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墓:归处》 盗笔:九惜·一 她是因为失足来到这里的,失足从半山腰滚落,跌进水里,然后以五六岁幼童的身体从另一个世界的一个水池里醒来,紧跟着就被关了三天禁闭。 禁闭结束后许久她才知道造成这次禁闭的原因:不听话! 当时,在那个不见光只有通风口的地下室,三天,满头雾水的她除了想一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大部分时间都只能强迫自己睡觉。 不知周遭情况,不知身处何地,不知如何回去的她很是惶惑。 被放出来后她才知道这是一个家族式的军事化管理基地,并且,这个家族以“汪”为姓。 而她也知道了自己目前的名字:汪九惜。 汪家基地,她很容易联想到了盗墓。但除了一个汪家之外她得不到任何可以佐证这个猜想的信息。 她又去过很多次那个深不见底的水池。或许,它并不能被称作水池,她和这里其他的人用它来练习游泳、潜水以及水下搏斗。 这里开的课并不多,却很杂,每天至少有一半的时间用来训练,而且经常性组织时长不限的实战训练。 她觉得这里的人都很是冷漠,却不知缘由。 在这个情况不明,但明显不是什么好地方的基地待了十多天,因确定穿越而升起的新奇和兴奋感被力度极强的训练和惩罚磨灭,她开始想念现实,想念家人。 无休止的思念在心中发酵,沁骨入髓,逐渐难以控制。对家人的思念混着逃避目前处境的想法,她在训练结束后偷偷摸去了那方水池——她在医务室醒来以后,基地不再允许学员在训练结束后去水池了。 那次,她鼓起勇气,把自己完全淹没在水池当中,窒息,痛苦,意识浸入黑暗。可她终究没能回去,反使自己对水的恐惧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她不敢再把自己的身体或者面部泡在水里了。 但是,她的恐惧并不会让她被特殊对待。不敢自己下水,自会有人帮她下水,至于帮法,教练心情好的时候把她拎起来扔下去,心情不好就踹下去。 好几次险些淹死在水里之后,她终于能克制住自己一入水就僵直到没法动弹的四肢。当然,能取得这种成效,有多数原因得归功于基地的管人方式。 他们管人的法子非常之简单粗暴,手段有且不限于棍棒、禁闭、加练、禁食。 一段时间下来,她明确地知道自己回不去了。她开始准备逃离这里,这个计划很快被扼杀。她回不去,逃不走,便只能跟着其他人一起训练、学习。 对一些玄学性质的东西,她实在没什么天分,但是,学的差便会受罚,因此她只能囫囵吞枣,强行记忆。 在第五年,她快十岁的时候,训练内容里增加了武器——刀具和枪。 形式多样的开锋刀具,拿在手里让人有一种兴奋和紧张混杂的感觉。枪械大概有五种,至于那些外观区别不是很大的枪械,请原谅一个非枪械爱好者的无知。 她开始学习与枪械有关的知识,开始练习射击和搏击,或许称作搏杀更准确些,以那些刀具做武器,见血方止! 最让她无法接受的是,这之后的实战变成了会死人的实战,她见过被打死的同伴,也差点被别人打死过。 一次濒死反抗之际,她用自己选做常用枪械的手枪,在对手的心肺处开了个血洞。 其实,她原本瞄准的是他的心脏,五年多的训练她清楚地知道那种情况之下什么做法对自己最有利! 要不是那人反应快,要不是那人因能力而受基地关注,他会变成一具冷掉的尸体。 那次之后,由于身上有伤,很长一段时间的实训里,她的攻击方式不再只是刃战肉搏,她开始用枪,开始偷袭,开始追求速战速决。这段时间的经历和行为很轻易影响到了她,她开始习惯用自己不喜欢却高效省力的方式解决问题。 她原本是这里大多数人都乐意面对的角色,因为以她为主的战斗,不论输赢,很少危及对手性命,有时候连血都见的不多。可现在,不论实力高低,与她对上,最少一个血窟窿,后边是死是活全凭实力运气。 自从换了手段之后,她便不再关注那些与她对上过的人。虽然她并没有当场弄死他们,但带着伤的人在后续的实训当中除了撞大运的和一些手段高明的,其他人会有什么结果并不难猜。 不去关注他们的身影,也不去细想那结果,这样她才能告诉自己:他们的死亡与我无关! 只是,这样的暗示也无法让她完全脱离噩梦的纠缠,午夜梦回,她眼前永远是无尽的血色,鼻尖是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持续的质量极差的睡眠使得她开始头疼,起先她还会自己调整调整,到后来,她开始享受这时不时发作的疼痛,她把它当作一种惩罚,当作,活着的证明! 她厌恶那些手段,厌恶使用这些手段的自己,却持续使用着那些高效的解决方法。 不直接致人死亡,是她给自己定下的唯一底线。 如此一年,一次实训中,一个意外,她枪里的子弹掠过目标腰腹的皮肤,穿透了他身后举枪半蹲着的身影。 子弹没入颅骨,血色炸开,那人当场死亡。 这是她亲手杀死的第一个人! 她呆立原地,但除此之外并无其他感觉。想象中的惊惧惶恐,恶心反胃都没有出现! 活下来的那个人并没有发现她的异常,他很快退走,并为自己逃过一劫而感到庆幸。 她在原地待了一会,随即退后几步,转身离开。在另一处,她静静看着基地的工作人员拖走了那个男生的尸体,只留下地面上一滩血。 她盯着那滩血迹,只觉今天看到的血格外的红,刺的她眼睛生疼。 她为自己的反应和表现感到困惑和惶恐,心底一片寒凉,她如此问自己:杀了人怎么还能这么平静?那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怎么就变得这么冷血了?我还是我吗?我,还有救吗? 但很快,她知道了,她并不是无动于衷。 夜深人静,坠入梦中的九惜发现自己落进了一方血池。粘稠温热,没有边际,红到发暗的血色里她一人独立。 她站在血池里,却突觉有人抓住了她的脚踝,不等她低头去看,她的小腿处又多了一只手,随即,一双,两双…… 她想甩开他们抽腿出来,可是,那些手却似长在了她腿上一般,纹丝不动! 扒在她腿上的手越来越多,他们开始顺着她的腿往上爬,似是想要脱离这片血池。可他们实在太多太沉,反拽的她往血池深处沉去。 血色没顶,她看到了血池之下那些抓着她四肢的手掌的主人,最先入眼的就是那个被洞穿脑袋死去的名叫汪宇的男生! 在他之后,是无数熟悉但消失许久的面孔! 窒息感来的猝不及防,九惜下意识张口,可是没有一丝新鲜空气涌进胸腔! 她觉得的自己跌进了水里,熟悉且痛苦的感觉瞬间将她淹没。 要死了吗?死了是不是就能回去了?我这样回去,爸妈还能认得我吗? 我真的,还回的去吗? 她不再挣扎,感受着越来越深的痛苦,任由那一双双手把她拉进满是血色的深渊。 叮铃铃—— 刺耳的铃声钻入耳中,九惜骤然惊醒。她止不住地喘息,脑中钝痛,额间冷汗直流,片刻后,她嘴角挂起一丝笑来,眼里满是自嘲。 原来并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可是……真是虚伪,真是恶心! 她下床,穿衣、收拾床铺,进行过无数次的动作迅速且机械。 当手指触到放在桌面上的手枪时,她再度呆住。 就是它,杀了人! 鬼使神差的,她拿起了那把枪,埋在心底的那个极端念头冒了出来。她举枪,手指即将叩下去的瞬间,宿舍的门被人踹开。 “汪九惜,还不集合……你在干什么!” 一股极大的力道撞在她脸上,握枪的右手传来剧痛,手里的枪被人卸走。 九惜这时才回过神来,她有些恍惚地转过脑袋,去看押着她的人,熟悉的脸,是基地的教练,那个喜欢踹她下水的教练。 她被带到了一个病房,见了一个心理医生,医生问了她很多东西,只是她懒得说话,在拿到了一些药之后,她被放走,去参加训练。 不知道基地的教官们做了什么决定,她被缴走的手枪很快回到了她手里。她照常上课,照常训练,一切似乎都没有变化。 但她知道她自己变了,变得有些疯狂。 她后来有尝试过自杀,冰凉的枪口抵在额角,手指扣住扳机。只要稍稍用点力,枪膛里飞出的子弹便能穿透颅骨,一切就都结束了。可是,身体好像被枪口散出的凉意冻凝了一样,手指僵住,半边身子发木,全身发凉,心脏又跳的擂鼓一般。 那一枪,终是没打下去,一分钟时间,枪没打响,倒出了一身冷汗。 她没再进行过自杀,实训也以基地配发的军刀为主要武器,每每都是搏命之态,那种近乎疯狂的拼杀能让她暂时忘却一切。 她发现,自己内心深处是期待这里有人能结束自己的。 实训中死一个人,很正常! 但是她又不甘心,或者说害怕自己被解决掉。抱着这种自相矛盾的心态,她开始赌命,开始沉迷于那些充斥着血腥和疯狂的搏杀。 只是,不要命的人总是不容易死的。所以,结果便是,她不要命的名声在基地传的人尽皆知,而她自己仍旧活在矛盾当中。 逐渐的,她拥有了一个外号,他们叫她——疯九! 拥有着“疯九”称号的她怀着两种极端的心思,一直闯到了训练第二名。 排在她前边的人叫汪程,是那个险些杀了她却没有再次对上过的男生。 她曾无数次期待和汪程的相遇,但一直没能如愿。 一边畏惧死亡,一边期待死亡;本身讨厌血腥,却又享受身处血腥的感觉。 这样的生活,这样的自己都让她本能觉得厌恶,但是,这么长时间下来,期待死亡和品尝血腥对她而言已然和毒品对瘾君子相似了——虽知不该却欲罢不能! 在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只能靠自己。压抑沉默之下,这些情绪会发酵成什么样,谁也不知道。 以前集合时,看着这一群不知道什么叫团结互助、合作共赢,却一直处于竞争敌对状态,且经常见血甚至杀人的小孩,九惜总会在脑中想像他们最终的样子,如今看来……呵,连同现在的自己在内,不过一群冷漠疯狂、没有三观的工具而已! 在她十七岁多的时候,开始有人带着她和其他活下来的人下墓,并讲解遇到的问题。 事实证明,这里的墓还挺正常的,主要的问题就是通风不好导致氧气不足,或是内有沼气,遇到的机关就是机努、水银池、连环翻板等。最危险的一次是碰了个积沙墓,埋掉了十来个,她跟着个不合群的领头走的另一处,出去以后才知道那边两个小队全军覆没。 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她脑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当时要是跟着那两个小队就好了! 在这具身体快十九岁时,九惜接到了基地给的任务——杀人! 看到这两个字时,她心里毫无波澜,十几年时间,她觉得自己变的和这里其他人没什么区别了,一样的冷漠,一样的疯狂。 她拿到的这第一个任务是和同训的三个人去墨脱杀一个人。 命令之后到手的是目标的详细信息,详细到什么程度呢,与目标有关系的人、同与目标有关系的人有关系的人,不论死活,最低配置一张照片! 任务编号:1312 目标姓名:无邪 无邪,这名字使得一个早被她抛于脑后的猜想和她尘封已久的记忆重新浮现。 十多年时间,不是自己亲身经历,又没有刻意回顾,那些故事的情节已然断续模糊,能记起来的似乎只有几个人名和一些似是而非的词句了! 九惜翻看接收到的文件和视频名称,第一个:无邪。 接下来单列出了几个,张启灵打头,紧跟着有:董灿,张海客,张海琪,张海盐,张海虾,张千军万马…… 接着混搭,两个大类,一活一死。 黑瞎子,王胖子,解雨臣,霍秀秀,吴三省,解连环,吴二白,吴一穷……白蛇,坎肩,王盟…… 潘子,阿宁,霍仙姑,裘德考……谢子扬…… 一大堆,好几百个名字,九惜还记得的寥寥无几,她觉得这个配置属实没有必要,数百个人的信息码过来,鬼能记得住! 单那照片都看不来! 九惜挑着姓张的和一些还有些记忆的名字简单看了看。途中一时兴起筛出来了几张角度不错的帅哥照片做了个桌面。 晚间,看着那些帅哥,她忍不住熬着夜,把那资料齐齐翻了一遍,不得不说,惊喜还是有的。 尤其是霍家和解家的一些人。 在翻看资料的过程中,她脑中已然淡忘的记忆勉强恢复了一丢丢。 墨脱,无邪,假死脱身。 假死,脱身…… 九惜盯着照片里有些沉郁却仍旧透着股文雅温润气息的男人,心底升腾起一股令人颤栗的兴奋。 如果成功,那以后就可以永远不再回来这个令人作呕的地方了! 这个想法实在诱人! 出发当天九惜才知道这个任务有十人参与。队伍的领头是一个三十多岁她没有见过的男人。从踏出基地到任务完成回到基地,她和其余八人必须完全听从他的安排。 十人执行一个人的刺杀任务,这个配置在汪家算是顶级了。这种单人刺杀,一般应该是两到三人执行。 以前没有时间也没有条件去考虑以后,但这次,在去往墨脱的途中她将得到大量的时间和出逃的机会。 不过…… 九惜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身边不知底细的陌生男人,这个人将成为她接下来几天的上司。 其实,九惜更倾向于理解成监视者,毕竟她没有把自己归类为汪家人。 现在,还走的了吗?不,一定得走,哪怕失败被他们处理掉也在所不惜。这次,不惜代价,不计结果。 九惜闭眼,松松散散地靠在座位上,脑中不断推敲各种方法的可行性。 得到的结果却并不如人意,她没办法略过剩下九个人独自行动,也没办法把他们全部干掉。 不过,在见到无邪之后她突然有了一个相对可行但近乎赌命的计划。 决定动手的那一天,墨脱下雪了,寒风凛冽,霜雪飘飞,很冷,也很美。以前,她从不觉得下雪可以跟美好联系在一起,或许是跟心情有关! 伪装成游客的九惜没等领队汪景的命令,率先走向无邪。她手中匕首反射出的冷光晃到了无邪的眼睛。 因着前些年的历险无邪的身手和危机感也算练出来了,是以,那道光晃到他脸上的时候他便动了。 无邪的反应很合九惜心意,她控制着力道和他对招,了解他能力的同时,半引半逼带着他往不远处的悬崖处走。 两人很快接近悬崖,这时,汪景带人逼了上来。 接近悬崖的九惜似是着急捞人头,使了个破绽明显的抢攻招式。结果,她手中军刀划过无邪肩膀时,无邪手里的大白狗腿捅到了她的腰腹间。 顺着对方的力道,任由自己被掀下悬崖。寒风呼啸,直直往下坠去的九惜心底没来由地升起一种无法言喻的快感。她突然觉得就这么死在这片雪山里,其实也是件很值得开心的事! 悬崖边,手中拿着沾血的大白狗腿,无邪心中惊诧讶异。 不止诧异于汪家派来杀手里居然有这样的弱鸡,更诧异于杀手的容貌,像极了故人的样貌。 围过来的汪景皱眉,神色间俱是不满,但什么也没说,他提刀走向无邪。 九惜是在一个略显简陋的民居中醒来的,鼻尖萦绕着土炕特有的土腥味。 睁着眼睛躺了片刻,按说险死还生,如愿以偿脱离汪家,这两件事加在一起,她应该要觉得激动兴奋的。 可是,她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心里是盘踞着失望的,失望的根源是:又活下来了! 厚重的门帘掀开,带进来一股清新且寒冷的风,有些蹒跚的脚步声传来,逐渐接近她躺着的土炕。 “小姑娘,你醒了啊!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身子没感觉吗?”带着惊喜、担忧和时间渲染出的沧桑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九惜觉得自己得给她一些回应,于是她开口,半晌,才发出异常艰涩的声音来,“还好。” 她被那个老人扶起来喂了水和不知由什么东西熬成的粥,便又睡下了。 没等她梦到那片纠缠了自己好几年的血色,屋里进来了一个人,似乎是打算看看她的情况,见她睡着,便又退了出去。 虽然他没发出多大的声音,但她还是醒了,她这会有些力气了,便撑着坐起来。 身上穿的并不是原来的衣服,右手手臂上打着石膏,左腿也是一样,腰上缠着绷带,被插了一刀的伤口还有些疼。 根据这些年受伤的经验来看,从坠崖到现在,最多七天,最少四天。 现在暂时算是脱离了汪家,那么,接下来呢?接下来怎么办,该做什么又能做什么? 作为一个身无分文,没有文凭证明,又似乎没有身份证明的人…… 去给人看风水吗?可是好像没有装备,没有名气又没人脉,似乎,走不通! 可是,还能干什么?要不去当个保安?或者保镖? 不过,签合同需不需要证件? 九惜吐了口气,这一刻,想死的念头压过了其他一切!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外面天色擦黑的时候,还是没能想出个一二三四的九惜迎来了一个访客——在她睡觉时来过的那个人。 她首先看到的是一个有些胖的人影。 那人随手开了灯,白炽灯暖黄色的光照亮了这个房间,她也看清了那人的脸。 很熟悉的脸,她专门看过的那几个人里就有他——王胖子! 汪家给的资料里有他各个角度的全身照、半身照和视频。 这么说来,顺手救下我的人就是他了。 如此想着,九惜看着他的眼神里带上了一丝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怨念。 王胖子看着吊着胳膊坐在炕上,一动不动盯着自己,眼里带着些许怨气,眼底藏着一股子疯狂冷漠的人。 他对她那点明显是冲着他来的怨气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这并不影响他问话,“你叫什么名字?是汪家人。” 九惜直勾勾看着他,许久,回问:“为什么救我?” “连天真都干不过,救了也就救了。怎么,救了你你还不开心了?”王胖子开口,双眼盯着九惜。 九惜沉默,她知道王胖子说的不全是真的,知道他是有别的目的,不过,她现在懒得去猜也懒得去想。 她移开目光,不再看王胖子,而是盯着身上的被子发起呆来。 见她不说话,胖子再度开口,“从你坠崖到现在已经五天了,你身上的东西都让大娘换过了,伤也不算什么大伤,有个两三个月也就好全了,这里还在墨脱。我们既然救了你,就不会再对你怎么样,不过呢,现在……” 他喋喋不休地介绍着现下的情况,九惜听着听着就有些头疼了,好些年没有听过这种絮絮叨叨且无甚意义的废话,早已习惯了一个人的她,现在听胖子没完地说话,就只剩一个感觉了。 真的,好吵! “你想知道什么?”九惜忍不住开口,再听下去要耳鸣了! 胖子住嘴,短暂的诧异过后,就是满眼的怀疑。 “我要一张身份证。”九惜提出自己的要求。 胖子略做迟疑,最终答应下来。 他救下九惜其实算是个意外,也不能全然当做意外。一个游客打扮的十几岁小姑娘,更何况,她长得那么像一个他们认识的人。刚开始,让小姑娘像极了那人的一张脸骇住,他那时是真没想到她会是汪家人。 把人救了,发现她身上的伤和她手上的老茧,这才起了疑。 在那个时间,那个地方被大白狗腿弄伤坠崖的练家子,她的身份不用多想,他几乎能确定她就是汪家人了。只是,一个汪家人,被半路出家的无邪弄成了这个样子,怎么看都有些奇怪。 已经把人救下来了,加上对方那张熟悉的脸,再加上她还是个小丫头片子,补一刀子或者把人扔在雪地里似乎有些……这两个选项可以放弃了,就当抓个舌头! 于是他一面自我攻略一面把九惜和无邪一起带走了。 当然,他提前搜走了九惜的所有电子设备和武器,扔了。 “你叫什么名字?你在汪家是干什么的?汪家基地在什么地方?有多大面积?有多少人?”胖子开口。 虽然他并不认为这个汪家的丫头片子能告诉他什么,但他还是问了。 “汪九惜,一直在汪家基地接受训练。”说到这里九惜顿住。 “汪九惜?!”胖子惊诧,这名字的相似度也太高了些! 九惜不解,皱眉看他,“是。” “你继续。”胖子暗叹神奇,这世界上竟然有这么相像的人! 要不是小姑娘额上颈上没有疤,胖子都觉得这小姑娘是那人得了小哥的同款失魂症之后给汪家逮去了! 九惜闻言沉思。 基地管理严苛,她和那些参训的人能接触的东西其实并没有多少,再加上对那里的一切非常排斥,从未想过深入了解,是以,后面的几个问题她并不清楚! 她回想着一路见到的景色和途中见到的地名,努力挖掘脑海深处的记忆。最终还是只能靠着这一路所见,结合上辈子学过的,所剩无几的地理知识加以猜测。 “位置在黑龙江漠河,或者塔河,也可能在内蒙古。其他的我不清楚。” 九惜的回答让胖子有些无语,不过,这样的回答也能称得上是意外之喜了,毕竟,对面坐着的是汪家人! 无邪是两天后醒的,因为有过准备,是以,虽有几处骨裂,但不算什么,他最危险的是脖子上那道口子。 这些天胖子应九惜要求没来烦她。骤然从高强度的训练当中脱离出来,远离了那些血腥,两相对比,在这里养伤的生活安逸平静到有些不真实! 每次睁眼,她总觉得这才是梦中。 她都忘了,她曾经过的其实就是这种生活,平淡干净,安逸温馨。 那些带着血腥味的梦依旧夜夜造访,梦醒之后她能恍惚好久。 “醒醒,九惜……醒醒,汪九惜!” 九惜骤然里惊醒,止不住喘息,良久,窒息感逐渐褪去。 “做噩梦了?怎么严重成这样?”无邪看着九惜,他花了两天时间说服了自己。 一个小丫头而已,是汪家的又怎么样,她能参与多少?之前这丫头撞上大白狗腿掉下山崖的事还没搞清楚。再者,胖子都已经把人救了,再给弄死好像有点亏,这种时候也不能把她放了,既然不能放又不想杀,那就只能接触看看了。 其实留下她,还有一个原因,她那张脸,长得太像他的一位故人。 九惜看了眼窗外,这会儿应该是凌晨四点左右,这个点…… 她看向无邪,嘴唇动了动,最终只道:“你想问什么?” 她本就社恐不爱说话,在汪家这几年更是话少的可怜,以至于现在越发的不喜欢说话了。 她没问,无邪也没解释他为什么一大清早出现在她房间里。他以一种拉家常的语气道:“你多大了?” 九惜微愣,她有些不适应这种感觉,她想了想,开口说话时却是以一种汇报工作的语气,“十九,打记事就在基地,学过风水、墓室机关,练过枪,下过三次墓,杀过人。第一次任务,杀无邪。” 无邪给她的语气和说出来的话噎住,同时也诧异于她的经历,惊讶于她的配合。停了好一会这才道:“你之前跟胖子说汪家基地在漠河那一带,你是怎么判断的?” “时间,车票,沿途地名。” 九惜简洁的发言让无邪有些头疼,还有那么一两丝的似曾相识,虽然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但这说话抠抠搜搜的毛病真是有点子相似。 虽然他不怎么喜欢这种不好好说话的人,但是,年纪小长又得漂亮的女孩子总是能让人多些耐心的。 “能仔细说说吗?” 他需要根据一些细节来判断她是否说谎,以及这条信息的真实性。 九惜这次没再只跟他说关键词,而是叙述了她在基地上车到墨脱下车的所有细节。 但是,因为开头一天左右是汪景和另一个老手亲自开车带她去的火车站。这期间的情况并不明确,是以,无邪也没确定出更精确的地方。 “你在屋里待好几天了,今天不会下雪,我让人推你出去晒晒太阳。”在纸上划拉已知信息的无邪随口说了句。 九惜忍不住道:“我是来杀你的。” “我知道了。”无邪抬头,“你说你从记事起就在汪家接受训练,这么说来到现在最少也有十四年了,你那天怎么会撞上我的刀?还是说你功夫不到家?” “意外。” “意外……”无邪有些好笑地重复了一遍。 九惜没接话,她看着无邪,好半天才说了两个她十多年都没说过的字,她道:“谢谢。” 无邪回以一笑,“为了避免不必要麻烦,在一切结束之前你得一直和我们待在一起。” 这个处理方式是必然的,九惜对此自是毫无异议,她本来就是要离开基地的,目前而言,相比于一个人,待在这里显然要好很多。最起码,他们管饭! “嗯。” 九惜伤快好的时候,这个小村陆续来了好几个好手,以前偶尔冒头的黑瞎子来的也勤快了些。 骨头里的钢板拆掉,刀口长好,彻底告别病号身份,无所事事的九惜在晒了几天太阳之后被胖子赶去帮邻居大娘干活。 九惜虽然不怎么说话,但因她长得白净,年纪小,干活又利落,很快收获了一群大爷大妈的认可。 无邪和胖子他们又一次离开墨脱。 “小九,你爸爸他们干什么去了啊?这都好几天没看见他们嘞。”来串门的大婶问了声。 九惜默了默。 这个“爸爸”指的是王胖子,住在一个院子里,小姑娘又一看就是个干干净净的娃儿。 王胖子,汪九惜,王和汪同等于王,于是,胖子就成了爹。 九惜倒也解释过,但架不住胖子认啊! “我闺女,闹脾气。娃娃嘛,过两天就好了!好好好,没事没事。这不是放假了嘛,带闺女出来逛逛,哎,旅游……” 每次面对像极了炫耀女儿过嘴瘾的胖子,九惜总觉无语。 抛过这些有的没的,九惜看向问话的大婶,熟练招呼,“他们去处理工作了。婶,我做了菜,您要不留下吃点?” 因着家里有人等吃饭,大婶拒了九惜的邀请。 离开的无邪和胖子没再回来,他留了两个手下在这里,这两人的唯一任务就是监视九惜。只是监视,并不兼带控制。 从厨房出来的九惜扫了眼院里那俩藏都懒得藏的人,把菜盘往桌上一顿,开口道:“吃饭。” “来啦。” “小九今天做的什么菜啊?闻着好香!” 终于,他们接到了无邪的通知,他让他们回去,所有人准备去长白山。 “小九,老板叫我们回去。以后你可以不用待在墨脱了,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九惜点头,目送他们离去,心里有些迷茫。 “我该,去哪呢?” 九惜揣着到手之后从未用过的身份证和一些用物离开了墨脱。 再次见到和无邪有关的人是将近一年之后,在东南亚一个四川出身,做“正经”生意的毒枭手下,至于那个所谓的“正经”,九惜只知道,他作为一个当地有名的毒枭,很正经的没碰毒品。 这将近一年时间的经历,九惜只能说有些颠覆她本就岌岌可危的三观了。 从汪家基地活着出来的她经历过一个半月的搬砖生涯之后被辞退,总资产八百来块钱。她找到的第二份工作是酒服务员,工资月结。 一个月,剩下不到一千块的生活费,省吃俭用却仍旧在距离发工资还有三天的时候,钱包清零。隔天,她去找一个自认还算要好的同事借钱,却让人一杯酒药翻,醒来之后她就出了国! 在药物作用下仍旧杀死了两个想要玩她的男人之后,九惜被人用电棍放倒,打了个半死。 她原以为自己能就这么死了,可是,并没有。醒来之后又是一个新的地方,她的脖子上套着个造型简单,存在感极强的金属项圈,在她扯住它的时候,后颈刺痛,熟悉的电击感传至全身,她直接晕死过去。 被暴力叫醒后她就明白了,那锁死在她脖子上的项圈,并不是什么简约风装饰或者民俗体现,而是用来控制佩戴者的!暴力破除或者错误解锁都会导致通电。 第二天,她被带上一辆汽车,车上的人告诉她:下场之后要么打倒所有能站起来的对手,要么被抬出来,去和你杀掉的那两个人作伴。 他们的目的地是一个占地颇广的露天场地。场地上毫无规则地摆放着一些体积可观的铁笼,九惜最终去的地方就是那些铁笼中的一个。 满腹火气和郁气的九惜带着一身伤,重新拾起了在汪家学到的一东西。 带着伤接连在这里打了四五个月的黑赛,场外看客对她的称呼从“那娘们”变成了她自己选定的称呼。 刚出基地的时候她是有些阴郁沉默,不爱说话,还带着和这个世界的格格不入。而现在她整个人充斥着一股子疯狂暴戾的气息,眼中是对这个世界的厌恶和漠然。 一次,她打完回到休息区,才拿了瓶水,就有人来叫她。 九惜看着手里的水瓶,眼里满是烦躁,拧开瓶盖喝了两口水后,她摔门出去。 “疯九,你被人买了,以后跟他。”厂子的话事人指了指一边站着的男人,给她开了颈上的金属项圈。 满身伤的九惜皱眉,片刻后强行收敛火气,走到男人面前,“你买的是打手还是女人。” 那人挑眉,笑道:“你想做打手还是女人。” “你该查查我为什么在这。” 那之后她就成了他手下的打手,他掏钱让她养了几个月的伤,勉强散了散身上的戾气。养伤期间她知道了他是个四川人,他曾说买下她是一时心软。 九惜对这些话不置一词,现在的她,实在没有资格选择别的生活。 她还是很感谢他的,毕竟也算是救了她一命。 在拳场,九惜见识到了这片地方被浓缩后的剪影,黑暗,疯狂,游离于规则之外,和这里相比,汪家的一切似乎也不是完全不可接受! 她一个从汪家基地以第二的成绩活着出来的人,被那些人作为赚钱取乐的工具控制在手里,几乎被搞死在里头! 在老大这边安安静静养了两个月左右的伤后,九惜正式上任,做他的保镖。上任之后九惜才知道自己是有工资的,他开的价很高,按着惯例扣除被买人百分之六十的薪金,九惜还是有的拿。 “九姐,九姐,我听老板叫你疯九,善邦拳场你知道吗?” 不厌其烦地擦拭手中短刀的九惜抬头看向除老大以外第一个主动和自己搭话的人。 黑黑瘦瘦十七八岁的一个小男生,她记得老大喊他“阿伦”。 不见她搭话,阿伦又道:“拳场有一个特别特别厉害的拳手也叫疯九,田坤说他好久都没有在拳场见过那么厉害的人了,疯九打一场拳,能得好多好多钱!我好想变得和他一样厉害,也去拳场赚钱!” 九惜手上的动作停住。 赚钱?呵,人都快死了,连钱的影子都没看到,赚个狗屁的钱! “老大给的比拳场多。” 冷冷的女声响起,阿伦兴奋道:“九姐,你去过拳场?那你见过疯九吗?他长得帅不帅啊?” 九惜沉默。 帅吗?成天鼻青脸肿的,就是神仙脸都得变猪头! “疯九,明天跟我出去一趟。”老大从房间出来。 九惜闻言应声,“要准备什么?” “你跟着就行。”老大说完转而看向一边站着的阿伦,伸手敲了他脑袋一下,“不识货!你九姐就是善邦拳场的疯九,不然你老大我费那老大劲。” 阿伦眼睛立马就亮了,带光一样瞅着九惜。 然后,经过阿伦宣传,九惜在这里收到了一大撮粉丝。 一日,九惜待在自己房间前的空地晒太阳,老远就听有人喊她,让她去找老大。 一路找过去,就听老大对一人道:“……疯九应该不会拖干爹后腿。” 九惜进门,“老大。” “嗯。”老大应了声,而后又道,“干爹,这就是我和你说的疯九。” “竟然是个姑娘啊。”那人开口。 声音出奇的熟悉,再看他的装扮,九惜脑中飘过一个名号:黑瞎子! 黑瞎子转过头来,他看着顶个短寸的九惜,很明显地愣了一下,好半晌才道:“呦呵,这不是胖胖闺女吗,好久不见啊。怎么这幅造型,黑爷我差点不敢认了。怎地跑这地方来了?” 黑瞎子看着九惜,心里好奇,一年左右不见而已,对方身上竟然多了股冰冷的血腥味。还有那声音他刚听时竟然没发现是她! 而且……这也太像了!尤其是额上多出来的那道疤! 九惜不语,站军姿似的杵在原地。 “干爹认得她?” “当然,她是我一朋友的闺女,就是那王胖子,你也认识。”黑瞎子看着九惜,一脸笑意,“可能又闹脾气了。” “闹脾气?离家出走?她在善邦打了几个月黑拳!什么矛盾能到这种程度?”身为九惜目前的老大,他满眼困惑地看向九惜,“她也不像会闹脾气会赌气的人啊。而且,王胖子什么时候多了个闺女!” “好家伙,黑爷我都不敢这么玩。”黑瞎子看了看九惜,咋舌道。他突然有了些带上九惜的兴趣,他恶趣味地想到:不知道无邪看到她会怎么想。 九惜是有些抗拒跟无邪他们搅和到一起的,不过,要离开东南亚回国,借他们的东风,似乎是最有保障的法子。 黑小妹开车送两人到哑村村口,九惜捞了把束成马尾的假发,她现在的装扮是外出旅游的女大学生。 黑瞎子似乎是出于谨慎一直带她在身边,于是,她有幸旁观了黑瞎子和楚楚的爱恨情仇。 在他们闯哑村神庙被追杀之前,九惜一直以黑瞎子朋友女儿的身份的待在他身边,直到哑女和现任老大被抓。 “狙击手交给我。”恢复先前打手装扮的九惜道。 黑瞎子没多做考虑就答应下来。 两人一起潜进哑村,在黑瞎子中枪的代价之下,九惜找到了藏起来的狙击手。 踹了踹躺倒在地上的江子算,九惜收了他身上的东西,拿着他的枪,避过焦老板的人上了一棵能看见神庙入口的树。 在树上蹲了三四分钟,就看到黑瞎子领着两个人出了神庙。 瞄准…… 砰—— 子弹入肉,心脏往上一寸左右,是死是活,全看个人运气。 护着哑女的黑瞎子往身后一看,笑道:“这闺女可以啊,还挺靠谱。” “干爹,没事?” “没事,快走。” 被压在神庙里的焦老板怒道:“对面怎么会有狙击手!江子算在哪里!” “老板,他一直没过来。” 焦老板恨道:“先解决狙击手,必须把青铜耳朵追回来!” 枪声响彻这一小片地方,九惜开第七枪的时候被人发现了踪迹,透过瞄准镜她看到了五六把枪的枪口。 九惜当机立断,翻身下树,撒丫子往更远处的遮蔽后跑。她虽然跑的挺快也挺早,但五六把连发扫过来,还是挺难搞的。 “呃……” 成功滚进遮蔽后,九惜冷着脸按了按右边肩胛处的血洞,矮着身子挪到更远处地势稍高的坡上。 她举枪,却透过瞄准镜看到了一个藏蓝色的影子一掠而过,焦老板手下的佣兵随即倒地。 张启灵! 九惜下意识透过瞄准镜追寻那个影子,终于在他停顿的时候捕捉到了他的身影。他似乎知道远处有一人正在看着他,他转过头,往那处看了一眼。 那一眼,让九惜瞬间怔住,她看到了一双令她此生难忘的眼睛。 平静淡然又带着一丝烟火气,俯视众生,内敛悲悯。那双眼睛好像蕴着魔力,只是自远处扫过来的一眼,却能叫人整颗心都平静下来! 九惜怔了半晌,轻笑一声。 她以前看人向来先看脸,再看身高,最后去看身材,在基地受训之后,主看身高三围,再然后是脸型五官,然而这次,她却只记住了一双眼睛! 虽然交火还未结束,不过这边显然是来了救兵,那些佣兵也不用靠她收拾了。她收枪往现任老大身边摸去,那家伙算她半个救命恩人,现下中了枪,身手也一般,还是去看看的好。 这次交手以焦老板逃跑告终。 九惜跟自家老大一起往哑村走,“老大,如果可以,我想回国。” “你想走随时可以。”他听出九惜言语间不甚明晰的询问。他买下九惜的主要目的是在救人,她若有法子回国,他自然不会强留。 他从兜里摸出一张卡片,给九惜递过去,“没想到你竟然认识干爹。这张卡你拿着,算是见面礼,国内也可以用的。你跟王胖子是怎么回事,干爹为什么说你是他女儿?” 九惜略作迟疑,伸手接了那张卡,道:“之前一起待过,为免不必要的麻烦,对外说是父女。先前是黑爷……” “哎,你,那女的。” 胖子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自己去处理伤口,你过去看看。”现任老大转身,一看见人的是王胖子,就推了九惜一把,“控制好情绪。” 九惜:“……好。” 她转头看胖子,嘴巴动了动,却愣是不知道能说什么! 胖子瞅她几眼,转而去捣无邪,“哎,天真,你来看看这娘们你认得不,我总觉得眼熟,就是想不起来是谁。” “你闲的啊,没看见人家有伤?”无邪一副嫌弃加责备的神情,下一瞬,他张大了眼睛,诧异道:“汪九惜?!” 胖子同款震惊脸。 一个小时后。 “闺……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咋还跑到这儿来了?红旗底下待着不舒服?”胖子看着处理过伤口,重新洗干净的九惜,嘴里的“闺女”两字愣是没叫出来! 无邪看着九惜左额角的狰狞伤疤,心里惊讶非常,惊讶之余又有些不是滋味。 惊讶是因为他认识的那位,额上有道一模一样的疤痕! 他和胖子不约而同安慰自己,巧合,只是巧合而已。 至于心里不对味,是因为,他和胖子的记忆里,对九惜的定位早已从冷血的汪家人,转化成不喜欢说话的小姑娘了。 如今骤然见到这种狂野且带着血腥气的模样,属实有些消化不良。 盗笔:九惜·二 九惜在心里斟酌自己应该怎样开口才能不显得冷硬,最好是能可怜一点,好让他们心软答应带她回国,顺带再整一张身份证出来。 只是…… “被人卖了,醒来就到境外了。” 对面两脸无语,堂堂汪家人,干不过人贩子?! “没钱,不认路,被人盯着,回不去。” 这……离谱中带着些合理。 无邪和胖子对视一眼。 “之后被老大买走,前段时间碰到黑瞎子,老大让我帮他。” 九惜平平淡淡,简简单单三两句话介绍完自己的经历。正纠结要不要问问无邪两人带自己回国的事,就听外面有人喊道:“疯九,村外排雷,你过来看看。” 九惜:…… 这下不用纠结了,正事重要,其他的统统往后! 无邪两人看她,“在叫你?” “是,我去看看。” 九惜很快走过去,两人交涉过后,她便跟着那人离开。 胖子看着九惜的背影,咋舌,“疯九,好家伙,这丫头片子手段可以啊。” 无邪看着九惜离开的方向,半晌,“她这段时间过得怕是不怎么舒服。” “疯九……能跟疯字沾边的名号,哪有好得的,这小丫头片子,怕是吃了不少苦头。”胖子叹,“你说墨脱那会儿好不容易养的像个正常姑娘了,现在又退回去了。可惜了胖爷我一大闺女,白养了。” “你占便宜占上瘾了!还你闺女……” 胖子毫不犹豫反驳,“就这丫头那点岁数,当我闺女儿亏得她了?” 被叫去排雷的九惜见到了刘丧,戴眼镜,披肩发,一只耳朵耳骨上打着耳钉。 九惜扫了两圈。精致!再看自己……呃,比糙汉还糙汉! 人与人的差别啊,没的说! 跟这边的负责打过招呼,九惜先看了一圈过来干活的人,来了十一个,真正好用的算上她自己也就七个人。指完人,又叮嘱一番之后,众人正式进入排雷工作。 汪家当时教的东西多,排雷埋雷改雷都学过,现下再弄这些也算专业对口。 带着伤还能一个顶俩的九惜很快吸引了一些人的注意。 刘丧搞完本职工作后溜达到排雷的九惜附近,“你的伤流血了。” “嗯。”九惜浑不在意。要说汪家给她改变最大的地方,首先是对伤势的熟悉程度和对疼痛的耐受力,其次就是对所接收任务的上心程度。 汪家主打,人死可以,任务得做! 刘丧看她排完手里的地雷,忍不住道:“不去处理一下?小心伤口发炎感染,说不准会要命。” 九惜收好排出来的地雷,“你倒是不怕被炸死。” 站旁边的刘丧:“……” 九惜干了半天就停手了,她身上的伤不允许她继续。重新处理了伤口,她从之前踢出去的人里找了个手稳的,再度进了雷区。 “她叫什么?”刘丧问旁边一人。 “疯九。她曾经连着打了几个月的拳都没死,是拳场的传奇人物。被老大买下来,就一直跟着老大。”那人开口,眼里带着崇拜。 “疯九?”刘丧念了声,又道:“干起活来确实挺疯。” 排雷结束,九惜再度回到哑村。 洗澡,换药,换衣服。她处理完回自己住处时遇到了楚楚。 “找我?” 楚楚看着这个头顶板寸,眼神漠然,神情冷淡的人,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想问什么?”九惜看她,片刻后,“手语……阿伦——” “九姐,什么事?”颠颠跑过来的阿伦问道,紧跟着又冲楚楚道:“干娘好。” 这个称呼一出,九惜清清楚楚看到楚楚双颊飞红,她怔了一下,随后冲阿伦道:“你帮我找一下小三爷,我想问点事。” 待阿伦离开,九惜看向楚楚,“你想问黑瞎子?” 楚楚顿了顿,而后点头,又比了一串手势。 只看清里头有“女儿”这个手势的九惜嘴角微抽,“我老大是他干儿子,他才叫我闺女。” “我并不是很了解他。但这段时间相处,想来你也能看出来他干的并不是什么安全合法的活儿,招惹的人也不是善茬。杀人、死人或许都是稀松平常的事。” “他,包括那位刚来的小三爷,算上我,这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其实都称得上是亡命之徒。和他站在一起,你可能会死,而且可能不止你会死。” “这样,你,怎么选?” 九惜看她。 楚楚纠结,良久,她抬头,回应九惜的目光。 九惜隐约记得她的下场似乎并不好,不过,既然劝不住…… “希望你不会后悔。” “想知道别的,你得去问他。这些人里边,你还可以去问小三爷,但了解他最多的应该是小三爷身边的那位小哥。”九惜斟酌着开口,最后又道:“但我不建议你去问他,你最好直接去问黑瞎子。” 楚楚又比了几个手势,九惜看得有些懵,认真辩了辩猜道:“他,不想……他不想和你一起?” 楚楚摇头,又点头,接着手上又是一通比划。 九惜看得眼晕,她抬手制止还要继续比划下去的楚楚,“首先,我不是很懂手语。其次,我并不了解他,但我知道的已经告诉你了,放弃或者坚持,选择在你,你刚才已经选了。最后,既然选了,那该做什么你去做就好。” 楚楚看着九惜,比了打扰和道谢的手势出来。 九惜这下是看明白了,她当即松了口气。 这时,方才离开的阿伦回来,九惜忙放了自己手里的东西,跟着他去找无邪。 “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闺女啊,黑爷这千年老铁树好不容易开朵桃花,你怎么能给毁了呢?多不厚道!” 九惜看着坐在一起的五人顿了顿,这些人坐在一起……气势稍稍有些盛啊! 她停下来,一个一个看过去,目光在张起灵身上略做停留,而后转开,对开口的胖子道:“事实而已。” 无邪拍了拍胖子,示意他安静,随后看九惜,“坐下聊。你找我什么事?” “我想回国……需要一个身份和相应的证件。”九惜认真道。 “那你不应该来找我。我没有这么大本事。”无邪笑道。 胖子这时接口,“我看你在这混的挺好,你不该更适应这种生活吗?怎么还要想着回国?” “我不喜欢这里。”九惜目露追忆之色,而后看向无邪,“你有的。” “你这丫头倒是会找。不过,无邪为什么要帮你?你能用什么来换?”黑瞎子笑着接茬。 九惜先是一顿,接着认真想了想,然后,她发现自己好像什么都没有! 太失策了,没有筹码没有底牌,怎么敢上桌的! 是因为看到了希望所以太心急了吗?可是,又为什么单单觉得无邪会出手帮忙? 九惜心里浮出一个答案,因为是无邪,因为她想寻求帮助的人是无邪! 她看了看在座的五人,最后,对无邪道:“是我冒昧。小三爷,打扰了。告辞。” 她说完之后便毫不迟疑地离开。 “这……她就这么走了!都不再努力努力?”胖子叫道。 无邪想起了他们在墨脱的相处,不由轻笑一声,“她这性子倒还是那样,干脆的过分。” “啧啧,这丫头还真是半点也不坚持啊,没毅力,这要是再耗上一耗,说不定我徒儿一个心软就答应了!啧,没毅力!”黑瞎子道。 无邪听着这话笑了笑,“好歹算旧识,等这边结束,回去的时候把她带上。” 九惜回去自己的住处,不由开始反思起来,这才离开汪家多久,离开拳场多久,想法竟然能天真成这个样子! 到底为什么会觉得无邪能答应这么一个…… “呼!真是,成白痴了啊!”九惜叹气。 无邪那边暂时放过。现在还能利用的就是老大了,其实借着他的势力,也是能回国的。只是,老大的势力进不去国内,她在国内更是什么靠谱的背景和渠道都没有,身份证弄不上,回去了也尽是麻烦。 继续留在这里倒也不是不行,只是吴邪他们这次过来,让她看到了一条自己更想走的路而已。 九惜最后将自己显得白痴的行为归于兴奋过度,乐极降智。 但她知道自己会这样只是因为对方是无邪! 重新考虑过回国的几率和可能会遇到的各种问题和阻力以后,九惜决定,天大地大,赚钱最大! 归宿之类的可以暂时放一放! 吴二白一行的装备当天就运进了哑村,九惜在下午的时候跟着老大回了他的地盘。 没过几天无邪给老大打了电话过来,核心一句话:借钱,救瞎子! 老大要押钱去善邦的地盘,作为他手下的得力打手,九惜自然得去护送。所以,她第二次去了善邦那边。 很多熟人,只是,除了大头九爷,大多数人都有仇! 老大在这边交易结束后就回去了,走前特特让田坤传话,勒令九惜跟着无邪去救黑瞎子。 无邪看着跑回来的九惜诧异开口,“你,不跟他们回去?” “小三爷。”跑出去又被赶回来的九惜开口,“老大让我跟你们去救人。” “啊,对了,你上次……”无邪突然想到九惜说起要回国的事。 “别聊了,快上车,要出发了。”九爷过来把无邪推到车上。 九惜则退后几步上了后边一辆。 再次端着枪去到哑村,九惜有些感叹。难得用枪,还次次在这! 带人过村前木桥时,九惜扯住往前冲的无邪,“去后边。” 无邪自是刚不过九惜的,乖乖被扯去了后方压阵位。 九惜手里是她惯用的手枪和军刀,过了木桥见到吴二白之后,她便不再理会无邪,直接冲进村寨中,很快没了影。 “这,这些人是哪来的?”吴二白诧异。 “我借的人。”无邪开口,异常之骄傲。 哑村的形势得到控制之后,九惜就停手了,没有去追逃走的焦老板,也没去找黑瞎子,而是随便找了个箱子坐下,用随身带的伤药和纱布处理身上折腾出来的伤口。 “呦呵,闺女!我干儿子呢?”黑瞎子带着楚楚径直走过来。 九惜不理他,自顾自处理伤口。 “生气啦?谁怎么着我家闺……” 九惜抬头,方才打的兴起,这会见着和瞎子,莫名就想和他打一场。她看着黑瞎子,疯狂劲还没褪下去的眼里染上兴奋,“打一架。” 野兽一般的眸子,骇了楚楚一跳。黑瞎子咧嘴,他推开楚楚,紧跟着,九惜就扑了过来。 被推到一边的楚楚惊讶地看着两人飞快的对了十几招,不觉震撼。 但很快,她发现了另一件事——九惜手臂上绑着的绷带红了! 打过去的一拳被黑瞎子架住,九惜迅速收拳,旋身一记腿鞭。 黑瞎子伸手格挡,翻转手腕扣住她来不及收回去的右腿。 被扣住一条腿的九惜借着黑瞎子手上的力道,左腿向上直奔他脑袋。 黑瞎子撒手,以右臂格挡。九惜一手撑地,再连一脚,黑瞎还她一拳。 九惜滚出一圈后爬起来,她身上那种疯狂这会已然压下去了。她看黑瞎子,“黑爷不愧是黑爷,难怪老大会做你儿子。” 黑瞎子揉了揉发痛的小臂,笑道:“是因为这个生气了吗?你这心眼也太小了些,再小上一点点就只能穿一根线过去了!我说小九,你能给胖子当闺女,不想给瞎子我当?” 九惜拍拍身上的灰土,扫他一眼,回答他刚开始的问题,“老大没来。” 楚楚这时过来,她指了指九惜肩胛处被染红的衣服,打了一串手势。她记得九惜那里的伤是几天前的枪伤。 九惜眼晕,转头去看黑瞎子。 “楚楚说,你的伤口裂开了,要不要她帮忙给你换药?”黑瞎子会意,笑嘻嘻翻译道。 “好,谢谢。” 说完这句,九惜突然感觉脸上一凉,她不由伸手,没一会儿,她手上落了一滴雨,紧跟着,雨珠成线,顷刻间浇透了处在雨幕中的一切。 她抬头,看到了依旧挂在天空的太阳。 当日晚间,她才知道无邪下午吐血晕过去了,已经被送去了当地医院。对此,九惜并没过多关注,反正他不会就这么轻易死了就是。 她在这边修整了几天,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吴二白来找了她一趟,避着所有人来找了她。 “二爷。”九惜在短暂的诧异之后开口。 “我听说你想回国。” “是。” 第二天九惜离开哑村。 她依旧在老大手下做着打手的活计,直到她收到一条短信,一条来自吴二白的短信。 那天,她收拾好装备,去见了老大,“老大,能不能拜托你帮我收着这张卡。” “当然可以。他来消息了?要走了吗?一切小心。”他接过九惜递过来的银行卡,“欸,你会玩枪吗?” “会。” “那就好办了,阿伦,去找把枪。” 九惜最后揣着把手枪去了短信提示的地点——天麟楼。 因为三层是被人包圆了的,她到地方之后就选了二层的一间。 隔天,焦老板一行进了天麟楼,那一行人中江子算尤为显眼。九惜在窗口看着往楼里搬东西的一群人,想了想还是决定用苟的。 再三确认了自己的假发和妆容没有明显的问题,额角的疤也没露之后,九惜对着镜子弯唇,刚刚摆好嘴角该有的弧度,就听有人哐哐哐敲门。 “谁呀。” “开门,换房。” “干什么呀,你们凭什么……”九惜顶着一副清纯妹子的造型,气鼓鼓地拽开门。适时在看到门外人的身形时顿住,嘴角僵硬地往两边扯了扯。 门外的“壮汉”看着来开门的小姑娘,一时哑火。 后边上来的江子算皱眉,随手拉开那人,“三万赔偿,换你去119号房间。” 九惜看他,见他没有过多反应,这才道:“真的?赔三万?” “嗯。”江子算转头看方才那人,那人掏出三沓红票子。 九惜立马笑开,她收了钱,“半个小时,我肯定搬干净。” 搬完房间,收拾好东西,天色已然擦黑,刚想出门透气,九惜就看到了进楼的无邪一行。她影在黑暗里仔细数人,无邪身边跟着一个眼生的男的,胖子旁边是一个看着挺嫩的姑娘。 四个人…… 九惜本能地把车上下来的人扫了个遍,目光被一个衣着考究,戴副眼镜的男人吸引。 霍道夫…… 基地给的资料里就有他。啧,帅哥啊! 无邪不是和他有过节吗?他们不该不认识……也就是说这是装的?所以,是六个人么?会不会还有其他人? 来回扫了两圈,没有找到其他疑似人物的九惜回过头去看那六个颜值都不怎么低的人,开始回想他们的信息。 除去霍道夫,剩下的三个人全无印象,那就是说这三个人是无邪在沙海之后新认识的人。 九惜再去翻脑海深处的记忆。 呃,除了极海听雷,根本屁都想不起来! 她从廊下阴影里走出来,手里举着点到拍照模式上的手机。走出屋檐,站到院子当中后她就转过身,去拍三层的天麟楼。她先前就看过,她上边隔壁的218,住的就是江子算。 闪光灯闪过的瞬间,江子算抬手挡了下眼睛,等他放下手去找人的时候看到了之前换房间的女生,对面正一脸无措地看着他。 江子算皱眉,转身回了房间。 九惜收起脸上的歉然,换成恰到好处的笑容,关了闪光灯继续拍照。片刻后,她兴冲冲去了凑到无邪旁边的胖子俩人跟前,笑着对那个脸嫩的女生道:“这位小姐姐,我能和你一起拍张照片吗?” “呃……”白昊天一愣,她扫了眼无邪和胖子两人,又看向比她还高些,长相清纯的女孩,“可,可以。” “谢谢姐姐。”九惜露出一个堪称甜美的笑容,转而去找无邪,“小哥哥,麻烦你了。” 无邪接过塞到手里的手机,“没事。来……” 看着手机上江子算的照片,他险些直接扭过头去求证,按捺住回头去看冲动,无邪笑着道:“1,2,3,好。需要再来两张吗?” “好啊。” “来,1,2……”无邪连照两张,也趁机看清楚了照片里江子算的位置。 他笑着还回手机,九惜接过,再次道谢后去看方才合照的女生,“小姐姐,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待会我把照片发你一份。” 白昊天看着九惜莫名想到了自己,当即答应。 这爽利程度,九惜对她的好感蹭蹭长了一大截。两人加了联系方式,九惜发过去三张照片便离开了。 没一会儿,白昊天又收到了一张照片,附加一条信息:记得给无邪看哦——疯九(笑脸) 白昊天疑惑,迅速喊无邪来看。她压低声音,“你看。刚才那个姑娘……我们是不是暴露了呀?” 无邪扫了眼方才看过的图片,而后去看那行消息,看清楚后不由梗住,他拉过胖子。 “疯……是她?!”胖子震惊,“这,怎么可……真是她?” “你收着点。”无邪提醒,而后对白昊天道:“没事,熟人。” 白昊天惊讶,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她可是清楚的,那么一个清纯妹子? 九惜炸出的浪花平息了些后,胖子就带白昊天去开房。 没多久九惜就收到了白昊天发来的消息:你怎么会在这? 九惜回:来旅游。 闺女,你来旅游?你该不会是撞鬼了。 对面又回一条消息,对撞鬼两字格外在意的九惜黑脸,她打字过去:占人姑娘的手机,你倒好意思。 片刻后,手机上弹出来了两个好友验证通过的消息。她设的是回答问题自动添加,问题的答案是:疯九。 备注了一个邪和一个胖,那边就发消息过来了。 邪:打个视频? 回复:不用,我去找你们。 邪:118 无邪放下手机,“她一会过来。” 咚,咚咚。 “来了,还挺快!”胖子道。 离门近些的贾咳子上前两步,拉开房门。 九惜进门来,随手阖上房门,摘了头上的深灰色棒球帽。她这会卸了妆,穿着一身男款的暗色休闲服,一下子就恢复了原有的冷酷状态。 胖子直接搭上九惜的肩膀,“胖爷我才发现,你丫还是这样看着舒服!来来来,给你介绍介绍。刚才给你开门的这个,贾咳子,那边坐着不干事的那个叫李加乐。” 两人笑着和九惜打个招呼,九惜笑笑算作回应。 胖子转了个方向,指着那女孩,“这个,人见人爱长得漂亮,你刚刚合过影的叫白昊天。还有这个,戴个眼镜穿的人模狗样的叫霍道夫,吴邪的随身大夫。” 介绍完他们那边的人,胖子转手指向九惜,刚要开口就被打断。 “汪九惜,也可以叫我疯九。”九惜扯下胖子的胳膊,而后直入主题,她把手机放到和吴二白的聊天界面,递给无邪,“二爷的消息。我的任务,保你安全,在他确定奸细之前。” 无邪看着上边的“天麟楼”三个字,皱眉。 九惜继续道:“楼里第三层有古怪,那里原本是二爷一行包下的。第二层是焦老板的人,今天下午入住,他这次带的人手不少,但很杂,良莠不齐。” 九惜拿回手机翻到图库,把她第一天来天麟楼拍的照片点出来,“昨天下午在三楼拍的,当时没有发现明显异常。” 不过,晚上…… 九惜想了想昨天晚上的经历,忍不住红了眼眶。 当时是穿回去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又会回来?为什么,没有留下? 九惜介绍这些的时候,白昊天总忍不住去瞄她。想到刚刚和自己搭讪的姑娘,白昊天总觉有些别扭。 “你是汪家人?”霍道夫开口。 白昊天几人同时对九惜行注目礼。汪家人这个称呼,这行少有人不知道。 “是”九惜应了声。 无邪这时道:“我们和她是老熟人了,没事。三楼是二叔的队伍,按照前台的说法,他们已经失踪了一段时间了。” 胖子寻了个位置坐下,“这三楼,他闹鬼,你说这是不是二叔刻意安排的障眼法啊,毕竟,这焦老板的队伍他都杀过来了。” “也有可能是二楼的不想让别人上去编的故事呢。”坐在床边的李加乐道。 “咳子。”胖子示意贾咳子。 贾咳子凝神听了会,“三楼一个人都没有,但有一种奇怪的声音,我听不出那是什么。我觉得未必他们说的都是假话,因为,二楼也有一些人在议论。” 九惜情绪低落,也没怎么认真听他们分析,有些放空的脑中忽然闪过一些字眼,只是,很难抓住,她皱眉,全力去追逐那些词句。 “闺女,走了!嘿,想什么呢你。”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直接爆掉了她脑海里漂荡的东西,她眉头皱的死紧,还红着的眼睛冷冷盯着胖子,“在乱叫,拔了你舌头。” “怎么着你了,这么大火气。不就……你,你……”胖子一句说半拉,突然瞧见九惜红着的眼眶,一时哑火,你来你去都没你出个下文。 无邪也有些诧异,以前胖子可没少叫,也不见九惜发脾气。他这时想到了九惜的新外号:疯九! 再看这人红着的眼眶,担心的同时,有些怀疑这个外号的指向。 “胖子!你注意点,乱喊什么呢!嘴上把把门。”无邪冲胖子喝了声,而后去看九惜,“胖子他这人就是嘴欠,他其实没别的意思,对不起啊,我看着他,一定让他把这毛病改了!那个,你们出去注意安全,小心,还有,别内讧,胖子,你听见了没有!” “听见了,听见了!我注意,我改,我一定改!”胖子接话。 九惜只闷闷应了声,收敛情绪,重新戴上棒球帽,率先出了房间。 屋内,无邪看胖子:怎么了这是,你咋能给人惹哭了? 胖子摊手:我怎么知道!我下次注意。 无邪觉得头有些大:行行行,快去快回,注意安全。 胖子出门,跟着先出去的几人一溜上了三楼,而后拿出几个小型连麦摄像机发下去。 九惜接过一个戴好,退到一边,不一会,耳麦里传来无邪的声音。 胖子回了他几句。 被拦住的楼梯口过不了人,胖子就把边上的木板拆了,招呼几人进去,临了把白昊天留在了原地。 进了三楼楼梯旁边的房间,打着手电看了一圈后,四人关了手电推门出去,上了三楼走廊。 九惜跟着胖子三人,忍不住回想昨晚的经历。昨天入住天麟楼,收拾好房间吃过饭午休之后,她就把一层二层还有三层的房间摸了个遍,除了一个一看就属于张启灵的不知道含义的标记之外,什么也没发现。 晚上,她都睡了,结果听到楼上有声儿,就又上去了一趟。带着手电、短刀和手枪从二楼走廊的立柱爬上三楼,上去之后,先找的两间房里什么都没有,进第三间房的时候她一脚踩进了水里,从水里出来她就看到了在河边快要急疯了的爸妈还有不知所措的弟弟! 她心里狂喜,松开手里的短刀和手枪任由它们沉入水底。看见她冒头,路人中爆发出一叠声的呼喊,怔怔出神的她被人捞出了水面。 只是,她才上岸,就看到岸上的人面容迅速老去,皮肤干枯眼睛浑浊,身形变得老迈,背脊也弯了下去。 十几年时间,实在太长! 九惜想着想着眼泪就滚了下来。 “哎,等会儿,不对啊,小白,小白,你还在楼梯口吗?” 被胖子一句话叫回神的九惜擦了眼泪,吐出口气来。麦里传来白昊天的声音:“在啊,我在楼梯口。” “我怎么找不着了,是不是我走太快了,小白你等着啊,我再到前边去找去。” …… 在胖子四人经历了爬绳下楼却回到第三层的诡异事件以后,九惜探头看着空无一人的天麟楼,片刻后,她一手撑着栏杆在无任何保护措施的情况下跳了出去! “哎,回……”胖子给她吓了一跳,结果,话还没说完就哑了,他看着好端端站在原地的人,他忍不住揉了揉眼睛,“我去,今儿可真是开了眼了,这样都下不去!” 九惜回想刚才的感觉,离开栏杆的瞬间是真的有种失重的感觉,只是那种感觉消失极快,就算是一层楼也不该那么快。 九惜还在想哪里出了问题,紧跟着,就听耳麦里无邪道:“胖子,我和二叔联系上了,他们在房间里躲起来了,你们快进去看看。” 联系上了?怎么不出来个人接接?就现在这么大雾气,他们就是都出来,估计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这都是二叔设计的,胖子快,快进去。” 这语气,九惜莫名觉得诡异。只是,胖子三人已然推门进去了,安全起见,九惜略作迟疑也跟了进去。 胖子看着搁在一堆衣服上边的一根铜签,“这是二叔的铜签。” 突然,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九惜第一个跑出去,只是……看着鬼影都没一个的走廊,九惜心里越觉诡异。 她对自己的身手很有信心,而对方却能轻易甩开她,这种速度,她能想到的除了张启灵,黑瞎子,汪家人,还有就是……鬼! 想到这里她不由一个哆嗦。 应该……不会,不会的,肯定不会! 可这个地方目前没有汪家人,小哥和瞎子搞这一出完全没必要。 不对劲,好像,缺了点什么…… 想到此处,九惜回头,胖子他们竟然还没出来?她返回去找王胖子,推门进去的刹那九惜只觉脑中一炸,那扇门后面是一方泡着尸体的血池! 那是她无数次做过的梦!这是做梦了吗?还是穿到梦里了?九惜一阵悚然。但很快,她发现了问题,她看到了躺在血池里的自己!虽然她曾无数次幻想过死亡,但一直没有真的死掉过。这里不对,还有上次,这么说它们都是基于想象产生的世界么?所以,昨天看到的,其实,也是幻境吗? 九惜鼻子一酸,忍不住湿了眼眶,她闭眼,“无邪,这里有东西,能致幻。” 说完话九惜毫不犹豫地咬了舌尖,剧烈的痛感直击大脑,眼前的血池瞬间消失。入眼的是落了一层浮尘,摆着两个行李箱的房间。 一眼能看清楚的布局没有一点多余的信息,她退出去,眼前是尚余灯火的天麟楼。整个天麟楼一览无余,根本没有起雾! 她往楼梯口走去,半道突然听到耳麦里传来霍道夫的声音。 “醒了吗?” “醒了。” “终于醒了,去315,无邪已经过去了。” 九惜扫了眼自己所在的位置,315应该是在她的对面,“好。” 九惜跑过去后,正好看到无邪蹲在一面墙边伸手去摘挂了一排的青铜片。 她不由皱眉,昨天下午,这个房间里并没有那些青铜片! 听见脚步声无邪转过头来,见是九惜,又回头去摘那青铜片,同时道:“这些青铜片共振发出的声音能让人陷入幻觉。” “嗯。”九惜站在他身后,看他把那些青铜片一个一个取下来。 片刻后,胖子四人依次进来。九惜这时已经摘了摄像,她把麦拆下来带耳朵上,“我去警戒。” 说完后也不管几人是什么反应,她径自去了楼梯口。 不到一分钟时间,胖子四人过来,“天真让我们先走,他挂好那些青铜片就过来。” 九惜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胖子看九惜没有一点要动的意思,“我们先下去,你们小心。” “嗯。”九惜靠在阴影里,出了个鼻音。 她现在心情不好,舌头还疼,不想说话,早知道就该等无邪摘了青铜片,来个自然醒! 胖子四人下去没一会,楼梯上传来一串几不可闻的脚步声。 九惜凛然,影在黑暗当中,放轻呼吸,双目紧紧盯着出口。 片刻后,无邪看着拖着个人进来的九惜愣了愣,“这是……” “狙击手。”九惜把人扔下,“走?” “走。”无邪看了眼躺在地上的江子算,随后两人一起出了315。 下去之后九惜直接回了119,一夜熟悉的梦境,熟悉的窒息感。 醒来的九惜恍惚许久,不由苦笑,她从来,梦不到家里人! 是因为他们都安全,无病无灾。 九惜如此想到。 洗漱,化妆,戴假发。出门时又是昨天那个看起来毫无攻击力的甜妹。 天气有点阴,不过这里空气非常好,九惜端了把椅子坐在门外檐下玩手机。 期间白昊天过来和她打了个招呼,她笑着回了句:小姐姐,早啊。 白昊天接受良好,她后边的贾咳子和李加乐就明显有些消化不良! 在外边打游戏的九惜一大早就看到焦老板带人离开了天麟楼。他们回来的时候是下午,九惜当时正在楼内供居客用餐的大厅里。 在那里待了会儿九惜就待不住了——实在太吵! 她叫了吃的,又回了自己的房间。吃完饭收拾好盘子往大厅走的时候,下雨了。九惜麻溜把盘子送回去。 “红豆奶……” 咔嚓——轰隆隆…… 雷声响起没多久,刺人的声音就传遍了整个天麟楼。 “唔……”九惜只觉耳鸣不断,脑袋要被穿透了一般,捂着耳朵跑出大厅,她就看到了往无邪房间跑的白昊天。 看见她,九惜就想起了李加乐和贾咳子,他们当中好像有一个听力极好。 想到此处,九惜直奔无邪一行订的118号三人间。 “我先带他出去,你们动作快点。”九惜一把拉过失去行动力的贾咳子,把人扛上,直奔天麟楼大门。 背着贾咳子,九惜几乎是卡着焦老板手下锁门的瞬间滚出了天麟楼! 一出天麟楼,共振效应立马降低,九惜瞬间好受了许多,她趴在地上呕了几声。 焦老板和江子算早就没了影,周边就剩几个他的手下。 “是你啊,小妹妹……” 九惜在一只手碰到自己身体的瞬间暴走。 焦老板留下的八个人,最轻都是骨折! “恶心。”九惜踹开躺在地上嚎的一人,转手把贾咳子推到门框外沿,就拿着搜出来的钥匙开门。 门打开的瞬间,里边的人一窝蜂涌了出来,躺在地上的八人不可避免地被踩到了。 待天麟楼恢复正常,九惜回去自己的房间,她用来装纯的jk裙滚了趟泥之后已然没办法再穿了。 简单洗了个澡,浅浅补了一觉,直到有人来敲门,“高价换房了啊,焦老板把这里全都包下了啊,离开这里每个人都有补贴啊……” 高价换房,补贴…… 本来有些上火的九惜立马熄火,“来了,等等。” 她裹着件齐大腿的长款卫衣,就跑去开门,手都按到门上了,这才发觉自己没带假发,又转回去找假发,“等会等会,马上啊……” 片刻后她开门,一脸笑意,“这位大哥,换房真的有补贴吗?” “当然,焦老板说话算话。” “那就好,我明天一早就搬,只是这钱……”九惜看着焦老板的手下。 “钱现在就可以给你,但明天你必须搬走。” “哎,好,好。谢谢大哥。”九惜关门点钱,入账,十万!“嚯,好富!” 十万,三万,十三万!意外之喜啊,早知道昨天应该多诈点的! 点好票子,九惜想了想直接去找柜台,协商存钱! 旁边房间内,“她同意退房了。” “她这……她想干什么,想散伙啊!” 嗡嗡—— 九:你们在118?焦老板退房你们怎么弄的? 无邪看完,回了句:在,假装没人糊弄过去了。 九:你们可真富,十万都不放在眼里? 无邪眨了眨眼,片刻后回复:倒也没有。 “丫的说什么了,是不是要逃了?” “应该不是,她大概是看上焦老板那笔钱了。”吴邪解释。 胖子好奇,“焦老板出多少?” “十万。” 胖子顿了顿,“好像确实不少,要不,咱们也把这钱赚了?” 几分钟后,九惜接收到了一条消息。 胖:闺女,231等你(鬼脸)(嘚瑟) 收拾好东西的九惜背着自己的背包出了门,避着人上二楼,敲响了231的门。 进去后放下背包,九惜挑了个地儿坐着,安安静静看无邪忽悠完红顶水仙,然后让贾咳子去听入口。 九惜下午没参与讨论,现在有些断档。她听着无邪六人的讨论,慢慢猜想缺失的东西。 “得把江子算弄过来。” 无邪、胖子扭头,一齐看向红顶水仙。 红顶水仙下楼后,无邪招呼九惜,“九惜,江子算就交给你了。” “嗯。” 胖子过来搭着九惜,“你丫这小身板,行不行啊?” “你行你上。”九惜淡淡道。 “我上就我……还是你来,胖爷我给你兜底!” 跑上楼的江子算推门进来,就看到吃面的无邪面前站着个戴了棒球帽,穿件深灰色卫衣,有些偏瘦还给他一种不太舒服熟悉感的人。那人抬头,露出一双噙着冷漠的眼睛,很眼熟的一双眼睛。 “唔,辣,好辣。哎呀。” 无邪的声音好像成了一种信号,两人同时出手。 六分钟后,九惜停手。 “小蒜头欸,丫还嫩点!”胖子过来,踢了江子算一脚,而后看向九惜,“闺女,可以啊,这牲口都能放倒。” 九惜给了胖子一个凉嗖嗖的眼刀,就退回她放背包的地方,靠着墙坐好闭上了眼睛。 昨天搞太晚,又没睡好,有点困。 无邪带着面具,扮成江子算出去,中途要了一趟硫酸,去找到的入口处探了一圈,之后胖子三人去整理装备。 白昊天守着江子算,九惜则直接躺到床上去了。 冷眼看着脚下无边无际的血池,九惜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这场景她已经熟悉到按秒拆开,都能丝毫不差的拼回去了! 这一趟又一趟放鬼片似的,再怎么恐怖的场景一连放个几年,是谁都该适应了。 九惜觉得自己可能是中邪了,要不然这梦怎么能一点点变化都没有? 被拉着沉入血水之下的时候,九惜还有心情想:该不会是汪宇他们的魂没走,要不,改天去哪个庙里拜拜?也不知道有用没用。 “你放屁!他不需要摆布我,我做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骤然提高音量的女声成功将九惜叫醒。九惜睁眼,有些失神地盯着天花板,待呼吸恢复如常,肺部的痛感弱下去之后,她翻身下床,走到白昊天身边,嗓子发哑,“跟他废什么话,浪费时间,浪费精力。” “九惜。”白昊天看着走过来的九惜,“我,吵到你了?” 九惜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这回声音就好了些,“没有,该醒了。” “跟着无邪的女人不会有好下场,你……”被绑着的江子算开口。 九惜打断江子算,冷眼看他,“要喝水吗?” 江子算看着九惜,皱眉,他这回看出来了,他不止一次见过对面的人,哑村的时候就是她和黑瞎子在一起来着! “看来是不想喝了。”九惜放下手中的水瓶,收手时顺带按了一下绑在江子算腿上的电线通电开关。 “你……”江子算只来得及发出一个急促的音节,就昏死过去。 白昊天呆呆看着晕过去的江子算。 九惜回头,看她一副惊讶的表情不由道:“他心里是把无邪定位在恶人那一挂的,而你又把无邪放在好人的位置上。” “观念对立,想法必然相左。别因为这点小事生气。无邪这个人还是不错的,就是老爱干些危险的事,所以,他身边的人除了运气特别好,实力特别高或者二者皆有的,其他人还真跟不下去。” 白昊天眨了眨眼。 不伪装自己的九惜很少说这么多话啊! “你是在安慰我吗?” “是……。”九惜给自己拉了个凳子在桌边坐下,扫了眼桌上各类坚果壳的占比,伸手拿了小刀,撬开几个夏威夷果,挑出果肉放到小碟里,推给白昊天,“给。” 白昊天顿觉受宠若惊,“谢,谢谢。” 九惜又撬了一些,自己吃了几个,剩下的全部投喂给白昊天。 无邪给胖子发过一条消息之后就没了动静。直到天亮后几人这才发现,他竟然让焦老板给绑了! 九惜看着被绑在椅子上的无邪,暗叹:这运气,不愧是邪帝。 “这可怎么办呢这……哎,你干嘛呢。”胖子拉住白昊天。 “我得去啊!” “去哪啊你,还上劲儿了你。” “那我们总不能在这干等着。” “去,你去,炸去,白搭!”胖子拿着一捆雷管。 九惜见白昊天有些急眼,于是开口,声音很是平淡,“放心,谁死都轮不到他,别急。” “你这话虽说也算好话,怎么就是有点不对味呢。”胖子看她。 “再等等。”九惜四平八稳。 看她这副信誓旦旦,稳如泰山的样子胖子不由猜测,“你丫是听二叔吩咐过来的,是不是二叔有别的安排?” 吴二白有没有什么安排,九惜还真不知道,也不记得了,她稳成这样纯纯是看的无邪的主角光环,虽然,这光环带着邪气,但无疑它是能保命的啊! “不知道,再看看。” 砰!轰——轰—— “我去,奇袭!” 几人立马出门,廊道上已然打起来了,九惜抽出短刀,狼入羊群。 只是…… 哆—— 狙击弩! 九惜看了眼划过自己右臂插进立木的弩箭,迅速矮下身子去找弩箭的主人,在她右前方的一间屋子里,一抹黑色一闪而过。 狙击弩杀伤太大,得赶紧解决。 九惜当机立断,猫腰直奔那人所在的房间。门被打开的瞬间,一只弩箭射了过来,滑进屋去的九惜感受着弩箭带过去的气流,单手撑地,右脚直踢对方端在手里的机弩。 那人反应不慢,迅速撤手挡住九惜,只是,他那一拳还没落到实处,九惜就变了招,旋身踢出一脚直奔他颈侧。 他侧身,以肩背挨了这一脚,当即被踢得飞了出去,撞到墙壁才停下。他起身,手里的机努却已到了九惜手中。 上好弩箭,对准那人的心脏,扣下扳机的瞬间,九惜有了一丝迟疑。 对面似乎也看出来了,他站直了身子,目光隐晦地扫向旁边的窗口。 “……圣母心,要不得……”九惜稍微抬了抬机努,手指迅速扣下,而后又装一根弩箭。 弩箭射出的瞬间,便翻身往窗边跑的那人捂着右胸膛上的伤口,看着走过来的九惜。 九惜的面孔在透进来的光线下清晰起来,他瞬间张大了眼睛,一个称呼脱口而出,“疯九!” 九惜终于还是杀了他,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手里的机努,低声道:“第八个……” 二楼一房间内,胖子问道:“他们有多少人?” 刘丧凝神听过,“前方有三个,远处藏了两个狙击手。他们知道我在听,一直在变换位置。” “多少人?就这点人把这几十号人给……” “有人跟一个狙击手打起来了。”刘丧又道。 “好家伙,谁啊,这是送人头的,还单刀赴会的啊这是。”胖子开口。 “汪家人死了,动手的是疯九。”刘丧继续道,“她去找另一个狙击手了。” “干得漂亮!”胖子一听就乐了,跟着又道:“剩下三个,我有办法,咱们把他们往三楼引,那里有二叔布的迷魂阵。丧背儿,你去帮我闺女抓人。” 另一头,九惜卸了一只弩箭箭头藏在身上,而后抛下狙击弩,拿着短刀上了廊道。 另一个狙击手…… 看着乱糟糟的战场,九惜皱眉。 太乱了,有些难找。 从插在尸体上的弩箭来看,对面每隔一小段时间就会换个方向,位置不固定且没有规律。 她在汪家也学过狙击,成绩中上。九惜看了五具尸体,最终确定,对面那家伙,狙击这方面的本事是要大过她的。 盗笔:九惜·三 要找到他得费不少时间,这里还有其他的汪家人,等她找到他,估计吴家的人能死大半。 九惜很快做了决定,不好找就不找了,不好抓的先不抓,柿子先挑软的捏。 她才下了决定想去找另外几个汪家人,刘丧就出现在了她身边,“跟我来,我知道剩下那个狙击手在哪。” 刘丧找人的效率很快,目标明确的带着她停在了二楼一个房间门口。九惜把他往死角处拉了拉,而后推门翻进房间,两支弩箭在房门打开的时候飞了过来,一支射向门外,一支钉到了门框上。 九惜很快和那人打在一处,交手的瞬间九惜是有些惊讶的,对面的,是汪程! 她谨慎起来,这个家伙…… 汪程显然也认出了九惜,他咬牙,“疯九,你没死居然不归队,还跟吴邪搅到了一起。” 两人对攻一记各自退开,九惜道:“我乐意。” 九惜现在是没那么想死了,不过和差点弄死自己的人再次相遇,她还是忍不住兴奋。 她对汪程的了解依旧停留在两人险些死了的那时候,好几年不曾再见了,她中途有一段时间是没有进行任何训练的,可汪程却一直在汪家。 思及此处,九惜肃然,她现在有些担心刘丧,万一她搞不定汪程…… 刘丧在门外堵着焦老板手下的人,留汪程九惜在里边打生打死。只是…… 咚! “呃……” “领队,老四被……领队!”撂倒刘丧后窜进来的光头看见里边打的正欢的两人,当即一棍子抡去九惜头上。 九惜撒开汪程,狼狈躲避。 汪程吐了口血水,拎了根桌腿往九惜跟前走。 片刻之后,汪程对进去入口的焦老板道:“焦老板,这里已经被我们控制,你要的人都已经在我手上了,要杀吗?” 九惜半死不活地被光头拖了过来,因为杀了他们的人,所以她被教训了,不过,好在没敲她骨头。 看着惨兮兮一动不动的九惜,白昊天当即红了眼眶。 胖子愤怒开口,“你丫太过分了啊……” 光头冷笑,复又踢了九惜一脚,“她杀了我们的人,要不是姓焦的有要求,死了都算便宜她。” 他那一脚踢的极重,九惜硬生生被疼醒。 “醒了?呵,疯九,你还记得我吗?”光头一把拎起九惜,盯着她的眼睛道。 九惜皱眉,这光头她倒也认得,叫汪岩,身手不错,理论有点差。在她疯九的名声响起来之后,曾表示要当她小弟,她拒绝了,对方也确实执着了一段时间,后来不知怎的就记恨上她了。 九惜冷冷一笑,“光头,这么多年,你一点长进都没有。” 话毕,九惜被他一拳打在腹部,踉跄几步蜷缩着倒在地上。 光头还要动手,汪程喊了他一声,他便退了回去。 “汪岩,你倒是听话,就没想过不当狗了?”九惜仰面躺倒在地,手中握着一枚箭头,有些失望。光头要是不回去,他就该死了。 胖子一众看九惜这般挑衅光头,心里诧异。这样来回给人捅刀子的九惜,倒是没见过! 汪程拦住几欲暴走的光头,“你别忘了,她是那届第二,我都不一定能玩过她。” 九惜闻言撇嘴,躺了一会儿,待腹部痛感歇下去一些,就藏起那枚箭头,腰腹用力坐起来,看向汪程。 汪程扫了她一眼,还没开口就接到了焦老板的吩咐,他应了声,道:“带他们下吼泉。” 被赶下吼泉,看着坐在轮椅上的吴二白,九惜皱眉。 “……真是稀奇,汪家竟然有人能跟吴邪混到一起。我出六百五十万,雇你如何?” 焦老板的话飘进耳朵里,九惜一怔,随即抬头看他,“再加点,八百万,我跟你。” “九惜!”白昊天震惊,她以为九惜跟其他汪家人是不一样的。 “对我而言,钱,很重要。”九惜自嘲,她弯了弯腰,下来的时候,光头卸了她两条胳膊,还反绑在一起,现在有些疼。 “不,多了,你伤成了这样,哪里抵得上他们。”焦老板指了指汪程四人。 九惜又道:“其实,低一点也不是不行。” “焦老板,她杀了我的人。你确定你要雇她?”汪程开口。 焦老板想了想,“既然如此,那就算了。现在,我们办正事。我知道你们这儿有人,和吴二白并非同心,吴二白现在已经在这儿了。我不管你是谁,我们现在可以谈合作了,放心,只要你出来,这儿其他所有人全部都要死,你的身份绝对不会泄露出去。” “没人出来?好,那我就开始……” 砰! 焦老板举枪射中白昊天,血雾飞散,白昊天应声倒地。 “白经理!” “你个疯子,我要杀了……” 砰! 焦老板一枪放倒李加乐,目光一一扫过剩下几人,“还不出来!不出来,下一个,我可能就要杀你了。” “是我。”刘丧出声。 焦老板放下抬起的枪口,看向刘丧,“是你?你有什么证据。” 刘丧结舌,这时,一边的贰京开口,“是我,是我发的消息,告诉你冶炼室的位置。” “咳,焦老板,要不,你放了我,我跟你们走。”九惜咳了声。 焦老板看她,“不行。” 砰! 九惜只觉胸口处一痛,紧跟着就没了意识。 “醒醒!” “咳咳……唔——”被人叫醒的九惜咳了两声,咳了满嘴血腥味,汪岩下手太重,可能内脏有点破了。 九惜翻身趴在地上,解放了被压着的肩膀。脱臼的骨头还没镶回去呢,这么压着实在有些疼,也不知道会不会弄出什么后遗症来。 白昊天给众人解了绳子,其余人都还好,只九惜一动不动趴在原地。 习惯性咽下咳出来的血,九惜尝试起身,试过之后她就决定不自己摧残自己了。正要喊霍道夫帮忙接下胳膊时,白昊天已经道:“霍道夫,她胳膊脱臼了。” 霍道夫过来,按住九惜的胳膊,咔咔两下接了回去。 “谢了。”九惜动了动微微发疼的两条胳膊,翻身坐起来,这一动,忍不住又咳了一声。 “你伤的不轻,不想留后遗症就好好养几天。”霍道夫摸了一下九惜的脉,开口。 九惜回想自己在基地还有拳场受过的伤,心里浑不在意,嘴里则道:“一定谨遵医嘱。” “对了,刚才那个焦老板是……”九惜话说一半,贰京推着吴二白走了过来,她下意识噤声,目光微凝。 贰京用先前一切都是吴二白的计谋做借口,以打消众人怀疑,白昊天心急吴邪,得贰京指路后,急匆匆追了过去。 李加乐,贾咳子和霍道夫也跟了过去,刘丧被贰京拦了下来。 九惜咳了两声,吐出一口血沫子。她看向贰京,“吴二爷出六百五十万雇我保护吴邪,订金三百万,尾款我要多加三百万,你结不结得了?” 贰京皱眉,“你什么意思。” “你们的对家有汪家人,不结尾款,交易就只能终止了。”九惜冷冷道。 “你什么意思?趁人之危?”刘丧语气不善。 九惜不理会刘丧,只一脸戏谑地看着贰京,“六百万不够我拼命。贰京,你就说掏不掏这个钱,堂堂吴家二把手,连吴家唯一的血脉都不想救?” 贰京皱眉,握着轮椅的双手收紧,片刻后,“能结。” 九惜笑,她看着贰京,“好,六百万,这次出来就得结,少一分,我找你。” 说完,九惜进了白昊天一行进去的通道,迅速拐了几个弯后,她拿了块石头缓缓用摩斯密码重复敲了两遍:刘丧,小心贰京。 跟贰京一起往外搬吴二白的刘丧顿了一下。 “怎么了,你听到什么了?”贰京回头看他。 “白昊天他们找到吴邪了。”刘丧解释。 “那就好。” 九惜循着痕迹,通过一条两边全是孔洞的通道后,被熟悉的惨叫声引到了吴邪几人附近。只是,追过来之后却突然没了痕迹。 找了半天,还险些被埋伏起来的贾咳子捅了一刀。 “九惜!”吴邪惊讶。 “是我。”九惜松开贾咳子的手臂,“贰京有问题,留心。” “贰京有问题,你也不是全然可信。”霍道夫开口。 “我回去?”九惜浑不在意。 她最终还是跟着吴邪一行一起去了更深处 “你们在这儿别动,咳子,跟我过去看一眼。”吴邪招呼贾咳子。 “我和他去。”九惜伸手扣住吴邪肩膀。 价值九百万的活儿,服务档次可以高一点! 片刻后,贾咳子回来叫人。 吴邪几人过去的时候九惜已经把自己挂到了房梁上,正往一堆木质齿轮跟前移。 吴邪扫了一眼,就给几人科普舞线佣。 咻——哆! 吴邪五人同时回头,九惜从梁上倒挂下来。 她们来时那条通道的出口阴影处站着一个人,看装束应是江子算。 对面那人举起狙击弩,再次瞄准。 嗖——叮! 一枚箭头从暗处射过来,江子算立马转身躲避,那箭头掠过他的颈侧,撞进岩壁当中,他伸手去摸,拿下来后手上一片红。 九惜卡好机关,攀着房梁停在吴邪头顶。“好了。” “咱们必须解决掉那个人,不然,他很可能随时会来偷袭。”李加乐躲在立柱后,看着江子算站着的地方。 “你们先走。”九惜开口,她从房梁上翻下来,“匕首给我一把。” “小心,我们等你。”吴邪递给她一把。 “不用。” 九惜接过吴邪的匕首,猫腰往外走,片刻后,她突然窜了出去,往戏台前的裂隙跑,临近裂隙,她很突兀地停下来,转而沿着裂隙跑了几步。 与一支弩箭擦肩而过,九惜抖手抛出一把匕首,紧跟着跃过裂隙。 甩出去的匕首在岩石上擦出一串火花,跃过裂隙的九惜直扑阴影处的江子算。 被调成闪光模式的手电怼到眼前的那一瞬,九惜反射性闭眼,但还是迟了些。 手里的匕首往手电背后划过去,却什么也没有碰到,她这会眼前一片黑,只勉强能看到闪个不停的手电,她用力抛出匕首,直接废掉那只手电。 这下,她是什么也看不清了,想要恢复,估计得等会。 “九惜她还好吗,怎么不动了?” 霍道夫的角度正好清清楚楚看到全程,“她被晃到眼睛,估计暂时看不见了。” 吴邪闻言从藏身处出来,正想开口,就见江子算和九惜一起滚了下来。 “九惜!”吴邪下意识往裂隙边冲过去。 那两人快滚进裂隙去了! 眼前发黑,泪流成河的九惜死死扣着江子算的肩膀。在江子算转到吴邪声音传来的那边时,她撤下一只手铆足劲砸到江子算胸口,同时提膝,准备用膝盖完成刹车。 只是,这边距离实在不长,她又全凭直觉,所以,她提起的膝盖下边,是空的! 没法靠膝腿止住身形,那就只能用手,被下冲的力道带的落入裂隙,她整个人悬空,双手死死抠着地面,指尖发痛,不过还好,滑出一段距离后她攀住了一块凸起的岩石。 很快,九惜发现自己高兴早了,她的触感神经告诉她,有人抓住了她的右脚踝! 没完了还! 没等她动脚去踢,又一只手攀到了她的左小腿上,熟悉的感觉和鼻尖萦绕的血腥味,使得九惜浑身发冷,她骤然僵住。 在那个充满血腥气的梦里,他们就是这样把她拉进血池里的! 不,不是的,不是他们……我没有做梦!这是现实……没有做梦…… 这不是…… 他们,来找我了吗? 九惜只觉全身的血液都凝住了,一时思绪混乱,脑中各种念头纷至沓来,在一只手攀上她腰间的时候,她像梦中无数次经历过的那样,任由自己顺着那股力道跌进深渊。 “不要!”越过裂隙的吴邪爬在悬崖边,刚才九惜突然就松了手,直愣愣跌了下去!他怔怔地看着自己什么也没抓住的手掌。 就差一点!差一点,差一点就能抓住她了…… 突然,悬崖边伸出一只手来,那只手一把抓住了愣怔出神的吴邪。 “吴邪!” “小三爷!” 白昊天四人惊叫出声。 吴邪,被拽进裂隙去了! “咳咳……”九惜睁眼,眼前是一片黑色,但也能看清楚撒下来的微弱光芒。 身上哪哪都疼,她爬起来。回想方才的情景,周身仍有些发寒。待脱离出那种状态之后,她不由咬牙,自齿缝间挤出个名字,“江子算!” 她原以为自己已经对那个梦免疫了,如今看来,似乎,并没有。 正想着,突然有两道分属不同人的咳嗽声响起,寂静的黑暗里,这两道声音实在太过清晰。九惜瞬间完成定位,她这时也已适应了这里的黑暗,放轻脚步挪过去后,就看到了两个叠在一起的人形。 那边两个,醒来后也不管周围是个什么情况,直接扭打在一起。 九惜忍着全身的疼,压着呼吸轻手轻脚过来,得,分不清人!她在入水口拿的装备包落在舞线佣那边了,现在手里什么东西都没有! “江子算!” 骤然响起的带着森森寒意和恶意的声音,兼带鬼魅般突兀出现的人影,成功让两人停手。 “谁?”江子算转身喝问。 九惜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分清楚人后她毫不犹豫地动手,趁他还没站起来,直接扑过去往他头上来了一下将人敲晕。 “九惜!” 掰着江子算脑袋准备将人灭了的九惜松手。 “对他还心软。”放开江子算,拿走他的装备包,九惜掰开一根荧光棒,而后扶起吴邪,道:“你怎么下来了?。” 问完之后她突然顿住,两眼盯着吴邪,“来救我?。” 被扶起来的吴邪按着右肋,一时无言,这让他怎么接? “我……” 吴邪才一出声,九惜就道:“等会再说,先找路。” 还在思索用词的吴邪闻言欣然同意。 九惜举着荧光棒找路,心里暗道:吴邪啊,反正我没看见,我就当你是自己脚滑掉下来的。赚钱不易,有命才能花。这单结束,我们一拍两散,再也不见就好。 啊!妈的!哪个正常人会脚滑把自己摔到悬崖下去! 没事没事,汪九惜没良心,汪九惜的良心被狗吃了! 九惜在心里念经,没走多远突觉不对,荧光棒往地上一照,这才发现脚下的碎石里爬出来了一群有些像蚌的带壳软体动物。 吴邪变色,四下扫了几眼,便拽着九惜往一个高台边跑,“快!快点!” 两人安全爬上高台,气还没喘匀呢就听到一声惨叫。 瘫在石台上的两人同时坐起,面面相觑。 “你非要心软。”九惜谴责吴邪。 吴邪哑然,他之前只是下意识喊了一声,九惜不是吴家人,也不是他的人,最重要的是她还姓汪,他当时以为江子算死定了,完全没想到九惜会听话松了手! 不过,这么来看她其实也没表现出来的那么狠绝。 于是,吴邪道:“你不心软干嘛听我的?别坐着了,救人。” 九惜一噎,险些翻个白眼,“你坐着,我去。” 吴邪脱了衣服倒上酒精,“一起去,这里不能久待。” “行。” 九惜架着江子算,吴邪开路,三人一起离开这片被那些动物霸占的地方。 前面引路的吴邪停下来后直接躺倒在地上,九惜撒开江子算,任由他摔下去。 “还撑得住吗?”九惜甩手,之前在崖边的时候指甲劈了好几个,还喇了两手血。 “没事。”吴邪躺在地上闻声回了声。 这时,江子算扭头看两人,“为什么不杀我?” 九惜取水打湿一团纱布擦手,简单处理了手指,又给自己灌了两口,她看着江子算,又指了指吴邪,“他想你活。” 江子算闻言冷笑,他扭头对吴邪道:“你觉得这样就可以还我姐姐的债,你就可以安心了,对。” 吴邪默了默,“我还不了你姐姐的债……” 九惜皱眉,语气很冷,难得带着些烦躁,“江子算,这里没谁是救世主,张起灵都救不了的人,他能救个屁!你非得靠恨他活下去,那他死了你也去死吗?” 经过裂隙一事之后,她看江子算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在天麟楼,江子算给白昊天讲故事的时候,九惜就知道他姐姐是阿宁了,阿宁的死她倒依稀记得。 蛇沼,鸡冠蛇,铁三角加潘子。 这种配置阿宁仍旧交代,那只能说明她运气不够。 “你闭嘴!你凭什么提我姐姐!”江子算怒道,一副要和九惜拼命的态度。 九惜忍不住翻个白眼,摸块石头走去往起来翻的江子算跟前,“是,就你配!” 咚! 九惜扔了手里的石头,拍拍手上的沙土,“呵,傻缺。” 看着被敲晕过去的江子算,吴邪嘴角微抽,也没什么心思感叹过往了,“小白他们还在上边,得想办法通知她们。” “好。”九惜把江子算身上的武器和能用的物资摸了出来,随即双手做喇叭状,仰头,“白昊天——贾咳子——” 这两声喊的九惜嗓子发痒,她咳了两声,这才对吴邪道:“行了。” 吴邪:就……离谱! “走不走?”九惜借着荧光棒的绿色荧光看了看周围。见吴邪要起来,过去扶他一把。 站起来的吴邪忍不住咳了一会,伸手指了个方向,“去那边看看。” 两人走了没一会,迎面碰上了白昊天四人。 “小三爷!” 有人过来,九惜就松了口气,她收回扶着吴邪的手,往后退了几步。 白昊天直接跑过来,和吴邪抱了满怀,带着哭腔道:“小三爷,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九惜按了按自己的右肋,一阵钝痛,她掉下来的时候磕到了石头上,骨头没断,但肯定是裂了。 还是得早点搞完,早点拿钱早点走,跟着吴邪太危险了!如果从贰京手里坑的那些钱能到手,回去后,可是小半辈子都不愁了啊…… “走了,这个给你。”贾咳子招呼落在最后的九惜,顺手塞她一只手电。 九惜接过。 “这里地势越来越宽,是不是离出口不远了?小三……”白昊天的声音戛然而止。 “白经理,怎……都别动!”李加乐突然喊了一声。 “怎么了?”吴邪看向两人。 白昊天有些僵硬道:“我踩到东西了。” “我也是。”离她不远的李加乐声音有些发涩。 队伍末尾的九惜正纠结时就听白昊天道:“你别过来!你快走,你别管我了行不行!” 很显然,吴邪已经上了。 没事,反正他死不了…… 如此安慰自己,九惜雕塑般站着。这时,霍道夫开口,“吴邪,等等。” “这里有专业的。”他手里的手电晃向九惜,“你不准备去看看?” 九惜撇嘴,她才说服自己当看客!好,崩了! 打着手电仔细看了周围,九惜标出来四处埋了东西的地方,熟悉的配方熟悉的手法,汪家教的东西! 趴到白昊天脚边,把手电递给吴邪,九惜刨开埋上去的沙土,埋的是毒气弹,松发触发,看毒气弹外表,最大可能是芥子气。 九惜起来,“毒气弹,松发触发,可能是芥子气。你们待着,我去看看李加乐。” 李加乐所处位置比白昊天还要深深些,从白昊天那到他这边,埋了十来个东西! 趴下去后,九惜十分抗拒地看了看手里的手电,犹豫许久最终还是把它叼在了嘴里。 一股子有些怪的土腥味! 刨开土层,九惜皱眉,片刻后,她抬头,“运气真好,站稳了,我先弄小白那个。” “李加乐他……” 九惜回到白昊天那边,冷冷扫了四人一眼,成功让所有想说话的人都闭了嘴。 两分钟后,九惜拍了拍白昊天的小腿,“好了,抬脚。” 爬起来,九惜对众人道:“这些东西是跟着焦老板的那些汪家人做的。汪程当时的综合排名在我之上,李加乐脚底下那个炸弹有可能是他的手笔,拆除把握八成,得清场。” “我学过排雷……” 九惜看向一脸紧张的吴邪,“你不如给我加点钱。霍道夫,带上他,躲远点。” 霍道夫点头,强行带走吴邪。 白昊天看她,“你小心点。” 往回走的时候,九惜摘了左右手食指和中指上贴的创可贴,到李加乐身边时,她道:“紧张吗?” “有点。”九惜方才说话的时候并没有遮掩,所以,李加乐也听到了,脚下踩着炸弹,怎么可能不紧张,他顿了顿,“要不,你别管我了。就算炸了,要死也只死我一个。” “我倒是想。但那边几个人不会撂下你。”九惜趴好,扫开盖在地雷上的土,咬着手电含混不清地道:“我也紧张,你现在祈祷祈祷让各路神仙保佑保佑我们。” 九惜毫不客气的话成功让李加乐哑了半天。 手指上传来尖锐的痛感,九惜缓缓吐气,待痛感消下去一些,这才继续手中的动作。 自额间滑过的汗水滚过眉心,自鼻尖滴落。 终于,九惜出声,“抬脚,去吴邪那边。” “那你……” “别废话。” “你……你自己小心。”李加乐应声,缓缓抬脚。 待他走远,九惜松手,在心里计数,三,二,一,地雷安安稳稳待在原地。 排雷,成功! 九惜放松下来,坐在地上,高声道:“好了,没事了。” 等五人过来,九惜已经给这片雷区做完了标记,她拿手电照着一个十分规整的标记,看造型的规整程度,九惜脑中浮现出一个没见过几面的人。 “这是小哥的标记。”吴邪过来看了看,而后指了一条路,“我们走这条路。” 出了通道,进去一个范围更大些的空间,九惜拿着手电四处晃了晃,结果发现了别的东西,这里置了好些绊脚雷! 也不知道有没有压发雷,那种一踩就炸的,简直高效杀伤。 吴邪也发现了问题,“别动。” 他蹲下身去,手电光的照射下,交错的透明丝线逐渐清晰,“这个焦老板,在这里也设了陷阱,这里应该埋了很多的雷,大家小心一点,注意脚下,我们赶紧找到出口,追上小哥他们。来。” “等等,我们惯常的布置是绊脚雷加压发雷,实训时搞死过不少人。”九惜手电往前一晃,“汪程他们要真是按这个布置的,万一有谁踩上去都不用等别人救了,我们一起上天。” “谁运气好些,跟我去趟趟路。”九惜看了一圈,没等人回答,就把目光定格在吴邪身上,“吴邪,你来。” 吴邪毫不犹豫答应,白昊天立时急了,“我跟你去,我运气也挺好。” 九惜看她,“照刚刚那准头,你是准备带我把里边的雷都踩一边?” 白昊天:“……” 霍道夫皱眉,“吴邪他身体快不行了。” “没事,我跟她去。”吴邪一锤定音。 绕过一枚绊脚雷,吴邪道:“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运气好?” 九惜小心在前探路。 为什么选他?毕竟是主角,就算踩雷大概也不会碰上一踩就炸的,至于松发的,排了就好,可以应付。 “直觉。” 吴邪对九惜这个直觉存保留意见,不过他也不想白昊天几人冒险,这路趟了也就趟了。 两人安安稳稳过了雷区,吴邪留下,九惜过去接人。 接人过去的途中一枚拧开阀门的毒气弹直接飞了过来,砸到地上。 “小心!” 江子算蕴着疯狂和崩溃,夹带着些许些祈求意味的声音传来,“吴邪,你给我出来,我们今天做一个了断!” 芥子气散开,呼吸之间喉咙火辣辣的疼。 “妈的智障!”九惜现在见着江子算就上火,“你们先走。” “哎,九惜!”吴邪出声,却没能叫住九惜。 霍道夫捂着口鼻对吴邪道:“吴邪,你没多少时间了,快走!” “走啊,小三爷。”白昊天拉着吴邪胳膊。 “等等。等她回来。”吴邪捂着口鼻。 另一头,江子算抱着一枚毒气弹,“吴邪,你出来!算我求求你了。” 他扬起手中毒气弹的同时,一只手电飞了过来,紧跟着从暗处扑过来一个人,将他扑倒在地。 毒气弹咕噜噜滚开。 几分钟后,九惜出现在吴邪面前,“肺都烂了,还不赶紧走。你活这么大,家里得多烧好几柱高香。” 她和白昊天一起架起吴邪,招呼霍道夫几人往入口处走,“你要被毒死在这,我的尾款可就泡汤了。” “你没事就好。” 吴邪咳了半天,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九惜就哑了,只觉的鼻子有些酸。 好像好久没人跟她说过这句话了。 “我没杀他。”九惜对吴邪道。 不过,照江子算的状态会不会被芥子气毒死就不好说了。 吴邪笑道:“我知道了。” 一行人跑到入口处,然而,此路不通! 白昊天看着被碎石堵死的洞口,“洞口怎么被堵住了?” “贰京!胖子!”李加乐出声。 “别叫了,他们听不到的。他们已经在挖洞口了,但以这个速度,等他们挖通,我们都死透了。”贾咳子看了眼李加乐。 “毒气也快上来了。”站在一边的霍道夫开口。 九惜靠墙坐在地上,手指疼的厉害,右肋疼,嗓子也疼。 她才坐下,就听到从吴邪那边传过来惊天动地的咳嗽声,他显然是没剩什么力气了,咳着咳着就坐到地上去了,“霍道夫,你还有什么特效药,赶紧给我来点。” 霍道夫看了眼手表,“你现在吃什么也没用了,再不离开这儿,我也保不住你。” 吴邪坐了没一会儿又往起来翻,他旁边的白昊天和霍道夫见状一起去扶他。吴邪就着两人的力道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似是想起什么,转而对剩下三人道:“贾咳子,你和李加乐还有九惜待在这儿,想办法和胖爷取得联系。” “小白,跟我来。” 吴邪说完就和白昊天,霍道夫三人离开。九惜原想处理处理手上的伤口,只是半干的血混着沙土黏在擦出来的伤口上,看的她有些无处下手,正好吴邪发话,她就转头去看贾咳子两人。 站起来的九惜看着搬石头的两人,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呃,消极怠工,对不住那上百万的酬金! 她想了想,道:“刘丧能听到这里的敲击声吗?” 贾咳子闻言一怔,“如果他在上边,应该能听到。” “敲求救信号。”九惜把手里的碎石递给贾咳子,自己则加入李加乐的挖路工程。 那面回应给的很快,只是在座的三人没一个听的懂的! “用摩斯密码敲回去。” “好。”贾咳子举起手中碎石,敲下去一声,然后顿住,他看九惜,“怎么敲?我,不会……” 九惜抬手,迅速敲到:有毒气,挖快点 对面回:吴邪在哪 “去找吴……” 九惜话说一半就听到了吴邪的声音。 “出什么事了?” “胖子找你。”九惜回身看他。 吴邪接手之后的对话就自动屏蔽了剩下的四个人。 汪家是教过密码破解的,吴邪三人内部使用的密码大概率不会用特别繁琐的加密方式。应该不会太难,训练时做的那些密码破解,九惜全是当做找规律加猜字游戏去玩的,当时也练过不少。 要是能拿到足够多的对照…… 九惜看向吴邪:搞的神神秘秘的。胖子啊,好好等着你! “你们离洞口远一点,要爆破了!” 霍道夫的声音传过来,李加乐和贾咳子立马找地方躲避。 寻到藏身之处的李加乐看着老早苟在这边,还抱着块小石子在地上划拉的九惜瞪大了眼睛。 轰—— “吴邪!” “天真!” “小三爷!” “快!” 出去之后吴邪就倒了,看着躺在床上人事不省的吴邪,九惜觉得心里有些堵,她看了两眼便离开了他的房间。找了医疗用具去处理自己的伤口。 她处理完伤口,出去吃了顿饭,回来之后就听到吴邪醒了的消息,不过,霍道夫给他下了七日通牒。 吴邪醒了,作为奸细的贰京心情估计不会很美。 九惜心里这么想着,嘴上问了贰京的位置,脚下就直接走过去了,见到人后她单刀直入,“尾款。” 贰京虽然心情不怎么美好,但对于让九惜拿钱滚蛋这件事还是比较乐见其成的,毕竟钱可以从吴家账上走。 九百万! 活了两辈子,手里第一攥上如此巨款,九惜成功体会到了什么叫一夜暴富,开心到起飞! “京叔,再见。” 已然把其他所有大小事都抛到九霄云外去的九惜很快收拾好了自己的家当,再三检查过自己的资产还有到天麟楼后拿到的各类证件后,她毫不犹豫地拉着行李箱拎包出门。 然后,她碰上了被推出来晒太阳的吴二白。房间到天麟楼大门,短短几步路她愣是没走完! 回过头去,面对盯着她的吴二白,“二爷。” 和坐在轮椅上的吴二白对视的时候,九惜轻而易举读出了一股子谴责和威胁的味道。 不管是脑海深处已经淡忘的记忆,还是汪家提供的资料,它们都很明确地告诉九惜,吴二白,不好惹! 直觉告诉她,吴二白用的手段和方法,凭她这个半点背景没有的身份一定接不住。 若后果只是把她毙了那倒也没什么,就怕他有别的手段。 正因为这份不好惹,因为那可能出现的未知后果,九惜没走出天麟楼大门。 她上前,“二爷,我陪您走走?” 吴二白缓缓闭眼再睁开。 九惜接过轮椅,对贰京安排来的人道:“你在这待着,我陪二爷。” “京叔……” “你是二爷的人还是贰京的人?”九惜冷冷开口,“我有话和二爷说,你回避,在这看着就行。” 九惜说完就不再理会那人,推着吴二白往院子中间走,感觉距离差不多了,她锁死轮椅,绕到吴二白面前。 “二爷,我们的交易在吴邪从吼泉出来的时候就算是结束了。”九惜直入主题。 吴二白盯她。 “该告诉他的我都告诉他了,该做的我也做了,他不信我也没办法。” 吴二白上下扫她一眼,目光在她斜挎着的包包上停留一会,然后抬眼看她。 九惜和他对视片刻后垂下手来,掩耳盗铃般把包往背后扒拉几下。这个用来搭配她甜妹设定的包包里装着贰京结的尾款! “当时没说焦老板手里有汪家人……” 吴二白面不改色,九惜逐渐卑微,“吴邪身边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我这水平也帮不上他多少,您老高抬贵手,放我回去?” 吴二白盯着她。 “二爷,您眼睛酸不酸啊?” 吴二白依旧不为所动。 僵持片刻后,九惜放弃挣扎,“擅自加价确实是我不对,但也事出有因,我得下去吼泉。” 吴二白依旧不给反应。 “以二爷的身份地位,不至于让我一个卖命的干白工……” 看着吴二白似乎透着些许笑意的眼睛九惜识相闭嘴,转而道:“二爷,我要不死就一定让小三爷活着站到您面前。” 这话一出,吴二白终于不再盯着她了。 九惜推人回去。 另一边,贰京也结束了和吴邪的谈话,出来后正好撞上推着吴二白的九惜。 “我来。”贰京接过九惜手中的轮椅,“你要出去?” “京叔。”九惜松手,“有点事,不出去了。” 贰京目光微凝,却也没多问,礼貌性应了一声,就对吴二白,道:“二爷,我推您进屋休息。” 九惜拎包出门和二爷“交流”过后又拎包回家的事自然是一个人也瞒不住的,尤其是刘丧和贾咳子两人,他俩连她说了什么都听的一清二楚! 所以胖子他们追吴邪的时候差了贾咳子过来敲她的门。 知道自己躲不掉,九惜便格外关注吴邪。 贾咳子来敲她门的时候她正好合上手里的小本。 本上记:·—··—··\/— 告别用(再见,回见,告辞) “九惜,走了。” “好。”九惜把小本装进重新整理过的装备包里,背好背包出门。 “闺女,你什么时候掉钱眼儿里了?想当年在墨脱的时候,你丫可算的上是视钱财如无物了。”胖子手提伞包对着九惜输出,末了还贱兮兮地来了句,“二爷,您眼睛酸不酸呐~” 胖子阴阳怪气,尤其那个飞起来的尾音,成功让九惜觉得自己被挑衅了,她搜刮了一圈自己知道的信息,以汪家给的那些为主,加上脑海深处残存的信息和自己的猜测,“你和吴邪欠新月饭店的债还清了?欠解雨臣的外债也还清楚了?有闲钱养手下了?要不算我一个?管吃管住那种。” 王胖子一噎,新月饭店还好说,欠小花的是真的难还! “咳,那谁,丧背儿,给我闺女拿套装备过来!”胖子转移话题,他决定不跟九惜讨论和钱有关的事了,气短! 盗笔:九惜·四 九惜自刘丧手里接过伞包拎着,跟在五人后边出了天麟楼。当他们排排站在一溜摩托前时,九惜顿住。 作为一个穿来之前骑小电瓶,穿来之后只开过几次小车的马路杀手,九惜觉得自己应该为同行几人的安全考虑考虑。 “谁能带我一下?” 九惜这话一出,胖子顺口接道:“二叔他不缺这点油费,节能减排也不是这么个减法。还是说闺女你仰慕胖爷我的风姿,想乘此机会观摩一……” 听着胖子跨度宽到扯淡的话,九惜凉凉道:“我不会开。” 胖子闻言立马来了兴致,眼睛一亮,发现了什么稀奇玩意一般,“你还有不会的啊,汪家不给教这个?这么小气呢,这都不教。来来,闺女,我教你,保证包教包会!” 九惜默了默,绕过他走向白昊天,“小白,载我一下?” “好啊。”白昊天欣然答应。 九惜给她的第一印象有点深。虽然九惜后来的表现和那晚的形象有些割裂,但某些时候白昊天还是会下意识认为九惜是需要保护的。 尤其是九惜不动手一个人乖乖跟在众人身后的时候! 六人追上吴邪的时,他正在山顶凭经验测风。 “这么好玩的事儿,不打算带上我啊。”胖子率先走向吴邪。 吴邪转身,一一看过众人,“这一次的冒险……” “有去无回,是,我都不知道你说过这种话多少回了,回回都这么说,你自己没把自己给腻着啊。再说了,不危险有什么意思啊,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啊,每次咱死里逃生,那不是都是因为有我胖爷在吗。”胖子打断吴邪。 死的活的无所谓,不危险,少受伤却是挺好的。 九惜在心里接到,她走了几步向脚下看去,入眼是缭绕的云雾,往下深不见底,往远处,林立的山石间披着一层绿色,透着未被人世喧嚣沾染的清净自然。 被自下而上的气流掀动裤脚衣摆,在这儿站着,她突然有一种直接就这么跳下去的冲动! 墨脱的那片雪山在脑海浮现。 “我们不会每次都运气这么好!”吴邪驳道,随后他放缓声音,“我本来都快死了,如果我下去可以找到小哥还有瞎子,那就是赚了。可你们不一样,你们还有大把的时间,大把的生活可以享受,没必要跟着我一起作死。” 九惜看着远处的山和树,思绪游离在外,等他们统一意见。 胖子五人一一表态后看向站在崖边的九惜。 “闺女,你往里边站站,这么老高,掉下去可不是玩的。要找刺激咱也等装备换上了再说啊。”胖子看着脚尖快跟山崖一条线的九惜,伸手给人拉回来一点,继而对吴邪道:“瞧瞧,这边都等不及了,你就别磨叽了,赶紧划条道出来。” 吴邪不理胖子,而是看着九惜,这群人里,最没理由跟着的就是她了。按着当初的说法,九惜是和二叔交易,二叔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她又从京叔那里拿到了尾款,也算两清了。 九惜看过去,“二爷让我来。” 她声线起伏不大,声音冷淡,单从这一句话并不能听出额外的情绪。 吴邪想了想,还是开口,“你可以留在这儿不跟下去,二叔那边我会跟他说。” 吴邪提出的这个提议,九惜有一瞬的心动,尤其是她在吼泉造出来的伤还没好。只是,一想到吴二白,她就泄了气,“这一趟是给二爷赔罪,得去。” 她想了想又补充,“我认了就不会使绊子,这个你可以放心。” 至此,所有人表态完毕。 由吴邪定下大致降落地点,几人换上装备,九惜揣着那股子跳崖的冲动在六人之后干脆利落地跳了下去。 从山顶跃下去,感受着呼啸而过的风,九惜有些兴奋。以这种速度在峡谷间穿梭,要面临的危险指数是极高的,稍有不慎,死亡就会降临。 这种刺激感更甚于墨脱坠崖那次,九惜觉得自己好像对这种感觉有些上瘾了! 片刻后众人落地。 “没事了。”吴邪闷在防毒面具里的声音传来。 最后落地的九惜借着旁边树木的遮挡,避着众人拔了扎进大腿的,拇指粗细的断枝。 “嘶……” 呛人的气息涌进喉咙,她止不住地咳起来。 其他几人也是呛咳不断。 “这防毒面具不管用!” “怎么办呀?” “这毒雾太凶了!” “我们得赶紧转移……” 扎住左腿上的伤口,九惜抬脚往吴邪那边走,还没走到几人跟前呢,就见六人一个接一个倒了下去。 腿上传来的痛感渐渐减弱,九惜只觉一阵头晕目眩。恍惚间一道速度极快的人影掠了过来,直奔她旁边的吴邪。 九惜立时警惕,疾走几步咬牙挡在吴邪几人身前。完全没考虑到自己究竟拦不拦得住那道人影。 所幸,那人临到近前时停了下来。 握着短刀,已然开始恍惚的九惜看到了一双清冷淡然的眼睛,这双眼睛给她的印象实在深刻,确认不是眼花之后,她收起短刀,侧身,给他让了道。 张起灵越过九惜的时候,给她塞了块布巾,“戴上。” 九惜闻言立马取下防毒面具,改用那块布巾捂住口鼻。血腥味和一股清且淡的好闻味道一起冲入鼻腔,九惜一凛,两三分钟后逐渐恢复行动力。 这时,黑瞎子也赶了过来,“好巧啊,小九,我们又见面了!瞧这缘分,挡都挡不住。” 系着面巾把李加乐往白昊天和胖子两人跟前搬的九惜头都没抬,扛着李加乐边走边道:“小哥带吴邪走了。” “没关系,黑爷陪你在这儿等他。” 九惜将李加乐跟胖子摆一排,“你不帮忙?” 黑瞎子带着一个沾着泥的口罩,他往九惜跟前凑凑,压低声音,“这林子里不干净……” “哦,既然这样,我去搬贾咳子,你搬刘丧。”九惜没让他继续说下去,身为魂穿一员,她实在没办法把自己恢复成正宗的无神论者。黑瞎子这个话题一听就不是什么阳间话题。 被打断的黑瞎子看着九惜一瘸一拐的背影,若有所思,片刻后他突然笑出声来。 然后九惜就听到一个贱兮兮的声音。 “你怕鬼?难得难得。黑爷跟你说啊,那玩意也没什么好怕的,它又不能掐死你,也不会吃了你。只要你别自己吓自己,它就奈何不了你……” 声音伴着一串脚步声由远及近,九惜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扛起贾咳子,转头的刹那,心脏猛地一跳,她险些一口气没缓过来! 黑瞎子不知何时已经背上刘丧。刘丧的脑袋耷拉在黑瞎子肩膀上,散开的半长头发垂下来,给他的脸遮了个严严实实。 乍一看就像黑瞎子背后趴了个非人生物!完全没料到黑瞎子这么高效的九惜一瞥之下还以为自己见了鬼了! 被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魂儿都险些飞出去的九惜深吸一口气,沉默良久,这才有些僵硬地迈开步子,越过黑瞎子往回走。 黑瞎子显然没料到会吓到九惜,等他反应过来之后,九惜就收到了他肆无忌惮的嘲笑声。或许并不是嘲笑,而是他单纯觉得开心,但在九惜听来便是妥妥的嘲笑,恶意满满,格外之刺耳! 放下贾咳子,九惜心塞: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想打架…… 她转头看黑瞎子,却见对面安静下来,偏头听着什么,大概十来秒,他转过头来,笑嘻嘻道:“九儿,想打架不,来活儿了。” 他这话听的九惜有些莫名,正疑惑间,她突然听到了一片灌木被撞开折断的声音,紧跟着,那声音迅速靠近。 有东西过来了,大概七个左右,体型大小不一。从它们的移动速度来看,没有一个好对付的! 九惜立马反手抽刀,短刀才拿到手里,一道黑影便从不远处的灌木丛里扑了过来。 她下意识闪避,脚下一动这才记起来她的身后还躺着一溜儿人!这么一犹豫的功夫,那黑影就到了眼前。 提膝冲顶,顺势肘击,九惜和它正面刚了一记,成功将之逼停,手上的短刀也自然而然找上了它头颈的位置,刀刃刺穿皮肉的瞬间九惜顿住。 这感觉不像是刺穿了动物的皮毛,刀刃直接入肉,像是……扎了个人! 就这片刻时间,又有两道黑影从不同方向扑了出来,九惜忍住去辨别刀下生物是何种类的冲动,铆足劲将其踹远,而后对上后边过来的两只。 这次她看清楚了,两个黑影,一个是匹狼,一个是豹子。 九惜用力掷出短刀,自己紧随其后冲了出去。 那只只凭本能进行攻击的豹子被九惜撞翻在地,还未翻起身来便被她踩在了腰腹处,骨头碎裂的声音随即响起。 踩碎了豹子的脊柱,九惜转向挨了一记飞刀的狼,以最快的速度解决了它。 解决完自己这边的三只,九惜缓缓动了动左腿,虽然已经尽量护着了,但很显然效果不怎么样。 “怎么样?还行不行?需不需要瞎子帮你叫辆救护车?的哦。”已解决完其余几只的黑瞎子过来,扫了两眼准备处理伤口的九惜。 完全不想猜测所谓救护车形式的九惜把伤口扎紧了些,“不用。” “啊呀,干嘛这么冷漠,你可是第一个能享受服务的,好歹给点反应,你就不好奇……” 估量了一下自己的体力之后,九惜开口,“我得先去避难所。” “啧啧,好无情!竟然想留瞎子我一个人在这儿。” 九惜看他,然后往地上躺着的几人身上一扫,才准备开口,一道人影就跑了过来。 黑瞎子看过去,“哑巴,路上怎么样?” “可以应付。”小哥说完又对九惜道:“你受伤了,先去避难所。” 九惜掩下心里泛起的激动,“好。” 小哥这次背上了胖子,九惜斟酌一下,拉起躺在地上的白昊天绑在背上。 跟在小哥后边,九惜只需要保证自己不掉队就行,一路上碰到的所有东西全权交于小哥处理。 抵达避难所,小哥放下胖子之后就又出去了,九惜堵好洞口,平复一下气息,便脱了破掉的跳伞服,挽起裤腿仔细处理腿上的伤口。 清创消毒上药包扎,一套流程九惜熟的不能再熟。处理完伤口喝了点水,小哥便背着李加乐进来了。她帮忙把人安置好,就听小哥道:“给他们喂些水。” 九惜应声,拿个水瓶子的功夫他就没了影。 给躺地上的四个灌完水,收拾好拿出来的医疗用品。她一边擦短刀一边想接下来该怎么弄。 外面山林里的雾气有毒,而且藏着很多丧尸既视感的动物和人。她腿上有伤,右肋骨裂,汪岩打出来的伤也还没好。虽然现在也能跑也能打,但吴邪已经找到了黑瞎子和小哥,她这个战力就变得可有可无了,再跟下去完全没有必要。 至于跟吴二白做的保证,开玩笑,故事没结束,主角怎么可能嗝屁! 那么,能走便走! 几分钟后小哥和黑瞎子背着贾咳子跟刘丧回来。安置好两人后,小哥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黑瞎子过来,“可累死我了,小九,有吃的没有,给我们来点。” 九惜闻言有一瞬的惑然,但随即明白过来,这两人已经失联好久了,他们身上正常是不会带过多物资的。 她拽过自己的背包,脱了手套从里边往出来拿食物和水,三瓶水,两块压缩饼干,两包单人份的肉干。把东西划拉过去,“够不够?” 黑瞎子把小哥那份往过去一抛,撕开肉干的包装袋,“你带的好东西不少啊。” 九惜看了眼安安静静吃东西的小哥,又在包里翻了翻,拿出一个东西来,“小哥,洗过的。” 张起灵抬手接住。 那是一个还套着网套的苹果! 黑瞎子眼里的震惊隔着墨镜透了出来。 “小九,你原本是打算出来野餐的!”黑瞎子盯着小哥手里那个苹果,说完后就转过头来盯着九惜的背包。 干这行当这么久,这是第二个让他感兴趣的装备包。第一个还是苏万,机器猫一样的小兔崽子! “小九,瞎子我没惹到过你,你这样区别对待我会非常伤心的。”黑瞎子目光落到九惜身上,“还有没有?给我也来一个?” 九惜随手摸出一个橘子递出去。 黑瞎子开开心心接过,剥开吃下一瓣,然后就颠颠跑到小哥跟前,“尝尝?” 小哥咬口苹果,“不用。” “尝尝呗。” 小哥无动于衷。 黑瞎子受挫,转身回来看了九惜一会,把掰下来要给张起灵的那瓣塞自己嘴里,“好吃的东西是需要分享的,来,给你吃一口。” 九惜有些疑惑地看他,在黑瞎子笑嘻嘻吃了第四瓣的时候接受了他的分享。橘子入口的瞬间她看到了黑瞎子凝固在脸上的笑容。 直冲天灵的酸味在口腔漫开,九惜顿了顿,又去翻包。 片刻后,黑瞎子看着九惜翻出来的三个苹果四个橘子,又往嘴里塞了瓣酸掉牙的橘子,“你这水果杀手打哪来的,给我说说我规避规避。” “天麟楼的,给。”九惜把短刀用酒精擦过,手起刀落切了个苹果,捞起大的那块,递给黑瞎子,自己则拿了小的那块咬一口。 嗯,苹果是甜的。 胖子等人醒的时候已临近晚上,简单交换过信息之后众人便决定出去找路。 “伤员待着,找路的事情交给我们就行。”胖子喊住准备动身的吴邪,又一把按住九惜。 九惜安安稳稳坐着,半点没有要动弹的心思。 有小哥和黑瞎子在,出去安两个炸弹听个响而已,这要还能出事,那就都别想活了! 小哥一行人出去后九惜摸了个苹果切开,给吴邪和白昊天一人一半,“别担心。” 吴邪点头,伸手接过,他这才发现,九的惜两只手除了拇指之外竟然全都包着创可贴,想了一会他才反应过来九惜的手是在哪里被搞成这样的。 “你手怎么样了?” 九惜看了两眼,“还好。” 指甲劈了而已,小伤。不过,疼是真的疼! 小哥几人速度很快,十几分钟时间就一起回来了。看过刘丧画的图后,众人商定了行动时间和路线就各自睡下。 晚间,九惜睁眼,刚刚吴邪、小哥、刘丧、胖子依次出了山洞。 听雷,雷城,看来吴邪是不打算多带人了。 想到此处,九惜起身,从背包里摸出个帽子扣上,又翻出个小包揣着出了山洞。 她前脚出去,后脚黑瞎子就醒了,他看了眼洞口,然后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九惜跟出去走了没多远就看到一点灯光在雨帘中晃动。走在她前边的胖子迎上那点灯光,“心有灵犀,不要嫌弃。我就是和你掰不开的那个我的那个你,我是不是冒早了?要不要……” 胖子揽住吴邪的时候,九惜自黑暗中走出去,停在吴邪视野范围当中。 “你吵到人了你知不知道。”吴邪拍了胖子一把,随后看着现出身形的九惜,“你有伤,不该跟过来。” “哈,闺女,你这是舍不得胖爷我了,还是舍不得天真啊,还是说想跟着咱们小哥?” 九惜上前两步,拿出从包里摸出来的东西,递给胖子,“这个送你。” “什么好东西呀,还值得你这么藏着掖着的。呦呵,你哪来的啊,这玩意可不好搞。”胖子看着手里的东西,喜道。 九惜给他的是一把手枪,附带两只弹夹和一盒子弹。 “一路顺风。还有,天麟楼那晚,对不起。” “嗯?拔我舌头那话?嗨,那点小事,你不提胖爷我都忘了!” 看着吴邪三人的背影,九惜转身往回走,到刘丧身边时她开口,“回去了,再看下去我该嫉妒他了。” “你?”刘丧看她,有些诧异,在他看来九惜应该属于那种更乐意独来独往的人。 九惜率先往回走,“那样的感情,几个人,能拒绝?” 回去睡了个回笼觉,醒来就看到刘丧等人各自坐着当鹌鹑,白昊天站在旁边。 “小三爷他们呢?他们去哪了?说话呀。” “他们走了。”刘丧开口。 黑瞎子站起来,掏出一封信,“各位,感谢你们一路陪我走到最后……” 白昊天听完就有些失控,被贾咳子拉住,黑瞎子劝过之后才略微冷静下来。 九惜打着哈欠爬起来,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就去白昊天跟前,“他不会出事,只要你活着,就肯定能再见到他。” 白昊天看她,九惜把手里的水给白昊天,“收拾收拾,一会该走了。” 几人整理好物资,戴上沾了泥的口罩就出了山洞,走了没几步,刘丧就叫停了,“有人过来了。” “是焦老板的人,汪家的人也在。” 黑瞎子当即选了地方带着几人躲起来,刚躲好就见一队人出现在视野范围内。他们在避难所里检查了一番之后,又沿着痕迹往这边搜过来。 黑瞎子看着下边全副武装的队伍笑了声,“这口罩看起来烂,但功能还不错。” 刘丧笑他,“怎么,要请个专利啊。” “哎,他们来了。” 几人同时矮身,尽量把自己整个藏在遮蔽之后。 树枝断裂的声音在这个没什么鸟兽叫声的林子里格外之清晰。 黑瞎子几人一齐看向声源处,焦老板队伍里,汪程止步,抬头看了过来。 “他们好像发现我们了。”刘丧看着顿住的队伍。 “你赶紧带大家躲起来,我带焦老板去认识新朋友。”黑瞎子笑道。 他猫腰走开,随即高声道:“嗨,焦老板!” 他喊声一出,焦老板队伍里立马分出人去追他,剩下的人则不紧不慢地跟着前面那些人。 “走。”待人走远,刘丧起身领着剩下四人往外走。 五人走了不到两分钟,刘丧突然叫道:“有诈,快跑!” 他话落没多久,汪程就带着人堵住了五人的去路。九惜叹了声,抽刀出来的时候想到了送出去的手枪。 汪程抬手向前一挥,他身后的一群人迅速涌了过来。九惜才一动身,汪岩就迎了上来把她和焦老板那些手下隔开,汪程紧随其后。 一番混战之后。 “跪好了!” 嘴角挂着血迹的九惜被汪岩推了一把,踉跄跪倒。她旁边依次跪着脑袋流血的贾咳子、看着没什么外伤的李加乐、白昊天还有刘丧,前边躺着一动不动的黑瞎子。 这局面……果然,要跟主角就得跟紧,否则,分分钟就能被搞到下线! “刘丧!”被敲晕的黑瞎子一睁眼就看到了跪一排的五个人,不由诧异。 “黑爷。”刘丧回他一声。 焦老板往前走了两步。 “她人呢?”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黑瞎子厉声质问。 焦老板看了三叶一眼。 三叶会意,拿出手机给黑瞎子放了一段视频。 九惜听到了一个女孩的声音,还有一道枪声。 黑瞎子沉默,焦老板则杀人诛心,似是感叹一般,“那个姑娘她临死之前,她知道自己在你心里是毫无位置的,你看看,她的表情多么地绝望,她的心一定很疼,啧,唉。” 黑瞎子抬头看他,“你等着,调皮没有好下场,总有一天我会收拾你,用最痛苦的方式让你离开这个世界。” “调皮,呵呵,你还能开玩笑啊。”焦老板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而后冷声道:“我要知道的,是去雷城的方法!吴邪呢,他去了雷城?” 言毕,他又指了指九惜几人,对汪程道:“割个小伤口慢慢放血。” 汪程应声,抽出刀来缓步走到九惜跟前。 九惜皱眉,失血过多而亡并不是个好死法,速度太慢,不好受! “不要!”黑瞎子急道。只是,他才开口就挨了汪岩一顿打。 九惜暗暗挣了挣,绑在手上的绳子没有丝毫松动。走到近前的汪程一手按在她头顶,一手拿着小刀落在她颈侧。 汪程手上用力,刚准备下刀时,他看到刀下的人露出个轻浅的笑来。 第一次在身为鱼肉的一方看到笑容,第一在这个外号疯九的昔日共事者脸上看到笑意,他不由恍了神,随即便觉不对,下意识收手。看着倒下去的人,汪程眼里浮出些许疑惑。 她是要求死吗?竟然自己往刀上撞! “汪九惜!呃……” 黑瞎子喊声一出,便又得了一顿拳打脚踢。 “怎么了?她有问题?”焦老板看汪程半天不动,便开口询问。 “没有。”汪程答了一句,而后走向贾咳子。手起刀落,带出一片血色,接着是李加乐。 “贾咳子!” “李加乐!” 待他走到白昊天身边,按着她的头压下刀子的时候,刘丧喊道:“住手!我给你们带路!我带你们去找吴邪,我带你们去雷城!但是,但是你们不能动她,不动她,我就带你们去雷城!” “走,出发,去雷城!” 焦老板发话,汪程随手把小刀插在地上。 他们一行很快离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九惜睁开眼睛。方才,她趁着汪程失神的时候避开了颈动脉,是以,那一刀虽然入肉深了些,但一时半会儿还不至于让人晕死过去。 绑着她们的绳子并不好解,九惜挣扎着跪直身子,她四下看了看,最后把目光落到了插在李加乐脑袋旁边沾着血的小刀上。 两三分钟后,九惜挑开李加乐和贾咳子身上的绳子,迅速给两人止血上药。给他们包扎好伤口,九惜起身拖人,刚站起来便觉眼前发黑,整个人直挺挺往前栽去。 循着踪迹追过来的江子算看了眼排排躺的贾咳子、李加乐还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九惜,提了装备便走,走了两步又折回来。 九惜再次感知到外界情况时发觉自己已经离开了那个山洞。九惜疑惑,她看着眼前被雾气遮掩着的熟悉林木,下意识想停下来。 停…… 九惜顿觉一股冷风直灌心肺,她花了好一会儿才明白现在的情况,她好像没法控制这具身体了! “任务1312,杀吴邪。” 九惜听到自己的声音时不由一凛,她试探性发问:汪九惜? 林木飞速后退,除去奔跑的脚步声和树枝断裂的声音之外,九惜没有听到任何其它的声音。 汪九惜,是你吗? 九惜依旧没得到回应。眼前的景色不断后退,终于,她停了下来。 入眼的依旧是掩在雾气当中的树木,这会儿能听到的就只剩下这具身体的喘息声了。 九惜尝试重新控制身体,只是努力许久却半点反应没有,这种身体不受控的感觉实在难受! 努力无果,九惜渐渐焦躁起来。这时,她突然听到了胖子的声音。 “怎么了,怎么了?” 九惜皱眉,她竟然真的找到吴邪三人了,还截在了他们之前! “怎么了,小哥?”吴邪的声音紧随其后,问完停了片刻又道:“那谁啊?” “走,看看去。”胖子说完,一连串脚步声就传了过来。 她随后就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任务1312,杀吴邪。” 还在努力跟身体较劲的九惜只觉眼前景象一转,随即自己和吴邪的距离迅速接近。 九惜默默翻个白眼,对于会不会伤到吴邪这个问题,她完全不担心。 杀吴邪?上赶着找死不是,他旁边那尊大神又不是摆设! 离吴邪半米左右的时候,她就被踢飞出去,直撞到一棵树上这才停下来。 “九惜?” “汪九惜!她这是怎么了?疯了吗这是?小哥小哥,快给她抓起来,看看她是怎么回事!” 张起灵点头,抬腿往这边过来。 落到地上的人爬起来,看了张起灵两眼,突然转身跑开。 “哎哎,小哥,别让她跑了!” 一连串脚步声在树林里传开。 跑了许久,失去控制的身体停了下来,顿了一下就蹲在了一个土包后边,目光所在便是来时的方向。 吴邪他们追过来的话必然是要从那边过来的。也就是说,这身体并不是靠直觉行动的! 九惜默了默,再度尝试和现在控制身体的存在沟通。 你是汪九惜吗?你是从一开始就在这具身体里吗?汪家已经覆灭了,你为什么还想着要执行这个任务?汪九惜? 九惜没等来想要的回应,却听到了胖子和吴邪的声音。 “哎,你说这九惜,应该跟小白他们在一块儿。” “是啊。”吴邪应声。 胖子又道:“自个跑出来了,还想杀你。” “是啊。” “一定有问题。” “是啊。” “走,先找到她再说。” “走走走。” 九惜看他们三人越偏越远,本以为不会再挨着吴邪了,结果没一会儿,吴邪拐了个弯,直直往她藏着的这边走了过来。 她看着吴邪停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胖子和小哥则在另一边搜寻,她可以很清晰地听到胖子的喊声。 吴邪四下看了一会,眼睛扫到一处的时候,目光和蹲在地上的九惜对上,他怔了一下,试探道:“九惜?” 他看到九惜的脑袋歪了歪,然后直接朝他扑了过来。隐约间他听到了九惜的声音:任务1312,杀吴邪。 倒地的刹那,地面塌陷,两人直接落了下去。 扑住吴邪的刹那,九惜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能控制的了身体了! 她扣着吴邪的肩膀,下意识转了个圈,让自己当了吴邪的肉垫。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她已经砸到了地上,得亏刚才落下来了不少土,否则这一下子怕是能要了她小半条命! 她手上力道一松,吴邪就滚到一边去了,右肋钝痛,思绪却有些抽离。她双目放空,呆呆看着顶上的天空,看着胖子和小哥两人顺着绳子下来,一齐跑去吴邪那边。 终于,身上各处的痛感消失,她又恢复成了先前的模样,看得到听得到,却控制不了身体。 怎么回事?接触主角才能拿到身体控制权?主角光环还有这功能? “我没事。”吴邪顺着小哥的力道站起来。 胖子直奔吴邪,“天真,没事!” “我没事,她给我垫了一下。”吴邪看向躺在原地一动不动的九惜。 小哥上前看了看,伸手在九惜颈间搭了一下,“她被割了喉,但避开了颈动脉,包扎也算及时。看样子应该是中了雾里的神经毒素,已经神志不清醒了。” 胖子看着双目失神,仰面躺在地上的九惜,“真是的,怎么就……” 胖子的感慨还没结束,就见小哥在手上割了道口子,放到九惜嘴边。 小哥这行为传递出来的最为明显的信息就是:人还有的救! 吴邪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一紧,“糟了,估计是遇到焦老板他们了。” “不好,黑眼镜他们应该没事。”胖子抬头看了眼上边。 “他们应该就在附近,走,上去找他们去。”无邪站起来,却又看到没什么动静的九惜,“那她在这儿……” 胖子拦住他,“焦老板留着瞎子他们有用,他们不会有危险的,你没多少时间了!你就想想你自个儿。他们会追过来的。” “他们本来不用来的,结果跟着我……”吴邪自责。 “这是他们的选择,也不能什么事都往自个儿身上揽。” 带着浅淡香味的液体入喉,九惜只觉脑中一炸,灭顶的痛感铺天盖地的传来,她很快被其淹没,意识逐渐沉入虚无。隐约间她似乎听到了有人在说什么。 九惜是被枪声给炸醒的,接连响起、带着回声的枪响实在不容忽视。她睁眼,反应了一会儿之后,伸手拍了拍黑瞎子的肩膀,“放我下来。” “睡醒了啊,怎么样,还能跑的动吗?”黑瞎子松手放开九惜。 “可以。”九惜站稳,迅速把目前的情况收入眼中。 这地方的建筑材料以及布局和之前的塔林相似,中间有一方设有两排铁刺的水池,水池边扔着一套衣服,看型号,应该属于白昊天。 “胖子,枪。”九惜朝胖子喊了一声。 “哎,接好!” 九惜接过胖子扔过来的手枪,毫不犹豫抬手,枪口直指汪程。 她开第三枪的时候,胖子往外丢了捆雷管。雷管炸响的同时,白昊天从水下冒了头,“快,底下确实有一条通道,快。” 胖子手里拿着剩下一捆雷管,“快撤,走,下水!” 九惜站在边上犹豫了一下,不知被谁给推了一把,直接载进水中。然后,上边又一声爆炸,紧跟着,胖子就跳了下来 由白昊天带着钻过水道,浮出水面,便到了一处有鸟兽踪迹的山间。 九惜爬上岸,就看到先出水的小哥和吴邪几个已经取东西搭帐篷了。 她上前两步,准备过去帮忙。还没走到跟前呢,就让白昊天抓住了胳膊往另一边带。 “你的伤口流血了,快过来。” 九惜伸手摸了摸颈侧,只感觉到一片湿凉。 白昊天先找了衣服给她,随后又去寻了急救包帮她处理伤口。脖子上的伤口处理好之后九惜就让白昊天去换衣服,得她再三保证的白昊天这才走开。 右臂,左腿还有手指上都有伤,等她把各处伤口处理完回去时,那边已经搭好了帐篷,黑瞎子正在给胖子取子弹。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吴邪见九惜过来不由开口询问。 九惜看着吴邪,脑中浮现出身体失控时说的话:任务1312,杀吴邪! 九惜摸了摸自己被喇了一刀,现在却觉不出痛感的脖子,“没什么大事。接下来我不跟你们一起了。” 吴邪点头,他原本就打算让九惜留下来的。 “对了,贾咳子和李加乐他们……” 看着逐渐噤声的吴邪,九惜开口,“他们没事,你放心。” 说完这话,九惜不由抿唇,下意识伸手按了按自己脖子上的伤口。她处理过那俩人的伤口之后就昏过去了,再醒来就已经到了树林里,身体不受控制,伤口则是包扎过的。她能莫名其妙跑到毒雾弥漫的树林里,那,那两个呢?这里可没有第二个小哥让他们碰到了! 她看了眼吴邪,纠结片刻,最后还是道:“我离开山洞的时候给他们处理过伤口,这种伤,只要血止住了就不会出问题。”她顿了一下,又道:“我本想出来给你们报个信,没成想着了道。” 听着九惜的解释,吴邪心里压着的石头松了松,“没事就好。焦老板的人还在那边,最好还是把他们找回来。” “焦老板的目标是雷城,李加乐和贾咳子对他没什么帮助,更何况在他眼里贾咳子他们差不多都是死人了,他不会回头。”九惜开口,“你们继续往前,我去找他们两个。只要汪程汪岩跟着焦老板,剩下的我可以应付。” “哎,那边那两个,你们小会开完了没有啊?赶紧的,雷城在望,咱们得庆祝庆祝。”胖子手里拿着白瓷水杯招呼吴邪两人,“还有我闺女,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也得庆祝。” 九惜回头,看着支楞起来的架子和小桌,不由暗叹:这群人可真是有活力啊! 她又按了按脖子。 最后一次,这次回去,一定得离他们远点。 不论是为了吴邪还是那个疑似身体原主的存在。 “闺女,想什么呢?赶紧的,快过来!” 九惜回神,过去接过胖子手里的杯子。 “来来来,走一个!” 酒(水)足饭饱,一伙人收拾了残局之后,九惜坐一边发呆。 胖子溜达到一方水池边上,忽悠着刘丧把人弄下了水。两人闹了一会儿,胖子突然噤声,而后喊道:“天真!欸!” 九惜扭头去看,刘丧所在的水里浮出了好几具尸体! 水,尸体…… 九惜觉得身体有些发麻,她不自觉退开了些,让自己完全暴露在阳光之下。 “刘丧,你看一下水下面是不是有一条通道?” 刘丧应声,胖子在边上道:“小心点啊!” 刘丧下去后不久就露了头,说水下有很多尸体,还有一个很深的可能能通到别的空间的洞口。 “我跟你一起去看看。”白昊天开口,她很快和刘丧下了水。 探明白路之后,吴邪一行一个接一个进了水池。 泡着尸体的水池子,九惜是一点也不想接触,在他们下水之后她简单带了够她用两天的物资就离开这边。 当时走了一条水道就过来的地方,她出去的时候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 晚上又下雨了,林子的雾气悉数散去,那些被影响的人和动物都蛰伏起来,这对她而言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她又花了一个多小时才找到那片塔林,又废了好一番功夫找到了之前焦老板他们扎营的地方。由于这片地方发生过枪战,又曾有大量人员逗留过,所以还算好找。 之后,她顺着焦老板一行人行进时留下的痕迹在第二天早晨找到了那个还洇着血迹的山洞。只是,那里除了她的背包之外什么也没有! 盗笔:九惜·五 雨在凌晨时就停了,这会儿外边已被雾气包围,那些失去理智的家伙们也活跃起来。 九惜略做休整,重新整理过背包之后就离开了山洞。捂着口罩仔细辨别过周围经雨水冲刷后淡薄许多的痕迹,选了最有可能是贾咳子两人留下的一条寻了过去。 受雨水和失控的动物,还有人的影响,贾咳子两人留下的痕迹变得模糊难寻,再加上时不时窜出来的受雾气影响的各类生物,九惜这一路走的极为费劲。 周围的东西越积越多,再这样下去…… 为了不破坏残存的痕迹,九惜只能把追来的那些家伙引离贾咳子两人的行进路线。她现在的处境非常不好,这边聚集了太多失控的人和动物,单凭她一个人是绝不可能全部处理干净的。 不行,得找个避难所。 解决掉一个追上来的人,不等九惜喘气,一只手从旁边探了过来。九惜曲肘架开,余光瞥到那只手腕上一晃而过的森白,虽沾了泥水,但仍能看出那是一截指骨。 拿人骨做饰品? 她却来不及感叹这人的品味了,因为,又有几个跑的快的家伙追上来了!旋身踢开身后的人,躲开一个扑过来的动物,九惜在旁边的树上随意划了一刀当做记号,略略辩了辩方向就朝着左手边一处跑去。 之前看过刘丧画的地图,虽然没全部记下来,但大致方向她还是记住了的。 二十来分钟后,九惜踹开追上来的两个家伙,一头钻进找到的避难所。 “呼——” 扯下口罩,她随意抹了把沁出来的汗。手碰到脖子上的纱布时她不由皱眉。 自从身体失控过后,她便觉不出疼痛了! 重新换药处理过伤口,在避难所简单休整一番,等追过来的那些家伙散去,她便再度踏进毒雾弥漫的林中。 原路返回,她很快找到不久前自己留下的记号。这一路找下来,九惜唯一觉得安慰的,就是偶尔出现的属于两个人脚印的痕迹,这证明那两个家伙都还活着。 雷声起的很是突兀,九惜不由得加快速度。雨水虽然会驱散毒雾,但是,仅仅两个人活动留下来的痕迹是很容易被破坏掉的。尤其是在这种雨林里,干扰因素太多! 雷响第二声,周围聚集起来的那些东西开始后退,它们很快散去。 雨滴几乎是赶着它们落下来的,眨眼之间大雨瓢泼,砸的满树绿叶簌簌颤动。 九惜抽出扎进一个失控之人后脑的匕首,展手在雨帘当中冲了一道这才将之收起。 在雨中追踪非常不易,所幸李加乐两人并没有刻意掩藏行踪。雨停半个小时后,九惜找到了形容狼狈的两人。 其实,她现在的造型也没比他们两个好到哪儿去! “疯九?!” 九惜看了眼李加乐,而后去看被他背着的贾咳子,“他怎么回事?” 李加乐见到熟人,原本紧绷的心神一松,腿上便有些站不住了,九惜见状扶他一把,让他放下了背上的贾咳子。 “都是被那些东西搞的,伤口简单处理过了,就是他一直不醒。”李加乐哑声解释。 九惜按了下贾咳子的右颈动脉,又看了他的瞳孔。 大量失血加剧烈撞击,虽然暂时没事,但一时半会儿也醒不了。 “你怎么会在这?你不是……你是自己走的!”李加乐看了眼九惜来时的方向,那是和他行进方向重叠的路线,所以她肯定不是被焦老板的人带走的! “回来找你们。”九惜起身,仔细看了一圈之后又问李加乐,“准备去哪?” “你找到吴邪他们了?他们怎么样?白经理呢?你见到她了吗?” 九惜背上贾咳子,“快起毒雾了,先走。” “哦,好。”李加乐转了个圈,“我们去哪?” 九惜想了想,便带着李加乐往塔林那边走,那是距离最近且没有毒雾和失控生物的地方。 李加乐看着同样到处是伤,背个人还健步如飞的九惜不觉感叹。 瞧瞧人家,再瞧瞧自己,走两步路还得拿个拐,差距太大! 看着看着,李加乐忍不住伸手拉住九惜,“你腿上渗血了,我来。” 九惜低头,左腿的纱布上沁出一片血迹,那还是她勒的紧的缘故,否则,就这种运动量,血怕是能漫到脚脖子去了! 她开口,“你太慢。” 李加乐:“……” 十多分钟后,九惜止步,她放下背上的贾咳子,“那些东西过来了,背上他,走!” 背上贾咳子的李加乐看了眼一脚踢开一个人的九惜,瞪大了眼睛。 这都还是人吗这!都伤成这样了,还能动手? 两条腿灌了铅一样的李加乐努力榨取身体潜能,憋着劲往前跑。 九惜担任清扫障碍的角色,一会开路一会断后,神经高度紧张,几分钟给人累个半死! 用铲子拍开左边撞过来的野兽,旋身倾力把折叠铲往后一甩,砸开后边扑过来的人后,两手空空的九惜把装备包拉到身前,“松手。” 累个半死的李加乐下意识放松了手上的力道,紧跟着便觉背上一轻,转头就看见贾咳子到了九惜背上! 他还没来得及感叹,便被一个往左的力道带着扑了过去,身后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之后,基本上已经脱力的他便被死狗般拖着,一会拉过来,一会推过去,总之,狼狈程度,一言难尽! 等拖着他的力道消失,他直接瘫在了地上,喘气喘的拉风箱似的,脖子已然疼的发木。 终于带着俩活人熬到塔林范围,九惜踢了踢在地上躺尸的李加乐,“起来,处理伤口。” 刚刚那种玩法,伤口肯定是挣开了,再放着不管,得躺板板了! 两人相互处理了脖子上的伤口,李加乐便被打发去给贾咳子重新上药。 九惜则扒了外套检查处理自己身上的其它伤口,没了痛感,打架是很爽,但事后,实在麻烦。 刚刚应该有被野兽抓到的,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病毒寄生虫之类的玩意,希望别太离谱。 “看看他有没有被被抓到。” “嗯。”李加乐闻言应声。 消毒,清创给左腿的窟窿上药,刚打好结,九惜便隐约听到了白昊天的声音,“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没……哎,好像是白经理的声音!”李加乐喜道。 九惜顿了一下,“先把伤处理好,等会去找他们。” 实在没什么力气来回折腾的李加乐当即同意了九惜的提议。 九惜拿起药瓶子折腾了一会,而后放下,拎了外套起身,“我先去看看。” “好。” 循着白昊天的声音过去,下到一座塔内。 “谁!”白昊天厉声喝问,还不忘抬手拦下往前冲的刘丧。待看清来人,她不由诧异,“九惜!” “小三爷他们还没上来……” 听着白昊天几乎要带上哭腔的声音,九惜突然觉得,自己应该在外面多待一会,等他们出来才是正解! “没动静?去下一个。” 三人转去下一座塔。 “小三爷——胖爷——” “偶像——” 听着白昊天几乎要喊哑了的声音,九惜取了自己的短刀给刘丧,“敲敲话。” 找到第五座塔时,下边终于有了回应。 合力推开传音柱上的雕像,往上拉吴邪几人的时候,九惜突觉一阵头晕。 “啊!”,“小心!” 手里的绳子倏地滑下去,惊叫声响起的刹那,九惜下意识收紧手掌,死死攥住手中的绳子,她却被绳子带得往前一扑,险些窜进传音柱里去! 好在还有白昊天两人拉着绳子尾巴,这才让她稳住身形。 小哥一上来,她就滚到一边去了。她的感觉告诉她,她现在的状态很不好,头晕、心慌、全身发凉,应该是失血有点多了。 回想自己这短短两三天的经历,失血过多好像也是理所当然?! 从传音柱里爬上来的六人刚进行庆祝拥抱呢,半道就听“扑通”一声。 自己滚到一边去的人,晕了! “失血。”小哥看过九惜后开口,顿了顿,他微微皱眉,伸手扶起九惜。 九惜躺过的地面洇上了一片血迹! 带着九惜从塔里出去,吴邪几人碰到了准备过来看情况的李加乐。 “李加乐!” 一眼转看到刚刚还活蹦乱跳的九惜被人扛上来,李加乐当即惊到,哑着嗓子道:“她怎么……你们碰到什么东西了?” 没看到贾咳子,吴邪心里一跳,“你……贾咳子……” “他在那边,伤的有点重。”李加乐一指安置贾咳子的地方。 吴邪三两步跑过去,确认那边的人还活着后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他闭眼,吐了口气,喃喃道:“还好,还好……” 那边,胖子给李加乐说了九惜的晕过去的缘由,不自觉追了句:“这闺女也真是,动起手来跟着了魔似的,看这身上给造的。回去得好好补补。” 胖子这话李加乐深有体会,确确实实是跟着了魔一样! 鉴于一群伤号的身体状况,他们很快离开雨林,就近在当地医院挂号。 一片迷蒙中,九惜忽的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良久,她终于想起来,那些,是自己父母,还有姐姐弟弟的声音! “又乱花钱!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少买这些没用的东西!” “啊呀,你骂她做什么,娃娃嘛,做错了也情有可原……小惜!你又惹你妈!想挨打了是不是!” “啧,你可真的是,记吃不记打……你学乖一点你!装一装会死啊!” “哦吼,又挨打了?来,让你老姐我看看你又买了什么好东西!花了多少钱呐?” …… 九惜睁眼,唇角带笑,却莫名落泪。 “你可算……哎嘿,你这是梦到什么好事了?笑这么开心?哎哎,怎么回事,怎么还哭了呢?” 熟悉的声音落在耳中,九惜回神,愣怔片刻后,原本具是留恋的眼中难掩失望。 这明显到无法忽视的情绪让这个病房的气氛有了瞬间的凝滞。 胖子做了个十分夸张的受伤表情,“活着见到胖爷这么失望?” 九惜呆呆地盯着纯白色的天花板,好半天才开口,“我梦到我家里人了,我从来没梦到过他们……” “你好好休息,我们就在这边,有什么事喊我们。”吴邪拉开欲上前说话的胖子。 “好……” 关门声响起后,九惜忍不住拉起被子蒙住脑袋。 细碎的呜咽声响起。 她一直觉得自己梦不到父母亲人,是因为他们都安在,无病无灾。可如今…… 盗笔:九惜·六 “你要走?” “是。”九惜开口,“本来天麟楼之后我就该走。” 昏迷时做的梦让她心里升起了难以抑制的冲动,她突然非常想回去前世家乡所在的城镇,想去那里看一看,看看有没有可能在这里见到心心念念的家人,或者亲友邻居。虽然,这种可能小到近乎没有! 汪家十几年磨尽了她心中的热血,归家的渴望和自我的厌弃让她一度画地为牢。 见过血腥,体会过鲜血赋予的疯狂,她开始想念平凡,向往平淡。她开始止不住地回想有些淡忘,隔着十五年零八个月时光的过往,那是她曾经无数次幻想脱离,如今却难以追寻的生活! “现在就走?要放平时,你走我肯定不拦你。但现在,最起码得等你伤好。” 吴邪开口,观其神情,大有一言不合,就召人把她锁医院的架势。 九惜笑笑,“现在不走。我只是不想去见二爷,让你帮忙带句话” 吴邪点头,“二叔那边交给我去说,你放心。安心养伤,等你们伤好些了,大家一起回去。” 九惜抬头,眯着眼睛看了看湛蓝无云的天际,“我回去睡会。” “我送你上去。” “不用,他们在等你。”九惜转头,冲着一个地方扬起 下巴。 吴邪转过头去,看到了似乎在发呆的闷油瓶和笑嘻嘻挥手的黑瞎子。再一转头,就发现刚刚还在这儿的九惜已经走出去老远,正背对着他挥手! 这速度,完全看不出半点病患该有的样子! 说起来,她的腿…… 吴邪看着前边大步流星,半点不见瘸的背影,心里莫明一怵。 汪九惜的腿不是伤着了吗,这怎么……再怎么能忍,那样的伤,这种放松情况下也不该一点体现都没有啊!这人,还是汪九惜?还是她是别的什么? 吴邪很快凭空想象出无数种可能,九惜都快变成外星生物的时候,一个满是好奇意味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看什么呢,看什么呢,这人都走没了还看呢!这人到中年,春心再起,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但是呢,老牛吃嫩草,那就是你的不对啦!”一副黑眼镜凑到吴邪边上。 吴邪忽略黑瞎子的话,“九惜的腿这次是伤了的,我记得是伤的不轻,可看她刚刚走路的样子又像没什么事。” 回去病房,九惜看眼停在医院门口,属于吴家的车,还有跟吴邪站在一起的小哥和黑瞎子。 吴邪…… 你们的生活太过精彩,它不适合现在的我。或许,曾经的我会喜欢它。 十三年啊,实在太长,长到足够让一个人变得面目全非! “吴邪,愿你此生终得真相,亲友永在。”九惜在窗前自语,轻声奉上自己的祝福。 隔天,上了大巴的九惜给吴邪发了条消息:小三爷,再见。 回去看了趟老大,还了那把手枪和短刀,留下了老大买给她的手机,她便开始了自己的回归之旅。 历时一天多,她终于到了阔别十多年的城市。 买了手机办了卡,打车去往不甚繁华的村庄,这里的一切,熟悉又陌生。 “闺女,你是来寻亲地吗?寻谁啊?” 熟悉的口音听在耳中,她忍不住湿了眼眶,她涩声道:“我来找我爸爸……他叫严青柳。” “哎呀,闺女你怕是寻错地方了,我都这大队里头没有个叫青柳地啊。闺女你叫啥来着,我给你到别的大队问问去。” “婶子,我叫严九惜,可能我记错了。”她抽了抽鼻子,默了默,又道:“我再去姥姥家看看,给您添麻烦了。” “多大点事儿,不麻烦不麻烦。你小姑娘家家的,一个人在外边要注意安全呐。” “嗯,谢谢婶子。”九惜道谢后离开。 虽然早已料想到会有这个结局,但没到这里之前,总是抱着侥幸的,如今…… 她原以为自己能冷静接受这个结果的,可事实证明,并不能! 在村里徘徊几日,第四天,九惜到了母亲的家乡,依旧是熟悉且陌生。 这里没有母亲,没有姥姥,没有姥爷,它们相似的只有青山绿水,田连阡陌。 熟悉的地方,却尽是陌生的面孔。 它们相通的只是山和水! 她站在这片土地上,不知何为归处,曾经的两段时光,似乎都一去不返。 她想回去现实世界,可是,毫无头绪,毫无办法! 隔天,她回去县城,全款买下来一个连着院子的店铺。 装修的时候她忍不住想月余之后店铺开张的情况。店铺主卖烤冷面,兼职烤肠。她记得,冷面受众是很不错的,烤肠更是不用说,小初高三茬,一茬不落。 开店时间就由着喜好,但一般情况下十一点到十三点,十七点半到十九点半这四个小时是得开着的,晚上九点过半到十一点偶尔也可以开的。 如果犯懒,也可以挂个歇业的牌子,窝在躺椅上晃一天,看看小说、刷刷剧,又或者逛逛街,学学新菜。 收拾院子房间,购买家具用物,已经决定暂时在这里安家的九惜很是认真地把自己的房子布置了一番。收工的时候她却不由想哭——这个完成装饰的院子像极了她的老家! 一日,躺在院里晒太阳的九惜,收到了一个陌生号打来的两三个电话,反诈意识深入骨髓,自认没什么朋友的九惜感叹了句:这骗子可真够有毅力的! 就搁下手机继续晒,直到那电话在十五分钟内,催命般又响了五六遍,她才惊觉不对。 “喂……” 两分钟后,通话中断,九惜沉默良久,终是愤愤道:“你大爷!他死不死活不活干我屁事!和我有几毛钱关系!我又不是医生,跟我说什么!有病!” “……不消停,哪个脑残,搞我干嘛!” 险些撅折了自己新手机的九惜当天抱着抱枕在院子里发了大半天的呆。 晚上就在手机上买了车票机票,收拾了行李,隔天一早又找了装修铺子的负责人。 “老板你是要去做什么?准备什么什么时候回来?” “去旅游,时间不一定,工钱到时候微信转你,或者,你需要的话,打你卡里也行。” 昨天发了半天呆的结果——九惜觉得自己这个地方已经处于半公开状态了,未免意外,她决定跑路,出去浪! 一日,到达自己随手选定的目的地,九惜出去吃饭时,在一条一溜小餐馆的商业街上看到了一个大门雕花,古色古香的狭小店铺。 这些年的经历,让她对一切有悖常理的存在都留有抱有一种警惕。这个夹在两个快餐店中间的店门让她下意识多看了两眼。本来都要越过这家店铺的九惜突然顿住,难以置信的回过头去。 布置古朴的铺子,门楣的牌匾上写着两个漂亮的篆书,依稀可以辨认出“哑舍”二字。 看清楚牌匾上两个字时,九惜心跳瞬间加速,愣怔片刻,她忍不住推门进去。 “欢迎光临哑舍。” 摆着兵马俑,置有长信宫灯的房间,借着晕黄的灯光,九惜看到了柜台边面容清隽的年轻老板,黑色布料的衬衫,其上盘有一条栩栩如生,似要择人而噬的暗红色绣龙。 九惜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老板衣领之下,绕颈一周的狰狞疤痕。 清越的鸟鸣响起,快如擂鼓,不受控制的心跳渐渐平复。 “想买什么东西吗?”温润平和的悦耳声音入耳。 九惜看他,鬼使神差道:“回家的路,能买吗?” “可以。”身着赤龙服的年轻老板毫不犹豫开口,随后拿出一个古朴的木盒打开,“他可以带你回去你想去的地方。” “您知道我是什么意思!我真的还能回去?!” “当然,但你确定你已做好选择了吗?离开这里,或者留下。”老板将木盒转过来,推给她。 “我……”本以为自己能干干脆脆说出决定的九惜莫名犹豫。 他的处境很危险,你或许可以帮到他…… 任务1312,杀吴邪! 一片冷然的声音在脑中浮现。 就这么离开?他们说他的处境很危险,还有,恢复身体控制权的汪九惜会对他下杀手的吗,吴邪会对这具身体保持警惕吗?他会不会被伤到,会不会…… 她在两个选项间徘徊不定,良久迟疑。 不,就算吴邪和胖子不保持警惕,小哥也会拦下汪九惜。她不会伤到吴邪,不会刺杀成功的! 他会活着的,他们会活着! “百密一疏,从来没有什么是绝对的。”温润的年轻老板似乎看穿了她的内心。 “这是……建议?” “不,只是想让你直面内心。任何决定都不能带有侥幸,尤其是,这种能决定一生的抉择。”老板不徐不疾,缓缓开口。 她再度看向柜台上的木盒。 留还是不留? 留下吗……不,他们会怎么样与我又有什么关系!我们不熟的……我和他们不熟的,我要回去! 我得回去,爸妈他们,还在等我! “我要它,我得,回去。” “好,此物便送你,算是见面礼。”老板合上木盒,“十五月圆,将他置于月下,他会带你回家。” “老板……谢谢。” “不客气,能看到,即有缘。” 走出古董店,九惜回身,她看着“哑舍”二字,忍不住又去看手里的木盒,她想起了这个店里古董的设定——承载了各自故事的古董,生出灵智,然而,除去老板,却无人能听见它们的言语。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年轻的老板见她久久伫立店前,便出门来。 九惜犹豫,有些别扭道:“它,有灵吗?有没有生出灵智来?” “没有,回去后可将他随身携带,有安神助眠之效。” 