《重生后,我将前夫虐成渣》 第1章 我,重生了? “顾月瑶!你有本事就直接杀了我!杀了我!” “褚卫舟,褚卫舟,你为什么不来见我…为什么!” 血腥味混着霉臭味的地牢里,昏暗难见光影,地牢深处传来女人一遍一遍的咒骂,刺耳,绝望。 忽然,地牢甬道的顶端撕开一道光来,一个身着华贵凤袍的女子迈着轻盈的脚步缓缓而来。 咔, 那光影消失殆尽,甬道内只剩脚步声和咒骂声,只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 越来越清晰…… 咒骂声也越来越小…… 哗, 地牢内烛火骤然被点亮,晃得铁栅栏后吊在十字架上的女子闭上了双眼。 接下来的一幕,血腥残忍,只见那女子头发散乱,不人不鬼,右边的头皮早已被揪掉一大块,清晰可见的血肉暴露在空气中。 由于久不见天日,那张魅惑的容颜早已苍白得有些吓人,女人身上爬满了老鼠,那些玩意儿好似丝毫不受咒骂的影响,无动于衷悉悉嗦嗦的啃食着那个不能动弹,伤痕累累的女人。 可那身着凤袍的女子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恐惧,她眼底只有阴冷,狠辣,只见她嘴角微微上扬,满脸带笑却语气冷漠不屑: “嗯?听闻你寻我?怎么?是我的小老鼠不够听话?还是,你想尝试更多的玩法?” 原先气焰嚣张的女子突然闭紧了嘴巴,她还没有适应突如其来的光线,虽看不清来人,可那声音却像寒冬的冰棱,狠狠刺进了她皮肤的每一分每一寸。 那痛楚,比老鼠撕咬还难受,那是来自心底的恐惧。 是的,她恐惧面前这个女人。 这个,把她囚禁在地牢里,每日折磨她,却又为她疗伤的女人。 她,恨透了她! 也,恐惧她! 顾念安咬紧牙关,将自己的骄傲狠狠的踩到了地上: “求你,让褚卫舟来见我…” 那华服女子吃惊得瞪圆了眼睛,仿佛从她嘴里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哈哈,顾念安,你都落入如此境地了,怎还痴心妄想见陛下?” “啧啧啧,你这副样子,我看着就恶心,不过……” 顾月瑶对着她伸出了食指,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仿佛是要告诉她什么好消息: “你很快就能从这里出去了,怎么样,开心吗?” 顾月瑶望着她那副样子,心情愉悦的大笑了起来,欢愉声回荡着整个地牢。 顾念安没由来的心慌,可是她突然自嘲起来,自己已经是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了,还能有什么可怕的。 “你准备杀我了?” 或许是心如死灰,顾念安的语气都变得冷淡起来。 “自然,不过…你别想死得太痛快哦,我可不舍得让你轻易的就死掉了呢?” 顾月瑶语气俏皮,但脸上写满怨毒和狠戾,她优雅的拂了拂衣袖,轻动了玫瑰般娇艳的双唇: “冷肃,来,砍了这贱人的手脚,就放在…哦,就放在那个破瓮里。” “是,皇后娘娘。” “皇后!” 听到这个称呼,顾念安仿佛整个身子掉进了冰窟,彻骨的寒气从脚底迅速窜至头顶。 顾月瑶冲她眨了眨眼睛,模样甚是可爱,不知晓的还以为她们在谈论时兴的胭脂。 “我,顾月瑶,现在是陛下亲封的荣嘉皇后!” 顾念安难以置信的喃喃自语道: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哦,我还要告诉你一个秘密,陛下其实一直都知道你在这里,还有你那未出世的野种也是陛下亲自下的药,至于顾府的火,也是陛下的手笔,哈哈哈哈!” 这话仿佛平地惊雷,在顾念安的脑袋里迅速炸开,她只觉得耳边轰鸣得难受。 过往的恩爱仿佛都蒙上了阴影,那些不爱和嫌恶的蛛丝马迹逐渐放大,她不敢相信,自己几乎毫无保留的付出了一切,最后竟然只是痴心错付。 顾念安觉得心头的怒火已经快把她烧着了,她咬紧了牙关,嘶声力竭的低吼: “为什么!为什么!我待你不薄,无论是在顾家还是皇宫,所有吃穿用度都与你从无二致,父亲母亲对你也从无苛待,将你视作了亲生女儿,你就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烧死吗!” 顾月瑶不可思议的望着她,然后仰天大笑: “哈哈,亲生?什么亲生!自从你回来了,我便从明珠沦落成了鱼目,外头嘲笑我的话,都因为你而起!” “若不是我不小心透露了你在临渊的消息,褚卫舟怎么可能来找你,又怎么可能丢下我来讨好你!” 顾月瑶咬牙切齿,愤怒让她的脸变得扭曲,她大吼: “他看上的不是你,从来都不是你!他看上的是你外祖爷姜武姜国公!还有你父亲顾易!” 想到这里,顾月瑶舒了一口气: “哦,对了,忘记告诉你了,你舅舅姜越,勾结北狄,企图叛国,证据确凿,今日,陛下今日宣了,姜氏,诛,九,族!\" 顾念安瞪着猩红的双眼,死死的盯着面前顾月瑶,这个曾经匍匐在她脚下祈求照拂的女人,还有那个承诺护自己一世周全的褚卫舟…… “顾月瑶!褚卫舟,我便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 弘治十五年,冬,临渊城里哀鸿遍野,尸骨累累。 “醒醒,你醒醒…” 顾念安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一张清逸俊秀的脸庞映入眼帘,她先是震惊,然后慌张的往后退,嘴里大嚷着: “走开,你走开!” 褚卫舟以为她将自己当作了流寇,为了让她安心,往退后了几步,并且柔声安慰她: “姑娘别怕,是在下救了你,流寇打进了临渊城,我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时候发现你还有气,就把你也给背了回来。” 临渊城?死人堆?破庙? 顾念安难以置信的望着面前衣袍脏乱的褚卫舟,前一秒她还被砍手断掉的塞进破瓮,被丢到了荒郊等着被野狗食。 后一秒却完整的躺在破庙,她以为这是一场梦,赶紧扇了自己一巴掌,然后又胡乱摸着自己的胳膊腿。 不是梦!我回到十五年前了? 褚卫舟温和礼貌的眼神中生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嫌恶,难不成这镇国将军的女儿已经变成个傻子了? 他心底冷笑,傻子就傻子,原本也没期待这女人本身会有什么能力,人蠢点更好控制: “姑娘不要害怕,在下是好人,你是孤身一人吗?你的父母兄弟呢?” 顾念安死死的盯着他的脸,呵,好人,那天地下怕是没有坏人可言了。 前世的流寇打入临渊确实不假,但杀了她养父母一家的却是他储卫舟的手笔。 上辈子她受尽养父母的虐待,住柴房吃狗食,滴水结冰的冬天,她连床厚点的被褥都没有,甚至还让她用冷水洗碗,满手的冻疮,每到冬天便疼入骨髓。 那时她怨恨自己的亲爹娘不来找她,可后来才知道那是芳姨母的手笔,大家都以为她死了,母亲还因此郁郁寡欢,终日缠绵病榻,最后还 褚卫舟不知何故,只觉得这女人望向自己的眼神充满了杀气,难道她知道自己的目的了? 不可能!就算是知道,我可替她杀了那对狗男女,她应该感激我才是,如何能有如此怨毒的眼神? 第2章 再见沈郎 褚卫舟试探的问:“姑娘可是识得在下?” 顾念安记得,当年他告诉自己皇帝镇压流寇的大军这两日便会攻入临渊城,让自己与他在此破庙等待,于是,这破庙就变成了他们得定情之地。 “我并不认识公子,只是刚醒来时误以为公子是流寇,所以才” 褚卫舟这才放下心来,继续说: “我估摸着陛下的大军这几日便要破城,不如我们暂且在这破庙躲避?姑娘放心,在下不是什么登徒子,只是时下临渊城的时局混乱,还是不要乱跑为妙,姑娘觉得如何?” “我觉得公子所言甚对,不过,我还有点重要的东西留在了老宅,是父母留给我的,害怕被抢了去,想尽快拿回,可是外头流寇我实在害怕” 顾念安故意做出一副胆小可怜的模样,她就是想让褚卫舟离开这里,她好寻机会逃跑。 果然不出所料,褚卫舟一听是她父母所给,便立即应下。 待他走后,顾念安循着小路准备出城去找她的亲生父亲,镇国大将军顾易。 这临渊城,她再熟悉不过了,连城墙有几个狗洞她一清二楚。 走到城墙的时候已经月挂当空了,为了躲避流寇的眼目,顾念安小心的将身子贴着墙壁,一点点的往狗洞挪去。 正要钻狗洞的时候,洞里突然冒出一颗头,两两相撞,顾念安一屁股摔倒了地上。 还没等她开口指责,对方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沈煜紧张的望向四周,如今他身负重任,可不能毁在这姑娘身上。 正准备将她打晕,却正好撞上了对方的泪眼。 这是她顾念安上辈子欠得最多的一个人,当年他上门求亲,却被自己当众斥责,说他一个军中小吏,竟然还想娶她,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可后来也是他发了疯的找她,被褚卫舟随便定了个罪,吊死在了城门口。 “阿煜” 沈煜仿佛听到她在叫自己的名字,又恐是他听错了,小声的对她说只要她不出声,就放开她。 顾念安赶紧点点头,沈煜缓慢的放开自己的手,见她确实没有什么危害,便放开了她。 “你想逃跑?” “不,不想。”顾念安赶紧摇头,上辈子对你的亏欠,就让我这辈子还给你。 “你是不是要去杀宋竟。” 沈煜大惊,周身杀气四起,她竟然识破了自己进城的目的,这人留不得。 对方仿佛知晓了他的意图,慌张的拽住他的衣角: “你放心,我没有恶意,只是那帮流寇残忍,杀了不少乡亲,连我最好的朋友都被他们杀死,煮来吃了” 顾念安说着话就开始抽泣,故作可怜模样,不时还斜眼瞟了瞟他。 只见他一拳头砸向城墙,骨节瞬间出血,沈煜愤恨地咒骂这帮流寇是禽兽,猪狗不如,竟然吃人! 顾念安有些心虚,不过她也没骗他,只是自己没告诉他,她的好朋友是村口的大黄狗,跟自己感情确实也很好 “好,我信你,那你知道这帮老贼的大本营吗?” 顾念安乖巧的点点头,说: “我带你去,你事成之后,你带我走好吗?我亲人都被流寇杀了,靠我自己,估计只能乞讨过日子,可能没过多久就会横死街头,被野狗叼了去,连个好下场都没有。” 沈煜看着面前这个一脸污垢,衣不蔽体的姑娘,心里有些发软,救个人也不是什么大事,自己上阵杀敌不就是为了护卫一方百姓吗?随即就答应了下来。 俩人行事小心,在顾念安的带领下,一路上他们都躲过了巡视的流寇。拐过几个街角后,一处宏伟壮观的门户便映入眼帘。 流寇占领临渊之后,便残忍的杀害了当地首富均源一家,还将他的娇妻美妾占为己有,夜夜都能听见大宅子内女人惨烈的哀嚎,大门口至今还悬挂着均源那颗血淋淋的头。 顾念安的养父母带她来这里做过小工,所以对均家大宅也比较熟悉,她带着沈煜从东南角的狗洞钻了进去,绕过一片翠林水榭,就到主屋。 屋内漆黑一片,估计宋竟还未回来,俩人正准备藏进屋内,就听见了谈话声,沈煜赶紧护住身后的顾念安,寻了个隐秘的角落躲起来。 “干嘛偷偷摸摸的,你现在就是着临渊城的主子,怎么还害怕自己的娘子?难不成那是一只母大虫幻化而成,能一口吃了你?” 女人娇嗔道。 “小蹄子这张嘴真是不饶人,当年是她老爹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救了我。如今她又有了我的孩儿,我宋竟好歹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怎可有恩不报!” 宋竟说完,便将那女人搂得更紧了些,不安分的手在她身上四处游走。她也不甘示弱的将手缠住了对方的颈脖,强势的吻了上去。宋竟被她搅得火热,拽起那女人就躺在草地上缠绵起来。 本着非礼勿视的君子礼仪,躲在暗处的沈煜别过头去,正好撞上了顾念安那双清澈透亮又狡黠的眼睛,他心跳得厉害。沈煜倏的想起了面前正在上演“活春宫”,尴尬得脸刷的一下就红了,赶紧捂住了顾念安的眼睛。 可当他炽热的手掌接触到顾念安冰凉的皮肤之上,又觉得唐突,一时间不知道该放还是继续捂着。顾念安红着脸暗笑,沈煜的手心果然和他的人一样温暖,上辈子没来得及体会,重活一世还能见到你,真的太好了。 她轻轻的将自己的手覆盖在了他的手掌之上,沈煜发怔的看向她,心里竟然悄悄的生出了一丝异样的情感。 “宋竟,你这厮又跑到何处去风流了!” 听见自己妻子的声音,宋竟赶紧示意那女人从小路出去。又整理了自己的衣裳,向着说话声走去: “秋月,你怎么起来了?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要注意身子。” 那叫秋月的女人气冲冲的推开宋竟,往他身后看去,确实没人,又埋怨了几句,就跟着宋竟回屋。 躲在林子里的沈煜吐了口气,好在刚才没有进屋,这宋竟真是个奇人,不知道是对自己太过自信,还是觉得周朝的兵都是病猫。 明知城外平乱的大军已经围城,竟然还把怀孕的妻子放在身边。 第3章 凡你所喜 皆为悲 沈煜看向主屋,心想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宋竟自己送上门来,不过现在还不是好时机,等他们熟睡之后再动手也不迟。 寅时刚过,沈煜准备动手,顾念安抓住他的手,递给了他一个破损的纸包和一个细竹筒。 她凑近沈煜的耳朵,小声的说:“迷晕他们。” 然后邀功似的冲着沈煜微笑,沈煜捏了捏手中的纸包,看向她的眼神中多了一丝质疑。 念安赶紧解释自己不是什么偷鸡摸狗之人,只是养父母长期虐待自己,吃不饱又害怕被打,所以只能想出这个损招,趁他们睡觉之后迷晕他们,然后自己找点吃的。 沈煜瞧着她身子骨确实瘦弱不堪,若是要害他,刚才她大可出声,把自己抖落出去。 随即装了迷烟,在纸窗上戳了一个洞,将细竹竿伸了进去,待迷烟吹尽,便让念安守在外头,自己轻手轻脚的进了房门 次日,周朝大军开始进攻,临渊城里却已自乱阵脚,因为流寇的首领宋竟已经成为了一具无头死尸。 城外,镇国大将军顾易将宋竟的人头往城墙上丢了上去,那些叛军只瞧了一眼,便慌乱的缴械投降,周朝大军完胜 顾念安远远的望着整顿军务的顾易,心头思绪万千,前世回府后,他精心调教自己,却被自己认为是偏心,处处与他作对,最后还害得父亲葬身火海 顾念安恨得手握成拳,指甲嵌进了皮肉还不知痛。 “你在看什么?” 沈煜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身后。 “看看平叛的大英雄,果然是英姿飒爽,气宇轩昂。”顾念安狗屁了几句。 沈煜没搭理她耍嘴皮子,只是让她在军营里别乱跑,明日便要启程了。顾念安向京都的方向望去,褚卫舟,顾月瑶,我回来了。 班师回朝的的路上,顾念安一直在沉思,前世她是直接被褚卫舟带回京都的,回去之后父亲就因为平乱有功被封了侯,那时好像并没有听说过沈煜这个人。 或许他当时也想去刺杀宋竟,但最后并没有成功,所以没有赏赐,那这次 顾念安痴痴的望着沈煜,心里还想着他这次多少能封个什么,高兴得嘴角都要咧到后脑勺了。 因为这次平叛有功,顾易考虑到她是个女儿家,便专门为她找了一架马车,并让沈煜陪着她。 沈煜瞧着她笑得诡异,问道:“你没事?” “啊?我没事啊,就是想到要去京都,心里头高兴。对了,你说要带我去顾伯伯家里拜访,记得哦。” 沈煜无奈的笑着点点头。 五日后,京都。 吆喝,杂耍,小曲,无一不展示京都的繁华热闹,顾念安看着这熟悉的环境,一时间悲从中来,这便是她当初悲惨的开端。 不过当务之急不是怀念往昔,而是把母亲当年的信物给拿回来。 念安跟着沈煜穿过几个胡同,来到了一间小屋。 “这是我家,你暂时就在这里住下。” 不知为何,以前他从来没有为了自己的困境感到自卑,如今竟然生出了不自在的感觉。 顾念安却好似并没有在意他情绪的变化,而是大摇大摆的走进屋,问自己住哪里。 “过几日,顾家设宴,顾伯伯说让我带你去,你不是也想去拜访吗?” “好!”她正愁没理由进顾府。 夜幕至,华灯上,此次平乱,顾易立了大功,宫里的赏赐流水似的往将军府里送来,参加宴席的人络绎不绝,恢弘气派的将军府此时已是人声鼎沸。 或许是因为临渊一战中沈煜初露头角,所以一进将军府,便有几个年轻将军拉着他说话。 “阿曲,你不要乱跑,若饿了便在前厅吃些糕点” 没听完,顾念安就悄悄的淹没在了人群里面,今晚将军府热闹非凡,府里的奴婢下人都忙得不可开交,今晚就是她窃取玉佩的最好时机。 穿过花厅就到了顾月瑶住的听雨轩,这院子是父亲当年亲自帮忙设计的,当初她为了这个吃了不少飞醋,可后来才知道那是父母原先帮她设计的。 只因为当初他们以为顾念安死了,便把对她的爱都补偿给了顾月瑶,这个从姨母家过继来的养女。 这院子她前世来了不少次,当初那些世家女子嘲笑她不懂规矩,是个乡下来的土包子,只有顾月瑶安慰她,维护她。 当时还以为顾月瑶是真的把她当姐妹,却不知外界那些风言风语都是从她嘴巴里传出去的。 顾月瑶现在正在前厅会客,听雨轩基本没人,顾念安很快就找到了玉佩所在,玉佩是一分为二,当年她双胞胎哥哥一块,顾念安一块。 不过后来哥哥重病夭折,那块就给了顾月瑶。 顾念安拿到哥哥那块,又放了一块一模一样的假货在妆匣里,迅速的离开听雨轩,路过池塘的时候,她突然听到了一阵熟悉的谈话声,赶紧躲到假山后面。 “殿下,没找到她便罢了,反正这世上也没有人知道她还活着,你若娶了我,一样能得顾家的支持。” 顾月瑶委屈的跟在褚卫舟的身后,那声音柔和得让人酥了骨头,任谁听了都恨不得将她揽入怀里安慰一番。 褚卫舟也纳闷,为何她会逃跑?一个粗鄙的乡野丫头,好不容易脱离了苦海,不知报恩也就罢了,竟然还骗了他。 “怪我自己大意了,瑶儿说过她的玉佩在你手里,她自然没什么父母给的重要东西,都怪我太想要取得她的信任了。” 他一把将顾月瑶搂进怀里,轻抚她的发丝,试图安慰她的情绪,可眼神中也露出了一丝不屑。 顾念安望着这对狗男女的背影苦笑,原来你们早就有了苟且,怨我还以为是自己心软将你招入皇宫陪伴,所以给了你顾月瑶和褚卫舟苟且的机会。 不过,你不知道的是,你所谓的痴心一片,都是笑话一场。 不管是顾念安还是顾月瑶,都是褚卫舟的棋子,是他抢夺皇位的一颗不起眼的棋子。 枉我们为了争宠在宫里斗得你死我活,可结果是那男人的心根本不在后宫里,那些温软耳语,琴瑟和鸣,全都是他的逢场作戏! 他褚卫舟爱的是那颗他搬不进,也不敢搬进御花园的牡丹。 即使他后来为这颗牡丹举全国之力建造的摘星台,也没换回她褚元依的半点笑颜,最终从他亲自建的摘星台一跃而下。 这个秘密谁也不知道,只有她和褚卫舟 上辈子是你设计让我重回顾家,那这辈子我也要为了你,重回顾家! 今后,凡是你所喜,我都要让它变成悲,你想要这天下,我便将它拱手让人! 第4章 你也不过如此 顾念安摇摇晃晃的走回了前厅,正巧碰见来寻她的沈煜: “你去哪里了?我不是叫你不要乱跑吗?怎么不说话?你受伤了吗?” 沈煜慌张的握住她的双臂,话里虽然是责备,可眼神里流露的全是对她的关心。 顾念安望着他出神,上辈子以为自己真幸运,或许真的是日日夜夜的祈祷起了作用,所以佛祖垂怜,赐给了她一个天神,救她脱离了苦海。 可谁又知道那个她所谓的天神就是她的苦海,还是最汹涌澎湃的苦海,将她死死的淹没,不留一丝喘息的机会。 顾念安心里骂自己狼心狗肺,怎么如此不识人心,抱着沈煜便痛哭了起来。沈煜见她如此伤心,还以为她被人欺负了,气冲冲的说: “怎么回事?谁欺负你了吗?你说,我去给你报仇!” 听到他的报仇论,顾念安也忘记了伤悲,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擦了擦眼泪,说: “没人欺负我,今后也没人能欺负我,知道了吗?” 沈煜垮下脸来骂她有病,一会哭一会笑,顾念安见他真的有些愠怒,小心的扯了扯他的衣角,撒娇道: “煜哥哥,我饿。” 沈煜已经完全忘记刚才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她这声煜哥哥叫得人心里发软,没骨气的就牵着她往后厅走。 今日因为是顾易将军凯旋,所以顾家主母姜氏也出席了宴席,只是因为身体抱病,所以也只在后厅里坐着面客。 说是面客,其实也就是坐在主位上听底下的妇人吹捧闲聊,一会是顾将军怎样神勇,一会又是顾将军如何出其不意,以少胜多,总之说来说去都是夸耀姜氏嫁了个好夫君。 这会儿,孝顺的顾月瑶自然也恭敬的伺候在姜氏的身旁,只见她头绾点翠蝴蝶钗,一身藕色水纱裙,飘逸轻盈,再加上肌骨莹滑,举止优雅,虽无天仙貌,却也引得无数人侧目。 她守在一旁,不是递水就是帮姜氏擦汗,招得在场的妇人对她连连夸赞,说顾家养了个好女儿,还让姜氏要赶紧养好身子,以后好含饴弄孙 顾念安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恶心,尤其是站在母亲身旁的顾月瑶,若不是她和姨母,母亲的身子也不至如此虚弱。 她瞅准了端药过来的丫头,正是顾月瑶埋在母亲身边的心腹鸳鸯,顾念安假装从她身边擦过,又故意与她相撞,一时间药撒了,人也倒了。 “哎呦,对不住,对不住,是我眼下撞倒了姑娘,姑娘没事。” 顾念安赶紧将地上的鸳鸯扶起来,给她道歉,这一闹,引来了一众人看热闹的目光。 一旁的顾月瑶果然没忍住过来斥责鸳鸯,毕竟她早就把自己当作顾家后宅的主子了: “鸳鸯,你怎么回事,如此不小心,冲撞了客人。” 虽说是斥责,可语气却没有半点责骂的意思,毕竟她顾念安穿的也不是华服,簪的亦不是宝石珠钗。 不过大户人家的丫鬟,面子上功夫还是有的,只见鸳鸯慌忙的抽出丝帕擦拭念安沾了药的衣裳,“啪嗒”一声,玉佩落地。 顾月瑶,姜氏,俩人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地上的物件,可顾念安仿佛根本看不见,只是将玉佩小心的拾了起来,放在嘴边吹了吹灰尘,然后将其有系回了腰间。 “没事,我没事,是我不小心撞到了这位姑娘,实在抱歉。” 顾月瑶只觉得自己心都快跳出来了,不知所措的呆愣在了原地,不是说找不到她了吗?为什么她出现在了千里外的京都?为什么她会手里有那半扇玉佩? 而姜氏更是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目,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丢失了十年的女儿,那个所有人都说她已经死了的念安,竟然又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姜氏颤颤悠悠的走到顾念安的面前,小心的拉起她的手,问道: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阿曲,好像也叫顾念安。” 话一出,姜氏再也站不住了,身子一软就往地上去,顾念安赶紧将她扶到椅子上去,姜氏继续问道: “你爹娘在何处呢?” “我亲爹娘好像不要我了,养父母是从清水河将我救起来的,这些年一直住在临渊城。” 对上了!对上了!当年她带着六岁的念安回临渊老家,可元宵节出游遇上了匪乱,她亲眼看着自己的女儿被挤出人群,找了一个月都没找到。 最后还是姜芳说在清水河捞出了她,人都泡肿了,姜氏不相信,可那娃娃身上穿的确实是自己才给她买的新衣裳。 但在她身上始终没有找到那块玉佩,大家都说没准是被流匪抢了去,可她不相信,但时间一年一年的过去,她怎么都找不到顾念安的消息,渐渐的也真的相信了自己的女儿是真的去世了。 如今她的念安竟然完整的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她简直高兴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泪眼朦胧的抓紧了顾念安的手,情绪激动冲着鸳鸯大喊: “叫将军,快叫将军来!” 鸳鸯瞥了一眼顾月瑶,见她没有反应,便小跑着出去叫将军。 “夫人,你怎么了。” 顾易慌张的冲进后厅,就瞧见自家夫人紧紧的握着阿曲的手,姜氏看见丈夫过来了,也将他拉到了念安的面前,声音颤抖的说: “阿易,阿易,她,她是我们的女儿,我们的女儿,念安啊!” 顾易不可置信的在俩人只见来回望,阿曲的眉眼确实和年轻的姜氏及其神似,可是,他的女儿十年前就死了,如今,如今 姜氏知道他不相信,赶紧让顾念安将自己的玉佩拿出来,玉佩一出,顾易也愣在了原地。 “你,你真的是我的女儿?念安?” 顾念安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苦笑着说: “以前的事情,我都不太记得了,几年前摔坏了脑子,只记得自己的名字,后来养父母嫌我的名字太难叫,就给我新取了一个。 这些年被叫阿曲都习惯了,都快忘记顾念安这个名字了。” 这时,顾月瑶终于清醒了过来,有些失控的抓住姜氏的胳膊: “母亲,母亲,你不要被她骗了,她不是念安妹妹,她不是!” 顾念安冷冷的看着她丢掉面具发疯的样子,顾月瑶啊,原来你也不过如此嘛。 姜氏又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也不顾别人的眼光,扯开了顾念安的衣领,后颈左下方果然有个烫伤的疤痕,那是小时候念安调皮去抓香案,被香油烫的。 她紧紧的搂住顾念安,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 “是我的念安,是我的念安啊。” 第5章 你好 姐姐 顾月瑶像是被雷劈了一样,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不过很快她又冷静了下来。 她小心的搀扶姜氏,轻抚着她的后背,又给她递上了茶水,让姜氏不要激动。 姜氏此时也注意到了顾月瑶,一把将她拉了过来,温柔的对顾念安说: “还记得她吗?你的月瑶姐姐?小时候你最喜欢粘着她了。” “不记得了,不过月瑶姐姐很漂亮,衣服也很好看,我的记忆里好似还没穿过如此好的衣裳,身上这件已经是顶顶好的了,可跟姐姐比起来,却显得” 顾念安笑得很苦涩,姜氏听到她这样说,心揪得更痛了,这些年自己亏欠她太多了,于是又越过顾月瑶牵住了念安的手: “没事没事,明日娘亲就叫鸳鸯去花容坊给你置办衣裳,哦,不,不。我亲自带你去,亲自给你选。” 顾月瑶看着俩人温情脉脉,心里嫉妒得快要发疯了,这些年自己像个丫鬟一样守在姜蓉身边,还没讨到多少,更别说亲自给她置办什么东西。 如今这顾念安回来了,倒是精神气足,还要带她去买衣裳! 不过,到底是个乡野丫头,就知道这些表面的华丽,后面的日子得有你受的!顾月瑶心里恨得牙痒痒,可面上却与姜氏一般激动,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真的姐妹情深。 ”母亲,要不让妹妹先去休息休息?您也累了,月瑶扶您回去吃药休息好吗?” 姜氏一把推开了她,高兴的说: “念安回来了,让她今晚陪我一起睡,我想好好跟她聊聊这些年她是怎么过来的。” 顾月瑶脸上的笑容险些没端住,但还努力的维持着自己的贤良淑德,温婉大方,娇滴滴的回答说: “好的,母亲。” 顾念安完全沉浸在与母亲的相认中,前世她埋怨母亲不寻她,让她受了好些苦日子,与母亲也不亲近。 甚至觉得她病怏怏的,一个房间也全是难闻的药味道,所以请安都是敷衍了事,很少真正的与母亲谈过心。 她没有注意到角落里沈煜吃惊欣喜的目光,原来她就是顾家的嫡小姐,可突然他又开始难过起来。 原以为她是临渊城里的小乞丐阿曲,如今她竟然是镇国大将军,当朝新贵的晋侯爷,自己救命恩人顾易的亲生女儿。 他瞧了瞧自己的衣裳,苦笑起来,虽然在临渊城立了功,得了赏赐,可自己如今的身份也不过是个百户。 就自己这模样,这般境地,竟然对那个高高在上的明珠起了不轨的心思,真是可笑至极。 次日,顾府寻回亲女儿就传遍了京城贵女圈,大家都知道顾家唯一的嫡女回府了。 顾月瑶气得在听雨轩发脾气,劈里啪啦的砸坏了一堆瓷器: “你这般气恼为何?” “娘,你没听外面那些人怎么传的吗?说真明珠回府了,鱼目就没有地位了,你让我今后出门见人啊!” 姜芳瞧着她歇斯底里的发脾气,无奈的长叹一口气: “我平日里是如何教你的?沉住气,山雨来了也要不动声色,你这副样子要是被顾易和姜蓉瞧了去,这些年我们的谋划不都白付出了吗?” 顾月瑶听了此话,止住了哭闹,姜芳见她终于安静下来,终于觉得稍微有些欣慰: “不过是些外在的名声,她一个没受过教养的乡下丫头,你多带她出去出出丑,什么明珠,什么宝玉,自然全都坏个干净。” “再说了,你顾爹爹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难道他会对一个身陷泥潭的人锲而不舍吗?他只会觉得丢脸。 至于姜蓉,你瞧瞧她那副病秧子模样,还能有几天活头,到时候她一死,我再拿下你顾爹爹,生下个男孩,这顾家,不就是我们的了吗?” 顾月瑶终于展露了笑容,得意的说: “她姜蓉三天后不是要给那野丫头办什么回归宴吗?那我就好好让大家看看到底谁是明珠,谁是鱼目!” 与姜氏待了两日,除了第一天出去采买衣裳,俩人基本上都在房间里闲聊。 “安儿,这些年苦了你了。” 顾念安心疼的帮姜氏擦眼泪,撒娇的挽住她的胳膊说: ”阿娘不要哭了,您这般日日以泪洗面,让念安觉得自己很不孝顺,只知道让母亲伤心难过。” “好好好,不哭,不哭,明日我还得亲自主持你的回归宴席,是得养好身子。 对了,鸳鸯在外头吗?问问她药煎好了没,这几日忙着跟你说话,都忘记吃药了。” 顾念安眉头一皱,母亲的病或许就跟这药有关,可是这药是蒋医师开的,他是军中的老军医了,对父亲母亲忠心耿耿,不可能对母亲下毒。 况且她悄悄的检查过药渣和药罐子,确实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暂时不能打草惊蛇,只能先按下这件事情,不过怎么样才能让母亲不再服药,而且不让听雨轩那边起疑呢? “母亲觉得这两日的精气神如何?” 姜蓉大口的呼吸了几下,又来回伸展了几次手臂,笑着说: “这两日身子爽朗了许多,估摸着是你回来了,所以人也爽利起来了。” “那母亲暂时不服药了怎么样?都说是药三分毒,您这长期喝药,身子反而不见好,还不如先停几天,万一不喝药身子慢慢好起来了呢?您说呢?” “好,听安儿的,我也确实受够了整间屋子里药气熏天的,着实是难闻。” “那以后我多陪娘亲出去走走,没准娘亲走着走着就大好了,再也不用吃那苦东西了呢。” 门外的顾月瑶听着她们的对话,气得差点没端稳手里的药,怪不得这病秧子不肯吃药,原来是受了这野丫头的蛊惑。 你们以为不吃药就没事了,可笑,我还有很多方法让她躺在床上起不来! 顾念安仿佛察觉了门外的动静,可是开门一看,又空无一人。顾月瑶不是个省油的灯,娘亲停药,她们母女俩估计还有后招等着娘亲,看来还是得早点将他们铲除干净! “安儿,你在看什么呢?” “没什么,哦,对了娘亲,明日的回归宴,女儿想请一个朋友可以吗?” “安儿有朋友在京都自然是要请的,你告诉我她是那户人家,我一会便让鸳鸯送帖子上门去。” 顾念安笑着说: “不用,女儿这个朋友救了女儿的命,若不是他,女儿或许一辈子都见不着娘亲了,所以女儿得亲自上门去下帖子。” “好好好,按你说的来。” 第6章 明日可不要出错了哦 顾念安提着自己做的小食正准备去东安巷,亲自给沈煜下帖子,不料父亲那边就传来消息让去前厅会客。 如今她依着母亲住在香雪阁,距离前厅只有一个水榭的距离,所以很快就到了前厅。 瞧着厅里正在讨论字画的两个背影,顾念安心都停跳了半拍,怔在了原地。父亲身边那人,身长玉立,俊朗矜贵,微微灿笑便觉星河闪耀。 前世她与父亲的关系被顾月瑶挑拨,常与父亲吵嘴,父亲心中对她有愧,很多时候都无可奈何的让着她,没成想更让她变得无法无天,骄纵难管。 纵使父亲劝诫多次宫门深似海,可她却执意要嫁给褚卫舟,还要带着全家人一起跳进火海,万死不复。 他的相貌,才华,还有无微不至的照料,甜如蜜糖的海誓山盟,一桩桩一件件都是让她沦陷的诱饵,最后竟然未婚就与他有了苟且 “安儿,过来见过三皇子殿下。” 顾念安被突然拉回了现实,正好对上了褚卫舟那双柔情似水又深不可测的眸子。顾念安深吸一口气,端正了身子,步履缓慢的走进前厅,微微向褚卫舟行了一个简单的礼。 “念安礼数不周,还望三皇子殿下见谅。” 褚卫舟瞧着她嘴里说着礼数不周,行礼的动作却行云流水,心里起了疑惑。 按照冷肃的回报,这顾念安十年一直囚在临渊城,受尽养父母虐待,常常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性子也被磨得怯懦,如何能教导她礼仪? 而且,她这礼仪中竟然有点皇宫里的味道,褚卫舟眯起毒蛇般的眼睛,打量起面前这个所谓的礼数不周的顾念安。 “念安小姐谦虚了,小姐举止落落大方,倒不似在乡野呆了十年的样子。” 顾念安心头一颤,当年为了他,自己熬着头皮学了不少宫里的规矩,只为了讨他欢心,久而久之便成了刻在骨子里的记忆。 “殿下谬赞了,不过是母亲怕念安在明日的回归宴上出丑,专门请了宫里的李嬷嬷来教导。” 说完,顾念安在心里重重的吐了一口气,前世她对褚为舟可算倾尽全部,从无谎言,如今竟还有些不习惯。 “原来是李嬷” “父亲,月瑶来给您请安。” 娇莺婉转,顾月瑶踏着莲步走了进来。看到褚卫舟,她故作惊吓,小心翼翼的对他行了个礼。 可是顾念安知道,她这是在父亲身边也安了千里眼,否则便不会正好在他们聊上两三句之时,就不早不晚来“打扰”。 “顾府原本就是月瑶小姐的家,何来唐突?” 褚卫舟说这话的时候带着笑,但那笑仿若江面薄雾一般,只浮于表面无法触及到江地,一点也让人感觉不到亲近,顾念安知道,他这是在生气。 顾月瑶自然也知道,念安察觉到了她的慌乱,暗笑:还是这么耐不住性子。 “想必是三皇子殿下美名在外,姐姐也有倾慕之心,崇拜之情,所以才觉得自己唐突了,对吗?月瑶姐姐?” 此话一出,原本的请安就变成了刻意相遇,直接把顾月瑶的心机捶得死死的。 顾月瑶不可置信的盯着顾念安,那张人畜无害的脸上竟然让她感觉到了嘲笑和讽刺: “妹妹说什么呢,我只是来给父亲请安,恰好碰见三皇子,并无有意为之。” “可姐姐往日请安,好像不是这个时辰,今日倒是晚了些。” 顾念安正要看她如何上演好戏,结果她身旁的青玉“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主君见谅,二小姐见谅,大小姐是为了二小姐明日的回归宴准备礼物,所以较往日晚了些。” 好奴才,真是会说话,上辈子那杯害我孩儿的毒粥便是你端上来的! 顾念安故意摆出一副吃惊又懊悔的样子: “原是这样,是我错怪大姐姐了,还好青玉长了一张巧嘴,否则姐姐的委屈何处申诉?三皇子殿下,让您看笑话了。” 顾易阴沉着一张脸,说: “月瑶,你平日里贤惠善良,性格不免软弱了些,但是底下人不守规矩,该罚就罚,手太软了,是压不住人的。” 顾易便是再不懂家宅之道,也明白客人在场,主人还没说话,下人就辩嘴,这不是明摆着让人看笑话。 他原本就是出入战场杀伐果断的将军,不说话时总会让人误以为他在发怒。这真的生起气来,更让人觉得骇人。 青玉双腿颤抖的厉害,她很少见主君发怒,上一次还是三年前,主君发现有人偷了夫人的玉簪卖钱,还撒谎说是为了给家里老母看病。 主君当时还给他补了一大笔钱,让他好好孝顺母亲,可后来却发现他竟然把给老母看病的钱拿去赌博。 主君知道后,什么也没说,第二日他便丢在了将军府门外,手和腿各断了一条,连耳朵也被割掉了一个。 自此之后,顾宅里再也没有出现过偷盗赌博这一类事情。 顾月瑶自然也知道顾易的厉害,否则也不会那么久了都没能把姜氏弄死,只能一点一点的下毒。面对顾易的责骂,顾月瑶也“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也不敢说话,只是哭,哭得梨花带雨,惹人心疼。 不过也不知道褚卫舟是真心疼,还是假好意,又帮她说起好话来: “顾将军不妨听我一言?月瑶小姐那颗良善的心是时间少有的,下人见主子有委屈,冒着被责骂的风险也要站出来说话,是忠心,将军上阵打仗,最看重的不就是忠心和仁义吗?顾将军您觉得呢?” 顾月瑶抬起头,眼泪盈盈的看向褚卫舟,眉目里写满了对他解困的感激之情,顾念安看着这些虚情假意就觉得恶心,不过就怕你褚卫舟不维护。 “三殿下欣赏姐姐的良善心,依念安来看,三殿下也有颗热心肠呢,而且” 顾念安俏皮的打量着褚卫舟和顾月瑶,像个孩子一样天真的说: “而且,我见大姐姐和三殿下,一个貌美一个倜傥,竟然与话本里那才子佳人不谋而合呢!” 此话一出,当场几个人瞬间变了脸色,顾月瑶羞红了脸,而褚卫舟眼神里多了些愠怒,只有顾易觉得念安不谙世事,胡乱说话。 “殿下恕罪,我家念安自幼与家人失踪,顾易与夫人未尽到教导职责,致使安儿说话口不择言,还请殿下念在安儿年幼,不要怪罪。” 褚卫舟立即收起了眼底的怒气,笑道: “顾将军多虑了,今日我来本就是为给念安小姐送礼,何来怪罪一说,我还有事在身,便不多做打扰,明日再来叨扰贵府。” 顾易准备送他出去,结果褚卫舟又转回了头,若有所思的望着顾念安,语气亲昵的说: “念安小姐,明日可莫要出错了哦。” 第7章 煜哥哥 顾念安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冷笑,明日我自然不会出错,不过,褚卫舟,你也千万不要出错哦。 “穗禾,看看殿下送了什么礼物。” 穗禾听到指示,屁颠屁颠的就将三殿下送的礼物拿了过来,是颗拳头大的夜明珠。 顾念安自然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也看出了顾月瑶眼里的嫉妒,她当着顾月瑶的面,故作嫌弃的将那颗夜明珠拿在手里把玩: “穗禾,你说三殿下为什么要送我那么大颗珠子呀,又不能吃,拿来有什么用啊?” 顾月瑶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顾念安,果然是粗鄙丫头没见过世面,刚才还在三殿下面前胡说。 照她这脑子,估计都不用她顾月瑶出手,野丫头就自己被自己作没了。 “妹妹,这是夜明珠,而且这么大的夜明珠少有,历来只有宫里能用,看来这三殿下非常看重妹妹呢。” 顾念安先是张大了嘴巴,吃惊的眨了眨眼睛,而后又笑盈盈的说: “那还不如送我点吃的来得实在,大姐姐不知道,我养父母可坏了,他们冬天不给我衣服穿,也不给我饭吃,我常常啊,饿得头晕眼花,站都站不稳,如今最大得愿望就是吃饱穿暖。” “我看大姐姐对这珠子颇有了解,既然这颗珠子那么贵重,姐姐也喜欢,那就送给姐姐。” 顾月瑶气不打一处来,三殿下送的东西,这顾念安不知好歹的随便送人,竟然敢随便糟蹋三殿下的心意,看你明天还会不会如此得意! “三殿下送的东西,还是妹妹收好,别让贼人偷了去,糟蹋了三殿下的好意。” 哪怕心里想把顾念安撕得稀碎,但是她嘴里得话依旧说得殷勤好听,任谁都觉得她顾月瑶是个不争不抢,温柔娴静之人。 顾念安冷眼瞧着她,我看你面上这层皮子还能挂多久。 这场闹剧谢幕时,太阳正盛,慌得人睁不开眼睛,顾念安怔怔的看着面前稚嫩的穗禾,前世也是她守着自己。 风光的时候守着,落魄的时候也守着,顾月瑶折磨她的时候,自然也没放过穗禾。 她把穗禾赏给了一个太监做对食,也允许穗禾去看顾念安,为的就是让顾念安看看穗禾跟着她的下场。 穗禾每次来都是鼻青脸肿,腿也断了一根,那些还只是表面上看得见的伤,地下看不见的还不知道有多痛。 那时她觉得褚卫舟忙于政务,没时间来看她,或者是被顾月瑶那狐狸精给迷惑了,所以才不知道她被囚禁了。 可是心底又有另一个声音说,他早就不爱你了,若不是这样,怎么可能一个月都没有发现。 她在地牢里活活被折磨了一个月,被一个又一个猪头一样的狱卒欺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之后,顾月瑶又想出了另外折磨她的法子。 就是将她和一群饿了不知几天的耗子呆在一起,任由那些耗子啃食她的骨肉,她想过咬舌自尽,可是她还对褚卫舟怀抱了希冀,直到最后顾月瑶告诉她父母被害害的真相 “姑娘,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哭起来了?” 穗禾以为小姐又想起了在乡下被苛待的事情,小心翼翼的扯出丝帕帮念安擦眼泪,安慰她好日子还长着,不要总怀恋过往,要向前看。 “穗禾,你说的对,我们的好日子都还长着,我知道你喜欢陈家那小子,我看那小子也是个有担当的,以后必不会让你吃苦。待到你出府的时候,小姐我必定给你准备丰厚的嫁妆,让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穗禾羞红了脸,怯懦的说: “姑娘,儿女婚事皆由父母做主,怎么怎么可如此随意,想嫁谁就嫁谁?” “傻姑娘,父母是人,儿女也是人,若这辈子不与那端正之人相交,不知所嫁之人的德行,那就是葬送自己的一生,还不如早早死了算了。” 穗禾紧张的捂住了顾念安的嘴巴,小心的说: “姑娘切莫在外人面前说这般胡话,让人听了去,会觉得姑娘粗俗。有心之人还会以讹传讹,坏了姑娘名声,以后结不了好人家。” 顾念安真的很喜欢穗禾这傻得可爱得模样,上辈子自己还总嫌弃她啰嗦,原来只有母亲给的,才是顶顶好的。 不一会车就走到了东安巷。 “姑娘,你什么好友住在这个地方呀。” 穗禾害怕顾念安初来京都,不知道这个地方的情况,这东安巷是京都出了名的穷人巷子,里面的人又凶又恶,小偷还多,难不成姑娘被骗了?不行,必须提醒姑娘,可刚要说话,那扇门就打开了。 站在光影里的人仿若孤松般独立,又似高山之巍峨,眉如翠羽,鼻若山峰,唇不点而红,宽肩窄腰,一副俊俏儿郎模样。 就连顾念安都楞在了原地,她傻傻的伸出食指,戳了戳沈煜的脸: “你原来的样子是画上去的?” 沈煜乖巧的点了点头,她前世并未见过沈煜真正的模样,顾念安想,要是早知道他面具地下藏了这么一张迷人眼的俊俏模样,哪还有那褚卫舟什么破事儿。 沈煜喜欢看她笑,她笑起来漂亮极了,像雪山顶悬崖边开出了一朵红色的花,冷清又妖冶,美得让人惊心动魄。 他原本不想以真面目示人,可她是顾念安啊,是朝廷新宠的女儿,是德贵妃的亲侄女,也是他从小便挂在心上的小念安,沈煜的身份怎么可能配得上她。 “你,找我什么事儿?” 沈煜按耐住了心中的激动,早上来人传信的时候,他便一直期待着见面,他有好多话要告诉她,可是现在竟然不知从何说起。 顾念安的坦诚倒是与他的局促形成了对比,她大方牵起沈煜的手,将请柬放在了他的手里,然后仰起头,满脸希冀的望着他: “明日我的回归宴,煜哥哥,你一定要来哦。” 她还是叫他煜哥哥,即使她现在是高门贵女,而他是东安巷的穷小子,她依旧不嫌弃的握着他的手。 沈煜痴痴的望着顾念安,竟然一时紧张得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顾念安说完,又让穗禾把车里准备的衣裳小食拿了过来,放在了沈煜的怀里。 “煜哥哥,你不要想太多,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因为明日宴席上多有势力之人,惯会拿人的衣裳首饰做文章。 我给你准备的这套衣服,虽然不华贵,但至少不会出错,我不想你受任何委屈。” “对了,我还亲手给你做了栗子糕,回京的路上,你不说你最喜爱的便是这栗子糕,你尝尝,若是好吃,以后我便常给你做。” 顾念安也没等他反应,说完之后就离开了东安巷,只留下沈煜痴痴的站在原地望着她远去的影子。 “我说你够了,你是准备把人留给我,魂跟着那姑娘跑了?” 直到马车走远,门背后那人才缓缓走了出来。 第8章 世子 说话之人站在阴影里,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但说话的语气玩味十足: “煜之,你便是被这姑娘迷了眼睛,准备回王府去?” 突然,房顶上窜出一道黑色的身影,直直的落在了沈煜的身旁。那男子相貌平平,眼角斜至脸颊有道刀疤,却并不骇人,反而是让这男子多了几分硬朗气概。 “世子,您终于愿意回府了?” 西风一脸诧异的盯着沈煜的脸,期待那张俊俏的脸上显现出他想要的答案,这些年西风劝了沈煜多次。 劝他回王府,劝他不要去打仗,劝他好好爱惜自己身子,劝他早点娶妻生子,劝他…… “西风,我说你傻,你还总觉得自己聪明绝顶。” 阴影里的人踹了西风一脚,可西风并未生气,脸上也依旧笑吟吟的,竟显得有些憨厚可爱。 “四殿下,您就不要打趣西风了,您说世子要回府是真的吗?” 被唤作四殿下的人漫不经心的从阴影里走了出来,只见他身着天青色金丝蟒袍,腰束白玉带,手持象牙折扇,气派十足。 浓眉之下墨黑的眸子深不见底,他嘴角带笑,举手投足间竟有种浑然天成睥睨天下的霸气。 “你家主子都舍得以真面目示人了,怎么可能还会继续呆在这东安巷。” 西风有些不相信褚思安的话,毕竟他经常逗耍自己。褚思安恨铁不成钢的用手里的象牙折扇在他脑袋上狠狠敲了两下: “傻子,你家主子春心萌动,准备生根发芽了,这东安巷啊,怕是容不下他相思的这个参天大树了!” 褚思安用手在沈煜的眼前晃了晃,无可奈何的说: “煜之,你怎么不学学你老爹的风流潇洒,万花丛中过,那是片叶不沾身啊。 你要小心那种能要命的美人,不然哪天掉进了美人为你刨的坟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提到淮安王,西风仿佛受了巨大的刺激,睁大了双眼死瞪着面前的两个人,在世子那里,父亲就是他的逆鳞,谁也不能去翻动。 可四殿下却还是不知死活的要去拨弄他的伤口,西风都准备好,只要世子动手,他就立马闪退三里地,他可不愿意被这两人波及误伤。 可沈煜并没如西风预料中那样发怒,他只是低垂着眼目,伸出满是老茧的手指,摩梭着手里的布料。 他不是没见过更华贵的料子,母亲在时,他的衣料便全是进贡的蜀锦苏绣,所有衣裳的花样,母亲都亲自绣的。 只是后来母亲不在了,那些衣服便全都收起来了…… 那些衣料是珍贵的,这件衣料也是珍贵的。 “我自是学不会淮安王爷那一套,我这人,一旦认定了一个人,便此生不再有二心。” 沈煜端着赤诚的眼神望向褚思安,一字一句,十分郑重的说: “对心爱之人如此,对挚友亦是如此!” 褚思安哪里不懂他的意思,这些年他不愿意回王府,一是不愿见到自己荒唐的父亲,二是为了帮自己拉拢军中势力。 依照他的本事,若是真的要上阵杀敌,早就功成名就了。可他却一直易容示人,更名换姓游走于军中。 若他早早建功立业,便不必在此时回王府,变成那个淮安王世子褚煜之了。 “你何苦那么着急?那姑娘要是真与你有情,便不会在意你的身份。再过个年,大业将成之际,风光大娶她便是。” “思安你忘记了,顾将军的女儿与淮安王府早就定了娃娃亲,我若还不现身,那我这位未婚妻便要嫁与他人了。” 褚思安轻蹙眉头,突然想到了什么,笑着说: “三哥怕也是存了这份心思,昨日竟然将自己的夜明珠都送给了顾家那位,你若还是沈煜,想娶那顾家嫡女,怕也只是痴心妄想。” “什么,你说谁要回来了?” 侧夫人王雪紧紧的抓住了胭脂的手,以为自己幻听了,反复的质问胭脂是不是看错了。 “世子,是世子,夫人,奴婢亲眼看着世子进了王爷的书房。” 王氏像块棺材板一样怔在了原地,褚煜之,他…他不是五年前就死了吗? “夫人,夫人啊,您别吓我。” 胭脂一把抱住了跌倒在地的王氏,小心翼翼的将她扶到了床上: “夫人,你不要激动。” 王氏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仿佛下一秒,她就得立即闭眼了。 “帮我梳洗,我去见世子。” 王氏很快便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吩咐胭脂帮她梳洗,收拾完之后便迅速的赶往书房。那淮安王旁边坐的不是褚煜之是谁? 听别人说是一回事,自己亲眼看见是一回事。王氏扶住门框,尽量稳住自己的心神,不能在他们面前露了马脚。 她抹了两把眼泪,悲痛欲绝的冲进了书房,紧紧的握住了褚煜之的手,慈母一般嚎啕大哭: “王爷,王爷这是真的吗?煜儿,煜儿他真的回来了!” 褚煜之冷冷的看着面前声泪俱下的王氏,眼角余光扫过旁边站着的他的父亲,他看出了这位王爷又动容了,看来王氏这些年演戏一点也没退步。 “他们…他们都说煜儿你…你葬身山崖了,我,我一直不信,日日诵经为你祈祷,如今真的是老天开眼,煜儿平平安安的回来了,我今后一定吃斋念佛,继续给煜儿积德积福。” 他不经意的甩开了王氏的手,站起来对着她说: “多谢侧夫人的好意,不过,我活下来是我的本事,不是老天爷,你倒是大可不必委屈了自己,也不必去扰了佛祖的清净。” 褚煜之的语气冷漠疏离,王氏想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但很快她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要杀他的是褚良序,自己什么都没参与,褚良序也早就死了,就算他要查,也是死无对证。 可是为什么他对自己如此漠然? “明日顾家家宴,侧夫人可是要去?” 王氏愣在了原地,她不明白褚煜之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她眼珠子一转,哦,顾家嫡女,原来是这样。 “自然是要去的,那顾家女儿终于找回来了,煜儿你也平安回来了,俩人该见见了,你说对吗?王爷。” 王氏擦掉了眼角的泪水,但眼睛还是红红的,虽然已经是半老徐娘,可这可怜模样依旧让人感受到了别样的风情。 淮安王被这眸子一勾,便丢了魂,他走到王氏身边,毫无顾忌的揽住了她的腰肢。 “既然你想去看看未来的新妇,那便去瞧瞧,反正对外宣称的也是你外出游学去了,正好借他顾家的宴,认识认识那些世家公子少爷,顺便再交上两三个朋友。 我看礼部尚书府的王全不错,还有那萧家的公子也有趣。” “是。” 褚煜之应了一句便退下了,他可害怕自己因为这王氏和自己浪荡的父亲,瞎了眼。 第9章 你猜,我为什么不恨了? 褚煜之抬头望着天上皎皎明月苦笑,什么王全,萧齐,那全是些流连烟花之地的浪荡子,除了吃喝嫖赌,一无是处。 他们的父辈,明目张胆的在大周天子脚下贪赃枉法,逼良为娼,高位之下堆的都是森森白骨! 他们都是京都的烂泥,就是他们污了京都的这片土地,迟早有一天,他褚煜之会将这些烂鱼烂虾丢出京都! “西风,是你告诉他,我还活着?” 月光之下,褚煜之那张俊朗的脸上写满了愤怒和厌恶,他讨厌背叛,西风知道。 “西风发誓,从未告诉过王爷世子的下落,而且…而且西风不是一直陪在你身边吗,世子你是知道的呀。” 西风像个受了冤枉的小媳妇,委屈巴巴的望着褚煜之,况且就算他不说,王爷有的是办法知道世子爷的下落。 世人都说王爷风流成性,宠妾灭妻,生生的逼死了自己的结发妻子,连亲生儿子也被自己逼了出去。 可是西风知道,王爷很疼爱世子爷,也很爱夫人,可他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但这些西风统统不能说,只能烂在肚子里。 褚煜之那张冷脸终于恢复了常色,他叹了一口气,自己怎么连西风都开始怀疑了。 他揉了揉眉心,果然,这宅子风水不正,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西风,你说她现在在做什么?”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西风也不知道自家主子说的是谁? “世子,你在说谁啊?” 褚煜之望着他,再一次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褚思安看人的眼光还是准,西风是真傻。 西风也知道自己有的时候听不懂他们的弯弯绕绕,他们笑他傻,他也不在乎。 他自小就被教导要成为主人手上的一把利刃,不需要多听,也不需要多看,只要好好的护卫住自家主子即可。 这些年,他便是这样做的。 “世子爷,要我说,你想知道她在干什么,就直接去看呗,省得自己在这儿胡思乱想。” 褚煜之高兴的敲了一下他的榆木脑袋,说: “谁说你笨了,我觉得你有时候挺聪明的!走!” 西风笑得憨厚,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这大晚上的要去哪儿? “走?走哪儿去?” “顾府。” “送过去了吗?” 顾月瑶拾起一只红梅捏在手里,余光扫视着一旁站着的兰香,兰香谄媚的往前凑了几步,说: “姑娘放心,东西已经交给翠芝了,她知道该怎么做的。” 那支红梅终于从顾月瑶的手里转移到了玉瓶之中: “做得好,我倒要看看她明天顶着那副样子,怎么见人。“ 拙园里,翠芝正在给顾念安准备泡澡的一应事物,她眉头紧皱的张望四周,小心翼翼的将手里的药包打开,然后将药粉洒在了桶里,接着又提了几桶热水冲在了里面。 她紧张得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生怕被人发现,手也抖得厉害,不小心泼洒了半桶水在地上。 翠芝赶紧抽出帕子擦地,可屏风外头的穗禾却催促着她赶紧出来,见她半天没动静,顾念安领着穗禾走了进去。 “你怎么回事儿?如此笨手笨脚的,不就让你准备个洗澡水,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我看这拙园你也不必再呆下去了。” 穗禾到底是母亲陪嫁丫鬟,如意的女儿,虽然平时在顾念安面前娇憨可爱,但在管理下人方面,她有她自己的威严和手段。 顾念安不必开口,翠芝就被穗禾教训得伏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冷汗涔涔的往外冒。 前世自己对母亲不亲近,甚至一直在顾月瑶母女的挑拨之下,心里一直怨恨着母亲,所以连带着不信任穗禾。 那晚也是这样的情景,不过,穗禾出手教育的翠芝的时候,她出面阻挡了。 因为那是月瑶姐姐给她挑选的下人,前世她进府后,顾月瑶一直缠着她,假装与她亲密。 日日带她去增添衣物,挑选珠宝,品尝佳肴,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甚至还将自己御前得的赏赐都给了她。 她的月瑶姐姐告诉她,三殿下与她很是相配,三殿下相貌堂堂,才学渊博,又得皇帝陛下喜爱,是最匹配得上那至高无上宝座的人。 而她顾念安是镇国大将军兼永晋侯爷顾易的嫡女,也是天之骄女,有凤凰之相,今后必定会登顶凤位。 她太傻了,她相信了顾月瑶的每一句话,甚至感激她的所有出谋划策,她顾月瑶一直都是贤淑雅静的那位,而自己永远都是粗鄙无才,上不得台面那个。 这辈子回府后,她基本上回避所有与顾月瑶见面的机会,可她最后竟然还是走出了这步棋,她记得翠芝在这浴桶里下了药,然后自己就全身起了红肿见不得人,再后来 顾念安歪头看着地上伏跪的翠芝,盯了她好久没说话,三个人就这样一句话不说的僵持着。 翠芝实在是扛不住这样无声的压力,那感觉,就好像头顶上悬挂了一把刀子,随时都会掉下来,然后直直的插进她的头颅里。 翠芝小心的抬起了头,正好与顾念安的那双眸子对上了,那圆圆的杏眼里透着彻骨的寒意,吓得翠芝一激灵,打了个冷颤,然后她迅速的又将头垂了下去。 顾念安笑了,像个得了糖的小孩子,笑得纯粹快乐: “穗禾,你吓着翠芝了,翠芝姐姐刚来我们院里不久,恐怕是还不熟悉如何照顾,不过是洒了半桶水,又不是半桶金子,何必如此斤斤计较。” 顾念安递给了穗禾一个眼神,穗禾立马领悟,然后立马将翠芝扶了起来。 “夜深了,你早点下去休息,这里有穗禾伺候就够了。” 翠芝用余光瞟了一眼身后的浴桶,见顾念安好似真的没有动怒,又小心的赔着笑,壮着胆子说: “是奴婢做事情不机灵,还请姑娘给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让穗禾姐姐去休息,奴婢来伺候姑娘。” “哦?既然翠芝有这份心意,那我也没有不成全的道理,穗禾,你去休息,明日还有得你忙。” 穗禾皱着眉头一脸紧张的望着自家姑娘,她自小长在这院子里,谁好谁坏她分得清楚得很。 主母是误以为姑娘没了,所以心如死灰,整日都郁郁寡欢,哪怕知晓那芳姨母有不轨之心,也是视而不见,从不出手阻止。 但穗禾知道听雨轩那两位并不是什么好心肠,姑娘简直糊涂,竟然相信这个翠芝。可再抬头看见姑娘的表情,穗禾心里便有了数,听劝的退了出去。 “翠芝,帮我更衣。” “是,姑娘。” 翠芝没有想到,顾念的安华服底下,陈年伤疤无数,吓得她手僵在了半空中。 “怎么?被我身上的伤吓到了?没事,我在临渊的时候总被那对夫妇折辱虐待,他们经常用那种小臂粗的藤条抽我,那时候我恨啊,恨得牙痒痒,不过现在我不恨了。” 顾念安顿了一下,笑着看向翠芝: “你猜,我现在为什么不恨了?” 第10章 登徒子 翠芝一脸疑惑的等着顾念安告诉她为什么不恨了,只见顾念安一脸神秘莫测,缓缓的将她的头凑近了翠芝的耳朵,声音压得极低: “因为啊他们都死了,哈哈哈。” 顾念安明明在在笑,可她眼神里却没有半丝笑意,此时外头的寒风仿佛也帮着顾念安助兴,死命的拍打着窗户,发出阵阵声响。 “嘣…嘣…” 一下又一下重重捶击在翠芝的心上,翠芝害怕极了,她甚至觉得顾念安已经知道她下药的事情,告诉她临渊的事情就是为了警告她。 “你猜他们是怎么死的?我呀,趁他们睡觉,然后点了迷烟。等他们昏迷不醒的时候,一刀子抹了他们的脖子。” 顾念安故意在翠芝面前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此时翠芝击那根紧绷的神经完全断掉了,她吓得像块棺材板一样,立在原地,完全不敢动弹。 那样子甚是滑稽,顾念安很想笑,但她必须得憋着,继续吓唬她: “最后,我拿把砍柴的刀,划破了他们的肚子,你知道的,柴房的刀不好使,很费了我一番力气。” 翠芝此刻脑海里全是顾念安满身是血,举了把生锈的刀,杀气腾腾的朝她走过来,手起刀落,生生的割开了她的肚皮。 翠芝的脚就像煮熟的面条一样,根本撑不住她的身子,软塌塌的就瘫倒在了地上。 顾念安顺势弓下,凑近翠芝,故意提高了声音: “然后啊,我就掏出了他们的心肝,想看看是不是黑的。” “我很失望啊,他们的心肝竟然不是黑的,你说同样是红色的心肠,怎么能干出那种黑心肠的事情呢?” “于是,我把他们的心肝肠都丢进煮沸的锅里,煮熟之后喂了街口的大黄狗。” 在顾念安一波又一波的恐吓攻势之下,翠芝终于绷不住的大叫了起来,冲出房去: “啊!” 看着翠芝慌乱逃窜的身影,顾念安终于憋不住大笑了起来,笑够了之后,顾念安冷眼望着背后的浴桶,一步一步的走了过去。 “站住!” 屏风背后突然传出了男子的声音,吓了顾念安一大跳,她赶紧扯了一件外衣披在了自己的身上,怒斥道: “哪个登徒子,竟然敢夜闯将军府!” 屏风背后的男子十分紧张,连说话都结巴起来: “你,你听我解释,我我不是不是登徒子。” 顾念安怒了,不是登徒子大半夜的闯进女子的闺房?不是登徒子,偷看人家洗澡!话还没说出口,屏风背后的男子又开始解释: “是我冒昧了,不过还请姑娘不要沐浴,那浴桶里被刚才那丫头下了药,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但必定会对你有害。” 顾念安听这声音,着实熟悉,她赤着脚,一点一点的往屏风后头挪去,那一身布衣闲逸潇洒的背影,不是他沈煜,还是谁? 顾念安调皮的凑近了他的耳朵,踮起脚尖,故意压低声音: “煜哥哥,你为什么要大半夜闯我闺房,还偷看我洗澡啊?” 贴在耳边软糯的声音还有温热的鼻息,吓得褚煜之本能般的朝顾念安出手。 顾念安也没料到他那么不惊吓,自己也被他的反应吓得不知所措,慌乱之中竟然放开了攥着衣裳的双手,本能的把手交叉挡在了自己的脸上。 预料之中的拳头并没有砸下来,褚煜之此时像块木头一样的杵在顾念安的面前。 她白皙的皮肤之上有许多深深浅浅的疤痕,修长细腻的颈脖之下,旖旎春色一览无余,那因为惊惧而起伏不断的柔软雪白,一下又一下的冲击着褚煜之的眼睛和胸腔。 整个房间安静得只剩下褚煜之心脏疯狂跳动的声响,顾念安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先是看到了满脸涨得彤红的褚煜之,然后就是自己一丝不挂的身子。 “啊!” 她大叫了一声,用手胡乱的遮挡自己的身子,褚煜之也终于清醒了过来,赶紧捡起地上的衣裳,裹在了顾念安的身上,然后迅速背过身去。 “我…我不是故意的…” “姑娘,你没事!” 穗禾听到顾念安的惊呼,以为是翠芝那小蹄子冒犯了姑娘,飞快的冲进屋来,然后就看见白日里那位芝兰玉树的公子,背对着自家姑娘,而姑娘…… 姑娘身上只有一件外衣,胡乱的裹在身上,白皙的腿露出了大半截在外头! 穗禾赶紧用身子挡住了顾念安,怒斥面前的男人: “白日里觉得公子是个有礼的,竟不想原来是个登徒子,下流胚,果然东安巷出来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穗禾,你先出去。” 顾念安知道她是维护自己,但这骂得也太难听了,而且人家指不定有什么不得已得苦衷呢? 穗禾满脸震惊的望着顾念安,她竟然要光着身子,独自与外男呆在一间屋子里!这要是传出去了,姑娘的清白还要不要,顾家的脸面还要不要! 她眼里含着泪,倔强的冲着顾念安摇头:“不要。” “穗禾,我有自己的主意,我也知道分寸,出去。” 顾念安的语气还是如平常一样柔和,但穗禾从那语气中读出了不让步的坚定,她只能无奈的摸了两把眼泪,决定出去给姑娘站岗。 今晚的事情只能他们三个知道! 顾念安裹紧了衣裳,躲到了屏风后头,褚煜之修长的身影,在烛火的映照下,倒影在了屏风之上,微微晃动,搅乱着顾念安的心绪。 上辈子她很少打听这个叫沈煜的男子,只记得他给自己送过很多次栗子糕,可都被自己赏给了下人。 顾念安完美的结合了姜容的美貌和顾易的俊朗,只是,刚回府的时候,她皮肤枯黄,瘦弱不堪,并不惹人注意。 可后来流水一般的补品灌入她的身体,原先的美貌便渐渐有了雏形,之后就如同泄洪的江水,一发不可收拾。 那时,追捧她的人很多,不过都是些居心不轨的人,一是为了她背后靠的顾家,而是为了她貌美却蠢而不自知。 第11章 姐姐的好算计 当时,顾念安自负的认为,天底下的男人都会为她倾倒,而沈煜不过是那众多追求者里,最不起眼的,所以顾念安每次看他的眼神都充满了轻蔑和嘲笑。 可后来,她被顾月瑶囚禁起来,遭受惨绝人寰虐待的时候,除了穗禾,就只有眼前这个叫沈煜的男人,发疯了一样的找她。 穗禾告诉她,有个叫沈煜的人,为她夜闯了皇宫…… 顾月瑶告诉她,这个叫沈煜的人,因为她,被褚卫舟砍掉了脑袋,挂在了宫门外。 他褚卫舟就是要让天下人知道,凡是跟她顾念安扯上关系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她的父母葬身火海,她的孩子死于宫斗,她的外祖一家被冤枉叛国,九族被诛杀。 而那个与她只有几面之缘的沈煜,便要身首异处,不得好死…… 想到此处,顾念安突然悲痛的大哭了起来,她说过重活一世要坚强的,重逢父母时她没哭,因为她知道在这顾府里,诡计重重,她得斗!不能哭! 而此刻,望着沈煜的背影,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突然被挑拨开来,再也抑制不住心底的悲伤,肆无忌惮的痛哭了起来。 可褚煜之哪里知道她心里的弯绕,以为是自己唐突了她,害她被迫丢了清白,所以难过,于是压低了声音,态度坚定的冲着屏风后头的顾念安说: “我娶你。” “啊?” “阿曲,我说,我一定会娶你的。” 顾念安立即停止了哭泣,她知道褚煜之理解错了她的意思: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也没有怪你。” 褚煜之还以为是她看不上自己的身份,所以在委婉的拒绝自己,那白日里为何又亲自登门送帖,还说不想让他受委屈。 “阿曲,你是嫌弃我的身份吗?其实,其实我……” “姑娘,听雨轩大姑娘带着翠芝过来了!” 穗禾慌张的拍了两下门,却不敢往里走,她想,或许姑娘与那公子真是两情相悦,否则怎么会让自己出去呢?自己非要进去阻拦那就是棒打鸳鸯,而且万一进去了碰见姑娘和那公子…… 可此时是危急关头了,姑娘要是继续不注意分寸,恐怕就要臭名远播,在京都再也抬不起头来! 顾念安从屏风那头跑了出来,拉起褚煜之的手就往浴桶方向走,然后将他藏在了衣服架子后面,自己则钻进了浴桶里。 褚煜之想要阻止,但又害怕再次唐突了她,而且听外头那丫鬟的语气,这个大姑娘不是个好相与的,只能老实听话的待在衣服架子后面。 褚煜之暗暗发誓,不管她出任何事情,他便是倾尽全力也会救治她。 “你挡在这里做什么?难道我与念安妹妹说几句话都不成吗?这顾府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丫鬟做主了!” 顾月瑶倨傲的微微仰头,一脸写满了不耐烦,她给一旁的兰香使了个眼色,兰香立马领悟,上去就和穗禾拉扯,想要把她从门上面扯下来。 正当他们争执之际,屋内传来了顾念安漫不经心的声音: “穗禾,有客人来,怎么好拦在外头呢?” “让开。” 兰香丢了一个得意眼神给穗禾,然后跟着顾月瑶大摇大摆的走进了里屋。 “月瑶姐姐就站在那里,念安在沐浴,实在不适合在此时见客。或者你在厅里坐着等我一会,我马上穿衣服出来。” 顾月瑶伸长了脖子朝里面看去,顾念安果然泡在浴桶里,翠芝慌张跑回来的时候,她还害怕这蠢东西破坏了她的计谋,结果这野丫头竟然自己跳进了圈套里。 “穗禾,看茶。” 顾月瑶可希望她在水里多泡泡,也不能辜负了自己的“好”心意,于是打断了顾念安: “不用了,念安妹妹,翠芝是从我屋里过来伺候的,她手脚不麻利,惹了你不开心,我特地领她来给你谢罪。” 兰香把一直躲在身后的翠芝扯了出来,或许是惊魂还未定,翠芝整个人一直在发抖。 “还不跪下认错?”顾月瑶怒斥道。 “姑娘,姑娘,是翠芝的错,是翠芝手脚笨,惹得姑娘不高兴,还请姑娘责罚。” 翠芝双脚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头低得厉害,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脑袋里灌了铅石,没办法好好的待在她的脖子上。 屏风背后的顾念安朝穗禾招了招手,穗禾赶紧走过去想要将翠芝扶起来,那成想,那翠芝死活不肯起来,又是哭又是嚷,非要等着顾念安开口原谅她。 “姑娘要是不原谅翠芝,翠芝便在这里一直跪着,给姑娘磕头,磕到姑娘满意为止。” 说罢,翠芝便狠狠的在地上磕了起来,几个响头磕下来,头也破了,额头上的血止不住的往下流。 顾念安冷笑,果然是一出好戏,这翠芝哪里是真心想要求得原谅,不过是装装样子,想让这府里的下人都来看看,顾府初来的嫡小姐是个骄纵霸道,蛮不讲理的人。 不过是洒了半桶水,一会是从她拙园里哭着跑了出去,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会又跟着主子来认错,可另外一个主子却心狠得让她磕头领罚。 果然好算计,这顾月瑶是吃准了她是个乡野丫头,嘴笨不会辩解,只能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出,白白得一个苛待下人的坏名声。 “翠芝姐姐,你在说什么啊?我何时责怪过你。不过是半桶水罢了,洒了便洒了,我可说过你半句?” 翠芝想起了刚才她讲的故事,拨浪鼓一样摇了摇头,又听见旁边的兰香咳嗽了一声,赶忙又点了点头,顾念安看着她点头摇头,哭笑不得: “你这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是个什么意思?你哭着从我这拙园跑出去,我还没搞清楚状况,如今又兴师动众的跑我这儿来,给我安一个怪罪你的名头,这是何意?” “况且,你是月瑶姐姐那边拨过来的,是顾府里的老人,我尊重你还来不及,也称你一声姐姐,怎么可能舍得责怪你呢?这叫有心人听了去,还以为是你故意挑拨我们两姐妹之间的关系呢,你说是,月瑶--姐姐。” “没有,大姑娘,我没有。”翠芝可怜兮兮的望着顾月瑶辩驳。 顾念安故意把“姐姐”这两个字咬得很重,她左一口翠芝姐姐,右一口月瑶姐姐,明摆着告诉别人,在她顾念安心里,顾月瑶与丫鬟并无二致。 第12章 遥上青云 顾月瑶气得牙痒痒,她没想到顾念安口齿竟然这般伶牙俐齿,看来是自己小瞧她了。如今这个哑巴亏,她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 “翠芝,看来我平时太娇惯你了,主子家稍微说两句嘴,便又哭又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这府里的小姐。 看来这顾府是留不住你这尊大佛了,明日便收拾了行李,去外头黑羽庄子上” 翠芝惊恐的望着顾月瑶,谁不知道那黑羽庄子又苦又累,管事的王庆又是个老不正经的臭流氓,庄子上的婆子丫鬟,哪个没被王庆糟蹋过。 “不要啊,大姑娘,我求求你了,你怎么惩罚我都行,千万不要送我去庄子上!我求求你了。” 翠芝紧紧的攥住顾月瑶的衣角,苦苦的哀求她不要送自己去黑羽庄子,可换来的却是兰香的一脚。 翠芝知道她逃不掉去黑羽庄子的命运了,只是她没想到顾月瑶竟然如此心狠,于是便朝着顾念安磕头,声泪俱下的控诉: “这一切都是” 此话一出,兰香心都吊了起来,赶紧开口打断翠芝: “没打发你出去算大姑娘善心,还给你留了一口饭吃,你好好想想你那哥哥,还有你母亲,他们可盼着你拿钱吃饭呢!” 翠芝傻怔在了原地,她哥哥在赌坊输了五百两,赌坊说五日内凑不齐银钱,便要砍手断脚。 所以她求顾月瑶借给她银钱,救她哥哥,唯一的条件就是给顾念安下药。 若今日她把顾月瑶招供了出来,别说那五百两拿不到手,便是自己平日里微薄的银钱都拿不到手了,那她瘫痪在床的母亲怎么办 翠芝浑身泄了气,朝着顾月瑶行了个礼,说: “感谢大姑娘还愿意收留翠芝,翠芝明日就收拾了去庄子上,还请姑娘们保重身体。” 一场闹剧终于散场,顾月瑶带着翠芝灰溜溜的离开了拙园,待他们彻底走远,顾念安才安心的从浴桶里爬了起来,然后穿好了衣服,走到了褚煜之面前。 “出来,她们都走了。” 褚煜之一出来便拉住了顾念安的手,紧张的盯着她: “你感觉怎么样,你明知道那水里放了药,为什么还要进去?” 顾念安娇俏的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 “煜哥哥怎么知道,我知道水里放药了呢?” “你专门将那小丫鬟留了下来,还给她讲假故事,可不是在威胁她吗? 而且那听雨轩的大姑娘来者不善,一场苦情戏咄咄相逼,你也轻易化解了,很明显,你知道这一切都是她指示的,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没想到你那么傻,竟然要以身试毒!” 其实褚煜之想说的是:只是我不明白,你一个被欺压了十年,没见过世面的姑娘,怎如此深谙后宅之道,还处理得如此游刃有余。 可是他不想说,也不想去质问她,毕竟她在自己面前毫无掩饰,况且这些年,她受的苦已经足够了。 顾念安将青丝缠绕指尖,悠悠的开口: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在这府里扎的刺太多了,我就先挑点简单的来拔。” 简单的?给她下药,竟然被她称为是一颗简单的刺。 “都给你下药了,你还说是简单的?” “自然啊,水是翠芝准备的,翠芝是顾月瑶的人,我要是出什么事情了,那首当其冲的罪人,不就是顾月瑶吗?” 真是关心则乱,在淮安王府那些阴谋诡计里长大的褚煜之怎么可能想不到这一点。 “你知道水里是什么?” 顾月瑶一脸无所谓的望着褚煜之: “不知道啊,左不过是些泡了之后,见不了人的东西,毕竟我貌美似天仙,明日的宴席上,京都里有名望的公子小姐都会来,她顾月瑶怕被我比了下去,所以就使使这种卑劣的小手段呗。” 褚煜之紧张的面容之上终于出现了笑容,他还从来没遇到过自比天仙的女子: “你也太自大了。” 顾念安撇撇嘴,将脸凑了过去,她扑闪的睫毛,晶莹的眸子,勾得褚煜之脸一下就红了。 “哈哈哈,我就说我貌美似天仙,你看你脸都红成什么样子了。” 顾念安嘿嘿一笑,然后将身子往后撤,结果一不留神踩在了翠芝泼洒的半桶水之上,眼看着她即将摔倒在地,褚煜之立即抓住了她的手,往怀里一拉。 衣服稀松,半边玉肩再一次裸露在了褚煜之的视线里,青丝伏肩,撩拨心弦。褚煜之只觉得腹部隐隐发热,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想要朝她靠近。 那双沾了水雾,湿漉漉的眼睛,精致小巧的鼻子,粉嫩诱人的嘴唇,全部是勾人眼目的利器,让人止不住的往温柔乡里陷。 可再仔细一看,褚煜之竟然从她那柔情似水的眸子里看到了疏离和冷漠,她嘴角明明带着笑意,可他却总觉得那笑十分刻意,仿佛是故意笑给他看的。 他抑制住了心头的欲念,把顾念安扶正,然后往后退了几步,拱手道: “我又冒犯你了。” 顾念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要试探他,她就是想看看,肉送到嘴边,他会不会开口。 结果她很满意,因为他没开口吃这块肉: “你不是早就冒犯了,你都把我看光了。”顾念安委屈的说。 褚煜之突然抬起头,眼神清亮,满脸真诚的望着顾念安: “我说过会娶你的。” “那你得先过我父亲那关,他应该不会随意将我交付出去的,所以你一定要上进,要在京都站稳脚跟,不要让任何人欺负了你,知道吗?” 褚煜之十分听话的点了点头。 “你快走,明日还要见面不是?我得休息了,明日的还有一场戏等着我呢!” 顾念安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重重的吐了一口气,自言自语的说: “我这辈子是没办法再一次剖开胸腔,将自己千疮百孔的心交付给任何人了。 阿煜,我配不上你的深情厚意,但我一定会助你遥上青云。 你应该,也值得拥有一份更纯粹的感情,而不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怨灵。” 第13章 你认为是我做的? “姑娘,不要怪穗禾多嘴,你刚来京都,所以很多事情都还不清楚,今日我们去的那个地方叫做东安巷,是京都出了名的下九流之地。” 穗禾背对着顾念安,一边帮铺床,一边碎碎念: “穗禾知道是那位沈公子在临渊城救了你,也明白,滴水之恩应当涌泉相报这个道理,可是也不能随随便便就以身相许啊!” “而且姑娘才认识他几日,便与他私会闺房,这传出去了可还得了? 若他真是个正经公子哥,当真心悦姑娘,那就当正儿八经的,三媒六聘上门求娶,夜闯姑娘闺房算什么好东西!” “穗禾。” 顾念安一直安静的听着穗禾唠叨,这些碎碎念,她很久没听到了,实在想念的很,不过,她也不愿意听到穗禾编排沈煜。 穗禾瘪了瘪嘴,没眼见的继续说了下去: “姑娘觉得穗禾说话难听,可那句句都是穗禾的心里话,您刚来京都,很多人,很多事都要慢慢看,慢慢相处。 千万不能一根绳子就吊死在了一棵树上,况且那还是棵树叶都没几片的秃头树。” 穗禾说起道理来一套一套的,前世她怎么没发现穗禾那么能说。 “好了,我困了,你也赶紧去休息。” 顾念安伸出手去拉她,穗禾抬首看到她的脸,突然尖叫起来: “啊!姑娘…你…你的脸!” 顾念安摸了摸自己的脸,心想这药那么快就见效了?她明明记得前世是第二日吃饭的时候才发作的,许是分量放得太多了。 穗禾心急如焚的给她把黄铜镜拿了过来,焦急的在顾念安面前来回踱步。 “这可怎么办啊,姑娘!明日世家大族的公子小姐们都会来,要是姑娘这样子被传了出去,这京都便人人都会说顾家嫡女是个丑八怪,这往后还怎么说亲啊!” 顾念安灿然一笑,倒并没有穗禾那般着急,语气平淡的很,仿佛一脸肿胀的人不是她: “穗禾,你总说东安巷里的,都是下九流,坏胚子。可我怎么总觉得那些高门大户的公子小姐才不是些好东西? 一会儿要嫌弃我粗鄙,一会儿要嗤笑我丑陋,还要毁我名声?让我嫁不出去,这不比东安巷里的人坏?” 穗禾突然一怔,竟不知道如何反驳,姑娘说的…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而且,为什么你姑娘我就一定要嫁人呢?难道我好手好脚的就不能自己挣一番天地吗?非得依靠男子才能存活于这天地间? 那若有朝一日,我夫君将我视作敝履,弃我而去,我岂不是得寻一口井,跳下去,得个清静?” 穗禾的眼里渐渐浮起了迷茫之色,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低: “可阿娘说,嫁人是女子的归宿,女子就是要相夫教子,管理内宅,让夫君安心的在外头打拼,这才是女子的正道。” 顾念安瞧着她那傻模样大笑了起来,可穗禾看着,心里莫名其妙的酸得很。 顾念安笑得肆意猖狂,可穗禾在她眼里分明看到了眼泪,她的笑容好像只停在了嘴角,达不到她的内心。 “穗禾,这京都小姐个个都想求一个富贵人家,都盼能得一个俊俏儿郎。 这天下哪有那么多合适的?难不成遇不到,就干脆上吊自尽了?还不是得好好生活着? 你看看顾家的小姑奶奶,她如今过得不就足够潇洒?” 顾家是大周新起的一脉,是跟着大周开国皇帝一起打天下的嫡派系。 当年战场上为皇帝挡了一箭,差点葬身沙场,救回来之后,皇帝立即册封他为镇国大将军,连住宅也是前朝王爷留下来的。 顾家老祖宗早就仙逝了,只留下顾易姐弟三人相互扶持,大姐顾蔓青嫁给了皇帝陛下,成了宫里炙手可热的贵妃娘娘。 小妹顾雪许给了大周名将霍席,可惜天妒英才,霍席战死沙场,顾雪伤心欲绝,从此便离了顾府,四处为家。 当初自己觉得小姑奶奶傻,天下好儿郎多的是,何必苦守一人,孤独终老。 可她倒是挑了个好儿郎,亲手把她摧毁得干干净净! 她记得前世自己回归宴,顾雪回来过,可她却在顾月瑶的挑唆下,嘲笑小姑奶奶是个没人要的老妖婆,还恰好被父亲和顾雪姑奶奶听到了,被罚跪了祠堂一天一夜。 “姑娘,小姑奶奶是心中所爱离世,才不再提嫁人之事。可你还没遇到心爱之人,怎么就说如此丧气的话?” 穗禾嘟嘟囔囔地说。 “罢了,天色已晚,睡了,什么事情明日再说。” “可是,姑娘,你的脸?” 顾念安对着铜镜歪了歪头,确实有点丑,整张脸肿得跟猪头一样。 “我没什么大事,明日再说,太晚了,别惊动了我娘。” “安儿,你脸肿成这样,昨晚为何不说?” 姜氏听如意来报,说念安的脸现在肿的像个猪头,吓得她还没来得及洗漱就赶来了拙园。 看见她那张红肿的脸,姜氏既想去去触碰,又害怕弄疼她,左右为难得快哭了。 念安握住她的手,柔声安慰她: “娘,我没事,不必担心。” 姜氏还没开口,顾月瑶倒是抢了先: “都成这样了还没事?穗禾,你是怎么做事情的?姑娘有事为什么不立即来报!” 顾月瑶极力克制住自己眼底的笑意,让你得意,这下好了,还敢定花容坊的浮光锦,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料子?难不成还想在宴席上美艳四方?我看你就顶着那张猪头脸去贻笑大方! “月瑶姐姐不要怪罪穗禾了,是我让她瞒着不报的,怕扰了娘的清静。” “安儿你糊涂,什么比得上你重要?身体不舒服为什么要硬抗着,快,如意,赶紧去叫蒋白来。” 顾月瑶还是没控制住心里的不满,脸色也变得不好看起来。 她千方百计的想挑顾念安的错处,可她却自回府以来就一直若有似无的刻意避着她,而且事事谨慎听话。 想从穗禾那里入手,可却被她紧紧护着,还把姜氏拉出来当挡箭牌。自己若是继续追究下去,反倒让别人觉得她做事情斤斤计较,于是附和道: “是啊,念安妹妹,身体最重要,这要真的毁了容貌可怎么办啊。” “能不能毁容,姐姐难道不知道吗?”顾念安笑得诚恳 顾月瑶胯下脸来,沉声问: “妹妹这是什么意思?我为什么会知道?难不成妹妹认为这事儿是我做的?” 第14章 你推她,我看见了 顾月瑶捏紧了手帕,连声音都颤抖了几分,那张容貌姣好的脸上竟然渗出丝丝冷汗。 顾念安轻笑一声: “姐姐你紧张什么?我怎么会认为是姐姐呢?只是阿娘说姐姐从小便研习医术,念安还以为,姐姐一看我这病症便知我这是出了什么问题。” 此话一出,姜氏看向顾月瑶的眼光凌厉了许多,这些年姜芳的所作所为她不是不知道,只是懒得管。 而且顾月瑶从小就养在她的膝下,自幼乖巧孝顺,每每病重,都是她亲自服侍,日日夜夜不眠不休,姜氏实在不愿意把她往坏了想。 “蒋医师来了。” 穗禾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急匆匆的声音乍然响起,一下子打破了房里紧张的气氛。 穗禾后面跟着一个相貌平庸,眼神浑浊的老者,那便是军医蒋白,他衣衫有些凌乱,估计是被穗禾扯的。 姜氏朝蒋白投去求助的目光: “蒋白,你快看看,安儿这脸是怎么了?” 蒋白裹着放下药箱,小心的端起顾念安的脸检查: “夫人别担心,小姐无大碍,只是误食了栝楼根,多饮水,过个两三日便会恢复原状。” “栝楼根?” “栝楼根,味甘、微苦、酸,性微寒,有清热生津、降火润燥之用。不过食之过量,便会面目浮肿,但并不伤身体。” 蒋白望向顾念安,问道: “念安小姐,如何食了如此剂量的栝楼根?” “昨日出去,七七八八的也不知道往肚子里塞了些什么,忘记了。” 顾念安冲着蒋白盈盈一笑,一副小女儿家娇俏做派,蒋白知道,她不想说实话。 “阿娘,蒋伯伯都说了没事,您就放下心来。” 姜氏舒了一口气,松开了一直紧握的双手,又斥责了她几句贪嘴伤身,便让她好好在拙园里休息,今日不必见客。 见姜氏的背影消失在长廊外,顾月瑶脸上泛起了得意,她故作惋惜的说: “念安妹妹你今日不能去看热闹实在是可惜了,芳姨母可是请了京里最出名的戏班子,据说他们演的那出《西厢记》最为精彩绝伦。” “哦?我还没看过戏呢,月瑶姐姐,《西厢记》讲的是什么呀?”顾念安仿佛对这出戏很感兴趣。 “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故事,妹妹想去看?” 顾念安娇憨的点点头,然后又失落的摇摇头: “阿娘不让我出门,我这副样子,还是待在园子里好,免得惊吓了客人。” 顾月瑶抓住她的手,嘴角带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贴近了她的耳朵说: “我知道有个地方,既能看见戏班子,又不会被别人看见,你想去吗?” 顾念安瞪大了亮晶晶的眼睛,开心的说: “想!” “不止如此,今日三殿下也在那戏园子里,我记得三殿下送了颗珍贵的夜明珠给妹妹作见面礼呢。我觉得三殿下对妹妹不一样,我还从未听说三殿下送过那个女子东西呢。” “姐姐别胡说,许是看在爹爹的面子上呢?”顾念安羞红了脸。 顾月瑶眼底卷起得手的笑意,亲切的挽住顾念安,仿若亲姐妹一般打趣道: “念安妹妹是否也中意三殿下呢?” “三殿下人中龙凤,阿娘也说他才貌好,我还听人说,三殿下琴棋书画样样儿都是京都里的翘楚,钦慕三殿下的定然大有人在,姐姐不也是其中一个吗?” 说白了,那褚卫舟也就是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绣花枕头,她顾念安睡觉都嫌膈得慌的那种,也只有顾月瑶这个没长眼的才喜欢得不得了。 她这一提醒,顾月瑶又想起了前一天发生的事情,心里又暗暗给她记了一笔。 “三殿下风华正茂,受京都女子追捧是常事儿,念安妹妹,我们还是早点去,去晚了,好戏都错过了。” 是啊,别错过好戏了。 顾府原来是前朝宁王的住宅,整个宅子以朝晖堂为中心,然后向四周扩散,东边原本有五六个院子。 但是顾家人少,所以顾易将几个院子并了起来,姜氏、顾月瑶和顾念安的院子,还有顾家的宗祠都在东院。 宁王喜欢奢华,所以专门在西边建了片人工湖,湖中间造了小岛,岛上花园、凉亭等应有尽有,风景极佳。因为宁王是个戏迷,所以岛上还专门建了个豪华的戏台子。 戏台子面山环水,而顾月瑶带她去的地方正是戏台子对面的假山之上。 “月瑶姐姐,这里果然是个好地方。” “这处地方是整个岛上最高的地方,能一览所有颜色,将这美景尽收眼底,念安妹妹,你喜欢吗?” 顾念安没有看她,她好像真的被戏台子上的崔莺莺和张生给吸引了,目不转睛的盯着台上的人,嘴里还时不时的哼哼几句。 顾月瑶瞥了一眼台下那位温润端正,才情绝伦的褚卫舟,眼底不经意之间流露出了浓浓的爱慕之色。 这一切自然是被顾念安看在眼里的,她知道,接下来顾月瑶就准备动手了。 上一世,顾月瑶将自己引来此处,趁她不注意,从这里一跃而下,剩下顾念安目瞪口呆的站在假山上,接受所有人的指责。 从那日起,京都就有了顾家丑女,粗鄙无知,为了吸引三皇子褚卫舟的注意力,故意把长姐推下湖中的谣言。 自然,这些谣言都是顾月瑶传出去的,可后来顾月瑶哭哭啼啼来拙园求她原谅,说都是她的错,是她自己没站稳掉下去,让她丢了名声。 顾月瑶声泪俱下,芳姨母严厉斥责,最后她相信了,真是,除了蠢,还是蠢。 顾念安陡然回首,对上顾月瑶惊恐的眸子,目光玩味,既然你喜欢栽赃我,让大家都觉得是我把你推下去的,那我就帮你一把! “噗通!” 一声巨响砸破了台上台下的欢声笑语,惊恐的求救声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 “来人啊!救命啊!有人落水啦!” “谁,谁落水了呀?” 一个世家小姐眯着眼睛,朝着水里瞧去,突然脸色一变,捂住了嘴巴: “是,是顾家的大姑娘!” 顾家下人费力把顾月瑶捞了起来,所有人都朝她瞧了过去,有关切的眼神,也有嘲笑的,还有迷惑不解的 芳姨母惊慌失措的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瑟瑟发抖的顾月瑶: “瑶儿,瑶儿你没事?是谁,是谁把你从假山上推下来的?” 这一番话,成功将所有人的目光都转移到了假山之上,可再抬头,那假山上哪有什么人,甚至连只鬼都没见到。 顾月瑶还没从顾念安推她的惊恐中恢复过来,只是一直抱着姜芳哭,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最后还是顾易吩咐了人将她送下去,又招呼宾客回席,才结束了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闹剧。 假山下,顾念安感觉到背后有人跟踪,于是在一处拐角藏了起来。她感觉后头没了动静,还以为是自己做贼心虚,缓缓的将头伸了出去,谁料,正好撞上了那人的眼睛。 “你推了她,我看见了。” 第15章 怎么不行礼? 那人丰神俊朗,气质卓然,月白衣衫上的蟒纹绣样格外刺眼,他眼神犀利,像一只盯紧猎物的豹子,准备随时奋身而起,吞掉眼前的弱小的麋鹿。 顾念安记得他,大周的四皇子殿下,褚思安。 “但愿天下具安宁,人间处处展欢颜” 江山永固,国泰民安,便是当朝皇帝如今最大的期盼。 可大周的天下初定不久,四处匪患扰得民不聊生,甚至其中还有前朝余孽,这些乌合之众便是朝廷的一块心病,而武功山就是其中最难啃的一块硬骨头。 前世他主动请缨武功山剿匪,在武功山具体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但顾念安知道他最后死在了武功山。 褚思安是遗腹子,从小体弱多病,太后怜爱,便一直将他养在自己的身边。褚思安一死,太后悲痛欲绝,郁郁寡欢,没过半年,便也驾鹤西去。 皇帝是个孝顺儿子,太后一去,他便宣告天下,为尽孝道,自守皇陵三个月,让三皇子褚卫舟监国。 自此,褚卫舟在朝廷上不断展示自己的政治才能,并且私下联络重臣,最后合力将他扶皇上位 顾念安抬眼,上下审视眼前之人,她偶然听父亲说起过,四皇子殿下才思敏捷,为人光明磊落,做事干练果敢。既有在乎黎民百姓之心,也有知人善用的之眼,是皇帝的不二人选。 以前她没与褚思安见过几面,如今得见,他确实气宇轩昂,眉宇之间也有王者霸气。或许,顾家扶持他上位才是更好的选择。 可是,孤注一掷的选他,对吗? “是,是我推了她,四皇子殿下是准备把我带去大理寺问罪吗?” 顾念安知道他是个聪明人,与其虚与委蛇,招了他不舒服,还不如坦诚相待,或许他还会高看自己一眼,反正他都阿看见了,虽然自己也可以打死不承认。 在此之前,褚思安原以为她是个心思歹毒,面容丑陋之人,而且会抵死不承认她推了自己的姐姐。 可褚思安没想到她如此坦荡,竟然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还一点悔过之意都没有。而且自己与他从未谋面,她竟然知道自己的身份。 “你一个乡野丫头,初来乍到,怎么知道我是皇子?” 顾念安娇俏的指了指他怀里的蟒纹绣样,一双眸子狡黠得很,仿佛在对他说:我又不瞎。 “这京里,谁敢穿着这蟒纹四处摇晃,不要命了吗?而且我看过母亲的宴请单子,三殿下和四殿下今日都会来,三皇子殿下,我已经见过了,那你自然是四殿下啊。” 顾念安嘴角噙笑,褚思安觉得她笑得别有深意,而且语气里有股嘲笑他愚笨的揶揄之色,他显然有些不悦。 “你既然知道我是四皇子殿下,怎么还不行礼?” “四皇子殿下都说我是乡野丫头了,念安初来乍到,什么礼都还没来得及学呢。” 顾念安睨了他一眼,让你刚才嘲笑我。 “四殿下若是真要摆出皇家威严,为难小女子我,那念安也不得不从,实在不行,念安给您跪下,您可千万不要动怒。” 还没等褚思安反应过来,顾念安双膝扑通一下就着了地,褚思安被他这番操作堵得死死的,口才尚好的他,此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这样做,倒不是真的想让褚思安觉得她粗俗无礼,只是,如果不这样做,她引不起褚思安的注意。 虽不知把赌注押在褚思安身上是对是错,但按照现在这个情形来看,大皇子早年夭折,二皇子孱弱,若不是靠着价值千金的药材掉着命,早升天了。 三皇子褚卫舟,心思歹毒,是顾念安要扳倒的仇人,六皇子还在襁褓之中牙牙学语,更加不可能,稍微有点用处的就只有褚思安了。 而且他们这些王公贵族,平日里见惯了做小伏低,偶尔有人逆了他们心意,就会燃起他们的兴趣。 这还是她从褚卫舟那里领悟过来的,偶尔的骄纵,反而是俩人相处的情趣。 “你你还真是无礼,粗鄙!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看上你的!” 褚思安被气得语无伦次,他长这么大,还真没遇见过这般女子,你说她无礼,她偏偏给你跪下,你说她有礼数,她却数次顶撞。 “谁看上我了?”顾念安一脸懵。 褚思安没说话,不知是他真的被气糊涂了,还是压根儿不像再与她多讲话。顾念安心想,以后有的是机会结交,今日还有其他事情,不能再继续逗留了,于是朝着他微微屈膝行礼,说: “四殿下若没有其他要交代的,念安就先回去了。” 说完,就拂袖而去,留下褚思安目瞪口呆,什么鬼,她明明会行礼,刚才那不是逗他玩儿吗! 褚思安被气笑了,天底下还真有人敢开他的玩笑,这人果真有趣,难怪煜之为了她回王府,不过可惜了煜之今天没有来,不然真想让他看看,自己喜欢的到底是个什么人。 拙园里,姜芳带着不断抽泣的顾月瑶,咄咄逼人的杵在顾念安面前。 顾念安暗笑,她这是瞅准了爹娘都在外头待客,专门来这儿找她的不痛快。 姜芳年轻时必定也是相貌出众,尤其是生了一双勾人的桃花眼,不过现在也是风韵犹存,估计贪了顾家不少好东西。 “念安,瑶儿说你为了见三殿下一面,把她推下去了?”姜芳的语气咄咄逼人。 顾念安圆圆的杏眼眯成一条缝,笑道: “她是这么给你说的?” “难道不是?” 顾念安伸了个懒腰,端起穗禾给她沏的清茶,嘲笑道: “姜芳,你是脑子进水了吗?我是顾家正经的女儿,我要见谁都可以大大方方的见,何来的偷偷见?” 姜芳万万没想到她竟然如此粗鄙无礼,直呼她的名字,还暗讽自家瑶儿,气得她想上去扇顾念安一巴掌。 穗禾眼疾手快的拦住了她,顾念安噌的从软榻上站了起来,抬手就往她脸上扇: “我看你是在顾府呆久了,真把自己当这家的主子了!你不过是姜家养的继女,勾搭礼部的王大人在先,偷偷生子在后。 还想要以子要挟,让王勇跟他夫人和离,结果算盘子珠子打错了,被人家打了出来。 是我娘心善,收留了你,不然你们两个现在还不知道在那个角落乞讨!” 第16章 你好狠 顾念安步步相逼,姜芳惊诧不已,这些陈年旧事她怎么会知道?难道是姜蓉那小贱人告诉了她。 姜芳先是被扇了一巴掌,然后又被揭了老底,气得七窍生烟,冲上去就要扯顾念安的头发。结果顾念安直接给了她一脚,狠狠的把她踹到了角落。 这姜芳不过是个闺中妇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自然是打不过砍了十年柴的顾念安。 顾月瑶被自己的身世彻底震惊到了,她不敢置信的望着姜芳,试图让她解释,一切都不是这样的,一切都是顾念安瞎编的。 可对上自己母亲那双慌张的眼睛,她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顾月瑶眼里渐渐卷起了厌恶嫌弃之色,甚至不愿意上前去扶她母亲。 女儿的眼神,像极了当年她孤注一掷的去王家大闹,结果王勇知道了一切真相,知道他们之间所有的恩爱都是虚假的,都是姜芳设的计,最后失望至极的眼神。 当年,王勇抛弃了她,如今,瑶儿也开始故意跟她保持距离,这下,姜芳彻底的慌了,她头发散乱,像个疯子似的歇斯底里的朝着顾念安怒吼: “顾念安,你这贱蹄子,你少说这些话诋毁我,瑶儿,瑶儿你别信她。” 顾念安冷笑,眼底全是狠戾,吓得姜芳竟产生了退却之意。 “我说的真假与否,顾月瑶上街去打听打听就知道了,倒是你,最好给我安分一点,若不是我念在母亲重情,且有病在身,早就把你发落了!” 她转头瞧了一眼角落里瑟瑟发抖,眼神慌乱的顾月瑶,气势凌人的冲门外喊: “穗禾,把人带进来。” 顾月瑶心头一震,来人竟然是翠芝,她明明吩咐了人 “怎么,翠芝没死,你很意外?” 翠芝见到顾念安,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声泪俱下的控诉: “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若不是姑娘,翠芝就要下去跟哥哥还有娘亲见面了。” 然后她瞟到了一旁的顾月瑶,恶狠狠的伸出食指指向她: “是她,是顾月瑶让我给姑娘您下药,也是她派人杀了哥哥和母亲!姑娘!姑娘!你可要给我做主啊!” 顾月瑶脸色一白,吓得浑身颤抖,几近发狂的朝翠芝扑打过去。 什么贤良淑德,儒雅大方,此刻都被她丢到了九霄云外,她身上再也看不见半点世家小姐的样子。 “穗禾,将翠芝带下去。” 穗禾得令,赶紧叫了两个心腹丫鬟把顾月瑶拉开,又把翠芝领了下去。 顾念安又坐回了软榻,漫不经心的继续品茶,隔着缭绕的雾气,将凌厉的眼神落在了顾月瑶身上。 “我不准备把这件事情告诉爹娘,你也可以继续留在顾府。” 顾月瑶大惊,如此好的机会,她不趁此将自己赶出去,竟然还帮着自己隐瞒! 她顾月瑶不是个蠢笨得人,顾念安这样做,定有所图,于是颤颤巍巍的的问道: “你,你能有那么好心?” 顾念安望着她嗤笑,头微垂,隐住了眸子,顾月瑶瞧不出她的情绪,只觉得她浑身散发着严冬的寒意。 “顾月瑶,我现在想捏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蝼蚁一样简单。不过,我现在还不想你死,况且,今日你落水之事,明日便会传遍京都的贵女圈子。” 她顿了一下,抬起了头,若有深意的瞧了一眼顾月瑶: “众人皆会说,顾家大小姐,爱慕三殿下,不惜落水引他注意。” 顾月瑶腿一软,瘫坐在地: “不!不是这样的,明明是你,明明是你!” “是我什么?是我把你推下去?可是,我为什么要把你推下去?你敢说吗?”顾月瑶挑眉,揶揄道。 敢说吗?不敢说! 她要是敢说,明日传出去的可不止是她爱慕三殿下,故意落水这一出。 而是她下毒谋害自己亲妹妹,还买凶杀人! 这要是传出去了,是要命的,就算能侥幸保住小命,顾家也再也容不下她。 她能去哪里呢?三殿下哪里吗?她丢了顾家的身份,褚卫舟必定正眼都不会给她! 即使她能拿那件事情要挟褚卫舟,但今后的日子会好过吗? 答案是,肯定不会! 顾月瑶彻底没了希望,几乎绝望的向顾念安投去求助的眼光: “你想要我做什么?” 顾念安敛去了嘴边的笑容,凑近她的耳边,悄悄了说了一句话,然后顾月瑶脸色大变,眉间的惊诧比刚才更盛几分。 顾念安将青葱的手指压在了唇上,神情有些意味深长。 姜芳整个人被控制在墙角,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顾月瑶的脸色却告诉了她,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于是歇斯底里的冲着顾月瑶说: “瑶儿,不要答应她任何事情。她就是条毒蛇,牙上淬满了剧毒,被她咬上一口是要命的啊!瑶儿!” 姜芳自己都不知道这顾府的天为什么变得那么快,从前是她小瞧了顾念安,当年放她一马,现在看来就是个错! 是自己那点仅存的好心,豢养了这条毒蛇,如今来要她命了! 顾念安笑着朝她走去,说: “你不开口,我差点就要忘记还有你这么个混账东西了。” 顾念安又回头,朝着顾月瑶招手,将她唤了过来: “你,知道应该怎么做。” 顾月瑶望向姜芳的眼神突然发狠,冷冷道: “芳姨母,身染恶疾,自请去黑羽庄子修养,永不回顾府!” 姜芳浑身剧烈的颤抖起来,她实在是不敢相信自己的亲生女儿竟然要将她送去穷山恶水的黑羽庄子。 “瑶儿,瑶儿,你糊涂啊!你怎么敢相信这个贱蹄子的话,她会让你万劫不复的啊!” 顾月瑶捂着脸,别过头去,她实在害怕看见姜芳那张绝望的脸。如今她连自己都保不住,如何还能从顾念安的手里将她救下。 “穗禾,找两个精壮点的小斯,晚上就把芳姨母好好送出城去,别耽误了病情。” 顾念安加重了“好好”这两字的语气,穗禾也领悟到了她的意思,应道: “是,姑娘。” “顾念安揉了揉眉心,痛痛快快的舒了一口气,说: 你屋里那个兰香,惯会给你出馊主意,早点打发走。 还有那个叫青玉的,上次在父亲面前顶撞了我,我也不想再见到她,一起发卖了。” 顾月瑶瞪大了眼睛,顾念安这是要彻底剪除她身边的所有得力之人,让她孤立无援,完全掌控在她的手下。 顾念安,你好狠! 第17章 有意思 “怎么,不愿意?”顾念安质问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顾月瑶心里愤愤不平,她厌恶自己的身世,所以她愿意把姜芳送出去。 可是顾念安竟然要把她的心腹也全部撵走,怒问: “我究竟做了什么事情,让你一定要置我于死地?翠芝放的药,根本不会伤了你,今日你也把我推下水了,为什么还不放过我。” 放过你?顾念安冷笑,我一切的不幸都是你们造成的! 流落在外,受苦十年,母亲郁郁,重病在床。 是你们母女把我推给褚卫舟,是你们母女让顾家遭受大火! 也是你,亲手杀了我的孩儿,将我囚禁在那暗无天日的地狱,日日受你折磨。 我只是将你做过的事情,还给了你而已,怎么才刚刚开始就受不了了? 顾念安没回答她,只是觉得有些疲惫,轻轻挥了一下手,穗禾就把她带出去了。 顾念安躺在软榻上,阖上眼,以往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又浮上了眼前。 原本还想多留他们几天,可她也没想到姜芳竟然敢直接找上门来,她本就恨不得将他们咬碎了吞进肚子里,只是一直忍着。 想要将他们所有的恶行都暴露在阳光底下,让他们永不翻身! 毒害母亲,觊觎父亲 随便一件,都足够让她们在顾念安手里死个千百遍。 可是今日姜芳的嚣张,她实在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 这一招太突然了,等宴席结束,爹娘发现这件事情,必定会追究,到时候又该如何搪塞他们呢? 她还得留顾月瑶的小命去对付褚卫舟,顾家大姑娘这个名头,她还不能丢! “真是一场好戏。” 顾念安警惕的坐起身,对着声音来源处问: “是谁?” 没人回答。 顾念安心提到了嗓子眼,轻迈着步子,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这是她重生之后第一次感觉到害怕。 她害怕自己真实的面目暴露在褚卫舟面前,今天着实是铤而走险了…… 可窗外除了一个小白瓷瓶,和底下压着的一张白纸,再无他人。 顾念安拿开瓷瓶,捏起那张白纸,上面只有两个大字: 治脸。 她松下一口气来,不是褚卫舟,难道是沈煜? 她嘴角轻扬,他怎么那么喜欢闯别人闺房,为什么这次不打个招呼再走,难道是被她的恶毒给吓到了? 是啊,一个小辈,脚踹姨母,还逼着亲女儿把母亲送出去,多么大逆不道啊! 可她顾念安今生今世,便就要做那大逆不道之人! 梅园里,腊梅开得正盛,火红火红一大片让人瞧花了眼。 纷扬的白雪,落下枝头,惊了鸟雀,四处飞散。 褚思安拂去肩头白雪,抬手折下一只红梅,目光很沉,遥遥的望着远处,声音清润: “老齐,你说她的性子像不像一个人?” 那人的样貌脾气,褚思安只在宫婢闲言碎语中听说过,骄纵跋扈,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有仇就报。 可最后就是这不饶人的脾气了她。 齐川眉头轻蹙,满目肃然,好似也想起了那人的音容笑貌,眼底泛起惋惜和无奈。 “殿下,往事莫要再追忆,您,您也别老在太后面前提起。虽然她老人家疼您,可她毕竟是大周的太后娘娘。” 褚思安手里的梅花枝“咔嚓”一下,断了。 “四皇弟原来在这处躲酒,害得为兄好找。” 褚卫舟言笑晏晏的朝他走来。 褚思安立那张愁绪的脸,立即变得和气起来,调侃道: “都是些行伍出身之人,喝酒忒厉害了,我可不想被抬回宫里,被父皇责骂。” “三哥也是来躲酒的?” “我是专程来寻你的,你没听说淮安王的世子回来了?” 褚卫舟若有所思的用余光瞥了他一眼。 “啊?不是说他早就摔下悬崖,死了?”褚思安一脸惊诧。 “估计得了高人所救,你不同我去看看?” “自然是要去的,我同煜之从小一起长大,原先还以为他真的死了,害得我白伤心一场,今天必须去罚他几杯。” 两人相视而笑,心里各有乾坤。 拙园里,穗禾经历了一场不小的战斗,此刻心里头的激动还未散去。 “姑娘,您未免也太厉害了,那芳姨母在府里作威作福多年,侯爷又时常不在家,面儿上对夫人尊敬得很,背地里却自己摆谱。 还专门克扣底下人,稍微有点不顺气就拿底下的丫鬟小厮出气,有一年有个丫鬟实在不堪受辱,就跳井了。 这事儿,听雨轩那边一直瞒着,不过还是被我打听出来了。” 穗禾一脸得意洋洋地说。 顾念安把那瓷瓶捏在手里反复摸索,眼睛却没有离开过黄花梨木桌上那张白纸。 “外头的宴席上,可有什么新鲜事儿?” “新鲜事儿?倒是有一件,而且这件事情还关乎了姑娘您的终身大事,我刚才就想告诉您了,不过被芳姨母给打断了。” “哦?终身大事?说来听听?” “您刚来,对京都里的人和事都不太熟悉,所以我先给您讲讲这故事的来龙去脉。 当今皇帝陛下有个弟弟,是个潇洒王爷,大周建立之后就被封为了淮安王。 照理说,王爷封王之后,就应当回自己封地去。可是陛下实在是看重亲情,于是就把淮安王爷留在了京都。 王爷一共有两子一女,大世子褚良序,小世子褚煜之。 这小世子褚煜之是王妃之子,甚得太后喜欢,刚满月便被接到宫里,养在了膝下,八岁才被接回府里。 大世子命薄,前些年病死了,小世子褚煜之五年前出门游学时,遇上暴雨,雨天路滑,从悬崖上摔了下去。 但没找到尸骨,私底下都传他已经死了,尸体也被野狗叼了去,可如今竟然又完好无缺的回来了。” “为什么是私底下?” “因为王爷从不承认小世子跌下了山崖死了,只说他在外游学,大家都说是他不敢面对这个事实。” “哦?是吗?”顾念安的脸隐在了光影里,晦暗不明。 太后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也只见过寥寥数次,所以不太清楚,但是宫里的人,哪有那么简单。 一句轻飘飘的喜欢,就能让母子分离八年之久,这些糊弄人的借口,也只能给穗禾这样的人听听。 “那与我的终身大事有什么相关呢?” “陛下看重咱们家侯爷,所以您还在夫人肚子里的时候,就给您和小世子指了婚。 只是您在临渊走丢了,又一直没找回来,这件事情就不了了之了,再加上后来小世子也…所以大家都没再提起。” 褚煜之,淮安王府,有意思。 第18章 岁岁欢喜 “那这褚煜之长得如何?” “这个,穗禾没看到,不过我猜应当是顶顶好看的,姑娘你不知道,自打那小世子一进府,那些世家小姐就通通围了上去。我又不好意思去挤,况且您这边还要我伺候不是?” 穗禾调皮的眨了眨眼。 此时已是下午时分,雪停了,天空雾朦昏暗,顾念安幽幽道: “那我是不是应当去看看我这未来夫婿呢?” 穗禾担忧的看向她,犹豫了一会,说: “可是姑娘,你的脸?” 顾念安摸了摸浮肿的脸,确实看起来不尽人意。 “这张脸正好。” 前厅里,顾易与两个皇子,还有一众老将军将褚煜之围了起来。 褚煜之的父亲,淮安王爷褚渊,曾经也是沙场上的大将,与这些将军出生入死,褚煜之也算他们看着长大的孩子,所以格外喜爱。 “煜之,你怎么回事,没事也不回来说一声,害得我白为你伤心一场。” 褚思安捶了他左肩膀一拳,褚卫舟嘴角一弯,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也是你们感情好,既然回来了,煜之记得也记得去宫里看看,太后娘娘为了你的事情,也是伤心了一场。” 褚卫舟这明显是在点他,回了京都,不先进宫拜见太后皇帝,竟然先来了顾府。 这到底是太尊敬顾家了?还是太不把皇帝太后看在眼里了? 褚煜之眼里满是愧疚的冲着褚卫舟点点头。 “这是自然,原本今日是准备进宫的,但是煜之得知今日,顾府为二小姐准备了回归宴,我,我许久没…” 褚煜之脸上出现了羞红之色,一旁的大胡子何城左瞧瞧褚煜之,右瞧瞧顾易,恍然大悟的拍掌大笑: “顾兄,恭喜啊!哈哈哈。” 翰林院学士胡文一脸疑惑的问道: “何将军,你这恭喜从何而来?” 大胡子何城拍拍褚煜之的背,笑道: “恭喜顾兄喜得贵婿啊,哈哈哈!” 胡文突然想起陛下给顾褚两家赐婚之事,也跟何城一起恭喜起来。 “不过,安儿今早偶感不适,说来倒也不严重,就是吃坏了肚子,脸有些浮肿。 女儿家心思重,害怕自己容貌不整,所以没出来给大家见见,过几日便让她给几位叔叔伯伯亲自上门道谢。” 顾易望着褚煜之,欣慰的笑了笑,何城继续说道: “不过,三殿下说得对,今日是煜之不懂事了,但少年情深难自控嘛,陛下和娘娘一定能理解的,咱们大家也谅解谅解,哈哈哈。 不过,煜之啊,明日切记进宫给陛下和太后娘娘请安。”何城加重了语气。 “是,何伯伯。”褚煜之乖巧的回答。 何城这人看着粗枝大叶,但其实心细如发,他知道褚卫舟故意刁难,便用少年情深来塞他的嘴。 “既然今天煜之来了顾兄这里,就不要总是上嘴皮子,用行动来表达诚意,来,喝!” 何城豪迈的端起酒杯,递给了褚煜之,大笑: “喝!” 褚卫舟也笑着举起了酒杯,把愠怒和着酒咽了下去,定亲又如何,只要顾念安一日没嫁,他褚卫舟便一日有机会。 褚煜之不知被灌了多少酒,直到喝得糊涂说不上话,醉成了一滩烂泥,那些叔叔伯伯才放过了他。 “来人,把世子带去客房休息。” “这孩子,酒量也太弱了,这才几杯啊!” 何城原本就黑,喝了酒之后,整张脸黑红得更加有趣,仿佛是把一块黑炭丢进了红油锅里,胡文在一旁打趣道: “你也不撒泡尿看看你如今这模样,不比那小世子好到那里去,哈哈。” “我说你,你一个文邹邹的翰林院学士,怎么说起话来也这般粗俗不堪,粗俗不堪,嗝。” 何城重重的打了个酒嗝,摇晃着身子,想去拍胡文的肩膀,可无奈双脚不听使唤,总是搅成麻花。 胡文赶接住了他,一声一声老弟弟的唤他,问他还能不能继续喝,然后就是一众哄笑。 躲在暗处的顾念安,哭红了眼,上一世她嫌弃何城,总是唤她为丑伯伯,不喜欢与他亲近。 也讨厌胡文满嘴大道理,讲着她听不懂的之乎者也,根本不愿意多听上他几句劝告。 可顾家大火,何城和胡文不顾自己性命,冲进火场救人,最后一个落得葬身火海的下场,一个则是被烧得全身是疤,躲在府里郁郁寡欢,最终在冬日里最冷的夜里,服毒自尽。 他到死都在后悔那晚为何没有赴约顾府,兴许去了,就能救出自己的顾兄还有何老弟。 而这一切悲剧,都是因她顾念安而起。 顾念安一心嫁给了褚卫舟,顾家在夺嫡这场鱼龙混杂的战场上自然也选择了褚卫舟。 可何城和胡文有自己的坚守,他们打心底就觉得褚卫舟不适合登顶天下,所以在顾家选择了他之后,便同顾易决裂了。 那是他们第一次真正的决裂,也是最后一次。 那晚是褚卫舟登上皇位的日子,也是顾念安封妃的日子,更是顾家老小葬身的日子! 胡伯伯最后递给她的那封绝笔信,里面的内容至今历历在目,感人肺腑: 安儿亲启: 我与你父亲、何伯伯,于乱世相逢,为辅佐明主征战四方。虽常有龃龉不欢而散,但亦能杯酒泯恩仇,一醉忘前事。 遥记你还在襁褓时,夜夜啼哭不止,那时,嫂夫人刚生产,身体孱弱,你又不喜奶母,一碰就哭。你父亲便整夜抱着你在花园里踱步,直至你安然入睡。 五岁时,你打碎了你父亲最喜爱的花瓶,你害怕得离家,躲到了我府里。嫂夫人在家寻不得你,担心得哭晕了过去,那是我见你父亲第一次动手打你,你哭喊着说胡伯伯是骗子,是叛徒。 可是你不知,你胡伯伯我为了护你,也挨了你父亲一鞭子。 那鞭子,可真疼啊! 不过胡伯伯也后悔,当时该多为你分担几鞭的。 次年,你与嫂夫人在临渊分离,得知你死讯,你父亲强撑着安慰你母亲,但与我们饮酒时却声泪俱下,痛斥自己当时不应打你。 你安然归来,我们满心欢喜,后来种种皆是命定,不必追悔。 前路漫漫,祸福无定,需克己慎独,步步小心。 愿安儿,一岁一礼,一寸欢喜,馀生事事无心绪,直向清凉度岁年。 第19章 你今晚留下来陪我 “姑娘,姑娘。” 穗禾轻拍顾念安的肩膀,她瞧着自家小姐难过,心里也不好受。穗禾觉得姑娘在外头一定是受了天大的苦楚,否则怎会日日都哭上一场。 连今早的一碟桂花糖酥,都哭了半个时辰,如今又哭得跟江河决堤了一般,可怜得很。 “姑娘,世子好像被带去客房休息了,我们要跟过去吗?” 顾念安瞧着对面把酒言欢,推杯换盏,突然就觉得自己心中那点儿女情长的怨恨,好像也不足为道了。 父亲和几位叔叔毕生都希望得一明主,海晏河清,一片升平。 自己却将个人感情凌驾在了他们的宏愿之上,顾念安第一次觉得心潮涌动得厉害。 这世上,不止有仇恨,还有天下,有黎民。 “算了,不必了,能攀上王府这门亲事是顶好的,不必再节外生枝了。” 顾念安叹了口气,抬手将眼角的眼泪擦干,对与现在的她而言,嫁给谁已经不重要了,如果能帮褚思安多结交到一方势力,这门亲事不是不可。 走过垂花门,顾念安心里像是压了块铅石一样难受,她抬首望向天空,漆黑的夜里,连几颗星星都看不见。 忽然,她发现前方回廊处有一个丫鬟鬼鬼祟祟的,时不时的四处张望,看她的去向,好像是那位小世子的住处。 “姑娘,那丫头,我好像在府里没见过。”穗禾压低的声音。 突然,穗禾好像想到了什么,睁大了眼睛,捂住嘴巴。 难不成这小世子继承了他老爹的风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在别人府里也敢明目张胆的做那事儿? “太可恨了!” 穗禾臭骂道,她心里实在为自家姑娘打抱不平,虽然姑娘目前这样子看起来,好像确实没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姿,可也是娇滴滴的侯府贵女。 要让姑娘嫁到王府,日日夜夜看着自己的夫君左拥右抱,被她人分去宠爱,这不是将姑娘放在油锅上煎?太难受了! “姑娘,我看这小世子做事情太荒唐了,侯爷和夫人都极疼爱您,只要您说不嫁,就会立刻进宫请旨。 以后也会给您寻一个更好的夫婿,咱不嫁到王府去受那份窝囊气!” 顾念安伸出手指,在她鼻子上狠狠的刮了一下,说: “你这是话本看多了,把脑子看坏了,我看你床底下那摞画本子,迟早得丢了。 省得你一天到晚胡思乱想,况且谁说那丫头一定是小世子叫去的?” “姑娘,说话就说话,怎么还要扔我的画本子呢?那可是我花了好些月钱攒下来的!还有,您怎知不是小世子呢?” “好了,别贫了,你在这里好好守着,有事情赶紧来通报,我跟上去瞧瞧。” 还没等穗禾说上话,顾念安就离开了她的视线。 顾念安小心的跟了上去,她看见那丫鬟小心翼翼的开了房门,然后迅速钻了进去。 顾念安绕到了屋子的后面,她记得这间屋子背后有扇窗户,她告诫自己,千万不能轻举妄动。 万一事情真是穗禾想象的那样,她这贸然的闯进去,岂不是就闹出笑话了。 顾家女儿,活捉未婚夫婿宠幸小丫鬟? 虽然她并不在意未来的夫婿有多少莺莺燕燕,可也不想未婚就得了一个妒妇的称谓,人言可畏这件事情,她前世领悟得彻底。 那窗户不高不低,正齐顾念安的胸部,她小心翼翼的挽起自己的衣袖,像一个壁虎一样爬了上去。 她生怕自己弄出声响,脚放得极其轻,正准备往帷帐那边走几步,就听见里头传来了女子娇柔的呻吟声。 “世子,世子,饶命,我是,我是双儿啊。” 褚煜之从床上坐起来,死死的盯着面前,准备给他宽衣解带的丫鬟。 他俊逸的面容上染了怒色,一双眸子仿若修罗,透着彻骨的寒意,在烛火的映衬下格外吓人。 “谁派你来的。”他一字一句咬得很重。 他没想到,那人竟然敢在顾府里动手脚,存心是想毁了淮安王府和顾侯府的姻亲,别的他都能忍,唯独触及到顾念安,他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 “双双儿,爱爱慕世子爷,然然后” “闭嘴!” 地上那叫双儿的,被吼得全身颤抖,抽抽噎噎的,看着就要哭得背过气去。 估计也是被胁迫而来,嘴里套不出什么实话。 褚煜之闭了眼,低吼一句: “滚,今日之事,若有第三人知晓,我定要了你的命。” 那丫头挽起袖子就哭哭啼啼的往外跑去,顾念安觉得这位世子声音耳熟,但是也没时间给她多想,万一被发现,那她不就成那第三个人了? 不过是个丫鬟想上位,情有可原,要是她莫名其妙的出现,白白害人一条性命,却是罪过。 她正欲翻窗逃走的时候,褚煜之悄然的站在了她的身后,他瞧着顾念安爬窗的滑稽样子就忍不住偷笑,刚才的不悦,瞬间就灰飞烟灭。 褚煜之伸出手,揪住了她的衣领,将她轻轻的往后带。 可顾念安那知道他就是那东安巷的沈煜,被抓住后,后颈脖一阵发凉,吓得一个劲儿的往反方向窜。 她反抗的劲儿很大,褚煜之怕拉疼了她,又怕他放手之后,顾念安从窗户上跌下去受伤。情急之下揽住了顾念安纤细的腰肢,一把将她抱了下来。 顾念安赶紧用手捂住了耳朵,又紧闭上了眼睛,着急的解释道: “世子,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看见,您大人有大量,就装没看见奴婢,放了奴婢。” 顾念安故意装傻,她想这世子也没见过她,自己也装作一个奴婢,也说爱慕他算了,让他赶紧放自己走,免得等会又出什么其他的幺蛾子。 褚煜之双手交叉在怀,眼底挤满了宠溺,想故意逗逗她,于是压低了声音: “你来这里干什么,刚才的事情你都听到了?” “奴婢,奴婢也爱爱慕世子爷,所以所以” “所以什么?”褚煜之将头凑了过去。 顾念安也装得结巴蠢笨的,想让这小世子赶紧撵他走,可没想到这人事情还真多,非要让她说出个所以然。 结果还没等她想到借口,对面的人又说话了,而且语气及其暧昧: “你若是爱慕我,那今晚就留下来陪我。” 第20章 打雪仗 说完,褚煜之就拉着她的手,往床边走。 顾念安开始心慌,她想,这哪行,难道又要重复上一世,还未出阁就与男子行那苟且之事? 她暗骂了一句浪荡子,然后迅速甩开褚煜之的手,转身就往窗边跑。 褚煜之见状,也不敢继续逗她了,赶紧说: “阿曲,是我,是我啊。” 顾念安听那人唤她“阿曲”,立即怔在了原地,她缓缓回过头去,微弱的烛火,将褚煜之的面部线条勾勒得更加诱人。 顾念安高兴的跳到他面前,问: “煜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突然,她好似想到了什么,敛去了嘴边刚展开的笑容,往后退了几步,沉声道: “你不是沈煜,你是淮安王世子,褚煜之?” 褚煜之不知道她为何突然变得生疏起来,以为她在生气自己没把真实的身份告诉她,便主动往前靠近了几步。 “阿曲,不,念安,我,我昨晚便想告诉你我的身份,但是昨晚,昨晚” 顾念安想起昨晚的情景,脸颊微红,但还是强装镇定: “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世子,先告退了。” 褚煜之有些惊诧,前些日子她还说要护着自己? “你前日给我送衣服的时候还说,不让我受委屈,怎么今日对我,对我如此冷淡。” “那时我不知您是淮安王世子,所以大言不惭说出了那些胡话,还请世子不要放在心上,我先走了。” 顾念安原本也想从正门走,但想了想,还是从窗户上爬了下去,独留褚煜之怔在了原地,不知所措。 回拙园的路上,顾念安自嘲,原以为他是沈煜,是哪个无权无势,东安巷的穷小子。 重活一世还想着如何扶他上青云,结果人家原本就待在青云上。 她突然想到上一世送进宫的栗子糕,他若是不认识宫里的人,一个平头百姓,是如何将一碟栗子糕送进宫的呢? 若是宫里没有眼线,又是如何知晓她不知所踪了呢? 只是为何上一世他没有回王府,这一世却回去了呢? 因为这一世他确定自己对他有情,所以不必试探,直接亮出身份?那上一世,若自己也对他有情,他也会亮出身份吗? 顾念安想不通,感情里为什么总是掺杂了那么多试探和利益呢? 只觉得自己的脑子现在跟一团麻球一样,理不清,想不明。 她低下头甩了甩,再抬起来的时候,竟然发现自己走到了梅园。 顾念安慢慢朝园子里走去,周围红梅盛放,暗香盈鼻。 风起,梅花堪堪飘零,她伸手接住一瓣,孤傲冷艳的花朵静静躺在了她白皙的掌心里。 顾念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想把周遭清冷的梅香,全部吸进自己的胸腔里,让自己清醒清醒。 “我们又见面了,顾大小姐。” 顾念安完全没料到那么晚了还有人在园子里乱窜,吸入的凉气,一下子卡在了鼻腔里,她猛烈的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咳咳。” 褚思安也没想到她竟然会被自己吓成这样,赶紧上前去拍她的后背,希望她不要咳死了。 “咳咳咳,你你干嘛啊!你想要我的命啊!” 顾念安猛的推开了褚思安,后退几步,倚在了一颗梅树边上缓气。 褚思安没想到她力气那么大,自己又没有防备,被她一推,竟然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喂,你一个闺阁中的大小姐,怎么力气如此之大,竟然敢把皇子推到在地。” 顾念安被他一提醒,才醒悟过来眼前这个人,是自己今后要扶持的皇帝。 于是不情不愿的走过去,向他伸出了手: “来,我拉你起来。” 褚思安瞧了瞧她那张不耐烦的脸,心里生了坏心思,于是先将手放在了她手里,然后顺势一拉 不出所料,顾念安摔了个狗吃屎,地上冰冷的积雪成功的让顾念安瞬间起怒。 管你是什么皇天贵胄,老娘好不容易重新活了过来,还能白白让你给欺负了。 她躺在雪里一动不动,一旁的褚思安心里也犯怵,自己并未用多大的气力,难道她真的撞晕了。 褚思安赶紧蹲下身子去检查她是否真的受伤,结果顾念安猛的从地上爬起来,捧了一把地上的雪,丢在了褚思安的脸上。 “哈哈哈,让你欺负我,反正现在又没人看见,我还不相信你堂堂一个皇子,明日还能出去叫嚣,说顾家一小小女子欺负了你!” 褚思安傻楞在了哪里,他是真没想到顾念安竟然如此大逆不道,于是也捧了一把雪朝她丢去。 一来二去,俩人竟然打起了雪仗。 纷纷扬扬的雪花从半空中飘洒,一切美得就像一场梦一般。 褚思安心跳得很厉害,这种感觉,他太久没体会了。 这些年,他仿佛都忘记了快乐是什么滋味,他痴痴的望着眼前欢快的顾念安。 那还未完全消肿的脸上绽放着肆意的笑容,潇洒痛快! 温热的帕子敷在手上,顾念安的手腕才真正有了酸痛的感觉。 穗禾瞧着她冻得青紫的双手,心疼得赶紧给她倒了一杯热腾腾的清茶。 “姑娘,别怪穗禾多嘴,你行事实在太不端庄稳重了,那人好歹是皇子殿下。 您怎么能,怎么能把雪丢在他脸上呢。” 顾念安撇撇嘴,“我瞧着他挺开心的,也不像是个小心眼的人,而且,他要真是这样的人,也不值得往后我” “往后什么?”穗禾问。 “没什么,外头的宾客都走了吗?” “都走了,连世子也走了。” “哦。” 穗禾瞧出了顾念安的不对劲,问道: “姑娘是看见了什么吗?为什么一提到世子爷就心不在焉的,听到他离开,也好像有些失落。” “穗禾,我发现你越来越喜欢多管闲事了,好了,你姑娘我困了,歇息。” 顾念安白了穗禾一眼,脱掉外衣,便仰头呼呼大睡。 次日,顾念安刚用完早饭,准备出府去买点东西,过几日去探望何城、胡文等几位伯父。 就碰见穗禾一脸担忧,急匆匆走了进来: “姑娘,侯爷让你去他书房一趟,估计是为了昨日芳姨母的事情。” 该来的还是会来,顾念安肃整了衣裳,淡然的说:“走。” 第21章 淮安王世子 顾易一大早便听自家夫人谈论起昨日顾念安处理姜芳的事情,暗暗吃了一惊。 赶紧唤了穗禾,让她把昨日的来龙去脉都讲给他听。 听完之后,他与姜氏都震惊了,自家女儿处理内宅之事,竟然如此干净利落。 而且明知姜芳给她下了药,却隐着不报,最后等人闹上门来,才给了她致命一击,城府之深沉,连姜蓉都自愧不如。 正说着话,顾念安便领着穗禾缓缓走来。 姜蓉让顾念安先坐下,又吩咐如意给她盛了一碗莲子羹,顾念安微笑的接下,喝了几口。 姜蓉先是问了几句她身体如何,又杂七杂八的问了许多生活上的事情,例如,丫鬟听不听使唤?拙园住着舒不舒服?等等。 唯独没有提到姜芳的事情,顾易在一旁着实是忍不下去了,开门见山地说: “安儿,听穗禾说你处置了芳姨母?” “是的,父亲,芳姨母给孩儿下药,让孩儿脸肿如猪头,见不得人,还吩咐了人暗中杀掉了下药的丫鬟翠芝一家子。 着实是令人胆战心惊,若是让她继续留在府里,孩儿怕她下一个要动手的便是我。” 雇凶杀人这倒是顾易没想到的,这姜芳竟然如此狠毒,确实留不得。 顾易盯向顾念安问:“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父母。” 顾念安脸上出现了为难之色,委屈的说道: “孩儿刚回府,未先尽孝,就让父亲母亲担心,实在难开口。 原本安儿是打算把下药这件事情瞒下去,不去招惹芳姨母的,可是她却带着月瑶姐姐来质问我,说是我推了月瑶姐姐,让月瑶姐姐在众宾客面前出了丑。 可是,我的脸都肿成那样了,怎么会出门?况且我刚刚回府,月瑶姐姐待我也不错,我怎会把她推下冰冷的池子里去呢?” 顾念安顿了一下,接着说: “我与月瑶姐姐都是父亲母亲的女儿,月瑶姐姐虽是养女,但自小也是顾府里长大的,荣辱皆是共享。 她的名声坏了,难道女儿往后出门,不也是一同遭别人白眼吗?能落个什么好呢?” 这样一说,姜蓉便更加恼怒姜芳,极其后悔当初收留了她。 “那为何月瑶也不做解释呢?” “念安也不知,许是被芳姨母胁迫了。” 什么胁迫,难道那么大个人了没有自己的思想吗? 顾念安瞧出了母亲的恼怒,也知道她今后与顾月瑶不会似以前那么亲近,这正是她想要的。 一步步剥离顾月瑶周遭所有亲近的人。 顾念安表情动作看上去都很顺从,她这样一解释,先前他们猜测的心机深沉,现在看来,却是她不断委屈自己,姜芳步步紧逼,最后实在受不了她的挑衅才动了手。 “可是,为何姜芳要说是你推月瑶下去的呢?” 顾易心里还是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而且,他觉得眼前的念安像是整个人藏在了雾里,朦胧得让人看不清楚。 “或许是觉得,自从我回来,母亲便一直让我陪着,冷落了月瑶姐姐。” 这句话倒是彻底的激怒了姜蓉,她自己的亲女儿,在外头受苦十年,吃不饱穿不暖,日日遭受鞭打辱骂。 而她姜芳的女儿却自小在顾府里锦衣玉食的供着,不过是多亲近了念安几日,便造出这些弥天大谎,她这话传出去,不就是要毁了念安的名声吗? “行了,侯爷,不要问了,安儿已经交代得够清楚的了,我这就叫人将那毒妇送去见官!” “娘亲,不可。” “为何不可?”姜蓉问。 “娘亲若是把姜姨母送去见官,以后月瑶姐姐怎么见人呢?” 自己的亲生母亲杀了人,自己便是杀人犯的女儿,往后哪个人家肯要她呢? 别人我不知道,褚卫舟反正是不会要的。 