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才发现的秘密》 第1章 重生 排着队拿着投胎号码牌的景云瑾,怎么也不会想到,都走过奈何桥了,还带反悔的。 “你,说你呢,前面那个,跟我过来。” 眼看地府的差使冲着他们这边嚷嚷着。 景云瑾本来不予理会。可身边的人却齐齐向右迈了一步。 这下好了,一时间他成了人群里最瞩目的存在。 “喊我什么事。” “问那么多干什么,让你干嘛就干嘛。” 眼看这差使脾气暴躁又不好说话。 景云瑾只得听之任之。 可直到最后他被一脚踹向虚空之镜的时候,他都不明白这一切是为什么。 …… 明和二十年,景氏王朝,峙阳城外。 天色昏暗,滂沱大雨一刻也不停歇的倾泻而下。 官道上,一行数十人,身着斗笠蓑衣,辨不清身份来历,正冒着雨策马疾驰。 马蹄踏下的瞬间,溅起水花无数,破碎后落地又汇进不同的积流。 队伍最前侧那人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略微迟疑后猛然拉紧了手中的缰绳。在马匹的嘶鸣声中,下达后退的命令。 然而,还不待众人有所动作,方才还远在天边的轰鸣声却骤然炸裂在耳边。 原来雷声掩映下的异响,竟然是山体崩塌滑落的声音。 一阵撕心裂肺的疾呼,连带人仰马翻的混乱。 林间惊出飞鸟无数。 峙阳驿站 “殿下伤势如何。” 言离刚从屋里出来,成文就立马上前拉住他的胳膊,将他往旁边带。 走了两步,确定这个距离既能照看到房间,又不至于打扰到屋内人休息,才着急的开口询问。 “没什么大碍,就是腿断了一条。” 言离抚了抚因为被成文拉扯而起了褶皱的衣角,话语间满是轻巧和不在意。 “言离,我是不是给你脸了。” 成文咬着后槽牙才能忍住不对言离动手。 这次殿下去阳城办差,他被留在禹京待命,本就时时挂牵。 接到殿下遇险的消息后,他带着言离就往这边赶,不曾想这厮竟如此懈怠。 “祖宗,我怕了你了,好。你冷静下来想想,以我这能同阎王抢人的手段,他这点伤在我这里又算得了什么。我去休息,别打扰我。” 言离,虽有一身医术在身,可武学造诣却朽木难雕。只能低头服软。 言毕,立马闪人,唯恐成文忧心太过,拿他泄了私愤。 “你” 成文倒是真想撕了言离的嘴,怎么说话就一点也不中听。 可听到言离的保证,也放下心来。 便想着寻一间屋子,洗去一路风尘,再去照看殿下。 不曾想,没走几步,又有事情找上门了。 侍从远远的跑来,想寻一个主事的人,在看见成文时眼睛都亮了。 在禹京太子府,殿下的一应事务都是成文一手包揽的。可这次出行却将随行的成奇拉来做了临时管家。眼下看见成文,自然不欲再寻找成奇。 “文管事,文管事,禹京来人了,宫里知道殿下受伤,派了好几位太医院的太医,此刻正等在前厅,还劳烦管事前去接洽。” 屋内一片寂静,为了营造好的休息环境,下人们都退出了房间,只留一人守在内室门口等待召唤。 谁也不曾想到景云瑾会醒来的那么快。 景云瑾醒来后就盯着头顶的床帐,陷入了沉思。 尤记得他在宫闱权力倾轧下,被冠以谋逆的罪名下了内宫诏狱,煎熬许久后被赐了三尺白绫。 后来踏忘川,行奈何。虽心有不甘,却也无力回天,本以为就这般了。 谁曾想醒来后,竟不是他以为的投胎转世。 到底为何会如此呢,景云瑾实在想不通。 环顾四周,陌生又熟悉。 上一世去阳城途中,也遭遇了山石滑坡,也是在峙阳驿站疗伤。 而对于此时的他来说,是上一世,也是好几年前。 低头看到被捆绑固定并高高吊起来的右腿,莫名有点讽刺。 待看到包扎的白布上透出来的殷红的血渍,景云瑾的心脏像是被猛然捶了一下。 透过那抹红,景云瑾仿佛又看到了他在过忘川河时看到的景象。 潦草的棺椁被几人抬着,摇摇晃晃送往禹京京郊的群葬墓。途经一片树林时,有一人从林中冲出,狠狠撞在了棺椁一角,那殷红的血流蔓延而下,也是这般颜色。 红的如同天边的云霞,冬雪里的腊梅,更像是他转生路上看到的引路花。 是了,或许是因为那人的以身殉葬,也或许是因为他的冤屈和不甘,才生生让时光又白送了好些年。 他没记错的话,如今是明和二十年夏。 这一次,一切都会不一样的。 景云瑾想。 成文行到前厅外时,已然能够听到厅内人交谈的声音,略微止步整理了一番,挂上属于文管事该有的招牌式的圆滑笑容,这才举步踏入前厅。 厅内众人在看见文管事出现时,纷纷站起身来,全然没了先前懒散闲谈的样子。成文也看透不说透。 这些人奉命前来也不过是走个流程。看似是皇上下的命令,可他们背后站的人到底谁,奉的谁的命,还未可知,但总归不会盼着殿下好。 “文管事,您可算来了,我们奉陛下的命令日夜兼程赶来,唯恐不能为殿下做些什么。等在此处着实心焦,您这就带我们去殿下那里。” 最年长的副院长被推出来应付成文,言语间满是深意,就差把成文架在火上烤不说,还暗戳戳的拿圣旨压人。 一边指责下人懈怠,一边为自己寻找退路。 这般行事如何让人相信他们会竭尽全力去医治。 “各位大人一路颠簸而来,实属辛苦。我在禹京收到消息时,也很是心焦。可眼下殿下那里已然处理妥当,歇下了。要不我先带各位大人去房间休整一番,稍后再去殿下那里,如何?” 同在禹京,大家前后脚收到的消息,他这边都全部处理完了,这些人才匆匆赶来,还舔着脸想让他领情。 莫不说他们是奉旨行事,就说他们在路上还不一定怎么哀怨连连呢。既然如此不客气,那索性就撕破脸。 “这” 听成文这么一说,他们这些人脸上多少有点挂不住。 一边埋怨这文管事太不给人留面子,一边又对自己的言行心虚不已。 他们这一群人或多或少都是奉了各自主子的命令前来查探虚实的,本来也没几分治病救人的心。 对于殿下受伤这件事,他们乐见其成,巴不得殿下伤重不治才好。他若不死,其他皇子哪里有机会。他们又怎能一步登天呢。 眼下肯定是不能立马见到殿下,逼急了谁也讨不到好。 一行人暗自交换了眼神,便决定先行歇息,再做决定。 看着这群人吃瘪的样子,成文对此很是不屑。 一群腌臜之人罢了。 景宁宫 “白兰可回来了。” “还没呢,这会儿才将将到下朝时间,估摸着还得一会儿才能回来。” 白玉捡起梳妆台上的梳子,打算先为淑妃打理头发。 “你去门口等着,看见白兰立马带来见我。” “是。” 白玉放下梳子,退了出去。 第2章 按兵不动 林嬷嬷打理完床榻从内室走出来,瞧不见白玉,便接手了白玉的活计。 “这一大早的,那些个丫头怎么就都不见了人影。” “我让她去门口等着白兰了。” 淑妃拿起一支羊脂白玉簪,示意嬷嬷插上。 “这会不会太素了,听闻那位伤了,这可真是喜事一件。” 林嬷嬷有着一张布满皱纹的老脸,这一笑,就像是一朵皱巴巴的枯花,着实难看。 “越是这种时候,我们越是要低调。” 淑妃心里明白,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松懈。 太子受伤一事传回禹京,欢喜的可不止她一家。 “是了,娘娘说的对,是老奴想浅了。可话又说回来,虽说眼下是个好机会,但六皇子年纪还小,您真舍得让他去阳城,他可从来没离开过您身边啊。” 林嬷嬷作为淑妃的陪嫁嬷嬷,更是淑妃的奶嬷嬷。六皇子出生的时候是她陪在淑妃身边,这一大一小跟自己亲生的一样。淑妃想让六皇子去阳城,她可以理解,但免不了忧心。 “他也不过就比太子小一岁,太子办得,他怎么就办不得,再不济还有他表哥可以帮衬他,他必须走这一趟,才能在朝堂上立住。” 峙阳驿站 “成文。” 他出事,成文肯定会带着言离赶过来。这一点在看见伤口的包扎方式时就更确定了,因为那是言离的手法。 “殿下,有何吩咐。” 成文的喜悦溢于言表,虽然知道有言离在肯定没事,但终究还是忍不住担心。眼下殿下终于醒来,还唤了他,他怎能不喜悦。 “我没事,你莫要担心,不是让你在禹京留守,怎么还是来了,还拉着言离。” 景云瑾一眼就能看破成文的担心和喜悦,但该问的还是会问,虽然已经知道成文会说什么了,毕竟上一世也是这样的。 “我担心殿下的安危,成奇必定不够老练,我怕他应付不来。” “我担心殿下的安危,成奇必定不够老练,我怕他应付不来。” “殿下” “殿下” 成文略带愠怒又无奈的看着殿下在这里预判自己还鹦鹉学舌。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眼尾都染上了红色。 景云瑾也知道成文对外奸滑老练,丝毫无惧,但对上自己就有点笨嘴拙舌,老实巴交。也不能把人气急了,回头还得自己哄,忙一脸正色道。 “禹京那边,肯定会重新挑选负责阳城事宜的人,让我们的人先按兵不动,最后是谁当选都行,但绝对不能是我们的人。” 眼下容不得他想别的,他受伤以后,朝廷肯定会另外派人来处理。若他所料不差,这一次应该还和上一世一样,是六皇子拿到了这个机会。 上一世,六皇子在阳城一事上,彻底打开了朝堂局面,有了一席立足之地。而阳城知府,却在此事以后,被贬为县令,远走西南,没了开口的机会。 可站得高摔得也狠。阳城地势特殊,四周被绵延的山地包裹,致使城池呈洼地。这次雨势大而急,多下在山区无人之地,才使得山石滑落,囚水入城池,困石于官径,断了内外沟通。 若不是后来那县令一步步又爬了上来,谁也不会知道,六皇子这功劳有多空。 所以阳城这事自有发展,不需要干涉。 “可殿下,这次的事,绝对不是意外,难道就不追究了吗?” 成文恨不能揪出幕后主使,就地斩立决。 “可我们没有证据不是吗?” 景云瑾也知道这意外恐怕有人为的成分存在。这一招不仅可以暂时把他推出朝堂,让其他人得以喘息,还能在阳城一事上做做文章,可谓一举两得。至于被灾祸所累的百姓,从来都不在他们的考量之中。 成文闻言哑了嗓子,没话说。他不敢想,那些人竟然真的敢趁殿下出宫办差下黑手。这可是百姓生死攸关的大事,他们竟真的一点也不在意。 “可除了那毒妇,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 其他皇子到年龄的都入朝了,只剩六皇子差一个好机会。明眼人谁看不懂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慎言。” 一切没有证据的推理都只是假设,假设不能定罪。祸从口出,无事也生事。 “殿下先不要管这些了,我会安排好的,您先养好身子才是要紧的事。” 既然无法改变,成文也只能期盼着殿下早点养好身子。只要早日回到朝堂上,那些宵小根本不足为惧。 “对了。你让人送信回去,看住将军家那个小丫头,她要是得了信儿,肯定会偷跑过来。” 本来将军为了安君心,带着儿子常年驻守边疆,只留一个小女儿待在禹京,就是实打实的人质。 要是偷跑出来被人发现,恐会落人口实,继而牵连攀扯。这都是那些人会做的事,不得不防。 “殿下之前不是说了让我们不过问将军府小姐的事吗,这怎么” 整个禹京都知道将军府小姐与殿下是青梅竹马的情谊,后来为了避嫌,两家才断了交际。 “此一时彼一时。” 景云瑾在心里默默的说,此一时彼一时,在亲眼看到那个小丫头得知自己的死讯,撞棺殉葬后,他无法在泰然处之。 就算这辈子还是不能改变什么,起码尽自己所能护她一护,也算全了那份死殉的决绝。 而上一世那丫头私自跑过来的事泄露,被有心人拿去做文章,惹恼了陛下。将这丫头困在二皇子府许久。 此事一出,不光寒了将军的心,更是狠狠打压了二皇子刚冒头的势力。 郊外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殿下受伤了,我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 被太子殿下说中的事件当事人,果然偷跑出了禹京,此刻已经临近峙阳。 “小姐,太子殿下有的是人照顾,你这么上赶着过去,也做不了什么呀,我们快回去。老爷不让你出禹京,要是让管家发现,肯定会给老爷写信的。” “小姐。” 忍冬只觉得自己嘴皮子都快磨破了,虽然不得不跟着小姐一起偷跑,但是一路上都在不停的劝解自家小姐能够及时回头。 第3章 怜惜之谊 不单单是为了自己这条小命,主要也是为了小姐的安危着想。 自打出了禹京城,这一路上,除了大片的山林还是大片的山林,连个人毛都少见的很。 她同小姐都没出过这么远的门,也不知道他们这么绕来绕去,那些暗中保护的人跟丢了没有,这要是遇到坏人,可怎么办。 不敢想,根本不敢想。忍冬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太可怕了。 “那我让你回去,你也不肯呀,到时候就说,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跑了,也怪不到你头上。” 青漪掀起车帘,看着外面茂密的树林,只觉得心旷神怡。 禹京太过于热闹,热闹的让人觉得窒息,密不透风的人群,一言一行都过于拘谨。 “可太子殿下不一定会见小姐呀。” 青漪只觉得自己被气到不想说话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说的大概就是忍冬。 她当然知道自己不一定能见到太子,可到底还是去了才能安心,哪怕就远远的见一面,见一面就立马回禹京,不会让人知道。 而青漪不知道的是,太子殿下对她了如指掌,劝返她的人已经在路上了。 在如何挣扎。 终究还是相遇了。 “青漪小姐,殿下派属下来的,希望能带您回去。” 成奇接到命令,就立刻上路。 按照太子殿下的交代,路上多观察,不然可能会错过青漪小姐。 当时听到成文转达太子殿下的吩咐时,他是怎么样来着,好像是嗤之以鼻。 成奇只觉得,这里不是禹京城,可以随时来去。峙阳山高路远,再怎么样,一个娇小姐怎么吃得了这个苦。就算真的来了,怕是还没走出禹京城,就哭着喊着要回去。 可你猜怎么着。居然真的是半路遇到的。还是在峙阳城外。 “殿下如何。” 青漪自幼出入太子府,自然认识成奇,此刻见到熟人,很是欣喜。直接忽略了成奇说,奉命送她回去的话。只一心想知道殿下的伤势如何,毕竟就是为了这个来的。 “成文第一时间就赶来了,如今殿下已无大碍” “是了,有成文在,一切都会安排妥当的,殿下肯定没事了。” 青漪顿时放心不少。 “小姐,我就说殿下那边多的是人伺候,您真的没必要跑这一趟。” 忍冬只觉得找到了队友,寄希望于成奇能和她一起把小姐劝回去。 “我能去看看殿下。” 青漪还是想见一面再走。 “殿下说,他不日就会返回禹京,青漪小姐不可在外多做停留,请尽快返回禹京。” 成奇双手抱拳,弯下了腰身,做请求状。同时,从随身携带的布袋内,掏出了一把精巧的小弓箭。 弓箭只合一个成年男子手掌那般大小,不知是什么木芯镀的满身金,只见金灿灿的,好看的紧。 弓弦用动物的筋腱制作而成,混白而隐透。 “这是殿下让带给小姐的,还请小姐随属下返回禹京。” 青漪接过那把精巧的小弓箭,用手指拉了一下弓弦,内心十分挣扎。 这些年,因为立场问题,殿下渐渐疏远了将军府,她也不再像以前一样,可以时时见到殿下,但每每总能收到殿下送来的精巧礼物。这是他们的默契,收到礼物就默认答应他的请求。看到成奇出现时,她就知道会有这么一遭,一边期待又一边逃避。 父亲为了大局着想,带着兄长常年驻守边城,就算过年也不被允许回来。这么多年都是太子殿下时时看护,才弥补了那份缺失的关爱,像是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兄长一样。 青漪心想,这次自己恐怕没法妥协了。 “成奇,你带我去峙阳。” “可” 这青漪小姐果然如殿下所说的那般难对付,他笨嘴拙舌的该如何说服才好呢。 “就远远看一眼,我就立马同你回禹京。” 青漪恳求的看着成奇。 眼下这状况,若是不答应,恐怕得就此僵持下去。对此,成奇只得低头。 “好,那我们快去快回。” 景云瑾躺在床上,手上握着一卷书册,心思却不在上面,盯着窗垣发起了愣。 他不明白怎样的感情能让一个人舍弃生命。 上一世他娶了自己的表妹做太子妃,无关乎情爱,只因为是表妹,是丞相府小姐。 因为合适,所以母后提起,便没有反驳。反正换谁坐那个位置,都没差。 至于后院那些心怀不轨的美人,更是不可能让他生出几分别的心思来。 所以他才不懂那撞棺的决绝,究竟是为了哪般情谊。 毕竟他和将军府只有,怜惜之谊。 怜惜将军戍守边疆,怜惜将军心向景氏。 更怜惜将军府小姐自幼丧母,却还要在禹京为质。 便心里想着,嘴上念着,时时提点,每每关照。 时间久了,也形成了他们之间的默契。 后来 后来,将军府世子可以独挡一面,将军府有了两位大将军在朝。 他知道自己该避嫌了。 从那以后,便只会在格外紧要的关头送去礼物和嘱咐,小姑娘乖巧得很,也聪慧的紧。 小小年纪便懂得皇城内讨生活的不容易。 一直以来,景云瑾只把自己当青漪的哥哥看待,想当然也觉得小姑娘是同样的感情才对,可这也不足以拿命相抵。 怎么猜不透,索性拿书册挡去光亮,闭目冥想。 成奇带着青漪,避开驿站的仆人,闪身上了太子卧房对面的树上。 其他暗地里守着的人,看见是成奇,也就没当回事。 虽然好奇怎么还带着人,但不是他们能过问的。 青漪透过打开的窗户,远远的看见太子殿下正拿着书册。 虽然右腿吊了起来,但还能起来看书,想来精神还是不错的。 青漪也放心不少。便转身戳了戳成奇。 “走。” 成奇带着青漪,纵身一跃,便落在了围墙之外。 景云瑾被惊动,但暗卫不动声色,证明没有危险,伸手抬起书册,在光透进来的缝隙里,他看见了那一抹翩跹的身影。 暗自勾了勾唇角。 只觉得无奈,就知道这小姑娘执拗的很。 见过了这一面,应该就会跟着成奇乖乖回禹京了。 他也能放心不少。可以好好想想,下一步该怎么走。 第4章 宫闱旧事 二皇子府 明明是灿烂而明快的夏天,本应有的蝉噪树苍苍,栏围红药盛,莲叶何田田,在这里却略显单薄瘦弱。 园内的树木并不算少,却独独少了精心的打理,显得繁杂无章。 寥寥几个仆人,有一搭没一搭的用扫帚扒拉着地面的落叶,其间还夹杂着几句闲言碎语。 “诶,你听说了吗,这次太子殿下去阳城办差,出了意外,伤的不轻呢。” 一人停下手中的活计,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 “那这回可算能轮到六皇子接手阳城这一摊差事了。” 另一人听闻,也探头与有荣焉的接话。 “肯定的呀,你想有淑妃娘娘在,这事自然能成。” “是呀是呀,再不济,淑妃娘娘背后还有国公府呢。” “说到底还是有靠山才好办事呀。” “可咱家这位爷,不也是淑妃娘娘的孩子吗。” 这人似乎真的不了解,颇有疑惑的提出自己的问题。 “这能一样吗,到底不是亲的。” “你想什么呢。” “你是第一天来的。” “这人是个傻的,别搭理他。” 如此显而易见的问题,自然是收获一堆七嘴八舌的嘲讽。 “爷,我去敲打敲打他们。” 书房本就坐落在园子的一角。 虽然撑起的窗户前,有大颗的榕树作为遮挡。 可挡住了视线,却挡不住这些人言可畏。 卢何站在二皇子旁边,自然也一句不落的听了个十成十。 当时就气不打一处来。 卢何为人正直良善,不然也不会到最不受宠,还没有母族庇护的二皇子身边来。 他生平最是见不得这些人没什么本事,只会在背后议论主子。 “不用了,他们说的不也是事实吗。” 二皇子景云慎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走回书案后面,提起毛笔,继续写那副没写完的字。 可若是谁此刻从书案下看上去,定能看见他隐忍的神色与满目的哀伤。 只是习惯了伪装,并不是不会受伤。 “爷。” “嗯,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既然主子说了,那他就当不知道好了。 卢何话题一转说起了别的事。 “爷猜的不错,那位果然着手布局,此次必定是要让六皇子去阳城走上一遭不可。” “她现在一心只想把小六推上去,无所不用其极。” 说起目前的事态,景云慎的注意力自然而然的从之前的旧事里转移了。 “那我们的人最近是不是可以动一动了。” “未尝不可。” 知道可以大展拳脚,发展自己的势力,卢何瞬间来了精神。 二皇子的母家本也算是名门望族,在朝中不说盘根错节,也算是身居要职者众,一场无妄之灾,一个大家族覆灭在顷刻之间。 当年的端妃娘娘已然临近生产,皇上体恤端妃娘娘怀子辛苦。 阖宫上下都下了封口令,不想还是走漏了风声。 家族覆灭的绝望,任谁能释怀。 端妃历尽艰辛产下二皇子后,缠绵病榻,不久便撒手人寰。 留下尚在襁褓中的二皇子。 当时的淑妃娘娘还只是一个祈盼君恩的淑贵人。 淑贵人请求将丧母的二皇子养在身边,那时谁人不说一句贵人心善。 可那也只是因为淑贵人没有孩子,想要利用二皇子来夺得皇上的关注,继而得到荣宠罢了。 将二皇子养在身边的次年,淑贵人便升了嫔位。 再到后来六皇子的出生,一跃位列四妃之一。 而六皇子的出生也印证了淑贵人的野心与谋划。 有了亲生儿子后,二皇子的地位长驱直下,甚至不如淑妃身边的一个丫头。 开门立府之前的日子,也仅限于活着,无法再要求更多了。 甚至一度为了六皇子铺路,而屡次剥夺本应属于二皇子的荣光。 渐渐明晰真相的二皇子,对淑妃再也没了期待。 只暗自发展自己的势力,力求自保。 这背后的所有苦与泪,卢何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二皇子有他作为皇子的骄傲,卢何无法给予什么安慰。 只能默默的帮二皇子解决那些他无法出面去做的事。 希望能在他孤独而苍茫的生命里,给予一抹鲜活的慰藉。 “当年的知情人,有眉目了吗。” 二皇子捡起写好的一页宣纸放在旁边,又慢条斯理的抽出一张新的铺好,拿起镇纸自下而上的推平。 卢何知道太傅一家是二皇子的心病所在,自从开门立府后便一直派出各路人马在找线索,希望能有知情人出现。 他实在是不忍心,可咬了咬牙还是选择实话实说。 “暂时还没有。” 恍然间,那抬笔的手好像有所停滞,再看好像又没有。 “继续找。” “是。” “当年的事,不简单。我总觉得背后有人在推波助澜。” 那些事情都发生在景云慎还没出生的时候,但在宫闱内浸染数年,出于敏锐的觉察力,景云慎还是决定对当年的事,一探究竟,哪怕是给自己那个含恨而终的娘亲一个交代呢。 若真的查出问题来,那也就不要怪他为自己母族讨个清白。 “爷是觉得哪里有问题吗。” 卢何来到景云慎身边的时候,淑妃已然大势将成,身边人更是一边倒的附庸而上,自然不可能知道什么前朝旧事。 也是在后来的相处中,才得以从景云慎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一个大概来。 “很多地方都透着不对劲,着重探查当年外祖家的门生,看是否有遗漏的知情人。” “不是都论罪了吗。” 卢何不明白,当年朝堂之上连坐盛行,根本不可能有谁能逃脱,若是从宅中老仆入手,或许还能有所收获。 “不,还有。” 景云慎不能明说他为何如此肯定,毕竟他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来佐证自己的言论。 只是在恰当的时机下,被人递送了一些信息,他连送信的人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 峙阳驿站 这人间世可能也就讲究一个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 一大清早的,景云瑾只想趁着风光无限好,偷个懒。 毕竟休养期间除了躺着也无法做更多了。 这样混吃等死的日子过一天少一天。 却没想到有些人的勤奋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院门口不过片刻的功夫,就从一开始的零星言语演变成乱哄哄的不得清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来到了菜市口呢。 对此情景,成文也始料未及。 “殿下,宫里听闻您受伤,派了些人来,大前个儿到的,当时言离刚给您处理完,我就自作主张将他们一一安置了,现下怕是憋不住了,都来了。” 不得已前来叨扰的成文,更是闹心的很,对于这些宫里来的人,他是打不得骂不得,很是烦闷。 但同时心里又很明白,能够清静这两天已经是极限了。 他们背后的主子怕是已经等不及了。 “嗬,这是来看我还有几分人气吗?” 景云瑾言语间不无嘲讽。 “殿下,何必说这晦气话,快跟属下一起呸呸呸” 成文可不愿意殿下说这晦气话,他的殿下一定长长久久才好。 “呸” 景云瑾配合的呸了一声,然后抬眼看着成文,那带着鼓励并期待他再呸几声的目光。 本就是逗弄成文,怎么可能会继续配合。 “快去叫蝉衣进来伺候我洗漱,你想让你主子这么见人吗?” 边说边随手抽了枕头下不知什么珠串,朝成文砸去。 成文伸手接过,只觉得心疼这名贵的珠串,万一摔碎了,可都是钱啊,安稳放到一边的软榻上。 确定殿下真的只是逗他,而不是配合,满眼失望的看着自家殿下,退了下去。 到门口还是不甘心的小声呸呸了两下。 景云瑾抬手抚额,怎么都想不明白,人前威风凛凛的文管事,怎么本性如此欠揍。 真的很想打死他有没有。 …… 成文出了房门立刻就变了脸色,成了难缠的文管事。 “文管事,外边……” 蝉衣本来在院中照看下人洒扫,想着等会儿也该伺候殿下洗漱了。未曾想这群人一大早的来闹。 “蝉衣,去伺候殿下洗漱,我来会会这群渣滓。” 成文说到这群禹京来的,眼神都变得狠戾了些。 第5章 自讨没趣 “得,那我就先撤了。” 有成文在,就没有不成的。 蝉衣打理好一应用品,进了卧房。 景云瑾眼看着蝉衣进来,却躺着还不动弹。 蝉衣走上前去,伸手撩开床榻的帷帐固定在两边的挂钩上。 回身去准备景云瑾要更换的衣衫。 “……” 景云瑾落得个自讨没趣,只得用胳膊撑着,挪动受伤的腿,自顾自的坐起来。 蝉衣搬来小几放在床榻边放置铜盆。 随后拧了布巾,递给景云瑾。 “你就是吃定我了。” 也就只有蝉衣敢这么放肆,偏偏自己还不得不低头。 “我是你的人,为什么不能。” 蝉衣没好气的说。 “你又不是不知道……唉……” 景云瑾想辩解些什么,又无从辩白。 确实是受了些伤,这无可指摘。 “算了,我也没说什么。” 蝉衣只是生气景云瑾不听劝阻,偏要冒雨上路,结果落的一身伤被抬回来。 本来还想冷着他两天,谁知道他竟然装可怜,让人不忍心责备他。 “我只是担心罢了。” 蝉衣辩解道。 “我知道。” 相处这么久,景云瑾怎么会不了解。 他很是知道蝉衣的脾气,不过是气急了,耍耍小性子,他也愿意依着她。 这些都是母妃留给他的人,顶顶忠心,与其说是下属,不如说是家人。 …… “殿下。” 成文等了盏茶的功夫,估摸着蝉衣那边也处理好了,便来敲门示意。 “进来。” 蝉衣左右看了看景云瑾,确定各处都处理妥当了,便收拾东西打算出去。 打开门出去时,正好和外面的人撞了个正着。 微微弯身见了礼,也不多言语,便下去了。 成文就着打开的房门,将跟来的人迎进了门。 “问太子殿下安。” 君臣有别,该有的礼数不能少。尽管刚才在院子里早就失了应有的脸面,这会儿也可以当作没发生过一样,装模作样像个人。 景云瑾扫了一眼,都是老熟人。 太医院的院副,并着那几位在院里也算炙手可热的新贵。 得,齐活儿了。 连为难他们的心情都没有,只想将这群牛鬼蛇神快快打发了去。 “起来。” 众人起来后,都各自垂首,只略微将眼神都扫向了太医院院副。 按照资历来说,本就该院副出手,当朝储君的身份也该有这样的排面。 院副推脱不得,只觉头皮一阵阵发紧,抬手拱了拱,想说点什么。 成文实在不想看他们在这里演戏,也知道殿下嫌这群人碍眼,直接出声打断了他们的‘眉目传情’。 “院副大人,您在太医院资历最老,就由您先为殿下问诊。” 有人为之解围,众人都好似松了一口气,随之按部就班的开展工作。 景云瑾伸出胳膊搭在床边,看着床顶的帷帐开始放空。 待问诊结束,又查看了太子殿下被处理过的伤势,便一齐聚集在外间的小厅探讨研究。 成文伸手扶着殿下缓缓躺下。 撤手离开时,景云瑾一把拉住了成文的手,几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他们都很清楚这群人来的目的,装模作样的问诊,只是为了送情报回禹京给自家主子。 至于太子殿下本身,只要无甚大碍,他们这一趟就算不辱皇命了。 而这驿站内早就被围的如同铁桶一般,没有景云瑾的命令,一张字条都递不出去。 不论他们放飞多少信鸽,都不过是给暗卫处的兄弟们加餐罢了。 成文知道殿下的意思是要他跟兄弟们打个招呼,不要过多干涉,让他们尽管送消息出去。 便微微颔首示意。 随后借着开窗通风的时候,顺便通知了暗处的兄弟。 这才转出去小厅,等着太医们给一个最终的定论出来。 虽然这药抓来也不会拿给殿下喝,抛开信任不谈,有言离在还轮不到他们出手。 但该走的过场还是要走,言离还不能被彻底摆在明面上,起码他高超的医术不能。 …… 得了指令的兄弟们,在树梢,在屋顶,在草丛,在墙角。 方方面面的隐匿队伍,都选择了做个瞎子。 任凭那些信鸽在不同时段,不同地点,被放飞。 还有假装买卖,实则递信的。 那门口佯装小贩的线人,真的一眼假,手上没有一点劳作的茧子也就罢了,活计做的还不利索。 兄弟们把这些事无巨细的报给成文。 成文转头就把这些事当成了茶余饭后的笑料一一讲给了景云瑾听。 且不说峙阳驿站的一切都在掌握中,根本没有人在意这些不入流的小把戏。 就连禹京的太子府也有条不紊的,不曾有什么变化。 …… 禹京 “程爷,最近又多了好几波人在门口晃悠。” 门房尽职尽责的禀报着府门周边范围内的一切动静。 “随他们去,一群宵小之辈。” 程管家是姜家的老管家,随着姜家几经浮沉,是看着姜家小辈长起来的,本应告老还乡颐养天年的。 可太子出宫开府,姜老太爷不甚放心,且又留了一留。程管家也就顺势应了下来。 总归老家那边都只剩旁支的人了,不常来往,还不如姜家亲近。 “文管事去了殿下身边,程管家也能放心不少。” 门房随口一说,没什么别的意思。 “那是自然,那小子有点子我年轻时候的风范。” 程管家却谨慎的很,只顺着他说,绝口不提言离。 只在心里想着,成文去了有个屁用,那孩子全身上下就嘴上那个油壶厉害。 还得是言离的手艺能当大用。 人老了不得用了,腿脚总是不方便些,那小子的药就是比别人的好。 有言离在,他才是真的放心。 …… 景宁宫 散碎的光线透过窗纱透射下来,淑妃正坐在窗边,打理刚采摘回来的荷花,考虑着该如何将整个夏日都插入这景宁宫的瓷瓶里。 “娘娘,那边来信了。” 林嬷嬷拿着刚得到的线报,急匆匆的往殿里去。 白玉颇有眼色的行了个礼,招呼着其他的宫婢,齐齐退到了大殿之外。 淑妃捋了捋鬓角,将刚打理好的荷花插进瓷瓶。 “念” 又拿起一支含苞未放的荷花,剥去外层的青绿色。 一片一片的翻动,打散包裹紧实的花瓣。 一层层折叠成盛开的样子。 嬷嬷打开信,上下扫了一眼,顿时喜笑颜开。 “太子殿下废了。” “咱们六皇子不日就能出发,这可是双喜临门啊。” 在林嬷嬷这里,对手的一点点不如意,她便觉得占尽上风,洋洋得意,喜不自胜。 “废了?” 对此淑妃是不信的。 那女人可不简单,斗了这么多年她比谁的感受都更直观。 她坚信那女人的儿子同样也不会简单,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被她打败了。 “信上说,太子腿断了。” 林嬷嬷觉得死了会更好,但断了条腿,她也满意。 淑妃却不这样想,她虽然不敢明目张胆直接弄死当朝储君,却也绝对不会满意于只断一条腿。 这和她的预期严重不符。 “嗬,我就知道,断条腿算什么兴事。” 淑妃将整理一半的荷花随手掷在小几上,端起了茶盏。 荷花重重的摔在小几上,由于花瓣被层层折叠,导致摔下时受到挤压,底部的花瓣略有损伤。 这看在淑妃眼里,无异于嘲讽。 抬手捡起,便扔向地面。企图达到满意的效果。 这次荷花终于摔断了根茎。 从花骨朵下面齐齐断开,香消玉殒。 第6章 嚣张跋扈 淑妃满意极了,像是炫耀般,指着地面的荷花对林嬷嬷说。 “那才是我想要的。” 林嬷嬷只觉得此刻淑妃的笑容里,仿佛藏了一窝蛇蝎在争斗。 霎时惊出一身冷汗,只得满口称是。 “我的那个好大儿,最近可有什么动作吗?” 林嬷嬷知道淑妃指的是二皇子景云慎。虽然淑妃嘴上喊着儿子,其实心里压根就没把二皇子当作儿子看待,只当是她和六皇子的垫脚石罢了。小时候用来帮淑妃争宠,长大用来帮六皇子固宠。 “据身边人讲,二皇子最近都待在府中,每日除去上朝外,不曾接见外客。” “让他们都盯紧了,我这个儿子,越大倒越是让人看不懂了。” “翻不出娘娘的手掌心。” “那是。” 淑妃很是得意她的杰作——对景云慎的全方位掌控。 景云慎自以为开门立府就能逃脱? 他那皇子府里的人,自上到下,哪个不是她精挑细选后送过去的。 至于他私下里搞得那些,不过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罢了。 小孩子的玩意儿,她根本不放在眼里。 “抽空敲打敲打他,这次阳城的事,不许插手,这是给他弟弟的。” “娘娘是怕二皇子也想争这份功。” “那倒不是,他还不敢。” …… 勤政殿 “你有什么不敢的。” 适才方怀英送走几位议政大臣,回到勤政殿内,斟好茶水放在书案旁边,便没了动作。 景玄和感觉到方怀英的欲言又止。 便主动问询。 “怎么,有话说。” 方怀英心知,自古君王多猜疑,他哪里会那么头铁,去挑战皇权。 陛下做什么决定都是陛下的金口玉言,绝对轮不到他来提出异议。 所以什么话都不应该说。 “奴才不敢。” 谁知景玄和的反驳却紧随其后。 方怀英察觉到景玄和的情绪变化,立刻撩开衣服下摆跪在了地上。 一时摸不准陛下的意思,方怀英只得沉默的跪着。 “问你话呢。” “奴才是皇上的人,自是事事都以皇上为准的。” 景玄和只觉得他这个大总管真是个老油条。 谨慎的很,半步不越雷池。 “恕你无罪。” “这……”方怀英仍有些犹豫。 “嗯~” 心知陛下的容忍快到头了,方怀英一副不得不说的样子。 “奴才只是觉得六皇子还未承办过事务,这阳城一事就这么交给六皇子是否……” 景玄和明白方怀英在担心什么,阳城一事若处理不当,有损朝廷威严。 到时再处理六皇子,也无济于事。 但景玄和不相信自己的儿子会这么无用。 “你觉得六皇子如此无能吗?” 这么大的锅,陛下敢给,他也不敢接呀。 “奴才不敢,只是有些担心六皇子安危,毕竟太子殿下此行已然受了伤。” 景玄和觉得方怀英这话倒是有几分真心。 “那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眼见峰回路转,有戏唱。 “奴才想着,二皇子自幼养在淑妃娘娘膝下,与六皇子亲密无间,可由二皇子陪伴在侧,也好提点一二。” 老二吗? 景玄和细细思量着这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儿子。 只记得小时候像是体弱一般,每每生病,淑妃总是差人来唤。 他怜惜那孩子没了母妃,十次也会去个三四次。 想着多关照一些。 后来有了老六,倒是不怎么关注了。 早朝人多,也没怎么特意去看过那孩子。 “那就让他去。” 景玄和想着让老二跟着去阳城,回来也算一份功,即便不如母族强大的六皇子,也算对他的肯定了。 “是,奴才这就去办。” 方怀英得了准话,起身就唤来徒弟,交代他走一趟。 景玄和看着方怀英一阵忙活,倒也不曾怀疑这是二皇子买通。 二皇子母族凋敝,无所依靠,暂且不说他根本使唤不动方怀英。就说淑妃也不会让他有这个机会越过六皇子去。 淑妃就更不可能了,有六皇子在身边,怎么会想着二皇子。 包括这次阳城的差事归属,他很清楚背后是淑妃在推波助澜,给六皇子造势。 后宫不得干政。 对于淑妃这次的行事,他可以理解,但不能纵容。 至于六皇子。 那孩子本就到了年纪,也该入朝了。 在六皇子去阳城这件事上,固然有淑妃的努力。 但更多的是他顺水推舟,冷眼旁观,一手促成的。 他想借着阳城水患一事看看这孩子的为人处事。 至于淑妃那里,他会酌情给点教训。 后宫无主从来都不是淑妃嚣张跋扈的理由。 “云泽去行宫也十几年了,季栀一人想必也不好过,今晚去看看她。” “是。” 方怀英知道,陛下可不是真的想起了这个离宫十几年的皇子。 只是想借着这个由头敲打淑妃罢了。 淑妃干政,僭越了。 …… 景宁宫 “贱人,她怎么敢啊!” “一个美人也敢舞到本宫面前来。” “德妃死了儿子,贤妃生了个傻子,端妃老早就投胎了,这后宫除了前皇后我越不过,还有谁能和本宫相争。” “季栀,活该你儿子出生就被送走。” “活该你母子分离十几年之久。” “安生的日子不愿意过。” “那都别过了。” 自从知道陛下晚上要摆驾去季美人那里。 淑妃娘娘便摔摔打打不曾停歇,眼见屋内一片狼藉,目之所及都被拿来撒了气。 林嬷嬷也怕传出去惹的皇上不快,连忙上前安慰。 淑妃心里憋着一股气,这会儿见嬷嬷上前说起软话,心里一酸。顿时觉得委屈充满了肺腑,一头扑倒在嬷嬷怀里哭诉起来。 “嬷嬷。我知道他是故意的,他不满意我插手阳城的事。他这是借着季栀敲打我呢。” “他虽然不满但还是安排了六皇子去阳城,因为那也是他的儿子。” “但是他却不会容忍我,儿子是他的,也是我的,我能怎么办。” “他要是能主动为六皇子打算,我也不至于这么劳心劳力。” “现在回过头来,反倒都是我的错了。” “皇后死了也有些日子了,他宁愿中宫空悬也不愿意考虑我。” 林嬷嬷听着淑妃越说越离谱,骂了后妃不算,还对前皇后大不敬,甚至怪罪到皇上身上,连忙出口制止,连语气都稍带严厉。 “娘娘,这话可不兴说。人言可畏呢。” 被嬷嬷这么一呵斥,淑妃有点愣神,连哭都忘了。 “娘娘也说皇上是敲打您呢,干政一事,可大可小。” “皇上没有明说,只是拿四皇子之名去了季美人那里。” “那就说明皇上打算重重拿起轻轻落下。” “他是认同您为六皇子铺路一事的,只是天子威严不容冒犯罢了。” “您想想是不是这么回事。” “现下,娘娘发这么大脾气,还说这些浑话,传出去,在皇上眼里,就是不服。” 淑妃娘娘心里本就明白一切,只是气不过,听林嬷嬷这么掰开揉碎了讲明利害。 虽不能立马消气,倒也不会如此失态了。 “谁敢说出去,看我不撕了她的嘴。” 淑妃恨恨的道。 林嬷嬷心想,在这景宁宫内,您横着走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但出了这宫殿,就难保了。 此刻的淑妃只顾着发泄不能专宠的不满。 却不知道接下来还会有她更不能接受的事,到那时又该如何应对呢。 第7章 宫里来人 方怀英交代完事情便转身回殿内候着了。 张晨双手交叠,恭敬的立在殿门口屋檐下,目送师父走进殿里。 这才转身朝宫门口的方向疾步而去。 …… 二皇子府 管家接到门房通知,才知道是陛下身边近侍总管的徒弟来了。 揪起门房就往府门口去,一路上还不忘责骂门房几句。 “那也算陛下身边的红人,怎可如此怠慢。” “就连淑妃娘娘也得看在他师傅的面上忍他三分。” “你好歹先把人迎进来。” “就这么晾在门口,可怎么好。” 一路骂骂咧咧,埋怨里又夹杂着恐慌,生怕因为门房的一时疏忽而得罪了这个大人物。 却忘记了是他早前交代的门房,府里要是有客上门,亦或送上门的帖子,一律拦下来,由他过目后再议。 门房当然知道管家这是想提前甩锅,日后出事好拿他开刀。 明白归明白,却也不敢辩驳。 只恨不得两条腿当四条腿用,可以把那位人物早点接进来。 “哎呦,张管事,有失远迎,都是府里的奴才不长眼,怠慢了。” 拐过廊桥,刚看见远处府门侧小厅处站着的身影,管家便扯着嗓子,拱手抱拳,连连告罪。 被扔在一边的门房,眼见刚才还趾高气昂的管家,转眼间就换了一副嘴脸,点头哈腰的活像个哈巴狗。 也只能跟在后面讪讪地笑着。 张晨冷眼看着,不为所动,心里却对这些人几多鄙夷。 “陛下有口谕给二皇子,还请前面带路。” 管家热脸贴了个冷屁股,也全然没有丁点儿脾气。 即便对方语气之间再怎么不客气,他也得上赶子巴结着。 顾不得这一路连走带跑的劳累,又带着张管事折步回去。 穿过园子时,管家心里顿时七上八下没了底。 这夏天的园子荒成这个样子的,放在富贵人家可不多见,何况这还是皇子府。 摸不清这管事的脾性,也不知道这管事是不是那多嘴的人。 借着拐弯的机会,管家的眼神偷偷往张管事脸上瞟了几眼。 却什么也看不出来。 转念一想,如今中宫空置,主权旁落,淑妃娘娘一家独大。 想必这人也不会不识趣,心下暂且安稳了几分。 但还是调整步伐略微慢了半步,探手伸进袖袋,拿出钱袋子,本想拿几个银稞子了事,又怕刚才的怠慢让人记恨。 索性借着走路的势,将整个钱袋子都递到了张管事的手里。 “管事,留着喝茶。” 张管事掂量了一下便收进了袖笼,之后面色缓和了不少。 管家见张管事收了,笑的越发灿烂了。心知这次真的稳了。 虽然一路走来,张晨都面不改色,平淡无波,但内心却早已翻江倒海。 早就听人说二皇子这府里千疮百孔,他往常是不大相信的。 但这百闻不如一见。今天这一趟差事跑的,可谓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 回头和别的兄弟们聚在一起喝酒打牌时,可有的聊了。 “问二皇子安。” 府里人懈怠,是二皇子管教失职,他作为皇上身边的管事还是要守礼数的,毕竟面对的也是个皇子。 是这么说不差,可这二皇子实在是立不起来,实实让人看不起。 张晨口头上问着安,整个人却站的挺直,一眼便知没有行礼的打算。 卢何本欲抬手教训一下这个管事。 不想景云慎先一步按住了卢何的手,示意他冷静。 若不是欺人太甚,卢何也不愿意为主子惹事,他比谁都明白主子处境的艰难。 不得已,卢何低头后退了一步,站在了景云慎身侧。 景云慎心里看的明白,这虽然是个奴才,但打狗也得看主人。 陛下近侍和母族凋零的皇子,明眼人都在知道该选谁。 既是皇上身边的近侍上门,必定是有旨意。 景云慎也不待张晨说什么,便垂手抬起衣角,随后跪了下去。 张晨看这二皇子逆来顺受,毫无斗志的样子,也觉的无趣的很。 草草交代了皇上的口谕便回去复命了。 而旁边同样听到口谕的管家早就傻了眼,回过神来,就朝府外跑。 景云慎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多给管家,也不理会他出府为了何事。 回身朝卧房走去,打点行李,随时准备去阳城。 …… “爷不是说这是淑妃娘娘给六皇子准备的吗,怎么会让您去阳城。” “我只是随行。” “随行也在论功行赏范围内呀。” “你知我是不愿趟这趟浑水的。” “淑妃娘娘要是知道怕是不会轻易饶过您的。” 景云慎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看天。 “恐怕已经知道了。” “那……” 卢何一听顿时急了,这次六皇子的事,淑妃娘娘上上下下费了极大的功夫。 如今自家主子插了一脚,虽说是皇命难违,可淑妃娘娘哪里是那讲理的人,最后受苦的还是自家主子。 想到可能会发生的事,卢何急得跳脚。 景云慎却丝毫没有被卢何的心情所感染,依然是那副不在乎的样子。 可到底还是在意卢何。 “今日天色已晚,她不会召我,此刻进宫,怕是无法赶在宫门落锁前出宫。” “最早也是明日早朝后,不如打个赌。” “都这时候了,爷还有心思说笑。” 卢何知道景云慎不是真的要和他打赌,只是想安慰他罢了。 以景云慎的风格,很冷。 “我回房收拾行李,随时跟爷走。” 景云慎看这卢何远去的背景,觉得美好极了,你看这世上还是有一个人是真的在心疼他。 …… 离开了几天的成奇终于牵着马出现在峙阳驿站的门口。 风尘仆仆的也来不及梳洗,将缰绳交给一旁的下人,便打算去殿下那里复命。 这边成文刚领了命要去办事,就瞥见成奇穿过门洞要往殿下院落的方向去。 不用想都知道是要去见殿下。 连忙出声喊住这个莽撞人。 “成奇,你站住。” 猛然被叫到的成奇,停步后东张西望的找寻发声的人。 “你这是要去殿下那里。” 成文索性直接朝成奇走过去。 “是啊,这不是青漪小姐的事。” “你别跟我说那个,你看看自己,埋汰死了,你就打算这么去见殿下。” 成文捻起两根手指,嫌弃的拎起成奇的衣袖,一阵抖搂,又扯了扯成奇的衣襟,再抬手扒拉着成奇原地转了一圈。 成奇也低下头上下左右打量了下自己一圈,却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只能一脸不解的看着成文。 “你倒是打理一下呀,平时也就算了,如今殿下病着,身子弱。” 成文是恨铁不成钢呀。 心想就这,殿下还让他留守禹京,让成奇担任管事随行在侧。 要让他说,成奇还是干他的老本行。 成奇听了也懊恼他的粗心大意。他复命心切竟忘了殿下贵体欠安这一茬,着实不应该。 成文却留下一句“你真是一个糙老爷们,啧啧啧”走人了。 成奇看了看成文的背影,本欲再说些什么,想起怀里的东西,急忙转身走了。 这次倒是没有直接冲着殿下院落而去,而是拐去了后院偏房。 却没注意到本来走远了的成文回头看了一眼他,才满意的走了。 “孺子可教” 第8章 心生厌恶 成文被派出去办事,蝉衣便替成文在屋内守着。 一边摆弄着手里的刺绣一边照看景云瑾。 景云瑾受伤以后,就主动停了手头的工作,除了那些非常紧要的事,其他都一律堆着。 日子一下子就空闲了起来。 每日就只能看看书,看看花,总之离不开这个床榻。 时间久了,景云瑾自个儿也觉得颇为烦闷,到处找事情做。 这转头看到蝉衣在窗边刺绣,瞬间来了兴致。 “蝉衣,你在绣什么?” “打算绣个手帕来着。” 蝉衣头也不抬的答着。 “拿来我看看。” 景云瑾放下手里的画本,朝着蝉衣伸出了手。 蝉衣本欲起身拿给殿下看看,顺便让殿下给她参考一下,哪个花样子更好看。是否绣个什么字在旁边更好。 还未曾动作,便听见成奇敲门。 想着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汇报,便将刺绣的针线,棚子,顶针等一应物品收进笸箩内。 “殿下,属下成奇特来复命。” 被成奇这么一打断,景云瑾也没了看刺绣的心情,又捡起画本研究起来。 “进来。” 蝉衣看殿下没什么动静,便主动去打开房门,将成奇让进来。 “蝉衣姑娘。” 成奇没想到蝉衣姑娘在殿下屋里,骤然打开门相见,颇有点不自在。 蝉衣自然也看出来了。 转身离开并带上了房门,留下一室静谧。 成奇扯了扯衣衫,门都关上了还有点回不过神来。 景云瑾知道成奇进屋了,但一直没听到什么动静,便掀起眼角斜了一眼。就这一眼让景云瑾好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 成奇这个愣头青居然有凡心,好似还是对蝉衣,这可有意思了。 “咳” 在这么呆愣下去,那脸怕是都要红的滴血了,景云瑾只得出声让成奇回魂。 “殿下,属下一路护送青漪小姐到将军府,看着小姐进了府才回来的。” 成奇意识到他居然在给太子殿下复命时发了愣,还是因为蝉衣姑娘。 虽然蝉衣姑娘如今只是婢女身份。 但说不准以后是要被殿下收成自己人的,名份什么的更不用说,迟早的事。 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殿下身边有且只有这么一个姑娘。 景云瑾可不知道就这么一会儿,成奇已经在心里给他和蝉衣的计划了一个未来。 “路上可有什么不妥?” “殿下一开始的预料是对的。” “那后面的尾巴可解决了?” “已经解决了,察觉到我们出了峙阳地界返回禹京,他们就急不可耐的跳了出来,想要掳走青漪小姐拖延时间。” “可知道是谁的人?” “不太清楚,一共有三拨人,大致都是出于同样的目的。” 虽不能确切知道是谁的人,但是根据事实反推,大概也能猜到。 除了他那位野心勃勃的好兄弟,和他那妄想一步登天的母族外,没别人了。 至于具体是哪三拨,不清楚就算了,也不重要了。 “殿下,青漪小姐让我把这个给您。” 成奇拿出临走时,太子殿下托他交给青漪小姐的那把黄金小弓。双手托起,呈在了殿下面前。 “这丫头……” 景云瑾看见这把小弓,顿时哑然失笑。越发确定了成奇走那天,他透过窗子看到的那个背景就是青漪。 他之前为了安抚小丫头,便和她约定,若是有什么需要她配合的,会送一件礼物给她。 她若收下便是同意了,若是不同意便可以不收。 眼下这小弓又送还了回来,想必是觉得,她虽同成奇回了禹京,但终究没遵守立马就走的约定,而是偷偷看过他才走的。 “你也辛苦了,下去休息。” 景云瑾从成奇手里接过那把黄金小弓,便摆摆手打发他下去休息。 …… 随后左手持平行于自己,右手伸出食指拉动了弓,松手后惯性的反弹带来‘嗡’的一声。 随后调整弓的方向,对着窗户,右手拉弓做射箭状,闭上一只眼睛细细瞄准,好似对面就是那三拨来历不明的人。 “殿下好兴致,哪里抢来的小弓箭,被你抢的那个小孩儿没哭鼻子吗?” 言离借着打开的窗子一撑手直接跳了进来。 进来就看见景云瑾在玩小孩儿的玩意。 “那不是有门,怎么走起了窗户?” 景云瑾将小弓箭放进床榻内侧的柜子里,倚着床架打趣言离。 “来的时候看见院里有太医守着。” 言离从桌边随手拉来一个圆凳坐着,自顾自的拉起景云瑾的手腕,垫好脉枕便闭目开始把脉。 “……” 听见言离是因为这个原因跳的窗户,景云瑾微眯了眯眼,熟悉的人都知道殿下这是动怒了。 “杂念太多不利于养病。” 言离明明闭着眼却准确探查到了景云瑾内心的波动,明白他是厌烦了外面那些惹人厌的狗。 但是他们都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在景云瑾还没完全成长起来之前,这些都是不可避免的。 把完脉,言离细细查看了景云瑾右腿的情况,又给别的皮外伤上了药。 忙完这一切,索性就坐在床边和景云瑾闲聊开来。 “听说你那个六弟弟,拿到了阳城的差事,即将启程了。” “你不是不关心政事。” “我是不关心,架不住事情往我耳朵里钻。” “我那弟弟现在想必得意的很。” “可我觉得他得意不了多久,我已经听见远方传来他的哭声了。” “你倒是未卜先知。” “难道我会相信你真的就躺在这里养伤吗?” 景云瑾侧目看着言离不说话,言离确实猜中了,他不会躺在这里坐以待毙,何况还是在他知晓未来发展走向的情况下,就算不为他这身伤,也要为了那几个拼死护驾而身受重伤的兄弟,若不是他们,他又岂会只断一条腿这么简单。 只是他尚且不知随意改变事情发展轨迹,是否会遭到反噬。 他那温润如玉的二哥。 “我只是有些担心我那二哥。” “二皇子?” …… “二皇子,这边请。” 果然如景云慎所料的那般,白兰就等在他下朝的路上,看到他出现,便立刻上前唤他。 他若是个外男便罢了,还能拿‘外臣不许入后宫’为理由挡上一挡。可惜他不是,他是皇子,请他去的是他的养母,有着自幼抚养的恩情,尽管他不这么认为。 多么熟悉的景宁宫,多么熟悉的暗房,一边是天堂,一边是地狱。 “儿臣见过母妃,问母妃安。” 不可一世的淑妃娘娘,高高在上的淑妃娘娘。 景云慎进了景宁宫正殿,朝坐在上位的淑妃行了个大礼。 没有任何的回应,若不是知道这殿内的人该在的都在,他怕不是会以为这是一座空殿。 景云慎没有得到回应,便保持着跪姿,手掌交叠扶地,额头贴在手背。静静地等候,也静静地感受来自淑妃的怒火。 或许是对于他也能去阳城这件事过于生气,淑妃并没有让他等太久便开了口。 “云瑾,你又惹母妃生气了。” 淑妃慢条斯理的话语,明明平静的不能在平静的语气。 第9章 受刑 但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怖还是让景云慎不由自主的绷紧了身体。 “是儿臣的错。” 在没有能够与之抗衡的实力之前,硬碰硬只会让你消亡的更快,必要的示弱,顺从,才能明哲保身。 “你的错一会儿再说,先去。” 淑妃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景云慎知道该来的终究要来的,早该习惯的不是吗? 抬起头看了一眼已经闭目养神的淑妃,托起衣襟,站起身来,跟随白兰去往暗室。 …… 这段路他走过无数遍,每一步的沉重只有他自己知道。 幼年时,淑妃每每折磨他到生病,便命人去请那个他没见过几次面的父皇,而父皇的到来往往都会使淑妃心情愉悦,他也能获得片刻的安宁。得以在这景宁宫一起演一场父慈子孝的戏码,吃那些他没吃过的珍馐佳酿。 但也待不了多久他就会被抱去偏殿,等待他的是病痛和无尽的黑夜。 若是父皇推脱不肯前来,那他便会被带去暗房,在那里度过无比煎熬的一段时光。 弟弟出生后,淑妃繁忙了许多,也顾不上他了,他觉得那样不被关注的日子,虽然清贫,但是踏实。 后来弟弟开始长大,也需要父皇的关注,他便又被迫走上了另一条路。 殊途同归,并无两样。 …… “二皇子,请褪下衣衫。” 暗室里等着的人早已习惯,早些时候时常在这间暗室接见这位皇子殿下。 景云慎面无表情的站在暗室中,没有一丝犹豫的,便自行解开了腰带,褪下了外袍,然后是长衫。 一并细致的叠好放在脚边,最后只着一身雪白的中衣,跪在了青石地板上。 单薄的中衣映衬下的景云慎,颇有‘除却君身三重雪,天下谁人配白衣’的不俗气质。 在如此狼狈的时候,仍挺直腰身,任谁看了不说一句君子端方。 连本应无情的人,也不禁有所动容。 “得罪了。” 景云慎心想连一个负责行刑的刽子手都能在经年累月里生出一丝不忍。 那淑妃这二十年来的看顾,竟不曾有过一丝怜悯给到他吗。但凡有过一瞬间的怜悯,他都可以靠着那一丝丝的甜来打败那孤寂夜晚的无尽苦楚。 可是他又清楚的知道,没有,一丁点儿也不曾有。 从一开始就是利用,什么收养,不过是彻头彻尾的阴谋罢了。 若是能够死在那个临盆的夜里,或者死在母妃咽气的那一天,何尝不是一种救赎。 救赎从那天开始痛苦无止境的景云慎。 救赎母族全灭,孤苦无依的景云慎。 救赎苟且偷生,为己所不耻所厌恶的景云慎。 然。 无人救赎,唯有自救。 毕竟是皇子身份,可惩罚可鞭挞不可取其性命。 淑妃作为浸淫后宫纷争几十年的人,自是将这分寸拿捏的恰到好处。 而能被淑妃请来行刑的人,自然也不会是凡人。 对于器具的考量,会更为慎重。 若是用普通的鞭子,带有倒刺,鞭挞而下,容易皮开肉绽,且血流不止。 不容易隐藏且极易感染发炎,严重时可伤人性命。 若是用普通的棍棒,是不会流血了,但是下手不注意容易打伤脊柱,更是不可取。 所以特制的无刺牛皮鞭最是好用,鞭挞之下,声音响亮,触之一片殷红,反复叠加也只会表皮红肿,皮下出血,而不会浸染衣物。后期皮肤被打的红肿透明之时,若有需要可更换另一条浸泡辣椒的鞭子,再次行刑,可渗透皮肤,到达皮下的患处。 使鞭挞的肿痛烫热与辣椒侵蚀的痛融合在一起,伤口会更加肿胀。待穿上衣物后,反复摩擦,伤口会慢慢破损。 景云慎努力保持着上半身的挺立,因为疼痛而握紧的拳头,连带浑身肌肉都绷紧起来,试图以此来对抗这惨无人道的刑罚。 哪怕已经牙关紧咬,尽力让自己不要表现出一丝的怯懦和求饶,可疼痛仍然使额头挂满了汗珠,鞭子落在皮肤上带来的震颤,使得汗珠滑落,孱弱的睫毛颤巍巍的抖动,却依然不堪重负。 汗滴落在眼睛里,酸涩无比。奋力睁大的瞳眸,被酸涩侵蚀,出于生理反应分泌出了泪水。 这一刻,顿感屈辱。 尽管只是正常的生理反应,景云慎依然觉得自己像是被扒光了扔在大街上一样,赤裸裸。 出于内心的逃避,终究还是闭上了眼睛,不愿意面对这样的自己。 在长久的没有等到下一次痛苦的间歇。 景云慎感受着来自肉体的疼痛,松开紧握的拳头,不想牵动了胳膊、脊背上的肌肉。那是紧绷后的酸痛,混杂着背部纵横交错的鞭痕带来的肿痛,对比之下肌肉的那点酸痛似乎都被忽略了,显得不值一提。 行刑的人不知何时消失,整个暗室只留下景云慎一个人静静地跪着。 跪久了的膝盖已经麻木,浑然没有感觉。 他知道行刑人的消失并不意味着这一切的结束,只是一个短暂的中场休息罢了。 此刻,疼痛,孤寂,苦闷,漠然等等的情绪如潮水般一齐涌来,企图压垮这个困难中仍顽强不屈的灵魂。 试图拉扯他,诱惑他,哄骗他,一起堕入最黑暗的深渊去。 这般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进来了,打破了这一室的寂静,也打散了那些氤氲不去的情绪。 就在景云慎都觉得他快撑不下的时候,就在他差点就此沉沦进去的时候。 他竟有些感谢这个突然进来惊醒了他的人。 “娘娘唤你过去问话呢,莫要耽搁。” 那人传完话便消失了,仿佛不知道他刚受完刑罚的困苦。 “好” 景云慎自顾自的说着,也许是答复那个人,也许是借此给他一个力量。 想要起身时,才发觉跪的太久,已然感受不到膝盖以下部分的存在。 伸出右手撑在地上,左手拉扯左腿将其抬起,在如法炮制,待双脚切实踩在地面上,血液开始齐齐涌向下肢,整个脚部顿觉肿胀,伴随而来就是麻木针扎一样的感觉。 缓慢的活动着腿脚,期许着可以快点恢复,以免耽搁时间,换来更严厉的刑罚。 稍微好了一点点,便强忍着痛苦,弯腰捡起先前叠好放置在旁边的衣物,一件件穿上,尽管举手抬足间都像是又受了一次刑罚。慢而有秩序的,系上最后的腰带,勒紧的一瞬,险些闷哼出声。 若此刻有一面镜子,那景云慎自然可以清楚看到他惨白的面容,与毫无血色的唇瓣,鬓角的发被汗打湿显得有些凌乱。 走出暗室时,腿脚还未完全恢复利落,踩下的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尖起舞,但这是景宁宫,他不能停下。 他未来需要走的路还很远,景宁宫只是这其中最简单的那一段罢了。 靠毅力撑起的不光是这副肉体凡胎,更是他仅存的那一点可怜的自尊。 若最后一丝脸面都没了,那他这些年来的坚持就会像一个笑话。嘲笑他一开始的固执有多么可笑,这一路的坚持是多么的虚无。 第10章 宠爱 待重新跪在景宁宫大殿,他的中衣已然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膝盖再一次经受磨难,本就麻木的痛就一次尖锐起来。 淑妃打量着这个儿子,眼里是满满的厌弃。 许是因为这终究是从别人肚皮里出来的,许是因为这孩子哪儿哪儿都像死去的端妃,也或许是因为这孩子太过于刚烈,一点都不肯服软。 总之,不管因为什么,淑妃就是怎么看这个儿子,怎么讨厌。 若不是这个儿子还有利用价值,她岂会就这么打一顿了事,她定会狠狠挫磨,狠狠折辱,势必要让他低头。 哪怕只是为了她聊胜于无的胜负欲。 “去阳城?” “是。” “很想去?” “皇命难违。” 景云慎在得知太子殿下去阳城办差的路上不幸受伤时,便知道淑妃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肯定会尽其所能将这个差事落在六皇子身上,为他铺就入朝之路。 所以打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要掺和到这件事中去从中得利。 淑妃的猜测,更像是无稽之谈。 相比来说,当下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阳城一事上,他更愿意利用这段时间,好好发展他的力量,早日摆脱淑妃的控制。哪里会眼巴巴的送到人前,受尽挫磨。不过没有人会在乎他的意愿究竟是什么。 “你……” 淑妃本就是借机生事,二皇子没有任何可以依仗的力量,他就是想去,最后也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到头来一场空罢了。 她就是想要让这孩子认清现实。 事实上陛下昨个儿旨意已下,今日朝堂上更是走了个过场公之于众。 她无法让结果有所改变,只是不愿就此认命罢了。 “你弟弟还未出过远门,也未单独办过什么差事,有你同去,母妃也安心不少。” 既然无法改变,那就要顺势而为,争取让利益更大化。 淑妃很是明白这一点,发泄完心里的愤怒,便立即改变策略,走起了怀柔路线。 在她心中,很是明白六皇子被她养的俨然担不起什么大事。 此去阳城还是要靠着她安排的人去开展工作。 现下有二皇子在,可是比她的人靠谱不少,想必这趟差事到最后,能够得到超出她的想象的结果,也说不定。 “是” 景云慎明白他没有拒绝的权利,不知道为什么都临要出发了突然将他加进救灾队伍,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回去,本宫也累了。” 淑妃觉得今日这一遭,她既出了气,也交代了该交代的,便开始打发人。 “儿臣告退。” …… 景云慎这边将将才出了景宁宫,六皇子景云行便小跑着一头扎进了景宁宫。 “母妃。” 后面簇拥而来的一大群宫人也呼呼啦啦的涌进了景宁宫。景宁宫的宫人对此早已见怪不怪,淑妃过分娇惯六皇子,导致六皇子本该入朝的年纪还是一副孩子心性。 淑妃远远听见六皇子的呼唤,连忙放下茶盏从软榻上起来,没走两步,就被六皇子撞了个满怀,借着惯性后退了两步,林嬷嬷见状赶忙上前一步,扶住了淑妃的胳膊。 “娘娘小心。” “无事。” 见到六皇子,淑妃喜不自胜,根本不在乎这小小的冲撞。 眼见六皇子一路而来,热的满头的汗,忙抽出随身带着的丝帕,细致的擦拭。 “怎就热的一头的汗。” 淑妃爱怜的看着她的六皇子,恨不能把心都掏出来给这个儿子。 “儿臣跑着来的。” 景云行拉下淑妃给他擦汗的手,拿过手帕随便在脸上抹了一把,便扔给林嬷嬷,拉着淑妃就往殿里走。 “儿臣刚才来的时候,好像看见景云慎那厮了,他来干什么。” 景云行跑过来时无意间瞥见一个背影,当时那人已经走到拐角,他也未曾停下来仔细看,不过此刻会出现在景宁宫,还那副装扮的,除了景云慎不做他想。 “他也要去阳城,母妃喊他来问几句话。” 淑妃并不愿意多提景云慎,也不愿意让景云行知道她对景云慎所做的那些事。 “哼,居然妄想和我争抢,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凭他也配。” 景云行自小就知道,他这个二哥哥是寄养在母妃膝下的,没得什么亲人,和孤儿也差不多,随意欺辱也没什么所谓,反正父皇也不怎么亲昵这个二哥哥。 宫里的人多是些踩低捧高,趋炎附势之辈,这景宁宫的人更是以淑妃,以六皇子为尊,如此一来这六皇子便被养的乖张无度,目中无人。 “当然,我的行儿可不是谁都能比的。” 淑妃看景云行是带着滤镜的,像是完全不知道儿子德行有亏,反倒事事都顺着捧着。 “那母妃让父皇收回成命。” 景云行觉得自小母妃就什么都能帮他办到,不管他在外面惹了什么祸事,母妃都可以轻松的摆平,不管他想要什么多难得东西,母妃去找父皇说说就可以轻松的得到,想当然的也觉得此去阳城,他不想让谁去,谁就去不成。 谁知这次淑妃却面露难色,没有满口答应下来。 “行儿,乖,母妃跟你说……” 景云行一看,母妃这是不答应了,立马就闹了起来。 “不要,我讨厌看见他那个死人脸,母妃就答应我。” 都说皇命难违,何况是已经上了朝堂下了定论的,隔日就要出发了,她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不能让皇上有所改变。 何况昨日皇上才就她干涉朝政这个事,侧面敲打了她,她这时候上赶着去触皇上的眉头,这不是茅厕里打灯笼。 找死。 只能想办法从儿子这边入手。 “行儿,你此去阳城,单靠你自己,处理的了水患事宜?可能与当地州府周旋?可能圆满完成赈灾救济?可能合理安置百姓?可能……” 淑妃提出的所有问题都是此次阳城之行要解决的重中之重的问题。 一个个问题砸下来,即便景云行再是个草包,也能明白这些问题的分量。 一时间景云行冷静了下来,他甚至都不用细细考虑每个问题,他深知他是头一次办差,哪里懂得这些,不说处理了,就淑妃提出的这些问题都是他压根没有想过的。 他只是听人说要想入朝就必须走这一趟,至于去了干什么,他根本不在乎,母妃自会给他安排好,他只是走个过场罢了。 如今现实的问题摆在眼前,景云行有些不解,难不成母妃没有安排吗? 景云行头一次迟疑了。 “母妃” 淑妃看见儿子被她抛出的问题砸的呆愣愣的,茫然无知的样子,内心也有些波动,开始怀疑起自己,不知道这次推儿子入朝是不是对的,他现在真的可以面对朝堂上那些人心叵测,诡谲多变吗? 但是下一刻,她又狠下心来,她的所有仰仗都是这个儿子,不行也要行,若是这次不能把握住机会入朝,怕是不知道要等到何时了。 这个机会稍纵即逝,必须拿下阳城。 第11章 煎熬等待 “行儿,你听母妃说,此去阳城情况复杂,旁人怕是不能尽心,你虽然厌恶二皇子,但也不得不承认,他入朝堂已久,有些事情的处理上或许更为妥帖些,你也不用顾虑什么,有事只管使唤他去做就行,母妃跟你保证,等你从阳城回来,这朝堂上必然会有你一席之地。” 掷地有声的话语,一字一句里全是锦绣前程。 景云行听了都觉得,他好像只要去了阳城就一定能够成功,一定可以得到母妃说的一切。 “真的吗?” “当然,母妃何时骗过你。” 眼看景云行的态度有所松动,淑妃更是言之凿凿的保证。 “呵” 景云行却没把淑妃的保证放在心上,尤其是听到淑妃直言没有欺骗过他,景云行一时没有忍住冷哼了一声。 淑妃也在景云行的冷漠里想起了他们母子之间还未完全化解的隔阂。 “总之景云慎同去,肯定是有好处的。” 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为了避免旧事重提,淑妃只能转移话题,继续游说景云行。 然而言谈之间已然没了早先的那个劲头。 景云行选择性的忽略了淑妃的窘迫,暗自思量景云慎能给他带来的好处。 其实淑妃说的也不无道理,若是这般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景云慎随行,权当多带了个小厮。 毕竟他这个二皇兄可比他身边那些目不识丁的粗人好用多了。 这么想着便顺势答应了下来。 “便如此。” 听到儿子终于松了口,肯配合,淑妃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眼下这般情况,她既不能帮儿子去找皇上,也不愿让儿子不快。 若非实在没有办法,她又怎会如此。 现在儿子能够听进去她说的,主动妥协,省了她不少事。 何况她也不是随口说来骗骗儿子。 昨日收到消息的时候,她就细细思量过,也确认了事态的发展,心知此事已成定局无法改变。 便更多的是去思量着如何能在景云慎身上发掘出更大的利益点。 反正景云慎作为这样一个被利用的存在已经二十余年了,她也早已习惯对于景云慎全方位的压榨。 打从一开始就没有真心疼爱过景云慎,不过是为了争宠才抱来的孩子,哪里有资格得到她的真心。 后来,随着景云慎一点点长大,逐渐显露出锋芒。 淑妃表面上依然很是不满,内心却不得不承认,这孩子的优秀,无论是读书做学问还是入朝堂办差,所有的表现,都可圈可点。 在她有意识的一次次打压下,景云慎仍然能够展示出个人的人格魅力,像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任她无论如何气急败坏也改变不了。 这边越是母慈子孝,前程光明,就越是映衬着景云慎命运的悲苦。 …… 早上出门时,卢何念着昨日的事,实在放心不下,便特意跟随着景云慎一起来上朝的,好不容易等到了早朝结束,本想趁着散朝时人多,混在人群里好快些出宫躲开淑妃的人。 却不想刚出了朝堂,就被淑妃的人拦在了当场。 卢何身为外男,即便是作为景云慎的贴身侍从也是无法跟随景云慎进入后宫的。 以至于出了朝堂后,只能眼睁睁看着景云慎被淑妃身边的人请去了景宁宫。 景云慎走了,他一个没有品阶的人也无法在宫内多做停留,只得跟随出宫的人流往宫门外走。 其他同行的人出了宫门,陆陆续续的四散而去,很快就只剩下卢何孤身一人站在宫门口。 值守的侍卫换了好几班,卢何都一直没有离开过。 侍卫们虽然大为不解,却因着卢何并未有过分之举,也就随他去了。 能来值守宫门的也都不是凡人,一个个不说是人精,也差不多了。 即便卢何可能看起来没什么厉害的,也难保背后的主子不占些份量。 毕竟这可是禹京城,一把抓下去一多半都是有背景的。 下朝的时候天色还早,漫长的等待中,时间不停的流逝。 担忧占了上风,使得卢何即便水米未进,却不曾感觉到饥饿。 卢何在宫门口来来回回的走,一趟趟的重复,连宫门口地砖上的花纹都烂熟于心。 眼见从天光大亮都等到云霞满天,等的望眼欲穿的卢何还是没有看见景云慎的身影在那道宫门里显现。 太阳落了山,云霞也失了光泽,天色渐渐昏暗下来。 卢何担心万一景云慎出来和他错过,便让车夫将马车赶到宫门口旁侧,而他也停止了漫无目的的转悠,直直的矗立在了宫门口,这样一来,景云慎只要出现他就能第一时间看到了。 终于在卢何的无尽担忧中,景云慎慢慢靠近了宫门口,卢何一眼就认出了那个黑暗里模糊的影子。 尽管景云慎走动之间看起来没有什么异常,可卢何就是敏锐的知道景云慎定是又受伤了。 每次都是这样,只要景云慎去了景宁宫,都要在景宁宫待上半天才能出来。 而再次出现的景云慎必然带着一身的伤。 可能是胳膊,也可能是腿上,总之避开露在外面的皮肤,都伤在暗处。 掐伤,鞭痕,淤青,永远不知道还有什么招数没有使出来。 卢何就不明白了,民间都说生恩没有养恩大,可若都是像主子这样,那这养恩谁爱要谁要。 端妃娘娘走的早,景云慎可以说是淑妃娘娘一手带大的孩子,就算和六皇子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可怎么就能这般狠心,淑妃的心不是肉长的吗? 就算不是亲生的,那也是个活生生的人呢,会痛会哭的人。 若是端妃娘娘在天有灵的话,知道自己拼了一条命换来的孩子被这般虐待,得有多么心疼呀。 卢何想不明白的事,都是早些年景云慎反复纠结折磨的心事。 而卢何不会明白的是,在这吃人的宫殿里。没了母妃,又不被陛下重视的那些孩子,下场只会比景云慎如今的处境更惨。 落得尸骨无存都算是一件好事了,起码有机会免去无尽的痛苦。 那些得以幸存的,常年被幽闭在荒凉的冷宫里,连残羹冷炙都是奢望,被那些作威作福的奴才们骑到头上欺辱。 没有机会接受到外界的消息,人格都在日复一日的混沌里扭曲,消弭。 最后活成一个丧失尊严的摇尾乞怜的怪物。 他如今只是受些委屈与皮肉之苦罢了。 至少在衣食住行上都还算过得去。 以前他也同卢何一般感叹命运的不公,每每总想争辩上一番,但在不断的成长中,看过太多颠覆他认知的事情。 终于知道了这座宫殿的丑恶,也更明白他所拥有的一切已经很是可贵。 也正因为如此,景云慎才能磨练心性,忍辱负重的在淑妃的手下坚持这么多年。 第12章 打道回府 在看到景云慎身影的那一刻,卢何便立刻迎上去,扶住了景云慎的胳膊。 “爷” 从景宁宫出来的路上,景云慎都在强撑,每走一步,布料摩擦在鞭痕上都是难忍的煎熬,还要硬挺着做个无事人一般,不能被人看出来他受了伤。 这一路走来,手心都被指甲掐出来了血痕,看到卢何的那一刻,景云慎知道他终于可以放松一会儿了。 借着卢何的力量,景云慎放松了身体,将大半的重量都转给了卢何。 卢何能感受到景云慎将重量都倒向了他这边,很是心疼。 待避开了宫门口守卫的视线范围,卢何便伸手揽住景云慎,并弯下腰身,伸出右臂穿过景云慎的腿弯,一个用力将景云慎横抱起来。 却不慎牵动到了景云慎的伤口,只听景云慎一声闷哼。 “爷” 卢何顿时紧张的不知所措,又不知景云慎到底伤的如何程度, “无妨” 景云慎也不想卢何过于担心,若不是实在难忍,也不会发出声响。 卢何抱着景云慎疾步走向马车,双臂却暗自用力尽量保持平衡,防止因为走动间又牵扯到景云慎的伤。 “回府” 待上了马车,安顿好景云瑾,卢何便吩咐车夫回府,随即马车朝着府里的方向而去。 卢何坐在马车中,将景云瑾的上半身靠在他的腿上,使得景云瑾呈半躺的姿态。 一边心急如焚希望马车可以再快一点,一边又担心景云瑾会受不住马车的颠簸。 景云慎看着卢何焦急又坐立难安的样子,只觉得他那颗空洞无依早已干涸的心,仿佛流进去了一股暖流。 他想,这大概就是家人的感觉。 会没有结果的等待,会事无巨细的关心,会不问缘由的跟随。 卢何大概就是他困苦一生中唯一的慰藉,他此一生必然珍之重之的存在。 …… 峙阳驿站 距离景云瑾受伤已经过了好几天了,有言离在,伤势自然都在掌控之中,伤筋动骨一百天。可身为太子殿下即便受伤也不可能一直躲在峙阳驿站休养生息,还是要回到禹京去,即便他不走,过几日圣旨也会到。 而且他早先谋划的事情若是成了,想必隔日六皇子他们便会启程往阳城来了。 回禹京的路上怕是还会撞见呢。 “成文” 景云瑾也实在是躺不住了,何况那些禹京来的人天天没事就来院子里坐一坐,他也烦闷的很,回了禹京,也省得和他们打照面,他们总不会去太子府里守着。 这驿站毕竟不是他的地盘,即便防守的再好,总归会有纰漏,不能自在,唯恐会被人做些手脚。 成文本就时时待命,等着殿下的召唤。 景云慎这边喊一声,不等话音落下,成文已然出现在房间内了。 “殿下,有何吩咐。” “孤要回禹京,你带人去收拾。” 成文当然知道自家殿下不可能安稳的躺着,每日也是想尽办法寻来一些画本和民间的逸闻趣事,拿来给殿下解闷儿。 他本来以为殿下唤他是为了更新新的画本,哪里想得到殿下竟是要回禹京。 平心而论他是不愿意殿下回去的,在这里虽然不如禹京条件好,但是胜在清净。 有什么事,还要考虑考虑路途遥远呢。 若是回了禹京,那些人一窝蜂的涌过来,殿下还如何休养生息,于伤情不利呀。 “殿下,禹京那些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峙阳驿站难得清净。” 成文试图劝阻景云瑾。 可景云瑾却想的更多,他们若是不走,届时六皇子过来阳城,必然要经过峙阳,他们盘踞于此难免不会生出什么事端来,还是避开来比较好。 “听我的还是听你的。” 成文可不怕景云瑾的威胁。 “听言离的。” “” 景云瑾也没想到成文居然不按套路出招。 “咳” 例行给殿下换药的言离,刚到门口推开门,就被成文点了名字。 一时有些尴尬。 成文却直接过去拉着言离就一起站在了床前,俨然有了队友一般,气势渐长。却不曾问过言离是否愿意和他站一队。 “言离你来的正好,快帮我劝劝殿下,他要回禹京,这怎么能行,路上那么颠簸,就是马车也不好走。” 言离从成文手里扯回自己的衣袖,眼见那块布料已经褶皱,略带嫌弃的拽了拽,却还是无法抚平。 对成文的不满使得言离不仅不会站在成文的一边,恐怕还要背刺成文。 显然成文没有关注到言离的小动作,也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还在一边喋喋不休。 “我赞成回禹京,至于殿下的伤,有我在根本不会有事。” 本就在关注这一切的景云瑾,听到言离没有站在成文那边后,一点也不意外。 “言离,你个叛徒。” 成文听见言离的话,恨铁不成钢,咬牙切齿的对着言离,好一个言离,亏他还以为他们是兄弟呢。 “我从未承诺过你什么。” 言离并不在意成文的感受,反倒觉得成文担心的事是对他这一手医术的侮辱。 什么路途的颠簸根本难不倒他,就算这腿再断几次他也接的上,当然这话想想就算了,不能说,毕竟打不过成文。 言离完全没有理解到成文的感受,他内心也觉得禹京更好,这驿站人多眼杂,逼得他时不时还得走窗户,禹京太子府里有独属于他的药室,他在那里更为自在,也更能发挥自己的能力。 成文转头之间看见景云瑾隔岸观火,一副乐不可支的样子,更是气闷。 转身就走,一副落败的样子。 “干的漂亮,言离。” 景云瑾对于言离义无反顾站在他这边很是满意,没有枉费他对言离的一片拳拳之心。 “我只是不能接受他质疑我的医术。” 成文已然走远,不然听到言离的真心话,恐怕要抓狂。 谁质疑你呀,我只是在劝殿下,你要是肯站我,我能转着圈的对你输出彩虹屁呀,兄弟。 可惜成文已经走了,听不见了。也不会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成文走了,言离换完药也走了。徒留下一室寂静和错愕的景云瑾。 他死都没有想到言离居然是因为这个,这人真是傲娇的可以。 不过想当初请言离随他回太子府时,他就知道了,这人不是为了权势低头的人,且此人身上有秘密。 不然不会一听到是去禹京,便百般拒绝,不论开出什么条件都好像无法打动他。 直到猛然听到他是太子殿下,才好像突然开窍了一般,立马同意了,且什么要求都不提。 当时就知道这人是冲着他这个身份来的。 不过长久以来的相处,他也能感受到言离的一片赤诚,即便言离藏有秘密,他也坚信言离不会伤害自己。 现在就等着六皇子他们启程去阳城,希望二哥哥不要让他失望,也希望二哥哥能够把握住机会,积极自救。 第13章 伤药 母后在世时,便常常叮嘱身边的人暗中接济二皇子。 年幼的他很是不明白,二哥哥不是淑妃娘娘的儿子吗,为什么母后要多此一举。 甚至还问了母后。 “母后,二哥哥有自己的母妃,为何你还要着人暗中帮衬。” 他还记得当时母后是这么说的。 “瑾儿,因为他是你的二哥哥呀,是你的兄长,所以你要尊敬他,以兄长之礼相待。” 后来年岁渐长,加上身边人时不时提起,使得他在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了一个命运悲苦的二皇子。 才知道二皇子的母妃早已不在人间,才知道二皇子的母族竟空无一人。 也终于明白了母后的话。 母后是要他不以世俗人的眼光去看待并对待二皇子。 而是单纯的以一个弟弟的身份去看待二皇子,去敬重他,爱戴他。 此生那只是他的二哥哥,和别的都没有关系。 而二皇子在如此困苦的环境中成长起来,却依然保持着正直,良善的品格,没有扭曲,报复。 也确实当得起他如此对待。 只能说母后对于二皇子的认知没有偏差。 …… 峙阳的夜晚星星满天,草丛里蛐蛐的叫声不绝于耳,一阵风过,树叶沙沙作响。 景色再好,也打动不了成文,他像个斗败了的公鸡静静地躺在屋檐上,和自己斗气。 …… 二皇子府 卢何将景云慎安置在房间,便连忙去外室的柜子上取来一个匣子,打开放在桌子上。 然后帮着景云慎解开腰带,褪下衣裳。 等外面的衣裳褪下,便看见景云慎本应洁白无瑕的中衣,多处破损,透过破损的衣物可以看见血迹斑斑的后背。 有些地方流出的血甚至已经和破损的中衣粘连在一起。 卢何想着打盆水来,沾湿了好褪下中衣。 “爷,我去打盆水来。” 不等卢何走到门口,景云慎便直接将中衣脱了下来,甚至不能说是脱下来,是从伤痕累累的背上撕扯下来。 有些粘连严重的地方甚至连皮带肉都带了下来。 “爷” 卢何实在是不忍,话语里都隐隐有些哽咽。 “上药” 景云慎却仿佛不在意一般,只是跨坐在桌旁的凳子上,两只手搭在膝盖上,做好了准备。 卢何只能回到桌边拿出药酒,先给所有的伤消毒。 “爷,您忍着点。” 药酒涂到伤口上,会有蛰人的疼痛,景云慎却觉得好歹今日不是带刺的鞭子,可能也念着明日要出发去阳城,伤的重了,怕是不好和皇上交待,或者只是怕不能更好的帮衬六皇子完成任务。 想一想甚至有点想笑。 消完毒,卢何拿出药粉撒在已经破损流血的伤口上。 景云慎很是奇怪,平日里那药粉撒上去都蚀人的厉害,钻着往肉里面疼。今日这药粉撒上去,凉凉爽爽一点也不痛,就连本身伤口的痛,也缓解了不少。 倒是不会怀疑卢何的忠心,只是有些好奇。 “这是什么药粉,竟与往日不同。” “这……” 卢何犹豫了。 “为难?” 景云慎也好奇有什么会让卢何难以言说的。 “这药粉是太子殿下着人送来的。” 这倒是就明了了,为何这药粉如此好用。 “我怎不知?” “前两日,殿下身边的成奇送来的,说是用得上,我没多想,便收下了。” 卢何当时也在疑惑,好端端的太子殿下怎么还差人送药来,本也想多问几句,但成奇急着回峙阳复命,便作罢了。 他也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却不想这药如此好用,果然太子殿下的东西就是不一样。 若有机会,还是要多讨要一些才好。 景云慎听闻却有点明白了什么,手指一下一下的敲击膝盖,陷入了沉思。 他想他或许知道这次的无妄之灾是怎么回事了。 想必是太子殿下做的手脚,才使得皇上那边有所变动。 现在还不清楚太子殿下做这些的目的,可即便是不好的,他也很难去怪罪。 想到前皇后还在人世时,总是偷偷的关照他,太子殿下也总是亲昵的喊他二哥哥。 虽然被淑妃知道后,总是免不了责罚,觉得他妄想攀附皇后。 但太子殿下对他亲昵让他在寂寞的宫廷有了归属感,让他上瘾一般的着迷,哪怕责罚也甘之如饴。 “爷,难道是太子殿下……” 卢何猛然醒悟,若非不是早已知晓事情的走向,哪里就能未卜先知送来良药,还能笃定的说用的上。 这不是害二皇子吗。卢何语气里俨然掺杂了一丝愤恨。 “他这么做应该有他的用意,不过我相信他不会害我。” 在这件事上,景云慎看的长远,太子殿下的安排虽然打乱了他本来的计划,将他推上了风口浪尖,还因为被鞭打一番。 但同时他能感觉到太子殿下在促成阳城之行这件事上,有着势在必得的决心和笃定。 这背后用意深远。若是有他不得不去的原因呢。 甚至这个原因会不会直接关系到他。 不得不说,景云慎一瞬间真相了。 虽然不懂主子为何如此肯定,但是出于对主子的信任,卢何便也没有多言。 只是专心上药,再用棉布将伤口一一包扎,避免衣物摩擦伤口造成感染。 景云慎则因为此事陷入了深深的回忆里。 …… 尤记得那是一个午后,他又一次因为六皇子而受到责罚,被打了手心,躲在花园的假山后面哭泣。 当时还只是个奶团子的太子殿下发现了他,陪着他,安慰他。 给他吹手手,还说。 “哥哥,吹吹就不痛了。” 痛不痛他还能不知道,只是那看起来有些傻的动作里藏着他求之不得的东西。 一时的怔愣让他忘了躲闪,也让太子得了逞罢了。 当时他就想,若非受尽宠爱,怎能如此性情单纯。 “哥哥,我把我的秘密宝地送给你,以后你就可以躲在这里面了。” 为了躲避来往的宫人,太子带他去了专属秘密宝地。 其实还是那座假山,只不过有一条隐蔽的路可以进入假山里面,不仔细查找发现不了罢了。 后来他们多次在假山里相遇,但他已经不再会为受到责罚而哭泣,因为数不清的教训让他知道没人疼的孩子哭了也没用。 而太子殿下却每每为了他的伤哭的惨兮兮,反过来还要他去安慰。 “二哥哥,我会帮你。” 稚嫩的话语言犹在耳。 那孩子也许知道了什么,又或者不知道。 但知不知道对他而言都不重要,当时的他已然绝望,只觉童言无忌,不曾放在心上。 艰难求生的这些年,他深深的明白淑妃的势力之大,一个孩子又能做什么。 如今想来,那竟是他给的承诺。今日之事,更是印证了这点。 景云慎一时有些不知所措,难以想象,当年童言稚语的太子殿下竟真的在兑现承诺。 被裁剪成条状的棉布,一圈圈的缠绕到景云慎身上,所有的伤口慢慢被遮掩起来。 卢何细细查看过没有伤口遗漏,这才拿来新的中衣给景云慎穿上。 将用过的药棉包裹在那件已然破损不堪的中衣里,团成团暂时丢在外间的墙角。 着手将散落在桌上的药物收进药匣里。 第14章 误会 “留一瓶化淤的药给我。” 卢何以为景云慎只有背上受伤,可眼下景云慎开口索要化淤药物,显然是还有别处受伤,卢何只得打开要提走的的药匣,翻找到一个青瓷瓶,看着景云慎伸出的手,将药递了过去。 可等到景云慎握住药瓶后,卢何却收紧了手中的药,迟迟不肯放手。 景云慎疑惑的看着卢何,示意他放手。 “我来” 卢何自知他天资愚笨,学不会那些弯弯绕绕,平日总是景云慎吩咐什么他做什么,面对这些明枪暗箭,他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去化解,去承担,只能看着景云慎一次次受伤。他只希望在这些力所能及的小事上,他能够做的多一些,再多一些,做的好一些,再好一些。来弥补他的无助与无措。 景云慎不用抬头看,都已经感受到了卢何低落的情绪,他知道卢何太想帮助他,却始终不得其法。 其实这么多年的相处,他更能懂卢何是一个怎样内心诚挚而柔软的人。 他没有害人之心,自然生不出这禹京要的九曲回肠,他眼里的是非黑白都那么分明。 到景云慎身边之后,景云慎便成了他生命里分辨黑白的唯一标准。 可正是这份真诚才难能可贵。 也许是因为自己没有,所以才很是向往。 他也乐得成全卢何的一片赤诚。 景云慎松开了握着青瓷瓶的手,垂手拉扯着膝盖上的布料,一点点往上卷,露出了整个小腿连带膝盖。 卢何甚至不敢想景云慎跪了多久,才能使得膝盖连带小腿面都肿胀淤紫,淤紫里带着点点血丝。他甚至不敢下手去碰,也难以想象,景云慎是如何拖着这样一双腿一步步从景宁宫走出来,又走到宫门口的。 卢何弯腰轻轻避开景云慎背后的患处,一手抄起他的双腿,将景云慎安置在了床榻之上,打来温水伺候景云慎稍作洗漱。 便扶着景云慎侧身躺下去,扯过整齐叠放在床榻内侧的被褥搭在了景云慎的上半身,又去桌上拿来那瓶活血化淤的药,直接一撩衣摆就地坐在床前的脚踏上。 将药酒倒在掌心,两手相对轻轻揉搓,用掌心的温度使得药酒升温,好能更快的发挥药力,然后两只手放在景云慎的腿上轻轻揉搓,让药力能更好的渗入皮肤内去。 眼见景云慎一直盯着他,只得开口。 “爷,明日还要赶路,我给您多揉会儿,能恢复的快一点,您先睡。” “那你呢?” “我一会儿就去睡,揉个药酒用不了多久。” 怕景云慎不能安心入睡,卢何憨笑着,显得格外真诚。 被反复用药酒揉搓的膝盖暖暖的,白日地板渗进去的冰凉一点点消失,景云慎也陷入了沉睡。 许是今日在宫里疲于应付,卢何起身吹熄了屋内的烛火,又坐回脚踏,都没将景云慎惊醒。 借着月光,卢何继续揉搓着那些淤堵的青紫。 打更的巡夜人乘着星月的清辉,在无人的街道上独行,顿顿的敲击声和着虫鸣醉了整个禹京的夜。 …… 峙阳驿站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无遮无挡的倾泻而下,在屋顶上洒下一片金光闪闪时。 成文早已带着仆从将行李打点过半,只待殿下起身,整理装车便可上路。 至于那些禹京来的太医,昨儿个便都被遣送回禹京了,只留了一个院副随时等待传唤。 届时将言离提前塞进蝉衣的马车里,与那院副的车架隔得远远的,任他如何也不会知道。 眼看着时辰不早了,成文去厢房唤了蝉衣。 “咚咚咚咚咚” “谁呀?” 蝉衣将将起身,收拾利索要出门,听见敲门便顺势打开了房门。 她倒是不担心会有什么危险,能来敲门的左不过就是殿下身边的几个人。 打开门,看见成文失了平日里那副装腔作势的齐整。 “文管事,你这是……” 看见蝉衣打量他的目光,成文也低头打量了一下。 “害,这不是一大早就在打点。” 顺手拍了拍衣角上蹭的灰,用手捋了捋褶皱的衣襟,头也不抬的说。 “蝉衣姑娘伺候殿下起身后,将殿下常用的物品单独打理出来,整理到殿下乘坐的马车上去,方便殿下取用。” “我省的,这就去。” 交代完毕,成文本欲离去,想到什么又回过了身。 “蝉衣姑娘回禹京途中便留在殿下车驾内照顾。” 蝉衣闻言,反身关房门的动作顿了一下。 殿下平日出行,车驾里都不留人伺候的。 但也未曾多言便径直朝殿下内室走去。 成文又忙着招呼院里的一应事务,顺带着通知成奇将言离先带去马车上。 言离虽然一万个不愿,却也知道人多眼杂的道理,不情不愿的上了马车。 景云瑾看着蝉衣在屋里来来回回收拾物件儿,还嫌她不够忙,一会儿渴了要水喝,一会儿馋了要点心。 蝉衣实在是忙的没了脾气,明知道景云瑾这是故意的,可是看着他断了腿,惨兮兮的样子也不忍心说他。 太过无聊的景云瑾逗弄了一会儿蝉衣,也不在打扰她,静静躺着。 突然想起那天言离进来时,他随手放进床内侧柜子里的小弓箭,伸手打开柜子,将弓箭拿在手上把玩儿。 这弓箭即便退回来了也是属于青漪的,总归他的好东西都越不过她去。 “蝉衣,将这小弓箭也给我带上。” 看着递过来的弓箭,蝉衣觉得眼熟的很。 “这不是殿下让成文打造的那把小弓箭吗?” 蝉衣接过来,细细端详,上次还是成文送过来时,她见过一次,也就看了一眼,之后再没见过,只依稀听见殿下给成文说要拿来送人,现下这是什么情况,还没送,还是退回来了。 不过,该说不说这金灿灿可是真诱人。 “恩” 景云瑾随口答应,可心里想的却是,成文会打弓箭岂不是相当于说言离武艺超群,怎么可能,有些能力都是天生的,强求不得。好比成文的老练,言离的医术,那个人打的兵器。 眼看殿下兴致缺缺不欲多说,蝉衣也就没多问,想着肯定是被人家退回来了。 到底是哪家姑娘呢,让殿下动了凡心。 提起来就恹恹的样子,那势必是很喜欢了。 或者是哪家少年。 这可不兴说,蝉衣立马打消念头,端正了神色。 果然少年心事是首诗。 所有人都准备完毕,整装待发,成文寻来软轿,将景云瑾抬至马车前,再由蝉衣搀扶着进了马车。 马车内铺了厚厚的垫子,还放置了几个靠枕,保证景云瑾无论是躺着还是靠坐着都十分舒适。 还特意用了苎麻做面,柔软透气凉爽。 因是夏日,马车一角还放了冰盒,确保不会闷热。 蝉衣跟随景云瑾同乘。 这样言离便可以单独乘坐一辆马车,而不用因为要和蝉衣挤在一起,有所顾忌。 第15章 招安 蝉衣看殿下进了马车便自顾自的躺着看书,也未曾过问她随行的事,想来是文管事提前与殿下通了气的原因,便安下心来。 事实上,景云瑾在看见蝉衣随行时,便猜到了成文的用意,相处多年的默契,有些事并不需多言。 成奇跟在殿下的车架旁,而成文则留在原地,看着队伍慢慢的朝前走动,待最后一架马车也动身离开,随即打马跟在了队伍最后。 眼见车队走动起来,彼此之间也拉开了距离,且有车声,人声,马蹄声交杂,作为掩护。 成文策马追赶上来,到了殿下车架旁,与成奇呈并行之势。 “成奇,你先去队尾警戒。” “是” 景云瑾自然听见了成文的说话声,也听见了成奇策马离开的声音。 放下书册,想起日前交代成文的事,想是有了眉目。 “可办妥了?” 成文本就是特意来寻殿下说这事的。 “已然收到回信,他们会在文迁县城伺机而动。” “出发去阳城的队伍也是今日一早启程,正正好能遇上。” 景云瑾略微盘算了一下时间,大差不差,赶得上。 “殿下不是说不插手阳城的事?” “是不插手。” “可殿下此举不就是想让他们混进朝廷的队伍去阳城。” “是” “既是如此,那怎么又说不插手呢?” 成文想不明白,殿下既然打算派人去阳城,又怎么能算置身事外呢。 “如果他们不是我的人?” 景云瑾也不想吊成文的胃口,索性给他解了惑。 “怎么会不是殿下的人。” 明明就是殿下收服的,怎么不算殿下的人呢。 去了阳城,势必要站在人前,那别人不就知道。 不对,不会知道。 成文恍然间明白了殿下的打算。 即便去了阳城也不会有人知道他们是殿下的人。 因为他们从来就不是殿下的人。 “太妙了。” 心里疑惑解开,成文策马朝队尾而去,打算换了成奇过来。 而蝉衣听两人打了半天的哑谜,很是困惑,但是秉持着原则,也不会问出口。 哪里知道走神的人,容易出岔子。 “什么是不是殿下的人?” 思考的太过于入迷,不小心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反应过来的蝉衣愣愣的看着景云瑾,很是局促。 景云瑾却笑着敲了蝉衣的一下。 “傻不傻。” 眼见殿下也没有生气,蝉衣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景云瑾知道蝉衣有些好奇,可不是所有事都能说与她听的,也不是不信任她,只是知道的人越少肯定越安全。 这次擅作主张提前安排,当时也不确定事情能成与否,便没有提前通知。 也不知道二哥哥又受了什么苦。 特意找言离配了上好的伤药,让成奇捎去,希望能减轻二哥哥的痛苦。 想必此刻二哥哥已经知道了这事是他一手造成,也不知能不能明白他的深意。 但愿。 众人皆知二皇子出宫开门立府。 可二哥哥那府里像个筛子一样,就没有不透风的地方,身边更是除了一个卢何就没有得用的人了。 被架在那个地方,骑虎难下,根本无法做些什么,只得日复一日的忍受着。 偏偏卢何又是那么个性子,有勇无谋。 单靠二哥哥一人如何扛得住,撑得起。 他上一世就一直心心念念着想要尽早帮助二哥哥解脱。 可天不遂人愿,他到死都没有做到。 至于刚才和成文打了半天的哑谜。 说的不过是他几年前遇见的两个奇人。 遇见这两人的时候,这两人正占山为王,平日就带着一群喽啰拦路抢劫,倒也不算为祸乡里,因为从不曾伤害寻常赶路的人,还会时常接济山下的百姓。 导致很多被逼走投无路的人都上了山去投靠,反倒不经意间成了气候。 他只是恰好路过,却成了被瞄准的猎物。 本以为是寻常的山野匪类,想着既然遇见了,便顺手解决了,也算造福百姓。 谁知不打不相识,这一来二去反倒是了解了这群人的侠肝义胆。 当年他也正好在发展壮大他的势力,索性便同二人达成了约定。 收编他们后,也并未想过带他们去往禹京。 只是派人过来管理他们,并教给他们本领,至于领悟多少,全靠个人。 起码学成以后,无论是加入武行亦或做个镖师,都会是不错的出路。 总好过如今食不果腹,风餐露宿,以拦路抢劫为生。 一旦日子久了真的形成一方势力,那地方州府势必会容不下他们。 来日若起了冲突,有所死伤,不是景云瑾愿意看到的。 不论何种身份地位,本质上都是他景氏的子民,何苦来哉。 如今这样不费一兵一卒招安了他们,实属共赢的局面,岂不快哉。 况且寨子里的大多数人本就是些寻常百姓,若非实在没办法也不会走这条路。 唯独那领头的两人,有几分本事在身上。 一个力大无穷,原是个铁匠,没有名字,寨子里人都喊他岛爷。 一个精明算计,是个账房先生,名叫李晃。 这两人若是好好栽培,将来会有大作为。 明眼人都看出那领头二人得了他的青眼,便有人顺势提议将两人纳入势力范围内。 却被他拒绝了。 事实上,他第一次见到这两人时,便知这两人不简单。 可他当时想的不是将这两人纳入自己麾下,而是好好栽培两人,留给二哥哥。 所以这二人明面上不能和他有半点联系,甚至是和太子府的人。 既是要做二哥哥的人,他便顺着二哥哥身边的卢何给那无名的铁匠赐了名,单字一个屿,岛屿的屿,也算是延续了他原有的名号。 如今时机成熟,他终于可以将这二人送到二哥哥身边了。 此去阳城,他们定会是二哥哥的得力助手。 望楼是整个皇宫最高的一座塔楼,从这里可以看到宫门前的广场和长长的甬道。 淑妃一早就等在这里,六皇子一行人从朝堂告别完出宫,这里是必经之路。 她想目送儿子到她能送到的最远的地方,那是一个母亲的挂念,也是一个皇妃的无奈。 禹京宫阙景深。 望楼高不胜寒。 “娘娘,回去,此处风大。” 去阳城的队伍早已出了宫门,淑妃却矗立在原地,看着远方久久不语,只暗自垂泪。 白玉只好出声劝阻,她自是知晓淑妃娘娘心里的难过。 六皇子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怕是把淑妃娘娘的心也带走了。 “再等会儿。” 明明已经做了万全的安排,仍担心到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后半夜困极才难得睡了一会儿,天不亮却又醒来,再难入眠。 淑妃知道是她担心的太过,但这个儿子已然是她的全部,她如今努力的一切全都是为了这个儿子。 让她如何能不忧心。 一行人出了宫门便马不停蹄的奔向阳城方向,最终凝聚成一个黑点,再也无法分辨。 淑妃这才妥协,随着白玉回了景宁宫。 谁知当天夜里便发了高热。 淑妃只当是白日里吹了风,有些风寒,却不想这一病,竟缠绵病榻半月之久。 些许事也都就此搁置,这都是后话了。 第16章 野心 六皇子跟随队伍,出了宫门,便奔向阳城。 回想起一大早跟随众人去了朝堂拜别君王并领命立誓的场景。 这些流程都是六皇子前所未见的。 宫里有宫里的规矩,纵然是皇子也要守规矩。 不曾开蒙的皇子尚且可以跟随母妃,一旦开蒙便需要搬进专门供皇子居住的笃行宫,在这里开启学习生涯,由专人进行教导。 直到束发,便可视能力不同相继出宫立府,之后可自行拜师精进,也有了进入朝堂的资格。 这其中,太子除外。 而景云行一直没有立府,便也没有出入朝堂参政议事的资格。 之前都只能听别人讲那些事。让他很是心生羡慕,如今他终于也成了殿中人。 听着皇上对群臣说着一些鼓舞人心士气的话语,六皇子感觉很是新鲜,但是想起母妃的叮嘱,也不敢贸然抬头。 只能垂着头,斜着眼偷偷摸摸的打量着。 不仅是群臣的神色,还有这朝堂内的模样,他也是第一次见。 不禁感叹,原来这景和殿这般大而空旷,原来父王的王座如此高高在上,雄伟辉煌,需要台阶下的人高高的抬头才看得见。 垂首间却扫到了不远处站着的景云慎,在群臣中间亭亭而立,自信笃定,丝毫不输任何人,似乎所有事对他来说都易如反掌。 景云行讨厌如此出类拔萃的景云慎,不过是一个养子,寄人篱下的人就不该如此出众。 即便亲眼所见,景云行也不愿承认别人的优秀,嫉妒只会使他徒生怨恨。 转头回去却再次看到了高处的王座,那不只是一个座位,那是无上的权利。 景云行之前总是不愿听淑妃的话,按淑妃的计划办事,如今站在这里,真切的感受,让他明白了母妃的一片苦心,这位置他想要了。 他要让景云慎,景云瑾向他低头,让他们跪在他的面前,看他们无助,绝望,祈求的目光。 从这一刻起,景云行的贪婪之心觉醒了。 告别禹京后,景云行跟随着队伍纵马疾驰,心里却盘算着如何能更好的利用阳城水患这个机会。 原计划的疏通道路,开渠引水,放粮赈灾,下发救济都太过普通,属于救灾的一贯做法。 随行的这些人都浸淫朝堂多年,对这些事哪个不是手拿把掐。 待治理结束,他最好的结果,不过能捞一个统领有方的好名头,顺利入主朝堂罢了。 可他如今想要的已经不止这些了。 景云行为了梦寐以求的权利苦苦思索。 卢何为了景云慎也在苦苦思索。 他昨夜原本不打算睡的,守在二皇子床边用药酒揉捻着二皇子的膝盖和小腿,希望可以尽最大可能缓解那些青紫。 却不想何时睡着了都不知道。 还是二皇子早上醒来时看到他窝在脚踏上睡着了,起身唤醒了他。 他才知道他睡着了,手还在二皇子膝盖上轻揉。 二皇子责令他回房补觉,他拗不过只好回房去。 趁着二皇子进宫的这段时间,胡乱收拾几件换洗衣物,又妥帖的将成奇带来的药放好。 二皇子被通知去阳城的那天晚上,他说收拾行囊,其实是回去搜罗整理药品去了,不然怎么可能拿出那么完备的药匣。 抬头看着纵马疾驰的景云慎,只担心那背上的伤口不要裂开来才好,想着还是要寻个机会换药,膝盖的伤若是有机会也还是要再用药酒揉揉才好。 又看着前方的六皇子,思索着六皇子究竟是不知二皇子身上的伤,还是故意为之。 若非六皇子出了城门便不管不顾的纵马狂奔,害得二皇子受尽颠簸,他何至于此。 六皇子若是知道卢何对他心存不满的原因,怕是要大喊冤枉。 他纯粹只是没见过世面罢了,他仅有的几次出宫都是因为御驾出行,根本不会有这么自由的环境让他能够放飞自我。 就算有,他母妃怕他受伤也不会允许他纵马疾驰。 如今好不容易出了禹京,没有人可以管他,自然要好好疯一把。 随行的官员不是没有出面劝诫,奈何六皇子不听。 还好六皇子也只是跑跑停停,终究不会离车队太远,且还有随从跟随,最重要的是二皇子策马紧紧跟随在侧。 不然他们真的拼着一把老命也得跟上了。 毕竟六皇子背后站的是国公府,若真的出了什么事,他们无法承受国公爷的怒火。 一行人拉着辎重摇摇晃晃着尽力赶路。 终于在第二日傍晚到了文迁县城外。 与此同时,景云瑾的车驾也从另一侧城门入了文迁县城。 本就是路过此地,也不想大动干戈惊动当地的县丞。 便责令成文将大队的人马打散,让他们分别入住不同的客栈,以免聚集成群太过招摇。 景云瑾则只带了蝉衣和成文二人随行,直奔文迁县城最好的客栈而去。 至于散布在暗处的人手,则大隐隐于市。 景云瑾知道今日有好戏看。 来的时候便交代了成文要客栈临街那一面的房间。 “文管事,这临街的房间夜里多吵闹,会影响殿下休息的” 蝉衣并不知这是景云瑾的吩咐,只是疑惑一向细致有度的成文怎么也会犯这样的失误。 “没事,殿下最近一直卧榻在床,热闹热闹沾沾人气” 成文满口胡诌。 眼见景云瑾也没反对,蝉衣便就此作罢,转身进了房间。 景云瑾听见关门声,抬头看了成文一眼,什么也没说。 成文摸了摸鼻子,继续推动轮椅送景云瑾回房间。 “推我去窗户旁边” 景云瑾在成文下一步动作之前,先行出声做了决定。马车的颠簸让他更需要休息,但想起即将要做的事,他又隐隐有些兴奋。 成文将景云瑾推到窗户边,想着一会儿吃饭怕是也不会离开窗边,便顺手将屋子中间的方桌直接搬到了窗户旁边。 有默契是好事,太有默契就不怎么令人开心了。 就好比看着手边那边方桌的景云瑾。 算了。 “泡壶茶” 就当是成文的一片心意。 景云瑾认了,索性再要一壶茶。 成文转身取了景云瑾常喝的茶叶,便下楼去了后厨,打算自己动手。 景云瑾看着楼下街道上稀稀疏疏的人群,一手搭在窗栏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思绪逐渐放空。 一瞬间脑海里涌入无数的碎片,包罗了身边所有的人,明明灭灭,看不清,看不透,又很快的离逝,到最后什么都没留下。 为了想要的结果才努力推进的每一步,可怎么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虚空之渊,彷佛绝望就在下一步。 明明有上一世的记忆,可那些记忆却像枷锁拉扯他,走不开,逃不开。 使得他害怕改变又怕一成不变。 第17章 搭台 “哎呦” “吱嘎” 楼下的痛呼与成文的开门声同时响起。 景云瑾对成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成文也知道殿下等的来了。 轻轻关闭房门,蹑手蹑脚的将茶壶放在桌上,并沏了一杯茶推给景云瑾。 事情发生的一瞬间,楼下人群便纷纷聚集围拢起来。 倚仗着较高的位置,景云瑾毫不费力就可以看到楼下事态发展。 被围在中间正是与景云瑾同时入城的景云行一行人。 只是景云行一行人部署城外辎重守卫略微耽搁了时间,才导致慢了一步。 本就在城外耽搁了很久,如今刚入城就遇见这样的事。 还不待景云慎说什么,景云行首先不耐烦了起来。 看着围观的群众堵死了前进的道路,都在窃窃私语看着热闹,这很大程度刺激到了景云行。 竟直接下马打算朝人群外走去,随从见状只得追随过去,挡开拥挤的人群,护送景云行离开。 眼见这几人不好惹的样子,人群很快破开一个口子,放了他们出去。 其他几个朝臣见景云行率先走了,也不愿意留在这里被人当猴耍,朝景云慎拱拱手后都追随景云行而去。 景云慎下马扶起被他们一行人马惊到的李晃,俯下身帮忙拍打李晃身上沾染的尘土。 卢何本想阻拦景云慎,却被景云慎挡了回去。 景云慎看着瘦干的李晃,轻声询问。 “可有伤到哪里,要不要送你去医馆。” 李晃看了看景云慎,像是仔细辨别了一番,又像是在思考他的问题。 “没伤,饿的。” 围观人群听见当事人都这么说了,便知道没什么热闹看了,不过误会一场罢了。 不是强权当道,人群只觉松了口气。 却也没有人离开,寡淡的生活更是需要这样的八卦调剂。 景云慎唤来卢何拿点银子给李晃,好买些吃的。 李晃却拒绝了,直言景云慎为人心善,问能不能跟着做些活计,也是长久之计。 卢何一听却不愿意了,这是要赖上自家主子呀。 “可我们要去阳城,一路颠簸,颇为辛苦,不太方便。” 若是在禹京景云慎也就同意了,带回府就好,可这是在外办途中,没得安定,便有些犹疑。 “小人不怕辛苦,官人此去阳城,小人或许帮的上忙也说不定。” 景云慎听李晃这么说,觉得怪异不已,这人似乎隐隐在毛遂自荐。 况且这城内道路不算狭窄,他们入城以后也未纵马疾驰。 这人倒像是故意摔在一旁的。 还放着一身贵气的六皇子不看,直冲他而来。 “那你家中可还有别人,你同我们走了,家里怎么办。” 景云慎打算将计就计看看背后到底是谁。 “小人还有一弟弟,我们居无定所,流浪至此。” 听这话,想必还是特意赶来此地的。 “那便唤来你弟弟,同我们一起。” 李晃闻言,这事是成了,转过身便朝着巷子里走去。 一点也看不出刚才那副孱弱无力的样子。 “爷,他们明显就是特地等在这里的。” 卢何怕这二人有别的目的对景云慎不利。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话是对卢何说的。但景云慎内心已经觉察出不对劲了。 这二人出现的过于刻意,又这么热切。 难道是眼线。 想到这儿,景云慎抬头想看看四周有没有人潜伏观察。 谁知一回头却看到街对面三楼窗户处的景云瑾。 景云瑾看见景云慎发现他了,却不躲不闪,还将手中捧着的茶杯对着景云慎举了举,无声的说了句“好久不见”。 景云慎险些无法维持面部表情管理。 强装淡定的转回头后,眉眼间染上了一丝笑意。 “爷,还是查下他们的底细。” 卢何不阻拦景云慎想入局的心,可还是想为主子排除风险。 “不必了。” 若说之前还在猜疑这两人的目的,在看到景云瑾之后,他内心万分确定这二人就是冲着他来的。 还是来帮他的。 李晃带着卢屿匆匆忙赶来,却敏感的察觉到景云慎的情绪有些微变化,似乎不像之前那么防范。 虽然景云慎一直都客套而有礼,但李晃就是能够感觉到景云慎之前的警惕和防备。 “大人这是我弟弟。” “大人好。” 李晃带着卢屿一起拜见景云慎。 卢何和景云慎看着这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的两兄弟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我们不是亲兄弟。” 李晃是个人精,一看景云慎他们那难以言状的神色就知道问题出在哪里,赶忙解释。 景云慎吩咐卢何带着两人,便也朝着景云行离开的方向跟了过去。 不待卢何言语,李晃很是有眼色的拉着卢屿上前,手脚麻利的接过景云慎手里的缰绳,一脸谄媚的冲着景云慎笑。 卢何只觉得内心危机感十足,居然来了个有心机的。 围观的人群早已散尽,街道也在当事人相继离开后恢复了原有的秩序。 景云瑾眼见戏唱完了,他想要的目的也达到了,便阖上了窗户。 成文将方桌搬回原有的位置,又上前推着景云瑾到桌子旁。 景云瑾从桌上拿起一个新的茶杯,放在他正对面的位置,刚拎起茶壶,便有人来敲门。 成文自觉的去开门。 景云瑾却不曾停顿的继续倒茶。 景云慎进门便看到景云瑾头也不抬的在专心倒茶水,不知道还以为是在做多么重要的事情。 成文顺势退了出去,并关好了房门。 “成文泡的茶,二哥尝尝。” 景云慎坐在景云瑾对面的位置上,闻言端起茶杯浅尝辄止。 “腿伤如何了。” 虽身在禹京牢笼,但也不是一点消息都收不到。 对于景云瑾的伤势,景云慎也有所了解,只是他处境尴尬做不了什么。 景云瑾了解景云慎的难处,也不强求景云慎非要做点什么来表达心意。 随手撩开下摆,露出了被层层叠叠包裹起来的右腿。 不甚在意的开口。 “不算什么事儿,让二哥费心了。” 如今亲眼得见景云瑾的伤势,和坐在轮椅上行动不便的样子,景云慎内心酸涩无比。 即便在这样的情况下,景云瑾还在为他谋划,为他操持。 “楼下,是你的人。” “不是。” 景云慎听到景云瑾否定还是愣了一下,景云瑾适才在窗口的表现可不是与这事无关的样子。 “不是二哥刚收的人吗,二哥糊涂了。” 景云慎一瞬间便明白了。 是了,是他刚收的人。 他本以为这二人是景云瑾派来协助他的,现在看来这是景云瑾给他准备的人。 想来是怕他不好给淑妃交代,还故意当着六皇子和随行人员的面在大街上演了一出戏。 稍后他再带着人去六皇子面前晃一下,这二人就算过了明面了。 有那么多人作证,等回了禹京,淑妃知道了,最多会认为他软弱可欺,心肠仁慈,倒是不会有所怀疑。 “你” “你” “你先说。” 景云慎示意景云瑾。 “二哥的伤。” 本想问问景云慎伤势可严重,送去的伤药可好用,但转念一想,景云慎会受伤也是他造成的。 第18章 纷争 即便不是他本意,但终究与他有关。 因此话一出口便被愧疚淹没,问不下去了。 “你让成奇送来的药,效果很好。” 景云慎心想,他这弟弟怕不是那心软的神化身来的,这世间本就如此不公平,想得到哪能不付出。 这阳城他来了,那伤他就得受着。 “对不起。” 听到景云慎说药效好,那言下之意必然是受了罚,景云瑾再也忍不住歉意。 “李晃他们很好。” 景云慎知道,他不在意的景云瑾未必不在意,就像小时候他受的伤,总是景云瑾帮他哭痛。 索性让景云瑾觉得这是一场等价交换,也许更能让景云瑾放下。 “啊!” 景云瑾没料到景云慎突然转变了话题。不是在说二哥的伤吗,怎么就说到李晃他们了。 要是他没记错,景云慎和李晃一刻钟前在楼下刚认识。 上楼就直奔他的房间而来,怕是都没来得及深入了解李晃和卢屿。 明白是景云慎不想多聊,景云瑾也就识趣儿的不再多说。 景云慎看着景云瑾默默喝茶的样子,感叹当年那个小团子好像一瞬间就长大了。 他本来是想劝说景云瑾,多照顾身体,早日养好受伤的腿脚。 不必为了他日日操劳,费尽心力。 但是打了个岔,反而先明白了景云瑾的心思。 如此一来他倒是没有了开口的必要,就受了瑾弟的好意又何妨。 他不可能傻到以为他能在这里碰见景云瑾是巧合。 景云瑾虽然身为太子,但并不是铺张浪费的人,这里算是城里最好的客栈了。 明显就是知道六皇子的禀性,才特意等在这里。 “二位哥哥,别来无恙呀。” 门被大力地推开,景云行不顾成文的阻拦闯了进来。 “殿下。” “先下去。” 景云行毕竟是六皇子,他若硬要闯进来,不是成文能够拦得住的,景云瑾自然知道这一点。 “呦,喝茶呢。喝茶怎么能不喊弟弟,是看不起弟弟吗?” 毫不客气的拉开椅子坐在了方桌靠门的一侧。 景云慎借着扭头的机会,与景云瑾的目光在空中短暂的交汇,继而看向了身旁的景云行。 “只是方才上楼时恰巧碰见了蝉衣姑娘,这才知道殿下也在此处,便想着过来坐坐。” 景云瑾翻出一个新的茶杯,放在景云行面前,斟茶,成功吸引了景云行的注意力。 “太子殿下的茶,荣幸之至。” 端着景云瑾亲手斟好的茶,景云行心里一阵暗爽。 想到母妃与外祖给他铺就的路,他仿佛已经看到他登上皇位的景象了,到那时景云瑾给他斟茶又算什么。 想到这儿景云行对着景云瑾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 “弟弟舟车劳顿,这是做哥哥的本分。” 景云瑾丝毫不在乎景云行的挑衅,他在这个位置上坐了十几年,早已习惯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敌意。 “二皇兄可真是不挑,什么破落户都往府里迎。” 一边儿挑着太子,一边儿丝毫没有忘记刚才还在敲打景云慎的事。 适才在街道上他嫌烦直接先去了客栈,本以为景云慎会用钱打发了那人。 谁知他出了房门却看见那个叫花子还带着一个脑满肠肥的人一起入住了他住的这间客栈,让人前去问了一嘴,才知道他这二皇兄可真是个大善人,这就纳到麾下了。 他当然知道景云慎那个府里都是他母妃的人。 景云慎为自己考虑给自己府里招兵买马也是理所当然,至于他母妃是否同意,暂且先不论。 可知道归知道,他没想到的是,景云慎是一点儿不挑,大街上的叫花子,要钱没钱,要本事没本事,都能让景云慎这么稀罕。 “他们兄弟二人相依为命,流落至此,着实可怜。” 景云慎本就想找机会带着李晃去景云行面前过了明路,眼下既然景云行先提了这事,那可不要怪他就坡下驴了。 “呀,二皇子还是个菩萨心肠。” 景云行才不相信景云慎是因为心软,只是那两个乞丐他看过了,没什么特别的,入不了他的眼,对他来说丝毫没有威胁力。 不然他就不会坐在这里和景云慎谈笑风生了,而是书信一封,秋后算账。 “日行一善罢了。” 景云行话里话外的嘲讽,景云慎全当不知道。 他相信景云瑾既然敢给他送人,还特意过了明面,那自然是一切都安排好了,不怕景云行去查。 甚至这两个人刚才在街上出现的时候,他也只以为是碰瓷的。 若不是李晃言语间过于主动,即便警惕如他,也不会有所怀疑。 那么景云行呢,一出事就烦躁到当场离开的人,他所能思考的深度还触碰不到事情的核心。 即便回去以后,淑妃有所怀疑,景云行的主观臆断也会占据上风,替他打消淑妃的戒备。 何况这两个人完全不像有什么大作为的样子,就是他们景氏王朝最普通的百姓的样子。 当然他肯定是相信景云瑾给的人一定有特别的过人之处。 景云瑾看着他们一来一往的拉扯,并不打算加入,但景云行却丝毫不愿意放过他。 “太子殿下怎么这么不小心,就一个小小的阳城都搞不定,还得让我来替你解决。” 景云行一边说一边不老实的伸出手,往景云瑾受伤的右腿上摸去。 或许景云行没有别的恶意,但景云慎不愿意赌景云行的良心,毕竟是淑妃的儿子,他信不过。 当机立断的站起身,走到景云瑾的身侧,在途中直接就伸手拦住了景云行伸过去的手。 “六皇弟,这是想做什么。” 本以为景云行会有所收敛,不想景云行抬头挑衅的看了景云慎一眼,甩开了他的手,又顺势推了他一把。 景云慎为了阻拦景云行的动作,本就直接卡在了景云瑾和景云行之间,空间狭小,并不容许他能够在短时间内调整好重心。 但若是直挺挺的倒下去,必然会压在景云瑾的身上,且不说景云瑾如今断了腿压不得。 就说平日里,瑾弟不曾受伤的时候,也经不住他这么压下去。 景云行丝毫不顾及会否有人受伤,直接一脚踢开凳子,推门走了出去。 景云瑾察觉到景云慎尽力改变身体的姿势,不想压到他受伤的右腿,而打算直接背摔在后面的地上时,直接伸手将景云慎拉了过来。 本就是被推往他这边的,向后倒去还需要抗拒身体强行扭转的力度,但若是直接就势侧向他这边,则一切都更为容易。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被拉了一把的景云慎,踉跄着紧贴着景云瑾倒了下去,躺在了景云瑾的腿上,一时之间景云慎有些呆愣。 成文在景云行推开门出去之时,借机探头进来查看,待看到时已经来不及了。 第19章 难平 只得立马冲进来,将倒在景云瑾身上的景云慎扶起交给赶来的卢何照顾。 便匆忙蹲下挽起景云瑾的衣襟下摆,查探他右腿的伤势。 “殿下,是不是” 屋里不止他们主仆二人,成文也不好明着说让言离来给殿下问诊,只能说一半留一半。 “我没事,你去看看二皇兄如何。” 景云瑾知道成文是担心他的腿,想让言离过来,但是碍于景云慎主仆在,不好明说罢了。 但是他担心的从来都不是景云慎,而是因为景云行一行人也在这层楼歇息,所以不好让言离过来。 成文过去的时候,卢何刚将景云慎扶着坐在凳子上,正在上下打量,情绪明显焦灼不已。 卢何很想直接拉开景云慎的衣服查看他背后的伤势,从出禹京开始他就一直在担心,也想着要换药,但一路走来也没有机会。 本想着今日在这里停留,能够有机会,可谁知二皇子进了客栈就直奔楼上,说是去找殿下。 眼下这么一摔,也不知道伤口裂开没有,但还有外人在,他左右为难。 景云慎被拉起来后便一直盯着景云瑾,他很担心景云瑾的腿,他能感受到刚才压那一下怕是不轻。 但是成文已经冲到景云瑾身边去了,他本有伤在身,也不好在过去添乱。 眼下景云瑾让成文也过来照看他,而卢何眼里的担心已经快溢出来了。 “殿下,麻烦借房间一用。” 由于停留的时间不久,便没有让卢何单独为他开房间,他的伤也确实该处理换药了,索性就借瑾弟的房间一用。 “请便。” 景云瑾还不知景云慎借用房间做什么,只是示意成文推着他出门去,把空间留给景云慎主仆。 “殿下。” 景云慎看着景云瑾想要出去避嫌,连忙出声阻止。 “” 虽然不知道景云慎想要干嘛,但是不管干什么景云瑾都不觉得自己应该在这里呀。 但是二皇兄既然开口,他也不好不留,难道是有事要和他说。 迫于无奈只得示意成文先出去,他自己留在了原地。 谁知成文刚走出去关好房门,卢何就开始扒拉景云慎的衣服。 什么,景云瑾觉得他想原地升天,谁来救救他。 二皇兄和卢何这是他能看的吗。 景云瑾迫不得已偏过了头,盯着房门上面的木雕花纹出神。 但是耳边窸窸窣窣布料摩擦的声音不绝于耳。 “太子殿下,可有药箱” “啊” 卢何突然发问,景云瑾下意识回了头,却怔愣住了。 随手将药箱的位置指给卢何,便直愣愣的盯着景云慎背上的伤痕,借着轮椅的手扶圈用力往前推了推。 景云慎听到动静回头,看到景云瑾直接靠了过来,连忙伸手想要帮忙。 “这便是来阳城的代价吗?” 景云瑾推开了景云慎伸过来的手,绕到他身后,伸出手轻轻的抚摸着景云慎的后背。 那些横七竖八的痕迹,肿胀,青紫,还有一些结了厚厚的血痂,像是扎进了他的眼睛里,酸涩,疼痛,有磨砺感。 卢何拿着棉布转身后,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景。 任谁都能看的出来主子和太子殿下是真的将彼此放在心里,真的当对方是兄弟。 “殿下,莫看,别吓到。” 景云慎转过身面对着景云慎,抬手遮住了他的眼睛,并握住了他伸出的手,无声的安慰。 卢何见状立刻上前对景云慎的伤口进行换药包扎。 景云慎的话将景云瑾带到了小时候,小时候景云瑾总是会为了景云慎的受伤而哭泣,后来景云慎就会提前将伤口处理好,怕他看了会哭。 他其实从来都不是被伤口吓到的,他只是心疼他的二哥哥。 一时间景云瑾竟有些哽咽难言。 “二哥哥” 事隔多年,又一次听到景云瑾喊他二哥哥,景云慎的心头却五味杂陈,他又将瑾弟惹哭了。 拉过放在一边的凳子,景云慎先坐下来,又将景云瑾的轮椅推到桌子旁。 陷入自己情绪里的景云瑾也不挣扎,顺从的坐在轮椅上。 “殿下” “这一切都是值得的,不是吗?” 景云慎替景云瑾擦了眼泪。 “可是” 景云瑾想说些什么。 “这不是你的错。” 景云慎摸了摸景云瑾的头发,安抚着。 “我应该提前告知的。” “结果不会有所改变。” 景云慎不是为了安慰景云瑾才说的假话,而是阳城他碰不得,是否提前知道并不影响淑妃的怒火。 卢何重新上了药,包扎了新的棉布条上去,又协助着景云慎穿好了衣服。 景云瑾在景云慎的安慰下也渐渐冷静下来。 他知道他刚才是看到景云慎的伤口,一时情绪激动了。 他们要做的事本就是踩在对方的神经上,怎么可能一点代价不付。 他什么都知道,只是那一刻破防了。 仔细想想竟然有点不好意思。 “嘿嘿” 景云慎看着景云瑾咧嘴傻笑的样子,知道他是彻底冷静了,也想通了。 暗自松了一口气。 “殿下,用膳了” 蝉衣的到来缓解了室内悲伤的情绪。 “进来” “二皇兄,便留下与我一起。” 这一世的他们不过月余未见,可若算上上一世,从他和六皇子明着打擂台开始,二皇兄便一直在外奔忙,已然算不清多少时日了。 景云瑾很是享受此刻难得的静谧,做为正宫嫡出,他从出生开始就享受到了别的皇子可能一生都望尘莫及的东西。 他的衣食住行甚至是分派的宫人,都是依照祖制来的,从方方面面拉开了他同别的皇子的区别。 进学后更是如此,皇子们入住的宫殿,教授的课业,太傅,都与他无关。 他住在身为太子应该住的东宫,宽敞明亮却没有人气,有专门的太傅过来为他授业解惑。 明明东宫与笃行宫咫尺为邻,但他与兄弟们之间却成了天涯之遥。 出于身份地位上的避讳,二皇兄也开始故意躲着他。 其他兄弟姐妹愿意主动亲近的,到头来都是为了能够借他的光,在父皇面前露个脸。 那是他第一次深切感受到,嬷嬷说皇城里没有真感情,是什么意思。 原来他们所有人从出生起,不论是身边的嬷嬷,奴才,还是各自的母妃,都会三不五时的向他们强调人群的划分。 使得皇子们从幼年起就开始有了明显的派别倾向。 即便有那些难逃孩子天性,避开大人玩在一起的。 待年岁渐长也会疏远了去。 若长大后还能聚在一起的,那必然是有背后利益作为纽带。 “好” 从前的景云慎很是确定他和景云瑾也难以逃脱这样的魔咒。 他们也会渐渐湮灭在这禹京的墨守成规里。 可自从猜到景云瑾为了他,在暗地里默默的部署着什么,景云慎便再也无法逃避自己的内心。 他们之间如今的局面,长久的分隔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一开始是为了他那可怜的自尊心,不想让别人以为他妄想攀附,也不愿借太子的光,便屡屡躲着景云瑾。 第20章 分别 后来大局已定,他们注定不能成为同路人。 众人皆知淑妃与太子殿下的关系如同水火,而这样的矛盾在前皇后仙逝后,更是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局面。 他身为淑妃的养子,所有人都默认他属于淑妃一派,他无法抗争,无可争辩。 尴尬的处境也使他无法去靠近身为太子的景云瑾。 如今难得有这么个机会,景云瑾也愿意主动亲近他。 一向冷心冷情的景云慎也不由的柔软了几分。 饭后。 二人都沉默着,景云瑾还能在此休整一晚再前往禹京,而景云慎一行人则要即刻前往阳城了。 此去阳城本就是补景云瑾的漏缺,虽然先头部队早已经在阳城开展一系列工作,但还是需要一个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代表朝廷去往当地,配合当地知府来稳定灾民的心。 而景云行作为那个临危受命的人,带着朝廷的粮草补给前去支援,本就没有多少的时间供他们在路上耽搁。 若不是景云行身娇肉贵,只在野地里夜宿了一晚,便嚷嚷着吃不消,要沐浴要更衣的,根本不会由着景云行的性子就这么进城来,还在城里最好的客栈开了上房来洗漱吃饭休息。 而此次随行的官员恰好又都是国公府一派的,仰人鼻息自然要为人分忧。 若真严格按照要求来,那他们应该在城外和那些守护的卫兵一起做临时休整,随时整装待发的。 “保重。” 知道不能在耽搁下去了,但是离别这种事总要有一个人先提,景云瑾便先开了口。 “你也是。” 阳城的情况一切未知,但景云瑾即将要回去的禹京也危机四伏,他们要面对的境遇半斤八两,谁也没比谁好多少。 他对景云瑾的担忧一点也不比景云瑾对他的少。 只是再多的言语都只是肤浅的安慰剂,他们比谁都明白命运的残酷。 景云慎咽下心里无数想说的话,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转身出了房间,和等在门口的卢何汇合后,一同朝楼下走去。 景云瑾示意成文推着他跟在后面,他还想再送送景云慎。 未曾想却在楼梯口遇见了刚从房间出来的景云行。 景云行没想到这么巧,一出门就和景云瑾撞个面对面。 随即一脸不怀好意的看着景云瑾的右腿。 刚才景云瑾房间内那一瞬间的人仰马翻,并没有刻意隐瞒。 而同住一层的景云行想必也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景云行的得意是溢于言表。 显然对于自己一手造成的混乱很是满意,丝毫不在乎两位兄长是否会在混乱里受伤。 若这件事真的追究起来,景云行也吃不了什么好果子,即便不死也得脱层皮。 他敢如此胆大妄为不过仗着阳城事情紧急,不好临时换将。 况且景云慎也牵涉其中,出事也能拉来替他背锅罢了。 景云瑾一眼就能看透景云行心里的小算盘。 暗自骂了句蠢货。 但对于景云行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愚蠢行为还是乐见其成的。 毕竟淑妃及其背后的势力在禹京的布局行事已经很让他头疼了,若是景云行真的老谋深算,智勇双全,那他的危机感定然会骤然倍增。 现下景云行就像那扶不起的阿斗,有些小聪明却不多,很多事到最后往往费力不讨好,还会坏了原有的计划惹自己一身腥,。 这在很大程度上像是提前宣告了淑妃乃至国公府一群人必然走向失败的结局。 正因为看的明白,才不胜唏嘘。 明明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却非要如此剑拔弩张。 若非不得已,景云瑾不愿重蹈上一辈人的覆辙。 早已等在楼下的卢屿和李晃,一见到景云慎便自觉的跟在他身后,尽职尽责的做好下属应尽的本分。 景云瑾看着便觉得今日谋划的这一切都值得。 一行人在楼下汇合后,以景云行为首陆陆续续出了客栈大门。 成文才对着景云瑾问出心底的疑惑。 “殿下,如何得知二皇子一定会来。” “我不知道呀。” “那您让我提前安排的事。” “我其实并不确定二皇兄一定会来,但我确定景云行一定会来。” “这是为何。” “因为我了解我这个皇弟,淑妃视他如珍宝,已然宠溺到是非不分的地步。 这次为了能让他入朝尽心尽力的安排了一切,他也许会因为淑妃的要求而不得不配合,但始终不是出于他本意。 从小养尊处优的生活就决定了,他不是那等吃的了苦的人。 此次阳城事态紧急,路上必然不分昼夜,风餐露宿。 他能忍的了昨夜,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今日必定是要进城的,即便不能夜宿,歇歇脚,沐浴更衣也是要的。 再说他身边那些人,哪个不是国公府那一派的人。 若论家世,那些人也都算是勋爵人家。 不论是出于他们自己的需求,还是秉持着对六皇子的不得罪。 他们都会同意入城休整,就算有一两个反对的,最终也敌不过从众心理作祟。” 穿过长长的走廊,成文将景云瑾推进房间,应景云瑾的要求将他推到窗口处。 “而六皇子若是入了城,二皇兄便不得不来。” “如何确定就是今日。” 从窗口看出去,还能看到景云行一行人正不断朝着城门走去。 “昨日他们必然是先去朝堂,听候陛下的指示,而后拜别陛下,我们也算是卡着他们出发的时间点出发的。 他们带着辎重赶去阳城,定然拖慢行程,我们车架人马也不遑多让。 若是他们昨夜宿在城中,那最晚今天夜里也会经过文迁县城。 若昨夜宿在野外,那今日必定要入文迁县城休整。” “那殿下是一早就算准了他们一定会来文迁县城,才如此安排的吗?” “是也不是,我只是赌一个可能。” “赌?” “是,我赌景云行还不至于在禹京地界放肆,所以昨夜还会做做样子。今日出了禹京地界,他便会本性暴露。而文迁县城便是他最好的选择。” “殿下这是赌赢了。” “赶得巧罢了,也不会次次都如我所愿。” 与其说是赌,不如说是合理范围内对人性的推断。 一切都源于对景云行生活作风的了解。 但凡换成淑妃或者国公爷,那判断的准确性都要大打折扣,和那两个老狐狸过招才是真的在赌,赌上生死的赌。 眼下李晃和卢屿能够如他所愿跟着去阳城,他也能安心不少,不枉费他费劲儿算计这一场。 等他们帮助景云慎拿到景云行在阳城水患中数据造假的证据,他就能从中谋划帮助景云慎。 第21章 缘由 哪怕最后仍没法完全摆脱淑妃,也能达到掣肘的作用,让淑妃投鼠忌器。 “殿下当初执意不肯将李晃他们收入麾下,原来是为了二皇子” 成文知道景云瑾唤来李晃他们,是为了让他们能够有机会混进队伍去阳城。 但今日看到李晃认景云慎为主,他才突然明白,为何景云瑾明明很是欣赏却从不考虑带走李晃。 原来在那么早的时候,殿下就已经在暗暗布局了。 “我的计划都被你知道了怎么办,我是不是应该干掉你” 景云瑾用开玩笑的语气逗弄着成文。 他一直都知道成文聪慧过人,有些事即便他不说,成文也能靠自己悟出来。 但他从来不会怀疑成文的忠诚,他们一路走来,经历了生死。 成文比他那些不靠谱的兄弟更让他安心。 “属下誓死追随殿下,绝无二心” 说着就跪在了景云瑾面前。 对于成文来说,只要是景云瑾说的话他都没办法不在意, 他一直都很清楚自己的定位,也觉的这是他该有的态度,哪怕这话里没有丝毫试探之意。 “起来” 一句玩笑之言哪里就需要如此认真了。 不得已伸手在空中虚扶了一把。 成文也极有眼色的就势站了起来。 毕竟不可能让景云瑾真的起来扶他,现实不允许。 既然该知道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那么接下来的计划还得他去着手安排。 请示了景云瑾后,成文便默默的退出了房间,徒留一室静谧。 景云瑾靠在椅背上,望着远处城门的方向,目光深远而坚定。 估摸着六皇子一行人也快出了文迁县地界,成文去了蝉衣房间。 “咚咚咚” “怎么了” “我现在需要去请言离过来,殿下这里你多照看着点” 敲开房门后,成文耐心叮嘱着蝉衣。 他一直都没忘记景云瑾的腿伤,也一直都惦记着要让言离过来检查一下。 如今六皇子也走了,天色也晚了,一切都刚刚好。 “那我收拾一下就去殿下那里” 蝉衣说着便转身去整理。 成文看了一眼隐于人群中的暗卫,便朝楼下走去。 房间里,景云瑾一直保持着坐在窗边的姿态。 一开始是目送景云慎远去的身影,直到他们出了城,再也看不到了。 他又开始考虑过几日回禹京后的事。 到后来夜幕降临,华灯初上,街道两边的商贩争相叫卖着自家的货品,人群络绎不绝的在街道上来回穿梭,叫卖声,鼓乐声,孩童的笑声汇成一副国泰民安的热闹景象,使得景云瑾也大受感染。 若非他如今不方便,他定是要下楼去到人群中间,一起融入到那份热闹里。 “殿下” “蝉衣呀” 景云瑾回头看到蝉衣过来了,便拉着蝉衣一起看楼下琳琅满目的商品。 偏头间看见蝉衣两眼亮晶晶的看的很是专注,便忍不住想满足她。 “要不今日给你放假,你去楼下逛逛” 想着这个年纪的小姑娘都喜欢一些珠钗胭脂绢花之类的。 “看上什么就买,账算我的” 听到景云瑾这么说,蝉衣当时却收回了探出去的身子,直截了当的拒绝了他的提议。 “不了,我还是陪着殿下” 景云瑾笑笑没说话,心里却想着等成文回来,一定要让他陪蝉衣去楼下走走。 蝉衣却突然扭头看向景云瑾。 “殿下” “嗯?” 对着突然一脸正色的蝉衣,景云瑾也不由得认真起来。 \"到时间了\" “什么” 乍然听到蝉衣这么说,景云瑾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个” 蝉衣没有直言,却皱眉看向了景云瑾,回身从刚才带来的包袱里拿出了一个小布包递给了景云瑾。 本来文迁县城就不算大,虽然他们进城后打散了队伍,各自为队,住的分散,但总归也都距离不远。 成文很快找到言离住处,与他详细说明景云瑾的情况后,便带着言离尽力避开人群赶往景云瑾房间。 当时分开时特意留了几名侍卫与言离同住,方便保护手无缚鸡之力的言离。 眼下成文要带着言离离开,他们便各自分布开来担起警戒的责任。 阵仗闹的倒是不小,最后却都是白忙活。 言离去的快,回来的也不慢。 景云瑾的腿在他这里根本不算什么了不起的大病,随便看看,就可以确定有没有问题,那副急切的样子就好像多看第三眼都是对他医术的亵渎。 不过倒是也认认真真的给景云瑾把了个脉,为此还特意叮嘱蝉衣近几日多多给景云瑾进食滋补之物。 对于成文的不解,也回答的游刃有余。 “除开骨折不说,到底也算受了伤,损了气血,还需好好进补一番才是。” 蝉衣听到这话,却眼神微闪,继而看向了景云瑾。 她才不相信言离这话里话外没有深意,就为了那点子皮外伤还不至于让言离特意切个脉,还细细叮嘱进补之事。 这时机都太巧了。 成文却没有蝉衣想的那么多,对于言离的医术他很是信赖。 既然言离特意说了要进补,那就必须不能省。 送言离回去的路上,更是事无巨细的询问着相关的一切。 具体到要吃些什么食物,忌口是什么,禁忌是什么,活像个勤快的老妈子。 