盗笔:九惜·七 离开古董店,回到订好的酒店,九惜取出老板送的东西,那是一个小巧精致的镂空木雕葫芦,泛着轻浅的木香。 十五月圆,回家…… 心里泛起无法言喻的欢喜,她止不住幻想回家之后的场景,回去之后会是什么时间呢,这十几年时间…… 想到此处,九惜突然顿住,如果回去之后的时间真的隔了十几年,那,她的身体…… 指尖摩挲着手中的葫芦,嗅着其上散发出的轻浅木香,九惜慢慢静下心来。 活过两千年多年的老古董出手的东西肯定不会是残次品,所以说,回去是一定能回去的,既如此,也就是说,自己会回到落水前后! 想明白这些,九惜不由笑开,她捧着木雕葫芦,仰面躺倒,“要回去了啊!爸妈,姐姐……” 闻着轻浅的木香,难得一夜无梦。隔天起来,九惜贴身收起那葫芦,掰着手指数天数。 七天,再有七天就到十五了! 叩,叩叩。 “你好,快递!” 敲门声伴着男子的喊话声传入耳中。 九惜从满满当当的欣喜中回过神来,她打开房门,“我没买东西,你是不是搞错了?” “没有啊,405汪女士。”快递小哥看了看单据,又看了看九惜的房号,“是不是你的朋友寄给你的?是国外的单,你要不再看看?” “国外的?”九惜想到了那个相处了几个月的老大,遂接过快递小哥手里的包裹看了看寄出地址后边的缅甸二字,当即签了字,收下包裹,“好了,谢谢啊!” 快递小哥收了单据冲着九惜笑笑便转身离开。 九惜晃了晃手里的并不多大的包裹,没有听见什么声音,但入手很沉,里面装的东西密度不小,像是什么金属物件。 取了刀子过来划开用以密封的胶带,拆开外层的纸盒,内里是一个被防撞气泡膜裹着的小铁盒,很普通很干净的银白色,没有上锁只有一个卡扣。 看着它九惜莫明有些不安,她皱眉,小心翼翼把它拿出来放在桌子上,附耳去听,并没有什么声音,又轻轻晃了晃,也是什么都听不见。她掰开卡扣缓缓打开铁盒,预想中的意外情况并没有出现。 首先暴露在空气中的是一层泡沫塑料,九惜揭开,入眼是一块嵌在泡沫塑料当中的青铜片。 “青铜?地下挖上来的?怎么寄我个这东西?”九惜疑惑,她看着那块青铜片,半晌,愈发疑惑。 这个青铜片的纹路并不流畅,以她这个古董半吊子的眼光也能看出这个是残的,但奇怪的是它的边缘平整,看着倒像是人为切割而成的。 九惜忍不住伸手把盒子里的泡沫塑料取出来。抽出来的时候她才发现盒子底部还有一个青铜片静静地躺在一片泡沫塑料上,而且,手感告诉她,这块泡沫塑料里塞了不止一块青铜片! 几分钟后,九惜看着桌上拼出来的一个青铜圆片,心里突然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这东西有问题,不该碰它的! 突兀出现的念头,让九惜越发心慌。 “青铜残片……”九惜自语,试图从记忆深处翻出和它有关的回忆,可是,越是试图回忆,越是什么也想不起来,只心中对于危险的警报越发明晰,提醒她远点那些青铜残片,“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对它觉得危险?” 想了许久都没想出具体情况,九惜找了双筷子,把那些青铜残片扔回那个小铁盒里,盖上盖子后重新用防撞气泡膜裹起来装进纸盒,用胶带封住。 封胶带时,九惜不经意间扫了眼纸盒,目光在寄出地停留一瞬,霎时如坠冰窟。 老大怎么会知道我在什么地方,就算他有手段能查得到具体位置,能精确到旅店房号,但是,从缅甸到这里,至少也得三四天时间,可这个房间,是昨天才订下来的!有人跟踪? 九惜立时想到了之前给自己打电话的那人。 他到底是谁?让我去帮无邪究竟是真心,还是只想引我上钩?是针对我吗?可我又有什么好针对的?难不成跟汪家有关? 九惜思索,对着那纸盒踌躇良久,最后她又把胶带撕开,写了张纸条塞进去重新封好,午饭后便去了快递公司。 “你好,寄东西,去杭州。” 店主看了眼打包好的盒子,“只寄这一个?有什么要求没有?” 九惜看了眼店主伸过来的手,不知怎地下意识缩了缩手,避过店主要拿盒子的手,“可以再装一个纸盒吗?里面的东西不经碰。” “可以。”店主应声,转头找了个偏大一号的纸盒,塞上防撞气泡膜。 九惜把手里的东西放进去,填上气泡膜后退开到一边。 店主麻溜封好,拎起盒子往秤上一架,“具体地址。” 九惜提笔写了,店主看了看,“杭州……吴山居……你这东西还挺沉,寄件费四十,大概三天左右能到。” “好,谢谢。” 吴山居开业第三天,无邪收到了一个包裹,彼时他刚刚把出了问题的霍道夫和金万堂接到吴山居。 被胖子打发去取快递的刘丧拿着包裹进屋来,“疯九寄过来的。” “九惜?” 胖子闻言三两步走到刘丧跟前,拿过他手里的包裹,看几眼寄件人姓名,“嘿呦,这玩失踪玩的,还记得这个时候给我们寄东西!寄的这么是时候,天真,来猜猜这里头是什么东西。这闺女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给我们送特效药来了……欸,这什么意思,套娃玩呢?” 胖子拆开纸盒,倒出里头的又一个纸盒展示给吴邪,弄出一阵叮呤咣啷的金属撞击声,“听这声儿,像宝贝!” “胖子,你小心点。她填了那么多防撞膜,肯定不是为了好玩。”吴邪看了眼被扯出来的防撞膜。 胖子立时把东西放稳了,然后去拆那纸盒,入眼一张纸条,他随手把纸条递给无邪,而后去取那铁盒子,“看看咱闺女说什么了。” 无邪接过,展开扫了两眼,立时出了一身冷汗,“胖子,别动!” 手按在铁盒卡扣上的胖子让吴邪骇了一跳,“天真你别吓我,胖爷我可不是吓大的啊。那纸写什么了?” “盒子里是青铜残片,很有可能跟十一仓出来的那些东西是一样的。”吴邪继续往后看,再说话时声音便有些沉,“这是有人特地寄给九惜的。” 胖子听完,用气泡膜垫着掀开盒盖,看清楚里头青铜残片的瞬间,胖子退开两步,“卧槽,还真是!天真,这是有人搞事情啊这,连九惜都给拉进来了……欸,那丫头没事。” “不知道,但她很有可能也中招了。”吴邪摇头,他细细看了看那铁盒,片刻后看向白昊天,“小白,我要去十一仓。” 另一头,寄完快递在酒店待了附近溜达了一下午,没发现跟踪者也没见身体有什么异样的九惜在第二天买了去西藏的票,下车后直奔塔木措。 剩下几天的行程她早已规划好了,现在有钱有闲,自然可以放肆,等到回去可就容不得她这样疯玩了。 隔天吃早餐时,九惜便觉身体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直到晚上洗澡时,透过浴室的落地镜看到了身体上蜿蜒扭曲的青黑色纹路。 九惜皱眉,伸手按了按,那些像极了血管纹路的青黑色受到压迫后颜色褪去,手指放松便又迅速恢复为青黑色。 “怎么回事,高原反应?没听说过谁家高原反应是这个样子啊?”九惜又按了按手臂上的青黑色,余光却瞥见镜子里有点不对劲,她不由回头细看。 似乎是因为那些青黑色的映衬,镜子里的她皮肤看起来白的吓人,透着一股子令人发怵的阴森气。 九惜动了动胳膊,又看了几眼,“这也太白了……” 一语未毕,她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毫无征兆地咧嘴一笑,紧跟着在短短几秒钟时间里,镜子中的她面部迅速浮肿胀大、四肢增粗,同时眼球突出、嘴唇变大外翻、舌尖伸出,原本白惨惨没有血色的皮肤也变成了瘆人的污绿色。 九惜骇然,她隐约觉得自己闻到了肉体腐败散发出的恶臭! 镜子里尚保存着完整皮相的“人”突然开口,嘴巴张张合合,似是在说些什么。内里早已腐败不堪的软肉无力牵拉突出唇外的舌头,嘴巴张合之间,已成腐肉的舌头就那么掉了下来,啪叽一声摔在了地上,同时也露出了空洞口腔里挨挨挤挤,不断蠕动的白色! “来陪我……下来,陪我……” 阴森诡异的声音响起的刹那,九惜再也忍不住心中惶恐,一拳砸向落地镜,镜子裂开,镜中的影像随之扭曲,艳红的血液自镜面滑下,没有刺痛感,仅有血腥味钻入鼻腔。 一瞬间,胃里翻江倒海,九惜忍不住呕了起来。 好不容易压下那股子反胃感,九惜迟疑良久,才鼓起勇气去看那镜子,碎裂的镜片上,有些扭曲地呈现着她挂满冷汗的面容。 连喘几口气,九惜腿脚发飘迅速退出浴室,简单收拾过后直奔当地医院。 “你从哪过来的西藏?” “你那是平原地区啊,是不是高原反应啊,你什么感觉?” “你昨天来的。啊,昨天没什么感觉?今天出问题了……那你这,压起来疼吗?这样呢?” “不疼?嗯?还有并发症?幻视?幻听?幻视幻听!” “嘶,奇了怪了……这,我们也没遇见过这种病例啊,要不你先做个体检,全套的。” 在医院折腾了半晚上,最后还是弄了个糊里糊涂,九惜看着一堆单子,“需要住院吗?” “嗯,这看着也没什么大问题啊……那个,我建议啊,你最好去大医院里再检查检查,毕竟我们这边条件有限。” “好,谢谢。” 九惜离开医院,心里发沉,下意识摩挲起那枚木雕葫芦。 四天,还有四天就到时间了,这病短期内并不会致人死亡,只要拖到十五那天就可以了,再有四天…… 九惜心情低落,闷头往酒店走,半道突觉心悸头晕,往前走了没几步便觉眼前一黑,紧跟着便没了意识。 “哎哎……这小姑娘怎么了这是。” “碰瓷啊,我可没动她!” “有没有人会急救?帮忙!” “让让,让让,她是我朋友,我们是来旅游的。我刚刚去买药了,她高原反应比较严重……是是是,下次一定注意,谢谢谢谢,给大家添麻烦了。” 幽暗不见光的空间里,寂静无声的木箱之间突然传出一连声的呛咳。似要将心肺一道咳出来的声音半点不加掩饰,轻易引来了盘踞于黑暗当中的生物。微弱的窸窣声很快引起了那人的注意,呛咳声被强行掩去。 不多时,撞击和跑动的声音响起,没多久,木材断裂的咔嚓声响起,而后便是一声惊叫和重物翻滚坠落的声音。 九惜再次醒来时只觉胸口发闷、脑子发晕、喉间还一股子铁锈味。上次清醒时没来得及看自己处境,这次倒是有时间看了。 这应该是个大坑,头顶上有被箱笼遮掩着的亮光,但是呢,因为这里距离洞口太远,那光也不是直射,所以,这周围很黑,根本什么都看不清楚!不过,九惜能感觉到,自己靠着的和坐的东西都是木头,很大可能是木头箱子! “怎么回事?还没到底?还是这里已经被箱子给堆满了?”九惜疑惑,她想伸手敲敲,只是一动弹,她就发现自己左臂不听使唤,半点力气也使不上,上手一摸才发现胳膊已经脱臼了! 将胳膊复位,九惜摸索着靠在一个木箱上,待脑中混混沌沌的感觉稍稍散去一些后,她猛然记起那枚葫芦,立时站起身来,慌慌张张去摸。确认东西还在身上,九惜不由松了口气。 不等她为找到东西而开心,细弱的窸窣声再度传来,九惜一颗心立马吊了起来。 上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她就跟那些玩意打过招呼了,细长丝状的虫子,会咬人,能顺着耳鼻等钻入人体,也能缠住人的颈部使人窒息死亡! 不过,九惜最头疼的是,它能致幻! 这个虫子加上自己莫名其妙得的那个伴有幻视幻听的病,这两者凑在一起简直能要人老命! 微弱的窸窣声在耳畔响起,九惜捂住耳朵,屏息凝神缓缓俯下身子,只不过…… 盗笔:九惜·八 摸黑俯下身子的九惜只觉一簇细丝扫过额角,有些诡异的嘶叫声传入耳中,周边的窸窣声骤然增大。 九惜咒骂一声,摸着手边的箱子往声响弱些的地方跳。 连跑过个木箱,她摸着一个木箱往箱子上边一跳,还未站稳便看见一张腐烂胀大的污绿色面庞。那张脸毫无征兆地直直怼到眼前,突出眼眶的眼球直愣愣盯着自己,九惜心跳一漏,一股凉气从脚跟直冲百汇! “啊!” 惊恐万分的尖叫声划破黑寂的空间,已然忘记自己处境的九惜连退几步,脚下一空便又往下翻去。 往下滚了一会,九惜只觉脑袋撞上了一条木楞,而后便没了意识。 意识恢复时,周围依旧是黑漆漆一片,听不到任何声响。血腥味钻入鼻腔的时候她愣了愣。 这附近并没有多余的呼吸声,却有很清晰的血腥味,有死人? 想到这里,她下意识双手抱膝,睁大眼睛去看周围情况,只是,这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真真是鬼影子都看不见一个! 唔,严格来说并不是鬼影不见,因为,九惜偶尔还能看到自己面前那个恶心瘆人的污绿色人形!而且,她还发现自己右侧视野里有一个黑影,像人,又不太像,分不来胳膊手脚,本该是脑袋的地方垮下去一节,右边肩膀上又凸出个包,看着有些诡异,但比起那个存在感强到离谱,由自己变成的腐尸就有些不够看了。 “都得死,杀了他们……陪我,陪我……来,陪我……” 九惜收紧手臂,埋头膝间,只觉生无可恋。 这么坐了一有会儿,恐惧感褪下一些后,九惜便觉胃里有些难受,饿得慌,这种程度,少说也饿了一天多。 一天…… 她握住挂到脖子上的葫芦,抬头去看那被各种箱笼遮掩着的不规则亮光,那是这个巨大坑洞的洞口,只可惜那些光线并不能照顾到这个大坑的底部,更可惜的是,那些光,并非自然光。 九惜站起身来,还没怎么呢就觉一阵头晕眼花,还有些犯恶心。在原地站了会儿,待晕眩感褪去,她看眼洞口,默默估量了一下高度,没怎么犹豫便决定,爬上去! 吊起胆子摸着旁边的箱子往上爬,其实放在平时,一具能闻到血腥味却闻不到腐臭味的尸体对九惜来说并不算什么。但放在这种黑到让人感觉自己瞎了的地方,再加上脑中那具腐尸影响……嗯,直接从物理伤害转变成法术伤害! 小心翼翼爬上去五六米,血腥味却如影随形半点不见弱,这时她才反应过来这血腥味的源头是自己! 没有照明用具,看不见伤到底在哪里了,再加上她两手土,身上还没有消炎药物,她也不敢靠手感去确认。短暂的纠结之后她便决定先不管那伤口了——反正血腥味没有加重,那伤八成不会太夸张。 又往上爬了一会,九惜突然闻到了一股有些刺鼻的熟悉味道,那味道是——芥子气! 有人! 九惜团起衣摆捂住口鼻,皱眉看向黑漆漆的坑洞底部。 到底是什么人?有多少,他们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又为什么不用照明工具?怕被发现?那我被弄到这里,又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又或者那个莫名其妙的病也跟他们有关系。 九惜满心疑惑,但权衡之下还是决定先出去。 几束光射下来,在远处木箱上投射出一圈圈圆形光斑。九惜下意识蹲下身子,把自己藏在木箱的阴影当中。 下来坑洞的人不少,单打开的手电就有十来只。光束四处晃动,也不知道他们是在找什么东西还是在观察地形。 上边有人说话,不过离得太远听得不是很清楚,九惜只隐隐约约听到了迷雾啊,毒啊什么的。 那些人没犹豫多久就开始往下跳了,手电光一晃一晃的。九惜把自己藏得更稳妥了些,默默盘算绕过那些人回去洞顶的几率。不过,她又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那洞顶的光并不是自然光,所以说,这个坑洞的出口是在某种建筑之内的,那么,这是有主的?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这是隶属于某个势力的,自己上去又将面临什么? 正想着,上面不知怎的,直接滚下来好几个人,哐哩哐镗地,声势大的吓人! “小白——胖子——” 有些发闷的熟悉声音传开,九惜有些惊讶,但很快释然。 这种奇诡地方,无邪不来造访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九惜正考虑要不要和无邪打个招呼,突然兜头滚下来一个黑影,直接砸翻了她脚下的一口箱子,最重要的是,那家伙的手拽住了她的裤脚! 再度滚到坑底,虽然并没有爬上去多高,但是秒回原点,就很让人上火了。控制不住吸了一大口毒气的九惜忍不住呛咳起来。 半晌,勉强调整过来的九惜听着旁边那人的哼唧声心里暗火直冒,很想让这人直接闭麦。手一搭到那人的后脖颈,九惜便反射性缩手,她摸到了一堆丝状物! 拔出那人后腰别着的刀,摸黑挑了那些虫子,“怎么样,能说话吗?身上还有灯吗?有火也行。” 那人猛喘几口气,都没考虑九惜的身份直接从自己兜里摸出来个打火机。 九惜把打火机拿到手里时才意识到另外一个问题——芥子气似乎是可燃性气体,目前空气里芥子气比重不明,万一点火后来个气体爆炸,那可就太漂亮了。 拿自己放烟花这种事,还是尽量避免的好,虽然几率并不很大,但难保万一! 她看眼远处坑壁上晃来晃去的手电光,心道:无邪既然能带这么多人下来,那么他肯定是知道上边情况的,而且她现在什么都没有,过去那边还能蹭蹭物资。 “我们过去。”用空着的手捞着那人的手臂把人拉起来,“你,有没有备用的防毒面具?” 那人闷闷地嗯了一声,很快从背包里摸出来一套防毒面具塞到九惜怀里。 “谢了。” 九惜摸索着戴那防毒面具,突然听到旁边沉默良久的人惊讶道:“汪九惜?” 熟悉的声音,九惜心中感慨,她戴好防毒面具,“是我。” “你怎么会在这儿?你是怎么进来的?” “被人送进来的,但我不知道是谁。”摸着旁边的东西走出去几步,“对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死当区。”贾咳子跟上九惜,边走边道:“有人把死当区的诡货搬到了其他仓区,十一仓很多人受到影响染上了一种怪病,白经理他们就带我们下来找解决办法。” 九惜在自己记忆的犄角旮旯里翻出了十一仓这个名字,但对对应怪病上却又没什么印象了。不过,记忆里找不到,自己身上倒是有些苗头,“怪病?” “嗯,发病者皮肤上会出现部分静脉网纹路,病患当中有些对时间敏感的人会强迫自己戴很多手表,有些人则会出现幻听幻视焦躁不安等状况。”贾咳子开口解释,“之前染病的红顶水仙,在十一仓食堂引爆了一些青铜残片,他当场死亡,我们这些被伤到的人就一起来了死当区。” 九惜顿住,这形容……她感觉贾咳子在点她! “等等,有东西!”贾咳子拉住九惜。 这地方能有什么东西九惜简直不要太清楚,她压低声音,“能避开吗?” “东西很多,可能……” 贾咳子一语未毕,前方灯光汇集的地方突然冲起一片火光,火光并没有引起那个万一的可能。 很快,两人这边也亮起了火光。 九惜看着暖黄色光线下显现出来的东西,胃部一阵痉挛。 逼退循着味过来的发丝状虫子,贾咳子回头,举着火把往九惜跟前走,“它们畏火,暂时应该不会再追上……你怎么了?” 对面站着的人一脸惊恐地盯着他神经质地后退好几步,直接哐啷一下坐倒在了散架的木板当中。 贾咳子见状向前几步伸手去扶。 “你离我远点!别过来!”九惜死死按着胃部,近乎尖叫般开口。 她看到那具腐尸举着火把三两步冲到了自己面前,旁边还跟着个一看就不怀好意的黑影! 那腐尸张口,“杀了他们,来陪我……” “你怎么了?你还好吗?汪九惜?”贾咳子让九惜吓了一跳,对方的情况很明显不正常。 “杀了他们,陪我……汪九惜!” 森然诡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九惜寒毛倒竖,“不要再说了,闭嘴,闭嘴!” “咳子,是你吗?”循着火光找过来的无邪,隔着老远便喊道。 “是我。”贾咳子晃了晃手里的火把,退开几步转身迎向无邪一行,“我碰到了汪九惜,但她好像有些不对劲。” “九惜!她怎么在这儿?” 无邪看到神经兮兮的九惜之后,当机立断直接把人给弄晕过去了。 “我去,这闺女怎么又把自己给搞成这副样子了!这才多久没见着。”胖子开口。 无邪上前卷了九惜袖子,衣袖遮掩之下的手臂上爬着一堆青黑色纹路,“她也中招了。” “这不是十一仓……啊,那些青铜片!”胖子瞪眼。 白昊天拿着急救包过来,“我给她处理一下伤口。” 迷迷糊糊醒来,九惜很清晰感觉到自己趴在一个人的背上。她听到胖子的声音:“咱们去前边调整一下,等小白他们消息。” 九惜抬手,拍了下那人的肩膀,“放我下来。” “胖爷,她醒了。” 被那人放下来,九惜这才看清楚他的样子,她认得他,他叫坎肩,无邪手底下的人。 “你怎么样,没事。” 九惜抬头看向过来这边的胖子,“我没事。有水吗?有吃的吗?对了,今天几号?农历的。” 胖子张口,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就听到一阵叽里咕噜的声音。 片刻后,九惜坐在坎肩对面,吃着胖子给的东西,听他道:“今天十四,不过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你问这个干什么?你怎么到这儿来的?头上磕那么大个口子也不知道处理一下!嫌命长啊你!” 快十五了,也就是说,从那天晚上到现在已经快三天了,这说明她对自己身体情况的判断出现了误差。 九惜喝了点水,“我被人弄进来的,身上什么都没有。” 她犹豫一下,又道:“我十五回家,我得出去。” “回家?汪家?你……你不打算弄你这病了?” “不是汪家,是我家,有我爸妈的家。”九惜绽出一抹笑来。 “你找到你家里人了?可小白说现在十一仓关仓……哎,咳子。”胖子回头喊贾咳子,“你给说说十一仓现在什么情况。” “十一仓关仓,事情解决之前不止仓内仓外禁止人员流通,就连各个仓区之间都不允许人员流动。”贾咳子开口解释,正说着,他突然神色一变,眼神有些飘忽地看向另一边。 “咳子,嘿,咳子……你怎么样?” 胖子过去看贾咳子,九惜这时发现自己对面的坎肩也有些不对劲,“坎肩也出问题了。” “啊?他奶奶的。坎肩儿……”胖子转身回来,“没事,我看看,来。” 坎肩闻言,很是配合地拉开衣服。九惜看过去,就见坎肩右腹上漫开一片青黑色纹路,看那情况是要比自己好上很多。低头看眼漫出手腕的青黑色,九惜叹气,她现在不敢全然相信自己对身体情况的判断了! 也不知道这玩意到底致不致命,要是提前死了老板的道具还有用吗? 到底,该怎么办? 跟着胖子他们,还是上去?万一…… 九惜想到时不时出现的幻觉,不由头疼,万一爬到半道上被那一吓再滚下来……还有那些头发丝一样的虫子,现在这个情况,单飞怎么看都不是个好选择。 摸了摸头上的纱布,九惜叹口气,便决定先跟着,等晚些了再考虑出去的事。 “啊!” 晃来晃去的手电光配着胖子的叫唤很容易吸引了在座众人的眼光,“吓死我了!” 九惜看过去,就见江子算和白昊天一道过来,江子算对胖子道:“怎么了?” 声音有点很别扭的熟悉感,而且,这三个人以这种熟稔的姿态站在一起……九惜心底泛起一股子无法忽视的诡异感觉,她总觉得江子算会在某个瞬间直接弄了胖子两人! 这种感觉在胖子神秘兮兮地把江子算两人拉到一边的时候无限扩大。九惜忍了忍,没忍住,于是跟了过去。 盗笔:九惜·九 “……跟红红画的一模一样。” “得赶紧去找王俊义,还有那江源……” 九惜过去,就看见江子算拿着张纸在看,手电光透过纸张,在纸的背面透出了一个黑色的图。 很熟悉的东西,她瞥眼右侧黑暗当中的影子,“我能看到它。” “啊呀……”胖子的声音连跑带拐,绕了个九曲十八弯。他转头用手电怼上侧后方的九惜,“闺女,人吓人吓死人的啊!你走路怎么没声儿?下次记得提前提个醒!” 九惜抬手挡住射来的手电光,心道:我是来防着江子算对你们动手的,提个屁的醒…… “九惜,你刚刚说你也能看到,是能看到这个吗?”江子算把那张纸翻过来给九惜看。 扫了眼那张纸,九惜便看向江子算,这家伙……这完全不像仇人见面该有的样子啊! “你不是江子算。”她细细看了看对方,果不其然,她在他的耳朵那边看到了一点点翘边! “嘿,他不是算算还能是谁啊,四妹,你说是!”胖子挤眉弄眼。 白昊天立马应和,“是是是……” 九惜看到“江子算”眼中浮起些无奈,这两人的表现再加这张面具……找到答案的九惜将目光放到了那张纸上,“我能看到这个,还能看到其他的东西,同时,会出现幻听症状。” “那,你还能看到什么?”拿着纸的人开口,胖子立马找笔。 “你们不会想看到图的,我也画不出来。”九惜制止胖子,“我看到我变成了腐尸,腐尸让我去陪它,黑影则让我杀人。” 无邪听着九惜简单明了的话,脑中不自觉带入,忍不住一个寒噤。 “你们继续,我回去了。”探明了江子算的身份,九惜便不准备继续打扰这三人了,临走前她又道:“对了,你的皮翘边了。” 胖子三人面面相觑,“来来来,我看看哪儿翘边了,这闺女,干嘛来了这是……哎,还真翘边了,这眼睛也太毒了!” 九惜回去,看见坎肩仍抱着个本子画着什么,一边的贾咳子则拿着块石头在地上划来划去,她扫过去,这两个手底下都是一模一样的黑影,画了三四个! 看眼自己视线当中的黑影,九惜叹口气,然后坐回去继续啃饼干。 三天没喝水,这身体竟然没什么感觉! 九惜发愁,她现在对自己身体的了解似乎有些脱节了,“就今天一天了……千万别出什么意外。” 无邪三人回来便招呼众人往死当区深处走,说是要去找什么重生之地。 九惜不明情况,便乖乖听话,跟着胖子无邪他们往前走。 跟着走了一会,九惜才算体会到这个死当区的占地面积,她心里感慨,而这种感觉在看到“赣阴仓”三个字时达到了顶峰。 由无邪领着走过一条挂了一堆挂钟的廊道,最后停在了一个仓库门口,才一打开,便涌出了一股呛人的味道。 “就是这里了。” “这是实验室?难道所谓的重生之地就是研究解药的地方?” 九惜看眼正前方的大型玻璃容器,和周边的瓶瓶罐罐,便拿着手电照向一边的墙壁,那上面贴着很多图纸文件,墙边的一张长桌上还堆放着些书本,上面散落着写满东西的纸张。 她走过去翻了翻,这些东西涉及面挺广,科学配玄学,正经方法配偏方。她看了一会便听到白昊天喊人。 无邪胖子几人闻声立马跑过去,九惜捏着手里的文件迟疑一下,最后选择先看文件! 那边的讨论声传过来,九惜迅速翻看手里的文件。 矿石……或可痊愈……神器…… 简单看过那些文件,九惜放下手里的东西正准备去无邪他们那边,突然听到一阵齿轮咬合的声音。 无邪那边立时噤声,九惜按灭手电,蹲下身子藏在长桌一侧。 有些生锈的铁门被拉开,借着室内昏暗的光线,九惜看到一个人拖着个什么东西走了进来。直到那人走过去,九惜才看清那家伙手里拖着的竟然也是个人! 那人很明显没了意识,一动不动被拖着去了那个大号容器跟前。 把人拖到容器跟前,那个带着猪嘴防毒面具的人推了一下容器前控制器上的红色拉杆,随后去解绑人的绳子。 他把那人扔进容器里,拉着下拉杆便从旁边提起个桶,拧了盖子往边上放瓶瓶罐罐的桌子上倒东西。 那味道……是汽油! 无邪那边没动,九惜便悄悄挪了挪自己的位置。 这家伙明显是要毁尸灭迹,这边墙上桌上放这么多资料,他要不过来,那就是见了鬼了! 她才挪好位置,便听到了胖子和吴邪的声音。 “丧背儿!” “刘丧!” 他们声音一起,后边趴着的一群人就都站了起来。那人竟然没第一时间开跑,反加快了倾倒汽油的速度! 那人提着汽油桶过来这边,九惜瞧准机会直接扑过去,那人似乎被吓到了,手里的汽油桶直接摔到地上,桶里剩下的汽油咕嘟嘟往出来冒,很快流出一滩,四处蔓延开来。 一记鞭腿把人扫倒,九惜钳着那人的右臂把他按在地上,便抬头去看在容器前忙活的吴邪几人。她才想开口突然听到“嚓”的一声,她低头,一缕火光从那人身下蔓延出来,很快沿着地上的汽油跑起来,眨眼之间半个库房都烧了起来!而她手下的人也在一瞬间成了个火人! 刚刚把他扫倒的时候,他身上粘上了汽油! 她愣神的档口,那边吴邪几人已砸开了那个玻璃容器,捞出了被泡在里边的刘丧。 “走,快走!” “快快,小三爷,快走!” 烈火加身,手底下的人却没有一点挣扎,反而全身脱力,九惜把人掰着翻了个面,扯开那人脸上的防毒面具。 那人瞪着眼,口鼻溢血,无神的眼睛直愣愣盯着九惜! 九惜骇然,热浪扑到脸边的时候她才回过神来。燃起来的火焰已经爬上了她右手的袖口,她这衣服本就易燃,这一小会儿,火都快爬到肩膀了! 脱了外套甩开,九惜迅速起身往进来时的门那边跑。 跑过去,就见无邪抱着块不小的石头往她这边看,她便开口,“人死了,快……小心!” 两步跑过去踢开无邪,九惜用右肩靠了一下往下倒的钢瓶,借着那个力道往前滚了一圈。 “走。”九惜站起来,一开口便是一口呛人的烟气,直给她熏得晕头转向,她转过身,却看见她来的那个方向站着一个黑影,面部很平,下巴长的吓人,她很是努力地分辨一下,这才意识到,那是一个戴着防毒面具的人! 她看那人抬手向她晃了晃,刻意露出的手臂上,存留着一个十分眼熟的纹身。 她心跳蓦然加快,一把拽下脖子上挂着的葫芦塞给无邪,“拿好,敢丢我找你拼命。” 拼命二字出来的时候,九惜已经越过那个倾倒的钢瓶跑进了火焰当中。坐倒在地的无邪看着手里精致的木雕葫芦一时愣住。 再抬头便见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进了对面的一道门。 “哈哈,小哥!” “你来了,每次都这么及时。” 来人伸手。 此时,追出去的九惜看着眼前摘了防毒面具冲她笑的人,不自觉瞪大了眼睛,呼吸都有些凌乱起来。她开口,声音不自觉发颤,“你是谁?你的纹身哪里来的?” “我是汪宇啊,你不认识我了?叛徒,必须肃清。”那人开口,语气玩味。 九惜看着他挽起衣袖的左臂,那上面纹着一尾黑鱼,而那尾黑鱼,属于她那片血色噩梦的源头汪宇。 听着那边的呼吸声,九惜深呼吸几下,睁眼看他,眼神嗜血,“他早死了,我杀的。” “你既然不是鬼……”九惜把手电放到一边,“来试试,如果你是为了报仇。” 十几分钟后,九惜折过那人的双臂,右膝抵在他的后腰上伸手去摸他的脸皮。 “别摸了,汪宇是我弟弟!”那人恨恨道。 “还真是来报仇的?”九惜抽了他的鞋带绑了他双手双脚。 汪楼看着前面脖子上被开了道口子的人暗恨:差一点,差一点就能杀掉她了! “汪家……呵,就凭他那点手段,不死我手里也会死其他人手里。”九惜把沾着自己血的军刀架在那人脖子上,“给我寄青铜片的是你?” 汪楼冷笑一声。 九惜看他,手里的军刀从脖子一路向下,直跑去下三路,“你想被阉吗?齐根那种,你运气好点会被疼死,运气差点就活下来,我会保证,就算有人来救你,你也没办法把它再接回去。” 她手上用力,汪楼眼睛瞬间瞪大。 “把它切下来,再在你面前剁碎,应该会很爽。你想试试吗?” 痛感传来,血在布料上洇开,汪楼咬牙。 “我告诉你啊,一个人,轻易是没法自杀的,所有生物都有求生的本能……”九惜慢慢加重力道。 审讯啊,汪家也教的。九惜才发现,汪家教的那些,她是一点也没忘!心理加身理,两者一同施压,若能坚持下去,那这人基本就没什么用处了,可以放弃。 若本身就是个能撬动的,这样也就足够了! “住手!住手!我说!”血涌出来刹那,汪楼慌了神。 九惜收手,“你大概忘了,我是那届第二。说,你怎么知道我的。” 汪楼给她讲了一个故事,一对从一个大族里逃出来的兄弟,躲过族中眼线后在一个山村定居,他们在那里成家立业,哥哥有了一个儿子,弟弟则有了一个女儿,他们凭借在族中学到的手艺让自己适当变老,以掩人耳目。 抗战时期,那个山村遭到袭击,村里人几乎死绝,而他们也被族人发现形迹,被带回家族。 后来那个家族没落,族人死的死伤的伤,那兄弟二人趁乱安排自己的孩子脱离家族。 堂兄妹二人离开家族后各自分开,再不联系,直到有一天,堂兄领着一个男孩来找堂妹,要求她给孩子纹上鉴定家族血脉的纹身。 堂妹拒绝不成,最终依堂兄所愿给孩子举行了仪式,仪式过后堂兄很长一段时间没再见过堂妹,直到两年后,他带过来了自己的另一个孩子和家族的仇人! 二人大吵一架之后,他以堂妹丈夫和独女的性命要挟堂妹给幼子举行仪式。仪式后不久,堂妹的家被仇家发现,他二人身死,三个平均不到两岁的孩子则被带走,成了他们训练的工具。 听罢故事,九惜冷笑,“你的意思是,你们两个本姓张?大言不惭,张家人能弱成这副怂样。” 汪楼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火气,“你也是,你也姓张!” “故事编的不错,想我看在亲戚的份上放你一马?” 汪楼看她,“正因为你姓张,又很幸运地遗传了姑姑的血脉,所以你才没有被那些头发弄死!” 九惜顿住,片刻后她又道:“这毒怎么说。” “麒麟血虽能抵御部分毒物,但并非百毒不侵,寄给你的青铜片我加了别的东西,专刻张家……”看着陷入沉思的九惜,汪楼突然暴起,恶狠狠道:“去死!” 汪楼右手掐住九惜脖子,食指和中指探入划开的伤口抠紧,左手去夺九惜手里的军刀。 九惜只觉颈间探上一只手,呼吸瞬间一滞,她近乎本能地抬手,手里的军刀直接插进汪楼右臂,同时以手刀击向汪楼喉间。 骨裂声传出,汪楼脸上的狠绝变成了惊诧,按照他的预想,对面应该会在他得手的瞬间疼到失力,就算她能忍住,动作也一定会受到影响,可是,对面并没有如他预想般受到影响! 九惜退开,她脸色很差,刚刚那一手刀她下意识用了全力,那一下子,他喉骨肯定碎了,这人,绝对活不了! 汪楼嘴里涌出血来,他盯着九惜,喉咙里发出一串气音。 九惜感受着从脖子流下来的液体,闻着浓郁的血腥味,忍不住弯腰干呕起来。 片刻后,她忍着反胃感,凑到汪楼跟前合上他的眼睛,“下辈子,去个正常点的人家。” 盗笔:九惜·十 另一头,被小哥护着跑出去的吴邪一行钻进另一间库房。 “哎呦喂,我去……”胖子合上门,喘几口气,转而看无邪,“那江源儿呢?闺女呢,咋也没了?她没出来!” 无邪拦住准备开门的胖子,从兜里掏出九惜的葫芦,“九惜跟着江源进了一道暗门,她应该是发现了什么追过去了。临走前给了我这个,说是会回来找。” “宝贝啊!闺女真真是这深藏不露啊,竟然还有这种好东西,来我喽喽,我喽喽。”那葫芦一拿出来,胖子眼睛就直了,他拿过那只葫芦,“嚯,这雕工,看这形制像是唐朝的东西啊!” 小哥看过去,“晚唐雕品,紫叶小檀,没有入过土,保存很好。” 胖子倒吸一口凉气,“没避讳,这得值多少钱啊!” 无邪看胖子爱不释手的样子,伸手把东西拿过来,“你收着点,这东西可是有主的!” 正说着,旁边传来一阵咳声,几人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 无邪提出用矿石给刘丧做蒸疗,众人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把刘丧架上了支起来的铁架上。 几人看着躺在架子上的刘丧,都有些紧张,胖子看着看着笑出声来,“铁板丧背儿……这偏方……” 无邪闻言不由一笑,“你严肃点!” 胖子张口,结果又忍不住笑起来,让他这么一打岔,气氛立马松快了些。没多久,架子上的人突然抽搐起来,几人顿时一惊,下意识伸手按住刘丧。片刻之后,刘丧安静下来。 胖子看眼吴邪,“他没事儿,怎么抽抽了?” 躺在铁架上的刘丧开口“好着呢。” 众人齐齐松了口气。 刘丧从铁架上下来,细细看过之后,他们确定这法子有用。无邪看了一会儿,不由担心起九惜来,“九惜中毒不轻,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儿。” “没事儿没事儿,以咱闺女那身手,打十个江源不成问题。”胖子开口安慰,“等她来了,给她也蒸蒸,不就万事大吉了。” “欸,对了,先前闺女说她找着她家里人了,不是汪家啊,是人家亲亲儿的爸妈,她说今天就能回去了。解药咱也找见了,十一仓关仓结束,正好可以送闺女回去。” 一边有些虚弱的刘丧这时开口,“她在另一个库房,离这里大概有两百米。那里还有一个人,听声音是个男人。” “你能听到!丧背儿,你立大功了!走走走,我们去找她。” “不行,路是死的,唯一的通道里有火,而且可能会爆炸,得等火烧灭。” “没事没事,知道她在哪儿就行。”胖子开口,紧接着又道:“不对啊,她跟江源待一起干什么?她被绑了?” 无邪闻言呆了一瞬,而后和胖子一起看向刘丧。 “他们在……聊天。” 胖子嘿嘿一笑,“听听?” “这不好。”白昊天开口。 “哎呀,这有什么好不好的,她和江源两个能聊什么,丧背儿一个听是听,我们一起听也是听,听听听听。”胖子怂恿。 胖子以一己之力成功撺掇了在座几人,刘丧了然,他听了一会,“你想被阉吗?齐根那种,你运气好点会被疼死,运气差点就活下来,我会保证,就算有人来救你,你也没办法把它再接回去。” “把它切下来,再在你面前剁碎,应该会很爽。你想试试吗?” 此话出口,刘丧直觉牙酸,与此同时,库房里响起一片抽气声。 “这闺女这么狠呢。”胖子小声道。 无邪瞪他一眼。 刘丧再次开口,“江源松口了。我给你讲个故事……” 几分钟后,胖子做沉思状,“小哥,这江源儿,还跟你是同族呢?要不去认识认识,咱们是族长,亮亮身份,吓死他丫的!” 小哥看眼胖子,然后移开目光去看刘丧。 刘丧:“他们打起来了。” “这怎么还能打起来,闺女不像会犯二的人啊。” 刘丧神色一变,“江源失手了,他……活不成了。” “嗯?” “什么意思?” “疯九下了死手,江源呼吸没了。”刘丧抬头看无邪两人,“她说,让江源下辈子投个好胎。” 无邪心里一滞,他和胖子对视一眼,心绪莫名。 “她过来了。”刘丧皱眉,听了一会之后,他又道:“她走的火场那边,那边火倒是小了,但烟气肯定不小。” 无邪心里有些不对味,胖子看他一眼,拍拍他的肩膀,“她可能不是故意的,别想太多。” 旁边小哥站起来,“我去看看,带她过来。” 那边九惜回去追着汪楼出来的暗门,那门没关,她能看到跃动的火焰和缭绕的烟气,因门外没有什么可燃物,火并没有烧出来,九惜吸一口气,一头扎进去。 她在另一边的门口看到了准备进门的小哥。 “救人!”小哥背着九惜,还没进门就喊了一声,他出去的时候并没有带可以止血的药物! 胖子看见小哥背上的人后瞬间瞪大了眼睛,“急救包急救包,快让开!天真!小白,小白!” 小哥把九惜放到铁架上,先前看清楚九惜的情况之后,他就直接把人给弄晕背过来了! 小哥把人放下来,无邪这才看清楚九惜的样子。 原本长长了些的短发被火燎去了不少,脸上蹭上了黑灰和血污,左侧脖子上沾满了血迹,就连身上都染上了不少。右臂皮肤泛红,零散有几个燎泡,很明显是被烫的,掌心也有些焦黑色。 左臂倒还好一些,但也衬得爬到手背上的青黑色纹路愈发狰狞骇人。 拎着急救包过来白昊天走到九惜跟前不由愣了一下,小哥一指九惜脖子,“先止血。” 这时凑近了些的吴邪才看清楚九惜的脖子,在靠近锁骨的位置,有一条两寸左右的口子,伤口处皮肉外翻,一片狼藉。 吴邪隐约看见了露出来的骨头! 他心里大骇,有些悚然有些难以置信,这个位置的伤…… 无邪不自觉吞咽一下,“胖子,胖子!” “怎么了?”胖子转两个圈扭头过来,“怎么了,怎么了?” “你看她,九惜!像不像她?像不像?这种程度已经不能称之为巧合了!” 胖子倒吸一口凉气,“这他娘什么情况,见了鬼了?” 小哥这时开口,“是人。她只是她,别想太多。” “或许,她也和你一样,因为某种目的,被人弄出来了很多个她……”胖子开口。 无邪沉默,连伤口都做到一样,这得耗费多大精力? “你们在说什么?”白昊天取药敷到九惜伤口上,“我们得赶紧出去,这种伤口得缝针,离动脉太近了,不能乱来。” 九惜迷迷糊糊醒来,就闻到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她睁眼,看到了旁边站着几个穿手术服的医生。 “麻醉。” 一人开口,九惜闻言立马醒神,她一把抓住距离最近的一人,“现在几点了?别用麻药。” “你的伤很严重,得缝针。” “告诉我现在几点了!”九惜盯着那人。 那医生抬头看了眼旁边的人,那人便道:“下午五点。” 九惜松手,“不要用麻醉。” “你……” “不要麻醉!” 医生皱眉,几分钟后医生妥协。将近一个小时后九惜被推出急诊室。 “医生,她……” 无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九惜睁眼,“无邪,我的葫芦,给我。” 无邪看她,不自觉张大了眼睛。 麻醉这么精准的?! “她身体素质很好,忍耐力也非常好,输些血就好了。”出来的医生看眼九惜,暗暗咋舌。 “谢谢谢谢。”胖子上前接替护士推着转运床,“你可算没事儿了,你不知道,你被小哥背出来的时候可吓死人了。你说你也算是小哥亲戚了,怎么能让江源那老小子给欺负成这样……” 九惜开口,“葫芦。” “行了行了啊,我知道你那葫芦金贵,但也不至于这么急,等会等会,到病房再说,财不外露知道不!”胖子念叨,九惜听话闭嘴。 胖子推着她走过一条走廊,过了一个拐角就进了一个单人病房,“怎么样,小白特地吩咐的。豪华单间!饿了没,要不要吃点东西?” 九惜默了默,“好。” 这时无邪进门来,他拿出那个木雕葫芦,“物归原主。” 坐在病床上的九惜拿过,摩挲几下忍不住一笑,笑着笑着就落了泪。 “怎么了,怎么了,就还你个东西,怎么还激动起来了。你放心啊,我虽然喜欢宝贝,但不至于连你这种小丫头都骗。” 听着胖子的声音,九惜笑笑,她抬头看他,“胖爷,饿了。” 无邪看着走出去的胖子,回头看九惜,“为什么要支走胖子?” “因为,你比较适合当一个离奇故事的听众。”九惜盯着无邪的眼睛缓缓开口,“我叫严九惜,2002年9月出生于一个农村家庭,我有姐姐有弟弟,我爸妈很开明,对我们很好……” “2024年,我去玩的时候,溺水,醒来后成了汪九惜,在汪家基地接受训练。我想过要自杀,以期借此回去我该去的地方,但没成功,我尝试过逃出汪家,但我根本找不到机会。直到这个身体快十九岁的时候,我接到了第一个正式任务,编号1312。”说到这里九惜停下来,看向一脸震惊的无邪。 无邪脑海中浮现出一句话:任务1312,杀无邪。 “然后,我跟自己打了个赌,在墨脱,我成功脱离汪家。那个赌我赢了也输了,我没有去我该去的地方,我活下来了。我不得不继续在这里生活,墨脱那一年多,我几乎要适应这里的生活。可是,我又到了缅甸,所幸运气不错,遇到了老大,遇到了你们。” “前几天,我碰到了一个人,他给了我一个能回去的可能,就在今晚。” “你……”无邪开口,却发觉自己声音涩的厉害,他喝了口旁边的矿泉水,“你看小说就看小说,别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无邪如此说着,心里却有些信了,毕竟,九惜这语气,实在很难让人不信! 九惜回头盯着窗外,她看了一会儿就回过头来,“今晚之后,若我还活着,你可就得小心了。我一直觉得汪九惜还在,而且执念于那个没有完成的任务。” “明天来的时候记得喊人,最好带着小哥。”九惜看着无邪笑笑。 无邪嘴角微抽,他这会儿不觉得九惜在说真话了,他觉得九惜在嘲笑他!而且,她编这些话的主要目的在小哥身上! “你还是吃点东西早点睡,以后少读点小说,多看看正经书。” 九惜抿唇,她想了想又道:“小哥在干什么?我想跟他道个谢。” 无邪险些翻个白眼,“想见小哥你直说不行?非得编出个故事来,你不累啊。他还在十一仓,我去找他?” 九惜笑笑,她看眼输血袋,“明天,今天想吃点东西早点睡。” “要陪护吗?”在墨脱时,无邪就知道九惜不怎么喜欢睡觉时有人在她房间,估计是在汪家基地训练时留下的习惯,但他还是开口问了。 九惜回他,“不用,我自己就好,有事我会叫护士。” “也行。” 两人正说着,门口传来胖子的声音,“好吃的来喽,十全大补汤、全家桶、巨无霸套餐、鳕鱼堡套餐、猪柳蛋套餐、大薯条加大可乐,怎么样胖爷我对你好。” 九惜看眼拉个餐车倒退进门来的胖子,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她三四天没正经吃过饭了,虽然这好像也不算什么正经饭!但架不住它量多花样多啊! 然后,九惜想到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这得……多少钱? “胖爷,这再叫两三个人也够吃了。” 胖子把东西推过来,“放心,小白丧背儿他们都有,不比你这儿差!就是小白他们得忙十一仓的事儿,丧背儿要去配合,坎肩毒还没解就都没过来。” 九惜听着胖子的解释,没再追问,而是拿了筷子开饭。 吃完后胖子把东西收了推着餐车出去。和无邪聊了一会有的没的,九惜觉得自己还是得给吴邪提个醒,“你应该猜到你家的奸细是谁了,你心里想的,不想承认的那个人,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他就是。还有,在赣阴仓,我追过去的那个人,是汪家人。” “汪家人?”无邪皱眉。 “对,自小被汪家训练的张家后代,他应该比我大不了几岁,九一或九二年的人,很可能不是你们要找的那个江源。” 无邪不语,照这个时间来看被九惜弄死的那人确实不是江源,但也不排除真正的江源已经死了,和他们打交道的自始至终都是那个汪家人。 “接下来,祝你好运。”九惜说完打几个哈欠,又说了几句她便打起了盹。 无邪看她这个样子,便住了嘴,叹口气,扶着九惜躺好给她盖好被子悄悄退了出去,关门后神色复杂得往自己住处走。 关门声响起,病房里的人睁眼,她看了眼黑漆漆一片的窗外。压着呼吸起身,赤脚走向窗边。 她在窗户边坐了两三个小时,幻想回去之后的情形,想着想着又想到了此世的经历,想到自己手里那笔钱时,九惜自然而然地想起了还没结的装修钱,以及自己的银行卡。 里面少说还有上百万块钱呢,也不知道还在不在酒店,九惜内心滴血。 圆月当空时带着木雕葫芦拉开窗户跳了出去。月光打在葫芦上,泛起莹莹亮光。月光映照之下,光影交错的葫芦上浮现出几个字:勿忘,还债!勿悔! 九惜看着那行字,暗暗惊奇,这是怎么弄出来的,神奇! 没多久,她便觉脑中发晕,很快没了意识。 次日一早,无邪胖子小哥还有半路撞见的小白以及刘丧一起进了九惜的病房。 “闺女,胖爷我来给你送早餐了!” 他们推开病房房门,单人的病房里空空如也,被子皱巴巴铺在床上。 胖子把东西放在小桌上,走到打开的窗户前探头一看,“人不在?去上洗手间了?” “她不在。”刘丧细细听了听,“我能听到的范围内,没有她的声音,说话声,心跳声都没有。” “丫又偷摸溜了?这死丫头,没把我们当自己人啊这是!” 这时白昊天开口,“关仓今天中午才会结束,她应该是出不去的。” “嘿,人算不如天算!天真想不想找找?” 忍不住去出口蹲人的人终究没见到九惜的影子,搜了一遍监控的白昊天明确告诉无邪人失踪了,消失的很干净,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青铜毒素复发,无邪不得不再次下去死当区,从贰京手里拿到解药,并摧毁贰京的计划后,给众人解毒时无邪忍不住想到九惜。 “想什么呢?”刘丧递给他一瓶水。 无邪看了眼手里的一支解药,“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儿,毒也没解,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或许,她真如她所说,去了她该去的地方。”刘丧看他。 无邪诧异,“你听到了?” “嗯,我的新耳机晚上才送过来,之前那副被泡坏了。所以,不小心听到了你们的谈话。” “你信?” “信不信重要吗?你信了,她就活着。” 无邪沉默。 “天真,别瞎想,你该想想,她本该姓张!”胖子开口,“放心,那丫头本事大着呢。” 无邪点头,收起那支解药。 既然见不到尸体,就当她和上次一样,去她想去的地方了! 可无邪很清楚地知道,这次,和上次不一样! 意识再度清醒的九惜看着满眼的白色,闻着消毒水的味道心里一慌,她猛地翻身下床,刚走两步便觉左手一痛,她抬手,手上针孔里渗出一颗血珠来。 ………………………………… (浮舟,完) 墨脱(番外·一) 在墨脱第三个月,九惜拆了钢板,从医院回去那个小院,胖子便张罗着要给九惜庆祝。 这些时间,胖子并不一直在这儿,他会经常出门,有时消失很久,有时消失一两天。 这些九惜都不关心,对她来说,生活只是活着而已。没有追求,不需要思想的活着,因为,她还是不敢去死! 胖子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几只活鸡,那些鸡本是绑好的,不知谁给弄开了,只公鸡在院里扑棱棱到处飞,从后院飞到前院,一群身手还不错的人满院子抓鸡。 这个揪一把,那个拽一把,很快弄了一地鸡毛,整个院子瞬间活泛起来。 本来在屋子里的无邪听着声出来,他脸色很白,身上披着件厚实的藏袍,那件藏袍很衬他。 看着站在那边的人,九惜莫明想到了自己还不是汪九惜时偶然间在手机上刷到的两句诗: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她收回目光,看向院子里抓鸡抓的愈发卖力的几人。 这几个人的演技很差,无邪很给他们面子。 无邪看几眼抓鸡的几人,“别闹了,赶紧弄好给胖子,快饭点了。” 那几人连连应是。 九惜听到一人压着声音道:“你演技真烂!老板都看出来了!” 另一人不服,“我演技烂?你那种浮夸的演技就好了……” “我浮夸?那你野狗扑食就好看了?这鸡的屁股毛都给你拔光了!” 往这边走的无邪忍不住咳咳两声,九惜回头看他,看到了他脸上没掩饰起来的尴尬。 院里几人听到声音立马就不闹了,三两下抓着鸡回了后院,没多久九惜就听到了公鸡们临死前的哀鸣。 无邪拉了把椅子坐她旁边。 胖子担心他的时候,他便会离开他的那个房间,安慰胖子一般在屋外晒晒太阳吹吹风,先前就只是吹风晒太阳透气,但第二月过半的时候,他开始絮絮叨叨地跟九惜说他和胖子小哥三人有些离奇的冒故事。 九惜能听出来他满腔的失落,想来是因为故事里的三个人缺了一个。 他把她当自闭儿童,给她讲故事,她便乖乖当个树洞,作为蹭饭吃的报酬。 从汪家出来之后,九惜爱上了发呆,没了累死人的训练,没了动不动就会出现的惩罚,没人逼没人管,她便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 从高强度的训练直接过渡到能不动就不动,身体脑子一起罢工!当然,造成这种情况的最主要原因,是他们不给九惜手机! 因着这副状态,九惜老是在听故事途中走神,待回过神来,旁边早就没人了。 “你上次听到哪里了?” “海猴子,抽水马桶。”九惜开口。 吴邪应了一声便继续开口,这种回忆讲述能让他更清晰地看到他所经历的事情之间的关联。 “我们进入到一个……” 肉食的香味传来,九惜动了动鼻子,胖子的手艺真真是没得说! 她回头去看无邪,无邪笑笑,“走。” “来喽,佳肴上桌!庆祝闺女摘钢板儿。”胖子端菜上桌,笑嘻嘻开口。 庆祝拆钢板……九惜对此表示:各位老板开心就好! 这顿大餐打着给九惜庆祝的名义给所有人加了餐,当然,这次实实在在的主角是两三天没出房门一步的无邪。 半个月后,无邪九惜去医院复查。 “小姑娘身体没问题了,大人还得养养,注意休息,注意忌口。” 医嘱出来,九惜正式摆脱病号身份。无邪则得了胖子一顿数落,毕竟,当初九惜伤的比他还惨些! 回去后无邪被强制休息一天,胖子亲自盯。 三月五号的时候,胖子说要庆祝天真无邪又老一岁,他直接整了场席。那天很热闹,九惜却有些剥离,她有种说不上来但很荒谬的感觉。 她看着人群,觉得自己格格不。 是啊,我本该,不属于这里的! 胖子似乎是发现了她的不对劲,百忙之中特地抽空把她安排到了小孩一桌,十几二十个小孩,吵吵嚷嚷闹作一团。 九惜:…… 我造了什么孽啊这是,为啥要这么惩罚我! 由于无邪身上伤的问题,胖子看他特紧,虽说好像没什么用处。 这天,胖子看着无邪,他俩没出房门,九惜却没落着清净,这院里来了人,自她拆了钢板之后,这人来的次数明显多了起来,而且,还时不时带来几个好手在她面前溜达。 “小丫头,陪瞎子去玩玩?” 九惜霸着默认属于她的院子一角,坐在板凳上直勾勾盯着前边。黑瞎子没得到回应,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又去弄她头发。 在她喜获一头小辫子之后,黑瞎子终于罢手,转头找胖子去了。 他们说了什么九惜不得而知,但那之后,无邪的手下开始有意无意在她面前晃悠。 那天晚上,为了拆那些辫子,九惜晚睡了一个多小时! 第三次一大早在拨给她的房间看到无邪时,她忍不住开口,“你为什么在这?” 无邪避而不答,只道:“你这情况有些严重啊。” “没事。” 无邪:“你这样怎么行,要不,去看看心理医生?” 九惜盯着他看了许久,“你更需要。” 无邪略过这句话,“你的证件还没做出来。” 九惜沉默,最终开口应下无邪的建议,“好。” 心理诊疗室,年轻的大夫听完病情叙述,“她这个挺严重的,我先跟她聊聊再说。” 医生听着睡梦之中的人自语,神色渐渐凝重。 “我杀过人,好多人。我不是故意的,他们都死了!” “你为什么要杀他们呢?”医生开口,哄诱般询问。 “在基地训练,打伤他们,然后都不见了。” “我不想杀人,可他们都死了。” “我是个杀人犯啊……我是不是,死了才好……” “我想他们了。为什么让我到这里来?为什么不让我回去?死了或许就能回去了,可是,我,我害怕……” 诊疗结束后,无邪有些担心地看了眼睡着的九惜,“她怎么样?” “你从哪儿找过来的小姑娘,年纪轻轻手上就沾了血。要用这种人的话你可要小心,保不齐,会噬主。” “捡的,我不会用她。”无邪开口。 “那就好,小姑娘心理问题挺严重的,有一定程度的自杀倾向,不过还算可控,要治好也不容易,先控制着,慢慢治。”闫杉邻从药柜上挑出两盒药来,“睡前吃。” 无邪顿了顿,不知怎地,他突然有种养了个闺女的感觉! 平静安稳,远离血腥的生活让九惜逐渐体会到了来这里之前的感觉。 她慢慢收起在汪家养起来的疯狂冷心冷肺,让自己往二十岁姑娘应有的样子上靠。 只是,那些梦…… 吃着药却仍然不受控制。 不过,暂时就这样,挺好! 她如此想。 看着成日无所事事的九惜,无邪有些头疼,他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没多大的小姑娘,在这么下去,得废了! 他找过去,“你没上过学是不是?” “上过。”九惜随口答道,虽然她不知道无邪突然提起这个是什么意思。 无邪面上带着些许的严肃认真,“我说的不是汪家那些,我的意思是你上没上过大学。” 九惜疑惑,她看向无邪。 “你才十九,我和胖子的意思是,给你找个大学去……” “不,不用,不需要。” 无邪一语未毕便遭到了九惜拒绝三连,他不死心道:“你真的不考虑考虑?证件学费录取通知书之类的小花都会给你备好。” “不。”九惜毫不犹豫。 开什么玩笑,才刚从训练营出来,谁跑去上学! “真不去?接下来我有事,你……”无邪看着九惜显得有些纠结。 “嗯?”九惜疑惑,不知道无邪究竟在纠结什么。 “我和胖子都得去,没人照顾你。要不,你也一起?” 九惜诧异,她盯了无邪一会儿,“我是三岁小孩?还有,你敢用我?” 心里一直记着闫杉邻那句“有自杀倾向”的无邪哑然,他想了想,“你不想去上学,待着也是待着。不如跟我们一起,也算找点事做。给你酬金,算我请你,按瞎子的标准。” 九惜看他,无邪这弯拐的…… “我不去,被汪家发现,会很难办。” 在她一再坚持,又向这人展示了自己并不是生活残废之后,她获得了留守此地的特权。 无邪留下两个伙计在这,美其名曰,陪她。 那两伙计起先成日留在院子里,生怕九惜有什么动作,但没几天就不露影了,九惜基本只能在饭点看见他们,再往后,他们算是彻底放飞,两三天才露一次面! 熟悉了灶房里的锅炉后,九惜做饭的水平逐渐回升,材料充足的情况下,能轻易打败村里百分之九以上的大娘们。 胖子他们在大概一个月后回到了这里,当时正值饭点。胖子进门一闻到味儿就喊饿,他们也不知道去干什么了,胖子整个人瘦了一圈,吴邪看着还好,但脸色明显不如走的时候。 让出自己的晚饭,九惜揪着那两个卡点回来伙计钻进灶房。 胖子缓回去之后,九惜功成身退,告别了厨房。 没几天,胖子就找了过来,手里还拿着炒菜用的大勺,他对九惜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伙食费,住宿费,医药费,衣服钱……” “你想让我干什么?” “去帮村里的老哥老姐们干点活,我们老麻烦人家,得礼尚往来。”胖子笑的跟个拐卖儿童的怪蜀黍一般。 从那以后,九惜便结束自己的神仙生活。而她自己也被村里人贴上了胖子闺女的标签,她觉得别扭,胖子却乐呵呵接受了。 九惜在大叔大娘们面前露面的第四天他们得到了两只小猫,狸花猫,比九惜手掌长不了多少。 一位大娘家里大猫下的崽子,大娘嫌家里猫太多,她这段时间都在各处送猫,送不走的也就只能扔掉,她觉得可惜,正巧遇上九惜了,一只是送,两只也是送…… 九惜抱着两只咪咪叫的小猫回到院子时成功引来一小撮观众,首当其冲就是把她赶出去见人的胖子。 “这什么?这小玩意儿咱们能养活?你连自己都不见得能养好,还抱回来两个!”胖子看着九惜胳膊上的两只小东西,“欸,这两个小东西断奶了没?你问没问要怎么养?喂肉喂奶?” 九惜看眼小心翼翼捞着猫崽子的胖子,毫不留情地捏着小猫后颈皮把猫拎起来,扒拉几下猫嘴,“断奶了。” “哎哎,你小心点,尊老爱幼知不知道,你个小姑娘,这么粗鲁呢。” 九惜噤声,她自己小时候都没这么金贵! 在胖子专门上网各种查资料,精心到几乎把那俩猫供起来的第三天,九惜终于忍不住了,“这不是宠物猫,也不是茶杯犬,没那么金贵,没那么脆弱。” “不懂别瞎指挥。乖啊,你要没事干,就去那边坐坐。”胖子开口,哄小孩一般,最重要的是,他指的地方是九惜先前经常坐着发呆的那片! 九惜:…… 这两只猫成功打入无邪这个团体用时四天,而九惜,四五个月了,还没得到属于她自己的手机! 隔天,跟出来晒太阳的无邪坐在一起,九惜看眼忙着逗猫的胖子,“我记得你家是养狗的,它们也这么金贵?” 九惜看到无邪笑了笑,眼里蕴着碎光,肉眼可见的开心,像是想起了什么很美好的回忆。 就九惜知道的这些时间,很少见他这样! 他道:“是很金贵,我家有一只黑背,叫小满哥,那可是祖宗啊!很厉害的,他在我家里的地位都是要高过我的。下次有机会,带你去见见。” 狗…… 九惜又看看那两只小猫,莫名心酸。 哈,人不如狗的一天! “小满哥也是很有故事的,你想不想听听?”无邪笑问。 “你说。” 他心情不错,九惜也不想败了他兴致,虽然她很不想知道那只狗到底有多金贵! 六月份之后,无邪他们很明显变得忙了起来,现在不是胖子一人经常性消失了,而是他俩人,他们时不时会带着一些人消失,短则几天,长则上月。 七八月份正值农忙,九惜自然而然会去帮婆婆(墨脱跳崖后给九惜喂粥水的老人)的忙。当然,也会遇到偶尔过来帮忙的大叔大娘们,没多久,胖子丢下闺女不管的消息就传遍了这个小村。 紧跟着,就有人拐着弯来探九惜口风——她们想给九惜说媒,找不到胖子这个做家长的,就先来看她了! 自有一个大娘开头之后,九惜觉得自己一下子拥有了几乎半个村子的干娘!最离谱的是,有人开始把自己家的小辈往她跟前撵了!看着婆婆田里多出来的年轻男性劳动力,九惜在心里默默估量了一下,得出的结论是——没一个能打的,她能干翻全场! 鉴于目前这个情况,九惜私底下找了几个劳动力“谈心”,几天之后,所有桃花,不管好赖全部飞走! 八月中旬一天晚上,上炕睡觉的九惜突然听到了刻意放轻的开门声和脚步声,那脚步声有些虚浮,听起来像是去了主屋那边。 她起身,光脚下炕,出房门时拎起了用来垫门的棍子,棍子是看过心理医生后拿进来的,防止某人一大早蹲炕头。 别的不说,挺吓人的! 九惜光脚过去主屋,果然看到一个翻箱倒柜的黑影,屋里有股血腥味,九惜自动忽略,她悄悄摸过去,直接扬起了手中的棍子。 黑影应声倒地,九惜上前反绑了那人的胳膊,然后过去开灯。 回过头去的瞬间,九惜愣住,地上躺的那玩意儿……是黑瞎子! 找出来药箱拿过去,解了刚刚绑上去的绳子,把人搬到沙发上,九惜上手掐住他的人中。 黑瞎子睁眼,下意识出手,翻身肘击,直奔九惜头颈。 九惜后仰躲开,同时手掌向上一推,本来只是为了化解黑瞎子那力道十足的一记肘击,谁知竟然直接把人带的一个踉跄趴了过来。骤然压过来那老长老重一人,蹲在地上人往后仰着的九惜一时没反应过来,咚一下跪倒,腰往后撅了过去。 后脑勺着地的瞬间,那边趴下来的黑瞎子脑门直接磕到她鼻子上,那酸爽……难以描述! 听到声音赶过来的伙计看着两人的造型一时愣住。 “赶紧把他给我搬开!”九惜闷声喊道。 两人上前一看这才发现黑瞎子竟然晕过去了! 黑瞎子这次伤的不轻,后背,腿部还有腰腹上都分布着不小的伤口,九惜捂着鼻子和发疼的腰看向那俩伙计,“送医院。” 至于去哪家,他们比她要清楚得多。 九惜腰部扭伤,医生给开了几贴膏药,第三天的时候,黑瞎子从医院跑了出来。 事后,九惜才知道这玩意儿没付医药钱! 私自跑出医院的黑瞎子蹲在九惜面前,“小丫头,你手挺黑啊。不过,我喜欢,有前途,要不你拜我为师,我带你出去玩。探墓旅游一条龙,要不要去体会体会?” 看着蹲在院里的人九惜只觉腰疼鼻子酸,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瞪了一会儿,九惜忍不住进屋去搬了个躺椅出来,“不想在医院待就学乖一点。” “真乖,有眼力见儿,胖子眼光不错,这闺女认……”黑瞎子乐颠颠躺到躺椅上。 九惜深吸一口气,转头冲着他笑了下一,冷不丁探手,在黑瞎子右肋下掐住一块皮肉拧了半圈,“您老最好闭嘴,我怕晚上吃饭给你吃死!” 不知道为什么,胖子每天闺女来闺女去的她都没觉着怎样,但这边这个一开口,她就莫名想干架。 大概,是因为她打不过黑瞎子的原因? “嘶……撒手!撒手!” 黑瞎子在这里停留了十多天,身上伤口好的七七八八的时候就离开了,都没跟院里的人打招呼。 无邪胖子他们已经消失快两个月了,九惜总有种与世隔绝的感觉,怎么说呢,这种日子有些无聊,但很适合现在的她,这会给她一种安全感,与汪家彻底剥离开来的安全感。 黑瞎子离开后第四天一早,醒来去茅房的九惜看见大门开了条缝,一只染血的手透过门缝架在门槛上! 墨脱(番外·二) 九惜过去把门打开,门外躺着两个血胡刺啦的人,是胖子和吴邪! 看他二人的姿势,应该是胖子背着吴邪过来的,到门口的时候晕过去了。 九惜抱着吴邪往屋里走,“程盏,郑铭,出来救人!你们老板回来了!” 听到喊声的两个伙计很快跑了出来,睡眼惺忪,满脸迷茫。 “门口。” 简单做了急救处理之后,120到位,这两人身上的伤口并没伤到要害,但失血过多,得输血。 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碰到了什么,又是在哪儿碰到的,胖子竟然没有选择去医院,而是把人往那院子里背! 就算坏了你们什么事儿你们也不能怪我啊,那破地,可没什么工具给你们输血! 九惜默默辩解。 无邪两人醒来,确认脱离生命危险之后就直接出院。无邪一头扎进他的屋子里两三天没出来,也就胖子还能时不时进去看看他。 “你们……”九惜看着属于无邪的房间,她心里难得有些好奇,她想问问胖子,之前为什么非要把无邪背到这里,而不是尽快去医院。但想了想她又噤声了,她的身份不允许她探寻他们的故事。吴邪不会让自己的计划有一丝泄露的风险,救她,已是冒险。 “嗯?怎么了?你想问什么?”胖子身上伤没好利索,估计是有点疼,走路有些不自然,听到她的声音就慢慢的,有些僵直的转过身来,“这么长时间没见,想胖爷我没有?我听说你把瞎子给放倒了,实力在线,勇气可嘉啊!” 掩下心中好奇,九惜默了默,捞起菜篮子,“你们今晚想吃什么?” 胖子嘿嘿一笑,“红烧鸡翅、葱油焖鸡、糖醋排骨、红烧鱼、焖猪蹄,啊对,还有那个粉蒸肉、油焖虾!” 九惜嘴角微抽,她看看胖子,“知道了。” 晚饭上桌,西红柿木耳炒鸡蛋,苦瓜鸽子炖汤,爆炒……猪肝! 胖子:我点的菜呢? 九惜:爱吃不吃! 无邪:猪肝……炒的挺好…… 那两只小猫被分了口清炖鸽子汤,也不知是不是吃了飞禽觉醒了什么新技能。 隔天看到它们咬来只麻雀的时候,九惜心想:这下可以野养了,都能抓鸟了,还怕它们会饿着? 作为养了它们一段时间的胖妈妈为此欣喜了好一段时间,那种心情,大概相当于,自认为哪哪儿都不行,还需呵护的自家好大儿,某天从学校回来的时候拿了张黄灿灿的纸,并展示:看,我的了年级第一! 然后胖子愈发精心地照顾猫猫儿子们,短短几天,那俩猫肉眼可见的胖了起来! 九惜没想到之前被她打发了的说媒大娘和那些“劳动力”当中竟然有不死心的。一天午后,一位大娘亲自登门,还带着她的大侄子。她们进门的时候九惜才明白过来这位大娘为什么最近一直在附近转悠了,这是打探敌情呢! “哎呦呀,惜惜她爸呀,今天可让我把你给碰上了。”大娘笑的满面春光,拉着胖子好一顿闲扯。 胖子高高兴兴接招。 九惜在大娘看不见的角度盯着大侄子放眼刀。 你小子胆儿挺大啊,还敢来? 大侄子眼光飘了飘,脸上泛起可疑的红晕,似乎是做了很大的决心才抬起头,在胖子和大娘两人的聊天声里出了一击暴击,差点放倒九惜。 “惜姐姐,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我以后会对你好的!希望你能接受我,别……” 九惜闻言险些一个仰倒,她几乎是下意识出手,一个小小的土疙瘩自指间飞出,落到大侄子侧颈,大侄子瞬间关机。 大侄子喊出声的时候大娘还没进入到夸耀吹嘘的阶段,嗯,就是她还没正式进入目标话题,大侄子这一声明显是打乱了她的节奏,那边两人瞬间闭麦,齐齐看过来。 “哎呀,这怎么晕过去了,大侄子,大侄子!”大娘一回头就看到大侄子往下倒的画面,当即大惊失色,一个箭步冲上去开始晃她大侄子。 九惜在大娘转头时就啊呀一声,不知所措,四处张望。 眼神与胖子对上时,胖子先是一愣,然后弯起了嘴角。 这人显然是指望不上了。 九惜暗暗搓了搓自己的面皮,摆上惊讶的表情,略显夸张道:“这是中暑……咳,婶,他这怕不是生了什么病,得赶紧去医院看看啊。” 胖子抬头看天。 这天,虽说不上乌云压城,但看着也有些要下雨的迹象,就这天还中暑,这好歹也是不论寒暑都能下地干活的大小伙子啊!这种天儿中暑,让他脸往哪里搁? 最后,看大娘急得不行,胖子就说他会个土法子试试看能不能把人给叫醒。然后,大侄子顶着两个巴掌印出了院门,当然,这个巴掌印子不是属于胖子的,毕竟人家亲戚还在,外人不好动手的。 后来,大侄子每次来这边都会犯病,给大娘心疼的。然后有一天,九惜不经意间说起自己“家乡”的故事,她说“婶啊,我们老家说啊,要是两个人命里犯冲,他们家的老祖宗就会出来阻止。我看您侄子这病,怕不是跟这个有关系啊?他次次过来都会厥过去,怕真是我们家和他犯冲呢,这要是多来几次,怕是要损身子的。” 草稿都不带打的九惜巴拉巴拉一大堆,险些说的大侄子不孕不育了。大娘听的心惊胆战,胖子拉着无邪在一边当笑话听。 自那以后,不止大侄子不来了,连大娘都不来串门了。 胖子有一次出去,回来之后特特给九惜带了条消息。 据他听到的消息说,那大侄子贼心不死,还要往这边来,被他爸妈加大姨可劲儿教育了一通,他一气之下,出门打工去了!好像是去了四川还是哪儿。 这消息简直太令人开心了! 胖子他们养好伤后又离开了。 这处小院的主人似乎变成了九惜,胖子他们只是时不时过来待几天的房客。 九惜恍然觉得,如果不是她在这儿,这处院子其实是能被弃了的! 忙时干活,闲时撩猫逗鸡,日子过得很舒服,除了没有手机。 当然,这段时间有没有手机根本不重要了,九惜现在很忙,忙到没时间去思考手机的问题。 你在农村待过就会发现,农活实在是份磨人的工作,尤其是机械使用还未普及到村庄的时候。收谷打谷晒谷的时候尤其之累。收谷打谷且不说,晒谷的时候,天气好还好说,你只需要在太阳出来时把谷子倒出来,摊平凉开。 注意啊,不能铺的太薄也不能厚,还要时不时划拉划拉,让它们均匀受热。哦,还得赶鸟,偷吃事小但它们会到处拉粑粑啊! 这就很令人崩溃了。 等到里面的水汽潮气跑干净了,你就可以把它们装起来收进仓库了。 如果天气不好,你的工作就变成,倒出来铺开,再扫一块装起来无限循环的版本。一旦你动作不够快,赶不上好时间有好天气,或者天公不作美。你那些晒不干的粮食就会发霉,长出一些不太美妙的小动物。 当然,如果环境允许的话,你可能会收获一些发了芽的谷物。 至此,一年白干! 接下来一年……希望你还有存粮,否则,喝西北风! 农民啊,靠天赏饭,靠双手和勤劳来接住这口饭。好像不难,却实在不容易! 粮食这块收拾妥当就要开始收拾地头了,有些粮是要在冬天撒种的,需要提前把地整好。地得耕,草不能留,肥水得上。 九惜想起,她曾听人说的话:农活啊,放不得,一放下就再也拿不起来了,因为累,因为收益与付出的精力不成正比。 当然,这只是部分现象,机械化、模块化的不包含在内啊!大批量、有产量保证的话还是有的赚的。 闲下来的时候已经快冬月了,九惜还是没有通讯设备,嗯,应该是她没有属于自己的电子设备。 冷的不想动,也不想发呆的时候,九惜就只能去找找看无邪和他的伙计手里有没有闲书了。 很理所当然的没借着,因为没人有! 然后隔天胖子给她送来了一本天才疯子,书很好故事很好,但是呢她原本想要的是能用来打发时间兼带催眠的书,胖子给她的这个,她熬夜,一个晚上看完全本! 之后,这本书就真成了她打发时间的工具了,发呆翻书,倒头睡觉。 某日,无邪忍不住问她,“这都半个多月了,你真就看了十几页?胖子搜罗了半箱子书,都不好意思给你。” 九惜:这美妙的误会。 我以为你们躲仇家到出不去,只搞到了一本!为了不给你增加压力,当然不能翻太快。 不过,九惜低头看看页码,12页。 好像……确实是有点离谱啊! 一边的胖子瞪眼:谁不好意思!要不是你拦着,那半箱子玩意儿能在我房里蹲半个月?都要蹲发霉了! 无邪抬头看天:唔,今天天气不错。 “三刷,所以慢些。”九惜想了想还是解释了下,再不好意思下去,她得无聊死了。 人堆里窜过之后好像不太能发的下去呆了,或许是天太冷的缘故。 继熬夜看过好一段时间的书后,九惜把目光放到了无邪的伙计身上,王盟游戏玩的太好她跟不上,不过有人喜欢看电视啊! 腊月的时候她拥有了一个电视剧搭子,每天准时过去蹭电视。 过年那几天,无邪手下的伙计都被遣出去了,但是来了不少九惜认识的人,比如解雨辰,比如黑瞎子,比如……黎簇! 看到黎簇的时候九惜是有些惊讶的,他……汪家档案上给他的评价很有意思:情绪不稳定,藐视秩序,轻视生命,有自毁倾向,抗压能力低下,还有善于欺骗。 她依稀记得汪家崩盘,这小子出了不少力。 “无邪,你抓我就算了,怎么还抓女孩子啊!怎么?你也想让她像我一样去读那狗屁的费洛蒙?!你还是不是人啊!”少年人毫不掩饰的质问声响起。 九惜茫然抬头,年轻的男孩正气冲冲地看着无邪。 “鸭梨!” “我说的有错吗,你看她……”黎簇带着个长相乖巧的男生走过来,他突然顿住,良久,声音冷下来,“你是汪家人。” 无邪叹口气,转而招呼谢雨辰黑瞎子等人进屋,大冬天的,外头挺冷。 黑瞎子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冲黎簇道:“小孩,她是汪家人,叫汪九惜,无邪费了老大力气抓来的,你们好好交流交流感情,慢慢来,不着急,你们还有三天时间!” 揪着猫后颈皮的九惜转过去看黑瞎子。这玩意,记仇呢? 这边人还没走进去呢,那边就忍不住动手了。 架开打过来的拳头,九惜把猫放到一边。 大冷天的,打打架活动活动也好。 打不过天花板级别的,打其他人,九惜还是信手拈来。不过,她闹着玩的心思在摸到黎簇身身上揣的管状物时瞬间熄了个一干二净。 那玩意的形状大小像极了雷管! 不知怎的,九惜一摸到那个,第一时间就想起了雷管。 本还不紧不慢陪黎簇过招的九惜突然扣住黎簇一条手臂,反拧至背部将人制住。 “鸭梨!”苏万惊呼,“你干什么!怎么还下死手啊!” 苏万说着就扑了过来。 九惜摸进黎簇衣服,拿出那个管状物后迅速撤手退开,苏万扑了个空。 “你把东西还我!”黎簇被苏万扶起来,捂着右臂叫道。 听到动静的无邪出来,“怎么了?九惜,怎么回事?” 九惜看着手里的不知名物体,确认不是雷管之后,“不好意思,我以为,他揣了根雷管。” 无邪:…… 九惜听到了的黑瞎子放肆的大笑声。 把东西还给黎簇,九惜道:“对不起,是我判断失误。还有,我是去年脱离的汪家,我不喜欢那里,但我在那里生活了十几年。” “我没见过你,汪家对你造成的伤害,你若硬要算我一份,我欢迎你来报仇,但你要做好挨打的准备。” “今天的事,为了表达歉意……你有没有喜欢……算了,我穷的很,什么都拿不出来。你喜欢吃什么,我明天做给你,算是道歉。” “不需要!”黎簇劈手夺过九惜手里的东西,“神经病!” 九惜:…… 过年这三天,过的……嗯,很精彩,瞎子有事没事逮着他那个小徒弟训练,黎簇肯定会成为陪练,无邪偶尔也会被拉进去。 他似乎对之前被九惜摸黑敲晕那件事格外在意,训着训着就跑去院子角落里抓九惜。 九惜不堪其扰跟他打了几架,次次败北。最后,九惜直接把无邪、黎簇甚至谢雨辰都带进战场。九惜的单方面挨打变成了五个人的混战。 中途九惜偷摸开溜,结果又被黑瞎子给圈了进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胖子也给卷了进来,路过观战的苏万自然不能避免! 当晚,一排人抱着冰块敷脸,当然,有个例外,谢雨辰,他敷的是手!!! “哪个王八蛋打人打脸啊!”黎簇哼唧。 “呦,小屁孩胆肥了啊。”瞎子抱着冰块敷腮帮子。 “师父,下次别打脸了,不好看。”苏万开口。 “草他娘的,哪个狗日的打的我!作孽呦,胖爷我英俊潇洒的脸啊。” 无邪,“行了,除了瞎子,谁能下这么黑的手?还有,黎簇,明天没饭吃了啊。” “凭什么!” 无邪指了指自己鼻子,冷笑。 黎簇收声。不过,感觉是真的爽,报仇了啊! 九惜愤然,勾唇一笑阴恻恻开口,“胖爷,明天我做饭。” “你不会想要谋财害命,花儿爷身价可高。”黑瞎子扭头看她,“你说是胖子。” 谢雨辰笑,“我相信九惜的手艺和判断。” 胖子点头附和。 “惜惜呀,你看,明天我们就得走了,这……你不能给我们吃断头饭!”黑瞎子笑嘻嘻。 九惜翻个白眼,换了手拿冰袋敷额头,屏蔽瞎子的声音。 初三的饭是九惜和胖子两人做的,没有整蛊,很丰盛很正常的菜品。 年过完,正月过后,无邪两人就离开了,接下来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九惜都没再见到他们。 那是她最后一次在墨脱那间小院里见到无邪两人。 她后来把那两只小猫交给了婆婆,七月底的时候,她拿着六月份才到自己手里的身份证离开了墨脱。 她知道,她不会再拥有这种轻松惬意的生活了,她需要一个人面对真正的生活了! 盗:重返·一 九惜回头,透明的塑料软管横跨过病床,针头那一截搭在病床护栏上,正缓缓往下滴着药水。 余光扫过右肩,九惜不由一阵心慌,她抬手,右肩右臂以及整个右手都包裹在纱布当中,她忍不住抬手去摸自己脖子。手指的触感告诉她,这个身体的右颈上有一道刀疤,而且,左侧脖颈至锁骨位置贴着纱布! 这具身体,还是汪九惜的身体!她并没有回去! “医生!二十一号床的病人醒了!” 九惜缓缓抬头去看说话的人,一个穿着白色护士服的女生,她喊完便迅速往这边走了过来,她一边带着她往病床边去,一边道:“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叫什么名字?有没有家人或者朋友的联系方式……” 九惜脑中一片空白,整个人都愣愣怔怔,任由护士把她按到病床上坐下。 护士问了两三分钟,对面一言不发,她不由有些头疼,余光瞥见旁边滴滴答答的针头和九惜流到左手指尖的血时惊呼一声。 “怎么了,大呼小叫的,你这护士长还想不想当了?”有些苍老的声音传来。 “齐医生,这位患者精神上好像有些问题……” “嗯?我看看。”齐医生走过来,“小姑娘,感觉怎么样啊?” “你叫什么名字啊?家住哪啊……” 九惜充耳不闻,只呆愣愣坐着,后来,齐医生又叫来两个医生,一男一女,他们问了九惜一些问题,又做了些测验,九惜全程一言不发。 最后,她被送去了另一个病房,单人间,窗上焊着护栏,房间里有一个摄像头。 晚间,九惜挂着点滴坐在床上,双目无神地盯着窗外,她没觉得自己伤心,眼中却落下泪来。 一夜未眠,隔天一早,有人带她去吃饭放风,餐盘摆在眼前,她却半点想吃的欲望都没有。 “姐姐要乖乖吃饭哦,乖乖吃饭身体才能好起来。” 稚嫩的童音响在耳边,九惜不为所动。 “姐姐你怎么了?你怎么不说话呀?姐姐是不会说话吗?” “小言乖,姐姐呀是在自己的世界里打妖怪呢,等姐姐打完妖怪就会说话啦。”陪护小孩的女子开口。 “哦,小言知道啦,姐姐一定会打败妖怪的,小言会给姐姐加油的!” 自那以后,九惜每天都会见到小言,那个小小的孩子脸色苍白却活力四射。 确认她没有攻击性之后,她被安排进了一个双人病房,而室友就是那个小孩。 听说,这个安排是小孩特意要求的。而她也知道了,这个小孩患的是脑瘤,据说,可能活不过九岁,而他现在已经八岁了! 她也见过这个医院里其他的病人,小孩很受欢迎,每天都有病友来看他,那些人或胖或瘦,或老或小,很多都是一副病弱之态,那些人里,有些人还有望出院,有人却会在隔天躺进太平间! “人这一辈子,怎么活不是活呢。像那树苗子,插在哪儿就活在哪儿,不也挺好。”说话的是个老头,他很喜欢小言,但他应该是没多长时间可活了,病的很重,“小言要开开心心的啊,来,叫声爷爷听听。” “爷爷。”小言脆生生喊了声。 老头应声,笑的见牙不见眼,他看眼九惜,问小言的护工,“这小丫头还是那样?” “嗯,失了魂一样,一句话也没说过。” “哎,造了什么孽啊这是,好好一姑娘。”老头叹气。 “爷爷,姐姐去打妖怪了,姐姐会打赢的,等姐姐打赢了姐姐就回来了。” “哎哎,小言说的是。” “老穆,你该回去挂针了。”护士找过来领老头。 “小言啊,你要乖乖听话,乖乖吃药,只要咱们不放弃啊,住在你身体里的魔鬼妖怪总有一天会被你打跑的。” “嗯嗯。” 留在哪里就活在哪里?不放弃就会有希望吗?可是,我的希望又在哪里? 在汪家训练出本能让她归拢整理了所有得到的消息,那些信息却让她有些崩溃。 这里是在南方,现在大概是零一年十二月份。 零一年十二月! 她非但没有回去,还连人带魂跑到了零一年! 她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被烧伤的右臂右手留下了一片难看吓人的丑陋疤痕,还有脖子上,两道泾渭分明的刀疤。 还有,加强版的青铜毒素并未消失,她的身上依旧残留着青黑色的纹路。主要分布于右边后背胸口到肩臂处,在小臂停止蔓延,并发的幻觉似乎是消失了,反正这几个月她没有出现过幻听幻视的症状。 她被烧的乱七八糟的头发,医院做主帮她剃了,虽然尽可能保留了,但最终造型还是成了毛寸! 这里几乎每隔几天就会有人死去,也会有人再进来,在他们病房空缺,给这间病房加到第四个床位时,九惜觉得自己不该再待在这里了。 在她下决定要离开的第二天,小言死了,那个爱笑爱闹的小男孩死在了一个阴雨连绵的天气,就连他的葬礼也是下着雨的。 南方果然多雨,阴雨连绵,和她压抑着的心情一样,冷暗潮湿,很是不美。 还有啊,南方下雨的冬天啊,冻得人骨头缝儿疼! 九惜看着那个小小的红木棺,心里有些难受,她来这里几个月时间,第一次离开医院,居然是为了参加葬礼。 她的心又沉了沉。 葬礼是小孩父母亲自操持的,他们算不上富裕——治病,很费钱。 小孩是他们目前唯一的孩子,他们给了小孩他们能给的一切。 小孩的葬礼上来了很多熟面孔,本以旁观者身份看着所见一切的九惜在看到小孩憔悴不堪的父母时突然有了种真实感。 这里也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她什么都没有,就连衣服都是病号服,一片黑压压里过分显眼,不过,没人说什么,来的人都知道小孩情况,他们也知道小孩有很多病人朋友。 葬礼结束,回到医院做了全面检查之后,九惜的出院流程卡在了付费项目上,浑身上下的所有物只有一只不能丢的葫芦和被捡进医院前所穿病号服的九惜,“我没……我,我有家人……住在市县乡村队123号,电话号码是” 为了证明自己的精神状况是正常的,九惜没辙,想着增加增加可信度便报上自己前世的信息。 “多少,电话号多少?!150?你没记错? “你还是在住院观察几天!” 九惜愕然,半晌才记起150号段的电话卡好像是零八年左右才发卡的! 后来,医院联合警局调查过后得到消息:病人提供的地址没有符合条件的住户,也没有符合条件的丢过孩子的人家。 不过这也在他们意料之中,毕竟,连电话号码都说不对的人,就算她说的地址再怎么正常,都有可能不正常! 医院再次对九惜进行测试确认,得到的结果是:精神正常。 那么,剩下的问题…… “你这些信息都是有问题的,你再想想有没有其他信息。”派出所来的民警开口,“还有,你记得你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吗?你是否遭受过虐待?有接受过什么训练吗?记不记得手上的烧伤是怎么来的?你曾经在什么地方待过?记不记得什么人?” 九惜无言。 记当然是记得的,而且,能说两辈子呢!但问题是,说了也不见得能弄出什么结果来,还有很大可能会被送到正规的精神病院里去! 沉默良久,她斟酌开口,“我记得在一片雨林里,有一伙人,他们带着防毒面具,长嘴的那种。他们似乎要找什么地方或是什么东西,我们被带过去,放血引东西。还有就是,一个仓库,应该是仓库,仓库起火了,火里一个罐子倒了下来,我靠上去了,后来一个穿黑衣服的人把我带走了,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你们?” “对,我们。”九惜干脆道,她想了想,“有男有女,有一个男的很喜欢戴墨镜。” “记得你的名字吗?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吗?” “……九惜,我叫九惜,他们我不知道。我们应该是没有通过姓名。” “姓什么?九?” “不知道,忘了。” 最后的结果是,九惜在警局录入了身份信息,在各种政策减免以后,贷了一万的款交了医疗费用,又在警局的帮助下找了份不大不小的工作。 当地警局对她的调查在零三年一月多也就是腊八节前后结束,不出意外地没有查到什么东西。 警局结束了对她的调查以后,九惜开始在工作之余去找别的工作。 她现在的工资实在有点低,吃用水电租房费用除过后根本剩不了多少!她得还贷款,一万的无息款,她都背了一年多了!再还不上就要开始上利息了! 还得考虑考虑回去的问题,对,九惜并没有放弃回去的想法,这个想法在参加过小言的葬礼后,就变得清晰起来。不过,至今还未有实质性进展,当然,不实质的进展也没有! 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她还在不在盗笔世界,如果是,那有没有与老板的世界融合,如果不是,那这里又是什么情况,书中世界,架空世界,还是零几年的现实世界?这些她都不知道。 想要回去,得先了解了解这些,老板那种人找不到,没法子确认,无邪那边倒是可以去确认确认。 九惜翻翻自己的记忆,通过1312号任务得到的信息有些许模糊了,但努力想想也还能记起不少来,尤其清楚的就是无邪的古董铺子——吴山居。 浙江省杭州市上城区河坊街西泠社…… 想了一会儿,九惜便躺在床上不动了,钱啊,没钱,哪儿都去不了,还有自己还背着贷款呢! 烦死! 过了春节,零三年二月多的时候九惜觉得自己转运了,她得到了一份听起来蛮简单的高薪工作,是个挨过她打的混混的老大介绍的,当保镖,保护一个人去一趟山东,价钱超级高。 起先是那混混到她去菜市场的路上堵的她,她觉着有诈,就拒绝了,后来,那混混又连着堵了三四天,还带过来了个打扮像房地产中介的中年男人。 那人直奔主题,“那位老板得罪了人,人家放了狠话,我们想找个身手能镇住场子的。老板不差钱,定金预付两万,尾款三万,怎么样,我们就是看中了你的身手,要不也不会三番五次来找你。你看行不行,要实在不成,我们就只能去找别人了。” 九惜沉默,半晌才道:“我考虑考虑,明天给你答复。” “行,明天晚上八点,我在这儿等你。” 九惜走后,那中年男人一拍混混脑门,“你个怂货!” “我就是您手底下一个小虾米,哪能跟您比。”混混笑嘻嘻开口。 男人看看酒馆门口,“你确定这人能用?可别砸了我招牌。” “我都弄清楚了,她去年从号子里出来,穷的很,身边也没什么朋友,在银行贷了一万的无息款。以前应该混的挺花,这儿,还有两边脖子这儿,都有刀伤。”混混点了点自己左额角和脖子两边,“就这种地方的伤,一般人早死了。还有她的身手,我亲身体会,绝对够够的。” 男人点头,其实单看对面人的眼睛他就知道那人不简单,尤其是那不经意间的眼神,再加上那头寸和那疤,说服力很强。 九惜回去想了半晚上,财帛动人心,更何况,她穷的叮当响。 隔天,她准时赴约,应下了这趟活,男人当场付了她一半定金,说这是他给的诚意,剩下一半定金会在她去见了那个老板之后给她,直接打她卡里。 九惜欣然接受,准备拿钱去还贷款,临了,她问:“你们这活是正经的,要不要签合同什么的?” “当然是正经的,合同不需要,大后天六点你过来,我带你去见那位老板。” 合作达成,九惜直接去还贷款,还完后她去找了自己的现任老板,“老板,我接了个保镖的活儿,要去趟山东。” “你去当保镖?可别让人给骗喽。”老板笑眯眯道,“要去几天嘛。” “不知道,得看那边的情况,要是那边需要,长期干也不是不行,那老板……挺阔。” “你要去也行,记得眼睛放亮点,要是他们路子不对,你就赶紧回来。” “好。到那边我给您打电话过来,不管还来不来,我都会告诉您一声。”九惜回她。 老板笑着应声。 三天后,跟这边结了水电房费,九惜就去酒馆找那俩人了。 到的时候那男人已带着两个混混在酒馆了,见她来了,就招呼她上车。驱车走了三四个小时,九惜都快睡着了,他们才在一个门面装修的很是雅致的茶馆前停了下来。 那人带她进了茶馆,进去后九惜暗暗咋舌,这店里的装修用料,之前为了装她那个小破冷面店她也算了解了一番装修行业。这茶馆里的东西,九惜只能说一句讲究。她觉得再多给她几辈子,她也不可能这么砸钱装修个茶馆子! 贫穷限制想象力啊! 男人站到一个包间……嗯,或许,称呼它为雅间更符合它的身份品味。 他敲了敲门,“老板,人带过来了。” 盗:重返·二 来开门的是个女孩,很白,非常实在的冷白皮,标准的瓜子脸。 九惜还在看小姑娘,男人率先走了进去,俩小混混要跟进去的时候被开门的小姑娘拦住,她开口,声音清越好听,“留步,荐给老板的人进去就好。” 那俩混混乖乖后退,神色间没有半点不满,九惜对里头人的身份有了定位,她上前,“我就是。” 小姑娘点头,转身放她进去,她自己则带上门退了出去。 “……女的,您要不要看看她身手?” 里头空间很大,内外两间,外间很空,除了两盆绿植什么装饰都没有。带她来的男人在内间,内外间并不隔音,九惜能听到四个人的呼吸声。 “嗯。弹头,去试试她。”一个透着老气的声音响起。 一人应声,绕过分隔内外间的屏风,来到外间。 那人大概一米八几的个子,看着挺壮实,但也不是非常夸张。 九惜看他,她很久没活动了,也不知道退步了多少,她去了外套和用来遮脖子的围巾,四下看了看。 那个被称作弹头的汉子开口,“屏风那有挂衣服的。” “谢谢。”九惜把衣服挂好,还未转身就感觉到不对,她本想躲开但想到这次干架的目的就换了想法,她右手向下一推,紧跟着绕手钳住弹头的手腕,拧身一带,左臂曲肘击向弹头颈侧。 打了一记直拳过来的弹头被带的一个趔趄,但很快调整,提膝去撞九惜侧腰,同时曲臂回防。 九惜一肘击在弹头手臂上,撒开右手的同时后退抬脚,一记正踢落到膝撞落空还未站稳的弹头身上,弹头当即后退几步。 捂着腰腹还要往上扑的弹头被里头的人叫住,“行了,谢谢她留你一命。” 弹头收住脚,冲九惜拱了拱手,九惜有些别扭的拱了回去。 弹头绕过屏风往回走,同时开口,“进来。” 九惜绕过那个精致的山水屏风,进去内间,就看到带她来的那个男人坐在靠左边的位置,正对门是个五六十的男人,穿一身中山装,他后边还站着个二十六七的男生。 “杜老板,人不错。您信我,保准没问题。”男人笑眯眯道,一副大忽悠模样。 那被称为杜老板的男人点头,“行,就她了。” “那她……” “人留这儿,你可以回去了。”杜老板开口,男人点头哈腰走了。 “叫什么名字?” “九惜。”三个人没一个认识的,那老家伙还坐着,剩下两个又没个缓和气氛的,九惜有些不自在,她不自在的表现就是沉默,话一少,脸上不带笑了,之前十几年养出来的气质就带出了一些。 那杜老头一见,更满意了,捡了个凶器啊! “你先跟着弹头,有什么事都可以问他。”杜老头说完起身,对后边的那个男生道:“阿炀,结账。” 他这话一出,九惜忍不住在心中吐槽:整这么大派头,原是要付钱结账的,还以为这是他开的!身价给估高了…… 弹头带她去到一间古玩铺子里,“你今天住楼上,你和老窖的酬金会打到一起,你的由老窖付,这个他应该是和你说明过的。” “嗯,讲过。” “他这人信誉还是可以的,路费和装备费用都由我们这边来出,你有什么必需品吗?早点弄,明天九点我们就得去车站。” “没有。” 弹头嗯了声,然后跟她说了些注意事项,首要一件听话,然后就是一定要保证老板安全。 九惜一一应下,晚上躺床上的时候她忍不住想:老娘以前也是身价上百万的存在啊,竟然沦落至此,重点是还没达成所愿!就很气人! 次日,九惜严阵以待,想象中大佬炸街,引得对手当街下杀手的戏码并没有出现,老杜在内拢共七人,弹头开个大金杯,一脚油门送到火车站,然后所有人背包上火车。 出门在外,九惜向来乖乖。时刻谨记自己任务的九惜在几次倒车换乘,最后却发现杜老头带人往山沟沟里钻后渐觉不对。 她在偷摸拽住个本地人问了地名后便有些不淡定了,山东临沂蒙山,有点耳熟。 没关系,也不一定就在盗笔世界里,拿钱最重要。 骑着毛驴翻过几个山头,他们进到了一个小村里,切切实实的小村,落在群山当中,世外桃源一般。 当然,事实上在这种时代,山坳里的村落,能代表的只有落后,它们是穷困的代名词。 在村里的招待所落脚,九惜按着习惯出去逛了一趟,熟悉周围环境、检查有无跟踪的同时了解了解当地习俗。 一圈下来以后她的脸就黑透了,她没法安慰自己了,塌出来的战国鼎,塌出来的人头坑,这里就是鲁王墓的地界,这群玩意儿就是奔着鲁王墓来的啊! 这…… 九惜发现自己被骗了,盗墓的喊人下墓酬金五万,就她这身手放在这儿,这怎么说都有些寒碜!而且,鲁王墓啊,那是什么档次,血尸就尸蟞,青眼狐尸当陪睡,就这么三瓜两枣的,配吗?配吗! 作为这支队伍的最高战力,九惜觉得简直是进了个作死小团队! “弹头,你们这趟到底是干什么来的。我接到的任务是护送杜老板抵达山东。”九惜找上弹头。 弹头闻言半点没露出意外来,“你转这一圈想来也是明白了,我们的目的是那座墓,但是老板不下坑,而你,就是在这期间保护老板并接应我们的。你这种青头,要下墓得找人带,而且下墓跟身手并无直接联系,我们找你要的是回程保障。” 九惜对这个安排很满意,当即道:“明白了,这个没问题。” 杜老头一行在招待所待了一天,隔天下午又进来了两个他们的人,带来了装备,九惜看到了一把老式手枪,两把短管猎枪,那里头好像还混着两三根雷管! 这些人路子实野! 因为她只管保护留在外头的杜老头,所以她并没有去凑他们理装备的热闹,本想提醒他们墓里危险的九惜在看到他们眼中的狂热之后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 他们那种狂热,比吃了春药看见媳妇更甚,那不是劝说提醒能起效用的。 “九惜。” “来了。”九惜响应召唤进去杜老头房间,“老板。” “明天上山,你记得准备一下。今天不要到处乱跑。”杜老头开口提醒敲打她。 九惜应是,乖的一批。 这些家伙胆子要是不够大,或者运气不够好,鲁王墓应该会成为他们盗墓生涯的最后一笔。 小小纠结了一下九惜就放弃了提醒劝说,这杜老头惜命,实在再好不过,尾款有的收就够了,多的她管不上,也不想管! 九惜的背包最后是弹头统一装配好后给的,因为他觉得要给九惜自己去弄,她估计能带走一背包吃的喝的! 晚上八点多的时候,九惜借了招待所的电话,给自己来此的第一位老板兼房东打了电话。 “老板,是我,小九。” “嗯,我到了,大老板人不错……没事的。” “老板,您再找个帮手。” “嗯,会回去看您的。知道啦,您放心,我会小心的。嗯,拜拜,您也是。注意休息,注意安全,拜拜。” 挂断电话,九惜下意识对服务员说了声,“麻烦您了。” 次日凌晨,弹头就敲门了,九惜爬起来,胡乱收拾一下,洗脸刷牙,早饭都没得顺就背包出门了。这会儿应该是三点多,应该大概可能是,反正呢头顶是还能看见星星的。 领路的是一个叫砣子的瘦高个儿,手里拿个罗盘。九惜也不懂为什么一个瘦麻杆会被叫秤砣,她特意问了,砣子,就是秤砣子! 她询问的对象是另一个男生,年纪比她这具壳子还小,叫傅厌,长的乖巧,人也开朗,在一堆闷罐子里格外得九惜圣心。 大概走了有十多个小时,砣子止步,站在原地看看天看看地,看看远山看看树,时不时走两步,嘴里念念有词。根据九惜浅薄的盗墓知识来看,这家伙大概率属于北派,使得寻龙点穴的手段。九惜看了半天,觉着有他些像神棍,她很乐意见到他们找不到地儿的情况。 不过,她开心的有点早了,杜老头作为一个很有些架势的老板,找人的眼光还是很不错的。 在砣子指了道让他们挖的半个小时后,九惜手里的铲子碰到了石头,扫开之后露出来的东西毫无意外是墓砖。 接下来的东西她就不管了,从土坑里上去,九惜翻翻背包,搜出来一个帐篷,这时,杜老头开口,把人都喊上来,“吃点东西,休息一会就开穴。” 众人应声,九惜挑了个相对平坦宽阔的地方喊了弹头阿炀帮忙搭帐篷。 吃了些压缩饼干之类的充饥食物后砣子他们就开工了,傅厌阿炀几人留在上边,砣子和弹头下了土坑,两人在下边研究了一会儿就开始向上边要工具。 九惜看到他们递下去了几根二十厘米左右的细钢针,砣子、弹头两人就在下边用那钢针小心翼翼地刨墙,差不多从砖缝里刨进去厘米,上边又递下去个砖夹子一样的家当。半旧不新黑不溜秋,边刃很薄,但材料一看就是上好的,很吃劲儿,不怎么变形。弹头拿过砖夹子示意砣子后退,待人退到后边去,他就用砖夹子小心卡进刨出来的缝隙用力握紧,然后小幅度上下晃动。 算上前面刨墙,这块砖取了有十几分钟,不过也算成功,装有强酸的夹层墓墙,没人受伤便是成功。 九惜也算是看到了他们的实力。 除了酸液之后,几人暴力拆除,三下五除二破了那墓墙,散了散墓气,试过里边氧含量之后弹头五人提了装备就进去了。 “小姑娘,过来陪老头子我唠唠嗑。不用盯着那盗洞,他们不一定从这出来。”杜老头开口。 九惜应声,但她不想说自己的事儿,太离奇,说多了怕出问题,于是她开口,“您老年长,经的事儿多,故事多,您讲,我听着。” “我倒是没发现你这么会说话。既然你都这么给我戴高帽了,那我就给你讲一讲。”杜老头点个烟斗,吞云吐雾一番,缓缓开口。 九惜默默挪到上风口。 “那个时候啊,我还年轻,本来是山里的人家,小时候家里穷,穷到什么程度呢,穷到没衣服穿,穷到断粮。按说那个时候已到了新中国好几十年了,有上进心的、有本事的都该能拼出点东西来,好的不说,总该是能吃口饭的,但不是的。有人富有人穷,富的人吃喝玩乐,灯红酒绿,拿钱打水漂撒子玩都可以,穷的不行,一毛钱都得掰几瓣花用,那也还吃不上几口饭。” 老头又抽一口烟,吐口气,一股白烟往上飘,上头散开成一团,下头还拢在一起,上大下小飘上去,九惜脑海里浮现出被抽象过的魂儿,就那种2d动漫里常见的q版阿飘。 这老头儿,魂飞走了! 想到这里,九惜有些想笑,又觉后背发麻,这深山老林,想这种东西实在应景,真真切切一个冷笑话! 正想着,杜老头又慢慢悠悠开口了,“我家里穷,一年四季田里的活儿我都要干。我家有一块地,在山上,因为那边山上埋着村里一些老人,所以那里的地全部称作坟地。” 听到这里,九惜有些听不下去了,孤山野岭一堆坟包,还要在坟包照顾的地方种地,九惜光想象,就觉阴气直冒。 “我一直觉得我能走上这条路都是祖先保佑,他们看顾着我,我才能走到这个位置。” 杜老板说,他们家多山,有山便有谷,山脚住人,山腰住人,谷里长树淌水。 去县城要翻山,去亲戚朋友家也要翻山,他们那边有个习俗,不独走夜路,独串夜门,当然,夜门不包括隔家邻居。 据说他们的山上有一种被称作野唬孓的灵异生物,它们会迷惑路人,让路人不辨东西南北,不见脚下之路,往往会使人跌入山崖或溺入水中,以此取乐亦或捕食。(野唬孓:这个称谓是同音代替,具体名称由于方言发音,无可判断) 有些幸运儿能穿过其所布迷障,不过有些人虽然能活着穿过迷障,但魂魄会被其留下取乐,此时,就得找个有经验有能力的老神针来叫魂了。 叫魂的手法各有不同,有些不犯冲的可以同时施展,老板说他见过的就有纸人和公鸡木筷两种。 剪得纸人一叠,以红线串起,置于需唤魂之人头顶,然后由其亲人呼唤辅助。 还有一种老板说得有些模糊,九惜只依稀记得是要用到公鸡和传统那种天圆地方的木筷,木筷要在水中立起,公鸡要在什么地方俯卧,倒是同样要辅以亲人呼唤。 说这些呢,是因为杜老头他最后也用上了其中一种,他用的是哪一种他并不清楚,毕竟没有哪个家长会在孩子回魂以后再给孩子演示一遍过程,还有就是,请人是要花钱的! 盗:重返·三 杜老头的故事发生在夏天给庄稼除草的时候,那年年景不好,已有干旱苗头,庄稼长得不好,但该干的活儿还是得干,毕竟人算不如天算,不到最后,谁知道老天会不会赏饭吃? 一日,他在田里除草,午时未归。他那时年纪小,叛逆,亦喜欢躲懒。除草到下午三四点时觉着累喽,就找了个树荫子睡去了,直到被什么东西给砸醒。他睁眼看见天色已黑时,心里便慌了,他虽叛逆却不敢挑战村中历代颁下的禁令。 正慌张时又觉一块土疙瘩砸了过来,他起先害怕不敢去看,但对方愈发的放肆。他一时上火,闭着眼睛抓了一把土疙瘩就往对面扔过去,同时破口大骂,怎么难听怎么脏就怎么骂。这据说是个对付脏东西的土办法,但是,自己气势要足,骂的花样要多,要不然非但赶不走脏东西还会激怒它们! 在他展开回击后,他听到了小孩的嬉笑声。他睁眼看过去,田垄上边,有几个小孩和带着他们的老人,见他看过来,老人们便朝他笑让他过去。他迟疑再三还是走了过去,人多一点他安心。 他上去之后和那些小孩笑闹,和老人聊天,未觉不妥,心下愈安。 老人说他们是出来走亲戚的,没想到误算了脚程,耽搁至此,所幸,并非一人独行,方才见他一人独坐,便想邀他同行。 杜老头说到这里的时候狠狠吸了口烟,脸上露出些许后怕。 而九惜以觉得自己手脚都木了。 谁家正常人说两句话,带股子封建味儿?还耽搁至此,一人独行……咦~ 她已经开始想象那些老人小孩阴森森笑,嘴巴咧到耳朵根,露出能一口噶掉一个人的獠牙,变成腐尸,变成白骨或者露出狐狸、黄鼠狼、老鼠、蛇的脑袋直接吓毙杜老头! 但是据老头所说,那些家伙并没有变成什么奇怪的样子吓唬他,他们带他去了一个很大很大、富丽堂皇,像极了宫殿的地方,他们告诉他什么东西能动,什么东西不能动,邀请他参观他们的家,还邀请他留下来做客。 他们家里的东西都十分精美,看着就价值不菲,而且有很多金子做的用具。 两个老人极力邀请他留下,而且愿意给他封些红包。他早已被这堂皇的屋宅和满室的金银晃晕了眼,脚都像是踩在了棉花上,听到这话便呜呜嗯嗯应了。一个老人不知从何处给他端来了一盅汤来,说他未用晚食,先用此驱驱饿气。 浓白的汤盛在金制的汤盅里,那汤非常好闻,它仅靠气味就剥夺了杜老头的所有感官,自幼穷困的孩子,都没怎么在意盛汤的器具! 就在他即将喝下那盅汤的时候,他听到了自己故去爷爷的声音,爷爷一声斥骂让他惊醒。醒来后的他没找到自己的爷爷,当他回头再看时,手里哪还有什么汤盅,他手里捧着一个森白的骷髅头! 他吓一大跳,赶忙扔了那头骨,不知何时,金碧辉煌的宫殿变成了附满蛛网灰尘的古旧石室,他的脚下是一个装满了白骨的铜鼎! 看清楚脚下东西时,他瞬间给吓软了,连滚带爬下去铜鼎,直爬到石室角落里才好些,待缓过神来,他看见石室的角落里摆着些蒙尘的金器和瓷瓶,四面墙壁上绘着彩绘。 他想离开这里,于是开始四处走动,他挤过砖缝,离开石室,进入到一个石砖铺就的通道。他冷静下来,这才发现这个死气沉沉的地方,与之前那个恢弘大气的宫殿是有相通的之处的。他在里面走了好久好久,久到他都熟悉那里的每一个角落了,他还没有走出那里,他努力回想,却发现,他忘了宫殿的入口了,他忘了他是怎么进来这里的! 他那时还没意识到自己为什么能在不见光的石室里看清楚里面的东西,为什么能挤过砖缝。直到他睡过去再醒来听到母亲的哭骂和村里老神针的告诫祝福,他才知道自己是被村里人在山上找回来的,大家怎么叫都叫不醒他,父母请了老神针来叫魂他才醒过来的! 知道了这些之后再回想先前的经历,他不由胆寒。 再次去那边是次年春天,那年他十七。上一年果然大旱,田地虽不是颗粒无收,但也有限。一个冬季家里就揭不开锅了,饥饿困顿之中,他想起了那个宫殿,想起了那里面的金器瓷器,他知道那些东西是很值钱的。 他那时初生牛犊不怕虎,想了两三天后就撺掇了四个同龄玩伴上了山。 他有如神助般找到了那个墓,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那个墓有人进去过了,他们没有封墓,留下了一个盗洞。他后来有经验之后判断,打盗洞的那伙人应该是折在里面了。 他靠着那晚的经历,带着四人在墓里走了个来回。 出去销赃的时候,他碰到了他在这行的引路人,一个老头,姓朱。 有那墓里的东西撑着,他们家那段时间过得还算可以。不过,他那四个玩伴里,有两个想进去捞大件,他不同意,也警告过他们,但他们消停没多久,就背着他去撺掇另外两个,一人没同意,一人则被说动了。 他说他知道他们下墓去的时候,是在墓里看到他们尸体的时候。 他们之前说要去城里打拼,所以没有人怀疑他们的失踪,可见,他们本是要拿了墓里东西离开村里的,可惜,他们太过贪心,还犯了墓主人的忌讳。 看见他们的尸体后,他就退出了那座墓,按着师父教的法子把那墓封住了。 数年之后,已接了师父衣钵的杜老头听说有人下了那个斗,九死一生,活下来的人基本上都废了! 讲到这里,他不由感慨,“人啊,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都是有定数的,老天赏你你便一帆风顺,老天不允,你便寸步难行。” 杜老头的第一个故事到此为止,他后来讲的故事基本上都属正常范围,危险也是有的,他多次死里逃生,现在年纪大了,便不轻易下斗了,不然很可能成了年轻人的累赘。 听了一下午这老头的故事,九惜不由得感叹,这老头运气不错,遇到的人也蛮好,基本没什么背刺的玩意。 而且,他还没卷进九门、汪家、张家的纷争,可以说是很幸运的了。 他说他看人很准,心术不正的人他不会接触,至于他口中的心术不正是怎么划分的,九惜不清楚,不过跟老窖还有弹头他们的接触,九惜觉得不算糟糕。 六点左右,九惜煮了锅挂面,下了点干菜叶、干菌菇放了点辣油和盐,配菜是榨菜,腌笋。 她原本是有更多配料的,但是都被弹头清出去了。 “你这小姑娘,倒是会享受。有我的吗?”杜老头蹲了过来。 “有。” 尊老爱幼是华夏美德,不能丢……当然,某些时候,还是要视情况而定的! 两人吃过饭,九惜收拾小锅时突然感觉地面震了一下,一声轰鸣传入耳中,弹头他们用雷管了! 杜老头脸色大变,蹭的一下站起来,片刻后沉声道:“收拾东西,半个小时后他们不出来就毁了盗洞。” 九惜诧异,不解地看向杜老头。 “他们遇到大麻烦了,收拾东西,听我的。不要留太多痕迹。” 这种方面九惜所知确实浅薄,这老头的经历经验要比她强上太多。她很快收拾好周围东西,就连拆下来的塑料包装袋都收起来了。 自那爆炸声过后,杜老头就显得很焦急,在盗洞跟前团团转。 二七分钟时,老头从自己兜里拿出根雷管握在手里。 三分钟很快就过,老头的手微微有些发颤。九惜听到老头低声喃喃,“三分钟,再等三分钟……” 四十二分钟时九惜听到了一声枪响和不甚清晰的脚步声,还有大片的簌簌声。这种声音……九惜几乎能确定这是虫子爬行的声音! 她听到有人扑倒,原本跑动的脚步声停止,弹头咒骂的声音响起,“槽他奶奶的,傅厌!” “哥,你赶紧走!走啊!” 九惜心里一跳,下去的人似乎就活下了这两个! 甬道内,弹头扯住傅厌往外走,他能看到透进盗洞的光线,师父没有封墓! 但是…… 弹头举枪打死一只弹射过来的大尸蟞,再按扳机时手枪就没了反应,没子弹了! 黑压压潮水一样的虫子在他们身后不到两米的距离迅速移动,跑的快些的已然攀着他的裤脚往上爬了!弹头费力架起傅厌,傅厌被那虫子咬到了,能坚持到现在全靠一口气撑着,方才那一摔,便是散了他那股子气! 弹头有些绝望,他不想扔下傅厌,下去的五个人,他们两个是背着其他三人的性命活下来的。他知道,他需要一个人替他分担这种重量,四个人的命,他背不起! “哥……”傅厌知道他现在成了累赘了,他也看到了那束光,带着他,他们都会死在这儿,但若放下他,他的血肉会吸引虫子的注意,弹头会有更多出逃的时间,虽然可能只有短短不到一分钟时间! “哥,放下我,你赶紧上去,让师父封墓!它们不能跑出去!哥!” “你闭嘴!”弹头厉声呵道,他背起傅厌,不再理会爬到衣服上的尸蟞,只全力往盗洞处跑。 他的速度很明显降了下来,越来越多的虫子爬上了他和傅厌的身体,他知道,他大概得和傅厌一起留在这里了,如果他不扔下傅厌。 就在他即将放弃奔逃的时候,一个人影从盗洞那边冲了过来,带着一片火光。 九惜把手里点燃的围巾甩开,扫退一片尸蟞,她把手里的几个酒瓶摔在地上,扔了带火的围巾上去,“走。” 拉过傅厌扛在肩上,捞了把有些脱力的弹头,九惜带着人迅速往几十米外的盗洞跑去。 轰! 震耳的轰鸣声响起,坍塌的土石封住了盗洞。 “师父……”弹头声音发颤。 九惜检查一下被自己扛上来的傅厌,“他情况不妙,有虫子钻进腹腔了。” “我看看。”杜老头过来,他轻轻按了按傅厌的肚腹便下了结论,“进去了两只,一只活着,一只死了。弹……九惜,药箱。” 九惜依言取了药箱过来。 老头先是给傅厌打了针止痛,然后取了瓶不知道什么制成的药扒开盖子放到傅厌侧腹伤口处,一股奇怪的又香又臭的味道散开。 九惜很快看到傅厌肚腹皮肤一阵鼓动,不多时,一只巴掌大小的尸蟞从傅厌伤口处露了头。老头慢慢拿远了那只小药瓶,那尸蟞趴了一会儿,像是忍不住诱惑般爬向药瓶,待它爬出傅厌伤口,老头闪电般伸手抓住它狠狠掼在地上,然后抬脚。 一声响亮的啪叽声,听得九惜一阵恶寒。 这整个过程,由于比较慢,看得九惜整个人都不好了。 取那死虫的时候就要好些了,也不知是不是审美疲劳,产生了抗性。 老头先是用手按压傅厌腹部,确认了虫子的准确位置后,便从药箱里拿出个造型怪异的镊子来,那镊子的外边是正常的,内层却分布着一些细小的毛刺。 老头捏紧镊子小心翼翼探入傅厌伤口,五分钟后,他缓缓抽出镊子,带出来了一只一动不动的小号尸蟞,镊子夹着尸蟞的一小块外壳,因着那些毛刺才没有中途滑脱。 九惜算是见识到了他们这些人的厉害之处。这要给她,她自觉自己做不来。 九惜最感兴趣的是那个小药瓶里的东西,竟然能引得尸蟞自己爬出来!她后来才知道,那东西是混着虫香玉制成的,里头添有死人骨! 把两只虫子弄出来,老头又翻出一粒小药丸塞傅厌嘴里,黑漆漆小拇指肚大小的药丸,一看就是自制的。 这时,弹头已经处理好了自己身上的伤口,也吃了颗同款小药丸。 “师父,傅厌他……” “命暂时保住了,还是得尽快送医院再检查检查。”老头给傅厌敷药包扎。 弹头闻言很明显松了口气,而后愁眉苦脸道:“我们在下面见到了七星疑棺,有人提前进去过,后来碰到了尸蟞和血尸,砣子拖住了血尸,阿炀他们被尸蟞咬死了。” “天意如此,不必自责。”老头叹气,他生平第一次栽这么大跟头! 回去的时候,扛傅厌的任务自然是落到毫发无损的九惜身上了。她们一行,伤员加颓废老头,十几个小时的路走了有二十多个小时。 当然,最主要的是有一点点迷路了,九惜带的路,发现不对之后弹头迅速振作,领着拐回正道。这一天一夜时间,傅厌没醒,但也很离奇的没有发烧,九惜开始好奇起那个自制小药丸了,功效似乎很不错! 盗:重返·四 回去村子的时候大概是下午五点多,老头给累的不行,再加上心理因素强撑着嘱咐了弹头一句话,简单洗漱过后就进屋休息去了。 弹头喊来后头来的两个伙计安排他们把傅厌送去县城医院,他自己收拾一下形容就叫了饭菜端去老头房间,临去前跟洗漱出来的九惜打了声招呼。 九惜点头应了。 她背了傅厌一路,衣服都给血染完了,唯一的围巾还给烧了,她想遮住脖子上的疤,翻来翻去翻了个白衬衣出来,外面套了个借来的男款休闲外衣。 取了饭菜在大堂开干,吃到一半时招待所又来了几个人,九惜习惯性瞥去一眼,熟悉又陌生的面容印入眼中。 她看到了……无邪! 她愣了一下,这种见面方式是在她意料之外的。 她这一愣,目光长时间的停留之下便引起了几个人的注意。吴三爷和潘子首先看过来,无邪和背着小哥的胖奎发觉他们异样时也看了过来。 九惜见状冲他们笑笑然后低头吃饭。她自认为乖巧可爱的笑容,配上她的毛寸和额角的疤痕,便带上了一丝莫名的意味。 “这是……”吴三爷皱眉。 潘子低声开口,“道上没见过,也没听说过。” “先去收拾,其他的等会再说。”三爷看眼九惜,片刻后收回目光。 他能看出来那姑娘不简单,身上会在不经意间透出来一股子冷寂的血腥气,那是杀过人的人才会有的东西! 无邪瞅了瞅九惜,没看出什么名堂,“三叔,那男生怎么了?是有什么问题吗?” 男生?! 三爷看无邪,恨铁不成钢,不轻不重踢他一脚,“赶紧去洗澡,臭成什么样了,还有心思关心别人的情况!” 无邪拉衣袖闻闻。确实很臭,积尸地的水太脏了! 他们一行很快离开大厅,去了后边澡堂。 九惜短暂的惊讶过后,便不再关注他们了。她对是否与无邪一行进一步接触没有纠结太多,她想见无邪的主要目的就是确定这个世界的性质。如今见到了,已明确自己还在盗笔世界,那接下来她就得考虑在此基础上活着回去的可能了。 九惜没怎么浪费脑细胞就把算盘打到了青铜门上去了,若说盗笔世界里最为神奇的存在,九惜觉得除了小哥就是青铜门了,其他都得往后排。 青铜门……哎,之前怎么没想到青铜门这一说? 九惜问自己,不过她并不是个喜欢为难自己的人,她很快放过这一茬。 虽说有青铜门,但它并不能保证一定成功,九惜内心忐忑。她不由想,自己为什么没个系统什么的,那玩意儿好歹是能做交易的,自己做事换回去的机会还有点子盼头,要是能给点子什么辅助完成任务金手指就更好了,她在这边浪一浪也不是不行啊,可惜,没有! 觉得自己应该是没掌握开机方式的九惜,吃完饭后就回去房间发癫去了。 本想在吃饭的时候探探九惜虚实的三爷心思落空。不过,他依然打听到了一些关于九惜一行的消息。 跟女服务员聊天的时候似是不经意道:“我刚刚进来时候,看见那边吃饭的女娃子面相凶的很,她什么来来路啊?也是盯着那墓来的?” 无邪听的呛了一下。女的!他以为是个长得好看的男生!谁家女生会把头发弄成那个样子啊! “人家女娃娃哪里凶了?乖的很嘞,你不要乱说。”服务员驳他,“她是跟着个老头子过来的,开先就七个人,后来又来了两个。昨天,也可能是前天出去的,刚才啊,七个人回来了四个,除了她和那老头子另外两个都血呼哧啦的,有一个年纪小的看着不太行了,直接给送出去了,我听着是要送去县里医院……啧啧,造孽呦。” 听着服务员的话,三叔心里对九惜有了大致的判断,要么很强,要么还不够资格下墓。他的判断原是比较趋于后者的,但看眼小哥后,他又不这么认为了。 服务员去催菜的时候,三叔拿出地图研究,这个墓的前头设有虚冢,要是手里没有地图,没多少人能找到真正的龙头所在。就算好运进去了,没真正的好手带着,基本是出不来的,他是一点都不担心被人抢了先。 不过…… 晚上分开后,三叔又去找了潘子,他给了潘子一个任务,留意九惜一行,搞清楚他们的身份。 新一轮的计划已经开始,不管来的是什么妖魔鬼怪,这一趟必须得走完! 次日一早,九惜收拾妥当去吃早餐,下到大厅时她看到老头和弹头已经在吃了,包子豆浆,老头还配了个鸡蛋。 缓一晚上,他似乎已经调整好了心态,恢复成了之前老神在在的模样。看见九惜时还招呼了一声,“过来吃,坐这。” 九惜点头,挑了笼小包子要了碗豆浆,“老板。” 弹头有些恹恹,显然修炼不够。 她对此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毕竟,她跟阿炀几个都没说几句话!在医院那段时间……死个人而已,再正常不过了,他们都没死在自己跟前,实在没什么可共情的。安安静静吃了早饭,九惜问老头,“我们接下来怎么弄?” 她其实更想说的是:都噶了这么多人了,咱乖乖的,该养老养老,该干活干活,该娶老婆的去谈个恋爱! 九惜看着奉行“饭后一根烟,赛过活神仙”的老头拿出烟斗点上烟丝嘬一口,她有些想走了。这大烟囱子! 老头慢慢悠悠道:“这一趟算是废了,几十年来头一遭啊!” 他感叹,在九惜以为他要不知死活亲自下去看看,跟这鲁王墓来个不死不休的时候,他又道:“我老了,拼不动了,该回去种花养草喽。” 九惜诧异,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她一直觉得盗墓这玩意儿轻易是戒不掉的,就像那种恐怖游戏一样,对于某些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盗墓活动中产生的刺激感和最终获得,很少有其他活动能替代。若说平替,大型赌博或许可以,当然,这玩意也很刑。 珍爱生命,珍爱生活,远离赌博!远离一切违法乱纪活动! 九惜:……貌似已经沾上了哈…… 对于老头的选择,她想过很多种,就是没想到他这么干脆。再看旁边弹头,神色间毫无意外! “这次啊……”老头的声音戛然而止,他越过九惜看着不远处,眼里露出些许惊讶。 九惜扭头,看到了进大厅吃早饭的无邪五人。她的目光在小哥身上停留一瞬,他和之前一样,细看又有些区别的眼神很容易攉住了九惜的眼睛。 老头看了看,突然放下烟斗站起来,激动道:“吴三爷!居然在这地方见到真尊,真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 三叔微微一怔,他旁边的潘子开口对他耳语几句。三叔看着老头的眼里就露出丝许的怪异来,不过,场面话还是要说的,“原来是杜老板,幸会幸会。” “当不得当不得,三爷叫我杜老四就行。”老头笑呵呵。 他在师门行四,打出名头后别人就叫他杜老四,不过,他还有另一个称呼:杜稀泥。 意为:和事佬,和稀泥。不过他和他的手下在行内口碑极好,不曾出现过背刺、毁约、临时变卦等行为。 向来对师父各种操作都平静应对的弹头这时有些坐不住了,他明显对杜老头这种看到同行往上扑的行为有些不忍直视。盗墓这行,在开工前看到未经邀请的同行实在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更何况,他还先人家一步下去过了,这怎么看都像是去挑事儿的! 弹头埋头喝水,决定眼不见为净。要是其他人他还能上去劝劝,但这位吴三爷……他可是老头子这辈子唯一崇拜的人啊!仅次于师祖的存在! 九惜看看老头再看看闷头喝水的弹头,盗墓这行早期这么和谐的吗?他们不该是竞争关系吗? 正想着老头突然喊了声弹头,弹头“哎”了一声去了无邪那边。这个时候,老头已经和三叔几人一起坐到旁边一个桌子上去了,六人,刚好坐满一桌。 潘子见状直接一拉无邪,“小三爷,我们去那边。” “哪?哎……” 潘子拉着无邪坐下,“姑娘也是广西人?” “不是,九惜,西北人。”九惜看着空手过来的两人,喊服务员收拾了桌子重新叫了两笼包子。 “谢谢啊。我叫无邪,浙江人。” “潘子。”潘子拿个包子,“听杜老板说你们昨天下了个斗?” 老头说话声音不是很小,离这边又近,他那儿说什么这边实时接收。九惜听到弹头正在叙述地下所见。 这老头……有点子难以评述! “我只是个保镖,不下墓。”九惜开口,心里却在想要不要趁这个机会跟无邪他们打好关系,后边好蹭线去长白山。“你们要是想送什么东西,或者需要地面上的保镖的话我乐意效劳,价钱好商量。” “小姑娘以前是做什么的?”三叔突然转过头来问九惜。 “以前啊……”九惜停了一下,“打笼斗的,后来转行做保镖,被人摆了一道,零一年来的这边。” 九惜隐约觉得对面那老狐狸目的不纯,她下意识挑了自己一段经历揉在一起说了出来。 三叔点头。 看不出问题的简历,打笼斗的死几个人……很正常。 没一会儿,九惜就听老头有些不好意思道:“三爷您能不能帮忙把我徒弟和两个伙计给带回来?我的意思是……能不能请您让弹头和九惜跟你们下去,等找到人了,就让他们出来。” 九惜:??? 怎么还有我的事? “我知道这个要求有些强人所难……我本也不抱希望了,但有幸碰到三爷您,就想着,总得给他们家里一个交代……”老头满脸惭愧。 “可以。”一个冷冷清清的声音先三叔一步响起。 九惜:!!! 我听到了什么?! 三叔一笑,“他同意,那我就没意见了。不过,那小姑娘刚刚说她不下墓。” 老头看过来,直接砸钱,“五十万,请你帮忙,小姑娘你看成不成?” 九惜:我能说什么?五十万呐! “好。” 五十万的诱惑,对于节衣缩食苦巴巴过了一年的九惜来说,实在太具诱惑,很何况,她还抱着点其他的心思。 老头目的达成,收到信号的弹头很快离场去收整装备,他很理所当然地拒绝了要同去的九惜,但叫上了潘子。他们是去蹭线的,自然得拿出些诚意来,在这方面,他们这伙人一直做的非常漂亮。 弹头离开后,老头又对三叔开口,“三爷,我在这一行里头的运气算是耗干净了,这次回去准备金盆洗手,手底下的伙计也都会遣散了。其他人去哪我不多干涉,唯弹头这孩子,跟了我十几年了,有天分,他天生就是吃这口饭的。我也就舔着脸给他求个机会,这次下去,三爷您看看,要觉着他得用,可能把他收去您手底下讨口饭吃?” 九惜听的心里泛酸,小老头知不知道吴家是个坑,九门是个巨大的坑啊?这么把自己大徒弟往坑里送?而且,他吴三爷是个什么人?怎么可能要这种…… “行,我看看。”三叔开口,“当然,要是这小子不听话,我可就不能收了。” 九惜:…… 这什么情况?我是不是进错频道了?一个两个的,这么好说话! “明白明白,多谢三爷。”杜老头笑出一脸褶子,“三爷下次来雁山,喊我一声,我请客,仙芽楼。” 三爷笑一声,“为什么不是你的云华园?” 老头:“在自己店里就不叫请客啦,当然,三爷若是喜欢,云华园随时欢迎您赏光。” 收钱一时爽,下墓火葬场。 被五十万诱惑到的九惜看着眼前黑黢黢的盗洞,再瞄一眼旁边的无邪,突然有些后悔畏怯了。 光是在这儿看着她就开始想象里边蹲着一溜儿迎接外来者的妖魔鬼怪,自己把自己吓了一个激灵,九惜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 三爷往里头丢个火折子,折腾了一会儿后,“没问题,可以进了。” 几人一个一个往里头钻,站在九惜后边的弹头推她一下,小声道:“别给我师父丢脸,你毁约得付违约金。” 九惜撇嘴。 好像救了个白眼狼!早知道让他去给尸蟞当口粮去! 弹头扒拉着九惜钻进洞口,由于三叔功夫了得,他们直接进了一个墓室,墓室的长明灯被点起来,晕黄的光填满整个墓室,九惜一下子有了底气。墓里的空气并不好闻,透着股子腐败发霉的味道,她还隐隐闻到了些许浅淡的血腥气。 很不舒服,但也勉强可以接受。 血尸……血尸是在哪儿来着? 盗:重返·五 九惜边走边想,以前看小说看的东西实在是没什么具体印象了。那些玩意就像考场上的古诗词填空一样,忘了就一下下给你忘得干干净净,越想越想不起来,反倒是不去想的时候,不经意间又会冒出来。 她现在所知的,对无邪经历的了解其实都是基于汪家的调查,也就是说,汪家调查研究出来了多少,她就大概了解了多少。 不得不说,汪家的情报部门是极其厉害的,他们几乎知道无邪从小到大的所有经历。但是,那种记录是没办法,也不会精确到说能写出无邪每次下墓都走的那条路,在哪个岔路口遇到了什么鬼东西。 记录里写的大概就是“无邪于某年某月某日和谁谁谁几人进入某地xx墓,于墓中遇到什么什么”这种。 所以说啊,九惜要是想不起来自己看的书,就得自己去蒙那血尸究竟在什么地方。 这老大个墓,那血尸是在这个墓室里头吗?还是它在其他墓室里来着?嘶……无邪先遇到的七星疑棺还是还是血尸来着?还是他先遇到的尸蟞啊?哦,好像还有个蛇柏来着……蛇柏又是搁哪来着?沙海……呃,好像……串了! “九惜!” “嗯?”已经跑到石棺背面的九惜回头去看声音来处。抬脚时不知道踢到了个啥,踉跄几步跨过那玩意儿,她拧个圈一低头,凉气嗖嗖直冒,噔噔噔退后好几步,“咣”一下撞到了块齐腰高的石头上。 她刚刚踢到的是个浑身血色的尸体,汪家教的东西告诉她,那个人是砣子! 她这个时候非常厌恶这些近乎变成本能的技能,如果没看出来地上那个像是被活活剥皮的人是砣子,她可能会好受一些! 小哥跟血尸的交流才开了个头,就被九惜撞上石棺弄出来的声音打断。 还在铜鼎那边的几人由于石棺阻隔并没有看见砣子的尸体,他们被小哥嘴里发出的“咯咯”声吸引,转头就见九惜“咣”一下靠在了那个很明显有问题,且不好惹的石棺上。 所有人同时噤声,整个墓室里一片寂静,透出一股子森然诡异的味道。 还没意识到自己靠在什么东西上的九惜看着沾了人气开始动弹起来的尸体,心里沉了又沉。她缓缓探手去取背包里放着的钢管,这是无邪他们的装备,考古探铲的配件。她和弹头来蹭线当然不能不出力,探铲的钢管是均摊背过来的。 后边无邪几人看着抽出根钢管的九惜心里各自诧异,小哥面色凝重,那边明显是出问题了。站在鼎上的潘子最先看到了往起来爬的砣子,当即吸一口冷气,心里咯噔一下直接拔了枪。 九惜刚抽出钢管来,便听“砰”一声,一股凌厉的气流自耳边飞过,打的爬了一半的砣子身形一晃,直往后仰去。九惜趁机一钢管甩过去,那钢管也是结实,砣子被打的摔向一边。 潘子又续一枪,九惜追上去,钢管直接往砣子颈项捅过去。 她跑开的瞬间,那口石棺震了起来。 “遭了,快离开!”小哥一指石棺背后的通道,“他快出来了!” 用钢管把砣子死死杵在地上,两脚踩住砣子手臂的九惜闻声扭头,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好像闯祸了! 三叔当机立断,拉着无邪直接冲进后边通道,潘子紧随其后,弹头看她一眼拉了把腿软的胖奎。被拽着跑的无邪还有心思关心落下的两人,“三叔,他们……” 声音很快远去,小哥跳上石棺,举起黑金古刀直接刺入棺盖。根据正常的入棺规律,古刀所指便是棺内尸体的头颈。 石棺内骤然爆出一阵森然凄厉的声音,紧跟着开始剧烈抖动。 那声音出来的时候砣子似乎也被影响到了,他挣扎的力度瞬间大了不少。 九惜死死按住钢管,钢管锋锐的端口已经扎进了砣子喉间。九惜感觉钢管抵在了砣子的骨头上,要不然该是能给他来个对穿的! “这东西怎么杀啊!”九惜觉得自己快按不住挣动的砣子了。 “砍头。”跟棺材里的血尸较劲的小哥开口。 砣子大兄弟,对不住了啊,你可别也来找我了! 九惜咬牙,摸出一把军刀来。三两下下去,砣子头身分离。给自己整了一身冷汗的九惜站起来一看砣子全貌…… 还好,经过腐尸幻境的洗礼,她对尸体的忍耐度涨了不少,很给力地没有哕出来。 她这边刚完成拆卸,就听小哥那边一声闷响。她转头一看,好家伙,那石棺竟然炸开了!石棺四分五裂,露出了躺在里边的血尸,小哥神色凝重地站在不远处。 血尸站起来,动作甚是灵活,不见半点僵硬!九惜看见他的眉心有一条口子,这功劳属于谁自不必多说。 那血尸站起来,没有第一时间找小哥报一刀之仇,反倒噔噔噔几下跑到九惜跟前,扬手抓向九惜,九惜大惊,一钢管抽过去。一声震响过后,九惜看眼直接弯下去的钢管,撒腿就跑。 她跟血尸你追我赶,小哥那边风平浪静,独自美丽! 在汪家做独行侠的习惯让她没想到开口求救,被训练出来,根植于她意识深处的观念:自己才是险境中唯一可以信任的! 靠着自己的速度和身形领着血尸在墓里各种走位兜圈子的九惜突然看见了站一边的小哥,她脑中灵光乍现:这么一个大佬,我干嘛不求援? 于是,她直接往小哥那边冲过去,边跑边喊,“救命啊大哥!” 小哥提刀,这时,又一串脚步声传来。 片刻后。 “这边。”小哥领着她和胖子进去一条通道,他们屁股后边就跟着那血尸! 一路狂奔,拐过一道弯,小哥突然停下来,对着九惜两人道:“站那儿。” 九惜:?? 她看见小哥往一边墙上踢了一下,感觉脚下不对的九惜本能矮身往旁边一滚,站起来时胖子已经没影了,就剩她跟小哥大眼瞪小眼。 九惜一脸懵,愣愣站原地,小哥动作也滞了一瞬。 很快反应过来小哥用意的九惜觉得自己在小哥脸上看到了“无语”二字。 诡异的“咯咯”声清晰起来,九惜有些尴尬,刚想说点儿什么,就听小哥道:“站回去。” 停了一下,他特意强调,“我送你下去。” 鉴于血尸的特殊性和自己并没有能保证安全距离的武器,九惜乖乖听话站了过去。 但是下去之后…… 一个翻滚站稳的九惜听到了几声“啪叽”声,有什么东西被她压爆浆了!而且,不止一个!九惜悚然,定睛一看险些两眼一翻。她好像跑到尸蟞海里去了!前后左右、上上下下全是密密麻麻跑来跑去的尸蟞! 不过,好像没有尸蟞爬她…… 刚意识到这一点,就见一束手电光照了过来。不知谁打的灯,直愣愣怼到九惜脸上,九惜偏过头去,抬手挡住那束光。她的手电正正好打在了虫子堆里的尸体上边,她一眼就看到了眼眶嘴巴里往出来爬虫子的尸体。 九惜惊叫一声,直接跳去了潘子两人那边。许是她叫的有些吓人了,无邪应声从洞里掉了下来。 “卧槽,大姐你喊什么啊!”胖子似也被这突兀出现的叫声骇到了,“下来就下来,你不用再强调一下你是谁啊!” 摔下来的无邪跳到这边来,潘子骂骂咧咧把他拢到手里火折子的保护圈下,这会儿,他拿着的火折子已经不剩多少火苗儿了。 九惜惊魂未定,刚刚给那一吓,久不出现的幻觉又找上来了,她现在看无邪三个,就是三具七窍流血眼睛嘴巴爬虫子的尸体! 她很清楚自己出现幻觉了,也知道这几个是活人,但知道归知道,看着他们那种尊容她还是会忍不住恶心害怕。 努力控制着自己不直接跳开的九惜看到代表潘子的一具尸体扑进了尸蟞堆里,她脑中一炸,站了会儿抬脚追过去,定位不准的话她可能会…… “快走!上去!”胖子连拉带拽弄走无邪,爬上去拉人却见九惜没跟上来,他正要说什么一转头却噤了声,一脸惊悚。 旁边无邪不自觉张大了嘴,喉咙里愣是一声儿也发不出来。 走到那个“尸体”跟前,九惜费了好大心力这才说服自己伸出手去。把“尸体”扛起来三两步走到洞口那边,她把他托起来。 不过,这个时候九惜发现了个问题,这潘子……怎么不动! 她浑身一颤,直接松了手,牙齿往舌头上一咬,不敢去看旁边,直接搜索尸蟞群,果然,一个人在里边滚! 她一个箭步冲过去,把人拎出来,这时,一阵响动传来,一个人从机关那里跳下来,乌泱泱的尸蟞逃命般散的干干净净。 九惜心里一松,手上也一松,把潘子放地上,扭头跑去角落,“呕……呕……” “我说小兄弟,这大姐是什么情况,扛着尸体往上送!我当下来了个粽子亲戚,要把我们一网打尽呢!你们打哪儿找的……人才?”胖子在贴着无邪咬耳朵。 无邪抹把冷汗,嗓子有些发干,“救人救人!” “九惜,快上来!”无邪在洞口喊她。 九惜终于吐够了,她转头,瞬间面如死灰。 无邪他们待的那个洞口底下,躺着一具尸体! “他要追过来了。”小哥开口。 爬上洞口去的九惜忍不住又哕了,一想到她刚刚扛了具尸体……九惜扒掉了身上的外套,要不是装备包不能丢,她连这个都不想要了! “快走。” 小哥开口,九惜全当圣旨,更何况,血尸确实难搞。不过,说起来她还就是下来找尸体的,九惜一激灵,她现在一想起尸体二字就浑身难受! 跑到停下来的时候,九惜默默吞了口血水,刚刚一时情急,咬过头了。她怕血尸碰见血会起不良反应,所以就咽下去了,出血不是很多,但它一直出!而且,就这疼法,接下来的一路上肯定都不会有幻觉了! 小哥给潘子取尸蟞的动作看得九惜眼睛发直,这比老头的操作要秀上n倍!不,两者根本不是同一档次的,没法比! 胖子说要拿火药给潘子烧伤口的时候回神的九惜从自己背包里取了急救用品。 顺带拿了个药瓶子出来,那里头装的是杜老头独门保命药。老头小气,十万一颗,九惜撒泼打滚,连阴带哐才骗到手两丸,她看到弹头手里有五六颗! “看看。”九惜把药瓶递给小哥,意思很明确,看看有没有问题。 然后,她摘了一直戴手上的手套,敷药包扎,很快搞定。 小哥给潘子倒了颗药丸,“吃下去。” 疼出满头冷汗的潘子乖乖张嘴。 小哥把瓶子塞好递给九惜,收拾自己背包的九惜大着舌头,尽量控制字数,“你有伤,你呲。弹头还有。” 胖子闻声抿嘴憋笑,“大姐,你怎么成这样了,你呲……噗。” 胖子这话虽然不怎么合时宜,但由他说出来却很离奇地不显突兀。 九惜:…… 这玩意以前叫她闺女,现在喊她大姐?她哪里像三四十了?!这具身体顶破天也就23啊!更何况他嘴里的大姐……九惜想想墨脱村里的邻居大娘,脸黑成了锅底灰。 小哥这时做了个让众人噤声的手势,血尸的“咯咯”声传入耳中。 关掉矿灯手电,暗不见光的空间,眼睛鼻子用不了的时候耳朵就会变的格外灵敏,受过十多年训练的耳朵自顾自发挥作用,明明白白告诉她血尸的移动方位。 舌头疼的厉害,再加上一点点靠近的血尸,九惜冷汗直冒。她听见血尸走过来,越过小哥,她,胖子和潘子,走到吴邪那边时,血尸停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串声音,又停了片刻,它开始往远处走。 然后……噗—— 血尸身上散发出的奇怪腥臭里混上了臭屁味! 九惜觉得……能跑了! 奔逃期间,九惜听到属于小哥的脚步声一停,他似乎是跟血尸对上了。九惜略一犹豫就跟上了前边的三个人,然后在心里盘算,下次去长白云顶,一定要搞把好用的武器,最好长一点,再结实一点! 其实,最最好的九惜觉得是枪,手枪,但是……还是不奢望了,刀棍什么都行,但质量得有保证,像刚刚那根钢管那纯纯就是坑人。 正想着,前边突然“啊”一声,还没跑两步呢,又“啊”一声,九惜立马刹脚。 盗:重返·六 九惜把一直关着的手电打开,她前边一个脚丫子远的地方就是个黑洞洞的洞口,洞口挺大,直径有两米多。越过洞口去,是纵深极广的通道,通道并不是砖石垒砌而成的,因此,有植物根茎蔓延下来。手电光照不到头的通道,九惜看着就觉心底发毛。 她转而去看那洞口,那洞向下延伸,是个斜口。手电光打过去,最后射在壁面上,看不清楚洞底的情况,也没法估量它到底有多深。从洞口处壁面来看,这个地方应该是人工挖凿出来的。九惜看不出来它到底是墓穴建立之初挖掘的,还是后来开凿的,因此没法判断用处,也没法判断下边的情况。 不过,没法判断她还有人问,“撒般森没森康?”(下边什么情况。) “啊?你说什么?”胖子中气十足的声音传过来。 很好,活着,而且非常有精神,看来洞底下没什么妖魔鬼怪。不过,听声音,这洞,挺深。 没多想的九惜把背包垫屁股底下,跳进洞里,一溜滑去底部。这种操作九惜后来没再干过,当然,有一部分原因是她没再遇到过类似的情况。 下去之后,九惜看着没什么明显出路的石室沉默了,她似乎应该把情况问清楚再下来?! “你舌头怎么了?” 一溜出溜到底,九惜刚站起来就收到了来自无邪的关心,“鸟(咬)到了。没细(事)。” “欸,怎么就你一个?”胖子见九惜下来,探头往她后边看。这么一会儿的接触他也算是看出来,这个队伍里,除去没跟上来的那小哥还有躺旁边的这哥们儿,其他人多多少少都有些不靠谱! 九惜往一边角落里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控制着发音,“弄血尸去了。” 她翻了翻背包,找了点促进伤口愈合的药吃了,简单给口腔消了消毒。 她在这边处理自己的伤口,胖子三人也不好再找她说话,便自顾自聊了起来。 胖子说到小哥让自己和九惜站住,然后他就掉下石室的时候,他转头看九惜,“嘶”了一声,“说起来,你和这哥们都在尸蟞群里站了那么长时间,他都成这样了,你她娘怎么一点事儿都没有啊!” 无邪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一白,“你之前怎么还把那玩意给……” 潘子不明所以,胖子一脸恶寒。 九惜满头黑线,想了想还是慢慢开口解释,“我之前中过一种很特殊的毒,会让人产生幻觉,一年多没有发作了,我以为没事了,没想到先前又发作了。尸蟞那个我也不知道,我以前又没下过墓,只知道我不招蚊子。”真话假话混装,九惜毫无心理负担开口。 “你一个愣头青也敢下这种大墓!”胖子诧异,转头去看无邪二人,“你们竟然敢要她!” 愣头青二号无邪:“……” 九惜无所谓地耸耸肩,“你们饿不饿?” “我这有……”在自己包里翻压缩饼干无邪看到九惜拿出一个有些瘪下去的小型锅子时噤声了。 石室内沉默三连。 九惜徒手把锅子掰回去,架锅烧水,然后拿出了一包断节的挂面。 看到挂面的瞬间,九惜决定,以后一定好好爱惜自己的背包! 清汤面段煮腊肉,潘子一支葡萄糖。 吃完后收拾好东西几人决定休息一下就从进来时的那个通道爬出去。九惜对此表示:我何必下来! 九惜不甘心,趴墙上敲敲打打。她主要是不想走上边那条耷拉着许多植物根茎的通道。 半圈敲下来,还真让她发现了问题,一面石壁上有一片地方的后边是空的! 她兴奋转头,结果旁边三个睡得千姿百态。九惜等到无聊发困也没等到他们醒来,由于太过无聊,九惜决定一个人先去看看情况。 反正目前而言,血尸在小哥那里,尸蟞又不鸟她,剩下的她自觉能应付的了,与其在这里干等,倒不如去探探路。她小心弄开石壁,这个入口有点小,她自己爬过去都有点勉强,脱了背包,拿匕首在地上刻下几个字,九惜就带着手电和匕首爬进去了。她想着只是去看看后边情况,所以也就没再折腾自己去拿背包。在这种只能容纳一个人的通道里转身,实在是件折磨人的事儿。 这个通道被弄得很平整,看样子也是人工修建的。在通道里爬了有七八分钟,周围景况一成不变,九惜有种自己根本没有动弹的错觉。 又往前爬了两分钟,九惜还是没有看到什么变化,手电光照过去,就没入前边的黑暗当中,给人种无边无际的感觉。 这条道还是放弃了,九惜准备拧过身往回爬,转圈的时候手臂往旁边的洞壁一杵,她感觉到手臂往下陷了一下。她心里一跳,脑中冒出一个念头:完了!回不去了! 她整个人还折在通道里,姿势别扭,根本没有多余的能力和空间施展手段。脚下一空,她就给掉了下去。 这玩意儿,什么鬼!他们是算到有人会爬到这里再往回折? 在空中的时候九惜下意识调整身形,好减轻落地冲力,她掉下去滚…… 扑通一声…… 她扎进水滩子里去了!这可真是……九惜四肢一僵,被施了定身术一样。 她拿着的手电滚进了水里,水下透出一股绿油油的光,她拿的这个手电质量有限,那一股雾蒙蒙的绿光很快消失,这手电让这么一泡连抢救的必要也没了。它要还想亮就得等里头进的水干掉,在这看不到太阳的地方,没个一半天绝对干不了! 墓穴、水坑,现在这个环境对九惜而言,恐怖buff叠满!九惜欲哭无泪,不幸中的万幸,这里水积的并不多,否则她估计能把自己淹死在里头! 这个时候要是再…… 九惜听到了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鼻尖嗅到一股令人反胃的腥臭味。 和血尸不是一个味道。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老天保佑,祖宗保佑……上帝啊!我的妈……卧槽,你动一动啊! 快被吓死在原地的九惜脑中玉皇大帝,身上凉气嗖嗖、手脚僵直全然不听调令。 诡异的叫声响起,由于太过真切距离太近,九惜恍然觉得有一股气流喷在了她耳边。 她一个激灵,结果果然有一股风扫了过来——那个不知名玩意的爪子抽过来了! 她勉力避开脑袋,巨大的力道砸在肩颈处,九惜直接被打地飞了出去,肩膀一阵剧痛。她砸在石壁上,又摔下来,滚一圈落进了水里。 冷不丁呛了口污水,舌头被水一蚀,痛极,却也激得她重新掌握了身体。 那玩意很快又动了,它抬脚,一脚踩向水里,九惜在污水里打个滚躲开那一脚,这石室里一片漆黑,九惜只能凭借耳朵和那玩意干架。 她虽受过训练,但终归不是瞎子,她做不到仅靠耳朵就发挥出全副战力,所以这一架,她打的极为吃力。好像是回到了善邦拳场,无处可逃,不被允许退缩,她只能一次次站起来,一次次亮出自己的獠牙。 刺啦…… 她手里的匕首狠狠拉过对方的身体,一串火星迸射出来。她遇上的是一具古尸,刚刚跑动的时候,她不止一次踩到了水底的尸骨! 看不清楚具体情况,她只能选择稳妥的打法,在不断地试探当中寻找一击必杀的方法和时机。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终于确定了古尸的头颈高度及进攻手段。她以一记高鞭腿把它放倒在水滩当中,欺身上去上去拧掉了它的脑袋,为免万一,她还忍着浑身疲累用匕首割掉了古尸连着皮肉的脑袋。 再三确认这玩意不会二次诈尸后九惜脱力直接躺在了古尸的身上。 什么恶心害怕全都见鬼去! 九惜如此想。躺了一会儿,力气恢复了些之后,从断头古尸身上下来。她还是去摸那个手电了,万一甩甩还能用呢? 最后,她没摸到手电,摸到了一堆骨头、腐尸和一个石台,从石台上摸上去,上面架着一个……嗯,敞口的棺材! 她没摸到棺盖,之前跟古尸打的时候也没有发现棺盖。所以说……是为了让躺棺材板里的家伙能更容易出来? 九惜遏制住自己开始有点散发的脑洞。这个石台并不怎么大,似乎只是为了放那个棺材。 石室里一点光线都没有,九惜现在看不见就纯靠摸。棺材上有浮雕,很连贯,线条流畅,就连两面连接处也是一样,应该是整个棺材板上只刻了一幅图。有没有什么讲究她不知道,但她确认了,这棺材的外边以及下头的石台上都是没有机关的! 这也说不上是幸运还是不幸了。要是找不到机关,她觉得自己有困死在这里的风险!但若她找到的机关是为了杀人而存在的,那以她现在的状态,八成是要寄了的! 她上去石台,一翻身进了棺材,左脚冷不丁踩到一个有点软和的物体。 对此,九惜心里冒出一个念头:这么软,应该比外头那具古尸好捅一点! 她伸手去摸,这服装…… 盗墓的? 这家伙很明显比她靠谱些,他背着背包呢! 费劲啦把他的背包脱下来,九惜瞎摸半天终于找到了个能照明的东西——一支冷焰火! 这东西一出来,她就知道躺棺材里的是什么人了,目前这个年代,这种东西国内的传统盗墓贼是不会用的,拿火折子和打火机的会更多。 打上那支冷焰火,九惜觉得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 她低头去看,棺材里果然是个外国面孔,胸腹处被开了个洞,棺材里淌了一滩血,人早就没气儿了。 九惜双手合十,对他拜了一下,然后,她伸手把人掀到棺材外边去和那断头古尸做了伴! 刚刚跳进来的时候她就听到了,这棺材底下是空的!很有可能是盗墓贼打的盗洞。不过,听声音这就隔了一层木板,他能费劲啦挖个盗洞进来,为什么不直接挖穿了?有忌讳? 不过若是盗洞的话,那是不是就能直接出去了! 九惜有些兴奋,她没找到文明开盖的法子,所以暴力拆除了半截棺材底板。 不过,显现出来的景象让她有些诧异。棺底下边是一条修凿出阶梯的通道!冷焰火能照出来的地方有限,它并不能向手电一样收束光线照到远处,它能照亮的,就是以它为中心的一圈,九惜只能看到这个通道入口这一段是倾斜向下的,往后边看就是一团不怎么真切的黑暗。 看着不知通向何处的通道,九惜背上捡来的装备跳了进去。她没得选,要离开这里,就只能往下走,而且,得尽快,一支冷焰火,撑不了多长时间。 向下大概三米多,拐个弯,通道不再向下,基本开始水平延伸。中途出现一个岔路口,九惜点兵点将点出来一个方向。进去走了一会儿,这个通道就拐了三四个弯,再往前走,通道开始变矮变窄,九惜从原本的正常走路变成在通道里爬。九惜心生退意,犹豫再三还是决定爬出头再看,她手里的那支冷焰火在开始猫腰走的时候就就熄了。 她时刻小心周围洞壁,生怕一不小心又掉进个什么坑里。 爬了十来分钟,九惜隐约看见前边有些亮光,她加快速度爬过去。通道末端有一段斜向上的坡度,她爬出去一看就愣住了,这个通道通向的,竟然是放血尸棺的墓室! 也就是说…… 借着墓室里的长明灯,九惜看向碎裂开的血尸棺对面,那面墓室的墙壁上被开了一个洞,正是进来时的盗洞! 九惜再看,四足方鼎,鼎内一具被翻了面的干尸,零散几个大件冥器。碎裂石棺的另一边,她目前所处之处的正对面躺着一具头身分离的尸体。 没有看见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九惜决定下去,等会儿收了砣子的尸体出去,也算没毁约。 这个洞口和墓室顶部离得极近,九惜伸个手就能摸到墓顶,出口开在了西墙和北墙的角落,又刻意弄成了斜上的角度,一般人确实是不会注意这种角角落落的,也不知道什么人搞得这玩意,又是为了什么。不过,这些对九惜而言都不重要,出口近在眼前,她决定珍惜。 这里大概有个四五米高,四五米的高度她倒也能跳,不过没必要。从捡来的包里找出一捆绳子,绑在匕首上,然后插进石头缝里卡住。九惜翻身滑下去,完美落地! 抖了抖绳子把匕首弄下来,九惜直奔对面砣子尸体,到血尸棺那边时她收住步子站住,全身肌肉瞬间绷紧。 刚刚好像看到了个什么…… 她缓缓扭头,北边的通道里坐着一个人,看着她这边,目光平静淡然。 九惜心里莫名浮现出一个念头,小哥在等她! 她自己都不知自己会出现在哪里,对面竟然能先一步等在这里! 这就有些离谱了,不过放在小哥身上又没什么好惊奇的。她有种预感,小哥答应带她进来的目的要揭晓了。 盗:重返·七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就那么静静对视,大概有个秒,小哥垂眸,然后又看向九惜,“你认识我。我是谁?你又是谁?我们之间有什么关系?” 小哥坐在走道入口那边的石阶上,上身裸露浑身是血,麒麟纹身已经全部浮现出来,爬了半边身子,手边则放着血尸的脑袋。 要说吗?提前告诉他…… 九惜想了想决定隐瞒,她自己的身份还没着落呢! “我见过的不是你,那个人和你长得很像,他死在越南了。”九惜开口,“所以第一次见你才有些惊讶,若有冒犯,实在抱歉。” 小哥微微皱眉,九惜控制呼吸的频率和心跳,眼睛看向小哥。 “他叫什么?” “不知道。” 小哥站起来,往走道里走,步子不怎么稳当,“跟上。” “我……从那儿走。” 小哥扭头,看见九惜指了指边上的盗洞,他不再说话,自顾自走了。 九惜默默松一口气。 就问个这?她还以为小哥看出来她汪家的身份要把她处理掉呢!吓死个人! 不过,他会杀……算了算了,别想了,赶紧收拾收拾赶紧出去! 走到尸体跟前九惜发了愁:这东西直接扛回去,我会被村民打死的!烧了?好像也只能烧了,总不能拆解了放包里背出去……唔,还是烧了!那……要不要去找找阿炀他们两个的尸体?算了算了,那些交给弹头就好! 把砣子绑了拖出去,在外头清出一块地方。焚尸的场景有些吓人,不过不知道是不是砣子的身体被血尸毒给弄朽了,尸体烧的很快,骨头都给烧没了。 九惜找来找去最后拿捡来那包里用来装针剂的金属盒子把烧完的灰拢起来装了,盖上盖子丢包里。 折腾完这些,她就在原地坐等无邪一行出墓了,坐了一会儿她有些坐不住了,在那污水里泡了半天,现在出了,一放松下来那股臭味就开始昭示自己的存在感了,熏得人头疼恶心。 不过,想想自己那过人的方向感,九惜决定……忍着! 用了瓶矿泉水洗了把脸,漱了漱口,九惜扯扯自己的衣服。她来的时候穿的是之前那套,也就是白衬衣加借来的休闲外套,外套早在碰见尸蟞的那会儿就给扔了,用来遮挡手上烧伤疤痕的手套也在躲血尸的时候落下了。 在墓里爬来滚去,还跟尸体打了一架,白色的衬衣早就看不清楚原本的颜色了,领上的扣子也不知道跑哪去了,一边袖子扯没了,一边成了破布条儿。裤子也破开了几处,边缘隐有血迹。 九惜看看自己,像个丐帮要饭的! 她现在浑身哪哪儿都不舒服,身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不过她不想动。摊平躺在地上,看着天空,发了会呆,很自然就想到回家的事儿了。她想了想却惊恐地发现父母还有姐姐弟弟们的样貌突然就变得模糊不清、难以辨认了!她拼命去想,脑海里存在的却只有几个模糊不清的影子,他们再对她笑,她却看不清楚他们的面容! 九惜思绪一滞,恍然发觉她离开家人已经十七年三个月了! 原来十七年三个月零七天……这么长的吗?长到能让人模糊了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妈……”九惜喃喃低语,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 她心里突然生出一种惶恐,不知来处却如野火,见风就长,只一瞬间便成燎原之势。她觉得,要是再不离开,她会忘了自己! 九惜心里隐约有另一个声音,但她不敢细想,她怕想下去了自己就不知道为什么而活了…… 她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忽听一声巨大的震响,声音的来处极近,就像是炸在了她的脚底下!她坐起来,搓了搓脸准备爬到不远处的矮崖上看看情况。 她三两下爬上去,入目是一个不知纵深的巨大的坑洞,上边密密麻麻爬满了藤蔓,奇异瑰丽的叶片点缀在藤蔓之间,很是震撼人心。 靠近矮崖这边的藤蔓不断扭曲摆动,很快让开了大片空间。没了藤蔓的遮挡,九惜很轻易看到了顺着植物的粗壮枝干往上爬的几人和下边乌泱泱的尸蟞群! 跟在他们屁股后面的尸蟞群看的九惜头皮发麻,她现在知道刚刚的爆炸是为什么了。 吴三爷爬的极快,一上来就喊她去提汽油,下边的虫子实在太多,这种情况下确实没法子顾及其他了。 第二个上来的是弹头,然后就是潘子,他是让弹头半拖着上来的,弹头倒是看不出来有什么明显的外伤。 她和三爷、弹头提了汽油回来,就看到胖子和无邪推推搡搡爬了上来。