姜蓉听她这般善解人意,到现在了还在为月瑶考虑,更加心疼顾念安了。 可对于顾月瑶,她也很难狠下心来,毕竟顾月瑶好歹在她膝下待了十多年,是她亲自看着长大的。 因为一个恶毒的姜芳,毁了她的一生,始终是不值得的。 “好,便按你说的做,不过你提醒了我,月瑶该早点说亲了。” 姜蓉叹了一口气。 “不行!杀人偿命,我们怎可隐瞒不报。卫勇,你马上去一趟黑羽庄子,把那姜芳押去见官。 顺便告知李大人一声,此案证据确凿,请李大人不必再审,直接秉公处理就是。” 顾易又想了一下,说: “算了,还是我亲自去跟李大人说这件事,让他卖我几分薄面。” 顾念安见他拔腿就要走,立马起身相劝: “父亲,安儿有个问题想问问您。” “你说。” “安儿想问,户部是做什么的?刑部又是做什么的呢?”顾念安天真的问道。 “户部掌管户籍财经,刑部主管刑罚,安儿问这个做什么?” 顾易有些看不懂她了。 “那户部会去掌管刑罚,刑部会去核查户籍吗?” “不会。”说完之后,顾易顿然醒悟。 是啊,不会,自己掌管的是千机营,私自插手大理寺的事情,岂不是越权了? 当今的陛下,虽然曾是一起打天下的兄弟,但如今一个是君,一个是臣。 皇帝最怕的是什么,便是手握兵权之人日渐做大,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念安这是在提醒他不要越权,皇帝都是疑心的动物。 顾易望向她的眼神越来也严肃,他真是看不懂自己的女儿了。 她真的是自己的女儿,真的是小时候那个哭哭啼啼爱闯祸的念安吗? “为父明白了,你说的对,那你觉得应该如何。” “安儿不知,只是觉得天下之事,皆是陛下之事;天下之人,皆是陛下臣子。 父亲若有难处,何不去问问陛下呢?若是陛下能为月瑶姐姐赐个婚,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哪怕之后芳姨母的事情,人尽皆知,可皇帝陛下赐的婚,谁又敢亏待了月瑶姐姐呢?” “安儿说的在理,此事容后再商议,不过说到儿女亲事,为父我倒是有件事情还未来得及告知你。” “可是淮安王世子?” 第22章 庞祖望 “穗禾同你说了?”顾易不悦的瞥了一眼旁边的穗禾。 穗禾赶紧垂下眼去,侯爷最讨厌下人们嚼舌根子了。 “父亲也不要责怪穗禾,是我让她讲与我听的。昨日本该相见的,不过是因为脸肿无法见人,所以错过了与大家相识的机会。” “况且,安儿既然来了京都,难不成,谁也不打听,谁也不知身份?那往后如何与各家小姐夫人打交道呢?” 顾易想她说的也没错,笑着说: “安儿说的是,那夫人便多同安儿讲讲这个中规矩,为夫是不懂你们妇人家的弯绕。” 被他这么一调侃,姜蓉面上总算是有了喜色。 “你还未见过淮安王的小世子,今日估摸着他入宫了,你小时候也得幸被太后娘娘喜爱,在宫里待过一段时日,今日便也一同去看看?” 顾念安腹诽,这太后怎么那么喜欢别人家的小孩。 “今日便算了,念安的脸还未大好,恐吓着太后娘娘,改日念安再去宫里请安。” “而且,今日安儿打算去宝银楼看看,给诗君姐姐和鸣珏哥哥挑选些礼品,改日去拜访何伯伯和胡伯伯。” 顾念安露出狡黠的笑,说: “毕竟我拿人手软嘛。” 顾念安想起昨日搬进自己房里的一大堆花花绿绿晃眼睛的珍珠和翠玉,其中大部分都是何诗君与胡鸣诀送过来的。 有一条工艺极为精巧的金镶玉手柄马鞭,是何诗君亲自选的材料,又亲自盯着做的。 前世顾念安喜欢奢华,但并不喜欢马鞭,况且她又不会骑马,于是就把马鞭金镶玉的手柄给卸了下来,白白辜负了何诗君的一番美意。 “诗君姐姐送了我一只精巧的马鞭,想来姐姐必定是与何伯伯那般豪迈,是个英气的女中丈夫。 听闻父亲最近正在挑选千机营要用的马匹,可否也给念安介绍一个熟识的马商,安儿想为诗君姐姐挑一匹良驹。” 顾易赞赏的点点头: “说到赏马,煜之也很是在行,你不如等他今日从宫里出来,一同去挑选,让他给你做个参谋?” 顾念安知道父亲是想撮合他们见面,可是她真的不想将褚煜之拉下这趟浑水。 大周的朝代更换,顾家是摘不出的,势必得择一明主来辅佐,这是顾易作为朝臣的宿命和宏愿。 可褚煜之不用,他大可同他父亲那般,做个闲散王爷,逍遥快活一生,再寻个良人,和和美美度此余生,那才是他最好的选择。 顾念安收起了笑容,正色道: “父亲,我……” 顾念安刚想与他商量退亲的事情,卫勇就大步跨了进来,拱手道: “侯爷,武功山那边的探子来消息了。” 武功山?褚思安? 那褚思安请旨去武功山剿匪的日子,岂不是也不远了? “去书房说。” 顾念安望着顾易的背影沉思,她必须要更多的了解这件事情。 “阿娘,那我也准备出门了?” “去,去,别忘了也给月瑶带件礼物。毕竟她也为你备了厚礼,且不能厚此薄彼了。” 姜蓉把顾念安的手握在自己手里,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背,露出为难的笑容。 顾念安哪里不知道姜蓉的心思,她这是希望在处理姜芳这件事情上,顾念安可以刚柔并济。 过刚易折这个道理,她自然是懂的。 若是逼急了顾月瑶,谁知道她会不会做出比姜芳更狠的事情出来。 说到底姜蓉还是在担忧自家女儿的安慰。 顾念安乖巧的冲她点点头,“知道了,阿娘,安儿必定会给月瑶姐姐挑件极好的礼物。” 顾易望着书桌上的平摊的海防图,眉头拧得很紧。 “武功山那边究竟如何?” “回侯爷,据探子来报,武功山如今为首的贼子是庞祖易。” “庞祖易?可是前朝大将庞长青的儿子?” “是。” “那看来我们遇上劲敌了,当年连海一战,若不是褚渊的火攻,或许大周朝不会建立得如此之快。” 提起褚渊,顾易心头又是一阵叹息,自从当年他断了一条腿之后,就性情大变。 如今这模样,完全不似当年那意气风发的潇洒儿郎。 卫勇眯起眼睛,语气沉重: “据说庞长青的儿子,心计谋略皆在他父亲之上,如此看来,要拿下武功山,远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这只是其一……”顾易垂目叹气,接着说道: “其二,这庞祖易是个难得一见的人才,两万水师在他手底下训练犹如铁甲,若是能兵不血刃的招安,对咱们大周朝,百利而无一害啊! 可偏这庞祖易是个顽固,宁死不愿归顺新朝,唉。” 顾易突然瞥到窗脚处有人影晃动,怒斥一声: “谁在哪儿?出来。” 顾念安蹑手蹑脚的从门口走了进来,顾易看见她,心里松了一口气: “安儿,你不是要出门备礼?怎么又来书房了?” “父亲不是还没给安儿介绍靠得住的马商吗?”顾念安撒娇道。 “你让穗禾带你去东市,找一个叫沈黎的人,他会为你挑一匹好马的。” “好的,父亲,那孩儿先退下了。” 顾易也不知道是何缘故,突然想就庞祖易这个问题,看看自家女儿的想法。 “等等,安儿,刚才我与卫勇的谈话,你听去几分?” 顾念安仿佛猜到了他的目的,眸子闪亮,毫无掩饰的回答: “听去了全部。” 卫勇脸色有些难堪,想开口些什么,最后被顾易的眼神压回了肚子里。 “那你怎么看?” “安儿还是问父亲一个问题,父亲是否暗中调查过武功山附件的百姓呢?他们是安居乐业呢?还是水深火热呢?” 这个问题问得很微妙,顾易没有与庞祖易直接打过交道,所以并不知他为人如何。 别人都说他占山为王、大逆不道,是乱臣贼子,顾易自然也不会将他的人品往好处去想,尽管他确实有本事。 况且,土匪,就这两个字就能让人联想到作威作福,鱼肉百姓。 而顾念安问他武功山百姓的生活如何,便是在让他真正的去了解庞祖易这个人。 若他真是个为非作歹之人,顾易大可直接打上武功山。 若他是个心怀百姓之人,哪怕需要更多时间和精力,也宁愿将他劝服,归顺大周朝。 毕竟如今天下才刚刚结束战争不久,百姓也才喘过一口气。 再起战火,受苦的只有百姓。 第23章 与马粪亲密相接 顾易眼神微动,顾念安看的清清楚楚,他眼里除了赏识之外,便是诧异和质疑。 毕竟一个乡野来的,怎么会有如此胸怀和眼界呢? 顾易转过身,正面对着她,被风霜眷顾的脸上瞧不出喜怒,他望着她的眼睛问道: “你如何会想要问我这个问题?” 顾念安挺直了腰背,双眸明亮,脸上还带着孩子般人畜无害的微笑。 “因为临渊城的土匪便不是好人,杀人放火,无恶不作。 那时我日日夜夜的期盼天降大军,将他们杀个措手不及。 可若那些个土匪是个好人呢?不杀人不抢虐,还让我们继续舒舒服服过日子。 偶尔受欺负了,还能帮着我们出出气。 这样的人,我又怎么会想让他死呢?” 不知顾易是心疼她在外流浪多年,还是不愿意再往深了去猜忌顾念安。 此刻他望着那双与自家夫人有八九分相似的眼睛,心头微微一动。 顾念安,他的女儿,在外受苦了那么多年,无依无靠,饱受磨难。 被找回来之后没有抱怨憎恨,反而乖巧隐忍。 就这样的孩子,他竟然还要怀疑她? 难道他顾易的种,就不能是个比别人想事情想得更全面,更深入,是个聪明伶俐的姑娘? 顾易微微一笑,语气里满是赞扬: “安儿的问题,问得很好,每次都能解为父的困惑。 卫勇,就按照她说的,去打听打听武功山百姓如今的生活,然后再商量对策。” “是,侯爷。” “姑娘在书房与侯爷说了些什么?怎么待了那么久?” 穗禾将马车踏板放下,右手扶顾念安上车。 “没什么,不过是闲话了几句。” 顾念安借着穗禾手上的力,登上马车,然后又朝着穗禾伸出了手,想拉她上车。 穗禾眼中闪过一丝欣喜,但还是无奈的推开她的手,自己爬上车后,轻轻的将顾念安推进的马车。 “姑娘,不是昨日才同您说了这京都里,世家小姐的规矩?” 穗禾语重心长的说: “我们是奴婢,奴婢是不能与主人家同桌共食的,而且小姐搀扶下人,这要是被别人瞧了去,又会说顾家女儿不懂规矩的。” 闻言,顾念安嘴角一弯,从车里的食盘里捡了一片果脯干,趁穗禾说话之际,塞进了她嘴里。 穗禾赶紧从嘴里拿了出来,着急的说: “姑娘,这是世子专门给您准备的,您怎么可以给我吃?” 顾念安扶额叹了口气,她实在是被穗禾每日挂在嘴边的规矩给念烦了,前世她为了褚卫舟,不断学习各种规矩。 坐起卧的规矩,走路的规矩,吃茶的规矩,甚至还有侍寝的规矩…… 一大堆规矩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如今重活了一世,还不能潇洒一些吗? “穗禾,我问你,这果脯干是拿来干嘛的?” 穗禾觉得自家姑娘在逗耍她,没好气的瘪瘪嘴: “吃的呀。” “既然是吃的,那我给你吃,有什么不对吗?” “可是这是世子专门给您准备的,世子说,知道您爱吃这些个甜的,所以就把裕和楼里最时兴的果脯干都给您搜罗了来。 依穗禾看呀,世子是真心疼爱您,您就不要去惦记东安巷里那个穷小子了,虽然,他确实有点姿色值得您垂涎。” 顾念安一听,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笑道: “你见过世子了?” 穗禾摇摇头,说。“没有,虽然没见过,但是就世子对您这上心劲儿,还有外头对世子的评价。 穗禾觉得世子就是姑娘顶好的良配。” “好好,那下次我可得向世子引荐引荐你。” “姑娘引荐我作甚?” 顾念安打趣道:“自然是让他知道,自己有个日日替他说话的狗腿子呀。” “姑娘,你又打趣我!”穗禾红着脸朝顾念安扑了去。 “这就对了嘛,穗禾,做人肆意快活一些。以后没人的时候,便不要总是主子奴才的,你姑娘我听得都烦了。” “是,姑娘!”穗禾脸上堆满了笑容,她觉得自家姑娘也是天底下顶顶好的姑娘,与顶好的世子一定是绝配! “对了,你为何说我惦记沈煜?” 穗禾凑近了她的耳朵,悄悄的说: “因为姑娘自从回来,便夜夜唤沈煜的名字,还一直念着说让他不要去。 姑娘,你要他不要去哪里?” 这几日的相处,穗禾也大概摸清了主子的性子,胆子壮了些,所以敢问出自己心中所惑。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快了,她根本反应不过来。 先是姑娘与东安巷的穷小子纠缠得不清不楚,还赤裸着共处一室,然后又是风风火火的处理了芳姨母和大小姐。 昨日又新增了一位样貌家势顶好的未婚夫婿,实在是让人措手不及。 可姑娘夜夜的惊惧,还有对沈煜的看重,万一被世子知道了,那岂不是要了命? 顾念安颔首,没立即回答她。 沉默片刻后,她撩起车窗帘,将目光投向了远处,幽幽的开口: “穗禾,有人为了救你掉下了山崖,你是希望他活着还是死了呢?” “当然是好好活着呀。” “那如果,他活着从崖底爬了上来,还想再来救你。可你明知道,只要他救你,就会再次跌入万丈深渊,你还会让他来救你吗?” 穗禾猛的摇摇头,还想再说些什么,驾车的小斯开口打断了她。 “姑娘,千里馆到了。” 这千里馆其实就是一个马市,建在这里,主要是为了来往的商客更好的挑选马匹。 一进千里馆,马粪混合着尘土和汗臭的味道铺面而来,穗禾拧紧了眉头,捂住了鼻子。她实在不能明白,为什么姑娘要亲自来这腌臜之地。 即便是为了给何姑娘寻一份好礼,也不至于亲自来这马市。 “姑娘,我们直接去琼安楼,您先在那边坐会儿,我去唤沈黎沈老板。” “我跟你一起去,我还没见识过马市呢,以往专听人家说热闹了,今天我也见见。” 穗禾拗不动她,便只有将她一同带过去。 顾念安跟着穗禾绕过了几个马棚,一路上,不少商人见她们衣服华贵,都主动凑上来介绍自己的马匹。 “小姐,路过不要错过呀,来瞧瞧老汉这马匹,壮实得嘞,跑个三天三夜都不是问题呢!” “少听他吹牛,来看看我的,我这才是少有的汗血宝马来嘞。” “” 跟着顾念安的小斯是顾得上这个马商,便顾不上另一个,一来二去,竟将顾念安给撞了出去。 顾念安双脚离地,心头一惊,看来今天是逃不过与马粪亲密相接了! 第24章 别跟上来 预料中臭气熏天的马粪没有扑面而来,顾念安稳稳的掉进了一个强有力的怀抱之中。 她缓缓睁开眼睛,褚卫舟那张温润又虚伪的脸倒映在了她双眸之中。 顾念安瞬间觉得倒在他怀里,还不如把脸贴在马粪。 她赶紧从褚卫舟怀里跳出来,后退一步,屈膝行礼: “多谢三殿下搭救。” 褚卫舟审视的目光轻掠过顾念安,又捏了捏自己的小臂,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不过是举手之劳,顾小姐不必客气。” 褚卫舟含笑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雾,他不明白顾念安到底是真的没认出,他就是破庙里救她的人。 还是,她装作没认出…… “不知顾小姐来这马市做什么?” 当然是来给你找不痛快啊,不然还能是来闻马粪的吗? 顾念安整理了衣衫,不徐不缓的说: “前日得了许多礼,念安想着出门也寻一些好物件回礼。” “哦?那如何来这马市了?”褚卫舟像盯猎物一样盯着顾念安。 顾念安甜甜一笑: “因想着诗君姐姐应该不喜欢那些小女儿家的珠钗首饰,所以准备给她挑选一匹良驹。” “顾小姐可真是心细。” 褚卫舟笑着往前走了一步,下巴都快抵到顾念安的头顶了。 顾念安维持着面上微笑,可早已手握成拳,在衣袖里攥得很紧。 “不知顾小姐是否与我曾有过一面之缘呢?总觉得好似在哪里见过你。” 他眼里带了一丝挑逗暧昧的意味,身上散发出来的若有若无的麝香味,仿佛也参杂了动物原始的腥味,再加上四周熏天的马粪臭味。 这混合味道,不由分说的一股脑冲进了顾念安的鼻子里,搅得她胃里翻江倒海。 “哇。” …… 穗禾双手捂嘴,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盯着顾念安。 自家姑娘竟然吐了三皇子殿下一身!穗禾赶紧拿出道歉的诚意,朝着褚卫舟跪了下去,麻利的用袖子擦去他衣角的呕吐物。 瞧着那衣服上的不堪入目的污秽,顾念安以为褚卫舟这次,多少得对她生出厌烦,正想等着他发作。 结果对方竟然对那团污秽视而不见,反而上前扶住了她的手臂,从怀里抽出了一条上好绸缎的丝帕,一点一点的擦拭她的嘴角。 他眉目里全是柔情,若不是前世之事历历在目,她顾念安一定会被他这深情模样所骗…… 她没想到他是真的能忍,难怪他最后能走到那一步。 顾念安笑得有丝尴尬,她抬手去拿褚卫舟手里的丝帕,结果被他反手握住,褚卫舟轻柔的说: “我来。” “不敢劳烦三殿下,是念安失礼了。”顾念安想要后退,但褚卫舟抓她手臂的手劲很大,她几乎挣脱不开。 “念安,原来你在这里,害得我好找。” 闻声,顾念安和褚卫舟一同回头,褚煜之一身月白素衣,翩翩而来。 顾念安仿佛是看见了救兵,趁着褚卫舟手指有些松动,赶紧跳到了他的身边,拽紧了他的衣袖。 “你怎么来得那么迟?害得我等了许久。” 褚煜之脸上闪过一丝欣喜,但立马领悟了她的意思,又换上了一副愧疚的表情: “太后娘娘许久没见我了,所以拉着我说了好些话,故而来迟了,你怎么弄得如此狼狈?” 褚煜之宠溺的将顾念安前额的青丝撩到耳后,然后也从怀里抽出一方丝帕,帮她擦去额头的冷汗。 动作轻柔,仿佛他擦的不是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碰便会破的禅纱。 褚卫舟捏紧了手中的方帕,骨节分明得吓人,但面色依旧不改: “原来顾小姐是与煜之你约好了的,那我就不多打扰了,你们慢慢逛?” “今日多谢三殿下了,念安改日一定亲自登门道谢。” 褚卫舟笑着颔首,转身大步离开,顾念安瞧着他远去的背影,松了一口气,一回头又正巧碰上了褚煜之那张略带疑惑的脸: “你与三殿下很熟?” 褚卫舟一走,顾念安立即换了一副,与你不熟的嘴脸: “我与三殿下熟与不熟,应该与世子无关。” “怎么无关,我与你定了亲事,早该成婚的。”褚煜之有些着急的望着她。 那双眸子真漂亮,顾念安想,若你真的是沈煜就好了,我便嫁给你,一心一意辅佐你,成为你的左膀右臂。 可是你不是沈煜…… 顾念安垮下脸,语气淡漠:“难不成,与你成亲之前,我与男子说话都是错?” “我不是这意思,你刚才……”你刚才分明不是这样的,褚煜之想说。 顾念安望着他张急于解释的脸,始终是说不出狠话: “你昨日在顾府应该听说了,顾家大姑娘为了见三殿下,不惜掉水引他注目的事情了。” 他轻点头。 “既然顾月瑶喜欢他,做妹妹的自然应该与他保持距离,所以我需要借世子你当幌子。 而且刚才是情况紧急,他扶住了我,否则我就得吃一脸马粪了,我应当日后要去登门拜谢,世子,你听懂了吗?” 褚煜之高兴的点点头,不管她与褚卫舟之间有什么,只要她肯解释,他便什么都相信。 顾念安暗骂自己不中用,说好了要离他远点,可为什么还要跟他解释那么多。 她憋着气,低吼了一句: “别跟来!” 然后就丢下褚煜之,招呼穗禾带路,头也不回的就往前走。 西风站在一旁楞得死死的,他主子什么时候从一匹叱咤阴狠的狼,变成一条只会摇尾乞怜的狗了? 这顾家小姐是有什么法术吗?怎么让主子那么听话,说不跟着,还真的不跟着。 当然,同样震惊的还有一直跟在顾念安屁股后头的穗禾,她打死都没想到沈煜就是淮安王府的小世子褚煜之。 更要命的是,她之前还说褚煜之是个登徒子,下贱坯…… 顾念安注意到满脸菜色,从刚才褚煜之来之后,就一只没开口说话的穗禾,问道: “你怕他报复你?放心,他不会的,况且你不是同我说了他许多好话吗?” “姑娘,都什么时候了,您怎么还有心开玩笑。今日您得罪的可是三皇子殿下,还吐了他一身…” 穗禾回想之前的场景都为她捏一把冷汗,好在三殿下一向是个心善的,没与她计较。 顾念安的语气冷了下去:“放心,他更加不会报复,至少现在不会,他想要的东西还没到手,不会露出自己的豺狼模样。” “姑娘!” 穗禾紧张的四处张望,然后凑近了她的耳朵说: “谨言慎行!” “好了,我知道了,那个沈老板的铺子到底在哪里?” “就在前面了。” 第25章 再见故人 顾念安顺着穗禾指的方向,看见了前方那个不起眼的马棚,一位马商正在同客人买卖。 沈黎很有眼色,他往顾府送过几次马,自然认识穗禾。 沈黎赶紧同买家说了几句话,只见那买家紧握着他的手,满脸带笑,拼命点头。 顾念安心想,又成了一笔大生意。 沈黎迈着大步朝她们这边走来: “今日是刮了什么风,把穗禾姑娘吹来沈某这小小马棚?” 沈黎快速的打量了穗禾旁边的顾念安,问道: “这位难道就是侯爷流落在外的二小姐?” 穗禾点了点头,顾念安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含笑道: “沈老板厉害,不过几句话就成了一桩买卖。” 沈黎拱了拱手,露出商人独有的微笑,既亲近又不会太过有距离: “二小姐谬赞了,沈某吃的便是这碗饭,若不深耕买卖之道,岂不是搭不上顾府这桩大生意?” 顾念安眉头一皱,有些不悦: “沈老板说笑了,顾府与您做的不过是几匹马的买卖,算不上什么大生意,沈老板真正的大造化是与当今陛下做生意才对。” 沈黎知道这是顾念安在点他,他如今是顾易管辖的千机营的专用马商,虽然表面上与顾易一手交钱,一手买马。 但实际上真正与他做生意的是千机营,千机营是谁的?难道是他顾易的? 他说这一番话,太容易引起有心之人的遐想了。 沈黎原本只是想讨好她,不料她竟然能想到这一层,看来这顾念安并没有那人嘴里说的那么简单。 沈黎一挑眉,赶紧赔笑: “陛下的生意是天大的生意,可顾侯府的生意对于沈某来说,何尝不也是一桩大买卖呢?这不,您就来光顾在下了吗?” 果然是个机灵的人,难怪能在父亲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 顾念安记得,顾府大火后的半年后,有个叫沈黎的马商,击了宫门鼓,告了御状。 …… “马商沈黎状告永晋侯府的顾易,五钱做一钱,压榨商人! 还用沈晏一家老小威胁,逼我制作假账,贪墨军饷! 证据就埋在顾府的瑶塘之下,还请陛下为草民做主啊!” 当日,褚卫舟便派御林军搜查已经成为废墟的顾府,果然在瑶塘之下发现了二十箱黄金。 褚卫舟大怒,撤了顾易永晋侯的称号,也将她从贵妃娘娘贬为顾答应。 她跪在乾清宫大喊冤枉,可褚卫舟连看都不想再看她一眼,一天一夜之后,她最终体力不支昏倒在了乾清宫。 苏醒之后,太医跪在她面前,高兴的说她有喜了,顾念安以为自己会重获荣宠,也能替顾府伸冤。 她讨好一般的,日日亲自下厨,给他做他最喜欢的芙蓉马蹄水晶糕,可从来没送进到过他的面前。 直到有一天,她终于把褚卫舟盼来了。 可没想到,最后盼来的却是一碗,要走她世上唯一亲人的毒粥…… 为什么在顾家大火半年之后,沈晏才击鼓申冤? 因为他褚卫舟需要半年的时间来吞掉顾易的千机营!大周最骨干的军队! 可是,褚卫舟怎么能那么快就忍不了了呢? 到底是忍不了他为了获得顾家的支持,对她的做小伏低?还是早就受够了顾家这块哽喉的鱼骨? 还有这个沈黎,一介商人,又是什么时候跟大周的皇子勾搭上的呢?私底下,还有那些见不得光的买卖呢? …… 沈黎被顾念安的眼神盯得毛骨悚然,他甚至觉得顾念安瞧的是一个死人。 沈黎很纳闷,一介闺房女子,为何周身都散发着杀气。 “此处太过腌臜,还请二小姐移步琼安楼,沈某这就叫人把棚里最好的马匹牵过来给您掌眼。” 顾念安一挑眉,压下了心中的怨怒,笑着点了点头。 琼安楼离马市不远,楼前有一大块被打理得很干净的草场,草场边上引了一条小溪。 原是专门修给一些喜欢赏马的世家少爷小姐使用的,所以修得比一般楼阁更高出两倍,一共有三层楼。 一楼主要是展示一些精美的马鞍、马鞭等马具;二楼专供给一些实力雄厚的商贾谈生意;三楼则是专门赏马,看马赛的地方。 顾念安在沈黎的指引下,踏着莲步,径直上了琼安楼三楼,刚上楼,一抹艳丽的红色映入眼帘。 斜倚在窗边的女子一身红装,劲衣束发,微风轻起,缕缕发丝随风飘扬,潇洒自在夺人眼目。 望着她的背影,顾念安突然想起胡鸣诀曾在她面前吟过的一句诗: 蜀锦征袍自裁成,桃花马上请长缨! 她依稀记得父亲与何城伯伯被烧死的消息传出去之后,西戎乘机来犯,何诗君自请披甲上战场,经历了半年的浴血奋战,才打退了西戎。 可班师回朝之后,她曾经的师傅,那个用命为大周打天下的功臣,一朝之间变成了大周的罪人。 何诗君愤愤不平,在她的庆功宴上跪请褚卫舟彻查顾家冤案! 当年那些蒙顾家恩惠的,在顾家被冤枉的时候,没有一个敢站出来。 也没有一个人敢像她一样,敢挺身而出,说顾家之案,是冤案,是栽赃,是诬陷! 只有她,何诗君,在朝堂上,坚定不移的站在了她这一边。 可最后呢? 褚卫舟大怒,但念她征战有功,不计较她扰乱朝堂,质疑皇帝,让她永远的留在西戎,永不回京! 最后一次见她,是她上马回西戎那天,城墙下,她依旧是一身红衣,却再无潇洒之姿。 留给顾念安的,是残阳之下,落寞的背影和无声的告别。 如今,那个潇洒自在、肆意洒脱的何诗君回来了,那个让她珍重的诗君姐姐终于回来了! 何诗君仿佛感受到了后背炙热的眼神,猛的转过头来,正对上顾念安那双含泪的双眸。 那眼神太复杂了,不舍、欣喜,像是她许久不见的故人。 “何小将军!” 直到听见穗禾的声音,何诗君才把目光从顾念安身上移下来。 “穗禾!你怎么来这里了?这位是?” 何诗君恍然大悟的拍掌,大笑道: “你是顾念安!” 第26章 选马 何诗君大咧咧的冲过来拉住了她的手,不知她想到了什么,又赶紧把手缩了回去,压低了声音: “我没吓到你?你还记得我吗?我小时候还抱过你呢!” 顾念安含笑的摇摇头,知道何诗君是怕她自己太过热情,会让她感觉不适,所以才刻意的保持一点距离。 从前她不懂何诗君的待她的小心,还总觉得她是看不起自己,所以不乐意跟她亲近。 顾念安主动上前握住了她的手,柔声道: “吓不着我,我又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小姐!” 沈黎见她们都认识,于是拱手说: “既然二位小姐相熟,那沈某就不在这儿继续叨扰两位贵客了,二小姐,那我便先下去为您准备马匹了。” 顾念安微微颔首,”好,劳烦沈老板了。” “不敢当,不敢当,沈某先告退了。” 等沈黎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了楼梯口,何诗君才说: “我就说嘛,师傅的女儿自然也跟师傅一样,性子直亲近人,哪有你说那些小姐们的弯绕!也就是你们这些读书人,酸腐,成见重!” 她爽朗的笑着回头,掠过何诗君,顾念安看到了座窗边正在品茶的胡鸣诀。 白玉冠束发,天青色竹枝长衫,谦谦公子,温润雅逸。 若说褚煜之在她心里犹如一杯烈酒,醇厚浓郁,让人不饮而醉。那胡鸣诀便是一碗清茶,不骄不躁,不张扬,清朗得刚刚好。 闻言,胡鸣诀放下手中的茶盏,手搭在椅背,嘴角噙着笑意,揶揄道: “念安,你应当记得她的,毕竟她五岁的时候抱过你,还顺便把你抱紧了池塘里。 害得你高烧不退,要不是你父亲拦着,她老爹就要把她的屁股给打烂了!我现在还记得她捂着屁股,哭着说会不会把你给烧成傻子,哈哈。” 何诗君的脸色一下子就由晴转阴,她走到胡鸣诀的面前,大剌剌的揪住了他的耳朵,生气的说: “你怎么总是拆我的台!多少年的事情了你还拿出来说!” 胡鸣诀不自在的拍了拍她的手,说: “好了,好了,我说你这性子怎么还是这样,又不是五六岁的孩子了,怎么还是动不动就揪我的耳朵,让人看笑话!” 何诗君瞧了一眼他,确实长大了,都比她高出一个头了。她赶紧松开了手,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对着顾念安说: “哈哈,都忘记他都长大了,不是小时候那个任我欺负的瘦竹竿了。” 胡鸣诀揉了揉耳朵,眼底含了笑意,可嘴上没有饶人: “识别三日,即更刮目相待,况且我们都已经五年不见了,你方才还说我成见深,我看最深的那个是你!” 何诗君不满的挺起胸脯,瞪大了双眼: “你不服吗?不服就与我单挑一场,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拳头硬,还是你的笔杆子硬!” 顾念安眼见俩人的气氛剑拔弩张起来,赶紧上前拦在了何诗君面前,故意问道: “诗君姐姐!这位难道是胡伯伯的儿子,鸣诀哥哥吗?” 何诗君没好气的说:“不是他还能有谁,天下第一嘴碎!” 顾念安牵起何诗君的手,将她带到茶台坐下,然后从茶盘里拿出一只青瓷茶盏放在她面前。 她提起茶壶,先为何诗君斟了一杯清茶,又往胡鸣诀面前的茶盏也添了些许茶,然后缓缓的在胡鸣诀对面坐了下来。 顾念安手肘撑在矮几上,轻笑道: “我听阿娘说,诗君姐姐和鸣诀哥哥是青梅竹马,自小感情好,如今看来竟是一对欢喜冤家呢。” “谁要跟他感情好,道貌岸然的小人!”何诗君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顾念安呵呵的笑了起来,说:“若不是感情好,鸣诀哥哥怎么会任由你揪他的耳朵还不生气呢?” “那是他明知打不过我。”何诗君微微仰头。 “我看不是呢,我倒觉得是鸣诀哥哥大度。”顾念安一双杏眼亮晶晶的,十分招人喜欢。 听见她夸自己,胡鸣诀略带赏识的冲她点了点头。 好似再说,英雄所见略同! 何诗君啪的一下,将茶盏重重的放在桌子上,不悦道: “你怎么还帮他说话呢,你都不知道,他小时候可喜欢抢你东西吃了,总是把你弄得哇哇大哭,都不知道被罚了多少次面壁和抄书。” 胡鸣诀无奈的摇摇头,说:“那都是谁拿棒子威胁我去的,难道不是你?那些吃的不是最后都流进了你的肚子里?我可吃过一口?” “我…我,我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威胁你了。” 何诗君被他这么一说,气势一下子就变弱了,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没底气。 她见从胡鸣诀哪里讨不到好处,就赶紧转移目标,抓住了顾念安的胳膊,使劲摇晃: “念安,你怎么不帮我说话,好歹我前日里还送了你不少东西呢!难道这个时候,你不与我同仇敌忾吗!” 顾念安被她晃的头发都要散了,穗禾在一旁焦急的伸手去阻拦: “大姑娘,您就不要折磨我家姑娘了,你看头发都要被你摇散了,等会出去被人看见,要说我家姑娘容貌不整了。” 何诗君赶忙放手,又伸出手去拨弄她的发钗,本来是想好心帮她收拾,结果越弄越乱,只好放手。 “都说让您不要弄,您还要逞强,你看看姑娘这头发都变成怎么样子了。”穗禾在一旁不满的嘟囔。 “打住,穗禾,你不要再念了。从小我便不爱听你说话,你怎么越来越像如意姑姑,再这样下去,你嘴碎的程度都快赶上他了!” 何诗君用手指了指胡鸣诀,又在穗禾脑袋上弹了一下,她几乎从小就是在军营里长大的,也没规矩惯了,从来不把主子奴才那套放在眼里。 又爱和穗禾打闹,所以并不在意穗禾对她说话不恭敬。 顾念安笑道:“诗君姐姐,你也别冤枉我,念安今日可是专门来这马车给你挑选良驹的呢。” 何诗君一听要送她马,瞬间就把斗嘴的事情抛在了脑后: “那感情好!我今日正好瞧上了两匹的良驹,我爹又不允许我多买,我还正在发愁,你来就正好了!” “哦?是什么样的马,让你那么难以抉择呀。” “你看哪里。” 顾念安顺着何诗君指的方向瞧去,一匹通体白色的马,没有半根杂色,在太阳底下熠熠发光,极为漂亮。 另一匹,黄色毛发上夹杂着白点子,何诗君说那是黄骠马,因为马头上有白毛,形状又圆如满月,所以也被称为“西凉玉顶干草黄”。 顾念安遥遥的望去,正想称赞她眼光真好,突然瞥见那白马旁边站了个熟悉的身影。 第27章 取消婚约 “咦,那不是四殿下吗?”何诗君率先开口道。 紧接着,她看见褚思安飞登上马背,挽住缰绳,一甩马鞭,沿着草场飞驰了几圈。 阳光底下,黑袍白马,俊逸飘洒,楼上的世家小姐们都看呆了眼。 几圈之后,褚思安拉住缰绳,停了下来,跳下马后,又抚摸着白马的皮毛,绕着它走了两圈。 何诗君瞧着褚思安正在跟那马商说话,心一紧,着急的大叫: “完了,四殿下不会是想要抢我的马!不行,不行!念安,你在这里等我,我要赶紧下去,不然好马就被别人挑走了。” 何诗君丢下顾念安便直接从窗户往下跳去,顾念安嘴巴微张的,目光一寸一寸得跟着她身轻如燕的背影,只见她不一会就飞到了马场。 “鸣诀哥哥,没想到诗君姐姐的功夫那么厉害。” 顾念安前世很少与她亲近,并不知道她的本事,直到最后她率兵出征西戎,大胜归来,成为了大周唯一的女将军,那时顾念安才知道她的厉害。 顾念安甚至还记得,有一次她们起了争执,她还将何诗君推下了池塘。后来在地牢里回想起,才明白那其实是她手下留情,不过为的是什么,顾念安今日才知道。 原来她是为了还小时候的她欠下的债。 胡鸣诀展颜一笑:“她身上不可思议的地方太多了,以后你会一一见识的。” 顾念安点头不语,此刻,她从胡鸣诀眼里瞧出了,他对何诗君别样的感情,顾念安很疑惑,为何前世他们没有在一起呢? 俩人正说着话,何诗君噔噔噔的跑了上来,背后还跟了褚思安和褚煜之。 “你们来给我评评理,明明是我先看那匹踏雪和无痕的,可四殿下非说没付钱之前,那马不属于任何人。” 何诗君面色红润,额头上渗出不少热汗,两条柳叶眉都快拧到一起打架了,看来是真的着急了。 “何小将军既然只准备买一匹马,为什么非要霸占着两匹不给人挑选的机会呢?”褚思安脱下黑袍,径直的往坐榻上丢了去。 “谁说我只准备买一匹了,我今日碰见了财神,所以准备一举拿下踏雪和无痕,我是势在必得了,四殿下还是莫要和我抢了。” 何诗君顿了一下,抢过胡鸣诀手里的茶盏,一饮而尽。胡鸣诀吃惊的望着她,说: “那是我喝过的!” 何诗君一脸嫌弃: “你怎么如此小气,再倒一杯不就好了?”说着,又把茶盏递回给了胡鸣诀,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眼底的异样。 ”难道何小将军的财神是顾家二小姐?”褚思安一挑眉,斜睨一眼,坐在角落里,一直没开口的顾念安。 此话一出,褚煜之和何诗君一同望向了顾念安,几目相对,顾念安缓缓的从角落里站起来,朝他们走了过来。 ”嗯,确实是我答应了送诗君姐姐一匹良驹,四殿下应该不会那么小气,一匹马都让不出来。” 顾念安笑得很狡猾,褚思安知道她话中有话,明摆着是在说他与她打雪仗的时候,下手狠了。 “那顾二小姐把我想得太大气了,我今日确实是不想收这个手,毕竟那匹踏雪马真真是难得一见的好马。” 褚思安故意加重了“好马”着俩字,看戏一样的瞧着顾念安,不知为何,他就是想与顾念安反着来。 想看看这心狠毒辣的小狐狸,什么时候才会脱下她那张雪白的兔子皮,因为他不喜欢她那虚伪的皮。 顾念安不以为然的笑道:“哦,那既然殿下和诗君姐姐都不忍割爱,那不如公平的比一场,谁赢了谁要这踏雪,这样可好?” “好。” 褚煜之没等两位当事人同意,一口就应下了,他笑盯着顾念安,眸子里的温柔,就似秋水一样快要涌出来了。 顾念安被看得竟然有些不自在,语气中有些不悦: “四殿下还没开口呢,世子怎么还做上主了?” 褚思安潇洒的挥了挥手,说:“无妨,既然煜之也想看,那,何小将军,我们比一场?” 何诗君豪迈一笑,爽快的答应了下来:“来京之前就听阿爹说过,四殿下的骑术和剑术甚是了得,看来诗君今日是有幸得见了!” 几人说说笑笑的就往楼下走,顾念安走在最后,褚煜之也乖巧的跟在她身后。 “不是说了,你不要跟来吗?”顾念安用着只有他们俩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我不是故意要跟着你来的,只是回去的路上,碰上了思安,他又硬拉着我来选马,说日后有大用处,所以我才跟来的。” 他说话的语气很轻,像山涧的清风,让人听了很舒适。 “大用处?什么大用处?难道是武功山?” 武功山三个字,让褚煜之微微皱起了眉头,褚思安想要主动请去武功山剿匪,是他们商量好的。 可是念安怎么会知道武功山,她又为什么会对这件事情感兴趣?甚至猜到了褚思安的想法,难道是顾侯爷在她面前提起过? “你在想什么?”见他一直没说话,顾念安突然转过头,晶亮的双眸直勾勾的盯着他。 “啊?我…我没想什么。”褚煜之瞧着她突然凑近的脸,心乱成一片。 她身上的莲香,有着大雨过后的清洌,闻起来沁人心脾。 柳叶细的眉,浓淡相宜、不深不浅,浓密扑闪的睫毛,随着晶莹的眼眸一眨一眨,仿佛扫在了褚煜之的心上,搅得他痒不可挠。 精致高挺的鼻梁,柔嫩的嘴唇,像是初春的桃花,灿烂又娇艳。 “我想问你。” 顾念安瞧着他们离得有些远了,才小心的凑近了褚煜之的耳边,轻声地问: “你如果去跟陛下和太后娘娘说,你要取消与我的订婚,他们会怪罪你吗?” 此话一出,褚煜之浑身僵硬,愣在了原地。 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过,顾念安会想要与他取消婚约,他不可置信的将心底的疑问抛了出来,问道:。 “你…你是说,你要与我取消婚约?” 顾念安瞪大了晶亮的眸子,肯定的点点头。 “我不同意!” 第28章 幽怨的眼神 褚煜之激动得有些失态,他紧紧的扣住顾念安的手臂,问道: “在临渊的时候你不是这样的,不知道我是褚煜之的时候,你也不是这样的,为什么要与我退婚?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褚煜之一副被负心汉抛弃的委屈模样,搞得顾念安心里自责得很,毕竟原来就是她主动勾搭他的。 可谁知道他是褚煜之,不是沈煜呢!况且,明明是他先不告诉自己他的真实身份,这才让她做出了许多越矩之事,怎么能怪她顾念安狠心呢! 心里是这么想,话到嘴边又立即转了一个弯: “我就是问问,你如此激动干什么?我与你才认识不足半月,就让我嫁给你,我心中自然是抗拒的。” “而且你之前还骗了我,跟我说你只是个军中小吏。” 顾念安不满的瞥了他一眼,褚煜之全当她只是在生气,原本难过眸子又染上了欣喜: “你别担心,往后日子长,你嫁与我后,我必定倾心以待,你,你会知道我的好的。” 褚煜之那双深情的眸子着实让人难以自拔,不行!顾念安告诫自己,再这样下去,自己迟早把持不住。 “可我不喜欢你,两情都不相悦,日后的日子何谈能如愿? 而且,我从小就立誓,一定要嫁个自己真心喜欢的人,不能潦草将就一生!” 顾念安说完就何诗君那边跑去,她笑得依旧灿烂,丝毫看不出心底的慌乱。 褚煜之遥望着她的背影叹了一口气,确实相处时间不久,她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他自我安慰,没事,反正日子也还长,她总会知晓自己的心意的。 “四殿下,我们说好了,不骑自己的马,就用踏雪和无痕来比赛。殿下是男子,会让我先选?” 何诗君冲着褚思安俏皮一笑,胡鸣诀在一旁看得很不是滋味。 “自然,那小将军想要选哪一匹马呢?” 何诗君面露纠结的在踏雪和无痕身上间来回张望,久久下不了决定。褚煜之走了过来,笑道: “卖马的人说,这踏雪能日行千里,但性子暴烈,除非它认为驾驭它的人有能力,否则即使你动用酷刑,也不会让他臣服,恐怕何小将军难以驯服; 无痕却恰恰相反,能力与踏雪不相上下,但性子温顺安静,更好驾驭。”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反而激起了何诗君的胜负欲,刚才褚思安就骑上了这匹踏雪,难不成她就能比褚思安差? 何诗君的骑术在军中就无敌手,难道还会输给一个从未上过战场的皇家贵公子?而且这踏雪和无痕都是她心中所属,今日她是势在必得! “小世子这话可是看不起我何诗君?既然如此,那我就选踏雪!” 褚思安很自觉的就走到了无痕的身边,笑道:“我就选无痕。” 琼安楼上一听褚思安要赛马,竟都闹哄哄的吵吵着下注赌马。 琼安楼的赌马规矩就是,每人都可以买花球,数量不限,想要下注那匹马,便就将手中的花球扔到那匹马的马厩。 赢了之后,再拿花球再兑银子即可,多买多得。 京都的世家少爷都知道褚思安爱马,而且骑术了得,所以都一股脑地押给了褚思安。 一些世家小姐本就是听说来这里能碰见褚思安,所以才屈尊来的这马市,她们完全是褚思安的狂热追逐者,所以毫不犹豫的就押给了他。 何诗君瞧着琼安楼上的少爷小姐们,兴高采烈的将手中的花球扔到无痕的马厩,就仿佛他褚思安还没比赛就已经赢得胜利了一般。 再看看踏雪的马厩,一朵花球都没有,心里气得不行,怒骂这帮人净是些肤浅之辈,今天一定要让她们开开眼。 顾念安悄悄地吩咐穗禾也去琼安楼买了五十朵花球,正好赶在何诗君上马前拿了过来,顾念安抱了一怀的花球,笑道: “诗君姐姐,你可一定要赢哦,我花了大价钱压你赢,你可要争气呀!” 何诗君望着她手里的花球,还有马厩里的满满一筐,眉目像花开了一般灿烂。她飞身上马,冲着顾念安挥舞手里的马鞭: “放心好了,小念安,今日我一定让你拿下头筹!记得请我吃酒!” “好!” 顾念安的笑容,仿佛春日盛开的桃花,一朵一朵的开在了褚煜之的心里。他刚想走上前同她讲话,顾念安却仿佛察觉到了什么,故意走开,走到了胡鸣诀的身旁。 “鸣诀哥哥,你也买了花球?准备压给谁?诗君姐姐吗?” 顾念安的眼睛似小狐狸一般,狡黠地盯着他,胡鸣诀被瞧的不自在,捏了捏手里的花球,然后掩饰似的丢给了一旁的小斯,狡辩说: “我,我怎么会跟你一样胡闹,还买那么些花球,你小心输光了,回去被顾伯伯责骂。” “我爹才不会像胡伯伯一样,整日就骂我不务正业,况且我又不是男子,又不需要考取功名,那么务正业干嘛。” 顾念安将脸贴了上去,声音如细蚊,说: “我知道你喜欢诗君姐姐。” 胡鸣诀被揭破了心思,脸噌的一下红到了耳根,眼神飘忽不定,支支吾吾的说: “你,你怎么,怎么胡说。” 顾念安傲娇的撅了撅嘴:“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最清楚了,我记得有人跟我说过一句话,凡是喜欢的物件,一定要抓紧下手,下手慢了,就会被别人买走。 物件尚且如此,人,亦是如此,脚若是慢了一步,那便是后悔一辈子的事情。” 顾念安轻拍了一下胡鸣诀的手臂,然后朝着何诗君那边抬了抬下巴,只见何诗君与褚思安不知在讨论什么,笑得极为明艳。 顾念安瞧着他拽紧了衣袖,心里暗叹,胡鸣诀太隐忍了,若不是自己看得细,根本发现不了他对何诗君的心意。 她记得上辈子何诗君嫁给了这一届的状元郎萧秉,所有人都说这萧秉有经天纬地之才,气吞山河之志,后来也确实如此,萧秉在朝堂上大有作为。 褚卫舟上位之后,萧秉就已经位列丞相了。 不过,有才能是真的,贪图美色也是真的,到不是说他萧秉爱好美色有什么错,毕竟圣人也说过:食欲和性欲都是人的天性。 可是苦了诗君姐姐,要看着自己的丈夫,浪荡成性,日日流连烟花之地。 如此之下,还不如选胡鸣诀做丈夫,虽然他古板,但至少克己复礼,不会乱来,而且更重要的是他喜欢何诗君。 跟一个爱自己的人在一起,才会真正的被疼爱和呵护。 顾念安脑海里忽然闪出一张脸来,她猛地回头,正好撞上了褚煜之幽怨的眼神。 第29章 顾念安被劫 顾念安咽了一下口水,因为她实在受不了褚煜之的眼神,仿佛是撞破了她这个“奸夫”,私会胡鸣诀这个“淫妇”,她赶紧把头转了过去。 “四殿下,何姑娘,今日赛马的规则就是,谁先到护城河折下垂杨柳枝,然后赶回来敲响这锣鼓的,便是今日的胜者。” 琼安楼的老板恭谨地候在一旁,给他们讲述规则。 “好!” “好!” 俩人齐声回答,又相视而笑。 “那好,本次比赛,以小人手中的白羽箭哨响为号,这白羽箭何姑娘可能不太了解。” 琼安楼的老板顿了一下,然后将手中的白羽箭矢拿到了何诗君的面前,解释说: “这支白羽箭,箭头部分是镂空的,里面装了铁球,射出之后便会迎风鸣响,我们便以此声为号。” 何诗君挥了挥手,有些急不可耐的说: “好了,我懂了,你射箭。” “那四殿下?”琼安楼的老板谄媚的望向褚思安。 褚思安也笑着点头示意。 “嗖——” 只见那只白羽箭脱离弓身,迅速飞升,带着清脆的哨声划破天际,霎时间,四周犹如沸水,突然炸开了锅,都在为褚思安摇旗呐喊。 褚思安和何诗君同时挥舞马鞭,他们身下的踏雪和无痕迅速撒开马蹄往护城河飞去。 飞起的尘土呛的顾念安睁不开眼睛,也分辨不清到底是哪匹马领了先。 褚思安和何诗君一人一马配合的天衣无缝,黑袍黄马,红衣白马,犹如流星划过,飞快地消失在了他们的眼前。 顾念安觉得眼前好像没有飞沙走石再向她扑来,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然后就瞧见褚煜之挡在了她的面前。 那一刻,她心底的铁锁突然被轻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慢慢咂摸心里的滋味,她突然瞥见褚煜之身后有一个巨大的黑影即将扑面而来。 “快走开!” 顾念安仿佛是用尽了自己全身力气将褚煜之推开,一匹黑色的马疯了一般的朝她冲了过来,褚煜之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她推到了一边。 再回头的时候,人和马都消失在了眼前。 “念安,顾念安!” 褚煜之发疯了一般在马场嘶吼,西风闻声赶紧跑了过来,一脸严肃: “世子,怎么了。” 褚煜之没理他,瞪着猩红双眸牵了身旁的一匹马,迅速飞身上马,朝着黑马消失的方向追去。 西风还没搞清楚出了什么状况,刚要骑马追去,胡鸣诀赶紧拉住了他。 “西风,你快去千机营,通知顾侯爷,顾念安被人抓走了!” 西风大惊,转身就准备去千机营,胡鸣诀又拉住了他,声音压得极低: “此事切不可张扬,一定要小心行事,通知侯爷暗中搜查!女子的名节一旦被毁,不是小事!” “是!”西风回答完就立即离开了马场,往千机营方向去了。 随着西风的离开,先前激起的飞沙走石瞬间偃旗息鼓,穗禾揉了揉眼睛,刚才眼里进了不少沙子,实在迷得睁不开眼。 等她睁开眼时,自家姑娘不在了,世子爷也不在了,连世子爷身边的小尾巴都不见了。 穗禾慌忙地跑到胡鸣诀跟前,问道:“胡公子,我们家姑娘去哪里了?” 胡鸣诀眉头紧锁,不由分说地就拉着穗禾往琼安楼去,他得趁还没有人发现他们消失的时候,先把事情隐藏起来。 穗禾一脸懵的被拉到了三楼的雅间,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看见胡鸣诀锁上了房门。 穗禾紧张地双手交叉在胸前,紧紧的捂住了自己,然后小心翼翼地退到了窗前,她甚至已经想好,若是胡鸣诀来硬的,她绝对宁死不屈,就从这窗台上跳下去。 她不想做人的小妾,只想正正经经的嫁人,况且她心里已经有人了。 可是半晌之后,胡鸣诀好似并没有什么越矩的行为,只是在原地来回踱步,脸上阴沉得很。 穗禾怯生生的往前走了几步,问道: “公子,我们,我们上来干什么啊?还有,我家姑娘去哪里了?” 胡鸣诀重重地吐了一口气,很为难地说: “你家姑娘被歹人抓走了!” 这话一出,简直比胡鸣诀强要了她还吓人,穗禾惊惧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慌张得话都开始说不清楚了: “公公子,莫不是在开玩笑,这种,这种玩笑可不敢开!” 胡鸣诀一脸严肃,说:“我没有开玩笑,现在,你和我必须呆在这间屋子里,而且必须装作无事发生,只有这样才能保住你家姑娘的清誉。” 穗禾听到清誉二字瞬间清醒,立即振作了精神,强撑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那我们要怎么做?” 胡鸣诀叹了一口气,“先等他们回来。” 直至傍晚,马场才重新恢复了活力,无痕在褚思安的清脆的鞭响下发出阵阵响破天际的鸣叫,亢奋地往锣鼓处出冲去。 琼安楼上的人振臂高呼,眼见着就胜利在望,助威声一阵高过一阵。 突然,所有人的声音沉寂了下来,落日余晖之下,一道红色的身影如闪电般腾空越过地平线,以惊人的速度追上了褚思安。 踏雪和无痕飞奔的速度不分伯仲,激烈的角逐下,无痕竟然渐渐的慢了下来,踏雪趁势而上。 马上的何诗君英姿飒爽,身下的踏雪仰天嘶吼,愈加兴奋,毫无停留的向锣鼓冲去。 “嘭!” “何小姐胜!” 霎时间,众人唏嘘。 何诗君利落的跳下马来,伸手轻抚踏雪的毛发,而踏雪仿佛也是认准了这位新主人,亲切的用头去蹭她的脸。 “看来它现在只认你了,我是牵不走了,哈哈。” 褚思安笑着朝她走过来,将马绳递给了一旁的小斯。 “就算它今日不服我,踏雪也不能是殿下的了,毕竟我已经赢了殿下。”何诗君骄傲的抬起了下巴。 此刻他们不是君臣,只是一同赛马的对手。 褚思安爽朗的笑了起来:“小将军果然豪爽霸气,我相信,你终有一天能够雄霸战场,成为正真驰骋沙场的大将军!” “哈哈,那就借四殿下吉言,也愿殿下今后诸事皆成!” 何诗君拱手道,何城只有她一个闺女,从小就是当男儿培养,朝廷之事也从不瞒她。 所以对于今后的站位,她很清楚,也明白自己该怎么做。 之前她没有机会和褚思安接触,也就在宫晏上见过几次,原本她对褚思安的了解还停留在爱赌马,风流债多,今日看来,果真是父亲说的那样,干练果敢,光明磊落! 他完全可以用强权逼迫何诗君低头让马,可还是屈尊与她赛马,输给她之后也光明的送上祝福,确实大度。 正说话间,齐川满脸阴沉的走了过来,然后贴紧褚思安的耳边,小声了说了一句话。 话毕,褚思安的眼神也暗了下去,何诗君一瞧情况不对,忙问: “出什么事情了?” “上楼说。”褚思安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第30章 质问鸳鸯 “你说什么!” 何诗君不可思议的盯着胡鸣诀,试图再次求证顾念安被歹人抓走了这件事情。 “怎么会?念安刚来京都不久,人都认不全,谁会劫走她?” 褚思安沉吟不语,只有穗禾着急的快发疯了,她紧紧的拽住何诗君的衣袖,面色青白得可怕,哭着问道: “怎么办?姑娘要是真的出事了该怎么办?我该怎么跟侯爷和夫人交代啊!” 何诗君轻轻的拍着穗禾的手背,安慰她说: “别着急,估计这个时候,顾伯伯已经出去找了,我们必须得先想个法子,把这件事情瞒下来。” 穗禾眼巴巴的盯着何诗君,希望从她嘴里得出一个解决的法子,何诗君被盯得浑身起毛,眉头皱得很紧。 可无奈,关心则乱,她现在掏空肚子了也想不出来什么法子。 褚思安上下打量着穗禾,心里有了主意,对着齐川吩咐道: “老齐,你去找一个跟穗禾身型差不多得女子,然后再买两顶帷帽和一套月白色的云锦斗篷来。” “是。” 齐川的动作很快,没一会就领了一个与穗禾身形相似的女子回来。 褚思安将齐传买回来的斗篷递给了穗禾,说道: “穗禾,你去把你的衣服和那姑娘的衣服换一下,然后将这件云锦斗篷披上。” 穗禾立即领悟了他的意思,迅速就与那姑娘更换了衣裳,然后按照褚思安的吩咐将帷帽带上。 何诗君左右瞧着穗禾和那位姑娘,果然看不出来破绽,不禁啧啧称赞褚思安。 “等会天黑之后,何小将军便跟着穗禾的马车,替穗禾掩饰,让人瞧不出帷帽下的人到底是不是顾二小姐。” 褚思安顿了一下,又看向穗禾,问道: “你们今日来马市的事情还有谁知道?” 穗禾努力回忆,掰着手指数到: “侯爷、夫人、我娘、卫勇大哥,还有我。” “你娘和这个卫勇?” 穗禾听出了褚思安的言外之意,赶紧解释道:“我娘是夫人的陪嫁丫鬟,跟了夫人三十年,绝对不可能出卖姑娘的! 卫勇大哥就更加不可能了,因为他从小就被侯爷收养,甚至还为侯爷挡过几次刀,侯爷几乎拿他当儿子对待。” 何诗君也站出来说:“卫大哥我知道,他是绝对不可能的。” “那会是谁?” “啊!我想起来了,姑娘和侯爷夫人说话的时候,鸳鸯进来过,难道是大姑娘” 穗禾睁大了双眼,她不敢置信顾月瑶经历过上次的事情之后,竟然还敢出手,重要的是,她身边的青玉和兰香都被姑娘给撵出去了。 难道鸳鸯还敢给顾月瑶做事情?可是她为了什么呢?顾月瑶已经被禁足了,府里如今的风向,她这样聪明的人,应该比谁都看得清楚。 怎么还敢帮顾月瑶做事情?她到底给鸳鸯许了怎样的条件? “你家大姑娘,顾月瑶?” 穗禾赶紧闭上嘴,自家事情自家处理就好,家丑闹出去了就会被看笑话,顾月瑶的事情还是赶紧回去禀告侯爷,让侯爷和夫人做主。 这一提醒,倒是让褚思安想起了那晚顾念安处理顾家大小姐和她亲生母亲的那出戏,她这性子确实招人恨。 “行了,既然你心里有数,我便不再多过问了,如今天也黑得差不多了,你们赶紧回府去。” 穗禾朝着褚思安行了个跪拜礼,感谢他为顾念安出谋划策,然后就跟着何诗君回了顾府。 拙园里,顾易和姜蓉一脸怒容的坐在软榻上,如意和穗禾侯在一旁,地上跪着瑟瑟发抖的鸳鸯。 “说,你今日上午到底递了什么给门房的岳三?” 顾易浓墨的剑眉之下,双眸犀利,宛如狮豹,盛气凌人,死死的盯着地上的鸳鸯质问道。 “奴婢,奴婢只是托岳三带了些吃食给家里的妹妹,别的,别的也没带什么,侯爷明察啊!” 姜蓉气得发抖,抓起桌子上的茶盏就往鸳鸯头上摔,自从嫁给顾易之后,她很少失态,她甚至都忘记了自己年轻时,做生意走南闯北的果断了。 竟然一直纵容着自己豢养的毒蛇,不断地伤害自己的亲生女儿,念安才回府不久,先被下毒,后被绑架,几乎没过上安生日子。 顾月瑶倒是好,她亲生母亲做出那种腌臜事情,自己对她的处罚也只是禁了足,甚至一应起居都没半分消减,就这样她还不知足。 而且,她甚至白日里还去安慰了顾月瑶一番,瞧着她哭得声泪俱下,姜蓉心里还是愿意相信她是个善良孩子,一切的事情都是姜芳那个毒妇逼着她干的。 可是如今姜芳去了黑羽庄,手伸不了那么长,那念安这件事情,只能是自己府里出的鬼,而那个鬼就是自己身边的鸳鸯! 姜蓉怒喝跪在地上的鸳鸯: “你到现在了还不肯说实话,你是想我把你卖到娼妓馆之后再说吗!” 鸳鸯一听娼妓馆,浑身一颤,匍匐着跪到姜蓉的脚下,嚎啕的哭着说: “夫人,夫人你饶了我,这一切都是大姑娘指示我干的,不是我要害二姑娘啊!” 如意气得一脚将鸳鸯踢开,怒斥道: “腌臜下贱的东西,那听雨轩的许给你什么了,你竟然敢背叛夫人,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 姜蓉撑着矮几,从软榻上站起来,走到鸳鸯的身边,狠狠道: “说,你们到底把念安绑到哪里去了!” 鸳鸯被吓得结结巴巴的,好不容易才吐出了完整的一句话: “大姑娘让我把二姑娘去千里馆的消息放在糕点里,给岳三,然后告诉岳三,是要送给秦大姑娘的,别的奴婢就不知道了啊!” 顾易沉声问:“可是吏部大人秦盟的女儿秦青?这关她什么事情?” 鸳鸯已经泣不成声了,无论姜蓉怎么威胁她,嘴里也只知道说不知道。 顾易拉住了心急如焚的姜蓉,说道:“蓉儿,看来她是真的不知道了。” 姜蓉紧紧的抓住顾易的胳膊,倚在了他怀里,崩溃的说: “侯爷,这可怎么办!难道要我杀到秦府,让秦青把念安交出来吗?” 她知道不可能,自己毫无证据,而且秦青都不认识自家念安,连过节都没有,凭什么说她会雇人把念安绑了。 夜闯朝廷命官的府邸,说出去,怎么也逃脱不了定罪,定罪原因呢? 难道要告诉全天下的人,说自己的女儿被歹徒绑架了吗? “我去问顾月瑶,她一定知道!” 穗禾急匆匆的就准备往外跑,如意赶紧拉住了她。 第31章 夜不寐 “你好好待在这里!”如意怒喝道。 “娘,姑娘现在生死未卜,顾月瑶肯定知道她在哪里的!” 如意无奈的摇了摇头,说: “禾儿,难道侯爷和夫人不会想到这一点吗?姑娘被人明目张胆的从马场被劫走,不就是为了给别人看的吗? 若他们真的要小姐的性命,只怕你们在路上就被劫杀了,为什么还要等到人多的时候把姑娘劫走?” 穗禾恍然大悟,他们没有顾月瑶的把柄,就算是把鸳鸯拖过去,她也只能说自己递出去了只是糕点,什么千里馆,什么歹徒,都是鸳鸯信口栽赃的。 她现在非常乐意听到顾念安被歹徒抓去的消息,反正一切与她无关,任谁都没办法把罪栽在她头上。 穗禾暗骂,真真是好一出金蝉脱壳!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啊!”穗禾着急的在原地踏步。 “咚咚咚。” 穗禾听见敲门声,知道卫勇回来了,她赶紧去开门,来人果然是卫勇。 顾易双眉紧锁,问道:“打听到了吗?” “嗯,裘敛说夜不寐今日收了一白单,单子上画的人就是姑娘。” “竟然给夜不寐下单,果真恶毒!” 姜蓉见顾易的脸色不对,心一下子被悬了起来,着急的问道: “什么夜不寐?什么白单,侯爷你到底在说什么啊!安儿到底怎么了啊!” 顾易没有先回答她,挥手让卫勇继续说下去: “我已经让裘敛花了大价钱,给夜不寐下了红单,他们内部应该收到消息了,很快就会把姑娘送回来。” 顾易长舒了一口气,说“好,好,办得好,安儿总算是没事了。” 听到此处,姜蓉才算稍微松了一口气,但还是连连追问他们到底说的是什么。 顾易知道夜不寐红单的厉害,所以总算放下了心,把姜蓉小心的扶到软榻上,又重新拿了茶盏给她倒水。 “夜不寐是最近几年才新起的组织,他们内部都是拿单办事,从不问下单人的姓名和来历。 夜不寐的生意一共有五种单子,红白黑绿黄。 红单是价格最贵的单,也是一种警告,只要红单上出现的人物画像,便是他们内部一根手指头都碰不得的人。 一般就是拦截别人对画像上的人下的其他单,就比如安儿,有人给她下了绑架的白单,但是我们出大价钱给她下了红单,那夜不寐的人是不会伤她一根发丝。” 姜蓉重重的吐了一口气,自己的念安总算是没事了。 “那黑绿和黄单呢?” “黑单是要取人性命,绿单是送物或者人到指定的地方,黄单就是把人打成残废。” 姜蓉捂住了嘴巴,不可思议的说:“这样的组织,朝廷允许它继续存活下去?” 顾易叹了一口气,“陛下确实想过要铲除这个夜不寐,但是他们太隐蔽了,一旦 朝廷有任何风吹草动,他们便会立即人去楼空。 而且江湖上的事情,朝廷管不住的太多了,他们也只为财,对陛下来说掀不起多大的风浪。” 顾易虽然嘴上这样说,但是眼神一直望着桌上的茶盏未动,心里思绪万千。 这个夜不寐恐怕真的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或许连朝廷上都有人给他们做策应。 只是这个做策应的人和夜不寐的组织者到底是谁,连裘敛都查不出,更别说他顾易了。 或许连裘敛与他们都是一伙的也不一定。 顾念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漆黑的山洞里,她警惕的望向四周,除了地上噼里啪啦烧着的柴火,洞里空无一人。 她重重的舒了一口气,想把脑袋里的杂乱和心里的慌张都吐出去,她现在必须得冷静下来。 她阖上眼,把刚才的事情都过了一遍: 自己和褚煜之正在看何诗君他们赛马,然后突然冲出来了一匹疯马,马上有个男人,一把就把她撸走了。 她猛睁开眼睛然后低头查看,还好,衣裳尚且整齐,只是有点凌乱,看来这个歹徒不劫色。 既然不劫色也不要命,只图财,那没什么好担心的。 可是到底是谁给她下这个狠手,难道是顾月瑶? 顾念安嗤笑一声,自己还是小看她了,前世她能隐忍到那个地步,难道轻而易举的就被自己吓到了吗? 只不过没想到的是,她竟然有这种破釜成舟的气势,自己被劫走,府里第一个怀疑的铁定是她。 就这种情况之下,她还敢出手,她是笃定了褚卫舟会收留她? 这褚卫舟到底有什么把柄在她手里,竟然能让她随意拿捏。 她正分析着,突然,洞外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顾念安赶紧闭上眼睛。 那人进来之后,先是查看了顾念安一番,然后就在火堆旁寻了个位置坐下来。 顾念安小心翼翼的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借着火光,她看清楚了那人的相貌。 俊朗刚毅,火光映衬之下,棱角分明,顾念安觉得,他那张俊美的脸比褚煜之差不到哪里去。 但褚煜之是浓烈醇厚的酒,很温暖。 而他给顾念安的感觉是,冷! 很冷,就好似他是从冰窖里刚爬上来的,浑身都冒着寒气。 她看得正出神,那人突然将脸转了过来,对上那双阴鸷冷漠的眼神,顾念安吓得赶紧闭上眼睛。 “行了,别装了,我知道你醒着。” 顾念安心想,这语气果然也和人一样冷。 被拆穿后,顾念安倏的一下睁开了眼睛,那双眸子亮得很,就像幽暗夜空中,那璀璨的繁星。 裴珺九被她的眼睛怔了一下,刚想问她话,结果被她抢先开了口: “你会杀我吗?” “不会。”裴珺九说。 “那就好!”说完,顾念安又闭上了眼睛,丝毫没有恐惧之意,裴珺九轻蹙了一下眉,嘴角勾起了一抹不明的笑意。 “你就不怕我对你有什么其他的非分之想?” “你要有什么想法早就动手了,我这不是还好好的吗?” 顾念安躺在地上翻了个身,把后背留给了裴珺九。 裴珺九好似很讨厌她这种无所谓的态度,抓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摁平在地上,飞身压在了她的身上。 裴珺九故意把脸凑了上去,咫尺之间,顾念安瞧见他左眼处有一道伤疤,她瞧着很眼熟,好似自己曾经在哪里见过。 突然,她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那是褚卫舟的书房,书房里顾卫舟在和一个人讲话,内容她没有听得很清楚,只听见: 武功山,褚思安,死! 他就是那个杀手! 第32章 裴珺九是个狗东西 裴珺九在她眼里看到了恐惧,以为她被自己吓到了,心满意足的大笑着从她身上爬了起来。 “我还当你是个什么巾帼,泰山崩于前还能面色不改,结果也是个装腔作势的草包!” 顾念安心里翻了一个大白眼,楚楚可怜的说: “对,大侠你说得对,我是草包,你快放了我,你要是图财,我外祖父有钱,你给他去信。” 裴珺九还以为她至少会被自己吓哭,结果依旧是无所谓的承认自己是草包,而且 裴珺九竟然在她眼睛里看到了算计,她想算计自己? “你叫什么?” 顾念安故作惊讶,反问道: “怎么?大侠还要问草包的姓名吗?可是只怕污了大侠的耳朵。” 裴珺九冷笑了一声,从地上拾了一根柴,丢进了火堆里,火里又燃起了噼里啪啦的声音: “我只是对你很好奇,前脚有人给你下白单,后脚就追上了红单,看来,你还真不简单啊。” 裴珺九顿了一下,好像想到了什么事情,半信半疑的问道: “你说你外祖父有钱?多有钱,难道比那生意遍布天下的姜武还有钱?” 顾念安一愣,依着上一世的记忆,她怀疑面前这个绑匪是褚卫舟手底下的暗探。 但她心里又有两件事情想不通,第一,褚卫舟为什么要帮顾月瑶做事情,绑了她又有什么好处吗? 难道是以为她的清白名声被破坏了,褚煜之就会毁掉了这婚?然后他褚卫舟就正好充当好人,大发善心的娶了她,然后让顾家感激涕零?再走上一世的老路? 顾念安冷笑,这褚卫舟和顾月瑶真是出自一窝子的毒蛇,若不是她着过一次他们的道,这不得又一次让顾家陷入险境。 第二,这绑匪若是褚卫舟的人,为什么不知道她的底细?竟然还问她的外祖父有没有比姜武更有钱。 随便在京都一打听,都知道她顾念安的外祖就是姜武,难道他是故意套话?何必呢? 顾念安又想起上一世快死的时候,顾月瑶曾经说过,她小舅舅姜越,勾结北狄,企图叛国,外祖一家都被诛了九族。 难道褚卫舟想从她嘴里套出点什么? 可他明明知道自己在临渊待了十年,怎么可能知道姜家的事情,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 顾念安脑子里很乱,她发现自己越是想去想通这些事情,就越是混乱,突然,她头顶传来一阵微痛。 裴珺九见她半晌不回自己的话,觉得顾念安是看不起自己,竟然往她脑袋上扔了一颗石子。 扔完之后,又当什么都没发生,双手枕在脑后,慵懒的靠在洞壁上,冷冷的问道: “你在想什么,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 被他砸断了思绪,顾念安简直白眼都要翻上天了,恨不得搬起地上最大块的石头,朝他脑袋上砸去。 但她也是个审时度势的,知道自己惹恼了这匪徒,也落不到什么好果子吃,于是尽量让自己笑的蠢笨憨厚一些: “我只是突然想起大侠刚才说的什么白单红单,还说我不简单,心里疑惑。 我不过是个小小的女子,还是个草包,就是怎么都想不通,到底是谁雇大侠来专门绑架我这么个没用的草包呢?” 这个时候了,竟然还敢打听他背后的人? 裴珺九冰冷的盯着她,负在背后的手指,一下又一下的叩击着洞壁,没有说话。 顾念安忍不住心凉了一下,无论面前这歹徒是谁的人,终归不是个善茬,自己要是哪里稍微不注意,没准他真的会要了自己的命。 正想着如何跪地求饶显得更加可怜,突然,裴珺九眼神寒光乍现,一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捏紧了自己佩刀。 顾念安以为他真的要动手,迅速的缩到一边,自己的命是好不容易得来的,不能白白浪费: “大侠,大侠你饶了我,你要是求财,我父亲母亲会很愿意双手奉上的。” 裴珺九厌恶的睨了她一眼,说: “果然是个惜命的草包,既然有人来救你了,那我就不必再多此一举,把你丢回马场。” 说完,裴珺九就快速的离开了山洞,留顾念安傻傻的坐在原地。 半晌,外头彻底回归了寂静,她这才明白,那狗东西是真的走了,可是她还被捆得像个粽子一样呢! “喂,你就不能先把我绳子解开再走吗?” “你这是要留我在深山老林喂野狼吗!” 但不管她怎么求饶,怒骂,外头除了野狼的号叫,其他一点响动都没有,顾念安不敢再大喊了。 穗禾发现她不在了,一定会回去告诉爹娘,他们也一定会派人出来找。 她记得自己被掳上马的时候,褚煜之也跟了过来,顾念安相信他会来救自己的。 只是,这歹徒不像是个马虎的,他们藏匿的地方也不可能那么容易被找到,所以她根本不知道救她的人,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发现她呢? 她害怕救她命的人还没有来,先把自己贡献给这山中的野狼当盘中餐了。 顾念安怔怔地看着地上的火堆发呆,她没想到,自己重活还没有几天,小命就又要被送走了。 还痴心妄想的以为自己能够重头来过,顾念安觉得自己胸腔里那颗要复仇的滚烫的心,跟面前的火堆一样,气焰一点一点的在消失,突然,她听见洞外传来“咔嚓”一声。 顾念安以为是那歹徒口中救她的人来了,欣喜得正要呼叫,结果瞥见山洞墙壁上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影子。 那影子越变越大,四只脚,满身毛发,不是狼还是什么! 顾念安被吓得一片空白,由于整个人被捆得像个粽子一样,难以动弹,只能像个虫一样拼命地向后蠕动。 本来还希冀着天亮之后,自己可以慢慢往外爬,兴许来救她的人就会发现她了。 可现在,一切都来不及了,她开始后悔自己还没来得及给阿娘亲手做一次糕点,也还没有来得及好好的呆在父亲身边,为他奉一盏清茶。 还有褚卫舟和顾念安,他们都还好好的活着! 老天,你实在太不公平了! 此时,洞外的那匹狼已经走到了顾念安的面前,尽管它龇牙咧嘴的想再展雄风,可顾念安瞧出了那应该是匹老狼。 它尾巴垂在屁股后头,浑浊的眼球里闪露着幽幽的凶光,它没有立即扑向顾念安,而是一直在火堆旁来回走动。 顾念安知道那狼怕火,本来想松一口气,但洞外突然吹来一阵风,不大,但对于那小火堆来说,几乎致命。 眼见火堆已经看不见火焰了,老狼后腿微屈,前掌伏地,一个使力就朝顾念安飞扑过去。 顾念安害怕的闭上了双眼,她几乎是绝望的等着那老狼用锋利的爪子,剖开她的身体。 然后趁她半死不活,还有意识地时候,撕扯她的内脏,临死了还让她感受一盘血肉撕裂的剧痛。 第33章 立此志,永不改 可是,预料中的剧痛没有来,顾念安耳边响起了老狼哀嚎的声音,然后就闻到了空气中迅速扩散的浓重血腥味。 “念安,念安,你没事!” 褚煜之将那匹老狼斩杀之后,便冲到顾念安面前,一把抱住了她,然后又赶紧给她松绑身上的绳子,一边松一边为她检查。 顾念安听到褚煜之熟悉的声音,心一下子就得到了安定,紧绷的身子也终于卸下防备。 缠绕在身上的绳子解开后,她艰难的撑着被绑得酸痛的胳膊,紧紧抱住了褚煜之。 重重的将头埋进了他的怀里,然后伤心的哭了起来。 褚煜之不知道他来之前,念安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瞧着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可怜样子,还有身上破损不堪的衣裳,只能把事情往最坏了想。 褚煜之努力回抱着脸色煞白,浑身冰冷的顾念安,他袖下的手攥得很紧,额头上青筋暴起,恨不得把那绑匪撕个粉碎。 “你,你终于来了。”顾念安抽抽噎噎的说。 “嗯,我来了,没事了,念安没事了。”褚煜之抱着她,轻抚她的后背安慰道。 “念安,你能站起来吗?我们回家好吗?” 顾念安抹了一把眼泪,重重地朝褚煜之点头,可因为先前发生的事情,她还处在惊魂未定的之中,根本没有办法站稳当。 刚站起来,就因为腿软跌在了地上,褚煜之赶紧抱住了往下滑去的她,柔声道: “我背你,好吗?” “好!”顾念安乖巧的点点头。 出了山洞,顾念安才发现他们在一个漆黑险峻的陡崖,一路上,地形复杂多变,古树藤蔓和荆棘丛相互交杂,稍不留心,或许就会摔下山崖,粉身碎骨! 借着月光,顾念安瞥了一眼准备上马的褚煜之,他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顾念安猜想,许是来找她的时候,被荆棘丛勾了。 在往上瞧去,他脸上手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细小伤口,顾念安瞧着他脸上的血痕,鼻头一酸,哭得比刚才更伤心了。 褚煜之以为她被吓坏了,没回过神,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安慰道: “没事,我们不是出来了吗?别哭了,眼睛哭肿了,一会儿回去,侯爷和夫人该担心了。” “你,你受伤了。” 顾念安抽抽噎噎的伸出手,想去触碰他脸上的伤口,却又害怕弄疼了他,一时间,手悬在半空之中,不知所措。 褚煜之心头一动,眼底浮满了欣喜之色,到底,她还是担心他的。 他接住了顾念安朝他伸出来的手,又缓缓地把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上,顾念安下意识地想把手缩回去。 可褚煜之手里的力道没松,轻握着她的手,仰头对上了顾念安那双水汪汪的眼睛。 月光之下,他的眼眸就好似融进了温柔的月色之中: “放心,不疼。” 说完,褚煜之飞身上马,将她拥入怀中,挥动缰绳,策马朝顾侯府奔去。 褚煜之和顾念安绕过了正大门,从后门进入了顾府,守门的下人见到顾念安,赶紧跑去通报消息。 顾易和姜蓉一听说他们回来了,忙不迭地就跑了过来。 “阿娘,我回来了!” 顾念安瞧见姜蓉那一刻,眼泪瞬间决堤,委屈的冲她跑过去,姜蓉赶忙将她拥入怀中。 顾念安抹了一把眼泪,攥紧姜蓉的手,说: “我以为再也见不了阿娘了。” 看着她可怜的模样,姜蓉摸了摸她的头发,心里难受极了。 一遍又一遍的问她有没有那里受伤?有没有那里不舒服? 顾念安一直摇头。 顾易瞧着她在发抖,忙说:“夫人,还是赶紧带安儿去洗漱,吃点东西,安儿一定饿坏了。” 姜蓉抬手把脸上的眼泪擦了擦,拉着顾念安就往拙园走: “你看你的衣裳都被打湿了,得赶紧换下来,免得受凉。 穗禾,赶紧去给姑娘准备热水和换洗的衣裳。” “是,夫人。”穗禾哭着跑向了拙园。 拙园里,梳洗完的顾念安,端了一碗热茶,紧紧的缩在被子里,穗禾边哭边帮她掖被角。 “什么天杀的东西,竟然劫走姑娘!姑娘你放心,侯爷一定会把那人给揪出来,然后碎尸万段的!”穗禾恨恨道。 “穗禾,阿爹若要是将那群人碎尸万段,那和那帮杀人不眨眼的人,又有什么区别呢?况且你姑娘我安全的回来了不是吗?别哭了。” 顾念安抬起头,晶亮的眼眸里铺了一层暖意。 拙园外,顾易朝着褚煜之拱手,弓身道谢,姜蓉侯在一旁,激动得都快要给褚煜之跪下了。 褚煜之连忙扶住顾易的手,说: “念安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带她平安的回来,本就是煜之的责任,侯爷这般隆重的道谢,岂不是折煞小辈了吗?” 姜蓉闻言,轻咬住了自己嘴唇,脸色也变得难堪起来,眼里全是担忧之色,她支支吾吾的说道: “安儿,那些歹徒安儿她” 褚煜之明白她的心思,赶忙宽慰道: “夫人不必担心,无论念安今晚发生了什么,煜之都不会放在心上,只要她健康快乐,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说话间,褚煜之将目光投去了顾念安的房间,灯影之下,她好似没有在发抖了,他的心也不觉的安定了下来。 他答应了要娶她,就不管她遭遇了什么,也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他褚煜之一定会娶顾念安为妻。 立此志,永不改! 顾易十分满意地打量着面前地褚煜之,看来当初自己没有白救他。 “你知道夜不寐吗?” 褚煜之沉声道:“知道,难道念安这次就是夜不寐做的?” 顾易点点头,说: “嗯,不过他们并不知道安儿的身份,提到给夜不寐下单,绑架安儿的事情,我还想跟你提一个人。 而且这个人跟你的渊源很深,说到底,这件事情可能也是因你而起。” 褚煜之皱紧了眉头,心想,难道是王雪? 上一次她在顾府想用婢女来冤枉他,以此退掉与顾家的亲,结果被他识破了,没得手。 所以这一次就直接向念安动手,想用女子清白来逼迫淮安王府退亲? 这女人实在太恶毒了,留不得了! 心里已经有了想法,但是褚煜之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说:“侯爷不妨直说。” “你可还记得,吏部秦盟的女儿,秦青?” 第34章 传言 “记得。”褚煜之皱紧了眉头。 怎么会不记得,五年前,王雪求着淮安王,说世子妃的位置一直空着,要为褚煜之寻一位良妻。 当时京都里闹得沸沸扬扬,而最后王雪选中的人就是吏部大人秦盟的女儿,王雪的亲侄女,秦青。 当初,这秦青日日都来王府缠着他,甚至还给他下药,结果没得逞,反而成为了王府的笑话。 后来,褚煜之实在忍受不了自己父亲的不作为,和府里的乌烟瘴气,所以就一气之下离开了京都。 离京那日,他从小敬爱的的大哥,趁他不备,在送行的酒里给他下了药,出城之后,又遇到了歹徒。 西风背着他一路逃,一路杀,可是奈何双方实力悬殊太大了,最后被逼得摔落悬崖。 若不是正好碰见了顾易出征的军队,褚煜之那次必死无疑。 之后褚煜之又联系上了褚思安,决定为他联合各方,培植力量,从此便更名改姓,易了容貌,一直待在顾易的麾下。 “难道是她做的?” “卫勇让裘敛查了,给夜不寐下单的就是秦青。” 顾易顿了一下,有些犹豫的说: “你救下安儿这件事情,我很感激,你也是我从小也是看着长大,为人如何,我很清楚,自然,我也知道你对安儿的感情。 但是,我不希望她受伤害,如果有些事情你无法处理好,这门亲,我冒死也会求陛下取消的。” 姜蓉心里一怔,不可思议的望着自家侯爷。 世子是安儿的救命恩人,还不介意安儿是否被欺负,如此好的女婿,他竟然想要放弃。 但她并未开口反驳,因为念安走失这些年,她基本上深居简出,外头的事情,几乎是充耳不闻。 她无力反驳,况且,侯爷是不会害自己的亲生女儿。 褚煜之面色凝重,语气坚定的说: “这些事情我会处理好的,也请侯爷放心,煜之今后不会再让念安陷入危险之中。” 顾易点点头,说: “我相信你,今日天色已晚,你也劳累了,还是早些回去,明日再来看望念安。” “好。” 褚煜之拱手道别,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顾易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轻叹了一口气。 “侯爷怎么了?” 姜蓉感受到了身边人情绪的变化,挽住了他的手,柔声问道。 顾易拍了拍她的手背,说: “煜之这孩子很好,将安儿托付给他我也很放心。” “那侯爷还在担忧什么?”姜蓉不解的问。 顾易垂下眼,姜蓉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过了许久,才听见他小声的说: “但他终究会卷进皇位争夺之中,腥风血雨是避免不了的,稍有不慎就会跌入深渊,万劫不复。 我只是不想安儿嫁过去之后,日日悬在崖边,担惊受怕。” 闻言,姜蓉挽紧了顾易的手臂,又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她觉得,今夜的寒风,比往常还要冷一些。 她清楚的记得,当年,她爹姜武也是冒险走了褚氏这一步棋,才将她许配给了顾易,成了褚氏的助力。 可若是褚氏没有登顶帝位,那不管是顾家还是姜家,最后都会粉身碎骨。 姜蓉何尝不知这其中的酸楚,凄苦的问: “可是,侯爷,我们侯府也逃不过,对吗?” “如何逃得过?这是我们的宿命,从跟着陛下打天下的时候就注定了。 如今顾府日渐势大,树大招风,朝堂内外都盯着我们,若不是这门亲事是早年间定下来的,如今,恐怕顾家也不敢跟王府结亲。” 顾易抬起头遥望,皎洁的月亮被层层乌云盖住,漆黑的夜空不见一点光亮。 他语气凄凉悲苦,不知是对身旁的姜蓉说,还是对自己说: “陛下,最终还是不信他。” 这句轻飘飘的话,最后被寒风裹挟着卷到了远方,再听不见一声回响。 淮安王府里,褚渊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走向那棵早已枯死,不见生机的梨花树。 他伸出厚茧遍布的手,一遍又一遍的抚摸那干枯的树皮,嘴里轻念着: “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飞时花满城。惆怅东栏一株雪,人生看得几清明。” 念完,他嘴角浮起一抹自嘲,他想,他这一生又得了多少清明? “王爷,外头风大,仔细着凉了。” 夏轩满目愁容的将手中的狐裘大氅披在了褚渊身上。 “煜之,回来了吗?” “已经睡下了。” 褚渊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说:“这孩子太执着了。” 夏轩说:“王爷不觉得,世子与您很像吗?” 褚渊沧桑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他们确实很像,在感情上面都太执着了。 “念安很好。” 夏轩看他笑,心里也高兴,说:“念安是个好孩子,当年若不是她把世子从液湖里救起来,恐怕……” 闻言,褚渊阖上了眼,他仿佛又看见了贞儿跪在他面前,脸上渐渐浮起痛苦之色…… ”王爷,王爷,我求求你救救煜之,在这样下去,他迟早会死在宫里。“ …… “褚渊,煜之是我们的儿子,你真的要丢下他不管吗!“ “褚渊,我恨你……” …… “夏轩,夜深了,我们回去。” “是,王爷。” 清晨,一缕阳光透过木窗映在了顾念安的脸上,柔柔的,暖暖的。 顾念安在一阵梅花清香中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然后就瞧见一张大脸贴了上来,她下意识的将那张脸的主人推开。 “哇,念安,你终于醒了。”被推开之后,何诗君又凑了上去。 顾念安手肘撑着床,慢慢的坐了起来,她的头很重,身上也实在酸痛得厉害,稍微使点劲就累得气喘。 “我睡了很久吗?”顾念安还没完全清醒,说话也含含糊糊的。 何诗君见她有些吃力,赶紧伸出手去扶她。 “对啊,你都睡了三天了。” “这么久?”顾念安有些吃惊。 “你昏迷这几日,大家都担心的不得了,尤其是褚煜之,整个京都有名的医师都被他轮番的请了过来。” “那这几日还有别人来过吗?” 何诗君脸上出现了纠结之色,吞吞吐吐的说: “有,不过都被姜伯母挡了出去,说你着了风寒,不便见人。 虽说褚煜之那晚很快的将你救了出来,但是你被歹徒绑走的消息还是被有心人传了出去。” 说完,何诗君瞧了瞧她的脸色,并没有她想的那么难过,接着说道: “不过他们都没有证据,那日的事情多亏了四殿下反应快,找了替身回府,所以外头的人只是传得厉害而已。” 顾念安轻笑,传得厉害,怕只是何诗君故意说来安慰她的。 京都这些人向来只管嘴皮子快活,哪里会真的关心她是不是被歹徒抓去了。 第35章 珺九哥哥 何诗君感觉她情绪有些不对,握紧了她的手,宽慰道: “没事的,大不了以后遇见说嘴的,我替你揍他们一顿,给你出出气!” “而且姜伯母对外说你受了风寒,不便见客,等你身子好些,我们一起出去逛逛,好好打那些嘴贱人的脸!” 顾念安被她逗笑了,又问:“顾月瑶也没来过?” “你怎么知道她来过?她来过好几次,不过,都被穗禾挡了回去。” 何诗君回想到顾月瑶吃瘪的样子就高兴,若不是穗禾同她说了许多,她都不知道这顾月瑶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这心跟蛇蝎一样毒。 “那查出来是谁了吗?” 顾念安想,既然顾月瑶还能明目张胆的来看她,那就是父亲母亲没抓住她的把柄,看来她背后还有人。 “你怎么不问是不是顾月瑶干的?” “她肯定有参与,但,你们没抓住她把柄不是?” 何诗君揉了揉她的脸蛋,说: “我说,你真聪明,什么都不知道,还能猜得那么准,穗禾就是这样跟我说的。” 说曹操,曹操就到,穗禾一进门就瞧见何诗君在揉搓自家姑娘,护犊子一般冲了上去,拉开了何诗君。 “何大姑娘,何小将军,我们姑娘才醒,您怎么就跟姑娘打闹呢?” 穗禾回头关切的问: “姑娘,您感觉如何?” 顾念安笑着摇了摇头,说: “穗禾,你不要总是大惊小怪的,我没事,只是睡久了有点头晕。” “那我去给您倒杯清茶,醒醒神?” 顾念安抓住了她的手,忙道: “我不渴,你先给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穗禾老老实实的把顾念安被绑架这件事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 “所以是顾月瑶传了消息出去,那个叫秦青的给夜不寐下单来绑架了我?” 穗禾点点头,恨恨地说:“说到底,还是世子惹的桃花债,不然您也不会遭罪。” 穗禾看向她的眼神有些躲闪,话到嘴边又不敢问,顾念安瞧她憋屈得很,说: “那贼人未碰我丝毫。” 闻言,穗禾长舒了一口气:“侯爷说那帮人收的是什么白单,所以只是绑架,但是到底是贼人,万一起了歹心,所以穗禾担心…” “既然知道了是谁,那你准备怎么办?” 何诗君赶紧打断穗禾,她害怕穗禾多说多错,也害怕顾念安想太多,伤心。 顾念安眼睛一转,笑道:“家里出了贼,那就先把贼赶出去。” 穗禾原本还怕姑娘从此一蹶不振,结果人家丝毫不在意,高兴的问道: “姑娘可有什么法子了?” 顾念安没有先回答她,而是问道,“最近宫里有什么宴会吗?” “还有半月便是上元节了,上元节前一日,宫里都会请官眷们去宫里受恩,姑娘问这个做什么?” 顾念安笑得很明媚,说,“日子很好,适合赶贼。” 马车里,穗禾认真的剥着瓜子。 “姑娘怎么突然对小姑奶奶产生了兴趣?”穗禾边剥瓜子,边问。 “小姑姑送了我不少好东西,难道我不该去拜访吗?” “可是您的身子才好,应该在府里再养养。” 穗禾端着剥好瓜子仁递给顾念安,只见她单手撩开车帘,阳光照下来,打在她脸上,好似整个人都在发光。 “你在看什么,这不是剥给我吃的吗?” 顾念安在她递过来的碟子里抓了一小把瓜子仁,然后一颗一颗的放进嘴里。 穗禾呆呆的望着她,说: “姑娘,我发现你越来越好看了。” 顾念安打趣道:“难道你家姑娘不是一直都很好看?” 穗禾忙解释道:“姑娘一直都好看,只是穗禾今天发现,姑娘更好看了,就像那画里走出来的人儿一样。” 顾念安正想伸手去敲她脑袋,突然瞥见前面有个熟悉的身影,很像那晚绑架她的人。 “停车,快停车。” 顾念安边喊马夫停车,边往外走,穗禾不知什么情况,害怕她摔跤,赶紧去扶她。 车停之后,顾念安快速的跳下马车,往那人消失的巷子走去。 那巷子不长,尽头只有一家门户,她小心翼翼的贴着墙壁靠近,然后伸出脖子朝里面看去。 那人果然是那晚绑架她的人,顾念安回过头,刚想叫穗禾去报官,就听见里面传来了很多小孩子的声音。 “珺九哥哥,你终于来啦,小芝好想你呀。” 一个头顶扎着双髻,约莫五岁的女童,紧紧的抱住了裴珺九的大腿,哼哼唧唧的说好久没见他来了。 裴珺九弯下腰,将她抱在了怀里,然后用手勾了一下她的鼻尖,笑着说: “珺九哥哥去挣钱了,小芝在家有没有好好听阿林哥哥的话呀?” 那个叫小芝的女童保住了裴珺九的脖子,糯糯的说: “小芝很听话,晚上睡觉都不哭闹了,也有乖乖吃饭。” 裴珺九笑着将她举在了半空,然后在原地转了一个圈。 院子里全是小孩子嘻嘻哈哈的声音,顾念安看得有些出神。 今日的他和那晚的他,简直判若两人,一个是火,一个是冰。 顾念安很难将两人融合在一起,若不是他眼睛那地方还有块刀疤,她宁愿相信这是一对孪生兄弟。 顾念安不知为何,心底最柔软的地方突然被触动了一下,她又想起了自己未出世的孩子。 若是她顺利的来到这世上,也会像那院子里的孩子一样,笑得如此灿烂。 “穗禾,我们走。” 望着顾念安失魂落魄的样子,穗禾赶紧跟了上去,院子里裴珺九仿佛也察觉到了外头有人,放下小芝,走了出去。 走出去后,却发现外头空无一人,只有墙角放了一个绣样精致的荷包。 裴珺九疑惑的将那莲花绣样的荷包捡了起来,拿在手里打开一看,里面竟然全是金叶子! 裴珺九将荷包捏在手里追了出去了,可街上熙熙攘攘,根本不知道到底是谁进了那小巷子,又是谁在门外放了荷包。 “珺九哥哥,你怎么了。” 小芝见他跑出去又跑回来,手里还捏了一个荷包,十分好奇。 “没什么,有好心人给我们送了东西,小芝,今晚我们吃烧鸡,好吗?” 裴珺九捏着那荷包在小孩子们面前晃了晃,笑着说道。 一听可以吃烧鸡,院里的大孩子小孩子都闹开了锅。 “珺九哥哥,我想吃鸡腿!” “好。” “珺九哥哥,我还想吃桂花糕,可以吗?” “当然可以。” “珺九哥哥……” …… 第36章 明君治天下,路无冻死骨 灵山寺的雪好似从来没有停过,白皑皑的雪覆盖了山脊和屋檐,远远瞧去,寺庙和远山,仿若已经融为一体。 灵山寺有一棵七百年的古树,京都里的人都传那是棵有灵的树,凡是虔诚的对着它许愿,便会想有所成。 灵树在寒风的摧残之下,秃得只剩下苍老的枝桠,树下,一位青丝覆肩,身着粗衣麻布的女子正在扫雪。 白雪之下,那女子伫立当中,仿若一棵傲骨雪松,清冽挺拔,默默坚守一方。 “小姑姑!”顾念安冲着那女子挥手。 听见喊叫,顾雪回过头去,瞧见一位身披白色狐裘,面容清丽的女子正在朝自己跑来。 “小心摔着。”顾雪疾走了几步,稳稳的扶住了她的胳膊。 “小姑姑,你还记得我吗?” 顾念安反握住了她的胳膊,高兴的问道。 “自然是记得的,就算是不认识人,总能认识这身衣服?这还是我亲自进山打的雪狐,一针一线给你缝制的。” 顾雪揉了揉顾念安狐裘上的白毛,笑意温柔。 “今日怎么想起来看我?” “拿人手软嘛,所以来看望小姑姑,顺便给小姑姑带了些我亲手做的梅花香饼和玫瑰酥。” 顾念安声音糯糯的,软乎乎的,像是要把人给听融化了。 顾雪捏了捏她的手,有些冰,赶紧带她回了禅房。 “你大病初愈,怎么不在府里多休息,那么冷的天还跑出来?” 顾雪倒了一杯热茶,放到了她手心,嗔责道。 顾念安垂下了眼眸,苦笑说:“我不是着了风寒,而是被夜不寐绑架了。“ 顾雪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紧张的抓住了她的手,关切的问:“你怎么会惹上夜不寐?” “小姑姑知道夜不寐?”顾念安眼睛一亮。 “行走江湖之人,怎么会不知道夜不寐,而且我跟他们的渊源还不浅。” 顾雪冷笑一声。 顾念安忙问:“那小姑姑可知道夜不寐背后之人是谁吗?” 顾雪没有当即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她: “这夜不寐从来是拿钱办事,不问人来历,你知道是为何吗?” “难道是为了不招惹朝廷的注意?” 顾念安顿了一下,问道:“所以,夜不寐背后之人是朝廷中人?” “嗯。”顾雪点了点头。 顾念安迟疑了一下,又问:“难道是皇子?” “你为何会这样问?”顾雪望着她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意味不明之色。 “直觉,那个朝廷官员会闲着没事豢养一帮杀手做生意,虽说不问来历,但到底是劫的是朝廷命官的家眷。 若是皇帝陛下心血来潮,勒令严查,那这人不就等着满门抄斩了吗?为了点钱,不至于。” 顾雪轻笑,说:“确实不至于,世人都觉得这只是人票子生意,接的都是些私仇买卖。 但其实是夜不寐借私仇的名义,正大光明的杀人越货!” 顾念安瞧着她有些激动,赶紧把手中的茶杯递给了她,顾雪接过茶杯,一饮而尽,接着说: “前年我去青州,住在好友钱良远的府上,良远是青州知府,是个百姓口中顶好的清官。 半生为民,殚精竭虑,而立之年便头发花白,想不到最后竟然背着逼良为娼的污名被杀害。” 顾雪恨恨的拍了一下桌面,眼里闪过一丝狠厉,怒斥道: “更难以想象的是,朝廷命官被杀,没有激起朝堂的一点水花。 就好似一颗小石子丢进了汪洋大海,没有人在意,也无人问津。” 顾念安问:“难道都没人去查证吗?” 顾雪嗤笑一声,“查自然是查了,雇佣夜不寐的就是那个声称被良远逼良为娼的女子。” “然后呢?” “问斩,结案。” 说完,顾雪满目荒凉,或许是在心里哀悼自己的好友。 “如此看来,怕是您的好友无意中得罪了谁,所以才被杀害,草草结案。”顾念安说。 “确实,我后来去查过,那女子确实是被逼良为娼,连办事的人都是良远身边的人,一切看起来都没有一丝疑点,可谓是天衣无缝。” “谁说没有疑点?那女子知道夜不寐这个组织,还知道如何雇佣,不就是疑点?” 顾雪惊诧的望向她,想不到顾念安竟然能想到这一层。 “确实是你说的这样,我就是跟着这条线查过去的,我后来查到,那女子是在一个嫖客嘴里得知夜不寐的,也是那个嫖客介绍了她给夜不寐。” “然后我又跟着这个嫖客半月,发现他和韦均走得很近。 这个韦均曾经因为强抢良家妇女,致使对方投湖自尽,那女子的丈夫气不过,就把韦均告了。 后来,韦均被良远治了罪,打断了一条腿,所以他才设下此计杀害了良远。” 顾念安觉得韦均这个名字很熟,她好似在哪里听过,就问顾雪这个韦均到底是何方神圣。 “韦均是工部侍郎郑郢的侄女婿,按理说郑郢没必要帮韦均按下这件事情,毕竟闹起来,他也跑不掉。 郑郢不至于为个外人,丢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顾雪冷笑着说:“只不过因为良远曾经参过宁王褚卫舟的舅舅一本。 说他贪墨赈灾款,在白米里掺了沙石,导致青州百姓无粮可食,哀鸿遍野,民不聊生。” “不过这本折子还没进京就被销毁了,劫物之人还是夜不寐,郑郢肯帮韦均瞒下来。 一是为了讨好宁王褚卫舟的舅舅,二是他知道夜不寐背后的人是谁。“ 顾念安觉得心脏快从胸腔里跳出来了,她今日果然没来错,只有江湖中人才会知道江湖中事。 夜不寐果真的是褚卫舟的手笔! 顾雪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青州赈灾,是宁王褚卫舟替他舅舅求的差事。” 顾念安努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欣喜,追问道: “所以,夜不寐是宁王的?那小姑姑,这件事你告诉过父亲吗?” “我没有实际的把握,但,我猜得八九分,这夜不寐与宁王褚卫舟一定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情,但我不知道该不该同你父亲说,我不想良远背着骂名而冤死,但也不想哥哥身陷危险之中。” 顾雪眯起了眼睛,怔怔的望着茶杯里氤氲上升的水雾,缓声道: “宁王,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狠毒得多!” 顾念安捏紧了拳头,指甲嵌入皮肉中也不知疼痛,她眉头微蹙,问道: “小姑姑知道父亲的志向吗?” “安得万里裘,盖裹周四垠。稳暖皆如我,天下无寒人。” 顾雪笑道,突然又想到顾念安在外十年,没有念过书,可能不理解这句诗的意思,又赶紧给她解释。 “你父亲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明君治天下,路无冻死骨!” “那小姑姑觉得宁王会是明君吗?如果他不是,那父亲必定会成为宁王的对立,若他登上了皇位,会放过我们顾家吗? 那时候,天底下会有多少个钱良远呢?” 第37章 顾小姐喜欢喝茶吗 此话一出,顾雪蹙眉起身,慢慢的走到了窗前,她伸出手推开了木窗,寒风夹杂着大雪迎面扑来,她整个人瞬间清醒了不少。 顾雪转过头,欣慰的摸了摸顾念安的头发,笑着说: “你果然是哥哥的孩子,看事情很清楚,这件事情我会同你父亲说,我不会让良远白白冤死。” 顾念安微微一笑,就目前她的状况来看,没有能力去调查夜不寐,更别说去抓褚卫舟的把柄。 顾雪一直漂泊在江湖中,对朝堂之事向来不过问,没什么威胁可言。 收集褚卫舟以及他身边人的罪证,需要四处奔波调查,这事儿若由她来做,是最合适不过的。 事情定下来之后,顾念安舒了一口气,俏皮着冲着顾雪笑道: “母亲为我请了教书先生,还请了宫里的嬷嬷来教我规矩,诗书礼仪还是懂一些的,小姑姑以后可不要将我当文盲来对待了。” “好好好,我们念安最聪明了,是姑姑小看了你。”顾雪宠溺的将她揽在了怀里。 霍席死后,顾雪心如死灰,在霍席头七那日服了毒,万幸被救了下来,那一年,顾念安也出生了。 霍席死的第一年,她夜夜难眠,白日里精神也不好。 姜蓉担心她再次寻死,便一直守在她的身边。 顾念安就相当于也是在顾雪眼睛底下长大的,那时,顾念安很喜欢粘着她。 顾雪看着她从襁褓哭闹到慢慢的会跑,会跳, 会追在她身后叫姑姑。 顾雪也在她一声声呼喊中,渐渐的也燃起了求生的意识。 霍席曾经对她说,想要战争结束之后就游历天下,看尽人间美色,食尽世间绝味。 他死了,再也没机会痛痛快快的游历天下了,可她还活着,于是她带着霍席的梦出发了。 顾雪也回来过,一次是顾念安失踪,一次是顾念安平安归来。 她原本想着过几日就离开京都了,继续完成霍席的梦,可如今却发现,小念安都知道为顾家着想,而她却总是想着逃避那些熟悉的人,熟悉的环境。 斯人已逝,活着的人还要好好的生活。 …… “小姑姑真的不同我一起回府吗?”顾念安拽着她的衣袖摇了摇。 “等你小姑父的灵位安顿好了之后,我便回来。” 顾雪回头望向桌台上摆放的骨灰盒,继续说: “你小姑父这些年陪着我游历天下,也累了,是时候该停下来休息了。” 顾雪的眼里有凄楚不舍,还有决绝。 顾念安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那只黑色的骨灰盒,好似知道会被人舍弃了,孤零零的躺在桌面之上,等着被安置。 利用自己的小姑姑,顾念安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大势所趋,她不得不做。 若他日,顾府为鱼肉,褚卫舟做了刀俎,那他们所有人都会睁着眼睛等死。 小姑姑必须为了顾家,和她自己,只能暂时放下小姑父的梦想。 或许,不是暂时,是永久…… 顾雪收起了眼底的悲凉,微笑着回头,拉住顾念安的手,又说了几句话,然后就催着她赶紧下山,免得真的着凉了。 辞别了顾雪之后,顾念安与穗禾就慢慢的往山下走去,结果走到半路就被人拦了下来。 那人身材板正,左腰腰际别了一把长剑剑,不苟言笑的样子让人瞧着有些心慌害怕。 只见他拱手道:“顾二小姐,我家主子说,灵山寺的红梅开得正好,想请您一同赏梅。” 穗禾警惕的望着那人,双手伸开,挡在了顾念安的面前,怒斥道: “我们都不知道你家主子是谁,凭什么跟你走?” 顾念安将穗禾的手按下,从她的身后走了出来,说: “我不认识你家主人,也不喜欢赏梅,若他有心,可以去顾府下帖。路上拦人,是什么做派?” 说完,顾念安带着穗禾绕开了那人,可刚踏到下一个阶梯,身后就传来了她极为熟悉的声音。 “顾二小姐这么不给面子吗?” 顾念安心头一惊,连忙收起自己厌恶的情绪,慢慢回过头去。 看见褚卫舟,顾念安先是故作惊讶,连忙躬身行礼,柔声到: “念安还以为遇到了那个不知礼仪的登徒子,原来是三殿下啊,念安失礼了。” 褚卫舟被她梗得扯了扯嘴角,脸上浮着一层难辨喜怒笑意,说: “顾二小姐行礼倒是比先前好多了。” 顾念安笑而不答。 “不知顾二小姐是否赏脸,同我去看看这灵山寺的红梅?” 顾念安瞧着他不怀好意的脸,心里暗想,感情是故意来这里等着我的? “殿下抬举了,只是念安久病初愈,今日又出来太久了,恐家里娘亲担忧,所以……” 褚卫舟颔首低笑,但那笑延伸至双眸,就戛然而止: “看来顾二小姐是不肯赏脸了,那当日马场之事,顾二小姐说要道谢,也是戏耍我了?” 顾念安嘴角的笑意僵了僵:“自然不敢,念安只是想寻个好日子来给您道谢罢了。” “那何必等来日?不如今日就把这谢道了?”褚卫舟冷声道,语气里全是不容置疑。 “若殿下不嫌今日仓促,自然是无妨的。” 褚卫舟露出了心满意足的表情,又伸出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顾念安跟着他,来到了一座石亭,这石亭位于半山腰,遥望下去,山下的红梅遍布山野,犹如烧着了的花海,灿烂夺目。 石亭四个角落都烧了红泥火炉,离石桌不远不近,距离刚刚好。 坐在当中的人,既不会被炭火烟气呛着,也不会觉得寒冷。 石凳上缠了厚厚棉垫,石桌上的铜炉烧着水,正在咕噜咕噜的往外冒着热气。 顾念安在褚卫舟对面坐了下来,习惯性的伸手去烫洗茶具,这是她前世与褚卫舟喝茶的习惯。 但褚卫舟也同时伸出了手,正好与她的手撞上了,顾念安赶紧将手缩了回去,褚卫舟睨了她一眼,暗笑不语。 只是默默将紫砂壶放进茶洗之中,揭开壶盖,注入沸水,然后盖上壶盖,再将沸水浇淋在紫砂壶上。 之后又拿起茶夹,夹起茶洗中的紫砂杯,仔细的冲洗。 一顿行云流水的烫洗操作之后,褚卫舟又从茶筒里舀了几勺茶叶,投入了紫砂壶中,注入沸水。 然后又将紫砂壶的水倒掉,再次注入山泉水,注水完成之后,褚卫舟将紫砂壶放在了小火炉之上。 顾念安瞧着眼前褚卫舟的动作,思绪又飘飞了很远。 褚卫舟见她一直盯着紫砂壶沉默不语,主动开口问道: “顾二小姐喜欢喝茶吗?” “啊?” 顾念安快速的把飘飞的思绪抓了回来,猛的抬起头,双眸对视间,褚卫舟怔怔望着那双小鹿般晶莹的眸子,心狠狠的被触动了一下。 第38章 惺惺作态 不过半月,她好似脱胎换骨了一般,原本瘦弱肌黄的脸蛋,仿佛是被打磨之后的白玉,雪白纯净,细腻柔和。 细长如柳叶的眉毛,春水般柔和的眼波,玲珑精巧的鼻子,还有不点而润红的唇。一颦一笑勾得人心神摇曳,毫无预兆地就被她的似水柔情而淹没掉。 褚卫舟看得呆了,顾念安瞧着他眸子里有着不正常的情绪,赶忙在他眼前招了招手。 “三殿下,你刚刚说什么,我一时没听清楚。” 褚卫舟掩饰似的轻咳了一声,开口道: “我说,二小姐是否喜欢喝茶?” 顾念安是一刻都不愿意跟他呆下去,也不想跟他多说半句话,只能敷衍道: “三殿下说笑了,念安十年都在吃糠咽菜,哪来的闲心向您这般细致的喝茶,饭都吃不饱,还谈什么喜不喜欢喝茶。” 三言两语间,小火炉上的紫砂壶开始起了反应。褚卫舟站起身,拿起桌上的软帕,垫在手里,拎起紫砂壶,将茶水斟在了茶盏里,然后端给了顾念安。 顾念安小心的接过,尽量避开了与他的肢体接触,可不料茶盏太烫,手没端稳,茶汤全部洒在了她手上。 “啊!”顾念安被烫得叫了出来。 褚卫舟赶紧走到她身边,紧张地举起她的手,放在了自己嘴边,轻轻给她烫红地的手吹气。 顾念安被他这番动作搅得直恶心,他惯会这一套。什么赏梅,亭子四周的火炉,石凳上的软垫,温柔的关切,全是他勾搭自己的陷阱。 为的就是让她顾念安一步一步的主动走进他设下的温柔乡,然后为他倾倒,替他做事! 穗禾想要上前,也被那佩剑的侍卫挡在了亭子外头。 顾念安压住了心中的不快,将手抽离了出来,拼命的朝着褚卫舟挤出了一丝笑容道: “多谢殿下关心,念安没事。” 褚卫舟揉了揉自己的骨节,幽深的双眸里似乎含了怒气,故意道: “既然顾二小姐没事,那我们接着品茶。” 顾念安咬紧牙关坐了下来,褚卫舟又给她添了一盏茶,这次她喝得小心。 褚卫舟好似惩罚她一般,见她喝完,又给她斟满了一盏。 如此反复,顾念安自己都不知道喝了多少茶水,直到肚子完全被水撑饱了,才赶紧捂住了茶盏。 “怎么了?我还以为是你喜欢我的六安瓜片,所以喝得急。”褚卫舟脸上带着笑,但眼神里全是戏弄。 顾念安抬头的瞬间,他又立即收起了眼里的嘲弄,换上了那副让人着迷的温柔面孔。 “殿下的茶很好喝,走上山也确实口渴了,喝得有点急,让殿下见笑了。” 褚卫舟不知道她是真愚蠢,还是假聪明,不过,他着实有点看不透她。 “你若是喜欢,我明日就叫人给你送些茶叶,自然,我们也可以随时约出来,喝茶赏梅。” 褚卫舟言语温软暧昧,他将头靠了过去,咫尺之间,俩人的鼻子都快碰到一块儿去了。 顾念安惊慌的往后退了几步,说道:“念安有婚约在身,不便与男子私下约见,今日殿下的茶也喝了,还请殿下收下我的道歉。” 顾念安朝着他行了大礼,然后就准备离开石亭,结果耳边又响起了褚卫舟恶心的声音: “顾二小姐这谢,道得未免有些敷衍。” 顾念安回头,对上了他那张虚伪的脸,笑着说:“明日,我便备份大礼,送到三殿下府上。” “大礼倒不必了,你有的,我应该都不缺。” 褚卫舟一挑眉,接着说:“听说这灵山寺有汪不冻泉,冬日里不结冰,金鱼戏水煞是好看,不如二小姐陪我去走走?” “好。” 顾念安咬紧了后槽牙一口应下,然后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她倒是要看看今日褚卫舟还有多少幺蛾子要出。 那所谓的不冻泉在梅花林的深处,可几人走到尽头才发现,那完全是外头人乱传。 那不过是个不大的湖,湖面结的冰比较薄,能清楚的看得见水下的金鱼游动而已,并没有传闻中的那样神奇。 褚卫舟讪讪的说:“看来我们被骗了。” 顾念安含笑道:“也不完全被骗,毕竟远远看上去,确实像是未结冰,也能瞧见金鱼戏水。” 褚卫舟转过头,脸上堆满了笑容,一步一步的朝顾念安逼近。 “我倒是很喜欢你这苦中作乐的心态。” 顾念安瞧着他不怀好意地样子,太阳穴猛地跳了一下,心里隐约有种不详的预感,她不断地后退,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就是那汪所谓的不冻泉。 眼见顾念安还有半步的距离就要掉进湖中,褚卫舟嘴角一勾,迅速的伸出手,揽住了顾念安纤细的腰肢。 他搂着顾念安翻转了身子,远离了湖面,顾念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紧紧的箍在了怀里,无论如何她也挣扎,也脱离不了褚卫舟的怀里。 褚卫舟低下头,迎上顾念安那双惊慌的眸子,低声说:“你差点掉进了湖里,是我救了你,你应该谢我才对。” 顾念安刚想说话,手臂上就传来了另一股强劲的力道,然后她就从褚卫舟的怀里,转移到了另一个人的怀里。 顾念安惊诧的抬起头,正好对上了褚煜之那双温情的眼眸: “今日我去府上找你,他们说你来灵山寺看小姑姑了,怎么病刚刚好就着急着跑出来?” 褚煜之捂住了顾念安冰冷通红的手,满脸都是关切,比起褚卫舟来说,他的关心是真诚的。 褚卫舟眼见计划落空,弹了弹衣袍,淡淡地说: “是我正好碰上了顾二小姐,想着寺里梅花开得好,就邀她一同来赏梅。” “哦,对了,刚才的事情你别误会,是我瞧着顾二小姐快落到水里了,所以着急了些,多有冒犯,还请顾二小姐见谅。”褚卫舟补充道。 褚煜之微微抬眸,眼底尽是愠怒之色,但嘴角依旧挂着笑意: “煜之多谢三殿下相救,不过如今天色已晚,侯夫人担心念安的身体,我们就先告辞了。” 说完,褚煜之朝着他微屈了身子,敷衍的行了个礼,然后就一把抱起了顾念安往梅林外头走去。 待他们走远,一直候在一旁的冯晖朝着褚卫舟走了过来,恨声道: “殿下,我瞧着淮安王世子对您一点都不恭敬,若您不喜,何不私下” 冯晖手掌摊开,五指并拢,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褚卫舟毒蛇一般的眼睛盯着他们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 “让他亲眼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悔婚,然后嫁给另一个男人,不是更好玩儿吗?” 第39章 戏弄 出了灵山寺,顾念安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褚煜之的肩膀,对他说: “没人看见了,放我下来。” 褚煜之神色有些犹豫,但还是听她话,将她稳稳地放下。 顾念安拢了拢身上的白色狐裘披风,独自向马车方向走去。 她心里很乱,烦躁的踢开了脚下的石子,以她现在的力量,根本无法与褚卫舟抗衡,甚至轻而易举的就被他给戏弄了。 褚煜之跟在背后,还以为她是在生自己的气,小心翼翼的问道: “念安,你是不是喜欢三殿下?” “啊?你在说什么胡话?”顾念安不可思议的转身,怔怔的望着褚煜之。 顾念安莹白精致的面孔,伴随了珠环步摇清脆的相撞声,倏地一下撞进了褚煜之的眼里。 褚煜之脸上泛起薄薄红晕,低声说: “我还以为你在生气我打扰了你们,你前些日子说要找个真心喜欢的人,共度一生,那人是三殿下吗?” 顾念安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他,然后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没发烧啊,我还以为你的脑子烧坏了。” 褚煜之激动的抓住了她的手,问:“你不喜欢他。” 顾念安任由他握住自己的手,淡然道:“我怎么可能喜欢他,他是……” “他是什么?” “没什么,哦,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褚煜之抿唇,点点头。 “你与那秦青有情?是两情相悦吗?如果是的话,你大可去寻陛下退婚,别没由来的折腾我。” 顾念安想起自己白白的遭受了无妄之灾,虽说是顾月瑶泄露了她的行踪,可夜不寐到底是秦青雇的。 今日能绑架她,来日要是真嫁给褚煜之了,还不得让人杀了她? 她这小命来之不易,可不能折在一个小小的秦青手里。 褚煜之坚定的看着她,说:“我与她没有丝毫关系,这件事情说来话长,之后我会慢慢讲给你听。 而且,那晚在你房间,我们都…坦诚相见了,我这辈子是一定会对你负责的。“ 顾念安赶紧捂住了他的嘴,虽然说的小声,万一被别人听了去,顾家的名声又要受牵连了。 顾念安靠近了他的耳边,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我不用你反复提醒我,你把我看光了的事情,还有,用不着你负责。” 闻言,褚卫舟垂下眼眸,失望的问:“你是责怪我没有帮你出气吗?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白受罪的,过几日你就知道了。” 顾念安没有深思他这话的意思,只是瞥了他一眼之后就上了马车,朝顾府的方向驶去。 马车里穗禾放下帘子,说:“姑娘,世子一直在车后面跟着呢。” “他喜欢跟着就跟着。”顾念安没睁眼,淡淡的说。 “姑娘,我看三殿下好似对您有意,之前送了您夜明珠,今日又邀您喝茶赏梅。 我看着,三殿下贴心得很,不过比较起来,我还是觉得世子好。“ 顾念安倏地睁开了眼睛,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不知道,就是感觉,我感觉三殿下那些心意都不真实,而且世子还不顾危险将您救了回来,就凭这一点,我站世子爷。” 穗禾抓住了顾念安的胳膊,紧张的说道:“虽然三殿下是皇子,但您千万不要为了那个身份,抛下了世子的深情厚谊呀!” 顾念安在她头上轻轻敲了一下,笑着说:“在你眼里,你家姑娘就是这种忘恩负义之人吗?” 穗禾坐直了身子,郑重地说:“当然不是!” 顾念安笑了笑,然后就听见驾车的小斯说:“姑娘,我们到了。” 穗禾先一步撩开了车帘,顾念安走出马车,就看见褚煜之候在马车旁,朝她伸出了手。 顾念安直接视而不见,忽略了他的手,然后自己跳下了马车。 “你快走。” 褚煜之站在原地,点头不语。 “你要在顾府门前当守门神吗?我们可雇不起你这尊大佛。” 褚煜之还以为那晚山崖相救,他们俩人之间向前进了半步,可没想到她还是在不断的在推开他。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改变了对我的态度,但我还是希望你知道,无论如何,只要你回头,我一直都会在原地。” 顾念安的心被狠狠的撞了一下,鼻子有些发酸,想说点什么,但话到嘴边,最后还是忍住了。 顾念安头也不回的往府里走去,她害怕自己多看他一眼就会心软,她心里有渴望,可也害怕自己会失望。 “念安妹妹,你回来了?” 刚走到拙园门口,就看见一直守在门口的顾月瑶朝着她们走了过来。 顾念安今日在灵山寺的霉头,估计又是她给下的,顾念那扶额,真不知道她是哪里来的勇气,三番四次的对她下手。 这是真当她不敢动她顾月瑶了?既然你们喜欢恶心我,我也不能让你们好过。 “与三殿下赏梅耽误了一些时间,怎么,你有事?” 顾月瑶抿唇,手指不停的绞着丝帕,忍着愠怒,说: “看来三殿下当真是待妹妹不错。” 顾念安心里起了劲儿,想故意戏弄她一番,笑着说: “是呢,三殿下情深意重,可世子带我也真诚细心,念安还真的是发愁,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顾念安眉头微蹙的把脸凑了上去,左右为难的说:“你说我该选谁呢?“ “三殿下,一表人才……” 顾念安没等她说完,就开口打断了她,冷笑道: “姐姐真幸运,都不需要纠结这些问题,毕竟过几日宫宴上,阿娘就会亲自去皇后娘娘,让她为你赐婚。” 她伸出纤细的指尖点了点眉尾,嘴角噙了不屑和嘲弄:“据说是阿娘看上了太医院的张太医……” 顾念安故意拖长了声音,那张太医年过六旬,腿脚还不行,算什么良配。 顾月瑶直接破防,怒气冲冲的就要去扯她头发: “小贱人,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怂恿姜蓉,让我嫁给那个死老头子!” 发起疯的顾月瑶力气很大,把穗禾都推到了一边,顾念安本来就气不打一处来,穗禾还被她推到了。 气急的她上去就准备给顾月瑶一脚,结果被一旁的丫鬟抢了先。 顾念安没理那身手不凡的丫鬟,而是径直的走到了顾月瑶的身边,蹲下身子,玩味地笑着说: “顾月瑶,我话都没说完,你激动什么?” “我是说,阿娘准备将你许给张太医的儿子,虽然目前他在太医院岌岌无名,但日后一定有大作为。 你嫁给他,今后俩人琴瑟和鸣,相互探讨医术,不正好吗?“ 说完,顾念安便没在搭理她,留她一个人呆滞在原地。 第40章 春满园 踏进暖阁,顾念安脱下了身上的狐裘披风,走到软榻坐了下来。 穗禾将汤婆子递到她手里,问道:“夫人真的要把大姑娘许给张太医的儿子?” 顾念安把汤婆子放在手里转了转,似笑非笑的说:“假的。” “啊?姑娘您为何要骗她?” “心情不好,逗她玩儿。” 顾念安的手指不安分的在茶盏中搅了搅,又用沾了茶水的手指在矮几上写了一个字。 穗禾好气的凑了上去,指着矮几上的那个字问:“姑娘写这套字是何意?” 顾念安收起了笑容,朝着穗禾背后忙碌的绿衣丫鬟,微微扬起下巴,冷冷道: “你是谁?来顾府想干什么?” 穗禾一惊,赶紧回头,怔怔地望着那正在收拾衣服的丫鬟,恍然大悟道: “姑娘,前儿时候,您不是把翠芝打发出去了吗? 夫人瞧着您这院子里人少,就从外头买了几个丫鬟,刚调教好。” 穗禾顿了一下,说:”她好像叫绿亦?对?” 那个相貌平平,被唤做绿亦的丫鬟战战兢兢的点了点头。 穗禾说:“你收拾完了就下去,姑娘不喜欢屋子里呆太多人。” “是。”绿亦刚要走,顾念安叫住了她。 “花一个三等丫鬟的银两,雇个武功高强的女侠,这买卖,怎么算下来都是你亏了?” 穗禾不明就里,瞧了瞧顾念安,又回头看了看绿亦。 绿亦突然朝着顾念安跪了下来,坦诚道: “奴婢是奉世子爷的命令,来护卫姑娘的安全。” 顾念安突然想起褚煜之今日说的话:过几日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难道说的就是这个事情? 顾念安双脚一晃,踢掉了鞋子,将双腿盘坐在软榻上,伸手在食盒里抓了一把瓜子,舒服的斜倚着矮几嗑了起来。 “既然要跟着我,那就把真名报上来,咱们坦诚些。” “奴婢,战辛。” 顾念安抬了一下眼皮,道: “好,下去休息,从今日起,你便不用做那些丫鬟的粗活儿,就安心呆在我身边,护我周全即可。” 战辛拱手道:“是!奴婢告退!” “等会儿,如今既然我是你的主子了,你就要按照我的规矩来。” 战辛颔首,恭敬的等着她说话。 “从今日起,你就不要再称自己为奴婢了,你有你自己的名字,我们之间也不是主子奴才的关系。 以后,我就是你的雇主,你拿钱办事,不需要卑躬屈膝。” 战辛猛地抬起头,眼底皆是不可思议,但依旧没有多说一句: “是,战辛知道了。” 顾念安招招手,说:“夜深了,去休息。” 待房门关上,穗禾冲到顾念安脚下,担忧地问:“姑娘真的相信她?” 顾念安吐掉了嘴里的瓜子皮,毫不在意的道: “有什么不相信的,是不是褚煜之派来的,一打听不就知道了,她没必要骗我。” 穗禾舒了一口气,笑着说道:“既然是世子爷指派来的,那必定有大本事,以后贴身相护,穗禾就放心了。” 顾念安揉了揉她的头发,微笑不语。 她现在确实需要人,能为她做事的人,能护她周全的人。 几日后,拙园里。 晨起,顾念安还在梳洗,何诗君就咋咋呼呼的走了进来。 “念安,你梳洗完了吗?” 顾念安接过丫鬟手里的手帕,擦了擦手上的水,笑道:“你怎么来得如此早?” 何诗君大大咧咧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然后用袖子擦了擦嘴,说: “也就只有你日上三竿了还不起床,习武之人,寅时便起床练拳,丝毫松懈不得。” 顾念安笑盈盈的戳了一下她的腰肢,“果然是习武之人,这腰都比寻常人壮实。” 何诗君笑着拍了拍腰腹,爽朗的说:“那是自然。” 说完就意识到了不对劲,顾念安这是在取笑她。 何诗君不由分说地就上去挠顾念安的痒痒,直到她开口求饶,何诗君才勉强饶了她。 顾念安理了理被揉乱的衣裳,问道:“你吃饭了吗?” 何诗君笑道:“没呢,不就是等着你这一口吗。” “这样好了,我听说京都有家新开的食铺,穗禾,叫什么来着?” “姑娘,叫春满园。” “对,春满园,听说里头大江南北的菜品,一应俱全,今日我便请你去,如何?” 何诗君拍手大笑:“自然是好的,那咱们现在就走!” 一直守在旁边的穗禾终于忍不住了,说道:“小将军,我家姑娘衣服还未更换呢。” 何诗君一瞧,说:“这样挺好的,你家姑娘生的娇俏,穿什么都好看。” 穗禾一听这话就高兴,仿佛何诗君夸的不是顾念安,而是她。 尽管何诗君话说得很好听,但穗禾还是强硬的将顾念安带到了内间,替她换了一套粉霞锦绶藕丝缎裙。 她白皙的肤色在粉色衣衫的映衬之下,显得更加娇嫩俏丽,仿若初春含苞待放的桃花,生生的将何诗君看呆了。 何诗君眼珠子上下转动,围着她走了几圈,大赞道: “穗禾眼光果然了得,念安这样貌,简直堪称是人间绝色啊!” 穗禾叉着腰,骄傲的说:“那是,我家姑娘生得好看,自然穿什么都好看!” 顾念安赶紧叫停了她俩的吹捧,忙说:“再不出门,春满园的位置都订没了,我们去吃西北风吗?” “对对,走!” 几人说笑着就朝春满园方向去。 这春满园从外头看着就是个普通食肆,可走进去了,才知道别有洞天。 穿过两条走廊,便是翠竹夹道,溪水潺潺。 中间那条通往雅间的路,是由一块块大小各异的石盘铺成的,错落有致,别有一番雅韵。 穿过翠竹林,迎面而来的就是六间连排的竹屋,围着一汪清水池,形成了一个半弧。 那汪清水池中间有座假山,池中鲤鱼戏水,鲜活灵动。 一直在前头引路的店小二笑着给他们介绍道: “我们店里有一道南方名菜叫西湖醋鱼,这鱼便是需要由客人自己在这池子里挑选,图个新鲜有趣儿。” 何诗君好奇的问:“那是否无论鱼的大小,都是一道菜的价格?” 店小二笑着点点头,将一旁的网篓递了过去。 顾念安接过了店小二递过来的网篓,笑道:“哦?既然这样,那我给诗君姐姐你挑个大的。” 正说着话,几个锦衣华服的女子迎面走来。 为首的那个满头珠翠的黄衣女子,朝顾念安他们投来了一个不屑的眼神。 嗤笑着对旁边人说道:“果然是乡下来,没见过好东西,挑个鱼都这般斤斤计较。” 何诗君一听就急了,冲上去就要跟她们理论,顾念安赶紧丢下网篓,拦住了她。 第41章 心狠手辣 顾念安睨了一眼面前的黄衣女子,魏国公府的嫡出大姑娘杨丹缨,顾月瑶所谓的闺中密友。 不过,换种说法更加贴切:豆腐渣好友。 顾念安挡在了何诗君面前,她觉得诗君是战场上的将军,不必要为了这种吵嘴为她出头,而且这点小事,她完全能应付。 顾念安假意问道:“这位姑娘是?” 一直跟在杨丹缨身旁的紫衣女子抢先开了口:“这位是魏国公府的杨大姑娘。” 顾念安故作惊讶,捂嘴道:“啊?原来杨大姑娘呀,失敬失敬。” 见她态度恭敬,杨丹缨傲娇的扬了扬眉,微抬下巴,说道: “你是月瑶才回来的妹妹?她最近几日怎么不出来与我们相聚了?病好些了吗?” 顾念安颔首道:“月瑶姐姐前几日掉进冰池子里,受了寒,一直在家养着呢,不过如今好得差不多了。” 提到这件事情,杨丹缨就如鲠在喉,那日之后,大家都传顾家大姑娘为求三殿下回眸,竟然不惜落水吸引人眼球。 这简直令人耻笑! 顾月瑶明明知道她心悦三殿下,竟然敢做出那种下贱的事情,杨丹缨原本还想叫她出来,教训一顿。 结果她竟然一直称病不出,搅得她有脾气没处发。 “大姑娘对月瑶姐姐的挂念之情,念安回府之后一定带到。” 闻言,杨丹缨又仔细打量了面前的顾念安,好似并没有顾月瑶说的那般粗鲁不堪,扬了扬手,道: “你也不必为了一条鱼锱铢必较,降了自己的身份。 小二,今日这位顾二姑娘的账,就挂在我名下。” 顾月瑶又惊又喜,含笑道:“念安多谢大姑娘。” “行了,我们走。”说完,杨丹缨就领着那群莺莺燕燕往厢房里去。 然后就听见店小二对着中间那厢房喊道:“玉面芙蓉五位。” “那我们就在隔壁间。” “美人海棠两位。” 顾念安拍了一下店小二的肩膀,说:“这位小哥眼神不太好吗?我们有四个人。” 店小二略显尴尬的瞧了瞧顾念安身后的穗禾与战辛,他还从未见过主子和奴婢同桌,所以一开始就只认为客有两位。 于是重新说道:“美人海棠四位。” “你刚才为何要拦着我,还对她那么客气?” 一入厢房,何诗君就气鼓鼓的甩开了顾念安的手,自顾自的倒了一杯热茶。 顾念安挨着她坐下,戳了戳她的肩膀,笑道: “你跟他们计较什么?那杨丹缨不都说了请我们吃饭了?不花钱还能饱餐一顿,有什么不好的。” 何诗君瘪瘪嘴,说:“你家难道还缺这点小钱? 你若是高兴,让你外祖父把这春满楼买下来又如何?” “别人主动给我钱花,我为何拒绝? 难道我外祖父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顾念安接过穗禾递过来的热茶,抿了一口,笑得格外灿烂。 但那笑容让穗禾瘆得慌,果然不出所料,顾念安接下来的话,直接让另外三个瞠目结舌。 只见顾念安朝那店小二招了招手,不怀好意的说: “小二,你过来,你们店里最贵的酒和最贵的饭菜一桌多少银子?” 这春满园有个规矩,就是每个厢房都有单独的侍从,若厢房里的客人点了最贵的菜和最贵的酒,那伺候那间厢房的侍从就会得到奖赏。 候在一旁的侍从一听到最贵两个字,瞬间来了精神,满脸堆笑的说: “姑娘若按照店里最贵的酒菜布一桌,大概二十两。” 顾念安点点头,道:“那给我按照十桌,哦,不,五十桌的规格来预备。 二十桌送顾侯府,二十桌送何大将军府,最后十桌送姜国公府!” 何诗君成功被她的挥金如土逗乐了,甚至已经想到杨丹缨那张被气得青紫的脸,捂着肚子大笑起来,丝毫没有女子的矜持模样。 “这才对!就是要给她点厉害瞧瞧,不然还以为这天下是她魏国公家的。” 顾念安也跟着笑了起来,上辈子褚卫舟为了拉拢朝臣,第二位娶的就是这位魏国公的女儿杨丹缨做侧妃。 杨丹缨性子骄纵跋扈,一进门就三番四次的找顾念安的麻烦,每每让她招架不得。 现在想来,她那猪脑子怎么可能想得出那些计谋,估计都是顾月瑶的手笔罢了。 …… “你们听说秦青的事情了吗?” 店小二开门传菜的时候,隔壁玉面芙蓉的谈话声也传了进来。 听见秦青这个名字,顾念安立即警觉起来,朝着穗禾使了一个眼神,穗禾立即领悟到,然后朝外走去。 “你们听说了吗?秦青今早几乎浑身赤裸的被人丢在了永安街。“杨丹缨左边的绿衣服用帕子捂着嘴说。 右边的紫色衣服被吓的花容失色,攥紧了手中得丝帕,胆颤心惊的说: “太吓人了,查出来是谁干的了吗?” “听说是闹采花贼!” “看来以后出门得多带几个护卫。” “那秦青还有脸活下去吗?” …… 穗禾没有继续听下去,而是抓住了重点后就赶紧回美人海棠。 “姑娘,真是老天有眼,秦青,就是雇夜不寐抓您的那秦家姑娘,遭采花贼强暴了,然后像破布一样的被丢在了永安街。” 穗禾像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十分激动。 顾念安一脸疑问的望向何诗君,问道:“你做的?” “怎么可能!虽然我讨厌她雇了夜不寐抓了你,但你到底平安无事,就算是我想出手,也会光明正大的上门,做不来这种心狠的事情。” 何诗君赶忙摆摆手,想要划清界限,然后接着说: “况且,你被抓这件事情,事关你的清白,我们都在拼命的在往下埋,怎么可能主动的去报复?” 顾念安目光微沉,何诗君不会做,胡鸣诀就更加不可能。 褚思安?不可能。 难道是褚煜之? 所以他说的过几日就知道的事情,并不是安排战辛在她身边这件事?而是报复秦青? “战辛,劳烦你跑一趟,把你的前主子叫来,我有事情问他。” “是。”战辛拱手道。 “你觉得是世子?他看起来儒雅清朗,还以为是个怜香惜玉,没想到也是个不留情的人。” 顾念安又想起了那晚他训斥婢女的样子,倒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你笑什么?你未来的夫君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你不应该害怕恐惧吗?你就不怕他那天把对付秦青的法子用在你身上?” 顾念安倚靠在圆桌上,双手托腮,盯着自己面前的水晶肘子,天真的问道: “为何要怕?” 第42章 给我一年时间 何诗君夹了一块西湖醋鱼放进嘴里,咂摸了半晌,说道: “我祖母同我说过,今后寻夫君,最看重的就是德与行。 善良又品德好的人,面对生活中的磕磕绊绊,他都能包容,夫妇之间也难起龃龉; 反而是那性子暴虐,喜怒无常的人,最难相处。 你若是嫁过去,便如架在了火上,随时担心自己身上的木棍被火烧断,然后葬身火海。” 提到火海,顾念安身子不受控的抖了一下,她手中的碗筷皆掉在了地上,瞬间四分五裂。 而她惊慌失措的一幕正好落在了褚煜之眼里。 “姑娘,世子爷到了。” 顾念安抬首,撞上了褚煜之纷乱又担忧的目光。 “我同世子出去透透气,你们先吃。” 说完,顾念安就拽起褚煜之的手跨出房门,直到四周无人之后,才停下了脚步。 还没等顾念安说话,褚煜之先开了口: “我不是何诗君说的那种人,也不会让你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顾念安怔怔地盯着他的眼睛,问:“那秦青的事情,确实是你做的?” “是我,所以你害怕我吗?” 褚煜之也没有移开自己的目光,紧张的望着她,期待她的回答。 “为什么要怕,你帮我报仇,我不应该高兴才是?” 褚煜之像是得到了夸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她对你做的事情,我让她也感受了一遍,想必现在她正在生不如死。” 顾念安吃惊的望着他,问道:“你以为我被夜不寐的人强暴了?” 褚煜之很为难的皱紧眉头没说话,但那副模样,不必开口就已经知晓了答案。 顾念安不可思议的望着他,然后一步一步的朝他逼近,直至将他逼靠在假山上。 她微微仰头,双眸里闪着晶莹,娇俏在嘴角荡开,柔声道: “所以,你不介意我身子残破,是个不干净的人?“ 许是外头风大,顾念安的双颊被冻得微微泛红,令她看起来像是沾了露珠的蜜桃,泛着让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的光泽。 俩人的距离很近,近得几乎能瞧见彼此脸上的细小绒毛,也能听见褚煜之胸腔击鼓般的轰响。 褚煜之反客为主,站直了身体,双手紧紧的扣住顾念安的双臂,一字一句郑重地说: “不介意,你在我眼里、心里,永远都是世间最纯净最好的女子。” 顾念安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表白,惊得呆滞在了原地,直到身后传来响动,才后退了几步。 “你不怕查到你身上来?“顾念安垂目问道,她试图掩盖住自己微微发烫的脸颊。 褚煜之这张脸真是勾得人心慌发烫。 “不怕,而且他们也查不到我的头上。” “哦?”顾念安好奇的望着他。 “因为京都最近确实有采花贼,不过是因为那贼子抢夺的都是平民百姓,而且还专挑有夫之妇下手。 很多女子碍于颜面,便不敢去报官,只敢把委屈咽到肚子里去。” “那你这样做,还为京都女子出了一份力呢。秦青这件事情,如今闹得人尽皆知,她又是秦家最宠爱的女儿,她父亲秦盟是一定会给她出头的。” 顾念安展颜一笑,继续说道:“如此,京兆府衙门可不敢在当着真眼瞎了。” 褚煜之同顾念安并肩走到了水池前面,褚煜之望着清澈见底的水池,为难的说道: “只是有一件事情,我不想瞒你。” “嗯?什么事?”顾念安仰起饱满圆润,憨态可掬的脸,问道。 “我并没有让人真正的侵犯她。” 顾念安叹了一口气,说道:“你狠不下心?纵使你以为我被人强暴了。” 褚煜之抿唇,没有言语,说到底,他确实没有办法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动手。 顾念安站在水池前,凝望池子里五彩斑斓的鹅卵石,眼底浮起了暖意,笑道: “我很开心。” “啊?”褚与之情绪复杂的望着她,他甚至怕自己刚才听错了,又重复了一遍: “你说,你很开心?” 顾念安将手负在身后,沿着池子走了半圈,然后弓下腰,从地上捡了一颗红色的鹅卵石。 她将那鹅卵石放在手里端详了一会,开口道: “首先,我高兴你有自己的底线,诗君说的德和行,在你身上,还是有好的体现。 不至于真是个心狠手辣的人,若日后真的嫁与你,至少不会真的把我放在火上烤。” 褚煜之一听嫁与他,眼底立即涌上了愉悦之色,嘴角也不断的上扬。 “其次,你确实帮我出了一口恶气,还让我苦陷多日的困局,有了一条新的出路,我很感激你。” 说完,顾念安抬眸看向他,微微一笑,然后高举那颗红色的鹅卵石,重重地砸向假山底部。 “扑通”一声,惊起池底一阵慌乱。 霎时间,假山下藏匿的鱼群倾巢出动,一个接着一个的探出了他们的鱼头。 她似乎是在跟褚煜之说话,似乎又是在自言自语: “这池子里的水,太清澈了,不搅浑了,那些鱼儿又怎么会主动露头呢?” 顾念安笑盈盈的望着褚煜之,问道:“你说对?” 褚煜之怔怔的看着她,眼神晦暗不明。 很多年前,也是在水池边,那时,顾念安的眼神清澈灵动,仿若不参一丝尘世的杂垢,干净得让他想永久的留住。 可如今,她的双眸依旧灵动,却再也不见往昔的清澈。 就像是一座幽深不见底的古潭,神秘莫测,又有着令人着迷,让人心甘情愿往下掉的魔力。 褚煜之不知不觉的就掉了下去,然后高悬在古潭中间,飘忽不定。 他主动伸出手去,握住了顾念安冻红的双手:“我知道你现在并不心悦于我,但给我一年时间,若一年之后,你还是无法对我动心” 褚煜之顿了一下,然后吸了一口气,又艰难的开口: “我便自行去陛下哪里请求退婚,你看如何。” 褚煜之的眼神坚定,宛若磐石,一下接着一下的往顾念安的心口上撞。 顾念安被他看得都快喘不过气了,赶紧将自己的手从他手掌里抽离了出来,然后捂着胸口背过身去。 稳住心神之后,顾念安转过身来,不急不缓的说:“好,就冲你给我出气,我给你一年的时间。” 褚煜之高兴得就像个得了蜜糖的孩子,大拇指不停的与其他四个手指来回摩擦。 第43章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夜幕四合,原本沉寂的东安巷,渐渐亮起了烛火,冰冷的房屋有了烟火,就热闹了起来。 东安巷往西,有座僻静的宅子,那是屠夫张强的家,卖了一天的肉,他终于也可以吃上一顿热腾腾的肉疙瘩汤。 可灯影之下,屋子却没有屠夫张的影子,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两个修长的黑影。 左边那个黑影眉头紧锁,沉声道:“煜之,你这次太冲动了,为了一个女子,值得吗?” “我说过,我认准的人,便不会让别人轻易欺负了去!”褚煜之脸上没有丝毫动容的情绪,但说话的语气十分坚定。 “秦盟是三皇兄的人,若是这件事情他求到了三皇兄那里,照他的性子,是绝对不会放过一点蛛丝马迹的,迟早会查到我们的头上。” 褚煜之负手走到了锅炉前,面容冷峻的看着灶炉里面烧的噼里啪啦的柴火,然后又顺手添了一根木柴进去。 “他要凶手,我自然也是给得出的,只是不知道他要不要得起而已。” 褚思安紧皱的眉头突然舒展开来,含笑道:“你是想要引蛇出洞?就因为这条毒蛇看中了你的地盘?” 褚思安笑着捶了褚煜之肩膀一拳,又继续说:“三皇兄不过是约她赏了花,喝了茶,你何必如此紧张?” “思安,你知道三殿下想要什么。”褚煜之眉头紧锁,双眸散着狠戾。 褚思安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正色道:“自然知道,但我真看不起他的手段,利用女子来获得朝臣的支持。” 褚煜之从沸腾的锅里舀了一碗肉疙瘩汤,然后端给褚思安,道: “虽然我也看不起,但不得不说,姻亲是最稳定,也最牢靠的纽带关系,比空口许诺的钱财和权力那些来得更有保障。 至少日后大业成就,会有天下无数人帮他们盯着你,若是忘恩负义,必然会寒了其他大臣的心。” 褚煜之顿了一下,接着说:“让他们不敢再替你赴汤蹈火,毕竟,皇位只有一个,但皇帝可以有多个选择。” 褚思安沉吟了一下,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我懂。” 褚煜之抬起头,烛火映照,剑眉之下的一对眸子一改往日的温柔和气,凌厉又深沉地盯着褚思安: “你我既然选择了这条路,有些你不愿意的事情,也不得不做。 毕竟三殿下一直养在皇后膝下,又年长于你,才情相貌俱佳。 虽无帝王之才,但若得了朝中重臣的扶持,光有帝王之貌也足够了,而太后” “太后只是太后,我知道。”褚思安苦笑道。 褚卫舟与他都是没有母妃,寄人篱下的皇子,但相较之下,褚卫舟的优势更佳,至少他有皇后扶持。 虽然不管今后这个皇帝谁来当,皇后会变成太后这件事情,绝不会变。 但皇后也有自己的私心,他需要一个听话孝顺的皇帝,而这一点,褚思安做不到。 皇后也不相信褚思安会孝顺她,毕竟当初褚思安的母妃是被她给逼死的。 “你说的我都知道,你还未说到的,我也知道,我如今在宫里如履薄冰,小心惯了。 你喜欢的姑娘被欺负,我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害怕坏事,简直可笑。” 褚思安脸上明明带着笑,可触及眼底,全是悲凉。 褚煜之厉声道:“并不可笑!我若是你,我也会这样想。 但是我希望你相信我,不管我做任何事情,都会留有余地,绝对不会将你置于险境之中!” 闻言,褚思安脸上的悲凉一扫而尽,他紧紧的抓住褚煜之的肩膀,笑而不语。 懂你的人,很多话,不说,他也明白。 拙园里,姜蓉正在一件又一件的给顾念安挑选衣物。 “这紫绡翠纹裙,你穿着显得稳重,但是稳重得有些老气,算了,穗禾,重新再去取那条月白罗纱如意裙来。” 姜蓉瞧着顾念安身上的衣服摇了摇头,然后又吩咐穗禾重新拿衣服,顾念安赶紧出手阻拦。 她今日已经尝试了不下二十件衣服了,每一件姜蓉都能挑出不好的来。 不是太素,就是太老,要不然就是太繁重,总之没有一件合眼。 “娘,您刚才说的那件月白罗纱如意裙,之前已经试过了,你还说太素了不是?” 姜蓉用指尖轻点了一下太阳穴,笑道:“人老了,记性都不好了。” 然后她的目光又环顾了一屋子散乱的衣服,懊恼道:“你的衣服太少了,都挑不出一件出色的,明日宫宴如何是好?” 这是顾念安回京都之后,第一次进宫,要面对的是一众高门贵女。 穿得华贵了,太引人注目,太素净了又不出挑,左选右选竟然找不出一条合眼的裙子。 顾念安双手环抱住姜蓉的胳膊,左右摇了摇,撒娇道:“阿娘才没有老,阿娘绝代风华,年轻依旧!” “只是念安今日确实累了,胳膊都酸了,抬都抬不起来,娘,你看看。” 说罢,顾念安故意将双臂举到她面前,然后可怜兮兮的望着她,姜蓉满脸心疼的捏了捏她胳膊,心疼的说: “好好好,依你,只是这衣服还没选出来,明日进宫”姜蓉望着面前的衣服,叹了一口气。 突然,她眼睛一亮,兴奋的说:“马上就是上元节,花容坊一定出了许多新的花样,安儿,不如,我们去瞧瞧?” 顾念安很想拒绝,可对上姜蓉那期待的目光,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就偃旗息鼓了。 顾念安恹恹道:“好,那我们再去花容坊瞧瞧,但是我们只瞧衣服,不试!” 这是她最后的执拗了,试衣服实在是太累了。 姜蓉满意的点点头,“好!” 花容坊是京都最大的服饰珠宝店,一共两层楼,第一层排列了各类稀世珍宝,二楼是成衣,用料做工都是京都顶好的,是世家贵族经常光顾的地方。 “夫人,姑娘,花容坊到了。” 在如意和穗禾的搀扶下,姜蓉与顾念安依次下了马车。 顾侯府是大客,花容坊的卢掌柜见他们走来,便立马恭敬的朝着她们行礼作揖,然后吩咐伙计给她们准备茶点。 如意赶忙说:“不必客气了,卢掌柜,我家夫人今日想尽快的选套衣裳。” 卢掌柜笑着点点头,然后连忙带着姜蓉去到了二楼挑选新样式,留顾念安在一楼挑选珠钗。 顾念安站在耀眼夺目的珠翠之间,环顾四周,结果一个都没有瞧中。 正想问店里的伙计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新样式,就听见门口传过来一个熟悉的,娇滴滴的声音。 第44章 小野种 顾念安回头,门口站着的人正是杨丹缨和她的母亲魏国公夫人。 顾念安眼眸一闪,笑盈盈朝着穗禾的耳语了几句说。 而后,穗禾就悄悄地从花容坊后门溜了出去。 杨丹缨相貌并不出众,但是一双桃花眼却为她平平无奇的脸蛋平添了不少颜色。 那双眼睛含泪时楚楚可怜,带笑时,眼尾上翘,像两道弯弯的月牙儿,十分勾人。 此刻,这双勾人的桃花眼带了愠怒,并不算好看。 “你们卢掌柜为何不来亲自接待?是瞧不上我们魏国公府吗?” 杨丹缨语气柔柔的,但说出来的话却咄咄逼人,吓得那伙计满脸冒着冷汗。 他不过是个拿着月钱讨生活的小伙计,顾侯府和魏国公府这两座大佛,他谁都招惹不起,只能忍着对方的责骂,小心的赔着笑。 顾念安摇曳着腰肢走了过去,朝着魏国公夫人行了个礼,然后客套道: “原来是丹缨姐姐,你也来选头面吗?我刚才倒是看上了几个不错的珠钗,你要不要来瞧瞧呢?” 杨丹缨一见顾念安就气不打一处来,市井小人,上次在春满园,竟然花了她一千两银子。 肉疼不说,回去之后还被父亲责骂,说她花钱大手大脚,把她的月例银子都给减半了。 重要的是,她还有气不能出,毕竟是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主动答应请她吃饭的。 简直就是有苦说不出! 杨丹缨恶狠狠的睨了她一眼,然后一句话不说,气鼓鼓的走进了招待贵客的厢房。 那伙计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朝着顾念安躬身拱手道谢。 他也是个有眼力见的,怎么不知道,顾家姑娘是在替她解围。 走在后头的魏国公夫人脸上挂着合宜的笑,既不亲近,也不疏远,说道: “我家丹缨性子急,你别见怪,你是顾家的小女儿,念安?” 顾念安接受着魏国公夫人的上下打量,颔首道: “回国公夫人,是念安,丹缨姐姐性子直爽,念安羡慕不已。” 顾念安的行为举止得当,挑不出一点不好,魏国公夫人心里暗叹。 一个在外流浪十年的女子,竟然这般知礼,想必下了不少苦功。 自己的丹缨却骄纵不懂事,她暗想,若是为着日后,也应该要好好教导丹缨了。 杨丹缨见自己的娘亲与顾念安言笑晏晏,生气的大声说:“娘,你怎么还不过来。” “我便先进去了,你继续选。”说罢,魏国公夫人转身离开。 没过多久,花容坊又迎来了一位客人,此人正是顾月瑶。 顾念安立马换上了一副欣喜的面孔,冲着门口大喊:“月瑶姐姐,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好久!” 此话一出,正在挑选珠钗花样的杨丹缨缓缓地将头抬了起来。 顾月瑶瞧着十分热情的顾念安,心里一咯噔,不安的情绪立即从心底蔓延开来。 自从听说姜蓉要将她许给张太医的儿子,顾月瑶就想方设法的要见姜蓉一面,但都被如意挡了回去。 今日姜蓉身边的小丫鬟来听雨轩传话,说姜蓉让她去花容坊挑选明日要穿的衣裳,她兴奋至极。 没多想就换了身衣裳赶了过来,她知道姜蓉心软,说不定自己多求求她,嫁给张太医儿子这件事情就能被搁置下来。 结果,看到顾念安那一刻,她才明白过来,把她叫来的人不是姜蓉,而是顾念安。 “月瑶姐姐,你在想什么呢?快来挑选几套珠钗,明日进宫,三殿下瞧见了一定心头高兴。” 顾月瑶怔怔地看着顾念安,她为什么又要再自己面前提褚卫舟? 正是想不通之际,就听见身后传来了杨丹缨的声音。 “顾月瑶。” 顾月瑶缓缓转过身去,看见杨丹缨那一刻,她顿觉浑身冰凉。 “丹缨姐姐” 或许是顾及着魏国公夫人还在场,杨丹缨没有立即发作,而是说: “刚才伙计给我拿了一套云雁细锦衣,我穿着太素了,我想这你穿着正好。 正想叫人去寻你,结果你自己倒是来了,既然如此,不如我们进去试试?” 顾月瑶知道杨丹缨来着不善,但是她现在的处境就是,前有狼后有虎,如果要选,她宁愿选择面前的这匹蠢狼。 她牵强的笑着道:“好的,多谢丹缨姐姐记挂。” 然后就随着杨丹缨往后院走,顾念安也悄悄地朝着二楼走了上去。 “啪!” 杨丹缨狠狠地甩了顾月瑶一个巴掌,顾月瑶那白皙娇嫩的脸上,瞬间浮起了一个红色的掌印。 “你当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小小的养女,见你可怜,让你叫一声姐姐,你还真把自己当顾侯府娇滴滴的小姐了?” “你也不拿镜子照照你自己,就你这样,配与我们站在一起吗?” 杨丹缨伸手推了顾月瑶一把,她没站稳,直接倒在了地上。 “我奉劝你,别打三殿下的主意,也别盼着靠装可怜,让三殿下能怜惜的瞧你一眼。 三殿下是人中龙凤,你不过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小野种,哪里来的脸皮,呸!” 杨丹缨气得已经忘记了自己国公府小姐的身份,丝毫没有世家贵女的体面,朝着顾月瑶踢了一脚,气哄哄的转身就离开了。 她没有看见顾月瑶袖子里紧握的拳头,也没有注意到她眼底深深的憎恨。 “这次,你怕是不得不抓紧那根最后的稻草了。” 顾念安斜倚在二楼的栏杆上,指尖轻轻的在栏杆上来回滑动。 “我怎么每次碰到你,都能看见你在使坏?” 褚思安从里屋里走了出来,坐在了顾念安对面。 顾念安眉头微皱,连忙作揖行礼,褚思安抬住了她行礼的手,示意她坐下。 顾念安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的坐了下来。 褚思安低头垂目,玩弄着腰间那羊脂玉打造的梅花形玉佩,缓缓开口道: “若是煜之知道你其实是一个心思歹毒,谋害长姐的女人,他还会想要娶你吗?” 顾念安毫不在意地说:“若四殿下心善,完全可以去劝诫世子,不要娶我为妻,毕竟我是个蛇蝎心肠地女人。” 顾念安顿了一下,褚思安也抬起了头,俩人眼神相撞,可顾念安丝毫没有移开的意思,笑道: “万一以后我嫁进淮安王府,搅得个鸡犬不宁,那时候世子再后悔娶了我,就晚了。” 褚思安皱眉,眼底情绪晦暗不明,问道:“你难道不想嫁给他?” 顾念安苦笑,但说出的话却是答非所问: “四殿下相信南街上算卦的吗?” 第45章 算命老瞎子 褚思安若有所思的看向她,没有开口作答。 顾念安没有在意,继续说道:“我曾经路过南街昭华巷,偶然见到一个算命的老瞎子,正在为一书生解签。” “他问那算命的自己将来运势如何,那老瞎子按着签文大致给他解说了一番,可那书生依旧不依不饶,想要知道更多。” 褚思安来了兴趣,嘴角噙了一丝微笑,问道:“那老瞎子如何说?难道说天机不可泄露?哈哈。” 顾念安眉尾微微上扬,摇了摇头说:“不,不是,老瞎子告诉他,提前预知了将来的事情不一定有好处。 你会日日担惊受怕,害怕自己生出不必要的遐想,走错一步,就不能如愿以偿。” 褚思安抬眸望着她,此刻。顾念安遥望着远处,目光全是化不开的苍凉和怆然。 像是历经了战场厮杀之后的将军,站在山巅之上,遥望脚底横尸遍野所生出的情感。 “你说那书生不会是你?”褚思安嘴角微扬,问道。 顾念安灿然一笑,刚才的悲凉一扫而尽,仿佛并没有在她的脸上存在过,那眼眸星光闪耀: “四殿下可真不经骗,念安不过是讲个故事,殿下倒是听进了心里。 这若是哪日念安再编个其他故事,四殿下恐怕也是深信不疑。” 没等他发作,顾念安赶紧屈膝作揖,笑道: “念安就不同四殿下说笑了,母亲还在前厅里等我挑选明日进宫的衣服,告辞。” 顾念安一转身,眼中的笑意瞬间消散,她已经预见过自己的一种未来了,再也不能行差踏错半步! 褚思安望着她消失在门房的背影,垂目一笑:“真是个心肠歹毒的小骗子。” “阿娘,我看就要那套月白纱底绿蕚梅绣样的曳地裙。” 顾念安上前几步,挽住了姜蓉的手,亲昵的说。 姜蓉听见她的声音,舒展了眉头,柔声说: “我正在这两件衣服中难以抉择呢,这套月白纱底绿蕚梅绣样的曳地裙,虽然素雅,但是烛火之下,却能发出萤火似的微光,十分新奇。 那套青色的烟笼海棠百水裙,为娘瞧着清新,你穿上定然会让人眼前一亮,真让我左右为难。” 顾念安接过那套裙装,递给了卢掌柜,含笑道:“既然如此,那劳烦卢掌柜将这两件都包起来送到顾侯府。” 然后又转过头对姜蓉问道:“明日也会带顾月瑶进宫,对吗? 如果是的话,就不如把另一件青色的烟笼海棠百水裙给她,总不能明日进宫之后,让人家觉得阿娘您厚此薄彼。 有了亲闺女,就薄待一直服侍跟前的养女。” 姜蓉心疼的瞧着自己的女儿,顾月瑶都那般害她,她还是宽宏待人,真是难得。 “好,就按你说的办。” “阿娘,那我们回去,今日我着实也逛累了。” 姜蓉温柔的笑着冲她点头,一行人又登上了马车,回到了顾侯府。 “殿下,顾二姑娘已经走远了,我们也回去。”齐川望着褚思安的背影,皱了皱眉。 褚思安站在二楼厢房的木窗前,静静的看着顾家马车远去的背影,轻轻挑了一下眉尾。 “真是一家子假惺惺!以为赏我件衣服就想让我感恩戴德吗!简直可笑。” 顾月瑶将丫鬟送来的裙装丢在了地上,依然觉得不解气,然后又将桌面上的瓷瓶、茶盏全部扔到了地上。 撒完气之后,她又坐回黄铜镜前,轻轻的捂住了自己被扇红的脸,眼神里充斥着怨恨。 顾月瑶目光一斜,看着墙角瑟瑟发抖的丫鬟,不满的喝道: “你在那里杵着做什么?还不赶快把地上的裙子捡起来!你明日要我光着身子去宫里吗!” 顾月瑶拿起桌上的羊角梳,朝着那角落的小丫鬟扔去,正好打中那丫鬟的额头,霎时间渗出丝丝鲜血。 小丫鬟不敢大哭,只能忍着委屈,抽抽噎噎的蹲下去把衣服捡起来放好。 顾月瑶怒目圆睁望着那件青色的烟笼海棠百水裙,手指甲掐进了肉里。 明日,明日之后,我便要成为你们见了面就得下跪的人上人! 次日,金鸡刚刚报晓,姜蓉就带着如意和一群丫鬟涌进了拙园,想将顾念安从床上抓了起来。 平日里睡懒觉就罢了,今日可万不能迟了。 可进了暖阁,才发现顾念安早已收拾整齐,此刻,正站在书桌面前准备练字。 一张宣纸平铺于桌上,顾念安取了一只羊毫笔,在砚台上蘸了蘸墨汁,然后缓缓挥动着手腕。 片刻之后,手停,笔落,字成。 姜蓉满意的走到她身边,笑着问道:“你写这''成''是何意?” “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练练手而已。”顾念安接过穗禾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手。 “你今日怎如此勤勉?不等我来叫你,自己就先收拾梳洗了。” “今日不是宫宴吗?虽说是赐福宴是晚上,但是白日里,不是应当要先去宫里拜访各宫的娘娘吗?” 顾念安挽住姜蓉的手,与她一同走到黄花梨六方桌前坐了下来,撒娇道: “李嬷嬷早就将这些规矩讲与念安听了,我可是牢牢记在心中,不敢松懈呢!” 姜蓉抿嘴一笑:“好,很好。” “阿娘还未用过早膳,我吩咐小厨房备点来,我们一同用膳,然后进宫可好?” “不用吩咐你的小厨房了,我早就准备好了,如意,叫他们端上来。” 如意颔首:“是,夫人。” 只见她拍了拍手掌,然后一个接着一个的小丫鬟鱼贯而入,刚才还空荡的六方桌,很快就被各种菜色填满。 “我知道你是个小馋猫,可今日进宫,不能像你往日那般敞开了吃。 所以为了不让你饿肚子,提前让你多吃点,免得挨饿。” 顾念安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大桌子,咽了咽口水,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都逃不过贪吃的命。 谁叫她吃糠咽菜了十年呢,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可不得好好的招待自己的嘴巴和肚子吗? 芙蓉蛋、鹅肫掌羹、糟蒸鲥鱼、 蜜饯青梅 没有一样是她不爱的,可是着实是太多了,顾念安为难的说道: “阿娘准备得实在是太丰盛了,可光我们两人吃不完也浪费,父亲常说不可过于奢靡。 一个家族的败落往往就是从奢靡开始的,所以” 顾念安拖长了声音,俏皮的望着如意她们,笑道: “如意姑姑,穗禾,还有战辛,我们一起吃。” 穗禾和战辛与顾念安同桌吃饭,早习以为常,但今日不同,夫人在,所以她们也没敢移步。 顾念安知道她们的顾忌,所以端着可怜兮兮的望着姜蓉。 姜蓉无可奈何的笑了笑,配合着她的胡闹,说道:“一起来,不吃就浪费了。” “好!” 第46章 入宫 用完早膳,顾念安一行人就一同入了皇宫。 为了不引人耳目,顾月瑶也是同顾念安她们在一辆马车之上,车上顾月瑶双目盈盈,很想跟姜蓉说点什么。 但每每对上顾念安的眼神,就识趣的抿紧双唇,缄口不言了。 “夫人,到宫门了,剩下的路不能乘轿,您和姑娘们一同下来。” 马车外传来一声尖细的声音,姜蓉在如意的搀扶之下缓缓下了马车。 站定之后,姜蓉向如意使了眼色,如意连忙从腰间掏出一个荷包,递到了那位内侍监的手里。 那位内侍监是宫里的老人,主要就是负责接应入宫参宴的世家贵族,但毕竟是宫里的下人,很少有人能真正的尊重他们。 那位内侍监估计也很少受到世家夫人的赏赐,有些受宠若惊,满脸堆笑地朝着姜蓉作揖,如意和气的回了一个礼,说道: “内侍大人不必如此客气,这是我家夫人的一点心意,我家姑娘头次进宫,还望您多提点。” 那内侍监扯着尖细的嗓子,笑道:“夫人您太客气了,这是奴婢的职责,您便是不用吩咐,奴婢也是知道的。” “那就多谢您了。”姜蓉笑道。 “夫人、姑娘们这边请。”内侍监引着他们从午门右侧的拱形小门入了皇宫。 一入宫门,顾念安就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尤其是旁边还站着顾月瑶。 她抬首望向红墙之上的金琉璃瓦,在暖阳的照耀下,光彩夺目,晃得她睁不开眼睛,眼前的一切人和事物都开始模糊起来。 她甚至开始有些分不清前世和今生,仿佛身边的顾月瑶还是那个将她关在地牢的毒蛇,自己也还是深陷在那个腐臭昏暗不见天日的地牢,身上还遭受着老鼠的啃食,痛苦得难以忍受。 她回头望着顾月瑶,发觉她正吐着蛇信子,从冰凉的青石板上,带着彻骨的寒意,朝她游走过来。 然后紧紧的缠住了她的双腿,继而是她的胳膊,然后是她的脖子,最后向她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将她吞了下去。 “念安,你怎么了?”姜蓉瞧着她脸色苍白得吓人,赶紧扶住她摇晃的身子,问道。 顾念安再抬首,恍若隔世,她深吸一口气,然后重重吐出。 眼前姜蓉的模样终于渐渐清晰起来,顾念安的双眸又恢复了往常的色泽。 她握住姜蓉的手,脸上浮起了层层红晕,说:“头一次进宫,心里一时犯了怯,害怕自己不懂规矩,冲撞了宫里的贵人。” 内侍监笑道:“姑娘不必紧张,宫里的贵人们都和气,再者说,奴婢今日会一直候在夫人和姑娘的身旁,您有任何不懂,都可以问奴婢。” “那就麻烦内侍监大人了。” 一旁的顾月瑶冷哼了一声,暗想,今日倒是要让你出出丑。 一行人在内侍监的引导下,沿着石板甬道穿过一道又一道的金瓦红墙,路过了乾清宫和长春宫,最后径直去了长春宫西北侧的寿宁宫。 此刻,太后、皇后和一众妃嫔们都聚在了寿宁宫。 寿宁宫正殿金碧辉煌,四根红柱撑殿,柱上的金龙浮雕,回旋盘绕,恢弘霸气,仿佛是要一飞冲天。 太后一袭烟紫色金线滚边锦袍,典雅精致,虽说发髻上珠钗寥寥,但别有一番素净淡雅之感。 她正端坐在中间,身边站了好几个世家姑娘,正陪着她说话。 太后膝下左边坐了皇后,头戴紫金凤珠冠,穿一身绛红鸾鸟朝凤绣纹朝服,雍容华贵,温良娴舒。 右边坐的是宫里最备受宠爱的德贵妃,也就是顾念安的大姑姑顾蔓青。 她身着天青色银丝兰花锦袍,簪了梅花琉璃钗,鬓边步摇清丽雅致,一颦一笑,摇曳生姿,令人移不开眼。 大殿的两侧都布了矮桌和软席,嫔妃和各家夫人姑娘们都已入座。 内侍监领着姜蓉他们一一见礼,顾念安跟着姜蓉一道恭敬地行礼: “臣妇姜蓉。” “臣女顾念安。” “臣女顾月瑶。” “拜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德贵妃娘娘,以及诸位嫔妃娘娘。” 闻声,太后的目光的落了下来,赶紧让她们落座。 太后慈爱的望着顾念安,含笑道:“那是顾侯的小念安吗?快过来哀家瞧瞧。” 顾念安小心翼翼的走到太后跟前,她记得上一世,太后便对她很好,小时候,她不懂事,每次跟着顾易或者姜蓉进宫,都会不听话的到处跑。 那时她最喜欢的就是寿宁宫的老祖母,因为她总会把好吃的糕点都给她,有一次她不小心摔坏了皇帝的杯子,受了顾易的责骂,于是一气之下跳了马车,躲到了太后的寝宫里。 一躲就是一晚上,害得顾易和姜蓉绕着都城找了一夜,姜蓉还哭晕了几次。 最后还是太后身边的芳嬷嬷发现之后,禀告了太后,最后送回了顾府。 也是太后叮嘱好几次,不能责打孩子,她才免了一顿板子。 只是这些好,她后来都忘记了,褚思安死了之后,太后郁郁寡欢,再不见人,半年之后也仙逝了。 太后最伤心那段时间,顾念安正在日日围绕在褚卫舟的身边,根本没有关心过这位真心爱护她的老人家。 “太后祖母,念安回来了……” 顾念安垂着彤红的眼睛,扯着手里的帕子,轻唤太后,声音难掩酸涩。 太后紧紧的握紧了她的手,将她往身边带,她伸出手亲昵的摸了摸顾念安娇嫩的脸颊。 “没事,回来就没事了。” 顾念安眼眶一红,豆大的泪珠就滚了下来,她很想努力的压住了心头的悲伤和眼角的酸涩,但太后的声音就好似能突破她心头的防御。 是的。没事了,她回来了,那些曾经自己没来得及真心相待的人,如今都还有机会弥补。 太后用袖子帮她擦掉了眼角的泪水,又慈爱的将她拉到怀里,柔声细语的安慰她。 “你还是同小时候一样,爱哭鼻子,你见过思安了吗?他要知道你就是当初偷他玉佩的小宫婢,肯定会哭笑不得。” 顾念安一脸懵,她什么时候偷褚思安的玉佩了,她怎么记不起来了。 “今天是高兴日子,咱就不哭了,来人,在哀家旁边摆个座位,念安就坐哀家旁边。” 旁边的芳嬷嬷颔首应答:“是,太后娘娘。” 此话一出,在场的世家小姐们都变了脸色,有的羡慕有的嫉妒。 顾月瑶死死的望着高高在殿上的顾念安,脸色青白,一双手因为愠怒攥得很紧,连骨节隐隐泛白。 凭什么!凭什么她一回来所有人都喜欢她!凭什么所有疼爱她都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得到! 第47章 皇后的刁难 “顾侯夫人,皇额娘喜欢这孩子,有空还是多带着她来宫里走走。” 坐在左侧的皇后笑意盈盈的对姜蓉说,闻声,姜蓉站起身来恭敬地作揖行礼。 “承蒙太后娘娘厚爱,若太后娘娘不嫌弃,便让安儿随时来宫里陪着您解解闷。” 坐在上方的太后听见她们的对话,笑得格外快活:“多来宫里走走也好,只是陪着我这老人家,太无聊了,哈哈。” 顾念安亲昵的挽住了太后的胳膊,娇嗔道:“才不会,念安许久没有见到太后祖母了,有好多话想跟太后祖母说呢。” “你这小嘴呀,还跟小时候一样甜。”太后慈祥的脸上绽开了和蔼的笑容,瞧着让人不自觉的就想亲近。 顾念安又将头靠在了她的胳膊上,像幼犬一般在她衣袖上蹭了蹭。 旁边一向冷淡的德贵妃,此刻脸上也露出了浅浅的笑意,自己的小念安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可爱。 由于太后有午后小憩的习惯,几番寒暄之后,众人就拜别了太后,一同随着皇后去了长春宫。 长春宫虽不比寿宁宫恢弘,但胜在典雅精致。 皇后抬眼上下打量了眼前的顾念安,肌肤雪白似凝脂,眉目如画,眼波盈盈。 乌黑亮丽的青丝被高高挽起,金丝镶孔雀蓝宝石发簪,俏丽精致。 她整个人仿若是被精心雕琢过的玉瓷娃娃,憨态可掬,娇俏可爱。 皇后缓缓的坐下,嘴角溢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对着姜蓉说道: “本宫瞧着这念安与顾侯夫人很是相像,尤其是那双眼睛,仿佛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果真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怪不得煜之回来了之后,第一处去的就是顾侯府。” 姜蓉愣了一下,眉心微拧,竟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顾念安心一沉,她知道皇后这话别有深意,明着是说褚煜之深情,暗里却在嘲讽他不懂规矩,甚至连带着说顾家有自恃功高之意,连忙回答道: “念安,不过是平平之资,皇后娘娘才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 顾念安直接掠过了褚煜之这一茬,话说多了会被视为炫耀,说少了又会让别人觉得傲慢,不如直接换个话题。 皇后睨了她一眼,眼底神色灰暗不明,嘴角依旧带着浅浅的笑意: “难怪皇额娘说你小嘴甜,果真是讨人喜欢,本宫前几日偶然听卫舟提起你,听说你们还相约灵山寺赏梅喝茶?” 皇后顿了一下,又讪讪的笑了,十分可惜的说: “要不是煜之抢了先,本宫还真是想要你这儿媳妇呢!伶俐乖巧,本宫是真心喜欢呢。” 皇后说话的声音不大,可依旧引来了好事之人嫌恶的眼光,顾念安甚至听到了后面有人在窃窃私语…… “不是说她许给了淮安王府的世子?” “估计是觉得自己貌美,能攀上高枝,又舍不得世子的深情,脚踏两只船呗。” “不过是仗着自家父亲曾经救过陛下,自视甚高,觉得自己能飞上枝头当凤凰。” “怎么学那勾栏女子,如此水性杨花!” …… 这些不入耳的声音,一字不差的落在了姜蓉的耳朵里,她的脸瞬间因为怒气而涨红,正想站起身来辩驳。 突然,手上传来了一阵温暖的气息,姜蓉抬头,迎上了顾念安沉静的眼眸。 顾念安的眼睛仿佛是清凉人心脾的茉莉薄荷茶,姜蓉心间的烦躁也瞬间一扫而空。 “娘娘您误会了,那日是念安去灵山寺看望小姑姑,正巧碰见了三殿下。 原本因为念安大病初愈,怕身上还有病气,婉拒了殿下,但无奈难辞殿下厚意,便拖着病身赴宴。” 顾念安脸上没有一丝波澜,话说得滴水不漏,身后的人一听,也闭上了嘴。 这不是明显的以权压人吗?人家一个娇滴滴未出阁的姑娘,身上还带着病,非要拦下人家去跟你看花喝茶,简直荒唐。 看来京都里传 褚卫舟是个端庄公子,怕也参了不少水,这分明就是个言行无止的浪荡子,这往后,还有谁还敢把女儿嫁过去受罪? 皇后眉头微蹙,努力的压制着眼底的怒气,她原本是想将顾念安与褚卫舟沾上关系,结果她并不领情,竟然还反将她一军。 这种尖牙利齿的女子,不要也罢,不过是个顾易,她想要扶持褚卫舟,多得是办法,犯不着费尽心思去讨好他们。 “罢了罢了,是本宫的卫舟没有福气,诸位快尝尝这水晶糕,御膳房的新品,看看合不合你们的口味。” 众人不敢谈论太多,连面目表情都控制得非常好,笑容也很统一,说话内容也很统一: “多谢皇后娘娘赏赐!” 皇后同一众人又寒暄了大概一个时辰,因着晚上的赐福宴,所以提前离了席,便让众人在院子里自行喝茶聊天。 顾念安和姜蓉这才得了空闲,能跟德妃娘娘说会儿话。 廊下,瞅着四周无人,顾念安朝着顾蔓青行了一个跪拜大礼,前世她劝着自己不要嫁给褚卫舟,甚至还去求了皇帝。 顾念安知道后,发了好一通脾气,然后就剑走偏锋,私下与褚卫舟定了终身。 她怨恨顾蔓青,若不是她多管闲事,她也不至于成为整个京都的笑话。 所以后来她在没有过问自己大姑姑的一切,只知道她最后在宫里郁郁而终。 如今这张鲜活美艳的脸蛋,再出现在她面前,顾念安的心头繁杂的思绪涌动不停,酸涩不已。 “念安见过德贵妃娘娘。” 德贵妃立即起身扶起了顾念安,将她带到自己身边,轻轻的抚摸着她的鬓发,眼里全是心疼。 “前些年在外头,受了不少苦,你母亲说你身上” 姜蓉想起自家女儿身上的疤痕,宛如心搅,这满京都的女儿,就是手上划了一小口子,都恨不得用全天下最好的伤药,生怕留一点疤痕。 但自己女儿身上密密麻麻的陈年旧疤,是无论如何也恢复不了了,一想到此处,姜蓉就控制不住情绪,以帕捂面,呜呜的哭了起来。 顾念安赶紧抱住了姜蓉,柔声道:“娘,今日是高兴的日子,好不容易能同大姑姑说说话,我们就别提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了。” 姜蓉意识到自己身在皇宫,哭哭啼啼难免有失体统,连忙擦掉了脸上的泪痕。 闻言,德贵妃也用手里的丝绢掩了掩眼角的泪珠,含笑道: “念安说得对,高兴得日子就说说高兴的话,自从知道你和煜之都平安归来,我心中就像一块大石头落了地,真是死而无憾了。” 顾念安赶忙捂住了德贵妃的朱唇,娇嗔道:“大姑姑福寿与天齐,可不能说这种丧气话。” 德贵妃缓缓拿下了她的手,然后在她手背上拍了拍,笑着说道: “好好,大姑姑还要看着我们的念安出嫁呢。” 说完,德贵妃从自己的手腕处取出一只成色极好翡翠手镯套到了顾念安手里,喃喃的说道: “说到底你们还真是有缘分,小时候你还救过煜之一命,你还记得吗?” 顾念安那双杏眼睁的圆圆的,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第48章 救命之恩 德贵妃笑着说:“你可能忘记了,有一次煜之路过紫瑕宫的门外,不小心掉进了紫瑕宫外的液池,他身边的小内侍那时也” 德贵妃眉头微皱,顿了一下,掠过了内侍这个话,接着说道: “煜之不会水,身边又没人搭救,眼见着就要沉入湖底,好在那时你悄悄地去液池给本宫摘新鲜的莲子,救了他。” “若不是如此,贞婳估计也无法多活几年,早就随着煜之一起去了。” 德贵妃叹了口气,回忆往昔,心里还有些难受: “那会煜之身边的内侍服侍不当,他年纪又小,又想念自己的母亲,吃不进去太多东西,身子瘦弱得不行。 不过也是因祸得福,好在他那会瘦小,否则你也拖不动他。” 闻言,顾念安心里一咯噔,好似有什么东西突然从她心尖上抽去,胸口猛地颤动了一下。 原来他对我的所有心意,不过是念在当年的救命之恩上 姜蓉看着她嘴唇有些泛白,关切的问道:“念安,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刚才进宫的时候就觉得你有些不对劲。” “没事,只是今日起早了,还有些不适应。”顾念安尴尬的笑了笑。 德贵妃用丝绢擦拭着顾念安头上的冷汗,笑道:“既然如此,本宫让雯竹带你去紫瑕宫休息一会。” 顾念安站起身来,把姜蓉往德贵妃那边推了推,俏皮的笑道: “不用,我过去喝杯清茶醒醒神,阿娘,您就陪着姑姑多说说话,毕竟您也好些日子没来宫里了。” 顾念安强稳着心神朝人群走去,心里暗嘲,自己这是怎么了,是因为知道上一世褚煜之夜闯皇宫只是为了报当年的救命之恩,所以心里难受? 可是,自己为什么要觉得失望呢? 自己上一世那副样子,自己看了都厌烦,为什么还要异想天开,认为那样的顾念安也会有人真心喜欢呢? 顾念安啊,顾念安!你真是异想天开! 若褚煜之真心喜欢,上一世便会早早的暴露自己的身份,毕竟他才是自己正经定过亲的人。 顾念安又想起了上一世的求亲,恐怕也是为了试探她心意,试探她到底值不值得自己暴露身份,适不适合做他的妻子。 一想到这些,顾念安双手不自觉地紧握,一阵悲凉涌上心头,她没站稳,踉跄了一下,好在穗禾及时扶住了她。 “姑娘,您没事,我瞧着您的脸色不太对。”穗禾担忧的望着她。 “我没事,交代你的事情如何了。”顾念安直起身来,此刻她脸上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 穗禾贴近了她的耳边,小声的说道:“我方才瞧着,大姑娘避着人群,跟着一个内侍朝后边寝殿去了。” 顾念安振作了心神,冷笑一声,好戏终于要开场了。 “杨丹缨呢?” “在那边亭子里喝茶呢。” 穗禾微抬下巴,顾念安顺着看过去,杨丹缨此刻正在亭子与几位世家姑娘喝茶。 “走,我们过去。” 顾念安摇曳着身姿,走到了杨丹缨面前,对着她微屈膝行了个礼,然后在亭子里坐了下来。 “丹缨姐姐今日这衣服着实是光彩夺目,让念安瞧了心生喜欢呢。” 杨丹缨白了一眼,别过头去,说话的语气很冲。 “什么时候轮到你喜欢了。” 顾念安接过穗禾递来的清茶,嘴唇贴在茶盏边,轻抿了一口,有些委屈的说: “念安不过是想看看姐姐的衣裳,丹缨姐姐怎么如此小气,不过这料子确实华贵,也只有姐姐才能匹配得上。” 杨丹缨感觉到顾念安在扯动她的衣裙,心里十分不满,用力把她手里的裙摆扯了回来。 结果没控制好力道,一不小心将顾念安连人带茶水的扑倒在了她的身上。 杨丹缨连忙一把将顾念安推开,站起身来,抖落自己身上的茶水。 可那茶汤红润鲜亮,染了杨丹缨一身,茶渍很快就在她的衣裙上蔓延开。 杨丹缨急得跺了跺脚,然后气急败坏的指着顾念安说: “你是故意的,你看不惯我穿得比你好看,估计洒我一身茶。” 顾念安咬了咬嘴唇,双眸升起了水雾,呜咽道: “念安不过是伸手瞧了瞧姐姐的衣料,谁知道姐姐会如此用力的扯回去,念安,念安真的不是故意的。” 杨丹缨瞧着她装模作样的就来气,上次春满园她就是这般做小伏低,害得自己吃了闷亏,今日还将她最喜欢的衣裙弄脏了。 这是她为了见三殿下特意挑选的,还期盼着三殿下能对她刮目相看呢,全被顾念安给破坏了。 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大脑,她也不顾自己身在何处,言行是否合理,冲上去就要扯顾念安的头花。 千钧之际,她们身后传来了一声严厉的斥责。 “住手!” 皇后处理完宴席的事情就赶了回来,没想到正巧碰上了这一幕。 她原本是想给褚卫舟牵线魏国公家的杨丹缨,如今一见,简直是她猪油蒙了心,这杨丹缨竟然是个如此蠢笨的。 这顾家的明显就是在激怒她,她还毫不犹豫地往陷阱里跳,简直是没眼看了,都是些什么东西! 顾念安见皇后来了,双膝发了软,几乎承受不住身体的重量,扑通一声跪坐在了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皇后娘娘明鉴,念安不是故意的,只是觉得丹缨姐姐的衣服好看,想着回去了也做一件。 或许,或许丹缨姐姐不喜欢别人与她穿相同的衣服,才动了怒” 顾念安说着,又委屈的捂住了自己的脸,任谁见了都觉得是杨丹缨过于跋扈,原本她在京都小姐圈子里名声就不好,这事儿一出,更加坐实了杨丹缨嚣张不讲理的性子。 可说到底,她为什么能如此嚣张,还不是因为自己背靠着魏国公府,那往深了,不就是魏国公府恃宠而骄吗? 魏国公夫人脸色煞白,赶紧上前抓住了杨丹缨,带着她一同跪了下来: “皇后娘娘恕罪,是丹缨不懂事。” 此刻姜蓉闻声也赶了过来,瞧见自己的女儿哭得快昏厥了过去,赶紧过去抱住了她。 “皇后娘娘恕罪,是念安越矩了。” 都有罪,又都要喊着恕罪,皇后只觉得头都大了,她扶额挥了挥手,说: “不过是小孩子间的打闹,算不作数,玉珠,带杨大姑娘去后殿把衣服换了,这样成何体统。” 顾念安垂着头,没敢动,只是眼泪像是断线的珍珠似的,一颗接着一颗的往下掉。 顾念安能感受到皇后的目光,从来时就一直紧紧的盯着她,眼神里充斥着不怀好意。 第49章 皇后的好意 “顾二姑娘也去后殿休息休息,别把身子哭坏了。” 两对母女四个人,异口同声的答了一句好,然后就跟着皇后的婢女,往皇后寝宫的后殿走去。 皇后眯起眼睛,望着她们远去的背影,心生一计,然后招了一个小宫婢,伏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然后,那宫婢就转身朝长春宫外走去。 玉珠领路,杨丹缨和魏国公夫人走在前头,顾念安和姜蓉缓步在后,路过一处假山,顾念安果然瞥见一抹衣裙颜色,然后她满意的笑着收回了眼光。 御花园里,皇帝正在与顾易下棋,一众臣子围在一旁,紧张的看着棋盘上的局势。 并没有在意到褚卫舟身旁多了个婢女,也没有注意到褚卫舟的离开。 “三殿下,您终于来了,月瑶还以为等不到您了。” 路过假山,褚卫舟也没想到这里藏着一个人,还猝不及防的抱住了他,他眼神里充斥着厌恶,但手里的动作依旧温柔。 褚卫舟轻抚顾月瑶的青丝,柔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顾月瑶吃惊的从他怀里抽离出来,梨花带雨的问他:“三殿下难道不是收到月瑶的信才来的吗?” 顾月瑶心里恨意绵绵,自己如今落魄得连个没根的东西都能欺负了去,看来是那内侍收了她的钱,却没有把消息传给褚卫舟。 那他为何要过来,难道是? 顾月瑶又想起刚才路过的顾念安一行人,她心里嗤笑,事到如今,褚卫舟还在打顾念安的主意,真是天地为鉴,死心不改! 可如今的局势是,不管他心里挂记的是顾念安,还是什么杨念安,她顾月瑶都需要把褚卫舟这根救命稻草抓稳了。 顾月瑶眼神一变,身子一软,又倾倒在了褚卫舟的怀里,她声音娇柔得让人失魂: “殿下,月瑶,月瑶怀了您的孩子,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闻言,褚卫舟勃然大怒,推开顾月瑶,紧扣住了她的胳膊,双眼猩红的瞪着她: “你说什么?” 饶是顾月瑶知道他骨子里是个什么样的人,还是被他这发怒的样子给吓到了,怔在原地一动不动。 褚卫舟仿佛是意识到了自己太过激动了,重重地吐了一口气,放低了声音: “瑶儿,你刚才说什么?是我没听错,你说你怀了我的孩儿?” 顾月瑶委屈的哭了起来,手不停的擦拭着眼角的泪水,瞧着着着实惹人怜爱。 可褚卫舟现在没有时间去怜爱他,他还有正事要办,正想着如何摆脱她。 突然抬头瞥见假山前头站了一个人,正目瞪口呆的望着他们两个。 杨丹缨瞪大了双眼,那双桃花眼因为愤怒变得扭曲,眼底恨意翻涌。 她没想到顾月瑶如此胆大,竟然私下与自己心仪的三殿下私通,还怀了他的孩子。 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子,两个都是不要脸的东西,又想起刚才顾念安让她在众人面前难堪,一时气上心头,怒斥: “顾月瑶,你个小贱人,阳奉阴违不说,今日还敢背着我偷偷见三殿下,你们两姐妹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原本就气急,顾月瑶这把柴烧得她心火更旺了。 她上去就撕扯顾月瑶的头发和衣服,褚卫舟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疯癫的女子,一直以来所有女子在他面前都是一副端庄贤淑的样子,包括杨丹缨。 “住手,本宫叫你们住手!” 怪就怪杨丹缨性子急,声音大,他们这一闹,把所有人的闹了过来。 众人寻着声音过来,然后就听见杨丹缨说什么怀孕、私会、小贱人,实在是不堪入耳。 皇后看着两个姑娘撕扯得不成样子,褚卫舟看戏一般的还杵在一旁,她更加生气。 可撕扯中的两个人根本没听皇后的声音,反而打得更加起劲。 “你们都是死人吗,本宫叫你们赶紧去拦住她们!” 皇后气得额头青筋暴现,发髻上的步摇都在颤抖,而她身后的一众人却在看笑话,没有一个上前拉架的。 闻言,周围的宫婢赶紧上前去分开他们,谁也没瞥见一抹玄色身影溜进了长春宫后寝殿。 顾念安正稳坐在六方桌前,独自饮茶,听见开门的声响,还以为是穗禾进来了,笑着说: “怎么样,外头打起来了吗?” “你知道外面会打起来?”褚煜之眉头紧皱的看着她的背影。 闻声,顾念安握茶盏的手一颤,茶水沿着她的虎口滴落,在桌上形成一滩水渍。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眼神向窗角的鎏金银竹节铜熏炉瞥去。 那香炉之上,缭缭青烟缓缓升起,如梦似幻,带着梨花的清甜,又参杂了淡淡诱人的味道。 那味道顺着开门时一同吹进的冷风,直逼褚煜之的胸口,他突然觉得自己下腹燥热不堪,口干舌燥,难以忍受,径直的走到了顾念安的面前,举起茶壶一饮而尽。 茶尽,可他发干的喉咙没有得到丝毫的缓解,眼中的血丝也没有一点消退的意思,他扯开衣领,试图让风灌进来,令身上的燥热降下来些。 可寝殿里的火炉烧得正旺,他赤裸的胸口暴露在空气中,反而更加难以忍受。 褚煜之望向顾念安,心头的欲念更甚,仿佛下一秒就要从他的胸口喷涌而出,他紧握拳头,试图用自己的理智来控制住自己。 可对上顾念安那双扑闪灵动的眼睛,还有她脖颈白皙的肌肤,他控制不住自己往下看的的眼神。 就在自己残存的理智快压不住他欲念的时候,褚煜之瞥见了桌上削水果的短刀,他快速的冲过去,拿起刀,掀开袖袍,在自己的小臂上狠狠的扎了下去。 “不要!” 事情发生得太快了,顾念安根本来不及反应,她原本是想看看褚煜之中了情人香之后的反应,没想到他竟然为了不伤害自己,就自残。 顾念安连忙从腰间拿出一个白瓷瓶,然后扯开瓶塞,倒了一颗红色药丸在手里,又将自己还未喝完的茶水端了过去。 可褚煜之一直在克制,他甚至不敢让顾念安接近自己,使劲的挥动自己的双臂,把顾念安手里的茶盏都给掀翻了。 顾念安害怕等会皇后他们会冲进来,什么也不顾了,将药丸含在了自己的嘴里,冲上去抱住了褚煜之,然后用力的稳住了他。 褚煜之吃惊的望着贴上来的顾念安,她的嘴唇很软,很冰,像是炙热的夏天,嘴里含了一颗冰块,沁人心脾。 褚煜之不知道自己是情动,还是药物催动,他不顾一切的揽住了顾念安纤细的腰肢,然后猛烈的回吻了顾念安。 顾念安震惊的睁大了双眼,暗想,坏了,药不管用? 第50章 深不可测的顾念安 不对,怎么可能不管用,自己服用之后,一直待在房里都没事,他都吃下去了,怎么可能还不见效。 褚煜之身上带了酒气,再加上他吸入了不少情人香,所以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顾念安被他吻得都快要窒息了。 没办法,顾念安只好狠狠的朝他嘴唇咬去,然后,一股血腥味蔓延在俩人唇齿之间,褚煜之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疼痛唤醒了理智。 “嘶。” 褚煜之放开顾念安,然后用指尖抹掉了嘴角渗出的鲜血,他抱歉的看着顾念安,说道: “对不起,我好像又冒犯你了。” 顾念安心有余悸的后退了几步,抬手挥了挥衣袖,假装不在乎的说道: “没事,我不在意,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听见宫婢与三殿下的谈话了,我担心你,所以” 顾念安又想起了大姑姑说的救命之恩,心里来了气,正了正身子,不悦的说道: “淮安王世子,今天我就一道跟你说清楚了,你不用因为小时候的救命之恩,就表现出非我不可的深情,我会误会的。” 顾念安低头整理了一下裙摆,继续说道: “再说了,我有能力自保,你不用过多的担心,反而给我增添麻烦。” 褚煜之抬首惊讶的望着顾念安,“你想起小时候的事情了?” “没有,是大姑姑,德贵妃娘娘转告我的。”顾念安没好气的说道。 褚煜之一下子泄了气,低声说道:“念安,我不仅仅是为了小时候的事情,而是我与你之前的相处中,对你产生了感情,那都不是虚假的,难道你真的感受不出来吗?” 顾念安的眼睛微微闪动了一下,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褚煜之,她感觉自己的脸有些发热,赶紧转身走到窗前,推开了木窗。 外头的冷风鱼贯而入,顾念安被寒风吹得冷静了下来,她没有转身,只是语气冷冰冰的说: “你快走,一会皇后他们来了,你我” 褚煜之明白她的想法,到底是没有成婚,孤男寡女待在一间房里,总是会有闲话。 褚煜之看着她的背影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趁着众人还在为外头的事情吵闹,又消失在了皇后的寝殿。 御花园里,皇帝和顾易的棋局还在酣战中,没有人发现褚煜之什么时候离开的,也没有人发现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褚思安借着更衣的理由,将褚煜之拉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低声问他: “你去哪里了?身上怎么一股奇香。” 褚煜之想起刚才在寝殿的一幕,赶紧后退了半步,让褚思安跟上自己去换一身衣服。 关上殿门后,褚思安问道: “你到底怎么回事!” 褚煜之叹了口气,不悦的说:“皇后给念安下了情人香,还把三殿下偷偷叫去了长春宫。” 闻言,褚思安心头一紧,面露愠色,怒斥道:“为了点权势,怎么如此下作!后来呢? 她,没事?” “我过去了,见到了她,无事。” 褚煜之心里烦杂难受,没有注意到褚思安的语气竟然隐隐的透露他不该有的关心。 褚思安暗暗的叹了口气,又问道:“这宫里的情人香有多厉害不必我说,顾念安一个十年流浪在外的女子,怎么会有这宫中秘药的解药? 煜之,你不好奇吗?” 褚煜之心头一动,他终于知道自己心里为什么如此不安和烦躁了。 对啊,她怎么会有解药,而且知道皇后会给她下这个局呢? 而且她为什么总是以身犯险,拿自己当诱饵,去引那些恶鱼上钩呢? 这时,褚煜之的脑海里又浮现了那晚顾月瑶给念安下药的场景,还有念安那双毫无触动的眼睛,冷淡漠然。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她在这府里扎的刺太多了,我就先挑点简单的来拔。” 念安,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煜之,你听我说话了吗?”褚思安摇了摇他的肩膀。 褚煜之吐了一口浊气,声音有些飘忽:“思安,我不想去猜测她的过往,我只要她快乐平安,其他的我都不在乎。” “我只是有些心疼她,在受苦十年,回来还要面对这些能生吞活剥她的豺狼虎豹。 而我而我对她来说,好像什么也帮不上忙” 褚煜之越说越觉得心里闷得慌,一腔对自己的怒气无处发泄,他挥起拳头,重重地砸向墙面,骨节瞬间出血。 褚思安瞧着他这颓废的样子,心里也难受,忖度着是否应该把自己看到的顾念安将给他听。 可是褚煜之好像真的不在乎顾念安究竟是个什么人,他只要她是顾念安就可以了。 长春宫里,皇后屏退了看热闹的世家夫人小姐,将褚卫舟、姜家母女三人、还有魏国公夫人以及她的女儿留了下来。 皇后气得阖上了眼睛,她实在没眼看地下跪着的衣衫凌乱的顾月瑶和杨丹缨。 “皇后娘娘,丹缨她她只是不懂事,求您饶了她。” 魏国公夫人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她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从小娇生惯养,要是真给她上什么刑罚,她是万万受不起的。 闻言,皇后很想斥责她没管教好女儿,任由她在大庭广众之下撒泼打滚,但话到嘴边还是伴着一口茶水咽了下去。 “本宫已经让人去禀告陛下,还有魏国公,以及顾侯爷,魏国公夫人,你有什么话等着他们来了再说。” 这话明摆着就是皇后不想管这个烂摊子,魏国公夫人只好闭上了嘴。 没一会,皇帝就领着魏国公以及顾侯爷来了长春宫,魏国公看着地上像个疯婆子一样的杨丹缨,恨不得上去一脚踹飞她。 可无奈自己还在皇宫,不能出手教训,只能狠狠的剜了她一眼。 凌厉的目光落到杨丹缨的眼睛里,她吓得腿都软了,自己回府一定逃不掉一顿家法。 顾易面无表情的瞥了一眼顾月瑶,眼底晦暗不明,顾月瑶看不出他的情绪。 皇帝缓步走上了金塌,皇后连忙起身跪安,皇帝扶起她的手,与她一同坐下。 皇帝微抬下巴,指了指顾月瑶,问道:“你是顾侯的女儿?” 顾月瑶浑身瑟瑟发抖,含泪啜泣的点了点头。 皇帝轻笑了一声,说:“那你就是魏国公府上的。” 杨丹缨也颔首点了点头。 紧接着,皇帝深沉的目光望向了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褚卫舟,似笑非笑的说道: “看来朕这儿子生得好,同时得到了顾杨两家姑娘的青睐呢!” 皇帝说话的语气很轻,但话里的意思很重,但褚卫舟是聪明人,一听就知道他暗藏的深意是什么。 褚卫舟这明摆着是想利用姻亲来笼络大臣!明摆着在挑战皇帝的权威! 第51章 两个一起娶了吧 闻言,褚卫舟的脸上刷了一下子就白了,他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说道: “儿臣没有” 还没等他说完,皇帝龙颜大怒,手掌狠狠的拍在金塌之上。 “你是没有让顾家女儿怀孕,还是没有让杨家姑娘挂心!” 顾念安嘴角那不惹人注意的笑,一直没有停下来过,这出戏很好,她很喜欢。 顾念安的眼神又落在了褚卫舟的背影上,暗想,就是不知道三殿下喜不喜欢她为他精心准备的开场戏。 褚卫舟头垂得很低,眼底翻腾着恨意,他此刻杀了顾月瑶和杨丹缨的心都有了。 这些年他步步为营,小心谨慎才分到了皇帝的眼光。 可这一出,直接让皇帝对他有了芥蒂,皇位,是皇帝按照自己的考虑来自己传,而绝对不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争。 大殿里一阵沉寂,突然,西侧的窗户“嘭”的一下被吹开,寒风裹挟雨雪闯了进来。 原本还晴朗无云的天空,一阵狂风之后,卷起千层黑压压的乌云,瞬间,就将整个天空都覆盖着了,竟让人生出一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压迫感。 冷风伴着雪粒吹起顾念安的青丝,她矗立在风雪之前,娇弱的身子仿佛摇摇欲坠,可她的后脊梁依旧挺得很直。 候在一旁的晋忠赶紧上前去把窗子关上,可隔绝了风雪,却无法喊停外头的呼啸。 皇帝的视线,从哗哗作响的木窗投到了她的身上,眉头微蹙,又转移了目光,紧紧的盯着脚下跪着的三个人。 皇帝重重的叹了口气,转头看向顾易和魏国公杨言崇,语重心长的说道: “两位爱卿,这下面跪着的是你们的女儿,你们打算如何是好?” 闻言,顾易和杨言崇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异口同声地说: “臣有罪,未教导好自己的孩儿,请陛下责罚!” 姜蓉、顾念安和魏国公夫人也很识趣的跟着伏跪了下来。 皇帝看着跪在地上的一众人,无奈的摇摇头,说到底,还不是都把问题抛给他。 “你说!” 皇帝突然将锐利的眼光投向一直候在一旁没说话的顾念安,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面前这女子给他一重异样的感觉。 顾易和姜蓉随着皇帝的目光瞧过去,先是一阵惊慌,然后又扑倒在地上。 “陛下见谅,小女念安刚回来,什么都不懂,难免冲撞了陛下。” “欸,顾侯你想错了,就是因为她才回来,不懂这其中的复杂,朕才想听听她的意见。 毕竟当局者迷,旁观者才清,就你来说!” 顾念安伏跪在地上发抖,连回答的声带都在颤,她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臣女觉得…臣女觉得,既然两位姐姐对三殿下均有情意,画本上不是常说,有情人…有情人终成眷属吗?” 整个大殿上只有顾念安的说话声,以及众人的呼吸声,她的声音很轻,但几乎落在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顾月瑶死死盯着她,她知道顾念安在做戏,可她无能为力,甚至期盼她能多说点,助自己加入宁王府一臂之力。 杨丹缨和褚卫舟皆是错愕,两人神情复杂的望着后面跪着的顾念安,满是愤怒和怨恨。 一个是不愿意脏了自己的身份,同顾月瑶那小贱人加入宁王府。 一个是憎恶,因为她说出了褚卫舟最不愿意接受的结果。 若是之前,他大可将两个人都娶进王府,他完全相信自己周璇的能力。 可如今这局势,娶这两个人回去,家宅还能安宁吗! 可,他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顾念安的话音一落,大殿上再次恢复了寂静,所有人都在等待皇帝的一句话。 皇帝将手肘斜倚在金塌的把手之上,虎口张开,大拇指撑住了自己下巴,食指放在太阳穴,来回的轻揉自己的眉尾。 他漫不经心的打量着地上跪着,心思各异的众人,突然笑出了声: “顾爱卿和杨爱卿怎么想啊?” “但凭皇上做主!” 虽然顾易对顾月瑶不满,但也想过好好的替她寻个好夫君,可人家自己有主意,喜欢逮着火坑跳,那就不必再多说些什么了。 杨言崇原本还在褚卫舟和褚思安之间难以抉择,他养出的好女儿倒是帮他挑选了占位! “既然如此,朕觉得顾侯的小女儿说得很对,那就把杨丹缨和顾月瑶赐给卫舟做侧妃,卫舟你有什么意见吗?” 褚卫舟咬紧了牙关,回答的话好似是从他的牙齿缝里钻出来的: “儿臣多谢父皇成全!” “皇后,卫舟的事情,就劳烦你多操心了。“皇帝拍着皇后的手背在笑,可皇后被没有感受到他的温情,反而是手心都被吓出了冷汗。 皇帝站起身来,朝大殿外走去,轻轻的踢了一下顾易的脚踝,笑道: “顾侯,胜负未定,回去继续。” 皇后也连忙站起身来送皇帝一行人出长春宫,一想到后面的事情,她就气得七窍都要升烟了,可脸上的笑容依旧端庄得体,让人瞧不出一丝端倪。 皇帝说的话,谁敢反驳,况且,皇帝这是给她留了颜面,褚卫舟为何会突然来长春宫,为了何事? 又或者说,他是为了何人? 她和褚卫舟对此都无能为力,只能将自己种下的苦果含着血泪吃掉。 入夜,皇宫里亮起了各色各样的灯笼,五彩缤纷的一片看上去热闹非凡,一群接着一群的宫婢来来往往的忙碌着,皇帝和皇后坐在大殿之上,几位皇子以及褚煜之都分别坐在皇帝皇后的左右,各大臣与家眷分列坐在大殿的两边。 大殿中间的舞姬在灯火的摇曳之下,摇动着自己的身姿,窈窕曼妙,婀娜多姿,美妙绝伦。 忽似流连花丛,曼妙轻盈的翩翩蝴蝶,又似碧波千里,机敏灵动的娇俏麋鹿,总之美不胜收,眼花缭乱。 顾念安看得出神,她突然想到上一世自己为了讨褚卫舟欢心,居然去千月居那种地方,学了媚人骨这只闺房之舞。 媚人骨极其难学,是那些风月女子从小就必须会的一支舞蹈,为何要从小就学呢? 因为只有小孩子的筋骨软才能学得好,成年之后再去学,很容易伤筋断骨。 那时,她为了在褚卫舟众多姬妾中脱颖而出,日夜苦练,胳膊腿摔断了就接,接好了痊愈了,继续练。 她吃了许多苦,受了许多罪,以至于后来每至寒冬下雨,浑身的骨头就酸痛难忍。 可最后她得到了什么呢?还没来得及跳给她心爱的男子看,就被关进了地牢。 媚人骨销魂,可谁又知道那轻盈缥缈的石榴裙下埋藏了多少跟折断的销魂骨。 顾念安端起桌上的玉盏,笑着一饮而尽,谁也没有注意到她眼角滑落的泪水,冰冷苦涩。 第52章 火药味 “我听说今天下午的事情了,可真是精彩啊!你再跟我细细讲讲。” 何诗君端着玉盏,满脸兴奋的挨着顾念安坐了下来。 顾念安耐不住她的纠缠,于是又照猫画虎,添油加醋的把穗禾的话重复了一遍。 何诗君懊恼的叹了一口气,说道: “都怪我跟我爹去了御花园看陛下和顾伯伯下棋,早知道有这场好戏,我铁定就跟你一起去了。” 说话间,顾念安又独自饮了几杯酒,笑道: “可是你本来就不喜欢女人多的地方,不是你说的吗?女人多的,是非多,哈哈。” 顾念安举起手中的玉盏,摇摇晃晃的伸出手去与何诗君撞杯。 她脸上明明带着笑,可何诗君却从她的眼神里察觉到了不对。 何诗君担忧她喝多了伤身,出手想将她手里的酒杯夺去。 没料到她这小酒鬼的力气还大,自己又不敢真用劲,只好讪讪的放开了她。 “你心里不舒服?”何诗君贴着她的耳朵,小声的问道。 “谁说的,我高兴,今日我高兴,来,诗君,陪我再豪饮几杯,我们不醉不归!” 顾念安开怀大笑,举起酒壶,又往玉盏里倒了不少酒。 何诗君见她喝的急,害怕她出事,赶紧与顾易夫妇交代了几句,就强制将她带下了宴席。 御花园里,何诗君先把顾念安放在背上,可耐不住她一直往下掉,根本背不住。 然后她又无奈的换了一种方式,将顾念安的胳膊架在自己脖子上,又搂住了她的腰,这下,顾念安倒是不往下滑了。 可她又有了新花样,就是手舞足蹈的发酒疯! 这一发疯,弄得何诗君和穗禾寸步难行,只能将她扶到御花园的石亭里去。 何诗君气喘吁吁的叹了口气: “早知如此你家姑娘那么难伺候,我就多叫几个宫婢了! 算了,在这里吹吹冷风,让她清醒清醒也好。” 穗禾担忧的说:“我家姑娘身子骨不如小将军,这里又是风口,会着凉的!” 何诗君无奈的摆摆手:“可是你我也搞不动她呀,这样好了,你赶紧去多拿两件披风,然后让人烧个火炉子过来,再煮点醒酒汤带过来。 等她稍微恢复点理智,我们再将她抬回去。” 穗禾咬了咬嘴唇,自家姑娘疯起来简直可怕,根本控制不住,何小将军说的也是个办法,于是冲着何诗君点点头: “好,那劳烦小将军照顾我家姑娘,穗禾快去快回!” 话毕,穗禾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暗里,何诗君回过头见她又从凳子上滑了下去,害怕她着凉,于是蹲下身子,想把顾念安往上扶一点,坐回凳子上。 可让何诗君猝不及防的是,她的手刚触碰到顾念安,顾念安就蹭的一下就蹿了起来。 然后她拉着何诗君的手,痴痴的笑道: “诗君,我跳舞给你看好不好?我跳舞可好看了。” 何诗君怕她摔跤,硬拖她坐了下来,可此时的她就像一条发疯的野狗,一口咬住了何诗君的肩膀。 “哎哟,顾念安,你属狗的吗!” 何诗君吃痛的将她放开,顾念安腰上失去了牵扯的力道,酒喝多了脚又站不稳,径直的就要往后倒去。 何诗君眼疾手快,赶紧接住了她,可她却突然发现,刚才自己伸手去接顾念安的时候,触碰到了另一股温热。 何诗君抬头,正好瞧见褚思安一脸担忧的抽回了自己的手。 “参见四殿下。“何诗君赶紧扶着顾念安行礼。 怀里的顾念安实在不安分,她从何诗君的身上挣脱出来,冲着褚思安大喊: “什么狗屁殿下,诗君,挺起你的脊梁骨! 你是将军,是驰骋疆场,战无不胜的女将军,是巾帼英雄!跟他行什么礼!” 她打了个酒嗝,继续狂妄的说道: “殿下算个什么东西,只知道养尊处优,踩着他人的尸骨往上爬,除了长的好看,其他一无是处!“ 何诗君被她这番豪言壮语吓得脸色灰白,拉着顾念安就要跪下来请罪,结果顾念安挣扎着反抗,一个踉跄直接倒在了褚思安的怀里。 美人撞怀,浓烈的酒味参杂了淡淡的女儿清香,扑鼻而来,褚思安整个人被撞得方寸大乱。 褚思安揽住了她的向下滑的腰肢,然后缓缓低头,烛火之下,四目相对。 她扑闪的睫毛,离乱的眼神,带着红晕俏丽的脸蛋,无一不让人和迷醉。 褚思安心里暗想,原来你竟然这么好看。 褚思安觉得自己喉咙发紧,那颗扑通乱跳的心都要脱腔而出了,他甚至生出了想要俯身去拥吻她的想法。 褚思安觉得自己好像也醉了,可让他沉醉的不是酒,而是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顾念安。 “四殿下,交给我。” 褚煜之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碎了褚思安的欲念,也唤醒了他的理智。 褚思安再低头一看,暗嘲,她可是顾念安,是煜之的未过门的妻子,是他永远不能也不该触碰的人! 褚煜之小心翼翼地接过顾念安,然后将自己的披风脱下,裹在了她的身上,再将她横抱起来。 “四殿下,我先带念安回去了,诗君,你帮我跟顾侯夫妇说一声。” 何诗君觉得自己闻到了淡淡的火药味,小心的说道: “我知道了,你赶紧带她回去,万一等会再发起酒疯来,我们都招架不住。” 褚煜之颔首道谢,然后抱着顾念安转身离开了御花园。 褚思安快速的整理了自己纷繁的心绪,漫不经心的抖了抖自己的衣袍,笑道: “何小将军,我们回去继续喝?” 何诗君爽朗一笑:“殿下先去,我等一下穗禾,一会就来。“ 褚思安一挑眉,说:“好,那我回去等你!不醉不归!” 何诗君望着他落寞的背影叹了口气,然后又仰头看着无边无际的黑暗。 孽缘啊! “啊!小将军,我们姑娘呢!“穗禾抱着披风在她身后大喊。 何诗君看着她大惊小怪的样子,无奈扶额,随即微抬下巴,指了指湖上的桥。 穗禾随着她的指示望去,看向了那片湖,难道姑娘掉湖里去了? 穗禾受惊吓的丢掉了手里的披风,然后痛苦的捂住了自己的脸,哭喊道: “什么!我家姑娘不会掉湖里了!不行!我得去救她!” 说完,穗禾就一股要跳湖的架势。 何诗君赶紧揽住了她,怒道: “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你也喝大了吗!你家姑娘被世子带回顾府去了!” 闻言,穗禾挣扎着跳开,埋怨道:“小将军,你下次能不能说清楚点!差点我就要投湖了!” 何诗君白了她一眼,然后头也不回的往正殿去了,穗禾回头一看四周乌漆麻黑的,怪吓人的,也赶紧踏着碎步跟了上去。 第53章 赏花灯 马车里,顾念安闭着眼躺在褚煜之的腿上,或许是马车的摇晃加上烈酒的作用,她胃里很难受。 她支起身子想吐,褚煜之赶紧叫停马车,动作轻柔的将她扶下马车,刚下车,顾念安哇啦啦的就吐了个干净。 吐完之后,顾念安舒服了许多,褚煜之刚想给她擦嘴,结果顾念安十分自觉地扯过了他的衣袖,胡乱在嘴上抹了一通。 褚煜之笑意很深,说话的语气极其温柔:“念安,怎么样?还难受吗?” 顾念安摇了摇头。 褚煜之继续像哄孩子一样的哄着她:“那我们上车,外头冷。” 回想到马车上的摇晃,顾念安赶紧摇头拒绝。 “你觉得马车颠簸,不想上去吗?那我背你好不好?”褚煜之小心的问她。 “好。” 顾念安仰起头,甜甜的冲着他笑。 突然,顾念安伸出手捂住了褚煜之的脸,然后仔细的左右端详。 半晌后,她痴痴的用柔嫩青葱的指头,戳了戳褚煜之的鼻子,然后傻傻的笑着说: “沈煜,你来接我了吗?我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不好?” 褚煜之嘴角含笑,乖巧的点点头,顾念安将脸贴了上去,悄悄地说: “我要准备嫁给你,然后推你至青云之上,你知道吗?” 顾念安轻喘柔和的气息,扫过褚煜之的耳垂,他觉得仿佛有只羽毛,在他的心间来回荡漾,搅得他痒的难受。 突然,顾念安又变了脸,使劲揪住了他的耳朵,发起脾气来,一掌推开了褚煜之,大声的冲他吼道: “你走,你走开!” 褚煜之害怕她摔倒,连忙扶住了她的手,安慰道: “念安,念安别怕,是我,是沈煜。” 顾念安摇摇晃晃甩开了他的手,然后指着他,瘪着嘴,十分委屈的说: “不,你不是沈煜,你是高高在上的淮安王世子,褚煜之! 你的前途一片光明,根本用不着我!” 说完,她气鼓鼓的就要爬上马,可无论如何都瞪不上去,褚煜之心一软,又将她抱了起来,徒步往顾府的方向走去。 西风赶紧跟了上去,劝道:“世子,这里离顾侯府还有约莫有半个时辰,您就这样抱顾二姑娘回去?” “她坐马车不舒服,我抱着她先走一段路。” 西风看着褚煜之倔强的背影,瘪了瘪嘴,心想,顾二姑娘又不会领你的情。 不过吐槽归吐槽,马车还是要赶的,于是就出现了这样一幅画面。 褚煜之抱着顾念安在前头走,西风赶着马车跟在后头。 月色如水,泼洒在整个大地之上,所有房屋、行人都变得柔和起来。 褚煜之怀里的人仿佛找到了一个安心的归宿,睡得很沉,只是嘴里还一直梦呓着。 顾念安的声音很小,褚煜之不得不贴近了才听清楚。 “沈煜,我以为你是喜欢我的,不是为了顾念安救过你,而是你被我这个人所吸引!” “是我异想天开了,你怎么会喜欢我呢?我那么自大、愚蠢,谁都嫌弃我,包括你!” “煜之,算了,我放过你,你也放过我,我希望你以后都好好的,不要…不要卷进……” 说到此处,然后就没有声音了。 褚煜之小声的问:“念安,你说不要卷进什么?” 问话的声音,像是投入大海的石子,只是扑通一声,紧接着就消散在了寂静的大街小巷,再听不见一声回响。 褚煜之微微俯下头,在顾念安额间亲昵的蹭了蹭,声音柔和得仿佛三月的春风: “念安,我心悦你,是心悦你整个人,无论今后如何,请你千万不要放开我的手,也万不要抛下我一个人。” 那晚,顾念安好像做了一个梦,她梦见自己救了一个男孩。 她救人之后,又跳进池塘里摘了朵莲蓬,然后俩人浑身湿漉漉的躺在池塘边晒太阳。 顾念安将怀里的莲蓬,一分为二,一半给了那个浑身战栗的男孩,另一半给了自己。 顾念安小心翼翼地将怀里的莲蓬掰开,扣出一颗莲子,丢进了嘴里,问道: “那小太监为什么要推你?” 那男孩怯懦的摇摇头。 顾念安又从那莲蓬里扣了一颗,塞进了那男孩的嘴里,继续问道: “我可以去告诉我姑姑,让她给你做主,怎么样?” 那男孩沉默了一下,终于张开了嘴巴:“不用。” “为什么?”顾念安很疑惑,她每次受何诗君欺负,就一定会哭着去跟何伯伯告状。 那时候,何诗君一定会挨一顿打。 “我不想我阿娘担心。” 话一出,俩人都陷入了沉默。 顾念安突然从地上站了起来,站在了那男孩的身前,坚定的说: “以后你跟着我,我保护你!” 顾念安小小的身子被笼罩在光影之中,仿佛浑身都在发着耀眼的光芒。 她不知道,那个场景,年少的褚煜之记了很久,很久…… 次日,顾念安在一阵眩晕中苏醒了过来,迷糊的睁开眼睛,就看到了何诗君那明媚张扬的笑容。 “你怎么老是喜欢偷偷的坐在我的床边?我起床的样子很好看吗?” 顾念安声音嘶哑,起身之后,突感头痛欲裂,又赶紧躺了回去。 何诗君接过穗禾递过来的绿豆莲子羹,小心的往顾念安嘴里送: “你昨天差点把我吓死,你知不知道闯祸了!” 顾念安轻揉太阳穴,张嘴含住何诗君喂过来的绿豆莲子羹,皱着眉头咽了下去。 软糯香甜的绿豆莲子羹在顾念安的胃里散开,原本痉挛抽搐的胃得到了短暂的缓解。 “我应该做不出什么太出格的事情。” 何诗君激动的站起身来,“啪”的一声,将白瓷碗放在了床头的黄花梨木柜子上,深情并茂的把前一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演绎给了她看。 听完,顾念安沉默无语,四肢无力的平躺在床上,眼神愣愣地望着顶上的床幔。 良久之后,她才缓缓开口,声音都有些发抖: “你说,我阻止你行礼?” 何诗君点头。 “你说,我指着四殿下的鼻子大骂,说他一无是处,踩着别人的尸骨往上爬?” 何诗君再次点头,并且饶有兴趣地做回床边: “不仅如此,你还要咬了我一口,我肩膀现在还疼着呢!” 顾念安只觉得,她此刻不应该苏醒,应该直接长眠在地底下。 她伸出酸痛的双臂,将身上的锦被盖住了自己的头,闷闷的说: “你还是杀了我!” 何诗君掀开她的被子,将她从被窝里拉了出来,笑道: “我看四殿下不是什么心胸狭窄的人,你说的也都是醉话,他不会当真的。“ 顾念安的眸子里全是质疑。 “哎哟,你别不信,四殿下今晚还约着我们去赏花灯呢!” 第54章 杀猪 闻言,顾念安像是受了什么不得了的刺激,忙推开她,将整个人缩回了被子,尖叫着说: “你没听说过酒后吐真言吗?今天晚上的绝对是鸿门宴,何诗君,你还真想要我的命啊!” 何诗君瞧着她胆小的样子,捧腹大笑,笑够了之后,才说: “好啦,出来,不逗你了,是我约你出去赏灯。 今年是我头一年在京都过上元节,听闻京都晚上热闹非凡,我们去凑凑热闹嘛!” 顾念安探出头来,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陛下今日家宴,四殿下怎么可能有空出来,就算有空也不能约你是不?” 顾念安将信将疑的从床上坐了起来,舒了一口气,娇嗔道: “你是想要吓死我是,吓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嘛!” “不是某人刚才闹着要死?我不过是顺水推舟,做个人情嘛!” 何诗君在顾念安的鼻子上轻勾了一下,笑道。 顾念安气鼓鼓的就要去刮她的鼻子,何诗君往旁边一闪,顾念安直接扑到了穗禾的身上。 “哎哟,我的亲姑娘,您是想砸死穗禾吗?” 顾念安从穗禾的怀里爬起来,揉了揉她的脸蛋,欢快的笑着说: “你姑娘我才舍不得呢!” 穗禾笑着扶着顾念安,然后将怀里抱着的锦盒递给顾念安。 那盒子雕工精致,上头的蝴蝶似真的一般,仿佛下一秒就要脱盒而出,何诗君来了兴趣,问道: “穗禾,那是什么东西?” “是世子送给姑娘的上元节礼物。” “哦?来让我看看是什么。” 何诗君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锦盒,结果里面就装了两个木头娃娃,虽然瞧着普通,不过胜在栩栩如生。 女娃娃头上一左一右扎了两个发髻,脸蛋肉嘟嘟,粉嫩嫩的极其可爱。 男娃娃白玉冠束发,看起来有些有些消瘦,虽然脸色苍白,但笑得尤为可爱。 点睛之处是那娃娃手里还捧了半个莲蓬,不过那莲蓬不是木头做的,而是翠玉打造,中间的莲子竟然是一颗颗光泽圆润的小金珠 何诗君打趣道:“世子这礼物倒是有趣得很。” 顾念安接过那个锦盒,仔细端详了一阵,觉得十分眼熟,跟自己梦里的那两个人极其相似。 这褚煜之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吗?怎么知道她昨晚梦见了什么? 而后,她又想起昨晚上自己迷迷糊糊躺在褚煜之的怀里,还有耳边低沉的男声: “念安,不要放弃我……” 顾念安的脸唰一下的就红到了耳后根,何诗君一头雾水,看个娃娃还能给看出感情了? 何诗君一把夺过顾念安手里的娃娃,帮她装进了盒子里,然后催着她梳洗: “行了,别看了,你外祖父一家都回来了,今日我们几家一起过上元节。 用完午膳之后,我们就一起去逛庙会,听说可热闹了!” 顾念安微微一愣,视线从木偶上移了出来,对了,外祖父和舅舅他们今日该回来了。 上一世,顾月瑶说舅舅姜越勾结北狄,企图叛国,还是证据确凿,她一直觉得姜家是被冤枉的。 可事实真相是如何呢?到底是确有其事?还是有人栽赃陷害? 上辈子她被顾月瑶和姜芳捧得骄纵跋扈,外祖父严厉,多次训斥她的言行,于是她便不愿与姜家来往。 但外祖父从来没有因为她的疏远而亏待了她,对她却也从来没有吝啬过,吃的玩的用的,都似流水一样的给她送来。 如果是栽赃嫁祸,那这人一定是最熟悉姜国公府的人,否则捏造的证据怎能服众? 姜武当初为了扶持褚氏上位,几乎散尽了家财,随便捏造的证据是根本不可能摧毁姜氏一族! 那会是谁呢? 又如果舅舅勾结了北狄是真,那又该怎么办呢? 是否真的逃不过被诛九族的命运呢? 何诗君瞧着她神情恍惚,还以为她是近乡情怯,害怕自己不知道如何与姜武他们相处。 何诗君暗想,这是她还不了解姜武,不知道自己的外祖父是个,就算她做足了准备,也不太好亲近的人: “好啦,别再记挂那两个娃娃了,你还没有见过你外祖父,他是个及其守规矩的,你若是迟了,他可得说你一顿。” 说话的间隙,何诗君便上手将顾念安推到了浴桶前,然后帮她脱衣服。 顾念安突然想到自己身上的伤,及时推开了她的手,略带羞涩的说: ”我自己来。” “我们都是女子,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毕竟小时候常常欺负你,现在就当我伺候你来还债!” 何诗君边说边推开她的手。 不知为何,顾念安并没有再继续抗拒,任由她扒拉自己的衣服。 直到她脱到最后一层亵衣,看见她白皙的皮肤上爬满了深深浅浅的伤疤,握住衣服的手不自觉地紧了几分。 顾念安云淡风轻的笑道:“怎么?被我身上的伤吓到了?” 何诗君移开了错愕的眼神,顿了顿,说: “我只是突然想到,姜爷爷应该也舍不得说你,毕竟他从小就偏疼你。” “是吗,我怎么依稀记得阿娘同我说,我小时候一见到外祖父就哭呢?” 何诗君阴郁的脸上又重新展露了笑容,撇了撇嘴,不满的说: “谁叫姜爷爷长了一张凶神恶煞的脸,还每次都训斥我们不懂规矩。” “还有,你也别在意你身上的这些疤,姜氏富可敌国,难不成还没办法替你寻了治伤疤的良药?” 顾念安微微一笑,她身上的疤能不能治好,她最清楚,上辈子她花了多少银子,可良药就像是石沉大海了一般,了无踪迹。 况且她也并不在乎自己身上的伤了,女为悦己者容,这辈子,就算了! 顾念安俏皮的捏了捏何诗君的鼻子,说道:“那是自然,我非得缠着外祖父给我花重金求药!” 说完,她转身走进了浴桶,将自己的落寞融化在了缭缭上升的水雾之中。 何诗君拿过帕子,准备帮她擦身子,结果顾念安伸手制止了她。 “行了,小将军,你这双手是上阵杀敌的,不是为我这个小女子搓澡的,让穗禾来。” “谁说的!我这手上能杀敌,下能搓澡,你还没见过我的真本事!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 何诗君用力一搓,顾念安背上瞬间红了一片,疼得她忍不住喊了出来。 “哎哟!你这是搓澡还是杀猪啊!” 第55章 入住东宫 何诗君举着帕子尴尬的笑了笑,然后识趣的将帕子递给了满脸阴沉的穗禾,自己在一旁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我不是故意的。” 穗禾也不能真的说什么,只是带着怨气接过了帕子,然后轻柔的帮顾念安搓背。 “诗君,问你个问题,你老实回答我好不好。” 何诗君点点头,顾念安敛去了嘴角的笑意,正色道: “你觉得谁能入住东宫?” 何诗君微微一滞,神情复杂的望向顾念安,可奈何水雾太重,她根本看不见顾念安那深邃难测的眼神。 她坐正了身子,冷冷的问道:“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其实,何诗君一直觉得顾念安回来得蹊跷,虽然她有家传的玉佩,也有小时候被烫伤的疤痕。 但何诗君的心里总是隐隐的感觉不对,有时她觉得顾念安天真可爱,可好几次瞥见她的眼神,又觉得她凌厉冷漠,与所有人都隔着一堵看不见也摸不着的墙。 虽然顾念安回京,是偶然而来的机会,但为什么偏偏是顾伯伯打入临渊的时候?而且又正好碰见了去刺杀宋竟的沈煜? 何诗君见过常年受尽虐待的人,胆小懦弱,一点都不似她现在这样。 况且她好不容易有机会逃跑,为何还要多管闲事,主动提议带沈煜去宋竟的老窝? 并且她还求着沈煜带她回京?难道她那时就知道他的身份了吗? 可是顾伯伯他们一直藏得很深,连她也是最近才知道沈煜就是褚煜之这件事情,除非他们的身边被安插了暗探,而那面前这个顾念安便是那边派过来的奸细。 否则她为何会在争储暗流涌动的时候回到了顾府?而且突然问她这样一个问题? 原本以为她就是个娇滴滴姑娘家,所以没心肝的陪着她吃喝玩乐,可没想到,她或许是个城府极深的人。 顾念安仿佛是感受到了何诗君身上渗出的隐隐杀气,毫不在意地笑着说: “你怀疑我是假的顾念安?” 此话一出,何诗君反而更加怀疑她的身份,她明显是为了消除她的猜忌,主动把她心底不明之处抛出来,打消她的疑虑。 顾念安漫不经心的捏住了浴桶中漂浮的花瓣,放在嘴边,然后将那花瓣吹了出去,她迎着何诗君质疑的目光,说: “你还记得乾清宫那只翡翠雕龙纹杯吗?你摔碎的,你哭着跟我说害怕何伯伯家法处置你,所以我主动站出来替你担了罪。” 闻言,何诗君高悬的心又安稳的放回了原处,这件事情,只有她们两个知道。 她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一个人,所以别人不可能知道,如果顾念安真的在十年前死了,那更不可能有人知道。 何诗君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紧绷的神经松了松,她揉了揉虎口,笑着说道: ”我还记得你受不了顾伯伯的责骂,跳了马车,害得她们找了你一夜,当时我差点就把真相跟他们说了。” “但是我告诉你,在陛下面前不能撒谎,否则就是欺君,是要被砍头的。” 何诗君开怀的笑了起来:“你还说,说出去的话就像是泼出去的水,我们不能趴在地上舔回来。” 你来我往的几番谈话,空气中的紧张气氛也随着消散的水雾,渐渐淡去。 “姑娘,水不热了,起身。”穗禾没仔细听他们的对话,只觉得再待下去,姑娘该着凉了。 穿戴好服饰之后,何诗君挽住顾念安的手就往前厅里走。 “你想起小时候的事情了?” “自从回来之后,过往的事情,一点一点的有了印象,慢慢的就想起来了。” 何诗君站定了身子,然后警惕的环顾四周,小声的问道:“你方才为何会问我那个问题?” 顾念安反问道:“难道何伯伯与我爹不会商议这些事情吗?” 何诗君沉默不语,对啊,顾何两家都踏进了争储的洪流,谁又能脱身而出呢? 可他们也并未挑明立场,都还在观察。 何况自己的父亲谈论这些事情的时候从不避她,顾念安想要打听,也正常。 只是太突然了。 顾念安眼底荡起自得的笑意,说道: “你现在不必告诉我你的答案,但是我希望日后你看见我的诚心之后,不要拒我于千里之外。” 何诗君发觉自己没有真正的看懂过顾念安,她刚来京都,局势还不明了的情况下,竟然大言不惭跟她议储,而且她怎么知道自己心中所属意的是那位皇子。 不过既然如此,她也可以装傻的走一步看一步,夺嫡之战,稍不留心,就是粉身碎骨,她没有办法拿整个何府与顾念安相赌。 “你身边那个武功高强的战辛呢?”何诗君故意岔开话题。 顾念安抬眸一笑,“你后面不是?” 何诗君一回头,正好看见战辛朝着她们疾步走来。 “听说你武功了得,什么时候我们切磋切磋?”何诗君拍了拍战辛的肩膀,可是战辛一动不动的看着顾念安,仿佛在等她示下。 “既然小将军有这个意思,战辛你就应承下来呗,我们诗君可是名副其实的女将军,能跟她交手也是来之不易的机会。” 战辛冷冰冰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笑容,但少见她笑,所以看起来有些诡异: “是!” “行了,我们赶紧过去,一会她们得派人来催了。”顾念安催促道。 在何诗君转头的一瞬间,战辛不惹人注意的冲着顾念安微微的点了个头,顾念安阖眼示意她明白了,然后就拖着何诗君往前厅去。 他们来得也巧,正好碰见顾念安的外祖父姜武,以及她的舅舅姜越、舅母许茵。 姜武生的高大伟岸,或许是因为长期在外风吹日晒的奔波,所以皮肤黝黑,虽然白发入鬓,但目光如炬,炯炯有神。 一身玄色窄袖宽袍,更显利落干脆。 不说话的时候,双目冷峻锐意,瞧着便让人觉得肃然起敬。 相反,舅舅姜越反而是一脸慈眉善目,嘴角也总是挂着平易近人的笑容,更让人忍不住的想要亲近,尤其是那双眼睛,与姜蓉尤其相似。 而舅母是活脱脱的江南女子,生的娇柔妩媚,让人见了就忍不住想疼惜。 “念安,快过来,见过你外祖父,舅舅还有舅母。” 姜蓉笑着对顾念安招手,虽然她今日擦重了脂粉,但还是难掩她眼神中的疲惫,估计是为了顾月瑶怀孕的事情,气得一晚上未睡着。 第56章 私相授受 顾月瑶有孕这件事情,也是出乎顾念安意料之外的,前世因为褚卫舟忌惮顾家,所以对她和顾月瑶都用了药。 她那次意外怀孕,也是因为褚卫舟喝醉了酒,也就是那一次她才知道,褚卫舟心里真正在乎的人是宫里那位人人避讳的小公主: 褚元依! 想必也是顾月瑶被她逼急了,才出此下策,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既然阴暗的事情见了光,那必定会遭人唾骂,只是她这一闹,顾府的名声也坏了,想必如今外头已经疯传。 顾府教导女儿不善,竟然任由其败坏家风,与他人私相授受! 不过,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最令人担忧还是,有心之人会觉得是顾易是有心教导自己的女儿,去攀龙附凤。 一个许给淮安王世子,一个攀上天之骄子宁王,真是打得一手的好算盘。 顾念安十分知礼的向姜武、姜越和许茵作揖行礼,声音糯糯的说: “念安见过祖父,舅舅还有舅母,姜堰哥哥没有来吗?” 姜武见她丝毫没有怯懦小气之姿,反而是谈吐举止大方,心里十分满意。 再加上她多年在外吃苦受罪,姜武心里也是十分心疼。 姜武笑着递给了她一个四角包金,做工精致的金丝楠木盒子,盒子上头雕了一朵朵栩栩如生的梨花,还有几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最令人瞠目结舌的就是,那白色的梨花竟然是和田玉所雕之而成,花蕊则是一颗颗黄色的宝石,连蝴蝶翅膀上也镶了各色宝石,五彩斑斓,煞是好看。 不只是顾念安暗暗吃了一惊,连身旁的何诗君也朝她投去了羡慕的眼光。 外祖父出手历来大方,她是知道的,只是上一世为何没有送她这件礼物? 姜武示意她打开来看看,笑着说: “北狄那边还有事情没有处理完,他处理完之后就会回来,另外,这是我替你寻来的冰玉,我记得你小时候怕热,这小玩意儿,放在身上,凉快。” 顾念安嘴角的笑意更盛,她接过那个木盒,然后亲昵的挽住了姜武的胳膊,说: “谢谢祖父,念安太喜欢了。” 她知道姜武其实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姜蓉和姜越从小丧母,姜武在外忙生意,疏于照顾,于是就将这两人托付给了自己的堂兄。 很多时候,他只是不知道如何表达感情罢了。 站在姜武身后的姜越走了过来,打趣道:“怎么,因为舅舅、舅母没有给你准备礼物,就看不见我们吗?” 顾念安赶紧又踏着碎布,走到了许茵身边,然后笑着依偎在她的肩膀上,娇嗔道: “谁说的,就是祖父和舅舅舅母不给念安带礼物,千里迢迢的来瞧念安一眼,念安心里都高兴。” 姜越轻轻的掐了她的脸颊,嘴角笑意不断: “你这小嘴真是甜,舅舅若真没给你准备礼物,就是舅舅小气了,给你带的礼物早就搬进你的拙园里了。 一会回去看看,还缺什么,跟舅舅说,舅舅捎信给姜堰那小子,让他回来的时候给你带。” “好,谢谢舅舅舅母。” 姜蓉满脸笑容的瞧着她们,嗔怪道:“你们这般送礼,真不怕把这孩子宠坏了。” “宠坏也无所谓,反正还有姜家给她撑腰呢!”姜越霸气的说。 倒是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徐茵注意到了姜蓉发青的眼睛,心疼的问道: “阿蓉是昨日没睡好吗?脸色怎么如此不好?” 姜武瞥了姜蓉一眼,眼底闪过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语气也变得有些僵硬: “早就说了她不是个简单的,你还非得留她在府里,搅得个鸡犬不留!” 姜蓉听到父亲的斥责,鼻子一酸,眼眶涨得通红。 姜越从小就和姐姐相依为命,自然也见不得姜蓉受委屈,于是站出来说道: “父亲,姐姐她也是心善,是在见不得姜芳母女受苦,才……” 话没说完,就被姜武愤怒的声音打断:“你闭嘴,谁叫你说话了!” 训斥完姜越,姜武瞥了一眼双眼通红的姜蓉,心里暗暗叹气,觉得自己确实有些过了,声音柔和了几分: “这几年,我心疼你没了女儿,一直忍着,但我也提醒过你很多次,那两个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你需提防着点。” “你呢?口口声声说那丫头听话,听的什么话!都把肚子给听大了!” 顾易见自己老丈人越说越气,自家夫人又委屈的说不出一句话,赶紧上前道: “岳父大人,您和阿越奔波劳累了几日了,里头吩咐了人备下了热汤,外头风大,我们进去说。” 姜武不满的瞥了顾易一眼,他这个女婿,其它的都好,就是对自家夫人过于纵容心软。 若不是他一直纵着姜蓉,把内宅交给了姜芳母女,今日也不必如此。 姜武没搭理他,脸上的怒气并没有一丝缓和,也没有要往里面走的意思,继续怒斥道: “那丫头人呢?把她叫过来,不好好解决这件事情,难道等着别人唾骂到你家门口吗!你还有个念安还没嫁出去呢!” 是啊,虽说是皇帝亲赐的婚,但顾月瑶这件事情会不会影响到念安?淮安王府会不会因为这件事情辱了门风,就求陛下解除这桩婚姻呢? 姜蓉一怔,连忙吩咐如意去听雨轩叫人。 姜武又瞥了一眼顾念安和何诗君,面无表情的说: “不是说你们两个今日要去看庙会?还愣在这里干什么。” 闻言,何诗君连忙拖着顾念安,快速的行了个礼,然后火速的逃离了战场。 箭在弦上,蓄势待发,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即将打开序幕。 何诗君拖着顾念安穿过了门房,然后悄悄地躲在了门背后,左右张望。 顾念安不解地问:“你做什么?我们不是去逛庙会吗?” 何诗君坏笑道:“庙会有什么好看的,不如我们去瞧瞧你外祖父教训顾月瑶?” 顾念安赶紧甩开她的手,“我不同你去,万一被发现了,我可不想同你一起挨骂。” 何诗君拽住了她的衣角,掐着嗓子,僵硬的撒娇道: “哎哟,妹妹,念安妹妹,我昨日才错过了一场热闹,今日好不容易碰上了,你就陪我去看看嘛。” 顾念安被她吓得打了一个寒颤,然后一把扯回了她的衣角, “好好说话!” “去不去!”何诗君瞪着眼睛威胁道。 顾念安晶莹的眸子一闪,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干脆利落的说: “走!” 于是俩人悄悄摸摸的躲在了窗角之下。 第57章 顾家只有一个女儿 暖阁里,姜武坐在首座,顾易坐在他旁边,余下得人分别坐在了左右的太师椅上。 许久,顾月瑶才缓慢的踏着莲步而来,她如今是宁王的准侧妃,根本不把顾易和姜武一家放在眼里。 进屋后,顾月瑶冷冷的瞧了一眼屋里的几位,然后微微行了个礼, “月瑶拜见外祖父,父亲母亲、舅舅舅母。” 姜武淡淡的说 :“坐。” “不知母亲唤月瑶来所为何事?”都到这个时候了,顾月瑶还在装傻。 姜武很不满意她这副揣着清醒装糊涂的样子,但还是压着怒气问道: “你难道不知道我们叫你来是为了什么?” 顾月瑶端起白瓷茶盏,放在唇边轻抿,笑着说: “可是为了月瑶的婚事费心?月瑶记得之前娘亲替我准备了一张嫁妆单子,虽然月瑶嫁的不是普通人家,不过也觉得足够了,宁王殿下不会笑话顾府的。” 她这明摆着是觉得姜蓉给她准备的嫁妆薄了,暗暗的提醒他们备厚些,简直寡廉鲜耻! 姜武压住心头的怒气,瞥了一眼姜蓉,这便是你说的好女儿,他轻笑道: “哦?既然你日后进的不是普通人家,那这嫁妆单子,怕也该改改,你觉得应该如何添置?” 顾月瑶眼底闪过一丝欣喜,她没想到姜武那么好说话,又转念一想,或许他是忌惮宁王,怕人家小瞧了顾侯府以及姜国公府。 只见顾月瑶轻扬嘴角,“月瑶觉得,那单子上的东西,起码还得翻上两倍。” 姜蓉只觉得自己真是瞎了眼,竟养了一只没心肝的白眼狼,霎时间一阵恶心直冲肺腑,也她终于忍不住了,朝着她啐了一口,怒道: “那单子上的金银珠宝都快买的下两座顾侯府了,你怎如此不知足!” 顾月瑶在顾府这些年,哪里见过姜蓉对她疾言厉色,一时恼羞成怒,恨恨道: “我不知足?你别以为我没见过你给顾念安准备的嫁妆单子,那是我的五倍!我只让你给我翻两倍,你就急了? 要是让宫里知道你慢待宁王,追捧淮安王,你可想过是什么后果吗。”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面面相觑,姜武阴沉着脸,冷哼一声道: “小小年纪不知廉耻,与人暗结珠胎,败坏顾家门风,简直丢尽了顾府的颜面! 事到如今,你竟然还敢狮子大开口,威胁我们!你考虑过你妹妹吗?你让她将来如何嫁人!” 闻言,顾月瑶冷笑着站起身来,语气里皆是讽刺与嘲弄: “我凭什么要考虑顾念安,她算个什么东西,最好是嫁不出去,一辈子老死在这宅子里! 再说了,我为自己谋前程有什么错?难道您不是将女儿当作联姻的工具,嫁进了顾府吗? 我这般就是丢脸,那您做出那般事情叫什么!” 姜武没想到她竟然如此牙尖嘴利,明目张胆的嘲讽长辈,简直没有规矩。 看来往日的乖巧全是装出来的,他气得额头上的青筋暴起,抓过手边的茶盏就朝顾月瑶砸了过去。 顾月瑶尖叫一声躲开飞过来的茶盏,大吼道: “啊!你疯了吗,我现在是宁王殿下的侧妃,而且我肚子里还怀了皇嗣,你不要命了吗!” 姜越见局势不对,继续跟顾月瑶纠缠下去也是无用,赶紧上前劝道: “父亲消气,仔细别伤着自己的身子。” 就连顾易也被姜武突如其来的发脾气,惊得额间青筋一跳,这么些年,他少有见自己这位岳丈发火。 这顾月瑶实在目无尊长,胆大妄为!顾易满脸阴沉的站起身,怒斥道: “顾月瑶,你跪下!给外祖父认错!” 顾易出身行伍,身上的杀气重,这一侯吼也让顾月瑶不禁颤了一下身子。 可一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份,她又端正了身子,冷眼看着顾易,连眉毛都没动一下,没有丝毫要跪下认错的意思。 暖阁里一片寂静,众人皆吃惊的望着中间站着的顾月瑶。 暖阁外,顾念安气愤得紧握拳头,指甲都掐进了肉里,她眼底翻腾着怒气,起身就准备进去,何诗君连忙拉住了她,示意她继续听下去。 姜武和顾易,一个在商战里沉浮几十年,老谋深算,一个在战场上征战多年,有勇有谋,难道还治不了小小的顾月瑶? 突然,顾易笑出了声,连说了几声好。 姜蓉怕他气大伤身,上前去握住了他的手,刚想开口说话,就被顾易抢了先: “夫人,我没记错的话,我们只有一个女儿?” 姜蓉一愣,灰暗的眼眸中又重新恢复了光亮,她笑道: “是的,侯爷,妾身只为您诞下过一个孩儿。” 此话一出,顾月瑶浑身冰冷的僵在了原地,他们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认将她视为顾家的女儿了! 顾月瑶不可置信的问道:“父亲,你这话什么意思?” 顾易嗤笑着睨了她一眼,冷冷道: “切莫叫我父亲,宁王侧妃,你真正的父亲是礼部的王勇王大人,你也应该叫王月瑶! 今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你也赶紧收拾着回王府,我着小庙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顾月瑶颤抖着身子后退了几步,一张脸因为震惊扭曲的不成样子,怒道: “可是陛下已经说过了,将顾家之女赐给宁王殿下!你要抗旨吗!” 顾易扶着姜蓉坐了回去,又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眼神温柔似水,头也没回的说道: “这件事情,我自会上报陛下,毕竟陛下也很乐意见到阖家团圆的场面!” “顾易!你!” 顾月瑶双目含怒的环视四周,各个都用一种冷冰冰嫌弃的眼神望着她。 她狰狞的笑道:“好!好!我是堂堂的宁王侧妃,你们如今赶我走,往后可别后悔!” 此时一直未开口的许茵站了出来,语气淡漠道: “那还请王姑娘早些回府与家人团聚,如意,出去送送。” 如意恭敬的对着许茵行了个礼,然后一脸不屑的朝着顾月瑶摆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王姑娘这边请。” 顾月瑶,哦,不,王月瑶气急败坏的瞪着他们,眼底皆是狠戾,今日之事她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只要自己能进宁王府,她自然有办法拴住褚卫舟,等来日她荣登凤位,绝对不会让这些好过! 王月瑶愤怒的拂袖离开了顾侯府,自然,她暂时也不会去王勇的府邸。 既然顾易一日没有上报皇帝,那她一日都是顾家女儿,姜蓉手里的嫁妆,她必须拿到手,那是她在宁王府的底气,她绝对不可能轻易放弃! 第58章 又见裴珺九 守常街上,人头攒动,闹热非凡。 舞狮的、猜字谜的,还有投壶杂耍应有尽有,各色的小吃也是摆满了大街小巷,顾念安觉得整个守常街都飘着甜味。 顾念安与何诗君,外加穗禾和战辛,人手一只冰糖葫芦,边走边逛。 何诗君咬了一口手里的糖葫芦,眉头立即皱成了一团,貌似是那山楂太酸了,她咧着嘴巴问: “你觉得她真的肯甘心就这样离开顾侯府?” ““自然不肯。” 何诗君蹙紧眉头,问道:“那如何是好?” 若说战场上的事情,她是游刃有余,可这后宅里面的事情,她却无能为力,毕竟她府里也就她一个,根本闹不翻天。 顾念安浅浅一笑:“山人自有妙计!” 顾念安越是不说,何诗君就越觉得心里痒痒,摇晃着她的胳膊,缠着她告诉自己。 “你说嘛,你到底有什么妙计?” 顾念安故意别过头去,想戏耍她一番,不料转头的瞬间,目光正好与一个男人撞上。 顾念安目光不移的盯着他,那人也好奇的回望了过去,眸子里先是不解,然后就是诧异。 裴珺九没想到这京都如此之小,竟然又碰见那晚自己绑架的姑娘,他毫不避讳的牵着一个小姑娘朝她走了过来。 那孩子她之前见过,貌似叫做小芝,是个软糯可爱的小姑娘。 “好久不见。” 裴珺九眉目含情的望着顾念安,嘴角噙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不过这也不怪他,谁叫他天生含情眸,只要一笑,哪怕自己对面望的是狗,也让人觉得神情无比。 对面四个人,除了战辛双眸警惕的防备着他,另外三个人都端了疑惑的眼神看着面前这个身着布衣,却清朗俊逸的男子。 尤其是穗禾,她左右打量那男人牵着的孩子,以及自家姑娘,暗自震惊。 难不成自家姑娘在临渊早就结了亲事,还生了个孩子?最重要的是她家姑娘竟然抛夫弃子! 穗禾越想越害怕,抓紧了顾念安的衣袖,颤悠悠的问道: “小姐,那郎君不会是你之前的夫君?那…那孩子,不会是您的……” 顾念安实在听不下去了,拿手中的冰糖葫芦在她头上狠狠的敲了一下,嗔道: “臭丫头,我回去非得把你床底下那些不正经的话本子烧个干净,你姑娘在你眼里不是贪慕虚荣,就是抛夫弃子的歹毒女人吗!” 穗禾摸了摸后脑勺,尴尬的笑了笑,低声窃语:“可是那郎君瞧你的眼神,不清白啊!” 顾念安气得还想在她的后脑勺来一下,被何诗君半空截住了糖葫芦,她打抱不平的说: “我觉得人家穗禾说的没错,你莫不是做贼心虚。” 顾念安睨了她们俩一眼,无奈的说:“他就是上次绑架我的人。” 闻言,三人脸色大变,何诗君与穗禾挡到了顾念安的身前,怯生生的质问道: “你…你要干什么,大庭广众之下,你不怕我们把你送官吗!” 战辛也暗自捂紧了后背的长剑,眼神凌厉的盯着他。 身旁的小芝听见报官这两字,被吓坏了躲在了裴珺九的身后,只露出了一颗小巧的脑袋,她怯生生的说: “珺九哥哥是好人,你们不能送他去见官!” 裴珺九眼底闪过了一丝杀气,但很快就消散在了热闹的吆喝声中,他躬身抱起了紧抱她大腿的小芝,笑着说: “小芝别怕,几位姑娘跟我们说笑呢,对。” 他的眼睛直勾勾的望着顾念安,既有威胁又有一丝恳请的意味,顾念安都害怕自己眼花了。 顾念安扒开身前站着的何诗君和穗禾,走进了他的面前,将手里未开封的冰糖葫芦递给了裴珺九怀里的小芝,然后又摸了摸她娇柔的脸蛋,笑着说: “吃糖葫芦吗?” 小芝一脸防备的看着顾念安,但终归是小孩子,耐不住糖葫芦的诱惑,小小的嘴巴一直在蠕动,还不停的咽口水。 顾念安眼底尽是宠溺和温柔,她将糖葫芦硬塞进小芝的手里,笑道: “姐姐们是跟你哥哥说笑呢,你哥哥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我们怎么会将他送官呢。” 小芝扑闪着一双晶莹的大眼睛,眸子里尽显天真和可爱,她又回头瞧了瞧裴珺九,得到了他的同意之后,便迫不及待地将糖葫芦上面的糖纸撕开,露出了一颗颗被蜜糖包裹住地晶亮圆润山楂球。 小芝张开嘴努力地包住了半颗山楂球,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她嘴里化开,简直美味极了,她觉得这世上最好吃的便是冰糖葫芦。 “小芝,别人送你东西,该说什么呀。”裴珺九温柔的问道。 小芝甜甜的冲着顾念安笑,用糯糯的声音说道: “谢谢姐姐,姐姐真漂亮。” 顾念安揉了揉小芝的头发,心里又是酸楚又是喜悦: “小嘴可真甜,我家住在长安街街头,最大的那间宅子就是我家,如果你喜欢我的话,可以随时来找我玩哦,姐姐哪里有比糖葫芦更好吃的东西。” 她觉得自己跟这小芝很投缘,如果她那未出世的孩儿也似这般天真快乐,就好了。 顾念安没有注意到裴珺九的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他突然抓住了顾念安的手腕,问道: “你是顾侯府家的?你叫什么名字?” 顾念安抬眸,对上了那双冷冽犀利的眸子,简直与那晚山洞里的一模一样,两人之间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穗禾上前一步想把顾念安的手从他手里抽出来,可奈何力量悬殊,她也无可奈何。 何诗君见状也走了上来,一只手抓住了裴珺九的手腕,厉声道: “放开!” 战辛的长剑也从背后握在了手心,顾念安瞥见了小芝惊恐的眼神,连忙将她俩推开,笑着说: “我没事,不要大惊小怪的,吓着孩子。” 裴珺九被她一提醒,也想起了怀中还抱着小芝,于是松开了顾念安的手腕。 裴珺九的手劲很大,只是被握了一小会儿,顾念安的手腕便泛起了青紫,她揉了揉手腕,轻笑道: “你我不过是萍水相逢而已,你受人所雇,我被人陷害,除此之外,再无交集。” 顾念安顿了一下,看向他的眼神里毫无恐惧的,接着说道: “既无交集,郎君何必要知晓我是谁?况且,你去长安街一打听,不就知道了,何必咄咄相逼?” 第59章 宁王大怒 裴珺九微微一愣,眼前的女子与那晚在山洞里那怕死的草包判若两人,而且,他竟然在顾念安疏离冷漠的眼里看见了和他一样的东西: 孤独。 就好似孤苦伶仃的一个人,站在广袤无垠,无边无际的荒漠之中,那种近乎绝望的孤独。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顾念安已经领着一行人离开了,只剩下遥遥背影可见。 宁王府里,褚卫舟眉头紧蹙,将手中的酒杯狠狠的掷到地上,大怒道: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跪在地上的暗卫因为酒杯的碎片,划伤了侧脸,鲜红的血液从他脸上滴落下来。 他十分不解为何自己主子查到了消息还会发怒,于是又重新回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我们追查到,绑架秦青姑娘的采花贼是圣马寺的小沙弥,是否要回复秦大人,已经有了线索。” 圣马寺,小沙弥? 难道是顾月瑶将他的秘密抖露了出去?这小贱人,还真以为自己得了天大的恩赐,竟然敢将他不放在眼里! 突然,门外响起了叩门声: “殿下,顾侯府家的大姑娘求见。” 褚卫舟双眸阴狠的盯着地上的鲜血和碎片,睨了地上的暗卫一眼,那暗卫很识趣的就从窗户离开。 褚卫舟一甩衣袍,坐回了书案后,说道:“让她进来。” 王月瑶一见褚卫舟,心酸委屈立即涌上了心头,两步做三步的冲到了他的怀里,呜咽的哭了起来。 “殿下,您可要为月瑶做主啊,顾易那一大家子今日合起伙来欺负我一个柔弱女子。” 褚卫舟一张脸阴沉得厉害,他从上到下的抚摸着王月瑶乌黑顺滑的青丝,问道: “他们如何欺负你了?” 王月瑶双眸含泪,眼波盈盈,可怜极了: “顾易竟然要将我赶出顾府,还说我与殿下的情投意合是珠胎暗结,败坏顾家门风,皆是……” “是什么?” 王月瑶小心的观察着他的脸上,很不好,这反应很令她高兴,此刻只要再添一把火,铁定能将顾家给烧个干净! 她故作小心的说: “皆是…皆是寡廉鲜耻之人!” 褚卫舟冷笑着推开她,淡漠的问道:“是吗?顾侯爷竟然那么大胆,连皇子都敢编排?” 王月瑶嘴角得意的笑容一闪而过,但还是被褚卫舟毒蛇一般的眼睛捕捉到了。 她又亲昵的挽住了褚卫舟的胳膊,表现得十分气愤: “对啊!他们简直是胆大包天,殿下可一定要为月瑶做主…啊!” 褚卫舟再也忍不下去了,伸出手,狠狠的掐住了她的脖子,一双眼睛阴狠无比: “说!是不是你把圣马寺的秘密抖落了出去!” 王月瑶满脸惊恐的望着褚卫舟,什么圣马寺?他们谈论的不是顾家的事情吗? 脖子处传来的剧痛,以及心底的恐慌和无助瞬间跟着血液涌上了王月瑶的脑门,她疼得冷汗淋漓,鬓发湿透。 “殿殿下,月瑶从来没” 褚卫舟眉尾一挑,手上的力道更重了些,挤压的王月瑶说不出话,只剩下了求饶的呜咽。 褚卫舟无情冷漠的瞧着那张因为窒息而涨得满脸通红的脸,听着她一遍又一遍的求饶,最终大手一甩,将她整个人丢到了墙角。 瞬间呼吸到新鲜空气的王月瑶,感觉自己仿若得到了新生,揪紧了自己的衣领,拼命的喘息。 因为吸得猛了,她止不住的趴在地上咳嗽,像是要把肚子里的孩子一起咳出来一样。 “咳咳咳,咳咳” 褚卫舟厌恶的睨了她一眼,拍了拍自己的衣袖,仿佛那上面沾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你没有将圣马寺的秘密说出去?” 王月瑶浑身像是刚从冰窖里爬出来,冷得彻骨,她趴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月瑶发过毒誓,哪怕是碎尸万段也不可能将殿下的秘密说出去,殿下如何觉得会是月瑶泄露了出去?” 褚卫舟看向她的眼神阴森冰凉,暗暗忖度,若真是她泄露出去了,她也没胆子还敢来找他。 褚卫舟再次挑眉,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笑容,他缓缓地走过去,将趴在地上的王月瑶扶起来,将她带到了软榻上。 王月瑶颤栗的将手递到了褚卫舟的手里,他的阴晴不定令她害怕极了,她甚至觉得自己刚才在无间地狱里走了一遭,浑身又冷又硬。 褚卫舟拉着她的手柔声安慰道: “瑶儿别害怕,我刚才就是心太急了,所以才伤了你,还疼吗?” 王月瑶瞧着他那双含情脉脉的双眸,不由得有些神情恍惚,刚才那个暴戾残暴的人好像不是他。 她小声的啜泣,委屈的说:“不不疼了。” 褚卫舟伸出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指,从她的脸颊一直往下滑至她的胸前,语气淡淡的: “你知道的,那个秘密一旦说出去,我们都会万劫不复,瑶儿是懂事的,一定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我一败涂地,对吗?” 王月瑶看着那张晦暗不明又俊俏无双的脸,心底的恐惧又死灰复燃,她吓得从软榻上滑跪了下去: “殿下请相信月瑶,哪怕是拿刀架在月瑶的脖子上,月瑶也不敢透露半句!” 褚卫舟嘴角往上一勾,温柔的将她扶起来坐到了自己怀里,轻柔着她的小腹: “我自然是信你的,你刚才说你被顾易赶了出来?” 王月瑶惊惧地点了点头,她现在不是顾家的女儿,那褚为舟也很难借顾家的势力,他会不会迁怒于她? 想到此处,王月瑶不由的捏紧了手中的衣袖,褚卫舟注意到了她的紧张,掰开了她紧握的手,说道; “你跟我详细说说,为何顾氏夫妇突然对你态度大变,竟然还要闹着将你赶出顾府?” 王月瑶艰难的咽了一下口水,然后将顾念安归家之后的事情,事无巨细的都将给了褚卫舟听。 言毕,王月瑶瞧着他脸色发青,眉目里压着怒气,着实让人瞧了心惊胆战。 霎时间,书房里一片寂静,只听得见王月瑶紊乱的喘息声。 第60章 又被掳走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外头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而褚卫舟的书房却是漆黑一片,只有淡淡微光透过窗户纸洒了进来。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的坐着。 时间越长,王月瑶的心里就愈加慌张。 “你是说她知道你给她下药,还自愿进套,并且将你从假山上推了下去,还把你的母亲和丫鬟都赶了出去?并且还告诉你姜氏会去求皇后给你指婚张太医家?” 王月瑶心有余悸的点点头,“嗯。” 黑暗之中,王月瑶看不清楚褚卫舟的表情,但是她感受出了对方一直在压抑着什么。 褚卫舟眉头紧锁的将王月瑶推开,然后缓缓的从软榻上站起身来,若有所思的独自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初在临渊城救她时,她眼里满是对他的恐惧和憎恶,他那时就觉得诧异,他们从来没有见过面,为何她会对自己有如此大的敌意,并且还骗了他,独自逃跑。 回京都之后,每次遇见自己的时候,顾念安看他的神色都不对劲,即使她尽力的在压制,但还是被他捕捉到了她眼里的恨意。 而且她为何要跟顾月瑶说,姜氏会去皇后那里,请求为她指婚,难道只是为只是报复月瑶将她的行踪透露给了秦青?故意吓唬她? 所以顾月瑶自觉走投无路,才兵行险招,在宫里约见他? 那杨丹缨究竟是意外还是顾念安的有意为之? 若是她的有意为之,那到底是谁在背后给她出谋划策?褚卫舟不相信她一个乡村野姑会有这等心机和手段。 秦青这件事情,是不是也在她们的计划之中,目的是什么?警告吗? 想警告他不要轻举妄动,自己有把柄落在他们手里,想让他日日担忧害怕? 为了折磨他? 不可能,自己一向行事低调,并未将自己的爪牙露出来,不可能树那么狠的仇敌。 况且,如果是对他恨之入骨的仇敌,那何必不直接暴露出来?那对他而言绝对的致命一击。 而且他把这件事情做得极其隐蔽,怎么可能有人能追查得到,难道真的是自己多心了,秦青这件事情就是个意外? 若是意外,看来圣马寺的那帮人真的是胆大包天,不知死活! 褚卫舟瞥了一眼身后的人,淡漠到: “瑶儿,你先回去。” 王月瑶一听要赶她走,心慌无比的跪在褚卫舟的脚下,声泪俱下: “殿下是要将月瑶撵走吗?如今月瑶无处可去,外头冰天雪地,月瑶月瑶” 出去就是死路一条啊! 褚卫舟阖上了眼,不想多看地上的人一眼,于是冲着房门外喊道: “冷肃,将顾大小姑娘带出去,安置在琼花楼。” “殿下” 王月瑶还想继续求褚卫舟将她留下,可她突然抬首,就瞥见了褚卫舟那张被清冷月光照得清晰得脸。 一双眸子像是淬了毒药的刀子,在月光之下发着熠熠的寒光,不由的让人觉得心惊。 他的神情冷得实在是吓人,王月瑶的嘴角不由的抽搐了一下,然后安静了下来,顺从的跟着冷肃朝外走去。 夜幕笼罩,寒风凛冽,却没有冲消了百姓过节的喜悦。 长安街上人潮涌动,飞雪漫天,王月瑶一袭青色狐裘矗立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她手握成拳,遥望顾家大宅。 总有一天,我要让你们都付出代价! 护城河边,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的好友,正小心的往河里放置莲花灯,一盏又一盏带着祝福和祈愿的莲花灯,随着流动的河水,飘去了看不见的远方。 顾念安怔怔的望着河里漂浮的莲花灯,心里隐隐抽痛,这么久了,她好似还没替她未出世的砚儿好好的祈福。 当年小产之后,她痛不欲生,日日在褚卫舟面前闹着是有人故意毒害她的孩子,求他为自己做主。 刚开始,褚卫舟还能敷衍的劝几句,后来实在是听烦了,便再也不来看她了。 顾念安在一晚又一晚的寂寞冷清中意识到,自己不能再继续沉沦,为了重获恩宠,就把那未出世的孩儿忘记了,又投身在了后宫的争斗之中。 顾念安惨然一笑,为了个男人,争得你死我活,如今看来真的是笑话一场。 “诗君,不如我们也买盏莲花灯来放,祈愿来年平平安安,一切顺遂。” “行,那我得多买几盏,帮我阿娘和阿爹也放一盏,还有顾伯伯,顾伯母,姜爷爷,还有你舅舅舅母……” 何诗君掰着手指头一个个的数,数量有许多,于是她把站辛拉了过去当苦力,留顾念安和穗禾在原地等待。 顾念安漫步到河边蹲了下来,将微微又些红肿的手放进了河流之中,冰冷的河水,从她的指尖迅速窜上脑门。 她需要清醒,不能总沉溺在过去的事情之中。 “姑娘,河水冰冷,您的手用着药,仔细又伤着了。”穗禾关切道。 顾念安轻笑,“无碍,没回来之前,你姑娘我冰水洗衣服都不成问题。” 两人正说着话,旁边突然冒出一男一女吵了起来。 “你说你是不是与那卖豆腐的有一腿!”那虎背熊腰的女人怒目圆睁的盯着那男人。 那书生打扮的男人抬起手臂,抹了一把额间的冷汗,焦急的说道: “夫人,你在哪里听的舌根子,我本本分分,与那段娘子并不相识,哪里来的有一腿?” 他对面那女子,听了他辩解,没有消气反而更加来气,冲着他大吼道: “老娘我都亲眼看见你们这对狗男女勾肩搭背、卿卿我我了,你还敢说瞎话,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说罢,那女子就四处张望,估计是想找个趁手的武器,先是捡了一根长棍嫌太细,而后又瞥了一眼地上的石头嫌太大,怕砸死人。 实在没找到,于是一脚朝那书生踹去,那书生眼见躲不掉,连忙往后退,慌忙之间竟然撞上了刚要起身的顾念安。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穗禾来不及反应,眼看着顾念安就要往护城河里掉。 人群中突然飞出一人,将顾念安拦腰抱起,飞身离开了护城河。 穗禾眼睁睁的看着顾念安又被掳走了,恨不得自己一头扎进护城河死了算了,她提起裙摆朝着那贼人的方向跑去,这次她绝对不能再让自家姑娘发生上一次那种事情。 第61章 美男计 顾念安打死也没有想过自己竟然又被掳了,居然还是被同一个人,她的心都凉了半截。 出乎意料的是,裴珺九并没有将她带得太远,而是停在了人来人往的情人桥上。 这桥有个凄美的传闻。 相传很久以前,有个落魄书生在这座桥上救下了个意外落水的富家小姐,结果两人一见倾心,互生情愫。 无奈那小姐的父亲是个势利之徒,非要将她许给当朝丞相之子,生生的拆散了一对苦命鸳鸯。 于是在那富家小姐出嫁那日,落魄书生就在他们相识的石桥上一跃而下。 那小姐听说之后,悲痛欲绝,也穿着鲜红的嫁衣就一头扎进了湖里。 于是这石桥就因为两人的生死爱情故事成为了美谈,这石桥也被称为情人桥。 由于刚才的意外,顾念安还有些心有余悸,她攥紧了裴珺九的衣衫,两人靠得很近,顾念安甚至可以闻到对方身上清新好闻的皂角味道。 裴珺九低头垂望,瞧着顾念安紧紧的抱着他,小小一团不安的缩在怀里煞是可爱,凌乱的发丝贴在额上,斑斓的花灯之下,竟然映衬出了一丝娇柔妩媚。 裴珺九眼神离乱,手不自觉的伸了出去,撩开了贴在她耳边的鬓发,温热的指尖与冰凉的耳垂触碰那一瞬间,顾念安的身子不由的颤了一下。 只是微微一颤,却瞬间被裴珺九捕捉到了,他眼底突然翻起一丝情欲,放在顾念安耳边的手也不自觉的抖了一下。 顾念安神色慌张的推开了裴珺九,刚想开口骂他轻薄自己,可刚才那情况,若不是他护着自己离开,否则自己就要变成落汤鸡了。 顾念安后退了几步,屈膝躬身,不紧不慢的轻声道: “多谢公子出手相救。” 裴珺九眼底浮起了暖色,有些恍惚的捻了捻自己的指尖,那位置仿佛还残留着某人的余温。 再抬头时,他已将眸子里温柔藏了下去。 他剑眉之下眉尾上扬,嘴角噙着坏笑,朝着顾念安伸出满是厚茧的手,顾念安眉头微蹙,警惕的又往后退了半步。 裴珺九眼疾手快的在她发钗上抽出一根枯柳条,饶有兴趣放在手中把玩,笑道: “谢就不必了,顾二姑娘,这次就当我补偿上次截你之事。” 顾念安瞧着那枯枝,暗暗的吐了一口气,道: “公子上次截我不过是接了夜不寐的单,拿钱办事,何须补偿。” 裴珺九瞥了一眼顾念安的身后,何诗君与战辛她们正在朝这边赶来,他冷哼一声: “我不喜欢欠人情,后会无期。” 说完,裴珺九转身就消失在了人群之中,顾念安还没来得及问清楚他口中说的是什么人情,就已经看不见他的身影了。 顾念安暗叹了一口气,然后就听见后头传来了何诗君熟悉的声音。 她一回头,就撞进了何诗君的怀里,何诗君拽着她焦急的问道: “吓死我了,终于找到你了,念安你没事?” 顾念安笑着握住何诗君的手,瞧了一眼她身后抹眼泪的穗禾,笑着说道: “没事,我没事,只是救我的人来的急,没来得及跟你们打招呼,害你们担心了。” 何诗君来回的翻腾她,见她身上没有伤口,才终于放下心来。 正说着话,顾念安的腰间突然传来了一阵力道,然后她就跌进了一个混合着松木的清香和浓烈的酒气的怀抱里。 是褚煜之。 褚煜之轻拂她的后背,柔声安慰道: “念安,我又来迟了,你没事。” “你不是在宫里?”顾念安轻轻的推开他,问道。 或许是因为喝了酒,他整个人都与平时不同了,平日里他温和老成持重,今日却有些少年的急躁。 一把又将顾念安扯进了怀里,一语不发。 西风见自家主子闷而不语,一想到褚煜之是借更衣之由才跑了出来,没办法在外头耽误太久,焦急到: “世子听闻姑娘你被贼人掳走,就忙着从宫里赶了出来,恐一会儿陛下派人来找,还得赶紧赶回宫去。” 闻言,顾念安连忙推开褚煜之,催促他赶快回宫。 可不管她用多大的力气,都无法推开紧抱她的褚煜之,对方仿佛是恨不得将她融进自己的骨血里。 于是顾念安也不再使力将他往外推,反而是将手臂环抱住了褚煜之的腰,娇声软语的安抚道: “煜之,我没事,别担心,你听话,乖乖的跟着西风先回宫,别让宫里起疑好吗?” 温软的声音入耳,褚煜之将头低低的埋进了她的颈窝,很满足的用自己的下巴蹭了蹭,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轻声道: “我听你的。” 一句话四个字,却无意间挑动了顾念安的心绪,令她杂乱不堪。 褚煜之扶住了她的双臂,将她从自己的怀里剥离出来,双眸相对,他从顾念安的眼里读到了女子的羞涩。 褚煜之垂眸一笑,握住了她发红的手,关切道: “宫里有上好的冻疮药,明日我就给你送来,好不好。” 顾念安瞧着他那双可怜兮兮的眸子,嘴里硬是说不出半个不子,只好梗着脖子点了点头。 褚煜之见她答应了自己的约她见面的请求,高兴的揉了揉她的手,着实有些冰凉,急忙将自己身上的狐裘卸了下来,披到了她的身上。 “夜里冷,这狐裘你披着,小心着凉,我先回宫了。” “嗯。”顾念安乖巧的点点头。 褚煜之不舍的一步三回头,终于在西风的搀扶和催促之下离开了情人桥。 走至宫墙之下,褚煜之推开了西风搀扶他的手,清醒且稳步地朝乾清殿走去。 西风微微吃惊地望着他的背影,忖度到,自家主子这是把三十六计之美男计用在了顾二姑娘身上,真是狡猾。 西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走在前头的褚煜之突然回头睨了他一眼,完全没有刚才对顾二姑娘的那般温情,低声道: “真是人前人后两幅面孔,可怕!” “你在窃窃私语什么?”褚煜之眉头微拧道。 西风瞧着他冷峻的眸子,咽了一下口水,忙道: “西风就是觉得世子英明神武,甚有谋略。” 褚煜之没再理他,正色道: “圣马寺的事情,估计已经传到了他的耳朵里,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第62章 马脚 “此事属下正要同世子说。” 西风左右查看,确定四周没人之后,才小心翼翼地贴近了褚煜之的耳边。 “如世子所料,圣马寺的和尚确实有古怪,三殿下身边的冷肃在秦青出事之后悄悄的潜入了圣马寺,然后我们之前查到的那个花和尚便没有了踪迹。” 褚煜之幽深的眸子瞧着远处灯火辉煌的宫殿,西风看不出他的喜怒,他沉声道: “此事之后,他势必会更加小心,你继续查下去,我不信他露不出马脚。” 西风拱手道:“是!” 长安街上,喧闹之声不绝于耳,马车内却一片寂静。 顾念安脱下了褚煜之披在她身上的狐裘,抱在怀里沉默不语,战辛垂目坐在她对面,或许是察觉到了顾念安的不对劲,战辛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战辛你怎么啦?” 穗禾吃惊的望着她,还以为是她没坐稳,从凳子上滑了下去,正想伸出手去搀扶她,不料顾念安突然开了口。 “你知道你哪里错了吗?”顾念安的语气冰冷,听着让人不寒而栗。 穗禾不明所以,但是还是将手缩了回去。 “不该把姑娘的一举一动透露给任何人,包括世子。” 顾念安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眉宇间带着淡淡的怒气,不徐不缓的说道: “你既然跟了我,便是我顾念安的人,与旁人再无瓜葛。 况且我最讨厌的就是与我有二心之人,你回去收拾收拾,走。” 穗禾和战辛同时愕然的抬起头,不可思议的望着顾念安,虽然战辛把她被掳走的事情告诉了世子,但是他们也是因着前车之鉴,害怕她出事,也并不算二心。 况且世子也不是外人,姑娘这般实在是有些严厉,穗禾刚想开口替战辛说话,就撞上了顾念安失望的眸子,只能选择缄口不言。 战辛垂下了头,跪着没说话,只是往日里素来挺拔的肩背,多了几许颓废。 顾念安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又闭上了眼睛,这几日的相处,她晓得战辛虽然话少,但是忠心,否则自己也不会将那件事情交给她做。 其实她也不抗拒褚煜之的关心,甚至渴望,所以她才愿意给褚煜之一年的时间,可是她内心越是渴望,越是害怕和厌恶自己。 对于上一世他没向自己表明身份这件事,顾念安耿耿于怀,她害怕自己最终是真心错付。 况且她也不愿意将褚煜之卷进她的复仇之中,说到底,她对自己并没有那么大的把握。 顾念安害怕自己一败涂地,害怕再一次将褚煜之置于险境。 马车停了,顾念安繁杂的心绪也戛然而止,她走在了前头,抢先一步撩开了车帘,下了马车。 穗禾略带惋惜的拍了拍战辛的肩膀,然后转身跟了上去。 入了府,顾念安发现府中除了大红灯笼有点喜气,整个府里冷冷清清的,一点都没有过节的热闹气氛,估计还为着上午的事情,大家失了庆祝的心思。 顾念安眉心微敛,抬头望了一眼沉闷的天,重重的吐了一口气,然后换了个方向,朝香雪阁走去。 还没入香雪阁,顾念安就听见了里面传来的姜蓉的啜泣声: “侯爷,都是我的错,这么多年,若不是我惯着,他们母女也不至于那么嚣张。 这事情只是怕早就传进了淮安王的耳朵里,您是没有瞧见淮安王侧妃昨日嫌弃的表情,咱们的安儿……” 顾易搂住了姜蓉,宽慰道: “煜之不是那种人,况且他了解我们安儿的脾性,淮安王也不是个耳根子软的,你就莫要杞人忧天了。” 姜蓉泪眼婆娑的凝望着他,不放心的问道:“可是,那……” “阿娘,阿爹,你们可睡下了?” 闻声,姜蓉连忙抽出手绢擦去脸上的泪痕,然后站起身去开门。 “念安回来了啊,外头的灯会可热闹?” 姜蓉的声音一如往常的温柔,她尽力的掩饰着自己哭红的双眼,但这一切还是尽收顾念安的眼底。 顾念安心里十分酸楚,上一世姜蓉为她操碎了心,她哭闹着要嫁给褚卫舟,伤了顾易,也引得姜蓉日日悲泣。 今日好好的上元节,若不是她私下动了手脚,恐怕父亲母亲还有祖父一家还能和和气气的坐在一起推杯换盏,把酒言欢…… 想到此处,顾念安愈加难过,她搀扶着姜蓉,将她扶至软榻上坐下,又转身把顾易也推了过去,与姜蓉并肩坐下。 她站定在俩人的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行了一个跪拜大礼,她声音有些哽咽道: “念安不孝,让阿爹阿娘担忧了。” 姜蓉好不容易筑起的心墙,一下子又被推倒了,自己的念安如此懂事乖巧,却要被一个占据了她十年富贵荣华不相干的人连累。 就算至此,她也没有任何怨言,反而是跪下来认不属于自己的错,姜蓉心疼的跪下来抱住了顾念安,啜泣道: “不怪你,怎么能怪你呢?都是为娘的错,害你在外头吃了那么多苦,回来还要平白地受这么些委屈。” 顾易看着地上哭抱在一起的俩母女,微微叹息,十分动容的把姜蓉从地上扶了起来: “地上凉,夫人你身体弱,不宜如此悲伤,念安你也赶紧起来,小心着凉。” 顾念安也搭了把手,把姜蓉扶回软榻之上,然后顺势坐在了她的身边,依偎在她的肩膀上: “阿娘不要为了念安的亲事担心,原本念安心里就希望多陪陪阿爹和阿娘,不嫁也好,一辈子陪在您和阿爹身边尽孝,岂不美哉?” 姜蓉权当她是小孩子心性,抚去了她肩上的青丝,轻揉着她的肩膀,宽慰道: “你也不必忧心,明日我便去淮安王府,拜访淮安王侧妃,探探她的口风。 若她实在不乐意结着门亲事,就罢了,咱们京都的好男儿多的是,你爹一定会给你选一个好的夫婿。对,侯爷?” 