人都走远了,话音还飘散在空气里。 徒留下景云瑾和蝉衣两两相望,略显无奈。 景云瑾本来还计划着让成文带蝉衣出去逛街呢。 这一来一回的也不知道还能回来不。 “唉” 成文的一言一行就很好的诠释了,被爱让人窒息。 “殿下叹什么气” “原本想着让成文带你去这街上逛逛的,现下” 太过上心的成文容易让人摸不准回来的时间。 “那些都不重要,知道殿下的伤势没有加重比什么都更让我欢喜” 蝉衣自顾自的念着心里的事,以至于今日进了房间便一直在忙活。 成文去喊她过来看顾殿下时,她还以为成文只是请言离过来例行检查。 也是刚才从成文和言离的言谈之间才知道景云瑾今日竟差点受伤。 若非成文还要赶着送言离回去,她势必不会如此轻易的放过成文。 做为贴身守卫怎么就能将殿下置于如此危险的境地。 今日若殿下真的有个什么闪失,他们以死谢罪都不够。 她如今只想拉着成文责问一番,如何还能好好的与他去逛街。 “倒也不必如此” 景云瑾自然不会知道蝉衣心里的想法。 今日那般情况,就算重来一遍,他也是会选择护着景云慎。 至于他的伤势,他心里有数,最坏不过接好的骨头再断一次,有言离在这里,就是他最大的倚仗。 这些话只能在心里想想,一旦说出口,怕是蝉衣和成文会当场炸了不行。 第22章 安排 “殿下,我去准备洗漱的东西,您该歇息了” 眼看天色不早了,言离也看完诊回去了。 她更是直接拒绝了殿下让她同成文一起逛街的安排。 那这个点儿就不会有什么别的事了,蝉衣便打算伺候景云瑾洗漱后歇下。 “先不忙。” 景云瑾却气定神闲的坐着,没有一丝要行动的样子。 “殿下这是,还不困?” 本来已经打算去准备洗漱物品的蝉衣,闻言又退了回来。 “有客到” 景云瑾这边话音刚落,那边便响起了敲门声,蝉衣一看神了,将卷起的衣袖放下,略微打理了一下,便去门口开门。 没想到门口居然是去而复返的成文,不过身旁站着的不是言离,而是那个留下来的太医院院副。 不知道成文和殿下在搞什么名堂,言离不是刚走吗? “殿下安好。” “不太好。” 景云瑾有一说一,一点也不恪守那些虚礼,反倒是一下子将院副架在了那里。犹豫半天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院副不说他来说。 “今日同六皇弟有些龃龉,二皇子前来调和,不想发生了些小意外,我这腿又被压了,没办法才惊扰院副来一趟。” 景云瑾语气十分客气,对于事实的表述也很客观。 “下官惶恐。” 但这一切听在太医的耳朵里,拼凑出来,却让人震惊,六皇子一人单挑了二皇子和太子殿下。 这是他可以知道的吗?太子殿下不要面子的吗?他还不想被灭口。 成文趁着他们说话的功夫,早已将景云瑾的中裤高高卷起。 院副被逼无奈,只得犹豫着上前,撩起衣摆半跪在轮椅跟前,为景云瑾做检查。 既害怕检查出什么问题,又害怕查不出什么问题。 前者害怕不小心被动拿捏六皇子残害兄长的证据,后者害怕万一有所疏漏主动葬送大好的前程。 前怕狼后怕虎的心理使得院副陷入了天人交战,以至于迟迟不能得出一个结论来。 景云瑾特地让太医来一趟自然有他的目的,总不至于是为了让太医给他看病的。 至于太医心里会怎么想,他不在乎。他的目的达到了就好。 可成文一心牵挂着殿下的安危,现在太医犹如入定一样,看着不像是什么好事,但言离也是他亲自接过来又送回去的,对于言离他还是很信任的。 “院副” 不得已成文只能主动出击,不管怎样总要给一个结果才好。 “啊” 思绪被骤然打断抽离,使得这位年长的院副受到了惊吓一般,身体猛然震颤。 “殿下的情况如何” “殿下的情况,这到底还是损了身体的,气血有亏,我暂且开一个滋补的方子,先吃吃看。” 这明摆着就是太医糊弄学,成文心里好歹有了底。 但做戏做全套,还是尽职尽责的跟着太医佯装去取方子,顺便送一送太医,反正这个药抓来也不会真的给景云瑾吃。 而听见太医诊断的景云瑾与蝉衣,实在是两相无奈。 虽然太医和言离说的话都大差不差,但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言离是真的有实力,说的话也很是中肯而太医则完全不一样,他的话只是按部就班,走中庸路线,主打谁也不得罪。 这次是真的事情都忙完了,景云瑾唤了蝉衣伺候他洗漱。 成文回来的时候,得知景云瑾已经躺在床上打算就寝了,便没有打扰直接守在了隔壁房间。 次日一早用完早膳,都快启程了,也没有等到成文熬的药汤。 蝉衣以为成文忘了,便去询问。 “殿下的药呢” “什么药” “滋补气血的呀” “不是都吃了吗” “没有吃呀” “殿下的早膳呀” 这下给蝉衣整懵了,殿下的早膳里难不成加了滋补的药了。 一看蝉衣就没明白,成文耐心的给蝉衣解释。 “昨日我询问过言离时,言离提议针对殿下的情况可以改用食补的方式进行。至于太医的药方子,权当给灶膛添柴了。” “原来是这样” 比起太医的汤药,自然还是言离的方案更让人信服。 可即便是这样,为何送走言离后,又多此一举请来院副呢? “既然一开始就不打算使用太医的方子,为何还请他来” “因为有些事需要让更多人知道,可我们不能说” “你是说六皇子” 需要让太医去宣扬的,他们还不能自己说出去的,那只能是昨日六皇子在这里干的好事了。 这事要是传的禹京人尽皆知,那六皇子还不得背上一个嚣张跋扈,目无尊长的罪名。 如此一来禹京那边也会知道六皇子前往阳城办差途中沉迷享乐,延误行程。 这一桩桩一件件,怕是会提前在陛下心里给六皇子记一笔。 好厉害的一步棋呀。 “是” 等到他们回到禹京,这件事就会传出来,所以也不怕现在就让蝉衣知晓。 “文管事,可以启程了” “这就来” 打发了前来通知的人,转头来又叮嘱蝉衣还是去殿下的车架。 “那何必又为我单独备车架” 蝉衣指着的殿下车架后面的那一架,很是不解。既然一路都是与殿下同乘,那干嘛还为她单独备了车架。 “言离” 成文偏头靠近蝉衣耳边说了两个字。 蝉衣很是惊讶,她没想到言离藏在她的车架。 惊讶过后又捂嘴偷笑。 她从仅有的几次与言离打交道中,便了解到,这个人臭屁又傲娇。 如今要屈身藏于女子车架,要说成文这样安排没有掺杂一点报复心在里面,她是万万不信的。 景云行昨日在客栈休整过后,便披星戴月的跟随队伍一直在赶路,想早点到达阳城。 那边山高皇帝远,除了狄原之外,基本都是他的人,到那时他就能得到真正的休息了。 正因为有了这样那样的盘算,便开始觉得路上的临时休整都显得格外浪费时间。 又熬了一个大夜后,其他人都显出疲态来。 于是便商量着临时停下休息片刻。 景云慎自从昨日应下了李晃他们后,便去寻了景云瑾,后来又一直在赶路,为了保存体力,便没有急于和李晃他们深入了解些什么。 现在几人围坐在树下啃着干粮,便想着利用这个空档聊上几句。 等到了阳城,忙起来就更没有机会了。 也不至于到时候用的上人家的时候,却连个名字都叫不上来,那便显得太不尊重对方了。 即便现下纳入麾下,是他的人了。那也要考虑这二人背后有着景云瑾的一片真心。 怎样看都容不得他辜负。 “李晃是” 景云慎试探的开口。 “是,主子。” 当初自愿与景云瑾达成协议时,便被告知过他们会有自己的主子,时机到了就会让他们相见。 所以,即使这几年间他们都不曾知道主子是谁,他们也早已从心底忠于这个未曾谋面的主子。 “这位兄弟唤做什么” 确认了李晃的名讳,便询问起这个号称李晃弟弟的人。 第23章 挑衅 “属下卢屿” 还不待景云慎有所表示,卢何一听卢屿姓卢,便立刻显得很是激动。 “爷,这是我本家呀” “兄弟,认识一下我叫卢何。” 卢屿对于卢何的热情不是很受用,稍显不自在,只干巴巴的笑了笑。 “你二人可有什么擅长的” 知道各自擅长的部分,才好在分工中更大的发挥个人的作用。 景云慎如是想。 “属下擅计算。” “属下没有什么长处,只有这一身蛮力。” 景云慎觉得,能特意让景云瑾下功夫布局也要将这二人送到他身边,那么这二人应该不会像他们说的这么简单。 但他们也没有隐瞒他的理由。 擅算,蛮力。账房先生,脚夫。恐怕不会这么简单,留着日后再慢慢发掘。 余光瞥见景云行向着他们几人围坐的地方靠近,景云慎便不再开口,只专注的啃着干粮。 李晃敏锐的察觉到景云慎与景云行的不对付,在景云行到来之前便拉着卢屿站了起来。 连同卢何一起向景云行见礼后,坐在了景云慎的身后。 卢何本来还以为要提醒这两人,谁知那李晃如此有眼色且知进退。 内心得到极大的安慰,感叹景云慎身边终于有了一个门客一样的存在,能够去分担那些,人情往来,心机谋划。 “怎么看我来了,便不说了,有什么是我不方便听的吗” “六皇子多虑了” 若刚才只是感觉,那现在这你来我往间,便明明白白的在告诉李晃,二皇子与六皇子两兄弟之间不仅不对付,还剑拔弩张。 “当然是我多虑了,你与这两个蠢笨的货色凑在一起,又能说出什么有深度的话” 对于景云行来说,李晃,卢屿二人不过是一介布衣贱民,身为景氏王朝的皇子,他自然有高高在上的资本,他的世界里从来都不可能有这二人的一席之地。 景云慎对他来说,还不如这二人,这二人起码还有身而为人的自由,而景云慎从被淑妃收养开始,便已经丧失了一生的自由。 外人眼里的景云慎是个皇子,光鲜亮丽。 可知情人都知道,在景宁宫里,连淑妃身边的白玉,白兰都可以对景云慎出言不逊,又何谈地位。 “还请六皇子慎言” 眼见景云慎丝毫不为他说的话而有所波动,则调转矛头对准了李晃,至于为何不是卢屿,实在是那人块儿头太大,看着就有隐隐的压迫感。 “你,瘦竹竿” 景云行指着李晃,指名道姓。 “你昨日突然出现,可是心怀不轨之意” 李晃知道景云行是拿景云慎没有办法,才拿他们开刀的,立时跪在地上,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朝着六皇子哭诉。 “回六皇子的话,草民不敢,实在是连续几日水米不打牙,一时脱力才碍了二皇子的路呀。还请六皇子明鉴” 景云行本来很是满意李晃的识时务,正享受着李晃的祈愿和哀求。 可是林乘之不知何时也跟了过来。 “殿下,请随我回去” 林乘之说着,便伸手要将景云行拉走。 “为何” 景云行很是不愿错过任何一个能够折辱景云慎的机会。 哪怕是通过羞辱景云慎身边的人,间接落他的面子,也甘之如饴。 眼见景云行并不愿意就此罢手。 林乘之向前迈了一步,直接挡在了景云行和景云慎一行人之间,俯身靠近景云行。 “狄督运在看着这边” 闻言,景云行转头看向远处的粮草督运官狄原,那人果然面朝着这边坐着。 不知看到多少听到多少。 其他随行之人或多或少都是和他有一定的往来牵绊,就算不是,也会碍于国公府的面子不敢多言。 可这狄原,隶属于兵部,既不属于太子那一派,也不属于他们这一派。 不是没有尝试过拉拢,只是这人油盐不进。 他其实并不将狄原放在眼里,不过一个兵部马前卒罢了。 只是听母妃提起过,他们也举荐了粮草官,但都被陛下驳回了。 随后狄原便成了粮草官。 这狄原背后是谁尚且不知,若是招惹了着实棘手。 “六皇子随我过去在用一些,此处离阳城还有些距离呢” 林乘之顺势揽上景云行的肩头。 “哼” 想通了这一点,景云行恶狠狠的瞪了景云慎一眼,不情不愿的顺着林乘之递来的台阶,随他走了。 “表弟,你太冲动了” 做为国公府的嫡长孙,林乘之一出生便顶着世孙的名号。 他得到的宠爱和重视并不比景云行少。 只是因为他的姑母淑妃出自国公府,才使得景云行一出生便与国公府深度捆绑在一起。 这次阳城的事,他做为翰林院编修,就算朝中无可用人选,也轮不到他去。 可姑母从宫里递了信出来,指名道姓非要他走一趟,去协助景云行。 对于朝政景云行没有任何经验,争取阳城这个机会,表面上是为了景云行顺利入朝,实际上是为了给国公府下一步行动打基础罢了。 正是出于大局考虑,他才答应走这一趟的。 哪怕不为协助景云行,也为约束景云行。 六皇子这被宠溺到为所欲为的性子,迟早会为国公府带来灭顶之灾。 “表哥,你刚才看见没有,那软蛋都不敢反抗我。你若是晚来一会儿,他估计都得给我跪下。” 景云慎的不反抗,使得景云行的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一点也不在意林乘之的好心劝慰,反而有些埋怨林乘之坏了他的好事。 “之前在文迁县城就坏了我的好事,我都还没找他算账呢,此去阳城,我若有心便是将他留在阳城,又当如何” 听景云行说着越来越出格的话语,林乘之简直不能想象,他那姑母就是如此教养皇子的,这般拎不清的人如何能成事。为了避免景云行再说出什么更骇人听闻的话,只得怒斥。 “景云行” 出于身份地位的考虑,林乘之很少会连名带姓的叫景云行。 他身为国公府世孙,已是极大的荣耀,可比起景云行还是不够看的。 毕竟这天下是景氏王朝的,坐天下的也是景家的人。 就凭景云行姓景,这一点就是他一生都拍马不及的。 正是因为明白所以才更加不忿。 难道他们国公府的未来就压在这样一个人身上,他简直不敢想象。 “知道了,不说还不行嘛,凶什么凶” 对于自家这个表哥,景云行还是有点害怕的,主要是这个表哥从来都不会像国公府里其他的那些兄弟姐妹们一样,主动围绕在他身边,来讨好他。 反而每次他做了什么错事,都会义正严辞的把他的罪行陈述给母妃。 任由他如何用金银财帛贿赂,或者苦苦哀求,表哥都不为所动。 从小到大,母妃最是欣赏这个表哥,总是拿他和这个表哥放在一起比较,夸赞表哥博学多才,文武双全,然后逼着他学那些他不喜欢的东西。 第24章 前尘往事 这也就算了,可是每次出了事,母妃都偏听偏信表哥,他再怎么辩解都没人听,最后倒霉的总是他。 若说淑妃对他是毫无底线的宠溺,那林乘之就是那条浮动的底线。 来阳城之前母妃就说了,会派人跟着他,帮他做事,一开始他只以为会是国公府的附庸,后来说是景云慎那厮,可他怎么都没料到,母妃居然请了表哥出马。 他要是一早知道表哥也来阳城,说什么都不会浪费出发前的日子,肯定要加入母妃和外祖之间的讨论,从源头断绝表哥跟来的可能。 可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看来以后做什么事都只能同孙进商量了,要尽量避着点表哥才好。 “我” 林乘之本来还想说点什么,景云行却已经不耐烦的起身,招呼着不远处的孙进。 两人一前一后的朝远处走去,很快便隐入茂密的树丛。 想着可能只是去解手而已,林乘之虽然气闷,但也没拦着。 倒是景云行身边的那个孙进,让他多看了几眼。 大概是几年前的事了。 有一日姑母找到祖父跟前,想要求个得力能用的人,还是他亲自去挑选的。 结果送进宫当天就又被送了回来,眼看着瞒不住了,姑母才说出实情。 原来景云行身边本来有个小厮,是内务府按需分配给每个皇子的。 那小厮他早年入宫时也见过几面,看着就是个忠心的,办事还算利落,见到人也很有礼数。 听说很得景云行的欢心。 谁知姑母身边的人无意间撞见了那个小厮同太子殿下站在一起说了几句话。 甚至因为离得远都不知道说的什么内容。 无端就惹的姑母起了疑心,认定内务府的人拿了东宫的好处,给六皇子身边安插暗桩。 立马就下令将人拿了,为了逼供,更是一番折腾,硬生生的将人打死在了景宁宫院里。 景云行那时去了学堂并不知晓,等回到景宁宫的时候,一切都结束了。 连带着地面的血迹,都被下人们提着水桶,一趟一趟的冲刷了个干净。 待淑妃提出要从国公府找人来接替景云行身边小厮的职位。 景云行方才知晓那小厮就那么没了。 他听不进去淑妃关于东宫阴谋的解释,只觉得一切都是无稽之谈。 他冲着淑妃怒吼,发泄自己的不满。 这样的行为却更让淑妃觉得她做的是对的,她将景云行的不理智全部归因于那个小厮私下里的蒙骗。 母子关系一度陷入僵局。 新进的小厮自然不可能在这样的争端里被顺利接纳。 祖父知道后大骂姑母糊涂,可是事情已然发生,无可挽回。 只得劝诫姑母回宫后能够多多宽慰景云行,切莫再独断专行。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景云行院里的人轮换着顶替那个小厮的位置去贴身伺候。 可终究没有一个能入景云行的眼。 直到无意间在宫里遇见刚进宫不久的孙进,这人不仅和原来那个小厮名字一样,就连长相都有三分相像,景云行便不管不顾执意要留在身边。 内务府自然是不敢不从,本就应该送一个替补给六皇子,只是淑妃那边压着,他们才不好行动。 现在六皇子发话了,也就顾不得淑妃那边了。 淑妃知道后怎么都是不肯的,若是旁人让一步也就让一步了,可这同名同姓还相似样貌的,由不得她不怀疑。 但最终拗不过景云行,只得让人细细查探这小厮的身家背景,确保万无一失后,才勉强随了景云行的意愿。 至此母子关系也暂时得到了缓和。 现在看来这个人倒是有两把刷子,作为一个刚入宫的新人,得了这么个机会能快速抓住并且证明自己,一跃成为六皇子面前的红人,这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若说一开始是因为名字容貌才被选中,那后来能站住脚,又被六皇子如此看重就不是运气使然了。 但愿这不是一件坏事。 林乘之深知他的疑虑无法左右事实,他不过是一个不得不入局的局外人罢了。 禹京 景宁宫内来往的宫人大多沉默着,有条不紊的忙活着各自的事务,行色匆匆,整个宫殿都笼罩在一股紧张的氛围里。 “砰” 杯盏破碎的声音仿佛崩断了每个人的神经。 “白兰,快去请太医,请太医院院首来。” “是” 六皇子离开禹京那日,淑妃在望楼上吹了风,本以为没什么大事,谁知这一病就是好些日子,反反复复。 今日竟愈发严重了,连床都下不了了。 适才更是连喝药的碗都不小心摔了。 而从淑妃病倒的那天,林嬷嬷就一直守在淑妃床头,如今几日过去,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憔悴,衣物也皱巴巴的像极了几日不曾更换的样子。 可眼下她也顾不得其他,淑妃就是她在这宫里最大的依仗,不论是出自利益考虑,或是长久陪伴养育的情谊,她都是最不希望淑妃出事的。 这样紧迫的时候,为了稳定局面,她还必须冷静下来。 若是让景宁宫因此陷入群龙无首的境地,那后果不堪设想。 “白玉,将这地面收拾一下” 白兰去了太医院还未归。 白玉拿来扫帚清扫着地面摔碎的瓷片,看到淑妃如今这病病歪歪的样子,内心也很是担忧,思量一番,还是说出了她的想法。 “林嬷嬷,娘娘病的这般重,要不要派人给六皇子递个信” “先瞒着,宫里什么都有,娘娘出不了事,反倒是六皇子那里,如今正是紧要的时候。” “倒是可以给国公爷递个信,说不定会有转机。” 六皇子那边显然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但国公爷可以,总归是比他们这些困在深宫的人更有办法。 “好,我这就去” 白玉出了殿门,喊来一个外院洒扫的丫头,将扫帚灰斗往那丫头手里一塞,便急匆匆的出了景宁宫。 那丫头踮脚瞅了瞅走远的白玉,转身带着扫帚走了。 偌大的殿里只剩林嬷嬷一个守在淑妃身边。 林嬷嬷也想将淑妃娘娘因为送行而病倒的情况,告诉六皇子,让他知道淑妃娘娘对他的一片拳拳之心。 几年前的一场误会,让六皇子和淑妃的关系大不如前。 表面看还是那般其乐融融,可六皇子明显减少了来景宁宫的次数,这些变化他们都看在眼里,淑妃又怎么可能察觉不到,只能更加用心的对待六皇子,但几年下来显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改变。 若借此事能缓解这对母子之间的隔阂,再好不过了。 只是这阳城之行,是淑妃娘娘千辛万苦求来的,事关六皇子的前程,不是他们可以擅自决定的。 昨日淑妃娘娘还说,不想让消息传到国公府去。 第25章 回到禹京 连国公爷淑妃娘娘都想瞒着,那六皇子那里想来更是不愿意让他知道了。 若非今日这病情急转直下,她也不会松口让通知国公爷。 她怕万一有个什么闪失,这在场的所有人,没有一个能担得起这责任。 至于皇上那里,请也请了,该走的关系也走了,金银散出去不少,皇上却丝毫没有要过来的意思。 只是让身边人传了话。 “太医院的一切资源都可以先紧着淑妃娘娘来,病了就好生休养。皇上那边政务繁忙,不便前来。” 可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如此官方客套,又如何能安得了淑妃的心。 淑妃娘娘听闻这般,只说了一句“算了”。 她知道淑妃娘娘是唯恐连累了六皇子,才不计较此事。 可要是让她说,淑妃娘娘这病,六皇子若占七分,那皇上也要占上三分的。 先前皇上为了后宫干政的事敲打了淑妃一番,淑妃落的满心怨怼。 之后两人便一直冷着,直到今日。 可也不至于人都病倒了,还记恨着那些。 总归淑妃也为皇上生了皇子呀。 难怪民间都传‘自古薄情帝王家’。 从峙阳回禹京的这一路,景云瑾的车队都走的很是悠闲,吃饭住店,有时有晌,若遇见热闹,还要凑上去瞅瞅。 就这般慢慢悠悠的晃着,好不容易到了禹京城外,景云瑾却停下不走了。 看着近在咫尺的禹京城门,内心满是难言之情。 对于随行的侍从们来说,不过就是办了一趟不太顺当的差事,前后左不过半月有余。 但对于拥有上一世记忆的景云瑾来说,他已经离开的太久了,上一次从这道门出去的是他的棺椁,现在活生生的站在这里,竟无端生出了一丝近乡情怯。 “殿下” 眼见车队停滞不前,成文便立刻上前询问。 “没事,走” 景云瑾本想让成文先行带队入城,他随成武去趟云岩寺在回府。 思量间看见自己尚未恢复的右腿,猛然想起如今的他也算是个累赘,便打消了生出的妄念。 “是” 随即冲着领头那人摆了摆手,示意继续行进。 成文感觉殿下应该是有事要吩咐的,可停顿片刻还是什么都没说,但能感觉出来殿下情绪有点低落。 作为下属他也只能照章办事,殿下的心事不是他可以窥探的。 入城后,成奇便带着几个人护送太医院院副回府。 太子府门前程管家早早便接到了信儿,带着人翘首以盼,好不容易将太子的车驾迎进了府,却因为太子的腿伤而不敢贸然上前。 等到成文将景云瑾从马车内搀扶出来,抱着放在了轮椅上,程管家才一脸心疼的凑上前去。 “殿下” 千言万语却都哽在了心里,说不出来,润湿的眼角是这个老管家唯一的倔强。 “程叔,别担心,会好的” 景云瑾拉着程管家的手,安慰道。 “哎,哎” 程管家答应着,背过身去,佝偻的脊背满是风霜。 这个为了姜家操劳半生的人,本该颐养天年的年纪,却又挑起这太子府一应事务,景云瑾是发自内心的将程管家当自家长辈看待。 程管家的担心疼爱,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成文推着景云瑾朝书房走去,一路上遇到的奴仆皆颔首问好,显然正主的回归让他们格外雀跃,一瞬间有了主心骨。 成奇将院副送回府邸,立刻带着人赶回太子府。 进门正赶上程管家指挥着下人在卸车上的行李,便带着人也上前去帮忙。 “成奇,你小子怎么才回来” 程管家一回身就看见成奇也弯下腰在搬东西,便笑呵呵的在成奇肩膀上拍了一把。 “害,我这不带人去了一趟院副那里” “有事?” “送院副回去” 程管家知道宫里也派了人过去,但并不知道去的是谁。 “原来派去的是院副” “啧啧” 不管是院副还是院长,程管家都不看在眼里,都是假把式罢了,真要救命还得看言离。 “诶,过来过来。” 想到言离,程管家立马来了精神,连忙招呼成奇到一边去。 “程老,怎么了” 成奇拍打着袖子上,衣襟上染的灰土。 “呸呸,你小子快省省” 隔着蒸腾起来的尘雾,眼见程管家瞬间黑了脸,成奇嘿嘿一笑,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我问你,成文不是把言离带走了,人呢?” 程管家这才靠近成奇,悄悄询问。 “在蝉衣姑娘那个车架里躲着呢” 以为程老有什么悄咪咪的事情要说呢,原来是找言离,成奇说完就继续去干活了。 马车在景云瑾下车后就被车夫赶去后院打理了。 想必言离已经回了他自己的院子。 程管家交代一番,便立即朝着后院走去。 景云瑾离开禹京这些日子,程管家也很是担心。 后来收到信,知道景云瑾意外受伤,更是辗转难眠。 成文带着言离连夜赶去是他唯一的安慰。 但禹京消息四通八达,他得到消息的时候,更多的人也都一起知道了。 每日太子府门前多的是前来打探的人,为了避免府内人心惶惶,自乱阵脚。 他以雷霆之势处置了几个多嘴生事的人,又镇定自若的叮嘱府内人员一切照旧,不必惊慌,接着又给门房处下了命令让闭门谢客。 这一系列操作都不过是为了稳住府里的局势罢了。 他内心深处的担忧却没有人能和他分担。 或许这府里的人都很忠诚,但关于太子殿下的一切,他都不敢去赌。 为了太子殿下,他必须立住。 他立住了,这太子府就立住了。 如今太子殿下终于回来了,他也安心不少。 刚才人多嘴杂,他也不好多问什么,找了一圈也没看到言离。 想着等晚上去殿下房间亲自看看伤的如何。 眼下既然知道了言离的下落,他哪里还等的了,他只想快快去到言离面前,仔仔细细的了解景云瑾的伤势究竟如何。 也好让程霖给姜老太爷那边捎个信去,让老太爷安心。 毕竟殿下出事以后,姜老太爷可没少派人来他这里听信儿。 书房内一室静谧,徒留景云瑾在忙忙碌碌。 离开禹京的时候谁也没想到会有受伤这一回事。 本来成文留守的部分职责就是分拣公文,临时处理那些不是很紧要的琐碎事务。 他突然受伤使得成文不得不放下禹京的一切,前往峙阳驿站。 紧急的公文会有专人每天送到峙阳,可禹京这边的事情便就此搁置了。 没有成文处理消化,积攒的这些如今都成了他的负担。 不过半月时间,这书案都快堆不下了,可怜他一个伤者回来后不能立马去休息,还要在这里呕心沥血的。 将处理过的公文扔在右边桌角,又从左边拾起一本。 果不其然,只有递到他手边的紧急公文才叫公文。 第26章 琐事 这书案上的折子看起来堆的像小山一样的,可其中却少有几件正事,多的是些官员之间的家长里短。 就好比眼前刚打开的这本公文,居然是户部侍郎喜得麟儿的喜帖外加一份宴席的邀请函。 再一看日子,嚯,三天前的事情了。 景云瑾扔下公文,烦躁的抓了抓头发,颇为无奈。 仰面靠躺在后面的太师椅上,望着屋顶的大梁。 “成文” “哎,殿下” 成文端着绿豆糖水刚走进书房的院子,还打算和旁边的侍卫叮嘱两句,就听见殿下的召唤,立马三步并两步的进了书房。 将手里的托盘放在软塌的小几上,折身走到书案前。 “殿下,什么事” “喏,看看” 景云瑾瘫坐在椅子上,余光撇向随手扔在书案上的一本公文,翻了个白眼,闭目养神去了。 成文倾身向前拾起书案上那本散乱的公文,打开来细细查看,待看到是关于府内人情世故相关的内容时,立马就明白了殿下的怨气从何而来。 会收到这种婚丧嫁娶的宴帖本就是稀疏平常的事,平日里他分拣公文时,这一类的都是直接标明回礼明细然后统一交给程管家去安排,从没让这些杂事沾染过殿下的书案。 想必是这次走的急,下面的人也不知如何是好,便一股脑全部堆在这里。 他们家殿下可以在朝堂指点山河,可以在文坛挥斥方遒,甚至于武学上也颇有造诣,可独独最不擅长处理的便是这些官员之间迎来送往的琐事。 弄明白事情原委,成文折好公文放回书案,看着景云瑾烦闷的样子,成文的嘴角像是那出了手的长矛压都压不住,眼底全是宠溺。 将小几上的绿豆糖水端过来放在景云瑾面前,正打算将书案上所有的公文都转移到软塌上。 “得,别忙了,扶我去软榻上去,这位置让给你” 景云瑾打眼一看就知道,成文这是要前来坐镇,替他分担。 哪里用得着那么麻烦,便主动提出让位。 成文听罢有些犹豫,太子的书案让给他坐,于理不合,但这又是公文又是笔墨的,软榻上也确实不好放置。 便扶着景云瑾去了软榻上,将那碗绿豆糖水一并挪了过去。 这才搬了一把圈椅放置在书案对面,开始处理这些琐碎事。 景云瑾半躺在软榻上,绵软的垫子将刚才处理公文带来的身体上的困顿瞬间都缓解了。 再端起绿豆糖水,浅饮一番,一整个夏天的暑气都被这碗清甜消散了。 听着身后碗勺叮当相撞的清脆,成文觉得他心里涨的满满的。 一般男子皆不喜甜食,甜之滋味女子喜爱者众,然而他家殿下自幼就贪酸嗜甜。 只是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凡事都过犹不及,讲究一个‘藏’字。 被生生压抑了天性的殿下,只得眼巴巴的求到他跟前来。 殿下和成武一般年纪,他便将他们一起当弟弟看待。 只是成武那厮实在鲁莽,没有个弟弟的样子,他便将对成武的那份宠溺也都给了殿下,谁不想要个白白净净可可爱爱的弟弟呢。 一句句撒娇似的‘成文’,都不用掉金豆豆,便能次次骗的他心疼。 没人知道他那些年没攒下的俸禄,都拿去膳房偷换各式甜嘴儿了。 到头来拿不出一点儿老婆本,还被成武笑话,他一个大男人居然爱吃甜食。 他连狡辩都不能,只能按头认下,毕竟殿下的这些小癖好也就只有他一人知晓。 后来出了宫,难得不用那么拘着性子,他便特意去找师傅,学了些手艺在身上,时不时的做给殿下吃。 每每看殿下吃的满足,他内心也得到极大的安慰。 猛然间想起这些过往,思绪竟越飘越远,回过神来,成文收敛心思继续处理书案上的公文。 明明吩咐成文直接去书案后坐着处理,成文却依然自顾自的搬来椅子,而避开了主位。 景云瑾看着成文的背影,很是感慨。 成文一向恪尽职守,有理有节,任何事情上都很有分寸,从不好大喜功,却事事以他为主。 这些年来,他们一路走来守望相助,他早已将他们当成兄弟看待。 比起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金贵血脉来说,成文他们几个才是他想要的那份温暖。 上一世他入狱后,他们几个定然为了他各种奔忙,也不知他们几人后来过的怎么样。 若是二皇兄得其位,他都能肯定的说成文几人必定不会受到薄待。 可偏偏风头正盛的是嚣张跋扈的六皇子,他们之间积怨已久。 很难相信景云行会舍弃这个狠狠打压成文的机会。 这一世便是为了这几个身边人,他也要赢。 不知不觉间,所有身边人的命运都被景云瑾强行绑定在了他身上。 他将所有身边人前世的不幸都归因为他的失败。 负重前行,一人即世界。 ‘咚,咚咚’ “殿下,成武回来了” 门口守卫的敲门声惊醒了沉思中的景云瑾。 “让他进来” 屋内的成文自然也听到了,看了一眼门口方向,没做声,继续处理手头的事务。 但他知道门上映出的那个模糊的影子必然就是他那个憨傻的弟弟。 门吱呀一声打开,又很快闭合。 成武骤然从明晃晃的室外进入到室内,眼睛有一瞬间的失去焦点。 片刻缓和过来,习惯性的打算朝向书案方向汇报,低头的时候却顿住了,书案后空无一人,倒是书案前坐着一个很是熟悉的身影。 “哥” 成武迟疑了。 成文自然是听见了成武喊他的那声哥,但是这么蠢的弟弟可不可以不认,他连姿势都没有丝毫的改变,依然按部就班做着自己的事情,不可能应成武,绝不可能。 “这儿呢” 景云瑾可见不得这个小可怜儿被欺负,便出声为成武解围。 成武转头看见景云瑾坐在软塌上,又看了一眼不想搭理他的哥哥,转身过去景云瑾身前。 “殿下,属下” “先不急,吃点东西垫垫” 景云瑾将小几上的点心朝着成武的方向推了推,示意他吃点。 “不,不了,属下不喜甜” 成武不愿拒绝殿下,可男子怎么能贪食甜点。 “那算了,你继续说” 景云瑾也不强迫,他只是觉得成武刚入城就去办差,都没来得及回府喝口水,想必也没吃什么东西,便想让成武垫垫。 不吃算了,他自己吃。 景云瑾要是知道成武心里怎么想,怕是会气的跳脚,可是他没有读心术。 “属下跟着那人,一路跟到了国公府后门,白日不便进府查看,便在门口守着,没过多久国公夫人同那人一起进宫了,途中还拐去柳叶巷接了杨大夫一起” “连国公夫人都进宫了,还去了柳叶巷,想必是淑妃那里出事了” 第27章 探病 “请杨大夫时没有明说,但看着很是着急,杨大夫连药箱都忘了,还是药童追着送出来的” “淑妃,病了?还是怀孕了?” 景云瑾进城后不久,成奇便带走一队人去护送院副,那时他正透过窗帘望着成奇他们,却在杂乱的人群里,见一人正横冲直撞的往东城跑,像是从皇宫方向来的,看着也确实有些眼熟,依稀像是淑妃身边的人。 实在无法确认,便悄悄唤来成武,叮嘱一番。 “跟着那个人,看她都做些什么,不要惊动她” 这才有了成武现在禀报的结果。 需要从宫外请大夫,难不成淑妃怀孕了,可宫里太医院又不是不行,难道孩子不是。。。 “孩子不是陛下的” 结合成武看到的听到的一切,景云瑾一顿头脑风暴,不禁为自己的大胆的猜测而惊叹,一时间睁大了双眼,圆溜溜的像两颗葡萄。 “殿下,稳重些” 成文眼见这两人,一个憨傻无度一个聪明过头的凑在一起,竟生生成了村头那闲话日常的妇人,忙出言阻止,不敢想殿下脑回路难不成是八卦阵来的。 “开个玩笑而已” 景云瑾嘿嘿一笑,也知道他这是又八卦上头了,淑妃再怎么糊涂都不会犯这种事,这可是要命的事,她如今正是如是中天的时候,怎么会自断后路。 “那你觉得是什么” 景云瑾想知道成文怎么想的。 “淑妃病了,忧思过重” 成文头也不抬的回答道。 “你怎么知道,还如此确定” 如此信誓旦旦,景云瑾倒是不得不高看成文一眼。 成文一回头,就看见两双同样好奇的眼神,有些忍俊不禁。抬手从书案的右边那一堆处理完的公文里抽出了一个信封。 “如果殿下肯任劳任怨的批阅公文,那现在问这个问题的就是属下了” 景云瑾听成文这阴阳怪气的颇有些不自在。 看了一眼愣在旁边的成武,气不打一处来,抬起那条好腿就朝成武的屁股踢了过去。 “拿过来呀,等我去拿吗” 被踹了的成武却先回头看了看景云瑾的左腿,怕伤到那条好腿,他自己皮糙肉厚的根本不在乎,景云瑾这一下和挠痒痒没区别。 从成文那里拿来信封递给景云瑾时,又瞄了景云瑾的左腿一眼,看着确实没事,才放下心来。 景云瑾忙着低头看信封,不曾注意这一切。 成文却把成武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成武表面看来是木了点儿,可他内心有他自己的节奏和意识,他只是不善表达罢了。 等局势稳定了,成武也该到定亲的年纪了。长兄如父,到时他定要为弟弟好好挑选一番,只是不知道成武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想到未来成武成亲,生子的场景,成文一瞬间觉得他好像有些老了。 “这信是好几天前送来的” 景云瑾看完信件的内容,翻来覆去也没找到信上有时间落款,没多纠结这个问题,按照内容推断淑妃在六皇子去往阳城后就立马病倒了,表征是伤寒,实则确实有忧思过重的意思在里面。 “应是六皇子走后第二日送来的” 虽然所有信件都堆在书案上,但放置上是有时间的区分的,再则按照那信封上下公文的时间也可以确定出日子。 “这么多日都没好转,还真是母爱如山重呢” 在景云瑾的眼里,淑妃连生病都带着浓浓的讽刺,尤其是在他亲眼见过二皇兄身上的伤痕后,淑妃对六皇子的每一份拳拳爱意都是在狠狠践踏二皇子的血肉。 他不明白,同样是亲手抚养长大的孩子,难道就那么在乎那一丝血缘吗。 二十年的朝夕相处就没有让淑妃生出过一丝恻隐之心吗。 就算是捡只猫捡只狗,这么久也该有不舍。 何况二皇兄在他们这些兄弟之间最是良善温柔。 “应该是病情危急,下人才去了国公府求助” 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病了这么久,都没有向外透露过消息,甚至连宫里都没有消息散开,想必现在是实在没办法了,或者说是下人实在没办法了,才不得已求到国公府跟前,找个主心骨。 不得不说成文这个管事不是白做的,对于下面人求富贵又怕担责的心理很是把握。 “若就这般去了,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殿下慎言” 景云瑾是为了景云慎,巴不得淑妃党派早日升天。 成文自是知晓自家殿下的心思,但是这府里虽然安全,却也不能保证就万无一失,还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如今暗地里如何刀光剑影,起码都没有摆到台面上,若真到了那一日,便无所顾忌了,只是现在还不行。 “如此深情厚爱,若不能得到成全,任谁看了都会伤心的” “你呀” 成文无奈的摆了摆手。 就知道殿下古灵精怪,怎么可能放过这么个好机会,就算不能明着做些什么,背地里还是可以的。 “我会安排的,殿下就好好养伤” 剩下没几本公文了,大概翻了翻都是些不着急的事宜。 将处理过的一堆公文里关于各府往来的那些,整摞抱起,交给成武。 “将这些拿去给程管家” 反正成武汇报完了事情,也要下去了,顺道跑腿的事。 比起景云瑾这个主子,成文用起成武来更是毫不客气,自家弟弟果然是更为亲厚。 “属下告退” 成武朝着景云瑾俯身示意,接过成文递过来的帖子,便出了书房。 再说国公府这边,得了如此紧要的消息不免让人心慌。 国公爷同夫人短暂的商议过后,便决定由国公夫人随白玉入宫,中途在去柳叶巷带上杨大夫,求一个安心。 马车行到宫门口,按照宫规无法再往前走了。 几人下了马车,在宫门侍卫处验明腰牌,紧赶慢赶的往景宁宫去。 先前白兰将太医院院首请来了,看来看去还是说伤寒,连开的方子都没有变化。 对方身为太医院院首,林嬷嬷即便心生不满,也只能好声好气的应着,最后给了点茶水钱,又将人好生送了回去。 一时间所有的希望都压在白玉身上,只盼望着她能早点带着国公府的人来,不管来的是谁,总之都会比他们更有能力。 本来还在屋檐下焦急踱步的林嬷嬷,在白玉带着国公夫人迈进景宁宫大门时,第一时间便注意到了。 一瞬间那双混沌的眼睛都像是在发光,连滚带爬的朝着国公夫人奔去。 “老夫人” 话一出口,泪也跟着止不住的淌。 这些日子都是她一个人在挺着,也没得个人商量,如今见到国公夫人,一时间像是回到了过去,她还在国公夫人身边伺候的时候。 不由得竟生出了几分委屈。 “娘娘怎么样了,快带我去看看” 国公夫人也没想到一进门就看见林嬷嬷如此着急的模样,想必淑妃的身子很是棘手。语气带了几分急切,步伐也乱了。 第28章 怪罪 白玉虽然亦步亦趋的扶着国公夫人,但是对于林嬷嬷一时的狼狈也震惊不已,自打她来到淑妃娘娘身边起,她所见到的林嬷嬷,从来都是沉稳有度,不怒自威,闻者怯,见者怕。 几时有过这样乱了分寸的样子。 这般不顶事的林嬷嬷,不由得让白玉心里对她少了几分畏惧,多了几分轻视。 一行人进到内殿,国公夫人看见床榻上被病痛折磨的少了几分生气的女儿,一时间更是不知说什么好。 责怪下人们照料不周吗,还是怪女儿如此隐瞒。 这些都不过是后话了,紧要的是赶紧让人先好起来。 “杨大夫,一切拜托你了” 杨大夫看到病人时,已然自觉的坐到了床榻前的绣凳上准备诊脉。 怕打扰了杨大夫,国公夫人也不再多言,只紧紧的握住了林嬷嬷的手,企图缓解自身的紧张与不安。 林嬷嬷自是与之反手相握,彼此之间都在互相安慰着。 诊脉中的杨大夫时不时的皱起眉头,这可把旁边等待结果的几人,看的心惊肉跳的。 生怕大夫下一秒说出点什么不好来,那他们的天也就塌了。 “大夫,她这是怎么了” 最终国公夫人还是熬不住先开了口。 “风寒袭表,肺气不宣” 大夫一开口又是风寒,林嬷嬷满眼的失望,她以为这个国公夫人特意从宫外带来的大夫会有几分真本领,可到底和太医院那些也没差。 没等林嬷嬷开口驳斥,大夫又接着开口。 “这是心病呀” 国公夫人并不知道先前太医院来过的事情,自然也不能同林嬷嬷感同身受。 她只觉得这杨大夫一会儿说风寒一会儿又说是心病,八竿子打不着的两处倒是让她听不懂了。 “怎么说” 林嬷嬷惊异于这大夫居然可以感觉出来心病这一点,顿时又生出了几分期待。 “她或许偶感风寒,但问题不大,忧思过度,郁结于心,累的体虚难眠,才使得她这风寒拖延了数日之久” 听闻大夫如此说,国公夫人看了林嬷嬷一眼,到底没说话。 “那依大夫所言,该如何是好” “调整饮食,休养脾胃是要的,安眠也可用上安神香之类的,伤寒的药该吃还是要吃,但这根本所在还是要看心结如何解” 杨大夫说完,便被指引着去一边开方子。 随后,白兰拿着方子下去煎药,白玉送杨大夫出宫。 一时间,整个殿内只剩下林嬷嬷候在一边。 “说,到底怎么回事” 国公夫人坐在床前的绣凳上,拉着淑妃的手轻抚着,不曾抬头,却掷地有声。 对于林嬷嬷而言,自从当年跟随淑妃进宫后,淑妃念及她是国公府老人,不曾薄待于她,更不曾为难于她,在这景宁宫她的地位也仅在淑妃之下。 如今猛然被人这样严厉的问询,一时间心惊胆战的,腿一软便直接跪倒在国公夫人面前。 而国公夫人则像是没有察觉到一般,连坐着的姿势都没有丝毫的改变。 若是往常,说不定早就将林嬷嬷扶起来了,可今日见到女儿生死不明的躺在这里,她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六皇子离宫那日,娘娘实在是舍不得,便去了望楼。眼巴巴的看着六皇子走远了又站了好一会儿才回来的。 奴婢想劝也劝不住,哪成想回来当晚便起了热。 隔日唤来太医说是风寒,也留了几副药给娘娘吃,但一直好不利索,谁知今日突然就病的重了。” “当晚起了热,怎么隔日才想起来请太医,你们是怎么伺候的。” 听闻这般说辞,国公夫人一下子就发现了问题,以为是下面人偷懒耽搁一时气愤不已。 “娘娘说夜深了,不愿大动干戈,怕惊动陛下,我也以为没那么严重,便依了娘娘。” “你以为,你是大夫吗?” 以前在府里时,这林嬷嬷还算规矩,如今进了宫却是越发没规矩起来了。 “奴婢不敢” 知道国公夫人如今满肚子的气没处撒,林嬷嬷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只希望国公夫人撒撒气之后能够对她从轻处理,她甚至不期待国公夫人能够不追究她的责任。 “为何会怕惊动陛下” 女人的心思到底是敏锐,国公夫人敏感的察觉到了不对劲儿,即便陛下会因为后妃生病而被惊动,但也不必如此谨慎到耽搁病情。 “这” 林嬷嬷有些犹疑,不知该不该说,毕竟事关朝堂纷争。 “有话就说,不要吞吞吐吐的。”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给她听的,她女儿都这样了。 “在六皇子去阳城一事上,陛下对淑妃娘娘略有不满,从公布去阳城人选那天起到如今,陛下都没有再踏进过景宁宫的大门。” 斟酌着将所有事都和盘托出,只希望可以看在她这些年任劳任怨陪伴淑妃的份上可以对她从轻处罚。 “终究是萧儿心太急” 眼见事实如此,国公夫人一下子没了话说。 她一听就明白了,陛下是因为淑妃违反了后宫不得干政这条律例才故意冷落呀。 当时她就说这事得徐徐图之,就怕逼得太急惹恼了陛下。 果不其然,还是留下了祸患。 淑妃能够在察觉到陛下不满时,见好就收,低调行事,这是对的。 可是谁知道恰好赶在生病的节骨眼上。 本身就牵挂着六皇子,再一病,可不就好不起来了。 “我可怜的女儿呀。” 心疼的抚着淑妃的脸,国公夫人内心五味杂陈。 国公府三位公子,只这一个姑娘家,她自是宠爱非常,也希望女儿有个好的归宿。 可在其位谋其政,她如何希望,也抵不过国公府的前途。 如今说心疼那就太假了。 她这国公夫人的名头,她如今出席那么多宴席所受到的礼遇,尊重,追捧与讨好不都是牺牲女儿的一生换来的吗。 若要问她,享受了如今的一切以后,是否会愿意回到过去再坚定的阻止丈夫的决定,她是不确定的,当初没有坚定的阻止,如今更做不到。 “那你们为何不早日来报。” 与其谴责自己不如咎责他人。 眼看着国公夫人是要将这句话贯彻到底。 说的好像早日知晓,淑妃就不会病重,她就能不这么煎熬一样。 “娘娘叮嘱我们不许往国公府递消息” 林嬷嬷如实汇报。 “糊涂。” 连最后的借口都没有了,只能干巴巴的骂一声糊涂,毕竟林嬷嬷如今是淑妃的人,听令行事,她挑不出错来。 若不是淑妃病重实在无法清醒,想必今日她依旧不会知道这景宁宫发生的事情。 现在再说惩罚谁,责怪谁,埋怨谁,都无济于事了。 首要任务还是让淑妃赶紧好起来,其他的都可以延后再议。 “你去盯着点儿,药熬好了赶紧端过来。” 即便现在还不能处理这些犯了错的奴才,可放在眼前实在有些碍眼,只好将人都打发出去,得个清静。 “是” 林嬷嬷颤颤巍巍的扶着膝盖缓慢的站起身来。 上了年纪的人到底不敌那些个年轻丫头,稍微跪久一些,这腿脚的不便利就都显了出来。 第29章 国公夫人 国公夫人自然看得出林嬷嬷的窘迫,但还是硬起心肠选择视而不见。 国公府内的奴才,若非签了死契的,到年纪是可以选择出府的,林嬷嬷本来也可以有这个自由的机会。 只是情之一事实在误人,才使得林嬷嬷一气之下签了死契永远留在了国公府。 此番结果自然是国公夫人乐见的,毕竟是她用顺手了的人,毕竟是她培养的可以给女儿陪嫁的嬷嬷。 至于林嬷嬷的伤心事,和她这个吃尽红利的人又有什么关系。 她怎么会和一个奴婢感同身受,她所能做的极限不过也就轻描淡写宽慰几句罢了。 这也就是林嬷嬷有留下的价值,不然她连做戏都懒得做。 如今女儿也一路爬到妃位,眼看着就能一步登天了。 到时候林嬷嬷也该功成身退了,毕竟年纪大了很多事总是不那么周到了。 可怜林嬷嬷自以为长久的陪伴总是会生出些有别于主仆关系之外的情感,独自沉溺在那仅有的一丝纵容里。 错把虚幻当岁月长情,忘却了这些勋爵人家吃人的本质面貌。 被麻痹了的神经可能会在屠刀落下时清醒,但总归是太迟。 “萧儿,我是母亲呀” 林嬷嬷走后,内殿只剩下国公夫人和病榻上的淑妃。 看着昏睡不醒的女儿,到底还是生出了几分发自真心的怜惜。 也不论淑妃是否听得见,依然想要说些什么来宽慰淑妃的心。 “我知道你在这深宫也过的不易,可你还是要想开点。” “不怪陛下冷着你,这次的事说到底还是我们太着急了,他到底是陛下,怎么能够容忍后妃联合朝臣在他眼皮子底下如此行事” “虽说直接出头的不是你,可举荐的人选全是和国公府或多或少有所来往的,他怎么可能不明白” “连粮草官你都想掺和一把。是为了六皇子不假,可未免太过了” “如今这样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他只是不来景宁宫,而没有做什么实质性的举动,就还是认可你的” “说到底也是他的儿子,他怎么会不明白你的心思” “中宫空悬多时,这就是你的机会,但越是这时候更是要小心才是,以后切不可再鲁莽了” “六皇子的事,你父亲一直都有认真对待,各方面也都有细致考虑,你大可不必插手进来,惹得一身腥” “总归结果是好的,想必六皇子现在已经到阳城了” “六皇子那里你更是不用担心,再怎么事务生疏,到底还有乘之跟着,乘之你是知道的,你一向最是看重他,不然也不会专门往府里去信要他,有他在云行身边,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过不了多久,他定能将云行好生的带回来” “包括这阳城的事务,也保准能协助云行处理的圆满” “你要赶紧好起来,不然过几天云行回来,那庆功宴你都没法参加,可如何是好” 国公夫人絮絮叨叨,有的没的都一股脑儿的说了出来。 多少也是用了心。 “陛下,国公夫人进宫了” “是吗” 眼见景玄和听到消息,连批阅奏折的姿势都未曾改变,方怀英一时也摸不准皇上的心思,但事关景宁宫还是应该如实禀告。 便试探着开口。 “说是淑妃娘娘可能情况不太好” “怎么个不好法” 淑妃生病的事,景玄和自然知道,这宫里的事没有他不知道的,只有他不想知道的。 何况淑妃也有意借着生病的事来缓和她自己的处境。早前知晓后,他也特意让人去景宁宫走了一趟。 “昨个儿人还能起来,今日竟昏睡了过去” 方怀英亲自点人去的景宁宫,对于景玄和不去的原由也最是清楚。 只是如今淑妃那边的情况骤然急转直下,不得不报,不然他也不会舔着脸过来讨嫌。 “太医院没去吗” “去了” 听到景玄和询问,方怀英丝毫不敢怠慢。 “去的是谁?” “院首大人” “院首怎么说” 放下手里的折子,景玄和抬头看着方怀英,想听听院首的诊断结果。 “院首大人说是风寒” “上次太医院看过不也是这么说的” 依稀记得上次也是报的风寒。 “是” 没想到陛下居然还记得上次太医院的诊断,方怀英心里一惊,难不成陛下消气了。 “一个风寒何时需要这么久,太医院无可用之人了吗” 景玄和有些怀疑一个风寒怎么就缠绵病榻这么久,会不会是借机想谋求些什么。 “先前那次太医院来回话时私下里和奴才说,淑妃娘娘忧思过重才致使风寒入体,可淑妃娘娘听到后发了好一通脾气,想必是因为这样,他们才只敢说是因为风寒” 方怀英当时听到太医院回话时,不用想都知道这忧思过重是说六皇子,六皇子前脚刚走,淑妃娘娘就病了,这前后脚的事明眼人都看的清楚。 淑妃娘娘不肯承认,太医院也不能牛不喝水强按头,就照风寒报上来的,毕竟表征如此也不算虚报,不过私下里和方怀英抱怨了几句淑妃娘娘的不讲理。 说是抱怨,其实也是怕担责任故意露的口风罢了。 如今陛下需要他自然据实以报了。 果然陛下听他说完后,回身继续处理奏折去了,也不再追问淑妃的情况了。 意料之中也意料之外。 他都能猜到淑妃的心病,陛下自然更是清楚。 但他以为陛下的细致问询意味着两人有缓和的可能,倒是没有想到陛下心里还没过去。 也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淑妃这次越界了。 对于景玄和来说,方怀英的话,让他打消了疑虑,知道淑妃是真的病了,而不是借机生事就够了。 国公夫人进宫探病,他也没有阻拦的道理。 至于淑妃忧心六皇子一病不起这事,他不做评价,种因得果,都是自己求的。 太子殿下一直都是这禹京城里最被关注的焦点人物。 景云瑾前脚刚踏进禹京城,不出半天,整个禹京都知道他们的太子殿下败兴而归的消息了。 “小五” 回禹京的第二天,长公主就起了个大早,匆忙赶来太子府探望。 “长姐,你怎么来了” 长公主推开房门,就朝床榻上的景云瑾走去。 还没彻底清醒的景云瑾睡意朦胧的看着突然出现的长公主,还以为他在做梦。 “腿伤的严重吗” 直接忽略景云瑾的疑问,伸手就去拉他身上的被子。 “哎,长姐,长姐”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景云瑾的瞌睡虫瞬间被吓跑了,眼见长姐进来后,姐夫也紧跟着走在后面,连忙伸手死死的压住被角,并试图换回长公主的理智。 “男女授受不亲” 眼见景云瑾挣扎的厉害,而听到声响匆忙赶来的蝉衣也帮着伸手阻拦,长公主才就此作罢。 “怎地,连长姐也不能看” “姐夫还在呢” 第30章 长姐 听到景云瑾这么说,长公主回头果然看见纪霖就站在不远处。 “你姐夫也不是外人呀” 眼看景云瑾冲着她憨笑的样子,便依了他的愿,带着纪霖先出去等着。 想着可能是弟弟大了,知道羞了。 纪霖随着长公主去小厅等候,心里却不由得多想了一分。 他没有长公主那么乐观,他从见到太子殿下的第一面起就深知此人绝非表面那般无害。 这些年来他可以为了长公主坚定的站在太子殿下背后,这一切妥协的前提是他们的权力纷争不可以牵扯到长公主府。 他在乎的只有景云瑶。 “长姐来了,怎么没人通报” “没等通报呢,长公主便直接冲进殿下寝殿了” 成文站在殿门口回话,殿内只留了蝉衣伺候景云瑾起居。 “我这个长姐呀” “长公主最是端庄温柔,只有遇到殿下的事情才会如此” 听到景云瑾呢喃抱怨的语气里却难掩宠溺,蝉衣也忍不住站出来替长公主说一句公道话。 “这么早就赶着过来,想必长姐也未来得及用早膳,就在小厅摆膳,我与长姐一同用膳。” “我这就去安排” 成文领命下去了。 蝉衣才靠近景云瑾小声的交谈着。 “刚才可真是惊险,我心都快跳出来了” “还好你来的快,拦住了长姐” “长公主应该不曾起疑” “应该没有,但纪霖就不好说了” “驸马,殿下是看出什么了吗” “暂时没有,不过此人心智过人,难保不会有所怀疑” 虽说如今纪霖看在长公主的面上站在他这一边,但也难保不会有什么二心,还是多两分猜疑,方能长久。 察觉到身后的人没有动作了,一低头却发现蝉衣连表情都凝重了两分。 想必是听了他的话,才如此,便伸手捏了捏蝉衣的脸,企图能够让她放松一点。 “殿下” 眼见收拾利落的景云瑾丰神俊逸,低头捏她脸颊时宠溺的笑着,一时间让蝉衣有些不受控制的心动,连忙出声打断这蔓延的暧昧气息。 待到蝉衣推着景云瑾出现在小厅时。 适才的那一抹羞愤叠加被捏的微红的脸颊还未完全消退,长公主一眼便看出了其中的问题,眼神一瞬间亮了起来。 纪霖自然也看到了蝉衣脸上的那抹红,同为男人,他比长公主更明白这代表着什么。 心里的那一丝疑虑也开始消散,也许真是他想多了。 毕竟太子殿下血气方刚的年纪,又是一大清早的,不方便也是有的。 这样一来那么激动的阻止也算情有可原。 “小五” 景云瑶拖长了尾音喊着景云瑾,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长姐,食不言寝不语” 景云瑾不愿意在这件事上过多谈论,他和蝉衣之间的事外人不会明白。 “哦” 明明好奇心已经占了上风,但眼看弟弟不予多说,在饭桌上也不合时宜,撇撇嘴就此作罢。 大不了等吃完饭再好好严刑逼供。 纪霖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眼见景云瑶吃了瘪,立马用公筷夹了景云瑶爱吃的放在她面前,冲她微微颔首,稍加安慰。 一下子就吸引了景云瑶的注意力,专心在用膳上。 景云瑾却浑身不自在,猛不丁一大早起来,在自己府里用个膳,还没吃多少就被喂了一把狗粮,谁也遭不住呀。 在看他长姐那个没出息的样子,明明是这景氏王朝顶顶尊贵的大长公主,却放着禹京那么多大好男儿不要,唯独被一个没背景的纪霖吃的死死的。 他左看右看怎么看都看不出来这纪霖有哪点配得上长姐,是那个永远没有表情的面瘫脸吗,还是那一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屁的少言少语,难道是那副皮囊。 长姐有那么肤浅。 每次见到这两口子,景云瑾内心都会产生同样的疑问。 或许想的太过入迷,竟不由自主的盯着纪霖看了好久。 惹得景云瑶都怀疑自己的弟弟和自己的驸马之间有什么牵绊。 景云瑾可以一直看,纪霖却接受不了自己妻子那副探究的眼神,轻咳了一声,试图提醒景云瑾。 他怕他再不做些什么,会沾染上断袖之嫌疑,毕竟景云瑶眼里的八卦都快溢出来了。 回过神来的景云瑾尴尬的端起银耳红枣汤水猛灌了一口。 却不小心呛到气道,咳个不停,试图忍下咳嗽,却不得其法,不仅咳得更严重,还憋红了脸颊,连眼尾都染上一抹艳色。 厅内的下人早已被遣了出去,蝉衣也回去整理寝殿了。 正当景云瑶有所动作的时候,恰好经过小厅的言离直接走了进来。 一手扶着景云瑾的肩膀,让他靠着自己,一手顺着景云瑾的脊背抚了下去,待滑到合适的位置,猛的按了下去,利用寸劲将呛进气道的汁水逼了出来。 使得景云瑾缓和了不少,抬头看向倚靠着的言离。 反复的咳嗽让景云瑾眼角染上了几分湿意,再配上眼尾的那抹艳色。 一切都恰到好处。 直直的看进了言离的心里。 言离推开景云瑾,不发一言径直离开了小厅。 景云瑶担心景云瑾的身体,也不在意言离的无礼行为,言离走开以后,便立马坐到景云瑾身边,只顾着帮景云瑾抚背。 纪霖旁观了一切,却只当看不见。 “他就这般性子,长姐别介意” 缓和过来的景云瑾连忙替言离向长姐告罪。 他习惯了言离的独来独往,清高冷漠,可长姐不知道,万一怪罪下来就不好了。 景云瑶根本不在乎言离是否敬重她,只要是对弟弟好的,她都能接受。 “没事了,吃了东西还能呛到,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一般” 这话一出,姐弟两人都愣在了原地。 这话是先皇后在世时,时常说给他们听的。 没想到先皇后故去后,会在这样的场景下听到这句话。 同样失去母亲的景云瑶却学着母亲的样子照顾景云瑾。 而失去母亲的景云瑾能在长姐身上再次感受到来自母亲的关怀。 对于这对抱团取暖的姐弟来说,一时之间生出了复杂的情绪。 赶在可能到来的哭泣之前,景云瑾岔开了话题。 “长姐,最近可有去看过云逸” 先皇后的一生一共生了三个孩子,大长公主景云瑶,太子殿下景云瑾。 还有一个最小的孩子,景云逸,唤作长生。 景云逸自小体弱,胎里带的病,为保这个孩子,先皇后狠心将孩子送去云岩寺交由方丈抚养,企盼着这个孩子可以健康的活下去。 却没想到这一别就是永远,景云逸被送走的第二年,先皇后便永远的去了。 长生。 连小字都被寄予厚望的孩子。 却在还不懂得生死离别的年纪就经历了这人间至殇。 第31章 催婚 而他们作为他的血缘至亲,自然是好好照料这个孩子,才能更好的告慰他们母后的在天之灵。 “前几日刚回来,方丈将他照顾的很好,云泽也一直陪着他呢” 说起云逸,姐弟俩短暂的忘却了刚才的伤感,平静下来。 或许这就是生命的力量,可以冲击离别的破碎。 “有四皇兄在,确实可以放心不少。” “云泽那孩子如今长得这般好,季美人要是知道了,肯定也会安慰很多” 景云瑾一直都知道自己有个四皇兄,是那个在宫里没什么存在感的季美人生的,但在他还没出生之前就被送走了。 他至今为止都没见过这个传说中的四皇兄,只是在别人的描述中拼凑出一个良善温和的形象。 上一世他多次往返云岩寺,看望云逸。 可偏偏那么多次都凑巧赶上这样那样的原因导致无法与四皇兄相见。 “或许” 这生离之苦,想必难平。 尽职尽责的程管家,每日早起必然要在府里四处走走逛逛,算是锻炼身体也可以顺便检查府里各处的工作。 而言离从小厅出来后,便逃也一般的离开,许是内心太过慌乱,竟像个没头苍蝇一般只管往前冲,连路都不看。 被例行巡视的程管家撞见时,言离就差一步就要闯进府里婢女的院落了。 好在程管家还算老当益壮,一把捞住言离,将他拉了回来。 “你小子去那里干什么” “” 这一问之下反倒惊醒了言离,看着眼前陌生的院落,话也没说转头又朝自己的院子去了。 徒留下程管家愣在原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暗自猜测着,这小子难不成有了心上人。 用完早膳,景云瑾一行人挪步到了水榭。 这下可让长公主逮到了机会,可以好好盘问景云瑾。 “小五,老实告诉姐姐,腿怎么样了” “治疗的及时,况且也伤的不重。如今恢复的很好,长姐不要太过担心” “会留下后遗症吗” “不会” 知道长公主对他的伤势十分忧心,景云瑾也端正了态度,不再是面对蝉衣他们几个时,那副作弄玩笑的样子。 他想通过自己认真的态度从而传达出一个信号,能让长公主安心的信号,何况事实上他的腿也确实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他也没有说谎的必要,至于个中疼痛就没必要与长姐细细说了。 毕竟这是断骨之伤,不可能一点不受罪。 此次阳城之事本就发生的突然,尽管他有提前预感到,但是现实情况也容不得他有更多的选择。 为了尽可能顾及到身后的每个人,使得他退无可退 只能尽其所能避开要害之处,不然又怎么会断条腿,皮外伤这么简单。 “今日来还有一事” 景云瑾的伤势或许真的如他所说没有什么大碍,可景云瑶知道阳城这件事的背后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她相信弟弟会处理好,她也会在背后尽自己的一份力。这事问过就算过了,反复提起也没意义。 “长姐请说” 长姐突然之间的严肃,也让景云瑾意识到接下来的事情不会简单。 “昨日得知你回了禹京,我便进宫去面见了陛下,说起你受伤一事” 景云瑶内心很是为难,她不知道这些话说出来会不会伤害到弟弟。 “长姐直说便是” 景云瑾自然看的出来长姐的为难,但他一个死过一次的人,没什么不能面对的,结合上一世的事情走向,他大概也知道是什么事了,他心里早有准备。 “陛下的意思是希望你安心修养,事务暂时交由旁人代为打理,我也为此与陛下争论了一番,到底没有使他改变主意” 景云瑶说得很是委婉。 让她没料到的是,她竟低估了景云瑾的心性。 听完陛下旨意后,景云瑾无动于衷。在失去协理朝政一事上,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惋惜,感伤,不舍。 甚至怎么还凭空出现了松弛感。 “长姐不必如此,我受伤本就是事实,能借此机会好好休整一番,也是幸事。” “可……” 对于景云瑾的解释,景云瑶依然不能放下心来。 “磨刀不误砍柴工,你就相信殿下” 纪霖明白景云瑶的焦灼与忧虑,但他更看得出景云瑾的胸有成竹。 有他的一句安抚,比景云瑾十句的保证都有用。 不大一会儿景云瑶就忘记了刚才的担心,又跳脱的聊起别的事来。 “当初许你婚约,你说要为母后守孝三年,我应了,也主动站出来替你与丞相府那边交涉周旋。可你如今也年岁渐长,身边不能没个人照顾” 知道长姐登门不会有好事,但也不知道这坏事能一桩接着一桩。 前两回合公事公办他还暂且应付的来。 可一旦要说起他后院之事,他实在应付不来。 “长姐,有,我有,蝉衣不是一直在照顾我嘛” 为了打断长公主的话,景云瑾甚至着急到不行,边说边一把拉过站在身后的蝉衣,急切的像长公主证明自己过得很好,蝉衣也照顾的很好,并不需要什么房里人。 哪里知道这一把看似有力的回击却正好撞在了枪口上。 “我说的正是蝉衣的事,她一个姑娘家,在你身边呆了十几年了,总归该给个名份,才说的过去。” 景云瑾都惊了。 蝉衣也愣在了当场。 “母后她……” “别拿母后说事,太子妃一事我应了,如今只不过是让你抬个夫人,碍不着你孝顺的心。” “可……” “若你还觉得不妥当,那就先收为通房,待三年期满,升个位份。如何?” 这哪里是商量,分明就是通知。 几次三番被堵了回去,景云瑾也知道今日之事恐怕不能轻易了结。 他必须得想个办法才是,哪怕只是暂时的圆过去也好呀。 最好是不在现场,不好求证,还很棘手的那种才好呢。 棘手的,有了。 “长姐,你知我当初答应太子妃一事,不过病榻前的权宜之计” “自是知道,太子妃一事上,长姐也感念你孝心一片,为了母妃牺牲良多” 当初先皇后病榻前托孤,将丞相府嫡女柳静彤许给了太子,他们都清楚,此举表面上是给太子一个助力,更多的是给柳静彤一个庇护之所。 柳静彤虽身为丞相府嫡女,却是前丞相夫人所生,丞相府在如今这位丞相夫人的把持下,这位嫡女是说不上一点儿话的。 前丞相夫人是先皇后的亲姐姐,临终前将这唯一的女儿托付给了先皇后。 可谁也没想到先皇后会将柳静彤许给景云瑾,当时那般场景也是无法拒绝。 “长姐怜我才替我挡下热孝婚期,又允我三年孝期” “我自是知道你的不情愿” 寻常红白喜事相撞的处理方法,要么趁热孝月内结亲,要么等三年孝期结束。 第32章 可心人 突然砸到头上的婚约,景云瑾自是不喜,何况还是自己的表姐,从生理心理他都是很难接受的,只是临终托孤无法不动容。 还好长公主心疼弟弟的不容易,自愿出面去协商此事,便是无法退却,也拖延了时间,让景云瑾得以喘息。 “那长姐如今又为何苦苦相逼” “若不趁着主位未定,赶紧纳几个可心的人,将来这后院岂不成了她的一言堂” 景云瑶希望在所有的无可选择之外,能给景云瑾留一分真诚。 “长姐也说可心” “自然是可心” 皇家的儿女哪里有自己选择的权利,景云瑶当初抗拒联姻而选择纪霖的过程已然是一部血泪史,她自是不希望景云瑾也面对和她同样的境遇,才想在还可以抉择的时候站在景云瑾背后,护他一时自在。 如今三年孝期未满就是他们唯一的可操作空间。 等时间到了,景云瑾也到了年纪,这后院不定要被送进多少探子,那时便被动了。 劳心劳累的景云瑶却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绕了进去。 而作为局外人的纪霖,明明看透了一切却什么也不能说。 “可心人,我有了” 对于无法解决的事情,胡言乱语不失为一种好方法。 “是蝉衣” “是青漪” “你说谁” 景云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知道景云瑾有心上人她本来是高兴的,她以为会是蝉衣。哪怕不是蝉衣,是别的什么世家小姐都好。 她还想着弟弟总算开窍了,这么多年弟弟不近女色,她都担心弟弟长歪了。 可这心上人是谁,她没听错。 “长姐没听错,是将军府小姐青漪” 最后长公主怎么走的景云瑾已经不关心了,总之有纪霖在,肯定没问题。 只是这个消息太过于让人难以接受,怕是很长一段时间都见不到长姐了,想想还有点难过呢。 却没人注意到长公主离开时,花园一角的树丛里也稍有晃动。 “殿下,你收敛点,你都笑出声了” “你这么诓骗长公主真的好吗” 长公主被驸马带走以后,殿下的得意溢于言表,蝉衣做为景云瑾身边的人自然知道他的话里几分真假,分明是在糊弄长公主。 “难不成你真想给我做通房” “那还是算了,您继续乐” 宁做平民妻不做高门妾,孰轻孰重蝉衣还是分得清的。她知道景云瑾今日的行为不光是为了他自己,也是为了她的未来着想,她都明白。 “你什么态度,孤哪点不好了” 解决了麻烦一身轻松的景云瑾又开始插科打诨,蝉衣习惯性配合着耍宝。 “殿下自是不凡,是尔等不配” 话毕,两人笑作一团。 “小姐,没事” 从太子府出来以后,小姐便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忍冬干着急却帮不上忙。 “去前面茶楼坐坐” 难得青漪愿意开口,忍冬哪里会不答应。 立马吩咐车夫赶着车去了禹京最好的晚春楼。 “小姐” 忍冬很想说点什么劝一劝青漪,可又实在不知道从何说起。 上次偷跑被成奇当场抓住送回将军府后,小姐便被李老下了禁足令,这么多天小姐也安分得很,大家也都放松了警惕。 可自打小姐知道太子殿下回了禹京,便开始谋划着想要偷跑出来。 今日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偷偷从府里溜了出来,自然是不能光明正大的去太子府送拜贴登门。 “要是可以偷偷进去就好了” 她多嘴说的话却被小姐听了进去。 最后小姐一人偷偷潜了进去,留她在外面等着,美曰其名望风。 是她不愿意进去吗,她只是没有小姐的功夫那么厉害罢了。 小姐的功夫可是苏童手把手教的,而她只会一点花架子。 “唉,我要是能像苏童那么厉害就好了” ‘啊切’某处宅院内正办事的苏童突然打了个喷嚏,揉了揉发痒的鼻子,寻思着大夏天的也不可能是风寒,难道遭人惦记了。 “最近办事都小心些” 转头就叮嘱手下那些人,免得真着了别人的道。 青漪自然听到了忍冬突然地抱怨,也能够感受到忍冬浓烈的担心,可是她暂时还无法冷静下来和忍冬说些什么。 直到到了晚春楼包厢坐下来,青漪依然保持着沉默的状态。 她实在无法接受她刚才在太子府里看到听到的一切。 之前她时常出入太子府,自然十分清楚太子府的布局,便寻着花园的一角,避开防守翻了进去,哪里知道刚好就撞上太子同长公主往花园水榭这边走来,她只得躲在树丛后面不敢动作。 幸好水榭同她藏身的地方还是有些距离的,不至于轻易被发现,可缺点就是她也听不见太子同长公主在说些什么,当然她也不是很想偷听,只是人都会有好奇心。 后来太子和长公主像是发生了争吵般,双双抬高了音量。 可这听了还不如不听,她真的宁愿自己在那一刻是个聋子才好。 趁着长公主离去的时机,她也趁乱逃离了太子府。 但太子说的‘是青漪’,这三个字就一直一直萦绕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一直以来都将太子殿下看做哥哥,也将他当做哥哥的替身般亲近。 禹京那些官家小姐之间私下里都在传她爱慕太子殿下之类的八卦,她不是不知道,可她不在乎。只要她知道真相是什么就好,不必挨个解释给别人听,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 何况太子殿下待她好也只是因为怜惜将军府的一片赤诚之心罢了。 可她怎么都没想到太子殿下竟然存了那样的心思,先不说陛下不可能同意将军府同太子府的联合,就是陛下同意,将军府也给不了太子殿下他想要的呀。 要是长公主当了真,那将军府岂不是欺君之罪。 这可如何是好呀。 忍冬自打落座就一直关注着青漪,自然也不会错过青漪纠结,懊恼,害怕的神情。 很想问一句缘由,可联想到当才在马车上那石沉大海的问题。 就知道小姐不愿意说的时候,再怎么问也不会说。 “我要真是将军府小姐就好了” “小姐,你说什么” 终于听到了青漪小声地呢喃,忍冬便忍不住追问道。 “我说我要是带着苏童就好了” 被猛然打断了思绪的青漪,估摸着忍冬应该是没听见,便随意敷衍了忍冬一句。 “苏童除了那一身功夫也没别的什么了” 小姐居然连发呆都想着苏童,真是没天理,苏童有什么好的,除了功夫也就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了,能有她忍冬贴心吗? 明明她才是小姐的贴身丫头,很多时候小姐却都只让苏童在场,要不是知道苏童是将军的人,她都要怀疑苏童居心不良想拐带小姐。 第33章 程老 “今日计划取消,延后再议” 没病没灾的苏童再一次打喷嚏时,开始忍不住怀疑今日的行动是不是不太稳当。他们这一行也很看势头的,毕竟顺势而为,逆势就不好说了。 正忙着分派任务的下属看着苏童,迷惑脸,即便没说话,也能从他脸上读出内心的疑问。 ‘哥,你认真的吗’ “回府” 在晚春楼坐了一会儿,事情也捋的差不多了,心情也平静些许。再在茶楼坐下去也没意义,有些事若是必要,还是要抽空和苏童商议一番定个计划才好。 “这就回府了” “小二,这些打包,对,还有这个” 忍冬本以为还要好一会儿呢,没想到这就要走了,看着桌上没怎么动的点心,一脸心疼,这可都是钱呢,连忙唤来小二。 “诶,小姐等等我” 抱着打包好的点心,连忙朝青漪追去。 而另一边的言离也同青漪一般有着万千愁绪。 自打早上在小厅门口碰见景云瑾不小心呛到而选择出手相助后,言离就跑回了自己的小院,躲在他做研究的暗室里不肯出去。 程管家到了饭点没看见人,来找了好几趟都没有找到,还以为言离又出府采药去了。 而作为景云瑾专用的大夫,言离在长久的问诊中自然很是清楚景云瑾的身体情况,只是有些时候他对于某些事实选择装聋作哑罢了。 可正是因为清楚,他才更没有办法面对他自己的心思。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再也不能平静的面对景云瑾了。 刻意的避着躲着,可无意间的那些微不可察的细节依然会撩拨着他的心弦。 像今早,那染了湿意的眼睛,那呛得艳红的眼角,他掌心下的一寸寸皮肤都直直的烙进了他的心里,让他无法忽视。 这样下去,他的心思迟早有一天会被看透,那是他最不愿意见到的。 或许等景云瑾的腿伤好了,他应该躲到更远的地方去。 景云瑾若是知道言离存着这样的心思,就算是单腿跳也会跳到言离面前来阻止他的。 可惜谁也没有读心术。 “殿下,姜老太爷那边我递了消息过去,可老太爷不放心,想亲自过府来看看” 景云瑾回府那日,程管家便差人送了信给姜家。 “那可不成,外祖年纪大了,若是路上有个什么闪失,让我这个做小辈的如何是好” “那我这便去回了姜家” 程管家说着便想离开。 “等等,直接回绝算怎么回事,你就说,外祖年事已高,等我伤势稍微好点,我亲自登门拜访” “行” “你还有事?” 刚才还急着去安排人回信,现在领了命却又不急着走了。 “言离那小子,今儿一天没露面了,吃饭也没见人” 思虑再三,程管家还是把心里的担忧说了出来,毕竟言离那孩子他很是喜欢,殿下把他带回太子府后,一直都是他格外关照这个孩子,就跟自己孙子一样。 “他呀,早膳时候,我还在小厅看见他了” 说起言离,景云瑾想起早膳时候,还是言离突然出现才替他缓解了。 “早上他没头苍蝇一般跑回了他那个小院,之后就没见人了” “可能突然想起有什么急事” 景云瑾丝毫没有察觉他对言离的影响,他只觉得言离估计又在搞什么新的研究,才会废寝忘食,不见踪影。往常出新药也这个样子,他都习惯了。 “是吗” 程管家不是很能相信这个说辞,那孩子早上明明就是有心事的样子。 “不然也没得原因了。夜深了,程老也快回去休息。” “那殿下您休息,我回去了” “路上慢点,我让成文给你掌灯” 看着程管家往门外走去,景云瑾连忙喊来成文,送程管家回去。 程管家本想推辞,这府里的路他走了没有五年也有三年了,哪里就需要成文掌灯护送了。但又一想,这也是殿下的一片心意,毕竟他再不服老,也老了。 小心驶得万年船,他好好的活着才能更好地替殿下管理这偌大的府邸,也能更好的安姜老太爷的心。 便也顺从的跟着成文去了。 程管家带来的消息,可不像表面那样简单。 姜老太爷自是疼爱景云瑾的,不然也不会将程管家派来给景云瑾开府守门。 这次听闻他的伤势后,便立马决定要亲自上门探病,就知道他对自己的拳拳爱护之心。 整个姜府除了姜老太爷之外的其他人,他是一个都看不上的。 姜老太爷明明年岁已高却还是惦念着想着要登门来访,那姜府的其他人难道真的没有得到消息吗?真的看不懂姜老太爷的意思吗?便是寻几个他的同辈表兄弟代替姜老太爷来拜访也是好的呀,可他们宁愿做那睁眼瞎。 先皇后在世时,姜家尚且能在陛下面前得三分薄面,使得子孙都有那么一官半职在身,只要不犯什么大错,不说锦衣玉食,起码都能一生无忧。 到底人性总是贪婪的,他们以为背靠大树好乘凉,便可以为所欲为,可秋后算账,也为时不晚。 先皇后故去后,往日那些凭着荫蔽得了势的人,都为着各种各样的积怨,纷纷被弹劾出了朝堂,禹京姜家一时之间遭群臣嘲弄。 如此姜家便日渐式微,这些年姜老太爷一直努力想拉近姜家和太子府的关系,除了那份外祖的疼爱之外,也存了一份私心。 姜老太爷希望景云瑾能够看在血缘亲情的份上,在未来某一天对姜家尽些提携之谊,好为姜家在禹京保留一寸传承的可能。 毕竟没有人能比姜老太爷更明白,姜家这些儿孙的真实秉性。 就拿程管家这件事来说,姜家阖府上下,出府独住的也不在少数,比起他这个外孙,姜家的子孙分明更亲近些,为何偏偏到最后,程管家来了太子府邸。 这一切都源自于姜家那几个二世祖的所作所为。 一直以来程管家都跟着姜老太爷做事,照顾姜府上下,直到小程管家被培养出来,程管家才真的卸下责任。谁知刚到家不久,又被姜老太爷书信一封劝回禹京。 姜老太爷重新召回程管家这事,姜家子孙是最先得到消息的,以防万一,他们一众人直接去到了姜老太爷面前,明确表示对于程管家回归的不愿。 他们害怕姜老太爷将程管家送到他们的府邸去,因为那样的话,他们的所作所为,他们的荒唐行事都将直接暴露在老太爷面前,那样的结果他们承担不起。 还好后来姜老太爷同程管家秘密商议过后,程管家当天就收拾东西离了姜家,他们知道后可是都松了一口气呢。至于程管家离了姜家后去了哪里,他们根本不在乎,只要不是他们的府邸就行。 以至于后来他们得知程管家去了太子府邸时,也不曾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可以说,程管家的一生都献给了姜家。 第34章 欲言又止 转眼间,景云瑾回来也有一段时间了,因着那道撤职的口谕,再也没有人会从宫里送出成摞的公文堆积在他的书案上,也没有了络绎不绝赶来汇报政务的朝廷官员,往常门庭若市的太子府邸一时之间可以说是‘门庭冷落车马稀’。 身处权力漩涡中的人,惯会看人下菜碟,如今太子府只不过稍显颓势,那些人便一个个避之不及,唯恐惹祸上身的样子。 不过这一切改变对于景云瑾来说,却没有丝毫的影响,反倒是这难得的清闲,更让他觉得快活。 每日坐着轮椅在府里各处溜达,钓鱼,遛鸟,投壶,发呆,怕是两辈子的快活日子都集中在这几天了。 “今天有收获了吗” “你来了” 钓鱼已经成了景云瑾打发时间的最好良药,有没有收获倒是显得不那么重要,府里的厨娘也不差他这一条鱼,何况这湖里的鱼多是观赏兴致的,钓起来也只能放回去,图一乐呵罢了。 言离显然也是知道这点,语气满是漫不经心。 “你不打算做点什么吗” “做什么” 这话问的没头没脑的,倒是叫景云瑾听不懂了。 “如今朝堂上的局面对你很不利,你是要坐以待毙吗” “你居然也会关注这些事” 一向只研究医药的言离居然也会关注朝堂上的动向,倒是让景云瑾感到意外。 打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言离隐瞒了一些事情,后来种种迹象都指向禹京,或者说是宫里,他也一直有让人去调查,只是暂时还没有消息。 “难道你就打算一直窝在府里钓鱼而生吗” 言离大多数时间都待在自己的院子里处理药物,但太子府的状况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就算再怎么不关注那些事,他总归还是能从府里人的闲聊里拼凑出一二来,本以为景云瑾是有备而来,可时间久了才发现,景云瑾那里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像是完全默认了这种状况的存在。他一时有些坐不住,才主动找过来的。 “我如今这腿脚也做不了别的” 景云瑾看了一眼他受伤的右腿,很是无辜。 不过言离这副气急败坏的样子,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新奇得很,难不成他是怕自己倒下了,他没地方去,不应该呀。 “” 批公文也不用腿,何况景云瑾的腿伤,别人不清楚他难道还不清楚吗,本来就不是特别严重的那种,再加上他给景云瑾用的都是上好的续骨药膏,都快掏空了他的私库,要是这样还不好,那他这鬼医的名号不要也罢。 “好啦,你别担心了,我有分寸的” 言离也只不过是关心他而已,又有什么错呢。 他的理由骗不过言离,他的腿脚已经没有大碍了,他只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站起来。 “我可能要” “鱼上钩了,快帮我一下” 一直盯着湖面的景云瑾,在鱼咬钩的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但景云瑾毕竟还坐在轮椅上,实在不是很方便,平日里都有成文守着,今日怕是言离过来时,把成文支走了。 言离也顾不上自己将要说出口的话了,连忙上前去帮助景云瑾。 一阵手忙脚乱,全仰仗言离这个除了医术其他全废的人的帮忙,两个人不仅放跑了上钩的鱼,还搞得衣衫尽湿。 看着对方狼狈的样子,两个人不约而同的笑了。 “你刚才想说什么来着” 景云瑾记的鱼上钩的时候,言离好像说了什么,但是被他打断了。 “没什么” 言离一脸的坦然,俨然不像说谎的样子。景云瑾也就此作罢,没勉强。 守在远处的成文听见湖边的动静,赶过来带走了景云瑾。 言离转身回去的时候想起那句没说完的话,看着景云瑾离开的背影,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景云瑾的腿已经没有大碍,接下来也不需要他守在身边。 他这段时间连轴转忙个天昏地暗,又是采药,又是制药,就是为了尽可能多的能为景云瑾制作出各种功效的药。 就算他以后不在景云瑾身边了,他也希望景云瑾能平安。 离别既然说不出口,那沉默也不失为一种选择,或许是天意如此。 景宁宫 “娘娘总算好起来了,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看着日渐有起色的淑妃,林嬷嬷总算可以放下心去,不管是国公夫人入宫陪伴还是六皇子来信起的作用,哪怕是因为她这段时间衣不解带的悉心照顾,她都不在乎,只要人好起来才是最重要的。 “嬷嬷这段时间实在是费心了” 白玉说这话这是出自真心,虽然她们这些近前伺候的这段时间也是忙的脚不沾地,但是到了夜间都是林嬷嬷一人守在床前让她们先去歇息。 “都是应该的” 眼下淑妃已然大好,这功劳林嬷嬷有心沾染,却因着被国公夫人敲打了一番的缘由实在是不敢主动攀上去。 “嬷嬷对淑妃娘娘的一片赤诚之心,娘娘自是看的清楚的,定不会亏待了嬷嬷的” 白玉自然看得出来林嬷嬷的窘况,何况那国公夫人还是她亲自去国公府请来的,个中细节只有她看的最清楚,她不说但她心里有数,只是林嬷嬷毕竟还是淑妃娘娘面前的老人,这三分恭维一分捧的没什么不好给的。 “我哪里是求得这个” 比起赏赐,林嬷嬷更多的是在担心国公夫人可能会给她的惩戒,那日为着淑妃娘娘的身体,暂且躲了过去,日后可就不好说了。 “自然不是,嬷嬷的心里都是咱们娘娘” 白玉心思活络,很是会说话,一句话将林嬷嬷送上了忠仆的位置,可算是说到了林嬷嬷心坎里去了。 她倒是真的希望白玉这话能说给国公夫人听听,好让她的那份忠心日月可鉴,解了她心头的忧愁才好。 “嬷嬷,娘娘找您” 白兰从殿内出来时,便看见林嬷嬷和白玉站在屋檐下有说有笑的,好不快活,顿了一下还是选择上前打断了她们的谈话。 “嬷嬷您快去,我们改天再说” 白玉推着林嬷嬷的胳膊,让她快快进殿去。 “那我便先去了” 不知是为着何事,林嬷嬷动作上不见迟缓,可这心里还是打起了鼓。 “你刚才同嬷嬷说什么呢,老远就看见你俩聊的快活” “没说什么,寻常唠唠罢了” 不论白兰问这话是不是有试探的意思在里面,白玉都不打算多说什么。 “怎么会,明明就” “我先去厨房了,看娘娘今日的点心用些什么” 怕白兰会不依不饶的问个究竟,白玉索性找了个理由走开了。 而林嬷嬷那边果然如她所预感到的,没什么好事。 哪怕是出于不得已才向国公府求救的。 第35章 晚园红栾 “你可知错” “奴婢知错” 将将走进殿门,淑妃问罪的话语当头砸下,林嬷嬷当场就跪了下去。 “我一再交代的事,你就当耳旁风吗” “奴婢只是” “国公府的事我可以不追究你的责任” 就事论事,淑妃明确交代过不许向国公府递送消息,林嬷嬷到底还是违抗了命令。淑妃明白当时那样的情形,林嬷嬷定是无计可施了,才出此下策,她可以理解,也可以念在她忠心为主的份上不追究此事。 “娘娘宽宏大量,奴婢谢过娘娘” “可是” 这一个可是,林嬷嬷刚放松下来的心立马又提了起来。 “可是,若非你办事不小心,这消息如何能传到阳城去” 因着林嬷嬷的决定导致景宁宫消息外泄,六皇子的信件就是最好的证明。淑妃真正在意的不过一个六皇子罢了,传信去国公府她可以出于理解而不计较,但这消息居然传到了六皇子那里去,这要她如何不介意。 她比谁都清楚,六皇子如今需要的不是母慈子孝,而是建功立业。 六皇子能去阳城,是她一手促成的不假,可她也不能保证此行就一定万无一失。 毕竟看热闹的人也不少,等着六皇子铩羽而归的人更是不在少数。 “奴婢也不知这消息如何就” “不知,你一句不知就能当这事情没有发生过吗” 六皇子此行本就几多波折,她实在是担心会出什么差错,不然她何苦担忧到一病不起。 “奴婢知错” “六皇子那边无事便罢,若有事我定不会轻饶你” “滚出去,别在我面前碍眼” 还好云行这孩子识大体,得到消息没有冲动行事,不然还不知该如何收场。 也不知道阳城那边情况如何了,便是知道阳城那边有景云慎和林承之在,出不了大问题,可她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只是鞭长莫及,她除了静静等着,也做不了再多。 倒是她病倒之前似乎还遗留了两桩事没处理,如今也该是时候捡起来了,想必季美人也应该很想念她。 “白玉” “娘娘” “准备一下,我们去” 淑妃吩咐白玉,计划着去季美人那里走一遭,好好教训教训她。 可窗外几个丫头闲聊的话头,将她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诶,你听说了吗” “什么什么” “和我们六皇子有关诶” “快说快说” “六皇子不是去阳城了吗” “对呀” “据说是六皇子在去阳城的途中,遇见了太子殿下。” “然后呢,快说呀” “六皇子同时打了太子殿下和二皇子殿下” “天呢” “真的假的” “不会” “你从哪里听到的” 白玉本来站在淑妃旁边,等着吩咐,结果淑妃说着话突然停了下来,以为是有什么事,结果是因为听到了院子里那几个洒扫的宫女在闲谈。 ‘啪’ “把她们给我叫进来” 淑妃一抬手重重的拍在了桌子上,已然是在发怒的边缘。 白玉吓了一跳,也不敢怠慢,立马快步走去殿外喊人,只觉得今日这事怕是不那么轻易能了结的。 “你们几个放下手中的活,同我进殿内回话” 白玉传完话便转身进殿去了,也没看院里的人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几个洒扫的宫女听见淑妃传她们进殿的消息,第一时间便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一时之间面面相觑,心有恐惧却也没有办法。 只默默回想着刚才的交谈中,她们是否有说什么大不韪的话。 “刚才是谁在外面传闲话” “” 淑妃看着下面跪着的几人,听到她的问话后,一个个头都低的更低,但就是没有人有要回话的意思。 长久地沉默,气氛越来越凝重,终于还是有人顶不住开了口。 “是春枝说的” 一旦撕开一个口子,那后续的事情就简单很多。一层层的追查到最后,水落石出不过是时间问题。 待最终的结果真正放在淑妃面前时,淑妃原本还想要去季美人那里找麻烦的心,彻底歇了下来,更不用说别的了。 “到底还是年轻气盛,怎就如此沉不住气” 自己生养的儿子,淑妃比谁都更了解她儿子的秉性,同时伤害太子殿下和二皇子这种事,别人听了或许还会怔愣三分,但她很清楚,这是六皇子能够做出来的事情,她丝毫不怀疑太医话里的真实性,何况这还是太子殿下亲口对着太医说的。 她向来与太子那边不对付,但在这件事上太子没必要凭空捏造。 只是她如今才得知这消息,怕是已经太晚了,整个宫里乃至朝堂的人恐怕都知道了,她连补救都来不及了。 那陛下呢?他若是一早便知道了,为何到现在都不动声色,难不成是在谋划着什么,打算在云行的庆功宴上发作吗。 淑妃不敢再细思量,她怕结果是她们母子无法承受的。 而勤政殿里的真实状况却没有淑妃想的那么诡谲云涌。 方怀英如同往常那般守在景玄和旁边,伺候茶水,笔墨。 宫里很大,大到很多事可以跨越经年,宫里也很小,小到甚至藏不住秘密。 太医院院副到底是上了年岁,这一趟出去的也有些日子,以至于回到禹京就病倒了,前几天才病愈回到太医院工作。 有关于文迁县城的事也就在这时候随之传播开来。 作为内务大总管,掌管着宫里一切的方怀英,自然是第一时间就得到了风声,景玄和那边,不管出于哪一方面的考虑,他都必须酌情告知。 在此之前,他有预想过景玄和会有的一些反应,但是让他意外的是,他所预料的那些,通通都没有出现,陛下还是如同往常一般上朝,批阅公文,连情绪都没有变化,他也有些摸不准,只能更尽心的伺候着。 倒是门外徒弟的身影一闪而过,让方怀英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心下暗自嘀咕,“这小兔崽子可别犯浑才是”。 世间事本就是怕什么来什么。 晚园的栾树正是最好的季节,粗壮的树干将树冠高高的撑起,伞状的树冠在云间,一相遇便簇拥成一片美好,绿的饱满,红的张扬,如霞似雾的红,最是让人喜不自胜。 走近了才发现,树下石凳上还坐着一人,淡色的衣衫,素着头面,不加修饰。 明明身处这片绚烂之中,却一身的清冷气息,丝毫不为这环境所染。 “也该是时候了” 季栀突然来这么一句,倒是叫旁边忙活的小莲摸不着头脑。 “美人说什么” “若一开始就远远的逃开,现在会不会有所不同” “这奴婢就不知道了” “也不知云泽如何了” “四皇子年岁渐长,定能更好的照顾自己,美人不必忧心” 此前也淅淅沥沥的下了几场雨,今日一阵风起却突然有了秋天的感觉。 一场秋雨一场寒。 小莲搓了搓有些犯凉意的胳膊,又抬头看了看院里的季美人,叹了口气。 站起身拍了拍衣襟上的线絮,转身回了内殿。 这晚园也曾短暂的繁华过几日,可也落寞了更久的时日。 第36章 抄经 这园子里的人,有关系的都托关系走了,没关系的也寻着机会,犯个小错什么的,期待着打回内务府重新分配,在他们看来,便是再如何也比呆在这死水一般的晚园好过。 对于园子里的一切事务,季栀都像是没有感知一般,丝毫没有动容。 即便是从家里带进宫的那些人都选择离她而去,她也不曾在乎过。 小莲再次从内殿走出时,臂弯里多了一件淡蓝色的披风。 轻轻地走到季栀身后,将披风披在季栀身上后,便继续回去廊下忙活。 一切都是那么平常,可小莲的心里却无法平静。 捏着绣棚和针线,脑海里却不断浮现着季栀对着她微勾唇角的样子。 不用笑的很是灿烂,恬淡的温柔更深入人心。 这样美好的季栀,却只能被困在这皇城一角,寂寞的美好。 在这宫里,小莲没有关系可以攀扯,发的月银也都如数作了家用,打点关系变成无稽之谈,索性就这般了。 眼看着这院子里的人一个个的离开,小莲起初也曾有过抱怨,后来也就认命了。 再后来,这院里只剩下他和季栀两个人,日复一日的相处中,倒是释怀了不少。 她更愿意相信这是季栀的影响,毕竟自己哪里来的这份觉悟。 小莲时常会想,如季栀这般美好的人,怎会甘愿入了这深宫,过着一眼望到底的生活,然后在枯等圣宠的日子里日渐枯萎。 她该如云似雾,更该生成空谷幽兰,在云端在山谷,肆意的追寻,快活的飘摇,这世间一切的美好都该是她的才对。 “来了” “什么” 虽不知季栀话里说的是什么,可小莲还是习惯性的接话,如同往常一般。 其实平日里季栀更多时候都是在自言自语,并没有同小莲交谈的意思,更没有需要一个答复。 可小莲觉得没有回应的人生,未免太过于凄苦,才时时见缝插针的接话,不然这偌大的园子里,岂不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了。 季栀不发表意见,小莲也就当她默许了自己的主动叨扰。 “娘娘小心” 当白玉扶着淑妃从门廊处显出身影时,季栀早已起身候在院中,小莲压下心里的讶异,也跟着起身行礼。 见过礼后,季栀让出了院里唯一舒适的地方给淑妃,她则站立在一旁,一副听候发落的样子。 淑妃看着晚园萧条冷清的光景,又看到季栀乖顺识趣的样子,很是满意,可一想到刚才来时听到的消息,内心又不禁苦闷难耐。 本打算趁着身子大好,和季栀谈谈之前皇上夜宿的事情,尽管这件事怎么看都不可能和季栀有什么关系,可抛开事实不谈,淑妃的怨气是需要人来发泄的,这人不可能是陛下,便只能是季栀。 说是谈谈,自然不可能是坐着说说话那么简单。 淑妃原本想了无数种法子打算整治季栀,可是临了临了,六皇子的事,让她所有的打算落了空。 来还是要来的,只是也做不了更多。 季栀站在一旁听之任之的样子,任凭淑妃想要找事,也挑不出一点儿错处。 只能另寻他法。 “听闻太后娘娘不日便要启程回宫,这一路山高路远的,本宫内心也实在是放心不下,本想抄写一些经文来祈求一路顺利,可你也知道本宫代管后宫琐事,实在抽不开身。” 淑妃言尽于此,再没开口的意思,只佯装出一脸愁苦的模样看着季栀。 季栀打从皇上突然到访的那一日开始,便知道这祸事是躲不过的,一早便有心理准备。 只是不想淑妃突然害了病,生生拖了这么久,也让她过了好些安稳日子。 她也想过淑妃若就此去了,那一切都太平了,可这般也太过恶毒了。怎能将她人生死如此轻描淡写用于自己的欲望。 淑妃病愈的消息在宫内不胫而走,她就知道这次躲不过了,只是没想到淑妃静坐了半天,却提起太后的事。 她心里清楚淑妃这是话里有话。 “淑妃娘娘为了阖宫上下,日夜辛劳已然不易,这经文不然就让臣妾代劳” “哎呀,季美人这话说的太过客气。陛下出于信任,将这后宫事务交由我打理,这是我的荣幸,哪里说得上辛劳。不过,这经文不是一两日可以抄写完成的,是否太过于麻烦季美人,若是耽误了美人的事情可就不好了。” 听闻季栀的话,淑妃拉过季美人的手,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话里更是客气的不行。 可季栀知道这些都不过是淑妃的日常伎俩罢了,怎么会真的觉得麻烦呢,真觉得麻烦也就不会说出来了。 “娘娘说笑了,季栀每日闲坐殿内。若真能为淑妃娘娘分忧,那也是我的荣幸,何况还是为太后娘娘祈福,如此福泽深厚的事宜,季栀喜不自胜” 言辞之间说着喜,说着荣幸,可季栀的表情都未有丝毫的欢喜。 倒是显得这话颇为不真。 淑妃自然看得明白。可这季美人性格品行便是如此,就连陛下也不曾迁怒过,甚至对于这份宠辱不惊的姿态,还颇有些欣赏之意呢。 若是没有六皇子那事,放在之前,她定是要季栀的表情有所改变。 可现下,她也没了那份计较的心情。 “那便麻烦季美人了” 说完,便带着白玉离开了晚园。 淑妃就这么简单的走了。 小莲本来还在为自家主子担忧,心里更是暗暗决定,若实在招架不来,哪怕拼了这条命也要护住季栀,可,就这。 尽管抄写经文也很是不易,可总归只是抄写经文。 比起淑妃往日在宫里的所作所为,抄写经文这事,可以说如同恩赐了。 怎能不让小莲震惊。 不说小莲了,季栀内心也是少有的波动,她做好了一切准备,甚至连身后事都有在考虑,却没想到只是抄写经文如此简单。 她在这世上本就少有挂碍,四皇子勉强算一个。虽然是他的孩子,可出生就被从身边带走,说有多么深的感情都是骗人的,能知道他健康的长大,她已经很是欣慰。 至于当年陛下因为忌讳而导致他们母子分离的事,这么多年,她也早就释怀了。 甚至在看过别的嫔妃的遭遇后,她也扪心自问过,若是这孩子没有被带走,而是在她身边教养,她是否有把握能够将这孩子平安的养育成人,答案是否定的。 如此这般,倒是要感谢当年做局的人,歪打正着。 “美人,淑妃娘娘走了” 小莲看到季栀还站在院子里,像是愣在了当场,便出声提醒。 季栀拢了拢披风,回到先前的位置,继续呆坐着。 这寂静无声的晚园比起冷宫也不遑多让。 不过却意外的很是让季栀满意。 前些日子陛下突然驾临,内务府害怕受责罚,临时抽调了一批人过来晚园营造氛围,至于陛下是否看得出这其中的小伎俩,季栀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总归陛下什么都没说,内务府也未因此有什么变化。 只是苦了季栀在那般的热闹氛围里煎熬了许久,还好陛下只是临时起意,晚园也很快恢复了往日的冷清,不然季栀真的怕自己熬不下去。 第37章 秘密 晚些时候,景宁宫那边便派了人来送经文。 陆陆续续的宫人鱼贯而入,一时间显得园子拥挤了不少,人潮退去,徒留下满地的经文,令人咋舌。 “我就说,怎么可能只是简单的抄写经文,淑妃何时发过善心,如此多的经书,美人何时抄的完” 景宁宫的人奉命办事,不曾多言,也不曾多停留。 小莲却在人都走光以后,气的跳了脚。毕竟送来的经文数量之多任谁看了都要头疼。 季栀却丝毫不感到意外,这才像是淑妃会做的事,打着无法推拒的借口,发泄私欲,比以往不知高明了多少倍。 “今日天色晚了,我们将这些搬去静室,便去休息” 接下来怕是有的忙了,不过清闲日子过多了,忙一些也未尝不可,季栀想得开,也并不恐慌。 眼看季栀这个当事人都没有什么怨怼,小莲的抱怨也只能说给空气听了。 认命的挽起袖子,当起苦力。 “将这封信让人送到阳城交到二皇子手上” 景云瑾将写好的信,细细封好,便打算让成文送出去。 眼见阳城那边好些时日不曾有消息传出来,景云瑾到底还是存了一份担心在里面。 不得已只能书信一封,绕着弯的点一下二皇子,希望他能有所进展。 虽然他相信二皇子定是能够发现六皇子在阳城行事的猫腻,可这件事毕竟宜早不宜迟,若他寻错了方向,恐怕会错过最好的时机。 下次还想找这样好的机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是” 成文接过信就要往外走。将将出了房门,就猛然想起自己这个时间过来书房的目的,连忙招呼人过来将信的事交代下去,便转身回了书房。 阳城的事情安排下去了,景云瑾琢磨着也没有别的事情,便打算略微整理一番就回寝殿。 却又听到了开门声。 “怎么回来了” 看着开门的竟然是刚出去又回来的成文,景云瑾也有些不解。 “殿下,宫里递了信儿出来,刚收到我就送来了,刚才打个岔,差点忘记了。” 说着从袖笼里掏出信件递给景云瑾。 景云瑾停下正忙活的事,接过信件,徐徐展开。 “殿下,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成文一时有些摸不准景云瑾的反应是什么意思。 “算是好消息” “哪方面的” “之前布的线终于动了” “殿下是指” 提前做好准备的事情很多,都在等着结果,也无法确定就是哪一件,即便是宫里的消息,也一样难猜。 “太医院院副呀,也难为你大晚上把他从被窝里揪出来” “那陛下那边” 这事也算是犯了陛下的些许忌讳,成文虽然不是很了解前朝的事,但也听说了一点当年宫闱乱斗的事迹,也能想到这里。 “陛下那里暂时没有动静,不过信上说,淑妃去了季美人那里小惩大诫一番,并没有发作” “那可真是不多见,多亏了消息及时,不然还不知道季美人要受到怎样的迁怒呢” 成文听了也有些心有余悸,毕竟淑妃的手段,这些年来他跟在殿下身边见识的也不算少,那毒妇可不是一个善茬,小惩大诫已经算是最高级别的手下留情了,想必是太医带回去的消息传播开来,让她有所忌惮,不然季美人这一遭怎么也免不过。 “既然季美人那里已经去过了,也没有做什么实质性的事,那就把我们的人撤回来” “殿下是说派去青漪小姐那边的人吗” “嗯,当时也是考虑到淑妃那个记仇的性子。成奇送人回去的路上,并不太平,淑妃折损的人马恐怕都会算在将军府头上,到最后难为的还是青漪,如今有院副带回来的消息压着,淑妃能安稳好一阵子了。” “可当时成奇带回来的消息不是说,一共有三波人马,如今就撤会不会” 成文虽然从不怀疑自家殿下的安排,但也难免会有些担心,毕竟青漪也算是殿下比较看重的人。 “如今的朝堂局势,淑妃一家独大,这三波人马即便不全是淑妃党羽的,也必然会因为忌惮于淑妃的举动,而不会轻举妄动” “那我这就去安排,让他们撤回来。” “目前各处也不缺人手,让他们休整一番直接去阳城,去协助李晃他们,他们兄弟二人虽然有些本事,可手里没人总归不好做事” “行” 一夜安眠。 却在辰时收到了二皇子加急从阳城送来的信,信上大致说了一些,六皇子的所作所为,以及掌握的一些证据,估摸着用不了几日就可以结束事务回京了。 景云瑾没想到昨日还念叨着二皇子的信,今日一早居然就来了。 随即又想到昨晚那封因为担心而发出去的提示信件,顿时心下一凛。 当时也是没办法了,怕事情成不了才不得已,如今既然事情已经有了眉目,且很有可能就此成功,那他就没必要冒着暴露秘密的风险发出那封提示信件。 想到这儿,景云瑾立刻起身,披了件外衫便急匆匆的出门,却不想在门口和成文撞个正着。 “殿下,何事如此匆忙” 殿下何曾这般潦草的披着外衫疾步而行过,不用想也知道事情紧急。 “你来的正好” 景云瑾拉着成文的手腕便将成文往内殿里带。 看着殿门关上,才回身同成文言说。 “你即刻派人骑我的那匹马,拦截昨晚发去阳城的那封信。要快,追到人之后直接就地销毁信件,务必找可靠的人。” 成文还不知道景云瑾收到了阳城那边的信,但看着殿下如此着急的模样,想必是事情有变,如今也来不及探讨那么多,领了命便立刻去找人办事。 景云瑾内心也并非很是排斥这件事被二皇子知道,只是不愿意因着这事让二皇子心存疑虑,若是那样的话,怕是下面的工作都不好开展,而他也不打算将这秘密说出来与人知道,即便那人是二皇子,毕竟这事情太匪夷所思,任谁也不可能轻易相信。 既然不能确定二皇子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不如将一切都扼杀在摇篮里。 才能让人安心。 待到以后不得不说的时候,他自会将一切和盘托出,但是那时他定然能够掌握大多数的局势,不会将自己陷入被动的局面。 但愿一切都来得及。 不过二皇子的信来的也是及时,如此也可以开始下一步行动了。 用六皇子的所作所为,在他的庆功宴上,在他最最得意地时候给他致命一击,到那时,淑妃又当如何。 而他也可以为二皇子在陛下那里争取最大的利益。 到那时淑妃自顾不暇,也无法抽身出来阻碍。 便是不当着众人的面儿说出来,只需向淑妃透露一二,她也会投鼠忌器,不敢再薄待二皇子。 不论如何去做,他们都是最大的利益既得者。 现在就等最后的消息传来了。 阳城知府这一世也算是因着景云瑾有个好福气,不用同上一世那般历经岁月蹉跎,艰难起复。 景云瑾想要的也不过就是重活一世,让所有人良善之人都更好一点罢了。 别无所求。 第38章 心之所向 “少主,暗处的人昨晚都撤走了。” “嗯,我知道。” “少主就一点不好奇,那些是谁的人吗?” “为什么要好奇。” “莫非少主早就知道他们是谁的人,不然为何要阻止我追查下去。” “你猜” “还有一事,我们” “有人来了,你先去忙,我回头去别院找你。” 脚步声由远及近,转过回廊。 “小姐,一大早您来园子干什么,摆好早膳你就不见了,可叫我好找。” 忍冬这一路小跑过来,累的上气不接下气,看到青漪如同看到救世主一般,扶着青漪的胳膊大喘着粗气。 “那还不快走,一会儿早膳岂不凉了” 青漪拽着忍冬就往园外去。 “刚才您在和谁说话,我过来时看到有个人影一晃就没了,是谁呀” 忍冬说着正事,还不忘刚才一闪而过的那个人影,很是好奇,小姐是不是瞒着自己什么。 “没别人啊” “我明明都看到了,是穿着青灰色衣服的。” “奥,你说的是苏童,恰好碰到,就随便聊了几句” 青漪也不知道忍冬听到多少,看到多少。 虽然苏童也是府里的人,但一直行走在外不怎么与府里的人深入相处,也是为了两相安好。 至于他们的谈话,跟打哑谜似得,即便被忍冬听到她也不会明白在说什么,不过最好还是不要的好,为了彼此的安全。 “啊,苏童。” 听到居然是苏童,忍冬骤然惊叫出声。 连青漪都被吓了一跳。 “是苏童又如何” 苏童有什么好奇怪的,也是将军府的人啊,不过常年行走在外罢了,府里的人多是只听闻其人,没见过的多。 “那可是苏童,他回来我居然不知道,好遗憾。” 在忍冬心里,苏童可是传奇人物,将军府的人谁不知道苏童的大名,便是没见过也一定知道。 “他回来干嘛告诉你” 青漪是不会明白什么少女思春的心情,她周边的一切都没有条件让她去明白这一切。 忍冬大概就是最大的变数。 “小姐,你是真的不懂吗,还是在气我” “到了,先吃饭” 虽然不知道忍冬想要听到什么,但是依靠往日的了解也知道多半不是什么有营养的事情,青漪也不太想将那些无用的事情塞进自己的脑海中。 所幸饭堂到了,正好可以堵住忍冬的嘴,吃饱就不会有那么多烦恼了。 “先吃饭。” 果然,看到早膳,什么苏童都是可以放在脑后的。 难得清静下来。 青漪想着苏童带来的消息。 昨夜她就察觉到了暗处的变动,苏童的话不过就是给他一个肯定的定论罢了。 苏童有一点说的很对,她确实知道暗处的人是谁的,所以在苏童有意向去查探的时候,她下令阻止了苏童的行动。 也不是不能让苏童知道,只是如今这样的局势,不论将军府与朝堂上的哪一方有牵涉,都只会将彼此置于风口浪尖,并不会有什么别的好处。 秘密这种事,一旦说出口就不是秘密了。 景云瑾的行动她很能理解,当初她不管不顾的非要去阳城,并非是一时冲动之举,她也是做了万全之策的,只是后来成奇突然带着命令出现,临时打乱了她的计划,她也只能顺势而为。 不过谁做的不重要,后续都是需要更完备的策略来应对。 既然景云瑾考虑到了,那她也乐的欠他这个人情。 如今人撤走了,想必是有什么打乱了对方的计划,使得有些事情不好下手了。 不然难道要让她相信淑妃突然改信佛了吗。 那还是让她相信景云瑾女扮男装比较容易。 即便先前体弱被皇后千娇万宠的养大,可也没见过哪家贵公子如同景云瑾一般单薄的。 至于淑妃那里到底是什么原因,抽空去趟别院也就什么都知道了,正好还可以问问上次苏童说的接到景云瑾的任务单是怎么回事。 不过也仅限于了解,她不会插手苏童他们的日常运作,这是他们的规矩。 “小姐,你发什么愣呀,菜都凉了” 忍冬吃的很欢快,一转脸看见青漪居然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饭菜却不怎么动筷子,忍不住提醒道。 “早些日子,我托人定了一批布料,改天有空你替我去问问,若是到货了,你就带人去取回来” 看了忍冬一眼,青漪思索着什么时候合适去一趟别院。 “就几匹料子,我自己就可以了” 往常小姐定做的衣服都是忍冬去取,想着这次也不例外。 “我想着转眼就要入冬了,便想着定一批布料给府里的人都做些冬衣,你一个人真的拿不了,带个人去比较好” 青漪真诚的建议,这次可不是自己随便几件衣服那么好拿。 “这些事不是李管家负责的吗,小姐怎么还做起了这些” “是啊” 眼见青漪的情绪低沉了下去,忍冬有些不明所以。 “小姐” “父亲和兄长,今年怕是又回不来了,便想着扯些布料,大家一起做些年衣,喜庆一点,也快活一点,我好画下来寄给他们看看” 是呀,快活的日子要画下来,画下来给父兄看看,给过世的娘亲看看。 让她们能够安心。 在边疆,在天边。 一开始是支开忍冬方便自己单独行动的借口,然而是借口也是真相,这背后的感伤一分都不作假。 说着说着,青漪情绪也低沉下来。 本来满腔的规划也都瞬间忘记,整个人被悲伤填满。 放下筷子,便起身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唉,小姐” 忍冬看着本来还雀跃的描绘着未来的美景的小姐一瞬间情绪的改变,直到青漪突然的离席。 连她的呼唤都不再回应。 想了想自己刚才说的话,也没有哪里说错话呀。 每年不都这样吗,小姐为何突然这么悲伤,不过过年的话,苏童是不是就可以回来将军府了。啊,苏童诶,这样一想,倒是有些期待过年了呢。 青漪回了院子,坐在屋门口的青石台阶上,看着头顶四四方方的天,透过那些蓝的天,白的云,斑驳的树影,她好像看到了入目萧条肃杀的黄沙,听到了战旗在风中烈烈的震颤,闻到了遥远的血腥味。 那是她也很向往的世界,只是他们之间隔着的不是时间空间的距离,而是权利制约。 她此生最近最远的距离都是那片荒凉。 她的一切都托付在那里,而她却永远都走不到那里。 这又何尝不是命运的戏弄呢。 即便已经如此悲伤,却还要为了命运卑微的妥协,活在一个虚假的躯壳里。 青漪不知道这一生是否有机会能做回自己,那个真正的自己,命运从一开始就赋予的自己,连她都不曾直面过得自己。 连自我都成了奢望的命运,何其不幸。 努力抬起头看着天空,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那些虚幻的妄想一瞬间消失,毕竟那是连梦里都不能见到的远方呀。 拥有她生命中一切美好的远方。 第39章 谎报 任凭苦涩的泪水从眼角滑落,斑驳了眼前的一切。 或许如今这般窘境唯一的好处就是可以肆意的悲伤。 想到这儿,青漪觉得有些讽刺的可笑。 谁会想要这样的便利呀。 “该死” 捡起手边的石块,随手朝着远处的树干投掷过去,便转身回了内室。 论一个合格的婢女该有的职业操守。 忍冬偶尔有但不多。 青漪回内室不久,忍冬便端着饭食紧随而来。 一路上都在思考着该怎么宽慰小姐,劝小姐多吃点。 无意间瞥到路旁的树干,感觉很是奇怪,定睛一看,却被吓得一跳。 一颗石块竟深深地嵌入了树干里去。 身为将军府的奴仆,好歹也是见识过世面的,自然看得出这是人为。 “我天” 想到小姐方才离开膳堂,似乎是回了院子,连忙朝着院落走去,一心只想着尽快确认小姐的安危。 “小姐” 院子里空荡荡并没有人。 忍冬放下饭食,待进了内室,才看到软塌上坐着的青漪,顿时松了一口气。 “小姐,我喊你,你怎么不回答我” “嗯” “府里是不是进了贼人” “嗯” 青漪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对于忍冬说的话根本就没听进去,只是机械性的回复罢了。 不想却踩了忍冬的尾巴。 “什么,府里进贼了。” 一瞬间忍冬的音量抬高了八度,却也将青漪的心神拉了回来。 “府里怎么会进贼,脑子是拿来用的,忍冬” 将军府要是进了贼,谈何守护景氏王朝。 “那小姐刚才” 确实是自己无心之失在先,索性直接转移了话题。 “你的判断依据是什么” “院门口那棵树都快被石块打穿了,总不能是石头自己长进去的” 对于自己的推断忍冬颇为自信。 “你看着我” 青漪从软榻上起身,走到忍冬面前,直视着她。 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选择听令行事。 “然后呢” 忍冬听话的盯着小姐,但什么都看不出来,还是忍不住出声询问。 “然后你个头啊” 青漪屈起手指,在忍冬额头磕了一下,便去了院里。 她一直坐在窗前,自然看到了忍冬放在院里石桌上的饭食,尽管没什么胃口,可接下来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去做,容不得她任性。 “好痛啊,小姐你手劲怎么这么大” 忍冬一边揉着额头,一边抱怨着,猛然间,福如心至。 “对哦,小姐” 怎么就独独忘记了这一茬,若论起功夫,贼人都不一定打的赢小姐诶。 可惜,她的功夫就不能与小姐相提并论了。 太子府 确认送去阳城的信还来得及处理。 景云瑾的精神也放松不少,一大早接二连三的事情接踵而来,着实让人措手不及。 骤然放松下来,倒是有些困倦。 放弃回房睡个回笼觉的打算,带着一大早收到的信件直接去了书房。 在等待早膳的时间,靠在椅背上小憩了一会儿,才觉得精神清明不少。 不禁感叹,这段日子以来的懈怠俨然成了一种习惯。 以前为了事务忙几个日夜不得休息,也不曾像这般精神不济。 如今阳城那边的消息收到了,看样子也到该收网的时间了,着实不该再这样下去了。 是时候打起精神迎战了。 早上收到二皇子的信件时,只大概看了一眼,确认有所收获,便急着去处理昨日送出去的那封信了。 现在总算可以认真看看这封信了。 和上一世一样,六皇子果然对于灾情的数据部分进行了瞒报虚报,只是这数据上又同上一世有一些出入,似乎比起上一世更令人咂舌。 至于这证据的来源,二皇子在信上也做了简略的说明。 大概就是六皇子听从了淑妃的游说,直接将二皇子当做了自己的小厮一般使唤,一应公文都由二皇子接手进行书写,而六皇子只管拿去誊抄一遍,便当做是自己的产出。 之所以会发现这种情况,是二皇子无意间撞见了送信的小吏,看到了那些将要派送进京的折子,才发现的这个问题。 本来同去的那些人就都是六皇子的人,对此情景自然见怪不怪,毕竟不用自己写折子,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哪里还会有怨言呢。 而唯一一个还算刚正的人,却因为职责问题,只负责外围的赈灾工作,根本接触不到这些文件类的东西,自然不可能有所察觉。 二皇子发现问题后,便立即写了信,让人加急送到禹京,希望景云瑾这边可以提前了解到问题所在,能够在关键时候给到一些必要的帮助。 景云瑾时刻关注阳城的事,也是正有此意。 六皇子愿意虚报是他的事情,但是他贪污的行为会直接导致那些本就困难重重的灾民陷入更大的绝望中,他不会允许,也不会坐视不管。 他会根据实际情况用自己的手段去帮助那些陷入困难的人。 而拿到证据帮助二皇子,只是其中一方面的目的。 “鱼上钩了,按之前的计划走,务必在六皇子他们离开阳城后,立刻衔接上去” “是” 但愿他依仗着前世记忆做的事,能够给那些困苦的人,一些简单的安慰。 如今就等着阳城的事情彻底了结以后,他们一行人回到禹京。 到那时,各方势力齐聚,真正的斗争也就要开始了。 他也可以直接与淑妃对上,过过招了。 然后这世间,万事万物不是只有一种答案,时局瞬息万变,蝴蝶扇动的翅膀可以是一场风,一季雨,更可以是一场绝望杀戮。 最好的计划永远都是随机应变。 阳城 “收手” 这是林承之从进入这个房间开始不知道说的第几遍。 却没有一句真正被景云行听进去。 “若你执意不肯收手,那我只能书信一封送进景宁宫了” 看着一脸阴骘,丝毫没有悔改之意的景云行,林承之表面上不停歇的劝说着,实则已是有心无力。迫不得已只能搬出姑母做以威胁之举。 “你敢” 不想之前一直无动于衷的景云行,却被这句威胁之话触怒。他竟直接从主座上站起身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林承之面前,抬手就是一拳。 而丝毫没有防备的林承之,被景云行打的一个趔趄,伸手扶住了旁边的桌子,才得以缓和身形。 眼下这情形实在不适合多言语什么,可林承之却必须迎难而上。 “你知道眼下是什么状况吗” “你以为我是今日才知道这件事的吗” “若当真能劝得住你收手,那这书信被我送进景宁宫就值。今日挨你这一拳就值,总好过弹劾的折子放在龙案” 林承之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他就不信这般,景云行还要一意孤行。 第40章 解决 若非背后站着家族,林承之哪里肯挨着打还在这里与他费尽口舌。 “他敢” 听到龙案,景云行还是有些发怵的,可仍然不愿意就此认下,还是梗着脖子反驳。 “他敢不敢,你我又怎会知道” 一句话问的景云行也有些动摇,可是到嘴的鸭子就这般飞了,搁谁谁都不愿意。 “他背靠景宁宫,他还能翻了天不成” 景云行还是不愿意相信一个寄人篱下二十多年的废物会有胆量挑战他的威严。 “龙怒之下,景宁宫又何在” 林承之看着还在垂死挣扎的景云行,直接一言以蔽之,击破他最后的幻想。 最后一丝妄想都被击碎的景云行,瞬间爆扈,低头瞥见那送信小吏的瞬间,毫不犹豫的走了过去。 “你个废物,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将满腔的怒火,全部都发泄在了送信的小厮身上,若不是这小厮这般不机灵,让景云慎那厮看到了信件,他又怎么可能陷入这般两难得境地呢。 林承之话里的意思,他当然听得明白,这事谁也不敢赌,毕竟行差踏错便是万丈深渊。 对他来说这次阳城不过是开局之战,若就此止步于此,他的颜面往哪里放,他的后半生也会搭进去。 他便是再不愿意,也不得不收手了。 一开始因为折子的事被带过来时,景云行就冲这小吏发泄了一通怒火,早就伤痕累累的小吏,如今接二连三的打击之下,更是血污混沌,辨不清生气。 然而,即便是如此,景云行仍觉得不能解气,直接喊来站在一旁的孙进。 “拖下去,解决了” 明明是那么简短的几个字,却轻易的决定了一个人的生死。 全程都有参与的孙进,看到景云行如此行事,一直以来都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直到景云行让他将人拖下去解决时,才几不可查的皱了下眉头。 他自然知道景云行的言下之意是什么,正是因为知道,情绪上才有了瞬间的波动。 他一直都知道,这些高高在上的达官贵人们眼里,生命如同草芥,可知道和看到是两回事。 怎能不受震动。 他曾经不明原因就失去的那些,也是这样没得吗。 无影无踪,杳无音信。 虽然一瞬间的情绪在很快的时间内就被调整恢复,却还是被倚靠在桌边的林承之感觉到了。 林承之只是觉得稀奇。 他万万没料到跟着景云行的人里,还能有这般残存善心之人,有意思。 即便心下感慨,举止上却也无所动,毕竟那是景云行的人,也是景云行的事情。 而孙进在接收到命令之后,就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一般。探身将倒在血污中的人拖行离开。 徒留下一滩暗红色的血渍浸入了青石砖缝隙内,以及室内似有若无的一缕血腥味。 至于那血渍污垢交织之下,已然辨不清面容的人,生命还剩几息尚存,无人知道,也无人关心。 而被拖出去之后的命运,会是斩杀,还是黄土,亦或是草席一卷,无人知晓,也无人问津。 眼下林承之最在意的还是景云行的妥协。 他看得出景云行的妥协不过是不得已为之,但他并不在意,只要还有景云行会忌惮的人,只要他还愿意为此妥协。 到此为止,这事也算是过去了。 但还是惦念着提醒了一句。 “以后便直接誊抄上奏,莫在这上面做文章了” 说完便离开了,也不去管景云行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事实上景云行确实是满腹的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 若真被林承之报送到母妃那里,他也没有好果子吃,母妃虽然不会反对他做这些,可是对于风险的管控一向细致,像是这般被人看到的情况,定是会毫不犹豫的站在林承之那边。 他并不忌惮淑妃的存在,林承之的威胁对他也丝毫不起作用,他真正担心在意的只是那个最坏的结果罢了。 何况他也不愿意让淑妃一而再再而三的拿林承之与他比较,这是他接受不了的事情。 所有人都离开了。 景云行沮丧的坐在椅子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不明白他只是想要为自己的锦绣之路添砖加瓦,他有什么错。 同样都是父皇的儿子,为何景云瑾一出生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得到那些,而他却连争取的机会都没有,何其不公。 他为了那个位置所需要做的努力,甚至要比景云瑾多百倍千倍。 他清楚的知道,那个位置不是那么容易可以得到的,这中间所需要的人马兵器,都需要大量的钱财去获取。 本以为这次阳城之行可以为梦想助力,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却没料到临门一脚居然败在了景云慎身上。 若早知如此,当初在禹京时就该极力反对景云慎的加入,就不该听信母妃的片面言辞而选择顺从。 只是木已成舟,如今悔也晚矣。 可叹,可恨。 如今也只能从长计议了。 毕竟这阳城,来都来了,总不能空着手回去。 昏暗的灯光下,景云行的面容一半隐在黑暗里,一半被烛火映照着。 被夜风惊扰的烛火,打着晃儿的绽放,衬着景云行的身姿在墙壁上越发诡谲起来。 孙进独自一人去办了景云行交代的事情,又一人独身自黑夜中走来,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景云行自然也不会为了一个无名小卒而多问什么。 只是当晚,景云行屋里的烛火亮了一夜,他和孙进两人彻夜未眠。 至于他们说了些什么,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或许烛台也知道。 蜡痕的长度不足以丈量人性的丑陋,也挡不住深渊的吞噬。 却仍然想与日月争辉,争一个天朗气清。 景云慎将给景云瑾写的信送出后就立刻投入工作,怎么都不会想到那小吏在同他告辞后,竟会恰巧碰见林承之。 而林承之翻动奏折的无心之举却引的小吏多嘴说起了之前的事情,这才让林承之起了疑心。 直接将人带去景云行那里,审问了一番。 事实清晰明确,可这也意外引起了这场闹剧。 一个为了稳妥,一个为了野心,相抗相争,造就一夜的纷乱。 最终都败给了未知的风险。 远在禹京的景云瑾不会知道,他提前所做的那些周密的安排,也因着这一晚的纷乱而无疾而终。 不过若是知道因着这样的缘故而让那些陷入困苦的人能有得以喘息的机会,想必景云瑾也会庆幸眼前的这一切。 也许。 只是反复的局面,注定局中人不该看的清楚明白。 而看的明白的人,也从不入局。 第41章 琢磨不透 “今日,你便带人去将定好的布料取回来” 一大早起来,青漪便特地提醒忍冬,她之前交代下的差事。 “那我这便去寻人将车马套好” “你去” 其实那布料哪里就非要今日去拿,只不过今日恰好李管家告假了。 如此好的机会,可不多见,自然是将忍冬支走,方便去找苏童。 匆匆用过早膳之后,忍冬也不耽搁,带着人就出了府。 确认忍冬走远了,青漪便立刻转回内室,换上轻便的服饰,伺机寻找机会出了府。 外面的世界,就连空气都是甜丝丝的,都是自由的气息。 路边小摊贩的一举一动都让青漪感到欢快。 走一路看一路,无比的新奇。 “殿下” “嗯” “你看那边那个是青漪小姐吗” 坐在马车前室的成文,视野宽阔,自然一眼就能看尽街道上的人群。 只是又有些不太不确定,想找殿下确认一下。 景云瑾从回来到现在也很久都没有看到青漪了。 按照将军府李老的尿性,不用想都知道青漪禁足的时候居多。 所以他也从来没想过主动去寻找青漪,只暗自派人去留意。 现在听见成文提起倒是有些讶异。 撑开车帘,往成文说的那个方向看去。 “是” 随着马车的晃动,越来越靠近,也越来越肯定就是青漪。 虽然那人换了身衣服,变了装扮,不是特别好分辨。 但是靠着这么多年的熟识,景云瑾还是能够一眼就认出。 眼看着马车逐渐越过青漪的身旁,拉长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景云瑾却始终没有如成文所料那般上前搭话或者打个招呼之类的。 “殿下就这么过去了” 这实在是成文没有想到的,就这,那他招呼殿下又为了什么。 为了给自己确认吗,他又不是认不出。 “不然呢” 不然呢,不然呢,殿下居然还有脸反问他。 当初在峙阳驿站的时候,那个说此一时彼一时的人去哪儿了。 如今又这般故作清高起来,实在让人恨得牙痒痒。 “打个招呼也好呀” 像是没听到成文的话一样,景云瑾自顾自的同蝉衣说起了话。 “记得前几日长姐送了好些东西来” “是” “里面是有几匹好料子来着” “是的,长公主还特意着人吩咐,让妥善保管,是顶好的云锦呢” “等回去了你去库房领出来” “那找宫里的师傅,手艺更好,才不会白瞎了这好料子” “找什么师傅” 这一问,倒也把蝉衣问住了,两个人在马车里面面相觑。 还是蝉衣先开了口。 “殿下让我把布料找出来,不是要做衣服吗?” “不是,你找出来以后,让成文送去将军府。” “” 话音落下,连空气都有一瞬间的凝滞。 蝉衣和成文同时陷入沉默。 蝉衣是觉得上次长公主过府那次,殿下已经很搞人心态了,长公主还不知道恢复过来没有,如今又拿着长公主给的云锦往将军府送,先不说这布料多么难得,若非是自家亲弟弟,长公主恐怕都不会忍痛割爱,否则又何必大费周章还特意派了人来交代存放事宜。 就说长公主对于将军府如今怕是避之不及,这要是让长公主知道了,恐怕得念殿下半年之久。 成文只觉得自己的母语怕不是无语。 刚才遇见了,殿下一声不吭,转过头又拿着好东西往将军府送。 图什么,谁来告诉他。 不明白呀,他想他这辈子是预测不到殿下的心意了。 白瞎了殿下对他的夸奖了,其实他一点都不聪明才对。 青漪一路走走停停,但具体的方向还是明确的,一路往城东而去,最后拐进了街道的巷子里,再不见踪影。 “少主,您来了” 虽然少主说了会来,但因为一些众所周知的原因,这个来就从来都没有过确定的时候。 能在别院看见少主,苏童别提有多兴奋了。 “嗯,来看看” 青漪挤开挡在门口感叹不已的苏童,自顾自的进了院子。 “你能来真的太好了,这毕竟是你的产业,总不能一直丢给我” 苏童赶忙关上院门,追在青漪身后,就开始絮絮叨叨。 自从他被将军秘密派遣回禹京教授青漪武艺开始。 青漪就以课业负担重为由,将别院的这一摊甩给了他。 美其名曰‘信任他’。 可怜他涉世未深,不知人心叵测,就那么信了青漪的一面之词,还感恩戴德的。 直到青漪学成都没有再提起过这别院的归属问题。 眼看着这样下去,就彻底成自己的任务了。 从那以后,他就开始见缝插针的提及这件事。 一开始青漪还愿意敷衍他两句,后来每次提起,青漪就会直接转变话题,直到将他带跑偏为止。 他苏童什么都不苦,他命苦呀。 “我的就是你的,苏老板不用客气” 青漪也不是第一次听见苏童抱怨了,早已驾轻就熟。 看着青漪这副没当回事的样子,苏童很是气闷。 “您还是客气客气” “我这不是来了” “待不了盏茶的功夫就得走,每次不都这样” 苏童小声嘟囔的,毕竟青漪已经是惯犯了,老油条一样,他也实在是没辙了。 “麻烦苏老板吩咐一下后厨,午膳加我一份” 青漪说完就直接往后院小楼去了。 “看,又是午膳加一份。” 像是被点了穴道一般,苏童已经愣在了当场。 “加一份,加一份,居然是加一份,加一份好呀” 苏童可太高兴了,难得青漪能多留一会儿。 苏童跑着去的后厨,生怕青漪反悔一般。 连厨娘都感叹今日的苏老板很是不一样,比过年都乐呵许多。 “殿下,到了” 本就都在禹京城内,还坐着马车,再远也远不到哪里去。 成文率先跳下马车,放好马扎,又赶忙回身探向车厢,车夫在另一边扶着卷起的车帘,方便景云瑾下车。 景云瑾也是腿脚刚能下地就立马将姜府安排进了行程。 姜老爷子的所作所为是否存着别的心思,他从来都不在乎。 姜府是他母后一生的牵挂,就这一条他就非来不可。 何况,除开那些姜府后辈不说,姜家的几位长辈对他也算不薄。 他不是那般不知恩图报的人。 将景云瑾小心翼翼的从马车上扶下来之后,成文才将景云瑾身旁的位置让给蝉衣,而他抽身去了后面那辆马车,帮忙拿那些带来的礼品。 车夫将马扎在车后面放好就赶着车跟随着姜府的人去了。 蝉衣扶着景云瑾一步步往姜府里走。 早前就送了拜帖,只是不知景云瑾的腿脚何时能站立起来,也就没有给个准确的时日。 不过太子殿下乃是一国储君,便是直接登门,也不会有人觉得不妥,只会觉得蓬荜生辉才是。 走了没几步,就和匆匆赶来的姜老太爷撞上了。 他们到门口时,门房才连忙着人去通报,如今刚进府门,姜老太爷就来了,可见一斑。 那是被重视,被期待的表现。 第42章 姜府 眼见被下人搀扶着才能走的稳当的姜老太爷,却来的如此之快。 景云瑾也不由生出几分不忍。 连忙上前几步,握住了姜老太爷的手,同时也阻止了姜老太爷行礼的举动。 且不说姜老太爷这礼他受得起也不能受,就说这么大的年岁给他行礼,他实在是不忍心。 索性先一步婉拒的好。 而姜老太爷身后跟着的其他几位姜府长辈也在行了礼后,立马就被景云瑾唤了起来。 一个上了年岁的姜老太爷,一个腿脚才好利索的太子殿下。 在场的谁也不敢让这两位就这么站着说话呀。 有个什么闪失,要么姜府担不起,要么还是姜府担不起。 大家都默契的去掉了寒暄的步骤。 直接将景云瑾迎进了中堂,宽敞明亮,也免了站立的辛苦。 景云瑾自然是坐在厅堂主位,姜老太爷略微推拒了一番,也就势坐在了景云瑾旁边的位置上。 论身份辈份资历,这位置,姜老太爷都是坐得的,只是君君臣臣一辈子了。 总是要自谦一下才好,不能留了把柄。 景云瑾自是懂得那些弯弯绕绕,全程也很是给面儿。 一行人终于坐定了。也可以好好聊聊了。 这开场话自然也是越不过景云瑾去。 “今日也算是回家来看看,我虽不姓姜,可我母妃到底还是姜家的女儿,我也算是有姜家一半的血脉,也算半个姜家人,我这是回府探亲,也替我母妃回来看看,大家若过于拘束,岂不是生分了吗” 话音刚落,坐在堂下右侧的一名夫人便十分自然的接过了话头。 “可不嘛,太子殿下是天家的孩子不假,可也是我们姜家的孩子,我们也是牵着念着的,平时忙于公务不得相见也就算了,如今孩子得空回家,若是再见外岂不是不讲理了。” 这场面话说的漂亮,一瞬间就拉近了景云瑾和姜家的距离,也缓和了厅堂里那微妙的陌生感。 就连姜老太爷听了这话都不住的点头,脸上掩不住的喜色,眉眼里都是满意。 “这位是” 出于礼貌,景云瑾主动问询起这位夫人的身份。 实在是未曾成婚的原因,后院也没有什么人,自然也就不会有与姜府家眷往来的机会,现在不认识太正常不过了。 至于姜府的几位舅舅,都在朝中供过职,虽然如今都赋闲在家,可之前或多或少也都打过照面,不算熟稔,倒也不会错认。 “既然殿下问了,那就不能怪我托大了,我是殿下的二舅母。” 那夫人探身回话,面上笑意盈盈的,很是让人有亲近之感。 就连景云瑾看着对方都不由的轻松了几分。 “不怪不怪,原来是二舅母,失礼失礼。” 景云瑾也讨喜的拱了拱手,像是那么一回事,实则又不是那么一回事。 看着他们献宝一般的样子,直逗的姜老太爷笑的前仰后合的。 “你们这对活宝儿算是凑到一块儿去了” 姜老太爷伸手点着景云瑾和那位夫人, “这老二可算找到能和她搭台的人了。” 左侧下首的夫人也忍不住搭了话。 听到声音,景云瑾便看向了发声的人。 眼看着景云瑾看了过来,那人也不等景云瑾询问出声,便直接做了自我介绍。 “我是殿下大舅舅的夫人,殿下幼时,我去拜见先皇后,见过殿下一面,不过太过久远,殿下定是不甚记得了。” 这位大舅母明显偏向温柔端庄那一挂,当家主母的风范和女人的柔和在她身上糅合的恰到好处,既不软糯也不过于锋利,可就是这话里话外总像是有什么未尽之言。 “说这些做什么,都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 一旁的大舅舅显然不是很满意自己夫人的言辞,直接出言呛声。 或许是怕提起先皇后惹了景云瑾不快,也或许是怕景云瑾觉得有贵人忘事这样的歧义在。 不论出于什么样的心思,这一句埋怨直接将好不容易暖起来的场子砸了个落花流水。 在场的人也不好说些什么。 就连姜老太爷也变了脸色,却思量着不知如何缓和。 为免事态发酵,景云瑾只好先声夺人平息这横生的枝节。 “大舅舅言重了,不论过了多久的记忆,总归都是家人之间的挂牵,我求之不得呢” 缓解了大舅舅的无心之失,又赶忙转向大舅母这边。 “虽说当时年岁小,可大舅母如此仪态端方的人儿,任谁见过一面都不会忘记,我又怎会一点印象也没有呢。” 众人都感受到了景云瑾身为太子殿下却一点也不拘泥身份的亲和,像是真的有将他们视为亲人的真诚,肉眼可见,在座的人的面色都有所缓和。 景云瑾继续说着。 “依稀记得大舅母走后,我可是在母后面前念叨了好久美人姐姐,母后费力纠正却没什么效果,很是头疼了一阵子呢。” 这话一出,满堂的人都不禁笑了。 气氛又恢复到了之前那般。 姜老太爷为了避免再有像大儿子那般不靠谱的人,索性主动站了出来,给景云瑾一一做了介绍。 节省了时间,也免得再出一个没眼色的。 “这是你大舅母,你已经认识了” 来了姜府,景云瑾也不想在母后曾经生活过的地方,端着殿下的身份,便也想着顺着辈分起来见礼,可老太爷活了大半辈子,又哪里是那等不懂事的人。 便是不说景云瑾这太子的身份,就说他那腿脚,是站了起来不假,可俗话说得好,伤筋动骨一百天,哪里是表面看起来那么轻松的。 在景云瑾有所动作前,便提前按住了他的手,言下之意自然是不想让他起身。 索性景云瑾也就坐着没动,但是该有的礼节还是要表现出来。 既然不能起身,便直接点头示意,也是一份意思,大家也都不是那般不知趣的人。 “这是你怀元表哥,这是你怀川表哥” 两人对着景云瑾行了礼,景云瑾微微颔首,也就受了。 “这是你二舅母” “这就是二舅母家的两位表哥,怀渊,怀沐” “这位是你表妹怀柳” 子孙入族谱,男女各有字辈,却不想姜家如此看重子嗣,竟让女子也同男子一般入同辈字,这般气度少见得很。 相比那两位表哥,表妹明显更偏向二舅母一样。本该香香软软的姑娘硬是生出来几分豪迈之情。 想来一开始给孩子取名字的时候,是想着孩子能如同柳枝般娇俏又坚韧的。 不知两夫妻如今对此情景又作何感想。 “你三舅舅常年长在军营里,也不着家,等有机会了,你们舅甥再见” 说到三舅舅,姜老太爷一副兴致缺缺不欲多说什么的样子,情绪上也瞬间有了些起伏,只是明显是往不好的方面发展的。 景云瑾本以为是这个孩子不常在家,所以老人多些惦念和埋怨的缘故,也不曾多想什么。 第43章 念何 “这位是你四舅母” 景云瑾看着坐在左侧最后一个位置的那位夫人。 虽然已为人妇,可周身氤氲的全是清冷之气。 若是不了解的人,在外面遇见了,想必也不会觉得她已为人妻,为人母。 实在是太过淡漠,一点也没有为人妻母该有的那种柔和与包容。 “这位是你小表弟,姜怀” 姜家孙辈按照族谱为怀字辈,能给孩子直接就着辈分这样取名的,也就只有这个不按套路出牌的四房做得出了。 “这位是你小表妹,姜念何” 景云瑾面上如常。 心下却有了思量,这四舅母家的孩子怎么如此‘出众’,一个个的名字都不同寻常,这表妹怎么就随了念字。 在儿子身上循规蹈矩也就罢了,怎会连女儿也不放过。 景云瑾心下存着疑问,面上却不动声色。 眼看满厅堂的人都挨个认识完了。 便抬手唤来站在一旁的蝉衣,倾身耳语几句。 随后,蝉衣便去了厅堂外,招呼着成文将适才带来的礼品搬进来,分发给大家。 “也不知大家都喜好什么,便只能按照我自己的意见准备了一些,粗鄙之物,不值一提,还希望大家不要介意。” 谁都知道这就是客套话罢了,景云瑾作为当朝太子,他随便从手指头缝儿里露出来点都够他们咂舌了,何况是特意准备的礼物。 长辈们更是谦让的摆手,说着不会。 客套间,怀柳已经打开了刚收到的礼盒。 “哇,这不是我喜欢了好久的那套头面吗” 怀柳没想到礼盒里装的竟会是她一直舍不得买的那套头面,瞬间惊喜不已。 递到母亲面前过了一眼后,就连忙去了景云瑾面前谢礼。 “表妹喜欢就好” 毕竟是成文与程管家提前做了准备的,怎么会送不到收礼人的心坎上呢。 有了怀柳在前面打样儿,小辈们有样学样,都一窝蜂的去了景云瑾身旁道谢。 长辈们收到礼物也是喜不自胜,但到底是有着辈分在,一个个都端着身份,规矩的坐在座位上,只是面色上都更为热络了。 比较之前的客套,言谈间明显多了几分真心在里面。 一时之间,整个厅堂都沉浸在热闹的氛围里。 对于姜老太爷来说,他这一生都在追求圆满,为着功名,为着利禄。 可此刻看见这满堂欢喜,他才有点明白圆满的终极奥义。 人到暮年,活的就是儿孙。 安稳喜乐,儿孙绕膝,欢聚一堂,才是真实的美好。 自从小女儿仙逝,陛下也不再如从前那般看重姜家。 姜家的子孙便在一场场的朝堂之争中,纷纷落败。 他在外散尽家财,在内兴办私塾,各种方法都用尽了,也无法挽救家道中落的趋势。 眼看着姜家大厦将倾,尽显颓败之势,他一夜之间像是老了十岁,做起事来也颇有些力不从心。 后来索性也就放手不管了。 如今几个儿子,要么赋闲在家,要么干脆就吃喝玩乐。 却没想到今日还有机会让他看到这连做梦都不敢梦到的场景,即便知道这都是权势金钱营造出来的假象,他却有些发自内心的动容了。 看着堂下的儿孙,他那点争强好胜的心思又有些活络起来。 除了三子是被贬职的以外,其他这几个儿子都是因为政务处理不当,被弹劾而导致撤职的,自是不可能重新站上朝堂了。 现在唯一的就看孙子辈要是能够有那么一个两个拔得头筹,他死也能瞑目了。 可这一个两个的。 将堂下的几个孙子挨个看了一遍,又想了想几人的德性。 不由地长叹了一口气。 就连笑容里都带上了一丝苦涩。 经过这一番闹哄哄的暖场,堂下的人也都认识的差不多了,不说了解的多么深入,起码也都叫得上名字,对得上号了。 又坐了盏茶不到的功夫,管家就来通知可以开席了。 一群人又移步去了用膳的厅堂。 男女本不同席,若说刚才是因着这亲缘关系又有意结识才将众人都放在了一起,那现在就不能再不守礼了。 为了避免景云瑾拘谨,老太爷本打算让长孙替代他父亲去到景云瑾身边作陪的,想着都是差不多的年纪,会有更多的话说,也是因为这是姜家的长孙,再怎么不上进也该有点正事了,若是能入了景云瑾的眼,得景云瑾提携一二,那前途自是不用说。 可没想到的最小的那个表弟姜怀倒是抢先一步,在老太爷将座次重新安排的间隙,直接就坐到了景云瑾的身旁。 “就这般坐,一家人有什么讲究,正好我也没见过这个小表弟。” 老太爷本来还想继续按照自己的想法来。 但景云瑾都直接发话了,其他人自然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老太爷面上明显有些悻悻不欢,景云瑾也全当看不见。 而关于在厅堂时,景云瑾心里存着的疑问在开席没多久就得到了答复。 席间,长辈们自是推杯换盏不亦乐乎,碍于景云瑾的身体,也没有人敢来主动劝酒。 毕竟将将才收了别人的礼,拿人的手短。 这也让景云瑾有了难得的清静。 旁边的小表弟借机和景云瑾咬起了耳朵。 “太子表哥。” 姜沐看了看桌上喝着酒喧闹的人群,又看了看身边认真吃饭的景云瑾。 伸手拽了拽景云瑾的衣袖。 “小表弟,怎么了。” 景云瑾倒是没料到这小表弟还挺自来熟,不害怕他就算了,竟然还敢主动来和他搭话。 索性放下碗筷看向了姜沐。 “姜念何才不是我娘亲的孩子。” 姜沐对着景云瑾一字一句说的认真。 若不是景云瑾知道这只是个小孩,且没有读心术,恐怕都要当场跳起来了。 毕竟他心里对姜念何是一直存疑的,只是不好在姜府有什么动作,还想着一会儿回去了让成文去查查呢。 可这孩子刚才说,姜念何不是四舅母的孩子,难不成这里面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藏剧情不成。 “为何这般说。” “姜念何是三房的孩子。” “原来如此,可即便是这样,念何也算你的姐姐呀。” 姜念何竟然是三舅舅的孩子,可老太爷介绍的时候,又为何故意将念何放在四舅舅这一支后面介绍,如此不让人误会吗。 是没注意到,还是故意而为之呢。 “谁要认她做姐姐,太子表哥也不要同她靠近才是。” 景云瑾没想到会从小小的姜沐脸上看到讨厌,鄙夷的样子,还是对着自己的亲堂姐。 都是同宗同族的亲人,何故有如此大的敌意。 “这是为何。” 即便如此,景云瑾依然耐着性子。 或许姜沐等的就是景云瑾好奇的时刻,景云瑾问出这句话后,可算是轮到姜沐表演的时刻了。 这孩子先是提溜着眼睛将桌上其他人都看了一圈,确认那群人还在吆五喝六的寒暄,这才偏头靠近景云瑾,用只有彼此能听见的音量讲述着。 “我同你讲,但你要保密。大家都说,她是天煞孤星的命,靠近她的人都会死,三婶婶就是被她克死的,她院里伺候的丫头也暴毙了好几个。” “” 第44章 教养 听闻这些,景云瑾的眉头都要皱成一个川字了。 如此不着调的话都是如何在府里传出来的,还让这么小的孩子知道了。 “谁” 谁同你讲这些的。 本想这么问的,可转念一想,他同姜家也仅有一点血缘牵绊,实则并不亲近,实在是不好插手更多。 “你看他们表兄弟间多亲近,就该如此。” 突然老太爷就将矛头指向了景云瑾和姜沐。 估摸着是看见两人挨得近,还谈笑风生的,就以为姜沐那孩子入了景云瑾的眼了。 而景云瑾看了一眼桌下姜沐还未松开的手,想必是担心他会将刚才的事说出去,急的这孩子竟直接在桌下戳弄着提醒他。 景云瑾对着老太爷讪讪的笑了笑,却不多言。 老爷子也不在乎,又转过去说话去了。 再次回头,姜沐依然在吃着面前的饭食,专注而认真。 而景云瑾看着尚且年幼的姜沐,又想起刚才姜沐说的那些话。 内心却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起。 一时也不知是该怜惜念何表妹身世凄苦,还是该感叹姜府后辈生存的环境。 经过这半日的相处,特别在感受到景云瑾对于姜府释放出的善意后。 姜老太爷算是坚定了,要将孙辈推到景云瑾面前的决心。 饭后,老太爷丝毫没有要与景云瑾单独交谈的意思。 而是直接吩咐下人在园子里摆了一桌花果茶点。 将他与那些姜府的后辈全部赶了过去。 因着之前礼物的缘由,一行人聚到了园子里,气氛还算缓和,言谈间倒也没多少尴尬。 三三两两的也还能聚的起来。 倒是景云瑾从这一系列的安排里咂摸出了一丝别的意思来。 若说先前在中堂的时候,算是初次相见,互相混个脸儿熟。 之后在饭桌上,老太爷的本意,他要是没猜错的话,是想把长孙推荐给他。 若非姜沐突然插进来捣乱,恐怕午膳就已经变成姜府儿孙的推介会了。 那如今这场饭后游园,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拿着兄弟闲谈做借口。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姜老太爷为了给他们留足说话的空间,没让任何长辈跟着。 有些话若是姜老太爷亲自来说,他就是不愿意也不能拒绝的太直接。 可要是对上这些平辈的哥儿,那自然就不必手下留情了,只要他们敢于将那些请求说出口,他就敢直接拒绝他们,总之不会让他们如愿。 毕竟在场的这一大堆哥儿,除了两个小的因着还没长成人,尚不清楚脾气秉性外,其他的那些,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他就想不明白了,姜家也算有些家学渊源,这一辈的几个舅舅也是一表人才。 事业上虽说到不了肱骨之臣那么高的地步,可也算是中庸实诚之人。再说几个舅母,看着也都不是那般钻研心术的人,怎么这些个孩子就被教养的,没有一个拿的出手的呢。 就拿二舅母来说,多好的性格,洒脱豪爽,然而大儿子却生性浪荡,天天在青楼,赌坊间流窜,好打斗惹事。 相对而言大舅母的两个哥儿,虽说不善诗书,天资愚钝,却也省心不少,借着姜府的祖荫,也够一生无忧了。 这么看来也就这两个表妹,像是个好的。 只是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个孤苦无依,一个大大咧咧。 便是背靠姜家,以后出门子怕也是个难事。 如此看来,也就可以理解老太爷想要紧紧攀附太子府的心情了。 阖府上下明明子孙满堂,却满打满算没一个拿的出手的存在。 这种情况搁哪家也会是一样的心急。 正因为想的明白,看的透彻。 景云瑾才对姜老太爷这一系列的安排,如此忍让,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心里就未必没有多想了。 这次之所以会来姜府,完全是因为之前受伤的时候,姜老太爷派人一天三趟的问候打听,程管家也事无巨细的将这些事回禀了他。 这份用心,就值得他过府一趟,好让老人家安心。 说到底也是他的外祖父,他也并非是那等无情的人。 但是来归来,其他更多的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了。 来的时候成文也同他说过姜府如今的困局,担心他会遇到这些。 他也告诉过成文,这一趟姜府之行就只当是替自己仙逝的母妃回来看看。 用过午膳的青漪又回了后院小楼。 上午一直忙于处理苏童留给她的事务,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 苏童听着她的抱怨,还美曰其名说这是让她尽快了解帮内事务。 毕竟从苏童接管帮内事务以来,她真的已经好些年不管这些了。 也不怪苏童见她一次提一次。 “你找的厨娘手艺不错呀。” 看着满园秋意渐浓,青漪也感到难得的松弛,也有了与苏童闲谈的心情。 “那你就留下来。” 青漪只是单纯觉得新换的厨娘做的饭很符合她的口味,才这么说的。 可到了苏童这里什么都能转变成让她接手帮派的理由。 “” 看,她就说,苏童劝他回来的初心是不会改变的。 不过想让她留下来那是不可能的。 “之前帮里接了个单,是景云瑾那边下的,你不是想知道吗?” 青漪不愿开口,苏童也不可能真的逼她。 何况他刚才也只是随口一说罢了,没真想让青漪留下来。他比谁都清楚青漪如今的处境,又怎会真的为难于她。 索性也岔开了话题。 “说来听听” “他们委托帮里出人去阳城散布了一些信息。” “散布信息,还是去阳城,有点意思。” 青漪倒是没想到景云瑾还有干这事的时候,不过倒也算是符合他那捉摸不透的性子。 “若是你知道散布的是什么信息你会更意外” “说说看。” “淑妃重病。” 这倒是让青漪迷惑了,散布淑妃重病的消息做什么。 “给六皇子吗,可为了什么目的呢” “我们只管做事,哪里会管那么多” 苏童说的也是事实,他们拿钱做事,从不多嘴。 “那我就大胆猜测一下,我估摸着景云瑾这计划是落空了” “为何” “等我回头见到景云瑾了,问问他再告诉你” 青漪也卖了个关子。 “诶,对了,苏童,你帮我做件事” 她今日来这里的目的,不光是为了听景云瑾的事,更是为了查事。 “少主请说” 虽说查个事也算是帮里的常规业务,可真要说起来,青漪还是有些不太自在。 别的消息也就罢了,她要查的偏偏 “我想知道淑妃最近的动向。” “” 你品,你细品,苏童这样子,不就是难以言说吗。 她就知道会是这样,别的消息也就罢了,打听皇上后妃的事总是会让人觉得很怪异。 难不成是因为宫里没线人吗,不应该呀,她管理帮里的时候,宫里有人的呀。 “宫里的事不好查吗?” “那倒不是,过两天给你答复就是。” 苏童不敢猜是不是淑妃对青漪做了什么,青漪才想着去查淑妃。 但是她想知道的事他自然会帮她办妥。 至于这背后的原因,她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而他也会用自己的方法去验证猜想。 “谢了,兄弟。” “少主客气。” 作为特意为青漪准备的人,苏童总是要比旁人知道的多一些。 基于此,也就只有和苏童待在一起的时候,青漪是不需要伪装的,可以短暂的做回他自己。 第45章 同处一室 “我得回去了” 青漪也没想到,她只是歇息了一会儿起来,天色竟隐隐有些暗沉了,恐回去的太迟会横生枝节,连忙起来收拾东西。 “少主又是偷溜出来的” 坐在一旁处理文件的苏童,一看青漪这副急迫的样子,不用想都知道,肯定又是偷摸出府的。 谁能想到呀,好歹也是他们青帮的少主居然一天天就这么偷偷摸摸的过活。 索性放下文件,走过去帮着一起整理。 青漪尴尬的抓了抓头发。 “这不是李老今儿难得告假。” “那忍冬呢” 李老告假不在,确实是不错的机会,不然那一番盘问谁也受不了。 “我让他去布行拿货了” “你倒是考虑的周全。” “别阴阳怪气的,还不都是你,一直念叨着我不来别院,我这来一趟多费劲,你又不是不知道。”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走,我送你。” 苏童嘴上照单全收,心里却一点都没有知错才对。 “荷包,别忘了。” 青漪接过苏童递过来的荷包,一边往袖袋里揣,一边同苏童往前院走。 “留步” “我送你出去” “我又不是不认识路,还要你送,这儿怎么说也是我的地盘” “这倒也是” 制止了苏童想要送行的打算,青漪独自离开了别院。 因着朝廷平日里并没有宵禁的制度,所以晚上的禹京城比白天更为繁华,喧嚣。 现在天色还算有些光亮,街道上满是忙活着支摊位的商贩,为了赶在开市前做起买卖,一个个手脚麻利,间歇还能听到小夫妻之间的打情骂俏般的埋怨之言。 好的坏的,都是独属于人间的烟火气。都是平淡人生里弥足珍贵的痕迹。 却也都是青漪不可能有的感受。 在苏童没有来之前,甚至他刚来的那几年,她还是很自由的,可以随时出府闲逛,也可以去集市,去灯会。更是有大把的借口可以甩开忍冬独自到别院这边来学习处理事务。 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属于她的自由也就越来越少了,活动的范围也越来越小了。 一开始她并不懂得这里面的个中缘由,后来参加的宴会多了,看到的事情也就多了,还有什么不懂的呢。 不过是因着那一份世人对于女子的苛责,她便也随之失去了这份自由。 哪怕她本不该被这些所束缚。 可她又必须被这些所束缚,为了她爱的人,和爱她的人。 她想她大概会是这景氏王朝里第一个为女性鸣不平的人。 毕竟真正在遭受不平的那些人,早已麻木顺从深陷在泥沼里了。 “殿下” 想起早上的遭遇,成文一时也有些拿不准,现在该不该多嘴。 犹疑着,试探着。 “成管事,怎么了” 没想到是蝉衣从马车帘子后面探出头来询问。 “你往前面看,那不是青漪小姐吗” 既然是蝉衣,那成文也就没有什么避讳了。 “诶,是哦” “将军府和太子府也算同路,要不要顺路载青漪小姐一程。” 早上的时候殿下前脚嫌弃他多事,后脚却要将长公主送来的贵重面料转送给青漪小姐。 别以为他坐在马车前室就什么都没听到。 成文能想到的,蝉衣自然也想到了。 “要不我问问殿下” 蝉衣一副商量的语气看着成文。 他俩谁也不能替殿下做主,尤其殿下如今对于青漪小姐的态度,行为如此反复无常。 “成” 马车内的景云瑾不是没有听见成文一开始的呼唤,甚至后面成文同蝉衣的窃窃私语他也都听到了。 毕竟这马车就这么大点儿地方,他想听不见也难得很,只是他手头上有更加重要的事情罢了。 就在他们刚走出姜府不远,就收到了阳城那边送来的密信。距离上一次收到二皇子的信也不过日的时间,景云瑾想当然的以为信里内容肯定是和他们即将启程回禹京的事情相关的。兴冲冲的打开,没想到却不是那么回事。 撩开帘子看了眼成文他们说的,确实是青漪。 白日里为了避嫌,才默不作声,可眼看现在天色将晚,她一个姑娘独自走在街上也没个人跟着着实不安全。所以在蝉衣转过头来征求他意见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同意了。 “去” 成文下车去请人的时候都感觉不真实,就这样,这么容易,到底为什么呀。 而走在路上的青漪骤然听到成文的邀请,自然是本能推拒,一番拉扯后,还是拗不过成文,上了马车。 之所以她最后会同意和成文说的安全一点关系也没有,只是天色将晚,她怕赶不及回府被抓包,不管怎么说,马车都会比她两条腿跑的要快。 却没想到上车后看到了景云瑾,一瞬间她整个人都别扭了,她怎么就忘了这一茬呢,成文在,景云瑾又怎么会缺席呢。 若放在以前,她自是十分乐意有机会能和景云瑾同乘一车。甚至还要好好畅谈一番才是。 可是她还没有忘记不久之前在太子府听到的那些话。她无法在得知景云瑾心意的情况下,坦然面对他。各种纠结只有她自己清楚。 景云瑾看着对面的青漪,只在一开始看到他时,颔首示意了一下,之后便一直沉默的坐着。虽然不清楚原因,但这很反常。 “咳,那什么,天色晚了,你一个姑娘家在外面也不是很安全” 冷场情况下的开场很是不易。 “嗯” 青漪一副受教的模样。 “嗯” 反倒是景云瑾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若青漪还像往常那般同他呛声,他还能规劝一二。如今这般乖顺他反倒有些不习惯。 “那把弓弩还为你留着” “嗯” 说到这个青漪就有些心虚,她拜托成奇带她去峙阳的事,也不知道成奇是否告诉了景云瑾。 “那本就是特意为你做的” “” 景云瑾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表达那弓弩的归属问题,到底还是青漪的。之前在峙阳驿站的时候,青漪偷偷来过的事情,他又不是不知道。成奇回来复命的时候,也没说这事,想必是两人之间达成了什么协议,无伤大雅的事他也不会过问。 可这话听在青漪的耳朵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只觉得像是一记炸雷在耳边响起。 一瞬间呼吸都乱了。 特意是什么鬼,是她想的那样吗。 再一联想景云瑾对着长公主言之凿凿的说‘是青漪’。 青漪瞬间都不淡定了。她一点儿都不想懂,景云瑾,他到底在干什么。 “殿下客气了” 青漪打着哈哈,不想再继续谈论这个话题,她怕听到景云瑾再说出什么天雷滚滚的话语来。 赶在青漪彻底坐立难安之前,马车已经转到了将军府所在的那条长街。 不等马车走到府门口的位置,青漪便直接喊停了马车,都不等成文放好马扎,便直接跳了下去,摆摆手跑走了。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蝉衣都看傻了。 景云瑾却淡定的招呼着他们回府。 第46章 不辞而别 对于青漪如此举动,像是见怪不怪。 “诶,青漪小姐怎么没回府,去了巷子里” 听到蝉衣的呢喃,景云瑾勾唇笑了。 不回府,还去了巷子。那巷子里分明通往将军府的后门。偷溜出府已然成了青漪的标配了。有机会定然要在李长亭面前提上一提。 许是今日去了姜府的缘故,回府以后程管家出现的次数明显高于平日。 就连成文都能察觉到不对劲儿。 到了歇息的时间,蝉衣铺好床榻,便去收拾景云瑾换下的衣衫,饰物等。 “先放着,明日收拾,你同成文先下去休息” 景云瑾出声阻止了蝉衣的动作。 今日外出大家也都累了一天了,应该早点休息才对。 再者说,晚上回府后,程管家的表现也太过明显了,他又不是眼盲心瞎的人,自然看的清楚。这不是上赶着给程管家制造机会吗。 果不其然,蝉衣刚离开不久,人就来了。 ‘扣扣扣’ “殿下,睡了吗” 听见门外程管家小心翼翼询问的声音,景云瑾都不禁乐了。 “没睡呢,进来” 程管家进来时,景云瑾只穿了一身中衣坐在桌边,捧着一卷书在看。 “诶呦,这入了秋,便会一日冷过一日,尤其入了夜以后更是要冷上三分。殿下切不可大意呀” 程管家一边唠叨着一边去衣架上取了外衫过来给景云瑾披上。 明明是恼人的碎碎念,可景云瑾却觉得很受用。 或许是做了太久的大人,也会需要长辈无微不至的关爱。 “好” 待真正坐到了殿下对面,程管家却犹豫的不知从何说起。 “程老有话直说” “我没什么事” “那我便就寝了” 景云瑾试探着问着,其实也就是逗弄程管家。 “别我就是来来” “唉,殿下今日去了姜府,姜老太爷身子可还健朗。” 想说的话在嘴边打着转就是不好说出口,可看着景云瑾一副了然的神情,想必心里什么都明白,索性也就不要这老脸,直说了。 “总归是上了年纪,是有些力不从心。不比前些年灵便了。” 能让程管家说出心里话已是不易,景云瑾也答的认真。 “几位公子可还好。” “都好,只三舅舅常年不在家,无缘得见” “长良这孩子确实不容易。” “倒是见了三舅舅家的小表妹,如今被老太爷放在四舅母那里养着。” “这样也好。” “” 好不好的总归是无奈之举。只是这等无法评说的事,他们这些外人也只能沉默以对。 “那些个小的” 许是之前在姜府时,留下的印象太过于深刻,程管家想问问姜家的那些小辈竟有些问不下去。 “看着还是先前那般。” 对于姜家这几个孩子,之前只是听说他们的事迹。今日有幸相处了半日,便是不能完全摸清楚,大概也能看出几分各自的性格与行事作风。 与传闻说的没什么太大出入,至于以后会不会变得更好或者更恶劣,他就不得而知了。 “我也就是想着许久不见这” “我明白” 景云瑾实在见不得程管家这副拘谨的样子,他只是念着旧情又有什么错呢。 “那我就先回去了,殿下也早点就寝。点灯看书伤眼睛。” 看着程管家略微有些佝偻的身影没入黑暗,景云瑾还是有些唏嘘。 程管家虽然没多说什么但他都明白。 他今天是去了姜家,可是姜家大门常开,迎四方宾客,程管家又不是不认识路,又何必多此一举来他这里打听事情。 不过是因为尽职尽责罢了。 想必来到太子府的那一天,程管家也就决定了斩断前尘旧事。所以这几年从不曾主动提起去姜府探望老太爷之类的请求。估计也是怕姜家借此攀扯。 就看那几个哥儿办的事,谁挨上不得脱层皮。若真扯着太子府的大旗在外面为虎作伥,到头来恐怕要连累的景云瑾也吃不了兜着走。 可又抵不过曾经相处的旧情,惦记着老主子才来相问。 正是将程管家的为难与挣扎看的透彻,才更心疼,如此忠仆,世间难寻。 自从那天池塘边分开后,言离就开始打点行装。 具体什么时候走的也没人知道。 一直到景云瑾决定拆掉腿上的绑带,想要找言离最后复诊一次时,才发现怎么都找不到言离的身影。 景云瑾去了他为言离打造的那个暗室一般的药室,才看到言离留下的字条。 ‘采药,归期不定’ 往常言离也会因着采药配药的事,一走就是好多天。 可‘归期不定’,还是第一次。 或许是很珍贵的药。 低头看到旁边药案上摆满了各种配置好的瓶瓶罐罐,每个瓶子外面都有小小标签作为标识,甚至还特意写了好几页药品的详细说明放在药案上。如此细致而工作量巨大。 景云瑾心底突然略过一点什么,却很快就消弭了,再想抓住,却一点也想不起来。索性就此作罢。 而那个不辞而别的人,此刻正在前往阳城的路上。 言离本意是想离开太子府回云谷去的。 当年景云瑾去到云谷寻他出山,一开始他是不愿意出谷的,无意间得知景云瑾的身份地位后,心里便开始有了别的盘算,想着是否可以借着景云瑾的便利来查找自己想要的真相。这才同意了景云瑾的请求。却没想到如今要查的事情还没有眉目,他却已经深陷其中,不得已落荒而逃。 也不知离开的这几年间,云谷是如何光景。 虽说他将药童都留在谷中打理,选择独身一人离开,但到底没有亲力亲为来的安心。 可是让他没有料到的是,就在他决定离开太子府的前夕,无意间从一本残缺的典籍里发现了他一直苦苦寻找的那味药材,为此他临时改变计划,踏上了寻药之路。 苦于典籍成书久远,还略有残缺,只依稀辨的是在什么雾山。 为此他只得一路走一路问,每个疑似的地方他都要去上一遭。 这次他要去的正是位于阳城城外的那座弥雾山,听人讲那山上树木丰茂,常年雾气笼罩,倒是很像书里描述的样子。 想到前不久还是为了救治景云瑾而被成文连夜抓来的峙阳。 如今却是自愿前来,不禁让人感叹。 抬头看了看天色,心里想着怕是要加快步伐了,不然到了晚上怕是来不及歇在附近的村子里了。 倒不是言离吃不了苦,若是夏日夜晚,那随便找个树林睡个囫囵觉便罢了。 可秋夜寒凉。 ‘沙沙沙’ 像是落叶被捻碎的声音,在这空旷的山野间显得很是突兀,迫使言离不得不停下脚步。 虽说没有高超的武艺傍身,可这又怎会为难到言离。 俗话说的好,医毒不分家,而顶着鬼医称号的言离又岂会是等闲之辈。 第47章 借宿 言离朝着刚才发出声音的地方慢慢的挪动,同时警惕着四周的环境。 待越过眼前的小土包,赫然发现树下倒着一个人。 那人一身的赃污,趴伏在地上,面朝树林深处。 看这满地的落叶覆盖的情况,这人恐怕在此处有一段时间了。 至于刚才听到的异响,应该是干枯的落叶被挤压发出的。 那这人 言离上前一步,将人翻了过来后,才发现此人脸上满是于肿并着干涸的血污,显然是外力击打造成的。 用手放在伤者颈部探了探,确认此人仍一息尚存。 这也就说明刚才的声响确实是这人无意识的动作而导致的。 那如今怎么办。 言离心底却泛起了纠结。 他自诩不是圣人,也不是那等多管闲事的人。 可若就此离去,那此人必死无疑。 救还是不救呢。 “阳城那边出什么事了吗” 昨日从姜府出来,殿下就收到了阳城送来的信件。 可殿下看完也未曾有什么表示。 今日当值,便想着问问这事。 “六皇子将撰写奏折的工作交给林承之负责了” “是发现什么了吗” 成文没想到会是这事,前不久才收到二皇子送来的消息,眼看着六皇子贪污的证据唾手可得。 “我估摸着六皇子是知道什么了” “那证据怎么办” “若是能找到之前二皇子代笔的原件,等回了禹京,与这边收到的折子放在一起,一对照自然有分晓。” “可就怕那些原件已经被销毁了” “我担心的也是如此,毕竟有林承之在景云行身边。” 想到林承之,两人一时间都有些沉默。 如今之计只能靠二皇子随机应变了,他们身在禹京鞭长莫及。 夜晚的小山村,静谧而柔和,笼罩在玄青色的纱稠之下,有零散的星子伴着月光做以点缀,却又敛着光芒,不敢肆意的吵闹。便是有那么一两家还亮着火光,透出的也是昏黄的带着温度的光晕。 桌上的煤油灯肆意的燃烧着,努力吞噬房间里遥远的暗色。床榻上靛青色的布单相衬,更显的躺着的人,格外苍白与虚弱。若非薄被映出微弱的起伏能证明生命存在的迹象,怕不是都要以为 ‘吱嘎’ 老旧的门板耐不住岁月的侵蚀,早已干涩搓磨,稍微动作便会发生风烛残年般的哀鸣。 言离端着一碗清粥走了进来,径直去到床边,熟练地照顾起病患来。 连言离自己都不敢相信,他纠结良久还是选择了救这个陌生人回来。 当时他所在的地方距离下一个最近的小山村,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便是他独自一人也要加快步伐才能保证在天黑前到达。更不用说再带上一个毫无意识的人上路。 可就在他愣在原地左右为难的时候,脑海里浮现的却景云瑾的样子。若是景云瑾在的话,他会如何 等他背着这人到达附近村落的时候,已然月挂中天了。 村子里多是些靠种田为生的百姓,每日早起耕作,晚间自是也早眠。 也是费了些功夫才找到这家老两口愿意收留他们。毕竟谁家也不多出二两米来。还累的村里一时间鸡犬难宁。 罢了,既然伸了这个手,他就不可能放任这个人在他眼前死去。 否则岂不是有损他的名号。要是被成文知道了还不得逮着机会笑他。 想到这儿无奈的摇了摇头。 刚找到落脚地时,他便给伤者做了全部的检查。伤势大都集中在头面部和上半身,多是一些浓重的於痕,看着狰狞,但到底是些皮肉之伤,便是夹杂着一些破损,脓肿,倒也不妨事。只是手臂断了一条,有些棘手。 他会昏迷在林间,是因为他长时间缺衣少食,身上的伤口也得不到有效的处理,有些恶化,才使得他起了高热耗尽心神。处理起来并不难,只是苦于手边没有得用的药草,最快也得等天亮才好上山去采药。 这人意识不清,他喂食起来很是不易,但只要还能吃下去一点,这人生存的希望就能够大大的增加。 这碗清粥里放了些许白糖,可以补充体力,加快恢复,是他能找到的最有效的东西了。 毕竟在这贫瘠的小山村里,物资也算不得丰富,白糖已经算是顶顶珍贵的东西了。 寻常人家嫁女儿,男方送来的彩礼里也多有白糖的身影,可见一般。 将空碗放在桌上,回身走到床榻,和衣靠坐在床边就那么将就着歇了。 待鸡鸣声滑破长空时,桌上的油灯也早已消耗殆尽,徒留下那根灯芯,蜿蜒出一缕青烟。 言离艰难地活动着僵了一夜的身体,哪儿哪儿都不得劲儿。 跟着景云瑾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已然忘记了曾经在云谷的清贫日子。一时间颇有些由奢入俭难的感慨涌上心头。 “公子,你起了吗” 门外是昨日的老妇人,农家人为了生计总是早起。 “大娘” 言离走出屋子,便看到门口的凳子上,赫然放着打好的一盆水。 而老妇人则已经在灶台边忙碌了。 “诶,公子稍等会儿,饭就好了” 秋日的清晨少了燥热,多了一丝湿濡的凉意,在这一眼就能看尽的小院里,蒸腾的锅气与柴火燃烧的烟雾一起化作了袅袅炊烟。 言离同老两口在院子里的石桌上一起用了早饭。由衷的感受到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踏实,是从他接手云谷以来从未有过的真切感受,瞬间抚平了那颗奔忙的心。 “与公子一同来的那个小伙子,如何了。” 饭后,大娘在灶台边收拾,大爷问起了昨日的伤患。 “人暂时还没醒。” “可怜我们这里山村荒僻,连一个赤脚村医都没有,我们老两口也实在是有心无力呀。” 对于没能帮上什么忙,大爷是真的觉得愧疚。 “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您和大娘能收留我们,我已经很感谢了。” 想到昨晚吃了好几次闭门羹,直到找到大爷家,才被收留,对此,言离是发自内心的感恩,心里也盘算着走的时候一定要留些银子给老两口,算是谢礼。也算是叨扰这几日的补偿。毕竟吃的用的哪个不要钱。 “谁还没个难的时候,能帮一把算一把。反正这家里就剩我们老两口了,那房子空着也是空着。” 乍一听大爷这般说,言离心里多了几分萧瑟。 “那不一样的。” 再多的言离也不敢深入问询,怕万一问及什么伤心事,岂不是平白伤人。 “大爷,你可知道这附近哪里能采到草药。” “公子认得草药。” 小村小落,贫瘠而荒凉,多的是些听天由命的人。 乍一听言离要去寻草药,大爷惊奇不已。 “懂得一些岐黄之术。” “那可真真是了不得了” 远处忙碌的大娘听到言离的话,都连忙走了过来赞叹道。 第48章 采药 “呐,村子旁边的那座山上就有草药可以采,我们也只简单认得几种常用的,公子要的我们怕是也不懂,干脆一会儿我带公子去山里看看。” 大爷更是热络了起来,抬手就指着村子后面的方向,给言离介绍。 “那就麻烦大爷了。” “诶呀,不麻烦不麻烦,正好我也要去拾些柴火回来的。” 趁着大爷收拾归拢砍柴刀的时间,言离进屋照顾伤患。 依然是大娘特意熬制的清粥,依然加了白糖进去。 “公子,走了” 听到大爷的呼唤,言离匆匆收拾一下便出了屋。 接过大爷递过来的那个稍小一点的竹篓背上,便一起朝山上走去。 到了山上,大爷给言离指了他们平时采摘草药的地方,便去了另一边捡拾柴火。 言离看了看大爷指的那个方向,依照他平日里采集草药的经验来说。 那个方位确实会有草药,但多是一些常见的普通草药,不太可能会有他要的东西。 倒是 看着远处更深处的林间,晨雾还未散尽,阳光透过树逢的切割,散碎的洒落下来。像是一个诱人的礼物待拆。 大爷提了一嘴,说是山林深处恐有猛兽,叮嘱言离不要过去。 可是显然那里才更有可能有他要的东西。 言离毫不犹豫的走进了林子深处。 快到中午时,大爷背着打好的柴火来到早上他们分开的地方。 “公子,公子” 喊了几声也没有人回复,便卸下背上的柴火,靠在树下,朝着早上指给言离的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一路走着一路喊着。 “公子,公子,你在吗” 这片地方他们村里人经常来采药,摘野菜,对他来说属于轻车熟路的。 可走遍了他们常采草药的地方也没看到言离的身影,大爷也有些慌乱。 只得往他们分开的地方走。 “早上分明叮嘱了公子莫要去后山的,这可如何是好呀。” 大爷担心言离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可等大爷回到他放置柴火的地方的时候,言离已然等在了旁边。 “哎” 大爷看着言离,手指着来时的路,很是不明白。 他分明没有遇见言离,那言离是从哪里出来的。 毕竟在他们的想法里,山林深处是有进无出的。 “我看那边都被采的没什么了,便去了那边” 言离一看就知道大爷在想什么,若是说自己去了后山,那还不得吓大爷一跳,索性就撒了个谎。 指着与草药相反的地方。 “那边有草药吗” 除了他们上山的那条路之外,这山上也就只有三个方向了,树林深处去不得,左边言离没去,那就只剩右边了。 可右边不就是大爷去捡拾柴火的方向。大爷怎么想都想不起来他有在那边见过什么草药,要说野菜还勉强有点。 “有的” 虽然心里存着疑惑,可看着言离笃定的样子,大爷也不得不相信了。 毕竟后山是真的有去无回。 “那我怎么没看到你” “我都看到大爷了呢,我还喊了你,但是离的太远,你可能没听见” 谎话张嘴就来,言离面不红耳不赤的。 “是嘛,呵呵,人老了耳朵也有些背了。” 大爷背起柴火便同言离往山下走。 “大爷,那树林深处有野兽是谁说的。” 言离去了山林深处一趟,野兽没看到,倒是看到了不少不错的草药。 这也导致他有些忘了时间,直到远远的听见大爷的呼喊,才连忙往外走。 也就导致他出来时正好和大爷错开了。 正是因为亲眼去看了,所以才会对这传言,心存疑惑。 “哪里还需要谁说,早前村子里好几个年轻人,仗着年轻力壮,相约进了后山去打猎,可到最后怎么样,一个也没出来。” “那如何得知就是野兽呢。” 既然无人生还,那这传言是如何来的。 “若不是野兽,还能有什么会让人一去不回呢” 在大爷的认知里,猛兽已然是最凶残的存在,或者说是传言已经让大爷有了先入为主的想法,在他的观念里也接受不了别的什么了。 “” 言离知道不管他说什么,都难以撼动大爷心里,经过这么多年形成的结论。 至于那个危险无比的后山以及消失的那些青年,言离却有些别的思考。 这世上伤人的不只有猛兽,这树林里也不只有猛兽。 不过不管伤人的是什么,总归是有风险的,村民们不去才是最安全的。 他也只是路过,索性也就不开这个口了,就让大家保持着警惕。 回到村里时,大娘已然做好了午饭在等着他们了。 言离将上午采来的草药全部拿出来,打算放在竹篾上晾起来。 “早点弄完,好吃饭。耽搁一会儿,饭菜该凉了” 大娘也放下手里的活计,前来帮忙。 饭间几人聊起了言离采的草药。 “公子采的那些草药,我可是一点都不认得呢” 草药快要晾晒完的时候,大爷刚好垒完柴火也来插了一手。如今有这样的疑问也实属应该。 “你才认得几个草药,哪里能和公子比了。” 不等言离说什么回复大爷,大娘就先呛声道。 “那倒也是” 大爷嘿嘿一笑,挠了挠头,想必也是想起自己为数不多的认知,颇有些不自在。 “可能是平日里不曾注意罢了。” “也是,只顾着低头捡柴火哪里会注意到那些。” 看着老两口憨厚朴实的样子,又想到这村落因为没有大夫的缘故只能将生死寄托给天地,言离心里生出了几分别的想法。 “大爷,回头我将几种常见的草药交给你辨认,在教你一些常见病的处理方法。” 言离觉得他此刻定是被景云瑾上了身,不然何故生出这体恤疾苦的心。 “诶呀,公子,这这这这可真是让我无从报答呀。” 听闻言离居然要教他一些岐黄之术,虽然可能只有一点,那也足够让他们激动了,毕竟在这贫瘠之地,生起病来可不是开玩笑的,能有点医术,哪怕只是一点,关键时刻那也是可以救命,甚至续命的。 怎能让人不激动。 “二老客气了,我这吃着你们的,住着你们的,用着你们的,还拖着一个病患,已经很是不好意思了。” 没想到一点点医药常识便可以让他们感恩到如此地步。想想平日里,他自恃甚高,从不肯轻易出手。就是那人死在他眼前,都不会使他的步伐有片刻的停滞。此刻,他第一次开始审视自己。开始回想过去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否真的妥当。 “公子说的哪里话,遇见便是缘分。” “你陪着公子去哪里采的药” 闲聊间,大娘问起这药草的来处。 “公子说就在我们常常捡拾柴火的地方” “原来在那里呀,难怪同平日里采的药不一样。” “不然总不能进山里去” 第49章 弥雾山 大爷开玩笑似的说了这么一句。 “那山哪是那么容易进的,前面就足够我们村子里的人吃了。再往后面那可就到了弥雾山的地界,那可” “弥雾山,大娘,你说那后山是弥雾山。” 本来还放松着身体,不以为然的言离,骤然听见大娘提及弥雾山,更甚至那后山居然就是弥雾山地界,顿时来了精神。 老两口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可他已经去后山走一遭了,那里面到底如何他比谁都清楚。 “是啊。” “是阳城城外的那座弥雾山。” “对呀,老一辈都是这么说的。但是也就知道个名字,那山里具体如何我们也没去过。只是一代一代流传下来的各种故事都侧面印证那山里有古怪。” 随后大娘更是声情并茂的给言离讲述了各种古老的传说,以此来力证村里人对于那山的抗拒。 听到大娘如此言之凿凿的确认了那山的身份。言离却从一开始的激动变成了失落。激动自是因为寻觅的弥雾山竟然近在咫尺。失落则是因为又一次的希望落空了。 那弥雾山是有些好东西但也算不得精贵,从四周的植被环境来看,他想要的那味药是不可能生长在那里的。 既然这便是阳城城外的弥雾山,那他便可以就此打住,去下一个地方了。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又怎能不失落。 他比谁都希望可以早点找到那株草药。 那样他便有借口回去见她了。 “公子,这山可是有什么不对” 眼见言离情绪转变如此之快,大起大落的,大娘也不禁有些犯嘀咕。 “那倒没有,只是听人提起过,没想过那就是呀。” “公子可莫要觉得好奇,那山危险的很。” 或许是怕言离真有什么想法,大娘还是尽职尽责的叮嘱着。 “我记下了,谢谢大娘,那我便先去熬药了。” 言离敷衍了两句,便借着熬药的由头离开了。 留在原地的大爷和大娘互相看了看,谁也不清楚言离怎么了。 只能在心里腹诽‘许是病榻上的小伙子不见好转,公子有些心焦罢了’。 “言离也走了好些时日了,还是没有信儿吗” 说是不惦记,是不可能的。 即便言离留了字条说自己是去采药了,可那归期未定几个字,到底惹人牵挂。 何况他们都清楚,言离医术再怎么高超,到底是一点儿傍身的功夫都没有,如何能让人不忧心。 “没有” 成文也觉得这小子这事办的有点过火,怎么就能一声不吭的走了呢。 往常出去采药,不打招呼也就罢了,三两天的事,也走不远,可这次明显是出远门,居然也不打招呼。 若是让他抓到,定要狠狠教训这小子一番,害的殿下如此担心,实在是罪大恶极。 “眼下六皇子远在阳城归期不定,淑妃短时间内也没法有什么大动作。趁着现在禹京局势还算安稳,将我们的人点一点,除去紧要部署的,其他那些人都尽可能派出去,找找线索。” 不是景云瑾不冷静,实在是没法冷静。 当初是他几次三番堵在云谷门口,誓要将人请出山,人家同意了,跟着他来了这人生地不熟的禹京。 眼下人家出门采药,严格说起来也算是职责范围所在,受伤都可以算工伤的那种。 若是当真有个什么闪失,他却因为不能及时相助而造成无法挽救的后果,他又该怎么面对云谷的人。 “那范围具体怎么定。” 成文虽然也很着急,但到底还算冷静。 便是抽调人手去找,也不可能是遍及整个疆域,没有时限的寻找。 “让大队人马围绕着禹京周围去找,分一队人马直接出城,沿着禹京四散开来,沿途去探寻有关言离的线索。” “是” “秘密探寻,别给他带来危险” 真不知道这言离走了什么大运,惹着殿下如此上心。 ‘你小子最好是在好好地采药。’ “又去采药呀。” “是” 村子里的事,总是长了脚一样跑的飞快。 没几天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了,郑老汉夫妇俩收留了两个外乡人。 一开始他们都抱着看笑话的心态。 寻思着郑老汉夫妇俩真是脑子不灵光了,自己家的粮食都不够吃,还接济外人。 “我看呢,说不定是郑老汉在外面的儿子” 不管时代发展到什么程度,也不管所处的地方如何,花边八卦总是能够轻易的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此话一出,在座的人都笑作一团。 信不信两说,但是邻里邻居,不就活一个攀比吗。 眼见他人深陷泥沼,不踩两脚已是恩典,如何还能挡得住嘲讽。 “那公子我可见过一面,那通身的气派,你就是把郑老汉回炉八百遍他都生不出那样的儿子。” 话落又是一阵嬉笑。 “说不准就是看人家一身贵气,才收留人家的。” “那可真是好谋算。” 后来,言离凭着一手好医术,替乡里乡亲的解决了不少麻烦事,众人才发现,这公子可真是不一般。 也再不会有人将言离当做谈资一般戏耍了。 更多的是释放善意。 见面问好什么的已经是基本操作了。 也知道了这公子同行之人是个病患,公子三不五时的会上山采药。 “看看离公子这通身的气派,一看就不是我们郑家村能长出来的。” “可不嘛,这简直就是鸡窝里落进了一只金凤凰。” “也不知这离公子可否婚配。” “想什么美事儿呢,就算没有,也不可能看上你,你死了这条心。” “看不上我,更看不上你。” “便是婚配了,我也愿意做妾。” “你想都别想” 听着后面越来越大的争执声,甚至可能有要打起来的征兆,言离也很是头疼。 这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可他如何都不能习惯这样的场面。 只能加快上山的步伐,尽早走出这个包围圈。 刚开始并不熟识时,村民们还能与他保持着距离。 后来顺手救治了一些人之后。 这里的人就格外的热络起来。 甚至有媒婆将主意打到了他身上。 知道他会上山采药的消息后,村里上山采蘑菇的姑娘都多了起来。 累的他还得寻机会才能溜到后山去采药。 每当这个时候,他就格外的想念景云瑾。 想。 他的腿是不是已经开始下地走路了。 他有没有重回朝堂之上。 他有没有发现自己不告而别。 他会不会想起自己。 也会比往常更想早日脱离这个地方,好去到下一个地方去寻药。 可是陈星的伤势由于拖得时间太久,治疗不及时,使得恢复起来很是不易。 他目前还必须留在这里。 而且从与陈星的交谈中,他了解到陈星原是驿站的差使,至于为何会伤痕累累的倒在官道旁的树林里,他却是不愿多言。 言离也懒得追问,不说就不说。 本就是萍水相逢一场,救他也不过是一时头脑发热之举。 没想着后面两人再有什么交集。 更没想着要他回报自己的恩情。 他言离救死扶伤无数,从来都不是挟恩图报的人。 待他痊愈,两人便可以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以后哪怕在路上遇见,他也只会装作不认识。 第50章 封锁消息 “封锁消息,我要你尽快将疫病的消息封锁起来。” 景云行搂着孙进的肩头,在他的耳朵边一字一句的说着。 “殿下” 孙进没有想到景云行居然可以做到这一步,如此丧心病狂。 “去啊” 眼看着孙进站在原地还不打算动弹的样子,景云行一把将他往门口的方向推去。 孙进冷不丁的被大力推开,踉跄了几步后,还是无法稳住重心,到底还是摔在了地上。 倒地以后甚至顾不得检查身体是否有磕伤,便手脚并用的爬起来,打开门跑了出去。 说不上是急还是怕。或许两者都有。 林承之前脚刚迈进院里,孙进就一身狼狈的从他身旁逃也似的离开。 他只回头看了一眼,便继续朝着屋子走去。 待他进屋时,只看见景云行坐在上位悠闲地喝着茶的模样。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疫病,你怎么看。” 也不等景云行发话,林承之便自顾自的在下首找了个座位坐。然后看着景云行问道。 “坐着看” 对于林承之,景云行是打心底里不喜欢的。 上次奏折那件事上,林承之趁机压了他一头,让他很是不爽。 这次疫病这事,只希望这厮不要再来坏他的事才好。 “我和你说的是正事。” 他知道景云行难伺候,可不知道这么难伺候。便是再胡作非为,也总该有个限度才是。最起码的轻重缓急总该懂。 “我和你说的也是正事。” 眼看林承之有些坐不住了,景云行的心里泛起了得意。 “我觉得这疫病来的突然,像是人为。” 林承之也不想再绕弯子了,对于这突如其来的疫病,他首先怀疑的就是景云行,这人做事太没有章法,完全像个疯子一般,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但是苦于没有证据可以证明这事与景云行有关,他如今说出来就是想诈他一诈。 “是嘛,我怎么不觉得。” 骤然听见林承之说这疫病是人为,那一刻景云行的内心是真的慌了。可是转念又一想,这件事知道的人少之又少,林承之绝对不可能有机会知道。这才又放下心来。 “殿下,既然这疫病是由水患衍生出来的,那您身为这次阳城水患治理的总指挥,就有责任去调查清楚并解决这件事。” 他是真的受不了景云行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若非无法推拒,他是绝对不愿意来这一趟的。 “我没说我不负责任。” “希望殿下说的出办得到。” 林承之不愿意在这里同景云行做这些无异议的口舌之争,说完该说的话就直接离开了。 “你算个什么东西。” 眼看林承之说完便走。景云行怒不可遏的抄起手边的青瓷茶杯就朝门口摔去。 茶杯撞在结实的门板上,一瞬间崩裂成好几片,又纷纷跌落在青石地板上,叮了当啷的脆响一片。 本就还未走远的林承之自然听到了屋内瓷器碰地的声响。不由得摇了摇头,俨然很是失望。 “还没有消息吗” “没有” 自从上次奏折的事情有变后到现在,二皇子那边就再也没有消息传来。以至于景云瑾对于之前奏折事件的结果,回禹京的时间等都一概不知。 而言离更是可恶,他派出去的人,每次好不容易查探到一点有关言离的线索,等人赶过去却总是慢了一步。如今禹京周遭都找遍了,也没找到人,只能先把人都撤回来。寄希望于分散出去的那一队人身上。可任谁都知道,这般无异于大海捞针似得找法究竟有多难。 两个大活人却没有一个有消息传来,好的坏的一丁点儿消息都没有,实在是让景云瑾无法招架。 阳城内突如其来的疫病,打的所有人措手不及。 百姓们此时还没意识到,这是一场死伤无数的疫病。 还是按照往常那般看病抓药。而知道内情的官员们却都明智的选择了闭嘴。 都是浸淫朝堂多年的老油条了,怎会不懂这里面的那些弯弯绕绕。不过是内松外紧,掩人耳目,温水煮青蛙的套路罢了。 只有将事情的发展进程控制在自己的手里。才有可能将事情的结果往有利于自己的方面引导。 不过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景云行对于这次疫病的处理可并非是基于事态稳定这一层面而出发的。他只是想当然的在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罢了,这些人的生死怎么会比他争权夺势来得更重要呢。 “殿下,城里这两天生病的人更多了,你就别再出去了。” 因着城里的形势并不算好,发热的人也越来越多。景云慎却还是如同往常一般,每日都要去到人群中看看情况。 因着并未接到六皇子那边的通知,卢何也不会想到这发热与疫病有关。只是本能的不希望景云慎出什么事情。 “既是生病的人越来越多,我便更要出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个情况。” 景云慎未曾想过那么多,他只是想要了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该如何去解决目前这种状况。若实在不行,他会写信向景云瑾寻求帮助。他不怕越俎代庖的罪责,他只是不愿再看着那些百姓受煎熬。 “殿下,你怕是忘了你的伤也才刚好。” 卢何能不心焦吗,来的时候景云慎带着一身的伤。 日夜兼程赶到阳城后,又紧急投入工作,片刻不曾放过自己。 六皇子那边更是过分,直接推了好多本不该自家殿下负责的工作过来。 如此高强度,自虐般的工作方式如何能促进恢复。 硬是拖到了近几日才算是彻底好起来。 “那也是好了。” 景云慎说完,就直接越过卢何走了。 留卢何一人站在原地,着急却又无可奈何,只得跟上景云慎的步伐往街上走。 边走边告诫自己一定要机灵一点,免得景云慎再次受伤。 卢屿与李晃两人,正坐在院子当中的石桌旁说着什么。就见卢何追着景云慎的步伐小跑着出了门。 两人对视一眼,却谁也没动作。 “去吗” 卢屿试探着问李晃,毕竟李晃脑子比他的好使。 “不去” 李晃喝着茶,半点没打算动弹。 卢屿也只好作罢。 不一会儿,一个小厮打扮的人,拿着扫把出现在了院子里。 “过来,过来,给这儿扫扫。” 李晃招呼着扫地的小厮,顺便指了指自己脚下的瓜子壳。 “你平时也不这样呀。” 卢屿简直没眼看,今日的李晃格外的没素质。 “你懂个屁” 李晃呸了卢屿一脸。 待小厮带着扫把过来划拉李晃脚下那块地的时候。 李晃动了。 “交代你的事情如何。” “六皇子下令封城了,信暂时送不出去了。” “那就先别管了” 李晃没想到六皇子竟然如此大胆,连疫病这样的事情也敢欺上瞒下。 “那兄弟们之后” “让兄弟们分散保护在二皇子身边,我担心有人要浑水摸鱼。” 第51章 风起 二皇子没有收到通知,李晃自然也不可能知道什么消息。只是近几日病患数量的增长趋势,让他有些说不上来的怪异,便差人将这些大人物的住所走了个遍。 果然不出他所料,六皇子那边就差直说要针对他们,这分明是想要趁乱将景云慎永远留在这里。 如今更是借机封锁城门,也不知下一步还要做什么。 他也是才拿到的消息,还没来得及同景云慎说,只能先增强守护,晚些时候怕是还要同景云慎商议一番才是。 依照景云慎的性格怕是不那么容易妥协的,即便是知道如今这局势,也不大会愿意弃百姓于不顾而选择独善其身。 “成” 该交代的也都说完了。 小厮拿着簸箕与扫把便要离开,却被李晃一把拉住了胳膊。 “切记按照我之前给你们说的方法,保护好自己。” 尽管景云行在疫病范围还没进一步扩大之前就下令封锁了城门,可到底不会那么尽善尽美。 郑家村与阳城不过一山之隔,已然算是最最靠近阳城的村落了。 但凡村子里活泛的人自然不会错过这个好机会。 郑老汉的儿子一开始也是去了阳城找活计,后来机缘巧合之下便在阳城成了亲,落了户,再也不回来了。 这疫病刚开始的时候,人们都没当回事,还是照常工作生活。 可随着病倒的人越来越多,症状也越来越严重,医馆里不堪重负,每天都挤满了前来问诊的病人。 而真正能够痊愈走出来的人却几乎没有。 有些人便开始觉察出不对劲了。 小郑便是其中的一个,察觉到苗头不对,便立刻带着老婆孩子出城回了郑家村,打算避避风头。 却恰好遇见了借住在他们家的言离。 言离一眼便看出他们一家三口情况异常,便立刻采取措施,将他们分隔开来,避免其他村民平白受牵连。 “陈星,帮我将这三种药碾碎” “好” 在言离的精心照顾下,陈星也很快的好了起来,现在除了胳膊还需要固定着恢复之外,任谁也不能相信他与当初那个奄奄一息的是同一个人。 陈星好了以后,感恩于言离的照顾,便一直想着帮言离做些什么。 可他胳膊还未痊愈,也做不了别的更多的事,言离盛情难却,到最后也只能安排陈星帮着碾药。 这个活计,只需要坐着动脚就行,很适合陈星。 对于一切能够帮到言离的事,陈星都甘之如饴。 “阳城那边情况很糟糕” 通过小郑带回来的消息,言离才清楚如今的阳城,以及阳城的百姓所面临的真实情况是什么。 想到这就是几个月前景云瑾为之拼命也要去守护的阳城,言离便想要做些什么。 在医治好陈星后,言离又医治好了从阳城回来的郑老汉儿子一家。 这使得言离在村子里更是声名大噪。 可这些身外之物本就不是言离所喜欢的,甚至还会给他带来很多的麻烦。 既然陈星也好起来了,那么于公于私他都该走了。 至于陈星,他有属于他的过去,自然也有属于他的归处。 阳城的折子终于等到了独属于它的合适的时机,被摆在龙案上,成为朝堂上热议的话题。 就连赋闲在家的景云瑾都被陛下喊了回去,美其名曰,承担他应尽的责任。 可景云慎痊愈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甚至太医院也来回访过了,若是论及责任,那他这个储君早就该回朝堂议政了。 抛开那些场面话不谈,令景云瑾没想到的是,这么久没收到二皇子的信,再次听到阳城的消息居然是因为疫病。 在他的记忆里,上一世的阳城,水患之后并没有出现过什么疫病,甚至别的什么大规模的疾病都没有,很快便恢复了往日的秩序。 如今事态发展与上一世有着明显的出入,又是什么缘故造成的呢。 他派去的人为何也没有传信回来,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岔子。 可如今也没有多余的时间让他想这些为何了。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如何解决疫病的问题。 他们必须在短时间内商量出一个计划来执行,兵贵神速,哪怕不是万全之策。 “什么,阳城起了疫病。” 骤然得知消息的淑妃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接受,心思恍惚之下,手一松,那流光溢彩的猫眼琉璃盏便直直摔在了地上。 “我也是逮着空过来传话的,既然话已带到,那我便先走了” 说完也不管淑妃是否从震惊里回过神来,便直接告辞了。 出了殿门,白玉早早的就等在了门外。 “张管事,奴婢送您一送。” “那就走。” 张晨看着在前方带路的白玉,心里不禁想着,到底是跟随淑妃陪嫁进宫的,这勋爵人家培养出来的人,就是不似凡品,这般白白净净,娇娇俏俏,可真是惹人怜爱。 白玉走在前面,却一直能够感受到来自张晨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上下打量,让她很是不舒服。 可这毕竟是皇上身边最最长脸的贴身总管的徒弟,就连淑妃娘娘都得给上三分薄面,岂是她一个担着女使身份的人可以随意指摘的。再如何不愿,也只能忍着。 眼看前面就要到景宁宫门口了,白玉从袖袋内掏出一个藕荷色的荷包,鼓囊囊沉甸甸的。 “张管事,一点茶水钱,还请您笑纳。” 白玉双手捧着荷包,垂首递出。 “好说。” 张晨先是打量了一下周遭的环境,眼看着快到景宁宫门口的位置,很是僻静,也不常有人来往,而他们所处的位置又正好在一个转弯夹角处。恐怕这还是白玉姑娘为了掩人耳目故意为之,可这也恰恰方便了他。 佯装伸出手去拿荷包,谁知确是连同白玉的手都一齐握在了手心,手掌暗自用力,手指却在细细摩挲着。 白玉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尾椎骨攀升上来,她很想抽手离开,可又怕得罪这张晨。若是因着她的缘故使得淑妃娘娘同张晨管事交恶,那她便是罪魁祸首,淑妃娘娘是不会放过她的。 白玉这边还在疯狂权衡利弊,头脑风暴。 张晨却因着白玉的不反抗更加变本加厉,扯着白玉的手,朝他自己怀里用力一带。 陷入纠结的白玉自然毫无预兆的被扯了过去。这一下,白玉竟直直撞进了张晨的怀里。张晨自然是趁机直接圈住了白玉。 就着紧握住的白玉的手腕,直接将其手臂反剪在身后。 待白玉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能拼命地挣扎,没被禁锢的那只手臂,拼命地推拒着张晨,想要避免他的靠近。可张晨明摆着不会那么轻易放过她。 看清楚事态的白玉放弃了哀求,直接抬脚狠狠跺在了张晨的脚面上,这下因着吃痛的缘故,不得不放开了白玉。 荷包应声落地,白玉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不敢多做停留,逃也似的跑走了。 看着已然远去的白玉,张晨弯腰捡起荷包,掂了掂,揣进了自己的袖袋。 白玉回到内殿的时候,淑妃还在为着刚才张晨递来的消息而陷入不可置信的状态里,呆愣愣的枯坐着,嘴里一直念叨着‘不可能’。 眼看着淑妃这般模样,白玉也只得暂时忘却刚才的事情,压下心底的恐慌与屈辱,转过头来安慰淑妃。 感受到白玉担忧的淑妃,此刻方才如梦初醒,像是压抑的情绪一瞬间找到了发泄口一般,抱着白玉就是一阵痛哭。 却没想到这情绪的宣泄也惹得白玉又回想起了方才宫门口的经历,索性同淑妃一起抱头痛哭起来。 第52章 绝境 短短几日光景,阳城的百姓就又一次陷入了无边际的黑暗里去。 有多少人还没从之前水患的阴影中走出来,如今却又遇见了更为可怕的疫病。 城内凡是排的上号的医馆皆人满为患,坐着的,躺着的都有。 甚至平日里那些半吊子医术的诊摊,也不乏一些死马当活马医的人。 在死亡面前,每个人都迸发出极强的求生欲望。便是受限于黄白之物的束缚,也要在自己能够找到的最大的范围内寻求生机。 可对于城里的大夫来说,这几日却是他们行医生涯中的最黑暗的时刻,几乎无可避免的都遭遇了事业上的滑铁卢。 ‘明明表征就是普通的风寒,可几剂药下去,不仅没效果,反而病情加重。更甚至出现死伤。’ 这是这段时间内每个大夫都发出的同样的疑问。 若非这是大范围内的事件频发,恐怕那些有死伤的医馆都要被扣上谋财害命的罪名了。 “邹大夫,如今这般局势,你怎么看。” 现在城里每家医馆都面临着同样的难题,便是惯看生死的吴大夫看着城里如今这般人间炼狱的模样,也不禁心生不忍。 愿意放下过往的恩怨,来同邹大夫请教。 在这阳城地界上,邹大夫是公认的医术最好的大夫,以往因着两家生意上的事情,他一直单方面的在同对方叫板。 究竟如何他内心是很清楚的,可因着那点子自尊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承认这个事实的。 眼看如今局势这般严峻,他也无法再去执着于一个虚名,便心甘情愿的放下身段前来讨教一二。 若是连邹大夫都没有办法的话,那就真的是阳城百姓的死劫了。 “本就是祸水过境之时,赶在这个节骨眼上,这” 眼看着邹大夫似乎有所顾忌的样子,吴大夫可是坐不住了。 “邹老有什么想法不妨直说,都到眼下这般境地了,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 “这” “说呀,你要急死我了” 吴大夫急着在房间内直踱步,看了眼还在犹豫的邹大夫,又走回座位上看着对面的邹大夫想再劝说一番。 还没等他说出口,邹大夫却先开了口。 “恐怕是疫病。” 听到是疫病,吴大夫一瞬间竟被惊的瘫软了身子,重重的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 而邹大夫则在说出他的想法,便无奈的垂下了头,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深深的绝望之中。 寻常百姓或许更多的是听说过,大灾过后便有大疫。 但他们这些一生行医的人不一样,作为医者,他们更能明白疫病意味着什么,那样沉重的后果是他们如何也不愿意看到的。 若眼下阳城百姓面临的,真的是铺天盖地,毁天灭地的疫病。 那他们便是掏空所有的家当,拿出所有的看家本领,也是没用的。 “殿下,城里百姓染病的已经过半,你看” “可以酌情减量,不然人死光了,本殿下还玩什么。” “是” 孙进看着景云行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面上不显,内心却十分愤恨。 谁能想到他们轻描淡写的谈论着的是一城百姓的命运。 他们这些贵族整天高高在上,从不会低头去看人间的苦难。 如今更是为了一己之私,人为的制造灾祸,丝毫不在意百姓们会经历什么。 若非他还存着一丝理智,他真怕他会忍不住对景云行下手。 “孙进,孙进。” 交代完事,那人便下去了,景云行转头却看见一旁的孙进,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门口,像是丢了魂儿一般。 “啊殿下,怎么了。” “想什么呢,叫你半天都没听见。” “没想什么。” 一时想的入神,竟忘了正事。反应过来的孙进立马眼观鼻鼻观心,尽责的守在一边。 “老二近来还去城里巡视吗。” “二皇子天天都去,雷打不动。” 说起二皇子,孙进更觉得六皇子不堪大用,比不上太子便罢了,连二皇子都不如。 起码二皇子还会为了百姓而奔走努力。 每日例行巡街的景云慎自是将目前的一切都看在眼里。 自从李晃同他说了自己的猜想后,他便改变了方案。组织人手去收拾整理出大片的空地,根据病情让病患分开居住,更及时给百姓发放食物。 他不知道他做这些有没有意义,能不能给这些人更多的帮助。 但这已经是他能够做的所有了。 阳城如今这般境况,六皇子是否如实上奏朝廷还是个未知数,他只能自己尝试着发消息出去。 却没想到整个城市都被封锁,除了六皇子那里,其他人的消息都统统递不出去。他连替百姓求救的机会都没有。 “二皇子来了。” “嗯,我来看看隔离的房屋整理的怎么样了。” 景云慎每日来城里照看这些事务进程,也经常会碰见阳城的知府大人,虽然对于眼前的一切,知府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去解决。 可不能否认的是,这知府大人还算是一个清廉的好官。 便是他看到的可能是做戏,那百姓口口相传的定然不会是假的。 他行走阳城的这些天经常听到百姓说起知府大人的所作所为,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为了百姓做的实事。 “眼下病患越来越多,若是这边不够用,我组织府衙的人再去城西,想办法多腾出一点地方来。” “那便麻烦知府大人了。” “这本就是我的职责所在,如今阳城这般境地也算是我的失责,我也不过是在弥补自己的过失罢了” “大人言重了” 景云慎打断了知府大人的话,他并不觉得这是知府大人的责任,若说失职,那是他们所有人的失职。 他们奉命来救灾,却没做的圆满,使得如今疫病肆虐。 论罪也不为过。 “二皇子,我” “知府大人还有何事。” 景云慎不知缘由,只是看着知府大人欲言又止,便追问道。 “没什么,我是想说我再去那边看看情况。” “大人请便。” 既然别人不说,景云慎也不好追问,想着若是真的有什么,知府大人总会说的,也就没放在心上。 而本该走远的知府大人却在拐进一个巷子后,停了下来,回身正对着刚才走来的路,看着远处又忙碌不止的景云慎,思索片刻后,方才离开。 因为病患的数量增长过快,之前整理出来的地方已经住满了出现症状的病人,新的隔离房屋等不到全部整理完,便已经迫不得已对外开放。 “还有空置的房屋吗。” 景云慎正在询问这边负责登记病患的先生。 “回二皇子,送来的病人实在太多了,眼下是腾一间住一间,哪里还有空置的房屋。” 病人太多,人手自是不够用,就连这负责登记的先生,都是因为学院关闭了,无事做,临时找来帮忙的。 ‘呜呜呜’ “那边” 第53章 哭声 还没等话说完,远处的哭声便吸引了景云慎的步伐。顾不得刚才想要说的事,便调转方向朝着那哭声来源走去。 “殿下,别去” 卢何察觉到景云慎的想法,第一时间出声阻止。 眼下城内人员混杂,情况不明,他必须为景云慎的安危担起责任来。 “没事” 景云慎推开了卢何伸过来阻止他的手。毫不犹豫的走了过去。 眼看劝是劝不住的,卢何只能紧紧跟上。 “这是谁家的孩子” 景云慎走过来就发现这个孩子独自一人在此哭泣,也没有个照看的人,便蹲下身搂着孩子安慰。 同时冲着人群所在处高声问询。 不远处的房屋内躺着一排患者,疾病的折磨使他们看起来麻木而空洞,对于景云慎的问询更是没有半分反应。 眼看不会有人回答他,景云慎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轻声的询问。 “小朋友,你家在哪儿。” 许是有人靠近的缘故,让孩子在兵荒马乱中感受到了一丝温暖。孩子慢慢停止了哭泣,只沉默着捏着衣角,伴随偶尔传来的抽泣。 听到景云慎的轻声问询,孩子伸出手指了一个方向。 “哥哥送你回家好吗” 听到景云慎这么说,孩子却沉默着不曾有什么表示。 景云慎站了起来,拉着孩子的手,往刚才指的方向走。 卢何对着这突然出现的孩子很是不信任。 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警惕的跟在一旁。 而暗处那些被李晃指派来保护的几人互相看了一眼。 “怎么办。” “就一个小孩没事。” “我不知道。” “跟上去看看。” 照着小孩的指引,他们拐进了一个巷子里。 眼看小孩的步伐渐渐慢了下来,景云慎便知道怕是要到了,也随之慢了下来。最后他们停在了巷子最里面的一户人家的门口。 “是这家吗” 看着面前敞开的院门,景云慎不确定的问着。 可这孩子只是眼巴巴的盯着景云慎,半点没有打算开口说话的样子。 “卢何,你进去看看” 既然从孩子嘴里问不出什么,那只得让卢何先进去一探究竟了。 “没事了” 卢何进去以后,景云慎蹲下身子,搂着小孩轻声安抚,希望孩子能从受惊吓的状态中走出来,这样也能提供更多的信息给他,他才能知道如何帮助这孩子。 不想卢何进去以后,转了一圈就很快出来了。 “如何” 问话的时候,景云慎正拿着手帕在给孩子擦脸上的泪痕和灰尘,便头也没抬。 可问完话良久都没有听到卢何的答复,不得已景云慎只得先站起身来。 “你…” 话还没出口,就看到卢何脸上复杂的表情,那大概是各种情绪交织成的难以言说的样子。 “出什么事了” “都没了” “一家人都病死在家里了” 景云慎也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结果。 一时之间有些难言,他每日巡视城内,自然清楚的知道,不仅患者的数量在增多,因病致死的人也不在少数,可数据毕竟是写在纸上的一个墨色。 哪里能有亲眼得见带来的震撼大。 虽然早有准备,但还是被现实的残酷震惊到的景云慎,努力克制着他的情绪,让自己尽快冷静一下,来面对眼前这孩子已然成了孤儿的事实。 “你愿意跟着我吗” 看似是商量的口吻,在征求孩子的意见,可眼下亲人都去了,也没人能替孩子做决定。 孩子也似乎是被经历的那些惨痛的事情吓到了,一直沉默着不愿意开口说话。 景云慎当机立断决定先将孩子带去他落脚的地方安置,待日后孩子愿意开口说话的时候,在看看孩子自己的想法。 毕竟他若是直接不管不顾的走掉,那这孩子怕是必死无疑了。 将孩子带回去后,他便召集了身边的人宣布了自己的决定。其他人倒是没什么意见,倒是李晃听到他的话后,表示极力反对,一直在极力劝说着他,希望他能改变想法。 按照李晃的意思,毕竟这孩子的家人都没了,便是不确定死因,可如今城里这情况,八成就是因为这疫病死的。他绝对不可能放任景云慎将自己陷入这样的危险中。 可对于景云慎来说,这孩子如今独身一人,他是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这孩子去流浪。 何况城里还有这不知名的疾病正在肆虐,这孩子出去不就只有死路一条。 就算上面说的那些他都统统不考虑,就凭借这孩子同他一般的命运,他也不能放手。 带这孩子回来的一路上,他想了很多,透过这孩子他仿佛看见了被救赎的自己,在二十年前。 眼看景云慎油盐不进的样子,像是绝对不可能听从劝阻将这孩子送出去。 李晃也只能退而求其次。 “若殿下不愿意将这孩子送走,我也不强求。” “那殿下可否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既然李晃肯让步,那景云慎也没道理僵持,他也知道李晃都是为了他好,他自然是不能寒了李晃的心。 “那我便当做殿下答应了。” 为免景云慎拒绝,李晃索性先声夺人。 “嗯” “让这孩子先住在厢房,暂时院里的人先不要同他接触。” “可” 景云慎想反驳。 “殿下也要待在房间里,我去请大夫来看诊,确定没有染上这病,才可以出去。” “殿下也不想累的院里的人都病倒。” 李晃知道景云慎不可能会那么顺利的同意,索性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就拿话堵住了他的嘴。 果然李晃说完,景云慎想了一下,也无话可说了,毕竟连他都直接被李晃关了禁闭。 还是拿如此合理的借口做辅助。句句都拿捏着他,戳在他的软肋上,让他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 他就说景云瑾给的人怎么会只是一个账房先生那么简单,这才华一下子不就显露出来了。 这方方面面把握人心的能力,竟是他早前看走了眼。 恐怕这是景云瑾给他准备的门客。 “听你的便是,那这院子里上下的事务便都交由你处理了。” 也是抱着几分考验的想法,景云慎想趁机试试李晃。 “殿下,你都交给李晃了,那我干嘛去。” 在此之前景云慎不管去哪里,都带着卢何,身边的所有事物也都是卢何看着打理的。 这次来阳城,卢何也习惯性的接手了景云慎院子里的所有事务。 现在却突然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这让卢何如何能愿意。 “你也去隔离。” 李晃像是看傻子一般看着卢何。 “我身体好着呢。” 听到李晃让自己去隔离,卢何哪里肯答应,为了证明自己是不会听从一个文弱之人的指挥的,很是用力地拍着胸脯想证明自己的强壮。 “你去过那院子里,你是最有可能感染的,若是你还在殿下身边,传染给殿下又当如何,你担得起吗?” “我” 第54章 染病 一句话直接堵在了卢何的心坎上,去没去,病不病的,他不在乎,可他在乎景云慎,若真是因为他的一时疏忽而让景云慎被传染,那他可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去就去。” 如同斗败了的公鸡一般,卢何认命的跟着李晃安排的人下去了。 眼看李晃什么都安排的很好,景云慎也没什么好不放心的了。 索性将所有事都托付给了李晃,他自己则带着常用的物件进了房间,不打算再出来了。 当天下午李晃就请了大夫过来看诊。 果不其然那孩子也被传染了,只是症状轻微容易被人忽略。 而景云慎尚且还算正常。 李晃没有景云慎那么乐观,听到大夫的诊断后,他的心还是沉了下去,今日无事不代表明日也无事。 眼下消息封闭,若是景云慎当真中招,怕是会被六皇子拖死在这里。 还是要找找别的办法将这里的消息传递出去才是。 …… 从郑家村出来,按照小郑大哥给的路线,言离一刻没停的往阳城赶,硬是赶在天黑之前摸到了阳城的城门口。 看着紧闭的城门,想起他从村子里走的时候郑家大哥特别叮嘱他的话。 “那病传的太快,我走的时候听说是要封城了,怕是你去了也进不了城,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那守城的王二,与我还算有几分交情,你直接找他就行。若他不当值,那便没法子了。” ‘咚咚咚’ 言离走到城门下,费力的拍着。 “你好,有人吗,我要进城。” “封城了,你走” “我找守城的王二。” 听到守城的回话,言离心想果然被小郑大哥猜中了,只能搬出王二试试。 说完,里面人却没了声音。 言离扯着耳朵也听不见里面的动静。 “我是王二” 就这般凭着郑大哥的交情,言离被放了进来。 原本王二是不愿意的,他们奉命守城,自然不能轻易开门,何况这人还是郑大哥的熟人,本着朋友的朋友就是朋友的原则。 王二努力劝告着言离,向他讲述这城里的状况有多么的不乐观,他进来没有什么好事,怕是还会丢了命。 他们不走是因为没有办法,吃这碗饭的时候就决定了只能死守在这,不然他们早就跑了。 后来看言离心意已决,实在劝说不了,才避开人偷偷放了言离进来。 还煞有其事的说着。 “上面只说不许放一人出城,我这放你进来倒也算不得犯错。” 若不是还着急去看事态发展的情况。言离定是要留下来好好同王二讨教一番他这个话的逻辑所在。 从禹京出来的时候,言离满脑子只有寻山采药,却没想到这一路上竟还有这些奇遇。 无论是这些有意思的人,还是那些不同寻常的见闻,他都很想把他们写进信里去,然后寄给景云瑾分享。 只是苦于不想被发现行踪,只能将这些都暂时记录下来,想着等以后找到药回禹京了,再拿去给景云瑾看,讲给他听,他肯定也会像他一般觉得有意思。 …… 景云瑾将手上的折子扔到桌案上,捏着酸痛的眼睛,直接闭目靠在了身后的椅背上。 “殿下,休息一会儿再看,您都两天没合眼了。” 从收到阳城疫病的消息开始,景云瑾就被紧急召回了朝堂。 就疫病的事情同朝中的大臣进行商议。 这几日为了能够节省时间,更方便快速的处理消息,甚至都没有回太子府,直接歇在了宫里。 而成批的奏折还是源源不断的送到景云瑾的书案上,一刻也容不得他松懈。 “阳城那边还等着禹京这边的支援,一想到那边的百姓刚刚经历了水患,如今又是疫病,还有二皇兄也在那边,我就无法安心休息。只想赶紧拿出一个应对之策来。” “可这也不是殿下一人能完成的。” “如今都什么情况了,可他们递上来的折子里还在给我绕弯子,拿不出一点儿魄力来,就这般打发我。” 说起这个景云瑾就来气,当着陛下的面,一个个都说会全力配合,可如今真到了要解决问题,要出血的时候了,一个个的又抠抠搜搜的不愿意多拿出来一点儿。 满桌的奏折,全是各个相关职能部门递上来的。 可奏折里面的内容,大差不差,塞满了他们的之乎者也。 言下之意无外乎哭穷,最后挤出一点他们所谓的‘棺材本’来不说,还想让他感恩戴德,顺带薅他一个人情。 “殿下打算如何做。” 成文自是听的出景云瑾话里话外的意思,怕是不打算让这群人好过了。 朝堂上惯用的中庸之道,景云瑾见得多了,也知道这是他们的生存法则,这无可厚非。 只是如今这局面,他们这般做便是要将阳城殉葬,他如何能允许。 招呼成文靠近来,将他的想法同成文耳语一番。 “殿下,这可行吗。” “已经这般了,不行也要行。” …… “不行也要行。” 因着疫病的缘故,卢何也被隔离了,人手明显不够的情况下,李晃只能将景云瑾从禹京送来的人,由暗转明,使唤着用。 而景云慎更是在回去的第二天下午就出现了症状。 可他死活不愿意让大夫过府看诊,说是怕耽误了大夫医治百姓,只愿意自己喝些药了事。 这可急坏了李晃,他不可能任由景云慎就这般病着,便私下里遣了景云瑾支给他的人,让他们去外面寻个大夫回去。 几人出院子的时候还想着,要去哪里找个医术精湛的大夫。如今满城都是病患,要是哪个大夫能够治好病患,怕是满城的人都知道了。 既然到现在都没听到什么病愈的好消息,哪怕症状减轻的消息也没有,只说明这城里的大夫也都束手无策呢。 就在几人无比发愁的时候,却被街边那个正在给人诊脉的身影吸引了。 那人的背影看着很像言离,可言离呆在太子府,怎么会出现在阳城的街边。 本来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可走近一看确实是言离没错。 至于他为何不在禹京而出现在阳城,还在这里给人看病,他们眼下也没有时间去追究。 “能行吗。” 李晃让他们去请大夫,他们贸然带了言离回去,恐怕不好交代,虽然言离医术出神入化,可是因着身份原因,这里没人认识言离,他们也不可能主动暴露言离的身份,这便让他们有些犹豫。 说话间左边那人直接推了中间那人一把,这下不行也要行了。 “嘿嘿,言先生好。” 第55章 来信 被撞到的言离,转过身来,就看到有个人对着他,一边招手一边不好意思的笑着。 这个人后面还站着两个抬头望天的人,看着就是一伙的。 “你是” 言离确定自己没见过此人,可他们能够认出自己,这又很让人不解。 “我们从禹京过来的。” 因着没法在大庭广众下说他们从太子府来的,只能这般暗示言离,毕竟禹京能够认识他的人,都在太子府。 便是没见过的,也必然都是景云瑾可以信任的人。 显然言离也想到了这一层。 “他还好吗。” “挺好的。” 虽然言离没有明说,可他们也知道言离问的必然是太子殿下,总不能问候成文。 “言先生不是应该何故在此。” 他们离开禹京也有些时日了,便是太子府有些什么变动他们也不会知道。 “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关于自己的行踪,言离不愿意多说什么,便反客为主,问起他们几人的动向。 “我们要去找” “诶呀,看我这脑子,多说两句正事都忘了,二皇子也染了病,我们正要去请大夫,就遇见了言先生。” “有先生在,我们还请什么大夫,不知言先生方便同我们走一趟吗。” 若非言离主动问起,不知他们要打着请人的幌子绕多远才能绕回到正题上来。 “带路” 若是别人或许还需要考虑,可二皇子是景云瑾最敬重的兄长,他肯定义不容辞。 二皇子染了病这事要是让景云瑾知道了,怕是会担心到无以复加,如今他能替景云瑾分忧,他也很是开心。 路上几人简单合计了一下,给了言离一个新的身份,就说是云游到此的方士,唤作云离,听说这边起了疫病便想着尽一份绵薄之力。 反正之前在郑家村,言离也是这么介绍自己的,倒是也无所谓。 哪知道等他们回了院子后,话都没说一句,李晃便直接将人带去了景云慎房里看诊,根本没给他们任何发挥的余地。 事先准备好的说辞,半点没用上,留下几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景云慎本来还因着李晃的自作主张在恼怒。 他担心他这里请了大夫,城里的百姓便少了一个大夫看诊,且大夫过府路上耽搁的都是时间。 却没想到这大夫居然不是本地的,只是路过。 “现在可以让我看诊了吗。” “可以。” “不可以。” 景云慎是可以了,李晃却又不可以了。 不过景云慎直接无视了李晃的意见,让人将他赶了出去,不给他辩白的机会。 随后示意言离可以开始了。 看着在自己眼前关上的房门,李晃只觉得自己这老妈子当的真是累,一天操不完的心。 若非为了殿下的安危他何至于此。 哪里来的江湖骗子,殿下也敢以身试法。 谨慎一点又有什么错,殿下连机会都不给就将他赶出来,他真的是有苦难言。 没办法只得去寻那三个倒霉蛋的事,谁让他们找这么个人回来,触自己的霉头。 且不说李晃如何与那三人指点。 言离进屋后探了脉发现景云慎的病症与郑家大哥的并无二异,便同景云慎说起了之前在郑家村遇到的同样病症且医治好了的事。 “城外也有了这疫病吗?” 景云慎听到言离的话,心里没有对他有机会病愈的庆幸,只注意到了城外也有病例的事。 “这人是赶在阳城封城前出去的,想必别的城池应当没有受影响。” “何况这疫病并非不可治愈,殿下倒是不必如此忧心。” 眼看景云慎眼里心里都牵挂着百姓的事,连言离都有些动容。 本来不抱希望的景云慎,闻听这病症可以治愈,便有些跃跃欲试,不断催促着言离。急切表明他想要尽快开始医治的急切心情。 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拿自己去替百姓试药,若是确认能够痊愈,那这满城的百姓可不就有救了。 或许是景云瑾想要病愈的心太过于虔诚,在这样强烈信念的加持下。 不出三日景云慎便觉得他的身体又恢复到了没得病之前的状态。 不顾李晃的阻止,身体恢复的第一时间就投入工作,又活跃在了巡城一线。 这次他不再像之前迷茫,绝望,束手无策,而是按着言离给的方子,先遣人去各家医馆收集药材,处理药材,再将禹京派来的太医集合起来,当街搭灶熬制汤药,分发给百姓。 唯恐百姓疑心不愿意配合,他甚至将知府都喊来为他站台。 可已经身处绝望中的人,怎么还会有别的心思,只要有一线希望他们都愿意去搏一个生机。 很快第一批用了药的百姓就给出了正向的反馈。 接着第二批,第三批 眼看城里的阴霾渐渐散去,城门处的防守也略微有所松动,言离便决定向景云慎请辞。 因着对病症药理的了解,这场看起来正常无比的疫病,却还是引起了言离的怀疑。 虽然他不懂朝政,可他懂人性。 趁着众人都在分发药物忙碌的时候,他却在病患之间奔走把脉,问询比对。 最终确认了心底的那个猜想。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理,他也只是在走之前同景云慎提了一嘴,他相信以景云慎的品行不会坐视不管。 “这疫病来的怪异,病患之间的传染性似乎没有什么关联性,有违传染性的特性。倒是像群体中毒事件,可以一查。” 言离这话让景云慎心底一沉,也有了更多的思量。 送走言离之后,便立刻着人暗中调查。 记挂着言离的提醒,还特意让人去检查了百姓日常接触的。 “殿下,阳城来的信件” 知道殿下一直挂心阳城那边的情况,拿到信的第一时间,成文就跑着给景云瑾送过来了。 “怎么这么多” 从成文手里接过信件,才发现不是一封,而是一沓那么厚。 “不清楚呀,送来的时候便这么多” “” 没收到二皇兄信件的这些日子,景云瑾只能从送来的折子上获悉有关于阳城那边的情况。 现在好不容易收到景云慎的信件。 自然顾不得其他。 毕竟景云慎那边的情况直接决定着他接下来的计划。 如何能不重视。 “信上如何说” 眼看殿下过了一封又一封,却一直不说话。 “等会儿,我捋一下。” 所有的信都看完以后,景云瑾差不多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可还是有点乱。 也就是说。 一开始景云慎替景云行代笔奏折。 景云行为了一己私利誊抄的时候,修改了数据,获利良多。 而景云慎不经意发现了这件事,就写信告诉了他。 他们刚要收集整理景云行的罪证。 景云行就换了代笔的人,极大可能就此收手了。 那罪证也就直接断了。 第56章 阴谋 包括之前那些已经成型的罪证都被销毁了。 本来事情到这里也就完了。 结果景云行不甘心,竟然人为的下毒发动了疫病。 为了避免消息外露,直接封锁了城门。 几天后疫病开始传播,引得阳城百姓死伤无数,才向朝廷递了折子加以说明。 等援助到达后。 假意配合太医,协调处理事态。 研究出药方后,完美解决疫病。 “如何” 景云瑾没想到,景云慎一直不放弃的在给他递送消息。 而这一沓信件就是景云慎在阳城被封锁期间,屡次想要递送出来的信件。 因着封锁,全都滞留在了手上,越积越多。 以至于如今收到的时候,才变成一沓之多。 “你看看” 景云瑾将信件按照时间顺序由远及近叠好,递给成文。 “关于贪污那部分的证据,书面证据肯定是没了,若是需要只能找人证侧面证明,或者去查赈灾记录,倒推。” 成文拿着信件在看,景云瑾也就信上的内容开始与成文交流。 “怕是不容易拿到账目。” “拿到也没用,我这么说是基于他们不做假账的基础之上,但很显然不可能。” “疫病居然和六皇子有关。” 成文没想到六皇子不仅敢贪污,还敢下毒。 “我刚看的时候,也吓了一跳,不过仔细想想也能理解。” “可这是杀人” “若不这般做,那他这趟去阳城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同在这个位置上,景云瑾倒是能够将景云行的心思猜的七七八八。 “不就是为了入朝参政吗?他这趟阳城之行回来,入朝基本就算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他又何必多此一举,冒这个险呢。” 六皇子为何去阳城趟这趟浑水,这不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吗。 好好配合着做完该做的,回来自然有庆功宴等着他们。 “你只说对了一半。” “是为了入朝不假,可是那也要看怎么入。” “水患比之疫病,你觉得如何。” 景云瑾看着成文。 “那自然是疫病更让人觉得棘手,毕竟阳城这次要是深究起来,水患并不能算作严重的,只是灾后重建颇为耗费心神罢了。何况,景朝气候原因,夏季本就多雨,受灾之事常有,在处理上已然有了很是成熟完备的经验。” “那疫病呢” “疫病,避之不及,闻之色变。” 便是这般说着,成文的心底都不由的涌起一丝恐惧来。 “问题的根源正是如此。” “现在的景云行在外人眼里那是临危受命,却又突遇疫病,恪尽职守,在生死一线中救阳城百姓于水火。” “” 景云瑾看着成文逐渐扭曲到失格的表情就足以说明一切了。 “这样一来景云行在入朝的时候能够争取到的资源,比之前可是多了不知道多少。” “可这般不是罔顾人性命吗,与屠夫又有何异。” 想到景云行的荣耀居然是踩着无数人的血肉来的,成文直呼不公平。 “证据呢。” 景云瑾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不平的情绪,反而对着成文冷静的发问。 “二皇子手里不是有证据吗?” “这里不是写了。” 成文指着信里的内容,据理力争。 “所以呢。” 对于成文的义愤填膺,景云瑾是不以为然的,这禹京的天从来都是向着情而不向着理。 “所以有证据了,就可以证明六皇子做的这一切了。” “你亲眼看见六皇子杀的人吗?” 只要景云行背后的靠山一直在,景云行身边的人就不会反水,那景云行想要脱罪就太容易了,不过就是谁来做这个替死鬼的区别罢了。 便是大家都知道这背后的真相,可只要面上过得去,就没人能说什么。 “” 他自是没有看见六皇子杀人,也不可能亲眼看见。 但这一切明摆着就是六皇子做的,他若不下令,谁会去做。 可知道是一回事,落实到位又是一回事。 “嗐” 成文明白景云瑾的言下之意后,只觉得胸口憋了一口闷气,怎么都顺不下去。 “那依照殿下的意思,岂不是二皇子拿到的证据没用了。” 成文不甘心的问道。 “我可没说。” “那可是我二皇兄深入虎穴换来的,怎么能轻易放弃。” 听闻阳城疫病的时候,他心都提起来了,生怕景云行会借着这个机会将景云慎永远的留在阳城,若是这样,那他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上一世虽然二皇子过得辛苦,可直到他死的时候,二皇子还活的好好的,说不定在他死后还是有机会扳倒六皇子的。 这一世若是因为他的自作主张就此送命,让她如何面对二皇子,又如何面对自己重来一次却搞的一团糟的局面。 不过他也相信既然上天愿意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就不会轻易让他输。 “我可是被殿下绕晕了,既然殿下早有打算,那我就等着看殿下最后的成果。” “希望不要太糟糕才好。” 成文说完就直接溜了,景云瑾简直要被气笑了。 再说景云慎那边确实是拿到了证据,不光物证还有人证。 未免像上次一样被景云行察觉,景云慎这次行事很是谨慎。 一开始他只是期盼着这些东西可以助他脱离苦海。 可在看到城内百姓的凄苦后,他更希望这些证据可以让景云行伏法,以告慰那些无辜之人的亡灵。 眼看着阳城的事情已经逐步上了正轨,回禹京的日子也近在眼前。 景云慎连巡城时的心情都轻松上三分。 兴致来了,更是直往阳城的犄角旮旯里钻。 一直都听说阳城还保留着一些历史古迹,且都藏在老城的角落。 也不知今日能否瞻仰一番。 却不想在下一个转角,遇见了景云行身边的孙进。 卢何没想到景云慎走着走着会突然停下来,差点撞到景云慎身上。 “主” 刚发出一个音,景云慎便立刻回身捂住了卢何的嘴。 并对着卢何轻轻摇头,示意他不要发出声音。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卢何还是先用眼神给景云慎表达自己明白了。 景云慎随即松开了卢何。两人一齐趴在墙角等着偷听。 “殿下你将这个知府明白吗?” “是。” 孙进交代完事情,左右看了看没什么异常,才朝着街道外面走去。 景云慎探出头,确定孙进的身影彻底消失了,才同卢何走了出来。 “殿下,刚才那人是” 偷听了半天,卢何连个人影都没看见,也不知道外面到底是谁。 “孙进。” 方才断断续续的并没有听到他们交谈的完整内容,只依稀听到了几个词,景云慎不禁思索着这几个词之间有什么关联,会产生什么后果。 “孙进,那不就是六皇子身边的那个内侍。” 这一路上,卢何自是见过孙进很多次。 “是。” “那他这,是六皇子安排的。” “很有可能。” 第57章 罪证 景云慎也找不出孙进会自行活动的原因,只有可能是得了六皇子的令出来办事。 “怕是又在算计什么” “回去再说” 经过了这一档子事,景云慎游城的心情也没了,迫切的想回去同李晃说说这事,看看李晃有没有什么独到的见解。 自从他生病以来,便将小院里的事务都交给了李晃打理。 本意是想考验李晃,却不想结果很让自己惊喜。 不论是人员调动,院落警戒,还是本应属于他的一些对外工作,李晃都解决的得心应手。 甚至在有些事情上,李晃总能给他不一样的思路和想法。 孙进办完事就立马回了六皇子身边去复命。 “好,太好了,必须在禹京那边的旨意下来前,将这件事办好。” 景云行对于孙进带回来的消息,很是满意。 他很是清楚自己来了阳城以后都做了什么,也更是清楚若这些被查出来,他会有什么的后果,他不是不会害怕,只是那万分之一的成功后能够得到的利益是他所不能拒绝的。 李晃对于景云慎带回来的消息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毕竟有效信息实在是少的可怜。 倒也不是完全就没有用,毕竟六皇子身边的人能去做什么,横竖躲不过阴谋二字。 ‘“殿下你将这个知府明白吗?”’ 六皇子,知府,知府,六皇子。 “不好。” 李晃突然站了起来,吓了卢何一跳。 “如何” 景云慎也一直在思考这件事,现在看李晃这样子怕不是有眉目了。 “我也不能确定,但还请殿下快些派人先行去往知府大人身边,暗中保护为好。” 李晃语气中都染上了一丝着急。 “你是说” “不能保证,但也八九不离十。” 李晃想到的那些,景云慎也多少有些想法,如今他们二人想到一起去了,那可能性就很大了。 “卢何,去,照先生说的去做。” “是” 卢何上一秒还因着景云慎他们打的哑谜而苦恼,下一秒就被派出去做苦力了。 “只是不知他们会何时动手” “距离回禹京的日子越来越近,他们怕是等不了太久了。” 在不确定具体日期的前提下,为了保证事情的稳妥,也只能采用提前蹲守这种笨方法了。 却没想到当天夜里就有了收获。 当那些被收缴上来的物证放在景云慎面前时,景云慎才终于懂了下午那时候,孙进到底在交代些什么。 原来是想要通过伪造的证据将这次阳城发生的所有事都推到知府身上去。从而让景云行这次阳城之行的功劳,更加荣耀,更加纯粹。 也防止未来有人反水时,不好交代。 若是他们这一把真的栽赃成功,来日这知府不管是被流放还是被囚禁,风声过后,恐怕都会死于意外。 毕竟只有如此才能一劳永逸。 景云慎不是不懂,功名利禄迷人眼,对于这些虚名,便是他如何看得透彻想的明白,他内心的渴望也骗不了人,甚至因为曾经经历的一切,他比别人都更想要这些身外之物来填满自己的不平,他不要只是因着他如今的境况不能要罢了。 可即便如此渴求,他也未曾想过用一些不寻常的手段去掠夺,甚至踩着别人的尸骨来为自己铺路,他无法接受。 没听到没看到不知道便也罢了,如今知道了,他又如何能眼睁睁看着景云行做这一切。 在阳城的这段时间内,因着灾民的事,他同那位知府也是常常走动。 相处之间他自是了解,也感受到这知府的清廉与爱民如子的心。 看到知府能够不拘泥于身份地位的差别,深入百姓之中,嘘寒问暖,同吃同住,事无巨细的为百姓着想。 如此他又怎能不动容呢。 又能够罔顾阳城百姓的意愿见死不救呢。 “我去找六皇子。” 便是一刻也等不及了,景云慎立马收拾东西去了六皇子那里。 而为着今晚的计划,六皇子自是无法安眠,正在厅内焦急的踱步,苦等着那边的消息传来,好进行下一步动作。 不曾想等的人还没来,景云慎却先来了。 “二皇子,二皇子,六皇子不在,真不在” 下面那群人本来也不敢真的动手阻拦,何况还有卢何在一旁开路,景云慎直接一路闯进厅堂,站在六皇子了面前。 “额,我还以为六皇子出去了,误会了” 下面的人自是知道景云行在哪里,只是一个推拒的借口罢了,结果就被景云慎直接闯到了正主面前,这下他们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只能干巴巴的找着借口。 “一点小事都做不好,连我在不在府里都不清楚,还敢阻拦二皇子,滚下去领罚去。” 景云行因为记挂着心里的事,实在不愿意景云慎在这里多做停留,也自然没了和景云慎打擂台的心情,他现在只想赶紧将景云慎这个瘟神送走。 “呀,二皇兄怎么今日得了空,来了弟弟府上。” 景云行为了避免冲突,态度奇好。 “为了你心里想的事” 景云慎半点也不领情,在他的印象里,景云行可是最反感喊他皇兄的,凡是景云行主动喊了这称呼,要么是为了在人前做‘兄友弟恭’的戏,要么就是为了坑他。 “我心里想的事,那可是稀罕了,二皇兄不妨说出来听听。” 景云行一点也没想到知府那边的事情已经败露,还在打着哈哈。 “你要不先看看这个” 景云慎没那个心情与景云行周旋,直接将那人带去的栽赃信件递到了景云行面前。 “这是什么” 景云行看着有些熟悉,却还不清楚是什么,待看清上面的内容时,他内心大惊。 “你从哪里拿到的” 说着就要伸手抢夺信件。 景云慎自是防着景云行这一手,一开始就没有将信给景云行,而是自己拿着展开给他看。 如今他要来抢,景云慎直接将信收了回来,叠好放进了袖袋。 “你” 眼见信件被收起来了,景云行顿时怒不可遏,若非忌惮着景云慎手里的把柄,怕不是就要下手了。 “现在可以坐下聊聊了吗” 从他进屋开始,就看出了景云行的漫不经心,话语里全是敷衍,怕不是想快点打发他走才是。 可如今的事态发展,主动权完全掌握在他的手里了。 自然是可以轻松拿捏,坐下慢慢商谈。 “二皇兄说的哪里话,你想聊弟弟随时奉陪。” 景云行咬着后槽牙,邀请景云慎落座。 “孙进,给二皇兄泡茶呀,还等什么。” 转眼看到一旁站着的孙进,像木头一样,一脚踢了过去,说是泡茶,更多的是责怪他办事不力,怎么就闹到景云慎面前了。 今日这事连林承之都不知道,从头到尾都是他交代孙进去做的。 若说哪里出了纰漏,自然逃不过孙进和那人的责任。 “二皇兄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第58章 交易 便是证据摆在眼前,景云行仍然不死心,想要辩白一番。 “是嘛,要不我们将知府也请来,一起断一断。” “诶,我不是这个意思” 要是知府来了,那他还有什么戏唱,本就是想打知府一个措手不及,才好强行栽赃。 “那是什么意思。” “二皇兄拿着这些直接就来找了我,这是何意,就打算直接将这屎盆子扣在我头上吗?” “你真的不清楚吗?” “自然是不清楚的?” 眼看着景云行事到如今还这般嘴硬,景云慎也不再客气,直接拿出了之前为着疫病的事收集的证人证言。 “那你再看看这些,应该就能想起来了。” “这” 景云行没想到栽赃还没成功,之前的事居然就直接被别人板上钉钉的拿到桌面上来说了。 且这证词他大概扫了两眼,这般推论之下他确实不太好自圆其说。 怎么就被景云慎拿到了证据呢,先前那些已经足够要命,现在又拿出这些,不知他手里还有没有别的什么证据。 “想起来了吗?” 景云慎又晃了晃知府大人府里劫来的信件。 “想起来了。” 事到如今,也不得不低头了,且先看看景云慎到底要做什么。 “那就说说这封信出现在知府那里是为何。” “二皇兄心里不是清楚的很,又何必非要我亲自说出来。” 若非这屋里此刻只剩下他二人,他是绝不可能承认的。 “那就说说你对于知府的下一步打算是” “拿着这份证据去求降罪的旨意,大概率也就是流放贬职。” “再然后呢。” “灭口” “和我想的一样。” 果然如自己所料想的那般,景云行真的存了这样的心思打算。 “二皇兄有话不妨直说。” “我只是来确认一下罢了。” “二皇兄何必绕弯子,既然你拿了这些没有选择直接去揭发我,而是选择来找我,想必也是有条件要谈。” “不知二皇兄所求何物,钱财,美人,还是再进一步。” 景云行内心也清楚那份信件的份量,便是不足以彻底撬动他,那也够他喝一壶了。而景云慎应该也清楚,那他如此做,必然是有所求。 不得不说,景云行难得聪明了一回,但不多。 事发突然,景云慎是怕景云行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到那时反倒不好对付,便选择直接上门来摊开了说。 这样一来,倒是稳妥了。可就等不到回禹京后拿着证据与景云瑾商议了。 事态紧急,他也只能尽最大的可能谋求更多的利益,才不会浪费这到手的罪证。 “放过知府。” “啊” 景云行以为景云慎如此兴师动众的来,还捏着自己的把柄,可不得好好坑自己一把,结果就是为了知府,他是万万想不明白的。 “有问题吗?” “没没问题,除此以外呢。” 景云行实在是无法相信,景云慎的要求如此简单,他居然一点都不想为自己求点什么吗? “没了,只要在知府的事上,你不出手横加干涉就行。” 若是就这般条件,也不是不能答应,知府虽然是最好的替罪羊,可也不是不能再寻,现在可以用如此简单的条件交换到最大的利益,他自然是愿意的。 “我可以答应你,只是这证据。” 景云行虽然不聪明可也不是傻子,不可能答应事情,却不收回证据。 “到了禹京自然会全部交给你。” 说是这么说,景云慎心里却有着别的盘算。 “我如何相信你。” “你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不得不说,景云慎说的是事实。 就这般景云行背着林承之,谋划了一场行动,又胎死腹中,还给景云慎留下了把柄。 唯一的安慰是他提前知道了,有关于他制造疫病的证据在景云慎手里。 可这也不是什么好事。 “啊” 景云慎走后,景云行在屋里发起了疯。 适才被人拿捏着把柄,不得不在景云慎的面前伏低做小,忍气吞声。 那般的憋屈已然快要将景云行逼疯。 孙进看着景云慎走远了,这才端着茶进了屋。 屋里一片狼藉,能摔得都被景云行摔了,不能摔得也被景云行扔的满地都是。 经历了刚才那么一遭,景云行已然被气的失去了理智。 眼下看见孙进进来,本就气不打一处来的景云行更是气血翻涌。 一把将孙进拉了过来,丝毫不顾他手里端着的茶盘。 孙进踉跄着想要稳住身体,茶盘应声落地,茶具也碎了一地同先前的的残骸混在一起,茶汤顺势泼在了上面,升腾起丝丝雾气。 ‘啪’ 景云行一巴掌抽在孙进的脸上。 “你怎么办的事。” 孙进只觉得一股力道带着掌风落在脸颊上,连带身体都侧向了一边,险些站不稳。 紧接着就是火辣辣的疼,牙齿的震颤磕破了嘴角,一股温热咸腥在口腔里蔓延开来。 “殿下,奴才知错。” 感觉到景云行冲天的怒气,孙进直接跪下,甚至无视地面上那些破碎的瓷片,毫不犹豫的跪了下去。 也来不及去注意身体是否有损伤,只忙着认错。 “你知道我那好皇兄给我拿来什么好东西吗?” “奴才不知。” “你当然不知。” 听到孙进的话,景云行抬起脚就朝孙进的肩头踹了过去。 为了稳住身姿,孙进将手伸向了地面,想要撑在地上维持平衡,却忘了地面上那些寒光闪闪的尖锐。 不像身体还有衣服保护,手触及地面的瞬间便被那些尖锐深深的刺入。 疼痛使的孙进打了个冷战。 “你若知道,他又哪里来的机会同我讨价还价” 看着受了伤还是乖乖跪好的孙进,景云行仍然不解气,只是他也知道再打下去,这人怕是就没了。 这次确实办事不力,可以往的事情还都办的不错。 他也难得遇到合心意的人,真打死了,可就难寻了。 转身坐在椅子上,看着下面跪趴在地上的孙进。 “你便留在这里,好好想想是哪里出了岔子。” “是” 留下话,景云行也不多做停留,便直接走了。 只留下孙进一人跪趴在地上,外面的人没得到命令,自然不敢贸然进去打扫。 一夜过后,孙进好几天没出现在景云行的身后。 待接到禹京的旨意回程时,景云慎才再次见到景云行身后出现孙进的身影。 只是彼时的孙进,走路趔趄,手上被刺眼的棉布包裹。 便是这般还是尽心尽力的伺候在景云行左右。 “看着都疼” 就连卢何都不忍心,忍不住发出感叹。 “走” 景云慎的本意自然是不希望有人在这场风波里受伤害,只是他的想法太过于理想化,现实是残忍的,很多事不是他能决定的,他也只得学着去接受。 第59章 拦路 学着在这中间权衡利弊,争取最大的利益,最小的伤亡。别的更多的他也没办法了。 对于孙进的遭遇,他也只能在心里说声抱歉了。虽然各为其主不假,可到底 “诶” 卢何看着远处,孙进明明受了伤还得鞍前马后的伺候景云行茶水的场景,内心只觉得无比感慨。 听见景云慎要走,连忙抽身跟上。 却还是在离开的时候,忍不住又扭头看了一眼。 …… 当初来阳城时,因着事态紧急,一行人自是日夜兼程,顾不得歇息。 如今也算是得胜回朝,便是不能如游山玩水般自在,倒也不必再如先前那般披星戴月的赶时间。 同行的人大多是这般想法,来时走马观花,这回去的路上怎么也得好好看看这一路上的景致,毕竟难得出来一次。 可只要队伍里有景云行,那必然会成为最大的变数。 先前景云慎拿着那份证据保下了阳城知府,惹得景云行很是不快。 至于景云慎手里关于疫病的证据,他虽然有所忌惮,倒也不是完全没有脱身的办法。 如今他满心满眼都在憧憬着回禹京之后,他定要在庆功宴上一展风姿,好好打压景云慎和景云瑾的气焰。 因着内心的极度渴望,景云行便觉得这队伍的前行速度实在是太过于缓慢,这般下去要何时才能达到。 便主动出声催促着众人,命令队伍减少休息时间,加快赶路速度。 众人很是不能理解景云行的目的,对于景云行的指令也都气愤不已。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再如何不满,也没有人敢站出来说些什么。只能委婉的同林承之提上一提。毕竟他算是这队伍里唯一一个敢于直言进谏的,敢直接和景云行呛声的人了。 但令众人没有想到的是,一向周全的林承之这次竟然直接拒绝了他们。 事实上,因着这段时间以来对于景云行的言行的不满,林承之与景云行之间爆发了多次冲突,如今好不容易等到回禹京的机会,林承之一心只想和景云行解绑,早日回归自己的本职工作。对于加快行程回禹京这事,他求之不得,自然不可能主动前去与景云行交涉。 至此,一行人在内心的憋闷与赶路的颠簸中,受尽了折磨。 只有景云行高歌猛进,畅快淋漓。 …… 下了早朝,景云瑾带着成文朝宫门口的方向走。 “二皇子他们是不是要回禹京了。” 按照这几日的风向,成文估摸着今日早朝也该提及回禹京的事宜了。 “想必是快了,旨意已经遣人送去了。” 景云瑾边走边同成文交谈着。 想起今日朝堂之上,得知六皇子即将回禹京的消息,可把一些人高兴坏了,一个个昂首挺胸,像是去阳城立了功的是他们一般。 国公府的人到还存着几分克制,毕竟是名门望族到底顾及脸面,但是看起来也是轻松不少,想必景云行去阳城这一趟再加上淑妃一病不起,这些日子可是把他们折腾坏了。 只是,若他们得知阳城一事的首尾,不知道他们还能不能这么快活,真是让人期待。 心里憋着坏,景云瑾竟忍不住笑了出来。 “呦,太子殿下到底是不一般,如今难得有这般心胸宽广之人倒是让下官佩服。” 同样下了朝,要出宫回府的林善予,看见景云瑾走在路上居然还能笑的出来,忍不住凑过来,出言嘲讽。 “那依林尚书所言,本殿下该如何。” 对于林善予话里话外的嘲讽,景云瑾丝毫不放在心上。若是林善予有读心术,那他就能知道,在他打断自己之前,自己心里正在想的那件事,对于他来说不可谓不是杀招。 一个注定要失败的人,景云瑾根本不会将他们放在心上。 “这” 毕竟这次去阳城的是六皇子,是他们国公府的人,眼下更是要班师回朝,热热闹闹的办一场庆功宴的。 而太子殿下算是铩羽而归的失败者,不应该赶紧找个角落躲起来,自惭形秽吗,怎么就还能笑的出来。 可这些话在心里想想也就罢了,自然不能说出来。 一时之间倒是林善予落了下乘。 “林尚书说不出来,要不让本殿下替你说。” 景云瑾直视着林善予,俨然一副逼迫之势。 别看林善予腆着脸过来嘲讽景云瑾,可是一时之气终究挡不住他是个纸老虎的真相。 景云瑾同林善予的对峙,很快便吸引了别的下朝官员的注意。 虽然不是谁都敢看太子殿下的笑话,但明显放缓了的步伐,还是造成了一些拥堵。 大家都在观望着局势的发展。 在周围人的注视下,林善予更不可能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语来,除非他不想活了。 而景云瑾咄咄逼人的态势,明显不打算轻易放过他。 一时之间,明明已是初冬时节,林善予硬生生的紧张到落下汗来。 局面一度陷入僵局。 正当这时,落后于人群的林善从走了过来,看见前面围观的人群,本欲直接走过,并没有凑热闹的心思。 可无意间从人群里瞥见林善予的身影,便调转方向,朝这边走来。 一旁的人看见是国公府世子,而里面被困的又是国公府的二爷,自然赶紧让出道路来。 林善从一路没有阻挡的走进了景云瑾和林善予的战场。 景云瑾打从人群开始避让便心里有数,怕是国公府的救兵来了。 虽然还不知道是谁,但是眼下这种场合敢于往前的左不过就是国公爷或者国公府世子,旁人也不够这个等级,够等级的那几个也没人愿意惹着一身腥。 眼下六皇子势头正热不假,可太子的位子还是他在坐。 待人群让开显出身形来,景云瑾确定了来的人是国公府世子林善从。 景云瑾看见人的时候,林善予自然也看见了自己的大哥,一时间像是有了倚仗一般,神情一扫之前的唯唯诺诺。 竟然挺直了身板,俨然一副要和景云瑾一较高下的样子。 在他的心里,六皇子如今一跃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那废太子另立便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或者更大胆一点,在他的心里,他已然将自己当成了预备国舅爷了。 “太子殿下之前承接的阳城水患一事办的甚是糟糕,如今六皇子将这事办的如此完美,太子殿下不该反思反思自己吗?” 第60章 猪队友 有了靠山的林善予果然厉害,一口气说完自己心里想的,也不似先前结巴了。说完高傲的抬着头,像是等着夸奖的样子。 可是在场的其他人就没林善予这么淡定了。林善予说完话的一瞬间,甚至可以听见在场人细微的抽气声。如此大胆的言论如何能不让人咂舌。再怎么样这也是当朝储君,不是不能批评,可如此严苛的话也只有陛下可以说。 他们有什么不满在心里想想还行,哪怕写个折子递给陛下也行,当众说出来可是同时打了陛下和殿下的脸。 阳城一事陛下已然小惩大诫,林善予这话往深了说不就是对陛下处理结果的不满意吗。 而林善从刚挤进人群,看见林善予对面站的竟然是太子殿下,虽然还不清楚出了什么事,但是看这个样子,已经有些头大。 正想着该怎么化解这个矛盾呢。不想他那个没有脑子的弟弟,看见他来,竟然会以为是靠山来了。直接说出了心里话,还当着诸位同僚的面。 这不是林善予一个人的错,若是细细追究起来,那就是国公府阖府的错,甚至若有人有心引导,就可以说他们国公府大逆不道,以下犯上谋逆也不是不行。 容不得林善从多想什么,为了稳住场面,也为了制止林善予接下来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语来。 林善从大步流星的走到林善予面前。 “大哥,你” 林善予看着大哥快步走到自己的面前,本以为是和自己站在一起,却没想到。 ‘啪’ 林善从用尽力气打了林善予一巴掌。 这一巴掌既打懵了他,也打断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大哥,你作何打我。” 林善予对于这突如其来的责罚也很是不解,捂着被打的半边脸,又气又恼的询问林善从。 “你又作何在这里胡言乱语。” 林善从怒火中烧,只希望他这个弟弟能够有点眼色,当着众人的面能够对刚才的话有一个很好的解释,最好是能让太子释怀,也让同僚淡忘。 可是猪队友这话不是白说的。 林善予完全没有理解林善从的苦心,还以为是大哥今日早朝没有听清楚六皇子的功绩,恨不得当场倒立复述给他听。 “我说的就是事实呀,我” ‘啪’ 林善从没有想到这个弟弟竟然可以愚蠢到如此地步,又对着另外半边脸给了一巴掌。 这下林善予也不再纠结于景云瑾的事了,林善从的两巴掌直接惹怒了林善予。 “林善从,你别太过分,仗着你世子的身份就可以随意欺辱与我。” 眼看着闹剧的主人公瞬间转移。 在场的人从惊讶于林善予的胆大妄为,到如今惊讶于林善予的蠢笨如猪。 一时之间众人脸上的表情也都很是精彩。 景云瑾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对林善从的想法他也很是明白,无非是想用苦肉计让他轻拿轻放这件事,从而保全林善予。 其实即便林善从没有赶来,他也没打算把林善予怎么样。 他自认为他看的清楚局势,国公府如今这般势头不就是陛下一手扶持起来的,便是告到陛下面前,只要陛下不追究,那林善予顶多扣点俸禄,伤不了皮毛。 于他而言,无非再次证明陛下心里没有他们母子的地位而已,甚是无趣。 看够了这出闹剧,景云瑾走到林善从身边,重重的拍了一下林善从的肩膀。在林善从回头之时,看了林善从一眼,便带着成文走了。 看见太子殿下要走,众人赶忙让出了道路,齐齐恭送太子殿下。 而林善从则愣愣的看着景云瑾的背影,思索着景云瑾最后那个眼神所表达的意思。 “有本事” 眼看景云瑾要走,林善予又叫嚣了起来。 容不得林善从多想,赶忙伸手抓住这个不安分的弟弟,索性一手刀打在林善予的后颈,捞起晕过去的弟弟扔给旁边的随从,便拨开人群大步朝宫门而去。 走动间,明显的怒气。 众人心想:今日的国公府怕是不会太平了。 “今日的国公府怕是不会太平了。” 殿门口的方怀英呢喃着。 本是送林善从出来的方怀英,瞧见远处的人群,便多站了一会儿,没想到竟看到这样一出闹剧,虽然人群三三两两的围着,可他站在大殿门口,隔着高阶,人群之间的事,他都看的一清二楚。 “什么” 刚忙完过来的张晨并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乍然听见方怀英像是说了什么,便开口询问。 方怀英看了张晨一眼,不欲多说什么,转身朝勤政殿走去。 张晨也不在意,转头找了一旁守门的侍卫问询,才得知了刚才发生的事。听完不做停留,便立马朝着后宫方向走去。 “张晨你去哪儿。” 一旁相熟的人不知道张晨怎么就如此着急忙慌。 “我去看看御花园那边梅花开了没,好折几支给陛下插瓶。” 张晨随口打着哈哈,也没细想就走了。 “诶,现在这天儿,梅花还早着呢。” 那人当个真话听,疑惑着这个节气不应该呀,还同旁边人聊了起来。 “可能,谁知道呢,诶,今晚去暖房玩儿一把呀。” 一旁的人也不曾放在心上。 “今晚我当值,怕是不行。” “换个班呗,好久没去了,一块儿呗。” “行,回头我问问。” 另一边的景云瑾已经在回府的路上了。 “殿下就这般放过他了。” 成文没想到还没出宫门,林善予就敢如此放肆,若不是场合不对,他肯定是要出手的,这都踩在底线上横跳了如何能忍。 “不,我只是知道他们蹦跶不了多久,将死之人何必计较。” “可眼下这也太气人了。” “你看着,只要有林善予在,国公府就没得安生。” 景云瑾旁观了整个过程,眼睁睁看着林善予对于林善从的态度,虽然表面上和善,可心里怕是很是不满意国公爷将世子之位给了林善从一事。 旁观的人或许都看的清楚国公爷的目的,自是看在能力的份上,才让林善从继任世子,力求国公府可以有长足的发展。 可林善予不会这么想,他可不会认为自己不如林善从,他只会从有利于自己的角度出发去思考问题,从而得出国公爷偏心长子这个理论来。既是偏心,那就不会有长远的安宁。 “可我这心里到底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便是国公府没得长久,可也不是为着这事,心里那股气到底还是出不去呀。 第61章 算账 “欠我的,我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这件事便先如此,日后自会有结果。” “只是我估摸着等陛下的旨意到阳城,他们接了旨在往禹京赶,这一来一回之间得空出好些日子。” “我想着是不是该趁这个空档去一趟云岩寺。” 当时从阳城回来时,他就曾在禹京城外犹豫过,但因着他的身体情况便放弃了,如今已然大好,自然是想要去看望弟弟,也想去祭拜一下他的母妃。 “殿下怎么突然想去云岩寺了。” 因着七皇子的出生是直接导致先皇后身体状况一路长驱直下直至去世的诱因。 以至于景云瑾的内心一直以来都处于一种十分微妙的状态。 一方面为着兄弟血缘亲情,很是关心疼爱这个弟弟,另一方面为着先皇后的故去,心存芥蒂,不太愿意直面这个弟弟。 过去那些日子里,每逢重要节点,景云瑾都会提前准备一应物品,然后让人送去云岩寺给小殿下。 但是从不会主动提起前往云岩寺探望。 “或许是长大了,有些事也就看得开了。” 听见景云瑾如此说,成文倒是没什么别的想法。 话是这么说,但其实在景云瑾内心中,更真实的想法 正因为死过一次的缘故,所以才不想再错过生命里的重要。而且相比那个因为体弱而从小被寄养在寺庙的孩子,他显然幸运很多,起码他是被好好关照着长大的,便是有再多的抱怨过了一世的时间跨度也总该没了。 何况上一世的他也没那么不近人情,最后那几年他有空也会去看望那孩子,只是因为朝堂事务繁杂也不太有很多的时间去就是了。 “那朝堂那边,需要帮殿下请假吗?” “不用,因着阳城的事,陛下休朝了,说是要清修几日,为阳城枉死的百姓祈福。” 休朝的事,景云瑾不说,成文倒还真不知道。 不过联想到适才在宫门口林善予那般猖狂不会也是因着休朝的事。 他不会以为陛下休朝是为了六皇子的庆功宴。 六皇子是有功绩不假,可也不至于陛下如此看重。 “林善予刚才那般,不会是” 如此自以为是的事情,成文光是想到就已经有些羞于启齿了。 “或许。” 虽然景云瑾没有成文那么清奇的脑回路,不过经成文这么一说他倒是觉得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林善予此人一向都如此膨胀,富于想象。 如今六皇子的这番成就,更是让他无法不动容。 既然是景云瑾自己提出的想要去云岩寺,大家自然没有阻止的道理。 对于景云瑾愿意同景云逸亲近这件事,他们所有人都是乐见其成的。 毕竟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这些年来如此别扭着,他们也着实忧心。 禹京城内的纷争如今也不过才刚冒了个苗头,日后的事情怕是还多的很。若是两兄弟未来可以相互扶持着前行,那自然是能够走的更长远些。 长公主那边也听说了这事,自然是自告奋勇想要一起前往。因着最近几日纪霖有事出府,留长公主一人在家也是无趣,索性便同景云瑾去云岩寺走一趟。 “天气寒冷,路上也不好走,长姐又何苦非要走这一趟,受这般罪。” 若非平日里太过繁忙,正好赶上这几日休朝的空档,景云瑾怕是也不会选择在这冬日里上山,天寒路滑,便是有马车也不好走。 可长公主就不一样了,本来平日里闲暇得时间就多,还见天儿的就往云岩寺跑。又何苦非要赶着天寒地冻的时候陪他走这一遭呢。 “你没自己来过这里,我怕你不认识路。” “长姐说笑了。” 长公主虽是一片好心,可景云瑾听了之后,心里却不怎么是滋味,毕竟事实就摆在那里,景云逸从被送来云岩寺那天起,他就没有来过一次。 旁人自是不敢说些什么,可景云瑾心里这个坎,也只有他知道。 “自然是说笑,我跟着来是想同你算账的。平日你忙的我逮不住你,今日你可跑不了了。” 明明景云瑾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可景云瑶就是知道弟弟怕是又陷入不好的情绪里了。连忙岔开话题,免得景云瑾暗自神伤。别人或许不理解,但是她懂。 母后刚刚去世的那段时间,她也有过那么一瞬间的埋怨,‘若是没有景云逸的出生是不是母后就不会生病去世’。可是作为长姐,她不能这么想。 母后不在了,她必须快速成长起来,将两个弟弟照顾好才是。云逸本就体弱,他又有什么错。 所以她才对景云瑾这几年的避而不见,很是理解。也从不会主动要求他必须要做些什么。 她只希望他可以过得好,在未来某一天可以放下过往,也放过自己。 便是放不下,她也会在两个弟弟中间努力做好桥梁的工作,不会让他们两个之间有什么难以磨灭的隔阂产生。 “看长姐说的,我能往哪里跑。” “长姐若要寻我,我纵是在天涯也会快马加鞭赶着来的。” 他是真的打心底里敬重这个长姐。 “那日我逛街,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胭脂水粉,还是金玉头面。” 长公主一脸的神秘,但面容之下又隐有怒气,实在难猜,景云瑾只能走中庸之道,毕竟姑娘家的不都喜欢这些吗? 好比上次去姜府那次,他记得那些个小姐对于他送的首饰之类的礼物就很是欢喜嘛,连带着对他都亲近了不少。 虽然姜家那些菟丝花般的小姐自然是比不上长姐的天人之姿,但她们都是女人总归没错。 “我可看见将军府的那个青漪了。” 倒是没想到是这个答案,差点闪了景云瑾的腰。 “遇见青漪有什么问题吗?长姐你不会还为着上次我说的那个话过不去。” 想起上次说到青漪时长姐的那个反应,他倒是生出了几分担心。 他不希望随手拿来遮掩的理由,给别人造成困扰。 “你不会去找青漪麻烦了。” “你说呢。” “你还真的去了。” “不会,你怎么人家了。” 本来景云瑶还想看看景云瑾能装傻到什么时候,可眼看着在他的心里竟然将她想成这般恶毒模样,这下子可就更气了。 “景云瑾你简直太伤我的心了,我能怎么人家,先不说人家将军府小姐的身份了,就说人家身上穿着的,那可是贵重的云锦,那云锦在我面前和金丝软甲有的一比了,保命效果奇好。” 第62章 血缘亲情 景云瑶简直气死了,她千叮咛万嘱咐拿给景云瑾的贵重料子,没想到转眼就做成衣服穿在了青漪身上,还让她撞个正着。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深切的感受到,弟弟这次怕是真的动心了。 但是为了顾忌弟弟的情绪,她什么都没有做。现在景云瑾还在这里揣测她,真是太伤心了。 “嘿嘿” 景云瑾倒是没想到长姐会做到如此地步。 她可是景氏王朝的长公主,一路走来只有她委屈别人的份,她何时受过委屈。 她们俩人对上,怎么想都是青漪吃亏,却没想到他的面子在长姐这里大过天。 “长姐,别气了,都是我该打,要不你打我两下出出气。” 说着就拉起景云瑶的手往自己身上打。 可景云瑶心疼弟弟,又哪里会真的下手,连忙将手往回缩。 便是耐不住景云瑾的力道拉扯过去挨到了身上,也像是挠痒痒一般,没什么力气。 “我和你一个小屁孩计较什么。” 说完便扭头过去看着马车外面。 景云瑾抬手掩唇,低低的笑着,笑他这唾手可得的幸福,笑自己能重来一世的幸运。 扭过头去的景云瑶也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便是这权利的角逐无比残酷,可此刻他们姐弟之间的美好也值得一生回忆。 因为是临时决定要来也不曾提前打过招呼,出发的时候才派了几个人做先遣部队在前面探路开路。 以至于到了云岩寺门口时,正好撞上接到消息的方丈正带着僧人往外走。 景云瑾扶着景云瑶下了马车,便赶忙迎了上去。 一番客套之后,他们跟随方丈去了长生殿,成文则同僧人们离开去安排入住等事宜。 虽说先皇后葬在皇陵,排位也供在宗庙,但因着云逸的缘故,云岩寺这边也为先皇后供了排位,点了引路灯。 进到殿内,景云瑶轻车熟路的取灯油,捻灯芯,引灯火。 景云瑾则跪在先皇后的牌位前,默默在心里诉说着他这不同寻常的经历。 最后姐弟俩又各自给先皇后上了三炷香方才离开。 随后两人又跟着方丈去探望景云逸。 “兄长云泽如今可在寺内。” 除了景云逸之外,景云瑾也一直惦念着景云泽这个未曾谋面的兄长。 “云泽随他师兄外出了,怕是要到小年才能回来。” 果然没有缘分得见的人,就算再过一世也一样不那么容易可以见到。 “长姐” 刚走到房门口,小云逸便眼尖的看到了景云瑶。对于经常来陪他的人,他自然很是熟悉和亲热。 “哎” 景云瑶快走两步,上前牵住了小云逸的手,指着景云瑾问他。 “你可知他是谁。” 云逸抬头看着景云瑾很是好奇,却也因着景云瑶的问题而认真打量着。 看着认真思索的云逸,景云瑾内心不抱任何希望,毕竟他们从来都没见过。如今会有这般生疏也都是他造成的,他没什么好埋怨的。只能端着他认为最最亲和的表情打算现场做一番自我介绍。 “云瑾哥哥” 云逸这突如其来的问候,奶声奶气的,将景云瑾砸的晕头转向。 在他为着那点子过往而陷入纠结,从而错过云逸成长的时候,云逸却没有错过他。这让他如何不愧疚。 “是云瑾哥哥,对。那个会给我买竹蜻蜓,豌豆黄的云瑾哥哥。我看过你的画像,是云泽哥哥给我画的呢。” 像是确认了自己的答案一般,云逸扯着景云瑶的手开心的摇晃着,还一脸骄傲的仰起头,一副等着夸奖的样子。 “对啊,我们云逸可真聪明。” 景云瑾看着长姐同云逸的互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东西是长姐用他的名义买的。 人是二皇兄画下来教云逸认的。 在他不曾关注的地方,长姐和二皇兄都包容着他,默默地替他维系着兄弟情。 可他却固执地沉浸在他的世界里,不肯放过他,也不肯给云逸一个机会。 细细想来,如鲠在喉。 眼角逐渐染上的湿意迫使景云瑾只能扭头看向殿外。他怕下一刻眼泪就会掉下来。 可孩子的世界是充满好奇的,虽然现在牵着手的是他最最亲近的长姐,可是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皇兄,可是他期盼了好久,念了好久才见到的人。 眼看着皇兄竟然扭过头不看他,他下一刻便撒开了景云瑶的手,迈着小短腿朝景云瑾走去。 景云瑶看着也没有阻止的意思,有些事情还是应该当事人自己解决比较好。 招呼着方丈和奶嬷嬷一起从后殿悄悄离开,将空间留给了这对兄弟。 奶嬷嬷担心景云逸年纪小走不稳,还想伸手阻拦,却被景云瑶一把拉住了。 景云逸摇摇晃晃的朝景云瑾冲过去,然后直直的扑在了景云瑾腿上,才稳住身形。 景云瑾低头看到的就是小云逸憨憨的笑脸,搂着他的腿咯咯的笑个不停。 血脉亲缘的关系微妙而美好,好像一瞬间心情就放松下来,那些纠结了很久的问题像是不曾来过一般。 “哥哥,吃” 看到景云瑾低头看他,小云逸努力的踮着脚,将手里的糖果往上伸,想要分享给景云瑾。 “哥哥不吃,你吃” 景云瑾顺势蹲下来搂着小云逸。 原来所有人都不曾责怪过他的缺席,包括景云逸。 “抱歉,这么久都没来看你。” 便是孩子小听不懂,他也该为他过去的执拗所造成的缺席表达歉意。 “哥哥忙。” 呀!这倒是出乎景云瑾的意料,才两岁的小云逸居然什么都听得懂。 “你倒是聪明,什么都知道” 捏着景云逸软嫩嫩的脸,景云瑾的内心化成了一团水,也不知道他以后有没有福气,也拥有这么一个软嘟嘟的孩子。 随后的几天,他们便借宿在云岩寺里。 而景云瑾更是日日陪着景云逸玩耍,参与他的一切。 “哥哥,我晚上可以和你睡吗” “好” 当晚景云逸就抱着他的小枕头在奶嬷嬷的带领下来了景云瑾的房间。 景云瑾对此表示很是惊讶,这孩子居然同他如此不生分,但还是第一时间让出位置,让云逸进来。 “哥哥,你可以给我讲睡前故事吗” “好” 景云瑾十几年来都是别人宠着护着他,他还没有主动照顾过谁。 更别说睡前故事,话本他也不看这种呀。 第63章 无条件答应 只能将以往看过的那些奇闻趣事类的话本内容加工一番拿来哄孩子。 “哥哥,我可坐你旁边吗?” “好” 吃饭的时候,景云逸主动靠近景云瑾,抢占他旁边的位置,都坐好了,才假模假样的问一句征求景云瑾的同意。 看着不加掩饰自己小心思的景云逸,景云瑾自然是十分疼爱,整个用膳期间都很是关注他的情况,还主动承担了布菜喂食的工作。 “哥哥,你陪我放风筝。” “好” 虽然不是春天那般微风和煦适合踏青游玩的季节,但只要自己喜欢,又有什么关系呢。 景云逸拿着自己的小风筝找到景云瑾要放风筝,便是看起来如此不合时宜的事情。 景云瑾也只是叮嘱嬷嬷为云逸拿来厚实的袄子,给他裹得厚厚的,毕竟山里的温度比之禹京可是低了不少,确认保暖措施做到位了。这才牵着弟弟的手,去了后山空旷的地方去放风筝。 说是放风筝玩耍,可是看着景云逸那般矮小的模样,这风筝自然也轮不到他来放,这工作又都落在了景云瑾的身上。 说到底根本就是景云瑾满山坡的奔跑,放风筝给景云逸看。 而景云逸也很是配合,在一旁乐的直拍手。 毕竟这天寒地冻的自然不会有第二个人,愿意陪他出来这般胡闹。 “哥哥,我们去荡秋千。” “好” 落雪的季节,秋千已然被一片白色封印,静静地矗立在雪里。 景云瑾让成喜将秋千细细打扫了一遍,这才将云逸抱着放了上去。 本来成喜打算去后面推秋千,却被景云瑾阻止了。 景云瑾自己转到秋千后面,叮嘱景云逸抓好秋千,便开始慢慢的推动着秋千。 便是这寒风也不能阻止景云逸的快乐。 银铃一般的笑声回荡在空气里。 “哥哥,我给你看泽哥哥画的你。” “好” 景云逸献宝一般的拉着景云瑾偷偷去了景云泽的房间里。 因着每日会有僧人洒扫的缘故,景云泽虽不在寺内,可房间也不会上锁。 正是如此,景云逸才能如此轻易的带景云瑾偷溜进去。 轻车熟路的直接就去了书架旁,可任凭他如何踮着脚也够不到想要的东西,只好扭头求救一般的望向景云瑾。 景云瑾无奈的摸了摸云逸的头,顺着他的小手指的方向,抽出了画卷。 待画卷徐徐展开,出现的竟然是景云瑾早几年的样子。 他就说他们几年未见,四皇子是如何画出他来的。 原来四皇子记得的还是几年前有幸回宫过年时见过的他的样子。 倒是不知四皇子是在哪个角落看到的他,他倒是不曾记得有在那场宫宴上见过四皇子。 可这画上的衣衫分明就是几年前的那次除夕宫宴上他的穿过的。 他之所以能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这衣衫上的绣样是母后最后一件作品了,如今这件衣服还被他好好的收在库房里。 倒是景云逸才让人惊奇,他这几年怎么也该有些面容上的变化。 可这孩子还是一眼就能认出他来。 如何不让人惊奇呢。 如此这般的对话,在这几天内还出现了很多次。 见面之前景云瑾或许内心还会有些许的不自在。 可自从见了面之后,景云瑾心都化了。 从见面那一刻开始,对于景云逸的一切要求,根本就没有合理不合理的区别,景云瑾都照单全收,尽一切努力将事情合理化,然后满足景云逸的需求。 本意是希望可以在这几天里将过去没有给过的一切都补给景云逸,或许几天的时间还不足够弥补过去两年的时光,可是他尽力将能给的都给了。 兄弟之间的感情让在一边旁观的景云瑶为之动容,不忍心打扰,尽量减少自己的出现,将空间都留给兄弟俩。 然而再如何的温情都不可能阻挡时间的流逝,景云瑾也没想到,一转眼的功夫,他们就已经在云岩寺待了五六天的时间了。 禹京那边也有消息传来,六皇子他们一行人明日便要到达禹京了。 明明今日他就该启程回禹京的,以免雪天路途艰难,误了时辰,赶不上明晚的宫宴。 可是到了要分别的时刻,他内心却生出了无数的不舍来。 想要再多待一会儿,多一会儿,哪怕只是片刻。 索性就同长姐商议了一番,让人先护送长姐回禹京,时间充足可以慢慢走,也安全一些。 待到明日他同成文他们骑马回去,也可以压缩一下路上的时间,这样就可以留出更多的时间陪云逸。 到了晚间果然下起了大雪,景云瑾心里只觉得庆幸,还好长姐今日走得早,不然他今夜怕是会担心到睡不着。 眼看夜深了,景云瑾关好门窗,将外间的灯火熄灭。 这是他在这里的最后一晚,这几日云逸都是和他一起睡的,今日自然也不例外。 每晚躺在一起,小云逸都有说不完的话,明明只有两年的阅历,却偏偏说出了上下五千年的感觉。 “哥哥,你以后” “什么” 等他听到声音回问的时候,却没有了答复,低头看去,才发现这孩子已经睡着了,或许刚才那句没说完的话只是梦呓。 拢了拢被子,搂着小云逸一起睡去。 