见无邪两人上来了,三爷就喊他们去提汽油。 火烧起来的时候,九惜想起了一件事儿,“这么弄,会不会起山火?” 在墨脱种地的时候,村里有宣扬过山火防治。第一条,禁止在林区使用明火! “管不了那么多了,那些虫子跑出来才是真要命。”三叔开口,看火挡住了尸蟞群,他松了口气,看眼形容狼狈衣衫染血的九惜,有些奇道:“你遇上什么了?竟然弄成了这副样子?” “一个穿铠甲的尸体。”九惜恹恹,说起来她还呛了一口那里头的污水呢,不知道沤烂了多少具尸体的污水!九惜瞬间觉得浑身发痒,她觉得自己需要马上洗个澡。 可一看那烧的欢快的火,九惜越发地不舒服了,放火烧山,牢底坐穿! 那么,怎么搞来着?防火带,灭火方法她倒是知道不少,但怎么处理这种她还真是没什么想法。 胖子这时问三叔,“那俩人呢?” 九惜还没想清楚他问的是谁,三叔就开口了,等他说完,九惜这才反应过来胖子说的是小哥和潘子。 “九惜,你有没有找到砣子?”弹头过来问她。 还在出神的九惜回头,“找到了。” 弹头神色一松,又显出些许没落来,“他……在哪?” 九惜下去矮崖从包里翻出那个针剂盒子,“他诈尸了,我把他烧了。” 弹头神色莫名,良久,“多谢了。” “不用,拿钱办事而已,不过我没遇见阿炀他们。” “我找到他们了。” 九惜看他,“节哀。” 三叔招呼众人在周围检查了一圈,没发现和小哥有关的痕迹,便放弃了。 他们吃东西的时候,九惜喝了两支弹头背包里的葡萄糖。 回到村里,无邪几人送潘子去村里卫生所,九惜直奔招待所,在浴室里待了两个小时才出来。出了浴室就回房间去了,身上大小伤口都被泡的发白,深些的伤口里争先恐后地往出来冒血。 简单处理过后,九惜套件卫衣去大厅吃饭。饭吃一半,外面就吵嚷起来,仔细一听……起山火了!好了,干活! 做些心理建设,九惜摆好面部表情,出门拉住一人,说自己也去帮忙,问要准备些什么。 那人把手里的家当塞给九惜,又给她一个口罩,一指前边,“你去那,听他们的。” 九惜点头,跟上走了。 跟着大部队上去,她被安排去运水。 大概半个多小时,她看到了一道上来的无邪几人,他们的衣服都还是下斗那套。弹头也跟他们在一起,看这架势,他墓里头的表现应该颇对三叔胃口。 “小九同志,这儿!”胖子看到九惜便一个劲儿招手。 九惜过去,看到无邪叔侄二人一人一个便器,她脸上不自觉带上了嫌弃之色。 无邪有些尴尬地藏了藏手里的便器。 “你什么时候上来的?现在什么情况?”胖子开口。 “半个小时前,你们去上边,有人指挥。”九惜简单说两句,然后看无邪叔侄,“他们在弄防火带,水是用来喝的,这玩意儿,用不上。” 无邪脸一红,三叔面不改色,扔了手里的东西,招呼四人跟上大部队。 待军队上来接手后续工作后,九惜跟着一群村民下山,途中,一个大娘欢欢喜喜地拉着她,跟一旁的大爷大娘夸,“你们看哟,这么俊的小娃娃,心疼得。” 一边大爷附和,“干活也利索。城里娃娃少见干活这么嚓利得。娃娃你多大了?上学上的咋么样?” “二……十,还好,还好……” “呀,二十了呀,那不小了,有没有寻上媳妇啊?” 九惜嘴角微抽,她就知道!应该再说小点才是! “再找……有了有了……今年结婚。是是是,同学同学……” 感觉自己快要熬死的九惜沾床就睡,醒来后她就去找了杜老头。老头的房间里多了三个规规整整的盒子,“老板,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明天回。”杜老头捻了捻烟丝,看眼脖子上缠着绷带的九惜,“弹头会把东西都备好,你不用管,你伤的不轻,去休息。” 九惜了然,她朝着三个盒子拜了拜。 闲来无事,九惜便去大厅找人聊八卦去了,要说这边她跟谁最熟,无疑是那位服务员,她很健谈。 快中午的时候,无邪下来了,见她和服务员在一起嗑瓜子,就要了早饭过来。 “醒啦,你们这些城里人还挺讲究,有责任心!” 无邪轻咳一声,问她火势怎么样了,有没有控制住。 服务员答了,然后笑着说,“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你们慢慢聊。” 九惜笑笑,“哪里打扰了,人多才热闹嘛。” 服务员笑眯眯走了,无邪喝口粥,刚要开口,就听九惜道:“食不言,吃完再说。” 无邪语塞,默默咽下即将出口的话。 九惜觉得依着无邪这会子所拥有的好奇心,他肯定会问自己离开后的经历,她怕影响他食欲。 看着他,九惜不由想起初见时的无邪,那个沧桑沉郁,满腹算计的邪帝被她捅了一刀,却还能默认胖子救她。 想到这里九惜神色一变,她定定看向无邪,或许,她被留在墨脱,只是因为她是她呢?胖子和无邪为什么从来没有提过这件事?这究竟是一个世界的不同时间段,还是两个不同的时空?要去汪家基地看看吗?她穿越的点应该是零零年,如果只是不同时间段,那么汪家基地里应该也有一个她,可是,基地在哪儿?去漠河、塔河找找?能找到吗?就算找到了,能通过基地的封锁吗?两个自己见面,会不会引发什么未知问题? 吃完饭的无邪看着神色变来变去的九惜有些纠结要不要开口。 九惜这时回神,神色极为复杂地盯着无邪。被看的无邪不知所以,一脸莫名其妙。 看了一会儿,九惜收回目光,不论真相如何,墨脱那段时光是做不了假的,那些人,那些事,都很好! “你想问什么?”九惜开口,却不由恍然,在墨脱,她第一次见无邪的时候,也曾这么问他! “你的伤怎么样了?你消失的时候去哪里了?怎么会伤成那样?”无邪好奇。 九惜给他套上的邪帝滤镜瞬间稀碎,这种问题这种语气,只属于天真,不属于邪帝! 顿了顿,九惜开口,跟无邪讲了自己后续的经历。 然后无邪发问九惜回答,说了些没什么营养的话题。聊天结束,回到房间去的无邪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不经意间把九惜问了个底儿掉! 自幼接受训练,长大后在越南等地打拳,后来改行做了保镖,零一年的时候做任务被人背刺,醒来发现自己被捡到了医院,经过一段怀疑人生的时段以后,在当地当了个饭馆服务员! 啊这……无邪有点怀疑九惜的智商了。 这么傻呢,什么都往出来说! 九惜:傻里傻气的,什么都敢信! 当天下午,无邪一行收整离开。 几天后九惜回到广西,她拎了水果去看饭馆的老板大叔。大叔姓李,叫李君铭,很好听的名字。 九惜去的时候正值饭点,她便换了衣服帮忙。 “回来啦,嘶,受伤了?怎么这么不小心?” “没有,我怕吓着人,挡脖子上疤的,我能受什么伤,我那么厉害。”九惜脱下围裙,“您怎么没请个服务员啊?” “没受伤就好,小门小店的,我一个也忙得过来。”老李笑笑,“你怎么样?那活能干长久吗?” “还好,能干一阵子。” 老李看着九惜,又叹,“你说你个小姑娘家家,怎么老喜欢留这么个发型,也不怕嫁不出去!” 要的就是嫁不出去啊,还得回去找我的真命天子呢,在这里谈哪门子的恋爱? “怎么会,我长这么好看。”九惜笑嘻嘻开口。 老李无奈摇头。 杜老头的钱到位后,九惜给自己买了个手机,然后在雁山租了个房,她准备和老头再打打关系,到时候借他的关系和口碑把自己荐进去云顶的队伍。 杜老头也是人老成精,他找了个时间直接问了,九惜说了之后他就明确拒绝了九惜。 盗:重返·八 他拒绝的理由很简单,他说:虽然你不错,但我不了解你。而且,这行并不是身手好就是好手。 九惜铩羽而归,在雁山租的房子她和房东协商,退了一半租金。在她考虑跟踪无邪进雪山的成功几率有多大时,她见到了阿宁。 明艳美丽的女子总能吸引大批量的观赏者,一个中午,老李店里的客流量就赶上平时一整天了! 他们也不在意吃不吃饭,有人从进来到离开,也只喝了一杯水!阿宁吃完饭,喊九惜结账时道:“听说你最近在找能结伴的人。” 九惜想起自己跟杜老头说想去陈皮阿四手下的事,是谁漏出去这消息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阿宁确实带人去到过云顶! 按下心里的激动,她面不改色,“你的饭钱总共二十。” “确定不感兴趣吗?我很欣赏你。”阿宁笑盈盈道,闪瞎一片狗眼。 九惜开口,“姐姐开的安保公司吗?工资怎么样啊?工资可以的话我就去。” “不要装傻哦,你跟杜老四说的,我可以帮你。不过不去陈皮阿四那里,我聘你。”阿宁很有耐心,神色、语气都没怎么变,“他们能去的地方姐姐我也能去,而且,报酬绝对丰厚。” 她都打明牌了,九惜也不好装的太过分,于是正色道:“为什么找我?” “你身手很好。而且,你有意向不是吗?我们缺人,而你,想要加入这样的队伍。” “我并不了解你们。”九惜面上现出迟疑之色,犹豫良久。 “那重要吗?”阿宁挑眉,拿出一张名片来,她似乎笃定九惜会接受她的邀请,“期待你的加入。” 九惜再度迟疑,然后抬手接过,“国际性海洋资源开发公司?” “称呼而已。我接下来要去济南接一个人,你要是考虑好了,记得联系我。”见九惜接过名片,阿宁绽出一个妩媚的笑容,拿钱结账。 在九惜给她找零时,她抬手,右手指尖在自己唇上一碰,转而往九惜脸上一点,“不用找了,姐姐请你。” 九惜脸上沾了一点红色,然后后知后觉地发现从周围投过来了不少眼刀。九惜皱眉,目露凶光,一个个冷眼看过去,无声的战争,她大获全胜! 看了个一清二楚的老李哭笑不得。 好好一个姑娘,非要整个小伙子模样! 收起阿宁的名片继续干活,晚间收工回去,九惜看着阿宁的名片。 西沙海底墓,去不去……一个人上雪山绝对是个找死的想法。 吴家……吴家就那么几个人,半个名额都空不出来,再加上吴三省、解连环那两个狐狸和暗处的汪家,跟他们掺和的人怕是得被查个底儿掉。我这种没得查的身份,他们敢让我凑上去?再就是陈皮那里,没人推荐,边都沾不上。 至于跟踪……还是乖乖的,别的不说,小哥可是在队伍里头的! 嗯……其实,这法子……好像也不是不行?去云顶的队伍里有的是身手菜的,只要跟住他们就行。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雪山里边藏着的危险可不少,要是出点什么状况丢失了目标那可就必死无疑了! 将自己的想法一一否决之后,九惜默默把过两天去漠河和塔河的计划划拉掉,然后拨通了阿宁的电话。 她是自己找车去的约定港口,手里攥着几十万,心里想到的却是落在2016年的银行卡,心痛!所以这次她大手一挥库库往外花,半点不带心疼的。 在港口捧着当地特产等了半个小时左右,阿宁带着她的人过来了。 “来这么早?怎么,怕错过了?”阿宁过来,笑着看她。 她后头跟着的人里九惜一眼就看到了无邪,无他,长得好看而已! 九惜笑很不值钱,“怕姐姐走了,不等我。” 听到这一声的无邪:这什么玩意!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人吗? 由阿宁给两边人的互相介绍过后,跟着她一起过来的一个姓张的地中海就去跟附近渔民谈出海的价格去了。 无邪瞅着空过来,“你竟然也被她找来了。” “她给的钱多。我现在是她的人了。”九惜看眼去地中海那边的阿宁,又看看那地中海随口答道。 她总觉得那地中海有一种诡异且别扭的熟悉感! 这个回答…… 无懈可击,无话可说!无邪默了默,转而道:“我总觉得那女的目的不纯,现在看到你,更加确定了。你还是谨慎些比较好。” “有吗?那你觉得她图什么?”九惜把手里的东西嚼的“咔嚓”响。 “目前还猜不到。” 等了一会儿,看地中海开始掏钱了,九惜便一拍无邪,“那你慢慢想,时间有的是,总有你能想明白的时候。走了。” 西北人九惜出海第一天…… “哕……”九惜趴在船尾,吐的腿都软了,“我说,你们就没有治晕船的药吗?” “你自己都不准备,我们怎么会备这东西。”阿宁一脸好笑地看她。 船才开出去半个小时,九惜一个小年轻就和个糟老头子一起躺着了。一船十几个人,就她俩晕船,还一个比一个严重! 老头姓谷,他摆出来在明面上的身份是文物鉴定教授,至于有没有什么隐藏身份,九惜就不知道了。 他有治晕船的药,分了九惜一份,九惜如遇救星,就差点根香给他供起来了,结果发现那药并没有什么卵用! 船行三个多小时,九惜吐的都没什么东西能吐的时候,船老大公布了一个很不好的消息:要起风暴了! 九惜心里也刮起了一场风暴,胃里翻江倒海,心里哀嚎不断、声声震耳! 船老大很有水平,预测非常之准。四小时左右的时候,海风变大,这艘渔船晃得愈发带劲了,而且自带伴奏,那嘎吱声,听得九惜感觉它下一秒就能散架了。 它又晃了不知道多久,天一下子就变了,乌云罩顶遮天蔽日,好像一下子从大白天到了黄昏日暮。这船叫的越发的响亮了,九惜总有种它会突然间分崩离析,弃她于茫茫大海之中的错觉! 虽然在鲁王墓那个莫名其妙的积水坑里她的心绪触底反弹的很彻底,但如今这么一折腾,要是在给泡海里头,九惜不知道自己的心理状况会变成什么样。 海风越来越大,船老大招呼水手固定船上的货物装备,睡了一觉的无邪还有那地中海几人都去帮忙了。九惜只乖乖把自己尽可能安稳地固定在渔船上。 姓谷的老头颤巍巍去帮忙的时候,九惜选择闭上自己的眼睛。 看不见,他就不存在,她就不会有心理负担! 接下来的好长一段时间,九惜只觉生无可恋,这船晃的能飞起来了!她虽然什么都没干,但傍晚休息的时候,她看起来比脑袋磕破了的谷老头也没好上多少。 头昏脑涨、恶心反胃,九惜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虚弱颓靡,磨磨蹭蹭、勉强迫着自己喝了点姜汤,吃了两块巧克力。在甲板上坐了一会儿,这船虽然暂时避过了风暴云团,但还是难以平稳,连颠带晃的。九惜觉得自己的脑浆子都要给晃匀乎了! 九惜头晕眼晕,才吃了点东西胃里就开始开party了,忍了一会儿没忍住,她又趴船弦上去了。 她呕了几下,脑子里还晕乎呢,就觉浑身一凉,混混沌沌的脑中出现一瞬间的空白,呛了两口咸腥的海水,九惜瞬间清醒。踩水冒出头来,她就看见十几二十米开外的渔船上几个人扯着个挂到船舷外边去的人往上拉。 这会儿这边的风已经很大了,海浪一个接一个,又一个赛一个的高,九惜努力往渔船那边游,只是,收效甚微,发软的胳膊腿根本不管她死活!她与渔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第二个浪兜头拍下来,直接给她砸进水里。九惜好不容易冒出个头,结果气都没来得及换又给一浪盖到了海里。本要换气的,冷不防成了水,海水灌进肺里,剧烈的撕裂感瞬间爆发。 近乎本能地扑腾几下四肢,九惜便没了力气,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沉。 恐惧蔓延,绝望在心中滋生,如附骨之疽,越缠越紧,意识却逐渐模糊。 恍惚之间,她眼前隐约浮现出一些不甚连贯的画面。 昏暗诡谲的墓室,手电光映照下发污的血迹,布满细小孔洞的墓墙,被不知名物体钉死在墙壁上的尸体,晃晃悠悠的看不真切的人影。 与这些一起出现的是铺天盖地的悲怆惊诧和苦涩。她能清晰地感知到这些莫名其妙出现的情绪,能分辨出它们出现的起因,却没办法理解。她甚至还听到了属于自己的声音,她听到自己在说话,却没法全然听清,只隐隐听清了两句。 她听到自己叹了口气,甚是感慨地说了句:果然,杭州蛊王,不负盛名…… 还听到自己苦笑叹息,似乎是叫了一个名字,然后道:你这样我得拿什么,还你啊…… 眼前影影幢幢,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是一瞬,一个黑影破开汹涌的海浪向她伸出手来,她下意识探出手去。 再次与空气接触,九惜止不住地咳嗽,那一瞬间的欢喜庆幸简直突破天际!呛出几口咸腥的海水,她分出心思去看拉自己上来的人。 无邪右手捞着九惜,左手抹了把脸上的海水,费力喊道:“你在坚持一会,张秃去追船了,应该很快就能回来。” 借着无邪手上的力道稳住身形,九惜看眼四周,暗色似墨一般的海面上净是呼啸翻腾的海浪。 很快回来?这种情况,就那小渔船?就那有些年纪的地中海?地中海能不能追上渔船还两说呢,等那边回来,这边有一个算一个怕都得凉透了! 如此想着,九惜仍旧有气无力地应了无邪一声,险死还生的庆幸被接连而来的海浪浇了个通透。 被无邪和阿宁两人用扯开的衣服拉着,九惜费劲啦地跟上逆着洋流往前游的两人,在她已经没办法去想多余的东西,只能机械性划动四肢的时候,闭麦许久的阿宁突然喊了句什么。紧跟着,阿宁解开了她身上的布条,迅速游了出去。九惜顺着她游出去的方向看过去。 不到十米的地方,一艘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渔船漂浮在海面上,阿宁三两下游过去,很快攀上了那艘船的船舷。 这艘船代表着什么九惜自是明白的,它,代表着她们三个人的生机! 榨出最后一丝力气翻上鬼气森森的旧船,九惜直接瘫在了甲板上,话都不想多说一句。向两人传达了自己需要躺一会的意思之后,她就心安理得地在甲板上躺尸,无邪两人则开始四处翻看,查找有用的东西和线索。 自动忽略了一切声音和异常的九惜直到阿宁拎着一瓶烧酒过来找她的时候才万般不愿地挪去货仓。 喝两口烧酒瘫在挂炉旁边,九惜直觉昏昏欲睡。自打上船之后她就没合过眼,又让这么折腾了半天,身体已然到极限了。九惜倚着一堆货物闭上眼睛,半梦半醒地听着无邪和阿宁说话。 阿宁的惊叫声响起的时候,九惜瞬间醒神,肌肉紧绷,下意识摆出了准备攻击的姿态。 “吴先生、九惜,快过来一下。”货架背后的阿宁探头。 看到阿宁神情的刹那,九惜疑惑。 她记得阿宁的综合实力是很强的,可她这会的神情和行为,还有刚刚那声惊呼……她演的?为什么?跟无邪有关系? 满眼的戒备逐渐消减,九惜掩下心中疑惑看眼旁边似乎被惊到的无邪,刚要绕过挂炉往阿宁那边去,就见阿宁走了出来,说货堆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无邪从货堆里扒拉出一个藏起来的背包时,九惜忍不住又看了眼阿宁,不过,并没有看出什么异常来,她甚至看到阿宁很合时宜地松了口气! 没有什么超纲物体出现,身体和紧绷的神经放松,才消失没多久的晕眩和恶心反胃感就找了上来,九惜因为酒劲有些泛红的脸很快变的煞白。 无邪从找出来的背包里倒出来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翻捡两下拾起一本由防水袋装着,看起来很有年代感的笔记本。他拿起来翻了翻,看了没几页神色变化就已十分精彩了。他这神情变化成功吸引到了检查剩下东西的阿宁。 他两人凑在一起看那明显不怎么结实的笔记本,浑身不舒服的九惜就找了个地儿继续瘫着。 现下无邪能找的东西无非就是他三叔勾引他继续往下走的诱饵。甚至直到去塔木陀的时候,他能拿到的很多也只是无三省他们想让他拿到的而已。这些东西透露不出多少信息,又能恰到好处地能让看到它们人找到该去的地方,其中最最精髓的应该是足够引起无邪好奇心的谜团,它们将会成为驱动无邪的最好动力。 所以目前而言,这些看不看都无所谓,更何况,九惜的目标不在无邪,不在九门。 盗:重返·九 忍着胃里的不适,九惜倚着货物闭上眼睛左手按压右腕内关穴和外关穴。 闭上眼睛,她不自觉想起方才濒死之际看到的画面。那个被钉死在墓墙上,面容模糊不清的人身形有些许眼熟,九惜能确定自己是认识那个人的,但没办法判断到底是谁。 当然,那人不是无邪,也不是王胖子,瞎子和小花更是没影的事儿。 这里头奇怪的是她看到那个死人时莫名其妙出现的悲伤。那种像是要把人给淹死的悲切是明明白白给那死人的,但对于一个认都认不明白的人,这么大情绪,为什么?他长得好看? 汪宇他哥长得也不赖啊,他们兄弟一个两个的,对九惜而言也算是各有特殊之处,可那也没这么难过啊! 当时汪宇死那会……只是有一点点吓到了而已,只是一点点而已…… 九惜默默关上自己脑中被翻开的“历史记录”。 会悲伤难过,而不是害怕惶然,那说明这个人一定是熟人,这种程度的悲痛……肯定不是一般的熟人。但问题是,这个人九惜并不熟! 除去这个死人还有就是那些火光映射下的人影,它们给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有一种……透光感,就好像塑料或水晶制品被照射后投射出来的阴影。 那这是……水晶版的兵马俑?还是墓里的小鬼们具象化了? 离谱且吓人! 至于后边那两句勉强听清的话……“杭州蛊王,不负盛名”这个还挺好理解,但后边那句就有点迷了,究竟是欠了无邪什么,居然会觉得没办法还了,而且那个语气……苦笑加叹息还带着蔓延出来的悲哀气儿,有点儿不祥! 不过话说回来,好像已经欠了无邪一条命了啊! 九惜暗叹,看眼无邪,然后默默收回目光。 件事最为奇怪的地方在于她可以完全确认这些场景是自己没见过、没有经历过,甚至没有听说过的。可它们却在她将死之际出现在了她的眼前,而且带着无法言说的真实感。 百思不得其解,这些没头没尾的画面、言语就变成了罩顶乌云,压在了九惜心头。 这种感觉,难不成我忘了些什么? 开始自我怀疑的九惜努力且仔细地回想自己的经历,穿越前的平凡温馨,穿越后的血腥疯狂,回溯后的穷逼生活。这经历虽然离谱但各部分拆开以后的回忆都还算连贯,也插不进去什么故事之外的盗墓探险情节。 唔,这玩意是什么意思?记忆碎片?难不成是拿了什么轮回转世的剧本?这是我上一世的记忆要觉醒了?还是我开启了什么隐藏任务?得到了随机人物的记忆碎片?既然开任务了,那是不是得配套一个系统啊? 看过无数小说的九惜开始发散思维。消掉明显离谱的,还剩下……算了,吃点东西睡会儿,它们,都足够离谱! 听到无邪两人要开始收拾吃的了,九惜睁眼,上前帮忙。 无邪见她过来,便问她身体还撑得住吗。在九惜表示自己暂时没问题之后就跟她简单说了一下笔记本上的东西。 和她想的出入不大,重要性一般的线索和能看得见的大谜团,老狐狸钓自家大侄子,那妥妥一钓一个准。 阿宁找出来些吃的东西,九惜简单吃了几口便停了,又喝了点烧酒。 她现在属于病号一挂,无邪两人也不会专门叫她去做什么,吃过东西她就又窝着去了。 无邪说去四周看看的时候,九惜想了想还是开了口,“你小心点,看到不对劲的别好奇往前凑,最起码喊上我或者阿宁,当然,最好喊阿宁。” 无邪闻言应声,然后收拾一下东西提了盏搜罗出来的风灯离开货仓。 为了让自己好受点,睡不着的九惜又开始了天马行空的猜想。不知过了多久,在一边睡觉的阿宁醒了过来。听到动静的九惜看过去,就见阿宁站起来往货仓的后边走去,以为她要去解决私人问题的九惜并未多做理会,继续之前快能独出一本玄幻小说的想象,以分散注意力。 指甲抓挠金属的刺耳声音和阿宁不怎么清晰的说话声传入耳中时,九惜顿觉不对。她本能觉得那边情况有点危险,考虑到自己的身体情况,她略略犹豫一下,在躲远点和去看看之间选择了看看情况再考虑要不要跑! “阿宁,你在说什么?刚刚是什么声音?”九惜提着打起来的风灯往阿宁那边走。晕黄的火光能照清楚阿宁周身的时候九惜驻足,她看着阿宁,腿上却暗暗绷着劲,随时准备跑路! 站在一扇和这座船不怎么搭的铁门前,伸手拧门上旋转密封锁的阿宁一言不发。九惜心里升起些许不太好的预感。 这门背后肯定有古怪,得把阿宁控制起来。 如此想着,九惜四下看看,想找个趁手一点的工具。这时,一阵脚步声传了过来,随后就是无邪的声音,“什么动静?有老鼠吗?” 九惜回头,一眼就看上了无邪手里的钢管,她劈手夺过,刚要往阿宁那边走,就听她又说了些什么。 一头雾水的无邪不由追问,不过,阿宁依旧没有理睬他们,只一个劲儿地跟那锁较劲。 隐约听到阿宁说了什么的九惜一阵悚然,她听到阿宁说:不要怕,不要怕,我马上放你出来…… 又一声抓挠刮擦的声音响起,由于离得比较近,声音极其清晰,从这令人牙酸的声音上不难判断出对方的用力程度。单听这声音,九惜都觉得自己指甲缝疼! 这种力度,要是对面是个人,指甲盖绝对得掀了!九惜不觉得一个人,一个正常的人会选择这种堪比自残的求救方式。她向前几步,扬起手里的钢管对准阿宁后颈。 钢管落下的刹那,一双皮肉干枯,似乎只剩一把枯骨的手从阿宁头发底下倏然冒了出来,它们直接攥住即将砸下去的钢管。 九惜被这突如其来变故骇得一愣,手里钢管便被那双手夺了去。那双怪手似乎并没有什么攻击欲望,夺过去的钢管被随意扔在一边。九惜看眼落到一边滚了几圈的钢管瞳孔一缩,那钢管上清晰的印着几道指印,被怪手抓过的地方已然扭曲变形了! 九惜默默退后两步,向无邪摆了个后退的动作。看到刚刚情形的无邪显然也被吓得不轻,看到九惜动作之后乖乖抬脚往后退去。 无邪才刚一抬脚,一动不动的阿宁突然转了个身,准备跑路的两人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同时止住身形。 空气凝滞一瞬,转过来看着两人的阿宁那边突然发出一声令人极不舒服的怪声,然后她整个人便很不自然地往后折过去,那双刚刚捏扁了钢管的怪手就抓上了铁门上的旋转锁。 九惜当机立断扭头就跑,仅存不是很强的道德心,让她在逃跑的时候勉强记得带上自己的救命恩人。 无邪被拽着跑了两步,忍不住回过头去看阿宁,“阿宁她……” 能记得拉上无邪已是难能可贵,现在回头去找不知道什么时候中了什么邪的阿宁,九惜是万万不想的。只是她终究是没跑得了,那双枯手拧动锁盘的嘎吱声很快停止,巨大的撞击声响起,大量海水从那边冲出来,直接把她们扑的趴倒在地。 扯着手边能抓到的东西稳住身形,待水流稳定,九惜爬起来看向四周。 她后边不远处,无邪一手扯着一团帆布,一手拉着一动不动的阿宁。 两个风灯都落在了水里,一个已经罢工,另一个被卡在前边的风灯里头,晃晃悠悠的火苗明灭不定,勉强照亮了更前边的空间。九惜看到被水冲的来回晃荡的铁门那边站着一个巨大的人影,他的皮肤还反射着晃悠悠火光! 本想去拿那盏风灯的九惜在看到那个人影的时候收脚,浸在水里的一豆火光终于不堪重负熄掉了。有些似曾相识的麻烦境遇!黑暗里,晃动的铁门怪叫着停下来,一派寂静里,九惜开始小心翼翼后退。 她放轻呼吸,仔细听着这片空间里的声音,努力分辨无邪两人还有铁门边那家伙的位置。水流动的声音和四道呼吸声,还好,那个家伙是个活的。 四……四道呼吸声! 九惜瞬间一个激灵,除去铁门方向属于巨影的呼吸声,无邪那边竟然有两强一弱三道呼吸声!她不自觉吞了吞口水,再三犹豫还是慢慢挪向无邪。 没有照明工具,货仓里直接黑的狗屁都看不见,不管是打还是跑,任何有光的地方都要比这里强上百倍。而无邪待的方向,正是楼梯口的方向。 九惜摸过去,碰了碰坐在原地的无邪。两人便拉着晕过去的阿宁小心往楼梯口移动。 那道微弱的呼吸声如影随形,跟阿宁呼吸声重叠,九惜现在能确定是阿宁身上带上了什么东西了。那双力大无穷的怪手立马从脑海里蹦了出来,九惜心里发毛,很想把阿宁扔在原地。 她因着这个分了心,一时没有注意另一边的巨影,水流被搅乱的声音响起的时候,九惜心里一跳,一把推开无邪自己也借力往一边退去,阿宁没了支撑软软倒进水里。九惜才退开两步,便听到物体与水面拍击的声音跟了过来,带着海物特有腥臭味道的气息靠近,九惜全凭本能交叉手臂进行格挡,不过,她错估了对手的攻击方式和习惯。抵挡人攻击的招式,对上不是人的东西…… 那家伙一整个撞了过来,九惜直接被撞得飞了出去,重重砸在了身后不远处的楼梯上,腰背剧痛。那家伙跑动的声音并没有停止,九惜顾不得等痛感消散,直接抱头滚下楼梯。 她狼狈起身,就听见一阵木板断裂破碎的声音和金属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楼梯被那家伙砸碎了! 很快,又一声嘎嘣声响起,九惜连连后退。 那家伙似乎是在楼梯的金属连杆上蹬了一脚,这艘旧船上的楼梯终于不堪重负彻底报废了。 “咚”一声重物落水的声音在身前响起,被砸起来的水浪扑了九惜满头满脸。 腥臭的气息扑面迎了上来,能感受到一股热气的九惜呼吸一滞,直接矮身滚进水里。她虽然尽量控制声音,且放轻了动作,但依旧能轻易引起那家伙的注意。 而且,为了救命恩人的生命安全考虑,她还得时不时纠正对方的追击方向! 没一会儿九惜就已经没办法想怎么往外跑了,她被那家伙打到吐血了,身上也被抓破了,一身的血腥味直接成了明晃晃的勾引。 看不见还没有带刀,再加上好久没得到能量补充的身体,负面效果叠满!这一场,打的实在难看。 再次生出把甲板打烂这一想法的九惜,又一次被撞飞出去,她没把握好方向直接砸去了无邪那边,惨叫闷哼同时响起。 在无邪的拉拽之下爬起来,九惜心里默默盘算自己和无邪被一下撞死的几率。 他应该不是百分百,但目前的自己就不一定了……那,先不管他了…… 如此想着,疼的龇牙咧嘴的九惜压低呼吸往后退了两步,让出了身后的无邪和被无邪扶着的阿宁。 在她动作的时候,甲板上传来几声脚步声,随即是几声枪响,碎裂的木板就哗啦啦掉了下来。 甲板被人开出来个大洞! 光线从洞里透进来,九惜终于看清楚了那个大型海洋生物的样子。 布满鳞片的皮肤,直接地府的阴森长相,两米往上的高度,不过他这会没站直,脸往前凑着,正正好和无邪来了个贴脸杀! 同样看清楚这眼前景象的无邪惨叫一声,噔噔噔连退数步,直接贴到了身后的舱壁上。 这边的响动很自然吸引了从甲板破洞里跳下来的人,他举枪转过来,看清楚这边情况后叫了一声。 看到地中海的瞬间九惜是有些失望的,但看到他手里的枪的时候九惜眼睛就蹭一下亮了起来。 枪啊!只要是个正常定义上活着的玩意,吃几颗枪子儿,铁定得玩完! 海猴子被地中海的声音吸引,果断放弃了自认为难缠的九惜这头,转身奔向地中海。 海猴子扑向地中海的瞬间,九惜的心吊了起来,他给她的第一印象实在不是个身手利索的人。不过,事实证明她多虑了,这货的身手和应变好到离谱! 这种身手…… 盗:重返·十 跟自己做个对比,九惜发现张秃的身手比自己高了不止一节! 海猴子挨了一枪,痛叫一声攀上舱壁,张秃追着开了几枪,子弹乱飞。有一颗擦着九惜的脑袋呼啸而过,后边的无邪也不幸被波及,一串子弹可着两人脑袋招呼。 无邪完好无损,她也好好的站着。 九惜看张秃,如果这也是装的……那他的枪法和心理素质就都称得上绝佳了,这种高度,九惜自认是够不到的。 身手、枪法还有心理素质,张秃都是一顶一的,他还和无邪凑这么近,这种人汪家不该没有记录。 如果不是张秃和汪家有关系,那就是他本不足以引起汪家的注意,或者他根本就是不存在的。不过,阿宁能把张秃招进来,那就说明张教授这个身份是不成问题的,那么有问题的就成了眼前这个人。 那么,张秃到底和汪家有没有关系?如果张秃和汪家没关系,那这个人又是谁? 九惜心念电转,根据任务记录和她知道的信息,很快锁定张秃的身份。想明白这些,九惜嘴角微抽,难怪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会觉得他有种别扭的熟悉感。 他走路的习惯是和小哥有一定相似度的,但她的记忆里,这个习惯属于一个好看且年轻的帅哥,而不是一个地中海老头! 海猴子这会已经跑去了铁门里头,张秃去追,无邪跟了过去。九惜把歪在一边的阿宁拖去张秃开的大洞那边,把人架在货堆上,她也瘫坐在一边,静静等那俩人回来。 枪声停了之后,张秃跑了过来,直奔货堆上躺着的阿宁,他扳着阿宁晃了晃,叫道:“宁,宁!” 九惜撇嘴,不忍直视。 没一会,一阵风声和一声闷响传了过来,九惜扭头。 张秃和阿宁已然没了踪影,无邪捂着肚子,一条膝盖磕在船板上,背上有一个湿漉漉的新鲜脚印。九惜抬头,在甲板破洞的边缘处看到了伸着手的张秃! 这船撑不了多久了,九惜慢腾腾扶起疼的脸色都变了的无邪,正想开口让无邪先上,就听张秃用他原本的声音道:“真想不到在这里还能看见你们。” 九惜错愕,随即疑惑,小哥一看就是在防着阿宁这一船人,怎么就直接当着她的面爆马甲了?她明面上可是阿宁的人啊! 当然,九惜不会自信到认为小哥把她划拉到可信任范围去了。 无邪给惊的一动不动,呐呐无言。小哥等了一会儿不见两人伸手,便探下半截身子来一把抓住个子高些的无邪拎了上去。 有些错愕的九惜很快回神抓住小哥又一次伸出来的手翻上甲板。一上去,她就听到无邪磕磕巴巴道:“你是不是……是不是……” 小哥点头默认,无邪又看向神色淡淡自顾自折腾身上伤口的九惜,“你怎么一点也不惊讶?你早就知道!” “没有,我刚猜到。”九惜按了一下小臂上的口子,剧痛瞬间压倒晕船的烦恶。她忽然福灵心至,明白过来小哥为什么这么随便就爆马甲了,他看出来她猜到答案了! 她轻吸一口冷气,给无邪解释,也给小哥交代原因,“他身手和枪法好的离谱,能达到这种程度的人没几个,猜下来也就八九不离十了。” “你很了解这些?” 小哥冷不丁开口,九惜险些没绷住表情,覆在伤口上的手暗暗用力,“我就是吃这口饭的,根据打斗过程判断身手是必修课。正常人都是有一定的极限的,但也有极少一部分人是例外,而有人,则是例外中的例外。” 小哥没再追问,九惜却没敢放松。她怕小哥冷不丁又蹦出来什么问题,接不好的话会很麻烦。 她还没忘之前小哥在鲁王宫血尸墓那里堵她的场景,虽然很容易过了关,但总是有些许不安。 她不跟小哥说他身份的原因之一是,她并没有真实地接触过小哥过去的生活,若她直接说出来她知道的东西,那便就只有一个解释了,她调查过他,而且是偷偷摸摸不见光的那种。 那调查他的目的是什么?又是通过什么手段和哪些群体查出来的?偷偷摸摸进行的活动,有几个是怀着好意的?被主角团怀疑用心的事儿,在目的达成之前还是得尽量避免。 再有一个原因就是,她对小哥的身世和经历记得并不是很全面很清楚,万一造成错误引导那可就不得了了。 九惜这儿心里打鼓,另一头对于张秃是小哥一事还有些难以接受的无邪正在进行头脑风暴,疑惑且难以置信地看着小哥。小哥见状伸手,展示他极具辨识度的手指。 小哥说到他的身份要保密,不让两人多问的时候,九惜点头,无邪就说要问他一个问题,问他是不是张启灵。 他反问说谁是张启灵的时候,九惜心里微微一刺,她垂下眼皮,掩住眼中异样的情绪,不动声色地听着他们后续的对话。 他苦笑着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的时候,九惜莫名鼻酸,为她,也为张启灵。 小哥不知道自己是谁,可她呢,她知道自己是谁又如何?她冠着别人的名字,用着别人的身体,改变曾经的习惯,硬生生扭曲了原本的性格,过着不属于她的生活,她,难道就是她了吗? 正难过时无邪突然转过头来看她,神色之间似乎是有些尴尬……呃,也许不是,反正九惜只是瞟了一眼。在小哥也定定看向她时,她心里陡然升起一股不太好的预感,她近乎本能般开口表态,“我可以保证绝对保密,我……” 旁边小哥闪电般出手,九惜去挡他的手抬到半路便软绵绵垂了下去。 自觉行为有些背刺嫌疑的无邪不甚自然道:“她没事。” “没事,晕过去了而已。”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感受不到渔船上那种荡荡悠悠的感觉了,那种晃得人脑子都要匀和了的感觉消失的一干二净,再加上足够时间的休息,九惜只觉神清气爽。当然,若能除去身上接连不断传出来的痛感的话,感觉会更好! “啊,小姐,泥醒了!” 腔调奇怪的声音入耳,九惜疑惑看过去,一个陌生面孔的外国女人端着牛奶面包走了进来。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竟然是在一个装饰极具特色的……别墅里??! 九惜震惊,第一反应是去找镜子! 在女人迷茫的眼神里,九惜抱着镜子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没继续发生什么怪力乱神的事情。 她从那个仆人装扮的女人口里得知,这里是永兴岛,阿宁一行走了大概有一个小时左右。这个别墅是她们老板的私人财产,她是以营救阿宁而身受重伤的名义,在阿宁征求过老板意见之后住进来养伤的。 这个结果,要说没有无邪和张秃两个的手笔,九惜是不信的。不过,她也乐得接受,反正阿宁救命恩人的名头她是拿下了,如果不出意外,下次去长白山,她是一定能搞到手一个名额的。 她没想到的是自己在这里才待了没多长时间,就有五个人来请她了。 “我?去海底墓!”怀疑自己理解错误的九惜诧异反问。 “是的。宁,安排我接你。”说话的人明显是这个团体的小头目,他说完话就拿出来一个吊牌,“这是给你的。欢迎加入。你可以叫我,林。” “我有伤。”九惜开口。 林面露难色,“这是宁的安排。我没办法做主。宁让我们带上你。” 九惜闻言接过林手里的吊牌,她看着上边的一串数字心里暗暗叹息。 打工人,打工魂,今天不干活,明天没活干。瞧瞧,多真实! 本想着保底进队的,这下好,他们直接给人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什么时候出发?怎么进海墓?有装备吗?” “东西准备好了。现在出发。宁会留记号。”林开口解释。 问林找了一堆治晕船的药,九惜便跟着他们上了船。谢天谢地,林找来的药药效很好,虽然还是有点不适,但比之前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九惜检查属于自己的背包,杂七杂八的东西很多,背包挺沉,里头大部分做了防水处理。她把自己不会用的东西全部挑出来,然后开开心心换成了吃食。 背包里有一个罐状的东西,九惜抱出来研究了一会儿,没搞明白是个什么用法。那罐子上也没什么铭牌和产品介绍之类的东西,九惜折腾了一会儿就随手放一边了。 借着药物作用,晚上她也算勉强睡了一觉。次日下午,船停了下来,九惜走出去就看到了一船的熟人——她乘坐的这艘船和无邪他们的船碰头了。 林向那边的蛙人头目询问情况,出了船舱的九惜站在一边凝神偷听,他们说的是英语,她勉强听了个大概。 那蛙人说阿宁一行已经下去一个小时了,但他们后续下去探盗洞的人没一个回来的。他建议林再等等,看看情况再说。 林就问他阿宁的定位,那人说还是移动的。林就直接了当地表示自己要下去探探,让那蛙人放心,还跟那蛙人说要注意海上的情况,要是有什么意外,可以驾驶他们这艘船率先离开。那蛙人又劝了劝,林不为所动,反详细询问了一番阿宁定位移动的情况。 问完之后他就转回来,要求九惜几人换潜水服带装备下海。 九惜换上潜水服,背上气瓶,调整气瓶高度并检查其气密性,确认完好后提装备包时九惜顿了一下,然后开了自己的背包,从里面掏出来了一堆……吃的。 林显然是被这一幕给惊到了,良久无言。 六人约定好手势信号便一齐下了水。由蛙人队长把几人领到他们发现的盗洞口,他冲几人比了个小心的手势。林朝他点了点头,他就比了个向上的手势,示意自己要上去了。 林目送他往回游了几米,就招呼几人进盗洞。 九惜看着面前幽深的洞口,在心里回想和海底墓相关的一切信息。 海猴子,抽水马桶…… 似曾相识…… 她开始有些后悔没有好好听无邪的故事了,上次在鲁王宫她都没想起这茬,足可见她当年有多么不走心了! 这里似乎还有……禁婆! 九惜看眼领头的林,这家伙好像什么消息都没给她说啊!就这么把人喊过来了?这什么意思?谋杀啊! 然后,九惜就发现,她这两次下地好像都是这个样子,没一个雇主给她明明白白说清楚情况的! 进去游了一会儿,光线渐暗,九惜凝神警惕四周,从洞壁的痕迹来看,这洞很可能就不是人挖出来的!九惜摸了摸洞壁上的痕迹,这些印痕像极了指爪刨挖留下来的痕迹。 前面游的林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他的脸色有些难看。剩下几人不知道是没注意还是太过外行没发现,一个劲儿往前游。 九惜其实有些打退堂鼓了,但林没出声,她也不能直接就掉头跑掉了。在心里盘算着找时机开溜,最好是不着痕迹的那种,后续也好找理由开脱。 几分钟后,这个洞开始向下,六人拿探灯照了照,根本看不清楚下边的情况! 九惜想了想,回身找了块石头绑在探灯上,然后过去把灯扔下去,探灯往下坠去。探灯下坠的速度不是很快,中途在洞壁上磕了两下,翻翻滚滚一路安稳到底。 洞很深,探灯不动的时候已然变成了一个光斑,九惜取了备用探灯打手势示意自己先下去。没成想,林充分发挥了领队身先士卒的精神,他拦住了九惜,自己潜了下去。 想假装遇到怪物从而完美身退的九惜计划落空。下去收起自己的探灯,九惜尾随几人通过墓墙的破洞进入海墓。 穿过破洞进入墓道,林掏出来了一张防水卡片,九惜知道那上面绘的是阿宁的行进路线。林把六人喊到一起研究那张卡片,两三分钟后他划拉出一片区域,“去这。检查这里。找到宁的标记。” 九惜记下阿宁的行进路线,阿宁基本是一条路直接走下去的,但中途有一段路是重复的,而且往回走的速度很快,那段路被标红了,林点出来的就是红色路段的末端。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这些家伙的胆子,九惜是佩服的。也不知吴邪他们究竟是遇上禁婆了还是遇上海猴子了。九惜绷着神经随时准备跑路。 林带头,最终停在了一条长回廊的一端,他比了个手势,几人散开些许寻找阿宁留下的标记。 一路过来,九惜看到了好几处不算隐蔽的刀刻痕迹,很新鲜。六人找了几分钟,一个人在四五米开外找到了一个匆匆刻就的痕迹,和之前所见并不相同。她后来知道,那是示警的意思。 林看了看刻痕,沉默一会,然后比个手势,又敲了敲旁边的墓墙,剩下几人就各自散开,开始在墓墙砖上敲敲打打。 九惜也挑了一片地方开始折腾。 回廊深处,六人无法看见的地方,一片黑色漾开。 盗:重返·十一 敲了一分钟左右,九惜心里油然而生一种危机感,她停手举着探灯照向四周。她的举动引起了林的注意,他游过来,打手势问她发现了什么。 九惜摇头,想了想用手势回他:危险,不确定。 林有些理解困难,片刻后打手势:警惕。又指了指墓墙,示意九惜继续。然后他就回去继续进行敲砖大业了。 神经紧绷的九惜心不在焉地试探手底下的墓砖。异常出现的时候,她是第一个发现的,但仍有些迟了。大片的黑色在海水里铺展开来,迅速且安静,悄无声息便吞掉了一个跑的得有些远的人。 一束灯光消失,挤满廊道的黑色略微收缩些许,林和剩下三人终于发现不对,而这时九惜已经开始往外蹿了! 队伍里一个年轻的亚裔男生在看到禁婆吞人的场景时立马举起气枪朝禁婆射了一枪,射出来的梭镖没入铺展开的头发里就没了动静。 一个靠近墓墙的人被眼前的场景吓得往后扑腾了几下,他背后的气瓶磕到一块墓砖。蹬着墙蹿出去一截的九惜只觉一股无法抵抗的吸力传来,她直接就被卷到了一股湍流里。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九惜赶忙护住头脸,尽可能把自己缩成一团。 被卷的晕头转向五脏错位、直犯恶心的九惜晕乎乎飘了一会儿,就感觉有人捞着她把她往上提。她都懒得给反应,由着那人往上提溜,没一会便觉脑袋一轻。接触到空气后她这才动弹起来,从水里爬出去只摘了呼吸嘴就整个儿瘫下了,依旧眼冒金星,整个人难受的要死。 血腥味传来的时候她瞬间戒备,坐起来看向血腥味传出的方向,看清楚的瞬间不由皱眉,又默默把头扭回来。 林那边,捞上来一具没了脑袋的新鲜尸体! 她听那边有人骂了几声,又说了头发什么的。他们说的不是汉语,有一个说的甚至都不是英语!从林说的话里九惜大概了解了那个人的死亡方式。 他,被禁婆绞住了脖子,禁婆和这机关拔河,他,头掉了! 他们安置好那具尸体以后,便开始卸气瓶。探灯灯光来回扫,这里放着四份潜水设备,带子上还往下滴着水,地上则有一堆乱七八糟的脚印,有新有旧,还有一个很显眼的小号光脚丫子印。 林他们三人研究了一会地上的脚印,脸色都难看的紧,先前打枪的男生从背包里取出个相机拍了张照片,然后他们就转移战场去看周边摆放的瓷瓶了。 九惜还没缓过来,便继续坐在原地,直到他们研究完瓷瓶回来。林过来道:“你还好吗?我们去找宁。” 按了按胃部,九惜点点头捡起自己的背包和气枪。往外走的时候几人突然发现,这个地方没门! 他们好像被困在这间耳室当中了! 几人来来回回找了几遍,除了四面规规整整的墓墙什么都没找到。找寻无果,林就点了个人又下了一趟他们上来时的泉眼,以期从那里找到突破口。他们下去大概六七分钟,水面突然涌上来一片血色,九惜两人大惊,立马警惕。 两人端着枪站了一会儿,就见水面一阵翻腾,林一脸惊恐地浮出水面。他背上的装备和气瓶都已经不在了,一冒出水面他就大叫起来,语速极快,喊的还是英语。九惜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他喊的是:救命! 与留在原地的男生合力把林拉出来,九惜才发现他的侧肋还有腿上多出了几道抓痕,正往外渗着血。他一上来就满眼警惕地盯着水面,带着九惜两人往远处退。 接下来浮出水面的是和林一起下水的那人,他已然成个尸体了。浮出水面的人两眼翻白,脖子上血肉模糊,一条手臂成一个诡异的姿势扭曲着。 紧跟着水下又一阵翻腾,很快冒出一个大号脑袋来,探灯的光束被反射成细碎的光。 九惜一眼就看清楚那是个什么玩意了,老熟人——海猴子! 它和之前在那艘旧船上遇到的应该不是同一只,从水里冒出头来的海猴子已经半截身子爬上岸了,但九惜并没有看见小哥打的出来的弹孔。 一枚梭镖划破空气射了出去,由于距离很近,又没有水流阻隔,那梭镖瞬间就射到了海猴子身上,海猴子惨叫一声,翻进水里。 旁边放了一枪的男生啐了一口就准备去泉眼那边把飘在水面上的尸体捞起来,九惜喊了他一声,“等会,那玩意皮实的紧,不一定就死了。” 男生有些惊讶地往回看,这是九惜进来墓室之后第一次说话! 这一路从永兴岛过来,这个半道接来的人自打上了船就变得跟个哑巴一样,一句话也不说。从入海到现在,他也发现了这人其实是很不情愿走这一趟的,但不知什么原因还是跟来了。 她为人很是冷漠,他们这边都死了三个人了这人却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淡模样!而今开口居然是为了提醒自己,男生惊奇,看眼九惜又去看林,见林点头同意这才退了回来。 三人盯着那泉眼看了一会儿,水底下突然传出两声截然不同的怪叫,九惜心里一颤。没一会儿,一大团黑色从水底冒了出来,很快铺满水面。 那些头发铺满水面后就从水里漫了出来,直奔一边站着的三人。那些湿漉漉的,好像有生命一样的头发一个劲儿的往出来冒,大有不塞满这间耳室不罢休的架势。 九惜一阵恶寒,当即叫道:“用火烧!” 旁边惊的呆住的两人立马从背包里头翻出来两个罐子样的东西来,一米多高的火焰喷出来的时候,九惜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非要手残去折腾人家收拾好的装备! 难闻的焦臭味漫开,凄厉的嘶叫声瞬间响彻这片空间。九惜余光瞥见一个巨大的黑影,当即抽了军刀转身迎面对上那黑影。 不知什么时候爬上岸来的海猴子见形迹暴露,嘶叫一声就扑了过来。 九惜眼神微凝,侧身提膝,膝盖撞在海猴子腹部,直接把海猴子逼停。手里的军刀顺势就往海猴子暴露出来的后颈扎去。 察觉到危机的海猴子立马抬起指爪往九惜腰侧抓去。因着海猴子的动作,九惜那一刀扎在了它的肩颈处,察觉海猴子动作的九惜抓着军刀的手上用力,刀柄拧动的同时她直接翻身压到了海猴子背上。 抓空了的海猴子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人立而起,直接一个背摔。九惜撒手滚去一边,海猴子这一摔没摔到九惜,却把扎在它肩颈处的匕首又压进去寸许,这下就只留个刀柄在外头了。 海猴子狂叫两声,眼睛死死盯着不远处一脸戒备的九惜。 吊在背包肩带上的探灯来回晃悠,灯光下的阴影也跟着荡来荡去。难闻的焦臭味越来越浓,其间还有一股若隐若现的香味。伴着禁婆的嘶叫声,黑色的发丝已在不知不觉间爬满了耳室的宝顶和墓墙。 还在用喷火器烧头发的俩人那边突然迸发出一声惊叫。死死盯着九惜的海猴子便转了目标,倏地扑去他们那头,九惜暗骂一声直接追了过去,在海猴子扑到男生眼前的瞬间追上了它。 海猴子被一记铁山靠撞得飞了出去,九惜顾不得发疼的肩背,直奔砸向一边的海猴子。 飞起一脚踹翻爬起来的海猴子,九惜乘胜追击,直接碎了它的腰椎,欺身上去,两手勾住海猴子脑袋全力拧动。 另一头的林伸手拽起被扑倒在地的男生,问他刚刚怎么了。 男生抖着手指向头顶,林拿了探灯去照,他们头顶的宝顶上已然铺满了黑漆漆的头发,那些头发当中显露出一张白惨惨的人脸来,见他们看过来,还裂开嘴巴朝两人笑了一下,露出一嘴尖利的齿。 林登时全身发寒,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咔嚓一声,手底下的海猴子终于软绵绵摊了下去,九惜收手,刚要往林那边走,就觉脚腕一紧,一股不小的拉力传来,她直接“咚”一下仰面摔倒,被拽的往泉眼那边滑去。 本能伸手去抓身边的东西,只是,这周边连个立柱都没有,她伸手出去了只碰到了海猴子湿滑的皮肤。没什么其他东西可供选择,她只能去抓海猴子的身体,没够着手,一路滑到海猴子脚边她才有地方下手——腿太粗,皮太滑,除了脚踝,其他地方抓不住! 海猴子体型巨大,重量自也不轻,有了这上百斤的重物,禁婆一下子就顿住了。 这时一边的林就抱着喷火器冲了过来。成功脱险后,九惜先抽出来扎在海猴子身上的匕首然后才在林的提醒下打着灯去看四周,这一看她才发现,除去她们三个站着的地方,这四周已然给禁婆占满了! 焦臭味混着若有若无的香味,熏得人直欲作呕。九惜端起气枪朝禁婆的人形本体打了一发梭镖,梭镖被涌动的头发吞了进去,没一会就掉了下来,禁婆还示威般叫了一声。 九惜算是发现了,这禁婆好像也只能用火烧了,她想了想,“用酒精,泼头发上去。” 四个玻璃瓶子砸碎在四面墓墙上,一个扔向宝顶,在头发即将把瓶子吞进去时,一枚梭镖切过瓶身,瓶子里的酒精顺着切开的破口流出来。林立马举起手中的喷火器点燃往下来落的酒精,然后跳开到一边。 半空中,一条火线逆着酒精流动的方向烧向宝顶,轰一下爆燃起来,有火苗钻进破开一道口子的玻璃瓶,瓶内酒精剧烈燃烧,瓶子炸开,大量燃着的酒精伴着碎玻璃碴子落下来,有些砸到了地上,有些则落进了水里,水面上就也漫开了一片火焰。 举着喷火器往四面墓墙边跑了一圈的男生回来,这下子四面墓墙并头上宝顶都燃了起来,阴气森森的墓室一下子变得暖融融的,三人捂着口鼻跳来跳去躲避掉下来的流火。 禁婆凄厉的惨叫哀嚎声里,林大声问九惜,“接下来怎么办?我们不会被烧死!” 九惜躲开被禁婆甩的乱飞的火星子,“等着,看我们和禁婆谁先受不住。” 谁先受不住自然是不必说的,被引燃的头发烧起来很快就会烤干附近还湿着的头发,火一路烤一路烧,禁婆肯定比他们要难熬的多,就看它什么时候能鼓起勇气跳进表层铺着一层火的泉眼里。 九惜话落没多久,攀在宝顶上的禁婆就松了手,直接落进泉眼里。水上铺着的一层酒精虽被烧的差不多了,但仍旧被扑出来了一些,九惜往后退了几步躲开那些火苗。 她余光看见离泉眼不远的男生突然一个趔趄载进了水里,林大叫一声,直接往水里射出去一枚梭镖。水里传出禁婆的叫声,翻上来一连串的泡泡,随即便是一大片的红,涌上来的红色染红了一整片的水面! 九惜顿了一下,暗叹一声便去翻自己的背包,她记得里面是有一捆雷管的。她老是不记得用这东西。 林呆了一瞬,然后大骂一声,泄愤般往水里射了两枚梭镖,溅起一串水花。 九惜寻摸出一捆雷管来。这个泉眼肯定是不能再下去了,从这里离开海墓的想法从她心里划掉,那接下来……炸,先开个洞离开这间墓室再说。取下一根雷管,拆开倒掉大部分火药。这海底下的墓,说结实也结实,说脆弱也确实脆弱,九惜还不想直接把自己埋了,得先试试这墓能承受的炸药分量。 弄好雷管,九惜拿探灯去照周围墓墙,准备选个方向埋雷。谁知一扫之下竟然看见了一个黑洞洞的矮门! “林,看那!” 听到九惜喊声的林转头。 在这间墓室折腾的够呛的两人立马拎包钻出门去。汉白玉铺就的甬道里,两人拿着探灯观察周边情况,前边不远处散落着一堆弩箭。一般情况下,墓室里的机弩都是一次性的,一遭触发便会失效。但这个墓显然是有些诡异的,九惜看了看便决定小心行进。 她和林两个人一左一右,沿着两边灯渠往前,万一发生意外情况,各凭本事,两不相干。 一路安安稳稳走到没有弩箭覆盖的地方,两人齐齐松一口气。 林照了一下甬道两边。越过那片置有机关的甬道,这边往前,有三道门,正前方和右侧的门是打开的,左侧这边是关着的。 看着那两个门户大开的墓室,九惜心里莫名冒出个词:请君入瓮! 九惜正想着,旁边的林突然用英语叫了声什么直接钻进了右边的门里。九惜皱眉,想了想还是打着探灯跟了上去。想到不久之前的遭遇,她没敢太过深入这间墓室,站在门口拿探灯去照墓室里头。而这时,代表林的探灯光已经跑到十米开外去了! 九惜还没看出个所以然呢,平稳往往前的灯光突然斜着飞了出去,林的惨叫声响起。九惜大惊,刚想过去看,突觉拿着探灯的右手臂一痛。 盗:重返·十二 九惜低头,黑暗里钻出来一个毛绒绒的白色,像人又像猴的小东西面目狰狞,朝她亮出了一口泛着寒光的尖利碎牙。 这一停顿的间隙,小东西直接两手握住她的手臂往上一蹿,张口咬向她的脖子。九惜立马甩手砸向旁边的玉门,那小东西嘶叫一声撒了手,跳到一边,很快又扑过来。 握着气枪砸过去,枪托拍在那小东西身上,小东西当即飞了出去,九惜拿灯去照却看见了一只往过来扑的海猴子!她吓一大跳,立马后退,谁知一不小心绊在了玉门的门槛上。脚跟在门槛上一磕,九惜直接一跟头翻出门去,下意识往旁边一滚站起来,刚准备迎接海猴子的泰山压顶,忽听砰一声巨响。 她抬眼一看,那玉门竟然合上了! 听着那边的砰砰声,九惜一屁墩坐倒,才喘一口气儿,便觉右臂火烧火燎的疼,一低头便吓一跳,她右手臂的潜水服袖子上泛着明明灭灭的红光,勾勒出两个小手印! 赶紧扯掉半截袖子,九惜后怕地看向对面关起来的玉门。拿了备用探灯打开,她这才发现自己遍布可怖疤痕的右臂上多了两个黑漆漆的手掌印,细细去闻,还能闻到皮肉烤焦的味道! 九惜现在知道那个小东西叫什么名字了——白毛旱魃! 用打湿的纱布捂了一下手臂,九惜不由感叹,还好林准备的潜水服是好货,料子里夹了些防火材料,要不然,她这儿就该步了那禁婆的后尘,被烧成个火球了。 想到林,九惜在心里默默给他点上三炷香,和海猴子还有那白毛旱魃同处一室……凶多吉少! 也不知道他刚刚看到了什么,激动成那个样子。 九惜吸了吸鼻子,鼻间隐约还能嗅到一股混着焦臭味的奇异香味,嗯……好像都是禁婆的味道——烧焦的头发味和禁婆骨香! 喝口水收整背包,提起掉在一旁的气枪,她看着同样泛着红光的枪托,犹豫一会儿,给上边泼了些水。水一落下去就“嗤”一声腾起些许雾气。 甩甩枪上的水,九惜在进去哪道门里犯了难,她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最后抬脚往中间那道大号玉门走去,临到门口,想起先前冒出脑海的“请君入瓮”四字,她又退了回来,最后还是把目光放在了原本关着的左边。她上去推了几下,没推开。又在旁边找开门的机关,敲敲打打半天,九惜终于在右手边一块砖上找到了开门的机关。 中途敲到一块翻版机关,险些把自己给送走的操作九惜决定暂时忽略。 玉门缓缓打开,九惜站在门口拿探灯照墓室,没看见什么奇怪的东西,不过…… 九惜猛然蹿进墓室,探灯照向左边门后,气枪直接对准光束照到的地方。 门后,反举着气枪的胖子被晃得闭上眼睛,枪托直接对准探灯砸过去。 躲开砸过来的枪托,看清门后躲着的人后,九惜收起气枪和探灯。 听到另一边突然响起的喘气声时,她直接往边上一滚,手里探灯往后一扫。 强光探灯扫到了站住身形的小哥。 两束光跟着往九惜这边照了过来,还未起身的九惜抬手遮眼。 “怎么是你!我还当是阿宁那娘们找过来了。”胖子看着灯光下熟悉的短寸奇道。 “九惜!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你不是……你怎么过来的?”无邪惊讶。 站起来的九惜放下手冲着几人呲牙一笑。 “你遇上白毛旱魃了,它在哪?” 小哥开口,无邪两人一看九惜没了大半条袖子的手臂,两个清晰的黑色小手印! 九惜看眼裸着上半身的小哥,垂眸,掩下眼中可能已经变态的神色,“遇到了,它和一只海猴子还有……阿宁的一个人被关在了对面的墓室里。” 胖子闻言拿灯往对面一照,原本开着的玉门现在已经关上了。他对九惜的好感度一下子又掉一大截,“你丫倒是好命,那玩意儿这小哥见到都得跑,你还能从它手里逃出命来,哦,对了,还有个海猴子是!你丫是怎么逃出来的,让胖爷我借鉴借鉴。” 九惜挑眉,胖子这话……阴阳怪气! 胖子对她的印象还是屁都不懂只会添乱的青头,无邪却算得上是见识过九惜手段的,毕竟他前不久才与那海猴子碰过面,而之前,这九惜可是摸黑和那海猴子斗了好久的法。 听明白胖子言下之意的无邪道:“之前在永兴岛,她不是受伤昏……咳,她身上的伤那些伤就是和我在那船上的时候,她跟那海猴子肉搏弄出来的。 ” 胖子一听这话就不说话了。照这小同志的说法,这小丫头片子身手不赖,万一惹到了她,她跟阿宁那娘们一样下黑手可就不妙了。而且,不管她是推了阿宁手底下哪个倒霉蛋当替死鬼才跑出来的,还是她凭自己本事逃出命来,那都能证明这丫头片子不是个善茬。 想到自己先前那番话本也是为了提醒旁边这小同志提防这小丫头,胖子就忍不住瞥了吴邪一眼。 九惜看胖子,想到他之叫自己“大姐”的事儿,就坏心眼地冲他冷冷一笑。 胖子看她这样,顿觉自己被挑衅了,刚要开口就被吴邪给拽住,“你刚不是说那边池子里有动静吗?我们过去看看。” 他拿不准九惜的性子。虽说之前在那破船上她救了他,但她直接放弃了阿宁的行为,还有跟海猴子纠缠半天把他和阿宁都救下,最后却把他们俩一起暴露到海猴子爪下的行为,都透着股子令人很不舒服的感觉。这种人……还是别招惹太过为好。 九惜跟在他们后头过去,就看见水池子里咕嘟嘟冒泡,她不由想起刚才那男生落进泉眼里的场景。她闭了闭眼,默默叹气。 一个人要死,真的……很简单! 这边倒是没有冒出来什么东西,池子里的水位很快降下去,一切还算正常。在无邪的招呼下四人打着探灯照去池底,底下的东西透过浓重的水雾就剩下些勉强可辨的轮廓。 九惜兴致索然。她想不明白阿宁让那几个人带她过来的原因。她本以为林会带着她去找阿宁,结果倒好,他们把她拉下来,不给她说任务,又不告诉她下来这一趟的目的,现在还集体去见阎王爷了,还真是…… 九惜无语凝噎。见无邪顺着露出来的台阶往下走,她便也跟了上去,走着走着脚下一凉。 “注意水下,这水下面都是进水的洞,千万别踩进去。”回过身的胖子开口。 九惜探脚踩了踩,挺大的洞,还挺多。收心跟上两人,走了没几步,胖子回过头来,“你丫别走我背后,走前边。” 九惜顿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胖子是在说她,她不由无语,但还是紧走两步去了他前边。小哥已先一步下来了,他没什么动静,就证明这里是没有问题的。她三两步走去池子中心,直接把无邪两人甩的远远的。过去之后,她在水池中央立着的石碑前看到了站在原地的小哥。 令人羡慕的身材,九惜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嘿嘿,也有腹肌的! 后面来的两人一过来就看见了站在石碑前的小哥,四下一扫却没看见九惜,“欸,那丫头片子呢?” 小哥往旁边一指,他们就看见一道光束穿过雾气照了过来。 “她怎么跑那边去了?怕被削啊?还是又憋着什么坏呢?”胖子毫不犹豫开口。 “我倒是没聋呢。”九惜拎着刚从水里摸出来的老旧装备走过来,看眼胖子又看向无邪,“看看。” 无邪接过,九惜又道,“这水里泡着一整套。” 胖子眼睛一亮,“有氧气瓶?还能用不能用?” 一直想着往出跑的九惜立马t到胖子的意思,她毫不犹豫开口,精准打击,“不能用。” 胖子眼睛马上就暗了下去。 见没什么实质性收获,无邪就扭头去找小哥研究石碑去了。 九惜这时又道:“我进来的时候看到你们的气瓶了。” “你挪出来了?那耳室有古怪,跟电梯似的,一会儿就转没了。”胖子立马被她的话吸引到。 九惜眨了眨眼,“没。” 胖子捶胸顿足。 九惜又道:“别惦记那个通道了。我们六个人从那进的,进耳室前被禁婆弄掉了两个人,进耳室后又折了两个。那机关通道里钻进来一只海猴子和一只禁婆,海猴子是被弄死了,可禁婆还在水里泡着呢。” 胖子一听九惜这话,勉强猜出来九惜口中所谓的禁婆就是他们之前遇到的那些头发,不由暗暗咋舌:这么说来这丫头片子一路过来碰到的东西不少,能活下来还真是好运气。不过一看她碰上的东西,倒也说不上她这运气究竟是好是坏了。 如此想着,他却道:“你他娘要是把那气瓶给搬出来了,咱们随便在哪里开个洞,游也能游回去了。可惜喽。” 九惜一呆,不由摸了摸身上的背包:也对哦,我有炸药的啊! “愣头青!丫还是嫩啊,还得操练操练。”胖子见九惜被自己说的一脸呆,见着九之后攒起来的郁气散了大半。 九惜被他说的一呆,一时没转过弯来,片刻之后上下看眼胖子,“你开玩笑呢,谁没事干背着那玩意到处跑,还背三四套,头上有泡啊!” “要不说你嫩呢。小丫头片子!”胖子笑道。 “欸,那小哥呢?” “他就在……他刚刚还在这儿的!” 无邪喊了小哥几声,没人回应,他当即招呼胖子九惜两人一起找小哥。三人打着手电在池底一通好找,找了老半天才终于在一个角落里看到了小哥。 九惜看着眼里染上绝望之色,整个人都变得死气沉沉的小哥不由得心里一窒。这样的小哥,她从未见过! 在她的记忆里,小哥是个无所不能、堪比神明的人,他可以有烟火气,可以冷冷清清,也可以扮成张秃。 可以俯视众生,也可以融入人间。 在九惜的认知中,他可以有很多样子,也可以成为世界上任何一个人的模样,但独独不该成为这样,在没有伪装的时候,露出满眼的绝望! 这…该是什么样的经历?得有多大的痛苦?才能让小哥这样的人露出这样真切的绝望? 无邪询问小哥的声音里,带上了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小心翼翼。 小哥抬头,声音几不可闻。 “二十年前的事情,我想起来了……” 九惜心里堵的慌,她垂眸站在一旁,听了一会儿就悄悄退开。坐在石碑下的碑座上,深深吸一口带着水汽的空气,心里的闷堵似乎也被这口凉沁沁空气吹散了些许。 呼—— 严九惜啊严九惜,你自己的事儿都还没着落呢,还有心思想别人的事。看给你闲的! 青铜门,终极…… 青铜门里真的会有回去的法子吗?要是没有呢?没有的话,又该怎么办呢?如果没有,如果回不去……真的要留在这里吗? 九惜茫然。她实在没有什么留下来的理由! 回想当初,她依稀记得自己也曾无数次幻想过穿越,幻想着来到这里,想来看看这个瑰丽的世界,看看那个有如神明的人,看看书中所写人间绝色。 九惜苦笑:原来,我也曾期待过冒险?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变成了这样呢? 她知道自己的幻想是在基地日复一日的训练当中消失不见的。在那里的十三年两个月,她失去了对这个世界的幻想,失去了融入这个世界的机会和心思。 十三年,她失去的,不止这些,但相应的,她获得了在这里活下去的资本。 九惜搓了搓手指,她忍不住伸手,用力按住右臂上焦黑的手印,清晰的痛感传入脑中。 她轻轻吸一口冷气,待手臂上传来的痛感散去,她晃晃脑袋,从背包里翻出一块巧克力和一包饼干。不是压缩饼干,就是正常能当小零食的饼干。 咬着巧克力,不再去想刚刚那些问题。她看着有些吓人的右手臂,思考要不要用纱布把它包起来。不过,那两个黑手印子好像就这么晾着会舒服一些。 她不由想,既然都已经是张家人了,还似乎确实遗传到了他们的血脉,怎么就一点消疤的功能都没有?太低配了?这看着多吓人啊,说起来这还不是她的身体呢! 汪九惜啊,实在抱歉,我不是故意要把你的身体给造成这副模样的! 啧啧,造孽啊,人家小姑娘身子啊! 要不出去了什么时候找时间去整个容,植个皮? 接连不断的“咔嚓”声很容易吸引了聊完天的三个人。 “你怎么躲这儿来了?咱们现在是一条道上的革命同志,怎么能吃独食呢?来来来,有什么好吃的给胖爷我也分点,饿死我了!” 九惜把手里的半包小饼干往胖子手里一递。 胖子语塞,“小九同志,你也太看得起胖爷我了,这点玩意儿,塞塞牙缝……” 从背包里掏出背下来的口粮堆在石碑底座上,九惜抬头看胖子,“饼干只有一包,是我的,你要想尝尝的话……可以分你一口。” “不用。”胖子一看九惜拿出来的东西立马把手里的小饼干还给九惜,一屁股坐去九惜对面,还不忘招呼无邪两人,“赶紧的,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你们不来点?等会可是要进行体力劳动的,到时候饿的敲不动了,耽搁了出去的时机,胖爷我可不应啊!尤其是你,小吴同志,你这细胳膊细腿的,可别到时候再饿趴下了。” 九惜拎着包挪开一些位置,给无邪小哥两人让出空来,然后开口,“要水吗?你们三个只能喝两瓶,多的没有。” “要要要!贴心小棉袄啊!”胖子咬着压缩饼干,含含混混道。 九惜拎出两瓶没开封的水来,一瓶给胖子,一瓶塞给无邪,开口对无邪和小哥道:“吃点?放心,里头没药。” 此话一出,胖子听得一噎。 盗:重返·十三 那些吃的一小半进了胖子肚皮,一半无邪和小哥分了,剩下一些九惜吃了两口就收起来放包里了。她收整背包里的东西,检查里边的防水处理。 忽然听到无邪说胖子怎么怎么了,胖子就捏起嗓子吊着声音回他:哀家他娘的正在梳头~梳个头又要不了你的命,你啰嗦什么? 九惜听得一阵恶寒,却忍不住探头去看,怎么说呢,呃……好彪悍、好辣眼一“娘娘”! 格外小心照顾了一番包里的雷管,九惜拉上背包背起来,倚在石碑底座上听胖子无邪两人掰扯。 胖子以理服人,最终说服无邪。 找到所谓的天门后,几人便一起过去。 胖子说要打头的时候,九惜拉住他,“我走前边。” 她尚记得胖子对她的不信任,不过,这也正常,毕竟几次见面都不甚美好。 九惜其实不习惯走前边。在基地、在国外,她见过太多背后捅刀子的。来这里这么多年,有时候她都不一定能保证自己不玩阴的,又如何保证别人不会耍手段?是以,她一般不会让自己背后有人,无法避免的时候,她都会下意识保持安全距离,如果连安全距离都没法保证…… 进去那条被称为“天道”的通道,九惜打头,胖子紧随其后,然后是无邪,最后小哥垫底。 胖子和她的距离不是很远,九惜不自觉绷着劲儿。听着无邪和胖子扯闲,这条道还是越走越压抑,在她终于走不下去停住脚的时候,后边正说着话的胖子突然“哎呦”一声。 这条狭窄走道两边的墙是在收缩的! 往回跑的时候,九惜倒是不怎么难受了,不紧不慢跟在侧着身子往前倒腾的胖子后边。她的记忆让她笃信这仨不会这么潦草的死在这个机关下,这个机关又很有个性的对所有进入的人一视同仁,她又不比他们任何一个胖,他仨能活,她就没道理会给这玩意儿挤成肉饼子! 这么想着,她就显得很是松快了,不过,也没人注意就是了。 一路跑回去又开始顺着两面墙往上爬。九惜不由庆幸自己拥有的那十三年的经历。若是没有那些年的经历,她怕是在进鲁王宫的时候就能寄了,哪还有机会在这儿上蹿下跳的。 所谓有得有失,祸福相依大概就是如此! 她一路松快到爬去顶上,才终于在墓墙越压越紧却没有找到出路的情况下紧张起来。 不会是产生什么蝴蝶效应了,我也没干什么啊!之前一直都好好的…… 九惜撑着墙壁的手动了动,摸着手下结实的石墙:被这么慢悠悠压成肉饼……啧,太恶心了,无法想象! 想到这里,她停了一下,伸手把后侧腰位置的匕首挪到侧腰,确保自己只要手能动就能摸得到它。 顶上出现和无邪三叔有关的血字,无邪心里如何疑惑,有没有去怀疑人生九惜不在乎,她在乎的是,这个都能出现,那证明一切都还是照着原来的轨迹发展的! 无邪曾反复强调过这些血字,说他当时没想到那一切都是他三叔和解连环布下的迷障,他曾被这几个字困扰好久云云。 他说的多了,九惜也就勉强听进了一耳朵。 终于,在她都没办法在这两面墙之间横过身的时候,她听到了胖子欣喜的大叫声。这会儿她已经能闻到一股子淡淡的血腥味儿了。这条路胖子走的确实遭罪。 无邪上去后,胖子吭哧吭哧往上蹭的时候,落在他身后的九惜往下一点,停在与胖子脚丫子差不多高的位置,膝腿脚掌和肩背配合用力,把自己死死卡在两面墙壁之间。这会儿她已没办法在背着背包了,她的背包现在拴在她的脚脖子上。 九惜伸手拖住胖子的大脚丫子,“胖爷,收收肉!” 胖子闻声立马配合九惜用劲,死命往上蹬蹿,好不容易把胖子送上去,九惜抵在墙壁上的膝盖一滑,直接溜下去好几寸。她立马用手肘撑住墙壁,这才止住身形。 “九惜,手给我,快!快!” 这会儿这墙壁已经靠的很近了,她没法屈膝借力,只能用手肘和肩背的力量来固定身形。九惜咬牙,手肘发力,用尽毕生潜力往上蹿,所幸,到顶也不过两人高的距离而已。 被胖子和无邪一人一只手提溜进顶上开的盗洞,九惜急急收脚,勉强抢救下脚脖子上拴着的背包。 那里头可是有炸药的,万一在这地方给挤爆了,那可就要了亲命了! 她一上来就打灯去翻背包的行为成功让想关心关心她的无邪两人语塞。 她这次没避人,所以无邪两人也都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她包里最显眼的东西。 胖子不由叫了声,“你有雷管!你他娘的有雷管!!!” 九惜从这两声里听出了一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胖子心里的心情已经没法形容了,他道:“你早些把雷管拿出来我们还用遭这罪?半根雷管就能开出来的道儿,劳累胖爷我当这么半天的螃蟹!小九同志,你说说你他娘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无邪无语凝噎。之前回去门口那儿的时候,确实只需要半根雷管,只要给那门开个洞,他们确实就不用经这一遭了! 九惜有些茫然,她低头去看只余一条缝隙的两面墙,心说:这玩意儿,一根雷管都不一定能炸通!只炸个洞挤里边?那成什么了?蛋黄月饼? 无邪一看她神情就知道她想岔了,不由无奈,“胖子说的是那扇天门,不是这两面墙。” 九惜闻言一愣,随即尴尬微笑,她当时还想着这仨肯定是能找着出口的,她安安稳稳跟着就是,哪里还会去想炸不炸门的事儿! “不常用,忘了……” “我的姑奶奶!你来干什么的?你还有什么好东西不如给我,胖爷我帮你保管保管!免得我们都能被别人供起来了,你还不记得拿它们来用!” 九惜闻言噌一下拉住背包,“赶紧走赶紧走,小哥在等了。” 她说着就要挤过胖子往里边走,胖子本来都准备把她让到前边去了,最后却把身子一横,“行了行了,不跟你抢,不习惯走人前头就留下垫底。” 九惜心下诧异,但随即想到胖子本就是个心细如发的人,她便也不强迫自己悖逆多年养成的习惯了。笑嘻嘻把自己按在了垫底断后的位置。 往上爬的时候,九惜便觉手肘上阵阵刺痛,拧过右臂一看,手肘处一片红,手臂触碰过的洞壁上也沾上了一片暗色。爬完最初一段垂直向上的盗洞,四人就都停下来了。九惜捏了捏有些发僵的腿脚,身上一片红彤彤的胖子喘了两口气儿,气喘匀了,嘴就闲不住了。 九惜依旧没插嘴他们的讨论,等发僵的腿脚恢复一些,就自顾自取了药包处理手肘上的伤口。他们说到三叔被鬼附身了的时候,处理好胳膊肘的九惜把左臂上沾着血的袖子放了下来。 见他们聊的差不多了,九惜正想问问胖子要不要给身上的伤口消消毒,就听胖子说他背后痒,无邪让胖子转过身去给他看看。 胖子一动弹九惜就张大了眼睛,他的背上不知何时长了一片白毛! 脑子里出现白毛旱魃的影子,九惜心下一悚,亦觉浑身发痒,不自觉探手去摸自己肩背。 “麻烦了,刚才那莲花箭里有蹊跷。” 小哥的声音入耳,九惜道:“直甬那里被触发的机弩?” “嗯。”小哥淡淡应声。 “你也被射到了吗?”无邪回问,“你现在有没有什么感觉?” “你们都他娘的别聊了,到底怎么了?没头没尾的,什么毛不毛的,哪儿长毛了?”胖子说着便要伸手去摸。 “那种机关我还有些了解,并没有再次触发。”九惜说着伸手按住胖子的手,又问无邪两人,“他这是中毒了还是沾上什么细菌了?我这有抗生素,能用吗?要不要给他消消毒什么的?” 小哥摇头示意自己也不清楚,无邪想了想,又道:“我倒是有个土法子……” 片刻之后,九惜就看到无邪吐了两口口水抹胖子背上了! 九惜默默退开一点。 疼的直喊的胖子又跟无邪扯了几句,九惜就看到小哥听着听着笑了一下,她看得两眼发直,就差把眼珠子粘小哥身上去了! 无邪那法子虽然有些无法评述,但效果立竿见影。胖子身体没问题了之后几人就开始顺着盗洞往前爬。胖子前胸后背伤的面积太大,根本没法子处理,再加上他背后莫名其妙的白毛,九惜就熄了帮他也处理处理伤口的心思。 越过一个岔道口,又往前爬了一会儿,前边三人突然停下来熄了手电,九惜便也关上了自己手里的电灯。黑暗里,两道正常的呼吸声和一道悠缓平和几不可闻的呼吸声落入耳中。没多久,一阵脚步声从头顶越过。 九惜静静倚在洞壁上,一派寂静里,她忽然听到了一阵轻微细弱的响声,极细极弱的响动几乎贴着耳朵响起。她正要细听,那声音却消失了,屏住呼吸凝神听了好一会儿,却什么都没听见。九惜不由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谁知刚刚松下心神,一团湿凉滑腻东西就碰到了她的右手臂上。 她一惊,刚要出声,口鼻头脸便都给那东西裹缠住了,她扬手去敲洞壁,那玩意儿竟似有所觉直接缠住了她的手腕拉紧。只两三秒的时间九惜便觉自己被那玩意裹成了个粽子,唯有左手手肘附近没被缠住! 缠到脖子上的发丝缓缓收紧。 这发丝韧性太足,无论她怎么挣扎踢蹬都无济于事。 窒息、痛苦,熟悉却又全然不同的感觉袭来,九惜渐渐脱力。 恍惚间,一道略显耳熟的声音混着自己的说话声响起。 “你不喜欢我叫你姐?” “哦,知道了惜姐。” “惜姐,你看我找到什么啦!这个你肯定感兴趣!” “我不明白!他们怎么样,你们怎么样,和我有什么关系,又干我什么事!我遇到最糟糕的事就是遇到了你们!我现在连家都回不去!你让我做什么?你让我怎么办!啊?”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呜——妈!” “对不起……” 影影绰绰的画面,模糊不清的人还有乱七八糟的声音突然涌入脑中。 “九惜,九惜!醒醒,九惜!” “这么温柔哪儿能叫的醒。我来我来……这,这小丫头片子胖爷我下不去手啊!” “她醒了。” 空蒙蒙听不真切的声音入耳,带着些熟悉异香的空气涌入肺部,九惜顿时呛咳起来。 “可算醒了。那玩意儿是个啥东西?还看人下菜碟呢?他娘的跟你又搂又抱的,搁我和小九这儿就直接要人命呐!” 九惜睁眼,看到了凑在一起的三人。她揉了揉发疼的喉颈,哑声道:“是禁婆?” “嗯,是禁婆。”小哥开口答道。 “真的有禁婆啊!我还以为是小九不懂行乱说的。”胖子开口,然后又看九惜,“他奶奶的,这东西难不成是来找你寻仇的啊!” 那些嘈嘈杂杂、乱七八糟的声音犹在耳边。九惜揉揉眉心,想压下心里的烦躁感。 无邪又问了小哥一声,小哥就解释一下禁婆相关的信息,胖子又追了两句。 听着无邪三人的说话声,九惜突然觉得有些吵,耳中嗡鸣,心里愈发烦躁。刚刚听到看到的东西…… 用力按住右臂上被白毛旱魃抓出来来的印子,强烈的痛感很快驱散了乱糟糟的情绪和纷杂的念头。 这招,倒是百试不爽! 深呼吸几下,九惜松手,静待痛感淡去。 因着那可能会杀个回马枪的禁婆,几人一致决定先离开盗洞再说。 往前爬的时候,九惜一边警惕身后,以防禁婆偷袭,一边回想刚才的感觉,它和海里那次经历几乎一模一样! 她直觉那个张口“惜姐”闭口“惜姐”声音属于上一次看到的被钉死在墓墙上的人,毫无理由的感觉,但她莫名确信。 后边属于自己的声音……和爸妈有了牵扯…… 不管出现这种情况的因由是什么,九惜都觉得自己必须要重视起来了。 这些莫名其妙的场景画面究竟代表了什么?它们出现的时机,溺水扼喉,两次极度相似的境地,那是不是意味着可以靠这种规律拿到剩下的……且称它们为记忆碎片。 那,是否可以拿到呢? 九惜百思不得其解。她忽地想起了自己看过的一部小说,平行世界的融合,致使记忆融合。 难不成它们是另一个世界或者平行时空自己的记忆碎片? 有两个世界要进行融合了?老板的世界?可,那也不该啊! 不过,万一的话……那出现这种情况的就不该是个例了。 找时间探探其他人的口风? 这个倒是不难实施。她把目标定在了阿宁的手下当中。 盗:重返·十四 打定主意的九惜收心,开始迫不及待想要离开这座墓穴了。又往前爬了一会儿,前边的几人突然停下,九惜就听小哥道:“没路了。” 她想看看前边的情况,不过胖子的体型实在有些大了。她拿手电照过去也并不能看明白他前边出了什么状况。 前头又一阵折腾,似乎是无邪摔了一下又滑了一小段距离,碎石摩擦的声音很好辨认。 前边肯定是出了问题了,但有小哥在,九惜也不着急,她就往洞壁上一靠坐下来等前边出结果。 习惯性看了眼后边的通道,手电光扫到一闪而过的白色和爬满了盗洞还迅速往这边蔓延的大团黑色时,九惜不由叫了声:“禁婆来了!你们前边什么情况,到底能走不能走?” 从背包侧袋摸出来一个打火机,九惜转手塞给拧过身来的胖子,她又叫道:“你先撑会儿。” “他姥姥的!你他娘……你干什么!我槽,你想挤死你胖爷我啊!” 九惜钻到安全地带拉开背包,摸出包里最后一瓶消毒酒精递胖子手里,“用这个,用这个。” 已经距离两人极近的黑色的头发收缩退后,禁婆似是有些忌惮这碰到火会烧起来的瓶子。 酒精味散开,火轰的一下烧起来,被火撩到的禁婆嘶叫两声。 九惜抱起背包往后退出一大截,她这会儿倒没忘了包里塞着的雷管。 易燃易爆物,远离明火! 她直退到盗洞末端的洞壁上才不得已停下来,头顶上传来打斗声。九惜抬头就看到斜上方开着一个洞口,柔和的光线自洞口透进来。 这时,放完火的胖子也追了过来,他一来就嚷道:“快上去快上去!那禁婆他娘的发了疯了,碾着火过来了!” 把背包甩到背上,九惜三两下爬出洞去,给后头的胖子让出位置来。 毛发被灼焦的臭味很快传来,她在胖子的屁股后边看到了蔓延过来的黑色! 九惜惊诧不已,火克禁婆,禁婆对火的惧怕程度不言而喻,可如今,它竟然在尚有退路的情况下越过火墙追了过来! 胖子一出来便招呼九惜去抬被掀到一边的青冈石板。 盗洞里突然传出一声凄厉诡异的嘶叫声,九惜只觉腰腹一紧整个人便被拽的往后倒去。 自腰腹间传来的力量极大,感受到这股力量的瞬间,九惜便知道自己很难与其抗衡,放弃去抓附近的东西借力,甩手把装有炸药的背包扔出去,她就被拖进了尚有火焰跃动的盗洞。 弯腰去抬石板的胖子不见九惜帮忙,正要喊人,一抬头就见一个黑影被甩了出来,正正好落在自己脚边。 被拖进盗洞里去的九惜听到了胖子的喊声和一连串的叫骂。 大量的头发迅速裹缠全身,浓郁的异香涌入鼻腔,脑中一片混沌,意识很快模糊。不知过了多久,触感复苏,脖颈和右臂皆感受到一片冰凉湿滑。不甚舒服的触感很快唤醒大脑。 九惜睁眼,眼前一片漆黑,淡淡的异香环绕周身,隐约还能闻到一股不甚清晰的焦臭味。 禁婆! 九惜一个激灵瞬间戒备,整个人都紧绷起来。猛然站起来的时候九惜只觉脑壳一痛——她,撞到头了! 九惜疼的倒吸一口冷气,却忽然听到一声不甚明晰的嘻笑声,她当即一个哆嗦,整个人都僵住了。 “溯洄,帮我。” “请帮帮我。” 轻柔细微的声音响起,九惜几乎要觉得是自己幻听了。似乎是为了解答她心中的疑惑,那声音又响了起来。 “请帮我。” 九惜终于确定这是同自己说话了,她不自觉吞咽几下,颤巍巍回问:“我,我怎么帮你?” “溯洄,化怨。” 卧槽,她什么意思?我又不是道士我能化什么怨!还溯洄,你想洄哪里去啊!外头这么大片海不够你洄的?!! 九惜心惊胆战,费了老大劲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溯……我,我该……怎么做?” 此言一出,对面一阵沉默,片刻后,九惜感觉到一个纤细冰凉的手覆在了自己的胸口,她不自觉一颤。那只手按住掩在衣服之下的木雕葫芦。 “溯洄,化怨,渡魂。” 脑子发懵,九惜久久未有反应。 “溯洄,溯洄。”那只手几乎要戳着她挂在脖子上的葫芦了。 九惜突然转过弯来,禁婆口中的“溯洄”似乎指的是老板送她的那枚葫芦! 她那时,并没有向老板询问它的名字。 拿出那枚葫芦,九惜道:“是它吗?要我,做什么?” 被拿出来放在手心的葫芦突然亮起一层微光,九惜恍然间听到了一声满是欣喜的声音。 微光映衬之下,她看到一张小巧精致的惨白脸庞,这张脸的眼瞳漆黑一片,带着一种妖异难言的美感,九惜看到她近乎虔诚地伸手捧住自己手中的葫芦。 似有微风拂过,九惜眼睁睁看着刚刚还在说话动弹的女孩眨眼之间化作一堆白骨,森然的骨堆顷刻间散成一堆灰烬,那似乎没有尽头的长发也随之消失殆尽。 良久,此地恢复黑暗,九惜不敢置信地看向手掌的方向,久久无言。 老板给的东西似乎不止能安神助眠! 不知过了多久,九惜终于按下心里的惊诧,犹豫一会儿她还是把葫芦系在了脖子上掩在衣服底下。 当时被突然拽进盗洞,手里的电灯早就不知道落到什么地方去了,黑漆漆看不清楚周围情况,但九惜倒是知道这片空间并不怎么高——她的脑袋现在还疼呢! 蹲坐着的九惜伸手摸了摸头顶,似乎是由一些不规则的砖块垒嵌成的弧形。一圈摸下来,九惜心里有了猜测,这里似乎还是在盗洞当中。不过现下也没什么办法验证猜想的正确性,而且这通道的方向她现在也辨不明白,一直待在原地显然不现实,九惜略一犹豫便选了左手方向。 拔刀摸黑在洞壁上刻出个指示自己行进方向的箭头,九惜就收了刀小心翼翼往前爬去。爬了有十来分钟,她摸到了散落的砖块和一个很是潦草的小台阶。 往前两步又细细摸了一遍她这才发现,这里似乎是封堵通道的砖石被撞开后形成的一个洞,那个潦草的小台阶是未被拆下来的砖块! 她这时想起了之前爬盗洞时遇到的岔路口,她们没有走的那一条就是被砖石封住的!在这种地方还有心思下砖封,九惜不觉得是打盗洞的人闲的慌堵来玩的。 不过,从砖石散落的地方来看,应该是有东西从另一头撞开的砖封。 九惜这下子犯了难,她爬过来的时候并没有遇上岔道口,那说明她走的这条路并不是之前的那条,但前边…… 她抽刀握在手里,摸索着爬过破开的洞口。 越过破洞之后是个斜着向上的通道,九惜时刻警惕,打算往前走走找到那个岔道口好回到之前那条通道。 往前走了三两分钟,九惜心里渐渐不安起来。当时看见的那条岔路有这么长? 她心里打鼓,不由止步。正想原路返回去另一端看看时忽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叫声在身后响起。 九惜略一反应就想起了那道声音属于谁了——白毛旱魃! 那个毛绒绒的小家伙可不好惹,在这种乌漆嘛黑的狭小通道里和它对上实在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九惜立马就顾不上担心前头的情况了,使出浑身解数往前倒腾,追求速度的同时还不敢发出太大动静。 大概六七分钟后九惜停了下来,她前边没路了! 她伸手去摸四周,洞顶和几边洞壁都是断砖,不过,脚底下倒是有些不同之处,它并不是一块又一块的断砖,而是一整块的砖石。 事出反常必有妖。 九惜扫开砖石上的碎石浮土,摘了手套去摸那块砖石,砖石并不大,但这个范围倒也足够一人通过。她心下一动,缓缓将军刀插进砖缝轻轻一撬,那砖石果然是松动的! 撬起那块砖石,幽暗柔和的光透过缝隙射了出来,九惜大喜,立马挪开那砖石。 这出口开在了一个墓室的顶上,这墓室里应该是嵌了夜明珠之类的东西,但从光线的幽暗程度来看,应该并没有放上多少,如果不是它们都被盖了起来的话。 重见光明的欣喜让她一时忘了来自身后的危险。 轻微的撞击跑动声传来时,九惜瞬间绷起心神手一撑地直接跃进脚下的洞口。安稳落地滚起来身来,她就看到了一个小小的白色影子从顶上那个洞口掠了进来。 九惜知道这小东西的厉害,不敢硬刚,脚下一动便退了开去。 这间墓室并不大,二十多平的地方,借着顶上一枚明珠的光线,九惜看到墓室中间挖有一个小池,池内有一个下窄上宽的高台,台上立着个造型有些奇异的石像。 石像像猴,又有些蛇一样的东西攀在其上。 室内光线并不充足,再加上九惜忙着躲那白毛旱魃一时也来不及细看。 一人一粽子你追我赶,在这墓室里兜圈子。 久久不能得手,小东西似是起了火,当即提了速度,风一样卷了过来。 九惜自知这么躲来躲去不是什么好法子,她不能一直留在这墓室当中。旋身侧踢,一脚蹼扇开卷过来的小家伙,九惜朝着一面墓墙跑过去。 被扇开的小家伙很快追了过来,已到墓墙跟前的九惜蹬上墓墙借力,凌空后翻,与白毛旱魃错开的瞬间,尚在半空的九惜甩手投出手里的军刀。 军刀射入白毛旱魃颈间,透体而出,刀尖没入砖缝。九惜一落地便又补上一脚,直将军刀踢得整个没入白毛旱魃体内,死死钉到砖缝之内。 被钉住的白毛旱魃挣扎不止,九惜随手捡个放在角落的罐子狠狠砸向白毛旱魃四肢。四下下去九惜收手,转身就往墓室中心而去。 她所知道的资料里,白毛旱魃是不建议杀的,尤其是基本封闭的空间。 那军刀不知还能支撑多久,九惜不敢多耽搁,直接爬上水池中心那石像,去抠石像头顶上的明珠。她现在没有能用来照明的东西,也知不知道接下来还会遇见些什么东西,拿了这明珠,逃命的时候好歹能利索些! 拿手里的碎瓷片把那颗明珠别下来。九惜正要往下跳突觉脚下一阵晃动,她忙稳住身形。借着手里明珠的光芒她看到移开的石像底下露出一个黑洞洞的洞口,她定睛一看不由暗骂一声。 那底下探出来一个长满鳞片的大手! 她看眼头顶,进来时的那个洞口开在对面墓墙附近,四五米的高度,没有垫脚的东西她还没本事爬上去。这一会儿的功夫那只海猴子就从洞口爬了出来,九惜就看到又有一只海猴子攀住了洞口! 看着那聚宝盆一样往出来钻海猴子的洞口,九惜不由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趴在石像的顶上。 一边吊着的白毛旱魃开始动弹起来,九惜看的心里发毛。白毛旱魃先前被她敲碎掉的四肢骨骼似乎已经开始复原了。不过,因着军刀尚插在它的喉颈间,它并没有发出声音来。 九惜看着下边的情况,在心里盘算如何才能安然脱困,看不出这墓室里有没有什么机关,身上又没了武器……她看着在墓室里乱跑的七八只海猴子,有些想念自己的背包。 “欸,这里有个出口。”胖子的声音响起,“小九说不定就在这里头呢,小吴……卧槽!这是捅了海猴子老窝了?” 墓室里的海猴子立时齐刷刷看向那洞口处,自洞口射进来的灯光惹得一群海猴子嘶叫不止。 胖子忍不住又道:“我们是不是走岔了?这下面这个样子谁会下去?附近还有没有其他通道,我们也没碰上小九~~” “我在下边。”九惜突然出声,骇得胖子一个九字在嘴里绕了七八道弯。 “小,小吴,胖爷我没听错?” “你没听错。”一条绳子伴着无邪的说话声从洞口垂下来。 九惜估摸一下距离,正要开口让他们把那绳子荡起来时,垂下来的绳子就被人抖的荡了起来,方向很是精准。九惜大喜,吐出一口气纵身跃过去。 一声嘶叫自身后传来,九惜余光瞥见一道白色的影子跃上那座石像,停留一瞬就朝着自己掠了过来。 九惜皱眉,探手把绳子抓在手中,随后翻手把抠下来的那枚明珠扔了过去。 颇有些重量的珠子被甩出去,结结实实砸在了白毛旱魃脑袋上,直被砸的滚去地上的白毛旱魃惊的一群海猴子四散逃开。 从洞口翻上去,九惜不由地松了口气。胖子这时就扔了根雷管下去,一边推着几人往后退一边嚷着要送海猴子们回老家。 靠近无邪的时候,九惜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药味。无邪……似乎受伤了! 不甚响亮的爆炸声传来,胖子一脚蹬上那石板堵住洞口。 “时间不多了,我们得赶紧回去。”收起绳子的小哥淡淡开口。 小哥带路,拐过两道之字弯,九惜看到了一个破开的砖石封口,她不由疑惑,她当时才走了这么点儿道? 越过去走了没几步,九惜就看到了最初看到的岔口。她这才知道,她走的那条道,根本就是另外一条盗洞! 她不由怀疑当年打盗洞的那个人是把整个海墓都给打穿了! 盗:重返·十五 从盗洞出去,回到先前那座大殿,九惜一眼就看到了倒在一边的海猴子。 本要直接开始干活的,无邪看了看手表说可以休息一会儿再搞,免得到时候炸开了洞顶却没力气游出海面。 磨刀不误砍柴工,他的提议确实有道理。 自下了这墓就没怎么消停过,现在听到无邪这话九惜如闻天籁。从胖子那边拿过背包摸出一把小刀和一根短刺来,九惜随便挑个地方坐倒在地。 这来回折腾两趟,几人都累的不轻,胖子直说他先睡会儿,等到时间了再叫他。 无邪和小哥却没有直接坐下来休息,反齐齐盯向大殿一处,九惜顺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就看到了一个暴露出来的墙洞。 她现在看见这种黑漆漆的洞就觉的不舒服,当下收回目光。 无邪和小哥说了会儿话,和那个墙洞有关,小哥想去看看,无邪则劝他不要想不开,无邪说话很有些技巧,没一会儿就把小哥给劝下了。 将小刀和短刺收在腰间,九惜倚在一根金丝楠木立柱上闭上眼睛,纠结要不要问问无邪和胖子有没有出现记忆融合的情况。正考虑如何开口时,忽听一阵脚步声响了起来,听动静应该是无邪,跑的极快。 她睁眼,看清楚他跑去哪的时候不由哑然。刚劝住小哥,一眨眼的功夫,他自己跑去那墙洞了! 小哥最先反应过来,扭头去追无邪,站起来的九惜一看就歇了追过去的心思,一边躺着的胖子一个鲤鱼打挺就追了出去。 眼看无邪跑去墙洞里头了,小哥扬手把手里的手电抛出去,一手电砸在无邪腿弯处,无邪直接就给砸的摔趴下了。九惜看着,只觉自己腿弯也隐隐作痛。 小哥胖子两人紧走几步上前弯腰去拖无邪。九惜看到他们在那边折腾了一会儿,无邪突然喊了声有人,小哥又喊一声快追,然后胖子小哥两个人伴着晃悠的手电光消失在黑色的墙洞里。 无邪被那一手电砸的有些重了,一下竟没能翻地起来,九惜见状便也跑了过去,捞住无邪把人扶了起来。 看清楚被小哥两人制住的人时九惜一懵,发现她好像精神出了问题的时候……阿宁什么时候精神出问题了?资料里没什么体现啊! “……这种人怎么可能会被吓傻,你可千万别被她给骗了,说不定她这样子是装出来的。” 装? 九惜眸眼微张,“她是……她现在算我领导,你们,咳,那个你们,你们下手轻点,我先出去……” 话在嘴边拐了个弯,九惜换上一副略显尴尬的神情,往外走的时候还刻意展露了一下自己看着格外之惨的右臂。 她还需借助阿宁的力量去长白山,这个时候能卖卖惨就得抓点紧! 无邪三人让九惜这一操作搞得有些莫名其妙,扬手在阿宁脸边比划的胖子本就下不去手,被九惜这么一说越发没法下手了,“嗐,这小丫头片子!” 离开那黑洞洞的墙洞,九惜不由得又考虑起来阿宁让林带自己来这海墓的目的,想来想去,毫无头绪。 三人在里边待了没一会儿就带着阿宁出来了。胖子一出来就喊她,说什么把你的小老板完璧归赵了之类的。 九惜一通话听下来就听明白了一点:胖子点上火了。 不过,问题不大。笑嘻嘻从他们手里接过阿宁,打背包里翻出药包来,简单且迅速地处理了阿宁身上出血严重的几处伤口。九惜就加入了劈柱子的队伍当中。 大概两个多小时后四人停手,在用炸弹炸和手动开凿之间无邪选了上顶上去看看。裁了绳子做绳套辅助攀爬,胖子把雷管捆了和卸来的镜腿一起挂在绳套上就跟无邪两人一起顺着柱子往上爬。 九惜取了背包里的水喝一口,蹲在地上仰头看无邪三人。收水瓶时瞟到了呆坐一边的阿宁,她就拿着水颠颠跑去阿宁跟前。 明明知道对面这人没问题,她还得拿出一副哄小孩的架势来哄阿宁喝水。两口水的功夫,她掉了一地鸡皮疙瘩! 控制着面部表情完成投喂,九惜就直接坐在了阿宁跟前,仰头去看无邪三人。 他们最终还是用了雷管。将东西固定好后三人一起溜下立柱,由无邪记着时间,小哥捏着打火机严阵以待。 接下来直到爆炸一切还算顺利。 海水灌满墓室,几人便踩水从炸开的窟窿里往外钻。落在无邪几人身后带着阿宁的九惜刚从窟窿里钻出去,便觉腿脚一紧,整个人便被腿上传来的那股力量拽的往海墓里去了。 九惜撒开阿宁,低头去看抓住自己腿脚的东西。从海墓里冲出来的那玩意儿尚带着血迹和黑色硬皮,本就浑浊的水越发的浑了。 它力气不小,拽的九惜直往那窟窿里去。被放开的阿宁见势不妙,一脚踢向它的前爪,那玩意不躲不避挨了阿宁一脚,却半点反应没有,反腾出一只爪子去抓阿宁。 被阿宁一干扰,那玩意没能直接把九惜拽进海墓去。踩在旁边的穹顶上,九惜弯腰扣住抓在自己小腿上的爪子用力一掰。 她没有掰动那似乎只有一把骨头的爪子,反使它的指爪越抠越紧,尖利的指甲直接抓进了九惜腿上的皮肉当中,那玩意却犹被火烫一般松开了抓进九惜皮肉里的爪子。 九惜见状咬牙,猛然抬手。那玩意一下子就被提起一截,上半身从那窟窿里露了出来。阿宁见状反手握住它的另一只前爪,两人合力将其从海墓揪了出来。九惜劈腿把那玩意砸倒在厚实的海沙上踩住,两手从后腰摸出小刀和短刺插去那玩意儿双目的位置。 这么几番折腾,海底的泥沙都腾了起来,这附近的海水已然浑浊一片了。 能见度有限,插没插到那玩意的眼睛九惜不知道,但一定是捅到了它的,眯着眼睛用力把手里的刀刺往里送。 可惜,下头海沙太厚,她没办法像对付白毛旱魃那样把它钉在这里。 那玩意痛极发狂,两手扯住九惜狠命甩了出去。嚎叫着爬起来,却又吃了阿宁一脚,阿宁角度选的正好,一脚给它踹那窟窿里去了。 阿宁一脚踢完嘴里就吐出一串泡泡,当即拧身急急往水面上游。九惜赶忙跟上。离开那片浑浊的水域,她就看到了两个往这边游的黑影。 旁边的阿宁突然咕噜噜吐出一大串的泡泡,然后九惜就眼睁睁看着她闭上眼睛不动弹了! 她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但好歹还记得自己现在是在水里,扑腾几下把阿宁捞在手里。她现在基本是到了憋气的极限了,捞着阿宁往上游了几下,嘴里就开始止不住地吐泡泡。 下来的两人见她们情况不妙,立时加快了速度。 浮出水面,一口凉气入肺,九惜止不住呛咳起来。 “你们怎么了?你还好吗?” 九惜闻言一指阿宁,“救她,我没事。” 见九惜状态尚好,无邪三人便捞着软绵绵的阿宁急急往渔船那边游去。 缓过神来的九惜看着海面上的红云,一时不知悲喜。 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说的便是此等境况! 九惜久久凝视似要烧起来的天际,劫后余生并不能使她开心振奋反生出来一股悲哀。 自心底透出来的悲哀,轻易浸透了她这个人。 直到无邪的喊声透过海风飘来,九惜这才掉头往渔船那边游去。 船上空无一人,上船去的无邪几人满腹疑惑,九惜便跟他们说了林带她过来的事和他给船上一群人的嘱咐。 正好船上的收音机播放了台风警报,几人便不再纠结消失的一群人了。 胖子把船开起来之后九惜脸就绿了,她放在背包里的晕船药丢在海底墓里了! 两天时间,在那种程度的墓里都能活蹦乱跳的九惜直接去了半条命。第二天胖子下厨炖的那石斑鱼她都没吃出味儿来。但只看无邪他们仨的吃相九惜也知道自己是错过了一顿美味。 终于坚持到渔船抵达永兴岛,九惜手软脚软地下了船,直接和昏迷不醒的阿宁一起被送进了卫生院。 医生问起她手臂上那两个黑手印的来处时,九惜回想着并不如何熟悉的哑村专属手语一通比划,成功把那医生搞闭麦了。 她和阿宁被安排在了同一间病房,她是当天晚上醒的。 当阿宁用一种了然中又带着探究的眼神看她时,九惜突然间明白过来她为什么会被叫去跑这一通了。 阿宁,在试探她,通过这一趟海墓之旅! 而她的表现…… 这场较量在她没有发觉的时候以她失败告终。 阿宁吃了东西回来便笑着看向九惜,“看来,你想要的东西对你而言很重要。” 九惜没出声,她也不在意,只又道:“在受了伤还严重晕船的情况下进入一座明显不一般的墓穴,你要不是要钱不要命,就是有其他目的。海墓这一趟下来,我不觉得你是个要钱不要命的人。穹顶上那么多珠子,那胖子还去抠了一个,而你,都没看上几眼。所以,你是有其他目的。” “你所要达成的这个目的,通过陈皮可以达到,通过我可以达到,或许通过无邪也可以,你对他有些特殊。从你找的人来看,你的目标应该是一座墓穴,但不是这座海墓。姐姐猜的对不对?” 九惜沉默,她当时一心想着为进去雪山打基础,着实是没想到这一茬。 “林他们五个没一个活下来的。” 阿宁闻言收了笑容,默了默,“上次公司派人去鲁王宫,全军覆没。这次海墓是我作为先锋探路,林他们进行后续探索,对你的试探只是他们任务的一部分。任务途中的牺牲……我没想到海墓会这么凶险。” 说完这句,阿宁顿了顿,又把话题掰回到了九惜身上,她道:“你达成目的的第一选择是陈皮而不是无邪,这是为什么?吴先生怎么看都比陈皮好说话的多。” “你想让我做什么?直说就好。”九惜回问。 “我之前就说过,我很欣赏你。”阿宁狡黠一笑,“在公司拟定好下次的目标和规划之前,你就盯着吴先生。” “为什么要盯着他?我若拒绝呢。” “算是对你的一个考验。你若拒绝,姐姐恐怕就没办法带你下墓了哦,万一错过了你想去的地方……”阿宁一叹没再继续往下说,但这意思已然很是明显了。 九惜深吸一口气,“我会去盯无邪。在你们下次出发之前。” 阿宁目的达成便不再多言,她躺到病床上去,“晚安,合作愉快。” 九惜愤然,做几个深呼吸压下心里的烦躁,便也蒙上被子睡觉去了。 阿宁在第二天就跑出医院去了,岛上航班没通,九惜猜她可能是去了裘德考的地方。 因着阿宁那一通话,九惜愁了好几天。要是阿宁真不带她玩了,她似乎也只有跟踪这一条路可走了。跟踪无邪他们的队伍去长白,还是跟踪阿宁的队伍?需要准备什么东西?需要注意什么?从哪儿开始跟?去长白山附近堵人? 九惜越想越觉得这法子不靠谱,万一碰上个雪崩,他们那些人可能出不了什么问题,她可就难说了。再加上雪山里的野生动物……她不觉得自己有多难杀,所以暂时搁置了这个想法。 航班恢复通行后九惜一早买了离开的船票,结医药费离开卫生所的时候她拥有了一大堆的药。包括了治内伤的药、治外伤的内服和外敷药品、保健药物和晕船药! 也不知他们是以何种心态给她开这么一堆的药的。 到海口换乘飞机,本想直奔秦岭跟无邪来场偶遇的九惜想到阿宁后乖乖买了飞杭州的票。 知道无邪住哪儿还可以解释得来,但在无邪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去哪里的时候知道了无邪的行程可就不好解释了。 去了杭州,九惜就跑到无邪家附近蹲点去了。 她伪装的技术比不上小哥解雨臣那些人,但应付现在的无邪还是绰绰有余的。 无邪回铺子当天就和人约饭去了,九惜没怎么犹豫就和他进了一家酒店。 这行为有点子不道德,但无所谓了,反正她现在干的就是跟踪的活儿,搁外头干等还不如进去吃口饭。 盗:重返·十六 记下无邪的包间后九惜就在酒店大堂坐了,点了份招牌菜并一道汤。她摁着手里新买的游戏机,眼睛不时瞟向无邪的包间,以防目标丢失。 这一等就等到了傍晚。 板寸,青铜耳环,结巴,还略略有些偏胖的青年。 往酒店门口扫了一眼,曾看过谢子扬视频资料的九惜直接锁定目标。她看眼自己桌上的残羹剩饭,起身去拿了几瓶酒过来,倒上喝一口继续低头打游戏。 里头两个一直聊到了半夜,九惜就在外头打了半晚上的游戏。 那天之后谢子扬就开始到处倒腾盗墓用的东西,无邪则去了趟济南。 大半个月后他们正式启程,俩人上西安并没有乘坐飞机火车而是找了个私人大巴。九惜直接拿钱从那司机的嘴里问出了两人此行要去的具体地点。 飞去西安,借着杜老头的路子搞了些装备九惜又跟那司机通了一回消息,再次确认了他们的目的地后,她就打车去了问出来的那地方。 等了大概有三四个小时,天已全然黑了的时候那司机给九惜来了消息,说他们到地儿了。九惜过去,借着天色遮掩跟踪两人一路到了他们落脚的地方,记下具体地点之后她就离开了。 之前跟杜老头扯皮弄装备搞了几个小时,她到现在还没把东西要完呢。钱是已经付过了的,但她觉得有些亏,就又跟老头掰扯了半天,最后压上她全副的身价搞到手一把据说是老头年轻时用的短刀,她得去取那刀。 老头金盆洗手,这其实没用到过多少次的武器算是彻底的用不上了,他舍不得把东西放着吃灰,又不想给本事不济的人(怕刀和人一起丢墓里),行内有名号的人又都有他们各自得用的武器。这次九惜找上来,他有意也就松了口,不过心里依旧不大舒坦,便直接开口弄走了九惜这段时间攒下来的所有家当。 那短刀当天晚上就到了九惜手里。材质不明,柄上饰有兽纹和祥云纹路的短刀入手颇具分量,二十几厘米的锋刃反射着冷冽的寒芒。 东西到手九惜便知道自己的钱是没白花的。其实她的那些钱是根本不够拿下这刀的,要不是老头不想这刀吃灰,要不是有弹头两个的救命之恩在身上,想拿这刀她还得再努力努力。 隔天,九惜故意去了无邪两人落脚的招待所附近晃悠,在无邪看到她之后就遛了。 晚上又过来晃了一圈,这次她没走开,听到无邪的喊声之后就满脸诧异地掉了头。 “还真是你!你怎么来这儿了?上次在永兴岛,你和阿宁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 有了无邪的邀请九惜就理所当然的跟他们一起坐了。 “我给阿宁坑了,她第二天一早就不见了,当时一心想着走,就没去跟你们打招呼。”九惜说完上下打量一番无邪,“我来这边送趟货赚点钱,今天结束了出来转转。你呢,你怎么来这边了?那小哥和胖子没和你一起?” “朋友找我办点事。”无邪笑笑,然后一手臂勾在旁边谢子扬的的肩上,道:“这是我朋友,你叫他老痒就行。” 九惜看向老痒端了酒,“你好,我叫九惜。” 老痒拿起酒杯和她碰了一下,面上带着些不易察觉的忧虑。 无邪这时就道:“说起来,我还没问你和阿宁在水里遇上什么了,还有那个禁婆,你……” “你可别说了,好不容易忘差不多了,再给你一说,我又得睡不着觉了。” 无邪操着一口南方话毫无顾忌,九惜却总有种一做贼的心虚感。在南边待了一年多,她虽说能听得懂那边的方言了,但也没办法说得明白。她要用她那拌着北方口音的普通话答了无邪,大概就跟投案自首没差了。 “聊点别的,今天我请客,你们放开了吃。”九惜说着又要了几扎啤酒,点了好些小吃烤串。 估计是九惜没往盗墓这方面开话头,老痒的脸色就和缓下来。他会说话,又有些滑头,随便扯出来个话题唠起来倒也不会让人觉得尴尬冷场。 无邪之前跟他提到过九惜,知道这姑娘身手不赖,也搞地下的活,他话里话外也就带上了些不易察觉的试探。 九惜喝着酒,面上泛红,看着已显醉态,心里却绷着弦,免得真踩了老痒下的坑。 连吃带喝,几瓶酒下肚,九惜觉得差不多了就准备撤了。她这两次露面只是给无邪打个预防针,虽也存了点混去俩人队伍的心思,但终究不是以这个为主要目的的,所以老痒虽有心试探,却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临了,九惜忍不住问无邪,“哎,对了,无邪,我问你个问题,从海里出来之后你会不会莫名其妙就看见些奇奇怪怪的场景,或者听到什么声音?” “我除了受了点皮肉伤疼了两天,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怎么?你身体出问题了?什么情况?”无邪回问。 九惜一听就道:“之前从海里出来,我有时候莫名其妙就能看见些没有见过的场景,中了邪一样,我寻思着是不是那海底下有问题。” 她如此说着,心里却想:难不成这玩意还是有触发条件的?老子上哪儿去找个差点淹死或勒死的人去问? “那海墓确实诡异的很,这种东西我也不是很懂,道上倒是有些懂行的,不行你去问问看?”无邪开口,犹豫一下又道:“我确实是没出现什么异常的,胖子和小哥那几天也没见有什么不对劲。会不会跟那海墓没关系?而是你以前中的毒又复发了?” 九惜摇头,“应该不是那毒的问题。怎么说呢,我感觉我好像是断断续续看到了什么人的记忆。” 无邪听得一悚,“这么瘆人呢。不会……是真的中了邪了!” 老痒这时又道:“你这种情、情况确实是要好好处、处理的。我以前也听说过有人下地被地下的东西缠上的,基、基本都没、没有安稳下场。道上最有名的是、是个叫黑瞎子的,据说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快给那、那玩意搞瞎了。但他厉害啊,硬生生跟那玩意杠着,真、真不是一般人。” 九惜给他俩说的直发怵。 正巧旁边突然凑过来一老头,“三位组过水货买卖?” 老头一开口,她当即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不由恼火,“我组撒不组撒干你屁事!管这么宽呢你。” 似是没想到九惜会直接骂起来,那老头面皮一僵,眼底腾起些怒火来,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又把那火压下去,尴尬道:“将将听你都说话,咱像是同行。想问卡你都是去啊达组土货买卖气嘞,说不定搭过盼。” 无邪俩正经南方人被这一通对话搞得两脸懵。九惜已不耐烦道:“我是组撒来跟你有几毛钱关系?我认地你吗还跟你搭盼。” 那老头碰了一鼻子灰,窝着一肚子暗火,转身走了。 无邪这时就问,“你们刚刚说了什么?啊达是什么地方?你们认识?搭盼是啥意思?” “不认识,不用管他们。”九惜不爽,灌了口酒,又道:“啊达,是什么地方的意思。搭盼,就是搭伙。他问你们来干嘛,我让他别管闲事。” 无邪了然。 那老头过去他那桌,闷了口白酒,跟他同桌的人说道:“几个青头混子,屁都不懂不用搭理。要是不是现在年成好了,辞早把怂阴制了。” 那几人就劝他不要动气免得坏事等等。 九惜听的撇嘴,就那仨瓜俩枣? 这要搁以前她估计得考虑考虑自身安全,脚底抹油赶紧开溜,但现在,他们要敢来,到底谁搞谁可就不好说了! 她有恃无恐,老痒立马就不淡定了,招呼两人要走,九惜就说先去结个账,让他们等会儿。 老痒拉着无邪往出走,无邪说等等九惜,他都没等,只急吼吼往街上走。 九惜结完账过去,就听见老痒压着声音说那老头一桌可都是亡命之徒什么的。 她听着就乐了,想当年,她好像曾这么说过无邪胖子这一群人! 无邪听他一说也笑了,指着过来的九惜道:“有她在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只要他们不掏枪,她一个就顶的上五六个。” 嗅到一丝转机的九惜抓住机会,先是颇为自恋道:“那几个老胳膊老腿,就是他们有人掏枪我也不一定会输。” 说完又开玩笑般说道:“你要实在担心他们,正好我这边的活也干完了,要不你们雇我当个保镖,鉴于是我惹的祸,给你们个友情价,一千一天,怎么样?” 老痒一听就道,“你还挺贵,我是雇不起了,你看看,看、看老吴能出得起这、这价吗。” 无邪听着这话心下一动,刚刚聊这么半天,他也听出来老痒话里话外对九惜的试探,九惜八成也听出来了。他们也算是熟门熟路了,左不过地下那一点子事情,她肯定也能猜出来了,但什么都没问,也没表露出要掺和一脚的意思。 再想想海底墓的经历,对方的表现也算是没话说了。 回想两趟下斗经历,再掂量掂量自己和老痒的战斗力,无邪便动了想要拉九惜入伙的心思。 别的不说,她的战斗力可是明摆着的。 “你之前说你可能在海墓遇上不干净的东西了,我和胖子又没问题。那会不会是你自己走的时候碰上什么了?你要不说说我帮你分析分析?” 九惜自然知道自己的情况跟海墓是没多大关系的,她看眼无邪,“你这好奇心,可真是……这大庭广众的,你让我说这?你不如直接让我去警察局给警察讲故事去,还省的警察来回跑!” 无邪听得一尬,他倒不是好奇,他是想听听林那几人是怎么死的,好盘算盘算,看看能不能跟这人走到一条道上去。 “你要真想听故事,那就去我那。再买点吃的当宵夜,我好好陪你聊。”估摸着入伙是入不成了,九惜盘算着看能不能搞到两人上秦岭的路程,或者他们准备搭乘车辆的信息。 两人各怀心思,却也一拍即合。 问明白九惜的住处后无邪就熄了过去的心思——那酒店着实有些远了。 然后老痒就眼睁睁看着九惜被无邪带到他们住的那个小招待所里去了。 人生地不熟的,他们一时也没有更好的去处。 更何况,九惜开先那个邀请本就是有意为之。朋友请你去人家家里,你不得礼尚往来? 九惜想套话,无邪想看九惜人品,三个人又聊了半夜。 海墓里的经历没什么好遮掩的,九惜就尽量绘声绘色讲给无邪了,不过说到她被禁婆拖走那段时,她隐去了葫芦的事,只说她醒来时就被扔在了盗洞里头,最后一路摸索去了那个小墓室。 无邪这时就道:“小哥之前绘出了海底墓的结构图,顶室和其他墓室之间还藏有几个房间,他推测其中有珍禽异兽坑,你进去应该就是一个。” “可能,是不是也无所谓了。”九惜摊手,又跟他说了后边的遭遇和出海墓时的情况。 老痒听到九惜说海墓爬出来的怪物抓破她腿上皮肉后直接松了爪子时,眼底闪过丝许异色。 在无邪透露出想要九惜加入的意思后,老痒就开口劝了劝,不过,他不是劝无邪,而是在劝九惜! 讲完故事正琢磨怎么打探消息的九惜听出来无邪的意思后不由失笑,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为不显突兀,她略作思索,“我说老痒一直试探我做什么,你们还真是好胆。” “你不也猜到我们这一趟的目的了。”无邪回她,然后就打了明牌,他道:“不过这次是为了老痒,酬金上可能会有所欠缺,你想想,来不来?” 老痒听完这话就看九惜,脸上明晃晃摆了三个大字:求帮忙! 九惜看看两人,片刻后,满脸认真,“看你救过我的份上,五千一天。墓里出来的东西,不管大小,我要一件就行。” 重返·十七 启程 同无邪俩人定好时间,九惜就打车回了自己住的酒店。不到八百米的距离,她愣是指挥着司机绕完了起步价才停下来。 次日六点多一些九惜就到了无邪两人住的招待所,她背着自己的东西又分了些无邪两人弄过来的盗墓设备,加起来倒也有十几斤了。 老痒给司机指道,走的路七拐八绕,直到把人绕的晕头转向的时候车才在太白山山脚停下来。仨人一下车就直奔山脚的一个小旅馆,办完入住他们两个直接洗漱睡觉去了,九惜简单收拾收拾吃完饭就跟阿宁通电话去了。 她没钱了,得要点经费! 前不久才给九惜结了下海墓酬金的阿宁半晌无言。 九惜就跟她说:没钱那没办法,无邪好像有大活动,你确定不资助?不资助我就回来。 阿宁问她把钱弄哪儿去了,九惜就说买了把刀,花自己的钱又不犯法,你让干活还不给经费是什么道理?实在不行咱们一拍两散,只是,无邪这边的行程…… 阿宁受不了她电话轰炸,最后给她打了二十来万,让她好好盯着无邪。 隔天上午,九惜要了早饭,刚要挑桌坐时,一转眼看到了之前在路边摊碰到的那老头,一行五人,老少皆有。她看眼背对着自己的两人后腰鼓起的形状,默默端了盘子转身,悄没声回自己房间去了。 一把枪她倒是不惧,但两把及以上她就得掂量掂量了,不管拿着枪的人看起来有多好对付! 午间,那五人毫不遮掩地在农家乐院子天井那边画图,边画边聊,不过距离有些远,听不大清。 被车颠了一通,直睡到中午才醒的老痒看到那老头一行就直接去喊无邪了。老痒也是赶巧,他跑去无邪房间没多久,那老头五人就扔下树枝子一齐出了大门。两人匆匆跑下去看了一道,然后无邪就来敲她的门了。 “跟踪?”九惜听到无邪的建议心里不由有些发虚,毕竟她就是跟踪无邪过来这里的! 无邪提了他和老痒的背包边走边道:“对,他们在找一个大墓,看着应该已经有线索了,我们跟上去捡捡漏,也能得不少好处。” 九惜应声,压下心底冒出来的别扭感,背包跟上无邪。 俩人下楼去,老痒正好结完账出来。他从无邪手里接过背包,顺带给无邪和九惜俩人手里塞了几个烧饼。 无邪生怕把人给跟丢了一路急吼吼往山里赶。九惜虽会不少跟踪手段,但不敢表现出来,便也只能跟着俩人跑。 她还是有些心虚,害怕她使出手段之后,无邪会联想到她是跟踪他们过来西安的! 仨人这一跟就跟了大半天,直到夜里才停下脚来。无邪俩人没经历过系统训练,也不是什么健身狂魔,背着十几斤装备走这大半天的山路,体力也都消耗的差不多了。坐地上把气喘匀了,老痒就抱怨了两嘴,说无邪出馊主意。 出馊主意的无邪是没什么立场抱怨了,但九惜有,她直接开口,把俩人捶到地上摩擦,“你们俩好歹也称得上是年轻小伙子了,比下没门,比上不足,就这还好意思抱怨?赶紧想想接下来怎么办,你们还欠我工钱呢!” 看看没事人一样的九惜,再瞄一眼那边一路龙行虎步的老头,无邪俩人瞬间没话说了。各自生了会儿闷气,老痒突然开口,提议去听听那老头五人的聊天内容。 三人一起猫过去,蹲草丛里听那边谈话。 那边一个姓王的说到《河木集》时,老痒感叹,压低声音跟无邪咬耳朵问是真是假,无邪回了他,他立时激动了,刚要开口就觉脸上捂上了凉沁沁带着土腥味的布料。 “别激动,小心让他们听到,他们拿的枪不少。” 老痒给这一巴掌捂得呼吸不畅,当即拍拍捂到自己脸上的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九惜撒手,继续把手杵到地上听那边五人讲话。老痒让她这么一弄也没了说话的兴致,就都噤了声。 那边那个姓王的又吹嘘了一番自己祖上的丰功伟绩,然后似乎是拿了什么东西给剩下几人看。 那边才拿出东西来,九惜就听到了毫不掩饰的杂乱呼呵声,余光还扫到了一闪而过的手电光。 那边那老头喊了声:有鹰爪孙,扯呼。 亮着的火光很快熄灭,九惜听着迅速散开的脚步声不由感叹,这些人实在是够有经验的! 老痒还想着去追那五人,九惜回头看一眼快搜过来的巡山队,“他们散开跑的,就你这连那老头都赶不上的体能,你觉得你能追上谁?赶紧走,在磨蹭巡山队来了。” 老痒被说的一哑,当即蔫了。任由无邪拽着跟到九惜后边往远处的林木里头钻。躲过巡山队,无邪俩人随便找了棵树准备窝一夜。九惜随便对付了几口冷饼子就上了树,把背包卡在树杈上当了靠背。 由于是在山里,九惜不敢睡太熟,时刻绷着弦。无邪俩人也是好运,一晚上没见什么野兽。他们安安稳稳睡了一晚上,九惜赶了半夜的鸟! 晚上没睡好,一清早又给一窝麻雀吵到头疼。觉是没法睡了,九惜溜下树去,挑了个地方折腾出一个火坑子来,夹上肉酱烤了五个饼子出来。 一天两晚没怎么好好吃东西的俩人闻着味就过来了。九惜看眼脑袋上各顶了两三坨鸟屎的人,直接大发雷霆,当即把人轰开,“给我弄干净了再过来,谁敢影响劳资吃饭,劳资跟他没完!” 十五分钟后,无邪顶着头还往下滴水的头发过来了。老痒一头板寸,倒是好洗,十几分钟前就过来了,不过又给九惜赶回去了,这次跟无邪一起回来。 九惜这下满意了——她,吃好了! 把剩下三个半饼子推给俩人,“够不够?不够再给你们烤两个?你们慢慢吃。” 无邪拿过一个尚还烫手的饼子,“我还要一个!” “我,我也要!” 十几分钟后,九惜笑嘻嘻埋了火,把剩下的半个饼推到俩人面前,“浪费,可耻。” 吃完上路,九惜心有顾忌,便没去给无邪两个带路,只当自己看不见老头那些人留下来的痕迹,坠在他们身后当个尾巴。 老痒抱怨的无邪上了火,逮着山路就往里钻,一个上午走下来,九惜就真真看不到一点点近期有人走过的痕迹了,她这下就更不敢开口说什么了,生怕一个不小心出现什么蝴蝶效应,直接给他们困在这深山老林里头。 下午的时候,仨人看到一个破庙,遇上了进山后看到的第三伙人——几个状似在唠嗑的中年妇女。 九惜看看周围长势极好的树木,绿油油一片,目力所及,都没有什么院落田垄之类的,在这地方聊天?图什么?图个路远人少,没人打扰? 无邪这时已凑上去了,问她们最近的村庄怎么走。 他被骂的时候九惜忍不住笑了声,老痒推开无邪,拿了一百块钱递出去。骂无邪那人当即表演了个一秒变脸,笑呵呵给仨人指了路还不停嘴,一整个社交牛掰症。 摆脱态度360度大转弯的大姐,往前走了没多久,到了她指的三岔路口,无邪没多想就往问出来的路口走去,被老痒叫住鄙视了一番,然后仨人就走了老痒指的路口。 老痒带路,越走越偏,九惜心里感叹这俩人的不靠谱,略略有些后悔没带着他们去跟踪老头一行。 这一路走下来,还真算得上是披荆斩棘了! 随手在旁边树上不起眼的位置划下一个往左去的箭头,九惜继续跟上。 无邪发现不对劲时已是傍晚了,踩在齐腰高的的草丛当中,眼前身后全是绿油油一片,他开口喊住老痒,想趁着天还没黑赶紧往回走。 老痒听完转头看他,“现在往回走已经来不及了,我们得往前走走看,看能不能碰上采药人搭的棚子。” 走在无邪后边的九惜微微眯眼,老痒的表情……他收起了脸上的一些细微表情,一下就没了那股子不正经,沉默肃然,带着股子让人不怎么舒服的感觉。 九惜看眼老痒,调整一下脸上的表情,皱眉,不爽道:“你带的这什么路,这么走下去我们都得困在这林子里!” 老痒看她一眼,“已经走到这里了,说这些有什么用,趁着天还没黑,赶紧往前走,看看有没有可以落脚呢地方。” 九惜凉凉哼了声,看看四周,声音里满是烦躁,“赶紧走。” 老痒带路,仨人往东走了一段路,经过这段不怎么舒服的谈话之后几人都沉默下来,一路无言。直到碰上落脚的地方,缠绕几人周身的沉默才被打破,老痒推门,看清楚木头窝棚里的布置之后喜道:“过来看看,这里有灶台,我们能吃一顿热的了!” 九惜上前看了一圈,忍不住叹,“可惜了,没锅。” 无邪一听这话立时想起了鲁王宫那次,一番奔逃下来,这人还能从包里掏出个锅子来煮饭! 他不由揶揄,“你这次没背锅子?时间不够没准备好?” 九惜卸下背包来,“没碰到卖的,一时没想到。你们赶紧的,把火生起来,干粮都给我。” 见识过九惜手艺的俩人积极响应,很快生起火来,九惜就倒腾了自己装来的东西抹干粮里头来烤。 肉酱油脂被烤化,渗入饼子当中,被烤的微焦的饼皮兜住,勾人的香味很快散开。 “你这手艺,简直了!”无邪吸了吸鼻子,忍不住叹道:“你这饼子,我估计能念上几年了。” 环境影响加上饿了一天的肚子,这种情况下吃到的东西确实足够让人记上不短的时间了。 “这种地方你还有这心情,你以前是做什么的啊?”听着打窝棚外头传来的野兽的吼叫声,老痒亦忍不住开口。 听着外头的嚎叫声,九惜心想要不要出去整点野味,两辈子了,她还没尝过正宗野味呢,当然,不正宗的她也没尝过。 这辈子违法乱纪的事儿已经干了不少了,正所谓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再多一个偷猎的罪名好像也就那样了? 看眼没什么工具的简陋窝棚……还是算了。算了算了,与法同行,争做遵纪守法好公民! 把五个饼子挨个翻个面,她压低了声音,颇不怀好意道:“我以前是做黑活的,怎么?你想见识见识?” 老痒缄口,一脸无语。 无邪听着笑了声,“这大晚上的,你可别吓人了。她以前是打黑拳的,在越南那一带打笼斗,这两年才回来的。” 老痒一听就道:“笼斗?你打的是、是……” 无邪听这话也是一僵,他好像从头到尾都没把眼前这姑娘和杀人放火联想到一起! “别想多想,不是硬要打死人才行的,我没那么喜欢杀人。”九惜说着挑出两个饼拿出来给无邪俩人。 她翻一下剩下几个饼子,心里泛起些许苦涩,那四五个月……自来这里十七年多,直接死在她手里的人,总共九个。 汪宇是第一个,她被卖去东南亚,没进拳场前打死了两个。拳场四五个月,她虽然有意识避免下杀手,但仍有四个人直接死在了她手里。第八个是汪岩口中的老四,而最后一个,就是汪宇的哥哥。 拳场不比基地,在汪家,所有人都是他们花了力气培养的,实训结束好歹是给他们治伤的。拳场不一样,在拳场,输了伤了没有价值的人就只有死路一条。 而她,不能输也不敢输。 在那种地方,作为女人,比作为拳手下场更凄惨! 那段时间,不论是白天还是黑夜,在她看来都是黑的,一点光都看不见,阴冷的、充斥着恐惧和死亡味道的黑暗,现在回想仍旧清晰,绝望痛苦,垂死挣扎! “哎哎,要焦了……小心手!”无邪突然叫道。 九惜感觉自己的手臂被人抓住,她下意识反手扣住抓过来的手。 “你手要栽到火里去了!你在想什么?” 堪堪停下手,没直接卸了扣在手里的腕子,九惜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松了手把自己的爪子抽回来,“我在想要不要出去打个野味烤来吃。” 她说着几下把火上架着的饼子扒拉出来,声音里满是可惜,“我的饼啊,扒了外面的焦皮应该还能吃……你们谁尝尝?” 无邪看眼自己已经泛红的手腕子,再看看九惜,暗暗咋舌:这家伙刚刚是想卸了我的手! “浪费可耻,一人一个。”九惜刮去饼上焦皮,拿了饼往无邪俩人手里塞去。 昏黄色的火光之下,除去手套的手上露出来一片难看可怖的疤痕。 重返·十八 枪 老痒看了一眼,这才明白这人为啥一天到晚手套不离手了。 吃完那没了一边皮的饼子,老痒听着外头的嚎叫声,顺手掏出一根烟来,刚要点起来,就听九惜道:“要抽烟去外头,要么就上楼去。” 看着那双明显肃起来的眼,老痒讪讪收起了手里的烟,“晚上得有人守夜,免得火灭了,再让外头的“朋友”跑进来。” 九惜没怎么考虑就道:“你们俩守前后夜,我守中间。” 无邪一听就道:“这样不行,我们还不知道要在这林子里待上几天,这么搞都睡不好。不如轮着来,两个人守夜一个人睡觉。” 老痒一听就附和道:“这样确实要好得多。那今天就我和她守,我后半夜,她前半夜。” “好。”九惜应声,又看老痒,“到时间我叫你。” 这安排确实要合理很多,九惜不由反思自己为什么会提出个把一晚上劈三段的建议来。戳着火坑里的火想了小半夜,她才明白过来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 在此之前,守夜这种事情对她而言根本就是不存在的。穿越前不需要,穿越后不敢需要! 她需要选择的是晚上睡觉还是不睡觉,来此之后,她一直没拥有过能相互信任到可以托付安危的人。 她不敢相信别人,也没人……敢相信她! 未曾经历和考虑过的事情,她理所当然选择了理论上公平可靠的处理方式。 她有把握再前后两段时间里调整好自己的身体状态,也可以保证自己不会再中间那几个小时里睡着,所以才会选择把相对好熬一点的前后夜交给无邪俩人。 两点多的时候,九惜叫醒了老痒。她前一晚就没怎么睡好,又守这半夜确实够困的了。 枕着背包躺下,虽然很困,但自身所养成的习惯和本能却让她一直保持着警惕。 大概半个多小时后,老痒小心翼翼站起来,摸了个东西,打开了房间的木门,只身离开。 睁开眼睛的九惜眼里闪过些许肃然,老痒刚刚摸出来的那东西,看轮廓应该是一把手枪!看着迅速远去的手电光,她迟疑一会决定不去干扰老痒,便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二十来分钟后,九惜被叫醒了,是醒来的无邪。 他没有第一时间问老痒去哪了,而是说他看到阁楼上有只眼睛偷窥。九惜抿了抿嘴,她刚刚睡的并不很熟,但除了无邪起来走动的声音,也没听到其他什么声音啊。 两人拿着手电筒上去阁楼,九惜都把她新到手的兽纹短刀别腰上了。结果上楼去之后看到了只金丝猴,长得是蛮漂亮的,但大半夜吱哇乱叫……九惜拿过无邪手里捏着的柴火棍子甩手扔过去。正中那猴子脑门,它当即叫唤着跑开了。 “这金丝猴平时挺胆小的,怎么会跑来这儿?”无邪拿手电扫了扫猴子逃跑的方向,然后打开阁楼上的小窗往外便看去,“金丝猴不会单独行动,周围可能还有其它猴子。我听说过猴子袭人事件,一群猴子的攻击力非常惊人,就算无法把人杀死,也能抢走人的行李和干粮,招惹到猴子,是一件十分倒霉的事情,我们一定要多加小心……老痒?他怎么跑那去了!” 无邪说着突然叫了一声,然后让出位置来叫九惜看看,九惜探头。 这窝棚位置本就高,再加上建了两层,越过了跟前的杂草灌木,视野就变得格外开阔。 没有乌云遮蔽,清清冷冷的月光铺开成一片,照在树林当中,树冠随风摇曳,明暗交替,当真是月华如水,波纹似练。 如诗似画的林子里闪过一束泛白的光束,离这里不是很远,九惜明白过来无邪的意思。 她收回目光,“要去看看吗?” 无邪压下心里的异样和疑惑,他想了想,道:“我去,你帮我们看着行李,免得给猴子拖走了。” 九惜了然,点头应了。 看无邪只拿个手电就往外走,九惜忍不住拿了把刀递给他,“小心点,快去快回,有问题就赶紧跑。” 无邪疑惑:去看看老痒而已,能有什么问题? 九惜看到无邪眼里的疑惑,不动声色找补,“就算遇上老虎了,你要能爬到这附近,喊我一声我就能把你捞回来。” 反应过来的无邪笑了声,照她的战斗力,好像确实是能办得到的。 看着无邪离开,九惜掩上门。大半夜的,这木头窝棚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建成的,透着股子朽木味儿。月光透过窗户和各种缝隙照进来,被风吹的摇摇晃晃的火光,再配上外头摇摇晃晃的树影,说不出的阴森可怖。 九惜给火坑里添些柴火,把水放在旁边温起来。 这大半夜的无邪一个人往外跑显然是想避着她,守装备什么的完全就是个借口而已,九惜“啧”了声。 吴小爷这是怕她看见什么不对味的情况,向他老同学下刀子?他那老同学怕是早就跟他想象里的不一样了。 九惜坐了一会儿就靠在自己的装备上闭上了眼睛,等会还不知道要出什么幺蛾子,抓紧时间睡觉会儿才是正理。 大概过了有小半个小时,门外传来一串脚步声,九惜把眼睛睁开条缝,看到无邪小心翼翼推门进来。 他没第一时间喊她,看她睡着,似乎是有些松了一口气。又转身小心把门合上,看着像是刻意在复原他出门时的样子。 见他这副小心谨慎的样子,九惜就歇了开口的心思,只眯着眼睛看他。 无邪往过来走两步,收起了九惜放在火坑边的水壶。兀自坐了一会儿,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回去他先前躺着的地方睡下了。 没一会儿,老痒就偷偷摸摸进来了,掩上门看眼两人后就坐到火坑跟前去了,他拿根棍子拨了几下火堆。 九惜悄摸看着,还以为他在那火堆里放了什么记号。 她之前给火里添了柴,要真有记号,那肯定是毁了。正紧张呢,就看老痒捡了柴火丢进火里去了,她不由有些失望。 老痒倚着他的背包坐了一会儿,就拿出了个包起来的长条。他侧对着九惜,再加上光线不怎么好,九惜也看不清楚那东西的具体形状。但他揭开外面一层包裹物,擦了一会儿之后,他手里的东西就在火光的映照下反射出些金属光泽来。 铜的?青铜树的树枝? 想到这里,九惜收心,闭上了眼睛。 青铜神树啊,能力很是逆天了,不过对她来说是没什么吸引力就是了。那玩意是把非刻意想出来的东西变成合理且可以出现的实物,又不是能许愿的阿拉丁神灯,做不到跨越时间空间,对她的吸引力就不剩多少了。 她现在最想见的还是青铜门。所谓终极,它代表的未知拥有着无限的可能。 不明确的结果,总是能让人升起无端的侥幸,把那一丝的可能当做希望。 每每想起青铜门,她总会问问自己如果青铜门里没有她想要的结果该怎么办?真就找个地方在这里过下去了,还是继续寻找别的法子。 她一直没想过到底怎么选,可她没想到,她最后,却是没得选了。 “老痒,几点了?” 九惜听到无邪咳嗽一下,迷迷糊糊咕哝一声,然后就往起来翻。 老痒明显被吓到了,结巴的厉害,“快、快、快四、四点了。” 无邪爬起来打个哈欠,边走边道:“我去放个水,等会陪你一起守夜。” 老痒就一个劲儿地说不用。九惜听到无邪走了几步停了下来,也不知道他又干了什么,就听“当啷”一声,然后一阵金属滚动的声音。 他们这么折腾,九惜再装下去就得偏离她的身份设定了。她动弹一下,睁眼,没好气道:“你们搞什么呢?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那边两人一哑,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无邪最先出声,作势要去捡那个青铜枝子,“老痒刚刚看东西呢,不小心掉了,他也不是故意的,你歇歇火。” 他说着,作势去捡那枝子,“哎,老痒,这是什么?哪来的棍子?” 无邪才弯下腰去,老痒瞬间脸色大变,吼道:“不能碰!” 他那一声像是被吓到后的爆发,声音极大,九惜一愣神的功夫就见无邪被他给撞开了去,险些一屁股坐火坑里去。 无邪当即就骂开了,老痒开口,回的话莫名其妙,显然是没打好草稿。 九惜见状站起来,走无邪跟前把人拉起来,又随手拿了被他收起来的水壶,走去火坑边一坐,把水壶搁边上。 无邪一见她这操作,就知道自己进来的时候这人是醒着的了。 “你说这话心不虚?他冒多大风险陪你钻来这深山老林的你不清楚?”九惜拿根柴火在火堆里捅了捅,冷声道:“他拿你当朋友,可能会有顾忌,我可没有。你这种的,我要动手,你开枪都不会有机会你信不信。” 这话一出老痒面皮一僵,有些恼羞成怒。 无邪则有些惊诧,下意识道:“你刚刚跟出去了?” 九惜把一端燎黑了的柴火棍子在手里掂了一下,“那倒没有,他进来的时候我看到的。” 听着两人的对话,老痒就知道自己的行迹败露了,他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支支吾吾半天,最后只说他不是故意要瞒着的。 九惜冷笑,无邪火起,又指着老痒的鼻子骂了一通。老痒就说让无邪冷静,听他解释。 无邪火气熄了些,就冷冷开口,让老痒想好了再开口,九惜这时插嘴,“先把枪拿出来,万一上头了,那玩意容易走火。” 老痒一愣,明显有些无措,九惜看他表情,心里泛起些疑惑。 老痒最后在九惜的提示下把那枪拿了出来,神情有些怪异,欲言又止,“这枪……” 九惜劈手拿过那枪,当即一愣。 那东西入手很轻,一股子塑料质感。这种轻飘飘的东西要是她记忆里拥有高效杀伤力的玩意,她把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手指勾动扣下扳机,“啪”一声,枪口处冒出来一簇火苗。一寸都不到的火苗呼呼烧着,照亮了九惜满脸的尴尬。 她瞄一眼目不斜视的无邪,讪讪放下手里的打火机。 老痒冷冷一哼,拿了三瓶烧酒出来分了。九惜接过放一边,无邪把酒瓶子拿手里,俩人没喝,老痒也没在意,只自己喝了两口。 误会是误会,该解释的还是得解释,无邪咳了两声,问他到底想干什么,要干什么。 老痒一开口,就是几乎要溢出来的失望和些许的指责。他俩人忆往昔谈情分,骂骂咧咧互相嘲讽,九惜只当自己是个锯了嘴的葫芦,在一边盯着火。 听着无邪话里透露出来的愤怒,九惜也能感受到他有多讨厌被人利用了。想到自己过来这一趟的目的,不由暗叹一声,不过,也没怎么放心上就是了。 听老痒讲着讲着往鬼故事的方向上奔去了,见无邪已被勾起了好奇心,知道这两人暂时应该是不会出什么幺蛾子了,九惜就拽过背包靠着。这一整个晚上,她也就眯了一个小时不到,虽说就是再熬个一半天她也能熬下来,但实在没什么必要。 况且这故事,她也没多喜欢听。 听着俩人的说话声,九惜迷迷糊糊睡了会儿。 次日一早,三人再次出发,退回三岔路口那里。走了剩下一个向右的路口,快中午的时候进了村子。老痒本是要找个向导的,没想到人家不去,不过好歹是得到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准备了些补给,老痒带路,三人直奔夹子沟。进夹子沟之前老痒说进去之后不好生火,最好在外面吃了饭再说。 吃了没一会,九惜突然拔刀,一刀甩去无邪背后。无邪被骇了一跳,还未有过多反应,便听身后突然爆出一声尖利的惨叫声。 翻身过去把插地上的刀抽出来,九惜抬头去看攀在悬崖上的猴群。 十来只金色毛发的猴子攀在悬崖上,呲牙大叫。其中,落在猴群后边的一只猴子,颈子处的毛给血染红了一小片。 怕这些猴子记仇,九惜没下杀手,只给那猴子开了个不算深的口子做震慑。 “十几只……也不算太多。”九惜目光在地上一扫,“这十几个猴子倒是好对付,就怕漏掉一两个,它们再惹来其它猴子。真要成规模了,我可就只有逃命的份儿了。” 无邪俩人知道九惜这是在问他们意见,老痒把东西收好扣起背包,“我们把东西收好,小心别让这猴子给摸走了。它们要不下来,我们就先别理它们。” 把刀擦干净收起来,九惜坐回去继续吃饭。 重返·十九 相遇 他们进夹子沟前这最后一顿饭终究还是没能安安稳稳吃完。那些猴子贼心不死溜下悬崖来抢食,来来回回赶了几下仨人就烦了,各自捡了石头去砸那些猴子。 九惜战功放在三人当中很是显赫,她砸翻了四五只,结果人家又唤来了一群! 而且,猴子嘛,大家都懂的。 冒着雨点般砸下来的石头泥块,三人狼狈逃窜,直奔进夹子沟去,跑了好一会儿才甩开那一群猴子。 九惜把顶在头上的背包背好,喘两口气。无邪扒拉几下落到头发上的土渣子哀叹一声,说长这么大从来没被这么招待过。老痒就恨声说要是能出去,就把那猴子给逮来吃了。 九惜想想吃猴子的可能性:野生动物好像大多都是自带各种细菌病毒的,目前条件简陋,万一处理……咳,那个,遵纪守法……遵纪守法! 抬头看看脑袋上边似成一线的天空和两边几乎要压下来的岩石,九惜暗自感叹自然的鬼斧神工。 仨人喘匀了气就继续往前,这个地方走起来颇有海墓登天道那感觉。虽然这边是亮乎的,但给人的感觉跟那条道一样的不好。 习惯性走在队伍末尾,听着吹入裂缝的山风呼啸声,九惜心里有些不安。这种不安有别于那种遇到生命危险时的示警,说不上来究竟是个什么感觉,但总觉不舒服,缠缠绵绵很是压抑。 整不明白这感觉到底为何,她就把这种不安归咎于差点被海墓机关墙夹成肉饼的后遗症。 第一眼看到坍塌下来的石像断手时,九惜感受到的是结结实实的震撼。作为一个无甚艺术细胞,捏黏土只能捏出个糖葫芦式雪人的九惜实在无法想象这种巨大无比,且栩栩如生的石像是如何雕刻而成的,更何况,它还雕在悬崖峭壁之上。 盯着那断手看了一会儿,九惜开始觉得不舒服了。那石手雕的太过写实,看久了,她总觉得它会忽然间动起来! 心下一颤,忙按死脑子里冒出来的想法,九惜转头去看别处。老痒这会已经顺着坍塌的土石往上爬了,无邪估计是担心他,叫了两声没得回应,便也无奈跟了上去。从无邪的神情和动作言语上来看,他似乎对这雕像有些……忌惮,应该是可以这样形容的。 在两人之后爬上去,看着只剩半拉的石像,九惜自不觉在脑海中想象一下它完整时的样子。这种写实风格,再加上精妙的雕工,那它的头不就相当于一个大号人头镶那了吗?下意识代入一个熟悉的人…… 一口凉气直入肺腑,这想法,有够提神醒脑的!由衷感谢把这雕像脑袋炸掉的前辈。 九惜合理怀疑安炸弹那伙人就是因为没法子欣赏那颗头,这才把炸弹安在石像脑袋附近的! 过去洞口那边,看着那洞里绿汪汪的一滩子水,九惜很是费了些心力才说服自己动脚。包好背包钻进洞去,踏入散发着熏人味道的冰冷绿水里。 适应一下……呵,完全适应不了! “你们确定要进去?”浑身难受的九惜将手电光对准几乎要被淹没了的矮门。 “来都来了不去看看怎么行?万一后边是个大墓,错过了那多可惜。”老痒毫不犹疑直往那矮门里头钻去,“你们快点跟上。” 无邪在矮门前迟疑一会,估摸着是不放心老痒一个人,“去看看,要真给我们碰上了,也就不用在费事去找那一伙人了。” “你真觉得这后头会有大墓?”九惜看眼无甚美感的矮门和四周壁面。 “你们说啥呢?赶紧进来!”老痒的喊声从矮门里传出来。 无邪闻言应了一声,矮身钻进那门,九惜隐约听到了句:能遇到就是踩了狗屎运! 眼见两个人都进去了,九惜无奈跟上。过去矮门,顺着后边的石道往前走了两三分钟,无邪两人就停下来了。前面路况不好,情况不明,现在动力不足,走不下去了。 老痒问无邪这里是不是唐墓,无邪就简单科普了一下唐代开山为陵的陵墓形式,然后说出了他的猜测——这里是个古矿。 九惜拿手电去照四周,这里空间并不小,但修凿确实粗糙。照着以前光顾过的大小墓穴来看,这里如果真是个墓穴,那绝对是个烂尾工程。 老痒被无邪一番打压,歇了深入探索这石道的心思,没了宝贝勾着,注意力就开始回归于现实环境了,他这会儿开始觉得这绿水冷了! 他一掉头,剩下九惜无邪两个本就不怎么有兴致的自然一致通过。往回走了没多久,九惜突然听到了水面被破开的声音,声音连续不见停歇。 她转过身去,手电照到的却只有绿汪汪尚泛着波痕的水面和几米外拐弯处的青白色石壁。 凝神看了一会儿,却不见异常,九惜正想抽刀上前看看,却见一个巨大的背鳍划开水面冲了过来。 她当即拧身钻进水里往外游,入水时,她看到了照过去的另一道手电光。 转过头来的无邪两人也看见了那背鳍,老痒当机立断扭头便跑,边跑边招呼明显愣住的无邪。 回过神来的无邪扑腾着跑了两步,便也扎进了水里,不过没能游出去多远,那十几斤的背包拖累不轻。 把手电卡背包带上扔进水里的九惜游鱼般蹿出去几米,一露头就见那三角的水波越过她的背包,目标明确地冲着她左边两三米处的无邪去了。 吸一口气扎进水里,九惜默默吐槽:无邪还真是倒斗界的小唐僧,一天天的尽招些妖魔鬼怪! 水里那东西速度极快,几乎和她一起到了无邪附近,尚埋在水里的九惜直接抽刀对准前方捅了出去。刀刃入肉,血色漫出,未等她继续发力,巨大的力道通过手里的刀传了过来,带的她往左侧冲出去。被那股子前冲的力道带着没法发力,九惜便想着拧过短刀给它来个侧剖。 水里的家伙被捅了这么一刀,依着惯性冲出去一段距离就开始挣扎起来。手里的刀才拧动了小半,九惜就挨了它一下,直给扇的荡出去两三米才刹住脚,还呛了一口污水。 站稳摸了把脸,吐口酸苦的水,九惜看向四周。浸没水下的手电顽强的照亮了一线绿色,无邪这时已经到十米之外去了,他的更后边是拿着手电灯的老痒。那大鱼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这会儿水面上一片平静,污水的臭味里染上了些许血腥味。 九惜肌肉紧绷,两眼盯着前方空旷的水面,慢慢退向无邪那边。 水下那一线绿色突然暗了一下,水流搅动的声音逐渐清晰。九惜迅速后退,停在无邪近前。 老痒这会儿也赶了过来,说了两句话整个人突然歪进水里,九惜看准方向扑过去,一把抓住被拖进水里的老痒。 那鱼在水里游速极快,又滑不留手的没法抓,现在它咬住了老痒,正好给了九惜可乘之机。 再次把短刀捅进它身体里,九惜撒开老痒两手握住刀柄发力。那鱼吃痛一个劲儿的挣扎起来,老痒被它甩开,与此同时,又一声入水声传来。 短刀向后一拉,直接给那鱼开出一条尺长的口子,九惜两脚在鱼背上一蹬把鱼踹去水底,自己则浮出水面。 贪婪地吸一口气,血腥味混着污水散发出来的怪味,实在难以言喻。九惜绿着脸去看尚未平静下来的水面,那鱼挨了她那一刀绝对不可能再活下来。不再理会水里的两人和那鱼,九惜转头去找自己落在水里的背包。 她拎着背包返回这边时,水里两人已上岸了,老痒还把那死鱼给拖了出来,说要找他的青铜枝子。 用拧干的外套擦了头脸上的污水,拢了角角落落里的烂木头,九惜揭开裹着背包的防水布,取了生火的家当,然后冲无邪道:“我去换衣服,生下火。” 无邪闻言应声。 九惜换完衣服出来,就见那边火已生起来了,无邪两个光腿光膀子坐在火堆跟前。为了自己也为了这俩的面子考虑,九惜过去留下些吃的和水,把自己的也衣服挂边上晾起来,一指里头大小不一、纵深未知的洞口,“我去里边看看情况。” “好,你小心点。” “注、注意安全。” 挑个看起来比较好走的大号矿洞进去,往里走了没多远九惜就住脚了,找块石头坐下,心里盘算等多长时间再回去合适。 刻意放慢的脚步声响起的时候,九惜眯眼,伸手握刀。等那声音到了近前,她抽刀转身…… 面对一近两远三个黑洞洞的枪口,九惜抿唇,讪笑着举起双手。 片刻后,她被堵了嘴绑了双手押进矿洞深处,短刀和背包也都进了对面人的手里。 “泰叔。”推搡着九惜过来那人小声开口,同时把手里的短刀和背包递给对面老头,“要不要把她……” 九惜看着那人眼里快要溢出来的杀意和对面熟悉的老头,略略有些悔不当初。之前在那路边摊那应该控制控制情绪的! 泰叔接过短刀仔细看看,突然一笑,道:“杜稀泥的东西?能从他手里拿下这雪狮刀,你倒有些本事。” 他说完随手往边上角落里一指,“带过去,凉师爷,过去看着她。” “好。”一个听着很是年轻的声音回了泰叔一声。 九惜还想看看那位凉师爷,刚刚想做了她的那人便伸手推她一把,低声催道:“赶紧的,别磨蹭。” 九惜被他推的一个踉跄险些摔个狗趴,紧走几步去那角落里站定,一转身就看到了一个跟过来的男人,根据外表,她给这人贴了个文弱书生的标签。 看眼把短刀收起来的泰叔,默默叹口气原地坐下,九惜转而去盯凉师爷。 “看我做什么?又不是我抓的你。要想动手你去找那二麻子去。”凉师爷往后退了两步,找地儿坐下来,“年纪轻轻的,别这么大戾气。” 把这凉师爷从头到脚看了个遍,九惜收回目光,仰头靠在身后的石壁上。 二麻子…… 她手上绳子解的差不多的时候,前边通道里传来无邪和老痒的争吵声。他们吵架内容进入尾声的时候,泰叔三人动了。 片刻后,泰叔开口,“凉师爷,把那女娃娃带过来。” 凉师爷应了声,“走,去看看你那俩同伴。” 把绳头抓在手里,九惜起身跟着凉师爷走出阴影,二麻子就过来摘了她嘴里的破布。 九惜活动活动发僵的嘴巴,扭头吐口苦水,转过脸来冲着无邪两个一笑。 泰叔看眼三人,出声询问老痒这墓的年代,等老痒说完,他又转头向凉师爷求证,凉师爷回他说得下墓看过才能确定。 泰叔探头看了看打开的石门,刚要开口,九惜就抢道:“您解了我这绳子,我下去帮您趟趟路?” “小娃娃,别耍滑头。”泰叔看她,意味深长地一笑,一指无邪对九惜道:“你想去我也给你个机会,你就这样下去,和他一起。” 九惜往后退了一步,勉强笑道:“这探路的活,一个人干也就够……” “废什么话,赶紧下去,再废话小心老子毙了你!”二麻子抬枪指向九惜。 九惜面色变的难看起来,抬眼盯着二麻子。这时一边的老痒轻声道:“没事的,尽管下去。” 看眼黑洞洞的入口,九惜回头看泰叔几人,“好歹打个灯,摔瘸了算谁的?” 二麻子拿枪口捅了无邪一下,“你先下。” 无邪跳下去后泰叔给了他一个哨子,又言语威胁两人一番。 九惜满脸不愤地下去入口便收了脸上表情,跟着无邪往下走了一段路后就解了手上的绳子,小声道:“无邪,走后边。” 无邪一回头,就看到九惜正在收绳子,他不由张大了眼睛,下意识压低了声音,“你……你能解开这绳子怎么还……” “他们有枪,三把!我像傻子吗?跟他们来硬的。”九惜把绳子绕在右手上走去无邪前边。 无邪:“……” 重返·二十 瀑布 顺着那石道走了不到十分钟,便开始能听到水声了,越往前声音越大,到后来直接就是震天动地如雷贯耳了。 无邪中途吹了那哨子,九惜便让无邪帮忙,松松绑了两手背在身后。 出去那通道便是一个非常大的空间,一条水流迅疾的地下河横贯而过。无邪下水走了几步便又退了回来,“这水温度高的烫人,要是有条鱼扔进去,说不定能给焖熟了。” 九惜呲牙一笑,“我们等会八成得走这水路,运气不好,说不定会给一锅焖了。” 无邪一阵恶寒,正要开口,泰叔一行便从洞口那边出来了,二麻子直接踩水里头去,当即被烫的爆了口粗。 九惜往旁边退退,给泰叔几人让开路。等那一行人走过来,她不着痕迹地往泰叔跟前挪了挪,两眼瞟去他后腰,瞄了两眼又去看一边的王老板。他们两个,一个拿着她的刀,一个背着她的包! 听完老痒的描述后二麻子就淌着水下去摸老痒口中的铁链。水下那链条极粗,有了大致范围倒也好找,他很快摸出链条,然后用力扯了扯,确认这东西是足够结实的。 找到链条二麻子就开口了,他怀疑水底下会有之前碰到的那种鱼,凉师爷说不可能,让他放心。 就两句话的功夫,二麻子背后毫无征兆地炸开一团水花,冲天而起一道水柱直撞到洞顶上去,撞散成漫天水花混着白色的雾气落下来,瓢泼大雨一般。 翻起的水浪把站在岸边的几人全给冲进了水里,九惜给拍进水里淹了一下,这才算体会到了这水的真实温度。很烫,只勉强能忍受的程度。她把手上的绳子挣开浮出水面,撞上洞顶散落下来的水兜头砸下来,九惜倒一口气,直接埋头钻进水里。 那些水经过岩壁和空气降温散热,再落下来竟然还是滚烫滚烫的! 顺着水流游出去十来米,离开那天女散花一般落下来的水线覆盖范围,九惜冒出头来,就听到老痒喊无邪快跑,说那是间歇性热喷泉,能烫死人的。她看着不见停歇的水柱,心中感叹。 那些热水落进地下河,原本死堂的河水温度再度上涨,这半截地下河都快变成汤锅了!它要再这么喷下去,这水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怕是真能一锅焖了! 砸下来的水线覆盖范围扩大,这会儿已经覆盖了大半个洞穴了,落进来的热水量已经很大了,九惜明显感觉到这水温还有上涨的趋势! 剩下几人里当头游过来的无邪这会儿已经到她跟前了,九惜犹豫一下让开无邪,埋头沉在水底。 忍着烫人的温度等了半分钟时间,九惜等到了她的猎物——拼命往前游的泰叔! 他身上挂着她的全副身家——从杜老头那里弄来的刀! 突然冒出水面的人头骇了泰叔一跳,他下意识抡起手里的手电砸过去,另一手举起了手枪。 九惜一手刀劈在泰叔拿着手电的左手腕上,紧跟着翻手扣住他的腕子一扯,整个人如游鱼般贴去他身后。一探手抽出泰叔后腰上别着的短刀,转手提住他背后的背包,就抬脚冲着泰叔后腰使劲一蹬,把他往水里踩去。干脆利落地扒掉了泰叔背上的背包,扣着泰叔腕子的手还顺带撸了他手里的手电。 九惜动作极快,再加上力量本就远超常人,没费什么功夫,就把泰叔干到水里半天没出来,一声枪响也给闷到了水底。她拿到了想要的东西,便不再犹豫使出了浑身解数顺着水流往前游。 她速度很快,后发先至,很快越过了老痒冲出去,直追当先的无邪。她游得太快,再加上水流冲击,老痒喊声响起,她也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巨大的轰鸣声里,她直接给急流冲了出去,蹿下断崖。 失重感没持续多久,九惜便觉肚腹一疼,她下意识探手抓住硌到自己的东西,那是一根锁链!头朝下折挂在锁链上面,背上的背包给水流冲的翻了过来,一条带子挂在她颈子上,直给她勒的气都喘不匀了。 一手抓着锁链倒翻过去,身体悬空,那背包带子这才回归原位。