顾易笑道:“那是自然,我们念安如此出色,还害怕寻不到好儿郎吗?原本我便觉得煜之与四殿下走得太近了,怕念安跟着他……” 说到此处,顾易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于是赶紧转移了话题: “关于王月瑶的事情,过几日我便会进宫去禀告陛下,让她认祖归宗,你也不必过于忧心。” 第63章 使命 顾易说得很轻松,但顾念安知道这件事情不会那么简单,皇帝当着顾家、杨家还有褚卫舟下了旨意,封的是顾家女儿为三殿下的侧妃,而非王家的。 没有任何理由就将王月瑶赶出顾府,皇帝难免不会多想,必定会觉得顾易是觉得自家养的女儿与褚卫舟私下勾当,丢了颜面。 可王月瑶勾搭的是皇子,难不成,他顾易觉得与皇家结亲是件丢脸的事情? 顾念安眉心微蹙,正色道: “父亲若拿不出正当理由,就在赐婚的节骨眼上,让王月瑶认祖归宗的话,恐怕会惹得陛下不高兴。 并且也会让陛下觉得咱们顾家有二心,此事是莽撞不得的。” 顾易哪里不知道她的意思,可今日岳父的态度坚决,而且王月瑶的跋扈,他也是万万忍不下去的。 她顶着顾家女儿的名头嫁出去,自己就变成了褚卫舟的岳丈,念安将来嫁给煜之,煜之扶持的又是褚思安。 虽然京都现在还未掀起争储的风波,但朝中已然蠢蠢欲动,纷纷开始选择了站位。 他自然可以大方的选择褚思安,但皇家情谊淡薄,褚思安是否又会真正的相信这位三殿下的岳丈? 顾易若有所思的打量了面前的顾念安,回想起当日他冲动想将姜芳送官时,她的劝导,以及针对庞祖望这件事情的看法,都让他眼前一亮,于是问道: “那你如何看待这件事情?” 顾念安扬了扬嘴角,缓缓说道: “念安就是觉得,燕过留痕,人行坏事,不可能之行一件。一个池子若是臭了,肯定不是一夕而成的,或许池子底下早就淤泥沉积,若是动手捞一下,便什么臭鱼烂虾就都会出来,池子自然也会恢复往日的清澈干净,阿爹,您觉得呢?” 虽然知道她看事情通透,但闻此言论,他还是忍不住惊了一惊,他这女儿总是能够一语惊醒梦中人。 顾易捻了捻下巴的胡须,舒心一笑:“为父明白了,你这孩子总能跳出来思考问题,实为难得。“ 姜蓉有些不明所以的看向他们父女,娇嗔道:“你俩人在打什么哑谜,我怎么听不懂?” 顾念安笑着擦掉了姜蓉眼角还残留的泪珠,柔声道: “此事还得让阿娘出面,之前服侍听雨轩的青玉还有鸳鸯等一干人,肚子里总是有些东西还没有老实交代。 若是阿娘能让他们交代了,再加上翠芝往前给我下药的事情,我想阿爹和阿娘的烦恼便会迎刃而解。” 姜蓉恍然大悟,她这是让自己去找王月瑶在府里做过的腌臜事,再加上毒害姊妹,搅得家宅不宁,想必陛下也不能不答应顾易的请求。 而且顾家对王月瑶可算是仁至义尽,尽心教导不说,衣食住行也从未苛刻,谁也不愿意养一条白眼狼在身边。 心头大患一解决,姜蓉觉得自己浑身轻松,笑道: “因为这件事情,晚间也没吃多少东西,这会子觉得肚子也有些饿了,不如你陪着我吃点。” 顾念安娇娇的挽住姜蓉的胳膊,道:“自然是好的,念安在外头逛着,虽说吃了不少东西,不过这会子都消化光了,正好吃点。” 穗禾心疼的瞧了一眼顾念安,自从刚才河边发生那事情之后,自家姑娘就一直闷闷不乐,也不说是谁救了她,更别说吃什么东西了,说这些话,不过是宽慰侯爷和夫人。 姑娘那么懂事,她也得多贴心,于是赶紧跟去厨房忙活,不一会,桌上就摆满了珍馐佳肴。 “不是说随便吃点?怎么准备如此丰盛?”顾念安问道。 姜蓉笑道:“今日毕竟是你回家之后第一个节日,可不得丰盛些。” 顾念安柔柔道:“阿娘上午不还说不要把念安给宠坏了吗,怎么自己不以身作则呢?” 姜蓉眉间最后一丝忧愁终于一扫而过,她勾了手指夹在顾念安的鼻尖,轻柔的捏了捏,嘴角上扬: “你这孩子,竟然拿阿娘打趣,真是该打!” 候在一旁的如意,瞧着这温情的一幕欣慰的背过身去,悄悄的抹了一把眼泪。 自大姑娘回来,夫人身体也渐渐好了起来,不仅胃口变好了,精神也更加充沛,与之前缠绵病榻的夫人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如意心里突然大惊,纵然说姑娘是一味神丹妙药,也不至于让一个病了十年之人突然好转,难道…… 如意想得出神,正好撞见了顾念安晶莹的眸子,不知为何,如意觉得她那双眼睛仿佛看透了她心里的想法。 如意暗暗忖度,看来这鸳鸯还得好好审审…… 顾侯府里一派欢声笑语,可寿宁宫的偏殿却一片凄清,褚思安和褚煜之一人提了一壶清酒,在院子里把酒言欢。 暮色之下,褚思安高举酒杯,醉醺醺与月亮对饮了一杯,烈酒下肚,身子瞬间暖和不少。 “上元佳节,你却不回府去,在这儿陪着我这孤家寡人,真是义气!” 褚思安嘴角噙着笑,摇摇晃晃的拍了拍褚煜之的肩膀。 褚煜之眼底含了凄楚之色,骨节分明的手指托着白瓷酒杯晃了晃,然后一饮而尽,苦笑道: “我倒不是专门来陪你,只是府里聒噪得很,那位侧妃夫人自昨日宫宴回府,便一直在我耳边嚷着要退婚。” 褚思安揉了揉眉心,打趣道:“那秦青丢了清白,难道你家侧妃夫人还打着她的主意?还是为你另寻了那家的好姑娘?” 褚煜之推开了褚思安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站起身来走到了那颗树叶都已掉光的桂花树下。 月光如雪,透过错乱的树枝,斑驳的泼洒在了褚煜之的身上,他的背影坚若磐石,缓缓说道: “我说过,我这一生,只此一人。” 言毕,俊朗少年从地上拾起一根枯枝,又将手中的白瓷酒杯重重地抛至空中,然后枯枝作剑,身形飘逸的行了一只剑舞。 那白瓷酒杯仿佛是沾了灵气,像只山野精灵一般在褚煜之手中的枯枝上来回跳跃,最后又顺着枯枝稳稳的落在了石桌之上。 褚煜之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没有半点拖泥带水,简直漂亮。 褚思安手肘撑在石桌上,斜倚着身子,欣赏完了这一出剑舞,不由的为他鼓掌叫好,原先对顾念安莫名的情愫也被他深埋进了心底。 褚煜之有他想要的东西,他自己也有自己的使命,不属于他的,终将该舍去。 第64章 权利 褚煜之舍了酒杯,转而举起酒壶,昂首饮尽,酒壶遮住了他幽深莫测的眼眸。 此生只此一人,别无他求。 此话,一是他想告诉褚思安,自己心里永远只能装下一个顾念安,其次便是想告诉他,自己将权力看得十分淡薄。 若不是阿曲变成了顾念安,他是绝对不会回到淮安王府,当什么世子。这个身份给他带来的坏处远远胜好处,皇家无情,这个道理他从小就知道。 当年自己的父亲,当今皇帝的亲弟弟,褚渊,他陪着皇帝浴血厮杀,还落了个终身残疾,可最后还不是被皇帝疑心。 他小小年纪就被“请”进宫里,明面上是说陪着太后,可实际上却是皇帝掣肘褚渊的质子。 褚煜之两岁之前,寿宁宫只有这么一个孩子,太后对他照顾有加,寿宁宫上下也都宠着他。 那时,他虽然只能偶尔见见自己的父亲母亲,但并没有那么难过,至少那个时候在宫里的日子是开心的。 后来褚思安出生了,他的母妃林素韵生他时难产大出血,褚思安母胎带病,生下来就孱弱不堪,差点没活下来。 太后慈悲,于是将他也带到了寿宁宫喂养。 褚思安的母妃林素韵,生前很得皇帝喜欢,整个宫里也只有她一人有椒房之宠。 林素韵的父亲是前朝丞相林岩最小的女儿,是林家的掌上明珠,从小就被家里捧在手心里宠着,性子虽然骄纵但并不嚣张跋扈。 林素韵对皇帝一见倾心,情难自拔,虽深知他是天下之主,六宫充盈,一生不可能只有她一人,没有办法许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心愿。 可是她还是毅然决然的进了宫,成了他的嫔妃,哪怕她明知道皇帝娶她不过是为了笼络前朝旧臣,稳定朝政,可她还是嫁了。 因为林素韵觉得皇帝对她有情,当然,进宫之后皇帝也确实对她宠爱有加,她也十分满足。 可后来皇帝身边来了一位不速之客,那是皇帝未发迹之前的心爱之人,柳婉。 当年因为家里的阻拦,柳婉委身嫁给了不爱之人。 原本俩人都觉得此生不会再有任何瓜葛,但谁知那女人的夫君突然暴病而亡,更加可笑的是,那女人刚刚丧夫,皇帝就冒着天下大不讳,将柳婉接进了宫里。 最令人瞠目结舌的就是,当时柳婉已经怀有身孕,而她诞下的孩子就是褚元依。 至于柳婉是否是在自己夫君还未亡之时,就与皇帝珠胎暗结,还是这褚元依是柳婉故去的亡夫之女,宫里谁都不敢去探究。 后来林素韵在皇后那里得知了柳婉的事情,气昏了头,跑去乾清宫与皇帝大闹了一场,甚至还去柳婉住的芷溪宫,扇了她一巴掌,害得她动了胎气。 皇帝因此大怒,降了她的位份,还禁了她足,下旨让她永不能踏进芷溪宫。 林素韵听到旨意之后,气昏倒在了毓秀宫,宫婢急忙宣了太医,才知道她已经有了两个月身孕。 可那时,林素韵已经因为柳婉的事情,对皇帝失望至极,几乎万念俱灰,三番四次的想寻死,但都被救了下来。 人是被救下来了,可林素韵的心早就化作了齑粉,一分都不剩,整个人就是个空壳子。 直至生产之时,她瘦得几乎皮包骨头,孕肚也大的吓人,林素韵早就对世间没了留恋,只是因为她心疼父亲母亲,所以答应留个血缘来陪他们。 生下褚思安之后,她便气绝身亡,驾鹤西去,其实皇帝对她也并不完全无情,直至最后林素韵身死,还为她哭了一场。 但迟来的深情,永远比草贱,对着一个牌位悲泣,或许也不过是装给世人看看罢了。 褚思安身子不好,所以寿宁宫把所有的注意力都给了他,自然而然就忽略了褚煜之。 后来,连褚煜之的父亲都很少来看望他,听说是府里来了新人,那人正是王雪,她为褚渊新添了一个小女娃,得了不少宠爱。 宫里向来就是个拜高踩低的地方,太后忽略了褚煜之,淮安王也不再来看望他,宫里的婢女太监以为他失了势,再加上他年龄小,于是众人就都开始怠慢他。 吃的穿的不断被婢女太监克扣,到他手里已经所剩无几,他在宫里的日子开始变得难过起来。 但他一直忍着,没告诉他的母亲,因为母亲每次来看他,都会在他睡着之后,抚摸着他清瘦的脸伤心的哭一场。 直到褚思安渐渐的大起来,太后才有时间照看褚煜之,并且寿宁宫里只有这两个小孩子,所以俩人的关系十分要好。 可关系再要好又如何,难道会比亲兄弟还要亲近吗?世上最难测的就是人心,至高无上的权利面前,只要是人,只要有贪念,自然都逃不过被权力支配的命运。 褚煜之正是看透了这个道理,所以当褚良胥设计他,将他置之死地的时候,他宁愿从此之后以假面示人,暗中帮助褚思安夺权。 只希望大业成就之后,他便也隐于江湖之中,再不涉脚庙堂之上。 月光之下,褚煜之幽深的眸子漆黑得发亮,他嘴角浮起一丝若有似无得苦笑,世事难料,他只希望今后褚思安懂他的志向,不对他生疑。 拙园里,穗禾将顾念安的白色狐裘卸下,又为她添了一杯热茶。 顾念安卸下头上的珠钗,那青丝如同瀑布泻下,烛火萦绕,衬得她的肌肤更加雪白透亮。 镜子里的美人斜睨了一眼窗外的身影,眉头微蹙,但终是没有开口说话。 一旁的穗禾倒是有些不忍心,边铺床榻,边朝外头望去,一不小心就碰撒了床上的汤婆子。 “哎哟。” 穗禾捂着自己的手指轻唤了一声。 顾念安连忙站起身抓了桌上的药膏,走到她的跟前,打开青瓷药盒,修长的指尖勾了药膏,轻轻的涂抹在穗禾烫伤的手上。 穗禾向顾念安投去感激的目光,又想尝试着开口替战辛求情,顾念安早就猜出了她心中所想,叹了口气,说道: “去叫战辛回房,跪在外头让人见了,还以为你姑娘我虐待了她。” 第65章 战辛 穗禾眼眸一亮,笑着跑出门外,可没一会儿又瘪着嘴,灰心丧气的走了进来。 顾念安嘴角微微上扬,看来这是没劝成功。 “算了,我去。” 穗禾连忙从木架子上取了狐裘披风,又拿了一个汤婆子,结果一转身,顾念安已经穿着薄衣走了出去。 屋外不知何时又下起了大雪,皑皑白雪将屋顶枯枝,还有跪在地上的战辛都厚厚的裹了进去。 那雪压弯了枯枝,也沉重的压在战辛的双肩。 顾念安踏出去的每一步都伴随着咯吱咯吱的踩雪声,战辛听了脚步声,缓缓地抬起头,一袭青衫先入眼帘。 顾念安弓下身子,伸出双手将她扶了起来,柔声道: “起来。” 战辛缓缓地推开了顾念安的手,声音已经被冻得有些颤抖,沉声道: “是战辛的错,还请姑娘原谅。” “这么说,我不原谅你,你就不起来了?”顾念安的声音听不出来喜怒。 跪在地上的战辛一言不发,只是眉头皱得更紧了。 穗禾拿着狐裘跑出来披在了顾念安的身上,又把汤婆子塞到了顾念安手里,对着战辛埋怨道: “战辛,你是存心想让姑娘受冻吗?姑娘的手瞧着好不容易好了些,你看又开裂了。” 穗禾瞧着顾念安骨节渗血的地方十分心疼,自家姑娘是个爱憎分明的人,对她好的,她都会双倍的回馈回去。 对待身边的奴婢小厮,别提有多好,只要是谁家里有困难,姑娘都是有钱出钱,有力出力,绝不吝啬。 自从战辛入府,她俩几乎是与姑娘同吃,就差没有同住了,哪家奴婢侍卫有这般待遇。 虽然她也觉得姑娘将战辛赶出门有些无情,但现在姑娘的态度都软了,让她进屋,她还在耍小性子,让姑娘陪着她受冻。 跪在地上的战辛将目光转移到了顾念安的手上,关节上结痂的地方果然又渗出了鲜血,她眉头一紧,猝不及防的站起身来,将顾念安横抱进屋。 顾念安吃了一惊,她还从没被女子抱过,穗禾着急的跟在了后头,生怕她把顾念安给摔着了: “战辛,你小心点!” 进屋之后,战辛将顾念安放在软榻之上,然后又跪在了她的面前,这倒是把顾念安给气笑了: “你倒是执着得可爱,好了,我原谅你了,起来。” 战辛灰暗的眸子里终于有了颜色,正准备站起来,可双脚却不听使唤的往下跪,或许是在外头跪得久了,双脚都僵得麻木了。 外头冷让她失去了疼痛的知觉,进屋之后,所有的酸疼一下子涌了上来。 顾念安与穗禾赶紧扶住了她,然后将她扶在软榻上坐了下来,顾念安半蹲在她的身边,边吩咐穗禾,边出手准备撩开她的裤腿。 “穗禾,赶紧去取冻伤的药膏。” 战辛一脸着急的捂住了顾念安的手,为难的大喊道: “姑娘,别!” 顾念安推开了她的手,道: “都是女子,有什么可害羞的。” 可裤衫被撩起后,底下藏着的累累伤痕,全部都暴露在了顾念安的眼前。 她看着战辛被烧得没有一块好皮的小腿,不觉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她原以为自己身上的疤痕就已经很吓人了,谁知战辛身上的伤,更加令人生怖,顾念安难以想象,她之前究竟遭遇了什么非人的待遇,竟然落得这么一身伤。 穗禾也被战辛身上的伤吓得捂住了嘴,手里的冻伤膏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滚到了顾念安的脚边。 战辛眼神慌张的扯下了裤腿,将暴露在空气中的伤痕掩了下去,顾念安拉住了她的手腕,同时稳住了自己剧烈起伏的胸口。 她捡起滚落至脚边的药膏,小心翼翼地撩开她的裤腿,将裤衫退至她的膝盖上方,然后一点一点的抠出药膏,涂抹在她冻伤的膝盖之上。 一点一点的温热在战辛的膝盖上化开,她鼻子突然一酸,眼泪啪嗒一声滴在了顾念安的手背上。 顾念安一边涂抹药膏,一边柔声说道:“你若是心里有苦,想跟我们说说,我们都愿意听。” 穗禾也蹲跪在了她的身旁,帮着顾念安给战辛擦药,她腿上的肉皮还保持着被火烧之后,向外翻卷状态,实在是不敢想象当时的她有多痛。 战辛严丝合缝的心房好似被破开了一道缝,她含着泪低着头,缓缓地说道: “我家里原来也做生意,虽然算不上大富大贵,但终归是衣食无忧。父亲与母亲的感情也十分要好。 可是后来父亲沾上了赌,把家产全部都输掉了,还把我和我娘卖到了妓院。” “娘亲带我逃过很多次,可每一次都会被老鸨抓回来,换来的就是一顿毒打。 后来娘亲病了,病得十分厉害,老鸨不愿意出钱替娘亲诊治,于是有天晚上就直接叫人将她拖出去扔了,那晚也是那么寒冷。” 提到她的娘亲,战辛眼底满是悲凉,声音也变得哽咽起来,她继续说道: “娘亲死了以后,老鸨见我年龄小,还不适合接客,就只让我做些洒扫的轻活,想趁我更大一些的时候再培养我。” “那之后,我便成了没有娘亲护佑的孩子,妓院里谁都可以欺负,我以为我的日子就这样到头了,也认命了,可是……” 说到此处,战辛的眼神突然变得十分狠戾,身子也开始剧烈的颤动,像是想起了令她万分痛苦的回忆,顾念安赶紧捂住了她的手。 战辛舒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有一日,妓院里来了一个五十多岁财大气粗的老男人,老鸨给他介绍了很多姑娘,可他一个都没瞧上眼,还偏偏看中了我这个灰头土脸还没长开的孩童。” “当时老鸨都很为难,说我才十一岁,不懂床第之欢,无法让他尽兴。可那死老头非要让我 作陪,他给了老鸨很多钱,那老鸨见钱眼开,哪里会真的怜惜我,于是强行给我灌了妓院里常用的媚药……” 战辛愤恨地攥紧了双手,指甲深深地掐进了肉中,顾念安实在是忍不下心去揭她不堪的过往,强行的掰开了她的手,盯着她的眼睛,强势的说道: “别说了。” 第66章 目的 战辛仿佛是入了魔,深深的陷入了过往的惨痛回忆中,惨笑道: “那晚,我被折磨得昏死过去好几次,身上也被他用匕首割出一条又一条的伤口,每一条伤口上都被滴上了灼人的蜡油,我连爬起来的求救的力气都没有。” “禽兽!” 顾念安的脸色愈加难看,袖子底下攥紧了拳头,狠狠的砸在了地板上,哪怕骨节上的伤口全部裂开,她也没有感觉到疼痛,只觉得一身怒火无处发泄。 她紧咬着牙关,一字一句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你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子吗,画下来,我帮你报仇!” “我亲手杀了他。” 说完,战辛重重的吐了一口气,脸上也终于柔和了一些。 “那晚之后,我几乎丧失了求生的意志,但是我恨,我恨所有将我丢入深渊的人。” “于是我一如既往的听话,但背地里却偷偷藏了火油,还削了一根木棍放在身上。 所有人都以为我无力反抗,所以根本没有注意到我的反常。” 战辛揉了揉小腿上,那些看上去恐怖吓人的陈年伤疤,嘴角扬起了一丝得意的味道,继续说下去: “后来,我日夜盼着那男人再来,终于,有一天,他又来了。 于是我趁他放松警惕的时候,将削尖的木棍狠狠的插进了他的喉咙,他甚至都来不及喊一声,就死在了我的手下。” “然后我又趁夜深之时,推翻了烛台,妓院不着眼的墙根和帷帐都沾了我悄悄抹上的火油,所以妓院很快就烧了起来。 我早就不想活了,于是就靠坐在窗边,静静地听着周围此起彼伏的惨叫和求救,看着火焰一点点吞噬掉那老男人的尸体,以及我的腿,可这个时候,世子他们救了我。” 战辛一把握住了顾念安的手,激动的说道: “是世子救了我,还给了我机会,让我亲手杀掉推我进火坑的罪魁祸首。 世子告诉我,这世上还有很多跟我一样经历的姑娘,他们都是父兄被诓骗,沾上了赌,败光了家产,然后抵掉了自己的妻儿。” 战辛攥住了顾念安的衣袖,萎靡绝望的声音又变的铿锵有力: “是世子让我活了下来,让我找到了自己使命,救下了许多跟我一样陷入绝境的女孩子,姑娘,世子是真的在意您!” 这是战辛来顾府之后,顾念安第一次见她情绪如此激动,她心疼的抱住了战辛,像是哄孩子一般,温柔的拍着她的后背,轻声说道: “这些年,你辛苦了。” 此话一出,战辛愣了一下,心底的铁门彻底破开,她破声大哭,仿佛是要把这么多年受的委屈一道倾诉个干净。 顾念安轻抚她的颤抖不停的脊背,暗暗叹了口气,原来这世上还有如此多的姑娘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家破人亡,深陷泥沼,清白被毁,非人虐待,残忍至此,简直令人瞠目结舌,难以置信。 这是她重生之后第一次感觉到了如此疲倦和无力,她又想起了战辛刚才说的话。 诓骗父兄,染上赌瘾,最后抵掉妻儿?所有的经历都是一模一样,仿佛是有人刻意安排。 难不成这背后还真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阴暗密谋? 那到底是谁在操控这一切?又为了什么目的?褚煜之为何会参与其中,他背后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父亲晚上的时候说褚煜之与褚思安走的近,这是什么意思?若说只是指他们关系好,这不必说,她也看出来了。 可父亲欲言又止的样子,顾念安眼眸一亮,难道褚煜之早就归了褚思安的旗下,在为他做事情? 若是如此,那他岂不是与自己的目的相同…… 顾念安眉尾微微一挑,眼底荡起了笑意,若真是她想的这样,那自己也不必刻意去疏远他了。 战辛悲痛得哭晕了过去,顾念安和穗禾小心翼翼的将她扶到了软榻上,又收拾了一番,安然的睡下。 熄了灯,顾念安双手相交至胸前,安静的躺在床上,整个屋子只有战辛均匀且绵长的呼吸声。 顾念安晶莹的眸子怔怔的望着漆黑的帐顶,突然,她笑出来声,自己真傻,所有疑问,明日便会有了答案,自己根本没必要苦想。 鸡鸣,天亮,顾念安早早的就起床沐浴梳洗,连穗禾都吃了一惊,连连朝窗外看去。 “你到底伸长了脖子在看什么?外头到底有什么稀罕的?” 顾念安也好奇的同穗禾将脑袋伸出窗外,可窗外白茫茫一片,毫无趣处。 “穗禾是在看,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姑娘今日怎么不等人来催,就自己起床了。”穗禾俏皮地说道。 顾念安勾起手指,在穗禾的额头轻轻敲打了一下,笑道: “我瞧着你现在是越发出息了,竟然敢打趣你的姑娘!” 穗禾捂着脑门,假装求饶:“姑娘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穗禾,水已经为您备上了,就让奴婢伺候您沐浴。” “好好好,就让你这小妖怪伺候!” 两人说笑间,就听见外头就有人来报,说淮安王世子给顾念安带了冻疮膏。 顾念安眉头一挑,嘴角噙着笑意,低声道: “怎么来得如此早。” 穗禾一听世子来了,连忙替顾念安挑选衣服首饰,自从府里出了王月瑶的事情,加上侯爷夫人的担忧,穗禾心里也隐隐泛起不安。 这京都的夫人小姐们,向来把家世清白看得极其重要。 虽然世子对自家姑娘深情意切,可自古子女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淮安王府更是皇天贵胄,门第亦是普通世家女子高攀不起的。 虽说是皇帝御赐的姻缘,但终归是家里父母做主…… 穗禾望着镜子里顾念安姣好的面容,摇了摇头,想把脑子里杂七杂八的想法抛出脑去。 自家姑娘如此貌美良善,不怕寻不到好夫君,得好好替姑娘梳洗,抓住世子的眼睛。 “姑娘,这身嫩黄芙蓉百褶裙如何?衬得您更加娇嫩可爱。” 顾念安斜睨了一眼,摇摇头,穗禾不死心,又挑了几件衣裳,可顾念安都不是很满意。 顾念安想了想说道:“去拿那件水红金丝滚边裙。” “那件也不错,就是鲜艳了一些,穗禾这就替您拿来。” 第67章 开门见山 漫天飞雪纷扬而下,湖结成冰,往下望去,依稀还能瞧见湖水地下戏水的鲤鱼。 褚煜之身着白色银线滚边狐裘,白玉冠束发,身长玉立,简直就是翩翩公子俊朗无双。 顾念安盯着他的背影出了神,如此男儿,果然令人心神向往,也难怪那个秦青苦苦追求不放手,爱而不得之后还对自己动手。 看来,男子俊俏,也是祸水一番。 “湖里是住了你心仪的姑娘吗?怎么看得如此出神?”顾念安踩着雪,笑着朝他走过去。 闻声,褚煜之连忙回头,只是一眼,他便觉得从前所见之人皆失去了颜色,只有面前这一抹鲜红。 顾念安一身红裙娇俏可人,仿若那绽放在雪地里的红梅,独立雪间,清冷孤傲。 尤其是那双晶亮又让人捉摸不透的眸子,总能引得人深陷其中。 褚煜之看痴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穗禾抿嘴一笑,她很满意世子被惊艳的表情,自然也很懂事的回了屋。 可顾念安却被他瞧得不自在,于是轻咳了一声。 “咳。” 褚煜之立即反应了过来,然后单手一挥,将自己的狐裘披到了顾念安的身上,并且替她拢了拢白狐毛领,柔声道:。 “外头冷,怎么不多穿一件?” 对上褚煜之炙热的眼神,顾念安又想起昨夜情人桥上他拥抱自己时,耳边荡漾的声音,温柔似水,不经意的就荡进了她的心里。 顾念安脸上微微发热,白皙的脸颊上染了一层红晕,她掩饰似的顶着俏皮的笑,朝他摊开了手。 “不冷,你不说给我带了药,给我。” 褚煜之很意外她没有抗拒自己的亲近,于是献宝一般将袖子里的药膏拿出来放到她的手里,然后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油纸包。 顾念安将装药膏的白瓷瓶捏在手里,好奇的问他手里拿的什么东西。 褚煜之笑着将手中的油纸包打开,一股香甜的味道瞬间扑鼻而来,这味道她再熟悉不过了。 “栗子糕?”顾念安惊奇道。 褚煜之笑着说: “我记得你小时候最爱吃太后宫里的这个栗子糕,所以便托寿宁宫的芳嬷嬷做了些给你带来。” 说完,褚煜之捏起小小一块,放到她嘴边,顾念安看着他手里的栗子糕,微微一怔,又想起了上一世他表明身份的事情。 褚煜之微微皱眉,柔声问道:“你不喜欢吃吗?” 她掩饰的笑了笑,摇摇头说道:“没有,只是早就忘记是什么味道了而已。” 顾念安暗嘲,如今自己竟然还会为了这些儿女情长所烦扰,真是可笑,若是小时候的救命之恩,那前世他为自己赴死,这便就算是偿还了。 从此之后两不相欠,这一世也没有必要苦苦纠结,若他的立场与自己相同,那当务之急是联合他,毕竟有他的一臂之力,自己也能更好的阻止后面将要发生的事情。 顾念安含笑吃掉了他递到嘴边的栗子糕,微微颔首:“确实很好吃。“ 褚煜之眼底闪过一丝难过,因为他清楚的看见了顾念安眼里的疏离,自从知道他的身份之后,她看向自己的眼神总会伴随那若有似无的疏离。 不过他心底的落寞也是转瞬即逝,他们的时间还长,至少念安现在愿意让他靠近了,这便是个好的开端。 顾念安捧过他手里的油纸包,又拿起一小块放在了嘴里,栗子的香甜和软绵在她嘴里化开,包裹了她的唇齿,她咂摸了嘴巴,心想确实不错,上辈子不应该拒绝的。 顾念安望着手捧着的栗子糕,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昨日,我差点把战辛赶出门去。” 闻言,褚煜之急忙抓住了她的手腕,解释道: “你是埋怨我监视你吗?我只是害怕你再出现之前的事情,而我没有守在你的身边,所以才让她及时禀报你的事情。” “我原先是不高兴你,不过后来一想,有人挂记着也不错,只是既然战辛是我的人了,我自然还是希望她以后只为我做事情。” 听见她说有人记挂也不错,褚煜之心头浮起了一丝暖意,笑意盈盈: “既如此,那我再给你一支暗卫可好?” 虽说顾府守卫森严,战辛的武功也是他亲自培养的,但战辛也没有办法时刻守在念安身边,总会有疏漏。 既如此,还不如直接给她一支训好的暗卫,护她周全,也能供她使唤。 褚煜之的建议正合顾念安的口味,她原本也想花钱雇暗卫,可钱能雇来的,也能被钱收买,转而背叛她。 但是她知道那些王爷皇子有专门训练的死士暗卫,最是忠心,褚卫舟便是最好的例子。 褚煜之简直是她的及时雨,正如俗话所说:瞌睡了就有人给你枕头。 顾念安主动抓住了他的胳膊,笑道: “自然是极好,那他们之后就只听我一个人的,对吗?” 褚煜之颔首瞧了一眼她的手,宠溺的点了点头,又问道: “你方才说差点将战辛赶出去,那为何又没有?” 顾念安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放开了抓住他胳膊的手,独自往前走了几步,淡淡的说道: “因为心软,战辛将她过往的事情都讲给我听了,她很感激你救了她。” 顾念安突然转过身,像是豹子盯紧自己的猎物,冷静又凌厉,与刚才乖巧的她判若两人: “你为什么会去救她?还要专门教她武功,不要告诉我是碰巧,我不会相信的。” 褚煜之没有立即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你为什么觉得不是碰巧?万一我就是突发善心,决定救人一命,给自己积福呢?” 褚煜之顿了一下,笑道:“在临渊的时候,我不就是发了善心救了你?” “去临渊,是你跟着我父亲去剿匪,可是救战辛,远在蜀地,那地方是前朝叛军盘旋之地,山势险峻,易守难攻,是周朝大军最难啃的骨头之一,亦是陛下的心腹大患,你去哪里干什么?” 第68章 一条船吗? 顾念安眼里透着狡黠,她玩味地看着褚煜之,既然决定了要同他合作,就不必遮掩,直接开门见山: “难不成你要告诉我,你费尽心思遮掩踪迹,乔装打扮去蜀地,只是为了游山玩水,正好碰见妓院着火,误打误撞救了战辛?” 顾念安笑着,一步一步的朝褚煜之逼近,然后伸出手指头点了点他的肩膀,故作神秘的问道: “还是说,你那晚就在妓院里,享受男欢女爱?” 褚煜之难以置信的望着顾念安,“男欢女爱”这四个字就这么不羞不耻的,从她这么一个还未出闺阁的女子的嘴里蹦了出来,而且她还没有丝毫女子的羞涩。 他顺势握住了顾念安的手,声音因为着急,略显得有些不稳,“我没有!” 顾念安抽出了被他紧握住的手,瞪大了眼睛,贴近他耳边,故作吃惊的问道: “难不成你通敌?” 简直是口无遮拦,褚煜之赶紧捂住了她的嘴,再让她胡说八道下去,下一步自己就得谋朝篡位了。 顾念安掰开他的手,不满的瞪了他一眼,娇嗔道: “所以我都让你说老实话了。” 褚煜之眉目沉了沉,思虑了一会,说道:“因为我在查一个人。” “谁?” 昨日听了战辛的经历后,夜间,她睡得半梦半醒的时候又想起了前世的事情,她记得有一次碰见过一个面生的小厮给褚卫舟送银子。 当时她没有多想,毕竟皇子在外有自己的产业田地,经营收租都十分正常,可不知为何,她竟然突然想起了褚卫舟与那小厮对话。 “人都处理的干净。” “我家大人让殿下放心,一切都做得十分谨慎,不可能有任何人起疑,那些姑娘都只觉得是自家父兄卖了她们,除了哭闹,没有闹出什么大事情。” 顾念安到现在都能记起当时褚卫舟的笑,阴狠毒辣,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突然,顾念安觉得脑海中有几根断开的线,重新粘合在了一起,或许这些事情与褚卫舟也逃不脱关系。 她不由的身子一颤,枕边人竟是如此狠辣凉薄,而她却从来没有发觉,褚卫舟这伪善面具戴得实在太厚了。 顾念安面色紧张的抓住了褚煜之的胳膊, 她心头发紧,手也不自觉地在用力,若不是还有衣料隔着,恐怕她的指甲都快嵌入褚煜之的皮肉里了。 褚煜之不明白她为何如此紧张,甚至嘴唇都泛白了,他赶紧道: “工部侍郎郑郢。” “又是他!” 顾念安狠狠地说道,脸瞬间冷了下来。 又是郑郢,姑姑的好友钱良远的冤案背后的主谋是他,坑骗商贾染赌,抵掉妻女也是他…… 既如此,这些腌臜事情的背后,都是褚卫舟在主导了,他敛财的手段倒是多,一个夜不寐,一个郑郢,他要这么多钱来做什么,难道是 褚卫舟瞧她的反应不对,问道: “你认识郑郢?” 顾念安点了点头,然后将钱良远的事情一并讲予了他听。 褚煜之眼睛半眯,若有所思地望顾念安头上的玉簪,问道: “你是说钱大人掌握了三殿下舅舅卫戬贪墨赈灾粮的证据,但是证据入京后就被毁了,他也被冤枉致死。而幕后主使郑郢冤枉他,也只是为了讨好卫戬?” “说到底,郑郢讨好的不是卫戬,而是他背后的三殿下,褚卫舟。” 顾念安把“褚卫舟”这三个字念得很重,褚煜之也不由得重新审视起她来: “你和三殿下有仇?” 闻言,顾念安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颔首低笑: “我来自哪里,难道你不知道?是你把我带回来,我才有机会与家人相认。 京都的人,我几乎都认不全,你觉得我为什么要与三皇子殿下有仇?” 褚煜之觉得自己的直觉不会错,但顾念安确实没有理由仇恨褚卫舟,他们几乎没有交际,褚煜之暗嘲自己简直是疑心太过了,竟然怀疑起她来了。 只不过,自打相遇以来,她许多的言论行为都很令人起疑,所以这也真的怪不了他多想。 “那你为何会去思考这些事情?” 顾念安嘴角噙笑,墨黑晶莹的眸子定定的望着他,反问道: “为何不能思考,难道这世上只允许男儿谈论朝堂之事?女子连开口说道的机会都没有?” “念安,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顾念安冷笑,愠怒道:“只是觉得我一个乡野村妇,不配谈?” “自然不是,我只是希望你开心无忧,这里头的事情,太深,太杂,稍不注意是会要命的,我要你平安,你知道吗?” 突如其来的深情表白一下子搅乱了顾念安的心,弄得她措手不及,想说的话伴随着怒气一同咽了回去,堵在胸口处。 顾念安被憋得实在紧得慌,她双手交叉的捂着前胸,大口大口的喘气,想把淤积在胸口的不快吐个干净。 褚煜之瞧她不对劲,紧张的抓住了她的手臂,伸手在她额头上探了探,蹙眉道: “念安,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扶你回房去。” 顾念安一把甩开了他的手,退了半步: “我不管你如何作想,这趟浑水,我是进定了,如果你愿意伸出援手,那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如果你不太愿意,那你就趁早离我远点!” 闻言,褚煜之怔怔地愣在了原地,颔首垂目,看起来十分沮丧。 他们行事一向隐秘谨慎,因为他背后是整个淮安王府,是褚思安,还有无数支持褚思安的人,他们对自己和思安都是绝对的相信,自己也绝不能拿他们的身家性命做赌注。 他实在没有办法给顾念安一个准确的答案。 这是顾念安第二次看到他如此颓唐,第一次是自己拒绝了他的求婚,第二次就是此刻,他拒绝了她提出的联盟。 怒气发泄出去之后,顾念安冷静了不少,其实她知道自己也不应该逼迫褚煜之。 褚煜之与何诗君一样,他们有自己的顾虑,以及不得已,况且自己也没有筹码与他们共坐在同一张赌桌上面。 她舒了一口气,语气缓和了不少: “好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如今,我想知道的事情,已经知道了。你不知道的事情,我也告诉你了,顺着郑郢这条线,你应该能查出更多的东西。” 顾念安顿了一下,看着他倾颓的肩膀,道:“而且我相信你可以。” 第69章 秘密 “顾家小二告诉你郑郢做下的那些脏事,是为了讨好三皇兄?”褚思安面色晦暗的问道。 褚煜之点头回应,然后又听见他说: “如此便知道那些商贾的家产的去向,还有郑郢的目的了。” 褚煜之眉目深沉的喝了一口凉掉的茶,再次点了点头,如今这局势,连顾易都不会轻易地表明自己的站位。 听顾念安的意思,她应该不会站在三殿下那边,而是想要与自己结盟。 她为何会觉得自己在替褚思安做事情?顾侯爷应当不会同她讲这些。 褚煜之怎么都想不通,她为什么会如此反常,京都的世家姑娘,稍微有见识的,也仅仅止步于家宅。 顶多是为了家族发展,去结交那些有权势的夫人小姐,从不会像念安这般,直接走到权势的面前,明目张胆的表明自己的立场。 而且,她才回京都,怎么会把局势看得那么清楚? 褚思安深吸一口气,手掌重重拍在紫檀木云纹八方桌上,眉目阴沉的寒声道: “简直该死!原来搅得百姓家破人亡,逼良为娼竟然是他的手笔!” 褚煜之摩挲着手中的茶盏,冷笑道: “而且我还查到,那些被卖进风月场所的女子,姿色上佳的便会被他们秘密培养了,然后送给朝中大臣为妾,打的是什么算盘,你我都清楚。” 褚思安捏紧了手中的茶盏,“通过女子来掌握那帮大臣的阴私,然后以此威胁他们,帮他们站位,三皇兄倒是好算计。” “不过这些线索查到郑郢哪里就断了,现在将他逮出来,也查不到三皇子的头上,不过也能断他的财路。” 褚思安正色道:“暂时查不到而已,但他们这些腌臜事情必须截断,如此下去,你能救下几个?那些救不了的怎么办? 况且你暗自救下那些人,势必会打草惊蛇,还不如直接将毒蛇的牙齿拔掉,让他暂时咬不了人。” 褚煜之颔首,“我也是如此想的,而且也该收网了,青州、锦州、兖州还有凉州几大赌场的人都已经控制起来了,那些救下的女子就是活生生的证据,只是我在犹豫这步棋,应该走那颗子。” “朝中之人多是老奸巨猾,想让他们为这些无辜女子出头,甚是困难。” “我记得兖州的知县徐朗在这件事情上十分积极,但苦于求告无门,被上司打压,甚至还为此受了一顿板子。” 褚思安指尖不自觉地捻了捻,“你是想用他。” 褚煜之点点头,“此人刚正不阿,黑白是非分得很清楚,是个好官,但也很难被掌控。 不过我们可以先将他推到朝堂之上,后面地事情,我相信就算我们不出面,他也会自己上门来的。” 褚思安站起身在屋子里走了几步,沉声道:“这池子也该换换水了。” “你对于顾家小二如何看?”褚思安突然转了话风。 褚煜之紧绷的眉头松了松,语气也柔和了不少: “我心悦她,但也绝不会拿我们的事情来做注,顾侯爷虽然没有表明他的站位,但他愿意将念安许配给我,而且念安存了与我们一样的心思。 就算我们没有勾结,在外人眼里,我与顾侯府都已经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了。” 褚思安眼神闪了闪,略有顾及的说:“但是顾家老大已经定给了三皇兄,十年的养育之恩,也是无法作假的,你确定顾家会与我们上下一条心?” 褚煜之摁了摁褚思安的肩膀,笑道:“你的消息怎么如此滞后,你不知道顾家现在只有一女了?” 褚思安眼眸一亮,略微吃惊道:“什么意思?她真的把顾月瑶赶出去了?” “你为什么会觉得是她把人赶出去了?”褚煜之讶然道。 褚思安尴尬的笑了笑,揭人短向来也不是他的作风,但今日不知为何,他就是想把她面上的那层面具给揭下来: “我无意间撞见了她推自己的姐姐进冰池,还撞见了她将顾家老大的亲生母亲赶去了庄子上,还……” 褚思安觉得自己好像突然抓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声音有些着急,愕然道: “我还撞见她故意设计,让杨丹缨在花容坊羞辱顾家老大,你说当日宫宴,她被皇后下了情人香却无事,像是早就知道皇后会设计她……” 褚思安越说越觉得不可置信,顾念安怎么会有如此心计,事后,他也曾问过当日服侍宫婢。众人都说顾念安并不是故意泼洒杨丹缨,顾月瑶也确实找了内侍去传话给褚卫舟,一切看起来都是偶然,也的确与她没有关系。 那如果这些偶然都是顾念安设计好的呢…… 褚煜之眉头紧蹙,狐疑道: “你的意思是,念安故意一步一步的逼迫顾月瑶,裁掉她身边得力之人,又故意放任杨丹缨羞辱她,令她走投无路,只能冒着名节被坏的风险,兵行险招?” 褚思安的眉头舒展开来,“她早就知道三皇兄与顾月瑶的私情?也知道三皇兄接近她的原因,所以设计让顾月瑶和杨丹缨在皇后宫里出丑,逼得陛下赐婚,她这是故意恶心三皇兄?” 褚思安突然笑出了声,没想到她手段了得到,将父皇也算计了进去,果真是有仇不憋着。 顾月瑶将她的行踪透露给了秦青,秦青又雇佣了夜不寐绑架顾念安,秦青的仇,煜之替她报了,可顾月瑶的仇,她自己动了手。 若是要与他们为敌,这顾念安也是个不容小觑的对手,不费一招一式,主动请君入瓮,手段倒是高明。 褚煜之却隐隐的担心了起来,难道她做这些只是因为顾月瑶给她下药?可这一桩一件,皆是不给人留余地,狠辣至极。 念安,你究竟还藏了多少我不知道的秘密? 第70章 杨丹缨被劫 入夜,拙园里,烛火摇曳,油芯被烧的噼里啪啦。 顾念安面色凝重的站在书案前,手里握着的毛笔悬在半空,迟迟未下,笔尖黑墨“啪嗒”一声滴落在了洁白的宣纸上,先是一个小点,然后迅速在纸上化开。 今日好似着实有些着急了,她这般突 如其来的表明立场,任谁都会产生疑心。 褚煜之对她有情不假,但那感情里参杂了小时候的救命之恩,真正的男女之情,恐怕并不占多少,有顾虑很正常。 这些她再清楚不过了,但是,再过两个月,武功山那边就会传,庞祖望杀了劝他归顺大周的使者的消息,引起朝堂震怒。 届时,褚思安会主动请求出征武功山,那是要他命的一役,她绝不能再让前世的悲剧重演。 武功山水匪是皇帝的心头大患,盘踞在大周朝的眼皮子底下十余年,若那个皇子能啃下这块硬骨头,那在皇帝心自然会分量加重。 毕竟,想成为储君,必得文能安邦治天下,武能定国震天威。 武功山剿匪,若是成功,那必定能威震朝野,可若要失败呢? 这场战役,连几个叱咤疆场的老将军都不敢说自己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谁若是敢自请剿匪,那他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所有朝臣紧盯,稍不注意,就会遭到唇枪舌剑的唾骂。 没人敢轻易的拿将士的生命去赌,武功山是块烫手的山芋,接好了管饱,接不得好,那是能活活的烫掉一层皮。 顾念安深吸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狼毫笔,走到临窗的软榻旁,推开了窗户,神情凝重的看着院子里的青砖小径。 小径两旁种了白梅,微风一过,白梅花瓣纷扬而下,竟然一时分不清空中飘落的是花瓣还是皑皑白雪。 顾念安怅然若失的望着飘扬的白梅,然后视线里多了一个小光点,那个光点越来越近,光点后头跟了一个人影。 战辛一瘸一拐的走进屋来,顾念安连忙将她扶到了软榻,嗔怪道: “事情晚两天都无所谓,你腿脚不便,何必急于一时?” 战辛揉了揉膝盖,“虽然姑娘不告诉战辛原因,但战辛知道姑娘很看重这件事情。” 顾念安欣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背过身去: “你昨日说的那些话,我都记在心里了,你或许只当那些遭遇都是贪官污吏官官相护,但其实背后还有更大的阴谋。” “而背后操控这一切的人沉在水底,光靠我们一瓢一壶的往外舀水,不知何年才能露出他的庐山真面目,没有时间了,所以我不得不借一些外力。” 顾念安转过身来,笑道:“很快你就会知道的。” 城西,破庙。 杨丹缨是被一阵寒风吹醒的,睁开眼睛时,周围一片漆黑,身下一片冰凉。 杨丹缨扯着嘶哑的嗓子,呼喊自己的婢子: “夏荷,秋叶!” 四周空荡,没有一丝回应,杨丹缨十分气恼,该死的俩丫头,又跑到那里去偷懒了,正准备摸索火折子点灯,耳边却突然传来了男人的对话声。 杨丹缨惊恐的缩回了被子里,静静的听着窗外的动静。 “里头那个怎么处理?”听声音应该是个年轻的,语气中还有些急躁。 “雇主下的黄单,自然是打残!”一个雄浑年长的声音回应道。 闻言,杨丹缨害怕得差点尖叫起来,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另一个男人沉默了一会,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犹豫的开口道: “反正都要打残,那不如先让我过过瘾?我还没尝过这世家小姐的味道,听说她们洗澡都是用的牛奶沐浴,那皮肤哟,又嫩又滑,让人真想嘬上一口。” 那声音油腻又猥琐,杨丹缨甚至都想象到了自己马上会遭遇什么,她害怕的低声啜泣,但又怕门口的人发现她已经醒了,只好死死的咬住了自己的手腕。 久处黑暗中,杨丹缨的眼睛慢慢开始可以视物,她努力的控制着让自己冷静,尽管身体还是因为害怕而忍不住的颤栗。 她发现自己躺在地上,周围全是破损的怒目圆睁的石像,看样子自己应该是在一个破庙里。 她又低头摸了摸身上裹的被子,还是家里,万分惊愕,难道自己是睡着之后,从家里被人劫走的?可自己睡觉浅,稍有响动就会苏醒,怎么会被人掳走还没有感觉呢? 她依稀记得自己刚刚沐浴完,坐在软榻上梳妆,然后夏荷端给她一碗参汤,喝完之后自己就格外的困,难道是 杨丹缨瞪大了双眼,她不敢相信竟然是身边的人出卖了她,要是能回去,她一定将夏荷那小蹄子卖到下等妓院去! 她咬紧了牙关,不!自己必须得回去,马上就要实现心愿了,就要成为三殿下的侧妃了,不能死在这里。 一想到褚卫舟,她心中的恐惧竟然缓解了几分,她小心翼翼的丢开了身上的被子,然后摸索着爬起来,又哆哆嗦嗦的在地上捡了一根木棍傍身。 外头的人还在说话,甚至好像有了争执,但这会儿,她已经没心思去听了,只想赶快跑出去求救。 在她的西南方位正好有个破窗,正要她走到那个地方,就有机会逃跑,杨丹缨屏气凝神,一点一点的朝窗户的地方挪去。 不过古话说得好,人若是倒霉起来,喝凉水都会塞牙缝,正当她以为自己就要死里逃生的时候,那两个歹徒突然闯门而入。 来人一高一矮,矮的那个横眉一紧,大叫一声:“还敢跑,抓住她!” 眼看着离窗户还有几步之遥,杨丹缨却被吓得软了腿,硬是怔在了原地,一步都移动不了,手里握着的石头也掉落在了地上。 不过就算她能够跑,也跑不过另外两个人,高的那个男人三下五除二就揪住了杨丹缨的后脖,然后手肘用力往地上一带。 只听一声闷响,杨丹缨整个人就被狠狠的丢在了地上,脑门撞到石头上,一股温热从她额头上蔓延开来。 第71章 农夫怀里的毒蛇 杨丹缨疼得龇牙咧嘴,她惊惧地抬起头,望着面前两个壮汉,一边大声呼救,一边双脚蹬着不断往后退,直到背贴在冰冷地墙面,才停下来。 她已经无路可退了。 四周除了她的求救声,一片静寂,面前两个男人阴恻恻的望着她,嘴角噙着不怀好意的笑: “叫,我看有谁能来救你!” 她心里一咯噔,像是整个人掉进了满是冰碴的深湖,彻骨的寒意从脚尖直窜脑门,她再也顾不上其他,赶紧跪起来求饶: “两位公子,求求你们,饶了我,你们求财的话,我有钱,多少都可以,只求你们能放过我。” 矮的那个男人眉目沉沉的望着她,脸上带着奸笑,一步一步的朝她逼近: “多少的都可以?” 杨丹缨一听有戏,连滚带爬的跪到了他们的脚边: “我我是魏国公府的嫡小姐,只要你们放过我,我父亲一定会重重酬谢你们的!” 旁边的高个子踹了她一脚,正中她的小腹,杨丹缨疼得大叫一声,然后痛苦的捂着小腹蜷缩起来,高个子冷笑道: “你是脑子被撞傻了吗?我们绑的你,你父亲还能酬谢我们?你是觉得我们有多天真?还是你觉得我们两个是蠢货!” “不不,我没有。”杨丹缨捂着肚子,低声喃喃道。 高个子没搭理她,转身给了矮个子一脚,催促道:“赶紧办事,回去交差!” 那矮个子搓了搓手掌,脸上带了不甘心,但也只好照做。 杨丹缨痛哭流涕的趴在地上求饶,可美人梨花泪并不惹那两个粗汉子动心,反而加重了落在她身上的手脚,正在她万念俱灰的时候,外头传来了微弱的呼喊声。 “大姑娘,你在哪里。” “大姑娘” 听见外头的动静,那两个粗汉子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高个子怨毒的瞪了一眼地上趴着呻吟的杨丹缨,狠狠的往她脸上啐了一口,然后捡起地上口腕粗的木棍,高高举起,重重地砸向她的右腿。 “啊!” 痛苦的尖叫声惊飞了外头树枝上休憩的寒鸦,发出令人胆寒的嘶哑声,然后就听见外头人声涌动。 “快,这边!” “跟上。” 等人赶到的时候,杨丹缨已经被凌虐的痛晕了过去,贼人早就不见踪影。 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刘泉总管也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大跳,地上的杨丹缨浑身是血,整张脸被血糊得看不清楚五官,右小腿的骨头被敲断了,血淋淋的皮肉夹着森森白骨往外翻着,极为恐怖。 府里的几个老嬷嬷,只是匆匆的瞥了一眼,就转身哇哇的吐了出来,刘泉也顾不上其他的,赶紧吩咐人带杨丹缨回府。 魏国公府里,杨丹缨的院子里人来人往,几个婢子步履匆忙的一来一回,手里端的全是血帕子。 魏国公夫人陆柔脸色苍白软弱无力的趴在自己的夫君身上,这一晚,她在杨丹缨的床前已经哭晕了几次。 她打小放在手心里宠爱的姑娘,如今被折磨得面目全非,她觉得自己的心被人攥得死死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阿崇,阿崇啊!到底是谁下如此狠手,这是要我们丹缨的命啊!” 魏国公杨言崇紧紧的搂住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陆柔,不忍的看着床上躺着的浑身是伤的女儿,他面目狰狞,神情沉得吓人,仿佛是要把人千刀万剐了才解气,低吼道: “查!给我往死里查,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那么大胆,敢在国公府里劫人!” “还有夏荷那个贱婢,掘地三尺也给我扒出来,丹缨失踪,一定跟她脱不了关系!” 刘泉满头是汗的拱手回复道,“是。” 出了院子,跨过月亮寒风一吹,浑身湿透的刘泉不由的打了一个冷战,他抬头望着漆黑无光的夜幕,没由来的心慌,他总觉得这京都要开始不太平了。 战辛望着顾念安的背影出神,外头已经翻天覆地的闹起来了,可她还稳如磐石坐在这里与何诗君下棋。 “你听说昨晚的事情了吗?”何诗君放下一颗白子,问道。 “昨晚早早的就睡下了,有什么趣事吗?”顾念安没有抬起头,只是盯着棋盘,好似在思考自己这步棋应该放在何处。 “魏国公府的杨丹缨,昨日被歹徒劫走了,一身是伤的被救了回来,现在还昏迷不醒。魏国公大怒,如今正在排查,听说好像是夜不寐的手笔。” 何诗君斜睨了她一眼,她面色如一滩不起涟漪的湖水,出奇的冷静,何诗君心里大概有了底: “你做的?” 顾念安嘴角微微上扬,心中愉悦不加掩饰,黑子落地,“我赢了。” 何诗君一挑眉,视线从她的脸上转移到了棋盘之上,眼睛登时一亮,“你这棋艺果真是日益精进了,看来平时有下功夫苦练呀。” 顾念安一边捡棋子,一边不徐不缓的开口: “是不是我做的有什么要紧呢?你不是都说了,是夜不寐的手笔。” 何诗君捏棋子的手一紧,“夜不寐都是接单做事,顺藤摸瓜,你不怕他们找上门来?” “有什么好怕的,我与杨家大姑娘又没仇没怨,况且我大门不出二门没迈,连夜不寐的门开在哪里都不知道,谁会怀疑到我的头上来?” 闻言,何诗君略有些呆滞的望着她,自从上次她问自己谁会入住东宫之后,自己好像越来越看不懂她了。 这几月养下来,顾念安的脸蛋愈发圆润娇俏,好似一颗沾了雾水的肉桃,极惹人喜爱,笑起来也让人觉得是人畜无害的娇娇女。 可只有真的相处下来才知道她真实的性子,浑身自带清冷疏离,虽然也易亲近,可总觉得她没有真正得敞开心扉,而且城府深沉得让人捉摸不透。 “你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引蛇出洞。”顾念安的眸子亮的很,好似能看透一切牛鬼蛇神。 “什么蛇?” “农夫怀里的那条毒蛇。” 顾念安的目光掠过何诗君,遥望她身后愈来愈近的身影,她微微一笑,冲着那人招了招手,帮她捕蛇的人来了。 第72章 想见你 褚煜之微微有些惊喜,他以为昨日之后,念安对他一定十分恼怒,并且不愿意再见到他。 结果她还主动的跟自己打招呼,于是褚煜之往前走的脚步也轻快了些。 何诗君诧异的往后望去,而后就瞧见褚煜之急匆匆朝这边走来,手里还提了一个桃木食盒。 “还真是凑巧,今日两位贵客双双登门,穗禾,赶紧去准备茶点。” “是。” 穗禾心情愉悦的转身小跑去小厨房。 何诗君瘪瘪嘴,不满道:“你就是偏心,我来了这么久,怎么不见你让穗禾给我准备点什么吃食?” “你看看人家世子手里拿的什么,你双手空空的来,还想着讨要我的糕点。” 顾念安笑着打趣她,又忙招呼着褚煜之坐下。 战辛识趣的准备走过来收拾桌上的棋盘,顾念安瞥了一眼她一瘸一拐的双腿,笑着朝她摆了摆手,示意她继续坐着,不必过来。 然后与何诗君慢慢的清理桌上的棋盘,清理出一大块干净的地方后,褚煜之将手中的桃木食盒放在了上面,然后一层一层的打开,不一会,那片空地就摆满了珍馐佳肴。 褚煜之笑道,“上次春满园,我见你定了很多菜肴,想你应该是喜欢哪里的味道。所以今日去买了几份春满楼新推的菜,你试试看,要是喜欢,以后我便让他们一日三餐给你送过来。” 何诗君一听,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上次她阔气的点那么多,还不是为了坑杨丹缨,让她当冤大头。 不过他也是当真细心,一个大男人肯为了心爱的女子记住这些小事情,也是少见的。 顾念安笑着站起身福了福礼,客气道: “多谢世子,难为您那么细心,还记挂着念安喜欢的东西。” 闻言,褚煜之拿筷子的手滞在了半空中,嘴角噙着的笑意突然淡了下去,但很快他将自己的失落压了下去,勉强的扯了扯嘴角,笑道: “你尝尝这鲑鱼。” 褚煜之夹了一块放在她的碗碟中,顾念安也不客气的夹起来吃掉,何诗君毫不客气的也动起手来,下了半晌的棋,她也饿了。 可是吃着吃着她就觉得碗里的饭菜不香,褚煜之的筷子一直在盘子和顾念安的碗里来回徘徊,而他本人就一直笑盈盈的看着顾念安吃饭。 再没有眼见的人也知道自己现在是多余的那个,于是何诗君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嚼完了嘴里的东坡肘子,咽了下去,打趣道: “真的是有情人饮水则饱,我是吃不下了,你们慢用。” 临走时何诗君拍了拍顾念安的肩膀,虽然什么也没说,但顾念安心里也清楚她想说什么。 何诗君不明白顾念安的目的是什么,但是她肯跟自己说那些大逆不道的话,摆明了是信任她,虽然她目前不能做什么,但也不能真的当一个旁观者。 顾念安需要她的时候,她还是会站出来的。 褚煜之只是朝何诗君点了点头,然后就继续给顾念安添菜,俩人吃着,默不作声。 这倒反而把一旁的穗禾看得干着急,昨日姑娘还为了与世子见面,心情愉悦的收拾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世子走后,姑娘就一直乖乖的,仿若是丢了魂一样。 她以为俩人之间生了龃龉,毕竟昨日世子走的时候脸色并不是很好,可今日世子又主动来拜访,打消了她的顾虑。 虽说这俩人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世子也是一直笑着,可姑娘却一反常态的闷头吃饭,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顾念安原本也是以为褚煜之此行是为了来质问她杨丹缨的事情,可何诗君走了许久也不见他开口,仿佛今日只是为了来给她送吃食。 顾念安终于舍得抬起头,直勾勾的盯着褚煜之的眼睛,想从里面读出些什么,可对方眼里除了笑意,不见其他。 她终于忍不住的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想跟我说?或者是想问我什么事情?” 褚煜之笑着摇摇头,他确实一肚子疑问,但他不愿意先开口,他不想让念安觉得自己在怀疑她,即使杨家姑娘出事的消息传到他那里的时候,脑海里也确实闪过了一丝顾念安的身影。 但只要顾念安不说,他就不会去怀疑,他愿意等,非常愿意等她对自己敞开心扉。 顾念安不确定似的又再问了一遍,可褚煜之还是摇头,并且从怀里抽出了一素净的丝绢,温柔小心的帮她擦掉了嘴角沾上的油渍。 褚煜之迎着她的目光,他很高兴念安没有抗拒他的动作,笑道: “为什么我找你就一定是有事情?难道就不能只是因为想见你吗?” 此话一出,旁边的穗禾和战辛都听红了耳朵,虽说这俩人有婚约在身,可这青天白日,就赤裸裸的说想见她,也太让人难为情了。 饶是顾念安觉得自己不会再为这些甜言蜜语所打动,还是忍不住红了脸,褚煜之瞧着害羞的模样,心里真的很欢喜。 虽然他不明白念安为何总对他若即若离,时而冷淡时而热烈,可至少他看得出来念安心里也有他,这就够了。 铁杵磨一磨还能成针,冰山再厚再高,也有被融化的一天,他对自己有信心。 顾念安轻咳了一声,坐正了身子,瞥了一眼旁边的棋盘,决定岔开话题: “听鸣诀哥哥说,世子的棋艺精湛,不如指点指点念安?” 闻言,穗禾麻利的收掉了他们面前的碗碟食盒,又将棋盘重新摆放在了俩人中间。 顾念安执黑子,褚煜之执白子,一黑一白在棋盘上迅速铺展开来。 一开始,褚煜之还暗暗的让着顾念安,可对方只是轻皱了一下眉头,然后就发起了更猛的攻势。 褚煜之诧异的瞥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转而又将目光移到了棋盘之上,专注的投入了这场“战役”之中。 白子不断防守,黑子久攻不破,尽管落入下风,却也有种势不可挡的气势,褚煜之暗自吃惊,她这可完全不像一个刚学棋艺之人。 第73章 反了 这一分神,白子也就泄了气,黑子犹如一条黑龙,步步紧逼,丝毫不让。 “你赢了。”褚煜之眼底浮起了笑意,并没有因为自己输棋而挂脸。 “是世子承让了。” “你可以唤我煜之的。” 不是世子之前,还能听见她唤自己“煜哥哥”,知道自己身份之后,她永远都是一口一个世子,听得他抓肝挠心的,甚不得意。 顾念安没有搭话,而是捡了桌上的手帕,垫在手里,拎起了火炉上煨着的茶壶,先是给自己斟了一杯,然后又替褚煜之斟了一杯。 “你应该看出来了,我不是一个喜欢防守,等着敌人攻上来的人。” 顾念安小心的托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不紧不慢的说道。 褚煜之也端起了茶盏,没接话,但是略微的端正了身子,他知道,念安这是准备真正的向他敞开自己。 阳光透过纱窗,映在了她的脸上,衬得她愈加肤白胜雪,美艳无双: “我原本也想过徐徐图之,但我发现自己真的忍不下来,她既然喜欢褚卫舟,那我便成全她。 不过我也只是做了一些顺水推舟的事情而已,至于这布下的网套,是她自己心甘情愿的钻进来的。” 自己的猜想是一回事情,从她嘴里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情,褚煜之心里还是暗暗叹了一口气。 “至于杨丹缨的事情。” 顾念安的目光从晃荡的茶水之中移到了褚煜之的脸上,云淡风轻的说: “也是我做的。” 这次褚煜之冷静的面容之上终于有了裂痕,顾念安心底自嘲了一下,他终究是被狠毒的自己吓到了。 虽然她没有亲眼看见杨丹缨身上的伤,但是从外头传来的消息就知道,她伤得必定不轻,而且很有可能终身残疾。 可那又如何呢? 上辈子她不就是仗着自己侧妃的身份,入宁王府后,就对自己百般刁难,不过是见礼时摔碎了敬茶的杯子,就被她罚跪在雪地里,忍受来来往往的白眼和闲话。 跪了整整一天,最后还是褚卫舟下朝之后,才派人来叫她起来,可那个时候她的腿都被冻伤了,足足有一个月下不来床。 虽说她这次下手狠了一些,但没办法,谁让她撞在枪口上了呢? 顾念安以为褚煜之是被自己的恶毒惊吓得说不出话,讪讪的笑了笑,站起身来就准备送客。 可褚煜之却一把握住了她的手,紧张的问道: “你把整件事的细节都说与我听,涉及了那些关键的人物,有谁知道你的身份,一个都不要落下,我帮你解决掉。” 顾念安愕然的望着他握住自己的手,心里暖暖的,原来他皱着眉头是在想这些事情。 自从回京都之后,无论是在外人,还是在自己的父亲母亲面前,她总是会藏着一些,并不暴露自己真实的样子。 包括试探何诗君,她也总是小心翼翼,并不把那个恶毒的自己摆在台面上。 可对上褚煜之,她总会不经意的失控,而且很想知道,自己工于心计的这一面展现在他的面前,他会是什么反应。 不过好在并不是很失望,藏在顾念安眼里的冷漠疏离渐渐散开,她笑着拍了拍褚煜之的手背,柔声道: “你大可以收起你那些不必要的担忧,我既然选择了出手,就不会那么草率行事,必是做了万全准备。 我说了,我喜欢主动出击,踢一脚滚一圈的石头,能行多远?最终的结果也不过停在原地,或者滚到河里,从此了无音讯。” 褚煜之面色纠结,“可是” “你想说我人生地不熟,很容易露马脚?”顾念安毫不在意的笑了笑,继续说: “此刻要担心露马脚的可不是我。” 褚卫舟一接到消息就匆忙的赶去了魏国公府,他是做梦也没想到杨丹缨被磋磨成了这个样子。 那张还算得上姣好的面容,此时肿胀如猪头,四肢都裹了白布,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只一夜,魏国公杨言崇的头发都白了不少,脸上又平添了不少皱褶,他颤悠悠的朝着褚卫舟跪了下去,悲痛道: “我家丹缨虽说性子骄纵了些,但从未真正的害过人,还请三殿下为丹缨做主,一定要查出幕后主使!” 褚卫舟是杨丹缨的未婚夫婿,虽说她还没正式过门,但是圣旨已下,那都是早晚的事情。 一想到自己要娶这么一个残疾回府,还要日日与她虚与委蛇,褚卫舟就暗暗的犯恶心,但人前他还得继续保持那副虚伪至极的面孔。 褚卫舟连忙扶起杨言崇,“国公爷,您兢兢业业跟着父皇,这大周也是您出了一份力才建立了起来,这般行礼,不是为难小辈吗? 再者说,丹缨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就是您不说,卫舟也会尽全力去追查。” 杨言崇很满意褚卫舟的作答,他并没有摆皇子的架子,反而是一口一个小辈唤自己,还把丹缨唤作妻子。 虽说自家丹缨嫁过去是侧妃,但能得他厚待亦是不错,将来等他荣登皇位,自家姑娘也得是妃位以上。 想到自己的女儿,他眼里又浮起一层悲痛,一拳头砸在了矮几之上,怒道: “下头的人打听出来了风声,八九不离十这件事情是夜不寐做的!” 闻言,褚卫舟袖中的手握紧了几分,不可置信的问道: “您说,是夜不寐的人从国公府里劫走了丹缨?” 杨言崇并没有注意到褚卫舟眼里的杀气,自顾自的说道: “一个不入流的江湖门派,竟然打着做生意的幌子杀人越货,朝廷屡次扫荡失败,朝中必定有他们的人,此事还得请陛下彻查,明目张胆的劫走官眷,我看他们是真的不要命了!” 杨言崇自是不知道他所谓的朝中奸细此刻就明目张胆的与他共处一屋,褚卫舟眉目阴沉,一言不发的站在杨言崇身后,袖子底下,手握成拳,指甲早已经深深的掐进了皮肉里,他甚至已经感受到手中渗出的粘稠液体。 反了,一切都反了! 第74章 处置兄弟 马车里,褚卫舟半眯着眼睛,手指来回的摩挲着腰间的玉佩,一个秦青与圣马寺搅上了关系,现在又一个杨丹缨牵出了手底下的夜不寐,还是明目张胆的去魏国公府抢人。 这一切不可能只是巧合。 只怕那人是不想活了,褚卫舟的眼神突然变得危险起来: “冯晖,夜不寐的事情你去一趟,看看到底是谁那么不要命了,手脚动到我的眼皮子地下来了。” 马车外的冯晖回了一句遵命,然后就消失在了无尽的黑夜里。 待他走后,无人察觉的角落,隐隐的探出了一个背影,跟上了冯晖。 冯晖一身黑衣站定在了一间不打眼的民房之外,确定周围无人跟踪,他蜷缩起食指,先在门右下角方敲了三下,又在中间敲了一下。 没一会,那扇小门就露出了一点缝隙,然后就看见冯晖从怀里摸了一块类似令牌的东西,从那个门缝递了进去。 门缝里的人一见到那东西,脸上立马变了颜色,急忙将冯晖请进了门。 一直跟在冯晖身后的人,警惕的瞧了一眼屋顶,月光之下,那屋子的顶端分明绞了一张银丝大网,若不仔细看,一般人还真注意不到。 他眸子沉了一下,然后就消失在了月色里。 民房内,一个满脸刀疤的男子朝着冯晖恭敬地跪了下去,在他身后还困了两个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男人,仔细一看,那俩竟是绑架杨丹缨的贼人。 “属下有罪,竟让底下生出了脏手。” 说完,那个刀疤男就狠狠的扇起自己耳光,习武之人,力气自然不用说,几个耳光下来,他的脸就红肿了起来,嘴角也渗出鲜血,一张满布刀疤的脸,此刻竟然显得有些滑稽。 冯晖坐在最上面没说话,只是淡淡的看着他惩罚自己,半晌才开口道: “行了,说,怎么回事?” 那刀疤男立即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脑袋低低的垂着,谁也没看见他眼里一闪而过的阴鸷,回话的时候,他的肩膀跟着声音都低下去了几分: “这俩人是新收进来的,虽说不是太懂规矩,可雇主下的黄单也是过了正规的章程,他们也只按单子办事,并无半点纰漏。” 那刀疤男顿了一下,语气加重了几分,继续说道: “只是他们去的地方并不是魏国公府,而是城西的那间破庙!而那张画像也只是与杨家的大姑娘又五分相似而已,夜里黑,他们也只是草草的对了一下脸,所以” 所以才没有看清楚所劫人到底是谁,所以才闯下这弥天大祸!说到底,就是他们夜不寐办事不力! 那刀疤男又伏跪在了地上,浑身都在颤栗: “冯大人明鉴,就是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动主子的人!” 闻言,冯晖错愕的站起身来,愤怒的揪住了刀疤男的衣领,质问道:“你说什么!从魏国公府劫走杨家大姑娘的不是你们!” “宫里的消息一传过来,我们就知道杨家和顾家的大姑娘日后是主子的人,怎么敢出手?而且夜不寐不能明目张胆的碰朝臣,我们也是知道的,一直都是小心行事,更别说去国公府里面劫人!” 说完,刀疤男的头更低了,只等着对方发火。 “查出来雇主的人是谁了吗?” “正在查,只是那人蒙着面,行事也十分谨慎,恐怕需要一段时间,不过看身形应该是个女子。” 冯晖眉目一沉,惊讶道:“女子?” 若是女子,那这件事情是否存在寻仇的可能性,他脑海中迅速闪现了一个女人的脸,心一沉,跨着大步就准备往回赶。 手推开大门的时候,冯晖突然回过头,阴狠的目光落在了躺在血泊中只剩一口气的两个男人: “那两个,解决干净!” 说完,就消失在了巷子里。 冯晖走后,门外立即跑出来一个皮肤黝黑的汉子,手里稳稳地端着一个铜盆,进屋之后,刀疤男推开了那汉子,自己挽了帕子,擦掉了嘴角的血迹。 “家主,难道我们就一直受他们所掣?没有其他办法吗?张强家里还有个眼瞎的老母,邱奇的妻子眼看着就要生了,家中只有他和一个瘸腿的妹妹,若是杀了他们,那他们家里的人只有死路一条啊!” 那个黝黑的汉子看着地上捆着的俩人,眼中分明含了泪花,这俩人还是他介绍进来的,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不过也是为了养家糊口,才跟着他做这般营生。 现在要让他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去死,那滋味仿佛是往他心上戳刀子,着实难受的紧。 那刀疤男双眼猩红的捏紧了手中的帕子,狠狠的扔到了地上,怒道: “你以为老子想看着自家兄弟送死吗?他们不死,死的就是你我,肖武,难道你就忍心看着你的老婆孩子流落街头吗?” 闻言,肖武又想起了家里那个喜欢抱着自己大腿唤爹爹的儿子,还有学着给自己做鞋袜的女儿,再过几年她便要嫁人了,难道要让自己的女儿嫁进夫家之后没有娘家撑腰吗? 以及那个日夜期盼自己回家的妻子,肖武想都不敢想自己要是死了,他们的日子得有多难过,一肚子求饶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他不忍的从腰间抽出了短刀,准备迅速的了结了他们的生命,至少让他们走得没有痛苦,至于他们的家人,以后便由自己来安置。 手起刀落之时,门突然被破开,来人一身素衣,面容俊朗,只是左眼的刀疤格外明显。 “夏泽,把人交给我。” “珺九,你怎么来了。” 那个被唤作夏泽的刀疤男微微有些诧异,肖武也识趣的关闭了房门。 裴珺九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黑色瓷瓶,丢到了他怀里,夏泽也没问,打开瓶子倒出两颗白色的药丸就干咽了下去。 “这是夜不寐内部的事情,你不必插手,而且要是让上面的人知晓了,我的人头也是保不下来的。”夏泽苦笑着摇了摇头。 第75章 夜不寐背后之人 “可是你下得去手?还是说肖武下得去手?” 裴珺九各自瞥了他们一眼,他知道他们重情义,就算忍痛下手,也得愧疚一生。 肖武咬着嘴唇,眼神里闪过了一丝希望,同时也将灼灼的目光投向了夏泽。 夏泽眉头紧皱的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两个人,又回头看着裴珺九,说实话,这个人他也捉摸不透。 当初自己执行任务,中了圈套,若不是他所救,自己这条小命早就去见阎王了,他脸上的伤也是因为自己所受。 他也问过裴珺九要不要加入夜不寐,但是被他拒绝了,他说不想掺和朝廷中的事情。他也从来不问夜不寐到底是在替谁办事,只是偶尔接点夜不寐绑架越货的买卖。 很少主动要去管闲事,这还是他第一次向自己提出要求,只是事情并没有他想得那般简单,这两人是无论如何也保不住了。 夏泽摆了摆手,”算了,珺九,这里头的水太深了,他们俩个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就是跑到天涯海角都会被抓回来。” 裴珺九没说话,只是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白瓷瓶,捏在手里把玩: “他们既然要张强和邱奇死,那就死给他们看好了。这东西给他们两个喝下,然后丢到乱葬岗,我会在野狗将他们吃掉之前,救他们回来。” 一听自己的兄弟能保下命来,肖武激动的拉住了夏泽的胳膊: “家主,就按照裴大哥说的来办,他说有办法就一定不会出错的。” 肖武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信任裴珺九,但是,只要有一丝希望,他也不能放过。 夏泽皱着眉头闭上眼睛,背过身去,终究是不忍心的说了一句: “随你。” 肖武连忙接过了裴珺九手里的药瓶,给张强和邱奇喂了下去,不一会俩人就没了气息,然后又按照裴珺九的吩咐,将人丢到了乱葬岗。 等肖武走后,果然出现了一个黑衣人走到了张强和邱奇的身边探他们的鼻息,确认俩人已经死了,又狠狠的踢了他们一人一脚,然后才离开了乱葬岗。 裴珺九也没有立即出去救人,而是等了很久,等到野狗闻着味道,并且准备下口的时候才悄无声息的救下了张强和邱奇。 东安巷,屠夫张家。 “属下亲眼看见开门的人正是夜不寐现任的家主夏泽。” 夜不寐从来不敢明目张胆的劫走朝臣家眷,这也是朝廷没有过度打压的原因之一,为何这次竟然敢闯进魏国公府里去劫人? 褚煜之眉头紧锁的看着锅里沸腾的水,念安故意去雇佣夜不寐绑架杨丹缨,难道她为的就是搞大这件事情? 自从上次念安出事,他就派薛涛去调查夜不寐,知道目前掌控夜不寐的是个江湖中人,名叫夏泽,杀手出身。 下午下棋的时候,念安若有所指的告诉他,害怕露马脚的另有其人,当时他就想到了褚卫舟,所以才派汪祺去跟踪褚卫舟。 没想到他果然与夜不寐有勾结,难道夜不寐是他手底下的?褚煜之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如果是这样,那念安是否早就知道这件事情。 她是故意把夜不寐挑到明面上来的?也是故意给他提供这条线索。 “汪祺,你去把薛涛叫回来,我有事问他。” “是。”汪祺拱手就准备离开,正巧迎面撞上了风尘仆仆的归来的薛涛。 “你回来了,主子正要找你”汪祺瞧着他的脸上不对,立即止住了话头,连忙转身把门带上。 薛涛从汪祺的身边擦身而过,一脸凝重的朝褚煜之跪了下去: “属下办事不利,还请主子责罚!” 褚煜之眉尾一挑,冷冷的问道:“夜不寐逃走了?” “是,汪祺回来之后,属下便一直盯着夜不寐的窝点,看见夏泽的人扛了两个麻袋去乱葬岗,属下估摸着是绑架杨大姑娘的人,估计已经死了,所以没管,就继续盯着夏泽。 可是我发现夏泽的人走后不久,就有一个人紧跟他们,我疑心是他们背后的人,于是就跟了上去。结果那人只是去查看人死透了没有,然后就离开了,属下,属下没有跟上他。等回来的时候,就发现夜不寐的人全部消失了。” 说完,薛涛自责的扇了自己一巴掌,眼看手掌就要贴在脸上,就被褚煜之拦了下来: “不怪你,朝廷那么多年都没有抓住夜不寐,可见他们又多狡猾,况且我已经知道他们背后的人了,你不必自责。” 宁王府里,褚卫舟揉着眉头听完冯晖的汇报。 “夜不寐那边已经处理干净了,只是魏国公绝对不会就此罢休,属下已经通知他们连夜离开京都。” 褚卫舟没睁开眼睛,淡淡问道:“嗯,魏国公府那边是什么动静?” “杨大姑娘出事之后,她身边的夏荷就不知所踪了,听说是前儿个这个叫夏荷的打碎了杨大姑娘最喜欢的杯子,被狠狠的惩罚了一番之后,还将她许给了府上的一个老管家,或许是心生怨怼,所以才雇了夜不寐绑架杨大姑娘。” 褚卫舟放下揉眉心的手,不耐烦的睨了他一眼: “你觉得一个下人,有什么本事能够躲过府里的家丁,把自家主子带到那么远的地方?之后还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冯晖欲言又止的抬头看了一眼褚卫舟,很快又低下了头,褚卫舟一看就知道他还有话没说完,怒道:“继续说。” “属下还查到,那个叫夏荷的婢子在杨大姑娘被绑的前一日与顾家大姑娘在街上说过话,不过兴许是偶然碰见。” 说完,冯晖的头埋得更低了,这顾家的大姑娘也是殿下没过门的侧妃,而且肚子里还怀了殿下的孩子,没有确凿的证据,他确实也不敢开口说顾家大姑娘与这件事情有关。 闻言,褚卫舟眼底的怒气更盛了,又是这个女人! 之前也是因为她自己被皇帝迁怒,后面又被顾家赶出来,听说今日顾易也进了宫,还不知道结果会如何 第76章 流放 乾清宫内,皇帝揉着眉心,不满的睨了一眼底下跪着的一身朝服的顾易,若不是他非要嚷着有事要报,自己还真舍不得从俪妃那里出来。 这俪妃可真是个妙人儿,恭顺又乖巧,尤其是那柔软的腰肢,还有…… “陛下,臣有罪!” 正回味着俪妃的美妙,顾易洪钟一般的声音突兀的在大殿内响起,皇帝不不耐烦的冲他摆了摆手: “行了,起来,也不知道你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非要趁着休沐的时间来打扰朕。” 可伏跪在地上的顾易并没有立即起身,而是双手奉了折子举过头顶,等着皇帝示下。 皇帝一瞧他这阵仗,心里一紧,莫不是真的有什么大事情?他斜睨了一眼候在一旁的晋忠,晋忠得了旨意,立马小跑过去,接过了顾易手里的折子。 晋忠还没来得及将折子放在书案上就被皇帝一把抢了过去,看着上面罗列的一条条罪证,皇帝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毒害养母、戕害姊妹、草菅人命…… 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竟然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简直不可饶恕。 大周向来崇尚孝顺父母兄友弟恭的风气,当今皇帝更是以仁孝闻名,自然是容不下这等做法。 还未看完,皇帝就愤怒的将手中的折子掷到地上,怒道:“无父无母的东西!“ “陛下不要动怒,仔细着身子。“晋忠连忙上前奉上茶水,试图平息皇帝的怒气。 “臣有罪,没有处理好家事,连累陛下烦心。” “收起你嘴里那些客套的话,朕还不知道你?若不是心中有了主意,怕是不会来朕这里请罪,有屁快放!” 还未建立大周之前,他与顾易可谓是相见恨晚,有段时间便基本上是同吃同睡,有时更是谈论起将来一夜无眠。 顾易是什么性子,他也最是清楚不过了,早就做好了决定,只等他的一句话而已。 顾易也不准备继续藏着掖着,“还请陛下退了顾家与三殿下的赐婚,成全王家阖家团圆。” 王勇那段不清不楚的闺房秘事,他还是清楚的,顾姜氏当年见那对母女可怜,所以将她们养在了顾府。 至于王勇那外室的女儿也被顾姜氏收为了养女,一直放在府里娇养着,听闻也是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还孝顺无比,没想到竟然是这般孝顺。 “不过是这样一桩小事,你做得这般隆重,不晓得还以为是北边生了乱。“ 皇帝笑着说完,松了一口气的回躺在了龙椅上,手指不断地敲点着椅把手: “那既然是王家女,关你顾家何事?小念安不是许给了煜之那小子?你操王家那份心作甚?回去。” “谢陛下!” 皇帝的意思显而易见,从此之后顾家只有一女,至于王家的事情,那不该他操心了。 顾易舒了一口气,再次行了跪拜之礼,退出了乾清宫。 顾易刚走,乾清宫便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此人正是皇帝刚任命的玄震司首领英通。 “属下英通,拜见陛下!” 见了来人,皇帝一扫刚才的笑意,眸子里尽是阴狠,浑身散发着王者霸气,这才是他该有气势。 晋忠不经意的瞥了一眼,他也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陛下了,只是晋忠隐隐觉得这样的陛下与以前不同了,身上的霸气让人觉得胆寒。 尤其是底下跪着的英通,浑身散发着肃杀之气,这人他也是第一次见,甚至在此之前晋忠都没有听过这个所谓的玄震司。 “回禀陛下,顾侯府一切无恙,只是魏国公府的小姐前日被夜不寐的人劫去,回来是一身是伤。魏国公和三殿下正在全力追查此事,据属下调查,此事与国公府里的丫鬟夏荷有关,此女子在杨大小姐被劫走之前与顾家大小姐在街上说过几句话,恐顾家也与此事有关。” 闻言,皇帝的嘴角渐渐的浮起了一丝笑意,早知道如此好使,他便早该设下这玄震司,为他一人所用,再也不用担心自己被遮住了眼睛,蒙住了耳朵。 倒是一旁的晋忠被吓得一身冷汗,眸子里全是愕然,顾侯爷和魏国公都是与陛下一同打天下从龙功臣,没想到陛下竟然对他们起了疑。 还专门设下了一个玄震司在暗地里监督他们,晋忠不由的又想起了那日陛下给顾家杨家赐婚的场景。 难道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陛下怀疑他们与皇子勾结? “继续盯着魏国公府,另外,守在顾侯府的人,撤了。” 皇帝摩挲着晋忠捡起来的折子,眼神又逐渐变得软和起来,那是救过他一命的兄弟,让人一直监视着总归狠心了些。 况且,目前看起来他并没有那些弯弯绕绕的动作。 皇帝眼神的变化晋忠全都看在眼里,又不禁起了一身冷汗,若今日顾侯爷不来这一趟,恐怕之后的日子都会暴露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 虽说依着顾侯爷那个性子也做不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但水至清则无鱼,谁又会是个例外呢? 哪怕顾侯爷是个忠心的,那他底下的人呢?不知为何,晋忠又想起了那日顾家二小姐的眼神,明明看起来那么柔顺,但他心里总是觉得怪异得很,却又找不出原因。 在皇宫浸淫了十几年,不应当看不出的…… 正出神,耳边突然响起了皇帝的声音: “晋忠,你去一趟老三的府邸,这顾…不,这王月瑶心肠毒辣,留不得。不过她肚子里既然有了皇嗣,那便让她在生产之前留在王勇家,生下朕的小皇孙之后便流放。” 女子流放,那便是死路一条,看来陛下是恨毒了这种忘恩负义之人,那王家估计也落不着什么好了。 之前还有顾侯爷替他兜底,所以陛下才没把对王勇的厌弃表现得如此明显,如此寡情之人,对自己的女儿不闻不问十年,如今回到王家去,岂不是谁都落不着好? 陛下果然是好手段。 “遵旨。” 得了旨意晋忠立即就动身了,出乾清宫之时,又隐约的听见里面说的夜不寐,杀光之类的话。 晋忠眯着眼睛抬头看了一眼阴沉无比的天空,要下雨了。 第77章 不配 寿宁宫内,褚思安舀了一碗参汤放在了太后面前,乖巧的笑着: “皇祖母,趁热喝。” 太后瞧着这乖孙心里就喜欢得不行,只是这眉眼是越来越像那人了,也难怪皇帝不喜爱召见他。 “今日进宫可去了你父皇那边请安。”太后舀了一小勺参汤放在嘴里,不冷不烫,刚刚好。 “去了,只是父皇有政事,所以没有接见儿臣。” 褚思安的嘴角浮起了一丝嘲笑,父皇总是这样,他也早就习惯了。 太后拿勺子的手轻轻一颤,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装作不打紧的样子,笑道: “无事,既然他如此忙,你正好来陪陪皇祖母,你都好些时候没来哀家这里了,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不过是看看书,骑骑马,孙儿也想常来宫里,不过……” 褚思安努力隐去了眼底的酸涩,也不打算继续说下去,他何尝不知,哪怕是父皇没有政事,也不大愿意接见自己。 太后养了他十多年,何尝不知他心里如今的感受,于是赶紧岔开了话题: “你见过顾家的念安了,那孩子长得乖巧,行事有度,哀家可是喜欢得紧,不过倒是跟小时候倒是有些不同了,毕竟是长大了,又在外头吃了不少苦。” 褚思安也想起了那双透亮狡黠的眼睛,心里微微一颤,笑了笑: “皇祖母怎么突然提起她来?” “哈哈,你怕是忘记了,你还记得小时候偷你玉佩的那个小宫婢吗?” “是她?”褚思安眼眸一亮,有些惊诧。 “那孩子呀,小时候调皮得很,贪嘴哀家宫里的糕点,又害怕被父亲责骂,就总是偷穿宫婢的衣服,偷偷潜入寿宁宫来。” 太后顿了一下,或许是想起了高兴的事情,胃口也好了一些,又端起参汤喝了一小口,完全没看到褚思安眼里的惊喜。 喝完之后,太后继续道: “哀家哪能不知道啊?只不过小孩子心性,于是就任由她,哪知道那日她打碎了皇帝的东西,被父亲责骂,就跳下了马车,偷偷的跑到哀家宫里,又恰巧藏到了你的寝殿里。” “皇祖母的意思是说,顾念安就是当时那个小宫婢?” 褚思安倏的就回想起了那晚的事情,那时他偶然听见下面的人谈论他的母妃,说他母妃是个狠心的人,他又是个娘不要爹不疼的弃儿,若不是太后心慈,还指不定就淹死在那个池子里了。 那时候他原本就爱追着太后问自己的母妃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可是太后也总是避而不谈,父皇也总是避着不见他,但他也没有太在意,只当父皇是太忙了。 自从知道自己是被抛弃的人,小小的褚思安觉得天都要塌了,又害怕自己不乖,会被皇祖母厌弃,所以只敢晚上偷偷的躲在被子里哭。 也就是那一晚,顾念安推开了他寝殿的门,看他哭得伤心,以为他被欺负了,嚷着要替他报仇,褚思安害怕她叫嚷吵醒了皇祖母,就只能如实告知。 顾念安听完之后,沉默了一阵,而后只是安静的抱住了他,说: “你知道的事情,太后娘娘或许知道的更清楚,既然他们都知道这些,还如此疼爱你,那就是真的疼你,何必要自己拉开距离,寒了心疼你的人呢?” “真正喜欢你的人,只会把你珍藏在心底的,不会将你推向风口浪尖之上,所以太后娘娘才不想告诉你那些往事,她也希望你能够开心长大。” 她与自己明明年纪相仿,可看事情却比他更加通透。 那天晚上,褚思安仿佛看到了她的眼里铺满了星宿,他兴奋的想立即就去太后面前求要这个小宫婢,永远的陪在自己身边。 可第二日醒来就再没见她,哪怕是污蔑她偷了自己的玉佩,皇祖母也没有追查,只说那孩子被家人接走了。 现在才知道,当时不过是皇祖母害怕传出顾念安偷窃的名声,于她不利罢了,早知如此,当时就该如实说了去,兴许与她定亲的人就会是自己? 这个念头突然就冒上了褚思安的大脑,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真的疯了,可那种依赖的情感却像是菟丝花,绞满了他整颗心脏。 “思安?想什么呢?如此出神?”太后温柔的拉过了他的手,问道。 “孙儿就是想,为何她叫念安,我叫思安,这其中有什么缘故吗?” 太后呵呵的笑了起来: “说到此处啊,又是一段往事了,记得那也是一场家宴,那会皇帝刚得一儿一女,宫里得庆贺,顾侯也新添了一女,于是皇帝把顾侯一家也请了进来。 那丫头生的白净可爱,一见人就笑,皇帝也喜欢的紧,所以就说要给她赐了名,当时你也在,也正好没有取名。所以皇帝就一起取了,一个思安,一个念安。“ 褚思安垂眸一笑,原来他们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认识了。 “不只是皇帝喜欢,煜之更是抱住就不撒手,还嚷着要一辈子抱着她。你父皇被逗得呵呵大大笑,于是就下旨给她俩赐婚,原本还以为两个孩子都……” 太后顿了一下,嘴角又扬了起来: “好在两个孩子都平安回来了,哀家上次瞧着,果然是璧人一对呢。” 褚思安眉头微蹙,勉强的扯了扯嘴角,心里却乱作一团,午膳也胡乱吃了一通,待太后午睡,他便也离开了寿宁宫。 齐川没想过雨会如此之大,即使撑了伞,俩人的衣服也差不多尽湿了。 “四殿下,我们还是先在太后娘娘那里避一会儿雨,这离宫门还有一段距离。” 可前面的褚思安仿佛是置若罔闻,竟然主动的丢掉了手中的雨伞,任由冷冰的雨水拍打在脸上,瞬间觉得清醒不少。 但胸中的遗憾仿佛淋了雨水,愈加沉重,他苦笑的望着长安街的方向,心中依旧酸涩无比,苦笑着不知道是对着自己喃喃自语,还是在询问身后得人: “老齐,你说我是不是就不配拥有自己想要的?” 母妃是这样,父皇也是这样,连那个自己第一次动心的姑娘也是这样,根本握住不。 齐川不知道自家主子受了什么刺激,也不敢随意搭话,只是连忙把雨伞支了过去,可褚思安一点没领情,只是大步的朝宫门外走去。 第78章 皇帝的疑心 姜蓉自打顾易出门,便一直守在门口,不停的搓着手指,焦急的来回踱步。 顾念安看着她着急的样子一点都不觉得好笑,反而是羡慕自己父母的感情,这满京都的男儿,谁没有个通房小妾,可自己的父亲就是特例。 父亲的后宅除了母亲便是干干净净,哪怕是母亲郁郁寡欢的十年里,他身边也从未出现过其他人。 她不相信十年里姜芳没有下手,可依旧没有成功得手,倒不是说她的蠢,而是父亲聪慧。他早就看穿了这女人的目的,可却一直忍着,还不是为了照顾姜蓉,希望她有个说话的人,而不是随时想着陪着女儿去了。 况且子嗣有多重要,姜蓉不是不知,甚至曾经还一度想把姜芳推上去。可父亲的反应也只是生气的跑出去打仗,而没有责怪自己妻子半句。 家里有一个如此宠爱自己妻子,不在乎子嗣的父亲,她当初是怎么看上褚卫舟的?奔走为妻,连个侧妃都没混上,还不如今天的王月瑶。 虽然她觉得自己与情爱已经无缘,可心里又总是会暗暗的期待自己也能像母亲一样,得一真心良人,甚至夜里也总会想起那个为了自己而死的沈煜。 她不是没动过心,山崖相救那次,她差一点就又死了,那一刻她心里想的人竟然还是他。 一次又一次的接近和相处,那般温情,哪怕是块石头,也该捂热了。 可是心里始终是害怕,她觉得自己不是褚煜之的第一选择,哪怕自己已经表明了立场,可他还是没有相信自己。 正想得出神,顾易跨着大步就走了进来。 姜蓉见他衣帽整洁,吊在嗓子眼那颗心终于放了下去,疾走了几步就拥了上去。 顾易含笑的接住了自己的妻子,倒是很久没见她这般鲜活了,不由的让他又想起了当年那个在当铺为他解围的飒爽样子。 原本还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没机会见到了,他用下巴蹭了蹭姜蓉的头顶,恍然间竟然看到了一丝白发,心又不由得揪了起来。 “让夫人担心了,不过是雨势太大,所以在宫里避了一段时辰,耽搁了。” 顾念安不经意的轻咳了一声,走到顾易面前,“父亲,宫里可是同意了。” 姜蓉这才想起自己女儿还在一旁,扯了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尴尬的笑着往后退了半步,又满脸希冀的望着顾易。 顾易心眉头微皱,但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什么,只是催促着她们进府。 进了书房,顾易先是让卫勇守在门外,然后谨慎的关上了房门,脸色并不是很好。 顾念安心里立即不安起来,虽然不知道缘由,但是这种不安的感觉并不是很好,忙问道: “可是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顾易沉重的摇了摇头,这件事情该从何说起,若不是这场雨,若不是晋忠警告的眼神,还有那个陌生的背影。 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相信皇帝竟然疑心他了,只是这件事情该不该同她们说,说了或许也只是白白的担心一场。 可若是不说,往后要是行差踏错又该如何是好? 顾念安看出了他的犹豫,沉着的上前道:“阿爹,我们是一家人,荣辱我们都得一样受着,您瞒着我们,我们心里也难受。” 顾易沉思了一下,郑重地望着她们母女,语调低沉地说:“宫里怕是疑心我们了,今日若不是这场雨,我也碰不见那个人,只身闯进乾清宫,没多久又安然无恙的出来,而且” 顾易顿了一下,继续说: “而且晋忠今日的眼神不对,分明是在警告我什么,回来的路上我便一直在想,那人自由出入乾清宫,怕只有一种可能。” “皇帝的密探?”顾念安诧异道。 顾易沉痛的眸色里闪过一丝欣慰,他点了点头:“陛下应该是在效仿前朝的秘钥司,只是没想到竟然怀疑到我的头上来了。” 姜蓉脸色出现了罕见的愠怒:“侯爷你当年可是救陛下一命,陛下怎如此行事,不怕寒了我们这帮人的心吗?” 闻言,顾念安连忙捂住了姜蓉的嘴巴,此事他们三人说说还好,要是传出去就是挟恩图报,往日恩再大也会变成仇怨。 顾易知道她是为自己鸣不平,但私下议论陛下也是大罪,况且现在陛下已经盯上顾家了,还是朝她投去了一个警告的眼神。 “雷霆雨露皆为君恩,况且现在陛下还只是派人监视,若是真的想动手……” 顾易望着身上沾了雨水的朝服,嘴上说着不在意,可心里依旧是难受得紧。 顾念安捕捉到了他的难过,不是因为被监视,而是因为皇帝不信任他。 虽然这两者听起来没什么区别,但在他的心里却是不同。 顾念安安慰道:“阿爹也不必过于忧心,我想陛下此举也只是因为前儿个赐婚的事情,恐怕觉得您与三殿下有勾结。” 顾易自然也是想到了这个地方,但他心里终究是寒心,当初自己与他 “阿爹,人心不是一直都不变的,感情这东西是世间最难把握的,付出了并不一定能得到回报,也许,您付出的只有您还记得而已,恐怕这个道理您比我懂得更多。” 顾念安知道父亲对皇帝的感情,自然是伤心他对自己生了疑虑,可君就是君,臣就是臣,哪里会有亘古不变的信任。 事到如今伤心又有何用,还不如摆正自己的态度和位置,护住自己的小家。 只是这暗探估计是在杨丹缨出事之后才有的,因为皇帝监视了顾家,就不可能放过杨家,若是早就有了,那战辛的动作一定瞒不过上面那位。 顾念安重重的吐了一口气,这次她简直就是死里逃生,重生之后,她的目标就一直是褚卫舟,可她忘记了现在掌握人生死的还生龙活虎的坐在那个位置上。 看来以后必须得小心行事了,此事估计褚煜之还不知道,必须给他透个信。 “父亲,今后我们还是该如何就如何,也不必过于小心,事出反常必有妖,过于谨慎反而会引起上面那位的猜忌。” 顾易苦笑着点了点头,“是了,夫人你也记下,莫要露了怯。” 第79章 虚情假意 话说一边喜,一边忧才对,可偏偏解除婚约的两家都陷入了不悦的旋涡之中。 与顾家同样心情烦躁的还有宁王褚卫舟,他没想到顾易竟然真的退了与他的婚约,明摆着是打他的脸,看来顾家是真的要准备与自己对立了。 想到王月瑶那个拖油瓶,他心里更是不爽,只是她清楚自己的秘密,若是那事情被别人知道,他的下场不止是死,并且还会被千古唾骂。 那是她唯一拿捏自己的事情,定然不会真的只把秘密藏在肚子里,虽然嘴上千般爱护自己,但该留后手她肯定也不会手软。 既然顾家这条线搭不上了,那就丢她进王家这个龙潭虎穴,至于肚子里的孩子,毕竟是父皇的第一个长孙,兴许这孩子还能得到父皇的喜爱,那他也…… 想到此处,他觉得这个王月瑶还有点用处,暂时不能闹崩了,至于杨丹缨那里,夜不寐已经全部散完,任谁也查不到他的头上去。 虽然他依旧觉得此事或许与王月瑶无关,但之前秦青雇佣夜不寐绑架顾念安的事情也确实是她在背后捣鬼,或许真的是自己思虑过多,王月瑶这人心狠,没准这件事情单纯的就是嫉妒。 毕竟那日在皇宫的撕扯,他也确实看在眼里,要是杨丹缨真的残了,进了府里也得不到宠爱,或许她就是打这个算盘。 杨言崇哪里便更加的好糊弄,胡乱应过去便罢了,秦家那女儿被人撕烂了衣裳丢在街上,不也是随便抓了个人给秦盟,他竟然也就认了,还对自己感激涕零。 照猫画虎罢了,就目前这种状况,只要自己肯娶杨丹缨,不管自己说什么,杨言崇那老匹夫也只能听着,此事也只能这样高拿轻放了。 此刻,远在琼花楼的王月瑶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任人宰割的鱼肉,只是温情脉脉的抚摸着自己的小腹。 “儿啊,你一定要争气,为娘今后的好日子就靠你了。” 心里想着,思绪就已经飘到了很远,她甚至已经想到了之后父慈子孝,而自己相伴身旁的幸福日子。 心里正美着,外头的门就被打开了,褚卫舟裹着雨水走了进来。 王月瑶见他衣角湿透了,连忙吩咐丫鬟去打热水,娇嗔道: “如此大的雨,殿下怎么过来了?冷肃,你也不说拦着点殿下,万一着凉了如何是好?” 那语气极尽温柔,听得能让人酥了骨头,之前还受用,如今听来,只让褚卫舟想到了那个躺在床上满身是伤的杨丹缨。 沾了鲜血的温柔,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可他现在不得不忍着恶心劝服眼前这个女人回王家。 “瑶儿,你别忙活了,过来坐。”褚卫舟还是一如既往的体贴温柔,轻轻将她拉到了自己身侧。 王月瑶心里一颤,这会子来找她,估计是顾家那边有着落了,于是坐到褚卫舟对面问道: “殿下冒着雨前来,可是顾家的事情?” 褚卫舟摸了摸她的小腹,虽然嘴角挂着笑,可眼底都是冷漠: “是,也不只是这一件,你听说杨家姑娘的事情了吗?“ 提到这个女人王月瑶就觉得欢呼雀跃,听到她受伤的消息自己可是高兴了好一阵子,就是有些遗憾她没有直接死在歹徒的手里。 不过光是残了腿,就已经没有资本跟她争了,她的喜悦没藏住,全部落在了褚卫舟的眼里。 “丹缨姐姐怎么了?瑶儿最近几日一直是安心的呆在客栈里,不敢随意走动。” “她被夜不寐的人劫走,打断了一条腿。”褚卫舟语气很淡,听不出喜怒。 闻言,王月瑶故作害怕,捂住嘴巴,顺势躲到了褚卫舟的怀里,可眼里的得意哪里是轻易能够掩去的。 果然是她,此刻,褚卫舟心里厌恶极了,脸上却半分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有些遗憾的继续说: “陛下的旨意是你们俩人一同入府,杨家姑娘受伤,婚事就不得不延迟,可能还要瑶儿等一阵子。“ 褚卫舟捏了捏她的手指,软若无骨,这是他以前最喜欢的,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只是不知为何,他又想起了顾念安的手,粗粝不堪,可摸起来却觉得实在和安心,自己这是是怎么回事? 王月瑶听到自己要晚入府心里就觉得难受,凭什么自己要因为她受到连累,头委屈的抵在褚卫舟怀里,双肩微微颤抖,低低的啜泣了起来。 褚卫舟实在厌烦她,但又不得不安慰,于是伸手在她背上拍了拍。 没成想,不安慰倒还好,这轻柔的安抚动作反而强增了王月瑶的委屈,泪水瞬间决堤。 原本身上沾了雨水就很不舒服,如今还平白无故的添了些黏糊糊的东西,更觉得不舒服。 他双手扣住王月瑶,把她从怀里剥离了出来,然后又假惺惺的替她擦眼泪: “你现在不是一个人,做事情多替我们的孩儿着想,你难过他不跟着伤心吗?别哭了。“ 王月瑶听了他这一番安慰,果然止住了眼泪,乖巧的点点头。 褚卫舟继续说道:“这些日子我还得去跟顾家周旋,你呆在客栈多有不便,你我又还未成亲,不适合住在王府里,不如先搬去王家,至少你是他的亲生女儿,不会苛待了你。” “什么?可是瑶儿姓顾,怎么可去王家住?“ 褚卫舟也不想多与她纠缠,“此事就这样先定下来了,我还是那句话,多为我们的孩儿着想,客栈的环境太差了,单独置办个宅子也引人注目,就这样。“ 不知为何,王月瑶心里慌得不行, 明明也没说她以后不能再是顾家的女儿,可为什么心里总觉得没底,而且要让他在王家等着,等到什么时候? 难不成等到肚子大了?那会被人看笑话的,虽说她与褚卫舟的事情已经传遍了世家圈子里,可说是一回事,真正看到又是一回事,欲想辩驳几句,不料直接被褚卫舟堵住了话头。 “冷肃,把大姑娘好好送到王家去,另外我的吩咐一字不落的交代给王大人。” “是。” 话已至此,王月瑶如何不懂,只能由着丫鬟给自己收拾行李,那个家,她已经许久没去过了…… 第80章 别瞒我 “你说什么,那小蹄子要进府里!好你个王勇,你莫不是看上了她如今要成为三皇子侧妃,上赶着去巴结!” 秦氏怒目圆睁的盯着王勇,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不是夫妻而是仇敌。 王勇满脸焦急的捂住了秦氏的嘴巴,示意她不要说话,然后又跑出去环顾四周,确认没人之后才又返回了暖阁。 “夫人呐,我说你这嗓子能不能稍微弱着一些?你是要为夫的命吗?“王勇擦了擦头上冒出的冷汗,像是在防着什么人。 秦氏也从来没见过王勇这如临大敌的样子,心里头微微一紧,看来事情真的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但一想到要让那小贱人入府,她心里就左右不是个滋味,扯了扯手中的丝绢,委屈道: “你当初娶我的时候怎么答应我爹的,在我未诞下嫡子之前绝不娶妾?可是老爷你是怎么做的?那女人在我怀着东儿的时候来府里大闹,还得我差点落胎,因此东儿还落下了一身的病。” 想到自己那可怜的孩子,秦氏心里更加来气,发狠的在王勇的肩上捶了一下: “老爷,你就是不心疼我,也疼疼我们的东儿啊!老爷!” 王勇实在受不了她的纠缠,一甩手将秦氏推了出去,她没站稳,踉跄的摔在了地上。 屁股传来的疼痛让她更觉得委屈,秦氏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望着面前推倒她的丈夫,当初这个男人为了升官,拼了命的搭上了秦家,甜言蜜语说了个干净。 把自己哄骗回家之后,前几年还好生的待着,可无子嗣让她吃了亏,不得不听母亲的话,将陪嫁丫头抬了上去,即便如此,他竟然还不满足,外头还勾搭了一个。 勾搭也就算了,那贱女人还带了个孩子上门来闹,这不是明摆着打她的脸,当年自己就成了京都的笑话,如今还要让人再笑她一次不成! 她恶狠狠的瞪着王勇,“你要是敢把那小贱人接进来,我就一头撞死在王家门口!让天下人好好看看你这负心汉!” 王勇自是知道她是个什么性子,连声抱歉的蹲下身子将她扶了起来,劝慰道: “夫人啊,你体谅体谅为夫,这件事情我怎么可能主动提出来?那三皇子也不是我想巴结就巴结得上的啊!” 见他说得不似是假的,秦氏这才稍微稳定了情绪,“那是怎么回事?你最好给我个理由!否则我跟你没完!” 王勇伏在她耳边,将冷肃吩咐的话一字不落的告诉了她,秦氏那张脸瞬间暴雨转晴。 她整张脸,甚至连头发丝都充盈着欢快,伸手拽紧了王勇的胳膊,既想高声尖叫又不得不控制住自己的声调: “意思是那小贱人已经是死路一条了,留她也不过是为了她肚子里的皇嗣?” 王勇极其无奈的点点头。 他实在不喜秦氏的幸灾乐祸,她嘴里一口一个的小贱人虽然与他没多少感情,可到底是他曾经疼过的女儿,若不是当年那女人闹得太难看,估计也会承欢在自己的膝下。 他虽然重利,但对儿女终归还是有些情感在的,既然她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会在这里度过,那还是稍微对她好些。 毕竟三殿下也吩咐过,孩子平安生下来之前,她不能出一点意外。 他安抚了秦氏,又郑重其事的交代了一番,便吩咐人去把东边的小院整理的出来。那地方离主院远,清静也不会被人打扰。 屋里没人,顾念安静坐在书案前等消息,心里越乱就越想做点什么,于是用镇纸镇了一张纸,想写点什么分散注意力。 结果心慌手也乱,往砚台倒水的时候竟然将水倒在了纸上,她眉心微拧,不耐烦的抓起那张被打湿的宣纸,拧作一团,丢在了地上。 突然,门被战辛打开了,顾念安连忙迎了过去,刚想开口就看见他身后还跟了一个“尾巴”。 “怎么回事,你没把我说的话告诉世子?” 战辛一脸为难的望着顾念安,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却还是闭上了嘴,乖乖的退出屋子,关门站岗。 顾念安忿忿的瞥了一眼褚煜之,告诉了他不要轻举妄动,可他却还是无所顾忌的跑到顾家来,真是一点都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可转念一想,为什么必须要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呢?自己没由来的脾气又是怎么一回事? 明明是自己没有摆正位置,还要把气撒到他的身上,这也不公平。 顾念安舒展了眉头,吐了一口气,人来都来了,就招呼着呗。 “过来坐。” 褚煜之从进门以来脸上的笑容就没有落下去过,哪怕她对自己一直冷着脸,哪怕心里有千斤担万斤重,可只要见到她,心里就觉得满足,觉得一切也就是那么一回事。 “宫里的事情,战辛已经告诉你了,你怎么还往我这里跑?” “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又不是翻墙而来,别人也抓不住什么把柄。” 褚煜之没羞没臊的回话,手也没闲着的拿了个桔子剥开,先去皮后扒筋,然后再把完整干净的橘瓣送到了顾念安的嘴里。 上次见她吃桔子的时候就喜欢处理个干净,想来是不喜欢上头的橘络,顾念安心头有事,也并未发觉不妥,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桔子都被她吃了个干净。 还想再吃一个的时候,被褚煜之拦住了手。 “天气还未转暖,莫要贪嘴。” 顾念安虽然尴尬但没表现出来,转移了话题: “你们以后行事都小心着些,皇帝不喜欢自己的儿子和外人联合起来搞小动作。” 褚煜之擦手的动作微不可见的顿了一顿,“你怎么知道夜不寐是三皇子的人。” 顾念安一挑眉,总算开口问了,早就准备好的答案呼之欲出。 “不要瞒我。”褚煜之眼神复杂的望向顾念安,来的时候他已经决定全盘托出了,他希望念安也能毫无所瞒。 顾念安只是顿了一下,连眼神都没有丝毫的闪动,笑得也极其自然,仿佛她接下来说的就是最真心最实在的话。 第81章 受伤 “你还记得我上次被夜不寐绑架的事情,我告诉他自己的身份,还威胁他放了自己。可那个匪徒丝毫不在意,不经意间说漏了嘴,他说自己背后有皇子撑腰。” 顾念安指尖点了点桌面,心里暗暗警告自己,刚刚说的一点都不虚假。 “可是你怎么知道一定是三皇子,不是大皇子或者四皇子?”褚煜之追问道。 她眼神坚定的望着褚煜之,说: “因为你追随的人不会做出这般伤天害理之事,况且,上次他强逼我去赏花喝茶就能看出来他心术不正。一个明知她人有婚约在身,还不顾女子清白名声,强人所难的人,能好到哪里去?” 虽然猜到了她知晓自己追随思安,但还是表现出了一丝诧异: “你怎么知道我……” 顾念安笑了笑: “你隐姓埋名,改变外貌的呆在军中,就是傻子都知道你有所图。从之前的接触来看,你不应该是想要做一个征战四方的大将军,毕竟五年你都保持着默默无闻。” “既然不想挣军功,又不在乎世子的名头,那背后所图必定不简单,而且父亲之前提起你的时候,说你与四皇子走得近。我就算是再蠢,也猜出来了。” 褚煜之笑着垂下了头,“你不蠢,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女子。” 顾念安还有点不习惯他突如其来的夸赞,耳朵又染上了薄红。 “所以你想要站在四皇子这边?” “难道还看不出来吗?我已经交了投名状了,还是两张。” 顾念安俏皮的伸出手指,冲褚煜之比了一个二,褚煜之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他握住了顾念安比二的手,温柔的说: “我相信,只是这事情并不简单,甚至不安全,现在又加了一层不稳定,我们手里的把握很小。” 褚煜之微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今后有事情我都会与你商量,你也不要再把自己推到台前,不管是拿自己当靶子还是拿别人当筹码,知道吗?” 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神顾念安是真的招架不住,只能乖巧的点点头,她这条小命是好不容易得来的,大业未成之前,她可不愿意自己有什么闪失。 “另外,你说的一年之期也作废,我们之间现在不需要那些了。” 褚煜之以为是她被自己的真心打动了,握着她的手也更紧了些。 顾念安自然也感受到了,不过她心里还在跟自己闹别扭,所以明知道话很伤人,还是口无遮拦的说了出来: “我说不需要,是因为我们现在已经达成了利益关系,婚约是巩固这层关系最好的办法。 今后凡是需要顾家,那我爹一定会站在四皇子殿下的身后,这是我们顾家给他的承诺,希望世子也能替我告诉四殿下。” 这天下是一定会易主的,父亲今日去宫里退婚,虽说是王月瑶的问题,可归根结底推掉的是与褚卫舟的婚。 在褚卫舟的眼里,顾家现在就站在了他的对立面,她以及顾家都需要一个更稳固的靠山,而褚思安也需要一个强大的后盾,这个后盾,顾家给得起。 而她与褚煜之的关系,会加强两者之间的联系,反正都要嫁,那不如一开始就说开了,互取所需的关系才是最牢固的。 褚煜之根本想不到她愿意嫁给自己竟然会是这个原因,但往深了想他也知道念安顾虑,纵使心里难受,也还是没有对她冷脸。 “行,都按你说的来。” 褚煜之的笑几乎能把人融化,顾念安觉得她的心防在一点点的被攻破。 夜半,南通巷子,裴珺九买了小芝最喜欢的冰糖葫芦正往回赶。 忽然,他目光斜望到墙上晃过几个黑影,风里也夹杂了血腥气,裴珺九眼眸一沉,将糖葫芦小心翼翼的塞进了怀里。 孩子们还在家里,他绝不能在这里闹出动静。 裴珺九身形迅速,轻轻一纵,足尖顶向墙壁,借力蹬跃,几个起落就跑到了远处。身后紧随的几个黑影也跟了上去,眨眼间巷子里又恢复了平静。 城外树林,寒风裹挟着落叶,刮得人耳朵还有些疼,裴珺九瞳孔紧缩,目光阴狠的回头望向身后: “别躲着了,出来!” 声音不大却透着彻骨的寒气,霎时间,几个黑影不由分说的就朝他持刀逼近。 寒光乍现,裴珺九一个闪身,躲开了迎面而来的利剑,又猛地回旋,单腿横扫,一左一右两个黑影先后被鞭扫在地。 另外几个黑影微微发愣,他们好似也没有料到眼前这个人的武功竟如此高强,但他们也不是吃素的,迅速反应过来,立即将裴珺九团团围住。 裴珺九眼神微眯,触地而起,飞身窜出,一记重拳击向离自己最近的黑衣人。另外几个黑衣人大喝一声同时出手,几柄寒光迎面而来,裴珺九与几个黑衣人迅速纠缠起来。 黑衣人配合得当,落下的招式愈来愈快,也越加很绝,但被裴珺九赤手空拳的一一招架了下来。 几个回合下来,已经有三个黑衣人倒下,可裴珺九自己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呼吸明显加快,汗水也不断的顺着额角流下,身上已经有数处刀伤,尤其是左肩,已经被洞穿,鲜血直往外冒。 他深吸了一口气,忽然想到家里的那群孩子,若自己今日回不去了,那他们又会回到之前乞讨的日子。 不行,自己不能轻易死在这里!裴珺九眼中闪过一股强烈的杀意,他左右手拾起脚边的两柄长剑,双腿叉开稳扎在地,必须得速战速决! 他大喝一声迅速冲了出去,眨眼间飞身到了最后两个黑衣人身边,寒光再闪,俩人脖颈上双双横斩。 顷刻间,最后两个黑衣人扑通倒地,五人尽死。 裴珺九再也支撑不住,身子摇晃了几下,然后就重重的跪倒在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他强撑着身子,褪掉了带血的外衫,踉跄的站了起来,这群人的实力不容小觑,恐怕还有后援,天亮之前,他必须甩掉这些尾巴回到家里。 小芝还在等他。 第82章 求救 此刻,小芝正坐在庭院里,眼巴巴的望着门外,珺九哥哥说过会给她带糖葫芦,珺九哥哥从来不会失信。 “小芝,我们在屋子里面等,一会着凉了,珺九哥哥会担心的。”林双一边跺脚一边搓手揉耳朵的劝她。 小芝固执的摇了摇头,不知为何,她心里总觉得很慌张,甚至刚才吃饭的时候还打碎了碗。 林双还想劝几句,原本坐得乖巧的小芝突然惊慌的捂住嘴,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哭喊着踉踉跄跄的朝门外跑去,林双一回头,就看见裴珺九浑身带血、面色苍白的扒在门框上。 裴珺就强撑着力气,勉强着扯了扯嘴角,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严重,他抬起右手,摸了摸小芝的头顶: “小芝别哭,哥哥不疼,外头冷,我们进屋去。” 林双到底是大孩子,而且裴珺九也偶尔会带伤回来,但从来不会像今日这样,浑身带血的出现在小芝面前,他最怕吓着小芝了。 他将小芝拉开,安慰道: “小芝不要怕,赶紧去屋里叫醒柳爷爷,让他把伤药拿出来。” 林双扶住了往下倒的裴珺九,然后使尽全身力气将他抗进屋里去,可究竟是个十三岁的孩子,力气再大也有限,动静闹得太大,把屋里的几个孩子都给吵醒了。 一看到裴珺九的样子,稍微胆小一些的直接呜呜的哭了起来,霎时间,整个屋子都叽叽喳喳的闹了起来。 “珺九哥哥怎么了?” “怎么浑身都是血啊!” …… 不知道是谁喊出了那一句快帮忙,几个孩子也止住了哭声,连忙上前,一人一只胳膊腿的扛着裴珺九上床。 那个被小芝拽着的白胡子老头看见裴珺九脸色煞白的模样,就连忙让林双把几个孩子带出去,并吩咐他们关好门窗,千万不要发出声音。 林双见柳爷爷的表情十分严肃,自然也知道这件事情不简单,于是赶紧招呼着几个年纪稍微大一些的,把几个小的带回了屋子。 小芝哪里见过这场面,吓的连哭都不知道该如何发声了,只能眼巴巴的盯着那扇木门,期盼着柳爷爷笑着走出来跟他们讲珺九哥哥没事。 可方才珺九哥哥肩膀上的血洞…… 珺九哥哥会死吗?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很难从人的大脑里立即消失,小芝从来就没有想过她的珺九哥哥会离开她,更是没有想过他会跟死这个字挂上钩。 爹爹娘亲也是肚子上有血糊糊的洞,所以他们都不在了,那珺九哥哥…… 小芝脑袋里突然一片空白,她该怎么办?珺九哥哥该怎么办? 忽然,她想起了街上递给她糖葫芦的姐姐,那姐姐衣裳华丽,为人善良,她一定会救珺九哥哥的。 小芝瞥了一眼林双,然后趁他还在安慰林佑的间隙,小心翼翼的扒着墙壁溜了出去。 “长安街街头,长安街街头,最大的那间宅子,最大……” 小芝怯生生的边走边念,时不时的还要注意周边往来的路人,珺九哥哥说过,外头有很多拐孩子的坏人,她不能随便跟不认识的人说话。 直到看见那栋最大的宅子,她才停下了嘴边的念叨,小芝不可置信的张大了嘴巴,眼前这宅子实在是过于恢弘,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庞大威武的石狮子,自己的身高,就算是踮起脚尖,都摸不到那只石狮子的脚趾头。 看着那朱红色贵气无比的大门,小芝胆怯的向后退了几步,那个一面之缘的姐姐真的会帮忙吗? 可裴珺九那身伤又浮现在了她的脑海里面,她稳住了向后退的身体,捏紧了小拳头,勇敢的朝前走了几步,刚准备踏上阶梯,那扇朱红大门突然从内往外的打开了。 小芝心里本来就慌张,突然打开的大门吓了她一跳,于是一屁股就坐在了青石板上。 门房小厮还没来得及开口,小芝倏的从地上爬了起来,鼓起所有勇气就往里面冲。 那小厮还没反应过来,小芝就已经跑进了府里,可进去之后,小芝更是看傻了眼,前后左右到处都有路,那个漂亮姐姐会住在哪里? 小芝再也顾不上了,扯着嗓子就开始喊,找不到路没关系,靠嗓子总能把人喊出来的。 “姐姐,姐姐……” 小厮反应过来之后赶紧跑过去抱住了小芝,人都没找出来,小芝哪肯罢休,拼了命的在他怀里挣扎。 这时穗禾正好路过,听见声音就走过来问情况: “王五,怎么回事,哪里来的孩子?” 小芝自然也是认识穗禾的,下意识的就挣脱了王五的禁锢,朝着穗禾跑去,一下子就抱住了穗禾的大腿。 泪眼盈盈的望着穗禾乞求:“姐姐,求求你带我去见那位糖葫芦姐姐。” 穗禾虽然没有搞清楚状况,但也没有立即让人赶走这小孩,只是左右的端详了一下,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她。 忽然她回忆起了上元节那日,那个绑匪怀里抱着的那个小孩,不就是眼前这个吗? 姑娘好像还挺喜欢这个小孩子的,看她的样子确实有急事,穗禾也不多想,吩咐了王五几句就带着小芝往拙园里面去。 小芝一看到顾念安,就再也绷不住情绪了,冲上去跪在了顾念安的面前,抽抽噎噎的不断摩挲着手掌: “姐姐,求求你救救我哥哥,他…他快死了。” 虽然对小芝夜里来寻她吃了一惊,但也知道迫不得已那人应该不会让如此小的一个孩子出来求救,或许这孩子还是偷偷跑出来的。 顾念安弓下身子将小芝抱到了怀里,一边轻抚她的后背,一边软着声音询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芝虽然哭得泣不成声,但还是努力的把发生的事情讲给顾念安听。 顾念安递了一个眼神,穗禾麻利的倒了一碗热茶送到了小芝手里。 “是你哥哥受伤了,但是没有大夫是吗?”顾念安柔声问道。 或许是屋子的暖气还有手中的热茶驱散了小芝身上的寒气,虽然捂着茶盏的手还在发抖,但总归没有之前抖得那么厉害了。 “柳爷爷能治伤,但柳爷爷不是大夫,珺九哥哥流了好多好多血,家里的药不够。” 顾念安不由的又想起那日看到的一个院子的孩子,最大的也不过十一二岁,看来他们都是被那个叫珺九的人养着的。 能收养一群无父无母的孩子,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兴许绑架她也只是为了这群孩子有口热饭吃。 “穗禾,我记得屋子里还有许多我小时候的衣服,你找套厚实些的给小芝换上,战辛,你去把蒋医师叫过来,切记不要惊动府里的人。” “是。”接了吩咐俩人都动起身来,顾念安也没有闲着,又吩咐守门的徐虎去给她找了一件小厮的衣服。 第83章 帮我救他 蒋白还以为是顾念安身体有什么不适,稍作收拾就赶来了拙园,由于走的急,额头上还渗出了丝丝冷汗。 结果到了跟前才发现顾念安完好无损不说,身上还穿了件小斯的衣服: “姑娘,你这是?” 顾念安弹了弹衣袍,微微朝着蒋白福了福礼: “打搅蒋医师清梦了,只是念安有一朋友受伤了,危在旦夕,实在需要您帮忙。“ 蒋白擦掉了额头上的薄汗,灰白的胡子抖了抖,笑道: “既然是姑娘的朋友,小老儿一定竭尽所能,只是您这?” 顾念安摸了摸后脖颈,“主要是担心,想亲自去看看。“ “可已经入夜,您……” 顾念知道他担忧什么,光是穗禾在蒋白还没来之前就念叨了很久,觉得女子出门不安全,私见外男有悖礼数。 但是小芝都求到眼前了,她实在不忍心见她难过,也想去看看小芝那个院子的具体情况,况且,她倒是有件事情想跟那个叫珺九的人商量商量。 穗禾还想再劝劝,咬了咬嘴唇:“姑娘,战辛去您还不放心吗?不若我也跟去看看,有任何情况立即跑回来汇报给您。” 顾念安正要说话,就感觉自己的小指被握住了,触感冰凉。 顾念安低头一看,换了一身衣服的小芝,仿若一个精致的瓷娃娃,睁着亮晶晶的眼睛望着她。 她知道,小芝这是把她当成救命稻草了。 “别担心,你带着小芝,就老实呆在房里,别让人发觉我出门去了。” 不等穗禾开口,顾念安就带着战辛和蒋白出了门。 林双将顾念安一行人拦在了门外,手里举着棍子,一脸防备的质问: “你们是谁?” 顾念安推开了挡在面前的战辛,“小芝让我们来的,你若是继续拦着,里面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没命了。” 林双十分为难,小芝不见了,他刚才点人的时候就发现了,难道真的是去求救了? 他抬眼上下打量眼前的人,明明一身小厮打扮,却浑身散发着一种让人不可冒犯的气势,她后面那个白胡子老头,身上还挂着个药箱,难道真的是大夫? 但林双记得裴珺九的吩咐,脚又往顾念安的面前移了两步,那根棍子都快伸到她的脸上来了,战辛自然是忍不了,上去就夺了他手中的棍子,扔到了地上。 林双到底是个孩子,被战辛一吓,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但想到自己的珺九哥哥危在旦夕,面前的人又来路不明,还是勇敢的张开了手臂挡在了他们的面前。 屋里躲着的孩子看见这一幕,先后的都跑了出来,尽管害怕的瑟瑟发抖,鼻涕眼泪还挂在脸上,但还是学着林双的样子摊开了双臂。 战辛不喜的瞥了他们一眼,回头道: “姑娘,既然他们不需要我们医治,不如早些回去,外头冷。” 顾念安倒是很欣赏这群孩子,明知自己打不过,为了自己想要保护的人还是不肯退却半步,可见是一群有情谊的孩子。 想必里面躺着的那人对他们也是付出了真心,否则怎么能得到这些孩子的维护。 “小芝说珺九对你们很好,既然如此,你们真的想他死吗?这位是我府里的医师,本事了得,若你们继续拦着,就是再大的本事,你们的珺九哥哥也无力回天。” 顾念安发现其中有个孩子明显开始松动,高举的手也收了起来,怯生生的问道: “你真的能救珺九哥哥吗?” “自然,若你们还不让我们进去的话,他可就真的没命了。” 其它几个孩子也放下了手,目光炯炯的望着林双,等着他开口。 林双还在犹豫,但手也渐渐的放了下来,不过眼中的戒备并未完全散去。 “小双,让他们进来。” 屋内走出一个白胡子老头,应该就是小芝口中的柳爷爷,得了他得话,几个孩子赶紧让开了路,顾念安也没有多说话,拉着蒋白就往屋里去。 裴珺九住的房间很简单,一张床,再余一张木桌,木桌其中的一根桌角还垫了一块石头,纵然如此,蒋白把药箱放上去的时候,还是晃出了声音。 顾念安有些吃惊,这人竟然那么穷?难道那夜不寐是个什么吸血的组织?连自己人也不放过? 这种又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的组织,为什么还能继续下去?还那么尽心尽力的替褚卫舟做事情? 这褚卫舟给他们下了什么迷魂汤? 再看看床上躺着的人,饶是战辛,瞧着裴珺九那一身伤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胸前被利剑洞穿,鲜血止不住的往外冒。 浑身上下全是被剑割开的口子,皮肉粘着血块和着黑乎乎的药粉糊在身上,实在渗人。 “蒋医师,拜托了。” 得了指示,蒋白立即开了药箱替他清理伤口,顾念安一动不动的站在一旁干看着。 “姑娘,您还是出去等。“蒋白停下了包扎伤口的手,抬起胳膊抹了一把冷汗,难为情的说道。 这要是让侯爷知道他的女儿大半夜的外出,还赤裸裸的盯着几乎一丝不挂的外男,还不得气得七窍生烟。 顾念安没有搭理蒋白和战辛怪异的眼神,就仿佛她根本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盯着一个光身子的男人有什么不对。 不就是没穿衣服吗?重点位置还遮着呢,她身体里装的又不是个未出阁的灵魂。 况且脱了衣服不就是一样?白花花的一坨肉罢了,有什么可稀奇的。 “能救活吗?”顾念安拧眉。 “剑偏了两寸,未伤及心脉,只是流血过多,需要静养。” 顾念安神情严肃的望着床上躺着的裴珺九,这人是夜不寐的,就算是个最底下的喽啰,手里肯定也沾了不少带血的“生意”。 之前杨丹缨的事情,虽说闹得京都尽知,可她也只是把夜不寐推到台面上来,暂时束缚住褚卫舟的手脚。 但是一动不动也不是她想看到的局面,多做才会多错,什么都不做反而会让他更加安全。 光知道夜不寐是褚卫舟的手笔又能做什么,她手里的把柄还是太少,如果能把这个人收进自己的麾下,让他来收集证据。 既不会打草惊蛇,又能掌握夜不寐的动向,毕竟这个人之后还会刺杀褚思安,若是提前掌握了这些动向,那便能为褚思安避掉这场杀身之祸,何乐而不为呢? 第84章 交给我 “那就拜托蒋医师了。” 顾念安福了礼,然后就跟着战辛退了出去。 一出门,那个叫柳泉的老头就带着孩子涌了上来,但并未过多的失礼,有分寸的离远了一些,白胡子老头微微福身,问道: “敢问姑娘为何出手相救?” “看在小芝的面子上。” 她不知道这群孩子到底知不知晓自己爱护的哥哥是个什么身份,不过她也没有理由开口去说道什么,要做的交易,还是等里面那人醒来之后再说。 “今日天色已经不早了,明日我会将小芝送回来,这是药方还有银子,有任何需要都可以让小芝来找我,我会竭尽所能的。” 战辛将手中的药方和一袋银子递了过去,柳老头颤悠悠地接了过来,他自然知道面前这人不可能是因为小芝,但更深的他也不想去探究。 就像是裴珺九的事情,他也从不过问,他能做的就是照顾好这群孩子们。 “多谢姑娘了。”柳老头弓下了身子,微微福礼。 顾念安虚抬了一下胳膊,又扫了一眼厅里聚集的孩子,什么也没说就转身离开了。 之后的半个月,顾念安抽空也会过来看看,顺便给一众孩子们带了不少厚衣服和吃食,孩子天性纯真,谁对他们好,他们自然也会用相同的好回馈回去,不过裴珺九一直是昏迷未醒的状态, “念安姐姐,你吃饭了吗?柳爷爷今日烧了鸭子,可要留下来用完午膳?” 说话的是那晚拦在她面前的林双。 顾念安摸了摸林双的头,“姐姐今日还有事情,改日,你哥哥的药可是用完了?这里一百两,给你哥哥买些鸡和鱼,让柳爷爷给他熬汤,剩下的你给小芝他们买点零嘴。” 林双为难的将她递过来的荷包推了回去,“念安姐姐,你之前给的已经足够了,若不是你,珺九哥哥这个情况,家里可能都要无米下锅了。” 顾念安心疼的将荷包塞进了他的手里,当年自己与家人失散,无人庇护,吃尽了苦头。如今看到这些与她相同经历的孩子,怎么可能不心软。 “小双,你是大孩子了,家里的一众弟弟妹妹需要你来看管,如今你哥哥受伤在床,你更加要承担起责任。” 顾念安蹲下身子,与林双保持齐平,轻轻的捏住了他的肩膀: “虽然你没有跟我说过你哥哥的事情,但是从你的表现来看,你应当知道一些你哥哥在外面的事情,他身上的伤估计也是高手所为,外头或许还在追查他。” 林双的脸色逐渐变得难看,顾念安知道他心中所想,继续说道: “他受了如此重的伤,必定需要请医师,也要购入大量的止血药。但是这些蒋伯伯都已经解决了,所以外头也查不到你们这里来,你要做的就是稳住家里,让一切看起来跟平常一样。” 林双到底还是聪明,一听就懂了, “姐姐是说,我们只要跟往常看起来一样就可以了?” 顾念安笑着点点头,“这几日我就不过来了,还是那句话,你们有需要就让小芝来找我,记住了吗?” “嗯。” 顾念安站起身,又往裴珺九的屋子里望了望,然后就上了马车。 “去灵山寺。” 顾雪拢了拢顾念安的衣袍,嗔怪道: “不是给你去了信,明日我会回府?怎么这么耐不住性子?” 顾念安挽住了顾雪的胳膊,亲昵将额头贴上去蹭了蹭,“这不是想姑姑了吗?所以接到姑姑的书信就往您这里来了。” 顾雪笑着在她脑门上拍了一下,“滑头。” 心里有事,顾念安也不继续小女儿家姿态,坐正了身子。 “姑姑这次去青州可有什么消息?” 顾雪握住了顾念安的手,郑重其事的道: “这次多亏了你让我去青州调查韦均,要不然我都有愧于良远。” 顾念安心头一紧,“可是钱大人的家人出事了?” 顾雪点点头,“良远走后,我去过钱家几次,他夫人生孩子时落下了病,一直不大好。良远这一走,更加重了她的病情,家里又只有一个八岁的姑娘,钱玉容。” 顾雪顿了一顿,握住顾念安的手也有些微微发紧,感受道她的情绪的变化,顾念安抽出一只手,拍了拍她的手背。 “虽然良远枉死,但是青州的百姓是有眼有心的,她们知道自己的知府大人是个什么样的官,所以一直用自己的力量护着钱家余下的老小。不过虽然大家都有心,但终归是力不足,我去的那一日,钱家挂着白幡,进去一查看,钱夫人已经去了,玉容也不见踪影。” “被韦均抓去了?” 提到韦均那个畜生,她怒气涌上心头,一巴掌狠狠的拍在桌子上: “那畜生趁着玉容替她娘亲守夜,被韦均抓走了,等我赶到韦均的住处,正好碰见那畜生逼迫玉容,于是我打伤了韦均,趁乱将玉容带走了。” 一想到当时玉容浑身战栗,衣衫破损的缩在墙角,她心都在痛,若不是还未查到他勾结朝中大臣的证据,真是恨不得杀了他。 “不过因为这一举动,韦均家里如今更加戒严了,但是我已经查到三皇子的舅舅户部侍郎卫戬贪墨青州赈灾粮,以及韦均勾结工部侍郎郑郢,贿赂其他朝廷命官的证据就在他府上,只是” 顾念安知道她的意思,如果不管钱玉容,或许顾雪可以悄无声息的从韦家拿走那些证据。 但是那是她好友在世上唯一的牵挂,只要有心,便也不可能视而不见,自己如何能多说半句。 “如此已经是大好了,多亏了姑姑跑这一趟,不然念安连一点头绪都摸不到。” 顾雪知道她懂自己的意思,也没有再多加解释,“等之后风平浪静了我再去青州一趟。” “不用了姑姑,劳烦您跑一趟已经是念安的不对了,您在韦均哪里露了面,只要您出现在青州便会被盯上,强龙还难压地头蛇,后面的事情交给我。” “你?” 