却没想到待景云瑾睡着以后,怀里的小云逸居然睁开了眼睛,原来他刚才一直在装睡。 小云逸看着景云瑾的脸,呢喃着。 “哥哥,你以后还会再来看我吗?” 都说小孩子的心思最是透彻,虽然他们并没有当着孩子的面说过什么,可云逸就是能够感觉到他们几人之间微妙的气氛,能够感觉到离别的气息。 对于景云瑶,云逸是确定的,她平日就来的比较多,便是冬月可能因着大雪封山,行路艰难的缘故,旷几个月。 可一旦冰雪消融时节,她必定会赶在开山时节第一个进山来看他。 可景云瑾就不一样了,这是他头一次见这个皇兄,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看到,泽哥哥说皇兄忙得很,为着长姐,为着他,为着很多人在忙,他不敢说想念,怕皇兄心有挂碍,会打扰到皇兄要做的事。 可他真的很是惦念这个皇兄。 景云逸悄悄凑近景云瑾的脸颊,轻轻的亲了景云瑾一下。 这才心满意足的缩进景云瑾怀里沉沉的睡去。 心里再如何想的明白,倒是还是个孩子。 一早上都黏在景云瑾身边的景云逸,用过早膳竟主动提出要成喜陪他去后山梅园。 景云瑾眼看这么好的机会,便招呼成文他们直接准备出发。 第64章 许下承诺 就在景云瑾一行人将要离开云岩寺的时候,本来被成喜带着去玩耍的景云逸还是跑了过来。 成喜紧跟在后面,牢牢护着景云逸。 “殿下” 因着没有看住小殿下,成喜还是有些歉意的。 “没事,这两年辛苦你了。” 成喜本也是景云瑾身边的人,是同成文他们一起陪着景云瑾长大的身边人。 自从景云逸被送到云岩寺开始,景云瑾就将她派来这边保护景云逸的安全。 因着她女性的身份,比之别人更能隐匿自身,不那么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 而成喜也不负众望,一直守在云逸身边,尽职尽责。 “云逸,快同成喜回去。外面冷。” 不愿意让孩子直接面对这别离,景云瑾用自己的方式保护着云逸。 “皇兄,能不能别走?” 景云逸说话时连头都没敢抬,一直低着头,搓着自己的手。 说好了自己不要成为皇兄的负累,可是自己还是忍不住想要留住皇兄。 到底是自己的皇兄,便是只相处了这么几天,可他就是知道他这个瑾哥哥,同泽哥哥是不一样的,虽然泽哥哥也对他很好,这两年都陪在他身边,可是就是不一样。 “” 景云瑾张了张嘴,可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没法承诺,也不能任性的说自己不走了。 昨天已经任性一回,多留了一晚,今日 “皇兄,快走,云逸开玩笑的。” 像是能够感受的到景云瑾的为难,景云逸自己主动开了口,试图缓解自己带来的一瞬间的停滞感。 可是小小的人,眼睛里那泡欲落不落的泪,配上那苦笑的样子,掩饰的手段实在算不得高明。 “这是我很喜欢的一支竹蜻蜓,陪了我很久,就送给皇兄。” 景云逸拉开身上斜挎着的布袋,小心翼翼的拿出竹蜻蜓来。 伸手递给景云瑾。 “诶” 景云瑾伸手接过明显被保存的很好的竹蜻蜓,款款放进了怀中。 “殿下。” 成文也很能明白殿下的不舍之情,可是禹京那边的事情也很是紧要。 昨日已经耽搁了许久,现在就走还赶得上,若是在耽搁下去怕是会来不及。 雪天本就不好走,他其实是不愿意殿下在这种情况下赶路的,他不愿意景云瑾有任何发生意外的可能。 “云逸,哥哥下次再来看你。” “下次是什么时候。” 通情达理的小孩在不确定的重逢面前也有些固执,固执的想要得到一个答案,才能让自己有所期待。 “等等后山冰雪消融,秋千变成花架的时候。” 景云瑾也不知道下次会是什么时候,可是约定一个期限,不光是给云逸一个希望,也是给自己一个目标,督促自己尽快解决那些人,那些事。 到时他就能自如的行动,云逸也可以回到禹京去。 “拉钩。” 两人伸出手为这句承诺缔结了印记。 入了冬以后,天气一日冷过一日,一路从阳城过来,因为天气阴晴不定的原因,严重耽误了行程,便是景云行内心在如何着急,在如何催促,也快不到哪里去。 谁也不愿意因着这一时的心急,而导致这回去的路上出些意外。 毕竟他们心里都清楚的知道,这一次回禹京,他们这些人必定是要加官进爵的,在这般诱惑之下,谁也不想陪着景云行赌命。 就连林承之都看不过去景云行的行为,放下心里的芥蒂,前来充当说客,怕他一时不慎惹了众怒。 本就临门一脚的事,着实没必要在这时候犯傻。 从阳城出发时,知府本来被安排着与别的同僚同乘一车,可他主动去了景云慎身旁,提出想要与景云慎同乘的要求。 虽然觉得奇怪,但景云慎还是答应了知府的请求。 毕竟在阳城这几日,他也很是欣赏知府勤政为民的赤诚之心。 不然也不会多此一举,冒着得罪景云行的风险去为知府争取一个公道。 若非他插手这件事,那前几日送来的那道旨意上写着的,恐怕就是撤职查办而不是让知府去禹京受赏。 甚至说的更严重的点,怕是早已死于非命了。 一路上他们时不时会聊起对一些事情的见解看法,景云慎意外的发现,这知府的很多想法竟然与他出奇的相同。 一时间两人倒是生出了些惺惺相惜的知己情。 眼看着快到禹京城了,出于这一路上的友好相处。 景云慎主动问起了知府到禹京后的安排。 “快要到禹京城了,不知知府大人打算下榻何处。” “这一路上承蒙二皇子殿下关照,又连带阳城那么多时日的相处,就别知府知府的喊了,不妨直接喊我名字,知节,就好。” “那我便唤你知节兄,不知知节兄到禹京后打算如何安排。” “我没师承,没同僚,自然是客栈去也。” 柳知节说的是事实,同时也是打趣自己。 “” 这倒是景云慎没想到的,柳知节虽然没有夺得状元的桂冠,可也是他们那一届的榜眼,算是个炙手可热的人物,也曾有榜下捉婿这样的美谈传出。 怎么也没想到这样的人居然没师承吗。 “知节兄若不嫌弃,不如去我府上暂住几日如何。” 景云慎倒也不是客气,而是出于这些时日的相处,也存了结交的心思才会发出邀请。 “那可是皇子府,我要是假意推脱是否显得有些虚假,也显得我不识抬举,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你呀,你呀。” 听柳知节这般说,倒是让景云慎哭笑不得。 就是柳知节这样有什么说什么不藏着掖着的,不恭维不自轻的性子,才让景云慎入了眼。 “你说你没师承,这是怎么回事?” 听到景云慎问起师承的事,柳知节敛了散漫,看着景云慎,颇为认真的回答道。 “本是拜了师,可是被拒绝了。” “连你也会被人拒绝,若是那人知道你后来中了榜眼,岂不是悔不当初。” 虽然柳知节很是认真,可景云慎依然觉得他的话里很有水分,能中榜眼的人,便是做学问的时候怕是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如何就会被人拒绝呢,怕不是在说笑消遣他。 他本来也不是好奇心很重的人,可柳知节的话倒是让他想问问看,看柳知节是不是在逗弄他。 “那我有没有这个荣幸知道,是哪位大儒竟能如此骄傲,甚至到了可以拒绝知节兄的地步。” 景云慎这话问的很是不在意,因为先入为主的想法是觉得不可能的。 却没想到柳知节正襟危坐,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 “当朝前太傅。” 第65章 行路难 当朝前太傅,那不就是他的母族。 此话一出,景云慎的脸色当即就沉了下来,眼神里都带上了一丝警惕。 前太傅被抄家灭族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很多人可能都不曾听说过这些陈年往事,可若是有心,稍微一打听便能知道,已逝的端妃出自太傅府,而他也算半个张家人。 他不知道柳知节说这话是真的在同他商讨,还是有什么别的意思。 他是知道些什么,前来试探,还是不知道的无心之失呢。 景云慎不能确定,可也不敢冒险。 “知节兄还请慎言。” 景云慎背地里一直在偷偷调查当年太傅府灭族的事,到现在都没有调查清楚,但是他知道那些事是不能拿到明面上说的。 不论柳知节出于什么心思说的这话,他都不希望柳知节因着那些事招惹什么是非。 “殿下说的是,在下失言了。” 不管景云慎心里作何想法,柳知节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听到景云慎的劝阻,立马一脸感激的致歉。 因着这事,两人之间陷入了沉默。 柳知节倒是一脸的轻松如常,还有心情掀开车帘看看外面的风景,好像刚才说那话的不是他。 反观景云慎就没有那么轻松的心情了。 便是如何收敛神色,到底有一些不自然在里面。 时隔多年,他一直没有放弃过调查那些事,可背地里调查是一回事,有人当面提及是另一回事。 柳知节说太傅拒他,那他到底同太傅府有没有关系呢。 他说这些难道是对当年的事存着怨怼之意吗。 这些问题丝丝缕缕的缠绕着景云慎,让他没了闲谈的心思。 一时间只有‘咯哒咯哒’的马蹄声交错着轮毂碾压雪粒的声音一下一下的打破车厢里的安静。 禹京 “城门那边有消息了吗?” 眼看着六皇子一行人正午就抵达了禹京,如今已经各自回府洗漱整理,只待出席晚上的庆功宴。 可景云瑾那边却还没有消息。 景云瑶不禁有些着急,本来阳城一事,陛下就对景云瑾有些不满意。 如今六皇子又是赈灾又是破除疫病,两相对比之下,景云瑾更是落了下乘。 淑妃的人怕不是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等着景云瑾出错,好拿捏着弹劾。 若是庆功宴上迟到,岂不是直接将话柄递到了对方的人手里。 “回殿下,暂时还没有消息传来。” “来不及了。” 照现在这个时间推算,等景云瑾到达禹京,怕是连赶回太子府整理着装的时间都没有了。 “兰绮,你直接去城门处等候,若是看到太子殿下,告诉他直接去宫宴,我在东暖阁等他。” “白英,你拿着我的腰牌,去太子府找蝉衣,让她将太子殿下参加宫宴的一应物品全部带好,直接去东暖阁候着。” “苏木,收拾一下,我们,该进宫了。” 她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景云瑾陷入那般境地。 淑妃那群人想的什么,她清楚的很,她又怎会让他们如愿。 不催促是她对弟弟的纵容,提前做准备是她对自己纵容的兜底。 正因为明白景云瑾的心思,她才愿意顺着景云瑾的安排昨日就下山回禹京,可她也有自己的考量,她提前下山并非为了安全,而是为了做景云瑾最后的底线。 如同此刻,景云瑾当真赶不回来,她可以替景云瑾周旋这一切。 替他挡一挡外面的风雨。 若只是因着水患的事,那倒还不曾有什么,可加上后来的疫病,那这场庆功宴的分量瞬间就不一般了。 纪霖提前几日结束了外面的事情回了禹京,作为长公主的驸马,这场宫宴他自然是需要在场的。 驸马不入朝堂是祖训,他在所有人的眼里就应该是一个随时有时间参加任何活动的人。 所以于公于私他都要在场。 景云瑶为着景云瑾担心的时候,他就在一旁静静地坐着,握着书卷不发一言。 倒不是他故意如此。 一则他相信景云瑾不是那般没有分寸的人,若景云瑾那般扶不起,他也不会站在景云瑾这边了。 二则这是他们姐弟之间的事情,他不该插手。当然了,若是景云瑶无法独自解决的时候,他自然会站出来同她一起承担。 三则他了解他家长公主绝非徒有虚名,这声长公主不单为着名分而来更是为着她的魄力和才能。 他们这一路走到现在也并非那么容易,景云瑶在所有事情的处理上所展现出的智慧与胆魄,都令他为之倾倒。 眼下不过一个晚宴,对于景云瑶来说不过信手拈来的事。他若是出手倒是显得多余。何况他也很是享受景云瑶这般气场全开的样子。让他心里沉淀的爱意又叫嚣着翻涌了起来。 昨日的大雪到底还是影响了行程。 即便他们可以不管不顾的纵马疾驰,也不得不考虑路况问题。沿途都被积雪覆盖,难说积雪下面掩藏着什么。出于安全的考虑,他们也得慢下来。而且有些被山遮挡的地方,积雪的深度已然漫过膝盖,连马匹行走起来也有些艰难。好在派了先遣队在前方开路,才使得行程不至于太过于艰难。便是这样临近中午时分,他们也不过才走了一半的路程。 景云瑾抬头看着前方的路,入目只有一片没有尽头的白。 估算着时间,怕是到禹京时,正好能赶在晚宴开始前,可这也意味着他没有足够的时间回府打理自己。 可他也不能就这般风尘仆仆的闯进宴会去,这于理不合。 或许东宫还留有几件衣衫可以让他临时应个急,总不至于使他太过狼狈。 按照他以往的做事风格,自然不会将自己陷入这样的境地,可对着云逸,他没办法像以往那般冷静自若。 就像昨日就该走的,却被他拖到今日。今日早些时候该走的,他却也一再留恋。 不是不知道路上可能会遇到各种问题。 可他除了是景氏王朝的太子,他也是他自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也逃不开这七情六欲,逃不开亲情的牵绊。 便是今日当真迟了,受些责罚又如何,左不过一些皮肉之苦,左不过同淑妃那边多费些气力罢了。 可云逸的人生,他已经错过一次了,再如何也不能错过这一次。 出了云岩山的范围,附近渐渐有了村落,也有人及时清理路面的积雪。 这使得他们好走了许多,整个队伍的行进速度也明显加快。 就这般一路疾驰到了禹京城门下。 “殿下留步。” 就在景云瑾要穿过城门时,突然听见有人在唤他,便拉紧缰绳慢了下来。 本来不想停下耽搁时间,可听声音又觉得十分熟悉。 “殿下。” 待兰绮追着过来站在马下,景云瑾才知道为何熟悉。 “兰绮姑姑,你怎会在此。” 第66章 见证人 关于这场庆功宴的举办,禹京城内早已传遍。 凡是有幸能参加宴会的人,自然都卯足了劲儿的准备。 主要也是各官家家眷在为此奔忙。 虽说是为了六皇子举办的庆功宴,可如今几位皇子都到了年纪,难保庆功宴背地里没有点相看的意思在。 总之在这禹京城里,在这些后宅夫人的交际圈子里,一切的宴会都可以变成他们为了儿女谋取姻缘的舞台。 毕竟他们深刻的明白这后宅和前院的联系就如同后宫和前朝的联系。 子女的婚事不是眼下的情爱,而是一个家族长久的兴盛不衰。 选择大过努力这样事情在这禹京城里还少吗。 就拿最有话题的长公主来说,那驸马的出身,不说放在他们这样的官宦人家,便是放在那七八品的小官家里都是不够看的。 可人家就能尚公主,还成事了,眼看如今的身价也水涨船高。 谁见了人家不得喊一声大人,便是被剥夺了入朝的资格又如何,没有实权又如何。 背靠长公主,那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何况长公主还有个做太子的亲弟弟。 他们这些人也就只能在背后酸一把,实则哪个不羡慕。 为着这庆功宴准备了多日的人们终于迎来了赴约的日子。 景云瑶到达景盛殿的时间,算不得早,但也绝对算不上晚。 为了景云瑾的事,她先去了东暖阁那边将事情安排好,才过来的这边宴会。 “长公主到。” 可等她进入景盛殿的时候,这大殿内早已人头攒动。 因着宴会还未开始的缘故,所有人都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随意交谈着。 听到门口的宫人唱声,才一起回头朝着景云瑶行礼。 “宴会还未开始,诸位还请自便。” 她本不用来这么早,完全可以踩着最后的时间点再过来,可她担心景云瑾一旦赶不及,这殿内的风向会导向淑妃那边,所以她要提前过来坐镇。 为景云瑾稳住这局面,便是到时候真的迟了,谁人问起她也好提前化解。 能不留后患是最好的了。 景云瑶随意找了个角落坐着,其他的人因着长公主的威名在外也不好凑过来攀扯,只有三两个同长公主一起长大的闺中密友凑了过来陪着闲聊。 “不得不说长公主真的是御夫有术,驸马有事居然还跟你请示汇报” 眼看着长公主陪着闺蜜聊天,驸马在场就不合适了,纪霖很有眼色的找了个借口离开。 景云瑶知道这样的场合他本就不喜,自然也就随他去了。 可旁边的小姐妹就不一样了,难得有个机会可以调侃她。 “羡慕吗,那你赶紧也找一个。” 景云瑶看着刚才说话的那个姐妹。 那是内阁学士薛老家的小女儿薛宁佑,同她一般大的年纪,可就是不愿意成婚,已然愁坏家里一众长辈。 “你当我不想吗,可这不都怪你吗?” 薛宁佑瞥了一眼景云瑶,满满的怨气直接就写在脸上。 “长公主关心她,她倒还不讲理起来了。” 刑部侍郎的夫人白文可看向旁边的孙留卿,一边笑着一边指着薛宁佑表达着自己的不理解。 “可不是吗,这都什么道理。” 孙留卿也丝毫不给面子的附和着。 眼看他们几人都将矛头指向了自己,薛宁佑当即便不愿意了。 “你们也不问问我为何怪她。” “那你到说说为何怪我。” 景云瑶也很是好奇,薛宁佑不愿接受家里的安排是为了什么,总不会是想要剪了头发做姑子去。 早些年也不见她有这样的反抗精神呀,倒是近几年越发的执拗起来,连薛老都拿她一点儿办法也没有,眼看着那白发都多了好些,整个人都沧桑了。 若是今日能够问清楚缘由,寻个解决办法,也算是她为景氏王朝尽了一份绵薄之力。 毕竟薛阁老的年龄资历都在那里摆着,也算是肱股老臣了,若为了子女这档子事来个告老还乡那还了得。 再说,她还指望着到时候景云瑾上位的时候,薛阁老能帮着看顾看顾呢,可不能让阁老为后宅之事过于烦扰才是。 “为何怪你,还不是因为我是你和驸马这一路走来的见证人。” “我见证了你们的不容易,自然也见证了你们的爱情,我又如何还能回过头去接受家里的安排呀。” 薛宁佑说起这些来,一副很是忧愁又无奈的样子。丝毫不顾及几位姐妹听到这些会有什么想法。 “” 当场石化的景云瑶几人哪里会想到竟是这样的缘由,让薛阁老愁苦至此。 “咯咯咯” 几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这问题确实不是他们能解决的,严格说起来也确实该景云瑶背锅。 说说笑笑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 眼看着临近宴会开始,有点身份地位的人都会端着架子等着这个点儿出场,一方面是彰显自己的身份,另一方面可以接受万众瞩目的优越感。 总归是能晚则晚,绝不早到,只要赶在陛下前面来就都不算晚。 门口唱人的小太监这个点儿算是最忙的时候了。 络绎不绝也就算了,还都是大人物,哪一个都不是他能得罪的起的。 “六皇子殿下到。” 真是千呼万唤始出来。 景云瑶倒是没想到景云行居然没有陪着淑妃一起来,而是自己先来了。 不过他们几个自然也只是听听罢了,也不会有人想过去攀谈。 作为今晚的主角人物,景云行的出场将此刻的氛围烘托到了极致,走心不走心的都纷纷聚集到景云行身边。 认识的也就罢了,有的是机会交谈。 那些不认识的人才算滑稽。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同景云行交谈,说些什么不重要,哪怕只是简单的问个好。 对他们来说,如今六皇子也算是朝中新贵,能在六皇子面前露个面那是莫大的荣幸,一次两次或许不起眼,但次数多了不就能混个脸熟,万一入了六皇子的眼,得了赏识,那可不就算是同国公府搭上了关系,平步青云自是指日可待。 因着这样那样的缘故,景云行的身影很快便淹没在了人海里。 而一旁的官家夫人们自然不可能如同家里的掌权人一般往前凑。 但也不妨碍他们在一旁展开激烈的讨论。 景云瑶一直稳当的坐着同姐妹们闲话家常。 却没想到,她不去找麻烦,可麻烦总是会自己找上门。 第67章 阴阳 景云行本来正在人群中享受着众星捧月般的待遇,可不知是谁忒不识趣的提了一嘴,说什么太子殿下到现在也没到。 这话一出,瞬间刺激了景云行的神经。 今晚庆功宴的主角是他,景云瑾不早点来也就算了,竟然敢到现在都不出现,难不成还打算压着最后的时间线出现不成。 公务办不好也就算了,居然还想剑走偏锋,在宴会出场上压他一头,真是好笑。 不得不说,自从景云行有了染指朝堂的野心之后,看待事情的角度也同之前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什么事情都想要攀比,看谁都像潜在对手。 …… 景云行透过身边围着的人向四处看了看,确定没有看到景云瑾的身影,想必是真的还没来。 收回目光的时候却在角落发现了薛宁佑的身影。 禹京谁不知道薛宁佑和景云瑶玩的好,有薛宁佑的地方,三步之内必然找得到景云瑶。 果不其然,他刚把目光往旁边移了一点,就看到了正在把玩酒盅的景云瑶。 当即便推开了围着他的那些人,朝景云瑶坐着的地方走了过去。 徒留下一群想要攀扯关系却被扔在当场的官员。 任谁遭到如此冷遇都会心生不满,可他们却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 …… 刚才还同姐妹们聊的火热的景云瑶,随着时间的流逝也逐渐没了那份心情,便淡出了人群,坐在旁边自顾自的把玩儿着手里的酒盅。 眼看着宴会就要开始了,也不知道景云瑾究竟回到禹京没有。纵然她在东暖阁那边留了人,也安排好了一切,可要是景云瑾回来的时间太过于晚的话,她就得另做安排了。 …… 而纪霖在离开景云瑶后,也没有去别的地方。 就在会场内寻了几位往日的同窗好友,一番问候后便一直在他们身边待着,同他们闲聊。 说是一起闲聊,可聊天的同时,他的注意力一直放在远处的景云瑶身上,她和闺蜜之间的互动,一颦一笑都落在了他的眼里。 所以在察觉到景云行冲着景云瑶那边去的时候,纪霖甚至来不及同好友解释,便直接抽身朝那边赶去。 …… “长公主今日倒是很有雅兴,来的这么早。” 景云行虽然时常自大,可唯独景云瑶算是他为数不多的自知之明。 他可不会天真的以为,人家来的早是为了给他捧场,这得多大脸才敢这么想。 眼看着话都说完了,景云瑶却依然坐在位置上,只低头盯着手里的那个酒盅,丝毫没有要理会他的意思。 而在场这么多人又都在看着这边的情况,让他连抽身离开都做不到,还得强压着心里的怨气等景云瑶回答他。 好在,景云行说完话没多久,纪霖就赶了过来。 …… 没来得及搭理景云行,纪霖赶过来后的第一时间就先去了景云瑶身边。 他们也相处好几年了,对于景云瑶的一些小动作他自然比谁都清楚。 她思考问题的时候总是会不自觉的拿着什么。好比现在,看似一直盯着酒盅很认真的样子,怕是早就神游天外了。 但这些景云行肯定是不知道的,不仅不知道,恐怕还会对景云瑶有所误会,认为她高傲,故作姿态。 本着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的想法,他自然是不希望景云行对景云瑶产生敌意。 即便他们本就是敌对的双方。可大原则的对立同私仇还是有区别的,在他这里景云行就是不择手段的小人。 纪霖单膝着地蹲下来,握住景云瑶放在桌上的手,自然也阻止了她继续把玩酒盅的动作。 “长公主。” …… “纪霖,你们聊完了。” 景云瑶回过神来的时候,先看到的就是蹲在自己面前的纪霖,她甚至想不起来纪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看来是她刚才又出神了。 不过既然他过来了,想必是聊完了。 “六皇子。” 眼看着景云瑶回了神,却只盯着他看。纪霖略微用力的捏了一下她的手,并且低声提醒着。 景云瑶此时也终于觉察到了现场气氛的不一般,明显有些凝滞,不似之前那般喧闹,便是还有些交谈声,也明显是压低了声音在说话。 待侧头看向阴影笼罩的地方,便看到了站在她桌前不甚乐呵的景云行。 想必是景云行方才在她神游时,同她交谈,被她忽略的缘故。 “呦,这不是我们的大功臣吗?” 就着和纪霖相握的手,景云瑶借力站了起来,随后又将纪霖也拉了起来,与之并肩,面朝景云行,成对立之势。 “原来长公主认识我呀,我还以为这去一趟阳城,禹京便将我除名了呢。” 阴阳怪气的话语里都是对景云瑶刚才没有及时搭理他的不满意。 但事实是,即便景云瑶不曾怠慢他,他也能找到别的事情来说道。 毕竟他就是冲着找茬来的。 “六皇子这话” 纪霖本不予上前理论,可景云行这话实在说的太偏,是景云行不请自来,反倒还怪罪景云瑶的不是。何况景云行这话说的,便是不搭理他,又何曾需要上升到除名这一说,这事除了陛下还有谁能有权利,用心不可为不险恶。 可刚开口,景云瑶就抓住了纪霖的手,制止了他想要理论一番的行为。 若是平时,景云瑶自己就可以将景云行说的哑口无言,又何须纪霖替他出头。可眼下她心里记挂着景云瑾的事,实在是没有心思同景云行周旋。 她只想赶紧离开这里,趁着陛下还没有到来之前去一趟东暖阁看看情况,实在不行就需要准备别的计划了。 “六皇弟哪里的话,谁人不知今日这庆功宴,庆的就是六皇弟阳城之功,我们齐聚在此也是为了此事,又哪里敢怠慢你这关键人物呀。” 这话里话外将景云行高高的捧起,给足了面子里子,甚至将阳城一事的功劳也多归在了他的身上,就差直说,‘今晚景云行全场最大’。 这弦外之音,当事人听没听出来不知道,反正纪霖听出来了。不得已只能单手握拳放在唇边,掩饰性的咳嗽了一声,就怕被人发现他忍不住翘起的唇角。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呀。纪霖眼角眉梢的笑意里都带着无奈的宠溺。 而景云行本意是来找茬的,却不想景云瑶这一番话瞬间听得他无比的满足和舒服,他本来就觉得今日宴会上的主角该是他,听着这话更是觉得本该如此,一想到这么多人都是为着他而来,他一时之间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第68章 迫在眉睫 既然景云瑶这么识趣,那他自然不会再去计较刚才得事情了。 “还是长公主看的明白。” 眼看着景云行满意了,景云瑶拉着纪霖就要走,不想,刚走没几步,景云行却抛出了致命一击。 “敢问长公主,五皇兄因何耽搁,现在还未到。” 景云行倒也不是故意的,他是真的不与景云瑶计较了。但是他没说要放过还未到场的景云瑾,自然要问清楚目标所在,才好过去找茬呀。 这个问题对于景云瑶来说,着实有些为难。 “六皇弟这话问的我倒是一头雾水,你找太子殿下,怎会想着来问我呢?” 对于景云瑾现在到底什么情况,她是一个头两个大,知道却也不知道,只能打着哈哈尽量拖延时间。 纪霖倒是知道景云瑾去了云岩寺,且今日才往回赶这回事。所以对于景云瑶的一举一动,他更能理解其中的含义。但他也不会巴巴的去跟景云行解释呀,开玩笑,身边站着的可是亲媳妇儿。 “长公主说笑了不是,五皇弟与你一母同胞,你若不清楚,那谁清楚。” 景云行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找到景云瑾的错处。 “公主府与太子府不同街。” 景云瑶仍然好声好气的解释着,希望景云行能够赶紧跳过这个话题,让她离开。 “淑妃娘娘到。” “长公主说的也在理,是云行逾越了,长幼有序,怎可如此咄咄逼人。” 淑妃来的时候,景云行就景云瑾的问题正在同景云瑶询问。她便制止了在场的人出声,静静的等在门口。 眼看景云瑶一直绕着弯子不肯正面回答问题,倒是让她看出了点儿别的意思来。 恐怕云行的想法不无道理,那边怕是真的有问题了。不然依着景云瑶火辣的性子早就与之干起来了,哪里还会在这里好声好气的解释。 毕竟这可是敢和陛下呛声的人,区区一个景云行,她怕是不会放在眼里才对。 这可真是天旱了要下雨,瞌睡了有枕头。 谁也没想到,淑妃娘娘会突然到来。 虽说如今淑妃只是拿着协理后宫的权利,可谁不知道后位早已空悬多年。 在场的人都纷纷停了下来,朝着淑妃行礼。 唯有景云行因着淑妃话里话外的责问而不喜。 “我不过是问问五皇弟的下落罢了。” 不过就问问,怎么就扯上长幼有序了,再说景云瑶说的哪里在理了。 不在一条街又如何,便是不在一个城都不妨碍他们姐弟俩互通消息。 他就不信景云瑶会不知道。 “知道你挂心太子殿下,可长公主说了她不知道,你便要适可而止。” 这话说的倒是妙,景云瑶说了景云行就得相信,那言下之意不就是说景云瑶在说谎。 高明,真是高明。 “说了就要信,那得有多蠢。” 谁也没料到景云行竟然会说出这话,这不是打淑妃的脸吗。 在场的人不乏努力憋着笑的,就怕一不小心惹来灾祸。 没想到参加个宴会竟然还能看到如此好戏。 景云行倒是没想那么多,不过就是打心底里认定了景云瑶在说谎,所以怎么都不肯妥协罢了。 淑妃觉得,她有时候是真的看不懂这个儿子。 他到底是真的傻,还是为了之前的那些事情,故意同她闹矛盾。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她下不来台,对他又有什么好处,旁人笑话的可不止她一个人,也包括他景云行。 “既然如此,云瑶你说说,太子殿下为何现在还不到,眼看着宴会就要开始了,恐怕陛下都在来的路上了。”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也不做什么表面功夫了,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 说不准,景云瑾今日就要栽在她的手里了。 她不是在信口开河,这个时间点儿,陛下怕是真的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等陛下来了,看景云瑶如何自圆其说。 “” 眼看着这些人是不可能给她机会出去了。 但她也没法说出点什么来,万一景云瑾之后要解释什么,那他们说岔了不就露馅了。 “长公主若实在不知道,那我们就等陛下来了,让陛下亲自过问。” 淑妃打量着景云瑶的神情,越发笃定景云瑾那边肯定出了什么事,心里早已经乐开了花,只是面上不显罢了。 在场的人眼看着事情的发展超出了预料,一个个都唯唯诺诺的想要降低存在感,不希望被这战火波及到。 “什么事想要让我过问呀。” “陛下到” “问陛下安。” 淑妃话音刚落,陛下就到了,殿内的人齐齐跪倒山呼问安。 “你们在说什么事要让我过问呀。” 待众人起身后,陛下又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眼看着景云瑾到现在还没有影子,景云瑶的心都提了起来,连手心都是汗津津的。 忍不住转头看了纪霖一眼,待看到纪霖安抚的眼神,才稍微放松了一些,反正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随机应变了。 索性沉默着不说话。 景云瑶不说话,淑妃可忍不住,好不容易逮到景云瑾的小辫子,有机会捅到陛下面前,如何能够轻易放过呢。 “这不是眼看着宴会就要开始了,太子殿下却迟迟未到,云行便有些着急,担心太子殿下会不会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才误了时辰,便一直缠着云瑶问个不听,可云瑶这孩子怎么也不肯同云行说。不过想来也在理,若是太子那边真有个什么棘手的,纵是云瑶告诉了云行,云行也不大能解决。现在可好了,陛下来了,还有什么不能解决的呢。” 若非景云瑶就是淑妃话里的当事人,她真的想当场为淑妃鼓掌叫好,什么叫颠倒黑白,这不就是现实演绎吗。 这么一来,在陛下的眼里,反倒是他们母子成了好人,而他们姐弟成了不识好歹的人。 还当众坐实了她知情不报的身份。 “淑妃何必” “现在当着陛下的面,云瑶快跟大家说说太子殿下到底为何迟迟不露面。” 淑妃是半个字都不愿意让景云瑶解释,一心想坐实了这事。 “你” “好了,别闹了。” 眼看着景云瑶在淑妃的步步紧逼之下,那神情都变了,景玄和赶忙出声阻止了他们的纷争。 他怕他再等下去,庆功宴会当众演变成一场闹剧。 第69章 当年血色 “知道你们都是一片好心,可今晚庆功宴来了这么多人,你们这般吵吵嚷嚷像个什么样子。” 景云瑶和淑妃哪一个都不是傻子,景玄和话里的软硬兼施自然都听的明白。 “太子那边确实有点事情。” “本应同我一起来的,可路上遇到了太后派来的送贺礼的队伍。” “我把他支去帮忙了,稍后自会过来。” 有了景玄和金口玉言的佐证,其他人自然不会有什么异议。纷纷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等待陛下宣布晚宴开始。 至于淑妃和景云瑶,他们又各自相信了几分,没人知道。 本就互相看不过眼的两人,自然不可能因为事情的解决而握手言和。 景云瑶朝景玄和行了个礼回了自己的位置。 淑妃则去了景玄和身边的位置上落座。 “太后她老人家可回来了。” “那倒没有。她老人家可是逢寺必进,遇佛必拜,想来要回到禹京怕是还早着呢。不然也不会让人加急先把贺礼送了回来呀。” 这事也算暂时落下了帷幕。 再说景云瑾这边。 本来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了,谁知会在城门口遇见长公主身边的兰绮。并告诉他长姐已然做好了全部的安排。 随即便吩咐其他随行人员直接回太子府休整,他则带着成文一路朝着宫门口的方向去了。 按照兰绮说的,他一路不曾停歇赶到东暖阁,碰到了已经在此等候多时的蝉衣。 “殿下,一应物品我都带来了,您先去更衣。” 景云瑾拿着蝉衣准备好的衣服进了内室,待出来时已然没了那般风尘仆仆的样子,浑身上下只透露出金尊玉贵的气质。 “殿下,快坐好。” 刚走出内室,就被蝉衣拉着按到了梳妆镜前的凳子上。 随后在白英的帮助下,为景云瑾挽好了发,又戴上了太子标配的金冠,所花费的时间比平日要少得多。 “还好赶上了,殿下您快把我吓死了。” 忙完一切,蝉衣像才回过神一般,一屁股坐在了桌旁的凳子上。 持续的担忧加上紧张让她心神俱疲,这一放松下来,整个人都是瘫软的。 景云瑾自然知道,今日这情况,确实是难为蝉衣了,还好长姐提前做了安排,不然单靠蝉衣也无法安然入宫等在此处。 眼看一切都收拾妥当了,距离宴会开始,剩下的时间算不得富足却也不那么急迫。 今日为着他的事,长姐一反常态提早入宫过来安排,怕是会惹得一些人怀疑。 而他这几日不在禹京的事也不是什么秘密,有心人稍微一打听便能知道,更不用说方才他从城门纵马进来时,看到的人也不在少数。 如今他只要过去宴会露个面就可以杜绝有心之人的编排,也可以绝了一些生事之人的心。 可,常言说得好。 ‘欲使其毁灭,必先使其疯狂。’ 不是吗? “很好,看到你们兄弟之间能够如此互相惦念,朕心甚慰,想必你们母妃的在天之灵也会感到欣慰的。” 一开始听到通报时,景玄和还很是不解,宴会就要开始了,景云瑾却赶在这个时候过来面见他。 可听完景云瑾交代的这几日的行程,得知他竟冒雪进山去陪伴景云逸。 这让他如何能不动容。 当年他们兄弟之间若能有这般太平就好了。 他们的父皇迟迟不愿意确立储君人选,使得兄弟之间为了争夺这储君之位,各自为营闹得不可为不难看。 谁在谁的手里也讨不到好,占不了上风,决不出一个胜负来。 直到他们的父皇突然暴毙,连只言片语都没留下,可想而知那个时候的禹京为着争权夺位能乱成什么样子。 而他能拥有如今的一切,那是在一场又一场的宫变中,浴血奋战,以命相搏才得来的。 那般血腥黑暗的过去,是他连回忆都觉得窒息的存在。 到如今二十年过去了,也只剩昱亲王景玄昱这个九弟还陪在他身边。 其他的兄弟,要么被留在了当年那场夺位之战中,要么永远的失去了人身自由。 便是如今已经贵为这个王朝的最高统治者,也不过是站在权利顶峰做一个孤家寡人罢了。 反倒时常会羡慕起景玄昱来,他们兄弟十几个除了老九,其他人都执念太深,欲望太重,才会被外物拖累痛苦一生。 基于如此惨痛的过去,他自然不希望他的故事会在自己的儿子们身上重演。 在他看来,他们就是兄弟太多,才会纷争不断。 所以他即位后,一直有意无意的避免太过于频繁的出入后宫,便是不想拥有太多的子嗣。 甚至为了避免孩子之间的纷争,他在景云瑾刚一出生便给了他太子的位置。 可不知是不是与他在宫变中沾染了太多鲜血有关。 他的那些孩子们的命途都不太顺遂,夭折的,痴傻的,体弱的。 也就七子两女,到头来真正能陪在他身边的却只有三子一女。 到了后来,他不再考虑未来纷争,迫切的想要再多拥有几个孩子。哪曾想他的子女缘竟如此单薄,努力了这好些年却始终无所得。 景云瑾身为太子,是景玄和带在身边亲自教导着长大的。 可这十几年来,他却从不曾听父皇提起过那些过往。 那一场场宫变在这禹京也像是禁忌一般的存在,大家都想一探究竟,却没有人敢公开讨论。 而对于他们这些小辈来说,当年的事反倒很像一个众人皆知的秘密。 人人都道当年那场权利争夺之战的凶险,却没有能够具体说出当年发生的事情,所谓凶险也就成了夺人眼球的代名词。 时间久了,事实反倒像是谎言。 景云瑾主动过来交代自己的行程,不过是担心有人会横生枝节,让事态发展超出他的预期。 想着能够借着陛下的名义扯个虎皮,看看哪些人蹦跶的最欢,也看看他们吃瘪的样子。 谁知却意外惹得景玄和陷入了过往的回忆里。 他也无意之间得知了这些秘辛。 虽说对于当年的事,陛下也并没有事无巨细的全部讲给他听,只是寥寥几句就一带而过,甚至连中间的几次宫变波折都未仔细言说。 可纵观后面一些事情的发展,陛下对于子嗣方面极致的控制,对于权利谨慎的分配。也足以可见当年事态的惨烈。 不然何以让景玄和对于兄弟阋墙如此杯弓蛇影。 “陛下,时间到了,我们该走了。” 眼看着时间到了,太子殿下还和陛下在殿内说话,不得已,方怀英只得在殿外轻声提醒,恐误了时辰。 第70章 论功行赏 去景盛殿的路上,景云瑾一直在脑海中反复回想景玄和同他说的那些话,越想也越明白景玄和对于兄友弟恭的看重比他们原本以为的要重的多。 而他早前同二皇兄制定的那个计划,可不就是公然在景玄和的神经上反复横跳吗。 完全违背了景玄和内心对他们兄弟的期许。若当真按照计划执行了,只怕会事与愿违。 甚至还会将二皇兄陷入无比危险的境地。 可这个节骨眼上,他又该如何提醒二皇兄计划有变呢。 正当景云瑾陷入深深的焦灼中时。 前进的队伍停了下来。 景云瑾的轿辇本就紧跟在景玄和的御辇后面,所以方怀英探查完情况,在景玄和御辇旁边汇报的时候,景云瑾也听了一二。 原来是太后也收到了消息,知道禹京要办庆功宴,为六皇子他们祝贺。可她暂时还没法回来禹京,便特意派了人先行一步回来送贺礼。如今贺礼已经入了禹京城,这几个是前来送信的先头部队。 只等着景玄和派人随他们一起去交接完贺礼,他们就直接回去太后那里复命了。 转念一想,这不就是送上门来的机会。 “出了何事。” 景云瑾直接走到御辇旁,主动询问情况。 像是不曾听到方怀英汇报时说的话一般,也像是真的出于关切才不得已过来的一般。 而景玄和本就在为着太后贺礼事宜,在同方怀英商量。 他不愿意随便派个人去,那样显得太过于轻视。也不想招人去景盛殿传旨,未免太过兴师动众。瞻前顾后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看到景云瑾突然出现询问,当即便觉得很是合适,便直接决定派景云瑾前去接洽。 其他人随他去参加庆功宴。 景云瑾站在宫道上,看着景玄和的御辇渐渐远去。 才跟随着太后派来的人往宫门口方向去了。 宴会上众人推杯换盏自是不亦乐乎。 就在刚才,宴会开始没多久,陛下就着人宣了旨。 说的就是对于这次去阳城办差的人的奖赏。 首当其冲的就是景云行,他担着总领的头衔,既然如今事情完成的超出预料,那自然也应当被奖赏。 可谁也没想到的是,六皇子不光顺利获得了入朝的资格,陛下居然直接让他入了户部协理政务。 这下可不光景云行感到惊喜,就连淑妃都难掩心底的喜悦。 这般殊荣可是其他那些适龄的皇子入朝的时候,不曾有过的待遇。 这样一来,在朝臣的心里岂不是更意味着陛下对于景云行的看重。 对于他们后面的行事也将更有助力。 再说阳城知府,本来依着他的命数,应该是要被景云行陷害而遭遇流放贬官的命运。 却因着景云慎的缘故,躲过了一劫,意外的少走了好些年的弯路不说,更是直接从阳城被调到了禹京来做了禹京府尹。 上一世这可是他在底层苦苦挣扎半辈子才够到的。 其他的随行官员,虽说没有这两位这般大的造化,可也得了不少的物质上的赏赐。 觥筹交错之间,众人的话题自然绕不开这庆功宴的主旨。 话里话外都对这些当事人极尽夸奖,言谈之间也不无艳羡。 而得了封赏的人也自是乐在其中,不论是权利钱财,还是众人的恭维都让他们无比的满意。 唯有景云慎是这次的意外。 他在阳城是如何任劳任怨为百姓做事的。 其他人或许不清楚,可这次随行的人就没有不知道的。 甚至还因为太顾着百姓而导致自己被染上疫病,差点丢了命。 可旨意那么写,他们也不可能站出来为他鸣不平,先不说他们不是一个阵营了,再说谁敢违抗皇命呀。 这些人在朝多年都已经混成了人精,眼下这局面又有什么看不明白的呢。 二皇子在朝中任职这些年,一直负责的是刑部文书整理方面的相关事务,枯燥繁杂也没什么油水。 上面还有刑部尚书,刑部侍郎等手握实权的人压着。 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晋升的样子。 现在陛下将他调到大理寺担任文书一职。 表面看好像是得到了提升,毕竟大理寺是比刑部更为独立,更为专权的地方。 可实际上职位不变的情况下,明显刑部更贴近朝廷内务,大理寺处理的事,多是一些民间的无头冤案,积压多年,也没什么结果的那种。 严格说起来他这算是明升暗降,远离了权力中心。 这不明摆着以后再也不会有机会接触到皇权纷争,甚至连插足都困难。 这般情况下,看的清楚的人又怎么会愿意前去同他庆贺交谈呢。 好在景云慎对此也不再在意,只是自顾自的吃着东西。 “殿下,我来为你倒酒。” 一旁的侍女突然拿着酒壶要来给他倒酒。 景云慎愣了愣,索性也就随了她去,谁知刚让开一点位置,那侍女竟然借着倒酒的功夫塞了个东西在他的手心里。 他一时错愕,看着那侍女倒完酒,放下酒壶走了。 这才低下头,借着酒桌的遮掩打开查看。 “殿下送到了。” “嗯。” 适才借着人群的遮掩,成文脱离了送礼的队伍,前去办事。 现在同样趁着混乱又回到了景云瑾身边。 看到成文回来,景云瑾一直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他们原本的计划是让二皇子借着庆功宴的势头将六皇子的事揭发出来。 最好能当着朝臣的面将证据摆出来,打淑妃一个措手不及,让她没有转圜的余地。 彻底摧毁六皇子入朝的计划,让国公府从一开始就直接断了希望。 然后趁着他们陷入混乱的时候,让二皇子在陛下面前为阳城百姓陈情,争取拿到实权,彻底进入权力中心。 到那时淑妃以及国公府都自顾不暇,自然也没了余力去阻止。 本来一切都计划的很好。 可就是在刚才同陛下的交谈中,景云瑾才第一次如此直观的感受到景玄和对于兄弟纷争的深恶痛绝。 若当真如此做了,先死的恐怕不会是六皇子而是二皇子。 即便六皇子的罪责更大,而二皇子只不过是伸张正义而已。 他不能拿二皇子的命去赌一个可能。 只得让成文安排人传信过去,取消行动。 至于后续如何,恐怕还要找机会同二皇子商议过后才好决定。 总之是不能将这些兄弟之间的争夺摆在明面上。 “二皇子殿下,恭喜。” 第71章 无法复刻 自顾自坐着的景云慎,没想到还会有人会来对他说着恭喜。 本以为是哪个不对付的人因着封赏的事,故意前来嘲讽他的。 可等他抬头才发现,原来是阳城知府柳知节,哦不,现在已经是禹京府尹柳知节了。 “知节兄说笑了,是我要向知节兄说一声恭喜才对。” “府尹大人。” 景云慎拿起酒壶,倒了一满杯,冲着柳知节举了起来。 “那就算同喜好了。” 说着同景云慎碰了杯,一饮而尽。 为免他们感到拘束,而不能尽兴,陛下早些时候便已离场。 群臣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有着独属于他们的小圈子。 而家眷大多围在淑妃身边,说些儿女的事。 也借着这个机会,带自家的孩子让淑妃相看一番。 如今在朝的几位皇子,除了太子早先定了太子妃,其他几位可都还没着落呢。 这要是被贵人看入了眼,那可是平步青云的机会。 每个人都打着自己的算盘,自然忙的不可开交。 好像只有他们俩像个异类。 柳知节干脆在景云慎身边也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他们都去那边,你怎么不去。” 景云慎瞥了一眼远处的人声鼎沸,转头看着柳知节,不解的问道。 “你不是也没去。” 柳知节不答却反问道。 “我去不合适。” 至于如何不合适,景云慎没有明说,不过他觉得柳知节应该知道才对,他只是淑妃养子这件事又不是什么秘密,随便一问就能知道。 即便不是因着这样的关系,他也不觉得他有过去的必要。 若说非要找一个理由,那大概就是恭喜弟弟。 不过。 景云慎转头看了柳知节一眼。又看向远处被包围着庆贺的景云行。在心里默默的自嘲。 景云行现在不仅是不想要他的恭喜那么简单。恐怕最不愿意看见的人就是他。 因着柳知节的事,他狠狠拿捏了景云行一把,如今那证据还在他手上,怕是今夜过后,也该找机会来要这东西了。 “因为已故的端妃吗?” “” 听到柳知节又突然提起端妃,景云慎立马转头看着他,想要看看他说这话时是什么神情,想要了解他如此说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可柳知节的样子很是正常,看起来并不像是特意提起,倒像是真的因为他说的不合适过去这件事,在猜测缘由。 毕竟这些消息也确实算不得什么秘密,他便是有些怀疑,也没有什么能够拿来佐证。 “二皇子的母妃不是已故的端妃吗?淑妃这个母妃严格意义上来说只能算是殿下的养母。” 许是察觉到了景云慎的沉默与探究,柳知节又多加了两句,像是专门为了解释给景云慎听一般,还欲盖弥彰的反问着景云慎。 “是。” 虽然柳知节的解释很合理,也承接上了他们之前的对话,可景云慎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他可以因为很多的理由不合适过去。 柳知节为何偏偏说了这最蹩脚的一个。 这二十多年间,还记着他母妃的人少之又少,细数起来,怕是一只手都用不完。 还有他们进入禹京城时,柳知节在马车上同他提起的拜师的事,一天内两次提起他的母家,是否太过于巧合。 这人的目的是什么,又是敌是友呢。 两人面上还和颜悦色的,实则心里已经开始互相较量了。 “嘿” 景云瑾忙完便直接来了景盛殿,阻止了门口小太监的通禀,直接绕开众人,悄悄的走到了景云瑶的身后。 纪霖坐在旁边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景云瑾的到来,可景云瑾对着他做了噤声的动作,他只能当做没看到,暗自握住景云瑶的手,担心她真的被吓到。 景云瑶突然被纪霖握住了手,原本还有些疑惑,不待开口,又被人拍了肩膀。 回头才发现,居然是景云瑾。 “你给我坐这儿。” 看见他来了,景云瑶也终于能够放松下来。 可下一秒想起这孩子做的事怎能不让人生气。 拉着景云瑾的胳膊直接将他按在了自己旁边。 “长姐,我都饿了。” 一看就知道景云瑶这是打算兴师问罪的姿态,景云瑾索性先声夺人,他就不信长姐舍得饿着他。 这一招对于景云瑶来说自然是轻松拿捏。 听到景云瑾喊饿,不管心里再怎么生气还是招呼苏木下去拿吃的过来。 “吃两口也不饿了,那我们就来说说你的事。既然已经去过东暖阁了怎么就不能来同我知会一声,害我在这里担心你。” “长姐我错了,我这不是怕你应付不来吗?索性就去把陛下搬过来,怎么样,有人撑腰的感觉很爽。” 如果景云瑾说的是陛下亲自出面澄清对于淑妃的打击,那她承认。 本以为板上钉钉的事,结果却破灭了,怎能不让人绝望。 “可我先前为了你在那对母子面前受尽了委屈。” 若是早知道景云瑾到了,她也就不用为了稳住局面而百般容忍。 依着她的性子,肯定是要当场还回去的。 “没事,明日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景云慎手里的东西,还是要尽快解决为好,免得夜长梦多。就是不知道淑妃若是看到那些证据,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你做什么我不管,但一切小心为上。” 别看景云瑶嘴上不饶人,在这里告状,实则心里全是在为景云瑾考虑。 她说那些并不是真的想要埋怨景云瑾,也没有想着让景云瑾为她找回场子,不过是同弟弟使小性子罢了。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这般委屈自己。 她长公主的威严不是说着玩儿的。 因着她是先皇后同皇上的第一个孩子,也是这景氏王朝的第一个孩子。也因着她那像极了陛下的飒爽性格,陛下对她一向很是纵容。 她这长公主的名号里有她的能力,有她的辈分,更有陛下对她无底线的偏爱。 诚如薛宁佑所说。 她同纪霖那般轰轰烈烈的爱情,在这景氏王朝是无法复刻的。 因为。 无法复刻的从来就不是爱情,而是那份偏疼。 计划取消的当天夜里,景云瑾就去了景云慎的府上。 他带着成文从外面翻进来之后,就熟门熟路的一路摸到了景云慎的卧房后面。 留了成文在窗户外面望风,景云瑾则轻轻打开窗户翻了进去,又将窗户恢复到之前的状态。 随后借着月色蹑手蹑脚的朝床榻的方向走去。 第72章 深夜造访 彼时,景云慎也不过刚熄了灯躺下。 听到窗户那边有响动时,便已经警觉起来,伸手摸向了枕头下面压着的匕首。 随着床帐外面的声响越来越近,景云慎也不由全身紧绷了起来。待帷帐上透出隐约的人影时,他便提前做好了攻击的准备。 却没想到,屋子里那人轻轻撩开床帐后,并没有如他所料想的那般,拿着刀砍下来,而是直接坐在了床边。 这倒是让景云慎有些看不懂了。 诚然他并没有感受到这个人对自己的敌意。但在不清楚对方是敌是友的情况下,自然是自保为上。 景云慎果断出击,将匕首直接抵在了那人的后背,不过并没有拔掉刀鞘。 景云瑾也很是头疼,倒也不是他故意踩着这个时间点来,实在是宴会结束就已经很晚了,若想明日就能成事,自然只能趁着今夜来商谈计划。 但他没有喊醒景云慎而是直接摸上床这件事,确实是他有意为之,算临时起意的恶作剧。 没想到的是,他还没来得及出手,景云慎的刀就已经拿捏他命脉了。 也是大意,因着是自己二皇兄的缘故,一开始便没有想着去防备。 “你是谁。” 景云慎试探性的问道。 没了烛火,只能借着月色去分辨。这个突然闯进来的人,从身形上看倒像是个姑娘家。 他后院倒是有好几个淑妃硬塞过来的人,但那些人还不至于能躲过门口的防守进入他房间。这姑娘的身手只怕要在卢何之上。 他一向洁身自好,不记得有在外面惹过什么不该惹的人。 景云瑾没想到僵持中的景云慎会突然出声问他是谁,害怕惊动了外面的人,再招来淑妃的探子,那就有些不好处理了。 打起精神趁其不备,猛然俯身躲过背后挟制的匕首,转身面向床榻,在景云慎还未动作前,探身向前,跪在了床榻之上,左手握住景云慎拿匕首的那个手腕,右手捂住了景云慎的嘴。 探身靠近,想要附在耳边告诉他自己的身份。却没想到景云慎为了躲避直接向后倒去。 这一下景云瑾也支不住自己的身体了,跟随着一并倒了下去。 在景云慎空着的右手掐上他脖子的当口,景云瑾泄气一般的在他耳边表明了身份。 倒不是怕死,只是担心再闹下去动静太大,会招来这府里的人,那他们的计划不就暴露了。 “二皇兄,是我。”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景云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那已经放在景云瑾脖颈上的手,也瞬间从掐变成了抚,紧握着的匕首也松开了。 “你呀。” 语气里满是无奈与宠溺。 而被识破的景云瑾,已然放弃了挣扎,将自身的重量全部给了身下的人。 景云慎先将匕首塞回枕头下,然后伸手将景云瑾紧紧地搂在怀里,防止他滚下床。用另一只手从床榻内侧将刚才掀开的被子拉了过来,盖在他俩身上。 “以后莫要如此了。若是刚才我拔了那刀鞘,伤到你可如何是好。” 冷静下来后,想起刚才的惊险时刻也是心有余悸,颇有些嗔怪的教训着景云瑾。 也就是他从来人的身上没感受到恶意,不想轻易伤人,才没有拔开刀鞘,不然 “这么冷,怎么还在外面乱跑,有事让人知会我一声便好。” 说着,在被子里握住了景云瑾的手。 刚才景云瑾伸手过来捂他嘴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他手指的冰凉。 只是当时不知道这是他弟弟。 “这事需得同皇兄商议才行。” 景云瑾享受着景云慎的暖手服务,舒服着眯着眼睛。 “知会一声,我去找你也好呀。” 看,他就说他皇兄是这天下最傻的人,明明自己过得困苦却还偏偏见不得别人受一点委屈,却不知道心疼他的人见他如此早就疼的心都要碎了。 “可皇兄难道就不冷吗。” “” 景云瑾这话倒是说的景云慎一愣,二十多年来,淑妃母子对他从来都只有索取,而他也习惯了付出。从来没有人会站在他的角度为他考虑过什么,更别说嘘寒问暖了。 “没事,皇兄不怕冷。” “骗人,怎会有人不怕冷。” 景云瑾当然知道景云慎是在安慰他。可他最见不得景云慎活的没有自我的样子。 他本来还想着今日才取消了计划,却又连夜赶来要明日就动手,是不是太过于着急了。 可如今他却觉得自己来晚了。 在一切针对淑妃而开展的计划上,多早都算晚。 “皇兄,我脚也冷。” “贴我身上,给你暖暖。” “皇兄怎么这么好。” “因为我是你皇兄呀。” “不对。” “哪里不对。” “因为你是哥哥。” “这没区别。” “喊你的皇兄的又不只有我。” “” 夜还很长,什么话都还来得及 因着庆功宴的原因,次日早朝又临停一天。 陛下很早就从宴席离开了,自然不会是因着龙体有恙的原因。 说到底还是因着朝臣,一个个在昨日庆功宴上开怀畅饮,据说走的时候都喝的醉醺醺的,若是隔日一大早还要爬起来上朝,讨论正事,怕是没几个人脑子是清楚的。 何况阳城的事本就是最近十分紧要的事了,此事了了,朝堂也可以安稳好些日子,便是缺一日也没什么大碍。 景云慎倒是清醒得很,昨日酒宴上的人大多围着六皇子那边在觥筹交错,他自斟自饮自然不会苛待自己。 也就后来柳知节过来同他碰了几杯,那也到不了醉酒的程度。 只是昨夜景云瑾突然来访同他商议证据的事,让他心里存着念想,到底有些睡不好,睡不着也就不必强求。 索性早早的起来去了书房看书,想让自己的心静下来,稍后要做的事,并非他们三言两语说的那般简单。 昨日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机会,今日前去,不过是想求一个两厢安好。 可淑妃也不是那般任人拿捏的性子,怕是还要为此博弈一番,才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卢何起床后照常去了景云慎的卧房,结果却扑了个空。 一连问了好几个人都说没见到景云慎出房门。 可卢何十分确定房间里就是没有人。正寻思着就遇见了卢屿。 “你看到殿下了吗?” 眼看一身短打的卢屿像是不怕冷一样,就这般迎着寒风走了过来。 卢何也是不抱希望的随口一问,毕竟连院子里值守的人都不清楚,卢屿一个住在外院的人又如何能知道。 “殿下不在自己的院子里吗?” 这下好了,卢何无比确定眼前这人就是啥也不知道。 第73章 焦灼 “院里值守的人说没看到殿下出门,可屋里我都找遍了也没找到人。” “噢,那应该就还在书房,我还以为他早就回院子了呢。居然到现在都没有回来,那你在屋里自然找不到人了。” 卢屿像是突然才想起来一般,说完就绕过卢何,朝自己院子走去。 他每天都雷打不动的早起去打拳,到二皇子府后,也没有松懈过。那个时间点,天都还没亮,府里自然也没人起来走动,他便也无所顾忌直接就在府内的园子里练起来。 哪想今日练拳的时候却意外遇见了早起的景云慎,便上前问候了几句。 “殿下” “是卢屿呀,又来练拳了。” “是,可殿下怎么起这么早。” “睡不着起来走走,你继续。” “那殿下” “我去书房坐坐。” 这才知道景云慎去了书房。 可冬日天寒,他还以为景云慎办完事早就回了院子,谁知道竟一直待在书房。 他大字不识几个,也不爱读书,是无法理解景云慎对书房的热爱。 “不是,他怎么会知道殿下在书房。” “真是见了鬼了。” 偏偏最不可能知道的卢屿,却是唯一一个见过的景云慎的人。 但凡他没有多嘴问那一句,今日景云慎的去向就要成未解之谜了。 …… 有着同样困惑的人不只卢何,这边成文也不遑多让。 为着昨日的庆功宴,他们一行人着急忙慌的从山上赶下来。 殿下不曾休息片刻,就要忙着打理衣衫去参加宫宴,中途还要操心计划有变的事。 更不用说宫宴结束都半夜了,还有兴致带着他去爬二皇子家的墙头。 昨晚他等在窗外,最后是二皇子搂着睡眼惺忪的殿下,从窗口给他把人送出来的。 可是难为他家殿下了。 成文便想着,今日不要打扰殿下休息,让他能多睡一会儿。 在院子里看见端着东西的蝉衣,成文赶忙过去阻止。 “蝉衣,你今日晚些时候在过去殿下屋里。” “为何。” “这不是昨日事多,今日又不早朝,就让殿下多休息会儿呗。” 成文一副好商量的模样。 “那怕是不能如你的愿了。” “怎么说。” “我这不是去伺候殿下洗漱的,我这是要去整理房间的。” 蝉衣瞅了瞅手里的东西,这怎么看这不像是洗漱的东西。 “那殿下” “殿下一早就起来去了书房,只有你在睡懒觉。” “啊” 听蝉衣这么说,成文转身就朝书房去了。 身后蝉衣的笑声如影随形,全是对他的嘲弄。 阳城的事情算是结束了,送过来的公文量也恢复了正常。 景云瑾去了书房后,也没什么紧要的事情需要处理。 便从书架上随手抽了一本书,也没看具体是什么,靠坐在软塌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着,不像是看书,更像是无意识的翻书动作,毕竟谁看书能看那么快。 等成文赶到书房,看到的就是景云瑾这副明显发愣的样子。 估摸着应该和昨夜的事情脱不了干系。 但具体为着什么,他却是不知道的。 虽然也跟着去了皇子府,但毕竟是在外面守着,不参与商谈。 至于他们昨天到底说了什么,结论如何。 除非殿下主动同他说起,不然谁也不知道。 索性也不进去打扰了。 成文从书房退了出去,守在门口等着传唤。 景云瑾虽身在书房,手握书卷,但是却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他脑海里不断复盘着昨晚同景云慎商议的计划,一遍一遍,唯恐哪里没有考虑到,而让景云慎这一遭有遇到危险的可能。 好比昨天,若不是他临时起意,去了父皇那里一趟,说起弟弟的事情,也不会惹得陛下伤怀讲起过去的事情。 在此之前,他是万万没有想到陛下对于手足相残这件事的忌讳程度如此之深。 差一点就害的二皇子陷入险境。 “若我能替二皇兄走这一趟,就好了。” 他是很愿意替二皇子承担所有的,可事实告诉他,不行。 就因为他同淑妃站在不同的立场,所以他提出的有关于景云行的问题,只会被认为是政见不合而导致的栽赃陷害。 哪怕事后可以调查清楚,但人们也会有先入为主的观念。 如此一来,淑妃就很容易掌握先机为他们逃脱罪名。 况且若他为二皇子出头,淑妃还可能会误以为二皇子背叛了她。 余生怕是都不会让二皇子安宁。 基于种种的可能和不可能,景云瑾内心纠结到无以复加,只能来书房这里等消息,等一个安心。 …… 景云慎一大早起来去书房,也是为着今日要做的事情在准备。 要仔细思量该怎么说才能不激怒对方又能达到商讨的目的,也考虑着若是有个万一,他要如何安排退路才不至于后半生太过于潦草。 若是此刻有人问他,不会觉得被景云瑾利用当枪使吗。 他肯定会觉得那人不懂他们之间的感情。 对线淑妃这件事他必须自己来,也只能他自己来。 但凡有那么一点的可能,是别人也能做成这件事的话。 那景云瑾就绝对不会让他去冒险,对于这点他还是相信的。 想得再多,思考的再周全,等到他站在景宁宫门口的那一刻,内心还是萌生了些许退意。或许是忌惮于淑妃的实力,也或许是这些年来对这座宫殿所产生的恐惧。 若非今日有事,他是绝对不会主动来这里的。 “嘿,你倒是来的早。” 景云慎还站在门口犹豫的时候,景云行从殿里走了出来。恰巧看见这场景,心里只觉得新鲜。 平日里若不是母妃传召,这人是不会主动前来的。 他刚从母妃那里出来,可没听说母妃今日要召见旁人。 “不及六皇弟来的早。” 景云慎这话里听着总感觉有点别的意思在里面,依着景云行的性子早该蹦起来了。 可今日却很安静。 “二皇子今日来,是有事?” 景云行想到方才他同淑妃说的那些事,心底就隐隐的有些期待,也不知道景云慎正好赶在他告完状的时候来,能有什么好果子吃。一时间笑容都恶劣了几分。 “” “快进去,母妃正等着呢。” 压根不在乎景云慎的回答,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算计。 说完,景云行就走了,步伐明显比方才轻快不少。 “儿臣给母妃请安。” 便是心里不愿,可还是要照例请安问好。 “快快起来。” “你这孩子自从开了府,倒是不怎么常来我这里了。” 今天的淑妃居然没有趁机发难,还变的格外好说话的样子。 从神情上看与往日有很大不同,倒是让景云慎有些看不懂了,只得提醒自己要更加谨慎应对才是。 “儿臣今日来……” 第74章 随机应变 “先不急,我先同你说件事。” 景云慎正打算将事情和盘托出,也做好了接下来会是一场恶斗的准备。 哪里知道淑妃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母妃请说。” “说起来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你喊我一声母妃,我就得为你多考虑几分。” 淑妃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像极了别人家操心的长辈。 可景云慎看了只觉得害怕。 “你那后院里头住着的,还是先头出宫开府时我送的几个人。” “是。” “中间这好几年,就没再遇上喜欢的。” “没有。” “既然没遇上别的喜欢的,那怎么也没去他们几个的院子呢。” 淑妃话锋一转,话里明显有了质问的意味。 “儿臣实在是……” 景云慎没想到淑妃打断他就为了说这些事,他为什么不去,淑妃真的不知道吗。 “没事,没事,母妃不是要怪罪你。” “你虽然排行老二,可你前头的大皇子早年夭折,严格说起来你也算是陛下的老大。” “儿臣不敢。” 这有违礼制的事,景云慎可不敢轻易言说。 “你我母子私下说说不当事的,我只是觉得你这年纪也大了,也该早日开枝散叶不是。” “劳母妃挂心,是儿臣的不是。” 如今他们几个兄弟都没立正妃,也都没有子嗣。 这‘皇长孙’的名号,淑妃怎么会甘愿让给他。 “你不愿意去后院,我也能理解,想必是她们几个不得你心。” “先前同陛下闲聊时,说到了将军府那个小姑娘,当时陛下还说一定要指个皇子给她才好。” “我也觉得将军为我朝劳苦功高,他的女儿确实配得上,便一直想着找谁比较合适。” “思来想去也没个结果。” “可今日一见到你,我就知道,陛下那里我可以交差了。” 景云慎没想到淑妃竟然在这里等着他。 不论陛下是否真的说过这话,淑妃绝不可能同意,他同将军府联姻,从而得到将军府这样实力强劲的岳家。 这件事只可能是淑妃设下的陷阱。 可到底为什么这样对他。 在阳城时他替景云行做了那么多事,昨日庆功宴上他几乎什么都没有。 功劳几乎全落在了国公府众人和柳知节的身上。 对了,柳知节。 联想到刚才景云行在景宁宫门口那个看好戏的眼神,像是早有预料一般。 莫不是因为柳知节的事,惹恼了景云行,所以才在淑妃面前将了他一军。 也不是没有可能。 如今之际只能浑水摸鱼了,将军府小姐他是绝对不能娶得。 “母妃先不急。” “你不愿意” 听到景云慎的劝阻,淑妃以为景云慎想要拒绝,想要反抗自己,当时脸色都变了,声音也拔高了。 “并非儿臣不愿意,母妃不妨先看看这些,再来讨论将军府小姐的事。” 景云慎从袖袋里将准备好的证据给了淑妃。 听他这么一说,淑妃倒是也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便接过来看了一眼,这一眼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白玉,你们先出去。” 白玉听到淑妃那般急切的命令。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这么重要,但还是招呼着殿里的人都出去了,只留下了淑妃和二皇子。 待人都走出去了,淑妃才拿起信件,前前后后看了三遍不止,不是看不懂,实在是不敢相信。 而景云慎就坐在一边,不动也不出声,静静地等待着淑妃确认现实。 “你这从何而来。” 一时间,淑妃也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毕竟这信件里的内容实在是太过于震撼。 她甚至都不敢深思,问这句话也只是想确定这信件有没有流传出去。 “母妃不必如此惊慌,所有东西都在这里了。” “这是先前在阳城时,替六弟撰写奏折留下的,也是怕弄不好会带来是非,才想着今日带进宫,交由母妃处理。” “毕竟我幼年丧母,只有母妃愿意伸出援手庇护我,这份恩情我没齿难忘。” “我虽年长六弟一些,可也算是同吃同住一起长大的,自然不可能看着他身陷囹圄。” 景云慎这话真假参半,一时之间倒是有那么点情真意切的感觉。 物证确实是他在阳城搜集到的,但今日带进宫可不是因为不好处理,而是为了拿捏淑妃。 不过那都不重要了,眼下他说什么才更重要。 “你倒是个好的。” 淑妃没想到,景云慎是如此看重他们之间的感情,倒是她一直以来忽视了这个孩子。 明明这些证据送去龙案上更能获利,可这孩子偏偏没有这么做。 这不是重情义是什么。 心态的变化让淑妃在看景云慎时,都感觉顺眼了不少。 “这些年来苦了你了。” 刚才她还想将将军府小姐许配给景云慎做正妃,想将活水东引,现在想想真是不应该。 还好这孩子及时阻止了她,不然可真是犯了大错。 景云行现在也入了朝堂,日后需要景云慎帮衬着的地方还多着呢。 那将军府同他们可不是一条心。 若是往后再有这般不好处理的文件,那不是把云行往死路上送。 “母妃,那我的婚事……” 眼看淑妃明白的差不多了,景云慎趁热打铁,这种事情肯定要赶紧确定下来才能安心。 “这孩子,母妃还能当真害了你不成。” “方才我想了想,那将军府小姐刁蛮骄纵,确实不太适合你,日后母妃给你相看一个更好的。” “那就有劳母妃了。” 虽然没有按着计划来,到底结果是一样的,起码都接收到了淑妃释放的善意。 若非淑妃突然拿什么婚事出来说事,逼得他没有办法。 他又何至于此。 还好他还有一些别的东西没拿出来。 “还是你这孩子贴心,不像云行整日没点正事的样子。” “这不,一大早就跑来我这里发癫,说是你路上收了两个能人异士要和我对着干。” “什么胡话他也敢说,就是你这孩子老实,才每每总让他欺负了去。” 淑妃半是打趣,半是厉色的说着六皇子的不是。 “六皇子这次可是功劳颇大,不然陛下也不会让六皇子去负责户部事宜,这是对六弟的认可,母妃不要妄自菲薄,至于六弟说的那两个人……” 他看得清楚,淑妃表面上责骂六皇子,实际上是借着这事想打探他的口风。 眼看景云慎说到关键地方停了下来,淑妃喝茶的动作都停了,眼巴巴的等着他继续说。 “不过两个流落异乡的弃儿,食不果腹摔在了马前。” “当时在场的百姓都看着,我也不好甩袖走人。便将他们先行带走,说是留在身边打打杂,可也不知后续该如何处理。母妃若是介意,我将他们遣出府去便是。” 没想到今日之事还真让景云瑾料到了。 “听起来也是可怜。” “不过混口饭吃的事,便留在府里打杂。” 淑妃这边松了口,那这事就算是过去了。 只是没想到,景云行居然会一大早来淑妃这里给他上眼药。 惹得淑妃突然袭击,打乱了他的计划。 第75章 责问1 “这事你也别放在心上,云行那孩子也没有恶意,也是担心你会受人哄骗,这才一大早跑来同我讲这些。” “要我说,这孩子还是腼腆了些,便是直接同你将这些心里说着出来不就好了,难不成你这做兄长还会不理解他的用心不成。” “你说呢?” 淑妃话里话外都流露出一副亲昵的样子,好像他们真的母慈子孝,兄弟情深。 就这般三言两语之下,将景云行迫不及待的告状举动说成是对兄长的拳拳关心。 他要是现在说不理解,反倒显得他不够大度,可能还要说他一把年纪还不如景云行懂事。 “母妃说的在理,六皇弟若是愿意,我自是欢迎的。” 他可没有忘记刚才淑妃敲打试探他的时候,那语气里半点看不出景云行有关心他安危的意思。 若他没有记错的话,淑妃说的是‘能人异士’。 这四个字可不简单,怎么看都是景云行刻意在挑拨离间。 用词之重,生怕淑妃会轻易放过他。 “也就你这孩子能听进去我说的话,云行那孩子真的是被我宠坏了。” “眼看要到午膳时间了,留下来陪母妃用膳好吗?” 淑妃对于景云慎的识时务很是满意,也愿意递出自己的橄榄枝,毕竟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 之前那些年,不论她怎么对待景云慎,这孩子就是不愿意低头,不愿意明确的表态。 “母妃一片好意,儿臣心领了,只是儿臣离开禹京多日,府里也堆积了些许事务需要儿臣处理,儿臣这便告退了。” “那母妃就不留你了。” 景云慎自然不会认为淑妃是真的想要同他一起用膳,不过是同他客气客气罢了。 眼下淑妃心里更想一起用午膳的人,应该是景云行才对。 他给的那些证据足够挑战淑妃的神经,接下来轮到景云行来承受煎熬了。 拒绝了淑妃让人给他准备的软轿,而是独自沿着宫墙悠悠的踱步。 以前的无数次不也是这么过来的,怎么今日就需要用到什么软轿了。 世事无常事,今早出门时他哪里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 纵览全局,今日这一趟来的倒也算是有所收获,只是也失去了很多。 比如:从今以后他同景云瑾可就是明着站在了对立面上。 想到昨夜景云瑾还躺在他身边,和他一起回忆小时候那些有趣的时光。 他们还一起约定了,以后要一起做的很多事。 当时的他们哪里想得到,今日这一趟就可以将所有过去的未来的全部击碎。 “有什么早上不能说,还非得让人再跑一趟。” “分明早上才来过,这才多久又让白兰去我那里唤我。” 景云行懒散的坐在软轿上,到了景宁宫门口也不愿意下来。 非得让人直接抬进景宁宫的院子里。 “眼看着都要午膳时间了,到底所为何事。” 好不容易走进殿内,却直接寻了个最近的椅子,就势瘫坐在上面。 “难道是景云慎的事情,快告诉我,母妃是如何惩罚他的。” 猛然想起,早上出门时正好遇见景云慎要过来同母妃请安,难不成母妃这么快就处理了景云慎。 那这时候唤他来,是为了告诉他结果的吗,那他可有的是兴趣。 “你还有脸说。” 眼看着景云行从进殿开始就这副扶不起的样子,气的淑妃狠狠拍了一下桌子,连语气也染上了几分斥责。 “你看看你这像什么样子。” “比不过承之也就算了,现在连云慎都要比不过了。” 淑妃也是气急才说的这番话。 不想却直接踩了景云行的尾巴。 “云慎,你竟然喊他云慎。” “这不可笑吗?什么时候你把他当儿子了。” “你以前不都是喊他孽种的吗?” 他最讨厌淑妃总是将他同别人作比较,以前是林承之,现在居然还多了一个景云慎。 “你要真这么喜欢林承之,哦对,现在还多个景云慎,那你让他们做你儿子呀。” “怎么你是现在才发现我这么不中用的吗?” ‘啪’ “若非景云慎在背后替你收拾烂摊子,你如今还能好好坐在这里同我嬉笑,怕不是昨日刚回禹京就下了大牢了,还能那般春风得意的去参加什么庆功会,耍威风。” 景云行没想到淑妃真的会打他。 捂着被打的半边脸,却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没等来景云慎倒霉的消息也就罢了,居然等来了自己被告黑状的消息。 “下大牢。” “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景云慎真的将阳城疫病的事告诉了母妃,他竟真的敢。 当时要不是他手里握着那些证据,他可不会轻易放过知府。 如今这个小人居然敢明面上同他笑呵呵,背地里却阳奉阴违。 “你说什么意思,你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淑妃的那点子生气,景云行根本不放在眼里,内心腹诽:我做过的事可多了,哪能都有数。 “景云慎,他竟敢在母妃面前说这些有的没的编排我。” “我都还没去找他的事呢,不行,我这就找他去。” 景云行眼看情况不对,本想找个借口直接开溜,不想被淑妃识破了,直接断了后路。 “你想去哪儿?你给我回来好好坐着。” “母妃,那也不能景云慎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既然今天跑不了了,那就只能来软的了。 “自然不会。” “那为何就如此肯定是我做的。” “说不定是别人做的,被他硬按在我头上,让我认罪呢。” “如此一来也好拿捏我们母子呢。” 有关于疫病的事,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出过面。 便是后来当面承认,也只是当着景云慎的面,除此之外也没有别人知道了。 要是景云慎前来对峙,他可以当场否认。 这就是他的底气。 “事到如今你还不愿意承认吗?” “这明摆着证据确凿的事。” “再不济,那龙案上奏折多的是,随便拿一本你的来。” “你就说那奏折上的字哪个不是你亲手写的。” “你如何抵赖。” 淑妃一瞬间抬高了音量。 她没想到景云行居然到现在都还能否认。 眼看着证据都放在眼前了,还不愿意承认。 这若是在陛下面前还如此,那可是欺君罔上,这罪名可是不小。 第76章 责问2 “奏折?” 景云行一直以为淑妃所说的‘拿到证据’,是指景云慎手里关于疫病那件事。 所以他才不愿意承认,可现在看来‘此证据非彼证据’,估计和他想的有所出入。 “刚才母妃说拿到了证据,说的是奏折?” 景云行有些不太确定,想着还是问一下比较好。 万一两人说的不是一回事,那这么聊下去可不就暴露自己了。 别搞得这件事没处理好,又揪出了他别的一些事,那就不好了。 “自然是奏折,难不成你在阳城还做了别的什么事,没告诉我。” 景云行的这一问,倒是让淑妃心里咯噔一下。 她有些害怕这个儿子会背着她肆意妄为。 别回头在外面给她捅下一个天大的篓子,她还不知道。 就像上次他们在文迁县城那个事,但凡她能早点知道,哪里会传到陛下的耳朵里。 打得她措手不及,日日担惊受怕。 “怎么会,我怎么敢欺瞒母妃呢。” “奏折一事,表哥也是知道的。” “当时在阳城,他就说过我了,后面我也改了。这不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是怕你担心,才没告诉你的。” 景云行现在只想赶紧让这件事赶紧过去,自然说的都是好听的。 “你表哥知道自然会督促你,怎么会看着你犯错。” “既然承之也知道这件事,想必他肯定会替你做好善后工作,如此我倒是放心不少。” “哼,母妃对他倒是信任得很。” 每次一说到林承之,景云行都要阴阳怪气一番不可。 “不然呢,就凭你做的事,让我如何信任你。” 眼看事到如今,景云行还在这里计较这些有的没的。 却没有半点要悔改的样子。 气的淑妃拿过放在一旁的信封,直接拍在了景云行的面前。 那信封里就是早上景云慎拿给她的那些证据。 “你自己睁大眼睛好好看看。” “看看这些东西够不够送你下大狱。” 拿起桌上的信件大概扫了一眼,景云行就明白了,那些所谓的证据是什么了。 这不是景云慎替他书写奏折时,整理的各项数据参考资料以及草稿之类的吗? 这厮没有处理掉不说,居然还敢带回禹京,他想做什么。 “景云慎这厮心肠竟如此歹毒,留着这些是想要陷害与我吗。” 若是有心之人拿着这些与他上奏的奏折两相对比,就会发现这其中的出入。 纵使他不承认,顺着这些收集的数据倒回阳城反查也是可以查出来的。 毕竟仓库那边还有一个是敌非友的狄原。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眼看淑妃的怒气不似以往那般可以简单压下去的。 景云行心里也在飞速的想着办法。 便是他对淑妃没什么母子间的深厚感情,可他还是需要母家势力支持的。 毕竟没有母家支持的下场有多惨,他又不是不知道。 再不济身边就有一个景云慎可以作为参考,他也不是看不见。 眼下还不到可以闹掰的时候,这母慈子孝的戏还得唱下去。 “┭┮﹏┭┮” “这一趟出去,儿子可是吃了不少苦,也很是明白了母妃一直以来的良苦用心。” “可想要成事总是少不得粮草兵马不是?那些东西都需要大笔的资金。” “我不能将那些本属于我的责任全部推给母妃或者外祖,我也想靠我自己的能力做些什么。” 在狠狠拧了自己大腿一把后,景云行开始了声泪俱下的哭诉。 半真半假的掺杂着自己的心里话,在额外说上一些淑妃爱听的,他就不信这些还感动不了淑妃。 “你真是这么想的吗?” “自然是。o(╥﹏╥)o” “你能这么想,母妃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听了景云行哭诉的淑妃,一时有些怔愣。 她没想到儿子出去一趟居然成长了这么多,仿佛一夜之间就明白了自己的良苦用心。 还想要与他们一起为了共同的目标去努力。 “钱财这些事,你不必挂心,你外祖会替你安排好一切。你只要做好那个德才兼备的六皇子,我们自会将你推上那个位置。” 虽然现在看起来,使用的方法不太对,但总归孩子的那份心是好的。 方法可以教导,只要景云行有那个夺位的心,其他的她都可以接受。 “你能这么想很好,但这件事办的着实不太漂亮。居然会被两个人拿捏了把柄,好在一个是你表哥,一个是你皇兄。” 将跪在自己面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景云行扶到椅子上坐好,又拿出随身带着的锦帕替他擦了眼泪,这才说起景云慎的事。 “至于你早上同我说的事,我也问过云慎了。不过两个可以随意舍弃的乞儿罢了,也能惹得你大费周章跑来我这里告状。” “倒是你,当着那么多百姓的面,居然不懂得维护自己的皇子形象。若是没有云慎,怕是你们走了以后都要被人戳脊梁骨。” “是儿臣考虑的不周全。” 景云行面上看似答应的好好的,实则心底却在嗤笑。 他没想到景云慎也会玩手段,还在淑妃面前做起了好人。 分明就是他收的人,如今反倒成了替自己维护形象不得已才收的。 “念在你虽做错了事,可总归心是好的。这事便这么算了。我同云慎那边也说好了,他以后会和你表哥一起好好帮助你的。” “是,儿臣记下了。” 送走景云行后,白玉同淑妃说起了景云慎的事。 “这二皇子今日怎么” “你也觉得很奇怪。” “之前不论我们如何努力,他都不愿意屈服,如今这般倒是有些容易了。” “娘娘还是防备一些比较好。” 事出反常必有妖,白玉还是想提醒一下淑妃,别到最后鸡飞蛋打。 “不能全信,也不能不信,毕竟这次他真的救了云行一命。” “我反倒有些觉得,这孩子是面冷心热,说着不愿意,可处处都在迁就着云行。” “今日这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这倒也是。” 便是白玉也有些看不明白。 “我愿意赌一把。” 她多的是手段可以试探景云慎,比如用景云瑾。 如此一来,即便景云慎是假意投诚,那又如何。 他不站景云行,那他也别想有机会去景云瑾身边。 墙头草死得更快。 第77章 有点心疼 很快景宁宫发生的一切就全部形成文字呈在了景云瑾的书案上。 在看到密信里说,景云行起了个大早去了淑妃那里,状告景云慎阳城办差途中收人的事。 景云瑾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当初既然敢在文迁县城做这件事,自然不会想不到景云行这一茬。 也可以说他是故意当着景云行的面去做的这件事。 这些事情是绝对瞒不过淑妃的,所以他从一开始也没想着隐瞒。 他替李晃二人一早就做好了身份,便是淑妃去查也不在怕的。 待看到景云慎居然赶在景云行之后去了淑妃宫里。 瞬间所有的好心情都终结在这一刻。 就怕景云慎会如同上次那般被淑妃责罚落得一身伤。 然而等景云瑾真的看完所有的内容后,一时又不知自己是该松一口气还是该继续为景云慎忧心。 他不明白,为何他已经做了如此多的与前世不同的事情,尽力去改变事情发展的轨迹。 可是某些节点就像是无法避开一样,还是会在合适的时机到来,比如青漪入二皇子府这件事。 上一世六皇子离开禹京后,淑妃无意间发现二皇子居然在背地里发展势力,所以借口将青漪送进二皇子府,试图用将军府来牵制景云慎。 这一世因为他的干预,景云慎也去了阳城,淑妃自然没有机会发现那些隐藏在暗处的事。反倒是因着他送去的那两个人,惹得景云行跑去告状,这才让淑妃起了防备之心,想要一石二鸟,同时处理景云慎和青漪。 不同的是,上一世她真的成功削弱了景云慎的势力,而这一世的景云慎不再坐以待毙,不再以守为攻,而是拥有了可以反击的力量,可以自如的以攻为守,占领上风。 虽然整件事情最后没有按照计划得来,可他一点儿也不想责怪谁。 满心满眼都是对景云慎的心疼,可以想见,当时该是如何艰难地选择,可他还是想要保护无辜的人。 基于对景云慎的了解,他比谁都知道,之所以会做出这样的决定绝不是因为惧怕未来可能会同将军府产生的纷争。何况这一世景云慎的势力范围并没有暴露在人前。 而两世都不愿意娶青漪。只是因为不愿意害了青漪。 景云慎后院住着的那些人,他们都清楚得很,那不过是淑妃派来的探子罢了,无法拒绝才不得已委曲求全。 可青漪不是,她背后站着将军府,就决定了她不会成为任何人的探子。淑妃也只是想要把她拿来当刀使。 景云慎生来良善,如何能接受一个两情不相悦的妻子,又如何能让无辜之人去那群狼环伺的后院。同那些探子一起斗争,蹉跎一生。 若当真这般,那又与淑妃何异。 一个只想做纯臣的人,又有什么错呢。 如今被逼无奈之下,选择加入淑妃的阵营,想必此刻没有谁比景云慎更痛苦了。 以后他们兄弟二人再相见,怕是不能像以前那般无所顾忌了。 便是为了保护景云慎,他也得做出恶语相向的样子。 只是不知,他能懂景云慎所做的一切,那景云慎又是否能明白他的心里所想。 待日后若有尘埃落定的那一天,只希望他们兄弟之间还可以握手言和。 但愿。 隔日一早,众臣子都齐聚在朝堂门口等待觐见。 因着时间尚早的缘故,人群都不甚规矩的分散开来,三三两两混在一起闲谈,多是以派系为区分。 离老远就看到,国公爷身边围了好些人。 位于正中的正是国公爷,和正朝着国公爷见礼的景云慎。 想必国公爷也很是满意他们的队伍能够收入如此一员猛将。不然为何他笑的那般畅快。 再看景云慎谈笑间那副自如的样子,若非昨日他已经了解事情的全部经过,更了解景云慎本人的品格,怕不是真的会以为他投靠了国公府。 可任凭景云慎演的如何情真意切,景云瑾还是可以看到笑容下隐藏的那颗苦涩的心。让一个生性洒脱的人去做这些虚假的事,那他的内心一定比谁都难过。 “上朝” 待方怀英踏出勤政殿宣布上朝。 众人纷纷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排列整齐走过高阶,踏入这读书人一生都渴求的地方。 阳城的事情总算告一段落,如今早朝也不过是些鸡零狗碎的事务,要说重要的事,也就是即将要到来的年节了。 而在年节之前,陛下还需要带着众人前往皇陵进行祈福的事宜。 说到去皇陵祈福的事,一时之间朝臣们便又起了纷争。 “往年都是太子殿下在做这些事,今年自然还是交由太子殿下来做比较好。” 内阁学士薛大人,本就是太子一党的人,自然是向着太子说话。 往年都是交由太子殿下来安排一众事宜,大臣们也从没有提出过什么异议。可今年因为有六皇子的光辉形象在前,国公府的人便也不甘寂寞,非要寻个借口出来反驳。 “如今又不只有太子一个得力的助手,我看六皇子这次阳城的事办的就很是不错嘛。” 突然被点到名字的景云行,听到大臣对他的赞赏,不免有些喜上眉梢。 有了第一个站出来反驳的,其他人也都纷纷站了出来表示声援。 “是啊,阳城这次疫病的凶险紧迫程度难不成还不能显露出六皇子的才能吗?” “往常都是太子殿下在安排这些事不假,可这不是因为没有别的选择吗?” “我看六皇子就很适合承办这次的事。” 这明显不就是诡辩吗?可眼下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 都只顾着推举自己家的主子。 毕竟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可不是说说而已的。 “太子殿下主持此事多年,具备丰富的经验,若是临时更换成六皇子,只怕不妥。” “若要论起经验,这疫病谁有经验,不也是摸着石头过河,难道六皇子做的不好嘛。” “何况祈福一事不仅有礼法可依,还有礼部从旁协助,循规蹈矩的事,又有何难。” “说的也是呀。” “祈福一事极为慎重,不可乱来呀。” “那可是皇陵” “那可是百年不遇的疫病。” 当众人都在一片争吵声中的时候,柳知节却站在原地没有什么表示。 第78章 年节祈福 一是因为柳知节之前一直都在阳城任职,这也不过才刚刚来到禹京,还不属于任何一派,自然也轮不到他发表什么意见。 二是因为刚才还没上朝的时候,大家都在外面等着的时候,他亲眼得见 二皇子是被淑妃抚养长大的,这又不是什么秘密,大家都知道的事。 可知道是一回事,亲眼看见二皇子同国公府的人站在一起谈笑风生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柳知节还有些接受无能。 …… 纷争一事,从来都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也不可能辨倒谁,谁也不可能甘心败于谁,总归都是捡着好的地方说。 可这般争辩从来都出不来结果。 眼看着事情陷入了僵局,却不想这时候,景云慎站了出来。 “臣有话要说。” “太子殿下每年都承接皇陵祈福的事宜,相比之下确实有着长足的经验,也更能处理各种突发的事件,这是我们不得不承认的,毕竟这是事实,无可争议。” 听到景云慎居然敢如此公然夸赞对方,国公爷的眼睛瞬间眯了起来,连周身的气势都变了,只怕是起了杀心。 “而六皇子,这次阳城的事情处理的着实让人眼前一亮。即便他目前所拥有的能力,也许还尚不足以去处理所有的事务。可能会在这个过程中出现各种的问题,导致结果不是那么完美。但是六皇子的能力是值得我们肯定和相信的,不妨一试。” 大臣们听到景云慎这么说,也纷纷点头表示认可。 就连国公爷的面色都缓和了不少。 “同样都是陛下极为优秀的儿子,能够去承担这个事为陛下分忧,是他们的责任和荣幸。他们的能力相对而言,是没有问题的,两人都可以胜任,同僚们的争论实际上是没有意义的。” 这下好了,大家都沉默了,你夸完这个夸那个,你到底站哪边。 国公爷虽说认可了景云慎加入他们的事,可到底还是对他抱着考验的心理,因此也一直在看他的行事作风。 可眼下这场面,国公爷也是一脸懵逼,这孩子到底在想什么。 “同样能胜任的两个人,根本不需要如此争夺攀比,但太子殿下到底是在之前的事件中受伤了,有道是伤筋动骨一百天,便是为着我们景氏王朝的万古基业,也请太子殿下保重身体。” 说完还转身朝太子殿下的方向抬了抬手。 “这……” 这一番话说的,给足了两个人面子。甚至于连如此明显的偏心都说的那么大义凛然。 便是太子殿下这边的人都不好再争论什么了。 作为事情的当事人之一。 景云瑾却像一个没事人一样站在一旁观战。 对于他来说,他根本不在乎这祈福的活儿,会不会被六皇子抢走,他稳坐太子之位十几年,经营之深,也不是景云行这下可以动摇的。 直到景云慎站出来的时候,景云瑾却立马打起了精神。 表面上看还是那副样子,可那眼神里却满是认真。 他倒不是想看看二皇兄是如何在朝堂上对他落井下石的,他只是想到了二皇子如今的处境。 昨日还只是知道这件事,倒不曾有什么过于强烈的分离感。 可刚才在朝堂外,他可是亲眼得见 他想看看能不能在适当的时候站出来,帮一把二皇兄,好让他能在国公爷手下更好过一些,如此他也能安心。 不想景云慎这一番话,却将大家的眼神都引到了景云瑾身上,确切地说是他的腿上。 那眼神里倒不是有多关心,起码国公府的人心里想的肯定不是关心之类的。 这可把景云瑾看得要当场石化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难不成他们以为就这么看着,就能看出什么名堂不成。 那不得他站出去给他们当众跳一段,比较容易看得出来。 省得他们一个个心里没着没落的。 呵呵((没爱了)) 就在景云瑾快要忍不住做点什么的时候。 景玄和那边终于有了动作。 “好了,你们也别再争了。” “既然都觉得六皇子在阳城期间的表现可圈可点,那就再给他一次机会也无妨,这次皇陵祈福的安排事宜便让他去。” 许是景玄和也有些认同景云慎后来说的那些话。 当场便拍板决定了将这次的差事交给景云行去办 “这” “陛下圣明。” 一时之间,几家欢喜几家愁。 连景玄和都下场说话了,那自然就是一锤定音了。 他们便是再如何有意见,也只能保留。 到此,争吵了一个早朝的事,便如此轻易的落下了帷幕。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国公府的人因着拿到了这个差事,一个个乐不可支。 毕竟在他们的心里,若景云行能够一直在陛下面前争取到机会,每个机会也都能抓住,做出成绩来。 那景云行想要超过景云瑾岂不是指日可待。 最让人意外的还得是景云瑾。 没事人一样的站在一旁,那般轻松自在的模样,倒是让人有些琢磨不透。 之前阳城一事上,太子已然失去先机。如今又被人抢走了皇陵祈福的事。他竟然还能乐的出来。 就这般心性,难道不值得让人佩服吗? 便是国公爷那边的人看了,都想在心里对景云瑾说一句‘佩服,不愧是太子殿下’。 祈福的事情了了,众人又就别的一些事情进行了讨论处理。 景宁宫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每年年节前头的那个皇陵祈福的事,落在咱们六皇子头上了。” 正在喝茶的淑妃听到张晨说这话,连忙放下手里的茶杯。 张晨来她这里,本就来的勤,鸡零狗碎的也都来说说。 所以她一开始也没想着会是这么大的事。 “你说的是真的。” 景云行这次从阳城回来,功劳确实很大,也顺利入了朝堂,也算是实现了他们一开始想要的。 可这对比起他们最终想要的那个结果而言,那如今的一切都还只算是第一步而已,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这次的功劳虽大,那也不可能靠着入朝的这点子事吃一辈子。随着时间慢慢过去,人们总是会忘记的。 她本来这几日就在考虑,去哪里再给景云行寻摸一份功劳出来。要是实在不行的话,就人为制造一份。可若是真那样做了的话,总归是会有破绽存在,让人不得安心。 这下可好了,瞌睡有人递枕头。 刚好趁着阳城这个事的热度还没过去的时候,就有了皇陵祈福的事接了上来。 “自然是真的,我这可是一下朝便立刻跑来娘娘这儿,给您送信儿来了,那还能有假?” 第79章 谄媚 张晨在淑妃面前极尽谄媚,丝毫没有他在二皇府上时那般高高在上的模样。 “那太子殿下那边能这般轻易的答应吗?” “太子殿下没什么别的反应,从始至终也没有站出来参与过,倒是看不出来在意与否。” “倒是阁老他们几个,从一开始就据理力争。” “后来有人提了六皇子之后,他们就差在朝堂上同国公爷打起来了。” “我就说” 果然如此。 对于太子身后那几个人的德性,在这么多年打交道的过程中,她还是有点了解的。 那些人可没有一个是吃闲饭的。绝对不可能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碗里的肉就这般轻易的被人抢走。 “那最后这事,又是怎么落在六皇子头上的?” “这就不得不提到二皇子了。就在众人都争吵不休的时候,是二皇子果断站了出来,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就连陛下都很是认可,直接将这差事就指给了六皇子。众人自然也就没得争论了。” “你是说二皇子,云慎?” “这倒是让我觉得十分意外。” 之前景云慎拿着阳城的那些资料来给她看。那些东西,件件都是要命的。为此她念着景云慎的好,两人之间也算是初步达成了协作意向,但终归她这心里还是存着一丝戒备。 事后她也给国公府那边去了信。国公爷那边也是同样的意思,担心景云慎不会那么容易就妥协。但他们还是愿意为了景云慎的才华赌一次。 可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对景云慎抱极大的希望。 不想转天儿就给了她这么大的惊喜。 如果说这是景云慎为了假意投诚而做的局,那这代价可就有点太大了。 这一波操作不得把太子那边的人都得罪完了呀。 毕竟年节前皇陵祈福一事,历朝历代几乎都是陛下看中的那个皇子在做。 变相来说,这也算是储君的职责。 “正是呢。” 虽然不知道淑妃惊讶的点在哪里,但张晨只管实事求是的通告就是了。 毕竟在张晨看来,二皇子也是淑妃的养子,为六皇子出头本就是理所应当的。 得到了确定的答案,淑妃心里很是欣慰。 为了六皇子未来的发展,也为了二皇子的诚意。 “白玉,赏。” 对于淑妃来说,今天可算的上是个好日子。 白玉虽然一直站在淑妃的身后,但全程却连头都不怎么敢抬。眼下因着职责所在,不得不到张晨身边去。 可她还没有忘记,上次张晨是怎么在景宁宫门口欺负她的,若不是她机灵跑的快,真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 就在这般心理压力下,白玉犹豫着上前,伸出去递东西的手都有些颤颤巍巍,待张晨接过钱袋,便立马缩回手,之后更像是被鬼追了一样立马退回到淑妃身边。 “诶,谢淑妃娘娘赏。” 就白玉的那点小动作,张晨怎么可能会看不见。可他像是没事人一样,照常接过钱袋子,千恩万谢的对着淑妃作揖。只是在转身离开的时候偏头看了白玉一眼。 淑妃还沉浸在先头的喜悦里,自然不可能分神去关注张晨那点小心思。 可白玉不一样,她因为心里的事,对于张晨本就很是警惕。表面看上去,是在垂首听候差遣。实则注意力都在张晨身上,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时刻防备着。自然也看到了张晨离开前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一瞬间身上都起了寒颤,像是被毒蛇盯上的那种恶寒,让她心思都有些恍惚。 “白玉,白玉。” “啊” 太过于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导致淑妃喊了她好几声,白玉都没听到。 “你怎么了?” 淑妃现在正是高兴的时候,对于白玉这点小错自然不放在心上,还一反常态的关心起了她。 “没,没事。” 白玉硬是挤出来了一个笑容。 她不知道该怎么告诉淑妃,张晨对她做的那些事。 她也不确定淑妃知道后会不会站在她这边。 只能干巴巴的说自己没事。 “既然确实是六皇子负责这次祈福的事,想必接下来的日子怕是要忙得很。往常都要着人提前很久去行宫那边进行安排。” “我记得皇陵那边的行宫是建在山上的,那温度定然是要比禹京这边低上好多。我得去看看云行的冬衣够不够穿,暖和不暖和。若是不行的话,怕是还要差人给他多做几件才好。” 既然白玉说自己没事,淑妃自然也就没当回事。她现在一心都扑在六皇子身上,就怕哪里没有为孩子考虑到。 张晨走出门口后,掏出之前收起来的钱袋子,在手里掂量了一下,淑妃娘娘就是大方,今日给的这些,可比往日的要多的多。 走之前又回头看了一眼内殿,想起适才白玉的反应,挑了挑眉,一脸的不屑。 “什么玩意儿。” 暗自嘟囔了一句。 以往只有别人上门求着他的份,如今这白玉几次三番的拒绝他。 这般不开脸,不给面子。 等着,总有求到他头上的那一天。 到那时 晚膳过后,景云慎带着李晃正在园子里散步,消食,顺便聊聊最近的一些事,想听听看李晃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见解。 卢何本来也跟着他们一起,可看他们聊的起劲,便退了出去守在园子的入口处。 景云慎怎么喊他也不来,说是要帮他们守着。眼看说不过他,便也只能随他去了。 不想还真守出了访客。 “爷,府尹大人来了。” 入禹京城的时候,景云慎曾在马车上主动邀请柳知节入住皇子府。当晚他们参加完宴会后,就确定了柳知节升任禹京府尹的消息。 朝廷也会按照律例为官员分派单独的居所。 但景云慎也没有因此就开口赶柳知节走。他担心朝廷分的住处,怕是一时半会儿还没有整理好什么的,便一直不曾开口,所以直到现在柳知节还住在他府上。 不过虽然住在同一屋檐下,可他们每日都有各自的事务要忙,连碰面都很少,自然也没什么机会能坐在一起闲谈。 今日倒是出乎意外,柳知节居然主动前来寻他。 第80章 府尹辞行 景云慎颇有些不知所谓,转头看了李晃一眼。 “既然府尹大人来了,那我就先去忙了,刚才说的那事我们改天再说。” 李晃说完,便打算告退。 “也好。” …… 就在李晃要走出园子的时候,在门口遇见了等候着的柳知节。 “府尹大人安好。” “原来殿下同先生在一处,我这来得也突然,是否有打扰到你们说话。” 柳知节走到这儿,看到卢何守在园子入口,问了一嘴才知道景云慎在园子里。卢何没提李晃也在里面的事情,他便以为里面只有景云慎。 如今卢何进去通报,李晃却出来了,想必是他们主仆二人正在交谈,是他的到来打断了他们。 “府尹大人言重了。” “我也就是饭后陪殿下走两步,聊聊天,消消食罢了,谈不上什么打扰。” “大人您快进去,殿下还在园子里等着大人呢。” “那我便先去了,先生自便。” 柳知节转身朝园子里走去。 李晃却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没有动。 “我还以为你都走了呢,你这是在等殿下吗?” 卢何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李晃站在园子口,一动不动的盯着园子里面方向。便理所当然的认为李晃还不走是想等殿下谈完话。毕竟他过去禀告的时候殿下他们正在谈话,想来是事情紧要,他们还没说完。 “…嗯…” 听到卢何的问话,李晃回头看了卢何一眼,随便应了一声,便转身走了。 “这是什么意思?” 卢何有点看不懂这反应。 但还是选择尽职的守好园子。 …… “殿下。” “知节兄。” “殿下好兴致呀,这园子打理的很是那么一回事。” 一路过来,柳知节也算是将这二皇子府的园子看了个遍。 这几日他们都忙得很,又是庆功宴,又是走马上任的,每天起早贪黑的。 这也就导致,他虽然已经入住皇子府好几日了,却一直没有什么机会和时间去欣赏府里的景色。 今夜才算是第一次慢下来,有那个闲情逸致好好看看。 “知节兄,谬赞了。” “是殿下谦虚了。” 知道这几日忙,倒是不知道这么忙。柳知节这都入住多久了,居然一点都没有认真看过他这府里的摆设和景致。 他们刚回来的时候,这府里、园子里的景色有多潦草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因着没有人打理的缘故,平日里就荒凉的园子,到了冬天更是单调到让人不堪入目。 这还是李晃来了府上之后,看不过去这府里的样子。二话不说,便开始着手改造。使唤不动府里的人,他就带着卢屿卢何自己干,再不济早市上多的是等着干活拿钱吃饭的工人。 他也由着他们去。 总之,在李晃的一手操持下,这府里终于生出了点趣味来。比不来别人重金设计的名贵园林,却胜在那些别出心裁的巧思上,好歹不至于像之前那般,让人一眼看过去只觉得堂堂皇子府如此落魄。 不过这些就不必同柳知节细说了。 “还不知知节兄寻我有何事。” “嗐,这不是自打进了禹京城就直接来了殿下府上叨扰。这一连好几日的,殿下不说,我总不能装聋作哑视而不见。” 对于景云慎这几日的热心帮助,柳知节很是感激。这次突然接到圣旨要来禹京,人生地不熟的。景云慎身为皇子,却没有什么架子,还愿意接济他,帮助他。 “依照规矩分给我的那套三进的院子,如今已经打理好了。” “老这么住在殿下府上也不是那么回事。” “既然那边已经收拾妥当了,我自然也不能一直赖在这里不走。” “明日我便打算搬过去了,今晚过来是要同殿下告辞的。” 入城那日,景云慎问他如何安排,当时他说住客栈。可禹京的物价比之阳城,他便是住客栈,肯定也要下一番功夫去寻那些实惠的地方。 做知府这些年,他清正廉洁,宁可得罪那些地方乡绅也不肯收受他们的贿赂,家底自然单薄的很。这次来禹京,家里也算是将所有的钱都拿出来给他做了盘缠,还不知夫人同干娘在阳城该如何生活。也不怪他夫人总是说他这个知府做的,是‘驴粪蛋子表面光’。 这也就是为何景云慎一邀请,他稍微推拒一下便答应了,实在是囊中羞涩。 “知节兄在我府里这些日子,我们都忙着各种事,也没时间一起坐坐。眼下知节兄就要走了,还真是有些不舍,不然你再住些日子好了。” “殿下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那边已经收拾好了,我一直住在二皇子府,也于理不合。况且那边的住所距离禹京府衙也近一些,更方便我办差。” “既然知节兄执意要走,那我便不再强留了。如今你我都在禹京城,以后也多的是时间见面。往后常来常往,莫要生疏了才是。” 景云慎明白,柳知节在顾虑什么。 若说刚来禹京,在他府里借住几天那自然没什么问题。可时间久了,难免同僚们之间会有人说些闲话。更甚至可能会有人认为柳知节这是直接选了个靠山。以后怎样尚且不知,可现在柳知节是个纯臣,便不能不注意。 “那是自然” 抛开别的不谈,景云慎其实很对他胃口,只是…… “嫂夫人,如今还在阳城?” “正是,怕是要等我彻底安顿好了,才能接他们过来。” “总归是要过来的,早点来,还能陪你在禹京过年节。” “若是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你尽管开口。” 今年这个冬天,下雪的时日比起往年都更多一些。若是柳知节想要赶在年前将人接过来,这一路上怕是不太好走。何况一个妇道人家出门在外,安全方面的问题也是让人不放心。 “殿下的好意我心领了,若是真有需要的话,我可是不会和你客气。” 柳知节半开玩笑地说着,至于到底会不会真的需要也就不好说了。 “我……” “殿下想说什么。” 景云慎欲言又止,如此明显,柳知节又怎么会注意不到。 “倒是有些话,或者说有些疑问。” “哦o……” “可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若今日柳知节没有来找他,他也打算寻个机会去找柳知节。 “不妨说来听听。” 第81章 被拒绝的人 他心里存在一些疑问,若不解决,他也不能安心,只是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知节兄当年…” “你师承…” “我……” 怎么开头好像都说不下去,也不是词不达意,就是不知道该怎么问比较好。 犹豫再三,索性心一横就说了。 “知节兄对于前太傅府的事情怎么看。” 一旦开了口,后面就简单多了。 “知节兄对于当年的事又知道多少,或者说,知节兄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我的身世不是什么秘密,你既然知道我母妃,那自然也该知道,前太傅同我什么关系。” “我今日这些话问的本不应该。” “说出来对你对我都是一场豪赌。” “可……” 如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景云慎抬起头紧紧盯着柳知节的眼睛,不想错过他的一点点反应。 心里对于可能会得到的答案也是既兴奋又害怕。 “殿下太看得起柳某人了,我只不过初到禹京,哪里就能知道禹京过往的那些事。” “若是我言辞之间让殿下有什么误解,那是我的不是,我先在这给殿下道歉了。” “殿下既然知道,有些话不该说,那便不要说,这样对谁都好。” “刚才那些话,我就当没听到。” “夜深了,殿下应该早些安置才是。” 景云慎有想过,最后听到的答案可能是自己不能接受的或者是残缺的。 可怎么也没料到柳知节竟然拒绝了他。 还是说之前那几次真的都只是巧合,只是他想多了。 “殿下” 眼看着柳知节出了园子,卢何便没什么顾忌,直接过来景云慎身边。 “这太荒谬了。” 景云慎还是不能相信这个事实。 “殿下说什么?” “算了,回去。” 他豁出一切去追寻一个可能的答案,没想到结局如此惨烈。 “之前查的事,有眉目了吗?” 既然从柳知节那边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那还是按照之前的计划继续追查。 “有一点线索了,还在追。” 这么久了,难得能听见卢何说有线索。 “怎么说?” “当时关系密切的那些门生都曾为太傅请过命,都受到了波及。” “最近得到的消息是说,太傅当年有拒绝过两个门生的求学。” “这两个人在之后的事情中没有受到任何牵连。” “所以我想着要是能够找到这两个人的话,看有没有可能查到一些线索。” 就这点消息还是从那些曾经在太傅府帮过工的人那里查出来的。 真实与否其实也是待定,毕竟都二十年前的事情了,查起来实在困难。 “被拒绝的门生。” “怎么又是这个。” “可知道这两个门生的一些信息。” “哦,据说其中有一个是姓马的,因为这人被拒绝后在门口吵闹了一番才走的,险些惊动了太傅,所以他们记得很清楚。而另一个门生直接走了,他们倒是没什么印象。” “我再查查,既然有线索,肯定能够查得出来。” “这个不用查,我想我知道是谁。” 景云慎没想到柳知节那边果然有问题。 刚才都那般直白的询问了,他还是拒绝了,这算什么,欲盖弥彰吗? “殿下,你知道是谁你怎么会知道?我这可是费了好大功夫才查到这两个人,殿下居然直接就知道其中一个。一早告诉我便是,说不定能直接带出另一个人呢。” 卢何感觉很是挫败,他一直在追查的事,答案的一半居然在景云慎这里,怎么能不失落。 “我也是这次回禹京才知道,算是无意间知道的,这么说起来还是你功劳比较大,不然我知道的这个线索也就被忽略了。” “是谁?” “若你那边情报没错的话,那另一个门生就是新上任的府尹。” “柳大人。” 卢何震惊了,刚才柳知节从园子里出去的时候,还和他擦肩而过。 而且柳知节如今可就住在二皇子府。这这这答案就在眼皮子底下,他们还在外面疯狂的查。 “是,既然柳知节我们已经知道了,那就好办很多,你把重点放在另一个人身上就好,将那个人的信息查清楚。” “是。” “或许我们可以从柳知节入手,查查他当年的同窗,将里面姓马的一一排除,应该会快很多。” “那我们……” …… 柳知节本来只是想去告个别的,没想到景云慎会直接挑明了问他。 反倒是把他给吓了一跳,毕竟那些事,还是不能放在明面上说的。 夜里躺在床上,想着景云慎问的那些事,翻来覆去的到底还是失眠了。 “是我太心急了。” “若是早知今日的事态发展,知道二皇子会选择背靠国公府,当日进城的马车上就不该多嘴。” “如今怕是让人起疑了。” “虽然刚才咬死了没说,可这太平日子总归是要到头了。” “哎” “造化弄人。” 静谧的夜色掩盖了一切好的坏的。 …… “六皇子怕是快要出发了。” “想必是快了,往常殿下也是这个时间段出发去皇陵行宫的。” “说这些干嘛?” 他真的只是随口问问,可成文这话里话外的,怎么有点子阴阳怪气。 “若不是他们暗算,二皇子怎么能有机会拿殿下的腿脚说事。又怎么能让陛下如此轻易就松口,把皇陵祈福的工作给了六皇子。” “给谁不都一样吗,谁做不是做。” 这一世的景云瑾有着更为明确的目标,这些细枝末节的争斗对于他来说并不是很在意。 “那自然是不一样。” 说起这个成文就生气,他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二皇子还有恩将仇报的习性。 “年节之前去皇陵祈福,这件事历朝历代都是很重要的事,说起来是谁做都没差。但这背后所蕴含的意思,大家可是都心知肚明的。现在可倒好了,殿下丢了这差事,外面还不定得传成什么样呢?” “想那么多干嘛,这天寒地冻的,在屋子里不舒服吗,往年承接这差事我也受罪的很,只是没跟你说罢了。” “那也不能随便让出去。” “那我现在去追六皇子还来得及吗?” 说着,景云瑾作势就要起来往门外去。 第82章 产妇 “前几天在朝堂上,殿下怎么没有此刻这般心劲儿。” “……” 这可真是结结实实的扎在了景云瑾心上。 “你这小子有时候说话还挺不中听的。” “我还有更难听的,殿下要试试吗?” “留着,等你成家了,以后说给你媳妇儿听。” “呵……” 殿下可真幽默…… …… “殿下,在里面吗?” “在” “殿下,属下成奇有急事要报。” 这边两人还正在屋里互相对嘲呢。成奇突然出现在门外,听着语气还挺着急。 景云瑾同成文对视了一眼,也意识到事情怕是不对劲。 成奇也算是跟着他们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不至于一点小事就慌乱成这样。 事情怕是不简单。 成文敛了神色,起身站到书桌一侧。 “进来” “殿下,出事了。” “说” “今日我照常去城内各家铺面去盘点账目,等到春风楼的时候,那边已经乱作一团,连府衙的人都去了。” “所为何事?” 这个节骨眼出事可不太妙。 “掌柜的说,是有人在酒楼吃完饭,回家之后发了病,结果人没救回来。今日他们家属抬着棺材来酒楼要讨个公道。一群人闹哄哄的聚在门前,就差摆个灵堂出来了。我们的人自然不愿意,便同他们生了口角。一来二去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打了起来。眼看事态不对,有人便去衙门找了衙役过来,在场的好几个人都被带走了。现场受伤的人被掌柜安排着送去了药堂。” “伤势如何,务必要抓紧救治。” 在景云瑾看来,不管事情如何发展,都该先紧着受伤的人。 “我留了人跟着去了药堂,有情况会随时回来通知。” “对于伤者不分你我,一定要全力救治,至于被带走的那些人,连同这前后的事情,府尹大人自会有公断。” 但凡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商人,那定然是要出面去府衙那边看看事情进度的。 可他身为太子,便失去了一部分自由的空间。 好比现在这种情况,他要是出现在那里,必然会让人以为他想要用权势压人。 最后的结果若是对方占理也就罢了。可若是他是被诬陷的呢?那外面的人也只会觉得是他操纵了真相,得不偿失。 还不如静观其变,顺其自然。 “那我们就这般干等着吗?” “自然不是,你一会儿将这前后的事情同成文讲一遍。” “成文,你这边派人去暗地里仔细打探一下,这些前来闹事的人的具体情况。” “殿下是觉得这人有问题。” “春风楼开业不是一两日的时间,即便真的有问题,报官就是了,何必非要来门口闹,明摆着就是要坏了春风楼的名声,断了财路,目的性很强。” “就怕这背后的人清楚的知道春风楼是我的产业,这个局就是冲着我来的” 出于直觉,景云瑾觉得这事情怕是不简单,应该是有人故意为之。 “若是这般的话,会不会是六皇子那边做的,毕竟前几日才因着皇陵的事,在朝堂上闹的很不愉快。” 成奇来之前,他们本就在说这几天皇陵的事,眼下出了事,他很难不想到那里去。 “别,那天在朝堂上我可一直都是百般忍让,没有主动站出去争抢过什么。也就是阁老他们几个在那里据理力争的,我只是没有阻止罢了,这最多只能算是个御下不严,还到不了拿命跟我玩的地步” 若真的是景云行为了设计他,那这事做的也太下血本了,拿人命做赌注。 他还当不起景云行如此看重。 “话虽如此,可谁又说得准他们在想什么,说不定就是如此。” “这倒是。” 外面的人或许只觉得这是一场闹剧,最多心里膈应,以后绕着走,不来这里吃饭。 可朝中知道这是他的产业的人不在少数,在那些同僚的眼中,这事可大可小。 “咚咚咚” “殿下,外面有人找成奇。” 对于这幕后的人,他们几个有着不一样的见解,但不管怎么说,这事出的着实是让人不痛快。 正商量着怎么办呢,门口侍卫前来通报。 “想来是我留在医馆那边的人,看来是那几位伤者的情况有所论断了。” “你先去看看。” 得了话,成奇转身出了书房。 …… “之前巡店查账的事一直都是成奇带着人去做的,这么久以来也没出过什么事,我便也没有在这上面多费心。倒是没想到会有别人在这里动心思。” “如今六皇子也入朝了,以后同殿下之间的矛盾纷争只怕是只多不少。” “这太平日子怕是一去不复返了。” 景云瑾一直都知道,只要身在禹京城,这日子就不会太平,可他打从心底里是不喜欢这种时时防备,处处注意的生活的。 …… 虽然因着春风楼的事,成奇一开始进来的时候脸色就不太好。 可这一趟出去又回来,这脸色明显比之前更不好了。 连景云瑾看了心里都不由得一沉。 联想到成奇见的人是从医馆那边来的,怕是…… “医馆那边出事了。” “是。” 成奇如此肯定的确认了他的想法,这使得景云瑾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只能撑着额头摩挲着,思索着。 成文看了景云瑾一眼,也知道他心里怕是不好受。 “具体怎么说。” “来的人说,他们把人送到医馆后,大夫就立刻对伤者进行了处理,春风楼的几个人倒是伤的都不严重。” “可对方带来的人里面有一人伤重不治没了。” “没了。” 这下连景云瑾都不得不重视了。 “是的,据说是血崩之症。” “不是,怎么就会血崩呢,春风楼的那几个人纵然有几分拳脚功夫在身上,也不至于将人往死里打。” “是,春风楼的人并未下重手,最多只是推搡还击罢了,反倒是春风楼的人挂彩的不在少数。” “那对方怎么就有了死伤。” “大夫说对方本就是刚生产完不久的产妇,经不得如此颠簸,所以才会……” “怎么还有产妇在场。” 第83章 闹腾 这下可不光是酒楼菜饭有没有毒那么简单了。 就算之前的事不是诬陷,可只要态度良好,负起责任,敢于承担过错,接受公众的批评,也不是不可以原谅。 但现在这般情况,可就牵扯到人命官司了。 “这产妇是死者的夫人,说是他们夫妻感情很好,也算是琴瑟和鸣。所以她丈夫这突然没了,她才会不听劝阻,非要过来现场讨个公道,却没想到……” 没想到一家人就这么整整齐齐。 “那现在医馆那边是什么情况。” “一开始衙役从酒楼那边只带走了厨师和几个伙计。让掌柜的留下陪着伤者去医馆,同去的还有两个衙役。但就在刚才,产妇情况恶化不治身亡之后,府衙那边便来了人,将掌柜和受伤的那几个伙计全部带走了。” “那产妇?” “产妇被衙门来的仵作带走了。” “……” “不过倒是有一个问题,让我觉得很奇怪。那人说,仵作想要带走产妇的时候,大夫出面阻拦,不想让府衙的人把人带走。” “不过最后还是被府衙的人强行带走了。” 此处三脸迷惑…… “医馆的大夫同那产妇是亲戚?” “那倒不是。” “那仵作带去验尸,该着急不应该是亲属吗?一个大夫不沾亲不带故的,从哪儿头论都不应该是他去阻拦呀。” “我也是这么问的,但那人就看到这么多,具体的也说不出什么一二三来。” “想要知道具体什么情况,怕是还得私下里好好查查。” …… 因着医馆里有人不治身亡的消息传出来,旁边等着就医的人,一瞬间都吓跑了。 本来看着一群人闹闹哄哄的进来,还跟着衙役,他们都伸长了脖子等着看热闹呢,谁知道会突然出现这情况。 都是普通百姓,任谁看了不会害怕。 “死人了,快跑。” “要命了,吓死个人。” “怎么了,怎么了。” “医馆死人了。” “那血都流地上了。” “什么,医馆治死人了。” 什么叫三人成虎。 眼看着这话传着传着就要变成大夫医术不精把人治死了。 场面一度陷入了混乱。 自然也不会有人发现人群中趁乱跑走的那个人明显与其他人不太一样。 且那人离开人群后,朝着达官显贵聚集的区域跑了过去。 最后隐入了层层建筑中,消失不见。 …… 等到再次出现时,已经身在豪门深宅里了。 “爷,出事了。” 只见那人目标明确,朝着院子中间的屋子就一路跑过去。 “嘘” 眼看这人如此没有眼色,声势浩大的,唯恐惊动不了旁人。 “叫嚷什么,生怕别人听不到吗?” 训完话,赶忙往左右两边看了看,确定附近没什么人,才放下心来。 “跟我来。” 转身带着人往书房方向走去。 “好了,现在可以说了。” 等在书房坐定,才招呼那人说话。 “那王二的老婆死了。” “王二的老婆?他那老婆不是才生了孩子。” 林善予一脸的迷惑。 “他老婆也跟着去了春风楼,然后不知道怎么了,就出了事,送到医馆那边没救回来,这人就没了。” “确定人没了。” 他一开始只是想略施惩戒,可没想过要牵扯这么多人。 “我混在人群里一路跟去了医馆,看的真真的,就是没了。” “他一个老娘们去凑个什么热闹,人没了这可……” 本来还有些糟心,但是说着说着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 “诶不对呀,没了又怎么了,就是再多没几个都是他景云瑾应该头疼的事,关我什么事。” “没了好,这下可就两条人命了,我看他怎么办。” 本就是为了陷害景云瑾特意做的局,肯定是事态发展的越严重越好,他怎么还无端发起了善心。 这个可不是他安排的,算是天意如此。 “不过这也算是糟心事,回头你再拿点钱送去王二家,让他们把王二老婆厚葬了。也顺便安抚一下他家里人,警告他们把嘴给我闭严实了。” 到底也是因着这事没得,破财消灾的道理他还是懂得,不能犯了忌讳。 “怕是不行,爷。” 小厮面上明显有些为难之色。 “怎么了。” “现在人不在王二家里,府衙那边去了人,直接从医馆就把人弄走了,估摸着是要验尸。” “你说什么?” 情急之下,林善予一把抓住了这小厮的衣领,就将他半拎了起来。 如果说只因为王二的事,那他自然可以泰然处之,做隔岸观火状。 可王二老婆就不行了。 “王二他老婆的死本就不在我的计划之中,谁知道她是怎么回事。” “这要是让仵作那边查出个什么来,再顺藤摸瓜,那王二的事情不也就败露了。” “那大夫呢,大夫那里是怎么说的,你不是在现场吗?怎么也不提醒着点。但凡大夫肯出面周旋一番,衙门那边也不会揪着不放。” “大夫拦了,没拦住呀。” “废物,我要你们有何用。” “爷拿那么多钱,是让你们吃白饭的吗?” 林善予没想到这么简单的事也能给他出纰漏,气的一把将小厮推翻在地。 “爷,那现在怎么办……” 顾不得摔倒的狼狈,那小厮又赶忙爬起来凑上前去询问。 “还能怎么办,但凡你们有点用,我也不至于这么糟心。” 眼看现在事情的发展已经不在他的控制范围内了,补救怕是也来不及了,只能想点别的办法了。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既然已经如此了,那也不在乎多做一点。” …… 刚刚走马上任的府尹大人柳知节,哪里想得到,他这也就刚到禹京还没有站稳脚跟,就要经手这样的命案。 之前在阳城任职的时候,那边地界民风淳朴,三年五载的都不怎么会遇上这样的大案命案。 最多就是邻里邻居之间的纷争。 谁偷了谁家的牛,谁又占了谁家的地,谁又爬了谁家的墙头。 何时见过这般场面。 可在其位谋其政不是说说而已。 眼看着府衙外面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他就是硬着头皮,今日也得升堂断案。 “堂下何人,所求何事。” “小的是春风楼的伙计,这死者王二昨日在我们楼里吃了饭,回家后不知怎么人就没了,今日他们家里人便带头堵在我们酒楼门口,前来讨要说法。” “打扰了我们做生意不说,还把我们的客人统统都赶走了。” “哦,对了,还将我们酒楼里的好些东西都砸坏了。” “我们的人上前劝阻,还被他们打了。” 第84章 周全 这话一出,对方明显就不乐意了。 “他血口喷人,大人明察,明明就是他们的饭菜有毒,害死人在先,如今王二尸骨未寒他们就敢在这里公然颠倒是非,诬陷我们。分明就是他们先动的手。” “再说我们这些人过去也不是要闹事的,只是想讨要个说法罢了。” “一个好好的人就这么没了,这到哪里都说不过去呀。” 说着说着甚至还委屈着抽泣起来。 “明明就是你们先动的手,我们的人才反击的。” 任凭对方再怎么装的惨兮兮,伙计可不吃他一套,非常坚定的认为就是他们的错。 “你们酒楼掌柜的怎么没来。” 争论了半天,一边是王二亲属,一边是楼里的厨师和伙计。 两边来的都不像主事的人。 一旁的衙役听见府尹大人问询,赶忙上前解释道。 “我们去的时候双方发生了冲突,有人在其中受了伤,酒楼掌柜就陪同受伤的人先去了药堂,我们带回来的这些都是没怎么受伤的,药堂那边也留了两个我们的兄弟在看着呢。” “那药堂那边的人还得多久可以到堂。” 柳知节在问着情况呢,就见府衙门口围着的人群里挤进来一名衙役,也顾不得周身的狼狈,着急的开口。 “大人,不好了,送去医馆的那些人里头,有人没了。” “具体是谁。” 没想到居然会有死伤,堂下跪着的几人也都提起了精神,迫切的想知道具体情况。 “是一名妇人,说是刚生产完,今日这一番折腾,到医馆没多久就血崩了,大夫也来不及救治,这人当场就没了。” 这边衙役刚说完,还不等其他人有所反应。 那边王二的家人一听这没得又是自己人,立马就不行了。 “大人,你听到了,人没了,那是王二他老婆呀。这差不多一天之内,同时没了夫妻俩,往后这日子可怎么过呀,您一定要为我们主持公道呀。” “我可怜的儿呀。” “我这兄弟可最是老实了,怎么就这般苦命呀。” “以后家里的活计都少了人做,这一家老小怎么办。” 眼看着对方见缝插针的想要为自己争取,酒楼的伙计们也不干了,立马开始反驳。 “是你们先动手的,这不能完全怪我们呀。” “砸坏酒楼的东西我们还没说什么呢。” “你们不能血口喷人呀,我们都没怎么动你们。” “那王二还不一定是怎么没得,就先给我扣帽子。” 而门口看热闹的百姓也没想到今日这个案子,一波三折的。 “怎么还有产妇的事。” “那岂不是那孩子就成孤儿了。” “那家酒楼听说不便宜的,我可吃不起。” “这可是命苦呦。” “那地段开店,想必不差钱,拿钱赔给人家就是了。” “谁能想到呢” 两方的争执,连带门口百姓的唏嘘,一时间整个府衙都吵吵闹闹的,堪比菜市口。 “让仵作同你们一起过去,将那产妇,连同那边受伤的人全部带回来。” “是,大人。” 一旁的衙役都被吵的头疼,柳知节却像是失去听力一般,丝毫没有什么影响。 “事情临时有变,先行休堂,隔日再议。” “至于你们,虽然属于受害的一方,可今日打斗一事你们皆有参与,按照律法也是要进行惩处的。” “既然如此,就都压下去。” 说完便拍了醒木要宣布休堂。 “大人,你不能如此呀,我们才是受害人呀。” “大人,两条人命呀。” “大人……” 王二家人听说他们也要被关押,便不停地哀嚎着,一直到走远了那声音才慢慢消散。 反观春风楼的伙计们,一个个不卑不亢的,被押走的时候也不曾大喊大叫,不免让人高看三分。 眼看着人都走光了,柳知节也打算离开的时候。 府衙的师爷却追了上来,神神秘秘的样子,一双小眼睛左右看了看,确定周围没什么人才开口询问。 “大人可知,这春风楼是谁的产业。” “不知。” “是太子殿下的。” 柳知节丝毫没有理解到师爷的一片良苦用心,反而义正言辞的反问道。 “那又如何。” “不管这春风楼是谁的产业,这案子总还是要办的。” “那是自然,可这办和办之间还是有区别的。” 师爷说的声情并茂的,连眼珠子都跟着滴溜溜的转,一脸的精明。 “我怎不知该有什么区别。” “这……就得大人自己掂量了。” 明明到了这关键的时刻,师爷却住口不说了,还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你这话说的倒是有意思的很,不过,这件事光我自己掂量没用。” “还要看仵作那边,要是顺利些就还好,但凡查出点什么来,那这案件性质可就变了。” “凡牵涉命案要案的须移送大理寺处理。” “那样的话可就不是我们这小小府衙能掂量的范围了,你说是也不是?” “大人也不能光盼着意外呀,还是想想怎么周全比较好。” 周全。 好一个周全。 …… 自从先皇病逝,整个朝廷就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景玄和以命相搏,从一众兄弟之间杀出一条血路,成为了这场宫变最后的胜利者,如愿坐上了那个位置。 可终归没有先皇的传位诏书在手,任谁坐上那个位置都显得名不正言不顺。 好在当时的皇后,现在太后,义无反顾的选择站在景玄和这边。 这才使得景玄和彻底平息了动荡,站稳了脚跟,也稳定了朝纲。 就在他刚刚坐稳那个位置没多久,太后就提出离宫的请求。 说是‘孑然一身,了无牵挂,索性去踏遍王朝的每一寸疆土。’ 这一下可是愁坏了景玄和和一众大臣。 自古以来都不曾有过这样的先例,这在他们看来就是惊世骇俗。 虽然太后的年纪还算不上什么高龄,可那也该放在宫里好生养着,怎么可能让她外面跋山涉水。 若真的答应了,那外面的人还不知道要怎么戳陛下脊梁骨,说陛下不孝呢。 总之是上下齐心,一再劝说,甚至那些肱骨之臣,都齐齐去了慈安殿门口跪求,也算是闹了好一阵子。 但太后还是如愿离宫了,至于这其中又发生了什么。 据传言说,太后同陛下曾在慈安殿里密谈了一下午,谁也不知他们说了什么,太后又是如何说服陛下的。 总之从那以后太后就离开了禹京。 第85章 暗自谋划 太后离开禹京至此已经十年有余。 这十余年间,也曾有传闻说在某某寺庙见到过太后的仪仗,可到底没人真正见过太后。 最近一次回禹京还是先皇后病逝的时候,那次太后足足呆了半年之久。 就在大家都以为太后上了年纪,打算要留禹京养老的时候。 太后又出发了。 走的时候还将先皇后临终前指给太子的那个未婚妻带走了。 这一番操作让众人都很是费解。 作为当事人的太子也不曾站出来说些什么,甚至连陛下对于此事都是一副默许的态度。 这般情况下,其他人自然也不可能多嘴。 如今这一去又是近两年的光景。 …… 远在禹京千里之遥的北安城郊寺庙。 “折枝,我们离开禹京就快两年了。” 柳静彤,当朝丞相的嫡长女。 先皇后一把临终托孤,她便成了太子殿下那个没过门的未婚妻。 “来年三月就整两年了。” 当年柳静彤从丞相府离开时,柳只带了个折枝这么一个从小陪着长大的丫头,其他那些都是出来后,太后给他找的人。 “我都快忘了禹京城是什么样了。” “不说小姐了,连我都快忘记禹京的样子了” “你想回去吗?” 外面再怎么好,到底还是不如家里好。 “小姐这么问,是小姐想要回去了。” 柳静彤是在问她不假,可那语气里全是对于禹京的期许,她想忽视都很难。 “难道你不想回去吗?” 被说中了心事的柳静彤,转头看向窗外起伏的群山,内心蠢蠢欲动。 “我可不像小姐那么好命,有个做太子的未婚夫,等在禹京。” “想想就让人嫉妒,怎么就这般好命。” 折枝边说还边配合着扭了几下。 “你个小蹄子还调笑起你家小姐我来了。” “等我抓到你,一定要你好看。” 眼看着柳静彤竟然真的从窗边站起了身,抬脚就要过来。 吓得折枝扔了手里正在熨烫的衣服,就要往外边跑。 谁知道柳静彤竟然虚晃一招,身形颇为灵活的就转到了门口位置,一把抓住开门的折枝。 “被我抓到了。” “看你还敢不敢乱说。” 这丫头没别的,唯一的弱点,就是怕痒。 “哈哈哈哈啊小姐,我不敢了,好痒。” “折枝知道错了,小姐放过我。” “小姐,求你了。” 每次被小姐抓住,都必然少不了这一遭。 “小姐……” 折枝一边求饶,一边闪躲,努力的想要避开柳静彤伸过来的手。逼不得已,直接躺到地上缩成了一团,便是这般都没有幸免。 最后还是柳静彤看见她急红了的眼睛,和眼角分泌出来的泪水,选择高抬贵手,她才算是从魔爪下逃了出来。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乱说。” “不敢了,不敢了。” 从地上起身后,折枝一边拍打着身上的灰尘,一边赶忙示弱。 这要是再来一次,小姐累不累她不知道,她可是受不了了。 “诶,我和你说正事。” “你离我那么远干嘛,你过来。” “小姐,你饶了我。” 经过刚才那么一遭,折枝躲得远远的,就怕柳静彤再来一次。 “我不动你,真的,你过来。” 便是有了保证,却还是半信半疑的折枝,一边紧盯着柳静彤,防止她突然发难,一边慢慢往这边挪动。 这下可是把柳静彤给逗乐了。 “至于吗?你。” “小姐又不是不知道,我有多怕痒。” “从小到大,哪次制服我,靠的不是挠我痒痒。” “偏偏就我傻,不长记性。” “总是会被小姐骗到。” 这么多年在小姐手下,她就没逃脱过一次。 “那还不是因为你家小姐最疼你。” 眼看折枝近在眼前,控诉的眼神加上肉肉的小脸,实在可爱的紧,柳静彤一时没忍住,伸手捏了捏折枝的脸。 “我的小折枝最可爱了。” “小姐……” “好了,好了,不和你闹了。” “我想回禹京,你帮我。” 柳静彤一脸正色的看着折枝。 “可太后那边……” 他们毕竟是跟着太后出来的,如今小姐想要脱离队伍回禹京,这事可不那么好办。 “就是不好办,才想让你帮我想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能有什么办法。” 回禹京,禹京,还要在不得罪太后的情况下,太后要是自己想回禹京就最好了。 “诶,小姐,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什么。” “前些日子,禹京那边不是因为阳城的事,给六皇子他们办了庆功宴嘛。” “那怎么了。” “太后因为回不去,便着人准备了贺礼先行送回去。” “我知道这事,我还过去帮着挑选贺礼呢。” “小姐帮忙挑礼物的时候,我同太后身边的嬷嬷们在旁边整理东西,听他们说,太后有打算启程回禹京。” “奥” ‘奥’,这么重磅的消息,小姐居然就‘奥’。 