九惜喘口气,拿抢来的手电去照周围,这附近有很多锁链,它们交错拦截在瀑布下方,也不知道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转手把灯往下照去,能看到水面的反光,但想要看清楚别的东西却是有些妄想了。九惜粗粗扫了几眼就抬头去看自己上边的空间,无邪也已被冲下瀑布来了,和凉师爷一上一下挂在瀑布边缘的锁链上。他们的位置要比她高上不少,她抓着的这根锁链是这片链网的最低处,往下就再没有锁链悬挂了。 无邪这时也看到了挂在下边的九惜,就开口喊她,问她怎么样。 九惜才一开口就觉一片黑影兜头落下来,她赶忙把手电往背包侧兜里一塞,想腾出手来去抓锁链。手电才塞进包里,那黑影就已兜头砸了下来,九惜右手死死抓住锁链这才免了摔下去的结局。 只是,那人自己还没停稳当呢,九惜就觉脑袋上抵上了一个尚有些温度的管子,那东西,是枪管! 九惜大惊,左手向上,扣住那人的手腕用力一拧,那人手上脱力手里的枪就坠进了下方的黑暗当中。 在无邪照过来的手电光下,九惜看到了那人的样貌——刚刚被她打劫过的泰叔! 九惜感叹运气衰微,却觉抓着锁链的右手剧痛,一时失力右手滑脱整个人往下坠去,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她下意识抓紧了手上扣着的东西。泰叔给她拽的翻了一下,从趴挂在锁链上,变成整个人悬空,他和九惜的重量就都压在了他抓着锁链的手臂上了。 泰叔咬牙,骂了声娘,就抬脚冲着九惜手臂连踢两下。九惜只觉左手兼带左臂一麻,整个人便顺着热烫的水流往下坠去。 水流撞击产生的轰鸣声里,九惜隐约听到了无邪的呼喊声。 她感觉自己整个栽进了冰凉的水里,被水下湍急的乱流卷的翻了几下又顺着急流冲了出去。她挥动手臂想找个可以固定身形的东西,可惜,四周她能碰到的,全都是冰冷的水! 在水里没泡多长时间,她就觉自己又往下落去。这应该是个矮崖,她没花多长时间就到底了,不过这下没上次没上次那么幸运,她只觉脑壳一疼便没了意识。 意识恢复清醒,九惜觉得自己能醒来应该是被冻的!这里和先前的地下河做对比,简直是从汤锅掉进冰库了! 她躺在一片滩涂上,腿脚尚还浸在水里,脑袋发晕,身上各处痛感神经都在叫嚣,疯狂昭示自己的存在感。她爬起来,在一片黑暗里轻易看到了一个光团,被捂在背包兜里的手电顽强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把手电拿出来,拎着背包挪去一块相对干爽些的地方,拢来搁浅的枯枝败叶翻出背包里的工具生起火堆来。 她刚刚并没有看见除去手电那一豆光之外的光源,也就是说,目前这里应该只有她一个是清醒的。把外套挂在枯枝上晾起来,九惜喝几口翻出来的白酒等身子暖起来,就拿上手电去周围的情况,顺带找找有没有和她一起给冲过来的倒霉蛋。 半个小时后,九惜淌水回来。这处洞穴除了她,只有几个腐败的不成样子的尸体。她逆着水流回去,也只找到了一处十来米高的瀑布! 逆流找回去的法子显然是行不通了,她只能找其他出口。扫一眼洞顶挂着的钟乳石、地面上错落的石笋,九惜只觉前途一片黑暗。 不过,现在最紧要的不是这些,而是她身上的伤。被泰叔捅了一刀子的右手还在淌血,脑袋也给撞的不轻,隐隐作痛。身上多了不少擦伤,相对比较严重的是左边肩背处的一条口子,不知道给什么东西刮出来的,两三寸长。 而且,早在吼泉那会儿就伤过的右肋好像又撞伤了,顿顿的疼。她当时的伤都没怎么好好养过,再加上那会儿痛觉消失,她直接浪到起飞。那骨头最后到底长没长好,长成什么样儿了她是完全没有概念,现在再出问题倒也不算意外。 从背包里翻出来伤药和纱布,消毒处理了伤口,九惜吃了点东西,休息了大概半个多小时就把目光放在了四周的大小溶洞上。她得找找有没有什么能离开这个地方的通道,从小瀑布那里下来的水大都积在瀑布正下方的水潭里。漫出来的在洞穴底部铺开,顺着溶洞周围的孔隙流进去,那些孔隙有大有小,小的只有乒乓球大,大的一个人走进去都没什么问题。 套上烤的差不多的衣服,九惜收整好背包背起来,给那火堆添了些柴火,就挑了个有水流通的溶洞,在洞口做了标记钻进去。 溶洞里分布着造型各异的钟乳石、石笋和石柱,九惜走在里边,光影变换之间只觉周遭氛围诡谲瘆人。 走了大半个小时,她摸遍了这个溶洞,这个洞穴没有她能走的出口。那些进来溶洞的水大都通过岩缝渗流进更深层去了,余下水就积在洞里的坑穴当中。加快速度退出溶洞,九惜看了看只余火星的火堆,想了想还是把它给生起来了,万一无邪他们过来这附近,它能告诉他们这里是有活人的。 接连探了两个溶洞,九惜隐约听到一声不甚明晰的炸响,那声音在溶洞内回响盘旋,带着一连串的回声根本无法辨别来处。她只能勉强分辨出应该是声枪响,不过从这个声音来判断,开枪的人和她之间应当隔着不短的距离。 接下来将近十个小时,九惜一直在溶洞间穿梭,不尽相似的洞穴在她看来已没有什么区别了。近乎机械地重复、难以言喻的疲惫,九惜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转不动了,身体倒是还能工作一会儿。 从半人高的洞穴里退出来,添好柴把火烧起来,九惜叹口气,呆呆坐了一会儿平复一下心情。周遭大些的洞穴她都一一摸过了,不是死路就是只能走老鼠爬虫的缝隙。剩下的那些溶洞,最大的那个,她都得用爬的才能进的去! 九惜不由把目光投向上游小瀑布那边。 要实在找不着出路,她也只能把目标放在那小瀑布那边了。 靠现有的装备上瀑布? 这实实在在算得上异想天开了! 九惜哀叹,又将目光投向水潭。 饿死和淹死之间……好像也没多大区别。 再次叹气,九惜收回思绪,从背包里翻出来一块巧克力吃了。十分钟后,她走去那个相对较大的溶洞前,用背包里装着的小刀在洞口刻下标记,然后手脚并用爬进洞去。 这洞其实也不算太小,主要是顶上挂着不少钟乳石,相比于凿了它们弯腰走,往前爬显然更具性价比。这个洞穴极其难爬,供她活动的空间本就不多,有时还会给一些石柱占去一部分空间。有时实在卡的没法走了,她就只能选择破坏那些珍贵难得的钟乳和石柱了。 这洞穴虽空间有限,却一直没有真的堵成死路,好几次九惜都以为能返回了,结果敲掉几个石笋石柱便又能继续往前。 在洞穴里爬了近一个小时,往返了两三条岔道,浑身都被洞穴里积水浸透的九惜终于进入了另一个大号溶洞,她心下一喜却又很快发起愁来。 从一个溶洞到另一个溶洞,她花了十几个小时,那离开这里又得花费多长时间呢?这里又是否真的有通向外界的通道? 九惜心里发沉,有些挫败。 她拿起手电照向四周,这里大概有个六七十平,高度十来米,洞顶有钟乳悬挂,洞底却是相对平整的,铺有沙石枯枝等杂物,应该是被水冲过来的,靠近她这边的洞穴底部积有一层浅水。 洞壁应当是修琢过的,九惜能看到一些相对平整的壁面上刻着些粗糙的线条。但细看又觉得不像那么回事,这些刻痕实在过于潦草,挤做一堆,难以辨别内容用意。 手电光一扫而过,九惜眼角余光瞥见自己左侧靠后的方向一道黑影一晃而过。 重返·二一 爬树 九惜心下一紧,反射性把手里的小刀甩过去。只听“嚓”的一声,紧跟着传来哗啦啦一片响动。她打灯一看,那边的角落里散了一堆森然白骨。一个滚到一边,沾了泥沙败叶的头骨上插着她甩出去的小刀。 过去捡起那骷髅头把小刀拔出来,九惜看看地上的一堆白骨,犹豫一下蹲下身去把手里的头骨放去骨堆上边。抬头时却见面前的岩壁上有些雕刻痕迹,挪开散落的白骨,扫开岩壁上覆盖的枯枝腐土,那些刻痕便完全暴露出来。 年代久远的刻痕流畅简洁,绘出一片图像来,它们被分做四个部分。 首当其冲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分叉棍子,靠近棍子底部的是一个由几根线条勾勒出来的小人,两手合于胸前,呈跪地姿态,其后是无数小如蝼蚁的刻点;接下来是一个骑马着甲之人带人与那小人对峙。那个高耸入云的分岔棍子就在那小人所带领的一群人身后;后面一块区域应该是代表了两方的一次交锋和一处刑场。左上方,跪拜的小人连同他所带领的小人被着甲之人猎杀。右下方则是那着甲之人俯跪在地,另有一人执刀立于他面前。这幅当中也有那棍子,立在这幅图的中央,不过刻痕非常浅,几乎无法辨认;末尾是一个大坑,有人往里面码一人大的方块,还有人抱着罐子往地上倒什么东西。这一块是四个区域里唯一没有出现那棍子的。 九惜看得有些懵圈,她把刻图周围的壁面又清出来一些,但没有发现任何东西。她不由疑惑:这些东西能代表什么?为什么要刻在这么低的地方? 正常的壁画浮雕不应该都是大片大片,雕琢在比较显眼的位置吗?这玩意刻这么低也就算了,还整一堆尸体给挡住,怎么有种想给人看又害怕让人看见的感觉? 而且这东西……怎么看都像是随手涂鸦的产物! 还有那些散架的骨头架子,九惜挪动的时候看到了夹带残留于一堆腐物当中,锈蚀得不成样子的甲片。 若跟这图刻对应起来,那他们所代表的应该就是那些着甲之人,可是,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刑场和战场都跟这洞穴半点不搭边啊! 当然,也有可能只是巧合。可是,穿着甲胄来这种坑坑洞洞地方,不嫌重啊? 九惜摸了摸那些刻痕,不由道:“无邪在这儿就好了,他应该能猜的出这玩意是什么意思……” 吱吱……吱—— 老鼠的吱哇声在空旷的洞穴里显得格外清晰刺耳,九惜被突兀响起的声音骇了一跳。 实在是那些老鼠叫的太过惨烈,个个要死要活的。 扭头看到一连串火线一晃而过时,九惜不自觉瞪大了眼睛,那些不知从何处蹿出来的大小老鼠多数被火燎着了皮毛!毛发被烧焦的难闻味道很快在洞穴当中扩散开来。 下地放火,这个操作…… 九惜感觉自己嗅到了无邪的味道! 把外套在洞底的浅水里泡过往头上一罩,九惜就跑去那些老鼠蹿进来的地方。那是一道狭窄的裂隙,在洞穴的另一边,入口离洞穴底部有个三四米的高度,颇为隐蔽。 九惜翻身上去,刚刚站到裂隙跟前,就听到几声枪响,响声清晰可闻,正是从裂隙另一端传出来的!逆着老鼠们逃跑的方向往外钻,大概往外走了十来米,绕过一段弯曲之后,她就看到了裂隙之外熊熊燃烧的火焰。 枪声还在继续,自火焰之内传来,距离二十米开外。她还能听到老痒的喊声,他正喊着让无邪进盗洞! 盗洞?那就是里头有路的意思了? 想到此处九惜用尚还湿着的衣服罩住头脸,毫不犹豫冲进火中。冲进去之后她这才发现火墙的间隔间陈列着许多的棺材!那些大都腐朽不堪,有些都是碎裂开来的,棺木腐骨散做一堆,在火焰的烘烤之下散发出难言的味道。 每次下脚九惜都能听到到骨头或木板碎裂的声音! 短短二三十米,几秒就能到的距离,九惜跟着一群老鼠滚进那片没有火焰覆盖的凹坑。 突然出现的人影吓了尚未进入盗洞的无邪一跳,手中的拍子撩直接对准九惜。 看见这一幕的九惜直接拽下罩在身上的半干外套抽过去,打在无邪手中的拍子撩上,把伤口打歪到一边,“是我,九惜。” 无邪一惊,还未开口就让九惜一脚蹬进了盗洞里。铆足劲甩动湿沉的外套,抽开扑上来的几只大老鼠,九惜脚下一动也溜进盗洞。 下边是个石室,青砖砌成,一边摆着几口棺材,满室难闻的霉腐味。 和无邪一起拿了陪葬的冥器胡乱堵了洞口以防外头的大耗子们钻进来。外面二十几米处还有那裂隙在,那些老鼠应该不会太过执着于这个盗洞,只要让它们认为这里没有出路便可。 外面的撞击声响了一会儿便停了,只剩零星一些尖利凄惨的叫声。 九惜松下心神时老痒已点燃了这石室里的长明灯,去套主棺里的尸体去了,一边的凉师爷正瘫在地上哎呦叫唤。 “你怎么……你难不成一直跟在我们后面!”无邪看着九惜诧异道。 “没,我是从一条岩缝里穿过来的,多亏你们这一把火,否则我还不一定出的来。”九惜回他。 这时,老痒那边传来一声震响,九惜两人看过去,就见主棺那边现出了一条密道。 “老吴,你们过来看看。”老痒开口喊无邪,“这地道很长,直通到下面,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会,养养精神再下去。” 九惜对这个提议完全没有异议,把半干的外套团团坐屁股底下,从包里拿出伤药给无邪三人。他们三个烫伤、烧伤加抓伤看着实在有些凄惨。 简单处理了伤口,老痒扥出些干粮,“我还以为再见不到你了。” 九惜接过他手里的干粮,“我也这样以为。” 休息期间,无邪问九惜怎么找过来的,九惜简略说了一下,又给无邪描述了一下那个溶洞里的刻图。 蔫了唧的凉师爷听完这个就来了精神,他和无邪推测那图是有人想给什么人或什么势力留下信息。刻图的人应该参与了屠杀和棺阵布置,洞穴里的那些尸体应该是撞破秘密被杀,或者直接就是外头棺材里的死人被搬过去掩人耳目的。 凉师爷还给她详细解释了外面的棺阵和他根据尸体得来的推测。 听着他的讲解,好一会儿九惜才突然反应过来那个分岔的通天棍子,大概率就是代表了青铜神树! “这也休息的差不多了,我们下去。”静默半天的老痒出声。 几人收整东西,无邪三人的装备都丢的差不多了,也就九惜从泰叔身上撸下来的装备还算齐整。背好包打开手电,她看眼几人,然后一指无邪,“我先走,你跟我后边。” 这条道上并没有什么机关,一路走下去也算轻松。走到石道后半部分,便能感觉到有风灌进来,继续往下没多久就到了石道尽头。 九惜上前一步跨出通道,手电光的照射下,前方四五十米的地方,呈现出一片金属反光。 后边下来的三人点起出口两边的火把,无邪取下一个火把走向坑洞的中央,老痒两人跟上。 青铜神树…… 九惜上前,等伫立在坑洞中央的东西展现在眼前时,她感受到了无边的震撼和惊艳,与此同时,心底莫名腾起一股敬畏之感。 铜树直径大约十米。十米是什么概念?正常三层楼高!三层楼的高度,却只是它的横向数值! 她抬起手电向上照去,铜树高度无法估量,光束能照到的只有不计其数、纵横交错的铜枝和半截铜树主干,再往上便影影幢幢,无法看得真切了。 看清楚这青铜树的刹那,四人齐齐静默,下意识放轻了呼吸,周遭一时只余风声。 无邪拿着火把靠近青铜树,细看一番,又绕了几圈,然后开口去问凉师爷青铜神树的用处。凉师爷说约摸是个祭器,但没办法说清具体用处。 九惜仰头,定定看着青铜神树,良久才收回目光。 和凉师爷说了一会儿,无邪突然问老痒许诺下来的所谓的“天大的好处”。 老痒就说没到地方呢,还有的路得走。他说着随手掏出来四双手套,掌心有橡胶那种,一人一双发下来。九惜接过,下意识扫了眼老痒的衣兜。先前的干粮似乎也是他从兜里掏出来的,这衣服兜子可真够大的! 无邪吐槽他这会儿讲究什么卫生,老痒就说青铜神树邪性,不能随便碰,爬的时候戴上手套,以防万一。 无邪一听就急眼了,老痒就说青铜神树上树枝挺多,爬起来不难。还跟无邪打了包票,说上去后包无邪满意。 无邪见他执意要上去,便扭头去看凉师爷。 凉师爷这会儿倒是不蔫了,直说都到这儿了,不上去看看可惜。 见无邪看过来,九惜想了想,道:“虽然我不是很想爬这树,但是我们好像没有别的选择。” 外边老大一摊火,从这坑洞底部往上几十米,周遭壁面上连个老鼠洞都没有,目前而言,似乎也只有爬树这一条路可供选择了。 无邪最终妥协,几人一起攀上青铜树。 贴近铜树,沿着主干往上爬了十几米却丝毫不见焊接痕迹,这种程度,堪称神迹。九惜心里的震撼感这会儿已基本消下去了,但无端升起的敬畏却一直盘踞心头。 闷头往上爬的九惜听到无邪的喊声时停下动作低头去看下边三人。一看之下,她才发现自己跟无邪之间已经隔了有五六米的距离了! 跟在无邪边上的凉师爷气都已经喘不匀了,当然,无邪老痒两个也没好到哪儿去。 从背包里掏出两瓶水扔给距离自己最近的老痒,“你们仨的。” 老痒接过,把其中一瓶扔给无邪。 九惜拿了自己之前喝过的半瓶水,拧开喝了一点就收起来了。靠着背包坐在青铜树枝上,右手缓缓抓握几下,九惜轻轻“嘶”了一声。 这右手右胳膊还真是多灾多难,次次受伤伤这边! 白毛旱魃抓出来的那两个印子倒是褪下去了,但之前就在的烧伤疤痕却没什么反应,依旧亮眼的紧。 撸起长t袖子,九惜看眼扒在肩臂处的青黑色纹路,探手按了按,忍不住长叹一声前路艰险。 “哎,接着。” 老痒在下边喊了一声,九惜看过去,就见他扔过来一些干粮。靠在背包上,咬一口接到手里的干粮在嘴里嚼着,听着下边三人的说话声,九惜忍不住打个哈欠。 从离开那个窝棚到现在,少说也有一天多了,这中间她就一直没怎么正经休息过。再加上前两天的折腾……熬人! 九惜揉揉眉心,三下五除二吃完手里的干饼,靠着背包闭上眼睛。 也就打个盹儿的功夫,九惜突然感受到自青铜树上传来一阵震颤,她睁眼,贴近青铜树主干去听那声音,仅片刻时间她的脸就白了。 有东西从铜树下边爬上来了,体型不小,数量极多,而且,攀爬速度很快! “别聊了,快走!下面有东西爬上来了。”九惜听完自铜树下方传来的声音,就冲三人喊了声。但她知道,以他们的速度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给下面的东西赶上。 无邪三人听完九惜的喊声皆愣了一下,但随即便感受到了青铜树受到撞击产生的震动。无邪对九惜的能力还是有几分信任的,见她神色凝重满脸肃然,便知情况不妙,当即招呼老痒和凉师爷往上爬。 老痒不屑,掏出来一把手枪上了膛,看那架势,大有一种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一枪了事的感觉。 他开口,道:“那个姓泰的和那王老板追过来了?我们熄了灯埋伏在这,等他们两个上来正好抓了他们。” 凉师爷看着也有些类似的想法。他大概是还没休息好,不怎么想动弹! 九惜皱眉,欲言又止。 上来的绝对不会是人,能达到那种速度的人没几个,但下面,有一群!它们的速度……算了,反正跑也不一定跑的过。 她把手电功率调到最大掉头往下一照,极具穿透力的光束轻易照亮了下方的空间,也显露出了从树底往上爬的东西。 凉师爷看清后立时惊叫一声,手脚并用往上爬。老痒倒吸一口凉气,脸上浮现出一片惊恐之色,连喊数声“卧槽”,无邪也一下子白了脸。 方才还准备着偷袭干架的人,这会儿已开始拼了命的往上爬,想甩开不知何时爬上来的那群家伙。 重返·二二 被突如其来的手电光吸引,蚜虫般爬了满树的东西齐刷刷抬头。神情各异人脸展现在灯光之下,那些比一般人大了许多的脸长相极其相似,不过表情各不相同,有悲有喜,有哀有怒,还有些满脸的阴森诡异。 看着在手电光下显现出来的头身比例极不协调,以相似的怪异姿势攀在青铜枝上的人群,九惜只觉头皮发麻。 跑不跑的过的……还是先跑起来再说。它们的数量,实在太多了! 九惜把手电往背包带子上一挂就扭头往更高处爬去。她一边铆足了劲往上爬,一边想怎么才能摆脱那些家伙。不过,这种情况下,大脑的工作效率是真的高不起来。 爬了没几分钟,九惜就听到下方传来凉师爷和无邪两人的说话声。无邪,他要跟下边追来的那些东西干架! 那么多东西,他想怎么打!!? 九惜忍不住停下来去看他。 他和凉师爷这么一耽搁,便给下面爬上来的东西赶上了。凉师爷给凑到脚下的怪脸吓得叫唤一声,攀着树枝拼了命地往上爬。 无邪冲着脚下的东西开了一枪,直把那玩意打的掉下了青铜树。不过,他手里的拍子撩最多只能连续开两枪,接下来就要手动退弹装弹。 九惜正在犹豫要不要下去,就见无邪放了空枪,他那枪里竟然只有一发弹! 九惜甩手,伴着不甚明晰的破空声,一道冷光射入怪人后脑,它被小刀上的力道带的向前爬去,扑倒在无邪背上。 身后突然压上来一个重物,无邪反射性转头,满脸悚然。 他的身体一动,搭在他背后的怪人便掉了下去,砸到下层的铜枝上翻了一下,又往更下方落去。 他还未有过多动作,就听上边的九喊道:“无邪,低头。” 无邪下意识弯腰低头,一个黑影掠过,带起的气流吹动了他脑袋后边的头发! 九惜从上边跳下来,抓着铜枝一荡踹飞无邪跟前的两个怪人。那两个家伙一路滚下青铜树,一路上还砸翻了几个。 她自己则落到无邪下一层的铜树枝干上,砸出一声震响。脚一踩到实处九惜就抽出短刀直奔附近的几个怪人。 它们战斗力跟它们爬树的速度很不相称,让九惜盯上的两个很轻易被干掉。不过,再怎么好打也架不住它们数量多。 九惜清理掉附近的怪人,身上不可避免地多了几道抓痕。她想趁机喊无邪往更高处跑,谁料一抬头就看见无邪跟两个怪人纠缠在一起,那拍子撩里的子弹也不知道装好了没有。 她才一动弹,就听老痒在下边喊了一声。子弹呼啸而过,打在铜树上溅起一连串的火星子,无邪险些给这一枪爆了头! 他打了这一枪还没完,又连开几枪,火星四溅,子弹乱飞。九惜给老痒的枪法吓得直接贴到了青铜树干上,这个方向算是个死角,老痒枪里的子弹暂时照顾不到这一片。 无邪借着老痒开这几枪的空档,终于把那拍子撩的子弹给装好了,当即开枪打死了一只爬去他身边怪人。 老痒冒了头,没多久便给一些怪人围了,再没精力顾及无邪。那堪比暗器的子弹终于不往这附近飞了,九惜这才敢从死角处出来。 踩着铜枝跑去无邪那边,一刀将抓着无邪脚脖子的胳膊砍做两半,左手握拳砸在那怪人的肚子上把它砸下铜枝。九惜看着很快又围上来的十几个怪人,两手抓住上边的铜枝蹿上去,甩开脚下的怪人从包里翻出一瓶酒来。 玻璃碎裂的声音很快传出,被酒撒到的铜枝上漫开一层火焰,那些怪人皆蹿到一边,有意识地躲避。有几个被烧起来的酒泼了个正着,直接就带着火四处乱窜,搅得下边一片混乱。 砸完酒瓶子一扭头,九惜就看到无邪整个人悬空了被一个怪人卡住脖子往上提。她几乎是下意识跑了过去,短刀整个儿没入怪人背心,左手同时探下去拎住无邪衣领。 拎住无邪的刹那,她听到了一声嘶叫,尖利凄惨直冲天灵。声音来自她刀下的怪人,这是段时间里她听到的第一声惨叫,吓的她差点给无邪扔下去! 无邪一爬上来便一个劲儿的咳嗽,边咳嗽边指着掐他怪人,让九惜翻个面看看。九惜不明所以,依言把那准备踢下树去的怪人掀翻过来。 她看到了一张布满裂纹的大脸,有些的裂缝里头还在手电光的照射下透出丝许金色。 一边的无邪爬过来拿拍子撩又冲那脸敲了几下,发出“邦邦”的声音来。 “石头的?”九惜诧异。 无邪又扒拉两下,那张布满裂纹的大脸上半边就碎裂成小片剥落下来,露出里面的毛脸。 猴子脸,拥有金黄色无甚光泽猴毛的猴子脸! 无邪还想去扒拉下半张脸,就听见老痒叫道:“你们俩他妈的蹲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赶紧跑!” 俩人抬头,就见老痒血胡刺啦的爬了上来,屁股后边是一大串怪猴。无邪给他一指那只死猴说下边那些东西都是猴子。 老痒就骂了声,又说是猴子又怎么样,照样打不过! 眼看着那些怪猴又围过来了,无邪拿起拍子撩,装弹连开两枪。九惜拎出包里剩下的白酒,本要点了扔下去的,但看到它们似乎被拍子撩震慑住了,便又给装了回去。 她拿的手电本就用了不少时间,先前又开的最大功率,这会儿电量就有些不够看了,她把手电功率调小,“这手电快撑不住了,而且,我再没有多余的替换电池。” 在这地方没了照明工具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一失手掉下去,要面对的,可不仅仅是高空坠落,下边还守着一群能要人命怪猴呢! 仨人趁着它们犹豫观望的空档,齐齐转头往上,早先上去的凉师爷手上还拿着个无邪顺手拿下来的火把。 往上爬了十来米,九惜就看到了半死不活瘫在铜枝上的凉师爷。无邪上去拽他,九惜就收了手电过去帮忙。 只是,这凉师爷扶了也是白扶。这一路又吓又累的,他显然是到了极限了,浑身软绵绵的一点劲儿没有,全靠无邪九惜硬拉着这才没有瘫下去。 他们停下来一耽搁,那些怪猴就都围了过来,老痒急得大骂。 九惜看眼追上来的怪猴,又看眼往枪里装弹的无邪,叹口气抽出短刀。 半死不活的凉师爷在无邪打完两枪再次装弹的时候,勉强开口提醒仨人用信号枪。 九惜一听眼睛就亮了,信号弹燃烧的温度可以达到上千,这种温度,绝对的高效杀伤,管他是什么玩意,只要沾上,全部物理超度! 无邪冲着岩壁打了一枪,信号弹在岩壁和铜树之间来回反弹几下。九惜都没想着去看结果,直接抬起手臂挡住眼睛,等到亮起的光线暗下来她这才放下手臂。 闻着皮肉被烧焦的熟悉味道,九惜打开手电往下扫。不过,这手电不剩多少电了,刚打开的时候亮了一下,然后很快暗下去,打出来的光还没旁边的火把亮,根本看不清楚下边的情况。 九惜有些失望地收了手电。 险些被信号弹闪瞎了的老痒跟无邪一通掰扯。 无邪和凉师爷明显没有接着往上爬的心思了,九惜就靠着树干坐了,闭上眼睛打盹。 突然出现的一连串震响很快吸引了九惜的注意力,瞬间从迷迷糊糊的状态清醒过来,她仰头看向头顶的黑暗。 无邪三人也被那动静吸引了注意——它实在太过明显! 九惜缓缓起身,伸手抽刀。 一个黑影从上边砸下来,摔落在无邪附近的铜枝上发出一声闷响,整个青铜树都随之一震。 这个摔法,神仙也好受不到哪里去! 九惜咂舌,借着火把的光看过去,见落下来的东西半天没动静,便打开快要罢工的手电,小心翼翼凑过去。 昏暗的光线下显现出一个扭曲的熟悉脸庞——泰叔。 这个状态,他已经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是泰叔,他死了。”九惜拿手电晃了一下无邪三人,“他身上有个装背包。” 把装备包扒下来,几人搜了搜里边的物资。包里没有备用的电池,但有个幸存下来没被摔坏的手电! 一个死透了的尸体,九惜不想多看就又回去她刚坐着的地方收了手电继续打盹。 九惜本以为无邪几个是要休息一会儿再行动的,谁料,那边只说了几句话,无邪就喊她了! 她原本觉得,不管无邪和老痒怎么样,短时间内凉师爷肯定是没法再动弹了。不过,事实证明,她想多了。 先前死活扶不起来的凉师爷,这会儿竟然也跟着往上爬了! 借着火把的光,无邪老痒一边拌嘴一边往上爬,眼见两人之间的火药味升起来了,凉师爷就开口打圆场,还说这上边的青铜枝越来越密了,再往就不好爬了。 无邪听完就喊老痒打开手电往上照。九惜抬头去看,那上边的枝丫确实太过密集,就这么打眼一看,她觉得有些地方她都不一定能钻过去! 这种路况,在从贴近树干的地方往上爬显然是不行了,再想往上就得从青铜树树梢往上爬了。 老痒自告奋勇去探路,他顺着枝干爬去树梢,很快丢了绳子过来。 九惜垫底,将绳子尾巴绑在身上,跟在凉师爷身后拽着绳子过去。攀着树梢往上爬要比贴近树干时难爬的多。 沿着青铜树树梢往上,逐渐开始出现一些岩洞,再往上……他们碰到了一群悬挂于铜枝上的干尸! 九惜看着风铃一样挂了满树的尸体,不由恶寒。 “等一下,我觉得这猴子的姿势有些古怪……” 凉师爷的声音传来,九惜细细看了下距离最近的具干尸……这哪里是猴?这分明就是个人啊! 这时,凉师爷扯下了干尸脸上的石质面具,他看了一眼,转过头来,有些结巴道:“各、各位,这好像不是猴子,这、这是张人脸啊!” 凉师爷研究了一会,得出那面具是个活物的结论。他说那东西叫螭蛊,可寄生于活物体内。 几人打了信号枪看上方的情况时,看到了攀附在青铜树枝上的螭蛊,数量极多,很是吓人。这下攀着青铜树爬上去的想法彻底报废。无邪这时就提议,先爬去对面的岩壁,然后延满是岩洞的岩壁往上爬。 这提议……九惜反正是累的脑子都罢工了,剩下两人里有人同意,她就跟着点头。 几人很快达成一致,九惜拿了背包里的绳子和老痒拿出来的绳子结在一块,老痒在绳子一端绑了个水壶交给九惜,九惜便顺着无邪指的方向把绳子甩过去。甩了两次,终于把绳子弄到无邪指定的位置。 “老吴,你说对面那些石头靠不靠得住?”老痒看着绳子另一端的石笋开口,对那些石笋的稳固程度存疑。 无邪回了他一句不知道。 把绳子尾端在青铜枝上绑好,九惜就道:“我先上去试试,万一不行,就再想想别的办法。” 她这个提议,全票通过。 背着背包倒挂在绳子上,九惜手脚并用快速爬去对面,整个攀爬过程,除了右手有点疼之外一切都好。她爬到岩洞那边,站稳后借着无邪那边打过来的手电光看了看上边的岩洞,岩壁上的洞穴很密,距离都在一米左右,可以接受的攀爬距离。 确认这边没什么问题之后,九惜就给无邪三人比了个“ok”的手势,他们仨就挨个往过来爬。先是无邪,接着是凉师爷,他们两个爬过来,各自都有些不好受,尤其是凉师爷,整个人都瘫了。 九惜很应景地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训练爬绳的时候,那会她穿越没多久,还没适应基地的训练呢,几十米的高空,她给吓了个半死,二十来米的距离她爬了半个多小时,从悬绳上下来就跪了! 她摸了包里的白酒出来递给无邪,无邪接过和凉师爷一人喝了一口。 老痒检查了一下那边的绳结,就把手电绑到手臂上开始往这边爬,他动作熟练,爬的速度比无邪两人要快上不少。 重返·二三 逃 老痒爬了大概一半的距离,这边的石笋突然发出一声爆响,九惜扭头一看就见那石笋上边出现了一条裂口。 还在绳子上挂着的老痒被点了穴似的顿在原地,无邪看眼石笋,就喊老痒爬快点。谁料绳子上挂着的老痒非但没有加快速度往过来爬,反倒开始往青铜树那边退过去。 九惜诧异,但很快她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摩擦声,非常密集的摩擦声。这声音和大量爬虫一起爬动的声音非常相似,但比她以前听过的声响要更大一些。 她下意识探头去看四周岩壁,看清周遭情况后脸就绿了,这个洞穴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来了大量的螭蛊! 九惜顿觉毛骨悚然。 “快跑……”绳子上的老痒开口,压低了声音,像是怕惊着了岩壁上爬动的螭蛊。 无邪和凉师爷两人一探头,顿时神色大变。吊在半空的老痒再次开口,喊三人割了绳子过去。 老痒喊完,无邪第一个纵身一跳攀上了绳子,凉师爷紧随其后。九惜正想上去就听旁边的石笋发出一连串的开裂声,先前出现的裂痕进一步扩大,同时蔓延出更多的裂痕。 这石笋,绝计撑不住四个人攀上去的拉力! 这边要是提前断了,他们就得直接荡去青铜树那边。对面正对着的就是密集的青铜树枝干末梢,荡过去撞在那上边……那场面,绝对不会好看! 九惜看着密密麻麻涌过来的螭蛊,心里发潮,一时间进退两难。 被石笋发出的声响搞得不敢动弹的无邪三人在绳索上吊了一会,凉师爷突然惊叫一声,手脚并用往岩洞这边倒腾。 他一动弹,这边的石笋就又发出一阵怪声,开裂愈发严重了。 老痒骂凉师爷,问他搞什么花样。凉师爷就指着他背后,结巴着叫了两声绳子。 老痒把手电往后一照,立时几声“卧槽”飚了出来。九惜看过去,瞬间就明白了凉师爷为何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绳索另一头的铜枝上已挨挨挤挤全是螭蛊了,有一些都爬到绳子上去了! 矬子里拔高个,两边对比,岩洞这边起码还有个落脚的余地。 老痒立马动弹起来,同时催着无邪往这边爬。他们三个一起倒腾起来,石笋就开始更大声叫唤,九惜眼睁睁看着它上边的裂缝迅速变大。 九惜觉得自己得做点什么了,不然他们仨怕是得穿青铜树上做风铃去了!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凉师爷虽然爬的非常的慢,但这会也差不多到了岩洞这儿了。 反倒无邪因为跑的有点远,离这边还有两米左右的距离。 她把凉师爷拎进洞来,把人推去火把旁边——岩洞边上已经有螭蛊爬上来了,不过这边的暂时没有上绳而已! 但只这样也足够让人头疼了。 那石笋还在响,九惜就抓住绳子拉紧,让凉师爷帮忙把绕在石笋上的绳套往石笋根部挪,底下好歹吃劲些。 绳子上,爬的快的螭蛊距老痒都不到一米了,而且,还在快速接近!老痒看眼快够着他脚底板的螭蛊,边骂边拿了枪出来,砰砰两枪打飞了爬过来的螭蛊,不过,打死一两只也确实没什么意义。 老痒咬牙,朝无邪喊了声抓紧,便直接取刀割了绳子。 还拉着绳子的九惜只觉手上力道一松,接着又传来很大一股冲劲,拽的她一个趔趄,得亏绳子后边还绑着石笋,不然她估计能直接给带的窜下去! 不过,她人没窜下去,但拉着绳子的右手却是遭了殃,她手上的伤口被扯得冒了血! 突如其来的剧痛让九惜反射性松了手。摘了手套扔到一边,九惜白着脸攥紧了右手腕,伤口扯开,绷带被按进肉里的感觉……真的太他娘疼了! 九惜咬牙,死死抓着手腕,等手上那种尖锐的痛感散去。 这时抱着火把的凉师爷突然开口,他指着九惜扔出去的手套,“小友,你看那,你的手套是不是沾上什么东西了?” 九惜抬眼去看,就见爬上来的螭蛊尽皆绕过了右手那只手套,空出了半米多的空间。九惜一怔,随即大喜。 我去!怎么把这大杀器给忘了! 她当即解了手上染血的绷带,三两步跑去岩洞口。下边四五米的地方,一束手电光正来回晃悠,伴着一连串的枪声。 她扯着绳子溜下去,就听到了无邪两人的说话声,老痒的脸上还包着他的衣服。 “老吴,你怎么回……你下来干什么?”老痒抬头,看见顺着绳子溜下来的九惜就叫道。 九惜看眼身上爬了一堆螭蛊的老痒再看眼干干净净的无邪,不由诧异,但很快想到了因由——无邪在鲁王宫的时候,吞过麒麟竭! 她伸出沾满血的右手往无邪身上拍了一下,然后跳进下边岩洞,往老痒身上甩了一片血点子,“闲得慌,下来玩儿。” 老痒身上的螭蛊瞬间退了个干干净净,他一下子呆掉了,呐呐无言。 “我的姑奶奶,你这也太酷了!” 无邪亦是诧异,他看着九惜,若有所思。 九惜看他们一眼,“凉师爷还在上面,我们得回去。不过石笋不太能撑得住了。” 说完,她展示一下自己满是鲜血的右手,然后冲老痒道:“你爬的快一点,先上去,等会你们拉我一下。” 再三确认螭蛊确实不会再爬他的老痒欣然接受,攀着绳子往上。 等他上去一些,无邪就道:“你这手还好吗?怎么伤这么重?” “瀑布那会泰叔扎的,但好在没伤到筋骨。”九惜回他。 无邪很是纠结了一番,又道:“你和小哥是什么关系?你们的血怎么都能……”他看眼周围爬来爬去的螭蛊。 九惜就笑,她没回他这个问题,反指着爬满螭蛊的洞壁对无邪道:“把外套脱了过去试试。” “我?我有什么好试的?” “看看就知道了。” 片刻后,无邪难以置信地回来,翻来覆去看自己多了不少擦伤的手。 这时,老痒的声音从上边传下来,九惜就催无邪上去,同时道:“你这事最好捂着点,防人之心不可无。” 无邪点头,攀上绳子。 几分钟后,九惜抓着绳子被拉上去。 无邪还困惑于自己似乎凭空获得了与小哥相似的技能。 老痒在旁边问九惜她的血能驱散螭蛊是什么情况,九惜摇头。 凉师爷就问九惜有没有吃过麒麟竭,九惜摇头。 凉师爷就道:“……有一种东西,人吃了之后,血能驱邪的,邪虫不近,是一种非常罕见的中药……” 九惜本想再次摇头来着,但一看无邪满脸困惑的样子,想了想道:“其实我也听说过麒麟竭,好像说是由麒麟血藤汁液凝成。古时有些地方会将麒麟竭压在尸体的肚脐之上同尸体一起入敛,用以剔除尸体阴气,使其免招蛆虫祸害。不过,我确实不记得有没有吃过。” 这话一出,本还满脸困惑的无邪脸色突然一变,神色有些复杂地看了眼九惜,然后很快收敛。 九惜看得满头问号。 几人本欲一鼓作气直接沿石壁爬上去,谁知老痒突然说自己背上疼的厉害,无邪和凉师爷看过后得了个骨裂的结论。 九惜轻轻按了两下自己发疼的右肋,嗯……好像肿起来了! 她觉得这次出去后她得去医院里好好躺一躺了,云顶天宫可是不怎么好走的,一个不小心,小命直接交代了! 往岩洞深处走了走,找了个相对平坦的地方,给老痒处理了一下伤。他暂时是不能再折腾了,无邪便说都休息一会儿再说。 九惜随便缠了一下手上的伤就挑了个靠外边的地方卸了背包。把收起来的酒拿出来递给无邪,又取了些吃的分了,“那火把快熄了。” 无邪了然,扒了凉师爷和他自己的衣服浸了酒当燃头。 吃着东西,凉师爷就跟两人说话,不过,主要是问无邪,核心思想就是劝几人回去。 无邪应付两句,然后就让他去休息。九惜吃完手里的东西,也就倚着背包打盹去了。 大概过了有两三个小时,凉师爷小心翼翼爬起来,九惜睁眼看他。 凉师爷动作一僵,尴尬笑笑,小声道:“吵醒小友啦,我去放个水……” 九惜闭眼继续打盹,将近二十分钟后,她忍不住皱一下眉。 凉师爷,还没回来! 她又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人,她不由站了起来。刚想出去看看,就听到了无邪有些发懵的声音,“九惜,你看什么呢?” “凉师爷去上厕所,已经二十几分钟了。” 无邪一听这话立时清醒,他打开手电,去老痒那边摸枪,没一会儿就站起来往外边冲,同时气道:“那老王八蛋把枪拿走了!” 站一边的九惜疾走两步追上无邪,“我和你一起去。” 两人刚到洞口,九惜余光瞥见一片黑影兜头荡下来,她把无邪往后一扯,同时抬脚朝那黑影踢出去。 那黑影被踢得荡出去,凌空传来凉师爷一声哎呦。九惜心下一紧,随即便听一人道:“别动。” 黑暗里探出来一个黑洞洞的枪口,一个胖子钻进洞来扶了一把荡回来的凉师爷。 九惜站定看他,满脸冷然。 端枪的是王老板,而她刚刚过来的时候竟然没有发现藏起来的他! 王老板扶凉师爷站稳,问他谁吃过麒麟竭,凉师爷捂着腰,朝九惜那边抬了抬下巴。 问谁吃过麒麟竭肯定不是想让吃下去的人再把它吐出来! 九惜按住满脸愤然的无邪,对那王老板道:“想要我开路赶螭蛊?” “你这后生仔不错嘛。我们合作,各取所需,保证你们不吃亏。”王老板用枪对着九惜。 九惜总觉得这个王老板身上透出一股怪怪的感觉,她想了想,“行,我陪您,我们俩现在去还是等会儿去?” 被九惜挡住半个身子的无邪满脸惊诧:这才说了几句话?这就敢同意了! 他有心劝一劝九惜,但一时也拿不准那王老板的脾气心思,怕坏了事,对面直接拿枪扫了他们俩。 “不是两个人,是三个。”王老板看眼无邪,又对九惜道:“我知道你身手不赖,所以,他得一起去。” 九惜挑眉,冷声道:“那你是觉得我现在打不过你?” 王老板一笑,“后生仔,你尽阔以试试嘛,看看你快还是我们的枪快。” 这时,旁边的凉师爷举起了手里的手枪,这架势……九惜眼睛在王老板两人之间来回扫了两下。 这个距离,速度快一点的话应该不会出问题。 如此想着,九惜咧嘴一笑,往旁边让出两步,“两位,有话……” 一语未必,她突然发难,闪电般冲到王老板身侧,一手托枪抬起,一手卡住王老板脖子疾冲两步,将他带向凉师爷的方向。 变故陡生,凉师爷慌忙举枪对准九惜,不过,迎面而来的一道背影——属于王老板的背影! 九惜被他挡了个严实!凉师爷手里的枪还没完成瞄准这一步呢,迎面一道黑影撞过来。他刚要退,就觉自己脚上踩过来一只脚,紧跟着那黑影就砸了上来,直给他撞得翻倒在地。 扼住王老板的脖子把人贯到摔在地上的凉师爷身上,九惜抬脚踩住王老板的胸膛,调转枪头对上捂着嗓子咳嗽的王老板。 手里这枪,全程连一声都没来得及响! “有话,现在可以说了。”九惜踩着王老板,笑的龇牙咧嘴。 她甩了甩发疼的右手,把枪倒个手,俯身拿了凉师爷攥着的手枪抛给无邪,然后把王老板身下“哎呦”叫唤个不停的凉师爷给扥出来也塞给无邪。 片刻后,卸干净王老板装备,还搜了身的九惜把骂骂咧咧的王老板揪起来绑了,“王老板,现在可以聊聊合作的事了。” 九惜拿枪对准王老板,伸手去翻他背着的装备包,东西基本还是那些,不过吃的没多少了——这包还是九惜背来那个。 被绑起来的王老板看她动作,眼睛里要喷火一般,不过,他很快压下去了,“后生仔,我承认你很厉害嘛,但上面那地方,仅凭你们是进不去地,你们还有个伤员在呢,怎么走嘛。” 九惜端枪,笑眯眯看边上的无邪,“老板,你说怎么弄。要是你觉得他俩在这儿碍眼,我就把他们弄下边洞里去。” 拿着九惜搜出来的压缩饼干啃的无邪,默默在九惜和小哥之间画出一条线来,给上面打个问号。 他看向王老板,“既然想合作,你总得拿出些诚意来给我们看看,比如,上边的具体情况。” 王老板面露难色,良久,抬头看眼凉师爷。凉师爷接收完信号,开始讲述《河木集》上有关青铜神树的记载。 “所以说,你们也不知道这青铜树的顶上到底有什么?”无邪再问。 “虽然不知道上面具体是什么,但肯定是好东西,不然李琵琶不会费这么大周折过来。” 他们开口,信誓旦旦。 不过,无邪并没有第一时间答应下来,反回去看了看躺着的老痒。 “吴小哥,你是想等这位小兄弟醒来一起上去?”凉师爷见状开口,“不是我说,这位小哥现在的身体状况可经不起折腾。我看,他又是个暴脾气,还对这顶上的东西势在必得,你要等他醒来,必然又是一番折腾。” 凉师爷这话说的不无道理,老痒那骨裂确实挺严重的。 无邪纠结,他拿着望远镜细细看了上边的情况,最后,抱着“都走到这了,就最后这一哆嗦了,不去看看像话吗?”的心态,决定上到顶上去看看。 凉师爷留下照看老痒,王老板则一起上去。也算是两边各留一人质,不管有用没用,反正看着安心! 约摸十分钟后,九惜把装备收整一番,大致分成两份,她一份,无邪一份,没什么大用的就留在岩洞当中。 给王老板递过去一个头灯,九惜就道:“王老板,您走我们中间,肯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这武器,我暂时替你保管了。” 几人钻出岩洞开始向凉师爷所说的栈道爬。 重返·二四 树顶 这一路走了有两个多小时,上去青铜树顶端的祭台,三人看看被树根裹了大半的四座雕像。 写实派的雕像,除此之外九惜并没有看出来什么有用的信息和东西,更何况,这些个雕像的上半截身子都给树根缠死了,看图猜谜都猜不了! 王老板建议沿着这些根系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能进去祭台中心,说不定那里有什么东西。三人找了两圈没找到什么正经通道,反把自己累够呛。 王老板心情不美,便骂牵头的李老板李琵琶。无邪一言不发站在一旁,不知道在想什么。九惜站在边上,拿着手电往上照,估摸等会从上边离开的可能性。 正想着,九惜突然听到了一串敲击声,她立马回头看过去。那声音停了一会,又响了起来,这回王老板也听到了,他推了无邪一下然后拉他到树根那边听声。 九惜听见这声的第一反应是有人从上边进到这里了?也就是说这上边确实是有出口的? 三人循着声音,在密集的树根间找到一个相对大些的洞口,九惜看看王老板,良久,还是放弃了让他打头阵的打算。 “我先进去看看。” 她打着手电看了看那洞,最后拽着根绳子钻进去了。进去爬了没多远,九惜在个岔口处看到了一个明显人为的标记,那画出来的标记应该有些年头了,看着并不新鲜。 顺着标记过去没多远,就出现了一个相对大一些的空间,当中树根间包着个特别特别大个的石椁,还被弄开了条缝,树根都长进去了。 九惜凑近看看,却在靠近那石椁之时听到了一阵敲击声,声音极近,就好像有个人贴在石椁另一边专门敲给她听一样!九惜一悚,立马拿手电去照,结果里边雾蒙蒙的,什么都看不到! 要是等会过去看到一具骷髅,那可就刺激了! 九惜心神紧绷,苦中作乐般想道。 略微平复一下心态,她正准备探头去看看棺椁里边的情况,就听身后一阵响动,好像是有人爬进来了。她当即放轻脚步走到进来的洞口那边,捂住手电抽刀。 “她去哪里了?不是叫我们进来嘛。”王老板的声音传来。 九惜皱眉,手里的手电照向洞口那边。第一个爬出来的王老板被晃得眯了眯眼睛,洞口有点小,他爬的有些费劲,紧跟着无邪也钻了出来。 “你们怎么进来了?不是说等我信号吗?” “啊?不是你拉了绳子让我们进吗?”无邪诧异反问。 九惜神色凝重,“不是我……这地方有古怪。” “会不会是有其他人在这里?听到了我们的话,在你进来之后半道拉了绳子骗我们进来?” “或许。”九惜心升起些不舒服的感觉,她看向往石椁那边去的王老板,一指石椁缝隙,“既然王老板这么有兴趣,不如,您先请。” “哎呦,这种事情嘛,自然是能者多劳啦,你先,你先……”王老板退回来,冲着九惜尴尬笑笑。 九惜不等他说完,抬起手里抢来的短管步枪指过去,“王老板,请。” 王老板看看九惜,又看看无邪,良久,“好歹给我个防身的东西嘛,这下面情况不明,万一又有那螭蛊……” 九惜拿把军刀蹭上去一点血递给他,“好了。” 王老板站在石椁前犹豫良久,最后在九惜勾动食指时钻进了石椁缝隙。他钻进去没一会,九惜把手里的枪放边上,“我进去看看,等会给你打信号,手枪还在你手里。” “在。”无邪点头,抽枪出来,“我这边自己会小心,你进去之后小心点王老板。” “嗯。”九惜应声,看了一眼石椁的缝隙,就直接跳了进去。她没开手电,本以为这椁最高不过一人半,谁知里边竟然足有三米多近四米的高度!长进来的树根还滑不溜手的没法抓,她一路滑到底,脚下就传来一片听着不大舒服的“咔嚓”声,应该是有几根骨头被她踩碎了! 九惜抿唇,四下看了看却没看到属于王老板的手电光。确认王老板是躲起来了,她不由撇嘴,打开手电看眼脚下。被踩碎的森然白骨很轻易能辨别出是属于人的。 这尸体的衣服什么的都烂干净了,滚去一边,被拦在树根间隙里的头骨上长满了不知名的菌丝,看着颇为瘆人。一堆缠满菌丝的白骨乱七八糟的散落着,王老板下来的时候应该也撞到它了,不知道它本来是个怎么样的状态。 这么近一个位置,九惜不由想起了在上边时听到的那些敲击声,忍不住一个寒战。她看了一会儿,突觉上边有什么东西滑下来了,当即撤步躲开。 滑下来的无邪一脚蹬碎了那个骷髅头。两人大眼瞪小眼看了一会,九惜伸手把他拉起来。 “我听到里边有动静,喊你你又不出声……” “我没听到有什么动静。”九惜回他,无邪的脸色立马就变了。 见状,她又道:“我之前在外边也有听到过,应该没事。这里雾气太大,好像还有能干扰声音的东西,王老板躲起来了,我暂时听不到他的动静。” 她想了想,又补道:“如果他还活着的话。” 无邪听得心下一寒,看清脚下碎成片的白骨后赶忙跳到一边,“这怎么还有死人?” 有死人便意味着有危险。 如果这人不是因为什么都没找到,从而想不开一头撞死在这儿的话。 “看看?还是撤?”九惜问无邪一声,拿手电照一下头顶,“我们两个人,要出去还是挺容易的,我送你出去,等会你再拉我上去。王老板既然喜欢躲着,那就自己想办法从这里出去。” 无邪会意,立马就道:“这边雾气这么浓,搞不好有什么危险。这个人什么东西都没拿到就死这儿了,里面的东西怕不是让人拿干净了,就是根本拿不出来,我看我们还是趁早出去为好。” 九惜点头,把头灯带好,双手交叉,沉腰扎马,作势去托无邪。 雾气当中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九惜当即撒开上来一只脚的无邪一个箭步冲了过去,险些摔一跟头的无邪慌忙跟上。 事后回想,九惜忍不住想问问自己,那么急干嘛?又不是赶着投胎! 朝着着声音来处跑了没多远,九惜突觉脚下一空整个人径直往下坠去。 “妈呀!卧槽!”失重感传来,九惜只觉自己心跳瞬间快到飞起,两手挥动间撞到了一根悬挂的锁链,她当即死死抓住,同时开口,“无邪,别过来!有陷……” 一句话还没喊完,九惜就看到扑过来一个人,跟她来的方向一致,能让他抓的锁链自然也就是这根了。然而,它现在被她霸占了! 九惜松了力道,往下滑了一小段距离,然后用手撑了一下兜头撞过来的无邪。 两人还没停稳呢,又一个光斑从另一个方向冲了过来,无邪喊了一声,不过,有些迟了。 李老板掉下来片刻,九惜便觉这锁链一震,头顶上的无邪应声往下滑,九惜不由叫道:“你下来干什么……你抓紧点!我去!” 锁链上的奇怪菌菇被挤碎,这这链条就变得跟外头那些树根一样滑不溜秋的了,毫无疑问,他们两个开始一起往下滑了。九惜手上用力,同时锁紧双腿,终于在滑下去八九米的时候把自己稳在滑不留手的链条上,手指勾进锁链链孔当中,给下来的无邪当了一下垫脚石。 左手抠稳,九惜忍不住吸口凉气,右手上好不容易止了血的伤口又裂开了! 无邪扒稳,把自己往上提了提,低头问九惜怎么样。 九惜回他一声,低头看眼停在更下边的王老板,和无邪一起拿手电往下照。 下边一片黑,切切实实的深不见底,手电照下去,也只能看到往下延伸的青铜链条。 九惜看了一会,就单手去翻包,拿出来一根荧光棒打亮扔下去。 荧光棒落下去,在什么东西上弹了一下,然后又落去更深处。 下边的王老板点根烟抽了一口,满是挑衅意味的看眼两人,抽了穿进链孔的皮带,呲溜溜滑下去。 九惜两人对视一眼,也跟着滑下去。几十米的距离,滑下去用了一分钟不到。看着脚下巨大琥珀样的东西,九惜不由感叹。她调整手电角度,单调的光束在它的反射下变得纷繁瑰丽起来,附近空间呈现出一种流光溢彩的感觉。 在听王老板说出“尸茧”二字之后,九惜立马收了继续玩玩的心思,有些膈应地踩上这大的出奇的半透明物体。 尸茧的成因她倒是隐约记得,大概有两种说法:一种说是防腐处理,以药物混合树脂裹住尸体;一种则说是将孕妇浸药弄死,装缸埋起来,等够时间了她腹中胎儿就会成为尸茧。 九惜是更愿意相信第一种说法的,但有些东西它能被流传下来,就不会是空穴来风。 王老板与两人保持距离,一边看这尸茧,一边讲他们家和尸茧有关的故事,还说他也接触过,但从未见过这么大的尸茧。 九惜不由吐槽:可不然呢,能站上去三个人还就有大片空间的东西,能轮到你一个开古董店的看?别说尸茧,棺材都少见这么大个的! 现在情况不明,几人便一致不提之前的各种龃龉。无邪跟王老板交谈,问他具体情况,李琵琶又是怎么同他们说的等等。 “……只要你来这里,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不对,也不能这么说……棺井出现……” “……《河木集》从来没有错误……说不定真有这种可能。” 一定程度上的心想事成啊! 九惜感叹,不由想:要是能见到爸妈就好了。 想到这里,她叹口气,摸了摸手下琥珀色的尸茧:能回去的话就好了,哪怕只是看一眼也好啊!我都要记不清楚他们的样子了…… 九惜心中酸涩,却也没多想别的什么。一边思索良久的无邪突然喊了声王老板,让他不要动。九惜以为他看到了什么东西,不由抬头看过去。 无邪走到满脸紧张的王老板跟前,抬手在他胸口处按了一把就又退开了。九惜困惑,看看满脸莫名其妙的王老板,又看看无邪,“他怎么了?” 无邪没回她,反盯着王老板问他衣服哪里买的,王老板满脸无语。 无邪再次开口,解释了自己这一连串行为的目的。 没有口袋的衣服,那王老板的香烟是从哪里掏出来的?而且,九惜又想起一个问题,这王老板是被她搜过身的,当时,他身上好像并没有带烟,打火机都没有! “或者,还是叫你老痒比较好?” 无邪开口,九惜就呆住了,眼前这个,实在很难和老痒联系在一起。无论是身高体型、脸型还是走路的习惯……想到这里,九惜突然呆住,她看到的,似乎只是一个她想看到的王老板!从看到背包里没怎么动过的装备之后,她下意识就认为这个人是王老板了,所以,他身上的一切就都是合理的? 她看向现场表演了个大变活人的王老板,心情一时有些无法形容,“你是老痒,那和凉师爷在一起的是谁?王老板吗?” 老痒笑了一下,点了下头,然后冲无邪道:“无邪不愧是无邪……” 九惜看他,皱眉:王老板是怎么被换进去的?他总不能是自愿的!照老痒这情况来看,虽然外貌能改,但思想还是属于本人的,他凭什么让王老板配合?他和凉师爷串通好把人搞晕抬进去的?可是,那也不该一点动静都没有啊。 无邪冷脸看他,问他到底想搞什么。 老痒拿出张照片给无邪,然后开始讲述自己骗无邪来这里的动机和目的。 九惜仍在一边疑惑,汪家关于老痒的记载总结一下就是:无邪发小,盗墓被抓,坐牢三年,同无邪进入秦岭,然后和母亲出国。不对,进入秦岭这一项似乎……到底有没有来着? 当时在酒店那会儿是先看到老痒,之后才确定他是无邪要见的人,不过,这并不能说明什么。九惜只觉脑子里乱糟糟的,听着老痒讲述而逐渐复苏的记忆和穿越后看过的相关资料混在一起,越想越乱。 她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一件极其重要、本该印象深刻的事,是……什么来着? “她的脸……我的天……” “后来……我妈竟然又出现了!” “我发现了我的能力,可它并不是能受人控制的……” “我想让你,复活我妈!” 老痒说完,无邪停了一会,道:“这事我做不到……你妈妈已经死了,你就让她去,别拽着她不放了。” 老痒就笑,说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他让无邪试试能不能物化出什么东西来。 此话一出,九惜只觉一阵凉气从脚跟蹿上头顶,一股特别不好的预感升腾而起。 得赶紧离开这里! 这个念头出现的突兀且强烈,九惜决定遵从,“两位,别在这儿做实验了,先上去再说。” 无邪看她,“怎么了?这里有什么不对?” 老痒也一脸的疑惑。 “不知道,就是感觉很不好。”她戴好头灯,又补了句,“我的直觉一向挺准的。” 无邪俩人面面相觑,正要说什么,突然一阵震动传来,脚下的尸茧和整个青铜树都震了起来。 重返·二五 杀 几人被晃的险些摔进尸茧下边去,各自抓住最近的链条稳住身形。 那震动并不是一下子就结束了,而是间歇性的,时间间隔也并没有多长。 无邪拉着链条,问老痒之前听到的声音还有扯绳子的信号是不是他弄出来的。 老痒一一应了,说是为了让无邪进来这里,那些敲击声还有无邪听到的动静都是他弄出来的。 “那这个震动是怎么回事!” 老痒面色一变,说他也不知道。 九惜纵身一跳,两手攀住用以悬挂尸茧的一根青铜链条,“先别管它到底是什么情况了!赶紧上去,这种地方掉下去,神仙都救不了!” 这些锁链上长满了那种能当润滑油的奇怪蘑菇,爬起来相当困难,很是费劲。 那边无邪俩人边爬边说话,非要给这突然产生震动找个原因出来。 “我想……它是通到地狱去的……不会,那不是说,下面的东西是……” “白痴,不要乱想……你脑子里面装的到底是些什么东西?” 九惜听着老痒明显变了调的声音,忍不住低头往下看了一眼。 我……真就多余看这一眼!老天爷!这也,太夸张了! 巨大无比的眼睛,紫色的竖瞳,要多玄幻有多玄幻! 九惜面皮微抽,恨不能直接飞出去。 下面两人还在说话,吵吵这大眼睛究竟是谁给弄出来的,老痒猛的一批,张口就说:“不过是个眼睛而已,难不成它用眼皮夹死我,等它上来一脚给它踢瞎了!” 九惜听着,不由感叹他的好心态和奇怪的思维方式。 正常人看到这么大的眼睛不应该第一时间考虑它所代表的躯体该有多大吗?这种体型,一根手指都能轻轻松松杵死他们仨!一个眼睛……真敢想! 不过,说起眼睛来,以前好像在哪看过一个克系的什么神就是以眼睛为代表的,她只隐约记得的好像挺瘆人挺恶心的。 她的手攀在锁链上,链子上边的蘑菇被挤得“咕唧”一声,九惜骤然回神,瞬间起了一层白毛汗!她不自觉吞咽一下,赶忙掐了脑子里的念头。 这时,下边突然升上来一个触手样的东西,“啪”一下甩在尸茧上头,这下力道极大,他们三人连同尸茧一起撞到了青铜树上,那尸茧当场给撞了个粉碎。 九惜脑子里“嗡”的一下:卧槽!没这么灵光!我他娘都没想清楚它的样子啊! 卧槽卧槽!救命救命! “你不是能变吗?变门大炮出来,把这玩意给轰了!” “你他娘的胡说什么?有那么容易吗?赶紧跑!”老痒骂完无邪一回头,就见九惜吊在半道发呆,他不由骂道:“你他娘不是挺厉害的吗?这就动不了了?愣那干什么?给它当口粮去啊!” 九惜回神,吞口口水,有些心虚地看了眼两人,“这东西……” “两位,管住你们的脑子!不要乱想!”老痒不等九惜说完就叫道,他从九惜外露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不祥! 乖乖闭嘴,九惜一边默念偶然间背过的《清静经》一边顺着锁链专心往上爬。 爬了几下,锁链上滑手的菌菇突然消失不见,她也不敢多想,只加快了速度一心一意往上爬。 几下爬上去进到棺室九惜回身去拉无邪两人。目光却忍不住往棺井下边看去,那只眼睛的紫色竖瞳被她戴着的头灯照的收缩一下,紧跟着一道黑色的影子迅速扫上来! 九惜大惊,探手拉住无邪俩人猛地一拽,三人一齐摔在一边,随后那道影子探出棺井,打在椁盖上,直接把巨大的石质椁盖盖掀的飞了起来。 周遭响起一连串噼里啪啦的声音,那些缠着石椁的坚实根系全被扯得碎裂开来,它又连扫两下,棺室里的三人就都给甩了出去,落到了外边的祭台上。 九惜滚了一圈撞在一堆树根上止住身形,还未来得及动弹,那触手就迎面扫了过来。九惜大惊翻身往旁边滚去,才一使力,便觉一道巨力砸过来,直接给她砸的飞了出去,重重撞到岩壁上然后摔落下来,从栈道的一个缺口处掉下去,又砸穿了两层栈道这才停下来! 九惜只觉浑身散架了一般,耳朵嗡鸣,喉咙里泛起一股子血腥味,她咳了两声,咳出一口血沫子。很快,一连串的枪声响起来,混杂着无邪两人的喊叫声。 她躺了一会儿,艰难起身,探头一看,迎面怼上一个巨大的长满细鳞的躯体,这……这是一条大到逆天的蛇啊! 那蛇的身躯擦过栈道,这存在了不知多长时间的栈道当即土崩瓦解,九惜内心哀嚎一声,毫无防备地跟碎裂的木头一起掉了下去,落到更下层存活下来的栈道上。一落到实处,九惜顾不得浑身的疼痛,手脚并用钻进附近岩壁上的一处洞穴当中。 那蛇还在爬动,外头的栈道很快崩碎开来,九惜暗叹,咬牙忍着疼爬进岩洞深处,心神一松,她便整个瘫下来。 这蛇开先那一尾巴甩的极重,以它展现出来的力道来看…… 九惜侧头,呕出一口血来。 照那力道看,她恐怕不止是震伤了内脏! 九惜躺了一会,便觉得自己的意识有点模糊,她想动一动手,却好似没能成功,她不由想:怕不是要瘫了?这、这谁遭得住啊! 这身体还是人小姑娘的,真是……给人搞成这副样子,万一她换回来,岂不是得骂死我?完完整整给人拿走的东西,还的时候也该完完整整才好啊,再不济,总得是个能用的! 九惜脑子昏昏沉沉的,心下感叹,两眼盯着前方岩壁,意识逐渐涣散。 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觉得有人拉着自己的手摩挲,一下一下的,很慢,透着股难言的熟悉感。她费力睁眼,眼前依然是冰冷熟悉的岩壁。她不由苦笑,她还以为自己回去了呢,老妈最喜欢这么捏她的手了,尤其是在她生病的时候! 九惜闭上眼睛,下一瞬猛然睁眼,整个人反射性翻坐起来。 那种感觉并不是她的幻想!这里确实有人,确实有人在摸她的手! 那人似乎是被她的动作惊到到了,一下子松了手站起来,往后退了几步,紧跟着又走了回来,不过,这声音……两个人? 怎么还是高跟鞋的声音?什么人这么厉害,来这种地方竟然敢穿高跟鞋! 九惜下意识看过去,由于他们靠得有些近,坐在地上的她就只看到了他们胸口以下,却不由怔住。 眼熟到极致的裙子、高跟和衬衫、西裤、皮鞋。 想到老痒所说复活他妈妈的事,九惜不由心下一颤,眼里瞬间盈满泪水。 她无法控制地仰头,却在下一瞬瞪大了眼睛,脑中炸开一片茫白,尖叫几乎破口而出,喉咙却像被什么给塞住了,梗的发疼,只溢出两声呜咽。她神经质地往后蹬蹭,直到距离它们两三米之后才停下来! 仅靠身形衣着她就能判断出来它们是她的爸妈,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它们的脸上没有五官!为什么! 满心惊恐惶然的九惜有些不知所措,她抱膝坐在地上,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她知道这是为什么,因为她把他们忘了,她忘了! 这衣服鞋子并不是父母平常穿的,而是她卖给他们拍照用的!衣服是她特意挑的,很有辨识度,所以她记得。 可是父母,二十多年,她从未认认真真看过他们。她可以一眼认出站在面前的父母,却没办法在这么多年以后完完整整描绘出他们的样貌! 站在一边的男人和女人似乎被九惜的行为给吓到了,齐齐顿了顿,然后小心往九惜跟前移了两步。 猜到它们意图的九惜立马尖叫起来,同时忍不住往后退,“站住!你们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九惜不想面对它们,看它们的每一眼都是对她的谴责,是对她忘记家人的惩罚。 她猛得翻起身来,落荒而逃。她撞开它们往洞口处跑去,只是,还没跑出去两步呢,突然间整个岩洞一震,岩石开裂的声音响起,九惜下意识止步。 她听到了不怎么清晰的岩石开裂坍塌的轰鸣声,有岩洞塌了! 紧跟着又是一连串的撞击,岩石不断震颤开裂。这处岩洞空间不小,但相应的它不会特别的稳固! 撞击声停了一会儿就再度响起,九惜记起她爬进这岩洞的因由。 是那条蛇,那条蛇在撞这边的岩壁! 它撞第八次的时候,这个岩洞里的岩石发出一阵吓人的开裂声,侧壁的一块岩石崩开,直接引发了一连串的崩塌。 九惜护住头脸不断躲蹿,一边躲一边往外边去。万一给坍塌的岩石堵在里边,那就是绝对的死路一条! 那撞击震响一连来了十几下才停住。九惜躲避着接连不断砸下来的岩石,忍不住看向山洞里边那俩所在的地方,一看之下她顿觉心下一紧。 透过不断坍塌掉落的岩石,九惜看到护着女人躲避落石的男人突然推了女人一把,把她塞进停止坍塌的一个狭小角落。碎石断岩劈头盖脸砸下来,男人躲闪不及被落下来的大块岩石砸中了双腿。 九惜看着,隐约间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被压住腿脚的人疯狂挣扎,动作急促慌乱,摔去一边的女人急急翻起身来,不顾仍旧往下来砸的碎石,两手拖住压在男人身上的石块,用力到双手发颤。 撞击停止,断裂坍塌的岩石发出一串怪声这才逐渐安稳下来。 蹲在坍塌空隙里的九惜擦了把从脑袋上流下来的血,强迫自己收回目光,打着手电往外照去。还好,出去岩洞的路并没有堵死,有一大块岩石砸在洞壁上,撑出来一个狭小的三角空间,卸了装备包应该是能爬出去的。 九惜取了装备包,准备离开岩洞,却在爬进窄隙的时候停了下来,她忍不住想:那么重的石头,砸在身上肯定很疼。而且,若是被活活困在石头的空隙里,那他们…… 九惜低头,在原地坐了好一会儿,她这会儿想起来了,之前没想到的那件很重要的事:复制人,老痒是个被他自己物质化出来的人! 所以说,上来之后的所有事,很可能根本就没有王老板的参与,岩洞里和凉师爷在一起的老痒是老痒,和她们在一起的王老板也是老痒! 也就是说,被复制的人也可以继续复制下一个自己! 九惜看眼岩洞内部,她其实离他们没多远,这洞塌的也很是有意思,她这个地方,能出去,也能进去!九惜呆呆看着他们,良久,也不知是不想他们受罪,还是怕生出什么意外,她最终回头,抖着手抽出短刀。 她艰难抬脚,爬过余留下来的孔隙,缓步回去洞内,走去男人跟前跪倒。 被压住双腿的男人似乎是发现了她的到来,竟然停止了挣扎,趴在地上勉强抬头。九惜往前跪了跪,左手搭上他的脑袋,示意他枕在自己腿上。男人察觉到她的意思,十分顺从地侧头,她能感觉到他的身体正在颤抖! 九惜深吸一口气,偏过头盯着冷硬的石壁,抬起微抖的右手,闪电般把刀送进他体内。 血液自颈侧伤口喷涌而出,在地上铺散出大片暗色的痕迹。手下的身体一阵抽搐,逐渐瘫软下去,很快没了动静。 温热的血淌到膝盖,九惜却觉浑身发凉,手脚有些发木。略略有些僵直的脖子缓缓动了动,她转头看转向一边跌坐在地的女人。 动作间透出惊恐的女人让九惜的心狠狠地刺了一下,可再如何,她也不能让女人离开这里、没法让她活下去! 九惜把刀放在一边,双手捧住男人的头轻轻放在地上,抖着手捡起地上的短刀转身面对女人。 转过身的九惜微微低着头,她不敢去看女人的脸! 女人呆了半晌,最后却翻身跪坐在她面前。九惜看着身体微微颤抖的女人,握刀的手抖的愈发厉害了。良久,她终于举刀,却不忍再看女人。 她闭上眼睛,左手按住女人的肩膀,右手抬起,手中的刀往前一递,刀刃入肉,轻易穿透心脏。 一不小的力道压了上来,九惜右手一抖,左手下意识撑住往自己身上倒的身体。女人歪倒在她怀里,艰难抬手摸上她的脑袋。 九惜瞬间呆住,脑中一炸,接着嗡鸣不断——她的脑袋,只有爸妈这么摸过! 血液特有的腥味直入鼻腔,温热黏腻的液体顺着短刀沾了满手,一路蜿蜒没入衣袖。 覆在她脸上的手无力垂落,靠在她身上的身体也很快脱力,往地上倒去。九惜本能伸手去扶,却是慢了半拍,她低头,手电光下,女人躺倒在地,染上霜色发丝铺散一地。 心脏猛得抽痛起来,九惜痛极,忍不住弓起背脊缩做一团。 痛苦凄哀的悲鸣自喉间溢出,悲切压抑的声音不似人声,倒像是什么动物的声音。 嘶哑崩溃的哭嚎声很快传出,在岩洞当中回响。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呜——妈!” “对不起……” 重返·二六 生存 九惜俯跪在地,只觉全身都是冷的,连周边的空气都泛着冷意。她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哭了多久,只觉疲惫不堪,她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她甚至在想,就这么留在这里陪着他们也挺好的! 她看着那两具尸体,愣愣怔怔地想:我得把他们葬了。 她去抬压在男人腿上的岩石,塌下来的石块叠压一起,不论她怎么努力都纹丝不动。 “你动一动,你动一动啊!你别压着他……这得,多疼啊……” 九惜崩溃,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她发泄般踢了两下压住男人的岩石,哀声哭道:“你别压着他……” 良久,九惜木着脸爬起来,回去背包那边取出些固体燃料揣着又爬了回去。她把女人搬到男人身边,把那些燃料敲碎了铺散在尸体周围,然后点着。 火焰腾起,很快变大。她跪在边上却感受不到哪怕一点点的温度,浑身冷的可怕,时间的流逝都变得无法体会了,她跪在碎石之间,呆呆看着跃动的火焰。 原本安静下来的岩洞突然再次一震,岩石开裂的声音响起。呆怔的九惜心下腾起一阵怒火,她冲着烧起来的火焰磕了三下,然后顺着空隙爬出去,把背包绑在脚腕上,爬去岩洞外边。 期间,岩洞不断震动,周边岩石发出一阵阵剧烈的响动,九惜全然不顾,只一门心思往外钻。所幸,她运气不错,并没有在中途被压到岩石底下去。 她刚爬出去就见一条布满鳞片的尾巴凌空扫过来,她本能往后退了一下,避进岩洞当中。 那一尾巴抽的整个岩壁出现一条裂缝,一时间碎石漫天,岩洞狂震不已。看到纠缠在一起的两条大蛇,九惜混混沌沌的脑子被冲击的清明些许。 她不能停在这里,她要出去,要去青铜门,要想办法回到她该去的地方! 她回头看一眼岩洞当中跃动的火焰,心口发疼。 吐出一口气,九惜四下看了看,往上走是不可能了,只能先下去,避开这两条蛇的波及范围。 她探脚踩了踩岩洞边上的石头,不等踩实那些石头便都滚了下去。这岩壁上的石头大多都给那两条蛇撞松了,根本没法下脚! 九惜低头,轻笑一声:或许,真得留在这儿了…… 正想着,一条黑色的蛇尾重重抽了过来,撞碎一大片岩石,周边洞穴又开始崩塌,九惜头顶上落下大块大块的岩石。 她不由暗骂几声,往岩洞外边避去。一个巨大的黑影兜头落下来,它在岩壁上一撞然后径直往下边的深渊里落去,蛇尾在岩壁上剐蹭一下,九惜便觉脚下一空,整个人就跟碎掉的岩石还有那蛇一起掉下去。 她本以为自己会直接拍到地上去,谁知竟一头扎进了水里,这一下扎的极深,她看到那条摔下来的黑蛇在水里不断扭动,周围好像还有些小东西飘散开来。 她没兴趣欣赏那巨蛇的舞蹈,踩水浮出水面,一冒头就看见一个紫色的竖瞳,妖冶骇人。 “……这条是烛九阴啊!” 凉师爷的声音。 九惜循声看过去,她左前方十多米处,两个人泡在水里。 收回目光,尽量往水里埋了埋,九惜盯着那只巨大的眼睛,心里却没泛起什么波澜,只暗暗盘算怎么才能避开它或者处理掉它。 有雷管就好了。 可惜,没有。青铜树带来的逆天力量也并没有发挥它的作用。 九惜不由有些怨愤,先前消失的那股怒火又腾了起来,她盯着烛九阴,满脸狰狞。 得找个地方,最起码要能站稳。 九惜四下扫了几眼,最终把目光落在青铜树上。 无邪那边突然聚起大量的白色虫子,它们聚在那边,不敢往无邪身上去,便把无邪两人整个围了起来。 烛九阴被那边的动静吸引,探头看向无邪,原本紫色的眼睛闭上,张开一只红眼来,死死盯着无邪那边。 九惜见状吸一口气埋头进水底,绕过无邪他们,靠近青铜树。不过,她一下水,便见一堆白色的虫子好像被腐肉吸引的蝇虫般冲了过来。九惜拔刀,在手心上划了一刀,血液涌出,把周围的水染成一片淡淡的红色,那些虫子在红色漫开之前悉数散开。 她摸着青铜树的枝干爬上去,刚站稳便听“咚”一声,脚下青铜树应声一阵剧烈震颤。九惜定睛一看,就见刚刚撞完青铜树的烛九阴直冲着爬上青铜树翻背包的无邪去了! 她纵身蹿上青铜树,然后往下一跳,两手握住短刀往烛九阴盘在青铜树上的蛇身上扎去。短刀划过细密的蛇鳞,发出一阵刺啦声。她用尽全力的攻击,却只崩开了四五片细小的蛇鳞。 不过,这也足够它调转目标了,比起眼前的无邪,在它身上放肆的九惜显然更加使它愤怒,它拧身,巨大的蛇身盘起。大型蛇类的身体绞缠力度少有生物能抗的住,更何况这种超出认知的玩意。九惜在蛇身上用力一蹬,直接坠进水里。 落进水里的九惜看到烛九阴身体绷起,巨大的蛇头猛得弹射过来,直接往水里扎来。 她攥紧手里的短刀,蹬着水下的青铜枝迅速移动,贴着青铜树三两下蹿出水面,就觉脚下一震,险些又掉回水里。 “信号枪!用信号枪!” 头顶上传来无邪的喊声,九惜却无暇理会——烛九阴顺着青铜树爬上来了! 她攀着青铜枝迅速往右上方蹿,免得直接上去让无邪也成了烛九阴的目标。 她爬了几下,中途看眼无邪,突然往上跑了几步,一蹬青铜树的枝干朝着蛇头翻了下去,同时出声,“开枪!” 九惜这掉落方向,简直就是送餐上门的节奏,烛九阴大嘴一张,直朝九惜咬去。 一道极快的光线先九惜一步钻进烛九阴口中,巨大的蛇头被打的一晃,九惜砸在蛇头上,一路滚下去,半道,她看到烛九阴嘴巴里冒出一阵白光。 信号弹,烧起来了。 九惜坠进水里,看着不断扭动的烛九阴和聚集过来的白色虫子,放任自己往水底沉去。 “九惜——” 无邪的喊声透过水流传入耳中,变得空蒙蒙的。手上的伤口一阵刺痛,血液溢散出来,驱开游过来的虫子。 “我在这儿。”九惜冒出水面,抹了把脸上的水。 烛九阴在上面不断翻滚,周围岩壁再遭重创,不断有落石往水里砸。 九惜躲着往下来掉的石头,游去无邪那边,“我们得找个地方躲躲。” “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在干什么?万一我没来的及开枪,万一烛九阴不受影响你就死了!”无邪一看到她就不受控制地叫道,整个人微微有些发抖,“万一那一枪开的慢了,你会死在我手里你知不知道!” 被飞行中的信号弹擦到就算不死,确实也得脱层皮。 九惜抿唇,她倒是没想这么多,她开口,“抱歉,下次不会了。” 她按着无邪躲开一块碎岩,“比起这个,还是想想怎么脱身!在这么下去,我们得埋在这儿了!” 无邪咬牙。 最后,两人钻进烛九阴撞出来的裂口,被水流冲着落进地下河,进去下层的地下河道。无邪被两边河壁上的浮雕吸引,他拉住垂下来的石柱稳住身形。 祭祀,猎杀烛九阴,蛇头人身的部落首领,九惜跟着无邪粗粗看了几眼。 他们两个在水里泡了近一个小时,实在无聊,无邪就找她说话,“之前从棺室出来,我看你被烛九阴扫了一下,它那一尾巴不好受,你怎么样?” “确实不好受。”九惜回想之前的感受。她当时觉得自己可能会死,就算侥幸不死,醒来可能也会瘫痪,可是,她现在竟然能跑能跳的。 九惜想着,突然一怔,她抬起右手放到头灯底下。她手上被泰叔扎出来的伤口竟然消失了! 她的手上依然遍布烧伤的疤痕,但其它的伤口确实都消失了,猴子的抓痕,还有摔下栈道的擦伤都不见了。 我,我也是……被复制出来的吗? 九惜脑中闪过一个念头,瞬间脸色煞白。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无邪看着脸一下子白成鬼的九惜,不由担心。 九惜摆手,“我没事。你跟我讲讲你小时候的事,作为交换,我也跟你讲一讲我小时候的事。” 无邪应声,“一人说一件。” 无邪说他小时候被他三叔拴电线杆上在太阳底下晒了一下午,还被吴三省用一根冰棍收买了,又说他小时候用洛阳铲叉鱼,还说他跟一位叔叔家一个叫小花的女孩和霍家一个叫秀秀的女孩玩的很好等等。 九惜就跟他说,她小时候在家里玩的时候不小心把家里柴堆点了,挨了好一顿修理。还说小时候爬树掏鸟窝,爬上去下不来了,抱着树杈子趴在树上大半天,最后被一个叔叔抱下去,送到了家里,不过那次没挨训,爸妈已经急疯了。还有一次,过年放鞭炮的时候鞭炮炸在手里了,从那之后她就不敢碰鞭炮了。还说她小时候为了抄近路爬那种三四米的矮崖,结果不慎滚了下去,腰背疼了两三天也没敢跟爸妈说。 九惜搜肠刮肚回想自己小时候的经历,尽量完整的讲述出来。 无邪初听没觉怎样,但听着听着就觉出不对了。 自幼接受训练,长大后在外打笼斗?可她说的这些分明就是个普通孩子的生活啊!所以,她说的哪些是真话? 而且……她似乎对九门还有地下的一些东西了解太多了,比如他都没听过的麒麟竭,比如九惜清晰地知道霍家,知道解家! 回想进入秦岭之后经历的一切,确定九惜不会突然暴起把自己给杀掉之后,无邪突然开口,他没有说故事,而是问了九惜两句话,“九惜,你到底为什么跟我来西安?你又有什么目的?” 无邪死死盯着九惜,在看到她脸上出现了瞬间的凝滞之后,不由冷笑,一颗心跌到谷底。 原来,这一个两个的,都只是想利用他而已。 无邪突然觉得有些索然,心绪莫名,也不知道是该觉得愤怒,还是该觉得失望,毕竟,他才决定信任她不久。 “我想要一个解释。” 九惜默了默,刚刚一片和谐的氛围当中,打心底生出的一丝异样被生生按灭。 跟踪任务到现在为止已经差不多算是结束了,接下来就算是继续盯他也不用在他跟前露面了,那无邪究竟怎么想就不重要了。于是,她开口,声音平静冷淡,“我接了阿宁的任务,跟踪你,从你回杭州开始。” “你!”即将破口而出的脏话被压在喉咙当中,无邪的神色冷了下来,“原来你也一直在骗我。我看起来很好骗吗?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拿我当傻子!骗我好玩吗?” 九惜眨了眨眼睛,心里莫名有些难受,她忽略掉心底的异样,闭上嘴巴,一言不发。 “你说话啊!”无邪喊完,突然暗骂一声。 九惜依旧沉默,她直觉自己若是开口,会让事态发展变成脱缰野马。 见九惜依旧不准备说话,无邪冷笑一声,顺着水流往前,不再理会九惜。 生气了?要不要去哄一哄?他……还是算了。 九惜跟在无邪身后,一派安静之下,她不由想起岩洞里发生的一切。她的手开始发颤,心脏也跟着一抽一抽的疼。 我究竟……干了些什么啊! 她有些后悔走这一遭了,就算停在太白山外又能怎样,阿宁问的时候随便说说就好了。 九惜胡乱想着,前边的无邪突然加快了速度。她抬眼,看到了一片光,到出口了! 无邪游进那一片光中,消失不见,九惜心下一惊,赶忙游过去,结果,一片轰鸣声中,她也步了无邪的后尘。 出口处是一道瀑布! 九惜重重砸进水里,只觉身上剧痛,这水根本没多少,下边还一堆乱石。她摇摇晃晃爬起来,太阳很大,照在水面上反射出一片茫白,晃得眼睛疼。九惜眯着眼睛找无邪,她有些慌,这瀑布有点高,下边的水又太浅。 他肯定不会摔死在这儿的,得赶紧把他找出来,省得淹出问题来,那多少有些不值。 她如此想着,晕晕乎乎找了好一会儿,这才在离四五米开外的水滩子里找到无邪。小心把人弄去岸上,九惜只觉头越发的晕了,而且有些犯恶心。她一边翻背包,一边干呕。 无邪身上的骨头应该是断了几根。上药包扎,脱臼复位这些她还处理的来,但接断骨这活她确实是没法下手。 万一没弄好长歪了,那得多可怕!得找人,送他去医院。 九惜这么想着,放下包站起来,只觉天旋地转头重脚轻。她转了两圈,看见旁边山坡的林子里走出来几个人,看装束,应该是附近村里的人。 她大喜,跌跌撞撞跑过去,拉住一人,“救,救命,送他去医院。” 被她拉住的那人眼底闪过一丝异色,给身后几人递了个眼神,然后伸手拍了拍九惜拉着她的手,“别怕别怕,我们这就送他去医院。你这孩子,干什么去了,怎么伤这么重……” 那人说着,突然探手扣住九惜手腕,另一手直奔九惜颈侧。 危机感升腾,九惜汗毛奓起,反射性拧动手腕,同时侧身提膝。那人迅速撤手躲开,两手交叉向下抵住九惜变招踢过来的一脚。 未能得手的九惜退开一步,抽出短刀,稳住身形死死盯着眼前之色。那人一声呼喝,便又有两人围了过来。 九惜咬牙,眼前发花。她现在还能动实在得好好感谢基地和拳场的栽培! 不过后边来的两个要都是先前那人的水平,这架可就难打了!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她现在唯一占便宜的就是这几人好像都没拿武器。 真是……刚刚摔太厉害了,得搞快点才行。 如此想着九惜率先动手,直奔后边过来的一人,提刀连砍。那人被逼的退后两步,与他一起过来的另一人随手抄根粗树枝就从侧面抽了过来,直奔九惜脑袋。 九惜矮身扫腿,落空后两手撑地旋身再踢,一脚蹬去那人胸口,踢断了他捡来的树枝。她翻起身来,直扑还没站稳的人,手中短刀往那人心口扎去。 手里的刀还没扎下去,一只脚当空踢过来,九惜躲闪不及,被踹飞出去,在地上滚了一圈爬起来,她一抬头就觉眉心一凉,瞬间浑身僵住。 卧槽了!他娘的有枪不早说! 重返·二七 境遇 那人没开枪,他抡着枪冲九惜脑袋来了一下,本就头晕眼花的九惜应声倒地。 “哥,你什么时候配上枪了?” “仿真的,打火机。我刚买的,帅不帅?” “帅!” “她咋办?之前没说小三爷跟前还有人啊。” “带回去再说,那里边的东西可不好处理。小心点,毛毛躁躁的,伤着小三爷小心你脖子上的家伙事!” 九惜再次醒来是在一个木板房里,身上的伤被处理过了,就是脑袋还钝钝的疼。有被那枪抡的,也有落下瀑布摔的。 她被拴住了,一根铁链子拴在脚踝上,老长一根,另一端拴在外头一棵树上。 现在是下午,当时掉下瀑布的时候应该是差不多中午的时候,烈日当空,晃眼的很。 有点饿但不是很强烈,所以说应该没几天。 九惜走了这几步,只觉浑身都疼。喝了点水,她就开始琢磨这链子上的锁该怎么打开。 这个小二层里干净的不像话,除了水壶水杯和两床被子什么都翻不出来,还有,她的武器什么的全没了! 那锁也不是什么高科技,就普通挂锁,给她点工具她就能撬开,可惜,她连半根铁丝都找不到。折腾了半晌,九惜无所事事便只能胡思乱想、随便猜测了。 那些到底是什么人?无邪他,应该没事……应该不会有事,他肯定没事!不能自己吓自己。 那几个的武力值也不是很高,不过,他们竟然会有枪!这玩意,一般人可没什么渠道搞。 做任务不配武器,没把我干掉,抓了我又不往基地送,应该不会是汪家人。那剩下的……张家?抓个摔半死的人还掏枪,这么弱,肯定不会是张家人,那……九门的?吴家人?来给无邪保驾护航的? 倒好像也不是不可能啊。吴家的老狐狸……他想干什么?之前跟踪无邪的时候也没见他身边跟了人啊。他们来的倒还挺及时的,就那么肯定无邪会从那个瀑布那儿摔出来?提前探过路了? 那也不对啊,我和无邪出来的裂隙是给蛇撞出来的,他们怎么就能确定无邪会进地下河?地下河只有一个出口?应该不会,那种规模的底下水系,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出口?所以,他们是怎么找来的?定了位了呀? 定位……老狐狸不会真给无邪身上装了定位器! 九惜手里捏根草叶靠在拴着她的树底下,想了一会儿便放弃了,呆呆坐了一下午。傍晚的时候一个人提着个盒子哼着个陌生的调子走了过来,那人看见她的时候明显一呆,隔着老远放下盒子扭头就跑。 九惜面皮一抽,过去提那盒子过来,走到那边她才看见地上画了个圈! 她脚上链子的长度刚刚好够到那个圈,再远一步她就得趴地上去够那盒子了! 把盒子打开,九惜看到里边放着一份饭和两样药,边上还搁着张纸条,说她摔了脑袋,那药就是散淤血的,让她吃药,怕她不认字儿,下边还附了图! 真是,好一群人才! 九惜乖乖干饭吃药,结果,饭后没几分钟她就晕了! 一群狗货!别让我逮着你们! 不知过了多久,九惜隐约听见有人在说话,声音很陌生。 “……什么人?” “查不出来,知道的那些也是假的,先抽血去验验。” “那她怎么办?一直这么拴着?” “不知道,再说。她伤的不轻,这几天应该不会折腾。” 这次醒来是早上,大概九点左右,水壶是满的,边上搁着饭盒。 九惜盯着那饭盒子,良久,喝了两口水又躺床上睡觉去了。 “妈,你看我的画,好看。猜猜我画的是谁!” “是谁啊,我猜不到。” “啊~我画的不像吗?” “你妈逗你呢,哪里看不出来了。这分明就是你妈和我嘛。” “嘻嘻,我也觉得像,老爸你最好了!哎呀,老妈,你别生气嘛。你和老爸都是天下第一好,谁也赶不上!嘻嘻——” “九,你的画去哪了?给你老姐我看看。” “给。” “卧靠,这是爸妈?你看看你画的是什么!要死啊你!” 九惜疑惑,从姐姐手里接过画册,那上面赫然是两个没有五官的人,一个颈侧淌血,一个胸口处满是血迹! 九惜猛的翻身,忍不住大口大口喘气,耳中嗡鸣,脑中阵阵刺痛。 她已经好久没有做过梦了,从拿到那只葫芦开始。她下意识摸了摸胸口处,原本挂脖子上的葫芦消失不见。九惜深吸两口气,看向水壶旁边的木盒,神色肃沉,满眼戾色。 她把饭菜倒进盒子,敲开盛菜的碗盘然后拖着那根链子,带着瓷片提着木盒出门。把木盒放在他们画出来的圈上,然后坐去那棵树下发呆。 傍晚,来了一人送饭,九惜捏着手里巴掌大的瓷片,余光观察那人的动静,心里默默计数。 在他靠近那个圈子检查饭盒时,九惜骤然扔出了手里的碎瓷片,她自己也猛地扑出去。瓷片的目标是他的脑门,她使了大力气,这人要是够弱的话,这一下子说不定会要了他的命! 那人反应极快,直接矮身滚去一旁,躲开了当头飞来的碎瓷片,也躲掉了九惜后边扔出去的两块碎瓷。 铁链绷紧,九惜一个踉跄扑倒在地,她只碰到了那人的裤脚! 后背剧痛,九惜咬牙,闭眼躺了一会,然后冷眼看向站起来那人,“我不管你们抓我来干什么,把我的葫芦还给我。” “你吃过麒麟竭?”他开口问她。 九惜坐起来,细细看两眼这人,良久,在脑中挖出来他的信息。 吴家伙计,潘子手底下的,名字叫周刘,外号刘黑。 真是吴家的人啊!葫芦不会给他们拿去卖了! 九惜看他的眼神愈发的冷沉,“可能,我忘了。” 周刘站在安全区域,他看着九惜,“你身上那些痕迹是怎么来的?右肩膀那边。” 他说的是中毒之后留下来的那些纹路?他们认识那种毒? “你们先把我的葫芦拿过来。刀可以留给你们用,那个不行。” “你的血液检测报告过两天才能出来。”周刘继续开口。 九惜不耐,“检测报告?有什么用?靠这个判断杀不杀我?” “你的身份信息是补充登记的,零一年以前的经历根本查无可查。你在警局录入的信息说你失忆了,但你后来对外的说法是你在国外打笼斗。”周刘说到这儿顿了一下,他看着九惜,“我们去越南那一带查过,没有人见过你,也没有人用过你。” 九惜翻个白眼,凉凉“哦”了一声。 她这反应,给周刘搞得一阵语塞,他把新提过来的饭盒往九惜这边一推,“吃饭,里边有药,也吃了。” 九惜打开盖子看了看里边的东西,扒拉几下,“和我一起那人呢?” 见周刘不出声,九惜抬头看他,想了想,又道:“无邪还活着没?周刘。” 周刘神色一滞,满眼的诧异。 九惜见状就知道她没认错人,那也就是说,他们确实是吴家人,那无邪就不可能有事。确认了心中所想,她把饭盒盖子盖上,冷眼看向周刘,“你打算陪我吃饭?” 周刘平复一下心情,“你到底是什么人?” “重要吗?”九惜回问。 周刘皱眉,片刻后舒展开来,他把九惜扔的三块碎瓷片捡走,又道:“剩下的也拿出来,再别砸了,我家不剩几个碗了。” “没了去卖啊。你家三爷不发工资?”九惜提了盒子扭头就走。 一天了,确实有些饿了,而且,她头又开始疼了,身上也疼,那天摔那一下确实不好受。 周刘知道他是打不过九惜的,自然不会跨过那个圈,便只好收了九惜拿出来那个装了饭菜的盒子揣着三块碎瓷片和满腹疑惑离开。不过,现在这个程度已经不是他能操心的了,九惜认出他这事可大可小,但必须得告诉三爷了,或许,家里可能出了内鬼。 九惜回去,纠结良久,想起白天那个梦,不由叹气。她最后还是乖乖吃了饭喝了药,毕竟它们能让她安安稳稳躺一晚上。 早上醒来,又和前一天一样。 头还是疼,发晕,时不时还犯恶心。也不知道是那药的问题还是身上伤的问题。 九惜有些心烦,她得快点出去和阿宁打听一下去长白山的计划。 她扯了几下脚上的链子,心下火起。目光四下扫了扫,最终在鞋自己的鞋上停留一瞬。 拜托拜托,一定要结实一点。 九惜把两根鞋带解了,统统对折之后穿过锁梁打结,一根拉在手里,一根踩在脚下猛蹬几下。效果出乎意料的好,那锁,废了。 下午晒太阳的时候,九惜拖着缠在脚踝上的链子出门,把新换的饭盒提出去,坐外边晒太阳,等今天来送饭的人。 金轮西斜,西北边的小路上过来一个人。九惜盯着看了看,是周刘。 她站起来,提起放了一下午的饭盒往那边走,边走边道:“今天又是你,怎么?怕我打人?还是怕我跑了?” 铁链拖在地上,发出一连串的响动,她站在离圈子线一米左右的地方,晃了晃脚,脚尖在地上点了两下,然后站好,等周刘过来放饭盒。 周刘走过来,站在圈子外面,把饭盒放下,抬头时突然顿了一下。 他看到拴在九惜脚踝上的链子躺到了地上! 他听到了一声凉凉的轻笑,然后便觉一阵劲风袭来。 一只脚兜头踢过来,他立马曲肘格挡。那一脚毫不留情踢到了他左臂上,直接给他踢的往另一边翻过去! 他就势一滚翻起身来,右手去掏兜里的电击器,手还没摸到兜呢,便觉脖子一紧。 九惜卡住他的脖子往地上一贯,给人当场摔晕了过去。 这家伙,有点弱。 给周刘贴完标签,她就提着周刘的领子把人拖到树底下,然后开始搜身,烟,打火机,电击器,一把钥匙。 九惜拿那钥匙捅了捅剩下一把挂锁的锁眼,钥匙有点小,够不到底。 她把那人绑了,在外头等了半个小时,没见有什么动静。 原以为有人监视的九惜有些失望,故技重施暴力拆除了另一把挂锁。拿铁链套了周刘,拖着他上了那条小路,沿着他留下来的痕迹一路找过去。 走了大概有二十分钟,路上开始能看到一些村民了,九惜就把周刘扶起来背上。然后逮着人就问有没有见过周刘,他住在哪里。 她拢共问了七个人,三个人给她指了同一个地方,另一个指了个大致方向,还有两个说没见过周刘。 顺着那些村民的指点,九惜很快找准了地方,之所以确定,是因为她看到了两个眼熟的面孔。透过院子矮墙看过去,小院里坐着两个眼熟的小年轻——那天被喊来群殴她的两个男生! 把周刘背进去,九惜又跟俩小的打了一场,她完胜。 找绳子绑了那两个敲晕,九惜本想找把刀的,不过在看见刀之前,她先看见了整整齐齐摞一起的碗盘。不知出于何种心思,她随手捡只干净的盘子摔了,然后把周刘泼醒。拿瓷片在他脖子上比划一下,然后挪去旁边一个小年轻脖子上,“我的东西在哪?告诉我,我就放了你们,要不然,我,杀了他们。” 这场拷问没持续多久,在她用瓷片慢慢悠悠给两个男生脖子上开了口子之后就结束了。找到放东西的柜子,拿摸出来的钥匙开了锁,九惜拿走柜子里装盒的葫芦和短刀,顺带摸走了千百来块钱。 “多谢配合。”九惜回去,给周刘展示了一下她拿走的东西,“这些,当路费。” 一手刀把人放倒,九惜简单给两男生止了血,搜罗了一身差不多能穿的衣服出门。临走还想了想那把枪,他今儿不在这,倒也算得上是件好事,那家伙蛮难搞的。 一个多小时后,九惜用新买的百来块的手机拨通了阿宁的电话,卡是黑卡,她身份证不在身上。 她打第二遍的时候阿宁接了电话。 “是我。从地下出来了,没钱。身份证没了,银行卡也没了。” “无邪进医院了,没一个月出不来,暂时肯定不会再干别的事去了。” 一天后,九惜见到了阿宁,然后被送进了医院。 “你能活着来找我,运气是真不错。”阿宁看眼躺病床上的九惜。 九惜躺在病床上,一脸的无所谓。她进医院做检查的时候,那医生,疑似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 撞击导致的颅内淤血,小小做了个开颅手术。还有一堆骨头裂开了,不过比起头上的伤,都算小伤。 “接下来有什么安排?”九惜忍不住问阿宁。 “还有些调查没做好,你先养伤,等出院再说。到时候把下地的情况汇报一下。” “好。”九惜垂眸。她有些心急,不过,这种事情不能表现的明显,否则便是现成让人拿捏的把柄。 而阿宁,无疑是一个很精明的猎手。 一个多月后,九惜出院,补办了身份证和银行卡,去见了阿宁。 阿宁笑盈盈看她,一开口便来了个王炸,“你想去的是云顶天宫?” 九惜努力稳住表情,让自己脸上展现出疑惑,回问道:“云顶天宫?” “这段时间我们陆续查到了一点东西,显示吴和陈要去一个地方,各种线索指向云顶天宫,和我们下一个要去的地方一致。”阿宁看她,“除了我们这三方人马,在没查到有其他人要进云顶天宫,这个指向性和你之前的行为一致。”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得到这些信息的,在我们刚刚确定或者还未确定目标的时候。”阿宁神色凝重,“吴三省和陈阿四是什么时候决定进入云顶天宫的我无法判断,但公司却是在拿到西沙海墓的资料之后才做的决定。可你,却在进入西沙之前就把算盘打到了我们的身上,这很……神奇,你知道吗。你是怎么做到的?预判,或者设计?” “你判断的依据是什么?如果是设计的话,你一个人做不了这么大的局,必然会有相应的组织机构,而能做这种局的人应该不会进不去雪山。所以,你的情况是哪一种?你为什么要去云顶天宫?” 重返·二八 开工 “这么看来,确实足够离谱。”九惜拿起杯子在手里摩挲一下,递到唇边喝了点水,“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我的目标不是具体哪一座墓呢?我看中的,只是你们这三方的实力和你们倒过那些斗的规模。” 阿宁看她,良久,“是吗?” “你不信我,那就当你说的是真的好了。你的意思是,你觉得我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阿宁若有所思,“也不是不可能,九门齐家精通卜算,就有传言说他们可通天机,晓未知。” 九惜闻言一笑,她好像给自己找了一个挺不错的借口? “很好笑?”阿宁看她。 “我只想知道,接下来的行动我能不能参加,我需要你给我一个靠得住的答复,如果你没有让我参加的打算,还请现在就告诉我。你已经浪费了我很多时间。”九惜开口,敛了笑意。 “看来,你这次下地的经历不是很美好。”阿宁看着眼神里带出些厉色的九惜,想了想,“我可以做主带上你,但你必须得服从命令,还得保证我们人员的安全。” 九惜忽略阿宁第一句话,她现在不想回忆跟秦岭有关的任何东西。 “你的命令我当然会听。但安全这一条我做不到,海墓你是见识过的,我之前的情况你也见过。进去这些地方,我的命我都不一定能保的住,更何况其他人。” “我的意思是,你,不能把我的人推去送死。” “我没那种爱好,也没那种习惯。” “那就好,我会信守承诺。计划前往的时间大概是十二月底或者明年一月初,你不用再去盯吴先生了,接下来的时间你自己安排就行。” 阿宁说完给了她一张银行卡,说是她这段时间的报酬,九惜接过。告别阿宁之后她莫名觉着有些悲凉,有种天下之大无处可去的凄凉感。 细数一下自己认识的人,九惜隔天给老李打了通电话。打电话之前她还有些担心纠结,不过电话一通,老李的声音传过来的时候她就知道是她想多了,老李还是老李,他并没有因为缺少联系而变得陌生。 “你这死丫头,出去这么久都不知道打个电话回来!给你打电话你还不接!” 听着熟悉的声音九惜莫名鼻酸,“我这不是给您打过来了嘛,我手机被偷了。下次一定注意,定时给您老报平安。” “没时间回来吗?过年有没有时间?” 过年……如果顺利的话,过年之前她可能就会回去另一个世界了。 九惜抿唇,“不知道呢,不过可能没办法回去。老板把我荐进一家国外的公司了,说不定以后都很难再回来了。” “国外的公司啊,那挺好。你个小姑娘家家的,要注意身体,注意安全。” “嗯,好。” 九惜只觉越发难受了。 来自陌生人的善意总会被无限放大,有些甚至能成为代替家人的存在。可在九惜这里,家人,无可替代。他们给了她足够多的爱意和关怀,纵使存在争吵和矛盾,纵然她忽略过很多东西,但那些被她记住的,仍旧足够让她放弃一切去追寻。 在这边待了几天,九惜实在无聊,每天基本就是吃饭睡觉发呆。她又开始喜欢上发呆了,那种脑袋放空的轻松感很舒服,能让她暂时性忘记一些东西。 立冬那天老李给她打了通电话,说有人找她。他描述那人:一个小年轻,长得讨喜,嘴还甜。 老头说完就八卦兮兮地问她是不是交了小男朋友了,九惜回了个否定的答案,他当即失望,然后又撺掇九惜,说让她把那男生收了。 九惜觉着好笑,对那老李口中的人升起了些许的好奇。老李六七十的人了,也算得上阅人无数,竟然轻易给一个生人这么高评价。她不由想起自己刚去老李手下那会儿,老头子看她,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挑的很! 老李对九惜再三嘱咐之后,出去把手机转递给了那男生。 “姐姐,是我,傅厌,你还记得。” 那边声音一出,九惜立马怔住,她心下一颤。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一开口,她就有些后悔了。 “你别叫我姐姐,你找我什么事?” 那边停顿一下,“为什么?你比我大一点,不叫你姐姐我叫你什么?” “随便你。”九惜有些烦躁,“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杜老板找我?” “不是,师傅把我们散了,我就想着来找你,给你搭把手。你上次不是找我师傅弄过装备嘛。”傅厌如此道。 九惜眉心一跳,“不用。你别再打搅老李了,回见。” “哎,姐,你等等,你别挂……” 九惜合了手机,额角突突直跳。 这个声音…… “玛的!应该只是巧合。”九惜念叨一句,然后将目光投向酒店浴室,那里有个浴缸。 嗡——嗡嗡—— 手机震响,九惜翻开一看陌生号码显示,当即将手机关机,然后进去浴室给浴缸放水。 九惜看眼放满水的浴缸……有些膈应。她起身,出门买盆回来接水,然后埋头进水里。 窒息感腾起,心跳变缓而后加快,力度变弱,手脚开始泛凉。 几分钟后,九惜猛然抬头,止不住喘息。这种快把自己憋死的感觉,实在有些遭不住!良久,呼吸平复,九惜看眼撒出来不少水的盆子,觉得自己方法有误。她应该去找一个深水区或游泳馆,或者潜水馆也可以。 九惜折腾了两三天,一遍遍尝试,在经历了好几次险些给自己憋死的情况之后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但相应的,她被这座城市里的大小潜水馆拉入了黑名单! 她又一次进入了濒死的幻境,或者说再次接收到了那种记忆碎片。 她看到了一片奇诡的黑暗,感受到了难以言喻的敬畏震撼,带着无法抑制的激动,其间夹杂着担忧,有些近乡情怯的感觉,但很快,这些都消失不见,被无边的失望和上涨的怨怼代替。无处发泄的情绪不断酝酿,却没有爆发,反在最后关头全部沉入深渊,变成了满心的颓丧茫然。 她还看到了一座破败的神庙,有一人站在神庙门口对她笑,熟悉且陌生的人。 “惜姐……” 咳,咳咳…… “醒了醒了,玛的,吓死我了!” “你他娘有病啊!想死找别的地方!不要带累我们!” 九惜睁眼,眼前是几个穿潜水服的人,有男有女,有这个潜水馆的教练,也有潜水学员。 “哎呀,你行了,少说两句。哎,你感觉怎么样啊?你还好吗?” 九惜缓了缓,片刻后坐起来,“我没事,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事没事,你人没事就好。你可能不太适合潜水,您看要不咱们这边把钱给您退了,您再去……” “知道了,谢谢。钱不用退了。” 换了衣服浑浑噩噩回到酒店,九惜开始回想三次接收到的记忆碎片。 想着想着她突然一愣,她发现她看到的这些好像和现实有些重合之处。在秦岭,她杀了物质化出来的父母之后,虽然那时候的记忆有些混乱,不过,细想还是能想起来。 相同的感受,相似的言语…… “预知?怎么可能……这到底什么情况?” 无法解释,不知因由,九惜只觉头疼。不过,这些猜测让她坚定了躲着傅厌的心思,毕竟,第一次看到的那个场景,还有那种感受,实在太过不祥! “怎么办呢……要不,多来几次?” 九惜又开始往潜水馆钻,不过,她发现自己进了黑名单,正常的潜水馆没一个敢要她的!于是她换了目标,开始去找游泳馆。 至于为什么不去野外……她只是想验证验证心里的猜测,并不是想要自杀! 仅仅两天时间,这座城市的各大游泳馆也给她加了黑名单。至此,九惜发现这东西竟然也是有随机性的! 这段时间的折腾使得她在游泳、潜水两界声名大噪,然后,她就发现有人来找她了。不是直接来找她,而是跟踪,打算绑了带走那种! 跟那些人又折腾了好些时间,九惜钻进了一个小村里,信号美到打电话都得顺带登个高的程度。 十二月下旬,阿宁终于打电话通知她开工了,为了接个电话吹了半晚上山风的九惜心里谢天谢地,然后直奔约定地点。 到地方隔天下午,阿宁就带着三十多个人和大堆的装备到位。装备配置高到吓人,对比之下,她之前去秦岭弄的那些东西简直不堪入目! “给你,会用枪吗?”阿宁捡出一个背包过来,似乎因为队伍里只区区两个女生,阿宁对她格外关怀。 “会一点。”九惜摸了把阿宁提过来来的五六式暗暗咋舌,“你怎么搞过来的?没碰上警察?这逮住够判好多年的。” “看来你这段时间过的挺舒心。” “还好。” 在这边休息一晚,阿宁就开始往山里走了,进林区前直接弄了五十来匹马,那钱花的,九惜看着都肉疼。 她都没在这边找向导,不过队伍里有两个人对周边很熟悉,再加上各种高科技,顺着她们资料显示的地址,一路高歌猛进。 第四天,他们在一片湖边扎营休息,九惜因为性别原因享受特权,和阿宁两人一个帐篷。 她有些怕冷,衣服穿了好几层,保持在一个勉强保证行动不受影响的状态。她的身体其实能承受这种寒冷的环境,比阿宁她们少穿一点都没问题,但她不想忍受那种感觉,总觉的不舒服,就尽量把衣服穿的厚点。 支完帐篷,九惜去看了眼调试雷达的阿宁。 阿宁看眼裹成球的九惜,不觉无语,她觉得自己有些失策了。这家伙,真的不会成为累赘吗? “有这么冷吗?” 你们冬天进雪山,也是选的好时机。 九惜默默吐槽。 这风刮的,她连话都不想说! “还有事吗?没的话我去帐篷里待着了。” 有心让九惜多冻冻适应适应的阿宁喊人拿了副望远镜过来,交给九惜,“去看看周围的情况,有问题告诉我。” 九惜接过,走去一边。 别的不说,这周围风景确实够美,再加上旁边的湖,说不出的奇丽。 她抱着望远镜看了一会,扫过一边山林时看到了一支队伍的尾巴。没看清楚是几个人,她没多想就掠了过去。转完一圈之后她回去给阿宁交差。阿宁白她一眼,以观察不到位为由把她又赶了回去。 直到吃过饭阿宁才松了口,高抬贵手放她回了帐篷。 第二天队伍并没有行动,九惜还觉着疑惑,下午的时候她就没疑惑了。下大雪了,外边一片茫白,雪花乱舞,风吹的人眼睛都睁不开。而且一出帐篷,那刀子样的风就直往人鼻子嘴巴里灌,说话呼吸都费劲! 九惜尽量让自己待在帐篷里边,为了达成她理想中的那种尽量,她算着量减少了吃喝。 雪下了两三天,九惜基本上是睡过来的。阿宁队伍里有人组队喝酒,她都一概没理,把自己和他们的交集完全止步在眼熟的地步。 雪停之后阿宁就喊她动身了,这次扔了好些大件的物资,行进速度也加快不少。 阿宁催的紧,一行人确实也一刻不停地在赶路,但这种未经开发的区域也确实不好走,第二天的时候就没法再骑马了,所有人牵马走,当天下午遇到了一场小型雪崩。 说是小型雪崩但也足够他们喝一壶的,阿宁手底下的人有两个被雪埋了,没救过来,一时间整个队伍一片凄然。 九惜去找阿宁的时候听到有人压着声音骂人,又一人则说:“……雪崩,小型雪崩是挺常见的,有些事情根本没法预测,倒霉了蹦个屁都能雪崩。” 阿宁说了串专业术语,然后总结了一下,说仪器检测到有爆炸! “这个时候没到清雪的时间啊?而且清雪的话他肯定不会只这么屁大点动静。你的意思是有人放炮?谁找死在雪山上放炮!活腻味了。这都不知道的肯定也不会进雪山这么深,最多在外边逛逛。” “未免出现意外,所有人整理装备尽快通过这片区域。”阿宁严肃道。 九惜闻言就没再往跟前凑,找地方坐了一会儿,便带上东西跟着队伍继续前进。下午休息的时候,阿宁喊了两个人离开了一趟,大概一个小时左右才回来,然后让所有人连夜赶路,还不能打手电! 九惜倒还知道这里是在国界线附近,她们现在这行为,算得上偷渡了,要被对面发现,被毙了都不占理! 而且,大晚上的不打灯去爬山,还爬雪山,这是准备给阎王爷冲业绩吗? 九惜心下各种吐槽,不过,阿宁的队伍出奇的听话,所有人收整行李半个小时不到就开始行动起来了。 用登山绳把人串一起,阿宁打头,九惜自荐去收尾。所有人走一条线,整个队伍拉成一长条。 大冬天的,太阳下山很早,天很快完全黑下来。也幸好今天没云,月光撒下来在雪上一照,周围便亮堂堂一片。不过雪山上的危险不止能看到的东西,脚下的冰层,过低的温度都是对来人的挑战。 半夜的时候,她们一行招上了几个野生的家伙,令人心惊的嚎叫声,听着像是狼。不过并不成规模,才下了三天的雪,这些家伙要是饿了三天的话,那它们会干些什么可就没法预测了。 他们丢了一匹马,不会给那些狼喂饱,但也能保证它们不会因为饿疯了而来攻击他们这支庞大的队伍。倒不是他们这些人害怕那几匹狼,毕竟是在国界线上,以他们这一行的武器配置,招来边防就完蛋了! 重返·二九 裂隙 那些狼没再跟着他们,走出去的九惜听到了马儿踢踏嘶鸣的声音。 狼嚎声和那匹马的嘶鸣惊到了队伍里的其它马,一时间整个队伍都有些乱了,隐有失控的迹象。这时,有个人打了两声呼哨,没一会那些躁动不止的马渐渐平静下来。按着自己马匹的九惜竖起了耳朵,心中暗自惊叹。 次日凌晨,他们到了三圣山下。阿宁带着工具在附近转了一大圈,最后喊个当了一路向导的队员过去,两人闷头研究半天,又转了一会,在几百米外停住。阿宁拿对讲喊所有人过去。 九惜过去一看,就见她二人清出来一个掩在雪层下的岩洞来。弃了马,收整装备进去山洞,草草扫过一眼。这山洞不小,却也不是很大,容纳近三十个人可能会有点…… 率先进来的阿宁和那向导直奔山洞右侧,走去洞壁一处凸后边没了踪影,九惜顿了一顿,紧走两步过去一看,这才发觉洞壁上有个天然裂隙! 仅够一人通过的裂隙钻进去,往里走了大概有个三分钟左右,就到了一个大型的空腔。自然形成的空间,四周皆是各异的黑色的岩石。队伍里一个外国人惊叹造物的神奇,说这种地形是火山喷发过程中形成的溶洞,再往里可能会看到更大的空间,幸运的话甚至可以欣赏到成百上千年以来在火山溶洞内形成的独特生态环境,看到一些珍稀的生物样品。 裹成球的九惜看眼拿个相机咔咔拍石头的人,觉得他不像是来盗坟掘墓的,更像是来做什么地质研究的! 确认周遭环境安全之后,阿宁安排众人休息,连夜赶路实在费人,所幸一行人一个都没少,全都活着出现在了这里。他们的马都留在了山洞外边,来回几趟把物资装备都搬进来之后,先前以一个呼哨安抚了马群的那人就出去把马放了。 四五十匹马堆在外边,目标实在太大,万一把这山里头饿着肚子野生动物或者边防吸引过来,那将会成为一个不小的麻烦。 生起来几个火堆,热了些罐头之类的食物,众人吃完东西之后,除了该放哨的出去放哨,其他人各自抱团,找地儿睡觉。 这一觉睡了有四个小时,九惜打着哈欠迅速调整状态。众人再度动身时阿宁把九惜叫到了队伍前方,跟在她身边。这一路走过去倒也算安稳,并没有遇到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大概三四个小时之后,她们碰上了一眼温泉,阿宁说快到目的地了,让大家在这里休息下,养养精神。 九惜对此全无异议。按着这几次下墓的惯例,一旦进到墓里去,那肯定就是各种折腾。从一脚踏进去到完全跑出来,这中间八成是不会再有什么空闲给人休息了! 因着这个惯例,她一听阿宁的话就立马以行动表示支持。 向导之一告诫众人不要随便下温泉,说温泉里可能会有虫子,弄不好会直接交代到水里。 那人地位似乎不是很低,说话很有分量,这一路他说的话基本没什么人反驳。 有人生了火煮东西,九惜没去凑那热闹,嚼了块巧克力,又吃了点压缩饼干便倚着背包闭目养神。温泉蒸的周围暖融融的,她穿的太多,有些受不了,就脱了件外套盖身上。 那些煮罐头的人很快吃饱喝足收拾了残局,有人随意聊了两句便都不再说话,各自靠着背包打盹。 火光照不到的细小裂缝里,黑漆漆的岩洞顶部,还有温泉附近的黑色岩壁上,一些细长的、身体两侧长满了长足的虫子似乎是感受到了食物的味道和火焰带来的温度,原本安静趴着,一动不动的它们开始缓缓爬动。 滋啦—— 燃烧的火焰突然跳了跳,轻易吞没了一个黑色的小家伙。火舌舔舐,那个不断挣扎扭动的黑色很快安静下来,在一片细小的爆裂声里化为灰烬。 滋滋啦啦的声音和哔哔剥剥的爆裂声接连响起。倚在背包上闭着眼睛的九惜皱眉,这声音不大,但接连不断地响,又不像柴火烧灼爆裂的噼啪声,隐约透着一股诡异。 九惜听得心烦,她睁开眼睛,却觉眼前一花,鼻梁上随即传来一阵沁凉的痒意。她定睛一看,当即跟一只多足节肢昆虫来了个眼对眼。 那么长那么多的腿!直接占她半张脸的身长!那口器!那须子!好人家的蚰蜒谁长人一巴掌长啊!长那么大吃人去啊! 九惜斗鸡眼看掉下来贴到自己鼻子上的东西,感受着它身上传来的凉意,只觉自己全身的血都凉了。 她和那蚰蜒对视一秒,一个哆嗦醒神,反射性翻身用衣袖一扫脸颊,把那它弄地上啪一脚踩扁。 这时四周已然骚乱起来,有人大叫着让睡着的人赶紧起来。几个去放水说说话的人听见动静从裂隙那边钻进来,一看这边情况当即傻眼。 九惜抖抖衣服,确认身上穿的和盖的衣服让都没虫子之后,把衣服甩到身上穿起来,套帽兜、拉领口、戴口罩,一套动作一气呵成,速度之快让人眼花缭乱。 穿好衣服提起属于自己的背包,九惜立马撒丫子往虫子比较少的地方跑。 “所有人远离火堆!不想死的动作快点!” 有人高声喝道。接下来,整个岩洞爆发出了至少三种语种的咒骂声,各种语言文化不断输出。 “怎么回事?”阿宁抓过一个充当向导的人喝问。 “我也不知道啊!有可能是温度太高导致休眠的雪毛子醒来了。看这动静里边会有更多,咱们还往里去吗?” “去!继续走!”阿宁当机立断。 所有人连滚带爬往裂隙更里边跑,基本跑到带头位置的九惜听着后边响成一片的枪声,跑的愈发的麻溜。 一行人往山隙里钻了一公里左右才停下来,各自惊魂不定、气喘如牛。阿宁看着人数减少了些的队伍,眉头紧锁。 给两个被拖出来的人处理了身上的虫子,打了一剂药。休息片刻后,阿宁收敛情绪,招呼所有人小心前进。 这边温度已经降下来了,但裂隙两边以及脚下的黑色玄武岩上依然攀着许多跟岩石差不多颜色的蚰蜒,一条路走的九惜脚底板直发凉。 众人小心翼翼又往前走了半个多小时,一阵风从前方吹过来,夹带着呛人的难闻味道,阿宁立马喊所有人带上防毒面具。 戴好防毒面具往前走了没一会,阿宁抬手,让所有人停下来。九惜小心上前就看到前边一米不到的地方出现了一个下陷,三十几厘米深的浅坑横贯整个裂隙,延展出去十几米,过了浅坑,再往外有个八米左右就是这裂隙的出口。 前边的浅坑里整齐摆放着大量的陶罐。陶罐周围还趴着不少蚰蜒,有些长的都有四五十厘米了,看得九惜心里发怵! 那坑里的陶罐有一些是碎裂的,能看到暴露出来一团黑泥样的东西。从那四周散落下来的碎片来看,这些罐子的罐体极薄。 它们放在这里肯定不是用来当摆设的,不说那些罐子有没有什么异样,单那当中数十只半米长的蚰蜒就足够让人头疼了。 九惜看看周边岩壁,考虑从上边爬过去的可能性。她看完一圈回过头来,就见有两三个人趴那坑边,小心翼翼扫开蚰蜒,搬上来了一只陶罐子。 九惜看的一悚。如果没记错的话,记得这玩意儿好像是用来养尸蹩王的! 下意识退开一步,她正要开口时耳边传来一声器物开裂的咔嚓声。九惜心下一紧,呼吸都压了起来。 “杰斯,你小心一点!怎么能弄坏这么古老的陶器!”一人用英文叫了声,语气带着强烈的谴责和可惜意味。 那人回他,“我并没有用多少力气,是它太脆弱了!你不相信可以自己去试试看,它们还有那么多。” “你们最好别动它们。”九惜的声音和陶罐跟前的那人一起响起。 阿宁看过来,比了个手势,制止了其他去搬陶罐的人,“怎么了?它们有问题?” “它们放在这儿,肯定不是为了好玩。”九惜回了阿宁一声,两眼盯着被搬上来那个出现裂纹的陶罐。 两手还未从陶罐上撤开的那人不信邪,“一个罐子而已,能出什么问题?难道说会爬出来一只恶魔把我们都吃掉?” 有个人附和了几句,说的是英语之外的语种,九惜听不懂。 片刻后,那被称作杰斯的人松手,放开了手中的陶罐,然后看向阿宁,“宁?” 阿宁想了想,道:“打开看看。” 那人点头,一下子砸开了那个陶罐。九惜心下一梗,有种直接跑路的冲动,再这么下去,她能不能活着进去陵墓都两说! 杰斯拿军刀拨开碎裂的陶片,敲了敲暴露出来的那团黑色,发出“邦邦”两声。冻得发硬的外壳随着他的敲击碎裂脱落,露出裹着一团干枯发丝的头骨。 九惜枪都掏出来了,可那边一派平静,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杰斯把那头骨扒拉两下,然后拨去一边,抬头看向九惜,“小姐,看来你的猜测并不准确,它们是没有危险的。” 九惜不语,盯着那头骨看了半晌。 怎么回事?尸蟞王冻死在里边了?难不成是因为无邪不在这边,这难度系数都就降下来了? 她这边不说话,也没给一点点的其他反应,那人讨个没趣,也不再说话。 见那罐子确实没什么危险,阿宁就叫几个下去搬罐子清出条路来。 这附近没有温泉,那些蚰蜒在低温之下死了一样一动不动,向导叫住去搬罐子的几人,道:“你们都小心一点,别踩死了任何一只蚰蜒,要是把这坑里休眠的蚰蜒惊醒了可就麻烦了。” 几人应声,挑了蚰蜒少的一片去搬那些陶罐子。为了速度考虑,搬开的陶罐会直接堆到两边的罐子上边。 由于那些罐子实在太薄,又在这边冻了不知道多长时间了,本就不结实的陶罐变得愈发脆弱,搬动过程中碎了好几个。 一个小时后一行人一个不少地通过了那片浅坑,十几米的路程,九惜走出了一身的冷汗。 一阵风灌入裂隙,扫过黑暗当中的骷髅,吹动了其上覆盖的干枯发丝,几根纠缠不清的发丝轻轻摆动几下钻进白骨当中没了踪影。已然通过浅坑的一行人毫无所觉。 队伍里,当先的杰斯抬手挠了挠脖子,耸动几下肩背,然后拿着手电去照前边。 九惜拿手电扫了一下,这里曾经应该是暴露在空气当中的。往前米,手电能照到的地方立着许多枯死的树木。无数虬结交错的光秃枝丫向上伸着,莫名的森然可怖。 走进死树林里,一行人下意识放轻了动作,时刻警惕四周。 变故是在一瞬间发生的,九惜隐约听见了翅羽扇动的声音,未等她细听,一声惊恐万分的尖叫传来。 她迅速转身,就见一只手电从半空翻滚下来,一连串震耳的枪声响起。 手电光下,一道黑影一闪而过,不等她看清那东西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又一声惊叫从另一方向响起。 混乱的手电光扫来扫去,有些直接就往别人脸上怼,晃的人眼睛生疼! 阿宁的斥骂声很快响起,“都乱晃什么!不会用手电的给我关了!所有人挂荧光棒!” 四周很快亮起一片绿莹莹的光团,九惜架着手电看四周树梢,单手折了根荧光棒挂到肩上。 一道劲风从背后袭来,九惜反射性矮身向前一滚,抬手就是两枪。她能感觉到自己是打到了什么东西的,但却没有一点声音发出来,这让她不由得有些困惑。 还没爬起来,她就听阿宁那边枪声乍起。她当即抬起手电扫过去,跟着补枪,另有几个枪法好的也跟着抬枪,一时间枪声四起,整个死树林子里只余一片枪声。 那东西终于被打了下来,四五道光束照过去,一只一人大的鸟躺在地上,一身的血窟窿。 “宁,它嘴里有东西!”一人惊叫。 “它们又来了好多!快跑!” 九惜拿手电往头上一扫,不由心下一颤,他们头上,盘旋着不下十只大鸟! “快跑!离开这里!” 九惜阿宁和几个身手好的断后,一众人在死树林间穿行。他们跑了分钟便出了树林,上了一条两侧置有石像的大道,按照皇陵的布置,它该被称作神道! 重返·三十 上吊 从死树林冲上神道,众人一窝蜂跑上了祭台后的石阶,直奔上边门殿,以期能靠这大殿阻一阻那些从树林那边追来的大鸟的动作。 九惜跑上石阶,配合一起断后的阿宁几人交错射击。默数十个数,九惜便端着枪拧身,接连几个短点射,也不管效果如何,只求能把往过来冲的大鸟们给压下去。趁着换人的空档,九惜三两下跨上石阶钻进大门坍掉的门殿,隐在门框后边跟率先进入门殿的人一起举枪射向追来的大鸟。后边的阿宁还有杰斯几个人奔进来,也各自找了掩体回身射击。 那些鸟被二十来条枪压到了殿外,九惜不自觉松了口气。未等她全然放松,忽听阿宁的声音传了过来,她这次说的是英文,声音里带着些疑惑,她在问杰斯,问他怎么了。 九惜回头,就见蹲在一根立柱旁边的杰斯站了起来,一个劲儿地抓挠自己背脊和后颈。 “杰斯,你……” 阿宁一语未必,大殿顶上突然坠下来大量的瓦片,九惜只觉眼前一花,方才还几米外扭来扭去的杰斯瞬间腾空而起。他的手电早就躺地上去了,九惜确定他被抓还是靠的他身上挂着的荧光棒,绿莹莹一道光拔地而起,带出了一晃而逝的莹绿色残影。 那鸟抓着杰斯,飞了几下突然停住,没直接冲出殿顶,而是落在了大殿的横梁上。几束手电光照过去,九惜这才看清楚这大鸟的尊容。(树林里那只被打了太多枪,基本上都给打烂了!再加上着急逃命,根本没看出个模样来。) 看着大鸟像极了人脸的头部,九惜心下发寒。鸟爪下的杰斯止不住地挣扎,喉咙里发出喑哑的喊叫声。不过他的挣扎状态有些奇怪,不像是想从鸟爪下挣脱出来,更像是忍耐不了某种遍布全身的疼痛而蜷缩扭动身体! 那大鸟看了看爪下的杰斯,突然低头啄了两下,然后直接振翅飞了起来,竟然直接就把被它抓过去的杰斯留在了横梁上!九惜看得有些发懵,无法理解这鸟到底是什么操作。 横梁上的杰斯没有第一时间下来,也没端枪或者爬起来找遮蔽,而是蜷缩着身子在横梁上滚动。他滚了两下,不出意外地坠了下来,预想中重物落地的声音并没有响起,杰斯直接悬在了半空,以上吊的姿势! 几束手电光照过去,九惜看到了一股悬下来的黑色绳子,那绳子看着有些奇怪,能确定不是他自己的装备。看过去的一众人尽皆傻眼,被这意料之外的怪异场景吓到,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九惜看着杰斯,不自觉瞪大了双眼,脸上浮现出骇然的神色。 她脑中很不合时宜地浮现出了她曾看过的一个恐怖小说,当中有一篇讲:一种特殊处理过的绳子会诱惑所有靠近它的人把头伸进绳套,从而自己吊死自己! 作者文笔极好,当初看的时候给她吓惨了,抱着书坐太阳底下还觉后背发凉! 那个故事和当前场景诡异的相似,九惜看着无甚特殊之处的横梁,心下一片惊惧悚然。 杰斯很快没了动静,四肢耷拉下来,软塌塌吊在横梁上不动弹了,这明显不是一个有意识的人该有的反应。 “掩护我,救人!”隐在一根立柱后边的阿宁压低声音喊九惜。 九惜看阿宁一眼,突然怔了一下,直接抬手对着她的身侧就是一枪。因顾忌着阿宁,她这一枪打的有些偏,只给那鸟扫了些毛下来,那鸟被这一枪吓到,直接展翅。 阿宁反应极快,在九惜开枪的瞬间就矮下身子往前一滚,也不费时间去瞄准,一拧身就靠着直觉提枪去扫,射出来的子弹一路追着那鸟扫去了大殿顶上,在那立柱上留下来一溜弹孔,跑去殿顶,扫下来大片的碎瓦。 数道手电光从殿顶上的破洞照出去,能看到顶上出现了大量盘旋不定的黑影。很多只的大鸟,这个门殿并不能很好的阻挡它们,而且这里很可能还有其他说不清的古怪。 这门殿不能久待! 那些大鸟也实在难缠。 “得想办法把它们处理掉。”九惜仰头看盘旋不定的黑影。 “先救人!”阿宁看眼挂在横梁上的杰斯,喊过来一个人搭桥,三两下翻上横梁过去杰斯那边,准备先把他给救下来。 九惜和另外几个人举枪对着门殿顶上的窟窿,以防那些大鸟再从顶上冲进来抓人。 上去横梁上的阿宁刚走到杰斯跟前,还未有所动作,殿内忽的响起一片枪声,一阵劲风扫过,九惜便见横梁上的阿宁直接滚了下来,挂在那边一动不动的杰斯则荡了几下,几道黑影落在横梁一边。 那些鸟,从破开的大门进来了! “宁,小心!” “该死的!” 飞进来的那些鸟横冲直撞,一下子掀翻了四五个人。这种情况下显然是没法继续去救杰斯了,这门殿里不知道有什么古怪,再继续拖下去,恐怕就不止杰斯被挂去梁上了! 九惜避过迎面袭来的鸟爪,仰着身子冲上边打出一梭子子弹,随后滚去一边躲起来,去看阿宁,“他没救了!我们得……阿宁!” 阿宁不知道在上边看到了什么,竟然给惊地呆住了,掉下来之后就抱着枪愣愣地看挂在梁上的杰斯,这半天了,连位置都没挪一下! “阿宁!”九惜举枪,冲着掠去阿宁身边的影子射过去,子弹裹挟着骇人的力道自阿宁肩臂附近飞过,打在了大鸟身上,惊地它展翅飞离。 被擦伤肩臂的阿宁醒神,立马找了遮挡物躲起来。 连片的枪声里,突然混进来几声痛苦的尖叫哀嚎,几个原本躲起来的人突然倒地打起滚来。他们的动静很快吸引了钻进来的几只大鸟。 一分钟不到,横梁上悬挂的人直接从一个增加到了六个! 猝不及防的变故,接连而来的诡异死状,这间门殿瞬间变得不祥起来。这下不管离开这里会不会受到那些大鸟更加猛烈的攻击他们都得往出去撤了! 阿宁这会儿已整理好了心绪,见情况不妙,果断放弃了继续留在门殿当中的想法。她招呼众人一声,率先奔向门殿另一边的出口,带人直奔后边的汉白玉长桥。那些大鸟没了大殿的阻隔影响,无所顾忌地发动袭击,很快就有几个人给它们抓伤了。所幸这边火力够猛,他们又把人给抢了回来。 带着几号伤员上桥,九惜习惯性留在队伍靠后的位置。跑到长桥末端的时候整个队伍突然停住,九惜听有人喊道:“宁,前边桥是断的!” “分两组过桥!” 众人很快分成两队,一队过桥,一队举枪对付盘旋于头顶的大鸟,第一队通过后立马接替第二队的任务。 过了这桥前边出现一座重檐的碑亭,阿宁带路直接绕过碑亭,一路狂奔上了通向后方大殿的长阶。那些大鸟紧追不放,待到一行成功进去长阶尽头的往生殿,二十人不到的队伍又折了三个人,两个伤号和一个照顾伤号的队员! 九惜半道给那大鸟在左臂上抓了一下,亏得她反应够快,穿的衣服也多,那鸟抓了一爪子的棉花,却挨了九惜一梭子。 那一梭子打在了大鸟腹部,它当场死亡。九惜还没爬起来,就见一个速度贼啦快的小家伙从大鸟的嘴巴里冲了出来。它一出来就往九惜脸上扑,九惜反射性甩枪把那玩意砸开,刚撑着手坐起来,九惜便觉一小片黑影奔着自己脑袋扑过来了。她未及反应,便听左侧传来一声格外清晰的枪响,那黑影直接被打的歪去一边。九惜站起来往旁边一瞅,这才看清楚让阿宁一枪给送走的东西——一只没毛的丑猴子! 这往生殿的大门没塌,众人一进大殿就关了门,把那些大鸟挡在门外。清理跑进来的猴子时,队伍里的一个人突然怪叫一声,直接躺地上打起滚来。 阿宁瞬间出声,立刻厉声呵道:“别碰他!所有人离他远一点!” 本想着去扶一下那人的男人立马收回手来,有些诧异地看向阿宁。 “救……救,救我……宁……救……” 那人抓挠着自己背脊和后颈,艰难伸手,嗓子像是给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喑哑难听,不成调子。 阿宁闭了闭眼睛,再睁眼时眼底一片冷厉,她举枪,震耳的枪声响过,那人便没了动静。 血从子弹留下的窟窿里淌出来,很快漫开,留下大片暗色的痕迹。九惜打着手电看了两眼,突然皱眉,那血里有东西在动! 细长的黑色丝状物,看着像极了……头发! 她忍不住往那人跟前走了两步,她这会儿看清楚了,那些在血液里扭动的东西的确是一根根的头发。它们从那人的皮肉里钻出来,逐着血液而动。 这人…… 九惜打着手电看了看他的脸。 这人是之前去搬陶罐的人手之一! 掏出打火机打起火来,九惜小心走到那人跟前,用短刀挑开他的衣服。大量的黑色发丝从他的后颈和肩背处生出来,不断地扭曲舞动,长一些的都有二三十厘米了! 头发丝…… 九惜燎断爬上短刀的头发,退开两步,看向阿宁,“应该是之前那些罐子的问题。他……烧了” 阿宁看她一眼而后点头,同意了她的建议。 火焰很快烧了起来,他们给他身上倒了助燃的东西。 走去大殿另一端,阿宁看向剩下的十几个人,“还有谁触碰过那些陶罐吗?” 一片沉默之下,九惜幽幽开口,“现在可能还有的救,在等下去可就不一定了。” 众人面面相觑,这才惊觉那些碰过陶罐子的人都死掉了,六个人被挂在了门殿横梁上,剩下的人一个留在了死树林,一个留在了门外长阶上! 到现在为止,他们已经减员近一半人,剩下的也大多都带着伤。可现在,才将将走到养生殿,他们的目的地也只将将看到了个影子而已。 “地下灵宫的入口你知道吗?”九惜扭头看神色凝重的阿宁。 阿宁看她,略作思索,“确定了三个地方,需要去内城楼殿确认。” “就没有可能……在这个大殿吗?”九惜有些不死心。 人面鸮和口中猴太太难缠了!九惜很不想继续和它们打交道。 “不可能,必须往后走。” 一行人在这座大殿稍作休息,等到外边人面鸮的动静歇下去之后才动身。离开往生殿继续往下走,又过了一道门殿,阿宁便安排人去找地宫入口。 她才把人手指定好,九惜就听见了一声枪响,从神道那边的门殿传过来,在空中盘旋的黑影立马被那一声枪响吸引,掉头飞回神道那边。 阿宁亦听到了这声响动,“动作都放快点!” 十分钟后,进去主殿的一人出声,他找到了进地宫的密道! 阿宁当先进去密道,九惜被她拉到身边,其他人依次跟上。这密道极长,又因为担心当中会设置机关,所以一路小心翼翼。走完那密道大概花了有一两个小时,值得庆幸的是走了这一路,并没有碰着什么机关。 密道末端是一间空旷的石室,设有一道石门,门是被炸开的。石室内并没有棺椁之类的东西,摆放着许多大号的陪葬器物,内里的长明灯都是亮起来的,这说明有人更早一步进了地宫。 九惜看到阿宁神色一肃,直接招呼众人穿过石室,进入另一边明显有人通行过的甬道。 穿过石室过了几道被炸开的封石,之后就是一条直甬,按照曾经学过的东西来说,这种光不溜秋的直甬是最有可能设置机关的,最常见的应该是机努和翻板。 阿宁显然对这些也是有了解的,她采取了海底墓时无邪提出来的法子,所有人,贴墙走。 这条甬道的长度也很是可观,尽头是一道玉质的大门。上边雕着造型一言难尽的盘龙,据队伍里有这方面研究的人说,门上腿多的跟蜈蚣没区别的家伙就是人家东夏国所信奉的龙,被称为百足龙。 那大门也给开了一条缝,能容两人通过。 重返·三一 熟人见面 被人捷足先登,阿宁显得有些焦躁。 确定没有危险之后,所有人进去玉门,借着里边点起来的几盏长明灯,九惜勉强看清楚了墓室的全貌。 这间墓室空间极大,四面墓墙上绘有大面积的壁画,线条流畅飘逸。周围放着几尊石像,正中心一个占地颇大的石台,上面是八只一模一样的黑棺。这种操作,一看就是陪葬用的,没有主棺,也就是说这儿不是主墓室。 阿宁的目标显然不在这儿。她目的很明确,所以并没有让人去开任何一只棺材,而是在看过墓室布局之后安排人寻找机关通道。 这里的空气质量还不错,众人就都摘了防毒面具,九惜松松快快吸了两口气,便去一边坐着去了。 找机关是个技术活,而找到对的机关它还是个运气活。 后续事实证明,在场的十几个人,手艺不行,运气,它也不大行! 一行人花了一个多小时,终于瞎猫碰着死耗子,打开了左手边墓墙上的一道暗门。没有其他人留下的痕迹,这种道自然是不能一窝蜂进去的,阿宁就喊人去探路。他们安安稳稳到了甬道对面的玉门前,不过推门进去之后就出了问题,那玉门毫无征兆地合了起来! 阿宁手里的对讲机很快收到了他们两人的求救,那个墓室灌了沙!那门这会儿已然没办法推的开了,用炸药把门炸开,这才把里边俩人给拉出来。流沙顺着炸开的洞往甬道里填,声势浩大,有种把碰到的所有东西都填埋起来的架势,众人撒丫子往回跑。 跑了没一分钟,九惜忽然听到了一阵机械运转的声音,她心下一惊,下意识看向进甬道时打开的那道翻转门,原本打开的石门正缓缓转动,看那样子,是要关门了!九惜当即抽了挂在背包侧面的多功能镐扔出去,镐子卡在门下,别住了转动的石门。一群人加快速度往外跑,这时候不知道谁又哪儿踩的不对劲了,直接触发了暗藏的机弩。 灰头土脸跑过去回上那道暗门,一数人,又少了一个!队伍里还多了好几个被箭矢射中的伤员。 这两下子直接把一群人给打击到不行,折腾这一下,比跑趟神道还费心费力,阿宁收敛情绪,喊队医给伤员处理枪口,让众人先休息一会。 坐在一边的九惜百无聊赖地揪了揪衣服左臂破洞里漏出来的化纤棉,在手里团了团用它们擦了脸上的沙土,半白的棉团沾上呼出的水汽和细沙,直接变成了黢黑一团。 随手把它们揣兜里,九惜看看自己身上被人面鸮和猴子抓的破破烂烂的棉衣,有些不忍直视,正纠结要不要脱一层,就听石台那边的阿宁喊了她一声。 “这是天宫的资料,你有办法找出来通往主墓室的墓道吗?”阿宁递过来一个平板。 九惜惊讶,她是知道一些和墓葬机关的相关知识,但是理解的乱七八糟的,而且基本没怎么用过,阿宁喊她找机关实在是有些病急乱投医的味道。 “你为什么觉得我能干这活?” 阿宁看她,笑了一下,“我觉得你的运气比较好。” “嗯?”九惜一脸莫名。 阿宁伸手一指石台,又看眼一边蔫头耷脑的手下,“上去走一圈试试?我觉得机关应该就在上边,但是他们身手都太差了。” 九惜:!!? “或许,我们可以等一等后面那些人,他们当中或许会有好手。”九惜开口,一脸认真,“我们可以合作,和他们各取所需。” 阿宁又笑了一下,“这种天真的想法……你是认真的吗?” 九惜看看上边的八口黑棺,“你要是觉得慢慢来没意思的话,可以把它们都打开试试。” 阿宁闻言默了默,做沉思状,片刻后开口,“这个建议不错,或许真该把它们都打开看看。” 低头翻平板的九惜抬眼看了下阿宁,“你不介意我们都交代在这里的话,开。” 细细翻看平板上的资料,九惜看得一头雾水,不过最后一页上一张很是模糊的图让她心下一震,那张图是是个青铜材质的门。 这么说,阿宁她们的目的就是青铜门了,青铜门,长生。 九惜皱眉,心下烦躁。阿宁又说了些什么她一点也没听进去。 手指点在青铜门的图片上,九惜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冲动,它很明晰地告诉她:去青铜门,一定一定要进去青铜门。 这个不容忽视的想法压过了冒头的另一个念头。 将手里的平板递还给阿宁,九惜环顾四周立着的石像,“机关应该在石像上,你的人先前就差石像没动了,我去看看。” 阿宁看眼神色有异的九惜,低头去看手里的平板,上面显示的是一张图片,青铜门的图片。 她手指滑动,又往后翻了两下,屏幕上出现一行提示:已是最后一页。 阿宁收起平板,目光落到九惜身上,暗道:她果然是知道青铜门的! 机关在那四尊石像的眼睛上,单按下去会启动机驽或飞去来器。九惜以自己手臂上多出一道口子,外加阿宁肩膀擦伤和一个队员屁股中刀为代价搞明白了机关开启的规律。 打开的通道在八具石棺中间,石板向四周退开,露出一个圆形的入口,现出一道向下延伸的石阶。依旧是下去两个人探路,一路小心前行。 石阶大概百来米,中途有个拐弯,尽头是座楼台,前方空间极大,有一道延伸出去的长廊。 阿宁几人打了些冷焰火扔下去,下边的空间很给照的通亮。 这里是间圆形的墓室,她们所处的楼台距离地面大概有个四五米的高度,从这里到墓室顶上,高度大概七米。手电从这里照过去,能看到对面的结构和这边相似,一道长廊凌空通过去,连接两边楼台和其后石阶。 不过,那边看着有些奇怪,好像铺有一片铁丝网。 楼台下边,墓室的中间有一个造型不怎么常见的棺井,底置八口大号的黑色石棺,中间簇拥着一口更大号的半透明玉棺,被火焰照的通透,反射出莹润的光来。 不过,那玉棺边上好像有个什么东西,不透光的一团黑色。 阿宁让人固定了两根绳索,一行人顺着绳子下去,直奔棺井。 “宁,这里有人!”有人喊了一声,紧接着又道:“还是活的。” 九惜转过去一看,还是个熟人,许久不见的老狐狸! “他伤成这样……” “带上他,他知道很多很重要的事情。”阿宁看了下蜷缩在玉棺旁边的人,就冲身边的队员道。 那人把老狐狸从棺井背出去,队医过去来看了看吴三爷,撸起袖子给他打了一针。 这边的阿宁敲了敲棺井中间的玉棺,“把它打开。” 几人应声,从背包里拿出撬杠来,剩下的各自退开些许。那玉棺很快被打开,棺盖被掀开到一边,内里飘出来一些气体,味道有些熟悉,香味中混杂着一股奇怪的味道。九惜还没分辨出来这味道到底在哪里闻过,就听一人困惑道:“怎么会有虫香玉?” 虫香玉的作用九惜是知道的,她一下子想起来了这味道是在哪里闻过了。 杜老头用来引傅厌肚子里尸蟞的药就和这个味道有些相似! 她正想着,突然听到了一片非常密集的簌簌声,便立时开口,“小心,有东西要出来了。” 抬棺盖的几人立马退开到一边,握住背在身上的步枪。 九惜原觉得自己一路过来受到的各种精神洗礼已经足够离谱了,但接下来的一幕就直接让她有些裂开了。 她出声之后半分钟不到,那口被冷焰火的光线照的流光溢彩的玉棺里边涌泉般冒出来了一股黑色。她起先还没看清楚,等那最先落下来的黑色在棺井底下扭动起来的时候,九惜顿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猛地窜到天灵,然后嘭一下炸开。 她近乎本能般转身,直接跳出棺井。 耳边枪声乍起,各种咒骂惊呼团团飘来。九惜这才找回来飘飞出去魂儿,阿宁几人很快出来棺井,相互掩护着跑了过来,这边的人看清楚追过来的东西时俱是一怔,但很快都举起了手里的枪。 十几人围成一圈,开枪射向围过来的东西。 九惜这下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老狐狸会是那样一副凄惨样子,为什么那口玉棺是合起来的了。 成年人手臂粗的蚰蜒啊!不要钱一样往出来冒,真是,见了鬼了! 九惜端枪往右侧扫过去,不经意间看到了被洇红一片的衣袖,不觉一怔。 她手里的枪一停,由她负责的这一块地方立马就有蚰蜒涌了过来,不过它们爬到九惜前方一米左右的时候突然全部停住,挨挨挤挤往其他方向爬去。 用血驱走潮水般的蚰蜒,周围一干人看她的眼神就从敬而远之变成了或好奇或惊诧,阿宁看她则是一种捡到宝的眼神。 阿宁吩咐众人修整,九惜被看得不大舒服,直接挑了个角落独自蹲着去了。 去老狐狸跟前的阿宁没一会儿就喊了她一声,看着她道:“你不是想去青铜门吗,他知道进去的线索。” 九惜看阿宁,眼里露出来丝许困惑,“你什么意思?” 阿宁见她装糊涂,就拿了平板出来,点开青铜门的图片,“你知道这个,资料里的图片你大多数都没看,这个,你盯了有半分钟,看完这页你就没再继续往下翻。” 九惜沉默。 阿宁收了平板,蹲下来看没什么动静的老狐狸,“他手里有进去的方法,你确定不管他?你手里应该是没有进去的法子。”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有办法救他?”九惜忍不住会问。 阿宁看她,“你没办法救他?” 队医这时已经扒开了老狐狸身上的衣服,他惊呼一声,“他身上怎么会钻进去这么多虫子!他能活着真是奇迹啊!” “你不想进那座门?他手里的信息可不少。”阿宁再言。 九惜看看一身脓疮的老狐狸,皱起脸,良久才一脸心疼肉疼地寻摸出来一个贴身揣着的小瓶,她打开瓶子,倒出来一颗小拇指肚大小的药丸,准备直接掰开了老狐狸的嘴往进塞。 一边的队医一迭声地喊她住手,“他处在深度昏迷的状态,你这样喂他很容易会出意外,你把它交给我,我来。” 队医说着翻出来一根注射器,拔了推杆让九惜把药放进去,“你这药是什么药?确定不会对他造成伤害?确定有用?是水溶的吗?” 他这一连串问题成功给九惜问住了,“药是没问题的。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队医闻言一怔,抬眼去看阿宁。 “给他用。” 收到肯定的答复,队医回上推杆,碾碎针筒里的药丸,抽了点水晃匀,然后拔了针头,扶起老狐狸的脑袋把兑了水的药喂他喝了。 九惜看这操作再回想杜老头的操作,不由汗颜。 “他身体里的虫子得取出来,麻烦你帮忙。”队医看九惜这个能以一己之力驱散蚰蜒的人。 挪过来两个无烟炉,九惜看队医,“要我做什么?” 队医在老狐狸身上比划了两下,然后掏出来一瓶酒精先给自己手上搓了一下,然后递给九惜,“给你的手消毒。” 九惜那酒精搓手,疼的嘶嘶吸气,她手上还有为了放血喇出来的口子!队医摸出来一双医用手套戴上,又拿出来一把手术刀和一个镊子,“你的手稳,把钻进他身体里的虫子取出来。” 九惜:“……” “要不,你帮他挤脓水也可以。” “我取虫子。” 队医点头,给老狐狸的伤口消毒,用干净的纱布擦掉他身上的脓水和蚰蜒留下的粘液。 九惜熟悉了一下手术刀的手感,然后照着队医的指挥下刀。一共挑出来了十六只蚰蜒,有死有活,多数集中在胸腹处,零散有几个在腿和后背上。 队医十分满意九惜的操作,各种夸赞之下,九惜又承包了一部分的伤口缝合和包扎。 “好了。”队医处理好手里最后一道伤口,然后翻了翻老狐狸的眼皮,探了探他的脑袋,奇道:“九,你的药是哪里来的?药效实在神奇,他竟然没有发热!” 九惜看眼盖着毯子的老狐狸,“找人买的,十五万一粒。” 队医惊地瞪大了眼睛,但很快又道:“它或许是值这个价钱的。” “但愿。”九惜回他一声,思考等会怎么从老狐狸口中问话。 “两个小时内他能不能醒来?”阿宁的声音响起,她手里拿着两份冒热气的罐头。 “这个我无法确定,他的情况已经算很好了,但是他伤的确实很严重。” 九惜接过阿宁递来的罐头,“所以说……白救了?” 阿宁把剩下一份罐头递给队医,然后冲着九惜露出来一个有些狡黠的笑来,“他总会醒的。” 九惜皱眉,有些犹疑,“你……试探我?” 阿宁眉头一挑,正要说话,就听边上一阵响动,有木头开裂的声音和重物落地的声音。 一行十几人齐齐看过去。 九惜看过去,一个从连天廊上跳下来的人,脚底下踩着一团东西,姿势唬人,形容有些狼狈。 但细看……又一个熟人! 重返·三二 起飞 无邪出场那肯定不会只出来他一个,九惜往无邪头顶上的连天廊扫了一眼,上头隐约露出来两个人,看大致身形,应该是胖子和潘子。 九惜看完又扫一眼无邪,有些纠结要不要去打个招呼,毕竟,上次算是不欢而散。 去?不去?他会不会还生气呢?他应该没那么……算了,谁管他,我上赶着一样! 无邪的出场成功惊到了队伍里一众人,一瞬间十来条枪就对准了他。 “自己人,合作过,都把枪放下。”阿宁出声,确认没有危险之后众人放下了手里的枪。 连天廊上的胖子和潘子两人也松了口气。 阿宁问他们怎么来这里了,胖子开口一通扯,然后跟潘子从上边跳了下来。 这时,九惜听到队伍里一人自语:这下好了,在糟糕的地方碰上了糟糕的人! 阿宁喊了队医一声,队医应声,把吃的放在边上的无烟炉上温起来,就拿了家当过去给无邪处理伤口去了。九惜蹲在原地兀自纠结,抱着罐头扒饭。 胖子跟队伍里相熟的人打招呼,一转眼瞅到边上的九惜,“那胖球有点眼熟,他……” 胖、球…… 九惜起身,缓缓转头。 看清楚她的脸后往这边走的无邪明显一怔,旁边大踏步往过来走的潘子扬手跟她打个招呼,九惜回他一笑。 “哈哈,原来小九同志!真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有缘千里来相会,人生何处不相逢。”胖子过来哥俩好地搭上九惜的肩膀,他看眼无邪,又看眼九惜,揽着她去阿宁跟前,“你怎么也来这儿了?” 说完这句他又小声道:“你和小吴同志闹矛盾了?从海墓出来之后你们两个见过面?” 九惜扒拉两口吃的,瞄一眼去看老狐狸的无邪,左右看一眼阿宁和胖子,“你们聊合作,拉我干嘛?” “这不你们两个矛盾,我怕小吴看见他三叔那样心里不痛快,你们俩再掐起来。”胖子继续开口。 阿宁这时就道:“想合作可以,说说你的想法和筹码。” 两人聊合作,九惜趁机退了出来,他们凑一块,绝对的花花肠子九曲十八弯,听他们打机锋绕口舌,头疼! 九惜偷偷躲到棺井那边,脱了外边一层破掉的棉衣坐屁股底下。 青铜门啊!很快就能见到了…… 她心里升腾起一股无法言喻的兴奋激动。 她并没有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原本的想法变得有些偏执起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她心里,似乎只要进了青铜门她就能得偿所愿,就能回到她想去的地方! 她靠坐在棺井边,心中念头纷杂,但无一例外都潜藏着些许激动,她心底甚至升起了些许近乡情怯的感觉。 棺井这边折腾的人喊阿宁,说找到了标有记号的暗门时,九惜睁眼,翻起身来。 阿宁几人过来看过之后,九惜抬头,声音里藏着一丝激动,“要下去吗?” 阿宁看她,沉默良久,最后塞给她一个对讲,“下。你小心,下去后汇报一下情况,要不要找人陪你?” “不用,我一个人快一点。”九惜收好自己的短刀,检查一下手枪,调好对讲机就进了暗门。 倾斜向下的墓道,角度很陡,纵深极长。九惜收心,三两下下去墓道底端,踩在凌空的廊台上。她打着手电细细观察一下周边情况,在廊台一边发现了一根垂下去的绳索。 她压下顺着那绳索一溜到底的心思,打开对讲给上边一群人汇报下边的情况,“墓道尽头是一个廊台,架着一口鼎,廊台一边有向下的绳索,刻记号的人不在,可能下去了。” “还能看到什么?” 九惜打出一发照明弹,飞出去的照明弹爆出一团刺目的光团,亮眼的光芒瞬间笼罩了前方的空间,显示出来廊台外边的场景。 她开口,“六百米左右的山体裂隙,廊台下方有许多五寸左右粗的青铜锁链横贯裂隙两侧,接近裂隙底部的青铜锁链上挂了东西,有可能是尸体。” “好,没有其他情况的话你先回来。”阿宁的声音从对讲另一侧传来。 “不需要我继续探路?” 九惜这话一出,阿宁立马紧张,她感觉若是不加制止,九惜会变成脱缰野马! “不,你现在回来。” 九惜眯眼,她隐约记得,进青铜门除了开门的鬼玺好像还需要一点东西,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必需品,但下去找找还是有必要的。 她把对讲放在廊台上悬有绳索的那边,“墓道挺长的,我回去也麻烦,不如我在这边等你们。” “也好,这玩意儿这么陡,爬上爬下确实费劲。我们下去找她不就行了,何苦费那功夫。”对面应声,说话的是胖子。 九惜连连回应,再三保证。 应付完这边,九惜试了试绳索的稳固程度,便拽着绳索往下去了。溜到绳索尽头,她便够着横贯于裂隙中间的青铜锁链把自己挂了上去,又翻下去二十来米,就见廊台那边多了几道手电光。 他们显然也看到了她身上的光束,九惜听到上边有人喊了几声。有一个声音让她停下,应该是属于无邪的,还有两三道声音,听起来像是在骂人! 九惜全当听不见,加快了速度噌噌往下走。仗着自己一个人,身手又还可以,她直接毫无顾忌地一层一层往下跳,两个小时多一些,她就下到了裂缝底部。 下边乱七八糟全是白骨和形状各异的大小山岩石块。九惜认真分辨了一下地上的痕迹,根据一些碎裂的白骨和石头上的细微印迹,选了青铜门反方向的一端准备过去看看。 这时,一道绿色的荧光划过一道弧线落到裂谷底部,在地上弹动一下。随即上边有人放了两枪。 这是给她的提醒,九惜跳远了些,就听上边又响了几枪,那一豆绿色荧光那里骤然爆发出一团刺目的光来,瞬间照亮了整个谷底空间。 九惜看着对面完整显现出来的青铜门,突然有些失神,她不自觉举步,朝着青铜门走过去。走到近前,看着神秘古老的巨大青铜门,九惜心里泛起异样,思绪渐渐抽离。 砰! 枪声炸响,一颗子弹擦过九惜小腿撞进地面。九惜骤然惊醒,顿时冷汗连连,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和青铜门之间只剩下了不到五米距离! 九惜大惊一连后退好几步,等她从惊骇中回过神来就听到胖子的喊声。她回过头去去看,就见潘子和胖子两人已经下到了谷底,后边的无邪他们还挂在锁链上边,这两人显然是加快了速度提前赶下来的。 “刚才怎么回事,你丫不是要去对面吗?怎么就直勾勾奔那大门去了?”胖子一边往过来走一边说话,手往对面一指,“你认路?知道这大门是干什么的?” 九惜又看一眼刻着繁复花纹,贴着人牲皮的巨大青铜门,再退开些许,压下心里腾起的异样感觉,转身朝胖子两人走过去,看看对面,“不知道,那边有人走过的痕迹。” “你是说,那小哥?他去那边干嘛,要回家去吗?” 九惜摇头,站在他边上直勾勾盯着青铜门。 无邪他们半个小时左右就都下来了,气息不稳,显然都是赶趟下来的!阿宁脸色很不好,大有直接生撕了九惜的架势。九惜就当自己眼瞎耳聋,默默往胖子后边退了退,借此挡住阿宁几乎要喷火的眼神。 阿宁见她这操作,凉凉一笑,转头去看裂谷中间一块置有巨大棺椁的小石山。 九惜先前没怎么注意,这会儿看过去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她看到了盘在棺椁底下的蚰蜒,超出认知的庞大虫子给人的感觉已不仅仅是震撼能形容的了的了。 对蚰蜒这种多足昆虫的惧怕,已被名叫震撼的情绪冲散的差不多了,九惜呆呆看着那些几米长的蚰蜒,不自觉想:它们存活至今到底用了多长时间?它们如何觅食?万一它们嗅到食物的味道醒过来,我们还有机会逃开吗? 九惜想着想着不由一凛,她突然觉得,它们大概率是已经超脱出昆虫这一界限了,不知道有没有脱出生物这一界限! 正想着,旁边无邪喊了队伍里研究文字的队员去看棺椁后边的岩壁,说上面刻了字。 那人看了半天说这文字并不是他所熟知的女真文字,而是另一种同系统的文字。 无邪对此显得很是失望。 没一会,阿宁喊了九惜一声,见九惜看过来,狠狠瞪她一眼,然后道:“那些蚰蜒的尾巴都被锁起来了,活动范围有限。你身手好些,和胖子去棺椁上边的青铜锁链上,把滑轮和起棺钩放上去。我们,开棺。” 九惜看眼四周站着的人,没怎么犹豫就应下来了,这里边确实她身手最好,万一出现问题,肯定能比其他人跑的快些。 拿一个队员当垫脚,九惜纵身攀上最低的一条青铜锁链,然后放了绳子把胖子拉上来。 “小九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奔着那大门来的?”胖子爬上来之后小声问九惜,“胖爷我可跟你说啊,那门邪乎,你丫最好别碰,别招惹那玩意儿。” 九惜动作敏捷地往定好的目的地爬,听到这话不由困惑:我的心思表现的有这么明显吗?怎么感觉好像是个人都知道她是冲着青铜门来的? “胖爷,你小心点。从这儿掉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九惜爬到棺椁正上方,在链条上固定好滑轮,把绳子安装好扔给阿宁那边。 “你就放心把,谁掉下去你胖爷我也不可能掉下去。这玩意,小菜一碟,手到擒来!” 胖子爬过来,停在棺椁上空的锁链上,慢慢悠悠往身上系绳索准备把自己吊下去安装起棺钩。 起棺钩一共四只,九惜和胖子一人两只,需要卡在棺椁两边,让它吊起时能尽量平稳些。 九惜把自己荡到棺椁另一头上边的青铜锁链上,也拿了绳子固定到脚下的锁链上,然后把另一头往腰上缠。 胖子这时已经绑好了绳子,正小心调整自己的下落的位置。 下边的潘子看他一点都不利索的动作,就叫道:“胖子?你行不行,要不换人?” 胖子在锁链上荡悠,都没分心去回潘子。九惜这时无端觉得心下一紧,她不由得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下边的无邪和阿宁正在说话,其他也没什么异……九惜瞪大双眼,几乎下意识用双脚勾住青铜锁链,耍杂技般翻身倒挂下去。一阵强劲的气流扫过,直灌进她棉衣的下摆。 未等自己停稳,九惜直接往半空中打出去一发照明弹,咬住信号枪卷腹向上抓住青铜锁链翻上去,她就见半空中爆开一团亮眼的白光,光芒映照之下,许多盘旋飞舞的人面鸮现出身形。 胖子给飞过去的人面鸮一爪子抓住提飞出去,九惜拔刀砍了起棺钩和滑轮之间连接的绳索,旋身甩手扔了起棺钩过去。带着破空声的起棺钩狠狠砸到人面鸮翅羽上,人面鸮被砸的一歪,胖子趁机拔刀去砍人面鸮的爪子。 绑在胖子腰上的绳索绷紧,拽的青铜锁链止不住地摇晃,九惜赶忙跳去另一根锁链上,端起抢来。 下面一片嘈杂中,九惜听到潘子让人抄家伙,又听到无邪喊别开枪,会引来其它人面鸮。 九惜一犹豫,就见胖子从半空掉了下来,她当即又拆下来一只起棺钩,甩过去勾住吊着胖子的绳索,拉着就往远离棺椁的方向跑。 下边棺椁周围就是大的吓人的九条蚰蜒,不跑出它们的活动范围,跳下去就是就是给它们送点心! 胖子从半空落下去险些撞到棺椁盖上,还没晃停就觉绳子一荡,带着他往一边溜。 四周枪声乍起,九惜连跑带跳,躲避四处乱飞的人面鸮。胖子挂在下边连颠带晃,坐海盗船似的,脸色一下变得异常精彩。 确定离开了蚰蜒的活动范围,九惜便撒开手往下一跳,谁料,她还没落地呢,一只爪子凌空抓过来,正中腰背。 那鸟翅膀一拍,扶摇而上,大有带她来趟高空送命游的架势。 九惜大骇,腰背剧痛,那鸟爪已然是抓进了她的皮肉里去了。不过现在更要命的不是疼不疼的问题了,而是再不让这鸟停下来,等会她该要摔成肉泥了! 费劲握刀拧着身子,把短刀捅进大鸟腿上,大鸟吃痛,立马松开爪子,九惜死死抓住鸟腿不松手。 就当下这个高度,她掉下去得摔成肉饼! 那鸟见此当即带着她往一边的崖壁撞去,九攥着短刀死死抱住鸟腿,尽量把自己固定在大鸟的肚腹之下,不让自己被甩飞起来。她相信,这鸟不会为了甩掉她而撞崖自杀! 人面鸮飞行速度极快,带出的气流刮的九惜脸颊生疼,眼睛睁不开,嘴巴又闭不上。一整个大写的狼狈! 