第85章 好心坏心 对上顾雪不可置信的眼神,顾念安将剩下的半盏茶喝完,解释道: “您放心,我不会做不利于顾家的事情,此事我会亲自去一趟。” “不可!” 顾雪态度强烈,她好歹还有一身武功傍身,顾念安去了岂不是自入狼穴? 顾念安知道她的担心,“之前我被夜不寐的人绑架,世子怕我再有什么危险,就给我指派了一个人,战辛,过来。” 战辛一身劲装,长剑在身,十分飒爽,自打他们一进门,顾雪便是知道这人是顾念安的护卫,只是没想到竟然是世子为她准备的,倒是一个贴心人。 顾雪上下打量了一下战辛,满意的点点头,“煜之那孩子倒是有心了,不过你也不能去,你没有跟韦均打过交道,你根本不知道那人的心肠有多毒。” “姑姑,我也不是傻子,难道我还能一进青州就当街大喊:我要杀了韦均?” 顾雪倒是被她这浑话给逗笑了,“就算如此,我也不放心你去,你好不容易才回来,二哥二嫂会让你出去吗?” 顾念安眼眸里闪过一丝狡黠,顺势倒在了顾雪的身上,“这不是有您吗?” “你想让我去跟二哥二嫂说带你出门?不行!” 顾念安垂目,握紧了顾雪的手,郑重道:“姑姑,这件事情只能你我知晓,多一个人知道都会多一分危险。不是我拎不清,而是这件事情如今只能我去了,你知道顾家被皇上盯上了吗?” 顾念安将皇帝赐婚又退婚,还有顾月瑶变成成王月瑶,以及皇帝设下的玄震司等等事情都悉数讲给了顾雪听。 顾雪先是被王月瑶的胆大还有心肠歹毒给震惊,若不是念安已经许下了婚事,未出阁的女子私通外男还珠胎暗结,外头会怎么说顾家女? 况且,那淮安王府那个扑棱蛾子侧妃,难道真的不会有意见吗?以后念安嫁过去又会被如何轻慢? 当然她了解褚渊,虽然他总是一副对煜之爱搭不理的样子,但他疼爱煜之的心不会比别人少,对煜之心爱之人也会回护,若不是皇帝 想到此处,顾雪心里又是一阵彻骨寒,当年他们一群人陪着还未称帝的褚晏征战四方,几经生死,大哥还替他挡了一剑,差点小命不保。 没想到他竟然会因为赐婚这件事情就疑心自己的哥哥,是了,他连自己的亲弟弟都信不过,何况是她的哥哥呢? 褚晏是皇帝了,是万人之上,随便一句话就能夺人生死的皇帝,他们这群人又如何能真的期盼他能真的记住自己当初的赤诚忠心呢? 念安说的对,如果顾家被皇帝盯上,他们就更不能明目张胆的去查三皇子,知道的人多了一定会打草惊蛇,但是就光靠一个女护卫,如何能保障她的安全? 顾念安仿佛是知晓了她心中所想,继续说道: “我不是要去跟韦均面对面的对峙,不过是去韦家偷个东西,战辛可以做到,我也会经量不惹人注意的,您放心。” 再不放心顾雪也不知道该如何劝她,念安明显是下定了决心,她若是不同意,念安也会走自己的路子,与其这样,还不如自己跟着她,还能有个照料。 “依你,不过我还是会跟去,哪怕是在城外守着,我要确保你无事,不然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向哥哥嫂嫂交代。” “好。” 正在顾念安她们商量青州之行的时候,裴珺九也苏醒了过来,或许是昏迷了太久,他整个脑袋都是迟钝了,一时竟然不知道自己所在之处是哪里。 林双小心翼翼的端着鱼汤进屋,看见裴珺九醒来,也顾不得手里的鱼汤,疾步的走了过去,泼洒在地也没有注意,放在往常,他可是要心疼半天。 “珺九哥哥,你醒了吗?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呀?你等我,我去叫柳爷爷。” 林双放下手里的碗,就高兴的朝外面跑去,不一会儿,柳泉就带着林双、小芝还有其他的孩子进来了。 见床上躺了多日的人终于醒了过来,小芝再也绷不住了,扑上去就呜呜的哭了起来。 虽然念安姐姐告诉她,自己的哥哥已经没事了,但她还是担心,毕竟她哥哥一直没醒过来。 她生怕裴珺九睡着睡着就死了,所以随时都来探他的鼻息,甚至偶尔半夜做噩梦的时候也会跑过来看看他是否还在喘气。 裴珺九从小芝的哭声里面缓过了神来,“不哭了,等会哭肿了就不好看了。” 小芝抹着眼泪从裴珺九身上爬了起来,“珺九哥哥你终于醒了,担心死我们了。” 裴珺九打量着屋子里的老人小孩,心里一阵暖和,又想到自己不知道昏迷了几日,家中是否已经没有了收入来源,孩子们吃饭的问题,还有那群来历不明的黑衣人 他挣扎的从床上爬了起来,“柳爷,家里?” 柳泉知道他担心什么,走过去将他扶坐起来。 “托顾家姑娘的福,家里一切平安,治疗你的医师和药材都是从顾姑娘哪里来的,没有经过外头的药铺,家里的一应开销托了顾姑娘的照料,一切都好,你安心养伤就是,养好了可得好好的谢谢人家。” 顾家姑娘?难道是顾念安?她为何会出手相救,又怎么知道他受伤的事情? 小芝拉住了裴珺九的手,轻轻的揉着他的指关节,糯糯的说道: “念安姐姐说要随时帮你揉揉手,这样哥哥才会觉得舒服,哥哥你觉得舒服吗?” 裴珺九抬起还有些发痛的手,宠溺的摸了摸小芝的头,“舒服,谢谢小芝,只是你说的念安姐姐是怎么知道我受伤的事情呢?” 林双抢了一步回答:“是你回来那晚,小芝一个人跑去了顾家,求了念安姐姐来帮忙,念安姐姐是好人,这些日子若不是她照料着我们,大家都得饿肚子了。” 裴珺九眼里写满了疑惑,他看向柳泉,不出意外,柳泉也赞同了林双的说法,那顾家的丫头确实是个周全的孩子。 裴珺九吐了一口气,好心坏心,看来还是得等他亲自去问了。 第86章 交易 穗禾将水端了出去,战辛替顾念安掖了掖被角,一脸沉重。 “你觉得我应该把这件事情告诉世子?” 顾念安冷不冽的一句话说出了战辛心中所想,“战辛只是觉得,此事危险,您不应该孤身去冒险。” 或许是烛火晃眼,顾念安闭上了眼睛,脑海里竟然出现了上辈子沈煜吊死在城楼的场景,心里又是一阵难受。 战辛见她眉头微皱,脸色也不太好,忙问道:“姑娘可是身子不舒服?我去叫蒋医师。” 顾念安一把拽住了战辛,睁开了眼睛,“战辛,你听过庄周梦蝴蝶的这个故事吗?” 战辛点了点头,顾念安笑了笑,“去休息,我也累了。” 她想说的是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顾念安还是那只蝴蝶,有的时候她都糊涂了,每每噩梦惊醒时都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可这一世所发生的事情也真的如梦中一样的走势,只是自己一开头就打乱了所有,乱得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今后会发生什么,只能尽自己所能,护住上辈子没护住的人罢了。 她不借任何人之手,将夜不寐抛到台面上来,就是不希望褚卫舟能够摸到褚煜之他们的身上去,并且让他们能够有所防备。 离褚思安请战武功山不远了。 战辛知道她心里装着事情,但是既然她不想说,自己也不多问,世子给的命令就是今后她是顾念安的人,既然如此,顾念安做的所有决定她都要义无反顾的去做。 战辛熄了灯,屋子里又剩下一片寂静。 半梦半醒间,顾念安察觉到有人走近,朝枕头底下伸出手去,摸到了那把她一直准备着的匕首。 自从回来之后,她心里便一直不安,再加上上次夜不寐的绑架,所以拜托战辛替她寻了几把削铁如泥的好匕首,一把放在枕头下面,一把放在自己身上。 枕头下面这一把,如今正好有了大用处。 顾念安将那匕首紧紧的握在手里,只等那人靠近就迅速的插到他的胸口上,这一招是她专门向战辛讨教的。 只是这人竟然躲开了战辛,悄无声息的来到了她的闺房内,武功一定在战辛之上,自己是否真的能得手? 等等! 顾念安突然瞪大了双眼,她明明记得褚煜之还给她派了一队暗卫,他是如何躲避那么多人进来的? 难道府里还有王月瑶的人,自己真的是大意了!正在她胡思乱想,不知道应该先出手还是先呼救的时候,黑暗里的那人突然停下了脚步。 “你为什么要救我。” 这声音?有点熟悉,顾念安正在回忆自己最近救过的人,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张脸,难道是他,顾念安试探性的开口问道: “裴珺九?” “是。” 顾念安紧绷的神经稍稍得到了缓解,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但是手中的匕首还是紧紧的握在她的胸前。 “我好歹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是这般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吗?夜闯女子闺房,欺侮女子清白?” 黑暗中的影子微微一愣,朝后面退了几步,“你要我做什么?” “什么我要你做什么?”顾念安摸索着坐了起来。 “你救了我,还照顾了林双小芝他们,不就是为了告诉我你对我有恩,并且抓住了我的软肋,我只能听从你的。” 顾念安在黑暗里翻了一个白眼,虽然她确实有所图,但也不至于拿孩子来威胁他,这是把她想成多歹毒的人了。 答非所问的来了一句:“你知道你是被谁追杀的吗?夜不寐?为什么要杀你?” “我不能告诉你关于夜不寐的事情,因为我不是他们中的一员,至于杀我的人,不是夜不寐。” 顾念安心里一咯噔,裴珺九竟然不是夜不寐里面的人,那为何上一世褚卫州吩咐他去刺杀褚思安? “你说你不是,那为何上次会接了夜不寐的单子来绑架我。” 裴珺九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总要问这些不相关的事情,但想起小芝对她的评价,还是耐心的有问必答。 “为了小芝他们,我需要钱,夜不寐里面有我熟识的人,十两银子截货,二十两银子绑架一个人,我只接这两种单子。” 顾念安眼里的光暗了暗,继续问道: “那杀一个人需要多少银子?” 裴珺九眉头一皱,“你想让我替你杀人?” “我没那个嗜好,我只是问你,夜不寐里面杀一个人多少银子。” “一百两。” 顾念安揉了揉眉心,原来她值二十两,褚思安一个皇子,值一百两,意外的觉得有些好笑。 “那你知道雇佣夜不寐杀人的需要给多少钱吗?” “我可以帮你杀人,不要钱。” 怎么绕来绕去都绕不过杀人,她难道真的长得那么凶残吗? “我说了我不杀人,你是脑子被砍坏了吗?” “五千两。” “什么?”顾念安听懂了他的意思,但还是吃惊的多嘴问了一句。 “我是说,雇佣夜不寐杀人五千两。” 下单之人是五千两,杀手只分得一百两,中间的四千九百两又去了哪里?如此暴利,怪不得褚卫舟宁愿暂时解散了京都的夜不寐,冒着会被查清楚的风险,给魏国公献了假的夜不寐。 要是真的夜不寐,送进了大理寺还会有招不出来的?还有褚卫舟要那么多银子来干什么? 一团乱麻之时,耳边又传来了裴珺九的声音。 “你救了我,我不相信你无所图,不管是杀人还是越货,只要你提出来,我会替你做到,但是” 裴珺九顿了一顿,语调也比刚才的重了些: “但是你若敢打小芝他们的主意,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顾念安无语得扶额,自己到底是哪里展现出了要让小芝他们不好过的想法,难道她的恶毒都从骨头缝里钻到裴珺九的眼睛里面去了? 他怎么满心满眼只觉得自己除了杀人就是拿孩子做威胁? 不过顾念安也并不在乎他怎么看待自己,既然他不是夜不寐的人,也不愿意做杀人的事情,那上辈子他接下刺杀皇子,就一定是小芝他们出事了,需要用钱。 或者褚卫舟拿孩子们威胁了裴珺九,毕竟这般武功高强的人,受伤了还能避开褚煜之安排的暗卫以及战辛,着实难找。 第87章 五千两的护卫 “顾府人少,我名下几处住宅还是空的,既然你要报答我的救命之恩,那你就带着小芝他们去城西的桂花巷,替我打扫宅子。” 闻言,裴珺九完全摸不着头脑,就这样?不求所图,还白让他们住一个宅子? “哦,对了,我觉得你武功高强,绑架人可惜了,这样过几天陪我去一趟青州,护卫我的安全,但是不能打听我的事情,能做到吗?” 见裴珺九没说话,顾念安继续说道: “我也不白请,只要我安全来回,事成之后五千两,另外我还会帮林双小芝他们请私塾先生,孩子大了,终归是要读书识礼的。” 上辈子她就是书读少了,以至于随便就被王月瑶和褚卫舟哄骗了去,这些孩子还小,若是有读书的天分,今后没准还能考个进士举人,入朝为官,或者也当个私塾先生。 哪怕是读不得书,至少能识字也是好的,做买卖也需要能写会算不是? 裴珺九便是无论如何也猜不到顾念安究竟要做什么,不图回报的救人,真的很难让他相信。 而且就护卫一趟,就出价五千两,她这是烧钱,还是救济? 他所遇到的所有人,没有一个不是利用他,或者另有所图,收养小芝他们也是因为在他们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那是他唯一的心软。 突然,裴珺九脑袋里闪过了一个人,他目光也软了,是了,那个人不也是没有所图的帮助了他吗? “你觉得价钱低了?” “没有,顾小姐给的价格很高,高得我不接受就是我不知好歹。你说的我答应你,只是那个宅子不必了,我们现在挺好的。” 顾念安并不想打击他的自尊心,但是她也真的不想让那群孩子住在那么简陋的地方。 “你那宅子我又不是没去过,既漏风又漏雨,几个孩子挤在一间屋子里,能住得好?况且我又不是为了你,我喜欢小芝,也喜欢小双和小灵几个孩子,你若是不想去,想继续住在那个宅子里,我没有意见,但是他们,我希望可以换个地方住。” 顾念安语气十分坚定,裴珺九也不再拒绝她的好意,况且现在夜不寐已经退出了京都,他暂时也找不到赚快银子的办法。 而且如今住着的地方确实太小太破,小芝也渐渐的长大了,以后需要一个自己的房间。裴珺九也不再多想,爽快的答应了。 “我答应你。” “好,出发的日子我会派人来告诉你,明日你就带着小芝他们先搬家,好好安顿好他们之后陪我走一趟。” “行!” 原本顾念安就在想自己去青州还得雇点人,她毕竟惜命,现在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既然裴珺九不是夜不寐的人,功夫又如此高强,正好陪她走一趟。 只是事情都说完了,他怎么还杵在那里不动弹。 “你还不走?” 刚说完,裴珺九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倒真是来的快去的快。” 顾念安眼珠子一转,若是这个人将来为自己所用,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情,心里的石头落地,顾念安这一晚睡得格外安稳。 “你这几日总不在家,煜之都来找过你几次了。”姜蓉夹了一块白斩鸡,放进了顾念安的碗里。 “他来找我做什么?”顾念安端起碗喝了一口汤。 姜蓉笑了笑,“如今天气渐暖,自然是邀你出门游玩。” 顾念安眼睛一亮,“阿娘,说到游玩,我倒是真想跟姑姑出去走走。” 姜蓉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她,“你这才回来多久,而且你姑姑也才回京,总想着朝外头跑干什么。” 顾念安赶紧给顾雪使眼色,让她帮自己说话,突如其来被叫到,顾雪呛了一口汤,咳嗽了两声,连忙扯帕子擦了擦嘴,又端起茶喝了两口。 顾雪不满的睨了顾念安一眼,真是的,怎么一点准备都不给她。 “二嫂,既然念安想出去看看,你就让我带她出去玩玩呗,况且有我在身边,你还不放心吗?” “可是她才回来多久,上次还被” 姜蓉一顿,暗自责怪自己不该又提起念安的伤心事,立即转了话头: “就算我同意,你父亲也万不会同意,如今陛下的眼睛盯得紧,他事事都小心谨慎着。” 顾念安见她抬出了父亲,忙道: “那阿娘可知道最近京都里在传什么?” “传什么?”姜蓉不解的望向她。 “到处都在传,我心眼小,嫉妒王月瑶占据了我侯府小姐的位置和富贵,所以想方设法的将她赶了出去。还说我心猿意马,三心二意,一边抓着世子,一边还勾引三殿下,撺掇三殿下去陛下那里取消与王月瑶的赐婚。” “胡说!”姜蓉愤怒的往桌子上拍了一巴掌,整张脸都涨红了。 “你听谁说的,我一定要去揪烂他们的嘴巴,这不是明摆着毁坏你的名声吗?”顾雪忿忿道。 顾念安赶紧安抚两位欲为她出头的长辈,“娘,姑姑,难不成你们要挨家挨户的去问谁说了,谁没说?别人的嘴是捂不住的。” “可是我也不能白白的让人家冤枉了你,明明是他们不知好歹,给你下药,还给我下毒。是她王月瑶行事不正,陛下才取消了三皇子和顾家的婚约,凭什么要把这些罪过安在你的头上。” “娘,我们知道这些事情,但是别人不知道啊?而且这些事情都是家丑,我们也不能外扬啊,念安不在乎那些所谓的名声。” 姜蓉气的眼泪哗哗的往下掉,都怪她识人不清,才让念安白白的受这些无妄之灾,还要成为别人嘴里的茶余饭后。 顾念安知道她自责,而且自己不是也正是利用她的自责来让她答应自己出门吗? 但真的看到母亲为自己不平,伤心流泪,顾念安心里也千万般的不好受。 “阿娘,我们管不住别人的嘴,但是我知道京都里的这些人,要是抓着新的乐子,就会把之前的事情忘记了。但是眼前不是没有新的乐子给他们谈论吗?所以我跟着姑姑出去走走,也避避他们的话头,这不是一举两得吗?” 姜蓉止住了哭泣,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她觉得,念安说的也不无道理,可是她是真的舍不得念安出门远行。 “你给我点时间,我跟你爹商量商量。” “好。”顾念安高兴的抱住了姜蓉的胳膊,说是商量,那一定是有戏。 不过她并没有注意到顾雪担忧的眼神,这趟青州之行怕是没那么容易 第88章 武先生 城西,桂花巷。 小芝瞪着圆鼓鼓的眼睛,捏了捏裴珺九的小指,不敢相信的问道: “珺九哥哥,以后我们就住在这里了吗?” 裴珺九摸了摸她的头,笑着点点头,没成想小芝的脸竟然皱成了一团: “珺九哥哥,我们还是住原来的宅子,这个院子那么大,肯定要花不少钱,小芝不想让珺九哥哥那么辛苦。” 裴珺九一怔,想起那晚自己伤得厉害,恐怕是吓着小芝了,于是蹲下身子与小芝齐平: “这宅子是你的念安姐姐给我们暂住,过几日哥哥要出门一趟,等我回来,就买下这间宅子,以后住这里可好?” 一听他要出门,小芝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虽然林双他们总是瞒着她,可小芝也知道,只要珺九哥哥一出门,就一定会带些伤回来。 而且她记得第一次见念安姐姐的时候,穗禾姐姐就嚷着要送哥哥去见官,难道哥哥之前真的伤害过念安姐姐? 如果真的是这样,念安姐姐还愿意又送药又送钱的帮助他们,难道是因为念安姐姐喜欢哥哥? 想到此处,小芝突然笑了起来,若是念安姐姐喜欢哥哥,哥哥再娶了她,那以后她就是自己的嫂嫂了,有念安姐姐管束着,哥哥就不会再去冒险了。 小芝越想越开心,甚至觉得顾念安已经是她的嫂嫂了,“哥哥,你喜欢念安姐姐吗?” “啊?”裴珺九哑然,不是说宅子的事情,什么突然说什么喜不喜欢顾念安。 “你娶念安姐姐当嫂子好吗?”小芝激动得声音都变得大了起来,其他孩子听到,也兴冲冲的围了上来。 “珺九哥哥喜欢念安姐姐吗?” “珺九哥哥要娶姐姐吗?” “我喜欢念安姐姐。” “我也喜欢姐姐。” 裴珺九被吵得脑袋嗡嗡的,连忙止住了他们的话头:“小芝不要胡说,珺九哥哥不喜欢她,也不会娶她做媳妇。” 闻言,几个孩子瞬间蔫了,裴珺九依次摸了摸几个孩子的头,慢慢的解释道: “念安姐姐是有婚约在身的,我们得了她的照顾,也要顾及人家的名声对吗?这些话不能在她面前提起来,知道吗?” 小芝失望的点点头,她是多希望念安姐姐能成为她的嫂嫂啊。 此刻,门外的顾念安也听见了这一番对话,垂目低笑,“看来他也是个知晓分寸的人,这次青州之行让他跟着应当不会出错。” 战辛点头:“是。” 顾念安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战辛,“这东西你给他拿进去,吩咐他离开青州之前都带着,我可不想出了京都还被一群尾巴跟着。” 说完,顾念安就往马车方向走去,战辛则进了宅子。 “裴珺九。”战辛冷冷的叫了他一声,脸上没有太多的好脸色。 顾家小姐可是主子的未婚妻子,岂容他人染指,哪怕是半点念想都不能有,战辛希望裴珺九能够看清楚自己的位置,所以对待他的态度也淡淡的。 “小双,你带着小芝他们去选自己的屋子,然后打扫干净。” 林双知道他有正事,于是连忙引着小芝他们离开。 待他们进屋之后,裴珺九将战辛引出了宅子,远远的望了一眼顾家的马车,他知道顾念安在里面,来了却不与他见面,应该是听了刚才的话,刻意的在与他保持距离。 明明再正常不过的举动,却引得他心里有些酸涩,“怎么今日来了?不是过几日才出发?” 战辛将手里的盒子递给了他,“里面是姑娘为你准备的人皮面具,这几日,姑娘希望你都能换一副面孔,好好的待在顾府里。” “为何,不是说出发之日再碰面?” “你若是不想里面的孩子遇到危险,最好先离开他们。” 裴珺九眉头一皱,难道顾念安这是在威胁他? 不对,她既然说了不做这种事情,就不会出尔反尔,而且,他能看出来顾念安是真心的喜欢这群孩子。 难道是指那天晚上的黑衣人,是了,那些人的身份未可知,出手也全是杀招,自己没有真的招惹过谁,想必那些人是冲着夜不寐来的。 既然他们能寻到他这里来,自然也会知道小芝他们的存在,若因为自己牵连到他们 “我知道了,我再进去交代几句就来。” 战辛也没说话,转身就回到了马车旁,等裴珺九再出来的时候,脸上已经又换了一副面孔。 顾念安摸着下巴仔细打量了面前的裴珺九,这人皮面具确实不错,还真是一点都看不出原主的模样。 顾念安略有些娇俏的样子落入了裴珺九的眼里,他心里竟然有些微微的触动,莫名的想起了刚才小芝说的嫂嫂。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请的护卫陆九,知道了吗?” 顾念安的声音将他从胡思乱想中拉了出来,裴珺九苦笑,自己这是疯了不成,还真把小芝说的话放在了心上。 顾念安是谁?自己又是谁?难不成还真的生出了痴心妄想了? “知道了。” “行,上车走。” 顾念安放下了车帘,裴珺九自觉地接替了战辛赶马车的活。 马车刚停,褚煜之就迎了上来,战辛刚拉开一半的车帘,褚煜之就接了过去。 顾念安微微有些惊讶,“你怎么今日有空来了?” 褚煜之嘴角微微扬起了笑容,根本没注意到裴珺九这个人,牵起顾念安的手,将她扶了下来。 “我随时都有空,只是总约不上你,今日去了哪里?怎么穿那么少?” 褚煜之急忙解下了自己的披风,围到了顾念安的身上,穗禾在一旁捂嘴低笑,今日出门她就劝了姑娘加衣服,可姑娘总说衣服太重了累赘,这下总有人能治了。 裴珺九注意到,连平时冷若冰霜的战辛,此时脸上都展开了一丝和煦的微笑,想来他就是顾念安的未婚夫婿,淮安王府的世子褚煜之。 “去找武先生去了。” 顺着顾念安的视线,褚煜之望向了裴珺九,疑惑道:“武先生?” 第89章 蜀地 褚煜之迅速的扫了裴珺九一眼,面前这人相貌平平,瞧起来不打眼,刚才他甚至还误以为那只是个马夫。 不过仔细一看,褚煜之隐隐觉得不安,那人眼里杀戮感很重,这种感觉他在战场上见过不少。 褚煜之不想在顾念安面前发作,于是收起了打量他的眼光,回头捂住了顾念安的手,带着她往府里走去。 “怎么突然想起找武先生,我给你的人不够吗?” 顾念安自然不想当着他的面说那些人没用,其实倒也不是真的没用,只是他们的武功都在裴珺九之下罢了。 “我过几日要跟着姑姑一起出门,阿娘担心,所以我就找了个靠谱的武先生,陪我走一趟。” “出门,去哪里?” “还没定下,就是随意出去走走。怎么?我还没有嫁给你,就想把我困在这闺房大宅之中吗?” 褚煜之急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隔壁的西风擦了擦额间的汗,这世子真是的,一见到顾家姑娘,那嘴就笨起来了似的,话都说不清楚一样。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顾念安有些喜欢逗耍褚煜之,虽然她明明知道自己才是被逗耍的那个。 堂堂的世子爷,难不成还真的是个不经人事的傻小子?光秦青那件事情,就知道他骨子里也没有那么善良。 有仇必报,加倍偿还,那么护短的一个人,她真的很难不爱,可每次想到这种感情都掺杂着其他,就觉得心里憋着气。 可这也怪不着他呀。 “那你什么意思?”顾念安的语气缓和了下来。 “我这几日也要出门一趟,估计可能需要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我不放心你出门,要不你等我回来,我陪你一起?” 闻言,顾念安冲战辛他们摆了摆手,让她先带裴珺九去安置,又牵着褚煜之的手,将他拉得离人群远了些。 “是三皇子那边有什么异动?” 褚煜之垂目望着她牵住自己的手,嘴角微微扬起,“嗯,之前战辛的事情你也大概知道了是情况,那些商户都是被有心之人套进了赌场,然后输光了家产,再被迫卖儿卖女。” 褚煜之顿了顿,神色严肃了起来,“我们查到这背后都是有人指使的,而且拐骗商户,买卖妻女已经变成了一桩生意。” “生意?” “对,那些商户的钱最终都进了工部侍郎郑郢的口袋里,而那些样貌好的女子都被培养进了朝廷大臣的宅子里。” “他们是想用女子来掌控朝臣?” 褚煜之注意到她发怒的握紧了拳头,指关节结痂之处又有了开裂的迹象,想着或许是因为她心疼战辛的经历,连忙握住了她的手,帮她慢慢的舒展开了手掌。 “别着急,我们差不多已经掌握住了郑郢勾结赌场的证据,只不过我还得亲自去一趟蜀地。” “蜀地?你怀疑三皇子跟蜀地那边有勾结?”顾念安眉目沉了沉。 蜀地盘踞了前朝旧党,这几年被朝廷打压得厉害,褚卫州能与他们有什么勾结? 褚煜之瞧着她眉头蹙得紧,伸出手指熨了熨她皱成川的眉间,“不知道,但之前我去蜀地查郑郢这件事情的时候,就发现那地方有些不对劲,如今腾出手了,就想过去看看。” 褚煜之犹豫了一下,手不自觉的揉了揉顾念安的掌心,“你要不等我回来?我实在不放心你出去。” 顾念安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反而是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把郑郢勾结赌场,贩卖人口的证据递上去?” “啊?不用我递上去,这件事情已经有人捅到兖州的知县徐朗那里去了,他是个聪明之人,会摸着我们给他的线索查下去,那些赌场也被我们监视着,不会出什么乱子,只希望徐朗的动作快一些。” “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青州、锦州、兖州还有凉州四大赌场,最快约莫需要半个月。” “好,我知道了。” 褚煜之一脸茫然的望着她,顾念安也不继续隐瞒,将她要去青州的事情全部告诉了褚煜之。 “你要去青州拿卫戬贪墨青州赈灾粮的证据?不行,你绝对不能去!” 这还是褚煜之第一次用那么严肃的语气跟她讲话。 顾念安无奈的吐了一口气,“我知道你愿意我去冒险,所以我才瞒着你,但如果你阻碍了我,那我今后便不会再把自己要做的事情告诉你,你希望这样吗?” 褚煜之被她梗得难受,今日她大可不必告诉自己她出门的目的,可她还是说出来了,就证明念安是真的开始信任他了。 明明是件好事情,为什么心里那么难受? “我原本就不愿意那么早的拖你下水,所以决定了自己去做这件事情,谁知你早就在水中了,若把郑郢勾结赌场的事情捅上去,三皇子一定会开始调查了。过不了多久,他就会知道你和四皇子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在这之前,我需要赶快斩断他的臂膀,至少他反弹的时候不会用力太猛。” 褚煜之哑然,他何尝不知道顾念安所说的,争储摆在台面上是迟早的事情,在这之前,他也希望将三皇子的底摸清楚,但是哪里有那么容易。 褚卫舟就像条八只脚的蜈蚣,每一条脚都支撑着他,夜不寐也只是短暂的被掰折了,他们得赶快把郑郢和卫戬这两条腿给掰断了。 “不能等等我吗?” “三皇子没那么容易对付,就算把郑郢和卫戬捅到了陛下面前,也伤不了他的根本,所以蜀地你必须去,青州我也必须去。若是郑郢的事情先捅出去,那卫戬他们必然有所防备,那个时候再去青州,那些证据早就不在了。” “我知道,可是” 顾念安打断了他,“没有可是,我会保全我自己的,至少在我没有看到三皇子倒下的那天,我都会保全好我自己。” “你?” “好了,不要啰嗦了,你若是还不放心,那你去试试我新请的武先生的武功好了。” 褚煜之满脸担忧的摇了摇头,“你有分寸,不用试,我也会再派人给你,什么时候走?” “后日。” 第90章 送衣 褚煜之也没有追问她为什么那么赶,恐是害怕徐朗那边有动作之后,会打草惊蛇,想要尽快的拿到卫戬贪墨的证据。 褚煜之又紧握住了顾念安的手,“一定要保重自己。” 顾念安回握了回去,“知道了,你也是。”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的握他的手,褚煜之心里高兴极了,“明日我让汪祺给你送个防身的玩意儿过来,你切记要随身携带。” “你为什么不来?” 开始惦记他了,是件好事情,褚煜之的嘴角扬得更厉害了,要是此刻西风在旁边,指不定又得腹诽褚煜之了,会说他就像个摇尾巴讨好主人的小狗。 “我准备今晚就启程,尽快回来见你,我把汪祺留给你,有他在,我会放心一些。” 顾念安也没有扭捏,“好。” 次日,姜蓉一脸难受的帮顾念安收拾行李。 “这两件披风带上,虽然现在天气慢慢的转暖了,风一吹还是很冷。” “哦,对了,多带点银子,不,太重了,金叶子好一些。” “不不不,万一被有心的人看见你身上带了金叶子,肯定要出事,还是带银票保险一些。” “护膝也得带上,有些地方雪还没化完,万一冻伤了可不好。” “还有” 顾念安连忙止住她往行李中添加的衣物银票的手,打趣道: “阿娘这是让我出去了就不要再回府了吗?” 姜蓉轻拍她的手,嗔怪道:“胡说,要平平安安,完好无损的回来。” 坐在一旁看着她们收拾行李的顾雪也开口道:“二嫂,我们大概一个月左右就回来了,你准备那么多做什么。” “准备得完善一些,你们在外头也好过一些不是?万一挨饿受冻了呢?” “二嫂,我说你就是杞人忧天,要是念安没钱了,她可以去万宁银号,钱有了什么买不到。” 姜蓉恍然大悟,连忙转身从自己的妆奁里拿出了一块碧玉做的腰牌,上头用金子镶嵌了两个大字“万宁”。 姜蓉把玉牌小心的交到了顾念安的手里,“这是你外祖父手底下的万宁银号的通用玉牌,姜家孩子都有,万宁银号开遍了青州、锦州、兖州还有凉州,你若是身上的银钱不够了,就拿着这玉牌去,他们都认识的。” 万宁银号顾念安自然是知道的,上辈子姜蓉也把这个玉牌交给了她,不过是添在了嫁妆里头。 然后她转身就没头脑的献给了褚卫舟,上辈子到底是识人不清。 “多谢娘。”顾念安欢喜的抱住了姜蓉。 “既然如此,二嫂,你就不要再操心行李这些事情了,只要有钱,什么都能买到。”顾雪打断了她们的母女情深。 闻言,姜蓉又向顾雪投去殷切的眼光,顾雪受不了的打了一个冷颤,她连忙冲着姜蓉摆摆手。 “二嫂,你已经说了很多次了,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会好好护着念安的,一根头发丝都不少的给你带回来。” “好,我可记着呢!你们两个都要好好的回来。” 顾念安将头埋进了姜蓉的怀里,闷声道:“好。” 姜蓉和顾雪从拙园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顾念安拆下了头上的簪子,转了转脖子。 “裴珺九那边那边怎么样?” “今日都没有出来,一直在房间里。” 战辛和穗禾斜靠在软榻上,正准备剥桔子,这已经是他们的相处常态了,顾念安并不注重规矩,没人的时候就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所以她也不喜欢穗禾和战辛拘着,享受还是大家一起享受得好,不然自己四仰八叉的躺着,其他俩人规矩的站在你旁边望着你,实在瘆得慌。 “穗禾,我昨日让你去花容坊做的衣服拿回来了吗?” 穗禾麻利的从软榻上抓过了一个包裹,展开在顾念安的面前,三套男子的衣服,青蓝黑三个颜色。 顾念安抬手摸了摸料子,点了点头,“还不错,给裴珺九送过去。” 穗禾撅嘴腹诽了几句,“姑娘你真的要让他跟着我们去吗?他毕竟绑架过你,还差点把你喂狼了。” “有一晚上他悄悄地潜入了我的房间,但是战辛没有发现,外头的暗卫也没有发现。” 穗禾吃惊的转过头望着战辛,战辛也立马警惕的从软榻上站了起来,满脸羞愧。 “他的武功在战辛之上,穗禾你说,我还能找到比他更好的护卫吗?” 穗禾还是有些不放心,她总瞧着裴珺九不像是个好人,“可是世子不是把汪祺放在您的身边了吗?万一他中途反水,把我们坑杀了怎么办?” 顾念安站起来弹了她一个脑瓜嘣,“就说了让你少看些话本,一天天都想些什么呢?” “哎哟,疼,姑娘。” “疼就对了,不要总是那怀疑的眼神盯着裴珺九,我看你都快把他浑身盯出个洞来了。” 顾念安继续补充道:“你没听过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吗?你家姑娘既然准备用这头猛虎,自然也会掌握好力道,你少在人家面前摆脸色。” 穗禾委屈的捂住了脑袋,抿了抿嘴,经过这几次事情,她自然是知道了自家姑娘的本事,她做事有她自己的章程和分寸。 “知道了,我马上给他送过去。” 穗禾开门要走,顾念安叫住了她,“算了,我亲自去一趟。” 战辛也忙给顾念安披上了披风,又将帷帽小心的盖住了她的头顶,确保不会受风之后才跟着她去了裴珺九那里。 穗禾上前几步敲了敲门,裴珺九此时正在上药,一听见声响,连忙拉好衣裳去开门。 门一开,凉风裹挟着顾念安身上的清香吹了进来,迅速的窜进了裴珺九的鼻子里。 他呆呆的望着一身雪白的顾念安,未施粉黛却也面若桃花,柔嫩的皮肤仿佛能掐的出水来。 战辛感受到了裴珺九情绪的变化,上前一步将手里的包裹递给了他,“裴,陆公子打扰了,我家姑娘给你准备几身换洗的衣服。” 裴珺九迅速的收回了自己外露的情绪,冷冷道了一句谢谢,顾念安倒没计较什么,毕竟从认识他开始,他就是这副冰块的样子。 除了面对小芝他们的时候。 第91章 客栈暗杀 顾念安嗅了嗅空气中的药味,“你身上的伤还没好?” “放心,不会耽误出行。”裴珺九语气不冷不淡。 “那自然是好,不过我也不是什么残忍冷酷的主家,战辛,你去把蒋医师带来,不要闹出动静。” “是。” 裴珺九刚要拒绝,战辛就消失在了门前,“你不必如此。” “衣服也送到了,一会蒋医师也会来帮你看看身上的伤,他给你的药好好抹,那些药都是用于军中的,治疗刀剑伤最是好用了。” 裴珺九盯着她的眼睛,仿佛想要看破她的意图: “你就不问是谁追杀我?” “多问一句多一些危险,我不喜欢招惹危险,你今后出行生活都带上人皮面具,以免惹祸上身。” 顾念安说完就要离开,突然又想到了一件事情,继续补充道: “哦,我之前看见有人鬼鬼祟祟的在你老宅子那边徘徊,所以托了人,带着你原来那张脸在他们面前晃荡了一番,然后将他们引出京都去了,想必这会儿都逃到北狄去了,应该很快就会甩掉他们。” “为什么三番五次的帮我?”裴珺九沉声道,这次他的声音里终于有了几分情感。 “我说了,我喜欢小芝,况且,我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希望麻烦离我远远的。” 说完,顾念安就带着穗禾走了,裴珺九听了她的话,眉头皱得更紧了。 麻烦,他是个麻烦吗?又成了一个麻烦吗? 裴珺九垂下了眼眸,神情晦暗不明,语调中多了一些酸涩。 “既然你觉得我是麻烦,为什么要雇我。” 听了这话,顾念安心一紧,突然转过身,又折回到了裴珺九的面前,“我并没有说你是个麻烦,你也不会是个麻烦,如果可以,我很希望能做你的朋友。” 裴珺九猛的抬起头,诧异的望着顾念安,那是她第一次从裴珺九的眼里看见了慌乱,一种被遗弃的慌乱。 顾念安连思考都没有握住了裴珺九的手掌,语调温柔,“只要你愿意,我们就是朋友。” 手掌处冰凉的触感一下子传到了裴珺九大脑里,他仿佛是受刺激了一般,用力的甩开了顾念安握住他的手,“我不需要你的假好心!” 说完,转身进了房里,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她也没想到裴珺九的情绪变化得如此快,快到令她措不及防,没站稳的踉跄了几步。 穗禾赶紧上前接住了顾念安,冲着房内忿忿道:“什么人啊,好心当初驴肝肺,我们姑娘” “行了穗禾,他有他的难处,我们回去。” 刚才也是她自己莽撞了,说到底,她跟裴珺九并不熟,从开始到现在,也不过是相互利用的关系。 可是刚才他说自己是个麻烦的时候,自己的心狠狠的跟着触动一下,她曾经也被人视为麻烦,还被厌弃,那时候她很希望有人握住她的手,告诉她,自己不是个麻烦。 所以自己才情不自禁的做出了那番动作,说到底还是她自己没控制住情绪。 顾念安走后,裴珺九靠在门上,一直呆呆地望着手掌被她握过的地方,摩挲了许久。 次日,在姜蓉的百般不舍,和顾易的各种交代之下,顾念安跟着顾雪驾着马车离开了顾侯府。 出城第三天的时候,裴珺九第二次钻进了马车里,“尾巴没甩掉。” 第一次是三天前,他发现有人一直跟在他们的身后,不往前也不后退,就死死的跟着。 穗禾揪着帘子的一角,紧张的想要朝外头看看,顾雪连忙制止了她。 “姑姑,我们离下一个客栈还有多久?” “天黑之前能到。” 顾念安转了一下眼珠子,“这样,明日我们天不亮就出发,到时候我们一起上马车,但是我和陆九、战辛会从这里出去,躲过他们的视线,先去青州,你们则去离青州最近的锦州,待上一些日子,让他们放松警惕之后,再找机会来青州。” 顾念安敲了敲马车底部,这架马车是她出门前专门订做的,底部可以打开,遇到危险时随时可以弃车逃跑。 穗禾一听要甩下她,着急的握住了顾念安的手臂,“不,我和姑娘一起走。” 顾念安眉头微皱,语气不容反驳,“你不能和我走,你需要替我做掩护,知道吗?” 穗禾咬着唇,虽然不舍,但是小姐说得也有道理。 “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们?”战辛问。 “我们原本就是一路走一路玩,他们也只是跟着,都没有动手,看来只是跟踪和监视,若是我们轻易动手,恐怕会惊了他们背后之人。” 顾雪捻了捻指尖,继续道: “能对付一波,不代表我们能一直对付,况且我们并不了解对方的实力,敌人在暗,我们在明,不能轻举妄动。” 战辛低下头,似有些自责自己刚才的鲁莽,“知道了。” 只是他们没料到,这群人不是不危险,只是还没找到杀他们的时机罢了,当天晚上,几十个黑影从天而降,一波人率先冲顾念安的客房,另外一波人迅速分成了两个小队,朝隔壁屋杀去。 为了安全起见,战辛和顾念安住在一间房,穗禾和顾雪,裴珺九和汪祺分别住在隔壁。 刀剑声起,先惊醒了隔壁的裴珺九和汪祺,原本裴珺九就觉得今晚会不太平,所以一直是假寐状态,听到脚步声就率先冲了出去,汪祺紧跟其后。 裴珺九出剑迅速,率先砍倒了几个,但后面的黑影又补了上来,汪祺焦急的大吼:“这边我负责,你保护好顾姑娘。” 裴珺九也没有跟他客气,一脚踹飞了朝他扑过来的黑影,飞身朝顾念安房间去。 顾念安这边也不轻松,十几个人同时围困下来,战辛一边要护住顾念安,一边要还击,根本招架不住,身上也被砍伤了几处。 顾念安虽然历经了两世,但她还从来没有真的身处与如此危险的刀光剑影之中,她紧张的看着战辛身上的伤,贴紧她的后背。 “我们尽量往外退,去跟他们会合,不能被他们分批绞杀。” “是!” 可对方明显就是要将他们缠在这间屋子里,围困绞杀,见他们要往外撤,逼得更紧了。 重重剑影直劈顾念安,战辛挡住了左边却来不及挡右边,其中一个黑衣人持剑直逼顾念安,战辛急声大吼: “姑娘小心!” 第92章 决心一死 剑锋直指顾念安面门,她被逼得后退了几步,慌乱之间,她碰到了手腕处的硬物,突然想起褚煜之让汪祺带给她的东西,于是迅速的撩起袖子,露出了手腕处的袖箭。 不能死,不能轻易的就把命交代在了这里。 顾念安扇了自己一巴掌,强制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死咬住了自己的嘴唇,指甲掐进了胳膊,拼命克制住了她颤抖的手,第一箭未中,但是也成功的暂退了对方。 紧接着就是第二箭,第三箭…虽然准头不够,但是也为战辛争取了不少往后撤的时间。 那群黑衣人下手极狠,根本不给战辛她们喘气的时间,倒了一波,后面一波又围了上来,战辛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但她还是强撑着摇晃的身子挡在顾念安的面前。 顾念安看着她为自己拼命的样子,鼻子一酸,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 冷汗已经浸透了她的衣衫,袖箭已经没有了,危急之际,顾念安摸出了腰间的短匕,她并没有把握能过近身杀了黑衣人,或许还没贴近对方,自己就被刺死了,根本来不及还击。 但只要有机会,她怎么可能放弃不试,“他们的目标是我,战辛你走!我开路!” 如果今天一定要有人把命丢在这里,她不希望是战辛,自己重活一辈子已经够了,至少与家人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 夜不寐被暂时打散了,褚煜之以后一定会防备着褚卫舟,或许武功山的事情不会发生,况且自己出门前还留了信,褚煜之会知道怎么做的。 想到这里,她觉得自己活得还是值得的,于是抓紧了手中的短匕,径直的冲向了门口围堵的黑衣人。 “姑娘,不要!” 战辛大喊,伸手去抓住她,却被黑衣人突来的剑给挡开了,但确实如她所说,这些人都是冲她来的。 顾念安前脚冲出去,黑衣人后脚就跟了过去,直接分散了战辛这边的武力值,给了战辛喘息的机会。 刀剑都向着顾念安袭了过来,她看着越来越近的房门,心一横,挥动着手里的短匕快速的靠近,哪怕是死,她都必须把门打开。 “砰” 门从外向内被撞开,裴珺九双手各执一柄长剑,左右开弓,直接解决了顾念安面前的几个黑衣人。 裴珺九冷眼环扫了屋内一圈,丢掉了左手中的长剑,一把抓住了顾念安的手腕,将她往怀里一带。 顾念安也没有客气,毕竟保命要紧,死死的环住了裴珺九了腰。 腰间一紧,裴珺九突然分了神,惊诧的低望了怀中人一眼,不过他很快又集中了精神,全力的对付猛攻过来的黑衣人。 紧接着,汪祺也杀了进来,战辛缓过了神,也加入了厮杀之中,局势瞬间就被扭转了过来。 随着最后一个黑衣人倒地,顾念安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没事了。” 说完,她就体力不支的昏倒在了裴珺九的怀里,裴珺九赶紧搂住了她向下滑的身子,借着月光才看见她背上被砍了一条大口子,鲜血直往外冒。 裴珺九眉头紧皱,小心翼翼地将她拦腰抱起,大步往床走去。 “她受伤了,赶紧去找医师。” 此时顾雪大步的跨了进来,“我来,你们出去。” 穗禾眼泪汪汪的扑倒在顾念安的床前,“我留下帮您。” “战辛也受伤了,你去帮她包扎,这里有我就够了。”顾雪一口回绝了她。 穗禾回头看了一眼战辛,她浑身都是刀口,面色苍白得吓人。穗禾抹了一把眼泪,连忙过去扶她,战辛推开了她的手。 “我没事,穗禾去帮姑娘!”战辛挣扎着想走过来,顾雪瞪了她一眼,可战辛还是没有停下脚步。 顾雪皱眉道:“你要是不惜命,她醒了会难受的。” 闻言,战辛停在了原地,刚才姑娘为了让她活命,挡在了自己的面前,若是自己不好好爱惜身体,她醒过来一定会难受。 战辛低头不语,任由着穗禾搀扶着她坐下,然后又没闲着的外头打了水。 顾雪又睨了一眼裴珺九和汪祺,“你俩也别杵在那里,有伤就赶紧去上药,明日一早就走。” 裴珺九知道顾雪担忧什么,神情紧张的望了顾念安一眼,然后就跟着汪祺走出门去,不过他们也不敢走远了,带上房门之后就守在了外面。 房内的顾雪从药箱里拿出了小剪子,小心翼翼地剪开顾念安背上的衣服,新伤旧伤全都暴露在了空气中。 往日只是听二嫂说念安背上的伤,如今自己亲眼看到了,心里堵得更难受,这些年她到底吃了多少苦。 顾雪抹掉了眼角的泪水,小心的将顾念安背上的血迹擦拭干净,然后又将上好的金疮药撒在了上面,包裹好了伤口,顾雪也松了一口气。 好在天气不热,伤口好好处理就不会化脓,顾雪盯着那扎眼的白布,陷入了沉思。 念安刚回京都不久,要说结仇,那可能只有王月瑶,但是据她所知,那人已经被软禁在了王家,怎么可能找到这样一群训练有素的死士。 除非是那个人?难道他已经发现念安在查他?若是如此,那青州怕是有去无回了。可万一他只是单纯的想杀掉念安,剪除顾家与淮安王府的关系呢? 次日,顾念安在马车颠簸中醒过来,车内只有她和战辛,为了给她们留多点空间,顾雪换成了骑马,穗禾则待在马车外。 战辛感受到身旁人有了动静,睁开了眼睛,“姑娘,你感觉如何?” 顾念安动了动身子,背部传来的剧痛让她只能安静的趴着,“疼。” 战辛看了一眼她背上的伤,含泪别过脸去,“都怪我没有保护好姑娘。” 顾念安不顾疼痛的握住了她的手,语调柔软,“要不是你,我早就被砍死了,你对我好,我自然也不会置你于不顾,我们是朋友,不是吗?朋友就是要相互照料。” 战辛蜷缩着身子,忍不住抱膝哭了起来,若是上次将过往的故事告诉了她,展露了不堪的自己,那这次便是彻底的付出了自己的真心。 她都不敢相信当时裴珺九晚来一步,姑娘真的死在了那些人的刀下该怎么办,或许她会跟着去了。 第93章 难得一见的清官 这一番对话正好被裴珺九听了去,他们第一次见面,裴珺九就知道顾念安是个惜命的家伙,为了保命不惜花大价钱请他当护卫。 可就是这个惜命的人,却愿意为了救战辛,拿自己的生命做诱饵。 只为了一句朋友。 所以,当朋友就能得到她的舍命相救吗? 还有昨晚她赴死时的表情,大义凛然之中竟然含了一丝满足。 裴珺九发现,自己好像开始了想解她了。 顾念安一下又一下的拍着她的膝盖,安慰道,“没事的,我皮实得很,过几天就活蹦乱跳了。” 战辛并没被安慰到,反而抽泣得更厉害了,之前都没见她哭得那么伤心。 顾念安微不可见的挪动了一下屁股,“你要是把眼睛哭坏了,后面的事情谁来?你莫不是想让你家姑娘亲自去动手。” “我没有!” “那就好,不许哭了,你去把姑姑叫进来,我有正事跟她商量。” “是。”战辛擦掉了眼角的泪痕,除了那双肿胀的眼睛,脸上又恢复了之前的淡漠。 顾雪撩开车帘,上来就检查顾念安的伤势,“怎么样?疼得厉害吗?” 顾念安抓住了她的手,“要杀我的应该是三皇子的人。” “果然是他,但是你跟他无冤无仇,为何要派死士来杀你?” “大概是看不惯我,姑姑,我跟您商量个事情。” “别想让我回去。”还没等她开口,顾雪直接拒绝了她。 顾念安可怜兮兮的扯住了她的衣角晃了晃,“姑姑,你答应过我的。” “若是他们发现了你出门的意图,你知道会是什么下场吗?” “就是知道,所以才拜托您带着穗禾他们先回去,他们这次闹得太大了,只要您带着穗禾,让她装扮成我的样子,去径阳城报官,然后请他们护送你们回京都,三皇子不敢再轻易出手了。” “可是……”虽然担忧她的安危,但顾雪不得不承认,掩人耳目,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 “姑姑,时间不够了,如果等他查到这里来,那些东西一定会被提前销毁干净的。”顾念安握紧了顾雪的手。 “况且,我心里有疑,你说这个韦均如果是坚定的三皇子党,为什么又要偷偷的留下那些证据呢?他全力支持三皇子,最后三皇子即位,他拿到手的也只有好处,从郑郢的事情就可以看出来,三皇子把自己摘的很干净,郑郢私下也没有留下过三皇子的任何证据。” 说着话,顾念安就想坐起来,正好牵动了背上的伤口,“嘶。” 顾雪赶忙压住了她,“别乱动。” 顾念安疼得龇牙咧嘴,“我想,这背后一定还有什么猫腻在,尤其是韦均为什么要特意留下卫戬贪墨的证据,姑姑,我得去青州看看。” 顾雪沉默了一会,最终还是同意了她的做法,只是穗禾知道后偷偷的哭了一会。 入径阳时,已经是晚上了,顾念安一行人没有入住客栈,而是去了径阳知县上官宜的家中。 “姑姑,你确定这是径阳城知府上官宜的家?” 顾念安有些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的宅子,其实路上她也大致了解了一下这位径阳知县上官宜的为人。 顾雪用了四个字形容他:一身清廉。 顾念安问为什么是“身”,顾雪说你到了就知道了。 顾雪的话确实不假,一入径阳,顾念安就感受到了径阳这地方的是实打实的岁月静好。 清廉的官儿,大周自然也是不缺的,但是清廉成这般,还真是一朵奇葩。 上官宜家门庭很小,只有一扇单开的木门,顾雪走上前去敲了敲门,很快门内就传来了动静。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打开了门,他浑浊的眼珠很快的扫了顾念安一行人,“外乡人?” 顾雪拱手道,“京都人,因途中遇见山匪,特地来寻求上官大人的帮助。” 说完,顾雪又将腰间的木牌递给了那位开门的老者,不过那位老者接过后,并没有仔细的打量那块木牌,一听是寻求帮忙,二话没说立即敞开了大门,将他们迎了进来。 顾念安原以为这院子就已经是上官宜的极限了,没成想,进屋之后,更是大吃一惊。 上官宜的居住的院子与平常百姓的并无二致,一排平房,简朴得很,院子外头两块菜园占据了很大的地方,土明显是刚翻动过,空气中还残留着泥土的腥味。 “你们叫我孙老便是了,上官大人正在沐浴,贵客稍等片刻。” 孙老带着顾念安一行人进了堂屋,不出所料,堂屋里头也是朴素干净,一张桌子,几个凳子,唯有堂屋中挂的匾牌磅礴大气。 倒不是说那匾牌是什么金镶玉,贵重木材,而是那木匾上沉甸甸的四个大字尤为贵重磅礴:海清河晏! 顾念安原本是不打算进门的,但越不过自己心里的好奇,所以强撑着身子跟着顾雪走了进来。 她实在想看看顾雪口中,难得一见的清官儿究竟长什么样。 看见这四个字,她仿佛就见到了上官宜本人,遒劲有力,一丝不苟。若是大周都是这样的清官,何愁百姓没有好日子过呢? 这样一对比,韦均、郑郢以及卫戬这种鱼肉百姓的贪官,更是不该存活在这个世上。 他们手底下不知道破坏了多少美满家庭,逼得百姓沉迷赌博卖儿卖女,而这一切罪恶的源头,都是因为褚卫舟的庇护! 顾念安气急了,完全忘记了自己有伤在身,重重往桌面上一拍。 “啊!” 还没等穗禾上手,裴珺九抢先一步扶住了欲往后倒的顾念安。 “没事。” 也不等顾念安反应,裴珺九连忙把她扶到了凳子旁坐下,穗禾正要发作,想说裴珺九不懂男女有别,里屋就传来了中年男子低沉的嗓音。 “贵客入府,有失远迎。” 上官宜身着素袍,若不是提前知道他是径阳知县,顾念安会以为他只是个身材魁梧的山野村夫。 第94章 我会护你周全 见他高束的头发还挂着水珠,想是刚从浴桶里爬起来的,顾雪上前一步,拱手道: “上官大人,迫不得已有事相求,冒昧打扰了。” 上官宜憨厚的笑着回了一礼,丝毫没有被打搅的恼怒,“您是顾将军的?” 上官宜将手里的木牌递了回去,询问时带的也是顾易原来将军的称呼,想来应该是与自己的哥哥有旧。 “在下是顾易将军的妹妹,顾雪,这位是我的侄女,我哥哥的女儿。” 一听是顾将军的妹妹和女儿,上官宜连忙端正了态度,正经的行了一个大礼。 “当年径阳山匪盘踞,多亏了顾将军出手剿灭了,百姓才得了如今的安心日子,请受上官宜一拜。” 顾雪连忙扶住了上官宜,“剿杀山匪的是我哥哥,上官大人不必多礼,我们实在受不起。” 上官宜也不再去谈论那些虚礼,爽快的说:“可是有什么需要我上官帮忙的?但请开口,我必定竭尽所能。” “我和我侄女出门游玩,不料路过鹰山的时候遭了强盗,我侄女受了伤,所以想借上官大人的几个兵,护送我们回京。” 上官宜摆了摆手,连声道:“小事小事,若是受了伤,在径阳多住几日可好?养好了再回京?” 顾雪沉吟了一下,答道:“既然如此,就有劳上官大人安排了。” 上官宜的宅子不大,要是给他们两间房间,可能就得把上官宜的儿子女儿安排出去住了。 所以他们一行人还是被安排在了客栈里,只是这次四个女子住在了一间屋子,裴珺九和汪祺照旧住在了隔壁。 “我准备明晚就动身。”顾念安手撑着床,有些困难的坐了起来。 “可是你身上的伤还未好。” “姑姑的药很管用,而且都是皮肉伤,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再养一天,出门没有问题。” 顾雪捂住了她的手,眼里都是担心。 “没事的,姑姑,我武先生的很厉害,只是之前是我没有预料到三皇子竟然会对我下手。” “这一点我不明白,你跟他能有什么仇怨,他竟然派了如此多的杀手来要你的命?” “大概是查到了什么,或者单纯的得不到就毁掉,毕竟我还是很抢手的。” 顾念安俏皮的冲她眨了眨眼,顾雪抿嘴笑了笑,但心里还是隐隐不安。 难道就是因为哥哥求皇上取消了顾家与三皇子的婚约,所以就对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下手? 真是卑鄙,若是真的让他登上皇位,这天下得乱成什么样子。 宁王府内,褚卫舟眼神阴沉的来回把弄着手里的白瓷茶盏。 “属下办事不利,让他们跑了。” 褚卫舟站起身,一言不发走到了冯晖的身侧,将手中得茶水全部倾倒在了他的头上。 冰凉的茶水顺着他的头发丝一路顺着头皮,与冷汗混合,滑满他的耳侧和脸颊。 “请殿下再给属下一次机会,一定将顾家一行人处理干净。”冯晖再次朝着褚卫舟伏跪下去。 褚卫舟不满的睨了他一眼,“她如今在上官宜的管辖范围内,你还敢轻易动手?” “上官宜不过是个地方小官,不足为奇,属下也可以……” 冯晖抬起头,满脸阴鸷的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蠢货!” 褚卫舟用力将手中的白瓷盏朝他脚下掷去,洁白的瓷盏瞬间破碎成一地残渣。 “上官宜那个老匹夫,是出了名的顽固不化,你若是敢动到他眼皮子底下,他能为了顾家的人,闹到皇帝面前去。” 褚卫舟不解气的踹了冯晖一脚,“算了,继续监视即可,杀她的机会还很多,不必急于一时!” “是!属下遵命!” “把冷肃叫过来。” “是!”冯晖拱手告退。 褚卫舟张开了虎口,揉了揉跳的厉害的太阳穴。 不知为何,他心里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好像有事要发生。 冯晖出去后不久,冷肃便走了进来。 “王月瑶那边如何?” “回禀殿下,安然无恙,王勇的夫人因为王勇送过几次珍贵药材去王姑娘院子里,闹过几次,但都被王勇按了下来。” 褚卫舟皱成川的眉头稍微了舒展开了一些,“派太医去看看,确保我的皇儿无事,否则我要他王家陪葬!” “是!” 径阳距离青州只有一日的路程,约莫正午,顾念安他们就到了安成县。 “你觉不觉得这地方很奇怪?” 战辛摇摇头,城内算不上繁华,但人来人往还是热闹,并没有什么不妥。 裴珺九接了顾念安的话,“走了那么久都没有看到过十岁左右的姑娘。” 战辛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你这么一说,我也发现了,难道这安成县里生的都是男孩?” “战辛,去打听打听。” 战辛有些难为情的瞧了瞧顾念安,话憋在心里想说又不敢说。 顾念安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拍了拍她的手背,“不要忘记我们来的目的。” “是。” 战辛依依不舍的将顾念安交给了裴珺九,临走还不忘警告他,“不要打我们姑娘的主意!” 顾念安斜睨了裴珺九一眼,脸上没多大变化,不计较,很好! 战辛也真是的,还真当她是个香饽饽了?人见人爱? 她皱了皱鼻子,尴尬的笑了笑,“你怎么学会了穗禾那一套,好了,我们回客栈等你,走了半日我也有些累了。” “好,我会尽快回来。” 战辛一走,剩下两人气氛更奇怪了。 那晚之后,他们几乎没有单独说过话,更别说单独待在一起。 顾念安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上次是我唐突了,你不要介意。” 裴珺九知道她说的是上次给他送衣服之后要跟他做朋友的事情。 裴珺九揉了揉耳垂,笑得漫不经心,嘴角全是戏谑的意味,仿佛那晚那个惊慌失措的少年并不是他。 “你都不介意,我有什么好介意的,不过既然有婚约在身,就不要随便跟男子拉拉扯扯。” 拉拉扯扯?这是把她当成轻浮的女子了? 顾念安瞪了他一眼,也不再多说什么,先他一步朝客栈走去。 裴珺九望着她的倔强的背影笑着追了上去,“伤好了?走那么快不怕崩开了?” 顾念安还在计较刚才他说的话,语气生硬的很,“不用裴公子担心,您有空还是多想想怎么才能保护好我!” 第95章 战辛的震惊 裴珺九上前几步拦在她的面前,抓住了她的肩膀,语调十分郑重,顾念安微微有些错愕。 “放心,我会护你周全的。” 这深情的表情,分量极重的话语,实在太容易让人迷乱了心智,尤其是出自一个浪荡杀手的嘴里。 说完,裴珺九突然意识到了自己过界了,尴尬的放开手,蹙了蹙鼻子,“五千两的手笔,不小!” “那你也不必说得那么深情,像发誓一样,搞得你要娶我似的。” 顾念安努努嘴,甩了甩被捏痛的手,也不搭理他,朝着客栈方向走。 雨没有预料的就倾泻而下,顾念安和裴珺九只能匆忙的找了一处屋檐躲雨。 裴珺九弹了弹衣袍上的水珠,若有所思的斜睨了顾念安一眼,“为什么非要来这里?你这趟已经超出了游玩这个界限了。” 顾念安微微有些诧异的望着他,语调冷淡,“你不是也超过了我们约定的界限了?出门前你答应的,你不问我出门的缘由,只需要护着我的安全。” 是啊,明明说好了,为什么自己想要探究她来的目的,这一趟走完,他们之间就两不相欠了,何必让自己卷进风波之中。 裴珺九收回了看向她的目光,抬头望着半空中倾泄不断地雨珠,自嘲地笑了笑,“我唐突了,扯平了。” 唐突?扯平了? 顾念安扯了扯嘴角,这人还真是把不亏不欠展示得淋漓尽致。 “嘶。” 或许是雨打湿了衣服,沁进了伤口,顾念安觉得背上一阵火辣辣的。 “你没事。” “没事。” 裴珺九二话没说绕到了他的身后,只见顾念安后背血染了一大片,他眉头紧皱,暗叫不好,雨还不知道何时会停,继续让伤口被雨水泡着一定会化脓。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找把伞。” 见他要走,顾念安下意识的攥住了他的衣袖,“我没事,等雨停了回客栈换药就可以了,多等一会不碍事。” 裴珺九刚想骂她不知轻重,却在转身那一刹,看到了她眼里的不安和局促,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顾念安。 绑架她的那一次,她好像都没有表现得那么害怕。 可是这一路上,他好像已经看过很多种不一样的顾念安了,裴珺九突然想,这样的她,褚煜之是否看到过呢? 如果只有他一个人看到过就好了。 裴珺九嘴角微不可见的朝上一扬,然后解下了自己的外袍,将顾念安裹了进去,小心的将她横抱在了怀里。 “你干什么!” 被他突然的动作吓到,顾念安在他怀里挣扎了几下,可稍微一动,背后的伤口就扯得更痛了。 “你不是让我别走?你开出了报酬,我自然不能看着你糟蹋你自己,若是你伤口化脓而死,我的银子找谁拿。” 这么一听,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顾念安也不再挣扎,任由他将自己裹在怀里,冒雨朝客栈跑去。 顾念安好像一直忽略了裴珺九生的高大这件事情,可此时她深切的感受到了,因为他将自己藏得很好,几乎没有淋到雨。 门几乎是被一脚踢开的,顾念安都有点担心店家会不会来找她赔偿,不过,纵使裴珺九力气使得大,一路上她却并没有感觉自己被箍得不舒服。 他好像,真的把自己护得很好。 进屋之后,裴珺九没顾上更换自己湿哒哒的衣裳,匆忙打了一盆水上来,又撕下了衣角的一块布料,蒙住了自己的眼睛。 “把衣服脱了。”语气不容置疑。 “什么?” 顾念安觉得他简直就是疯了,方才提醒自己是个有婚约的,这会竟然让她当着他的面脱衣服! “别啰嗦,我看不到,你把衣服脱了,指挥我给你上药。” 裴珺九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扯下了蒙眼的布条,转过身去锁上了门闩,又蒙住了眼睛。 顾念安抓紧了领口,咽了咽口水,“战辛很快就回来了,我等她回来替我上药。” “你若是不动手,那就我来!” “你,你孟浪!” “我是要救你的命!快点。” 顾念安知道伤口化脓会引起发热,严重一点就会要了小命,虽然自己看不见背后的情况,但是从裴珺九的反应上来看,应该很严重。 她也不再扭捏,一副肉体而已,一咬牙一闭眼,毫不犹豫的脱掉了外衣,只剩一件白底海棠绣纹的抱腹,孤零零的挂在身上。 脱衣服的时候,顾念安才真正的感受到了背后伤口确实严重,衣服应该沾上了脓水,痛得她差点没脱下来。 裴珺九挽了帕子,“告诉我位置。” 顾念安扭着脖子看了一眼,龇牙咧嘴的说: “位置正好。” 裴珺九回忆着那晚看到的伤口长短,又跟着她的指示,一点一点的擦干了她背后的血水。 顾念安疼得直冒冷汗,死死的咬住了嘴唇,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尽管她很隐忍,可裴珺九还是感受到了她身子在颤栗,但也没开口问她疼不疼,只是擦水的力道明显放轻了许多。 来回擦了三四遍,裴珺九才问顾念安要了药,然后又小心翼翼的将药粉洒在了她的背上,配合着她一来一回的重新缠了纱布。 “我好了。”顾念安艰难的穿上最后一件外衣,冲他点了点头,然后又突然笑了起来,这笑正好被裴珺九撞上。 “笑什么。”裴珺九将遮眼的布料叠好握在了手心,然后又悄悄的放进了自己的衣袖里。 “没什么,谢谢你。” 顾念安低下头,又正好看见他脚下的一滩水渍,“你赶紧去换身衣裳,泡个热水澡,免得着凉了。” 这是,关心他吗? 裴珺九嘴角微微上扬,也没说不客气,应该的这些客套话,转身就去开门。 结果刚开门,就对上了战辛那张表情少得可怜的脸,不过这次,裴珺九幸运的看到了战辛脸上少有的表情。 战辛先是不明所以的看了一看裴珺九,然后心里大叫不好,直接越过了他,疾步走进了屋。 原本她觉得裴珺九和顾念安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就已经很震撼了,可自家姑娘身上穿的竟然不是上午出门的那套衣服。 那种震撼程度,仿佛是裴珺九在她面前活吞了一头牛,不!应该是裴珺九活吞了一草原的牛! 第96章 龙王纳妾 战辛在错愕之中回过头来,一把抽出的背上的剑,抵在了裴珺九的颈边。 顾念安忍着疼痛冲了过来,揽住了战辛的手,“他没有对我怎么样。” “你快去把衣服换了,我跟她解释。”顾念安推了推裴珺九,赶忙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裴珺九嘴角一勾,食指和中指夹住颈边的刀刃,往外推了出去,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顾念安的房内。 “方才下雨,后背不知道什么时候裂开了,染了雨水,微微发脓了,所以他才帮我上药。” 顾念安按下了战辛僵持着的手臂,“他一直蒙着眼,只是害怕更严重了,所以才没有等你回来。” 一听说她后背的伤裂开了,战辛立马丢掉了手中的剑,“我看看。” 顾念安拦住了她的手,挽着她朝床边走去,地上确实有一大摊水渍血迹还有换下来的血布。 “我没事,别折腾了,再脱衣服,只怕又要裂开了。” 顾念安注意到她的衣服也湿透了,连忙催促她去换衣服,然后又帮她换药。 顾念安一脚踢开了地上的血布,忽略了战辛眼里的担忧,“如何,打听到了什么。” “听镇上的人说,去年安成郡遭了大旱,而后安成县县令左望不知从何处请来了一个天师来做法,那天师张口就说有人惹了龙王不快,龙王发怒了,只有娶妾才能平了龙王的怒火。” “如何娶妾?” “让十岁左右的女孩穿上嫁衣,然后绑了石头,扔进渭水河。” “那叫左望的相信了?” 好歹是个朝廷命官,不至于拿孩子的性命来牺牲,可事实永远比想象更可怕。 战辛捏紧了拳头,怒道,“他不止相信了,还送了十多个小新娘做龙王妾,搞得安成县人心惶惶,许多人为了自己的女儿能有条命活下去,所以将刚生下来的女儿都送到外头亲戚家里,或者直接搬走了。” “简直不可理喻!难道那些百姓就任由那个左望和劳什子的天师糊弄?” 战辛摇摇头,脸色更加难看了,“与其说是百姓任由他们骗,还不如说是任由他们抢!那些小姑娘全部都是左望强抢来的,有不听的,直接打死!” “难道没有人告到官府去吗?” “有,但是官官相护,百姓只要是敢去告状,最后落得的下场也有死,后来便没人敢去告了。” “混账!简直是混账!” 顾念安气得从床上蹿了起来,不料又扯到了背后的伤,长嘶了一口,蜷缩着身子跪了下去。 “姑娘!”战辛连忙扶住了顾念安。 “没事,你继续说,我看你说到此处神色未大变,恐怕事情并不是表面看到的这个样子。” 战辛点点头,“确实如您所说,事情有蹊跷,所以我下渭水河看了,河底并没有尸骨,只有缠了绳子的大石头。” “会不会是被河水冲走了?” “不是,那些绳子明显是被人割断的,应该是河底提前藏了人,等新娘丢下来之后就立即割断绳子,将人运走。”战辛斩钉截铁的说。 顾念安负手从床上站了起来,“最近还有龙王娶妾吗?” “正好后日有一场。” “好,这件事情你去说与裴珺九听,让他跟龙王娶妾这件事情,这几日还得麻烦你盯紧了韦均,想办法把卫戬贪墨等证据拿出来。” “是!” 顾念安握紧了战辛的手,忧心忡忡的说,“一定要小心,切记自己的性命为上,证据拿不到手就算了,我自然还有办法将那些人拖下马,但你必须保全自己!” 战辛哽咽的点点头,“我会的。” 晚饭时,心中有事情压着,所以顾念安吃饭也是恹恹的,筷子都没往盘子里动几下,只是一直挑着碗里的白米饭,一颗一颗的往嘴里送。 裴珺九实在是看不过去了,然后夹了鸡肉蔬菜就往她碗里送,自然也直接对战辛想弄死他的眼神视而不见。 不过战辛想那弄死他的眼神很快就跟着顾念安的筷子消散了,只见顾念安毫不在意的将裴珺九夹给她的菜往嘴里送。 战辛也忘记了刚才的不快,学着裴珺九,不停的往顾念安的碗里夹菜。 直到顾念安肚子发胀,才发现自己面前的菜差不多吃了个干净,她抬起茫然的眼神,“我吃的?” “嗯,你吃的,跟头猪一样。”裴珺九脸上全是坏笑。 “你才是猪。”顾念安朝他翻了一个白眼。 战辛很不满意他俩的相处,有点,嗯,太过于亲密,这可不是件什么好事情,她已经开始替世子隐隐的担心了起来。 不过看着顾念安脸上总算有些笑容,战辛也欣慰了不少,自从上次客栈刺杀之后,姑娘就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那眉头也时常皱着。 “好了,说正是,战辛应该把龙王娶妾的事情告诉你了。” “嗯,这龙王到真是花心,一个一个妾娶进了门,还是吝啬着没下几次雨。”裴珺九端了一杯茶,抿了一口,漫不经心的开口道。 虽然话很混账,但顾念安也很赞同他的想法,什么狗屁龙王! 不,什么狗屁天师! 顾念安心里腹诽,但是面上的脸色未变,“那就拜托你了。” 裴珺九咂摸咂摸嘴,“你给我指派的任务是保护你,不是去查什么龙王娶妾。” “再加五千两,帮我查,如何?” 裴珺九呛了一口,他也不是没见过大方的,但着实没见过出手那么大方还不眨眼睛的,一口一口五千两的往上加。 看来当初不应该帮着夜不寐绑架她,应该直接勒索她,没准还能从她口袋里捞出个八九十万两。 裴珺九不怀好意的睨了她一眼,咂摸了一下,不对,她不只值这一点,应该能拿到更多。 顾念安瞧着他表情实在是,难以形容,像是盯紧了猎物的豹子,等会儿,自己怎么又成了猎物。 “你在想什么,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我在想,顾家姑娘出手如此大方,我要是直接绑了你,是不是能拿到更多钱?” 话毕,战辛迅速的从凳子上弹了起来,反手又抽出了背上的佩剑,抵在了他的颈边,不过这次刀未出鞘。 第97章 调戏 裴珺九自然也是感觉到了战辛对自己态度的变化,也不再对她冷着一张脸,垂头笑道: “我说战姑娘,你能不能不要动不动的就拿你的佩剑来抵着我的脖子,你搞清楚,我是被你家姑娘请来的,不是来当冤大头的。” “战辛,把剑放下。”顾念安呵斥了一声。 战辛不情愿的瞪了裴珺九一眼,然后乖乖的放下了佩剑,又坐了回去。 “知道了,我会去的。” 闻言,顾念安瞬间觉得身上松快了不少,长长的吐了一口浊气。 休整了两日,顾念安觉得自己身上爽利多了,这两日战辛一直盯着韦均,所以顾念安和裴珺九独处的时间比较多。 裴珺九见她心不在焉的一直在扒拉碗里的饭,一口都没往嘴里送,“怎么?想你的未婚夫君了?” 顾念安白了他一眼,这几日,她也是找出了和裴珺九的相处之道,那就是迎着他的话头说,你越是避着他,他的恶趣味越是来劲。 “是呢,想得不得了,恨不得我的未婚夫君立刻就出现在我的面前!” 裴珺九微微一愣,眼眸里的笑意暗淡了下去,嘴里的红烧肉瞬间没了滋味,他丢下筷子,一句话不说的强拉起顾念安回客房。 “你干什么!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顾念安甩开了他的手,不满的瞪了他一眼。 裴珺九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心里暗暗的压着一团火气,他扯了扯嘴角,贱兮兮的就将脸凑了上去,“既然你那么想郎君了,他又不在身边,那就让我来替代他,好好伺候伺候你呗。” 闻言,顾念安忙往后退了,双手交叉捂在胸前,一脸戒备的看着他,她觉得裴珺九见色起意的可能性很大! 她那警戒的样子实在好笑,裴珺九捂着肚子大笑了起来,狠戳了她额头一下,“哈哈,你还真以为我对你有什么企图?你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 “就是在我面前摆十张镜子我也貌美如花!”顾念安哽了他一句。 “行行行,那貌美如花的大小姐,里面请?” 顾念安又后退了几步,“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我不进去。” 裴珺九也没有再逗她的意思,而是自顾自的朝房内走去,“你若是不想知道今日的安排,那大可不必听我的。” 顾念安的无语一下子就从脚底板窜到了脑后跟,早知道他如此轻浮,当初还不如把煜之给的人都带上。 这次确实是她大意了,真没想到褚卫舟竟然选择了动手杀她,不过再让她选一次,还是会把人留下来照看顾府。 “你确定你不进来?” 算了,不跟流氓计较,自己在临渊城的十年里又不是没有遇到过流氓, 不也没让他们占区半分便宜不是? “来了。” 顾念安还是有所顾忌,所以进屋之后还是跟他保持了一定距离,害怕他真的朝自己扑过来。 当然裴珺九并没有在意她这番动作,而是从怀里掏出了一块布,顾念安疑惑的探出头瞧了瞧。 顾念安粗略一看,是张安成县的舆图。 “你这是?” “偷的!”裴珺九的眼神并没有离开那张舆图,但余光停留在了顾念安的脸上,想看看顾念安对于他偷东西是什么态度。 “嗯,今日龙王娶妾的地方是这里?” 顾念安并没有在意那张舆图的来源,而是垂头指着那图上的一处问他。 “对,再过一个时辰娶亲仪式就开始了,这个地方应该就是他们中转那些新娘的地方,仪式开始后,我就会埋伏在这里。” 顾念安点点头,虽然知道他武功了得,但她还是多嘴了一句,“好,不要逞强,珍重自己。” 裴珺九挑眉,满脑子都在回荡那句话:不要逞强,珍重自己? 担心他? “一会我也去看看,这组织这场龙王娶妾的恶毒小人到底长什么样!” “你不能去,我顾不上你。” “我就凑在人群里看看热闹,无碍。” 裴珺九十分强硬的抓住了她的手,“我说了,不行!” 又是那双冷得彻骨的眸子,顾念安在那个山洞里见过,原本她只是想去看看是否有脸熟的人,没准能就能调查出这件事情背后的谋划者是否也是褚卫舟。 这个左望,她上辈子闻所未闻的,要是替褚卫舟办事情,怎么可能会一直呆在安成县呢? 而且她前世确实没有见过十岁左右的小姑娘往府里送,褚卫舟明明都指使郑郢通过赌博,暗地里输送女子了,不必再多此一举的唱那么一出大戏。 褚卫舟重权势,但是不张扬,否则他不可能再皇帝眼皮子底下做那么多龌龊事情,还不被查出些蛛丝马迹。 可是裴珺九说得也不无道理,战辛现在一直在监视韦均,祭祀开始之后,裴珺九必须跟紧背后之人,根本分不出精力来照料她。 顾念安叹了一口气,“好,我待在客栈等你们。” “你就呆在这间屋子,屋子里我设置了机关,如果有人敢来的话,只能竖着进躺着出去,所以你不必担心。” 顾念安一脸疑惑的看着他,“你还会机关?” 裴珺九没有搭理她,而是收起了桌面上的舆图,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会机关好!会机关的话,可以请他悄悄的在自己的拙园也设上机关,给自己多加一层性命的保障。 裴珺九好似是猜到了她心中的小九九,冷冷的瞥了她一眼,“不要妄想,只有这一次,我不会替你设置机关。” 自己还没开口恳求,他竟然直接拒绝了,顾念安不死心的又问:“我给你钱,你要多少给多少,都不肯?” 裴珺九冲着她皮笑肉不笑的咧咧嘴,戳了戳她的额头,然后就站起身往外走,一句话也没丢下合上了房门。 门关上之后,他目光沉重的瞥了一眼墙根埋的机关,微不可见的叹了一口气。 不是他不愿意为顾念安设置机关,而是他不敢,若是被别人发现了这件事情,或许连她都会被自己牵连。 第98章 查出证据 裴珺九没想到,一场虚假做戏的龙王娶妾的竟然弄得跟真事儿一样,不知道的还真的以为这是一场正经的祭祀大典。 祭台上站了个白胡子老头,身着白色道袍,衣袂随风飘起,看起来倒是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不过裴珺九知道,百姓知道,那不过是个一肚子坏水,装得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糟老头! 祭台上摆了一张香案,上头鸡鸭猪头有模有样的摆放整齐,中间端正的香炉烟火正盛。 糟老头子道士拿了一把桃木剑,有模有样的耍起了花拳绣腿,然后故作神秘的夹起一把游龙走蛇的黄符,大手一挥,撒到半空之中。 “起!” 黄符成雨,糟老头子一跃而起,一剑刺中几张符纸,而后往香火盆一伸,符纸瞬间成灰,随风飘到了另一个穿官服的脸上。 可那天师的脸色未变,当官儿的也不觉得自己被冒犯,反而一张脸赔满了笑和谄媚,看上去好像…好像是在讨好。 可是,一个县官为什么要讨好个糟老头…不,天师? 裴珺九垂头嗤笑,狼狈为奸,大戏一场,可笑至极! “请新娘!” 裴珺九一脸无辜的捂住了耳朵,这糟老头天师的声音若是能杀人,他应该已经死了两次了。 小新娘是被穿官服的左望一推一搡的生拽到祭台上的,裴珺九注意到了角落里捂脸啜泣的夫妇,两人头痛哭得抱在了一起,可连声音都不敢出,看来这估计就是这小新娘的父母了。 仪式开始,那哭得鼻涕横流的小新娘被推搡着站到了祭台中央,糟老头子道士围着她来回转了几圈,嘴里一直嘀嘀咕咕的念着人听不懂的东西。 “送亲!” 道士大吼一声,紧接着几个衙役就走了上来,一人拿了绳子,三人抬了大石头,不由分说的就将绳子两头分别捆绑在了小新娘和巨石上。 那捂面痛哭的妇人看着祭台上苦苦挣扎的女儿,终于忍不住了,大喊着就要冲过去:“姑娘,我的姑娘啊!” 她男人赶紧抓住了她,生怕她做什么傻事,这一挣扎,裴珺九便注意到了他们手上的淤青。 裴珺九脸色铁青,拢在袖子里的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来回几次,最终还是压下了心头那团怒气,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人群里。 天暗得很快,顾念安房里也早早的掌起了灯。 突然,门外响起咔嚓一声,顾念安心一喜,她知道这是机括的声音,裴珺九回来了。 “怎么样?”顾念安放下手中的茶盏,忙迎了上去,忽略了他眼角的一抹愁色。 裴珺九没回她,而是大步朝屋里走去,然后端起茶壶就往嘴里灌,看来是干了许久。 “人救下来了,那帮人我也困起来了,都安置在了城外,带回去?还是你要在这里审问?” 顾念安知道他再问是带回京城还是就在安成县先搞清楚,也知道若是安成县县令知道他给龙王纳的妾被人劫走了,定会全城戒严,那时候,恐难踏出这安成县半步。 不过,无论情况如何急迫,回京还得等战辛回来再说。 人经不住念叨,裴珺九前脚进来不久,战辛后脚就跟了进来,然后还不忘怒瞥了裴珺九一眼。 浪荡子,又把姑娘带到了他的房间里,不成体统!战辛暗骂。 还没等顾念安开口,战辛就先一步将她带回了自己的房内,关好门窗之后,战辛迫不及待地从怀里将从韦均家偷到的证据拿了出来。 她压低了声音道,“一本是韦均勾结赌坊欺诈商户的证据,一本是卫戬贪墨扬州赈灾粮的证据,还有一本是工部侍郎郑郢贿赂朝廷官员的证据,连那些被送进朝臣府里的女子都有一一记载。” 顾念安看着那几本厚厚的账簿,瞬间百感交集,既喜又怒。 喜的是这褚卫舟敛财的手段快要被她砍得差不多了,怒的是那么厚的本子,他们究竟是做下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 一想到上辈子自己还借父亲的力量,尽心尽力帮他继位,简直就是助纣为虐! 战辛见她一瞬间目光似刀,却又很快的泄了气,脸色煞白,额头上还冒出了丝丝冷汗,赶紧扶住了她的身子。 “姑娘,你怎么了?” 顾念安神情恍惚的抓住了战辛的胳膊,深吸了一口气,“我没事,韦均府上处理干净了吗?” “假账本已经放进去了,今夜我们就出城去。” 看着手中的账簿,顾念安眼神里的微光闪烁,半晌道: “不,你把这证据先一步呈给径阳县县令上官宜,他是个耿直的清官,若是这件事情是由他捅上去,皇帝不会怀疑到其他地方去。” 说完,她又闭上了眼睛,强行将无辜的上官宜拉入争储的洪流中,她自然也是不肯的,可是她有什么办法呢? 皇帝现在怀疑上了顾家,若是让他知道顾家在背后调查这些事情,那他肯定会查到自己的身上,顺藤摸瓜就是煜之,再就是褚思安。 过早的暴露,对顾家,对煜之和褚思安都不是一件好事情。 顾念安满目愁容的盯着桌上烧得噼里啪啦的油灯,轻声问道:“战辛,你说煜之现在在干什么?” 战辛一喜,唇角疯狂的往上扬,姑娘这是想世子了? 不过她们不知道的是,褚煜之现在正陷入了埋伏之中。 “殿下,不对,我们中计了。” 西风手持大刀,以身为盾挡在褚煜之的面前,斩断了朝褚煜之飞来的箭矢,一脸戒备的盯着对面屋顶,冷箭是从那个方向射过来的。 褚煜之眉头紧锁死死的盯着面前空荡的房间。 不久前,他们接到驻扎在蜀地暗探的密信,称发现了褚卫舟与前朝余孽的勾结,而证据就在前朝温茹公主的府邸。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褚煜之便心生了怀疑,但那些暗探都是自己和褚思安多年精心培养的,绝不可能背叛。 所以他还是将信将疑的秘密来了一趟蜀地,只是没想到自己手底下还真出了叛徒! 第99章 前朝旧事 褚煜之睁开半阖的眼睛,鹰隼般锐利的眼神扫过了对面的屋顶,只见他手一招,指间不知何时出现了几柄树叶大小闪着金属光泽的锋利暗器。 西风唇角一勾,看来殿下这是真的发怒了。 只见褚煜之手再一招,那些刀片悉数不见了踪影,扑通几声闷响,对面屋檐上簌簌的滚落了几个人影。 褚煜之大步跨出房间,将自己暴露在了庭院之中,风裹着血腥味吹了过来,暗夜之中,冰凉的月色将褚煜之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 西风看着自家主子逐渐冷得快挤出冰珠子的眼神,很自觉的收起了刀,抱着刀鞘站到了屋檐底下,他略微同情的扫了一眼那些月光照不到的角落。 接下来,是不需要他了。 原本一片静寂的院子,突然开始有了声响,声音越来愈大,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 褚煜之抽出了腰间的软剑,月光之下,剑刃闪烁着森森寒光。褚煜之脚尖一蹬,飞身朝那群杀手跃去,只见一抹白色身影闪电般飞速游走在一群黑衣之中。 利剑刺破血肉的声音微不可见,飞洒在空中的鲜血却似漫天海棠,眩人眼目,靠在房檐下的西风微微一颤,眸色难掩惊异,暗喜,看来殿下的武功又进了一步。 只是许多年没有见过他使这杀招了,看来底下人的背叛真的惹怒了他。 “砰”,一声闷响,最后一个杀手重重倒地,血溅在了褚煜之月白锦袍之上,在他衣角下展开了一朵朵血色花朵。 褚煜之站在满地狼藉的尸体中间,厌恶的瞥了一眼手中带血的长剑,西风立即会意,殷勤的跑上去,准备去给他擦剑。 西风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眼珠子一转,迅速的蹲下身子去撕扯脚底下杀手未沾血的衣袍,三下五除二就把褚煜之的软剑擦了个干净。 “去把驻守在蜀地的人都给我叫过来。”褚煜之收起了软剑,眸底的杀意丝毫没有因为刚才的泄愤而消散半点。 “是!”西风拱手告退。 暗探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就齐聚在了褚煜之他们在蜀地的秘密之处。 房间里弥漫着褚煜之身上还未消散的血腥味和杀意。 四个暗探皆面色疑惑的看着坐在首位上的褚煜之。 褚煜之阴冷的目光扫在了他们的脸上,长眉一挑,冷声道: “老五呢?” 其他四个人更是不解了,他们五个人虽说是褚煜之安插在蜀地的暗探,却从来不会私下相互联系,他们监视的人不同,所以连上报的消息都是互不相通的。 但他们也有联系的办法,除非是在紧要关头,否则那联系的办法也万不可用。 西风面色沉重的上前一步:“我去的时候,他已经吊死在了家中,还有……” “还有什么!说!”褚煜之脸上阴云密布。 “我还在老五的屋里发现了一个怀孕的女子,应当是老五的妻子,只是那女子肚子已经被破开,母子皆已无气。” “什么!”当场所有人,包括褚煜之皆是不可置信的望着西风。 老五竟然背着主子偷偷在蜀地成家了?而且还都死了?一茬未过,另一茬又起,西风又说了一个让他们目瞪口呆的消息。 “老五背叛了主子,给我们递了假消息,我和主子遭了埋伏。” “老五不可能这么做!”最左边那个白皙书生模样的站出来辩驳道。 “那如果是有人拿他的妻儿来威胁他呢?” 闻言,那人脸色难看的低下了头,主子遭了埋伏不假,西风也不可能说假话来诓骗他们,毕竟也没有这个必要。 可那毕竟是他们出生入死的兄弟,如何让他相信老五竟然会背叛主子。 “千秋宫里现在是什么情况。”褚煜之转了话题,不再揪着叛徒的事情继续说。 “两个月前,千秋宫的那位染了恶疾,如今朝政是被前朝的温茹公主把持着。”说话的还是刚才那个书生模样的男子。 “这个消息为什么没有回报?”褚煜之一脸铁青。 回话那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属下也是昨日才得知,正预传消息回京都。” 不是不传,而是才得知?褚煜之皱起了眉头,千秋宫里如今住着的正是前朝的皇子齐舒,前朝败落之后,小皇子和公主在前朝的臣子护卫下安全到了蜀地,然后在这里建立了自己的小王朝,自称盛齐。 而这位齐舒就是盛齐如今的皇帝,皇帝染疾两月,可他手下的人却一点风声都没收到,可见这温茹公主确实不简单。 前朝的覆灭,就是因为幼主即位,薄太后垂帘听政。薄太后这人野心不小能力却不大,与自己的亲哥哥染不说,还任由外戚干政,搅得朝政混乱不堪。 牝鸡司晨祸乱朝纲,颁布的政令朝令夕改,上午下旨减轻赋税,旨意还没到地方,下一道增加徭役的命令便紧跟了上来。 更加荒唐的是,为了供薄太后建立行宫,朝廷实施减薪,于是朝廷大臣开始盘剥下属,地方官员增加赋税,层层剥削,最后受苦受难得全是百姓。 官逼民反,各地纷纷起义,早就不满薄太后的朝臣,冲进了皇宫,亲手斩杀了薄太后,而年幼的小皇帝和薄太后的大女儿在宫人的护送下,安全的撤离了京都,逃到了地势险峻,山高皇帝远的蜀地。 这位温茹公主比她的母亲聪慧,到了蜀地之后,齐舒年幼,很多朝政上的事情都会与他的姐姐商议,所以这温茹公主其实才是盛齐的皇帝。 不过她相貌极其丑陋,以至于二十岁了还无人敢来求亲,据说她公主府里养了不少面首,都被毒瞎了双眼。 原因是曾经有个面首看到她的真实面目之后,忍不住吐了出来,最后挖眼割舌,让人丢到了猪圈,被几头猪活活啃死了。 那场面,惨不忍睹,据说当时还有胆小的被吓死了。 突然,褚煜之脑袋里闪过一个念头,好像一切都被串联起来了,或许老五真的没有骗他,三皇子褚卫舟确实与温茹公主有勾结,而他们也只是借着这个由头将监视蜀地的背后之人引入局中。 到时候不管这人是谁,只要死了,一切秘密就又成为秘密了 第100章 酷刑 不过,这褚卫舟是如何与温茹公主勾结上的,她勾结褚卫舟又是为了什么? “老四,你盯紧千秋宫,这盛齐怕是又想要重回中原了,务必给我找出两边来往的书信。” “是。”那被叫做老四的暗探拱手道。 “行了,都退下,另外,西风,你去将老五和他妻儿的尸体好好葬了。” 西风也是玲珑心肠,自然也知道这其中的百转千回,只是不喜主子手底下出了不听话的人,冷脸答了一句便跟着其余四个人退了出去。 蜀地风云变幻莫测,暗流涌动不停,一切都笼罩在了乌云之中。不过安成县这边也不好过,可以说是寸步难行。 “还是不说?”顾念蹲在地上,手里玩弄着她刚做好的铁针。 地上捆着一老一少两个男人,年轻的那个死命摇头重复着之前的话,不外乎就是收钱办事,其他的一概不知。 另外一个从醒来就沉默不语,根本不理会顾念安的提问,这人正是那日祭台上的糟老头子天师。 顾念安冷冷的瞥了那糟老头子一眼,嘴角勾起,“本来是不打算在你们身上使用这些东西,毕竟你一大把年纪了,老骨头经不住磋磨,不过我这人耐性也不够,既然这嘴巴不愿意张开,那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 顾念安也不多说一句话,扯过了那假天师的手掌,不由分说地就把一根铁针插进了他的拇指指甲中。 “啊!” 一声惨厉的叫声石破天惊,裴珺九来不及捂耳朵,又遭受了那声音的摧残。 那假天师怎么也没有料到一个看起来如此娇弱的女子竟然真的敢对他动手,按照他的设想,左望发现他不见之后就会派人来寻他,毕竟左望不敢让他出事。 只要他撑到那个时候就好了,不管他们动什么刑,只要他能够撑住,这两人之后绝对是死无葬身之地! 可绑架他的女子,竟然没多问几次就开始动手,出手就如此狠辣,可那件事情怎么可能轻易说出口,反正都是死,还不如保全自己的家人。 顾念安也没多问一句,他要说自然会说,多问也是浪费口舌,于是一根接着一根的铁针分别扎进了假天师的手指里,又一根一根的扭动暴露在皮肉之外的针头。 然后,他就痛晕了过去。 “没用。”顾念安嗤笑着骂了一句。 旁边那个年轻的,亲眼看着假天师受刑,满手鲜血,有几根铁针甚至穿过了皮肉,将骨头都顶了出来。 顾念安拿出手帕擦了擦指尖染上的血,忽然将目光转移到了那年轻人身上,这一瞥,吓得那男人往后缩了几下。 他哆哆嗦嗦的求饶着,脚下跟着流出了淡黄色的液体,顾念安略有些嫌弃的退后了几步。 “姑娘女侠,求求您饶了我,小的也是被逼无奈,若是我不听话,那天师就会动我的女儿,她才七岁啊。” 自己也有女儿,自己也知道这是在作孽,为什么还要助纣为虐?顾念安鄙夷的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那男子着急得浑身冒汗,“女侠,我,我好像听到过他们提到了什么宫里,皇子,也许也许这件事情” 那男子没说全,也不敢多说,毕竟自己也没听得多清楚,还没有证据。 顾念安没有搭理他,不必他说,自己也知道这件事情跟宫里脱不了关系,只是这背后之人是不是褚卫舟,还是另有其人,这才是她要知道的。 于是她再次叫醒了假天师,往他嘴里扔了一颗令人清醒的药碗,确保他不会在接下来再一次晕过去,又将方才擦手的帕子裹了石头,塞进了他嘴里。 顾念安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辣椒水,浇在了他受伤的指尖之上,剜心之痛再一次雪上加霜,假天师疼得嗷嗷直叫唤。 “撒了哦,撒了哦” “杀了你,不就可惜了?你要不就开口说,要不然就继续受折磨,你自己选。” 假天师还是一如既往的摇头,顾念安无奈的看了他一眼,用粗麻绳拴住了他的裤脚,又拿出了一个黑色布袋,里面不知装了什么,一直在不停的在挣扎,仿佛是想要从那布袋里挣脱出来。 顾念安突然抬首一笑,扯开了他的裤腰带,一直透过门缝里偷看的裴珺九再也按捺不住了,满脸怒色的推开了门,抓住了她的手。 “你还知不知道廉耻了!” 顾念安不耐烦的甩开了他的手,“你好好在外头守着,不要管我。” 那双眼睛晶亮固执,仿若盛放的红梅,就那样耸立在悬崖雪峰之上,裴珺九叹了一口气,他不知道顾念安如此行事到底是为了什么,让他视而不见,他真的做不到。 他余光看着顾念安雪白的皮肤,脑袋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他不想这双手沾染了污秽。 “我来。” 裴珺九接过了她手里的布袋,顺势温柔的将她往后推了推,先前还不知道她让自己捉这些耗子来做什么,如今他是明白了。 顾念安微微有些错愕,等她回过神时,那一袋子饿了几天的耗子全部被裴珺九倒进了假天师的裤子里。 那假天师满脸错愕,打死他也想不到,十指钻心之苦后面还有这等酷刑,他哇啦啦的乱叫,终于在下半身关键部位被撕咬得受不了之时,大喊了出来。 “哦缩,哦缩。” 终于等到了,顾念安激动的上前一步就要去脱他的裤子,然后就被裴珺九一脸不悦的赶了出去,再进来的时候,那已经气息奄奄的假天师又穿好了裤子,只不过,裤子上面全部都是触目心惊的血迹。 顾念安根本没有注意到擦肩而过的裴珺九的神情,一种说不出的复杂,关上门后,裴珺九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不要试图寻死,因为我一定比你更快一步!”顾念安冰冷的话语像冬日里的冰雹,猝不及防的砸了下来。 假天师满脸惊慌的抬起头来,他实在没有力气再挣扎了,这种生不如死的痛苦,实在是太难熬了! 第101章 暴露的心意 顾念安取下了假天师嘴里的石头,“说。” “我其实也知道得不多,胡大人派给我任务的时候也没有明说这些孩子的用处,只让我送到京都城郊,然后他们自会派人来接。” 顾念安皱眉,“那个胡大人?胡庸?” 假天师惊诧的瞪大了双眼,这女子既知胡庸,那想必也不是什么普通身份,悲戚的哭喊道: “是是是,就是刑部的胡庸,姑娘啊,我也是被迫才作这般伤天害理的事情啊,我的家人全部都被他们控制住,若是我不听话,那他们都会没命的啊!姑娘,您行行好,救救他们。” 顾念安厌恶的甩开了痛哭流涕的假天师,难道自己有迫不得已就能不把当别人的命当命吗?还企图让她去救人,白日做梦! “你知道他们要这些孩子来做什么吗?” 闻言,假天师眼神闪烁,身子微不可见的往后倾倒,顾念安眉尾一挑。 “你最好老实交代,如果你还想让你家里人活着的话。” “您有办法?” “你相信我,便有办法,你不相信,那我便也无能为力,就看你怎么想了。” 顾念安说的模棱两可,但是对于假天师来说,只要有一线希望,他都不愿意放过。 “我只是偶然间听说这些姑娘都是要送进宫里,取悦上面那位,更多的小的就不知道了,您若是不相信,可以去查的,那么多个孩子,一定留下证据了的。” 说完,他一直注意着顾念安的脸色,一如既往的冰冷,不知道究竟是相信还是不相信,其实他这样说,也是为了留自己的一条小命,若是顾念安要往下查,那一定要将背后的人揪出来。 那个时候,她需要人证的,而自己就是那个最有力的证据,而且,想要跟宫里的人周旋,哪有那么容易,这里头的深浅,他还是有所了解的。 他心里打的算盘,顾念安何尝不知,只是事到如今,这几个人她确实不会动手杀了,谁又知道有一天他们不会成为一把利器呢? 还有,刑部郎中胡庸,取悦上面的人?取悦谁?难道是皇帝? 她记忆里这个胡庸并不是褚卫舟的人,难道朝中还有其他势力在盘旋,六皇子不可能,他还年幼,母妃也不过是个不得宠的宫婢,搅不起什么风浪。 难道是大皇子?可就他那副出门都会被风吹倒的身子骨,就算有什么算计,最后能不能撑到登上皇位还未可知。 算了,顾念安揉了揉眉心,虽然现在不知道背后之人是谁,但至少来安成县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想必回京之后,卫戬、郑郢等一干人等都已经下马了。 “我答应你救你的家人,但是你必须老实的跟着我,你知道的,你现在只有我这一个选择了。” 假天师歪歪扭扭的扑倒在地上给顾念安磕头,她却余光都没留下就走出了门去。 “招了。”裴珺久漫不经心的靠在墙上问道。 顾念安点了点头,她累了,那些用在假天师身上的招数,也是她曾经亲身经历过的,再让她看上一遍,只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个昏暗无边的地牢里,受着老鼠的啃食。 顾念安抬起头,贪婪的汲取着阳光的温暖,试图驱散自己浑身的寒气,忽然,她觉得那高悬的太阳,越变越大,仿佛快长到了她的眼睛跟前。 她忽觉自己仿佛被烧着了,浑身火热不堪,那日光也越来越刺眼,身子好些也开始不听使唤。 在她即将倒地那一刻,裴珺九急忙抱住了她,“顾念安,你怎么了!” “即可出发回京都。” 说完最后一句话顾念安九昏迷了过去,裴珺九见她脸色不对,忙抽出一只手,扶上了她的额头。 “怎么那么烫。” 抱起她就准备回安成县里找大夫,但是又想到现在安成县令左望肯定在四处搜查那个假天师的下落,若是回去了,作为外乡人,一定会被盯上,短时间内不一定能轻易的出来。 裴珺九知道现在时间对于顾念安来说很重要,稍作犹豫,便转身走进了破庙的另一间屋子,他一只手揽住顾念安的腰,另一只手脱下了自己的外袍裹在了顾念安的身上。 抱着她微曲身,用衣袖扫开了石榻上堆积已久的灰尘,做完这一切之后,才小心翼翼的将顾念安放了上去。 他刚才已经观察过,顾念安背上的伤口并没有裂开,发热的原因不是伤口,难道是方才吓着了? 裴珺九自嘲的否定了自己,那些招数,大理寺审讯罪大恶极的犯人或许都不会用,她看起来对那些折磨人的手段并不陌生,或许之前就用过也未可知。 不过他并不想去探究更多,她恶也好,善也罢,她就是她自己,至少在他的面前,顾念安从来不掩饰。 裴珺九又从包裹里找出了之前顾雪交代的药,一旦顾念安发热,就给她吃棕色瓶子的药丸。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杀了我爹娘,我已经全部都给你了,都给你了!” 顾念安突然激动的抓住了裴珺九喂药的手,表情极为痛苦的喃喃自语,杀了她的爹娘?可是顾侯爷和夫人不是还好好的? “没事没事。”裴珺九一改往日的散漫与冷淡,像是哄孩子一样的哄着顾念安入睡。 或许是裴珺九的安慰有效,没一会顾念安就沉沉的睡了过去,只是抓着他的手一直没有放开。 裴珺九低头看着她皱成川的眉心,手不自觉地就放了上去,指腹触及她炽热额头上的时候,裴珺九感觉自己好像也要被烧着了,那种理不清的欲望,终于在此刻彻底攻陷了他。 他控制不住的俯下身,轻啄了顾念安的额头,那吻轻柔又短暂,仿若是蜻蜓点水,在湖面微荡起了一丝涟漪,很快又消散在春风里。 皎皎月光透过纱窗照进了破屋,裴珺九耳上的薄红无处可逃,他对顾念安心意终于在这个夜里展露无遗。 东方微微发白之时,顾念安身上的热终于退了下去,裴珺九轻轻拨开了她握住自己的手,蹑手蹑脚的走出屋去。 第102章 火不够,再添点柴 这是哪里?顾念安缓缓地睁开双眼,揉了揉额头,略带防备的打量着四周的环境,有点熟悉。 直到裴珺九走进来,她混沌的意识渐才渐苏醒,原来自己还在破庙里,昨日怎么会突然就昏过去了? “你感觉如何?头还晕吗?”裴珺九有些心虚的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顾念安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轻摇了摇头,“没事,我们怎么还在这里?” “你昨日突然发热昏厥,我没有办法带着三个行动不便的人上路。” 顾念安撑着石榻,坐了起来,裴珺九想上手去扶她,可最后还是忍住没上前一步。 “我感觉没事了,我们收拾收拾出发,去跟姑姑他们会合。” “好。” 顾念安这才发觉了不对劲,今天他怎么如此听话?难道是怕我回去不给他一万两? 算了,就当他心眼只有一颗米的大小! 两人收拾妥当之后,裴珺九把假天师两个人套了麻袋,装进马车里,马不停蹄的就往径阳县赶。 房间里,顾雪抓着顾念安来回检查,确保她没有缺胳膊少腿才开口问道:“你是说胡庸联合左望他们专门暗拐十岁左右的孩子送进宫去?” 顾念安点点头,“我得赶快将这两人先送回去,免得被他们发现蛛丝马迹追上来。 “行,还是按照之前上商议的,我带着穗禾扮作你,你们跟在后面,不要脱离我们。虽然我们在径阳这几天,刺杀你的人没用动静,但上官宜已经带着你给的证据上京去了,褚卫舟那边的人不一定会那么轻易的罢休,以防万一,你跟我分开也好。” “嗯。”顾念安挽着顾雪的胳膊用额头亲昵的蹭了蹭,总觉得这样才让自己有活着的感觉。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他们回京的路上非常平安,直到回府之后才得知,原来是徐朗和上官宜将卫戬等人贪污受贿的证据到了皇帝面前,惹了天怒。 皇帝下令彻查,竟然真的牵出了几个三皇子的党羽,加之前有王月瑶、杨丹樱殿前赐婚一事,皇帝更加觉得褚卫舟有勾结朝臣,培植个人势力嫌疑,于是罚他禁足半年,不得皇命不可私自踏出宁王府。 自从夜不寐私劫杨丹樱,协助豪绅栽赃陷害朝廷命官前良远这些事情频频被捅上台子,皇帝再也忍不住出手打压了。 钱良远冤屈得以平复,褚卫舟暂时也被禁足在府,顾念安又往前走了一步。 她对着黄铜镜,轻抚自己墨黑的鬓角,嘴角往上一勾,喃喃道:真好。 半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但是足够让这京都变个天了。 不过光是禁足怎么够?她顾念安要的是褚卫舟死无葬身之地! “姑娘,您在想什么呢?” 穗禾端了一杯清茶放在她手边,刚才她分明看到了顾念安眼眸里闪过的杀气,阴冷可怖。 再回头,那抹杀意已经被笑意代替,“你去打听打听魏国公府和王月瑶的情况,夏荷那枚棋子,该向前挪一步了。” “是。”穗禾应了一声就走出房间。 她刚走,战辛又来了,“姑娘,人已经交给世子了,世子说约您在春满园一聚。” 顾念安往发髻上插了最后一只海棠白玉簪,“走,现在就去。” 春满园还是一如既往淡雅,绕过穿过熟悉的两条走廊,又到了那翠竹夹道,溪水如旧,潺潺清幽。 走完中间那条铺着大小各异,错落有致的石盘路,迎面而来的还是那围着一汪清水池的六间连排的竹屋。 那汪清水池中间有座假山,池中鲤鱼戏水,鲜活灵动。而褚煜之正好站在那汪水池前,神色淡然的手执网篓来回拨动着池水。 “你也不怕把店家的鱼搅昏了。” 听见顾念安的声音,褚煜之连忙丢下网篓回头大步向她走去,还想开口打趣他几句,顾念安就被他紧紧的抱住了。 清洌的松香还是那么好闻,顾念安贪念的多吸了几口,这次出行刺杀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固执。 其实前世那些事情,在她重生那一刻就已经过去了,她不应该因为前世沈煜没有向她透露身份而怪罪在这一世褚煜之的身上。 他们心怀的是天下黎民百姓,要做的事情也比儿女情长更加重要,怎么可以因为一个并不爱他的女子就放弃了他们多年的谋划。 在安成县,顾念安用上一世王月瑶折磨她的法子,折磨假天师的那一刻,她就彻底明白了个干净。 这一世她有能力可以护住自己的家人,扳倒自己的仇敌,还能有一个舍命为她,爱她入骨的人相伴在一旁,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呢?不应该好好珍惜吗? 想到这里,顾念安环住他腰的手抱得更紧了。 褚煜之将头深深的埋进了她的颈窝,语气自责极了,“念安对不起,我不应该让你一个人去青州。” 看来汪祺是把遇刺的事情都告诉了他,顾念安唇角的笑意一直没停下,她像是哄孩子一样,拍了拍褚煜之的背,柔声道: “没事,我现在不是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你的面前了吗?” 顾念安瞟了一眼四周,确定没人之后才贴近了他的耳边,问道:“蜀地那边可有什么异样?” 褚煜之缓缓的松开了她,然后拉起她的手,将她往雅间里面带,西风和战辛像是门神一样,一左一右的守在外头。 “怎么来这里?人多口杂可不是商量事情的好地方。” 褚煜之斟了一杯茶,放在了她的面前,桌子上全是她喜欢的糕点,顾念安自觉地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栗子糕放在嘴里,味道正好。 褚煜之静静地望着她吃东西,眼里的温柔都快把顾念安给看化了,饶是她明白褚煜之的心,可这样赤裸裸毫不掩藏的爱意,还是让人有些不太适应,毕竟她又是很久没有看到了。 顾念安轻咳了一声,褚煜之还以为她噎住了,紧张的把茶端了过去,“慢慢吃,我不跟你抢。” 顾念安顺势接过来喝了一口,转了话头,“这把火还不够,我想再添一点柴,让火烧得更旺一些!” 第103章 独处 黄昏时分,红霞透过纱窗,将柔和的光晕打在了顾念安白皙柔嫩的脸颊上,让她看起来竟比平日里更多了几分妩媚,叫人挪不开眼。 褚煜之倒是没问她想要如何将这把火添得更旺,而是温柔的抽出怀里的丝绢帮她擦掉了唇角的栗子糕残渣。 “有纸笔吗?”顾念安很自然的接过了他手中的丝绢,问道。 “无事,你想说什么不必遮掩,这里不会有人来打搅我们。”褚煜之说这话的时候笑意盈盈,目光灼热。 缱绻暧昧的话语,仿佛他们不是在谈论正事,而是在缠绵悱恻的私会。 顾念安微微有些发愣,羞怯的低下了头,耳朵上不自觉地就染了一层薄红,他这含情脉脉的眼神真的很难让人招架得住。 美色误人,美色误人,顾念安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制住自己的胡思乱想。 见她一脸憋的通红,褚煜之还以为是自己方才抱她扯着了她的伤口,连忙蹲在她的脚下,握住了她的手,语调温柔: “是我刚才弄到你伤口了吗?” 那双眸子生得可真好看,顾念安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算了,投降,反正他都是自己的人了。 想到此处,她更觉得俩人的亲密理所当然,成婚也不过是临门一脚而已,何必如此害羞? 顾念安成功将自己催眠成为了顾大胆,她反手握住了褚煜之的手,将他拉起来坐到了自己的对面。 “我不疼了,人你收到了,你可知胡庸是谁的人?” “表面上不属于任何人,但实际上是大皇子的人。” “还真是如我所料,皇帝知道那些孩子的来源吗?要是他知道那些孩子都是献给龙王的,他还有福消受吗?还有就大皇子那副身子骨,就算讨好了皇帝又有什么用呢?皇帝现在对他不是也挺好?”顾念安揶揄道。 褚煜之眉尾向上微微一挑,倒是被她这番大逆不道的言论惊了一惊,她是真敢说,要不是这春满园是他自己的,这话传出去还不知道他们能不能看到明早的日出。 “我查过了,那些孩子没有送到皇帝的跟前,是大皇子自己收下来了。” “啊?他难道……” 顾念安一脸疑惑,难道这大皇子将这些孩子都收来给自己用?她记得大皇子是有正妃侧妃,还有一众姬妾的。 难道藏了一院子的花还不知足?身子都成那样了,还如此猖狂,真不知道什么叫做色字头上一把刀吗? 褚煜之仿佛是猜到了她心中所想,伸出手,揉开了她紧皱的眉心,要是她知道大皇子找些这孩子来是为了炼药,她肯定恨不得拿把刀冲进皇宫把大皇子给砍了。 褚煜之觉得自己好像更了解她了,明明是个防备心极强的小刺猬,却还是愿意将自己的柔软分享给别人,甚至拿自己的一身尖刺做铠甲,去与不公做抗争。 “你怎么不说话了?你查到了什么?大皇子做这么一出大戏来抢孩子是为了什么?” “他是为了炼药。”褚煜之不假思索的说了出来。 果然不出他所料,顾念安的反应很激烈。 “什么!炼药,你是说他拿人来炼药?”顾念安不可置信的望着他。 褚煜之点了点头,顾念安气得一下子就从凳子上窜了起来,在安成县的时候,她也见过那被祭祀的孩子,不过八岁,瘦瘦小小眼泪汪汪的,那么可怜。 这畜生怎么敢拿人来炼药! 褚煜之掰开了她捏紧的拳头,生怕她的指甲嵌进肉里。 “如何炼药?” 褚煜之有些不忍,但还是决定不瞒着她:“取那些孩子的心头血炼制丹药,以及……” 他顿了一下,脑袋断掉的链子突然接了起来,原来是这样。 “以及什么?”顾念安实在着急,有些不喜他的吞吞吐吐。 “以及拿那些孩子最柔嫩的皮肤来治疗腐烂之伤。” “腐烂之伤?褚乾开始腐烂了?他要腐烂也是先烂心肝脾肺,那些玩意儿腐烂了用人皮做什么!”顾念安忿忿道,她甚至觉得这褚乾怕是脑子也病得不轻。 褚煜之垂头低笑,他还没见过气急败坏的顾念安,以往就觉得她行事固执神秘,仿佛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里。 如今这模样,倒是有些生动又可爱,让人见了手痒痒,心也痒痒,最后实在忍不住,站起来又将顾念安轻轻环抱住。 “他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别人,这件事情跟蜀地脱不了关系。” 顾念安没有挣扎,任由他抱着自己,“所以,你这次去蜀地发现了什么?” “我们这次去蜀地遭了埋伏。” 闻言,顾念安紧张的推开褚煜之,紧紧的扣住他的胳膊,问道:“可有受伤?” 这次分离之后,褚煜之明显感受到了她的变化,念安对他的关心和紧张都是发自心底的,他们之间那层看不见地隔膜好像突然不在了。 想到此处,他开始控制不住的傻笑,他觉得哪怕顾念安是一团烈火,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往前扑去。 见他傻笑不说话,顾念安戳了戳他的额头,问:“你不会是脑袋受伤了?难道我以后要跟一个傻夫君过日子?” 说完,顾念安才察觉道自己的失言,怎么把自己的心里话都说出来了呢?不过,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反正是收不回来了,还不如更猖狂胆大一些。 于是顾念安笑吟吟的捏住了褚煜之的脸颊,顺势再揉了揉,一想到那么俊俏的儿郎将来只属于她,心里就乐开了花。 褚煜之嘴角的笑一直没有停下来过,他用温热的手掌包住了顾念安的指头,笑道:“你放心,夫君不是傻夫君,既然你那么想要嫁给我,那我得搞快动作,正式上门去提亲了。” 知道他是在笑自己心急,笑自己不知羞的嘴里挂着一口一个夫君,顾念安瞪了他一眼,但那眼神里没有怒意。 “虽然遭了埋伏,但收获也不小,我查到褚卫舟和蜀地的温茹有勾结。” “就是那个奇丑无比的温茹?他们怎么搅到一块去了?” 不是顾念安不相信,而是她上辈子就没听说褚卫舟和蜀地有什么勾结。 第104章 大皇子的计谋 褚煜之牵起她的手,重新坐回了桌子旁,“我也觉得蹊跷,陛下不喜思安,偏看重褚卫舟,再加上皇后的加持,只要他安守本分,或许陛下最后会把皇位传给他,他确实没有必要去勾结蜀地。” “但是之前的殿前赐婚,让陛下对他埋下了不信任的种子,认为他勾结朝臣,居心不良,所以他不想把自己的命,完全掌握在皇帝的手里。于是动了其它心思,准备给自己准备一条虽然危险,但有更机会的路?” 顾念安赶紧接话道,所以这些变故是因为她拒绝了褚卫舟的示好,还在皇宫闹出了那一场大戏? 顾念安此刻只想拍手叫好,原本她还想着铤而走险,安排一场刺杀,彻底将褚卫舟打下深渊,看来如今是不需要了,因为他喜欢自寻死路! 褚煜之不知道她心里的小九九,只是接着她的话说: “我之前也是如此考量,这些年褚卫舟很得陛下和皇后的喜爱,几乎是拿他做储君来培养,不过只要一天没有坐稳那个位置,他便一天无法心安。他既要防备着思安,还要千方百计的讨陛下喜欢,也不轻松。” “他的一切都是皇帝给的,一旦有一日被皇帝厌弃了,他就会一无所有。就算皇帝不立四皇子为太子,还有六皇子,虽然六皇子年幼,但不还有皇后在吗?我说得对?” 褚煜之笑着点点头,“虽然如此,但是还要有人给他牵线搭桥,褚乾就是那个搭桥之人,若不是你将那假天师给我送来,或许我还真的不会认为这事情里面还有大皇子在搅和。” 褚煜之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种治疗手法,类似于换皮?” 顾念安摇摇头,这她确实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也从没听旁人提起过,“那是什么?” “就是将自己原本的皮肤割开,然后用新鲜的皮与割开的血肉相合,造就出新的皮肉,据我所知,褚乾的人正在找出最能成功的方法。” 顾念安扯了扯嘴角,这种换皮之术还真的出乎了她的想象,简直残忍。 “所以褚乾是为了给那个丑八怪温茹换一张好脸皮才抓了那些孩子?用此来诱惑温茹,将蜀地的力量送给褚卫舟?褚乾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支持褚卫舟?兄弟情深到这种地步?” 褚煜之摇摇头,“不,温茹是假意追随的,褚乾这人不会明摆着站位,褚卫舟也并不知道这背后有褚乾的手笔,甚至还自负的认为是温茹有眼光,知道攀附有能力之人,对她的投靠还深信不疑。” 顾念安不解,“可是他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呢?据我了解,皇帝很喜欢褚乾的母妃,他母妃诞下褚乾之后便与世长辞,皇帝怜悯,一直将褚乾养在他的膝下,从不吝啬珍贵药材。如此宠爱,不管之后是谁登上皇位,也不会威胁到他的地位,我有些不理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他真的想自己当皇帝?” “他对皇位应该不感兴趣,多少年都是不问世事,或许只是单纯的想将水搅浑,虽然不知道原因,但至少现在看起来,他不会站在褚卫舟这边,对思安来说,是有利的。” 顾念安不屑的嗤笑一声,“这样的盟友,我也不稀罕,根本不会考虑去拉拢。” “我和思安也不会,只是现在我们的目标不是他,你绑架了那假天师,他应该也收到了消息,现在心慌的人是他,暂时不会轻举妄动。另外我还在收集褚卫舟勾结蜀地的证据,等所有的证据集齐,他们一个也不会落下,只是……” 仿佛是知道他的顾虑,“只是你觉得,一下子动手灭掉了两个皇子,会引起皇帝的怀疑?让他觉得是四皇子为争皇位有意为之?或许还会被皇帝怀疑那些证据是故意捏造,只是为了拉他们下水?” 褚煜之点点头,这正是他心中所想,褚思安不适合过早的暴露在朝前,急功近利反而会让皇帝生厌,思安需要的是一步步稳扎稳打的走到皇帝面前。 “如今朝堂上刚发落卫戬等与褚卫舟相关的人,还不适合在此刻雪上添霜,念安,你答应我,暂时不要轻举妄动,好吗?我答应你,褚卫舟和褚乾都会受到他们应有的处罚!我绝对不会轻易的放过他们。” 褚煜之语气小心翼翼的,他隐隐的觉得念安对褚卫舟有着很大的恨意,他不明白这恨意从何而来,难道是他们之前就有仇? 可是念安一直生活在临渊,据他所知,褚卫舟也没有去过那地方,两人根本不会有什么交集,但从念安一门心思的想扳倒褚卫舟来看,真的不是单单的想给天下寻一明主。 或许是因为顾念安渐渐向他坦白和靠近,他也终于按耐不住心中所想,郑重其事的拉住了顾念安的手: “念安,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总是针对褚卫舟,就好像……” 顾念安打断他,冷笑道:“就好像我跟他有仇是?” 褚煜之点点头没说话。 顾念安站起身走到了窗前,背对着褚煜之: “我知道你不会相信,但是我还是想给你讲讲,我曾经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和父母相认了,并且嫁给了三皇子,可最后却落得个家破人亡。” 顾念安突然转过身,双目通红的望着褚煜之,带着哭腔的说:“虽然那是梦,但是就仿佛亲身经历一般,醒来的时候,浑身上下都在痛,痛得我恨不得去死!” 褚煜之只觉得看着她的样子心里也好痛,暗暗的责怪自己为什么要去追究这些事情,他疾步走过去将顾念安拥入怀中,语气里全是自责。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去打听你的目的,无论你今后要什么,我都会竭尽全力送到你面前!” 顾念安将头埋进了他结实的怀抱里,早已哭得泣不成声,只能用力的点点头。 至少这一次,他站在了自己这一边! 第105章 憔悴的大姑姑 刚回拙园,顾念安就注意到姜蓉一个人坐在院子里。 “阿娘,夜深露重,您怎么在这里坐着。”顾念安挨着姜蓉坐了下来。 “你呀,才回来就往外跑,外头是什么新鲜玩意儿,引得你都不愿在家呆了。”姜蓉勾了一下她的鼻子,嗔怪道。 “阿娘还怪我,念安回来这几日,也就今晚看到了您,大姑姑身体如何了?” 提到顾蔓青,姜蓉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你大姑姑身子一直不大好,如今看着唉,如今看着更没有什么生气了。” 顾念安眉头紧皱,“那么严重?您别担心,这样,我明日带着小姑姑进宫,小姑姑的医术一点都不逊色于太医院那群庸医。” 姜蓉赶紧捂住了她的嘴巴,紧张道:“慎言,慎言,你父亲不是说了,陛下派人监视了我们。” 看着姜蓉谨小慎微的样子,顾念安既觉得好笑又觉得心酸,她缓缓拉下姜蓉的手,“知道了,阿娘,我也是着急,大姑姑都病了那么久不见好,实在是让我觉得他们无能。” “你!”姜蓉虚点了点她,顾念安赶忙赔着笑,俏皮的拍了拍嘴巴。 “该打该打!” 姜蓉心疼的拉住了她的手,柔声道:“好了,你今日是去见了煜之?” 顾念安露出了一点少有的羞怯,点点头,姜蓉拂了拂她背上瀑下的青丝,“看来你是真的心悦煜之,念安,虽然你父亲让我不与你讨论这些事情,但是我总觉得女子不能盲嫁。” 姜蓉顿了一下,目光遥遥,不知透过了顾念安在看谁的影子,“虽说,你外祖父当年是为了家族利益才将我嫁给了你父亲,但我很幸运,因为你父亲待我很好,除我之外再无其他姨娘,那怕你你走丢那段日子,他从无责怪,十年如一日的温柔,着实很难得。” 顾念安赞同的点点头,父亲这样一心一意爱护妻子的丈夫,在大周也是稀有物种。 “后来我才知道,其实你外祖父私下考察过你父亲,觉得你父亲是个值得托付的人,所以才将我许配给了他,并不是我最初以为的家族利益。” 姜蓉揉着顾念安的手,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可是你大姑姑没有我那么幸运,她当初虽说是自愿了嫁给当今陛下,可说到底还是为了顾家,而且而且你父亲不知,当年你姑姑为了顾家,主动放弃了她最爱的人。” 姜蓉的语调很轻,就仿若湖上飘着的白羽,无所归,无所依,无所去。 就这样漫无目的的随风四处飘荡,无法控制自己的心意。 “所以我不希望你盲嫁,你心悦煜之,是好事,娘知道,煜之也是个可托付之人,所以我更加希望你知道煜之他在做什么,还有你们今后要面对是什么。” 顾念安知道她接下来要说的内容,反握住了她的手,语调坚定又不容动摇: “阿娘,我既然选择同意了与煜之这门亲事,那我自然也是知道今后我和他要面对什么,不论风雨,我都愿意,阿娘,我是愿意的。” 姜蓉心疼的看着她,选择煜之,其实也相当于选择了四皇子,姜蓉知道,那其实也是侯爷的愿望。 可若侯爷还是当年的侯爷,陛下的心意也从未改变,他们根本无需那么多的顾虑,可以明目张胆的站在四殿下的身后。 可时过境迁,侯爷虽然未变,依旧期盼明君治理天下。可陛下的心意早就与当年相左,他不允许任何人觊觎那个至高无上的地位,哪怕是他自己的儿子。 想到这些,就算姜蓉还想说什么,但最终也只是张了张嘴,无奈的将她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为了家族,相爱之人不能相守,何其残忍? 顾念安突然觉得好累,无尽的疲惫好似从她的骨头缝里钻了出来,缠住了她的手脚,束缚住了她的心和大脑,令她停止了思考。 她从来不知,姑姑为了顾家,竟然愿意舍下自己的深爱的人,将自己囚禁深宫之中,永不得自由。 她是如何熬过一个又一个无尽绵长又孤独的夜晚?与不爱之人虚与委蛇,又是怎样的难过与折磨? 顾念安不敢往深了想,那张清冷消瘦的脸实在让人心疼不已。 可她自己呢?为了那虚无缥缈的假情假意,寻死觅活,不顾名声,活活拉下了一整个顾家陪葬! 她第一次觉得,上辈子那些非人的折磨都是她该受的,那是上天对她不孝的惩罚! 顾念安咽下了心头的苦涩,故作乖巧的在姜蓉怀里蹭了蹭。 “阿娘,您宽心,明日我就进宫看看大姑姑,您别担心了,我嘴甜,一定哄得姑姑开怀大笑,将所有烦恼都忘个精光!” 听着她的俏皮话,姜蓉嘴角终于展露了一丝笑意,“好好好。” 次日,顾念安早早收拾妥当进了宫,她得先看看大姑姑的情况,阿娘说的对,太医院什么珍贵药材没有?大姑姑久病缠身,太医院全力救治那么久也无用,大概就是心病。 若是能开解便是最好,若不能,那就赶紧让小姑姑进宫,这条命,她是必须得保下来的! 听别人描述是一回事,真正的看见又是另一回事。 顾念安打发了欲叫醒大姑姑的宫婢,又屏退寝殿里伺候的人,面色凝重的靠着顾蔓青的床沿坐了下来。 这哪里是不大好,简直是特别不好,上次宫宴见到她时,气色还不错,怎么今日却变成了这副样子? 双鬓染了白霜,额头、眼尾、唇角都突兀的冒出了十几条皱纹,整张脸瘦得都凹陷了下去,眼窝发青,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简直形同枯槁,那身上的白色锦袍松松垮垮的拢在身上,一点都不合身! 若不是锦袍下还在一起一伏的呼吸着,她甚至觉得床上躺着的根本就不是一个活人。 前世顾念安憎恨大姑姑阻拦她和褚卫舟的婚事,从来不关心她在宫中到底过的什么日子,也不去探究她究竟是为了什么郁郁寡欢,最后与世长辞。 不能与自己相爱之人享受,如何能快活一生?怪不得姑姑一直受宠却没有子嗣,想必也是她自己不愿意多留一丝牵挂在这个世上。 第106章 不该有的感情 愁绪在心间萦绕难散,顾念安没有注意到床上的病美人已经苏醒,顾蔓青半阖着眼,说话的声音极其沙哑,仿佛许久没有开口一般。 “念安,你什么时候来的?” 不想让她察觉自己的悲痛,顾念安连忙擦掉了眼角的泪痕,弓身抱住了她,摸到那硌人的骨头时,顾念安微微一怔,赶忙在她后背给她塞了几个软枕。 外头侍候的太监,见德贵妃娘娘苏醒,十分有眼色递上了一杯茶水,顾念安略带疑虑的瞧了他一眼,然后接过茶盏,将水送到了顾蔓青的嘴边。 顾蔓青没立即喝水,而是神色复杂的瞥了那太监一眼,“出出去。” 那太监实在奇怪,直至退到门口,都一直弯曲着身子没把头抬起来,这更加引起了顾念安的怀疑,再看看顾蔓青,自从那太监进来之后,她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神情不安,显得十分局促。 顾念安凑近了顾蔓青的耳边,试探性的问了一句:“那人可是姑姑当年所爱之人?” 闻言,顾蔓青脖子上,手背上的青筋瞬间暴起,满脸怒气的甩掉了顾念安手里的茶盏。 “胡说!” 茶盏一落,碎渣溅起,划破了顾念安的脖子,鲜红的血从那条破开的口子涌了出来,顾念安顾不上自己脖子的疼痛,连忙抱住了顾蔓青,生怕她动气伤害到了自己。 “是念安胡说,姑姑不要动气,你打念安出出气,千万别憋在心里。” 那一刹那,顾蔓青情绪突然崩溃,紧紧的抱住了顾念安,自从那日见到他之后,高悬的心便一直没有落下来过,夜夜都惊厥不断,总梦见事情暴露后,那人在自己的面前被砍下了脑袋,鲜血染红了她的白色的衣裙 顾蔓青抱着顾念安哭了许久,后面哭得实在是接不上力气,晕厥了过去,顾念安赶忙拿出了小姑姑之前准备的静心丸,悄悄地喂了一颗给她吃。 顾念安一直坐在床沿边守着,直到听见顾蔓青绵长均匀的呼吸声才真正的放下心来。她踮起脚尖,缓步走出房间,生怕有点声响,把床上睡着的病人惊醒。 出门之后,她发现那太监原来一直寸步不离的守在门外,见她走出来,又弓下了背,将脸埋了起来。 顾念安瞥了他一眼,语气态度并不见异样:“照顾好贵妃娘娘。” 她漫不经心的吩咐了一句,然后就离开了紫瑕宫。 虽说那人一直埋着头,但顾念安临走时,还是瞥到了他的侧脸,虽然脸上有了岁月的痕迹,眼里也写尽了风霜,但她还是瞧出这人年轻时必定也是个风华绝代的男子。 顾念安带着满心疑虑一直往前走,以至于经过褚思安的身边也没注意。 “顾大姑娘这是眼高于顶,瞧不见我了?” 这熟悉的声音,刺耳的揶揄,顾念安不必动脑都知道是谁了,她努力的扯了扯嘴角,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规矩得体。 这是继上次醉酒失礼之后,顾念安第一次碰见褚思安,俗话说得好,真是不怕醉酒闹笑话,就怕有人把那些笑话一五一十的讲给她听。 此时,顾念安只觉得自己的尴尬难堪都快从头顶溢了出来。 整理好自己的表情之后,顾念安才转身规矩的朝着褚思安行了礼:“见过四殿下,方才是臣女想事情出神了,不是故意视而不见的,请殿下原谅。” 行为端庄得体,距离不远不近,褚思安微微有些诧异,她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恭顺了,倒是与之前的桀骜不驯,狂妄大胆的顾念安判若俩人。 他侧过脸,正好瞥见顾念安脖子上被划破的伤口,眉头微皱: “怎么每次见到你不是找人麻烦,就是给自己添麻烦?” 褚思安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语调不对劲,不自觉的靠了上去,顺手从怀里抽出了方帕,准备帮她擦掉伤口的血迹。 顾念安仿佛受到惊吓一般,连忙往后退了半步,她抗拒的动作刺痛了褚思安,手握着方帕滞在了半空。 顾念安也不想让他失了面子,又快速的从他手里接过了方帕,自觉地捂住了脖子上的伤口,刚才还不觉得有什么,此刻却痛得厉害。 褚思安尴尬的收回了自己的手,又瞧着她紧紧抿着嘴唇,确实难受。 “我带你去太医院处理一下伤口。” “臣女无事,不过是皮肉伤,不劳四殿下费心。” 褚思安很不喜她的固执,打趣道:“要是让煜之知道我对你受伤视而不见,他会骂我冷血无情的。” 顾念安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决定拒绝,“区区小伤,就去太医院,实在是太兴师动众了,臣女不敢。” “你还能有什么不敢的?怎么?贵人多忘事,忘记那晚是谁指着我鼻子骂了?”褚思安轻笑。 那晚骂得确实难听,可谓是大逆不道,顾念安自知理亏,心里发怵的跪了下去: “臣女有罪,不该酒后胡言乱语,还请四殿下责罚。” 褚思安脸色一变,呆愣在原地没动,冷冷的俯视着地上跪着的顾念安,心里一阵发酸。 那个不好好行礼的她,陪他打雪仗的她,不掩饰自己恶毒的她,喝醉酒大胆开骂的她,还有倒在他怀里的她…好似在她膝盖触地的时候全都消失不见了。 褚思安闭上眼睛,用尽全力的吸了一口气,直到胸腔被撑涨,才重重吐出,不在意的挥了挥手,语气听不出喜怒,只是淡淡的: “罢了,你若是胆小,那也不必去太医院惹风头了,回去。” 顾念安如获大赦,长舒了一口气,站起身又重新行了一个礼,便匆匆离开,暗叹,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褚思安眉头微蹙,眼底神色晦暗不明,目光一直盯着她的背影不肯移开,良久才开口,语调落寞至极: “老齐,她不记得我了。” 齐川神色复杂的望着自家殿下,心里也是同样沉重,殿下一直将自己的喜怒藏得很好,可对与顾家的姑娘…… 齐传暗暗叹了一口气,殿下的性子,还真的与他母亲如出一辙…… 第107章 走投无路的耗子 “姑娘,你…你怎么受伤了!” 一直候在宫门前的穗禾见她捂着脖子出来,隐隐还能看见衣领上的血迹,担心得一下子就冲了上去。 