眼看柳静彤低头折着手帕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倒是让折枝搞不懂了。 “我说太后要启程回禹京,小姐怎么一点也不感兴趣呀。” “你想想我们是怎么到的现在这个寺庙里的。” “不也是太后说要启程回禹京吗?” “然后就一路走一路拜佛。” 说起这个,柳静彤满腹的苦涩,还颇为生动的合掌拜了拜。 “这般下去,等到禹京就明年了” 这说的好像也是事实,折枝都不好反驳什么,索性继续去熨烫那些收回来的衣服。 可还是有些不死心。 “太后既然说了回禹京,那就肯定回得去的。” “太后去年不也是这么说的,最后不是也没回去。” 若非有如此多的事实就摆在眼前,她也不至于想另辟蹊径。 “可去年那不是临近启程时候,太后病倒了吗?不然肯定赶得回去。” 在折枝的心里,太后这般身份的人,自然是一言九鼎的,若非不得已,怎么会言而无信。 “今年也这么说了,那怎么如今还没有要启程的意思。” “你说这么多就是不想帮我,还到处找借口。” “诶呀,小姐。” 眼看柳静彤气的将手上把玩的丝帕都扔了,折枝连忙上前哄着。 “帮帮帮,我怎么会不帮小姐呢。” “可我们到这儿没多久的时候,太后分明就说了计划启程回禹京的。” “是小姐你自己非要偷着去爬山,连我都被你支走了。结果扭了脚不说,还染上了风寒。这般才拖延了行程。” 折枝这孩子,说起实话来也不知道给人留情面,一下子把柳静彤的老底都翻出来了。 “我……” 眼看柳静彤被堵得连话都说不出来,气鼓鼓的。 “那我如今也算是大好了,怎么启程的事情却彻底没了音信。” “这……想来再过几日也就有消息了。” 折枝这话说的自己都有点心虚。 第86章 大理寺 距离柳静彤痊愈也有好几日了,太后那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半点风声都没听到。 且还愈发频繁的同方丈交流起了佛法心得。 怎么看都不像是要走的样子。 “我前日去读经的时候,分明看见太后的人,从山下采买了不少年货回来。” “怕不是要留我们在这里过年了。” “啊……” 这事折枝倒是不太清楚。 “反正我今年是一定要回禹京过年节的,你们谁也不能阻拦我。” “我这儿有个主意,你过来……” 倒是不知柳静彤想到了什么好办法,就是折枝侧耳过去听的时候,那脸色千变万化的,着实精彩。 春风楼的事情,本来是一个很简单的事。 不是王二故意陷害,就是春风楼食材有问题。 不管是哪一个可能,只要赔偿到位,将有罪的人扣押惩处也便罢了,左不过损失一些钱财。 最多耽搁几天生意,再严重不过就是影响了以后的客源。 这些都是可以被接受的。 可谁能想到王二的老婆会拖着病体突然出现。 最后还落了个血崩而死。 这一下子就把春风楼这个事件彻底闹大了。 …… 那日在府衙,师爷担心柳知节初来乍到,不明白这其中的凶险,得罪了太子。 还特意提醒他,这春风楼背后的主人。 当时柳知节对师爷说的‘这事不由他’,并非一时推脱之词,而是凭着对于事情的敏锐,提前预知结论罢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 仵作那边经过初步检查,认为王二和王二老婆的死,可能存在一些蹊跷之处。 这下好了。 这案件一下子就从府衙民事变成大理寺刑事案件了。 “知节兄,别来无恙啊。” “客气了,倒是我要恭喜殿下。这才调职到大理寺短短几日,就升为寺正了。” 因为上次阳城的事,景云慎被从刑部调到大理寺担评事一职,负责文书整理工作。 没想到刚接手工作没几日,就被寺丞举荐做了寺正。 个中缘由不足与外人道。 “若非如此,今日我怕是也没机会来知节兄的府衙看看。” 这次春风楼的事情一出,大理寺也时刻关注着事态变化。 就怕最后又变成他们的活,没想到到底还是没躲开。 “这话说的太过于见外,你若愿意来,我随时恭候。” “下次有机会在好好逛,今儿还有正事要办。” “得,先办正事。” 说完柳知节带着他们往关押犯人的地方走去。 …… 府衙本就是个处理各项琐事的门户部门。 平日里迎来送往的大多是这城里的百姓,说的也都是些鸡零狗碎的事情。 自然也不需要多大的牢房,不过就是个临时看管人犯的地方。 这禹京府尹同地方知府并无什么两样。 都是为百姓办事的父母官罢了。 要非说有什么区别,那大概唯一的不同就是,禹京因为地理优势的原因,使得府尹在案件的处理上,享有完全的主动权,可以不用逐级汇报分流,倒是少费不少事。 但再怎么说这里也只是个府衙。平日里虽然也承接判案断案的事宜,可到底只占他工作的一部分。简单的案件问一问,劝一劝也就罢了。一旦涉及到重大的命案,尤其是有蹊跷有问题的案件,可就不是他们能够负责的了。那都是要上交给刑部或者大理寺进行处理的。严重一些,更是需要几大部门联合起来会审。 若是再严重,那可就要御前问案了。 开朝至今还没有谁能够享受到此殊荣。 …… “到了。” “这边关押的都是春风楼的伙计,那边关押的是王二家里相关的人。” “嗯。” 景云慎一早就了解过事情的大致经过,知道为何原告被告都被关了起来。 现在看见这情况自然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可跟来的狱丞却不明白。 柳知节扫一眼便知道狱丞心里大概在想什么。 “本来作为原告,他们自然不需要被关押起来看管着。可他们一群人说是去春风楼要说法,结果却发生争执,打了起来,还伤了不少人。” “按照律例,打架的双方都是要被关押处理的。” 这么一解释,狱丞也算是知道了这案件中得弯弯绕绕。 接下来狱丞带着人同府衙的衙役进行交接工作。 柳知节则带着景云慎去取案件资料。 “也就是你们来的及时,你们要是再晚来两天,我这边就得放人了。” “到时候你们要是再想问些什么,还得多跑一趟去拿人。” “知节兄说的在理。” “我这还有个不情之请。” “殿下不妨直说。” “府衙的仵作我可能也得借用几日,毕竟是仵作先查出的问题,之后的工作说不得还得仵作帮忙。” 这话一出,柳知节整理公文的手都慢了一拍。 “虽然大理寺也有仵作,可第一时间经手的人,总是可以获取到更多的信息。” “之后的人再上手,或多或少会受到之前仵作留下的痕迹的影响,或者受到时间推移,一些痕迹也会发生变化。” 明显能看出柳知节是有些为难的,可为着案件景云慎也是不会客气。 “希望知节兄可以行个方便。”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若是不同意岂不是不配合大理寺工作。 可府衙这边的人手,也没有多到离个人就无所谓得地步。 “可以倒是可以,只是你得快点把人给我送回来。” “你也知道我这府衙人手短缺的厉害。” “仵作在我这儿都是当好几个人用的。” 柳知节两手一摊,无奈的看着景云慎,半开玩笑的语气,同景云慎倾诉着自己的不容易。 “一定。” 也难为柳知节,到了禹京还能保持他那副有话直说,十分乐天的性子。 就是不知道他能坚持多久,不被禹京的所同化。 “得了,就这些你拿走。我不能再同你说了,那边还有事,我便先告辞了。” “知节兄请便。” 景云慎刚才过来的时候,就看到柳知节好像是从府衙大堂的方向过来的,想必手头正有案子在忙。 因为他们来了,才不得不先放下工作,前来安排交接的事。 眼下他们这边也都差不多了,自然是赶着回去继续工作。 他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柳知节不管是在阳城还是禹京,都是一样的爱护百姓。 这样也算是没有枉费他为了救柳知节而同景云行做的那场交易。 没有枉费他因为那场交易,而在景宁宫被景云行报复。 没有枉费他因为被报复,而迫不得已选择归顺淑妃。 更没有枉费的,是他因此同景云瑾的分道扬镳。 第87章 早有预料 这几日,景云瑾无一例外都起得很早,起来也不做别的,就去书房坐着,等着到时间了去上朝。 下了朝回来,又是一头扎进书房处理公务。 虽然景云瑾表面看起来,只是比起往日勤快了一些,可这反常的行为已经出卖了他。 他到底还是为春风楼的那些伙计们在担心。可又因着身份的限制什么也做不了。 但凡他能不那么规矩,不那么恪守本心。 他都可以去直接接触这案子的审理人员,不管是威逼利诱,还是如何,总之将这案件的结果往最有利于他的地方引导。 或者也可以去找王二的家里人,反正他们夫妻已经去了,留下的人还要生活,王二老婆不是才生产完吗,那他们那个孩子又怎么样了,那般幼小,不是更需要钱财才能活下去吗。 如此暗箱操作一番,这件事怎么着也都了解了。 纵然民间还有些别的质疑的声音,那又如何,诽谤造谣皇族是非,本就是律例里写着的罪名。 平息事件,要么钱财,要么强权。 正好这两者他都有。 可他却什么都没有做。 只是固执的坐在这里等着消息传来。 他无法背叛自己的心。 “殿下,大理寺那边已经派人去府衙交接了。” 成文得到消息第一时间就跑来同景云瑾汇报。 “嗯。” 虽然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插手这件事,但府衙那边他一直派人盯着。 仵作那边的消息刚出来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其实更早一些,在医馆那边的消息传来的时候,他就料到会有今日这一遭。 早晚的事罢了。 “殿下可知道,去的人是谁。” 拿到消息的时候,成文也是有些不可置信。 “这种拿人跑腿的事,左不过寺正,寺丞,总不会是大理寺少卿陪着寺卿去的。” “要真是那样,那才叫稀罕。” 这些事情都是有公文条例做参照的,各司其职没什么奇怪。 “殿下说的没错,去的自然不可能是大理寺少卿。” “可你知道这次去的寺正是谁吗?” “你都这么问了,那这个寺正肯定不一般,快说。” 成文的性子,他还是可以拿捏的,想必是有什么事让他没想到才会这么问。 “是二皇子殿下。” “……” 这个答案倒是让景云瑾也没有想到,抬头看了一眼成文,显然他们都属于才知道这个消息。 “你说这事我倒是没听说,若不是今日你说我也不会知道。” 这倒是实话。 平日里上朝,来的都是正五品以上的官员,而景云慎因为皇子身份不受此限制。 便是职级有所变动也不好判断。 “我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很惊讶。” “一般来说,如果不是陛下特意封赏 提拔,或者官级变迁太大的话。确实不会特意昭告。” “如果只是一个寺正的身份,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只要他们大理寺内部荐选通过也不是不可以,最后出个书面文件拿给陛下过目就行。” “这种内部职位升降调整,陛下大多数情况下是不会出手干涉的。” 只是没想到,二皇兄居然这般出息。这才去了大理寺几天就升迁了。 “可二皇子之前在刑部那么多年,怎么就没有等到一个升迁的机会。” “如今刚到大理寺就……” “这也没什么好意外的,想必是国公府的人出手了。” “他们在朝中经营多年,根系之深,这点儿人脉还是有的,区区一个寺正不在话下。” 虽说是承了国公府的情,景云慎才能有这个机会,但他仍然为他感到高兴。 不然就之前在刑部那个情况,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有机会动一动。 现在去大理寺,表面看起来像是被流放了一样。可手里的权利却是实打实的。 如今还能有晋升的机会。怎么看都比刑部要好得多。 何况,若非这些年来一直被淑妃压制着,一个寺正又算得了什么,便是大理寺卿二皇兄也是当得的。 如今这些不过是国公府欠景云慎的。 “据说是寺丞主动提出的。” “嗯,这也合理。这种事情自然不可能直接出面。” “那我们的案件现在转到大理寺,不怕国公府的人在背后做手脚吗?” 国公府的手伸的有多长,他们心知肚明。 可若是他们当真插手这事,毁了春风楼事小,要是趁机攀扯太子殿下,那后果就未可知了。 “你能想到的,国公府的人自然也能想到。” “他们又不笨,怎么会不清楚我们现在正盯着这件事呢。” “在这种时候顶风作案,那不是上赶着给我们递把柄吗?” “再说,这事现在闹的人尽皆知的,谁插手都得不了好。” 所以,他不插手这件事,一是不愿,二是不能。 “但愿如此。” “我只是有些担心,毕竟国公府的人什么事做不出来。” …… “在这禹京地界上,有什么事是我不能做的。” “便是那个位置,也不是不能要。” 自从六皇子参政议政开始,林善予本人都跟着飘了起来。 “爷说的是。” 作为国公府的奴仆,他们只管低头哈腰的迎合就行了,至于主子说的话是不是大逆不道,他们并不在乎,也只当听不见。 “那就给我按计划行事。” “可他要的实在有点多,超出了我们的预算。” “给他便是了,三瓜两枣的。” 别看林善予在下人面前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样子。 可实际上整个国公府的控制权都在国公爷和世子爷手里。 林善予不过是按月领着份例罢了。 纵然手里有些田产铺面,和大房一比那也是不够看的。 平日里也只能在自己院子里逞强。 “之前不是还嘴硬,一副难啃的硬骨头的样子。” “你看现在怎么样,姿态摆得再高,还不是为了要钱。” “我就不信有钱砸不下来的事,要是有,那就是给的还不够多。” 眼看着这一次就要扳回一城了,林善予话语里都满是激动。 他不敢想象,若是这一次针对景云瑾所做的事真的成功了,那往后府里的人还敢这么对待他吗? 到时候,便是连老爷子都得高看他一眼。 这世袭的位置,也不一定非得是嫡长子的。 “爷说的是。” “他们这些做生意的,哪个不爱财,哪个不重利。” “你这话说的在理。” “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看事情倒是透彻。” “来……” 林善予抽出腰间的荷包,本打算全部递过去。 顿了一下,还是选择收回了手,然后打开荷包,从里面捏出一个银锞子递给对方。 第88章 谋划入局 “赏你了,拿去吃茶。” “记住,给爷做事,爷不会亏待你的。” 待林善予将钱放在小厮的手心之后,又拍了拍他的脸颊。 “谢谢二爷赏。” 这府里的人都知道,二爷虽然脾气不太好,可出手甚是大方。 这小厮今日得了赏赐,自然喜笑颜开的,一边作揖一边感谢的。 结果一不注意却踩到了林善予的痛处。 “把那个二字给我去掉。” 他最痛恨的就是他身为老二的身份。 就是这个身份让他错过了世袭的位置。 错过了父母的宠爱。 更让林善从可以随随便便骑到他的头上拉屎。 这注定会是他这辈子都过不去的心结。 那小厮也是个鬼精灵,一看林善予这样子,就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连忙改口。 “谢世子爷赏。” 哎,这一句世子爷可算是把林善予喊得舒舒服服的。 直喊到了他的心坎里去。 “你小子是个有大造化的,快去。” “得嘞。” 林善予站在原地,看着一溜烟就跑没影的人。 回味着刚才喊他的那声世子爷。 着实是身心舒畅。 这也不怪大家都爱争夺权势。 这个中滋味……如今他也要入局争上一争。 …… “你上次查到春风楼的时候,那边正好出了事,那后面的店铺你应该是没有走完的。” “这样。你带着成文一起去把后面的店铺给我走完。” “再去的话,账本之类的看得仔细些。” “如今尚且不确定是谁在对我们下手,所以也不敢保证他们就只来这么一次就会停手。” “尽量细致些,不要给别人留可乘之机。” “是。” 景云瑾也是突然意识到。 若当真是别人想要教训他的话,必然不该整出人命来。 如今惹上人命官司,便说明对方来势汹汹,且不是那么容易就会收手的。 春风楼的事情,极有可能只是一个开始。 接下来同样的事情怕是会层出不穷的发生。 只要他们稍微用点心,便是不能完全阻止对方的行为,至少可以起到防范的作用,尽可能减少此类意外事件的发生。 并非是想要守住什么,而是不想为了不值当的人,而失去更多。 “你们这就去。” …… 一大早起来,折枝照常去到柳静彤的屋里,打算喊自己家小姐起来去佛堂上早课。 这是她们每天都必须走的一个流程。 “这天儿可是越来越冷了。” 进到屋里,先将端来的热水放下,赶忙就拢起双手哈了哈气。 在外面走这一遭实在是有些受不住。 转身又拿了条干净的帕子,将衣袖上,头上沾染的雪花抽打干净,不然一会儿化了湿哒哒的在身上可有的难受。 “听说昨晚就开始下雪了,到现在这都下了一夜了,看着不像是有停下的意思。” “再这么下去,怕是寺里的路都要扫不出来了。” 折枝絮絮叨叨小半天,突然察觉到哪里不对。 往常她过来,还这么多话,小姐早就怼她了。 可今日她在这里自说自话小半天,竟然连个接话的人都没有。 意识到不对,折枝赶忙将帕子挂回木架上。 三步并作两步就往床边走。 到了床边,将帷帐撩起挂到一旁的钩子上。 便打算喊柳静彤起床。 她以为柳静彤还在睡懒觉,毕竟平日里柳静彤也是如此。 就没有一天早上不是被她喊起来的,靠她自己起床,那早课就可以免了。 可当她低头去看柳静彤的时候,却发现了问题。 伸出手在柳静彤额头上摸了一把。 果然,好烫。 她就说小姐的脸怎么红得不正常。 “小兰,小兰,你快来一下。” 她记得她刚才端着水进屋来的时候,有看见小兰正好在外室那里打扫来着。 “唉,来了。” “怎么了。” 一般柳静彤贴身的事情都是习惯性的交给折枝去处理的。 连同她在内的四个人是太后派来协助工作的。 因为害怕惹柳静彤不喜,他们一般都只在外间活动。 没事不去内室。 “你快过来看看小姐这是怎么了。” 眼看着折枝着急的模样,小兰也怕真出了什么事,加快步伐往床边去。 “这……” 在折枝的示意下,小兰也摸了一下柳静彤的额头。 手下的温度确实是热的不同寻常。 “这是起了高热。” “别是前几天那场风寒没好彻底又复发了。” 柳静彤前不久染了风寒,这也就才刚好没几天,眼下这又起了高热,很难不让人多联想。 “那可怎么办呀。” 小兰这么一提醒倒是让折枝也有些心慌。 “你先在这里守着,我这去找太后,将这事禀告给太后,然后将黄大夫带过来看看。” “好,那你快去。” 还不知道大夫多久能到,总不能在这里干等着,什么也不做。 折枝回身将她刚才端进来的那盆水放在床边,拿出帕子,放在盆里浸湿。 就这般叠几叠,放在柳静彤的额头。 又拿了一条帕子出来,打湿以后给柳静彤擦脸,擦手心,帮助散热。 希望这样做能够帮她降一点温,她也能舒服一点。 …… “太后,小姐身边的小兰过来了,看着很是着急,怕是小姐那边出了什么事。” 早上这个时间点,是寺庙统一做早课的时间。 按理说柳静彤也是要过来这边同太后一起的。 不过她因为睡懒觉的原因,十天里有五六天都得迟到,还有那么一两天索性就请假不来了。 太后起初还能念叨几句,但看她不知悔改的样子,后来也就随她去了。 今日柳静彤到了时间却没来,太后也没将这事放在心上,想着这孩子怕是又起不来了。 可眼下柳静彤身边的人跑来,又不是来请假,恐怕是出了什么事。 合手作揖,在心里默默的向佛祖告了罪之后,太后才轻手轻脚的同嬷嬷从诸位师傅中间走了出去。 “出了什么事。” 待走出殿外,就看到小兰站在那里着急上火的样子。 “折枝早上过来喊小姐起来做早课的时候,发现小姐起了高热,我担心是之前的风寒又复发了,赶忙来禀告太后一声。” “现在小姐情况怎么样。” 前几天柳静彤又是扭伤又是风寒的,可是折腾的不轻。 连她看了都有几分心疼,可又没法替这孩子做些什么。 只能暗地里在佛祖面前为这孩子祈福,希望她早日痊愈。 “想来半夜就烧起来了,所以早上才睡得比较沉,到我走的时候也没醒。” 第89章 病病殃殃 按理说她和折枝又是交谈又是上手的,柳静彤早该醒了,何况折枝之前着急起来还那么大声的喊她。 这般都没醒,恐怕情况确实是有些不好。 “嬷嬷,你同小兰一块去请黄大夫过去看看,我随后就来。” “是。” “那太后,小兰先去了。” “快去。” 嬷嬷随小兰去了,身后的千荷立马走上前来,扶着太后的手,就要往柳静彤房间去。 “先不急。” “太后不是要过去看看吗?” 千荷想着太后刚才那么说,肯定也是要去柳静彤那里的,没想到太后却是直接转身打算往别的方向去。 “你先陪我回房一趟。” “是。” 虽然不知太后这时候回房做什么,可还是扶着太后往房间走去。 …… “黄大夫,小姐这怎么了。” 眼看黄大夫诊脉也有一会儿了,却一直不曾有什么表示,便想着先问问情况。 “她这是染了风寒。” 黄大夫抽回手,抚了抚胡须。 “风寒,可是前几日那场风寒又复发了。” “那倒不是,这好了就是好了,不存在什么复发,她这是又染上风寒了。” 说到这儿,就连黄大夫也有些同情柳静彤。 “又染上了。” 折枝都有些不可思议,怎么能才好没多久,就又病了。 “是呀,这孩子也是命苦,半个月来屡次生病,得,这下又得喝苦汤药了。” “谁说不是呢。” 便是柳静彤是因为自个儿调皮不听劝才扭伤的脚,染上的风寒。可这些放在长辈眼里,那可都是实打实的心疼。 “是药三分毒,这么一直生病也不是个事儿。” “这次若是好了,叮嘱一下身边人,把人看牢一点,气温变化,及时添衣减衣的,可别再生病了。” 身为太后身边的御用大夫,拿着属于自己的俸禄,又不需要靠拉人头做生意。 言语里自然会多出几分真心来。 何况他跟着太后十余年,柳静彤也跟着他们快满两年了。 长久相处中,怎么也该多出几分善意来。 “说的也是。” 知道黄大夫是特意在提点她。 “小兰,折枝你们两个可听到黄大夫说的了,这次等小姐痊愈了,往后一定要小心伺候,别再让小姐生病了。” “再说,小姐这一生病受罪的也不光是她,还有你们。日夜轮替的守在床边照顾她,你们也休息不好。” “是。” 便是她不说,这屋里的丫头也不会亏待了柳静彤,可还是要多提点一句,就怕她们有什么想不到的,疏忽了。 “我去开个方子,然后下去熬药,先吃两天看看效果,到时候我再过来,根据她的情况随时调整方子。” “哎,黄大夫这边来。” 小兰带着黄大夫去了书房开药方。 嬷嬷则陪同折枝守着柳静彤。 “小姐的冬衣可还厚实,可还够穿,这些应该都是你在整理的,你应该比她们几个清楚一些。” 小兰她们几个一直在外间伺候这件事,她和太后都知道,但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所以她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是,小姐冬衣都够用,这方面都是我在收拢着,也有时刻注意着。” 折枝也就在柳静彤面前可以肆意一些,对于太后和太后身边的嬷嬷,她还是惧怕的。 “你家小姐本来也不是那般身体虚弱,病病殃殃的人。却短时间接连两次生病,想来是她大大咧咧不太注意才会这样的。” “可她自己不注意,你们跟在身边的这些人就要替她注意,避免她生病。” 在这么不注意,恐怕得落下后遗症。 “是,嬷嬷说的是。” 虽然被这么说教着,但折枝也知道嬷嬷本心不坏,说这些也是为了小姐好,也是为了她好。她与小姐的命运是紧紧捆绑在一起的。 “别光嘴上答应,要记住,往心里去。” “是。” …… 太后从房间出来,便带着千荷直接往柳静彤房间这边来。 一进来就看到黄大夫在右手侧间忙活,想着稍后再去看那孩子,便直接朝黄大夫走过去。 “黄大夫。” “是太后娘娘呀。” 看到太后过来了,黄大夫连忙放下手里的笔墨,从书案后面走出来,想要行礼。 “行礼就免了,这是在开方子。” 太后连忙出声制止。 “是,正在开方子。” 黄大夫起身后,走回书案后面,捡起正在书写的方子,便打算递给太后过目。 “不用了。” “黄大夫,我这里有一味药,你看能否用得上。” 太后摆手拒绝了黄大夫递过来的方子,转身示意千荷上前来。 千荷见状立刻走上前去,将手里捧着的锦盒,放在面前的桌子上,打开锦盒盖子后,转过去朝着黄大夫。 “这是……” 光看面前这锦盒就知道这东西怕不是凡品,再说太后手里,又怎么会有凡品。 黄大夫放下手里的方子,俯身向前仔细查看那锦盒里的物件。 乍一看是有些摸不着头脑的。 可细看却又觉得有些有些像那种古籍上记载的某种药材。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性存在,黄大夫连神色都端正起来,眼神里更是透着热切,手心因为太过于紧张而生出了些许汗渍。 抬手在衣服两侧擦了擦,才郑重的弯下腰,将桌面上那个锦盒拿了起来,放在眼前,更为仔细的打量。 像是不敢确认一般,翻来覆去的看。 伴随着黄大夫略微急促的呼吸,像是已经知道了答案,但又有些不可置信的样子。抬头看向太后想得到一个确定的答案。 “这是炽蓑?” (剧情需要,纯属虚构,请各位看官保持理智。) “正是。” 太后的肯定印证了他心里想的。 可再怎么激动,他也没有忘记太后刚才问他的问题。 “太后想要如何用。” 如此珍贵的药材,自然值得他再三地询问。弄清楚太后想要用在何处。 “那丫头不是又病了,这东西她能用吗?” 太后觉得自己又不懂这些,留着这个东西也不知道该怎么用。只知道这好像是个顶好的东西。 现在柳静彤反复的生病,她便想着将这个东西拿出来,万一能用上,也可以让那丫头早日康复。 “能用是能用,可这有些大材小用了。” 黄大夫没想到,太后居然舍得拿出这般珍贵的药材就为了一个小小的风寒。 这也太糟践“炽蓑”这味药了。 并不是说柳静彤的身份地位不配用这味药。只是若把炽蓑放在更为危急的关头,会更加合适,也更能体现出来它的价值。 但绝不应该只为了一场风寒。 “那倒也没关系,只要能对那孩子的身体好,就行。” 第90章 炽蓑 听到大夫说能用,太后便松了一口气,也不在乎这药珍贵与否。 “太后若执意如此也不是不能用,只是作为我个人建议来说,我还是希望太后能够把这东西收回去,妥善保管。” “这味药拿来治疗风寒,着实有些不着调。” 黄大夫自然听得出太后话里的意思,可他作为一个有良知的医者,却不能不对患者及其家属负责。 “黄大夫有话不妨直说。” 黄大夫跟着她许久,她也知道这人向来耿直,不会耍什么心眼。 “这味药十分罕见,今天之前我也只是在古籍上看到过对它的描述。” “它的珍贵不光体现在它的稀有上,也体现在它的功用上。” “这味药若单出,可能还看不出什么。可要是能够遇到一个好大夫,搭配出一个好方子,甚至会有续命的功效。” 听黄大夫这么说,太后也明白了这药的珍贵程度。 “若拿来医治风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药的珍贵没几人用过,我担心等药效挥发出来,姑娘的身子怕是会受不住。” “那还是算了。” 大夫都这么说了,那就是确实不合适,太后也不是那般不听劝的人。 “也是我一时心急,这孩子最近多病多灾的。” “我唯恐这孩子落下个什么病根,到时候回了禹京,也没法和太子交代不是。” 到底是未来的太子妃,她便是太后,也不可能无所顾忌。 “太后仁慈。” “那我这就去抓药,熬药了。” “一会儿等药熬好了,来个人去我那里端来就成。” 说着,黄大夫便打算回去了。 “嬷嬷,你送送大夫。” “哎。” …… 眼看嬷嬷随着黄大夫出去了。 太后则拿起那个小锦盒看了看,里面黑漆漆的一团,像木头又像石头。怎么看都看不出这东西有什么特别之处。 “这真就能如同黄大夫说的那么神奇?” “也没什么特别的吗。” “想来自是不凡,看刚才黄大夫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或许当真像他说的那样能够续命。” 千荷一直替太后收拢着所有东西,这期间倒是也见过这个锦盒几次,只是从没打开过,便也不知这里面装的是药材。还是如此珍贵的药材。 想起平日里,她们就那般随手放置着,也看不出太后有多在意的样子。 没想到居然还是个稀罕的物件儿。 “给,还像之前那般收着。” 太后将锦盒拿起来合上,递给了千荷。 “至于是与不是的,又有什么重要。我并不希望有用上它的那一日。” “太后说的在理。” 如此东西,若真的有需要的一天,那必然是太后身边比较亲近的人遇到了危险,生死攸关的时候。 这般的可能性如何能让人有所期待。 倒不如一直放下去。 “随我去看看那丫头。” “是,您慢点。” …… 嬷嬷跟着黄大夫去了,柳静彤床边只有折枝守着。 “你家小姐如何了。” 折枝听到声音转过身来,就看到太后居然过来了。 刚才一直忙着给小姐擦拭降温,注意力全部放在小姐身上,自然就关注不到旁边的声音。 “给太后娘娘请安。” “免礼,快起来。” “谢太后。” 折枝站起身的时候,就看到太后已经坐在了柳静彤的床边。 连忙上前阻拦。 “小姐如今风寒入体,到底不便。” “太后还是隔着一些距离比较好。凤体安康为重。” “不碍事,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太后摆摆手制止了折枝劝说的话语。 “如今还昏睡着,没醒来,大夫刚才来过了,一会儿等药熬好了端来,吃了药发发汗再看效果。” “怎么这次病的这么急。” “大夫说是风寒,想来是夜里着了凉。好在同上一次的病之间没有关系。” 眼看着太后伸手拿起盆里的帕子,想要给柳静彤更换。 千荷连忙伸手想要把这个活接过来,却被太后推开了手。 “没事,我来就行。” “你接着说。” “是。” “想着可能是近两日,总是夜里突然下起大雪来,气温便比平日里要低上许多,便是一翻身没盖好被子,也是可能会染上风寒的。” “再说小姐她素来贪凉,总说自己不怕冷,没事老爱坐在窗边吹风,想来也有些这方面的原因在里面。” “嗯。” 如今人已经病倒了,她问这些也不是想要追究谁的责任。 这种事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谁都会生病,又不是下面人故意伺候的不尽心。 “日后这方面你还是应该勤加督促的好,不能再让她这般随性妄为了。” “身体是自己的,一直生病也不是那么回事。” “是,折枝记下了。” 既然没什么大事,她也不可能一直在这边停留。 “佛堂的早课还没结束,我还要过去那边,小姐这边你务必用心看护好了。” 将手里的帕子放进水盆,又接过千荷递过来的干帕子擦了擦手。 “千荷,我们走。” 千荷扶起太后朝门外走去。 身后折枝恭敬的颔首行礼。 “恭送太后。” …… 也就前后脚的功夫,那边太后刚走不久,这边柳静彤就醒了。 “折枝。” “哎,小姐,你醒了。” 正在屋外换水的折枝突然听到柳静彤喊她,赶忙跑回床边。 “给我拿点水喝。” “好。” 刚过来就听到小姐要喝水,又赶忙折回桌子旁,摸了摸茶壶还热着,才拎起来倒了杯茶。 回到床边,一手扶着小姐,一手拿着茶杯。 “小姐,慢点喝。” 等柳静彤喝完,折枝忙放下茶杯,掏出帕子给柳静彤擦了擦嘴角的水渍。 这才将柳静彤又扶着躺了回去。 “小姐,你又染上风寒了,刚才你还睡着的时候,黄大夫已经来过了。” “太后也来过了,坐了一会儿,问了问你的情况,也就刚刚才离开。” “是吗。” 她倒是不知道,她睡着的时候这屋子里来了这么多人。 “小姐,你这次怎么病的这么突然。我一大早过来喊你起床,结果你浑身滚烫。当时我就慌了,还好小兰就在附近,她马上跑去大殿找了太后。” 听到折枝提到她的病,柳静彤的眼神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只是折枝正忙着宣泄自己的恐慌,一点也没注意到罢了。 “是嘛,那这次可多亏了小兰。” “可不是吗。” “小姐你再休息一下,估计汤药还得等一会儿才能熬好。” 折枝替柳静彤掖了掖被角。 “小姐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去给你拿些早膳来,你先垫两口,一会儿好喝药。” 第91章 病情恶化 “也没什么特别想吃的,随便拿点就好。” “得嘞。” …… 柳静彤吃了药便又睡了过去。 一连好几日,明明都有按时吃饭吃药,可这风寒就是不见好转。 为此黄大夫又来了好几趟,每次也都根据情况不同调整了药方。 可柳静彤这边不见起色也就罢了,看着反倒越来越严重了。 “小姐,你怎么样,你别睡呀。” 就连折枝眼看这情况如此,内心也不由的恐慌了起来。 那天小姐喝完药睡了以后,她猛然想起前些日子小姐说的回禹京的好办法,她还以为小姐临时改变了计划,没有同她商议。 虽然担心,可也相信小姐自有分寸。 可这几日看来,哪里是什么有计划的生病,这情况明显是真的病了,还很严重。 一连串折腾下来,整个人明显消瘦了好多,脸颊也苍白的没有血色。 之前还能说上几句话,现在却是有气无力的,整个人也疲懒了许多,大多数时间都在睡觉。 连饭都吃不了多少了。 “小姐,我给你读你最爱的画本子怎么样。” “小姐,你快点好起来。” “等你好起来,我陪你去城里听戏。” “听说城里那家糕点铺出新品了,我们去买好不好。” “小姐……” 不管她说什么,说多少,柳静彤都依然是那副半睡半醒的样子,没有半点要好转的迹象。 …… 对于柳静彤如今的情况,黄大夫也有些捉摸不透。 虽然一直以来都对自己的医术很有把握,可柳静彤这病情反反复复,一直不见好,惹得他都有些犯嘀咕。 因此为了稳妥起见,他还是决定去面见太后,将现在这情况禀报给太后,好商议出一个行之有效的对策。 “太后,黄大夫来了。” 听到嬷嬷说黄大夫来了,太后收拾一下便出去了。 “给太后请安。” “快快请起,千荷给黄大夫看茶。” 待双方坐定,黄大夫开始说自己的来意。 “太后,我今日来是想说说柳静彤小姐的事。” “但说无妨。” 对于柳静彤近几日的状况太后也有所有了解,可这种事情不是她着急就能解决的,一切还是只能依靠黄大夫去努力医治。 眼下既然黄大夫过来,想必也是说这事的。 “小姐这病其实算不得什么,不过是普通的风寒罢了。” “我按照她的情况开方抓药,中间也有不停地调整方子,可直到现在小姐的情况却没有任何的好转。” “反倒还有些向不好的方向发展,甚是奇怪。” 这话说出来,黄大夫也是有些羞愧。 “有没有可能……当然我并非是怀疑黄大夫的医术,你跟着我也十余年了,你的本事我还是了解的。” “只是眼下这情况也实在蹊跷。” 这般情况下,太后也忧愁了几分。 “我明白太后的意思,我也觉得事情有些奇怪。” “可眼下小姐已经服药多日,在如何也该歇一歇了。是药三分毒,多吃无益。便是要继续,也该缓和几天再继续。” 黄大夫只能尽力的缓和目前的状态,便是不能有效果,也不能让状态在恶化。 “按黄大夫说的办。” “可即便如此也解决不了眼下面临的问题。” 他们面临的何止是用药的问题,维持不能终点,治愈才是。 “或许我们应该考虑,着人将小姐送回禹京去,禹京城里到底有整个太医院坐镇,不是我一人单枪匹马可以匹敌的。” “我觉得她如今这般太过于受罪,虽说我一直断定这就是普通的风寒,但显然事实没有按照我想的来发展。送小姐回禹京,可能更有希望。” “我也希望小姐可以早日康复。” 太后倒是没想到黄大夫是这么想的。 只是这时候送回禹京,路上怕是不好走呀。 “黄大夫的医术,我还是信得过的,眼下这情况是我们都没有料到的,这不是谁的错。” 黄大夫说的不无道理。这般下去怕是柳静彤也会撑不住。 “容我想想” …… 最终太后还是不忍心看柳静彤那般病怏怏的模样。 没多思量就同意了黄大夫的提议,安排人手开始打点收拾,想要以最快的速度将柳静彤送回禹京去。 “折枝,将你家小姐的东西收拾好,明日安排人送你们回禹京。” “小兰你也跟着一起去。” 这一趟回禹京,折枝那不用说肯定是要跟着回去。 其他陪着去的就只点了小兰。 护送的队伍还是不久前护送贺礼回禹京的那支队伍。 有着上一次的经验,这次自然是轻车熟路。 本就不是多么繁琐的事情。该准备的该收拾的很快也就妥当了。 隔天一早。 等到真的要走的时候,太后却有些舍不得。 千荷和嬷嬷扶着太后站在寺庙的门口,眼前就是回禹京的队伍。 最中间柳静彤乘坐的马车也是她特意叮嘱嬷嬷去布置的,垫的厚实,很是防风保暖,就怕路上让那孩子颠簸受累。 此刻柳静彤已经被稳妥在安置在马车上,人还病着也不好过去打扰。 太后便将她身边的两个人喊过来叮嘱一番。 “小兰,这次派你跟着小姐回禹京,你一定要同折枝一起照顾好小姐。” “路上怕是不好走,要时刻注意小姐的情况。” “折枝也是,照顾好你家小姐。” “若非她这次病的蹊跷,病的凶狠,我是万万不放心这个时候送她回去的。” “是,谨遵太后命令。” “你们这就去。” “是。” “走,走。” 眼看小兰和折枝朝着马车走去,太后一瞬间都觉得有些后悔昨日的决定,是否太过于草率,就这般将人送回了禹京。 到底是陪在身边快两年的丫头,固然一开始本意不是如此,相处中也不全是那么融洽。可两年来多少也生出了几分情意来,如今要亲手把人送走,多少也是有不舍的。 “太后,人都走远了,回去。” 嬷嬷看着护送的队伍越走越远,太后却还没有要回去的意思。 便看了千荷一眼,示意她帮着一起劝劝。 “是呀,太后,这眼看着怕是又要下雪了,我们回去。” 千荷这话也倒不是作假,本来这几天就一直在下雪,这不过才刚停了一日,今早起来这风又不太对了,天色看着也昏暗不少,想来又要下雪了。 若是让太后在门口在待一会,怕是下一个病倒的就是太后了。 “走。” 第92章 又生暗鬼 再如何不舍,人也都走远了,她这么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只不过是让身边的人担心罢了。 徒增烦恼。 索性随他们去。 平日里有柳静彤在身边的时候,倒也不觉得什么。 她的时间多用在了礼佛上,而那丫头又是个闲不住的,怎么会乖乖陪她待着。 只有闲暇时间才会来她身边,叽叽喳喳吵闹得很。 如今把人送走了,她心里反倒觉得空落落的。 连去佛堂都没有了心劲儿。 “今日便不去佛堂了,回屋。” 这反常的举动倒是让身边人诧异。 嬷嬷和千荷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不可思议。 扶着太后往后院厢房而去。 两个人心里却都犯起了嘀咕。 …… 因着之前春风楼的事,景云瑾这边也有了警觉。 特意安排成文同成奇一起,将名下所有产业项目的经营情况都彻底的清查一遍。 避免再有什么纰漏被对方抓到把柄。 现在这般已然算是非常时期了。 一连几日他们也没有查出什么问题来。 可景云瑾这心里依然无法平静。 果然,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 本就该例行盘查的账目,因着之前的风波,两个人更是仔细。 一发现问题便立刻回府同景云瑾汇报。 “殿下,我们查到药铺那边的时候,发现店里的账目有些对不上。” 他们也没料到外力的打击尚且没有发生,内部就先出了问题。 “我们把有问题的账本都拿回来了,殿下先看一下。” 成文将手里的账本,一本本摊开放在景云瑾面前的书案上。 “你继续说。” 景云瑾就着摊开的账本翻看着,其中有问题的地方成文已经特意用朱红色的笔圈出来了。 “一开始清查的时候,其实也没发现这账本有什么问题。” 成奇开始回想他们去查账时候的场景。 “只是我们去查账的时候,掌柜的态度过于殷勤,三不五时的找借口过来同我们攀谈。” “不像是关心,倒像是专门来打扰我们的。” “后来到了饭点,那掌柜的态度,更是热情的不像话,一直想邀请我们一起去用午膳。” 成奇语气里满是讶异,这个工作一直以来都是他在做,可他这一路查账过来,从没有人这么待过他,他甚至都觉得这一切都是因着成文的原因,毕竟谁不知道殿下身边最得力的文管事。 “当时也没多想,只觉得或许是这人的品性如此,生来热情。可现在想来应该是想阻止我们,怕我们仔细查看账本。” 成文将前后的事情串起来就发现了问题所在。 “后来会发现问题,还是在我们要走的时候。那时候正好有人过来抓药,柜台那里伙计也正在忙碌,我就多看了一眼柜台上陈列的药品,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便过去仔细看了看。” 到底是一直负责这项工作的,成奇也不是只会看账本,对于各家经营的东西,成奇多少还是有些懂得,便是一开始不懂,打交道这么久,也该懂了。 “假货?” 景云瑾一向不插手这些事情,自然不会明白这里面的把戏。 “假货也不至于,只是我们的药材从田间地头回收的时候就有明确的等级之分。” “药材的等级关乎着价格,品质,药效。” 为了更好管理这些铺面,成奇曾经也是深入到田间地头,去和那些药农特意了解过的。 “发现这个问题之后,我便同成奇大概检查了一下铺子里的存货。” “这一查才发现,不止一种药材是以次充好的。” “这时候在去看账本上关于药材进货那块,就发现问题了。” “那些明明品质不好的药材,却都是按照最高等级的药材价格去出售的。” “如此一来,这其中的差价” 成文虽然没有把话说完,可这言下之意他们都明白,这里外的利益怕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显而易见,在这其中操作供货渠道,供货商的人,非掌柜莫属。” “至于掌柜的同供货商那边有没有存在什么勾当,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初步查看掌柜这边是肯定有问题的。” “药铺掌柜你们是怎么处理的。” 眼下多事之秋,在事情没有彻底查清楚之前,景云瑾是不想闹出更大的事情的。 “人我们已经控制起来了,可以随时问话。” “好,先关起来,眼下他的问题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这些良莠不齐的药材,流入了市场。在市场上又占了多大的份额,有多少百姓无意间购入了这个药材。这是我们要搞清楚的问题。” 掌柜的那点子贪欲,还入不了景云瑾的眼,他担心的更多是民生问题。 “这个方面应该也不难查,他只是对价格上做了手脚,对于货品的出入还是如实记录的。只要查清楚有问题的药材有哪些,再对照以往每日的出货记录便可以了。” 既然成奇这边有着解决问题的办法,那一切都好办很多。 “查清楚出货之后,一定要仔细寻找那些被欺骗了的百姓,做好安抚工作。” “若实在难以寻找,就在药铺门口张贴文书。” “不可,这般的话,这间药铺不就彻底被放弃了。” 出于大局考虑,成奇还是决定站出来反对,他们已经损失了一个春风楼,现如今难道还要在折进去一个药铺吗。 “掌柜的既然敢这么做,不就是想把这家店毁了吗。” “便是废了这间铺子,也不能损害百姓的利益。” 景云瑾却不想在别的问题上考虑那么多,错了就是错了,便是最后有多大的损失,也是他们该得的,而不能为了保全自己去牺牲大多数的利益,他做不到。 “你们都下去忙。” 既然景云瑾都发话了,他们便是再不理解,也只能照着做。 …… 柳静彤被送走后,太后仍然按照原来的计划去进行。 早起去大殿做早课,上午在佛堂礼佛,下午同方丈一起讨论佛法。 每天按部就班的,没有一点改变。 唯一的变化就是少了惦念,多了清净。 柳静彤被送走的第五日。 这天太后刚下了早课回来,正在小厅等着用早膳,一边等一边翻着手里的经书。 嬷嬷正在一旁忙着收拾着桌子。 “静彤那孩子今日又睡懒觉了,怎么不见她来上早课。” 太后看着手里的那本书头也没抬,冷不丁的冒出这么一句。 第93章 长久相伴 嬷嬷听了觉得有些心酸,看着太后想要提醒她柳静彤已经走了,回禹京了。 可抬头后先看到的却是太后鬓边越发增多的白发,一时间有些哽咽,想说的话便也堵在了嗓子眼没有来得及。 就听见太后又继续说。 “哦,瞧我这记性,真是人老了不中用了。” 太后自说自话的笑了笑。 嬷嬷以为太后反应过来了,便也笑着附和说。 “便是老了,太后也算是老来俏那种。” “你这嘴呀,这么多年来都没变过。” 太后伸出手指朝嬷嬷点了点,语气里满是纵容。 “静彤那孩子不是又染了风寒了,自然不能来上早课了。” “瞧我,一把年纪记性不好,反过来还在这埋怨孩子,这话要是让那丫头听见,可跟我有的闹了。” “诶,你回头跟那边说说,让她安心休息,这次彻底给我好透了再来,我又不是周扒皮那样的人物,怎么能就可着生病的孩子霍霍,你说是。” 太后那边还在继续说的不停,可嬷嬷却从太后说完第一句话之后。 脑子里就‘嗡’的一声。 整个人直愣愣的站在那里,眼睛死死的盯着太后一张一合的嘴,耳朵却听不进去一点声音,整个人都感觉晕乎乎的。 她不明白太后这是真的忘了,还是…… 后面那个可能性,她连想都不敢想。 太后如今的年岁,确实也算是不年轻了。 可她们相伴几十年,从入宫,做宫妃,一步步走到皇后的位置,刚好没几年,先皇薨逝,转眼变成太后。 先皇死的突然,又没有诏书。那时候宫里简直一团糟,他们又一起经历了数次宫变。 便是如此艰难的时刻,她们都没有抛下过对方。 后来太后决定离宫,她也一直跟随外侧。 这十余年间她们几乎走遍了整个疆域,她也在这长久的陪伴中早已忘了年龄的桎梏,她认同生老病死时有发生,却没想过会发生在她们身上。 说她单纯也好,无知也好,可她真的无法接受那个残忍的答案。 “芸姑,芸姑。” “啊……太后,唤我何事。” 没想到她竟然愣神了这么久,太后喊她好几遍都没有听到。 “你怎么了,怎么看你心不在焉的,你刚才是走神了。” 太后的语气里满是担心,她刚才正交代着嬷嬷,关于柳静彤的事,想着柳静彤还病着的事,可说着说着,突然想起来柳静彤几天前就启程回禹京了,如今怕是还在路上没有到呢。 倒是她把这一茬给忘了,没想到两年就习惯了这孩子的存在,这乍一走,反倒是她反应不过来了。 想着不由得自嘲的笑了笑,回头想同嬷嬷说这回事,谁知却看到嬷嬷双目无神的样子,喊了几声都没有反应,可把她吓坏了。 “没……没事,可能是昨夜没有睡好。” 趁着转头的瞬间偷偷抹了一把眼角快要溢出的泪水,忙挤出笑脸来,对着太后,不想让对方操心。 “你我都上了年纪,还是要多注意身体,有些事情就交给下面的小丫头去打理,你别熬那么晚,我这边晚上也没什么事,以后你早点回去休息。” 还好,只是没休息好,这突然如此,还是挺吓人的,她们这个年纪,也算是黄土埋了半截了。 虽然心里很明白这回事,可真是要面对这件事的时候,难免心里总是有些哀伤与胆怯。 她希望嬷嬷能够多陪她几年,就算是她的一点私心,她无法接受离别,如果真的到了那时候,就让她走在嬷嬷前头。 在她的前半生里,她失去了自己的父亲母亲,失去了自己的丈夫,又失去了自己的儿子。 她不想再亲手将芸姑送走。 这是跨越年岁留在她身边的最后一人了。 她怕她会受不住。 “太后说的哪里话,全都交给这些小丫头我哪里放心的下,要是真的那么做了,我怕是要担心的辗转反侧,睁着眼睛失眠到天亮。” “然后等太后再见到我,怕是都要不认识我了。” 嬷嬷知道,太后同她说的这些话里,没有半句是客套话,全都是她的肺腑之言,他们相互陪伴走过大半生,已经不需要那种表面的东西了。 她是真的担心她的身体,希望她好好保重自己才这么说的。 可她也是真的想要更好的照顾太后。 这大半辈子的时间,她都在做着照顾太后饮食起居这样的工作。 这要是一下子不让她做了,她倒是真的会有些不适应,何况她也不放心这些年轻的孩子们。 她们都是正好玩的年纪,心性不定,哪里能沉下心来认真做这些,不免毛手毛脚的,惹人担心。 “你呀,变成什么样我都认得。” “那是。” …… 正好早膳也送到了,嬷嬷同千荷一起将早膳摆在桌子上。 之后千荷便下去用膳了。 嬷嬷则留下同太后一起用膳。 这还是从他们离宫后到现在养成的习惯。 那时太后说一人吃饭实在无聊,看她站在一边布菜,便要她坐下陪着一起吃。 可她也算是浸淫后宫几十年,这点子规矩怎么会不懂。 可太后软磨硬泡的,硬是将她拉到了桌上。 从此屋里人走完后,她都是同太后一起吃饭的。 这十几年也习惯了。 不过有外人在时,她还是会同千荷她们一起。 嬷嬷吃着饭,心里却还在想着之前的事。 她心里还是有些担心,她需要确认太后到底是怎么了,不行就让黄大夫过来一趟。 只有黄大夫那边看过了,确定说没事,她也就能安心了。 虽然黄大夫平日里三不五时的也会过来请平安脉。 但一直都说太后很健康,从没有表示过,会有这方面的倾向。 难不成真的是她搞错了。 思来想去嬷嬷还是决定说点什么。 她放下碗,看着太后。 “我一会儿用完饭,就去静彤小姐那边看看。” 这下子换太后看不懂了。 “看什么。” 静彤不都走了,难不成那屋子里还有什么没收拾好的吗。 第94章 当年的爱情 嬷嬷却以为太后是忘记了刚才交代的事。 “我去看看静彤小姐的风寒怎么样了。” 这话一出,换太后被惊到了,立马放下手里的碗看着嬷嬷。 眼神里不无担忧。 “芸姑你怎么了,静彤不是都回禹京去了吗?” “啊。” 太后这不是什么都知道吗? 怎么回事,到底是谁晕了,难道是她记忆出错了。 “可刚才太后不是还吩咐我……” 太后一听就明白了,原来芸姑是把她之前说的话听进去了,却把她后来说的那些话全部忽略掉了。 想到自己刚才居然那般糊涂,一边冲嬷嬷摆手,一边笑了不停。 “别说了,你可别说了,想起来就笑死个人。” “那是我一时糊涂,竟忘了静彤已经走了这回事,等回过神来,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就说自己老了,你还老是安慰我,你看这不是证据吗。” 听太后这么一解释,嬷嬷可算是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她想的那样,这下子心里才算彻底放松。 “太后您可吓坏我了,我还以为太后真的病了呢,还想着该怎么找个借口把黄大夫请来为你看诊。” 嬷嬷拍着胸口,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 “吓坏你了,可怜了。” 太后见状连忙开口安慰。 她自然知道芸姑不管做什么都是一心为她好。 “我也就是一时忘了,你不用那么担心,照我这般体格,想来还能再撑个几年。” “快,呸呸呸,太后这话说的可不吉利,什么叫再撑几年,我看太后如今这状态,到是越活越年轻了,指不定就要长命百岁了。” 嬷嬷怎么听得来太后说这些丧气话,赶忙阻止。 “好好好,都听你的。” “呸呸呸。” “这下好了。” “不过你说的话也是唬人的很,我怎么可能就越活越年轻,还长命百岁的,要是真像你说的那样的话,我还不被当成妖怪了。” 太后十分配合芸姑的要求,为了能让芸姑安心,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听她说希望自己能活那么久,不说这话有多离谱,即便这就是真的,她自己其实也是不情愿的。 她的人生,不过短短几十年,就经历了别人几辈子都不一定能够经历的事情。 她觉得已经算是活够本了。 何况在经历过那些伤痛之后,她也想开了,并不再执着于任何东西。 包括寿命,包括容颜。 也正是因为当年看过的太多,她才会一心想往寺庙里扎。 这十余年来说着是走遍景氏王朝的每一寸疆土,可回看才发现这一路颇有些走马观花的意思。 真正深入体味的只有各地的寺庙。她利用这十余年走遍疆土的机会,也走遍了景氏王朝的每一个寺庙。 若是单单就山水河流,怎么会让她十余年都看不尽。 那自然是因为,这十余年她一直都在不同的寺庙之间,走走停停。 每到一个寺庙,她都要住下来,融入进去,好好同他们一起做早课,诵经,同方丈讨论佛法。 她不光想替景氏王朝祈福,求一个千秋万代。 更想替景氏王朝赎罪,为那些在宫闱斗争中枉死的冤魂,为那些保家卫国马革裹尸的战士,为那些天灾人祸流离失所的百姓。 她不知道她做这些有没有什么意义。 可她知道,若是什么都不做的话,那必然是没意义的。 所以她选择去做,义无反顾的,倾尽所有的,诚心诚意的,至死方休的。 哪怕最后求得一场空欢喜。 起码不悔。 …… 饭后,千荷带人进来收拾了碗筷等东西。 嬷嬷眼看着窗外的天气还不错,打从昨日起雪就停了,今天看着倒像是要出太阳的意思。 便想着,趁这个时间,陪太后出去走走。 反正现在距离上午大殿讲经还有些时间,足够了。 便打着商量同太后说。 “要不我们出去走两步,消消食。” 听嬷嬷这般提议,太后也思索了一下。 今日一早她们两人情绪反复的厉害,与身体无益,倒不如出去散散心,缓缓。 说着便将手里的书翻扣在桌上。 “且走着。” 嬷嬷拿过千荷手上的披风,抖搂了一下,给太后披上,又细心的低头给太后系上带子。 “以前先皇还在的时候,每每临出门前,也是会这般亲手给我系带子。” 看着嬷嬷低头专注的样子,太后不由得想起了她年轻时候的事。 那时候她还不是皇后,当时的皇后是她的姐姐,姐姐生了病,整日卧床不起,弥留之际家里人便将她送进了宫。 许是她们姐妹相似的缘故,皇上待她也很好。 姐姐去了以后,朝中大臣都怕外戚专权,想要劝说陛下另立皇后。 可他还是力排众议将她扶成了皇后。 后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上对她比对她姐姐还要好。 可任凭他怎么表现,她都一直觉得是她偷走了属于姐姐的那份宠爱。 后来先皇驾崩,她收到了先皇留给她的东西。 是一个檀木盒子。 里面有一根簪子,一封信,一道圣旨。 到那时,她才知道。 原来先皇爱的人一直都是她,只是因为当时的婚嫁制度。 若迎娶姐姐,那妹妹就要做藤妾一并嫁过去。 可当时姐姐已经在议亲了,他怕来不及,怕别人捷足先登,便直接求娶了姐姐。 但又因为不愿意真的委屈她,让她做藤妾,便以年龄小为由,让她在家多待两年在入宫。 这期间他也丝毫没有表示过什么,他对姐姐也是相敬如宾,不曾亏待,给了她皇后的体面。 后来姐姐病重,家里人为了能够接续上这泼天富贵,便以当年婚约还未完成为由强行送她入宫,他本来打算再晚一些的。 后面的故事你们都知道了。 至于那道圣旨,其实是一道盖了大印的空白圣旨。 他并非难以抉择储君人选,只是犹豫要不要让她的儿子即位,是她一直说不愿儿子太辛苦,一直没有松过口,才使得他也顾虑重重。 也致使他哪怕在临死前,都想着要把抉择的权利交给她,便是不是她的儿子做储君,那这储君也必须是她满意的,觉得可以信赖的,可以倚仗的。 其实也是在变相的保全她们母子。 第95章 局中人 可他哪里想得到,后来的宫闱斗争竟会是那般的狠厉,那般血淋淋。 群狼环伺之下,她又怎么敢拿出那页空白的圣旨,甚至连那圣旨的存在都不敢透露半分。 就这般,她们的儿子还是被那场动荡永远留在了那高墙之内。 有时候她也会想,若他真的在天有灵,他会不会后悔,后悔在世的时候没有看透那些儿子们的狼子野心,后悔没有及早立一个储君稳定朝纲。 而她呢,她这些年也一直在思考,思考有些事情的发生与她所做的决定之间的关联性。 如果当初没有替儿子拒绝那个储君之位,便是他再不适合做储君,起码那个位置也可以保他一命。 可若是他们犯上作乱,冒天下之大不韪,那儿子坐在那个位置上怕是会成为第一个刀下亡魂。 似乎怎么做都不对,像是陷入了一个怪圈,永远没有答案。 多想无益,只是徒劳。 也不知道他们父子在天上相遇了没有,这些事就留给他们父子俩慢慢清算。 待太后回过神来,就看见嬷嬷和千荷都静默的立在一旁。 想来是她们看她提起先皇时又出了神。 便自觉的让空间都留给她,让她可以独自回忆过去。 或许是过去的时光太过于深刻,才使得总是睹物思人,一开始甚至还会感伤难过到泣不成声。 日子久了也习惯了,也算是同过去和解了。 便是再忆起过往,更多的也只是以一种感慨,体悟,唏嘘的感情居多。 不再有浓重的感伤。 “走。” “诶。” 听到太后发话,便晓得这是回神了,嬷嬷连忙上前搀扶着太后往外走。 千荷也连忙抬步,紧随其后想跟着去。 不想太后却发了话。 “千荷你留下,若我到了时间还未同嬷嬷回来,你便将我的佛经带去静室那边等我。” “是。” 就这般千荷留了下来收拾东西。 嬷嬷则扶着太后在园子里走动。 “太后方才说老奴给您打理衣带的时候像先皇,我可是不敢当,我哪里就敢和先皇相提并论,太后说这话可是折煞我了。” “你呀,你呀,我还不知道你,就嘴贫,其实心里美着呢。” “太后,既然方才您提到了先皇,那我有一个问题,一直很困惑,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我之间的关系,都快变成一家人了,又有什么不好讲的。你平日里大大咧咧什么都敢同我说,也没见你像现在这么谨慎过。今日那股劲儿哪儿去了,怎么突然学起来文人迂回那一套了,这般倒是不像你了。” 太后也难得看见嬷嬷这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止不住的打趣道。 “哪里有,我就是想说,我一直不是很明白,当年您要出宫云游,明明所有人都极力反对,可就在你和当今陛下交谈过后,所有人就都同意了,这也太奇怪了。” “那天下午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整个朝堂的风向都变了,这是我这些年怎么也想不通的事情。可我也不敢问,害怕这事里面掺杂着什么不能说的秘密,今日算是我斗胆了。” “若是不方便说,太后便当我没问过。” 嬷嬷也是壮着胆子试探性的一问,没想着太后一定能回答她,若掺杂什么宫闱密辛,那自然还是不知道的好。 没想到太后听了嬷嬷的话,却是爽朗的一笑,不甚在意的同她谈起当年的事。 “咳,什么秘密不秘密的,再怎么不能说的秘密,过了这么多年,也都不算什么秘密了。” “只是这些年来,也没有人主动问起过这件事,我也就……” “那这里面到底是为何……” 既然不算秘密,嬷嬷倒是有些奇怪了,什么事能有如此大的作用。 “为何。” “我也想问为何。” 太后嗤笑了一声。 “太后” 眼看太后的情绪因着一句为何,又低沉下来,嬷嬷瞬间有些担心。 “我没事。” “当年先皇突然病逝,这你是知道的。” “自是知道。” 当年是她寸步不离的陪在太后身边,如何不知。 “先皇去的突然,也没给他那些儿子留下什么只言片语,这下可好了,他们像是疯了一样,为了那个位置,一个个无所不用其极。” “我当时其实很犹豫,不知道要不要推我儿子上位。” “我一直都知道他对那个位置没有什么兴趣,我也不愿意逼迫他。” “或许是我太过宠溺他了,才会将他养的那般单纯,他时常跟在老七的屁股后面,便天真的以为所有兄弟都是一样。 “可他哪里知道,从他出生的那一刻起,他便已是局中人。” “无论他争与不争,都会是兄弟们夺位路上的阻碍,他们只会当他是眼中钉,肉中刺。” “可他总是不愿意相信我说的。” “那是最后一次宫变,我其实是不想让他去的,那时候已经没了好几位皇子了,我是真的怕了。” “而且,当时的我也不知道那样的宫变还要再来几次,我想带着他明哲保身。不管最后谁坐那个位置都好,我只要他活着。” “可他不听我的……” “果不其然,到底我还是留不住他,这次出去便再也没回来。” 或许是经年累月的伤痛,早已在心口凝结成厚厚的伤疤,再说起当年的这些事,太后显然也平静许多。 “我还记得当时那些人把他抬回来时候的样子,那么瘦弱的身躯上,竟然满满当当的全是箭矢,一个好好的人被扎成了筛子,不知道他当时有多痛。” 听太后又提及当年这些事,嬷嬷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兵荒马乱的时候,又看到了那个爱笑的十二皇子满身是血的被抬进慈安宫,不禁落下泪来。 当年的事,不仅是太后心里的一道伤,也是她心里的一道伤。 如今太后已然可以平静的讲述过往,可她却仍未收拾好伤痛,每每提及还是触动心弦。 “后来景玄和凭一己之力从诸位皇子中脱颖而出,我站出来助他登基,助他平息朝堂,助他稳定朝纲,他都一直未曾同我说过什么。” 第96章 梁上君子 “那天下午在慈安宫,说的便是这件事。” “其实我早已知道十二的死和他脱不了干系,可我没想到的是他竟然一直在对我隐瞒。” 这么多年来,她竟从来不知,十二皇子的死竟同当今陛下有关。 她同样不知,太后在早已知晓真相的情况下,仍然选择了扶当今陛下上位。 “不管出于什么考量,他都不该隐瞒我。” “或许是因为愧疚,话说开了之后,他便也默许了我离宫的请求。” “变相也算是借了我儿子的光。” 没想到一直以来困扰她的那个问题,背后的答案竟然如此尖锐,刺破了一切表面上的浮华。 她甚至隐隐有些后悔问出这个问题,勾起了过往的那些伤心事。 两个人,一个感怀一个愧疚。 齐齐沉默不语。 …… 就这样往前又走了几步,便到了怪石堆。 怪石堆是由无数天然形成的石头连在一起堆砌成了一个长长的围墙。横陈在路中间,将去往后山和后院的路,整齐分割成了两边。 此处以石头而闻名,只因这里的石头,全部由大自然雕砌而成,造型上各不相同,各有千秋,有些怪异非常,让人难以捉摸。数量上也是多得惊人。 后人便戏称它为怪石堆。 因着怪石堆绵延的过于长远,寺里出于人文方面考虑,便在路边每隔一段距离摆放一些石墩,方便供香客们休息。 嬷嬷同太后也正打算在路边的石墩上歇歇脚。 刚坐下就听到怪石围墙另一边传来的说话声。 “你干活怎么好生慢吞,你这样到吃饭时候都干不完。” “哪里是我的问题,这衣服实在是太厚了,弯腰曲背这样的动作做起来都十分困难。” 许是难得能听到下面人如此生动的抱怨,连太后都忍不住弯了弯唇。 “这两天都放晴了,你怎么还穿这么厚,眼下还得干活,你不热吗你。” “不热呀,我平日里就比别人怕冷些,今日虽然放晴了,可前几天连着下了那么多场雪,到现在还冻的扎实,这点太阳够干什么的呀。” “我若不好好保护自己,我的手肯定会冻伤。” 那人不一定是真心的关心他,可这人却浑然不知一样,老实巴交的将自己的心思,摆在明面上,还十分的理直气壮。 “行行行,你说的都有道理。” 眼看对方油盐不进的样子,想来对面那人也是无奈了。 “这大雪天的我也就不同你争论了,那之前九、十月的时候,你又怎么解释,那时候可是秋天,你穿的也不少。” “秋天怎么了,我这手从小冻下了,便是秋天稍不注意,也会冻伤,虽然很快就能恢复,可总归痒痒的,让人心烦,我还不如趁早保护好自己。” 那人选择打破砂锅问到底。 这人倒也不遑多让,说的话也都很是在理。 若自己都不看重自己,难道等着让别人看重吗? 太后像是十分认同的样子,还笑着点了点头。 “就你娇气,冬天冷,秋天冻的,事儿事儿的。” “前几天白天黑夜的下雪,够冷。就这,我半夜起来解手的时候,正好路过后院厢房,远远就看到柳静彤小姐的房间。” 眼看对面那人明显被带进去了,一脸认真的等着他往下讲,他却突然停下,还顺势抛出一个问题。 “你猜我看见什么?” 那人明显压低的声音,加上前面层层的铺垫,给对方留足了悬念。 然后戛然而止抛出一个问题,勾起对方的好奇心,只等着对方上钩,主动来反问他。 他的目的就达成了。 墙这边的嬷嬷和太后听的也很是有滋有味。 毕竟平日里当着他们的面,哪里有人敢这么直抒胸臆的说话,难得有这么一个机会,她们俩便一拍即合,索性做一回这梁上君子又如何。 纵然都知道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可闲着也是闲着,便十分默契的打算听下去。 可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对面那两个人说着说着,这话题居然就跑偏了,竟牵扯到柳静彤身上。 虽然还不知道他们会说些什么内容,但看这个架势,就怕他们说不出什么好话来,不然也用不着如此悄咪咪的。 嬷嬷有些害怕他们说起话来没遮没拦的,有时候更是荤素不忌的,万一当着太后的面再说出什么大不敬的话来。 这冒犯到柳静彤不说,还会让太后生气,怎么想都不稳妥。 当即便打算站起来,到假山那边去制止一下他们,也提醒他们以后要谨言慎行。 没想到刚刚有要起身的意思,还没完全站起来就被太后拉住了手腕。 太后冲她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坐下,继续往后听。 这……嬷嬷心里犹豫了一瞬,可太后都发话了,她又能有什么办法。 只能祈求对面那两个碎嘴子,自求多福。 不知道对面的人是否有感受到嬷嬷的无奈。 但他们却没有辜负太后的期望,等她们再次坐好后,对面那人果然耐不住心里的好奇,发问了。 “你看见什么了。” 眼看着这人上钩了,如他所料想的那般好奇的发问。 “我看见柳静彤小姐半夜不睡觉,居然就那么开着窗坐在窗口吹风。” “你说是不是你比较不中用一点。” 那人像是有了倚仗一样,毫不客气的质疑起来。 “不是,你怎能拿我与小姐去比较,人家可是丞相府的嫡长女,自幼饱读诗书,秀外慧中的,指不定晚上对着月色都能有感而发即兴赋诗一首呢。又岂是我们这等没什么学识的粗人可以比拟的。” “至于她干什么那我就不知道了,那么冷,又那么远,我怎么可能专门停下来,去听听她有没有念诗。” “不过话又说回来。” “这山上白天出太阳都这么冷,晚上不是更冷吗,她居然不睡觉,坐窗口吹风。” “我晚上睡觉都要把门窗检查一遍,确定不漏风才能安心入睡的。” “谁知道呢,想那么多干嘛,想也想不明白,还不如赶紧干活,早点做完,早点去吃饭。” 第97章 汤药 那边两个人倒是唠完嗑了,低头干活去了。 却不知道坐在这边休息的人,被迫听了这么一出。 本来嬷嬷还一直担心他们说柳静彤小姐的坏话。 现在看来倒是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坏话。可他们刚才说的那些话还不如说坏话呢。 嬷嬷有些担心的看向太后,她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太后本人更是从刚才听到那人说的话开始,那脸色就有些不好。 下人们或许只是无意间看到什么,便拿来当闲聊的谈资,从来也不会去多想什么。 可她们不是。 从柳静彤生病开始,所有人都严阵以待,细心照顾。 后来她病情恶化不见好转,更是惹得所有人为此担惊受怕的。 连黄大夫都心生愧疚,开始自我反省了。 现在听到下人们这么一说,她再一联想,还有什么不明白呢。 她就说那孩子怎么会突然又病了。 只是尚且不知,那孩子这般做,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若真是夜里觉得闷才开窗透气,然后不幸染病,倒也算的上可怜。 现在人走了,她也不可能问出一个结论来。 念着对面那两个干活的杂役可能还没有离开,太后示意嬷嬷起身,往前走走。 毕竟身为太后怎么可能做偷听这档子事,让人知道像什么话。 走了没多久,正好前面就是柳静彤之前居住的地方。 或许是因为刚才听到的话,太后停下脚步,望着柳静彤卧室的窗子有些愣神。 …… “在哪儿啊!” “就在前面,那不就是那儿吗?” “这怎么弄的。” “谁知道呀。” 前方突然走来几个杂役拿着些铲子、锄头什么的,径直朝柳静彤之前居住的房间窗外的那棵合欢树走去。 冬天的合欢树……也不光合欢树,什么树在这北国的漫天大雪里也要萧萧落木以此来经历严冬的考验。 眼看前面一群人,一边讨论争执,一边拿起工具开始挖掘树根。 太后对此大为不解,连忙示意嬷嬷扶着她走上前去。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他们都是寺庙里的杂役,往常都在自己的地方呆着,也不会出来同寺里的香客有什么沟通交流。 即便知道寺庙里来了贵人。可贵人是谁,叫什么,长什么样,是男是女。他们都是一概不知的。 所以当下看见太后殷切的走上前来询问。 在他们眼中,也只以为这是哪个富贵人家的老太太罢了,多的他们也不会想到。 “这不,刚才寺里的僧人巡查到这里时,发现这棵树根部,早前不知被谁倒了些汤汁什么的东西。” “近几日昼夜温差如此之大,反复消融上冻,现在都冻成了一个冰疙瘩了。再这么下去唯恐伤了树根,影响来年树木的存活,我们便特地赶来处理一下。” 那人说的轻松,太后听了心里却咯噔一下。 连忙又往前靠近了一些,想仔细看看他们说的那个冰冻的疙瘩。 眼见那冰疙瘩里透出来的颜色至深,这得是什么液体呢,要说是汤药…… 汤药…… “也不知道是谁这么缺德,这要是滚烫的时候倒下去,非得把这树根烫死。” “谁说不是呢。” “也不知道倒的这东西会不会腐蚀树木,这寺里的树可都是从建寺的时候就种下去的,死了就可惜了。” “诶,你从那边铲。” “老太太,你们还是往别处走走看看,我们这边忙活起来,难保那冰碴子不会四处乱溅,到时候要是不小心伤到你,就不好了。 那人也是好心规劝。 听人家这么说,嬷嬷赶忙扶着太后往一边去。 万一等会儿他们手里的工具都挥舞起来,怕是就没有现在这么安宁了。 至于那些人刚才说的那些话,她自然也听到了,也看到了。 再结合刚才隔墙外面两个人说的夜里所看到的。 她们还有什么不懂的呢。 这一连串的事情放在起来,恰好印证了小姐为什么突然就生了病,还迟迟不能痊愈。 合着是自个儿半夜开窗吹风才得了风寒。之后黄大夫开的药,她也都尽数倒在了窗外的树下。这也就解释了,黄大夫明明医术很好,却独独治不好小姐的风寒,反而还越来越严重的原因。 “太后。” 她都能想通的事情,太后自然也能想的明白。 她们也算是朝夕相处了快两年的时光,静彤小姐却这般欺骗太后,她有些担心。 可小姐到底图的什么她却是有些看不懂。 “太后,你说小姐她这么做,到底为什么,什么样的原因能让她不惜这么伤害自己,值得吗?” 嬷嬷怎么想也想不出来,即便真有什么直截了当的告诉太后不就是了,太后也不是那般不容人的人。 “图什么,我也想知道她这么做是图什么。” 两年的好,都不足以让这孩子交心,太后也是有些心寒,语气里都带了一些怒气。 “不管为什么,她故意做出这些事情,也是欠缺考虑。” “故意不故意的又如何呢,她这也算是以身入局,谋划一场。图什么,倒是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愿意拼尽全力去求的东西,于她自然是重要的,你我又怎么会理解。” “只是她这般心计,手段,隐忍,也不知是福是祸。” 人老了,总是不免会担心些什么。 “太后是说太子。” “谁知道呢?” 不定数的东西多了,谁不是一叶障目的活着。 …… 自从药铺那边也查出问题之后,成奇便像是住在了药铺一般。 带人将整个药铺的库存全部都翻了出来,挨个仔细的查看。 将所有有问题的药材一一记录下来。 然后在和进货单子上的进行比对。 比对出来的药材种类。 一边盘点库存量,一边摘抄记录售出记录。 一连好几天都没有在府里见到过成奇的身影。 而药铺出了事,其他铺面的账该盘还得盘,这个工作自然落在了成文的头上。 景云瑾每日下了朝,处理完公文,也会陪同成文一块儿查账。 好在除了那间药铺,其他的铺面都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这也为他们省了不少事。 “呀” 成文放下笔,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这几日可是把你忙坏了。” 第98章 始末 今日没什么要紧的公文,景云瑾下了朝便带人找了过来,帮着成文一块儿打理这些账本。 “是呀,我这一直忙活府里的那摊子事,这骤然让我盘点这么多账目,一时还真适应不过来,倒是不知道成奇每个月是怎么过来的。” 想想成奇每个月除了忙着殿下吩咐的差事,偶尔再跑跑腿,还得负责这么大一摊事务,他都有些佩服成奇了。 “若非这个月临时出状况,怕是我永远都不能同成奇感同身受。” “怎么,如今感慨良多的,是打算回去好好弥补一下成奇吗?” 景云瑾笑着打趣道。顺手合上了眼前的账本。 “倒也不是不成,这小子从来不说,大家也不知道他手里活这么重。” “之前从阳城回来,一连好几天都看不见人影,我还以为他躲清闲去了,如今想来倒是我浅薄了。” “这孩子怕是忙着查账去了。” 这下子默默无闻的成奇可是一下子成了太子府的头号大功臣。 “既然说到成奇了,那我们便去药铺那边看看情况。” 成奇忙着盘算,没出结果之前,自然也顾不上回府,景云瑾也想知道那边进度如何了。 “行,那我交代他们把这里收拾一下,我们就走。” “好在这已经是最后一家铺子了,不然我真的怕我会忙不赢。” 索幸两家铺子,离得也不是很远,景云瑾便拒绝了乘坐马车的提议,决定两个人一块儿慢慢走过去。 “春风楼的案子也送去大理寺好几天了,迟迟没有消息,也不知道情况如何了。” “大理寺又不像寻常府衙,打开门来审案子,没到最后一刻,是不会轻易放消息出来的。” 景云瑾将手里的木簪放回小摊上,同成文继续往前走。 “别担心,总归会有结果的。” “我只是……” “……” 身后的小商贩还在为没有开张的生意而懊恼。 这边成文已经带着景云瑾绕到了药铺的后门。 自从药铺查出问题后,景云瑾就直接让店铺关门了。 掌柜的都关起来了,店铺就算开着也没法正常运作,还是关了省事。 再说他的进项也不是只靠这间小小的药铺,关了对他影响并不大。 但要是可以早日处理完这摊子事,他自然也不会介意。 府衙按照规矩将案子转给大理寺后,景云慎便带人去柳知节那里将相关人员押了回来,连带取回了一应公文。 可带回来之后却也是个棘手的事。 同朝为官,或多或少也都知道这春风楼背后的人是太子。 纵然背地里大家都隶属于不同的党羽,有自己效忠的党派,可明面上怎么说还是要装装样子,保持友好的。 毕竟朝堂上的形象还是需要维护的。因此谁也不太愿意接手这一摊子麻烦。 就这般任由它硬生生的被搁置在那里一两天。 还是大理寺卿听闻下面的人说起这回事,将几个寺丞叫过去训了一顿,这个案子才算是开始正常走程序。 只是到底每个人心里都存着点各自的小九九。 估摸着也是他们几个暗地里打好了商量。 隔日下了早朝回来,那份公文直接就摆在景云慎的桌子上。 没接到任何通知的景云慎,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便又带着公文去找了杨寺丞。 当初是杨寺丞破格提拔的他,他也就顺势加入了杨寺丞的队伍。 如今这样的事情自然是要找杨寺丞处理。 “杨寺丞,这会儿有空吗。” 他们每天的工作就是翻阅卷宗,解决那些陈年旧案和一些新出的难以解决的案子。 时常处于忙疯了的状态,有事找自然还是问问比较好。 “呀,是殿下来了,快进来坐。” 抬头发现是景云慎来了,杨寺丞瞬间就变得热情,连忙起身邀请景云慎进屋。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二皇子的事业多年没有起色,陛下对他也不是多么看重的样子。 但这都是表面的假象,做给别人看的,只有他知道这里面的内情。 好比这次破格提拔的事。 这大理寺多的是比他来的还早的人,在等着提拔。 他一个刚进大理寺的新人,别说什么工作做的出色,出色不出色的有什么用。 天高皇帝远,做得再好陛下也不可能看见,说到底,在这种地方评事想要升迁还不都是他们说了算。 而上头的大理寺卿他们自有别的事情要忙,哪里顾得过来一个小小马前卒的上下沉浮,不过就是递折子的时候顺手添几笔给陛下知晓就得了。 陛下一般也没什么意见。 实在是他们的级别太低了,没多少人会关注。 而景云慎之所以能够得到这个机会,自然是有人提早打好了招呼。 他这个寺丞也就在大理寺勉强还算个菜,同他身后那人比起来,那是远远不够看的。 “杨寺丞客气了,你我同在大理寺为官,就没有什么殿下,你这么叫我,也于理不合。” 景云慎事事谨慎,自然也不愿意在这样的细枝末节上翻车。 “诶呀,不过一个称呼罢了,殿下说了算,不对,寺正,叫寺正。” “你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有点过于谄媚。 杨寺丞一瞬间端正了姿态,摆出了寺丞的架子。 “哦,我刚下朝回来,看到这份公文放在我的桌子上,这不是已经交上去了吗。” 说着,把手里的公文放在桌上,推到了杨寺丞面前。 杨寺丞按住了文件,表情却有些难言。 “这是我放在你桌子上的。” “这个还没确定承办人吗?” 景云慎自然清楚,因为景云瑾的原因,这个春风楼的案子交上去以后一直被各个寺丞推诿拒绝不愿意接受。 都好几天了,也没听说最后拍板是谁接的。 现在公文又被扔了回来,难不成是打算就这么搁置了。 “确……确定了。” 杨寺丞这话说的磕磕巴巴,连带着脸上的笑容都有些讪讪的。 “确定了,怎么会又送回我这里,是哪位寺丞承接了这个案子,我一会儿回去的时候顺路给大人带过去。” 景云慎到现在都还没意识到那个大冤种可能就是他。 还想着把案子给别人送过去。 第99章 猛男哭泣 “确……确定了。” 杨寺丞这话说的磕磕巴巴,连带着脸上的笑容都有些讪讪的。 “确定了,怎么会又送回我这里,是哪位寺丞承接了这个案子,我一会儿回去的时候顺路给大人带过去。” 景云慎到现在都还没意识到那个大冤种可能就是他。 还想着把案子给别人送过去。 “这……” 难不成要他说,是他们商讨了一圈,谁都不愿意直接同太子对上,所以才把这个案子推给景云慎吗。 这话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 “这不是想着,你也需要经手几个案子来成长吗?” 这话说出来杨寺丞自己都心虚。 “可按规矩来说,转为寺正也要半年以后才能独立承接案子,我这也不过刚刚转上来,这是不是不合规矩。” 他也是看过这律条的,若说之前升为寺正,还可以勉强解释说,是因为他在刑部从事相关工作多年,所以破格提拔。 可接手案件这个他可就没有经验了。 “规矩也不是一成不变的,有时候也是需要变通的,你能升任寺正那必然是有你的过人之处。” “这件事也是我们商讨的结果,这案子是你亲手从府衙接回来的,你自然会比别的人了解的要多一些,办起案子来也顺手许多。” 杨寺丞试图劝说他接受这个安排。 “可……” 景云慎还想再争取一番。 他实在不想公然同景云瑾对上,这让他很是为难。 可杨寺丞哪里会给他拒绝的机会。 “再说,还有我在后面给你撑着,你怕什么,有什么不懂的直接来问我就是,也算是我带着你再办这个案子,如此也就不算于理不合了。” “好了,我要忙了,你快下去处理,这案子已经搁置好几天了,寺卿已然不满意了。” “是,那我先去了。” 如此,景云慎也没办法了,只能把这个烫手山芋接下来。 待景云慎走了以后,杨寺丞伸长脖子往门外探了探,确定人走远了,赶忙关了房门。 靠在墙上,一边拍着胸口,一边擦鬓角的冷汗。 他这也是没办法,他若不把这个案子扔给景云慎,那这个案子就得落在他的头上。 昨天一起商议好的事,这时候反悔,那几个老东西可是不会认账的。 为了避免自己挖坑自己跳。 他只能硬着头皮在景云慎拒绝之前,下逐客令。 别看他话说的那么痛快,实际上都是装的,再怎么样,那也是当朝皇子,真论起来他算个什么东西。 好比为什么景云慎下朝,公文就在桌子上,因为是他放的呀。 你问他为什么有时间干这个事。 因为他不用上朝呀。 你问他为什么不用上朝。 因为他不够级别呀。o(╥﹏╥)o 你问景云慎为什么够级别。 因为人家是皇子呀。 皇子 景云瑾知道春风楼的事恐怕需要耽搁些日子,所以成文问起的时候,也只是让他安心等待。 可他没有想到的是,他以为的耽搁并不是因为案子棘手难以辨清真相的缘故,而是因为他在那些人眼里比较棘手。 不过这些事都是大理寺内部的问题,自然不会抬到台面上去说。 能拿到台面上的事正在来的路上。 忙碌了好几天,总算是和成文将铺面账目的事情忙完了。 药铺那边成奇已经在着手给百姓退钱了。 至于掌柜的,就等着成奇那边彻底处理完以后,将人和账目一起送去府衙就好。 …… 难得有一天处理完公务后可以享受难得的清闲。 指挥着成文把书房角落里的摇椅搬到窗口去,随手拾了一本杂书来躺着翻看。 “成文,今日能不能吃到甜甜的绿豆饼呀。” 成文也就刚坐下,正打算任劳任怨的处理一些府内琐事。 就听到窗口处传来景云瑾的声音。 “殿下如此贪嘴,若是让外面的人知道,恐怕是要被笑话的。” 这人清闲了,倒是可着劲儿折腾他。 无奈一笑,放下笔。 今日这工作怕是得点灯熬油了。 “那就得问你了。” “你连糕点都偷摸跟师傅学了,别人哪里有机会知道。” “真要是走漏了风声,也肯定是你干的。” 说着,还恶狠狠的拿手在脖子比划了一下。 成文低头笑而不语。 只觉得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这会儿都快要午膳了,他自然是不能去膳房打扰。 直接抬步朝景云瑾的院子去了,那边还有个小厨房,平日里都闲置着,没什么人去,清净。 景云瑾也不去管他,只悠哉悠哉的躺着,看两眼杂书,看一眼窗外。 若现在是春天,他肯定是要成文把这摇椅搬去书房门口的,花香配上鸟鸣那才惬意。 不过这冬日也行,大多数树木都穿上了白色的大裳,一两棵的腊梅参杂在其中,就很是吸睛。 闭上眼晃悠晃悠的摇着,细细嗅探空气中那一抹馨香。 带着冬日氛围的寒香格外的沁人心脾。 反倒将春的鲜嫩,夏的浓烈都比了下去。 难怪那些老学究们谈起诗文就放不下冬梅。 嗯?景云瑾拱了拱鼻子,这梅香里怎么还透出一股甜,越来越浓郁。 像是绿豆的清新。 猛然睁开眼就看到,偷摸进来的成文正站在他的旁边。 手里端着绿豆饼,要放不放的。 “殿下,做好了,您……” “殿下,宫里来人传话,陛下要您即刻进宫。” “来了。” 听到下人传话,景云瑾立刻从躺椅上起身,扔下手里的杂书,捋了捋衣袖,就大步朝门外走去。 “……趁热吃。” 成文就这般端着那盘刚刚做好的绿豆饼,看着景云瑾呼啸着从他眼前消失了。 “得,可惜这饼了。” 随手将盘子放在一旁的小几上,开始着手收拾窗边的躺椅。 景云瑾风风火火地走了,摇椅上的毯子,书,还有他把玩的玉坠囫囵的扔在一处,乱糟糟的不成样子。 成文把书房整理好,又接着处理之前没忙完的事。 中间蝉衣过来了一趟,本来是要布膳的,可景云瑾不在只能作罢。 走的时候成文把那盘绿豆饼送她了。 总归正主都走了,放凉了也是糟蹋。 第100章 责骂 这边景云瑾接到命令,虽然还不知道是什么事,但还是抓紧时间往宫里去。 到了宫里换乘步辇的时候,才发现一路策马过来,整个人都冻透了。 好在步辇里放了小手炉,暖不了全身也聊胜于无。 一路上,景云瑾有在想,会是什么事情。 毕竟最近朝堂上没什么紧要的事务,经他手处理的一些事情,也都还算圆满,别的也没什么了…… 一直到勤政殿门口,都没个答案。 下了轿辇就看到等在门口的方怀英。 “太子殿下。” “方总管,陛下传话让我来……” 景云瑾想看能不能从方总管这里提前得知一点消息。 “二皇子早朝后来过,陛下这会儿情绪不太好,您……” “来了就给我滚进来。” 还不待方怀英把话说完,殿内景玄和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这是他们父子君臣之间的事情,方怀英也做不了什么。 只能拍了拍景云瑾的手,站在门口目送他进入殿内。 待殿门关上,也只敢在心里默默的为景云瑾祈祷。 …… 进了殿,景云瑾便朝景玄和站着的方向走了几步,然后跪了下去行礼。 “问陛下安。” 景玄和转过身来,也没有喊他起来的意思。 反而对着他就是一通输出。 “你如今可是长能耐了。” “仗着自己是太子,就可以纵着手下的人肆意妄为吗。” “还给我闹出人命来。” “你真以为我不能废了你吗。” 本来还有些搞不懂情况的景云瑾,这下算是彻底明白了,为什么方怀英说二皇子走了以后,陛下就生气了。 现在看来,他是来汇报春风楼的事的。 所以陛下才会生这么大的气。 “儿臣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 听到景云瑾的话,景玄和却更生气了,直接将手里一直捏着的奏折朝景云瑾扔了过去。 “除了这个,我还听说你名下的药铺居然胆敢公然售卖高价药材。” “你大肆敛财想干什么,造反吗?” 奏折砸在景云瑾的额头,然后滑落在地上。 伴随着疼痛,景云瑾感觉脸上像是有水滴滑下来,痒痒的。 可他也顾不得擦,只是伸手将那本奏折捡起来打开来看。 景玄和也没想到他随手一扔竟然偏偏就砸伤了景云瑾,眼看着那伤口渗出了鲜血,当时怒气就消了一半,满脸的不忍与担心。 本想抬步过去看看伤势如何,可又想着现在处理事情,硬生生的压下了心底的关心,板起脸,装作还是很生气的样子。 奏折上记录了整个事件的经过,以及仵作的初步结论。 因为涉及当朝太子殿下,所以按照规章流程来说。 大理寺从初步受理案件到最后结案,这其中的每一个重要的节点都必须出具相应的书面公文给陛下过目。 景云瑾没想到,这都好几天了,大理寺还处于初步受理阶段。 他不记得大理寺的人这么慢吞呀。 可就初步情况来看,仵作那边明显是查出了一些问题的,至少可以证明产妇的死亡原因更倾向产后身体状况不佳,而非外力所致。 “酒楼的事,我看奏折里也只是一个初步的报告,仵作那边明显也是有所发现,” “我不是推卸责任,如果是酒楼的过失,我自然会承担自己的责任。哪怕父皇气不过要处罚我,我都认。” “可如果到最后我是被陷害的,那也请父皇能秉公办理。” “至于出问题的药铺,第一时间就已经关门歇业,如今库存与店里来往账目都已经盘点清楚,也已经张贴了告示,通知相关百姓前来,我们会全部进行退款处理。” 说完,景云瑾便朝景玄和深深的磕了下去。 如今一切都还不明朗,对于六皇子,他也只是怀疑居多。 可若到最后真是六皇子,他也担心父皇会重重拿起轻轻放下。 “那还不快滚去处理。” 听着景云瑾的磕头声,景玄和也没有转过身去。 对于景云瑾的解释,也不知道他听进去了几分,气消了几分。 只是最后说的话还是那样伤人。 景云瑾将手边的奏折捡起来,放在一旁的龙案上。 默默行了个礼,然后退出了大殿。 景云瑾刚走出大殿,方怀英就看到了他额角的伤口和脸颊上的血渍。 瞬间心就提了起来。 可又碍于旁边还有大理寺卿同二皇子在等着面圣,他也只好先压下自己的情绪,将这两人迎进殿内。 景云瑾也没想到出门的时候,会碰上等在门口的景云慎。 看样子他是同大理寺卿一起过来的。 想必还是来说他的那件事。 没想到大理寺那么多人才,最后居然是他接手了这个案子。 景云瑾默默的站在一旁,看着方怀英将这两人带进了殿内。 整个过程中,景云慎目不斜视的跟随大理寺卿进殿,连半个眼神都不曾给过他。 可他依然满足于这擦肩而过的瞬间,努力勾了勾唇角,却始终不得其法,只能作罢。 等方怀英走出大殿时,景云瑾已经走了,看到的只有衣角翻飞的背影。 “殿下,殿下。” 他往台阶下追了几步,想要喊住景云瑾,不说别的,起码先去把伤口处理了呀。 可景云瑾却恍若未闻般一头扎进了这冬日的风雪里。 没办法,他又赶忙跑回到殿门口,随手抓了个小太监。 “眼看就要下大雪了,你快找人带上轿辇,去追太子殿下,要是殿下有个什么差池,你我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是是是,奴才这就去。” 急切又狠戾的话语,将这守门的小太监可是吓的不轻,连声答是,飞也一般的跑走了。 同时离开的还有一直守在勤政殿暖阁里的张晨。 他虽然不知道勤政殿里面发生了什么,可刚才勤政殿门口发生的那些,也足够他拿去说给淑妃听,去邀功了。 趁着方怀英给小太监说教的时候,他偷偷从暖阁溜出来朝着后宫。 可他不知道的是,他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了方怀英的眼中。 待小太监离开后,方怀英转身的间隙还特意瞥了一眼暖阁方向。 第101章 前因后果 “娘娘,张管事来了。” “让他进来。” 平日里,张晨有点什么都要过来说给她听,好讨个赏。 一开始倒还真的帮了她几次。 可后来什么屁大点的事都要传个话来讨赏钱,她也有点不耐烦了。 “说,今儿又是什么事。” 淑妃握着手炉,闲闲的倚在榻上。 白玉蹲在脚边拿着小玉锤在敲腿。 “陛下刚才传了太子殿下进宫来。” “哦” “两人在勤政殿内待了好一会儿,说的什么我不太清楚,但……” 淑妃听见他说不清楚时,特地扭了一下头,怕唇角的讥讽太明显。 “太子殿下出来的时候,那脸上还有血迹,这我可是看的真真的。” “想必是太子惹了事,让陛下生气了。” “那时候……” 好在张晨后面说的话还算有些东西,不然真怕淑妃对直接关门谢客。 对于淑妃来说,景云瑾的任何不幸都会使她感到愉悦。 张晨这一趟来自然又得到不少好处。 …… 柳静彤的车队,摇摇晃晃在冰天雪地里走了将近一个月才算是回到禹京城。 临走之前,黄大夫还是包了不少风寒的药,叮嘱折枝路上煮给柳静彤喝。 里面用上了不少名贵的药材,便是无法彻底治好她的奇怪的病症,也一定可以让她叫坚持到禹京见到太医。 折枝担心小姐,自是顿顿不落的给她熬药。 没想到几副药下去,柳静彤的病就好得七七八八了。 如今回了禹京城,但也不需要再去看太医了。 “小姐我回来了。” “怎么去了这么久。” 折枝本来是去厨房给柳静彤拿饭后甜点的,可去了好半天才回来。 柳静彤都等得不耐烦了。 “厨房将小姐的那份拿给二小姐了,没办法我只能重做了一份,时间就久了一点。” “那她的那份呢,人人有份,为什么要拿我的。” 柳静彤生气的质问着,可折枝却沉默了。 这样的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柳静彤哪次不生气,可到最后也不过就嘴上抱怨几句罢了。 实质上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若是那日,能请他们来府上走一趟也是好的。” “怎么说,太后的面子总还是有点用的。” 当时在禹京城门口时,卫队负责人过来与柳静彤辞别。 直言到地方了,他们该回去了。 “这就走吗,不如同我去丞相府歇歇脚,喝杯茶再走?” “小姐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便不进城去了。” 说完,就召唤着队伍掉转马头离去。 只留下柳静彤在风中凌乱。 她也不是真心想邀请他们,若是他们能一路护送到丞相府,就能给她在丞相府众人面前撑撑场子,让所有人知道太后有多看重她,而她背后是有太后撑腰的。 可这些人半点机会都不给她。 现在想来,还是会觉得懊悔,要是当时能够再真诚一些,再多说两句呢。 “太子那边还是没消息吗?” “请帖送了好几回了,每回都说在忙。” “你在替我跑一趟。” 柳静彤将面前桌子上的帖子递给折枝。 “可太子那边明显就是发了话,故意挡着我们不见的。” 折枝在太子府门口可吃了不少闭门羹,都麻木了。 “不,这次不是给太子的,这个送去给长公主。” “好” 看着折枝的身影消失在院子里,柳静彤对未来也有些迷茫。 当年骤然得知自己有了婚约,成为未来太子妃,她是得意的。 自从母亲去世,父亲又娶了新的夫人,她在这府里的日子就一落千丈。 后来他们又相继有了一女一子,她的处境就更是难堪。 她以为太子妃的身份可以让她在府里稍微得到一些重视。 可长公主却以守孝的名义将婚约推迟三年,她甚至连拒绝的资格都没有。 不过刚刚有的一点希望也磨灭了。 天无绝人之路,就在她以为情况不会有转机的时候,太后却来了丞相府,亲自点了她作陪。 那一日,她才真的感受到府里人的重视,他们人人都说些好听的话,恭维着她。 就连丞相夫人都得对她和颜悦色的。 她被这种权利的感觉蛊惑了,义无反顾的跟着太后去了。 如今距离他们约定好的婚期只剩一年了,她却连太子府的门都敲不开。 周围全是等着落井下石的人,可那些送过去的帖子却渺无音讯。 她若不能想办法顺利嫁进太子府,那她往后在这府里也没了立足之地。 单就他们那些鄙夷的目光,就会逼疯了她。 …… “长公主,丞相府小姐送了帖子过来。” “有说什么事吗?” 眼看快到年节了,纪霖却越发的忙了起来,景云瑶只能独自待在府里闷着。 “倒是捎了话,说是送去太子府的帖子都没什么音信,想来是太子殿下那边太忙了,若长公主有空去太子府的话,记得叮嘱太子殿下劳逸结合保重身体。” “呵呵,有点意思。” “她还是个有脑子的,倒是我小瞧了她。” “这明着给我送拜帖,实则是告状来了。” 两年前她为太子延迟婚期的时候,也不过是同丞相本人商议的。 除开小时候见过面,之后她再也没同柳静彤本人打过交道。 “这以后过了门,太子的后院还能安宁吗?” “说那个太早了。” “你看太子现在这不开花的样子,我都担心以后他那后院,能凑出两桌牌九就不错了。” 她又不是没有提点过,可太子就是油盐不进。 “将军府那个小姐……” 上次水榭那次,白英也在场,自然知道太子对着长公主表明了心意。 “可别,提起她我就头疼。” “这小子可是真能给我找事,这满禹京城多少姑娘他不看,偏偏往这崎岖的地方走。” 景云瑶扶着额头,似乎真的想起来就头疼。 “他俩也算是门当户对。” “我倒宁愿不门当户对。” “不说这个了,收拾一下去太子府” 景云瑶起身扶着白英胳膊往内室去。 “今日下雪了。” 白英提了一嘴。 心底应该是有些埋怨柳静彤不懂事。 第102章 心疼弟弟 “下刀子也得去,未来太子妃都发话了。” 自从上次庆功宴之后她也好些日子没见到景云瑾了。 她每日窝在府里也懒得出门,正好借这个机会,去他府上转一圈。 景云瑶这个性子,雷厉风行,说做就做,当即就让人套了车往太子府去。 等她到了的时候,才知道景云瑾还没从宫里回来。 这大雪天的,屋内要是没有炭火,根本待不住。 而这太子府里也就太子的院子里一切妥当,其他那些院落因为无人居住的原因,也缺乏打理。 若是现在派人去安排也来不及。 成文只得将景云瑶暂时先安置在了景云瑾院子的厢房里。 …… 等景云瑾又骑着马回到府里的时候,身上已经落了不少的雪,就连头发上也都是雪,这般反而掩盖了额头上的伤口。 可一路走到院子,头脸上的雪都化成了水,混着血迹,显得有些狰狞。 这可将院子里守着的人都吓坏了。 吵嚷声也传到景云瑶这边。 “外边怎么了,是太子回来了吗?” 景云瑶本来还在同白英说起这事,可下一秒出去沏茶的苏木就冲了进来。 “长公主,殿下受伤了,一脸的血。” 苏木也被刚才看到的景象吓到了。 不是没见过比这还狰狞的伤口,只是惊讶于受伤的是太子。 “什么。” 景云瑶顿时就站了起来。 怀里的手串也应声落地,可此刻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立马就出门,往景云瑾房间去。 …… 成文看到景云瑾受伤也很不是滋味,可殿下是从宫里回来的,能伤害敢伤害的只有陛下。 他再怎么不满也只能放在心里。 “蝉衣,再多拿几个炭盆过来。” 方才他扶着景云瑾进屋的时候,就摸到景云瑾那个手,一片冰凉。 为了赶时间,殿下肯定选择了骑马,可他走的时候却连大氅都没来得及带。 如今也只能让蝉衣多准备几个炭盆来,将屋子里温度烧的高一点,好让景云瑾赶紧暖起来。 一会儿恐怕还得去熬点葱姜茶来喝,这一来一回,披风迎雪的,不好好照顾,怕是明早就起不来了。 说完又转身去了外间拿医药箱,刚打开箱子,长公主就进来了。 他倒是忘了长公主还在厢房里,怕是刚才院子里的吵闹惊动了长公主。 “怎么就受了伤。” 长公主一进内室就看到了坐在桌边的景云瑾。 内室的温度使得他脸上凝结的血液都融化了,顺着脸颊往下滑。 “长姐怎么来了。” 景云瑾没想到长公主居然在他府上。 “先别说这个了,我先给你处理伤口。” 长公主接过成文手里的棉布,弯腰给景云瑾擦拭着脸上以及伤口附近的血渍。 之后更是亲自给景云瑾上了药。 “怎么就弄成这样。” 伤口处理完了,才来得及询问景云瑾前后原因。 “同父皇起了些争执。” 景云瑾说的云淡风轻。 “便是有争执,他也不能伤人呀,这冬天伤口恢复的慢,要是留疤了可怎么办,不行,我回头得给你寻些祛疤药来。” 景云瑶方方面面都在为弟弟考虑着。 “就一点点伤口不碍事的。” 景云瑾心里清楚,便是景玄和使再大的劲儿,到底也只是一本奏折,造不成多大的伤口。 就额头这个也不过是因为碰巧奏折的尖角打了过来,不然也不会受伤。 景云瑶只是关心则乱罢了。 “那怎么行,一点疤痕也不能有,你这还没大婚呢,父皇也真是的,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能动手打孩子,打就算了还打脸。” “我娶妻又不靠脸,便是有点疤也不碍事。” 他并不是个把皮囊看得很重的人。 “行了,听我的。” 到底是长公主,还是有着长姐风范,直接拍板决定了,不听景云瑾辩解。 “……” “还没问,长姐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将桌上的药箱递给成文,景云瑾转头陪景云瑶攀谈起来。 “我……” 刚才情况那么混乱,她都忘了自己来的目的,只顾着忙景云瑾的伤口。 现在经人提醒才算是想起来。 “柳静彤回来了,你可知道。” “……” 一看景云瑾这不说话的样子,景云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我可听说她这回是因为生了病,一直没什么起色,太后那边才派人将她送回来的。” “人家往你府上递了好些帖子,你却连个信儿都没有,好歹也顶着你太子妃的头衔,如今还病了,你怎么样也该去丞相府看看。” 景云瑶苦口婆心地劝说,她不想外面人因此传些什么风言风语的,误会景云瑾。 来的时候就想好了,让他趁着今日就去丞相府看看柳静彤。 可现在看着景云瑾额头上的伤口,心知这孩子怕是刚从宫里受了委屈回来。 只得松口:“今日晚了便算了,我说的话你往心里去着点,抽空去丞相府走一趟。” “我记下了” 不能事事都让长姐为他操心,便是再不愿,有必要的时候他也会妥协。 景云瑾最终还是在几天后去了丞相府。 额头上的伤口早已愈合。 冬日里带上绒帽恰好将伤疤挡了起来,合适又应景。 只是他同丞相单独相处时,两个人之间总是有股似有若无的尴尬气息。 除了刚见面两人寒暄了几句之后,再无二话。 就这么端坐着,他不自在,丞相似乎也不太自在。 “我找人带太子去小女的院子,你们两年没见想必会有话聊。” “那我就先过去了。” 走出待客的厅堂,景云瑾都觉得松了一口气,这活跃气氛热场子交谈的活,真是太为难他了。 也不知道是他实在不擅长这块,还是同丞相有年龄代沟。 他觉得是后者,因为上次在姜府,他都没感觉有这么煎熬。 …… “小姐,那日我递帖子的时候,就照你说的那般说的,可这都好几天了,也没什么动静呀。” 折枝也替柳静彤着急。 “我也不太清楚,你确定是按我教你的一字不落的说的。” “确定。” 眼看折枝这么信誓旦旦,柳静彤也有些不明白。 “那不应该呀。” “难不成是长公主没理解小姐说的。” 折枝只能想到这么个理由。 “算了,再等等看。” 柳静彤倒是不觉得长公主会听不懂他的话,这禹京城里都是人精。 第103章 被拆穿 景云瑾跟着丞相指派的人,往柳静彤的院子走。 一路上走来,人越来越少,待进了院子,更是看不见一个下人。 走到堂屋外面,景云瑾正打算伸手敲门,就听到柳静彤同折枝交谈的声音。 制止了身后那人想要通报的举动。 就这么站在门外屋檐下。 “小姐这次生病可是把大家都吓坏了,连黄大夫都束手无策。” “还好最后好了起来了。” “现在不是没事了,别担心了。” “先前小姐为了回禹京,同我说那个计划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妥当,这不,还不等小姐做什么,就直接病的起不来了。” “你又怎知这就不是我的计划。” “小姐,你是说……可这同你先前给我说的不一样呀。” “若是提早告知你,你还能演得那么真吗。” “小姐也知道我最不擅长说谎了。” …… 听到这里景云瑾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他没想到,柳静彤为了回禹京居然可以如此不择手段。 这般他还有什么探病的必要吗? 他今天就不该来。 小兰拎着扫把从屋里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景云瑾转身朝院外走去。 路过她的时候,她也来不及反应什么,赶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蹲下行礼。 “问太子殿下安” 可太子看也不看她一眼,径直从她面前走过。 她还在疑惑平素太子也不是这般难以亲近的性格,怎么今日就…… 屋里听到声音的柳静彤火急火燎的跑了出来,连带着一脸惊慌的折枝。 “小兰,你同谁在讲话。” 院子里只有小兰,刚才的声音也是小兰发出的,柳静彤只能询问小兰。 “我一出门就看到太子殿下正打算离开。” “谁,太子殿下。” 柳静彤没想到太子殿下居然真的来了。 可她刚才同折枝说的…… “你出门的时候,太子殿下在哪儿。” 她不敢想太子要是听到了…… “太子殿下当时似乎正站在小姐房门口。” “……” 这一下柳静彤彻底绝望了。 “小姐,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要是我知道,我肯定不说那些……” 听到小兰说的话,折枝也明白了他们刚才在屋里说那些话的时候,太子就站在门外。眼下怕是小姐设计回禹京的事都被太子知道了。 折枝的道歉倒是提醒了柳静彤,这话题是谁主动提起的。 一时间像是找到了罪魁祸首一般。 转头恶狠狠的看着折枝,抬手就是一巴掌。 “狗奴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小兰虽然不是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大概能猜到是她们在屋里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正好被太子听见了。 可柳静彤如此看不起身边伺候的人,如此对待身边的亲信之人,还是让她有些反感。 …… 自上次从别院离开后,青漪就一直忙着处理别的事情,也没什么时间再去别院,就连之前让打听的事,都是苏童抽空回府转达的。 如今年节将近,不光街上热闹起来,连码头上也多了不少外地过来的货船。 李老赶着去那边淘腾时髦的年货,自然也顾不得她这边了。 眼看忍冬那丫头也很是心热,索性将她一块打包送给李老。 之后青漪便直接去了别院。 “怎么,你是闻着味儿来的。” 刚坐下苏童就打趣她。 “什么味儿。” 青漪有些摸不着头脑。 “那是我猜错了,我寻思你这么久都不来,那小子一出事,你就来了,这也太巧合了。” “谁出事了,景云瑾?” 想到可能是景云瑾那里出事,青漪整个人都认真了起来。 “快说,怎么了。” 踢了踢苏童,示意他别开玩笑。 “就前不多久,他名下的酒楼出了人命,隔天死者家人过去讨说法,打了起来,又死了一个,还有他那个药铺也有问题,都关门歇业了。” “这事传的闹哄哄的,我以为你知道呢。” “怎么会这样。” 她每天都在府里,又不怎么出门,府里人知道她爱清净,也没人会在她面前吵闹,她自然不知。 “这事怕不是什么巧合,你有查到背后的人是谁吗?” “可是淑妃?” 上次那事,苏童查出来始作俑者就是淑妃,景云瑾才不放心特意派了人来在暗处保护她。 六皇子同太子是明面上的对立方。 不怪她有事就怀疑淑妃。 “不像,六皇子得了皇陵的差事,早就去行宫了,淑妃如今正春风得意,没必要下手。” 苏童比她消息灵通,他说没必要就是没必要。 “那可能是谁呢。” “还有谁同景云瑾不对付呢。” 突然青漪愣了一下,还真有一人。 “林善予” 显然苏童也想起来了之前的事,两个人异口同声的说了出来。 “我怎么把他给忘了,之前你回府送信的时候同我说,他当众给太子难堪,我还让你找人教训教训他呢,你怎么做的。” 青漪知道太子在这个位置上,不是什么都能随心所欲做的,但她可以。 “我派了几个人去,蒙了头,把他打了一顿,鼻青脸肿的,小半个月都没上朝呢。” 说起这个,苏童还是比较骄傲的。 “那这次的事情会不会同他有关系。” “人是我们打得,他干嘛去为难太子。” “你也没留名字,他若是以为是太子派人干的呢。” 青漪有些泄气,这次是她考虑的不周全了。 “刚起了冲突,就被人打,怎么也会怀疑。” “听你这么一说,很有可能,我这就派人去查。” 说着苏童就起身要去招呼人手。 “多派点人去,最好在我走之前把事情查清楚。” “行” 苏童走了,留青漪一个人呆在屋里,她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 早知道她就先知会景云瑾一声,让他做好准备了,谁知道这林善予还真能挑事。 …… 那日景云瑾走后,柳静彤稍微在府里一打听就知道不少人都看见景云瑾了。 这让她的最后一点幻想也破灭了。 之后的几天里,她都惶惶不可终日。 也不敢再往太子府递帖子。 昨日丞相在园子里遇见她的时候,还特意叮嘱她好好同太子相处。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只能打着哈哈,敷衍了事。 第104章 拿到证据 如今太子被气走这事,还只是她身边的人知道。 若是以后被更多人知道了,她不敢想,到那时她还有什么脸面在这府里待下去。 这府里人又会如何磋磨她。 不行,她必须去同太子把这件事解释清楚。 “折枝,我们去太子府。” “小姐。” “你不去我自己去。” “小姐等等我。” …… 青漪起了个大早,径直就来了太子府,景云瑾忙着手边的事,一时抽不开身,就让人把青漪先安置在前院的暖阁等候。 “等久了。” “没有,是我一大早就跑来,扰了你的清净。” 青漪也没想到她一头扎过来,景云瑾却忙得不见人影。 “今日怎么想起来找我了” 景云瑾拎起茶壶倒了一杯茶,推到青漪面前。 “我听说你名下的铺子出了点事。” “这事已经传的人尽皆知了吗,连你每日呆在后宅都知晓了。” 景云瑾顿了一下,语气淡淡地说。 “啊……到也没有。” 她从苏童那里知道的,外面如何她自然不知。 “那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会不会很棘手。” “案子提交大理寺了,我也不知道现在到哪一步了。” “那你有考虑到,是有人在背后故意刁难你吗。” 青漪想看看景云瑾对于这件事查到了多少。 “倒是有怀疑过六皇子,不过……” “不是六皇子。” 青漪脱口而出的否定。 两个人都愣在了当场。 景云瑾是疑惑她为何如此肯定。 青漪是懊悔自己嘴真快。 “我是说六皇子人都去了行宫,应该顾不上这边,要不你想想还有没有别的可能。” “……” 景云瑾一眼就能看出青漪在找补。索性直接挑明了问。 “你今日来想说的恐怕不是这些,你到底想说什么。” “啊” 没想景云瑾问的这么直接,青漪心一横也就说了。 “你最近出的事都是林善予在背后捣的鬼。” “你怎么知道。” 倒不是不相信她说的,只是她为何如此确定。 “……” “我找人打了他一顿,他估计以为是你干的,所以就” 青漪快速说完这句话,然后端起茶杯就往嘴里灌,主打一个战术性喝水。 不想喝的太急,呛到了不说,那杯水多数还都撒在了她身上。 景云瑾也来不及去思考什么,赶忙从一旁的架子上抽了条帕子过来,手忙脚乱的要给青漪擦拭。 “嗒” 却不想房门在此刻被猛然推开。 两个人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同时抬头望向门口。 这下门口的柳静彤可是把屋里的情景看得清清楚楚。 一时间怒火中烧。 大步走上前,伸手拉开了景云瑾。 “你们在干什么,为什么要靠那么近,说,你是不是想要勾引太子。” 青漪看着她却没说话。 柳静彤转头朝景云瑾看去,就这一眼她立马冷静了下来。 景云瑾盯着他的眼神里一片冰冷。 她差点忘了她今日来是想要向景云瑾道歉求和的。 怎么差点就因为这个女人坏了她的事。 立马变了脸色,一副哀哀戚戚的样子。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只是……” “没事,是我不小心把茶水洒在衣服上了,这才让你误会,是我的错。” 眼看柳静彤结结巴巴话都讲不清楚,青漪索性站出来直接把话说清楚。 听到这话,柳静彤回头看到青漪的衣服上确实湿了一大片。 在月白色的底布映衬下,暗色的茶渍也很明显。 看来他们确实没有做什么。 便立马开口为自己开脱。 “我也是一时心急,口不择言罢了,怎么会真的误会你们呢。” “如果实在不会说话,可以选择闭嘴。” 景云瑾本来就对柳静彤没什么感觉,又因为之前的事,她在他这里就是一个居心叵测,心机深沉的印象。 说的话自然也不会客气。 柳静彤自然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什么,可她也无从辩白。 “殿下和青漪小姐的事情还没有谈完,那我先去外面等着,等你们谈完了,我们在一起。” 说着就退出了房间。 青漪看着眼前的状况,也有些不知所措。 “不用管她,你继续说” 景云瑾将帕子递给青漪后又坐了回去,像是柳静彤不曾出现过一样。 青漪没办法,也坐了回去,拿帕子擦着衣服上的茶渍。 “上次林善予在朝堂门口为难你的事情,被我知道了。” “我知道你在这个位置上,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肯定不好做什么。” “我就找人将他打了一顿。” “他可能以为是你干的,就……” 有了柳静彤的打岔,青漪也不那么紧张了,再把这些事情说出来也顺畅不少。 “就对我的那些产业下手了。” 景云瑾接过了话头继续说。 “对不起,这事是我做的不妥。” 由于自己的原因导致景云瑾陷于这样的麻烦中,青漪感到很抱歉。 “没事。” 景云瑾拍了拍青漪的肩膀,以作安慰。 “不要放在心上,我知道你也是为了我好。” “既然现在知道是谁干的,那就好办了呀,我随后派人查出证据,提交大理寺就是了。” 他们一起长大,谁不了解谁。 青漪只是想为他出气罢了,能有什么错。 倒是林善予,当众顶撞他也就罢了,还敢暗戳戳的给他找事。 他就说怎么那阵子在朝堂上看不见林善予了,想来是被青漪打惨了。 “不用,我有。” 说着,青漪从袖袋里掏出一沓信纸递给景云瑾。 “这是此事事件中所牵涉到的那些人的口供。” “包括你那药铺的掌柜,也是被他收买的。” 景云瑾接过来打开翻了翻。 “我就说,前些日子成奇那边盘完库存和账目,发现掌柜也就是从最近才开始在药铺里搞事情。” “我当时还怀疑过,怎么会有人好好的就转了性,当起了恶人,原来是这样。” 景云瑾从没往林善予身上想过,自然也不会往这里查,就错过了很多细节。 “你可是帮了我大忙,有你给的这些证据,那些麻烦都不算什么事。” “反倒是林善予可能要倒霉了。” 眼下有了青漪给的口供和人证名单,一切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殿下别这么说,本来这事也是我造成的,能帮到殿下我就很满足了。” 随后景云瑾着人将证据提交到了大理寺。 而这份证据也很快就转到了案件负责人景云慎的手中。 第105章 水落石出 因为这件案子在禹京影响范围颇广,影响颇深。 所以案件结果出来的那天,大理寺特意着人在门口张贴了告示,以说明这件事。 百姓们也闹哄哄的都聚集在门口,等着听那些识字的人转达这上面的内容。 “这告示上面说呀,之前那个什么春风楼的事,说那个王二不是被毒死的,是自……自……” “自什么呀,你快说呀。” “这人怎么还是个结巴。” “不会是不认字” “哈哈哈哈哈” “你行你来呀,说什么风凉话。” “他急了他急了。” “是自戕。” “这王二夫人何氏怀胎十月,因胎位不正导致难产,经救治产出一死胎,后流血不止,长此以往,恐命在旦夕……” 终于有一个有学识的人站了出来给大伙讲解,人群中一时间安静了下来,都认真的听他说。 “王二一时救妻心切,便想着靠赌博发些小财,好拿去给夫人看诊,不想输的彻底,穷途末路之下又被恶人诱导,才会以命相博,闹出这春风楼中毒事件。” “后何氏不明状况,去现场理论,人群推搡之间,加重了病情,才会在医馆不治身亡。” 众人没有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样的。 一时不胜唏嘘。 “判决,春风楼赔偿王家丧葬抚慰金五十两白银,王家须得公开向春风楼道歉,并赔偿之前损坏的部分物品。但鉴于实际情况,春风楼免去了王家的赔偿,只要求公开道歉。” “其他在此案中有所参与的人,都已经捉拿归案,最后的结果出来以后,会正式公布给大家。” “我就说,王家那个家底怎么会吃的起春风楼,原来是冲着栽赃去的。” “那春风楼也算仁义,就王家砸坏的那些陈设,纵是搭上他一家老小也赔不起。” “这王二还真是性情中人,竟然能为妻子做这么多。” “说的也是呀。” “只是那背后的人到底是谁,竟然能如此罔顾人性命。” “不是说了过两天有结果了就会出告示吗?” …… 景云慎没想到景云瑾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拿出如此完整的证据。 甚至都不需要他去细细查探,人证都直接绑了送过来了。 但是按照流程他还是要升堂走一遍的。 确认了所有的事实之后,他将事情的过程形成文字,照规矩给陛下上了一份折子。 想了想还是提笔写了个纸条,让人给淑妃那边送了过去。 案子基本已经全部审理完成。 该抓的也都抓起来了。 至于最后的大鱼那部分得交由陛下定夺。 又让人将案件经过誊抄了一份,张贴在门外公告栏上。 美其名曰,公之于众。 实则他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他想用这样的方法给春风楼正名。 那日景云瑾从大殿里走出来时,那脸上的血迹,那般明晃晃的刺进了他的眼里,心里。 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众目睽睽之下更是连对视都不敢。 如今这样也算是他在自己职责范围内能为景云瑾做的事了。 …… “啪” “糊涂呀。” 淑妃接到景云慎递过来的字条时,简直不敢相信,她那二哥竟然如此愚蠢。 做就做了,还留了证据让人家查到。 如今事情牵涉到太子,连陛下都亲自过问了。 她昨个儿还为着景云瑾同陛下之间的隔阂而高兴。 没想到今日这祸事就落在了她的头上。 陛下过问的事,她便是提前从景云慎那里拿到了消息又有什么用,她还能同陛下抗争不成吗。 明明现在正是六皇子被重用,他们春风得意的时候。 二哥却搞出这样的事情,这不是让六皇子为难吗。 可眼下生气也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白兰,一会儿我写一封信,你替我送去国公府。” “好” “娘娘,你打算怎么做。” 白玉也知道事情怕是不简单,话里不无担心。 “还能怎么做,陛下恐怕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如今抉择的权利在陛下手里。” “可到底是我二哥,再生气我也不能不管他。” “一会儿国公爷和世子会进宫,我同他们一起去陛下面前求求情,看这个事情还能不能有转圜的余地。” 淑妃便是再着急再生气,也没法真的撒手不管。 “那六皇子那里……” “这件事不要让六皇子知道,我们去就行,若最后成了肯定更好,若是不成,万一陛下迁怒也不至于连累到他。” “云行如今正是势头正盛的时候,还是不要掺和这些为好。” 听到白玉提起六皇子,淑妃瞬间就有些激动,她如今的希望都在六皇子身上,不管他们这边怎么折腾,都必须保证六皇子在陛下那里是好的,这是底线。 “是” …… 等到国公府的人进宫,淑妃匆忙就往勤政殿赶去。 不想到了地方,却只看见国公爷一人在门口跪着求情。 “大哥呢?” 这话问出口,等来的却是一片沉默。 她瞬间就明白了,想必大哥是不愿意沾染这件事,怕毁了前程,才不来的。 抬眼看到一旁的方怀英,连忙从白玉那里要了荷包就要往方怀英手里塞。 “淑妃娘娘,万不可如此。” 眼看连方怀英都拒绝她,淑妃一时之间急红了眼睛。 方怀英不愿意与人为难,钱财自是不能收,可话可以提点一二。 示意淑妃随他往旁边走了两步之后才开口。 “陛下刚才发了话,不许求情,也不见国公府一干人等,包括淑妃娘娘和六皇子。” 淑妃没想到陛下竟然还有口谕。 若是方怀英不说,她刚才不管不顾的冲进去,岂不就是抗旨了。 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没办法只得回身同国公爷一起跪在门口,等着陛下的消息。 这边方怀英拎了刚沏好的新茶进了殿里,自觉的待在景玄和身边伺候笔墨。 “门外都有谁呀。” 便是不去看,他都能想到,国公府的人得了消息,必然要过来求情。 “有……” 方怀英正准备说却被景玄和打断了。 “先别说,让我猜猜看。” “我猜淑妃肯定来了。” 景玄和一看方怀英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国公爷也来了,一把年纪了,不爱惜自己的身子骨,还要为不孝子孙奔波,啧啧。” “做父母的也是没有办法。” 方怀英虽然没有孩子,可他每天迎来送往见的多了,自然也能体察一二。 “六皇子便是想来恐怕一时也赶不回来。” “那还有一个恐怕就是国公府世子了。” 景玄和信誓旦旦的说着。 毕竟国公府核心人物也就这么几个。 “陛下,您这可猜错了。” “哦?” “世子爷没来,门外只有淑妃和国公爷。” 林善从居然会缺席。 这倒是让景玄和没有想到。 第106章 奉命捉拿 再怎么说林善从也是国公府的世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情况下。 他还以为他一定会来为弟弟做点什么。 “没来便没来。” 不管为了什么才没有来,总归也是识趣儿。 多来一个也不过多一个人受苦罢了。 “陛下,那国公爷和淑妃” 方怀英大致也知道结果,但还是想着能不能趁机探个口风,求个情。 “不用理会,他们爱跪就跪着。” “难不成他们以为跪一跪,哭一哭,这事情就可以当做不存在吗?” “笑话。” 眼看景玄和的情绪明显不佳,方怀英自然也不会没眼色的上去招惹。 十分守规矩的站在一旁默默伺候着,只是心里到底还是有所惦念的。 毕竟外面跪着的也算是这王朝里顶顶尊贵的两个人。 更何况一个妇孺一个花甲,没一个是身子骨坚挺能受得住的。 “你看看,便是连太子药铺里那点子事儿也是他们家那逆子干的。” “这是想干什么。” “对太子不满,拿老百姓泄愤栽赃,什么行径。” “世家子弟便可以视律法于无物吗?” “……” 方怀英彻底死了心,他知道不光殿外面的两个人他帮不了半点,更糟糕的是国公府的二世祖这次怕是真的踢到铁板了。 但愿外面跪着的挺不住了能自行离开,不然真是搭上命也没用了。 …… 国公爷得到消息时,便通知了国公府里重要的几个人。 国公爷喊了世子先去书房商议对策,而林善予看情况不对直接回了自己院子。 对于林善予来说,他已经顾不得去了解父亲和哥哥在说什么了。 他不知道怎么会如此之快就被大理寺查出证据,还捅到了陛下那里,他要是不为自己考虑,恐怕会连最后的退路都没有了。 林善予回了屋子,就紧闭房门,他也不知道他能做什么,但是现在肯定是不能再留在禹京了,他得跑,跑得越远越好。 不管最后结果如何,他现在都只有这一条路。 若是以后父亲他们帮他解决了事情,他再回来就是了。 可要是父亲他们不中用,那他跑了岂不是正好。 此刻的林善予早已记不得他之前做过的那些世子梦,也顾不得其他任何了,只知道活命要紧。 将屋内贵重的好携带的物件统统丢到床上,其他那些贵重却带不走的,只能看着说一句可惜了,都是顶好的东西可是却没办法带走,若是还有再回来的一天 二夫人也听到了府里的动静,急匆匆的往院子里来。 林善予正认真收拾的行李,倒是被夫人突然的开门声吓了一跳,他还以为是前来抓捕他的人,回头一看是自己夫人。 不禁气怒。 “你干什么,进屋不会敲门吗?” “老爷,我听说他们说……” 夫人被他生气的样子吓了一跳,说话也不利索起来。 “听说什么,什么都没有,我收拾东西去郊外庄子上待几天,你不许说出去。” 林善予不想被人当众揭开伤疤,只能恶狠狠的把夫人的话头堵回去。 “可我看见老爷子刚才让人套了马车,急匆匆的出了门去。” “老爷到底怎么了呀。” 她方才过来的时候经过中庭看见老爷子着急的往外面走,说是要出门进宫去面见陛下。 在看林善予现在的样子,明显就是出了大事。 想到这儿,一时急切甚至都快哭出来了,连说话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哭什么,老子还没死呢,真是晦气,死娘们。” 一看到夫人哭唧唧的模样,林善予就觉得格外闹心。 事情到底怎么样还不知道,这女人就这么哭,他还没死呢,就这么着急给他哭丧,真要有点好事,也要被她哭没了。 回身冲到夫人面前,一把抓着她的胳膊,就把她往门口拉。 “老爷,干嘛,你拉我去哪儿……” 到门口之后,林善予打开门,一把就将夫人推了出去。 然后狠狠摔上门,继续回到床边,整理他的东西。 “老爷,老爷。” 门外的夫人刚被推出来,跌坐在地上,还不等站起来查看是否受伤,就看到他们的院子里涌进来无数穿着制式衣服的人。 这些人显然来者不善,吓的她连忙呼喊林善予想借机提醒他。 可林善予眼下正烦着,在他看来,只会以为是那女人又在作什么幺蛾子,更是不予理会, 反而更专心的收拾着手里的东西,好让他可以早点摆脱这里的一切。 忽然房间的门又被大力推开 “你怎么又来了,有完没完,是想让我休了……” 话没说完,转身看到屋里进来的兵卒之后,后面的话就像堵在了嗓子里一样,再也出不了声。 像是不相信眼前的一切一样,林善予愣愣地站在原地,就连那些人过来抓他,他都无动于衷, 直到他们拿起枷锁要往林善予身上套,他才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般想要挣扎。 可为时已晚,那道枷锁已然重重的套在了他的脖子上,甚至他的命运上。 “你们放开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这里是国公府,你们也敢擅闯。” “你们不要命了吗?” “我是国公府二爷。” “睁开你们的狗眼好好看看。” “我动动手指就可以捏死你们。” “你们这群狗娘养的。” 林善予一路挣扎,一路谩骂。 直到走到前庭时,看到背对着他们站在那里的世子爷,这才停了口。 “大哥,你怎么在府里。” 方才他夫人说看见国公爷急匆匆的套车进宫,他便理所当然的以为他大哥也同父亲一起进宫给他求情去了,可眼下这 “你没去宫里?” 林善予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般质问林善从。 “你做下如此丑事,我有何脸面去向陛下求情。” 林善从转过身面对着自己的弟弟,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我本以为你只是狂妄顽劣,竟不知你心思竟然如此狠毒,如今还敢害人性命,就连当朝储君你也敢诬陷。” “你可知这不光会要了你的命,也会连累整个国公府。” 可不管林善从多么的恨铁不成钢,多么的感慨,痛惜,林善予统统都感觉不到。 从看见林善从的那一刻,从得知林善从居然没有进宫求情的那一刻。 在他的心里,便将林善从放在了敌对的位置上。 如此心态之下,又如何能够听得进去林善从说的话。 “你这个伪君子,无情无义的伪君子,你以为除了我你就可以顺利继承家业,当你的世子爷吗?” “呸,你配吗?” “你连自己的兄弟也能见死不救,你配做人吗?你怕不是被景云瑾那厮迷惑了心智。” “唔” 眼看林善予口出狂言,越说越离谱,身边押送的人赶忙拿块破布堵住了他的嘴,吩咐身边人赶紧将人压走。 第107章 尘埃落定 “世子爷,对不住,实在是……” 本来看在世子爷的面子上,容他们兄弟说两句话也不是不行,可现在这…… “没事,你们去。” 就这般。 林善从站在那里,定定着望着国公府门口的方向,看着他们将林善予带出了国公府。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府里的下人们知道情况不对,也没人敢上前规劝什么。 便是世子妃都待在院子里不曾出来过。 最后还是林善从站够了,自己回去的。 冬日本就天寒,那太阳挂着也暖不了人间半点。 国公爷一把年纪跪不多时便有些遭不住。 淑妃也一样,金尊玉贵的娇养着,哪里受过这样的苦。 可从他们跪到这里开始,陛下那边就不曾有过半点动静,像是丝毫不知道他们的存在一样。 眼看这么跪下去也没什么用,淑妃不由也心生退意。 方怀英等的就是这一刻。 “淑妃娘娘,您别怪我话多,您来的时候,我就说了,陛下早已经发了话,是不可能轻易改变的。” “再说了,便是您执意要跪。您也要考虑一下,您年纪轻轻还能多撑一会儿,可国公爷呢,都一把年纪了,这般折腾怕是不太妥当。” “若是不小心有个什么闪失,对于国公府来说,那不就是雪上加霜吗。” “您想想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方怀英弯下腰身,靠近淑妃低声劝阻。 淑妃转头看了国公爷一眼,虽然他还倔强着挺着身子,可明显已经体力不支。 在看到他那头冠下隐约透露出来的花白发色,一丝丝一缕缕都彰显着他已经不再年轻的事实。 他们跪也跪了,求也求了,一点儿用都没有,还惹得来来往往的人看他们热闹。 时间久了,怕是也会惹的陛下恼怒。 想通了这些,淑妃侧身过去对着国公爷劝说一番。 方怀英看着互相搀扶着离去的父女俩,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能不撕破脸,直接把人劝走,不论是对陛下还是对国公府来说,都是好事。 毕竟没了林善予,其他人还要继续过活的。 …… 待国公爷回了府,在旁人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走进院子,刚坐下还没缓和过来。 就得知了林善予被带走的消息。 “国公爷,二爷他被带走了。” 一听说国公爷回府,二夫人立马就跑了过来求见。 便是林善予不待见她,打骂她,可依然不能改变她们是夫妻的事实。 她不能失去林善予。 “什么。” 他没想到他还在宫里跪着求情,陛下居然就下旨把人先抓走了。 那他们在那里求什么。 “这不是趁虚而入吗?” “……” 气的国公爷狠狠的拍了一把大腿,却也无可奈何。 毕竟那是陛下的决策。 “你先回去,我在想想办法。” “好” 看着二夫人哭哭啼啼的走了,国公爷也很是头疼。 他能有什么办法,不过权宜之计,先把人劝走罢了,时间久了自然也就接受这个事实了。 不过倒是大房,先前进宫的时候,大儿子怎么都不肯同他一起前去,还试图劝他也不要去。 不管有没有用总要试试才能知道。 难道是他一早就猜到了陛下不可能松口吗? 便是如此,也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他们是兄弟呀。 …… 隔日 大理寺便公布了对所有参案人员的处理结果。 林善予作为幕后的主使,直接被判了流放。 而那些被他收买,充当帮手的人则按照罪责轻重判了时间不等的苦役。 同时国公府里也去了旨意。 国公爷教子不严被罚了俸禄,二爷那边明面上的资产都被拿去充了公。 此事过后,二房可谓是元气大伤。 二夫人眼看彻底没有希望了,便带着自己的嫁妆回了娘家。 国公爷也明白,林善予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才能回来,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回来,索性也就没有阻拦,任由二夫人回了娘家。 淑妃在景宁宫收到消息的时候,也明白一切都无力回天了。 只能暗骂大哥冷血,不近人情。 可她心里清楚的知道即便大哥真的去了,也不过多一个受苦的人罢了。 她也只是因为无能才拿大哥撒气罢了。 …… 自从上次闯进太子府,被太子责骂之后,柳静彤却有了新的主意。 “折枝快点,将我准备的点心带上。我们该走了。” 柳静彤一边着急的拿耳环比划着,看戴哪个出门合适,一边吩咐着折枝。 折枝本来就在收拾着点心盒子,听到小姐催促的话语,却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小姐,那日在太子府的事情,我们都有目共睹,她明显就是趁机勾引太子殿下,小姐不生气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同她交好。” “若非是她的关系,太子也不会那么对小姐了。” 折枝当日也在,什么都看在眼里,身为小姐的人,自然应该时时向着小姐。 即便前几日小姐还因为太子的原因惩罚了她,可她不在乎。 那也只是因为她做错了事情,小姐不得已才……不怪小姐。 “你懂什么,有些事不能光看表面。” “照做就是,以后你自会知道。” “是,小姐。” 小姐都这么说了,那她也不便说什么了。 只好又低头开始收拾点心盒子。 …… “小姐,这丞相府和我们将军府素来没有往来,怎么会邀请我们一起来太子府相聚,这也太奇怪了。” 忍冬先前几天都追着李老去码头吃喝玩乐了,根本不知道青漪这里发生的事情。 不过知道不知道的,她说的也是事实。 “我也不知,或许是想结识一下。” 毕竟那日在太子府里,还不小心闹了个乌龙。 差点让人误会。 不过这些也没必要说给忍冬知道。 “小姐可得小心着点,这禹京城里的贵女们可没有简单角色。” 忍冬平时爱看话本子,看多了这种高门恩怨,连带着对真实世界里的人都有阴谋滤镜。 “……” 对于忍冬有时候的碎碎念,青漪会选择性耳聋。 “青漪小姐,我来晚了。” 柳静彤一看见亭子里影影绰绰的人影,就开始打招呼。 正说着呢,当事人就来了。 青漪连忙站起身来,撩开亭子外面的帘幕,将柳静彤迎了进来。 “此处真是不错,园子里居然还有花,在这冬日里很是夺目。况且这亭子的地理位置也好,可以纵览整个园子。” 柳静彤这也是第一次逛太子府,第一次知道太子府里还有这样的地方。 “是很不错,为了我们可以聚在这园子里,又不必忍受风雪寒冷,太子还特意让人将这亭子用帘幕围起来,又在四周放了炭盆,很是用心。” 