这鸟果然在即将撞上崖壁的时候拐了弯,一片乱糟糟的枪声里,不知谁突然一枪打中了这鸟的一只翅膀,它当即失了平衡,歪歪斜斜滑翔一段距离后撞上一根青铜锁链。 九惜如蒙大赦,赶忙撒手让自己脱离那人面鸮。往下落了四五米,砸中了两三根青铜锁链,她这才勉强捞住一根锁链,没让自己一落到底。 一停下来便觉胃里翻江倒海,九惜头晕目眩,但也清楚眼下的情况容不得她放松,白着脸收了短刀端起身上挂着的五六式,仰身对着那人面鸮一通扫。 重返·三三 门 人面鸮一下中了好几枪,脑袋直接给打穿了,直愣愣摔下青铜锁链。不过枪声这么一起,立时又有好几只人面鸮从下方冲了上来,九惜赶忙退到岩壁跟前,边打边往下跳。 在半空中跟会飞的东西玩命,劣势太明显了! 她离地十来米的时候,忽听“轰”的一声,不容忽视的巨大气浪卷过来,直接给她掀下了青铜锁链。 这声音,这种程度的气浪……有雷管爆了,还不止一根! 九惜摔下去滚了两圈,从一个一人高的大石块上滚下去,砸碎了几根腐朽的白骨。耳中嗡鸣不断,她一时有些不知身处何地,不知今夕何年。 一个黑影跳过来,他喊了两声,九惜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只觉得一道像是蒙了好几层塑料棚布的声音在脑子里转了两圈,又飘飞出去。 在那声音响第二遍的时候,九惜觉得有人把自己往起来捞。 “娘的!九惜!九惜!”胖子急得不行,下意识扬起了巴掌。 身上的伤口被牵动,刺人的痛感传入脑中,一下子唤醒了她的所有感官。密密实实的痛感传来,九惜醒神,想起来目前处境, 她立马就着手臂上的力道往起来翻。谁知,一下子竟然没能翻得起来,胖子和无邪立马用力捞住她。 “我的姥姥!你丫还好吗,就这么两步路,别折半道上了!”胖子叫了一声。 “死不了,摔蒙了。”九惜站稳,这才算是恢复过来,刚把枪捡起来四周突然间一黑,充耳所闻尽是人面鸟扇动翅膀的细微声音。 两把手电的照射之下能看见的范围实在有限。九惜弯腰抻了抻腰背,剧烈的痛感成功唤醒了她潜藏心底被扭曲的疯狂和嗜血。 三人背靠背站在一起,没了枪声的搅扰,他们的心跳声变得格外明晰。人面鸮落下来,将三人团团围住。 他们身边现在没有任何遮挡,要是人面鸮发动攻击,不是死无葬身之地,也绝对差不离。 下来的人面鸮没有第一时间发动攻击,它们像是在等待时机,九惜手里的枪都忍不住抬起来了,忽然边上“砰”一声落下来一个东西来。她看过去,一具尸体,摔成了血葫芦,还在抽搐咳血! 紧跟着,又有几具尸体被抛了下来,接下来的一幕,九惜觉得自己一辈子都忘不了了。那些人面鸮齐齐张大嘴巴放出了嘴里的猴子,那些猴子一出来就跟饿死鬼投胎似的一窝蜂爬到了摔下来的尸体边上,开始撕咬进食。 鲜血淋漓的尸体立马给它们撕扯的七零八碎,浓重的血腥味混着脏腑的臭味扑过来,九惜胃里立马开始翻腾起来。 “九惜,呆着干啥,快过来!”无邪拉一把九惜,拽着她往胖子瞅见的岩山缝隙里边跑。 九惜醒神,一推无邪把人塞进缝隙,学着胖子在身前垒起石块堵住缝隙这边的口子。趁着那些猴子和人面鸮没过来,她检查一下手里的枪,换上一个压满子弹的弹夹,然后死死盯着前方挨挨挤挤抢食的猴子。 那些猴子很快把所有尸体分食完毕。 “他奶奶的,想吃你胖爷我,看你们有没有这铁板牙!” 胖子恶狠狠道,一股酒气漫开在浓郁的血腥味当中,无邪递过来一个酒瓶,“给。” 九惜拿过,仰头灌一口又递回给无邪。那些用完点心的猴子很快发现这边三个新鲜口粮,它们在外边徘徊片刻,突然有一只脱离队伍扑过来,剩下的猴子得到信号一般尽皆怪叫着朝三人扑了过来。 接连不断的枪声很快响起,九惜胖子守在两边。由于九惜伤的实在不轻,无邪略作思索就决定先帮着九惜这边,免得直接给猴子冲破防线,他枪口微微抬起一些,扫射远处的猴子和人面鸟。 九惜双目血丝密布,眼神狠戾,带着丝许的癫狂。 胖子那边守得很是辛苦,被猴子冲的直往后退,吴邪见状调转枪头,去给胖子帮忙。 无邪一掉头,九惜这边压力陡增。那些猴子悍不畏死地冲过来,有些会冲进子弹来不及照顾的角度,往人身上奔过来,九惜手上不停,待它跑到自己身前一腿范围的时候,便狠力踢出去一脚,或踹飞出去,或踩在脚下碾死。不过,她身上依然避免地被猴子撕了好些伤口出来。 没一会儿,胖子的枪声突然一断,猴子立马抓着空隙往上涌,吴邪没法越过胖子就把自己的枪往胖子手里一塞,去够胖子的枪。把枪够到手里,他退后些许退弹换弹夹。 胖子那边开了几枪,那枪里的子弹告罄,三四只猴子就冲到了他身上,张口就咬,吴邪拿换好弹的枪往胖子身前扫去,涌过来的猴子立时一滞。 一分钟不到,胖子就被咬了一身血,那几只窜到他身上的猴子则付出了它们的性命。 他顺手抢了吴邪手里的枪,把空枪踢过去,“装子弹!” 吴邪捡起,换个新弹夹,还未开枪,便觉手里一空,那枪就到了九惜手里! 在大量口中猴的围攻之下三人不得不高度集中精力,在这种情况下时间的流逝就变得格外缓慢。 相比于胖子和吴邪,受伤有些严重的九惜消耗便十分地可观了。 猴子的血混着自己的血沾了满身,九惜手有些抖,手上伤口的痛的厉害,再加上血液流失有些多,她感觉快端不住手里的枪了! 身上发凉,九惜咬牙开枪,良久,终于忍不住开口,“无邪,帮我!” 这时,地面猛然一震,疯狂往前涌的猴子突然顿住,而后四散逃走。九惜心间一松,忍不住直往地上倒,那一刻她有种重获新生的喜悦感。 胖子有了时间喘息,嘴巴立马关不住了,九惜听他自语道:“怎么了,到手的东西不吃了?难道嫌我太油腻?” 无邪把枪塞给胖子,然后过来缝隙出口走,走到九惜跟前,正准备把她拉起来,就见她连连摆手,有气无力道:“你过去,别管我。” 九惜在地上坐了好一会儿,这才勉强恢复了些力气,她脱了手套,用刀划了身上打底的长袖t恤扯开,缠住腰上让人面鸮抓出来的四个血洞勒紧。拿枪当拐杖爬起来,出去缝隙。 她一打眼就看到了打开一条缝隙的青铜门,不由一怔,内心激动,身体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那是过度兴奋激动的体现。她看不见自己是何神情,但她知道肯定不会好看,她能觉出自己的表情应当是有些扭曲的! “要不要过去看看?”胖子出声。 九惜死死压下内心狂乱的嚣叫,低头垂眸,掩住脸上的情绪,等待无邪的抉择。 她远去的记忆告诉她,小哥会在这个时段进入青铜门,他现在还没现身,未免产生不必要的麻烦,她得再等等。 “九惜,你怎么想的?要不要过去?”无邪回头,就见九惜微微发着抖,杵着枪,低着头。他以为九惜是因为伤太重的缘故,不由道:“要不你在这儿等等我们?” “不用,一起去。”九惜压着声音,控制面部表情,让自己看起来是一个趋于平稳的状态。 “她就是冲着那门来的,能去看怎么可能会留在这儿?走走。”胖子出声,走出缝隙。 他在被口中猴撕咬的七零八落的尸体残骸里捡出来几个弹夹,然后招呼无邪九惜过去青铜门那边。 九惜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她只觉得每走一步,心里的震撼敬畏以及激动就会多上一分,然后从心底萌生出丝缕近乡情怯的感觉。 终于,她站到了青铜门前,内里飘出来一股无法描述的奇怪味道。 “走不走?” 她听见胖子如此问道。 还不到时候,得再等一等,再等一等…… 九惜如此告诫自己,眼睛却没有从打开的缝隙上收回来。 忽然,手臂上传来一道不小的拉拽力,九惜回头,看见拉着自己往边上退的胖子。她没开口,因为她很快明白了胖子拉她的原因。 她们脚下的地面上,碎石还有白骨的缝隙里冒出来大量淡蓝色的薄雾,迅速铺展盖满整个谷底,然后毫无顾忌地往上蔓延。 悠扬的号角声传来,九惜不觉一震。随后就听到胖子紧张到不行的声音,“阴兵借道!” 九惜顺着号角声的来处看过去,一个整齐队伍从裂谷一头走了过来。 胖子放下手电,捂着无邪的嘴巴,又伸手拉上九惜,直退到了一块石头后面。 停下来之后,九惜放下手里的枪,拍了拍胖子的手,示意他松手,并保证自己会保持安静。 阴兵队伍悄无声息往前走,打头的很快钻进了青铜门里。九惜心下激动,目光扫去队伍末端,估量它们走完需要多少时间,她什么时候动身能坠在队伍末端卡点进门。 不期然间,她双眼撞上了一双平淡无波的眸子,对面发现了她,也发现了和她隐在一起的无邪两人。 无邪显然也看到了小哥,他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不知道是因为气愤、惊惧还是担忧,亦或激动。胖子的呼吸声也是一滞,但他显然比无邪要接受良好一些。 她看到小哥笑了一下,然后动了动嘴唇,无声道:“再见。” 阴兵还未走结束,九惜下意识看眼无邪二人,然后站起来。 手突然被人拉住,她感觉到了一阵凉意。她回头,看到了无邪满是惊诧的眼睛,后边胖子也是差不多的神情。 九惜轻易读出来无邪眼里透出来的意思,她沉默,然后启唇,漠然两字:放手。 无邪瞪大了眼睛,死死拽住了她的手腕。 九惜回头看眼快要完全没入青铜门的阴兵队伍,心里骤然涌起一股急切烦躁来。她没了劝说的心思,猛一甩手,踏着石块跳出去,直冲向即将关闭的青铜门。那一瞬间的爆发,那个速度,是她两辈子里跑的最快的速度。 就是后来她变得越来越能打了,也一直没有跑出能超过这个纪录的速度。 无邪被她甩翻在地磕着脑袋晕了过去,胖子一下子呆住了,有些不知所措。这一瞬间的情绪,比他眼睁睁看着九惜被人面鸟抓走更甚! 但他很快醒神,三两下叫醒无邪。无邪睁眼,有些发懵,但一眼看到闭合起来的青铜门,瞬间就炸了。 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的胖子赶忙提醒他快跑,告诉他被吓走的人面鸮快回来了。 卡点钻进青铜门,九惜有一种自己到了另一个世界的感觉,这里感觉不到冷,也觉不出热。好像一扇门,便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先一步进来的小哥和那一队阴兵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她们前后脚进来,那些家伙毫无存在的迹象也就罢了,小哥竟然也不见影! 她有些庆幸又有些无措,庆幸自己没看到小哥被自己带累,无措于前路不明。 九惜深吸一口气,缓和一下心情,面对眼前一派空旷寂静的黑暗,她静了静心,让自己适应这片空寂的黑暗。 待自己彻底平静下来,她举步,先往左走了十来分钟,按照她的速度,她目前所处和最开始的地方至少也该有几百米远了。可这么远的距离,她却什么都没有碰到,不单指山石树木,她连石子之类的东西都没碰到! 她甚至蹲下来摸了脚下,觉不出是冷是热,平整到连砖缝都没有!在这里走动的感觉就好像她是走在一面巨大的镜子上,平整广阔,莫名让人发慌。 转换方向继续试探,两个小时后,九惜停下脚步,除了脚下的地面,她依旧没有找到任何可以触摸得到的东西。这给她一种错觉,这里属于另一个空间,一个只有她是真实存在的空间! 九惜止住步伐,向着她记忆中青铜门的方向走去,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周围渐渐变亮。就像是冬日的凌晨,由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逐渐过渡到白昼。 黑色褪尽,九惜发现自己站在了一片雪地里。她环顾四周,良久,才发现这里似乎是长白山! 她看到一身血的自己滚进了一片雪层,然后艰难爬起来,继续往前。 一个重伤的人在雪山行走,是一件危险且困难的事情。她走了一天时间,晚上的时候,找到了一个村子——营山村。 九惜看到自己进了村子的招待所,吊着的心不由自主一松。原因无他,她总觉得那个走走停停的人一不小心就会栽进雪堆里再也出不来了! 她一口气还没出完,就觉眼前一花,然后就又看到自己走在雪山上!如此重复三遍,九惜心态有些崩,她仔细对比前三场的情况,然后发现它们是完完全全一致的! 老天啊!你要不直接把我埋雪里去! 重返·三四 因 就在九惜忍无可忍的时候,进门之后的第一道声音响起,那声音出奇的熟悉,熟悉到有些诡异的感觉。 “严九惜啊严九惜,你可真是,怎么就放不下呢?” 九惜悚然,自己只给一六年的无邪和那个时候的一个大娘说起过自己的本名,但这声音,明显不属于他们任何一个人! “谁?” “接下来来个自我介绍。严九惜,我是你,现在的时间是一五年,就是你想的那个时间,小哥出大门的时间。” “你开什么玩笑!你到底是谁?”九惜忍不住厉声呵问。 那声音又道:“你八成是不信的,我当时也不信,主要是太吓人了。不过没关系,你小学开学考试,英语听写考了十三分,数学卷子考了一百分,语文考了……嗯……忘了,反正是到优秀线上了。” 九惜愣住,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因为,这是真的!当时考的太过一言难尽,就连父母都没告诉过。英语创新低,数学创新高,九惜记得格外清楚,语文在正常范畴,也就忘了具体分数! 九惜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那道声音却没有停下来,“接下来给你讲个故事,好好听。对了,之前给你看的路别忘了,等会你得靠那个下山,不然冻死在雪山里也没人管。不过,冻死了也好,一了百了……那就随便你,反正我给你看过了,记不住,不能赖我。” “我是第二……我不知道我是第几个,我当初来到青铜门的时候,才知道,原来我是被我弄回来的……” 那声音长叹一声,带着些许悲伤。 “青铜门并没有能送我们回去的能力,终极,只是终极,它不能穿梭时空!” 九惜不觉一怔,感觉自己心间好像有什么一下子崩塌了,心里一时有些茫然。 在青铜门外堆铸起来的情绪如高楼崩塌,埃尘四起。扬起的细尘碎片很快化作失望怨怼堆叠一处,最终,它们却只能化成一声质问。 九惜开口,恨声道:“所以呢?我也是被你拉回来的吗!” “我当时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好怨,我甚至开始恨她,恨她为什么骗我,为什么要给我希望。原本,我都有那么混一辈子的想法了。你现在应该跟我一样,可笑我还是把你给拉过来了。”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拉我过来,但我会告诉你我经历的一切。告诉你我为什么会做这个选择。” 堆叠的情绪无处发泄,九惜突觉有些颓丧茫然,不过这会儿倒弄是清楚了,这声音就是个留声机,一个跨越了时间的留声机!它并不会回答自己的问题,但因为这个声音曾经也是自己,所以,它能全然解释自己的困惑! “我记起什么就说什么,时间有些长了,有些事情我也记不大清楚了,更何况还有回溯时光留下来的后遗症。对了,这个后遗症……怎么说呢……它会让你看到我的一些记忆。起先是在某种特定情况下,但随着时间推移,你可能会在睡觉的时候、吃饭的时候或者其他任何时间里看到我的记忆。你应该是已经有过体会了,比如快淹死的时候,你来这里之前的经历应该是和我差不多的。不然,你也不会跑来这里。” 她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突然有些愧疚,“其实也不一定一样,我来了长白山,进了青铜门,看见识到了所谓的终极,看到了一点点回去的希望,但是,再次进来这门里,我却是以背叛者的身份进来的,我差点把无邪搞死了,胖子险些没给气死!” 她说到最后声音带出了些感慨万分的笑意,“你在墨脱的时候他们两个没跟你提过我,我那会还偶尔能听他们两个提起她呢,给我烦的够呛,天天猜她到底是什么情况!” 她说着说着,情绪又有些低落,不过整体还是保持在一种比较轻松的状态,“好了,我们继续说后遗症的事儿。你最好别太浪,要不然后遗症会变的很严重。等你睡觉都能梦到我的时候,你出门最好不要开车,以后出门最好叫车,或者坐地铁出租之类的,万一出状况,最多过站,但你自己要开车,那就是对路人的残忍了。” “我不会告诉你留声的方法,我的这个记录也会在你听完看完之后销毁。要交代的好像也就这些了……哦,对了还有一条,零八年的时候,哑舍迁至杭州,在一条老商业街上,记得到时候把溯洄给老板,我去找他的时候跟他打了个赌,我输了,把溯洄押给他,不过,是你手里的溯洄,不是我手里的!” 这用意…… 九惜冷笑,暗道:我敢拿自己的脑袋打赌,这家伙跟老板打的赌很无聊很无聊,而且还是这家伙必输的赌! “嗯……还有什么……好像也差不多了,你应该带着老板给的溯洄,给上边蹭点血然后放地上。”那声音又道。 九惜犹豫一下,取出溯洄照做,随后只觉身上一轻,然后便听到了一个很有些沧桑的声音,这声音依然属于自己,但却不是刚才那个。 那是……又一个自己! “我看到了所谓的终极,万物的终极,它也确实配得上这种说法,只可惜,它没有能跨越两个世界,送一个灵魂返回家乡的能力,那它对我们而言也便没了意义。青铜门没有能送我回去的能力,回去的契机我还没找到。” 九惜感觉自己张嘴,语气很冲,但自己分明没想说话! “你说你是我?你开什么玩笑?我凭什么相信你!” 那个沧桑的声音并没有受到影响,只继续道:“青铜门所代表的秘密虽然很离奇,但没有我需要的。不过,我发现它有另一个很有意思的功能,在特定条件下,它能够留下一些类似幻境的东西,无视时间限制向能够达到要求的人展示。现在是一零年,我找到了能开启青铜门的办法,但我没看到张起灵,开门的办法是……” 那个声音消失,九惜皱眉,疑惑“她”为什么不把方法说出来。直到那个声音顿了片刻再度响起来的时候,九惜才知道,开门的方法是被那个给自己留消息的家伙抹去了! “自零一年回溯时光来到这里,我就一直在找回去的方法。直到现在,我才找到了一些线索,我要去找它了。” “我找到它了,不过,我活不了多久了,我现在才知道,它曾离我那么近!我没办法回去了……” “我想到了一种可能,如果,如果青铜门真的能无视时间,真的能让曾经进入青铜门的我看到这些,那我是不是就能早点找到它了……” “现在是一五年十一月,我走不下去了,我找到了老板。我没想到,溯洄的启用周期是十五年,不过这样也好,我用一个东西换了老板一个承诺,所以你来这里了。” 这些话并不连贯,应该不是一次性留下来的,尤其最后这一句,满溢的悲哀沧桑,却夹带着一股万事皆休的轻快感。 说话声到此戛然而止,画面一转,九惜又看到了雪山。不过,这次的路途和之前看到的有所出入,而且这次九惜并非旁观,不过也没法控制身体就是了。腰背等处传来剧烈的痛感,手脚有些麻木,她艰难走在雪地上,心绪难明。环顾四周,举目皆白,刺的人眼睛疼。 又一次踩空陷进雪坑里,塞了一嘴一鼻子的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爬出来,九惜听到自己咒骂,“你大爷的,说那么多狗屁有什么用啊!连下山的路都不告诉我!狗的,死了算了,谁怕谁啊!玛的!啊——” 这是……似曾相识的感觉。和毒瘴雨林失控那次有些异曲同工的相似之处!那现在控制身体的是谁?这到底又是什么情况? 九惜疑惑,不过很快察觉到了不同,这次似乎是能察觉到身体控制者的情绪和想法的! 九惜能感觉到,这个身体现在的控制者,她有些想哭! 不过,在这种温度的山上哭,那就不是掉金豆子,而是掉冰碴子了! 她控制着身体,带着满怀的怨愤和凄然,在这一片茫白、美不胜收的雪山当中破口大骂。 不过,骂归骂,哭归哭,路还得继续走。她从白天走到晚上,没有走出雪山,也没有找到落脚的地方。 九惜本想待在这壳子里冷眼旁观,看她到底耍的什么把戏,但很快就没法如愿了。 冷、疼,别的都可以不管,但这两样实在无法忽视,九惜感觉自己快要和这壳子一起被冻在这山上了! 掌控身体的这位实在是没攒下多少在雪山上生存的技巧,动不动就滚雪层里去了!走到实在走不动的时候,她找了个背风的地方,卸了背包从里边拿出来一只沾血的无烟炉,掏出来一块冻实的肉块,上面还凝着血水。 这肉,是从人面鸮身上剃下来的,是她唯一敢吃的东西,虽然它算是间接吃人肉的! 把那肉切下来小一块,在无烟炉上烤到焦黑,尽量保证上边有可能存在的小玩意儿们都被高温杀死。 肉的味道很怪,还混着一股子焦苦味,被烤的硬邦邦的,很难吃。 她不敢多吃,也就吃了保证自己不会在明天的行进过程中饿晕过去的量。吃了东西,拿出水壶喝了点水,她就坐在背包上闭上眼睛休息。 但很快她就受不了了,这大半夜的,实在太冷!她身上这破破烂烂的棉衣,也就比没穿好看了一点,风都挡不住!再坐下去得变冰雕! 她站起来,收拾好背包,提着无烟炉取暖照明,开始继续走。 她觉得自己脑子都开始给冻的发木的时候,天终于亮了,可还是冷。无烟炉烧了一夜,燃料已不剩多少了,她叹口气,收了无烟炉,裹紧衣服继续往山下走。 这一走又是一个白天,这一路,走的狼狈至极。晚上九点左右的时候,她终于看到了一豆灯光,那应该是一个哨所。她扔了自己的背包,抱着水壶去敲哨所的大门。 大半晚上进来一个血呼啦擦的人,哨所里的老哥显然也给吓了一跳。 她一进门就开始哭,这两天实在走的压抑,再加上长久期待的幻想破灭,她终是忍不住了。 “娃娃,出啥事了吗?你不哭喽,有啥事你说,老锅给你做主。”胡子拉碴的男人手足无措,虽然他应该先看看眼前人是不是不怀好意的偷猎者。 她瞪着眼睛哭了半个小时,终于缓和下来,在哨所吃了一顿热乎饭,忍不住又掉眼泪。 把哨所的老哥给愁的呀,就差求爷爷告奶奶了。 等她缓下来交代完情况之后已经是十一点多了,老哥对她出来旅游迷路结果跑错方向遇到野兽又掉下山崖的遭遇表示安慰和同情。 老哥信了多少她不知道,不过她隔天一早就被老哥联系人送医院了。 在医院过了年,住院住了两个多月,她被放行了,她一动银行卡,立马就有人来找她了,是阿宁的手下。 “你明白的,你现在是公司的员工……” 被人监视行踪的愤怒和这段时间回想过往积压下来的郁气瞬间爆发,她冲那人吼道:“我不明白!他们怎么样,你们怎么样,和我有什么关系,又干我什么事!我这段时间遇到最糟糕的事就是遇到了你们!我现在连家都回不去!你让我做什么?你让我怎么办!啊?” 那人被吼的一愣,正要开口,就听到一声中气十足的“滚”字。 然后他莫名其妙摔出了房间,眼前的门“砰”一声关上。 撒完气,她立马舒服了。隔天,她和阿宁通了趟电话,告诉阿宁她要离开公司,那通电话很快结束,阿宁并没有留她,只说:希望我们还有合作的机会,祝你早日达成所愿。 她回了个“嗯”这通电话就结束了,那个被派过来的人也算是受了无妄之灾。 她之后开始按照前一个“她”留下来的线索寻找回去的方法。零四年五月中旬,她根据“她”留下来的线索,探了一个大墓,跑了一座古老荒村的神庙,掉了小半条命,可惜,一无所获。 再之后她开始周旋徘徊于各种盗墓组织和考古队伍,仗着“她”留下来的一些记忆,找关系把自己塞进了正规的考古队。 这倒也亏得她行事不是太张扬,而且也就跟着无邪进过几次墓。那几个地方,进去的人不是死绝了就是嘴巴够严实,是以进考古队的时候也没惹出太大麻烦。 她开始醉心于史料研究和各种神话传说的研究,在各种志怪故事和史料记录的只言片语中寻找线索。 之前就找过她的傅厌,又找上了她,铁了心要给她当伙计,说要报救命之恩。她拒了好几次,他就开始嘴上漏风! 她险些让他给吓死,又因着杜老头不能做了他。(她在用杜老头手里的线,惹他不高兴,会很麻烦。) 多次威胁拒绝未果,忙成陀螺的九惜只能默认了他的存在。他确实是有些实力的,确认傅厌不会添乱之后,她就留下了傅厌。 七月之后,她的生活变得正常起来,成日跟各种资料打交道,纸质的、电子的,老的旧的新的,各种各样的资料,她逐字逐句揣摩当中的意思。 偶尔夜深人静,她会想自己这么做,真的有意义吗?可是,不这么做,她的存在就会变得毫无意义!所以她只能这么做! 这几个月,她的头发长起来了——正规机构,需要注意注意形象的! 她会时不时跟老李通话,每每那个时候,她便会格外放松。 九月左右的时候,傅厌带来了一条盗墓界的惊天消息,他开口,“姐……” 正在翻一本老书的她抬眼,冷冷看过去。 傅厌立时噤声,而后试探道:“你不喜欢我叫你姐?” 她皱眉,傅厌立马改口,“惜姐,昨天吴家小三爷带着两个人闹翻了新月饭店!那场面……” 她听到这话不由愣了一下,被各种文件资料塞满的大脑停滞一瞬,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不过,这时候倒也没什么特殊的感觉了。 她也没钱,她也没权,更何况她不准备再和无邪往一起搅和了。 她随意应了一声,便不再理会。 重返·三五 果 隔天,傅厌突然问她,“惜姐,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啊?” 她被问的一愣。 生日啊……她好像自来就没再过过生日,在基地的时候跟本没人会在意,在墨脱的时候,胖子倒有问过她,但他们那会见天失踪,忙的跟狗一样,转头的功夫就忙忘了。而且,她也没跟他们说,再然后……好像也没人问过了! “惜姐?你想什么呢?你总不会忙到连你的生日都忘了!” 生日……好像真的有点忘了,她只记得自己原本的生日该在九月份,但具体的就记不清了。不过,汪九惜的生日她倒是记得,当时从基地的个人资料里翻出来,被训练过后的记忆力……两相对比,天上地下啊! “一月二十,这有什么好问的?” 这个答案让傅厌肉眼可见地蔫起来。 十月左右的时候,她见到了无邪,两人见面的时候都愣住了。 无邪……他看起来很急躁很憔悴。 但她……九惜透过镜子看她,半长的碎发,遮住了额角的疤痕,一副细边半框眼镜挡住偶尔会现出戾气和狂躁的眼睛,黑白两色的衬衣,纯色的长裤。打眼一看,竟然很诡异地能让人觉出一股柔柔的书卷气! 果然,眼镜啊……知识的象征,斯文败类的必须单品! 九惜看到无邪嘴巴张了张,良久,终于道:“我想,请你帮个忙。” 她看着无邪,不假思索道:“我不会去,不管你为了什么来找我。” 无邪犹豫,但他最终还是退走了。 她后来想,无邪可能是不想把那个带着书卷气的姑娘,再拉进那个血腥残忍的世界。可他不知道,那姑娘,本就没有离开那个世界啊! 之后某一天,傅厌突然过来,跟她说:“惜姐,吴家三爷手下的潘子死了,他的盘口乱了。” 准备去探云南一座墓的她愣住,心中烦乱,那次行动推迟了半个月。 那之后,她和无邪他们彻底割裂开来,再没见过面。只偶尔,能从傅厌的嘴里听到一点和他有关的话题。 “以后别跟我说他们的事了,你自己知道就行。”又一次听到无邪的消息后她对傅厌道。 傅厌这一次带来的,是解雨臣失踪,无邪在墨脱坠崖死亡的消息。 傅厌闻言有些气馁,恹恹道:“哦,知道了惜姐。” 她这几年,先后探了好几次疑似之处,有古老村落里的神庙、深山老林里的寺庙、人迹罕至的大山上的道馆、各种地方的大小墓穴等等,有些是借着出差去的,有些是她自己偷偷去的。 反正天南海北到处跑,各种离谱地方都去过。 一四年一月,一日,傅厌突然拿了一个很有年代感的羊皮卷来找她,“惜姐,你看我找到什么啦!这个你肯定感兴趣!” 她接过,细细研究,那是一个墓的地图。 八阵书图,藏画文! 地图很是详尽,风水宝地,单看那图无疑是处宝穴。 “惜姐,生日快乐!”傅厌变魔术般掏出来一个生日蛋糕,蜡烛都是点好了的! 她闻言一怔,这才记起这天是一月二十! 这几年,傅厌年年都会给她过生日,但她基本上年年都是记不住的状态。 “蛋糕切开吃了。这份礼物我收下。以后别在我身上花心思了。”她点点羊皮卷,冷冷清清出声,过去切了蛋糕推给傅厌一半,“你该去谈个恋爱结个婚了,傅厌。三十好几的人了,再待下去就没人要了。” “我才三十一,还早呢。惜姐,你就别操心我了,你操心操心你自己,你也老大不小了。”傅厌笑嘻嘻道,低头去弄那蛋糕。 她无奈,不再劝傅厌。 当天下午,她看了一下午的羊皮卷,这些年来她长了不少见识,这种藏画文也能解得开了。羊皮卷上的文字她连蒙带猜读出来了一半,它们是连贯的,叙事性的表达方式,讲了一个故事,一个性情大变,从昏聩无能突然变得明察秋毫的“王”的故事。 她知道它为什么会被傅厌带回来了! 这羊皮卷,应该是个赝品古物,文字和这羊皮卷很不搭。这种文字和藏图形式,应该出现在帛书上才显得正常。傅厌肯定不会不知道这个,但他依然带回来了。足可见她在傅厌心里的形象! 不过这种东西也不一定全然是假的,为防意外或者为了保护某些东西而故意造成这样的假象也是有的,那么它究竟是真是假也就很难辩得出来了。 但是,要去吗? 她犹豫,不过,她又发现了另一个东西,那个地址所指,似乎与“她”留下下的线索有些关联。 怎么可能?难道是我找错了吗?当时找了几个月,最后却并没有发现能回去的契机,难不成真是找错了?不应该啊…… 她有些困惑,手指在地图上戳了戳。盯着那图看了良久,不由轻声一笑,心道:那家伙也虽是为了那所谓的线索搭上了命,但那线索也只是“她”自己认为的而已,那只是是“她”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也未可知呢! 她有些厌倦,这前前后后十来年,她扑过太多趟空了,多少次燃起希望,便有多少次失望。内心早已麻木不堪,寻找归途,似乎成了一种习惯,成了一种活下去的理由。 一旦停下来,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会变成什么样! 她现在都不怎么敢回想过去了,能清晰记起来的人和事越来越少,每次回想她都会忍不住怀疑自己如此究竟还有没有意义。 会忍不住想:当曾经无比重要的人和事都开始变得模糊时,这些所谓的坚持还会有意义吗? 她看着解出来的地图思虑良久,最终叹息:万一呢?万一它就是呢? 她决定继续,纵使它可能是假的。多一次失望或少一次失望对她而言也并没有什么两样。但她心里总是存着一个万一,所以,任何一丁点的线索她都不想弃之不顾。 她再一次启程了。 她没给九惜体验这墓里的具体进程,不过给她体验了结局,她带着一截手指逃出了那座墓。她重伤垂死,而与她同去的傅厌没了踪影。 铺天盖地的悲怆惊诧和苦涩,很熟悉的感觉,九惜曾经看到过一闪而逝的画面! 傅厌死了,死在那座墓里,而那,原本是他带给她的生日礼物! 她原以为自己不会如何,可事实告诉她,傅厌对她而言,已经不一样了! 那节手指是小拇指的一个指节,她把它做成了一个坠子。 回去之后,她偶然间看到了傅厌的日记。傅厌很显然不是个喜欢写日记的人,精致的厚本子上只写了零星几篇日记。 200303 她携着火光冲进一片幽暗当中,我看到了她,那片火光不可能从我的记忆里抹去了。 天地间唯一的光! 20031108 我在弹头的帮助下找到了老李,老李帮我给她打电话了,她好像很不待见我,她不喜欢我叫她“姐姐”。(记得改口!) 我给她打电话了,她不接,我应该是没惹她的啊! 20031226 她之前去自杀了?为什么? 现在她失踪了!好奇怪!她不会想不开……我该去哪里找她啊!!! 20040619 她同意收下我了! (虽然是我威胁她的……) 20040906 惜姐——记得改口。 吴家小三爷,踢馆新月饭店,欠债上亿!老头子听了险些背过气去! 不能再提了,老头子没钱,不顶事。 20040907 我知道惜姐的生日了! 一月二十(记好记好!) 她翻着,突然咳了两声,咳出来的血溅到了纸页上。她叹口气,合了本子。 她在那座墓里伤到了根基,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的青铜毒素卷土重来,她开始时不时吐血,慢慢变得焦躁,开始频繁出现记忆融合的情况,时不时就能看到“她”的记忆,或许,不止“她”的! 那是一种折磨,无法摆脱的,来自精神上的折磨。 一四年十月,她出差的时候,遇到了老板,他还是她见过的样子,面容清隽,气质出尘,声音温润平和。 她踏进了那间名唤“哑舍”的古董店。看着老板,她忽然记起了自己和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说的那些话,她这才反应过来,他那些话并不是说给那个时候的她听的。 他那时问的,是这个时候的自己啊! 他是在劝这个时候的她,可是……她毫不迟疑看向老板,“用它作为交换,我需要回溯时光。” “溯洄?”老板神色有些凝重,良久,他开口,“溯洄世间仅存一枚,因他能回溯时光,我一直未能有缘见到。不过,他十三年前使用过,目前无法启用,待他重启,需得等够十五年左右。” “十五年么,还有那么长时间啊……可是,我没时间了,我可能等不起那么长时间……”她叹。 老板看她,良久,“我最多可帮忙缩短几月时间,你还是赶不上的。” 她闻言顿了一顿,而后抬头,目光灼灼盯着老板,“洛书九星罗盘……它是不是也能让人穿梭时间回到过去?” 她说出九星罗盘的名字时,老板面上现出些许的诧异,但很快变成苦笑,“溯洄或许能让你达成所愿,但九星罗盘不能。当初得到他的时候,我曾无数次尝试过利用他去救公子,但从未真正成功过。” 这话一出,她有些忌惮地看向老板,既然溯洄有可能……那也就是说…… “老板,我可能信你?” 老板看她,“或许可信,全看你如何去想。” 她看着老板,忽然明白了因果一词。 她找了那么久回家的方法,如今,却似乎只能学“她”,让未来的自己重新回到故事的开始,才能实现所愿,才能保全那个人,才能,还了心中愧疚! 她手指覆上腕间刻有两个小字的骨坠。 “那就请老板将它交给一六年那个时候的我。”她开口,如此道。 让一切回到,跟从故事的发展,这似乎是唯一的,也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她叹息一声,心道:我已走不动了,我没办法再去走那趟路了。 她放下溯洄,再次开口,“老板,我们打个赌如何,我若输了,它赔给你,当然,我指的是下一个轮回中的它。” “你是否真的考虑清楚了?” “我考虑清楚了。我们,就赌她会不会进来您的店里。她进来,就是我输。”她笑言,似乎很是开怀,“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您说我这究竟是算未来还是算过去?” 老板略作思索,“对你而言,现在就是现在。至于其他,并不重要。” 她本是随口一问,却不想老板认认真真答了她,她摩挲几下手指,“我还是不甘心。您也看到了,我现在很惨,快死了,究其原因那个愿望要占很大干系。让我直接放弃,那找它的过程中发生的一切,就都成了笑话。所以,我们的赌约改一改,一六年十……十一月以前,她进老板的店,就算我输,由她付赌资。十一月以前她不来,那算我赢,溯洄就寄存在老板这儿。” 老板哑然失笑,“你这又是何苦?” “何苦?故事,它总得有个结局。我不甘心,我又知道补救的法子,不赌一赌又能怎么办。”她苦笑,“我啊,不准备给她留补救的法子了,接下来,不管结果如何,她都会成为结局,多好。” “如此歪理……不过,你可知,使用溯洄会致使你的记忆发生错乱?”老板收起溯洄。 她答:“我知道,我很有感受。” “还有一事,溯洄可送亡灵往生,也可度化怨气。你的身上就曾有亡灵停留,且,并非普通亡灵,她当是溯洄完全启动时才被送去往生的。” 她笑了笑,“我知道的。” 实时体验这一切的九惜却是一呆,满心莫名。 她目的达成,便同老板告别。 她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差了,一五年年初,她辞了考古队的工作,进医院去了。 她开始一日又一日的发呆。一五年八月,她收整行装,去了青铜门,在小哥出门之后,闯了进去。 “唉,还是给你留个好点的形象,别一下子就给你吓到了。”她调整心绪,让自己的留声听起来不过分悲怆。 接下来,她便没再给九惜看了,她跳过了这一段的经历。九惜再看到的,就是她离开雪山后的情景了。 她又进了医院,现在的她,任何的大动作都可能将她摧毁。 重返·三六 落幕 她原以为自己该是活不到一六年的,没想一直能喘气。待到一六年五月多的时候,她又一次离开了医院,她那个时候已经差不多到极限了。 不知抱着一种什么心态,她重新启动手里的资源,收整装备之后独自一人上路。她这次的目标,是通往雷城的那片毒瘴雨林! 九惜本以为她是要去找黄金棺液治病的。只可惜,她并没有想起这个地方,似乎只是想见见进入雨林的人。 这一路走的有些艰难,也不可避免地会想到傅厌,不过,她到底是到了地方。她赶到的时候看到了被割喉,不省人事的三个人。 清创止血包扎,喂了药。躺地上的自己没一会儿就醒了,睁开的那双眼里没有震惊,只有一些意外和说不清道不明的狂喜,“终于回来了!” 她看着不断抓握双手的人有些困惑,对方这举动……在熟悉身体! 她很快有了猜测,试探道:“汪九惜。” “嗯?”对面抬头,满脸困惑,很快转换成诧异。 她沉默,而后道:“实在抱歉,把你的身体搞成这副模样。” “你是……你是她!你……这身体也是我?!!”汪九惜震惊,抬手指她。 她点头应声,心中五味杂陈。 良久,汪九惜从震惊中恢复过来,脸上露出一个奇怪的笑来,“疤不疤的倒没什么。说起来或许我还得谢谢你,那里本来就不是什么好地方,你能活着出来,已经算是好本事了。” 不等她开口,汪九惜又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干了什么?你又想干什么?算了,你想干什么都无所谓,你困了我这么久……来,让我看看,你凭什么!” 汪九惜言毕突然起身,捏拳便砸,她反射性闪身避过。两人你来我往对了不到十招,她身形突然一滞,猛得喷出一口血来。汪九惜动作不停,一记鞭腿踢到她身上。 “你……”她挨那一下,又吐一口血。 “我?我怎么?十几年啊,你知道我有多无聊吗?”汪九惜狞笑,“你可真弱!没意思。去哪里找点乐子呢……对了,任务!” “任务1312是,杀人!哈哈,我走了,你就在这儿躺着。”汪九惜旋身一脚踢在她腰腹处。 剧烈的痛感袭来,她蜷缩在地,又呕出两口血来。 汪九惜很快远去,她缓了缓,待痛感稍弱,便起身追了上去。 没跟多久她就发现汪九惜好像出了点问题,她看着那个动作明显不正常的身影,惑然:被毒瘴影响了吗?这具身体不是有麒麟血吗?这么轻易就能被影响?呵,算了,反正有小哥。 她又咳出两口血,回去看了看依旧在地上躺着的两个人,取两颗药丸塞两人嘴里,然后退去山洞深处。汪九惜下手实在狠,她感觉自己大概率是走不出这片林子了。 她捏了捏腕间骨坠,然后掏出手机来。 远在杭州的老板接通嗡嗡作响的手机,“你好。” “老板,您能不能帮我在溯洄上留些话?就几个字,若她来的话。” 老板听着对面要死不死的声音,默了默,“可。” “那便帮我留……六个字。” 勿忘亲近之人;还债吴家小三爷,她还欠他一条命;勿悔……让她,别后悔她做的选择。 她挂断电话,看着腕间骨坠,良久,喃喃道:“我不后悔……傅厌啊,我好像有些后悔了……你说,你到底为什么非要救我?” 她苦笑,叹道:“傅厌,你这样,我得拿什么还你啊……下次,还是不要再跟着我好了。” 她轻咳两声,眼前有些朦胧。身上的痛感变得不甚清晰了,她有些失神喉间有血往出来涌,这回没发出来声音,只在心里道:你可别也搞砸了。希望你能办好,你可没有再来一次的机会了。 九惜突觉眼前一黑,四周一片寂静,她回想方才的感觉,不由有些心悸惶恐。良久,九惜又听到了她的声音。 “我从那个墓里得到了一点东西,你或许,得跟着无邪往下走了。” 压下心间翻腾的惊悸,九惜两道眉攒得死紧:这玩意,骗人也不好好找借口,把下去那座墓的经历遮了,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呵,我又不是没长腿! 九惜回想那座墓的信息,准备从青铜门出去之后尽快去一趟,看看那墓里究竟有什么。 正想着,那声音又响了起来,“严九惜,傅厌……死一次就够了,背叛,有一次,也就够了。” “如果,如果你也没能回去,我想,就这样,或许,我们合该如此。命啊,有时候,得信呢!” 声音到此停滞良久,就在九惜以为彻底结束了的时候,那声音又响了起来。茫然,又有些妥协意味,她似乎只是自语,又像是在告诫开导倾听者。 她说:“你有没有想过,有些事或许比回去更重要?你有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记忆?或许,我们执念的,不过是镜花水月,不过是……梦一场?” “或许,现在才是真实,而以前的一切才是一场梦呢?” 她这话,无疑是个重磅炸弹了。九惜沉默,半晌,喃喃道:“如果我记忆中的一切真的只是一场梦,那我想找到这个梦的终点,哪怕,只是一梦黄粱!” 那声音似是回应九惜一般发出一声长叹,“好了,结束了,这是我的一切。终极你不必去看了,带上溯洄,你该出去了。” “你!”九惜瞪大了眼睛,她突然觉得荒唐,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 周围的一切毫无征兆地开始崩塌,有如镜面碎裂。九惜觉得像是平地起了一股风,吹的她站都站不住。 等到知觉恢复,痛感炸开时她才惊觉,听那声音说话的时候,自己竟然处在一种痛觉消失的状态! 她不由大骇,隐约间,九惜又听到了那个声音,她道:“接下来,祝你好运。记得跑快点,人面鸮不会离巢太久哦。” 九惜醒神,看到了正在闭合的青铜门,不过,她的腿脚并不受她控制! “玛的!你个狗神经病!” 青铜门很快合上,她这才算是恢复了行动能力。站在青铜门前,九惜忍不住覆手上去,冷硬的触感自手掌传来,她下意识用力,青铜门纹丝不动。 “不要脸的狗货!什么玩意啊!”九惜忍不住又骂两声,不过,她很快止了声音,头顶传来几声啸叫,她隐约能感受到乱糟糟涌动的气流,空气被无数庞然大物搅动而产生的混乱气流。 她忍不住又骂了一声,却是不得不离开了。四周一片昏暗,她只能按着进门前的记忆,选了阴兵前进相反的一边往前跑。 脚下乱石无数,枯骨铺地,有时还能撞到拦路的大号石山。前有石头挡道,后大鸟追杀,九惜欲哭无泪,连滚带爬往外跑。 十几分钟后,前方吹出来一阵细微的风,带着硫磺的味道。 有风有温泉,九惜现在已经顾不得太多了,她一拐弯,一头钻进了吹出风来的地方。那些鸟,都已经下来了! 这里很明显已经脱离了裂谷范围,空间变得有些窄,也不知道那些鸟会不会一时兴起钻进来。一片漆黑当中九惜扶着岩壁往前,她特意搞了一手血,免得不小心抓到岩壁上的蚰蜒。 扶着岩壁走了有一个小时左右,周边温度渐渐高了起来,空间却变窄了不少,成了仅能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九惜忍不住停下脚步,她身上装备什么的早没了,没个能照明的东西,眼下全凭感觉在走,万一这里边…… 她吸一口混着硫磺味道的空气,仔细感受一下自前方吹过来的风,最终还是顺着那缝隙又往前走了。走了没多久她踢到了一个东西,带来一串乒铃乓啷的响声,那东西应该是一个薄的金属盒子! 九惜在这一片折腾了小半个钟头,终于寻摸了些材料弄了个简易的火把出来。火光一亮起来,她瞬间放松了些,借着晕黄的火光,九惜看了看周边情况。 这里应该是无邪阿宁他们中途休息的地方,散落着一些食品袋子和用过的针筒等物,还有一些没用的装备。大概翻了一下他们留下来的东西,九惜捡了些勉强能用的带上就顺着他们行进留下的痕迹往出走。 那个简易到简陋的火把并不能撑多长时间,九惜只能尽量往快了走。不过,这缝隙跟没有尽头似的,走的人心里直发慌。 火把最终还是没能撑到缝隙出口,它灭在了半道。九惜只能盲人摸象,跟着风声走。这一道,直走到她肚子唱空城计的时候才走到头! 又是一个连着温泉的空腔,这里也有人停留过的痕迹,留下了挺多生活用品。九惜再次摆脱伸手不见五指的状态。把他们遗留下来的东西翻了一遍,九惜竟然找到了一些水! 水能被留下来,那就说明他们已经确定自己不再需要,或者只需要一部分的水了。这里离出口应该不是很远,估计离最近的村镇也不会太远。 九惜喝个水饱,就顺着灌进这个空腔里的风去找出口,通往雪山外界的缝隙上盖着一块盘龙封石。现在应该是下午三点左右,九惜看看周围,突觉有些熟悉,良久,她才发现这附近的景色,跟幻境里展示了三遍的下山路极为相近! 至于不同的地方,大概是因为站位的问题,她应该往下,去这乱石坡的坡底,再往右前方走上一段路,就该到她第一眼看到的地方了。不过,当时展示的时候,好像是用了一天的时间才到的营山村。 冬日里的天黑的早,夜里的温度……九惜想了想那狗货的雪山两日游,忍不住打个寒噤。裹紧衣服钻回封石底下的裂缝,九惜忍着饿,睡觉去了。她准备明天早上往下走,免得半夜被冻死在半山腰。 不过,她这一觉却没能睡好,一闭眼,脑子里全是那狗货的回忆。九惜没有过目不忘的能力,但那些经历却像是烙进脑子里了一样,记忆之清晰深刻,比她自己的亲身经历都不遑多让! 她觉得,自己可能要精神分裂了! 一个是自己,一个是那狗货! 也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睡过去了,次日一早醒来,九惜只觉头疼、腰疼、浑身疼,肚子也饿的慌。 她有些后悔没削点鸟肉带着了。 爬起来缓了缓,九惜顺着昨天走过的缝隙离开。整整一个白天,九惜算是连滚带爬才下了山,在看到人烟的时候心下一松,然后,她就翻到了雪地里。 醒来的时候,她人已经到了医院,正挂着药,旁边坐一个人,她看了良久,心下一颤。 那个人,是傅厌! “姐,你醒啦!”见她睁眼,他立马一脸欣喜道,然后跳起来往病房门口跑,“医生,医生,护士……她醒了……” 九惜闭了闭眼,觉得有些梦幻。她觉得自己大概是还没从那狗货的回忆里醒过来! 这玩意儿是怎么过来的啊! 接下来,九惜被勒令在病床上躺尸期间,傅厌全程跟进照顾。 九惜问他怎么来的,他只吐了两个字:碰巧! 每每看着傅厌这张熟悉的脸,九惜总觉不自在,隐隐有些发悚,又有些奇怪的亲近感。 必须得把这人给踢得远远的,最好是让他直接在我眼前消失! 九惜暗自思付。 出院第一天,九惜清了傅厌垫付的医药费,“我当时救了你一条命,你现在也算是救了我一条命,从现在开始,我们两清。” “姐,我……”傅厌张嘴,欲言又止。 九惜丝毫不想听他多说,她接下来还准备去那座王墓,要让他给缠上…… 才一想到此处,九惜顿觉心下一窒,她脸色白了一下,暗骂:那狗货,拉我回来就只是为了这上赶着找死的玩意儿! 九惜冷着脸,“我不喜欢别人窥探我的行踪,还有,别叫我姐,我有弟弟。” 傅厌脸上一白,嘴唇动了动,却没漏出声音来。 重返·三七 电话 傅厌被九惜毫不留情地赶走了。住院这两个月九惜想了很多,那狗货的想法多多少少也是影响到她了的。 亲身经历一般的十几年啊! 九惜总觉有些恍惚,尤其是刚开始那段时间,再加上晃来晃去的傅厌,她总觉得自己还在那狗货的回忆当中。 抬起头看看挂在天空的太阳,光线刺目,却投射不下来多少热量,春寒料峭,还是冻人的紧。 呼出一口雾气来,九惜缩着肩膀穿过医院门前的马路,跑去对面的包子铺。雾气蒸腾,一派喧嚣。 “老板,三个胡萝卜的煎包!” “给,你的三个煎包,慢走,常来啊!” 提了包子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行人匆匆,熙熙攘攘,展现着这座城市的活力。九惜溜溜达达最终停在了一家饭馆门口,不大的店门,像极了老李那间小店。 一五年之后,那狗货撑不住住进院的那段时间,老李没少去看她,十几年时间,老李头发都花了,腿脚也不怎么好。 两天后,九惜背个背包,出现在了老李的店门前。 “老板。” 在老李这里待了十来天,抽空到她常去的那家理发店里剃了个板寸就又离开了。她随便搞了些装备,下了一座墓。因为墓是那狗货走过的,她很快摸了几件冥器全须全尾儿出来了。 九惜想去那座王墓,但照着那狗货的结局来看,那墓并不好进。不管是搞装备还是篡人下墓,都需要钱做后盾,可她现在,还挺穷! 把带出来的东西托给杜老头,九惜估算一下自己手里的余财,正常过活够她活挺久,但要整事儿那却是远远不够的。 等待杜老头脱手冥器的时候,她忍不住动身去了那座王墓所在的地方。距离它最近的有人烟的地方是山坳里的一个村落。民风很是彪悍,对待外族不是特别友好,或许该说,他们对待所有外来者都不友好! 当然,若见面礼给的足够漂亮的话还是能被他们容纳的。她这次来只是踩点,并不准备直接下墓,毕竟,她还没寻摸到什么靠谱的装备。 绕过那个村落进山九惜花费一天半的时间找到了那狗货出来的地方,不过,她并没有找到对方出来的那条盗洞。也就是说,在那狗货之前的那批人这会儿也还没进这墓呢! 在山上待了六七天,勉强完成了定位工作,她就下山了。当天晚上她接到了杜老头的电话,“小鬼,你的东西出手了,你什么时候过来一趟?” “我想要一些下地的装备,杜老板您老……” 电话那头的人毫不意外,“你这小鬼是上了瘾了?见天往地下跑,地下可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你这玩法,迟早交代在里边!” “您老放心,我心里有数。”九惜回他,心里却道:可不是吗,那狗货确实算是栽进地里去了! 一想起这个,九惜就发愁,不过,她又记起了另一件事,“杜老板,您手下的傅厌,最近似乎有点闲过头了。” “嗯?什么意思?” “他好像,在跟踪我。”九惜一本正经,“您还是提醒他一下,免得我不留神伤了他。” 对面沉默一会儿,然后道:“这事我会提醒他,装备的事你以后直接和肖尘联系。” “老板,您手里那药,她也做不了主啊。”九惜开口。 杜老头笑了一声,“你这小鬼,把我这儿当什么了?上次不是卖了你三颗吗,那东西药劲强悍,不能多用。” 九惜略作思索,当即道:“老杜,你的药我可是拿去救吴家三爷了,你确定不出?” “三,三爷?你跟三爷一起下墓去了?弹头那小子怎么没跟我说!”杜老头惊讶。 九惜懒懒道:“人家喊的都是心腹,弹头才哪到哪?老杜,你就说你给不给。” 杜老头气道:“你当那药是糖豆子?说有就有!没了没了,小丫头片子别再来烦我!” 老头一句话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九惜没怎么纠结就拨通了肖尘的电话。 “你要装备?”别具特色的沉悦女声透过听筒传来。 “对,从那些脱手的冥器上划钱。” “这个老杜吩咐过,装备上有什么要求?什么时候用?自取还是送货?几人份?” “尽量赶早,暂定一人份,火力最好能足一点,送货,到时候我告诉你们地点。”九惜斟酌着回道。 “好。” 九惜一边等着肖尘那边的消息,一边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狗货留下来的信息她不知道该信不该信,接下来真要继续跟着无邪吗?后续应该是塔木陀和张家古楼两个地方,这两个地方会有回去的契机?还是说,在更往后的时间?沙海期间?那狗货到底想干什么?这简直就是恶心人! 还有这座王墓,一个人去探八成还是九死一生,但要找人……除了小哥瞎子她还真不敢找其他人。 一来危险,叫来的人可能会成了累赘,二来她实在不认识几个人,不敢随意冒险。 一日一早,尚还窝在被子里的九惜被久不停歇的来电铃声吵的有些头疼,她伸手摸出响个不停的手机按下挂断键,便扣了手机准备继续睡觉,迷迷糊糊间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 “喂,九惜……” 九惜睁眼,翻开手机就看见正在通话的显示大剌剌占据着不大的手机屏, 呵,按错键了! 她不得已开口,“喂?是我,东西已经准备好了?” “你在说什么?你现在在哪?” 一道熟悉的女声飘入耳中,九惜的脑子清醒几分,“阿宁?我在酒店啊,你有事儿?” “你果然也出来了!你在那座门里看到了什么?这么长时间不找我,你的目的达成了?” “什么都没看到,想找的东西也没找着。” 阿宁那边沉默一会儿,“那你有没有兴趣再接我一个活?地点在青海。” 这回轮到九惜不说话了,青海格尔木,塔木陀,西王母,去还是不去? 阿宁等了一会儿,不见她回答,又开口问了一声。 九惜犹豫不决,最后抛了枚硬币,抛出来个正面,“我接,什么时候去?定金得预付。” 阿宁笑了一声,“你别忘了,你现在还是我的员工呢。” “那好,我现在正式辞职。”九惜如此道。 “你果然是盯着云顶天宫去的。我还是很好奇你是怎么确定我们公司会进云顶天宫的。”阿宁好奇道。 九惜张口就道:“我算出来的。” 阿宁闻言就知道是问不出什么来了,不过,她也不是特别在意。 这问题要是放在无邪那里,九惜和无邪俩人,必然得疯上半个! “你先来青海,去格尔木,到时候我给你具体消息。” 九惜背了几件衣服和她的短刀就奔着格尔木去了,路上给肖尘去了一通电话,告诉她装备不用着急。 出车站的时候是第二天晚上,随便找了家旅馆对付一夜。次日一早,阿宁就来了电话。 “你到了吗?需不需要我找人来接你?” “到了,在车站附近,你说任务地点,我打车过去。”九惜喝一口刚买的热粥。 “你还挺快的,我们下午才能到。到时候,你跟哑巴还有瞎子去昆仑路德儿参巷349-5号找一件东西。那里是个疗养院,里面可能会有些不同寻常的东西,你别一个人进去了。”阿宁嘱咐她。 九惜应声,慢慢悠悠吃完早餐,去旁边超市里买了个手电筒揣包里,然后打车去往德尔参巷。 到地方后在边上找了个人少的小店钻了进去。占了靠街的位置,点了几样费用靠前的菜,然后稳稳当当地坐着等阿宁的通知。 她从白天等到晚上,在那店里吃了晚饭,终于是忍不住那店老板投过来的八卦目光,出了那小店。晃晃悠悠一路走一路问,最后在一个破败的五金铺子老板那里问到了具体走法。慢吞吞去到疗养院大门口,九惜蹲在路边继续等阿宁的电话。 昏黄暗淡的灯光下,前边被院墙围起来的疗养院透着一股森森然的鬼气,九惜靠着边上一棵树站着,整个人就都给遮到了树的阴影底下,若不好好看,很容易能把她给忽略掉! 九惜待了将近一个小时,就没看到半个人影!只能说,不愧是被当实验室用过的地方,够隐蔽的! 这种人迹罕至,透着森然,可以当做探险鬼楼来用的地方突然出现一个活人还是非常惹眼且奇怪的。所以当人力三轮嘎吱咯吱的声音靠近时,九惜第一反应不是去辨认来人,而是下意识上了树,把自己完完全全给藏了起来。 那个人力三轮叫唤着跑了过来,聊天声也逐渐清晰。 “……快到了。” 那车子跑过来,停到了疗养院门前。 车子上下来一个背着背包的人,一边掏钱一边问:“这里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那车夫点着钱,“这里是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的一个疗养院,已经荒废很长时间了。” 背包的又问:“这里住的是什么人?” 车夫摇头,又说了几句话,说什么那人运气好,要不是碰上了他,肯定是找不过来的。 他说完话,点清楚钱就走了。 九惜这会儿看清楚来的人是谁了——无邪! 九惜歇了下去打招呼的心思,她这个入了青铜门的失踪人士,要是让无邪在这种尚算安全的情况下碰到了,那事态估计得往事故的方向上发展了。 无邪站在疗养院门前左右看了看,最后攀着旁边的路灯杆子翻墙进了疗养院,九惜很快看到了一簇亮起来的火苗,火苗在院里的三层小楼前晃了晃,然后进了一扇窗子。 九惜坐在树枝子上,两眼盯着对面小楼,那一簇火苗钻进楼里没多久,出现在了三楼的一个房间里边,隔着脏兮兮的窗户透出一点光来。那火苗在那间屋子里晃悠了一会儿,就往旁边墙壁的位置一钻,然后消失不见了。 盯着那栋楼四平八稳等在原地,九惜忍不住想,无邪为什么非要在这时候进这疗养院,乌漆嘛黑的,不觉瘆得慌?你等白天亮亮堂堂过来是不行吗? 她等了半个小时。汽车引擎的声音从街道一头传过来,两束晃眼的车灯照了过来。 口袋里的手机一阵震动,九惜忍不住再次吐槽:又一个大半夜进鬼屋的! 掏出手机来接通,阿宁的声音传过来,“你进去了?” “没有,但有人在大半个小时前进去了。”九惜从树上跳下来,站到车灯照射范围之内。 “有人进去了?谁?” “无邪。” 阿宁那边传来了一阵交谈声,九惜听到了一个“抢”字。接着,阿宁又道:“拿到东西之后直接上车,我们去另一个地方。” “好。”九惜应声,通话中断。 从车上下来了两个人,都是长腿高个,身形偏瘦。逆着车灯光看过去,九惜看见两个黑乎乎的人影和一副反着光,颜色比人的肤色深上很多的墨镜。 她收回目光,看向疗养院大门,思忖怎么进去。 其实,或许,我是可以不用进去的?有这两个在的话。 那俩人还没走过来,九惜就听到一个带着些嬉笑意味的声音,“小豆丁,听说你进那门里去了?啧啧啧,人不可貌相啊,里面好玩不好玩?你……嘶,豆丁,你今年多大了呀?” 九惜回过头去看他,没怎么考虑就说了这个身体的年龄,“二十四。” 黑瞎子笑了一下,“骗人可不是好孩子哦。” 九惜不解,走过来的小哥看了九惜一眼,微微皱了下眉,然后开口,“办正事。” 黑瞎子应了一声,冲着九惜露出一个笑脸,然后跟上小哥,三两下蹬着墙翻了过去。 这两人……竟然都没用手电! 黑瞎子还好说,本来就是个摸黑的,小哥怎么回事?也进化成夜猫子了?这里不能见灯光?那无邪岂不是要遭? 九惜困惑,跟着翻进了小院稳稳落到院里的青砖上。他们俩直奔小楼,到了近前,小哥点上了一枚火折子。 “这里,能打灯?”九惜忍不住开口。 小哥点了一下头,率先钻进窗户里去,黑瞎子就道:“当然可以……你想要灯啊?我这会儿没带等,哑巴没有带灯的习惯,不过,我可以帮你问哑巴借个火,你需不需要?中介费,五十。” 九惜默了默,从包里掏出手电来。 瞎子瞬间就哑了,翻身进了窗户。 重返·三八 对话 九惜也跟着翻进去,小哥两人直奔三楼,一齐钻进一个房间。九惜跟进去后往房间窗户那边看了一眼,从方向来看,这里应该就是无邪进来的那间屋子! 钻进边上被掀了门的衣柜,进去里边暗门顺着楼梯往下。 “豆丁,你就不好奇我们是来找什么的吗?”瞎子边走边道。 九惜没答他,反问道:“一米七二很低吗?” 瞎子比划一下,手直接就往九惜头上过来。九惜往后缩着躲了一下,皱眉道:“别动手动脚的。” “小气。”说着,又探手过来摸,“豆丁,你到底多大了?说不定,我们这些人的队伍又能扩张了。” 九惜用了些力气拨开瞎子探过来的手,有些疑惑。他这话说的奇怪,她能有多大?汪九惜的资料上边记得清清楚楚,她出生日期是1995年1月20,这玩意有什么好造假的?就算造假,前后也绝不会超过两年。 “二十四,左右。你到底想问什么?” 瞎子收手,拧身往下走时笑了一声,“豆丁,你的眼睛告诉我,你不止二十四欸。” 九惜顿了一下,然后跟上二人的脚步。 眼睛?那是指心理年龄?呵,那确实是不止二十四了,要把青铜门里边那狗货的时间算上,五十都有了! 啊,不知不觉,老了啊! “到了。”走在前边的小哥出声。 九惜拿手电扫了一圈,修筑简陋的地下室,当中一副石棺,上边落下来的灰尘被人抹去了一些,留下来几道印子,棺盖边上还有几道手指印,看起来他试着推过棺盖。绕过去往前走有一道打开的矮小铁门,门后一条黑黢黢的走廊,两边应该是有房间的。 瞎子拿出来一个小型撬杠敲了敲石棺,“东西就在这下边?” 小哥点头。 九惜上前帮忙,三人合力推开棺盖。 瞎子看一眼那石棺里边,直接就翻了进去,钻进棺材底下的洞里,“我去取。” 小哥看了那棺材两眼,就回过头来,看着九惜,声音淡淡,“你进了青铜门,你看到了什么?你,是谁?” 九惜他,默了默,“我看到了我留给我的东西。” 小哥微微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解,但也没多问,“我没有见到你。你未带鬼玺,怎么出来的?” 九惜一想起自己糊里糊涂的青铜门一行就有些愤然,不自觉带进了声音里,“我进去的迟,也没走太深。至于怎么出来的,我也不知道。” 小哥沉默,似乎在判断她言语的真实性,片刻后问:“你是谁?” 这话问的…… 九惜想了想,试探着回道:“我妈,姓张……东北张家那个张。” 这话一出,小哥的眉毛又锁紧了些,“我不记得你,你来找我是谁下的令?” “没谁下令,我是外面长大的,父母早没了。鲁王墓那次是巧合,西沙那次是想靠阿宁进青铜门而做的交易。”九惜解释。 小哥听完展眉,一双平淡无波的眼看着九惜。 九惜觉得小哥这会看她的眼神带上了些奇怪的感觉,有点像长辈挑剔晚辈那种!九惜不自觉紧张起来。 然后,她就听小哥道:“你,多大了?有没有族名?这些年……在哪里生活?” 小哥说的有些别扭,九惜听着也有些别扭,却莫名其妙觉出一股子奇怪的压迫感,她有些冒汗,下意识低头,老实老实交代,“二十四,没有族名,十九岁以前在黑龙江,之后在墨脱,然后在国外待了一段时间,零一年到的广西。” 小哥听完轻轻“嗯”了一声,然后低头去看黑瞎子进去的石棺。 九惜站边上,只觉压力山大,站了没一分钟,她开口,“我、我去里边看看。” 小哥又“嗯”一声。九惜如蒙大赦,绕过石棺,拔腿就往铁门那边走。 天哪!这什么情况?我给自己认了个祖宗?活祖宗!按辈分我该叫他什么?爷爷?呵呵……妈呀,完蛋了!我干了什么啊! 九惜心里哭天抢地,面上却绷的稳稳的,刚进去那道矮铁门,突然听有人说了句话。 他道:“你是谁?” 声音有些哑涩,不过还是能听出来是属于无邪的,九惜心里升起一股疑惑:不至于,这才多久没见? 不过,看到走廊里没人之后九惜就有些回过味儿来了。无邪好像并没有问她! 她站定,凝神听了一会,听到了一道有些紧张的呼吸声,还有……搓动火机滚轮的声音。 她往前几步,手电往第一个房间里边一扫。背对着门口的人倏然转身,被九惜手里的手电一晃,眯上眼睛,偏过头去。 九惜看清楚里边的人后,压低手电往房间的其他地方扫,陈设简单,灰尘漫天,除了无邪,什么都没有。 她把手电压低,无邪立马就看清楚了她的脸,眼睛立马瞪了起来,嘴唇蠕动,似乎想要说什么。 不过,他没出声,九惜却听到了另外一个声音,声音很奇怪,来自……头顶! 无邪立马紧张起来,立马抬头往上看,九惜把手电光移到房间天花板上,上移的时候,她看到一股反着光的黑色垂到了无邪的脸上! 再往上,九惜一看之下不由汗毛倒竖,直犯恶心。 这间屋子的天花板上不知何时铺展开大片的有如活物的湿黏头发。蠕动的发间凸起一个手脚攀在天花板上的纤瘦人形,那一片黑色中还隐约漏着一小片不甚清晰的惨白。 细看之下九惜不由悚然,那片白色是半个惨白瘆人、异常狰狞的人脸! 那天花板本就不高,它还往下探着,看那架势大有和无邪来记贴脸杀的感觉! 九惜在旁边看着都觉心里发怵,更何况,站在正下方的无邪。无邪吓得一抖,拔腿狂奔,三两下蹿出门来砰地把门一带。 “跑啊!” 两人一道冲出铁门,九惜就听一人低声道:“熄灯,噤声。” 她下意识听从了这两道指令,迅速关上手电,压低了呼吸声,顺着墙壁往远离铁门的地方退去,直到她确信铁门里的东西轻易够不到自己时才停下来。 九惜神经紧绷,什么也看不清楚的黑暗里,听觉开始变得敏感。她死死盯着铁门的方向,在木门被吱呀呀弄开的时候,紧了紧手里金属外壳的手电筒。 紧绷着僵了许久,暖黄色火光亮起来的瞬间,她险些一手电砸出去! 火光后两个熟悉的面孔让她勉强克制住了动作。小哥这行为明显就代表着“危机解除”这四个大字,九惜吐出一口气,松了紧绷的心神。 神经放松下来她立马感受到了这个地下室冻人的温度,尤其是她刚刚还出了一层冷汗!她忍不住双手抱臂搓了搓,又觉手有些冷,索性直接把手筒进袖子当中,缩起肩背站着。 等小哥关了门,巡查完地下室的天花板,这一派寂静的房间里终于有了声音。 “没跟出来。”小哥说完打了个手势,示意两人说话尽量小声,九惜点头。然后小哥又看向无邪,“你来这里干什么?” 九惜缩着肩背袖着手,往楼梯口退了退。 无邪面部表情几度变化,最后说话都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了。主要内容大概是:我来有我的理由,你来干什么? 小哥回了他四个字,意思和他一样:我有我的理由! 小哥说完就往石棺里看,无邪还要问他,被他抬手制止。无邪显得有些郁闷,但很快记起了另一个目标,他扭头,看向连手电都没开,人快退到楼梯上去的九惜。 九惜眼神往过一飘,然后低头去盯自己的脚尖。 无邪看她,眼神刺人。他正要往九惜那边走,就听石棺那里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那响动很轻易吸引了无邪。 瞎子一闪身从石棺里爬出来,扬手道:“到手。” 小哥拍了一下无邪,“我们走。” 这话一出,九惜一马当先,抬脚上了楼梯。尽量保持安静上去几级台阶,被小哥关上的铁门突然“嘎吱”一声。 瞎子骂了一声,直接跑了起来。 当先的九惜两步并做一步,开了手电噔噔往上跑。出了三楼房间,顺着廊道一路狂奔,依旧是从窗子出去,不过这会没用钻的,九惜打头直接撞了出去,后面一串直接就跳了出来。 在地上滚了一圈翻起来,九惜跟着瞎子,直奔前边围墙,两人一起翻上围墙之后,九惜听到旁边瞎子笑了一声,“豆丁,身手不错啊。要不考虑考虑当瞎子我的徒弟。” 九惜想起之前和瞎子打架的时候,不由笑一声,往后瞄去一眼,开口,“你能打过他的时候再说。” “你想清楚了,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啊。”两人跳下围墙,瞎子看眼九惜,“年纪不大,眼光还挺高。” 小哥和无邪两人也很快翻了过来,阿宁的车打开车灯从黑暗里冲了过来,还没停稳呢车门就给打开了,车里的阿宁冲着九惜招了一下手。 九惜见此直接跳上车一屁股坐在阿宁边上,瞎子和小哥钻去后边一排座位,后边车门关的时候被卡了一下,然后,气喘吁吁的无邪就挤到了小哥边上。 开车的人技术超级好,这片老城区七拐八歪的街道,他开车的速度愣是一点没减,一路狂飙! 九惜看一圈车上的人,全部都是熟面孔,不过,有一大半的人,她基本没和他们说过话! 她这个原本阿宁队伍里的人,竟然没无邪跟他们混的熟! 不过,也无所谓了,熟人太多,麻烦。尤其是熟到一定程度上上了心的,更麻烦。比如那狗货,为了一个男人,竟然把她给拉了回来! 九惜懒懒散散窝在座位上,想那狗货,自然而然就想到了关于回去现实世界的事。 她忍不住想:我真的,还能回得去吗?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能让我回去的办法吗? “超级吴,有缘千里来相见!” 腔调奇怪的话传入耳中,九惜抬眼看了下说话的人,然后转过头来。 气喘匀了的无邪就道:“你们这帮驴蛋,谁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阿宁回他,“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你怎么在地下室里?” 车子一路开进了市区外的戈壁,阿宁无邪两个人聊了半路,各自解释了为什么会去疗养院地下室。 阿宁说他们现在的行动都是听从小哥瞎子两人的吩咐时,九惜心里冒出个问号来,下意识道:“听他们吩咐,怎么会找我?” 阿宁一笑,“我推荐老板雇你的,毕竟,你能“未卜先知”不是?” 此话一出,车里十几双眼睛全看了过来。有人出声,“真的吗?” 九惜沉默。 “九,你真的能做到先知?” 无邪一双眼睛张的老大,满眼好奇惊讶加不信任,“这……真的吗?你精通卜算问卦?” “不,我不会。”九惜矢口否认。 阿宁就笑,又把自己困惑了许久的问题抛了出来,“那你怎么在西沙海墓那会就盯上我们公司了?盯上我们的原因还是为了进去云顶天宫,那时候,我们还没打算进云顶天宫。” 车厢里一下子变得静悄悄的,瞎子饶有兴趣地看了过来,就连闭上眼睛的小哥都送了一个眼神过来。 九惜抿唇,刚想随便搪塞过去,突然想起来自己在地下室时给小哥说的话:……西沙那次是想靠阿宁进青铜门而做的交易。 “咳,偶尔,是准的……” 车里的人看她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有些无法招架了,带着一股子火热感! “九,你帮我算算……” 九惜不理开口的人,看眼旁边的阿宁:管管你的人。 阿宁回她一个无奈的眼神。 九惜就去看说话的人,“我一年只算三次,今年的机会用完了,不好意思。” 瞎子闻言,脸上的笑容扩大。 “啊,真的吗?这是为什么?” 九惜一本正经胡诌,“师傅所令,不敢违逆。” “真是遗憾。”那最先跟无邪说话的人一脸的可惜,忽而转了神色,“九,我能预约吗?” 九惜一噎,而后开口,神色如常,“之后三年内已经约满了。” 九惜隐约觉得自己听到了黑瞎子放肆的大笑声!小哥深深看了九惜一眼,而后闭上眼睛。九惜总觉得那一眼的意味有些深刻,大概有一种觉得自家晚辈在外丢人现眼的感觉! 重返·三九 起风 阿宁这一操作,使得九惜在这些个人心里的地位水涨船高,直逼小哥和瞎子两人。 车子停在戈壁,所有人拿上个各自的行李下车,九惜下车站定,看一眼远处天光,然后去看这片停了许多越野车,放了大量物资的营地。 良久,默默感叹一句:好多人……裘德考,真他喵富!!! 和营地里围过去的人打过招呼,阿宁回身喊了九惜一下,示意九惜跟上她。 跟着阿宁小哥几人,一路走过露营地,进了一座大帐篷。阿宁率先坐在帐篷里的毯子上,九惜看了两眼,也挑了块地方坐下,旁边就是无邪,对面是瞎子。 进来一人给众人倒酥油茶,九惜接了茶碗顺口道:“谢谢。” 那人不知道听没听懂,反正旁边的无邪下意识看了九惜一下,接了茶碗之后,也顺口一个“谢谢”就飙了出来! 等所有人坐定,阿宁就把瞎子拿出来的东西放到众人眼前的桌子上打开,现出破了一个缺口的青花瓷盘。 接着,又两个人掀开帐篷进来了,一个穿藏服老婆婆和一个穿着藏服的女人。九惜原本只扫了一眼就回过头来了,结果回了头,却后知后觉感到一丝的怪异,她不由再次扭过头去看那俩人。 老人没问题,但是这女的……九惜看了女子几眼,不由拧眉,陷入沉思。 老人走进帐篷,原本还算松快的氛围变得肃沉起来。和几个人相互行了礼,老人坐去了上首位置,扫一眼在座众人,目光在九惜和无邪两人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不过,正在想事情的九惜对此全无所觉。 “她叫做定主卓玛。是文锦当年的向导。” 边上飘来黑瞎子的声音,九惜灵光乍现。 文锦……陈文锦!她是陈文锦啊! 储存在脑子里的相关信息逐渐清晰起来,九惜目光灼灼,却又很快遮掩下去。她伸手,摸了摸面前的茶碗,静静听周围人交谈。 九惜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状态。经过那狗货带来的那无比真实,且不能控制身体的十年,她现在可以很轻易让自己的心完完全全沉寂下来,将自己与周围剥离开来,那是一种很微妙奇异的感觉。但她也可以让自己融入进周围环境,不过,这种融入已经与以前不一样了,那种感觉,怎么说呢……好像是一个自己看着另一个自己进行一场游刃有余的表演! 这大概是精神分裂了,九惜默默叹气,分裂的两个自己,一个旁观模式,一个体验模式。 “今天。中午十二点,全部人出发。”阿宁宣布出发时间。 “那他怎么办?”瞎子一指无邪。 阿宁想了想,说人是小哥放进车里来的,让他看着办。 重要的事情谈完了,接下来……九惜瞄一眼自己新认的爷爷辈祖宗,又看一眼无邪,然后干脆利落地起身,跟着阿宁去看装备。 不是自己单独下墓,那有些东西就可以分摊去背,也费不了多少空间,不过,再往里似乎会有沙漠,“阿宁,我们大概能走多久?” 阿宁闻言一笑,“你算算啊。” 九惜:“……” “不用紧张,车队会持续运送物资。你的背包里带够能以防万一的水和食物就可以。” 九惜叹气,换衣服收整背包,看到信号枪的时候,没怎么犹豫就包里多填了一倍的信号弹。然后就是常规的工具设备,剩下的空间就全装了压缩饼干和饮用水。 车队很快启动,为了躲避无邪和小哥,九惜和两个不怎么熟的老外拼到了一辆车里,三人拿英语交流。九惜说的不是很熟练,但应付交流也足够了。 九惜用两个排到明年的所谓的“预言”名额,再加上没有驾照这一得天独厚的条件,成功逃了开车这一活计。 熬了一个晚上的九惜没用多长时间就在车里睡着了。车队这一走就走了两三天,九惜和那俩老外迅速熟络起来,他们俩一个叫米扎尔,一个叫沃伦。 沃伦对这次目的地所知颇多,米扎尔就要逊色很多,他算是这个队伍里武将一类的人,沃伦稍稍担一点文臣角色。 越深入戈壁,路便越发的难行,在定主卓玛带队找到名叫兰措的村子那天,车队翻了一辆车。 晚上,一通交谈过后整个队伍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肃沉起来,有些惶惶。九惜倒是没什么感觉,不觉激动也不觉担忧,看那狗货带着傅厌单干那十年,足够让她适应很多事情了。 睡了一个多小时,九惜突觉一阵轻缓的脚步声靠了过来。 这动静,冲我来的? 如此想着九惜睁眼,对上了定主卓玛孙子扎西的眼睛。 不期然看到一双毫无睡意清冷冷的黑眸,扎西愣了一下,而后才低声道:“我祖母要见你,请……” 九惜不等他说完就点了头,回他一声,“嗯。” 被扎西带着,半眯着眼睛往定主卓玛那边走,半路上,瞧见了站在一起的无邪和小哥。凭借着自己还算灵敏的听力,九惜成功捕捉到了几个词:逃避,告诉我…… 九惜过去,看着篝火旁边的定主卓玛,“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定主卓玛看了看九惜,开口,“你通卜算问卦?” 九惜看她,笑了一下,“谣言而已,您可有别的事?” “我想断此行吉凶。”一直不曾说话的陈文锦突然开口。 九惜嗅着空气里几不可闻的异香,有些诧异于陈文锦的反应,按说她能因为一个怀疑而隐姓埋名躲三十年,不该是个容易心急的人啊。 陈文锦看她,良久,轻声道:“你识得我。” 九惜默了默,点头,她想了想资料上陈文锦的结局,“祸福吉凶,我无法评判,但此行,你,得偿所愿。” 陈文锦看着九惜,展颜一笑,“这个队伍里有它的人。” “它?”九惜看着陈文锦,面上不显,心里却有些疑惑。 陈文锦这是什么意思?这种事情为什么要告诉我?试探?怀疑我?为什么?因为我身份的漏洞?不应该啊,她不应该会去调查我才对,毕竟,在此之前,她应该都没听说过我! “你们多加小心。”陈文锦说完,眼睛往小哥两人那边扫了一眼。 九惜越发疑惑,“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陈文锦这下却不说话了,她扶起定主卓玛转身往她们的帐篷里走去。 九惜不自觉拧眉,搞不明白陈文锦究竟是什么意思。 算上这次,她拢共就见了陈文锦两面,难不成上次认出她的时候露了苗头? 九惜回想一下当时的情况,好像,确实有些激动了…… 不过……竟然直接找上来摊牌了,这行为,是来源于对我的信任?还是己方力量覆于她的自信? 想到这里,九惜不由觉着有些好笑:这想法……确实有些自恋了!所以,她这是为了什么呢? 一派寂静里,风送来了两个人断续交谈声。 “我是一个没有过去和未来的人……就是想找到我和这个世界的联系……” “……至少我会发现……你为什么要混进那青铜门里去?那你在里面看到了什么?” “……万物的终极,……我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鞋子踩在沙地里的轻微摩擦声传来,九惜怔怔盯着眼前的酥油茶。 过去,未来……我的未来又是哪里呢?如果回不去,未来又会如何?而且,这个世界,现在算是有两个我了,那以后……或许,信命,走一步,看一步了! 脚步声停在边上,九惜抬头,看到了走过来的无邪,神色间,看着有些苦恼。显然,和小哥的那一番对话,给他留下了不少新的疑惑。 九惜取下旁边温着的酥油茶给无邪倒了一碗,“小哥回去了?” “嗯。”无邪抱着茶碗,坐了一会儿之后的他明显冷静了些,他看向九惜,沉默许久,开口时却不是问青铜门,而是道:“你……变了好多。” 九惜不以为意,十年的全新记忆,确实足够让一个人产生不的变化了,“我还以为,你会问我青铜门的事。” “是想问。”无邪喝了口温热的酥油茶,停了一下,还是开了口,“你当时为什么非要进那个青铜门?你在里面,经历了什么?” 无邪看着九惜被火光映照着的眼睛。都说眼睛不会骗人,从青铜门那边分开到现在,短短几个月,九惜的眼睛里凭空多了好些轻易读不懂的东西,那不是短短几个月时间能完成的变化! “经历了什么?”九惜重复了一下无邪的问题,他问的竟然不是她看到了什么! “经历……”九惜声音有些轻,目露回忆之色,叹息般道:“南柯一梦,十二年。” “这个,是独属于我的,有人特意留给我,我之前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它。它和门后的秘密没有多大关联,那个秘密,我也并没有看到。” 无邪哑然,九惜这个回答,在他意料之外。而且,这个回答,和闷瓶子的那个答案相比,并没有好上多少! 九惜端起自己的茶碗,一饮而尽,搁碗起身,“别浪费,早点睡。” 无邪低头看眼手里的茶碗,这一趟问答,他又平添了不少疑惑! 次日一早,车队继续出发,越过小村,后边的路况变得非常糟糕,九惜时不时就能听到沃伦和米扎尔两人的咒骂声,沃伦有时候用英文骂,有时候是另一种听不明白的语种,语速极快,应该是他的母语,偶尔,还能听到他用汉语飙脏话。 因着这路况实在糟糕,开车的两人逐渐没了聊天的欲望,九惜这个搭车的自然也就乖乖蹲着了。 车开了两天,众人迎来了此行的第一场大风,风卷起黄沙,呼啸奔腾,遮天蔽日,大白天的,能见度不足一米!车队之间的距离拉开,行驶的速度越来越慢,直到最后彻底停滞。 “糟糕的天气!我们不能再走了,这种情况再走下去可能会和车队前进的方向脱离。”开车的米扎尔横过车子,让右侧车门对着风吹来的方向。 “真是见鬼!为什么会突然起这么大的风?我们……九,好像有点不对,我们的车子在陷下去!”沃伦说到一半突然叫道。 确实在往下陷,车子肉眼可见的呈现出一个倾斜的角度,车尾巴比车头低了许多。 九惜把搁在后座的防风镜等物递给沃伦两人,慢慢悠悠道:“戴好防护再下车,不用着急。” 收拾好东西,拎过自己的背包九惜准备开门下车,结果推了几下竟然没能推地开,好不容易推开个缝隙,九惜就看到涌进来的沙土。那并不是被风吹进来的,这辆车的后车门已经埋进沙子里去了! 风应该达不到这种程度,这车不是进了小型流沙就是开坑里去了。 “前门能打开吗?后门被埋进沙子里了。”九惜看向驾驶位的米扎尔。 “可……唔——”米扎尔推开车门,狂风直接灌进车里来,直接吹的他一口气又憋了回去,话都没能说全。 “收腿!” 被打开的车门直接扇回来,发出砰一声巨响,勉强收腿回来的米扎尔冷汗直流,嘴里喃喃两声“上帝”。 “小心点。”九惜抓着背包提醒。 米扎尔点头,副驾上的沃伦包好头脸,戴好防风镜,钻过来给米扎尔帮忙。两人扶着车门下去,九惜翻过前排座椅,从驾驶位下车去。 一脚踩下去,能感觉到来自沙子向下流动带出来的吸力,力道不大,范围也小。九惜不敢停留,赶紧避开。 车尾巴已经被埋的差不多了,放在后备箱的装备是没办法往出来拿了,他们这辆车基本是在车队尾巴的位置,屁股后边只有三辆车。 三人交流一下,最后九惜拍板,决定去看后边的车,情况好的话就在后面的车里躲一下,情况不好就把人都叫下来,免得跟车一起给埋了。 往后走了六十多米,九惜看到了停在原地的车子,比他们那辆车的情况好些,但也好不到哪里去,沙子都埋了大半的车轱辘了! 过去敲门,里边三个九惜不怎么熟的人,两个老外一个藏人,看样子像是在聊天,她一敲门那个藏人就发现了。 三人收拾好推门下来,九惜搭手扶了一下车门。把车上的物资装备全部带上,几人继续往后,走了没两分钟,那个藏人拿出根登山绳,比划着让几人系起来。 六人串成一串继续走,半道看见了一个在地上打滚的人,他的防风镜没了,眼睛还有口鼻里灌进去不少沙子。 那个藏人给他简单处理了一下,然后也给他拴绳子上。最后那辆车停的位置好像有点歪,当然,也有可能是他们走歪了。 车上没人,但有些物资。几人开了后备箱正取物资呢,风里突然裹过来一团看着就危险重重的亮光,速度极快,几乎瞬息而至。 九惜拽了一下站在车子边上的沃伦,两人一起滚进沙子里。 还没倒下去呢,就听一声巨响,车子被那光团砸中,火星四溅,那光团掉在车轮旁边,空气里漫开金属高温燃烧的气味,周边温度一下达到了一种骇人的高度。 几人也顾不得遗留下来的装备什么了,顺着风狂奔出去,被风卷着,脚不沾地跑出去百来米。 屁股后边就有一阵热浪席卷而来,那个信号弹……炸了!他们也算是免了被活烤的命运。 七个人被裹挟着热浪的风带着,一下跑出好几百米,或者上千米也有了。倒也亏得他们大都带着重量很是可观的装备,否则怕是能直接起飞了! 顺风倒是好跑,但要停下来可就不是他们轻易说了能算的。九惜直接让自己滚进沙子里,借着装备和自身力道,拖着那六人也一起滚进沙子当中。这时,又有几道亮光闪电般飞了过来,越过几人头顶,顺着风很快消失不见。 七人扒着沙子,费了老大劲才停稳,那个被沙子糊了眼睛的人这时已经没什么力气动弹了,米扎尔卸了他身上的装备,然后冲着九惜打手势:我们怎么办?他状态很不好! 感受着风里裹带过来的热浪,九惜四下看了看,最后扯着嗓子喊,“我们往回走,碰上能避风的地方就休息。谁熟悉沙漠?和我,一起,带路!” 重返·四十 风沙 那个藏人站了出来,几人调整顺序,九惜和那藏人打头,受伤那人被放在中间,由沃伦和一个老外照顾,米扎尔和剩下一人走在最后。 逆着这种程度的风走路实在不是什么轻松活计,几人尽量凑在一起,弓着身子艰难往前。九惜原本不想和那藏人靠太近的,但条件所限,那藏人在确定了站位之后直接就捞住了九惜的手臂,同时喊其他人尽量凑近点,省力,也免得一不小心给风吹走。 感受着裹挟在风里的热浪,七人走了将近一个小时,什么都没有看到。九惜不由有些打鼓,扭头去看旁边的藏人。他停了一下,伸手指着前方,示意继续走。 先前顺着风也没跑多长时间,这都倒回来一个小时了,竟然还没看到那辆被信号弹烤了的车子! 又往前走了半个小时,看着被遮天蔽日的风沙遮掩起来的戈壁,九惜才想到另一个可能:那些车该不会是都给陷进流沙里边去了! 她努力调动存储于自己脑中的所有能力,试图找到能摆脱困局的方法,但是很可惜,没有。 在这种程度的风沙下,鼻子眼睛耳朵基本都处于报废情况,就算她有非常非常强的跟踪能力,但在这种每分每秒都在变化的地方,实在没什么用武之地! 七人顶着狂风走了足足三个小时,从风最大的时候走到风开始变弱。当然有一部分原因是他们走的太慢,乌龟爬一样。他们在外面一直走到天完全黑下来,九惜和那藏人走的心里发慌,她现在已经基本能确定,她们,走歪了! 两个带路的发慌,其他几个人比他们俩还慌。 “休息一下,等会再说。” 几人围成一圈挡着风,混着风里的沙子勉强喝了点水。九惜坐了一会儿,突然瞥见黑暗里,恍惚闪过几团亮光。 九惜不由瞠目,扭头看了一会儿,然后去拍那藏人,“看那!” “是灯!”那藏人如此回道。 “去看看?” 再次上路,九惜背着不省人事的伤员,米扎尔架着沃伦,藏人照看着剩下两个。他们依然走的很慢,小半个小时后,那边过来了两道手电光。 九惜心下一喜,当即加快了脚步。 对面过来的两人速度很快,五分钟不到就到了七人跟前。 这两个人……九惜当即松了口气。 小哥接走了九惜背上的伤员,黑瞎子拖着几乎要晕死过去的沃伦,八分钟后九惜看到了躲避风沙的临时营地。 抖了身上的沙子跳进去,九惜漱了漱嘴里的沙子,心里很是庆幸。 慢悠悠喝了点水吃了些压缩饼干垫肚子。小哥和瞎子把七人带回来以后就没再出去了,坑里静悄悄的,大多数人都在睡觉。九惜也睡了一觉,隔天,被派出去找剩下几个失踪的人。 风这会儿基本停了,没有遮天蔽日的黄沙,搜寻工作还算轻松,不过,要想找到那几个失踪的人,确实是个拼运气的活。 傍晚的时候,九惜接到了阿宁喊她们回去的命令。 和回来的人挤进修好的车里,去到扎西他们新找的避风处,营地扎起来一个多小时后又起了一场风暴,半夜才停。 狂风吹过营地后边的雅丹风蚀岩群,各种稀奇古怪声音混和在一起,鬼哭狼嚎,吵的人头疼。九惜有些受不了,找了东西塞住耳朵玩手机里自带的游戏——消消乐和贪吃蛇。 阿宁的人基本全都回来了,定主卓玛和陈文锦也都在这片营地里。似乎没有看见小哥和瞎子,这俩家伙,确实是猛人,这么大风还能到处跑,到底是怎么找方向的?实在神人。 恭喜通关!一行大字显示在屏幕上。 接下来是什么……或许我该记本笔记,把能想起来的东西列出来?算了,听天由命,该咋咋滴。 九惜知道自己这种心态可能是有点问题的,但她实在是没什么想要调整的欲望。 半夜,风停了,外面安静了一会儿,突然嘈杂起来,九惜取了塞着耳朵的东西,就听到外面的喊声,好像是有个人被找回来了。她听了一小会儿就不再理会了,塞上耳朵继续玩消消乐。 晚上出去解手,九惜才知道阿宁带人进了魔鬼城。无邪和扎西都跟去了! 小哥瞎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都回来了。自打“认祖归宗”之后,九惜总觉小哥身上散发着一股让人心慌的压迫感,让她本能想要避开小哥! 魔鬼城,这里好像是有剧情的,是什么来着…… 想着想着,九惜皱了下眉,魔鬼城,蛇沼,西王母宫……阿宁好像就是死在了蛇沼的! 九惜下意识就想到了救不救阿宁这个问题,不过,她很快嗤笑一声,对自己有了这种想法感到可笑。蛇沼危险,麒麟血又不能驱蛇,进去之后,她自己是死是活都两说。 蛇沼里的危险并不是某一个特定的点,不是偶尔一次,它的危险是一直都存在的,随便哪一个时间哪一个地方,一眨眼之间就能轻易要了一个人的命,谁都一样,包括她自己。还救人,太过想当然了。 能活着走出去,便已是难得的幸运了,在这里,在这种地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她很快回去帐篷里边,倒头睡觉去了。 大约过了两三个小时,扎西回来了,喊人进去帮忙。听完他的描述之后,队伍里有话语权的几个人拍板,众人花了几个小时,直接把营地整个儿搬了进去。 他们留了一些人在外面看车,小哥和瞎子自愿留了下来,九惜记挂着有些模糊的剧情,跟着扎西他们进了魔鬼城。 途中,九惜才知道,失踪的几个人里就活了两个,一个前半夜找到的只是脱力,缓了半晚上基本没什么问题了,另一个后半夜找到的人就有些凄惨了。 到位后直接被喊进一座帐篷里的九惜看着躺在帐篷里不省人事的老外,有些纠结。这个家伙话挺多,被人喊做老高,云顶活下来的人之一,跟无邪挺熟。 愁眉苦脸的队医看她,“我听说你手上有一种药……你能救他吗?” 九惜看眼新换的队医,“那玩意又不是什么包治百病的灵丹妙药。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队医就给她看旁边的死人,“他们身上都有这种小孔,但是,我搞不明白它们是怎么出现的。” “感染?破伤……这么匀称的孔,滚钉床也扎不出来。老高的伤在什么地方?”九惜看向队医。 “腹部,很多,都是这样的孔。” “腹部,大腿内侧,胸腔,”九惜扒拉几下那两个死人,脑中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会不会……” “欸,九惜。”无邪掀了帘子进来,“他,老高他怎么样?” 九惜按着两个尸体给他看伤口,“我怀疑有东西钻进他们体内了。腹部、大腿内侧,全是软肉。” 无邪吸口冷气,“你,你确定?” “不确定,但有办法确定。”九惜看向队医,“解剖,剖开看看,就知道了。” 队医听完沉吟道:“可以一试。” 无邪听完,脸色瞬间就变的有些精彩了,“你们慢慢研究,我先走了。” 和队医一起把一具尸体挪到帐篷后边,九惜给队医打下手,剖了一具尸体,看到尸体里密密麻麻蠕动的灰色虫子幼体时,队医倒吸一口凉气。 九惜皱眉,“他们是在哪里被找出来的?” 这具尸体也没有缝合修饰的必要了,它连同帐篷里面的那一具,都得烧干净! 队医看着在血肉里钻动的幼虫,直接找了工具点火,“外面那座沉船残骸……欸,你干嘛去!” 九惜绕过帐篷,看见被搬出来的大量陶罐时立马一悚,她记起来魔鬼城的故事线了——人头罐,尸蹩王啊! “有很多的西域部落,都认为人死之后灵魂……” “都别动那些人头罐!”九惜厉声道,她的声音比平时尖利了太多,未曾见过她这样失态的人群被吓到,全部止住动作看了过来,“离那些罐子远一点。” 良久的寂静无声之后,无邪最先开口,“怎么了?这些罐子有问题吗?里边除了人头并没有什么……” 无邪说着,示意挡住九惜视线的几人让开一点,给她看堆起来的十几个带着泥土的人头。 九惜抿唇,顿觉不妙,她一边往队医所在的帐篷里边跑一边喊道:“那些人头是用来养尸蹩王的!” 她这话一出,无邪的脸直接就白了,立马喊乌老四放下手上的人头,喊人远离那些人头罐和人头。 九惜钻进帐篷,拎起自己卸下来的背包。 正把另一个死人往帐篷后边拖的队医见状诧异,扔下那死人,“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趁现在赶紧带东西往外面跑,我们倒大霉了!”九惜往外走了几步,又回过身来,给老高嘴里塞了颗药。 队医看得莫名其妙,“你……” 九惜刚把老高背起来,就听外面一片喧哗,她当即踢了队医一脚,“愣着干什么,跑啊!” 才钻出帐篷,九惜就听到一声惨叫,那声音,是之前那个藏人司机!她往前跑的步子一顿,转手把老高挪到队医身上,“背好,去找定主卓玛!快点!” “哎,我……你……” 九惜回身抽刀。 那藏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迅速蔓上一片渗人的血红色,不由惊恐地叫道:“队医,队……啊——” 一道冷冽的白光闪过,他的手直接齐腕被切掉! 九惜一个箭步扑过去,接住那人往地上倒的身体,拎着他的衣领把他塞给身后一个老外,命令道:“带上他,去找定主卓玛,队医在那!” 那人呆愣一瞬,很快背上人往定主卓玛那边跑过去。 这突然的变故骇到了不少人,他们不得不重新审视九惜这个在他们印象中尚算平和的人。 无邪在短暂的震惊之后立马叫道:“不要碰它们,碰到就死!别发呆,快想办法弄死这些虫子,等它们全飞起来我们就死定了!” “打个屁,不跑等死啊!往出口跑!”九惜的声音接在无邪的喊声之后响了起来,“去叫人,赶紧跑!” 一片混乱中,九惜明显与平常有异的声音还是很具有引导性的。 拔了插进土里去的短刀收好,九惜也不着急跑路了,去帐篷那边叫睡觉的人。 被弄出来堆在边的人头里很快钻出来了大量的尸蹩王。帐篷里睡觉的人喊的差不多了之后,九惜便跟着后边出来的三个人一路狂奔。 不过……三分钟后,最前边的一个人突然停了一下,“我,你们谁能看得懂这玩意!” 后边一人骂了一声,“这他娘谁能看懂!” 九惜这才发现,他们把人给跟丢了!这种迷宫一样的地方,他们又离前边的人稍稍有些远,有时只要一两个拐弯的功夫,人就能跟丢掉。 身后虫群振翅的嗡嗡声很快清晰起来,九惜随便捡个路口跑出去,“先跑再说!” 那些虫子毕竟是用飞的,速度不容小觑,九惜拼了命地往前跑,根本没功夫管剩下三个人。 接二连三的惨叫声在身后响起,九惜咬牙,只做未闻。还好,她并没有无邪的邪帝光环,或者后边那几个人拖住了虫群。反正,跑着跑着那些虫子就都没了踪影。 九惜累个半死,找了个能坐的地方待了小半个钟头,确认那些死毒死毒的尸蹩王都不见了之后这才动弹起来。她的背包还在背上,里面的水够她喝上四五天的,有意识地省着用,使用时间估计能翻个一倍多。 确认安全以后,她顺着来的路往回走,不去看周围形式各异的岩山,只盯着脚下的路,根据碎石沙尘被擦出的痕迹和或连串或不连串的脚印来判断行进方向。 因为前不久起过两次大风,现在这魔鬼城里的痕迹基本上就都是他们这一行人留下来的,倒也不用怕找岔劈了。 不过,根据这两天的情况来看,傍晚或许又会起大风,在这种沙尘遍布的地方,风,会很轻易掩盖掉所有的痕迹,到时候再想出去,就真得拼运气了。 九惜加快步伐,半个小时后,她看到第一个人,他靠在一座岩山上,一脸的疲惫。很显然,他也逃过了那些尸蟞。 周围没有尸蟞,九惜给了那人一瓶水,“省着点,我只分你一瓶。” 他笑了一下,“我还以为你不准备给我。” 他跟上九惜,两人结伴往前,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两人接连看到了剩下两个人,两个全身红彤彤的死人! “可惜了……”他叹了一声。 在这一个小时里,九惜知道了他的名字,陈川,外号撑船。本来是叫沉船的,西沙那趟之后因为寓意不好,就改成撑船了。 重返·四一 雨 又往回走了半个小时,在一个堆有石堆的十字路口样式的分岔处,九惜停了下来,她看到了分出去的痕迹,一边是凌乱多杂的脚步,另一边的痕迹就要少的多了。她顺着那道痕迹找过去,两分钟后,她确定了走这边的人数,两个,一男一女! 这两人是谁不言而喻,九惜看眼陈川,“我准备去找人,带上你,是累赘。” 陈川知道她说的不假,这种地方多一个人多一份消耗,他又没带物资,跟过去对九惜而言确实是累赘。 他正要开口,就听九惜道:“信号枪留给你,两发信号弹。要是没人找过来,你就等晚上了打信号枪。” 她看一眼边上的石堆,“你最好别乱走。” 陈川点头,接过九惜留下来的信号枪和一份压缩饼干。 “如果碰上那个很不好说话的小哥,你就告诉他们,顺着石头和箭头标记走。”九惜背上背包,拿出来包里装着的军用匕首。 “好,你自己小心。”陈川开口。 九惜在岩山边放了一块石头,又用匕首在转弯处岩山上刻下一个指示方向的箭头。 每次进入或走出一个路口或拐弯,九惜都会留下石头和刻痕来指示方向。以确保能给搜救的人或返程的自己指示正确的方向。 这一路找过去,九惜只能说,无邪这两个还挺能跑!天黑下来之后,九惜就停了。 再找下去她怕自己把后边的人都给带弯了,到时候耽误了营救时间,阿宁的命,恐怕也留不到到蛇沼去了,直接交代在这魔鬼城! 在一个岩山底下收拾周边材料堆出来个小火坑,九惜点起火堆抿了两口水,吃了点压缩饼干,就倚着背包闭上了眼睛。 她以前还挺热衷于在吃食上花些心思的,现在倒是完全没了这习惯,除了一个随手放进去的肉罐头,剩下全是压缩饼干。 闭着眼睛枯坐了一个晚上,隔天一早,灭了火堆继续找人。 晚上吹了一会儿风,他们两个留下的痕迹越发难找了。九惜的速度被迫降了下来,她开始出现找错路的情况,有时候走出去一段路后她会发现自己走错了,不得不退回去重新找路。 下午一点多,就在九惜以为自己又找岔了路,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她看到了一个由石头堆起来的窝子。 九惜想:这是喜讯! 早上倒是没有什么风,他们留下来的痕迹想来会清晰一点。九惜的速度又赶的快了一点,她觉得不出意外的话,今天天黑应该能找到那俩人。 下午三点左右,九惜找到一个东西——被石头压着的铜钱。 有了他们的标记,九惜便走得放肆多了。这两天天气不好,云压下来,黑沉沉的,有些闷,天黑的也快,不过没再刮那种大风,九惜觉得实在是幸运。这种天气能让那俩个什么都没带的人多撑一段时间,不至于太快被晒成人干。 晚上七点多的时候,她终于找到了无邪两人! 他们没有照明工具,天一黑就不能再走了,看到躺在地上的两人时,九惜心里一紧,她三两下跑过去,“无邪!阿宁!” 九惜听到无邪有气无力的声音,他道:“阿宁,我好像幻听了……” 躺在旁边的阿宁陡然翻起身来,晃了两晃,哑声道:“你没有幻听!” 他们两个的状态很差,不过,万幸还在可控范围。身体长时间没有摄入水分,本来应该给他们喝点盐水的,但九惜包里没翻出盐来,就只能控制他们喝水的量和速度了。 收拢石头堆起来一个避风的坑子,九惜放了东西点起火来。 原本躺在地上的俩人都坐起来了,不过看着就有种晕晕乎乎的感觉,在九惜的执意要求下,正捧着瓶盖喝水! 还,挺折磨人的! 九惜看着惨兮兮衣着磕碜的两人,脱了自己的外套递给阿宁,相较于自己,他们俩人显然更需要一个外套。 打着手电尽量搜罗回来一些能烧的东西,九惜翻捡背包拿出来里边仅有的一个罐头,挖出来一半放进切开的空水瓶里,然后给罐头里边注水放火上去煮。 七八分钟后无邪两人一人得了半罐头的汤。 “我没带盐,这罐头算盐分多的了,你们将就喝点,小心烫。”九惜递过去两半个有些烫手的塑料瓶子。 这种条件下,健不健康什么的,都是狗屁,有得用就该谢天谢地了。 继续煮了剩下的一半罐头,九惜喝了小半瓶水,嚼了些压缩饼干。 半个小时后,喝完罐头汤的无邪终于缓过劲儿来,他往火堆跟前靠了靠,满心好奇,涩着嗓子道:“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你怎么一个人过来了?其他人……还好吗?” “我没回去,半路顺着你们留下的痕迹找过来的。”九惜用自己长袖衫的袖子垫手,给他们分了煮好的另一半罐头汤。分完汤,她看眼阿宁,“感觉怎么样,你们还需要吃点其他东西吗?还是先休息一会,晚点再说?” 九惜这么问,阿宁便知道她是拿不准她们两个的身体状态,她想了想,“就这样,缓缓再说。” 跟踪…… 无邪垂眸,他想起了秦岭那会儿! 这家伙跟踪明明这么厉害,还害他跟着老痒一通瞎溜! “无邪……无邪!” 无邪一惊,回神,略略有些气愤。不过,想到对面如今算是救了他的命,便熄了火。 他看过去,“怎么了?” “你想什么呢,喝了汤去睡觉,我给你们守夜。如果有人来找,明天大概也就到了,到时候一起回去。”九惜开口。 无邪嗯了两声喝了手里的罐头汤,就在火堆边上睡觉去了。九惜看着睡觉的两人,怔怔出神。半夜的时候,躺在边上的无邪缩成了一团,九惜把火挑大了些,没用,她最后拍醒了无邪让他躺阿宁边上去,阿宁对此毫无异议,无邪却显得有些不大好意思。 不过他再怎么不好意思,也拗不过戈壁晚上的冷风,喝了点九惜温在火堆边上的水就靠着阿宁躺下了。 九惜后半程也觉有些冷,越坐越靠近火堆,烧的东西不怎么够了,她又离开了一趟,花了半个小时弄回来一些柴火。 天蒙蒙亮的时候阿宁醒了过来,似乎是有些懵,看见九惜之后露出一个有些庆幸的笑容。她把衣服留在了无邪身上,走过来靠着九惜坐下,“嘶,你比我还凉!” 九惜从石头上取下来温了半晚上的水递给阿宁,“我还当你们晚上会起来找水。” “我还以为我要死在里了。”阿宁喝一口水,然后抱着温腾腾的水瓶暖手。 九惜默了默,如果自己不介入,或者介入失败,阿宁是会死在不久之后的蛇沼里的。 “这个还你,我在路上捡的。”九惜拿出一路捡到的几枚当十铜钱。 阿宁接过,一枚一枚穿回去,有些好奇道:“你这次接我的活是为了什么?若说之前几次是为了那道门的话,这次就有些不好猜了。” “为了钱。”九惜把罐头盒子上的盖子打开,放水,煮进去一些压缩饼干,“今天没得好吃了,你们两个喝压缩饼干粥。” 阿宁慢悠悠喝着水,“你可不像是会为了钱冒险的人。” “我要去一个地方,要高档装备,没钱买。其实,我是想拉两个人陪我去一趟的,可惜他们身价太高。我请不起。”九惜搅和搅和罐头盒子里的饼干糊糊,免得它们粘到罐头盒子底部。 “你想请哑巴张和黑瞎子?你究竟要去什么地方,他们两个可都不是一般人。”阿宁看她,拧着眉,“需要请他们两个的墓,你一个去岂不是跟送死没两样?” 九惜就笑,“我觉得我也不是一般人,说不定就全须全尾出来了呢。你的饼干粥好了。” 依旧是拿切开的水瓶当碗用,阿宁接过,捂在手里当暖宝宝。她拧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九惜看眼躺地上不动弹的无邪,嘶了一声,道:“他怎么还不起来?” 她说着过去探了探无邪的额头,“没发烧啊,无邪,无邪……” “喂他点水。”阿宁抱着饼干粥喊了一声。 九惜便捞到手一瓶温水,扶着无邪喂水。无邪很配合,灌了一百多毫升的水之后九惜就不敢继续了,也不知道他身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万一灌多水中毒了,那就更要命了。 缓了一会儿,九惜又给煮了些饼干汤,放凉给喂了。 早上十点左右的时候,积压的云层里划过几道闪光。 “要下雨了?!” “可能……是的。我们得找个地方避雨。”九惜仰头看天。 收整好背包,阿宁背包,九惜背起好像是晕过去的无邪。 “后边没有能避雨的地方,我们往前找找,记得留标记。”九惜开口。 阿宁应声,在前边开路。 走了有一个小时,阿宁看到了一个岩山山洞,而这时,雨已经下了起来。钻进山洞,九惜再一次试了无邪的体温。 体温正常,呼吸正常,脉搏正常,九惜觉得自己需要采取一点措施让他醒一趟了,这样,实在吓人! 经过她一番操作之后,无邪一脸懵地醒来,灌了一罐头饼干糊之后他才清醒了些。 “身体怎么样?感觉还好吗?”九惜笑的一脸人心险恶。 无邪看得发悚,“感觉……还好。” “那就好,你还想睡的话就继续睡。” 无邪当然没法接着再睡了,三人围着火堆,凑一块聊了会天。下午的时候山洞里闯进来三个被雨泡了的人——小哥、胖子、潘子。 九惜自动起身让位。 看清楚进来的三人后阿宁脸色有些难看。无邪则显得有些惊讶,“胖子!你们怎么来了?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你胖爷我怕你晒成人干,大老远的赶过来救你,你们倒是悠闲,还有功夫聊天!”胖子卸了背包凑过来坐火边烤衣服,说着又去看九惜,“你还真把他们给找到了,你不会是一路算过来的。小九,你看啊,咱们这关系……你要不给我算算,胖爷我这次能摸到多少宝贝?” 六人围一圈坐在火堆边,潘子看了看无邪,问他怎么样。小哥从包里拿出些吃的东西放到火上去煮。 九惜坐到阿宁边上,想了想,对胖子道:“胖爷洪福齐天,长寿。” 胖子一脸嫌弃,“你这嘴上功夫,还没那些走街串巷的神棍练的扎实。” 那边潘子已经开始给无邪解释他和胖子为什么过来了,阿宁这边听的脸都黑了。 她盯着小哥瞪眼,突然想到什么一样转过头来看九惜,“你没收两份钱。” “没有。”九惜回她,然后又道:“看在我只服务一方的份上,宁姐给我加点钱?” 胖子这时就道:“原来你也是个穷鬼。” “放心,再穷穷不过胖爷您。”九惜回他。 “呦呵,你还来劲儿了,我倒要看看你能富到哪里去,胖爷我好歹还有一个铺子在北京呢!” 九惜看他,良久,笑言,“再等等,再等几个月,你就知道我们谁比谁富了。” “嘶,你这话说的,怎么这么不中听呢。”胖子嗅出一丝不祥的味道,“你丫不会真懂算卦那一套。” 九惜不说话,弯着眼睛冲他笑。 既然认了自己有些能推算未来本事,九惜便不介意让它显得真实一些,这样,以后也好说话,毕竟,那狗货还给她留了一个救潘子的任务。 反正能说的说,不能说的随便推了就行,也不是什么难事。嘴在她身上,随她怎么说,管他们爱信不信! 潘子他们装备带的齐全,单睡袋就拿出来四个,他和胖子一人就背了俩! 吃了东西,九惜老早就睡觉去了。胖子没在谁穷谁富的问题上纠结太久,无邪大概是认为她在哄骗胖子,也没多说什么。九惜乐得清闲,随便找个角落,倚着背包就能眯一个晚上,适应野外的功夫也算是练到家了。 次日醒来,九惜看到坐在火堆边发呆的小哥和边上折腾吃食的潘子。 她走过去,潘子就递给她一块干粮。九惜坐在边上,咬一口干粮,嚼了两下,突然想起周刘来,她看眼旁边的潘子。 周刘是潘子手下的人,那潘子就应该知道我跟着无邪去了秦岭,那我认出周刘的事儿,他应该也是知道的。还有年前那几趟跟踪,不知道潘子在里头担任了什么角色。上次在云顶,我惦记着青铜门,倒是没记起这茬,不知道老狐狸这次给没给他什么任务…… 九惜看着自顾自倒腾食物的潘子,眼眸微微眯起,不过,很快恢复如常,转而盯向眼前跃动的火焰。 潘子作为老狐狸的一把手,会不知道老狐狸那些动作吗?不过,现在这种情况下,合作共赢才是最佳选择……不行,还是得小心点老狐狸手底下的人。 如此想着,九惜突然感觉着手里的干粮有些噎人! 这个念头一出来,这干粮就有些吃不成了,九惜默默叹了一声。 下了一个晚上的雨非但没有停歇的意思,反有愈演愈烈的架势。九惜搁下手里的干粮,她看一眼还没醒的阿宁和无邪,心里突然有些烦躁。她起身,给潘子打了个招呼就走去山洞外面。 重返·四二 进绿洲 雨下的很大,冰凉的水线打在脸上的时候,九惜恍惚觉得她现在所经历的这一切都是一场梦,一场虚幻无根,难以脱离的梦。 她抬起右手伸出岩洞去,雨水落在掌心,积聚起来,漫过手掌,顺着手腕流动,一路蜿蜒,没入衣袖。 她突然一颤,被烫到一般缩手回来,下意识后退,躲进洞穴当中。 落到手上的分明是沁凉的雨水,她却恍然看见了一片红,隐约觉出来温热黏腻的触感! 她的手颤抖起来,心脏抽痛,撕心裂肺。 九惜原以为,秦岭上的那些她已经忘得差不多了,毕竟有狗货那十五年记忆的缓冲,可是……怎么可能忘得了呢? 他们被她具象出来,又被她亲手杀死,所有的一切都刻印在了脑海当中,那些又岂是轻易能忘却的? 一颗水珠砸在颤抖的手上,很快,它们一颗接一颗地砸落下来。眼前有些模糊,九惜后知后觉,那,是她的眼泪。 有脚步声传过来,她本能往前两步,借着雨水洗去脸上泪痕。九惜努力克制着发颤的手,撩起半干的衣摆擦了脸上的水渍。脚步声在身边停下来,她转头,看到走出来的无邪。 无邪看她,顿了一顿,问道:“心情不好?” 九惜回头去看洞外瓢泼的大雨,一言不发。 无邪察觉出些许不对来。他不明白九惜周身怎么突然就裹上了一层悲哀气,但也察觉出不能继续追问了。他有些生硬地转了话题,“这个季节的戈壁滩竟然会下雨!” “确实神奇,超乎常理。但我,碰到过更加不能用常理来形容的事情。”听着无邪言语间透出的感叹,九惜收敛情绪,有些失神地望着洞外雨帘。 “嗯?什么?不能用常理形容……”无邪好奇,但看到九惜神情后不由噤声,转而道:“别在这泡着了,这雨一时半会也停不了,过几天有我们受的。先回去。” 良久,九惜轻声道:“好。” 六人在山洞里待了两天,雨略小些的时候离开山洞,趟着水顺着标记往回走,路上耗费了两天时间。 九惜这两天老是想到秦岭,想到温热黏腻的血淌过手上的感觉,想到那只无力垂落时抚过自己脸庞的手,想到黑暗当中跃动的火焰,周身泛冷。 它们在不经意间,提醒她曾做过的事,每次想起,心间都疼的厉害,心脏像是被不知名的东西攉住,就连跳动都变得有些困难。 六人活着回去魔鬼城外面的营地,对外面的人而言,算是一份不小的惊喜。 队医一看见九惜就满脸的兴奋,拉着她一个劲儿地问那药是哪来的。 九惜心情不好,但面上丝毫不显,她开口,玩笑一般,“十万,我告诉你。” 队医瞪眼,“这都够买你手里那药了!” 九惜摇头,“一百,我告诉你能不能买到。” “嚯,豆丁,我才发现,你比瞎子我还手黑啊。”瞎子不知从哪里蹿出来,语调夸张。 队医被九惜说的一噎,道她不想透露那药的来处。在他准备组织语言再商量问问时,对面突然记起什么一般冲他道:“等老高醒了告诉他,我那药,二十万,让他记得还。” 队医闻言下意识叫道:“你上次不是……” “那药不值?”九惜看他,嘴角扯出个不甚友善的弧度来。 “行,值,我会转告他的。”队医无奈。 九惜满意点头。 不过,说起上次……她回头去看无邪,老狐狸那颗药钱还没着落呢,还有……她的眼睛又扫去潘子身上,这家伙也有份来着,在,鲁王宫那次! 无邪被他看的有些发怵,九惜这两天心情不好虽不是明摆着的,但多少也能看出来一点。虽然自打认识之后没怎么见过九惜发火,但依着对方的武力值和出手的利落狠辣来看,这人发火的话,后果会有些严重! 潘子看着九惜扫过来的眼神,有些莫名,二丈和尚摸不着头。 “怎么了?”无邪试探着开口。 “也没怎么,就是上次,在云顶天宫的时候,我们救了你三叔。用了我手里的药,就是潘子上次用过的那个,阿宁可以作证。”九惜开口,语调平缓,带着点追忆之色。 无邪:“……” 潘子:“!!?” 阿宁:“对,是有这回事。” “大潘什么时候吃过你的……小九,你说的不会是鲁王宫那次!这旧账你也翻?”胖子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他上上下下看几眼九惜,转而拍了拍无邪肩膀,“小吴啊,这丫头看来是真没钱了,四十万,也不少了。” “记得打钱。”九惜补充。 “啧啧啧,什么灵丹妙药,值这么多钱?”瞎子凑过来,兴趣盎然。盘算着下次也整些药丸子带着,这可是肉眼可见的商机啊! “伸腿瞪眼丸,你想要?拿钱。”九惜语调依旧平缓。 瞎子默默扭头,装聋作哑。钱啊,进兜可以,出,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阿宁在一旁听着,有些忍俊不禁。 无邪一脸无语,“你打劫啊,那么一颗药二十万!” 九惜听完一指潘子,“他用过,你问他。” 其实二十万对他们这些经常盗墓下斗,经手各种大小古董的人来说并不算多。那药,杜老头半送卖十万,友情价卖十五万,友情价以外,不卖! 老头这么出价自然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九惜开口二十万,倒也算不上狮子大开口。 其实,若说吴家三爷要用的话,杜老头估计能掏家底倒贴白送,但吴三爷估计都快要忘了还有这么个人了,弹头也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里上升成他的心腹,至于在人没事的时候上赶着送药,那绝对是二逼操作。 无邪看眼潘子,潘子只冲他一笑。 这就是……认了! 莫名背债四十万的无邪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往潘子那边一指,“你问他要,我没钱!” 九惜对此表示:没关系,谁还都一样! 无邪事后专门去问潘子,他道:“她手里那药真有那么好用?那为什么没流传开来。” 潘子回他,“小三爷,干我们这活的,各家有各家的本事,各人有各人的手段造化,别人手里的东西,谁知道是好是坏?谁敢用?谁又真敢往出去放?那都是自己留着保命用的东西。” “那丫头能拿到,有一部分原因是她给杜老四干过活,救了他手底下两个人,还代他下墓去捞尸了,再有一部分原因就是那丫头正好赶上他金盆洗手,那药才让他给放出来。以前去他那求药的也不是没有,一个个的全吃了闭门羹。” 无邪恍然,临了,对潘子道:“既然她的药是真的,潘子,你回头跟三叔说说,把药钱给出了。我们又不是出不起这钱!” 潘子了然,那药是实打实的,钱确实不该欠。 在魔鬼城外休整一天,阿宁和潘子交涉,要求加入他们的队伍继续往前,九惜被她一并划了进去。潘子应了,毕竟,九惜和阿宁的本事都不小,说不定能帮上忙。 六个人,带装备就得两辆车。凑两辆车倒是没问题,就是这人员分配,得考虑考虑。 “你丫不会开车?没开过车?”胖子一脸的不信任,看九惜的眼神就三个大字:骗鬼呢! “倒也不是完全不会,开过,就是没拿到驾照。”九惜回他。 “能开起来不就行了吗,这地方,你怕啥,放心大胆的来,胖爷我给你保驾护航。” 不信邪的胖子很快体验到了九惜的技术,开是会开,就是开的有点离谱。她开出了云霄飞车的架势! 横冲直撞的,一趟下来,胖子就知道自己错了,这航,不护也罢! 最后的分配结果是,胖子阿宁九惜一辆车,潘子无邪小哥一辆车。 次日,两辆车从营地出发。 “哎,小九,不是胖爷我说,你这开车技术,是得好好练练了。你拿不到驾照,是有原因的!教练费心。”胖子开口,看眼后视镜里悠闲自在的九惜。 “再说。”九惜随口回道。 胖子啧了两声,再次开口就换了话题,问的是阿宁,“你看着也不缺钱啊,怎么老是往这种危险的地方跑?” “这是我的任务。”阿宁开口,很是认真严肃,透出一股别样的魅力。 九惜这时道:“我感觉去西王母宫的路会很危险。” “胖爷我就没走过好走的道!这趟有那小哥全程陪同,你担心什么,安心跟着就好。”胖子跟着前面潘子的车,信心满满,“这一路下去,肯定直捣西王母的老家!” “传说中的东西附带的未知数太多,随之体现的就是危险系数。这路,小哥未必能走的通畅。”九惜缓缓开口。 阿宁点头,“西王母宫,确实存在不少未知的东西,我们手里的资料太有限了,很多东西都弄不明白。” “我说两位,咱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成不成?危险不危险的,咱们到时候再说,现在,就别想那么多啦。” 六人驱车走了两天,在领头的潘子险些把自己那一车打包送进阎王殿的操作下,他们见到了戈壁中的绿洲。 因为前不久那场难得一见的大雨,眼下,那片绿洲当中尽是弥漫的水雾,烟白翠绿,仙境一般。尤其是,它出现在几乎没什么绿色的戈壁当中,简直……心旷神怡! 九惜看着极具震撼的场景,不由感叹,这种景色,看见一次都是赚到啊! 这边是处断崖,他们也没什么跳伞装备,直接下肯定是没戏。几人合计一番,最终驱车绕着盆地兜了个圈,进了一条峡谷,半道弃车步行,休息时吴邪翻开了陈文锦的笔记。 期间,九惜检查自己的背包,她给自己包里又添了几发信号弹,然后是剩下的必须物资一一清点完备。急救包、血清、登山绳、冷焰火和打火机等物点完,剩下的空间,九惜全部装了水和压缩饼干。其它装备什么的缺一两件没什么,保证存活的东西,必须得装够,反正,她能背得动! 两个小时后,收拾停当的一行人由小哥打头,潘子断后,一行人往峡谷深处进发。 鲜有人及的密林深处,脚下树根盘根错节,四周树枝、藤蔓肆意生长,树干石块上具是青苔,一眼看过去除了绿色还是绿色。空气里水汽极重,密实的林子里闷热异常,九惜恨不得脱了外套打赤膊。 她揪起汗湿的外套扇风,才晃了两下就放弃了,这破地,风都连闷带热! 九惜跟在阿宁身后,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前走,脚下尽是青苔烂泥,踩着直打滑。 行进中途,他们在两侧的峭壁上发现了许多石窟,当中置有人面鸟身的石像,乍一看,像极了云顶那些人面鸮! 这一发现对还是有些打击人的,毕竟那些人面鸮的攻击力可不是盖的。 人面鸮……这里会出现人面鸮吗? 只记得蛇沼毒蛇极多且难缠的九惜有些苦恼。在阿宁的嘱咐下拍了些照片,六人再度往前。 大半天走下来,整个队伍除去张起灵之外,剩下人的精神头都不大好。 太阳落山之后,他们迎来了进入戈壁之后的第二场雨,那雨来的极快,几句话功夫就从一滴两滴的雨珠子变成了瓢泼大雨。顷刻间,六人全成了落汤鸡。 九惜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雨砸的有点懵,说实话,她见识也不算小了,倒是头一回见这种程度的大雨。 为了躲雨,六人一齐上了一棵大树,挨挨挤挤凑在一起,那树的空间有限,九惜只得了一点放屁股的地方,别说动弹,转个身都难。 一手抓着旁边的树枝蹲在树上,九惜习惯性观察所处之处,看了没一会儿,她神色一滞险些从树上掉下去——无邪他们靠着的树干上,不知何时密密麻麻爬上了大片带着花色的小虫子! 九惜瞬间绿的跟周围树叶子一个颜色的脸色,轻而易举地吸引了剩余五人的注意。不等他们开口,九惜直接松手从树上跳下去,“快下来,有虫子!” 无邪扭头一看脸也绿了,半个小指指甲盖大小的花虫子,几乎爬满了树干。这么一小会他和胖子的裤腿上就爬了一堆! 几人一起从树上跑下来进了雨帘里,暴雨兜头往下冲,胖子都没什么心情吐槽了。 几人冲了一会,身上的虫子落的差不多了,就都上了另一边的树上,找了个由树枝密密匝匝遮起来的雨水稍少的死角,可惜,地方太小不够施展。 把无邪和阿宁两个推进树下遮蔽,扯了防水布出来顶头上。 被大雨浇了个通透,起初很是爽快,但这会就过于凉快了,九惜顶着防水布蹲在一边。她听到潘子骂了声,问那虫子究竟是什么。 阿宁拍了拍手里被水冲的有些短路的矿灯,找了只死掉的虫子凑在矿灯前细细看了一会,当即脸色一变,顺手抽了边上潘子的刀,对无邪道:“转过去,把裤子脱了!” 看到无邪捂着裤子问“你想干什么?”的时候,边上的九惜险些笑出声来。 这像极了言情小说里霸道公主强抢良家妇男的场景……啧,小三爷这动作,这语气…… 阿宁见无邪一脸抗拒的模样,便开口解释,跟他说这虫子的厉害。那边听完阿宁解释的胖子便拉了吴邪一起去处理爬到他们屁股上的虫子。 九惜翻了翻自己的衣服,在衣服当中找到了两只乱爬的草蜱子,小臂上多了两个红点子。潘子和阿宁身上各自找出来了几只草蜱子,很快便都各自处理了。 重返·四三 蛇 这边几人很快就处理结束了,跑去一边的胖子和无邪就明显有些凄惨了,他两个人折腾了半个小时还没回来! 等无邪两人的中途,九惜看到小哥又回去了刚才看到草蜱子的枝干那边,她就跟阿宁两人道:“我去看看。” 阿宁嗯了一声,九惜就打着灯两三下爬了过去,看小哥要把矿灯往树干上卡,赶忙开口,“灯给我,我拿着。” 小哥显然知道自己后边跟来的是谁,只稍微顿了一下就把矿灯递给九惜,自己噌噌地爬到了遮盖上方。 九惜调整了一下自己的位置,想了想就把一个矿灯关掉绑在手臂上,拿着另一个矿灯也爬到遮盖上边,选了个地给小哥打灯。 不一会,又一个灯晃晃悠悠挪了过来,小哥探头一看,愣了一下,就招手让人上来。 九惜伸手拉一把爬过来的无邪,随口道:“小心点,这上面虫子不少。” 无邪给她这么一提醒又想起刚刚给胖子挑虫子的场景,登时一阵恶心,但转念一想,自己都到这了也不能再回去不是。 确认自己的裤脚袖口都束紧了,无邪就往小哥跟前凑了凑,想看看对方到底在折腾什么。他才一动脚,那边小哥一下子扯开了一大片死藤,藏在其间的大团虫子一齐涌了出来,四散逃开。 无邪吓得一退,脚下不稳,当即晃了两晃。九惜见此伸过去一只手,稳稳拉住他一条胳膊,等他站稳就又缩了回来,“小心一点。” 无邪跟九惜道了个谢,又捂着鼻子凑近去看。 小哥扯开的那一片死藤下边露出一团腐物来,散发着肉体腐败的恶臭味。九惜打着灯,稳稳站在边上,听小哥给无邪解释这里为什么会有草蜱子。 两人说了几句话,小哥突然就抽了背上的黑金古刀直接在手上划了道口子,血从刀口里涌出来,他往无邪袖子上抓了一下,然后直接探手进了那堆腐尸枯藤当中。 大量的虫子逃命一般涌了出来,以那腐尸为中心,一瞬间就占满了周围空间,又很快爬到更远处的枝干上去,被瓢泼的雨水冲的没了踪影。 无邪吓得叫了一声,九惜看得头皮发麻。等那些虫子散干净了,她走去无邪边上,看了眼把手放到雨里去冲的小哥,他手里多了一个东西。 等小哥冲完收回手来放到灯下,九惜这才看清楚那是个什么东西,那是一只有些年头的手电筒! 眼看对方又要伸那只还淌血的手进那堆腐烂物体当中,九惜赶忙把人拦了,“你……您处理一下手,我来挖。” 她说完就走去尸骸堆旁边,蹲下身来,从小哥刚刚拽出手电的地方探手进去。 边上的无邪有些诧异。九惜这称呼……他觉得自己给这两人画的关系图上边能填上去一点东西了,这俩家伙,绝对有关系,绝对认识!而且看情况,闷油瓶的身份地位,应该是要压九惜一头的。他们两个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不方便承认?不好意思承认?如果他们两个有血缘关系话…… 无邪眼神再两人脸上来回扫了几遍,重点观察两人眉眼的相似程度。结果,一点都不像! 九惜大半条胳膊塞进那堆腐骨当中,摸了好一会这才往出来抽,拽了两下没拽动,她换了个动作,两只手都放进去又加上腰部的力量这才把东西拔出来。 一长条,嗯,大概是肱骨,被她弄了出来,乾月把它放到一边,又探手去摸,片刻后挖出来一截手骨,还扯带出来一截断裂的弯弧形骨头,看着不像人身上的。 九惜看眼小哥,“还要继续吗?这里边有个人。” 一旁的无邪看着面色不改的两人喉咙一阵发紧,“我,你们……” 小哥看了一眼被挖出来的几截骨头,看了看九惜,又回过头去给无邪解释,“这是条大树蟒,吃了一个人,这手电是那个人身上的,而且,这是个女人。” “我去叫人?”九惜看眼跟藤蔓纠缠在一起,被紧紧裹缠住的骨骸,开口询问。 小哥应了一声,九惜就拍了无邪一下,把自己背包推给无邪,“我去找他们,你给小哥处理一下手上的伤。” 有些走神地无邪闻言“嗯”了一声,接过塞到他手里的背包。 九惜顺着过来的路,先跳下遮盖然后顺着大树没枝干爬过去。爬出遮盖那片,她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水气的空气,那边腐尸那里,味道实在不好闻! 把上边的三个人一起叫下来,胖子问她下边是什么情况。九惜就给三人简单说了一下。 胖子听完,张口就道:“难怪我觉得刚才有人在召唤我,原来我们还有革命前辈牺牲在这里。那可太巧了,赶快挖出来瞻仰瞻仰。” 下去那片遮盖,几人爬上去凑到一起研究了一下那堆骸骨,便开始处理缠在蛇骨上的藤蔓,九惜不想用自己的刀在这腐尸里边折腾,便拿了把匕首去弄。 这藤蔓的密实程度,还有蛇尸的体积都有些超出想象,挖掘工作就成了个长期工程。几人决定轮流干活,首先轮出去的是无邪。 挖掘中途,九惜被胖子拉着,蹿上蹿下把防水布搭了起来,然后又回去弄蛇骨。之后,胖子在骨堆里发现了几个手榴弹,清理工作被迫停止。 这活没法干了,胖子转头就找地方去睡觉,九惜也给自己物色了个地方,随手把匕首插边上,她就打着手电重新收整了一下自己的包,所有不能沾水的都重新弄了防水,这才倚着树枝闭上眼睛。 半夜,睡着的无邪突然胡乱扑腾起来,在他掉下树之前被阿宁拎着腰带给揪住了。他的头脸越过防水布的遮挡范围,被小下来的雨淋了一脸,他人都没醒,反挣扎着去解腰带! 被阿宁强行叫醒之后,他遭到了潘子打趣。见无邪确实清醒了,阿宁就撒了手,躺边上睡觉去了。被吵醒过来的九惜分了一点注意力过去,听到潘子开始跟吴邪聊天,从那死人的身份聊到潘子当兵打仗时候的事情。 九惜闭着眼睛,手指摸上颈间挂着的葫芦,那上边狗货曾给她留过几个字…… 狗屁的勿忘!你丫谈恋爱跟我有什么关系?还为了那玩意给我弄回来,脑子进水了! 如此想着,九惜不由上火,对傅厌的好感度一落到底。 那狗货让我回来,想救傅厌的心思肯定是大过找法子回去的,还有无邪和潘子的事,似乎也是排在前头的。 其实在狗货住院的最后几个月时间里,回去的想法已经变得有些淡薄了,或许是因为她知道自己活不成了,也或许是因为她把那个任务交了出去,也或许……十几年啊,一点办法都没有,累了、失望了倒也正常。 忘不忘的,反正这次离傅厌远点,他的事儿也就跟我没什么关系了,我能做的也就到此为止了。至于无邪…… 九惜睁眼,看了看和潘子坐在一起的人。 在墨脱同他们相处的场景浮上心头,或许是汪家和缅甸的两段时光太过阴暗,夹在中间的那段时间对她而言便格外珍贵美好。那些人、那些事,俱都美好到近乎梦幻的程度! 他的事……倒是可以上点心。 不过,像潘子死亡这种重要剧情,真的改得了吗? 既然贾咳子能活,那他应该也…… 九惜想到这里却不敢打包票了,贾咳子死亡的原因在于割喉那一刀,就那一个点,补救及时就算成功,但潘子不一样,他遇到的,倒是和阿宁有点像,进了那座山,进了这沼泽便到处都是危险。 其实,要救潘子,最简单的法子就是让他别进那座山,不过,怎么可能呢,他怎么可能放得下他的小三爷? 那该怎么办?要不然,想个办法,让他去不了?有什么法子呢…… “……一脚下去泥都裹到大腿根,走也走不动……”潘子的声音飘过来。 九惜耳朵捕捉到了几个字眼:走也走不动…… 对啊,让他走不动,他不就进不去那座山了吗,他不进去那座山,那命自然就算是保下了! 九惜开始考虑具体实施方案,具体法子没想出来,贾咳子的名字又冒了出来。 说起贾咳子,他们活下来,还得算那狗货一份功劳,要不然,他究竟能不能活,还真两说。而且,保不齐,自己也得交代在那树林子里了,万幸啊,所有人都活……不对,是死了一个人的,狗货就死在了那片林子里! 九惜心下一滞,有些发冷。 所以说,是这样的吗?要想一个人活下来,就得有一个人代替死去?应当……狗货本就快死了,应该不是的。 九惜眉头紧锁,有些心慌。她看一眼旁边睡着的阿宁,心中纠结。 雨不知何时停了,风吹过来,带动树叶,发出阵阵轻响。九惜呆坐着,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她是被掺着树枝弯折的簌簌声惊醒的,甫一睁眼,便看到正在推身边潘子的小哥抬起手冲她做了噤声的动作。 九惜有些疑惑,但下意识噤声,连呼吸都给压低了,她转头去找声音来处。看清楚发声源时,九惜不由得心下一紧,那个弄出声音来的东西,是一条大的吓人的暗金色大蛇! 她坐的比较靠边,离的最近的就是阿宁,拿了匕首之后,她顿了顿,然后慢慢挪过去,伸手晃睡着的阿宁,保险起见还覆了一只手到阿宁嘴巴上。 醒过来的阿宁很快明白了眼下情形,转而去叫躺她不远处的无邪,已经清醒过来的潘子则去推胖子。 九惜叫醒阿宁之后就抬头盯着头顶不远处的大蛇,握紧了手里的匕首。看着近在咫尺大型蟒蛇,她不自觉吞咽几下,心跳开始加速,脑子里思考接下来该怎么逃命才能保证不会缺胳膊少腿。 无邪醒后没一会儿,提心吊胆的九惜发现又有一条蛇从另一边游了过来!前后两条蟒蛇盯着,九惜觉得自己心跳快到爆炸,呼吸又给压低到近乎没有。 潘子和小哥一前一后盯着两条蟒蛇,九惜左手握着匕首,右手搭上腰间的短刀,也死死盯眼前大蛇。双方对峙,两边皆如石塑一般。 僵持良久,探头出来的两条蛇开始后退,危机似乎要解除了。九惜看着往后退的大蛇,心里却没有丝毫的放松,反升腾起一股子有些悚然的紧张感,总觉得不会这么轻松就逃过一劫。 一片安静,只余风声的空间里,突然响起的呼噜声很是惹眼。 整个人保持原状,呈现出一种随时可以发动攻击的状态,九惜心里莫名一松,脑中浮现出四个字:果然如此! 大蛇脑袋探回来的刹那,一直绷着的九惜直接就冲了出去,身体比思绪还快了一线。 她整个人迎着蛇头撞了上去,撞得蛇头一歪。左手的匕首顺势在蛇头上一拉,不过,收效甚微,仅在其身上留下了一道白痕。 她抽身要退,那蛇却扭头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九惜左手臂咬到了嘴里! 九惜忍痛,手腕一转,匕首直接戳进大蛇口腔的软肉上,同时右手的短刀直奔大蛇眼睛。 一道枪声响起,那大蛇蛇头猛得一甩九惜直接就飞了出去,撞进旁边一个树的树冠里,被那树的树干一拦,撞了个七荤八素又掉了下来。 剧烈的痛感炸开,她挣了两下爬起来,忍着疼痛,试着抓握了一下左手,还好,能动,骨头大概是好的。 那边,大蛇扫塌了众人立脚的骸骨堆,站在上面的人和放在那里的物资一股脑掉了下去。九惜看到自己的包被蛇扫了一尾巴,撞断了几根细枝被藤蔓拦了一下,然后落下来滚到了一边的水坑里。 得把它拿过来! 九惜如此想着,她往大蛇那一看,就见小哥握着黑金古刀,刀刃插了半截在蛇脑袋前方的位置,只是,小哥身处半空无处借力,没坚持多久就被大蛇给甩了出去。 不过小哥终究小哥,九惜只看他脚尖在树木枝干间一勾,整个人转了半圈就止住身形,转而跳到纠结的藤蔓上,两三下滑到被藤蔓兜住的无邪身边。 见大蛇没注意这边,九惜拔腿往背包那跑,刚把背包提起来,她就看到无邪让小哥从树上踢了下来,被阿宁和胖子拉了起来。 “胖子!”九惜掂了掂手里背包,甩手朝胖子那边一丢。 也不管那边什么反应,她拔腿就往小哥那边跑,大蛇跟小哥一起落下来时,九惜正好跑到近前。 大蛇抬头扑咬滚落下来的小哥,九惜飞起一脚踢向蛇头,一击得手落到地上,立即一个翻滚避开撞过来的蛇身。刚从泥地里翻起来,她就看见小哥又翻到了大蛇身上。原本插在蛇头上的黑金古刀早就甩没了,他现在什么武器都没拿! 九惜倒吸一口冷气,赶忙把手里的匕首扔上去,“小哥!” 她看到匕首反射的冷光一顿,心里就松了一些。 大蛇察觉到背上有人,瞬间调动整个身子,九惜骇得连连后退,一时间满眼都是飞溅的泥水。 她又想起了一件事,那匕首,好像根本戳不透这蛇的鳞片! 九惜心里紧张起来,有些担心小哥。 重返·四四 剧情 小哥再次掉下来的时候,九惜看到他手里还是什么都没有! 借着边上大树做踏板,九惜瞅着机会跳去大蛇身上,手里的短刀直接捅进大蛇体内。追着小哥去的大蛇当即放弃眼前目标,蛇头扭向九惜,身体迅速盘绕,准备绞杀猎物。九惜手中短刀在蛇身上一拉,瞧准方向从蛇身上滚了下去,落地后打个滚翻起来,人就到了小哥不远处。 这蛇她是干不过的,于是,她展手把短刀往小哥手里一塞,自己往远处退了退,同时喊道:“别再丢了啊。” 小哥瞥了九惜一眼,再度往蟒蛇跟前冲过去。这时,一声枪响传过来,大蛇探过来的脑袋猛得一顿,蛇身又是一阵疯狂地扭动,搅的泥水四溅。 这边是万万不能待了! 九惜如此想着,往后退的速度加快了些。手里没抢,再加上仅剩的一把刀也交给了小哥,九惜退了几步便掉了头撒丫子腿往无邪他们那边跑,跑了没到一半,她突然记起一件事:刚刚是两条蛇来着! 人还没跑过去呢,她突然看到一个黑色的影子从潘子旁边的一棵树上挂了出来。她当即一惊,立时叫道:“潘子小心!” 又打出一枪的潘子愣了一下,接着一个蛇脑袋猛得探了出来,一口咬住潘子又缩了回去,直接将潘子腾空提了起来,进了一棵大树的树冠。 九惜跑到跟前抽了阿宁的匕首,抓着藤蔓三两下上了树,就见潘子把自己的军刀扎进了树蟒的眼睛,蟒蛇吃痛松口,潘子就给甩了出去,撞断旁边的树枝又翻滚着往下掉。九惜赶忙荡过去把人拉住,随即手上松了劲,两人一起顺着藤蔓滑了下去。 才刚落地阿宁就打起两个冷焰火冲过来,九惜劈手夺过,“我比你快,带他们走!” 阿宁很是果决,闻言直接拉了潘子往后跑,无邪喊了句什么被阿宁喝了一声,九惜拿着两根没什么攻击力的冷焰火对着大到超出常识的蟒蛇,神经绷得极紧,实在没法关注无邪到底喊了什么。 突然,九惜听到小哥喊了声“趴下”,她分神去看,一看之下立刻骂娘,把两根冷焰火往前边一掷,迅速翻身滚进泥里,躲过从小哥身后冲过来的蟒蛇。 她翻起身来,就听胖子叫骂着要跟巨蟒拼命,被无邪死死拦住,再一转头就见几分钟不见的小哥身上沾了大片的血迹,她不由瞪大了眼睛。 小哥见她看过来就晃了一下手里泛着寒芒的短刀,同时叫道:“快跑,这两条蛇不对劲!” 最高战力满身血,胖子的脾气瞬间消了下去,九惜绝对信服小哥的判断,她捞起被胖子丢在一旁的背包甩在肩上,一手卸了潘子的枪拎在手里。 胖子二话不说直接背起潘子,几人疯狂逃命。 九惜跟在吴邪身后垫底,跑动过程中,掠过的树枝在她的脸上带出了几条血印子。六人一路狂奔直到了峡谷边缘,冲进了及膝深的水里。 这时前边一停,九惜下意识往后看去,疯了一样的大蛇直往这边掠过来,九惜直接举枪,绷着身子看着大蛇的方向。 她对准大蛇开了两枪,打在了蛇头上,那蛇的速度当即一滞,但很快恢复。 “那里!” “快快!” “九惜快过来,快点!” 阿宁和胖子的声音响起,无邪喊了她两声,九惜举着枪,往后退了两步,随即转身跟着冲过去。 她落在最后,胖子往缝隙里一卡,她就被挡在了外面,无邪一边拉胖子一边急道:“上边上边,九惜,上边!” 九惜扭头看了眼瀑布外面,用力一跃,胖子伸手给她垫了一下,她便借力蹿到胖子头顶,两手撑住缝隙。 不过卡进去容易,想要落到地上就有些难了,九惜看了看里头一排四个人,动弹了几下就用四肢把自己卡在了胖子头顶。 别的几个不说,单一个小哥,她就有些越不过去,总觉从往他头上往过爬有些……罪过!罪过!这么玩肯定折寿! 追过来的大蛇在外头盘桓一会儿就离开了。撑着四肢趴了一会儿,九惜第一个动身,她手脚用力,身子往前一窜整个人就翻进了水里,落在胖子身边。 一落到实处,九惜便端枪瞄准外边,她并没有看到那蛇存留的痕迹。确认大蛇真的离开了,她不由松了口气,但疑惑也同时涌上心头,那蛇,为什么这么轻易就走了? 正想着,缝隙里突然传出了一阵响动。 哪里来的鸡? 九惜疑惑,拧过头去往回看,不过入眼只有堵在缝隙外边的胖子! 这情况肯定是没法看到里边的东西了,九惜收心,扭头看自己的左手,血混着泥水淌下来,滴进及膝深的水里。她把手臂放在水里晃了晃,冲了一下粘黏的泥土,然后捞了两把水泼在脸上。 凉沁沁的水泼在脸上,有些混沌的脑袋清醒了一些。胖子很快从缝隙里退了出来,接着小哥潘子阿宁和吴邪也都退了出来。 胖子打着灯照了一圈,说了声,“安全,大蛇也不在了。” 出来的几人都松了口气,九惜出了水潭,取出自己包里的急救包,从里面拿出药和纱布来,给无邪和胖子递去,同时道:“你们竟然没把里边的野鸡逮出来!” 无邪胖子几人同时一愣,一脸的不明所以。片刻后,无邪恍然,有些失笑道:“那里面是条蛇,蛇王级别的,追来那条树蟒就是给它吓退的。” 无邪说着,接过九惜递过来的东西,他和胖子左右一看,小哥、潘子两个重伤伤员,他们这边正好一人一个! “蛇?”九惜开口,心里涌起些许不安。 “对啊,野鸡脖子。”无邪开口,然后给她描述了一下那条蛇的外貌。刚刚逃命结束,实在不想动弹,无邪就拿着东西放空了一会。 九惜听着,越发不安,却不知缘由。她一边回想到底是哪里不对,一面把自己左手的袖子挽了起来,扯下一团纱布十分粗暴地擦干胳膊上混着血液的污水,丢了,又扯了一团,拿包里的饮用水打湿,把伤口附近擦了一遍,做了消毒后倒了外伤药,已然疼到麻木的痛觉神经在药粉撒上去后,瞬间满血复活。 她扯着纱布缠伤口,胳膊才缠到一半,余光瞥见到瀑布下边去的阿宁,九惜心头一跳,当即明白过来心里的不安是怎么一回事儿了!她顾不得处理了半拉的伤口,扯断纱布站起来就往瀑布那边跑。 冲到瀑布前,她直接伸手把阿宁往后一扯,几乎在同一时间,一条红色的影子就从瀑布里射了出来。 凄厉的“咯咯咯”声钻入耳中,九惜只觉眼前一花,火红色的残影一闪而过,她下意识伸手去截那道残影,攥到东西后她手上用力,同时往后一甩,甩出去的蛇身上一小段骨头被捏的稀碎。 从不远处飞过来一道寒芒扎进蛇头,其上所带的力道直接把那条野鸡脖子钉在了水底。 不过,她整个右手在一瞬间麻木掉了——她的拇指,被蛇牙刮了一下! “我包里有抗毒血清!”九惜开口,扯了左臂上荡悠的纱布勒紧右臂,抬脚就往瀑布外走。还没走两步就一屁股坐到了水里,瞬间发起晕来。 回过神的阿宁立马拉住她,拖着她往瀑布外走,同时向岸上几人叫道:“血清!九惜包里有血清!胖子!” 这次栽了,赔本买卖啊!真的是救一个就得死一个吗? 头晕目眩,浑身无力的九惜忍不住想,她动了动嘴唇,吐出两个字:砍手! 也不知道阿宁听没听清楚。 脑中混沌,九惜又想,还是别剁手了,不然光适应单手生活,就得浪费好长时间,还不如直接给毒死来的干净。 正想着,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停在耳边,胖子的急切声音响起,“哪个?长什么样子?她装哪去了!” “盒子,你快点!”阿宁开口。 “在哪?没有啊!装这么多……” “我来……” 九惜闭了闭眼睛,逐渐听不清任何声音了。 再次睁眼,她发现自己是在一个由防水布搭起来的棚子下面,天已经黑了不远处,一捧火幽幽烧着。无邪几人都在睡觉,她的一边是阿宁,阿宁过去是倒在背包上的潘子,另一边是无邪,胖子,以及边上的小哥。 九惜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刚睡下,为免打扰到辛辛苦苦把她扛到这里来的几人,她决定安安静静躺尸,更何况她现在身上确确实实没什么力气,也就不费那劲儿了。 这蛇实在够毒的,不过手指上给刮了一下而已! 九惜动了动右手,可以动弹,但感觉有些木木的,不是很灵活。 所以说,并不是一命换一命的机制吗?算了,先看看,看看阿宁接下来会怎么样。她应该不会影响到主要剧情,毕竟,裘德考的人一直都在,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 九惜精神不济,想着些有的没的,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半梦半醒间,她隐约间觉得有人想扶她起来,不过,实在没什么想去理会的欲望,直到一个湿滑冰凉的东西贴到脖子上的时候,九惜骤然清醒。 但一睁眼,却没看到附近有人,正要抬手去摸自己脖子时,九惜突觉不对,她感觉到,有东西在自己身上爬动! 那种感觉,还有它们的体型……是蛇!三条蛇! 她能感觉到钻进睡袋的三条蛇在自己身上游了两圈,又钻到肩背下方。她能很清楚地感受到它们游走的路线和它们泛着凉意的身体。 湿滑冰凉的蛇身接触到皮肤时,心跳漏拍,呼吸收紧的九惜在心里打了个哆嗦。 想到前不久的经历,九惜顿觉倒霉,她想开口提醒睡觉的几人,但又怕惊到了这些蛇,再让它们给自己身上留下几个洞。那明天的太阳,她肯定就看不见了! 九惜僵直着身子躺在原地,琢磨怎么才能脱身。也不知道躺了多久,九惜听到无邪那边有了动静,他应该是醒来了。九惜还是不敢动,也没出声。 那些蛇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无邪的动静,忽然间全部停了下来,九惜心里愈发的紧张起来。 无邪走了两步,应该是去拿了什么东西,然后,他依次叫醒了潘子,小哥和阿宁,叫胖子的时候出了点问题。 九惜在阿宁过来的时候睁开了眼睛,阿宁显然是被吓到了,一下子呆在原地。 “蛇。”九惜出声,声音很轻,然后垂眸看了眼自己的睡袋。 无邪几人立时警惕起来。潘子举着枪往后退了退,确保自己的位置能兼顾全局,阿宁也稍微退开了些。小哥略一犹豫就猫腰半蹲下来往这边过来,无邪在后边打光。 这边动静一大,九惜就感觉到睡袋里的蛇身体拱了起来,绷紧后一松,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弹射出去,直接落进沼泽,这边声音一起,胖子那边也掠出了几道影子,没入沼泽后迅速消失。 九惜翻身坐起,只觉一阵头晕。 “九惜!”阿宁过来扶了她一把。 九惜吐口气爬起来,“我没事。” “你们他娘的干吗?胖爷我卖艺不卖身的,看我也没用。”胖子的声音传过来。 “你把衣服脱了,检查一下。” “你想干嘛?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胖子一脸莫名其妙。 潘子便开口,跟他说有蛇爬进来了,他睡袋里钻进去几条,说着还爆了口粗。 九惜跟阿宁要了点吃的东西垫肚子,身上还是没什么力气,估计还得缓个一半天。 小哥看了看蛇留下来的痕迹,然后招呼几人去看四周水下的情况。几人各自拿了矿灯往水里照过去。 九惜探头去看,目光被阴影里一个东西吸引。外面不远处的沼泽水里凸起来半截人形的轮廓,看不清头发的存在,模糊不清又带点五官轮廓感的头部以及凹凸不平,表面有些反光,带着一种流动感,看着像极了一尊被水泼湿的雕塑。 胖子也很快发现了立在沼泽水里的泥塑。九惜本没多在意,直到……它竟然跑了! 九惜给骇了一跳,随即便听小哥叫道:“天哪,是陈文锦!” 陈文锦…… 九惜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了,等她回神,刚刚还在边上的五人全都下了水,齐齐去追陈文锦去了! 看眼晃动的手电光,九惜咬一口压缩的肉干,把自己的注意力收回来。她看了看四周,突然觉得好像哪里不大对劲,有种很别扭的感觉,而且,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可她怎么都找不着缘由。 九惜皱眉,搁下吃的东西,拿了只矿灯去照周围,她看了一会儿,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她看到,棚子不远处树木枝干突然扭曲起来,很快落下来了大群的鸡冠蛇,周围的岩缝里不知何时也藏进了大批的蛇,这时一起爬了出来。 九惜欲哭无泪,她这会知道哪里别扭了! 那些蛇以极快的速度游过来,九惜慌不择路,一头扎进前边的水沼当中去。那些蛇,一部分去了棚子底下,另有一部分直接朝着九惜追了过来。 重返·四五 掉队 九惜被那些蛇赶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就在她几乎要放弃逃命的时候,突然灵光一闪记起来一件事——淤泥,防蛇! 一下子扎进水底,在淤泥里打了几个滚,尽量让自己全身裹上一层淤泥,泥还没裹好,九惜就听到了鸡冠蛇独特的嘶叫声,离得极近,她一下子就僵住了,不敢再动。很快,大量的鸡冠蛇嘶鸣着涌过来,挨挨挤挤铺在这片水域当中。 九惜屏住呼吸,尽量缓慢地抬起手来捂住口鼻装死人。 那些蛇四处窜动,没几下就把本就不怎么清澈的水搅得一片浑浊,水下腾起大量泥沙。没法睁眼,九惜只能根据不时碰到自己身上的蛇,还有周边水流的动静以及杂乱的“咯咯”声来判断蛇群的动向。 这么僵持了三四分钟,水面渐渐平静下来,鸡冠蛇的叫声也逐渐远去,直到消失。蛇群的动静虽然基本消失了,九惜却不敢随便动弹,又憋了一会,直到肺部空气减少到她觉得自己快要给憋死的时候,才不得已开始动弹。 从水里出来,九惜捂着嘴巴一阵猛咳,肺部刺痛,脑中发晕。略略缓了一会,确认周边暂时没有鸡冠蛇之后,她便拖着虚软无力的手脚离开水沼。 水沼范围挺广,前一段是没什么植物的黑沼,后边一段便有大量的树木藤蔓。她刚刚一路逃过来,身上被灌木弄出来了不少擦伤,被水一泡便开始刺疼。 浑身湿凉,还裹着不少淤泥,难受的厉害,九惜却不敢耽搁,忍着难受挖了水沼里的淤泥把自己上上下下涂了一遍。收拾结束,她环顾四周,因逃过一劫而升起的一点兴奋很快消失无踪。目之所及,除了树影就是朦胧月光照射水面反射出来的凌凌波光,光线不足,连个远点的参照都看不清楚。 九惜带着一身的湿泥爬去旁边树上往四周看了看,没有发现手电筒的光,也没看到燃着的火焰。她蹲在树上,开始考虑接下来该怎么办。 雨落在树叶上,积聚起来滚进地上的水洼当中,砸出一片声响来。 这要是放在平时,不管是坐着发呆还是随便干点什么事,那必然都是一派的悠然,只可惜,这会儿雨落下来,只能砸出一片纷杂来。 九惜往树枝茂盛一些的地方挪了挪,这会儿雨下的不大,淅淅沥沥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 这么折腾一晚上,明天会不会感冒啊?要是发烧了可就不太好了。 九惜被雨声吵的有些烦,她抬头,繁茂的树木加上云层的遮蔽,一颗星星也看不见的,就连月亮都不怎么能看的清楚,被云遮着,只能看见一团朦朦胧胧的光。 逃命的时候太过着急,武器装备什么的都没带,就靠这点自然光找路,那比没头的苍蝇好不了多少。 九惜看着夜色之下的树林,很果断放弃了现在行动的想法。 借着朦胧的月光,四周影影幢幢,别说辨别方向找路了,远一点的地方连是坑是崖都看不出来。 现在是不能乱跑了,要行动怎么着也得等到明天天亮了,刚刚被那些蛇追着,也不知道跑出来了多远。要是明天再往回找的话他们还会在那边吗? 算了,在不在无所谓,把我的装备留下就好。 九惜倚着大树的枝干躺了下来,有些凉,伤口刺痒。 自己一个大活人消失,不出意外的话无邪肯定是要找人的,阿宁大概率也是要找的,就是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找得过来……其实,会不会来找也说不准,刚才那么多蛇去了棚子那边,留下来的痕迹不会少。虎视眈眈的蛇群,危险系数不明的水沼,再加上现在是晚上,找人? 九惜觉得,这种情况下,自己是绝对不会冒险去找一个生死不知、位置不明的人的,如果是白天,她说不定会试试。 换位思考,将心比心。九惜很快压下了等他们来找这个念头,其实就算找,也不一定能找过来。水沼面积不小,再加上周边繁茂的树林遮挡,就他们那几个人,能找到哪里去? 九惜盘算着等天亮之后回去那边棚子那转一圈,如果没人没装备的话,就再去一趟蛇尸骨骸那边,捡点装回来。其他人的包在不在那边不好说,无邪那份肯定是落那了的! 她想着想着,便睡了过去。 远处树木间隙间,几束灯光一闪而过,渐行渐远。 雨一直下到了天亮才停下来,九惜在树上晾了半晚上,一身淤泥还是潮湿的。身上湿漉漉的,四肢乏力,脸上有些发僵,九惜浑身难受,头重脚轻地从树上下来,觉得眼前的树林子在转圈! 鸡冠蛇余毒未清,再加吹风淋雨半晚上,九惜觉得自己的计划得再改改,她现在这个状态,一点也不适合赶路,说不准会直接晕在半路。鸡冠蛇什么的先放一边,万一载进水沼当中,说不准直接移步上天! 她又上了下来那棵树,然后,挑地儿睡觉去了。 等她彻底清醒,已经到了下午,身上的淤泥都干巴了,一动弹就簌簌往下掉。身体依然没有完全恢复,左臂上包扎过的伤口又是泡水又是捂泥的,皮肉翻着,都发白了,伤口上还黏附着不少泥沙,有些发痒。九惜索性拆了脏兮兮的纱布,任由伤口那么晾着。 从树上下去的时候,九惜突然瞥到一股升腾而起的黄色烟雾,距离不是特别远,但也够走上一阵子了。她又爬高了些,站在树上去看周围,不料,又发现了另一道烟雾,是红色的,很淡,和黄烟方向是反着的,距离很远,看位置已然深入沼泽内部了。 黄色的烟应当是无邪他们放的,那红色的烟又是谁放的?老狐狸吗?不是说潘子是给他做先锋的吗,这是什么情况?拿潘子当烟雾弹?如果是的话,这烟雾弹是放给谁看的? 九惜盯着几不可见的红烟,心里想的是老狐狸那张脸,然后很自然而然地想起了他的药钱! 按着惯例,红色一般不会代表安全,如果那烟是老狐狸放的,那无邪几人一定会有所行动,尤其是潘子。潘子作为老狐狸手下的第一人,不管什么情况,老狐狸的安危一定是排在第一位的。 那烟也不知道放了多久,现在赶过去过去,还能碰到他们几个吗? 九惜如此想着,心里却是没什么波澜。她从树上跳下来,向着黄烟升起的方向找过去。那些蛇白天好像会蛰伏起来,她一路找过去,一条蛇也没碰到。 