顾念安蹙眉,食指按在嘴唇上,示意她不要大惊小怪,然后忙钻进了马车里。 “宫门前不要喧哗,你平日里的规矩说教,出了一趟京都,全忘干净了吗?” 穗禾瘪瘪嘴,她哪里是忘干净了,她比谁都清楚宫里宫外的规矩,自从上次姑娘上次被刺杀受伤,她便无比紧张顾念安一个人在外面。 若不是今日姑娘拒绝了她的陪同,宫里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她才不敢让自家姑娘一个人去。 可就算是严防死守的皇宫,姑娘还是受伤了,看来,今后不论自家姑娘去哪里她都得跟着。 就算帮不上忙,总能挡刀! 顾念安自是不知道她偷偷的在心里立忠心,她放下手里的方巾,摊在掌心端详,上乘布料,佳品。 “啧啧啧,沾了血迹,可惜了。”顾念安惋惜的叹了一句。 穗禾上车后就在药箱里倒腾,找出了止血的伤药,忙拉开顾念安的衣领,露出脖子上的伤口,替她上药。 “您竟然还在在意这一方丝帕,看看这脖子上的伤口,夫人看见了不知道得有多心疼。” 冰凉的药膏敷上,顾念安觉得伤口的疼痛缓解了不少: “所以你就守好你这张小嘴,千万不要说漏嘴了,回去给我找一件能遮住伤口的衣服,一会儿我还真得去阿娘那里一趟。” “穗禾嘴巴最紧了,您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忠心,不然,要穗禾早就” 顾念安坏笑着靠近她,“早就什么?” 穗禾笑着不回答,顾念安敲了一下她的额头,笑着说,“是不是想说,早就拿着你姑娘我的秘密去夫人那里邀功了?然后顶替你娘,成为我们院子里的掌家姑姑?哈哈。” “怎么可能!姑娘你又取笑我。”穗禾瘪嘴,不满的瞥了她一眼。 顾念安坐直了身子,“好了,不打趣你了,魏国公府那边如何?” “如您所料,杨家大姑娘一直派秋叶在打听夏荷的下落,已经安排了秋叶与夏荷的偶遇,想必这会王月瑶雇人绑架她的消息已经传过去了。” “做得好,战辛那边呢?” “也一直准备着。” “很好,那就等着人人喊打的耗子,钻进准备好的毒药笼子里。” 顾念安阖上眼睛,准备养养神,接下来还有一场大戏等着她。 魏国公府里,杨丹缨双目通红,发疯一般的抓着秋叶的衣领,“你说什么,是顾月瑶那小蹄子教唆了夏荷那贱人?” “是的,姑娘。”秋叶瑟瑟发抖的任由她折腾,她不能反抗,甚至没有勇气抬头多望杨丹缨一眼,生怕觉得自己再嘲笑她,看不起她,最后得到的也只有一顿鞭子。 杨丹缨怒气上头,狠狠的踹了秋叶心窝子一脚,阴恻恻的盯着她,“为什么没有将她带回来,怎么?你还念及着跟那小贱人的交情?” 秋叶一听,大惊失色,暗叫不好,连忙跪走到杨丹缨的脚下,拼命摇着拨浪鼓一样的脑袋。 “姑娘,您知道奴婢的,奴婢就是死,也不敢背叛您啊!是夏荷说完之后,就服毒自尽了,奴婢亲眼看着她断气的,奴婢万万不敢欺骗您啊。” 见杨丹缨狐疑的眼神在她身上打转,秋叶急得眼珠子左右来回的拼命转动,“对了,大杨可以替奴婢做主,夏荷死了之后,大杨说要给小姐您报仇,将她丢在了乱葬岗喂野狗了!” 大杨?那倒是个忠心的,他老子娘都在府里伺候大半辈子了,没什么好怀疑的,杨丹缨也不想再去追问,毕竟夏荷不过是个棋子,真正害她的人,现在还享受着! “我绝对不能让她好过,还有她肚子里的野种!”杨丹缨咬牙切齿的说。 她指着秋叶,“你,给我想个办法,混进王家里给那贱蹄子下药,事成之后,把那小野种给我带来!我倒是要看看,没了她肚子里的护身符,她还能活到什么时候!” 闻言,秋叶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那可是皇室子嗣,她竟然说杀就杀! “姑娘,那是皇嗣啊!要是被发现了,奴婢,奴婢会死无葬身之地啊!”秋叶悲戚的使劲磕头,头磕破了,血染了一地也没换来杨丹缨半个同情的眼神。 杨丹缨掐住她的下巴,恶狠的盯着她,语气冰冷骇人,“你不是说你忠心耿耿,肯为了我去死?怎么,让你办点小事就推三阻四?难道你方才说的话都是哄我的?你也想要我这条命?” 秋叶听了,那头恨不得都埋到土里去,求饶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杨丹缨杵着拐杖,站直了身体,高高在上的俯视着地上趴着,浑身颤栗的秋叶。 “那就去做,后日,如果你没有将那小野种的尸体给我带来,你,包括你的老子娘,你的妹妹,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此话一出,秋叶呆滞在了原地,拒绝?她不敢,她怎么有胆子说不?自己死了就算了,再拖累疼她爱她的娘亲和妹妹,她是想都不敢想的。 或许是抱了必死的心态,秋叶止住了颤抖,“尽听姑娘吩咐,只求姑娘在奴婢死后,能够照料奴婢的家人。” 杨丹缨冷笑着举起手中的拐杖,杵了杵秋叶薄弱的肩头,“看在你如此忠心的份上,我自然会好生待着你的老子娘和妹妹,保证她们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秋叶感恩姑娘的大恩大德!”秋叶伏跪在地,大颗大颗的眼泪滴落在冰冷的青砖上,此刻,应该没有人比她更寒心了。 次日傍晚,顾念安就收到了战辛的消息: 杨家的手伸进了王家的院子里,王月瑶孩子不保,秋叶一家已经顺利救出。 “看来,耗子要走投无路了。” “姑娘您怎么能确定,王月瑶一定会求到您这里来呢?”穗禾取下了她头上的玉簪,不解的问道。 “傻穗禾,方才你姑娘我不都已经告诉你了?这只耗子啊,已经走投无路了。” 第108章 耗子进笼 如顾念安所料,王月瑶在王家被照顾的太好,防备心大大降低,甚至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丫鬟都不知道。 就在一个极为普通的午后,王月瑶顺利落胎,王家害怕皇帝怪罪,全家上下无一不胆战心惊,然后王勇的夫人秦氏替他出了一个绝妙主意。 于是,当晚王家就出了一场捉奸在床的大戏:王月瑶不甘深闺寂寞,不顾皇家命脉,与护卫有染,激情之下未护住皇嗣。 寸缕不着,捉奸在床的消息当然在第一时间传进了褚卫舟的耳朵里。 “贱人!贱人!”褚卫舟连声怒骂。 “可要属下去了结了她?”冷肃气喘吁吁的跪在地上,仔细一看,他背上早已被鞭子抽打得血肉模糊。 褚卫舟不解气的推到了面前的桌子,大吼道:“你还嫌我身上的麻烦不够多!” 冷肃赶紧垂下头,“属下不敢!” “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难道是看我一朝被父皇责罚,就生出了异心,让那贱人在你眼皮子底下偷人?”褚卫舟冷笑着问。 “属下不敢!” 瞧着冷肃浑身是伤,却一声不吭的木头样子,褚卫舟重重的吐了一口气,无奈的撑着额头,坐了下来。 冷肃和冯晖都是从小跟着他一起长大的,要说背叛,褚卫舟便是怀疑谁也不会怀疑到他们身上。 自己这是怎么了?如今怎么如此稳不住?不过是被禁足,只要皇后还在那个位子上,他就不可能那么轻易的倒下。 可是怎么最近一切不好的事情都一股脑的发生在他的身上?夜不寐被打散,舅舅贪墨入狱,郑郢一干人等贿赂朝廷大臣,勾结赌场哄骗商户,被砍了头,如今自己的儿子竟然也无辜夭折。 这一切好似是有计划,有目的的冲着他来的,可是,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褚卫舟揉了揉眉心,心中那个不可能逐渐放大,直至占据了他整个大脑。 “派人盯着顾府和淮安王府,有任何风吹草动,哪怕是买一根针,都事无巨细的告知我!” “是!”冷肃拱手告退。 “等等,你背上的伤,赶紧去治了。” “是,多谢殿下。”冷肃朝他投去感激的目光,然后退出了房间。 褚卫舟冷眼盯着翻倒的桌子,若真是他们联合,那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算计他的,看来,他还真是小看了顾念安和褚煜之。 所有人都在筹谋的时候,王月瑶满身是血的被两个身材魁梧的婆子架着丢在了王家的柴房里。 她至今都不敢相信,竟然会有人给她的皇儿下毒,更不敢相信,自己的亲生父亲竟然冤枉她偷汉子,还公然扯掉了她的衣裳,让一个男人侮辱了她,就在她刚落胎没有几个时辰! 王月瑶连哭都没有力气,她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骨头都被人拆碎,只剩下一滩软泥,和一颗绝望的心。 她不是没想过褚卫舟会来救她,可是他真的会来吗?答案是否定的。因为她一直都知道褚卫舟在她身边安排了人,今日的消息不可能没有传到他的耳朵。 如果褚卫舟心里有她,怎么可能放任自己被王家的人欺辱?对自己的皇儿夭折置若罔闻? 所以他这是放弃她了?连那个决定他生死的秘密都不在乎了? 不,他不是不在乎,他就是要让自己活着,因为他也知道她会拼了命的活着,褚卫舟料定了她不会那么轻易的认输。 但对于别人是否会动手,他只会袖手旁观! 不!卫舟不是这样的人,他明明那么爱自己,王月瑶瞪大双眼,努力想爬到门前,她要出去,一定要出去! 卫舟一定是相信了王家的诡计,她要出去告诉卫舟,是王家害了他们的皇儿,是秦氏栽赃陷害她。 突然,门外传来两阵闷响,门开了。 王月瑶不可置信的望着大开的房门,甚至以为自己眼花了,她揉了揉眼睛,再一看,门真的打开着,而那两个架着她的婆子,此时已经倒在地上,不知死活。 不,不对,一定是陷阱,一定是王家想让她自己逃跑,这样就跟他们无关了! 对,一定是这样,王月瑶不相信的摇着头,不断的向后挪动,直到背抵着墙,才停了下来。 于是接下来就出现了这样一幅画面,王月瑶死死的盯着门外,而外头,除了风吹再无异动。 一个时辰之后,王月瑶再也僵持不住了,她试探性的朝门口爬去,小心翼翼的将脑袋探了出去。 没人? 这下她的胆子更大了一些,她拼尽全力的靠着门站了起来,然后晃晃悠悠的往西墙的狗洞走去。 只要出去,只要能出去,她就去找卫舟,她要将一切真相告诉他!她要让王家给她的皇儿陪葬。 带着这个执念,王月瑶支撑着残破的身子走到了宁王府门前,看着那气势恢宏的大门,王月瑶第一次感觉到了眩晕。 最终,她还是没有踏进那道门槛,而是转身去了离宁王府不远的顾侯府,如果这个时候有人能救她,那只有那个人了。 “姑娘,她来了。”穗禾一脸嫌恶的带着衣衫褴褛的王月瑶走了进来。 她听从顾念安的安排一直在听雨轩守着,顾念安告诉她,只要王月瑶求上门,一定会从听雨轩进来,因为只有那里有一个半人高的狗洞。 穗禾发现那狗洞的时候,捂着肚子笑了好久。 顾念安猜想,那应该是王月瑶发现自己与秦青勾结,雇佣夜不寐绑她的事情暴露之后,专门给自己挖了,以免有一天她能用上。 没想到,这狗洞她还真的用上了,只不过,她应该没有想到,自己用上的那一天,会如此狼狈不堪。 进屋之后,王月瑶推开穗禾,自顾自的寻了一个好姿势,瘫坐在了顾念安的对面,穗禾见她混着血和泥的裙子弄脏了软榻,恨不得立即将她提起来丢到门外。 不过最后她这想法还是让顾念安警告的眼神强压了下去。 王月瑶冷冷的瞥了顾念安一眼,“我的孩子,是你下的手?” 第109章 三皇子的秘密 顾念安斟了一杯茶,放在唇边抿了抿,斜睨了她一眼,“你为什么认为是我?” 王月瑶也学着她的样子,给自己斟了一杯,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滑进胃里,冰冷的身体终于得到了一丝慰藉。 “我原本以为是秦氏看不惯我,所以才对我的孩儿下手,然后再安排了那样一出大戏,将所有的罪都推到我的身上,可是……” “可是从我踏进顾家大门,看见穗禾那一刻,我才知道,真正给我下药的人是你!” 想到自己那未出世的孩儿,王月瑶越说越激动,若不是战辛侯在一旁,她那高举的手掌早就落在了顾念安的脸上,而不是被战辛握在手里。 战辛没有留余力,所以王月瑶根本就挣扎不动,整张脸都涨成了紫红色,喘着粗气的大喊着,“贱人!放开,你给我放开!” 听到侮辱的词汇,顾念安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反手将握住的茶水泼到了她的脸上,怒喝道: “首先,给你下毒的不是我,其次,你踏进的是顾家的狗洞,不是大门!别以为我对你客气,你就可以得寸进尺!穗禾,把镜子拿过来,给她照照,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还敢骂我的人。” 说完,她眼神都不给王月瑶留一个,转身望着战辛道:“掌嘴!出气!” 战辛知道自家姑娘是在给她鸣不平,心里一阵暖和,但她不是个不顾全大局的人,只是借力将王月瑶推到了墙角。 被猛的推开,王月瑶脑袋撞在了墙上,一声闷响,她捂着后脑勺,痛苦的龇牙咧嘴。 不过这点皮肉的疼痛没有维持太久,王月瑶知道顾念安没必要说谎,磕磕碰碰的又爬回了她跟前。 “不是你,那你一定知道是谁对不对,你告诉我,你告诉我!” 顾念安冷笑一声,“我告诉你可以,你拿什么来换呢?” “呵呵,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还是说,你以为你能的到什么?” 或许是突然想起自己手里还握着筹码,王月瑶此刻又神气了几分。 顾念安实在是不喜她,“你搞清楚,是你求我,就算你拿出了你的诚意,我还得放在秤上掂量掂量,够不够救你的分量。” “只要你想扳倒褚卫舟,这个诚意就一定够!”王月瑶加重了语气。 顾念安眉尾上挑,“哦?是吗?” 其实她心里早就有答案了,上一世褚卫舟为什么会将她扶到皇后之位,自然不能是因为那点浅薄的男欢女爱。 将一个私生庶女推上皇后的位置,那只能是这两人之间有交易,不,与其说是交易,还不如说,王月瑶手里握着褚卫舟的秘密。 若不是这个秘密,她想,这会儿,王月瑶应该是一具尸体了。 “杨丹缨。” “是她!为什么!” “为什么你心里怕是比我清楚得很,好了,我不想听那些废话,说,你的诚意是什么?” “你给我足够的钱,把我平安的送出京都,走之前,我会告诉你我的诚意藏在哪里!” 顾念安白了她一眼,“穗禾,送客,诚意不够,难得废话。” 见她好像真的不那么在乎自己的诚意,王月瑶开始有些着急,如今她唯一能求助的人只有这个她曾经想要弄死的人。 “是皇后,是皇后。“她还想再试探试探。 “穗禾,不是叫你送客吗?“顾念安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王月瑶挣脱了穗禾的拉扯,冲到顾念安的耳边,“褚卫舟送圣水寺假和尚给皇后,祸乱宫闱。”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但这句话的分量却几乎将顾念安惊得没站稳,她捏紧了拳头,把指甲嵌进了肉里,克制住自己内心翻涌的激动。 “我的诚意如何?” “还行,今夜你就走,你要的我都会给你,我说到做到,只是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 “想问我为什么不去求助褚卫舟?” 顾念安点头不语。 王月瑶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嗤笑出声,仿佛是听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我为什么不去,难道你不知道吗?不过” “不过我倒是佩服你的清醒,竟早看出了他是个薄情寡义的。”王月瑶冷笑。 顾念安突然有些同情她了,自己是重活一世才有了这觉悟,上辈子还不是被褚卫舟哄得团团转。 “不是我足够清醒,而是你执着,你明明一直就知道他是个什么样人,只是一直欺骗自己罢了。” 瞥见她眼里的落寞和同情,王月瑶心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她闭上了眼睛,突然想到幼时捉蝴蝶不小心掉进顾家池塘,姜蓉奋不顾身的跳下水将她救了起来。 王月瑶想不通,那时的温情明明就不是假的,怎么后来就变味了呢? 送走了王月瑶这尊瘟神,顾念安竟然觉得自己有些疲累,上辈子被她折磨的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自己怎么就突然决定放过她了呢? 或许是因为大姑姑的影响,女子本就不易,却要被有心之人当作棋子来使,若还要互相为难,那行走在这世道间,也太难了,而且,这些事情,原本就是那有心之人的错! 心里有事,顾念安久久不能入睡,两个时辰内连问了数十遍战辛回来没有。 就在她准备再次开口的时候,穗禾打着哈欠,跟着战辛的屁股后头走了进来,见信心心念念之人终于回来了,顾念安噌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送走了。” “嗯,平安出城了。”这些事情前几日就已经在顾念安的指挥下安排妥当,只要战辛能躲开暗夜里的耳目,顺利把王月瑶送出门去,一切就完全尘埃落定。 “好好,你们赶紧去休息,我也困了。” “姑娘真的信她?”战辛问出了自己内心的疑问。 “从外头的暗探就知道,高高在上的三皇子殿下已经盯上我们了,不管她说的是真是假,我们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战辛犹犹豫豫,很想开口,但又害怕姑娘责怪。 顾念安见她难得吞吞吐吐,“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第110章 意外受伤 战辛也是豁出去了,“你答应过世子,不会再自己冒险了。” 闻言,顾念安微微一愣,突然大笑了起来,狡黠的望着她说:“我不说,你们不说,他不就不知道了吗?” “可是” 顾念安挥手打断了她,“没什么可是的,我知道分寸,歇息了,我明日还得去一趟宫里。” 相处久了,战辛也知道她的脾气,只要她认定了的事情和人,怕是九头猛牛都拉不回来。 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战辛听话的跟着穗禾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次日,紫瑕宫外,顾念安眉心紧蹙的朝宫殿里面望去,这已经是她第二次被拦在宫外了。 “姑姑还是不见我?” “顾大姑娘,贵妃娘娘只是怕自己的病气过到您的身上,您还是不要为难奴婢了。”说话的是顾蔓青贴身宫女春瑶。 顾念安又气又急,但又没有一点办法,她总不能贸然的闯进去,毕竟是她戳穿了大姑姑的心事在先,只能无可奈何的在原地跺脚。 虽说母亲并不知道大姑姑心仪之人是何相貌,但就大姑姑这两日的反常行为,顾念安几乎已经肯定那人就是了。 只不过为何过去十几年内都没有音讯,怎么如今却以太监的身份呆在了紫瑕宫里?大姑姑肯定知道内情,并十分护着这人,否则就不会拒绝她的探望了。 不过水滴石穿,一次不行就十次,还真不相信大姑姑会一直对她那么狠心。 春瑶看着顾念安离开,长舒了一口气,赶紧回去禀报。 “走了?”顾蔓青神情淡淡,捂着嘴轻咳了几声。 “嗯,娘娘真的不见顾姑娘吗?奴婢见着她倒是真的关心您。”春瑶忙递上了热茶。 顾蔓青接过来喝了一小口,有气无力的说:“已经是日薄西山,无力回天,又何必生那么多挂念。” “可是”春瑶还想再劝几句,顾蔓青挥手制止了她。 “我累了,你出去。” 春瑶替她掖了掖被角,恭敬的退了出去。 偌大的宫殿只剩她一人之时,无尽的悲凉立刻钻进了她的心底,数颗豆大晶莹的泪珠从她眼角滑落,她喃喃自语道:明明不该这样的 顾念安埋头瞎走,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御花园,直到耳边又响起了魔咒一样的声音,她才从千丝万绪中剥离的出来。 “你最近很闲?”褚思安没有走过去,而是停在了一米之外。 “臣女又见过四殿下,臣女不闲,是来宫里探望贵妃娘娘。” “你倒是孝顺。” “四殿下谬赞。”顾念安一如既往的恭顺。 眉目低顺,态度谦卑,褚思安实在是看不惯她这层温顺羔羊的面皮,恨不得给她撕了去,也不知道她一天天到底在想着算计谁,自己今日都跟了她许久都没被她发现。 “怎么又是一个人?” “回四殿下的话,这里毕竟是皇家,念安能随意走动也是陛下和太后娘娘看在父亲和大姑姑的面子上,臣女不敢恃宠而骄。” “说到皇祖母,那你还记得小时候你偷我玉佩的事情吗?” 顾念安实在是不想装了,一天到晚难为她也就算了,现在还冤枉她偷玉佩,顾念安余光瞟了一下四周,确定没人。 她猛的抬起头,双目炯炯的望着褚思安,压低了声音“你不要仗着皇子的身份就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偷你玉佩了。” 褚思安唇角抑制不住的往上勾,这就对了,这才是他认识的顾念安,泼辣不守规矩。 “你忘记了,有一晚上,你偷偷的潜入我的寝殿,见我的随身玉佩精美华贵,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就” “就什么就,你要污蔑我也拿出点证据,不要空口白牙冤枉人!臣女还有事,就不陪您在这里胡闹了。”说完顾念安转身就要走。 褚思安下意识的就要去拉住她,结果一个宫婢突然走了过来,他赶忙收住了手。 “四殿下,太后娘娘请您过去一趟。”那说话的宫婢恭顺的低着头,看不清面目。 被人打扰了他与顾念安的独处,褚思安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知道了。” 顾念安与那宫婢擦肩而过之时,突然眉头一皱,觉得不对劲,这人身上怎么有股淡淡的药香,仿佛是长期待在药房染上的。 她努力的回想,宫里生病的好似只有她大姑姑,可是大姑姑身边并没有这一号人,太后最近好似也没有听说身体不适,她又自称是太后派她来的。 不对,顾念安心头一紧, 难道是昨日的事情出了什么差错?褚卫舟猜到王月瑶将他的秘密告诉我了? 顾念安也来不及多想,因为那宫婢快走到褚思安的面前了,并且她一只手还在另一只袖子里捣鼓,而她对面的褚思安却没有一点防备。 顾念安暗叫不好,褚思安是所有人的希望,她万不能让他出事,顾念安想也没想,就在那宫婢准备拔刀捅向褚思安的时候,她用尽全力扑了上去。 “啊!” 直到顾念安胸口插着刀子,满身是血的躺在他的怀里,褚思安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有人敢在宫里明目张胆的刺杀皇子。 那宫婢捅完顾念安之后,一头就撞死在了旁边的石头上,路过御花园的护卫听到动静连忙赶了过来。 褚思安双目赤红的盯着地上的尸体,尽全力的克制住自己想要将尸体大卸八块的想法,“把她送到父皇面前!” 说完便抱着顾念安头也不回的往太医院赶,宫里的侍卫各个都是人精,哪里还看不出来发生了什么事情,连忙将地上的尸首带了起来。 太医院因为四皇子抱着浑身是血的女子闯进来一下子炸开了锅,不知是谁认出了顾念安的身份,大喊一声:“是顾侯爷家的姑娘!” 众人皆知这姑娘在外流浪了十年才回到家中,顾侯夫妇看重她的程度,京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再加上人是四皇子抱进来的,谁也不敢怠慢,连轴的转了起来。 看病的看病,治伤的治伤,抓药的抓药,没有一个闲着的人。 褚思安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牙关咬紧的看着面前来来往往的人影,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无能,心里只恨不得现在躺在那里的人是他! 第111章 偷听到的告白 “四殿下,四殿下,您没事,让臣”李太医紧张的盯着褚思安,里头那位重要,外头这位更加重要,胸口染红的一片十分刺眼,还不知道是否也受了伤。 褚思安木讷的摇了摇头,“她顾家大姑娘如何?” “回禀四殿下,伤口不深,没有伤到要害,不过由于流血太多,所以昏迷不醒。” 没有伤到要害,听到这四个字褚思安才放下心来,“我是否进去可以去看看?” 京都里谁不是知道顾家刚回来的这姑娘是淮安王府世子的未婚妻,光天化日被四殿下抱进来太医院,不知后面还跟了多少闲话,这也就罢了,毕竟事出紧急。 咳如今这姑娘衣衫不整,四殿下还要进去看,这这成何体统。 李太医实在是有些为难,眉头紧得都快夹死几只蚊子,“四殿下放心,里头照顾姑娘的是祝医师。” 祝绪宁,褚思安知道她,京都第一女医师,人称哑巴医官,她倒也不是真的是个哑巴,只是不爱说话,一年到头也难见她开口,开药看病全靠纸和笔。 人不高傲,反而和蔼可亲,见谁都笑,很招人喜欢,所以家里人倒也不在乎她爱不爱说话。 祝家世代学医,她祖父祝望青是前一任太医院院首,不过,祝家人丁不旺,到了祝绪宁这一代,嫡支就只有她一人。 这祝家的医术向来是传男不传女,可是这祝绪宁却是一个意外,因为她是祝家难得一见的医学天才,别的孩子一两岁还在哇哇学语,她就已经能识得一百多种药草,并且是蒙眼用鼻子分辨。 所以祝望青打破了传男不传女的陈旧观念,自小就将她带在身边,后来她又出入市井,专治妇女疾病,不分职业,不问权势,京都无一人不称赞她。 后来祝绪宁又获得了皇家的赏识,破格录入了太医院,今天正好是她当值。 “顾家姑娘是为了护我而受伤,我进去看望救命恩人,这也不行?”褚思安把最后一句话咬得很重。 不行吗?当然得行!李太医只得拱拱手,恭敬的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走进里屋,绕过屏风,褚思安瞧着软榻上躺着的顾念安,心又再次揪紧,身上的血衣已经被换掉,取而代之的是一袭白衣,她脸上此刻没有一丝血色,眉心的阴郁从被刺杀那一刻到现在都没有散开。 没有人告诉祝绪宁,四皇子闯进来了,此刻她端着一个盛满血布的铜盆,正欲往外走,一时之间也不知是先放盆子还是还是先行礼。 所以她总跟祖父抱怨,自己根本不爱来皇宫当值,规矩太多!当然,每次只要一提这个话题,一定会遭来祖父的拐杖。 听到放盆的声响,褚思安才注意到自己旁边还站了一个人,“不必行礼,顾家姑娘伤势如何?何时苏醒?” 不让行礼,这人不错,祝绪宁是个见好就要的人,立马挺起了自己的腰背,“无碍,两日。” 褚思安知晓她没用纸笔回答自己,就已经是对他很大的尊重了,便也不计较她嘴巴里只蹦出了四个字。 “祝大人的意思是,顾家姑娘伤势无碍,两日后就能苏醒?” 祝绪宁笑着点头,这老四能处,要换做老大,早就一个不耐烦的白眼给她飞来了,唉,可惜了。 褚思安注意到了她眼里莫名其妙的惋惜之情,怎么回事?难道她一眼就看出了自己对念安的感情? “祝大人还有什么事情?”褚思安睨了她一眼。 祝绪宁接收到了危险的信号,暗暗嘀咕,呀!这人看起来好像也不太好相处,果然,这个时代的人,个个都有八百个心眼子,哪里是面上那么好相处的人。 心底叹了一口气,她连忙拨浪鼓似的摇摇头,然后很识趣的端着盆子退了出去。 房内只剩下顾念安和他,除了窗外风吹树叶的声音,再无其他。 褚思安走到软榻前蹲了下来,望着她的眼神不自觉的柔和了下来,又克制不住的将手伸了过去,手指放在她的眉间,用指腹揉开了她眉心的阴郁。 结果刚揉开,那眉心又拧了起来,褚思安又多揉了几次,但每一次都在重复上一次相同的结果,就像是偏偏要跟他作对。 怎么昏迷了还要跟他作对,褚思安被气笑了,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脸色立即变得严肃起来,然后缓缓的靠近了她的耳边,轻声说: “我没事了,褚思安没事。” 说完,顾念安紧皱的眉心果然瞬间平整,搅得他哭笑不得。 “你啊,不是在找麻烦的路上,就是被麻烦遇上,今日又碰见了我这个麻烦,怎么总是那么倒霉呢?”褚思安苦笑着说。 “还有,你为什么要替我挡这一刀呢?念安,你痛不痛啊。” “呵呵,我真傻,你昏迷着呢,怎么开口回答我呢?” “我想你一定很痛,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你确实没有偷我的玉佩,我确实是冤枉你的,为什么要冤枉你呢?” 褚思安握住了她冰冷的手搓了搓,“因为我想让皇祖母把你抓来,永远的呆在我的身边,可是可是你是煜之的,我告诫过自己很多次,离你远一点,离你再远一点。” “但每次看见你的背影,我都会忍不住跟上去,我原本我原本差一点就放弃了,可是,可是你为什么要替我挡这一刀?” 突然,屏风后头传来了细碎的声响,褚思安连忙弹了起来,又站回了进门前的位置。 他回过头,正好对上祝绪宁那双心虚的眼神,她赶忙道:“东西,忘拿。” 褚思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软榻角落堆着顾念安换下来的血衣,他凌厉的眼神上下打量着面前穿着朝服,面容清丽,且矮他一个头的女子,居高临下,冷冷道:“听见了?” 祝绪宁又连忙摇起了那个拨浪鼓一样的头, 使劲将脸上的心虚压了下去。 第112章 用心查 没听见?那自然是假的,祝绪宁心想,装模做样这四个字当真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不过不得不说,这番深情告白也挺感动人的,很对祝绪宁的胃口,所以床上那姑娘到底是喜欢自己的未婚夫还是这个暗恋她的男人呢? 原本顾念安身上的伤就引起了祝绪宁的好奇,两男爱一女,更是引起了她的兴趣! 这种狗血剧情,可是她的最爱啊! “咳咳咳。” 褚思安的轻咳声,将祝绪宁从胡思乱想里面拔了出来,或许是心底的秘密被揭穿,她脸上的心虚渐渐有些压不住,连忙抱起地上的血衣就往外走。 还是赶紧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便是怕什么来什么,一只脚刚踏出房门,就看见一道扎眼的明黄色的身影走了过来,后面还跟了两个人。 祝绪宁忙行礼,“微臣,参见陛下。” “平身,小念安如何了?” “无碍。” 祝绪宁垂眸道。 “好。”皇帝知晓祝绪宁的为人,少言医术好,虽然少有跟她打交道,但是他也熟悉了这种说话方式。 很多时候,皇帝都觉得,一切简单点其实也挺好。 虽然褚煜之也听到了“无碍”两个字,可是瞥见祝绪宁手里的血衣,他心里还是为之一紧,但又不能冲在皇帝的前面,只能不断的控制住自己想要立即撒腿进去冲动。 皇帝仿佛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心底一软,又想起了当年的自己,笑道:“朕看你心都飞到小念安哪里去了,赶紧进去。” “谢陛下。” 得到了皇帝的允许,褚煜之丢下一句感谢话就往里疾步走去。 “你来了?”褚思安又往后退了几步,离顾念安更远了一些。 褚煜之没有看见褚思安眼底闪过了一丝不为人察觉的落寞,他的注意力全部都在顾念安的身上,他蹲跪在顾念安的身旁,轻轻撩开沾了冷汗,紧紧贴在额头上的青丝,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背上的伤才好,这才回京都多久,怎么又受伤了。 褚煜之心疼的都快出血了,早知道就该一直陪着她了,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都能出事,真没用! 屋外,皇帝瞧着他猴急的背影,唇角不住的往上勾,眼角的纹路也更加明显了。 “老顾,看来当年朕的决定没有错,你看这两个孩子,倒当真是有情有义。” “是。” 顾易勉强的扯了扯嘴角,他内心可一点都不想笑,也丝毫都不关心这两人般配不般配。那里面受伤躺着的是他的女儿,是他放在手心里都怕再次丢掉的女儿,也不知道到底伤势如何了。 或许是皇帝也感受到了他的心急如焚,屏退了祝绪宁,自顾自的在太医院大堂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揉了揉眉心道: “去,进去看看,祝太医说小念安没事,你便将心放在肚子里,还有,把老四叫出来。” “是。” 进屋之后,顾易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原本女子闺房,男子就是不允许进的,虽说这是太医院,也确实是事出有因,但是煜之守在这样也就罢了。 四皇子怎么还一直赖在这里不走,成何体统! 顾易拱手一礼,“四殿下,陛下在外间等您问话。” “好,多谢顾侯爷递话。”说完,褚思安隐掉了眼底的酸楚,又换上了一副恭顺的模样。 屋里,顾易和褚煜之,一个站着,一个蹲着,许久都没有开口说话。 虽说,祝太医表示念安无碍,但是脸色煞白的样子,看起来还是令人十分担心。若是将念安带回府中静养,夫人估计会伤心得不行,家里一下子病两个,实在也招架不住。 但若是放在皇宫里,怕也是招人闲话,正在顾易左右为难的时候,褚煜之主动开口道: “煜之求侯爷一件事。” “请讲。” “煜之希望侯爷同意念安醒来之后,在太后宫里静养。” 顾易眉头拧成了一团,这个想法,他方才也想到了,德贵妃卧病在床,不宜把念安安排过去,太后那里倒是个好去处,但是终究是惊扰了她老人家。 褚煜之看出了顾易的纠结,忙道:“煜之从小便在太后娘娘跟前长大,太后娘娘再慈善不过了,只是让出一个偏殿静养,太后娘娘不会不同意的。” 顾易望着床上昏迷的念安,眼底流露出了一丝无奈,轻轻叹了一口气,“也好,我这就去求了陛下。” 褚煜之刚站起来想与他一同前去,结果就被顾易压住了肩膀,“你留在这里照顾念安,她身边离不得人。” 褚煜之抿了抿唇,现在外头确实也用不着他,出去了反而会招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只能点头道:“是。” 太医院的大堂,此刻只剩下皇帝和褚思安,一个恭敬地跪着,一个泰然地坐着,不像父子,更像是君臣。 “你在外头惹事了?” 褚思安头一直低着,视线也没有离开胸口前染红的一片,听到这话,他微微一愣,眼底的光瞬间暗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悲凉之色。 皇子在宫里被刺杀,他的父皇第一反应竟然是觉得他在外惹了事,才招了祸患进宫,丝毫没有担心他是否也有受伤。 褚思安语调里全是苦涩,“儿臣没有那个能耐,一直都谨听皇祖母的教诲,做事做人尽量低调,从不以权压人,父皇不信,可以派人去查。” 闻言,皇帝的眼神闪了闪,“你这是在怪朕冤枉了你?” 褚思安再拜,声音洪亮,态度疏离,“儿臣不敢,请父皇责罚。” “哼,你都把你皇祖母搬出来了,还有什么不敢的。”皇帝冷哼了一声。 剑拔弩张之时,顾易走了出来,恭敬的行礼道:“陛下,臣有一事求陛下成全。” 皇帝将视线从褚思安的身上移了开,脸色也缓和了几分,“有事就说,你怎么也养得一副吞吞吐吐的!” “是,臣请求陛下安排小女在太后娘娘的偏殿养伤。” 皇帝揉了揉太阳穴,“不过是件小事,你去太后那里说一声,哪里有不答应你的,何须如此郑重。” 顾易跪着没说话,皇帝不满的睨了他一眼,“牛脾气!朕这就叫人去安排,满意了。” 顾易嘴角一勾,“谢陛下。” “行了,都下去,刺客的事情,就交给老四,给朕用心查!” 第113章 我想要的,只有你们能给 褚思安微愣,交给他?什么意思,到底是想看看这次是真的刺杀,还是有预谋的刺杀? 还是说,难道父皇是怀疑,这场刺杀是他自己安排的。 褚思安垂眸嗤笑,心凉了半截,这不就对上他方才的态度了?什么外头惹祸,全是借口。 褚卫舟现在被禁足,谁能怀疑到他头上?这就是最妙的不在场证据,老大和老六,根本不可能成为父皇的怀疑对象,那便只能是自己自导自演了。 想到此处,褚思安除了想笑,再生不出其他情感,什么父子情,都是笑话。 “记住,朕不止你一个儿子!”皇帝重重拂袖,意味深长的望了他一眼。 这一眼包含太多,是不悦,是警告。 不悦他见老三被禁,就生出狼子野心,警告他心不要太急,警告他不要轻举妄动,毕竟褚卫舟可没有真正的判了死刑。 皇帝走后,顾易看着他的背影思考了片刻,缓缓道: “殿下不要胡思乱想,陛下也不是怀疑您的那个意思。” “是吗?顾伯伯,您看着我们长大,难道还不知道陛下的心,除了寒山寺的那位,下一个就是大皇兄,再下一个就是三皇兄,最末…或许最末都不是我。”褚思安苦笑。 皇帝的态度终究是伤了他,早些年,他不喜读书,但听皇祖母说父皇书几乎不离手,于是他也学着,睁开眼睛就是看书,闭眼之前也是俯在桌案前看书,可就算如此勤奋,也没有换来父皇的一句赞扬。 后来匪患肆掠,朝廷可用之人捉襟见肘,顾易、何城,还有几个老将,都是顾了东边难顾西边,前脚镇压了,后脚又卷土重来,被迫纠缠得难以脱身。 那几年,大周风雨飘摇,小小的褚思安每每见着皇帝蹙眉发脾气,都会暗暗心疼,还立志长大后要当大周的将军,将大周的威胁一一扫平。 可皇帝听了他的壮志豪言之后,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揉了揉他的小脑袋,笑了笑。 但小小的褚思安第一次在他眼里看到了柔和的光亮,那时,他觉得父皇是爱他的,只是还在生母妃的气。 于是他便拼命的练武,学阵法、兵法,无论寒霜酷暑,从无一日懈怠。 可最后除了那一次之后,他便再也没有从父皇眼里看到与当年相同的光亮。 再后来,他渐渐懂了父皇的偏心,再也不问皇祖母,父皇什么时候来看他,父皇为什么不喜欢他这些话。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条斩断尾巴的狗,再也甩不动那条讨好的尾巴,所以之后不论读书练武,他便只为自己,再不去做无谓的讨好。 顾易横眉紧蹙,褚思安说的他也不是不明白,只是他也没想到当年勇谋俱佳,做事果断的陛下,如今怎么变成了这样好坏不分。 三皇子智谋远不及四皇子,论慈悲之心,更是相形见绌,可这些年,陛下总是有意无意的抬高三皇子打压四皇子,最开始,顾易还以为是陛下想要磨练四皇子,可最后也不得不相信,陛下是真的不待见四皇子。 “四殿下也不必自怨自艾,天下之下,何必苦于那方寸之间,您要记着,您查的不只是为您的清白,也是为了臣的念安。” 念安,顾念安…… 褚思安在心底默默的念着这个名字,今日若不是她,受伤躺在那里的就是自己,哪怕不是为了自己,也不能让她白白的为自己挨了一刀。 “谢顾伯伯的提醒。” 顾易欣慰一笑,“宫里,没有顾伯伯。” “明白了,我会万事小心的。” 所以,这是顾家彻底站在他的身边了吗? 对,念安,在他的身后,不管未来有多困难,至少自己有了支撑。 虽说宫里发生了刺杀皇子的事情,但还没有一个时辰,刺杀皇子这件事情都被人按了下去,毕竟人心惶惶之下更容易出事。 “你准备怎么做?” 穗禾放下水盆就知趣的离开,她知道接下来的话不是她应该听到的,世子也会很好的照顾姑娘。 褚煜之一边拧帕子给顾念安擦脸一边问。 褚思安的视线停在了他的手上,直到门合上的声音响起,才淡淡道,“死无对证,无从查探。” “怎么会?她来自哪里,见过什么人,都查不到?” 褚煜之大惊,要是都查不到,这人到底隐藏得有多深?或者是说,整个皇城都在他的掌握之下。 难道老大和老三已经扩张成这般势力了? “那些倒是查到了,浣衣库的宫婢,她娘,她娘年轻时是我伺候我母妃的,母妃禁足之时,大发脾气打瞎了她娘一只眼睛,刺杀我,不过是为了报仇。” 褚煜之冷哼一声,早不报仇晚不报仇,偏偏在三皇子被禁足的时候? “巧得很。” “不巧,她娘在刺杀我的前一日死了,而且在她们的屋子里找到了那老宫婢留下的遗书,当年的事情,讲得一清二楚,末了还吩咐她女儿报仇。” “什么!”褚煜之陷入了沉思,这看上去倒真是一场复仇。 就算引不起皇帝的猜忌,也能引起皇帝的不悦,毕竟当年褚思安的母妃可是掀起了后宫的一层风浪。 借母亲的罪,来挑拨离间皇帝与四皇子,真是一把好棋。 “会不会是老大?”褚煜之问。 “老大老三都有可能,若是老三,那更是让人不得不防,被禁足了还能把手伸得那么长,手段着实了得。” “蜀地那边传了消息,老三和温茹来往的证据都已经被掌握,只是,现在无法递上去了。”褚煜之十分惋惜的说。 “暂时按下,我也没想到陛下对我的猜忌竟然到了如此地步了,此时要是将老三通敌叛国的证据交出去,陛下怕是要怀疑那些证据都是我伪造的了。” “嗯。”褚煜之没再多说,用力的按了按他的肩头。 “会后悔吗?煜之?”褚思安眼里掠过一丝悲凉。 “后悔什么?”褚煜之不解。 “后悔你想要的,或许我给不了。” 褚煜之大笑,“我想要的,只有你给得了,不……” 他微微一顿,目光移到了床上安静睡着的人的脸上,柔和又宠溺,“还有念安,我想要的只有你们能给!” 第114章 顾念安醒了 褚思安扯了扯嘴角,他自然欣慰褚煜之会这么说,但是,他想要的,好像也只有念安能给。 但他也很清楚,他们之间永远也没机会了。 祝绪宁搓着手,正饶有兴趣的等在外头,两男抢一女的好戏正在里面上演,两人是否会为爱大打出手? 正天马行空的想着,突然门开了,惊得祝绪宁连忙跳开二里地。 褚思安应该怎么形容自己看到的这一幕呢?一开门就看着一抹绿色的身影瞬间弹跳开,就像,就像一只绿色的蚂蚱! “你…你在干什么?”褚思安不解地问。 祝绪宁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漂亮的杏眼无辜的眨了眨,眼底却全是心虚。 可是,自己又没有做坏事儿?反应那么大做什么?搞得自己好像是偷听被当场抓住。 忽然,她眼睛一亮,指着方才她站着的位置,语气中略带惊吓的说:“虫子。” 褚思安回过头看过去,哪里有什么虫子,看来又是骗他,语气也变得生硬。 “没有虫子,你看错了,进来,该换药了。” 被拆穿的祝绪宁尴尬的笑了笑,然后带着药箱就往里走。 没有剑拔弩张,甚至可以说,两人的相处很是和谐,看来老四的心意,那两位的当事人都不太清楚。 褚煜之朝她点头,态度十分礼貌,“辛苦祝太医了。” “不辛苦,出去。”祝绪宁很直接的赶人。 两人也不介意,没多说就退出了房间,人都出去之后,祝绪宁就麻利的忙了起来,解衣,剪掉昨日的纱布,上药,又缠一次纱布,再为她穿好衣裳。 祝绪宁瞧着那副漂亮的皮囊之下却伤痕遍布,心里多少有些惋惜。 一番换药动作之后,祝绪宁身上已经起了一层薄汗,她收起换下来带血的纱布,微微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 “怎么还不醒呢?照理说这个时辰,应该醒了才是。” 难道自己的医术退步了,祝绪宁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然后又转过头去看着床上的人。 脸色不似前日那般苍白,嘴唇也有血色,再一探脉搏,没问题啊,为什么还不醒呢? 祝绪宁想,要是她还不苏醒,那今日自己就给她用点猛药,可不能让自己的一世英名毁在她的手里! 正想着坏招,把脉的手猝不及防的被抓住,祝绪宁花容失色,尖叫着从顾念安的身旁跳了起来。 “啊!” 这一叫,外头候着的两人立马闯了进来,褚煜之紧张地问道:“祝太医,可是念安有什么不好?” 虽说他们担心,但还是顾及着祝绪宁万一在给念安换衣服,他们闯进去就会坏了念安的清白,所以都停在了翠玉屏风外,没敢再进一步。 祝绪宁就是典型的做贼心虚,一做坏事就被逮,一起坏心就被抓,她拍拍自己的胸口,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安慰屏风外的人。 “无事,东西掉了。” 闻言,褚煜之和褚思安都松了一口气,“念安的药是否已经换完?今日可能醒?” 越是忌讳什么越是来什么,前日自己夸下海口说两日内苏醒,可这都近黄昏了,床上这人还没有一点苏醒的迹象。 再回头,祝绪宁正好对上了顾念安疑惑、迷糊的杏眼。 祝绪宁再一次被吓到,不过有了之前的经历,这次她算是学乖了,懂得捂住了自己嘴巴,阻止即将要蹦出来的两个字:妈呀! “你…你是谁?”刚苏醒的顾念安嗓音有些沙哑,屏风外头几乎听不见。 祝绪宁稳住了心神,连忙端出了平时老成稳重的模样。 “我是太医院祝太医,这几日都是我在帮你换药疗伤。” 这还是祝绪宁第一次如此主动的说那么长的话,不料,听完之后的顾念安突然脸色大变,一脸戒备的望着她。 “别害怕,别害怕,我不是什么坏人。”祝绪宁低声安慰道,生怕她叫喊出来。 顾念安并不是害怕,而是心生奇怪,上辈子就别说太医院自始至终没出过女医官,就是一只母狗都没有。 这个祝太医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难道是这一世的变数?若是变数,她又是哪边的人?究竟是敌是友? 大病初愈的人最忌劳心劳神,刚苏醒就费心思去揣摩祝绪宁的身份,顾念安的身体自然是承受不住,吸两口冷风就更加止不住咳嗽。 这一咳嗽,祝绪宁的心就被提了起来,连忙替她诊脉,无碍。 祝绪宁舒了一口气,安抚道:“你不要胡思乱想,好好的静养,难不成你还想在床上多待些日子?” 见顾念安眼里还有疑虑,祝绪宁接着说,“四殿下和世子都在外头等着,我这就叫他们进来。” 祝绪宁说完就要走,顾念安连忙抓住了她的手。 “你还有什么事情?” 顾念安想问她的身份,但最后还是没开口,怎么问呢?难道要问她是不是跟自己一样,经历了重活一世? 要是她只是这一世的变数呢?听见重生,会不会觉得自己是妖女?或者是疯子? 算了,她还不想被当作妖女活活烧死,以后慢慢试探就行,不急于一时。 顾念安就着她的话题点点头,“口渴。” 祝绪宁还以为多大个事情,小心的将她扶坐起来,又在她后背多放了两个软枕,让她靠着舒服些。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才站起身,斟了一杯清茶,缓缓的喂进她的嘴里。 “还有什么事吗?”祝绪宁耐心地问她,声音柔和极了,她自己听了都起鸡皮疙瘩。 不知为何,看着顾念安这张脸,祝绪宁自然而然的就放低了声音,也愿意多跟她讲话,仿佛两人是认识多年的朋友,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顾念安摇摇头,“麻烦祝太医了。” “客气,客气。”祝绪宁揉了揉鼻子,谦虚道。 客气完了之后,祝绪宁就走出去告诉他们顾念安醒过来了,当然,说话时的态度略微有些傲,毕竟说两日,可就是两日,不多不少,刚刚好! 就连她祖父都没办法达到这个境界,不过谁让她在医术方面的学龄比她祖父还高呢! 第115章 刺杀的迷雾 褚煜之恭敬的行了个礼,“多谢祝太医全力医治念安。” 祝褚宁连忙跳开,这礼她可受不住,对面这人毕竟是世子,再傲气,也不能逾越了这个时代的规矩不是? “不必客气,走了。”祝绪宁潇洒的拱手告退。 英雄嘛,从来都是不顾那些浮名的,低调,要低调,祝绪宁在心里警告自己。 穗禾虽然很想见到小姐,但见着祝绪宁要走,还是十分规矩的将她送了出去。 屋内,褚煜之坐到了顾念安的身旁,关切地问道:“可还有哪里不舒服?痛不痛?饿不饿?” 顾念安皆是温柔地摇头,“我没事,四殿下怎么样了?” “他也没事,刚才还在这里,这会儿有事出去了。” 顾念安舒了一口气,还好他没出什么大事。 褚煜之揉了揉她的头发,连责备的声音都十分的温柔,“你自己差点没命知不知道,怎么总是不听话,老拿自己的性命玩笑?” “事出紧急,我也没办法,毕竟我也很爱惜我的小命的。”顾念安笑了笑,继续说道。 “那宫婢是谁的人,查出来了吗?” “人查出来了,浣衣库的宫女,身份上没有作假,她母亲曾经是思安母妃的婢女,因为当年思安母妃不小心伤了她的眼睛,致使她终日郁郁寡欢,前几日离世了,还给留下了一封复仇的遗书,想是到死都无法原谅害自己看不见的人,所以她女儿选择了将思安当作了仇人。” “所以现在的情况就是,不论如何查,这就是一场简单的复仇,可你们觉得有内情,所以你们陷入了死胡同?” “嗯。”褚煜之有些无奈的点点头。 突然,他瞥见顾念安额头上开始冒冷汗,嘴唇也有些微微发白,想到前两日祝绪宁的叮嘱,二话不说用行动阻止了这场谈话。 顾念安诧异的看着他,不解地问:“你抽我背后的枕头做什么,你还没回答我呢…诶,你做什么,我不想躺下,浑身躺得没力气了。” 褚煜之没任由她胡闹,擒着她的胳膊,稳妥的将她安置在被窝里,“祝太医说,你的伤近心脉,最忌讳多思多想,今日也很是我的错,不该引你听这些。” 顾念安皱了皱眉,静养嘛,把事情搞清楚了就静养啊,可是现在事情一团乱麻,让她不管不顾的丢在那里睡大觉,她也闭不上眼睛啊。 所以没理会他说的话,还是在努力回想那几日发生的事情,倏的,她回忆起那日她察觉出异样,是因为在那宫婢的身上闻到了某种药味,自顾自的喃喃道,“那宫婢的母亲是不是长年病着?” 褚煜之拧了帕子,擦掉了她额头的冷汗,柔声道:“这些事情思安回去查证,你不要操心了,好好养病,不然我没办法在侯爷那里交代。” 顾念安略有些紧张的抓住他的手腕,脸色更苍白了一些,“我阿爹知道我受伤了?那我阿娘?” 顾念安用脚趾头都能想到,她娘要是知道她受那么重的伤,可得吓晕过去。虽说王月瑶之前给阿娘的下毒很轻,但是十年的蚕食,阿娘的身体已经变得很虚弱了,如今只能仔细的养着,一点点的清除她身体的毒素。 这个时候告诉她,她的女儿在宫中受刺,可得受好一番惊吓,于身体是不利的! 褚煜之瞧着她脸色不好,心疼的反握住了她冰凉的手,安慰道: “这件事侯爷瞒了下来,会告诉侯夫人你被太后娘娘留下,会在宫里多待几日,所以为了让侯夫人不担心你的状况,你就好好养伤,少想少问。” 褚煜之说的很有道理,顾念安好像也没有反驳之处,只能任由着他将自己的手都塞进被子里。 突然,她脑袋里又闪过一句话,眉心一皱。 “不对,你刚才说这些事情四殿下会去查证?为什么是他?有人敢在皇宫里明目张胆的刺杀皇子,这事情不应该由大理寺去查?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一口一个皇帝,丝毫没有把当今天子放在眼里的意思,褚煜之实在有些无奈。 更让他无奈的是念安的敏捷,一句不起眼的话,她竟然放在了心里,还揣摩出了里面更深的东西。 不知道是该夸她聪慧,还是说她心思过于深沉。 见褚煜之没说话,顾念安更加印证了自己心头的猜想。 “所以皇帝是疑心刺杀这件事情,背后主谋是四殿下?” 褚煜之连忙捂住了她的嘴,害怕她接下来要说些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念安,我们现在还在皇宫里,咱们说话谨慎些。” 顾念安瞪圆了晶莹的眼眶,乖巧的点点头,“知道了,对了,有一件事情我还没来得及说,这次的刺杀,我猜测褚卫舟的嫌疑最大。” “可是他还在禁足,而且他没理由,也犯不着冒险,这不明摆着让我们怀疑到他的身上?”褚煜之原本也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可不说,念安也不会安心的休息。 当然她确实如此,还很坚持自己的想法,“就是因为他还在禁足,所以做这件事情大家才都不会疑心到他的身上。” 褚煜之赞同的点点头,“可是大皇子也有嫌疑,毕竟他暗地里已经对三皇子下手了,下一个是思安,一点也不足为奇,” “不,不是,我方才说了,我有一件事情没来得及跟你说,你过来。”顾念安神秘的冲他招招手。 褚煜之乖巧听话的将耳朵凑了上去。 “我得到消息,褚卫舟送假圣水寺的和尚给皇后,祸乱宫闱!” 闻言,褚煜之瞪大了双眼,“原来如此!” “你知道这件事情?” 褚煜之摇摇头,“我之前调查过,大概知晓三皇子与圣水寺有着不为人知的密谋,可都没有查出来太多消息,你如何得知的?” “王月瑶说的。” “她又来找你!” 顾念安眼眸里闪过一丝自责,“她孩子落了,杨丹樱做的,王家不把她当回事,为了脱责,找了男人侮辱了她的清白,走投无路之下来找了我。” 顾念安一顿,脸色更白了一些,紧握的拳头骨节发白,青筋凸起。 “这件事情,其实我是幕后推手,那无辜的孩子,说到底也是我手下犯的罪孽。” 第116章 又睡了几日? 褚煜之察觉到了她的不安,心里竟然有些愉悦,他轻轻的掰开顾念安的拳头,深怕指甲掐着她难受。 “这都是她自作孽,况且下手的是杨家,不是你,残害皇嗣,我看这杨家也是走到头了。” 顾念安眼眸一亮,“你不会觉得我是个毒妇?” 褚煜之眼里的温柔都快溢出来了,“你什么样我都喜爱,况且我知道你的真实秉性如何,所以从不觉得你恶毒,反而有些高兴。” “高兴?” 褚煜之望着她,眸中无尽的笑意蔓延开来,仿佛要将顾念安吸了进去。 “嗯,高兴你把我放在心里,高兴你在乎你在我心中的形象,这证明,你心里也有我。” 心里有他?是吗?好像是这样的,顾念安心里暗想着,竟有些害羞,耳朵上染了一层薄红。 这下褚煜之更加愉悦了,他宠溺的捏了捏顾念安的耳垂,“不要想这些了,事情我们都会去查,最后告诉你结果好吗?” “嗯,好。” 听了他的话,顾念安也觉得自己身上的重量卸下去不少,竟然真的生出了困意。 再醒来的时候又是第几日后的正午了,一夜无梦,顾念安睡得极其舒适。 “还没醒?”何诗君朝房内瞧了瞧。 穗禾摇摇头,姑娘睡得确实很好,很沉,就是太沉了,反而有些吓人。 “要不要我去请祝太医过来瞧瞧?”何诗君担忧地问。 穗禾连忙摇头,不是她不担心自家姑娘,而是这几个时辰内,何诗君已经请了十次祝太医了,还好她人心善,态度一直都很好,要是其他人,估计眉头都要皱成川了。 “让我进去瞧也不行,请祝太医也不行,穗禾,你是不是成心要跟我作对?”何诗君瘪瘪嘴。 “何大姑娘,何小将军!实情我不都跟您说了吗,姑娘上次去青州的伤还没养好,这次又差点伤及心脉,需要静养的。”穗禾越说越着急,眼泪都快给急出来了。 “好好好,别着急,咱别着急,等会你家姑娘醒了见你哭哭啼啼的,还以为我欺负你了,那我可不就冤枉死了?” 何诗君逗了逗穗禾,还想打趣两句,就听见里屋传来了微弱的呼喊。 “穗禾……” “醒了!”何诗君和穗禾面面相对,异口同声。 顾念安撑着脑袋想要坐起来,奈何一动胸口的伤就会扯动,痛得她龇牙咧嘴。 “别起来,别起来。” 何诗君疾步走了过去,轻轻的按住了她的肩膀,穗禾很配合的将茶水递了过去,茶碗里叉了一根小指拇大小的竹管,穗禾就将那根竹管子放到了顾念安的唇边。 “这是祝太医为您准备的,她说您要静养,不宜挪动,喝水就用竹管子,喝粥也是。”穗禾解释道。 顾念安有些诧异,但还是按着穗禾说的做,她倒是不饿,但确实有些口渴了。 可刚喝上一小口,顾念安就皱着眉头吐了出来,“怎么是咸的?” “这个我知道,祝太医说你睡了太久了,不适合一下子喝太多的水,所以在水里放了盐,让你慢慢的喝。”何诗君插了一嘴。 顾念安轻笑,“你俩倒是很相信祝太医。” 何诗君嗅到了一丝不对劲,眉头微蹙,“怎么?你怀疑她?” “没有,我与她也不熟,只是见到她时,心里隐隐有种不对劲,但是又说不出那种不对劲是什么感觉。” “不过祝太医确实是个好医者,你睡的这几天里,我每日都要去请她数次,她没有一次挂脸,都是笑嘻嘻的跟我走。” “几日?”顾念安微微一愣,喝水的动作突然顿住,她睡了那么久? 穗禾也跟着点头,仿佛是在确认何诗君没有说假话,她当然不会有什么怀疑,只是自己怎么没感觉睡了那么久呢? 顾念安脸色煞变,正色道:“穗禾,你去外头守着。” 知道他们有要事,穗禾快步走出了房间。 “你知道宫里有人刺杀四殿下的事情吗?”顾念安皱眉问。 何诗君点点头,“虽然宫里瞒得厉害,但顾伯伯同我爹说的时候,我听见了。” “何伯伯也知道了?”顾念安知道自己是白问一句,或许是睡得太久了,思想有些迟钝,话没经大脑就说出来了。 “自然是知道的,你这一挡刀,在有心人眼里,你或许就已经成为了四皇子党了。”何诗君有些无奈,可事实就是如此,皇家人,不是自己的事情都会袖手旁观,无情就是他们的专有词。 顾念安毫不在意,漫不经心的道:“我原本就是四皇子党,才不在意他们怎么说。” 见她如此坦荡,何诗君又想起了之前她们两人的谈话,“念安,对不起,我之前还怀疑你……” 顾念安知道她想说的以前她们谈论的话题,关于谁会入住东宫,当时何诗君还怀疑她是假冒的顾念安。 顾念安笑了笑,笑容里没有一丝介意的意味:“何来的对不起,我若是你,就不简单的只是怀疑了,毕竟按照我的脾气,我可能会直接下手!” 她故意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逗得何诗君哈哈大笑。 “说真的,事态不明的情况之下,谁也不会主动表明立场,这我比谁都清楚,所以诗君,你没有什么对不住我的。” 见她笑的洒脱,何诗君也潇洒的挥挥手,“行!那我们就一酒…哦,不,一茶泯恩仇!” 说完,何诗君就端着顾念安刚喝过的水,豪迈的一饮而尽,结果水刚咽进喉咙里,一股浓重的咸味瞬间在她的唇齿间蔓延开来,咸得她一张脸皱成了苦瓜。 “呕…我的天,穗禾这是放了一罐盐吗?这让人怎么喝的下去!” “你喝得太快了,我刚想阻止你,你就喝得精光。”顾念安瞧着她满屋子上蹿下跳的找水喝,捂嘴偷笑。 像是就在沙漠里行走的人终于寻到了绿洲,何诗君抓起茶壶就拼命往嘴里灌,直到那股咸味散去,她才开口继续说话。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虐待下人,所以才使出这招来折磨你。” 何诗君擦掉了嘴边溢出的水渍,又走回了她身边坐下。 “好了,你就别拿穗禾打趣了,说正事。” 第117章 开始调查 “你是想问是否查出了背后之人?”何诗君收起了脸上的调侃之色。 “嗯。” 何诗君摇了摇头,“陛下听闻这场刺杀的根源是四殿下的母妃,龙颜大怒,在御书房斥责了四殿下,如今四殿下想要见上陛下一面都难。” “那宫婢身上的药味,有线索吗?” “这我并不知,自从刺杀一事之后,四殿下专门给父亲他们来了信,让我们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朝堂之上也不要为他求情。”何诗君实在觉得无奈,因为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顾念安眉头紧锁,身份没有问题,刺杀也如此的理所当然,唯一让她觉得奇怪的就是那宫婢身上有股她极为熟悉的药味,所以让她起了疑心。 麝香,对了,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麝香味道,一个浣衣库的宫婢,一个月的俸禄就这么一点,怎么可能长期负担得起这味药材?而那味道分明是长期浸染而成的。 “那宫婢的尸体现在在哪里?” “大理寺,你问这个做什么?难道你想去验尸?”何诗君不解看着她。 “所谓的复仇,矛头是四殿下的母妃,可实际上对准的就是四殿下,三皇子被禁足,如今最受益的就是四殿下,这明显是有人要让皇帝和四殿下离心。” 顾念安嘴角浮起一丝嗤笑,”用已经逝去的人做文章,还真是毒辣,既然所有暴露在眼前的东西查不到,那我们就查查那些消失的东西。” “你要怎么做,我全力帮你。”统一了战线,何诗君自然希望尽自己的一份力。 “确实需要你的帮忙,能帮我叫一下祝太医吗?”顾念安眨巴眨巴眼睛。 何诗君目光一紧,“可是伤口又开始痛了?” “我没事,只是想让祝太医帮个小忙。” “你信她?” “不相信,但是眼前确实需要她的帮忙。” “行,我现在就去找她。”说完,何诗君就风风火火的出门去,走到门口的时候,还没忘记调侃穗禾几句。 “姑娘,我不是故意要放那么多盐的。”穗禾面带歉意的小跑进来,一张脸上都写满了委屈二字。 “我知道,你要是故意的,你姑娘我岂不是早就被你毒死了?”顾念安上扬眉眼打趣她。 穗禾眼疾手快的捂住了顾念安的嘴巴,焦急嗔怪道:“呸呸呸,姑娘,你不要胡说,老是把那个字挂在嘴边,不吉利!” 顾念安眼角的笑意蔓延开来,“知道了,战辛那边有什么异样吗?” 当初送走王月瑶的时候,虽说她知道褚卫舟派人监视了她和王月瑶的动向,也提前下了功夫,且有信心褚卫舟查不到她的一举一动。 或许是太清楚褚卫舟的为人,所以顾念安还是多长了一个心眼,让战辛一直盯着王月瑶,只要她出事,那顾念安就能确定褚卫舟已经知道王月瑶出卖他的事情了。 那事情也禁不起慢慢打算了,只能剑走偏锋,哪怕是舍了自己,也不能让褚卫舟有喘息之日。 “今晨传了消息,一切都好。” 顾念安舒了一口气,王月瑶是扮作乞丐离开的京都,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子,沿街乞讨能活到几时? 原本皇帝的意思就是让她生下皇子之后流放,对于这种烂桃花,日理万机的皇帝其实过几日就会忘记,不过是因为她肚子里还有皇帝的长孙,所以才得了皇帝的重视。 如今王家要是想要活命,就必须咬实王月瑶私通外男,致使皇嗣流失的事情,必须将一切的罪过都推到王月瑶身上。 如今人跑了,大不了弄具尸体,难不成皇帝还真会闲得手痛,主动掀开这张遮羞白布? 想都不想,自然不会,毕竟皇帝或许现在还在怀疑王月瑶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皇家的血脉。 “继续让战辛盯着,寻个机会让她的身份消失在众人的眼里。” 对于王月瑶,其实顾念安不是没有过置她于死地的想法,并且连死法她都想过好几种,一定能让她痛不欲生。 不过这些都是她最初重生之时的想法,虽说她给阿娘下毒,但其实那也不算是毒,只是让人长期缠绵在病榻上的药,并不要人性命。 有时,顾念安也会想,王月瑶其实有很多种方式可以让阿娘死得无声无息,但她没有,也不是说她是个什么良善之人,或许也是惦记着阿娘对她的养育之恩,甚至企图想真正成为顾家的女儿。 毕竟阿娘那温柔的人,很难让人不喜欢,想起上辈子的种种恩怨,都是由她而起,自从她回到顾家,就得了父母得所有宠爱,怎么能让人不嫉妒呢? 从王月瑶得知自己的身世,心狠的在她面前说:姜芳身染恶疾,即可送到黑羽庄子上永不回顾府之时,顾念安就知道,王月瑶心底里并不真正接受姜芳这个亲生母亲,而是无比的希望自己是从姜蓉的肚子里出来的,是顾家真正的大姑娘。 所以前一世,褚卫舟设计烧死顾家的时候,她是什么态度呢?会不会也曾苦苦求过呢?或者是知道真相之后,也痛哭了一番? 当然,这些事情已经不得而知,若说她们母女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那她顾念安也不可能一直活着,真的心狠之人,十年前就会彻底了结了她。 是褚卫舟自私,将王月瑶对他的真心视若敝履,才会在她不小心说出顾念安还存活于世的消息之后,转移了目标,打起了顾念安的主意。 一切的源头说到底都是因为褚卫舟,他撩拨了王月瑶的心,却又不好好珍惜,激起了女人的嫉妒与愤怒,若这些事情换做她的身上,或许她做得比王月瑶更狠。 她得了上天的怜悯和眷顾,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也应该多做些善事。 等等,王月瑶要是还活着,那褚卫舟就不知道王月瑶已经出卖他的事情,怎么会在禁足期间动手,难道他只在害怕禁足期间老四会威胁他的位置? 也不是不可能,毕竟上辈子,他还派裴珺九去刺杀老四,想起裴珺九,顾念安微微一怔,倒是许久没有他的消息了,也不知小芝她们现在如何。 正要问穗禾有没有去看望过小芝她们,就听见门外传来了何诗君和祝绪宁的声音。 第118章 眉目 “穗禾,去给祝太医和诗君准备点吃食,今日就在我这里用午膳可否?“后面的话是对着祝绪宁说的。 祝绪宁自然是求之不得,嘴角立即展开了笑意。 这几日,虽说何诗君日日来叨扰她,但是穗禾每日都会给她准备好多种菜品和点心,即使她活了那么久,吃了不少好东西,但穗禾的手艺每次都能让她惊叹。 这要是开个私房菜馆,那不得火爆得日日来钱? 这边小生意经转得出神,那边的俩人被她笑得没摸着头脑,顾念安轻咳了一声,“祝太医可是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不妨说来听听。“ 祝绪宁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自己怎么可以打人家婢女的主意,“没,就是觉得能吃到穗禾做的饭菜非常欢喜。“ “多谢祝太医看得起我们家穗禾。“ “客气,客气,姑娘今日可有什么不适?”祝绪宁放下药箱,就走上前去帮她号脉。 顾念安也很配合的将手伸出被子,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大家都说祝太医不爱说话,我瞧着不像,你跟我不就说了挺多话?” 祝绪宁手上的动作一顿,暗想,难道她趁顾念安昏迷时说的话都被她听去了?随即,她又压下了这个想法,不对不对,不能自己吓自己。 她努力回想自己说的内容,好像也没什么大逆不道,于是压住了心中的不安,“喜欢你,乐意说。” 这回答倒是有些猝不及防,顾念安想也没想,一句话脱口而出:“你都不认识我,如何说喜欢我?” “感觉。” 一旁的何诗君打趣,“祝太医是想说一见如故是。“ 祝绪宁笑着点点头,可顾念安的样子看上去又不像是诈她,难不成她真的听到了什么? 正在心里打鼓之际,顾念安突然凑近了她的耳畔,用着只有俩人听声音道:“我听见祝太医说,四殿下命不久矣,我救了也是白救。“ 倒不是顾念安诈她,而是她昏迷的时候确实听见一个女声在耳边说了很多话,其中最让她记忆深刻的就是这一句话。 她能重活,那别人也不是不可能没有这个机会,上一世顾念安确实没有听过祝绪宁这个人,或许她也是重活一世,并且想要钻研医术,重整祝家。 毕竟顾念安记得上一世祝绪宁的祖父祝望青死后,祝家就逐渐败落了,甚至败落到卖儿卖女的地步。 虽然不知祝绪宁真实的想法,但顾念安唯一能确定的就是,祝家和褚卫舟没什么瓜葛,没有瓜葛就可以默认为她有成为自己人的机会。 果然,祝绪宁听完这句话之后脸色大变,回过头对上顾念安那双犀利的眼神,心头更加瘆得慌,不住的躲闪着她的目光。 明知道这顾念安不是个简单的,祝绪宁却还是没有管住自己的嘴,她心里怒骂了自己几句,正愁该如何开口,是狡辩说她听错了,还是抵死不承认?就听见顾念安后头又跟了一句。 “祝太医要是想要封住我的口,那就帮我一个忙,当然我也不让您白吃亏,听说您正在集几味药材,如果有我能帮的上忙的,我一定义不容辞。“ 顾念安表现得诚意十足,祝绪宁好似不用开口,事情桩桩件件就给她安排得妥妥当当,这不明摆着给一个巴掌,再给一个甜枣吗? 不过,她能拒绝吗? 很明显,绝对不能,顾念安可是四殿下的救命恩人,虽说老四不得皇帝喜欢,但还有太后撑腰呢! 况且,老四对她的印象好像不是特别好,毕竟她还偷听过老四对顾念安的深情告白,若是顾念安在老四面前说自己是个可疑的人,或者…或者是说她跟刺杀有关,老四铁定是相信顾念安的,那她这条小命不救没有了? 就算自己的身家清白,但也挡不住栽赃陷害不是?既然如此,那还不如从了顾念安,毕竟这顾念安看上去也不像是会指派人去杀人放火的。 “你说,什么事情。” “帮我去大理寺验尸。” “是那刺客?要怎么去?我不过是个小小太医而已,哪里有随便出入大理寺的权力。“祝绪宁瘪瘪嘴,不满都写在了脸上,毕竟是被人威胁,她态度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过顾念安并没有在意她说话的语气,伸出手虚点了点桌子旁边坐着的何诗君,“诗君会想办法带你去,不必担心,你只需要把你看到的,闻到的,全部告诉我就可以了,尤其是闻到的,我自然会替你保守住秘密。” 祝绪宁微微有些吃惊,“就这样?” “嗯,就这样,您觉得简单了?” “没。”祝绪宁揉了揉鼻子,就这样最好,不要多给她安排什么任务,她可不愿意去参与什么党争,稍微不注意就是小命不保,那样可不好。 “那就麻烦您了,祝太医。”顾念安脸上依旧挂着温和又礼貌的微笑,仿佛方才威胁祝绪宁的不是她。 祝绪宁不情愿的扯了扯嘴角,最后还忍不住客气了一下,“不麻烦。” 当然,不麻烦是假的! 直到傍晚的时候,何诗君才带着祝绪宁返回了顾念安如今住的偏殿。 顾念安推开穗禾喂到嘴边的清粥,迫不及待的问祝绪宁,“如何,可查到什么了?” 祝绪宁眼巴巴的瞥了一眼桌上的清粥小菜,揉了揉肚子,奔波了一下午,她还有些饿了,不过现在也顾不上吃饭,正事要紧,于是赶紧回答她。 “除了头部有撞伤之外,那宫婢身上并无其他伤。” “可闻到什么?” 祝绪宁沉吟,“麝香,她身上有淡淡的麝香味道,一般人并不会注意到,除非医师,或者长期服用麝香的人。” 果然如此,麝香有开窍醒神,消肿止痛和活血通经的药用,姜蓉有头疾,若不是她常用的药材里又着一味,顾念安也注意不到那淡淡的麝香味。 顾念安眼珠一转,嘴角扬起笑意,“祝太医,最后再问您一个问题。” 祝绪宁心里咯噔一下,就知道不会那么轻易的放过她! 第119章 夜会 顾念安注意到祝绪宁脸色不对,笑道,“您不要那么紧张,我又不是老虎,又不会吃人,您这副样子是干什么?” 祝绪宁像一只蔫了气的纸老虎,腹诽道,不都说女人是老虎,顾念安就是一只实打实的母老虎。 “你也别一口一个您了,听得我瘆得慌,你想问我什么?” 顾念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没想到祝绪宁是这样一个性子的人,“我就是想问问你,宫里的麝香取用是否都记录在册,能否拿出来给我们看看?” 祝绪宁摆摆手,一脸此事不可行: “你特意交代我闻那宫婢身上味道的时候,我就大概知道你想做什么了,我最初闻到的时候,也微微有些吃惊。太医院所有药材的拿取都是记录在册的,不过,取用麝香的妃嫔,没有十个,起码都有五个,你难道想把他们都当作幕后指使之人来查?” 何诗君微微有些吃惊,这么些天,她还从没有见过祝绪宁一口气说那么多话,真害怕她被自己的话给噎死了。 何诗君想,等她走了之后,自己一定要问一问念安到底抓住了祝绪宁什么把柄,活生生的把一个闷葫芦变成了话兜子。 “我不查,我等他自己冒出头来。” “自己冒出来?”祝绪宁恍然大悟,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接着说道。 “你是想要大张旗鼓的查麝香,然后引鱼儿上钩?” 顾念安也很坦荡,“是,不过,这件事情还要拜托祝太医从中推一推。” “但是,能刺杀皇子的人,也不是那么沉不住气的,你真的有把握她会自己冒出来?”何诗君双手交叉环抱在胸前,补充问道。 “她不会,但是手底下的人会,就像你说的,幕后之人应该是个既有耐心,又聪明的人。一个聪明的人怎么会不选择明哲保身呢?你觉得她会自己出面?” “不会。” “既然不会,那自然会有沉不住的人,我们只要等着就够了。” 何诗君拍手,“你这法子果然行!那是否要跟四殿下和世子通通气?” “自然是要的,这件事情就由诗君你出面,也莫要提到我,煜之让我静养,我不想他怪我不听话。” 顾念安笑得很甜,那种喜悦之情仿佛是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包裹了住她整个身体。 但何诗君知道,这是念安送给她的投名状,这个线索送上去,就能给四殿下他们新的查询方向,也不至于在原地打转。 想到此处,何诗君看顾念安的眼神也愈加柔和,“谢谢。” “我们之间,不说谢的。” 祝绪宁察觉到顾念安脸色有些泛白,知道她今日思虑过多了,便提出了太医院还有事要先走,何诗君见天色太晚,也一道跟了出去。 春日的夕阳落在身上暖暖的,顾念安眯着眼睛感受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等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门窗不知何时被冷风吹开,一丝凉气散尽了顾念安的睡意。 半夜惊醒原本就是一件骇人的事情,醒过来还看到床边坐了一个人,那人整个身子都笼罩在月光之下,不知是人还是鬼,差点没把顾念安的魂给吓没了,好在她定睛多看了几眼,否则她都要大喊刺客了。 “裴珺九?”顾念安试探性的叫出了他的名字。 “嗯?” 裴珺九的身子微微颤动了一下,他也没想过顾念安竟然会醒来,一时间坐在那里没动。 顾念安下意识的想要支起身子坐起来,但没有人扶就容易扯到伤口,着实难受,于是她也放弃了挣扎,躺在床上半眯着眼。 “是我做梦了吗?还是你真的来了?” “嗯,你在做梦。”裴珺九的声音很轻,好似是从很远的地方跋山涉水飘过来的。 “呵呵,我知道你的实力,在皇宫里来去自如应该不算什么,只是,怎么突然来了,是小芝他们出事了吗?” 想到小芝,顾念安突然来了精神,她原本就猜想上辈子裴珺九刺杀褚思安或许就是因为小芝他们出事了需要钱,如今他都来宫里找她了,一定是十分要紧的事情。 顾念安下意识地抓住了裴珺久的手臂,忧心忡忡的问,“可是需要用钱?你不必专门跑一趟皇宫的,太危险了,你有事可以直接去顾府找我爹,我已经跟他说过了,不管你有什么事情,他都会出手帮忙的。” “杀人也会吗?” 顾念安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抓他的手力气也更大了,“是钱不够了吗?不要杀人,你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 “为什么?” “什么?”顾念安诧异的望着他。 “我说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 “我说了呀,爱屋及乌,我喜欢小芝和林双他们,所以连带着你也喜欢。” 闻言,裴珺九仿佛心都忘记了跳动,不可置信的转过头来,黑暗之中,裴珺九的双眸好似银河一般耀眼。 顾念安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干笑了两声想缓解尴尬,“我不是那个意思,这个喜欢和男女之情不一样,就好似兄妹之间的喜欢。” 裴珺九微不可见的叹了一口气,眼中的灿烂瞬间暗淡了下来,“是吗?原来你还有认贼作父这个癖好?” “什么?认贼作父?你在说我?” “整个房间就只有你和我,不说你还说谁?” “你也知道房间里只有你我孤男孤女?你不知恩图报就算了,骂我认贼作父我也认了,毕竟你绑架我在先,我救你在后,此刻还将你当做兄长,确实由那认贼作父的味道了。不过你也不能将救命恩人的清白不放在眼里。” 顾念安松开了抓住他的手,继续说,“这里不是荒郊野岭,是皇宫重地,若是被人发现了,你让我还怎么嫁人?” “他会不相信你?”裴珺九答非所问。 “不,他相信我,无条件的相信。”提到褚煜之,顾念安整个人都变得柔和起来,裴珺九不由的泛起一阵心酸。 “那你怕什么。”裴珺九唇角勾起一丝苦笑。 “我怕别人对他有闲话。”顾念安护短道。 裴珺九没说话,自觉的站起身隐入了月光照不到的黑暗之处,仿佛整个人都被阴郁和落寞包围了起来。 顾念安继续问,“你冒险来宫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第120章 蛇出洞了 “闲的没事,听说你受伤了,来宫里看看你。” “这么简单?” “好歹也是一起出生入死了,来看看自己的便宜妹妹有什么问题吗?”黑暗之中,裴珺九发出一声不知喜怒的轻笑,若是能靠兄妹来名正言顺的关心,也不是不可。 “那也挺好,不打不相识,我就认了你这个贼人兄长,若是小芝他们有事情,你一定要同我讲,不论如何,我都会护着他们平安。” 裴珺九原本还想笑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自己都护不好,还大言不惭的想护住别人,略微有些托大了。 但不知为何,他脑海里又浮现出了那晚顾念安手持短刀,为了保护自己的婢女坚定赴死的样子,又烈又韧,像一把熊熊大火,灼烧着他那颗心。 “你要护住他们,先护好自己,三天两头受伤。” 裴珺九边说边朝床边走来,虽说顾念安知道他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孤男寡女呆在一起又不是第一次了,但她心里还是有些紧张,不由的往后缩了缩。 这动作恰好落在了裴珺九的眼里,一不小心就刺痛了他的心,他停下了往前走的脚步,微屈身子,将手中的东西放在床沿。 “我改良了你的袖箭,将原本的十支短箭换成了毒针,一共有一百发,足够你用了。” 顾念安万分惊喜的将身子挪了过去,完全忘记了自己身上还有伤,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嘶。” 裴珺九一个箭步就想冲过去抱住他,但理智克制住了他得手脚,“你没事。” “没事没事,裴珺九,你太贴心了!” 顾念安笑着把玩手里得袖箭,丝毫没有注意到裴珺九垂落的手,看着她像是小孩子得到了喜欢了玩具,爱不释手的样子,裴珺九也觉得心里暖暖的。 这样就好,不管什么身份,能陪着她就好。 次日顾念安再次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没有裴珺九待过的痕迹了,唯有手中紧握的袖箭证明昨晚并非做梦。 穗禾拧了帕子帮顾念安擦脸,倏的瞥见了那袖箭,疑惑的问,“我记得姑娘进宫来之前并没有带这个,是世子给您带的吗?世子可真贴心,这是害怕您在宫里再遇见危险。” “不是,裴珺九带的。” 穗禾一怔,停下了手里擦拭的动作,嘴巴微张,“什么!他,他怎么能夜闯您的房间!” 自打上次的救命之恩,穗禾对裴珺九的态度还是有所改观,但是夜闯姑娘的房间是登徒浪子才做的事情,穗禾瞬间就觉得自己瞎了眼,还觉得他是个好人。 “不要胡思乱想,他只是怕我再遇到危险,所以给我送了这个。” 顾念安仔细摩挲着那袖箭,接触皮肤的部分用了上好的布料,十分柔软,看来是用了心的,她突然意识到,这份礼物的精心程度好似超出了朋友之间的界限。 “对了,穗禾,你今日出宫去看看小芝他们,再去成衣铺多置办几身衣物,用度上面多帮衬一些,还有……” 穗禾打断了她,“姑娘你别操心了,这些事情我一早就已经安排好了,早就送去了。” 顾念安欣慰一笑,确实,穗禾做事很妥贴,尤其是青州回来之后,很多家里的事情都无需她再操心了。 午膳之后,穗禾小心搀扶着顾念安在院子里躺着晒太阳,这几日躺在床上,顾念安的骨头都要躺软了,出来没走几步就觉得有些累。 “穗禾,我怎么觉得我突然之间老了许多,筋骨都松散了,才走几步就开始喘气了。”顾念安慢慢坐下,自嘲道。 穗禾还没来得及接话,后面就传来了褚煜之的声音,“哪里老了,我瞧着如花似的。” 穗禾识趣的退到一旁,褚煜之走到她的身边坐了下来,柔声道,“今日怎么出来了?” “躺累了,想出来走走。” “前几日瞧着你睡着就没有来打搅你,可觉得好些了?”褚煜之伸手理了理她耳边被风吹散的青丝,动作十分亲昵。 “好多了,事情有进展了吗?” “大查麝香之事一出,就有人按耐不住了,埋东西的时候被抓了个现行,与那宫婢接洽的是顺嫔宫里的人,如今人已经带到陛下跟前了。” “顺嫔?皇后的侄女?难道这件事情是皇后做的?”顾念安诧异的望着他,皇后怎么突然变得那么蠢了,公然行刺皇子,就那么急不可耐? 褚煜之点点头,说实话,他最开始得知这个事情的时候,也不敢相信是皇后,他印象中,皇后可是个硬茬。 当年后宫掀起多少风浪,一个丞相之女林素韵,一个有夫之妇的柳婉,哪一个不是皇帝曾经心尖尖的肉。 但物是人非,死的死,病的病,皇后却依旧能稳坐那个位置,没有手段,褚煜之万万不敢相信的。 “我离开乾清宫的时候,晋忠已经去请皇后了,扯到顺嫔,这件事情就和皇后脱不了关系了。” 正如他们所料,此刻乾清宫内,顺嫔和皇后双双跪在皇帝面前。 皇后哭得梨花带雨,扑倒在皇帝面前瑟瑟发抖,“陛下,你不要听顺嫔胡言乱语,臣妾万万不可能做这件伤害思安的。” “那么多年了,难道陛下不清楚臣妾的性子吗?臣妾不爱争抢,晏儿走后,臣妾也是尽心尽力的抚养舟儿,如何会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 提到她的晏儿,皇后哭得更加凄惨了,或许也是触碰到了皇帝的软肋,他脸上的凌厉之色也淡了几分。 “你说不是你,可顺嫔却咬死这件事情是你指示她做的,你如何解释。” 皇后突然扭过头去,在皇帝视线的死角,恶狠狠的盯着一旁的顺嫔,可发出的声音却是极其哀怨,“顺嫔,你说,我到底做了什么事情,让你如此记恨我,竟然不惜以皇子的性命做代价!” 第121章 皇后被贬 顺嫔苦笑的盯着她,眼里除了慌恐之外,皇后竟然还瞧出了一丝大仇得报的快意。 “皇后娘娘待我如何,您自己心里不清楚吗?您拿我父兄性命威胁我,逼我就范,我不得不从!” 顺嫔声嘶力竭的哭喊,好似千万委屈压在心中,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口,瞬间喷涌而出。 “陛下,嫔妾是又恨又怕,日夜担心,如今事情暴露,嫔妾也再不想替皇后娘娘瞒着,陛下!” 顺嫔泪眼婆娑的望着皇帝,眼眸里蓄了万千柔情,有无奈也有不舍,声音颤抖着:“请您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龙体!远儿去了!” 说完,顺嫔猛的从地上爬起来,一头撞在了皇帝左侧的金龙浮雕柱上。 晋忠在顺嫔冲过来那一刻眼疾手快的挡在了皇帝面前,饶是他见过风浪,敢在陛下面前自戕的,顺嫔还是大周开朝来的第一个。 见地上的人彻底没了动静,晋忠忙过去探顺嫔的鼻息,“回禀陛下,顺嫔娘娘没气了!” 皇帝的脸色瞬间大变,目光从顺嫔那张血肉模糊的脸移到了皇后煞白的脸上,大声质问地上惊魂未定的人,“皇后,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皇后也被顺嫔吓得半晌没说出话来,任她怎么抠破脑袋,也没有预料那个软弱懦懦的女人,竟然为了冤枉她,有勇气撞死在皇帝面前。 如今顺嫔一死,事情就算不是她做的,这顶帽子也摘不下来了。 皇后惊恐的跪走到皇帝跟前,扯着他的衣角痛哭,“陛下,陛下,这都是栽赃,是顺嫔栽赃臣妾啊,还请陛下做主啊!” 皇帝冷眼瞧着她,“朕替你做主,那谁替顺嫔做主?威胁妃嫔,刺杀皇子,皇后啊,皇后,你好大胆子!” “陛下,陛下” 皇后此刻是一万张嘴都说不清楚了,她不明白自己的侄女为何会突然背叛自己,也不明白背后到底是谁在操控这一切。 原本她还在高兴这次刺杀引起了皇帝对死去林素韵的厌恶,同时将这份厌恶加之在老四身上,可不过区区几日,风向就完全变了,祸端平白无故的就落在了她的头上。 顺嫔不死,这件事情还能顺藤摸瓜的查下去,最后必定能洗脱自己身上的嫌疑,可顺嫔一死,这件事情就断在了这里,而且顺嫔明摆着就是要将这件事情栽赃在她身上。 眼前陛下的态度,明显是不信她,卫舟还在禁足中,她这边又出事了,这一切明显,明显最开始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有时人越是到了危难之际,越能激发大脑的思考能力。 皇后的脑海中突然浮现了一张清冷深沉的面容,难道是她?那是否一切都是从赐婚那一日就开始了? 怪不得那一日顾念安故意招惹杨丹樱,还在陛下面前提议让卫舟两个都娶,分明就是为了让皇帝和卫舟离心!好歹毒的心思,自己竟然从未察觉! 像是溺水之人突然抓住了救命稻草,皇后激动得嗓子都喊破了。 “陛下,是顾念安,一切都是顾念安做的!” 闻言,皇帝只觉得皇后疯了,张着嘴巴就四处乱咬,竟然把一切都栽赃在一个刚回京之人的身上,冷哼了一声。 “你是说,安排刺杀的是顾念安,然后她还主动替思安挡上一刀?差点毙命?” 皇帝觉得荒唐至极,神色愈发冰冷,声音平静的吓人,“那皇后你说,她什么理由去刺杀思安?” 什么原因?对啊,究竟是什么原因,皇后说出不来。 因为她说出顾念安的名字的时候,就已经后悔了,无冤无仇,一个女子凭什么要设计陷害当朝皇后。 可说出去的话就像是泼出去的水,如何能收得回?此刻,皇后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左右说不出个理由。 “说不出来了,连你自己都觉得荒唐!皇后啊,朕的皇后,这些年,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最后几个字,皇帝几乎是咬着牙齿说出来的,几十年的夫妻,感情自然是有的,但是挑唆后宫,刺杀皇子,这是他万不能容忍的。 “莫不是皇后想将权力要凌驾在朕之上了?” 冰冷的一句话,仿若千万根冰锥刺进了皇后的身体,瞬间冻住了她的五脏六腑,事情发展的太突然了,纵是皇后有玲珑心思,如今也是寸步难行。 皇后重重地垂下头,“臣妾不敢!” “不敢,朕看你胆子大得很,晋忠,下旨,废卫氏皇后之位,贬为卫嫔,禁足云兮宫!” 此话一出,不止皇后,连晋忠都怔在了原地,废后,这可不是简单的事情。 见晋忠寸步未动,皇帝更是龙颜大怒,“怎么,朕现在的话,你也敢不听了!” “老奴不敢!” “那就去!” 皇帝的语气不容置疑,眼见事情没有转机,皇后像是浑身被人抽出走了精气,一脸绝望的瘫软在了地上。 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京都,寿宁宫偏殿住着顾念安得知之后,眉头一直就没有舒展开过。 “皇后被贬,三皇子几乎就被砍去了手脚,你为何还这般愁眉不展?”何诗君舀了一碗肉糜粥,放到了顾念安面前。 “我是觉得太顺利了,好像背后有人推了我们一把。”顾念安拿起勺子,舀了一口放进嘴里,肉糜的香味瞬间在唇齿间蔓延开来,舒服极了。 “可是,那宫婢身上的麝香是你闻出来的,瓮中捉鳖确实也把鳖捉出来了,顺嫔的父兄被查出来确实一直在皇后的威胁之下,你还有什么想不通的?” 何诗君也给自己添了一碗肉糜粥,吹了吹气,放进了自己嘴里,咂了几口。 “穗禾的手艺还真是不错,怪不得祝太医总来蹭吃蹭喝的。”何诗君缝隙间插了一句闲话。 “就是太顺利了。”顾念安叹了一口气,或许真的是她疑心太重了。 “老大那边有什么异动吗?”顾念安继续问道。 “暂时没有,他好像也没有预料到这件事情,不过看起来挺高兴的。” “高兴?” 第122章 请战 “对,就好像宫里越乱他越高兴,尤其是皇后被贬那一日,他高兴得喝了不少酒,还在府里翩翩起舞,那样子你没见着,简直滑稽可笑。” 自从何诗君知晓老大在民间搞什么龙王娶妾,迫害小孩子,还拿这些孩子炼药,就为了治那个什么蜀地公主的烂脸之时,她就觉得这人恶心至极,且万死不足,完全就不配活在这世上。 “他以前也这样?” 顾念安眉头微蹙,她前世对大皇子的了解很少,只知道他胎中带病,从小到大都病怏怏的,对皇后好似一直也很敬重,是突然起的恨意,还是早就埋藏在了心中? 从蜀地一事还有龙王娶妾来看,他的手段并不高明,若是褚卫舟仔细一些,必定能查出幕后主使,看来这恨意应该是他突然发现了什么宫廷秘史,而且是与他有关,或许是说,与他的病有关。 只不过褚卫舟的心思都在对付褚思安身上,所以注意不到老大,倒是让他钻了空子。 她记得,上辈子褚卫舟即位之后,老大便突发疾病,死在了府上。不过新皇登基,且他又有旧疾在身,没人会去关注他的死因。 如今煜之查到了老大与蜀地有勾结,并且假意让蜀地的温茹公主与褚卫舟联系上,实际是给褚卫舟埋下一颗随时会爆的炸药。 所以这才是上一世老大死的原因,那看来老大也不是什么聪明人,抓住了把柄却没用上。 顾念安刚想笑,突然就察觉了不对劲,老大抓住了把柄不用,还是他没办法用?刚想到关键之处,便听到外头请安的声音传了进来。 “参见陛下。” 顾念安和何诗君面面相觑,都有些惊讶,但须臾之间还是快速的双双放下碗筷,起身走到门外,恭敬的朝皇帝行礼: “臣女,参见陛下。” 皇帝的面色瞧不出喜怒,若不是皇后提起了顾念安,皇帝都快忘记这个替他儿子挡刀的女子。 皇帝看着地上跪着的人身子单薄,好似风一吹就能被带走,于是挥了挥手,“起来,伤好些了吗?” “臣女伤势无碍,多谢陛下惦记。” 突如其来的问候,倒是把顾念安给问懵了,毕竟皇帝先前可没来关心过她一次,难不成是废后说了些什么? 还是查出了此事冤枉了褚思安,所以连带着也来关心关心她? “外头风大,进去说话。” 说完,皇帝略微赞许的看了她一眼,大步朝屋里走去。 顾念安带着满腔的疑惑亦步亦趋的跟着皇帝回了大厅,皇帝来寿宁宫的消息很快又传到了太后的耳朵里,正巧褚思安也在,便一同去了偏殿。 住了这么些天,这偏殿突然热闹起来,顾念安还有些不适应,而且上辈子她奔走为妻,并不得皇帝喜欢,所以如今看着他,心里更是有些发怵。 太后好似看出了顾念安的局促,自当以为她是紧张,主动开了话匣子。 “皇帝今日怎么有空来哀家这里?” “前朝事忙,今日正好得闲,所以来皇额娘这里瞧瞧,想必皇额娘也听说了朕要废后之事。” 太后微不可见的叹了一口气,“皇帝自有主张,哀家不便多做过问,只是觉得安儿委屈,如今真相大白,该惩处的陛下也没有放过,已然十分妥帖。” 太后自然是知道自己儿子是个什么德行,一朝坐稳了皇位,享受了至高无上的权利,自然偶尔会把持不住自己。 所以这就是历史上为何有暴君,因为他们都无法驾驭好手中的权力,自己的儿子虽然算不上明君,但当政几十年也无多大错处,在她眼里已经做得很好了,只是有些事情上着实会拎不清。 他不允许别人挑战他的权力,所以思安母妃自戕之后,他觉得是林素韵不尊重他,所以冷了思安这么年。 再加上这次的刺杀,又引起了皇帝对林素韵的厌恶,自然也连带了思安被冷落,甚至怀疑是思安自导自演。 有时她也很想大骂皇帝一句糊涂,可是那毕竟是天之骄子,她一开口,难免又有偏心之疑,那时好心变坏事,思安只会更不得皇帝喜欢。 听着太后不温不火的回答,皇帝心里也左右不是个滋味,他知道太后一直在恼怒他疑心老四。当然皇帝也能理解太后的怒气毕竟思安是她一手带大的,说不疼不伤心怎么可能? 虽然刺杀没有伤着老四,但太后还是招了好几个太医来连续问诊,生怕他有什么不适。 或许是拉不下面子认错,安慰的话到了嘴边突然急转弯,“皇额娘觉得儿臣做错了?还是思安觉得父皇委屈你了?” 此话一出,整个房间都安静了下来,只听得见众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褚思安面色沉重,起身跪地,动作行云流水,熟练至极,仿佛这下跪的动作已经进行了无数次。 “儿臣从未有过如此想法,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父皇的决定自有道理。” “哦?是吗?朕的皇儿果真如此想法?” 一句平平淡淡的问话,顾念安和何诗君却都觉得背脊一凉,都这个地步了,难道皇帝还在疑心褚思安? “儿臣若有半句虚言,任凭父皇处置!”褚思安的神情坚定,语调铿锵有力,半跪的身子挺拔不屈,光影之中竟有些落寞。 顾念安微微发怔,她好似还没有见过这样狼狈的褚思安。 或许是他的决心确实真诚,或许是皇帝也不想再难为他了,挥了挥手,让褚思安站起来。 “罢了,如今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你确实受了委屈,这样,你想要什么封赏,朕都许给你。” 打一个巴掌又给一颗甜枣,这皇帝倒是最喜欢这手段。 见褚思安又要跪下,皇帝不满道,“不要动不动就跪,你与朕是父子,不是君臣。” 顾念安腹诽,你也知道是父子?哪家父亲如此不相信自己的儿子?被刺杀了还以为是他自导自演。 不过褚思安并没有真的站起身来,而是行了臣子之礼,“儿臣不图赏赐,只希望父皇能派儿臣出兵武功山!为父皇解忧!” 第123章 同意出战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脸上都变了颜色。 顾念安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所以心里并无太大波动,太后想要阻止,可话到嘴边还是没有开口,出兵武功山,这件事情思安早就同她说过了,纵使她心疼自己的孙儿,也知道这件事情对他的重要性。 若是成功,思安能收获一众朝臣的支持,若是失败…… 太后不愿意多想,此事只能成功,而且必须打响思安在京都的名声,皇帝作为局内人,糊涂,可她作为局外人,清楚得很,老三褚卫舟并不是做皇帝的材料。 唯有何诗君蠢蠢欲动,武功山是最难啃的骨头,她早就想与那庞祖望来上一战,褚思安需要名扬京都的机会,她何诗君何尝不是? 虽说军中对她尊敬,都称她一声小将军,她也跟着父亲何城打了几次胜仗,但终究没有建立起自己的威信,她太需要一个机会了,而庞祖望就是她的机会。 何诗君眼巴巴的等着皇帝开口,可皇帝却一直不语的盯着褚思安,神色晦暗不明,沉默良久后终于开口。 “你说你要出兵武功山?” “是!” 皇帝的唇角一勾,心里竟然有些欣慰,这么些年,他数次想要出兵,但都被朝臣左一句又一句的各种理由挡了回来。 不是说国不可一日无君,就是说国库空虚,征战不利于百姓等等。 他自是知道这些道理,所以也一直听话的没出手,但武功山就仿佛一根鱼刺卡在他喉咙里,辗转反侧,怎么想怎么不是个滋味。 这些年武将青黄不接,周边又不安生,几乎分不出精力去征讨武功山,再加上庞祖望并无冒犯之意,所以双方一直都是相安无事的相处着。 但在皇帝心中,他终究是希望天下都臣服于他,褚思安这个提议正好提到了他的心坎上。 皇帝眼睛半眯,目光扫过地上跪着的褚思安,“朕能答应你,可是,你能做到那个地步呢?” 闻言,顾念安一惊,皱眉咬唇,这话,难道是要让褚思安立军令状? 褚思安握了握拳,脸上除了坚定之外别无其他情绪,“既出征,必扫平大周障碍!不成功,永不回京都!” “不可!” 太后是第一个站起来反对的,她虽然支持自己的孙儿去争取,但是要让他立那么重的军令状,她绝对不同意。 “皇祖母。”这三个字几乎是褚思安喊出来的,他很少有那么失态的时候,就连皇帝身边的晋忠都愣了一下,御前失仪可不是件好事。 而且晋忠小心翼翼的将余光瞥到皇帝的脸上,嗯,皇帝的心情不是很好。 自是知道太后是疼他,可这个机会他不能放过,他望向太后的眼神近乎乞求,希望她不要出手阻拦。 太后暗暗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的摇摇头,“京都是你的家,怎么能说不回就不回呢?” 皇帝原本紧绷的脸色也缓和了不少,附和道,“难道降服不了庞祖望,你就不是朕的儿子了?” “儿臣不是这个意思。”褚思安垂目,声调小了许多,竟然还能听出一丝委屈的意味。 或许是觉得心中确实有愧于这个孩子,皇帝的语气缓和了许多,“行了,你既有这个决心,朕也有数了,至于出征将领,你自己挑选,十日后出征,够吗?” “够!”褚思安回答的声音比之前更加有力,他没想到事情竟然如此顺利。 “行了,哀家坐了许久也累了,思安,你扶哀家回寝殿。” 太后神色间多了几分愁绪,竟然让顾念安觉得她好似一下子老了许多,也是,从小贴在身边长大的孩子,如今却要去冒险,怎么能不心疼呢? 只是雄鹰不可能一直待在笼子里,宽广辽阔的苍穹才是他应该待的地方。 得到皇帝允许的眼神,褚思安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扶着太后走了出去。离开的时候还不忘瞥了顾念安一眼,脸色很好,看起来恢复得不错。 太后和四皇子走后,皇帝又宽慰了顾念安几句也离开了寿宁宫。 皇帝刚走,何诗君就按捺不住的想往褚思安那里跑,顾念安连忙拉住了她。 “你别忘了你还在寿宁宫,怎么行事如此鲁莽了!”顾念安嗔责道。 “念安你不懂,这是一个好机会,我不能错过的。”何诗君迫不及待地就想推开顾念安,见她要挣脱,顾念安忙捂着胸口哀叫。 见此状况,何诗君马上放弃了挣扎,搀扶住了顾念安,紧张道,“念安你没事!” 顾念安见她不再往外走,忙环抱住了她的腰,“你放心,你在刺杀案上帮了四殿下,他不会忘记你这份恩的。” 见她是装的,何诗君气得在她头上弹了一个脑瓜嘣,严肃道,“不要拿身体开玩笑,我会担心的!” “就是知道你会担心我才装病,我知道你想趁热打铁,可是出征武功山这件事情,你还未同何伯伯商量,你确定他能同意让你去?” 何诗君微怔,她是家里的独女,父亲宠她,也愿意让她上战场,但是几乎每次都会护着她的性命,让她跟着四殿下出征,或许父亲真的不会同意。 见她蔫了气,顾念安站起身子,拍了拍她的肩膀,宽慰道,“别担心,你父亲那边你负责,四殿下这边我负责,毕竟我好歹是他的救命恩人,难道救命恩人的请求他还能拒绝不成?” “可是”何诗君还有些犹豫。 顾念安拉着她的手就往里拽,“别可是了,帮我收拾收拾,我也该出宫了,老在宫里待着也不是个事情。” “你不等世子了?” “约了明日,明日他来送我出宫。”顾念安脸上难得羞涩。 何诗君打趣道,“你们这杯喜酒我何时能喝到?” “快了。”顾念安唇角一勾,若是此次武功山讨伐成功,褚思安就能走到朝臣的面前,再加上这些年煜之的布局和谋划 当然,除此之外还得有一个人需要解决,并且必须让他万劫不复。 第124章 交朋友 “你真的要出宫了啊?”祝绪宁一边收拾药箱一边惋惜。 就在刚才她诊脉的时候,顾念安突然告诉她今日就会出宫,打得她一个措手不及,穗禾的饭菜她还没吃够呢。 “你不知道我家住在哪里?”顾念安不解的问。 “自然是知道的啊。”祝绪宁恍然大悟,丢开了手里的金针包,激动的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你是说,我以后可以常来你府上找你玩儿?” 顾念安笑着点点头,祝绪宁不是什么脾气古怪的人,相反还很平易近人,顾念安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没有三两个好友。 或许就是因为祝绪宁太过平易近人了,看病永远不问来人身份,哪怕是烟花柳巷的女子,她也都是来之不拒。 这才是她被世家姑娘都看不起的原因,想到此处,顾念安倒觉得她们有些同病相怜。 一个虽然生在长在京都,可依旧与京都格格不入,一个是初来乍到,除了阿谀奉承,私下全是对她的嗤笑。 “祝太医,问你个问题。” 沉浸在喜悦中的祝绪宁十分开心的点点头,一副任凭她问的架势。 “你为什么不爱说话啊?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这人其实话挺多的,可为什么总装出一副高深不爱说话的样子呢?” “因为我老爱说错话,害怕吓着人,就干脆少说话。” 祝绪宁很想告诉她,自己嘴巴里时不时就能飙出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脏话和英语,上一次说的时候,把她娘吓得还以为祝绪宁中邪了,还请了道士作法,法事办了三天三夜,可把祝绪宁给吓坏了。 所以从此之后,祝绪宁说话都又小心又谨慎,生怕又惹出什么乱子,最后她觉得这样活着实在太累了,所以干脆不说话,或者几个字几个字的往外蹦,久而久之就习惯了。 顾念安不解,继续问她,“你说什么话,还能吓着人?” 祝绪宁无语,这就是她不愿意跟人说话的另一个原因,因为有些人总喜欢刨根问底,就好似要把她十八代祖宗给挖出来,问他姓甚名谁,家住哪里,来自何方,去往哪里。 难不成她真的要老实交代,告诉顾念安,自己不是她们这个时代的人,误打误撞才来了这里,又因为上辈子钻进草药里面了,不爱看小说,所以没有点穿越攻略,所以一直谨小慎微? 顾念安察觉到了她有些耐心不够,所以干脆止住了这个话题,“算了,每个人都有自己不为人知的秘密,我不问你了,不过我见你也不太喜欢待在宫里,为什么不辞官?” “你以为我想呆在这里吗?还不是我家那个老头子每日在我的耳边念叨,要什么光耀门楣,不然我才不愿意呆在这个死气沉沉的地方。” 说完之后,祝绪宁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又胡乱说话了,这些话要是被人逮住了把柄,在这个时代可是要抄家砍头的! 她惊恐的看着顾念安,暗想,完了,之前才被她抓住了把柄,现在又落了一个在她手里,还不知道这次她又要要求什么。 顾念安瞧着她一脸防备的样子,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你放心,我不会把你供出去的。” 原本顾念安还怀疑她跟自己一样,可能是重生的,可何诗君暗中调查的结果,再加上她言语里对权力的不屑,并不是她最初想的那样,但她确实又是一个变数,毕竟上辈子祝家可没有出这么一个人。 这人只能小心的处着,绝不能交心,若能有用自然是最好了。 “你不会在想什么坏点子?怎么想得那么出神?”祝绪宁眉头皱得很紧,几乎能夹死几只蚊子。 顾念安轻笑,“我能有什么坏点子,你做什么要把我想那么坏,我只是在想为什么煜之现在还没有来。” “哦,忘了跟你说。”祝绪宁恍然大悟道,“今日五公主回来了,我还去请了平安脉,想必这会儿,皇帝和几位皇子还有世子他们都在乾清宫那边用膳,你估计还得等一阵子了。” “五公主?褚元依?” 顾念安陷入了沉思,她记得上辈子五公主一直没有回过京都,最后还是褚卫舟硬把她接回宫的,这次什么突然回来了?难道又是什么新的变数? 祝绪宁见她脸色不对,想着大概是等不到心爱之人所以郁闷,于是用胳膊肘轻捅了她一下。 “要不我送你出去?反正今日也不该我当值。”祝绪宁抿了抿唇,她倒是很喜欢和顾念安说话,若是能做个朋友也不是不行。 顾念安想了想,笑着点点头,“也好,那就麻烦祝太医了。” 祝绪宁豪迈的摆了摆手,“客气,你叫我阿宁就好了,不用一口一个祝太医的叫,生分得很。” “好,阿宁!” 等穗禾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俩人相视哈哈大笑,气氛融洽,倒像是认识了多年的旧友,穗禾想,姑娘真是了得,跟谁都交得上朋友,一个裴珺九,一个祝绪宁,一个江湖,一个庙堂,差距倒是有点大。 马车行到顾府的时候,姜蓉和顾易早就在门外等着了,一见到顾念安,她便泪眼朦胧的走上去拉着她左瞧右望。 见她确实没事了,掉在嗓子眼的心才稳稳地落了下去,“这么大的事情都不同我说一声,若不是昨晚我逼问你父亲,你们还打算蒙着我到什么时候!” 姜蓉轻轻地拍打了她手背一下,然后又将她缓缓的拥入怀里,老天保佑,好在没出什么事情。 “阿娘,你看我这不是还活蹦乱跳的吗?陛下说了,要封我为昌平君主呢!”顾念安脸上洋溢着骄傲。 姜蓉瞪了她一眼,“什么郡主不郡主的,为娘不在乎,为娘只希望你平平安安的。” “夫人,你又说胡话了。”顾易小声斥责了她一句。 姜蓉也意识到自己说话出格了,忙捂住了嘴,顾易瞧着她无奈的摇了摇头,自己昨夜就不该经不住她的乞求,告诉她念安受伤这件事情。 “行了,春寒还未过,进屋里说。” 第125章 坦白 家人小聚,祝绪宁也觉得自己也不好留下来打搅人家,所以主动跟顾念安告别,顾念安自然也没有留她,毕竟自己着急回来也是也是因为有正事。 “行,阿宁,你若明日不当值便来找我可好?我让穗禾给你准备她的拿手菜。” “好。”得到自己想要的,祝绪宁甜甜一笑就踏上马车离开了。 目送祝绪宁离开,顾念安挽着姜蓉的手就往府里走,“阿娘,您帮我去准备些吃的,我肚子饿了。” 顾念安脸贴在她的胳膊上,撒娇的蹭了蹭,姜蓉见她瘪嘴揉肚子的模样可怜极了,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 “行,那你和你父亲先去书房坐会儿,饭好了之后叫你们。” “好,我就知道阿娘对我最好了。” 姜蓉走后,顾易脸上的笑容也垮了下来,顾念安察觉到了气氛不对,忙跟了上去,进书房之后,顾念安小心翼翼地将房门带好,转身扑通朝着顾易跪了下去。 顾易眉头微皱,心疼地想将她搀扶起来,没料到顾念安却推开了他的手。 “父亲请坐,女儿有要紧事要告知您。” 顾易瞧着她一脸严肃,确实有要紧事,也没有推脱,寻了近一些的椅子坐了下来。 “你站起来说也无妨,不管你闯多大的事情,为父都会给你兜底。” 顾念安鼻子一酸,阿爹一直都那么爱她,爱得又是那样的无声无息,上辈子甚至用性命给她兜底,这辈子还要陪着她冒险。 心里难过,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顾易自然是舍不得,忙站起身要去扶她,结果被她一句话怔在了原地。 “卫戬青州贪墨一事,都是女儿的手笔!” 说完,顾念安还以为顾易会震惊,结果他面上并没有露出顾念安料想中惊诧的神色,还是伸出手,将她搀扶了起来。 “这件事情,你小姑姑已经告诉我了,你要支持四殿下的事情,我也明白。” 这次换做顾念安吃惊了,“那您不怪女儿隐瞒您做这些事?” “自从上次月瑶给你下药,你却坚决不报官,还有你对庞祖望的看法,都让为父觉得你不简单。说来惭愧,为父还回临渊调查过你,可” 说道此处,顾易忽而顿住,哽咽了一下,顾念安瞧着他额头青筋突然冒起,手握成拳,捏得很紧。 “为父越往深了调查,才知道原来是姜芳下毒手将你留在了那里受折磨长达十年!” 顾念安抬起泪眼,唇角却勾着一丝笑意,“可是父亲疑惑的是,为什么在那种情况之下长大的女儿会有如此心机?” 顾意没说话,显然是默认了这个问题,确实,这也一直是他想不通的,包括小妹在他面前说起念安慷慨陈词之时,他也震惊许久。 “或许父亲不信,但是女儿回来之后曾经做了一个梦,梦见女儿不顾劝阻嫁给了三皇子,还害得顾家满门无一生还,那个梦太真实了,念安” 顾易看着她伤心得浑身都在控制不住的颤抖,所有的怀疑不解瞬间都灰飞烟灭,他愧疚似的紧紧的抱住了顾念安,这还是她回来之后,顾易第一次如此抱她。 顾念安好似要将上辈子的难过全部宣泄出来一般,哭得昏天黑地,顾易也不说话,搂着她,轻轻的拍打着她的背,就像小时候她受了委屈那般,静静的安抚她。 父爱如山,顾念安觉得,阿爹的爱比几万重山还要沉重。 门外来催饭的姜蓉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迈上阶梯的步子又收了回来,她擦掉了眼角不断往下垂的泪,带着如意离开了书房。 她知道,这个时候要给他们父女两个留下足够的空间,让他们彻底把事情说开。 书房内,顾念安想起还有重要的事情,止住了哭泣,“父亲,念安还有一事相求。” “为父知道你要说什么,只不过是让千机营跟了四殿下去武功山。” 顾念安为难的开口道,“念安知道此事让父亲为难了,但是” “但是朝廷内大部分武将如今都不看好四殿下,所以不肯借兵,只要你阿爹我开了这个口子,众人便会跟上,你这这样想的是。”顾易接过了她的话。 顾念安点点头,一脸期待的望着顾易。 顾易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情不用你开口,为父也正有此打算,不过我不希望你也搅进去。” “阿爹是害怕念安跟着去?” 顾念安笑了笑,跟去?她自然不会,因为她已经猜到了褚卫舟的下一步了,她必须得留在京都守着。 顾念安亲昵的挽着顾易的手,“念安不会如此莽撞,念安要留在京都一直陪着阿爹和阿娘,怎么会明知道有危险却还要睁着眼睛往前冲呢?” “那青州那一次怎么自己去了?”顾易正了脸色,斥责了一句,虽说是斥责,可由于声音过于软和,听起来也并不严厉。 “阿爹,旧事就不要重提了,小姑姑不是都将事情告诉您了,念安确实觉得青州还大有乾坤,所以才跟着去了一趟。” “所以最后调查出来的事情,你打算什么时候报给陛下?” 顾易见她不说话,继续质问道:“大皇子的事情,你还打算瞒我多久?” 顾念安一脸为难,“不是念安瞒着不说,只是还没寻到个适合的时机。” “罢了,这件事情就交给我,你也别再插手了。”顾易无奈的摇摇头,他不知道自己这个表面温顺的女儿,私底下究竟做了多少事情。 不过不论她做了什么事情,顾易心里觉得,她都会有自己的分寸。 “好,明日我就让人把那假天师还有那受害的小姑娘给您带来。”顾念安又恢复了那张温顺的面孔。 甩掉手里的一件事情,她心里轻松了许多,肚子突兀的咕咕叫了起来,无辜的望着顾易笑了笑。 “走,事情我都答应你了,好好吃饭,今后你就给我待在府里养着,哪里也不许去!” 顾易的语气不容置疑,顾念安也只好应下,不让她出去,那让别人出去总行。 这么些日子了,战辛应该回来了。 第126章 夜半求救 用完晚膳之后,顾念安换下了常服,慵懒的躺在软榻上,伸了伸胳膊,“穗禾,战辛说了什么时候会回来吗?” 穗禾一边整理行李,一边回答道:“说的是今日就会回来,不知道是不是有事情耽搁了。” 顾念安捏了捏衣角,“对了,小芝他们如何了?” “姑娘不必担心,小芝那边请了私塾先生,如今都跟着念书,您别说,林双那孩子挺聪明的,学什么都快。” 穗禾仿佛是在说自己的孩子一样,一脸的骄傲。 “那便好,那边有什么需要的,你就帮衬一把,钱不用担心。”顾念安打了个哈欠。 穗禾见她眼皮直打架,忙说,“姑娘先休息,战辛回来了我再来叫醒您。” 顾念安揉了揉眼睛,点了点头,迷迷糊糊的朝着床榻走去,像一只泥鳅一样缩进了被子里。 夜半之时,顾念安突然一身冷汗的从床上弹坐起来,整个人好似还没从噩梦中清醒,忙呼喊穗禾的名字。 穗禾听见她的呼喊,匆忙的披了一件外衣,鞋都没穿好就小跑到了顾念安的床前。 “姑娘,姑娘,没事,穗禾过来了,是做噩梦了吗?”穗禾一把抱住了颤栗的顾念安,柔声轻唤。 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顾念安突然回过神来,抓住了她的胳膊,“战辛还没有回来吗?” “还没有。” 其实穗禾也是担心战辛一夜辗转未眠,所以才会听到顾念安的声音之后立即赶了过来,见顾念安恢复了神智,穗禾也忙站起身点了灯。 烛火将整个房间照亮,驱散了黑夜的冷气,也让顾念安慌张的心里稍微安定下来了一些,她抬手揉了揉眉心,突然,那种不安的情绪又占据了她整个胸腔。 “穗禾,替我更衣,我们去一趟桂花巷。” 穗禾咬着嘴唇点点头,利索的帮顾念安换好了衣服,这个时候,也没有什么半夜不要出门的规矩可言了。 俩人匆忙的收拾完之后,从拙园的暗门小心的出了府,一路直向裴珺九住的桂花巷去。 沉重的叩门声在夜里格外的刺耳,裴珺九也没想过顾念安会暗夜前来,但这个时辰来寻他,一定是出了大事。 “怎么了?”裴珺九将俩人迎进门之后就准备带着她们往里走。 顾念安站在原地没有动,“我们就不进去吵着孩子睡觉了,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你说。”裴珺九没有犹豫,她有需要就来找他,而不是褚煜之,这让他心里生出了莫名的喜悦。 “战辛帮我送人去兖州,来信说今日会归,但到现在还未回来,她不是没有分寸的人,我担心她出事,你能帮我走一趟吗?” 顾念安的眼神近乎乞求,看的裴珺九心都软了。 “好,我答应你,你把战辛走的路线画给我,我送你回去之后就立刻出发。” 刚说完,顾念安就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纸,上面清楚的画了战辛前往兖州路线,甚至连战辛会歇下的客栈都标注得清清楚楚,看来是有备而来。 “战辛走时,这图我给了她一张,自己留了一张,就是害怕中途出事,前日她送了书信,说已经到了九元县,那大概就是这一段出了事情,所以” 裴珺九注意到顾念安指图的手指一直在抖,他知道她在害怕,下意识地握住了她的手,“知道了,我送你回去。” 顾念安反握住了他的手,声音有些哽咽,“你,你一定要把战辛平安的带回来。” “嗯。”裴珺九还有很多话想跟她说,想让她不要担心,也不要害怕,只要他在就一定会把战辛带回来。 可是话说得再多也不如实际做的来得快,将顾念安送回去之后,裴珺九就立刻往兖州九元县赶去。 顾念安担心得后半夜都没有睡着,第二日两只眼睛下头挂着青袋,姜蓉看了还以为她身子不舒服,又把蒋白叫过来给她诊脉。 折腾了许久之后,姜蓉才在顾念安的各种没事中离开了拙园。 “姑娘,你说,战辛会没事。”穗禾惴惴不安的绞着手里的帕子,“要不我去桂花巷守着?裴公子那边一有消息我就回来禀告您?” 顾念安摇了摇头,“他如若有消息之后,会立马来顾府的。” 裴珺九没有来,但是褚煜之倒是风尘仆仆的来了。 “你身子还有不舒服的?”褚煜之忧心忡忡的望着她,脸上虽然盖了脂粉,却怎么也掩不住眉间的疲惫。 “我没事,只是担心战辛,她送王月瑶现在还没有回来,我害怕出事了。” “我马上派人去寻他。”褚煜之站起身就准备往外走,顾念安忙抓住了他的衣袖。 “我已经派人去了。”说完她还补了一句,“是很信得过的人,若是他都不能将战辛带回来,你派过去的人,或许更没有办法。” 听完,褚煜之的眉头皱了皱,他如何不知念安何时认识这样一个厉害的人,于是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可是你之前去青州请的那个武先生?” 顾念安没有注意到他语气里的异样,点了点头。 褚煜之握住她的手,目光逐渐黯淡,“你是不是生气我昨日没有如约来接你出宫?” “啊?” 褚煜之更加着急,“念安,我真的不是故意失约的,昨日五公主回宫,陛下非要将我们都召进宫里,我推脱了几次都” 顾念安拍了拍他的手背,打断了他,“没有,我没有生气,我只是担心战辛而已。” “那你为何不来通知我,而是那个武先生。”褚煜之说话的声调更加低落。 原来是醋了,顾念安唇角勾了勾,“我想你是今日才出宫的?” 褚煜之点点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你昨晚去找过我?” “没有,我猜的,最受宠的五公主回京,怎么可能不好好庆祝一番?” 听完,褚煜之的心更加沉了下去,连找他都不曾,难道还是不信他吗? 顾念安仿佛是猜中了他的心思,“我不是不信你,皇后刚被贬,四殿下马上要出兵武功山,如今所有跟四殿下走得近的都会被盯着,你也不例外,不是吗?” 第127章 战辛受伤 确实如念安所说,他也没有例外的被盯上了。 “陛下的暗探确实盯得紧,不过我与思安来往并不密切,所以也没有被盯得太紧。” “四殿下请战武功山,朝堂上下现在的目光都在他的身上,一切还是小心为上。” 褚煜之点头,将她耳畔被吹散的青丝挽在脑后。 “我知道了,你也别担心了,战辛的她武功是西风手把手教的,一般人伤不到她。” 顾念安点点头,战辛的身手她也知道,只是害怕寡不敌众,她抬头望了望天色,这会裴珺九应该已经到了九元县了。 “对了,这次出征,你会同去吗?” “会。” “那可以让四殿下将诗君也带去吗?” 见他不说话,顾念安继续解释,“我不是徇私,你不要小看诗君,其实她十分了得,只是缺一个机会而已。” 褚煜之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我知道,这件事情我会跟思安说的,毕竟他现在也是正缺人手之际。” 缺人手?顾念安突然想起或许上辈子就是因为她,顾易才没有站出来支持褚思安,所以导致了朝中人对褚思安的不信任,所以最后才导致护卫不够,身死武功山的下场。 “这次出征,粮草马匹切记要仔细检查,还有护卫也是,请战武功山很有可能触及了某些人的利益,兴许会派人刺杀也无不可,你们一定要小心。” 褚煜之见她絮絮叨叨的样子着实可爱,拉着她的手揉了揉,这么可爱的姑娘是他的,光是这么想,就觉得心里满意极了。 “你有听我说话吗?”顾念安用胳膊肘碰了碰他。 “听进去了。” “你在想什么,想得那么出神?” “想以后你嫁给我之后的日子。” 褚煜之斜倚着身子,用手撑着头,嘴角荡漾的笑容,瞬间融化在了春风里,悄无声息的吹进了顾念安的心里。 顾念安略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头,薄红已经染到了她的耳尖,褚煜之见了更是喜欢了,不过风景越好,越是有人会来打扰。 祝绪宁踏着欢快的步子走来的时候,正巧碰见了俩人甜蜜,一时间呆在了原地,正想着要不悄悄地离开,蹑手蹑脚地刚准备走,结果耳边响起了熟悉地呼唤声。 倒是穗禾先发现了她,“祝太医,您来了啊。” 平日里祝绪宁很喜欢穗禾的热情,可这会儿她只希望穗禾闭上嘴巴,偏她的声音大,正好迎来了对面的两对视线。 顾念安这才想起昨日约了她,忙走过去迎她,祝绪宁也懒得客气了,大方的走了过去。 “我不知道你跟世子在约会,打扰了。”祝绪宁一脸歉意。 “没有约会,正好,我们一同用午膳?”顾念安望着褚煜之寻求意见。 “我就算了,去武功山还有许多事宜未安排妥当,你们吃。” 祝绪宁脱口就想说好,最后还是在褚煜之含情脉脉的眼光之下咽了下去,当然,这浓情蜜意不属于她。 褚煜之走后,祝绪宁拉着顾念安,笑道,“你们这样明晃晃的撒狗粮真的好吗?” 顾念安一脸懵,“撒狗粮是什么意思?府里并没有喂狗。” 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祝绪宁支支吾吾的打马虎,“类似于秀恩爱的意思,瞎琢磨出来的。” “看来你还真的是语出惊人,怪不得需要少说话。” 一来一往的打趣,俩人反倒亲密了许多,一场饭吃下来,祝绪宁说了许多关于她出诊时候的趣事,顾念安也就安静的边吃边听,偶尔还要搭上一两句话。 “今日吃了个满足,过几日我又来,穗禾会不会欢迎我呀。”祝绪宁吃饱了有些迷糊,摸着肚子打了一个饱嗝,冲着穗禾傻笑。 “当然欢迎,哪怕是你日日来府里,我们都绝对不会拒绝。”顾念安接过她的话。 祝绪宁笑着拂了拂手,“那我可就当真了,行了,你也别送了,我家车夫就在门口,你身上的伤还没好透,在家好好待着。” 话虽然这样说,但是顾念安还是让穗禾送了一趟。 祝绪宁刚走,裴珺九扛着战辛翻过拙园的墙头,避着人潜进了顾念安的房内。 “怎么回事?!”顾念安一进屋便看到战辛脸色苍白,浑身血迹的躺在软榻上,一旁的裴珺九身上也带了血,不过应该不是他的。 “如你所料,战辛在九元县出事了,那帮人是什么底细我不清楚,但去的时候听战辛说他们劫走了一个很重要的人。”裴珺九微不可见的松了一口气,望着她的眼神柔和了许多。 顾念安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只是心里莫名的惴惴不安。 王月瑶?难道是褚卫舟已经知道王月瑶被她放走了?那不是代表他也知道自己的秘密被王月瑶说出去了? 褚卫舟怕是很快就要把账算到她的头上了…… 不过现在顾念安也没时间去考虑自己的安危,连忙跑出去叫人拦住祝绪宁,又急着进来帮战辛处理伤口。 裴珺九很识趣的退出了房间,一直守在门外不曾离去,脑海里还盘旋着战辛见到他时说的一句话:裴公子赶紧回去,姑娘有危险! 就是这句话,他一天两夜没有合眼,救下战辛之后便匆匆赶了回来,一路上他的心都悬着,生怕自己回去晚了她会有什么不测,直到亲眼看见她平安,那颗心才终于落地。 祝绪宁以为顾念安的伤势复发,急匆匆的跟着小厮返回拙园,进门时还好奇的瞥了一眼门口站得板正的裴珺九。 “你没事啊,吓死我了,枉我还百米冲刺的跑过来,累死我了。”看见顾念安好好的站在她面前,祝绪宁大大的喘了一口气。 顾念安不由分说地将她拉进了里屋,床榻上躺着赤身裸体,伤口遍布的战辛,冲人的血腥味瞬间涌入了祝绪宁的鼻子里。 “阿宁,帮我救她,求你了!” 也来不及问是什么情况,祝绪宁取下身上的药箱就开始帮她检查伤口,身上的血迹在她来之前都进行了简单的处理,带着血翻着白肉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中显得有些骇人。 祝绪宁这人,相处熟了之后会觉得她说话不着调,还有些吊儿郎当的,但做起事情来却像是变了一个人,极其专注。 不一会,战辛身上的伤都不再流血,脸色也不似方才那样苍白,总算留住了一点血色。 “战辛怎么样?” 第128章 互哽 “伤口只是看着吓人,但都不曾伤到筋骨,究其原因的话,不是这姑娘功夫高,就是那帮人故意不伤她。” “故意不伤她?”顾念安的眉心皱得更紧了。 若是褚卫舟,绝对会赶尽杀绝,怎么可能只伤皮肉不伤筋骨?难道另有其人? “你在想什么?”祝绪宁抬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顾念安收回思绪,目光从快被缠成布偶的战辛移到了祝绪宁的脸上,一脸郑重道,“战辛受伤的事情还要麻烦阿宁你帮我保密。” 其实这件事情本来不应该让祝绪宁知晓,毕竟顾念安并不了解她这个人,但见到战辛受伤的那一刻,她什么也顾不上了,她只想让战辛活命。 祝绪宁之前就听穗禾说过战辛这个姑娘,只是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况下见面,世家小姐身边有个武功高强的人很正常,只是不守在主人家,跑出去,还受了一身伤,这就不正常了。 看来顾念安果然不是什么简单的人,毕竟谁没事拿自己的性命去挡刀? 换做是她,绝对不可能有这种事情,若不是瞧着顾念安和褚煜之确实是郎情妾意,祝绪宁都要怀疑顾念安是脚踏两只船了! 祝绪宁腹诽,早知道就多看看那些宫斗电视剧,没准这个时候还能猜到她们有什么打算。 当然,她可不想插上一脚,平白无故的来到这个时代就已经够惨了,除了吃饱穿暖,其它危险她可不愿意去插上一脚。 “放心好了,我可不是那种大嘴巴的人!” 顾念安松了一口气,“对了,还要麻烦你帮我再诊治一个人。穗禾,让裴公子进来。” 穗禾出去叫人,顾念安引着祝绪宁往外厅走,方才没仔细看,如今近距离的瞧着,这被叫做裴公子长得着实不错,有点像那个谁? 祝绪宁摸着脑袋,实在想不起来这个叫裴公子的像她曾经见过的那个明星,总是就是一句话,帅得有点惊为天人,祝绪宁不由的咽了咽口水。 “阿宁,你帮他看看。” 去青州之前裴珺九受了一场重伤,青州又经历了几次打斗,救战辛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受伤,不管怎么说,几次三番都是因为她,顾念安自然也不能忽略了他。 裴珺九原本是以为她还有什么事情要吩咐,结果竟然为了给他看病,裴珺九不免心中泛起了欢喜,他好像也成为了顾念安的自己人。 祝绪宁接过裴珺九递过来的手,认真的号了脉,“身体无大碍,但是你之前受过很重的伤,还是得好好养着,不然不管你是什么铜墙铁壁,长久的损耗下去也会油尽灯枯的。” 闻言,顾念安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原本她还想请裴珺九保护褚思安,确保他去武功山不会出现一丝意外,可如今…… 油尽灯枯?顾念安心里反复琢磨了这四个字,她跟裴珺九算不上深交,不过是碰巧救了他一命,总不能一直吊着个救命恩人的头衔吩咐人家拿命去给自己做事。 裴珺九见她眉心积攒了揉不开的愁绪,说了一句不着边的话,”你莫不是庸医?” 祝绪宁行医两辈子,这还是头一次有人说她是庸医。 质疑她长相可以,质疑她医术绝对不行!管你长得像刘德华还是郭富城,再帅的皮囊,长了一张不会说话的嘴都是白费! “你眼睛没事,白长一张嘴吗?!竟然敢说我是庸医!”祝绪宁跳脚道。 裴珺九可没想过她会是这种反应,自己不过是开个玩笑,想让气氛稍微轻松一些,他实在不喜欢顾念安皱眉,结果竟然惹急了另一个。 不过没关系,反正这人他也不认识,至少顾念安的表情缓和了不少,这就够了。 “我有没有白长一张嘴,你看不出来吗?还是说你白瞎了一双眼睛?要是你用不着的话,求我,我可以帮你挖出来,不痛那种。” 裴珺九面无表情的又哽了她一句。 这完全就是火上浇油,祝绪宁撸起袖子就想上前一步拽住他的衣领,顾念安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连忙冲上去拉住她的手。 祝绪宁可不是裴珺九的对手,稍不注意,她这小胳膊小腿没准会被裴珺九轻而易举的掰断。 “好了!裴珺九!”顾念安轻喝了一声,裴珺九也偃旗息鼓,不继续逗耍祝绪宁。 祝绪宁气鼓鼓的指着他,不停朝顾念安控诉,“他,他,简直不识好人心!” 裴珺九没搭理她,嘴角勾起一抹坏笑,对着顾念安就展示自己无赖的那一面,“我最近没钱了,打算继续当你的武先生,吃住还是在你府上,至于银钱,你自己看着办。” 这话来得太突然了,顾念安怔怔地看着他,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没听懂?” “你不必如此的。”顾念安知晓他是害怕自己遇到危险,应该是战辛同他说了什么话。 “啰嗦。” 他脸上依旧是面无表情,语气也冷冷淡淡的,却让顾念安心里觉得暖和得很,就像寒冬腊月,突然有人给你送来一盆火炉那般。 裴珺九根本无需如此,为的是什么,顾念安觉得自己隐约也知晓,她完全可以选择拒绝,但现在战辛受伤,她们的对手又是褚卫舟,那人做事心狠手辣,上次青州暗杀就能看出来。 还有煜之,武功山那边要准备的事情太多,顾念安也不想去打搅他们,忖度片刻,她也不犹豫了,吩咐道: “穗禾,带裴公子去客房。” 光明正大的混工作,这还是祝绪宁第一次见,等他走后,祝绪宁掩了门,“你不是有什么把柄落他手上了?怎么对他言听计从,这种不要脸的要求都应下?” 