青漪本意只是想将太子做的事情说出来,让大家知道。 甚至想表达一种太子对柳静彤的到来很看重的意思,毕竟是她说聚一下,太子就这般安排了。 可青漪不知道的是,太子之前拒绝了柳静彤多少拜帖。 第108章 落水 那日她们能够趁机闯进来,还是因为程老出现的缘故。 所以青漪说的话,在柳静彤这里听来,就是满满的炫耀。 她只觉得这些太子的偏爱,本来都应该是她的才对。 她才是太子妃,太子妃也只能是她。 “是” 柳静彤险些无法维持表面的和平。只能借机转移话题。 “太子,他人呢。” “他一会儿就来,柳小姐,请喝茶。” 青漪倒了一杯茶推给柳静彤。 “谢谢。” 柳静彤端起茶杯,借着喝茶的间隙,方才还笑盈盈的唇角,瞬间拉直了。 “欸,太子来了。” 忍冬眼尖的看见帘子外过来的太子,便招呼了一声。 亭子里的人听见声音都扭过头去。 待景云瑾撩开帘子进来时,里面的人都站起身来。 “不必多礼,都坐。” 碍着人多,景云瑾便是再不喜欢柳静彤,也会维持表面的友好。 “我同青漪小姐算是一见如故,你看着就让人心生欢喜,以后我们还是要多多联系才是。” 柳静彤当着景云瑾的面,也想留下一个好印象,于是拼命释放自己的善意。 “柳小姐说的是。” “那日的事,还是要对柳小姐说声抱歉,是我的原因才导致你和太子之间有了误会。” 既然是因为她引起的,清漪也不想躲着,那样只会让人更误会。 至于柳静彤对她的夸奖,听过就算了。 “不……” 太子刚想说点什么,就被青漪在桌下踢了一脚,制止了。 太子看了青漪一眼也选择了沉默。 “青漪小姐客气了,那日我也有错,不该没了解清楚情况就……实在不好意思。” 柳静彤与青漪本就一左一右坐在太子的两边。 自然也听得到感觉得到,他们之间暗戳戳的小动作。 可小不忍则乱大谋。 “对了,折枝。” 柳静彤接过折枝递过来的盒子,放在了石桌上,推给了青漪。 “这是我做的点心,特意拿来给你的,就当是为之前的事道歉。” 没想柳静彤居然还带着礼物来的。 这。 “这般偏心吗,没我的份吗?” 他们都没想过景云瑾会突然出声。 柳静彤更是惊喜。 “怎么会,太子愿意吃,我不胜荣幸呢。” 连忙将点心盒子打开,给景云瑾挑选。 “这几款点心,都是咸口的,男子大多不喜甜食,太子不妨试试这些。” 柳静彤殷切的为景云瑾推荐着。 “青漪小姐也尝尝,这几款甜口的甚是不一般。” 待轮到青漪时,才突然醒悟这是送人的礼物。 连忙开口找补。 “这点心也不甚贵重,大家便一起分食了,改日我在挑选礼物给青漪小姐赔罪。” “柳小姐客气了。” 这一圈下来,柳静彤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打脸。 而太子一句话就化解了青漪当时的难堪境地。 她知道太子是在帮她,可对面坐的这不是太子妃吗? 这也…… “太子殿下,成管事差小的来请太子过去一趟。” “那我先过去一趟。” 太子有事要忙,她们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就这般亭子里又剩下了她们。 而青漪不喜甜食,自然对品尝什么甜口点心没兴趣,却又不好拒绝。 只能找别的事来转移话题。 “这亭子外面的湖水竟然没有结冰。” “是吗?” 柳静彤放下手里的点心,眼神微动,随即起身便朝青漪那边走去。 “果然,怎么会如此。” 一旁留侯的小厮听到客人有疑问,赶忙上前解答。 “回二位小姐,这亭子下的清水湖,开发之初就发现下面有小股的温泉,只是量小还不足以开发成温泉,便直接做了湖景,这样冬天也能泛舟湖上,自得其乐。” “那这儿的湖水岂不是温热的。” “那倒不是,只能保持湖水不结冰罢了,温度还是极低的。” “所以二位小姐还是要注意安全,切莫在边缘徘徊。” 说完又退回到了亭子一边默默守着。 “欸,居然还有鱼,青漪小姐快来看。” 柳静彤伸手拉扯了一下青漪的衣袖,示意她也过来栏杆这边。 而青漪被拉扯时,反射性的躲了一下,随后又意识到不对。连忙上前两步,往栏杆边走去。 柳静彤自然察觉到了青漪的抗拒,可却在青漪走过来的时候,又一次朝青漪伸出了手。 就在青漪反射性躲开的瞬间。 柳静彤竟背对着湖面,直直倒了下去。 “扑通” “扑通” 景云瑾忙完过来,刚走上廊桥,就看到有人掉进了水里。 这方向明显就是青漪刚才坐着的地方。 想也没想就一头扎进了湖里。 “快救太子。” 眼看太子爷下水了,两三个水性好的立马就跳了下去,岸边更是一堆人伸着手等着接应。 可为着青漪的清誉着想,太子全程不假人手。 直到将人拉到岸边后,才转交给岸上接应的人。 折枝拿着大氅立马裹住了上岸的柳静彤。 随后景云瑾也被人拉了上来。 待看到一旁拿着帕子为他擦水的青漪,才猛然回头。 发现刚才救上来的是柳静彤。 “也好” 他默默的在心里想。 本来还想着这般将人救起,若是对青漪名誉有损,他会负责。 可眼下是柳静彤,本就是他名义上的太子妃。 “太子,不怪青漪小姐,是我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 柳静彤眼看没人问询她落水的事,便主动上前,扯了扯景云瑾的衣袖,同他解释。 “好了,我知道了,先随下人去更衣。” 随后景云瑾也回了房间更换衣物。 柳静彤在他府上出事,于情于理他都该去看看。 “成文,那个……” “殿下,随我来。” 平日里为着节俭,那些没人住的院子空着也就空着了。 可眼下快到年节了,成文便同程老商量着,又打理了几个院子出来,以防万一。 毕竟之前长公主过来时,他们便没有准备。 可那毕竟是殿下的长姐,总不能谁来都安置在殿下院子里。 “还好吗?一会儿厨房那边会送姜汤过来,你喝些,可以预防伤寒,大夫稍后就到。” “青漪你也喝些,预防一下,毕竟方才在风里站了好一会儿。” 自从言离走后,这府里有个大事小情,都不方便。 “我已经差人给丞相府送了信儿,你今日就安心住下。” 便是再不喜欢,他也不可能把生病的人往门外赶,索性屋子多,也碍不着他什么事。 “那就多谢太子了。” 柳静彤挣扎着要起来道谢。 “我还有个不情之请,可以请青漪小姐也留下来陪我吗?” “这个你要问青漪小姐的意思。” 景云瑾倒是没想到她会提这个要求。 青漪也没想到,柳静彤会突然提这个。 刚才在亭子里,一时间忙乱,她也不确定她有没有碰到柳静彤。 可她反射性回避别人的碰触是事实。 “那我便留下。” 第109章 邀约 自从青漪答应了柳静彤的要求,一同留在太子府陪她之后。 柳静彤几乎天天都会去青漪的院子找她。 倒也不是非得有什么正事要做,不过就是找些零零碎碎的杂事做借口。 或者逛园子,或者刺绣,或者聊天等等。 甚至每次还都特意将太子殿下也拉上,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一纸婚约的关系。 …… 而对于景云瑾来说,因为事务繁忙,他大多数时间都会在书房处理公务。 但只要一有空就会过去她们那边作陪。 倒不是为了柳静彤的邀约,主要是担心青漪。 那天他将柳静彤从水里救上来之后,根本也没来得及问询事情经过,柳静彤就主动开口说不怪青漪。 这般情况下,反倒显得手段低劣,欲盖弥彰。 她以为仅凭她一句话就能主导他的想法吗? 笑话。 他同青漪之间不说青梅竹马,那也是自小一起成长起来的的感情,不是外人三言两语可以撼动的。 如今也不过是看在青漪的面子上,才在众人面前维持表面的和平。 柳静彤这个未婚妻对他来说,于摆设无异。 而他对于柳静彤而言,也不过是靠山的存在罢了。 上一世便是如此,他们各取所需,两相安好。 以至于最后他失势时,她转投敌方阵营,他也没什么怪罪。 合作而已。 …… “殿下,柳小姐身边的折枝刚才过来了。” 成文送公文过来的时候,顺便提了一嘴。 “这次又是为着什么,摘花还是赏雪。” 这样的事,最近几乎天天都在上演,他早就习惯了。 甚至连一开始的新奇都没有了。 本来他还好奇女子们每天聚在一起做什么。 不想竟如此无趣。 “说是年节快到了,东市有灯会,想邀请殿下一起去看。” “出府逛街?” 这几日她们再怎么寻他,也不过是在府里随处坐坐。 他这边随时都会有公文需要处理,在府里他尚且可以答应。 若是走的远了,他还得考虑考虑。 “是” 景云瑾刚拿起一本公文打开,想了想,柳静彤也住在他府上好几日了,若是好了,也该把人送回去了。 “这都好几天了,她的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 前几天柳静彤不小心落水,他特意请了大夫过府问诊。 大夫说:“小姐这脉相,怕是才病愈不久。这般反复的生病,若不好好将养着,恐怕会亏空了底子,以后再想补回来怕是不容易。” “这寒冬落水,处理不好,更是会落下顽疾,严重的话可能会影响往后子嗣的孕育。” 大夫的话,不可谓不严重。 便是他再怎么不喜欢柳静彤,那也是他自己的主观原因。 他也没有想过要柳静彤承受这样不可逆转的后遗症。 或许这其中也有她自己之前设局做戏的影响。 可这次落水是在他的府上,这是不争的事实,他应该负起责任。 即便不是他推下去的。 当即便吩咐下去,一切按大夫要求的来,务必好好照顾柳静彤,不要留下什么遗憾才好。 “可是要请大夫过府来,复诊看看情况。” 成文跟在景云瑾身边,自是明白景云瑾心里的想的。 “今日不是还要去东市吗?” “明日,明日看情况,不行让大夫再来一趟。” “她要是彻底好了,我也就能解脱了。” 若非柳静彤落水,景云瑾是万万不可能答应让她们留宿的。 她们都是未出阁的贵女,如此贸然留宿,若是让不明所以的人知道,于她们的名声也会有损。 柳静彤尚且可以说是他的未婚妻,最多被人骂一声不知羞,可青漪怎么办。 当时这个要求被提出来的时候,他没答应,反而把选择权给青漪,就是不想拿自己的权势给青漪造成压力,希望她能按照自己心里的意愿选择,可到底她还是选择留了下来。 他倒是不介意对青漪的名声负责,可他若当真这么做了。就是对青漪一生的耽误,他也怕余生都会被她憎恶。 “瞧殿下这不情不愿的样子,还以为柳小姐逼着殿下做什么呢。” “人家柳小姐有容貌有家世有才学,殿下却避之如蛇蝎,这但凡换个人来怕是都要高兴疯了。” 反正成文是有些看不明白。 平心而论他们确实不是很满意这个当家主母,可这毕竟是先皇后指的婚,怎么也应该是深思熟虑过的。 这门第容貌也算是上乘,可惜就是太子不喜欢。 “那你呢?送给你,你要不要?” 景云瑾从书案里抬起头来,对着成文挑了一下眉。 “可别,殿下您就别逗弄属下了,我可高攀不起。” 成文连连摆手,他的身份他清楚,那般世家贵女哪里是他可以肖想的。 他以后若是能够在府里找个一等丫头就已经算是烧高香了。 那样的话还可以继续留在殿下身边伺候。 “行了,不逗你了。” “将那些没处理的折子拿过来,我赶紧处理完,好去赴约。” 指了指成文手边那堆没处理的,示意他搬过来。 成文将文件放在景云瑾面前后,总觉的哪里不对。 “殿下,既然如此不喜柳小姐,又为何对柳小姐的要求事事顺从件件上心。” “若不是喜欢,那……” “殿下,您莫不是对青漪小姐。” 啊,对呀。他怎么忘了,之前有那么多次,殿下对青漪小姐都表现出了不一样的举动。 最近青漪小姐也不和他们往来,他都忘了殿下还惦记着人家呢。 “瞎说什么。” 景云瑾拿起手边的折子就朝成文胳膊上拍了一下。 “去去去,看你这么闲,滚去马棚套车去。” 放下手里的折子,嫌弃的冲成文摆着手。 “得嘞,那殿下您先忙。” 眼看殿下马上就要恼羞成怒,成文脚底抹油一般的溜走了。 看着成文离去的背影,景云瑾却难得的有些沉默。 他们都以为他对青漪的偏向,对青漪的宠溺,是因为好感。 是因为男人对女人的觊觎。 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只是不想欠别人什么。 不论青漪上一世的那份决绝是为了什么,又或者说是为了哪种感情。 他都想尽自己所能好好回报别人的一份心。 哪怕对方并不知道,哪怕跨越了时空。 …… “小姐,这丞相府小姐怎么回事,自从上次落水后,就一直缠着你不放。” 忍冬就刚才出门的功夫,就又从折枝那里收到了柳小姐的邀请。 于是回屋后就立马抓着青漪抱怨。 实在是他们之前根本就没有任何交集。 不论是朝堂上的两府,还是私下里的两位小姐。 都统统没有交集。 对方这般热情地扑过来,她很难不考虑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我也想知道。” 青漪也不习惯如此亲密的同别人一起做很多事。 “她拉我做的那些无聊事倒也还好,可我和她之间实在不是很有话聊。” 那些女儿家们聚在一起做的事,只不过打发时间罢了,她又不是没接触过,只是做的不好,仅限于装装样子。 她应付不来的是同柳静彤的尬聊,何况对方还是景云瑾的未婚妻,她也不好拒绝。 幸好每次柳静彤都会将景云瑾拉过来作陪,否则她真的会待不下去。 第110章 灯会 “那小姐可惨了,刚才我就出门送了个东西的功夫,又接到活儿了。” 忍冬没青漪那样的顾虑,她就是单纯的不喜欢柳静彤她们。 或者说她只是平等的不待见每一个贵女,她害怕她们之间那种明争暗斗。 “今日又是什么活动。” 青漪随口一问,毕竟这几日翻来覆去也就那么几样,问不问的也没什么区别。 “今日可是同往常都不一样,柳小姐邀请小姐一同去东市灯会。” 说到最后,忍冬连尾音都上扬了,明显可以感受到她的愉悦。 “有这么开心吗?不过是换个地方重复之前的交际罢了。” 在青漪看来,做什么不重要,和谁做才重要。 若是和柳静彤一起,那么做什么都是同样的心情。 “可是年节前的东市灯会,虽然比不上元宵节,可也是不差的。” 想来是怕青漪拒绝,忍冬格外卖力的介绍着。 “我看你倒是期待的很,是你想去。” “小姐。” 被说中了心事的忍冬,狠狠跺了一下脚,随即转过身去,背对着青漪。 连背影都能看得出她的气呼呼。 “好了,我又没说不去。” …… 到了约定的时间,几人相聚在府门口,一同乘了车马前往东市。 柳静彤对于景云瑾能够答应她出府游玩这件事无疑是高兴的。 难得能够有机会留在太子府,她也不知道能够待多久,所以便想着各种方法给自己和景云瑾制造见面的机会。 担心景云瑾不来,她次次都拉上青漪一起。 好在景云瑾也很给面子,得空就会赴约。 几天下来,使她信心倍增,这次更是直接将活动定在了府外。 还好,他来了。 可她为什么却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甚至隐隐有些心酸。 他们明明是一同出来游玩的,可一路上都是青漪在同景云瑾说说笑笑,她根本就插不进去话。 那两个人像是故意气她一样,还越说越开心,越说越专注。 以至于完全忘记了她的存在,将她远远的落在了后面。 见此场景,柳静彤索性停住脚步,不走了。 “小姐,怎么不走了,他们都走远了,我们不去追他们吗?” 折枝看见柳静彤停下来,不明所以也跟着停下来。 可远处的四个人,越走越远,她们再不过去怕是就彻底跟不上了。 “追?凭什么每次都要我迁就。” 柳静彤的怒火在这个灯会的夜晚,彻底被激发了。 “明明每次都是我主动邀请,可他们有把我放在眼里吗?” 若只是今日一事她或许还不至于如此,可居住在太子府的这几日里,她感受到了太多不公平。 “我组的局一起去园子里赏花,他们倒好,两个人在一旁谈起了诗篇,任由我在一旁为他们围炉煮茶烤薯。” “说好一起刺绣,她说她不会,太子亲自上手帮她尝试,却对我的作品连多看一眼也不愿意。” “还有那日,檐下作画,明明是我体虚不受,风寒在身,太子却偏偏只当看不见,将随身带的袖笼摘下来给她捂手。” “还有……” 柳静彤这一开口是诉不完的苦楚,她竟不知在太子府暂住的短短几日时间,她竟受了这么多委屈。 就这般,太子还是她名义上的未婚夫。 这让她如何相信,他们能有以后。 “小姐。” 折枝看着柳静彤这样哀哀戚戚的样子,她内心也很替小姐不值。 可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没事。” 柳静彤看着前方,他们四个的人影早已彻底消失在人群里。 静默的站了片刻之后,敛去眼底的恨意,拉着折枝转身就往来时的方向走。 “小姐,我们去哪儿。” 便是不追赶太子,她们也应该往东市那边去,走一走总会遇到的。 “回太子府。” “太子府?” 她们这也不过刚过来东市,此处才算正式步入灯会的范围,就这般回去了,岂不是什么都没看。 “对,回太子府。” “我柳静彤从来都不是那般好相与的人。” “我能在母亲死后这么多年,守住这嫡长女的位置,靠的可不是什么运气与上天的怜悯。” 不得不说她这次是真的被青漪刺激到了。 若是青漪能够得知柳静彤此时心里想的,怕是要立马大喊冤枉。 她怎么可能和柳静彤抢人呢。 先不说她没这个爱人夫,做人妾的癖好。就说她自己本人的情况,别人不知道,她还不清楚吗。 便是此生与婚姻无缘,她也不可能找个男子把自己嫁了,她同意她爹都不能同意。 …… “快看那边,好厉害,居然在喷火。” “那边那边,那个灯好大呀,买回家也挂不下。” “居然还有卖风筝的。” “……” 便是景云瑾没有提前吩咐,成文也十分有眼色的备好银钱,就等着跟在后面付账。 可一路上青漪都只顾着和景云瑾聊天,只有忍冬尽职尽责的在观赏集市上的所有。 “殿下,你看这个兔子灯,像不像小时候你给我画的那个。” 青漪走到一个小摊前,指着其中一盏灯,转头看向景云瑾。 “可别这么说,人家老板的手艺明显更好一些,我那时不过第一次接触国画,哪里就能有这么好的水平。” 听青漪这么一说,景云瑾也想起了他们小时候在一起玩闹的场景。 “怎么会,我觉得很像呀,都一样可爱,你太谦虚了。” 时间久远,哪里就记得清楚,只不过是因着那份感情,才会觉得对方的所有都好。 难得有一个是青漪感到有兴趣的,趁着他们说话的功夫,成文眼疾手快的就付了钱,接过小贩递过来的花灯,直接伸到了青漪面前。 “额” 没想到成文手这么快。 “拿着。” 青漪本来还想拒绝,可景云瑾都发话了,她也只能伸手接着。 “谢谢。” 几人继续往前走,青漪同景云瑾之间像是有说不完的话,难得有这么热闹的场合作衬,说起来便有些忘乎所以。 成文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又不知道是哪里。 四下看了看,人群里隐藏着的那些守卫都认真的守在自己的位置上。 周围也不像是会有伏击的样子。 待收回目光的时候,成文才猛然觉察到问题出在哪里。 往四周小摊上瞅了瞅,果然没了柳小姐同折枝的身影。 “殿下,柳小姐不见了。” 听到成文的话,青漪和景云瑾同时停下了脚步。 若不是成文说,他们还真的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殿下,要不我们往回去找找看。” 青漪想着或许是方才他们走的太快了,把人给落在后面了。 景云瑾朝身后看了一眼,随着时间流逝,灯会的人也越来越多,他们眼下已然走到了灯会的中心位置,后面全是蜂拥而至的人群。 便是真的回去怕是也不好找到她们。 何况,柳静彤要真的是落下了,暗处的人自然也会注意到,不会让她出事的。 “没事,不用担心,兴许是和我们跑岔了。” “眼下人多也不好寻找,等一会儿出了市集,我们在入口处等上一等。” 景云瑾都这么说了,青漪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第111章 不告而别 一直到灯会散场的时候,青漪还惦记着柳静彤的事,十分自觉地走到了灯会入口的位置,想要在此等上一等。 可景云瑾陪同青漪站在入口的位置,等了不过盏茶的时间,便有些不耐烦。 拉着青漪就上马车。 “回府” 听到景云瑾招呼车夫回府,青漪一时有些急了。 “我们不再多等一会儿吗?” “她寻不到我们说不定早就回府了。” “若是一会儿回去她们不在呢?” 马车走动之间,青漪还是不死心的掀开帘子,一直往后面看着,生怕错过任何一人。 “先回去再说。” 景云瑾心里清楚,暗处守着的人是不会放任柳静彤自己离开的。 如今没有消息反倒是好消息,至少说明她性命无虞。 而他们刚才在灯会逛了那么久,都没有能遇上柳静彤,这只能说明她或许已经不在东市了。 “她可是你的太子妃呀。算了,反正人是在你府上丢的,出事也是你负责,你都不着急,我又何必。” 青漪看景云瑾这副不上心的模样,也有些生气。 她以前怎么没看出来景云瑾这么渣。 说完又觉得不该如此,可又拉不下脸来,便一直看着窗外不肯回头。 “……”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直到回了府。 刚下马车,程老就赶了过来。 “殿下,柳小姐说她身体已然大好,便不在府里打扰了,方才她已经收拾东西回丞相府去了。” 景云瑾倒是没想到逛个灯会回来还能听到这样的好消息。 也懒得追问她为何突然离开,只要她能主动离开,不论什么理由,对他来说都是有利的。 “也好,省的我们还惦记着她是不是走丢了。” 这话虽然是对着程老说的,可明显就是说给青漪听的。 刚才在马车上,青漪那副样子他又不是没看到。 “柳小姐走了,那我留在这里也不合适了。” “忍冬,去收拾东西,我们回将军府。” 青漪没想到柳静彤居然不打招呼就直接跑了,这下可真是把她架在这里了。 除了原地奔走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了。 毕竟她一开始就是因为柳静彤才迫不得已留在太子府的。 柳小姐尚且还顶着一个未婚妻的名头,她可什么身份都没有。 再留下就不礼貌了。 “天色都这么晚了,也不差这一晚上,明早再走。” 不过就是多个人的事,这几日不都这么过来的。 何况这么晚了让一个姑娘回去路上也不安全。 如今灯会散场,街上的人鱼龙混杂,难保不会有什么危险。 “是啊,小姐,这个时间点回去怕是将军府都落锁了。” 忍冬虽然不介意这么晚和小姐一起回将军府,不介意这一路上的奔波,可是将军府那边可就不一定了。 当时给李老说的是要在太子府陪柳小姐待几天,也没说具体回去的时间。 但不论怎么样,都不可能半夜回去,也就没有说过留门的问题。 她们要是敢这么晚回去,李老就敢唠叨她们好几天不带停的。 “那就再住一晚,明早是一定要走的。” 忍冬说的也算事实,她也不想大半夜回去叨扰李老。 索性不过就一晚,明早趁着人少,早点回去也就是了。 “对了,柳小姐还留了话,说明早要过府来寻青漪小姐。” 程老本来都打算走了,突然想起来柳静彤临走之前说的这句话。 “既然明早还要过来,她又何必今晚回丞相府呢。” 忍冬是有些看不明白这些‘事(世)家小姐’的操作。 “就你多话,快走。” 防止忍冬在直言不讳的说些什么得罪人的话,青漪拉着她就走。 不过最后一晚了,明日就要离开,何必再多生事端呢。 …… 他们居住的院子不在一个方向,过了前后院分隔的影壁,便要分开走了。 “成文,灯笼拿来。” 景云瑾出声要走了成文手里提着的灯笼,自觉地走到青漪身边,明显就是要送她们回去。 “殿下,我来。” 这般粗活怎么可能让殿下亲自来,成文十分有眼色的绕过去打算伸手。 “不用,你先下去休息。” 说完,也不给成文反驳的机会,直接就带着人走了。 只留下成文一个人站在原地,摸不着头脑。 “殿下怕不是真的动了春心了?” 想不通也看不懂,反正在自己府里,也不用担心太子的安危,既然景云瑾说不用他伺候,那便不用。 “殿下,其实真不用如此。” 青漪也看不懂景云瑾这番操作,便是客人她也没有尊贵到可以让一国太子给她服务的地步。 这让她很忐忑呀。 可景云瑾却没回话,只管拎着灯笼在前面照明。 像是看不见忍冬和青衣在后面的小动作一样。 …… 忍冬见此情景心里实在是激动呀。 抓住青漪的衣袖,甩都甩不开。 自家小姐也算是到了出阁的年纪。 可就是因为这不同于其他姑娘的身高与刀削般立体的脸型。 使得禹京的那些世家夫人都在背后议论纷纷。 有的说小姐这骨架健壮修长的像男人。 有的说小姐个子高不好生养。 有的说小姐颧骨突出克夫。 有的说小姐不是圆润的旺夫脸。 这些话传出去。 也变相阻碍了小姐的好姻缘。 若是小姐能入了太子殿下的眼,不光可以解决她们将军府的心事,还可以狠狠打那些人一巴掌。 看他们还敢不敢在背后造谣小姐没人要。 …… 忍冬第一次希望有一条路可以长一点再长一点。 可终究还是有到头的时候。 “殿下,我们到了,您回去。” 青漪站住脚步,回身看着景云瑾。 “好,我看着你们进去。” 看到她们进了院子,屋里亮起了灯,景云瑾便转身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他并非一时兴起才非要送青漪回房。 事实上是他听到了一些有关于边疆那边的信息。 更重要的是这信息还同青漪父亲相关。 这些都属于他私人渠道得来的信息,他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告诉青漪。 刚才一路走来,他都在同自己抗争,试图得到一个结果,可最终都没有一个决断。 第112章 夜,还长 既然人都回屋了,他也没有说出来,要不就这样,还是别说了为好。 景云瑾提着灯笼回到自己的院子。 洗漱完以后躺在床上,却还在想着刚才的事。 以至于翻来覆去的有些睡不着,明明已经决定不说了,可心里总觉的过意不去。 万一真的有个什么,青漪会遗憾的。 想到这儿他猛地坐起身来,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 握紧拳头狠捶了一下身下的床铺。 随后起身穿戴整齐,便趁着夜色去了青漪的院子。 不想惊动忍冬,索性没有敲门,直接翻进了院门。 府里躲在暗处守卫的人,看到景云瑾如此也惊呆了,倒是不知他们殿下还有这等癖好,难不成府里要进新人。 不过他们也就只能在心里猜猜,过一把瘾,这事要是说出去,他们的明天就不知道在哪里了。 …… 这边景云瑾刚找到青漪房间的位置,就在他要靠近的时候,却觉察出了一丝异样。 那房间内似乎有奇怪的声音传出来,断断续续的,尚且不能明确是什么情况。 “青漪,你睡了吗?” “青漪,你在吗?” 他轻轻拍了拍房门,想确认屋里的情况。 可屋里的青漪却一点回应都没有,只有那奇怪的声音在夜色里蔓延。 不清楚屋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时也顾不得那么多,用力推了推房门,明显能感觉到里面上了门拴。 景云瑾转身朝着房间的窗户走去,伸手推了一下,还好,窗户可以打开。 一手掀开窗户,另一手在窗台一撑便跳了进去。 一落地就能感觉到床榻那边的声音更清晰了。 而且明显就能听的出是青漪本人发出来的。 景云瑾立马回神关上窗户,往床榻方向走去。 因着近几日下雪的缘故,夜里也被映照的亮堂。 屋里便是不点灯,也大概能看清个三四分。 撩开床帘便看到只着中衣的青漪在床榻上翻来滚去。 嘴里还不停的喊着难受。 “青漪,你怎么了。” “你怎么这么热。” 景云瑾将手贴在青漪的额头,才发现她体温热的惊人。 可到底是冬日夜里,又担心她这么折腾会生病。 便拉过一旁的被子,盖在她身上。 想着差人去请个大夫过府来看看。 还不待他动作,却被青漪拉住了他掖被角的手。 “好热,好热,好舒服。” 低头便看到,青漪一边将被子从自己身上踢走,一边拉着他的胳膊使劲往上自己脸上贴。 他用力抽了几下,也没把胳膊抽回来。 “这丫头什么时候力气这么大了。” 景云瑾擦了擦额头的汗,这大冷的天,折腾半天,他都出汗了。 如今这样子,他也没法喊人来,没法解释现在这个场景。 只好继续同青漪抗争,想把自己胳膊抽出来。 可随着时间流逝,景云瑾也发现了不对劲。 便是在如何费力,也不该在冬日热到浑身滚烫。 这般模样倒像是中了药。 景云瑾看向床上还抱着他的胳膊不放的青漪。 一瞬间什么都合理了。 怕是有人在这房间里下了药。 尚且不知道下药之人的目的是什么,又担心那人是否还有后招。 何况这屋里的药也不知多久可以散尽。 景云瑾当机立断决定将青漪带走。 当即便脱下外袍裹在青漪的身上,借着被她紧抱的那个胳膊,顺势抄手过去搂住她肩膀,另一手托在她腿弯,一个用力就将人抱了起来。 为了躲避府里的那些暗卫兄弟,景云瑾不得不抱着青漪绕到与卧房相连的外室后窗,从那里打开窗跳了出去。 可这么晚了,去哪里又是个问题。 还不能被人发现,他不想有损青漪的名声。 “对了,言离。” 几番考虑之下,这府里也就言离制药的那个小暗室适合他们。 不会被人发现不说,还有可能找到能解决问题的药。 简直一举好几得。 景云瑾硬是用内力将身体里的那股药劲压了下去,抱着青漪就往言离的院子去。 这暗室没人知道,也就不像房间那般,时常有人过来打扫。 但总归由于密闭的关系,便是不打扫也不会落什么灰尘。 景云瑾先将青漪放下,让她暂时先靠着自己稳住身形,好腾出一只手来,将床上的被子抖搂开来铺好。 才扶着青漪,让她在床上躺好。 随后转身在言离留下的一堆药里寻找能够帮助到他们的。 可言离留在桌子上的药物,实在是太多了。 这药瓶上只是简单标注了药名。 他平日里用不上,便也没有特意研究过究竟有哪方面的。 一旁专门用来记录明确用途的册子,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功效用途。 可景云瑾拿着册子,却怎么也看不清楚上面的字,方才用内力压下去的那股热浪,如今成倍着翻涌上来。 他额头上的汗滴成串的滴在药册之上。 不得已景云瑾放弃了寻找。 将册子扔回了桌面。 双臂使劲撑在桌子上,以稳住身形。 明明是如此紧迫的时刻,可他脑子却还有空想着别的。 他想若他真的同青漪发生了关系,也就算了,还可以缓解两个人的痛苦。 事后他也愿意负责,可以接受她,甚至去试着爱她。 可事实是,他这个太子。 根本就是女儿身。 如今这个状况,他又该如何去解决。 “啊” 就在景云瑾陷入纷杂的思绪里时。 不知何时从床上爬起来的青漪,竟出现在景云瑾身后,一把将景云瑾狠狠的抱住,然后两人都重重的跌在了床榻上。 随后青漪一个翻身将景云瑾压在了下面。 起初,被拉着摔下来又翻过去的景云瑾还是懵的。 待反应过来就看到青漪在逐渐朝他靠近。 两个姑娘之间…… 倒是听说民间有个什么镜的说法,可他哪里懂这些。 都是女孩子,便是……也不损失什么。 但凡有别的办法他也不能这样。 心弦一旦松动。 意识便很快被药性吞噬。 反抗的动作也不再那么强烈。 青漪顺势覆了过来。 …… 就在这寂静的夜色里,有什么破碎了,又有什么改变了。 第113章 隐瞒身份 暗室里哪有什么昼夜之分。 不过是依靠着长久的生活习惯,到了早晨便自然而然会清醒过来。 青漪伸手揉了揉眉心,只觉得今日这屋里似乎格外的冰冷。 恐怕是昨晚临睡前忍冬没有给足碳,才导致夜里炭盆灭了。 待放下手,睁开眼睛却被吓了一跳。 这不是她在太子府住的屋子,这明显就是一个石洞,临近的桌子上放满了密密麻麻的药瓶,再远一点的地方全是晒东西的竹架子。 待看到床边层层叠叠扔着的衣衫时,她猛的揭开被子看了一眼。 “天” 她居然…… 不对,被子里还有一人。 待青漪转头去看,一时之间竟被惊的睁大了双眼。 抓着被角,看着旁边还在睡着的人,颤抖着嘴唇却说不出话来。 她怎么也想不到她旁边躺着的竟然是景云瑾。 褪去华服散开青丝,闭着眼安眠的景云瑾明显就能看出那面容下掩藏不住的柔美。 便是那刻意粗化的眉毛,高挑的眉峰也掩盖不住的本性。 当朝太子居然是个女儿身。 这让她如何不震惊。 许是到了身体苏醒的时间,也或许是青漪动作太大,惊扰了景云瑾。 景云瑾睁开眼后,就对上一旁青漪打探的目光。 记忆回笼,景云瑾猛然想起昨晚发生的事。 一番拉扯后,他放松了心底的防线。 然后…… “你居然……” 景云瑾也难以想象,将军府二小姐居然不是二小姐,而是二公子。 这简直离了大谱。 看着景云瑾的样子,知道她想必也反应过来了。 青漪默默的又躺回了被子里。 两个人都没想到他们拥有同样的秘密。 也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被发现。 一时之间,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 最终还是景云瑾忍不住先开了口。 “我怎么都想不到,你居然同我一样,都守着同一个秘密。” 如此尴尬的境地下,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尝试着想要说点什么去打开话题。 “我会负责的。” 青漪紧随其后说了这么一句。 “不……不必了。” 这么多年以来景云瑾一直都以为青漪是女孩子,这倒是她第一次听见青漪本来的声音。 可对于青漪话里的内容,她却是坚定的拒绝。 说完,便打算下床穿衣服。 可手刚打算掀开被子,突然意识到如今这个情况可能不太方便。 “帮我拿一下衣服,谢谢。” 青漪本来还想继续说什么,在看到景云瑾这副扭捏的样子后,却不由得笑了。 这也是他第一次看到景云瑾以女子模样示人。 伸手从床边将衣服都捞了过来递给她。 “你转过身去,不许偷看。” 景云瑾拿到衣服,恶狠狠的警告青漪。 青漪耸了耸肩,示意自己知道了,便也拿过自己的衣服,背过身去穿上。 可到底也只有中衣,穿了也没法出门去。 景云瑾自然也看出了青漪的难处。 “你先等会儿,我去找找,这屋里有没有你能穿的衣服。” 景云瑾想着,这屋里总该有几件言离的衣服,拿来应个急也是好的。 总不能真让青漪就这般穿个中衣出去,好歹他如今在外人眼里还是将军府二小姐呢。 “好。” 青漪也知道,如今她只能听从景云瑾的吩咐,她又不熟悉这里,也不能这般出去,自然都得景云瑾来安排。 言离这暗室一眼就能望到头,入目基本全是和药物相关的东西。 景云瑾小心翼翼的绕过那些草药架,好不容易在墙角看到了一口红漆大木箱。 心想若是这箱子里也是药草,他就得出去言离的卧房去翻找了。 从头上拔下一只发簪,撬开这箱子上的锁头。 一手将发簪插回头顶,一手用力掀开这箱子。 “这箱子里居然有女装。” 不知何时跟过来的青漪,看到这箱子里东西,发出了惊叹。 毕竟谁家暗室里锁着一口箱子,不放金银放女装的。 景云瑾低头看到这些衣服,也是有些惊讶,她倒是不知言离有这个爱好。 “难不成言离也是女儿身。” “乌” 景云瑾赶忙摇了摇头,企图把脑子里的怪想法赶出去,哪里会有那么多人隐瞒身份呀。 有她和青漪两个人就已经很不寻常了。 “对不起了,言离,借你东西一用,等你回来加倍还你。” 在心里默默地同言离道歉后,才伸手拿了一套衣服出来递给青漪。 “你换衣服,我去那边等你。” 既然如此幸运的找到了女装,那青漪自然就不用担心身份会暴露了。 景云瑾回到了石床旁边,这般干等着也没事做,索性将言离写的册子拿过来仔细查看。 省的下次在遇到这种情况,难不成又得吃亏。 呸,想什么呢?这种事情一次就够了,还要几次。 “这什么呀,这也不是解毒的药呀” “痒痒粉,噬心粉……欸,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连看了好几个都是各种用来对付人的药粉。 景云瑾只觉得庆幸,昨晚没有随便找一瓶吃下去。 “咦,这个醉春风……” “怎么了?” 景云瑾抬头看到青漪已经换好了衣服,朝她这边走来。 明明还是他平日里穿的那些女装,可知道了真相之后,再去看。 便发现漏洞百出。 “以前只觉得你个子高,在这禹京的世家贵女中显得极其突兀,当时只以为你是遗传了将军的身高罢了。如今得知真相,在看你,便觉得这身高,这脸型,这身形都合理了许多。” “只是你这声音,同这女装实在怪异。” 青漪穿着女装,却用他原本的声音同景云瑾说话,这观感上实在算得上分裂。 恕他不能接受。 “那这样呢。” 青漪换回他女装时的声线。 “更变态了。” 声音是换了没错,不知情的人肯定看不出什么问题,可景云瑾这里已经回不去了。 “如今想要让我接受,恐怕得求一个不明真相的脑子给我换上了。” 景云瑾彻底无奈了。 “你在看什么,我刚才听你说醉春风,那是什么。” 反正景云瑾怎么都接受不了了,青漪索性也不装了,直接用原声同景云瑾对话。 “诺,你看这个。” 第114章 醉春风 景云瑾将手里的册子递给青漪,示意他看册子上对于醉春风这个药的药效解释。 “昨晚我去你房里找你,敲门也没人应,不得已我只能翻了进去,那时你已经不对劲了。” “一开始我还以为你是染了风寒,发起了高热,后来连我也不对劲了,我才意识到可能是有人在你屋里下了药。” “我不知道是谁想要对你下手,也不知道他们后续想做什么,只好先带你离开。” 后面的事情,他不说,想必清漪也能猜得到。 他们离开后,就到了这里,然后两个中了药的人待在一起,发生什么都不会让人觉得意外。 “这是什么地方,为何如此多药物。” 青漪从早上一睁眼内心就存了这个疑问,只是后面出现的事情一个比一个让他惊叹,也就忘了问这个问题。 “奥,这是我给我府上的药师准备的暗房,方便他研制药品时,不受打扰。” “因为此处没几个人知道,所以我才……” 才将青漪带过来避难,谁知道却无意间将自己给出卖了个彻底。 这让她去哪里说理去。 “殿下是怀疑,我们中的药物是醉春风?” 青漪方才看了这册子上所记录的有关这种药物的不同阶段的药效以及使用方法,又回想了一下昨日他回房后的全部经过,确实有很多相似之处。 但也不能完全确定他们中的就是此药。 “八九不离十,我也不知道。” “这事你不用管了,既然是在我府上出的事,我一定会将事情查清楚,给你一个交代。” 景云瑾没想到在自己府上也敢有人造次,若是让他查出来必定不会轻饶。 “……” 青漪摸了摸鼻子没说话,他是男子,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肯定是景云瑾比较吃亏才是。 可不知道她是不是假扮男子久了的缘故,竟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还妄图给他一个交代。 “对了,今日在这暗室里所发生的一切,我希望你能守口如瓶,我不问你为何,你也别对我抱有好奇。” 事关重大,景云瑾觉得还是很有必要提醒一下青漪,毕竟他们的秘密牵扯的不光是他们自己,还包括他们背后的所有人。 “我可以答应你,但我同时也希望有一天可以将我的“为何”说给你听。” 因为那一天的你必然已经是我的了。 青漪在心里默默的祈祷着。 从前不知道的时候,他以为他对景云瑾的所有感情是出自兄弟之间的惺惺相惜。 所以他才会不远千里非要去阳城。 才会时刻关注景云瑾的动向。 才会为景云瑾鸣不平。 才会派人去暗算林善予。 才会拒绝柳静彤的接触。 …… 可如今想来,这一桩桩一件件,莫不是他的心早已确定了对方。 所以才会做下这一系列不同寻常的事情。 便是不为着这些,身为男子,他也该对昨晚的事负起责任来。 …… 青漪这话里像是藏了千万两的承诺,他听了只觉得心惊胆颤的。 “我们快出去,要是晚了,他们找不到我们,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情呢。” 景云瑾只想赶紧躲开才好。 说完便朝暗室的机关走去。 昨晚他为了避开府里的暗哨,是带着青漪从言离的房间里下来的。 可现在是白天,若是让人看见他带着青漪从言离的屋子里走出去,他也没办法自圆其说。 好在这暗室里还有一处机关,可以直接通往府里的园子。 出口在一片假山林立的地方。 若有人问起来,也可以说他们早起散步。 就这般青漪跟在景云瑾的身后绕来绕去,终于走了出来,站在一众假山丛里。 “昨晚你找我所为何事。” 既然青漪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小姑娘,那么景云瑾也就不再那么迁就她了。 随手为青漪指了回房的方向后,便打算离开,却没想到青漪会突然发问。 若说他昨夜还为着这个那个理由而纠结着说与不说。 可现在在知道了青漪的真实身份后,什么纠结也没有了。 “那个,我收到前方线报,大将军巡城的时候被偷偷潜入城里的敌方奸细刺伤,虽然他躲避及时没有伤及要害,但那匕首上涂了毒药。” “如今你大哥正在四处寻找能够解毒的名医,所以你” 正是因为事关大将军性命,景云瑾才一直犹豫,害怕青漪一个小姑娘知道了会承受不住。 不过如今都不存在了。 “谢谢殿下告知,我先回屋了。” 眼看青漪听完他说的,一点情绪变化也没有,甚至连语气都异常平稳。 这下子倒是轮到景云瑾不理解了。 …… 景云瑾回院子的时候,恰好遇上打算去喊他起床的成文。 “殿下,今日怎么起的这么早。” 景云瑾压根没打算回答成文的问题,绕过成文,打开了房门。 同时招呼成文也进来。 “跟我进来,把门关上。” 成文进来看着坐在桌边脸色不怎么好景云瑾,心里一沉,怕是又生事端了。 “殿下,出什么事了?” “你帮我查个事情,昨夜……” 景云瑾挑挑拣拣的将事情说了个大概,避开了她同青漪离开房间后发生的一些事情。 “竟然有这种事,我这就去办。” 居然有人敢在府里擅自下药,成文听后,也明白了为何景云瑾脸色那般沉重。 至于青漪屋子被下了药,那她本人如何,药效又去除了没有,如今怎么样了。 既然景云瑾没说,那成文自然也不会多问什么。 只默默退出了房间,去查昨夜的事。 房间里只剩下景云瑾一人沉默着坐着。 虽然青漪没有直说他隐藏身份的原因是什么。 她也出于尊重没有主动去问。 可推己及人。 她自己为何隐藏身份她是知道的,青漪应该同她有着差不多的苦衷。 无非就是时局需要罢了。 终究他们都只是这国运兴衰的一棵棋,风起云涌之下怎么会有他们说话的份,何况当时年幼也由不得他们。 如今倒是成他们角逐的时候了,他们也有能力去主导自己的人生了。 可眼前这局面却成了无解的残局。 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情况下,谁又敢轻举妄动。 第115章 回府 青漪刚从后窗偷摸回到屋子不久,忍冬就来了。 “小姐,你起了吗?” 忍冬敲了敲门,站在门外问道。 “什么事?” “不早了,我们该回府了。” 忍冬还记得昨晚青漪特别交代的,今日早点过来喊她,她们要早点回府。 “知道了,你先去。” 打发了忍冬,青漪赶忙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换上自己的衣服。 又随便打理了一下自己。 就开始在房间里翻看搜寻,想要找找,有没有关于昨天他们被下药的线索之类的。 若说景云瑾是在他之后进屋,待不多久也中招了,那必然是什么能扩散的东西。 青漪翻看了床帐上的香囊,屋里摆的花瓶,小书房的笔墨都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 转身看到屋里的炭炉,可炉子里的炭火早就烧了个干净,只有无数的灰烬,扒拉了两下,也看不出来有没有问题。 只能作罢,就看景云瑾那边有没有什么收获了。 毕竟是在他的府上,他查起来也方便些。 “小姐,好了吗?” 忍冬那边收拾好,便又来催她。 青漪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上的灰,打开门,让忍冬进来。 “小姐,这件衣服哪里来的,我不记得小姐有这件衣服。” 青漪转身洗个手的功夫,一个不注意,忍冬就将她放在床榻上刚换下来的那套衣服给拎了起来。 “就在这屋子衣柜里挂着的,刚才换衣服,可能不小心带出来了,忘了收。” 还好他反应快,忍冬也好骗,听他这么一说就信了。 “哦,那我收拾完,再将它打理好放回去。” …… 景云瑾这边也回屋换了衣服,打算上朝去。 临出门的时候却遇到了要回将军府的青漪主仆俩。 昨晚是个意外,她也不需要青漪对她负责,可她看见青漪本人,心里还是会特别别扭。 而且自从昨晚过后,她感觉青漪看她的眼神,隐隐的有些不一样了。 具体哪里不同她也说不上来,反正没有以前那样澄澈。 反而好像有点带攻击性。 “路上……注意安全。” 景云瑾觉得自己的心态出了问题,自从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后,她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样自如的关心对方。 以前以为他是个姑娘家,纵然生的高大,可也该被人呵护,可现在,再看这人,实在难言。 “你也是。” 青漪在景云瑾说完之后,就立马表达了自己的关心。 这份急切不光让景云瑾有些意外。 连一旁的忍冬都察觉到了自家主子的不正常。 而且她怎么感觉自家主子看太子殿下的眼神还有点拉丝呢,难不成,在他们的爱情里,是主子一人单恋? “我先走了。” 景云瑾面对着这样的青漪有些招架不住。 她总觉得她要是再不走。 青漪保不住会蹦出一句,要不今日在府上休息别去了之类的话。 那样的话,可真的是要了她的老命了。 “真可爱。” 看着景云瑾明显落荒而逃的身影,青漪只觉得可爱非常。 他倒是很想提醒景云瑾注意身体。 昨晚他们都中了药,后来也不知怎么折腾的,但总归是景云瑾比较劳累才对。 可他知道说了也不会被采纳,还可能惹得对方生气,索性也就放弃了。 “小姐,你说什么?” “没事,快走。” 青漪说完就上了马车。 忍冬虽然好奇,但也知道小姐不肯说的事是问不出来的。 …… “小姐,你要出门吗?” 刚回到将军府屁股都还没有暖热,就看到青漪偷摸的又打算往后门方向去。 忍冬一看就知道她家小姐想干嘛。 “嘘” 青漪赶忙扯了忍冬绕到一旁的竹林后面。 “昨日程老不是说了,柳小姐今日还要去太子府找我,我去看看什么事,没事就回来了。” 急匆匆地说完,就往后门跑去,打开门一溜烟就没了人影。 “小姐。” 等忍冬过去后门口的时候,早就看不到人了。 “又不带我!” …… 青漪出门先去了苏童那里。 为着昨晚的事,也为着今早的事。 “什么,将军中毒了?” 苏童没想到青漪带来的会是这样的消息,当时就急得站了起来,在屋里左右踱步。 “可知道是什么毒?” “边疆那边也没什么这方面的大夫。” “这帮蛮子就不能给他们好脸色。” “什么阴损的事都做得出来。” 一边担心,一边又对那些探子恨之入骨。 突然苏童停了下来,直直的看着青漪。 “不对,少主你怎么会收到边疆的消息。” 他们的消息都是靠着帮派传递,可少主早就不打理这一摊事务了。 他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倒不是他小看青漪的能力,只是他担心有人拿将军的事做诱饵诱骗少主。 “别是什么骗子。” “我能同你一样吗?” 青漪白了苏童一眼,不太想搭理他。 “从哪儿知道的你就别问了,消息肯定没错。” “但凡你这里有点用,我还用得着从别人那里听消息。” 这事可是苏童心里的痛。 自从他接手帮派以后,大少主就主动切断了他们与边疆那边的信息通道。 除非大少主主动找上来,否则他们的势力根本就进不去那座城池。 又谈何能够知晓事情。 “别,少主,这事可怨不得我。” “就是因为对接的人不是你了,大少主才如此的。” “我明显就是被迁怒了。” “要不您快回来把这些活计接过去。” “说不定到那时,大少主就会解除我们的禁令了。” 千方百计的劝说青漪已然成了根植于苏童骨子里的事。 以往还可以说是牵强胡扯。 今日这可是有着正当的实打实的理由。 他自然不会放过。 “好。” “我就知道你不会同意。” “哪次不是这样……” 以为又被拒绝的苏童,正打算上演一出哭唧唧,就听到青漪认真的回复。 “我说好,我答应了,把帮派接过来。” 青漪看着苏童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着。 任谁都能看得出他的认真。 “少主说真的。” 嘴上是这么问,可苏童已经从青漪的眼睛里看出了他的认真。 “今日的少主,有点不一样。” 倒不是因为会答应他的要求,是真的觉得少主今日突然沉稳了不少。 “哪里不一样。” 青漪倒是没把他的话当回事,只是随口附和。 “说不好。” “不说那些了。” “父亲那里的事,我固然担心,可还有大哥在身边,若是真的应对不了自会联系我们。” “我也会特别留意一下这方面。” “我现在倒是真的有个事,很紧急,需要你去帮我查查。” 虽然景云瑾说了她会处理,他也相信她的能力。 可既然对方是冲着他来的,他也想做些什么,算是尽一份力。 “少主,请说。” 苏童难得看见青漪如今慎重的模样,一时也被感染的有些紧张。 “我前几日一直留宿在太子府,昨晚有人在我房中下了药,好像是醉春风。” “你替我……” “居然是醉春风……” 没等青漪把话说完,苏童就像是被人踩了尾巴一样,跳了起来。 第116章 偏袒 他们做情报搜集这行,自然什么行业都得沾一点,才好发展业务。 尤其在他接手以后,他没有少主的那些讲究,凡是有利于他们的地方,他都有涉足。 所以这醉春风他自然也不陌生。 “少主,那你……” 苏童扒拉着青漪站了起来,将他上上下下都看了个遍。 他实在问不出口,可是不用想也知道,少主的清白怕是凶多吉少了。 就是不知道是哪个姑娘那么幸运,拥有了少主。 “别看了,我没有少块肉。” 青漪嘴上说着云淡风轻。 可心里不由又想起来昨晚发生的事。 他药效发作,很多事都是本能作祟,浑浑噩噩的也记不得多少。 可还是能够想起来一些断断续续的画面。 就那些画面就已经足够美好了,他都不敢想,若是昨晚他是清醒的。 ‘不对,他要是清醒的知道真相,他应该会先求娶景云瑾。’ “是没有少块肉,但到底是不一样了。” 苏童像是突然醒悟了,为何今日少主看着不一样了,原来是长大了。 难怪看着沉稳了不少,有担当了。 也难怪会愿意接手帮派了,怕不是想要做出一番事业来,好求娶人家姑娘。 虽然知道少主肯定不会说,但他还是好想问问到底是哪家姑娘呀。 “少主,能给我透露一下是哪家姑娘吗?” 像是怕被人听到一般,苏童还特意靠近了青漪。 “是……” 被苏童带的差点跑偏的青漪,终于醒悟过来,一把推开靠过来的苏童。 “我同你说这些做什么。” “我是想让你帮我查查,到底是谁在我房间下的药。” “不知道对方的目的是什么,若是还有后招我也好小心应对。” 这次确实是莫名其妙,能在太子府给他下药。 不说可操作性的难度有点大。 就说为何非要追着给他下药。 如今朝堂局势复杂,他们将军府又太过树大招风,为了避免麻烦,他平日里都是闭门谢客,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就是为了躲清静。 “能追到太子府给少主下药,这得是什么世仇。” 苏童自是明白青漪平日里的行事作风,所以对着下药的事也很好奇。 “不过我还是很想知道,少主昨夜……” 办事归办事,可少主昨晚到底是怎么过的,他还是很好奇。 这醉春风他虽然没见过,可却早有耳闻。 据说中了药的人,吃什么解药都没用,若试图用内力强行压制的话,还会遭到更强烈的反噬,此药唯有人类本能可解。 “我还有事先走了。” 眼看苏童不问清楚不罢休的样子。 青漪撂下一句话就跑了。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来小院不过是顺道。 哪能让苏童把他扒拉干净。 …… 景云瑾本就为着昨晚府里发生的事在气闷。 今日朝堂上又得知景云行那厮在行宫惹是生非。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朝堂上的大臣们居然一片为之开脱的声音。 就连陛下那里都只是一语带过。 如此明晃晃的包庇,可他却连半点办法都没有。 照这么下去,怕是她这太子之位都要让给景云行了。 你要问为何不是现在,她只能说陛下要脸。 先皇后故去才两年,就废太子,怕是会遭人诟病。 此时距离上一世她被陷害入狱还有好几年呢。 上一世这位置他们都得靠抢的,这一世又怎么能那么轻易就拿到。 “殿下,可是出什么事了。” 成文接到景云瑾的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她情绪不太好。 “景云行在行宫那边打骂克扣工人,导致有人受不了自缢了。” 他们边往宫门外走,边说着今日朝堂上的事。 “那陛下如何说。” “陛下只说依律速结。” 按理来说陛下这话说的没毛病,可看他家殿下这个样子怕是其中还有什么他不明白的点。 “这话有什么问题吗?” 听到成文不太理解,景云瑾停止了步伐,转身看着成文。 “如今这案子送到了大理寺,陛下在朝堂上说这话就是说给大理寺卿听的。” “依律速结。” “在这景氏王朝,依律不是最起码的标准吗?连王子犯法都与庶民同罪,这句话说来显然没意义。” “重点在后半句,速结。” 景云瑾抬头看着宫墙外的方向,入目却只有朱红色的宫墙和头顶那四四方方的天空。 就如同这律法昭昭,在如何光芒高悬,却依然落不进这四方宫闱。 “陛下是想要大理寺将这件事压下去,速速办结,不要影响皇陵祈福一事的进程。” 说到最后,景云瑾的语气里都染上了沉重。 那是她眼看着不公发生,却又无法阻止的无力感。 “……” 这倒是让成文没有想到。 上次殿下遭人陷害时,陛下盯得紧紧的,事情都没个定局,就将殿下喊进宫里,责骂一番,连额头都打破了。 哪怕最后真相大白,他们作为受害方,却也没有得到过只言片语的关心安慰。 如今这案子明摆着就是六皇子的错,陛下却能如此大张旗鼓的偏袒。 什么莫要耽搁皇陵祈福,说白了就是不许对六皇子追责。 这番比较很难让人接受。 知道景云瑾心情不好,成文便自觉的坐在了马车前室,将空间都留给景云瑾。 “吁” 马上就要到太子府门口的时候,谁曾想一旁的石狮子后面却突然跑出来一人。 吓得成文立马紧紧地拉住缰绳,就怕伤到这突然出现的人。 待马车彻底停下来,他才有机会打量这突然出现的人。 “青漪小姐,怎么会是你。” 但凡是府里的小厮不开眼,他都能骂几句解气,毕竟这般行事真的很危险。 可对着青漪小姐他可是不敢。 “我找你家殿下。” 青漪也没想到成文这么敏感,他过来的时候自然把控着距离,可成文却还是紧急勒了缰绳。 也不知道景云瑾有没有被晃到。 “殿下他……” 刚才的事成文还没忘,他也不确定殿下现在会不会想见青漪。 “她怎么了?” 成文这一停顿,可是把青漪急的不行。 “有什么事吗?” 外面这么大的动静,景云瑾不可能听不见。 照他们这么聊下去,不知要耽搁到几时,她还要赶着回府处理公务。 索性直接撩开车帘自己问。 没想到景云瑾会直接出现。 青漪正打算说话,就发现景云瑾的表情明显不对,怕是早朝出了什么事。 本来还打算说没什么事,现在担心景云瑾会拒绝他,立马改口:“有点事”。 就这般青漪得以同景云瑾一起去了书房。 …… “你刚才不是说有事吗?什么事?” “……” 本就是随口的,没想到景云瑾进屋就问他。 青漪看着景云瑾,愣在了当场。 脑海里疯狂的循环着能够拿来当作事件的理由。 景云瑾看他半天也不说话,也不管他,自顾自的拿起书案上的折子开始处理。 第117章 赖着不走 若非方才在门口他红口白牙的说有事商谈,她根本都不想让他进门。 昨晚的事情到现在还没有个结论,她每多看他一眼都会想起。 早上说不要他负责是认真的。 可此刻心里有些别扭也是认真的。 甚至对于他们之前的那些过往,她都开始有些怀疑了。 那些好,那些念,到底是出于什么,还是她以为的那份怜惜吗? 在这些事情彻底想清楚之前,她并不想看见他。 “对了,你今早不是同我说起我父亲的事吗?” 僵持许久,青漪终于有结果了,景云瑾放下笔,看着他,无声的示意他继续说。 “你说刺伤我父亲的那匕首有毒,如今边疆那边正束手无策。” “那你还记得暗室的那本药册吗?” 怎么会不记得,若非平日里她懒得去打理,也不至于昨晚那么被动。 何况言离一走了之就留下一堆瓶瓶罐罐和药册,她看一次就生气一次。 所以也不愿意去暗室。 “我在想,那上面会不会有可能找到能救治我父亲的解药。” “只是我父亲的具体情况我却不知道。” 景云瑾倒是没有想到青漪能把这两件事结合起来。 倒也不是不行,言离平日里总是自诩可以从阎罗手里抢人。 现在找不到言离的人,他留下的药说不定也可以派上用场。 “这个我可以帮忙。” “若是那药册上真的能找到解药,我绝不吝啬。将军得救,不光能解了你一桩心事,也算是景氏王朝的福气。” 虽然心有挂碍,但大是大非上景云瑾还是拎得清的。 “那我便等着殿下的消息。” 事情都说完了,他也没了留下来的理由。 走之前,青漪在衣袖里掏了一个青瓷瓶出来,放到了景云瑾面前的书案一角。 “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 景云瑾好奇的拿起来在手里翻看着。 只是一个普通的药用青瓷瓶,上面也没有任何标识。 “那个……昨晚我们都中了药,我也不知道……如果不小心伤到你了,这个药外用效果很好。” 青漪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说话都磕磕巴巴的,一段话说完,耳根子都红了。 “……” 而景云瑾听明白青漪的意思,知道这瓶里是什么东西后,就觉得手里拿着的是什么烫手山芋,瞬间就将瓶子扔在了书案上。 “哎……” 青漪见状反射性伸出了手,害怕这瓶子滚到地上碎了就不好了,这是他花重金买来的药。 “殿下,你让我查……” 没想到成文会在这时候推开门进来。 景云瑾和青漪都愣在了当场。 景云瑾反应过来后立马伸手将桌上的小瓷瓶拿起来放进了袖袋。 而青漪则在一旁摸着鼻子,眼神飘忽。 “成文,你以后进来还是敲门。” 本来因为成文在府里特殊的工作属性,所以这书房是她特别允许成文随时随地都可以不通报直接进来的。 可她哪里想得到,她也会有这么尴尬的时候。 都怪青漪。 “好的,殿下。” 虽然不知道殿下为什么突然下这个命令,不过对于成文来说,这都不重要。 只是今日这书房的气氛有点怪异,殿下为何恶狠狠的看着青漪小姐。 难不成是殿下求爱被拒。 想到这儿成文一瞬间睁大了眼睛,像是吃到了什么惊天大瓜一样。 不过他也没忘了正事。 “殿下,你早上叮嘱我查的事,有眉目了。” “你们有事要谈,那我先走了。” 眼看他们主仆像是要谈什么事,青漪自觉的想要告辞。 “不用,你留下,一起听听。” 景云瑾说完看向成文,示意他继续。 而对青漪来说,只要能让他留下,做什么不重要,哪怕让他捂着耳朵不许听,他都是愿意的。 “昨日我们离府后,出入青漪小姐房间的只有香房的小念。” “我遣人去找她前来问话,才知道她昨晚出了府到现在都没回来。” 青漪没想到景云瑾对昨日的事情,如此上心。 太子府的人效率就是高,前后才不过几个时辰事情就有了眉目。 只是这香房。 “我未曾要过熏香。” “他是去给你下药的,怕不是这小香下完药就畏罪潜逃了,不过她也只是一个小喽啰罢了,还是要看背后的人是谁。” 事实就摆在这里,若是她不跑,还不一定能确定。可她一跑,事实昭然若揭。 “殿下说的没错。” “不过昨晚最后见到小香的人说,他看到小香的时候,小香正同柳小姐身边的折枝姑娘在廊下说话,只是距离太远也不清楚他们具体说了什么。” “那个时间大概就是,我们发现柳小姐他们同我们走散了那个时候。” 昨晚他们逛的认真,也没仔细去看过身后的人,发现柳静彤不见的时候,怕是他们早就走散了,这个时间差足够返回太子府了。 “你有去问过昨晚值班的兄弟吗?我们走散以后,他们一定分了人手跟着柳静彤的。” 景云瑾没想到这件事背后会有柳静彤的手笔。 “问了,不过他们只负责护送人回到太子府。” “大概可以确定柳小姐是进去东市不久就同我们走散,也没试图寻找过,就立马决定了返回太子府。” “回府后待了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又从太子府离开回了丞相府。” 成文话说到这儿,在场的几位基本也都可以确定事情的原因后果了。 表面看柳静彤昨夜不在太子府,算是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可是却偏偏有人看见了小香同折枝呆在一起。 况且小香没事去青漪的屋子做什么。 从时间线来讲,基本已经确定了。 柳静彤拥有完美的作案时间。 “动机是什么呢,他同青漪之前没有什么不可化解的矛盾才是。” 虽然一切都指向柳静彤,但没有绝对证据之前,一切的推论都站不住脚。 “那就不知道了。” 成文也只能按照痕迹找线索。 至于柳静彤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也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你别看我呀,我对她可没别的意思。你知道的。” 成文说完,景云瑾看向了青漪, 吓得青漪都忘记了现场还有别的人 就连忙解释,怕她误会自己和柳静彤之间是因为有什么爱恨情仇这才被人下药。 “我还没说话呢,你急什么,你一个姑娘家能做什么。” 景云瑾说这话的时候,特意着重强调了姑娘家,就是想提醒青漪,还有外人在,让他收敛一点。 她以前怎么没看出来这人这么不稳重。 “青漪小姐不必惊慌,如今这事情不是还没查清楚吗?” 不了解内情的成文,只以为青漪是在担心被误会,才急忙解释。 “你要不先回将军府,你方才同我说的事,等我忙完自会替你解决。” 事情也交代的差不多了,青漪该听的也听了,接下来她还有事情要处理。 青漪留在这里只会乱她心绪,打扰她处理事情的速度。 再说她快点忙完也就可以早点去暗室研究那药册。 “我……我要不就在府里再多住几天,也省的来回折腾,那你先忙我先去了。” “哎……” 第118章 歹毒 青漪说完就跑,景云瑾连声叫喊都没能阻止他的步伐。 只剩景云瑾同成文面面相觑。 “她可能……” 景云瑾也想为青漪找补,可这话到了嘴边就是编不下去。 “我懂,殿下是不是不忍心,还是把将军的事告诉青漪小姐了,她才如此急切。” 前几日的信息本就是成文收了拿给她的,所以成文能往这里想她也不意外。 “是呀,毕竟是自己家人。” 对于成文说的她连声附和,可说完后却立马低下了头,为了忍住笑连表情都扭曲了。 “殿下,方才青漪小姐在,有一件事我就没说。” 既然书房就剩他们了,那成文也就不再隐瞒了,其实他还有别的发现。 “什么事,你说。” 收拾了一下心情,景云瑾一边处理手里的折子,一边同成文交谈。 “方才我们说不清楚柳小姐做这一切的动机,或许我知道。” 景云瑾没想到成文留了一手也就算了,还留了一手大的。 根据现在的情况基本就可以确定是柳静彤做的了,所有的疑点都指向她。 若是再知道她做这一切的原因。 那她还有什么抵赖的理由吗? “其实昨夜子时,守夜的兄弟在青漪小姐院子里抓到了杂役房的老吴。” “他翻进了院子,当时正打算撬开青漪小姐的门。” “子时,他打算做什么。” 景云瑾没想到果然被她猜中了。 幸好她昨夜多想了一步,把人带走了。 若是没带走…… 那不得一整个(地铁老人脸)呀。 那青漪的秘密就藏不住了。 “一开始他只承认自己是去盗窃的,后来兄弟们同他友好交流一番,他才承认是收了柳小姐的钱。” “说是柳小姐让他……坏了青漪小姐的那啥。” “什么” 景云瑾猛地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来。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即便清漪的真实身份是男子,可这也是为数不多人才知道的秘密。 对于外人来说青漪可是将军府二小姐。 柳静彤怎么敢有这样的心思,还当真实施了。 若青漪当真是女子,他们又真的得手了,那往后余生青漪该如何自处。 “是,我听到的时候也是觉得不可思议。” “可是事实就是这样。” 成文虽然不喜欢这个未来的太子妃,可她没想到这女人居然心肠如此歹毒。 “上次她设计回禹京也就罢了,总归她也算是大病了一场。” “这次她真的太过了。” “……” “你不用管了,接下来的事我来处理。” 至于景云瑾准备如何处理,她没说,成文也没问。 …… 与此同时,青漪那边也收到苏童传给他的信息。 他知道对方是冲自己来的。 倒是没想到是打算用这样的方式。 恐怕是他的存在,让柳静彤对于太子妃的位置紧张了。 拿着手里的纸条,背对着窗子坐在桌边。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 临近傍晚,景云瑾可算是处理完了手边的事。 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打算趁着晚膳前这个空档。 去一趟暗室。 虽然还不知道该用什么药,但起码可以先把药册拿出来。 待看到合适功效的,回头再去暗室里翻找也行呀。 可刚走到假山林就撞见了在那里晃悠的青漪。 景云瑾翻了个白眼,径直从青漪面前走过,朝假山里面去了。 青漪看到景云瑾,则是一脸的欣喜,纵使景云瑾不搭理他,他也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 “你也不能一直住我府上呀,外人看着算怎么回事呀。” 景云瑾头也不回的问道。 “外人怎么看我不管,我可是在你府上丢了最重要的东西,找不到我有权利不走。” 青漪一脸赖皮,油盐不进。 “我怎么不知道你丢东西了。” 平日里怎么不知道他还有这副嘴脸。 “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 “你拿的你还能不知道。” “……” 话都说到这里了,景云瑾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瞬间耳朵都红了。 “说正事,你每日那么忙碌,你若是放心的下,便将那药册借给我,我来查。” 青漪看了也知道,怕是在逗弄下去,景云瑾就该发火了。 便立马转了话头,说起正事。 “也行。” 景云瑾想了一下,觉得没什么不妥的。 反正查出来了,回头也得来暗室拿药,再说即便青漪性别变了,那他们一起长大的情谊也还是在的。 再说她近日也是真的有些忙,许是因为景云行那边出了事,国公府的人不想让她抽出手来插手那边的事,所以最近鸡毛蒜皮的给她找了不少事情。 其实他们这么做完全就是多此一举。 那日在朝堂上,看到陛下对于景云行这事的态度之后,她就已经完全放弃了与景云行相关的所有事情的那份正义。 明知道拿不到的东西,她从不奢望,尤其是君臣包裹着亲情这种混乱复杂又脆弱的东西。 言谈间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暗室,景云瑾径直走到桌边拿了药册就打算走,转身却没看到青漪。 往药架那边走了两步才发现青漪正站在那口大箱子面前不知道做什么。 “你在干嘛?” 许是忙手里的事情,太过于认真,青漪并没有发现景云瑾的到来。 听到声音转身的时候,恰好撞到了身后凑上来的景云瑾。 “啊” 猛然的撞击使得景云瑾一时站立不稳,向后倒去。 青漪见状当即便伸手揽住了景云瑾的腰。 这下,景云瑾受力一头撞进了青漪的怀里。 两个人同时感受到了心乱的感觉。 景云瑾回过神后,一把推开了青漪,捋了捋还算齐整的衣襟,掩饰性的询问:“你在这里干嘛。” 青漪沉浸在那份心动里,没想到会被突然推开。 手指轻轻摩挲着,好像还残留着她的体温。 “早上,不是临时借用了这里主人的衣衫,便想着有机会进来要还回来。” 景云瑾探头往箱子里瞅了瞅,确实看见那件衣衫平整的放在箱子里。 旁边还搭着一块布。 明显就是青漪方才进来的时候手里拿着的那个包袱。 “原来刚才你手里拿着的包袱里装的是衣服。” 当时她还好奇来着,但是别人的事情,太过好奇就是不礼貌了,她便也没有问。 “正是,总归是不问自取,若回头这里的主人回来了,务必请告知我。” “还是要过来当面向他道歉并道谢的。” 青漪这人一向恩怨分明。 这也是景云瑾十分欣赏他的一点。 到出暗室的时候,青漪又磨磨蹭蹭的慢了一步。 景云瑾早就没了脾气,也懒得问他干嘛去了。 只是行走间瞥见方才装衣衫的那个包袱又鼓鼓囊囊的。 第119章 夜探皇子府 待到子时整个府里都陷入了沉睡。 景云瑾一个人换上夜行衣,偷摸的溜出了太子府。 因为临近年节的关系,天气越发的冷了,她心疼成文和那些兄弟们每日工作的辛苦,也不想惊动他们,便没和任何人打招呼。 熟门熟路的跨越半个长街,摸进了二皇子府。 本以为都这个时间点了,怎么着府里的人也该睡了,可等她摸到景云慎房门外的时候,才发现屋子里居然还亮着灯。 还不待她有所动作,远处传来下人走动的声音。 不得已,她只能一个纵身落在了屋檐上。 都这么晚了,这府里的人还不消停,这么下去她得在这屋檐上待多久,天寒地冻的,屋顶更是风大。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近几日没有下雪,早前几天下的雪也化了,不然她这么穿着夜行衣趴在屋檐上,岂不就是明晃晃的目标。 闲着没事,景云瑾看着手边的瓦,心思活络。 伸手就悄悄的掀开了几个瓦片轻轻放在一旁。 然后凑上去偷摸的往屋里看。 这一眼,惊的景云瑾伸手捂住了嘴。 谁能想到她半夜潜过来还能看到这么活色生香得画面。 她这二皇兄可是艳福不浅呢。 …… “殿下,又何必如此无情,自从我们姐妹入府,你从不曾踏足后宅。” 后院的女人们都是淑妃打点一番塞进来的,不过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小家族。 即便如此,她的家世也是一众人中最为显赫的。 当初同意家族的提议来这里,也是抱着一丝奢望。 万一能够入了二皇子的眼,那对她以及家族来说,也算是好事。 若是有幸被扶正变成皇子妃,那更是一步登天。 不过入府没多久,她也就不那么想了,现实给了她上了一课,她也彻底看清这场谎言。 “每日公务繁忙,实在精力不济。” 景云慎不愿意看着她们红颜枯老,也不愿意去后院,只是淑妃在上头压着他也是没办法。 “不过都是借口罢了。” “你不过是介意我们是淑妃的人罢了。” 她虽然长居后宅,但不代表她没有自己的想法。 “……” 被人当众说穿心事,景云慎也没法反驳什么。 “我今日来,也并非逼迫你什么,只是淑妃娘娘那边又给我来了信儿,我不得不过来走一趟。” 拿过一旁的衣衫,她一件一件穿上,看着一直背对着她的景云慎。 索性把话说开了。 “既然如此你今晚便留在这里,我去书房睡。” 景云慎倒是有些佩服她的洒脱,既然对方如此坦诚,他也可以不计较并且给予方便。 “不必了,子时已过,我该走了。” “倒是我突然出现在你卧室里,怕是吓了你一跳。” 她穿好衣服后,戳了戳景云慎,示意他可以转身了。 “无碍。” 这是景云慎第一次认真的打量他的侧妃。 以前后院那些女人也会想着法儿的往他卧室里跑,但无一例外都被他丢了出去。 只有这个侧妃,识趣得很,看明白他的意思后,就学乖了。 虽然还是会奉命前来,可到时候就走,也不会为难于他。 倒像是演了一场默契的戏剧给淑妃看。 起初他也怀疑过,这女人或许只是道行更高,但时间久了,他倒是有些看明白了她。 不过就是无力挣扎后的妥协罢了。 总归都是夹缝里求生存的人,他也没有为难她们的必要,只要愿意配合,他自然也愿意给予对方体面。 只是淑妃送来那么多人,唯有这个侧妃能让他赏识一二。 “那我便走了。” 女人说完就转身朝门口走去。 景云慎却破天荒的开了口。 “我送送你。” 说出口的瞬间连景云慎都有些不可思议。 “不用了。” 女人打开门后就走了出去,身影渐渐融进了夜色里。 景云慎关上房门,却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他方才像是被蛊惑了心智一般冲动。 现在想来实在是那女人的面容,看的久了竟能从中看出三四分景云瑾的影子。 这才让他失了魂。 自从明着向淑妃投诚以来,他时时处处同景云瑾保持着距离,想来是太过于思念,才会一时恍惚。 景云慎无奈的摇了摇头,往床榻走去。 为了做戏给淑妃的人看,硬生生熬到现在。 就在他准备吹熄烛台的时候。 窗户却被打开了。 “谁” “嘘” 景云慎回头看去,就见窗台上冒出了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一根手指放在嘟起的嘴巴上,给他比划着噤声。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上一秒想念的人,下一秒就看到,是什么样的感觉。 哪里还顾得上手边的烛台,赶忙过去窗边,一手扶着窗框,一手扶着景云瑾让他赶紧进来。 “二皇兄艳福不浅呢。” 景云瑾靠近景云慎耳边,嬉闹着调侃道。 “别闹。” 景云慎推开景云瑾,抬手揉了揉发痒的耳根。 “你到底来了多久了。” 若是才来,不可能知道的这么清楚,显然这是来了有一会儿了。 “大概从春闺怨那段来的。” 景云瑾还颇为认真的想了想。 “你呀。” 景云慎伸手点了一下景云瑾的额头,语气里不无宠溺。 担心这么晚了还不熄灯会暴露景云瑾的行踪。 景云慎便将她安置在床榻上,为她脱了鞋子盖上被子后,才转身吹熄了烛火,坐到了床榻边上。 “人家姑娘都舍下脸面了,皇兄怎么那么冷漠。” “你年纪还小,以后再遇见这些场景就该躲开。” “可皇兄就是在我这个年纪纳的后院呀。” “……” 一句话,堵的景云慎没了话说,只能安慰自己童言无忌,却又反驳不得半分。 确实别的皇子们在她这个年纪也都接二连三的充盈了后院,可那是因为他们的命运早已经确定了。 “你是太子,身为一国储君,身边的女人未来是要入后宫的,自然是要精挑细选,要能为天下女子做表率的那种才行。” 何况女子的命运往往也同前朝的政治联系在一起,不得不慎重。 “你今晚来做什么。” 他以为这段时间的冷落,景云瑾怕是都要误会他了,却没想到这孩子竟如此懂他。 可如此草率的过来,到底不可取。 他倒是不怕被淑妃发现他假意投诚的事,他只是担心景云瑾受到伤害。若是让淑妃知道有这么个瓮中捉鳖的机会,又哪里会错过。 “我知道皇兄有自己的考量,所以这段时间也一直很配合不与皇兄碰面。” “可如今是真的有一件事,不得不前来同皇兄商议。” 怕皇兄责怪她的莽撞,索性先发制人,把他的嘴堵上。 “什么事不能递个信儿,非得你冒这么大风险过来。” 第120章 毛贼 “你说,我一定尽力给你办。” 能让景云瑾冒险过来,应该很重要。 “我想同丞相府小姐柳静彤解除婚约。” 没想到景云瑾居然是说这个。 “……” 大家都知道这个太子妃是先皇后临终托孤来的。 而太子又最为孝顺。 “你想清楚了吗?她毕竟是……” 虽然景云慎话没说完,但她还是明白那没说完的是什么。 “我明白皇兄的意思,若非必要,我也不会这么做。” “可皇兄你知道吗?她这次回京是设计骗过了太后才回来的。” 景云瑾也不过是无意间得知的,不管出于什么考虑,她都只是把这件事放在心里,而没有选择说出去。 毕竟他们的关系摆在那里,不到撕破脸的时候,有些事情便是再生气,也可以做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我倒是不知。” 这种事除了当事人也没几个人会知道。 这追究起来可是要掉脑袋的事,谁会出来瞎说。 “可这也不至于就如此,你没问过她为何这么做吗?或许她有不得不做的理由?” 景云慎倒不是那种盲目劝和不劝分的人,他只是心疼自己弟弟。 即便真的要分开,他也不想弟弟受伤。 “皇兄,若真的只是这样那也就算了,顶多太后回京的时候,我亲自带她去太后面前磕头认错。” “纵然太后气恼,我也可以替她受了这处罚。” 景云瑾说的都是她当时心里想的,这也是她第一次说出来自己的心里话。 “可她这次竟然在我府中给将军府二小姐下药。” “……” 景云慎怎么都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他上一次听说将军府二小姐名号的时候,还是淑妃要给他们赐婚的时候。 当时可是让他为难了一番。 “她一个姑娘家怎么会如此大胆。” 他府里的那些女人,纵然对他不满,可也没有使这种手段的。 在太子府里下药,往重了说是危害储君安全。 便是处斩也不是不可以。 “所以我想让二皇兄帮我。” “你想怎么做。” 想必景云瑾已经有了决断,来找他也不过就是要他配合一番罢了。 并非是让他出主意。 “二皇兄如今依靠国公府,前几次同我的交锋中,想必已经使得他们对你有足够的尊重了。” “若是还不行,那加上景云行在行宫那里做下的龌龊事,也够了。” “你果然什么都知道。” 他就说这段时间以来,什么事情都进行的很顺利,他本来还一直介意于同景云瑾面对面的打擂台,可每次不得不做的时候,都会有出乎意料的惊喜。 “我只是相信皇兄的品性罢了。” 景云瑾一点也不避讳。 “我想让皇兄替我在淑妃面前操作一番,将柳静彤从准太子妃变成现六皇子妃。” “你这……” 这一晚上,景云慎的心情跟坐马车走石头路一样,颠来倒去。 “我以为你只是想使计推开婚约。谁知道你竟然是想把柳静彤推给六皇子。你有想过外面的人会怎么看你吗?” “恐怕是要说你不如六皇子,不光政务上,连后宅都被人偷了。” “到时候丞相也得跑去六皇子的阵营。” 景云慎作为一个兄长的身份,循循善诱,为景云瑾分析利弊。 他可以帮她做任何事,但也不希望她冲动行事损己利人。 “便是现在丞相也不站我这边呀。” “外人都以为这场临终托孤会是太子府和丞相府的强强联合,可他们却不知现在这丞相夫人是继室,丞相府子孙丰盈却唯独柳静彤是前丞相夫人的。” “我娶柳静彤不仅不会得到丞相府这个后盾,恐怕还会因此得罪丞相夫人,她若是有心吹吹枕边风,我和丞相府更是没有什么合作的可能。” “再说,若是柳静彤身后真的站着丞相府,那也就不会有临终托孤了,陛下那里就先过不去。” 黑夜里景云瑾自嘲的笑了笑。 若她不看的这么清楚,或许她还能抱有幻想。 “没事,皇兄永远在你身边。” 黑暗里景云慎也能感受到景云慎身上的那种沉寂的气息,心疼的搂着弟弟的肩膀安慰着。 “明日我便去一趟景宁宫。” “不要强求,一切还是以皇兄的安全为主。” 虽然是来求助景云慎的,可她也没想过让景云慎受到伤害。 “好,都听你的。” 景云慎听了自然是连声答应。 “那我先走了,皇兄歇息。” 景云瑾摸黑下床,套上靴子,又从窗户翻了出去。 景云慎站在窗口看着她走远了,才安心。 …… 次日一早景云慎照例起床去上朝,却不想卢何同他说起昨晚府里发生的事。 “你说什么。” 景云慎怕自己听错了还特意让卢何再说一遍。 “昨晚子时过后,府里人巡逻时发现了一个小毛贼。” “还别说,现在这毛贼身手都这么好了吗?一群人愣是让他给跑了。” 说起来卢何还有些生气,这简直是对他的挑衅。 “子时过后不久,那不就……” “你们可有伤到他。” 景云慎拿着时间一琢磨,差不多就是景云瑾从他屋里离开的时候,顿时心都提了起来。 之前景云瑾来他府上的时候,都有成文在后面跟着,昨晚走的时候,眼看没有人接应,他还多嘴问了一句。 景云瑾却说,天寒地冻的不想麻烦他们跟着走一趟。 “好像是有那么个兄弟,缠斗的时候下了手。” “可到底还是我们这边伤的人比较多。” 卢何仔细回想了一下,昨晚打斗过程中,那人明显有一瞬间的停滞,应该是被伤到了。 “……” 卢何后面再说什么,景云慎是一点都听不进去了,满心都是景云瑾受伤的消息。 “府里进了人,昨晚怎么不通知我。” 他还特意在窗口等了一会儿才睡下。 可这么大的事,居然没有一个人过来通知他。 “管家说,侧妃昨晚歇在你屋里。反正那贼人最后也跑走了,我就想着没必要再去殿下屋里打扰了。” 卢何不知道景云慎为何突然这么生气,可他也是实话实说,府里人都知道侧妃昨晚同主子睡在一起。 “以后不管怎么样,都务必来通知我。” 说完便靠在车壁上,伸手掩面,久久无言。 不是他想要对卢何发脾气。 他自然知道卢何做的一切都是为他好,说的也都是实话。 可他没有办法接受,景云瑾在他府里出事,他却没有来得及去保护她。 若是她昨晚没有跑掉呢。 虽然他也知道这种可能性很少。 做为陛下一手调教出来的太子,文武双全自然不在话下。 可他仍然会担心。 毕竟人有失手马有失蹄。 那万分之一的结果是他不能承受的。 就这般担忧了一路,直到看到景云瑾如期来上早朝,整个人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才算是真正放下心来。 第121章 下套 早朝终于在方怀英的唱声里宣布结束。 众人齐齐行礼后,便起身往外走。 趁着转身的空档,景云瑾同景云慎短暂的视线交流后,一触即离。 随后景云瑾便看见景云慎悠悠的离开人群往后宫去了。 之后的事就不是她能决定的了。 跟着人群,踱步出了宫门。 成文早已将府里的马车赶到了门口,只待他出来就可以离开。 他也看到了一旁等候卢何,站在马车旁翘首以盼。 “殿下。” 成文见自家殿下站在马车面前却不动作,便出声提醒。 随后景云瑾撩开衣摆,踩着马扎上了马车。 待撩开帘子进去,才发现青漪居然也在马车里。 “你怎么也来了。” 她早上出门的时候,马车里可还没这个人。 青漪看她僵在当场,便伸手扶着她,先让她坐下。 “你身上有伤,我自然不放心。” 边说边拿过一旁的靠垫,放在景云瑾腰间,让她靠上去。 省的一会儿马车走动间晃动,牵扯到伤口。 “……” “昨晚的事,谢谢你。” 说到身上的伤,景云瑾不禁想起昨晚的事。 她同景云慎说完事,便打算按照之前进来的路线再摸索出去。 这是她提前踩好的点,正好可以躲过那些府里巡逻的卫兵。 可谁知道躲开了大队人马,却半路遇到一个不按套路出牌的。 就这般被发现了,还招惹来一群帮手。 她纵然再厉害,总归双拳难敌四手,即便也伤了对方不少人,可她自己也挂了彩,打斗中不小心被人从后面偷袭。 好在最后逃出了二皇子府,没有惊动景云慎。 只是一番打斗后,又带着伤,导致她翻进太子府后,实在是有些力竭。 正好青漪的院子就在附近,她也就不管不顾的进去打扰了。 “说这个就太见外了,毕竟我如今还在你府上吃住呢。” “只是我不想在经历一次昨晚的事。” 青漪也不免想起昨晚的事。 他拿到药册后,便一直待在屋子里研究。 虽说那边有他哥顶着,他嘴上也说着不担心,他哥有事会来联系他,可他又怎么会不担心呢。 看的认真入神也就忘记了时间。 等他发现时间晚了,打算熄灯睡觉的时候。 就听到院子里的动静,且还是后园子传来的。 他披上外衣打着灯笼过去查看,不想却看到景云瑾躺在地上。 待他伸手将人扶起,入手却全是温热滑腻的手感,呼吸间也传来浓重的血腥味。 忍着心慌,把景云瑾抱进屋子里,借着光亮才发现她后背有一处刀伤。 鲜血早已浸湿附近的衣衫,只是黑色的衣衫,看不出那抹鲜红。 “冒犯了,抱歉。” 一手扶着景云瑾,一手慢慢褪下她的衣衫,这才拿过一旁的医药箱为她清理伤口。 好在这伤口只是看起来严重,实际上并不致命。 就这般他趴在床边守了景云瑾一夜。 好在景云瑾没有什么大事。 他不敢想若他晚上早就入睡了,或者他白日没有强行留宿,那今晚景云瑾受伤倒在院子里谁来救她。 这伤并不致命,但他也不想再经历一次了,他怕…… “昨晚是个意外……” 景云瑾没有青漪那样的感同身受。 轻描淡写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对于她来说昨晚的事不算个事,小意外罢了,下次注意一些便可以避免。 “下次你可以带上我,或许我能帮上忙……” 想了想青漪还是把这话说出了口。 他可以替景云瑾疗伤,照顾她,劝阻她,但唯独不能去开口问受伤的原因。 那是属于她自己的秘密。 但如果她不介意的话,他可以给她帮助。 别的不敢说,就他这一身功夫,起码可以护她平安。 “呵呵……” 人家这么诚心地说,她拒绝就太不给面子了,但答应她也做不到。 青漪也看得出来,她的小心思,便也没有非要追问一个答案。 …… 景云慎见到淑妃以后,也不多话。 客套几句之后就直接进入了正题。 或许是最近有了景云慎的帮助,使得他们对于景云瑾的打压十分有效。 虽然她们也有所折损,可总归在陛下那个讨了好,端看这次陛下对云行的态度她就知道。 所以景云慎在她这里,如今是实打实的好身份。 对于他说的话她也愿意多考虑几分。 “你说的倒也在理,可这柳静彤不是太子的未婚妻吗?” 她这么问倒也不是顾及景云瑾,只是她怕自己动作太大了,会惹恼陛下那边。 毁了如今好不容易得来的局面。 “那又如何,一个女人罢了。” “母妃可别忘了,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图的可是景云瑾的那个位置。” “到时候,他照样守不住他那个太子妃。” 景云慎凭着自己对于淑妃的了解,字字句句都说在她的欲望上,软肋上。 他有自信能够说服淑妃。 “说的在理呀,是我想浅了。” 她好不容易走到现在,看着六皇子有了出息。 本来更应该大展拳脚的,可她现在倒是有些束手束脚了。 既然他们的目标就是那个位置。 且不会有所改变。 那有些东西为何不能提前拿到呢。 反正也逃不出他们的手。 “如今许她一个位置是有些抬举她了,若是等事成了,她可入不了我的眼。” 毕竟这天要是变了,轮到他们坐天下了,到那时这柳静彤还不一定是个什么身份呢。 说不定早就白骨一捧了,还谈什么未来。 “母妃说的正是。” 眼看着淑妃上套了,并且还上头了,景云慎面上不显。 他若此刻能生出一对耳朵和尾巴。 那怕是早就欢乐的摇摆了。 “可我记得这柳静彤不是丞相夫人亲生的。” 柳静彤同太后出去这两年,不在禹京出现,也不参加宴会,她都快忘记这号人了。 “她好像是前丞相夫人生的,现在的丞相夫人是丞相的续弦。” “原来是这样。” 虽然也占了个嫡长女的身份,可到底是前夫人的。 都说有后娘就有后爹,这丞相未来不一定会买她的账。 对景云行也就没有帮助了。 “现在那个丞相夫人跟前好像还有一个姑娘,比柳静彤小几岁。” “先前宴会上远远的见过几次,倒是还不错的样子。” 她到底还是想要利用景云行的婚事拉拢一下朝中大臣。 若是一把就能拉拢到丞相,那岂不快哉。 “那我们便朝这个二小姐发力,趁着云行回来之前,把这个事初步敲定了。” 景云慎听着淑妃话里的意思,是有些不太满意柳静彤,若想要同丞相府联姻,也只愿意考虑二小姐。 他心里已经有些着急了,可还要顺着淑妃的话说,生怕出了岔头,可又不能表现出来。 “不,我的意思是,丞相府的两个女儿,我都要。” 淑妃定定的看着景云慎。 一副不容商量且势在必得的样子。 “丞相那边能同意吗?” 景云慎没想到淑妃的胃口居然这么大,想要将丞相的一双女儿都收入囊中,怕是为了能够更牢固的同丞相府捆绑。 “那老匹夫不算个事,我自有办法。” 第122章 追逃 “倒是你,云行那事,还是要你多打点,别闹得人尽皆知的,影响云行的形象。” 淑妃自以为背靠着国公府,便可以趾高气昂的不把朝臣们放在眼里。 “儿臣记下了。” 景云慎垂首的时候,微微勾了下唇角。 等抬起头来,却什么表情都没有,脸上尽是顺服,从容。 景云行的案子哪里有那么麻烦,既然一开始就说好了摆平一切,那自然有快速摆平的应对方法。 而他故意将案子的处理期限延长,不就是为了扩大影响,让百姓记住这场权势的倾轧。 如今也差不多可以收尾了。 …… 青漪是因为将军的病情,才有机会赖在太子府不走。 可景云瑾是实打实的把这个事放在心上的。 收到边疆那边传来的确切消息后,便立马去了青漪那里。 与他一同商议对策。 “我看过这个。” 青漪凭着记忆在药册中寻找着。 “你看是不是这个。” 好在言离未雨绸缪,才让他们能在药册里找到相关的记录。 “应该就是了,症状也都对得上,跟我走。” 景云瑾当即便带着青漪去了暗室寻找相应的药物。 “是这个。” 拿了药物的青漪自然也就没了留在太子府的理由。 何况他父亲的药总不能再让太子府的人去送。 便顺势离开了太子府去了小院安排送药的事。 …… “我去。” 苏童听说这是能救将军命的药,当即便决定要亲自去。 “你走了,那这里这一大摊事怎么办。” 青漪习惯了苏童为他打理这一切的,即便他说了要自己接回来,也希望苏童能做他的左膀右臂。 “少主上次还说要承担自己的责任,怎么今日就忘了。” 如果少主能够主动承担自己的责任,那他离开几日又有什么关系。 “自然没忘。” 青漪低头看着书案上的信件。 “少主也不必介怀,不过几日我就回来了。只是事关将军我不能不慎重,若是让他们去,我怕脸生会被大少主的人拦在外面,岂不是耽误时间。” 苏童眼看青漪情绪好像有些不对,也怕自己刚才话说重了,便又开始解释,往回找补。 “我知道你的意思。” 青漪也担心边疆的情况,虽然不舍,可又不是不讲理,便是苏童不说,他也会主动提起。 毕竟人命关天,只有苏童亲自去才能让她放心。 “那少主这是为何?” 苏童也觉得少主这情绪好像不全是因为他。 “苏童,我问你个事。” 青漪抬头盯着苏童,一脸的好学和认真。 “少主请说。” 难得少主如此谦逊,倒是让苏童受宠若惊。 “你有喜欢过哪个姑娘吗?” “我……” 苏童本想回答,却突然感觉不对。 “少主,您有心上人了。” 少主才不会平白无故问这种问题,显然是有情况。 想到少主极有可能情窦初开了,苏童一脸的谄媚。 “问那么多干嘛,快说。” 眼见苏童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青漪拿起手边的毛笔就扔了过去。 那沾了墨水的笔就这么径直飞过来。 不得已苏童一个闪身躲开,又伸手抓住了那支笔,安稳放回青漪手边。 “我就想知道……” 是哪家姑娘。 可看着少主这恶狠狠的样子,怕是不可能有答案了。 忙一脸正色。 “我的感情状况就不说与少主听了,倒是少主若想知道追求姑娘这点事,我倒是可以帮你支支招。” 苏童看着青漪,一脸的犹豫,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青漪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说。 “这里面学问可大了去了,首先得看……” …… “殿下,青漪小姐来了。” 自从青漪拿了解药离开,这才消停不到两天,又来了。 可景云瑾不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得了苏童真传的青漪还一定怎么样呢。 接下来的日子里。 “殿下,将军府二小姐来了。” “殿下,将军府小姐来了。” “殿下,二小姐来了。” “……” “殿下快跑,将军府小姐又来了。” 不说景云瑾每日被这般追着跑是何等的心情,就是成文每日这般通报,都颇有些头疼了。 “你家殿下跑什么。” 青漪远远的看见景云瑾他们主仆在那铺子前说话,可等他赶过来景云瑾早就一溜烟的没了。 成文看着早就没影儿了的景云瑾,内心十分苦闷。 怎么就把他落下了呢。 “青漪小姐好,我家殿下她……可能突然想起有什么事忘了。” 被抛弃也就算了,还得帮着圆谎。 “最好是。” 青漪怎么会看不出来景云瑾这是在躲着他。 可他又怎会轻易放弃。 …… “成文,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家主子怎么没和你在一起。” 年节临近,便是府里的人会准备一切需要的东西,可景云瑶也想自己出来走走看看,感受这个氛围,没想到却看到孤身一人的成文。 这么说也不准确,旁边还有个青漪呢。 “殿下她先走了,我这也有事要先走一步了,长公主您玩儿的尽兴。” “属下告退。” 说完便朝着景云瑾离开的方向想_追了过去。 “问长公主安,臣女告退。” 青漪行了个礼,也想去追景云瑾。 没想到却被长公主一把拉住了胳膊。 “先别急着走。” 出于本能想要甩开的青漪,想到长公主是景云瑾的亲姐姐后,硬生生的将这股不适应的感觉压了下去。 “何事,长公主请说。” 端着一副笑容可掬的面庞,讨好地对着长公主。 “陪我走走。” 青漪本想拒绝,却突然想起之前他偷偷摸进太子府时,听到景云瑾对着长公主坦白心迹的事。 当时长公主知道太子的心上人是他时,那可是十万个不同意。 若是他能趁机摆平长公主,也算是离目标更进一步了。 反正景云瑾最近都躲着他,他也找不到人,说不上话。 想到这儿,青漪一瞬间都精神了起来。 …… “殿下,你跑什么。” 成文不好容易追到景云瑾,累得气喘吁吁的。 一屁股就坐在街边茶摊上,猛灌了几口水,才缓过来。 “不跑不就被追上了。” 景云瑾看傻子一样看着成文。 “人家一个姑娘都这么主动了,殿下你总得给人家一个说法呀。” 成文看着景云瑾,不答应,不回复,不拒绝的态度,这不活脱脱的一个渣男。 “……” 成文这话景云瑾没法接。 她总不能说青漪真实性别是男的。 她躲都来不及,怎么可能送上门去。 至于拒绝。 她倒是没有想过。 可答应他,又不太可能。 起码也要等尘埃落定。 如今这般动荡的局面,也不适合他们改变各自的立场。 暴露自己的秘密。 “再等等” 既然没想好,也就只能先躲着。 第123章 遇刺 青漪心里谋划的很好。 本想趁着和长公主逛街的机会,提一提景云瑾的事。 等着话茬到了,他在抛砖引玉的,推荐一下自己,以此来试探一下长公主对这个事情的意见。 结果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女人说逛街的时候,有可能是真的想逛街。 而长公主就属于这一类。 至于半路喊上他这件事纯属意外。 “快帮我看看这镯子适合我吗?” 长公主拿起柜台摆放的手镯,套到自己的手腕上,伸出去给青漪看。 “这个呢?紫色的好像更贵气一点。” “更配我今日的衣服。” 青漪好不容易坐下休息一会儿,正揉着发软的手腕呢,就听到长公主那边又在喊他。 连忙小跑着过去。 “算了,我不喜欢,走。” 可青漪刚走到柜台边,还没来得及说话,景云瑶就放下东西走人了。 “哎……” 不得已,青漪转身回去将之前买的东西又全都抱起来。 追着景云瑶出了店铺。 “长公主,这么做好吗?” 看了一眼身后,追过来的青漪。 怀里的盒子堆的成高,已经完全遮挡住了他的身形,怕是连看路都不太方便了。 白英知道,长公主是因为景云瑾的原因,对青漪有些意见。 今日这番举动,明摆着是拿他撒气。 可这么做到底是有些不太光彩。 “有什么问题吗?” 别看景云瑶表面上为所欲为,实则也拿捏着分寸。 她心里再不愿意都是她的事,她借机整人也是她的事,可如果她做的太过火了,怕是景云瑾哪里不好交代。 可面上还是要强硬一点。 “我知道长公主不乐意将军府,可毕竟那是太子殿下的选择。” 言下之意,公主还是悠着点好。 “我有做什么吗?那不是她自己乐意的吗?” 正好青漪也抱着东西追了上来。 索性景云瑶直接转头问他。 “我有逼迫你做什么吗?为我拿东西你委屈吗?” “长公主说的哪里话,这些都是我愿意的,能与长公主一同逛街是我的荣幸。” 青漪心知这都是景云瑶故意为之的,不过他不在乎。 哪怕今日真的当了一天小厮,没机会说出心里话,他也愿意。 说和做,总要占一头。 刷好感这种事,哪个动作都不会多余。 “……” 景云瑶看着青漪如此上道的样子,瞬间有了靠山一样,一脸得意的看着白英。 那表情好像在说。 看,我没说错。 搞得白英彻底没眼看。 她以为,不管怎么说,这青漪都是大将军的女儿,怎么会没有一身傲骨呢? 怎么就能忍受被人支使呢? 结果…… 可他们又哪里知道。 这将军府二小姐的名号下,是个追妻的痴汉呢。 …… “接下来我们去红柳巷子,我听人说那边有家不错的糕点铺子。” “那边是不是有些过于偏僻了,公主若是想吃,我差人买来便是。” 白英有些担心,便试图开口劝解景云瑶放弃这个想法。 他们今日出来没带多少人手,在这主城区走走也就罢了,可红柳巷子那边已经很接近平民区了。 会发生什么事都有些不可预见。 “我们先过去看看……” 景云瑶不是那般固执不听劝解的人,于是想了个折中的办法,先过去看看情况。 若真的情况不对,她们随时就撤。 青漪一个拎包的,自然是跟着他们走。 说去哪儿就去哪儿,也没有发言的权利。 可还不等他们走到红柳巷子那么偏僻的地方。 也就刚刚离开主街,拐进一旁的巷子。 青漪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可他怀里还抱着长公主买的战利品,这些摞起来的盒子严重遮挡了他的视线。 使得他一路上都只能歪着头看路。 也就在他稍微慢下脚步的这个空档,凭空刺过来一把利剑。 他听到破空之声从身后传来时。 便立马抱着东西侧身躲了过去。 可那人却没有停止动作,而是从他身旁穿过,直直冲着前面长公主去的。 “公主小心” 见状,青漪立马甩开怀里的东西。 朝着景云瑶冲了过去。 可景云瑶本就是背对着他在走路。 待听到青漪的声音,感觉到不对劲转过身来的时候,已然来不及躲开。 没办法,青漪也只来得及一把推开景云瑶,而自己却已经没有办法再躲开。 利刃穿透衣衫刺破皮肤的时候,白英正好伸手扶住了景云瑶倾倒过来的身体。 而躲在暗处的护卫,此刻也都显出了身影。 与那些人缠斗在一起。 “快去看看她怎么样了。” 景云瑶稳住身形后,就看到青漪瘫坐在地上,一手捂着腹部,血色在她衣衫上蔓延,也渗出了指缝。 立马推着白英,让她赶快过去看看。 她也赶忙从地上爬起来过去青漪身边。 “你怎么样,还好吗?” 景云瑶不知道她伤的怎么样,便也不怎么敢轻易动她。 “……” 青漪很想回答她的问题,还试图想挤出一个笑容来安慰,可他实在有些做不到。 他想他或许知道了,景云瑾那天晚上有多痛了。 “喂,你别睡,你醒醒呀。” 眼看青漪要睡过去,景云瑶不禁有些心慌。 而那些突然出现的贼人眼看招架不住,便纷纷撤退离开了这里。 便衣护卫们抽身回来都围在了长公主身边形成一个保护圈。 “苏木快去太子府通知太子,不管他在做什么都立马给我过来。” “其他人同我回府。” 景云瑶怕青漪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而景云瑾要是不在身边,那该有多悔恨。 她也怕青漪见不到景云瑾会遗憾。 若说之前她可能会以为,景云瑾的感情是他自己一厢情愿单方面的付出。 可今日青漪陪她逛街,这一路上的所有表现,她都看在眼里。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若非青漪不是一颗心扑在景云瑾身上。 又哪里会任由她支使,招呼,还不反抗呢。 “青漪,你不是想见景云瑾呢,他马上就来。” “你不要睡。” “之前我确实是不同意你们之间的事。” “倒不是因为你哪里不好,只是出于我们各自立场的考虑。” “可现在我想好了,只要你这次能挺过来,以后你和景云瑾的事我就不过问了。” 景云瑶这次是真的慌了,她太怕青漪出事了。 那样的话,她可就真的欠了将军府天大的人情。 所以回府的路上她一直在青漪身边碎碎念,企图用这种方式来唤醒他的意识。 至少可以坚持回到府里,见到大夫。 第124章 不再过问 外面如何的兵荒马乱,青漪都是不知道的。 此刻的他正身处一片黑暗混沌之中,他看不清也辨不明。 只依稀能够听到有个声音,像是在说起景云瑾的事情。 他很想睁开眼看看是谁在说话,却怎么也不得其法。 或许这只不过是他太过于执着而产生的幻听。 他努力在这片黑暗里奔走,试图走到前方不远处的光束里去。 可不管他怎么朝着那个方向前进,就是无法缩短他们之间的距离。 直到尽头的光主动朝他逼近。 随着光线越来越亮,亮到刺目,这次他终于摸到了那个出口。 出去的一刹那,他反射性地抬起手臂想要遮挡一下眼睛。 “青漪,你醒了。” 景云瑾本就拉着青漪的手趴在床榻边小憩。 青漪动了的一瞬间,她立刻就被惊醒了。 “唔” “别动。” 眼看青漪稍微动了一下,下一秒就疼的抽气。 景云瑾赶忙伸手按住了他的身体,同时嘱咐他别动。 这一下青漪可算是彻底醒了。 扭头看向一旁满脸关切的景云瑾。 “你不躲着我了。” 因着许久没开口说话的缘故,连声音都有些沙哑,这下可把景云瑾逗乐了。 “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计较这个。你不应该先关注一下自己的人身安全吗?你都躺了好几天了,要是在不醒的话,恐怕我长姐都要孤身走边疆,去向将军请罪了。” “便是被你卖了我也甘愿。” 青漪没理会她说的那些,只是定定地看着景云瑾,眼底的认真清晰可见。 倒是景云瑾难得的慌了神。 连忙避开青漪的视线,不敢看他。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浑不吝了。” 他们认识这十多年来,她可从没见过青漪这一面。 “为何躲我?” “……” 不用看,她都知道今日这个问题怕是躲不过去了。 毕竟这可是能让青漪一醒来,就执着地不停追问的事。 “我们如今这个样子,怕是也很难有个什么确定的关系。” 从根源上来说,他们两个人连性别都是假的,又何谈在一起。 “何况如今这局势,你也不是不知道。” “不管怎么样,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如今的我退无可退。” 纵然这一切的发生,从开始就是假的又如何,她必须坚持走下去。 为了她身边所有亲近之人。 “我必须是景云瑾。” 青漪一直在看着景云瑾。 没有错过她所有的情绪,包括挣扎,厌倦,痛恨,决心等等。 “我懂你的为难,所以我不逼你。” “只求你,不要躲我。” 他们有着极为相似的人生,这世上应该没有谁能比他更能与她感同身受。 不光景云瑾有躲不开的宿命,他也有。 在一起从来都只是他的奢望。 他所求的,只不过是能时常见面即可。 …… 不知淑妃用了什么手段,短短几天时间,竟然能让丞相同意她的那些提议。 就连陛下那里她都一并说服了。 等景云瑾这边收到消息的时候,都不由的佩服起淑妃来。 不管过程如何,手段如何,起码她知道自己要什么,还总能努力拿到。 这就已经超越大多数人了。 可再怎么样,对于景云瑾来说。 这也算是夺妻之恨。 哪怕她心里是十分乐意的。 但表面样子得做足了。 正好青漪受伤了,也需要她的照顾。 索性她就借着被丞相府退婚的由头,称病躲在府里不出去。 所有想要上门来打探虚实的人,也都被她拒之门外。 就在大家都以为她情场失意,闷在家里借酒浇愁的时候,她正窝在青漪怀里听他讲那些奇闻趣事。 自从青漪醒来那日,他们便把话说开了。 以后的局势如何发展,他们不知道。 或许这一世他们都没有机会做自己,只能这么假扮下去了。 但起码此刻,避开人群的时候,他们不用再躲着对方,可以选择坦然面对这份感情。 任由他在这样的光景下,肆意生长。 未来的事,就交给未来去处理。 …… 青漪受伤以后,一开始是在景云瑶府上医治, 稍有好转便被景云瑾带回了太子府。 而景云瑶便只能隔三差五的往太子府跑。 到底青漪是为了她挡刀才会受伤。 算是她的救命恩人。 她如何能不管不顾。 可今日来的路上却收到了丞相府退婚的消息。 她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当下便掉头去了丞相府。 没想到却扑了个空,那府上的人说丞相还在宫里没回来。 “这个点儿还在宫里。” 白英估摸了一下时间,觉的不太可能。 而景云瑶立马就明白了,这不过是借口罢了,恐怕是丞相故意躲着不想见她。 若是这样的话,她便是干等着也无济于事。 “去太子府。” 索性照原计划去了太子府,却没想到会看到青漪同景云瑾…… 那两个人甜蜜的,连四周的空气里都泛起了粉红泡泡。 “咳” 没办法,她的驸马被景云瑾指使的天天不着家,她怎么可能任由景云瑾如此舒坦。 屋里的两人听到声音,立马就分了开来。 景云瑾转头看到站在门口的景云瑶,脸上也有些不自然。 毕竟她还记得长姐对青漪不是很满意。 而青漪也明显拘谨很多。 长姐如母,景云瑶在他这里属于辈分都要抬一抬的人。 可不就得态度恭敬吗? “你这小日子,可是过的舒坦。” 景云瑶走进屋里,也不用景云瑾招呼,便自觉的坐在桌旁。 一边示意白英给她倒茶,一边伸手捻了桌上的茶点来吃。 “长姐说笑了。” 景云瑾自觉的走到桌边,接过白英手里的茶壶,亲自倒了一杯茶,放在景云瑶面前。 “你那婚约的事怎么说,丞相那边你就不要了。” 来的路上她还想着这个事情要怎么挽回,可到了地方,看到当事人这副逍遥乐无边的样子。 她就知道什么措施都不用了。 连景云瑾自己都不在乎的事,她又何必剃头挑子一头热呢。 也幸好她没进去丞相府。 “那本就是我不得已才接受的,如今没了也算天意。” “至于丞相大人,我一开始就没想过要用婚约来为我的权势加码。” 何况丞相也不是会为了柳静彤而妥协的人。 当然,这些就没必要说给长姐听了,徒增烦恼罢了。 “既然你心意已决,那我便也不劝你了。” “这次算是淑妃走运,得了丞相这么一员大将。” 她这个弟弟她自己也清楚,之前能同意这场婚事不过是看在他们母妃临终托付的面上。 为了拉拢朝中大臣,而充实后院,甚至想要迎娶一家姐妹这种事,也就亏的淑妃能做出来。 想当年太上皇排除万难才废除了这万恶的藤妾制度。 而淑妃如今一把就将景氏王朝又拉回了半个世纪以前。 “长公主之前答应我的可还作数。” 既然说到景云瑾的婚事,那青漪也想问上一问。 “自然作数。” 景云瑶没想到,青漪竟然还记得这事。 当时青漪那个样子,她是真的怕他挺不过来,才想着说那些话,去激励他,让他多些信心,也有个念想。 不想他竟然记到现在。 若说之前她对青漪确实有些立场上的考量。 可这次经历了青漪为她挡刀,景云瑾这边又被退婚,她也看明白了。 她想什么不重要。 景云瑾要什么才重要。 她左右不了时局。 倒不如随他们去。 人这一生,能有所求,也是一种幸福。 第125章 培养感情 就在景云慎将景云行的事情摆平不久,行宫那边的事情也终于接近了尾声。 陛下大手一挥,让钦天监看了个好日子,便带着群臣摇摇晃晃的去了行宫。 青漪本来应该代表将军府出席这次活动的,可他的伤势也就刚有好转,哪里经得起这样的奔波,索性便留在了禹京养伤。 而丞相府的女眷,本来是不被允许参加这样的祈福大典的,可借着淑妃的光也一并来了。 她们前脚刚到行宫,后面淑妃就让人喊来了景云行。 自从景云行得了这差事离开禹京,中途就一直没有回来过。 这婚约一事,也是淑妃同丞相一起商议后,拟了个口头协议。 只待景云行回去之后,他们在去走那个三书六聘的形式。 而景云行这边,淑妃也只是简单写了封信过来将情况作了说明。 她不怕景云行会反对这个婚约,为了他们共同的目标,景云行不得不同意。 既然现在人都来了,索性便安排他们见一面,提前打好感情基础。 这也是她特意将这姐妹俩带来行宫的原因。 “问母妃安。” 听说淑妃来了,景云行便立马放下手中的事过来请安。 一进殿门,就大步流星的朝着淑妃去了,也没顾得上看两边位置坐着的人。 而柳静彤她们就不一样了。 她们能够来行宫本就是托淑妃的面子,而淑妃的目的是什么,也是她们都心知肚明的事。 所以从景云行走进来的时候,她们便借着起身的动作,悄悄地打量着这个六皇子。 “这里的条件到底是不如禹京,这段时间可是吃了不少苦头,怎么瘦了这么多。” 淑妃也很长时间没有见过景云行了。 这一见面自是感慨良多。 母慈子孝的自是不必多说。 好在淑妃没忘记她喊景云行过来所为何事。 “云行,来,这是柳丞相家的两个女儿。” 淑妃拉着景云行走了过去,而柳静彤她们也很有眼色的朝着景云行见礼。 “问六皇子殿下安。” “起来。” 早前收到淑妃的信件时,他其实内心是有埋怨的。 纵然他没有主导自己婚约的权利,可这般任人摆布的感觉,实在糟糕。 可今日得见,内心却不免又有着庆幸。 到底是丞相家出来的大家闺秀,身段气质上总归是比别家的孩子略胜一筹。 淑妃在一旁,看着这场面就知道这事有戏。 虽然他们迫于各自宿命的原因,不得不遵从长辈的意愿做出让步与牺牲。 但要是能够在相处中产生一些应有的情感,使得他们更加亲密,和谐。 那对他们这个联盟体来说,也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淑妃十分有眼色的,招呼着白兰,白玉,悄悄退了出去,将空间完全留给了屋内的三人。 …… 柳静姝是如今丞相夫人嫡亲的女儿,比起柳静彤还要小上五六岁。 或许是因为年纪小再加上自小娇宠着长大的缘故。 倒是不曾将景云行这个六皇子看得十分贵重,便是知道这是父亲为她们定下的亲事,她也没有想过要上赶着去巴结。 可柳静彤就不一样了。 之前同太子定下婚事的时候,她便一直很主动的想要同对方联络感情,可太子却丝毫不给她这个机会。 之后更是被太后带着远离禹京两年之久。 前几日得知丞相替她解除了与景云瑾的婚约,却转头又将她们姐妹一起许给六皇子的时候,她内心是怨恨的。 两年前是这样,不动声色的拖延了婚期,决定好了才告诉她,如今又是这样。 她就像是个可有可无的人,没有人会在乎她的想法和感受。 但今日有幸得见六皇子真容,她内心却只剩下庆幸。 这六皇子比起太子来说,少了一丝阴柔之气,似乎更具有男性魅力,也显得更为可靠一些。 况且景云行看着她们姐妹的那种眼神里,明显有着独属于他的占有欲。 在她看来,世俗也罢,怎么都好过景云瑾给人的那种清心寡欲,遁入空门的距离感。 他愿意守孝三年,恪守己身,她的处境却容不得她继续等待。 她太需要一个可以依靠的身份,来改善她在丞相府里的处境。 而那个人是不是景云瑾,或者是谁,对她来说都不重要。 …… 几人互相认识以后,景云行便十分上道的坐在了柳静彤的旁边,同她攀谈着。 而对于柳静姝则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应对着。 倒也不是他故意如此,厚此薄彼。 实在是他一眼就能看得出来,柳静姝那个娇小姐怕是不太好惹的样子。 索性也就不主动去招惹什么是非。 对于这样的情况,柳静彤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景云行愿意主动亲近她,也就意味着她有更大的机会能够在柳静姝面前抢占上风。 这边两人笑意盈盈的谈天说地,好不快活。 独独将柳静姝晾在一边。 时间久了,柳静姝的小脾气也上来了。 她倒是不觉得这个局面是柳静彤造成,她还没有那么大的能力。 但柳静彤与景云行之间明显暧昧的气息,她还是可以感觉到的。 可当着六皇子的面,她也不可能强硬的做些什么。 索性眼不见为净,找了个借口离开了这里。 想着等晚上回去了,再好好找柳静彤算账。 景云行对于她的离开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只是客套的道别。 言语里找不出半分想要留人的意思。 但柳静姝的突然离开,却无意间让柳静彤捞到了机会。 也将他们之间的氛围拉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两人眼神流转之间都满是黏腻的感觉。 淑妃离开房间之后,先带着白兰和白玉在附近走了走。 皇陵附近的行宫建造之初为了避暑方面的考虑,便直接在半山腰的位置进行选址,这里的温度比禹京的低了不是一星半点。 没走多久,淑妃便有些承受不住。 可又担心会打扰了景云行他们的沟通。 左思右想后,淑妃带着白玉她们径直去了景云慎那里。 最近他们的计划能够实施,且顺利进行,都离不开景云慎的从旁协助。 这让她对这个养子的看法有了很大的改观。 也让她有了想要去亲近这个孩子的想法。 “问母妃安。” “母妃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第126章 梦境 这么多年来,都是他主动去景宁宫,或是淑妃派人传话过来。 他从来没想过淑妃会主动过来他这边。 景云行照常问完安,便主动上前接替了白玉的工作。 搀扶着淑妃,将她迎到了主位落座。 “也没什么事,就想着过来你这边看看。” 淑妃打量了一下景云慎这屋里的布置,虽然比不上景云行那边。 但从规格上来讲,也算是匹配他的身份了。 “听说母妃这次出来还特意邀请了丞相府的小姐。” 听景云慎提起这个,淑妃也来了兴致。 “说起来,这次能够成功拉拢到丞相,还是你的功劳。要不是你主动提起,我还想不到这里。” 现在这个局面,不管怎么看,都是他们占了上风。 不仅抢了景云瑾的未婚妻,打了他的脸。 还拉拢到了丞相。 “今日看他们相处的挺好的,过几日回了禹京,我就让人去看个好日子,好开始走迎娶的流程。” 淑妃的好心情明显流露在表面。 连景云慎都能清晰地感受到。 若说之前他还有些担心,不知道这件事对景云瑾来说是否真的是好的。 可现在看见淑妃这个模样,他不用想也知道景云行那边怕是成了。 若是这样的话,那退婚一事就很是应该,柳静彤配不上景云瑾,他值得更好的姑娘。 “我也是想着,这样能够给云行拉拢来更大的助力,对我们以后行事也更有好处。” “你这孩子有心了。” 淑妃很满意景云慎这副不争不抢,还甘于奉献的样子。 “我能问一下,母妃更中意她们姐妹二人中的谁来做皇子妃吗?” 过世的前丞相夫人留下的孩子和续弦生的孩子。 她们姐妹之间的矛盾冲突,是天然形成的,从一开始就注定的。 现在又面临着这么大的利益冲突,他会问出这个问题,是有些隔岸观火的心态在里面的。 “若要论及出身,我定然会更中意柳静彤,可要说如今丞相府的格局,显然柳静姝更胜一筹。” “至于最后她们谁能坐上那个位置,就靠她们自己的努力。” 没想到淑妃在他面前还卖关子。 不过景云慎也明白,淑妃能这么说,肯定是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那是自然,毕竟云行往后是要有大造化的。” 这话可算是说到淑妃心坎里去了,一时之间连眉眼都温柔了许多。 “就你这孩子会说话。” “老实讲,景云瑾身上是有他母妃的影子在的,可那又如何。” “难不成母妃已经有了对付他的方法。” 景云慎担心淑妃要对景云瑾出手,连忙追问,想要打探口风。 “这段日子的交手中,他屡屡落败,就连陛下都对他有了些许意见,当众给他难堪。” 淑妃虽然身在后宫,可挡不住她消息灵通。 朝堂上有什么风吹草动,她都知道。 景云瑾吃瘪最高兴的就是她了。 “我担心这些事还不足以绊倒他。” 景云慎没有淑妃那么乐观,一脸的忧心忡忡。 “你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淑妃看景云行这样,或许是为了安抚他,便同他讲起了当年的一些事。 “你以为先皇后去世,当真是因为生产带来的病痛吗?” 景云慎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意外收获。 以至于他需要全身用力,才能克制住内心深处情绪的翻涌,才能努力维持好表面的冷静。 “后宫的争斗从来都是没有硝烟的战争。” “七皇子出生后,险些夭折,勉强救了过来,却体弱多病的需要送去寺里静养。”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自己身体不好的原因。” “恐怕她在怀太子的时候,就被人暗地里动了手脚。” “……” 这些信息显然颠覆了景云慎一直以来的认知。 “既然一朝皇后都能无声无息的湮灭在这深墙里,那她的孩子同样也可以。” 说到景云瑾未来结局的时候,淑妃眼睛里迸射出的期许与恨意,那么浓重。 像是连带着她对先皇后的那份,都一并投射到了景云瑾身上。 “……” 景云慎一时愣在了原地,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虽然淑妃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去讲述先皇后的事情。 整个过程中也没有提到有关于幕后黑手的消息。 可看她如此清楚事情过程的样子,怕是或多或少的也有参与其中。 那景云瑾是否知道这件事呢。 陛下他又对这件事知道多少呢。 …… 淑妃走后不久,关于先皇后的消息很快就递到了景云瑾的手上。 当她看到内容的那一瞬间是不可置信的。 当初先皇后生产的时候,她正好离开禹京出去执行公务,也就是她认识卢屿的时候。 先皇后的身体状况从她记事以来,就一直不是很好。 需要太医长期关照调理。 她知道后宫纷争不断。 可她不认为有人敢公然同皇后做对。 所以对于先皇后的离开,她即便不能接受,却也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况且先皇后去世之前,是陛下一直陪在她的身边走完最后一程的。 连陛下都默认了先皇后病逝的说法。 现在却突然有人告诉她,这些年来她错过了那么重要的真相。 任由她的母妃死在阴谋里却无动于衷。 虽然景云慎的信里只是转述了淑妃的原话,并没有加入他的主观感受。 可她却意外的同景云慎产生了同样的怀疑。 那就是。 在先皇后这件事上,淑妃脱不了干系。 …… 或许是突然得知这样的消息所带来的情绪冲击太过于强烈。 也或许是她的执念,太过于浓厚的原因。 当天夜里,她就带着无限的悔恨与愧疚,在梦中回到了上一世。 不过这次并不是以她自己的身份出现。 而是以一种虚无的魂体的方式,处于第三视角去看周围发生的一切。 在她被陷害入狱之后,六皇子同国公府便越发大胆起来,竟然敢公然在朝堂上逼迫陛下另立储君。 与此同时,边境地区也受到了攻击,发生了动乱。 临近的附属小国在得知他们宫闱纷争后,便举兵对他们的边境小城发起了进攻。 朝堂上的朝臣,都忙着各自站队,推选储君,哪里顾得上千里之外的事。 以至于征战的将士们都枉死在茫茫黄沙之中。 伏尸遍野,肃杀死寂。 唯有大将军有幸生还,带伤还朝。 结果却又在众人的指责声中,不堪其扰,自绝于府中。 就在将军死后,六皇子带人从他府中搜出了他通敌叛国的证据。 更是坐实了他畏罪自杀的事实。 紧接着青漪又得知了她死在诏狱消息。 或许这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使得他在绝望之下选择了撞棺身亡。 …… “殿下,醒醒。” “唔。” 又一次看到青漪撞棺身亡的场景。 她很想知道后面还发生了些什么。 却被人唤醒。 “怎么了?” “今日祈福大典,您得起来收拾了。” 一直到梳洗整理的时候,景云瑾的全部心思都还在那个梦里。 她想知道如果继续下去,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她不知道这梦里的事,是上一世没看到的真相,还是,就只是一场梦。 直到…… 第127章 除夕 “殿下,该走了。” 等景云瑾赶到的时候,也差不多快要开始了。 他们各自站立的位置是按照长幼来排列的,但由于三皇子四皇子都不能来的缘故。 这就导致景云瑾左手边是景云慎,右手边是景云行。 他先是同景云慎象征性的点头示意。 毕竟他们现在明面上应该是对立的关系。 除了客气也不应该再有其他。 “嘿,你跟他客气什么。” 结果景云行在一边看到他们之间的互动后,立马用胳膊撞了一下景云慎。 以此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结果景云慎只知道沉默,一言不发。 景云行懒得理他,索性就越过他直接同景云瑾开始攀谈。 “五皇兄,近来可好。” 他如今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个五皇兄了。 任由他抢走所有功劳不说。 如今连未婚妻都拱手相让于他。 这让他如何能将这个兄长放在眼里。 “托六皇弟的福,还算过得去。” 景云瑾语气淡淡地,也没什么特别的波动。 “那你觉得我这次的差事办得怎么样,比起你又如何。” 若说之前的话,还算是表面客气。 那现在这就是直接挑衅来的。 “……” 景云瑾根本不想回答他的问题,反正不管他说什么,景云行估计都不会满意。 况且他这么问也不是为了得到什么回答,只是为了炫耀罢了。 “陛下来了。” 一直沉默着的景云慎,突然出声提醒。 景云行回头便看到被簇拥着朝这边走过来的景玄和。 瞬间老实了许多,也顾不得再去为难景云瑾。 等景玄和走上祭拜的高台后,众人在下方一齐山呼问安。 之后礼部便开始宣读祈福大典流程。 这种更偏向形式主义的典礼,从来都是冗长而无趣的。 景云瑾虽身在其中,却早已神游天外。 好在之后的几天,景云行或忙于行宫周边的安全问题,或者周旋在那两姐妹之间,直到他们离开行宫,都没有再来他面前找过茬。 有这样能直接避免冲突的方式,他自然很是满意。 …… 自从上次无意间梦到边疆动乱的事情后。 景云瑾便格外的关注这方面的消息。 即便他仍然不能确认,那天发生的一切到底是梦还是曾经的现实,可防患于未然,总归没有错。 祈福大典结束后没多久。 就到了年节的日子。 禹京城内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的好不热闹。 程老也带着府里的那些小子们,登高爬低的张罗着。 经他们手打理过的地方,无不透着喜庆。 景云瑾看着心里也十分感慨。 今年是他重新回到这个世界过的第一个年。 …… “殿下,青漪小姐来了。” 今日正值除夕,府里人忙的脚不沾地,而她晚上还要进宫参加宫宴。 为了不耽误时间,她一早就打理好了自己,然后寻个地方坐着看书喝茶,想着等时间到了就可以直接走。 没想到青漪居然会过来。 “你来了,快进来。” 景云瑾站起身朝他走了过去。 伸手扶着他将人迎了进来。 祈福大典的时候,他们都去了行宫,青漪也就回了将军府去休养。 “倒也不用这样,我的伤好的差不多了。” 虽然舍不得松开景云瑾的手,但他觉得还是有必要说明一下。 他不想被认为是那种受了伤就一病不起的文弱之人。 “没事,上次的事,我还没谢谢你,如果不是你,长姐还不一定会怎么样。” 景云瑾一直将青漪扶到软榻上坐下,才松开手拉了个圆凳过来,坐在了他的对面。 “长公主已经为这事谢过我很多次了,送的那些东西都要把将军府库房堆满了。” “那不一样,长姐是长姐,我是我。” 拎过一边炭炉上温着的铜壶,倒了一杯姜茶,放在青漪面前的软塌小几上。 “今晚宫宴你去吗?” 虽然青漪如今看着还算行动自如,可宫宴毕竟要持续那么长的时间,也不知道他能否坚持的住。 “我来寻你,便是要同你一起。” “可你的伤?” “不碍事。” 青漪低头看了一眼伤口所在的地方。 冬日确实不利于伤口恢复。 …… 景玄和一早就吩咐了下去,除夕宫宴当作家宴,不必拘束。 可众人能否真的放开来,就未可知了。 但别人怎么想怎么做,景云瑾管不着,反正她是当真了。 进了大殿,直接拉着青漪就去了景云瑶她们那边。 这样一来不仅可以避免不少麻烦,还能更方便的照看青漪。 “青漪,快来。” 景云瑶一看见跟在景云瑾身边的青漪,立马同她招手,示意他们过去。 “问长公主安。” “免了免了,你今晚就坐我旁边,位置都给你留好了。” 拍了拍旁边一早就留好的空位。 示意他坐自己身边。 “长姐,你都没给我留过位置。” 虽然只是开玩笑的抱怨,可她说的也是事实。 “要不……” “我给你留的东西还少吗?一个位置还要计较。” 听到景云瑾的话,青漪犹豫了一下,想要把位置让给她。 可景云瑶直接打断了他的话,站起身来,一把拉住青漪的手,将他往位置上带。 “安心坐好,不用管他。” 本就是开玩笑来的,景云瑾自然也不会在意。 笑了笑便自己找了青漪旁边的位置坐下。 因着年节休沐的关系。 大家索性都放飞了自我,一时之间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直到宴会结束,也没有那些讨厌的人往景云瑾面前凑。 之后的两天也清静异常。 直到他收到了李长亭的信。 …… 年节休沐,若非必要也没有人会进宫去搅扰陛下。 可景云瑾偏偏就是那个知难而进的人。 不光进了,还拔了老虎的胡须。 方怀英站在殿门口,听着里面叮里当啷摔东西的声音。 眉头都皱成了一个川字。 几次走到殿门口,犹豫再三又都退了开来。 急的只能在门口来回踱步。 不知过了多久。 殿门终于打开,景云瑾一脸沮丧的走了出来。 看起来灰头土脸的。 方怀英赶忙迎了上去。 “殿下” 他也不知道这父子俩又因为什么这么大动肝火。 可看着景云瑾这副被欺负惨了的样子,他内心也不好受。 “没事,我又惹父皇生气了。” “这次怕是……” 景云瑾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试图掩藏声音下的哽咽,一时连话都说不出,只能费力挤出了一个苦笑。 方怀英知道他现在说什么都不起作用,只能紧握着景云瑾的手,轻轻拍了拍。 而站在方怀英身后,旁观了这一切的张晨,眉眼微动。 待方怀英送景云瑾离开的空档,便转身快步离开了这里。 第128章 禁足 年节还没过完,景玄和一道旨意像是炸雷一般震在了众人心头。 一时之间欢乐祥和的氛围荡然无存。 谁也没有想到景云瑾居然在还没过完年节的时候,就跑去陛下面前触霉头。 虽然旨意里没有详细说明是因为什么原因,但陛下的怒火绝不作假。 如今一国储君却被一道旨意罚去了行宫禁足,还期限不定。 算是彻底远离了权利中心。 即便还顶着太子的头衔,可大多数人都觉得这不过是迟早的事情罢了。 对于这个消息最高兴的莫过于淑妃一派了,据说国公府里的下人都领到了一笔不菲的赏钱。 而导致这一切的事件当事人,正稳坐太子府指挥着大局。 “殿下,这些要带吗?” “不带不带,我是去受罚的。” 景云瑾看着蝉衣捧着的那个木匣里满是各式的玉冠,颇有些头疼。 “殿下,那这些玉簪怎么样?低调还方便。” “太多了,不要。” “殿下,这套茶具是你惯用的,要不带上这个。” “不要。” “殿下” “不要。” 景云瑾已经在咬着后槽牙回答了。 她知道蝉衣他们是心疼她,毕竟行宫那边的条件是肉眼可见的一般。 他们想要多带一点,再多带一点,恨不得将整个太子府都搬去行宫。 就怕她在那边住的不习惯,这些她都理解。 可是她这次是受罚,受罚呀。 要是把这些都带上,不说要几个马车才能拉的走,就说临走了还这么招摇过市的好吗? 不怕再被那些老古董参一本,雪上加霜吗? “殿下,我说的是衣服,这也不要吗?” 蝉衣从抱着的一堆衣服里艰难地探出头来,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景云瑾。 “(⊙o⊙)…” 她还以为蝉衣又拿那些不着四六的东西,所以看都没看就直接否了。 没想到她说的是衣服啊(⊙o⊙)… “呐我说的是不要这么多,你从里面挑些出来就好。” 景云瑾试图将这个令人难堪的瞬间圆过去。 “好嘞。” 蝉衣不怕景云瑾要,就怕她什么也不要。 那样才更让他们担心。 …… “殿下,办妥了。” “好,我们走。” 成文的身影一出现,景云瑾就立马站起身往门口走去。 “殿下,衣服。” 眼看景云瑾大步流星的离开,蝉衣赶忙加快速度将手里的包袱整理好。 就怕景云瑾连这几件也不带。 “给我。” 成文伸手接过蝉衣递过来的包袱,转身追着景云瑾去了。 “殿下,我也要跟着你去。” 景云瑾刚走过回廊,就遇到了匆忙赶回来的成奇。 “你留下。” 景云瑾脚步不停。 “殿下。” 成奇也着急的追着他走。 “不行就是不行。” 眼看彻底没希望了,成奇只能不甘心的停下脚步,看着景云瑾走远的身影。 “嘿。” 慢了一步才赶上来的成文,一看成奇这丧气的样子,就知道他怎么了。 “……” 成奇表示他只想自闭。 不想搭理这个烦人精。 还使劲儿甩了一下胳膊,试图将成文搭上来的胳膊甩开。 却被成文一把搂住了脖子。 成奇瞬间就开始剧烈挣扎。 “听我说,我和殿下……” 随着成文慢慢说下去,成奇也渐渐安静下来。 “好,我明白。” “照顾好殿下。” 成文离开之前,成奇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叮嘱着。 “我会的。” “怎么耽搁这么久。” 成文赶到的时候,景云瑾正在门口等他。 “还不是成奇那小子,因为殿下不肯带他在闹脾气。” 成文边说,边将带来的行李固定好。 “出发。” 两人两马就这么迎着寒风,在这个万家团圆的年节里,奔向了未知的远方。 …… “程管家,上元节用的灯笼送来了。” 从接到圣旨知道景云瑾要走开始,程管家就一直都躲在自己屋里,不肯出来相见。 小厮只能站在门口询问。 “直接入库房,晚点我再过去盘点。” 人老了,总是容易伤离别。 特别是在这个特殊的节日里。 他实在不想亲眼看着景云瑾离开。 “这……” 小厮有些不明白,再过不了几天就是上元节了。 这好好的灯笼不让人挂起来,怎么还要收进库房。 “去。” 程管家正难受着呢。 自然也没有什么心情在这里同他多做解释。 本来买那些物件就是为了大家能一起好好过个年节。 可谁能想到突然出了这档子事。 如今景云瑾本人都走了,就剩他们这些人,再去装饰花灯又有什么意思。 张灯结彩给谁看,讨谁欢。 …… “主子,卢屿那边已经准备好了。” “嗯。” 陛下的旨意几乎同时下达到了禹京的各个地方。 就在景云慎刚接到消息不久,成文就差人递了信进来。 信上倒也没说具体什么事,只是言明景云瑾那边想要借他身边的卢屿一用。 他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且不说卢屿本就是景云瑾的人,就算是他的人又如何。 只要景云瑾需要,他都可以给。 …… 景云瑾和成文出了禹京城门后,便一路快马加鞭的朝行宫方向赶了过去。 为了不耽搁时间,他们一路上都没有停歇,终于在亥时赶到了行宫门口。 “咚咚咚咚” 夜半的敲门声惊醒了远处枯树上的寒鸦,吱嘎的叫声和扑楞楞的翅动声混成一团。 “嘎吱” “谁呀。” 守夜的门房,揉着惺忪的睡眼,将大门拉开一个缝隙,伸出头来低声询问着。 他们这些常年守着行宫的人都习惯了。 除了每年陛下例行出行的时候会过来,其余时候这地方都是见不到什么来人的。 所以他也有些好奇,这个点儿是谁来了。 “孤。” 这一声可是惊醒了门房,毕竟没人敢假冒太子。 他提起手中的灯笼往上抬了抬,确定是景云瑾本人以后,立马放下灯笼,就打算行叩拜之礼。 “起来。” 景云瑾伸手在空中虚扶了一把。 便带着成文直接去了他们之前下榻的那个院子。 而驻守行宫的总管听到消息也连忙赶了过来。 “问太子殿下安。” “起来。” 景云瑾将陛下的旨意同他简单叙述了一遍,以表明来意。 “臣早些时候也接到了禹京那边传来的消息。” 虽然不知道太子殿下怎么就被陛下下放到了他们这里,但那不是他们该管的事。 陛下也只是说让太子殿下过来行宫居住,一没褫夺她封号,二没降低她待遇。 何况他的顶头上司,内务大总管还特意让人捎了口信给他。 如此他又如何敢薄待。 “夜色已深,殿下早些歇息。” 