那黄烟发出的位置,看着不过百来米,走起来还挺费时间,她到的时候,那烟已经冒的差不多了,淡到基本看不见的程度。 棚子那边的火还燃着,火苗被压的很小。装备是重新整理过的,应该主要分配了一下食物和药品。背包拿防水布包着,九惜翻开看了看,在防水布内层找到了几行字,交代了无邪他们的去向。 字很漂亮,瘦金体的。 九惜翻捡了一下背包,拿走了装有自己短刀的一个。 几人走了有些时候了,这里路不好走,她身体又没恢复,就这个状态,想要追上无邪他们怕是有些困难。九惜想了想,决定先不去追他们了,吃饭吃药休息,她在原地停留了将近五个小时,这才再次动身。 照着无邪留下来的方向往过走,眼前一大片全是黑沼,他们是淌水走的,留的痕迹有些难找,按着他们留下来的方向走倒是要轻松一点。 她动身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看着暗下来的天光,九惜有些不想走了,想继续待在这边,等天亮再说。不过,她又怕再等下去会赶不上进去西王母宫,纠结片刻还是赶了夜路。 到了水沼外围,周围植物逐渐茂密起来,九惜在附近找了一会儿,寻到了无邪他们留下的痕迹——被劈砍开来的树枝藤蔓。 顺着他们开出来的路走,能省下不少的力气和时间。林子里安静的有些诡异,走到半道四周开始出现各种各样的建筑遗迹。手电光束之外,黑暗里,古城的断壁残垣,高低错落、隐隐绰绰,透着透着一股子阴森诡秘的气息。 九惜大致看了看就不再理会了,沿着他们开出来的路快速前进。走了有一个小时,眼前的痕迹发生了变化,有些乱,步调之间的跨度很大,树枝藤蔓的断口处不再平整。 没有用刀,硬生生拉扯断掉,应该是紧急情况下跑动造成的,他们是碰到了什么危险吗? 九惜观察一下四周,除了几个人面鸟的雕像和一些蛇蜕之外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压下心里的担忧,循着几人留下的踪迹往前走,走出去没多远,他们留下的痕迹又恢复正常了。 遇到的不是什么大的危险,应该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九惜如此判断,心下稍松。 三四个小时后,九惜看到了一处熄灭的火堆,接下来,再往后,他们的行进方向开始偏离原定轨迹,能找到的痕迹也变得乱七八糟的。 九惜加快了速度,近乎小跑着追过去,没几分钟,接连三道枪声炸响。枪声清晰可闻,直线距离不会超过一公里,她拔了短刀握在手里,全速奔向枪声响起的地方。 跑了没几步,又是两声枪响,还在刚才那个地方,他们没有移动。 遇到危险却不移动位置,要么是能应付得了,要么就是没法或不能移动。 九惜正想着,前面突然爆出一团刺眼的光来,透过繁盛密实的树木枝干仍旧灼的人眼睛生疼。眼前发花,九惜的速度不自觉慢了下来,直到那团光熄掉,眼前影斑褪去。 她这时离枪声来处没多远了,透过树木缝隙,能看到那边晃动的几点火光,空气里也能闻到一股子焦味。九惜跑过去的时候,听到有人喊了一声阿宁。 九惜心下一紧,三两步跑过去,谁料一靠过去,迎面就跟一黑洞洞的枪口对上了,她吓了一跳,赶忙开口,“是我。” “狗日的,还他娘学上瘾了!真当你胖爷我……” “哎,是她!是人。” “我是九惜!” 潘子和九惜的声音同时响起。 胖子迟疑,看眼浑身是血的潘子,冲着躲去树后的影子道:“你是小九?我们第一次是在哪里见的面?” 眼看着胖子扣着扳机的手指紧了一下,九惜只觉冷汗都冒出来了,她从树后出来,一边蹭脸上的泥,一边应道:“是我,在鲁王宫。” 她身上新裹的泥差不多都是半干的了,虽然有些已经掉了,脸上的也蹭掉了不少,不过,大半夜的,看着还是有些诡异。 “你还活着!你没事!你怎么在这?你这是怎么了?当时是怎么回事?我以为你死了!”无邪叫道,脸上表情看着又惊又喜的。 无邪问话时,胖子端着枪往九惜跟前走了一段距离,确认无疑后这才放松了些。 “你丫这什么情况?学三爷那对象呢?我他娘还当是那些蛇搞的新花样!” “都说了是人,枪给我。”潘子半身的血,从胖子后边过来。 “你们,碰到什么了?”九惜看潘子,心里升起些许不大好的预感。 “遇到之前那条大蟒蛇了,阿宁被蛇咬走了,我们得快点去救人。”潘子开口,看了看地上痕迹,率先追出去。 胖子拍了一下还欲开口的无邪,抬腿去追潘子,“剩下事儿等会再说,咱们先找那蛇,阿宁那娘们还在它手里,再他娘聊天,她得给那蛇消化完了。” 给胖子这话一出,得见熟人升起的一丁点欣喜瞬间就褪了个干净,无邪也没心情继续去问九惜出现的原因了。 潘子端着枪,循着血迹在前边带路,九惜胖子三人跟在后边。 走了大约有七八分钟,潘子抬手,示意几人停下来。风送过来满鼻子的血腥味,也不知道是潘子身上的还是阿宁的,又或者,两者皆有。 九惜看看四周枝叶繁茂的大树。若那蛇藏在里边不动,这种光线之下,还真不怎么能发现的了! 也不知道阿宁会不会死在那蛇嘴里。 重返·四六 再遇树蟒 希望她能活下来。 九惜说不上自己对阿宁的死活究竟是个什么想法,什么态度。她有借阿宁做实验的心思,现在也有不想自己被白咬一口的想法。当时救人……也是存着拿阿宁当试验品的心思的,带上算计行为,不论如何,都透着一股子让人不舒服的虚伪味道。 九惜瞅一眼旁边的无邪,又扫一眼潘子,决定把自己心里这点子几乎可以忽略的不舒服报复到潘子身上。 伤筋动骨一百天,九惜完全有把握拿捏揍人到伤筋动骨,却不会给留下后遗症的尺度。等到了张家古楼那段故事的时候,潘子啊,你就乖乖当个瘸子在医院里躺着发霉去! “大潘,什么情况,阿宁那娘们没救了?”胖子出声,声音并没有刻意压低。 潘子没回话,他停了一会儿,突然举枪指向胖子,手指勾动,扣下扳机。 子弹带着一道火旋飞出去,撞上一道黑影,炸开的枪声压过了不远处传来的闷哼声和重物落地的声音。树叶簌簌抖动,胖子身后树上探出来的黑影歪了一下,突然转向,闪电般射向胖子旁边的无邪。 “小三爷躲开!”潘子吼了一声,抬脚就往这边跑,跑动过程中又冲那黑影开了一枪。 九惜本就离无邪不远,是以,在黑影掉头,潘子出声的时候她便到了无邪边上。她伸手拽住无邪,把人往自己身后带了一下,不过,那蛇的速度实在太快,她虽然拉着无邪避开了蟒蛇咬过来的嘴巴,却没能完全脱离它的攻击范围。 潘子那一枪应该是打在蟒蛇的身体上了,九惜看到蟒蛇的身体扭动了一下,蛇尾巴也甩了出来,但蛇头往前冲的速度却没怎么减。她被拧过来的蛇身撞了一下,砸到边上的无邪,然后两人一起摔出去好几米。九惜滚到地上,停下来后只觉半边身子都给撞麻了,短刀险些脱手。 蟒蛇一击不中,蛇身一扭就去找离它最近的胖子去了。 潘子见无邪跟九惜两人给蟒蛇撞飞出去了,便知道自家小三爷暂时不会有危险。他躲开扫出来的蛇尾,举枪瞄准,再次开枪。 九惜翻身坐起来,就看到那蛇从一棵树干边上收回脑袋,紧跟着蛇头一缩闪电般朝胖子咬过去。胖子反应奇快,矮身一滚就避过了扑来的蛇头,往旁边大树后边多过去。因着他手上没什么大杀伤性武器,没法反攻,他便各种极限走位躲避蟒蛇撕咬。 胖子化憋屈为愤怒,一边躲一边冲着蟒蛇破口大骂,骂着蟒蛇,还要去喊潘子。 “卧槽!潘子你丫行不行啊?你他娘给点力赶紧把这蛇弄了……卧槽你大爷!看胖爷我好欺负是,狗日的,要不是你胖爷我手里没家伙,还轮得到你猖狂……卧槽卧槽!大潘,你丫要实在不行就把枪给我,我来!草!” “你他娘的把嘴给老子闭上!”潘子骂道。眼看蟒蛇又要朝着胖子追过去,潘子接连三枪招呼到蟒蛇头上,直把蟒蛇打的火起,丢下即将到口的猎物,转而去追另一边的潘子。 胖子躲过一劫,险些瘫在原地。 这边,无邪和九惜两个从地上爬起来。无邪捂着腰站起来,伸手去扶九惜,“你怎么样?” “还好。”九惜爬起来,活动一下发麻的肩臂。 骨头没有错位,也没有折掉,还好撞过来的是蛇身,多少有点弹性。就那种力道,要是砸过来的是什么硬物,这胳膊绝对得废! 九惜估量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然后看眼被蛇追着跑的潘子。她掂了掂手里的短刀,感受肩臂和手的灵活度,然后摸出背包里的信号枪带着。把背包塞给无邪,她指了一下阿宁摔下来的地方,又推了无邪一把,道:“去看看阿宁,小心点。” 无邪应声,准备绕去阿宁那边,没等他抬脚呢,九惜就看到潘子被蟒蛇一口咬住,卷带着扯到了半空,缩进树冠当中去,展露的蛇身盘起,瞬间绞住带去的猎物。 九惜大惊,她一把按住无邪,把人塞到边上的大树后边,急急说了声“蹲好”便握刀奔向蟒蛇,借着周边大树当踏板高高跃起,直指蟒蛇头部。 短刀捅进蟒蛇身体的同时,九惜听到接连几声枪响,树木崩裂断开的声音响起,挨了一刀的蟒蛇就带着她和潘子从折断的树木枝干上歪了下来。 九惜在蟒蛇落地之前就抓着短刀在蛇身上拉出一道口子,随即蹬在蛇身上借力往瞧准的方向跃出去。蟒蛇吃痛,身子一拧就朝着九惜卷过来,不过,它容身的树的枝干被打折了,身子还未卷起来就整个摔到了地上,蟒蛇一落地就立马直起身子,一下子攀上旁边的树干,蛇头缩起来,呈现一种随时准备攻击的姿态,尚还完好的阴戾蛇瞳扫向四周。 潘子趁机从绞盘起来的蛇身中退了出来,滚到九惜旁边,后边跑来的无邪立马上前去拖他,想把潘子和阿宁弄到一块去。九惜警惕着蟒蛇,紧了紧手中短刀,另一手捞住潘子一条胳膊,帮无邪拖人。 胖子一看这边情况,便又开了一枪,子弹打在了蟒蛇眼睛附近,蟒蛇当即嘶叫一声,攀进树冠当中没了踪迹。 胖子骂了一声,冲着树冠当中开了一枪,没得到任何动静。他端着枪,一边警惕蟒蛇,一边开口问无邪,“小吴,大潘怎么样?阿宁那娘们呢?还活着没?” “都活着,但情况不太好。”无邪开口回应。 两边正说着,九惜突觉汗毛倒竖,一股危机感突兀出现,她当即松开捞着潘子胳膊的手,拧身看向身后黑暗。 她这边一撒手,潘子往下一坠,无邪被带的一个趔趄险些扑倒在潘子身上。他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才一抬头就看见拧过身去的九惜往旁边跨出去一步,身形晃了一下又退回来,同时伸手扯了他一下,直给他扯的趴到了潘子身上。 无邪叫唤一声,再一抬头,不由得脑中一炸。 黑暗中探出一道影子来,闪电般扑了过来,本要跑开的九惜顿了一下,便直接给迎面追过来的蟒蛇一口咬在右肩膀上,提溜到大树树冠当中没了踪影。 腥臭味迎面扑过来,九惜只觉肩头一痛,随即一股无法抵抗的力道传来,她整个人腾空而起,被那股力道带进了枝叶繁茂的树冠当中。蛇身紧跟着绞过来,她能感受到蟒蛇身上的鳞片纹路和透过来的凉意。 电光火石之间,九惜扬手,将接到左手的短刀捅进蛇眼用力一搅。蟒蛇吃痛,嘶鸣一声,咬着肩膀的齿颚松开一些,她就用力从蛇口中挣了出去。从几米高的树冠中坠下去,被扭动的蛇身撞了一下,九惜直滚到了另一边树下,撞到树干这才止住身形。 眼前发黑,右边肩臂一片木然,九惜在原地瘫了一会,这才觉出身上传来的剧烈痛感!边上传过来好几道枪声,然后九惜就听胖子叫道:“小九,你怎么样?还活着没,吱个声!” “没死。”九惜回他一声,试了两下才从地上爬起来,喉间泛出来一股子铁锈味。本就受伤的身体雪上加霜,血顺着伤口流了下来,染红了半边身子。 衣服已经给撕扯的不像样子了,两边袖子上全是破洞,再加上淤泥污血,现在是半点也看不出来它原本的样子了。 九惜有些发晕,但她没理会,只是抬起右手抓握几下。得到个结论:手没废,还能攥得住刀!万幸! 她伸手摸了摸后腰上别着的信号枪,抬头看向蟒蛇,目光幽幽。 要是能一枪干到蟒蛇嘴里……这蛇就算烤不到全熟,五分熟怎么着也该到了! 九惜等身体稍微适应了自伤口传出来的痛感,便抬脚往胖子那边跑。胖子接连几枪成功惹怒了蟒蛇,一身血的潘子也在那边,拿着把军刀跟蟒蛇搅在一起,专往蛇身上被打出来的弹孔伤口等处下刀子。 在他又一次把军刀扎进蟒蛇身上的伤口当中时,原本追着胖子跑的蟒蛇突然停住,蛇尾一扫抽向潘子,它一尾巴直接扫开了大片的灌木,细一点的树也没能幸免,被拦腰折断。潘子动作不慢,却还是没能完全躲开抽过来的蛇尾。他被扫了一下,整个人就直接飞了出去,撞进灌木丛中没了动静。 扫开了潘子,那蟒蛇嘶叫一声脑袋一缩,便张嘴朝着胖子射了过去。 为了躲避蛇尾而退开到一边的九惜看得一惊,但随即,一连数声枪响,张口探向胖子的蟒蛇直接被打的止住了冲势,蛇头歪向一旁,身躯剧烈扭动翻滚起来,发了狂一般,周围的树木植被通通遭殃。 九惜看到有血从蟒蛇脑袋上撒了出来,子弹是从蛇的嘴巴打进去的,也就是说,这蛇的脑袋,被打穿了! 蟒蛇濒死的爆发极为惊人,九惜连连后退,离开蟒蛇身躯的覆盖范围,免得跟周围那些树似的被波及到。 胖子一边往后退,一边接连开枪,打完枪里的子弹后转身就跑,迅速远离蟒蛇。他退到无邪边上,拉着无邪往后退,同时道:“还得是你胖爷我啊,风采不减当年,这要放在古代,妥妥的勇冠三军啊!” 胖子说完又感叹了一句,“这玩意,长这么大得活多少年啊,太他娘刺激了!” 九惜把信号枪和短刀收起来,抬脚往潘子摔过去的地方走,大部分的注意力却都放到了不远处疯狂扭动的蟒蛇身上。 那蛇的脑袋都快给打烂了,要是别的东西这会儿肯给动不了了,但蛇这玩意,头掉了都不僵,身体上的反射神经依旧能工作一段时间。不过,看这蛇自顾自扭来扭去的模样应该是死了的。 退去一边的胖子看着那蛇,依旧不放心,他往枪里填了子弹又接连打了几枪,直把潘子带来的子弹打没了这才罢手。 其实,他后边只补了两枪,潘子带来的子弹并没有多少,之前在悬崖那边,还有后来打鸡冠蛇都消耗了不少子弹。 九惜把埋进灌木丛中没了动静的潘子扒拉出来,简单检查一下他身上的伤,然后上了一套急救把人给弄醒,同时附赠一句问候,“怎么样?” “没事儿,死不了。”潘子咳出来一口血,借着九惜的力道翻起身来,两人绕过依旧扭动的蟒蛇到无邪三人跟前。 “九惜,阿宁她……潘子,你们还好……”无邪看着两个血胡刺啦的人,一脸的担心。 潘子摆了摆手没说话,九惜蹲下去在阿宁身上按了几下,“骨头没断,应该是失血过多……” 话没说完,九惜神色一变,她翻了一下昏过去的阿宁,掀开她的衣服,数十只吸饱血的草蜱子显露出来。 “卧槽,这玩意儿可真他娘够利索的。”胖子瞪眼,“见缝插针啊这是。” 九惜左手在自己冒血的肩膀上蹭了一下,然后往胖子三人身上抹了几把,又转手去抽无邪身上带的军刀。 她实在不想拿自己斥巨资买来的宝贝刀子去撩火! 九惜擦干净了手,这才去弄阿宁身上的草蜱子,她没敢直接用血,怕那些草蜱子慌不择路,再给阿宁越整越严重了。 她把军刀放火上烤过,挑了阿宁后腰上的几只草蜱子,抽空看眼边上的三个大男人,“你们是准备在这儿看我给她脱衣服吗?” 给她这么一说,无邪一张脸瞬间爆红,脸红透了不说,那红色还有往脖子上蔓延的趋势。潘子闻言有些不大自在,拉了无邪转身就走。胖子的脸皮就要厚实的多,跟着潘子两人往过走嘴里嘟囔几句,荤素不忌。 被赶去一边的三人蹲在一处,一边处理伤口一边聊天。 他们说了一会儿,九惜就听胖子冲这边喊道:“一条死蛇都引得那么多草蜱子留在树上,这次还不知道会来多少,咱们是不是应该走远一点再给阿宁弄身上那虫子?” 重返·四七 进营地 无邪看一眼身上蹭的血印子,拉过九惜塞他手里的背包,从里边找出抗生素来,给潘子打了一针,“这个你就别担心了,九惜在,那些虫子暂时不敢来。胖子,你要不要来一针?” “来个屁啊来……欸,小九……你的意思是小九跟那小哥一样,都能驱虫子是!”胖子惊讶,拽着无邪问道。 九惜把阿宁身上的草蜱子清理干净,又给她处理了一下身上的伤口,弄好之后就喊无邪要了两支抗生素。 “小九,你跟那小哥什么关系啊?” 九惜随口道:“他是我祖宗。” 果然,就多余问这么一嘴! 潘子拎枪提包过来,“这边血腥味太重,很容易引来其它玩意,我们得快点走了。” 给她这么一提醒,几人立马想起进雨林那天的经历来,这大蟒蛇可不止一条!胖子背了阿宁,潘子调整一下方向,几人很快离开。 “他娘的,你说这些蛇是不是都成了精了?还会学人说话!大白天见阎王,活见鬼了。大潘,我们这路没问题,这方向,这怎么跟这蛇走的差不离?你确定你家三爷的营地在这边?三爷不会把营地安那大蛇窝里去了,怪不得放了红烟了,这谁顶得住……” “方向没错,你他娘能不能把嘴闭上!”潘子语气不善,不过,给胖子这么一说,他心里估计也有些打鼓,便说找个地方停下来休息一会。 这会儿天还没亮,树林里笼着一层朦胧的光。他们最后停在了一处沼泽边,怕身上的血腥再味引来树林里的什么生物,几人便用沼泽水冲洗身上的血。 九惜直接下水里去折腾了一圈,她身上又是泥又是血的,实在狼狈。刷洗干净上岸去,脱了破烂不堪的外套拧水。 雨林湿闷,她便没再穿长袖衫,内里只套着一件运动背心,如今脱了外套,一直被捂着的狰狞疤痕和青铜毒留下的大片青黑色纹路便露了出来。 洗完背包过来的胖子看她一眼,“呦呵,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人家搞纹身?你纹你也纹个霸气一点的,纹个虎啊,龙啊,麒麟什么的,你纹的这是什么?树杈子?你是想就此变成一棵树还是怎么着?” “我觉得当棵树挺好。”九惜把拧过水的破烂搭在胖子提过来的背包上,等它自然风干。她看眼表情变的一言难尽的胖子,笑了一下,又去拧裤腿上的水,“这不是纹身,是一种毒留下来。” “毒?你之前说的那个会致幻的毒?这毒还挺有个性的。” 九惜翻出来绷带和药,自己比划了两下然后去看胖子,“胖爷帮个忙,上下药。” 这时,无邪和潘子也走了过来,潘子赤着上半身,露出来一身的疤,有枪伤有刀伤,被蛇咬出来的口子还渗着血,从纱布上透出来一片片红色。 胖子手很快,三两下弄好,“小九啊,你得爱惜自己个的身体,你瞧瞧你这身上给造的,都跟大潘有的一拼了。” “嗯,以后注意。”九惜说着捡过背包上的破烂外套披上,凉沁沁的,风一吹,有些冷。 无邪扫了一眼披上衣服的九惜,“九惜,你之前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下子就没了踪迹,我们找了半晚上都没找到你。还有你身上那泥……你见着文锦了?” “你们去追陈文锦的时候,那边来了一群蛇,我就跑了。没带灯,摸不回去。裹泥是为了防蛇,我没见到陈文锦,也没碰到小哥。”九惜开口,一个一个答了无邪。 四人围成一圈坐着,随便聊了一会,天开始放亮,晨光熹微,也足够看清楚四周景况了。潘子三两下爬上一棵树,去校正方向。 潘子上树上去看了一会儿,便很兴奋地说找到三爷的营地了,但很快,那股兴奋就退了个干净,他从树上跳下来,催着几人赶紧走。 三分钟不到,几人便出了树林,视野瞬间开阔起来,一片黑色的神庙遗迹出现在眼前,遗迹前方的空地上,分散扎着十几座帐篷。 这种规模,这个时间段,除了三爷的队伍,九惜想不到还有谁能支棱起这么大个摊子。 不过,这种时间,那片营地里竟然一个人影都看不到,这不正常。就算他们昨天通了宵……不对,这营地没人,昨天晚上就没人了! 蟒蛇死的地方离这里不远,枪声响了那么长时间,没人过去看看也就算了,现在要还睡得住,那这队伍里的人也算的上是群神人了。 营地果然空无一人,检查过周围之后,胖子挑了个帐篷把阿宁放了进去。九惜重新检查处理了一下阿宁身上的伤口,给她简单擦了一下身体,找了套干净的衣服给套上。 阿宁有些发烧,能用的药都给用上了,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醒。九惜给她头上搭了块湿毛巾就离开帐篷,打了水洗漱。 等她把自己和阿宁的衣服晾起来,外边就剩下潘子一个人了,愁眉苦脸坐在一块石头上抽烟。 “去睡会?”九惜倒了些煮好的茶水, 找了干粮来吃。 “不睡了,睡不着。” 九惜点头,不再说话。吃完东西就回帐篷睡觉去了。睡了没多久,外面传来一阵说话声,九惜睁眼,听了一会儿就又睡了。 外面说话的是三个人,当中有小哥的声音。 下午醒来,身上各处都疼,九惜出去收衣服,看到了在外面坐着的无邪,在翻手里的笔记本。 无邪见她出来,便问她身体怎么样。 “还好。”九惜倒杯水喝了,收了衣服回去,没一会就出来了,找了个地方瘫着晒太阳。跟无邪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九惜中途去看了几趟阿宁,无邪说下午一点左右的时候,阿宁的烧就退了,只是一直昏睡着。 四点左右,胖子和小哥先后醒了过来,这片营地里一下子热闹起来,潘子很快也醒了。胖子煮饭途中,招呼九惜去收拾遮阳棚下边放着文件的石台子。 九惜过去收整上边的文件,才拿起来两页纸,无邪就过来了,后边还跟着醒来没几分钟的潘子。 被文件遮起来的字句露出来的时候,无邪和潘子当即呆住。 石台上写着几句话,看情况,留的话的人应该是三爷。上面写:我们已找到西王母宫入口,入之绝无返途,自此永别,心愿将了,无憾忽念。且此地危险,你们速走勿留。 九惜叠起石台上的所有文件,把它们收到一边。石台前方,无邪良久沉默,潘子显得有些烦躁,面色黑沉。 胖子察觉不对,喊了两声,没见回应,就走了过来,本在一边发呆的小哥也走来这边。 看到留下来的话,胖子唏嘘,过去安慰无邪。 九惜看了一会,退开到一边,她知道无邪是进了西王母宫的。她曾看过的记录里,有记录过进去西王母地宫的法子。 地宫在水流汇集之处,沿水流方向可至地宫。 不过,这种东西并不能明说,太过可疑。 小哥胖子无邪三人靠着留下来的这些话和营地的情况推断三爷一行的情况,九惜在边上听着,时不时点头表示赞同,潘子心系三爷,状态完全不在线。 说到怎么找西王母宫入口的时候,小哥提供了一个思路——去抓陈文锦! 说到陈文锦,自然而然聊到了她为什么见到人就跑掉了这个问题。无邪想了想,便道:“难道文锦逃走,是看到那个“它”就在我们当中?” 小哥应了一声。 胖子就说:“当时在场的就我们几个再加上一个阿宁,这么说来,咱们几个当中,有一个坏蛋?” 九惜觉得这题有点尴尬,她抬头,正好对上看过来的潘子。略略有些心虚的九惜在想起秦岭之后的那几天时,眼里迸出些许危险的光芒。知道九惜身份有问题的潘子看着九惜,眼神也有些不善。 俩人的异样自然而然吸引了剩下几人,胖子率先开口,“你们怎么回事,鬼上身了?” 九惜闻言,很快收起面上颜色,她想起来一件事,可以证明自己身份没啥大问题。于是,她开口,声音平淡,“想起来点事,我和吴三爷有点过节。” “三爷查过她,除了零一年之后的事情,剩下的,什么也没查出来。我们去越南那一带查了,打笼斗的没有她这一号人。”潘子开口,声音冷沉。 “不是她,陈文锦见过她。”小哥出声。 “你们三爷真能折腾,你们的私仇等会再算,既然如此,那她再躲谁?阿宁?”胖子拍了潘子一下,然后看小哥。 小哥摇头,胖子又道:“现在,关键问题是那个“它”到底是什么?小哥,你知道吗?” 小哥还是摇头,示意自己不清楚。 胖子就道:“难不成我们当中有一个人是假扮的?你们看啊,胖爷我的脸皮是原装的。” 小哥这时开口,回他道:“这个我也想到了,之前你和无邪睡着的时候我已经检查过了,没有问题,潘子也是。” “那阿宁呢?试过她没有?”胖子站起来,拿了水壶喝了几口,顺手给小哥递过去,“难不成她躲的真是阿宁?” 小哥接过水壶,还没开口,胖子突然出手,在他脸上捏了一把。 看到这一幕的九惜瞬间瞪大了眼睛。她来来回回看了胖子和小哥几眼,良久,才反应过来胖子这番举动是为了什么。 九惜瞟一眼小哥的脸,觉得手有些痒。可惜了,反应慢了,要不然指不定能过把手瘾,那可是小哥啊! 正想着,突觉脸上一痛。九惜“嘶”了一声,抬头,就看见胖子放大的脸。 “小九,你想啥呢,这么入神。”胖子收手回去,看眼小哥,“这个,保真。” 九惜揉了把脸,“阿宁没问题,但不能保证陈文锦不是再躲她。” 几人就陈文锦笔记里的“它”究竟是什么进行了一番讨论。等结束时已经七八点了,无邪劝了潘子一番,定下守夜的人后便各自拿了装有淤泥的桶去刷帐篷。 守夜的是九惜和小哥,阿宁还是没醒,喂不下吃的,只给灌了点水。 胖子帮着在营地四周点起火来,九惜给自己身上抹上淤泥,便挑了一个地方守着去了。晚上起了雾,起先还好,但没一会儿就浓的不像话了,能见度降低到难以置信的程度。 九惜挪到火堆跟前坐下,待了没一会突然发觉眼前的东西变的有些模糊起来,她下意识抬手揉了揉眼睛,不过,一点作用都没有。 她立马意识到不对劲,站起来去找小哥,半道,遇上同样找过来的小哥。 “雾气有毒。” 两人见面,不约而同开口。这边帐篷扎的很是分散,营地所占面积颇广,两人用淤泥弄湿毛巾捂住口鼻,钻进帐篷当中一左一右分散开来寻找防毒面具。 找了七八个帐篷,两人都快看不见东西了,还连一个防毒面具都没看见。进了又一个帐篷,九惜直奔帐篷右侧,在角落里翻了两下,就听小哥突然出声,“有蛇!” 九惜一转身,就看到小哥捂着手腕,一个长条被他甩在地上。九惜眼前雾蒙蒙的,看到的所有东西都发糊,她抽了刀递给小哥,扯了一截布条扎了小哥手臂。 小哥接过刀,自己动手开了个刀口放血。同时看了眼身边角落处,“那边有防毒面具,小心点。” 九惜看过去,模模糊糊的,看到几个堆叠在一起的防毒面具,确认那边没再藏着蛇了,她过去拿了防毒面具,给自己和小哥一人扣上一个,“我去找血清,您……” “等会。”小哥出声,又指了一下边上的防毒面具。 九惜看眼边上的防毒面具,把它们提在手里,背起小哥就往外走。掀起帘子出去,走了没两步就听到了无邪的声音,紧跟着,潘子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走了没多远,九惜看到火光映照下的岩缝里反射出来大片的红色鳞光,定睛一看不由骇然,当下加快了步子。 那岩石缝隙当中,全是野鸡脖子! 重返·四八 抓文锦 背着小哥钻进帐篷,把人放下来,九惜按住准备出去的无邪和潘子,一人按上一个防毒面具,拉了无邪到小哥跟前,“小哥被蛇咬了,你们在这待着,别乱跑,我去找血清。” 那蛇毒的厉害九惜是见识过的,分分钟能要人命的东西,实在不敢耽搁。按着记忆里见过血清的帐篷找过去,九惜很快拿到了几支血清,不过在回去的时候,她碰到了一个人。 “陈文锦?” 听到声音的泥人转过身来,抬起一只手,伸出食指抵在唇边。九惜感觉她好像笑了一下,但很快转身,迅速跑走,身影没入夜色当中消失不见。 九惜困惑,不明白陈文锦是在干什么,但很快,她就没心思去想陈文锦了。她看到了震撼人心的一幕,从岩石缝隙中涌出来的野鸡脖子纠缠盘绕在一起,很快组成巨大的一团,进了营地范围,目标明确地冲向一座帐篷。 九惜顿觉不妙,赶忙冲进无邪几人所在的帐篷,熄灯噤声,所有人趴在原地。很快,旁边响起帐篷垮塌的声音,外面各种大大小小的响动混着野鸡脖子的叫声,吵的人心慌。 这动静一直持续了有半个小时,期间,他们所在的这个帐篷也被蹭了一下,万幸这帐篷没有垮掉,那些蛇也没再回过头来折腾。 等到四周的动静小下去,野鸡脖子的叫声消失,到周边彻底安静下来,九惜把拿回来的血清塞小哥手里,然后掀起帘子出了帐篷。 四周一片狼藉,原本十几顶帐篷,眼下尚还立着的,仅剩下这一顶。借着朦胧的天光,九惜在四周转了一圈,特别看了附近的岩石缝隙。蛇群退的干干净净的,一条不剩。 九惜检查结束拎着一些干粮回去帐篷时,小哥已经跟阿宁并排躺着了。无邪问九惜晚上的情况,九惜回了他。那群蛇这么折腾,营地这里指定是不能继续待了,等天大亮,几人翻了倒下的帐篷,把能用的物资全部给弄出来。 小哥很快就醒了,不过状态不是很好。阿宁则一直没醒,低烧反反复复。 傍晚的时候,几人听从小哥的建议,挪进了遗迹内部,胖子起锅,把找到的罐头一锅煮了。 自打进来这片林子第一次换口味,九惜有些期待晚上这顿饭。 本来在外边放风的小哥,发现了遗迹墙壁上存留下来的浮雕,无邪就过去帮忙拿碳化的木块抹墙。两人一起折腾了好一会儿,九惜和潘子都吃上了,他们还没回来,胖子喊了两三声,没叫动人,有些生气,当即开骂。 潘子搁下吃的,过去把两人喊回来,他自己又在那边看了一会,回来的时候九惜都吃完了! 无邪和小哥说了他们在那边墙壁上看到的东西,说到那只蛇母,九惜就记起来西王母宫里最后出场的一条巨蟒,好像是跟秦岭那俩条蛇有的一拼的存在! “你昨晚见到文锦了?” “嗯,见到了。”九惜回神,点头,又道:“当时蛇太多,我就没追过去。” 晚上,埋伏,抓文锦。 小哥很快定下了今晚的主要任务,并且付诸行动,他几乎是一放下饭碗就找了工具出去了,还捎带着喊上了无邪。 还没吃完自己冷饭的潘子,并九惜胖子三人面面相觑。九惜率先出声,“这……可行吗?这么刻意,陈文锦会上钩?” “我觉得有门。文锦没有食物,那她肯定得回来找,不管是冲着我们剩下的这些罐头,还是三爷他们留下来的干粮。”胖子盯着被扫空的,当锅子用的盆儿。 潘子吃完了他的饭,点头附和,“饿死和可能被抓比起来,是个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胖子利用剩下的材料很快,煮了些东西出来。潘子和九惜出去找泥来抹,抹完之后又提了两桶回去。 九惜给阿宁身上刷泥,潘子去找胖子,小哥和无邪两人很快前后脚回来了。小哥点人,留了九惜在原地,剩下几人都给叫走了。 这操作……九惜有些迷,这显然是把她给排除掉了,为什么? 不过,疑惑归疑惑,九惜还是留在了原地。不过,这一留,出去的几个人就全都没影了! 天完全黑下来之后,九惜把阿宁藏起来,揣了手电,没开,摸黑出去。她能看到营地里边一片狼藉,好笑的是,那基本成了废墟的营地里,基本灭掉的篝火堆上还架着一口盛着食物的盆,老远都能得闻到食物的香味! 整个营地半个活人也没有,很显然,无邪他们几个已经转移阵地了。 这会儿雾气已经不小了,九惜戴着防毒面具,打着手电在那盆子那边转悠了几圈,看到了几枚泥脚印,先是去了一方水潭那边,然后又折去了后边一方水潭,最后跟着一串湿透的脚印钻进了树林当中。 看这情况,陈文锦没抓住,他们四个人,大概也得丢。似曾相识的场景啊! 九惜感叹,回去拎了个背包,装了基础装备,塞了支搜罗回来的血清,然后就往里边装水和吃的,看到堆放起来的匕首,她又随手往包里塞了几把。 跟着那些泥脚印子走了没多远,九惜就看到它们分开了,一道直接转了方向往左手边去了,剩下的倒是没多大偏差基本在同一条线上。 九惜看了看留下的痕迹,没怎么犹豫就去追那个落单的人了。这人有八成的可能是无邪,剩下两成可能是胖子或潘子。 跟过去走了没多久就到了一个断层边,九惜打着手电瞧了一会儿,就知道自己得下去了。 断层上边靠近断崖的树上,有一个新鲜的断口,断口直径不小,在靠近枝干根部的地方折断,树枝不知去向,应该是落到断崖下边去了。在断裂树枝下方的地面上,有一些腥臭的液体,混着红色的蛇鳞和白色的卵。旁边靠近断崖的地面上有剐蹭痕迹,延伸至断崖。崖边的土被蹭下去不少,边上的杂草大都被刷倒或拉扯断掉了。 九惜打着手电往断层下照去,断层并不高,有水流过断层,形成小瀑布泻下去,流水冲刷过一动不动横七竖八叠躺在下面的人,手电照过去,她甚至能看到有些人已经开始腐烂! 断层下汇集起来的水流大都奔涌着流进一些石雕兽口中。九惜忽略掉下边造型各异堆叠起来的尸体,看向那些石雕。 水流汇集之处,西王母宫…… 九惜从背包里取出绳子固定好,很快下去断崖底部。跨过堆叠的尸体,顺着水流走了一段距离,九惜便顿住了,她在一堆尸体当中,看到了一个熟人! 潘子躺在泥水当中,头枕在一个面色发青、双目大张的尸体上,腿脚都泡在水里。 九惜伸手在潘子颈部按了一下,确定人还活着,就把他从堆叠的尸体当中拖出来。在他左侧颈部,九惜找到了两个浅浅的小孔,颜色发乌。九惜一下子不知道该感叹他命大还是蛇群区别对待了,原本的故事当中,阿宁可是一击毙命的,还是在白天,野鸡脖子大都蛰伏不出的时间段! 把包里唯一一支血清给潘子用了,九惜不由有些后悔没多找两支带着。打了血清,潘子却没什么反应,而且,听他的呼吸声,好像有些堵塞。 九惜按了按潘子胸腹,然后去掰他的嘴,才一掰开,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腥臭味。 上边树底下那些混了蛇鳞和蛇卵的液体是吐出来的? 九惜顿觉恶心。 活着来这儿孵蛋,和直接死掉……九惜突然觉得,阿宁的死法,还真算是手下留情了! 给潘子催吐途中,九惜生出了些直接把他撂这儿算了的心思。 等他吐的差不多了,呼吸终于顺畅起来的时候,九惜把潘子放水里涮涮,把背包拉到身前挎着,背了潘子往回走,打算先把他跟阿宁摆一块去,等下回来再找无邪。 九惜走了没两步,异变陡生,原本平静的泥潭底部突然有了动静,她背着潘子站在堆叠的尸体边上,只觉突然间地震了一样,脚下止不住得晃动。 泥水翻动,起伏不定。 好一会儿,她才惊觉是有一个体型极大的什么东西埋在淤泥里,眼下正在往出来爬! 九惜立马想到了西王母地宫里藏着的巨蟒,当即关了手电塞进身前的背包里,脚下接连往后退。尸堆下边的淤泥不断翻涌,泥水填入下方空腔,挤压出来不少看着就危险的黑色雾气。 淤泥下边的东西终于爬出来了,九惜看着立起来的巨大黑影,当即倒吸一口凉气,转身就跑。 站到了一个通水的兽面石雕前,九惜一甩手把装备包扔下去,然后把潘子丢了进去,她都没敢往后看,自己一矮身,两手撑着井壁钻进去。 那里面开始的一段井壁几乎垂直,往下一些就出现了台阶似的凸起,整体出现了一些坡度。 背包和潘子早就没了踪影,九惜撑着井壁,在水流的冲击下费力保持着身体的稳定往下走,心里祈祷着井道别太崎岖,免得潘子没死在蛇嘴里,倒在这井道里给撞坏了,那可就是罪过了! 九惜很快就有些撑不住了,手臂生疼,有些脱力。又走了几步,她右手一滑,整个人就被水流带的冲了出去,连一声都没来的及发出来,就打了个滚翻进了更加湍急的水里。 瞬间满耳都是水流动的声音,隆隆作响,震的人头疼。被水冲着,完全止不住身形,九惜只能缩起身子护住头部。被迅疾的水流冲着滚了好几圈,在她觉得自己快散架时,身上陡然一轻,她被冲出井道口落入颇有些深度的水里,迅疾的水流终于缓了下来。 感觉自己不再被冲着跑,九惜摊开手脚从水里浮起来,吐掉喝进嘴里的水。 “九惜?”满是惊讶的声音响起,很快变成焦急,喊出来的声音都变了调,“有蛇!快躲开!” 听到喊话声,还没适应周遭环境的九惜毫不犹豫抽刀,同时整个人往水里钻进去。 突然砸进水里的九惜简直就是个移动大灯笼,直接吸引了野鸡脖子的全副注意力,原本往无邪那边去的野鸡脖子一下停住,直接冲着还在动弹的九惜过来。 她刚钻进水里,就听到一声细微的水流搅动声。边上射过来一束手电光,九惜立马看到一条红色的影子射进了水里,有很快朝着自己冲过来。 九惜止住身形,翻身面对野鸡脖子,手里的刀提起,对准冲过来的红色砍下去。射过来的野鸡脖子身体一拐竟然躲开了砍过去的刀刃,一下子冲出光束照射范围。九惜踩水冒出头,往井道跟前没有被水流覆盖的地方退去。 那只野鸡脖子很快也浮出水面,也不知怎么借力的,只见它身子一弓,然后脱离水面,整个儿朝九惜射了过来。 九惜咬牙,手里的短刀直接朝着野鸡脖子甩了出去,短刀划过一道冷光,逼的野鸡脖子偏离原定轨迹,往九惜右边射过去。 九惜甩手,凌空捏住蛇尾狠狠一甩,野鸡脖子就整个拍到了水面上。趁着蛇被摔懵的空档,她探手扣住蛇头,捏着蛇去找自己的短刀。 之前不知道是谁说过死了的野鸡脖子会招来蛇群。九惜不想在这种情形下验证这个说法的正确性,便没下死手。 她钻进水里,把插进砖石里去的短刀捞出来,这才记起在自己之前落下来的潘子。她浮出水面,看向举着矿灯的无邪,“潘子呢?你看见他没有?” 无邪看一眼九惜手里捏着的野鸡脖子,暗暗咋舌,他爬上枯枝堆,手电往边上一照,“在那呢,他也被蛇咬了。你给他打了血清?你还有没有血清?胖子也被蛇咬了,他现在情况很危险!” 九惜看眼半截身子泡在水里的潘子和被挪到一个井道口去的胖子,“我只带了一支血清,给潘子用了。我包呢?” “在那,没来得及捞,只把你的矿灯摸出来了,潘子和包一起掉下来的。”无邪开口解释,手里的灯射向水里。 九惜攥着“咯咯”叫的野鸡脖子,往无邪指的地方游过去。 重返·四九 三爷 把落进水里的背包捞出来,控了控水甩到肩上背起来,九惜就往无邪那边走。 手里的野鸡脖子突然猛力挣动起来,叫声高亢,捏在指间的蛇尾巴一下子挣脱出去。那蛇脑袋受制,尾巴一从九惜手里挣出去,蛇身便猛得盘起来,直往九惜脖子上绞。 九惜收手,摸出一把挂在背包上的匕首插在蛇吻上,用足力道一甩。空中留下一道红影,野鸡脖子就飞了出去,穿过野鸡脖子上下颚透出去厘米的匕首就把蛇钉到了一根不细的枝干上。 被甩出去的野鸡脖子直接发出了一连串凄厉的叫声。那叫声太过凄厉,九惜顿觉不妙,死蛇能不能引来蛇群先不说,但这种知道团结协作的蛇群,肯定是知道怎么呼朋唤友的! 九惜暗骂一声,干脆过去把那蛇掐死。她踩着堆叠起来的枯枝往无邪那边走,半道,看见枯枝堆里出现一个缺口,应该是人为刨出来的。 借着照过来的手电光,九惜看到了一个趴在那边的人,她下意识去看无邪,然后,看到他脸色难看地往这边走。 手电一照过来,九惜就知道这人是个死人了。看无邪脸色,这人应该是被无邪挖出来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这人的。 “他死了,那条野鸡脖子就藏在他身体里,还学人说话。”无邪开口,似是知道了九惜心中疑惑。 “哦。”九惜应声,人却没动。她听到了一点动静,不由凝神静气,想听得清楚些。 见九惜不动,无邪以为她是想看枯枝堆里的尸体,便动了动手电,光束偏移,把那尸体照了个通透。 站了一会儿,无邪受不了了,他开口,“这就是个死人,你打算看多久啊?胖子和潘子还在那边躺着呢!” 九惜回神,一下子就看清楚了枯枝堆里尸体的状态。 她看过去,正正好对上一双眼睛。好像在血里泡过一样的眼睛,整个血红血红的,两只瞪圆的眼珠子恍若凝固的标本,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看的人毛骨悚然。 这尸体损毁很是严重,下半张脸被什么东西撕开了,舌头从咽喉处垂下来,借着光看过去,能判断他的肚腹也给挖空了,边缘多是撕咬伤。这还不止,胳膊也给扯掉了一边,腿上好像也有大面积的撕扯伤,肉都没剩多少了。 这简直…… 九惜感叹还没叹完,就听一道熟悉的声音伴着水流搅动的声音响起。 “两位这癖好,够独特的啊。这死掉的家伙有这么好看吗?” 这声音出现的太过突兀,九惜心跳一漏,然后看到照在尸体上的手电光束一抖。 钻出水面的瞎子一拍九惜两人,“还不走吗,准备一起去喂蛇,还是说,你们两个更想去孵蛇蛋?” 似乎是为了应和瞎子这句话,四周井道里骤然响起大片的“咯咯”声。九惜往胖子那边一瞅,看见了几道跑动的人影。知道胖子和潘子两个会被带走,她便一扯无邪,“快走。” “哎,他们……” “他们有人救,赶紧走。” 重新落进水里去的黑瞎子笑了声,开口道:“你们跟好了,可别掉队。” 他说完就游鱼般窜了出去,九惜和无邪两个同时扑进水里,一起朝着瞎子追过去。 跟着黑瞎子游过一条井道,便到了另一个高度可观的干枯井道,黑瞎子三两下爬了上去,九惜停下看了眼四周,便也跳了上去。一爬上去,她就看到了往井道更里边走的瞎子和六七个守在井道口的人。 一个人蹲在一边,伸出来的手僵在半空,这人的身形……九惜扫了两眼,露出来一个意味不明的笑,“三爷,好久不见。” 周边四起的“咯咯”声显示,有大量的鸡冠蛇正在往这边聚集。 空气有一瞬的凝滞,很快恢复。井道下边传来几声大叫,声音,属于无邪。 老狐狸探手下去,很快把无邪给拉了上来。往井道深处挪了挪的九惜看到老狐狸把脸上的防毒面具拉了一下,给无邪看了一下自己的脸。 无邪一脸惊诧,叫了一声“三叔”,然后挨了一巴掌! 一人拿了防毒面具塞给无邪,九惜凑过去,也给自己摸了个防毒面具出来。她原本的防毒面具早在进水道的时候就不知道摔哪去了!把防毒面具按在脸上,九惜就见老狐狸一挥手,另有人拧了几个什么东西丢进水里。 一阵烟雾腾起来,九惜看了看井道口外边的蓄水池,那些烟雾腾起之后,蜂拥而来的蛇就停在了外面。烟雾的味道被防毒面具阻住了,但这立竿见影的效果,九惜觉得可以寻摸几个备着。 等她看完,老狐狸一行已经开始往井道深处退了,无邪被几个架着往后撤,九惜自动跟了上去。 这里行进的几人都显得有些紧绷,呼吸都是压低了的,显然,这里并不算安全范围。跟着他们迅速在井道里行进,没多久就赶上了等在前方的队伍,九惜看到了躺在石头上的胖子和潘子,有人在给胖子打针。 九惜觉得自己有必要关心一下勉强算是被自己救下来的潘子,她走过去,看了眼潘子,然后去问给胖子打针那人,“他怎么样?没摔出好歹来。” “大潘没什么大问题,睡够了就能醒。”那人看眼九惜,眼里透出来些许八卦味,然后又指了指胖子,“他有些严重,可能得多睡几天。” 九惜了然,人死不了就行,其他都是小事。 “大潘他人不错,会的也多,就是脾气有点爆,但对身边的人……”那人继续开口。 九惜觉出一丢丢的不对味来,当即开口,“他是我在尸坑捡的,我看看我那针血清有没有浪费。” “尸……你们从死人潭下来的?”那人声音一下子变了,扬声道:“三爷,他们是从死人潭过来的!” 他这边声音一出,周遭气氛立时一变,那边跟无邪聊天的三爷就喊无邪脱衣服。 九惜有些莫名,扭头看过去,就见老狐狸一起的人里走出去两个把无邪给按到井壁上趴着,三两下扯了他的上衣。看清楚无邪背上扒着的东西后,九惜一阵恶寒。 探手往身后一按,不出所料在腰背处按到了一团凸起。九惜当即掀了衣服,找人帮忙烫蛇。 她身上的淤泥早就被水冲的差不多了,没了遮挡就显出狼狈来。肩臂上让蟒蛇弄出来的伤口又给撕裂了,从右手指尖滴落下来的水里都带着血色! 扒了在营地找出来的外套,她上半身就剩了个沾着泥水的黑色背心以及肩臂上被泥水和血液染的不成样的绷带。 被她喊来的那人拿了火折子过来,挺绅士地开口,“有点烫,你忍一下。” 九惜点头,随即便觉腰背处一阵火烫,还好背心才刚泡过水,没那么容易烧起来。 火折子燎了半天没燎动,折腾完潘子身上蛇崽的那人跳下来,道:“我来。” 然后九惜便觉背后一痛,她觉得自己好像闻到了肉香味!蛇崽落下来,立马就有人抓了石头把不断扭动的蛇崽子们拍扁在原地,那人又丢了火折子去烧。 “兄弟,谢了。”九惜拧过身来,向两人道了谢。看眼地上的烧的噼里啪啦的蛇崽,她拿着脏兮兮的衣服,万分嫌恶地抹掉后腰上的黏液。 九惜看看胳膊和肩上缠着的纱布,之前没觉怎么样,这会儿总觉得胳膊有些发痒。她想拆了它,但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放弃,三爷的人都带着防毒面具,这空气里指不定有什么毒素或者生物,还是先这样,等会儿再说。 无邪那边也已经弄完了,三爷喊他穿好上衣服扎紧袖子。九惜看眼手里准备扔掉的衣服,无奈,又套了回去。 这时又有几个人从边上一个井道口退了出来,同三爷说井道不通,走不出去。 三爷就说先回去,明天再看。 后边退出来的几个人里,九惜看到了弹头!两人简单打个招呼,弹头便上前头去开路去了。 九惜自发跟上,一行人走了快两个小时才到达目的地,三爷的人往火堆里加了东西,又用树枝拍了背包,确认无恙之后所有人就进了营地,脱了防毒面具,围着火坐下。 九惜凑到担任队医职责的那人跟前去要防蛇的硫磺烟雾弹。之前带着防毒面具脸都给遮起来了,不怎么看的清楚,九惜这会才发现,这人看着年岁不大,皮肤挺白,脸圆圆的,看着竟然有些可爱! 听她要东西,估计是看在她救了潘子的份上,他很快拿了烟雾弹过来,“这里的蛇虽然不多,但也保不齐哪里会藏下来些,你小心点。” 九惜点头,打着手电找了个位置高一点的水池,丢了烟雾弹进去,又打着手电四处看了看,确认没什么动静,就跳进水里去。 把自己涮涮,再把衣服涮涮,九惜就拆了身上绷带在水里冲伤口。她能看到自己肩臂上的伤口大多皮肉外翻,还有些皮肉直接被刮掉了,深浅不一、密密匝匝的小伤口更是不计其数,打眼一看甚是可怖。 九惜抬手按了一下,痛感直冲大脑,疼的她一个哆嗦。冲完伤口,拧了衣服提着回去营地,九惜险些给盘踞其间的臭脚丫子味劝退! 做了会儿心理建设,她这才控制好表情从黑暗里走进那圈火光里去。她一过去,营地里烤脚丫子的一帮大老爷们立时行注目礼,九惜随即就听到了几道吸气声。 她浑身上下滴着水,外套提在手里,拆了绷带之后,肩膀和手臂露出来异常可怖的伤口。右边肩背上蔓延出来的大片青黑色纹路,再加上颈间一左一右两道疤,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不好惹! 九惜扫一眼营地。跟三爷聊过的无邪有些蔫,被塞了个手提电脑,就认认真真看看电脑去了。 走去一边的三爷看眼回来的九惜。 跟他对上眼的九惜了然,提着滴水的衣服走过去。九惜看着对面的人,吴叁省,或者说是,谢连环! 两人都盯着对方,各自观察眼前的人。 老狐狸……九惜冲着对面一笑,找了个地方坐下,一语不发,等着他开口。 看着眼前气势极盛,但形容稍稍有些狼狈的老狐狸,九惜有些感叹,这个情况,对老狐狸而言,是有些吃亏的。跟他一条心的人在边上躺着呢,醒着的,大多跟他不是一条心,他的武力值又赶不上九惜。 九惜对自己的武力很有自信,她有把握在老狐狸叫来瞎子之前拿下他! 两人相对而坐,沉默许久,老狐狸终于开口问了第一句话,“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跟着无邪?你背后的人想要什么,可以跟我直说。” 九惜看着对面的人,有阅历足够高的人,能通过眼睛窥得一两丝别人的想法,她看着老狐狸的眼睛,只看到一片深远的黑色。 “我背后没有人,我不听命于任何人。跟着无邪……严格来讲,我并不是跟着无邪,我跟的人是阿宁。”九惜开口,眼下老狐狸人多,闹僵了也不好看,“秦岭那次,是阿宁给我的任务,至于目的,可能是一时兴起,也可能是为了试探我。” 老狐狸冷冷一笑,“你为什么会知道刘黑,小邪都不认得他。” “他呀……”九惜一笑,随口扯道:“这个不好解释,我看过他的资料,透露交易者信息是不道德的行为。” “小姑娘,别扯谎。说,你到底怎么知道他的,我的伙计根本没人知道刘黑的真实姓名,就连我,都没听过他的名字。” 九惜心里暗道失策,面上却丝毫不显,只是一笑,“三爷,这个我不能告诉您。” 三爷看着九惜,对面的人很不简单,他看不穿。皱眉想了一会儿,他不由皱眉。 能查到一个人的真实姓名,对一个地方来说,简直轻而易举。 他看着九惜,瞳孔一缩,暗道:他奶奶的,该不会是招惹上条子了,这丫头…… 他死死盯着九惜,半晌,吐出一个人的名字来。 “谁?”九惜看着老狐狸,疑惑,“我该认识他?” 这么一试探,三爷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奇怪。他刚刚说的,是前几年一个因公殉职警察的名字,别说警察,就是普通老百姓也该听到过才对。可对面这人的反应…… 他一下子拿不准九惜究竟是什么情况了。如果按着她说的,她真的一直在国外,那不知道也确实是有可能的。 “没什么。”三爷看着九惜,突然又道:“你是汪家人。” 九惜一懵,说实话,好久没听过这三个字了,乍一听到,竟然透出来一股陌生感。 重返·五十 水池 “汪家?九门……有这一家?”九惜装傻。 沾上汪家,老狐狸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而且,可能不止老狐狸会动手!九门跟汪家,恩怨太深。这个打死都不能认,一点边儿都不能沾! 三爷眼底现出些许凌厉冷然,但很快收起,“小邪说,你救过他好几回,这次还救了潘子,我在这里替他们谢过你了。” “不用,无邪也救过我。”九惜开口,脑子一转,又想起来自己的药钱,也算是转移话题了,“三爷,您还有大潘,拢共欠我四十万的药钱,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还我?这个呢,无邪可以作证。” 心里弯弯绕绕猜测九惜身份的三爷顿时一噎,用一种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九惜,良久,突然觉得自己在这儿试探这人的行为略略有些犯傻? “什么时候的事?” “云顶天宫,还有鲁王宫,您要觉得无邪不靠谱,可以等潘子醒了去问他,我不急。等从这里出去之后再给我也行。”九惜体贴道。 三爷看眼没动静的潘子,又转过来看看九惜。 说实话他现在真正能用的人手少的可怜,这次招募的人手,品质良莠不齐,又各怀心思,多一个或少一个也不碍事,反正都得防。 他有留下对手的魄力,而眼前这个人,他确定是有冒险的价值,不过,留人是留人,该动手的时候……他相信自己不会手软! “我听说,你精通卜算问卦那一套?” “一点点而已,三爷想算什么?” 三爷顿了一会,招手喊来照顾潘子的那人,转手一指九惜,“包子,给她处理一下。” 九惜看眼过来那人。包子,还挺形象的! 那人过来,给九惜处理肩上的伤口。 三爷就问,“你肩上那东西是哪里染上的?那不是纹身。” “有个人给我寄了点青铜片,我碰了那些东西,就中招了。后来用偏方治了一下,就成了现在这样了。”九惜开口,想起那时不由感慨,已经……好多年了! 九惜看眼自己身上的纹路,“三爷见过这东西?” “见过。”三爷开口,然后又道:“他死了。” “哦,可惜了。我还以为三爷有法子解这毒。”九惜开口,浑不在意,似乎,只是真心觉得可惜。 三爷看她,心里的谜团攀升壮大。眼前的小姑娘身份成迷,还跟十一有牵扯,他拿不准她究竟属于哪方,汪家?张家?警察?又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势力,谜团实在太多。 还有那身份,都不能说是漏洞百出了,直接就一大坑,什么都没有填进去! 计划不容有失,这么大个变数……这丫头不能留,不管她是什么身份,得尽早处理了! 三爷思忖,下了决定。九惜的武力值他是有了解的,硬来没机会,还得从长计议。 九惜对此全无所觉,心里却盘算着要提防对面的老狐狸,秦岭之后那事,她眼下不好扯开了提,老狐狸竟然也一嘴不提,他拿出来的诚意实在有限。 “三爷。”一个人从水池一边走过来。 老狐狸看了一眼,就站起来离开了。 这边,包子给她包好了肩上的伤,就让她把另一个手臂展过来。 “胳膊不用包了。”九惜开口,她看眼边上的人,“包……” “沈豹,我叫沈豹。”沈豹收拢拿过来的医疗包,“怎么了?” “能不能帮我找一套衣服?” “行,你等会。” 九惜从沈豹那里拿了衣服,就找地换了自己身上的湿衣服,然后拎包进去营地。 这营地的人,还真是,各怀鬼胎啊! 九惜看看各自为营的队伍,暗自咋舌。她拎着背包进去,摸了点肉干在嘴里嚼。 无邪那边在看录像,一阵含混不清的号角声传开,九惜听着,不由想起青铜门来,想起那一段无疾而终的旅途…… 吃过东西,她就找了个地方打盹去了。最近总是晚上行动,九惜觉得,在这么下去,她得变夜猫子了。 无邪那边放录像的声音停下来没多久,老狐狸回来,说了几句话叫走了无邪和瞎子,然后又差人过来喊她。 九惜跟着老狐狸手下的伙计过去,登时脸就绿了,她嫌恶纠结道:“你们确定要走这儿?” “豆丁,别矫情,有路走就该谢天谢地啦。”瞎子看着她笑,“以你的身手,这种地方,不还是手到擒来嘛。” 瞎子带着笑,有些欠欠的声音传入耳中,九惜撇嘴,抬头去看边上站着的老狐狸,“要探路?先说好,这地方,我最多走一次。” 凭着老狐狸和无邪的关系,九惜能接受给他当一会保镖,但再多,那就不可能了。 “不用,我和瞎子下去看看。你和小邪在这等着。”三爷开口,看一眼九惜。 这丫头给他的感觉……他默默叹口气,感觉不到恶意,但能清晰感受到她的戒备,不过,看之前的情况,她对小邪倒是有些特殊。 瞎子绑好绳子,换了衣服,拿着驱蛇的硫磺烟雾弹扔进缝隙里去,然后又揣了几个,就跟三爷一起进了缝隙。 九惜给这边的味儿熏得难受,拍了无邪一把,“我去那边坐会。” 她也不等无邪回应,自顾自远离尿骚味冲天的沟渠。 等了足足有一个小时,那边才有了动静,瞎子从缝隙里爬上来,喊了无邪之后,两个一起下去了。 又等了好一会儿,下面来了信号,叫所有人下去。站在入口处,九惜满脸嫌恶,直到上边的人都走完了这才背起自己的背包。她用自己换下来的湿外套兜住头脸背包,迅速向下,几乎是直接跳进去的,反正是尽一切可能避免和缝隙的壁面接触。 从缝隙里出去九惜就把那外套团巴起来,随手塞到一边的犄角旮旯里。塞完之后抬头,她看到了站在前方的瞎子。 本在原地站着的瞎子和她对视一眼,突然兴致勃勃地走了过来,脸上挂着笑,“豆丁,咱们也算老相识了,躲那么远干什么?来来来,瞎子带你认认道。” 九惜本想躲开,但这里空间并不大,老狐狸的人塞下来,便没什么腾挪的空间了,四周全是是人,身上的味儿比一个重! 九惜放弃挣扎,“好,多谢黑爷。” 众人循着小哥的标记往前走,一路上鼻尖一直萦绕着一股难言的味道,到后来九惜都不知道是自己的嗅觉细胞麻木了还是他们身上的味道散掉了。 自打进了这里之后,能看到的东西除了井道还是井道,偶尔零散能听到蛇的叫声。 没什么人说话,长时间穿行在井道当中,队伍的气氛逐渐沉闷。隔天下午,一路由弹头背着的潘子醒了,他一醒,老狐狸脸色就好看多了。 九惜被尿骚味熏了一路,心情十分不爽,晚上休息的时候,潘子过来道谢,被她冷着脸打发了。 潘子被她搞的有些生气,但一想到自己的命是九惜给救下来的,也就憋住了,不再来九惜这边找不痛快了。 老狐狸的好心情并不能影响队伍里蔓延开来的沉闷,不过,第二天胖子醒来之后,这种沉闷出现了一定程度的消减,他一醒来整个队伍似乎都鲜活起来了。 但是呢,这种鲜活并没有影响到九惜,因为队伍里一直萦绕着若有若无的尿味儿,九惜连着两天没能安稳吃东西了,她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臭到了无邪都没法沾边的地步! 队伍在一个大的离谱的蓄水池边止住了步伐,九惜心情不美,见队伍停了也没怎么在意,老狐狸手下的人被打发干活了,她就随便找个地方蹲着,看着他们折腾。 一直蹲到到无邪挑出了藏在大片菌丝之下的蛇蜕时她才收回心思。老狐狸摸了一把就催促他手下的伙计加快速度,说附近可能有大型蟒蛇活动。 他的伙计花了几个小时检查了矮处的井口,没有任何发现,便仰头去看分布在蓄水池顶上的井口。 三爷看了看顶上的井口,“弹头,你上去看看。” 弹头应声出来,卸了背包就要上去顶上的那些井口。 九惜本不打算理会他们了,扫了眼弹头,心里却没来由一慌,她上前按住他,“我上去。” “你胳膊都伤成那样了,你怎么上去?”弹头看她,一脸嫌弃。 “小事。”九惜把背包卸了塞弹头手里,随便挑了个井道拿了把砍刀砍掉上边附着的菌丝,“手电借我,顺便帮个忙。” 弹头把手里矿灯交给九惜,背对九惜,弓腰站好。 九惜拿了矿灯,把砍刀挂在身上,借弹头当踏板,纵身一跃就蹿进了井道。在里面待了一会,拿着矿灯仔细看了一遍井道,没发现什么东西,她就退出来。刮掉另一个井道上附着的菌丝翻了进去,顺着井道爬上去,九惜在井道壁上看到了小哥的记号,“这有标记。” 东西是找到了,但她心里还是吊着,九惜皱眉,又往上爬了爬。 下面听到她声音的一群人立马松了松紧绷的心神,三爷喊九惜结绳子,让大家准备爬井道。 九惜没理,攀在井道里,打着手电观察井道里边的情况。 三爷在下边又喊了一声。 “等会。”九惜不耐,低头喊了一声。她喊完这句,就觉不远处的一石壁有些不对劲,她拿手电去照,发现一片动起来的红色。那东西一动,她才发现那是一个极粗的柱形长条。 那是一条跟之前所遇树蟒一般大的蟒蛇! “都躲开,有蛇!”九惜叫了一声。她收手,让自己掉头挂下去,两脚在井壁上一蹬,整个人直接从井道里撞出去。一下去就感觉砸到了人,她滚出去一圈,一脚把那人踹开,同时借力往更远处躲去。 她才滚出去,一条血红的蟒蛇就从井口垂了下来,直接怼到了她落地的位置。 震耳的枪声一下子就传开了,九惜还没爬起来就见蟒蛇沿着蓄水池池壁飞速绕了下来,甩过来的蛇尾险些扫到了她脑袋上。 她猫着腰往另一边跑,半道跟个一脸懵圈往起来爬的人撞了个正着。 好家伙,包子! 这时,老狐狸的队伍已经散掉了,九惜看到弹头、老狐狸还有瞎子一起进了一个井道口。 巨蟒直接追着他们窜了过去,巨大的蛇身往那一堵,不用看九惜都知道她过不去。 对沈豹印象不错的九惜逃命的时候扯了沈豹一把。 其实,主要是她的包被弹头顺走了,这边没水,有土都和不起泥来!而她手边,也只剩下个沈豹了! 带着带着沈豹钻进一个塞着几个尸茧的缝隙,九惜小声道:“拿尸茧堵口子,用泥封住。” 沈豹反应极快,九惜搬尸茧他就取水把尸茧淋湿,又和了泥迅速把剩余的缝隙抹住。 两人扶住立在口子上的尸茧,小心压着呼吸。外头传来大片渗人的“咯咯”声,还有零散的枪声。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周遭连一点声音都没有了,处在黑暗当中,一直噤声的沈豹就低声道:“蛇走了?” 九惜细细听听了听,没吱声,两人又窝了将近二十分钟,九惜这才拍了把沈豹,“好了,走。” 沈豹当下就松了口气,两人搬开尸茧走出去,周围空空荡荡,没人没蛇,连尸体都没有! 沈豹掏出几根火折子,分给九惜两根,借火光看了一圈空荡荡的蓄水池,他似乎有些紧张,“现在怎么办?” “随便挑一个,我们进去试,碰运气。”九惜一指四周坑道。 她的追踪技术虽然很厉害,但老狐狸的队伍基本上算是四散而逃,要找到老狐狸他们,确实是要碰运气的。 沈豹神色凝重起来,“我们得去找三爷,这么试,指不定会走到哪去。也不知道那些蛇究竟退没退干净。” 九惜绕着蓄水池走了一会儿,把自己脱手丢掉的矿灯捡回来,然后招呼沈豹给身上弄泥,“抹严实,防蛇。” 两人抹完,九惜率先钻进老狐狸他们进去的那条坑道,捡着最有可能是老狐狸脚印的道儿一路追过去。 一路弯弯绕绕,走到后半截,九惜还看到了洒落下来的血。 沈豹跟着九惜钻井道,越走越心慌,他能看出来九惜是在循着走过的人留下的痕迹来找路。起先还算好,后来他就有些憋不住了,尤其是九惜走了两趟回头路之后。 “这么找,能找准吗?” “早说了是碰运气。你不想走,可以留在这儿。”九惜冷冷开口。 沈豹闭了嘴,沉默着跟在九惜身后,这一路走过来,他直观地见识过了九惜的身手,然后得出来一个结论:这人,最好别惹! 重返·五一 丹室 两人行进途中也遇到了不少零散的野鸡脖子,能躲开的他们都尽量躲掉了,至于躲不开的……基本都给灭了。 沈豹也试着去观察周边痕迹,但是,五成是找不出来,三成是看见了,但方向不对,错漏百出。 拐拐绕绕走了许久,还走了不少回头路,两人磕磕绊绊过去,最后找到一个被泥封住的井道口。 泥封很新鲜,缝隙里的泥都没干。 这手笔,九惜百分百肯定是陈文锦。陈文锦来了,那么,追她的小哥必然到位了,她从来不觉得小哥会追不到陈文锦! 随手捡了块石头敲了两下井道壁,给了里面的人一些准备时间,九惜这才去推那泥封。老狐狸手下那些人给蛇群追了一道,九惜不敢挑战他们的心理素质,贸然进去,万一有人太过紧张,把她当成蛇给扫了,那不得冤枉死。 一推开那泥封,立时好几道手电光射了过来,照的人眼睛都睁不开了。少了将近一半的队伍汇聚在一起,几个人端着枪指着井道口,看到她俩出现时,队伍里爆出了小范围的惊呼声。 九惜两人进去,拖把的几个手下迎过来,两边打了个招呼,他们就麻溜地封上了那个井道口。 沈豹一眼就看到无邪他们那边躺着的老狐狸了,当下冲过去,“大潘,三爷怎么……三爷还好吗?” 九惜跟在沈豹后边,慢悠悠走过去。 陈文锦看看走过来的九惜,又扫一眼无邪几人,语气平和,“你们何必呢?这里是我们这些人的终点,和你们没什么关系的。” 九惜在手上浇了点水,抹了两把脸上的泥,吐了口气,一语不发。她坐下来,周围是胖子无邪几个人,再加被蛇咬了的三爷。 陈文锦看她,似乎是在等她的回答。 之前一直觉得身上有味儿,现在被泥一裹,满身满鼻子的泥巴味,倒是一下子没了那种若隐若现的尿味。这两天没怎么吃东西,胃里有些难受,九惜沉默一会,开口,却是问了句,“有没有吃的?饿了。” 边上瞎子笑了一声,探手过来到九惜面前,手上是个饭盒,密封很好。 “诚惠,五百,童叟无欺。刷卡还是现金?接受物品抵债哦。” “不用。” 两人同时开口,瞎子的声音盖过了九惜的话。 因着瞎子刚下缝隙那会的操作,使得九惜总觉瞎子身上有股味儿,她绿着脸推开瞎子,转身找弹头去拿自己的背包了。 “出价之前被嫌弃,瞎子我头一回啊。”瞎子看眼手里的盒饭,“各位老板,你们有谁饿了吗?” 众人不理瞎子。胖子惑然,道:“你们怎么着小九了?瞧小姑娘那脸臭的,都能跟茅坑里的石头掰个劲儿了。” 无邪想了想,“可能跟下井道来那条路有关。那不是被当便池了嘛,从那下来,她脸色就不好,这两天基本都是一个人坠在队伍后边。” 说起来,去秦岭那会儿,藏了哲罗鲑的那片死水滩子,不知道比这臭多少,也没见九惜怎么样啊! 无邪不解。 胖子看看周围的人,无语凝噎,一下子不知道该说谁了。 九惜很快拿到她装了一大半食物和水包的背包。 “你又救我一次,多谢了。” 九惜开口,“真要谢我就把你手上的药给我。” “你要那么多药干什么?那药一个人用个两次就差不多了,再多没用。而且,短时间连续用会出问题的,一年最多只能用一次。” “我怎么用你就别管了,你就说有没有,给不给。”九惜开口,颇有些无赖,“我知道你有,别墨迹。” “有有有!”弹头应声,拿出个小瓶子来,“里边是两颗,再多没有。这东西不能多用!” “知道了,谢了。”九惜拆了包压缩饼干,还没下嘴,就听到有人喊人,说是找到个暗门。 九惜看眼聚到那边去的人,又看眼没动脚的弹头,好奇道:“你不去?” 弹头看眼边上躺着的三爷,摇头,道:“我留下照看三爷,师父要知道我留下昏迷不醒的三爷下地宫,他老人家怕是要逐我出师门的。” 九惜一想杜老头对老狐狸的崇拜之情,觉得弹头果然是了解自家老头的。 啃着压缩饼干过去,九惜就听到无邪跟拖把一行人讲利害。围在边上的一群人脸色连变,本是要抢着下去的,听完之后一个都不动了。 拖把这伙人里边,有几个很是恶心人,九惜对他们的观感差的离谱,兼带着对领头的拖把都有些反感。 瞎子和小哥开道,没一会儿,队伍的中坚力量都进了那道暗门,一行顺顺利利抵达炼丹室。 九惜也跟了下去,狗货说的那些话多多少少是影响到了她的,西王母宫的陨玉,怎么着也得去看看,总要看过了,才能安得下心。 走这一趟的原因,筹钱占四成,陨玉占四成,剩下决定性两成,硬币给的! 进去那道暗门,过了一条石道,穿过一道石门闸,就到了另一个空间。四周修凿有环形石阶,石阶上有套着玉俑的干尸,石阶之下,放着一些大号的青铜器,中间,石阶最中心,有一个大的石盘,上面放着大小不一的墨绿色东西做星盘中的繁星。靠近看过之后,九惜才知道那些都是尸蟞丹! 进了这里,几人便各自散开,翻找线索的翻找线索,查看铜器的查看铜器,只九惜跟个无欲无求的游魂一般,捏着块压缩饼干边走边嚼。 无邪几人四下看了一会,胖子打出去的照明弹就灭了,他又打出一个,大家的视线就让悬在半空的药炉吸引了。 九惜想着陨玉,神游天外,漫无目的地走,最后走到放着尸蟞丹的石盘前不动了。她站在那,啃了口压缩饼干,有些噎,又拿了水往下顺,简直悠闲的像个异类。 “那是什么玩意?” “这是悬空炉。”陈文锦的声音响起,“天哪,这个洞,肯定就是……” 胖子嚷嚷着看不清楚,换了高空照明弹射出去,结果炸在了炉子边上,他还要打,被陈文锦按住。 那边正在看悬空炉时,这一头,跟进来的拖把一行就动了,大家都在一处,相互间的距离也就没多远,九惜看到他们分出三个人,一个走去陈文锦身边,一个带了手套往石盘跟前走,还有一个竟然往她这边过来了! 九惜皱眉,不爽,她还没吃完呢! 她没动,装作不知,三两下啃完手里的压缩饼干,拧上了水壶盖子。等那人悄摸走过来,九惜抬腿,后发先至,一脚过去那人直接倒飞了出去,砸到一个青铜器上,撞出一声震响。她用的力道不小,那人当即晕死过去。 她踢人的同时,手里水壶就给扔了出去,“邦”一下砸到戴手套那人的脑袋上。 “你们干什么?” “想死直说,我可以送你们一程。” 两道截然不同的女声响起。 无邪几人立即回头,拖把一行则直接掏枪。 “卧槽尼玛,来来来,我就站这儿,你想怎么着?杀了我?”那戴手套的捂着脑门从地上爬起来,掏枪指着九惜,脸上露出笑来,他一手指着自己,一脸不以为意,“连把枪都没有,你踏玛横什么横!” 九惜眉头皱的死紧,觉得自己下手太轻。 “你妈生你的时候被驴踢了,养出你这么个脑子有坑的玩意!当你是个什么东西呢?这么狂!” 九惜闭眼,本就不好的心情越发糟糕了。两边对峙,九惜心里腾起一股无法抑制的怒火来,她睁眼,神色阴戾,“你最好把嘴闭上!” “闭上?你算个什么东西?”对面那人变本加厉,像是从骂人这件事上得到了什么成就感,张口婊子,闭口你妈。 九惜盯着他,面色冷沉。 这辈子,再加上辈子,除去缅甸那会儿,她从来没被人这么骂过!还捎爸带妈的,自秦岭之后,她都不敢去想“爸妈”二字!他倒好,一嘴一个! 九惜咬牙,不顾尚还端枪指着这边的拖把一众,抬脚就往手套那边走。 手套似乎对她的反应很是意外,饶有兴致地抬起枪口,扣下扳机。 九惜偏头一躲,随即闪身冲过去,抬手掐住手套的脖子用力往地上一贯。 “道歉!”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里翻腾的怒火,森然道:“给我爸妈……”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一边拖把的队伍里就有人把枪口挪了过来。只是,他手指还没叩下去就发出了一声惨叫——他的手臂上扎了一把短刀,刀刃扎透手臂。 “卧槽尼玛……”躺在地上的手套眼里现出怒气。 九惜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阴诡起来。她俯下身去,按着想要往起来翻的手套,擒住他的手臂用力一拧,“你再说一遍,你,操谁?” 手套猛得睁大了眼睛,含含混混叫了一声。随即一声枪响,九惜左臂剧痛,有血迸溅出来,额上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痛感太过剧烈,九惜微微颤抖起来,她低头,看见手套的右手食指叩着枪。 手套咧着嘴笑,一副异常兴奋的样子,他又喊了一声。 听清后,九惜只觉自己太阳穴突突直跳,她不顾左臂的疼痛,一下捏住手套的脖子,用力不小。 基地,拳场,九惜曾浸没在黑暗当中,虽然她离开了这两个地方,但她不可能不沾上那些黑暗。 这时,被惊到的胖子和吴邪回神。 “九惜!” “小九住手!” 吴邪只是下意识喊了她一声。 胖子见那人脸色发青,立时喊她住手,他下意识觉得,九惜不该这么沾上人命。 小哥皱眉,闪身过来,直接一脚把九惜踢出去,火气上头的九惜不管三七二十一,翻起身来就跟小哥打到一起,一分钟不到,她就让小哥拧住胳膊按倒了。 九惜挣了挣一抬头正好对上拿枪指着她的拖把一行,她就安静下来,恨恨地盯着他们。 手套被一水壶砸中到九惜被小哥按住,整个过程不到三分钟! 手套躺在地上,不知死活。 九惜两只眼睛要冒火,她盯着一动不动的手套,像是要把人活剥了,被小哥按着,她还是叫道:“道歉!叫醒他!让他道歉!” 拖把深知自己手下这些人的性子,朱沉嘴欠爱犯贱,就是半个疯子,等他道歉,猴年马月都难说,当即陪着笑过来。 九惜盯着拖把,突觉悲哀,一下子有些想哭。两条胳膊疼得要命,她挣了一下,道:“放手,疼!” 小哥顿了一下,缓缓放手。 收手回来,九惜盯着手臂上的血窟窿,指掌抓握一下,剧烈的痛感袭来,她额上沁出冷汗。近距离挨了一枪,这手竟然没废,也算是奇迹了。 良久的沉默,九惜抬脚,往拖把一行人那边走了一步,他们立时后退。 她站住,看向手臂被刀扎透的那人,“刀。” “小九,过来,让他们把刀擦干净了给你送过来,这么站着多累人。”胖子过来,招呼九惜,带着她往无邪瞎子那边走,“有事没?刚刚什么情况?难不成这西王母想体验体验人间生活,顺带请你去她家里坐坐?” 他很怀疑这姑娘是不是鬼上身了! “没有人能说我爸妈,没有人!”九惜开口,神色木木的,眼里蓄着泪,很快滚落下来,“他必须道歉,要么,我弄死他。” 边上几人全都哑了,没人知道九惜究竟为什么突然这么大反应,没人知道“父母”二字对九惜而言到底代表着什么,又意味着什么。 不知结症所在,便是无从安慰。 “小九,咱们先把伤口处理一下。伤这么深,感染了就麻烦了。”胖子开口,只当如常。 陈文锦过来,伸手擦了九惜脸上的眼泪,试探道:“乖,想哭就好好哭一场,哭完了,什么就都过去了,不会有人再说你的妈妈了。” 说完之后,陈文锦顿了一下,见九惜没有什么过激反应,这才揽着九惜坐下来,小心掀开她的袖管,“我们先处理伤口,不然,妈妈看到会心疼的。” 九惜木然,呆呆坐着,任由陈文锦折腾自己的伤口。 一众人在这丹室停留了一个小时,九惜木然坐着,直到拖把送刀回来,她接过,看着锋刃雪亮的短刀,突觉这刀很是烫手。这上面,沾了他们的血,在秦岭…… 手指抚过刀锋,轻易划开一条血线。九惜看着被蹭上一丝血红的短刀,眼神放空,声音冷沉,“他要出声,我杀会了你们。” 拖把冷汗涔涔,连连应是。 手套,也就是朱沉,他并没有死掉,虽然九惜下手不轻,不过,拖把也不敢让他清醒了,之后几天,他便一直晕着。 九惜貌似恢复正常,拖把那边也消停了,众人便决定继续往下走。 小哥在石盘那边捣鼓了一阵,便有机括声响起,放着丹药的石盘那边开出了一道向下的暗门。暗门打开的瞬间,他们进来的那道门闸就落了下来,封住了众人退路。 拖把的人过去看了看,很快回来,对拖把道:“那门闸是拿青铜浇筑的,雷管都不一定能炸穿。” 明摆着只能往下走的路。 重返·五二 陨玉 下去暗门,沿修凿出的阶梯一路向下,最后进去一条水道。水很清,里边有不少没见过的小虫。 小哥带路,顺着水流往下游走,到头之后是一个巨大的洞穴。众人分散开来,在四周石柱上寻找小哥的记号,没费多少功夫,瞎子就看到了刻在一根石柱上的记号。 继续往下走还是去找出路离开地宫,这个选择几乎所有人都选了继续走。 “小三爷,我得跟着你。”被三爷打发跟着无邪潘子开口。 “到了这份上,横竖都差不离,反正我是去定了。”无邪开口。 独占一片空间的九惜看着前方黑暗,“我要去,看看。” 所有人都表了态,各自带好武器,小哥率先顺着标记走了过去,淌着水不紧不慢走着,瞎子殿后,九惜走在倒数第二位,前边是拖把的人,一个个躲瘟神一样避得远远的。 一行人走了没多久,就看到了第二个标记,小哥看完,说这是最后一个标记。 接近终点,水下碎石缝隙当中掺入的碎裂陶片开始增多,无邪不察之下踩在陶片上划破了脚跟。 胖子无邪几人研究水下碎陶途中,挖出来不少人头骨,烂干净的、没烂干净的都有。 在下边停了一会儿,所有人继续往前走,碎陶越来越多,堆积起来,形成一个浅滩。 九惜知道这里就是终点了,她脱离人群往洞穴的边上走,还隐约记得,陨玉是镶嵌在岩壁的什么地方的,有高台,有尸体。 这个洞穴实在太大,九惜走了好半天,连一半的地方都没绕完,洞穴中央位置却传来些许骚动。她看过去,看到了射向头顶的光束和嵌在洞顶的巨大陨玉! 原来,是在头顶上…… 九惜顺着洞壁又走了一会,迎面碰上胖子和小哥。她,看到了上高台的石阶! 小哥看她一眼,然后拾级而上。 胖子喊了无邪,很快,那边的人都过来石阶这边。九惜跟在小哥后边上了石阶,无邪他们备好武器也上了石阶。 站到石阶尽头的高台,嵌入洞顶的陨玉触手可及,九惜按捺心思,站在一边仰头盯着布满孔洞的陨玉。 “我要进去看看。” 九惜听到陈文锦的声音,陈文锦的旅途,这块陨玉,便是终点。九惜探手摸了一下陨玉的表面,触手温润,但并不光滑。 她想:这里,要是也能成我的终点就好了……真的,好想看一眼父母,看一眼姐姐弟弟! 九惜低头,她想回去,想回家去,想和老妈一起看看电视;想和老爸下盘棋,虽然自己依旧是个臭棋篓子;和弟弟打一架;和姐姐吵吵嘴;想看看邻居家新出生的小家伙,或者回去学校也不错,缩在宿舍和家里人打打视频,再看看她记忆里的地方。 陈文锦很快钻进了陨玉,九惜抽抽鼻子从角落里挪出来,在胖子跟前要了点酒喝了两口,她仰着头,一瞬不瞬地盯着陨玉上边的孔洞。 许久,一直沉默着的小哥突然走了过来,他开口,对九惜道:“你不能进去。” 九惜看他,眼神有些木,带着些许的茫然。她有些不解,不知道小哥为什么这么说。不过,她知道,自己是干不过小哥的,他要是真心不想让她进去,那在小哥的眼皮子底下,她就不可能进得去! 小哥的声音引得无邪两人看了过来,他们看着九惜的神情,心里一刺。 “对对对,大姐头是没办法,小九,你伤这么重,咱们就在这儿安安心心等她回来就行。”胖子附和。 无邪亦道:“等文锦出来,我们看看情况再说。反正它就在这儿,又跑不了。” 九惜听完顿了一会儿,然后出声,木然道:“好。” 小哥皱眉,不再说话。 这时,捏着绳子的胖子突然出声,声音带着疑惑,然后抬手去扯绳子,绳子被他扯出来一截,却没往回收。 “把她拉出来!”小哥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胖子立马用力拉动绳子,绳子被他扯出来许多,最后直接滑脱下来,什么都没有拉出来,绳子也没有破损痕迹。 陈文锦,自己解开了绳子! 小哥脸色凝重,他站了一会儿,然后一按胖子肩膀,整个人就钻进了陈文锦进去的那个孔洞。 “绳子!带上绳子!” “蹲一下。” “他娘的都当老子是马夫啊。” 无邪试着爬了几下,没能进得去。 九惜看着在孔洞里挪动的小哥,心下一片平静。 得再等等,等他彻底进去,看不见这里的情况,也听不到这里的声音之后。 九惜木头一样坐在一处,似乎对周遭情况完全不在意。 无邪锲而不舍,又试了好几趟,皆以失败告终。胖子的体型根本进不去,弄不好会给卡在孔洞当中。至于潘子,在无邪摔了五六趟之后,他也试了一下,不过,孔洞空间有限,留给他发挥的余地不多,他并没有前进多少距离就掉了下来。 等了有两三个小时,九惜站起来,她安静了太久,突然动起来,很轻易就吸引了一串目光。 有些焦躁的无邪一下子警觉起来。九惜自丹室之后状态就一直不对,他想过托黑瞎子进孔洞去看看情况,但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要选九惜! 如今见九惜有了动静,他不由担心起来。 边上胖子直接扣着九惜没伤的那边肩膀把她往远处带了带,“小九,这地方可不兴进啊,进去的两个还都没动静呢,咱等他们出来再说啊。” “对,这陨石里面情况不明,小哥他们一点动静都没有,你就别进去了。”无邪补道,“你伤这么重,就先别折腾了。” 九惜顺着胖子的力道走了两步,离陨玉远了点。她把身上的背包放好,坐下,然后去看胖子,“还有酒吗?我想喝。” “有。”胖子转身,没一会儿就摸出来一瓶酒,拧开盖子递给九惜。 九惜接过,坐在原地,沉默着喝了会儿酒,然后看向胖子、无邪和跟过来的潘子,她开口,声音低缓,“这里有蛇。你们还记得遗迹浮雕上那条蛇母吗?它轻易不会出来,也能威慑野鸡脖子,所以,这里还算安全。” “小九,你别吓人啊。这儿就这么屁大点地方,哪里能藏得下那么大一条蛇?”胖子瞪眼。 九惜就笑,站起来往石台边沿走。被九惜的话炸了一通的无邪三人也站起来跟上。 九惜凭借回忆和自己的判断,大致知道了蛇母的藏身地。她要进陨玉,也不知道后面究竟会怎么样,提前把潜藏的危险告诉无邪两人,说不定,能帮他们规避规避危险。 “往里点。”九惜把胖子往自己挑好的地方带了带,然后伸手一指堆叠着碎陶的浅滩,对三人道:“碎陶下边是空的,蛇母就在里边。你们可别不信,聚水,藏龙。我不会算错。” “怎么可能?那蛇母,它怎么可能还活着?”无邪质疑,虽然,这算是九惜第一次明着承认自己通卜算一道。 “这种地方,又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九惜认真道,她说完,又没头没脑来了句,“胖爷,帮我看好我的背包。” “欸?”正想着蛇母的胖子陡然听到这么一句话,顿时莫名,随即就感觉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往下一压,然后便觉肩膀一沉。 很熟悉的感觉,小哥往陨玉里跳的时候…… “你个死丫头!你干什么!” “哎!” “九惜下来!” 钻进陨玉孔道,九惜两手按住孔道壁迅速往上蹿,小臂上传来剧烈的痛感,她险些直接从孔道里滑脱出去! 她给自己选的孔洞并不是陈文锦她们走的那条,是石台边沿的一个,要是滚下去,大概率会摔下高台,拍进下边铺有碎陶的水里,而这石台的高度,足够致人死亡了。 手臂痛极,九惜瞬间满头冷汗,她用手肘撑住孔道壁,几乎用尽全副意志力,才能不让自己滚下去,咬着牙往上爬。 九惜不理会下边的呼喊,撑着手脚艰难往上。 左臂的枪伤开始出血,手上被刀划破的伤口崩开,血流出来,九惜随手在陨玉孔道壁面上一抹,谁料,手上的血竟然一点都没沾到陨玉上! 九惜又抹了一下,还是没有,她从手上挤出血来,滴到壁面上不怎么平整的坑洼当中。谁料,血滴在陨玉上,竟然跟落到地上的水银一样,滴溜溜滚了两下,然后全部顺着孔道表面滚下去了! 她这会儿已经听不到外面属于胖子和无邪的声音了,手臂痛极,冷汗直流。她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反正没感觉到饿,浑身上下,能感觉到的只有疼! 她失去时间概念的时候,孔道开始出现交叉、合并和拐弯,但基本朝向依旧是往上的,看架势,似乎要一直通到这陨玉的中心去。 九惜在几个孔道的合并处停了一下,孔道合并形成的三角洞壁,是唯一能歇脚,不怕一放松就会顺着孔道滚出去的地方。 手臂肩膀都已经麻木了,基本处在抬不起来的状态。她后边走的这段路,几乎全靠腿脚肩背协作,极耗体力,累人的要死。 包扎枪伤的绷带已经全给血染红了,九惜虽然尽可能扎紧了伤口,但血依然会淌出来,到目前为止,已经染红了她半边衣袖。还有肩膀上的咬伤,不出意外,也裂开了。 九惜觉得再这么下去,在确定回家的契机在不在这里之前,她就得失血过多死掉,或许,失血过多晕掉,从孔洞掉下去,要么掉到石台上,缓一缓继续爬;要么掉到石台下,然后,游戏结束! 那个契机不会是死掉……希望不是,是就太冤了! 九惜看眼脚下孔道。进来之后她才发现这陨玉内部并不是完全漆黑的,孔壁散发着一种荧光,黑色的,很弱,照不太远,但也好过什么都看不见。 她停了好一会,甚至睡了一觉,这才再次动身。她依然不觉得饿,也没觉得渴,经过片刻的休息,手臂上的麻木散去不上,痛感则直线攀升。 这些孔道时宽时窄,拐弯和岔道也渐渐地多起来,就是一直不见平缓。孔道宽一些的地方,九惜就觉得自己是在攀岩,窄的地方,她只能一点一点往进去蹭,挤不过去了,就倒回去,找个岔道换个方向继续。 在腿也快废了的时候,九惜看到一团光,温润的白色,并不刺眼。她爬上去,看到了一个大型的空腔,顶上是平的,看不到照明设备,无法判断那些温和的白光来自哪里。 平顶的中间有一个白色的什么,椭圆形的,透着光,有种玉的质感,能看到它的中心裹着一道黑影,不过,距离有点远,看不大清。它的四周散落着一些细密的白色。九惜撑着身子,想翻进空腔细看。 那个椭圆形的东西,九惜直觉它很重要,她想去看看。 “咯咯……” 一道声音突然撞进耳中,九惜一下子顿住。 这声音……是小哥! 她往声音来处一看,顿觉有些别扭,莫名觉得怪异,却不知道哪里不对。 她看眼挂在空腔顶上的椭圆形玉石,且称呼它为玉石!它并没有什么异样,那异常就来自于小哥了。 九惜又去看小哥,小哥站在玉石前边,一手似乎是放在嘴边的,他侧后方,还站着一个人,女的,像是陈文锦。 没什么异……不对! 九惜突然觉出一股强烈的晕眩感,脑中胀痛。 他们,站在,顶上……站,怎么可能! 九惜又去看那个挂着的玉石,然后,发现了不对。玉石周边洒落的那些白色,它们并不是粘黏在原地的,它们是洒落在玉石周围的! 她有去看小哥两人,她看到陈文锦十分嫌弃地动了一下脚,踢起来一些白色,把它们踢到一边,有一些细碎的白色飘起来,又洋洋洒洒落下去。 那挂在顶上的玉石……或许它不是挂着,而是……自己是挂着,九惜看着站在玉石前面的小哥和陈文锦,只觉头晕目眩,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我是倒挂着的吗?可我,明明是往上爬的,一直都是啊! 九惜从孔道中爬出去,眼前看到的一切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她的脚下,是布满黑色孔洞的凹陷弧面,弧面外表泛着莹润的白光。 这一切,九惜觉出一种颠倒错乱的感觉。 这是……幻觉。 九惜这么想着。 小哥还在出声,她能很清晰听到小哥的声音。但她喊小哥,对面却没什么反应,似乎是听不到这边的动静。 咫尺之隔,却又像是两个世界,中间隔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九惜沿着弧面跑,想去小哥和陈文锦那边。只可惜,她跑了好几遍,每次只要出了弧面范围,再往前一步,就会立马回到弧面最底部。那种感觉很奇怪,就好像是她跑过去,然后,一下子进了一扇被打开的门,那门的后面就是凹弧的中心! 跑了好几趟,九惜终于不耐烦了,也不想再听小哥“咯咯咯”了,她准备挑个孔洞出去。 谁料,不过一转头的功夫,她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脸色白惨惨的人,九惜反射性拔刀,抬手就砍。 那人衣着繁琐,速度倒是极快,她三两下退到了弧面外沿,冲过去的九惜眼前一花,人就回了弧面中心! 九惜咬牙,这种追不上碰不着的感觉,实在憋屈! 她扭头去看站在弧面外沿的人。她面无表情地站着,眼睛深凹进眼窝中,面色极冷,神情阴森,两眼直愣愣盯着九惜。 九惜给她看得发毛,“你是谁?” 她自然是没有得到回应的,九惜看着对面不像活人的人,决定不管她了,等会直接选个孔道跳了就行。 正要付诸行动时,眼前突然出现了一角缀满了玉片的金丝裙袍。 九惜抬头,那个戴了繁琐头冠的家伙正站在自己面前! 九惜也不觉害怕,张口就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往九惜跟前走了两步,几乎要跟九惜脸贴脸了。九惜忍无可忍打算再度拔刀时,那女人突然开口,吐出来两个字来,声音听着有种惑然,她道:“血脉?” 鼻间突然充盈起一股有些奇怪的味道,九惜嗅了两下,突觉脑中一炸,剧烈无法忍受的痛感传来,她立马大叫起来,抱头滚倒,蜷缩在地。她滚过那些孔洞,却并没有直接掉下去,反像是滚在平地上一样。 穿着金丝裙袍的女人走到九惜跟前,蹲下身子,探出枯瘦苍白的手按在九惜额间,嘴巴里吐出一串晦涩难明的音节。 九惜头痛欲裂,很是诡异地听清楚了些许字眼,但很快,痛感就搅得她什么都分辩不出来了。 “你不该……时间……不够,没资格……且忘了……咦?有趣……” 良久,女人终于收手,她站起来,将九惜踹进一个孔洞。然后,她踩着虚空走了两步,直接出现在了玉石那边,她跟小哥两人对峙。 “你,没有时间了……” 叹息般的声音响起。 重返·五三 时间 九惜爬进去孔道没多久,突然有血从孔道滴了下来。无邪给吓个半死,心态爆炸,也亏得滴下来的血不多,胖子安慰他一番也就过了。不过,一想起九惜身上的伤,一想起她干的事,他恨不能把人从那孔道里扽出来胖揍一顿出出气才好! 青铜门那回是这样,这会还是这样,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第六天,拖把的人还有黑眼镜都走了。潘子留下了三人份的食物,九惜的背包一直没打开,拖把那些人也没把算盘往九惜的东西上打,估计是觉得晦气。 潘子听了三爷的命令照看无邪,但到底记挂着三爷,他也足够理智,不可能一直看着无邪在这里拖下去。 “小三爷,明天,我们必须要走了。” 无邪盯着陨玉的孔洞,一语不发。 “他们什么东西都没带,连水都没有,七天时间,没有人能活下来!”潘子又道。 无邪沉默良久,“潘叔,你先出去,我……再等等。” “小三爷!你……” 潘子一语未必,突然“嘭”一声,一个黑影砸到了高台上,滚了一下就不动弹了。 潘子一下子噤声了,目光落到滚落下来的影子上。 “小九!卧槽,这丫头可真够拼的,小吴拿药!她的包,里边夹层。”胖子把九惜抱到睡袋上放好,然后就喊无邪。 无邪看着面色惨白、神情痛苦,衣服基本给血染透了的九惜,一时间愣怔在原地。 边上潘子立马拿了九惜的背包塞给胖子。 胖子把背包里装的东西抖出来大半,然后在背包内侧的夹层里摸出来一个小瓶,拔了瓶塞倒出来一颗药就往九惜嘴里塞。 “胖子你等会儿!她这是什么药,能用吗?你就给往下喂……” “这药你吃过,能治外伤。你他娘闭嘴!水呢,拿水拿水!” 喂水喂药,挑开紧勒在伤口上,跟伤口血肉粘连在一处的绷带,清创处理重新包扎。 浓重的血腥味钻入鼻腔,无邪回神,他看着九惜,“胖子,她怎么样了?” “失血过多,能不能醒过来,就看她那二十万的金疙瘩药了。”胖子处理完九惜身上的伤,就拿个毯子给她盖上,然后对无邪道:“行了,你就别瞎操心了,她身上的伤都是进那陨石之前造出来的。小九能安全出来,以那小哥的身手,肯定没跑,再安心等等。” 当天下午,无邪找了潘子,“潘叔,你先带九惜出去,出去,跟我三叔报个平安。” “小三爷,你什么意思?要走一起走,既然他们没死,等就等了,这一两天,没谁等不起!三爷让我照顾你,我自己出去像什么话?”潘子有些生气。 无邪就不再说话了,他们开始了新一轮的等待,不同之处是,多了一个需要照顾的病号。 晚上,九惜没醒,开始发烧,胖子手忙脚乱,咒骂那颗价值二十万的药。 烧的糊里糊涂的九惜偶尔会吐出几个字来,含混不清,胖子三人听了半天,最终只听出来四个字:时间,不够。 隔天,醒来的无邪发现了坐在他们仨中间的小哥,人是醒着的。一瞬间的欣喜之后,他发现,这人,也出问题了! 两个病号! 最为瘆人的是,他听到小哥反复念着一句话:没有时间了。 这和九惜那“时间不够”异曲同工的话,瞬间给人一种堪称诡异的感觉。 给小哥打了镇定剂,他睡下之后,无邪去看陨玉的孔洞。 一晃之下,他看到一个人。一个女人,他看到了她的脸,但是,那并不是陈文锦,是一个对他而言的陌生人! 经过同样看到那人的胖子提醒,他才反应过来,那人的脸,和坐在石台王座上的女尸一模一样! 这简直……诡异加倍,惊悚程度瞬间拉满! 潘子并没有看到那个人,听完之后有些怀疑他们俩是不是出现幻觉了,不过,潘子他自己都不信会有两个人同时出现幻觉,就算真是,那也该把他带上才对。 “小三爷,这胖子怕是没看错,这里邪门,我们还是趁早出去。”潘子对无邪道,又转头看九惜,“这丫头烧一直不退,再拖下去怕要出事。” 经过一个晚上,九惜的体温非但没降,反有上升的趋势,无邪问胖子那药还能不能再给吃一颗。 “不能再用了,这药药性烈,吃多了会出问题。”胖子给九惜换了块湿毛巾,“我们得出去了,小九不能再拖了,得送她医院。再这么下去,就算能醒来,人也得烧傻了。” 无邪也知道九惜的情况不容乐观,不由纠结起来,进去的三个人出来了两个,前后差不到一天时间,陈文锦,万一她等一会也就出来了呢? “文锦还没出来。我们,再等等……” “小吴,再等下去,文锦出不出来不好说,小九肯定是要出大问题的,你能等,愿意等,她能等吗?她愿意等吗?小哥愿意吗?”胖子开口,“要真等到小九出了好歹,你就能过的去心里的坎儿?” 无邪沉默,良久,叹口气,“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回去?” 他一松口,胖子和潘子两人立刻松了一口气,“这个你不用操心,我们顺着河壁出去,肯定能回到这里的蓄水工程里去。四眼还有那拖把,他们都没回来,那就肯定有出去的法子。” 胖子和潘子两人很快收拾装备,无邪在石台上留了一个纸条,放下一些食物和水,三人就带着九惜和小哥下了高台。 “你有没有看到这坑壁上刚才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光?” “是什么?” “不知道,贼不走空……” “你找死啊!别乱搞,赶紧走,你他娘忘了这丫头进陨石之前说过什么了?”潘子喝住准备往碎陶坑里走的胖子。 “她为了进去那陨石里头编的瞎话你也信?大潘,你丫什么时候变怂蛋了?” “你别跟老子扯犊子,这破地方邪性,那是信不信,怂不怂的问题吗?”潘子冲胖子喝道,转头去看无邪,“小三爷?” 无邪本就觉得这里不大对劲,他想了想九惜当时的状态,“胖子,别节外生枝了,先出去再说。万一九惜说的是真的,我们都得交代在这里。” “就几分钟,能出什么事……” “行了。”无邪拍他一把,然后一指碎陶间浮现的坑洞,“这里一看就不对劲,小心为上。” 胖子最终还是不情不愿跟着无邪两人走了,潘子背着九惜,无邪两人扶着小哥,他们淌着水,踩着碎陶往外走。 快要走出洞穴的时候,异变陡生,碎陶铺就的浅滩塌陷,下方空腔内的气体溢出,脚下地面鼓动,水流翻涌,无邪三人大骇,齐齐往后看去。 很快,鼓动的水面上浮起来一团巨大的黑影。胖子脸色一变,“卧槽,跑跑跑!跑!他娘的,小九这乌鸦嘴,还真给她说中了!” 浮出水面的蛇母追着手电光冲过来,掀起的水浪直接把无邪几人四散冲了出去。好在,他们距离洞穴的出口不是很远,胖子一边叫着让潘子把手里的矿灯扔出去,一边拉拽着小哥往洞穴外扑腾。 潘子反应很快,扬手把矿灯朝着几人行进的反方向扔出去,趁着蛇母追过去的空档,拖着九惜,拉起被扑倒在水里的无邪就往外跑。胖子拉着小哥追在他身后。 出了河道,沿着石壁走,没有人知道这路究竟对不对,他们只能往下走。 走了半天,进了一条水道,晚上,一直昏睡的九惜醒了一趟,神智不清醒,喝了点水很快又睡了过去。 他们一共在水道走了五六天的时间,离开水道的空隙有点小,胖子用雷管炸了个出口。 九惜在第四天的时候醒了,不过,人傻了! 胖子一边感叹那二十万的药,一边安慰心情复杂起来的无邪。 九惜人虽然醒来了,但身体状况很明显还是有很大问题的,老是一个不注意,人就不知道躺在哪儿睡觉去了。因此,她还是给人背着的,胖子和潘子轮番上阵! 出去井道的时候是白天,接下来,得尽快离开雨林,满是泥沼的路走起来十分费劲,再背个人,那基本上就没法走了,他们强行叫醒九惜,准备带着她走。 “小九儿,今天可不能再睡觉了。不然就把你扔在树林里喂蛇。”胖子掐着九惜脸颊晃了晃。 九惜看他,眼里飘起泪花,含混不清道:“唔手,疼。” 胖子“啧”了一声,撒开手,“怎么一下子变的这么娇气,我那霸气侧漏的小九同志私下里是这样式的?” “别瞎折腾了,带上她赶紧走,我们得在天黑之前离开雨林。”无邪开口,满脸疲惫。 潘子收整一下剩余装备,“水和吃的,省着点用最多能撑两天。” “两天,够用了。要不是小九那一兜子吃的,我们早两天就该挖虫子吃了!” 出了蓄水用的井道,一天时间,五人走到了峡谷那边。胖子几人也算是体会到了带姑娘的麻烦,这种情况下,一个娇气的姑娘,真的,要人老命! 上厕所,麻烦!吃饭,嫌脏,要洗手!动动手,嫌手疼,这个可以接受,毕竟伤在那放着呢,疼也是应当的,但是,一路都嗷嗷叫,谁受得了! 睡觉……这算是她目前唯一剩下的优点了,不挑时间不挑地点! 胖子开始怀念以前的九惜了,不止他,无邪和潘子也是! “手疼,我害怕。” “乖,胖爷陪你啊,睡睡。” “手疼,睡不着。” “那你怎么才能睡得着啊!” “不知道。” “那我们说会话,有没有什么想聊的?”胖子打个哈欠,长途跋涉还不让睡觉,实在折磨。不过,今天是他守夜,折磨也得受着啊! “我是谁?你们是谁?我们什么关系?” “你叫九惜,我是……”胖子顿了一下,他看着九惜,笑了一下,“小九儿啊,我是你爸……咳,你干爹。” 然后,他一个一个去指睡觉的无邪几人,“睡中间的那个,他叫无邪,是你哥。然后,他左边那个,也是你哥,你叫他小哥就行啦。剩下那个叫大潘,是你哥哥的伙计!” 九惜抱着手,顺着胖子手指一个一个看过去,然后摇头,“不对。” “哪不对?这不挺对的吗?”辈分瞬间拔高的胖子致力于哄骗无知少女,“你看啊,干爹,两个哥哥,还有哥哥的伙计,这不是都说清楚了吗?” “他姓张,他姓吴,我姓……九?我们……是福利院长大的吗?” 胖子看她,然后确定了一件事儿,这小姑娘没傻,就是忘了事儿了,矫情了,性格大变! 这症状,跟小哥差不了多少啊! “对喽,除了你吴哥哥,小哥和你,都是福利院长大的,所以啊,你们的姓,都不一样。”胖子突然来了兴致,“小九儿,叫声干爹听听。” “干……”九惜开口,勉强吐出来一个字,然后脸就皱起来了,“我怎么觉得你在骗我?我好像是没有干爹的,我没喊过干爹。” “怎么可能呢?干爹怎么会骗你呢。” 她看胖子,良久,“您知道我爸妈……” 九惜突然顿住,一手捂着心口弓起腰来缩成一团,眼前漫起大片的红色,似有火焰跳动。 胖子大惊,“哎哎,小九小九,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火……疼……”九惜喉间挤出一道气音,整个人往地上栽去。 一番折腾之后,九惜昏睡过去。无邪潘子再加小哥,全都醒了。 “怎么回事?她怎么了?白天不好好的吗?” “死胖子,你干什么了!” “我能干什么?就说了会儿话,她突然就喊疼。给我吓够呛!”胖子后怕道。 无邪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你们说什么了?她现在这情况,还能跟你聊……” 边上的潘子突然跳起来,“走走走,有动静!” 接下来一直到天亮几人才停下脚步,九惜让胖子和潘子架着走了两个小时,后半段才靠自己走的,看着比无邪三人稍稍精神一点。 无邪三人直接累瘫了,也没心思再管九惜之前是怎么一回事了。原地休息三个多小时,几人继续赶路,吃的东西已经没有了,接下来,要么吃这林子里的东西,要么就饿着。 到这种地步已经没谁有力气说话了,全都闷头赶路,也就九惜,时不时嗷嗷两嗓子。一会儿胳膊疼,一会儿肩膀疼。她一直嗷嗷叫,听着烦人,可她要一下子不出声了,那对他们三个又是一番考验。 出了峡谷,看到等在戈壁上的定主卓玛一行时,那种感觉,简直重获新生。 重返·五四 记忆 众人在峡谷外休整,失了记忆的小哥越发安静了,简直不会说话了一样,不是在帐篷里发呆就是在帐篷外看着天发呆。而九惜,全然没了以前的安稳,每天换个药叫的跟要杀人似的,也不知怎的,倒是得了定主卓玛喜欢。 阿宁被扎西带出来了,目前也在营地里,人是清醒的。三爷、瞎子还有拖把一众则不知去向。 接下来,因为没有车,他们要徒步穿过戈壁。这一路,四天时间,一路下来,鼻腔里尽是沙尘的味道。出了戈壁,阿宁想法子联系了她们公司的人,至此,此一行接近尾声。 抵达格尔木,他们几个从蛇沼摸出来的人几乎全都住进了医院。阿宁离开之前来看了九惜,她本是想把九惜带走照看的,毕竟都是女孩子,怎么说也比无邪他们方便一些,可惜,没弄成。一方面,九惜不跟她,另一个就是她又接到任务了! 在格尔木休整了一段时间,无邪把九惜和小哥两个打包送进了北京大学第一医院,检查过后,得到两人病症相似的结论,然后就是没法子治,得看运气! 这两人……无邪头疼,他托人打听小哥和九惜两个人的身份背景。小哥那边的没什么动静,九惜这边倒是很快有人捎了话,回去长沙照顾三爷生意的潘子知道他托人查这俩人,转手传了份资料给他。 那份资料,怎么说呢,说详细也详细,说简单也确实简单,背景、父母、居住地都没有,零一年十月之前全部空白,之后的事儿倒是大致清楚,不过这基本上什么用都没有啊! 三个月后,九惜、小哥两人出院,无邪赶到北京和胖子碰面。 “小哥还那样,据说是回忆起一些片段来,医生说是受了强烈的刺激,得精神刺激才有可能好转,不然每天炖猪脑都没用。”胖子发愁,然后一指九惜,“她倒是比小哥要好上一些,我看她啊,忘了她以前的事还算得上是件好事。你是不知道,因为她身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伤,老子险些被拎进局子里去了!” “对了。”胖子压低声音,跟无邪耳语,“你记得别在这丫头跟前提她“爸妈”两个字,会应激。” “嗯?什么意思?” “就是峡谷那次,我们聊天那次,就是因为提了这两个字,你记得。” 无邪看眼边上吃菜的九惜,不由又想起丹室那会,她那时候,是真想杀了那人的! 胖子两人又聊了一会,商量怎么安置小哥两人。 “你别指望我啊,出钱可以,出力没门。他们两个放我这里,我怎么找相好去?别人一看我藏一小姑娘,还藏一小白脸,不得当你胖爷我是变态。” “这么没良心,他们俩可救过咱们不少回。你担心这不靠谱的?” “你行你来,把他们领你那去。你费点心,给小九儿教一教,说不定能给你那铺子添个劳动力。”胖子回他,“站着说话不腰疼。要不然我掏钱租房子,你掏钱找俩保姆照顾他们,给他们安顿下来,没事我们就去看望看望。” “你这她娘整的,金屋藏娇啊,还他娘一藏藏俩!”无邪开口。 “哎……”九惜放下筷子举手出声,轻易吸引无邪两人注意。 无邪一看她这举动,神色一下子变得一言难尽起来。他算是明白胖子的感受了,这小学生举动…… “我有钱的!哥,你和胖叔放心,我能照顾我自己。”折腾明白自己银行卡存款的九惜真诚道。 胖叔:“乖,吃饭,别闹。” “不行!”无邪面皮一抽,不再理会九惜,转头去看胖子,“让小九去上学,你有没有门路?” “有倒是有,就是有些难办。我去试试。”胖子觉得无邪这个提议非常好。上学,让她住校,最好寒暑假期间也给塞什么辅导培训机构里边去! 这么安排,简直完美! 然后,胖子又看眼小哥,“要不,给他也弄个?办一个是办,办两个也是办。” “你觉得可行吗?”无邪想象一下闷油瓶去上学的场景,觉得真要这么干了,他们的麻烦可能会变得更多。“他去上学?我觉得学校工作人员不一定能每节课都找到他!” 胖子想象一下,然后果断放弃了这个想法,“那你说怎么办。” 无邪就去看小哥,“小哥,你自己说怎么着,今后有什么打算?” “我想,到处去走走。”小哥开口。 “走走?到哪儿去走走,有目的地吗?”无邪又问。 “不知道,到你们说的那些地方,长沙、杭州、山东,看看能不能记起什么东西来。”小哥一派淡然。 “哥,我也去!”安静了一会儿的九惜举手开口。 “乖,别嚷嚷。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啊。”胖子拍拍九惜脑袋,哄小孩。 “你们要把我扔了吗?不要我了吗?”九惜撇嘴,装可怜。 “没有,当然不会,怎么可能。” 无邪看着九惜,多少有些接受不良,他神色复杂地看看九惜,再看看小哥,只觉世事无常。 “安心安心,我们怎么可能把你给扔了。”胖子很是自然道,“小九儿啊,咱们打个商量,以后别叫胖叔了,显老,得叫哥,听明白了没有。” “你带我一起去。” “那不行,太危险了。”胖子利索拒绝。 小九不比以前,就她现在手上刮条口子就嗷嗷叫半天的性子,真要碰到点什么事,谁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九惜这边就这么定了,小哥那边却是有些难办,胖子劝了无邪,两人拍板决定陪着小哥去找他的过往。胖子跟无邪说了他查小哥信息的事,总的来说就是一无所获! 最后,无邪想到了被抓的楚光头。 小哥这边有点眉目了,说起身份这事儿,无邪不由想到潘子给的那份关于九惜的资料。他想了想,跟胖子说了一遍。 “不是说小九儿跟小哥有关系嘛,查不到不挺正常的,小哥不也这样嘛,说不准这边查清楚了,小九那的谜团也就自然而然揭开了呢。” 无邪就摇头,说还是不一样。 胖子就让他别想太多,该怎么就怎么,先把眼前的事解决了,剩下的可以慢慢查。 小哥和九惜暂时住在了胖子那边,胖子和无邪,一个托关系给九惜弄入学材料,一个回去查小哥的事。 出了院,在胖子这边住了几天时间,九惜动手能力渐渐恢复,生活技能也点起来了。相较于小哥,她很快适应周遭环境,变得像个正常人了,甚至比以前开朗了些。 于是,胖子越发放心把这人塞去学校了。 出院第三天,九惜接到了一个电话,打电话的人是肖尘。 “你的装备还要不要?不要我就出手了,这么压着也不是事儿。”沉悦的女声传来。 九惜困惑,“装备?你是谁?” “我肖尘。你下墓把脑子下坏掉了?” 九惜从对方的语气里听到了些许熟络,她这些天一直没跟胖子和无邪提起过自己想找回记忆的事,她没表露出来,他们也没多说。说不出这是一种什么心理,她对他们的信任还是不够,下意识有所保留。 如今乍然遇到一个似乎有合作的熟人,她心思一下子活络起来。她想先从其他人口中了解一些事情,再借此向无邪俩人开口。 九惜想了想,道:“没有,装备我要。你在哪里?我来找你一趟,我们聊聊。” “行,你来云华园。” 九惜上网查了云华园地址,当天就跟着网上教程折腾着订机票去了,她给胖子留了信,然后直奔广西。 回家后不见九惜的胖子险些怄死! 出了机场,打车去云华园。她到的时候,正好碰上傅厌。 “惜姐!”傅厌看到九惜,一下子就高兴起来,“惜姐,你怎么过来了?” “我找肖尘。”九惜开口,觉得眼前的人有些熟悉,但是,他给她的感觉很别扭,她下意识放平了声音,显出些冷淡来。 傅厌闻言立马就蔫了,“尘姐姐应该在店里,惜姐,你跟我来。” 九惜跟着傅厌进去云华园,绕过几道回廊,进了一个装修频带些许古韵的房间。 “尘姐姐,来客人了。” “谁?”一个留着披肩发,身形小巧的女生从屏风后绕出来,看见九惜后,面上露出些许惊诧来,“这么着急?有急事?小厌,茶。” 傅厌“哎”了一声就出去了。 九惜看她,良久,直入主题,“我忘了点事,所以,来找你聊聊。” “失忆了?”肖尘开口,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惊讶。 九惜顿了顿,“算是。” 肖尘点头,饶有兴致,“你忘了多少东西?你想知道什么?我跟你并不熟,恐怕不能告诉你太多事情。” “我想知道,我们为什么能合作,我在你们这里都购置过什么东西,还有你说的那些装备,都有什么,是用来干什么的。”九惜开口。 肖尘想了想,转身回去屏风后边拿出来一本册子翻了翻,摊开一页给九惜看,“这儿,这些是你曾经买过的东西,下边这些,是你上次要的东西,按着你的要求准备的,你押在我们这儿的钱不够,你要想带走它们,得把剩下的钱结清。” “这些啊,都是盗坟掘墓用的东西。”肖尘笑言,特特提醒九惜,“这是违法犯罪活动,你可别出了这门再把我们都送进去。” 九惜皱了下眉,拿过册子细细看过去。看时间标注,她和肖尘她们进行的交易次数并不多,而且有些东西是重复的。九惜手指在一个地方停了一下,看着它后边注写的价格,有些难以置信,“雪狮?狮子吗?我卖这玩意干什么?” “那是刀!老爷子走人情卖给你的,这你也忘了?你可别告诉我你把刀给丢了!” 九惜没从脑袋里搜索出来和这个叫“雪狮”的刀有关的任何信息,但只看肖尘的脸色她就知道这刀事关重大,于是,她开口,“啊,是那把刀啊,我把它的名字给忘了,它不能上飞机,我暂时把它留在北京了。” 肖尘面色稍霁,把回来的傅厌打发出去,就跟九惜说了她和老爷子的事。 “怎么样?有印象没?不行你再去找老爷子聊聊?” 九惜摇头,“不用了,这些装备我估计用不上了,实在抱歉。” “小事,我们会把钱款退还给你,但要抽取部分手续费用,你没问题。”对面这状态,会退货也在情理之中。 “没问题。” “对了,李君铭你还记得吗?” “李……” “你倒是忘的干净!等会儿,小厌。”肖尘冲门外喊了一声,傅厌应声进来,她就道:“你带九惜去李君铭那边,人送到了就赶紧回来,要让老爷子知道了,我可救不了你。” 傅厌一下子高兴起来,“知道了,尘姐姐!” 九惜看他,还是觉得有些别扭,她不想跟他一起,“不用送,你告诉我地址,我打车过去。” “惜姐,我……” “傅厌。”肖尘打断傅厌,“地址,写下来。” 九惜出门打车,在饭馆打烊之前见到了李君铭。 “小九!你过来怎么不提前打个招呼?这半晚上的,吃了吗?” 老头看到她有些激动。很熟悉,很难说的感觉,九惜下意识道:“还没有。” “你这孩子,不吃饭怎么行?”老头按着她坐下,絮絮叨叨去了后厨,很快端出一碗面来,“趁热吃,这次打算待多久啊?” “不知道。” “这么说就是能待上一阵子了?” “可能。” “你这丫头,你怎地了?你是不是犯什么事了?怪里怪气的。” 九惜一噎,“我……把以前的事儿给忘了。” “啊?忘……伤到脑子了?还有机会恢复吗?我就说!你这一天天干的什么事啊?这么危险?” “应该,是有机会的。我想听您说说以前的事儿。” 隔天,九惜接到了无邪和胖子的问候电话。她十分坚决地拒绝了两人安排她进学校的事儿。 两人拗不过她,最终放弃了塞她进学校的打算。九惜跟他们说自己目前挺好,无邪不放心她,问地址,说要来看看。 九惜犹豫一下,应了。 这几天她也发现了,自己以前的经历是有问题的,有问题,就想搞清楚,总觉的很多很多非常重要的东西被自己遗忘了。她很迫切地想知道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她想知道,为什么自己一想起爸妈就那么大反应,那种感觉,非常之糟糕。 跟老李聊过之后,她就知道胖子是在骗她了,什么哥哥干爹的,没一个靠谱! 念着肖尘说的那些,她隐晦试探了一下老李,不出意外,老李是一点儿都不知道的。 自己以前在外头干的不是什么好事,老李不知道,也不能多问。 九惜很快想到了胖子和无邪这两个和她搭伙干坏事的人。而且,除了老李,也就这几个人给她的感觉比较特殊,别人暂可以不考虑,他俩,得抓住了! 下午,九惜接到了阿宁的电话,她们聊了一个多小时。 九惜知道了一些自己跟着她们折腾的细节,按着她的说法自己曾经算是个很强的人。 阿宁总结:有秘密、不真诚、会算卦。 有秘密、不真诚,这两点九惜感觉阿宁总结的不错,不过,算卦嘛……九惜上网,去看《周易》、《三命通会》,还有什么古代算命术。 一窍不通! 她觉得阿宁在诓她。 隔天,小哥、无邪、胖子全来了,九惜是在自己住的酒店见到他们的,在大堂,当时,她正在翻一本书:中国古代算命术! 得知她对书上东西一窍不通之后,胖子长吁短叹。 九惜没给他什么反应,张口问了句话,“我们,是盗……” “我的姑奶奶,你可闭嘴!你听谁说的?我们去别的地方聊,你的房间在哪?”胖子一下子捂住九惜嘴巴。 九惜点头,报了房间号。 几人促膝长谈。九惜接下来的表现很正常,不过,胖子两人却没法子放心了,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保险些。 九惜很爽快答应了,随便跟老李扯了个谎就跟着无邪两人走了。无邪两人看看一秒出门的九惜,隐隐觉得有些不大对头! 重返·五五 曾经 坐火车进上思,九惜适应很快,一路嬉笑怒骂,比以前鲜活不少。 无邪和胖子,其实一致地不想让她回忆以前,从她之前偶尔的一些行为里,不难看出她心里是藏着事情的,尤其是和她家里有关的事情,他们从来都没听她提起过。 不对,好像是提过一点的。 无邪看九惜,想起一件事儿来,他想起秦岭那会。他们逃进地下水道的时候,九惜跟他聊一些事儿,不过,九惜当时那些话,也不知道几分真几分假。 不过,比起她最开始说过的,自幼接受训练,长大后在外打笼斗那些,他更愿意告诉九惜那些撩猫逗狗的故事。 如果拦不住她找寻过去,那就,暂且给她一段尚算美好的回忆。 无邪如此想。 在九惜又一次提到以前的时候,无邪就把那些故事讲给她了,讲完后,他忍不住问了一句,“怎么样?有印象吗?” 九惜迫切想知道的其实是和爸妈有关的事,她感觉那对她而言很重要,而无邪讲的这些,“爸妈”两个字,一个都没出现! “点炮那个有点印象,其它的……有一点点熟悉感。”九惜说完,又问无邪,“哥,我有没有跟你提起过,我……爸妈?” 无邪看眼脸都皱起来的九惜,摇头“从来没有。你真的想知道吗?你曾经提都不愿意提的事情。” “我不知道,就是感觉很重要,非常重要。”九惜说完,看向车窗之外,片刻,突然一笑,“算了,再重要,想不起来也是白搭。外头这么美的景色,在这儿想着这些烦心事,太浪费了!” 到了上思转车去巴乃,九惜看着车外山峦林海,想到了几个月前走过的那片位于戈壁之中的雨林,不由发悚,顿时不觉外面景色美好了。 那几天,简直噩梦,太痛苦了! 听无邪他们说,自己以前能带着那种伤活蹦乱跳,九惜就觉得他们在鬼扯,那么疼,不原地躺着就算不错了,还活蹦乱跳!简直不要命,疼都疼死了! 听着那些故事,她心底总有一种感觉,觉得他们口中那个人,不是她,而是另外一个和她有些许相似的人! 转了几趟车进入巴乃,四人住进瑶寨一家民宿。洗去一身风尘,晚饭的 时候,九惜一下子盯上了民宿老板家的甜酒。 清冽醇甜,风味独特。九惜都没怎么吃饭,尽盯着那甜酒去了。她恍然有一种感觉,自己好像很长很长时间没有碰过甜品、饮料了! 饭后,无邪跑去帮忙收拾厨房并打听情况,九惜收拾了一下给自己住的房间,等下来的时候,厨房那边已经收拾结束了。 确认自己脖子上的伤疤是被衬衣领子完全遮挡好的,九惜就去找老板阿贵的大女儿去了,他的小女儿听故事数字儿去了——胖子他们不知道发现了什么,非要阿贵讲故事,还计费的,千字三十,很大程度调动了阿贵父女的积极性。 九惜找到阿贵大女儿,姐姐长姐姐短磨了好一会儿嘴皮子,最后交了学费,在阿贵首肯之后,得到了一个学习酿酒的机会。 她在瑶寨这边感受不到一丝的熟悉感,无邪之前也说过,来这里主要是为了小哥,她便没怎么上心,投了大量精力跟着新认的阿姐学酿酒。反正,要真有什么重要情况,无邪他们会说的,再加上自己现在不是他们口中那个猛人了,乖乖待着不添乱就不错了,哪有本事跟着他们上蹿下跳。 晚上聊定,由胖子交了学费,九惜隔天就上课去了。 早上吃过饭,无邪三人就由云彩带着,去找个什么楼去了,据说是张启灵之前的住所。 他们出去,没用多长时间就回来了,无邪胖子两个人灰头土脸的。尤其是胖子,滚了一身的土,虽然拍打整理过。他们带回来的一个箱子,偷偷藏床底下去了,胖子说那东西有危险,不让九惜碰。 知道那玩意是从小哥住处带出来的,九惜就没再多问了。她自己的事都没搞清楚呢,小哥又一看就是个藏着很大很大秘密的人,九惜直觉揭开这些秘密的过程会很麻烦,甚至很危险。 她一门心思学酿酒,期间,云彩阿姐发现九惜做饭很好吃,然后,上桌的饭菜就变了口味和花样。 那天下午,寨子里起了山火,烧掉了无邪三人要找的那座吊脚楼。 危险和麻烦果然来了,这才刚开始啊! 九惜感叹。 山火烧了四个小时,寨子里的人都去救火了,她也去了。忙忙碌碌的场景有些熟悉,却又不尽相同,她脑中闪过一些画面。 火,水,军队,好多人在砍树,里边有胖子、无邪,还有一个陌生的男人。 “砍树……”九惜喃喃,下意识开口。 在她旁边的云彩阿姐就道:“那是火势猛的控制不住了才用的法子,砍个防火带,咱这暂时还用不上。” 等火熄掉,众人才发现好些人都被烧伤了。小哥也被烧伤了,不过不是救火时弄的,据说,他在火起来之后不顾一切钻进那木楼去了! 救火结束,他就和其他烧伤的人一起给送去村里卫生所了。 回去洗了澡,去了身上灰土,帮着阿姐收拾了晚饭,无邪两个去卫生所没回来,九惜也没等,老早回屋去了。 军队,山火……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儿?盗墓和山火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他们都在?不过,好像是没有小哥的,那男人又是谁? 九惜敲了敲脑袋,回想无邪他们跟自己聊过的话,那天在酒店,他们虽然说了很多,但总归是没办法说的全面的,比如,关于山火的事儿他们就没说到。 等明天,他们回来了再去问问他们去。 隔天醒来,九惜就从云彩那里得知,无邪和小哥去找人去了,胖子去化肥厂了。 九惜了然,和云彩姐妹俩聊天等人。云彩问她一个女孩子怎么会留这么短的头发。 九惜听完摸了把自己脑袋上的短毛,虽然她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不过聊天不能这么聊,容易聊死。她就嘻嘻笑道:“我从小就被当男孩子养,习惯了,就留不好长头发了,手笨的弄不起来。据说,看着像是哪里跑出来的野孩子!” “怎么可能!你手哪里笨了,学东西那么快的。你留起来头发肯定好看的,你想不想留着试试?我可以教你怎么弄呀。” 九惜连连摇头,“不用了,不用了。好复杂的,我八成,不,九成是学不来的,你和阿姐手这么巧的人,我是不可能比得上了,你们都好厉害啊!” 云彩姐妹俩就笑,说她夸张。九惜就说没有。 云彩阿姐还问九惜手上的烧伤是怎么来的,九惜跟她们说是小时候胡闹烧的。 不着痕迹地把话题从自己身上扯开,九惜跟她们聊北京,聊北京的清晨,悠然闲适,聊北京的夜晚,灯红酒绿,又凭借无邪两人的描述,跟她们聊青海,聊戈壁的壮美凄然。 作为交换,她们跟她聊了不少和瑶寨相关的故事,有捕风捉影的传说,有引经据典的历史,也有,乡里长短。 这一等,九惜一直就等到了晚上,无邪他们一个都没回来,倒是有人来找云彩,说阿贵找她,让她带上手电,要进山。 九惜一问之下才知道,无邪和小哥要找的那个人进山了,有人发现了那人带血的衣服,说他可能出事了,得进山去找。 一说起附近那绿油油的山,九惜就想起那片雨林来,一想起雨林她就心里发颤。无邪他们说的那些故事,毕竟只是听听,没什么太大感受,算是轻描淡写,但那雨林,她是切切实实记着的,感受颇深。觉着自己手臂隐隐作痛的九惜决定继续在这儿等着。 云彩阿姐说进山路远,要找人就更费劲了,等他们回来怎么着也得到天亮了。 九惜就跟她说自己等等胖子。 整整一个晚上,九惜没等来无邪和小哥,也没等来胖子。隔天一早,她就跟云彩阿姐问化肥厂的地址,打算去找找胖子。 九惜本想直接去化肥厂那边看看,被云彩阿姐给叫住了,让她先去村公所看看,要是没人,再去化肥厂找。 听人劝,吃饱饭。九惜直奔村公所,半道,遇上了往回走的小哥,他受伤了,身上一股药味,脸色看着不大好。而且,九惜有种直觉,她觉得小哥心情不好!这很少见,小哥这人,其实很少有事情能影响到他的心情的。 到底发生什么情况了?他们昨天晚上遇到什么事儿了?无邪丢了?还是无邪快噶……应该不会是这个,要是这样他的心情应该更糟糕一点……所以……完全猜不到! 小哥看到迎面走来的九惜,就停了下来,但是没开口。 面对昔日病友,九惜莫名觉得压力陡增,她很快收起了心里的各种不着边际的猜测,下意识交代行踪,“小哥,胖……他还没回来,云彩阿姐让我先去村公所找找看。” 胖叔、胖哥这两个称呼放在“小哥”二字后边,九惜总觉得不大舒服。她觉得这么叫,好像把胖子的辈分和身份架在了小哥之上,很奇怪的感觉,反正就是叫不出口。 小哥听完就掉头往回走。 愣在原地的九惜听到了两个字:跟上。 她小跑两步,亦步亦趋跟上。 九惜总觉得眼前这个小哥哥身上气势有点吓人,无邪胖子两个在的时候还好些,跟他独处,她就有些遭不住了。 有种耗子见着猫的感觉! 这种形容不能全然代表,但多少是沾着边儿的,很奇怪,不明所以。她在医院那会儿就开始想了,想了两个多月,没折腾明白是为什么。 明明人家什么都没干,话都不怎么说,而且,小哥看着,也不像是个会随便打人的人啊! 搞不明白,莫名其妙! 九惜一路安静如鸡,直到进了村公所这才解除封印!在公所问了一遍,果然找到了胖子,他被马蜂蛰了,在这边挂水,昨晚睡这儿的! 接到胖子,九惜心里松快许多,村里的赤脚医生给胖子开了药,然后就让他们走。 路上,胖子抱怨那些马蜂,九惜听得好笑。胖子问小哥盘马的事,小哥就跟他说回去等无邪。 在村公所等医生开药的时候,九惜大致听明白了昨晚的事,胖子自然也听到了,这会听小哥这么一说,就知道无邪跟盘马去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小哥一个回来了。不过,小哥心情不好,胖子也能感觉出来,虽然不是很确定。 他跟九惜难得默契,都没开口问小哥。其实,他是知道就算问了,九成九也问不出来什么,而九惜,单纯不敢!不敢开口,不敢问! 路上,九惜问了胖子山火的事儿。 到阿贵家的时候,九惜听胖子讲完了山火的起因和结果,也跟她说了剩下一个人的身份——无邪三叔,潘子老板。 放火烧虫,不慎烧山。简洁明了,一点奇怪的地方都没有。 回去之后,云彩给胖子换药,九惜巴巴去看自己捣鼓出来的甜酒胚,目前来看,还算正常。 等无邪那边折腾回来,已经到晚饭时间了。吃过饭,无邪喊了仨人,去高脚楼走廊那边聊天,他说了从盘马那里听来的故事,然后分析其间那些异样情况出现的原因。 然后,为了验证他的推理,他们决定,去山里,找那湖,捞尸! 他们和阿贵协商,很快定下了行程。他们是去捞尸体,九惜没兴趣,本不打算跟着去,准备在这里窝着。不过,他们出发当天,九惜想到了一件事儿:烧掉的木楼,潜在的敌人,她和无邪他们一起来的,那些人真的会把她和无邪几个割裂开来看吗? 她提出要跟着去的时候,胖子才同意了云彩的加入,也不好直接拒绝九惜,便不说话。 不过,他不说话,别的人会,无邪和阿贵都开口了。 阿贵一听她要去,就劝她,“羊角山没多少人走过,进去的山路不好走,云彩自小就在山里走动,这山她比我都熟,猎枪她也熟。你一个城里的小姑娘,走不了山路的,而且,也没有多余的装备了,你不能上去。” 无邪也不想让九惜上山,他其实都不怎么希望云彩上山去的,只不过,云彩那边,胖子先举了白旗,阿贵说的有有理有据的,他也不好反驳。 但九惜这儿,他自然是可以发言的。不过,没等他说几句话呢,九惜就给他拉到一边,“你们上次去吊脚楼,转眼那楼就给烧了,是人为的。在他们眼里,我们是一伙的,你们都走了,我一个留着?” 她说到这里就停下了,两眼看着无邪。 无邪一听就知道没办法把九惜一个人留下了,便又跟阿贵要了把猎刀给九惜,让阿贵临时倒腾了物资出来。 九惜摸着到手的猎刀,突然记起来从肖尘她们那边买来的那把名叫雪狮的刀来,“哥,你们有没有见过我的刀啊?” “你的,刀?”无邪疑惑。 胖子被一身利落猎装的云彩吸引,都快要化作一只绕着云彩飞的胖蝴蝶了,听完九惜这话,抽空道:“在我那,那玩意不好过安检,没给你带过来,怎么突然想起这个来了?你是不是记起来什么了?” 重返·五六 湖 九惜拿着猎刀,随手比划两下,觉出一股子熟悉感,“没有,我在云华园看了我跟他们的交易记录,那把刀……很值钱,特别值钱!” 胖子和无邪都知道云华园是谁的产业,也知道九惜和他们的关系。胖子纯是关系网广,这边那边聊聊天,随便猜猜也就差不离了。至于无邪,在他记忆里九惜就是因为干了杜老四的活,才和他碰的面,才下了鲁王宫,然后,才被阿宁给盯上的,最终,误入狼窝! 胖子想起那把刀来,感叹,“确实是好刀!” 真正进了山,九惜才发现自己对这种大山其实并没有太过惧怕,反有些奇怪的熟悉感。她感觉自己能从山里树木的长势,还有树下丛生的杂草当中得到很多信息。 一路去羊角山,他们一共在山里走了两天。九惜越走越觉熟络,第二天,她开始遵从身体的本能在路上留标记。 第二天早上,她刻标记的时候给无邪看到了,他过来一看,就笑她,“你刻的这是什么,这箭头的方向怎么标成这样了?” 九惜看眼自己在树上不起眼位置留下的一个寸长的,往左去的箭头,道:“不知道,就感觉应该这么标。直行九十米,有标记。” “你这,打哪儿学来的啊?” “没学,应该是原本就会的。”九惜啃着当早饭的干粮,捡了根树枝在地上划拉几下,“向上指北,向下指东,长度代表距离,复杂环境下一寸九十米,简单环境里,一寸三百米。左右分别代表直行和拐弯,头尾衔接,代表有危险,再多……好像没了,对了,上下箭头的偏移角度,代表大致的方向。” “这是指示回程的,如果,有人救援该怎么看你这标记?你自己走的时候不会看反吗?比如,你现在看它是向左的,但转过来不就是向右了吗?而且,这么简单,不会跟别人随便刻的混掉吗?” “不会看反的,标记的基本位置是一样的,迎面看到了,就是回去的路。至于救援的人怎么看我就不知道了,实在不行慢慢找就是了,左右不会超过三百米。”九惜无所谓地耸耸肩,然后一指树上标记的尾巴处,“你的最后一个问题,看这儿。” 无邪看过去,看到了一个小写的字母“q”,并不是规规矩矩的,带着点艺术字的感觉。 “这是我的,其他人有别的标记。”九惜随口道,话一出口她自己就皱起了眉毛。 无邪很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字,“其他人?” “你们聊什么呢?该走了。”胖子出声,喊无邪两人。 “来了!”九惜三两下塞完干粮,一边应和胖子,一边开口解释,“这标记不是独创的,是我从什么地方学来的,具体的……我没记起来。” “什么标记?你想学什么?”胖子开口。 “她记起了一点东西,跟她的身份有关系,但没记起来具体的内容。”无邪解释,跟胖子说了九惜刻标记的事儿。 “学这种东西?还有组织有纪律的,不是人民军队就是反动派啊!”胖子凑过来小声道,多多少少还是顾忌着云彩父女俩的,“这标记也是个方向,等这边完事了,出去问问哪家喜欢整这种标记玩儿,九惜就算不是他们的入门弟子,也肯定是跟他们有关系的!” 无邪点头。这确实是个方向,一般不会有人用箭头这种太过简单的标记,但九惜这种加 logo 的箭头,还是有一定特殊性的。而且,如果九惜说的没问题,那这种用法就是集团性的,说不定还真能靠这个问出来些什么。 几人抵达目的地的时候太阳正盛,无邪他们就着湖里的水洗了把脸就钻水里凉快去了。 山美水美,九惜看着四周的青山和澄澈的湖水,心里却有些发慌,只在湖边站了一会儿,就退开了。 搭雨棚、砍柴、烧饭,九惜上前帮忙,竟也做的得心应手,阿贵颇为感叹了一番,大概说是小瞧了九惜,人不可貌相之类的。 下午,无邪三人绕着那湖转悠,九惜不想靠湖太近,在附近林子里转悠了一会儿,回来洗漱一下,然后收拾换洗衣服。本来云彩要帮她洗的,九惜没让,自己收拾了。 阿贵在林子里放了两枪,带回来一只野鸡。枪声响起,九惜的耳朵直接告诉了她阿贵的位置,那种感觉……九惜觉得自己以前可能真的挺厉害的! 晚上吃过饭,众人凑一起瞎聊,胖子对云彩格外的上心,把人哄的开开心心的,九惜看着,想起自己和小哥待在胖子家那几天,不由感叹。 小哥还是老样子,独自靠在一边,这边的热闹完全传不到他那边去,感觉他整个人是跟四周割裂开的。 安静沉默,他坐在那里,像是跟黑夜融为一体了。 不过,对九惜而言,小哥就是安安静静坐那儿,存在感都强的一批。那是一种很奇怪的压迫感,只要她知道小哥在她周边一定范围,它就会存在! 九惜偶尔会很佩服无邪,比如现在。她看到无邪拿了一块小石头去丢小哥,虽然知道小哥不会把他怎么样,九惜还是觉得无邪简直厉害到没边了! 像她,呵,根本不敢!就算明知道小哥不会跟她一般见识,那也不敢! 九惜无意识捡了块石子儿在手里搓,颠来颠去。 胖子还在跟云彩讲笑话,又去说脑筋急转弯,说什么杀敌一个,自损三千,香蕉撑死大象云云。云彩几人笑的前仰后合。 九惜看着他们笑,透过篝火的影子,好像看到了几张模糊不清的脸。四个人,两男两女,男人和女人的姿态很亲密。九惜觉得熟悉,心里却泛起丝丝缕缕的难过,它们像菟丝花,一点,一点紧紧缚住她的心脏。 笑声很快收敛起来,九惜回神,听到云彩的声音。 “他是不是嫌我们太吵了?” 九惜抬头,看了看四周,这才发觉小哥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一个人走到临近那片湖的地方坐着去了。 胖子宽慰云彩,“没事,别理他,他是去拉屎。” 九惜挑眉。胖子这说法,有在心上人面前抹黑潜在情敌形象的嫌疑! 她余光扫到无邪右手撑在地上,似乎是想起来,又在云彩追去小哥那边后坐了回去。 九惜看看坐到小哥旁边去的云彩,不由感叹:这个,也厉害!一个两个的,衬的我好怂啊! 坐回去的无邪和胖子调侃两句,胖子突然扭头看向当了半晚上锯嘴葫芦的九惜,“嘶”了一声,道:“小哥这种风姿卓绝,举世无两,霸气侧漏的男人,你个小姑娘,和他相处了三个多月,你就没想着跟他搞个对象什么的?” 九惜看他,没出声,心道:爱情啊……满满的酸臭味! 胖子这话一出,一边的无邪就也看了过来,眼神莫名。 被他俩看着,九惜默了默,然后开口,“我之前跟你们鬼混那么久,也没见你们谁跟我瞧对眼啊。” “你也好意思说,你在地下,那比爷们还爷们,胖爷我都得甘拜下风。还对眼,谁能对的起来?”胖子说完看九惜好一会,眼神变得复杂,“小九儿,不是我说,你说你……你该不会是不喜欢男人!胖爷我觉得你这打扮,比起吸引男人,估计更吸引女孩!” 九惜一噎,良久,她看向云彩,压沉声音,颇为感叹,“你才发现啊!” 无邪听完哈哈一笑,冲胖子道:“胖子,情路坎坷啊,又遇劲敌。这算得上是虎狼环伺啊!你以后可得小心了。” 胖子看眼九惜,转手把手里酒壶塞给无邪,“你个黑心小丫头!没得玩了,放水去。” 无邪笑着接过胖子塞过去的酒壶。 “你放心,我不会跟你抢的!有小哥在,你八成是没希望的!”九惜冲着站起来的胖子道。 胖子就骂她一声,然后嘟嘟囔囔走远了。 “你就别刺激他了,我看啊,胖子这回是动了真心了!”无邪笑言。 九惜看看跃动的火焰,“我听说,追求事物的过程越曲折,得到后才会越珍惜,云彩多好一姑娘,得让他体会体会。” 无邪哭笑不得,“这说法……你打哪儿看来的?你真想整胖子?你想怎么折腾他?我可跟你说,你折腾也得注意着点,别真玩儿脱了。” “我从手机上看来的啊,手机上好多!至于怎么整他……不知道,我又没谈过恋爱。不过我觉得,年龄外貌综合考虑,有你和小哥在,他已经就可以曲折起来了,不用再多折腾。”九惜一脸认真。 无邪听完就笑,“你怎么知道你没谈过恋爱?你连你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还记得这些?” “肯定没啊,我怎么可能去谈恋爱!”九惜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但随即就觉有些不大舒坦。 “这种事情,说不准。”无邪开口,神色间有些感慨。 九惜盯着跃动的火焰看了看,拿了手电起身,往树林那边去,“我去解手。” “别走太远,小心点。”无邪嘱咐。 “嗯。” 九惜带了手电钻进林子,进去以后暗灭手电。 凉夜如水,四周清寂。九惜感觉和刚刚的热闹相比,自己似乎更加适应这种清冷! 她向往热闹,但处在热闹中心,反会生出一种孤独感。 云彩坐在小哥那边,她并没有说话,而是在唱歌,很好听,有种空灵感。 九惜静了静心,从林子里出去,回到篝火那边,挑了片空旷地躺下去,她看着星空,回想那四张模糊不清的脸。她知道他们并不是无邪阿宁等人——那几人当中的两个少年男女太年轻了,尤其是那个男孩。 她想看清楚那四人的脸,可是,越想看清,便越模糊,她不得已放弃。 难过堆积成山,悲伤浸骨入髓,而伪装,已成本能! 几人都没再说话,四周安静,歌声清晰可闻。大概过了有小半个钟头,湖水那边突然有了动静,起先不怎么清晰,很快声音越来越大。九惜骇然,立马翻身起来,同无邪他们往湖那边走,不过,她没敢太过靠近那片湖。 阿贵原以为是有动物来舔水了,后来发现不是,虹吸,那片湖发生了虹吸。这对无邪他们而言,是件不大好的事情,他们是来捞尸的,而虹吸可能会把原本挺好找的尸体带到他们触及不到的地方。 无邪三人很快下了决定,他们准备潜水,在没有专业装备的情况下。 “会不会太危险?”九惜开口,她对水,有一种潜藏的恐惧感。 “没事,明天做好准备,我们下去看看。” “小九儿放心,你胖爷我心里有数,不会勉强的。” 天亮之后,九惜给云彩帮忙,做了早饭。九惜本没觉得怎么样,直到吃饭的时候,胖子支走她坐在云彩旁边,她才后知后觉发现有点子不对头! 九惜二次感叹:爱情,使人昏聩!使人发癫! 她挪了屁股,坐到无邪边上。她不想下水,吃完饭本要跟着阿贵父女俩编草绳的,被胖子拉去割草。进了林子,她发现,自己对山林的了解确实要高过正常水平的,比如胖子,就比不过她! 再三纠正过胖子割草的对象之后,九惜忍不住道:“我昨晚是开玩笑的,你怎么还较真了啊?” “不是较真,这是很严肃的问题。昨晚你胖爷我好好想了想,我觉得,就你丫这装扮造型,天天跟云彩腻味在一起,说不准,还真他娘的会出事!” 胖子开口,九惜哭笑不得。割了草回去晾开,九惜在湖边转悠了一圈,看了看湖心处深远的黑色就退了回来,捏了把草编草绳去了。这次离云彩稍稍远了点,但是,没用! 阿贵特特指了云彩给九惜当老师,两个女孩,话题简直不要太多!你夸夸我,我夸夸你,你讲八卦我附和,时间溜得还是挺快的。 下午,做完准备工作,无邪三人开始下水。九惜看到小哥穿着的小鸡裤衩时,裂开了! 她心里的高山,穿着小鸡裤衩,还是印了两只小鸡的小鸡裤衩! 形象崩塌,无法直视! 不过……看着确实很有喜感。 云彩笑的很开心,九惜被她感染,抿着嘴跟着笑,她觉得,笑太大声有点不尊重她心里的高山,虽然已经崩的有些不像样了! 她觉得,她以后,可能永远不会忘掉这件事了,太反差了!而且……挺可爱的不是! 九惜憋着笑了十几分钟,差点背过气去! 他们三人下水,捞出来了一个烂掉的包,里边装着一些烂的差不多了的日常用物。九惜觉得他们应该还找到了点什么,确切跟被杀的考古队有关系的东西,但他们没明摆出来,九惜也就没问,她向来很能控制自己的好奇心。 重返·五七 消失 无邪上来的时候鼻血直流,拿个手帕捂着,看着很是吓人。小哥之后又下去了几趟,零散捞出来一点东西,胖子也去了两趟。 无邪他们说水下淹着一个村寨,为了能看清楚那村寨的样子,胖子还卸了一只手电的灯头代替潜水镜来用,结果自然是没什么用了。 三人商量了一番,呃……其实,主要参与者就胖子和无邪两人。他们说定,无邪去倒腾潜水用的装备,胖子和小哥继续留在这儿捞东西。 无邪隔天就跟阿贵下山了,九惜跟云彩搓了些草绳,快中午的时候进林子转了一圈,拎回来一只野兔子。 中午休息过后,下午三点左右,小哥两人继续去捞东西,干了一天,但成果实在不怎么样。 阿贵离开了三天多时间,来的时候带回来了不少补给,也带来了一些简单的装备。云彩跟着帮忙搬东西的村民下山了,九惜留在了山上。 阿贵到的时候是早上,阴了两三天的天开始下雨,雨很大,湖里水位在一天时间内上涨到了不靠设备潜不下去的程度。 本来应该停了等无邪带装备回来的,不过,他们整理最后一次的打捞物时,发现了一套老旧的潜水设备,胖子利用尚还完好的潜水头盔做了简易的潜水设备,继续冒雨打捞。 九惜几乎包揽了所有手工活,做饭、给阿贵带来的尼龙绳弄铁丝钩、整理打捞物、拼人骨拼画! “欸,这几位同志的右手呢?小九儿,你怎么把人家右手给拼没了!”又一轮打捞结束的胖子带着捞上来的骨头、装备等东西过来,看一会九惜按着他的要求拼挂起来的骨骸,“嘿,奇了怪了,难不成这些人都是狗熊成精,熊掌被人剁了做秘制菜去了?” 九惜看看被树枝撑着挂起来,在雨中晃悠的五副骨架,脸皱成一团,问胖子,“你为啥非要把它们挂起来?晚上起夜对着这几个玩意儿,你觉得,好玩吗?” “这不挺好的,你就当晚上有人守夜。他们放在这儿,说不定能吓唬吓唬出来找食儿的野兽,多好。”胖子把挂在尼龙绳铁丝钩上的东西拆下来,“现成的展品,多少人想看都看不到,你还嫌弃……” 九惜去捡了新捞上来的骨骸,往树枝架子上拼。 小哥在新的打捞物当中翻捡一会,“这些也没有右手骨。” 帮忙整理捞出来的武器装备和生活用品的阿贵这时就道:“会不会他们原本就没有右手,都装的假肢,沉在湖里太久烂掉了?” “腕骨没有切割痕迹,这几副骨骸的手腕关节也是完好的。”小哥看完挂着的人骨得出结论。 胖子听完就道:“自然脱落的?什么人这么变态?这人都死了沉了湖了,他们还要再下到水里去把人家的手给摘了!这什么变态癖好!什么人会费这么大力气干这活儿?会不会是那些手都让水给冲到那寨子里边去了?我等会下去到那寨子里转一圈看看。” “怎么可能单单就把右手手骨冲进寨子范围去了?这湖把所有骨头过了一遍筛子,专门把右手骨筛走了?你这不扯呢嘛。”九惜把第七副骨骸的头架好,“那下面是一整个村寨,情况复杂,你再等等,等装备来了再说。” “等装备过来那都猴年马月了。没事,胖爷我心里有数,不深入,就随便看看。”胖子说着,就去招呼阿贵,往湖那边走。 “你自己小心点。”见胖子坚持,九惜没再多劝,应胖子要求帮忙拿了东西去湖边。 她看胖子潜了下去,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就往回走。雨下的很大,能见度不高,站在半道去看拼挂骨骸的那边,只能看见几个模糊不清的影子,胖子还把打捞出来的,基本烂成破布条的衣服搭挂在了骸骨上,远远看着,真像是凭空多了几个人。 她回去,和小哥把打捞整理出来的水壶、枪、望远镜等物和日用品挪进加固过的雨棚里,分类放好。刚从雨棚出来,九惜就听到了阿贵的呼喊声,声音急切。 小哥听到喊声就立马往湖那边跑,九惜心里一慌,跟着跑过去。小哥过去之后一下子扑进水里,阿贵从水下浮上来跟他说了几句话,他就戴了头盔潜下去了。 九惜一脚踏在湖水边沿,沁凉的湖水漫过脚背,她却似烫到一般猛得收脚回来,往岸上连退几步。 她站在岸边,隔着雨幕,盯着湖面。 五分钟后,阿贵拉上来一个潜水头盔! 小哥,也消失不见了! 九惜皱眉,看着幽深的湖水,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浮筏上的阿贵拉着兀自脱出水面的头盔,神色惊惶,不知所措,下意识看向岸边唯一剩下的九惜。 良久的沉默,雨线砸在水面上,敲出令人烦躁的声音。 九惜回过神来,看着幽沉的湖水,良久,咬牙扑进水里。水流瞬间没顶,身体发僵,凉意浸透全身,她心下一颤,竭力稳住心神,勉强控制着手脚拨动水流,重新往岸边退去。 她踩着碎石爬上岸,跌坐在地,这水,她下不去,也不能下! 阿贵在湖心,她在湖岸边沿。十分钟后,九惜出声,喊回来失魂落魄的阿贵。 “小,小老板……”上岸后阿贵开口,声音艰涩。 九惜看着湖面,浑身泛冷,那湖好像一下子变成了一头怪兽,张着嘴,诱捕路过的猎物。 她盯着水位上涨,水面扩大许多的湖,声音飘忽,“你知道吗,那位小哥是个很厉害的人,无所不能的那种。胖子或许会因为一些意外做出一些不靠谱的事,但他不会。” “一个人是意外,两个人就不是了,下面出问题了,以现有的装备解决不了的问题。所以,不能下水,下水没用,下水,会成为下一个消失的人。” “你说,如果水里有能一下子把人吞掉的水兽,会不会,直接把他们从头盔里咬脱出去?不对,没有那么大的力道的,你一直在那。” 阿贵没有出声,茫然但安静地听着。 “头盔……” 九惜把阿贵提过来的头盔拿在手里比划了一下。“胖子的体型,他能钻过去的地方头盔一定能过的去,所以说,为了进去什么地方,但怕卡住而脱掉头盔是不成立的。” “那么,是头盔卡在什么地方了,所以才脱下来?也不对,你能轻易扯出来,那证明它并没有卡太死,胖子和小哥,不应该挣脱不出来,直接往出来挣,比脱这头盔省事得多。” 九惜看着手里的潜水头盔,和其上连接完好的绳索,不再出声。 究竟什么情况,才能让他们费劲脱下头盔,然后一起消失?还是那种悄无声息,一个信号都没有传回来的情况。 不会是大动作,牵着绳子的阿贵什么都没感觉到。 生死攸关之际,砍绳子快,还是脱这头盔来的快?不对,头盔太重,单靠一个人的力量可能上不来……但是,那是水下啊,有这头盔,他们还能多呼吸两下,但去脱它……生死边缘,真的有人会费劲去脱这头盔吗?如果情况不紧急,他们为什么不传个信号回来? 而且,不管什么情况,有脱头盔的功夫,解决问题出现的源头,不是更好吗? 没法解决?不能解决?还是,来不及解决? 没法解决,不能解决。问题棘手?不对,要真觉得棘手,应该先传信号才对。不传信号,那应该是他们觉得情况不是特别严峻,认为可以自己解决。 可是,为什么脱头盔?为什么非要脱头盔! 九惜觉得脑子要爆炸了,她实在想象不到他们为什么会把头盔脱下来,毕竟,这玩意儿,实在是不好脱! 来不及……如果说,水底下出了什么状况,他们来不及处理解决引发这个状况的源头,也来不及发信号……那他们,又是怎么来的及脱这头盔的!!! 九惜抱着脑袋,心里烦躁。 来不及打信号,却来得及脱头盔,这有可能吗?不对不对……头盔,不止他们自己能给自己脱下来!这头盔,并不是他们自己脱下来的?! 九惜眼睛骤然瞪大。恐惧攀升,心一沉再沉,直至跌入深渊。 她想起了烧毁的木楼,确实是有人在阻止他们继续查下去! 水里还有其他人!他帮他们脱下了头盔! 有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进了这片湖,弄走或者弄死了潜入水中去的胖子和小哥! “小,小老板……我们……”长时间的安静,阿贵有些受不了,他开口,声音发颤。 “回去,等着。”九惜开口,她转身,往雨棚那边走。 那些披着破烂衣服的骨骸在雨中微微晃动,九惜看着雨幕下一片迷蒙的青山,脑中放空,神色晦暗。 无邪他们讲的那些经历,很多事情九惜都觉得有些扯,总觉得他们在诓她。在所有那些故事当中,唯和小哥有关的,她全信了。而如今,小哥却消失在了眼前的湖里。 按着他们说的,胖子算好手,小哥是高手中的高手,那这湖里的人,该算什么?不对,他们应该没有正面交锋,如果绳子扯动过大,阿贵应该是能察觉的,以他的经验应该能猜出来大致情况,那就不该吓成这样。 在藏了一座瑶寨的水里,如果有人带着一整套的装备,带着某种使用动静小,却成效显着的武器,比如麻醉枪之类的东西,近距离暗中出手,在装备不成熟,又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小哥他们被成功偷袭的概率其实是很大的。 那摘掉头盔,是否可以理解为他们想钓鱼?利用胖子,把最难缠的小哥引到水底进行伏击,再者,那头盔本就笨重的可以,把它扔下还能减负。 这两天雨下的极大,能见度不足,他们要从湖对面悄悄下水,选准时机,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也不是不可能。或者他们干脆就是从其他什么地方进去湖里的,这湖水下边,有暗河不是。 九惜思路清晰起来,这是她目前能想到的,最有可能,也最显合理的一种情况。 如果他们的目的是阻止调查,那无邪必然也是在目标名单里的,我大概会是个添头,或许他们谁心情不好,捎带着解决掉阿贵也是理所当然的。 九惜想着,不由得目光一凝,两眼看向边上的猎刀。 那就,来,让我看看你们究竟是些什么人,看看你们,究竟有多厉害! 她捡了猎刀在手里。 “小老板,你要干什么?”。 “等人,等客人。”九惜提着猎刀走到雨棚边上,随便找了个东西坐屁股底下。 雨帘遮眼,站在湖边都看不到湖心,九惜也就放弃了去蹲那人出水的想法。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整整三个小时,九惜什么也没等到! 为什么?是非要下到水里去?是喜欢单对单?还是,想让所有人都消失的像个意外?又或者,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第三方? 九惜离开雨棚,沿湖岸搜寻一圈,最终将目光投向雨幕下朦胧起来的林子,良久犹豫。 其实,不必做到这种程度的。 九惜暗想。 我有理由不去的,只要在这里等无邪回来,告诉他今天发生的事,告诉他水里情况不明,没有装备所以不敢贸然行事就行。我和他们,其实没有必然联系的不是吗,我不必为他们负责,也不必为了他们冒险,为了两个生死不明的人搭上我的小命,这,不必,也,不值当的…… 自从彻底清醒之后就开始观察情况,示弱,伪装,她本能让自己变成一个弱者,以博取他们的同情,增加自己生存下去的几率。 在雨林,各种不得已或者有意识的拖后腿的行为,近乎本能的试探,都让她确信无邪他们不会轻易放弃掉她的性命,所以,阿宁说想带走她的时候,她选择了拒绝。相较于一个没有相处过、不知底细的人,显然费劲啦把她从雨林里活着带出来的人更加可信。 装出来的乖巧,虚假的关心,有意无意的试探,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那为此搭上命去,值得吗? 她可以面对不可选择的危险,但主动去迎接那些危险……没有意义的,不值当…… 九惜仰头,雨水迎面砸下来。 她从心底,为她的不作为找出来一个借口:我得留着命,去搞清楚和爸妈有关的事情。 良久,她转身,一步,一步走回到棚子那里去。 重返·五八 等待 阿贵不明所以,下意识跟上九惜。 九惜回去雨棚,她沉默下来。阿贵心慌意乱,有意问九惜拿主意,但看到九惜冷沉难看的神色之后,识相地闭上了嘴。 见无法从九惜这里得到什么指示,阿贵就自己带了浮筏去湖里,试图打捞胖子两人的尸体。 三天,整整三天,这里仅剩的两个活人一句话也没有说过,这片地方能听到的,只有连绵无际的雨声。 沉滞凝重的气息弥散,随着时间的流逝不断加重,湖岸周边变得沉闷且毫无生气,最终完全笼罩在一片阴暗之中,与这让人烦闷的天气同调。 第四天,九惜一早起来,起锅烧了饭,饭后,她看着阿贵,神色平静,“我要进林子。” 阿贵不解,“进林子?这种天气不会有猎物的,你去刨老鼠洞都不一定能刨出来东西。” “不是打猎,进去看看。” “这里可能有其他人。”她将目光投向远处的林子,停顿一会,“小哥和胖子,他们都栽水里了,你别下水太深。” “小老板,你到底……想干什去?”阿贵有些崩溃,“要不然你把我带上,我能帮你的忙!” 九惜看他。阿贵或许确实能帮得上忙,可她不敢领着他,如果太深入山林,她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找的出来。如果真有那伙人,捎带着杀了他,也不过是一刀子或一枪子儿的事。 “你帮不了。”九惜直视阿贵,目光一片冷然,不容置疑道:“你守着湖,捞尸。” 这三天,雨不见停,反下的一天比一天大,湖里水位上涨到了可怕的程度,碎石滩已被水淹的差不多了。 如果真的有另一伙人在,如果他们还没有离开,那他们就只可能停在山林里面。 得找到他们,最起码,要去找。 九惜已经不想去判断这个推测存在的概率了。下湖里去的那两个家伙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她也坐着等了三天,事实证明,看不到头的等待,会让人发疯的! 等待途中的一分一秒都是煎熬,像一场没有尽头的酷刑。 真是,莫名其妙,让人生厌的感受! 九惜独自进了山林,留下了阿贵。她没心思关照阿贵的心情,她只要他能听话,能活着等在原地,在她有可能出了意外之后,告诉回来这里的无邪这几天发生过的所有事情! 大雨会损坏很多留下来的痕迹,尤其是她还在雨棚里躲了三天。三天时间,足够雨水把一切痕迹都冲刷干净了! 只能凭借本能去找,搜索难度……呵呵,搜索?撞运气抓瞎去才对! 在这种情况下找一两个人留下的痕迹,简直就是白日做梦! 不过,理论是理论,实际是实际。而事实就是,她坐不住了,又不敢下水,那就只能在山林里抓瞎。 她决定进林子,两个目的。其一,碰运气找所谓的线索,忙起来,以缓解糟糕透顶的心情;其二,钓鱼,拿自己当鱼饵,愿者上钩! 当那么一伙人是存在的,当她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些人想杀人,因为某种原因,想做成失踪的样子,那这深山老林,操作起来会比水里更加方便。 决定好之后,九惜花了一天时间,以那片湖为中心,把深入林子三十来米的一圈地方跑了个遍。晚上回去雨棚过夜,第二天重新选了纵深二次搜索,这一次,她发现了一点东西。 它出现的很突兀,毫无疑问是特意给她看的。那是一只手电筒,按道理,它应该沉在湖底,或者跟小哥一起消失! 九惜捡起那只手电,心绪莫名。 如果不是湖水成了精,那就是这山里有人! 那个第三方,确实,是存在的! 或许是来的有些迟,或许是忌惮小哥身手,又或许还有别的原因,他们一直按捺,直到几天前才开始动手。 真的是我想的那样吗?想把一切做成意外失踪的样子?有什么意义呢?怕什么人报复?都这样了,真的还会怕人报复吗? 有人监视他们,他们不能明着露面……什么玩意儿都是!害羞地见不得人啊!搞屁吃啊! 九惜暗骂,用力甩掉那只铜壳手电筒里积聚进去的水,把手电揣兜里。 自手电出现之后,接下来,她能看到的痕迹越来越多,简直就是给她安了一路的路标!那些专门给她的路标一直延伸,通向山林深处。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她要钓的鱼来了,而从现在开始,她要从鱼饵,变成鱼儿了! 被雨水浇透的泥土湿滑的不成样子,山林里到处都是泥水,脚下止不住地打滑,一不小心整个人就能滚到泥坑里去,运气不好摔进深坑沟渠或者岩洞窟窿里去,最少,也得脱层皮! 九惜抽了猎刀在手里,劈了根结实的树枝当拐杖,小心搜寻过去,一面预防有人偷袭,一面小心脚下,免得中了陷阱。 她这一走,就在山里走了整整一天! 太阳快落山了,林子里本就不怎么好的光线越发不好了。九惜扶了把头上顶着的斗笠,停在原地,她四下看了看,挑了一处相对平整好施展的地方站定。 “这里够远了,再不出来,我就回去了!” 九惜喊了一声,然后缩在一棵树下,摸出一块干粮来吃,以掩盖自己内心的焦躁。 天快黑了,晚上,还不知道又会怎么样! 九惜没等到对方有动静,天气不好,天就黑的很快,太阳一落山,基本上就没什么光线了。