顾念安唇角一勾,“你不了解他,他这人只是看着无赖,又不好招惹,但相处下来你会觉得他人很好。” 祝绪宁不置可否,只是暗暗腹诽了一句:才怪! “还要麻烦你帮忙给他们两个各开一张疗养的方子。”顾念安客气的拱手道。 祝绪宁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傲娇的瘪了瘪嘴,“我这人可不做亏本的买卖哦?” 顾念安霸气的摊开手,大方的说,“我这里的,你看得上全拿走,这里看不上的,我派人给你寻回来。” 第129章 心意 祝绪宁被她的豪迈给逗得哈哈大笑,一只手揽过她的肩,“你上次给我的药材够我用许久,金银珠宝我也不喜欢,有诚心的话……” 祝绪宁眯起眼睛,故作神秘的靠近她的耳边,“那就多让我蹭几次饭!” 顾念安微微诧异望着肩头搭着的纤纤玉手,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若是自己没有那么多牵绊,得这样一个好友,毫无顾忌的相处,那应该很快活! “没问题!”顾念安舒心一笑。 穗禾办事效率很高,药方一出,没过多久,热腾腾的药就端上了桌。 战辛的求生意识很强,几乎每一口药都顺利的喂了下去,而裴珺九那边却直接拒绝,不得已,顾念安又抽空跑了这边。 “你又不是小孩子,为什么喝药还要人催?”顾念安端着重新热过的药,错开裴珺九径直走进屋里。 “私闯男子房间可不是一个未出阁姑娘该干的事情哦。”裴珺九大开房门,兀自倚靠在门边。 “你不是我兄长吗?怎么几日前才说的话现在就抛之脑后了?”顾念安忙放下烫手的药碗,抬手捏了捏耳垂。 “还是说,你认的妹妹太多?忘记了我这杆子事情?”顾念安忍不住捂嘴偷笑。 不待裴珺九说话,顾念安主动走到了他地面前,“伸手。” “做什么?”裴珺九不明所以的望着她。 “叫你伸手就伸手。”顾念安用力地扯出他交叉环抱在胸前的手,然后将袖中的纸包递给了他。 “给你,既然要做我的护卫,得先把身子养好,我可不希望遇到暗杀时,你先我一步倒下。” 说完,顾念安扬长而去,留他一个呆呆站在原地盯着手里的纸包。 他带着疑惑一角一角的将手掌中的纸包展开,里头放了几颗糖块,裴珺九唇角不由的勾了勾,她这是以为自己怕苦不喝药了? 傍晚的时候,顾念安再次问起服侍裴珺九的丫鬟,知晓他顿顿药都没落下,心安不少,精力更多也放在了战辛身上。 “今日如何?”顾念安目光紧紧跟着祝绪宁把脉的手。 “恢复得很好,估摸着就快苏醒了,你倒是对你家护卫紧张得很。”祝绪宁收回手,浅浅一笑,嘴角漾起的梨涡煞是好看。 顾念安舒了一口气,目光变得更加柔和,“那就好,不过,战辛不只是我的护卫,还是我的家人。” 祝绪宁突然揽住了她的腰,吓得她轻呼了一声,还没等她说话,祝绪宁先开了口,“念安,你真是个善良的好人!” 闻言,顾念安绷紧的身子突然放松,呵呵的笑了起来,“那你也是个善良的人,因为你能发现别人的善良。” 祝绪宁眼珠子一转,“你说得真对!我表示非常赞同!” “那再麻烦你帮裴公子瞧瞧?”顾念安一挑眉尾,嘴角带了一抹狡黠。 祝绪宁很想拒绝,毕竟那是个不识好人心的家伙,嘴巴还臭,可对上顾念安期待的眼神,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若不是你有未婚夫婿,我都快觉得你心属那姓裴的了。”祝绪宁瘪瘪嘴,不满道。 “心属何人?”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祝绪宁一跳,一回头便看见了大步进屋的褚煜之,紧张得她说话都结巴了,“没…没谁。” 褚煜之笑着走到顾念安的身旁,“今天得了空来看看你。” “穗禾,你先带祝太医去客房诊脉。”顾念安冲祝绪宁使了个眼色,她如临大赦,撒腿就往外头跑。 “你怕不是得空,而是知道府上发生的事情了。”顾念安斟了一杯热茶端给他。 褚煜之接了过来,放在手里转了两圈,故作不在意的问,“祝太医方才说的姓裴的,就是你请的那位武先生?” 顾念安见他磨磨蹭蹭的样子直想笑,明明是想问裴珺九的来历和跟她的关系,可偏偏不直接问,而是选择跟她打马虎眼。 既然他都不坦诚的说,顾念安也只当不明白他的意思,装傻道:“对啊,怎么了?你见过的,为什么突然问起?” 褚煜之捏住杯子的手微微发紧,“看来你挺重视他的,还专门请祝太医替他看诊。” “那是自然,他跟战辛一样,为了我出生入死,虽然一个是为了情谊,一个是为了金钱,但目的都一样,即使做不到同等对待,差别也不能太大了不是?” 顾念安余光瞥了瞥他的表情,明显放松了不少,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了笑意。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 话到这里就戛然而止,顾念安觉得甚是不痛快,像是故意似的,于是主动将脸凑到了他的跟前,贱兮兮的问。 “莫不是你以为本姑娘我见异思迁,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 听到这话,褚煜之有些急了,忙握住了她的手,“我不是这个意思。” 顾念安瞧着他略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实在觉得有趣极了,决定继续逗逗他,“那你是什么意思?” 褚煜之也觉得自己扭扭捏捏的不像是个男子,于是坐正了身子,郑重道。 “我只是太喜欢你了,害怕你会被别人抢走。” “你是对你自己没有信心,还是对我没有?”顾念安反握住了他的手。 “我对你很有信心,可是很多时候我都没做不好,尤其你遇到危险的时候,我也不在你身边,所以我……” 青州的事情褚煜之一直耿耿于怀,他每次都想,若是那时他选择陪着念安,兴许就不会让她受如此重的伤。 还有皇宫那次,他如果多抽出一些时间,就不会三番五次的让她独自面对危险。 顾念安注意到他眼底的愧疚之色,心微微一颤,“我没有怪过你,从来没有,而且我不要那种缠缠绵绵的感情,只要我知道你非我不可,就足够了。” “我此生非你不可的!”褚煜之终于将心底念了千万遍的话说出来。 “这样,你总知道我心意啦。”顾念安浅浅一笑。 “知道了。”褚煜之满足的在她额头轻啄了一下。 “不过,我这次来确实有一件要事。” 第130章 醒了 “此次出征,为了鼓舞士气,陛下决定在望月山大办春猎,参与的人都很杂,三皇子也会被暂时解除禁足,所以我希望你借此次受伤在府里好好调养。” 听的这话,顾念安十分诧异,“他还能被放出来?皇帝是想在出征之前打压一下四殿下?还是觉得脸皮没有撕破,想继续和稀泥?” 褚煜之点头,“或许两者兼有,而且这次春猎鱼龙混杂,陛下又将护卫调配的事情交给了思安,我害怕到时候无法顾及你的安危。” “为什么要交给四殿下?武功山的事情还不够他焦头烂额吗?皇帝的心是不是偏到天边,放褚卫舟出来也算了,还把这一摊子事情给他,是觉得他有八只手,四个脑袋? ”顾念安忿忿道。 见她替思安打抱不平,褚煜之有些吃味,但并没有表露出来,依旧表现得十分耐心。 “确实如你所说,陛下或许就是想借机打压一下思安,他不想,也不允许思安借机坐大,所以这次狩猎,我怕自己无法分心照顾你,只能劝你不要去淌这趟浑水。” 顾念安叹了口气,“这主意是皇帝自己想的?还是有人提出来的?” “是刑部的胡庸。”褚卫舟道。 “什么?!就是那个替大皇子办事,祸害幼童的胡庸?所以又是大皇子在背后搞鬼?” 顾念安捏紧了拳头,上次刺杀的事情才刚刚落幕,这笔账她还没跟老大算,结果他又开始搞幺蛾子,一会是褚卫舟,一会又是褚思安,他这是费尽心思地想把大周皇室搅得乌烟瘴气!这么做对他究竟有什么好处! “我不知道大皇子究竟想要做什么,目的又是什么,并且我也派人去打探过,他好像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好似就是单纯的想搅浑水。”褚煜之轻轻的掰开她攥紧的手,揉了揉她掌心被指甲掐红的地方。 “没有目的的人更可怕,因为你都不知道他能心狠到什么程度。” 顾念安突然有些后悔,上辈子就应该好好的跟着褚卫舟学那些心狠的手段,而不是一颗心扑在如何讨好他,不然也不至于遇到这些破事的时候绞尽脑汁。 褚煜之见她眉头皱得紧,不想她为这些污糟事情烦心,于是抬手揉了揉她的眉心,故意装作委屈的样子。 “你的关注点好像一直在别人的身上,不是思安就是大皇子或者三皇子,就连陛下出现在你嘴里的时间都比我多,你好像都不怎么关注我。” 顾念安笑了笑,“所以,你不让我去春猎,到底是担心我的安危,还是担心的我心飞到别人那里去?” “自然是安危!” 褚煜之勾了一下她的鼻尖,“而且战辛受伤,把你交给别人我不放心。”说罢,褚煜之将顾念安拥入怀中。 顾念安头抵在他的胸口,没心没肺的笑了笑,食指和拇指捏住了他的下巴,左右摇了摇,“老实说,你是不是吃醋了。” 她嘴巴微微翘起,显得十分得意,或许是因为受伤再加上照顾战辛的缘故,所以脸色有些苍白,褚煜之有些心疼,顺势低下头,轻含住了她微翘的朱唇。 顾念安惊得睁大了眼睛,上一次在皇宫,他也吻了自己,不过那时候有情人香在作祟,那吻来得又急又烈,几乎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可这一次,既温柔又带着试探,顾念安感受到了他的小心翼翼,于是大胆又主动的搂住了他的后脖颈。 褚煜之有一刻的愣神,可这份主动却激起了他心中压抑已久的情欲,来势汹汹,并快速席卷开来,在他五脏六腑内汹涌翻腾。他随即便加重了手中的力道,握住顾念安纤细的胳膊,一把将她从凳子上带起来坐到了他的腿上。 原先的试探愈加霸道和猛烈起来,柔软混合着褚煜之独有的松香瞬间游走在顾念安的唇齿间,她觉得自己好像陷进了包裹着蜜糖的罐子里,被吻得浑身都泄了力气,任由他厚实的手掌托着自己。 顾念安知道,这才是真实的他,当然,他的温柔也不是假装,可总归是不停的在克制。 或许,这一刻,才是他一直期盼和等待的,顾念安心里既暗喜又担忧,怎么办?他好像开始占上风了。 “咳…咳…咳。” 战辛的咳嗽声打断了俩人的缠绵,仿佛是被人撞见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顾念安羞得立即从他腿上弹了起来,褚煜之见她脸红到了脖子根,像一颗熟透的水蜜桃,实在可爱极了,意犹未尽的站起身来,又将她揽进怀里。 顾念安忙推开即将落下来的吻,手掌撑着他结实的胸膛,又急又气的嘟囔,“战辛好像醒了!” 说的内容无关情欲,可她沙哑又有些魅惑声音却让褚煜之心颤了颤,他按住了顾念安的手,极为克制的在她额头上吻了一记。 “等我回来,我们就成婚好吗?” “好。”顾念安重重的点头。 褚煜之用鼻尖蹭了蹭她的头顶,“我就不进去了,战辛的事情我想你能处理好。” “嗯,你去忙。”顾念安唇角带着笑意,推搡着他往门外走。 就在褚煜之一脚跨出门槛,半个身子都探出去的时候,他又突然转过身,面带坏笑的抱住了顾念安。 “还没有回答方才你问我的问题。” “什么?” 褚煜之故意将头搭在她的肩头,顺势凑近了她的耳边。 “我吃醋了,而且很难受,因为你的心思都放在别的男人身上,所以念安,你以后能不能多放些心思在我的身上?” 低低沉沉的撒娇声在耳畔回荡,似有似无的撩拨着顾念安的心绪,她余光扫了一圈周遭,确定没人后,转头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啄。 “好!” 说完,顾念安便挣脱了他的怀抱,头也不回的往里屋走,她可不想将自己这张红透的脸落在他的眼里,有些怪不好意思的,而且她心里确实记挂着战辛。 果然,进屋之后发现战辛正准备起床往外走,顾念安连忙跑过去扶住她。 “你快躺下,是身体还有什么不舒服吗?我马上去叫阿宁。” 战辛很用力的抓住了她的手腕,脸上写满了焦急,“姑娘,王月瑶被劫走了!” 第131章 过于上心 顾念安大约也是猜到了这个结果,并没有特别慌张,她安抚道,“任何事情都没有你的身体重要,如果是这件事情,你不用担心了,府里有煜之的暗卫,裴珺九也呆在府里,我不会出事的。” 闻言,战辛点点头,心安的顺着顾念安的手躺了回去。 “现在你的任务就是养好身子,知道吗?”顾念安替她掖了掖被角,又拿帕子擦掉了她额头的冷汗。 “嗯。” “你饿吗?穗禾煨了鸡汤,我叫人端来。” “好。” 战辛也不再挣扎,她知道自己现在重要的是养好身体,而不是成为一个负累 。 鸡汤约莫喝到一半的时候,祝绪宁就带着气急败坏的叫嚷声走了进来,不过见到战辛苏醒,她暂时也将方才的不快丢在了脑袋后面,替战辛诊起脉来。 “已经无大碍了,后面慢慢调养,不出个天,就能恢复如常了。” 战辛不明就里的瞧了瞧祝绪宁,又回头看了一眼顾念安。 “哦,对了,还没给你介绍,这位是大周唯一的女太医:祝绪宁,这次多亏了她,你才能好得那么快。”顾念安恍然大悟道。 战辛忙拱手,“多谢祝太医救命之恩。” 祝绪宁压下了她的手,笑道,“大恩不言谢,大恩不言谢,哈哈。” 眼角的笑容还未散去,祝绪宁又想起了另一个不听话的病人,嘴角向下弯了下去。 “你说,都是你家的护卫,为什么性子却是天差地别?一个乖乖听话按时吃药,一个却糟蹋我的药材,你说你雇这种不知好歹的人做什么!”祝绪宁抱怨道。 “糟蹋你的药材?可底下的人说裴珺九每一顿药都没有落下,何来的糟蹋?难道是他身体出什么问题了?”顾念安不解,府里的人不可能骗她。 听她这样说,祝绪宁开始怀疑起自己来,“他要是吃了我的药,不可能身体还是之前那样,难道我医术真的退步了?” 祝绪宁近乎惊恐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然后着急得在原地来回转悠,嘴里不停的念叨着不可能这三个字。 穗禾小心翼翼地贴近顾念安,“姑娘,祝太医不会得了失心疯。” “医者的执念,我曾经也见过这样一位医者,以为自己治死了人,结果疯了,但最后才发现是那病人为了让病赶快好,私自加重了药量,才导致的死亡。但就算最后真相调查出来,那位医者也已经疯癫得无力回天了,这种人,一般都被叫做医痴。”战辛皱眉道。 “那!祝太医会不会也”穗禾边说边将屁股往顾念安这边移了移。 顾念安眼见她情绪好像越来越激动,突然想到了个办法,一下子从床沿跳了起来,大呼,“知道了!裴珺九骗我!他肯定背着我偷偷的把药倒掉了!” 闻言,祝绪宁一下子清醒过来,拍手道,“对,一定是这样,我就说我的药不会出错,走,念安我们去找他算账!” 顾念安连忙拉住她的手,仔细观察她的神情,目光好似清明了许多,试探性的问道,“你还记得你方才怎么了么?” 闻言,祝绪宁突然沉默,继而捧腹大笑,“念安,你莫不是以为我方才是疯了?” 不等顾念安说话,她接着道,“我只是在回想我的药方,是否哪一味药材出错,但是我仔细想了想,就算重新让我诊脉开药,也会一样。所以他喝了我的药,身体却没有一丝反应,那一定是他没喝!还好你提醒了我,不然我真的要怀疑我是他嘴里的庸医了。” 顾念安吐了一口气,还好不是真的失心疯,正要回应她,裴珺九冷着一张脸走了进来。 祝绪宁甩开顾念安的手,跑到了他的面前,大声质问,“你为什么要糟蹋我的药材!” 裴珺九一言不发的绕开祝绪宁,径直走到了顾念安面前,然后将一张折得四四方方的纸递给了她。 “这个给你,但是你估计看不懂,你给淮安王世子,他会知道这东西的用处,不过不要告诉他这东西是我给的。还有,答应我一件事情。” 顾念安愣愣的接过他递来的东西,“什么事?” “不要再让那个疯女人来给我看病。”裴珺九的神情颇为严肃,看来方才应该是发生了什么惹他不快的 事情。 说完,裴珺九就离开了,剩下祝绪宁目瞪口呆的望着顾念安。 “他说什么,我是疯女人?!”祝绪宁指着自己问道,她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顾念安忙给穗禾使了个眼色,穗禾立即跑过去关上了房门,顾念安挽住祝绪宁的手,“你们刚才发生什么了?” “我不过想着吃药没效果,就让他脱光衣服替他扎针,我都没说什么,一个大男人竟然害羞!还把我赶了出来,还骂我!”祝绪宁越说越委屈。 顾念安扶额,想说你一个姑娘家,大言不惭的要让一个男人在你面前脱光,人家怎么会乐意,没把你打一顿就算是客气了。 当然,这些话只能在她肚子里说说,“是他不识好歹,阿宁你不要跟她计较,今日你也累了,早些回去休息,明日我让穗禾送一些糕点到你府上,如何?” 听说有吃的,祝绪宁也不想计较了,又劝了几句让顾念安赶紧将裴珺九赶出去的话,才坐上马车回府了。 回到拙园,顾念安将裴珺九给她那张纸展开来,里面绘的东西她果然看不懂,不过看起来像是阵法之类的东西。 自从回京,诗书兵法她都在苦学,但阵法这一类的书她只学了一些皮毛,顾念安想,既然裴珺九交代了要给煜之,那这东西没准对他们出征武功山有帮助。 顾念安将那张纸小心翼翼的收好,又吩咐了穗禾去蒋白那里寻一些养身子的药膳,既然裴珺九不吃药,那药膳总可以。 “姑娘,我看您对裴公子,好像过于上心了。”穗禾在一旁提醒道。 “有吗?”顾念安捻了捻手指。 第132章 春猎邀请 “怪不得他醋意那么重。”顾念安垂眸笑了笑。 “姑娘你在说什么?”穗禾不解。 “没什么,裴公子好歹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后面需要他帮忙的地方还很多,对人好一些也无可厚非,放心,我有分寸。” “是,姑娘。”穗禾听了吩咐便往蒋白那边去。 “你还不休息?”顾念安端了一杯茶,递给战辛。 “姑娘您别担心,我觉得自己好多了,而且王月瑶的事情我始终惦记着,也睡不着。”战辛接过杯子道。 “信中你不是说已经将王月瑶送到了?怎么会被人在九元县劫走?”顾念安问道。 “这帮人瞒得很好,甚至等我送完人,都快回京了,他们才带着王月瑶返回,不过因为我路上为了救人,多耽误了一点时间,这才跟她们碰上。” 顾念安沉吟片刻,“你说她们行事很隐蔽,那你又是如何发现的?” “他们扮作商队,并不惹人注目,所以原本我也没注意,但偶然间我瞥见他们穿的都是官靴,于是长了个心眼,晚上便偷偷潜入他们的房间,结果真的让我发现了王月瑶。” 战辛喝了一口水,继续道,“就在我准备带走王月瑶的时候,他们发现了,所以才与他们战了一场。” “但奇怪的是,打斗中你发现他们并没有想要你的性命?”顾念安接过话。 战辛微微蹙眉,“对,按照青州那一次刺杀来看,这次劫人的可能不是三皇子。” 不是三皇子,那还有谁入局了?如果是大皇子,那他又怎么会知道这个计划? 还是说,府里出了奸细? 不对,那晚的事情只有她和战辛、穗禾知晓,她们绝对不可能背叛自己,那到底还有谁? 见顾念安眉头紧锁,沉吟不语,战辛问,“姑娘可有怀疑的对象了?” 顾念安摇摇头,“如果不是三皇子,大皇子更不可能了,据我所知,大皇子又蠢又胆小,龙王娶妾、勾搭蜀地,其实都是胡庸在背后帮他出谋划策,所以这件事情我暂时想不出来会是谁。” 霎时间,房间里的的俩人都陷入了沉默。 如今朝堂之上,有望成为储君的不外乎就是三皇子和四皇子,虽然有个搅局的大皇子,但终究也掀不起太大的风浪,而且假天师消失,胡庸他们此时必定心里没底,或许还在调查假天师的去向,应该没空来关注顾府这边。 据她所知,皇帝监视的人好像也撤离了顾府,那还有谁是这局中人呢? 而且送王月瑶出京的事情,她们行事又隐秘,府里自从王月瑶之后就进行了大清洗,不应该还有奸细。 为什么要劫走王月瑶?事情的根本好像还是在这里。 劫走她的原因是,王月瑶知晓皇后与圣水寺的和尚有苟且之事,顾念安记得王月瑶说过,这件事情只有她知道,只要她不说,那这件事情就不可能有第四个人知晓,毕竟连煜之查了圣水寺那么久都没查到这一层。 宫外的人查不到,那会不会是宫内的人呢? 这就说的通了,如果有人不是从王月瑶的口中知晓这件事情,而是直接从皇后那里呢? 顾念安眼前一亮,拍手道,“或许秘密已经不是秘密了,真的有第四个人知晓这件事情,并且想要彻底扳倒褚卫舟!” “三皇子怎么树了如此多的敌人?好像个个都想扳倒他。” 顾念安冷笑,“坏事做多了,自然报应就来了,他所有的权力都是来自皇帝,一旦被皇帝不喜,自然会有人见风使舵,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慢慢等着,背后的魑魅魍魉总会露头的。” “咳…咳…咳。”说了几句话,战辛又咳嗽了起来。 顾念安连忙帮她拍背顺气,“好了,你休息,我还得去娘那边请安。” “好。” 顾念安扶着她躺下,又嗅了嗅自己身上,药味太重,害怕姜蓉担心,她又重新换了一件衣服才离开拙园。 “阿娘今日怎么愁眉不展?”顾念安还没进门就瞧见姜蓉脸上愁色不展。 姜蓉见她来了,嘴角勉强的扯出一个笑容,“念安来了,正好,有件事情要跟你商量商量。” “什么事?”顾念安在她对面坐了下来,握住了姜蓉递过来的手,有些凉。 “如今天气还未回暖,阿娘怎么不多穿些衣服,手这般凉。”顾念安冲着她的手哈了口气,又搓了搓。 “我没事,只是方才五公主遣人来给你下了帖子,邀你去参加此次的春猎。但我想着你受伤身子弱,先一步替你回绝了,可五公主那边的态度却有些强硬,言语间都是非去不可的意思。”姜蓉微微蹙眉道。 五公主?褚元依? 顾念安前世对她的印象也不过是几面之缘,并不是很了解这人,唯一知道的就是她最后不愿意从了褚卫舟,从摘星楼一跃而下,是个烈性子。 可是她们两个并无任何交集,这褚元依何故对她产生了兴趣? 而且上午煜之才来叮嘱她不要参加此次春猎,下午五公主就派人来邀约,态度还十分坚硬,就好似知道她会拒绝一般。 这褚元依在打什么主意? “念安,娘想来想去,还是婉拒了,得罪便得罪了。” 做了这个决定,姜蓉舒了一口气,她一直愁的也不过是害怕五公主去皇帝那里告状,让念安无故的被挂上一个不尊重公主的罪名。 皇帝宠爱五公主,大周谁人不知,她稍微一咳嗽,皇帝就恨不得将整个太医院搬进她的寝宫。 若是平白得了这个罪名,别说念安落不着好,就是她家侯爷不免也会惹上皇帝的怒气,毕竟当年皇帝执意要接五公主的亲生母亲进宫这件事情上,她家侯爷反对得最激烈。 真不知道是不是流年不顺,为何她的念安回来之后,麻烦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不断,看来抽时间得好好去庙里上上香,乞求佛祖保佑她家念安。 顾念安仿佛也知晓姜蓉的担忧,思索片刻后,沉吟道,“娘,不必回绝,我倒要去看看这五公主葫芦里卖了什么药。” 第133章 不见光的情谊 马车上,顾念安闭眼假寐,害怕褚煜之因为她的事情而分心,所以今日来望月山的事情她并没有提前告知褚煜之,还不知道一会他见到自己之后会是什么反应。 估计会生气,顾念安唇角微微上扬,认识那么久,她好像还没有见过褚煜之真的与她置气。 “姑娘,这个时候了,您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穗禾不解的望着她,明知道今日可能会是个鸿门宴,可姑娘好似一点都不担心,战辛有伤在身不便跟随,裴珺九又是男子身,公主的宴席不可带随行侍卫,他进不去。 这万一要是宴会上出点什么岔子,可如何是好?穗禾担忧得不行。 顾念安抬起眼皮,不紧不慢道,“难不成知道有危险就不去了,而且阿宁也在,诗君也在,能出什么岔子?” 顾念安见她还是担忧,狡猾的笑了笑,挪着身子凑了过去,“阿宁还给我配了毒药粉,我手里还有裴珺九给我做的毒针袖箭,哪一样都够我自保了,倒是你” 顾念安虚点了点她的鼻尖,“记住了,遇到危险就跑,千万不要管我,不然你可能会成为你姑娘我的负累!救不了我不说,没准两条命都给搭进去了,知道了吗?” 穗禾撅着嘴点了点头。 这些话顾念安在出府前已经吩咐了穗禾很多次,起初的时候穗禾抵死不让步,嚷嚷着说要跟顾念安共存亡。 可后来见到自家姑娘真的很用心的跟着裴珺九学袖箭,即使被裴珺九骂得话都说不出来,可她还是没有放弃,哪怕是下雨,衣服都湿透了她也没有抱怨一声。 因为姑娘告诉她,敌人真站在你面前的时候,环境和天气都不一定能如你所愿,所以必须得习惯在任何情况下出手,并且要做到一招致命。 穗禾原本以为裴珺九多少会心疼姑娘,可教习的时候他俨然就是一副严师模样,丝毫不让,太阳底下晒着也陪练,下雨也守在旁边陪练。 说他贴心,可姑娘又被他折磨得手都抬不起来吃饭,说他不怜香惜玉,可不管什么时候,他都守在姑娘身边,有时候穗禾也会恍惚,裴珺九不说话站在姑娘身旁的时候,她竟觉得俩人很般配。 如果没有世子,也许裴珺九也会是姑娘的良人 “你在想什么呢?”顾念安戳了戳她的脑袋问道。 穗禾憨厚的笑了笑,“我再想到时候一定要跑快一些,绝对不要成为姑娘的累赘!” “孺子可教也!”顾念安展颜一笑,双眼眯成了两道弯月。 马车外的裴珺九一直静静的听着俩人的谈话,听到这里的时候,他的嘴角也情不自禁的勾了起来。 他又想起了顾念安第一次射中稻草靶子的那日,他记得那是袖箭里的最后一根毒针 “裴珺九,你说我是不是真的没有习武的天份,九十九根,我竟然一根都没射中,这要是真遇见危险,我岂不是还没射中一人,自己就先成了刀下鬼了?” 顾念安眼中浮起掩盖不住的失落,再过五日便是春猎了,可她现在却还在原地打转,连个固定的稻草人都扎不准,裴珺九还说之后会有移动稻草人做练习,她不由的叹了一口长气。 倏的又想起前两日在姜蓉面前大言不惭的说要去看看褚元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心里更加不是个滋味,若那褚元依当真给她挖了陷阱,自己这不是明摆着不要命的往下跳吗? “我也觉得你当真是蠢得不行,才练多久就认输了,早知道你如此没用,我就不收你这个徒弟了,简直是有辱师门。” 轻飘飘没有分量的一句话,直接点燃了顾念安心中的怒气,原本心里就憋着一口气,他这样一激,反而让她找到了发泄的口子。 顾念安紧闭上了准备破口大骂的嘴,抬起右手,屏气凝神的对准三米外的稻草靶子,最后一根银针划破了和煦的春风,直指稻草靶子命脉。 还没等顾念安开口问,穗禾屁颠屁颠的就跑向稻草靶子那边,顾念安近乎憋气的等待着穗禾判处死刑,可结果却出乎意料。 穗禾站在稻草靶子旁边,使劲的挥着挥着双手,兴奋的大喊道,“中了!姑娘你终于中了!” 听到消息那一瞬间,顾念安沉底的心一下子蹦起老高,兴奋得一把抱住了一旁的裴珺九。 “听到了吗!我中了!终于中了!” 裴珺九登时呆滞在了原地,任由她抱着自己,心跳仿佛都漏了一拍,整个世界好像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还有耳畔炙热的呼吸,以及鼻腔里清冷好闻的莲香。 一阵兴奋过后,顾念安好似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往后退了几步,尴尬的扯了扯衣角。 “我就是太高兴了,一时没控制住,实在不好意思。”顾念安嘴角的笑意还未褪去,眸光好似星辰一般闪耀,引得裴珺九心头悸动不已。 可无论心底如何翻腾,嘴却还是硬得不行,“一百根银针你就射中了一根,还如此沾沾自喜,真是没救了。” 裴珺九借机转过身去,试图掩饰自己的不安。 顾念安在他身后白了一眼,但由于心里高兴,便没跟他计较,“多谢师傅指点,徒儿定会更加努力,早日练成百发百中的神功!” 一番带了些许阴阳味道的说辞倒是把裴珺九给逗笑了,稳住了自己的心绪,裴珺九转过身来。 “那便祝您早日修成神功,哦,当然,也别忘了给你师傅我加工钱!” 思绪还停留在那日余晖映衬下的姣好面容上,一行人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望月山脚。 望月山是大周皇室专门开辟的狩猎场,营地一般驻扎在山脚,只有狩猎时才会进山,但这次狩猎是打着助威的旗号,参加的人很多,也很杂,于是这次山里也安排了岗哨,以备不时之需。 “到了。”裴珺九扣了扣马车,提醒顾念安该下来了。 穗禾忙帮顾念安整理了衣襟,她今日穿得十分淡雅,只一件月白素裙,头上也并未簪华贵珠钗,可偏偏越是清淡越能衬托出了她清水芙蓉的样貌。 “望月山狩猎场。”顾念安淡淡望着山门牌匾。 第134章 褚元依 穗禾小心搀扶着顾念安下马车,吃惊的指着对面,“姑娘你看,那边是魏国公府的马车,连杨家姑娘这次竟然也来了。” “自然要来,毕竟三皇子好不容易被放出来,她怎么可能忍得住。” 顾念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目光快速的掠过了杨丹缨那双一瘸一拐的腿,落在了她前方那辆无比华美的车驾上。 “看来,那就是五公主的车驾了,果然是深得皇帝宠爱。”顾念安啧啧舌。 裴珺九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那架着实夸张得吓人的马车,几乎可以说是一架可以移动的微型房子,称之为黄金屋也不是不可。 远远的,顾念安瞧见一个身着华贵的女子缓缓的从马车上走了下来,那张脸倾国倾城的脸,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也不怪褚卫舟对她恋恋不舍,甚至敢冒着天下之大不韪想把自己名义上的妹妹娶进皇宫,简直荒唐至极。 可引起这荒唐的局中人却不晓得是否洞悉褚卫舟这份心思。 “姑娘,五公主朝着我们这边走来了。”穗禾挨着顾念安,扯了扯她的衣袖。 “嗯,没事,别紧张,她又不是老虎,不会把你吃了的,至少不会当着这么多人。”顾念安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安慰了几句,不过这安慰的话好似并不起什么效果。 “他要是母老虎,你家姑娘是什么?”一旁的裴珺九垂眸不怀好意的笑了笑,但身体却很诚实的往顾念安这边靠了靠。 虽说穗禾最开始对裴珺九的印象并不好,觉得他就是个不讲理的匪徒,心里还会对他犯怵,但相处久了之后,原来的害怕烟消云散不说,还时常与他互怼。 听见他阴阳自家姑娘,穗禾当即就摆出一副母鸡护崽的架势,“我家姑娘自然是美貌如天仙,不如还能是什么!” 裴珺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怎么跟那姓祝的一样,眼睛如此不好使,论美貌,你家姑娘与公主相比,那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说话的声音不大也不小,刚刚落进了五公主褚元依的耳朵里。 “承蒙抬爱,这位便是四皇兄的救命恩人顾大姑娘。“褚元依的声音好似春日枝头啼唱的黄鹂,悦耳又美妙,顾念安心想,若她是个男子,或许都会被这声音勾了魂去。 突然,她就理解了褚卫舟为何会对这样一个女子倾倒并且不顾纲常伦理了。 褚元依生得就好似一朵娇艳欲滴的玉兰,一颦一笑都能叫人轻易沦陷进去,尤其是她眼角的泪痣,不论是染了笑意还是愁绪,都叫人沉沦得无法自拔。 顾念安甚至觉得,倾国倾城这四个字根本就不够形容眼前的褚元依。 “公主说笑了,不过是偶然,谈不上救命恩人一说。”顾念安边说边行礼,周到又挑不出错。 “拿命去救,怎么算不上救命恩人,今日邀你来,就是为了好好谢谢你。” 褚元依笑着主动握住了顾念安的手,突如其来的亲密倒是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褚思安的母妃与褚元依的母妃可谓是死对头,甚至是因为褚元依的母妃而死。 对上她那张笑得极其真诚的脸,顾念安忽然觉得有些瘆得慌,难不成还能是救人救出错误来了? 所以她是为了报复自己救了褚思安,才强制的邀请她来望月山,应该不至于,毕竟她好似与褚思安没什么深仇大恨,而且根据传闻来看,也不是个心狠手辣的。 正在思考着怎么回她更合适,耳边就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你怎么来了,伤好全了 ?”褚思安不满的瞥了她一眼,但语气里却是掩盖不住的关切。 真是头大,一个还没应付完,又来一个,顾念安扯着嘴角又行了个礼。 ”四皇兄怎么过来了。“褚元依柔柔道。 褚思安没有看她,“怎么,你来得我就来不得。” 听了这话,褚元依的眼底瞬间泛起了泪花,委屈道,“元依不是这个意思。” 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可褚思安就像是块石头一般,根本不为所动,连余光都没有留给她。 “你是要进去见煜之,还是要打道回府?” “臣女受公主的邀请,是来赴宴的。”顾念安跳开了他给自己的选择,直接表明了自己来此的原因,想看看褚思安是个什么态度。 褚思安不明所以的上下打量了一番,“齐川,去把煜之叫过来,看看他这不听话的未过门妻子。” 此话一出,顾念安注意到一旁的褚元依竟然好像松了一口气,她隐隐觉得好似哪里不对劲,但又不知道究竟是哪里有问题。 顾念安刚想拒绝,抬首便见着齐川领着褚煜之急匆匆的往这边赶来,瞧着他紧皱的眉心,顾念安突然觉得有些心虚。 褚煜之目光横扫了一圈,瞧见褚元依的时候,心里大概就有谱了。 “煜之哥哥。”褚元依率先开了口。 因着他们几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情份,所以礼节上基本不拘,称呼上也并不讲究,褚元依一直称呼褚元依为哥哥。 “嗯。”褚煜之简单的回应了她一声,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顾念安,没有移开半寸。 “身体好些了?” 顾念安有些意外他没有对自己疾言厉色,但转念一想,大庭广众之下,褚煜之也不会驳她的面子,于是刚才的心虚瞬间烟消云散。 “好多了,阿宁说想要恢复得快就要多出来走走,正好收到了公主得邀约,所以没听你劝,你不会生气。” 顾念安赔着笑走到褚煜之身边,他哪里见过顾念安示弱,原本想要责备她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下去,突然,褚煜之一激灵,脑袋里突然浮出一个想法,她做出这般模样,明显就是有事。 “煜之哥哥不要迁怒未来嫂嫂,这次是元依任性了。”褚元依委屈的垂下眼眸。 顾念安腹诽,明明受伤还要赴宴的人是她自己,怎么褚元依还委屈上了。 “自然是你任性了,煜之,你的人你带走,不要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没等褚煜之说话,褚思安先开了口,说完便头也不回的朝大本营走去。 第135章 宫廷秘密 褚元依被他呛得有些不自在,她的本意是示弱,怎么结果却不是她想的那样呢? 不过她心里还是有些暗喜,至少事情并不是她想的那样,只要他身边没人,褚元依就觉得自己很满足了。 “公主,我先借走一下念安。”不等褚元依回答,褚煜之便牵起顾念安的手先一步进了营帐。 裴珺九虽然面露不悦,但还是与穗禾一同跟了上去。 “诶,你进去做什么。”穗禾急忙拉住了裴珺九的胳膊,阻止了他进帐篷。 “我是她请的护卫,不就是应该贴身保护?” “世子在里面,你就不要瞎操心了,我们守在外头就可以了。” 话说得十分在理,裴珺九根本就本法反驳,只是心里酸酸的,可是他又有什么理由和身份靠近她呢。 裴珺九弹了弹衣袍,淡淡的回她一句,“嗯,知道了。” “褚元依不是皇帝的亲女儿是,而且她是不是还喜欢四殿下?” 顾念安屁股还没沾到板凳就迫不及待地抓着褚煜之,将一个又一个的问题抛给他,她实在太好奇了,一个不是亲生的还能如此对待,皇帝的肚量确实是大啊! 褚煜之正对着她,先按住了她的肩膀,然后缓缓将脸靠了过去,质问到,“你为何不听我的话。” 迎面而来的压迫,又勾起了顾念安方才镇压下去的心虚,她瞧了瞧褚煜之的脸色,略微有些发黑,于是很识时务的故作委屈,“公主邀请,我不得不来啊。” “你知道我会有办法解决的。” 褚煜之晓得她的担忧,但心里始终有些介意她不能完全的信任自己。 顾念安使了使劲,推开了他,“我不能什么都靠你,你总有顾及不到的地方,而且我不想要完全依附别人,我要的是势均力敌和相辅相成的感情,如果你非要让我成为你的附属,那我宁愿孤身前进。” 褚煜之何尝不了解她的为人,只是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为什么那么紧张,“我就是太担心你了。” 顾念安微不可见的叹了一口气,主动上前一步抱住了他,将脸贴在了他的胸膛,听着他一下又一下有力的跳动。 “我知道,知道你担忧褚卫舟会对我不利,我也不是故意要瞒着你,只是不想让你在这个关头分心而已。” 顾念安抬起头,伸手摸了摸他的下巴,坚硬的胡渣扎得她指腹酥酥麻麻的,心疼道,“你看你,这几日忙得都不知道打理自己了,还有四殿下,方才见着,整张脸都有些发青。” 褚煜之握住了她的手,放在嘴边轻啄了一下,念安说的一点都没错,这几日他们忙得脚不沾地,几乎没有睡过几个好觉。 顾念安见他没说话,继续道,“一个五公主而已,只要我做事小心,不被她抓出错来,我不相信她能翻天,而且来的时候我都反复叮嘱过穗禾他们了,他们做事也小心,不会惹事,所以我才敢来的。” “我只是想知道褚元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而已。” “那你现在知道了吗?”褚煜之将下巴靠在了顾念安的头上。 “你的先回答我方才问你的那两个问题。”顾念安笑了笑。 “嗯,你都猜对了。” “难怪刚才褚思安对她如此不客气,原来是故意为之。”顾念安仿佛撞破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心里有些小小的兴奋。 褚煜之叹了一口气,“也不能怪思安,他原本也不知道老五对他存了这份心思,记得有一年京中传出徐家二姑娘爱慕思安的传言,没过几日,那姑娘便被人污了清白,而且欺辱她的还是京都有名的纨绔子弟,最后迫于无赖,徐家二姑娘也只能嫁给他。” “什么!”顾念安有些震惊,她没想到柔柔弱弱的褚元依竟然干得出这种腌臜事情,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徐家是思安的表亲,所以帮忙调查了这件事情,最后质问老五的时候才知道她对思安的心意。”褚煜之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原来如此,看来这褚元依对褚思安的感情还比较深,最后竟然不愿苟活的随他去了。 原先顾念安还好奇为何褚卫舟想方设法的置褚思安于死地,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血缘兄弟,而且天时地利他也算是占了,只要不犯错,皇帝之位也算是稳固,随便找个理由都能将褚思安打发去封地。 但他偏偏不肯放过自己的亲弟弟,竟然是因为一个女人,还是一个歹毒的女人,果然心思不纯的人也会吸引另一个存了坏心思的人,简直蛇鼠一窝。 顾念安冷笑道,“所以这次她请我来也是因为我帮褚思安挡刀了?怀疑我对他有什么心思?她可真会异想天开。” 褚煜之揉了揉她的脸蛋,笑了笑,“不止是她,连我最初知道的时候都有些错愕,毕竟我们初遇的时候,你还是个求着我饶你性命的小姑娘,那可怜的眼神我到现在还记得,这么惜命的你,怎么舍得拿命救人。” “你怎么又旧事重提。”顾念安不满地打断了他,顺便白了他一眼,以示抗议。 “但我了解你,知道你替他挡刀的原因,可别人不一定知晓。”褚煜之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你说,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替皇子挡刀,难道真是因为所谓的大义?是不是存了些什么其它的心思呢?没准是看不上有位世子的未婚夫,想要以此为要挟,攀上高枝呢?” “你也是这样想的?”顾念安瘪瘪嘴,虚点了点他的鼻尖问道。 “我自然不会,可老五会,不然她也不会火急火燎的赶回来。” “那看来我还真有点作用,竟然把千里迢迢祭祖的五公主给招了回来。”顾念安打趣道。 “所以今日思安才故意疏远你,你也不要介意。” “我自然不会介意,我可不想被褚元依盯上,然后失了清白,被迫嫁给了纨绔子弟,痛失了自己的一生。”顾念安有些唏嘘。 一点捕风捉影的事情就害得一个女子失了清白,这种女人还是离远一些好,当然,还有一个需要远离的人。 第136章 楼家往事 “对了,褚卫舟的营帐在哪里,我得离得远一些。”谈起褚卫舟,顾念安就仿佛对待蛇蝎一般,想方设法的避着。 褚煜之摩挲着她垂落在肩上的青丝,“他现在倒是没心思放在你身上,自从解了禁足,他基本上是寸步不离的守着陛下。” “他倒是个孝顺儿子。”顾念安冷笑一声。 “不管他孝不孝顺,今日老五想知道的应该也了解了个大概,对你也不会再起什么歹心,你还是先回去。” 顾念安假装不满的瘪瘪嘴,“你就这么想我离开啊,我们都那么久没见面了。” 褚煜之根本抵挡不住她的撒娇和示弱,加重了环在她腰间的力量,“简直是日思夜想!” 顾念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讲起情话来,还真是肉麻,行了,今日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搞清楚褚元依邀我来的原因,既然弄清楚了,我也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了。” 顾念安踮起脚尖,凑近了他的耳边,“还有,我不喜欢跟一群叽叽喳喳的女人待在一起。” 褚煜之很享受耳边的酥酥麻麻,舒服的靠着她的脸颊蹭了蹭,“好,那我派人送你回去。” “不必了,一个裴珺久够了。” “你倒是挺信任这人的。”褚煜之苦笑一声。 见他说话酸溜溜,顾念安笑着用手指夹住了他的鼻子,“你怎么谁的醋都要吃,他是我请的护卫,而且去青州时救了我的命,他武功高强,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说到此处,顾念安突然想起裴珺九交给她的东西,忙从袖子里掏了出来,“这是我从一位高人那里得到的,虽然我不是很明白上面具体的内容是什么,但大致知道这大概是一个阵法。” 褚煜之疑惑的接过来,展开之后更是被震惊到了,“你是从何处得到这阵法的?” 见他如此激动,顾念安知道这东西果然有大用处,“你不必管我从何处拿到的,你只说是否有助你们出征武功山。” 知晓她不便透露东西的来历,褚煜之也不打算刨根问底,“不止是有助于,简直是雪中送炭,而且这阵法我碰巧见过,正是出自于已经消失的兵家奇才楼洺平之手。” “楼洺平?” “他是前朝驻国大将军,是兵家少有的奇才,出自他手下的阵法几乎都是百战百胜,但那些阵法并不外传,所以我才会疑惑你这阵法的来源。” “难道这楼家没后人了?” 褚煜之摇了摇头,十分惋惜的道,“就是因为他太出名,引来了无数人惦记楼家的独门阵法,其中不乏武林高手。” “就因为这阵法被灭门了?”顾念安问道。 “是,也不是。”褚煜之道,“有人为了阵法,联合了好几个帮派,在楼夫人祭祖的路上伏击了他们,用楼洺平的夫人和儿子逼楼洺平交出阵法,可楼洺平只回了两个字:不给。” 顾念安忿忿道,“不过是个阵法,怎么如此自私,连自己的夫人和孩子都能见死不救!” “其实并不是你想的这样,楼公是个大义之人,不愿意交出阵法也是害怕有人随意挑起战事,致使生灵涂炭。” 顾念安一愣,“那最后楼公的夫人和孩子救出来了吗?” 褚煜之叹息了一声,“没有,那群禽兽见楼公丝毫不被动摇,于是将楼夫人和楼少爷的头割下来送到了他面前。楼公收到他们的头颅后一言不发将他们藏了,然后当晚救烧掉了所有阵法,他也葬生火海了。” 听完之后,顾念安心里一阵悲凉,楼家竟然如此凄惨,那裴珺九跟楼家又有什么关系?为何他会有楼家的阵法。 “楼公只有一个儿子?” “据我所知只有一个。” 只有一个,那裴珺九若不是楼家的后人,他又是从何处的到这阵法的?顾念安突然又想起青州那一次,他替自己设下的机关。 “楼家是否除也十分精通机关?” 褚煜之摇了摇头,沉吟道,“倒是没听说过楼家擅长机括之术,只是听人说过楼公有个妹妹,擅长机括之术,因为不满家中安排的亲事,逃婚了,后来再未与家中联系。” 褚煜之顿了一下,“难道那高人还精通机括之术?” 顾念安摇了摇头。 “你这样一说,我反倒对这高人产生了兴趣。” 顾念安笑着推开了他,“休想,都说了是高人,话本子里的高人都是云里雾里,哪能随便被你知道?” “透露一点点都不可以?”褚煜之揉了揉她的头发,笑问道。 “不可以!”顾念安十分坚定的摇了摇头。 “美男计也不管用?” 顾念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脸,”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脸皮竟然这般厚实,告诉你就是十个秀色可餐的在我面前,我也不会有丝毫动摇的。” 褚煜之故作惋惜,叹了口气,“唉,你这人真贪心,一个我不够,还惦记其它的男子。” “行了,东西给你了,人我也见到了,便不打扰英俊潇洒的美男世子继续布防了。”顾念安冲他做了个鬼脸,然后转身就跑出了帐篷。 奈何她溜得太快,褚煜之伸手去抓,只抓到了一把空气,他望着自己抓空的手笑了笑,自己太久没有感受过这种实实在在的快乐了,若不是害怕她出事,褚煜之是真想时时刻刻都将她带在自己身边。 “你为何看我的眼神如此奇怪?”从顾念安从帐篷里出来,裴珺九便注意到她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劲,但又没有敌意,就是一种好奇。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这副面皮好似过于引人注目了,想着回去重新给你配一副。”顾念安打哈哈掠过了这个话题。 可裴珺九却觉得她是欲言又止,正想继续追问,身后就传来了一阵闹哄哄的声音,裴珺九连忙挡在顾念安的身前。 顾念安立即警惕了起来,捏紧了绑袖箭的右手问道,“怎么了?” 还没等裴珺九说话,一支冷箭直接射到了他的脚边,来不及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裴珺九左右开弓,各推了顾念安和穗禾一把。 “走!” 第137章 救人 顾念安踉跄了一下,但很快就稳住了身子,毕竟这些天练习袖箭的时候也学了一些基本功。 她回头一看,望月山对面山头像是埋伏了不少暗桩,不断地朝大本营这边射冷箭。 听到动静的褚煜之也第一时间冲到了顾念安的身边,“没事。” 顾念安抓住褚煜之的双臂,“这是怎么回事?” 褚煜之瞧着不断射过来的箭雨,目标好似是皇帝的营帐,他眉头微皱,“这群人应该是冲着陛下来的,我必须得去救驾,你先回去,保全自己,好吗?” 这个节骨眼上,顾念安知道什么事情才是最重要的,褚思安和褚煜之是负责这次春猎守卫,若是皇帝出了问题,朝臣们首先要怪罪的就是他们两个。 “好!”不多说一句废话,顾念安抓住穗禾就往马车方向跑,她不想成为他们的累赘和挡路石。 “上去!”顾念安先将穗禾推上了马车,紧跟着也跳进了马车。 “裴珺九,过来!” 见顾念安他们安全了,裴珺九触地一蹬,跃上了马车。见他上来了,顾念安连忙挥鞭赶马。 “驾!” 这马车是顾念安专门派人打造的,几乎可以说是铜墙铁壁,进了马车,他们三人几乎就是安全的。 确认裴珺九和穗禾都没有受伤,顾念安舒了一口气,“好在今日爹娘进宫去看望大姑姑了,否则他们也会跟着皇帝遭殃。” 不知为何,明明是件好事情,顾念安说完之后却觉得心里隐隐的有些不安。 沉默片刻之后,顾念安心中的不安逐渐放大,她如果今天离开了望月山,那顾家一家人都逃脱了这次劫难。 对他们来说,这是一件好事,但稍微不注意就会变成坏事。 凭什么如此多的世家大族都在猎场里遭殃。偏偏顾家的人都是安全的?难道是提前知道了刺杀,故意置身事外? 或者是说,顾家与这场刺杀有着什么甩不掉的干系…… 顾念安不敢深想,她甚至开始怀疑大姑姑让爹娘去宫里陪她是不是有什么别的用意,顾念安摇了摇头,警告自己不能胡思乱想,那是自己的亲姑姑,不可能会陷害家里人。 想到此处,顾念安连忙叫停了马车,上次四皇子遇袭她都能出手相救,这次却临阵脱逃,若是被有心之人拿出来说,不知道又会将顾家推向什么样的风口浪尖。 “穗禾,我必须得回去一趟,你跟裴珺九先走。”顾念安说完就要下马车,裴珺九眼疾手快的抓住了她。 “我跟你一起去。”裴珺九知道她有她自己的考量,并没有出言阻止她,而是态度十分坚决说要跟去。 “我也是,姑娘不要抛下我。”穗禾附和道。 对上裴珺九那张冰冷俊的脸,还有穗禾那张拼命忍眼泪的脸,顾念安有些于心不忍。她本不想连累他们两个去冒险,但她也知道,不管自己同不同意,他们都会跟去。 于是转念一想,裴珺九带上至少能应付意外,吩咐穗禾道。 “穗禾,我需要你去宫里送信,切记,一定要通知我爹尽快赶到望月山。” 闻言,穗禾擦掉了眼角的泪水,顾念安的表情很郑重,不像是要支开她,而是真的将这件事情看得很重。 穗禾想,她跟着姑娘那么久了,虽然没学到多大本事,但也不能关键时刻掉链子。 “好!” 顾念安瞧出了她在使劲的压住自己的难过,于是用力的握了握她的手,柔声道,“别怕,我会没事的。” 穗禾使劲的点点头,“姑娘一定会平安的。” 一旁的裴珺九注意到,原本柔柔弱弱,遇事就哭的穗禾,好似逐渐能扛事情了,身上也有些顾念安的影子。 裴珺九望着顾念安的背影有些感慨,人待在一起久了,便会越来越像对对方,他脑袋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是否自己与她待得久一些,她的身上也会留下些自己的影子…… “走。”顾念安的声音将裴珺九拉了回来。 两人话别了穗禾,便躲着冷箭小心翼翼的朝女眷的营帐走去。 由于刺客埋伏在对面山头放箭,守卫赶上去需要时间,望月山营地这边根本没办法挡住所有射过来的箭矢。 顾念安和裴珺九一路上遇到太多惊慌失措、大声呼救的宫女和太监,他们能逃的没有停下脚步,能躲的也绝不出头。 只不过一些逃不掉的,凶神恶煞的会将那些已经找到安全庇护的人推出来挡箭,一时间哀嚎声不断。 顾念安看在眼里,实在是于心不忍,于是在裴珺九的掩护下尽量是能救便一定不会视而不见。 “你躲在哪里做什么!过来帮忙!”顾念安冲着缩在帐篷角落里一个小太监大吼,她方才明明看见地上中箭这个太监推了他一把,替他挡了这一箭,如此重情重义的人,顾念安不能不救。 “我我脚脚动不了了。”那小太监害怕得鼻涕泪水糊了一脸。 “你再不过来,我就让他先杀了你!”顾念安不想再跟他废话,指着裴珺九威胁道。 一边挡箭,一边听闲话的裴珺九很配合的瞪了那小太监一眼,吓得他一哆嗦。 不过那小太监也不是什么忘恩负义的人,地上躺着的人也是为救他才受伤的,还是跟他相处多年的兄弟。 只是他没见过死人,还死了那么多人,一时间害怕的腿软。看见顾念安是真的要救人,加上她的威胁,那小太监强撑着自己哆嗦不止的腿,半走半爬的往前去拖地上受伤的人。 看着他爬过来,顾念安暗啧了一口,果然还是不要给太好的脸色。 在顾念安的威胁之下,那小太监亦步亦趋的跟着她,将一个又一个受伤还未死的人拖到安全有庇护的地方。 渐渐的他也开始也克服住了自己内心的恐惧,以及看到血肉模糊的呕吐感,他方才就觉得顾念安眼熟,但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 恍惚间,他突然想起了这人就是替四皇子挡刀之人,小太监心中不由的开始佩服起来,虽然这姑娘不会武功,但心中却没有高低贵贱之别,皇子也救得,下人也救得。 想到此处,他心里一阵暖洋洋,救人也更加卖力起来。 第138章 警告 顾念安也不知道自己这双手到底拖了多少人,只知道当褚思安拉住她的手时,她连挣脱的力气都没有。 “你怎么还在这里?煜之不是说你已经离开了?”褚思安捏紧她的手臂愤怒的问道,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顾念安再次受伤。 而且见她不要命的救人,褚思安心里隐隐的不是个滋味,救人没错,只是他突然觉得自己在她的眼里和这些人没有什么两样。 原本还以为至少她心里有自己的存在,所以才会在他有危险的时候冲过来护住他,可事实好像并不是这个样子。 救人对她来说好像就是举手之劳…… “你不在皇帝哪里,怎么来这边了?”顾念安反问道,毕竟现在皇帝是最重要的,褚思安不在御前护驾,若是事态平息之后,皇帝追查起来,一定会随便找个名头来给褚思安治罪。 “你难道没有注意到射过来的箭变少了吗?” 见她还是关心自己,褚思安跌落至谷底的心突然回归原位,声音都柔软了不少。 射过来的箭变少了,这还是顾念安没注意到的,她一门心思都在救人上了,再朝裴珺九望去,他那边却是没有那么吃力了。 “皇帝那边如何?”顾念安舒了一口气,人一轻松下来,身体的疲惫感就会找着空子插进来,并且包裹着她每一根骨头。 整个人好似被抽走了力气,顾念安没站稳,身子晃了一下,若不是褚思安拽着她,恐怕已经跌在地上。 褚思安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抱她,不料另一只手见缝插针地将她揽了过去,褚思安再抬头,心里起了疑惑,这人面生得很,不知是不是身上沾了血的缘故,杀气重得很。 裴珺九一句话没说从褚思安的手里将顾念安抢了过来,他原本以为四皇子会懂分寸,知道保持距离,所以他才一直没有靠近。 可事实证明,这位四皇子,好似并不知道什么叫避嫌,从最初五公主对顾念安莫名其妙的敌意,以及后面五公主对四皇子的态度,他都猜出来一个大概。 很明显,这敌意的源头就是四皇子。 裴珺九在心底嗤笑了一声,皇家的事情可真是一件比一件有趣。 “我没事,你还没说皇帝那边如何了。” 顾念安又问了一遍,倒不是她关心皇帝的生死,而是他身边还有个虎视眈眈的褚卫舟。 “父皇那边已经安全撤离了,三皇兄三皇兄为了保护父皇,受伤了,现在太医正在医治。” 褚思安很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但这些事情却实是他亲眼所见。 顾念安的震惊只是一刹那,她何尝不知道褚卫舟的为人,绝不可能因为什么父子之情去挡箭,不过苦肉计罢了。 “那这禁足也自然而然能解了。”虽说知道是怎么回事,但顾念安眼神里的失落依旧是掩盖不住,一分不落的钻进了褚思安的眼里。 “你不用担心,不管是你,还是那个位置,我都护得住。”褚思安的眼神和语气一样坚定,甚至还多了一些不该有的情愫。 裴珺九敏锐的察觉到了他对顾念安别样的感情,“四殿下是天之骄子,不止护得住我家姑娘,还护的住万千天下百姓。” 他脸上的表情明明那么恭敬,可褚思安却觉得他眼中充斥着挑衅。 他这是,在警告? 第139章 意外 “你是?”褚思安抬眼上下打量裴珺九。 关心则乱,他自然也知道自己过界了,可方才裴珺九对顾念安的动作太过亲昵,语气间也带着重重的火药味。 同为男人,褚思安很敏锐的察觉出了裴珺九的心思,而这个心思,是他绝对不能容忍的。 顾念安察觉出了褚思安对裴珺九的敌意,先一步的拉开了裴珺九,呵斥一声,“陆九,退下,四殿下面前岂有你插嘴的份!。” 裴珺九微微有些错愕,这还是顾念安头一次用这种态度对他,心里的怒气一下子涌了上来,他原本就最是憎恶那些仗势压人的人,当即就想离开,可怒气还没有持续一秒,就顺着她挡在自己面前的背影,消失得干干净净。 这或许是顾念安最不应该忽视的地方,也是她最柔软的地方。 虽说她身上总是带着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疏离,但多了解便知道,她把对自己很重要的人护得很紧,甚至有时分量完全越过了她自己。 她这番动作,很明显就是在护他。 方才他也察觉出了四皇子的愠怒,若是四皇子对他产生了兴趣,往深了去调查,那他曾经替夜不寐做事的事情,很快就会浮出水面。 朝廷现在对夜不寐的态度几乎是赶尽杀绝,若是他被发现自己与夜不寐有瓜葛,先不说性命不保,小芝他们都会变成夜不寐的同党。 “是小人僭越了。”领了顾念安的好意,裴珺九也很配合的低眉顺眼起来。 褚思安眉头蹙得更紧了,他知道方才顾念安的动作代表着什么,她越是在意这个人,褚思安的心里就越不是滋味。 “看来你的下人是该好好调教调教了,你若是调教不来,不如送到我府上,我来替你管教!”褚思安的脸冷得吓人,再加上他脸上斑斑血迹,顾念安心里不由一颤。 虽说是重活一世,但她对皇家人的无情始终有些发怵,或许是信任褚煜之选人的眼光,又或许实在是不喜欢他一口一句下人和调教,顾念安本来不想还嘴,但还是没忍住。 “陆九先生是臣女重金聘请的武先生,无须劳烦四殿下。” 见她如此维护陆九,褚思安近乎恼怒的用力抓住了她的手腕,“你知不知道你是有婚约之人?竟然还和其它男子拉拉扯扯,纠缠不清!“ 顾念安还没来得及挣脱,便瞥见身后的裴珺九一掌拍向了褚思安,而后两人就打了起来,一切都发生得太快,顾念安根本来不及反应。 “住手!你们赶紧住手!” 顾念安急得大喊,可那两人哪里听得进去,反而是越演愈烈。 眼见他们根本不为所动,顾念安心一狠,拾起地上断了一半的刀柄,死死的抵在了自己脖子上。 “我说了住手!” 见此场景,裴珺九和褚思安双双住手,异口同声的冲着顾念安大喊:“小心!” 顾念安终于吐了一口气,刚准备丢掉手里的断柄,便被身后突然响起的尖叫声吓得没拿稳,往脖子上划拉了一刀。 第140章 救命 冰冷的刀锋轻轻划过,起初顾念安并不以为意,可她注意到了褚思安和裴珺九大变的脸色,心里不由慌了起来。 感觉到自己喉咙处有温热的液体流出,顾念安颤巍巍的抬起手,还没摸到自己的喉咙,褚思安率先一步冲了过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厉声道:“别动!” 顾念安此时就像是一个被牵着线的木偶,说不动,便真的不动了。 真是倒霉啊!顾念安心想,难道自己这条好不容易回来的性命就要栽在自己手里了?千防万防,怎么偏偏没有想到自己可能会交代到自己手里呢? 褚思安连忙扯下里衣,捂住了顾念安脖子上血流不止的伤口,不由分说地将她横抱了起来。 顾念安抗拒地挣扎了几下,但对上褚思安警告的眼神,竟然也安静了下来,毕竟现在她也不敢有什么大动作,害怕自己动作太大,稍不注意就一命呜呼了,她心里可有千万个不愿意自己就这样冤枉的死掉。 于是便任由他抱着,一路疾步至官眷的营帐。 那营帐明明就在眼前,可顾念安却觉得好远,身上的力气好像也在不断地往外泄,明明暖阳当空,可她却浑身上下都在发冷。 鲜红的血液很快就染红了绑在顾念安脖子上的白绸里衣,褚思安瞥见她越来越苍白的脸,自己的心也跟着沉得厉害: “别睡,顾念安你醒醒!” 听着他慌乱的声音,顾念安莫名觉得有些心酸,不知道是为他还是为了自己,于是强撑着精神睁开了半阖的眼皮,有气无力的说:“你少说话,快点走,我快没力气了。” 听见她的回应,褚思安稍微放下了心,马不停蹄的朝着营帐赶去。 褚思安在前,裴珺九紧跟其后,几人闯进官眷的营帐引起了一番大骚动,原本都冷静下来的夫人小姐,因为他们的闯入又围在一起的惊呼了起来。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搅得褚思安烦躁,尤其是他现在十分心焦,褚思安丢掉了往日的端正持重,冲着一众女眷大吼,“都给我闭嘴!” 这一嗓子很有效,再加上人群中有人认出了褚思安,尖叫声很快便销声匿迹,取而代之的是一众女眷或是诧异、或是羡慕的眼神。 当今四皇子抱了个受伤的女人,而这个女人还是世子的未过门妻子! 褚思安对她们各的异神色完全是视而不见,凌厉目光不停的扫视着,仿佛人群里藏了对他很重要的人,“祝太医在哪里!” 没人回应,褚思安又加大了声调,“祝绪宁!出来!” 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祝绪宁猛地抬起头来,从刺杀开始,她就一直小心的躲在人群身后,准备寻到合适地时机便逃离望月山,可每次冲出去的时候,都会被各种原因挡了回来,就好像是故意不让她离开这座营帐。 褚思安来之前,她还在埋怨自己命苦,觉得上天就是故意整她,甚至开始回忆自己上辈子是不是真的亏心事做得太多了。 直至看清楚褚思安怀里抱着的人,还有那鲜红醒目的白绸,祝绪宁眉头一皱,紧张的拨开面前挡着的人,挤到了褚思安等人的面前。 “快把她放下来!” 祝绪宁来不及询问原因,待褚思安将顾念安放平之后,小心翼翼地拨开了缠绕在她脖子上地白稠,见她伤口并不深,祝绪宁揪紧的心松了一些。 刚想开口吩咐人送水,回头便看见裴珺九不知何时已经打了一盆干净的水过来。 第141章 指责 对上裴珺九惊慌失措的眼神,祝绪宁头一次收起了八卦的心思,专心致志的替顾念安清洗伤口。 直到包扎完伤口,祝绪宁才彻底放松下来,然后便毫无大家闺秀样子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重重的吐了一口气。 “她如何?”见祝绪宁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褚思安才敢开口询问顾念安的伤势。 祝绪宁很想白他一眼,心里也是腹诽不断,那眼睛真的是白长,真是没看到她的辛苦吗?救人难道不需要费力气的吗? 祝绪宁真的很不想搭理褚思安,但见他眼里满是担忧,再加上他对顾念安的感情,祝绪宁很清楚那种暗恋的辛苦,所以最终还是于心不忍的安慰了他几句。 “刀口不深,无碍。” 祝绪宁一如既往的话少,不过褚思安并没有在意,”那她为何脸色如此苍白?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旧伤未愈,气血两亏。”祝绪宁真恨不得给他一棒子。 褚思安若有所思的凝视着昏迷的顾念安,又是自责又是难受,心里的怒火正愁找不到地方发泄,匆匆赶来的褚元依便正好撞上了他的枪口。 褚元依手足无措的站在他的身后,头垂得很低,低得几乎快掉到地上去了,谁也看不清她现在是什么表情,只是语调听起来十分难过。 “皇兄,我不是故意的,我方才只是害怕,所以才” “你难道不知道方才有多危险吗?这伤口稍微深一点就会要了她的命!”褚思安指着她怒吼。 虽说事情好似怪不到她身上,可刚才若不是她突然冒出来大叫,念安又怎么会被吓到?还正好在念安放下刀的时候,时间太过于凑巧,稍微停顿一秒都是多余的。 听见他的斥责,褚元依先是一愣,然后猛地抬起头,脸上的表情极其僵硬,她的四皇兄何时对她如此疾言厉色? 不,应该说,活了那么大,从来没有一个人敢跟她大声说话,谁不是宠着她护着她捧着她?怎么突然冒出来的一个乡野丫头就能让她心爱的四皇兄如此待她?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心里难受,眼泪不争气的就往下掉,褚元依很想质问褚思安,她和顾念安到底哪一个重要。 可她也知道自己若是现在闹起来,只会招惹四皇兄的不喜,而且那么多世家夫人小姐也在,她是不可能丢下自己的身份跟一个乡野丫头相争。 “皇兄,元依真的”褚元依抽泣得厉害,仿佛下一秒就要哭晕了过去。 “行了!”褚思安强压住了心中的怒气,语调虽不似方才的凌厉,但依旧十分僵硬,“灵秀,带五公主休息。” 说完,褚思安再没有多看褚元依一眼,反而是将目光落在了守在顾念安旁边的裴珺九身上。 “祝太医,顾家姑娘就拜托你了,切莫让无关之人有什么可乘之机。”最后几个字咬得很重,裴珺九明白那是一种警告。 但那又如何? 他裴珺九从来就不是属于谁,或是说,除了顾念安,他谁也不欠,谁也不怕。 不过这一场闹剧落幕,另一场还唱得起劲。 第142章 生疏 安顿完顾念安,褚思安马不停蹄的又往主营帐赶去,刚到门口,便听见里面传来了皇帝的怒骂。 “什么叫回天乏术?你说说到底什么叫回天乏术!” 褚思安撩开帐门,径直往里走去,帐内已经是一片狼藉,地上散落着破碎的茶盏文书,皇帝正居高临下的怒视着伏跪在地,瑟瑟发抖的卫太医。 “儿臣拜见父皇。” “还跪在这里干什么!就算是去跟阎王抢命,你也得把卫舟给朕抢回来!”皇帝并未理会跪拜的褚思安,而是气急的踹了卫太医一脚,命令他赶紧去抢救褚卫舟。 这一幕让褚思安突然觉得有些心酸,这番待遇好似他还从来没有得到过。听他们的对话,好似褚卫舟伤得很重,甚至有性命之忧。 原本褚思安怀疑这一场刺杀,或许背后就是褚卫舟的手笔,可现在,他却有些不确定了。 真的会为了重获父皇的信任,拿自己的性命做赌吗?他真敢保证自己可以赌赢吗? “外头如何了?”皇帝的一句话将褚思安拉了回来。 “多亏了顾侯爷赶来得及时,贼子已经尽数伏诛。”褚思安的头埋得很低,他不想暴露自己的失望。 皇帝眉头一蹙,捻了捻下巴的胡须,“你说顾侯?他不是在宫里?” “因为顾家姑娘报信得及时。” “哦?那孩子倒是机灵,她现在在那里,如何不过来听赏?” 褚思安吸了一口气,略有些自责的瞥了一旁候着的褚煜之。 “顾家姑娘英勇大义,为了救人,受了伤,如今…如今昏迷不醒。” 此话一出,皇帝和褚煜之都变了脸色,一个看不明白态度,另一个却是紧张不已。 “她在哪里!”听闻顾念安受伤,褚煜之一下子便将君臣礼仪抛诸脑后,冲过去拽住他的胳膊询问。 褚思安连忙抛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低声道,“她没事,祝太医在照料。” “臣有罪!” 褚煜之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忙跪在皇帝面前,等着他发落自己,可心却犹如被火烤着,焦灼得不行。 为什么又受伤了,怎么每次自己不在她身边都会受伤,褚煜之使劲按捺住了自己想要冲出去的心,脖子和手背上的青筋却出卖了他此时的心境。 皇帝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来回跳跃,片刻后才沉声道,“罢了,煜之,你去看看小念安,难为她总是一心救人,总是不看重自己的性命。” 得了指令,褚煜之再也按捺不住了,谢了恩便头也不回的往官眷营帐赶去。 皇帝若有所思的瞧着褚煜之的背影,恍惚间想起了当年的自己,不由的叹了一口气,余光又划到了褚思安的身上。 思安、念安…… 这俩孩子如今都长这么大了,而且还长得那么好,皇帝忽然觉得十分欣慰,但忽而心底又升起了几分自责,这些年,自己好像有些忽视这个懂事的儿子了。 皇帝轻咳了两声,“外头都安顿好了?” “回父皇,活口已经交给大理寺柳大人,不日便会审出结果。此次刺杀是儿臣护卫不力,还请父皇责罚。” 瞧着他一板一眼的样子,皇帝突然觉得有些心酸,小时候那个一直缠着他儿子,到底是什么时候与他如此生疏了呢? 第143章 故意的 “起来,换做其它人,也不一定有你做得那么好。” 褚思安有些意外,这还是那么多年头一次听到他的夸奖,一时错愕的愣住了。 见他没反应,皇帝继续道,“朕记得,十日之后出征武功山?” “是。”提到武功山,褚思安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皇帝瞧出了他的紧张,转动了两下手指上的白玉扳指,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将望月山这边的事情交出去,好好准备。” “是!” 闻言,褚思安松了一口气,他甚至害怕父皇会因为护卫不利剥夺他主将的身份,如今望月山的事情告一段落,他也是时候该整顿一下军务了。 刚准备走,褚思安忽然又想起什么,微微抬头望了一眼屏风,那后头仿佛人影憧憧,所有人都围着褚卫舟转悠,生怕拉不回这条命而被牵连。 “三皇兄他……”褚思安欲言又止。 皇帝会错意,以为他这是兄弟间的担忧,不由得有些欣慰,冷峻的脸上终是露出了一点笑容。 “放心去,无论如何朕都会将卫舟护下来。” 褚思安嘴角抽了抽,若是父皇知道他这个好儿子做下的那些孽事,会不会后悔今日拼尽全力的救他? 好消息总是一件接着一件,褚思安这边甩掉了望月山的包袱,顾念安那边也苏醒了过来。 “你来……” 顾念安挣扎着想说话,褚煜之忙打断她,“别说话。” 在她清醒之前,褚煜之已经从褚元依那里得知了她受伤的真相,听完之后他是又气又急,怎么会有那么傻的人,用自己的性命来劝架? 但,忽然之间,他又好似从这件事情里面瞧出了些别的东西,那个身份不明的陆九,或许他是该好好重视起来了。 原本还想顾念安苏醒之后骂她一顿,可真见她醒过来,褚煜之嘴边愣是一句重话都舍不得。 “你怎么那么傻,救人救糊涂了吗?以后可不许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你要是不在了,我该怎么办?” “我跟你说,你可别想丢下我,老光棍一个可是很可怜的,你真的舍得吗?” …… 顾念安听着他的絮絮叨叨,心里舒坦极了,方才她还以为自己又要死了,还是被蠢死的。 若真要是这样,她可恨不得自己没有重活一世,再看自己蠢一遭。 瞧着褚煜之那温柔得出水的眼睛,顾念安也眨了眨眼回应他。 祝绪宁嘴角勾了勾,你侬我侬的这一幕倒是和谐极了,忽然又瞟到了门口的裴珺九,秉着不打扰小情侣黏糊的理念,祝绪宁主动朝着裴珺九靠了过去。 “看着难受,你说说,你只是念安聘请的武先生,天下女子如此多,何必独守着她一个呢?” 祝绪宁的声音很轻,却并没有丝毫轻蔑的意思,被揭破心思的裴珺九沉默不语,只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目光又遥遥地飘向了天边。 好像所有人都猜了他的心思,那她呢? 裴珺九突然觉得心头堵得慌,他既想要顾念安知道他的心思,但又害怕这层窗户纸捅破之后,自己再也没有理由呆在她的身边。 瞧着裴珺九面无表情,祝绪宁自觉无趣,正巧褚煜之在唤她,不再多管闲事,甩了甩手,撩开帐帘便走了进去。 “故意的。”祝绪宁手指搭在顾念安的手腕处,忿忿的低语了一句。 第144章 大皇子死了 顾念安抬眼望了望门口正在听士兵回禀的褚煜之,微蹙了一下眉心,捏了捏她的手腕,示意她说话小声些,祝绪宁瘪了瘪嘴,讪讪的收起了把脉的手,轻点了点下巴。 “知道了,出战在即,你害怕世子分心,可是五公主明显就是故意吓你,想要你的命,难道你就视而不见?”祝绪宁凑近她的耳边,小声的嘟囔。 知道她是真的关心自己,顾念安欣慰的扯了扯嘴角,拍了拍她的手背,仿佛是想要告诉祝绪宁她有办法应付。 但其实对于褚元依这个人,顾念安心里也没底,她只是隐隐约约能感觉到褚思安对她确实不同,甚至有些关心过盛,原本以为是之前救他一命,所以会多加关注,根本没往男女之情那边多想。 毕竟顾念安自认为自己也没有让所有男人都为她倾倒的特质,而且她还是褚煜之的未过门的妻子,按理说褚思安更加不会有什么企图。 可今天褚元依的态度,却让顾念安有些不安,她突然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要早些解决,不然迟早会变成他们之间不稳定的炸药,将他们炸个粉碎,片甲不留。 可顾念安还没想到如何与褚思安摊开来说,又如何与褚元依周旋,宫里便突然传来了噩耗。 大皇子,死了! “什么!”顾念安挣扎着从软榻上坐了起来。 “姑娘!你不要乱动。”穗禾连忙扶住了她,脸上的担忧从顾念安自望月山回来之后就一直没散过。 倒不是她小题大做,而是顾念安自从望月山回来之后便大病了一场,反复发热,蒋白几次回禀顾易的时候,言语间都有让他们准备后事的意思。 顾易害怕吓着姜蓉,于是连顾念安受伤的事情都瞒着没告诉她,直到她苏醒过来,蒋白也说无碍了,他才让人入宫把姜蓉接了回来。 自然,接回来之后不免又伤心了一场,亏得顾雪劝她要打起精神照顾念安,转移了注意力。 注意力转移了之后,姜蓉倒是没时间伤心,因为她已经一颗心全部都扑在了顾念安的身上。 甚至直接搬到了顾念安的院子里,整日替她研究药膳,不许她离开床榻超过一个时辰,也不许她见客,甚至连裴珺九和战辛都被她支走了,更别说外头的什么消息了。 顾念安几乎成为了一个聋子,彻底不闻窗外事,若不是祝绪宁担心她的身体,来探望她,顾念安都不知道这几天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你能不能不要那么激动,你现在最忌情绪波动了!若是让你娘知道,非叫我,得吃不了兜着走。” 祝绪宁着急的伸出手掌,在她面前压了压,示意她说话小声一些。 顾念安白了她一眼,反驳道:“我娘如此温柔,怎么被你说的跟个母老虎似的。” 祝绪宁无奈的摇了摇头,顾侯夫人确实温柔,但是温柔刀也是刀,刀刀都能致命。 要知道,她跨进这扇门之前,可是被顾侯夫人嘱咐了足足一个时辰,若不是看在她太医的身份,再加上曾经救过顾念安的命。 今日这门,她祝绪宁可能还进不来。 第145章 搅弄风云的手 “对了,你说大皇子突然暴毙,宫里是什么反应?” 顾念安不与她继续辩驳自己的娘亲是否温柔这个问题,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她感觉自己脑袋都装不下了,需要好好的整理一番。 “这事情确实奇怪,虽说大皇子母胎带病,身子骨也一直不好,不过我替他诊过脉,再活个五六年都是没有问题的。” “他那种货色,多活一天都是罪过!”顾念安语气忿忿的打断了她。 见她皱紧的眉头都快夹死十只蚊子,祝绪宁觉得这里面绝对有乾坤,于是脸凑了过去,贼兮兮的问,“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内情?” 顾念安嘴唇抿成一条线,伸出食指,抵在她的眉间,嫌弃的将她往后推了推,然后将她在青州遇到的假天师一事,还有大皇子和胡庸的所作所为,挑了些重点与她大概讲了讲。 只见祝绪宁的脸,越听越青,听到最后,抬起手,猛地一拳头砸在了矮几上,疼得她吱哇乱叫。 顾念安跟着她龇牙咧嘴,顺带皱眉,穗禾生怕砸坏了祝绪宁的手,忙给递上了热帕子给她敷手。 “真该死!不过就这样死还真是便宜他了。” “这些现在都不重要了,所以,他死之后皇帝是什么态度?” 祝绪宁捏了捏下巴,“说来也奇怪,陛下并没有让人去调查,反而是草草的让吏部按照皇子丧仪办了,连死因都没有查。” 说完,祝绪宁极小心的左右瞧了瞧,凑近了顾念安的耳边,“我悄悄的瞧过,大皇子面色青紫,明显是中毒。” 皇子暴毙,皇帝却无动于衷,实为蹊跷。 可顾念安记得前日询问父亲之时,父亲还说大皇子任由朝廷命官戕害无辜百姓,勾结前朝公主的证据还没来得及上奏。 煜之不会主动将这些证据呈上去,难道是褚卫舟开始动手了?可大皇子对他来说构不成威胁,况且勾结前朝余孽的事情他也有参与,绝不可能自投罗网。 那到底还有谁在暗中调查? 顾念安倏地睁大了眼睛,难道是皇帝的暗卫?可皇帝平白无故的为什么要去调查一个病秧子? 要说野心,老三老四都有可能,调查他们也在情理之中,为何偏偏是老大? 顾念安揉了揉太阳穴,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有一双手在搅弄风云,这双手不属于老三老四,且仿佛和褚氏有着什么深仇大恨。 顾念安宁愿自己想多了,可若真是如此,那褚思安岂不是要面对两边的威胁? 明面上的褚卫舟也就罢了,顾念安觉得自己有应对之法,可是暗里埋藏的危险,她又该如何避免呢? 正思考着如何能钓出那只手,顾念安倏地感觉头皮一阵酸麻,“嘶”的一声叫了出来。 “姑娘你怎么了?”穗禾紧张的冲到她的床边。 “我在这里呢?你担心什么。”祝绪宁推开了穗禾,替顾念安把了把脉,“你这就是思虑过多,伤身的,小心变成个傻子。” 祝绪宁顿了一下,面色微沉,继续说道,“皇家的人都复杂,虽然我不清楚你究竟想要干什么,不过,任何事情,要是没有小命了,都是白搭。” “阿宁,虽然我没有同你说过我的打算,但是你聪慧,应该知晓我要什么。” 顾念安停顿了一下,她并不想将祝绪宁拖下水,但如今,她心里总是惴惴不安,甚至觉得那双在背后搅乱风云的手就在皇宫里。 第146章 良心发现 祝绪宁也猜到了她想说什么,脸上露出了少有的严肃表情。 “你也知道,我在别人眼里一向都是寡言少语,其一是祸从口出,我自己管不住嘴,所以情愿闭上嘴。” 话至此处,祝绪宁眼神中多了一丝无奈,端起杯子抿了一小口,继续说道。 “再者就是,明哲保身,不希望因为我的缘故,导致祝家面临灭族大祸,所以一直都是谨言慎行,皇宫里的事情从不多听多言。” 虽说祝绪宁上辈子不爱看那些宫廷争斗小说,不过万变不离其宗,所有的小说都与车轮滚滚的历史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她祝绪宁好歹也受过高等教育,知道皇宫里的波云诡谲,也知道上位者的狠辣,稍不注意就会行差踏错,万劫不复。 顾念安所做的种种,祝绪宁又如何看不出,可她不想站位,她现在只是个小小的太医,多次搭救顾念安,除了上面的吩咐,还有就是因为她真心想结交这个朋友。 可,他们之间也只能停留在普通朋友,祝绪宁不想捏着祝家一家老小的命,跨出那条界限。 “不过,虽然我不选择站位,但你是我的朋友,宫里有什么消息的话,我也会想办法通知你的。” 能做到这种地步已经是祝绪宁的极限了,她不经意的瞟了顾念安一眼,心里还想着顾念安会不会因为她不愿意支持褚思安而跟她闹掰。 可顾念安却并没有祝绪宁想象中那般失望,反而是握住了她的手,“这就足够了,我怀疑大皇子的死,是皇帝的主意,而胡庸犯下的那些事情,多半皇帝已经知道了。” 祝绪宁眼睛一亮,略有些兴奋,“就看这几日皇帝对胡庸的态度了,若是他也突然暴毙,那我觉得,这老皇帝还算是有良心的。” 顾念安摇了摇头,无奈的说,“你这张嘴啊,还是少说话为妙。” 一语成谶,顾念安知晓胡庸吊死家中的事情已经是三日之后了。 “自缢?” 祝绪宁捏起一块荷花酥,轻咬了一口,边嚼边说,“这个胡庸我知道,手段狠毒但是对家人极好。莫不是知道大皇子死的蹊跷,害怕事情暴露连累家人,所以才选择了自缢?” 祝绪宁替顾念安调理身体之后,恢复得很快,姜蓉万分感激她,几乎已经将祝绪宁认作了自己的半个女儿,任由她出入拙园。 知道她贪嘴,每次她来,都会准备一大堆吃的。 “或许是,不过事情蹊跷的是,胡庸明知道大皇子不可能有荣登上位的机会,为什么要费尽心思的替他做这些事情呢?” 顾念安指尖捻了捻,沉声道,“而且天师失踪,胡庸应该是最早知道事情暴露的,若是他对家人极好,那他应该一早就将家人安排妥当,而不是等大皇子出事之后才借着自缢脱罪。” 祝绪宁放下了荷花酥,拍了拍手上的碎屑,“说不准就是大皇子将他的家人囚禁在京都,以此来威胁他,所以假天师失踪的事情,他也故意不告诉大皇子。” 突然,祝绪宁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重大的秘密,激动的一拍手站了起来。 “假天师突然失踪就是个契机,他又一直查不到原因,而皇帝那边也没有什么动静,胡庸开始还心存侥幸,可人找不到,终究是悬着一颗心。” 说完,祝绪宁望了一眼沉思的顾念安,见她没说话,以为她是赞同自己的想法,便继续往下说: “不过事情终归有暴露的一天,他不想拖累家人。所以突然良心发现,不再作孽,一边拖住大皇子,一边悄悄的将这些罪证递给了皇帝?” 第147章 迷雾 祝绪宁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她觉得自己越来越有长进了,先前的她才想不出那么深的道理,于是越说越兴奋。 “原本胡庸以为自己不再助纣为虐,还主动上交罪证,皇帝会看在他是被威胁的,没准也能饶他一命。” “结果没想到,皇帝的心慈只给了他的家人,却没有给他,为了遮盖皇家丑闻,所以命令他自缢?” 穗禾见祝绪宁说的有头有尾,自己好似也懂了,跟着补了一句。 祝绪宁睁大眼睛,万分赞同的朝着穗禾点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情,引得顾念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你觉得我们说的不对吗?”祝绪宁瘪嘴问道。 “那你说说,胡庸怎么个良心发现?双手沾满鲜血的屠夫,会因为心生怜悯,就放下屠刀舍下生计吗?” “古话不是说了吗?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祝绪宁不服气回了一句。 “据我所知那个胡庸是个贪财好色之人,让他轻易的放下数十间宅子和良田美妾去立地成佛,我倒宁愿相信他会握着那十万分之一的希望,苟且偷生。” “可刑部也没查出什么原因,这件事情也被悄悄压了下去呢。” 祝绪宁还想争上一句,可听她这样一说,好像也不是没有道理,那胡庸曾经还因为她的样貌,胆子大调戏过她,突发善心这件事,好像跟胡庸那张好色的脸挂不上钩。 “被压下去是因为刑部没查到自缢原因,或许私下已经有暗卫在调查了。” “再着,你说皇帝让他自缢,堂堂刑部侍郎,朝廷三品命官,说死就死?就算被压下去了,难保不会有消息漏出来,若是泄出风声,官员们不会有其它想法,皇帝能任由这些闲言碎语四处乱飞?” 这一问,彻底的打击了祝绪宁的自信,她像个打霜的茄子,瞬间哑口无言。 见她闷闷不乐,顾念安也不继续打击她,“不过有一点你倒是提醒了我,也许皇帝并不知道假天师的事情,胡庸自缢也确实是被威胁了,只是威胁她的人不是皇帝。“ 见她有认可自己,祝绪宁又来了兴趣,“那还是上次说的,背后那只手?” 顾念安低头转着手里的茶盏,大皇子中毒而死,宫里却密而不发,那一定是涉及了什么宫廷秘密。 但这个秘密应该与假天师一案并无相关,毕竟皇子刚死,一个朝廷命官也跟着自缢,任谁都会想骗。 若威胁胡庸自缢的人十分知晓其中内情,必定也知道褚卫舟在这件事情中的位置,难道这个人是想包庇褚卫舟? 顾念安摇了摇脑袋,不对,若是想要包庇,那杀胡庸就没必要闹得人尽皆知,没有原因的自缢,很容易让人想到畏罪自杀,皇帝必定也会往哪方面去查。 那最后,沉在湖底淤泥里的人,都会一个接着一个的浮出水面,褚卫舟最后也铁定逃不过勾结前朝余孽的罪责。 威胁胡庸自缢,是背后之人故意闹出这番动静,目的很有可能就是为了引出褚卫舟。 若是如此,那背后之人应该手里没有褚卫舟的把柄,此次事情被压下来,那背后之人估计还会出手。 俗话说的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人暂时并未对褚思安下手,矛头对准的都是老大和老三,所以不必着急将他抓出来。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弄清楚大皇子的死因,顾念安觉得,这里面一定还另有内情。 而且这背后之人必定和大皇子关系不一般,否则也不会明知他犯下如此罪孽,却隐而不发。 顾念安眉心皱在一起,“阿宁,宫里最近还发生什么其它蹊跷的事情了吗?” 第148章 下跪的心上人 祝绪宁揉着后脑勺,扶着软榻扶手,安静的坐了下来。 “倒确实有,不过也不是什么蹊跷,有一个刚进宫的答应侍寝时惹了皇帝不快,被打进冷宫了,之后又受不了冷宫那些疯了妃嫔,跳了井,没救活。” 祝绪宁略有些惋惜咂一下嘴,重重的叹了口气,“那孩子瞧起来也不过十四,可惜了。” ·确实可惜,顾念安也跟着叹了口气,语调也有些颓然,“还有别的吗?” “据我所知,没有了。”祝绪宁双手一摊,摇了摇头,主要是宫里的事情,她确实也不好打听。 话题谈论到此处,似乎一切又陷入了死胡同,祝绪宁见顾念安满脸愁绪,便立即换了一个话题。 可不知为何,那跳井答应的事情却一直在顾念安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你可知明日四殿下便要同世子一起出征了?”祝绪宁不经意的提了一嘴。 “明日吗?”心里惦记着跳井答应的事情,顾念安没听清楚她说什么,便随便敷衍了祝绪宁一句。 “你都不担心,或者是偷偷出门去送送?”祝绪宁有些惊讶她平淡的态度,分明之前还你侬我侬,怎么几天不见,就犹如陌路。 “为何要去送?”顾念安眸子里升起了困惑,不过这点困惑很快便消散在了眼底,恍然大悟道,“你是说煜之他们明日便出征了?” “对啊,我还以为你真的一点都不关心了呢。“祝绪宁揉了揉腕间的镯子,嘴角的笑意如何都掩盖不住。 那是一只毫无杂色的羊脂白玉手镯,虽说褚卫舟是个人渣,可上辈子为了骗她,还是送过许多金银珠宝哄她。 这只镯子一看就是价格不菲。 顾念安突然来了兴趣,打趣道,“谁给你的?心上人?” “确实是心上人,不过不是我的心上人。“祝绪宁抬起带镯子的手,细白的指尖对准了顾念安的脸,”是你的心上人!” 不等她反应,祝绪宁继续接着话尾道: “你爹娘现在盯你像是盯什么稀世珍宝一般,你这闺房,如今除了我这个外人,谁还能进来?有些人想要打听你的消息,不得贿赂我?” “他要来,难道爹娘还真的能阻止了?”顾念安语调突然低沉,默默的低下头玩弄裙角,嘴角的笑略显得有些苦涩。 褚煜之的出征日,她不是不记得,只是心里多少有些埋怨。 埋怨这些日子为何都没有他的一丝消息,难不成大业真的比她还要重要? 当然,顾念安也掂量得清楚,大业面前,那些儿女情长显得无足轻重。 若是褚思安登不上皇位,那后果不堪设想。 “确实能阻止。”穗禾站在一旁小声的嘟囔了一句。 “穗禾你说什么呢?”祝绪宁瞧着她扭扭捏捏的,想必知道点内情。 自己好歹收了褚煜之那么多好处,关键时刻,总还是得顶点用。 穗禾有些为难,毕竟侯爷和夫人都叮嘱过她不能说漏嘴。 可是世子即将出征,战场上刀剑无眼。平安归来倒好,至少他们之间还有大把时间解释误会,若是不回来呢?那此次相送岂不是最后一面? 若是姑娘与世子生了嫌隙,连最后一面都见不上,姑娘今后岂不是要带着悔恨过完一生,那又该如何是好? 一番思想斗争之下,穗禾一跺脚一咬牙,冒着被责罚的下场,将那日看到的事情一一道出。 “其实世子为了见您,还下跪求了侯爷!” 此话一出,软塌上的两位面上皆大变了颜色。 第149章 神秘身影 顾念安只觉得心里闷得慌,褚煜之为了见她向父亲下跪,这是她如何都想不到的。 就算他是以小辈立场恳求父亲,可说到底,褚煜之终究是世子,是当今皇帝宠爱的侄子,他竟然不惜丢下这些身份,朝一位臣子下跪。 顾念安这时才注意到,自己的手竟然因着心中激动而微微抖动,眼底好似也有一股潮热不断往外翻涌。 那种被偏爱的感觉,是顾念安上辈子从未感觉到的,也是她苦苦求而不得的,可真的当对方将一颗炙热的心捧到她面前,恍然间,她竟觉得有些慌张。 她怕自己辜负了这一腔深情。 祝绪宁除了有一刹那的惊讶之外,更多的是佩服,俗话说,男儿膝下有黄金,抛开男人的尊严不说。在这个时代,人都分个三六五等,阶级观念更是被看得很重。 褚煜之能做到如此,着实是让人有些感动,当然,这感动里面自然也夹杂了祝绪宁从褚煜之手里得到的好处。 瞧着顾念安眼底含泪的模样,祝绪宁知道褚煜之和顾念安之间的那一点点隔阂已经烟消云散了。 为了让有情人能见上一面,祝绪宁决定再添一把火,“穗禾,世子为何要下跪?你把那日发生的事情说得仔细些。” 穗禾乖巧的点点头,“其实那日的事情我也没有亲眼见到,都是阿娘回来讲与我听的。” 或许是转述的原因,穗禾讲得也很粗略,大抵便是褚煜之万般恳求了顾易,却遭到了一顿教训,甚至还说要退婚之类的狠话。 总之最后褚煜之求了许久,以性命做誓要护顾念安周全,顾易才同意将退婚一事搁下了。 听完之后,顾念安心里一半是酸楚,一半是感动。 好不容易重活一世,以为能护着父母安稳,却没想到依旧是让他们为自己操碎了心。 还有那个上辈子为了自己而死的“沈煜”,今生依旧以自己的性命做誓…… 顾念安一时难以分辨心头蔓延开的究竟是甜还是涩, “姑娘。”穗禾微微咬唇,眉目间夹杂着紧张,两只眼睛紧紧的盯着顾念安的嘴唇,期盼能从那嘴里听到自己想听的消息。 “穗禾,太后娘娘上次赏的那件织金流仙裙,你帮我……” 还没等顾念安说完,穗禾激动得一阵风似的,将那件华贵却并不奢靡,明艳却不张扬的留仙裙摆到了顾念安的面前。 “你看你家穗禾,生怕到手的姑爷丢了。”祝绪宁捂嘴笑个不停,反观穗禾,倒一点都不觉得这话出格,眼底甚至还泛起一丝骄傲。 一来一往的说笑,反而将顾念安心中的烦闷扫了个干净。 春日的阳光暖和却也有些刺眼,顾念安站在院子里痛快的伸了个懒腰,一转身,便瞥见东南墙角闪过一个身影。 顾念安顿了片刻,很快的便收回余光,唇角微扬。 “四肢都快被阿娘养废了。” 顾念安的表情并无异状,可祝绪宁却总觉得她那笑容里裹了另一种无法名状的情感,不自觉地也朝着东南墙角看看了看。 “阿宁,宫中那位自杀的答应,你多帮我留意留意。” “啊?你觉得她死得有蹊跷?”祝绪宁边回应她,边将伸出去老远的头拉了回来。 “说不上蹊跷,只是感觉不对劲,你就帮我稍留意一些。” 祝绪宁笑着拍了一下顾念安的右肩,继而又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女人的第六感,我懂,包在我身上。” 说完,祝绪宁又瞥了一眼东南角,催促道:“你不是还要去寻世子?别磨蹭了,一会天都该黑了。” “好,那把穗禾留给你,你不是一直闹着想吃穗禾做的酥酪?” 一听不能陪同姑娘,穗禾不满的瘪了瘪嘴,肩膀也不经意的跟着颓了下去,但抬眼瞧了瞧门口不停撮着手的战辛,穗禾还是选择了忍痛割爱。 谁让自己陪了姑娘那么多天呢?也该将姑娘让给战辛一些时间。 “战辛,我要去做酥酪,你陪姑娘去世子府行吗?”穗禾一改愁绪,嘴角绽放了个大大的笑容,大方冲着战辛招手。 “好!”战辛重重地吐了一口气,好似终于放下了什么重担。 顾念安的目光一直跟着战辛,瞧着她手足无措和如释重负,忍不住也轻轻地叹了一声,这姑娘,心思还是太重,把自己在望月山受伤的责任全揽在了自己的身上。 末了又忍不住的笑了笑,这辈子能遇到这些真心为她的人,按照祝绪宁的话来说,自己真的是赚翻了。 见着顾念安的背影消失在月亮门后,祝绪宁忙小跑到东南墙角处,那地方,除了满墙正在冒新芽的藤蔓,空空一片。 祝绪宁挠了挠后脑勺,“难道是我看错了?” 第150章 拜访王府 “你说谁来了?” “夫人,是顾侯爷家的姑娘。”胭脂又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王氏眸光微微一闪,放下了手中的茶盏若有所思道,“哦?我记得今日世子出门了是。” 王氏掸了掸袖子,嘴角似笑非笑的往上扬了扬,“既如此,我这未来的婆母还是得拿出主人家的态度,好好招待这位未来的世子妃。” 这还是顾念安头一次见淮安王,前世除了几次宫晏,几乎没碰过面,对他的印象寥寥。只是曾经也听父亲在她面前提过这个人,不过最后都是惋惜叹气。 如今真的见着了,才知那一声叹息中包含了多少遗憾,原本是叱咤疆场的将军,如今瞧着,虽然面容依旧俊朗,却一身老人气,凹陷眼窝里那对略浑浊的眼珠子,丝毫不见曾经将军风采。 “时间过得真快,想当初煜之抱着你玩的时候还是个奶娃子。”提起当年的事情,淮安王呵呵的笑了一声。 不知是他刻意想要表现出一副慈祥的样子,还是出于真心,总之瞧起来是一位和蔼的长者。 当然,如果不是顾念安已经知晓王府的腌臜旧事,也只会认为他是真和蔼。 纵容外室,逼死发妻,对自己亲儿子的生死不管不顾,这样的男人,顾念安属实瞧不上,也不想多搭理。 可无论如何,他到底是煜之的父亲…… 顾念安勉强的扯了扯嘴角,将自己内心的厌恶藏了起来,刚想应付两句,就被外头的乍响的声音打断。 “王爷,听说咱们府里来了贵客,怎么不叫人知会妾身,显得阿雪好生无礼。” 尖锐的声音从外向里闯了进来,像是空旷房间里突然坠落的铜钟,落得人一个措手不及。 王氏从进门开始,那双黑眼珠子就没离开过顾念安的身上,嘴角还一直挂着意味不明的笑。 顾念安被瞧得瘆得慌,那感觉仿佛自己就是个摆在架子上的珠宝首饰,而这位所谓的“阿雪”,就是那刁钻尖酸的女客。 心里有疙瘩,再加上对这王氏的印象并不好,顾念安连站起身行礼都直接免掉了,只是冲着她微微点了点下巴。 见她并不打算站起来,王氏原本带笑的脸一滞,整个人愣在了原地,她不是没想过这姑娘会对她无礼,只是没料到,她竟然无礼得如此明目张胆。 这是准备给她来个下马威? 而且,上座的那个男人目睹这一切,竟然也是无动于衷,仿佛这并没有什么不妥。 王氏攥紧手中的帕子用力扯了扯,咬着唇角将自己的不满压了下去,戏的本领她还是有的,片刻间又换上了刚进门时笑盈盈的客气模样。 “生得果然标志,怪不得咱们煜之瞧不上青儿,这模样,阿雪也是越看越欢喜呢!” 说这话的时候,王氏几乎是吊着嗓子,故作娇柔的声音激得顾念安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四起。 不说还好,提到秦青这个人,顾念安就压不住心里的戾气,要不是秦青,她何必被掳去山洞受那个罪?还差点喂了狼。 “我们的煜之”? 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还敢把煜之放在嘴上,一句话触了她两个霉头。 顾念安斜睨了她一眼,故作惊讶道,“我倒是不知这淮安王妃何时换了?” 末了又轻飘飘的补了一句,“难不成秦淮河的歌姬能登堂入室了?” 闻言,王氏倏的握紧了拳头,后槽牙咬得嘎吱作响,目光恶狠狠的落在顾念安的身上。 一旁候着的胭脂也吃惊的瞪大了双眼,整个王府,谁不知道淮安王妃这个头衔就是王氏心头的一根刺。 当初王妃逝世,还没出头七,王爷就领着王氏进了家门,搅得整个王府是鸡犬不宁。 这王氏不过是秦淮河唱曲的歌姬,依仗着王爷的宠爱,竟然觊觎王妃的头衔,隔三岔五的便哭闹求王爷。 更荒唐的是,王爷竟然也松口了,为了这事儿,世子差点要了王氏的命,还和王爷动起手来。 一时间闹得满城风雨,最后还是皇帝出面,斥责了王爷行事荒诞,并下旨勒令王氏永世为妾,才暂且平了世子的怒火。 经此之后,王氏才就此罢休。 虽说王氏只能做妾,可耐不住王爷宠幸得紧,王府里也就这么一个女人,有没有王妃这个头衔,也便没那么要紧。 纵使这件丑闻人尽皆知,可在王府,终究是不能提的禁忌。 这顾家的姑娘,头一次进王府就敢当着王爷的面,将这些腌臜事铺开,实在是大胆得很! 王氏一张脸气得青紫,先前给她下马威就算了,现在竟然明着说她下贱,这如何能忍,于是直接撕破了往日温婉假面,怒斥道: “还真是乡下来的丫头,没有丝毫教养可言!长辈的事情岂是你能随便议论的!” 第151章 山鸡跳脚 顾念安眉尾微挑,轻嗤一声,“长辈?你也不照照镜子瞧瞧自己算是个什么东西,莫不是偷了几根山鸡毛,还真把自己当凤凰了?” “还是说,仗势太久,以为这势已经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了?” 顾念安的声音很轻,语气很淡,仿佛嘴里说的不是粗鄙骂人的话,而是谈论今日的天空够不够蓝,风够不够轻。 不过云淡风轻的语气里充满了揶揄而已。 王氏虽说是秦淮河的歌姬,三教九流也见了不少,年轻时对付人的手段也是一套一套的,那张嘴巴更是不饶人,何曾在言语上受过欺负。 但这些年养尊处优,王府内事事又无人违逆,出门在外也有人捧着,还把深闺夫人弯弯绕绕那一套学了不少,那些越是粗鄙的话语反而越不知道如何反击。 此刻,王氏恨不得拍桌而起,撕烂顾念安的丑嘴,可又心有顾忌,于是先暗暗的瞥了淮安王一眼。 见他面色不善,估摸着他也是不满顾念安这个小贱蹄子,随即便抬手扶着额头,装出一副虚弱的样子,朝着淮安王的脚下昏了过去。 淮安王也是眼疾手快的接住了她,以至于王氏直接倒在了他的怀里。 “阿雪,你怎么了?” 淮安王的语气中满是担忧,可顾念安却分明瞧见了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厌恶。 不是说淮安王最是多情?这王雪分明是他的心肝宝贝,如何会有那样的表情? 顾念安瘪嘴摇了摇头,自顾自的嘟囔了一句“看岔了”,战辛侯在一旁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神情,毕竟这些装柔弱扮可怜的法子,她之前在青楼里见得太多了。 王雪这招数,实在过于老套! 不过招数老不老套,还是要看被套住这人是否心甘情愿。 于是顾念安和战辛这两个局外人,就杵在一旁,冷眼旁观着面前上演得“情深意切”,心里腹诽个不停。 正在纠结是不是不该打扰这恶心人的鸳鸯,准备一走了之的时候,便听见了王雪那有气无力的呻吟声。 “王爷,阿雪出身卑贱,幸得了您的宠爱,才有了今天。” “可阿雪爱的是您,不是那些身外之物,顾家姑娘说的什么山鸡、凤凰的,分明是冤枉了阿雪。” “若是王爷不信,阿雪今日便收拾了出府,免得来日顾家姑娘上门,污了眼,那时阿雪的罪过便大了!” 一番话说得是情深意切,委屈十足,就差没指名道姓的说姓顾的欺负了她,必须给她做主。 眼见着淮安王就要开口,顾念安忙切了他的话头。 “这倒不必劳烦你了,日后与煜之成婚,我们自会搬出去住,我可没心思瞧见你天天在跟前演戏!” 一番话堵得王氏差点没被噎死,又见淮安王神情有些恍惚,王氏气不打一处来,于是准备加点猛药。 毕竟顾念安已经视她为死对头,没必要演戏,若今日不与她争个鱼死网破,来日她上了门,自己不得一辈子被她踩在脚下? 不过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抹身影便匆匆走了进来,一句话没说,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拉着顾念安便离开了。 直到走出王府,转进一个无人的巷子,褚煜之才放开顾念安的手,转而又不由分说地将她拥入了怀中。 褚煜之是从军营匆匆赶来的,身上的铠甲都还未来得及还,明日大军便要拔营出征了,这几日他吃住几乎都呆在军营,没曾想今日顾念安竟然找上门来了。 其实,王氏前脚进门,他后脚也跟着来了,而且恰好听到顾念安出面维护他的话,那感觉十分奇妙,就像是被人从外注入了一股强大的暖流,将他的身和心烘得热乎。 褚煜之当时心里只有一种想法,那就是立即将她拥入怀中,以解自己多日的思念之苦。 明明就该早些将她带出来,可褚煜之却站在门外迟迟动不了脚,门内护犊子一样护着他的顾念安,实在太让他着迷了,褚煜之只想将那一刻记得更久一些。 坚硬冰凉的铠甲硌得顾念安有些不适,但她并未抗拒,这个怀抱,她也思念了许久,她用力得环住了褚煜之的腰,加重了这个拥抱。 褚煜之将头靠在顾念安的颈窝之中,贪婪的嗅着她身上好闻的茉莉香,虽意犹未尽,但还是松开了手臂。 褚煜之腾出一只手轻轻的抬起了顾念安的下颌,用满是茧的大拇指轻轻的摩挲着顾念安雪白的颈项。 不得不承认祝绪宁的医术很好,那一道浅红的疤痕并不打眼,不细看几乎看不到,但褚煜之瞧着还是有些心疼得喘不过。 那日,他是真的差点以为自己一辈子都见不到她了。 “你很介意?” 顾念安知晓他自责,故意岔开话题,没想到褚煜之直接弓下身子,在她脖子上轻轻落下一吻。 第152章 累死西风 温热的气息,若有若无的喷洒在雪白的脖颈之上,酥酥麻麻的感觉不断地撩拨着顾念安,她有些害羞的侧过头,余光一瞥正好瞧见了偷窥的西风和战辛。 顾念安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她连忙推开褚煜之,往后退了几步,那阵仗,好似恨不得离他八丈远。 褚煜之被她羞涩的模样逗乐了,旁若无人的又将顾念安捞回了怀里。 “我不介意,无论你容貌如何,我这一辈子也仅你一人了。” 动情的话让顾念安心里微微泛起了酸楚,自己分明是知晓他对自己的感情,为何这几日还要将自己困住。 仔细想想真是不值得。 “褚卫舟那边是否有动静?” 尽管顾念安很不想破坏现在的气氛,但是出征迫在眉睫,虽然这次没有了裴珺九,一定还会有其他人,他们必须防患于未然。 “老三近来一直在府邸疗伤,并未有什么动作,你担心他在武功山动手脚?” “嗯。”顾念安陷入了沉思。 上辈子褚思安身死武功山,有刺客刺杀主将,致使群龙无首是战败的其中一个原因,但当时还有煜之在,即使褚思安死了,他也能稳定军心。 所以为何最后以惨败收场? 父亲说过,庞祖望厉害不假,但心有黎民,内心其实并不愿意开战。几次劝降之下也有松动,可为何后来拼死也要打退朝廷呢? 到底是什么造成了后来的局面呢?没准其中就有褚卫舟的手笔。 “卫翦和郑郢贪墨也只是浅浅的刮了他一层皮,勾结朝臣,皇帝也只是将他禁足,说到底,在皇帝的心里,还是看重他的。” 想到此处,顾念安不由的捏紧了拳头,自己千辛万苦收集的证据,在皇家父子面前竟然一文不值! “若是因为这次受伤,就轻易的重获皇帝的信任,那么不管是皇宫内,还是武功山,所有能威胁到他的,褚卫舟一定不会容忍。” 说完,顾念安又想起了前世种种,若此事无法避免,那他们这几个人的命运就会再次重复,重活一世又有何意义? 难道要让她亲眼看着这一切的发生,自己却束手无策? 察觉到了怀中人的不安,褚煜之微微收紧了自己的手臂,宽慰道,“没事,你不必担心,军中一切皆好,只是……” 想到多日以来的担忧,褚煜之轻轻松开了顾念安,转而握紧了她的手,郑重其事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 ,你一定要小心宫里,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虽说因为一场梦境而恨上一个人很荒诞,但经过这么多事情,褚煜之能感觉到顾念安对褚卫舟的恨,那是真真切切的。 仿佛那场梦也是真切的。 所以褚煜之不想她在没有自己的情况之下,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蜀地那边如何?”顾念安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因为她自己也不确定往后的日子里会发生什么,自己又会被卷入何种境地。 褚煜之微微叹了口气,“老大死后,老三好像也察觉出了蜀地和老大的勾结,目前好似并未有什么举动。” “或许,老三是想以假乱真,虽说蜀地是一群酒囊饭袋,但只要还在那个地方,就能搅得老皇帝夜不能寐。”顾念安冷笑一声。 蜀地和武功山虽说都是前朝余孽,但根源上是不同的,一边是腐朽烂了个透底,一边却被管理得井井有条。 但蜀地的余孽也不是全无用处,至少还能堵堵皇帝老头的心。 “确实如此,不过蜀地那边安插了我们的人,若是有异动,西风来告诉你。” “西风?” “嗯。” “什么意思?你不带西风一起去武功山?”顾念安满脸震惊,惊诧得就差跳起来了。 “你一个人留在京都我始终是无法放心,西风自小便跟着我学武,护你周全没有问题。”褚煜之笑着摸了摸她耳边的鬓发。 顾念安有些愠怒的打掉了他的手,“西风必须跟你去,再说了,我有战辛,有父亲,有你留给我的暗卫,再不济,我可以花大价钱雇裴珺九做我的侍卫。” “你好似很看重他。”听见她提裴珺九的名字,褚煜之的眸光一下子暗淡了下来。 顾念安就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见他一脸委屈,顾念安突然觉得自己是个“负心汉”。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能不能不要老是什么陈年旧醋都往肚子里面灌,他只是我的一个朋友而已。” “而且,西风自小就跟着你,此次是出征,你更需要他留在你身边。” 不等褚煜之开口,顾念安继续道,“你放心,你回来一定会看到全须全尾的我!” “好吗?” 见他还是沉默,顾念安用力甩开了他的手,威胁道,“若你不答应我,那我也不会安分听话的留在京都,而且我还要捅无数个篓子,让西风累死!” 第153章 寂寥空巷 原本还在听墙角的西风,闻言只得叫苦连天,可怜巴巴的望着战辛,一副为什么所有倒霉事情都落在他头上的样子。 战辛并不想搭理他,照旧伸手推开了他凑过来的脑袋。 瞧着顾念安一副与他不共戴天的气愤模样,褚煜之微微有些头疼,他喜欢她的执着,可执着到寸地不让,确实也让他不知所措。 因为,褚煜之知道,她说得到,便一定做得到。 褚煜之无可奈何的轻叹了一口气,牵住她的手,不断摩挲她的手掌,“我真是拿你没办法。” 顾念安也抽出一只手,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你担心我的安危,但与你,我心里的担忧亦不会比你少。”。 提到裴珺九,顾念安停顿了片刻,继续道,“虽然我不能确定裴珺九的来历,但也猜到了个八九十。再者说,他不坏,而且只要有利可图,是可以站在我们这边的。” “那你能保证,他不图比你更高的利?”褚煜之苦笑。 “不会!” 顾念安回答得很坚定,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如此,只是心里就是能确定这个答案。 她潜意识的告诉自己,是那段时间的相处,所以自己才如此信任他。 除此之外,其他的情分,顾念安不敢想,也不能想。 褚煜之察觉到了一丝不对,但他也并未打算将想法说出来,毕竟,他也清楚,无论如何,念安的选择一定是自己。 “既然你有打算了,那我也不强迫西风留在你身边,只是……” “只是什么?” 褚煜之握紧了她的手,满脸严肃的郑重道,“只是无论你做什么选择,千万要保重自己。” 京里的天,变幻莫测,皇城的暗夜里,仿佛藏了一只蓄势待发的野兽,只等时机一到,便冲出来杀个片甲不留。 这种情况之下,念安一定不会袖手旁观,定会搅进这摊浑水。 又一次不能守在她的身边…… 顾念安好似是看透了他的心事, “武功山一战,不管是对你我还是四皇子,都是无比重要的,你们一定要从庞祖望入手,或许还能不战而胜。” “对了,小心庞祖望身边的谋士方宏,他是个主战派,我怀疑,这人或许就是褚卫舟安排在庞祖望身边的,这次一定会给你们使绊子。” “还有,国不可一日无君,战场上也不能一刻无主,切记一定要护住四皇子,他是我们,也是天下的希望!” “……” 褚煜之瞧着喋喋不休的顾念安有些恍惚,他发现自己其实根本不了解她,这张脸和当初在临渊的初见,早已判若两人。 见他根本没用心听自己说话,顾念安小脸一僵,“若是觉得我啰嗦,我不说便是,回去,好好休息。” 没等褚煜之回答,顾念安转身就招呼战辛打道回府。 “我没有那个意思!”褚煜之着急的上前几步拉住了她的手,焦急的解释道。 顾念安也不是真的生气,况且出征在即,她也不便闹脾气,主动回拉他的手。 “行了,知道了,不过,你也应该回去休息了。” 褚煜之抬头看了看天,思索片刻,“好,我送你回去。” “嗯。” 跨上马车那一刻,褚煜之警惕的回望了方才他们所站的巷子。 清风拂落叶,冷寂无人影。 明明空无一人,可他仍能感受到那个位置除了他们之外,还残留了另一个人的踪迹。 只是,这人对他们好似并无威胁。 马车里的顾念安见他未跟上,掀了半角帘子,问道,“怎么了?” “没事。” 车轮碾压青石板的声音渐行渐远,若瞧得仔细,便能发现巷子深处闪过一个落寞的身影。 次日,城门上下几乎被挤得个水泄不通。 城门之上,鲜衣华贵,高高俯望;城门之下,布衣垂泪,依依惜别。 顾念安昨夜几乎没睡,天还未亮,便带着战辛、穗禾一同在城墙上寻了一个观望的好地方。 大军出征,皇帝训话,主将阵前听令。 顾念安根本没有与何诗君和褚煜之面对面告别的机会。 “姑娘,我们家姑爷可真俊啊!”穗禾一副花痴模样,激动的摇着顾念安的衣角。 抬眼望去,金光映照铠甲,褚煜之就仿若天神下凡,俊俏无双,吸引了无数贵女侧目。 顾念安心里暗暗琢磨:果真招风,等他回来,便寻机会把他给藏起来,绝不给别人看! “不过姑爷旁边那几个副将也不错,威风凛凛的!” “穗禾,你太吵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挑选夫婿呢!”战辛笑着打趣。 “你!”穗禾又羞又气的四下张望,生怕落了口舌,而后又捏着拳头就朝战辛挥去。 可她哪里是战辛的对手,战辛左躲右闪便轻松的避开了穗禾的拳头。 这些日子战辛开朗了不少,也学会了跟穗禾开玩笑,三天两头都能听到穗禾的抱怨。 瞧着他们打闹,顾念安原本因为褚卫舟未到场的警惕,也渐渐的松了下来。 第154章 赐死前皇后 突然,一声破天的号角凭空乍响,大军整装待发,浩浩荡荡的离开了城门口,京都又恢复了往日的繁华,丝毫不见方才的离别的不舍。 连空气中都再难寻到一丝愁绪的滋味,仿佛方才的一切只是大梦一场。 目送那个背影渐行渐远,顾念安心里空落落的,仿佛是被人挖走了一块。 “走。” “是。”穗禾与战辛异口同声地回答。 突然天空又炸响一声,方才还是晴空万里,倏地不知从何处跑来了一大片乌云,眼瞧着就要落下雨来。 “要变天了。”顾念安抬头望了望压得人喘不过气的黑云,自言自语道。 “瞧着雨快落下来了,姑娘我们还是赶紧回去,您大病初愈,若是受了凉,夫人一定不会轻易饶过我的。” 穗禾委屈巴巴的道,上次便是没有守在姑娘身边,让她遭了那么大一场劫难。若是平日里都没有照看好,夫人一定觉得自己办事不利,会寻了人顶了自己。 虽说夫人也不会亏待了她,但穗禾不想离开自己的姑娘。 顾念安倒是没有察觉她的心思,眼神复杂的朝皇宫的位置望了一眼,浅浅的叹了一口气。 “好。” 只是没想到,这场雨来得那么急,那么猛,简直一发不可收拾。 “你是说皇帝秘密处决了前皇后?”顾念安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心陡然的跳了一下。 难道皇帝已经知道了圣马寺假和尚的事情?可是这两日她分明没有听说圣马司那边有什么异样,甚至连褚卫舟那边也是风平浪静的。 “嗯嗯,具体原因不知道为何,只是今早前皇后那边传出来自缢的消息,皇帝的态度竟然是草草了之,几十年的夫妻情分,如此处理也太让人寒心了。” 祝绪宁说完便将手里的半块板栗糕塞进了嘴里,为了这事儿,她中午还少吃了几口饭呢! “我也在宫里也偶尔见过她几次,虽说她已经不再是后宫之主,平日里也受尽了苛待,可我瞧着她还是那副不卑不亢甚至有些看不起人的样子,就好像是知道自己一定会东山再起似的。” 糕点吃得喉咙发干,祝绪宁又连忙灌了几口水,才继续说下去。 “所以我觉得这事儿一定没那么简单,便稍微的向长福打听了一下。” “长福?” 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顾念安微微蹙起了眉,眸光立即沉了下去。 毫无原因的打听宫内秘闻,对祝绪宁来说,很危险。 “我只是让你注意宫中的动向,并没有让你将自己置身其中,还有,你不是说自己不会掺这趟浑水吗?为什么要去打听这些事情,你知不知道对你来说有多危险!” 祝绪宁送到嘴的蜜饯刚刚碰到唇边,就被顾念安这突如其来的斥责吓得从胸前滚了下去。 这还是祝绪宁头一次见顾念安发那么大的脾气,平日里乖巧得跟小白兔似的,没想到发起火来还真吓人。 不得不说女人的脸像是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祝绪宁自然知道顾念安是担心她的安危,心里顿感暖意,忙抓着她的手臂晃了晃,语气中略带了些许撒娇的意味: “哎哟,不要动怒嘛,动怒伤肝。” 顾念安生气的甩开了她的手,“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宫里的水有多深!” 祝绪宁一副不要脸皮的又贴了上去,直接依偎在了顾念安身上,任由顾念安如何推搡都扒不开她的手,最后搞得精疲力竭,直接宣告战败。 察觉到顾念安的情绪安稳了些,祝绪宁才开始娓娓道来: “你记不记得当初你在望月山救下的那奄奄一息的小太监了?” 闻言,顾念安想起确实有这么一件事情,于是缓缓转过头来,问道,“记得,难道他就是长福?” “对啊,当初若不是你救了他,他早就魂归西天了,你知道的,宫里的人,那眼睛都尖得跟什么似的,如何看不出来我与你的关系?” “你就如此相信他?就算我救了他一命,宫里的人,各个都精明,不会因为什么救命之恩就对你言听计从,替你保守秘密的。” “我知道,我知道,我是那么笨的人吗?我只不过是假装在他面前叹了口气,一句多的话没说,那小子也是个人精,并没有直白的说前皇后是被刺死的。” 听完,顾念安也稍稍消了气,问道:“他是如何说的?” “他说……”祝绪宁故意拖长了声音,吊着顾念安的胃口。 顾念安不耐烦的在她胳膊上拍了一掌,“少卖关子,快说。” “哎哟,胳膊都给我打折了。”祝绪宁捂着胳膊大喊。 “你!”顾念安被她给气笑了。 祝绪宁耍起无赖,她还真有点招架不住。 “哈哈,不逗你了,是长福故意问我有没有什么药粉,抹上能让死人的脸变得跟活人一样红润,还说什么娘娘生前爱美,如今的模样,就算是上天当了神仙,也会伤心一场。” “好个奴仆情深,倒是个聪明人,所以你借着药粉瞧瞧去看了尸体?” 祝绪宁瘪瘪嘴,无奈的摊开双手,“自然是没有。” “长福阻止了你。” “你怎么知道!“祝绪宁故作惊讶。 “好了,你也不要装出这副样子,若是皇帝赐死,长福就是有千百个熊胆吊身上也不敢带你去。” 祝绪宁收回双手,环抱在怀里,“那是自然,若是让我去了,就一眼!就一眼我就能看出端倪来。” 第155章 互相帮衬? 顾念安当即陷入了沉思,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不顾多年情谊,也不顾前朝盘根错节的关系,便愤然处死发妻。 自缢?说出去谁会信? 如此行径,那此事铁定与圣马寺脱不了干系了,可是按照王月瑶的说法,是褚卫舟送假和尚给卫皇后。 祸乱宫闱,他褚卫舟便是罪首…… “阿宁,最近褚卫舟有什么动作吗?” 祝绪宁将嘴唇抿成一条线,墨黑的眼珠子提溜的转了两圈,无奈的摇了摇头: “没什么奇怪的举动,还是照常的进宫请安,你是没看见,那样子恭顺极了,就差跪在皇帝老头子脚下,舔老头子的鞋底子了。” 听着这大逆不道的话,一旁候茶的穗禾差点惊掉了下巴,她知道自家姑娘和祝太医有时候说话确实口无遮拦。 但也没想到是这般的没有遮拦,这要是被谁听了去,在座的,还有整个祝府和顾府的脑袋,上上下下都得从脖子上搬个家。 穗禾张了张嘴,想开口劝上几句,可斜眼瞧了一眼自家姑娘,面如常色,丝毫没有觉得祝太医的言行有什么不对。 甚至眼神中还带有几分赞同的意味…… 顾念安收敛了神色,褚卫舟安然无恙,那圣水寺的篓子便还没有捅破,那为何皇帝要迫不及待的处死前皇后卫氏? 除了男人那点虚无缥缈的尊严,顾念安实在是想不到还有什么事情能让皇帝如此动怒。 顾念安隐隐觉得,那些自己一直想不透的事情,即将要浮出水面了。 而且要想搞清楚事情的原由,她非得进宫一趟不可。 “穗禾,我记得前几日五公主递了帖子?好似是什么清水宴?算算日子,应该就是明日?” 闻言,穗禾迟疑了一下,上次望月山一事,便是这个五公主的相邀才让姑娘受了伤,这次姑娘突然提起,莫不是…… “是…但是,穗禾记得,夫人替您婉拒了五公主的邀约。” 捕捉到了穗禾眼里的担忧,顾念安冲她笑了笑,安慰道,“无事,我只是进宫去验证一些事情。” “有什么是我帮不了的吗?”祝绪宁将头探到了她们俩中间问道。 顾念安伸出双手扣住她的肩膀,玩笑道,“祝太医的大恩大德已经施舍给小女太多了,您还是多留点您的大爱,无私奉献给其它需要的病人!” 祝绪宁反握住她的手,一改往日的戏谑,严肃道,“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原本我也不想拿着祝府来冒险,但我祝绪宁也知道什么叫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我与你有什么荣损可搭得上关系的?” “你这人怎么跟我玩过河拆桥的手段呢?”祝绪宁愤愤道。 顾念安见她真的有些动怒,也不逗她了,正色道: “在他人眼里,你多次救我于生死之间,行的是济世救人,我对你的好意和亲近也是报恩,别人不会往深的方向去想的。” 顾念安没有给祝绪宁开口反驳的机会,继续道,“今日之后,你也不要再来府上,尽量与我保持距离。” 见她如此严肃,祝绪宁顿感不安,急忙道,“你要做什么?” 穗禾也被她们之间的气氛吓到了,瞪大了双眼望着顾念安。 “放心,我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顾念安温声道。 但这话对穗禾来说,根本安慰不了她那颗已经悬吊起来的心。 自从姑娘回来,几次陷入生死危难,身上的伤几乎就没有好全过,穗禾还想开口,却被顾念安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祝绪宁眼底划过一丝失望,极轻的叹了一口气,“你从未同我说过你的意图,我也不曾有打听之意……” “但是,你也算是我来这里相识相交,第一个合得来的人,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出事。” 祝绪宁衣袖里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你若有我帮的上忙的,就算是造反,我也替你豁出去了!” 听她说完,顾念安愣了半刻,说实话,比起何诗君,祝绪宁其实和她的情谊并不深,她的出现对于顾念安来说,实则是一个变数。 上辈子,顾念安的生活里根本就没有出现过这个人的身影。 顾念安一直都认为祝绪宁心里埋着什么秘密,可这个秘密却又对她来说,并不构成威胁。 再加上祝绪宁救过她几次,她们俩人本性相似,不喜拘束,久而久之便成为了脾性相合的朋友。 但豁出命来帮她…… 祝绪宁也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并不是特别合适,又补道,“我不是要撺掇你造反,我知道你也没有那个意思,只是…我觉得我们是朋友了,朋友之间不就应该互相帮衬吗?” 朋友…互相帮衬? 第156章 入宴 顾念安又陷入了沉思,重生以来,噩梦几乎没有断过,好几次从梦魇中清醒,她都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更多的时候,她甚至在怀疑上辈子的事情,是否真的只是一场梦。 可是父母葬身火海的痛,还有被心爱之人背弃的伤,无一不压得她喘不过气。 所以她的戒备心很强,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其实身边已经出现了不少可靠的朋友。 见她不说话,祝绪宁还有些气不打一处来,“难道你并没有把我当朋友?” 闻言,顾念安猛地回过神,笑道,“你自然是我的朋友。” “既然是朋友,那你也不必客气,有事吩咐一声,没必要去那个劳什子清水宴。打着抚慰望月山牺牲士兵的旗号,让一群娇滴滴的小姐洗手做素食,我都怀疑那个五公主的脑袋不正常……” 顾念安很想与她一同吐槽褚元依,可眼下的她根本没这心思,于是狠心的打断了她: “阿宁,就是因为把你当朋友,才不希望你卷入这场风波。你就做以前的你,两耳不闻窗外事,这才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祝绪宁一大堆吐槽五公主的话,生生的被噎回了肚子里,恹恹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同你一起去。” 见她又有开口拒绝之意,祝绪宁立马摆出一副警惕的模样,伸出手指着顾念安。 “欸!这次你可不能拒绝我,毕竟我也是五公主的座上客!你总不能这也给我拒了。“ 顾念安瞧着她如临大敌的样子,苦笑道,“好,那便一起去,不过你一定要少说少看,尽量与我保持距离。” 祝绪宁像是得了大赦一般,乖巧的点了点头。 不过,祝绪宁的保持距离,却并不如顾念安所想。 祝绪宁所谓的距离不过是不与她乘坐一架马车,在宫门口下马车之后,便又朝着顾念安贴了上去。 “你别摆出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嘛,像是我拿刀强迫你一样,来,笑一笑。” 祝绪宁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唇角,顺便还露出了一个极其完美的笑容。 可顾念安却并不想搭理她,甚至还默默的翻了一个白眼: 这还是从前她认识的那个谨小慎微的祝太医吗? 对于祝绪宁这块黏皮糖,顾念安此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任由她拽着自己往元华殿走去。 由于褚元依还未至,所以元华殿里只有三三两两的宫婢和太监在打扫布置。 大殿正前方供了一尊面容慈祥的白玉观音,右手拂柳枝,左手托净瓶,高坐在莲花台上,悲悯众生,令人望而心生敬意。 观音像前布置了一张宽大的案台,用于放置各家氏族闺秀们制作的素食,大殿左右分别布置了矮几,一共两列。 顾念安故意来得早一些,在观音像前放上了自己做的栗子糕,便准备寻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来。 顾念安并没有把这场清水宴当作正事,不过她是真心想要为那些逝去的士兵祈福,所以还是亲手做了素食。 祝绪宁亦有此想法,于是也自己动了手。 只不过有些人天生只适合吃,不适合下厨,在数次失败,耐心耗尽之后,祝绪宁选择了一道最简单,最容易上手的。 原本还在寻位置的顾念安,倏地瞥见她从食盒里端出一碗清水白菜,微微吃了一惊,险些笑了出来。 “这就是你做的?” 顾念安知道她不善厨,只是没想到如此不善。 祝绪宁尴尬的抠了抠鬓角,为难道:“我也不想来丢人现眼嘛,但你也知道,我就是个厨房小白,做不出什么好东西,不像穗禾,心灵手巧的,什么都难不倒她。” 穗禾听了夸奖,不由的朝着战辛挺起了胸脯,嘴角也高高挂着下不来。 战辛没搭理她,反问祝绪宁,“祝姑娘说的厨房小白是何意?” 祝绪宁五官扭打在了一起,冲着战辛晃了晃手指头,“就是厨房蠢货的意思,你就这样理解。” “哪有骂自己是蠢货的。”穗禾小声的嘟囔了一句。 祝绪宁还想说话,便听着元华殿外头传来了一阵叽叽喳喳的声音。 褚元依来了。 顾念安忙拖着祝绪宁在东南角落坐了下来,那群跟着褚元依的世家小姐,进殿之后也是在案台上放下了素食便寻了位置坐了下来。 众人入座完毕之后,褚元依站在观音像下方,目光大致的扫了一圈,而后嘴角带笑的入了座。 第157章 当众发难 “清水宴,确如其名,唉。”听着坐席间的来往吹捧,祝绪宁长长叹了一口气。 再往顾念安那边瞥了一眼,人家正气定神闲的吃着一块水晶糕,不过只吃了一小便放下了,估摸味道着也不怎么样。 瞧着祝绪宁百无聊赖的戳着她面前那盘千疮百孔的桃花酥,顾念安唇角浅勾,打趣道: “一早便说了让你不要跟来,这种场面无聊又没意思。” 听她说完,祝绪宁突然想起了来清水宴的目地,倏地来了精神:“你不说你来宫里要印证什么事情?怎么样?什么时候动手?需不需要我给你打掩护!” 说着话的期间,甚至还有要撸袖子的架势,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也没有。 当然,也不怪祝绪宁会偶尔发疯,毕竟突如其来的降世到这个朝代,时刻要保持谨言慎行也就算了,生活也是一潭死水一般,一点波澜没有。 好歹她还有个太医的工作,她实在是没办法想象,要不是自己的祖父不被世俗所拘,她估计这辈子也跟那些囚禁在深闺的小姐一般,整日不是绣绣花,就是望着绣花发呆。 她骨子里实在不是一个静得下来的人,亏得她能忍,不然早就郁闷死了。 瞧着她跃跃欲试的模样,顾念安无奈的摇摇头,“我没什么行动,就想来宫里瞧瞧而已,你不要这般大惊小怪。” 说罢,顺带用眼神提醒她,注意她们现在所处的环境。 闻言,祝绪宁立即生出了警觉,左右各瞟了一眼,然后又朝顾念安这边挪过来了几寸,用几乎只有她们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我瞧着,那五公主朝我们这边瞥了好几次,颇有一种看你不顺眼的感觉。” 这些顾念安自然也早就注意到了,不顺眼,呵,不过是女人的拈酸吃醋罢了,只是这醋,褚元依真的是白吃了。 她和褚思安哪有什么醋能给她吃? 说实话,褚元依这人她确实不太了解,但前世她被褚卫舟逼得从楼台上一跃而下。 再加上她对褚思安生出了那种不该有的情感,按理说,她应该是站在她们这边的才对…… 不知是不是防备心在作祟,顾念安总觉得,褚元依对自己憎恶好像都超过了简单的吃醋。 “估计有话要说,等着。”心里琢磨着事情,顾念安敷衍的答了一句,然后便端起桌上的清茶泯了一小口。 确实有话要说,杯子还未放下,褚元依便踏着莲花步走了过来。 