确定所有事都安排妥当后,总管便退出了房间,还顺手带上了房门。 虽然禹京那边传了话来,但没说具体时间。 他便照常歇下了,可哪里想得到太子殿下居然会连夜赶路。 他得赶紧回房去,等久了怕是被窝都凉透了。 第129章 南城 次日一早行宫总管起来后,便立马洗漱收拾好自己,然后去了景云瑾的院子门口候着。 昨夜太子来得实在突然,他也怕打扰了太子的休息。 临时交谈了一些紧要事,便也就退下了。 甚至没来得及仔细询问太子生活方面的注意事项。 “总管。” 行宫里常年没有人光顾,所以为了节省开支,派来守宫的人也没有很多。 这就导致了他们每个人的工作内容,并不只局限在字面职称上。 比如门房老李也算在杂役里,所以他一大早就拎着扫把过来打扫。结果却看见总管正站在太子院门口,一动不动,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便试探的喊了一声。 “是老李呀。” 总管回头看了一眼,打了声招呼,又转了回去继续等在门口。 这倒是让老李有些摸不着头脑。 本来都打算走了,可想了想还是试探着问了问。 “总管是在等太子吗?” “是呀。” 他站在太子院门口肯定是等太子呀。 “太子他天没亮就走了。” 身为门房,清楚每一个进出访客的动向是他的职业。 “啊,走了。” 夭寿啦。 总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太子居然…… …… 而起了个大早赶路的景云瑾和成文,此刻正停在路边歇脚。 “殿下,给。” 成文将他们带来的干粮和水递给景云瑾。 “这里距离下一个城镇怕是还有些距离,只能先委屈殿下吃这些了。” “……” “瞎说什么。” 他们又不是第一次一起出任务,也不是第一次风餐露宿,怎么成文突然开始说这些奇怪的话。 “哈哈,没事,突然就想矫情一下。” 成文当然知道景云瑾不是那种吃不了苦的贵公子,也从来不会自视甚高,将自己太子的架子摆出来。 以往他们一起出公差,景云瑾都是和他们同吃同住,所以才会让他们这些人心甘情愿的追随。 “你是不是有些担心。” 景云瑾一看就知道,成文不会无缘无故的反常,所以其实也很好猜。 肯定是因为他们马上要去做的事。 听到景云瑾这么问,成文瞬间收敛了他那掩饰性大笑的表情。 “不然你回去,我自己也可以。” 景云瑾顿了一下,决定还是给成文一个选择的机会,如果他真的有所顾虑的话。 她不能因为他一直以来都是自己的属下,就随便安排他的人生。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成文一听就知道景云瑾怕是误会他的意思了。 立马就摆手拒绝。 “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去。” “那是……” “我只是怕自己做的不够好,陪你去,却不能护你归来。” 纵然他的身手已经算是很好的了,可什么事都有万一,这一去他也做好了以命换命的准备。 可即便是这样他也不敢完全保证就能保护好景云瑾。 “……” 景云瑾拍了拍成文的肩膀,什么也没有说。 她不可能去无脑鼓吹成文有多厉害,也不可能说什么成文一定会做到之类的。 如今她走的这条路,是上一世的她没有走过,没有经历过的,这次没有提示,完全要靠她自己了。 保持着对自己清醒的认知,也能更有利于他们在未知的情况下全身而退。 …… 苏童从青漪手里拿到药的当天就出发了,这是救命的药,自然容不得他在路上耽搁。 为了将军最大的机率的安危,他也确实没停留一刻。 苏童就这么一路风尘仆仆的赶到那个遥远的边疆小城。 等到南城门口的时候,他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散架了。 还好看在他的面子上。 世子没让人把他架出去扔了。 “你来干嘛。” 苏童都没来得及休息,就被世子揪过来盘问。 看了看左右的人,他也没那个脸让别人退避。 只能自己往前走,试图在世子耳边讲这个秘密。 可是却忘了他一路匆忙赶来,不打尖不住宿,最多在路边寻个避风的地方凑合一夜,天亮又继续赶路,这身上自然…… 但看世子退半步的动作,他还是觉得很受伤。 想想这几日他怎么过来的。 瞬间他都觉得好委屈。 “你们先下去。” 李长亭也不是那么不通情达理的人,摆了摆手让旁边的人都先下去。 “说。” “是少主,他……后来……” 苏童一五一十地将青漪做的那些事,以及安排他前来送药的事都告诉了李长亭。 说着还从怀里掏出了那瓶药。 “药在这里。” 李长亭接过苏童递过来的药,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我分明切断了我们之间联系,你家少主是如何得知的。” “少主没说。” 这个问题,苏童确实问了青漪,可人家不肯说他也没办法。 …… 虽然众人都怀疑,这不望闻不问切,远隔千里送过来的药,到底有没有用。 可世子李长亭和大将军李承平都一致选择相信少主。 他们在劝说也无济于事。 幸好大将军按照要求服用以后,症状有所好转。 就连军医看过之后也说有效果。 之前因为中毒的原因,所以不管怎么处理,李承平身上的伤口都不见好转。 他们都担心再这样下去,便是这毒不致命,人怕是也不行了。 而现在身体里的毒解了,伤口在军医的治疗下,也在慢慢好转,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本来说好了,送完药就回去的苏童,却没有第一时间返回,而是选择留在了南城。 他还记得就在他临走的时候,少主突然告诉他,让他留在南城确认将军没有性命之忧再回。 再说本来他就是将军的人,自小生长在这里。 被派到禹京去照顾小少主这么久,他也很是想念南城的一切,包括他那些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 今天他本来打算出门去会一会以前的朋友,可临出门的时候却被通知大将军要见他。 大将军养病的这段时间,只有几个亲近的人可以接触,其他人都不可随意接近将军的院子,所以他也一直没有机会见到将军。 …… “你家少主他还好吗?” “少主很好。” 苏童恭敬的垂首回答。 “那你呢,你还好吗?” “我……” 他没想到,将军会问起他的近况。 “是呀,就你。” “当初我让你回禹京照顾少主,教导少主武艺,你却觉得我是在剥夺你取得军功的机会,一直都不愿意去。” “最后还是老苏发火打了你,你才一气之下跑去了禹京。” “如今好些年过去了,你还好吗?” 李承平看着苏童,这孩子这几年出落得越发稳重了。 他还记得当初从这里走的时候还是个半大小子,会调皮,会闹事,一副谁也不服的性子,只会惹祸。 看来这几年的磨练,让他变化不小。 而且透过苏童,他好像也看见了他的小青漪。 那孩子如今怕是也得有这么高了。 “我挺好的,少主一直都很照顾我。” 当初确实如同将军说的那样,他不愿在一个富家少爷身边蹉跎半生。 虽然世子很优秀,年纪轻轻就取得了赫赫军功,但那并不代表着禹京城里的小少主也如此优秀。 可一向把他捧在手心里的父亲,居然会因为这件事打他,这让他难以接受,才去了禹京。 谁知,一见少主误终生。 第130章 幕僚 了解完青漪之后他便心软了,也明白了将军的良苦用心。 所以他才甘愿放弃远方,把自己囚在禹京。 好在少主也很争气,不叫苦不喊累。 甚至天赋异禀,超越了他。 “那就好。” “如今你的使命也完成了,你可还愿意回到南城,接手你之前的工作。“ 苏童这孩子很有天分,是能做将军的材料。 只是不够稳重,太过于强调自身的感受。 当年让他去禹京,也不光是为了照看青漪,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让他在禹京那样的染缸里,磨一磨他的性子。 不然以他那样特异独行的风格在战场上只会更快送命。 勇猛与智谋,单出都是死局。 放在一起才算珠联璧合。 “不了,过几天我就回禹京。” “少主那边需要我。” 这倒是让李承平没有想到,他的青漪居然有能力把这孩子收服。 “也好。” 苏童的智勇,在哪里都能发挥出。 不一定非要拘泥于战场。 他愿意成全他的所有想法。 …… 景云瑾和成文在不久后也到达了南城。 “你怎么来了。” 接到消息赶来赴约的李长亭,再见到景云瑾本人的时候,魂都要吓没了。 禹京的消息要传到全国各地本就需要时间。 何况也并非所有的消息都要走这个流程。 这次太子只是被禁足,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所以圣旨的内容也只是在那些朝臣之间公布罢了。 南城这么偏远的地方更是不可能知道了。 “当然是因为你了。” 景云瑾瞥了一眼李长亭,很是无语。 这人没事发密信给他,还在信里说的那么严重,她要是不来李长亭能如愿吗? “我就是把情况转述给你,想让你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必要的时候,协调配合一下。” “我哪个字有说,要求你过来吗?。” 李长亭觉得这是无妄之灾。 “那我走。” 景云瑾放下茶杯就打算同成文离开。 “别啊,来都来了,我还能让你走。” 李长亭按着景云瑾的肩膀,将她按在了座位上。 “不过你来了这里,禹京那边没问题。“ 如今朝堂上的形势比起他们边疆也不遑多让。 他们这边是刀剑无眼,风沙吃人。那边可是笔墨之间杀人于无形。 “我都安排好了。” “我很好奇你怎么安排的,国公府那些贼人能这么简单就放过你。” 要是他们知道太子离开禹京的消息,不得立马出手瓜分他的一切人脉资源吗? 而且他们也不会放任景云瑾插手边疆的事情。 毕竟他们掌握的可是几百万大军,那是实打实的权利。 “我同陛下吵了一架,陛下就下旨把我禁足丹阳行宫了。” “然后呢?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不会是偷偷从行宫跑到了南城。” 李长亭简直不敢想,景云瑾这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吗。 他怎么敢的。 这算抗旨,还是算欺君,还是都有。 “昂。” 景云瑾耸了下肩膀,示意李长亭,你不是都看到我本人了,还用有疑问吗? “我先走了。” 得到景云瑾确切答案的李长亭,毫不犹豫的抬脚就走,这种有可能抹脖子的事,慢一秒都是对他本人生命的不尊重。 “欻” 刚走到门口,手都没碰到门闩,就被成文拔出来的刀挡了回来。 “诶,你小心一点。” 亏的李长亭反应快,猛的往后跳了一步,才躲开。 他丝毫不怀疑,成文是真的想要对他动刀。 “大哥,你也看到了,你主子做的什么事呀,要不我们一起走。” 李长亭试图用他良好的口才,策反成文一起走。 可成文压根不搭理他。 没办法,李长亭只能又回到景云瑾身边坐下。 “大哥,大爷,你是我活爹呀。” 景云瑾这不明摆着逼着他上贼船吗。 “嗯哼。” 景云瑾笑着看他,像是感觉不到他的绝望一样。 “……” 再之后,所有人都知道了,小将军李长亭身边多了一个幕僚。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以往没有是小将军不需要,如今有了也不奇怪。 …… 夜深人静的时候,景云瑾都有些不敢相信,她这就躺在南城的地界上了。 就因为一个梦,因为一封信。 她就义无反顾的来了边疆。 说出去别人可能都以为她是疯子。 可将军受伤,李长亭信里的猜测,她梦里惨烈的战况,这些巧合放在一起,她没法视而不见。 若一切都没有发生那自然是最好的。 可那些若是真的,她希望她能够有所作为。 能够救无数人于水火,能够阻止将军府的没落,能够阻止青漪的死亡。 她也不知道这些事为什么会比上一世提前了好几年到来。 可重生这么不可能的事都发生了。 别的事在奇怪,好像也没什么值得惊讶的了。 …… 言离离开阳城后,便一直往南走,一路走一路问。 所有同古籍上有些许关联的地方,他都要去看一看,确认一下。 到最后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一路上问了多少个人,趟了多少条河,又爬了多少座山。 甚至一路走来,还救治了无数的可怜人。 若放在以前他肯定是不会做的。 可如今因为景云瑾的原因,他改变了很多。 他也希望他做的一切事,都能转变成福气给到景云瑾。 事实证明,或许真的有用。 就在他又一次出手帮助了一位病重的老人后。 他获得了意想不到的消息。 据这位老人家讲,他家往上几代人是专门给人看风水的。 只是后来渐渐没落了,到他这一代更是因为天灾的原因,导致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或许都是因为祖上泄露了太多天机,才让他们这些后辈遭此劫难。 听他提起要找一座什么山,老人很是热心的想要帮忙。 他倒是没有抱多大希望。 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老人给了他巨大的惊喜。 到底是风水世家,他们祖辈看山问水,踏遍河山。 便是现在没落了,他也没有了那些个本事,但是山山水水的事,他总归还是会比别人了解的多一些。 听到言离给他描述的地方之后,便立马给了他两个很有可能的地方。 告别老人后,言离便直接前往了老人说的那个地方。 确实如同古籍上描写的那样。 树木高大而茂密,几乎遮云蔽日的。 林子里常年氤氲着散不去的雾气。 考察完地方后,言离先给云谷那边去了信。 之后便在附近的镇子上租了个院子住了下来。 他要在这里等云谷那边的人到了,才可以进山采药。 实在是他找的那种药材太过特殊。 一旦摘下就必须放入冰盒保存,不然过不了半个时辰,它就会枯萎败落,那样的药材就没有用了。 而能够最大限度保持药材新鲜的冰盒,只有云谷里面有。 本就是如此艰难才寻到的药材,他不允许因为旁的原因毁了他。 况且这种珍贵的药材一般只生长在不容易取得的地方。 他不保证,摘完药材后,能够全身而退。 万一出事,他需要有人来协助他,比如后续制药。 比如帮他把这个药送回禹京,亲自交到景云瑾的手上。 或许他还应该写一封遗书,在进山之前。 可即使面临的是这样生与死的抉择,他还是义无反顾的站在更有利于景云瑾的那一边。 第131章 时值农桑 就在景云瑾到达南城后不久,那些潜藏在暗地里蠢蠢欲动的人,终于有了动作。 春耕,夏耘,秋收,冬藏。 时值开春,正是百姓们出城去耕地播种的季节。 谁也没想到那些人会趁着这个时候有所动作。 蛮人不事农桑也就罢了,如今居然还试图阻止他们耕种劳作。 为此两方发生了激烈的冲突,致使不少百姓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害。 甚至于连他们用来耕作的牲畜也被对方抢走了。 “他们到底想做什么,上一次偷偷派人潜伏过来偷袭将军,还在匕首上涂毒。是你们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让我去找他们。” “好,当时正好年节将近,将军最后也转危为安了,我理解你们不愿意挑起纷争的心情,便作罢了。” “如今倒好,他们屡次三番的,是真拿我们当软柿子,看起来好欺负是吗?” 说话的人是李承平手下的一个副将,生于穷苦人家,走投无路才进了军营。 有幸得李承平赏识才得以被提拔上来。 对李承平的知遇之恩一直心存感激之情。 “他们不事农桑也就罢了,如今这个节骨眼上跑来打扰百姓的农作,甚至还将牲畜都抢走,这是不是有些欺人太甚了。” “吃着我们的粮,还跑来捣乱,真是数典忘祖。”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们都安分守己的待在自己的区域内活动,便是偶有摩擦,也都是好商好量的。如今突然这么反常,我担心他们真正的目的不会这么简单。” 李长亭对这些不开化的蛮人抱有极大的警惕,何况轻敌是军中大忌。 景氏王朝能够在七零八落的小部族之间脱颖而出,自然有他强大的实力存在。 可就是这样一个疆域辽阔,人口众多,国力鼎盛的王朝,当初不也没法兼并这小小的蛮族,只能退一步让其作为附属小国存在。 每年还要大费周章的出钱出粮去供养这个小弟,以祈求他的安分。 就算这般情况下,他们还要三不五时的过来闹点事。 你敢说他们只是闲着没事来打秋风吗? “我赞同世子的观点。” “自从开国以来蛮人的存在就一直是我们的心腹大患,他们独特的战斗方式和生活方式都直接或者间接的造就了他们天生善战的本领,那是根植于他们骨子里的东西。” “这是我们同他们的区别,也是我们不如他们的地方。” 景云瑾作为一国储君人选,自然比别人更为了解自己的国家所拥有的财富和所面临的豺狼。 在一些看法和见解上也会比别人更为客观、准确。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难不成你的意思,我们还得向他们学习。” 景云瑾话音刚落,立马就有人看不过去,站起来同他呛声。 他们驻守边疆,一生征战,连命都不要了。 现在倒好,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毛头小子,竟然敢大言不惭的站出来说他们不如对方。 这话要是传出去,不是直接打击士气吗? 其他坐着的几位虽然没有说话,但也能够看得出去他们不是很满意。 甚至在有人站出来说话的时候,他们还配合的点头附和,显然是说到了他们的心坎里。 “老伍,你给我坐下。” 他们几个并不知道他们眼中的这个白面小生幕僚就是当朝太子殿下,可李长亭心里门儿清呀。 哪能放任这些大老粗对着太子如此口出狂言。 即便知道太子不会计较,他也不敢如此放肆呀。 万一哪句话没说好,落得个秋后算账,那可就…… “世子。” 那名叫老伍的副将显然不是很满意世子的偏心。 但到底还是没敢再说什么,只是丧气的坐在一旁。 其他人一看这情景,自然也都心里有数。 该说正事说正事,再也没人敢针对景云瑾。 …… 事后景云瑾也曾问过李长亭这件事,他们之间不过也就相差几岁,为何李长亭就能服众。 她还记着李长亭是这么回答的。 “军营里的他们一心为国为民。 既然选择来到这里,就意味着他们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 你同他们讲别的没有用,他们只会崇拜强者。 强者意味着在战场上能拥有更多的活命机会,意味着能成为国家更强有力的屏障,也意味着能作为他们托付身后事的对象。 而我,如今得到的尊重与荣耀,是我赤手空拳打出来的。” 也许别人都以为李长亭这个少年将军是靠着他父亲李承平的光芒,才可以有机会上战场,才可以屡次取得军功,才可以得到升迁的机会,才可以坐上这少年将军的位置。 不然他一个书生像的少年,如何在军营无往不利。 甚至连他曾经也短暂的这么认为过。 可当他真正的深入军营生活,见过了不一样的李长亭之后。 她就彻底打消了之前的偏见想法。 李长亭,值得他如今所拥有的一切。 …… 果然不出他们所料,骚扰百姓不过只是一个开始。 越来越多的蛮人开始集结在南城外不远处。 他们在那里安营扎寨,生火做饭。 可这样一来,百姓的安危就得不到保障。 当初朝廷与他们签订的协议里,约定了双方友好和平相处原则。 甚至允许他们可以入城来,同南城百姓经商,互通有无。 如今撕破了脸,为了百姓的安危,也只能封锁城门,阻止他们随意出入。 再多的事,他们也做不了了。 没办法,李承平只能连夜写了奏折送往禹京,想要将此事说给陛下。 不论是再次和谈,还是打回去,都必须得有一个说法。 可奏折一来一往在路上也是需要时间的。 就在这个空档,那些蛮人直接对南城发动了攻击。 他们不知从何处搞来无数云梯搭在城墙上,试图突破防守翻越过来。 而从有异动开始,就守在城门处的李长亭,见此情景立马命令后方士兵将准备好的石块搬上来,以此来阻止他们的入侵。 第132章 兵器图 按理说这些蛮人攻城一般都会选择直接撞击城门,如今却不知是被谁点化竟然学会了使用云梯。 所以他们储备的那些石块,也不过是例行准备应急之用,根本不足以抵抗他们这么强烈的进攻。 很快便被消耗殆尽。 后面还是只能靠人肉相搏的方式去阻止对方的攻击。 好在城门高耸,易守难攻。 经过一番激烈的厮杀,最终还是成功将他们拦在了城门之外。 可到底也只能算是险胜几分罢了。 从这次对抗开始,相当于拉开了他们之间战争的序幕。 这就意味着未来还会有更多的动乱,甚至更多的死伤。 虽然他们取得了短暂的胜利,可没有多少人是真正开心的。 更多的则是无尽的担忧。 …… 果然不出他们所料,那次短暂的冲突之后又是接二连三的进攻。 虽然双方各有输赢,也各有损伤。 可那些蛮人却像是打定了主意一般,破釜沉舟的,丝毫没有想要退兵的征兆,反而还越挫越勇。 眼看如今的战况越来越不利于他们,景云瑾一时也有些着急。 “那些蛮人怎么突然同以往大不一样了。” 别看老伍脾气火爆,可他同那些蛮人交手数次,到底是更为了解对方一些,也更能理性分析问题。 “你也这么觉得对,他们第一次拿云梯来的时候,我就觉得有些奇怪了。” 他们又不是第一次打仗,对方什么套路他们还能不知道吗。 “他们连兵器都得靠朝廷供给,可从这次交手的情况来看,他们拿的那些分明更为先进一些,哪里像是朝廷送来的那些破烂。” 蛮族一直以来都是靠采集打猎为生的,其他物资几乎全靠朝廷供给。 打造兵器这样精密复杂的事情,自然不是他们能够做得来的。 朝廷虽然体恤他们,但也不愿意做亏本的买卖,索性就清点了兵器库里那些老旧的,占地方的,但并不影响使用的兵器送给了对方。 当时还是他们亲自交接到对方手里的,可从这次交手来看,他们的兵器明显就不是之前朝廷给的那一批。 “难道他们偷偷联合了别的盟友,获取了物资。” 不然没法解释这个情况。 “可除了蛮族,也就只有西川能和他们结盟了。” 景氏王朝统一之后,就只遗留下了西川跟蛮族这两个部族。 因为生活方式和地理位置等等的问题,便将他们归为了附属之地。 同蛮族全靠接济过活的情况不同,西川人勤劳能干,附属于景氏王朝后,年年缴纳岁贡。 “西川那边同我朝一直友好相处,岁贡不停,如何会有二心。” 如有二心,不该早就断交了,何必一直做这亏本买卖。 况且他们之间还有姻亲关系,当年二公主嫁去西川不就是为了巩固他们之间的关系。 “说不定就是因为岁贡呢。” 谁愿意一直付出呀。 “那二公主呢。” “这关公主什么事。” “……” “好了,你们别吵了。” 李长亭坐在旁边听他们争论,眼看局势控制不住了才跳出来阻止。 “既然你们都意识到了对方装备精良,那么就应该知道,现在不是追究来源的时候,而是我们该怎么提升自己的兵器,更好的迎战。” “……” 说到这儿,众人都沉默了。 你让他们打仗还行,改造武器的事可做不来。 从来都是挑顺手的拿着用,现在你问如何能顺手,这不是存心为难他们吗? “世子,武器的问题应该是有专人管的。” 有人弱弱的说道。 “是呀。” “对呀。” “我们可不懂这个。” 有人出头,瞬间下面一群人跟着附和。 “行了,你们都回去,我来解决。” 找他们来也不过是想听听对这阵子的事有什么看法,试图找到问题所在。 既然有答案了,解决问题也用不上他们。 留他们在这里也是麻烦,还不如让他们回去。 众人一听可以走了,立马争先恐后地离开。 “” 一旁的景云瑾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 原来一群汉子吵起来同菜场的大娘也没什么两样。 再看一旁李长亭淡定的样子,难以想象他年纪轻轻就要承受这些。 “哈哈哈哈” 实在忍不住了,先笑为敬。 “你不替我想办法也就算了,还在这里乐呵。” “我为什么这么辛苦,你心里没数吗?” “这可不是我家的江山,这是你家的。” “我们要是败了,你家就没了。” 李长亭对着景云瑾就是一顿输出。 瞬间就让景云瑾收起了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 是呀,怎么忘了,现在该哭的人是她。 这江山以后都要她来继承,现在每丢一座城,就意味着未来的国土就要少一块。 确实不得行。 “那兵器设计这块我来解决。” 看景云瑾这么认真的样子,李长亭也不好拒绝,可这毕竟是大事,丑话还是要说在前头。 “你确定能行,这可不是小事。” “我回头把图纸拿来给你看看,你觉得行我们在做。” 景云瑾明白李长亭的担心,她心里也不是特别有谱。 毕竟个人刀剑同群体作战兵器还是有些区别的。 但现在也只能放手一试。 …… 回到屋子后,景云瑾就立马唤来了成文。 “你去联系卢屿,告诉他我想要那种用在战场上的武器,看他能不能给我出些设计图来。” “是。” 景云瑾所说的能做武器的人就是卢屿。 表面上看卢屿只有一身蛮力。 可是若说他是打铁的,是不一下就理解了他的所有。 卢屿幼年遭到遗弃,后被刀千锋所收养。 之后就一直跟着对方学习设计铸造兵器的本领。 直到刀千锋去世,他的那些名不见经传的亲戚们上门来瓜分抢夺他留下的东西。 这才导致卢屿流离失所,不得已上山落草为寇。 他也算是兵器巨匠刀千锋留在这世上的唯一传人。 她当时从宫里出来后,立马就让成文去了一趟二皇子府。 递了字条给景云慎,说明她想要借用卢屿这件事。 虽然知道他一定会同意,可这代表她的尊重。 因此卢屿其实比她和成文还更早一步到达南城。 她当初会这么做,也是想着有备无患。 如今看来,她没有做错。 第133章 穷寇莫追 师父的骤然离世,使卢屿伤心异常,再加上为了生计忙于奔波的原因。 也就暂时将兵器锻造这件事搁置了下来。 后来虽然生活好起来了,但也没有了用得上那些的机会。 景云瑾本来还担心,突然让卢屿重操旧业,他会不会有些生疏。 可卢屿却给了她惊喜。 到底是兵器巨匠的徒弟,是有些功力在身上的。 卢屿接到命令后很快就出了第一版的图纸,给成文送过来。 景云瑾看过之后又提了几点修改意见同卢屿商讨。 后来经过几次反复修改之后,才将图纸拿给了李长亭审查。 卢屿甚至还在最后一版确定之后,连夜打造了一个微缩版样品出来,以供他们参考。 对于景云瑾来说,这不是她第一次见到卢屿的本事。 之前委托卢屿帮她打造那个黄金小弩的时候,她已经长见识了。 如今这算是第二次。 李长亭没想到景云瑾身后还藏着这样一个智囊团。 任凭他审阅过无数兵器图,却还是没想到兵器可以以这种形式存在。 “你哪里找来的神人,竟能设计出如此精妙的武器。” 拿到图纸后,李长亭就爱不释手的一直翻看。 “那要是我拿出这个,你又当如何。” 景云瑾从身后拿出了一直藏着的小东西。 这就是卢屿按照图纸做出来的缩小版。 “我天,居然还做了模型出来。” 李长亭看到东西,眼睛都亮了。 他拿到图纸的时候就觉得很惊艳,可冷静下来他也在担心这个设计到底能不能实现。 纸上千好万好,都不如落地为好。 没想到居然真的能够实现,还可以如此精巧。 “我能试试吗?” 拿到手翻看以后,李长亭才发现这不仅是一个模型,而是一比一连功能都复刻过来的样品。 “嗯哼” 景云瑾点头示意李长亭请便,她则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随手拿起李长亭桌上折子看了起来。 李长亭心热的不行,得到肯定答案后,也不搭理景云瑾,径直出了房门。 没多久又跑了回来。 “嘿,这个东西叫什么,这也太绝了。” 显然李长亭对于这个东西很是满意。 “还没起名字,你来。” 景云瑾倒是没李长亭这么激动,不过一个可以连发弓箭的武器罢了。 这还只是一个开始,后期根据情况,他们可能还会设计出更多的适用于不同场景的作战武器来。 到时候李长亭还不得乐死。 “……” 想到李长亭可能会有的反应,景云瑾不禁笑着摇了摇头。 …… 有了卢屿的参与,李长亭也十分给力,不管景云瑾有什么设想,他都鼎力支持。 这也就导致他们无往不利。 便是蛮人再怎么凶狠,他们也没有丢失过南城一寸土地。 可即便形势大好,他们也僵持了大半年时间。 这中间对方进进退退,却始终都不愿意放弃。 所有人都明白,必须改变现状了,这样僵持下去,决不是长久之计。 而且随着战况的起伏,也让景云瑾和李长亭从中得出了一些别的的想法。 就在蛮族再一次来袭时,景云瑾同李长亭一起出城迎战。 李承平留守后方,随时支援他们。 起初明显能够看出他们这边占了上风。 可对方突然变换战术横冲直撞,这一突然变化将他们早先说好的战术队形打散了。 一时间两方兵刃相接,陷入了混战。 蛮族死伤无数,他们的伤亡情况也不遑多让。 对方主将眼看情况不对,便立马下令撤兵,同时策马往远处逃去。 景云瑾见状,连同李长亭一起追了过去。 李承平本来在城墙上观战,突然发觉不对。 “穷寇莫追。” 眼看李长亭居然策马追去,急得他大喊,可惜距离太远,声音根本传不过去。 两人追着蛮族的残兵部队深入敌方腹地后,像是才想起来中计了一般,立马策马回转离开原地。 “哈哈哈哈,你们中计了。” “来了我们的地盘还想全身而退,妄想。” 刚才还抱头鼠窜的蛮族主将,一下子就来了精神。 “给我追。” 一声令下,号召身后的族人全部朝景云瑾他们追去。 “活捉李长亭,其他人格杀勿论。” 主将激励部下的话语响彻云天。 李长亭趁着逃跑的时候,还转头跟景云瑾搭话。 “你说他要是知道你是景朝太子。” “还会这么说吗?” 景云瑾就见不得李长亭这小人得志的样子。 “那最好别让他知道,不然到时候格杀勿论的就是你了。” 这话可是戳李长亭心窝子里了,一下被噎的不行。 不远处的敌军紧追不放。 逼得景云瑾和李长亭慌不择路的跑进了一旁的山谷里。 那主将一看这情况顿时就来了兴致。 “这可是你们自己找死,怪不得我。” 景云瑾同李长亭对视了一眼后,策马就朝着山谷深处全力冲刺而去。 之后两人又一起冲向一旁的山坡。 而一路追击过来,不明所以的蛮族人,只顾着往前追击却没有意识到危险即将来临。 随着全部蛮族的人马进入山谷,山谷两侧突然出现无数黑衣人。 他们操纵着那些木头做的架子,之后就有源源不断的石头一直从山谷滚落。 在落下的过程中,突然就变成了被火包裹着的火石。 主将在看到情况不对的时候,就立马下令撤退。 前面的蛮人也发现了问题,可等他们想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后面的蛮人却蜂拥而至。 一时间人挤人,人踩人,堆叠而上,哀鸿遍野。 见此情况,那主将索性放弃了求生,端坐马背稳住身形,同时张弓搭箭,朝着不远处山坡上的李长亭他们射了过去。 一弓双箭,远距离还不减威力,是这位主将扬名立世的必杀技。 箭矢随气流分成两边,同时射中了景云瑾和李长亭。 就在他们掉落马背的同时,那位主将也被落下的巨石砸中。 处于队伍尾部的人终于意识到情况不对,立马后撤。 很快就逃离了攻击范围,为自己赢得了一线生机。 山谷内的惨状不忍再看,他们只顾着往营地奔去。 …… 李承平在城墙上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离开却没有办法阻止。 他不明白一向理智的儿子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但同时他也明白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 眼看追兵也都随着他们的离开而散去,城门下的危机暂时也解除了。 他立马跑下城楼集结兵马,打算沿着李长亭离开的方向追过去增援。 一片狼藉,横尸满地的山谷间,突然有两道身影慢慢爬了起来。 赫然就是之前中箭倒下的景云瑾和李长亭。 第134章 毫无生还希望 “兄弟,怎么样,没事。” “没事,你还别说,你给的这个东西还真好用。” 李长亭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给景云瑾证明自己没事。 他手拍下去的时候,竟然发出了‘咚咚咚’的空响声。 “那是,这也是那个兵器师傅想出来的好主意。” “就是为了克对方主将的必杀技。” 景云瑾抬头看了一眼山坡上放着的几个巨大的投石机。 心里不禁感慨,卢屿这次的发明果然好用。 这一招引君入瓮可是狠狠的挫了对方的士气。 如今他们蛮族损兵折将几乎过半,短时间内应该也没有机会再次来犯了。 而且 显然景云瑾同李长亭都想到了同一个事。 相视一笑后,抬手击了个掌,便一起走上了山坡。。 随后同那些等在山坡上的人,一起带着投石机离开。 蛮族这边逃回去的那些残留部队很快就传出了山谷中的消息。 他们的主将虽然在这次战斗中失去了生命。 可他在最后放出的那个杀招,直接取了对方那个少年将军和他身边幕僚的性命。 对他们来说也算是一劳永逸了。 而李承平带着人一路追过去,顺着他们留下的痕迹,终于到达了他们伏击对方的那个山谷。 入目却全是焚烧销毁的尸骸。 足以证明,先前发生在这里的那场斗争该有多惨烈。 李承平不敢细想,他的儿子如今下落如何。 跟随过来的几个副将见到这样的场景自然也是不可置信。 可简单巡视了一圈后,也没有找到丝毫的线索。 便是在如何不甘心,也只能暂时离开。 “走,将军。” 老伍看着踌躇不前的将军,也明白他此刻心里定是不好受。 可这次出来他们并没有带足够多的人。 如今这里属于蛮族人的部落范围,对方随时都有可能会杀回来。 他们在这里多待一刻,危险也就多一分。 “诶” 作为一个将军,一军将领,便是再怎么难过,也必须控制自己的情绪。 压低的声音已经是他最后的克制了。 不断安慰自己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可等他们回到南城的时候。 便知道了那些侥幸存活的蛮族人带回来的消息。 结合他们在山谷里看到的,基本也可以拼凑出个大概。 一时众人都有些无言。 “” 对于李承平来说,虽然这次作战他退居二线,将一切行动都交给李长亭来安排。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李长亭居然会自作主张,提前在山谷里布置埋伏,还主动做饵,引君入瓮。 “少将军他居然以身入局” 老伍知道少将军智勇无双,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少将军居然不和他们商量就敢做这样的决定。 刚才他们回城以后才知道,城外的那一场战役中,死伤的几乎都是对方的士兵。 他们的人看似死伤无数,实则多是故意混在其中装死,就是要给对方一种胜利唾手可得的感觉,为了方便李长亭后面计划的实施。 少将军实在太大胆了。 “如今蛮族死伤过半,便是连主将都没了,短时间内他们应该也没法卷土重来了。”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李长亭如今生死不明,他们也高兴不起来。 如果这胜利非要用李长亭的生命做代价。 他们宁愿替他赴死,毕竟他们都是一把老骨头了,可李长亭还有无限的可能。 只有他才能传承李承平的一切,才能更长远的守护这个王朝。 “据说少将军身边跟着的那个白面书生也没了,没想到这小子勇猛不输少将军,若早知道如此,我当初就不该那么说他。” 当初公然呛声的人看到如今这样的场景也有些后悔。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蛮族说的话,我半个字都不信。” 旁边你一言我一语的,或者遗憾或者难过。 可李承平的心情是他们不能感同身受的。 不愿意再听见他们那样的话语,好像就万分确定了李长亭的死亡一样。 这消息不过是蛮族那些逃回去的人说,他们说的话能信吗? “说不定就是他们的计谋,想要乱我们的军心。” “而且长亭布置的那些机关,他怎么可能不给自己留后路呢。” 虽然是询问的语气,可更多的却是在心里给自己一个答案。 “听说他们主将在最后一刻,不顾生死拉出了一弓双箭。”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 若说是别的什么,他们还可以奢望一下。 可蛮族最引以为傲的武器就是他们主将那个无人能敌的必杀技。 对方既然能视死如归的放出最后一弓,那必然是抱着必杀的决心。 这 眼看李承平都已经那么伤心了,还有人出来补刀。 没办法,另一个副将只能出来缓和一些气氛。 “诶呀,那里就有这么吓人,说不定他就射偏了呢。是?老伍。” 可众人都知道这个可能微乎其微。 连那个副将说着说着都没了声音。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李长亭已经死了。 甚至就连李承平自己,都打算先将情况上书朝廷的时候。 景云瑾则带着李长亭,卢屿,成文正悠哉游哉的骑着马赶路。 一行人身后还跟着一辆遮挡严实的马车。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李长亭看了看远处的路,也看不出什么名堂,只能转过头来问景云瑾。 当时他和景云瑾爬上那个山坡的时候,就看到成文带着人正等着他们。 他二话不说就跟着景云瑾他们走了。 谁知越走越不对,这路明显就不是回南城的路。 “回禹京。” “你说什么,禹京。” 这下可是把李长亭吓了一跳,虽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可无诏不得回禹京是死令呀。 “殿下,我若是哪里做错了,你可以打我骂我罚我,但绝不是,借你父皇的刀,斩我项上人头。” “噗嗤,哈哈哈~” “你怎么这么有意思” 李长亭那饱含哀怨的控诉,可是把景云瑾乐的不轻。 “安啦,相信我,不会害你的。” 就按她和青漪如今的关系来看,若是以后他们成了,那李长亭也算她大哥了。 怎么也能在她这里得上三分颜面。 “现在你总可以告诉我实情了。” 第135章 个中缘由 他不是第一天认识景云瑾。 自然也知道对方不是一个做事不计后果的人。 恰恰相反,她的谋略与见识很是值得他认同。 正是基于对她的这种相信。 所以在南城的时候,他才会愿意将她带在身边。 同时对她毫无保留。 后来的一次次战役中也有听取她的一些意见。 甚至连最后他们合谋的这一场,也是他们商讨之后的结果。 只是不回南城入禹京。 算是景云瑾的保留计划,一点没给他透露。 “差不多。” “诚如你所料,我确实是被陛下的一道圣旨遣去了行宫。” “但这只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实则是想要借这个机会去南城与你会合。” 按她的计划,到现在这个阶段,虽然事情还没有彻底结束,但也算完成了大半。 同李长亭交个底也没什么大碍。 “为何。” 为何绕这么大一圈,就为了偷着去南城。 “……” 这让她怎么说,难不成让她说因为那个梦境,所以一直很担心边疆的情况。 正好李长亭又在那个时候送信过来说,南城里混入了不少蛮族的人,有些担心会不会造成异动。 而且他们骚扰百姓的举动也越来越频繁,这样下去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她把两件事放在一起比较之后。 立马就坐不住了,本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原则,便立刻寻找机会赶去了南城。 那天在殿内,他和陛下吵架也都是真的,不过那是因为她说要去南城。 她没法说她的梦,也没法说李长亭的信。 只能拿近期南城那边送上来的奏折说事儿。 将他们信里所有的矛头扩大化来提醒陛下,蛮族对于边疆可能会带来的动荡与不安。 “南城有李承平,你想去干什么。” “你说的这些理由,你觉得成立吗?” 可陛下怎么会那么轻易的就答应他。 “陛下是担心边疆的百万大军,那毕竟是实打实的权利,是不放心儿臣,所以才不愿意让我过去对。” 景云瑾也是心一横,拿命相博了,她在赌,赌培养一个太子不容易,赌陛下对她残留的一丝父爱,赌陛下不会杀他。 “混账。” “你说的什么话,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皇。” “要不是你母后临走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的,要我照顾好你们姐弟,我……” “我培养你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让你顶撞我的吗?” “……” 她赌赢了。 纵然一番话将陛下气的不轻,惹得陛下摔了殿内好几个瓷瓶来撒气。 可她却能够毫发无损的离开。 比起上次的奏折边角,分明是这次的瓷器碎片更为锋利才对。 “我看你信上写的那么严重,就……” 在李长亭质疑的眼光中,景云瑾声音越来越低。 她编不下去了。 “我接到消息说,有人通敌。” “正好又收到你的信,就察觉到了问题不太对。” “而且这次战争不也证明了确实是有人在其中捣乱吗?” 景云瑾看了一眼跟在他们后面的马车。 就这样总算是把李长亭糊弄过去了,总归他不会再接着追问线人情况就对了。 “你最好是。” 乍一听景云瑾说的也没什么问题,可李长亭就是感觉哪里不太对,但一时之间又没有更好的解释,只能作罢。 …… 明面上的景云瑾一直还是处于禁足状态的。 只要陛下那边一天不下旨,她就一天不能出现在人前自由活动。 所以禹京城她指定是不能去的,只能带着这些人去了行宫安顿。 当行宫总管再见到景云瑾的时候,别提有多高兴的。 那殷勤里隐隐的透露出一股劫后余生的庆幸。 待他们安顿下来,景云瑾立刻书信一封,简单交代情况之后,便让总管将信转交给方怀英。 内务府掌管皇宫内大小事务,同时也包括了所有的行宫事务。 方怀英身为内务府大总管。 行宫里发出的信件,交给他才是最为妥当和不起眼的。 …… “陛下” 方怀英收到行宫的信件后照常打开,可只看了一眼,就立马意识到这是太子送过来的信。 原封不动整理好之后,便带来勤政殿寻找景玄和。 若说一开始他还不知道太子被罚是陛下的圈套,可后来看着陛下时不时的询问太子离开的日期,又经常喜欢看着远方发呆担忧的样子。 那时候他就知道,当初两人吵架怕是做戏给有些人看呢。 但知道归知道,学会装聋作哑是他这个做奴才的该有的觉悟。 “何事。” 景玄和每日下朝后都会在勤政殿批阅奏折。 就在景云瑾离开的这小半年里,本来应该被分摊走的那些任务又都回到了他的手上。 本来就一把年纪了,还要应对突然增多的事务可算是把他累坏了。 这死小子,等他回来看他怎么收拾他。 景玄和问完话,方怀英没做声,先将殿内伺候的人全部赶了出去,才走到景玄和身边回话。 “陛下,行宫那边送过来的信,是太子殿下写的。” “哦,快拿来。” 景玄和一听顿时就放下了手里的笔。 当时是景云瑾执意要走,他没办法只能答应,其实在他的内心并不十分信服她说的话。 直到刚过完年节不久,朝廷这边就接到了李承平的急奏。 同时也确认了景云瑾之前讲的,关于蛮族来犯的消息。 再到后来,又知道李长亭身边多了一个军师,还了解到他们一起作战的事迹。 不用猜就知道这军师说的是景云瑾。 到此,他也不得不赞叹这小子,确实同他很不一样。 有勇有谋,甚至可以赞一句‘进为将相退为王’也不为过。 如今收到信,知道她终于从南城回来了,他也能安心不少。 而方怀英则在一边颇有些受伤,当初他是真的以为太子被陛下扔到行宫去了,他还特意给行宫总管捎了口信过去。 想让他好好照顾太子,尽一切可能满足太子的要求,而不受旁人左右。 现在看来,倒是他多此一举了。 “这孩子。” 也不知那信里究竟写的什么内容,让景玄和看的一脸欣慰。 随后为了不留下什么证据,伸手将那封信在烛台上点燃。 方怀英见状立马很有眼色的端来了炭盆。 第136章 大厦将倾 “影一,你去行宫找太子,具体的听太子安排就好。” 景玄和丢掉手中的纸屑后,拍了拍手,对着空气说了这么一句话。 然后就听到暗处传来细微的应和声。 方怀英端着炭盆走下台阶,拿过一旁的火钳将纸屑捣碎。 随后像是没有察觉到刚才发生的事情一样,又回到了景玄和身边待命。 景玄和看着方怀英这一系列动作。 略微思量过后转头看着他。 “你,都知道了。” “嘿嘿。” 听到景玄和这么问,方怀英但笑不语。 “你呀,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不会是一开始就知道了。” 他一直以为他和景云瑾配合的这出戏演的挺好,毕竟国公府那边最近的动静可是不少,却没想到还是有人看出来了。 “不是,陛下和殿下这一来一回的,还是挺像那么回事的。” “一开始还真的骗过了我。” “可我每日都陪在陛下身边,陛下对殿下的那些念想是藏不住的。” “时间久了,我也就咂摸出了那么点儿意思来。” “再一想也就明白了七八分了。” 方怀英说这话时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有时候连我都有些看不懂。” 虽然嘴上念叨着景云瑾的不是,可语气却满是自豪与骄傲。 有关于蛮族动乱这件事,确实是景云瑾带给他的惊喜。 也不枉费将这孩子从小带在身边教导。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嘛,这不也正说明陛下的教导方式是正确的。” “当我面儿,你就别说这些漂亮话了。” “那孩子是不错,可是惹人生气的时候,也是真的让人没法子。” 不否认景云瑾这次的表现,但这不能说明,她临走时的所作所为就是正确的。 为了达到目的将老父亲气的半死的事情,怎么看都不值得肯定。 “在陛下面前,太子不过也还是个孩子嘛。” …… “从太子禁足到现在过去多久了。” 景云瑾连年节都没过完就被陛下下旨禁足,还被远远的赶去了禹京城外行宫。 这段时间以来,他们母子在禹京过的别提有多舒心了。 “至今已有半年之久了。” 白玉略微思量一番回答道,同时她心里也有些讶异,没想到太子竟然离开禹京这么久了。 “半年吗?” 淑妃看着远处湖光山色,荷香阵阵的,已然是一番夏日美景,没想到时间过的这么快。 “竟然都半年了。” “一国储君,禁足半年之久,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白兰没想到淑妃敢公然在这皇城内说这样的话,一时间眉头紧锁。 思绪再三,抬头看了一眼白玉。 白玉明显看懂了她的意思,但她却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没办法,白兰也只能当做没听见。 “这些日子……” 之后淑妃更是无限畅想着他们母子的未来。 可白玉却一点也听不进去。 不是她想要装作听不见,也不是她故意劝阻白兰的行为。 只是不久前,她们就曾经历过这样类似的事情。 那时,太子离开禹京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朝中所有的差事大部分都被陛下指派给了六皇子来处理,除了奏折之类的公文还在亲力亲为之外。 大家也都在传,说六皇子已经得到了陛下全部的信任。 三人成虎。 这些话听的多了,淑妃娘娘便开始觉得这前朝后宫都是她可以发挥的场地了,也开始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了。 当着她们的面,有时候说的那些话更是肆无忌惮的。 旁人忌惮她的权势,自然不敢多说什么。 嬷嬷出于一片好心,深思熟虑后决定开口劝阻淑妃。 可她不知道的是,自从阳城那事后,她就被淑妃赶出了这景宁宫的话语中心。 如今她仗着资历强行说教,怎么可能会有好结果。 果不其然,淑妃听了她的话一时气急,便扬言要将她许配给太监做对食。 最初大家都以为只是气话,可当隔天侍卫过来抓人的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 她们谁也不敢上前劝阻,只能任由她被带走,之后更是连去探望也不敢。 至今,嬷嬷被带走的时候,那绝望的模样,凄厉的惨叫还会时不时地在她耳边回荡。 如今已然过了好几个月,没人知道嬷嬷的具体情况如何,或者说还活着吗? 以前常听宫里的老人说,自古对食得宫女嬷嬷,就没有一个能在对方手里得到善终的。 有这般前车之鉴存在,她们之后便是明知道淑妃的行为不妥当,也不敢加以劝阻。 所以她在看到白兰的示意后,才会果断阻止。 她明白白兰的一片苦心,也明白她真的是为了淑妃着想。 可如今的淑妃已经变了,被功名利禄蒙蔽了双眼的她,是不可能听得进去任何忠告的。 到头来,也不过是再搭进去一个无辜的可怜人罢了。 这又是何必呢。 影一行动十分迅速,在去行宫的次日便回来同景玄和复命了。 而与此同时。 国公府的众人正在享受属于他们的胜利曙光。 没有人知道这样的好日子不多时就要走到尽头了。 夏日来临,入目全是一片绿意。 国公夫人借着赏荷宴的名头,给禹京各个有名望的世家都送了帖子过去。 以往她是不太愿意在国公府办这些宴会的。 可今时不同往日,自从景云行顶了太子的位置,得到陛下重用以后。 这一时之间朝堂上的风气就彻底变了。 原本那些还摇摆不定的人,立马就投靠了他们这边。 就连早前跟着太子的那些人里,都有不少动摇了心思,暗暗地和他们接触。 这一来一回之间,景云行在朝堂上的话语权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而景云行的荣光就是国公府的荣光。 连带着她这个国公夫人,在宴会上都开始被人争着抢着追捧。 更不用说往常那些同她有着些许过节的人,一个个的都趁机上门同她搭话,想要求得她的原谅。 还有那些同别人有过节,前来找她当和事老在中间调停的。 短时间之内,她已然成了禹京城世家夫人中间默认的话事人。 每日迎来送往的好不热闹。 第137章 赏荷宴 “把手里的东西先放下,去看看世子妃那边怎么回事,为何还没过来。” 随手拦住一个路过的丫环,便吩咐她去世子的院子里看看。 眼看着宴会就要开始了,所有人都来了,世子妃却迟迟还没过来。 她不禁有些生气。 前几日就通知下去的事,不早点来帮着招呼客人也就算了,怎么还能掉链子。 “是” 看着那丫头得了命令走远,她站了一会儿也打算离开。 “诶呀,国公夫人近来可好呀,这么久不见,你这气色可是越来越好了。” “原来是院长夫人呀,快来快来,真是好久不见,我前几次宴会也送了请帖去府上,可你都没有来呢。” 国公夫人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转身后发现是禹京书院院长的夫人,顿时就变得热络起来。 别小看这个书院院长,他虽然如今没有在朝中任职,可早年却是皇子们的太傅。 也就是近几年年纪大了,才不得已退了下来。 后来又闲不住才琢磨着开了这禹京书院。 因为名额有限,这禹京多少世家都争着抢着想要把孩子送进禹京书院读书。 谁不想要沾一沾这皇子太傅的光。 不光名声说出去好听,便是这学识上,肯定也是别的书院拍马不急的。 之后他们国公府的小孩子也是要送过去启蒙的,自然要提前打好关系。 “真是太不好意思了,先头几次你往府上送拜帖,那时我刚好有事回了趟娘家,便错过了。这不,我一回来就听说你要办赏荷宴,便立马来了,你可别挑我。” 都是在人情世故里浸淫多年的人,什么场面不能化解。 “怎么会,你能来就算赏光了。” “快快入座。” 国公夫人哪里能听不出对方的套话, 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 何况他们之后还有求于人家,自然是和气生财。 …… 世子妃本来就为了出席宴会的事在屋里准备,接到丫头通知的时候,就更是着急。 生怕去晚了惹得婆母不高兴。 “快点,好了吗?” “好了好了。” 嬷嬷手脚麻利的整理完,前后打量了一下,确认没有什么不妥才算作罢。 世子妃立马起身,上下看了看,便急匆匆的往外走。 不想却在门口,和正准备进门的世子撞了个正着。 林善从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世子妃。 “干什么去,怎么这样着急。” 林善从打从书房过来,本就心事重重,又在门口被冲撞,语气自然不太好。 “婆母今日在花园设宴,宴请禹京的各位夫人,喊我过去坐陪。” “我得快点过去,再等恐怕就来不及了。” 世子妃简单说明情况,便推开林善从扶着她的手就打算离开。 没想到刚走出两步,却又被林善从拉住了胳膊。 “别去了,今日就在屋里待着。” “婆母那……” 世子妃不知道林善从为何阻止她,想到前院的宴会一时有点犹豫。 “让你待着就待着。” 林善从看她犹豫不决的样子,颇有些不耐烦的冲世子妃吼了一句,便转身进了屋,。 世子妃不明所以,往常林善从对她也算有礼,不会无缘无故的发脾气,今日却如此反常,她也有些摸不准,但还是决定不去了。 “你去替我回了婆母,就说大爷这边有点事,一时脱不开身,我就不过去了,改天再去向婆母告罪。” 吩咐完前来传话的丫头,也转身追着林善从回了屋子。 “出什么事了吗?” “何事让你这么烦躁。” “是关于承之的吗?” “世子,你说话呀?” 任凭她如何追问,林善从却只坐在一旁喝茶,始终沉默着。 …… 前院的国公夫人还在人群里来回穿梭,忙着打招呼交际。 宴会开始有一会儿了,众人品茗,调琴,吟诗好不热闹。 却被突然闯进院子里的大批人马惊扰了。 “啊!啊啊!” 来参加这宴会的,本就是各个府上的贵夫人。 都是养尊处优,身处后宅的夫人,哪里见过这么大的阵仗。 一时之间都被吓的三三两两的躲了起来。 “你们是谁?干什么的。” 眼看自己一手举办的宴会就这么被毁了,还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了面子。 国公夫人顿时就来了脾气。 不管来的是什么人,对着他们就是一顿输出。 “这是国公府,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这不是你们能来撒野的地方。” “……” “你们几个把人看好,其他人跟我走。” 那领队的人,压根就不搭理国公夫人,更是将她说的话当空气。 点了几个人留在原地看守,其他人则一起越过园子里众人,朝着主院去了。 “喂,你别走呀。” 人都走了,国公夫人还在后面跳脚,却被留下的几人拦着离不开园子半步。 不大一会儿,就在国公夫人还在吵闹不休的时候,就看到刚才离开的那些人押着林善从从主院那边过来了。 “善从,这是那么回事?” 一看到儿子被抓,国公夫人一下子就冷静了,也不在乎一旁的人,只顾着询问林善从。 而此时接到消息的国公爷也正好赶了过来。 “老爷,这是怎么回事呀,他们为什么要抓走善从?” 国公夫人一看到国公爷的身影就像是抓到了主心骨一样,赶忙就问。 可国公爷却只是定定的看着林善从也不去搭理国公夫人。 “国公爷,我们需要世子跟我们回去配合调查,还请行个方便。” 领队的人先对着国公爷抱拳行礼,稍做解释后便着人带着林善从走了。 他们只是接到命令前来拿人,可国公爷到底还是国公爷。 容不得他们不敬。 领队的人带着人走了以后,参加宴会的夫人们看到眼前这样的情况,也立马纷纷告辞,毕竟眼下情况不明,谁也不想惹一身腥。 一时间园子里的人就走的不剩什么了,只有国公爷两口子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老爷,我们善从……” 第138章 旧事重提 国公夫人一出口也有些说不下去。 上次林善予被带走后不久就判了流放,至今还没有消息。 如今又是世子林善从被带走,她不敢想结果会如何。 “哭什么,不是说了配合调查吗?一切都还没有个定论,急什么。” 看着只能哭泣的国公夫人,国公爷也心烦得很,说完便径直去了书房。 如今国公府还是他当家,身为一家之主,他自然不能如同妇道人家一般哭哭唧唧的。既不能解决问题,还吵闹。 他需要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联系相关的人一起商讨出个办法来,干等着是救不回儿子的。 他已经失去一个儿子了,他不能接受再失去一个。 …… 就在国公府世子被带走后不久。 禹京城的百姓间突然开始流传着一些风言风语。 说是去年阳城水患后的那场疫病,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说是人为导致的病症。 更有甚者说是阳城那边发现了金矿,朝廷故意下毒想要占为己有。 一时间舆论四起,越传越离谱。 百姓们都一致要求朝廷给个说法。 甚至不少人都聚集在禹京府衙门口叫喊着。迫不得已,柳只节只能递了折子上书朝廷,寻求解决之法。 “啪” “给我查查这背后到底是谁在捣鬼。” 国公府的事,不过正在调查,现在民间又传出这样的说法。明显是对着六皇子发力。 要说这背后不是有人在故意引导舆论,他是不相信的。 只是他不愿意去深想,他害怕这一切的最后会是皇位之争。 “不用了。” 景云慎本来是因为前几日林善从的事,特意过来给景玄和汇报结果的。 没想到走到门口的时候,却正好听到景玄和和柳知节的对话。 “问陛下安。” “起来,你那话什么意思。” 景玄和看着景云慎也不气恼,只是耐心询问他适才突然打断是为何。 “禹京城如今传的那些,不是谣言,而是事实。” 景云慎说完就立马低头拱手,一副为民请命的姿态。 “为何如此笃定?或者说此中内情你又知道多少?” 景玄和又不是傻子,既然景云慎敢如此肯定的说出这话,那肯定是有相关证据的,即便没有那肯定也是知道一些内情的。 “请陛下先看看这些。” 景云慎今日出门的时候,本来就打算着,说完国公府的事情后,就同陛下提一提六皇子的那些事,所以当初的那些证据,也就被他带在了身上。 本来他还有些犹豫,要不要说,没想到刚好碰到陛下过问这回事,索性心一横,也就都拿了出来。 方怀英接过景云慎手里的信件,转身递给了景玄和。 柳知节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插曲。 站在一旁颇有些疑惑的看着景云慎,他实在没想到景云慎居然会背叛淑妃出卖景云行。 而且他也没想到景云慎居然会有阳城疫病的证据。 当时疫病的时候,每天都是他俩在巡城,可这事他却一点也不知道。 “混账!” 景玄和看完景云慎给的那些信件。 气的将手里的纸张都拍在了桌子上。 那些信件上清清楚楚的记录了百姓们发病的过程,以及大夫每个阶段诊疗的结果,和他们对于水源的测验结果。 甚至于还有那封景云行拿来嫁祸柳知节的密信。 这些内容加在一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一切罪恶的源泉都指向了景云行。 他为了入朝居然敢踩着百姓的血肉上位。 如此狠厉的手段与行事作风,这让他如何能忍。 “陛下,还有水患一事中朝廷下发的那些救济物资,六皇子也动了手脚。” 这事是景云慎临时决定要说出来的,所以相应的佐证他并没有带。 可景玄和并不在乎,水患一事上,那些所有发出去的物资都是有详细记录的,找出来对照检查一番,结果也就出来了。 景云慎没必要在这件事上说谎。 再说,比起贪污,恶意制造疫病才更令人痛恨和不齿。 “国公府那件事结果怎么说。” 前几天影一入了趟行宫,也带回来了相关的消息。 太子这一把声东击西,不光折损了对方过半兵马,还将对方主将也抓了回来。 两军能够僵持这么久,还能拿到先进的武器,怎么想都不正常。 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一番审讯下来,他们供出的那个,在背后默默通敌叛国的人居然是国公府世子。 若说那个人是林善予,他肯定想都不想就会相信,可那个人竟然是林善从。 为了防止错判误判,只能先安排人将他带入大理寺,好调查清楚这里面的问题。 今日本就是和景云慎约好的进宫汇报的事。 只是没想到他手机里,居然有六皇子犯错的证据。 “林善从已经认罪了,但他将所有的罪业都揽在了自己身上,直言这一切都和国公府其他人无关。” 景云慎也没想到,林善从一向稳重居然会如此。 “为何?” 景玄和有些不敢相信,一直以来都表现良好的人,难道都是装的吗? “早前,林善予与太子之间起了争执,导致林善予因为教唆犯罪的原因被流放。林善从为了弟弟的事便心生怨恨,此次事件便是他一手策划的,想要借此机会栽赃太子和将军府。” “这关将军府什么事?” 太子是当事人被栽赃可以理解,但将军府山高皇帝远的,与他们又有何干。 “那个……” 说到这个,景云慎都有些不好意思。 “太子与国公府之间的这个事,还要从将军府的青漪小姐说起,是她早前看不过去林善予对太子不敬,便找人私下里教训了林善予一番。结果林善予却误会了,以为是太子让人干的,这才结下了梁子,也有了后面发生的那些事。” “……” 景玄和听完满脸黑线,他怎么也没想到,绕了一大圈到最后,居然是因为儿女情长这点事引起的,却搞得国仇家恨不得善终。 “既然国公府的事调查清楚了,那就依法办理。还有景云行这个事你也一并接手处理了。” “我累了你们下去。” 他一直以来都尽可能的想要避免孩子之间的权力厮杀。 甚至早早确立太子人选,却没想到还是躲不开。 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 虽然尚不清楚勤政殿内几人在说些什么,可结合这几日宫里流传的小道消息,在看方才进出殿门的那些人的身份,张晨也大概能猜到一些什么。 察觉到不对,就立马找了空子往后宫里钻。 他或许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有什么说什么。 可淑妃一听就有些坐不住了,她可太知道景云慎手里有些什么东西了。 先前那些贪污的资料已经被她处理干净了不假。 可只要景云慎把这事说出来,照样可以从之前的往来账目里查出来问题,稍微一追究便也就能查到景云行身上。 还有这几天禹京城里肆起的流言,疫病一事的详细情况,他虽然没有听景云行提起过,可难保这不是景云慎偷藏的另一张底牌。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林善从被带走后至今没有消息,这也就意味着国公府的事态仍不明朗。 即便景云慎一直在为他们办事,可若是他眼看事态不对选择弃暗投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白玉,你立刻去找六皇子,将刚才张管事说的事尽数转达给他。” 第139章 报应不爽 张晨见情况不对,便只顾着去景宁宫给淑妃报信,却不知道勤政殿里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景玄和将国公府相关的事情都一并交给了景云慎去处理,还特意交代要他依法办理。 虽然林善从为了保护国公府的其他人,选择将所有的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 但律法是绝对不可能按他的想法来的,他当初做下这些事情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今天这样的后果。 通敌叛国,放在哪一朝都是灭族的大罪,不是他说不牵扯就能不牵扯的。 还有景云行做下的那些事。 国公府的火固然烧不到淑妃母子身上,但人为制造阳城疫病一事也不容小觑。 景云慎离开勤政殿后,便直接带人去了景云行的住处。 从殿门口进来的时候,他就发现了问题,这一路竟然长驱直入没有任何的阻碍。 他甚至都想好了一会儿打开房门等着他的,可能会是空空如也的房间。 即便如此,他也不会轻易放过景云行。 可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房门打开,景云行正躺在正厅的地板上。 而他身边时常跟着的那个近侍孙进,也就地坐在他的旁边。 景云行身后的人立马上前按住了孙进。 “你主子怎么了?” 景云行蹲下身探了一下景云行的脖颈。 “嗯,还活着。” “他想跑,我给他下了点药。” 孙进被按住后,也不挣扎,反而还能一脸平静的同他对话。 “他想跑……” 景云慎想要再确认一遍,他也就刚在勤政殿和陛下商讨完事情,景云行就得到消息了吗?若没有得到,他为何要跑?若得到了,谁给的消息? “嗯。” …… 本来白玉的到来,他是不曾在意的,淑妃身边的人时常往来他们这边。 可今日不同,白玉来了后,说淑妃让他转述一些话给景云行。 “禹京府尹和二皇子都去了勤政殿……” 那话在他听来其实没什么特别的。 只不过是正常的人员出入记录罢了。 可六皇子听了以后当时神情就不对了。 白玉走了以后,六皇子便开始着急的收拾东西。 还一直念叨着。 “完了完了。” 他几次试图搭话,六皇子都不理他。 慢慢的他也琢磨出味儿来了,怕是六皇子要完了。 前几日听说国公府出事的时候,他都没有放在心上,以为过几日总会翻身。 可眼下景云行这个样子,恐怕国公府那边气数也尽了。 当即他便端起茶杯倒了杯水,又下了药。 六皇子急匆匆地收拾完东西,累得一头汗,他适时的将水端了过去。 景云行又累又渴自是一口喝尽。 就在他打算带着东西出门的时候,药效发作,就倒在了这里。 而他就坐在地上,静静地等待着报应的到来。 …… 景云慎将两人直接带走。 国公府那边,事情都查清楚了,自然是该抄家抄家,该收缴收缴。 而淑妃也自有她的去处。 “走,淑妃娘娘。” “接下来的路,还得老奴陪着你走。” 当初被淑妃送去冷宫做对食的时候,她也没想到会有这一天。 而淑妃也没想到她们还会有再相见的一天。 “不不不,我不要。” 淑妃被吓得连连后退,却又被身后站着的太监猛的推了一把。 “我要见陛下,你们不能这么带我走。” 墙倒众人推,何况是一向在这宫里作威作福的淑妃。 嬷嬷一个摆手,自有人将淑妃堵了嘴拖走。 而白玉和白兰躲在一边完全不敢出声,淑妃当初是抱着必死的心将嬷嬷扔进冷宫的。 没想到嬷嬷不仅没死,竟然还在冷宫站住了脚。 如今风水轮流转,淑妃往后就要在嬷嬷手下讨生活了。 …… “你还不回去吗?” 得知景云瑾回了禹京,却一直躲在行宫不出来。 没办法,青漪只能自己找上门来。 “无诏不得回。” 景云瑾很是一本正经的回答。 “得了,我还不知道你。” “就看禹京如今这风向我就知道少不了你在后面推波助澜。” 想当初知道景云瑾要被禁足,青漪可是着急上火了好一阵子。 景云瑾接到旨意当天就走了,害得他什么都来不及做。 后面他派了人去行宫打探消息,才得知景云瑾早跑的没影了。 到这时他才有些回过味儿来了。 再到后来,南城那里出了乱子。 他哥找他借些人手,他才得知景云瑾竟然去了边疆,还跑去他哥帐下做什么狗头军师。 那时候他就预感到这禹京怕是不太平了。 再看景云瑾回来这段时间,禹京接二连三发生的事也都证明了他当初的猜想。 “那我们的事?” 既然如今这局势明摆着是属于景云瑾的康庄大道,那他们呢。 他们的未来在哪里? 景云瑾坐上那个位置之后,怕是此生都只能是五皇子景云瑾了。 后面他可能还要按着祖宗礼法的要求去娶妻纳妾的。 这对他们俩来说都是一种残忍。 想到未来会遇到的所有困难与阻碍,两个人正陷入天人交战呢?结果这时候李长亭刚好过来了。 “你们俩有什么事?” 他正好听见他这扮作妹妹的弟弟追着景云瑾要结果。 可景云瑾是男的呀。 他的脑袋都想破了,也想不出这两个人之间能有什么事情需要结果。 “我们俩能有什么事?是。开玩笑?” 景云瑾略不自然的冲着李长亭打着哈哈,又猛的朝青漪使眼色。 说完就立刻跑了。 只留下青漪和李长亭。 “哥,我……” “别……让我静静。” 青漪刚想解释,李长亭就制止了他。 随后青漪就看到李长亭一脸深沉又复杂的表情。 这毕竟是他哥,他又不能跑,只能坐在原地陪着。 …… 另一边,柳知节回了府之后,先安抚遣散了府衙门前聚集的大批百姓。 之后就一个人静静的坐在书房,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他本来以为景云慎为了功名利禄选择投奔了国公府。 他还因此刻意与他拉开了距离,不光是因为他想做一个纯臣,更是因为他对景云慎的失望。 可今日在勤政殿发生的事完全颠覆了他之前所看到的一切。 景云慎似乎从来没有真正站在国公府那边过。 这个念头一出来就像脱缰的野马,一发不可收拾。 所有过往的事情都在一瞬间展现了端倪。 他这才发现,景云慎一直都还是他自己。 他一直都在用他微薄的力量与这些邪恶霸道的势力作斗争。 想到这儿,柳知节起身走到了书架旁。 抽出了最角落的一本书,轻轻吹了吹上面的灰尘,又用手掸了掸,才打开书的扉页。 随后在夹层中抽出了一页薄薄的信纸。 拿起书桌上的信封,将信纸装好后,便出了门。 …… “回禹京。” 刚离开没一会儿的景云瑾又拐了回来,对着青漪说了这句话。 这没头没脑的,谁能听得懂。 “怎么了。” 刚才还说着无诏不得回的人现在突然要回去,他当然得问问,别是出了什么事。 “任务完成了,禁足解除了。” “是吗?” 青漪虽然不知道景云瑾的具体任务是什么,但只要她开心他就开心。 具体的事情与他无关。 能说的对方肯定会说的,不必追问。 第140章 云谷的人 景云慎怎么也没有想到柳知节会主动跑来找他。 更没有想到的是,他一直以来追求的答案就在柳知节那里。 看着手中薄薄的一页信纸,明明轻如鸿毛,可那上面的内容却又如此沉重。 沉重到他都不敢再去看第二眼。 雪白的纸张上沾满了他母族几十口人的血泪。 柳知节知道这些事情让人难以承受,便也安静的坐在一边,留出充足的时间让景云慎平复心情。 “这些是从哪儿来的?” 听到景云慎问话,柳知节便知道他应该是有所缓和了。 这些事本就埋在他的心里多年,在阳城遇见景云慎的时候是个意外。 可一旁还有景云行作陪,再不能确定的时候,他自然不可能贸然拿出这些。 在之后就是他们一起回禹京。 经过他们在阳城的一番相处,他也感受到了景云慎的为人,确认了他同景云行怕是不是一路人。 所以他在马车上出言试探,果然景云慎也没有放弃对于真相的寻找。 后来他顺势入住了二皇子府。 他以为这些事情总算可以有个交代了。 却没想到被他看到,景云慎公然投靠国公府的画面。 他再一次退缩了。 辞行的那一晚,景云慎直接摆明了态度,想要得到一个真相。 可他不敢,此事牵涉甚广,以他如今微薄之力,哪里能够与权势对抗。 就这样他再一次选择了退缩。 甚至也有些绝望,他以为再也不会有机会了。 但今日景云慎在勤政殿内的所作所为,以及国公府的顺利倾倒,让他明白,这就是最好的时机。 所以他来了。 “这是太傅亲笔所写,然后托人转交给我的。” “是谁?” 景云慎对于当年的一切事情都是空白,他太迫切的想要知道当年的所有事情了。 “你母妃身边的老嬷嬷。” “为何是你?” 虽然景云慎这话问的没头没脑的,但柳知节清楚,他是想要知道为何太傅会让端妃身边的老嬷嬷将信交给他这个无关之人。 “先前入禹京的马车上,我记得我同你讲过,我是被太傅拒之门外的门生。” “是。” “其实太傅那时恐怕就已经察觉到了问题,所以才会拒绝我入他门下,不光是我,在那之后,太傅都没有在收过任何门生了。” “甚至之前拜入门下的,也被太傅用各种各样的理由遣走。” “这些也是后来东窗事发后,我才明白过来的事。” 柳知节当年并未怨恨过太傅的拒绝使他失了颜面,只以为是自己真的学识不够。 回去之后便更为努力的潜心修学。 直到后来太傅府一夜之间付之一炬,满门无人,他才恍然醒悟。 “在之后就是端妃因为太傅府的事也落了难。” “那时科举刚刚放榜,我正留在禹京等待朝廷的调令” “嬷嬷趁着出宫的时候打听到我的住处,将这封信转交给我。” “当时我也不清楚这信里的内容是什么。” “也曾好奇过。” “但嬷嬷将信交给我的时候,特意交代了,若我之后留在禹京为官,便要在位极人臣之前烧毁此信,若我之后远离禹京,便可以打开信查看。” 便是如今回想起来,柳知节也是感慨万千。 若他远离禹京,郁郁不得志,如何能有希望推进这件事。 若他留在禹京,富贵迷人眼,又如何能确保他不会拿这封信去给自己博一个前程。 至于嬷嬷说的让他位极人臣之前烧毁此信,恐怕也是害怕他入了禹京这染缸,忘记初心。 可这等全凭良心去做的事,太傅他 “之后我便被调去阳城做知府,在之后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柳知节说完这一切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一样,埋藏心里多年的石头也终于落了地。 “那之后你有在见到嬷嬷吗?” 当初刚被淑妃抱过去抚养的时候,他还见过嬷嬷几面。 后来就再也没有见过了,他担心是淑妃对嬷嬷下了黑手,毕竟是母妃身边的人,到底还是希望他们都能得到善终。 “殿下可是有什么事。” 柳知节试探性的询问景云慎。 “倒也没什么,只是希望她能过的容易一些。”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已经不祈求改变什么了,只是希望能够找到证人证词,替太傅一家洗脱罪名,仅此而已。 位高权重的国公府一家因为通敌叛国的罪名彻底土崩瓦解。 属于六皇子的势力团体也就此消亡。 太子重回禹京。 陛下一道旨意揭开了所有真相。 直到这时,所有人才恍然,原来之间的禁足,打压,都是陛下和太子演的一出戏。 为的就是肃清朝堂,打击外敌。 如今一切尘埃落定,太子也重回权力巅峰,而这一次再也没有人能和他争抢那个位置。 “你们让我进去。” “哪里来的小乞丐,快走开。” “我要找太子,我有重要的事。” “每天要来找太子的人多了,你算哪根葱。” “快来人,把他赶走。” “别拉我。” 景云瑾应青漪的邀约出府,结果刚走到府门口就看到门口吵吵闹闹的。 甚至因为门口的闹剧已经吸引了不少过路百姓围观看热闹。 成文本来跟在景云瑾身后汇报今日的事情,突然感觉到景云瑾放慢了脚步。 等他抬头就看到门口的守卫正在和那小乞丐拉拉扯扯的。 “怎么回事。” 立马招手喊来门房询问。 门房一看连太子都惊动了,一时紧张,连说话也磕磕巴巴的。 但好歹他们是听懂了。 成文简单交代了一下,让他们客气一点,不要闹出不好的事情来。 便跟着景云瑾朝府门口停好的马车走去。 门房本打算拿些银子打发了小乞丐,谁知小乞丐看到景云瑾之后更是激动。 “太子,你是太子吗?我奉师傅的命令前来送东西,我是云” “快拉下去。” 门房一看这小乞丐这么不懂事,竟然当着太子的面大喊大叫,吓得一身冷汗。 “等等。” 本来已经上了马车的景云瑾,听到那小乞丐的叫喊又转身跳了下来。 “诶,殿下小心。” 这一跳可是把成文吓得不轻。 “你们松手,退到一边去。” 景云瑾跳下马车后,就径直朝那小乞丐走了过去。 身后的人听到景云瑾的话,担心他的安危一时有些犹豫着不肯放手。 直到成文过来示意他们退开,他们才彻底放开手里的人,退到远处。 景云瑾一想到那个可能,整个人都紧张到有些呼吸不稳,使劲攥紧了拳头,才能勉强维持声线的平稳。 “你刚才说是你师父派你来给我送东西的,你师父是谁?” 第141章 有消息了 “言离。” 果然如此。 刚才听这人喊了一声师傅,还有那个未曾说完的云字时,她就有了一些猜测。 可真的听到那个名字所带给她的震撼还是不一样的。 从言离离开禹京到现在将近一年多,这中间她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可始终都没有什么可靠的消息传来。 至于那个最坏的结果,她想都不敢想,也从不允许身边人说出口。 “他还好吗?” 景云瑾这句话问的小心翼翼,她太害怕听到什么不好的结果了。 尤其看着眼前这个孤零零的人。 若当真有什么东西,为何言离不亲自来。 “师父让我将这个给你。” 小乞丐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布袋里面还是布袋,层层叠叠裹了好几层。 可还是能够看得出这东西的珍贵。 一路跋涉而来,他衣衫早已脏乱到像个小乞丐一样,可这布袋里面的东西都还崭新无比。 小乞丐终于翻出了一个小木盒,伸手递给了景云瑾。 “师父说,具体的使用方法和功效,他一早就留给你了。” “既然东西送到了,那我便回去了。” 景云瑾接过东西,那人便转身打算离开。 “你还没告诉我他怎么了?” 景云瑾将东西交给成文,边问边一把拉住了小乞丐的胳膊。 这般得不到回答,她实在心慌的厉害。 小乞丐不恼也不怕,只是定定的看着景云瑾。 “你真的想知道吗?” …… “我想。” 门口人来人往的说话也不方便,再说景云瑾也怕这人一溜烟跑没影了,到那时再想找到人就不容易了。 干脆直接将人带进府里,顺便擦干了洗净了,再给人喂饱了。 “真的想?” “你不信我?” 景云瑾已经反复说过好几遍她想知道,可这死孩子还是不肯直说。 “刚才那人说你还要去赴约。” “那不重要。” 应该是方才成文过来通知她,青漪还在等她去赴约的事被这孩子听到了。 “你这个小鬼头,耳朵倒是尖。” 景云瑾顺手摸了一把这孩子的头。 “我不是小孩了,我今年已经双十了,还有我不叫小鬼头,我有名字,师父喊我言崇。” 言崇知道自己长的显小,但他毕竟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如何愿意被人这么喊。 “……” 这倒是让景云瑾没有想到,看面相这分明就是个小孩,但年纪居然比她还大。 “言崇,你现在总可以告诉我言离的消息了。” “师父让我只管把药送来,不许多话。” “可我不忍心师父每每病发总喊着你的名字捱过去。” 言崇定定地看着景云瑾,像是要看穿她有什么不一样,能让师父做到这一步。 “言离到底怎么了。” 听着言崇话里的意思,景云瑾立马就察觉出了问题,急的直接从椅子上起来一个跨步站到了言崇面前。 “我方才交给你的药,世间难寻,是师父冒死进入盲雾山,采来楠宿草入药制成的。” “师父说你很需要,可到底怎么需要,却不肯告诉我,我看你也没病没灾的,怎么就累的师父为了你去了半条命。” “你到底是如何蛊惑他的。” 一开始言崇还能冷静的叙述,可一聊到言离,言崇便越来越激动。 他实在无法接受,他那个冷静自持的师父,就这般昏了头脑,搭上自己的后半生。 甚至于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俨然是冲着景云瑾发出的质问。 “他到底怎么了,你说呀?” 言崇言辞之间都说明了言离如今的状况怕是很糟糕,可他又不直说。 逼得景云瑾急火攻心。 干脆一把抓着言崇的衣领将人拉到了自己面前。 气急败坏中又带着那么一丝恳求。 或许是心里的情绪实在太过于翻涌,刚说完,景云瑾就落了泪。 言崇看着比他还激动的人,一时有些怔愣。 “师父他中了毒,又摔断了一条腿,撑着一口气从林子里出来以后就昏迷了。” “我们的医术终究比不上师父,师兄弟们翻遍了云谷的医书也只能勉强吊着师父的一口气,可始终无法解毒。” “直到一个月前师父才醒来。” “可到底是耽误的太久了,便是师父他自己也有些束手无策。” 言崇说完便丧气的低下了头。 “……” 景云瑾听完松开了抓着言崇的手,退了几步,直到撞上身后的椅子。 之前一直都没有消息,她还能欺骗自己是言离故意躲着她,可如今血淋淋的事实就摆在她眼前,言离为了她连命都不要。 “为什么?” “他怎么那么傻?” 没有大喊大叫,就只是平静的质问。 可景云瑾的心都已经痛得要碎了。 本就是她将言离从云谷请了出来,结果却没有照顾好他。 如今为了她落得如此下场。 让她下辈子拿什么去还这份人情。 “你等着,先别走,我去收拾一下,我和你一起回云谷。” “诶” 言崇都来不及拒绝,景云瑾已经跑着离开了屋子。 没办法,他也只能安稳的待在原处等着。 反正师父总是念叨,想必见了也会欢喜。 再说这门外站着的几个人,怕是也不会轻易放他离开。 他们云谷的人什么都好,就是没有武学造诣。 …… 景云瑾离开屋子后,便直接去了言离的院子。 冲进暗室后,抖开带来的包袱铺在床上,转身就将言离留下的那一桌子瓶瓶罐罐往床上放。 确定所有的药都包起来了。 最后拿过那本药册塞进怀里,就急匆匆地去了书房。 “殿下你找我。” 成奇今日本来是要去巡铺的,不想刚走到半路上就被人喊了回来,说是殿下有急事要见他。 “你来的正好。” 景云瑾写完最后一封信,随便抖了两下,都来不及等墨痕干,就折起来塞进了信封里。 “这些信,按信封上写的人,替我送出去。” 把信递给成奇后,景云瑾就拿过桌子上的包袱打算往外走。 “青漪小姐,二皇子,长公主,还有陛下。殿下这是要去哪儿。” 成奇看着信封上的收件人,一个比一个的职能厉害,一时都惊了。 殿下这是交代了一圈呀。 抬头又看到殿下匆忙离开的背影,赶忙问了一句。 “接人去,很快就回来,不用担心。” 如今的禹京城里,属于国公府只手遮天的日子已经过去了。 她也不用再担心那些会随时出现的阴谋阳谋。 反正她父皇身子骨还硬朗,再撑个几十年不是问题。 第142章 心甘情愿 “言崇回来了吗?” “还没呢,师父。” 言嶂回完话,接着将手里的草药摊开放在药架上。 可回头看着不远处沐浴在阳光里的师父,他鼻子也有些酸酸的。 谁能想到好好一个人,不过就采个药的功夫,出来就落得一身伤。 曾经那么骄傲的师父,如今却双目失明,行动不便,以后怕是再也看不见这云谷的天光云影,再也去不了北崖之上了。 还要时不时忍受毒发的痛楚。 “言嶂,可是在哭?” 自从看不见之后,言离觉得自己的听力可是越来越好了,一些细微的动静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没有啊,师父。” 悄悄抹了一把眼泪后,言嶂压抑着自己的气息,尽量声音平稳的回答言离。 “你还记得你是为何来云谷的吗?” 言离也不愿意去拆穿对方的话,只是转换了话题。 “自是记得。” “我娘为了生我弟弟难产,命悬一线,我爹去请大夫的路上却摔下山坡,血淋淋的被人抬了回来。” “还好遇见云游到此的师父出手相救,不然如今的我恐怕只能和哥哥相依为命了。” 言嶂如何都不会忘记曾经遭遇的那些,那是他最最绝望的时刻,他本以为他的人生从此就是一片灰暗了。 可师父出现的那一刻,就是他生命里的光。 他一生都不会忘记师父的恩情。 “不,你错了。” “我出手相救的交换条件是带你走,并非无所求。” 从前的言离,或者说遇到景云瑾之前的言离,怎么会是一个心软的人呢。 他救人自然是有他的目的。 往往提的条件就会要了对方半条命去。 “那又如何,师父终究还是给了我们一家人生的希望。” 言嶂从不怨恨师父将他带走。 表面看他失去了和家人相处的机会,可少了他,爹娘也能更好的将别的兄弟养大。 再说,师父也没有亏待过他,不仅管他吃穿,还会给他银钱。 他将那些银钱都攒起来拿去补贴家用了。 “对啊,那又如何,人生本就有得失。” “你甘愿,我也甘愿。” “你又何必为我生出那些多余的情绪。” 言离是借着言嶂曾经的经历让他明白,他如今承受的这一切也是他愿意的。 他也换得了他想要的东西,旁人为他伤心也是无谓。 “那我呢?” 言离话音刚落,就出现了一道不属于这里的声音。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言嶂,他看着突然闯进来的人,连忙起身打算去拿趁手的工具,可下一秒言崇的身影就出现在他面前。 “言崇师兄,他是谁?” 言崇并不回答言嶂的话,拉着他就往后山药田走去。 言嶂或许不曾注意,他可是看的真真的,刚才师父一听到那人的声音明显情绪就不对了,他们再留下就不礼貌了。 成文也很有眼色的自动隐身了。 而本来还振振有词教育徒弟领悟人生的言离,一听到景云瑾的声音。 先是愣住了,有些不敢相信。 可在听到言嶂的问话后,他便确定了,是言崇回来了,还将景云瑾也带来了。 下一秒他就慌张的伸手在椅子一旁摸索着他的拐杖。 明明就放在手边的拐杖,此刻却怎么都找不到,一时情急,索性撑着椅子站起身来,打算就这么跳着离开。 景云瑾就站在距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看着他睁着无神的双眼,焦急地摸索着拐杖。 心脏像是被狠狠撞击过一样,生生的疼出了眼泪。 她刚伸手摸上那被磨蹭的光滑的拐杖,想要递到言离手里。 可言离却已经等不及要离开。 没了拐杖的支撑,他又能去哪里。 刚要有所动作,下一秒就被椅子腿绊倒,整个人失去重心摔了下去。 景云瑾一直都看着言离,自然也注意到了他的动作,想要提醒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索性脚下用力,将自己摔了过去,正好倒在地上给言离做了缓冲。 摔下去的那一刻,言离已然绝望了。 他就是不想让景云瑾看见他如今这狼狈的模样,才想要赶快逃走。 哪里想到会更加狼狈。 可等他真的倒下去,却没有料想中的疼痛。 “殿下。” 迟疑地开口,就凭这熟悉的气味,他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没想到景云瑾竟然舍了她自己来护他。 一时间大颗的眼泪就一滴一滴的落了下来。 “哭什么。” 景云瑾看着摔在她怀里的言离。 他睁着那双空洞的双眼,眼泪像不要钱似的往下滴,却还努力隐忍着哭泣的声音。 无奈的叹了口气,伸出手帮言离擦了擦眼泪。 然后扶着他站了起来,本想将一旁的拐杖递到他手里。 可又转头看了一眼静静落泪的言离。 索性抄起他的双腿,直接将人横抱起来,大步朝内室走去。 待把人安置在床榻上,她也懒得去找凳子,二话不说就直接坐在了床边的脚榻上。 言离能听到景云瑾行动间衣料摩擦的声音,可却看不到她人在哪儿。 习惯性的伸出手想要去摸索,却被景云瑾一把抓住,握在了手里。 感受到手背传来的温度,他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明明如此艰难,为何不肯差人告诉我。” “你离开以后,我就一直派人在找你。” “怎么就能把自己搞成这样子。” 景云瑾伸出另一只手摩挲着言离明显瘦削到有些凹陷的脸颊,语气里是掩不住的心疼。 “别担心,我没事。” 言离怎么会忍心看景云瑾为他而伤心,伸手抓住了摩挲他脸颊的那只手,放在了被子上。 他不是不知道昏迷已久的他,如今醒来定然是一副形销骨立的模样。 正是因为不想用这副模样面对景云瑾,他才选择隐瞒这一切,他才选择不顾一切的逃离。 “怎么会没事呢?” 她倒是希望言离能够向她抱怨他所遇到的那些困难,而不是如此轻描淡写的一句没事,就把所有过往与伤痛埋葬。 “殿下,我托言崇带给你的药。” 言离不想两个人一直围绕着他来说事,他做那些都是他心甘情愿的,从来没有想过以此为要挟来获取些什么。 “你早就知道了。” 虽然是询问的话,可景云瑾却是陈述的语气。 走的时候匆匆忙忙然来不及了解什么。 后来趁着赶路的时候,从怀里掏出了那本药册。 言崇说关于那瓶药言离早有交代。 她能想到的交代也就只有这本药册了。 因着上次帮青漪寻药的时候已经大致翻过几遍了,所以现在对照着瓶底的标记,很快也就找到了药物说明。 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这瓶药的功效。 “殿下,我是大夫,且还是个医术极高的大夫,第一次把脉我便知道了殿下是女儿身的事。” 对此言离很是无奈。 “所以你便想要为我研制出能够改变脉象的药物。” “算是。” 他也不是一开始就想,只是后来情深意浓,便心甘情愿为对方付出罢了。 “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也是翻阅了古籍才找到的这味草药。” “……” 第143章 毒发 景云瑾心里明白,别看言离嘴上说的这么轻松。 可那古籍药典海了去了,如何是他随手就能翻到的,定是不知道点灯熬油了多少个日夜才寻到的。 明明有了可以轻松拿捏她的秘密,他却从来没有动过这方面的念想。 哪怕是初相识,还不熟络的时候。 …… 言崇,言嶂瞧着天光向晚,已然从后山回来,邀着成文一起在院子里生火做饭。 景云瑾则默默的坐在旁边陪着言离。 她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她的一切还不足以让人无理由的去臣服。 而言离做这一切的初衷也昭然若揭。 他选择不说是他的体面,她只当不知就好,这也是对他的尊重。 “开饭了。” 几人围坐在桌前,吃着这些用简单食材做出来的家常便饭,竟也感受到了一丝丝的温情。 “殿下,怕是吃不惯这些山野粗食。” 也许是作为主家的,总是有一份想要招待客人的心,尤其这客人还是金尊玉贵的身份,无论做什么都觉得薄待,何况他们这里物资并不丰富。 “怎么会,你这谷里生长出来的瓜果蔬菜怕不是都带着几分灵气与药香,吃起来甚是美味呢。” 这话倒没有做假,景云瑾是真的觉得好吃,或许是言崇他们手艺不错的原因,也或许是她不挑食的缘故。 总之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 饭后,景云瑾陪着言离待在屋里喝茶聊天消食。 言崇,言嶂则张罗着要带成文去后山走一趟,说是要把他介绍给别的师兄弟们认识。 景云瑾这才知道,原来云谷的人大多数都住在山的后面,那边有些大块的药田与农田,也更靠近山林,他们在那里更方便照顾作物,也更方便打猎捞鱼。 而言离是因为受伤的缘故,才选择独自居住在此。 “你的伤?” 她来了大半天却一直不敢提,就是怕言离心有芥蒂。 “很丑。” 言离摸着自己的脸颊,便是看不见也能感觉到,如今的他怕是已经失去了昔日的好颜色。 “不会,言离怎么样都不会丑。” 她一直都知道言离最在乎他那副皮囊了,平日里像个高傲的孔雀一样,对什么都不屑一顾的,现在这样他肯定心里不好受。 其实,言离在她这里什么样子都是美的。 “既然殿下执意不肯下山,那一会儿便随言崇他们去后山居住。我让他们将我后山的那个屋子收拾出来给你。” 方才吃饭的时候,言离担心景云瑾在这山野之间住不习惯,便想让成文趁着天色还早带她下山去住客栈,谁知景云瑾直接拒绝了他的提议。 “不必了,我今晚留下照顾你。” “可成文他……” 话没说完,言离就反应了过来,怕不是言崇他们非要带成文去结识好友,怕是成文自个儿带着他们故意离开这里的。 不然怎么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 至于为何如此,那就只能问景云瑾了。 “殿下。” 言离的声音里满是无奈,他还没见过景云瑾如此无赖的一面,可他却也拿景云瑾半点办法也没有。 …… 夜里在景云瑾的强烈要求下,言离还是照旧睡在他的床榻上,而景云瑾则直接打了个地铺睡在地上。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后来言离那边没了声音,景云瑾以为他睡着了,便也打算睡觉。 可突然察觉到了不对,连忙起身摸到桌边,将烛火点燃。 回身便看到床榻上的言离面色苍白,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 或许是微弱的意识提醒着他景云瑾也在,他便努力咬着嘴唇不想发生一丝声响来。 “言离。” 她一个人面对这样的情况也不知该如何做,只能紧紧的抱住言离,一遍一遍的喊他的名字,试图唤醒他的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就连景云瑾身上的衣衫都被言离的汗水浸透的时候,他才像是透支完了全部体力一样,彻底放松了身体,沉沉地睡了过去。 景云瑾松开自己胳膊的时候,才发现她的胳膊都变得僵硬了,只得慢慢活动,等胳膊恢复知觉。 因为担心言离出了汗睡觉会着凉,便去灶上将一直温着的水端了过来,又取了帕子打湿,给言离稍微擦拭了一下,又闭着眼睛摸索着给他换了一套干净的中衣。 等景云瑾第二天早上睡醒的时候,一转头就看到言离正扭头朝她这边看过来。 虽然知道他看不见,可他这么盯着她,她还是觉得有些别扭,便主动开口打破僵局。 “我来的时候,将你之前留给我的那些药都带来了,也不知道你用不用得上。” 景云瑾瞅了一眼放在一旁凳子上的包袱,那都是言离为她准备的救命药,可他的命呢? “昨晚我毒发了是吗?” 言离像是没有听见景云瑾的话一样,只是沮丧的想要确认昨晚的情况。 他此生可能都没有办法和景云瑾有所交集,昨晚同处一室,有可能就是他们此生最近的距离了。 可他居然毒发了,他不敢想景云瑾看到那么失控的他之后,会不会厌恶他,讨厌他,就此远离他。 他好不容易才得到这点温暖,他还不想失去。 “那个,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看你衣服都湿透了怕你着凉,不得已才给你换的,我没有偷看,我全程都是闭着眼睛的。” 景云瑾以为言离是来兴师问罪的,赶忙就把昨晚的事都抖搂了出来,以此来自证清白。 这下可把言离惊呆了。 他没想到他昏睡过去以后,竟然还发生了那么多事。 景云瑾居然替他换了衣服,难怪今日起来不似往日毒发后,浑身的黏腻。 不对,只换衣服不会如此,殿下怕不是还替他擦了擦。 想到有这种可能,言离一瞬间脸都涨红了。 立马翻身朝向床榻内侧。 景云瑾见言离不回答她,转头看去才发现言离早就背对着她了,没等开口就看到言离露在外面的耳朵都红透了。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言离,我说你留在暗室里的那些药我带来了,你用得上吗?” “怕是用不上。” 景云瑾装模作样的把刚才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只听到被子里传来言离弱弱的声音。 她了然一笑。 可随后心头又有些酸涩,没用呀,那么多能解毒的药却也解不了言离的毒啊。 第144章 身世之谜 言离说完明明听见了身后传来景云瑾的浅笑声,可之后却又陷入了无尽的沉默。 听不见声音便感知不到周围的一切,言离一时也有些心慌。 便赶忙转身朝向屋子,静静地屏息想要去倾听屋子里的声音。 “殿下,你还在吗?” 景云瑾与言离结识也有好些年了,这还不算他们上一世的交情。 印象里的他,从来都是那般的冷静自持,仿佛没有什么事情可以扰乱他的心绪。 他像是游离于世界之外,生老病死在他眼中也是虚无。 他没有佛陀的善心,也没有魔罗的邪恶。 但他同时又兼具佛陀的处事不惊和魔罗的作壁上观。 何曾如此,一副尽染红尘的样子。 “我在。” 景云瑾从地上起身,坐到了床榻旁边,拉住了言离抓着锦被的手。 “别担心,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只要你愿意,我府里永远有你的一间院子。” 这番话听到言离的耳朵里,就像是那惑人的精怪,乱了他的心神。 “……” 以前的他都不曾有机会尽力一搏,难不成如今的他……不可能。 …… 之后的几天里,景云瑾也不说什么时候离开,只管静静地陪在言离身边。 还强行接替了言崇和言嶂他们的工作。 连成文都有些没眼看。 这么多年,何曾见过殿下如此殷勤的模样。 “这些晒干的草药,都要碾碎的是。” 景云瑾拿起药架上晾晒好的药材,放入药碾里,随后坐在小板凳上,用脚踩着碾轮两边的木棒去滚动碾压。 言离则坐在一旁拿着扇子帮景云瑾扇风。 虽然云谷在山里,温度上肯定要比外面低上一些,不会过于炎热,但景云瑾跑来跑去的忙各种事,肯定会热。 景云瑾拉起衣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看向身边乖乖坐着扇风的言离。 真的很像一只大狗狗。 “你给你自己扇,不用管我。” 本来她一个人处理这些药材也就够了,可言离待在屋檐下明显情绪不对。 没办法只好将言离也挪了过来,坐在她旁边,当时她就感受到言离心情的转变。 怕他待着热,还给他拿了一把扇子,结果他却拿来给她扇。 一旁的言离像是没听到景云瑾的拒绝一样,还是固执的对着她所在的方向扇风。 既然说不通她也只能随他去。 成文今日陪同言崇去了山下帮云谷里采买物资,回来后先去了后山。 前脚刚放下东西,后脚就往景云瑾那里跑。 “殿下。” 景云瑾正在收拾碾好的药材,成文便过来了。 “你回来了,事情办得可还顺利。” 早上他们下山的时候,言崇还特意跑来跟她打了个招呼,她同意了成文才去的。 “顺利。” “怎么了嘛。” 事情办得顺利,成文还这副模样,肯定是有事要说。 景云瑾放下手里的活,朝成文走去。 “去那边说。” 成文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言离,那意思不言而喻。 “言离,我和成文去那边有个事,一会儿就回来。那药你放着别动,等我回来收拾。” “诶,你去。” 许是为了照顾他如今的情况,这几天景云瑾做什么都会同他事先说明。 虽然他并不喜欢向旁人示弱,可同时他又贪恋景云瑾对他的这份特别。 “说,什么事?” 两人往半山腰的方向走了一段距离,确定周围没人才停下来。 “之前殿下拜托驸马查的事情,一直都没有眉目,今日我去镇上,却意外遇到了驸马派来的人。” “当时人多眼杂也没来得及多说什么,只是让我将这封信转交给殿下。” “想必是那事情有结果了。” 成文说着就掏出袖袋内的信件递给景云瑾。 “你猜的没错,确实是我拜托他的那件事。并非之前没有结果,只是被人死死的捂住了线索罢了。如今树倒猢狲散,要什么消息没有。” 景云瑾看完后便将信还给了成文。 而成文一个用力,那封信就碎成了粉末,随着他的手张开抬起,一切都散在了风里。 “殿下说的可是国公府。” 这并不难猜,有本事压住消息的,最近还倒了台的,也就只有国公府一家了。 “不错,更准确的说是淑妃。” “那殿下要把实情告诉言离吗?” “我想想看该怎么说。” 当年言离同意跟着他去禹京,她便怀疑过言离可能和禹京有所关联。 但具体是什么她还不知道。 她这个人向来不喜欢欠别人人情,言离给了她这个面子,她自然要回报回去。 后来无意间得知言离在找寻一段与禹京有关的过往的时候。 她便将这件事交给了驸马纪霖去处理。 纪霖作为一个挂职的闲散驸马,有点威望却又不入朝堂,与各方利益都没有什么冲突,这件事交给他再合适不过。 但一连好几年都没有找到有价值的线索。 连纪霖都有些打退堂鼓,现在可算是了结了。 “你先去。” 景云瑾打发了成文,便回去继续收拾刚才没装完的药材。 到底心里装着事,动作上也慢了些许。 言离在一旁听到这动静不太对,皱了皱眉头,什么都没问。 可他不问,景云瑾却不能不说。 思虑再三,她还是开了口。 “当初我来云谷拜访,想要请你出山,你却怎么也不肯,后来听到我的身份,知道是要去禹京,你才肯跟着我走。” “当时我就在想你到底为了什么。” “我想我或许有答案了。” “是吗。” 若说一开始他确实是抱有别的想法,可后来为了景云瑾他也放弃了,再说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一直也没有线索,他内心已经放弃了。 再说就现在,他这副模样,便是知道了他又能做什么。 “我们的人查到了当年你父亲在太医院就职的档案记录,上面显示你的父亲是自愿离开的。” “但经过我们得后续调查,也找到了当年的知情人,一番询问才得知,你父亲可能是被淑妃他们杀害的。” “或许与他不愿意协助淑妃去陷害别的宫妃的孩子有关,他作为知情人,却又不愿意配合,淑妃为了计划不被泄露,便选择将你父亲灭口,之后又买通太医院的院史篡改了有关你父亲的记录。” “事后又担心你父亲可能同你母亲透露过这件事情,便又派人去追杀你的母亲,那时你母亲也不过刚生下你不久,为了躲避那些人,只好带着你离开了禹京,一路上颠沛流离的。可那些人穷追不舍的,很快就发现了她的踪迹。她怕她万一有个什么意外,你会无人照料,便将你送到了云谷,托付给了你父亲的同门师兄,也就是你的师父。” “之后你母亲便被那些人杀害了,你师父不放心你母亲独自离开,安置好你以后便一路追了过来,谁知竟晚了一步。” “随后他将你母亲的遗体带了回去,与你父亲安葬在了一起。” 事情到这里也没有说下去的必要了,在之后的一切都是言离自己的亲身经历了。 “原来如此。” 师父半个字也没有同他说过。 是他一直守着他自己拼凑出来的片段,才得出了禹京这个模糊的结果。 再往下却完全没有方向,所以在得知景云瑾是从禹京来的,还颇为有权有势之后,他便动了心思。 事实证明,他的决定是对的,不然今日他如何能得知这一切的真相。 景云瑾说完以后就静静地坐在一旁碾药,将空间都留给了言离。 让他慢慢的去思考,去消化吸收。 第145章 避免不了的事 隔天一早,等景云瑾睡醒的时候,就看到言离面朝她这边侧躺在床榻上,屏息静气的在听她呼吸的声音,以此来感受她的存在。 景云瑾窝在被子里长长的伸了个懒腰。 “你醒了?” “回禹京。” “啊?” 就在景云瑾照常和言离问候的时候,却听到言离也一起开了口。 她有些不太确定听到的内容。 “我们回禹京。” 这次言离说的很清楚,景云瑾也听的很清楚。 “……” 她不是不想回禹京,出来这么久,那边肯定积了一堆活。 而且她也不可能永远留在云谷陪着言离,属于她的那份责任她还需要去承担。 她不提是不想伤害言离。 可如今言离自己提了,她却有些犹豫,怕言离是因为她的缘故才如此决定。 “我想回去了。” 言离知道景云瑾为何留在这里,他也很享受这样独处的时光。 可他不能做一个自私的人。 景云瑾的存在需要对整个王朝负责。 她照顾他的情绪才选择默不作声,但他不能选择装聋作哑。 何况昨日知晓了身世以后,他也想要回到禹京去,去看看昔日的仇人。 “你不用因为我……” 景云瑾不想言离迁就她而违背自己的内心。 “是我想回去了。” 这次言离认真的看着景云瑾的方向强调道。 “好。” 或许是真的,或许是不想她为难,但是都不重要了。 既然他想的,他都可以答应。 就这般,两个刚睡醒没多久的人,就这么草率的决定了行程。 饭间将这个消息通知了成文和言崇他们。 让景云瑾没有想到的是,两个人得知这个消息后,竟然没有半分的惊讶。 “诶,你们怎么不好奇,我们为何突然决定回去。” “殿下做主就好。” 成文心里清楚,怕是昨日的消息激起了言离心里的怨恨,这才让他有了回禹京的想法,不然就靠殿下这副抱歉的样子,还不知道要在这里耽搁多久。 “……” 而言崇抿着唇笑了笑,却没有说话。 只是那眼神里却有着明显的了然。 这几日他可是看得清楚,师父明显就是一颗心都扑在了这个太子殿下身上,如今追随而去又有什么奇怪。 只是他们看起来和世俗该有的组合不太一样,不过这是他师父的选择,他不会去干涉。 如此一圈下来倒是让景云瑾觉的甚是无趣。 …… “诶,站住。” 青漪本来打算去别院的,谁知却在路上碰到了出来巡铺的成奇。 那日他本来约了景云瑾一起出去吃饭,游湖,到了约好的时间,景云瑾却没有出现。 他本来以为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便又在那里多等了等,谁知等来景云瑾留下的一封亲笔信。 信里也只是简单交代了他要离开一段时间,让他不用担心,可再多的却是没有了。 难得今日遇见成奇,他自然是要问一问的。 “青漪小姐。” 成奇本来没以为是在喊他,只是条件反射地扭过头看看。 没想到却看到了青漪。 “你这是要去哪儿呀。” “我去巡铺。” 成奇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的那个铺子,那是他本来要去的地方。 “能否借一步说话?” 青漪想景云瑾到底去做什么,又怕他做的事情过于机密,便想着替她遮掩。 “请。” 两人走到一边巷子口,成奇带来的人守在一旁。 “你们殿下她到底去哪儿了?” 成奇没想到是问这个,他还以为殿下让他送出去的信里都交代了呢,合着啥也没说呀。 “说实话我也不清楚,殿下走那天我也问了,他只说要去接人,去去就回,别的就没多说了。” “啊” 居然连成奇也不知道。 “接人吗?” 什么人是需要景云瑾亲自去接的,他实在想不到。 “算了,你去忙。” “那青漪小姐,我先走了,告辞。” 青漪靠在身后的墙上,看着成奇走远后进了那间店铺。 说好去去就回,可这都快一个月了,实在想不出,他也只能先去别院。 …… “还行吗?累不累,累的话我们可以休息一会儿。” 那日决定回禹京之后,他们便各自收拾了行李,隔天一早就踏上了回程的路。 为了言离能够舒服一些,景云瑾特意嘱咐成文在马车里铺了厚厚的垫子,这样可以减轻言离路途颠簸的辛苦。 但是夏日如此做怕是要中暑,只得在垫子上又铺了凉簟。 又让人准备了些许小食放在一旁,随时供应。 即便这般,景云瑾一路上还是时刻注意着言离的状态。 毕竟他躺了小半年的时间,才醒来没多久,马车的颠簸对他来说是有些辛苦了。 “没事,是殿下你太紧张了,坐马车又不是走路怎么会累。” 言离虽然享受于景云瑾无微不至的照顾,但也不愿意景云瑾把他当成手无缚鸡之力的残废,那样就好像一直在提醒他,他的不配。 “是这样没错,可你需要卧床休养才更好。” 景云瑾不是故意要将言离作为病人看待,只是他身体里那个极其不稳定的毒,时不时就要复发。 这几天都还算平稳,但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病发。 她也只能尽力提供更好的条件,来延缓他可能病发的时间。 哪怕在禹京病发都比在路上要好。 可有时候越是想要避免什么,就越是避免不了。 当晚他们夜宿在镇子上的客栈。 景云瑾还是如同在云谷一样,在言离的房间打地铺。 入睡的时候还好好的,可到了半夜,景云瑾被重物砸地的声音惊醒。 一个打滚就翻了起来,摸黑点亮一旁桌上的烛台。 回身就看到言离蜷缩在地板上。 景云瑾三步并两步的走过去,连忙将言离扶起来,让他靠在抱在她的怀里。 言离浑身止不住的震颤,连嘴唇都在打颤。 没办法她也只能更用力的抱着言离,一边同他说话想要鼓励他。 低头间却看到言离嘴角有血迹蜿蜒而下,连忙伸出手捏开他的嘴唇,眼看他牙关紧咬折磨着自己。 一时情急景云瑾直接将她的手伸了过去。 咬她的手怎么都好过他咬舌头。 手受伤了会好,舌头受伤说不好那是会出人命的。 “殿下,出什么事了。” 第146章 怎么不算呢 住在隔壁的成文听到动静,也醒了过来,出门就看到景云瑾的房间燃了烛火,立马就过来询问。 “没事。” 景云瑾不想成文担心,何况言离应该也不想别人看到他这样。 “对了,你去厨房看看,能不能烧点热水来。” 上次灶台温着水,这次可没有这么便利。 “好的,殿下。” 知道景云瑾没事,成文也就放心了。 “言离,言离。” 感觉到手腕上的力道慢慢松懈了下来,景云瑾慢慢喊着言离的名字试图唤醒他。 许是力竭,到底也没有给她半分回应。 景云瑾慢慢起身,将言离抱起放在床榻上,又将他身上湿透的衣服解下来放在一旁。 “咚咚咚” “殿下,热水好了。” 成文拎着烧好的水,轻轻敲了敲房门。 “放门口就好,你快去歇着。” 听着成文离开的脚步声和随后的关门声。 景云瑾才去门口将水提了进来。 打湿帕子将言离身上的汗擦了一遍,这才拉过一旁的被子盖在他身上。 又将用过的水暂时先挪到屏风后面,这才想起手腕的伤。 撒了些药粉,又手口并用的将伤口包扎好。 因为担心言离的状态,睡前她还特意将她的铺盖拉到言离床榻下面。 夜里耽搁这一遭,早上便多睡了一会儿。 言离睡醒以后,还是习惯性的去听景云瑾的动静。 可今日景云瑾的呼吸声明显更靠近他的床榻,同昨晚她睡下的时候很不一样。 他想要往外侧挪挪,这样能够听的更清晰一些,可刚一动作便察觉到不对。 他的衣服呢? 他像是不敢相信一样,还特地伸手进被子里摸了摸来确认。 结果却彻底愣住了。 难不成昨晚……不可能。 言离摇了摇头,想将脑子里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出去。 冷静下来想想,好像昨晚景云瑾还在他耳边唤他来着。 他似乎又毒发了。 长叹了一口气,内心涌起深深的无力感。 平躺在床榻上,看着看不见的床帐顶部,内心也开始思索起了解毒的事。 本来以为此生也就这样了,反正这毒也难解,索性也就破罐子破摔了。 可如今景云瑾这般的陪伴和悉心照顾,他如何能不振作起来,为自己搏一个可能呢。 为了景云瑾,也为了他。 景云瑾今日醒来没有看到熟悉的面孔还有些疑惑,以为他是因着昨夜病发的缘故太累了,所以到现在还没醒。 可等她起身才发现,言离正直愣愣的看着床帐顶部。 “你醒了,我还以为你要多睡一会儿。” 景云瑾自顾自的起身,同时将地上的铺盖收拾好。 转身却看到言离还躺着不动。 “你是要多睡一下吗?但我们今天可能要赶路,要不在马车上休息,可以吗?” 她们已经快摸到禹京城边了,今日稍微赶一下,明日午时就能到家。 等回去了条件自然会比路上好很多。 但这也只是她的想法,毕竟昨夜言离刚刚病发,若是他身体还是不太舒服的话,他们缓缓也是可以的。 “我的衣服不见了。” 言离知道景云瑾误会了,没办法只能开口询问。 “啊,你说什么?” 实在是言离的声音太小了,只看得到他的嘴唇在动,可那声音却含在他嘴里没有出来。 “麻烦殿下帮我拿一下衣服。” 这次言离的声音还是不算太大,但景云瑾因为站的近,所以还是听清楚了。 而言离说完话,就立马扭过头去。 “……” 衣服,昨晚她转身去放水,然后就忘记了…… 景云瑾猛地回头,就看到桌子旁边的凳子上整齐地放着那套干净的中衣。 糟了。 “抱歉。” “我昨晚不知道怎么搞的,就忙忘了。” 景云瑾一边道歉一边赶忙将衣服拿过来放在言离手边。 “我去拿早膳过来。” 随便找了个借口说完就跑了。 下一秒言离就听到开门关门的声音。 一时间屋子里就只留下他一个人。 他自然知道景云瑾在躲什么,笑了笑坐起身,拿过一旁的衣服,摸索着穿上身。 景云瑾一路跑下楼,正好遇见在楼下用膳的成文和言崇。 “殿下,我去帮你拿早膳。” “拿两份,我回房间吃。” “好。” 说完成文就去了后厨。 而景云瑾直到坐在凳子上,还是无法平复心情。 “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言崇看着眼神飘忽的景云瑾,毫不留情的戳穿了她。 “没有,你看错了。” 景云瑾也能感觉到她的脸热得发烫,可是那也不能认,认了就太没面子了。 就在她觉得难为情的时候,成文刚好端着早膳来了,景云瑾一把抢过就快步上了楼。 “殿下她怎么了。” 成文看着离开的景云瑾,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怎么感觉殿下在躲着谁。 “可能是春天还没过完。” 言崇看着落荒而逃的景云瑾,在一旁笑的高深莫测。 “说什么浑话呢,再过不久怕是就要立秋了。” 成文看了看他们身上轻薄的衣衫,示意言崇是不是脑子坏掉了才会胡说。 “你怎么这么笨,我说你主子有桃花了。” 言崇看着成文皱紧了眉头,这人真的像根木头一样。 成文听了他的话,丝毫反应都没有,反而格外的淡定。 “怎么会,我家殿下有意中人的,你不要瞎说。” 就他跟在景云瑾身边看到的那些,或热切地回应,或暗地里守护,或静默的惦念,这怎么不算爱呢? 而且青漪小姐明显也对他家殿下很上心才对,不然也不会追着他家殿下到处跑,搞的殿下躲闪不及。 他这个第一现场旁观者,可是完完全全见证了他们拉扯的全过程呢。 再说他家殿下又不是那等爱玩的人。 早前宫里送来几个教习宫女,说是给殿下长见识的,可殿下连人都没见,就直接送去后院住着,还命令他们严加看管。 “……” 这下子可算是轮到言崇笑不出来了,他师父心里想的什么他可比谁都清楚,这景云瑾若是当真不应,那他师父该多么伤心呀! 他是不是得想个办法呀。 景云瑾拿着饭菜上去的时候,言离早就收拾好了自己,也平复了心情。 两个人吃完饭便立马下楼同成文他们会合,继续往禹京赶。 而言崇因为心里有事,再没有像之前那样同成文一路交谈,反而安静的思索着。 这倒是让成文有些不习惯了。 “你怎么不说话了。” 他俩坐在车前室赶着马车,言崇不同他讲话,耳边便只剩下马蹄声。 “我问你,你会告诉我吗?” 言崇本来不想搭理他的,可为了师父,他还是想提前套点话出来。 “那得看你问的是什么。” 随后两人就开始了极限拉扯。 言崇不想直接表明自己的意思,那样就落了下乘,便一直绕着圈的打听景云瑾的事。 而成文不知言崇的目的是什么,自然是极力隐瞒关于景云瑾的一切。 马车内的人自然也听得到外面两个人的谈话内容,相视一笑,任由他们去,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风吹起车帘,言离鬓角的长发丝丝缕缕的在他脸颊上划过,他想要抓住那些发丝固定好,却总是不得其法。 景云瑾看着那几根漏网之鱼,便主动伸出手去想要帮言离将他们挽到耳后。 没想到收回手的时候却被言离一把抓住。 “怎么了……” 景云瑾有些不明所以。 第146章 怎么不算呢 住在隔壁的成文听到动静,也醒了过来,出门就看到景云瑾的房间燃了烛火,立马就过来询问。 “没事。” 景云瑾不想成文担心,何况言离应该也不想别人看到他这样。 “对了,你去厨房看看,能不能烧点热水来。” 上次灶台温着水,这次可没有这么便利。 “好的,殿下。” 知道景云瑾没事,成文也就放心了。 “言离,言离。” 感觉到手腕上的力道慢慢松懈了下来,景云瑾慢慢喊着言离的名字试图唤醒他。 许是力竭,到底也没有给她半分回应。 景云瑾慢慢起身,将言离抱起放在床榻上,又将他身上湿透的衣服解下来放在一旁。 “咚咚咚” “殿下,热水好了。” 成文拎着烧好的水,轻轻敲了敲房门。 “放门口就好,你快去歇着。” 听着成文离开的脚步声和随后的关门声。 景云瑾才去门口将水提了进来。 打湿帕子将言离身上的汗擦了一遍,这才拉过一旁的被子盖在他身上。 又将用过的水暂时先挪到屏风后面,这才想起手腕的伤。 撒了些药粉,又手口并用的将伤口包扎好。 因为担心言离的状态,睡前她还特意将她的铺盖拉到言离床榻下面。 夜里耽搁这一遭,早上便多睡了一会儿。 言离睡醒以后,还是习惯性的去听景云瑾的动静。 可今日景云瑾的呼吸声明显更靠近他的床榻,同昨晚她睡下的时候很不一样。 他想要往外侧挪挪,这样能够听的更清晰一些,可刚一动作便察觉到不对。 他的衣服呢? 他像是不敢相信一样,还特地伸手进被子里摸了摸来确认。 结果却彻底愣住了。 难不成昨晚……不可能。 言离摇了摇头,想将脑子里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出去。 冷静下来想想,好像昨晚景云瑾还在他耳边唤他来着。 他似乎又毒发了。 长叹了一口气,内心涌起深深的无力感。 平躺在床榻上,看着看不见的床帐顶部,内心也开始思索起了解毒的事。 本来以为此生也就这样了,反正这毒也难解,索性也就破罐子破摔了。 可如今景云瑾这般的陪伴和悉心照顾,他如何能不振作起来,为自己搏一个可能呢。 为了景云瑾,也为了他。 景云瑾今日醒来没有看到熟悉的面孔还有些疑惑,以为他是因着昨夜病发的缘故太累了,所以到现在还没醒。 可等她起身才发现,言离正直愣愣的看着床帐顶部。 “你醒了,我还以为你要多睡一会儿。” 景云瑾自顾自的起身,同时将地上的铺盖收拾好。 转身却看到言离还躺着不动。 “你是要多睡一下吗?但我们今天可能要赶路,要不在马车上休息,可以吗?” 她们已经快摸到禹京城边了,今日稍微赶一下,明日午时就能到家。 等回去了条件自然会比路上好很多。 但这也只是她的想法,毕竟昨夜言离刚刚病发,若是他身体还是不太舒服的话,他们缓缓也是可以的。 “我的衣服不见了。” 言离知道景云瑾误会了,没办法只能开口询问。 “啊,你说什么?” 实在是言离的声音太小了,只看得到他的嘴唇在动,可那声音却含在他嘴里没有出来。 “麻烦殿下帮我拿一下衣服。” 这次言离的声音还是不算太大,但景云瑾因为站的近,所以还是听清楚了。 而言离说完话,就立马扭过头去。 “……” 衣服,昨晚她转身去放水,然后就忘记了…… 景云瑾猛地回头,就看到桌子旁边的凳子上整齐地放着那套干净的中衣。 糟了。 “抱歉。” “我昨晚不知道怎么搞的,就忙忘了。” 景云瑾一边道歉一边赶忙将衣服拿过来放在言离手边。 “我去拿早膳过来。” 随便找了个借口说完就跑了。 下一秒言离就听到开门关门的声音。 一时间屋子里就只留下他一个人。 他自然知道景云瑾在躲什么,笑了笑坐起身,拿过一旁的衣服,摸索着穿上身。 景云瑾一路跑下楼,正好遇见在楼下用膳的成文和言崇。 “殿下,我去帮你拿早膳。” “拿两份,我回房间吃。” “好。” 说完成文就去了后厨。 而景云瑾直到坐在凳子上,还是无法平复心情。 “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言崇看着眼神飘忽的景云瑾,毫不留情的戳穿了她。 “没有,你看错了。” 景云瑾也能感觉到她的脸热得发烫,可是那也不能认,认了就太没面子了。 就在她觉得难为情的时候,成文刚好端着早膳来了,景云瑾一把抢过就快步上了楼。 “殿下她怎么了。” 成文看着离开的景云瑾,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怎么感觉殿下在躲着谁。 “可能是春天还没过完。” 言崇看着落荒而逃的景云瑾,在一旁笑的高深莫测。 “说什么浑话呢,再过不久怕是就要立秋了。” 成文看了看他们身上轻薄的衣衫,示意言崇是不是脑子坏掉了才会胡说。 “你怎么这么笨,我说你主子有桃花了。” 言崇看着成文皱紧了眉头,这人真的像根木头一样。 成文听了他的话,丝毫反应都没有,反而格外的淡定。 “怎么会,我家殿下有意中人的,你不要瞎说。” 就他跟在景云瑾身边看到的那些,或热切地回应,或暗地里守护,或静默的惦念,这怎么不算爱呢? 而且青漪小姐明显也对他家殿下很上心才对,不然也不会追着他家殿下到处跑,搞的殿下躲闪不及。 他这个第一现场旁观者,可是完完全全见证了他们拉扯的全过程呢。 再说他家殿下又不是那等爱玩的人。 早前宫里送来几个教习宫女,说是给殿下长见识的,可殿下连人都没见,就直接送去后院住着,还命令他们严加看管。 “……” 这下子可算是轮到言崇笑不出来了,他师父心里想的什么他可比谁都清楚,这景云瑾若是当真不应,那他师父该多么伤心呀! 他是不是得想个办法呀。 景云瑾拿着饭菜上去的时候,言离早就收拾好了自己,也平复了心情。 两个人吃完饭便立马下楼同成文他们会合,继续往禹京赶。 而言崇因为心里有事,再没有像之前那样同成文一路交谈,反而安静的思索着。 这倒是让成文有些不习惯了。 “你怎么不说话了。” 他俩坐在车前室赶着马车,言崇不同他讲话,耳边便只剩下马蹄声。 “我问你,你会告诉我吗?” 言崇本来不想搭理他的,可为了师父,他还是想提前套点话出来。 “那得看你问的是什么。” 随后两人就开始了极限拉扯。 言崇不想直接表明自己的意思,那样就落了下乘,便一直绕着圈的打听景云瑾的事。 而成文不知言崇的目的是什么,自然是极力隐瞒关于景云瑾的一切。 马车内的人自然也听得到外面两个人的谈话内容,相视一笑,任由他们去,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风吹起车帘,言离鬓角的长发丝丝缕缕的在他脸颊上划过,他想要抓住那些发丝固定好,却总是不得其法。 景云瑾看着那几根漏网之鱼,便主动伸出手去想要帮言离将他们挽到耳后。 没想到收回手的时候却被言离一把抓住。 “怎么了……” 景云瑾有些不明所以。 第147章 可以帮我吗 “你受伤了。” 就在刚才,景云瑾的手伸过来的时候,言离闻到了熟悉的药味。 为了弄清楚来源,他抓住她的手顺势往前凑了凑。 这次很清晰的闻到了伤药的味道和淡淡的血腥味。 “早上磕了一下,不碍事。” 景云瑾自然清楚对方作为一个医者所得出的结论,她即便否认也是没用的,只能随意编了个借口,想要搪塞过去。 “……” 很明显景云瑾没有说实话。 她早上也就出去拿个饭的工夫,其余时间他们都在一起,她若是磕伤,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即便是真的,那她在哪里上的药。 这个药他一闻就知道,是他留在暗室的那些药。 而装药的包袱昨夜可是在他们房间。 所以…… “是因为我对。” “你别多想,这很快就好了,不打紧的。” 显然她的谎话还没有维持几个呼吸就被拆穿了,只能转而安慰言离,让他不要多想。 “……” 本来只是有所怀疑,现在是确定了,原来真是因为他。 醒着的他怎么会忍心伤害景云瑾,可毒发的他却是完全失控的。 他讨厌这样的自己,同时也更坚定了想要痊愈的心。 “殿下,等回到禹京以后,我想要为自己治疗,你可以帮我吗?” “当然可以了。” 景云瑾一直都希望言离能够振作起来,即便言离不能恢复到以前那个样子也没关系。 反正怎么样她也不会嫌弃,会一如既往的照顾好他。 她知道,对于言离来说,什么是好的,什么是最适合他的。 因着这一句承诺,景云瑾回禹京之后,便立马命人去收集那些医毒相关的书籍,越多越好。 而她每日不管多忙也会抽出时间去言离那里给他读书。 甚至为了更方便的照顾言离,她还将自己的东西挪到了先前青漪住的那个院子。 那个院子离假山群最近,方便她直接走地道去言离那里。 毕竟这是在禹京,她每日过去看看还行,待久了恐怕会给言离招惹祸事。 可其他人并不知道景云瑾心里的考量。 景云瑾的这个行为,在他们看来就像是直接表明了他同青漪之间的亲密关系。 一时间众说纷纭。 但景云瑾对这些是完全不知道的。 这天她忙完以后又去了言离那里。 “今天事情不算很多,处理完我立马就赶过来了。” 景云瑾来的时候,言离正坐在屋檐下发呆,她索性也直接坐到了他旁边的凳子上。 “其实你不用这么赶的。” 明明就是专门坐在这里等着景云瑾的到来,可人真的来了,他又心疼了。 说着这些口不对心的话。 “没事我们开始。” 景云瑾拿过言离手里抱着的那本书,翻到做了标记的那一页。 “诶,怎么还是我昨天念到的地方,你没让言崇接着给你念吗?” “他今天在忙别的事。” 言离有些不自然的蜷缩了一下手指,其实言崇想要帮他念来着,是他拒绝了。 虽然古籍很多,医书也很多,可总有念完的一日,他希望这一天来的越晚越好。 他无比珍惜他们相处的每一刻。 “哦,那我继续。” “林瘴之毒,其言有曰……” 看着景云瑾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小心思一样,言离慢慢松开了握着的手。 慢慢地沉浸在书里去了。 “殿下。” 言离突然出声打断了景云瑾。 “我突然有些困了,今天就到这里。” 说完,言离便打了个哈欠,连眼角都分泌出了泪水,看起来真的是有些困顿。 “那我扶你进去。” “好。” 景云瑾将言离扶到床榻上,给他盖好被子,确定一切都弄好了,才转身离开。 …… “殿下,你又去看言离了。” 成奇刚好从外面回来,碰巧遇见往书房去的景云瑾。 “嗯,你那边最近还好。” “都好,自从上次那个事情之后,我便增加了巡铺的次数,还会不定期抽查,这样一来,他们也不好搞什么小动作了。” 为了防止再次被人钻空子,他吃一堑长一智,比以前更认真细致。 “嗯,上次南城那件事,多亏了你的支援,不然任凭设计图再精巧,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嗐,这不是应该的嘛。” 上次殿下和成文去行宫,本来他也想去,可殿下怎么都不允许,最后还是成文偷偷告诉他,殿下有别的计划。 后续可能需要大笔银钱,想要让他在后方坐镇,随时给予支援。 他这才歇了同去的心。 “不过殿下回来这几天应该还没见过青漪小姐。” 成奇也是快要走了,突然想起那天巡铺的事。 “还没来得及,怎么了?” 她每日上朝议政,下朝理政,空了就去言离那里读书。 一点点时间都挤不出来。 “那日在街上遇到,他还问起殿下的行踪。我寻思着殿下回来就能见面了,谁知这几天他也没来。” “我知道了,你先去忙。” 他和青漪的事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有个结果的。 现在这样不近不远不躲避的关系就很好。 至于其他的,以后再说。 本来还打算去书房的景云瑾,同成奇说了几句后也没了心情,索性直接回了院子。 但她回去后,越想越不对。 且不说言离对她的那份心思,从来只想着多和她待一会儿,怎么会舍得让她离开。 就说这个时辰,怎么算也都没到睡觉的时候。 “他不会……” 想到言离有可能是毒发,但又不想连累她,才故意将她支走。 景云瑾立马就坐不住了,躲开暗处的守卫,一头扎进了假山林里。 比起绕路去言离的院子,走暗道明显更快一些。 等她进到暗室的时候,果然看到了痛苦的蜷缩在石床上的言离。 “言离。” 景云瑾赶忙过去将言离拉进怀里。 他果然打算一个人偷偷承受这些,也不知道她没来之前,他在这里忍了多久。 或许是只有他一个人的缘故,这次毒发他完完全全将身体的所有痛苦外放。 不停撕扯着自己的衣衫,甚至还狠戾的抓伤自己。 景云瑾没办法只能强行按住他的双手,试图阻止他这些自我伤害的行为。 “言离,你清醒一点,你看看我,我是景云瑾呀。” 景云瑾看着言离不断同他说话,想要唤醒他的理智。 可随后她就发现这一切都是徒劳,更甚至言离因为震颤又有了咬舌的倾向。 她想要去阻止,可她的手刚松开一点,他就不由自主的想要去抓挠自己,没办法她只能重新抓住他的手不松开。 但又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有危险,索性心一横直接低下头亲了上去,试图去阻止他。 陷入病态的言离本该对外界的一切都没有感觉,可就在景云瑾覆上去的那一刻,他的神识似乎恢复了一丝清明。 他们…… 可随后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导致景云瑾的嘴唇也被他磕破,一瞬间血腥味充斥在他们的口腔。 理智告诉他应该立马远离景云瑾,不然她还会继续受伤。 可他用尽全身力气也只是稍微把头挪开了一点点。 景云瑾察觉到言离的举动,立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但她不能放任言离被病魔吞噬。 将言离的双手反翦在他身后,然后更用力的环抱着他,使他们之间的距离比刚才还要亲近。 泪水顺着贴合的脸颊流下,景云瑾在血腥中尝到了那一抹淡淡的苦涩。 等到他们分开的时候,她清晰的看见言离脸上肆意流淌的泪水。 而她也只能紧紧的拥抱着他,给他力量。 第147章 可以帮我吗 “你受伤了。” 就在刚才,景云瑾的手伸过来的时候,言离闻到了熟悉的药味。 为了弄清楚来源,他抓住她的手顺势往前凑了凑。 这次很清晰的闻到了伤药的味道和淡淡的血腥味。 “早上磕了一下,不碍事。” 景云瑾自然清楚对方作为一个医者所得出的结论,她即便否认也是没用的,只能随意编了个借口,想要搪塞过去。 “……” 很明显景云瑾没有说实话。 她早上也就出去拿个饭的工夫,其余时间他们都在一起,她若是磕伤,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即便是真的,那她在哪里上的药。 这个药他一闻就知道,是他留在暗室的那些药。 而装药的包袱昨夜可是在他们房间。 所以…… “是因为我对。” “你别多想,这很快就好了,不打紧的。” 显然她的谎话还没有维持几个呼吸就被拆穿了,只能转而安慰言离,让他不要多想。 “……” 本来只是有所怀疑,现在是确定了,原来真是因为他。 醒着的他怎么会忍心伤害景云瑾,可毒发的他却是完全失控的。 他讨厌这样的自己,同时也更坚定了想要痊愈的心。 “殿下,等回到禹京以后,我想要为自己治疗,你可以帮我吗?” “当然可以了。” 景云瑾一直都希望言离能够振作起来,即便言离不能恢复到以前那个样子也没关系。 反正怎么样她也不会嫌弃,会一如既往的照顾好他。 她知道,对于言离来说,什么是好的,什么是最适合他的。 因着这一句承诺,景云瑾回禹京之后,便立马命人去收集那些医毒相关的书籍,越多越好。 而她每日不管多忙也会抽出时间去言离那里给他读书。 甚至为了更方便的照顾言离,她还将自己的东西挪到了先前青漪住的那个院子。 那个院子离假山群最近,方便她直接走地道去言离那里。 毕竟这是在禹京,她每日过去看看还行,待久了恐怕会给言离招惹祸事。 可其他人并不知道景云瑾心里的考量。 景云瑾的这个行为,在他们看来就像是直接表明了他同青漪之间的亲密关系。 一时间众说纷纭。 但景云瑾对这些是完全不知道的。 这天她忙完以后又去了言离那里。 “今天事情不算很多,处理完我立马就赶过来了。” 景云瑾来的时候,言离正坐在屋檐下发呆,她索性也直接坐到了他旁边的凳子上。 “其实你不用这么赶的。” 明明就是专门坐在这里等着景云瑾的到来,可人真的来了,他又心疼了。 说着这些口不对心的话。 “没事我们开始。” 景云瑾拿过言离手里抱着的那本书,翻到做了标记的那一页。 “诶,怎么还是我昨天念到的地方,你没让言崇接着给你念吗?” “他今天在忙别的事。” 言离有些不自然的蜷缩了一下手指,其实言崇想要帮他念来着,是他拒绝了。 虽然古籍很多,医书也很多,可总有念完的一日,他希望这一天来的越晚越好。 他无比珍惜他们相处的每一刻。 “哦,那我继续。” “林瘴之毒,其言有曰……” 看着景云瑾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小心思一样,言离慢慢松开了握着的手。 慢慢地沉浸在书里去了。 “殿下。” 言离突然出声打断了景云瑾。 “我突然有些困了,今天就到这里。” 说完,言离便打了个哈欠,连眼角都分泌出了泪水,看起来真的是有些困顿。 “那我扶你进去。” “好。” 景云瑾将言离扶到床榻上,给他盖好被子,确定一切都弄好了,才转身离开。 …… “殿下,你又去看言离了。” 成奇刚好从外面回来,碰巧遇见往书房去的景云瑾。 “嗯,你那边最近还好。” “都好,自从上次那个事情之后,我便增加了巡铺的次数,还会不定期抽查,这样一来,他们也不好搞什么小动作了。” 为了防止再次被人钻空子,他吃一堑长一智,比以前更认真细致。 “嗯,上次南城那件事,多亏了你的支援,不然任凭设计图再精巧,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嗐,这不是应该的嘛。” 上次殿下和成文去行宫,本来他也想去,可殿下怎么都不允许,最后还是成文偷偷告诉他,殿下有别的计划。 后续可能需要大笔银钱,想要让他在后方坐镇,随时给予支援。 他这才歇了同去的心。 “不过殿下回来这几天应该还没见过青漪小姐。” 成奇也是快要走了,突然想起那天巡铺的事。 “还没来得及,怎么了?” 她每日上朝议政,下朝理政,空了就去言离那里读书。 一点点时间都挤不出来。 “那日在街上遇到,他还问起殿下的行踪。我寻思着殿下回来就能见面了,谁知这几天他也没来。” “我知道了,你先去忙。” 他和青漪的事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有个结果的。 现在这样不近不远不躲避的关系就很好。 至于其他的,以后再说。 本来还打算去书房的景云瑾,同成奇说了几句后也没了心情,索性直接回了院子。 但她回去后,越想越不对。 且不说言离对她的那份心思,从来只想着多和她待一会儿,怎么会舍得让她离开。 就说这个时辰,怎么算也都没到睡觉的时候。 “他不会……” 想到言离有可能是毒发,但又不想连累她,才故意将她支走。 景云瑾立马就坐不住了,躲开暗处的守卫,一头扎进了假山林里。 比起绕路去言离的院子,走暗道明显更快一些。 等她进到暗室的时候,果然看到了痛苦的蜷缩在石床上的言离。 “言离。” 景云瑾赶忙过去将言离拉进怀里。 他果然打算一个人偷偷承受这些,也不知道她没来之前,他在这里忍了多久。 或许是只有他一个人的缘故,这次毒发他完完全全将身体的所有痛苦外放。 不停撕扯着自己的衣衫,甚至还狠戾的抓伤自己。 景云瑾没办法只能强行按住他的双手,试图阻止他这些自我伤害的行为。 “言离,你清醒一点,你看看我,我是景云瑾呀。” 景云瑾看着言离不断同他说话,想要唤醒他的理智。 可随后她就发现这一切都是徒劳,更甚至言离因为震颤又有了咬舌的倾向。 她想要去阻止,可她的手刚松开一点,他就不由自主的想要去抓挠自己,没办法她只能重新抓住他的手不松开。 但又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有危险,索性心一横直接低下头亲了上去,试图去阻止他。 陷入病态的言离本该对外界的一切都没有感觉,可就在景云瑾覆上去的那一刻,他的神识似乎恢复了一丝清明。 他们…… 可随后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导致景云瑾的嘴唇也被他磕破,一瞬间血腥味充斥在他们的口腔。 理智告诉他应该立马远离景云瑾,不然她还会继续受伤。 可他用尽全身力气也只是稍微把头挪开了一点点。 景云瑾察觉到言离的举动,立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但她不能放任言离被病魔吞噬。 将言离的双手反翦在他身后,然后更用力的环抱着他,使他们之间的距离比刚才还要亲近。 泪水顺着贴合的脸颊流下,景云瑾在血腥中尝到了那一抹淡淡的苦涩。 等到他们分开的时候,她清晰的看见言离脸上肆意流淌的泪水。 而她也只能紧紧的拥抱着他,给他力量。 第148章 莫名的情绪 这一天天的,景云瑾也不知道景玄和抽的什么风,竟然下旨招她和言离进宫。 想来是因为这次她离开禹京,一走就是这么多天的缘故,才惹得陛下对言离也有了好奇之心。 “殿下,我如今这样如何能够面圣。” 受了伤的言离,明显失去了从前的傲气。 如今的他变得自卑又敏感,也更愿意待在熟悉的空间里。 “没事的,你记得我说过什么。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在我心里都还是原来那个无所无能的言离。” 景云瑾自然希望言离能够回到他之前的样子,但解毒一事绝非一朝一夕。 在一切没有结果之前,她不会说出她的想法,以免给他带来压力。 马车只能行到宫门口,再往里面去就要乘坐轿辇了。 “言离,一会儿下了马车,我们需要乘坐轿辇,不用害怕,我就在你不远处。” 说完景云瑾就打算先下马车,好接应言离。 “殿下。” 言离第一次进宫面圣,没想到会是在他如此艰难得时候。 他既畏惧上位者的力量,同时也敬重景云瑾的家人。两种情绪交织,使得他握紧了景云瑾的手。 “没事。” 景云瑾明白言离的心情,回身拍了拍他的手以示安慰,随后扶着言离下了马车,将他安置在轿辇上。 景玄和没想到景云瑾跋涉千里相迎的人,竟然拄着拐杖,眼睛也看不见。 一时有些难言。 免了他们的礼,让人赐座。 “言离的父亲乃……” 既然景玄和起了话头,也有心了解言离的事,景云瑾便抓住机会,将言离的过往尽数相告。 “……如今只留下他一人。” 景玄和没想到这人的身世过往竟然还牵扯到了前朝后宫的那些事。 一人被迫沦为后宫争斗的牺牲品,连带着整个家庭的命运也随之改变,只能说造化弄人,他也只是个可怜人罢了。 或许是人老了,就容易慈悲心肠,看着这孩子如今的境况,景玄和的心都软和了几分。 “今晚就留在宫里,正好二公主回来省亲,你们也来凑个热闹。” 就这般景云瑾和言离被留了下来。 所幸东宫本就是景云瑾的地盘,有她在这里罩着,景玄和也不用再给言离额外安排什么住处。 “来,慢些。” 景云瑾扶着言离直接去了东宫主殿。 倒不是没有多余的房间给言离。 只是他出宫开府后便常年住在宫外,回来的时候屈指可数。 内务府虽然也会安排人天天打扫,但也就仅限于主殿了。 其他地方只会定期抽调人手过来清理。 “你若不介意的话,便随我住在主殿。” “当然,你若不愿意的话,我现在就寻人将偏殿打扫出来。” 出于尊重景云瑾还是问了一嘴。 “不用了,暂住一晚而已,哪里就那么麻烦。” 既然言离不介意,景云瑾就直接带着人去了内室。 “要不你先休息会儿,我看天色还早,估计等热闹起来得要晚上了,养足精神才能玩的好。” “好。” 不用想也知道宫里规矩多,他无权无势且如今还这副样子,晚上必定是要时时注意事事小心,极为耗神。 现在休养好精神,也算是给景云瑾省点事。 …… “卢何,我让你去内务府要的东西怎么没拿来。” 看着两手空空的卢何,景云慎有些头疼。 二公主早前远嫁西川和亲,这是她离开景朝到现在第一次回来,接到消息的时候景云瑾已经离开了禹京,陛下便将这个事交给他来办。 中规中矩不出错的只有宫宴,他也这么提交的方案。 临了陛下却觉得宫宴过于无趣,让他在御花园办一场游园会。 好在如今初秋时节,景色还算尚好。 “内务府的人非说我一人拿不动,让我先走,一会儿他们安排人送过来。” 该说不说,六皇子倒下去之后,二皇子的地位同以前相比,显然有了实质性的差距。 如今不管走到哪里都会受到应有尊重,那是他本就该拥有的东西,却整整迟到了二十多年。 连他这个二皇子身边的小跟班也享受到了不一样的待遇。 “但愿他们快一些,能留点富裕的时间来应对突发状况。” 说着二皇子就在附近四处走动,仔细检查哪里还有疏漏。 而卢何也紧追着景云慎得步伐。 “主子,我刚才回来的路上听说太子殿下也进宫了,估摸着也是为了这事。” “嗯。” 眼看景云瑾听完却没多大反应,卢何有些想不明白,他还以为他家主子会很关心太子殿下的动向。 “卢管事,你过来看看这样行吗?” “来了。” 而卢何走后,景云慎却慢下了脚步,他自然听到了卢何说的话。 左右环视一圈,确定没什么问题需要处理。 又看了看远处忙得不亦乐乎的卢何,便偷摸转身往御花园出口的方向走,待转过回廊立马溜去了东宫。 …… 言离嘴上答应景云瑾要休息,可真躺在床榻上之后,却怎么也睡不着。 摇晃着脑袋,不断在听景云瑾的动静。 没办法景云瑾只好放下手中的事,坐到了言离旁边。 “要是不困,我念书给你听。” “好。” 但他这宫里可没有什么医书。 那架子上放的全是些治理国家,掌管天下之类的书籍。 隔壁暖阁像是有几本杂书来着,想到这儿景云瑾径直出了内室。 言离本来在等着景云瑾给他念书,可很快他就察觉出了异样。 或许是今日提起的事惹得他伤怀,情绪不稳了。 总之,景云瑾前脚刚走,言离就病发了。 “我找到了几本闲书,应该还不错。” 景云瑾拿着书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言离已经病发的样子。 “言离。” 手里的书全部掉落在了地上也来不及去理会,赶忙走到床边查看言离的情况。 随着他病发的次数越来越多,每次毒发的状态也越来越严重,从一开始陪着就好,到现在需要束缚住他的手脚,防止他伤害自己。 景云瑾也没有想到今日进宫会被留下,更没有想到言离偏偏就在此时毒发了。 一时间手边没有可用的物件。 只得像上回一样,抓住他的手,抱紧他,陪他一起感受这份痛苦。 她知道她所感觉到的那些同言离所承受的痛苦相比,怕是连千分之一都没有。 但这已经是她所能给予言离的全部支持了。 等景云慎来到东宫的时候,只看见殿门大开的样子,他也没有多想就直接走了进去。 没走两步就看到了地上掉落的书,本以为是景云瑾看完乱丢,无奈的笑笑,伸手把书捡了起来。 刚转过屏风,打算同景云瑾说这回事,眼前的画面就迫使他不得不噤声。 那些没出口的话就这么硬生生的卡在了嗓子里,刺得他连心都疼。 他像是入定了一般,又像是丧失了身体机能一样,直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心里涌起一股陌生的情绪,那样的情绪他没在任何人身上见过,这是第一次。 ‘难道他是在为景云瑾做出这样不被世俗允许的行为而担心吗?’ ‘是的,肯定是这样的。’ ‘他毕竟是太子殿下,这般同一个男子搂搂抱抱的,说出去岂不是贻笑大方。’ 他在心里不断地肯定着自己的想法,还为此找到了一个完美的解释。 可下一秒转身逃离的背影却分明带着几分仓惶,几分妒忌和几分渴求,偏偏就没有那份世俗的鄙夷,这副急切的样子,倒像是怕极了那个未知的真相。 第148章 莫名的情绪 这一天天的,景云瑾也不知道景玄和抽的什么风,竟然下旨招她和言离进宫。 想来是因为这次她离开禹京,一走就是这么多天的缘故,才惹得陛下对言离也有了好奇之心。 “殿下,我如今这样如何能够面圣。” 受了伤的言离,明显失去了从前的傲气。 如今的他变得自卑又敏感,也更愿意待在熟悉的空间里。 “没事的,你记得我说过什么。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在我心里都还是原来那个无所无能的言离。” 景云瑾自然希望言离能够回到他之前的样子,但解毒一事绝非一朝一夕。 在一切没有结果之前,她不会说出她的想法,以免给他带来压力。 马车只能行到宫门口,再往里面去就要乘坐轿辇了。 “言离,一会儿下了马车,我们需要乘坐轿辇,不用害怕,我就在你不远处。” 说完景云瑾就打算先下马车,好接应言离。 “殿下。” 言离第一次进宫面圣,没想到会是在他如此艰难得时候。 他既畏惧上位者的力量,同时也敬重景云瑾的家人。两种情绪交织,使得他握紧了景云瑾的手。 “没事。” 景云瑾明白言离的心情,回身拍了拍他的手以示安慰,随后扶着言离下了马车,将他安置在轿辇上。 景玄和没想到景云瑾跋涉千里相迎的人,竟然拄着拐杖,眼睛也看不见。 一时有些难言。 免了他们的礼,让人赐座。 “言离的父亲乃……” 既然景玄和起了话头,也有心了解言离的事,景云瑾便抓住机会,将言离的过往尽数相告。 “……如今只留下他一人。” 景玄和没想到这人的身世过往竟然还牵扯到了前朝后宫的那些事。 一人被迫沦为后宫争斗的牺牲品,连带着整个家庭的命运也随之改变,只能说造化弄人,他也只是个可怜人罢了。 或许是人老了,就容易慈悲心肠,看着这孩子如今的境况,景玄和的心都软和了几分。 “今晚就留在宫里,正好二公主回来省亲,你们也来凑个热闹。” 就这般景云瑾和言离被留了下来。 所幸东宫本就是景云瑾的地盘,有她在这里罩着,景玄和也不用再给言离额外安排什么住处。 “来,慢些。” 景云瑾扶着言离直接去了东宫主殿。 倒不是没有多余的房间给言离。 只是他出宫开府后便常年住在宫外,回来的时候屈指可数。 内务府虽然也会安排人天天打扫,但也就仅限于主殿了。 其他地方只会定期抽调人手过来清理。 “你若不介意的话,便随我住在主殿。” “当然,你若不愿意的话,我现在就寻人将偏殿打扫出来。” 出于尊重景云瑾还是问了一嘴。 “不用了,暂住一晚而已,哪里就那么麻烦。” 既然言离不介意,景云瑾就直接带着人去了内室。 “要不你先休息会儿,我看天色还早,估计等热闹起来得要晚上了,养足精神才能玩的好。” “好。” 不用想也知道宫里规矩多,他无权无势且如今还这副样子,晚上必定是要时时注意事事小心,极为耗神。 现在休养好精神,也算是给景云瑾省点事。 …… “卢何,我让你去内务府要的东西怎么没拿来。” 看着两手空空的卢何,景云慎有些头疼。 二公主早前远嫁西川和亲,这是她离开景朝到现在第一次回来,接到消息的时候景云瑾已经离开了禹京,陛下便将这个事交给他来办。 中规中矩不出错的只有宫宴,他也这么提交的方案。 临了陛下却觉得宫宴过于无趣,让他在御花园办一场游园会。 好在如今初秋时节,景色还算尚好。 “内务府的人非说我一人拿不动,让我先走,一会儿他们安排人送过来。” 该说不说,六皇子倒下去之后,二皇子的地位同以前相比,显然有了实质性的差距。 如今不管走到哪里都会受到应有尊重,那是他本就该拥有的东西,却整整迟到了二十多年。 连他这个二皇子身边的小跟班也享受到了不一样的待遇。 “但愿他们快一些,能留点富裕的时间来应对突发状况。” 说着二皇子就在附近四处走动,仔细检查哪里还有疏漏。 而卢何也紧追着景云慎得步伐。 “主子,我刚才回来的路上听说太子殿下也进宫了,估摸着也是为了这事。” “嗯。” 眼看景云瑾听完却没多大反应,卢何有些想不明白,他还以为他家主子会很关心太子殿下的动向。 “卢管事,你过来看看这样行吗?” “来了。” 而卢何走后,景云慎却慢下了脚步,他自然听到了卢何说的话。 左右环视一圈,确定没什么问题需要处理。 又看了看远处忙得不亦乐乎的卢何,便偷摸转身往御花园出口的方向走,待转过回廊立马溜去了东宫。 …… 言离嘴上答应景云瑾要休息,可真躺在床榻上之后,却怎么也睡不着。 摇晃着脑袋,不断在听景云瑾的动静。 没办法景云瑾只好放下手中的事,坐到了言离旁边。 “要是不困,我念书给你听。” “好。” 但他这宫里可没有什么医书。 那架子上放的全是些治理国家,掌管天下之类的书籍。 隔壁暖阁像是有几本杂书来着,想到这儿景云瑾径直出了内室。 言离本来在等着景云瑾给他念书,可很快他就察觉出了异样。 或许是今日提起的事惹得他伤怀,情绪不稳了。 总之,景云瑾前脚刚走,言离就病发了。 “我找到了几本闲书,应该还不错。” 景云瑾拿着书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言离已经病发的样子。 “言离。” 手里的书全部掉落在了地上也来不及去理会,赶忙走到床边查看言离的情况。 随着他病发的次数越来越多,每次毒发的状态也越来越严重,从一开始陪着就好,到现在需要束缚住他的手脚,防止他伤害自己。 景云瑾也没有想到今日进宫会被留下,更没有想到言离偏偏就在此时毒发了。 一时间手边没有可用的物件。 只得像上回一样,抓住他的手,抱紧他,陪他一起感受这份痛苦。 她知道她所感觉到的那些同言离所承受的痛苦相比,怕是连千分之一都没有。 但这已经是她所能给予言离的全部支持了。 等景云慎来到东宫的时候,只看见殿门大开的样子,他也没有多想就直接走了进去。 没走两步就看到了地上掉落的书,本以为是景云瑾看完乱丢,无奈的笑笑,伸手把书捡了起来。 刚转过屏风,打算同景云瑾说这回事,眼前的画面就迫使他不得不噤声。 那些没出口的话就这么硬生生的卡在了嗓子里,刺得他连心都疼。 他像是入定了一般,又像是丧失了身体机能一样,直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心里涌起一股陌生的情绪,那样的情绪他没在任何人身上见过,这是第一次。 ‘难道他是在为景云瑾做出这样不被世俗允许的行为而担心吗?’ ‘是的,肯定是这样的。’ ‘他毕竟是太子殿下,这般同一个男子搂搂抱抱的,说出去岂不是贻笑大方。’ 他在心里不断地肯定着自己的想法,还为此找到了一个完美的解释。 可下一秒转身逃离的背影却分明带着几分仓惶,几分妒忌和几分渴求,偏偏就没有那份世俗的鄙夷,这副急切的样子,倒像是怕极了那个未知的真相。 第149章 云乔公主 景云瑾现在满心满眼都是言离,自然不会察觉到景云慎的到来。 感觉怀里的人慢慢平静下来后,景云瑾这才松开双手,扶着他躺在床榻上。 待她走到殿门口的时候,突然看到先前拿来的书整齐的堆放在门边。 按理说,当时那个情况书应该是散落在地上才对。 “成文,你刚才有进殿吗?” 恰巧一抬头就看到成文从殿门口路过。 就在他们被景玄和要求着留宿后,她便让人带了话给宫门口的车夫,让他先行回去,并通知成文来东宫待命。 “不曾。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你去忙。” 这倒是奇了怪了,但也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说出来搞的人心惶惶。 或许只是哪个洒扫的丫头看到了随手打理的也说不定。 想到还得去给言离找套干净的衣服,景云瑾便急匆匆的走了。 那事也就被她抛之脑后了。 病发后的言离根本无力支撑着出席游园会,便留在东宫歇息。 景云瑾独自去了游园会同景玄和说明情况,告了罪,又在园子里待了片刻才回去。 她本就同这个二公主并不相熟,何况这还是淑妃的女儿,景云行的姐姐。 但这毕竟也算是他们景朝唯二的公主,她便是再不想去,也得去露个面,不能让人说他失了礼数。 …… 在一旁与同僚说话的景云慎,看着景云瑾匆匆赶来,又匆匆而去。 除了中间同陛下闲谈几句外,并没与任何人交谈。 因着下午的所见所闻,他觉得他比在场的任何人都清楚景云瑾如此匆忙是为着什么,所以他也比在座的其他人内心更复杂。 “二皇兄,别来无恙。” 景云慎盯着景云瑾离开的方向正出神的时候,突然有人在他背后出声。转过身去才发现是那个从西川回来省亲的二公主景云乔。 “云乔公主。” 景云乔将手中的酒杯递给身后跟随着的奴仆,当着景云慎的面,斜着身体伸长脖子往景云慎身后看去,似乎是想搞清楚他方才盯着的地方有什么不一样。 “二皇兄方才在看什么,竟看的那样专心。” 景云慎看着连说话都不忘打探消息的景云乔,内心很是不屑。 别以为他不知道,明明这么多年都不曾回来的人,淑妃一派被查出的当下,立马就递了信要回来省亲,这安的什么心。 只不过没到撕破脸的时候罢了。 他转头看了一眼园子里成群的人,指着不远处正点头哈腰的那个,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我呀,我在看那位李大人呀,你刚回来或许不太清楚,前些日子他那小儿子当街纵马伤人,被衙役抓了去,殿下念在他不知情的份上,并不打算追究他教子无方的责任,可他不但不知感恩,如今还想趁着游园会的机会到处托关系,想解决这个事。” “你说他是不是不识好歹呀?” 景云慎似笑非笑的看着景云乔,就像是真的在征求她的意见一样。 景云乔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我一个小女子哪里懂得这些,二皇兄你请便,我去那边看看。” “成,今晚这游园会可是特意为你办的,你一定要好好享受才是,皇兄就不留你了。” 景云慎举了举手中的酒杯,示意景云乔自便。 随后就看到景云乔离开的脚步明显有些慌乱。 想必是听懂了他的意有所指。 他们兄妹并不亲厚,也不是一母同胞,他多嘴这么一句,只是希望她不要走错路。 如今这般形势之下,什么都挽救不了国公府的颓势,弄不好还会将自个儿搭进去,得不偿失。 倒不是突然有的圣母心,他只是不想这件事再横生枝节,让淑妃以为有了什么翻身的机会,再垂死挣扎搞事情罢了。 被送去异国和亲已是不幸,何必沦为淑妃争权夺势的牺牲品。 “公主,方才二皇子说了些什么。” 景云乔从景云慎身边离开后,情绪明显不对,一旁的嬷嬷又不是瞎子自然看的出。 “他在警告我,想要让我识相一点,不要试图去碰国公府的事情。” 景云乔避开游园会的灯火辉煌,站在一旁默默地盯着这园子里的那些人。 “那公主的意思呢?” 嬷嬷紧接着问了这么一句,在背地里看不见的地方,嬷嬷紧张的攥紧了手帕。 “我自然是不会坐视不理,当初他们为了同西川和亲,便狠心舍弃我,只有母妃为我求情。” “分明是属于景云瑶的责任,她一个不愿意,就落在了我的头上,可曾有人问过我的意见。” “在西川的这些年里,他们又有谁过问过,若非有嬷嬷陪在我身边,为我出谋划策,我恐怕早就死在西川,连骨头渣都不剩了。” 看到景云乔流露出的毫不掩饰的怨恨,嬷嬷瞬间松开了紧握的手,神情也缓和了许多。 “既然公主还念着淑妃娘娘的恩情,也想要搭救他们,那今晚就是个机会,这游园会来的都是朝中重臣,能笼络到多少人站出来求情就全靠公主的能力了。” “我建议先从国公府原先的旧部开始,可能会容易一些,名单早就给公主了,接下来就看公主如何做。” “我明白。” 随后景云乔重新回到了人群中,开始找寻今晚的目标。 而嬷嬷却留在了原地,静静看着景云乔在人群里游走。 “嬷嬷可是二公主身边的人。” 突然身边就多出了一个身影,嬷嬷看着有几分眼熟,但又不大认得出。 “你是” “我是谁并不重要,淑妃娘娘让我给您带几句话来。” “如今这般局面,迂回并不一定奏效,不如直捣黄龙,背水一战。” 说完那人就隐在黑暗中失去了踪迹,留下嬷嬷在原地揣摩。 “直捣黄龙,背水一战。” 待一路行到光亮中,才赫然发现那传话之人竟是方怀英身边的张晨。 张晨看着不远处属于自己的卧房。 想到房内正等着自己的一双美人。 整个人都透露出一股嗜血的兴奋。 他还记得之前在景宁宫时发下的誓。 他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不管是钱财还是人。 前段时间随着太子被禁足,太子一党也逐渐没落。 眼看国公府就要掌控整个朝堂局势,连淑妃都跟着眼高于顶,风光无两。 他以为他彻底没希望了。 可谁能料到这时局瞬息万变。 国公府一夜之间倒台,连带着淑妃都被送进了冷宫。 或许是二公主回来的消息给了淑妃希望,她病急乱投医求到了他的面前。 这等好机会他如何能够放过,当即便要了淑妃身边的白玉白兰,而淑妃居然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搁平时他可不会做这等蠢事,他要防着淑妃有朝一日起复后找他麻烦。 可这次不一样,国公府的失势注定了淑妃再也翻不了身。 不在乎他传几条消息,也不在乎他多要一些东西。 困守冷宫的淑妃没有半分话语权,还不是任他搓扁揉圆。 再说的大胆些,放肆些。 便是他趁此机会夺了淑妃的性命又能如何。 冷宫里面的事谁说的清楚。 第149章 云乔公主 景云瑾现在满心满眼都是言离,自然不会察觉到景云慎的到来。 感觉怀里的人慢慢平静下来后,景云瑾这才松开双手,扶着他躺在床榻上。 待她走到殿门口的时候,突然看到先前拿来的书整齐的堆放在门边。 按理说,当时那个情况书应该是散落在地上才对。 “成文,你刚才有进殿吗?” 恰巧一抬头就看到成文从殿门口路过。 就在他们被景玄和要求着留宿后,她便让人带了话给宫门口的车夫,让他先行回去,并通知成文来东宫待命。 “不曾。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你去忙。” 这倒是奇了怪了,但也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说出来搞的人心惶惶。 或许只是哪个洒扫的丫头看到了随手打理的也说不定。 想到还得去给言离找套干净的衣服,景云瑾便急匆匆的走了。 那事也就被她抛之脑后了。 病发后的言离根本无力支撑着出席游园会,便留在东宫歇息。 景云瑾独自去了游园会同景玄和说明情况,告了罪,又在园子里待了片刻才回去。 她本就同这个二公主并不相熟,何况这还是淑妃的女儿,景云行的姐姐。 但这毕竟也算是他们景朝唯二的公主,她便是再不想去,也得去露个面,不能让人说他失了礼数。 …… 在一旁与同僚说话的景云慎,看着景云瑾匆匆赶来,又匆匆而去。 除了中间同陛下闲谈几句外,并没与任何人交谈。 因着下午的所见所闻,他觉得他比在场的任何人都清楚景云瑾如此匆忙是为着什么,所以他也比在座的其他人内心更复杂。 “二皇兄,别来无恙。” 景云慎盯着景云瑾离开的方向正出神的时候,突然有人在他背后出声。转过身去才发现是那个从西川回来省亲的二公主景云乔。 “云乔公主。” 景云乔将手中的酒杯递给身后跟随着的奴仆,当着景云慎的面,斜着身体伸长脖子往景云慎身后看去,似乎是想搞清楚他方才盯着的地方有什么不一样。 “二皇兄方才在看什么,竟看的那样专心。” 景云慎看着连说话都不忘打探消息的景云乔,内心很是不屑。 别以为他不知道,明明这么多年都不曾回来的人,淑妃一派被查出的当下,立马就递了信要回来省亲,这安的什么心。 只不过没到撕破脸的时候罢了。 他转头看了一眼园子里成群的人,指着不远处正点头哈腰的那个,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我呀,我在看那位李大人呀,你刚回来或许不太清楚,前些日子他那小儿子当街纵马伤人,被衙役抓了去,殿下念在他不知情的份上,并不打算追究他教子无方的责任,可他不但不知感恩,如今还想趁着游园会的机会到处托关系,想解决这个事。” “你说他是不是不识好歹呀?” 景云慎似笑非笑的看着景云乔,就像是真的在征求她的意见一样。 景云乔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我一个小女子哪里懂得这些,二皇兄你请便,我去那边看看。” “成,今晚这游园会可是特意为你办的,你一定要好好享受才是,皇兄就不留你了。” 景云慎举了举手中的酒杯,示意景云乔自便。 随后就看到景云乔离开的脚步明显有些慌乱。 想必是听懂了他的意有所指。 他们兄妹并不亲厚,也不是一母同胞,他多嘴这么一句,只是希望她不要走错路。 如今这般形势之下,什么都挽救不了国公府的颓势,弄不好还会将自个儿搭进去,得不偿失。 倒不是突然有的圣母心,他只是不想这件事再横生枝节,让淑妃以为有了什么翻身的机会,再垂死挣扎搞事情罢了。 被送去异国和亲已是不幸,何必沦为淑妃争权夺势的牺牲品。 “公主,方才二皇子说了些什么。” 景云乔从景云慎身边离开后,情绪明显不对,一旁的嬷嬷又不是瞎子自然看的出。 “他在警告我,想要让我识相一点,不要试图去碰国公府的事情。” 景云乔避开游园会的灯火辉煌,站在一旁默默地盯着这园子里的那些人。 “那公主的意思呢?” 嬷嬷紧接着问了这么一句,在背地里看不见的地方,嬷嬷紧张的攥紧了手帕。 “我自然是不会坐视不理,当初他们为了同西川和亲,便狠心舍弃我,只有母妃为我求情。” “分明是属于景云瑶的责任,她一个不愿意,就落在了我的头上,可曾有人问过我的意见。” “在西川的这些年里,他们又有谁过问过,若非有嬷嬷陪在我身边,为我出谋划策,我恐怕早就死在西川,连骨头渣都不剩了。” 看到景云乔流露出的毫不掩饰的怨恨,嬷嬷瞬间松开了紧握的手,神情也缓和了许多。 “既然公主还念着淑妃娘娘的恩情,也想要搭救他们,那今晚就是个机会,这游园会来的都是朝中重臣,能笼络到多少人站出来求情就全靠公主的能力了。” “我建议先从国公府原先的旧部开始,可能会容易一些,名单早就给公主了,接下来就看公主如何做。” “我明白。” 随后景云乔重新回到了人群中,开始找寻今晚的目标。 而嬷嬷却留在了原地,静静看着景云乔在人群里游走。 “嬷嬷可是二公主身边的人。” 突然身边就多出了一个身影,嬷嬷看着有几分眼熟,但又不大认得出。 “你是” “我是谁并不重要,淑妃娘娘让我给您带几句话来。” “如今这般局面,迂回并不一定奏效,不如直捣黄龙,背水一战。” 说完那人就隐在黑暗中失去了踪迹,留下嬷嬷在原地揣摩。 “直捣黄龙,背水一战。” 待一路行到光亮中,才赫然发现那传话之人竟是方怀英身边的张晨。 张晨看着不远处属于自己的卧房。 想到房内正等着自己的一双美人。 整个人都透露出一股嗜血的兴奋。 他还记得之前在景宁宫时发下的誓。 他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不管是钱财还是人。 前段时间随着太子被禁足,太子一党也逐渐没落。 眼看国公府就要掌控整个朝堂局势,连淑妃都跟着眼高于顶,风光无两。 他以为他彻底没希望了。 可谁能料到这时局瞬息万变。 国公府一夜之间倒台,连带着淑妃都被送进了冷宫。 或许是二公主回来的消息给了淑妃希望,她病急乱投医求到了他的面前。 这等好机会他如何能够放过,当即便要了淑妃身边的白玉白兰,而淑妃居然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搁平时他可不会做这等蠢事,他要防着淑妃有朝一日起复后找他麻烦。 可这次不一样,国公府的失势注定了淑妃再也翻不了身。 不在乎他传几条消息,也不在乎他多要一些东西。 困守冷宫的淑妃没有半分话语权,还不是任他搓扁揉圆。 再说的大胆些,放肆些。 便是他趁此机会夺了淑妃的性命又能如何。 冷宫里面的事谁说的清楚。 第150章 踢皮球 “娘娘,今日宫里为了迎接二公主特意举办了游园会,虽说咱这些冷宫里的人上不得席面,但该有的排场还是要有的,就奖励娘娘今日把所有人的衣物都洗了。” 淑妃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衣物,再看向眼前趾高气昂的嬷嬷。 她有些后悔了,后悔当初将她送给这冷宫的太监管事。 “我当初就应该直接取了你的性命,而不是将你扔到这冷宫里。” 看着昔日认打认罚的嬷嬷,如今却高高在上,对着自己指手画脚,她气就不打一处来。 “既然当初没有给我一个痛快,那如今后悔又有什么用,这些洗不完你今晚也就不用睡了。” 嬷嬷话里满是恨意,说完便离开了此地。 只是转身之后眼角分明也湿润了几分。 她倒是情愿当初直接杀了她,而不是留她苟且的活着。 淑妃如今才受了几分苦难就开始后悔,那她呢?她的苦难又该向谁讨。 “今晚本来我也不打算睡。” 国公府的事情发生之后,她就一直预备着,怕牵连到六皇子。 给西川的信早就送了出去,景云乔本就是她留到最后的一张底牌。 如今景云乔的到来就是她最后的希望。 只要张晨的消息能够送到,那么今晚这宫里就不可能太平。 她还等着听信儿呢,怎么会睡得着。 就是可惜了白玉白兰,本来留着她们还有别的用处,如今却只能委身给张晨那个无用的人。 入夜,景云瑾本打算还像之前一般将床榻让给言离。 可这次言离却说什么都不同意了。 “殿下,这里是东宫,不是云谷的草庐,也不是沿途的客栈,该睡地铺的是我。” 虽然在景云瑾看来这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差别,但碍于言离苦苦坚持,景云瑾只能选择退一步,同时想出一个折中的法子。 反正这东宫的床榻宽敞的很,他们一人一半也是可以的。 “你再说天就亮了。赶紧睡。” 言离自然不肯,可景云瑾无赖得紧,最后只得随她去。 躺下以后尽可能的往里面靠,将大片的空间都给了景云瑾。 夜半,待众人都陷入熟睡的时候,勤政殿却突然火光冲天。 “走水了。” “快救火呀。” “啊啊啊啊” “快来人。” 慌乱的人声惊醒了沉睡的夜空。 景云瑾听到吵闹声猛然坐起身来,打算去看看情况。 “怎么了。” 此时,一旁的言离也被吵醒。 “没事,你接着睡,我去看看情况。” 景云瑾替言离拉了拉被子,披上外衣就打算出门。 “殿下,勤政殿那边走水了。” 成文了解情况后便立马赶来给景云瑾汇报。 “来了。” 景云瑾也刚好收拾好,直接拉开了门,同成文一起往勤政殿赶去。 “陛下呢?” 到了地方,一眼就看到站在人群前面的方怀英。 “殿下,你可算来了。” “陛下他还在里面呢?” 方怀英看见景云瑾就像看见了救命稻草一样,激动地拉着景云瑾的手,整个人都在颤抖。 “陛下怎么会在勤政殿?” “昨夜游园会结束,二公主就来了,他们说完话很晚了,陛下就直接歇在了旁边的暖阁。” 景云瑾没想到会是这样,这里面怕是有点事情,但现在也不是追究的时候。 “成文拿水来。” “殿下,让我去。” 成文一听就知道景云瑾想干什么,但目前情况复杂,谁也不能保证进去以后能全身而退,倒不如让他去。 “殿下,你就别去了,已经有人进去了。” 方怀英也跟着一起劝解景云瑾。 “哗啦” 景云瑾根本不听他们说那么多,一把从救火的人手里抢过一桶水,照着头顶就浇了下去。 “殿下。” “殿下。” 方怀英和成文都没想到景云瑾会如此做,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景云瑾已经冲进了勤政殿。 就在景云瑾刚跑进去没走几步远的地方,就遇到了背着景玄和正往外走的景云慎。 眼看火势越来越大,两个人也来不及多说什么,景云瑾立马就站到了景云慎身后,一手扶着景玄和,一手为他们挡开掉落的燃烧物。 燃烧已久的门框本就摇摇欲坠,就在他们即将出去的时候轰然倒塌,而景云瑾本就观察着四周的情况,看到燃烧着的门框即将倒塌的瞬间,一个用力将景云慎他们推了出去。 而他却在出去的时候被这门框砸到了右半边胳膊。 景云慎将景玄和背着送进了一旁的偏殿。 太医院里有名望的太医早已等在了那里。 景云瑾顾不上自己的伤势,也一路追着往偏殿去。 “陛下如何?” 方怀英站在一旁担心的发问。 “没什么大碍,只是陛下到底上了年纪,吸入浓烟再加上惊吓,才导致的昏厥。” 在场的众人听到陛下无事也都跟着松了一口气。 最后只留下了方怀英和太医院院长守在屋里,其他人全部退了出去。 “你刚才……” 方才景云慎背着人在前面走,也看不到身后的情况,可刚才那个门框分明就砸了下来,他担心景云瑾受伤了却忍着不说。 “没事,刚好躲过去了。” 景云瑾抬了抬胳膊示意自己没事。 但看着景云慎仍有些怀疑的眼神,赶忙转移了话题。 “今晚的事你怎么看?” 景云慎闻言转头看向一旁被烧的面貌全无的勤政殿,目光幽深。 “她太心急了,我劝过她,显然她没听进去。” “哦” 这一听就知道二皇兄说的是谁,只是让景云瑾感到意外的是,二皇兄也会劝人。 “难得二皇兄肯出面,那人倒真的是不识好歹的紧呢。” “总归没太深的交情,人家不信也是应该的,我们也别插手了,等陛下醒来自有论断。” 今晚的事情太过于明显,陛下不会猜不到其中的缘由,他们出面总归不好,还是看陛下意见。 “自有论断吗?” 景云瑾跟着呢喃了一句,她就怕陛下会看在西川的面子上轻易放过。 若是这次陛下什么也不做,那他们就敢再来一次。 淑妃一日不死,野心就不灭。 或许她也该做点什么,而不是选择坐以待毙。 毕竟淑妃欠她的可不只有这件事,还有二皇兄的,言离的,她母妃的,长生的。 …… 众人在景玄和身边守了整整一夜,待到天光大亮,方怀英才出来通报说是陛下醒了。 “太子殿下,请。” 景玄和醒来便点名要见太子,屋里的人也都顺势退了出去。 “都没了?” 景玄和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没了。” “可惜了。” “日后重建就是。” 景云瑾倒是没想到景玄和上来就问勤政殿的事。 “昨夜的事,你怎么看?” 这不是巧了吗?这正是昨晚她问二皇兄的问题。 “没什么事能瞒得过陛下,这件事也一样,我怎么看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想如何处理。” “我若重重拿起轻轻放下?或者干脆就当成一场意外呢?” 景云瑾避开问题是想试探景玄和的答案。 却没想到景玄和也模棱两可。 “陛下若当真犹豫不决,且先听我一言,之后如何选择就全看陛下了。” 第150章 踢皮球 “娘娘,今日宫里为了迎接二公主特意举办了游园会,虽说咱这些冷宫里的人上不得席面,但该有的排场还是要有的,就奖励娘娘今日把所有人的衣物都洗了。” 淑妃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衣物,再看向眼前趾高气昂的嬷嬷。 她有些后悔了,后悔当初将她送给这冷宫的太监管事。 “我当初就应该直接取了你的性命,而不是将你扔到这冷宫里。” 看着昔日认打认罚的嬷嬷,如今却高高在上,对着自己指手画脚,她气就不打一处来。 “既然当初没有给我一个痛快,那如今后悔又有什么用,这些洗不完你今晚也就不用睡了。” 嬷嬷话里满是恨意,说完便离开了此地。 只是转身之后眼角分明也湿润了几分。 她倒是情愿当初直接杀了她,而不是留她苟且的活着。 淑妃如今才受了几分苦难就开始后悔,那她呢?她的苦难又该向谁讨。 “今晚本来我也不打算睡。” 国公府的事情发生之后,她就一直预备着,怕牵连到六皇子。 给西川的信早就送了出去,景云乔本就是她留到最后的一张底牌。 如今景云乔的到来就是她最后的希望。 只要张晨的消息能够送到,那么今晚这宫里就不可能太平。 她还等着听信儿呢,怎么会睡得着。 就是可惜了白玉白兰,本来留着她们还有别的用处,如今却只能委身给张晨那个无用的人。 入夜,景云瑾本打算还像之前一般将床榻让给言离。 可这次言离却说什么都不同意了。 “殿下,这里是东宫,不是云谷的草庐,也不是沿途的客栈,该睡地铺的是我。” 虽然在景云瑾看来这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差别,但碍于言离苦苦坚持,景云瑾只能选择退一步,同时想出一个折中的法子。 反正这东宫的床榻宽敞的很,他们一人一半也是可以的。 “你再说天就亮了。赶紧睡。” 言离自然不肯,可景云瑾无赖得紧,最后只得随她去。 躺下以后尽可能的往里面靠,将大片的空间都给了景云瑾。 夜半,待众人都陷入熟睡的时候,勤政殿却突然火光冲天。 “走水了。” “快救火呀。” “啊啊啊啊” “快来人。” 慌乱的人声惊醒了沉睡的夜空。 景云瑾听到吵闹声猛然坐起身来,打算去看看情况。 “怎么了。” 此时,一旁的言离也被吵醒。 “没事,你接着睡,我去看看情况。” 景云瑾替言离拉了拉被子,披上外衣就打算出门。 “殿下,勤政殿那边走水了。” 成文了解情况后便立马赶来给景云瑾汇报。 “来了。” 景云瑾也刚好收拾好,直接拉开了门,同成文一起往勤政殿赶去。 “陛下呢?” 到了地方,一眼就看到站在人群前面的方怀英。 “殿下,你可算来了。” “陛下他还在里面呢?” 方怀英看见景云瑾就像看见了救命稻草一样,激动地拉着景云瑾的手,整个人都在颤抖。 “陛下怎么会在勤政殿?” “昨夜游园会结束,二公主就来了,他们说完话很晚了,陛下就直接歇在了旁边的暖阁。” 景云瑾没想到会是这样,这里面怕是有点事情,但现在也不是追究的时候。 “成文拿水来。” “殿下,让我去。” 成文一听就知道景云瑾想干什么,但目前情况复杂,谁也不能保证进去以后能全身而退,倒不如让他去。 “殿下,你就别去了,已经有人进去了。” 方怀英也跟着一起劝解景云瑾。 “哗啦” 景云瑾根本不听他们说那么多,一把从救火的人手里抢过一桶水,照着头顶就浇了下去。 “殿下。” “殿下。” 方怀英和成文都没想到景云瑾会如此做,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景云瑾已经冲进了勤政殿。 就在景云瑾刚跑进去没走几步远的地方,就遇到了背着景玄和正往外走的景云慎。 眼看火势越来越大,两个人也来不及多说什么,景云瑾立马就站到了景云慎身后,一手扶着景玄和,一手为他们挡开掉落的燃烧物。 燃烧已久的门框本就摇摇欲坠,就在他们即将出去的时候轰然倒塌,而景云瑾本就观察着四周的情况,看到燃烧着的门框即将倒塌的瞬间,一个用力将景云慎他们推了出去。 而他却在出去的时候被这门框砸到了右半边胳膊。 景云慎将景玄和背着送进了一旁的偏殿。 太医院里有名望的太医早已等在了那里。 景云瑾顾不上自己的伤势,也一路追着往偏殿去。 “陛下如何?” 方怀英站在一旁担心的发问。 “没什么大碍,只是陛下到底上了年纪,吸入浓烟再加上惊吓,才导致的昏厥。” 在场的众人听到陛下无事也都跟着松了一口气。 最后只留下了方怀英和太医院院长守在屋里,其他人全部退了出去。 “你刚才……” 方才景云慎背着人在前面走,也看不到身后的情况,可刚才那个门框分明就砸了下来,他担心景云瑾受伤了却忍着不说。 “没事,刚好躲过去了。” 景云瑾抬了抬胳膊示意自己没事。 但看着景云慎仍有些怀疑的眼神,赶忙转移了话题。 “今晚的事你怎么看?” 景云慎闻言转头看向一旁被烧的面貌全无的勤政殿,目光幽深。 “她太心急了,我劝过她,显然她没听进去。” “哦” 这一听就知道二皇兄说的是谁,只是让景云瑾感到意外的是,二皇兄也会劝人。 “难得二皇兄肯出面,那人倒真的是不识好歹的紧呢。” “总归没太深的交情,人家不信也是应该的,我们也别插手了,等陛下醒来自有论断。” 今晚的事情太过于明显,陛下不会猜不到其中的缘由,他们出面总归不好,还是看陛下意见。 “自有论断吗?” 景云瑾跟着呢喃了一句,她就怕陛下会看在西川的面子上轻易放过。 若是这次陛下什么也不做,那他们就敢再来一次。 淑妃一日不死,野心就不灭。 或许她也该做点什么,而不是选择坐以待毙。 毕竟淑妃欠她的可不只有这件事,还有二皇兄的,言离的,她母妃的,长生的。 …… 众人在景玄和身边守了整整一夜,待到天光大亮,方怀英才出来通报说是陛下醒了。 “太子殿下,请。” 景玄和醒来便点名要见太子,屋里的人也都顺势退了出去。 “都没了?” 景玄和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没了。” “可惜了。” “日后重建就是。” 景云瑾倒是没想到景玄和上来就问勤政殿的事。 “昨夜的事,你怎么看?” 这不是巧了吗?这正是昨晚她问二皇兄的问题。 “没什么事能瞒得过陛下,这件事也一样,我怎么看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想如何处理。” “我若重重拿起轻轻放下?或者干脆就当成一场意外呢?” 景云瑾避开问题是想试探景玄和的答案。 却没想到景玄和也模棱两可。 “陛下若当真犹豫不决,且先听我一言,之后如何选择就全看陛下了。” 第151章 翻案 景玄和难得见到景云瑾如此认真的样子,上一次这样还是她非要去南城的时候。 “我不清楚母妃离开这么多年,陛下有没有怀念过她。” “但我今天想说的就是有关于我母妃的事情。” “之前在行宫时,淑妃亲口对二皇兄承认,母妃之所以会在诞下长生后体衰而亡,全是因为中毒所致。” “长生为何生下来就要送去云岩寺,我年幼时为何多病,凡此种种,都与她脱不得干系。” “即便如此,您还是要选择包庇二公主吗?” “我不信陛下您会看不出二公主此行的目的。” 埋藏心里这么久的秘密,这么久的愤慨,终于借着今日的机会说出来了,哪怕最后的结果还是不能如她所愿,她也认了,不过拼此一博罢了。 吐露完全部心声后,景云瑾也清楚她这些话有多大逆不道,索性直接跪倒在地上,听候处置。 …… 景玄和没想到景云瑾居然藏着这么多的事没有和他讲。 他盯着明黄色的床帐,陷入了深深地自责之中。 若非昨日出的这档子事,不知道景云瑾还要把这些事放在心里多久。 幼年时,他将景云瑾带在身边,授以治国之理,直到他能独立处理一些事情。 他以为他们父子之间是可以跨越君臣的那些隔阂,做一对真心相待的父子。 对于先皇后的离开,他从来不会拿到明面上来说,但这不代表他不在乎。 当年他也怀疑过,调查过,但为了大局考虑,他不得不放弃。 昨日景云瑾带着言离进宫,同他讲述了那孩子崎岖坎坷的经历后,他也受到了启发,想要重新调查当年的事。 没想到隔天,景云瑾就直接坐实了他当年的猜测。 “起来。” 景云瑾迟迟等不到景玄和的答复,心里闪过所有可能的坏结果,不知不觉间腿都跪麻了。 “不是叫你起来,怎么不动?” 景玄和没听到动静,转头一看人还跪着。 “麻了。” 景云瑾说完屁股一歪,就势坐在了地上,打算缓缓。 景玄和看见他这样,先是嗤笑了一声,转过头却又是满目怀念。 “你小的时候,每回犯错罚跪,都会搞些小动作,总之从不让自己受罪。” “如今大了,那股子机灵劲儿反倒没了,越发蠢笨了起来。” “……” 景云瑾偷偷翻了个白眼,她怎么不知道守规矩是蠢笨。 “得了,不跟你废话了。” “你说的事我知道了,昨夜的事我也自有考量。” “你缓完就赶快回去,不然我怕你那胳膊当真不能要了。” 景云瑾没想到她一直都掩饰的很好,连二皇兄都被她骗过去了,可她进来这么久,陛下拢共没看她几眼,居然就知道她胳膊受伤了。 “儿臣告退。” 反正该说的她都说了,景玄和愿意回忆过去就说明有戏。 接下来就看结果如何了。 可景云瑾不知道的是,就在她离开偏殿不久后,景玄和突然开始猛烈的咳嗽,随后引发呕吐…… 这般情况下还不忘叮嘱方怀英对他的病情保密。 …… 景云瑾忍了一夜,终于回到了东宫。 关了殿门就直接坐在了地上。 “殿下?” 昨晚景云瑾离开后,言离就一直没睡,睁着眼睛到天亮。 成文过来敲门,他才知道已经早上了。 问过景云瑾如何,却也没有什么明确的答复。 他只能坐着死等。 “嗯,那边没事了。” 景云瑾怕言离着急过来会磕着碰着,索性撑着进了内室。 “殿下受伤了?” “怎么你们一个两个都会了仙法不成。” 陛下也就算了,起码能看见。 可言离又怎么做到的。 “伤到哪里了?” 言离站起身,扶着桌子就往景云瑾身边去。 “右胳膊昨晚被砸了一下,估摸着情况不太好。” 景云瑾说着就拉起了言离的手放在自己肩头。 “这都肿胀成什么样了,殿下对自己是一点也不上心!” “昨晚那情况你是没看见,陛下被救出来的时候已然昏厥,虽然太医也说了没多大事,但总归不是很好。” “我肯定是要留下等消息的。” 说是这么说,实则景云瑾根本没把这点伤当回事。 “殿下可真能忍,这都骨折了。” 景云瑾倒是没想到,砸一下这就骨折了。 喊来成文搬了药箱,言离指挥着他给景云瑾的肩膀做固定包扎。 又让成文代笔写下了一纸药方,拿去抓药煎药。 “我不动不就行了,还非要喝药不成。” 景云瑾爱吃甜的点心,就势必会难以接受那般苦涩的汤药。 “哪里是这么论的。” …… 景云慎倒是不知道景云瑾在殿里同景玄和说了些什么,只是如今这般情形之下,他也有些坐不住。 不论是因着他母族的事,还是不想看着淑妃起复。 “陛下,二皇子在门外,说是有事求见。” 方怀英靠近景玄和身边同他说话。 早上那一通折腾,景玄和明显有些精神头不足。 他也很是担心陛下如今的状态。 “让他进来。” 景玄和在方怀英的协助下,起身靠坐在床榻上,就这么一个动作就已经让他感觉有些疲惫。 “问陛下安。” “嗯,起来,你过来有什么事?” 景云慎这边刚起身,就又抱拳俯身弯下腰去。 “臣想要同陛下讲述二十多年前的一桩往事。” 听到他这么说,景玄和心里已经大致有了底。 前面有景云瑾曝出宫闱秘辛,如今景云慎再说什么也不是不能接受。 “当年太傅一家因为科考舞弊案而被灭门,更甚至连累了身怀六甲的端妃,使得她诞下子嗣后不久就撒手人寰。” “可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阴谋,从上到下所有环节参与的人,皆是早就安排好的。” “你说什么?” 景玄和以为景云慎是要为端妃打抱不平,没想到他却是想要为太傅翻案。 当年太傅的事情,他不是不遗憾,毕竟那也是教授过他的太傅。 可认罪文书摆在那里,民间也因为这件事情掀起巨大的风波,群臣更是不断上书要求严惩。 他也只能下旨让大理寺依照律法办案。 没想到时隔二十年后,却听到了不一样的声音。 “你可有证据?” “有。” 景云慎掷地有声地回答,无疑就是最好的答复。 若这些事情都是真的,那么最大的错误就是他。 是他太过于相信国公府,才纵容了他们的无法无天,以至于等他回过神来,国公府已然发展成了难以撼动的存在。 也正是因为如此,淑妃才能在宫里独霸一方,坏事做尽。 …… 当天午时,景玄和于偏殿发出旨意。 ‘因感念景朝同西川的情谊,不追究二公主的无礼之举,但需即刻启程返回西川,永世不得踏足景朝国土。’ 随旨意一同发出的还有两道密令。 二公主身边主事的嬷嬷当即被带走送到了刑部。 一同被送去的还有淑妃之前的嬷嬷。 “你对我做了什么。” “你这个贱人。” “上次做的还不够吗?” “都到冷宫了,你还不愿意放过我。” 嬷嬷被从冷宫带走的时候,淑妃就站在一旁静静看着。 与嬷嬷的歇斯底里不同的是,淑妃始终笑靥如花。 她觉得她昨日的决定没有做错。 白玉白兰两姐妹早上一身伤回来的时候,她也很是心疼,可同此刻的喜悦比起来都不算什么。 可她不知道的是,等待着她的会是更大的绝望。 第151章 翻案 景玄和难得见到景云瑾如此认真的样子,上一次这样还是她非要去南城的时候。 “我不清楚母妃离开这么多年,陛下有没有怀念过她。” “但我今天想说的就是有关于我母妃的事情。” “之前在行宫时,淑妃亲口对二皇兄承认,母妃之所以会在诞下长生后体衰而亡,全是因为中毒所致。” “长生为何生下来就要送去云岩寺,我年幼时为何多病,凡此种种,都与她脱不得干系。” “即便如此,您还是要选择包庇二公主吗?” “我不信陛下您会看不出二公主此行的目的。” 埋藏心里这么久的秘密,这么久的愤慨,终于借着今日的机会说出来了,哪怕最后的结果还是不能如她所愿,她也认了,不过拼此一博罢了。 吐露完全部心声后,景云瑾也清楚她这些话有多大逆不道,索性直接跪倒在地上,听候处置。 …… 景玄和没想到景云瑾居然藏着这么多的事没有和他讲。 他盯着明黄色的床帐,陷入了深深地自责之中。 若非昨日出的这档子事,不知道景云瑾还要把这些事放在心里多久。 幼年时,他将景云瑾带在身边,授以治国之理,直到他能独立处理一些事情。 他以为他们父子之间是可以跨越君臣的那些隔阂,做一对真心相待的父子。 对于先皇后的离开,他从来不会拿到明面上来说,但这不代表他不在乎。 当年他也怀疑过,调查过,但为了大局考虑,他不得不放弃。 昨日景云瑾带着言离进宫,同他讲述了那孩子崎岖坎坷的经历后,他也受到了启发,想要重新调查当年的事。 没想到隔天,景云瑾就直接坐实了他当年的猜测。 “起来。” 景云瑾迟迟等不到景玄和的答复,心里闪过所有可能的坏结果,不知不觉间腿都跪麻了。 “不是叫你起来,怎么不动?” 景玄和没听到动静,转头一看人还跪着。 “麻了。” 景云瑾说完屁股一歪,就势坐在了地上,打算缓缓。 景玄和看见他这样,先是嗤笑了一声,转过头却又是满目怀念。 “你小的时候,每回犯错罚跪,都会搞些小动作,总之从不让自己受罪。” “如今大了,那股子机灵劲儿反倒没了,越发蠢笨了起来。” “……” 景云瑾偷偷翻了个白眼,她怎么不知道守规矩是蠢笨。 “得了,不跟你废话了。” “你说的事我知道了,昨夜的事我也自有考量。” “你缓完就赶快回去,不然我怕你那胳膊当真不能要了。” 景云瑾没想到她一直都掩饰的很好,连二皇兄都被她骗过去了,可她进来这么久,陛下拢共没看她几眼,居然就知道她胳膊受伤了。 “儿臣告退。” 反正该说的她都说了,景玄和愿意回忆过去就说明有戏。 接下来就看结果如何了。 可景云瑾不知道的是,就在她离开偏殿不久后,景玄和突然开始猛烈的咳嗽,随后引发呕吐…… 这般情况下还不忘叮嘱方怀英对他的病情保密。 …… 景云瑾忍了一夜,终于回到了东宫。 关了殿门就直接坐在了地上。 “殿下?” 昨晚景云瑾离开后,言离就一直没睡,睁着眼睛到天亮。 成文过来敲门,他才知道已经早上了。 问过景云瑾如何,却也没有什么明确的答复。 他只能坐着死等。 “嗯,那边没事了。” 景云瑾怕言离着急过来会磕着碰着,索性撑着进了内室。 “殿下受伤了?” “怎么你们一个两个都会了仙法不成。” 陛下也就算了,起码能看见。 可言离又怎么做到的。 “伤到哪里了?” 言离站起身,扶着桌子就往景云瑾身边去。 “右胳膊昨晚被砸了一下,估摸着情况不太好。” 景云瑾说着就拉起了言离的手放在自己肩头。 “这都肿胀成什么样了,殿下对自己是一点也不上心!” “昨晚那情况你是没看见,陛下被救出来的时候已然昏厥,虽然太医也说了没多大事,但总归不是很好。” “我肯定是要留下等消息的。” 说是这么说,实则景云瑾根本没把这点伤当回事。 “殿下可真能忍,这都骨折了。” 景云瑾倒是没想到,砸一下这就骨折了。 喊来成文搬了药箱,言离指挥着他给景云瑾的肩膀做固定包扎。 又让成文代笔写下了一纸药方,拿去抓药煎药。 “我不动不就行了,还非要喝药不成。” 景云瑾爱吃甜的点心,就势必会难以接受那般苦涩的汤药。 “哪里是这么论的。” …… 景云慎倒是不知道景云瑾在殿里同景玄和说了些什么,只是如今这般情形之下,他也有些坐不住。 不论是因着他母族的事,还是不想看着淑妃起复。 “陛下,二皇子在门外,说是有事求见。” 方怀英靠近景玄和身边同他说话。 早上那一通折腾,景玄和明显有些精神头不足。 他也很是担心陛下如今的状态。 “让他进来。” 景玄和在方怀英的协助下,起身靠坐在床榻上,就这么一个动作就已经让他感觉有些疲惫。 “问陛下安。” “嗯,起来,你过来有什么事?” 景云慎这边刚起身,就又抱拳俯身弯下腰去。 “臣想要同陛下讲述二十多年前的一桩往事。” 听到他这么说,景玄和心里已经大致有了底。 前面有景云瑾曝出宫闱秘辛,如今景云慎再说什么也不是不能接受。 “当年太傅一家因为科考舞弊案而被灭门,更甚至连累了身怀六甲的端妃,使得她诞下子嗣后不久就撒手人寰。” “可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阴谋,从上到下所有环节参与的人,皆是早就安排好的。” “你说什么?” 景玄和以为景云慎是要为端妃打抱不平,没想到他却是想要为太傅翻案。 当年太傅的事情,他不是不遗憾,毕竟那也是教授过他的太傅。 可认罪文书摆在那里,民间也因为这件事情掀起巨大的风波,群臣更是不断上书要求严惩。 他也只能下旨让大理寺依照律法办案。 没想到时隔二十年后,却听到了不一样的声音。 “你可有证据?” “有。” 景云慎掷地有声地回答,无疑就是最好的答复。 若这些事情都是真的,那么最大的错误就是他。 是他太过于相信国公府,才纵容了他们的无法无天,以至于等他回过神来,国公府已然发展成了难以撼动的存在。 也正是因为如此,淑妃才能在宫里独霸一方,坏事做尽。 …… 当天午时,景玄和于偏殿发出旨意。 ‘因感念景朝同西川的情谊,不追究二公主的无礼之举,但需即刻启程返回西川,永世不得踏足景朝国土。’ 随旨意一同发出的还有两道密令。 二公主身边主事的嬷嬷当即被带走送到了刑部。 一同被送去的还有淑妃之前的嬷嬷。 “你对我做了什么。” “你这个贱人。” “上次做的还不够吗?” “都到冷宫了,你还不愿意放过我。” 嬷嬷被从冷宫带走的时候,淑妃就站在一旁静静看着。 与嬷嬷的歇斯底里不同的是,淑妃始终笑靥如花。 她觉得她昨日的决定没有做错。 白玉白兰两姐妹早上一身伤回来的时候,她也很是心疼,可同此刻的喜悦比起来都不算什么。 可她不知道的是,等待着她的会是更大的绝望。 第152章 你要去哪儿 “怀英,拿玉玺来。” 景云慎前脚刚走,景玄和就同方怀英商议着写下了传位诏书。 待盖上玉玺,尘埃落定才着人喊了景云瑾来。 景云瑾害怕是景玄和出了什么事,急匆匆的赶来,待看到陛下无事她才安心。 “问陛下安。” “起来,伤势如何?” 景玄和上下打量了一下她。 “已经处理了不碍事。” “你先看看这个。” 景玄和从书案后走出,示意景云瑾站过去看。 景云瑾不明所以,等站定看着书案上那盖了大印的诏书时,她顿时就愣在了当场。 若说刚重生来的时候,她还有几分坐天下的心,可那更多的也只是想要有能力护住她身边的人。 后来随着淑妃一方的落败,甚至言离也为了她变成如今这样。 她早就没了那个心劲儿。 但此刻当着陛下的面,她也不好直说。 “陛下,这是……” “我知道淑妃他们做错了很多事,可我却没有给到你们期许的结果。” 景云瑾午时听到信儿的时候,也确实是不太满意,但也只能在心里偷偷的想。 “但是孩子,你要知道,死并不可怕,活着才可怕。” “现在我就将这位置给你,今晚我就带着淑妃搬去皇陵行宫。” “往后的每一天,她都只能跪在皇陵,跪在祖宗的牌位前为她做过的事赎罪。” 景云瑾很想拒绝,但看着景玄和比起她早上离开时又苍老了几分的姿态。 她选择了沉默的接受一切。 …… 次日早朝,方怀英留了一留,代表景玄和为景云瑾站台。 当着朝臣的面,宣读了传位诏书。 将皇位传给了二皇子景云慎,顺便为太傅一家翻了案。 因着国公府众人早就死的死,流放的流放,也无法再行处置。 可朝臣听完这传位诏书,却是一片哗然,他们如何都没有想到会是这个最没有存在感的二皇子即位。 就算六皇子在夺位大战中落败,可太子总归是名正言顺的,怎么也轮不到景云慎呀。 一时之间引发了不少人的怀疑,甚至怀疑他买通了方怀英。 可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一道嘹亮而清晰的声音让所有人都愣在了当场。 “臣景云瑾拜见新皇。” 只见景云瑾朝着景云慎的位置便拜了下去。 这…… 连前太子都默认了这件事,他们又算得了什么。 当即所有人便一齐朝着景云慎的方向拜了下去。 然而当事人景云慎还晕着呢! 他如何也想不到陛下会传位给他,不管从哪个方面考虑都不应该。 “二皇子,接旨。” 方怀英此时也走下台阶来到景云慎身边,将圣旨高高的捧起。 等景云慎迟疑的拿过。 方怀英便立马跪在原地。 “奴才拜见皇上。” “臣拜见皇上。” 其他人听到方怀英改口,便知道这事定了。 就这样景氏王朝迎来了他的新一任陛下。 方怀英也在所有事情完成后,功成身退,追着景玄和的步伐去了行宫。 …… 传位诏书公布以后,钦天监立马就拟定了最近的吉日供景云慎挑选。 景云慎就这般半推半就的坐上了这个位置。 就在登基大典结束的当天晚上,他便召集了大家伙聚在一起办了场家宴。 事实上就还是他们几个熟人,只不过多了一个三皇子景云诫。 他幼年高烧不退,痊愈之后便变得痴傻,因此失去了入朝的机会,身边再也离不开人照顾。 至于四皇子和七皇子,远在云岩寺,也赶不过来。 “你们都出去。” 待众人坐定,景云慎便摆手让一旁伺候的人都撤了下去。 “陛下,三皇子这……” 说话的是新上任的内务总管全喜,他也是方怀英的徒弟,只是不像张晨那般时时带在身边。 全喜看了一眼景云诫身边跟着的小太监,有些犹豫,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三皇子那样的情况也确实离不开人。 “没事,他留下。” 得了准话,全喜才安下心来退了出去。 “谢陛下。” 那小太监也是机灵,得了恩准立马跪下谢恩。 “起来。” “我以为经此一事你会离宫,没想到还是留了下来。” 景云慎此话一出,听的景云瑾是一头雾水。 “陛下先头认得他?” “你仔细看看他是谁。” 那小太监也颇为配合的抬起头来。 景云瑾借着光亮仔细打量。 “他不是六皇子身边的那个跟班,叫什么孙进?” 刚进来的时候她就觉得有些眼熟,原来如此。 “是也不是。” “孙进是他哥哥,他是孙明。” “真正的孙进被淑妃杖毙了,他为了寻他兄长顶了别人的名头进宫来,恰好那个人也叫孙进。” 景云慎当日冲进六皇子殿内后,将他们主仆一起带走调查,这才得知真相。 同时也知道了,孙明虽然一直跟在景云行身边替他办事,但总是背后给人留一条生路。 包括他之前在阳城碰见他们密谋栽赃知府那事,也是孙明故意为之。 基于这些事实,他也没有为难孙明,只是将他送回内务府,由他自行决定去留。 没想到他选择了留下,还去了三皇子身边。 “原来如此。” 景云瑾倒是不知这里面还有这么多事,这么看来,淑妃他们的失败或许是从一早就确定了的。 就凭这人自愿去照顾三皇子,他就错不了。 三皇子痴傻以来,内务府指派过不少人去照顾,可都待不了多久。 大部分照顾的工作还是落在了他母妃的头上。 可随着年岁渐长,到底还是有些力不从心。 孙明去了就意味着要承担起三皇子衣食住行全方面的照顾。 能如此细心耐心包容的人,怎么看都不会错。 “不说他了,说说你。” “我什么事?” 景云瑾不知道景云慎突然提她为了哪般。 而景云慎却极其认真的看着她。 “你本就是父皇一手教导出来的储君人选,虽然我不清楚传位诏书为何如此,但如今已然这样,你可怨我?” 传位前一天他也进了偏殿,如今诏书内容和大家想的千差万别,他可以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但景云瑾的他在乎。 这…… 诏书这事,景云慎不清楚,景云瑾还能不清楚吗? 本就是她一手策划的。 “陛下言重了,诏书公布当天方总管也在场,何况先皇也只是去了行宫罢了。” “若陛下担心人言可畏,尽管让他们去行宫问清楚。” “若是因为我先头的位份,那大可不必,臣弟不日便会带着家眷游历四方。” 景云瑾说这些本来是为了向景云慎表忠心,让他放心。 可令她没想到的是,她这话刚说完,景云慎手中的酒杯便应声落地。 “你要去哪儿?” 第152章 你要去哪儿 “怀英,拿玉玺来。” 景云慎前脚刚走,景玄和就同方怀英商议着写下了传位诏书。 待盖上玉玺,尘埃落定才着人喊了景云瑾来。 景云瑾害怕是景玄和出了什么事,急匆匆的赶来,待看到陛下无事她才安心。 “问陛下安。” “起来,伤势如何?” 景玄和上下打量了一下她。 “已经处理了不碍事。” “你先看看这个。” 景玄和从书案后走出,示意景云瑾站过去看。 景云瑾不明所以,等站定看着书案上那盖了大印的诏书时,她顿时就愣在了当场。 若说刚重生来的时候,她还有几分坐天下的心,可那更多的也只是想要有能力护住她身边的人。 后来随着淑妃一方的落败,甚至言离也为了她变成如今这样。 她早就没了那个心劲儿。 但此刻当着陛下的面,她也不好直说。 “陛下,这是……” “我知道淑妃他们做错了很多事,可我却没有给到你们期许的结果。” 景云瑾午时听到信儿的时候,也确实是不太满意,但也只能在心里偷偷的想。 “但是孩子,你要知道,死并不可怕,活着才可怕。” “现在我就将这位置给你,今晚我就带着淑妃搬去皇陵行宫。” “往后的每一天,她都只能跪在皇陵,跪在祖宗的牌位前为她做过的事赎罪。” 景云瑾很想拒绝,但看着景玄和比起她早上离开时又苍老了几分的姿态。 她选择了沉默的接受一切。 …… 次日早朝,方怀英留了一留,代表景玄和为景云瑾站台。 当着朝臣的面,宣读了传位诏书。 将皇位传给了二皇子景云慎,顺便为太傅一家翻了案。 因着国公府众人早就死的死,流放的流放,也无法再行处置。 可朝臣听完这传位诏书,却是一片哗然,他们如何都没有想到会是这个最没有存在感的二皇子即位。 就算六皇子在夺位大战中落败,可太子总归是名正言顺的,怎么也轮不到景云慎呀。 一时之间引发了不少人的怀疑,甚至怀疑他买通了方怀英。 可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一道嘹亮而清晰的声音让所有人都愣在了当场。 “臣景云瑾拜见新皇。” 只见景云瑾朝着景云慎的位置便拜了下去。 这…… 连前太子都默认了这件事,他们又算得了什么。 当即所有人便一齐朝着景云慎的方向拜了下去。 然而当事人景云慎还晕着呢! 他如何也想不到陛下会传位给他,不管从哪个方面考虑都不应该。 “二皇子,接旨。” 方怀英此时也走下台阶来到景云慎身边,将圣旨高高的捧起。 等景云慎迟疑的拿过。 方怀英便立马跪在原地。 “奴才拜见皇上。” “臣拜见皇上。” 其他人听到方怀英改口,便知道这事定了。 就这样景氏王朝迎来了他的新一任陛下。 方怀英也在所有事情完成后,功成身退,追着景玄和的步伐去了行宫。 …… 传位诏书公布以后,钦天监立马就拟定了最近的吉日供景云慎挑选。 景云慎就这般半推半就的坐上了这个位置。 就在登基大典结束的当天晚上,他便召集了大家伙聚在一起办了场家宴。 事实上就还是他们几个熟人,只不过多了一个三皇子景云诫。 他幼年高烧不退,痊愈之后便变得痴傻,因此失去了入朝的机会,身边再也离不开人照顾。 至于四皇子和七皇子,远在云岩寺,也赶不过来。 “你们都出去。” 待众人坐定,景云慎便摆手让一旁伺候的人都撤了下去。 “陛下,三皇子这……” 说话的是新上任的内务总管全喜,他也是方怀英的徒弟,只是不像张晨那般时时带在身边。 全喜看了一眼景云诫身边跟着的小太监,有些犹豫,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三皇子那样的情况也确实离不开人。 “没事,他留下。” 得了准话,全喜才安下心来退了出去。 “谢陛下。” 那小太监也是机灵,得了恩准立马跪下谢恩。 “起来。” “我以为经此一事你会离宫,没想到还是留了下来。” 景云慎此话一出,听的景云瑾是一头雾水。 “陛下先头认得他?” “你仔细看看他是谁。” 那小太监也颇为配合的抬起头来。 景云瑾借着光亮仔细打量。 “他不是六皇子身边的那个跟班,叫什么孙进?” 刚进来的时候她就觉得有些眼熟,原来如此。 “是也不是。” “孙进是他哥哥,他是孙明。” “真正的孙进被淑妃杖毙了,他为了寻他兄长顶了别人的名头进宫来,恰好那个人也叫孙进。” 景云慎当日冲进六皇子殿内后,将他们主仆一起带走调查,这才得知真相。 同时也知道了,孙明虽然一直跟在景云行身边替他办事,但总是背后给人留一条生路。 包括他之前在阳城碰见他们密谋栽赃知府那事,也是孙明故意为之。 基于这些事实,他也没有为难孙明,只是将他送回内务府,由他自行决定去留。 没想到他选择了留下,还去了三皇子身边。 “原来如此。” 景云瑾倒是不知这里面还有这么多事,这么看来,淑妃他们的失败或许是从一早就确定了的。 就凭这人自愿去照顾三皇子,他就错不了。 三皇子痴傻以来,内务府指派过不少人去照顾,可都待不了多久。 大部分照顾的工作还是落在了他母妃的头上。 可随着年岁渐长,到底还是有些力不从心。 孙明去了就意味着要承担起三皇子衣食住行全方面的照顾。 能如此细心耐心包容的人,怎么看都不会错。 “不说他了,说说你。” “我什么事?” 景云瑾不知道景云慎突然提她为了哪般。 而景云慎却极其认真的看着她。 “你本就是父皇一手教导出来的储君人选,虽然我不清楚传位诏书为何如此,但如今已然这样,你可怨我?” 传位前一天他也进了偏殿,如今诏书内容和大家想的千差万别,他可以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但景云瑾的他在乎。 这…… 诏书这事,景云慎不清楚,景云瑾还能不清楚吗? 本就是她一手策划的。 “陛下言重了,诏书公布当天方总管也在场,何况先皇也只是去了行宫罢了。” “若陛下担心人言可畏,尽管让他们去行宫问清楚。” “若是因为我先头的位份,那大可不必,臣弟不日便会带着家眷游历四方。” 景云瑾说这些本来是为了向景云慎表忠心,让他放心。 可令她没想到的是,她这话刚说完,景云慎手中的酒杯便应声落地。 “你要去哪儿?” 第153章 纳妃 前头的那些话景云慎都没有当回事,就最后一句听的清楚,像是踩了他的底线一样。 景云瑾本就坐在景云慎的旁边,景云慎稍微侧身便一把抓住了她的右手。 一旁的青漪看见这一幕,眼眸微动,硬生生的压下了心里的冲动。 反而站起身来,对着景云慎行了个大礼。 “陛下可能不知,臣女同五皇子相识已久,暗生情愫,便想着一同出去走走,增进感情。” “我也觉得青漪同云瑾很是般配,陛下觉得呢?” 景云瑶不得已也出言相帮。 景云慎这才冷静下来松开了景云瑾的手。 “一会儿宴会结束,你再同我好好讲明这事。” 本想当面质问景云瑾,可一想到在场的人不少,也就作罢了。 本来好好的一顿家宴,就因为这一个小插曲,闹的众人大气都不敢出,又如何能够宾主尽欢。 …… 家宴结束后,景云慎先带着景云瑾走了,留下其他人自行解决。 刚进到殿内把人赶出去,便拉着景云瑾坐了下来。 可坐下来以后没口茶水也就算了,良久也没等到景云慎的只言片语。 景云瑾虽然奇怪,却也没说什么。 前后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景云慎便又遣了人来送她离开。 到离开她都没弄懂对方的意思。 直到次日一早,将军府的人前来询问青漪的下落,景云瑾这才明白过来。 合着景云慎是在玩调虎离山的把戏,想用青漪来拖延她的行程。 她本想等早朝结束再私下询问青漪的下落。 可景云慎居然不按套路出牌,当朝就宣布要封将军府二小姐青漪为妃。 朝臣哪里清楚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为了景朝的千秋万代,子嗣绵延,只会一味的附和,恨不得将陛下的后宫填满。 景云瑾能够理解他们的苦衷,毕竟景云慎一向清心寡欲,即位后也只是将从前院子里的那些人带了过来,便再也没进新人。 可这不是景云慎朝青漪下手的理由。 何况青漪还是个男子,这要真论起来,不得算他个欺君。 她不可能看着青漪因为她的缘故而陷入危险中。 “陛下,青漪小姐那边需要派嬷嬷去……” 全喜有些摸不准陛下的心思。 按理说所有入后宫的人都需要经过一系列检查和教导才能送到陛下面前。 可这青漪小姐摆明了就是陛下故意拿来气五皇子的。 今日在朝堂上,五皇子分明就很是不快,下朝离开的时候那脸都黑的不能看了。 陛下分明就很在乎五皇子,却偏偏要做这些惹人生气的事。 “不用,把人看好了就行。” 笑话,要是真的走了流程,那他岂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他只是想借此机会将景云瑾困在禹京罢了。 “” 得,这下可是彻底确定了,陛下就是在同五皇子置气。 “陛下,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陛下做事怎么都轮不到全喜来指指点点。 可师傅临走时留了话,让他尽量帮衬着五皇子。 他觉得现在这种情况,不说点什么过不去。 “说来听听。” 景云慎将批完的奏折整齐的摞在书案上,慢条斯理的收着东西。 “陛下的心思奴才不敢妄加揣测,但今日下朝,五皇子那生气的样子,我可是看的真真的。” “不管陛下为了什么目的,但肯定是不希望同五皇子之间有隔阂的。” 景云慎倒像是听进去了一样,靠坐在龙椅上,认真的思考着。 “若是当下做的事情确实会激怒对方,但长远来看是一件好事呢。” “这样也不行吗?” 全喜明白景云慎或许是真的遇到了棘手的事情,不然也不会试图从他这里得到答案。 他了解的事情也是有限,只能根据已知的情况,囫囵的说个方向。 “那就要看,这个好是站在谁的角度上来说的。” “说句大不敬的话,若是这个好只是陛下的一厢情愿呢,对方根本就不领情,陛下又当如何。” “说下去。” 他好像明白了一些。 景云瑾的一句要走,瞬间激起了他的危机感,如今所思所想所做的都是按照本能去做的,只想将人留下来,其他完全没考虑。 “或许坐下来谈谈会更好一些呢。” …… 自从传位诏书宣读以后,景云瑾这太子府的牌匾就被摘了下去,但又因为还没有封号的原因,如今挂的是五王府。 本来根据规定,他应该搬去符合他身份的府邸,原本分给他的封地也应该收回重新分配,但景云慎就像是故意忽略了一般,其他人都有关照到,独独漏掉了他。 没办法,他也只能将就着,总归都是要离开的。 “殿下呢?” 没了储君之位的景云瑾也不用再帮着协理朝政了,多出了大把的时间来陪着言离。 可今日等了又等,就是没等到人,他才忍不住开口发问。 “前院那边传来消息说,殿下回府就去了书房,估摸着是有事。” 蝉衣在言离刚回府的时候便申请要过来照顾,但因着有言崇和景云瑾在,也轮不到她。 直到前些日子,景云瑾突然将她调了过来,而言崇却不见了踪影。 别看她平日里总是嘴贱,但真看到言离这样,躲起来哭的还是她。 还有程老,惦念了言离那么久,现在也是一天三趟的过来,恨不得把所有好的都拿给言离。 “言离,快来,我让厨房炖了鸡汤给你。” 刚说着,人就来了。 “程老,你是不又去求了赵厨娘呀。” “言离,我跟你讲,这赵厨娘寡了好些年,就喜欢程老。” 程老听着蝉衣一句一句不停歇,立马开口辩解。 “你这丫头,这是我花自己银子买的。” “这鸡也是我特意让别人从乡下带来的小笨鸡。” 说着就盛了一碗递到了言离手中。 景云瑾回府后就一头扎进了书房,拿出宫里的布局图,开始研究青漪到底会被关在哪里。 她想要靠自己的手段夺取自由,而不是同景云慎做交换。 他不怪景云慎,只是那终究不是自己想要的。 待夜色渐浓,景云瑾便换上夜行衣潜进了宫里。 …… 景云慎此刻正待在寝殿里同青漪交谈。 更准确的说是他自己在自言自语。 青漪因为景云慎如此行为根本不想搭理他,他现在只担心景云瑾怎么样了,哪里有心思听景云慎在这里絮叨。 景云慎也不管他听没听就只顾着倾诉。 “你可能不知道,我幼年过得不如意,唯一的温暖是景云瑾他们母子给我的。” “你可能不能想象他们在我的生命里有多么重要。” “或许你可以重新找一个你喜欢的人,和他在一起有个很好的未来。” “反正你们如今也没进展到什么程度。” 青漪听景云慎如此说,暗暗的翻了个白眼。 心想‘你知道个屁,老子同你妹妹都要开花结果了。而你却连她的性别都不清楚。’。 “可我不一样,我只有这个弟弟,他就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 “若这个皇城没有了景云瑾,我不知道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青漪简直不能直视景云慎,难道喝醉了的人都这么思绪混乱吗? 说话颠三倒四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以后可要注意不能这样,不然怕是要被景云瑾嫌弃。 “我本来以为就我这样的人,怎么会有人愿意记得我,记得那些童言稚语,可我这弟弟不一样,他记得。” “他长大了有能力了,就开始为我谋划,还会像幼年时一样心疼我。” “你说这份感情是不是很难得。” 说着景云慎转过头看着言离。 言离不知道怎么回,只能露出一个尴尬但不失礼貌的微笑。 景云慎也没想着要他回答,又转过头自顾自的说着。 “……” “陛下,有消息了。” 第153章 纳妃 前头的那些话景云慎都没有当回事,就最后一句听的清楚,像是踩了他的底线一样。 景云瑾本就坐在景云慎的旁边,景云慎稍微侧身便一把抓住了她的右手。 一旁的青漪看见这一幕,眼眸微动,硬生生的压下了心里的冲动。 反而站起身来,对着景云慎行了个大礼。 “陛下可能不知,臣女同五皇子相识已久,暗生情愫,便想着一同出去走走,增进感情。” “我也觉得青漪同云瑾很是般配,陛下觉得呢?” 景云瑶不得已也出言相帮。 景云慎这才冷静下来松开了景云瑾的手。 “一会儿宴会结束,你再同我好好讲明这事。” 本想当面质问景云瑾,可一想到在场的人不少,也就作罢了。 本来好好的一顿家宴,就因为这一个小插曲,闹的众人大气都不敢出,又如何能够宾主尽欢。 …… 家宴结束后,景云慎先带着景云瑾走了,留下其他人自行解决。 刚进到殿内把人赶出去,便拉着景云瑾坐了下来。 可坐下来以后没口茶水也就算了,良久也没等到景云慎的只言片语。 景云瑾虽然奇怪,却也没说什么。 前后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景云慎便又遣了人来送她离开。 到离开她都没弄懂对方的意思。 直到次日一早,将军府的人前来询问青漪的下落,景云瑾这才明白过来。 合着景云慎是在玩调虎离山的把戏,想用青漪来拖延她的行程。 她本想等早朝结束再私下询问青漪的下落。 可景云慎居然不按套路出牌,当朝就宣布要封将军府二小姐青漪为妃。 朝臣哪里清楚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为了景朝的千秋万代,子嗣绵延,只会一味的附和,恨不得将陛下的后宫填满。 景云瑾能够理解他们的苦衷,毕竟景云慎一向清心寡欲,即位后也只是将从前院子里的那些人带了过来,便再也没进新人。 可这不是景云慎朝青漪下手的理由。 何况青漪还是个男子,这要真论起来,不得算他个欺君。 她不可能看着青漪因为她的缘故而陷入危险中。 “陛下,青漪小姐那边需要派嬷嬷去……” 全喜有些摸不准陛下的心思。 按理说所有入后宫的人都需要经过一系列检查和教导才能送到陛下面前。 可这青漪小姐摆明了就是陛下故意拿来气五皇子的。 今日在朝堂上,五皇子分明就很是不快,下朝离开的时候那脸都黑的不能看了。 陛下分明就很在乎五皇子,却偏偏要做这些惹人生气的事。 “不用,把人看好了就行。” 笑话,要是真的走了流程,那他岂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他只是想借此机会将景云瑾困在禹京罢了。 “” 得,这下可是彻底确定了,陛下就是在同五皇子置气。 “陛下,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陛下做事怎么都轮不到全喜来指指点点。 可师傅临走时留了话,让他尽量帮衬着五皇子。 他觉得现在这种情况,不说点什么过不去。 “说来听听。” 景云慎将批完的奏折整齐的摞在书案上,慢条斯理的收着东西。 “陛下的心思奴才不敢妄加揣测,但今日下朝,五皇子那生气的样子,我可是看的真真的。” “不管陛下为了什么目的,但肯定是不希望同五皇子之间有隔阂的。” 景云慎倒像是听进去了一样,靠坐在龙椅上,认真的思考着。 “若是当下做的事情确实会激怒对方,但长远来看是一件好事呢。” “这样也不行吗?” 全喜明白景云慎或许是真的遇到了棘手的事情,不然也不会试图从他这里得到答案。 他了解的事情也是有限,只能根据已知的情况,囫囵的说个方向。 “那就要看,这个好是站在谁的角度上来说的。” “说句大不敬的话,若是这个好只是陛下的一厢情愿呢,对方根本就不领情,陛下又当如何。” “说下去。” 他好像明白了一些。 景云瑾的一句要走,瞬间激起了他的危机感,如今所思所想所做的都是按照本能去做的,只想将人留下来,其他完全没考虑。 “或许坐下来谈谈会更好一些呢。” …… 自从传位诏书宣读以后,景云瑾这太子府的牌匾就被摘了下去,但又因为还没有封号的原因,如今挂的是五王府。 本来根据规定,他应该搬去符合他身份的府邸,原本分给他的封地也应该收回重新分配,但景云慎就像是故意忽略了一般,其他人都有关照到,独独漏掉了他。 没办法,他也只能将就着,总归都是要离开的。 “殿下呢?” 没了储君之位的景云瑾也不用再帮着协理朝政了,多出了大把的时间来陪着言离。 可今日等了又等,就是没等到人,他才忍不住开口发问。 “前院那边传来消息说,殿下回府就去了书房,估摸着是有事。” 蝉衣在言离刚回府的时候便申请要过来照顾,但因着有言崇和景云瑾在,也轮不到她。 直到前些日子,景云瑾突然将她调了过来,而言崇却不见了踪影。 别看她平日里总是嘴贱,但真看到言离这样,躲起来哭的还是她。 还有程老,惦念了言离那么久,现在也是一天三趟的过来,恨不得把所有好的都拿给言离。 “言离,快来,我让厨房炖了鸡汤给你。” 刚说着,人就来了。 “程老,你是不又去求了赵厨娘呀。” “言离,我跟你讲,这赵厨娘寡了好些年,就喜欢程老。” 程老听着蝉衣一句一句不停歇,立马开口辩解。 “你这丫头,这是我花自己银子买的。” “这鸡也是我特意让别人从乡下带来的小笨鸡。” 说着就盛了一碗递到了言离手中。 景云瑾回府后就一头扎进了书房,拿出宫里的布局图,开始研究青漪到底会被关在哪里。 她想要靠自己的手段夺取自由,而不是同景云慎做交换。 他不怪景云慎,只是那终究不是自己想要的。 待夜色渐浓,景云瑾便换上夜行衣潜进了宫里。 …… 景云慎此刻正待在寝殿里同青漪交谈。 更准确的说是他自己在自言自语。 青漪因为景云慎如此行为根本不想搭理他,他现在只担心景云瑾怎么样了,哪里有心思听景云慎在这里絮叨。 景云慎也不管他听没听就只顾着倾诉。 “你可能不知道,我幼年过得不如意,唯一的温暖是景云瑾他们母子给我的。” “你可能不能想象他们在我的生命里有多么重要。” “或许你可以重新找一个你喜欢的人,和他在一起有个很好的未来。” “反正你们如今也没进展到什么程度。” 青漪听景云慎如此说,暗暗的翻了个白眼。 心想‘你知道个屁,老子同你妹妹都要开花结果了。而你却连她的性别都不清楚。’。 “可我不一样,我只有这个弟弟,他就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 “若这个皇城没有了景云瑾,我不知道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青漪简直不能直视景云慎,难道喝醉了的人都这么思绪混乱吗? 说话颠三倒四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以后可要注意不能这样,不然怕是要被景云瑾嫌弃。 “我本来以为就我这样的人,怎么会有人愿意记得我,记得那些童言稚语,可我这弟弟不一样,他记得。” “他长大了有能力了,就开始为我谋划,还会像幼年时一样心疼我。” “你说这份感情是不是很难得。” 说着景云慎转过头看着言离。 言离不知道怎么回,只能露出一个尴尬但不失礼貌的微笑。 景云慎也没想着要他回答,又转过头自顾自的说着。 “……” “陛下,有消息了。” 第154章 三皇妹 门外传来禁军统领的声音。 只见刚才还醉眼迷蒙的景云慎,瞬间来了精神,站起身就往门口走去。 那般的眼神,步伐,哪里有半点醉酒的样子。 青漪在一旁看的都直呼‘好家伙,这演技当什么皇上,去唱戏好了,妥妥的名角。’。 或许是因为了解,或许只是提前防备。 景云瑾摸进宫里后,先去了她提前规划好的几个地方,但都没有收获。 就在她考虑接着去哪里的时候,却不小心惊动了巡夜的侍卫,紧跟着卢何和卢屿也赶了过来。 一番打斗最终落了下场被擒。 卢何向前一步拉下了景云瑾的面罩。 “五皇子。” 卢何惊呼出声,一旁的卢屿脸色也有些不好。 他同景云瑾之间不是一句旧识可以解释的,但如今各为其主,他也很是为难。 而接到消息的景云慎也很快坐着御辇来到了现场。 看着被捆了手脚的景云瑾笑了笑,也不说松绑,直接弯腰将人扛在肩头就上了御辇。 “去哪儿。” 景云瑾很是不服气,说话也很冲。 “到了你就知道了。” 看他这样,景云慎也丝毫不生气,只是像哄孩子一样回答她。 跟在御辇外面的全喜听完不禁感慨,五皇子对于陛下来说确实不一般。 等景云慎扛着景云瑾下了御辇进了殿门,她才发现居然来了景云慎的寝殿。 “你带我来这里干嘛。” 景云慎也不回答他,只是将她转过身放下。 “殿下。” 青漪本就防备着,听到有声音便走了过来,正好看见景云瑾。 “青漪。” 没想到她几乎翻遍了整个宫殿,唯独漏了这里。 “你到底想干什么。” 既然青漪没事,她也就不客气了,转头就冲着景云慎呛声。 “谈谈。” 景云慎一边说,一边给景云瑾松了绑。 方才担心人跑了,才故意不给解绑。 如今没必要了。 “说。” 景云瑾活动了一下手脚,便拉着青漪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我以为你可以理解我。” 景云慎打算按照全喜说的,理智的同景云瑾交谈,将他的想法摊开了说,同时也听听对方的想法。 “不理解。” 景云瑾一点不买账。 “你曾经给予我的那些帮助和温情,我记在心里。” “既然你记得,那今日就不该如此做。” 虽然对方并不清楚青漪的真实身份,但景云瑾还是不能原谅他无意间把青漪置于危险境地的行为。 “是,我承认,我今日做错了。我不该脑子一热就说出那般不负责任的话。” 这番道歉来得如此突然,倒是让景云瑾没有想到,方才还愤怒的气势一下子就软了下去。 景云慎自然察觉到了对方情绪的变化,暗道全喜这小子有点东西,心下窃喜打算乘胜追击。 “我本意还是想要让你留在禹京,你若想出去走走也可以,但一定要回来。” “可以吗?” 景云慎说完便停下来,直直的看着景云瑾,等着她的回答。 “我还是觉得离开比较好。” 景云慎眼里明显的期待她不是看不见,可景云瑾心里也有她的盘算,诏书那事是她擅作主张,她也害怕父皇会秋后算账,不跑也不行呀。 “你为何就不能替我考虑考虑。” 景云慎没想到说了这么多还是不能改变她的意思。 “只要你愿意留下,我立马就赐你封号,还可以给你更多更富庶的封地,你会是唯一一个被允许留在禹京的亲王。” “你若想要同青漪小姐在一起,我可以给你们赐婚。” “或者你还喜欢别的女子,我也可以让他们找更多的女子来给你。” 景云慎看着这样都不为所动的景云瑾。 狠了狠心,还是说出了那个他不愿意面对的事。 “或者你愿意喜欢男子,我也可以去给你找来。” 这话一说,景云瑾同青漪都转过头去一齐望着景云慎。 景云瑾本来的性别确实应该找男子。 但她如今在景云慎的认知里可是一个男子呀,这如何让他们不震惊。 青漪听着景云慎越来越癫狂的发言便想要将真相说出来,彻底绝了景云慎的念想。 可他刚抬手放到衣襟上,打算脱去华服,抽去玉簪,就被一旁的景云瑾制止了。 景云瑾冲着他微微摇了摇头,她知道青漪想做什么,但他背后还有将军府那么多口性命,容不得他任性。 下一秒景云瑾就站了起来,径直走到景云慎面前。 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椅子上的景云慎,毫不犹豫的抽去了头上的发簪,然后看着愣在那里的景云慎,一字一顿:“二皇兄,我本应该是你的三皇妹,而不是五皇弟。” “所以这样我可以带青漪走了吗?” 景云瑾退回到了青漪身边,拉着他的手。 “” 景云慎摊在椅子上,显得有气无力。 景云瑾挽好头发,便同青漪一起离开,门口的侍卫没得到命令只能伸手阻拦。 “放她们走。” 景云慎听到门口的动静,低喝了一声,也是在借机发泄心里的郁闷。 全喜看这情况还以为又谈崩了,将景云瑾送走后,提心吊胆的回到景云慎身边待命。 这一夜都过的十分揪心,生怕惹了陛下生气。 …… 次日一早,就在景云瑾收拾好,打算去上朝的时候,全喜来了。 也带来了景云慎的旨意。 不仅宣布赐予景云瑾封号与更多更富饶的封地。 同时还准许她可以离开禹京,云游四方。 “殿下,陛下还有一道秘旨。” 随后全喜掏出信封递给了景云瑾。 原来景云慎额外赋予了景云瑾一个新的身份,准许他云游四方的过程中,遇到事情,可以代替景云慎处理,同时信封里还有象征身份的令牌。 “谢陛下。” 景云瑾明白景云慎的意思,是怕她在外面受委屈,才特意给了她行使权力的机会,让她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殿下,昨晚陛下就那么坐了一夜,天快亮的时候,写下了这些。” “殿下同陛下的情谊,不用我多说,殿下也能明白。” 全喜虽然向着景云瑾,可他也心疼景云慎的所作所为。 “陛下说了,今天开始您便可以不用上朝了。” “得,我的任务完成了,这就回去了。” 说着,全喜就转身离开了五王府。 不,现在是瑾王府了。 第154章 三皇妹 门外传来禁军统领的声音。 只见刚才还醉眼迷蒙的景云慎,瞬间来了精神,站起身就往门口走去。 那般的眼神,步伐,哪里有半点醉酒的样子。 青漪在一旁看的都直呼‘好家伙,这演技当什么皇上,去唱戏好了,妥妥的名角。’。 或许是因为了解,或许只是提前防备。 景云瑾摸进宫里后,先去了她提前规划好的几个地方,但都没有收获。 就在她考虑接着去哪里的时候,却不小心惊动了巡夜的侍卫,紧跟着卢何和卢屿也赶了过来。 一番打斗最终落了下场被擒。 卢何向前一步拉下了景云瑾的面罩。 “五皇子。” 卢何惊呼出声,一旁的卢屿脸色也有些不好。 他同景云瑾之间不是一句旧识可以解释的,但如今各为其主,他也很是为难。 而接到消息的景云慎也很快坐着御辇来到了现场。 看着被捆了手脚的景云瑾笑了笑,也不说松绑,直接弯腰将人扛在肩头就上了御辇。 “去哪儿。” 景云瑾很是不服气,说话也很冲。 “到了你就知道了。” 看他这样,景云慎也丝毫不生气,只是像哄孩子一样回答她。 跟在御辇外面的全喜听完不禁感慨,五皇子对于陛下来说确实不一般。 等景云慎扛着景云瑾下了御辇进了殿门,她才发现居然来了景云慎的寝殿。 “你带我来这里干嘛。” 景云慎也不回答他,只是将她转过身放下。 “殿下。” 青漪本就防备着,听到有声音便走了过来,正好看见景云瑾。 “青漪。” 没想到她几乎翻遍了整个宫殿,唯独漏了这里。 “你到底想干什么。” 既然青漪没事,她也就不客气了,转头就冲着景云慎呛声。 “谈谈。” 景云慎一边说,一边给景云瑾松了绑。 方才担心人跑了,才故意不给解绑。 如今没必要了。 “说。” 景云瑾活动了一下手脚,便拉着青漪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我以为你可以理解我。” 景云慎打算按照全喜说的,理智的同景云瑾交谈,将他的想法摊开了说,同时也听听对方的想法。 “不理解。” 景云瑾一点不买账。 “你曾经给予我的那些帮助和温情,我记在心里。” “既然你记得,那今日就不该如此做。” 虽然对方并不清楚青漪的真实身份,但景云瑾还是不能原谅他无意间把青漪置于危险境地的行为。 “是,我承认,我今日做错了。我不该脑子一热就说出那般不负责任的话。” 这番道歉来得如此突然,倒是让景云瑾没有想到,方才还愤怒的气势一下子就软了下去。 景云慎自然察觉到了对方情绪的变化,暗道全喜这小子有点东西,心下窃喜打算乘胜追击。 “我本意还是想要让你留在禹京,你若想出去走走也可以,但一定要回来。” “可以吗?” 景云慎说完便停下来,直直的看着景云瑾,等着她的回答。 “我还是觉得离开比较好。” 景云慎眼里明显的期待她不是看不见,可景云瑾心里也有她的盘算,诏书那事是她擅作主张,她也害怕父皇会秋后算账,不跑也不行呀。 “你为何就不能替我考虑考虑。” 景云慎没想到说了这么多还是不能改变她的意思。 “只要你愿意留下,我立马就赐你封号,还可以给你更多更富庶的封地,你会是唯一一个被允许留在禹京的亲王。” “你若想要同青漪小姐在一起,我可以给你们赐婚。” “或者你还喜欢别的女子,我也可以让他们找更多的女子来给你。” 景云慎看着这样都不为所动的景云瑾。 狠了狠心,还是说出了那个他不愿意面对的事。 “或者你愿意喜欢男子,我也可以去给你找来。” 这话一说,景云瑾同青漪都转过头去一齐望着景云慎。 景云瑾本来的性别确实应该找男子。 但她如今在景云慎的认知里可是一个男子呀,这如何让他们不震惊。 青漪听着景云慎越来越癫狂的发言便想要将真相说出来,彻底绝了景云慎的念想。 可他刚抬手放到衣襟上,打算脱去华服,抽去玉簪,就被一旁的景云瑾制止了。 景云瑾冲着他微微摇了摇头,她知道青漪想做什么,但他背后还有将军府那么多口性命,容不得他任性。 下一秒景云瑾就站了起来,径直走到景云慎面前。 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椅子上的景云慎,毫不犹豫的抽去了头上的发簪,然后看着愣在那里的景云慎,一字一顿:“二皇兄,我本应该是你的三皇妹,而不是五皇弟。” “所以这样我可以带青漪走了吗?” 景云瑾退回到了青漪身边,拉着他的手。 “” 景云慎摊在椅子上,显得有气无力。 景云瑾挽好头发,便同青漪一起离开,门口的侍卫没得到命令只能伸手阻拦。 “放她们走。” 景云慎听到门口的动静,低喝了一声,也是在借机发泄心里的郁闷。 全喜看这情况还以为又谈崩了,将景云瑾送走后,提心吊胆的回到景云慎身边待命。 这一夜都过的十分揪心,生怕惹了陛下生气。 …… 次日一早,就在景云瑾收拾好,打算去上朝的时候,全喜来了。 也带来了景云慎的旨意。 不仅宣布赐予景云瑾封号与更多更富饶的封地。 同时还准许她可以离开禹京,云游四方。 “殿下,陛下还有一道秘旨。” 随后全喜掏出信封递给了景云瑾。 原来景云慎额外赋予了景云瑾一个新的身份,准许他云游四方的过程中,遇到事情,可以代替景云慎处理,同时信封里还有象征身份的令牌。 “谢陛下。” 景云瑾明白景云慎的意思,是怕她在外面受委屈,才特意给了她行使权力的机会,让她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殿下,昨晚陛下就那么坐了一夜,天快亮的时候,写下了这些。” “殿下同陛下的情谊,不用我多说,殿下也能明白。” 全喜虽然向着景云瑾,可他也心疼景云慎的所作所为。 “陛下说了,今天开始您便可以不用上朝了。” “得,我的任务完成了,这就回去了。” 说着,全喜就转身离开了五王府。 不,现在是瑾王府了。 第155章 年节 转眼又是一年过去,临近年节的时候,景云瑾才带着青漪,言离他们一块回了禹京。 刚进府门屁股都还没暖热,景云慎就安排全喜来接人了。 这一年他们经历了不少事情。 景云慎在不久前就对外宣布了将军府二小姐不幸染病身亡。 算是给他之前的话圆谎,也顺带成全了青漪的自由。 言离终于在无尽的书山里寻到了属于他的解救之法。 这也算是给予景云瑾的一点安慰。 “陛下还真是大手笔。” 青漪看着他们在宫里落脚的地方不无感慨。 “我也没想到。” 任凭景云瑾怎么想都没想到,景云慎担心她住不习惯,会把东宫改了让他们当落脚点。 待不了多久年后就要离开,如此铺张倒是显得浪费。 晚上全喜带着步辇来请景云瑾。 青漪一看这阵仗立马就想起来之前他被扣留的场景,一时有些应激,伸手拦在了景云瑾面前。 “没事,别担心。” 景云瑾也没想到这么久了,青漪还有些过不去。 等到了地方才发现,赫然又是景云慎寝殿,不禁哑然失笑,青漪果然未卜先知,不过如今他们也不需要在剑拔弩张了。 “问陛下安。” 没等景云瑾弯下腰,景云慎就立马托住了她的手。 “过来坐。” “我也不知道你如今爱吃些什么,就只能按照你从前的习惯为你准备一些。” 桌上全是精心备好的餐食,甚至还有几盘小点心。 “让陛下费心了。” 景云瑾刚想起身行礼,就被景云慎先一步按住了肩膀。 “别人唤我一声陛下是应该的,可你不同,你不该同我如此见外。” 才见面没多大一会儿,又是陛下又是行礼的,景云慎不愿意他们之间如此生疏。 “二皇兄。” 景云瑾知道二皇兄自是不会同她计较,可她却不能失了礼数。 私下里他们如何交流感情都行,但明面上还是要做到位。 “诶,我还是愿意听你如此喊我。” “快,尝尝这个。” 这一声皇兄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景云慎瞬间神色都温和了起来。 拿起筷子给景云瑾夹菜。 “皇兄,你也吃。” 景云慎看着景云瑾却没有动筷子,思虑再三还是想问问她的事。 “你同那个太医的儿子,你们是不是……” 他之前无意间撞见的时候还以为他这弟弟好男风,没想到到头来,是妹妹妹夫的关系。 只是景云瑾从来没提过,他也不太了解。 “咳……咳……” 没想到有生之年会被人这么八卦。 “快喝点水顺顺。” 景云慎连忙起身一边递水,一边给景云瑾拍背。 “皇兄,你可以不这么突然吗?” 这般话语加上因为咳嗽而沙哑的声音,像是回到了他们小时候。 “好好好,我不问,等你想好了再告诉我。” “你还说。” 这一年的生活,远离了禹京的斗争,她更能做回自己,也被养的越来越本真,无意识间都会带上一点属于小女儿的娇嗔。 “云泽和云逸他们俩还在云岩寺。” “早前我让人去请了云泽,但他不愿回来,只想留在寺里,我也不愿意强求他,也就随他去了。” “云逸我是想等他再大一点再接他回来,找个太傅好好教导他,说不得就能接了我的任,好让我也去逍遥几年。” 淑妃被景玄和带走后不久,景玄和便又差人送了信件回来,交代了更多淑妃做过的事情。 其中就包括季美人生子那事。 当初批算命格的那个老道是被淑妃收买的。 一开始商量的是更要命的手段,临门一脚那老道自个儿有了善念单单只说了句命格相克,将景云泽赶出了禹京,说起来也算是变相救了云泽一命。 不然他若留下,淑妃以后也不会放过他。 “皇兄你才坐上这个位置多久,就这么想,我家云逸可还小着,你别祸害他。” 主要也是担心他后宫那些人若是知道他这样的想法怕是不会轻易放过云逸。 那孩子自小长在寺庙长大,学的都是向善的本事,哪里玩的转人心。 “他也是我弟弟。”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都在不言中。 之后的几天,景云慎时不时就邀请景云瑾过来陪同他一起用膳。 享受这难得的相处时光。 便是节宴上也将景云瑾安排在他身边就坐,丝毫不顾及群臣对于皇位利益的担忧。 …… 年节再长也不过十数日,景云瑾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很快又带着青漪他们走了。 宫墙之上,全喜站在景云慎旁边,看着远去的一行人。 “陛下如此不舍为何不多留一留王爷。” “我也想多留一留,可我怎么敢。” 怎么敢让她置身于危险之中。 不然当年也不会那么干脆的放她离开。 不就是害怕旁人知晓她的身份翻旧账吗? 即便是一朝旧臣换新朝,可他们的迂腐是根深蒂固的。 若是让他们知晓过去那十几年来,坐在储君之位的是女子。 他们怕不是能将皇陵行宫翻过来。 何况如今的景云瑾没了那些外在的约束,整个人也越来越像一个合格的三皇妹了。 再这么下去,就怕往后也不能轻易喊她回来过年了。 “走。” 人都走远了,他们在这里吹冷风也没意思。 景云慎转身走下了城墙。 “为何不敢。” 待景云慎坐上御辇离开,全喜身边的小太监偷摸的低声问着。 或许他只是单纯的不明白。 但全喜在过去这一年里的磨砺里早已游刃有余,更清楚这宫里的生存之道。 “你还记得之前内务府里有一个叫张晨的吗?” 全喜故意慢下了步伐,渐渐落在了队伍的后面。 “记得,他不是上一任内务总管的徒弟吗?还算是师傅您的师兄弟呢!” 他们这些小太监平日里凑在一起自然是盯着他们的山顶,谁不想有那么风光的一天。 “那你可知道他本该是最合适的最有可能做内务总管的人。” 若非今日提起,全喜自己个儿都快要忘了他这个师兄弟了。 “那位管事如今去哪儿了。” 去哪儿了,好问题。 知道这个答案的人,在这宫里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但有所猜测的人,却遍地都是。 “他选错了路,做错了事,去了他该去的地方。” “因为这宫里会吞噬一切不遵守规则的人。” 说完全喜便看着他认真地询问。 “你还想听答案吗?你之前的问题。” 全喜虽然没有直说,可都在宫里混,话都说到这儿了,小太监还有什么不懂的。 顿时那个头就摇的像个拨浪鼓,急切的表达着自己的抗拒。 “不听了,也不问了。” 第155章 年节 转眼又是一年过去,临近年节的时候,景云瑾才带着青漪,言离他们一块回了禹京。 刚进府门屁股都还没暖热,景云慎就安排全喜来接人了。 这一年他们经历了不少事情。 景云慎在不久前就对外宣布了将军府二小姐不幸染病身亡。 算是给他之前的话圆谎,也顺带成全了青漪的自由。 言离终于在无尽的书山里寻到了属于他的解救之法。 这也算是给予景云瑾的一点安慰。 “陛下还真是大手笔。” 青漪看着他们在宫里落脚的地方不无感慨。 “我也没想到。” 任凭景云瑾怎么想都没想到,景云慎担心她住不习惯,会把东宫改了让他们当落脚点。 待不了多久年后就要离开,如此铺张倒是显得浪费。 晚上全喜带着步辇来请景云瑾。 青漪一看这阵仗立马就想起来之前他被扣留的场景,一时有些应激,伸手拦在了景云瑾面前。 “没事,别担心。” 景云瑾也没想到这么久了,青漪还有些过不去。 等到了地方才发现,赫然又是景云慎寝殿,不禁哑然失笑,青漪果然未卜先知,不过如今他们也不需要在剑拔弩张了。 “问陛下安。” 没等景云瑾弯下腰,景云慎就立马托住了她的手。 “过来坐。” “我也不知道你如今爱吃些什么,就只能按照你从前的习惯为你准备一些。” 桌上全是精心备好的餐食,甚至还有几盘小点心。 “让陛下费心了。” 景云瑾刚想起身行礼,就被景云慎先一步按住了肩膀。 “别人唤我一声陛下是应该的,可你不同,你不该同我如此见外。” 才见面没多大一会儿,又是陛下又是行礼的,景云慎不愿意他们之间如此生疏。 “二皇兄。” 景云瑾知道二皇兄自是不会同她计较,可她却不能失了礼数。 私下里他们如何交流感情都行,但明面上还是要做到位。 “诶,我还是愿意听你如此喊我。” “快,尝尝这个。” 这一声皇兄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景云慎瞬间神色都温和了起来。 拿起筷子给景云瑾夹菜。 “皇兄,你也吃。” 景云慎看着景云瑾却没有动筷子,思虑再三还是想问问她的事。 “你同那个太医的儿子,你们是不是……” 他之前无意间撞见的时候还以为他这弟弟好男风,没想到到头来,是妹妹妹夫的关系。 只是景云瑾从来没提过,他也不太了解。 “咳……咳……” 没想到有生之年会被人这么八卦。 “快喝点水顺顺。” 景云慎连忙起身一边递水,一边给景云瑾拍背。 “皇兄,你可以不这么突然吗?” 这般话语加上因为咳嗽而沙哑的声音,像是回到了他们小时候。 “好好好,我不问,等你想好了再告诉我。” “你还说。” 这一年的生活,远离了禹京的斗争,她更能做回自己,也被养的越来越本真,无意识间都会带上一点属于小女儿的娇嗔。 “云泽和云逸他们俩还在云岩寺。” “早前我让人去请了云泽,但他不愿回来,只想留在寺里,我也不愿意强求他,也就随他去了。” “云逸我是想等他再大一点再接他回来,找个太傅好好教导他,说不得就能接了我的任,好让我也去逍遥几年。” 淑妃被景玄和带走后不久,景玄和便又差人送了信件回来,交代了更多淑妃做过的事情。 其中就包括季美人生子那事。 当初批算命格的那个老道是被淑妃收买的。 一开始商量的是更要命的手段,临门一脚那老道自个儿有了善念单单只说了句命格相克,将景云泽赶出了禹京,说起来也算是变相救了云泽一命。 不然他若留下,淑妃以后也不会放过他。 “皇兄你才坐上这个位置多久,就这么想,我家云逸可还小着,你别祸害他。” 主要也是担心他后宫那些人若是知道他这样的想法怕是不会轻易放过云逸。 那孩子自小长在寺庙长大,学的都是向善的本事,哪里玩的转人心。 “他也是我弟弟。”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都在不言中。 之后的几天,景云慎时不时就邀请景云瑾过来陪同他一起用膳。 享受这难得的相处时光。 便是节宴上也将景云瑾安排在他身边就坐,丝毫不顾及群臣对于皇位利益的担忧。 …… 年节再长也不过十数日,景云瑾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很快又带着青漪他们走了。 宫墙之上,全喜站在景云慎旁边,看着远去的一行人。 “陛下如此不舍为何不多留一留王爷。” “我也想多留一留,可我怎么敢。” 怎么敢让她置身于危险之中。 不然当年也不会那么干脆的放她离开。 不就是害怕旁人知晓她的身份翻旧账吗? 即便是一朝旧臣换新朝,可他们的迂腐是根深蒂固的。 若是让他们知晓过去那十几年来,坐在储君之位的是女子。 他们怕不是能将皇陵行宫翻过来。 何况如今的景云瑾没了那些外在的约束,整个人也越来越像一个合格的三皇妹了。 再这么下去,就怕往后也不能轻易喊她回来过年了。 “走。” 人都走远了,他们在这里吹冷风也没意思。 景云慎转身走下了城墙。 “为何不敢。” 待景云慎坐上御辇离开,全喜身边的小太监偷摸的低声问着。 或许他只是单纯的不明白。 但全喜在过去这一年里的磨砺里早已游刃有余,更清楚这宫里的生存之道。 “你还记得之前内务府里有一个叫张晨的吗?” 全喜故意慢下了步伐,渐渐落在了队伍的后面。 “记得,他不是上一任内务总管的徒弟吗?还算是师傅您的师兄弟呢!” 他们这些小太监平日里凑在一起自然是盯着他们的山顶,谁不想有那么风光的一天。 “那你可知道他本该是最合适的最有可能做内务总管的人。” 若非今日提起,全喜自己个儿都快要忘了他这个师兄弟了。 “那位管事如今去哪儿了。” 去哪儿了,好问题。 知道这个答案的人,在这宫里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但有所猜测的人,却遍地都是。 “他选错了路,做错了事,去了他该去的地方。” “因为这宫里会吞噬一切不遵守规则的人。” 说完全喜便看着他认真地询问。 “你还想听答案吗?你之前的问题。” 全喜虽然没有直说,可都在宫里混,话都说到这儿了,小太监还有什么不懂的。 顿时那个头就摇的像个拨浪鼓,急切的表达着自己的抗拒。 “不听了,也不问了。” 第156章 事端 就在景云瑾离开禹京的第七年,民间突然有传言论及当年诏书的事情,言之凿凿的像是亲眼看见一般。 储君没有犯什么大错的情况下,却突然被罢免,这实在不得不让人多想。 更有甚者还说,景云瑾早就被景云慎杀了,如今的景云瑾是假的,不然为何每年过年才露面一次,回来还总是被景云慎放在身边,不就是怕被别人发现是假的吗? 如今更是连装都不装了,近一两年景云瑾都没再回过禹京。 一传十十传百,三人成虎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越来越多的人听信了这些流言而加入讨论的行列。 百姓大多单纯,听风就是雨。 可景云瑾不是。 她一听就明白这背后是有人在故意推波助澜。 果不其然,短短几日传言就一边倒的变成了让景云慎下台,推举其他皇子上位。 事情发展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先皇子嗣不丰,满打满算也就七个皇子,两个公主。 大皇子幼年夭折,三皇子病愈痴傻,四皇子出家为僧,七皇子尚且年幼。 有资格的不过二皇子,五皇子,六皇子。 而陷入风波的就是如今已然称帝的二皇子和上一位储君五皇子。 结果一目了然。 目的不言而喻。 “殿下,快到了。” “嗯。” 景云瑾得知消息后便立马带着成文他们一起往禹京赶。 眼下快要到禹京城了,而景云瑾的心里也有些慌乱。 景云慎上位后,改国号为新和。 今年是新和七年。 若按旧历算,今年也是明和三十年。 而上一世的明和三十年,没有改朝换代,只有她被景云行陷害后离去。 她害怕命运会重演。 但也忍不住的想,这一世因为她的原因,连国号都改了,说不定这一次过了就是新生也说不定。 …… 然而禹京城内的状况还是超过了景云瑾的想象。 城内的百姓聚集在宫门口直言要一个说法。 禁卫军得了命令不许伤害百姓。 使得他们束手束脚,只能关闭宫门,将百姓拦在外面。 而景云慎不顾众人劝阻,带着传位诏书登上了宫墙。 单纯质朴的百姓哪里懂得什么逼宫,这明显就是百姓里混入了别有用心的人。 是那些人一声声的叫喊使得众人群情激昂,哪里有人还能静下来去听景云慎一言。 “怎么可能避开储君立新皇。” “是呀是呀,自古没听说过。” “那可是姜皇后的嫡子,如何也轮不到他呀。” “近两年是不没回来过了。” “听说是彻底不管了,也懒得糊弄我们了。” “先太子肯定是遇害了,不然为何不能出来露面。” “让位给别的皇子。” “让位。” “让位。” “让瑾王爷出来给大家见见也行呀。” “那诏书谁知道真假呀。” “我们要见瑾王爷。” “瑾王爷。” “瑾王爷。” 景云瑾等的就是这一刻。 这舆论谁引导不是引导呢。 就在众人被引导着开始高喊着要见瑾王爷的时候,成文带着人分开了人群,护着景云瑾走到了人群前面。 “何人要见我呀,本王来了。” 说着景云瑾又拿出了当年那份景玄和亲手写下的传位诏书递给了成文。 “拿给大家看看。” 成文接过圣旨,同成奇一起撑着展开,从百姓面前一一而过。 “大家看清楚,这是先皇亲笔所书,上面有景朝玉印为证。” “大家说的不错,当年一共有两份传位诏书。而这第一份传位诏书是给我的,但我不愿意承担这些,也觉得自己无法做好这些,二皇兄分明比我更合适,便当场行使了自己的权利,将这位置传给了二皇子。” “以至于次日,大家所看到的传位诏书上就是二皇子。” “我并不觉得这些事需要说出来,这不是什么承情数恩的事,不过能者居上罢了。” “你们扪心自问,陛下上位这几年,轻徭薄役,发展生产,整治河流,避免洪灾,取消兵丁制度等等,哪一项不是利国利民的好政策,你们敢说你们哪个没有吃到新朝的红利。若非如此,你们又怎么会有这样的闲情逸致堵到宫门口来质疑陛下。” 百姓们自然是更看重自己的利益。 何况方才的诏书也不像是做假的。 这些年来,诚如景云瑾所说,他们确实得到了看得见的好处,如今却做这等逼宫之举,一时间众人醒悟过来后都羞愧不已,也没了先前的那股子愤恨,转而念起景云慎的好来。 景云慎站在宫墙上,握着手里那纸没来得及拿出的传位诏书,他也是刚才才知道原来这位置一开始真的是景云瑾的,是她让给他的。为了不让他心里有结,还独自将这些事瞒了这么多年。 他的瑾弟呀,为何总是如此。 “你们真的是想要换一个陛下吗?还是听信了旁人的话语才一时糊涂,好好想想清楚,是谁在蛊惑你们。” 说完后便抬头回望,同景云慎的目光在空中交合。 “当年你一无所有,我挡你身前,护你周全。后来你万人之上,我功成身退,隐居山野。如今听闻你有难,我不请自来,救你于水火。” 这短短的三句话是景云瑾的解释,也是景云慎的一生。 轻飘飘地落下,却重重的砸在了景云慎的心坎。 然而还等不到他感动到涕零,整个人就愣在了当场,死死的盯着景云瑾的那个方向,眼眸里一寸寸的染上了腥红。 “青漪,禹京那边来信了。” 成文本来今日下山去采购,哪里想到不年不节的禹京那边会来信,还是给青漪的。 “是长亭大哥给你的?” “不是。” 青漪一开始也以为是大哥的信。 “李晃写的。” “李晃?” 景云慎即位后,李晃也慢慢走上了仕途,上次禹京出事他们回去的时候,李晃都快坐上丞相的位置了。 成文实在想不出李晃能同他们有什么关联。 “我可能得去趟禹京。” 青漪没想到李晃会来找他,想必也是没办法了。 “那我陪你去。” “……嗯,也行。” 青漪本来下意识的就想要拒绝,但考虑到他和李晃并不相熟,还是需要成文在中间沟通。 简单交代了一下家里的事,特别是叮嘱好言离相关的照顾事项。 这几年言离一直在治疗,但总归还是没彻底恢复到正常人的水平,还是需要有人从旁协助一下。 “你回去,我们走了。” 同言离告别后,便跟着成文踏上了回禹京的路程。 明明就还是同一条路,明明走过那么多次,这才两三年的时间,怎么就陌生的可怕。 一路上除了必要的交流,两人都罕见的沉默着。 想着各自的心事。 第156章 事端 就在景云瑾离开禹京的第七年,民间突然有传言论及当年诏书的事情,言之凿凿的像是亲眼看见一般。 储君没有犯什么大错的情况下,却突然被罢免,这实在不得不让人多想。 更有甚者还说,景云瑾早就被景云慎杀了,如今的景云瑾是假的,不然为何每年过年才露面一次,回来还总是被景云慎放在身边,不就是怕被别人发现是假的吗? 如今更是连装都不装了,近一两年景云瑾都没再回过禹京。 一传十十传百,三人成虎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越来越多的人听信了这些流言而加入讨论的行列。 百姓大多单纯,听风就是雨。 可景云瑾不是。 她一听就明白这背后是有人在故意推波助澜。 果不其然,短短几日传言就一边倒的变成了让景云慎下台,推举其他皇子上位。 事情发展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先皇子嗣不丰,满打满算也就七个皇子,两个公主。 大皇子幼年夭折,三皇子病愈痴傻,四皇子出家为僧,七皇子尚且年幼。 有资格的不过二皇子,五皇子,六皇子。 而陷入风波的就是如今已然称帝的二皇子和上一位储君五皇子。 结果一目了然。 目的不言而喻。 “殿下,快到了。” “嗯。” 景云瑾得知消息后便立马带着成文他们一起往禹京赶。 眼下快要到禹京城了,而景云瑾的心里也有些慌乱。 景云慎上位后,改国号为新和。 今年是新和七年。 若按旧历算,今年也是明和三十年。 而上一世的明和三十年,没有改朝换代,只有她被景云行陷害后离去。 她害怕命运会重演。 但也忍不住的想,这一世因为她的原因,连国号都改了,说不定这一次过了就是新生也说不定。 …… 然而禹京城内的状况还是超过了景云瑾的想象。 城内的百姓聚集在宫门口直言要一个说法。 禁卫军得了命令不许伤害百姓。 使得他们束手束脚,只能关闭宫门,将百姓拦在外面。 而景云慎不顾众人劝阻,带着传位诏书登上了宫墙。 单纯质朴的百姓哪里懂得什么逼宫,这明显就是百姓里混入了别有用心的人。 是那些人一声声的叫喊使得众人群情激昂,哪里有人还能静下来去听景云慎一言。 “怎么可能避开储君立新皇。” “是呀是呀,自古没听说过。” “那可是姜皇后的嫡子,如何也轮不到他呀。” “近两年是不没回来过了。” “听说是彻底不管了,也懒得糊弄我们了。” “先太子肯定是遇害了,不然为何不能出来露面。” “让位给别的皇子。” “让位。” “让位。” “让瑾王爷出来给大家见见也行呀。” “那诏书谁知道真假呀。” “我们要见瑾王爷。” “瑾王爷。” “瑾王爷。” 景云瑾等的就是这一刻。 这舆论谁引导不是引导呢。 就在众人被引导着开始高喊着要见瑾王爷的时候,成文带着人分开了人群,护着景云瑾走到了人群前面。 “何人要见我呀,本王来了。” 说着景云瑾又拿出了当年那份景玄和亲手写下的传位诏书递给了成文。 “拿给大家看看。” 成文接过圣旨,同成奇一起撑着展开,从百姓面前一一而过。 “大家看清楚,这是先皇亲笔所书,上面有景朝玉印为证。” “大家说的不错,当年一共有两份传位诏书。而这第一份传位诏书是给我的,但我不愿意承担这些,也觉得自己无法做好这些,二皇兄分明比我更合适,便当场行使了自己的权利,将这位置传给了二皇子。” “以至于次日,大家所看到的传位诏书上就是二皇子。” “我并不觉得这些事需要说出来,这不是什么承情数恩的事,不过能者居上罢了。” “你们扪心自问,陛下上位这几年,轻徭薄役,发展生产,整治河流,避免洪灾,取消兵丁制度等等,哪一项不是利国利民的好政策,你们敢说你们哪个没有吃到新朝的红利。若非如此,你们又怎么会有这样的闲情逸致堵到宫门口来质疑陛下。” 百姓们自然是更看重自己的利益。 何况方才的诏书也不像是做假的。 这些年来,诚如景云瑾所说,他们确实得到了看得见的好处,如今却做这等逼宫之举,一时间众人醒悟过来后都羞愧不已,也没了先前的那股子愤恨,转而念起景云慎的好来。 景云慎站在宫墙上,握着手里那纸没来得及拿出的传位诏书,他也是刚才才知道原来这位置一开始真的是景云瑾的,是她让给他的。为了不让他心里有结,还独自将这些事瞒了这么多年。 他的瑾弟呀,为何总是如此。 “你们真的是想要换一个陛下吗?还是听信了旁人的话语才一时糊涂,好好想想清楚,是谁在蛊惑你们。” 说完后便抬头回望,同景云慎的目光在空中交合。 “当年你一无所有,我挡你身前,护你周全。后来你万人之上,我功成身退,隐居山野。如今听闻你有难,我不请自来,救你于水火。” 这短短的三句话是景云瑾的解释,也是景云慎的一生。 轻飘飘地落下,却重重的砸在了景云慎的心坎。 然而还等不到他感动到涕零,整个人就愣在了当场,死死的盯着景云瑾的那个方向,眼眸里一寸寸的染上了腥红。 “青漪,禹京那边来信了。” 成文本来今日下山去采购,哪里想到不年不节的禹京那边会来信,还是给青漪的。 “是长亭大哥给你的?” “不是。” 青漪一开始也以为是大哥的信。 “李晃写的。” “李晃?” 景云慎即位后,李晃也慢慢走上了仕途,上次禹京出事他们回去的时候,李晃都快坐上丞相的位置了。 成文实在想不出李晃能同他们有什么关联。 “我可能得去趟禹京。” 青漪没想到李晃会来找他,想必也是没办法了。 “那我陪你去。” “……嗯,也行。” 青漪本来下意识的就想要拒绝,但考虑到他和李晃并不相熟,还是需要成文在中间沟通。 简单交代了一下家里的事,特别是叮嘱好言离相关的照顾事项。 这几年言离一直在治疗,但总归还是没彻底恢复到正常人的水平,还是需要有人从旁协助一下。 “你回去,我们走了。” 同言离告别后,便跟着成文踏上了回禹京的路程。 明明就还是同一条路,明明走过那么多次,这才两三年的时间,怎么就陌生的可怕。 一路上除了必要的交流,两人都罕见的沉默着。 想着各自的心事。 第157章 终篇 禹京城外李晃早就估摸着时间过来等着了,他同青漪没什么交情,话也没说过一句,若非局势逼到这儿了,他如何也不会去打扰他们的生活。 而青漪也担心这不认识的人谈事是有些不方便。 “一会儿到了地方你记得给我介绍一下,我不认识李晃。” “没事,我会留意的。” 话刚说完,成文打眼一瞧就看到了城外亭子里站着的人。 “那不就是嘛,我们过去。” 李晃也看到了策马过来的成文,连忙赶过去相迎。 “这位就是青漪公子。” 李晃跟在景云慎身边怎么可能不清楚将军府二小姐那回事,就那个点子还是他给陛下出的呢。 可不应该是青漪小姐嘛,这明显就是位公子呀。 不过既然是成文带着来的,人肯定没错。 “我是李晃,麻烦你们这么远来一趟,实在是冒昧。” 青漪也没想到刚见面,对方就这么客气。 “客气了,你也是为了大局着想。” 随后李晃同青漪详细说明了一下情况便直接带着他去见了景云慎。 “问陛下安。” “” 可能是头一次看到青漪这个样子,景云慎有些懵。 青漪自然知道他是为了什么。 “额,那个,诚如陛下所见,这才是我原本的样子,当年实在是形势所迫。” “坐。” 景云慎也没那个心思同他追究这个事情。 早几年说不定还会找他矛盾逗逗乐,现在连老将军都退了,他又何必多事。 “陛下,近来可好。” 其实也不用问,打眼一看都看的出来,如今的景云慎比起前几年明显阴郁了许多。 “” 这种客套的话,景云慎听过也就算了,他同青漪唯一的交集也就是多年前那次。 现在看来,他倒是被景云瑾给耍了。 “你同我上次见面有些不一样。” 上一次已经是很久之前了,但景云慎的变化还是有些惊人。 “是吗?” 景云慎摩挲着手中的酒杯,满不在乎。 “是,听说你最近状态不是很好。” “听说,听谁说,又是李晃在多事。” 明明他们心里都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可就是不敢去触碰那个真相。 “你确实是变了。” 从前的景云慎有理想有追求,对于百姓尽职尽责,朝政上更是勤耕不辍。 “变了吗?变了不好吗?你不觉得我们都变了吗?两年过去了,谁能不变。” “除了她她如今还和当年一样,还是那么年轻。” “或许。” 在景云瑾这个问题上,青漪也没法去劝导景云慎。 因为他也一样的难以释怀。 在他们最好的那一年,她离开了他们。 她如今好不好不知道,可他们这群被留在时光里的旧人过得真算不得好。 “可如果她还在的话,应该也是希望你可以一如从前那般仁心仁德。” “一起被抛下的不只有你,还有我们大家。” “实话说,当年她出事后我就已经对这人世间没了留恋。” “可我答应了她,要替她照顾言离,替她看这山河壮丽。” “这些年我一直都待在云谷守着言离,看着他一点点康复。” “我都能做到,那你呢?你答应他的就不作数了吗?” 说完青漪便朝着等在外面的李晃走去。 “走。” “这” 李晃指了指里面,他也不清楚情况如何了。 “留他自己想想,他心里清楚得很,就是故意在糟践自己,糟践这一切。毕竟当年的事本就是宫闱内斗的延续。” 或许是青漪的一番话起了作用,也或许是日子总得过下去。 表面看起来,景云慎是从景云瑾的影子里走出来了一些。 为此李晃还特意差人捎了信给青漪,又拿了好些东西送去了云谷。 “他能想通也算是不枉费我走这一趟。” 青漪看着手中的信纸,明明说的是景云慎,又像是在说其他更多的人。 “那你呢。” 景云瑾不在了,成文本应该留在禹京,可他还是跟着他们来了云谷,为了守护好他们。 “” 青漪没法说他放下了,那太违心了。 他可以接受李晃的邀请去劝说景云慎,因为君王关系着民生大事,可他如今不过一介乡野村夫,便是这一生都困在原地又怎么了,他甘之如饴。 就像医者不自医一般,他也救不了自己。 “他不是也一样吗?” 青漪示意成文抬头看远处躺着晒太阳的言离。 那人手里常年拿着一个小瓷瓶,连睡觉都不肯放下,如今都被磨蹭的包浆了。 不过一个普通的青瓷药瓶,衬着阳光活像是一块凝脂好玉。 “他是为了殿下才跑出去寻药的,到头来落得一身伤不说,那药又回到了他的手上。” “谁说不是呢?你们殿下要是没有上位的打算,还不如早点说出来,也就不用累的言离医人半生,后半生自医。” 其实扪心自问,青漪是有些嫉妒言离的,景云瑾能为他登门相迎,能在他身上悉心照顾,连最后都不忘交代他照顾言离,如此看来这伤的也值。 他说这些不过也是内心发酸罢了,若是重来一次,言离肯定还会这么做。 毕竟暗室里那箱衣衫是做不得假的,正主没穿上,倒是被他有幸穿过一次。 后来言离知道的时候,可是气的三天都没理他。 言离并非没有听见他们的话,只是对于他来说,他这一生唯一不圆满的就是那年没能跟着景云瑾回禹京。 他常常会想若他也在,是不是景云瑾就能多几分机会。 可当时的局势,他若想跟着去,就得是健全的模样。 健全的代价就是不曾去过盲雾山。 若没去盲雾山便救不了阳城染病的景云慎。 那景云瑾要坐天下还是需要盲雾山的药。 世间有诸般因果,他不知道他落了哪一环,就走到了这么一个死局里。 “陛下,要不看看晚上歇在哪里。” 全喜拿着后宫嫔妃的名册来给景云慎过目。 他头也没抬的随手指了一个,便打发全喜下去。 卢何看着全喜一脸丧气的出来,自然明白是怎么了。 这些年,都不用朝臣发力。 陛下的后宫殿门大敞,抬进了一批又一批的新人。 景云慎也很是用心,会关照每位的喜好,可这看似深情之下又全是无情。 每年各地送上来的那些人,最终能留下的或多或少都带些五皇子的影子。 卢何在一旁最是看得清楚,陛下这是对着她们在思旧人呢。 到处都是景云瑾的替身,去哪里又有什么区别。 去了也不过就是让她们跳跳舞。 在她们身上,各个角度的找寻景云瑾的影子。 正思量着,景云慎突然又想起了青漪。 那日相见是他第一次了解他的真实身份,也是那次他才懂了景云瑾多年前自爆身份的举动背后的意义。 这么多年来,景云瑾一直在为他们所有人考虑筹谋规划,却唯独没有想过她自己。 如今他身在这个位置,对于离别与死亡,本应该司空见惯。 可明白归明白,他以为那些事永远都不会发生在他身上,他从没想过他爱的人也会离他而去。 景云瑾的突然离开一瞬间击溃了他的认知,那是他第一次血淋淋的直面死亡。 那是一种认知被打破的绝望,那份痛苦比他前半生经历过的乃至后半生还未经历过的都更苦涩,他最真诚的灵魂也碎在了过去那一刻。 连同景云瑾的骨血,埋进了深渊。 世事无常事。 尽人事,知天命,常离合,终聚散。 第157章 终篇 禹京城外李晃早就估摸着时间过来等着了,他同青漪没什么交情,话也没说过一句,若非局势逼到这儿了,他如何也不会去打扰他们的生活。 而青漪也担心这不认识的人谈事是有些不方便。 “一会儿到了地方你记得给我介绍一下,我不认识李晃。” “没事,我会留意的。” 话刚说完,成文打眼一瞧就看到了城外亭子里站着的人。 “那不就是嘛,我们过去。” 李晃也看到了策马过来的成文,连忙赶过去相迎。 “这位就是青漪公子。” 李晃跟在景云慎身边怎么可能不清楚将军府二小姐那回事,就那个点子还是他给陛下出的呢。 可不应该是青漪小姐嘛,这明显就是位公子呀。 不过既然是成文带着来的,人肯定没错。 “我是李晃,麻烦你们这么远来一趟,实在是冒昧。” 青漪也没想到刚见面,对方就这么客气。 “客气了,你也是为了大局着想。” 随后李晃同青漪详细说明了一下情况便直接带着他去见了景云慎。 “问陛下安。” “” 可能是头一次看到青漪这个样子,景云慎有些懵。 青漪自然知道他是为了什么。 “额,那个,诚如陛下所见,这才是我原本的样子,当年实在是形势所迫。” “坐。” 景云慎也没那个心思同他追究这个事情。 早几年说不定还会找他矛盾逗逗乐,现在连老将军都退了,他又何必多事。 “陛下,近来可好。” 其实也不用问,打眼一看都看的出来,如今的景云慎比起前几年明显阴郁了许多。 “” 这种客套的话,景云慎听过也就算了,他同青漪唯一的交集也就是多年前那次。 现在看来,他倒是被景云瑾给耍了。 “你同我上次见面有些不一样。” 上一次已经是很久之前了,但景云慎的变化还是有些惊人。 “是吗?” 景云慎摩挲着手中的酒杯,满不在乎。 “是,听说你最近状态不是很好。” “听说,听谁说,又是李晃在多事。” 明明他们心里都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可就是不敢去触碰那个真相。 “你确实是变了。” 从前的景云慎有理想有追求,对于百姓尽职尽责,朝政上更是勤耕不辍。 “变了吗?变了不好吗?你不觉得我们都变了吗?两年过去了,谁能不变。” “除了她她如今还和当年一样,还是那么年轻。” “或许。” 在景云瑾这个问题上,青漪也没法去劝导景云慎。 因为他也一样的难以释怀。 在他们最好的那一年,她离开了他们。 她如今好不好不知道,可他们这群被留在时光里的旧人过得真算不得好。 “可如果她还在的话,应该也是希望你可以一如从前那般仁心仁德。” “一起被抛下的不只有你,还有我们大家。” “实话说,当年她出事后我就已经对这人世间没了留恋。” “可我答应了她,要替她照顾言离,替她看这山河壮丽。” “这些年我一直都待在云谷守着言离,看着他一点点康复。” “我都能做到,那你呢?你答应他的就不作数了吗?” 说完青漪便朝着等在外面的李晃走去。 “走。” “这” 李晃指了指里面,他也不清楚情况如何了。 “留他自己想想,他心里清楚得很,就是故意在糟践自己,糟践这一切。毕竟当年的事本就是宫闱内斗的延续。” 或许是青漪的一番话起了作用,也或许是日子总得过下去。 表面看起来,景云慎是从景云瑾的影子里走出来了一些。 为此李晃还特意差人捎了信给青漪,又拿了好些东西送去了云谷。 “他能想通也算是不枉费我走这一趟。” 青漪看着手中的信纸,明明说的是景云慎,又像是在说其他更多的人。 “那你呢。” 景云瑾不在了,成文本应该留在禹京,可他还是跟着他们来了云谷,为了守护好他们。 “” 青漪没法说他放下了,那太违心了。 他可以接受李晃的邀请去劝说景云慎,因为君王关系着民生大事,可他如今不过一介乡野村夫,便是这一生都困在原地又怎么了,他甘之如饴。 就像医者不自医一般,他也救不了自己。 “他不是也一样吗?” 青漪示意成文抬头看远处躺着晒太阳的言离。 那人手里常年拿着一个小瓷瓶,连睡觉都不肯放下,如今都被磨蹭的包浆了。 不过一个普通的青瓷药瓶,衬着阳光活像是一块凝脂好玉。 “他是为了殿下才跑出去寻药的,到头来落得一身伤不说,那药又回到了他的手上。” “谁说不是呢?你们殿下要是没有上位的打算,还不如早点说出来,也就不用累的言离医人半生,后半生自医。” 其实扪心自问,青漪是有些嫉妒言离的,景云瑾能为他登门相迎,能在他身上悉心照顾,连最后都不忘交代他照顾言离,如此看来这伤的也值。 他说这些不过也是内心发酸罢了,若是重来一次,言离肯定还会这么做。 毕竟暗室里那箱衣衫是做不得假的,正主没穿上,倒是被他有幸穿过一次。 后来言离知道的时候,可是气的三天都没理他。 言离并非没有听见他们的话,只是对于他来说,他这一生唯一不圆满的就是那年没能跟着景云瑾回禹京。 他常常会想若他也在,是不是景云瑾就能多几分机会。 可当时的局势,他若想跟着去,就得是健全的模样。 健全的代价就是不曾去过盲雾山。 若没去盲雾山便救不了阳城染病的景云慎。 那景云瑾要坐天下还是需要盲雾山的药。 世间有诸般因果,他不知道他落了哪一环,就走到了这么一个死局里。 “陛下,要不看看晚上歇在哪里。” 全喜拿着后宫嫔妃的名册来给景云慎过目。 他头也没抬的随手指了一个,便打发全喜下去。 卢何看着全喜一脸丧气的出来,自然明白是怎么了。 这些年,都不用朝臣发力。 陛下的后宫殿门大敞,抬进了一批又一批的新人。 景云慎也很是用心,会关照每位的喜好,可这看似深情之下又全是无情。 每年各地送上来的那些人,最终能留下的或多或少都带些五皇子的影子。 卢何在一旁最是看得清楚,陛下这是对着她们在思旧人呢。 到处都是景云瑾的替身,去哪里又有什么区别。 去了也不过就是让她们跳跳舞。 在她们身上,各个角度的找寻景云瑾的影子。 正思量着,景云慎突然又想起了青漪。 那日相见是他第一次了解他的真实身份,也是那次他才懂了景云瑾多年前自爆身份的举动背后的意义。 这么多年来,景云瑾一直在为他们所有人考虑筹谋规划,却唯独没有想过她自己。 如今他身在这个位置,对于离别与死亡,本应该司空见惯。 可明白归明白,他以为那些事永远都不会发生在他身上,他从没想过他爱的人也会离他而去。 景云瑾的突然离开一瞬间击溃了他的认知,那是他第一次血淋淋的直面死亡。 那是一种认知被打破的绝望,那份痛苦比他前半生经历过的乃至后半生还未经历过的都更苦涩,他最真诚的灵魂也碎在了过去那一刻。 连同景云瑾的骨血,埋进了深渊。 世事无常事。 尽人事,知天命,常离合,终聚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