她以为今天会跟昨天一样,无所事事转一圈,天黑之前回去,所以没带手电!摸黑走回去显然是不现实的…… 想到这里,九惜一下子顿住,暗骂自己没脑子,大晚上的往回走,鬼才信! 挑了棵冠叶繁盛的树爬上去,躲着雨坐了一晚上。隔天,啃了些干粮,九惜犹豫一下,还是按着人家设定好的路线走过去了。 走在一脚就能踩出一个脚印坑子的深山老林里,九惜直想咒死那些人。 一群狗屁!当你们是没出阁的黄花大闺女呢!躲这么远,还非要等人来接!多走两步会死啊! 今天一过,不管什么结果,都必须回去!实在不行,也下湖潜水去!狗屁玩意儿,稀得跟你们玩儿一样! 想到下湖,九惜却是一个激灵,水流漫过全身的感觉,真的,受不了!这里还真不能轻易就丢了! 若胖子两人死了,那找到他们,就当报仇了,若胖子两人没死,那他们一定知道两人在什么地方。 九惜认命,欲哭无泪。 她算是发现了,就算这边是个明得不能再明的套儿,她也得硬着头皮往里面钻了! 伏击、狩猎、钓鱼,九惜发现了,她比不上暗处的那些猎人,她没有他们有耐心! 下午,九惜顺着给她设定好的路,到了一处高地,透过前方树木绿植之间的空隙,她看到了一个异常简陋的窝棚。 她看到窝棚时已经离窝棚很近了,这里的植物长势太好,能掩盖掉许多东西。距离稍稍远一点,基本上就什么东西都看不清楚了。 虽然已经离那窝棚没多远了,但她还是换了个方向,绕了路,这才小心翼翼往那边靠过去。 只不过,她还没摸到那窝棚跟前呢,就觉头顶上的树冠里落下来一个东西!九惜心间一紧,毫不迟疑地往后退出去,落下来的影子一接触地面,就直接追了过来,速度极快。 眼看躲避不开,九惜手里猎刀横扫出去,那人右手握着军刀跟猎刀一碰,左手握拳直奔九惜颈间而来。 曲肘架刀挡了一下,只听“嘣”一声,猎刀刀身被撞出些许细小的火星来,九惜霎时抽了口冷气, 那家伙,手上套着个指虎! 对面一拳砸完,另一手里的军刀紧跟着往上一撩,锋锐的刀刃划开皮肉,剧烈的痛感在脑中炸开,九惜痛呼,僵了一瞬,被那人一脚踢飞出去,撞在树干上,滚到泥水当中。 沾了满身泥水的九惜忍着左臂上传来的剧痛,从地上爬起来,握刀,两眼盯着对面那人。 那人穿着黑色的雨衣,头脸被雨衣的兜帽遮得严实,九惜只能看见他的半截鼻子和嘴巴。 是个男人,不是害羞的黄花大闺女! 两人僵持片刻,再度碰到一起。 雨衣攻势凌厉,一招一式直逼要害,九惜凭借本能反应,勉强跟其打在一起。 森寒雪亮沾带着血腥气的刀刃破开雨帘,带着凌厉的杀意切向九惜后颈。跟雨衣打在一起的九惜心间一凛,不顾临到身前的军刀,倾身往侧前方一扑,手里撩出去的猎刀改了轨迹,压向雨衣肚腹之间。 雨衣不退不避,手中军刀按着原定轨迹捅进九惜体内,左手指虎敲砸在猎刀上。九惜咬牙,手腕翻转,猎刀向其腹下削去。 雨衣不得已后退,九惜借着往前扑的势头直接趴进泥水当中,以躲避后方切过来的刀刃。 险险躲过那一刀,她本能翻身,毫不犹豫往右手边滚去,才滚出去,一前一后两刀就砍在了泥水里,一刀奔着头的位置,一刀是腿。 狼狈滚起来,不待她喘口气,冷锐的刀锋便到了眼前。本能后仰避开,单手撑地一记旋踢,那人眼见一击不中,曲肘接了一脚,手里的刀子一转弯,追着九惜又砍了过来,与此同时,另外一人到了近前。 握紧猎刀,九惜往他们留的口子那边晃了一下,在他们改了攻击轨迹时矮身一闪,迎面贴上后来那个明显弱一截的家伙。 左掌找上对方握刀的手,一掌击在其腕上,猎刀同时跟进,带着弯弧的猎刀,能很轻易破开人的肚腹。 那人松开手里的刀子,反手扣住九惜左手腕,另一手握拳冲着猎刀敲过去。 九惜这时才看清楚,这人手上也有个指虎! 背后,破风声传来,九惜悚然,汗毛倒竖,雨衣的刀,要来了! 千钧一发之际,九惜倾身提膝,用了十成十的力道,绝户撩阴鸡飞蛋打,惨绝人寰的凄厉嚎叫声瞬间响起,猎刀乘机压下去,划过一道弧线。 九惜整个人往前一压,抵着那人退出去。温热的液体涌出,血腥味瞬间盈满鼻腔,与此同时后背剧痛。九惜惨叫,勉力拧身,明晃晃的刀刃划出一道弧线削向背后之人。 雨衣反应极快,三两步退开。 被爆了蛋的那人倒地哀嚎,温热花花绿绿的物什脱出肚皮。 离他极近的九惜直犯恶心,握刀面对退开的雨衣,脚下挪动,朝着另一个方向慢慢退开。 哀嚎声戛然而止,她看到雨衣提刀切断了地上那人的脖子,下手干净利落! 九惜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震惊诧异惶恐,她从雨衣的行为里,嗅到了一股熟悉且厌恶的味道。 手上黏腻温热的血很快被雨水冲的一干二净,但她依然感受到了那片刻的温热所带来的熟悉感。 脑中刺痛,她好像想起了一点东西,很重要的东西。 尸体,火焰,还有……擦不干净的血! 突然出现的情绪如浪潮将她淹没,痛苦凄然,歇斯底里,九惜拿着刀的手开始颤抖。 接下来,是她的逃亡之旅。 雨衣像一个经验丰富、善于驱赶玩弄猎物的老练猎手,不紧不慢地驱赶自己的猎物进入他计划好的狩猎场。 之所以会有这种感觉……九惜用沾着污泥的手指蹭了一下第二次出现的刻痕,她又被赶回来了,剩下那个方向,才是雨衣想让她去的方向! 那边有一条河道,连天的大雨使河水暴涨,流动如万马奔腾。 九惜不知他到底意欲何为。 九惜想着,叹口气,从衣兜子里掏出一堆草叶,捡了点用于外伤恢复的草药茎叶吞了,又捣碎了一把能消炎止血的草去敷后背、手臂和腰腿上的伤口。 后背上,雨衣给她留了一道从右后颈处蔓延到左肩胛下方的刀口,要不是小二没防备她临时起意的爆蛋招式,雨衣这一刀能给她头切掉! 小二死后没两天,雨衣身边又来了个人,九惜调整好状态之后跟新来的小三碰过一次,本来能杀了他的,可惜,被雨衣给搅和了,腰腿上的伤就是那时添的。当然,雨衣也没讨着好,被她砍了几刀,胸口留了条三四寸长,几乎见骨的口子。 九惜忍着疼弄完伤口,切了早上刨出来的山老鼠肉来吃。 逃命第一天,她吃的是泡了泥水的干粮,包干粮的袋子打架的时候搞破了。接着饿了一天多,之后,未免饿死,未免饿的走不动道,她开始找能补充能量的东西来吃,植物果实、生肉或者虫子等等。比起吃的,水要好找许多,她起先是去找水藤,后来,能碰到水藤就喝水藤水,碰不到的话,抬头,张嘴,喝雨水! 吃喝这些东西,她就得找一些能治寄生虫,能提高免疫,而且不相冲的草药来吃,免得一不小心寄生虫或者病菌感染,弄不好,会要命。 第七天,九惜引开雨衣,然后折返逮住了落单的小三,跟他打了一场,打劫了一点正常的食物。 跟他打架的时候,九惜动了把他变成自己储备粮的心思! 意识到自己究竟想了些什么的时候,九惜瞬间出了一层白毛汗,她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绝对是饿的! 重返·五九 肃清 那天脱身之后去薅草根子草叶子的时候,九惜发现了一个东西,一个标记,箭头,尾巴上坠了两个小写字母。 看到那个和自己所用如出一辙的新鲜标记后,九惜心下泛起一股冷意,同时腾起些许困惑。 我曾经……是和他们一伙的吗? 顺着标记所指,她很快找到了第二个,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直到……她又回到了那个窝棚那里!看到窝棚之后,九惜很快退开,小心抹掉自己留下的所有痕迹,远离雨衣的地盘。 回去临时藏身的山洞,九惜没纠结多久,就决定去找雨衣两人去。 之前,她被雨衣赶着在山里兜了好几天,想到对面猫戏耗子一样的行为……简直窝火! 隔天,她又找去了留有标记的地方,对几个标记做了些改动。 她改了选定的几个箭头标示的距离,抹掉了下一位的标记,然后在更改后的对应位置留了一道标记,再之后,标记放哪,通向哪,便全由她来定了。 她守着陷阱等了整整两天,这才等来了她的猎物,踏进来的是小三,有些意外,但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等的这两天,九惜越等越觉得有点怪。太悠闲了,她虽然很小心处理了自己留下的痕迹,但是,两三天了,雨衣,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实在奇怪。 担心雨衣利用小三做饵钓她,未免麻烦,九惜直接切了小三,一刀割喉,没再看第二眼。 杀人,从来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看雨衣杀了小二之后,她花了五六天时间,才勉强调整过来心态。当然,也是有她记起来那点东西的原因在内。 了结小三之后,她直奔那处窝棚,在那附近找了一圈,没找到雨衣,又等了一天,还是没等到他。处理了窝棚附近的陷阱,窝进去,九惜十几天来第一次沾到能称之为床的东西! 没在窝棚等到雨衣,她想起了另一个地方,那条雨水冲刷出来的河沟,雨衣一直想让她去的地方。窝棚里的吃喝什么她都没动,只拿走了一件半旧不新的雨衣,她穿着有些长,便拿刀割掉一截。 路上,九惜给猎刀上沾了点东西,一种刺藤的汁,有点毒。 没有路标,只靠着感觉走,路上花了一天多时间。找去那河道附近之后,她没费多少力气就看到了雨衣留的路标。 看着眼前弯折断掉的树枝荆条,九惜有些恍惚。算算时间,小哥两人消失了也有十六天了,他们真的还活着吗?也不知道无邪现在到哪了,这种雨天,会有人带他进山吗? 九惜叹一声,顺着雨衣刻意留下的痕迹找过去,十分钟不到,她就看到了雨衣。他站在一棵树下,旁边不远处是个小断层,下边就是湍急的水流。 停在一个能保证安全的距离上,九惜开口,“和我一起的那两个人,你带到哪里去了?” 雨衣看她,“你很快就能知道了。” 眼看着雨衣抽了刀,开始往手上套指虎,九惜拿出护了一路的猎刀在手里,主动攻过去。 两人对上,刀刃的撞击声不绝于耳,但很快又被奔流的水声遮盖。九惜瞧准机会,用猎刀在雨衣身上划开几条血线,自觉差不多之后就不接招了,连躲带逃,只等毒素生效。这场战斗的结果毫无悬念,雨衣察觉不对时已然晚了,他心里对九惜阴险程度的定义也随之又上一层楼。 九惜三两下放倒雨衣,卸了他身上的武器揣自己身上,然后扯了他的衣服当绳子把人绑了。 确认绑结实了,九惜捡了根树枝子在泥水里给他画了自己的标记,“看看。” 雨衣一语不发。 “这个,是数字九,我想,你应该知道我现在叫什么。”九惜指了一下箭头尾巴上的标记。 雨衣神色变得难看。 九惜看眼雨衣,略作思量,面不改色开口,声音透着一股阴冷,“你的小命,现在跟他们的死活挂钩了,说说,他们死了没有。” “你不是想知道他们在哪里吗,药给我,我告诉你位置。”雨衣看着她。 “这么说他们没死?水下偷袭,那么难得的机会,你们居然没直接杀了他们?他们本事可都不小,错过了这次机会,可能就没有下次了。”九惜饶有兴趣开口,心下稍松。 “别绕弯子了,你不就是想知道他们去哪了吗?”雨衣冷笑,“药给我,我告诉你他们在哪。” 雨衣这话……九惜收了脸上装出来的好奇,从衣兜子里摸出来一段绿油油的草茎塞雨衣嘴里,“吃了。” 雨衣半信半疑,皱着眉嚼了。 “好吃,止血的,免得你等会失血过多躺这儿。这个,才是救你小命的。”九惜开口,然后又拿出来一截子草根,“接下来,该你了。” 雨衣恶狠狠瞪她,“他们去祭山了。没杀了他们,是因为这山得活祭才有用!” 说完,他踉跄起身。 九惜看着往河沟岸边去的雨衣,不由皱眉,一把拽住他,“等会儿,你站这说。” “这点胆子?赶你来这边,本来就是要送你去祭山。这会儿怂了?这边看不见,得去那边,岩石那,我指给你看。”雨衣睨她一眼,然后又往那边走,直到站在河沟岸边一块突出的山岩上,“看那,从那里进去,就能通到山里,你就能找到他们。” 九惜离得有些远,被灌木杂草挡着,什么都看不清楚,不由往前走了走。 雨衣回头,嗤笑一声,抬了抬下巴,“站那儿,看得见吗你?呵,女人……” 九惜皱眉,雨衣指的地方她确实看不见,而且,看情况,非得上了那边突出去的岩石才能看的清楚情况。她迟疑片刻,上去勾住雨衣的脖子,手指扣了上去,“哪呢?再给我指指。” “那……”雨衣低头弯腰,颈子被揽在九惜胳肢窝,他偏过头看向河流下游,面色变得阴冷。 九惜顺着雨衣指的方向看过去,还没看出个所以然呢,突觉腕上一紧,她揽着雨衣的手腕被死死扣住。 百十来斤的一个人,跳崖带来的冲力实在不小,没有防备的九惜下意识探手往旁边一抓,却只抓住了一把杂草。 被雨衣拽地从岩石上栽下去时候,她听到了雨衣的声音,他道:“叛徒,必须肃清!” 风声呼啸,九惜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两道影子跌下岩石,从十来米高的断层坠入水中,砸出两声巨响。 水流没顶,一瞬间,九惜整个人都不好了。 奔涌如脱缰野马的湍急水流,裹挟着所有能碰到的东西一路向前。 在水下一块石头上撞了一下,九惜痛极,倒也借此换回了对手脚的控制权,她本能缩紧身体护住头部。 雨衣没动手之前,她实在是没想到,一个能面不改色杀掉自己人、能让自己人去送死的人,会为了杀掉一个所谓的组织叛徒,而赔上自己的小命! 被冲出去没多远,奔涌的水流分开,有一部分冲进了一个岩洞,剩下的则沿既定轨迹,一路奔涌。 被水流冲的打了几个转,又给后边来的雨衣撞了一下,还未搞清楚状况的九惜一下子被水漩扯到了冲入岩洞的那股激流中。后边的雨衣也在水漩里打了个转,和九惜一起被冲进岩洞,砸入下方水潭当中。 所幸,潭水很深面积也大,没让他们拍在岩石上。不幸的是,晕头转向的九惜才一冒头,就看看到了水潭岸边有一坨盘起来的黑色。她有一瞬间的发懵,然后,她就看到那团黑色,立起来了! 很快,水潭里溅起一团又一团的水花来。这洞里有蛇!而且,有不少! 九惜一下子埋头进水里,顺着水流疯狂往远处游,慌不择路逃向洞穴深处。这会子,倒是腿不僵手不抖了! 离开水潭范围没多远,九惜便彻底陷入黑暗当中。她的心吊了起来,被水冲的滚了这一趟,眼下身上各处都疼的厉害。 带了不少新鲜血口子的雨衣很轻易吸引了几条蛇的注意,当然,在水里扑腾的九惜也不可避免地被蛇群给盯上了。 逃去洞穴深处的九惜砍了追过来的蛇,随手捏了一条看着肉多些的死蛇揣着,然后顺着水流钻进更深的黑暗当中。勉强逃开些许,她掬起水底沉积的淤泥涂了满身。 这里好像是个蛇坑子,抹泥隔绝身体散发的热量,能屏蔽大部分通过热量来锁定目标的蛇类的感知。 雨衣没跟过来,他活不了了,不管蛇群有没有缠上他,落水之前给他的那截草茎只有一点儿止血效果,还是外敷使用的,治不了伤止不了毒。 九惜这会也算是回过味儿来了,雨衣知道她在诓他,他一开始的目的,就只有她的命! 想到这儿,九惜就想回去掰开自己的脑壳看看自己当时到底在想些什么玩意了——雨衣那种身手的人,她怎么就那么自信自己能绑得住他的! 因着水潭缓冲,再加上是分过流的,这岩洞里的水流虽然有些急,但也没到无法抵抗的程度。九惜哀叹一番,摸黑探路,小心翼翼往前走。 这里的水是流动的,那前方必然是有出口的,按排水量来看,出口不会小。不过,雨衣拼了命要杀她,就怕这里还有其它情况,能让雨衣笃定她落进来就一定没办法再活着出去! 小心往前走了七八分钟,九惜开始能听到水流撞击的轰鸣声。往前去转了个弯之后,脚下水流突然迅疾起来,前方洞顶十多米的地方,有光透进来,勉强照出来这方岩洞的大致情况。大量的水从那边落下来,形成一个小瀑布,砸出一片震耳的轰鸣声。 水流落下来,冲过一些山岩,借着漏下来的光线,九惜隐约看见了一抹玉色,岩石上显出一片很深的绿色,在光线照射下透出一圈莹润澄明的光晕。 这山里居然有玉矿!这么浅层的玉石矿,瑶寨里竟然没人提起过!没有人发现过这里?怎么可能! 九惜诧异,但随即心里一沉。会出现这种情况……也就是说,进到这里来的人,确实没几个逃脱出去的! 重返·六十 机关 九惜拿了从雨衣身上薅下来的军刀在手里,淌水走去洞顶裂缝那边。水流砸落下来,飞溅的水雾与裂隙落进来的雨水融混。 十几米的高度,没有辅助攀爬的工具,再加上落下来的瀑布,仔细看过四周情况,九惜无奈退开。就眼下这情况这装备,从这儿往上爬,无异于痴人说梦,多多少少有点异想天开。 这里走不通,那就,只能继续往里边走了。 九惜回头,看眼延伸出去黑暗,心间隐隐泛起些许的不安。 顺水摸黑走了几个小时,原本有些迅疾的水流不知不觉变慢了下来。潺潺水声伴着她走动的脚步声,九惜竟不合时宜地感觉到些许的悠然安闲! 但继续往下走,一派安静里,她心间的不安开始扩大,逐渐清晰。 她之前的判断出现了一点问题,照洞里水流的情况来看,顺水往下,不一定能找到正常能走人的出口! 这岩洞里应该有不少岔口和裂隙,使水不断分流,最后渗流并入地下河或进入山外溪涧。这样一来,跟着水流走下去,到底能走到哪里就不好说了。她费劲巴拉走过去,足够幸运的话或许能找到出口,运气不好,可能会看到一条连手都塞不出去的缝儿,或者越走越深直接钻进山腹里去,能见光的缝儿都看不见一个! 走回头路对她来说其实算不了什么,问题是,她现在什么都没有,时间太长,可能会饿死。当然,要是雨停了,渗流进山腹的水没了……渴死,也是一种死法。 九惜抿唇,扶着洞壁继续往前。中途停下来休息过几次,在一块没被水淹掉的石头上睡了会儿。再次启程,手指摸过洞壁一处,她不由得顿住,忍不住反复摸了摸手下的山岩壁面,随即,心里腾起些许疑惑:这洞壁竟然有修凿过的痕迹! 之前总觉不对,但始终没找到缘由,现在倒是能确定了。 有修凿的痕迹,那便证明这里是有人活动过的。也就是说,这里曾经是有人组织采过玉矿的,可是,瑶寨是靠发展旅游业带动经济的,他们以前的经济情况是极度贫穷的,穷到盘马他们能因为几袋子米面而暴起杀人的程度!穷到这种程度,却没动这山,那只能说明他们是一点也不知道这山里有玉矿的。 有人曾经来开过矿,距离这么近的地方,祖祖辈辈都在山里的人却没有听说过任何与此相关的传闻,这多少是有些怪异的,毕竟,大多数人都是带着看热闹听八卦的天性的。这种一点点风都没透出来的情况,绝对是人为干预过的。那么,那些人费这么大力气是为了什么?一个玉矿而已,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不过,他们真的是为了这山里的玉矿吗? 九惜摸着手下透出股温润感的洞壁,心下疑惑放大。 如果是为了玉石来的,那为什么不从浅层直接开,非要在山里打洞?如果不是为了这玉,那是为了什么?金子啊,想私开金矿?不过,话说回来,岩金矿伴生玉矿……这,概率有多大? 九惜发散了会儿思维,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便又回归到最初的问题:到底该怎么出去! 如果现在走的这道儿,真的是若干年前开矿用的矿道的话……九惜顿觉前路艰险。溶岩洞穴和矿道,各有各的难缠,各有各的恶心人! 正想着,手下一空,前方洞壁出现了一个拐角,拐过去后,那边洞壁的表面明显粗糙起来。这是一个裂缝,不是很宽,但过一个人绰绰有余,九惜试探着走了进去。 这个裂缝应该是有点向上倾斜的角度的,通道里的水溢流进来一些,积聚在前半截的位置。 裂缝深处没有水流过来,照这几天那个降水量,没有水流进来,那这裂缝的终点很有可能还是在山体当中。不过,这裂缝里边还算干爽,九惜决定先歇一会晾晾脚再说。 九惜脱鞋倒了水,光着脚坐了一会,又四下摸看了裂缝内部的情况就准备回去,继续顺水去找路。调转方向摸回去,手指碰到岩石的时候,九惜愣了一下,然后顺着岩石往右边摸。没有缝隙,这是条死路! 奇了怪了,怎么回事儿?走反了? 九惜困惑,掉头,扶着洞壁往另一边走。一个多小时还没走到头,她便彻底呆住了。 她根本没走出去那么远,一个小时,够她来回折返两趟了!之前的方向没问题,那就是说……这裂缝的入口,没了! 什么情况?一个矿坑,秘密开采也就算了,还给里边加机关?这哪里是挖矿,修地宫呢!直接睡玉山里头?不怕别人挖矿把他棺材挖出来? 九惜顺着裂缝往里走,两边岩壁的距离慢慢收紧,到后来,要想不碰到岩石,她就得横着走!九惜对这种宽度的岩石缝隙很反感,本能想要远离,便又掉个头,想回去看看有没有遗漏掉的岔路,或者去试试看能不能打开那机关。 往回,短短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这岩缝,就到了头! 这机关……是怎么启动的?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九惜皱眉,开始扒缝摸墙,她还没找到机关呢,忽然听到了一声尖利犹似婴儿哭泣的声音,那声音来处在她身后,可是,她屁股后边,应该是岩壁啊! 九惜霎时汗毛倒竖,一股凉气从脚底升起。 空气被搅动,刮带起的气流扑到后脖颈上,九惜心中警铃大作,立时旋身,手里的军刀迎过去,两边一撞,发出“当”的一声。 这声音……石头的?石头的武器? 九惜脑中闪过这么一个念头,但很快,她就没法想别的了,对面那家伙的速度实在太快! 黑暗里,九惜被对面撞了一下,直接砸到了身后岩壁上,她恍然听到了一片细小的崩裂声,未等她反应过来,又一声尖锐的声音响起,声源……还是在她背后! 那声音太过尖利,吵的九惜耳中嗡鸣不止,脑中都有些刺痛。 这几乎贴耳的一声,攻击力实在强劲! 那声音还没歇下去,九惜便觉颈上一凉。她身后岩壁里探出来一双十指极细的手来,抓住她的脖子往后拽。这一下用的力道很大,有种想把她拖进岩壁里去的势头。 九惜都没心思惊讶这手是从岩壁当中探出来的了,直接探手去颈后,扯住对方同样细到离谱的手腕向两边拉开。 艰难逃脱,脖子上留下两排抓痕,九惜捂着脖子咳了一声,还没直起腰呢,迎面又扑过来一个。跟那玩意儿滚在一起,九惜摸清楚对面脑袋所在,手里军刀就直往它头颈上招呼。 这玩意儿头颈四肢俱全,能摸到五官,像个畸形的人,但是,那种凉沁沁的温度和有些腻滑的表面,绝对不会是活人皮肤该有的触感!更离谱的是,她连着七八刀下去,它竟然没多大反应,那细长的指爪反在她身上留下来几道血口子! 既然弄不死,那就卸了胳膊腿再说! 拆手卸腿砍头,一套做全了,它们才能安静下来! 这东西前后一共出来了五只,也亏得它们不是一窝蜂堆过来的,否则,她都不用等到缺水了! 拆了最后一个,九惜踉跄后退。这玩意非得拆解了才消停,看不清楚它们的外形,只隐约能觉出个人形轮廓,配着它们的惨叫声,活像杀了几个人,不,比杀人还糟心! 感觉好像活生生肢解了几个心智不全的大小孩,瘆得慌还恶心人! 收了军刀,九惜有些脱力,想找个干净点的地方缓缓。谁料,还没走出去几步呢,便觉脚下一空,整个人直接栽进了一个坡度极大,倾斜向下的洞里。天旋地转,磕磕绊绊一路滚下去,撞到了一个石头上边。 “啊!我……” 九惜惨叫,捂住撞的生疼的左臂。之前跟那五只拼命的时候被其中一个石头人抡了一下,现在这么一撞,简直要疼死的程度! 九惜抱着手臂滚了一下,然后便觉边上的石头动了一下,石头,会动……惨叫声戛然而止。 不到一秒的宁静之后,尖利凄然的声音混着九惜的惨叫闷哼响起。艰难敲碎那个石头人,她直接瘫躺在地上,都没敢再挪地儿! 九惜喘气如拉风箱,抬起右手掌在脑袋侧拍砸几下。这些石头人叫起来杀猪一样,声音还尖的要命,再加上离得极近,简直魔音贯耳,直击天灵!再多听听几下,耳朵得废,脑子怕也讨不了好。 待呼吸平稳下来,九惜便往起来爬。这鬼地方,实在没法多待,那些奇奇怪怪的石头人能突然就从岩壁里爬出来,还有这山,到处都是机关封石,简直要人老命! 九惜往起来爬的时候,左胳膊稍稍一动弹,便锥心刺骨的疼。满头大汗的九惜最终确定了一件事儿,这胳膊,骨头折了! 胡乱折腾几下把胳膊吊起来,她咬牙,继续摸黑。这一次,她探手探脚走的极为小心,生怕莫名其妙又坐一次滑梯! 顺着弯弯曲曲往下走的粗陋通道前进。花了几个小时,这老鼠打洞一样的通道就直直往下去了,倾斜角度……九十左右,像是往下打了道直井。九惜本想绕过这直井,但很快发现,没得绕,井道这儿就是这条道的终点,后边没路! 她在洞口趴了会儿,试了下安稳下降的可能。尝试无果,她决定原路返回再去试试别的道,回头时却看到洞底一个黑影晃了一下,她本没觉得怎样,直到走出去几步,才突然反应过来:黑影……那边,那下边,有光啊!在这种地方,光意味着什么,出口啊!下边大概率有出口的! 九惜兴奋,立马扭头去洞口那里,去看那黑影。看那个晃动的黑影,这洞的深度应该有个七八米,直接跳下去的话……好像也没得选了。 老天保佑,让我直接砸死那个石头人! 九惜默默祈祷,然后吸气咬牙,纵身一跳。 这直井并没有多宽,她很理所当然地砸在下边黑影身上了,爬到半道,准备上来狩猎的黑影被砸的往下坠去。一个石头人,再加上一个大活人,摔砸下去的冲击力不容小觑。 九惜只听“砰”的一声,紧跟着就是一片不怎么大的咔嚓声,好像有什么东西……裂了! 不过,她没心思关心这些了,这石头人实在是够硬的,摔在上边跟拍石头上没多大区别! 石头人被她压在身下,似乎给这一摔摔懵了,九惜忙抽了军刀,直接插进石头人胳膊和躯干的连接处。插进去,刀柄拧动,直接崩开石壳,一条手臂很快就能拆了。九惜下手极快,石头人尖锐的叫声只响了一瞬就歇了下去。 疼到打颤的九惜嫌恶地踢开石头人的残躯,摸了把额上冷汗,去找光透进光来的地方。 看清楚后九惜不由得一愣,脚下的石头透过一层绿蒙蒙的微光。 这是……好大一块玉啊! 九惜震惊,她现在有些怀疑这整座山都是玉的了! 脚下的玉上有一片蛛网状的裂痕,九惜暗叹可惜,随后拿了军刀对着那裂痕的中心处一通猛敲,敲开的碎玉落下去,晕黄的光透了进来,九惜有一瞬间的愣怔。 这光,看着不像太阳光,倒像是……火堆的光线? 九惜又敲又砸,把那洞开大了些,能看清楚下边情况的时候,她就停了手。 探头一看,六目相对,九惜一下子像是被人当头砸了一棍子,她有些懵,脱口道:“你们怎么在下边!” “嚯,小九儿,天降神兵啊!小哥!” “小九!你不是上山了吗?” 重返·六一 活的山 玉石下边是个岩洞,空间不是很小,但也不算大,高度也就一人多一点。洞里点着一堆篝火,然后,有三个人,仰着头跟她对视的胖子和无邪,还有旁边站着的小哥。九惜有些接受无能,她一屁股坐倒,不想面对现实。 她现在,非常、非常、非常不想看见小哥和胖子。失踪了十几天时间的人一起蹲在这儿,那只能说明这里其实是没有出口的啊! 九惜仰头看看顶上十来米高的直井,欲哭无泪。 胖子在下边说话,原本没什么动静的小哥这会儿也走了过来,站到了洞口底下。九惜瘫坐了一会儿,终于面对现实,极度的兴奋转做失望,撑着她的那股子劲头没了,身上的痛感一下子变得难以忍受起来。 九惜几乎动不了了,她爬过去,探头,要哭不哭,“帮忙砸一下,我没劲儿了!” 下边有一瞬间的沉默,然后胖子提了把锤子过来,几锤子抡过来,开出个一人大的口子。 九惜挪动屁股坐到洞口边上,慢吞吞吊了两条腿下去,磨磨蹭蹭半天才从洞口滑出去,还险些给胖子三人跪了一个! “这离过年还远着呢,就这几锤子的功夫,不用这么大谢礼。”胖子眼疾手快一把捞住九惜,看清楚她脖子上的抓痕时,不由大惊,“这是碰到什么玩意儿了,怎么伤成这样?” 之前九惜在那洞里,光线太暗,一眼看过去,只能看到她脸上东一块西一坨的粘着好些污渍,再加上漫进来的那股子浓烈刺鼻的味道盖住了血腥味,胖子一时间竟没能发现九惜受了伤! 无邪也过来扶了九惜一把,一脸的担忧。 九惜却一下子变了脸色,脸煞白煞白的,五官有些扭曲,额上冷汗直冒,她开口,声音发颤,咬牙切齿,“放手!疼!!!” 胖子和无邪精准打击,一个手按到了她右边肩颈的刀口上,另一个扶着她的左胳膊,而那条胳膊,骨折啊! 胖子两人骇了一跳同时撒手。 “哪,哪儿疼啊……” “我,你……你胳膊……你,还好吗?” 衣衫褴褛,浑身连血带泥,还沾了半身绿色液体的九惜看着眼前三个赤条条,心绪莫名。 一个白,两个白,还有一个瘦胖子,虽然,看着有些狼狈潦草不修边幅,但是……他们看起来,好像过的比我舒服多了!啊!!!我犯的什么蠢啊我!乖乖等着不好吗! “嘶——”九惜倒抽一口冷气,看清楚过来的人之后,硬生生把快要冲出喉咙的尖叫声压在了嗓子里。 小哥两根指头捏了一下九惜的胳膊,淡然道:“骨折,需要固定。你身上有药?” 九惜哆哆嗦嗦,摸出来自己兜里的花花草草。 “让胖子给你处理。”小哥看一眼九惜拿出来的草叶子,然后拿了手电,抬头去看顶上破开的洞。 九惜见状马上开口,语速极快,“等会等会!上边那矿道里有很多机关封石,岩壁里会冒出来能动的石头人,行动速度很快,得直接敲碎或者卸了四肢才行。你、你小心。” “有机关算什么,怕的是没机关,玩儿机关,小哥可是祖师爷级别的!你就等着瞧!”胖子开口,“小哥啊,我们后半辈子能剩多长时间可就看你的了啊!” 无邪看眼小哥,有些担忧,但也没多说什么。他们在这里困了太久,任何一点的希望都得抓住。 “小哥,注意安全!” 无邪叫了声,九惜看到小哥直接钻进那道直井里去了。 弄了水来刷洗一番,九惜总算露出全貌来了,哪哪儿都是伤,脸蛋上还有一道抓痕。 清理伤口的时候,胖子看的直咂舌,“九儿啊,你忍着点啊,你这伤口里头都裹上泥了,得弄干净才行。” 九惜心里发怵,之前在山林,她都是随随便便一裹了事,本也看不清楚伤口的情况,但她动不动往泥水里滚,伤口里裹不上泥沙才是怪。 “你,轻点啊……”九惜抖抖索索。 胖子点头,一个劲儿安慰九惜,保证自己不会下重手,但是…… “啊——”九惜惨叫,猛地往前一扑趴下去,把自己的后背从胖子手里拯救出来,叫道:“别管了,别管了!就让它那么放着去!要发炎早发炎了,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胖子头大,最后折腾了半天还是只给九惜固定了一下骨折的胳膊。拆了她穿来的破烂雨衣,找来两根他们用来当柴火的棍子当夹板。 九惜折腾着把自己刷洗干净了,翻捡了一下她目前所有的家当,最后捡出来一把军刀和半条死蛇! 她白着脸,提溜着半条手臂粗细一米来长的死蛇,搭着半干的衬衣凑去火堆跟前,“呐,我身上剩下能吃的就只有这玩意儿了。你们饿多久了?直接吃这玩意儿不会拉肚子,照你们现在的情况,拉肚子会要命的。” “放心,你胖爷我的五脏庙哪有那么脆弱!十八天了,终于有点能吃的玩意儿了!”被提前赶到这边岩洞里来的胖子捏着那半条死蛇,有点激动,碎碎念道:“一半清蒸,一半红烧,给小哥留截尾巴……” 无邪看向九惜,“小九,你在山上是碰到什么人了吗?” 九惜点头,然后看眼胖子,“他和小哥就是被他们偷袭的。他们的领头之前说没有直接杀人,是为了让小哥和胖子做祭山的祭品。” 说完,九惜看看无邪,奇道:“你是怎么进来的?他们那会儿不是在……” 九惜皱眉,她想起来一件事儿,当时就觉奇怪,现在看来倒也有的解释了,“你进来这里有三天了吗?” “今天是第四天,你怎么知道的?” 果然,难怪那几天雨衣那家伙没动静,原来是收拾无邪来了! “那领头中间消失了几天,算时间,差不多就是你进来那会儿。”九惜开口。 “九儿,那些人身上有没有什么标志性的东西?比如纹身,吊牌什么的。”洗完蛇过来的胖子开口。 九惜回想一下,抽了军刀出来,摇头,“有没有纹身我没细看,但吊牌什么是没有的。那件雨衣,还有这把军刀都是他们的。” 九惜说完,又想起来他们用的那个标记,不由皱眉,犹豫良久。 “哪里不对劲吗?出什么问题了?身体不舒服吗?小九?” 九惜回神,看眼一齐看过来的两人,垂眸,“我看到他们用的标记了,跟我那种,一样。” “嗯……嗯?一样?九儿啊,不是我说,你在山上刻了那么多小箭头,山里绕几天,绕回去了也不奇怪啊。”胖子折腾那死蛇。 “你是说,你以前,可能认识他们?”无邪斟酌开口。 “我不认识他们,但我和他们,一定是有关系的。”九惜皱着脸。 “那你还想查吗?不想的话我们就不用再去查了。”无邪开口,他看出了九惜脸上的纠结。 胖子这时就道:“九儿啊,你是你,他们是他们。他们做的任何事情都跟你没有关系,和他们在一起待过,在一起上过学,没什么大不了的!别想那么多,等会儿嘿,给你们尝尝我这小烤肉!” 正说着,洞顶的窟窿那里跳下来一道沾着墨绿色液体的身影,带回来一股刺鼻的味道。 “小哥欸,怎么着,是不是能打道回府了?” “小哥,你没受伤。” 回来的小哥去另一边冲了身上粘带的东西,然后回来坐到火堆边,“出不去,上面缝隙都是封死的,没有机关。” “没有机关?怎么可能,那九儿她怎么进来的?也是一个魂儿飘进来的?”胖子脸上几乎要溢出来的开心一下子褪了个干干净净。 “不可能!没有机关的话,那上边就是能出去的,不会是死路才对!”九惜瞪眼。 “没有机关,那就是说,小九遇到的情况,跟我们是差不多的。”无邪苦恼,他看看九惜,“小九,你跟我们说说你是怎么进来的。” 九惜应声,“那几人的领头把我引到山上的一处河道边,我们落水之后被冲进了一个岩洞……” “你中途没有失去过意识?” “我拿小命担保,我清醒的很!就几步路的功夫,除了机关封石,还能是什么?” “不是机关。” “那是什么?石头会自己跑,跟在我屁股后面把路给封……”九惜语塞,这里的石头,好像还真的能跑!不但能跑,还能杀人!见了鬼了! 九惜想象了一下一堆石块在自己后边跑来跑去叠罗汉的场景,不由得一个激灵,闭上嘴当哑巴去了。 “活见鬼,这山成了精了?活了?活的山……天真,你脑子好用,你给分析分析这他娘的到底是什么情况!”胖子开口,然后拿了刀,小心切开烤熟的蛇肉,一人一份分了。 无邪想了想,皱眉叹气,捡了一截带着火星子的柴火在地上划拉,“小九在进入裂缝之前在矿道走了很长时间,没有出现任何意外,但进入裂缝之后,相继出现了后路被封、遭遇石人的情况。这两者之间是否有什么关系?” 无邪戳了戳封石二字,又在石人下边划拉一下。 九惜看地面,无邪列出来了一行字:矿道——裂缝——封石(机关?)——石人 几人折腾半天,最后只得出个石头人能在岩石内部活动的结论。无邪三人还在研究这山里的裂缝怎么就能突然被封住,九惜熬不住,跟他们打个招呼老早睡觉去了。 重返·六二 发一节两千多的,有点卡文了( ?? ﹏ ?? ) 身上各处都疼的厉害,九惜睡也没法睡的安稳,迷迷糊糊间又想起了之前恍惚闪过的画面。 擦不干净的血,尚带着温度的尸体以及黑暗中跃动的火焰,摸不到边际的冰冷水流,窒息、痛苦,几欲没顶的悲郁。九惜挣扎,想要看清楚这一切的源头。 “它们快出来了。” “卧槽,怎么把它们给忘了!” “干嘛?” “先下手为强,打到它们连妈妈都不认识。” 说话声传来,九惜一下子从那片黑沉的回忆中挣脱出来,大汗淋漓,止不住喘息。良久,呼吸平复,九惜站起来,一瘸一拐走去无邪三人那边,“你们发现什么了?” “你的老熟人。”胖子让开一点,露出来被挡住的岩壁壁面,“之前忘跟你说了,这周围少说也有三十七个这玩意儿,要等它们出来了,咱们啊,可就有的好看喽!” 九惜听得心里一颤,不由开口,“三,三十几个……你们怎么知道的?” “以前在这里挖掘处理这些石人的工匠留下来的。”无邪开口,示意九惜去看尚还有些香灰附着的岩壁。 那上边有些刻画痕迹,九惜凑过去看了看,不自觉念道:“七日,东墙,十六……” 九惜白着脸去看四周洞壁,细看之下,果然看到其间隐隐透出来的人影,影影绰绰,数量不少。九惜顿时觉得好像有一盆冷冰冰的水兜头浇了下来,一颗心瞬间凉了半截。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现在担心也没什么用。”无邪开口安慰九惜,看她脸色不大好,又道:“你身上有伤,就别乱动了,那些东西我们来处理。” 三十七个,那均分下来,一个人得干掉九个!老天啊,让它们一个一个排队来,一起上,会死人的! 九惜没听清楚无邪的话,她一边在心里算数,一边后悔,一边还疯狂祈祷老天行行好。 石人尖锐的叫声响起来时她方才回过神来,从她的内心世界里拨出丁点注意力分去无邪三人那边。 一扭头的功夫,她就看到方才还好好站着的无邪被一只爪子扯的撞向了岩壁。九惜愣了一下,才迈出去一只脚,那边小哥就已抓住了无邪,手里军刺连刺几下逼的那只爪子撒开了抓着的无邪。 无邪被甩了个屁墩,很明显被这突然的变故给弄懵住了。 虽然已经听九惜讲过这石人是有攻击性而且还会动的,但听来的,总比不上亲身体会,亲眼所见! 九惜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住,站在原地看着小哥喊胖子往石缝里灌火炭。她现在手脚没一样利索的,还是乖乖当个废物的好。 火炭进去缝隙,石人的惨叫声响起,尖利凄然,刺的人耳朵生疼。 空气里开始蔓延起一股奇怪的味道,有些刺鼻,有机化学制剂特有的味道,分辨不出来究竟是什么,像是好几种试剂融混起来的味道。 算上洞顶那只,这该是第二只,那就还有三十五只…… 九惜心头一片阴霾,晦暗无光。 “来生投人胎,别投错地方了。”胖子干笑道,转而又问小哥,“小哥,继续吗?” “我们一定要这么干吗?说不定里面还有……人。”无邪如此道,明显地不自信。不过,九惜之前,确实也算是从这岩壁里出来的! 小哥摇头,冷冷道:“不用再干了,没有时间了。这周围没有活人了。” 无邪往四周一看,顿时凛然,就这么会儿功夫,那些原本看不真切的影子这时全部贴着壁面显现了出来。 火堆边上的九惜听得一惊,忙扭头去看对面的岩壁,然后,她竟然看到那些影子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出来爬! 他们俩各自震惊,胖子却是有些兴奋,他拿着石工锤,盯着石壁,张口就骂,说话间还踢翻了立在洞里的神像。 无邪在短暂的惊讶过后,找了根铁钎杆握在手里,自然而然地跟胖子小哥背对背站了,这么一来他就看到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九惜。 “九惜,过来!”刚刚亲身领教过密洛陀攻击力的无邪立时有些心急。 被喊回魂的九惜抽了军刀在手里,往左前方走了两步,似乎是想绕过火堆去他们那边。不过她走了几步就停下来了,脸色发白,两眼直勾勾盯着三人头顶位置。 无邪还想说话,但注意力马上被身边的响动吸引过去。 碎石落地的声音很是清晰,他立马抬起探灯,原本完整的壁顶裂开,灯光照进裂隙,显出一团清晰起来的绿影。没等他细看,那片石壁骤然裂开,那团绿影从顶上落下来,一触地就直接撞向篝火那边。 紧跟着就听到“碰”的一声,随即是石质物落地的撞击声和一声痛呼。九惜跟扑过来的石人撞了一下,那石人倒退,九惜则直接砸到了后边岩壁上,不小心压到左臂,疼到五官都有些扭曲了。 胖子反应极快,这边声音一出他就扑了出去,手里的锤子直接找上退过来的石人,三四锤子下去那个石人便碎成了一堆。 “他奶奶的,就这熊……” 胖子啐了一口,一句话还没说完,边上又一道绿影闪过。 一个石人扑进了篝火堆里,火星四溅,撞散的零星火焰很快熄灭,只剩下四散的火炭上明明灭灭根本起不到半点照明作用的红光。 岩壁那边,锥心刺骨的疼劲儿还没褪下去,缩成一团的九惜只觉眼前一花,目之所及便只剩下一堆散碎的火星子,和一束晃来晃去的探灯光。 她听到了一阵脚步声,有些浮有些乱,随后便是无邪的声音,在喊她,紧跟着,一束探灯光照了过来,晃了个三四十度的弧,照到了她这边。 九惜勉强应了无邪一声,想爬起来,但没成功。那串脚步声突然加速,伴着探灯光冲过来,一下子堵在了九惜旁边,铁钎杆撩动带起呼啸的风声,却落在了旁边岩壁上,砸出一声震响。 九惜听到了石头崩裂的细小声音,看到了一抹一晃而过的绿影。她心里骤然腾起一股无法言喻的恐惧,失声惊叫,“无邪躲开!” 自另一侧冲过来的绿色在即将落到无邪身上的时候被人拦下,翻起半截身子的九惜跌坐在地,满心的惊恐茫然。 无邪被人拽住甩开到一边,被他堵着的石人一下子怼到了九惜面前,张牙舞爪,露出一双带着怨毒之色的白瞳。 九惜未及反应被人一脚踢得滚了出去,和被甩到一边的无邪做了伴。那个石人一下子扑了个空,落地后一拧身直冲向跟另一个石人打在一起的小哥。 另一边,篝火堆被撞散的瞬间,胖子抢捞起一截柴火在手里,那根柴火上附着的火焰很快熄灭,变成了一团红光,胖子破口大骂,但很快叫骂声被打断,变成了混着扑打声的闷哼。 被甩到一边的无邪听到动静拿了探灯往胖子那边照,灯光下,胖子已然和几团绿影打在了一起。再往回一扫,他看到了滚来自己这边的九惜和碎成一堆的石人,却没看到刚刚还在的小哥!手里探灯扫了半圈,冷不丁瞄到了一张狰狞可怖的绿色面孔。 无邪大骇,手里铁钎杆一下子扫了出去,他一击不中反被撞倒在地,却还惦记着受伤颇重的九惜,爬起来去找人。 岩洞中仅剩的光源消失,九惜抱臂缩成一团,心里五味杂陈,惊惧担忧尤为明显。先前,堵在她前边的无邪,险些被密洛陀洞穿了脑袋!那一瞬间的感觉,清晰却难以描述,惊恐大过了一切,甚至现在,也是后怕压过了其他的一切情绪! 等痛感稍弱,她才攥了军刀在手里,就听到了小哥的声音。 “趴在地上,不要动!” 小哥那边还有一道急促的呼吸声,那道呼吸,该是属于无邪。 喊声响起后没多久,小哥和胖子就报销了两个石人。九惜听着四周的声音,慢慢挪动位置,尽量避开它们。 “别说话,听。” 又跑出去一截的小哥在不远处厉声道。 九惜抹了把汗,下意识放轻呼吸,她能听到四处都有簌簌的声响,刺鼻的化学试剂混合味里带上了若隐若现的血腥味。 重返·六三 天冷风大,大家注意保暖,别感冒了(补昨天1章) 几人的呼吸声都压低了,一片安静,便更显周围声响清晰。这一小会儿时间,就爬出来了十几个石人,而且,数量还在增加! 猝然而起的叫骂和敲击声在石人爬动引起的一片的摩擦声中显得格外明显,瞬间吸引了大量石人的注意。 胖子那边,开打了! 无邪这边顿了一下,就往胖子那边跑,结果半道被堵住了,跟一个石人撞在了一起。 一道轻且快的脚步声冲过去,九惜听到了小哥的声音,他让无邪不要动,不要说话。 胖子那边打起来之后,爬出来的石人一下子找到目标了一般,俱都加快了动作。嘶叫声、扑打声、惨叫怒吼各种声音混杂,这一片地方瞬间乱成一团。因着各种嘶叫声的干扰,九惜依靠听觉的判断没法准确了。 她紧绷着站在原地,极度的紧绷之下身上各处的痛感变得不那么明晰和难以忍受了。很快,她这边也开始了,有石人围了过来。 代表石人的那种刺鼻味道中混杂的血腥味越来越浓,昭示着另一处战况的惨烈程度。 同时被一群石人盯上的感觉非常地不好。九惜没多停留,拔腿就跑,离开原地,往动静最小的地方跑。堪堪躲过七八个扑过来的石人,又撞上另一个,这次算是没法避了,九惜同那个石人扭打在一起。 后边,几个从不同方向冲过来撞在一起叠了罗汉的石人爬起来,各自散开,有几个直接转向,冲去了动静最大的方向,那边,是胖子! 短短片刻时间,胖子已经打红了眼,从他的行为动作来看,整个人处在了一种有些癫狂的状态。九惜这边也是,已经顾不得身上的伤了,与那些石人滚在一起。她这边的响动比起胖子那要逊色不少,扑过来的石人也不及那边多。 拆了三个石人,把只剩下个脑袋的还在叫唤的半截石头人踢飞出去,九惜喘着气爬起来。 耳中嗡鸣不断,但她仍能听到属于无邪和胖子的声音。她听到了不远处几乎被各种声音盖住的呼吸声,那属于无邪,他正小心翼翼往这边摸。更远处,胖子撕心裂肺的怒吼,混杂在大群石人的嘶叫声里。 一堆乱七八糟的声音里,她没找着属于小哥的动静,也没精力一点一点去分辨。她这边虽然不比胖子那边动静大,但也不是一个石人都没有! “九惜……”摸过来的无邪嗅到了一鼻子的血腥味,然后便听到左手边传来一声嘶叫,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前跨出去,想挡在九惜面前。 但下一瞬,一道劲风越过他,叮叮当当的敲砸声传开。 无邪举着手里的铁钎杆,不知如何下手。 远处,胖子的吼叫声越发地惨烈,带着疯狂,不顾一切,在胖子几乎要被撕扯开的时候,快成一道残影的小哥从一条通道中冲了出来,撞进石人的包围圈。 这边,九惜一下子跳开,堵着无邪进了一条安静的狭小通道。那是一条被石人蚀开的口子,眼下里边的石人钻出去了,里边还算安全,最重要的是,这种地方能保证他们不被包围! 九惜夺了无邪手里的铁钎杆,这东西够重,力道大,对付那些石人,比军刀好用一些。 几分钟后周遭平静下来,小哥架着胖子打开了手里的矿灯。九惜拖着腿走去岩洞一个角落,抡圆了手里的铁钎杆,敲碎了那半截不停叫唤的石人。 瞬间的安静,铁钎杆落地,砸出一串震响,九惜脱力,瘫坐在地。她扭过头去看小哥和胖子,却只看到了晃眼的灯光和两个站着的影子。 见人还能站起来,九惜暗自松了口气。刚刚听那动静,她一度觉得胖子会被那些石人撕碎! 三十七个石人,她这边只弄了个零头,大多都冲着胖子他们去了,将近三十只啊! 九惜咋舌,勉强分出点精力感叹两人的强悍。 这时,小哥开口,对无邪道:“你和她,带上工具,快点离开。” “你先休息一下,我帮你检查一下伤口,如果没事,我们马上走。他娘的,我还以为这次我们凶多吉少了。我真服了你,没想到你厉害到这种程度。”无邪开口,又问九惜,“小九,你还能动吗?” 九惜有气无力应他一声,爬起来拖着两条腿往小哥他们那边走。还没蹭出去多远,她就听小哥开了口。 他说:“我和他,走不了了。” “还好,我没有害死你……” 他这一声说的极轻,语调不同寻常,九惜轻易听出了其间所带的庆幸! 九惜大骇,这才惊觉胖子一直没出声! 惊恐、紧张、担心各种情绪瞬间炸开,突兀且强烈。手电光束转了个方向,不再对准她这边,没了光线干扰,她一下子看到了变成血人的小哥和胖子,她这个角度,甚至能看到胖子脱出体外的肠子! 浓重的血腥味,她看到小哥在笑,吐出一口血来,脑袋缓缓低垂下去,死一般的寂静。 一股清晰且强烈的情绪冲上心头,九惜一下子懵住了。潮水般涌来的悲怆苦涩,这情绪好像是属于她的,又好像不是,像是触动了久远且深刻的回忆,带动了潜藏蛰伏的情绪! 无邪在短暂的失神后迅速醒悟,哆嗦着去摸小哥和胖子的手腕。一转头看见一身血站一边的九惜,立马骇然,赶忙把人按坐下,生怕她再站一会儿也跟闷油瓶两人一样直接躺下。 九惜被他一按,一个激灵醒过神来,她看着转头去刨香灰的无邪,有些失神,突然开口,“无邪,你知不知道,要不是小哥,你就死了……” “你他娘的在放什么狗屁!老子当然知道!现在是他们快要死了!”无邪闻言,心下腾起一股火气。 九惜恍若未闻,声音飘忽,“其实,你不用给我挡那石人的,为了我,搭上你的命,不值当。” 装了香灰去处理胖子两人伤口的无邪一下子反应过来九惜的意思,他一边处理两人身上的口子,一边道:“你要还有力气,就赶紧把你的伤处理了,什么值不值,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我们一起出去,一起带他们出去。” “就算死,也得死在地面上!” 九惜心绪莫名,沉默着去找了扔在角落里的军刀回来,扯开已经满是破洞的外套当绷带。她带过来的草叶子之前都被捣碎用了,如今除了无邪手里的香灰实在没有别的可用于止血的东西了。她蹭过去,抓了香灰抹出血量大的伤口,用布条死死扎紧。 无邪紧急处理了小哥和胖子的伤口,便扯了潜水服去做简易的担架。 “做两个。”九惜开口。 “你撑得住吗?”无邪回问。 “能撑一会。要是拖不动了,会喊你。”九惜帮忙挑拣木框做担架。 绑好胖子和小哥两人,无邪便拿探灯去照小哥指给他的通道。片刻后回来,和九惜一起,拖着小哥两人钻进石人蚀出来的口子。 九惜腰上绑了一段由雨衣布料拧绞而成的绳子,绳子后边拖着个简陋的担架,上边躺着个血呼啦差的人。 她前边不远处,无邪拖着体重更大一些的胖子,开路。 两边的岩壁上,灯透过去,能看到不少大小不一,动作相似的影子。无邪打头,九惜咬牙跟着,不知走了多久, 一派安静里,水流的声音被送了进来。加快了步伐赶过去,能看到的却不是地面而是一条开在山体当中的裂缝。他们所在这边的裂缝表面上密密麻麻都是被蚀开的窟窿,有大有小。 九惜手不利索,便守在原地,无邪爬进裂缝,去探那些窟窿,寻找能通向地面的通道。九惜探手到裂缝外,借流下来的水冲掉手上的东西,然后接水来喝。 无邪找到通道后爬回来,然后去背胖子和小哥,把他们弄到找好的通道里去。这么一番折腾下来,无邪的体力就不剩多少了,他还想回来把九惜也带下去。九惜拒绝了,让他攒点力气等会儿继续拖人,无邪拽着绑在九惜身上的绳子,看她一点一点往下跳。 九惜跳下来,晕头转向,也不知道究竟是失血太多还是体力透支。再走下去,无邪开始出现干呕的情况,九惜已缓过劲了。她的身体素质要比无邪高出很多,再加上一直都有进食,虽然身上伤不少,但眼下看着,却是要比饿了好几天,只吃了几口蛇肉的无邪要好上一点。 这些由石人蚀出来的通道很是难走,弯弯曲曲的,有时还会出现直上直下的情况。两三米或者更高的,竖直向上或向下的通道,虽然手脚撑着洞壁也能慢慢爬上去,但无疑会耗费很多体力。九惜便提议,遇到往上的通道,她先送无邪上去,弄完小哥两人之后,再由无邪帮忙拉她上去。这种提议自然是没什么问题的,九惜左手不能动,先送她也不一定能上的去。 这一次,无邪才刚爬上去,九惜一抬头,就见他晃悠了一下,跌坐在地呕了几声。九惜看得心惊胆战,生怕他直接栽下来,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给他当肉垫都不一定能赶得及瞄的准! “无邪!” “我没事,绳子给我。”无邪出声,要拉胖子两人上去。 九惜扔了绳头上去,帮他往上弄小哥两人。这种情况下,说什么都没有用,拖下去,只会越来越糟。 上去之后,九惜给无邪简单检查了一下,没有能致命的伤。 “体力透支,不要紧。”无邪开口。 九惜“嗯”了一声,把拖着小哥那截绳子塞给无邪,“趁着都还没晕,赶紧走。我不可能拖得动三个人,你要是躺这儿了,我就一个人出去。” 无邪扯了扯嘴角,把九惜递过来的绳子套在身上,“那挺好,你要出去了,记得……逢年过节……给我们仨,烧点纸,要不然,我一个……人的份,怕是,怕是不够用……” 无邪一步三喘,几乎是往前在爬了。 九惜把潜水服拧成的绳子绑在腰上,吊着一条胳膊,整个人倾斜着,弯腰弓背,拖着胖子艰难往前挪动。 “你还是省点力气,多往前,走几步。说不定我出去,还赶得及,在你们被撕碎,之前,再回来一趟……” 又往前爬了两三个小时,九惜脑子都已经空了,呼吸似乎都已经变成了一种负担。前面的无邪还在动,她不知道他是怎么撑住的。 拖着沉重的腿脚往前挪了几步,九惜踩到一个小坑,一下子扑跪在地上,她抖着手想把自己撑起来,却一下子趴倒了。良久,她出声,有气无力,“我走不动了。” 听到声音爬回来的无邪拖了她几下,然后解开她身上的绳子。九惜听到无邪再说什么,但她一个字都没听清,只觉脑中空荡荡的,身上泛冷,眼皮发沉。 “小九醒醒,别睡!”无邪有些紧张,他怕九惜一下子睡死过去,怕她眼睛闭上就再也睁不开了! “九惜!”无邪喊了两声,扶着九惜的肩膀晃了晃,见九惜一点反应都没有,他不由得看了眼自己的手掌。 手掌扬起往下一挥却没拍到九惜脸上,半道转弯,捏了把九惜左臂。 尖锐的痛感一下子刺破了黑沉的雾霭,九惜惨叫一声,面容扭曲。脸上蹭了不少灰土血污的无邪庆幸,颤声道:“就快到出口了,你再坚持一下,别睡。” “大哥,你想杀了我吗?”九惜睁眼。 见她算是恢复了意识,无邪便撒了手,把小哥解下来,“来搭把手。” 九惜爬过去,两个人软手软脚的,绑也绑不紧了,最后,无邪把小哥背起来,拿绑担架的绳子把人缠在他背上。拖着胖子继续往外爬,时不时出声,叫一下吊在后边的九惜。 这回九惜算是一点都蹦跶不动了,手脚沉的要命,她好几次想就这么睡下去了,又被无邪给弄醒来。 “大哥,你先……带他们……出去,再、再找人来……拖我,不、不是,一样的吗?” “别说话了,我们必须一起出去。你要不想我累死,就别躺这,等出去了,随你怎么躺!” 浑浑噩噩爬了许久,到最后,九惜都没力气说话了,只在无邪叫她的时候,出个鼻音,告诉他自己还活着! 终于,水流声,风声,还有人说话的声音。九惜最后的意识,停留在了无邪被人拎走的瞬间。 重返·六四 住院 九惜恢复意识,是在一间病房里。她能闻到医院特有的消毒水的味道,能感觉到左手臂被什么固定着,身上是连绵不断的疼痛感。她的床位靠近窗户,能感觉到吹过来的风,透过窗帘的缝隙往外看,能看到半截月亮。 病房里还有两个人,她和小哥三人被救起来后直接送了急诊,吴贰白的人安排他们住进了同一间病房。 一动不动躺在病床上,九惜看着窗外的半截月亮,思绪纷杂混乱。她感觉自己睡了好长时间,做了一个混乱的梦,这场梦里,她记得尤为清楚的是: 她杀了两个人,她喊他们……爸,妈! 她记得血液的落在手上触感,记得梦里他们死去时的状态,记得岩石砸落下来的位置,她甚至记得手里那把刀的纹络! 安静躺了许久,她终于忍不住爬了起来,找出来一个本子,拿了笔,就着月光,开始画那把刀的纹路。她的动作吵醒了一个人,另一边病床上的小哥睁眼,看了她一下,又闭上眼睛。 九惜拿着笔在本子上涂画,那本子是个日历本,不知道是医院的还是上一位病人遗留下来的。她在日历本反面画那把刀的纹络,画一页撕一页。安静的病房里,悠缓的呼吸声和不算大的呼噜声里混杂上了铅笔与纸页的摩擦声,还有频繁响起的纸页撕扯声。 约摸半个小时,九惜撕掉了不下十页纸。闭上眼睛的小哥这次直接坐了起来,下床,啪一下打开一盏小灯,往回走的时候看了眼扔了一地的纸团。 九惜顿住,在小哥躺回去之后放下本子,去捡地上到处滚的纸团,然后拿了日历本和笔凑去那盏小灯底下继续画那柄刀。这次倒是没再撕日历本了,等她涂涂改改画完的时候,天已蒙蒙亮了。关了灯,九惜爬去床上躺着,闭上眼睛,却是一片红。 温热的血液,坍塌的岩石,模糊不清的面孔,还有跃动的火焰,她离那火焰极近,却只觉得冷! 她终是没睡着,睁着眼睛挨到天亮。 护士说她昏迷了三天多,能醒来很是不容易,嘱咐她好好养伤,她乖乖应下。 睡醒的胖子看到清醒过来的九惜时很是激动开心了一番。不过,他的激动还没平复下去,就见九惜拿过来一个手绘图,胖子疑惑,接过去看。 那上面画的是一把刀,由于篇幅有限,着重画了刀柄,画工不算好,但也勉强够用。胖子只看了一眼就喜道:“欸,看来是记起来一点东西了!这是你那把刀,九儿,你这画工不行啊,你看这里,你得这样画!” “想要你的宝贝刀了?赶明儿,胖爷找人给你带过来……” 九惜呆住,胸口一阵钝痛,发闷发沉让人喘不过气来。她想起进上思的时候,无邪在火车上给她说过的话:曾经提都不愿提的事情,真的会乐意想起来吗? 或许,全忘了,也不错……可是,曾经做过的事,背上的罪和债,真的可以一笔勾销吗? 九惜如此想到,她看眼因为无聊,拿了笔在那幅图上勾画修饰的胖子,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翻腾的情绪,“我不想要那把刀了,送你,或者,你送给别人也可以。” “嗯?你说什么!”胖子上上下下打量九惜一番,起来把九惜按到病床上坐下。他这么一动弹,牵动伤口,不由捂着肚子,龇牙咧嘴,“怎么就不要了,不是说那刀挺贵的吗?说不要就不要了?那刀是不错,不过你胖爷我也不习惯用那东西啊。” 相较于刀,胖子还是更加喜欢枪和雷管! “那就送出去。”九惜开口,打定主意不想要那把刀了。 “真不想要了?不后悔?” 见九惜摇头,胖子想了想,两眼看向旁边发呆中的小哥。 说起来,小哥的黑金古刀丢了,到现在也还没配上武器呢。九儿那把刀虽比不上小哥的黑金古刀霸气外露,但到底也算是把好刀,给熟人用,好过放着吃灰不是。而且,熟人嘛,就当寄存,到时候这小丫头片子反悔了,也好处理些。 “你真想好了不要?那我就给你处理了,你可别到时候哭鼻子,跟胖爷我耍赖。” “不要了。” “那行,保准给它找个好下家。” 隔天,护士来查房的时候,带过来了一个小盒子,说是九惜的随身物品,因为要做手术就给她摘下来了,由于没有家属陪同,暂时由医院收起来了。 “这是……好家伙,晚唐的雕刻手法啊,还是木雕制品。”胖子看着被九惜拎出来的小巧葫芦,瞪大了眼睛。 见他好奇,九惜随手把那葫芦递过去。胖子受宠若惊,小心翼翼捧着那木雕的葫芦翻来覆去地看,良久,叹道:“九儿,你知道它值多少钱吗?” 九惜摇头,“这个不卖,它……” “丫的我可告诉你,这小玩意儿够你活一辈子了!你个不识货的小丫头片子!你看看你看看,你看看这里边给你造进去了多少东西,又是泥又是血的!简直是糟蹋东西啊!作孽哟,这么糟蹋好东西……” 胖子这么叫唤,心疼肝疼肺疼的,倚在病床上发呆的小哥也扭过头来看看一眼,又默默回头,盯着窗户外头的天和云了。 九惜呆住,一脸无语,片刻后她幽幽开口,“这是假的,买来玩的,还我。” 胖子:“……” 九惜把那葫芦拎过来看了看,果然在镂空的缝隙里看到了血和污泥!她沉默下来,开始回忆自己以前是怎么处理这葫芦上沾染的污渍。良久,她脸色变得有些古怪,然后她看向胖子,请教如何处理这葫芦上的污渍。 她不知道自己以前是怎么处理的,但记起来上一次的情况,她拿水,冲了!这简直……确实是太糟蹋东西了! 无邪是两天后来的医院,精神头看着挺好的。阿贵跟云彩一起来了,胖子一见云彩立马满血复活。 无邪看到三个大活人,情绪有点子失控,激动庆幸,险些飙了泪。 几人聊天,云彩特别关心了一下九惜,无邪跟胖子两人说了他们晕过去之后的情况。 九惜刚醒来那两天心情非常不好,后来又去折腾木葫芦,就一直没跟胖子两人说过他们出来的事儿。 无邪说完后就跟胖子一起梳理几人来巴乃之后遇到的事情,还拿出来一张图纸——无邪手绘的水下瑶寨平面图。 九惜瞟了一眼。无邪画的图很具美感,比她花了半晚上时间画出来的刀好看许多!她还在感慨无邪的画工,云彩却是发现了些其他的东西,云彩说,那张图,像他们的寨子! 仔细对比过后,无邪的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九惜却未觉如何,一是她没有意识到这代表着什么,二则是,两个复制粘贴的寨子而已,哪里能有会跑的石头人、会说话的蛇更加让人难以接受?对了,无邪从他二叔那里得知,他们见到的那石头人也是有名字,当地人称它们为:密洛陀。 之后,在一番折腾之下,胖子又发现了一个十分有趣的东西,那张图纸涂改之后形成的图案居然是和小哥身上的纹身相吻合的! 纹身……踏火麒麟…… 九惜看着小哥身上显化出来的纹身,眉头紧蹙。 麒麟……麒,起灵……人间神明,这,又是谁? 九惜眉头越锁越紧,她直觉这件事情很重要,甚至超过了她亲手杀死爸妈这件事情! “起灵……是谁?你们知道吗?” 有些飘忽茫然的声音响起,打断了正在说话的胖子,他随口道,“小哥啊,全名张启灵。你这一天想一点的,进了趟医院开了窍了?想到什么了,跟小哥有关系?” “不知道,就想起来个名字。麒麟,起灵。”九惜凑过去,也去看那图纸,然后看看小哥。 张启灵,小哥,人间神明? 这有什么?知道这个能做什么?分明什么都没有,所以,重要的到底是什么?跟他,或者他们有什么关系? “你们看这儿,这古楼,要是这村子和巴乃一样,那这古楼的位置就和小哥那高脚木楼的位置一样。”胖子拿图去比,发现那古楼的位置是麒麟纹身的眼睛。 九惜听了一会儿就知道这跟自己想知道的事情无关,她回去坐到自己病床边上,有些头疼,很是苦恼。 胖子和小哥都是外伤,两周左右伤口愈合了就都能跑能跳的,因惦记湖底那村子的事儿,两人出了院直奔巴乃,托了云彩照顾九惜。 九惜出院还得些时日,背上的伤还没完全长好,而且手臂上打了石膏,一条胳膊不能动,被无邪勒令休养。他们没让她去巴乃,还非让她住院住到拆石膏。还在苦恼那个所谓很重要的事究竟是什么的九惜对此毫无异议,乖乖待在医院里。 大概过了有个一周多时间,无邪和胖子来医院接她,说要回去,一方面是他们都离开自己场子太长时间了,得回去处理看看,二来就是,他们缺装备缺人手,要真想搞清楚羊角山那里的情况,仅凭他们三个人,不够。 九惜看着手里连她身份证都没用上的车票,有些无言以对。她和小哥被胖子打包带走了,然后,她又进了第一医院。 “手臂骨折?恢复挺好的,再过几天就能拆石膏了。小姑娘挺好动啊,怎么弄的?”医生检查过九惜手臂后开口,两眼盯着胖子,面色不善。 “啊呀,这丫头不学好……” “攀岩,摔的。谢谢医生。”九惜开口,截断胖子话头,然后拽了人往外走。 重返·六五 饭店 小哥和九惜又住胖子那里去了,接下来好几天,他们三个人该发呆的发呆,该照看铺子的照看铺子处理琐事,还有一个吊着胳膊成天发愁。 一周多快两周的时候,九惜去复查,卸了手上的石膏,医生嘱咐注意康复训练,让她忌忌口,而且短时间内左臂不能负重。 她这边恢复正常造型没两天,胖子突然说要带着她和小哥去见见世面,顺道给无邪撑场子。九惜困惑,她来北京都快两周了,就没见胖子这么积极过,还见世面,一天天的,能见着他人就不错了! 当然,见不到这人,也不全是因为他忙。刚开始将近一周的时间,胖子确实是挺忙的,整天折腾他铺子里的事儿,不过,第二周他就闲下来了,晚出晚归,家里不待。 九惜上次去医院拆石膏,陪同的人还是小哥,一个石膏,拆的人满头大汗! “你们想干什么去?”九惜觉得有些不妙,胖子跟无邪凑在一起,保准不靠谱! 她都没等胖子答她这句,直接推脱,“算了,你还是别告诉我了。你和小哥,你们一起去就行了,我这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逛街都拖后腿,我留下,看家。” 胖子眉毛一扬,“带你去吃顿饭长长见识,你还挑上了。麻溜的,走走走,你天真哥哥还等着你呢,过了这村儿,可没这店了。” 九惜还是没躲掉,胖子一通输出,成功带着两人出门了。由于九惜和小哥现有的衣服款式有限,胖子便带两人去服装店试衣服。 “你这看着有些变态啊!有点人妖味。”胖子开口。他看着一头短毛,额角露出一点疤,身上套着件裙子的九惜,咧嘴笑。 九惜瞄一眼自己的造型,也觉得有些别扭,主要是这裙子,它是个粉白色的,和她这发型和伤疤放在一起……离谱的搭配,一言难尽。 “欸,九儿,来来来,把这个戴上。”胖子抓过来一个渔夫帽扣九惜脑袋上,退开两步看一会,“这个不错,看着就乖不少。” 九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沉默几秒。她随手抚了下手上的疤痕,而后抓了个导购,“姐,麻烦帮我搭套西装,男款的。” 导购应声,带着九惜去男装区试西装。 二十来分钟后,三人出了那家服装店。九惜嫌弃胖子身上小一号的西装,在她的强烈要求下,胖子也试了一身,全部三套,九惜刷卡。这店并不是什么高奢品牌店,三套下来价格也不是特别离谱。 出门打车,去找无邪。胖子在车上给她和小哥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简而言之,无邪跟一个大佬见面,场子挺大,需要点排面,他们仨去扮保镖。 九惜眼睛在仨人身上来回转了一圈,不觉有些好笑,三个人,却很形象地诠释了什么叫做高矮胖瘦! 几人在新月饭店门口碰面,无邪问了下九惜的恢复情况,又跟胖子扯两句就一起进了新月饭店。 “长沙吴家的小太爷。” 胖子这话一出,九惜一下子感受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江湖气,气氛瞬间到位。 被胖子招过来的伙计打量一下四人,面上没什么过多的表情,“您往里请,雅座还是大堂?” 九惜站的靠后一些,尽职尽责扮着保镖。胖子在前边问无邪约的是什么时间,无邪还没回他,后边又来一人。前边那面上一直没什么表情变化的伙计往来人那边一看,脸色就变了,堆起了笑似乎还有些惊讶恭敬之色。 他绕过小哥往前走,那伙计立马迎了上去,开口道:“小爷,老位置?” 那伙计神色变化过于迅速精彩,九惜不自觉看了过去,比她高半头的个子,身形偏瘦,黑西服粉衬衣,脸型……九惜眼睛一亮。 这人五官脸型生得极好,整张脸给人一种很惊艳的感觉,而且,身上有股隐而不发的威势。 他看到无邪的时候停下了脚步,没说话,脸上现出些意外之色。无邪看到他的时候顿了一下,随即露了个笑脸,笑容之下压着一些迷惑和尴尬。 两人对视,那边还是没说话,只跟无邪对着笑,场面一时间有些怪异好笑。 被这明显尴尬起来的气氛冲击,那张精致的脸带来的惊艳感稍稍褪去一些,九惜很快觉出来一股子不是很明显的熟悉感。 片刻安静,边上候着的伙计上前解围,领那人进内厅,那边三步一回头,往无邪脸上瞅。无邪脸上挂着笑,眼里尽是困惑。 九惜把自己挂对面那人身上去的目光收回来,恢复成一个保镖该有的样子,与旁边的小哥调至同频。那个去送人的伙计很快回来,领着四人往另一边走,临窗散座。 这边一坐下胖子就问无邪跟那人是什么情况,还用了“一见钟情”这个词。见无邪摇头,他就转过来看九惜,“你又是怎么回事?两眼珠子都快粘那粉衬衫身上去了,怎地,也一见倾心了?” 九惜猝不及防呛了一下,说实话,那张脸很对她审美,最重要的是他身上没有小哥那种吓人的气势,她敢光明正大去看去评价! “咳,没,有些眼熟。” “看他眼熟?”胖子一脸的不信任,随即抬手一指刚刚领他们过来的伙计,“九儿,你看门口那伙计,眼熟不眼熟?” 九惜闻言扭过头去,看两眼那个年过花甲的伙计,片刻后摇头。 “九啊,你这是光捡着好看的眼熟去了是。”胖子揶揄,然后又道:“这长得好的啊,熟人都多不少。九,你要真看上那粉衬衫了,你直说,胖爷我去给你打听去,看看你还有没有机……” “你够了。我可以确定我见过他,但不是在这里,这里的东西都挺眼生的。”九惜正色,一脸严肃。 “真觉得眼熟啊,我还当你瞧上他了……我去,这他娘的明抢啊,一壶茶能卖上万!”胖子一翻菜单眼睛就直了,挑来挑去挑了壶最便宜的茶。 那茶上的挺快,胖子牛饮两杯,肉痛道:“一壶茶一千八,这卖的是茶?这他娘的是杨贵妃的口水!娘的,等会茶叶渣都得打包带回去泡在酒里!” 九惜低头,看眼茶杯里琥珀色的茶汤,犹豫,然后默默搁下杯子。 杨贵妃的口水……这比喻,实在太好! “小九,你确定你见过他?”无邪喝一口茶,“要是确定的话,等这边完事,我们去会会他。” “这个不用急。我能肯定我见过他,但不能确定他是不是认识我。”九惜开口。她想起了雨衣三人,他们认识无邪胖子和小哥,但无邪他们却连对方的存在都不知道!而自己,大概率和他们是同类。 “也是,照羊角山那几个看,你丫以前的业务范围估计挺广,他认不认得你,还真不好说。”胖子开口,然后看无邪,对他道:“粉衬衫那不着急,可以先试试再说,慢慢来,今个先搞定你那边。” 无邪点头,却不由地想起另一件事。之前在巴乃,他醒来跟二叔谈话的时候提了一嘴标记的事儿,没成想二叔竟然直接变了脸,直叫他不要掺和,还问他是怎么知道那个标记的。二叔当时的语调十分严肃,他直觉不对劲,本能没提小九,只说是之前上山的时候看到的,一路上看到好几个,觉得奇怪。 从二叔当时的反应来看,小九曾经待过的那个组织绝对有大问题,不容小觑。 无邪看眼剥瓜子的九惜,犹豫一下还是没开口,他想等一切都查清楚了再跟九惜明说。 转了话题嗑着瓜子聊天,盯着门口看了一会,胖子就有些坐不住的感觉了,眼睛四处滴溜。无邪见他心不在焉的,就问他怎么了。 胖子说今个的拍卖会有极品,行里的风向标琉璃孙进门来了。他又解释了一番琉璃孙的来头,然后准备起身,去找拍卖手册。 胖子还没站起来呢,边上过来一伙计,说无邪约好的人来了,让他们上楼。 跟着几人上楼去,九惜能感觉到的就是奢华,这个饭店的二楼,是中西结合的设计,各种装饰布置实在是没亏得他成千上百万的菜单子,一整个大写的奢豪华贵。 九惜有种土包子进城的感觉,如果不是要凹人设,她能让自己下巴碰到地板上去!这种感觉在看到七八个坐一起吃饭的人时达到了顶峰。 一壶最便宜的茶都要近两千的饭店啊!他们这种,一筷子下去,怕不是小一万就没了! “请问,霍婆婆在吗?” “这边。” 默默算账的九惜收神。 绕过屏风,后边的情形展露出来,里边空间不小,有三个人,一个根雕桌上摆着茶具,一个很有些气势的雪肤老太太坐在桌边喝茶,旁边是个很漂亮的小姑娘和一个身量颇佳的妇女。 无邪看里边三人看得呆了一下,让胖子捅了一指头才惊醒,跟那位姓霍的老太太客套一句,不过,人家是半点不给他面子。 两边见面,几句话下来气氛就不对劲了,老太太直接冷了脸,听她话里的意思,基本算是明着赶人了。无邪不想放弃这难得的机会,犹豫间胖子给无邪支了个招,他说:“她赖皮,你也赖皮,先坐下再说。” 胖子此话一出,九惜心里莫名一咯噔,不自觉出声,“哎……” 直接坐旁边空椅子上的无邪扫一眼往前跨出半步又退回去的九惜,再看眉头皱起来的霍老太心就吊了起来,不过嘴上倒是没发怯,一通无赖发言顺顺当当溜出口。 边上胖子在无邪说话的时候跟九惜咬耳朵,问她刚刚什么情况,是不是发现啥东西了。 九惜默了默,回他,“不知道,就是感觉不大对劲。” “哪儿不对?那板凳不对?没啥事儿啊,天真那不坐的好好的。”胖子看眼无邪,小声开口。 九惜环顾四周,着重盯着无邪屁股底下的椅子看了半天,没发现任何异常。她刚要开口,就听到对面霍老太突然高了一调的声音,她在质问无邪,“谁让你坐下来的?站起来!” 无邪愣了一下,随即摇头拒绝,他是铁了心要拿到霍老太手里的线索。没成想,他这边一拒绝,那边老太太立马发了火,直接喊自家伙计赶人。 胖子立马进入角色,直接开怼。霍老太旁边的小姑娘冷笑,说那位置不是谁想坐就能坐的。 九惜竖直了耳朵,想听听这座位究竟有个什么讲究。对面的霍老太却直接止了小姑娘的话头,还一下子调转了态度,非但不赶人了,还让无邪一直坐到她指定的时间,到时候就跟无邪继续交易。 霍老太这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态度,九惜觉得有些不大妙。不过,她实在想不明白因由,再加上无邪的态度在那放着,她不由得噤了声,站在原地静观事态发展。 重返·六六 砸场 无邪坐稳没一会儿,这座豪奢的饭店就有了动静,他们要准备开始拍卖了。垂帘点灯,司仪上台清场,原本的安静被打破,楼下逐渐嘈杂起来。 有人给楼上各包间送拍卖名册,进来这间的服务员两眼扫到无邪直接就怔住了。九惜原以为他是无邪的什么朋友,结果那服务员一回神,转头就问霍老太,问她无邪是不是坐错位置了。 霍老太也是有意思,说了一通奇奇怪怪的话,语气阴阳,还夹带着一股莫名的感慨。 那服务员得了老太太的话,很快又送来些茶点和一份名册。 各包间前用于遮挡隔离的屏风被挪开,一眼看过去,所有的包间,不论人数多寡都至少空着一把椅子,照包间的布局来看,那些椅子的位置正正好对应着无邪屁股下边的这一把。 这个情况……事出反常必有妖,它很不对劲! 无邪很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他脸色变得难看了些,心神不定。不过心慌归心慌,他坐的倒是依旧稳当,见翻看拍卖名册的胖子神色有异,还劈手抢了名册去看。 九惜瞄了一眼册子,那册子很薄,除去厚实精致的封面估计只有两三页的内容。胖子他们看的那一页上有一枚深青色的玺印图片,她看了一下就收回了目光。说实话,桌子上那几盘茶点对她的吸引力都是要高过册子上那东西的——她中午没吃饭! 无邪看完之后随手把册子递给他侧后方站着的小哥,小哥转手就给搁到了旁边桌上。 胖子白着脸跟无邪嘀咕了一会,很快无邪的脸色也跟他一样了,变得煞白煞白的。无邪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跟胖子眉来眼去一会儿,还让胖子去问这玺印的卖主。 边上的霍老太听见他这话就开了尊口,让无邪俩人熄了这心思,别白费力气。 胖子回她一句,两人话不投机,针尖对麦芒,三两句就带出来一股子火药味。胖子不服输,霍老太也不是盖的,眼看胖子起了火,无邪赶忙开口,劝下胖子。 被劝住的胖子自顾自嘀咕几声,然后闭了嘴。四周安静下来,一楼的动静就变得明显了些。这场拍卖会的准备工作已然完成了,九惜看向大厅最显眼的地方——一楼戏台中央,那里放上了一只玻璃柜,里边罩着的就是手册上的玺印。 身着旗袍的司仪说过开场白,就有伙计用一端带钩的竹竿勾住装有玺印的玻璃柜撑起到二楼,然后一间间包厢递过来,供二楼贵客验看。那伙计手极稳,而且在每个包厢前停留的时间和距离都掌控的恰到好处。 那玺印到这间包厢前方时,无邪和胖子不约而同变了脸色。九惜从他们的神色当中看出一抹惊奇,似乎刚刚那一会儿他们看到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东西。 无邪俩人似乎被他们的发现惊呆住了,没有再次交流,甚至连对视没有,而是齐刷刷转头,目光追着挪开的玻璃柜移动。九惜目光偏移,也顺着玺印看了过去,她还是什么也没发现,一头雾水。 很快,展示结束,玺印被收了回去。接下来开始挂铃,还是那个伙计,用那根竹竿把早就准备好的精致铃铛一只只勾起送到各个包间。好玩的是,无邪这里得到了特殊对待,下边送上来一只小灯笼。胖子接的无比顺手,一片哗然中,过来一个伙计恭恭敬敬把那只小灯笼请了起来,挂在无邪这边的一只吊扣上。 掌声起的热烈而突兀,无邪这边一下子收到了大量的注目礼。 “还不给你的崇拜者致意……无人不晓得你吴家小太爷的威名。”霍老太幽幽开口。 无邪给她说的一愣。她又冷笑道:“这威风一时,你们老吴家怕要被你这盏败家灯给烧光了。” 霍老太这一席话说完,无邪便整儿愣怔住了,没一会儿额头上就全是汗。 九惜心下奇怪,不明所以。不过,听霍老太说的话,问题明显是出在这个位置和那个小灯笼上。九惜回忆霍老太说的话,把“点天灯”三个字在脑子里回了两三遍,觉着有些熟悉。 几趟锣声响起,九惜回神,把目光投向一楼戏台处。司仪简单介绍一下那方玺印,宣布开拍,一群人开始叫价,铃铛声响个不停,嘈杂混乱,台上主持的女生报价,一个不漏一个不差。 九惜听着直线飙升的价码心中感叹。这价码都快加到一个亿上去了,这些人竟然还能往上追价! 一个亿,这个数字太大,大到有点失真,九惜一时间没在脑子里找出来与之匹配的概念。她数着数在脑子里估算:一个亿的百元钞堆在一起,光重量就有一百多吨。这个重量,可是得拿大卡车来拉的吨位啊!简直……壕无人性! 这一屋子,能出的起这个价的人好像还不少。要是有绑匪有幸成功绑了这里边的某个人,随便勒索一下,下辈子的生活都不用愁了……这一趟,还真是开了眼了! 九惜暗自感叹,抿了抿有些发干的嘴唇,两眼往楼上各个包厢瞅,眼神幽幽,不怀好意。 约摸一个小时左右,中场休息,一直稳稳站着的小哥上前,抬手搭在无邪肩上,手指用力,捏了严重走神的无邪一把。九惜看过去,发现无邪的脸色又难看好多。已是面如金纸,冷汗涔涔了。 无邪扭头看眼小哥,顿了一顿,又往后看一眼九惜,随后回头看看满脸激动的胖子,端茶,定了定心神,“胖子,现在什么情况?” 胖子擦了两把汗,“他奶奶的,快一个亿了!” 无邪才喝进嘴里的一口茶立马全给喷了出去,胖子还没停嘴,随手一抹喷到自己脸上的茶水,继续给无邪讲述先前的盛况。无邪听着听着脸就绿了,不过很快恢复正常,他在胖子说完之后开口,讲了一遍点天灯的规矩。 九惜听完瞅瞅冒了一个小时冷汗的无邪,暗自思忖:无邪出不起这钱,那吴家呢?好歹也是个能叫上名号的家族了,他们跟这些人的贫富差距应该不会太大。所以说……或许绑架无邪去勒索敲诈吴家也是一样的??!钱啊,一个亿出不来,一个千万也是可以的啊! 九惜眯眼,她现在看这些包厢里的人都自动附上了一长串的数字,红艳艳的,最少八个零那种! 沉迷于给楼上一众人贴数字标签的九惜突然听见一道很不和谐的声音,那声音的主人在挑衅楼下主持拍卖的女生。她呆了一瞬,然后反应过来那道声音属于掐着嗓子的胖子。 接下来的事态发展直接失控,那女生一声呵斥,立马就有伙计涌了过来,目标十分之明确。最离谱的是,一整场都没怎么动弹的小哥毫无征兆掠了出去,越过廊台,跳楼了! 这饭店是戏园改的,下层散座上层雅间,中间镂空有两层的高度,也就是说,这么一跳,少说也得六七米的高度啊! 她下意识往前追过去两步,正正好看见小哥落地翻起来的瞬间。九惜不自觉吞咽一下,收起了自己过分多余的担心。就这身手,今天这局,他七进七出都没丁点问题! 那头是不用担心了,不过这边…… 九惜回头,在胖子掀翻桌子之前抓起一盘自己闻了一个多小时味儿的茶点,捏了一块塞嘴里。 上千块钱的点心,味道,它确实不一样! 九惜感叹,三两下踹开两个冲进来的饭店伙计,胖子抄着把椅子砸翻了另外两人。 这儿一边倒的势态一下子镇住了冲进来的其他伙计,被砸出门去的一人立马大叫起来,喊保安上来。 九惜趁这空档,又塞了口点心。这东西好吃是好吃,可惜里边就摆了四块一口量的,对比它的价格,这量,它实在是少的可怜。九惜扫一眼掀翻在地的碗碟杯盏,顿觉心疼。 那边保安还没上来,率先进来了两个霍老太的保镖。霍老太显然被这意料之外的局面给惹恼了,她斥了无邪一通。 无邪很是无赖的地回了她两句。 两人说话间,楼下上来的伙计到位,胖子出手,挥着包厢里的根雕桌把人堵在门口,九惜手里的空盘子毫不犹豫盖了过去。 “还能不能坚持五分钟?”无邪突然开口,没头没脑来了这么一句。 “啊?我靠,你还想上个厕所是干嘛?”胖子莫名,他说完往前一下撞开进门来的几人,又道:“五分钟,倒是能撑得住。” 无邪闻言开口,语气放肆,还带着些与他极不相称的痞气,“都坐了这么久了,祸也闯了,气也受了……让老太太看看啥叫风骨。” 胖子听这话就是一乐,老怀甚慰,一边乐呵回话,一边可劲儿招呼赶过来的伙计和保安。 九惜配合胖子掀翻堆在门口的一伙人,和胖子合力关上了包厢门。一起抵着包厢门,身后传来力道颇大的撞门声,胖子浑不在意,还乐呵呵笑着,直说无邪有他当年的风采。 用力抵着门,九惜无奈,想不明白为什么就一下子发展成这个样子了。 “把他给我拽起来。” “婆婆,你不能耍赖啊!” 无邪和霍老太的声音响起,一个声音里掺着显而易见的恼火,另一个则是可以听得出的诧然。 “你能砸场子,我就不能砸你?到底谁耍赖?动手!” “护驾!护驾!” “九儿快上!”胖子抵着门,心里着急,勾脚去踹九惜。 “你抵好,小心点。”九惜冲着胖子开口,确认胖子接手了这才撤开,一个箭步冲去无邪那边。临到对面一个保镖身前时就势一个铁山靠,她这一下力道极大,那人躲避不及被撞了个正着,他直接撞了出去,砸断了护栏,挂到了外边廊台上。一击得手,九惜毫不犹豫拧身,冲向另一个保镖,两人来回对了四五招,那保镖便被掀翻在地。 两声干脆利落的咔声过后,九惜一脚把胳膊脱臼了的保镖踢到了廊台那边,撞到刚刚翻上来的另一人,直接给人砸到一楼去了。 忽略掉那个疼的直叫唤的保镖,九惜退到无邪身边,冷眼盯着霍老太那边,暗自握了握左手。 这边失控,在外间吃饭的几个霍家人一齐冲了进来,各自看一眼霍老太,就都转了头,朝这边看过来。 刚刚跟那俩保镖打架的时候左臂挨了一记腿鞭,眼下有些疼,九惜咬牙,尽量不让自己叫出声,以保证自己刚刚打出来的震慑力。九惜冷眼盯着霍家一行人,神色不自觉有些森然。 “老太太,我们家这小孩没见过这种阵仗,下手没个轻重。伤了保镖也就算了,伤了你家里人那多不好,有损和气不是。”胖子抵着门,抽空喊话。 霍老太神色冷了一下,眼看进来的几个霍家人,“动手!” 那边进来的人有男有女,四五个,基本都是练过的,九惜盯着那几个有了动作的人,甩甩发疼的左手。她倏然间动了起来,却没往那些人那边去,而是选了霍老太作为目标。 不管霍仙姑年轻的时候如何身手敏捷,如今她年龄放在那里,怎么着也不会比四五个正值中年的人难缠。 九惜突然发难,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再加上她身手本就不赖,是以,她的手扣上霍老太脖子时,一群人才反应过来她的意图。 对面的无邪见此瞪大了眼睛,欲言又止,看了九惜好一会儿。 “霍……麻烦您移步。”九惜掐住霍老太的脖子,压稳声音。她得往无邪那边走走,免得出意外被人偷家。 “你干什么,放开我奶奶!” 九惜五指扣稳,一手抓着霍老太的手臂,“您老配合一下,我们自然可以相安无事。” “哼,我倒要看看,你今天敢不敢要了我的命!”霍老太冷冷一哼,浑不在意,反让那几人赶紧动手。 霍老太手上有无邪要的东西,东西还没着落呢就直接掐死知情人,这种操作正常人他还真做不下来!不过,现在这种情况…… “您贵为一家之主,受伤了,自然也不是小事。”九惜盯着霍家一干人。 霍老太的孙女气急,直说九惜无耻下三滥,最后被霍老太制止。 胖子那边,那门都快给外面的人撞烂了。霍老太气定神闲,被扣着脖子,还慢悠悠喝了一口手里端着的茶,手边没了桌子,她就随手将茶碗递给旁边的妇女。 九惜抿了抿嘴,觉得自己威胁人威胁的有些尴尬。不过啊,还好这霍老太的身份地位足够高,虽然九惜没对她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她受制于九惜,便已足够让那些霍家人投鼠忌器了。还是那句话,霍老太年龄在这儿放着,谁也没法保证会不会出什么意外,老人,总要金贵许多。 霍老太见那几人畏手畏脚的站着,也没多说什么,转而看着无邪道:“招惹了这儿的老板,不用我出手,你们今天未必走的出这道门。” “我们出不出的了这道门就不劳婆婆您费心了。”无邪瞄一眼一楼的情况,又看眼手表。 胖子那边的门自然是撑不住了,伴着木头开裂折断的声音,呼喝叫骂瞬间清晰起来。胖子大吼一声,抄起手边能用的东西就往对面招呼,他虽然猛的一批,但终究寡不敌众,很快见了血。 九惜皱眉,看一眼周边几个霍家人。无邪一下子急了,频频去看手上的表。 距离霍老太定下的时间也就剩下个一两分钟了,九惜死死盯着胖子,随时准备救援。包间门口那边一片混乱,里边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平静,两方对峙。 “娘的,到点了没有!”胖子怒吼。 无邪又瞄一眼手表,直接蹭一下站起来,抄起屁股底下的椅子往包厢门口走,“到了!到了!小九放人,我们走。婆婆,我走了,改天登门拜访。” 九惜松开扣在霍老太脖子上的手,退开几步,自觉到了安全距离,这才掉头加入了门边的混战。胖子折腾这半天,火气上头,下手是半点不加收敛了。九惜夺了根警棍在手里,专挑手肘膝窝下手,基本上一棍子下去,对面就只有倒地哀嚎的份儿了。 胖子打上头了,抄着那张根雕桌直往人堆里头冲,全然不顾往他身上砸的警棍。九惜瞅着空子钻去胖子旁边,帮忙挡那些抽冷子往他身上砸的警棍。 重返·六七 打架 九惜闯进人群里,眼观三路,一边防着自己,一边给胖子打辅助,同时还得顾念抄着把椅子加入进来的无邪。 几分钟后,包厢门边倒了一地的人,闹哄哄的空间出现了片刻的宁静。 这一会儿的功夫,胖子手里那张很有些年代感的根雕桌子已经拍的裂开了,无邪手里的椅子也碎成了八瓣,眼下就剩个腿儿在他手里。九惜拎着警棍站在无邪侧后的位置,警惕尚还在包间里的霍家人,怕他们趁机动手。不过,事实证明,霍老太并没有继续出手的意向。 短暂的停顿过后,三人越过躺在地上打滚的人群,由胖子开路,一路强推,硬生生打了下去,冲到一楼大厅。 甩开警棍敲翻追过来的保安,九惜一扭头就看到了站在戏台上的小哥。台上用来装玺印的玻璃柜已经破了,那方玺印跑到了小哥手里,他旁边不远处,那位粉衬衣的帅哥捂着脖子躺在地上。 无邪两人上戏台去喊小哥跑路,台上躺着那帅哥在无邪经过时爬了起来。他捂着脖子,咳得要喘不过气儿一样,却还有心冲着无邪笑,临了还给无邪塞名片。 那名片无邪没接,倒是胖子随手拿过揣到了兜里。那帅哥送完名片就退开一步,朝门口方向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九惜两眼在那人身上停留一好会儿,越看越觉那张脸熟悉,脑中恍惚飘过一个词:花……儿? 花儿,怎么就跟花沾上边儿了?这人看着不像是那种能跟桃色新闻挂钩的啊,谁给他送过花?难不成……嘶,我应该不会,不,肯定不会!应该是有别的意思。 “小九别愣着,快跑!” 九惜收神,挥动警棍扫开追过来的保安,三两步追上无邪他们。四人冲出饭店接连跑了几条街都没彻底甩开追兵,最后停在个报亭旁边。胖子和无邪临时商量该怎么躲追兵,九惜自然而然开始警戒,他们两个也很默契地没有抓着九惜和小哥问想法。 这边正发愁呢,忽然间一辆红旗车驶了过来,直接停在了四人前边的马路上,九惜提着警棍的手不自觉握紧。 车里的司机滴了声喇叭,随即,副驾的车窗摇了下来,露出来一张极其眼熟的小脸。 霍老太的孙女! 车上的女孩冲着无邪扮了个鬼脸,喊几人上车,漂亮的眼睛落到九惜这边就多了些气愤。 她为什么生气九惜用脚后跟想都能想明白,不过她为什么要出手相助?这是霍老太的授意,还是她自己私下的行为?这车能上不能上? 九惜拿不准,下意识回头看向无邪。跟胖子进行过眼神交流的无邪,“上了再说。” 四人翻过路边护栏钻进车里。车门都还没磕好呢,车子就直接发动了,女孩对司机说了个地址:公主坟大院。 九惜不熟悉北京地界,听这名儿不觉有些后背发凉。 胖子听完就问那小姑娘能不能去远一点的地方,怕不安全。 小姑娘让几人放心,说那地方没多少人敢去。她说完扭过头来看无邪,对他笑道:“无邪哥哥,初次介绍,我叫霍秀秀,好久不见啦,你还是一样呆哦。” 她这话一出,无邪就露出个一脸懵的表情,满是奇怪地回问小姑娘。 “霍秀秀”三个字一出来,九惜近乎反射般将目光落到了她的身上。这个名字……九惜觉得,自己大概是认识霍秀秀的。 “哎,算了。真是让人伤心。”小姑娘嘟起嘴来,脸上透出来些许的失望。 十八九岁的小姑娘,这个表情由她来做,透出一股俏皮可爱,是年轻人该有的感觉。 无邪显然还是没想起来这个旧识是什么情况,他下意识和旁边的胖子对视一眼,但很明显,胖子也给不出来什么具有参考意义的回应。 无邪和胖子对视的目光还没收回去,车子突然发出一声震响,骤然停住,九惜险些一头撞到车窗上。 汽车引擎呼啸的声音透过车窗传入耳中,随即又是一声巨响,车屁股被撞的腾空起来,后窗玻璃一下子碎掉了,碎玻璃飞的到处都是。 透过碎裂的车窗看过去,能看到两辆车分别停在车子的左侧和后方。左侧那边车子的司机破口大骂,骂的内容跟车没什么关系,纯纯挑事儿,要打架的架势。果不其然,九惜很快看到从那车上下来的人各自抽了钢管出来。 “啊哦,看来他们很喜欢他们的车。” 无邪的声音传入耳中,九惜一下子扭过头去,她很想看看无邪脸上究竟是个什么表情。二十好几的人了,当众卖萌?他那张脸确实挺优越的,用来卖萌的话…… 扭过头去的九惜看到无邪瞠目结舌看着马路上手持钢管的人群,脸上尽显惊诧,并没有露出她臆想中的神情。九惜有些灰溜溜地回过头。 “琉璃孙的人,动作还真快。”胖子指着车后边一个方向给无邪解释,而后拍着驾驶座问司机这车还能不能开。 车子很快发动,有人扒着车屁股跳上后备箱,两手探过破开的后车窗直接往无邪脖子上掐,想把人从座位上拖出去。虽然车里空间小不怎么方便施展,但那家伙还是挨了好一通揍,动手的主力是胖子。他很快被扔了下去,被车子启动后的那股力量甩在了大街上,也亏得这会儿街上没什么车,否则他还能不能站起来可就两说了。 胖子才把那人甩出去,这边车子就一头撞进了隔离带,引擎盖直接给掀开了。 胖子大怒,喊那司机。 司机郁闷,说车子的轮轴给撞坏了。他说着又鼓捣了一会儿,汽车引擎轰隆隆叫唤了半天,车子却稳稳趴着没挪地儿。 胖子当即大骂出声,跟小哥一人一边踹了车门。边上的九惜才下车,兜头就落下来一根钢管,带着空气被破开的呼啸声。 反射性侧身避开落下的钢管,抬脚踩住尖端触地的钢管,同时回身顶肘,这下意识的反应九惜本能用了全力,手肘击在对方胸口的瞬间,她隐约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车里有武器吗?马刀之类的?”胖子喊霍秀秀。 “你当我们家是什么人?” 胖子没要到武器,不由抱怨,“胖爷我怎么就上了你这破车。” 九惜捡了脚下的钢管,犹豫一下然后往无邪那边一递,“这个给你,等会小心点。” 胖子“啧啧”两声,迎面对上冲过来的两个人。他跟对面硬刚,两手挡住挥过来的钢管,紧跟着一个头锤砸翻了最前面一人,随手夺了根钢管在手里,一转手功夫那钢管就奔着另一个人的脑袋敲过去了。 追来的两辆车上一共下来了十几个人,那一个个的抄着钢管就往上扑,半点不计较后果。 胖子这边先不说,就小哥那边,双方武力值完全不在一个档次,天上地下的差别,难得他们还有胆往上冲,完全称得上悍不畏死。 九惜在胖子砸翻第二个人之后跟上去,躲在胖子屁股后边捡漏,摸到手一根钢管。 确认这些打手的武力档次之后九惜加入混战。她确定了,这些人不如刚刚那饭店里的伙计。这些人比起之前在山腹里遇到的那些速度非人的密洛陀,实在算不得什么,和雨衣三人相比,也都差的远。眼下唯一有些难办的就是,这些人有外援,而她们这会儿赶时间,要是被这些打手拖住了,到时候惹来其他对那方玺印感兴趣的家伙可就不大好玩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明目张胆聚众斗殴,要有什么围观的人忍不住报了警,那可就有乐子了,一群“资深”盗墓贼。 正想着,忽听身后车子那边传来一道撞击声,还混着霍秀秀的惊呼。九惜回头看过去,就看见有三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去车子那边了,一人抡着钢管和无邪打在一起,一个人就奔着霍秀秀去了。 九惜立马抽身,往胖子身边躲了一下,手里的钢管直接甩了出去,扔标枪一样,直指那边一人背心。她的准头很不错,钢管的力道也不小,那人给砸的一趔趄,他手上一乱,立马就挨了无邪兜头一钢管。 胖子抡着两根钢管放倒几个围着他的人就去支援无邪,同时叫道:“小哥,擒贼先擒王,我们顶着,你杀过去,乱军之中取上将人头!” 九惜还在混战范围之内,手里又没了武器,立马就有人提了钢管砸过来。她尽可能躲避,但架不住那边人多,总有她顾不过来的地方。九惜抬肘架住一根往自己脑袋上抡的钢管,立时疼的嗷了一嗓子,不过,身体存留的本能没让她忘了还手。她以后背又挨一钢管的代价成功清干净了自己周围两三米的范围。 捧着胳膊退开些许,九惜正巧看见一道残影越过人群飞了出去,她的目光下意识追随。那道带着残影的东西飞出去几十米后稳准狠地落在了一个脑门上,九惜看得一呆,她扭过头来,顺着那玩意儿的飞行轨迹寻找它的主人。 几十米外的琉璃孙被小哥用钢管远程击杀,那些打手终于脱离无脑冲的状态,在后方几人的喊叫声下退走。 胳膊疼后背也疼,九惜面容略略扭曲,她看一眼围观的群众,“说不定有人已经报了警,我们速度得快一点了。” “有没有人报警我们都不能待在这儿,那玩意在我们手上,少不了闻着味儿来的。”胖子开口,他解开衬衫捂着头上破开的口子,“丫头,问问你家马夫车还能开吗?不行我们得拦的士。” “开是能开,但上路肯定会让交警拦下来的。” 回话的是司机,他也伤着了,伤口在眼角,脸上一片红。 “打的,公交,随便什么。你胖爷我不想和雷子打交道。” 九惜闻言很认真思考了一下“雷子”是什么意思。 旁边打电话的霍秀秀这时挂了电话,先是让那司机留下来处理车子,然后道:“跟我来。” 胖子没扔手里的钢管,拿西装裹了带着,又从车子的座位底下把那玺印拉出来拿好。 跟着霍秀秀冲出围观人群,钻过一条巷子到了另一条路上,九惜看到那边停着三辆车子,中间是辆红旗。 这次倒是没再碰上拦车的,车开了二十几分钟,进了一个小区,九惜看到了好几处四合院。 车子停下来,霍秀秀直接带四人上了卫生院,去处理伤口。胖子脑袋给钢管划开了一条口子,无邪背上挨了一钢管,青了一大块。九惜胳膊也青了,没伤着骨头,问题不大。 出了卫生院,跟着霍秀秀在小区里穿行,走了好一会儿才停在一个小门前。这道门比起一路见到的那些门脸略微显得寒酸,不过推门进去,就能发现这院子的占地面积并没有因为门脸而缩水。 霍老太在院里喝茶,见几人进来就问霍秀秀有没有受伤,之后转过头来,道:“还好我们家秀秀没受伤,否则我非扒了你们的皮不可。” 老太太说着就示意几人落座,无邪笑呵呵问道:“这一次坐了总不会再点我的灯了?” 霍老太看一眼无邪,说要完成她和无邪之间的交易,趁无邪还活着。 霍老太说话间提到了“样式雷”三字,还说这是九门的事儿,除了无邪之外,其他非九门之人,不给听! 九惜撇嘴,无邪这哥几个好的跟一个人儿似的,说给了无邪,不就等同于说给了胖子和小哥吗?还搞得神神秘秘的,浪费时间。 无邪跟着霍老太进了一间厢房,留在院里的四人各自找地方坐了。胖子嘴巴闲不住,逗着霍秀秀玩儿,没想霍秀秀半点不配合,胖子逗不动她,就想找九惜唠嗑。 九惜听着胖子说话,偶尔应和两声,显得有些敷衍。听着听着,她的心思却不自觉跑远。养伤的这段时间,她不止一次回想醒来之后的经历,但从未仔细琢磨过住院时记起的那点儿事情,那些确定为真的记忆让她感到害怕。她本能抵触相关的记忆,却又存着一丝侥幸。 曾经服务过的组织,记忆里的神明起灵,那个熟人“花”以及“霍秀秀”这个似曾相识的名字,九惜隐约觉得继续跟着无邪应该能得到更多的信息,但是,她不知道该不该继续。 面对未知的恐惧和想要追求真相的祈望混杂。她害怕真相和预期不同,怕自己无法承受,也不想无邪和胖子看她时眼里带上厌恶或失望。 想到此处,九惜暗自叹息:或许……算了,走一步看一步! 重返·六八 无邪跟霍老太在厢房待了好一会儿才前后脚出来。两人往客厅那边走,半道,他和霍老太说了一句什么,就转头招呼院里几人跟上。 几人进客厅各自找地方坐下,接着,无邪就开始给霍老太讲故事。说的是他之前的经历,九惜也听过两三次了,但每次听他们讲都会觉得不真实。 这故事一讲就讲了一个多小时,无邪讲的绘声绘色,还穿插加入了自己的分析,九惜听得一惊一乍,不过还好,由于性格使然,她并没有表现出来。 费心费力替换那支似乎由九门后人组成的考古队……难道是有某种势力想要渗透潜入这个所谓的九门?挺浩大的工程量了,图谋肯定不小,所以说,他们费这么大劲儿是为了什么?九门,又隐藏了什么样的秘密?那些人能跟九门这种势力叫板,不好惹啊! 九惜搓两下手里抓着的茶壶柄,自顾自倒茶往嘴里灌,三两下清空一壶。她拿着茶壶晃了晃,又不死心的倾下来控水。 啊,饿了,他们打算聊到什么时候啊! 九惜感叹。她终于是放过了那茶壶,捏着杯子摇两下,把最后一杯底的茶送进肚子里。 “让我看看你的手。” 霍老太的声线忽然变得有些发颤,控完茶水的九惜不自觉看了过去。这一看就看到了有些惊人的场景:自见面起一直显得气势凌人的霍老太竟然毫无征兆地跪下了! 霍老太这一跪跪的又重又稳,九惜一下子被老太太这举动给惊到了。她两眼下意识往客厅各处和门外扫,总觉得待会儿得有打手或者暗器冒出来! 无邪胖子还有霍秀秀明显也都吓到了。霍秀秀几乎是在霍老太跪下的同时也跪下了,无邪两人瞠目结舌,客厅当中的气氛一时间显得异常诡异。 没发现什么机关暗器,九惜略略放松下来。她看看跪下来的霍老太,又看看霍老太面前的小哥,不知怎地心情大好,有些隐晦的兴奋。意识到这一点的九惜忍不住皱眉,这种莫名其妙,不知来由的情绪,实在令人反感。 打破此间诡异氛围的人是胖子,他说了句极其没谱的话,他道:“不好,这老太太是只粽子!” 九惜闻言收神, 她看向胖子,略感无奈,这人说话真是少见有谱的。 胖子和无邪对视一眼。无邪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立即道:“婆婆,您这是干什么?”他说着就上去扶跪着的霍老太。 老太太却很是固执地跪在地上,她跪的很认真,肃穆执着,眼神落在小哥身上,眼里带着震撼和……愧疚。 无邪没辙,转头去看胖子,给他使眼色,胖子领会,当即上前,很是强硬地把老太太拖了起来,还说什么霍老太是不是看见小哥这么雄壮的手指吓的腿软了! 九惜默默吐槽胖子一番,然后纠结自己要不要出门避个嫌。霍老太这一跪明显是有隐情的,和小哥有关系,值得她这样做,那接下来肯定是要爆个惊天大瓜的,所以,现在是还出去站会儿呢,还是……出去会不会显得很奇怪,不合群?要不,还是听听? 九惜瞄一眼客厅外头的院子,又收回目光。 霍老太没理会硬生生扶她起来胖子,只看着小哥,开口问小哥记不记得她。 小哥摇头,胖子就说小哥前段时间连他都给忘了。 霍老太情绪低落,道:“也对,你肯定什么都不记得了,如果你还记得,你可能不会来见我。” 无邪追问,霍老太就开口,颇为失落地说了些似是而非的话。无邪从中嗅到了些许秘密味道,便想诱着霍老太多说一些,谁料霍老太话头一转,说她知道的那些事情不会告诉无邪,但若小哥想知道,她可以告诉小哥。 霍老太问小哥想不想知道的时候,无邪扭过头来,冲着小哥挤眉弄眼。九惜也很是好奇地看向小哥,他一直在找他的记忆,而霍老太知道他的过去,机会难得…… 小哥看眼给他打眼色的无邪,最后却是摇了摇头。 九惜诧异,无邪两个显然也被小哥的选择惊到了。一片惊诧之中,小哥淡然开口,回了霍老太的疑问。 他道:我不信你。 霍老太问他为什么,小哥没答,反转过头去看无邪,开口,淡淡道:“带我回家。” 他说完就转身往院里去了,无邪呆了一瞬连忙拔腿跟上。 九惜听完小哥的话心里不自觉刺了一下,也不知是为她自己,还是为了这句话。 回家啊…… 九惜默念一声,不知为何,突然间觉得眼眶有些发涩。 那边胖子过来,一伸手揽住九惜带着她往外走,另一手还抓着那只玉玺。 他们四个还没走出后院,霍秀秀就追了出来。 因着玺印还在几人手里,现在去街上乱逛也不现实,是以,他们最后听从了霍秀秀的建议,待在了霍家的另一处老宅子里。无邪还跟霍秀秀约定,晚上见面,交换信息。 那处老宅子是真得老,灰尘铺了一层,能看出来是空了很久了,他们来此的第一件任务:打扫卫生! 折腾了小半天时间,这宅子终于有些能住人的样子了。打扫卫生期间,九惜又收获了好些和胖子有关的八卦。无邪和胖子凑一块,说话声就不见停的,东南西北各种唠,间或穿插一两个荤段子。 收拾完卫生之后胖子拿出那只抢来的玉玺放地上,说要趁着东西还在手里赶紧看看,指不定明天就得易主。 那玉玺上边涂了一层沾水即化的毒,刚刚擦过的地板上还带水气,玉玺放上去,那毒直接就化成了液体,给无邪两人吓够呛。最后还是小哥以身试法,以起了一手红疹为代价,搞明白这玉玺的情况。 玉玺的主体造型是麒麟踏鬼,雕琢极为精巧。 九惜蹭着欣赏了一波就蔫下了,饿了! 这次出门饭没吃到,见识倒真算是长到了,一个亿不止的玩意啊,虽然是摸一摸都觉赚到的东西,但它不能吃,不止饿啊! 无邪两人研究那枚玉玺,九惜坐在门口,盯着大门望眼欲穿。秀秀离开的时候说她晚点会带吃的来。 车喇叭在门外响起来的时候,九惜直接两眼放光。她倒没直接迎出去,因为挟持霍老太那事儿,小姑娘对她的观感有点差! 胖子把玉玺收了,然后跟无邪一起去院里。秀秀带过来了好些东西,大包小包的,九惜帮忙搬东西,扒拉着搜罗了半天找出来一大包腊肉、一盒子鸡蛋以及一大箱的泡面。 那些帮忙的人很快就走了,秀秀倒是留了下来,还拿出一盒油炸花生米来。九惜两边看了看,最后选择抱着食材去刚刚才打扫出来的厨房。 烧水,清理厨具,煎蛋炒腊肉煮泡面,还没出厨房呢,她就炫掉了两颗蛋! 重返·六九 两个秀秀 九惜端了煮好的面去房间放饭,还没进门她就听到了霍秀秀的声音。 霍秀秀在讲故事,和她奶奶有关系,现下讲的主要内容是一场九门全员参与的盗墓活动,领头的似乎是……小哥。 六二年到现在……四十二年,这么算小哥的年龄少说也有五六十了!可他现在的模样……还真是,驻颜有术啊! 九惜默默算了这一通,越发觉得玄幻离谱,忍不住去瞄小哥。偷摸看第四眼的时候,那边抬眼看了过来,与那双平静淡然的眸子撞了个正着,九惜吓一跳,险些给一口泡面噎死! 霍秀秀的故事不算短,再加上她的分析以及调查过程,这一讲就讲了个把小时,天都黑下来了。听霍秀秀讲完之后,无邪他们开始分析那场盗墓活动发起的动机和期间牵扯到的势力。 霍秀秀讲的这些事情跟小哥有关系,和无邪碰到的那些事有关,也绕不开九门,不过呢,九惜没有听出什么熟悉感,也没什么共鸣。找不到和自己有关系的点,她也懒得费脑子去想九门的弯弯绕绕,就自觉收了碗筷,借着还没被云挡住的月光收拾厨房去了。 刷完锅整理好厨房,九惜揉了揉发疼的手臂,出门往房间走的时候习惯性做了几组肘关节屈伸以及前臂旋转的训练。康复训练,不能懈怠! 回去后就着油炸花生米又听他们说了两嘴,忽就听院外大门响了一声,紧接着就有手电光往进来扫。 胖子听见这动静立马就跳了起来,透过门窗往外看,担心是某些个不怕死的琉璃赵钱李带人来抢玉玺了。 无邪和霍秀秀紧跟着起来往院门那里瞧。 九惜抓一把花生米“咔嚓”嚼,然后寻摸出一把笤帚捏手里,跟着无邪他们这几个月,别的没怎么样,反正架是没少打。 “不好,我奶奶来了!”霍秀秀抽了口冷气,退回几步四下张望,整个人显得有些紧张。 无邪见此疑惑,问她干嘛。霍秀秀就说她不能让霍老太发现她在查她奶奶,得躲起来。找藏身之处时看见拿个扫帚在手里的九惜,她还着重强调,让九惜别“犯浑”。 整个老宅子家徒四壁,房间里连个床都没有,更别说柜子这种玩意儿了,这种时候就显出了胖子的机智,他开口,喊霍秀秀往房顶上藏。这房子顶上是三角结构,有横贯的木梁,而且上边开了天窗。 胖子提完建议,笑的色眯眯,说要抱霍秀秀上去。 九惜飞个白眼儿过去,手里扫帚杆子往胖子手臂上一敲,“你注意着点,小心我跟云彩阿妹嚼舌根!” “嘿,你这丫头,威胁你胖爷我!跟谁学的这是,蔫坏。” 九惜没理胖子,往前走两步,准备过去给霍秀秀当脚踏板。她还没就位呢,就见小姑娘翻身上了桌子,再纵身一跃三两下上了顶上木梁。 “不用!” 她听到霍秀秀的声音传了下来,是在拒绝胖子说要抱她上去那茬!九惜看到霍秀秀的身影在木梁上一晃,又探了头出来,手里还拿着那玉玺。 “原来在这儿呢……” 此话一出,胖子立马急了,半点没有了刚刚吊儿郎当,没正行的样子。 “别别别,姑奶奶,你黑吃黑啊!” 房梁上的霍秀秀嘻嘻一笑,随手把那玉玺甩了下来,“姑奶奶对这东西没兴趣,明儿见。” 胖子大急,一下子扑了出去,生怕那玉玺掉地上磕着摔着。九惜仰头,看霍秀秀异常灵活地从天窗钻出去消失不见。收回目光把手里扫帚掉个个儿,去墙角边立好,九惜还没转头,忽就听到了一个熟的不能再熟的声音。 “咦,你们自己去买被褥了?不是让你们别出去吗?” 寒意从脚后跟冲上天灵,一口凉气抽到底,好悬没背过气儿去。九惜有些发僵地转过身,然后就看到了拿着手电筒进门来的……霍秀秀!!! 从几个月前恢复意识到现在,虽然记忆没恢复多少,但她依然确认了三件事。她九惜啊,怕疼、怕水,但最怕的,却是…… “……鬼啊!!!” 瞬间寂静,她这一声,成功吸引了在座众人的目光。 “你们……她怎么了?”霍秀秀一脸奇怪地看向九惜,而后开口问无邪。 小哥这时一下站了起来,蹭蹭两下上了木梁,打开天窗追了出去。 无邪白着脸,暗骂邪门。 他倒不是因为神神鬼鬼这些,而是感觉被人算计了。两个霍秀秀,那必然有一个是别人假扮的,他们被人摆了! 霍秀秀看到小哥动作,就凑去无邪那边,站到天窗下边,抬头,“有老鼠?” 无邪下意识退开一步,和霍秀秀拉开距离。 听到这个霍秀秀说话,九惜终于回神,吞了吞口水。她还是没凑过去,还悄摸抓了刚刚归置好的扫帚在手里。 霍秀秀显然也看出了不对劲,她没再往无邪那边凑,退开一步,饶有兴致地盯着天窗。跟在她身后的几人把带来的东西卸下来放好。 房顶上很快有脚步声响起来,没一会儿小哥就从上边翻了下来。他没追到人,而且在试探过霍秀秀的体温后确定她不是离开又折返回来的! 霍秀秀被几人的操作搞迷了,就问怎么回事,胖子给她讲了原委。她还不信,胖子于是再三强调,连上一个霍秀秀带来的东西都给她看了。 乌云遮月,仅靠两把手电打光的老宅,莫名透着一股阴森气。霍秀秀带来的一个伙计还搁那讲什么狐狸精嫁新娘的志怪故事,九惜有些想把这人敲出去了。不知是不是先入为主的原因,她现在看这个霍秀秀,只觉别扭。 “那家伙一定是易容的,来套我们的话。……我们和秀秀不熟……只要大概相似就能混过去了。” “也是,我发现刚才那位的胸部比这位的要丰满一些。那丫头是谁呢?干嘛要这么干。”胖子点头,同意无邪的观点,他一边说一边走去九惜那边,伸手拍拍九惜,摸一下九惜脑袋顶,带着人往回走,“别怕,这小丫头不是鬼,活生生儿的,喘气呢。” 他说着又去问霍秀秀,“我们在这儿只有霍家人知道,你们中有人可能泄密吗?” 胖子这两句话一出口,霍秀秀就有些不高兴了,不过没发火。她打了个电话,和那边说了几句,就问胖子几个离开新月饭店那会儿有没有拿别人的什么东西。胖子僵了一下,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来。 霍秀秀接过去闻了一下,说八成就是那名片的问题。 无邪和胖子沉默下来,霍秀秀就道:“算了,已经这样了,我们换个地方,你们带上东西跟我来。” 无邪叹口气,身形一动,但很快稳住。胖子一手还搭在九惜肩膀上,九惜感觉到胖子使了点力,用意嘛,大概率是让她不要动! 见这边几人一个要动弹的都没有,霍秀秀就问怎么了。 “别装了,你胖爷我认脸认不出来,女人的身材可是过目不忘,你到底是谁?”胖子开口,回问对面的霍秀秀。 对面霍秀秀一下变了脸,冷眼看过来,突然出声,叫道:“抢!” 男人的声音!而且有点耳熟! 九惜呆了一瞬,一时没想起来这声音究竟属于谁。这瞬间的功夫,假秀秀身后的几个伙计就动了,直扑胖子藏玉玺的铺盖堆。 小哥反应极快,抢在那几个伙计之前一脚把玉玺从铺盖堆里踢了出来,玉玺在空中划过一道弧,被无邪一把接在手里。那边扑空的几人同时转向,往无邪这边过来,无邪赤手空拳,再加身手欠佳,根本招架不住这几人,一下子就被冲倒了。 倒地前,无邪把玉玺扔给了胖子。那几个伙计的目标很是明确,没在无邪那边浪费时间,齐齐越过他,直奔拿到了玉玺的胖子。 无邪爬起来,见胖子那边避无可避,就喊胖子把玉玺扔过去。 “扔个屁!”胖子抓着玉玺往那几人脑门上砸,还抽空喊九惜,“九儿,站那干嘛呢,赶紧过来帮忙!” 九惜闻声回魂,提着扫帚去帮胖子。 假秀秀带过来的这四人身手不赖,比琉璃孙那伙人高了不止一个档次。打倒是能打得过,不过这四个人在一起,还挺难缠。 九惜接手两个人,胖子拿玉玺敲懵剩下两个人,随手一甩,把玉玺抛给了这边的最高战力小哥。 那四个伙计见状,就准备腾出人手去追小哥,胖子拦下两个人,“往哪跑啊,你胖爷我同意了吗!” 九惜默默加重了手上力道,配合胖子把四个人都堵在了墙角,她手里的扫帚把儿已经裂开了,不过这玩意儿抽在人身上还是有的疼的。 小哥接到玉玺,那个假秀秀就追了上去。他被无邪拦了一把,但很快脱身,从袖子里翻出一把匕首就冲小哥去了。无邪惊得大叫,但那假秀秀跟小哥对上……别人要踢也是踢铁板,他这是准备去踢钢墩子了! 九惜曲肘抵住扫过来的鞭腿,随即探手,抓住那条腿的脚脖子向后撤步下压,躲开另一人拳头的同时,帮着那鞭腿来了个一字马!起身上脚,同时一记冲拳对上站着那人。 脚下的腿骨错位,九惜听到一声惨叫。跟剩下那人对攻一记,两人分开,九惜暗暗甩手。 “缩着被打疼好几倍,原来不是骗人的。” 假秀秀的声音带上了笑,听起来越发得熟悉了,这回她很快找到了脑中存档,这人,是新月饭店那个帅哥啊! 大半夜的跑过来吓人,这哥们还真是好兴致!九惜愤愤,手上招式愈加凌厉,很快卸了剩下那人俩胳膊。她过去给胖子帮忙的时候,不留神挨了一拳头,那个拳头打在左脸上,给她嘴角干破了。她事后回想复盘,才发现那个拳头好像是属于胖子的! 装秀秀那家伙话落没一会儿,屋外突然多了好些脚步声,数量不少,正在上楼。 “妈的,外面还有接应!”无邪骂了一声。 胖子立马叫道::“你们先走,别全被他们窝里憋了!” 九惜按了下腮帮子,用足了力道一拳砸去抓着胖子的一个伙计那边,那伙计松开胖子,两手交叉抵挡。九惜追上去,提膝撞向那人侧腰,对面反应很快,两手往下一卡,截住九惜撞过去的膝盖,同时脚下一动就要往外撤。 他虽然反应不慢,力道也行,但比上九惜还是要差上一些的。 横肘往他颈上砸了一记,接着抱肩顶膝,不出意外,他肋骨得断几条。九惜扔下那伙计,扭头看向胖子那边。 “丫的,还他娘打上瘾了啊,过不过瘾?过不过瘾!老虎不发威,当你胖爷我是病猫怎么着。” “哎,停停停!别打了!嗷!”那伙计惨叫,举手投降。 房间门被人推开,九惜和胖子往门口扫了一眼不觉顿住,有些发懵地对视一下,然后又去看门口。 推门进来的人是霍老太和霍秀秀,那帅哥已经停手,揉着自己的关节微笑着往无邪那边走。 九惜看他,觉得那张帅脸蒙上了一层阴森森的感觉,白天在新月饭店感受到的惊艳,变成了诡异。他真的太好看了,好看到有些假,尤其是在这种光线不怎么好的老宅子里! 霍老太两人一出现,地上地上嗷嗷叫的几个伙计就噤了声。被胖子好一顿爆锤的那个爬起来,去给那两个被卸了胳膊腿的人复位,他们四个推推搡搡相互搀扶着出去了。 那帅哥拍了拍无邪肩膀,然后转身,对霍老太点头,笑着道:“够格,你眼光不错。” 他说着,又一指小哥,“这家伙归我。” 一场莫名其妙的试探,这屋里挂起了一盏煤油灯,亮度压的很低,是一种在九惜看来带着阴森气的程度。 无邪鼻梁上挨了那帅哥一拳头,冒血了,胖子不必说,跟几个伙计互殴好一会儿,脸上早就挂彩了,青一块紫一块。霍秀秀给两人止血,小哥抱着玉玺安安静静站一边,一片沉默,气氛尴尬。 九惜凑在霍秀秀带来的镜子前擦嘴角的破口,疼的嘶嘶哈哈的。一片沉默当中,异常显眼! 重返·七十 选择 霍老太打量屋内几人,良久的沉默。 意识到被人戏耍,自心底升腾而起起的愤怒积攒,终于忍无可忍,无邪开口,问霍老太到底是什么意思。 霍老太似笑非笑地看着无邪。她没有回答他的提问,反说无邪性格像他爷爷年轻的时候,然后又说无邪不论在什么境地之下总是先往好处想,接下来才往坏处想云云。其实总结下来也就一句话的事儿,她嫌无邪太嫩,太天真。 “……试你们,是让他看看,我的眼光不会错。” “………做人妖。” “得了……” “……看不起人……” “我叫解语花,九门解家当家人……” “……这头胖子……这见鬼怂……” 九惜脑瓜子嗡嗡叫,霍秀秀先前讲过的那段故事在她脑中自动播放。无邪、霍家祖孙、再加这朵花还有旁边小哥,这房间里一下子就凑齐了九门的九,和一个“领头羊”。那这接下来的事情……怎么感脚不大妙呢? 她回想这几个月的经历,越发觉得邪性。无邪、胖子这两个人无疑是靠谱的,但有时候,他们遇到的事儿也就属实离谱。 就今天,那饭店里伙计保安再加上那个琉璃孙的打手,百十号人了,一路打过来!还有上次那山,他们的初衷只是去看看,当旅游的那种,结果莫名其妙钻山肚子里去了,还遇到那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儿。 想到此处,九惜不由想起了自己冒雨在羊角山兜圈子的那几天。她捂了下还镶着块钢板的手臂,莫名打个寒噤。 就这三位哥们遇到的这事儿,再多掺和个两三……不,再有一次,自己小命能不能留下来还真就两说了! 所以,不掺和了?趁早溜?可是,无邪那身板……他上次还救过我。 从那山腹里往出来爬的那几天,还有在岩洞里无邪不顾危险挡在她身前那次,俱都清晰如昨,她不由纠结。 有小哥这种大神在,你担心个龟毛啊,顾好你自己的小命再说。 对,不用担心……可是,小哥他,他也不是万能的啊,他也会受伤,上次…… 如此天人交战一会儿,九惜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犯二。甩开脑袋里吵架的小人,默默叹气:好烦。到底怎么办啊,不掺和他们了,那,又该去哪里呢?去找老李?新月饭店那些人,他们的目标是玉玺,应该不会费劲啦来找我麻烦…… 若新月饭店这边没问题,那么,去找老李无疑是最为安稳的一条路。老李什么也不知道,也什么都没参与,算是个彻彻底底的局外人。只要她自己稳得住,若无意外,那些消失的曾经,或许真的能被割舍掉。 她捏着衣摆来回搓,犹豫不决。 “到了这份上,我还会在乎钱吗……你这狗屁地方,进去了还有命出来吗?” 九惜很敏锐地捕捉到了无邪拒绝的声音,她眼睛一亮,几乎就要笑出声儿来。他们几个要不去找刺激,那在他们这边再赖一会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不想去只代表你一个人的想法,你们呢?”霍老太没说动无邪,不由得叹了口气,转而去看小哥。 “我们三个一条心,共同进退……你们诚意还不够。”胖子开口,靠谱中夹带着些许的不可靠。 “钱的事情好说,主要是你们想不想去。”霍老太笑笑。 她们这些人,家底厚的能吓死人,钱啊什么的,八成都是浮云了。 无邪这个选择,九惜恨不能举双手双脚赞同。 胖子这仨里头无邪看着有些弱,但其实剩下这两个多少都会听听他的建议,他拒绝了,那剩下两个…… “我去。” 不带什么情绪的淡然声音响起,九惜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呆了一两秒之后猛地瞪大眼睛。 “好,一个去了。你们怎么样?” “我也去。”胖子随即转了风向。他见无邪没有要改口的迹象,就凑过去跟无邪耳语几句,转头一看傻愣愣的九惜,心里一合计,抬手一指九惜,道:“她也去。” “你能代她做决定?”霍老太出声,然后冲九惜道:“你呢?” 九惜接连被砸两下,有些蒙圈,不知怎地,下意识就去看无邪和胖子两个。 “怎么就不能了,九儿肯定是要跟我们一起的。”胖子开口。他早就把九惜划归到需要照顾的小孩那一行列去了,平时可以散养,但关键时候还是得放在身边才安心。 无邪有些郁闷,但事已至此,退出就是放弃,直接就没得玩了。而且,就像胖子说的,这个时候退出,那小哥就得转手了,再想找他就难了。 “好。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如果太危险,我们会退出。” 至此,两伙人也算达成了合作,那朵花开始介绍行动计划。 发懵的思绪回笼,现在算是成了定局了。九惜这时候发现自己并没因为胖子替她做的这个决定生气,反而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出发时间定在三天之后,队伍分做两支,分别由霍老太和那朵花带队,一支去羊角山,一支去霍秀秀故事里的那片地方。 第二天解语花过来问需要采购的东西。轮到九惜列单子的时候,她想了好一会儿最后把自己在肖尘那里看到的东西给列出来了。对面把那单子看了一小半,神色就变的有些一言难尽了,胖子捞过去一看立马就乐了,“还真够全乎的,你是不管有用没用都往上堆啊,啧啧,这枪……你还真是敢要!” 胖子“啧”了两声,然后转头凑解语花那边,“兄弟,这玩意你们能搞到不?这种好东西,最好能多来点。” “我尽量。”解语花开口,随后一指胖子手里的单子,“你给她改改。” “小菜一碟,稍等啊。” 胖子在九惜的单子上删删减减,末了,着重强调让解语花给九惜搞把差不多的武器。 小哥答应参与本就是为了那座古楼,所以他自然而然去了巴乃,胖子心急见云彩也选了去巴乃的队伍,九惜自动归到了去四川的那支队伍。 小哥他们那支队伍由霍老太带头,第四天就启程了,剩下这支要晚上两天,说是装备问题。 休整这几天九惜在胖子的带领下学了一项新技能:锄大地。 发起人是胖子,他支使霍秀秀带了一副扑克,参与者除去这俩还有无邪和小哥。九惜学是学会了,但参与几场,基本就没赢过,停留在了熟知规则的程度。 第四天,胖子和小哥那支队伍一走,无邪就肉眼可见的无聊起来。胖子这个陪聊加陪玩没了不说,古灵精怪的秀秀也跟着队伍离开了,再加上他颇为重视的小哥,这仨一离开,这个老宅子一下变得空荡荡的。 准点被自己的生物钟叫醒,洗漱过后,九惜遵照医嘱去做手臂的康复训练,差不多够量就停下来,准备去厨房搞点东西吃。按着胳膊晃出去,刚巧碰上醒来的无邪。他看着精神不大好,蔫啦唧的,眼底下两个很明显的黑眼圈子。 他看到慢悠悠活动手臂的九惜,便开口打个招呼,然后道:“你手臂怎么样了?” “早啊,哥。”九惜笑笑,晃几下胳膊,“还行,没什么大问题。正好你也醒了,早饭想吃什么?有没有什么要求?” 无邪摇头,神色恹恹。 无邪这几天一直不得劲儿,症状应该是从答应和霍老太她们合作之后开始的。先前有胖子在,这宅子里也热闹些,他看着就还好,现在嘛…… 九惜抿抿嘴,犹豫一下决定先去搞饭,开解人这种细致活儿,还是先放放再说。 重返·七一 飞檐走壁 之后整整一早上,九惜绞尽脑汁想着开解开解无邪,可惜,收效甚微。她实在不适合安慰人!至此,她开始有些想念胖子了。从她起这个念头到胖子接电话拢共耗费一个小时,打出去了五趟电话。 电话接通之后,九惜轻而易举听出了胖子声音里的焦急和担忧。未免这担忧变质成为生气,九惜开口,先问了声“胖哥”,然后竭力表达了一下自己对他以及他们那一梯队几人的关心想念,遣词用句“略显”浮夸,且句句不离胖哥!自觉没什么问题了,她便找了借口,尽量顺理成章地塞手机给无邪。 被一番“甜言蜜语”轰炸的有些发晕的胖子跟无邪聊了一会子这才发现九惜的真正用意。也亏得他心细,这要给别人,指不定会理解成什么样。胖子于是成了无邪的陪聊,秀秀和小哥也会不定时加入。 当然,小哥的加入主要体现在胖子的一声“小哥来了”、“小哥去哪里干嘛了”,以及偶尔从听筒里传过来的一个淡淡的“嗯”。 有胖子实时报道那支队伍的情况,无邪心绪稍安,但相较以前而言还是显得忧心忡忡。 和无邪一道在这老宅又待了两天时间,终于有人带来消息让他们出发。 在机场看到解语花的时候,九惜很理所当然地想到了他那天晚上扮成秀秀的场景。他那副装扮配上那过分好看的皮囊,实在让人记忆犹新! 虽说他是那种好看到不管怎么折腾都没多大违和感的人,但九惜现在看他,总觉有些诡异,越看越觉不像真人!如此想着,九惜不觉打个寒噤,下意识和解语花拉开点距离。她看见解语花跟无邪说了会儿话,就带着两个伙计往另一头去了,大概是去办什么手续。 等人期间,九惜努力抛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去跟留下来的解家伙计套近乎。一两个小时的功夫,她想知道的一点没掏出来,倒是听了好些大小八卦,靠谱不靠谱的全都有。 这会儿天聊下来,她才知道,原来他们一般称这位解家当家人为花爷。 这称呼,倒是得宜,不管从他的名字还是从他的长相来说。不过,这么说是要挨打的,他们这种人更乐意被人议论的应该是实力而不是长相。 九惜看眼对方离开的方向,默默吐槽:一个男的,长那么好看,这还让女的怎么活啊! 等他回来,一行人过安检登机。无邪跟他闲聊,问到他为什么有两个名字,他解释解语花是艺名,因为过于霸道压过了他的本名。 九惜瞄了一眼,看到了他证件上的名字:解雨臣。 这个带着熟悉感的名字在她脑袋里滚了两圈之后和提款机挂了勾。 提款……机? 她毫不怀疑解家当家人所拥有的财力。不过,这三个字……如果只看字面意思的话,难道说这人还是个散财童子? 九惜在飞机上想了一路,也没能想出来“提款机”还有什么隐藏款解释,不得已作罢。 从下飞机到进入解家盘口,全程顺畅安稳,解家那些伙计安排的很是妥当。一路风尘,几人各自洗漱休息,隔天,谢雨臣带无邪出去玩,也算是一尽地主之谊。 第二天,众人收拾妥当出发,驱车一天一夜,最后又包了摩托,雇了人,运装备进山里的一个村子。 要运送装备去他们最终的目的地,可供选择的交通工具实在有限。牵着骡子跟在队伍后方,九惜不由感叹这似曾相识的场景。在巴乃,上羊角山那会儿,也是骡子,不过,主要劳动力是阿贵。想到阿贵,九惜不由想起了他的小女儿云彩,那个小姑娘,笑起来很是耀眼。 沿着悬崖底部走了没多久,九惜开始能看到分布于崖壁之上的洞穴。崖壁上洞穴很多,大小不一,密密麻麻。她看着这崖壁,不自觉想起了羊角山山腹里的那道裂缝,那裂缝一侧完好,一侧岩壁却被密洛陀蚀成了蜂窝。这两边如此类似,她心里不由得腾起些抗拒来,不想离这悬崖太近。 她心里各种念头翻来覆去,忍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最后凑去无邪跟前,“这山上这么多洞,里边不会也有那密洛陀。” 不知在想些什么的无邪回神,转头去看谢雨臣,若论对这座山的了解,这支队伍里,当没人能越过他。 “放心,就目前所知,那东西是羊角山的特产。”谢雨臣开口。 他看向九惜,这个一路上没说几句话、恨不能离他八丈远的姑娘,似乎很怕鬼,这跟霍奶奶送过来情报有些不搭。 思及此处谢雨臣又看一眼无邪,随即笑言道:“好了,我们得赶紧上去,从这里攀到崖顶,要费不少功夫。” 他手下的伙计已经安排雇来的几人卸了装备,正指挥他们给绳子上系攀岩用的固定器。 九惜看过装备介绍,知道他们这些人带过来了整套的、十分完备的攀岩器械,好像是国外一个什么牌子的,很具权威性,看着都觉牢靠。 很快,那边开始行动,九惜看了会儿直接傻眼。 这悬崖谢雨臣是第一个爬的,他脱了外套,上身余下件背心,腰间绑着条绳子,看过崖壁全貌后选了个地方开始爬。九惜原以为他爬上去一段之后会给崖壁上下钉子固定,做点简单的安全措施再往上,谁料他直接就那么往上爬了,一点没停!等他爬上去四五十米,耍杂技般一个倒挂把自己送到一处落脚点上时,九惜才发现,他除了腰上那绳子,什么工具都没带! 九惜仰着头,嘴巴半张,看向攀在崖壁上那人影的目光有些呆。良久,崖壁上不断变小的人影再难看清,九惜收神,这才发现自己嘴巴已经张大到能生吞一颗鸡蛋的程度了!她再看一眼崖壁,不由咂舌,这么高这么陡的地方,这位爷是一点安全措施都不做啊,他敢爬,他那些伙计也是敢让,一个拦着点的都没有! 不过,好像确实也没有必要啊,九惜想想自己方才看到的场景。谢雨臣很是干脆利落,一连串的攀爬动作看下来,感觉像是欣赏了一场精彩连贯的表演,九惜甚至有了种错觉,她莫名觉得这悬崖,谁来都能爬! 她看那高耸的崖壁,仰头仰到脖子痛,仔细打量过眼前山崖之后,因为观看谢雨臣攀岩而莫名膨胀的信心消失。她不由得再度感叹谢雨臣那不像凡人的身手,与此同时,她也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一下子变成了累赘! 九惜扫几眼边上的装备,寻思自己得带上哪些东西才有可能爬到悬崖顶上去。等她寻思明白,心里对谢雨臣的敬佩又上一层楼。 谢雨臣爬到悬崖顶上就给下边发了信号,之后,下边的解家伙计利用谢雨臣留下的那根绳子,把两套被他们称为巢的装备用滑轮吊了上去,然后用其它绳子做了好些个辅助攀爬的绳梯。 那几个解家伙计安装固定好两个可供人在悬崖上休息的巢之后,就招呼无邪九惜两人。 看完这边形式,知道了这次算是高空作业的九惜都预备好打酱油了,结果他们现在告诉她,她得参与! “这天都快黑了,我上去干啥?”九惜瞪眼。 边上伙计摇头,只说上边来信号叫她上去,再问什么他都是不知道! 这伙计没必要诓她,那就是谢雨臣的决定了,所以他让我上去干啥?晚上要下不来,我睡哪儿去啊? 她最终还是和无邪一起被吊上去了,俩人到顶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夕阳撒下来的灿金色光芒被耸立的山峰隔开,在远处的山峦林木上投下边界分明的线条。有些地方被弥漫的雾气影响,界限变得朦胧,光线变化明暗交错,竟有些光怪陆离之感。 有夕阳照在雪山上,投射出灿烂耀眼的金色光芒,白雪反射下的耀目色彩,美丽梦幻,似非人间之景。 上来不知道多久的谢雨臣坐在一块岩石上,双脚悬空,两眼看着雪山,神色间俱是肃穆。夕阳橘红色的光落在他身上,给他镀了一层边,祥和柔煦,配上对面雪山,再加上他脚下深渊一样的万丈悬崖,此情此景……真他娘跟要成仙了一样! 九惜愤愤,去搭帐篷。那两个巢是无邪和谢雨臣的,今晚,山上的伙计暂住山顶,摸黑下悬崖太危险,他们下山,得明天赶早! 山顶风大,还得找个避风的地儿,幸好有解家的伙计帮忙,但也没让她费多大劲儿。 一夜无话,隔天一早,上来的几个个伙计都攀着绳子下去了,九惜被吵到,起了个大早,找去谢雨臣昨晚坐的那块岩石,准备去找找得道升仙的感觉! “醒了?那下来干活。” 一道好听的声音被风送了上来,九惜低头,看到了斜下方崖壁上挂着的谢雨臣。九惜沉默片刻,不甚情愿地应了一声,带了备给自己的装备,套了安全绳就顺着脚下绳梯往下。降到谢雨臣边上,听他说了些注意事项之后,九惜便挪去了划给自己区域,开始一个洞一个洞的检查。 谢雨臣看了九惜一会儿,确认对方不会闯祸这才收回目光。那用来在悬崖上休息的巢,因为他要的太急,这玩意儿又必须保证质量,所以只搞到了两套。本来呢,这活儿他和无邪两个做也就够了,带上九惜纯是因为霍婆婆的要求。 全然不知自己为什么被抓了壮丁的九惜一边吐槽谢雨臣,一边攀来爬去寻找符合要求的洞穴,只可惜,除了一堆据说是为了得道成仙硬生生把自己耗成死人的骷髅之外,什么都没找着! 中午挂在悬崖上吃了些压缩饼干,晚上回悬崖顶上吃了自热米饭。解家钱多,自热米饭的用料都是实打实的,吃的舒坦,九惜那颗被山风吹凉心都自行回暖了。 隔天继续,她挂下去爬了没一会儿,就见无邪那边发信号。 他,找到地儿了! 九惜荡荡悠悠挪过去的时候,谢雨臣已经到地儿了,正和无邪猜测当年的情况。 那山洞并不很大,横向距离也就差不多容纳两个成年男性并排,入口向里五六步左右被人封了一道水泥墙。无邪两人的猜测就跟那水泥封墙有关。 不过,就这地儿,塞他们俩大男人和一个穿铁甲的骷髅架子,单看着都觉挤得慌。 九惜手脚放松挂在山洞外边,“现在什么情况?接下来怎么办?” “这里封了水泥,里面恐怕会有危险,你,你这是……”无邪回头,看到挂在洞口荡悠的九惜时不由语塞。 “我们得把它挖开,希望这里边不是完全封死的。”谢雨臣随手捡了块石头去敲那封上的水泥墙。 他砸了两下,敲下来几层风化酥掉的石皮,露出来的水泥呈现出一种棕黄色,无邪捡了落下来的碎片嗅了嗅。谢雨臣还在砸那封墙,越来越多的水泥碎块被砸落下来,露出来的水泥颜色越来越深,从棕黄色向深暗的红色靠拢。 九惜在边上看着,油然而生一种诡异不祥的感觉,心下发寒——这水泥呈现出来的颜色让人感觉很不安。 谢雨臣似乎是对这种变化感到有些惊讶,他又砸了几下,面上却露出些许厌恶来。 无邪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他顿了一会儿,犹豫道:“会不会是当年他们为了辟邪之类的原因,在水泥里混了狗血?” “血是从里面向外渗出来的。”谢雨臣拨动地上的水泥碎块,说了自己的判断,又解释了他这么判断的依据。 血从里向外渗,要不是出了什么灵异事件,那就是水泥当中有这血的来源。 谢雨臣给崖壁下边的伙计发消息吊了工具上来,三人轮班挖那水泥封墙,一直干到天黑才有了新的发现,他们挖出来一具嵌在水泥当中的尸体! 那具尸体基本烂完了,就剩下些腐朽严重的骨骼,能看出来它们原本是属于人的。无邪还在那只剩一把骨头的尸体上发现了些“好东西”——能钻进人脑壳里去的头发丝! 无邪很怵那些东西,九惜也觉悚然,就它们那个存在状态,实在没法让人体会到哪怕一丁点的安全感! 重返·七二 开始 接下来的挖掘中他们又看到了好些尸骸,那些骸骨上也都生满了像极了头发的丝状物,它们黏附在那些骨头上,像是生了根一样。最让人感觉不舒服的,是这些尸体的姿态所有尸体都簇拥在一起,呈现为向前推挤的状态,这不是死后能形成,所以说,当年,有人将活人浇筑在了水泥当中! “他们是自愿的,这让我好受了点。”谢雨臣出声。 未免挖掘途中着了这头发丝的道,仨人用绷带缠了裸露的皮肤,又套了手套塑料袋之类的作为防护。由于裹的东西有点多,谢雨臣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发闷,声线模糊,没法确切辨认声音里带出的情绪。 无邪搭话,说这些人不见得就是自愿的。 九惜没出声,听两人推测当年有可能存在的情况,他们根据眼下看到的情况和他们对己方人员的了解推断:当年九门行动之后,另有一伙人来过这里,而这道水泥封墙就是那伙人的手笔。 权衡利弊之下的断尾求生,并无不妥,但硬生生把这么多人灌进水泥当中,施行者也实在是冷血疯狂的可以。 而且,谢雨臣说,按着当年情况,能来得及灌水泥那必然是早有准备,也就是说,不论是施行者、执行者还是这些被当了炮灰的人,他们所有人都是知道会有这个结果的,或许也会有人心存侥幸,但那个占比想来不会太大。 这个结果,倒是让人不知该如何评说了,他们这些人,也算是求仁得仁? 九惜思忖,她不知道这种情况下像九门那些老牌势力究竟会怎么处理,但这种直接把自己人往死里弄的,她目前所见似乎只有一家。 在羊角山出现的那几人所代表的那方势力,那雨衣动手的利落程度,是足够让人感到震撼的。那个极有可能是她曾经所属的势力,似乎已经不能单用冷血一词来形容了! “来,继续挖,让我们也看看这里面究竟有什么东西,值得这么些人这么惦记。”无邪感叹。 这封墙又挖了两三个小时才挖通,封墙之后的通道直径和这边差不了多少,纵深却是极广。从封墙这边往里二十来米处一直向后延伸,所有地方密密匝匝摆了顶着个长满头发的球形物体的陶罐子,那些头发不止盖严实了陶罐顶上那球,还铺开霸占了部分洞壁和所有的地面,看着很是瘆人。 “我在塔木陀见过类似的陶罐子,里边养着尸蹩王,我怀疑这些罐子里也有尸蹩王。”无邪打着手电看了会儿便出声道。 谢雨臣听完打着手电往洞口那边一照,“这么说来,那件铁衣不是修道用的道袍,而是件防护服,用来防虫子的,可能是当时设置这里的工匠摆放这些陶罐的时候穿的。” 无邪点头赞同。 “这么说,它们俩好像都不怎么好相处啊!”九惜打着手电去照前边铺开满地的头发,“这玩意儿现在这么挡着,进出得费不少功夫,要不,直接把它们都给烧了?” “还是不要贸然行事,尸蹩王浑身剧毒,要是烧成的烟气也有毒,那遭殃的可能就不止我们三个了。”无邪开口,直接否定了九惜的提议。 谢雨臣应了一声,赞同了无邪的建议。 开不了路,那就得想办法越过那些陶罐子和密布山洞当中的头发丝了,无邪苦恼,疑惑于当年九门中人进去山洞内部的方法。 谢雨臣用手电扫了一下山洞,笑言,“从这里进去,对他们来说很容易。” 九惜拿手电去照自己这边的洞壁和山洞的顶上,在心里估摸安稳爬过去的可能性。 正看着,忽然听到一声不甚清晰的敲击声,随即余光捕捉到一个翻出去的影子,她本能转头看过去,却见方才还在无邪旁边站着的谢雨臣已经翻到了山洞的中段! 他拿一根棍子做辅助,使出了一串令人眼花缭乱的动作,在洞壁上,从这一头翻跃远去,很快隐没入黑暗当中。 九惜目瞪口呆,这干净利落的操作,简直……神乎其技! 她和无邪对视一眼,俱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震惊错愕。 山洞那边很快有光打了过来,九惜两人收神。无邪率先出声,问谢雨臣那边怎么样。 “没我想的难,很轻松就能过来,里边有个洞室。” “轻松你个屁,我怎么办?”听了谢雨臣的回答,无邪直接骂道。 九惜撇嘴。这玩意儿,很轻松?这行动,这言论,堪比杀人诛心! “等一下我来想办法,你们先别动。” 里边的人又喊了一声,然后说他看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无邪紧接着就问是什么东西。 两人来回喊了几趟,谢雨臣估计是没怎么跟别人做过汇报,几句比喻形容的话硬是掰成了几瓣,还是在无邪的追问提示之下才完成的。无邪本就旺盛的好奇心被谢雨臣三两句话拉满,还良久未得满足,一下子就急了,问话变得又快又紧,九惜都没插得上嘴! 两人还算正常的交流在一方停止回答之后变得诡异起来。这个山洞里充满了金属敲击声和榔头敲砸形成的震响时,九惜忍不住翻个白眼,心道:这俩加起来四十好几的人,怎么就能幼稚成这个样子! 用敲榔头的方式表示自己不满的无邪突然停手,扯着嗓子喊了声,“你在搞什么?” 谢雨臣那边没回话,只传出来一片颇有节奏感的金属敲击声。 九惜不由得凝神看向洞穴深处。 “小九,好像有点不对劲。”无邪神色变得凝重起来,他又喊了一声,还是没得一点回应。 “我得过去看看,小九,你在这里等我,要是情况不妙,你就先……” “等会,我们还是先通知解家那些伙计再……”九惜打断无邪。 “他们从下边上来至少得两个小时,要真有事,都够他死十几回了!”无邪着急。 “那你想怎么过去,这些头发还有你口中的虫子,没有一个好对付的。”九惜抬手指向被头发丝包围的通道。根据这些时间的相处,她完全确定,以无邪的身手,基本不可能安全通过那些被陶罐覆盖的区域。 无邪顿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他将目光放在了洞壁上,九惜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你是想踩着那些凹坑爬过去?你确定?这对你而言可能并不是个好选择。”九惜挠头。 要想从这里进入谢雨臣口中的洞室,这两边洞壁上用来放竹简等物的凹坑对她而言算是不错的助力,但对无邪而言却不一定。 无邪点头,“你在这儿等我。” “我……”九惜语塞,下意识一把抓住准备跨过石封缺口去爬墙的无邪,“你等会儿!” 无邪被她抓住,一时挣脱不开,不由得着急上火,“小九你放开,我得去救他!” 耳间连绵不断的金属敲击声震的人有些发晕,九惜忍着脑中嗡鸣刺痛,开口,“要去一起去,先给下边的人发个消息,你要不同意,我们就一个都别去了。反正以他那身手,他摆不平的,我们不见得能处理得了。” 无邪拗不过,只得听从九惜所言,先去通知崖下的解家伙计。 用来和崖底伙计通话的对讲机放在洞口,九惜愁眉苦脸爬去洞口,却在看到洞口一个黑影时展颜。 几分钟后,俩人重新回到封石豁口处,九惜敲了敲无邪身上的铁壳子,“好了,走,扶墙走,到地方了我提醒你。” 被迫穿上从外边一把骨头架子上拆下来那套铁衣的无邪顾不得再多说什么了,顺着九惜引的位置,开始摸着洞壁往前走。 那套没有眼洞的铁衣吨位不低,无邪走的颇为“悠缓”。九惜打手电照着无邪,看他一脚踩垮了一只陶罐,那陶罐碎的很彻底,它连同附着在它上边的东西一起被踩瘪了。 九惜没看到有什么虫子飞起来,但在手电光照射下泛着光泽的头发丝儿倒是活物一般动了起来,卷动扭曲着爬上无邪脚上的铁靴。 她又看了一会儿,确定不会有无邪口中那种碰都碰不得的虫子之后便将目光投向了布满凹坑的洞壁。 无邪身上那副家当,只靠他自己可不一定能脱得掉! 重返·七三 用洞壁上那些放竹简的凹坑做落脚点,九惜很是费了一番功夫这才折腾到过半的位置。把身上带着的短刀扎进一个坑壁内做固定,攀着刀柄稳住身形,她打灯去看落在后边的无邪。 “无邪,你那边怎么样?” “我没事……”走了有四分之一左右路程的无邪开口。 他的声音被捂在铁甲当中,听着有些瓮声瓮气的,而且,他这第一声喊的有些高了,似乎把他自己给震到了。这声喊完,他顿了好一会儿才再次开口,音量很明显地降了下去,“你怎么自己过去了,小九你等等我,千万别一个人进那洞室里去!” “知道了,放心。” 见无邪那边没什么问题,九惜凝神,下意识去分辨这山洞里混杂的声音。 金属撞击的震响中混杂着陶罐碎裂的微弱声响,她能辨出的金属声有两种。通道最深处,有一道好像是某种机械运转绷动的声音,连绵不断,有些刺耳;接着是一种金属敲击的震响,不徐不疾,富有节奏感,位置在……左手边十米之内?! 辨出这一信息的九惜心下一颤,扭头拨了手电照过去,很快,她整个人就僵住了,她看到一个一人高的头发团立在那边! 九惜僵了一瞬,而后脸上表情就变得有些扭曲了。她发现那玩意儿不是安安稳稳立在原地的,它竟然会动,虽然速度并不快。 攀在洞壁上的九惜紧张起来,心跳瞬间加速,高度紧绷之下变得敏锐起来的感官告诉她这里有血腥味,而来源就在那个高度吓人的头发团那边。 血腥味?有人?那朵花儿在那团头发里边!我天,这么捂着,人还能活……拜托,拜托,老天保佑,你可一定要是个活人啊! 攀挂在洞壁上的九惜险些双手合十拜天拜地了,因为她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如果头发里捂着的不是个活人,那这个能动的岂不就……诈尸? 九惜紧张,试探着开口,“花,花爷,是你吗?” 回应她的是顿了一下之后重新响起的敲击声,还有无邪紧张的询问。 “你找到大花了?他在哪?他怎么样了?小九,小九,你说话啊!到底怎么了?” “花爷,您要不再敲两声?” 邦,邦—— 接连两声震响毫不犹豫响起,九惜恍然觉得自己听出来了些许的不耐烦! 那边无邪迟迟得不到回应,心急如焚,要不是身上那副铁甲太过沉重累赘,他这会儿该跑起来了。 “找到花爷了,他……他遇到了点麻烦,暂时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你站那儿等会儿。” 谢雨臣从这边走到洞口处足足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 走到洞口的头发团缓了好一会儿这才出声,用哑的不像话的声调告诉两人该怎么处理他身上的东西。 无邪用火燎裹在谢雨臣身上的头发时,九惜不由感叹:这东西,果然还是适合来一把火! 只可惜,这山洞太深,又没有过硬的通风,氧气不足,烧也很难烧的干净。 无邪帮谢雨臣处理了身上的头发之后,九惜才发现他身上也穿着一件铁衣!不过,他这件要比无邪那件好上许多,密封极佳,铁片上锈迹也要少很多。 燎完头发,他一脱头盔,九惜就闻到了一股极浓重的血腥味。 谢雨臣肋部多了一道极深且长的伤口,由于没有处理,又扛着那副压死人的铁甲走了半个多小时,伤口的血染了满身,看着十分骇人。 无邪帮他处理伤口,同时问他方才到底什么情况。到了洞口之后声音就慢慢恢复的谢雨臣开口,给两人讲了全部的经过。 自动转动的铁盘,下方空间里的莫名生物以及混有能致人声带麻痹物质的空气,这个让九门还有那方不知名势力惦记的地方似乎非常地不好惹! 谢雨臣处理完身上的伤口之后给底下的伙计传信,让他们送上来几只防毒面具。 着急忙慌爬几个小时的伙计上来之后被半身血的谢雨臣吓了半死。好在他们当家能说能笑的,也算是给了他点安慰,那伙计和无邪合力把谢雨臣吊去了悬崖顶上。他们拿上来的物资大多数在悬崖上的帐篷里,挂在崖壁上的巢里只有一些应急物资。 接下来几天,这边一直在等巴乃那边的来信,谢雨臣说得等那边来了信,这边才能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所以说,那边来信之前,他们就没有必要再进这山洞了。 谢雨臣发话,无邪自不好一个人擅自行动,便按捺了心思,乖乖等巴乃那边的消息。自进山之后他便没再和胖子通过话了。没有被信号塔覆盖的地方,手机除了能计时之外,也就只有几个单机游戏能动了。 等信号的这几天,无聊透顶的九惜把能玩的游戏玩到左右无法通关之后,就开始坐着发呆。这山上的景色确是美不胜收,不过,九惜赏着赏着心思就跑到别处去了。 想全然成了空白的以前,想以后,也想现在,足足一天多的时间,九惜觉得自己想了很多东西,可又好像什么都没法想得明白。 第三天,无所事事到开始怀疑人生的九惜收到了无邪两人的信号,巴乃那边来信了! 她从悬崖顶上溜下去的时候,无邪和谢雨臣已经差不多完成了几张重要照片的信息解读。见九惜下来,他们便简单给九惜解释了一下他们的发现。 千里锁,这边的密码去开那边的锁,所以才会有两支队伍同时行进的布置。 他们说的简单,九惜囫囵听了便罢。她觉得,有无邪两个在,她只要做一个坚定的执行者就可以了,那些需要玩脑筋的活计交给他们那些脑子好而且爱动脑子的人就可以了。 在无邪的指导下架设岩石钉弄好滑绳,三人一起进了那方洞室。 “奇怪,怎么会锈成这样。”逆着推铁盘搓下来一手细碎渣屑的九惜随手往衣服两侧揩了揩手,“这东西锈成这副模样,你们确定它还能用?” “这种条件下铁器的锈蚀程度一般不会太过严重。”无邪开口,又蹭了蹭那铁盘,他看一眼一手上的颜色,“这颜色也不对啊,太深了,这是……掉漆了?” 说话间他拿了身上带的刀子在铁盘上刮动几下,无邪把刮下来的一小片东西捏在手里搓动几下,突然叫了一声,惊道:“不妙,这是血!” 有了这一发现,他很快推断出这个铁盘的用处。 祭祀,这东西或许得用血来驱动! 无邪两人拍板采用猪血来驱动这祭盘,谢雨臣没怎么犹豫就直接跟下边伙计联系,让他们搞头猪上来。从那边伙计们反复确认的行为来听,这个要求很让他们吃惊。 那边的伙计们折腾了近两个小时这才把猪弄到悬崖底下,从下边往上来吊那猪又花了两个多小时。费劲啦把那只称得上膘肥体壮的猪挂起来,九惜举着不小心蹭到猪身上附带物的两只手左右看看,瞄了半天又找回那猪身上,在它勉强算得上干净的头颈处抹了两把手。 她才擦完,就见谢雨臣给无邪递了把刀子,道:“来。” 无邪愣了一下,说他不会,谢雨臣就笑着说随便来一刀子就行。无邪显然很抗拒干这活儿,这边倒还好理解一点,不过九惜实在没想到谢雨臣竟然也干不了这活儿! 听这两人因为杀猪放血一事开始拌嘴,九惜觉得新奇,便安静听着,直到他们准备喊悬崖下伙计上来杀猪时,她这才出声,“等会儿,我能干这活儿啊。” 已经拿了对讲在手里的谢雨臣和无邪一齐扭头看了过来,神色各异。良久,谢雨臣递了刀子过来,“你真干得了?” 九惜接过他手里的刀子在因为过于惊恐而嘶叫不止的大猪头颈和心脏处比划几下,“直接下刀好像不太行,血会飙出来。欸,这儿有没有什么能用来引血的东西?” 三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言。良久,谢雨臣按通了对讲,问下边伙计要用于引血的管子,再度懵圈的伙计弄清楚管子的用途之后,给三人出了个主意。 按着那伙计的法子,九惜将处理好的酒瓶子捅进猪脖子,那猪痛极,剧烈挣扎扭动起来,顺着瓶子流出来的深红色液体随机落进祭盘的花纹当中。随着落上去的血液增多,它们开始顺着那些花纹流动,逐渐连接成片,透出一股有些妖异的美感。 随着条件的达成,这里的机关启动,有浮雕砖石移动补全了洞室墙壁上的坑洞。 那些浮雕砖,九惜看的一头雾水,不过无邪很快给了提示,它们,是一些和巴乃传过来的照片对应的浮雕碎片。 接下来就是纯粹的脑力劳动了,九惜恢复自己为小透明的状态,只安安静静当个听众。 这次解密活动没成功,无邪略有颓丧,不过,谢雨臣给了一个新思路,他准备略过这机关呈现出来的东西,直接去看让它们保持运转的内部,从机括本身入手。 他让伙计给巴乃去消息,说明这边的问题。九惜听到那伙计问要不要给个什么先生去趟电话,谢雨臣很干脆拒绝了。 定了行动目标,几人合力卸下失血过多的死掉的猪,冲干净祭盘上的猪血,等那机关回上之后就抬起祭盘,露出下边设有机括的洞口。谢雨臣之前的伤就是去观察这洞里情况时受的,未免再度出现意外,他先吊了只砍下来的猪腿下去。一路安稳,他便拆了铁衣前胸及后背上的铁片绑在身上率先下了铁盘下的洞口。 洞内机械构造复杂,空间也略有些局促,和无邪一起下了那洞口,九惜便去看这里情况。这下边是打了口井的样子,祭盘的下方的轴承通下来,由一条水脉带动水轮作为驱动。井壁上开有三条缝隙,按着无邪他们的推断,这三条缝隙便对应三组机关,为三道开锁密码。 他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越过这里的防护系统,进入到缝隙内部去,通过里边的机关消息来解开这里的三道密码。 这里的防护措施档次极高,凭九惜这个半吊和无邪,谢雨臣实在没法放心,于是带伤上阵。 重返·七四 祭盘之下 和无邪在裂缝出口看谢雨臣躺在陶罐子上往裂缝里进,他现在使的这手段虽然不如之前潇洒,但九惜却是能看出来他的高明之处。就他这番看着不怎么厉害的操作,单对肌肉的控制,一般人就万难达到。 不过啊,得亏这罐子上头没养之前那种头发球,不然的话,照它们的难缠程度,岂不是只能飞过去了?不过,要真是那样的话谢雨臣会不会再使出来其它什么神乎其神的本事? 九惜暗自感叹,同时忍不住脑补,只可惜,她想了半天也没能找得到真正可行的法子。 就他们之前用过的那铁衣,上边洞室里倒还有一套,不过,以它的体积和重量,要想从上边给它运下来,那属实是有些想当然了。 也不知是为了缓解自己的紧张还是为了谢雨臣,无邪安静了没一会儿就开始和谢雨臣聊起天来。 九惜听着无邪两人闲话,自顾自观察四下情况,想些有的没的。不多时,她的思绪一滞,整个人呆怔片刻,神色变得奇怪起来。 心下发瑟,九惜下意识往无邪身边靠了靠,抬起手电往缝隙里悬挂条石的地方照过去。 悬挂密集的条石在手电光照射之下投射出大量的阴影,只隐约能让人看见些许绷直垂挂的链条,良久,她终于忍不住出声,打断了正在说话的无邪两人。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比如……呼吸声?”九惜试探性开口。她方才在无邪两人的说话声中捕捉到一阵有些奇怪的呼吸声,声音来源在裂隙上方的条石当中,距离入口有个十多米! “嗯?什么意思?有呼吸声不是挺正常的。”无邪下意识回她,随即又道:“小花,你怎么喘成这个样子了?咱们不急,没人跟你抢,你定定神,小心一点,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那不是他,声音在上面!”九惜听着骤然变大的喘气声,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上,上边?”无邪反射性抬起手电,“你的意思是,上边有人?怎么可能!” “啧,你们没在开玩笑。”躺在陶罐上的谢雨臣摆动手腕,让手电的光束照向他边的条石林,“真要有什么活物,只怕也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九惜闻言发悚,汗毛乍起。