顾念安连忙起身行了一个简单的礼,褚元依见状,迅速抬住了她行礼的手,甚至还亲昵的挽了上去。 “念安姐姐是否还在怪罪元依?先前在望月山,元依不是故意惊呼害得你受伤的,当时实在是害怕得失了神智,四哥已经教训了我,你可千万别再生我的气了。” 声音娇柔,眼眸中甚至还带了点泪花在闪动,顾念安有些摸不着头脑,她褚元依突然来这招是为何? “公主严重了,念安何来的怪罪,一切只是意外而已。” 顾念安实在是不喜被她这样挽着,不舒服的很,但众目睽睽之下又不好挪动开来,生怕又落下些由头被说道。 “那为何姐姐多次婉拒了我?” 此话一出,四周便起了蜂潮般细细碎碎的声音。 “不就是未来的世子妃吗?还没嫁进王府就开始摆谱了?公主的邀约也视而不见?” “我看就是公主太善良了,那不过是个意外,怎么还小心眼的计较起来了。” “果然是乡下来的,始终是上不了台面。” “或许就是不屑那些牺牲士兵的忠心,也未可知。” 听着越来越离谱的对话,顾念安心里翻了无数个白眼,褚元依估计是说递帖子被姜蓉婉拒的事情,不过她都已经来了,还说这些废话干什么。 难道就为了当众败坏她的名声?说她恃宠而骄?一个世子妃,有什么可骄的?又不是皇后。 心里骂了千万遍,脸上还得摆出一副愧疚模样,顾念安连忙抽出了被褚元依挽住的手,行了跪礼: “不过是臣女母亲太过于担心了,毕竟太医都让父亲准备臣女的后事了,母亲也被吓昏过去几回,所以难免失了妥当,还请公主不要怪罪。” 听完,褚元依身子突然一僵,嘴角那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瞬间一扫而光。 风向又换了一边 “是了,我听说顾家姑娘是为了救人才险些丧了命,顾侯爷也是第一时间来救驾了,陛下还赐了奖赏。” “这样说来,不来参加宴席也无可厚非,非要人来,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了。” 褚元依的脸色越听越白,眼瞧着就要发作,可不知为何,竟然又忍了下来。 第158章 闹剧 褚元依努力的维持着自己的温顺无害,满脸愧疚的将顾念安从地上扶起来,“顾姐姐言重了,本宫不过是担心顾姐姐心有芥蒂,伤害了我们之间的情谊。” 顾念安真不知道她是唱的哪一出,凭空来了个姐妹情深,说到底,她们之间并无交情。 “能得公主殿下赏识,是念安之幸。” “顾姐姐是女中豪杰,可不止本宫一个人喜欢的紧,本宫听说三哥也特别赏识你,若不是世子哥哥抢先一步” 说到此处,褚元依呵呵笑了两声,满脸堆砌的笑意却达不到眼底。 顾念安心头一颤,好家伙,原来在这儿等着我。 一旁的祝绪宁也吃了一惊,这等八卦,顾念安怎么从来不提? 祝绪宁不得不重新端起眼睛,打量起顾念安,确实具备人见人爱的祸水体质,不过据她所知,老三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听见褚卫舟的名字,顾念安的眉心还是不自觉的皱了皱,这么久了,她还是一想到这个人就犯恶心。 “这话公主殿下是从何处听来的?若是从三殿下处,臣女还得多谢三殿下的赏识任,若是嘴碎之人将这等话传入宫里” 顾念安表情看起来十分焦急,仿佛真的很在意这件事情,紧接着又听见她说: “臣女便得去求陛下一道恩赐,彻查此事,毕竟臣女已经与淮安王世子指了婚,定了亲,这时候传出这种话,分明是攀污三殿下和臣女的清白。” 顾念安自然知道这话不可能是褚元依从褚卫舟嘴里听出来的,褚元依自己也是门清,否则就不会在此刻语塞。 “何必如此大动干戈,本宫也是无意间听说的,若要真纠结起来,倒是忘记是从哪里听得一嘴。”褚元依尴尬的扯着嘴角笑了笑。 顾念安自然也不想跟她继续逞口舌之争,这些小把戏,她也不愿意放在眼里,毕竟她也不是真的想要追究这件事情。 “不过是些闲杂人乱嚼舌根子,既然公主殿下也忘记了,那便也不必去深究了,不过,臣女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反被她将了一军,褚元依有些不耐烦,巴不得赶紧结束了这场闹剧。 “若是公主殿下下次还听到了这等传言,烦请公主将此人抓住,还臣女一个清白。” 顾念安的语气十分郑重,带了几分警告之意。 褚元依随口应承了一句,原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她能去哪里抓? 一场闹剧也就在三两句话间便过去了,众人散了之后,祝绪宁忙拉着顾念安的手往外走,边走边追问她褚卫舟的事情。 不过还没等顾念安开口,祝绪宁便被一个自称是宣嫔宫里的宫婢给叫了去。 说是宣嫔又犯了心疾,来请祝太医前往瞧瞧。 “你去,我也顺道去看看德贵妃娘娘,小姑姑先前一直陪在娘娘身边,来信也说娘娘身体好了许多,我正好去探望。” 宣嫔的心疾一直是交给祝绪宁照料的,虽然有些为难,但祝绪宁不疑有他。 回头嘱咐了顾念安几句注意安全的话,便跟着那宫婢去了芳菲宫。 待俩人走后,褚元依和秋仪站在了她们方才站过的位置。 “殿下,我们这番动作会不会太冒险了?三殿下那边保不齐不会与我们合作。”秋仪面露难色的看着褚元依。 公主是她从小便看着长大的,虽然有时候骄纵跋扈了些,但终究没有真的做出什么害人的事情,可如今 “姑姑你怕什么,事情又不经过我们的手,送上门的礼物,三哥不会不收的。” 秋仪瞧着她不怀好意的笑容,心一紧,自己从小瞧大的姑娘,什么时候变成了现在这样,还有四殿下的事情 一桩桩一件件坏事不断的累积,秋仪心里隐隐生了害怕之意,但随后又被她压了下去,毕竟皇帝的身子,最近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再加上卫氏事情的刺激,或许四殿下功成回京,这天下也就该易主了。 公主说过,四殿下对她也有超过了兄妹之情的爱慕,她亦有办法名正言顺的站在四殿下身边,到那时候,这些事情还会有谁去计较呢? 还不知道自己被阴谋笼罩的顾念安,此时正往德贵妃宫里赶去,不料路上正好碰见太后身边的刘嬷嬷。 刘嬷嬷恭敬的行了个礼,说道:“参见昌平郡主,太后娘娘知道您来宫里了,想邀您过去小聚。” 顾念安微微一愣,随后便想到或许是太后知晓自己前些日子受伤的事情,心里担忧,所以才想叫自己过去,便应承了下来。 “穗禾,你替我把补品先送到贵妃娘娘宫里,我随后便来。” “是。”穗禾应了下来。 战辛并未来过宫里,所以不熟悉路,这件事情只能让穗禾去,再加上之前宫里刺杀的事情,顾念安也多长了一个心眼。 毕竟战辛会武功,真出意外了也不怕孤立无援。 吩咐完这些事之后,顾念安对着刘嬷嬷莞尔一笑,柔声道: “刘嬷嬷,我们走。” 第159章 烫手山芋 瞧着刘嬷嬷的背影,顾念安心里莫名的心慌起来,方向没错,人也认识,为何会有心慌之感? “嬷嬷,太后娘娘近来身体如何?”或许是想缓解心里这份不适,顾念安主动挑起了话头。 刘嬷嬷被她突然一问,先是一惊,随后便稳住了心神,笑道: “太后娘娘近来身体都好,就是对四殿下思念得紧,偶尔梦魇,就连着好几天都睡不安稳。” “祝太医去过了吗?“ 顾念安注意到了刘嬷嬷的变化,但又见她言行并无疑处,且眼看着就快要太后宫里,顾念安心里的疑虑还是打消了一半。 “太后娘娘一直是王太医照料的,所以还未请祝太医。” 说话间,刘嬷嬷的手不经意的滑到了小腹,略有些紧张的朝四周望了望,而后又擦了擦额间冒出的冷汗,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有异常。 “祝太医医术了得,偶尔还有些并不常见但十分管用的方子,嬷嬷也可请祝太医过来瞧瞧。” “昌平郡主的话,奴婢记住了,回头奴婢便去太医院请祝太医过来瞧瞧,也请郡主今日多多劝诫太后娘娘,莫要多思多虑,一定要保重身子。” 顾念安笑了笑,“多谢嬷嬷提醒,念安一定多劝劝太后娘娘。“ 话音刚落,刘嬷嬷突然捂着肚子大叫一声,随后便倒地不起,顾念安大惊,上前一步准备去搀扶她。 “姑娘,小心!” 战辛一个箭步抢先拦住了顾念安,将她护在了自己的身后,然后小心翼翼地朝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刘嬷嬷走去。 碍于刘嬷嬷是太后宫里的人,战辛虽然没有受过正规的礼仪教导,但进宫之前被穗禾叮嘱了千万遍,所以此时她也忍住了用脚踢醒刘嬷嬷的想法。 战辛靠近刘嬷嬷蹲了下去,使劲推了她几下,见她确实一点反应没有,才将整个人翻了过来。 看到刘嬷嬷那张青紫的脸,战辛大吃了一惊,连忙又伸出手指放在了她的鼻下探了探,还有气。 战辛松了一口气,宫里突然死个人可不是件好事情。 “姑娘,她应该是中毒了。” 刚说完,战辛突然发现刘嬷嬷的脸上有东西在动,于是凑近身子仔细瞧了瞧,青紫的脸上血管喷张,面皮之下蠕动的分明是一只虫子。 “姑娘,是蛊虫!“战辛从小生活在蜀地,曾经接触过蛊虫,所以一眼便认出来了。 可一回头,身后哪里还有顾念安的身影,战辛立马就慌了起来,她知道姑娘绝对不可能不告而别。 突然消失,一定是被人绑架了,可是为何一点动静都没有?这人的功夫必定在她之上。 所以到底是什么人,会派如此高手来皇宫绑架姑娘? 战辛记得世子临走前专门嘱咐她一定要护好姑娘,小心三皇子。 难道此事是三皇子做的?几日前探子来报,还说他在府邸养伤,没有什么动作。 所以到底是何时有的行动?为何她们一点风声都没有收到? 可是除此之外,战辛实在想不到谁还跟姑娘有过节。 不论是与否,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姑娘,锁定了目标,战辛便立即拔腿就要走。 她记得出宫的路,她没有把握一个人能救出姑娘。 如果此事真的是三皇子安排的,那他必定是有备而来,夜不寐的余孽还没有清除干净,这次没准就是夜不寐的人干的。 所以,单靠她一个人,或许救不出姑娘,还会把两人的性命丢进去,她必须先去通知汪琪。 刚走出没几步,假山后面突然窜出来一群侍卫,其中一个领头的指着战辛大喊到: “抓刺客!” 战辛下意识的反抗,顾念安下落不明,此刻她心里急得好似被火烤,哪里还顾忌得到穗禾之前说得规矩。 但是宫里的侍卫毕竟不是草包,再加上人多,几个回合之下便拿下了战辛。 “你们干什么!我是昌平郡主身边的近卫,昌平郡主被人劫走了,你们不去找人,抓我干什么!” 战辛此刻整个人都被压在了地上,一双胳膊压在背后动弹不得,只能着急大喊。 听见昌平郡主的名号,方才叫嚣着抓人的侍卫迟疑了一下,他们只是被告知有刺客,哪里知道还有这等内情。 顾侯爷有多疼爱昌平郡主,世子对昌平郡主的爱慕有多重,他们哪会不知? 更何况,昌平郡主还是四皇子殿下的救命恩人,望月山刺杀也立了功,得了陛下赏识。 这号人,是他们得罪不起的。 可人已经抓了,这烫手的山芋他们甩不掉了。 第160章 脱不开干系 可宫里的侍卫也不是随便一个就能当上的,心思都不简单,一下子便也想清楚了这件事情的始末和利害关系。 首先他们并不知情,抓人也是因为此人确实负隅顽抗。 加上太后娘娘宫里的刘嬷嬷倒地不省人事,战辛确有刺客之嫌。 其次,他们也不能只听片面之言,总不能平白一张嘴,就让他们随意放人。 “你既然说你是昌平郡主的近卫,可有证据?刘嬷嬷是否被你所害?你最好从实招来,否则进了诏狱,可就不是我们这般客气了!” 心虽然摸不着底,但是问话的侍卫依旧是中气十足,毕竟他们吃的是护卫皇宫这口饭,出不得一点差错。 宁愿错杀,也不能放过一个能威胁到皇城安全的人。 战辛见他们根本不为所动,再加上自己是初次入宫,根本无法证实自己的身份。 情急之下,战辛突然灵光乍现,着急道:“德贵妃,你们押我去得贵妃娘娘宫里,我自有办法证明。” 领头的侍卫觑着眼睛打量战辛,心里也跟着衡量了一下,挥了挥手,吩咐道: “把刺客捆好,带到贵妃娘娘那里去。” 一众人押着战辛便往紫葭宫去,快到宫门口的时候,正好碰上准备去寻顾念安的穗禾。 见到战辛被五花大绑,穗禾不由分说的冲了上去,气鼓鼓道: “你们干什么,为什么要绑她!” 站在最左边的侍卫见她冲过来,连忙拦住了穗禾,但又不敢太用力,毕竟她们知道穗禾是昌平郡主的贴身婢女。 况且又在紫葭宫,侍卫们更加不敢失礼,领头的侍卫解释道: “姑娘别慌,我们方才在万寿宫附近听闻有刺客,正好她……” 后面的话穗禾几乎没听进去。 刺客!战辛怎么会是刺客,方才穗禾只惦记战辛被绑,没反应过来自家姑娘不在,现在又瞧见战辛慌乱的眼神,心里猛地一沉。 姑娘这是出事了! 穗禾再也顾不上规矩,使劲的挣扎过去,扯出了塞在战辛嘴里的布条。 “快!救姑娘,姑娘被人掳走了。”战辛大喊。 闻言,穗禾没稳住,惊慌的后退了几步,然后便跌跌撞撞的冲进了紫葭宫。 “求贵妃娘娘救命,我们姑娘被人掳走了!”穗禾扑到了顾蔓青的脚下哀求道。 不怪她害怕,上一次在皇宫,姑娘就差点丢了一命,穗禾总觉得,这座皇宫风水不对,且跟姑娘有仇。 听说自己的小侄女在宫里被人掳走,顾蔓青和顾雪同时站了起来,异口同声道: “你说什么!” 穗禾满脸是泪的指着门外,“战辛,求贵妃娘娘让战辛过来回话。” 终究是经历过风浪,顾蔓青没有穗禾那么慌乱,连忙领着穗禾往外走,正好侍卫也将战辛押了进来。 “娘娘,姑娘被人掳走了,这帮人根本不听我解释,错过了救姑娘的时机,姑娘现在生死未卜,还请娘娘尽快派人去寻!”战辛急道。 她是真的着急,方才刘嬷嬷脸上的蛊虫,除了会让人感受到钻心的疼痛,还会要人命的。 如此狠毒,还不知道姑娘落到他们手里会如何,战辛实在不敢往下想。 顾雪是认识战辛的,上次青州之行便是她一路陪同,所以当即便让他们松绑。 大内侍卫虽然不在军营,但也知道面前这人是大将军霍席的遗孀,大将军是为国捐躯的,所以他们连带着顾雪都是尊敬的。 听见她命令松绑,侍卫们也没有迟疑,连忙动手松绑,只是领头的上前了一步,拱手道: “贵妃娘娘请恕罪,方才我们在万寿宫附近巡逻,发现了太后娘娘宫里的刘嬷嬷倒地昏迷不醒,这位姑娘正好在旁边,我们也不知身份,所以才动了手,还请娘娘恕罪。” “杨统领言重了,你们是为了护卫皇宫,何罪之有,只是本宫的侄女现如今在宫里失踪了,还劳烦杨统领赶紧加派人手去寻。” 顾雪不像顾蔓青那样好说话,厉声道:“若是我家念安今日出了事,在场的各位一个都别想脱了干系!” 第161章 梦里有我 “顾念安,醒醒! 睡梦中,顾念安总感觉有人在拍她的脸,搅得她不安宁。 被迫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竟然是裴珺九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顾念安一惊,以为自己做噩梦了,忙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怎么回事!她的梦里为什么会出现裴珺九,而且还是和他躺在一张床上! 裴珺九瞧着顾念安的耳朵蹭一下的变红了,或许是猜到了她的想法,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梦里有我,看来你心里惦记着我。”见她羞红脸的样子,裴珺九心底的恶趣也莫名的升了起来。 “有个鬼!”顾念安闷哼一声,她觉得自己的思想不正常了,只希望这个噩梦赶快消失。 “好了,你不是在做春梦,睁开你的眼睛看看,看看你现在多危险。”裴珺九强制的拉开了她的手,语气中多了几分严肃。 他们现在的处境,确实不适合再继续开玩笑。 听见危险两个字,顾念安突然瞪圆的双眼,噌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周围的陈设,一切除了熟悉二字,剩下的只有无尽的恐慌,若不是裴珺九还陪在她的身边,顾念安差点以为自己还活在上辈子。 这间房就是前世,她与褚卫舟苟且的那间…… 见她浑身发抖,裴珺九以为自己的话真的吓到了她。 整个人下意识的靠了过去,不自觉地伸出了双手抱住了她,安慰道: “没事,没事了,我在这儿,别怕。” 或许是这间房给顾念安的冲击太大,她没有意识到,此时她和裴珺九的动作有多亲昵。 “我怎么会在这里?”顾念安的表情依旧有些呆愣。 她猛地回想起来,方才她还跟着刘嬷嬷去太后宫里,刘嬷嬷突然倒地,战辛去查看。 紧接着有个人捂住了她的嘴,然后便没有了意识…… “有人绑了你,将你送到了这里。” 裴珺九并不知道顾念安到底得罪了谁,会设如此陷阱来绑她,所以只能对着顾念安摇头。 从望月山回来之后,他对顾念安的感情便一发不可收拾,可是他知道他们之间没有可能。 但是那不知什么时候深入骨髓的感情,夜夜折磨得他无法入睡,除非见到她,否则无法安心。 所以从那之后,裴珺九日日都守在暗处,他想,哪怕无法相守,一辈子护着她,也并无不妥。 正在两人都胡思乱想之际,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说话声音。 那声音顾念安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是褚卫舟! 原本裴珺九存了私心,想与她单独多呆一会,等她苏醒之后再离开,可是没想到人来得那么快。 顾念安灵光一闪,突然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便催促着裴珺九去搬救兵。 “你不跟我走?”裴珺九霸道拽住她的手问道。 “我后面再跟你解释,你先去找战辛,然后去通知贵妃和我小姑姑,一定要快!” 说罢,像是不放心,顾念安又吩咐了一次,“记得!一定要是把事情闹大。” “不行!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太危险了!”裴珺九直接拒绝了她。 “没时间了,你若是真心想帮我,就按我说的做!”顾念安再三的催促裴珺九。 虽然不解她到底是何打算,裴珺九还是听了她的话,迅速的塞给她一把匕首,便匆匆离开了房间。 确认裴珺九离开后之后,顾念安整理了衣襟和头发,又躺回床上,装出一副昏迷不醒的样子。 “嘎吱”一声,门开了。 熟悉的脚步声,在偌大的房间里不断回荡,听得顾念安紧张得发颤,她使劲的捏紧了袖子底下的拳头。 直到指甲掐进肉里,感受到了肌肤疼痛,才迫使自己冷静了下来。 脚步声停了,顾念安知道,此刻褚卫舟应该正站在床前看着她。 虽然闭着眼睛,但顾念安依旧能感受到他的得意。 “绕了这么一圈,你最终还是落在了我的手里。”褚卫舟说着话,靠着床沿坐了下去。 望着顾念安那张娇俏可人的脸,褚卫舟不受控的抚摸了上去,然后自顾自的说道: “明晓得你是个蛇蝎,可奇怪的是,我竟然对你还产生了那么一丝感情。” “如若不然,我早就让你去见阎王爷了,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坏我那么多事情?” 第162章 野心 青州之行,揭露卫戬贪墨、郑郢坑害商户敛财,这些事情,顾念安刻意掩饰过,事后也把尾巴清理干净了,很难查到她的头上。 但青州的刺杀时,顾念安就知道,褚卫舟到底是会查清楚是她在背后搞鬼。 曾经顾念安也疑惑,为什么褚卫舟没有对她赶尽杀绝,就青州刺杀那次,褚卫舟明明是下了狠手,可为何后面偃旗息鼓了? 打死她也没想到,自己上辈子苦苦哀求的心意,这辈子竟然轻而易举的得到了,真是可笑。 或许是想起了令人气愤的事情,褚卫舟狠狠的捏住了顾念安的下巴,质问道:“你知道最让我不能忍受的是什么吗?” 顾念安感到一阵吃痛,但她还是控制住自己不要睁眼,继续听下去,因为发疯的人很容易失控。 失控就会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 “你杀了我的儿子,要知道,那可是大周朝的第一个皇长孙,他出来之后,兴许父皇就会立我为太子了!” “我苦心经营那么多年的位置,都快触手可得了!” 眼见着褚卫舟就要发怒,可突然,他又转怒为喜,大笑了几声。 “没关系,那个位置迟早都是我的,如今元依又将你送了过来,简直是锦上添花!” 褚元依!竟然是她!原不想与她为敌,如今却对自己下了狠手…… 顾念安原本还想装晕继续听下去,可褚卫舟却突然发疯似的撕扯她的衣服。 顾念安很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没有办法再继续装晕,忙起身推开了他。 “三殿下,你在干什么,这里是哪里!” 顾念安慌张的将被扯散的衣裳合拢,且装出一副刚苏醒,什么都不知情的样子。 见她苏醒过来,褚卫舟先是吃了一惊,毕竟褚元依说过,她下的药,能让人昏迷两个时辰。 但他也摸不准褚元依的性子,所以也不多疑,而且此刻顾念安柔柔弱弱的样子落在他眼里,反而更能激起他小腹以下的欲望。 尤其是那半露的香肩,引得他心头直痒。 想起自己这些日子的憋屈,褚卫舟就有气,而这憋屈的源头就有眼前这女人的一份功劳,当即便想将她扯过来发泄一通。 意识到褚卫舟真的发了狠,顾念安连忙抽出方才藏好的小刀,双手紧握,将刀尖指向了褚卫舟,怒斥道: “三殿下莫不是疯了!我可是淮安王世子未过门的妻子!休要逾矩!” “规矩?你跟我谈规矩?我是高高在上的皇子,我的话就是规矩!”褚卫舟冷笑一声。 “呵呵,还有你那个世子,能不能活着回来还不一定,我是在救你脱苦海,免得你年纪轻轻便守活寡!” 闻言,顾念安一愣,能不能活着?什么意思? 褚卫舟的表情近乎狰狞,趁着顾念安分心的时间,便想一把夺过顾念安手中的匕首。 可没料到顾念安一直在注意他的动向,见他出手要来抢夺,手疾眼快的闪了一下,又将匕首握在了自己的胸前,只不过这次的刀尖是对准在自己的。 “褚卫舟,你再敢往前迈一步,我就死在你面前!”顾念安威胁道。 可褚卫舟仿佛并不为所动,被她这样威胁,反而冷静了下来。 他装模做样的理了理袖口,“你还真以为本皇子非你不可?别仗着给你几分青眼,就准备开张染坊,求着我宠幸的女人可不止一个!” “那你为何还要联合五公主陷害我!” “没有为什么,自然是看上了你的父亲顾易,还有他背后的千机营!” 或许是觉得顾念安已经是穷途末路,褚卫舟的言语更加张狂了起来: “你最好乖乖听话,若是你和你父亲尽心尽力的辅佐本王,将来这天下必将有你顾家一份!” 顾念安嗤笑,“这天下是陛下的天下,你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是想要谋反吗?!” “谋反又如何,这天下迟早是本王的!” 或许是被顾念安激得厉害了,褚卫舟愈加大言不惭。 这些屈辱的日子,他已经受够了,再过一阵,等武功山的消息传过来,他的大业就要成了! 顾念安冷眼看着他发疯的样子,猛地窜起身,拿着刀冲了上去,褚卫舟见她向自己扑来,下意识地踹了她一脚,直接将她踢得撞倒了衣柜,引得一阵巨大响动。 突然,门被一脚踹开,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大步迈了进来。 “朕倒是不知,自己的培养的儿子,野心已经这般大!” 第162章 野心 青州之行,揭露卫戬贪墨、郑郢坑害商户敛财,这些事情,顾念安刻意掩饰过,事后也把尾巴清理干净了,很难查到她的头上。 但青州的刺杀时,顾念安就知道,褚卫舟到底是会查清楚是她在背后搞鬼。 曾经顾念安也疑惑,为什么褚卫舟没有对她赶尽杀绝,就青州刺杀那次,褚卫舟明明是下了狠手,可为何后面偃旗息鼓了? 打死她也没想到,自己上辈子苦苦哀求的心意,这辈子竟然轻而易举的得到了,真是可笑。 或许是想起了令人气愤的事情,褚卫舟狠狠的捏住了顾念安的下巴,质问道:“你知道最让我不能忍受的是什么吗?” 顾念安感到一阵吃痛,但她还是控制住自己不要睁眼,继续听下去,因为发疯的人很容易失控。 失控就会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 “你杀了我的儿子,要知道,那可是大周朝的第一个皇长孙,他出来之后,兴许父皇就会立我为太子了!” “我苦心经营那么多年的位置,都快触手可得了!” 眼见着褚卫舟就要发怒,可突然,他又转怒为喜,大笑了几声。 “没关系,那个位置迟早都是我的,如今元依又将你送了过来,简直是锦上添花!” 褚元依!竟然是她!原不想与她为敌,如今却对自己下了狠手…… 顾念安原本还想装晕继续听下去,可褚卫舟却突然发疯似的撕扯她的衣服。 顾念安很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没有办法再继续装晕,忙起身推开了他。 “三殿下,你在干什么,这里是哪里!” 顾念安慌张的将被扯散的衣裳合拢,且装出一副刚苏醒,什么都不知情的样子。 见她苏醒过来,褚卫舟先是吃了一惊,毕竟褚元依说过,她下的药,能让人昏迷两个时辰。 但他也摸不准褚元依的性子,所以也不多疑,而且此刻顾念安柔柔弱弱的样子落在他眼里,反而更能激起他小腹以下的欲望。 尤其是那半露的香肩,引得他心头直痒。 想起自己这些日子的憋屈,褚卫舟就有气,而这憋屈的源头就有眼前这女人的一份功劳,当即便想将她扯过来发泄一通。 意识到褚卫舟真的发了狠,顾念安连忙抽出方才藏好的小刀,双手紧握,将刀尖指向了褚卫舟,怒斥道: “三殿下莫不是疯了!我可是淮安王世子未过门的妻子!休要逾矩!” “规矩?你跟我谈规矩?我是高高在上的皇子,我的话就是规矩!”褚卫舟冷笑一声。 “呵呵,还有你那个世子,能不能活着回来还不一定,我是在救你脱苦海,免得你年纪轻轻便守活寡!” 闻言,顾念安一愣,能不能活着?什么意思? 褚卫舟的表情近乎狰狞,趁着顾念安分心的时间,便想一把夺过顾念安手中的匕首。 可没料到顾念安一直在注意他的动向,见他出手要来抢夺,手疾眼快的闪了一下,又将匕首握在了自己的胸前,只不过这次的刀尖是对准在自己的。 “褚卫舟,你再敢往前迈一步,我就死在你面前!”顾念安威胁道。 可褚卫舟仿佛并不为所动,被她这样威胁,反而冷静了下来。 他装模做样的理了理袖口,“你还真以为本皇子非你不可?别仗着给你几分青眼,就准备开张染坊,求着我宠幸的女人可不止一个!” “那你为何还要联合五公主陷害我!” “没有为什么,自然是看上了你的父亲顾易,还有他背后的千机营!” 或许是觉得顾念安已经是穷途末路,褚卫舟的言语更加张狂了起来: “你最好乖乖听话,若是你和你父亲尽心尽力的辅佐本王,将来这天下必将有你顾家一份!” 顾念安嗤笑,“这天下是陛下的天下,你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是想要谋反吗?!” “谋反又如何,这天下迟早是本王的!” 或许是被顾念安激得厉害了,褚卫舟愈加大言不惭。 这些屈辱的日子,他已经受够了,再过一阵,等武功山的消息传过来,他的大业就要成了! 顾念安冷眼看着他发疯的样子,猛地窜起身,拿着刀冲了上去,褚卫舟见她向自己扑来,下意识地踹了她一脚,直接将她踢得撞倒了衣柜,引得一阵巨大响动。 突然,门被一脚踹开,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大步迈了进来。 “朕倒是不知,自己的培养的儿子,野心已经这般大!” 第163章 巴掌 皇帝的声音骤然响起,惊得褚卫舟呆愣在了原地。 父皇什么时候来的?听到了多少?冷肃和冯晖呢?都死了吗?为什么没有一个人通知他! 再回头,冷肃和冯晖都被羽林卫压在了地上。 褚卫舟瞬间觉得自己浑身冰凉,像是大寒天整个人掉进了冰窖,从头到脚凉了个彻底。 进来的不止皇帝,后面还跟着德贵妃、顾雪,以及穗禾、战辛一众人。 门一开,穗禾和战辛第一时间便冲到了顾念安的身边,手轻脚轻的将顾念安扶了起来。 方才褚卫舟踹的那一脚实在太大力,纵使有了准备,顾念安一时也根本缓不过劲儿来。 “踢到哪里了?”顾雪紧张的替顾念安检查身体。 手摸到顾念安腹部的时候,顾念安倒吸一口冷气,控制不住的哀嚎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的顾雪,低头便看到了顾念安鹅黄色的衣裙染了一大片血迹。 原本死死盯着褚卫舟的皇帝,听到顾念安的声音,不住的将视线移了过来,只见顾念安几乎坐在了血泊里。 一向规矩的德贵妃再也克制不住了,冲到了顾念安的身边,大声喊道:“太医,快叫太医!” 皇帝眉头紧皱,这是顾念安第二次在宫里受伤了。 第一次是因为救自己的儿子,这一次却是被自己的儿子所伤,要是出什么三长两短,他也不知道该如何给顾易交代。 “晋忠,快宣太医!” 听见皇帝的声音,德贵妃此刻也恢复了理智,急忙吩咐穗禾将顾念安送到自己宫中,而后又恭敬朝皇帝行了礼。 “陛下,安儿伤得严重,臣妾先带她走了。” 瞧着顾蔓青眼底布满了焦灼,皇帝也有些自责,方才要不是他拦着不让众人进,或许能及时地救下顾念安,也不至于让她伤得如此重。 “去,替朕好好照顾昌平。” 得了皇帝的恩准,战辛小心的抱起了顾念安,抱起来的那一刻,战辛不由的吃了一惊,姑娘的身子骨实在太轻了。 当时若不是狗皇帝拦着,自家姑娘何苦遭罪,心里想着,眼睛也控制不住的剜了狗皇帝一眼。 穗禾在一旁瞧见了她的眼神变化,心猛地一跳,忙掐了她一下。 再回头看向皇帝那边,并无异状,估摸着他们没看见,放心的吐了一口气,忙催着战辛离开。 此时,裴珺九在紫葭宫里急得打转,方才他来寻战辛,正好碰见一群侍卫替她松绑,又直到这群人走了之后,他才敢上前去。 原本他也要跟着去,可是顾蔓青拦住了他,“你若要她好好的,便在这里等着。” 裴珺九知道自己是私闯进的皇宫,被发现,他会连累顾念安,方才是焦急上头才失了分寸。 顾蔓青一提醒,他也头脑清醒了过来,只能拜托顾蔓青一定要救下她。 如今久不见她们归来,裴珺九的心越来越沉,一只脚都准备迈出门槛去了,随后便听见门外传来一阵闹哄哄的声音。 裴珺九连忙迎了出去,随后便看见战辛抱着满身是血的顾念安,想也没想,他便冲上去将顾念安接了过来。 纵使顾念安很轻,但是战辛在刚才的打斗中手负了伤,再加上一路上控制着力道,生怕弄疼了顾念安,此刻手上已经没有太多力气。 所以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将顾念安交到了裴珺九手里。 瞧着怀里的人面色苍白,近乎透明,裴珺九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被撕碎了。 这是第几次眼睁睁的看着她受伤了,如果是这样,还不如将她带走,离开这是非之地。 他只想顾念安活着! 穗禾在路上便听了吩咐去太医院找祝绪宁,顾念安前脚到紫葭宫,祝绪宁后脚就到了。 一句话没说,甚至连她祖父时常挂在嘴边规矩礼仪,此刻都被她抛在了屁股后头,一进屋,祝绪宁便将所有无关的人撵了出去。 一直到深夜,祝绪宁都没有露过面,只有端血水的宫婢来回进出。 另外一间大殿里,战辛气急了扇了裴珺九一巴掌。 第163章 巴掌 皇帝的声音骤然响起,惊得褚卫舟呆愣在了原地。 父皇什么时候来的?听到了多少?冷肃和冯晖呢?都死了吗?为什么没有一个人通知他! 再回头,冷肃和冯晖都被羽林卫压在了地上。 褚卫舟瞬间觉得自己浑身冰凉,像是大寒天整个人掉进了冰窖,从头到脚凉了个彻底。 进来的不止皇帝,后面还跟着德贵妃、顾雪,以及穗禾、战辛一众人。 门一开,穗禾和战辛第一时间便冲到了顾念安的身边,手轻脚轻的将顾念安扶了起来。 方才褚卫舟踹的那一脚实在太大力,纵使有了准备,顾念安一时也根本缓不过劲儿来。 “踢到哪里了?”顾雪紧张的替顾念安检查身体。 手摸到顾念安腹部的时候,顾念安倒吸一口冷气,控制不住的哀嚎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的顾雪,低头便看到了顾念安鹅黄色的衣裙染了一大片血迹。 原本死死盯着褚卫舟的皇帝,听到顾念安的声音,不住的将视线移了过来,只见顾念安几乎坐在了血泊里。 一向规矩的德贵妃再也克制不住了,冲到了顾念安的身边,大声喊道:“太医,快叫太医!” 皇帝眉头紧皱,这是顾念安第二次在宫里受伤了。 第一次是因为救自己的儿子,这一次却是被自己的儿子所伤,要是出什么三长两短,他也不知道该如何给顾易交代。 “晋忠,快宣太医!” 听见皇帝的声音,德贵妃此刻也恢复了理智,急忙吩咐穗禾将顾念安送到自己宫中,而后又恭敬朝皇帝行了礼。 “陛下,安儿伤得严重,臣妾先带她走了。” 瞧着顾蔓青眼底布满了焦灼,皇帝也有些自责,方才要不是他拦着不让众人进,或许能及时地救下顾念安,也不至于让她伤得如此重。 “去,替朕好好照顾昌平。” 得了皇帝的恩准,战辛小心的抱起了顾念安,抱起来的那一刻,战辛不由的吃了一惊,姑娘的身子骨实在太轻了。 当时若不是狗皇帝拦着,自家姑娘何苦遭罪,心里想着,眼睛也控制不住的剜了狗皇帝一眼。 穗禾在一旁瞧见了她的眼神变化,心猛地一跳,忙掐了她一下。 再回头看向皇帝那边,并无异状,估摸着他们没看见,放心的吐了一口气,忙催着战辛离开。 此时,裴珺九在紫葭宫里急得打转,方才他来寻战辛,正好碰见一群侍卫替她松绑,又直到这群人走了之后,他才敢上前去。 原本他也要跟着去,可是顾蔓青拦住了他,“你若要她好好的,便在这里等着。” 裴珺九知道自己是私闯进的皇宫,被发现,他会连累顾念安,方才是焦急上头才失了分寸。 顾蔓青一提醒,他也头脑清醒了过来,只能拜托顾蔓青一定要救下她。 如今久不见她们归来,裴珺九的心越来越沉,一只脚都准备迈出门槛去了,随后便听见门外传来一阵闹哄哄的声音。 裴珺九连忙迎了出去,随后便看见战辛抱着满身是血的顾念安,想也没想,他便冲上去将顾念安接了过来。 纵使顾念安很轻,但是战辛在刚才的打斗中手负了伤,再加上一路上控制着力道,生怕弄疼了顾念安,此刻手上已经没有太多力气。 所以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将顾念安交到了裴珺九手里。 瞧着怀里的人面色苍白,近乎透明,裴珺九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被撕碎了。 这是第几次眼睁睁的看着她受伤了,如果是这样,还不如将她带走,离开这是非之地。 他只想顾念安活着! 穗禾在路上便听了吩咐去太医院找祝绪宁,顾念安前脚到紫葭宫,祝绪宁后脚就到了。 一句话没说,甚至连她祖父时常挂在嘴边规矩礼仪,此刻都被她抛在了屁股后头,一进屋,祝绪宁便将所有无关的人撵了出去。 一直到深夜,祝绪宁都没有露过面,只有端血水的宫婢来回进出。 另外一间大殿里,战辛气急了扇了裴珺九一巴掌。 第164章 抉择 穗禾连忙拉住了战辛,哭着叫她冷静一点,姑娘现在生死未卜,他们不能乱。 战辛哪还顾得上,她答应过世子,一定要照顾好姑娘,而且姑娘那么好的人,她实在没有办法接受姑娘会死这件事情。 毕竟上次望月山回来,祝绪宁私下就告诫过她们,顾念安的身子亏损得厉害,之后的几年都只能精心的养着,连孩子也不能有。 可如今才过去一月,姑娘便又徘徊在生死之间,战辛恨裴珺九没有及时将顾念安带走,更恨自己大意,弄丢了顾念安。 裴珺九自从顾念安受伤到现在,一直都是失神的状态,战辛的一耳光,反而将他扇醒了。 既然罪魁祸首是褚卫舟,那他就去杀了褚卫舟给顾念安报仇! 见他拔腿就要走,顾蔓青立马呵住了他:“你要去杀了褚卫舟吗?” “是。”裴珺九毫无隐瞒之意,现如今他脑袋里只有要褚卫舟死的念头。 顾蔓青满脸冷然,一巴掌拍在紫檀木桌上,“你还嫌事情不够大吗!你若是真的担心念安,就安静在这里等着!” 穗禾也拉住了裴珺九,抽抽嗒嗒的说,“姑娘看重裴公子,不会想看到公子出事的。“ 穗禾记得姑娘说过,希望身边的人都能平安喜乐,可是姑娘却一直陷在危险里,想到此处,她哭得更加厉害了。 一群人一直守到了第二日正午,祝绪宁那边才叫了人来禀报,说人救下了,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可见到祝绪宁那张青灰色,没有表情的脸,战辛和穗禾的心又给提了起来,别人不了解,会以为她是累着了。 可战辛和穗禾很清楚祝绪宁的性子,她们从来没见过这样严肃的祝绪宁。 “祝姑娘,我们姑娘怎么样了?”穗禾胆战心惊的盯着祝绪宁,捂着嘴巴生怕自己哭出来。 祝绪宁沉默的摇了摇头,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开这个口。 战辛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哀求道,“求祝姑娘直言,我们姑娘是不是……” 祝绪宁瞧着她们的样子,心情同样也无比的沉重,嘴巴嗫喏了几下也没出声音,最后还是开了口: “念安,念安可能一辈子都没有办法要孩子了。” 穗禾听完,身子一软,瘫倒在了地上,一直站在角落里的裴珺九,听到这个消息,发狠的扇了自己几耳光,随后便冲了出去。 闻言,顾蔓青那张原本就没有血色的脸,灰白得更加厉害了。 顾雪握拳的手都掐出了血来,整间屋子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最后还是顾蔓青开了口,“祝太医,还要劳烦你将这个消息告诉告诉皇上。” 祝绪宁知道,顾家这次,必定得要个公道。 “微臣领命。”说完,祝绪宁便去皇帝那里复命去了。 乾清宫里,褚卫舟孤零零的跪在正殿中央。 昨日顾念安被接走之后,皇帝对着他发了好大一通火,随后又命令英通将冷肃和冯晖打入了诏狱。 但他一点都不担心,因为他知道冷肃和冯晖不会出卖他。 想到此处,褚卫舟觉得可笑无比,他的野心是自己的父皇一把手培养出来的,如今竟然又为了此事迁怒于他。 后殿里,晋忠正伺候着皇帝喝药,只是一夜,皇帝的头发便白了一半。 “陛下千万要保重身子啊!”晋忠伏跪在皇帝脚边,劝解道。 皇帝将他递过来的药一饮而尽,又接过锦帕擦掉了嘴巴的药渍,轻叹了一口气: “朕老了,这副身子也不顶用了,否则,他怎么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做这些腌臜事情。”气上胸口,皇帝捂着嘴又咳嗽了几声。 晋忠连忙递水上前,“陛下不老,陛下万岁。” 皇帝轻笑着摇头,“你这老家伙,只知道挑拣好听的说。” 还没等晋忠开口,皇帝目光空洞的望着前方,说道,“晋忠啊,你说朕的决定是不是错了?” “陛下英明神武,做的决定自然都有道理。” 晋忠心里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陛下一向是属意三殿下的,可明眼人都知道,四殿下更合适那个位置。 可四殿下的母妃却被皇帝所不喜,致使皇帝也冷落的四殿下。 如今自己手把手带出的儿子,却整日觊觎着他的位置,算计他,叫他如何不痛心,再加上先前卫戬和郑郢的事情…… 晋忠想,如若不是三殿下在望月山的舍命相救,陛下此时恐怕不会如此难抉择。 第164章 抉择 穗禾连忙拉住了战辛,哭着叫她冷静一点,姑娘现在生死未卜,他们不能乱。 战辛哪还顾得上,她答应过世子,一定要照顾好姑娘,而且姑娘那么好的人,她实在没有办法接受姑娘会死这件事情。 毕竟上次望月山回来,祝绪宁私下就告诫过她们,顾念安的身子亏损得厉害,之后的几年都只能精心的养着,连孩子也不能有。 可如今才过去一月,姑娘便又徘徊在生死之间,战辛恨裴珺九没有及时将顾念安带走,更恨自己大意,弄丢了顾念安。 裴珺九自从顾念安受伤到现在,一直都是失神的状态,战辛的一耳光,反而将他扇醒了。 既然罪魁祸首是褚卫舟,那他就去杀了褚卫舟给顾念安报仇! 见他拔腿就要走,顾蔓青立马呵住了他:“你要去杀了褚卫舟吗?” “是。”裴珺九毫无隐瞒之意,现如今他脑袋里只有要褚卫舟死的念头。 顾蔓青满脸冷然,一巴掌拍在紫檀木桌上,“你还嫌事情不够大吗!你若是真的担心念安,就安静在这里等着!” 穗禾也拉住了裴珺九,抽抽嗒嗒的说,“姑娘看重裴公子,不会想看到公子出事的。“ 穗禾记得姑娘说过,希望身边的人都能平安喜乐,可是姑娘却一直陷在危险里,想到此处,她哭得更加厉害了。 一群人一直守到了第二日正午,祝绪宁那边才叫了人来禀报,说人救下了,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可见到祝绪宁那张青灰色,没有表情的脸,战辛和穗禾的心又给提了起来,别人不了解,会以为她是累着了。 可战辛和穗禾很清楚祝绪宁的性子,她们从来没见过这样严肃的祝绪宁。 “祝姑娘,我们姑娘怎么样了?”穗禾胆战心惊的盯着祝绪宁,捂着嘴巴生怕自己哭出来。 祝绪宁沉默的摇了摇头,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开这个口。 战辛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哀求道,“求祝姑娘直言,我们姑娘是不是……” 祝绪宁瞧着她们的样子,心情同样也无比的沉重,嘴巴嗫喏了几下也没出声音,最后还是开了口: “念安,念安可能一辈子都没有办法要孩子了。” 穗禾听完,身子一软,瘫倒在了地上,一直站在角落里的裴珺九,听到这个消息,发狠的扇了自己几耳光,随后便冲了出去。 闻言,顾蔓青那张原本就没有血色的脸,灰白得更加厉害了。 顾雪握拳的手都掐出了血来,整间屋子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最后还是顾蔓青开了口,“祝太医,还要劳烦你将这个消息告诉告诉皇上。” 祝绪宁知道,顾家这次,必定得要个公道。 “微臣领命。”说完,祝绪宁便去皇帝那里复命去了。 乾清宫里,褚卫舟孤零零的跪在正殿中央。 昨日顾念安被接走之后,皇帝对着他发了好大一通火,随后又命令英通将冷肃和冯晖打入了诏狱。 但他一点都不担心,因为他知道冷肃和冯晖不会出卖他。 想到此处,褚卫舟觉得可笑无比,他的野心是自己的父皇一把手培养出来的,如今竟然又为了此事迁怒于他。 后殿里,晋忠正伺候着皇帝喝药,只是一夜,皇帝的头发便白了一半。 “陛下千万要保重身子啊!”晋忠伏跪在皇帝脚边,劝解道。 皇帝将他递过来的药一饮而尽,又接过锦帕擦掉了嘴巴的药渍,轻叹了一口气: “朕老了,这副身子也不顶用了,否则,他怎么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做这些腌臜事情。”气上胸口,皇帝捂着嘴又咳嗽了几声。 晋忠连忙递水上前,“陛下不老,陛下万岁。” 皇帝轻笑着摇头,“你这老家伙,只知道挑拣好听的说。” 还没等晋忠开口,皇帝目光空洞的望着前方,说道,“晋忠啊,你说朕的决定是不是错了?” “陛下英明神武,做的决定自然都有道理。” 晋忠心里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陛下一向是属意三殿下的,可明眼人都知道,四殿下更合适那个位置。 可四殿下的母妃却被皇帝所不喜,致使皇帝也冷落的四殿下。 如今自己手把手带出的儿子,却整日觊觎着他的位置,算计他,叫他如何不痛心,再加上先前卫戬和郑郢的事情…… 晋忠想,如若不是三殿下在望月山的舍命相救,陛下此时恐怕不会如此难抉择。 第165章 发落 “陛下,祝太医求见。”殿外的传话声打破了殿内的沉寂。 “让他进来。”皇帝揉了揉眉心,不耐烦道。 祝绪宁心中愤愤不平,连行礼都显得不是特别恭敬,但此刻,皇帝已经懒得去计较。 宫里规矩,臣子回禀时不能直视皇帝,多亏了这条规矩,否则依照祝绪宁此刻掩饰不掉的厌恶情绪,这大不敬的罪名就够祝绪宁喝一壶了。 祝绪宁努力的保持着语调平稳,一字一句的阐述顾念安的病情,每说完一句,皇帝的脸色就青了一分,最后直接拍桌暴起。 “你说什么,昌平今后无法生育?” “回禀陛下,确实如此,若陛下不信任微臣的医术,亦可让太医院院首复诊。”此话带了些负气和埋怨,一旁的晋忠也吃了一惊。 在宫里,祝太医是少有不拿身份看人的,对他们这些无根的人,从来也都是给足了尊重。 晋忠虽然是皇帝身边的人,但说到底只是一个奴才,外头的朝臣对他,向来只是表面上的尊重,但祝绪宁却给予过他很多次实际的帮助。 并且,这些帮助从来没有与利益挂钩,所以此刻他也是不断用眼神提醒祝绪宁不要逾越了规矩。 祝绪宁哪里不知道宫里的规矩,心里自然也感激晋忠的提醒。但是,无法生育,在这个时代,对于一个女子来说,何其残忍? 她从不相信一生一世一双人,所以也害怕顾念安全心全意对待的人,最后辜负了她。 想到此处,祝绪宁暗暗发誓,若是褚煜之真的如此不仁义,那余生,她就陪着顾念安,带她游山玩水,自由逍遥! 一时气急攻心,皇帝猛地咳嗽了几声,候在一旁的晋忠忙奉上茶水。 奉茶的手很稳,但说话的声音却在颤抖: “陛下千万保重龙体啊!” 皇帝大手一挥,拂掉了晋忠递过来的茶盏,青花白瓷触地而碎,一时间,大殿又变回了噤若寒蝉之地。 明明已经入夏,可皇帝却觉得自己后背有些发冷。 此事如何给顾家交代?又如何和煜之那孩子交代?他如今还在外头替大周浴血奋战,而自己未过门的妻子却被欺负得在无法生育。 而这一切,都是自己那对不孝的儿女做出来的孽! 气急攻心,皇帝竟然咳出血来,这一遭,吓坏了殿内几人,晋忠伏跪在地,劝道: “陛下切勿动怒,以免伤了龙体。” 皇帝此刻哪里冷静得下来,一张脸也是阴沉得可怕,震怒道:“去把五公主带过来!” “遵旨。” 晋忠忙退了出去,祝绪宁也识趣告退,她很清楚,后面的事情,不是她能听的,况且她心里也惦记着顾念安的情况。 刚出大殿,心绪不宁的祝绪宁便与一黑衣男子迎面相撞,好在对方武功高,眼疾手快的拉住了她,否则,祝绪宁的脑袋非得碰出条口子。 满心的怒火正愁没地方发泄,刚巧找到个出口,不过还没等祝绪宁破口大骂,对方便一溜烟的消失在了她的跟前。 随后便听见身后传来皇帝的低吼,“好啊!好啊!朕真的是生了一个好儿子!” 那天下午具体发生了什么,祝绪宁不清楚,只是当晚,宫里便传出消息,三皇子褚卫舟被贬为庶人,流放漳州,不得皇命,永不得出。 而褚元依则是承担起了公主责任,远嫁北戎,修两国之好,次日便启程,陪在她身边的则是皇帝亲派内侍,英通。 消息传到紫葭宫,激起了众怒。 “谁不知道那位的心思,生怕我们为难褚元依,竟然打着和亲的旗号,护着她,不让我们有追究的机会!他就不怕天下人说他不仁不义吗?!” 顾雪气愤得停不下脚,来回的在顾蔓青跟前踱步。 “皇帝终究是偏心。”顾蔓青冷笑,一颗接着一颗的捻着手里的白玉珠串,语调清冷,听不出一丝温度。 “难道我们就这样便宜她了?那安儿算什么!” 顾蔓青停下了掐捻的动作,神色晦暗不明,冷声道:“这笔账,自然不能那么算了。” 第165章 发落 “陛下,祝太医求见。”殿外的传话声打破了殿内的沉寂。 “让他进来。”皇帝揉了揉眉心,不耐烦道。 祝绪宁心中愤愤不平,连行礼都显得不是特别恭敬,但此刻,皇帝已经懒得去计较。 宫里规矩,臣子回禀时不能直视皇帝,多亏了这条规矩,否则依照祝绪宁此刻掩饰不掉的厌恶情绪,这大不敬的罪名就够祝绪宁喝一壶了。 祝绪宁努力的保持着语调平稳,一字一句的阐述顾念安的病情,每说完一句,皇帝的脸色就青了一分,最后直接拍桌暴起。 “你说什么,昌平今后无法生育?” “回禀陛下,确实如此,若陛下不信任微臣的医术,亦可让太医院院首复诊。”此话带了些负气和埋怨,一旁的晋忠也吃了一惊。 在宫里,祝太医是少有不拿身份看人的,对他们这些无根的人,从来也都是给足了尊重。 晋忠虽然是皇帝身边的人,但说到底只是一个奴才,外头的朝臣对他,向来只是表面上的尊重,但祝绪宁却给予过他很多次实际的帮助。 并且,这些帮助从来没有与利益挂钩,所以此刻他也是不断用眼神提醒祝绪宁不要逾越了规矩。 祝绪宁哪里不知道宫里的规矩,心里自然也感激晋忠的提醒。但是,无法生育,在这个时代,对于一个女子来说,何其残忍? 她从不相信一生一世一双人,所以也害怕顾念安全心全意对待的人,最后辜负了她。 想到此处,祝绪宁暗暗发誓,若是褚煜之真的如此不仁义,那余生,她就陪着顾念安,带她游山玩水,自由逍遥! 一时气急攻心,皇帝猛地咳嗽了几声,候在一旁的晋忠忙奉上茶水。 奉茶的手很稳,但说话的声音却在颤抖: “陛下千万保重龙体啊!” 皇帝大手一挥,拂掉了晋忠递过来的茶盏,青花白瓷触地而碎,一时间,大殿又变回了噤若寒蝉之地。 明明已经入夏,可皇帝却觉得自己后背有些发冷。 此事如何给顾家交代?又如何和煜之那孩子交代?他如今还在外头替大周浴血奋战,而自己未过门的妻子却被欺负得在无法生育。 而这一切,都是自己那对不孝的儿女做出来的孽! 气急攻心,皇帝竟然咳出血来,这一遭,吓坏了殿内几人,晋忠伏跪在地,劝道: “陛下切勿动怒,以免伤了龙体。” 皇帝此刻哪里冷静得下来,一张脸也是阴沉得可怕,震怒道:“去把五公主带过来!” “遵旨。” 晋忠忙退了出去,祝绪宁也识趣告退,她很清楚,后面的事情,不是她能听的,况且她心里也惦记着顾念安的情况。 刚出大殿,心绪不宁的祝绪宁便与一黑衣男子迎面相撞,好在对方武功高,眼疾手快的拉住了她,否则,祝绪宁的脑袋非得碰出条口子。 满心的怒火正愁没地方发泄,刚巧找到个出口,不过还没等祝绪宁破口大骂,对方便一溜烟的消失在了她的跟前。 随后便听见身后传来皇帝的低吼,“好啊!好啊!朕真的是生了一个好儿子!” 那天下午具体发生了什么,祝绪宁不清楚,只是当晚,宫里便传出消息,三皇子褚卫舟被贬为庶人,流放漳州,不得皇命,永不得出。 而褚元依则是承担起了公主责任,远嫁北戎,修两国之好,次日便启程,陪在她身边的则是皇帝亲派内侍,英通。 消息传到紫葭宫,激起了众怒。 “谁不知道那位的心思,生怕我们为难褚元依,竟然打着和亲的旗号,护着她,不让我们有追究的机会!他就不怕天下人说他不仁不义吗?!” 顾雪气愤得停不下脚,来回的在顾蔓青跟前踱步。 “皇帝终究是偏心。”顾蔓青冷笑,一颗接着一颗的捻着手里的白玉珠串,语调清冷,听不出一丝温度。 “难道我们就这样便宜她了?那安儿算什么!” 顾蔓青停下了掐捻的动作,神色晦暗不明,冷声道:“这笔账,自然不能那么算了。” 第166章 梦魇 瞧着眼前的喜庆,顾念安有些摸不着头脑,她记得方才她好似在宫里,而且还发生了一件大事。 可是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却一点也记不起来了,正头疼之际,耳边却传来了熟悉地声音。 “念安,你怎么了?” 闻声,顾念安缓缓抬起头,日头有些大,她的眼睛被阳光晃得有些睁不开。 她抬手揉了揉眼,身着喜服挺立在光影之中的人,正是她日思夜想的褚煜之。 “你不是在武功山?什么时候回来的?”顾念安有些不解。 褚煜之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笑着说,”我们打了胜仗,我回来履行诺言了。” 听闻打了胜仗,顾念安开心的挽住了褚煜之的手,激动道,“真的吗?那……” 还没来得及询问四皇子的情况,顾念安便被匆匆寻来的穗禾拖回了房间。 “姑爷怎么这般耐不住性子,姑娘你也是,成婚之前,你们是不能见面的。“穗禾嘴上抱怨,手上替她装扮的动作也没有停过。 头上的翠冠有些重量,压得顾念安有些不舒服,她伸手抬了抬,笑着打趣,“知道了,穗禾大人。” 两人打趣间,房间里又涌进来了一群人,姜蓉、顾雪、何诗君,还有顾念安的舅母许茵,甚至连顾蔓青也来了。 大家脸上都挂着笑,只是顾蔓青与以往有些不同,再不是那副病怏怏,满目愁容的样子,取而代之的是娇俏红润。 顾念安环视四周,人群中好似少了两个人的身影,可是那两个人的姓名和模样,她却无论如何都记不起来。 换上喜服,顾念安被众人推到了褚煜之的面前。 这一幕她期待了很久,她不喜欢步步为营,也害怕自己的是黄粱一梦。 但如今,顾念安却突然觉得,就算是一场梦,她也觉得值得了。 她只希望能和褚煜之相守一生,再诞下他们的孩儿,平平淡淡的过完一生。 仪式正在热火朝天的进行着,门外却突然传来了一阵躁动,随后便听见有人在喊叫,但还没来的及听清楚喊叫的内容,那声音就被淹没在了人潮里。 “杀人啦!” 当她终于听清楚内容的时候,褚煜之已经不在她身旁了,回过神要去寻他,却瞧见远处褚卫舟猩红着眼,提剑朝着褚煜之去。 而褚煜之好似根本没有发现身后的危险,依旧一脸笑容的凝望着她,好似并不为周遭的危险而动。 意外来得猝不及防,顾念安骤然一惊,想冲过去拉开褚煜之,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 一低头,便看见浑身是血的王月瑶抱着她的腿,哭喊着让她偿命。 顾念安哪顾得上,用尽全力将王月瑶踹开,推开人群,朝着褚煜之的方向挤去。 明明只有半步之遥,明明自己的手就快触碰到那把剑,阻止悲剧的发生,可顾念安依旧是无能为力,眼睁睁的看着那把剑洞穿了褚煜之的身体。 “啊!“顾念安失声大叫。 可褚煜之好似并没有感受到疼痛,脸上依旧带着笑,嘴里也一直在念叨那句话: “念安,我来履行诺言了。” 终于,在褚煜之即将倒地之时,顾念安终于冲到了他的身边,紧紧的搂住了他发冷的身体。 顾念安脱下外袍,死死的捂住褚煜之胸前的伤口,可不论她用多大的力气,那血仿佛都止不住,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件喜袍愈加红艳。 “不要,你不要死!我不要你死!”顾念安哭喊的声嘶力竭,可怀中的人却没有任何反应,那张脸早就没有了一丝血色。 再抬头,院子里已经血流成河,姜蓉、顾易、顾雪等人都没了生机,而罪魁祸首褚卫舟正站在尸体中央,痴狂的笑着。 顾念安怒气上涌,依依不舍的放下褚煜之的尸体,随后扯掉散了一半的发冠,从发后取出一根黄金簪子,瞪着猩红的双眼,奋不顾身的朝着褚卫舟扑过去。 “我要杀了你!” “没事了,没事了。”裴珺九轻柔的将顾念安揽进怀里,缓缓的拍着她的后背,试图缓解她的梦魇。 这已经是她陷入昏迷的第七日了,这几日,顾念安几乎日日都在梦魇,情绪极其激动。 裴珺九记得祝绪宁说过,如果她继续这样昏睡下去,那很有可能一直醒不过来。 刚开始他不相信,可是第二天,第三天 不论顾念安的情绪波动得有多厉害,依旧没有转醒的迹象,裴珺九那颗原本就不安定的心,越悬越高。 “你怎么哭了?” 听见怀中传来微弱的说话声音,裴珺九差点以为自己是在幻听,连忙查看怀中人的情况。 方才的梦魇压得顾念安有些喘不过气来,脸上传来的湿冷感,略微让她清醒了一些,好歹分清了现实和梦境。 眼前的人好似憔悴了好多,胡须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打理了,脏乱的扒在他发青的脸上,仔细看着,耳边仿佛也有鬓白的迹象。 裴珺九见她真的转醒了,一时间激动得手忙脚乱,不知道该将她继续抱着还是先放下。 又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忙冲着门外大喊道:“祝绪宁!祝绪宁!” 门外的人听到屋内传来动静,以为顾念安的情况变坏了,忙不迭的赶了进来。 进屋之后,却惊奇的发现顾念安已经醒过来了,没有任何预料,战辛和穗禾直接傻楞在了原地。 祝绪宁停顿了片刻,随后便努力的压制住了自己激动的情绪,忙上前替顾念安诊脉,只是这次,她诊脉的手有些发抖。 顾念安察觉到了,心神顿时不安宁起来,她倒不是担心自己的身体,只是害怕刚才的梦境会成真。 顾念安抬起虚弱无力的手,按住了祝绪宁,小心翼翼的问道,“是不是煜之那边出事了?” 她记得褚卫舟之前对她说的话,“能不能活着回来还不一定!” 该提防的人,该注意的事情,出征之前,她都交代的清清楚楚,这一世裴珺九也没有助纣为虐,褚卫舟到底还有什么招数? 第166章 梦魇 瞧着眼前的喜庆,顾念安有些摸不着头脑,她记得方才她好似在宫里,而且还发生了一件大事。 可是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却一点也记不起来了,正头疼之际,耳边却传来了熟悉地声音。 “念安,你怎么了?” 闻声,顾念安缓缓抬起头,日头有些大,她的眼睛被阳光晃得有些睁不开。 她抬手揉了揉眼,身着喜服挺立在光影之中的人,正是她日思夜想的褚煜之。 “你不是在武功山?什么时候回来的?”顾念安有些不解。 褚煜之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笑着说,”我们打了胜仗,我回来履行诺言了。” 听闻打了胜仗,顾念安开心的挽住了褚煜之的手,激动道,“真的吗?那……” 还没来得及询问四皇子的情况,顾念安便被匆匆寻来的穗禾拖回了房间。 “姑爷怎么这般耐不住性子,姑娘你也是,成婚之前,你们是不能见面的。“穗禾嘴上抱怨,手上替她装扮的动作也没有停过。 头上的翠冠有些重量,压得顾念安有些不舒服,她伸手抬了抬,笑着打趣,“知道了,穗禾大人。” 两人打趣间,房间里又涌进来了一群人,姜蓉、顾雪、何诗君,还有顾念安的舅母许茵,甚至连顾蔓青也来了。 大家脸上都挂着笑,只是顾蔓青与以往有些不同,再不是那副病怏怏,满目愁容的样子,取而代之的是娇俏红润。 顾念安环视四周,人群中好似少了两个人的身影,可是那两个人的姓名和模样,她却无论如何都记不起来。 换上喜服,顾念安被众人推到了褚煜之的面前。 这一幕她期待了很久,她不喜欢步步为营,也害怕自己的是黄粱一梦。 但如今,顾念安却突然觉得,就算是一场梦,她也觉得值得了。 她只希望能和褚煜之相守一生,再诞下他们的孩儿,平平淡淡的过完一生。 仪式正在热火朝天的进行着,门外却突然传来了一阵躁动,随后便听见有人在喊叫,但还没来的及听清楚喊叫的内容,那声音就被淹没在了人潮里。 “杀人啦!” 当她终于听清楚内容的时候,褚煜之已经不在她身旁了,回过神要去寻他,却瞧见远处褚卫舟猩红着眼,提剑朝着褚煜之去。 而褚煜之好似根本没有发现身后的危险,依旧一脸笑容的凝望着她,好似并不为周遭的危险而动。 意外来得猝不及防,顾念安骤然一惊,想冲过去拉开褚煜之,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 一低头,便看见浑身是血的王月瑶抱着她的腿,哭喊着让她偿命。 顾念安哪顾得上,用尽全力将王月瑶踹开,推开人群,朝着褚煜之的方向挤去。 明明只有半步之遥,明明自己的手就快触碰到那把剑,阻止悲剧的发生,可顾念安依旧是无能为力,眼睁睁的看着那把剑洞穿了褚煜之的身体。 “啊!“顾念安失声大叫。 可褚煜之好似并没有感受到疼痛,脸上依旧带着笑,嘴里也一直在念叨那句话: “念安,我来履行诺言了。” 终于,在褚煜之即将倒地之时,顾念安终于冲到了他的身边,紧紧的搂住了他发冷的身体。 顾念安脱下外袍,死死的捂住褚煜之胸前的伤口,可不论她用多大的力气,那血仿佛都止不住,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件喜袍愈加红艳。 “不要,你不要死!我不要你死!”顾念安哭喊的声嘶力竭,可怀中的人却没有任何反应,那张脸早就没有了一丝血色。 再抬头,院子里已经血流成河,姜蓉、顾易、顾雪等人都没了生机,而罪魁祸首褚卫舟正站在尸体中央,痴狂的笑着。 顾念安怒气上涌,依依不舍的放下褚煜之的尸体,随后扯掉散了一半的发冠,从发后取出一根黄金簪子,瞪着猩红的双眼,奋不顾身的朝着褚卫舟扑过去。 “我要杀了你!” “没事了,没事了。”裴珺九轻柔的将顾念安揽进怀里,缓缓的拍着她的后背,试图缓解她的梦魇。 这已经是她陷入昏迷的第七日了,这几日,顾念安几乎日日都在梦魇,情绪极其激动。 裴珺九记得祝绪宁说过,如果她继续这样昏睡下去,那很有可能一直醒不过来。 刚开始他不相信,可是第二天,第三天 不论顾念安的情绪波动得有多厉害,依旧没有转醒的迹象,裴珺九那颗原本就不安定的心,越悬越高。 “你怎么哭了?” 听见怀中传来微弱的说话声音,裴珺九差点以为自己是在幻听,连忙查看怀中人的情况。 方才的梦魇压得顾念安有些喘不过气来,脸上传来的湿冷感,略微让她清醒了一些,好歹分清了现实和梦境。 眼前的人好似憔悴了好多,胡须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打理了,脏乱的扒在他发青的脸上,仔细看着,耳边仿佛也有鬓白的迹象。 裴珺九见她真的转醒了,一时间激动得手忙脚乱,不知道该将她继续抱着还是先放下。 又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忙冲着门外大喊道:“祝绪宁!祝绪宁!” 门外的人听到屋内传来动静,以为顾念安的情况变坏了,忙不迭的赶了进来。 进屋之后,却惊奇的发现顾念安已经醒过来了,没有任何预料,战辛和穗禾直接傻楞在了原地。 祝绪宁停顿了片刻,随后便努力的压制住了自己激动的情绪,忙上前替顾念安诊脉,只是这次,她诊脉的手有些发抖。 顾念安察觉到了,心神顿时不安宁起来,她倒不是担心自己的身体,只是害怕刚才的梦境会成真。 顾念安抬起虚弱无力的手,按住了祝绪宁,小心翼翼的问道,“是不是煜之那边出事了?” 她记得褚卫舟之前对她说的话,“能不能活着回来还不一定!” 该提防的人,该注意的事情,出征之前,她都交代的清清楚楚,这一世裴珺九也没有助纣为虐,褚卫舟到底还有什么招数? 第167章 疑团 祝绪宁回握住了顾念安的手,发现她手心全是冷汗,生怕她再有什么闪失,安慰道: “他没事,昨日好似还传来了大捷的消息,相信不日就会班师回朝了。” 顾念安打量着她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太相信,目光又移到了战辛的身上。 战辛好似得到了什么指令,忍着泪,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为何你们都这样一副表情?难道是我快死了?” 穗禾再也忍不住了,扑到顾念安地床前悲痛大哭,她知道自己应该稳重,可是她太害怕了,害怕自家姑娘得知真相之后撑不住。 “姑娘说什么死不死的,姑娘好着呢!要长命百岁的。” 顾念安忍着身上的疼痛,揉了揉穗禾的头,“傻瓜。” “你这样哭哭啼啼的,你家姑娘就算还能活百岁,如今怕是只能活九十九了。”祝绪宁故作轻松的在一旁打趣。 穗禾好似真的将她的话听进了心里,止住了哭声,焦急的问: “那怎么办?祝姑娘,你快救救我们家姑娘” “傻姑娘吗,阿宁是诓你的,你姑娘我福大命大,如何都要活个一百零一岁。” 吸了几口冷气,顾念安咳了几声,扯动了身上的伤口,不由的轻呼了一声,一下子又吊起了屋内人的心。 瞧着顾念安虚弱难受的样子,裴珺九的眉毛越拧越紧,想上前却又不敢,毕竟她伤成如此,一大半的原因都归咎于他。 顾念安的余光正好瞥到了他,瞧出了他的自责,宽慰道。 ”裴珺九,你不要自责,是我主动入局的,说到底我还要感谢你,若不是你的搭救和传信,如今的结果只会更加糟糕。” 众人都知道顾念安的意思,若不是裴珺九,褚卫舟有的是办法让人找不到顾念安的踪迹,最后的结果也只会是: 顾家女儿不知廉耻,攀龙附凤,主动爬上了皇子的床。 那个时候,顾念安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条是嫁给褚卫舟,另一条则是死。 战辛“扑通“一声跪在了顾念安的面前,猛地扇了自己几个耳光,打得其他人措手不及,都来不及阻止她。 “是我的错,是我护卫不当,让姑娘遭此劫难,请姑娘责罚。” 见她自伤,顾念安心急,挣扎着想要爬起来阻止她,见状,战辛连忙跪走到她面前,重重的磕起了头。 “战辛,起来!”顾念安虚弱无力吼了一声。 等到战辛再抬起头,那双盈满了泪水的眼睛,早已猩红无比,嘴角和额头都渗出了血。 顾念安又急又心疼,挪了挪身子,伸出手想要触碰她的额头,战辛也懂事的将头伸了过去。 “疼不疼?” 这一问,像是开了泄洪的闸,战辛的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涌,悲戚得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 其他人也难受得忍不住,别开了脸,生怕引出更多的悲伤。 “别哭了,你姑娘我这不是没事吗?” 可这话却没有起到半点宽慰,战辛和穗禾都哭得更加厉害了,一项乐观的祝绪宁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劝导。 “好了,穗禾,你先带战辛下去处理伤口,裴珺九,你不适宜出现在皇宫里,贵妃娘娘能瞒住一时,瞒不住一世,避免再惹出祸事,你还是早些离宫。” “我不走。”裴珺九执拗的说,说完之后又不放心的补了一句。 “我也不会被发现。” 见他并不为所动,顾念安微微的叹了一口气,她知道裴珺九有不被发现的本事,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过眼前劝不动,顾念安也不打算白费口舌,“我昏睡了几日了?” “七日。”祝绪宁道。 知道她想要问什么,祝绪宁主动提出,“贵妃娘娘和你小姑姑也担忧了多日,我这就去请她们过来。” 顾念安向她投去了感激的目光,贵妃要过来,裴珺九也没有留在屋里的理由,待她们过来之前,便先离开了。 瞧着两位姑姑愈加憔悴的面容,顾念安心里自责,面露愧色,“都是念安的错,让两位姑姑担心了。” “知道自己错了还不好好休息。”顾蔓青心疼的替她掖了掖被子。 “老五和亲北戎,老三贬为庶民,流放漳州了。”顾雪冷不丁的冒出了这样一句话。 从进屋开始,顾雪脸上便没有挂什么好脸色,顾念安哪里不知道,顾雪是生气她用自己的性命做套。 目的就是为了将褚卫舟和褚元依一网打尽,于是,讨好的声音更加软了。 “小姑姑,念安知道您疼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不敢!”顾雪瞥了她一眼,“你主意大,有什么不敢的?” “好了,你莫要耍孩子脾气,念安还病着,你是想让你二哥和二嫂更加不安心是不是?”顾蔓真嗔责一句。 原本是想消了顾雪的火,结果没成想反而是添了一把柴。 “你还护着她,若不是你出手,把望月山的事情捅到皇帝面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就是丢了半条命都扒不下老三的一层皮!” 虽然怒气上了头,顾雪还是控制住了音量,大逆不道的话也只有他们三个听了去。 “望月山什么事情?刺杀是褚卫舟安排的?” 望月山的事情,顾念安原本就心存疑虑,只是因为受伤、褚煜之出征,这几件事情接踵而来,没有给她喘息和思考的时间。 如今被顾雪这样一提醒,顾念安立刻就反应过来了。 褚卫舟到底是皇帝亲手培养出来的,望月山还救了老皇帝一命,不可能因为她受伤,就严重到贬为庶民,流放漳州。 漳州是个什么地界?虽然没去过,但顾念安知道那就是个寸草不生,民风都未开化之地。 流放到漳州,岂不是就告诉所有人,皇帝就是要褚卫舟自生自灭? 老皇帝能气成这样,究其原因那只能是:救命之恩,原本就是一场阴谋! 可是?一个从来都不管世事的深宫妃嫔,如何知晓这件事情的真相,还有本事让多疑的老皇帝坚信不疑? 心里的疑团越来越重,曾经一直解不开的问题,好似被顾念安抓住了线头,她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问了出来。 “大姑姑,王月瑶是不是在你手里?” 第167章 疑团 祝绪宁回握住了顾念安的手,发现她手心全是冷汗,生怕她再有什么闪失,安慰道: “他没事,昨日好似还传来了大捷的消息,相信不日就会班师回朝了。” 顾念安打量着她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太相信,目光又移到了战辛的身上。 战辛好似得到了什么指令,忍着泪,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为何你们都这样一副表情?难道是我快死了?” 穗禾再也忍不住了,扑到顾念安地床前悲痛大哭,她知道自己应该稳重,可是她太害怕了,害怕自家姑娘得知真相之后撑不住。 “姑娘说什么死不死的,姑娘好着呢!要长命百岁的。” 顾念安忍着身上的疼痛,揉了揉穗禾的头,“傻瓜。” “你这样哭哭啼啼的,你家姑娘就算还能活百岁,如今怕是只能活九十九了。”祝绪宁故作轻松的在一旁打趣。 穗禾好似真的将她的话听进了心里,止住了哭声,焦急的问: “那怎么办?祝姑娘,你快救救我们家姑娘” “傻姑娘吗,阿宁是诓你的,你姑娘我福大命大,如何都要活个一百零一岁。” 吸了几口冷气,顾念安咳了几声,扯动了身上的伤口,不由的轻呼了一声,一下子又吊起了屋内人的心。 瞧着顾念安虚弱难受的样子,裴珺九的眉毛越拧越紧,想上前却又不敢,毕竟她伤成如此,一大半的原因都归咎于他。 顾念安的余光正好瞥到了他,瞧出了他的自责,宽慰道。 ”裴珺九,你不要自责,是我主动入局的,说到底我还要感谢你,若不是你的搭救和传信,如今的结果只会更加糟糕。” 众人都知道顾念安的意思,若不是裴珺九,褚卫舟有的是办法让人找不到顾念安的踪迹,最后的结果也只会是: 顾家女儿不知廉耻,攀龙附凤,主动爬上了皇子的床。 那个时候,顾念安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条是嫁给褚卫舟,另一条则是死。 战辛“扑通“一声跪在了顾念安的面前,猛地扇了自己几个耳光,打得其他人措手不及,都来不及阻止她。 “是我的错,是我护卫不当,让姑娘遭此劫难,请姑娘责罚。” 见她自伤,顾念安心急,挣扎着想要爬起来阻止她,见状,战辛连忙跪走到她面前,重重的磕起了头。 “战辛,起来!”顾念安虚弱无力吼了一声。 等到战辛再抬起头,那双盈满了泪水的眼睛,早已猩红无比,嘴角和额头都渗出了血。 顾念安又急又心疼,挪了挪身子,伸出手想要触碰她的额头,战辛也懂事的将头伸了过去。 “疼不疼?” 这一问,像是开了泄洪的闸,战辛的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涌,悲戚得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 其他人也难受得忍不住,别开了脸,生怕引出更多的悲伤。 “别哭了,你姑娘我这不是没事吗?” 可这话却没有起到半点宽慰,战辛和穗禾都哭得更加厉害了,一项乐观的祝绪宁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劝导。 “好了,穗禾,你先带战辛下去处理伤口,裴珺九,你不适宜出现在皇宫里,贵妃娘娘能瞒住一时,瞒不住一世,避免再惹出祸事,你还是早些离宫。” “我不走。”裴珺九执拗的说,说完之后又不放心的补了一句。 “我也不会被发现。” 见他并不为所动,顾念安微微的叹了一口气,她知道裴珺九有不被发现的本事,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过眼前劝不动,顾念安也不打算白费口舌,“我昏睡了几日了?” “七日。”祝绪宁道。 知道她想要问什么,祝绪宁主动提出,“贵妃娘娘和你小姑姑也担忧了多日,我这就去请她们过来。” 顾念安向她投去了感激的目光,贵妃要过来,裴珺九也没有留在屋里的理由,待她们过来之前,便先离开了。 瞧着两位姑姑愈加憔悴的面容,顾念安心里自责,面露愧色,“都是念安的错,让两位姑姑担心了。” “知道自己错了还不好好休息。”顾蔓青心疼的替她掖了掖被子。 “老五和亲北戎,老三贬为庶民,流放漳州了。”顾雪冷不丁的冒出了这样一句话。 从进屋开始,顾雪脸上便没有挂什么好脸色,顾念安哪里不知道,顾雪是生气她用自己的性命做套。 目的就是为了将褚卫舟和褚元依一网打尽,于是,讨好的声音更加软了。 “小姑姑,念安知道您疼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不敢!”顾雪瞥了她一眼,“你主意大,有什么不敢的?” “好了,你莫要耍孩子脾气,念安还病着,你是想让你二哥和二嫂更加不安心是不是?”顾蔓真嗔责一句。 原本是想消了顾雪的火,结果没成想反而是添了一把柴。 “你还护着她,若不是你出手,把望月山的事情捅到皇帝面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就是丢了半条命都扒不下老三的一层皮!” 虽然怒气上了头,顾雪还是控制住了音量,大逆不道的话也只有他们三个听了去。 “望月山什么事情?刺杀是褚卫舟安排的?” 望月山的事情,顾念安原本就心存疑虑,只是因为受伤、褚煜之出征,这几件事情接踵而来,没有给她喘息和思考的时间。 如今被顾雪这样一提醒,顾念安立刻就反应过来了。 褚卫舟到底是皇帝亲手培养出来的,望月山还救了老皇帝一命,不可能因为她受伤,就严重到贬为庶民,流放漳州。 漳州是个什么地界?虽然没去过,但顾念安知道那就是个寸草不生,民风都未开化之地。 流放到漳州,岂不是就告诉所有人,皇帝就是要褚卫舟自生自灭? 老皇帝能气成这样,究其原因那只能是:救命之恩,原本就是一场阴谋! 可是?一个从来都不管世事的深宫妃嫔,如何知晓这件事情的真相,还有本事让多疑的老皇帝坚信不疑? 心里的疑团越来越重,曾经一直解不开的问题,好似被顾念安抓住了线头,她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问了出来。 “大姑姑,王月瑶是不是在你手里?” 第168章 阿尧 方才的火药味,好似在顾念安问出这句话之后,便消散得无影无踪了。 顾蔓青神色晦暗不明,顾雪的眼神也变得有些闪躲。 “所以,前皇后的死跟您也有关系?”顾念安觉得心里堵得更难受了,继续追问道。 “大皇子的事情,您是否也有份?” 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的抛出,顾念安的脸色也跟着越来越白,顾雪先招架不住了。 “我都跟你说了她猜得出来,你何必辛苦瞒着她?”这话是对顾蔓青说的。 如此,顾念安便彻底明白了,只是,她不明白,为何上一世的顾蔓真郁郁而终,这一世却精心策划了如此多的事情? 关节之处还未想通,顾蔓青主动开了口,言语间尽是悲凉。 “我原本只是不想你再插手,可没想到还是将你卷了进来,或许就是上天注定。” 原来顾蔓青自从她们一行人从青州回来之后,便一直派人盯着顾念安。 而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顾雪。 最亲近的人,顾念安又怎么会怀疑呢?所以她的一举一动都收纳在了顾蔓青的眼皮子底下。 劫走王月瑶,是想知道顾念安到底和她做了什么交易,而重伤战辛,只是为了拖慢顾念安调查的脚步。 顾蔓青知道卫氏祸乱后宫之后,她并没有立即把王月瑶直接交上去,毕竟,只是口头上的阐述,怎么能比亲眼看见的更加刺激和震撼呢? “所以我趁着太后礼佛,特意将与她私通的和尚送进了冷宫里,并且专门派人给皇帝送了一碟子青枣,于是皇帝便突降冷宫,将那番苟且尽收眼中。” “青枣是何缘故?”顾念安不解。 顾蔓青冷笑一声,眼底也尽是嘲弄,“安儿,你不知道我们这位皇帝最是念旧情了,当初他与卫氏的初遇,便就是一颗青枣树。” 提及当年,顾蔓青的眼神柔和了不少。 “当年的卫氏,也未有这般野心,家里千娇万宠,养成了她活泼好动的性子。若不是那日她执意上树摘枣,也不会从树上跌落,更不会被皇帝所救,也不会……” 也不会被寂寞深宫磋磨得心狠手辣,面目全非。 这些话顾蔓青没有说出口,这深宫里,被磋磨的何止卫氏一个? “只是我不晓得,卫婉究竟是傻,还是另有原因,总之,她并未把老三供出来,我也便不好继续下手了。”顾蔓青的语气中略带了惋惜。 “那大皇子?”顾念安问道。 “他?”顾蔓青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原本是可以平安终老的,但不知从何处知道了当年的真相,所以才心生怨妒,造下如此多孽。” “什么真相?”顾念安问道。 “褚乾的母妃,当年是被卫婉下毒害死的,原本以为会是一尸两命的,结果褚乾这孩子的命大,竟然活了下来,只是一身顽疾,终究是与皇位无缘,这才平安无事的长大。” “所以您不想看他继续作孽,才对他动了手?引子,难道就是冷宫那跳井的答应?” 闻言,顾蔓青的眼神一下就被点亮了,笑道,“你竟然调查到了这里?看来我还是小看你了,你小姑说得很对,你真的很聪明。” “那种腌臜事,不提也罢,不过就是皇子勾搭上了皇帝的女人,总之最后便是一杯毒酒,然后对外宣称暴毙罢了。” 顾蔓青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轻松,可顾念安却生出些悲凉,脑海里突然浮现出祝绪宁曾经说的话: “那孩子瞧起来也不过十四,可惜了。” 十四岁,花一样的年华,说没有便没有了,她到死可能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一颗弃子。 褚乾作孽,他该死,可是那位不起眼的答应呢?难道就应该被上位者玩弄吗? “所以在姑姑眼里,一条人命就那么不值得提起吗?”顾念安死死的盯着顾蔓青问道。 顾蔓青很不喜欢她咄咄逼人的样子,不由的皱起眉,刚想说话,便被顾念安打断了。 “小姑姑也觉得这样做没有错吗?” 其实这件事情,顾雪并不知情,而且她也不赞同顾蔓青的做法,只是…… 顾念安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难受,带着哭腔道,“阿爹明明就已经掌握了褚乾的罪证,她明明可以好好活着的。” 顾蔓青眼神飘忽的厉害,这话也不知是对顾念安说的,还是对她自己说的。 “我只是在帮她解脱而已,宫里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那四皇子遇刺的事情,也不是卫氏做的?”顾念安冷冷的声音传来,顾蔓真和顾雪同时睁大了眼睛望向她。 这下,整个屋子更加安静了,外头的晴空,此刻也被几团乌云给遮住了。 这次,惊讶的不止顾念安一个人,顾雪也瞪大了双眼望着顾蔓真,质问道: “念安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之前宫中的刺杀是你安排的?” 见顾蔓青眼神里有些闪躲,顾雪更加激动了,“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害死了念安?” “我知道!我就是知道才没有脸去见她!可是那是意外!” “可是我明明告诉过你,顾家的立场今后就是四殿下,你为何还要对他出手?!” 不知是触动了顾蔓青的那一块禁忌,她丢了往日的矜持,歇斯底里的大吼起来: “顾家!顾家!我为顾家牺牲得还不够多吗?我得到了什么?顾雪,你说,我得到了什么!” 顾蔓青的脸色满是悲戚,好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你还可以为了霍席昭告天下,终身不嫁,你的感情可以大大方方的晒在太阳底下,可我呢?” 顾蔓青指着自己,苦笑道,“我已经将他珍藏在心底了,可为什么,可为什么褚盛还要把我的心挖出来,踩在地上狠狠的践踏!” “阿尧做错了什么?难道只是因为爱我,所以就应该变成现在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吗!” 听完顾蔓青的话,顾雪怔在了原地,脑袋好似被雷劈中,猛地想起了在紫葭宫里见过那个脸熟的太监。 那人竟然是穆尧! 第168章 阿尧 方才的火药味,好似在顾念安问出这句话之后,便消散得无影无踪了。 顾蔓青神色晦暗不明,顾雪的眼神也变得有些闪躲。 “所以,前皇后的死跟您也有关系?”顾念安觉得心里堵得更难受了,继续追问道。 “大皇子的事情,您是否也有份?” 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的抛出,顾念安的脸色也跟着越来越白,顾雪先招架不住了。 “我都跟你说了她猜得出来,你何必辛苦瞒着她?”这话是对顾蔓青说的。 如此,顾念安便彻底明白了,只是,她不明白,为何上一世的顾蔓真郁郁而终,这一世却精心策划了如此多的事情? 关节之处还未想通,顾蔓青主动开了口,言语间尽是悲凉。 “我原本只是不想你再插手,可没想到还是将你卷了进来,或许就是上天注定。” 原来顾蔓青自从她们一行人从青州回来之后,便一直派人盯着顾念安。 而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顾雪。 最亲近的人,顾念安又怎么会怀疑呢?所以她的一举一动都收纳在了顾蔓青的眼皮子底下。 劫走王月瑶,是想知道顾念安到底和她做了什么交易,而重伤战辛,只是为了拖慢顾念安调查的脚步。 顾蔓青知道卫氏祸乱后宫之后,她并没有立即把王月瑶直接交上去,毕竟,只是口头上的阐述,怎么能比亲眼看见的更加刺激和震撼呢? “所以我趁着太后礼佛,特意将与她私通的和尚送进了冷宫里,并且专门派人给皇帝送了一碟子青枣,于是皇帝便突降冷宫,将那番苟且尽收眼中。” “青枣是何缘故?”顾念安不解。 顾蔓青冷笑一声,眼底也尽是嘲弄,“安儿,你不知道我们这位皇帝最是念旧情了,当初他与卫氏的初遇,便就是一颗青枣树。” 提及当年,顾蔓青的眼神柔和了不少。 “当年的卫氏,也未有这般野心,家里千娇万宠,养成了她活泼好动的性子。若不是那日她执意上树摘枣,也不会从树上跌落,更不会被皇帝所救,也不会……” 也不会被寂寞深宫磋磨得心狠手辣,面目全非。 这些话顾蔓青没有说出口,这深宫里,被磋磨的何止卫氏一个? “只是我不晓得,卫婉究竟是傻,还是另有原因,总之,她并未把老三供出来,我也便不好继续下手了。”顾蔓青的语气中略带了惋惜。 “那大皇子?”顾念安问道。 “他?”顾蔓青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原本是可以平安终老的,但不知从何处知道了当年的真相,所以才心生怨妒,造下如此多孽。” “什么真相?”顾念安问道。 “褚乾的母妃,当年是被卫婉下毒害死的,原本以为会是一尸两命的,结果褚乾这孩子的命大,竟然活了下来,只是一身顽疾,终究是与皇位无缘,这才平安无事的长大。” “所以您不想看他继续作孽,才对他动了手?引子,难道就是冷宫那跳井的答应?” 闻言,顾蔓青的眼神一下就被点亮了,笑道,“你竟然调查到了这里?看来我还是小看你了,你小姑说得很对,你真的很聪明。” “那种腌臜事,不提也罢,不过就是皇子勾搭上了皇帝的女人,总之最后便是一杯毒酒,然后对外宣称暴毙罢了。” 顾蔓青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轻松,可顾念安却生出些悲凉,脑海里突然浮现出祝绪宁曾经说的话: “那孩子瞧起来也不过十四,可惜了。” 十四岁,花一样的年华,说没有便没有了,她到死可能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一颗弃子。 褚乾作孽,他该死,可是那位不起眼的答应呢?难道就应该被上位者玩弄吗? “所以在姑姑眼里,一条人命就那么不值得提起吗?”顾念安死死的盯着顾蔓青问道。 顾蔓青很不喜欢她咄咄逼人的样子,不由的皱起眉,刚想说话,便被顾念安打断了。 “小姑姑也觉得这样做没有错吗?” 其实这件事情,顾雪并不知情,而且她也不赞同顾蔓青的做法,只是…… 顾念安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难受,带着哭腔道,“阿爹明明就已经掌握了褚乾的罪证,她明明可以好好活着的。” 顾蔓青眼神飘忽的厉害,这话也不知是对顾念安说的,还是对她自己说的。 “我只是在帮她解脱而已,宫里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那四皇子遇刺的事情,也不是卫氏做的?”顾念安冷冷的声音传来,顾蔓真和顾雪同时睁大了眼睛望向她。 这下,整个屋子更加安静了,外头的晴空,此刻也被几团乌云给遮住了。 这次,惊讶的不止顾念安一个人,顾雪也瞪大了双眼望着顾蔓真,质问道: “念安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之前宫中的刺杀是你安排的?” 见顾蔓青眼神里有些闪躲,顾雪更加激动了,“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害死了念安?” “我知道!我就是知道才没有脸去见她!可是那是意外!” “可是我明明告诉过你,顾家的立场今后就是四殿下,你为何还要对他出手?!” 不知是触动了顾蔓青的那一块禁忌,她丢了往日的矜持,歇斯底里的大吼起来: “顾家!顾家!我为顾家牺牲得还不够多吗?我得到了什么?顾雪,你说,我得到了什么!” 顾蔓青的脸色满是悲戚,好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你还可以为了霍席昭告天下,终身不嫁,你的感情可以大大方方的晒在太阳底下,可我呢?” 顾蔓青指着自己,苦笑道,“我已经将他珍藏在心底了,可为什么,可为什么褚盛还要把我的心挖出来,踩在地上狠狠的践踏!” “阿尧做错了什么?难道只是因为爱我,所以就应该变成现在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吗!” 听完顾蔓青的话,顾雪怔在了原地,脑袋好似被雷劈中,猛地想起了在紫葭宫里见过那个脸熟的太监。 那人竟然是穆尧! 第169章 蜀地乱了 好似受了什么刺激,顾雪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良久之后,依旧是不可置信地摇头。 “那怎么可能是穆尧!不会的,褚盛怎么会……” 顾蔓青突然大笑了起来,“我原以为褚盛根本不知道我和他的过往,只是倾慕他的才华才请他入宫。” “在宫里遇到他的时候,我还做了好几晚上的噩梦,生怕事情被戳破,会连累了顾家。” “可是,你知道吗?褚盛他早就知道了,阿尧为了护着我,才变成了今天这样。” “我想死的!可是我不甘心啊!这天下也有我顾家的功劳,既然他那么看重,我就亲手毁给他看!” 顾蔓青那张面容因为盛怒变得扭曲不堪,可是顾念安心中的害怕之意已经消散。 都是被感情折磨的的人。 只是心中更加悲凉的,也正是因为她猜出那人是顾蔓青曾经的心上人,又结合顾蔓青的所作所为,才想通了老四被刺杀的那件事情。 只是,没想到背后竟然是这样一个原因。 顾雪再无别话,一屁股瘫倒在了椅子上,痛苦的闭上眼,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心,又睁开了眼睛,死死的盯着屋顶。 “说,你需要我做什么?” 顾蔓青此刻也冷静了下来,埋藏许久的秘密终于能一吐为快,她重重的将憋闷在心里的浊气吐出了来。 “在念安替老四当刀的那几日里,我就已经想通了,我知道顾家的不易,当初也是我自己愿意嫁给褚盛的,说到底,我怨不着谁,所以我才愿意助你们一臂之力。” 顾蔓青走近顾念安,蹲下身握住了她的手,眼里的嗔狂早已被诚恳所替代,她近乎哀求: “安儿,我可以倾尽全力在宫里替你们周旋,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情。” 未等她开口提条件,顾念安抢先了一步,“姑姑要的,四殿下一定给得起!” 顾蔓青脸上的表情微微一愣,片刻之后又望着她欣慰一笑,她知道顾念安已经通晓她心中所想,不让她开口,也只是为了给她多留一个向褚思安开口的条件。 毕竟顾蔓青的自由,褚思安给得起。 顾念安替顾蔓青擦去了眼角的泪水,故作轻松的说,“在宫里住了那么些日子,我也该回去了,想必两位姑姑肯定替我找好了理由,先同我说说,免得明日出宫引得阿娘和阿爹担心。” 话方落,顾雪微微叹了一口气,“你确实应该回去看看,我听说二嫂最近几日几乎没怎么好好吃过饭,人憔悴了不少。” 听闻母亲不适,顾念安眉头一皱,追问道:“阿娘怎么了?是知道我受伤的消息了吗?” 顾蔓青摇摇头,耐心解释道,“你在宫里发生的事情,你阿娘并不知晓,是前日传来蜀地大乱的消息,你阿爹已经奉了皇帝旨意出发去蜀地平乱了。” “什么,蜀地乱了?” “是啊,不知道是不是褚卫舟把他们的胆子喂肥了,竟然还敢打着清除逆贼的旗号,勾搭几个番邦小国,意图推翻我们大周。”顾雪摇头,嗤笑两声。 顾念安眉头一皱,拉住顾蔓青的手,问道,“姑姑,褚卫舟那边是否派了人跟着?” “派了,隔日便来消息。”说完,顾蔓青从袖中取出信,递给了她。 信的内容是:已归家,勿念。 看着上面的字,起初顾念安还有些摸不着头脑,而后便懂了,神情也松了松。 皇帝虽然下旨流放了褚卫舟,但光是如此,是不够的,既然决定放弃这个儿子,那他多年盘踞在朝中的势力,也是需要一点点铲除干净。 所以这一路上来往的消息,都会引起他的注意,而以这种家书的方式,最不容易引人注目。 已归家,那便是褚卫舟已经到了漳州。 “不过我还是觉得事情有些蹊跷,老大死了,褚卫舟也倒了,她们还有什么可闹腾的,我总觉得,蜀地这番,好似在特意吸引我们的注意力一般。” 顾念安若有所思的摩挲着手里的信。 第169章 蜀地乱了 好似受了什么刺激,顾雪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良久之后,依旧是不可置信地摇头。 “那怎么可能是穆尧!不会的,褚盛怎么会……” 顾蔓青突然大笑了起来,“我原以为褚盛根本不知道我和他的过往,只是倾慕他的才华才请他入宫。” “在宫里遇到他的时候,我还做了好几晚上的噩梦,生怕事情被戳破,会连累了顾家。” “可是,你知道吗?褚盛他早就知道了,阿尧为了护着我,才变成了今天这样。” “我想死的!可是我不甘心啊!这天下也有我顾家的功劳,既然他那么看重,我就亲手毁给他看!” 顾蔓青那张面容因为盛怒变得扭曲不堪,可是顾念安心中的害怕之意已经消散。 都是被感情折磨的的人。 只是心中更加悲凉的,也正是因为她猜出那人是顾蔓青曾经的心上人,又结合顾蔓青的所作所为,才想通了老四被刺杀的那件事情。 只是,没想到背后竟然是这样一个原因。 顾雪再无别话,一屁股瘫倒在了椅子上,痛苦的闭上眼,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心,又睁开了眼睛,死死的盯着屋顶。 “说,你需要我做什么?” 顾蔓青此刻也冷静了下来,埋藏许久的秘密终于能一吐为快,她重重的将憋闷在心里的浊气吐出了来。 “在念安替老四当刀的那几日里,我就已经想通了,我知道顾家的不易,当初也是我自己愿意嫁给褚盛的,说到底,我怨不着谁,所以我才愿意助你们一臂之力。” 顾蔓青走近顾念安,蹲下身握住了她的手,眼里的嗔狂早已被诚恳所替代,她近乎哀求: “安儿,我可以倾尽全力在宫里替你们周旋,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情。” 未等她开口提条件,顾念安抢先了一步,“姑姑要的,四殿下一定给得起!” 顾蔓青脸上的表情微微一愣,片刻之后又望着她欣慰一笑,她知道顾念安已经通晓她心中所想,不让她开口,也只是为了给她多留一个向褚思安开口的条件。 毕竟顾蔓青的自由,褚思安给得起。 顾念安替顾蔓青擦去了眼角的泪水,故作轻松的说,“在宫里住了那么些日子,我也该回去了,想必两位姑姑肯定替我找好了理由,先同我说说,免得明日出宫引得阿娘和阿爹担心。” 话方落,顾雪微微叹了一口气,“你确实应该回去看看,我听说二嫂最近几日几乎没怎么好好吃过饭,人憔悴了不少。” 听闻母亲不适,顾念安眉头一皱,追问道:“阿娘怎么了?是知道我受伤的消息了吗?” 顾蔓青摇摇头,耐心解释道,“你在宫里发生的事情,你阿娘并不知晓,是前日传来蜀地大乱的消息,你阿爹已经奉了皇帝旨意出发去蜀地平乱了。” “什么,蜀地乱了?” “是啊,不知道是不是褚卫舟把他们的胆子喂肥了,竟然还敢打着清除逆贼的旗号,勾搭几个番邦小国,意图推翻我们大周。”顾雪摇头,嗤笑两声。 顾念安眉头一皱,拉住顾蔓青的手,问道,“姑姑,褚卫舟那边是否派了人跟着?” “派了,隔日便来消息。”说完,顾蔓青从袖中取出信,递给了她。 信的内容是:已归家,勿念。 看着上面的字,起初顾念安还有些摸不着头脑,而后便懂了,神情也松了松。 皇帝虽然下旨流放了褚卫舟,但光是如此,是不够的,既然决定放弃这个儿子,那他多年盘踞在朝中的势力,也是需要一点点铲除干净。 所以这一路上来往的消息,都会引起他的注意,而以这种家书的方式,最不容易引人注目。 已归家,那便是褚卫舟已经到了漳州。 “不过我还是觉得事情有些蹊跷,老大死了,褚卫舟也倒了,她们还有什么可闹腾的,我总觉得,蜀地这番,好似在特意吸引我们的注意力一般。” 顾念安若有所思的摩挲着手里的信。 第170章 无法生育 顾念安心里盘算,面上依旧风轻云淡,“不过,褚卫舟应该在折腾不起风浪了,蜀地更是不堪一击。阿爹兴许也会很快回来,我也该回家了,宫里的事情,多谢姑姑们帮我遮掩。” 提到之前发生的事情,顾雪极其勉强的挤出了一个笑容,关于她今后无法生育的事情,谁也不知道该该如何开口。 “唉,你今后行事可千万不要向先前那般鲁莽,若不是大姐反应快,将皇帝请了过去,你……” 顾雪欲言又止,她甚至害怕自己太激动,将不该说的话一股脑的说出来。 于是又改了话风, “你怎么都不问问褚元依和亲的事情?她让你受了那么重的伤,你一点也不想做些什么惩罚她吗?” 顾念安摇了摇头,“算了,北戎不是什么好地方,将她送过去已经很解气了,我倒也不期待皇帝还能对她有更多的惩罚。” 褚盛有多疼爱这个女儿,顾念安是十分清楚的,能把她送去和亲,估计已经是皇帝对顾家最大的让步了。 她的大度反而激起了顾雪心中压抑许久的怒气,低吼道: “褚盛算什么,我只要你一句话,你若是想让她生不如死,姑姑帮你!” 顾雪越说越激动,顾蔓青忙制止了她。 顾念安登时有些哭笑不得,小姑姑的性子爱恨分明,她知道,只是,褚元依好歹是个皇室公主,哪里能说真的动手。 小姑姑这番确实有些胡闹了,像小孩子一般,一点都没有往日的稳重。 想到此处,顾念安心中突然“咯噔”一下,再联想自己醒来之后周围人的反应,着实奇怪得很,迟疑道: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顾雪和顾蔓青的表情同时一怔,两人相互各看了对方一眼,片刻之后,顾蔓青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紧扣住了顾念安的手。 “念安,接下来不管我说什么,你跟姑姑保证,你都撑住,好吗?” 顾蔓青的话,让顾念安联想到之前做的噩梦,心一下子便被提到了嗓子眼,手控制不住的抖了抖。 她这反应却吓着了顾蔓青,卡在嗓子眼的话,倏地变得不上不下起来。 顾蔓真垂眸,将哀伤藏进了眼底,她这副模样落在顾念安的眼里,就好似头上悬了一把随时都会掉下来,将她劈成两半的利剑。 利剑落得很快,不过并没有将顾念安劈成两半,只是她的心被戳了一个大窟窿,脑袋也空了一大半。 她有些不可置信,但理智告诉她,姑姑不会说谎来骗她。 可是,只不过多流了一些血而已,怎么会严重到无法生育? 她望着顾蔓青的眼神有些飘忽,嗓音里尽是令人心疼的颤抖: “您是说,我今后都没有办法拥有孩子了?” 顾蔓青沉重的点了点头,顾雪眼里同样含着泪,别过头去不敢看她。 “都是我们的错,若我们早些闯进去,你也……”顾蔓青哽咽着说。 窗外的风裹着热气吹了进来,身上不知何时又起了一层冷汗,粘腻得让人不适,顾念安甚至想开口说些安慰人的话。 可两片嘴唇仿佛是被人给缝住了,连一条微小的口子都撕不开,难道这是老天爷对她不爱惜自己的惩罚吗? 上辈子痛失孩儿,这辈子,竟然,直接断了这个缘分。 顾雪实在不忍,一把将顾念安揽进了怀里,她想说: “安儿,不要憋闷在心里,痛痛快快的伤心一场,伤心过了,这件事情就让它过去,后面的日子还得过下去。” 可这话,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怀里的人似乎也没有任何动静。 许久之后,顾念安才从顾雪的怀里坐起,眼神已经不似方才那样恍惚,但脸上的疲惫感始终没有散去。 “是念安不孝,让姑姑们担心了,我没事,只是…只是想再睡会,姑姑,你们也……” “你休息。”顾蔓青止住了她的话,冲着还想开口的顾雪摇了摇头,待顾念安躺下之后,退出了房间。 门外几人已经等了许久,脸上都写满了担忧,穗禾最先耐不住性子开了口,“贵妃娘娘,我们姑娘…我们姑娘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顾蔓青精疲力竭的点头,“别打扰她,让她一个人静静,总会想通的。” 穗禾终究是个没经历太多事情的小姑娘,不管不顾的又哭了起来,她实在不能理解,老天爷怎么如此残忍,为什么姑娘那么好的人,要经历那么多磨难。 第170章 无法生育 顾念安心里盘算,面上依旧风轻云淡,“不过,褚卫舟应该在折腾不起风浪了,蜀地更是不堪一击。阿爹兴许也会很快回来,我也该回家了,宫里的事情,多谢姑姑们帮我遮掩。” 提到之前发生的事情,顾雪极其勉强的挤出了一个笑容,关于她今后无法生育的事情,谁也不知道该该如何开口。 “唉,你今后行事可千万不要向先前那般鲁莽,若不是大姐反应快,将皇帝请了过去,你……” 顾雪欲言又止,她甚至害怕自己太激动,将不该说的话一股脑的说出来。 于是又改了话风, “你怎么都不问问褚元依和亲的事情?她让你受了那么重的伤,你一点也不想做些什么惩罚她吗?” 顾念安摇了摇头,“算了,北戎不是什么好地方,将她送过去已经很解气了,我倒也不期待皇帝还能对她有更多的惩罚。” 褚盛有多疼爱这个女儿,顾念安是十分清楚的,能把她送去和亲,估计已经是皇帝对顾家最大的让步了。 她的大度反而激起了顾雪心中压抑许久的怒气,低吼道: “褚盛算什么,我只要你一句话,你若是想让她生不如死,姑姑帮你!” 顾雪越说越激动,顾蔓青忙制止了她。 顾念安登时有些哭笑不得,小姑姑的性子爱恨分明,她知道,只是,褚元依好歹是个皇室公主,哪里能说真的动手。 小姑姑这番确实有些胡闹了,像小孩子一般,一点都没有往日的稳重。 想到此处,顾念安心中突然“咯噔”一下,再联想自己醒来之后周围人的反应,着实奇怪得很,迟疑道: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顾雪和顾蔓青的表情同时一怔,两人相互各看了对方一眼,片刻之后,顾蔓青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紧扣住了顾念安的手。 “念安,接下来不管我说什么,你跟姑姑保证,你都撑住,好吗?” 顾蔓青的话,让顾念安联想到之前做的噩梦,心一下子便被提到了嗓子眼,手控制不住的抖了抖。 她这反应却吓着了顾蔓青,卡在嗓子眼的话,倏地变得不上不下起来。 顾蔓真垂眸,将哀伤藏进了眼底,她这副模样落在顾念安的眼里,就好似头上悬了一把随时都会掉下来,将她劈成两半的利剑。 利剑落得很快,不过并没有将顾念安劈成两半,只是她的心被戳了一个大窟窿,脑袋也空了一大半。 她有些不可置信,但理智告诉她,姑姑不会说谎来骗她。 可是,只不过多流了一些血而已,怎么会严重到无法生育? 她望着顾蔓青的眼神有些飘忽,嗓音里尽是令人心疼的颤抖: “您是说,我今后都没有办法拥有孩子了?” 顾蔓青沉重的点了点头,顾雪眼里同样含着泪,别过头去不敢看她。 “都是我们的错,若我们早些闯进去,你也……”顾蔓青哽咽着说。 窗外的风裹着热气吹了进来,身上不知何时又起了一层冷汗,粘腻得让人不适,顾念安甚至想开口说些安慰人的话。 可两片嘴唇仿佛是被人给缝住了,连一条微小的口子都撕不开,难道这是老天爷对她不爱惜自己的惩罚吗? 上辈子痛失孩儿,这辈子,竟然,直接断了这个缘分。 顾雪实在不忍,一把将顾念安揽进了怀里,她想说: “安儿,不要憋闷在心里,痛痛快快的伤心一场,伤心过了,这件事情就让它过去,后面的日子还得过下去。” 可这话,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怀里的人似乎也没有任何动静。 许久之后,顾念安才从顾雪的怀里坐起,眼神已经不似方才那样恍惚,但脸上的疲惫感始终没有散去。 “是念安不孝,让姑姑们担心了,我没事,只是…只是想再睡会,姑姑,你们也……” “你休息。”顾蔓青止住了她的话,冲着还想开口的顾雪摇了摇头,待顾念安躺下之后,退出了房间。 门外几人已经等了许久,脸上都写满了担忧,穗禾最先耐不住性子开了口,“贵妃娘娘,我们姑娘…我们姑娘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顾蔓青精疲力竭的点头,“别打扰她,让她一个人静静,总会想通的。” 穗禾终究是个没经历太多事情的小姑娘,不管不顾的又哭了起来,她实在不能理解,老天爷怎么如此残忍,为什么姑娘那么好的人,要经历那么多磨难。 第171章 自救的机会 众人都等着,期待顾念安能想通,她好似也心中有数,晚上便恢复如常,好似一切都没有发生,还吩咐战辛给汪祺带了话出去。 但痛苦总是在夜深之时悄悄爬进人的心里。 又是一个无眠夜,只是越是寂静的夜晚越是让人恐惧,因为谁也不知道,最黑暗的地方正在滋生什么样的阴谋。 “你为什么要帮我?” 囚帐中,庞祖望一脸防备的盯着面前女扮男装的褚元依。 一个月前,褚思安带着周朝大军进攻武功山,最初褚思安派了使者来招降,他开出的条件也让庞祖望动了心。 庞祖望不是一个好战之人,心中也不愿让百姓再受战乱。 其实更早之前,顾易也曾派人与他进行过多次沟通,他心中也生出了归顺之意。 毕竟大势所趋,归顺只是迟早的事情。 只是,就在他试图接受归顺之时,山上来了一个不速之客,而就是这个不速之客让他坚定了不归之心。 此人正是马商沈黎。 沈黎,并不是一个普通的马商,而是庞祖望安插进大周的探子,这些年替庞祖望探听了许多可靠的消息。 所以,沈黎的话,他信。 沈黎说褚思安招降是个圈套,为的便是兵不血刃地拿下武功山,除此之外,他还一个劲儿地鼓动庞祖望迎战。 反复提醒庞祖望水师的厉害,又不停的贬低褚思安,声称此战必定胜利。 庞祖望了解顾易的能力,也深知他的为人,所以当顾易来接触他,劝他投降之时,心里才生了动摇之意。 但褚思安这个人,他并不了解,到底是心狠手辣,还是为人大义,一诺千金? 庞祖望可不敢拿武功山上万人的性命来做赌注,况且,沈黎是他的人,他说出的话,庞祖望并不多做怀疑。 只是,他万没有想到,沈黎早就被褚卫舟所收买,如今便是要鹬蚌相争,让褚卫舟渔翁得利。 开战初期,褚思安和褚煜之不熟悉庞祖望的作战方式,再加上褚煜之的父亲,褚渊,曾经利用火攻大胜庞长青。 于是,后来的庞祖望便改良了庞家水师,下令所有的战船,均用铁皮包裹,可谓是水火难攻,所以庞家水师占上风。 之后的几战,褚煜之紧急的调整了作战策略,水上不行,那就想办法换成陆地战。 于是他找了几个水性好的人,趁着夜深,防备薄弱之时,在庞祖望的船上动了手脚,用大铁钩勾住了庞祖望的战船。 在下一次作战之时,先诱敌出海,待船行至海中,边照常进攻,一边暗地下令让人将船拖到岸上。 这其实是个耗人费时的蠢办法,不过也确实很有用。 庞家水师是海上的霸王,多次让褚煜之他们吃瘪,不过再坚固的铁桶也总会有缝隙。 庞家水师并不擅长陆战,骤然被拖,瞬间乱了阵脚。 但终究是训练有素的士兵,在庞祖望的指挥下,又迅速聚拢迎战。 海上被打乱队形,他们还能快速变换,陆地上就有些吃力了,所以,庞祖望很快落于下风,吃了败仗,只能打道回府,养精蓄锐从头再来。 这一战,庞家水师损失惨重,可褚煜之并没有给他们喘息的机会,趁着他们疲惫不堪之时,又进行了突袭。 反反复复的出其不意,打得庞祖望没了还手之力,只能卸旗投降。 只是谁也没想到,已经认命的庞祖望,如今又有了一次自救的机会。 第171章 自救的机会 众人都等着,期待顾念安能想通,她好似也心中有数,晚上便恢复如常,好似一切都没有发生,还吩咐战辛给汪祺带了话出去。 但痛苦总是在夜深之时悄悄爬进人的心里。 又是一个无眠夜,只是越是寂静的夜晚越是让人恐惧,因为谁也不知道,最黑暗的地方正在滋生什么样的阴谋。 “你为什么要帮我?” 囚帐中,庞祖望一脸防备的盯着面前女扮男装的褚元依。 一个月前,褚思安带着周朝大军进攻武功山,最初褚思安派了使者来招降,他开出的条件也让庞祖望动了心。 庞祖望不是一个好战之人,心中也不愿让百姓再受战乱。 其实更早之前,顾易也曾派人与他进行过多次沟通,他心中也生出了归顺之意。 毕竟大势所趋,归顺只是迟早的事情。 只是,就在他试图接受归顺之时,山上来了一个不速之客,而就是这个不速之客让他坚定了不归之心。 此人正是马商沈黎。 沈黎,并不是一个普通的马商,而是庞祖望安插进大周的探子,这些年替庞祖望探听了许多可靠的消息。 所以,沈黎的话,他信。 沈黎说褚思安招降是个圈套,为的便是兵不血刃地拿下武功山,除此之外,他还一个劲儿地鼓动庞祖望迎战。 反复提醒庞祖望水师的厉害,又不停的贬低褚思安,声称此战必定胜利。 庞祖望了解顾易的能力,也深知他的为人,所以当顾易来接触他,劝他投降之时,心里才生了动摇之意。 但褚思安这个人,他并不了解,到底是心狠手辣,还是为人大义,一诺千金? 庞祖望可不敢拿武功山上万人的性命来做赌注,况且,沈黎是他的人,他说出的话,庞祖望并不多做怀疑。 只是,他万没有想到,沈黎早就被褚卫舟所收买,如今便是要鹬蚌相争,让褚卫舟渔翁得利。 开战初期,褚思安和褚煜之不熟悉庞祖望的作战方式,再加上褚煜之的父亲,褚渊,曾经利用火攻大胜庞长青。 于是,后来的庞祖望便改良了庞家水师,下令所有的战船,均用铁皮包裹,可谓是水火难攻,所以庞家水师占上风。 之后的几战,褚煜之紧急的调整了作战策略,水上不行,那就想办法换成陆地战。 于是他找了几个水性好的人,趁着夜深,防备薄弱之时,在庞祖望的船上动了手脚,用大铁钩勾住了庞祖望的战船。 在下一次作战之时,先诱敌出海,待船行至海中,边照常进攻,一边暗地下令让人将船拖到岸上。 这其实是个耗人费时的蠢办法,不过也确实很有用。 庞家水师是海上的霸王,多次让褚煜之他们吃瘪,不过再坚固的铁桶也总会有缝隙。 庞家水师并不擅长陆战,骤然被拖,瞬间乱了阵脚。 但终究是训练有素的士兵,在庞祖望的指挥下,又迅速聚拢迎战。 海上被打乱队形,他们还能快速变换,陆地上就有些吃力了,所以,庞祖望很快落于下风,吃了败仗,只能打道回府,养精蓄锐从头再来。 这一战,庞家水师损失惨重,可褚煜之并没有给他们喘息的机会,趁着他们疲惫不堪之时,又进行了突袭。 反反复复的出其不意,打得庞祖望没了还手之力,只能卸旗投降。 只是谁也没想到,已经认命的庞祖望,如今又有了一次自救的机会。 第172章 合作 “我为什么要救你?” 褚元依冷笑着反问,昏黄摇曳的烛光打在她狰狞的脸上,恐怖得让人心惊。 “因为我想让褚煜之死!”她恶狠狠的说道。 可庞祖望始终觉得有诈,但事到如今,诈他还有什么用呢? 况且这几日的相处,他隐隐觉得褚煜之和褚思安不是那种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之人。 再者说,他的命已经捏在他们两个的手里,没必要多此一举,专门设个圈套给他。 褚元依是在庞祖望被降的第三日找来的,来的时候浑身的衣裳已经被撕扯的不像样,若不是听说她是大周朝的公主,庞祖望只会觉得她是一个逃难的村妇。 “褚煜之负了你?” 庞祖望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闻言,褚元依粗俗的往地上啐了一口,满脸的嫌恶,“凭他,也配?” “那你为何?” 庞祖望实在不解。 “他没有对不住我,但是他心爱之人害惨了我,若不是那个贱女人,父皇怎么会将我送去北戎,我又怎么会……” 像是回忆起了很不堪的回忆,褚元依脸上的表情阴沉得可怕。 谁也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那些日夜折磨她的可怕事情,她也不敢向任何人提起。 她褚元依可是大周朝最尊贵的公主,若不是顾念安,她又怎么会…… 想得越深,褚元依的脸就愈加难看,咬牙切齿道,“我放了你,你可以继续盘踞在武功山,我也只有一个条件,就是你必须除掉了褚煜之!” 只要褚煜之死了,顾念安一定会生不如死! 褚煜之作战确实狡诈,庞祖望说到底也是不服气的,他骨子里自负,总认为再给他一次机会,一定会打得褚煜之落花流水。 “可是,我帮你杀了褚煜之,谁知道你会不会反水?毕竟领头的可是你的哥哥!” “我不会!” 褚元依觉得他实在啰嗦,若不是眼前没有其它人可选,她也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 可还没等他们达成合作,褚思安的声音在他们背后骤然响起,惊得褚元依怔在原地。 “元依,我给了你机会,但你却一点都不珍惜,你真的以为你这些动作瞒得住我吗?” 到底有一起长大的情分,褚思安的语气中满是失望和无奈。 褚元依“嗖”的一下丢掉了手中的麻绳,退后几步,摇头辩解道,“皇兄,你听我说,我不…我没有要坏你事情。” “你怂恿他刺杀煜之,还说没有坏我的事情?难道要杀了我,才算坏事吗?!”褚思安斥责道。 “不,我没有,我不会杀你的,皇兄,你知道我的……” “公主难道认为我们的守卫真的如此薄弱?”褚煜之急忙打断了她,将话头引到其它地方。 若是让她将自己对思安的爱慕公之于众,思安就得背上皇室丑闻,这对于他的将来是不利的。 “自从您来这里的第一天起,我们便派了人盯着您,您的一举一动我们都了如指掌,所以您还是束手就擒,与我们一同回京,臣相信陛下自有决断。” 顾念安的信是在褚元依偷偷释放庞祖望的第二日到达军营的,所以当下,褚煜之并不清楚京都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褚元依为何会突然寻来。 只是,褚煜之想,事情恐怕并没有她说的那样简单,外出游历遇见强盗,逃命途中碰巧遇到了他们。 这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更何况,大内侍卫哪里如此不堪一击?后面必定有人在推动,估计又是褚卫舟在背后耍什么手段。 只是,将褚元依送来的目的,真的只有偷放庞祖望,让思安无功而返,那么简单吗? 褚煜之心里盘算事情的始末,一点也没有在意褚元依的神情变换。 殊不知她心底滋生的恨意已经将她裹紧,她故意装出恐惧的模样,梨花带雨的拉着褚思安认错。 然后趁着众人不备之时,抽出腰间佩挂的匕首,朝着褚煜之胸口处插去。 第172章 合作 “我为什么要救你?” 褚元依冷笑着反问,昏黄摇曳的烛光打在她狰狞的脸上,恐怖得让人心惊。 “因为我想让褚煜之死!”她恶狠狠的说道。 可庞祖望始终觉得有诈,但事到如今,诈他还有什么用呢? 况且这几日的相处,他隐隐觉得褚煜之和褚思安不是那种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之人。 再者说,他的命已经捏在他们两个的手里,没必要多此一举,专门设个圈套给他。 褚元依是在庞祖望被降的第三日找来的,来的时候浑身的衣裳已经被撕扯的不像样,若不是听说她是大周朝的公主,庞祖望只会觉得她是一个逃难的村妇。 “褚煜之负了你?” 庞祖望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闻言,褚元依粗俗的往地上啐了一口,满脸的嫌恶,“凭他,也配?” “那你为何?” 庞祖望实在不解。 “他没有对不住我,但是他心爱之人害惨了我,若不是那个贱女人,父皇怎么会将我送去北戎,我又怎么会……” 像是回忆起了很不堪的回忆,褚元依脸上的表情阴沉得可怕。 谁也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那些日夜折磨她的可怕事情,她也不敢向任何人提起。 她褚元依可是大周朝最尊贵的公主,若不是顾念安,她又怎么会…… 想得越深,褚元依的脸就愈加难看,咬牙切齿道,“我放了你,你可以继续盘踞在武功山,我也只有一个条件,就是你必须除掉了褚煜之!” 只要褚煜之死了,顾念安一定会生不如死! 褚煜之作战确实狡诈,庞祖望说到底也是不服气的,他骨子里自负,总认为再给他一次机会,一定会打得褚煜之落花流水。 “可是,我帮你杀了褚煜之,谁知道你会不会反水?毕竟领头的可是你的哥哥!” “我不会!” 褚元依觉得他实在啰嗦,若不是眼前没有其它人可选,她也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 可还没等他们达成合作,褚思安的声音在他们背后骤然响起,惊得褚元依怔在原地。 “元依,我给了你机会,但你却一点都不珍惜,你真的以为你这些动作瞒得住我吗?” 到底有一起长大的情分,褚思安的语气中满是失望和无奈。 褚元依“嗖”的一下丢掉了手中的麻绳,退后几步,摇头辩解道,“皇兄,你听我说,我不…我没有要坏你事情。” “你怂恿他刺杀煜之,还说没有坏我的事情?难道要杀了我,才算坏事吗?!”褚思安斥责道。 “不,我没有,我不会杀你的,皇兄,你知道我的……” “公主难道认为我们的守卫真的如此薄弱?”褚煜之急忙打断了她,将话头引到其它地方。 若是让她将自己对思安的爱慕公之于众,思安就得背上皇室丑闻,这对于他的将来是不利的。 “自从您来这里的第一天起,我们便派了人盯着您,您的一举一动我们都了如指掌,所以您还是束手就擒,与我们一同回京,臣相信陛下自有决断。” 顾念安的信是在褚元依偷偷释放庞祖望的第二日到达军营的,所以当下,褚煜之并不清楚京都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褚元依为何会突然寻来。 只是,褚煜之想,事情恐怕并没有她说的那样简单,外出游历遇见强盗,逃命途中碰巧遇到了他们。 这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更何况,大内侍卫哪里如此不堪一击?后面必定有人在推动,估计又是褚卫舟在背后耍什么手段。 只是,将褚元依送来的目的,真的只有偷放庞祖望,让思安无功而返,那么简单吗? 褚煜之心里盘算事情的始末,一点也没有在意褚元依的神情变换。 殊不知她心底滋生的恨意已经将她裹紧,她故意装出恐惧的模样,梨花带雨的拉着褚思安认错。 然后趁着众人不备之时,抽出腰间佩挂的匕首,朝着褚煜之胸口处插去。 第173章 妾无念 纵使褚煜之反应快,迅速躲开了致命一击,但由于靠得太近,又对她没设防备,所以胳膊还是被锋利的刀刃划破了血肉。 褚思安一把将她推开,满脸怒气的冲她大吼道:“褚元依!你疯了吗!” 褚元依被他推倒在地,眼睛里写满了不可置信和怒不可遏,歇斯底里冲着褚思安大吼: “褚思安,你这么护着他干什么,你知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要不是顾念安那个贱女人,我至于落到被人欺辱吗!” “你闭嘴!”褚思安激动的扇了她一巴掌,他实在没有办法容忍任何人侮辱顾念安。 褚元依满眼错愕,捂着渐渐红肿起来的脸,死死的盯着褚思安。 她根本不敢相信褚思安会对她动狠手,脑海里断线的珠子,对上那些风言风语,一下子串了起来,悲戚的脸转而痴狂的大笑起来。 “哈哈,我还以为你们多兄弟情深,原来皇兄你竟然一直惦记着褚煜之的女人。” 被人当众揭破了心中的秘密,褚思安面色近如死灰,他想要辩解,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他实在没有办法否认自己对顾念安的心意。 可当这份爱慕赤裸裸的摆在褚煜之面前,就变成了一场笑话! 褚煜之深吸一口气,也顾不上手臂传来的痛楚,斥责道,“公主慎言,念安对四殿下有救命之恩,人尽皆知,岂容得你胡乱攀扯?” “我攀扯?你扪心自问,真的是这样吗?你问问我的好皇兄,究竟是不是被那个狐媚子迷了眼,乱了心!” “够了!” 又是一记狠辣的耳光,可褚元依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错愕,这个男人不爱她。 时至今日,她才醒悟这个事实,可是,如果他都不爱自己,那这些年,她辛辛苦苦的付出,又是为了什么呢? 千辛万苦的从英通手下逃走,长途跋涉来寻他,这些心意又算什么呢?她受的那些欺辱又算什么呢? 但多年的爱慕又怎么会一朝便灰飞烟灭,像是不死心,褚元依死死抓住褚煜之的衣角,“思安,你真的不曾对我动情?” 在她问出这句话之前,西风和齐川早就清空了营帐里的人,包括庞祖望,也被拉出去重新关押。 营帐中只有褚思安、褚煜之,以及跪在地上的褚元依。 这句话,像一阵闷雷,乍响之后,压得人喘不过气。 “我说过,你只是我的皇妹,再无别的心思,你不要再胡言乱语了。” “胡言乱语,我不信,你若是对我无意,又怎么会处处维护我,替我惩罚那些乱嚼舌根子的人。你若是对我无意,我难受生病的时候,又怎么会没日没夜的陪着我?还有我掉入冰湖的那一次,你舍命救我,难道不是将我看得比你的命重要?!” 想起往日重重,褚元依的情绪更加激动,仿佛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 “我知道的,我知道你爱我,可是你为什么不敢面对我对你的感情?难道是因为身份吗?你若是在意,我可以不做公主的,我去求父皇,求他成全我们,思安,好不好?” 听到此处,褚思安不由的心软,痛心疾首的望着地上苦苦哀求的褚元依。 他没有想到,那些兄妹之间的照顾,最后竟然成了折磨彼此的利器。 深吸一口气,褚思安扶起了褚元依,终于讲出了当年事情的经过: “元依,是你误会了,我对你好,是因为小时候我被父王冷落,是你善心,求到了父皇面前,他才没有对我不管不顾。” “还有冰湖那一次,是因为我知道有人故意要陷害我,想把你掉进冰湖的事情栽赃到我的身上,所以才拼了命的救你,因为我知道,如果陷害成功,我在父皇的眼里,永远不会有位置。” 褚元依听后错愕的愣在那里,呆呆地看着面前自己深爱了多年的男人,眼神飘忽得厉害,过了很久才开口喃喃道: “不相信,怎么可能,我知道的,你明明是爱我的。” 褚思安实在是无法面对那双绝望的眼神,还有那份炙热得要人命的感情,他别过头去不再看她。 随后便听见褚煜之的惊呼,“元依,不要!” 再回头,褚思安眼睁睁的看着她将那把刺伤褚煜之的匕首,毫不留恋的插进了自己的胸口。 褚思安冲过去接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声音里染了悲戚,“元依,你何必…你何必…” 褚元依软软的靠在他的怀里,这一刻她等了无数个日夜,只是没想到如今实现了,却是在这样的境况之下。 她吃力的抬起手臂,将冰冷的手掌抚在了褚思安的脸上,那双含情的眸子里渐渐失去了对生机的渴望。 “若不得…君心,妾…生无…无念。” 褚思安紧紧的抱住她,像小时候将她从冰湖里捞出来那样安慰她,“元依别怕,皇兄在,军医,军医马上就来了,你撑住!“ 褚思安发现自己的手控制不住在抖,他不知道自己是害怕褚元依死了之后被皇帝责罚,还是怕这世上从此就少了一个真心对他之人,总之,这一刻,他的心慌极了。 第173章 妾无念 纵使褚煜之反应快,迅速躲开了致命一击,但由于靠得太近,又对她没设防备,所以胳膊还是被锋利的刀刃划破了血肉。 褚思安一把将她推开,满脸怒气的冲她大吼道:“褚元依!你疯了吗!” 褚元依被他推倒在地,眼睛里写满了不可置信和怒不可遏,歇斯底里冲着褚思安大吼: “褚思安,你这么护着他干什么,你知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要不是顾念安那个贱女人,我至于落到被人欺辱吗!” “你闭嘴!”褚思安激动的扇了她一巴掌,他实在没有办法容忍任何人侮辱顾念安。 褚元依满眼错愕,捂着渐渐红肿起来的脸,死死的盯着褚思安。 她根本不敢相信褚思安会对她动狠手,脑海里断线的珠子,对上那些风言风语,一下子串了起来,悲戚的脸转而痴狂的大笑起来。 “哈哈,我还以为你们多兄弟情深,原来皇兄你竟然一直惦记着褚煜之的女人。” 被人当众揭破了心中的秘密,褚思安面色近如死灰,他想要辩解,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他实在没有办法否认自己对顾念安的心意。 可当这份爱慕赤裸裸的摆在褚煜之面前,就变成了一场笑话! 褚煜之深吸一口气,也顾不上手臂传来的痛楚,斥责道,“公主慎言,念安对四殿下有救命之恩,人尽皆知,岂容得你胡乱攀扯?” “我攀扯?你扪心自问,真的是这样吗?你问问我的好皇兄,究竟是不是被那个狐媚子迷了眼,乱了心!” “够了!” 又是一记狠辣的耳光,可褚元依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错愕,这个男人不爱她。 时至今日,她才醒悟这个事实,可是,如果他都不爱自己,那这些年,她辛辛苦苦的付出,又是为了什么呢? 千辛万苦的从英通手下逃走,长途跋涉来寻他,这些心意又算什么呢?她受的那些欺辱又算什么呢? 但多年的爱慕又怎么会一朝便灰飞烟灭,像是不死心,褚元依死死抓住褚煜之的衣角,“思安,你真的不曾对我动情?” 在她问出这句话之前,西风和齐川早就清空了营帐里的人,包括庞祖望,也被拉出去重新关押。 营帐中只有褚思安、褚煜之,以及跪在地上的褚元依。 这句话,像一阵闷雷,乍响之后,压得人喘不过气。 “我说过,你只是我的皇妹,再无别的心思,你不要再胡言乱语了。” “胡言乱语,我不信,你若是对我无意,又怎么会处处维护我,替我惩罚那些乱嚼舌根子的人。你若是对我无意,我难受生病的时候,又怎么会没日没夜的陪着我?还有我掉入冰湖的那一次,你舍命救我,难道不是将我看得比你的命重要?!” 想起往日重重,褚元依的情绪更加激动,仿佛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 “我知道的,我知道你爱我,可是你为什么不敢面对我对你的感情?难道是因为身份吗?你若是在意,我可以不做公主的,我去求父皇,求他成全我们,思安,好不好?” 听到此处,褚思安不由的心软,痛心疾首的望着地上苦苦哀求的褚元依。 他没有想到,那些兄妹之间的照顾,最后竟然成了折磨彼此的利器。 深吸一口气,褚思安扶起了褚元依,终于讲出了当年事情的经过: “元依,是你误会了,我对你好,是因为小时候我被父王冷落,是你善心,求到了父皇面前,他才没有对我不管不顾。” “还有冰湖那一次,是因为我知道有人故意要陷害我,想把你掉进冰湖的事情栽赃到我的身上,所以才拼了命的救你,因为我知道,如果陷害成功,我在父皇的眼里,永远不会有位置。” 褚元依听后错愕的愣在那里,呆呆地看着面前自己深爱了多年的男人,眼神飘忽得厉害,过了很久才开口喃喃道: “不相信,怎么可能,我知道的,你明明是爱我的。” 褚思安实在是无法面对那双绝望的眼神,还有那份炙热得要人命的感情,他别过头去不再看她。 随后便听见褚煜之的惊呼,“元依,不要!” 再回头,褚思安眼睁睁的看着她将那把刺伤褚煜之的匕首,毫不留恋的插进了自己的胸口。 褚思安冲过去接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声音里染了悲戚,“元依,你何必…你何必…” 褚元依软软的靠在他的怀里,这一刻她等了无数个日夜,只是没想到如今实现了,却是在这样的境况之下。 她吃力的抬起手臂,将冰冷的手掌抚在了褚思安的脸上,那双含情的眸子里渐渐失去了对生机的渴望。 “若不得…君心,妾…生无…无念。” 褚思安紧紧的抱住她,像小时候将她从冰湖里捞出来那样安慰她,“元依别怕,皇兄在,军医,军医马上就来了,你撑住!“ 褚思安发现自己的手控制不住在抖,他不知道自己是害怕褚元依死了之后被皇帝责罚,还是怕这世上从此就少了一个真心对他之人,总之,这一刻,他的心慌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