心中暗骂谢雨臣不会说话,尽来吓人!虽然她知道对方说的不见得就是假的。 自打撬开混凝土封墙之后,他们三个还有解家的伙计就一直在附近,要真有人进来,他们不可能一无所觉。所以,要真有别的什么在这里,那它极有可能从一开始就住这里的! “你还不如不说……我倒希望他是个人。”无邪念叨一句,随即冲着那条石林喊了两声。大概意思就是:哥们别乱来,有话好说,咱们下来详谈! 九惜抿唇,她倒也没觉得无邪这话有什么毛病,毕竟,她也挺想跟那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家伙“谈谈”的。能谈,那就证明对面的不是什么地神鬼妖怪! 为了证明那东西能划拉在活物一列,九惜屏息凝神,仔细去听回荡在缝隙里的喘气声。不过,她首先听到的是自己已然不受控制的心跳! 她害怕,过分紧张了。 那原本就不算正常的声音变大之后愈发显得奇怪了。按他这种进气多出气少呼吸方式,那,那不成了反向吹气球了? “有点奇怪,不一定是人。”九惜发愁,心下愈发悚然,“不过啊,花儿爷,我建议你最好熄了灯,也别再出声了。” 无邪闻言开口应和。谢雨臣现在躺在那陶罐子上边,万一让条石后边那东西盯上了,他跑都没法跑利落。 谢雨臣那边很快黑了下去,属于他的呼吸声也被压低到几不可闻。无邪抽了包里的猎枪出来,拿了胶带将手电缠在枪管上边。 九惜盯着那声响发出的地方,和无邪往后退了几步。确保轻易不会波及到缝隙里的陶罐子,她便抽了短刀在手边铁轴上敲了几下,略显刺耳的震响在缝隙里回荡,那条石上的家伙不为所动,自顾自呼哧抽气。 九惜无计可施,正纠结时旁边亮起一道刺眼的白光,那晃眼的光伴着金属燃烧过后的刺鼻味道划过一道弧线撞上了林立的条石,溅出些许火星子又掉了下来,落在陶罐缝隙里滋啦啦继续烧。 她扭过头,就见扔了根冷焰火出去的无邪从背包里的炸药捆上拆下来一节铁丝往另一根冷焰火的尾巴上缠。 他给那冷焰火做了一个勾,以这里这些锁链的密集程度,那冷焰火就算落不到预估位置,也不会直接落地。 这次,那条石上的家伙终于有反应了,它收声了! 九惜咂舌,还没来的及感叹便听到了一阵细微的嘶嘶声。她立马回过头去,可惜,还是什么都没看到。落在地上的那根冷焰火很快便熄掉了,只余下金属燃烧的刺鼻味道。 一派安静中,九惜忽的看见了一条红色的影子从条石上掠了下来直奔陶罐间熄掉的冷焰火。她手上手电光照过去的同时,她旁边属于无邪的手电光也照了过来。 九惜看着那条红艳艳的蛇,呆了一瞬,在它立着身子发出一道呼哧喘气的声音时傻眼,跟着就恼了:区区一条蛇,竟然也敢装神弄鬼吓唬人! 手里刀子扬起来的瞬间,她听到了无邪声音,“别!小心那些陶罐子!” 九惜暗骂,收了即将扔出去的短刀,往无邪跟前退了退,同时给黑暗里的谢雨臣提醒,“花儿爷,上边下来了一条蛇,能拟声。” 谢雨臣那边没出声,九惜就问无邪,“它不过来怎么办?我怎么觉得这玩意儿有点眼熟,眼熟的让人讨厌。” “它好像对冷焰火很感兴趣,希望我没猜错。”无邪一手持枪,单手打着他那只做了挂钩的冷焰火扔到后边轴承的铁齿上挂住,“这蛇叫野鸡脖子,很毒,你小心点,别被咬到。” 两人一齐盯着盘在陶罐上的红色毒蛇,无邪拉上枪栓,举枪对准那条野鸡脖子,“我们在西王母宫那边的雨林里见过这些蛇,你忘了?” 九惜看着“嘶嘶”叫了几声的毒蛇恍然,她确实是见过的,当时为了躲避这野鸡脖子的蛇群,她没少受折腾,那泥巴涂了一层又一层! “没忘。”九惜开口。 很好,这玩意儿,果然是越看越讨厌! 那蛇一动不动盘在陶罐子上嘶嘶叫,九惜听得心烦,想让无邪再想想办法把它给引过来,谁知还没开口,就听背后的水流声有些不对劲。 她打着灯一回头就看见一个浑身黑黢黢的影子从轴承下边的井口探了出来,直接扑向了背对它站着的无邪。九惜下意识甩出短刀,直取黑影颈间,同时补了一脚上去。 黑影被踢的飞了出去,撞在后边的石壁上,插在它颈子上的短刀透体而出,刀锋反射出一点属于冷焰火的光线,不过,那刀刃上的反光被一些纤细的黑色丝状物遮去了部分。 “这……头发成精了吗?”无邪瞠目。 “看好你那条蛇。”九惜出声,咬牙去追那个往轴承上边跑的头发精。 那家伙速度算不上慢,力道倒是不小,不过最难缠的是它身上那些活物一样的头发。 探手去拔插在头发精脖子上短刀的九惜倏然收手,一翻身从铁齿上跳下了来,落在无邪身边,“哎,借个……小心!” 尚还端着猎枪的无邪被九惜拽的一个趔趄,手上的枪险些走了火。未等他站稳,九惜又给他推了一把,在地上滚了几圈险险停在裂缝入口处的无邪盯着几乎要触到他鼻尖的陶罐冷汗直流,他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虫子爬动的簌簌声! 推开无邪的九惜一手电砸开突然射过来的鸡冠蛇,直接对上了扑过来的头发精。那玩意儿从高处扑下来,所携力道极大,九惜给它扑了个正着直接仰倒在地。挂在那玩意儿身上的头发丝耷拉下来,直接盖了九惜满脸。掐着头发精颈子的九惜只觉面上一凉,随即便觉鼻腔耳廓俱都有些发痒。 那些头发丝,竟然竟然想往她口鼻耳朵里钻! 九惜大骇忙闭了眼睛,摸索着去拔插在对方颈子上的刀子。她还没摸着刀柄,就听边上一声巨响,那头发精被冲的翻了出去,九惜趁机一脚踢开那玩意儿,就地打滚翻去无邪那边。 “你怎么样?还好。”无邪追着那头发精又开一枪,抽空问候九惜。 “没……呕……”翻起身来的九惜一激灵,忍不住呕出声儿来。 那头发到处钻也就罢了,它竟然带味儿!带味儿还往人嘴里钻! 呕—— 九惜呕了两声,一抬头就见无邪跟那头发精滚一块儿去了,当即忍着恶心去救驾。她拽着那头发扯了一下竟直接薅下来一撮把,那玩意儿被扯秃的地方露出来一片青绿色的皮肤,与此同时,那些尚长在它身上的头发俱都扭动着往九惜身上爬。 九惜反射性后退,脚下却踩到了一根锁链。那锁链被踩下去,头发精的动作当即一滞,她这才发现,头发精的身上竟然栓了根铁链! 拽着铁链拖开头发精,她听到重获自由的无邪开口喊了一声,说什么血怎么地。忙着应付头发精的九惜本没打算理会无邪,直到她听到掷地有声的一句:跪下! 九惜被这俩字炸的一怔,不可思议地抬头。 出声的人面上还沾着血,右手并了个剑指,定定指着头发精的位置。 一瞬间的寂静,九惜觉得自己该是看到了无邪脸上的尴尬?不对,好像是奇怪,遗憾?!! 未等细看,一道黑影便撞了过来,九惜左侧避了一步,可惜没能完全避得开,她直接被撞过来的力道带得栽进了轴承下方的井口,窜进了水里。 九惜只觉周身一冷,紧跟着就被水卷带着撞到了水轮转动的叶片上,被水卷着甩了两圈,腰背给撞的生疼。也幸好这水底下有不少锁链,她僵着手脚勉强抓住一根,这才勉强稳住身形。 水上骤然亮起来两团光,直接把这水里照了个通透。九惜眯着眼睛在水里扑腾,还没适应在水里活动的四肢俱都有些发僵。跟她一样在水里甩了一圈的头发精锲而不舍地追了过来,入水之后大量的头发散开成一片犹似活物的黑色。 九惜借着水下连成铁网的锁链跟那头发精周旋。只可惜,她不知怎地对深水有种天然的恐惧,她克制不了那种恐惧,每每碰到水手脚就一起发僵。 这水里很快泛起了红,有血融了进去。九惜捂着右肋间的口子,单手抓着身后的锁链努力稳住身形。 看着往这边过来的大片黑色,九惜心中略感苦涩,她觉得遗憾,却又不知自己究竟在遗憾什么。 一片水流的轰鸣声里,九惜听到了属于无邪的声音,他在喊她,声音之间俱是焦急。 重返·七五 疑惑 本来都已经准备等死的九惜忽然发现那头发精停在了她面前两三尺的地方,观其动作,九惜竟然看出了一种进退两难的意味。她觉得稀奇,正想着凑近试试看,就见又一道身影跳下水来。 无邪,下来了! 下水来的无邪没控制住身形,被水流卷着在转叶上撞了一下,不过他反应倒是够快,反手抓了根锁链挪去了转叶波及范围之外。 原本在九惜这边的头发精察觉到动静后直接转了目标,冲着无邪去了。九惜心急,却也没法,只吐了一串气泡出来。 稳住身形的无邪见那头发精过去,就往下一沉,紧跟着一脚直奔那家伙小腹过去。他这一脚用力极重,那头发精被他踹去了一边。踢开头发精的无邪扭头往九惜这边看了一眼,就蹬着锁链冲出水面,头发精被他吸引,直接追着他上了水。 泡在水里的九惜憋着几乎到头的一口气,透过摇曳的水面看着无邪捞过挂在头发精身上的锁链扣在轴承铁齿上,借转动的轴承牵住那头发精,无邪腾出空来往头发精身上砸了几瓶烧酒。 火很快烧了起来,顷刻间蔓延开来,九惜透过尚算清透的水,真真切切看全了那片火光。 洞穴、火焰、被火焰吞噬的躯体,九惜霎时间通体发凉,她下意识张口,一声未出,却吐干净了辛苦憋着的一口气。 冷水压入肺中,剧烈的疼痛炸开,她人沉在水里,意识却像是进去了另一个世界。恍惚之间她看到了许多东西,像是临近死亡的走马观花。 她最先看到的是一片血色,狭小空隙里流动的血液,之后是晃动的骨坠,玉脉岩山间洒落的血液,笼中困兽一样的打斗伴着嘈杂的呼喝,枪声过后炸开的血色以及白茫茫一片的山。 伴着这些一起出现的是乱糟糟的说话声:“你小心点,躲开!” “对不起,对不起……” “小惜,这次出差注意安全,小傅已经交了报告了。” “这次干得不错,这种比赛,客人们想看的就是你死我活。别再当什么烂好人了,你手下留情,他们说不定会死的更惨!你知道败了的女人下场后会是什么结局。” “恭喜你,杀了她。现在,你是一个有资格拥有名号的拳手了,你想叫什么?” “从今天开始将会有人带你们下墓,五人一组。” “蠢货,找死吗?都他娘给老子瞧仔细了!” 断续纷杂的声音和画面涌入脑中,意识混混沌沌,九惜恍惚看见翻滚的水浪气泡之间,隐约一道身影破开水面。 “小九你怎么样?小九!”无邪托着九惜浮出水面,把人往洞室地面上带。 脱出水面的九惜直接跪趴在地,止不住的咳嗽,正咳着,眼角余光瞥见一道反射着微弱亮光的影子射了过来。她反射性往旁边一倒,扭头的刹那就见旁边探过来一条胳膊捞住了那条影子。 那红色长条张嘴去咬捞住自己的人时,九惜连滚带爬扑过去揪那鸡冠蛇,只可惜,她还是慢了一步,截住鸡冠蛇的无邪给那蛇在脸上咬了两个坑! “无邪!”直接把蛇捏死在手里的九惜慌忙去看无邪。 被咬了一口的无邪似乎进入了一种有些发懵的状态,他晃了下脑袋,忽地踉跄起来,一步都没走完就直接“哐当”一下躺地上了。 九惜扑过去,却是有些束手无策。若是那毒蛇给他咬胳膊腿上了,不管是扎血管、放毒血还是砍手砍脚,她总是知道该怎么搞的,可现下他给咬在了脸上,扎血管她都不知道往哪儿扎! 折腾半天,九惜最后只勉强给他放了些毒血,又掰着无邪的脑袋给他漱了漱口。 那毒蛇直接咬穿了他脸上的皮肉,许多毒液直接注到他嘴巴里去了,给他漱口是避免从蛇咬演变成吞毒。 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搞到发懵的九惜直到处理完无邪身上的伤口,这才记起来去喊悬崖底下待命的解家伙计。 用对讲机给外面说了这边的情况,让他们尽快备药上来救命。通完话后九惜才往地上一瘫,却忽地记起了进到这里的另一个人。 “花儿爷!花爷!谢雨臣!” “我这边没事。”裂缝深处传来一道带着回音的声音,紧跟着亮起一束手电光来。 里面的人没问无邪怎么样,也没问她们到底遇到了什么,九惜只看见他的手电光稳稳当当移去了缝隙更里边。 见那人没悄没声就没了,九惜略略松了口气。绷紧的神经才放松些许,剧烈的痛感直接占据大脑,九惜抽了几口冷气,不知怎地硬生生压下了即将破口而出的痛呼声。 咬牙翻开破了几道口子的衣服,露出来右肋间被抓出来的口子,她犹豫良久翻手捂了块放了药的纱布。九惜疼地发颤,却只闷闷哼了几声。 方才那一切,那似曾相识的场景,无邪破开了冰冷的水面,似乎,也破开了她脑海里的迷雾。她记起来了一些东西,有无邪和胖子讲过的,也有一些他们没说过的。 她想起来,在一片浪涛汹涌的海面上,无邪也是这么救了她的,在她已然绝望之际,破开海浪,对她伸出了手。 她还想起来,自己曾在一个地方,在那里,她常常和不同的人拼命,她会杀掉败给自己的人。在那个地方,她不能暴露自己的弱点,不能露出哪怕丁点的破绽,她不能相信任何一个人。 那些赌斗,没有人知道庄家会把宝押在谁的身上,任何一点的失误都可能会葬送掉自己的性命。那些人会毫不犹豫放弃掉于他们无用的人! 包扎过伤口的九惜靠在岩壁上,手中把玩着捡回来的短刀。 她回想才记起来的那点不甚连贯的记忆,还有方才走马观花一样的画面。乱,而且……九惜冷嗤一声。 这有些东西,似乎确实没有被记起来的必要! 晕过去的无邪没发烧,不过没多久就开始说起了胡话,捏着块碎石子儿的手开始不停在地上划动起来。 本还在思考人生,忧虑未来的九惜被他吓了一跳,还当他要产生某种奇怪的病变了! 她盯着无邪看了一会儿,不见那边消停,便捂着发疼的右肋挪到无邪边上,半趴着身子附耳去听他说的话,谁料半天下来只听清楚了几个数字! 无邪说的含含混混的,好像说的是什么贰什么玖,九惜听得一头雾水,最后只搭了一下无邪的脉,确定人还能活一会儿就又回去窝着了。 约摸半个多小时之后,谢雨臣那边打了个呼哨,又使手电冲这边闪了两下。 他这意思就是任务完成了,九惜爬起来,把他留在这边的绳头绑在了轴承上边。未免人爬半中央直接跟那些陶罐子碰一块儿,九惜特特把绳头系高了许多,抻的伤口疼。 绳子很快绷直,那边拉拽着试了试稳固程度。缝隙里边偶尔有灯光晃过,过了好一会儿绳子才再度绷紧,十多分钟后谢雨臣顺着绳子爬了出来。 他落地后直奔地上躺着的无邪,手指在无邪脖子上搭了一下,然后环顾四周,“还能动吗?我包里有些草药,能防虫蛇。” 九惜爬起来去翻他的包,谢雨臣就拿了对讲嘱咐下边的伙计,又问他们要了点物资。 这洞里很快泛起一股草药味,九惜撒完药就问谢雨臣那缝隙里边是什么情况。 谢雨臣面露难色,他想了想,还是道:“很难形容,我没见过那种东西。” 他说完又看一眼无邪,“等他醒来再说。我让伙计带了些防蛇的药。” 九惜点头,脸色泛白。 确定无邪这边暂时没有危险之后谢雨臣便去轮轴那边看那被烧死的头发精。那家伙的内芯是个发青泛绿的尸体,一眼能看出来的古老,眼眶耳廓都给那头发塞了个满满当当,看着十分地让人不舒服。 九惜靠着岩壁闭目回想自己之前看到的东西,那些东西非常细碎,而且很是杂乱,理都没法理。肋部伤口止不住地发疼,九惜满头冷汗,终于忍不住睁眼去看谢雨臣,她刚刚好像看到他包里有种带止疼的药。 “你有没有能镇痛的药?” “有啊。”谢雨臣看她笑,翻出来一瓶药给她,“我还以为你感觉不到疼了。” “你的人上来还得一个多小时。”九惜接过瓶子晃了晃,看一眼谢雨臣,“睡会儿?这边我盯着。” 他爬罐子那一通费的力气可不少,更何况他还带着伤。 谢雨臣对此建议欣然答应,很快倚着后边石壁闭目养神去了。 九惜换了谢雨臣给的伤药,便坐着发起了呆。 火光里的尸体……九惜的右手发起颤来。被火焰吞噬的尸体不该是一具,应该是两具才对,一男一女,死在她的手里。 被她刻意遗忘的梦逐渐清晰起来,空间逼仄压抑的岩洞里,她杀了两个人,用的是那把雪狮刀,而她叫他们爸妈! 九惜心口发紧:爸妈? 不过,她很快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穿皮鞋踩高跟进那种乱石林立的地方?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会是那种打扮? 她强迫自己去回忆当时的场景,想从中得到更多的线索。 脑中钝痛,不过九惜如愿以偿想到了些其他的东西。青铜神树,物质化所想之物,莫名其妙出现的看不见五官的父母……所以说,他们是被我物质化出来的么? 需要被物质化,也就是说在我心里,爸妈早就没了,不过,怎么会把人变成那个样子?那种怪物,被处理掉也是理所当然,所以,我究竟在恐惧什么?杀人吗? 九惜垂眸,看眼自己微微发颤的右手。 应当不是杀人才对。她回想自己记起来的片段,赌斗、杀人,虽然心里不舒服,很是不快,但远没有达到害怕的地步。所以,究竟是什么?动手以后我在害怕的究竟是什么?杀人,还是那把刀? 九惜搓了搓手指,忍不住皱眉,她想不通自己害怕的因由。 解家伙计带了物资上来的时候,谢雨臣就醒了。指挥伙计给周围撒了驱蛇药,他又重新给无邪处理了一下伤口,之后没多久躺了两个多小时的无邪就醒了过来。 “醒了,你还真是走运。”谢雨臣见无邪睁眼便笑道。 “我走运?” “被那种毒蛇咬到,你还能活,不就是走运?”靠坐一边的九惜开口。 “那蛇咬穿了你的脸,毒液基本都刺到了你嘴里。以后你讲话肯定更难听了。”谢雨臣脸上依旧带着笑,他拿了水给无邪,做了个侧头的动作,“喝水,小心别漏出来。” 无邪接过照做,喝两口水,“那些蛇?” “死了一条,这周围撒了我随身带的草药,暂时没见有其它蛇。你晕了两个多小时,少说话,不然脸上会留疤的。” 无邪摸了把脸,没理会谢雨臣说留不留疤的问题,转而问两人,“你们没事。” “没事。” “还行。” 谢雨臣和九惜一齐出声。 无邪顿了一会儿,接着就问谢雨臣在裂缝里边看到了什么。 谢雨臣的回答还是“没法形容”四字。 无邪闻言叹气,他站起来,又低头往地上看。那里是他晕着的时候划拉的东西,乱糟糟的,看着应该是一串数字。 “这是什么?”无邪看着那串数字奇怪发问。 九惜和谢雨臣两脸惊讶。 “这不是你写的遗言吗?我以为是你的卡号和密码。”谢雨臣看他。 无邪一脸的莫名其妙,又低头去看那些刻痕。他看了一会儿就收了神,转而去看谢雨臣,说要进去看里边的东西。 “婆婆那边还得等几天,你这伤得养养,不能着急。” “不用,最多留点疤,我还顶得住。”无邪开口,状态有点不大对劲儿。 “你没事?”谢雨臣问他,得了无邪一个看着就有些敷衍的笑。 无邪执意进去,谢雨臣也没多做阻拦,很快,三人先后进了缝隙内部的空间当中。 那里边是方水潭,水很凉,到了一种称得上冰冷的程度。水里有一个大号的青铜器,上面开了很多孔,伸出来许多链条,没入水下岩壁上的孔洞当中。 重返·七六 意外 无邪根据这水下的这套机关模块推断出张家古楼其实是不断移动的,一套位置可能固定的“钥匙”以及不断变化位置的“锁”,张家先祖的棺材会不断迁移。 “他们这动不动挖祖坟,他们祖宗还真是,挺辛苦的。”九惜感叹。 “孙子们也挺辛苦。”谢雨臣顺口一接,然后去看无邪,“先不说其他,你这么厉害,能猜出来这些铁链中哪一个是正确的吗?还是我们一根一根来试试?” 无邪看了看水里的链条,“现在的密码一般都有错误限制,只有错误超过一定次数才会有惩罚程序。但古人可不一定有那么仁慈,这个地方使用并不频繁,所以,一次错误都有可能是致命的。” “怎么搞,小三爷博士。我想我可以在老九门里开门课叫《学术盗墓》,让你来讲几堂课。”谢雨臣看着无邪。 无邪失笑,问谢雨臣,“按照你的规矩,遇到这种东西会怎么做?” 谢雨臣答:“按照我的想法……拆了这铜球。” 听完谢雨臣的回答,无邪扭过头来看九惜,九惜一脸茫然地看了回去。 无邪见此默默扭头,转而去看浸没在水里的铜球。 谢雨臣这时出声,说这里有可能并没有设立什么毁灭性的机关。无邪摇头,说不靠谱,保不齐九门那些人什么都没干,根本没启动这边的机关。 谢雨臣摇头,“这不可能,我了解他们,若非发生了什么他们招架不住的事,那些人是不会罢休的。我想象不出具体的情况,但最直接的证据是铁盘上那么多血。” 两人开始根据目前能看到的东西猜测,并复盘九门来此的细节。他们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九门的确启动了某种机关,但是,他们没法具体猜到那种机关的形式。 乖乖听了老半天的九惜这时开口,“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之前在上边,我们放猪血启动机关的时候,那些浮雕砖石所在的坑洞里还有不少竹简在里面。我想,九门以及后来光顾过这里那方势力应该不会有闲心把那些东西再捡回去。” “再说,这裂缝外面没有尸体存留,也没有废弃的用于栓那种古尸的链子。他们自己人的尸体有可能是被敛走了,那被他们收拾掉的古尸总不会也被收走,总不能那玩意儿也是个看人下菜碟的,只对付我们,却不管之前那些人。而它,其实也不难对付的。”九惜看无邪两人,“所以说,他们真的下到这里来了吗?” 片刻的沉默,她又道:“其实,现在讨论这些也没什么意义,现在要做的是解开这个机关。要有能绝对确保安全的法子那自然是最好的,要实在没有,无非就是放弃和硬来两种结果。至于你们讨论的当年,等这边事情结束,去找霍当家问就是了,有什么好纠结的?” “所以,现在的首要任务,你们能想到什么办法来破解这玩意儿吗?”九惜来回看看无邪俩人。 无邪沉吟,他盯着那铜球看了一会,没多久便给出了一套可行的方案。 将从轴承那边来的五条粗铁链看做输入,不同的拉动方式既是不同的输入指令。从那青铜球里出去的细铁链看做输出,不同的输入之下会有两种输出结果,一种是输入指令正确,输出得到奖励,即开门密码;另一种是输入指令错误,输出得到惩罚,即张家人布置的机关陷阱。 无邪的办法是截断控制输出的链条,让它们和后边的机关暂时失联,然后开始尝试不同的输入,直到找到那个概率最小的正确指令。最后把对应正确输出的链条接起来,输入正确指令,得到最终的答案。 无邪的这套方法可控且具有操作性,三人很快行动起来,锯断了那二十几根细链条,一一编号。接下来便是试错环节,五根链条,上百次尝试,得到了一个最小概率的输出。用登山扣接上对应那五根细链,最后一次输入指令。 三人屏息凝神等待最后的结果,一连串机关运转的沉闷响声过后,一切如常,没有出现惩罚。 “成了,上去看看。”谢雨臣出声。 三人爬过那条裂缝,顺着那根轴承上了石室。一出去,九惜就看到石室的三面墙壁有一面发生了变化,那一墙的坑里有五块浮雕石被顶了出来。 “这就是正确答案?” “枉我们费了这么多功夫,这答案看上去倒是出奇的简单。”谢雨臣坐在地上,开瓶喝了几口酒。 “这是什么意思呢?”无邪凑过去。 “要它们出现的顺序,排号拿个密码?那边好像没有能输密码的地方。”九惜捂着麻药劲过了开始泛起疼的伤口,“还是说,他们要这东西动起来时这祭盘的转动角度?” “不会,他们那边的祭盘是嵌在地上的,转不起来。”无邪开口。 “我们在这儿想也没什么用,到了这一步,其实已经和我们没什么关系了。这应该就是要给广西那边的答案。”谢雨臣揉了揉太阳穴。 “我还是觉得最好把它们的先后次序也送过去。”九惜继续开口。 “也行,那就在下去一趟。”谢雨臣起身,拿出来一个相机递给无邪,“你留下,我和她下去一趟。” 再度复原那些浮雕,九惜跟着谢雨臣又下去了一趟,重新拉了一下链子,就回了那座石室。 无邪给那面墙拍了六张照片,剩下都是这间石室的细节,拍了一大堆。谢雨臣看过之后,便给他的伙计递了消息,相机被带了出去,里边的图片导入电脑后再传给广西那边。 接下来就是等待广西那边的回信,九惜乖乖养伤,能不动就不动,间或跟无邪两人聊会天。这次足足等了五天那边才来了信,接下来的操作完全复制上次的过程。三天后那边来信,这边进行了第三次解密。 折腾完那机关和谢雨臣爬上来,九惜就见无邪看看最后那面机关墙又看看手里的相机,惑道:“这个,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 九惜扫一眼那机关墙,凑过去扒拉那些坑洞,“少了一块?是不是锈住了?要不我俩再下去看看?咦,好像是卡住了……” “哎,你小心……”无邪出声,但话没说完就哑住了。 九惜扔掉抠出来的碎石块,看眼伸出来的浮雕石,“确实,只是卡了。” 无邪觉得不妥当,又让两人下去了一趟,见那的结果确实无误这才安心。 谢雨臣翻了翻他拍的照片,“这张没出全的删了,剩下你再看看,没问题了就给那边送过去。” 无邪了然,删掉图后检查了一番就把相机送了出去。 至此,这边的工作暂时告一段落,无邪整个人都显得轻松了起来。接下来,在休息期间,无邪问了谢雨臣他一直困惑的问题,当年九门的事情。谢雨臣没卖关子,直接和无邪说了他知道的一些事。 很神奇,有些乱七八糟的故事,参与的势力有点多,不露面目,又各怀鬼胎,所以有些难捋。不过他们的主要目的都在巴乃的那座古楼,所以,霍老太组织的这次行动,尤为重要。 无邪解了心中一些疑惑,再加上这次任务基本告终,显得很是放松。在谢雨臣这边问完话,他便看向九惜,“等小哥这边的事儿了了,我们就陪你去你走过的那些地方看看。” 九惜回神看眼无邪,默了默,而后笑道:“我还当你忘了我这茬。既然这样,那就先谢过你了。” 无邪就笑,“怎么可能忘了。就是小哥这事儿有点复杂,这段时间也确实腾不出空来。” 九惜点头,无邪这段时间确实挺忙。 变故是在第五天传过来的,去古楼的那些人,失联了!那边后续又派出去了两支队伍,那些人进去,也都没出来。 这边一派轻松的氛围被瞬间打破。 “怎么可能,那些密码分明是没有问题的!一定是古楼的某种保护机制……”无邪一听到消息就有些发炸。胖子和小哥,对他而言一个比一个重要,更何况这出事的源头还有可能跟他有关。 “别急,再等等。我们这边的密码肯定是没有问题的,再等两天。”谢雨臣如此安慰无邪,那面机关墙他反复看过的,确实没什么问题。也不知道究竟哪里出了变故。 第六天,没消息,无邪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第七天,他们这边收到的消息,依旧是一成不变的“失联”二字。 整整七天,什么消息也没拿到,无邪终于坐不住,在第八天的时候离开了。 “你怎么没跟过去?”谢雨臣看一眼留下来的九惜。 “他们失联这么久,出问题是一定的。就像你说的,那么多高手一起都出了问题,找不到根源,去了也白搭。”九惜看向谢雨臣,“所以,那边到底出什么问题了?他们拿到的密码真的没问题吗?” 谢雨臣看她,突然笑了一声,他翻出来一张图,“出现在婆婆手里的密码和我们送出去的不一样。” “p图?不对,如果是p出来的图,那支队伍里应该是有人能看出来的。” “确实不是,他们拿到的,是无邪删掉的那张图,四块浮雕石的那张。”谢雨臣开口,声音泛着冷意,听上去有些危险。 这个结果有些意外,却又不那么让人意外。能有这个结果,或许是有人不想让霍家当家回来,也许是有人不想解家和霍的当家走的太近,又或者,单就是不想让人进去那座楼而已。不过,事情已经成这样了,再想这些也是白搭。 “你们的人或许该好好清理一下了。”九惜出声,谢雨臣没答她,她便又道:“我想知道,霍老太把我也算进这队伍里是为什么?你可别告诉我仅仅是因为我跟着无邪。” 谢雨臣看她,神色玩味,片刻后恍然道:“我说你怎么有些不对劲,想起来你以前的事儿了?” “想起来一点,不怎么好玩。”九惜回他,又问:“还有,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那座古楼貌似不怎么好进。” “带着你的具体原因我不知道,但带上你,确实是婆婆的意思。我也很好奇婆婆为什么会这么看重你,你那身份来历,问题不是一般得大,而且,总体来说,你起到的作用远不如无邪。” “没了?” “没了。”谢雨臣摊手,“至于第二个问题,我放弃不行吗?” “你真放得了?”九惜捏着刀在手里转了两圈,“说说,我看看我还赶不赶得及。” “我接下来怎么做得看无邪怎么选。你准备去哪?” “去北京,取把刀。” 重返·七七 戏 两天后,九惜再次见到了无邪,她搭的解家的顺风车。不过,眼下的无邪,或许暂时应该称他为:三爷! “送三爷去老地方,遇到王八邱的人,直接打死,算我的。” 谢雨臣下车,站到无邪和潘子二人面前。 九惜跟在谢雨臣后边下了车,走去潘子侧后方把人扶住,“潘爷。” “潘哥,你的人。”谢雨臣笑言。他说完之后便不再理会有些莫名的潘子,只抬手指了一下后边的车子,随即看向戴了人皮面具的无邪,“三爷,走一个。” 无邪、潘子、谢雨臣和秀秀上了一辆车,待四人全部上车,九惜便捡了后边一辆车钻了进去。 绕了半个小时左右车子停在了一个茶馆外边。九惜下车,给前边车子里坐着的无邪开门,等人下车便又跟在了他旁边的潘子身后,全然一副小跟班的样子。 谢雨臣看了看周围,“人还不少,看来都做了准备。” “三爷,准备了,咱们得让他们屁滚尿流。”潘子开口。 “走。”谢雨臣出声。 他和潘子打头,秀秀挽住无邪的胳膊跟上,九惜落在最后当个尾巴。 潘子领着无邪进了茶馆二楼一个包间,谢雨臣指挥人重新安排了一下包间里的座位。无邪在主位落座,秀秀给他泡了壶茶,谢雨臣站在他旁边,潘子则在靠墙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九惜冷脸候在潘子旁边。 潘子一坐下来就点了根烟来抽,他的手有些抖,九惜默了默,往更边上挪了挪。 叫人弄完座位后,谢雨臣跟进屋来的手下说了会儿话,随后去无邪旁边,咬耳朵。 九惜听见他提到了王八邱,还说要下狠手。无邪刚开口说了一个字,就被他打手势阻止了,谢雨臣接着又给无邪看了看他的手机,随后便招呼潘子开始。 “各位爷,三爷请,交东西了。” 潘子出声,很快有人进了这间包厢,九惜按着谢雨臣之前给的吩咐,带人搬了四把椅子摆在这包间里唯一的桌子两边。 进来的人里分出来四个人坐到了椅子上。 按谢雨臣的说法,今天来这里的这些人等级从上到下,分别是:掌握各类大墓信息的“铁筷子”三爷,下墓拿东西的四大“喇嘛盘”,再接着便是分销的“马盘”。 眼下坐到椅子上去的四个人便是吴三爷手底下的四个喇嘛盘。不过,无邪今天要应付的主角不是他们四个,而是后边站着的几位“马盘”话事人。 九惜扫一眼包间后边站着的几人,随即收神,乖乖当背景板。 这场由无邪主演的大戏很快拉开了帷幕。 谢雨臣率先开口,给这一众大小盘口领事解释了一下“三爷”久不露面的原因。 他这解释一出来,座儿上的一个地中海便开口附和了一番。 这个地中海……九惜瞅了瞅那人,最后得出一个结果:长得不可爱。 她隐约记得,自己应该认识一个比较可爱的地中海,时间嘛,大概在她前几天想起来那一点时间的前后,就是在海里被无邪救了的那段时间里! 解释过后,谢雨臣再度开口,这次直接步入正题,点了一个人,交账! 被点到的那人冷笑,直接开口,说三爷不顾念情分,他交不了账本。 这人声音有点细,娘娘腔,不过嘛,说话的态度倒也不算强硬,像是在试探。 谢雨臣这时便道:“老六,多日不见,娘娘腔没变,脾气见长,你这是老娘们抱怨老头子不回家,你踏马害臊不害臊。” 他这话一出,包间里立马爆出一团笑声。 谢雨臣这人,人是蛮靠谱的,就是有时候乐意开些不着调的玩笑。他这个爱好在九惜看来,跟他这张脸,以及她对他的印象都有点割裂! 那被谢雨臣称作“老六”的娘娘腔骂了一声,又怼了谢雨臣一通。他说他再娘娘腔,也比不上谢雨臣练的好听,还说谢雨臣是不是打算改姓吴了。 谢雨臣不为所动,只说吴解两家是铁板上的亲戚,三爷生病,他陪着自也不算过分。 吴解两家的姻亲关系,九惜特特问过谢雨臣,是无邪爷爷那一辈的,当年的吴老狗娶了解家九爷的表妹。两家姻亲,板上钉钉,虽然是表的,还隔了一代。 谢雨臣和那个老六你来我往对了两趟,接着又加上了一个叫阿红的女人,他们拿手下死掉的人说事,身为领头羊的“三爷”便不能再轻拿轻放敷衍了事了,不然,容易失了人心。 九惜还在思考谢雨臣接下来该怎么接话才能拿回主动权,就见无邪动了笔,看了他写下那些字儿的谢雨臣愣了一下,随即道:“三爷问你们,陈皮阿四现在在哪里?” 九惜闻言愣了一下,这句话,跟她想的差了十万八千里不止啊!他们俩要这么问的话,那接下来最好的回答应该就是,这个搞了三爷手下不少人的陈皮阿四被修理了。可是,这种事情他撒谎他也没用啊,这种一戳就破的谎言,很容易会出反面效果啊,他们两个……他们什么意思? “他最近好像确实消停了很多。” 下边站着的人说小话。 九惜心下诧异,站着那些人这么说,那这位阿四肯定是出问题了,能跟吴三爷掰腕子,这人肯定不是什么好惹的货色。所以,这俩人,什么时候动的手?他们这么牛掰的? “你知道他为什么消停?”谢雨臣继续开口,“三爷说了,你们以后再也见不到陈皮阿四了,他知道底下有些人和四阿公私交也不错,不过很遗憾,四阿公不会再回来了。” 这话一出,下边好些人一下变了脸色。九惜咋舌:竟然直接给弄死了!这手段实在高,高明且及时,他们到底什么时候动的手?所以说,跟这俩玩儿……我现在是不是在玩火? 谢雨臣再度开口,敲打,解释,金口玉言,分了那位阿四手下的盘口。 有了这一出,下边那些人的注意力基本全给转移了,座儿上的四大盘口直接争起地盘来。不过,那个老六倒是目标明确,只盯着主位上扮做三爷的无邪,说他不顾手下人性命,拿兄弟当炮灰。 这次倒是没人来应和他了,他看着有些发慌,撂了句不干的话,扭头便要走。 见他准备来硬的,谢雨臣便叫道:“老六,交了账本再有,没账本不准走!” 靠墙坐着,自顾自抽烟的潘子这时站了起来。本已转身往外走的那个老六一下子顿住,那些站着的人俱都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那老六转过头来看潘子,潘子却没动,只吐出两个字来,他道:“小九。” 按着花儿爷给的解释,九惜这次跟过来,是给他当打手的,当然,他要乐意亲自动手,只让九惜当个背景板也完全可以! 打进来一直给潘子当背景板的九惜应了一声,三两步到了那个老六跟前,二话不说直接上手。 “你想干嘛,你踏马……啊——” 九惜折过老六的一条手臂扣住,给他掉了个头,面向主位上的无邪,随后手上用劲,直接把人搡到当中那张红木桌前,砰一声压趴下去。 潘子抽了口烟,又坐了回去,“小九,账本。” 九惜单手按着老六,另一手很是熟络地搜身,从他屁股兜里掏出来一个小本转手扔给谢雨臣。 谢雨臣接过那本子翻了两页,“不是有账本吗,哎呀,老六,你太调皮了。” “那……”老六闻言猛地挣了一下,抬头盯着谢雨臣。 边上坐着的潘子不耐烦,又叫了九惜一声。九惜了然,拧着老六的胳膊离开了那张红木桌子,让路腾地儿。老六被拧的惨叫连连,嘴里的话算是断了弦。 潘子看一眼或站或坐的一群人,“各位,还不交东西,是要我帮忙吗?” 他这声一出,下边一群人才反应过来一样,争先恐后往谢雨臣手上交本子。 等那些人交完本子,潘子看了九惜一眼,九惜便撒开惨叫不停的老六,又站去了潘子后边。 被放开的老六脸色发白,他右臂不大自然地垂着,左手捂着右胳膊。那老六恶狠狠盯着九惜,不过还没开口就被潘子一通狠话截了茬。 这次的大致意思:三爷不放话,谁走,谁死! 那老六听着又想说什么,潘子随即道:“顶嘴,会死的。” 那老六一下子哑了火,不敢走,也没再出声。那个叫阿红的女人看一眼老六,无奈递上了账本。 谢雨臣收拢账本,转手递给了无邪。 按着谢雨臣说的本子,接下来该无邪大发神威了。九惜立在潘子身后,回想一下谢雨臣的布置,她想了一会儿,不期然间嗅到了一股子血腥味,那血味儿混在呛人的烟味里,显得很不起眼。 九惜直接把目光放到了眼前的潘子身上,看到被洇红的外套时,她皱了皱眉,不过,眼下她也不好做什么,潘子更是不能走人…… 那边,扮做三爷的无邪一一翻完到手的本子,神色间就阴沉的不像话。 鸦雀无声的房间里,瓷器碎裂的声音极为清晰,当头挨了一烟灰缸的潘子站起来,低头。 上边的“三爷”皱眉,随即几个本子就从他手里飞了出来,落到了对应主子的面前,一时间在场众人俱都噤若寒蝉。 脑门上见了血的潘子身形晃了两晃,九惜赶忙挪前去,给潘子当了根人形拐杖。今个儿,这边谁倒都行,唯独潘子这个三爷的标签不能倒。 无邪啪啪啪摔完账本,直接起身往外走,旁边的秀秀跟上,她挽住无邪的胳膊,“三叔,别生气,气大伤身……” 无邪刚走到门口,那个胳膊还没接回去的老六就堵到门前,“三爷,别走啊,这人还没到全呢,你先走了,这算怎么回事儿?” “你小子找死!”潘子站稳,怒目看向老六。 “疯潘,你自己能站稳了,再说杀不杀我!”老六说完又看向无邪,“今天这道门,好进,可不见得好出!” 潘子咬牙,抬脚就要往老六那边走,九惜抬手把人拉住。潘子踉跄一下,让九惜给搀住,推到椅子上坐下。 那老六话落没一会儿,外边突然传来一连串的鸣笛声,他便一笑,“三爷,老邱来了。” 谢雨臣走到窗边勾起帘子看了一眼,随即走到无邪旁边,“不妙,下面全是王八邱的人,准备走。” “疯潘这状态大家都看清楚了,”老六一笑,看眼站都站不稳的潘子,而后看向剩下一群人,“各位,不想和三爷一起的,现在离开,咱们以后还有生意来往,想和三爷一起的,不妨留下来,看看待会儿的好戏。” “三爷,潘子这样的狗你也多养几条,一条废了,你就没人看家了。三爷,你现在还有没有什么想说的?再不开口,以后可不见得有机会再开口了。” 无邪皱眉。 屋里其他人面面相觑,很快有人进来包间,各自找人去咬耳朵。没一会就有人起身,开始往外走。片刻之后,这包间里就剩下了老六、阿红还有九惜无邪几人。 谢雨臣看那老六,“你胆子真大啊,敢在这么多同僚面前干出这种事儿。” “这一行,都为钱,他们和三爷没感情。”老六开口,“……茶馆会起一场大火……今天过后,一切照旧,您信不信?” “没让我走,你是要连我一块儿喽?”谢雨臣笑言。 老六就道:“我也不想的,可霍家的事……您要出点事,霍家当会很开心,当然,秀秀小姐会回到霍家的。” “老六,我两个哥哥是不是和你说过些什么?”秀秀惊讶开口。 至此,谢雨臣算是得到了一点意外的收获,他冷下脸来,开始放他的后手。 无邪配合他,两人又给那个老六演了一场大戏,他直接爆了无邪这个假三爷,动了他另外安排的一个“三爷”,把打算造反的那一票人给调回他们自个儿的地盘去了。 “走了,你的疑问路上给你解释。”秀秀拦住好奇心爆棚的无邪。 九惜背上中途晕过去的潘子,“花儿爷,借个司机借辆车,我送他去医院。” 谢雨臣点头,“你跟蝎林去。” 九惜点头,先一步下了楼,直奔茶馆外停着的车子。 潘子去医院直接给送了急诊,他背后的伤缝了针,头上也上了药。人被推出来的时候,九惜才发现,她没给潘子要医药费! 算上缝针上药输血,潘子拢共在医院待了一个小时,便强行出院了。九惜在他屁股后面给值班护士道了好一会儿的歉,得亏这医院附近只有解家一辆车,开车的人得了谢雨臣吩咐,好歹等了她一会儿。 “潘爷,下次别跑太快,这道歉还挺累人!啊,对了,你的医药费是我垫付的,记得还钱啊。” 潘子看一眼爬上车来的九惜,神色莫名,他想起来一件事。挺久之前,这家伙,好像也在他跟前要过药钱!这人,倒是一如既往地爱钱。不过,话说回来,那钱,三爷给没给来着…… 一个下午的时间,九惜跟着潘子一一“拜访”了一遍早上去茶馆的那些人,得了那些人每人一个承诺还有一本账。 拜访完一个叫哑姐女人,潘子又给蝎林说了个地方,上车之后,他看眼九惜,“我去见王八邱,你还打算跟着?” 重返·七八 尝试 “当然,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九惜看他,咧嘴一笑,“就冲小三爷救了我小命,这活儿,就能干到底了不是。” “小三爷,救你?” “对啊,四姑娘山那边,你那会儿不在嘛。”九惜点头,随口回道。 得她这句话潘子便扭过头,不再言语。 车子开进了一片老街区,天黑下来,飘起了雨,蝎林开着车子拐来拐去进了一个废弃的楼盘附近。这会儿雨下大了不少,那附近有不少人,九惜却只看到了一个打着伞的,看身形,谢雨臣无疑。 潘子下车,冒雨走过去。九惜想起自己跟过来的目的,不由伸手摸了摸带在身上的短刀,她叹了口气,掀起衣服上的帽兜,开门下车。 谢雨臣见潘子过去,便递出去一把军刀,潘子接过,大步走向人群。后边下车的九惜走去谢雨臣旁边的时候,两边已经开打了,谢雨臣不知又从哪里抽了把刀递过来。 “带家伙了。”九惜看他一眼,拿了专程取回来揣在身上的刀在手里,随即转头,看向前边的人群,“死活不论?” “不论。” “我很好奇,你们会怎么处理尸体。”九惜看看打起来的一众人。 谢雨臣把手里的刀塞给上来的蝎林,收起伞,拿了他的棍子在手里,“怎么,你想帮忙收尸?” “那倒不是,有点好奇。”九惜回他,提刀进了人群。 毫无技术的劈砍,对面那些人的武力值并不高,像她还有谢雨臣、潘子这样的人加入,基本算是狼入羊群。 踹开身边几个人,九惜探手捏住面前一人的肩膀,按照记忆里的角度递刀子,刀刃入肉,血涌出来,又被雨水冲散。 被扎透心脏的那人勉强抬手,他手里的刀还未砍下来,按在他肩上的手用力推了一下,他便轰然倒地再未动弹半分。 这场混战耗时不短,在领头羊老六被杀后终止。雨混着血冲进下水道,地上躺了不少人,有的能动有的不能动,有对面的也有谢雨臣带来的。 这会儿雨下的更大了,九惜下车时戴起来的兜帽早掀没了,身上染了一片暗色。她的胳膊和肩膀被人划了两道口子,毕竟是混战,受伤,在所难免。 谢雨臣不知什么时候又把伞撑起来了,他的衣服上也沾了大片的红,九惜看他一眼,不由想起之前杀猪放血那次。 所以说,杀猪那会儿,这人不动手不是干不了,而是嫌脏,又或者是,不想在儿时好友无邪面前展现自己具有攻击性的那一面?唔,说起来,无邪哪儿去了,身为新任三爷,不能撂挑子。 “无邪呢?” “没让他来。”谢雨臣出声,“他不适合干这些。” “唔,倒也是。”九惜回想这段时间的相处,知道谢雨臣说的没错,“其实,你这种大老板,也不适合干这种没什么技术含量的活。” 谢雨臣没搭腔,九惜便又道:“花儿爷,你杀人,会害怕吗?” 谢雨臣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他没有回答九惜的问题,而是道:“你这次跟过来真的是为了帮无邪?我怎么觉得,你像是为了杀人来的。” 打着伞的谢雨臣看眼旁边淋着雨的九惜,这家伙刚刚那打法,实在是有些怪异。放弃了最省力的攻击方式,仗着身体素质不错,只用一种方式杀人,那样做,是能添些什么仪式感吗? “确实是。我想试试,用它杀人,是什么感觉。”九惜伸手在雪狮刀刃上抹了一把,掠去上边粘带的血迹,大方承认。她抬头看谢雨臣,“跟着你们,能保我杀人过后,没有售后服务。我不大想换地方吃餐。” 谢雨臣沉默,良久,他看一眼手里的龙纹棍,再度开口,问九惜,“所以呢,什么感觉?和你预想的,区别大不大?” “感觉并不好,也不是我想找的感觉。”九惜收刀,仰起头,任由雨水落在脸上,“我想做的已经做完了,接下来,作为报答,我会听你们安排,怎么样?” 谢雨臣握着龙纹棍的手收紧了些。他打着伞,九惜看不清楚他的神色,只瞥见了他握着武器,用力到关节泛白的右手。 良久,谢雨臣转身,往车子那边走,“少淋点雨,对身体不好。” “没关系,我年轻,有本钱。”九惜捋一把自己长成碎盖的头发,考虑要不要去理个发。 转过身的谢雨臣转了几下手里的龙纹棍,想起新近到手的资料,不由一叹,暗道:她真的可控吗?用这种人……可别玩脱了才好。 九惜看一眼转身往车上走的谢雨臣,捏着刀照准谢雨臣的背影比划两下。她刚刚,在谢雨臣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很不舒服的东西。 他,想要她的命!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没动手。 “走了。”潘子指挥人搬干净躺地上的,见九惜还站在边上,便招呼一声。 “伤怎么样?没裂开,要不要去趟医院?”九惜收刀,龇牙咧嘴。她看向一身血的潘子,咂舌。 这家伙,真是,铁人一样! 潘子摇头,上了边上等着的一辆车,九惜跟上,进车后看到了副驾上闭目养神的谢雨臣。 见她和潘子进来,谢雨臣随手摸出瓶药来甩给两人。 “谢谢花儿爷。”九惜笑嘻嘻接过,直接招呼潘子过来上药,顺带让潘子帮忙给她处理伤口。谢雨臣的药是好几样药掺在一起的,药效好,而且有麻药在里头,别的都不提,单有麻药这一点,就很合九惜胃口。 车子开了半天却没进大道,反拐去了郊外。九惜看了看,“这是去哪?” “找王八邱,那孙子让老六带人堵我们,他自己脚底抹油。哪儿有那么便宜的事,算账,自然得清了才称得上结束。” 九惜了然。 凌晨,跑了一趟郊区的车停在了个招待所旁边。这里应该是解家的地盘,跟四川那边的解家盘口有点像,不过没那边大气。 雨是早上四点多停的,六点多就出了太阳,九惜饿的发晕,五点多倒腾了一点吃的。路过无邪房间的时候,看见谢雨臣和潘子躺在沙发上,衣服上全是血,搭在一边的外套还往下滴着水。 九惜打个哈欠,绕道走了,回去给她的房间躺尸去了。 接下来五天潘子忙成了陀螺,收账下地选人,谢雨臣则需要教无邪练声,还要处理解家的事,还得跟找他茬的几个霍家人周旋,同样忙的不像话。 九惜跟着潘子去地下混了一趟,学了点他们下地的法子,不过嘛,跟没学差不了多少。 第六天,九惜跟着潘子抵达广西。一路睡去巴乃,下午到阿贵家。想起上次来这里的场景,九惜不觉遗憾,隐隐还有些发怵。 也不知道进山那俩人,现在怎么样了。 无邪跟裘德考见了一面,不知怎地,直接下令连夜进山。 第二天晚上,一行人到了那湖边,湖滩上有不少外国人,跟来度假的一样,悠闲地不像话。 在那些人对面扎了营,砍柴生火整饭,对了,潘子还顺了那群老外几瓶啤酒。 安顿下来之后,无邪潘子谢雨臣三个人去了树林里,看方向……九惜勉强回忆一下,那里应该是她和无邪四个被吴二白的人救出来的那地儿,看来,无邪是想从那边找突破口。 想起那几天的经历,九惜不由撇嘴,往事,不能回首! 饭味儿飘起来,九惜准备喊人去找无邪几个时,那边先出声喊人了——他们,找到了胖子! 九惜抹了手过去,就见几个人拖拽着胖子往外面挪。走了没几步,抬着胖子胳膊的一个男生踉跄了一下,其他人给他这么一带,胖子就脱手了,直接摔地上。 “行了,我来。”九惜上前,给那走路打踉跄的男生踢一边去。把几乎馊了的胖子背到湖边,喊人铺了毯子后把胖子放上去,探了一下颈部动脉,“短时间应该不会有问题,有没有系统学过医的?” “去叫哑姐。”谢雨臣吩咐旁边站着的伙计,“我看看。” 九惜起身,看眼胖子,又去看无邪,“上次二爷救了我的地方发现的?” “不错。”无邪点头。 “那他怎么会成这个样子?那道裂隙不算小……”九惜顿住,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上次她进这座山的时候,那莫名其妙被封石堵住的山隙裂缝,“那里的裂缝,封住了?” “剩下不足十公分,要不然,我们不一定能看见胖子。”无邪出声。 九惜皱眉,这段时间没怎么纠结回忆这边的事,倒是忘了这山本就诡异的厉害。 “上次你们遇到了什么?”谢雨臣出声,看向九惜。 围站过来的几个吴家伙计一脸好奇看过来。 “都让开,别挡路。”哑姐过来,语气不善。 九惜退开,“我饿了。等会儿再说。” “哎,她……” “别急,先看看胖子的情况。她的事儿,我倒是听小邪提起过。”无邪看一眼走开的九惜,安慰一下他新到手的一众小跟班。 哑姐处理胖子的伤时发现了他肚子上的大片划痕,一众人研究了半天,最后还是无邪从胖子口中得知那些划痕的意义。 胖子带回来了一张地图,用他的身体当画纸画成的一张图。 无邪不知道听胖子说了什么,整个人愈发地心急了,甚至显得有些焦躁,这个,体现在他做的决定当中。 “五个小时之后行动?他下的命令?”九惜看着传话的潘子,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这里有一个算一个,一天一夜没睡觉了,连夜进那山里,救人还是送死!我倒要听听他究竟……” “九惜!”潘子一把抵住准备往帐篷外走的九惜,低喝一声,紧跟着道:“他是三爷,他的决定只能是对的。” “狗屁!” “第一梯队我和花儿爷带队,你知道情况,保护好三爷。” “算我大潘,求你。”潘子撒手,放开九惜的衣领,“他只是有些着急。况且,花儿爷,也同意了。” 九惜看他,“你们都不要命了?他做的决定,你们要都死里边了,这趟营救,就真的有意义?” 潘子沉默,良久,“或许,总该去做了才知道。” 九惜忍不住翻个白眼,喝完饭盒里最后一口汤,“行了,我知道了。” “三爷暂时拜托你了。” “听到了,没聋。” 约摸一个多小时后谢雨臣开始做动员,给潘子新招揽的几个伙计讲这里的风水以及张家墓葬的形式。 其间,一个叫皮包的小子提出了一个问题:百年内有无张家人入葬的迹象。 无邪等人借此推断出,巴乃村里盛传的考古队,其实是一支来送葬的队伍! 九惜没去凑热闹,看了一眼边上放着的背包就躺毯子上补觉去了。她睡了四个多小时,云彩喊人吃饭的时候,无邪特意嘱咐,没叫人来打扰她。 她睡醒之后才知道胖子醒来过一趟,不过,没留下什么有用的信息。 “准备什么时候动身。”睡醒后的九惜耐心好了不少。 “最多三个小时。”谢雨臣开口。 “那还有点时间。你不准备去休息休息?”九惜看他,“你还是找地儿睡会去,等会儿干活,清醒的脑子很有必要。” “不用了,又不是玩什么解密游戏,费不了多少脑子。”谢雨臣点了点手里描下来的地图,“我这会儿并不闲。” “晓得了,铁人二号。”九惜感叹,准备去找无邪,却瞄到了上山来的云彩,当即换了一副笑脸,撇下表情有点怪的谢雨臣。 “云彩阿妹!” “惜姐姐!”收拾些杂物的云彩看到九惜立时笑开,“你怎么也来了,你上次的伤好了吗?你们上次走的急,我都没来得及送你。” “那点伤,早好了。”九惜揽着云彩转了半圈,嘻嘻笑道:“这点时间不见,阿妹又变好看了。” “哎呀,你不要打趣我了。”云彩开口,“惜姐姐,你们这次来还是因为那湖的事儿?” “算是。”九惜答她,模棱两可,“阿妹,你觉得那个胖老板人怎么样?” 云彩看向九惜指的地方,那个帐篷里,是胖子。 “啊,胖老板人很好啊,很有趣。” “就,这?然后呢?再没了?” “嗯,没了。” 九惜眨了眨眼睛。 没从云彩眼里看出来多少羞涩或少女怀春感觉的九惜咂咂嘴:啧,胖子啊,追妻路漫漫。 虽然她并不看好他们,毕竟年龄在那儿放着,他们俩的年龄差,十好几岁啊!而且,胖子这家伙,以前好像没怎么素着他自己。 唔……越发不看好了! 不过,所谓君子有成人之美,若胖子真能让云彩接受了他,那九惜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该随份子随份子,该送礼物送礼物,绝不含糊。 “阿妹啊,那位胖老板好像有点喜欢你哎。” “我知道。” “欸?”九惜瞪眼。 我错过了什么?她刚刚说了什么?果然,恋爱这种东西,对我而言还是有点太过高大上了吗? “胖老板很好啊。” “好,我知道了,咱们聊点别的,不说他了。” 重返·七九 进山了啊 两个小时候后需要进山的人开始清点装备,这支队伍由潘子和谢雨臣带头队,另外加了三个后勤。 听到动静离开帐篷的九惜走去无邪跟前,犹豫再三还是开口,“他们现在拿到手的信息,真的足够支撑走完这一趟吗?三爷,你确定不再考虑考虑,等胖子醒来?” 无邪沉默,他私心是不想再等下去的,但理智又告诉他,这么决定确实不算负责。 良久的沉默,二选一这种问题,最觉不甘心的那个定然也就是最终选择了。九惜没继续等待无邪的回答,他的沉默足够说明问题。 “既然这样,我跟他们一起进去,我钻过那些山道,也算有点经验。”九惜手指在腰间刀柄上滑动,“我赌这一把,要能回来,以后再干这种上天入地的活儿,你得付款。” 无邪闻言有些惊讶,转过头来盯着九惜看了片刻,“你怎么……你记起来了?” “想起来一点东西,我想起来我在一艘船上救过你。”九惜答他,似笑非笑。 她有些烦躁,自前几天捅人做实验到现在……或者说,从四姑娘山恢复一点记忆开始,各种油然而生却又被她强行压下的情绪,已然开始变化,杂糅成了一种烦乱难言的感觉。 二十几天时间,那些被记起的记忆逐渐清晰,她记起来一些对应的细节和那些走马灯式碎片里呈现出来的一些东西。 比如拳场,死在她手里的第一个拳手是个女人,被打的鼻青脸肿,嘴角破开的人倒地时像是笑着的。 九惜记起了那人的眼睛,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夜空一样,黑,而且蕴着一种光,怎么形容才好……大概,是皓月之下的萤火,微弱,却自有它的生命力。但是,那双眼睛主人死了,死在了她手里,成了那些操纵她的人给她扬名的垫脚石。她不知道作为那些人手里赚钱工具的自己在那种地方待了多长时间,但那种阴冷、疯狂却逐渐清晰。 回想起来的这些东西,让九惜恍然觉得,自己和无邪,本就该两条平行线上的人才对。 “你记起来西沙的事情了?”无邪开口,有些惊喜。 “一点,就记得你欠了我的救命之恩。”九惜咧嘴一笑,“走了,你自己当心。皮包那双耳朵溜得很,你跟人密谋的时候注意点。” “你们进去之后一切小心,有危险就赶紧退出来。” “知道了。”九惜回了一声,而后拎了老早准备好的背包走去潘子几人那边,“花爷,听三爷讲过故事了吗?” 谢雨臣闻声略微怔了一下,看一眼她的背包,“都装了什么?这次是搬家还是搬粮仓。”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好你留下保护三爷吗?”潘子对九惜这种临时变卦要加入的行为颇感不满。 九惜撇嘴,道:“秀秀在呢。再说了,胖子他总会睡醒的。我在这山里兜过风,兴许能帮帮你们。” 她说完又看向三个小后勤,问潘子,“他们仨儿,撤一个给三爷留着做接应?” 半个小时后,一行五人顺着林子里的缝隙进了山。 “这座山里的缝隙很多,有的地方会设一些隐秘的机关封石,我上次就是被那种封石给困住了,幸好运气还行,最后跟小三爷他们找到了出路。”跟着领头的谢雨臣在山体缝隙当中穿行,九惜一边走一边跟这一票人说上次的经历。不过,她却也不能全说,只能给人打个预防针,毕竟,这里的东西她自己也没搞清楚。 “三爷应该给你们说过,这山里养着一众叫密洛陀的东西。它们在岩石当中移动的速度比较慢,但脱离岩石之后会变得很快,攻击性很强,目前我知道的最好的解决方式是直接砸碎。” “姐,你和小三爷他们上次是怎么进来的啊?困了多久?是怎么出去的?” 开口的男生大概二十三四,外号断幺,看着挺稳重一人。 “湖底下,玩儿潜水的时候进来的,也就是那次发现了张家楼的痕迹。困了个七八天,那些密洛陀打洞挖着我们,我们顺着打的洞爬出去的。”九惜说完又道:“这路虽然是胖子走过的,但我们还是得小心。” “知道了姐,花爷嘱咐过。” “这边走。”谢雨臣对着纸上描下来的图选了个岔口。 他们这一走拐拐绕绕走了四个多小时,遇到的缝隙和通道逐渐从还算正常的山岩变成了透着绿蒙蒙光线的玉石质地,手电光照上去也渐渐能看到一些或大或小的影子了。 断幺两人看的稀奇,“那些就是密洛陀?” “没错。”听着声儿的谢雨臣开口,“它们会向温度高的地方聚集,不过以它们这种蜗牛爬的进程,我们走个来回也不一定能和它们碰上。” 谢雨臣这话倒是没多大问题,当初,胖子和小哥足足在那处山洞里待了十多天,这才等到那些家伙出来。 不过,它们埋在岩层里的深浅好像是不一样的,那次怎么几分钟的功夫直接全给出来了?是倒火炭的时候刺激到剩下的密洛陀了? 五人循图前进,一路上都没怎么停留整体而言还算安稳。一路走下去,直到进了一处空间还算可以的岩洞,走在队伍末尾的九惜翻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到现在为止,他们已经进山将近十二个小时了,全程没有休息过。 “花爷,快十二个小时了。” 领头的谢雨臣看了眼腕上的手表,随后打着手电看着岩洞四周的岩层,确认没有距离过近的密洛陀,便道:“原地休整,一个小时之后出发。” 他这声一出,九惜立马卸了背包,找地儿解决私人问题,然后回来睡觉。 谢雨臣和潘子在说话,最后决定派个人出去给无邪报个平安。 靠在岩壁上闭眼打盹的九惜忽地听到了一声沉闷的轰鸣声,声音不大,带着些嗡鸣的回音,也不知道是哪里传来的。这突然响起的轰鸣声虽然奇怪,不过九惜并没放在心上,但很快,又一道轰鸣响起,爆炸声,直线距离不超过一百米。 意识到这一点的九惜立马贴耳去岩壁上,那爆炸声停了没一会儿又响了起来,接连十几声,这回潘子也变了脸色。 贴耳去岩壁上,隐约能听到岩石崩裂坍落的声音。这山里到处都是各种裂缝和被蚀穿的孔道,看似结实,实际却称得上脆弱,刚刚那一通,十几发炮弹,估计能轰平半座山了,谁也说不好这山的各种裂隙里边究竟被震成了什么样子。所幸,这处岩洞还算结实,没直接把他们都给埋了。 “先看看地图标示的通道有没有封死。”谢雨臣拍掉落到身上的碎石灰土,“断幺,你们去看看后边的情况。” 断幺应声,带着另外一个钻进了过来时的那条裂缝。 九惜站起来,“我去看前面。” 七八分钟后,九惜看着眼前一整块的岩石,知道这是碰着上次来时遇到的情况了。意识到这一点,她心里竟莫名松了一下,有一种这才对劲儿了的踏实感。 是谓,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她回去的途中听到了几声爆炸,声音很近,应该是潘子他们弄的,炸的她这边裂缝里簌簌往下掉石头。不过从显现出来的威力来看,潘子他们应该重新调整了火药量。 九惜回去那处洞穴的时候断幺两人已经回来了,脸色很不美丽,潘子和谢雨臣的脸色也很是难看,见她回来几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五条口子都堵死了,有几个不是坍塌造成的。”九惜开口,她走到洞穴当中,却突然觉得有些奇怪,不由惑道:“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一边矿石的颜色变深了?” “确实深了。”谢雨臣翻开手机折腾了一会儿,“我们大概中奖了,大奖。” 潘子手里的手电往九惜正前方的岩壁上照了一下,然后往上照去洞顶,光线变化,显出来一个大的出奇的影子,它几乎占掉了整个的洞顶和半边洞壁。 九惜瞠目,张口结舌。这东西,她走之前分明没有的,短短十几分钟而已。 潘子点了根烟抽了一口,“我们过来那边也封死了,有的地方塌了有的地方是封石,我们炸了几处,什么都没炸出来。” “这样啊……”九惜看着岩层当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这边移动的巨大影子,“那就等它出来,它出来我们就走路走了。照它这速度,我们不用等太长时间。” 边上摆弄手机的解雨臣笑了一声,“你觉得它出来,我们还能好好活着?灯,我给三爷留点东西。” 九惜调了一下手电,给谢雨臣支在边上,背好包拿了刀在手里,“谁知道呢,兴许人家只是路过。” “很不错的愿望,我很希望你能美梦成真。”谢雨臣说完,偏过头去看潘子三人,“都准备一下,我们得在它完全出来之前把它解决掉。” 潘子点头,嘱咐拿了雷管在手里的断幺两人,“都小心点。” “三爷,我不知道你们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但我们遇到大麻烦了。”谢雨臣举着手机。 九惜盯着那个愈发靠近的影子,心里有些毛,她觉得自己能透过岩层感受到这家伙的难缠。 可惜了,没烧火,不然还能学学小哥上次的操作,直接凿个缝儿往里头灌火炭,烧不死,总也能给它烧个半残。 “别录了,没时间了。” “必须有记录,否则我们就白死了。”谢雨臣出声,随即喊人打灯,去录岩层当中的影子。 九惜拿起支在地上的手电,给谢雨臣打灯,“我们给困在这儿了,三爷无论如何会进来,留点儿东西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好。” 谢雨臣录了一下那黑影,说了它的奇怪之处,让碰到这种影子的人当心。 “潘爷。”断幺出声。 九惜听到了岩石崩裂的声音。 潘子随即喊道:“岩壳裂了,大家准备!” 按着预先说好的,岩壳一裂,立马对应的地方堆炸药,所有人进边上裂缝躲避。点火的工作由潘子承包,其实就是在那影子出来的刹那往炸药堆上扔火折子。 大量炸药近距离爆炸,灼热的气浪直接卷向所有能冲过去的地方,山岩断裂碎石飞溅,大量腾起的尘雾直接把视线遮了个干净。 九惜被爆炸的气浪冲的呼吸都滞了一瞬,等能呼吸时一吸便是一嘴的浮土,险些呛死! 耳中嗡鸣,脑子里也是一片嗡嗡声,隐约能听到了一连串骇人的吼叫。九惜晃了晃脑袋爬起来,止不住咳嗽,她看到尘雾里闪过几道手电光,浮尘打着风旋冲向她脑袋。那风旋速度极快,九惜只来得及曲肘护住脑袋。 剧烈的疼痛炸开,九惜闷哼一声砸到身后岩壁上。这一下的力道极重,她落到地上好一会儿没爬起来,感觉五脏都要震错位了! 不过这么一摔,她倒是听不见那种刺耳的嗡鸣声了。把掉在一边的短刀摸在手里,九惜就听到了一声惨叫,紧跟着是一声闷哼,还有混着潘子骂娘声的碎石滚动掉落的声音。 九惜把手电卡在身边的碎石缝隙里,让手电光照向密洛陀所在的地方,她自己握着刀摸上去。 空气里除了土腥味更多的是一种刺鼻的化学试剂味,这味道倒是跟之前那些小号密洛陀没什么两样。 飘飞的浮尘当中,能看到几个纠缠在一起的影子,最大的一个属于密洛陀,相比于在岩层中那会儿,它变矮不少,应该是那些炸药的作用,不过,现在看来这家伙的难缠程度有些超乎想象。 重返·八十 炸石头 九惜一路摸过去,直摸到那密洛陀脚下了它还在追着潘子几人打,全然没理会后边的情况。她心下疑惑,但也没多想,只趁机扑过去,直奔密洛陀挥砸下去的细长胳膊。 短刀扎进密洛陀玉质的壳子,九惜抓着刀柄整个人死死攀在密洛陀的胳膊上,八爪鱼一样。爬稳之后,九惜拔刀往更上方挪动。 胳膊被捅了两三刀,它却没能把趴在它身上放肆的“虫子”摔下去,密洛陀狂怒直接甩臂往旁边岩石上砸过去。 本想爬去躯干连接处的九惜见势不妙只得拔了刀滚下来,落地的九惜直到撞上岩壁才止住身形。 还未等她喘口气,一道细长的影子兜头落下来,九惜不自觉张大眼睛,竭力蹬在岩壁上借力滑出去。密洛陀拍在地上,惊魂未定的九惜听到了岩石被拍裂的声音。 这一下要是拍实了,无邪他们来收尸的话,还能把我从地上抠出来吗? 九惜想着不由打个冷颤。 “还有没有炸……”不远处的潘子出声,但很快消失。 一道碰撞声随即响起,是金属和石质物砸在一起的声音。 那密洛陀又追着潘子去了,直接放弃了这边。 九惜怔了一瞬,忽然反应过来,这家伙好像是跟着声音行动的! 她不由有些兴奋,正打算想办法验证一下猜想,就听整个洞里突然没了声儿,就连不知道谁的惨叫都被死死捂住了! 手电光照着飞舞的浮尘,浮尘当中最显眼的是个四五米高的巨大影子,反射过来的光透着一股幽绿色。九惜看见那只巨大的密洛陀最后砸了一下岩壁,就停下不动了,像是一下子失去了攻击目标。 果然,它果然是靠辨别声音来行动的! 九惜有些激动,搞清楚这玩意儿的启动条件,小心行动说不准能把它绕过去! 只不过,没等她乐完,那黑影突然就动了,两条胳膊拍苍蝇一样拍了过来。九惜傻眼,当即扭头拼了命地往远处跑。密洛陀两条手臂扫到地上,落下来的碎石块被抽的到处乱飞,不慎被砸了一下的九惜直接翻倒在地,险些呕出一口血来。 那家伙仗着胳膊长竟然直接探手过来追着九惜拍。九惜顾不得身上疼痛竭力躲闪,抱头鼠窜。约摸有个一两分钟,谢雨臣那边突然发出一声震响,追着九惜拍的密洛陀直接转了目标,两条胳膊抽向发出声音的地方。 九惜眼冒金星,喘气如牛。 不是说好的靠声音辨方向吗?怎么突然就长眼睛了?这还怎么打?这狗的,实在是,太要命了! “想办法把雷管弄到它身上去!” 潘子叫道,听声音,他人是在对面,约摸二十米的距离,应该是躲进了岩壁的裂缝当中。 他那儿一出声,密洛陀果不其然又追着声音去了!这家伙要不是对声音太敏感,听得到人的呼吸和心跳声,那就是还有别的定位方式,不过就算有,以目前这个情况,也不好排查。 九惜一边想着一边摸自己包里装着的雷管。她的一部分自带装备和那个被换掉的后勤匀了一下,雷管就是她匀过来的! 把三根改装过的雷管捆在一起,绳头绑在备用的军刀上。 这东西最好能固定到密洛陀脖子到肩背的那块区域,炸其他地方大概率只能炸个半残,肩背那片比较保险,但问题是……它实在有些高了,轻易够不着,更别说扎刀子上去了。 得找人帮忙。 趁着那密洛陀跟潘子纠缠,九惜迅速摸去谢雨臣那边。 “花儿爷。” 谢雨臣不知哪儿受伤了,衣服上沾了不少血,脸色白惨惨的。不过他看一眼九惜手里的东西便明白了九惜的意思,当即点头。 他捏着手电朝潘子那边闪了几下,潘子很快引着密洛陀往这边过来,等密洛陀冲过来,对面突然响起一道极刺耳的刮擦声,一巴掌扫空的密洛陀毫不犹豫转身。 “九惜!”谢雨臣压着声音叫了一下,双手搭桥。 边上准备的九惜应声而动,借力直扑密洛陀肩背处。不过,他们低估了密洛陀的速度,九惜的落点有些低了! 攥着刀柄挂在密洛陀背后,九惜咬牙,暗骂一声。 她估了一下距离,默念两声老天保佑。紧跟着腰身用力,手撑着横插进密洛陀背上的刀柄一个空翻,两脚卡在密洛陀脖子上,后背贴着密洛陀挂住,随即立马卷腹,抽刀出来。她两脚勾着密洛陀的脖子才翻起来,密洛陀两条细长的胳膊就扫过了她先前挂着的地方。 这效仿谢雨臣攀岩的一连串动作,真正执行起来,才知道是有多不简单!险险逃过一劫,九惜两腿绞住密洛陀的脖子坐稳,拔了雷管引信,默默读了几秒这才将军刀狠狠扎进密洛陀体内。 制造噪音给九惜争取时间的几人同时停手,找掩体躲避。 九惜松了腿上的力道,整个人就被密洛陀甩飞出去,还没落到实处,一道巨大的轰鸣声传入耳中。 雷管,爆了! 滚烫的气浪卷过来,九惜直接拍在了岩壁上,紧跟着就没了意识。 她是被疼醒的,铺天盖地的疼痛感,脑子里除了疼已经放不下任何的念头了。 不知过了多久,身体终于适应了这种疼,她开始有了其他的感受。 晕眩,耳鸣,难受的要死。 眼前是一片黑,有些发花的那种。 九惜瘫躺了好一会儿这才逐渐拿回身体的控制权。她咳了两声吐出来一口的血沫子,牵带着胸腹都是一阵尖锐的疼。 艰难翻过身来,九惜支着两条胳膊爬起来。身上很疼,疼得她都没法直起腰来。九惜吸一口气,勉强站稳了,“潘子,解……咳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震的胸腹发疼,九惜疼的满头大汗,很快失了力气重新瘫在了地上,她又晕过去了。 这次醒来比上次好了一点,但仍旧发晕,浑身泛凉。醒来的九惜在原地坐了一会儿,便开始摸索着找能用的东西。她的刀还在身上,不过这里的石头划拉不出来火星子,得尽快找些能照明的东西。 掏出来屁股兜里裂开的止痛药干咽一片,九惜开始干活。摸了二十来分钟,她在碎石堆底下找到了她的手机,摸索着按了几下手机按键,那家伙很给力地亮了起来,九惜眯着眼睛看了下时间。 十点五十四。 “竟然才三个多小时。”九惜感叹,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线继续找东西,折腾半天拖出来一个被碎石埋了的背包,取了备用手电打开她这才看清楚眼下的情况。 这应该还是之前那个洞穴,不过已经给炸的面目全非了。 这洞穴左边有一个被堵了小半的大洞,看造型大概是那个大号密洛陀的手笔,岩壁上有几条裂缝,一条往里不远全是坍塌的碎石,已经堵死了。 地上到处都是碎裂的岩石,碎石间隙里能看到一些墨绿色的液体和密洛陀的残骸。 支离破碎的密洛陀,看着不怎么好拼。不过,这种程度肯定不是她那点减量版雷管能造成的,真要有这威力,她都不用在这儿折腾了,直接地府报到! 九惜背上寻摸出来的背包,摇摇晃晃把这洞穴里检查了一遍,然后开始搜索岩壁上的各个裂缝,这次搜寻的主要目的是找人。她花了一个多小时完成了对几条裂缝的搜寻,找到了一个被砸死的伙计。 她摘了那伙计左手上的一串珠子就离开了,走的是那个大号密洛陀蚀出来的通道。 一个人走这种阴森诡异还带着点压抑的通道,体验感实在不美。走了一个多小时,九惜莫名有种这个世界上只剩下她一个人了的感觉! 幽深的通道里荡起一串回音,发闷的呛咳声里掩着断续痛苦的微弱抽气声。 走的整个人都有些发木的九惜爬过一条不算长的通道,终于看到了些不一样的景色。 三十七分钟的时候,她脱离了那个密洛陀蚀出来的口子,进了一个人工修凿的通道,通道很矮,人得爬着才能过。 通道的出口便是这里,一个不算很大的洞穴,地上有几个大小不一的水滩子,水不算清澈,边缘沤着一层白色的东西。 九惜在这个能舒服坐下来的地方停了一下,吃了两口东西补了一片止痛,便继续往前。在这个没法辨别方向的地方,一切选择通向的终点都只能归于运气了。 一路走下去,九惜还碰到了不少攒着水潭的洞穴,这些洞穴有的大有的小,但都大同小异,看不出来是自然形成还是人为修建的。 九惜感觉自己好像走进了一个没有任何提示的迷宫,不知道游戏规则,不知道有没有出口,也不知道自己行进的终点会送她通往何处。 捂着嘴咳了两声,震得胸腔和腹部一阵疼痛,九惜扶住手边的岩壁,勾着腰缓了缓,慢慢吸一口气站直。嘴巴里一股铁锈味,吐了嘴里的血沫子,她喝了点水冲了一下嘴里的味道。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在这里走多久,也不知道还得走多久,反正食物和水都得省着用。 拿刀刻下一个记号,扶着岩壁继续往前,和上次无限相似又截然不同的场景。九惜感慨,她原本堆积起来的烦躁感似乎已经被这种无限的压抑给消磨殆尽了。 在接下来的一个小型洞穴里,九惜看到一个熟人,断幺。 他在一个水滩边上,靠着背包半躺着,脑袋歪向一边,手肘和膝盖上全是血,胸腔有些塌陷,一条腿曲着,一条腿浸在水里。 “断幺?断幺。” 九惜靠过去摸了一下断幺的脖子。断幺脉搏很弱,几不可闻的呼吸声有些奇怪,带着杂音,应该是气管或者肺出了问题。 他活不了多长时间了,九惜很想知道他究竟遇到了什么,又为什么会在躺这里,可他这情况…… “断幺。”九惜拍了拍断幺的脸,靠在岩壁上的人一动不动。 掐着断幺的脸给他灌了些水, 靠在岩壁上一动不动的人呛了几声,嘴里很快涌出血来,止都止不住。他眼皮动了动,隐约吐出一串含混不清的气音,又呛了两声,没多久便彻底没了动静。 这人,没了。 九惜无奈,四下看了看没发现其别的东西,便去摘断幺的背包。把人翻过来她这才看见断幺手边好像画了些什么东西,沾着血写的。 一个箭头和一团糊的不成样的东西。 那个箭头的指向,九惜抬头,手电光照进一个纵深不知的通道,三米左右的高度,两人宽,看着像是密洛陀腐蚀出来的口子。九惜看了两眼就把断幺挪开,继续去看他躺的这片地方。 什么发现都没有,那团不知道是字还是图的玩意儿不管从哪个方向去看都是一团,根本看不清楚! 没找着什么有用的信息,九惜开始翻捡断幺的背包,她在里面找到了几根雷管!挑着拿了些用得着的东西,摘了他手上的戒指,九惜顺着断幺画的那箭头钻进了前边通道。 重返·八一 奇怪石头里的人 通道很深,岩壁的两边尽是形态各异、大小不一的影子,集聚不散,似幢幢鬼影,在手电不怎么明亮的光线之下更显森然。 最开始走的时候,九惜还得给自己给点心理暗示攒攒勇气,才能勉强忽略掉那些冒着阴森气的家伙们。而现在,只要那些跃跃欲试的密洛陀不出岩壳,她便能当它们不存在! 撑着岩壁龟速前进几个小时之后,她终于开始怀疑断幺所留那个箭头的指向。身上各处传来的痛感逐渐清晰,很快就到了她受不了的地步。 后背上尖锐连续的痛感越来越强烈,九惜疼的冷汗直冒,却诡异地觉出了一种扭曲的快感。 自心底某个被遗忘的阴暗角落里升腾而起感觉牵动了她迷蒙的记忆——暗不见光的空间里,疼痛似乎是唯一的慰藉。 她没去回味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更没想借此来恢复记忆,反以最快的速度掰了片止痛咽了。喉间发梗,九惜忍了忍没忍住,咳出来一嘴的血沫子。 捂着震的发疼的右肋浅浅吸一口气,九惜按捺心思,等身体各处传来的痛感缓解。原地待了半个小时,她再度启程,这次走了没多久她就换了条道。 之所以换道是因为她发现那条通道有人工修凿的痕迹,这让她想起了上次进入山腹之后的情况。一个模糊的念头一闪而逝,九惜突然就觉得自己应该换条路走。 她想了一会,没想出具体因由,但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换了道。顺着那人工修的通道走了两三个小时,一路上遇到不少大大小小的水滩子。九惜隐约觉得自己触碰到了一点和这里一连串奇怪现象有关的信息,细想却又怎么都理不清楚。 她最后进了一个修整的方方正正的通道。那通道并不高,只够人往过爬的,入口处有些浮雕,张牙舞爪,形态各异的龙。这些浮雕不算精致,但很有韵味,气势非凡,浑然天成。 九惜看到这通道的时候站在原地犹豫了好久,虽然她知道这通道后边大概率会有些新的东西。但她当时看着,感觉自己透过这路看到了三个大字:有机关! 正犹豫要不要进那通道时,九惜隐约听到了一点有些奇怪的声音,像风,又像什么极轻的东西摩擦扫动发出的声音。 九惜疑惑,下意识扭头去看,却不由悚然,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直接呆在了原地。 那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悄无声息就到了她背后十米多处的家伙体型大的吓人,九惜一眼扫过去,只看见了它雪人一样浑圆的肚皮,上边附着一层令人发怵的油亮黑色。 那东西小山丘一样,这种距离之下极具压迫感,九惜倒吸一口冷气,扭头就往通道里钻。蹿进去一截后打着手电往回照,她就看见那家伙挤在洞口处,看那架势似乎是想直接钻进来。 九惜给那家伙吓得够呛,生怕它真追上来,都顾不得考虑后果,直接扔出去一根雷管。 雷管爆炸,巨大的轰鸣声响起,距离爆炸点没多远,这里空间又实在不大,所以,结果就是……她成功把自己给炸晕过去了! 得亏这通道修的够结实,否则这一下,她就是给自己修坟了! 被爆炸产生的气浪卷进了通道更深处的九惜醒来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究竟干了件多么蠢的事。 实在是那家伙出现的太过诡异,还有那个与它出现方式极度不匹配的体型,她也是被吓的狠了,惊慌之下失了分寸。 手电不知道落到哪里去了,九惜翻捡背包摸出来一根从断幺那边顺过来的火折子燃起来。她还在通道里,通道顶上的岩层表面蜿蜒爬着几条裂痕,有新有旧。 由于火折子能照出来的范围有限,九惜放弃了去看入口那边具体情况的想法,借助浮雕的朝向判断出方向之后,她便往出口那边去了。憋着一口气艰难往前爬,十来分钟后通道转向,延伸向下,坡度极大,上边有修凿潦草的石阶,平均宽度大概半个手掌,石阶间的垂直距离目测超过半米! 九惜摸出来一个小号的荧光棒折了,等它反应完全便甩手扔了出去。泛着莹绿色光芒的荧光棒砸在岩石上,又弹飞出去翻滚着消失在了九惜的视线当中。 荧光棒落下去没一会,她听见了一道有些奇怪的声音,带着一连串回音,模糊不清,但和那些撞击声又有些区别。 为了搞明白那声音究竟是怎么回事,九惜折腾了好一会儿,最后扔了一满瓶矿泉水下去。为了防止出现误差,她给那瓶子里又投了些水,装满到溢出来这才拧上盖子把它顺着那通道滚了下去。 瓶子与岩石的撞击声不绝于耳,带起大串的回声,最后变成了“咚”的一声。 那瓶子,掉进水里了!这下面有水,而且,很大可能挺深的。 正想着,九惜忽然听见了四五道漏气声,那些声音不大,但出现在这种地方,这种时候,还一下子来四五道,就很是骇人了。 九惜反射性回头,捏着火折子去照身后。一看之下就发现是几个浮雕的兽嘴里往出来喷白雾,弄得通道里雾渺渺的,还颇有些飘然的神秘感。 不过,她很快就不这么想了,因为那些雾,飘过来! 呼吸之间好像有一把火从鼻腔一直燎进了肺管子里,还发挥着效用的止疼药都压不住的疼痛感。只一刹那,鼻腔,喉咙还有肺部都像要烧起来一样。 几乎一路滚着落进水里去的九惜摔了个七荤八素,被冷到刺骨的水淹了个正着,一团浆糊的脑子才清醒了些,没当场晕过去。 那雾气还没下来,九惜踩水浮出来忍不住咳嗽几声,咳出来一口老血。喉管火烧火燎的疼,泡在水里的九惜冷的发抖,颤巍巍折了三四支荧光棒当照明去看着洞里的情况。她还有好些个火折子,不过没做防水处理,基本都用不了了! 已然忘了密洛陀趋热的九惜暗自可惜。她很不想用荧光棒,那绿莹莹一团光,九惜总觉有些瘆人。 这个岩洞很大,看不清顶上有什么,从她所处的位置来看,除了靠近岩洞入口的那片洞壁,能看到的就只有泛着凌凌波光的水面。 这水潭也很深,就刚刚那么栽下来,她都没触到底! 绕着洞壁游了小半圈,九惜这才找到一个能落脚的地方,哆哆嗦嗦爬上去。忍不住吸了两口气,却引的喉咙一阵发痒,又咳嗽半天,咳出来一嘴的血腥味。 抱着手臂缩成一团发了好一会的抖,九惜嚼了点肉干,这才鼓起勇气开始找出路。 这水冷是冷了点,不过镇痛效果还不错! 手脚几乎被冻僵的九惜勉强找出来一条属于这处洞穴的优点,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悲催。 九惜用了将近一个小时这才把这水池子绕完,也算是直观感受到了它的面积。很不幸的是,她没找到出口,更不幸的是,那些机关里喷出来的雾从上边散下来了。靠近岩洞入口的那一片,吸气时能感觉到呼吸道有种强烈的灼烧感。 而且,这水冰的厉害,待久了感觉真能被冻死在水里! 脱了被水浸透的衣服,在水池边缘未被淹没的岩石上蹦了一会,九惜这才感觉好受了些,胳膊腿儿的僵硬感淡去不少。 她翻了包里热量比较高的东西边吃边想该怎么出去。 这水池太大了,靠她自己举着一两根荧光棒找路根本不现实——容易冻死或淹死在水里。 目前而言最优操作就是找地方,炸出去,不过从哪儿炸,怎么炸,还得好考量。她手里还剩三根雷管,按照这里岩石坚固程度,大概能炸进去十米左右的距离。要是雷管用完还找不着出路,那就只能再去水下找路,一点一点去探。若只看食物和水,她能支撑三天,但要算上那往下来散的雾气,顶破天也就七八个小时。若在平常,其实也够她摸个来回了,不过,在这水里泡六个小时以上…… 九惜打个寒噤,只想想都觉手脚开始发僵了。 半个小时后,九惜拿了个没怎么浸水的火折子,开始一点一点去看四周洞壁。捞水泼到岩壁上去,原本墨绿色的石头会洗成半透明的绿色,火光照过去能看到不少东西。 她现在要找的是几乎陪了她一路的影子,她需要借助密洛陀蚀出来的通道寻找离开这个岩洞的机会。不过她找了二十来分钟,竟然连一个密洛陀的影子都没找着! 就在九惜即将泄气的时候,她终于看到了一个埋在绿色岩石里的影子,那影子看着有点奇怪,距离也比计划中的远了五六米不止。看到希望的九惜果断放弃了这个影子,又花了六七分钟去检查剩下的一段岩壁。 完成检查后九惜又回去了那边,她看着那个影子,咬牙。这么老大个地方,一圈找下来竟然只有这么一只密洛陀,这合理吗?实在离谱。 确认没有其他选择了,九惜便开始折腾着进行爆破,除了第一根雷管,剩下两根雷管的爆破效果出奇的好。 简单清理了一下炸出来的碎石,九惜迫不及待钻进了自己炸出来的通道里。 这里边很不稳当,走的时候能断续听到一些岩石崩裂的声音,甚至还有碎石往下来滚! 九惜虽然心急,却也不想真把自己给埋了,便又费了些功夫,借着现有的材料简单加固了一下炸出来的通道。 泼了水在岩壁上,她就举着火折子去看那密洛陀。从这里到那密洛陀那边,大概还有个一米多的距离。自岩层里透过来的影子很奇怪,它不像其它影子似的站着,是一团,看着像是躺在石头里。 “还挺享受,这么悠闲……”九惜嘀咕,往边上挪了挪,换了个位置去看那道影子。 那影子确实是躺着的,侧躺着,不过看着好像只有半截,从胸口到…… 九惜骤然瞪大了眼睛,她看到了一个带着花纹的鞋边! 那影子的脚上,有一只鞋! 一股凉气袭来,她愣怔片刻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究竟看到了什么——前边的岩层里,封着一个人! “这,这怎么可能……又不是水泥灌装,人怎么会被封进去!”九惜忍不住出声,“这怎么可能,看错了,看错了……” 她揉了揉眼睛,又往岩壁上泼了一瓶水,贴着岩壁看了好一会儿,却忍不住打个哆嗦。 那个鞋,和潘子来时穿的那双异常的相似! 而且按正常的人体比例来看,里边那家伙的身高应该在一米七五到一米八之间,也和潘子的身高大差不差。 她这下没心思考虑可能不可能的问题了,所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这就……就这半截,真的有必要挖?” 九惜看着那半截影子,心里纠结。她犹豫良久,还是决定动手,不管里边埋着的是人是鬼,都先给挖出来再说! 用匕首当凿子去凿岩石,本以为会很难凿得开,没成想那匕首一下子没进岩壳大半,这石头的硬度比想象中小了不少。 挖穿这一米多,九惜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同时也发现这片区域的岩层硬度有很大起伏,有些地方匕首能扎到底,有些地方却连刀尖都凿不进去。 被埋在岩层里的半截,确实是潘子! 九惜看着挖出来的半拉腿脚心情极度复杂,她想到了前不久见到潘子的情景。 被砍了一刀的人,提刀面对一群打手,护着身后扮做三爷的无邪,像山野之间护崽的凶猛野兽,强大凶悍,带着不屈于人的野性。 九惜叹了声,低头钻进刚凿出来,直径不超过半米的洞里,继续去凿更里边的岩石。离她最近的是左脚,潘子整个人侧躺着埋在岩石当中,想要把他凿出来,还得费好些功夫。 小心翼翼往前凿了十几厘米,九惜把碎石清理出来,蹲在外边休息了一会,这才再度动工。 由于挖出来的空间实在逼仄,她往里爬时难免会碰到潘子被挖出来的那部分身体,之前一直没出什么问题,这次她往里爬的时候,膝盖边上的脚突然动了一下。鞋帮子擦过皮肤的感觉极其清晰,九惜半截身子直接麻了,心脏狂跳,她本能回头去确认,却看到被挖出来的腿曲了一下…… 重返·八二 感觉 九惜头皮发麻,反射性往后去躲,抬头的瞬间后脑勺直接“邦”一下磕到了头顶的岩石上。这一下磕的结实,九惜痛到飙泪,抱头哀嚎。 那条腿蹬了两下就没了动静,接着九惜便听见了一点不怎么清晰的说话声,断断续续,还有些发飘,虚的不像话。 他说:谁……妈,狗…… 最后一声应该是:草! 那最后一声她听得清楚,那是潘子的声音! 九惜直接呆住,脑子发木,好半天才有些回过味儿来,她先是在潘子腿上按了一下,然后试探着叫道:“潘子?” 这条腿上的温度虽然有些偏低,但可以肯定那不是尸体该有的温度。 “小九?你是小九?” 那边很快回了声儿,确定这声音确实属于潘子,属于一个活人之后,九惜一时无言。 一点一点凿穿这部分岩层,她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她看到的影子只是半拉了。 潘子半截身体在山岩外头,两边光线反射不一样,错位了! 穿好晾至半干的衣服,拖着背包从凿穿的窟窿钻过去,吊着两条腿坐在窟窿的出口边,九惜喘口气,拧了瓶水递给潘子。 等潘子喝完水,她接过瓶子拧好放在一边,随后看向左手右腿还埋在岩层里的潘子,奇道:“你怎么被埋进去的?竟然能搞成这样。” “不知道。”潘子摇头,神色间有些茫然。 “你炸那怪物的时候用的炸药量不够,那玩意儿没炸死,只给胸口那边开了个洞。后来我们又炸了一次,爆炸的时候它靠在了花儿爷躲着的那条裂缝边上,那裂缝的入口被炸塌了,花儿爷堵在里边了,我被那玩意招呼了一下,醒来之后就成这样了。”潘子说着挣扎几下,可是埋在岩层当中的胳膊半点都没抽得动。 谢雨臣……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九惜有些担心,怕他真被埋在这座山里。 他要是真的出不去了……还挺可惜的,那么养眼一个人。 九惜暗自感叹,却没多说什么,只看一眼兀自费劲儿的潘子,拍拍他还粘带着碎石的肩膀,“别折腾了,等我缓缓帮你挖,我都干这么长时间了,肯定不会半途而废,把你晾这儿。” “哪来的血腥味?你受伤了?” “没事,手上刮破了。”九惜抿几口水吞下一片药,就着荧光棒的微弱绿光拆开最后一袋肉干,自己抓了一把,然把袋子递到潘子跟前,“你现在这状态,跟被冻实在冰里的鱼没两样,这些石头把你卡的死死的,靠拔是拔不出来的,省点力……冰……欸,潘叔,你说,有没有可能,你周围这些石头原本是液体的?” “狗屁,这是石头又不是冰,怎么可能……” 九惜摇头,“可你这种情况,假设它原本就是固体,那也不对啊,又不是沙子,怎么可能压的这么严丝合缝的。” 潘子哑了一下,皱眉,但很快放弃了考虑这些,“丫头,你先把我手弄出来。” 九惜看一眼姿势别扭的潘子,嘻嘻一笑,道:“你先别急,再躺会儿。” 她得等刚刚吞下去的那片药发挥效用,要不然,她手里的匕首不一定能稳稳当当扎进岩壳。九惜咳嗽几声,探手拿了潘子胳膊上吊着的手电打开,去照岩壁外面的情况。 这外面是个直径三十多米的空腔,整个空间几乎被一种不知材质的丝线给挤占满了,线上挂着许多青铜材质的小巧六角铃铛,铃铛做工精致,看着很是漂亮。洞底有水,十公分不到的深度,水上一米不到的地方横着一条铁锁桥,两边有两条通道。 这看着就知道是条正经路线,只是不知道这两头那边算出口,那边算入口。她和潘子待的地方在岩壁上,离这洞穴的底部还有个三米左右的距离。 “潘叔,你见过那种铃铛吗?它们响起来会怎么样?” 那些丝线辐射了整个洞穴,它们要不是什么神兵利器,那就是上边挂着的铃铛有特殊用处,张家人总不至于闲极无聊,栓这么多铃铛挂着玩。 “打过几次交道。这铃铛响起来能惑人心神,这里挂这么多,要是都响起来,后果会很严重。”潘子神色凝重,对这铃铛颇为忌惮。 看过周边情况,九惜便关掉了开始发暗的手电,又扯东扯西跟潘子聊了会儿天,等身体各处传来的感觉到了可以忍受的地步这才拿了工具开始干活。 左手那边还算正常,不过被压了太长时间,有些供血不足,但到了右小腿的时候就出了问题。 他右膝盖以下的山石极其坚硬,九惜费了半天力气挖出三四公分,却发现他的腿整个扭曲变形了,楔在山石里头,像跟那石头融成了一体。 “你腿这儿有感觉吗?”九惜按住潘子右腿,从大腿中部一直试到小腿。 潘子的小腿失去知觉了,触感也很奇怪。 见九惜半天没出声,潘子便问:“咋了丫头,出什么问题了你说,我活这么久什么没见过。” 九惜低头,看一眼他楔进山里的腿脚,“这里的石头有些难挖,我再试试。” 她这句话说的有些避重就轻了,不过潘子沉默片刻以后,回了九惜一句话,他道:“要是挖不出来,就砍了。” 九惜闻言心下一跳,转头去看他,一时之间,脑中竟有些空白,但很快恢复过来,随口应了一声。 又挖了一会儿,九惜看看没多大动静的岩石,“你的腿要是没了会很麻烦的,你们三爷那么大个场子,还能镇得住?” “那帮孙子……”潘子嗤了一声,“小三爷还在,三爷的盘口就轮不到他们撒欢,我得回去帮着小三爷。” “腿断了,可就下不了地了。我还以为,你会觉得那样是在苟延残喘,比不上你去找三爷。”九惜甩甩震的发麻的手臂,吐出一口气,然后往蓄水池那边钻了钻,给潘子让出空来,“你坐起来看看,你的腿保不住了。” 潘子身形比九惜壮硕不少,这窟窿空间有限,他坐起来很是费劲,得侧着身子才行。 姿势别扭的潘子动了动右腿,按了几把,又抓了块碎石头磕了磕,膝盖一寸以下什么感觉都没有,发冷发木或者发麻发疼都没有,而且手感很奇怪,腿骨是软的,肌肉又有些硬,说不出的诡异。 “去找三爷当然不差,但我得活着啊,还得顾看着小三爷。他入了这行,没人提点可不行。”潘子自顾自叹了声,而后去看九惜,“小九,动手,你手快。” “你先躺回去,你这么拧着难受,我也不好动手。”九惜开口。潘子点头拧过身子躺回去。 九惜又按着潘子右小腿折腾了好一会儿,再三确认之后这才动手,她用绷带扎住潘子膝盖到小腿那边,随口道:“潘叔,无邪小时候是什么样的?你和三爷是怎么认识的?” “小三爷啊,他小的时候有些捣蛋,好奇三爷做的活计,不过老爷子管的严,他就时不时的挨揍。揍了也不长记性,还是乐意跟三爷亲近,三爷有时抽不开身,就叫我带着小三爷……三爷救过我的命,帮过我不少,在三爷手底下,我也甘心……” 九惜听着潘子絮絮叨叨,定了下刀的位置就拿了后腰别着的短刀,手起刀落,干脆的不像话。她是顺着岩壁切的,神经坏死的地方,什么感觉都传不出去。 被切开的断口处流出来一些深红近黑的液体,散开的味道也很奇怪,血腥味里带着一股腥臭味,还混着一点诡异的香味儿,是一种浅淡的化学试剂味儿。 没多理会这些意料之外的情况,九惜收刀,迅速翻了药出来,清创包扎。处理完潘子的腿,她就冲潘子道:“你先待着,我去探探路,等会回来背你出去。” 还在絮叨无邪小时候怎么调皮捣蛋的潘子愣了一下。 九惜也不等他回话,把去四姑娘山那会儿解家给的短刀留给潘子,就从窟窿里钻了出去,跳下岩壁。 贴着岩壁站稳,九惜左右看了看,点兵点将决定出来一个方向之后就开始穿绕那些悬挂着的丝线,一路小心翼翼,耍杂技般穿过那些丝线后,她心底突然升起了些就这么一走了之的念头! 九惜撇嘴,把那个念头压下去,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抬脚往通道里去了。 她走的这边往前没多远就是一串没在水里的台阶,这里的台阶修的挺正常,一直向下延伸直到完全没入水下的黑暗当中。九惜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僵手僵脚地钻了进去。 下水后两分钟不到九惜就到了这水路的出口。 不过她浮出水面的时候撞上了一个泡烂的尸体,九惜险些给吓得心脏骤停了,整个人埋进水里,呛了两口冷水这才挣扎着露了头。她一上岸立马远离那尸体所在的地方,忍着惊悚打量四周。 这里空间极大,比那个蓄水池还要大上许多,四周有好些个大号的立柱,七星穹顶,有两条水道护着中间遮有帷幔的高台。这里看着很有墓室的味道,而且该是个有级别的墓室! 这么大的空间,这么费心费力的装饰,就只中间一个棺床,怎么着也不会是边缘地带。 心下有了判断,九惜弄开挡道的尸体便又下了水,顺着来的路潜了回去。抱着脱下来的衣服穿过密集的丝线,回了岩壁那边。 “潘叔,我们出去了。”站在那窟窿下边,九惜仰头喊潘子。 潘子却没动,犹豫片刻,“这里是出口了,能不能再等等?” “等?为什么?” “说来不怕你笑话,我总觉着小三爷会从这儿走。我想在这等等小三爷。”潘子靠坐在岩壁边,“小三爷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他哪儿都好,就是手脚功夫不大够,这两年来来回回的也是难为他了。” “丫头,这算我雇你,不管小三爷来不来,给你的佣金,我按雇皮包那小子的价钱翻倍跟你算。成不?”潘子开口,他现在这个身体状况实在不妙,只他一个留下来,到时候究竟会成助力还是累赘,实在说不好。拉着九惜一起留下,是目前的最优解,虽然,希望渺茫。 九惜沉默良久,终是道:“可以。” 潘子闻言略略惊了一下,准备好的话也咽回了肚子里。他松了口气,探出半截身子去拉九惜。 借着潘子的力道爬进窟窿里,九惜脱了鞋晾在一边,就跟潘子说刚刚看到的情况,“我刚刚去的那边是间墓室,出口应该在另一边。当然,也有可能另一边也没有出口,我们还得继续找出路。水和吃的总共就这些,你打算等多长时间?” 此话一出,潘子神色暗了暗。 九惜带过来的水,一个人用,省着点能撑个四五天,两个人用就得打个折扣。他其实对留下九惜没抱太大希望,因此还真没考虑到时间的问题。 “感觉”这个词太过无力,虚无缥缈,在这种地方,有几个人会相信别人的所谓的感觉? 九惜看他一眼,把背包里的东西翻出来清点一下,按开没剩多少电的手机,“现在是九点五十七,我最多陪你等一天。明天这个点,你要想走,我带你一起,你要想留着,我会自己走。” 她收了手机,扒拉一下翻出来的水和吃的,分做两半,一份推给潘子,“你的,那把刀是解家的,给你用。” 潘子看看九惜推过来的东西,等份水和食物,甚至,他这边还要多上一些! “丫头啊,我不管你是谁,掺和这些事到底想干什么,今儿算我大潘欠你,以后不管啥事,你知会我一声,我肯定给你办好。” “那行,我现在就有事儿。”九惜开口,抽了抽鼻子,拢好搭在身上的衣服,抱着左胳膊靠在岩壁上,“你盯着,我睡会儿,有事儿喊我。” 潘子一时哑然。 三个小时后,守在窟窿边上的潘子听到了一阵水声,声音是从九惜探过的那条通道里传出来的。他没有轻举妄动,躲在窟窿里,仔细听那边的动静,直到确定来的是无邪这才出声。 他和无邪喊了几声,一回头却见九惜还维持着原本的动作,不由一惊,伸手去晃她。手一碰到九惜,潘子心里就咯噔一下。九惜的脸烫的厉害,这人,发烧了! 潘子折腾半天,最后泼了九惜一脸水这才把她给弄醒。 九惜醒来便觉脑子昏沉的厉害,耳朵里嗡嗡的,她愣了好一会儿这才搞明白状况。 潘子见她醒了,便推了她一把,急道:“赶紧下去,快走。” 九惜还是有些发懵,刚想说些什么,一呼一吸之间肺管子直接开始反抗,火辣辣的疼。她这回算是清醒了,扯了背包跳下去,潘子拽着事先固定好的绳子下来,被九惜扶着站稳。 胖子带着无邪已经走过去一小半的路程了,他前边半米左右,脚下丝线分布十分密集,只膝盖往上的高度有一片还有些空间。九惜看到他停下来吐了口气,然后在无邪的鼓励声里,以一个白鹤亮翅的动作跳起,穿过了那片丝线。 九惜抬头拿手电扫了一下往下来飘的白雾,开口问潘子,“你打算怎么帮他?需要我做什么?这雾落的很快,我不可能赶在它包围这里之前跑两趟。” 潘子盯着站在桥上的无邪,有些着急。 九惜话里的意思很明白,她可以带人穿过这些丝线,但只能跑一趟。 重返·八三 分别 “小九,你先带潘子过去,我自己能想办法出去。”把小哥接给胖子的无邪开口,朝九惜两人叫道。 刚才潘子和九惜从岩壁上那个窟窿下来的时候他就发现了,潘子行动不便,很可能腿上受了伤,这种地方,腿脚受伤基本上就是判了死刑。 九惜没应他,也没拒绝,而是扭头看了眼潘子,“赶紧想办法,要不然别说二选一,我们仨都得交代在这儿。” 因为止疼药的效果,身体对痛感的反馈降低了不少,她没法清楚感受到身体的具体情况,这让她有些焦躁,因为她不清楚自己究竟会不会突然就躺下了。 “你想清楚没,实在不行我先带你去他那儿,到时候再想办法,”九惜出声。 “不用,有办法。”潘子开口,而后高声道:“小三爷,把枪扔过来,你先走,我帮你看着。” 无邪很快扔了枪过来,虽然他不知道潘子要枪是打算做什么,但他无条件信任潘子。 九惜看潘子拿了枪就大概知道他要干什么了,她开口,声音不大,“我带你走的话,你还能打的中吗?我们的时间可不多了。” “我年轻的时候打过。”靠在岩壁上的潘子叹了声,拉动枪栓,“这枪不行,这雾还蚀眼睛。” “行,我知道了。”九惜点头。 没办法在移动的同时照顾到无邪,那也就是说,她得陪潘子在这儿等到无邪通过这些丝线之后再出发。九惜算了算自己通过丝线的时间,对比雾气下落的速度。 应该是能赶在雾气完全落下来之前跑出去。 九惜最终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心里有数了,她就冲着无邪高声喊道:“无邪,你跑快点,潘爷在,伤不了你!我在这儿就能把他出去,你别担心。” 无邪扭头,他看着岩壁前的两人,心绪莫名。他想说些什么,却也知道眼下这种情况,说什么都没用。暗自安慰自己一番,无邪便开始往前,小心翼翼钻进那些丝线的空隙,不过,他对身体的控制终归是有些欠缺,顾及到这边就来不及控制另一边。 他才往前钻了半米不到,后脑勺就碰到了悬挂着铃铛的丝线。无邪碰到丝线的瞬间,潘子扣着扳机的手指就压了下去,线上的铃铛被打的粉碎,丝线震颤但没有任何声音传出。 “小三爷,你大胆往前走,有我潘子在,不会让你受累。” 枪声在岩洞里回荡,往出口走的无邪听着潘子声音,莫名鼻酸,再加上雾气的刺激,一时间泪流满面。 那些雾气越压越低,肺部越来越不舒服,喉咙发痒,九惜捂着嘴巴咳了几声,咳出一手的血。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片空间里的雾气含量越来越高,她开始感觉到眼睛也有些不对劲儿了,眼泪直流。 九惜这会儿才发现自己失策了,她竟然拿自己过这些丝线的速度来算了无邪出去要用的时间! 看着无邪的背影,脑袋发晕九惜忍不住咒骂一声,得了旁边潘子一声苦笑。 若放在平时,潘子不会让任何人诋毁无邪叔侄,可眼下这个情况,九惜算是把命抵在这儿了,骂人不骂人的,实在没必要再去计较,更何况,眼下确实是因为他们,才让九惜受累。 看无邪快到出口了,九惜把剩下两颗药掰出来吞了,拉住潘子一条胳膊随时准备往外跑。 无邪穿过丝线覆盖区的刹那,九惜迫不及待背上潘子,按着自己计划好的,在脑子里过了不下十遍的路线憋着一口气冲了出去。 从岩壁上的机关里喷出来那种雾气已经落下来了,基本上侵占了整个岩洞,这导致处在其中的九惜每次呼吸都跟吞刀子一样,还是烙红的那种! 然而最最重要的,却是雾气扩散导致视线受阻,九惜现在基本上要到了那些丝线跟前,才勉强能看得清它们的分布。靠着记忆一口气跑出去四五米路程,她便不得不放慢动作了,后面的丝线分布她实在没法记得清楚了。 花费时间越多,在雾气里待的时间越长,结果便会越糟糕,九惜不由有些心焦。 人总是越急便越容易出错。 九惜过一段丝线覆盖区的时候收脚太急,衣服不小心勾到了旁边一根丝线,趴在她背上的潘子及时举枪打碎了挂在丝线上的两个铃铛,成功救了两人小命。 被乍起的枪声骇了一跳,九惜心下一抽,兼带着脚下动作一滞,险些直接跪倒。她略略停了一下,背着潘子继续往前的时候,却忍不住出声,一边咳嗽,一边道:“我后悔了,潘子,我有些后悔听你的了……” 拦路的铃铛,能要人性命的碱雾,九惜能清晰感受死亡带来的威胁,这一刻,她心里填上了恐惧。 她说她后悔了,但到底哪里后悔,悔在哪一步,却是说不清楚。 听着九惜发颤的声音,潘子心里五味杂陈。他想说话,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终也只能绷着心神,紧盯着周围的丝线和上边悬挂的铃铛,以确保他能及时扣动扳机。 口鼻皆有血溢出来的潘子强忍着咳意,尽量保证九惜不会因为受到他的影响而出现失误。 咬牙翻过最后一条丝线,冲进前边的通道里,本以为后边是直道的九惜一脚踩空,连带着潘子一起摔在石阶上,滚进水里。在二三十公分深的水里滚了一圈翻起来,九惜四下看了两眼,“潘,咳咳咳……” 才一张口,她便忍不住咳嗽起来,呕出来一大口的血。 被雾气蚀到的眼睛发肿充血,眼前看到的东西俱都模糊不清,边缘还泛着一片红。 情急之下,九惜一时没能找到潘子的身影。 “我没事,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自左侧响起,九惜三两步冲过去,一把揪住潘子按着他钻进水里拼了命地往前游。她这会儿算是反应过来了,这儿和另一边的结构基本一样,向下的石阶尽头,一条通向另一个岩洞的水道。 拽着潘子一冒头,她就看到了等在边上的无邪和胖子。她能靠着身形分辨出来谁是谁,却看不清楚他们的脸。眯着眼看了好半天都没看清楚眼下所处,她想说话,张嘴却是一口血。 被无邪两人从水里拉上去,她和潘子谁也没让谁,一个两个咳的要死要活,半天没说出来一句话。潘子下水的时候被她压了一把,估计是没控制好呛了水,险些没咳死。 九惜缓过来之后拿带水的衣服抹一下口鼻,“你们知道出去的路吗?潘子得赶紧去医院。” 潘子和九惜两人都极其狼狈,尤其是潘子,腿都没了半截。 胖子看到九惜的左手小臂有些扭曲,但因为肿的太严重,实在看不清楚具体情况。两人的眼睛都肿的核桃一样,脸上也都有不同程度的淤青和破口,口鼻溢血,实在凄惨。 待九惜缓过来,胖子便背了小哥,拉着九惜往外走,“知道知道,天真,潘子交给你了。” 无邪难以置信地看着潘子的断腿,似被当头一棒,好半天没缓过神来,直到胖子出声这才勉强回过神来,然后就听潘子道:“小三爷,我没事……” 无邪鼻酸,胡乱应了两声就背起潘子跟着胖子往外跑。 离开的路上,胖子一直在说话,九惜却不怎么能听得清楚了,只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胖子往哪儿带她就往哪儿跑,眼前模糊不清,还带着些浅淡的红色,喉咙里一直有一股血腥味。 九惜不记得自己究竟是怎么离开那山的,她的记忆断片在了似乎没有尽头的岩石通道里。 她醒来的时候是晚上,身上很疼,脑壳发晕。左臂上固定着夹板,脑壳、膝盖还有胳膊肘上都缠着纱布,腰上也有,浑身一股子呛人的药味,这药儿味也不是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而是一种草药味,发呛泛苦。 九惜晕的难受,抬手按住左侧脑壳使劲揉了揉,症状似有缓解,却又像没起什么用处。半边脑壳带着眉骨那片都不舒坦,还不是那种刺刺的疼,是一种不很清晰但持续存在的晕,极端的难受,带的胃里都不舒服起来,恶心,喉间发梗。 半握着拳用力抵住脑壳,拇指上用了些力道在太阳穴附近按了按,却还是没什么明显效用,九惜干呕两下,最后忍着难受,捂着被子又睡了过去。 隔天早上醒来,身体稍稍舒坦了些,但还是疼,哪哪儿都疼。而且,她发现了另一个问题,她看不清楚东西了!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一道温柔的女声响起,九惜回头,看到一个暗色的影子靠了过来,“你的眼睛被灼伤了,不过不是很严重,等会我给你弄瓶眼药水,你每天坚持滴着,应该能恢复。” “多谢。”九惜开口,声音很哑,喉咙发疼,她忍不住呛咳起来,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咳出来一嘴的血腥味。 “来,漱漱口,喝点水。”女人凑近看了看九惜的眼睛,然后递过去一杯温水,“你伤的很重,呼吸道感染,身上多处骨折,内脏也有损伤。你说你,小小年纪,怎么这么不爱护自己。” 九惜接过水灌了几口,“姐姐,我晕了多长时间了?和我一……有没有人和我一起进来?” “你晕了五天了。”女人开口,接过九惜手里的杯子放在一边,随后一指旁边靠墙的一张床,“呶,那边那个就是和你一起来的,到现在还没醒呢。” 九惜扭头去看,却只看到一团影子,她眨了眨眼睛,忍不住抬手。 手背还没搭到眼睛上呢,就被人捉住了手腕,“别揉,你眼睛有伤,小心发炎,弄不好会瞎的。” 腕部触感温热,九惜仰头看抓住自己的女人,讪讪一笑。 “你们身上毛病都不少,我们这里的设备和人手都跟不上,你们要想好好养,还是得去大医院。”女人叹了口气,松开抓着九惜的手,“对了,以后少吃点止痛药,对胃不好,持续过量服用,还会损伤脏器。” 九惜咧嘴笑,“我注意。” 女人摇头,给九惜简单做了检查,重新换药,又端了碗褐色的药汤子让九惜喝了,然后嘱咐她好好休息。 等女人看过旁边床位那人的情况走了,九惜就下了床,趿拉着床边的拖鞋走去靠墙的床边,她想看看躺着的究竟是谁。 过来看潘子的胖子一进门就看一个穿着病号服的人撅着屁股趴在潘子脑袋那边。 “嗨!你什么人,干嘛呢……小,小九儿!” 听见胖子叫声转过身来的九惜被胖子抱个满怀。 顾忌着九惜身上的伤,胖子很快松了手,按着九惜坐到她床边,“我的姑奶奶,你可算是醒了!你丫差点吓死你胖爷我知不知道!你感觉咋样,这破烂医院没这没那的,本来前两天就该送你们去北京,被些破事给搅和了。” “我还好,出事了?”九惜开口,嗓子发疼,声音哑的不像话。 胖子本来在剥橘子,听见九惜的声音就把橘子给搁边上了,转手拿了个香蕉剥给九惜,“没啥大事,就北京那边,因为霍老太那事儿,再加上小花重伤,乱糟糟的。不说这些了,我们都安排好了,明天送你和潘子去杭州,天真还得在这边养两天,就不陪你们过去了,到杭州之后,天真铺子里的伙计会安排你们去医院。” 胖子叮嘱九惜,说完转过头看向还在昏睡的潘子,不由叹了一声,回头就看见九惜眯着眼睛找东西,不由开口,道:“胳膊腿儿没一个灵光的,你还不安分待着,找啥呢?” “垃圾桶。”九惜闷声咳了两下,拎着香蕉皮晃了晃。 胖子腾出来一个塑料袋子,“扔这儿。医生说你们醒来这几天只能吃清淡的,而且最好吃流食,养两天嗓子。怎么样,清粥小菜还是想吃点面,胖爷我去给你弄。” “粥。” “好嘞,等着啊。你眼睛看不清楚,想出去就找人带着点,别到时候摸不着门儿了。” 九惜点头。在病房里坐了一会儿,出去上了趟厕所,她这才知道自己是在巴乃的村卫生所里。 听说话声,这里有不少老外,这说明,裘德考的人也还滞留在这里。 她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被太阳光刺的眼泪直流。无奈之下准备回去的九惜忽地听见了些争吵声,其实也不能算是争吵,因为自始至终只有一个人吼了一声。 声音来处离得不是很远,九惜听到的是无邪的声音,他在喊胖子,说小哥要跑。再接下来,九惜就没听到什么了,无邪似乎冷静下来了,没再吼出声。 九惜站了一会儿就回了房间,回去后没一会儿门外进来了一个人,她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勉强分辨出来的是谁。不过,认出来这人是谁后,她不由得心生困惑。 进门来的小哥看着满眼困惑的九惜滞了一下,略一犹豫还是把带过来的黑金短刀放在了九惜床边。 “你好好养伤。” 他这话一出九惜愈发地困惑了,甚至觉得有些惊悚! 这话予以她的震惊程度有些高了,以至于小哥都走了她还没反应过来。 回过神的九惜看着门口的方向,回忆她和小哥相处的细节,一头雾水。 二十来分钟后,胖子端着碗粥过来了,加冰糖的小米粥熬的稀烂,“先喝这个,等你嗓子好点了,给你配些好吃的。” “嗯。”九惜应声,乖乖喝粥。 胖子看的老怀甚慰:总算是有个不让人操心的了! 重返·八四 手链 晚上睡觉摸到床头放着的短刀时,九惜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是小哥留给她的。被痛感刺的半夜没睡的九惜一直在想小哥留这把刀的用意,想来想去想不到半点因由。 隔天早上她见到了无邪,他来看她和潘子,安排她们离开的事。 无邪精神不怎么好,整个人恹恹的,看到她之后强打着精神笑了笑,“身体还好吗?出村的路不太好走,哑姐会一路送你们去杭州。” 潘子还没醒,需要有人一路照顾,他挑来挑去,最后也只找到了哑姐还算靠谱,她懂医疗,而且对三叔很不错。 “转几趟车而已,能出什么问题。”九惜挪了挪屁股让开点位置,让无邪坐下,“我们什么时候走?” “下午。”无邪开口,他看着九惜,“你记忆,恢复得怎么样了?” “就那样,干嘛问这个?”九惜随口回了无邪一声。 无邪默了默,随后拿出来一串由铜钱制成的手链,他盯着那串手链看了一会儿,之后摊开手掌停在九惜前面。 “这个给你。它原本的主人叫阿宁,是裘德考的得力手下。” “我知道阿宁,我见过她你忘了?”九惜开口,有些奇怪地看一眼无邪,探手拿了那串手链。 九惜原以为这手链是阿宁借无邪的手送她的什么小玩意儿,毕竟,无论是从戈壁那会儿,还是之后和阿宁的通话来看,自己和阿宁确实还算有点交情。但她细细看过之后便不这么想了,若她没走眼的话。 “这是,当十铜钱?”九惜看向旁边无邪,有些不大确定。 “你没看错,就是当十铜钱。七枚,全都是。” “我记得这个很难得的,她竟然有七枚,这种耗时费力花钱才能集起来的东西,会有人拿来送人?”九惜翻来覆去看手里的手链。 “不是送的。她死了,在古楼里。”无邪开口,声音艰涩,“她和霍婆婆谈了条件,跟着进了张家古楼。我和胖子找到她们的时候她就剩一口气了。我想救她,可是,来不及了,她连遗言,都没来得及说……我,去的太迟了……” “就算你去的早,她没死,你能把她背出来吗?别多想,生死有命。”九惜哑着嗓子安慰无邪,心里却莫名发沉。她看着手里的铜钱,“她死了,那这是不应该给她的同事或者家人吗?为什么要给我?” “她们公司的人都有代表身份的吊牌,我把那个,给裘德考了。你以前在她手底下干活,还救过她,这个给你保管,还算合适。” “可是……我不记得了。”九惜抓着那串铜钱,有些茫然。 “总能记起来的。”无邪扯了扯嘴角,脸色发白,笑的难看。 九惜盯着那串铜钱,眼前恍然间闪过一张笑容明艳妩媚的俏脸。那张脸是阿宁的,但她不记得自己见过那样的阿宁,她对阿宁的记忆与格尔木的戈壁对应。她记忆里的阿宁是个犀利严肃,很有手段的领导者。 情绪低沉的无邪看了看没有丝毫要醒迹象的潘子,神色愈发颓然,“小九,你还有没有什么要收拾带走的?” 九惜看眼搁在柜子上的三把刀,“也就它们了,得你想办法弄过去收着。” 无邪看过去,矮柜上依次排着三把短刀。无鞘的黑金短刀,带鞘的藏刀还有一把价值不菲的古刀。 “小哥来过了?” “嗯,让我好好养伤。”提起小哥,九惜不由自主一悚,下意识就问无邪,“你说他这留把刀给我是什么意思?我没招惹他,我怎么可能会有胆子招惹他呢?” “是送你的礼物。别多想,小哥不是那种人。”九惜这种反应让无邪有些无奈,但说完以后又有些怅然,他不由得问自己:小哥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我真的,了解他吗? 相较于无邪的惆怅,九惜经他这么一说倒是有些转过弯来了,心下松了不少,“也对,他确实不像是个会秋后算账的人!” “好了,去吃饭。” 九惜应了声,捏着那串当十铜钱下了床,被无邪搀着往外走的时候她突然记起来一件事,“我从山上出来时穿的衣服呢?兜里还有两样东西,一枚戒指和一串珠子……” 一听九惜这话,无邪本就发堵的心里愈发堵得慌了。因为他的决定,断幺他们跟着潘子从长沙来巴乃,最后却只留下了一串珠子和一枚戒指! “断幺他们的遗物,我收起来了。” 九惜感受到无邪愈发低沉的情绪,叹了声,拍了拍他的肩膀。 “是我的错,我太心急了,也把这一切想的太过简单了。要不是我,他们不会死,潘子,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无邪说着,声音就有些发梗。 九惜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就是她自己,在岩洞那会,被雾气包围,认为自己要交代了的时候,心里对无邪也不是全然没有怨念的! 但如今活下来,剩下的似乎也就只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和对世事的唏嘘感慨了。 “他们入了这行,运气不好,实力不够,要死那是迟早的事。”九惜缓缓开口,“没有你,自然也有别人雇他们,下地这种事,说不好的,没谁能保万一,小哥都不行的。” 无邪没搭话,他带着九惜离开卫生所,去了旁边一座吊脚楼。他和胖子暂时住在那里。 下午,九惜、潘子还有哑姐上了离开巴乃的车。 “喝了,这是你今天的药,里边掺了点助眠的药。”哑姐递过来一个保温杯。 九惜接过拧开,一股难闻的草药味飘出来,瞬间侵占了整个车厢,发苦泛酸的汤药,喝的九惜直犯恶心。 “眼药水,自己滴上。”哑姐递过来一瓶眼药水附带一条寸宽的黑布条,“村里没眼罩,你的眼睛暂时少晒点太阳。” “谢谢,姐姐。”九惜有些感慨,这人与人,有时候真是不能比。眼药什么的,她自己都不记得了! “你喉咙还没好,少说点话,能好得快些。” 她们是第三天一早到的杭州,她和潘子一落地就被送进了医院。 各种仪器过了一遍之后她就进了手术室。醒来以后九惜才知道,自己还洗了趟肺,右臂的夹板换成了石膏,身上上了胸外围固定。 进医院之后她就没再见过哑姐,来照顾她的是个有些眼熟的男生。他说他叫王盟,三爷安排他来照顾她和潘子的。 潘子隔天才转进她所在这个双人病房,转进来第二天他才醒了第一趟。医院给他做了截肢手术,九惜砍的地方不对,巴乃那边设备有问题,便一直拖着没弄。 养伤这几天,九惜发现了一个问题,她开始时不时能看到一些很碎片的东西,有时是一闪而过人或者山啊水啊什么的,偶尔却能看到一小段连贯的场景。 她问了主治医生,医生说有可能是她以前的记忆逐渐恢复导致的,等记忆完全恢复就好了,不是什么大问题。 医生这么说,九惜也就没怎么在意。回去病房,就见潘子拄着拐在地上跳。 九惜看他一眼,随口道:“去卫生间?要帮忙吗?王盟出去了。” 潘子哑了一下,没一会儿一张脸整个儿涨红起来。 他确实是想去厕所的,但这会儿突然就不想去了! “要不要我帮你去喊个人?你的腿磕不得。”九惜见潘子神色有些奇怪,不自觉开口解释了一番。她也没多想,只当潘子这表现是因为不乐意被当成废物或者半残病号对待。 潘子面上一僵,哑了好半天这才找回来自己的声音,他道:“麻烦了。” “小事。” 九惜很快敲了间病房,找了个能帮忙的。 溜达到医院外头的街上买了些吃的东西,拎回病房,她便招呼躺回床上去的潘子,“吃点?王盟走的挺急,估计是有事,午饭之前大概是赶不及过来了,我刚刚去对面买了点蛋糕,带了些粥,你看够不够。” 潘子想起刚刚的事儿,脑子里乱七八糟,尴尬的要命。再看神色如常,已经开始摆饭的九惜,暗骂自己两声“龌龊”。 他坐起来,看眼摆出来的瘦肉粥,“够了,成天的躺着,也不动弹,没多饿。” 潘子说完抽张纸捂着嘴咳了几声,咳完之后,纸上沾了点红。 九惜给倒了杯水递过去。 醒来这么几天,她和潘子的嗓子一直不舒服,时不时咳嗽,很多时候都能咳出血来。医生说,她和潘子都吸入了大量的碱性气体,呼吸道受损严重,得慢慢养。 端起粥碗呼噜一口粥,九惜看眼潘子,“你的腿还得好好养些时日,这段时间,有的你躺了。” 九惜说完顿了顿,突然道:“潘叔,你说我那时要是多用点炸药,又或者,我那个时候挖快点,你的腿,会不会就……” “九丫头,别瞎想。我只晓得我这条命是你救出来的,你对我有恩。” 九惜闻言叹了口气,“活着,真挺好的。” 潘子笑笑,应了她一声。 重返·八五 后续 过了一周多快两周时间,九惜才见到回杭州的无邪,他脸上的面具取掉了,露出来属于他自己的脸,有些苍白,神色憔悴。 相较于四姑娘山那会儿,他变了不少,变化不在容貌,而是心境。 “你们的伤怎么样了?” “小三爷,我没什么大事,恢复的挺好。”潘子笑呵呵道。 九惜看看他,动了动自己打着石膏的左胳膊,“看在我这么惨的份儿上,小三爷就包了我的住院费还有养伤期间的伙食费。” “行行行,你还有什么条件,一道说了,我看看能办成多少。” “唔,也没什么了,好吃好喝就行。” “小三爷,盘口那边你还照顾得过来吗。”潘子出声。他人虽然在医院里躺着,但好歹也是三爷手下的得力干将,各种情况变动,也不会全然越过他去。 在揭掉面具之前,无邪以三爷的身份宣布长沙诸多盘口的领头羊三爷要离开一段时间,所有生意交由侄子无邪代为管理,也算是给了他们一个还算平稳的过渡。 九惜打着哈欠听两人聊生意上的事,昨晚做了一晚上乱七八糟的梦,早上起来就头疼,发晕。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了,醒来的时候无邪已经走了,他接手了吴三爷的生意,自然不可能太闲。她醒来的时候潘子在吃饭,扫了眼时间,下午六点半。 “醒了,正好,来吃饭。”潘子捞一口面条,招呼九惜。 九惜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潘子面前是一碗面和一碟霉豆腐。另有一份米饭和两荤一素三道菜被他摆了出来。 吃过饭后九惜给老李打了通电话,絮絮叨叨一两个小时,老头听她声音不对劲很是担心了一通,她就说是感冒了,喉咙发炎。老头让她照顾好自己,又问她最近有没有时间回去看看。 九惜听得鼻头泛酸,这老头啊,是真把她当半个女儿看了。 在医院待了近一个月她就出院了,她身上剩下的伤都得慢慢养,也不用经常挂水了,只要自己注意,在哪儿养都一样。 鉴于九惜没有固定房产,眼下无处可去,最后无邪出面在离吴山居不远的地方给九惜租了房。他本来是想帮九惜看着买一套房子的,被九惜给拒绝了。理由是她不喜欢南方的冬天,就算真的要在某处定居,她也会选择比较北方的地区。 脱离了无邪等人,九惜做的第一件事是出门遛弯,找人。 自打离开巴乃,她一直觉得暗处有人,她能确定他或者他们是冲着自己来的,但一直没法把人揪出来。九惜在外面溜达许久,进了一个公园,找了个还算偏僻的角落。 她在原地等了两个多小时,什么都没等到。接连重复一周时间,还是什么都没有,那些人没有露面,那种被人监视的感觉后来也消失不见。 既然没对自己造成什么实质性影响,九惜决定不再理会,做这个决定其实还有一个原因——那些错乱的回忆碎片。 结束最后一天的试探回去,九惜吃饭的时候恍了神。她听见有人跟她说了句话,他说:惜姐,吴家三爷手下的潘子死了,他的盘口乱了。 说话的人她也认识,是杜老头的手下,那个叫傅厌的男生。 异常清晰的场景,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听见这句话时的感受,能想到听见这句话的时候,自己手边放着的东西! 回过神来的九惜看看自己面前的碗碟,还有手里捏着的筷子,心一个劲儿地往下沉。额角青筋跳个不停,九惜心中有些慌乱,最后忍不住去了医院。 她去的时候无邪也在医院,看见她来很是惊讶了一番,见她脸色不好,还以为她的伤出了什么问题。 拎着一兜子水果进去病房的九惜看到了正在做康复训练的潘子,状态还算可以。亲眼见到这个大活人,九惜不自觉松了口气。 “我来查一下眼睛,顺带过来看看,腿怎么样了?” “这才几天,还就那样。”潘子出声,收了拐坐下。 “你一个住那边还习惯吗?日常生活应不应付的过来,要不要我给你找个保姆?”无邪看她。 “不用,我没问题,一个人还自在些。”九惜回他。 九惜在病房里待了十来分钟就离开了,去找自己的主治医生复查,开了些辅助治疗的药。临走前她问医生自己出现幻觉的事儿,把医生给问哑了,最后推荐她去找了精神科的医生。 “你说你是有幻视幻听的症状是吗?” “差不多算是。” “麻烦你尽可能清晰地描述一下你的具体情况。” 医生听了九惜的叙述后又进行了一连串的检查,最后给她开了点药,告诉她若是情况不见好转要及时去看心理医生。 “精神分裂……”踏出医院大门的九惜自顾自嘀咕两声,感觉有些奇怪,有些好笑。这种从未设想过的情况,从未正视过的病症,从医生嘴里吐出来,和自己搭配,总觉有些不真实,闹着玩一样。 第四天早上,九惜出门兜圈子的时候又恍了神,这次看到的是一处悬崖,她和傅厌挂在栈道上,她攀着凸出来的岩石,一手拽着傅厌的领子,风吹的两人摇摇晃晃。 正紧张时,九惜突觉肩膀被撞了一下,她一下子醒过神来,就见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一脸凶相地看着她。 九惜不明所以,一脸茫然。 她还处在那种挂在悬崖上,命悬一线的紧张感当中,突然眼前多了一群人,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 “哎,你瞎啦?这前面是湖你看不见?想自杀也别挑这种地方,你想吓死谁啊你……” 九惜恍惚好一会儿这才搞清楚眼下状况,当即开口道歉,说自己一时走神。 那男人再三确认之后骂骂咧咧走了。 在公园里找了个地方坐了一个多小时,九惜不断回想自己这段时间以来时不时看到的场景,杂乱无章,根本找不出来什么关联性。 她回去的时候去小卖部买了一沓a4纸带了回去。 当晚,她写下了自有记忆以来第一份日记,勉强先称作日记。 她把自己恍惚间看到的那些场景记在了纸上。然后把有相同人物或场景出现的纸放在一起,然后发现,还是没得到什么信息,那些东西的随机性有些大,十几页纸,只有出现傅厌的那两张纸被放到了一起。 九惜在杭州住了三个月,潘子约定给她的酬金在第二月中旬的时候到账。九惜也没跟他们俩客气,照单全收,之后,她就简单收拾了一下家当,带着自己的一沓纸离开了杭州。 这三个月,无邪接手吴三爷的生意,在潘子还有吴二爷的帮衬之下逐渐上手,渐渐也能得心应手了。胖子留在了巴乃,据无邪所说,是因为云彩,那个姑娘,没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九惜心里狠狠刺了一下。她所熟知的这些人里,云彩是为数不多几个她拥有完整记忆的人! 谢雨臣被裘德考的人在后山找到,被解家人送到国外养了两个月的伤才回国。秀秀接管霍家,虽然很多人都不认,但有谢雨臣和无邪的态度在,渐渐也稳住了。 九惜离开杭州先去找了老李,在那边待了几天之后就去了青海。联系了肖尘,借着她们的关系,进了一个带途游团进戈壁队伍。 她的记忆从这里开始,这里对她而言,总归是不一样的。 无邪知道以后还以为她要自己进那片雨林,给吓了一大跳,直接从杭州跑来找了她,生怕她把自己给搞死。 九惜再三保证不会乱来,说自己只是恰好遇着熟人,顺带找份高收入工作。 确认九惜暂时不会脑子一热就乱来之后,无邪心定不少,在这边待了几天,和九惜四处玩了几圈就离开了。 大概一年之后,九惜见到了小哥,他是被无邪带过来的。那个时候,她的日记已经攒起了很厚的一沓,那些东西依旧乱糟糟的,像是一些交错的线条,但是缺少交点,没法连接完全,她就看不清楚它们到底会组成一个什么样的图形。 因为这些碎片的存在,她记忆出现了错乱,而目前知道这个问题的,只有她自己。 见到两人的时候九惜有些惊讶,直接带他们去了自己住处,三下五除二弄了几道菜,开了几瓶啤酒。 “你们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九惜解了围裙,坐到桌前给无邪俩个一人塞了一瓶啤酒,“胖子怎么没一起?” “是小哥找你。”无邪灌下一口啤酒,神情有些苦涩。 九惜讶然,两眼看向小哥。 从无邪这句话来看,该是小哥先找了他,然后再由他带小哥找过来,这里距杭州可不近。而且,以小哥的性格来看,他是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的,那么,他专程找过来,是想干什么? “小哥?你找我,是有什么要紧事吗?”被小哥一双疏冷淡然的眸子看着,九惜有些发悚。 “你的记忆还没恢复?” 小哥出声,没什么情绪的声音听得九惜愣了一下,只本能点了点头。 之后,小哥就不出声了,一顿饭草草结束,打开的啤酒也就无邪清空了一瓶。两人一路从杭州过来,这会儿时间也不早了,无邪情绪不对,小哥又不说话,九惜就直接安排两人休息,她自己出门找人蹭了一晚上。 隔天清早她就被无邪的电话铃给吵醒了,接了电话之后无邪就说了一句话,他说,小哥走了。 九惜刚睡醒整个人还是懵的,听见这话就“嗯”了一声,手机那边的挂断提示响了两三遍她这才有些醒过神来,无邪有些不对劲,语气焦急到不正常。 她一骨碌翻起来,赶回去之后却是一个人影都没看到,只有卧室床上堆着的被子告诉她这房间昨晚是住过人的。 九惜在客厅站了一会儿,恍然就觉得自己是不是又出现幻觉了。 也许无邪根本就没来,小哥更是没影的事儿! 如此想着,她忍不住拿出手机翻了翻。找到和无邪的通话记录之后,她又回了卧室,拉开抽屉,一叠a4纸安安静静躺在里边,最上边一张纸上写着几个大字:这是现实。 九惜发了一会怔,然后合上抽屉,给无邪打了个电话回去,那边显示正在通话。她便收了手机,开始收拾床铺,扫地,开窗,给窗台上放着的盆栽浇了点水,然后出门买了俩包子。 她咬着包子回去,正准备给无邪打电话,就听有人拍门,一开门,无邪冲了进来! 他一进来就找九惜要电脑。家徒四壁的九惜无奈,捏着身份证带他去了一家网。 “你们到底什么情况?这么风风火火的,还有,小哥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无邪开了电脑,在上边订机票,查行程。 “小哥要去长白山,去自杀。” 九惜反应了好一会儿,脑子才对无邪这句话完成解析,她下意识探了一下无邪脑门,“你没事儿,发癔症了?我自杀他都不可能自杀好!” 无邪摇头,一把拍开九惜的爪子。 九惜看他下单买票,不由得正色起来,“你来真的啊!到底什么情况?” 无邪买完票,离开网的时候给九惜说了小哥去找他那时候的情况,说小哥这次给他的感觉不大对,他口中的离开,肯定不是寻常意义上的离开。 “他这种行为确实很反常……欸,你刚刚买了几张票来着?” “两张。” “你不会是想让我跟你一起去把小哥绑回来!你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九惜神色有些怪异。 “你要是不想去的话可以不去。”无邪开口,随手拦下来一辆出租,“小哥肯定不会无缘无故来找你,你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九惜跟着他钻进出租车,“也没那么想知道……我,我就送送你。” 她最后跟着无邪上了飞机,除了身上带的一些零碎东西之外什么行李也没有! 两人在吉林下的飞机,无邪本来想在火车站堵小哥,被九惜给否掉了,“你要真想跟着上长白山,那我们必须得准备好物资,否则别说跟着他,山上过个夜你还能活着就是奇迹了。我们直接去二道白河,让花儿爷帮忙,在那边准备好物资。” 无邪一合计,觉得可行,就按着九惜说的办了。两人到地方之后,无邪直接去了黑车下客人的地方等着堵人去了。九惜跟等着他们的解家伙计做了番交接,跟谢雨臣通了一趟电话,差不多搞定之后就带着东西去找了无邪。 两三个小时之后,无邪等到了从一辆车里出来的小哥。 重返·八六 三十米 小哥看见两人,也没多大反应,背包往远处走。无邪颠颠跟上,九惜磨蹭着坠在后边,三人走了一两个小时后一起上了带人进山的面包车。 上车之后,小哥说了见面后的第一句话,这句话是说给无邪的,他道:“你不能跟着我去。” 无邪就说,要是让小哥不去的话小哥会不会不去,小哥摇头。他就骂了一声,说让小哥别多嘴。 同样沉默一路的九惜这时道:“他不能去,我,能去?你为什么要找我?” “你有张家血脉,还去过那里。”小哥出声,又看她一眼,“你记忆没恢复,去了也没用。” “小九是张家人!可她的手……”无邪惊讶,下意识看向九惜双手。 他其实一直觉得九惜和小哥之间存在某种关联,现在这个答案不算意料之外,但小哥亲口承认,总还是有些惊讶。 “她没接受过张家的训练。” 张家,张启灵,圣婴,末代族长,秘密,天授。 一连串字眼突兀在脑中浮现,没找到具体解释的九惜很轻易忽略掉了它们。 现在的她对所谓张家的了解,全都建立在谢雨臣和无邪的科普之上,印象最深的就是埋在山里,未曾亲眼目睹的张家古楼。她想象里的张家人就是一群手段能力格外出众的变态,现在听到自己也是其中一份子,突然就有别扭。 “还有呢,还有其他的吗?”九惜看着小哥。 小哥摇头。 九惜见此有些失望,但这个倒也解释了小哥前后两次来找她的因由。问完自己想知道的,她就没再多说什么,只偶尔跟无邪搭搭话,好让三人之间不过分冷场。 两人跟着小哥进了雪山,前两天行进的区域在旅游开发的区域,一路上还算松快,但第三天就不同了。路变得越发难走的同时,九惜发现自己出现幻觉的频率变高不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要是继续按照这个速度增加的话,她一天当中能有多少时间是清醒的可就难说了。 她看一眼走在前边不远处的两道影子,驻足站了一会儿,暗自决定:最多再有一天,明天晚上之前,我必须得往回走了。 晚上搭好帐篷,九惜拿出来从一个旅行团队员手里买来的记账本记录自己白天在幻觉里看到的一些东西。 他们仨一共搭起来两顶帐篷,无邪和小哥一顶,九惜单独一顶。借着用以取暖的火光在账本上记录,日期时间地点,在什么情况下出现的幻觉,接着是幻觉内容。 其实,这么一年多时间下来,她也发现了,她看到的这些,基本不可能是幻觉。它们有时候会有些重复,但很少有完全一样的片段,她心里有过一些猜测,但都因为太过大胆而被她自己一一否定。 十二点多的时候,小哥离开了帐篷,过来九惜这边。还在记东西的九惜立马警惕起来,环顾四周,“怎么了?有情况?” 小哥摇头,弯腰拎起来一个东西。 九惜眯着眼,借着雪的反光,看到小哥背上了他的背包,“你要走了吗?不给无邪道个别吗?” 小哥摇头,长腿迈开。 “小哥。”九惜把人喊住,又道:“再休息会儿,我守夜。你这几天一直没怎么睡,若是不想跟他道别的话,凌晨走也一样。” 晚上起了风,小哥在风吹起来的时候就醒了。借着回忆删删改改写了半晚上记录的九惜收了账本看向起身的小哥。 “再见,保重。” 小哥点头,迎着风走进雪山,离开了这片小小的营地。 看着小哥的身影渐渐变成了一个黑点,九惜不由得叹了一声,正想收回目光时,那个代表小哥的黑点突然扭曲了一下,变成几个框在望远镜里的人,他们在往山上走,进入一片树林当中消失不见。 她拿着望远镜随便看了两圈,就把东西收起来了,转而往一个站在一堆仪器前的女生那边走过去,对她道:“我看过了,没什么问题。” 调试仪器的女生头都没抬,“这么敷衍?我给你的酬金可不低,你再这样敷衍了事,可别怪我毁约。” “姐,雪山上的情况我又不了解,我能看出来什么?还不如你放我回去待着,保存保存体力。” 那女生终于抬头,白她一眼,“你给我在外边待着,中午吃饭之前你要敢回帐篷,我们之间的约定就作废。” “压榨员工,我要抗议!”她板着脸一本正经。 那女生不言不语,只凉凉一笑。 她很快又拿着望远镜走了,找了个背风的地方缩着,拿望远镜甩着玩。 呼啸的风声灌入耳中,九惜眼前一花,定睛再看时哪还有什么女生、什么仪器,入目白茫茫一片,两顶帐篷在风里摇摇晃晃。 九惜站在原地发了会儿呆,摸了一把腕上的铜钱手链。她刚刚看到的那个女生,是阿宁! “这是,又出幻觉了啊……”九惜自语,声音里满是疲惫。 她想翻翻自己的回忆,看看有没有和阿宁在雪山相处的场景。但没一会儿她就放弃了,她的记忆被频繁出现的幻觉搞的有些错乱,稍微遥远些的记忆就会出现头不对尾的情况。 风逐渐变大起来,九惜收了帐篷,去另一边喊无邪,她们得快点走了,再等下去,要是下了雪会很麻烦。 得知小哥悄悄离开的无邪很是有些郁闷,但眼下情况他也别无选择,这里的暴风雪,很危险。 九惜收拾好东西之后带着无邪原路返回。因为大风的原因,这雪山上,有些地方的雪层塌掉了,有些地方又因为坍塌或滑落的雪层堆积出现了不少雪包。地形出现了变化,三人之前留下的痕迹也早被风给吹没了,一时间竟有些进退维谷。 “怎么办,你还记得怎么走吗?”无邪看着眼前变得陌生的雪山,扭头问九惜。 九惜环顾四周,“有点眼熟,但不知道能不能走出去。实在不行我们就打电话报警,等搜救人员搜救。” “就你这认路的本事,竟然有人敢叫你带队进戈壁,不怕一去不回,小命不保啊!”无邪吐槽,他看了看四周,“这里太低了,要是上边的雪滑坡塌下来就遭了,我们先去山顶。” 九惜点头,跟着无邪往山上走,边走边道:“我带的都是旅游景区,进得深的都是两三个人一起带的,我还没胆大包天到那种程度。” 到了山顶再去看四周,九惜很快找到了离开雪山该走的方向。 “哎,九惜,你有没有带墨镜啊,给我用用。” 旁边传来无邪的声音,九惜扭过头来,就见无邪闭着眼睛站在原地,他早上动身时还戴着的护目镜已然不知所踪。 “你护目镜呢!” 无邪开口,简简单单两个字,“掉了。” “你说的好简单好轻松啊!”九惜忍不住开口。 两人的装备都是谢雨臣临时准备的,物资基本是一样的。而无邪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九惜眼睛一直没好利落,见不得强光,再加上近一年来一直在戈壁待着,所以她会习惯性在身上揣着墨镜。他记得他上次去看九惜的时候,正碰上九惜倒腾她的破烂墨镜,他看着磕碜就给九惜送了一副。那墨镜挺贵,以九惜抠抠搜搜的性子,肯定不会随随便就扔了。 看着闭眼站在旁边的无邪,心里暗自腹诽的九惜在包里摸了两把,拿出来收好的墨镜,然后摘了自己戴着的护目镜给无邪,“戴好,这个小,没那么容易掉。” 闭着眼睛的无邪摸两把手里的护目镜,咧嘴笑笑,“放心,我没那么衰……哎,卧槽……” 也就背个包的功夫,九惜眼睁睁看着无邪从她身边消失了! “救命——救……” “你可真是……”九惜有些无语,她看一眼往山下滑的雪层,冲着往下滑的无邪喊了一声,“无邪,用登山镐!”她说完就抓着登山镐追着无邪滑了下去,往下溜的同时忍不住腹诽:真他娘邪了门了! 大片的积雪跟着无邪一起落下去,九惜很轻易看见山坡末端的断层,也看到无邪带着大量的积雪滚下了断层! 九惜暗骂,在临近断层时将手里的登山镐狠狠敲进山岩里,登山镐在冰层上划过一段距离之后卡在了岩缝里。半截身子挂在断崖外边,九惜冷汗直冒,她看着脚下二三十米的高度,正纠结该怎么下去,就见一个黑影从旁边掠了过去。 九惜挂在半空,两眼追着那影子跑去崖底滚了几圈,然后看他爬起来跑到一处雪堆边俯身揪出一个人来。 看清楚谁是谁的九惜只觉目眩,神情瞬间呆滞。她难以置信地看看小哥,再看看这断崖:三十米,十层楼高啊,他,他跳下去了! 九惜挂在半空,有些发毛,后脖颈兼带整个背后都凉嗖嗖的。她看着断崖下的小哥,突然一个念头冒出来:这还是人吗!他真的是人吗? 这么想着,她不由打个哆嗦。 见无邪得救了,九惜就没继续在断崖边当悬挂物,爬上去找了个背风的地方等无邪两个上来。 坐在背包上,九惜回想刚才情况,下意识揉捏左臂。她手臂上新埋的钢板还没取呢。 去年进了两趟羊角山,她这胳膊折了两次。由于比较严重,医生建议固定一年再取钢板。 她养了这一年多,那次的伤还是留了不少毛病下来,这胳膊一直没恢复,肺也没好全。潘子也跟她一样,大小毛病一堆,也不知道以后还养不养的回去。 九惜坐在原地发呆,不时出现点幻觉,她就在账本上记下来,再接着发呆,偶尔起来走走,活动活动胳膊腿儿。 晚上,她坐在火边,看着跃动的火焰不知不觉又陷入幻觉当中。 “哎,别玩了,你赶紧去买菜,我做饭,她洗锅。”暖黄色的吊灯光下,穿着短袖的她拍了一把沙发上打游戏的男生。 “知道了知道了,等这把打完。”男生手指快速敲击手机屏幕。 “你啥时能打完?”她有些不悦。 另一边坐着看电视的女生戏谑一笑,“你这会儿能喊得动他,我把‘严’字给倒过来写,与其叫他,你还不如喊我。” “那你去,锅他洗。”她开口。 女生听完这话就一个劲儿摇头,“我不去。哎呀,不是我不想去,我不是这两天没洗头嘛,要不然我就去了。” “那你说个屁。”她说完又转向那男生,“你啥时候能打完?” “快了快了,你别催啊……哎上上上,中路中路……你控啊,给个控!哎呀,卧槽,我被控了……”男生头也不抬。 她咬牙,有些上火。从兜里拿出手机按开,扫一眼弹出来的推送,随手划过,看一眼被挡住的时间,“八点半,再过……” 旁边女生见此拉她一把,给她按到椅子上,打断她还未出口的话,“急啥,气大伤肝。一把这玩意儿么,最多半个钟头,陪我看会儿电视。” 没一会儿,男生那边哀叹一声,骂骂咧咧关了手机。他赔着笑看过来,“姐,要啥菜,我去买。” 画面戛然而止,九惜脑子里一时间只剩下女生乖觉的面孔和男生笑嘻嘻的脸。良久的呆怔,回神时她恍然发觉自己掉眼泪了,而且,好像哭了许久。 擦干脸,九惜尝试着去画那两人的脸,折腾半天却因为技术限制而宣告失败。 她开始记录这次的经历。她写的格外认真,那两人的发色发型、肤色脸型、身高三围以及服装,都细细记了下来。 她只觉得自己该这么做,该把这两人牢牢刻在脑子里,却不知道究竟为什么。 做完记录,九惜仰头看天,这两天有风,天气不好,云层遮掩之下,都看不见多少星星。不过她也不是为了看星星,坐在原地,仔细回想刚才看到的画面,努力把每一处细节都印在脑子里。 她想着想着,突然脸色一白。全触屏的手机,手机推送词条是:2022北京冬奥会开幕式……… “二零,二,二……二,二二年?什么鬼,这,这到底什么情况!”九惜头疼,她觉得自己回去之后该好好翻翻那些堆叠的记录了。而且,下次分类,最好把时间给算进去! 提笔把“2022北京冬奥会”几个字写在记录后边,九惜盯着本子上的数字,脑中一片混乱。 第二天中午无邪和小哥从断崖底下爬了上来,无邪告诉九惜小哥的手腕断了。 “腿没事儿?手腕断了!”九惜下意识开口,满脸诧异。 无邪一脑门黑线,拍一把九惜,“我包里的东西掉了不少,你包里有没有能用的,给小哥固定一下手腕。” 九惜闻言,傻傻应了两声,转头去翻背包。 重新给小哥固定了一下手腕,九惜感慨,会受伤,大概还算是人!!! 由于这个意外,九惜两人又跟着小哥走了,傍晚的时候,小哥带两人进了一个有温泉的缝隙。 很熟悉的地方,九惜想了想,觉得脑壳有点疼,就放弃了。架火烧了水,煮了点东西,无邪两人似乎都没什么胃口,一人意思了一下就都不吃了,九惜一个人吃到撑! 为了消食,她到缝隙外面的雪山上溜达了一会儿,在缝隙前边四五米的地方来回绕圈。回去的时候无邪已经睡了,靠坐在一边的小哥看了她一眼,九惜自觉守夜,到后半夜小哥睁眼,让她去睡觉。 九惜喝了点温在火堆旁边的水就倚着背包睡觉去了。 她是被说话声吵醒,无邪和小哥的说话声。 打着哈欠听两人说话,听着听着,就莫名陷进了幻觉当中。这次没看到那个男生,也没看到那女生,而是无邪,和她在一个院子里聊天,其实也不能说是聊天,无邪在说,她在发呆。 画面里的人是无邪,却又和无邪有些区别,气质不同,眼神不同。 “你是说,原本应该是我进到这个青铜门后面去待上十年时间?” 回神的瞬间听到无邪的说话声,九惜整个儿陷入了一种不知今夕的混乱当中。 无邪的声音很快消失,危机感涌上心头,九惜近乎本能般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搞定无邪的小哥看一眼投降状的九惜,有些嫌弃,“你在干什么?” 九惜茫然抬头,这会儿才从混乱中脱离出来,她讪讪放下手来。 “带他出去,小心点。” 九惜点头如捣蒜。她看着小哥钻进一条向里去的缝隙消失不见,心里却没生出多大波澜。她眼下的麻烦事够让她头疼的了,实在没心思再去好奇小哥的归宿! 无邪没睡多长时间就醒了,他醒来的时候九惜正好陷入了幻觉当中,他看九惜没动静,还以为九惜也遭了小哥黑手,上去晃了好半天才把人晃醒来。 九惜有些失焦的眼睛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 一回神就听无邪说小哥跑了,九惜慢悠悠“嗯”了一声,就不再理会兀自折腾的无邪,拿了账本记录。 在这温泉裂缝里,幻觉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到后来,满心要去抓小哥的无邪也发现了不对,问她怎么回事。 九惜就说有些幻视,估计受了这边影响,这两天格外频繁。 听九惜这么一说,无邪立马就想起了鲁王宫时,九惜说她中过毒,能致幻,当下有些戚然。 “你那毒又发作了?撑得住吗?” “毒?什么毒?”九惜茫然回问。 无邪哑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九惜记忆还没恢复正常,不由发起愁来。他之前还信誓旦旦说要帮九惜寻找记忆,可现在…… “小九,对不起啊,答应你的事也没帮你办。” “嗯?什么事?你答应我啥了?”九惜发懵。 “之前还说小哥这边结束后,陪你去你走过的那些地方看看……对不起,我这一年……唉……”无邪说着说着长叹一声,又道了声抱歉。 九惜想了想,“哦对,你是说过这事儿的,什么时候来着,霍仙姑给我们圈霍家老宅那会儿。” “四姑娘山那会儿。” “四姑娘山?不对,那会儿你不是扮成你三叔了嘛,情况那么复杂,你怎么可能跟我讨论那些。”九惜回他。 无邪一下子呆住了,他眉头渐渐皱起来,“小九,你还记得我们去新月饭店干了什么吗?” “去饭店能干什么,吃饭呗。”九惜随口道,“嘶,不对,你去摔账本……” 说到这里九惜停了一下,她看着无邪笑嘻嘻道:“逗你玩的别紧张。” 无邪脸色难看,久久盯着笑嘻嘻的九惜,“小九,你是不是……你的记忆,怎么会是乱的!” 重返·八七 问题 九惜眨了眨眼,收起笑嘻嘻的表情,思考该怎么回答无邪的问题。说到新月饭店的时候,她才想起来自己记忆有问题的事儿。而且无邪听到“摔账本”三个字时,那脸色,简直成了锅底灰,所以她才及时止损,但显然还是止的慢了。 无邪也不傻,自然能听出来这些没经过刻意伪装修饰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小九,你到底出什么问题了?”无邪心里乱七八糟。九惜眼下这情况的复杂程度,感觉比小哥身上那些奇奇怪怪的事儿也不遑多让! 他其实极擅长从一些细微琐碎处发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心理战这这方面他现在也玩的挺溜。从忽悠盘马上山到套话塌肩膀,便可见一斑。 九惜也知道糊弄肯定是糊弄不过去了,但她又不想让无邪知道太多,她总觉得这些幻觉里藏着其他东西,很重要,得她自己寻找。按着无邪坐下来,她拿手里的笔一下一下去戳那账本,斟酌道:“你别急,我这个,它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这还不是大事!你非要等……” 九惜冲着无邪做了个安抚性的动作,示意他别急,“我这不是经常会出现幻觉嘛,那幻觉幻的多了,记性不好不是挺正常的。有时候,幻觉里的事儿还会和现实搅和到一起,挺正常的,也没什么实质性危害。” 无邪听得难受,却不知道这种情况该怎么处理,“什么时候开始的?这么大事儿你怎么都不告诉我们啊,你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总好过你……小九,小九?” 他话说一半突然发现边上坐着的九惜发呆去了,他喊了两声,也不见回应。 想到九惜时不时会出现幻觉的情况,无邪一下子有些急了,凑上去晃了两下,没反应,又捏着九惜的脸拍了拍,“小九醒醒,小九,九惜!” 他叫了没一会儿,就见九惜有些空茫茫的眼睛开始聚焦,紧跟着眼里漫上一片迷茫,又过了一会儿才逐渐恢复正常。 回过神来的九惜看着近在咫尺的大脸,“你干嘛?” 无邪撒手,紧张兮兮道:“你刚刚又出幻觉了?没哪里不舒服。” “哦,那个没事,下次不用叫我,自己能醒。”九惜回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我这个,时间短点几秒钟就够,长点十几二十分钟也是有可能的,你这两天放平心态,免得急出病来。” “你都这样了,我怎么可能会不急!这情况持续多长时间了?医生介入没用吗?”无邪皱眉,显然是比当事人要上心的多。 “大概一年了,呃,不一定准啊。心理医生也看过,没多大用。”九惜看着无邪认真回到。 “那你这……我回去问问我二叔他们有没有什么办法。他们见的人和事多一些,总该能找到些办法的。” 九惜闻言笑笑,心里泛起些暖意。她提笔开始记录看到的东西,“你也别太担心,暂时不会出什么问题的。我其实都已经习惯了,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自打上了雪山以后,出现的频率翻了好几倍,除了有些烦人,其他到也没什么。” 无邪有心帮九惜,可这方面,他也实在没什么办法,兀自纠结。消失的小哥再加频频出现幻觉的九惜,短短两三天,无邪直接给急得上火了。 两人足足在裂缝里等了三天时间,外面的风雪才弱下来。九惜的情况愈演愈烈,最后那一天,她几乎有一半时间都沉浸在幻觉当中。 风雪停歇,两人一起下山,一路同行,九惜依然会时不时陷入幻觉,但离开雪山到了二道白河之后,她的情况好了许多,出现幻觉的频率明显降了下来。 无邪本想带九惜去北京或者杭州,看看有没有办法解决她那时不时出现幻觉的毛病。不过,遭到了九惜的拒绝,她拒绝的极其坚定且干脆。 她不乐意,无邪自然是不能直接给人绑走了,更何况以九惜的身手,他想绑也绑不走。 九惜让无邪别再纠结陪不陪她的问题,让他看好吴家的生意,说她现在这样挺好。 无邪无奈,只能反复叮嘱,让她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及时联系他。两人最终在吉林分别,九惜去青海,无邪去杭州。 回了自己房子九惜迫不及待拿出了记录有幻觉碎片的纸页出来。她一页一页重新翻看那些记录,按照那些画面里,自己的年龄重新归类,然后再根据其他线索细分。 九惜推掉了所有事情在房间里待了一周,重新整理过后,她发现这些细碎散乱的片段逐渐有了自己的走向,两条没什么关联的线,有一条在后来出现了分叉,变得杂乱起来。 那些碎片开始串联,故事的雏形逐渐成型,九惜隐隐有了一个猜测,但因为缺少关键信息而显得有些荒谬可笑。 九惜看着手里的东西和重新整理记录下来的信息,良久犹豫。 隔天,她做了一个决定,她要再去一趟长白山,在那个缝隙里待上一段时间。她必须得到更多的信息,只有拿到足够多的碎片,或者关键信息,她才能完成属于她自己的拼图。 她辞退了现在的工作,花了好几天时间为接下来的行动做准备。离开之前她给老李打了通电话。 依旧是上次的路线,不同的是,这次只有她一个人。找到那个裂缝,她用了将近五天的时间,在裂缝里待了三天时间她就离开了,从离开那里到进入最近的村落,她用了四天时间,期间,险些因为幻觉的问题交代了。 在村子里休整几天,九惜再度动身,这次找回去,她用了两天时间,在裂缝里待了四天,花了三天时间回到村子里。她开始在这个村子里长住,往返于那道裂缝和村子之间。 期间,得知她行程的无邪着急忙慌过来了一趟,最后被她给打发走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手上的拼图逐渐清晰。 零六年一月,她离开了长白山,她拿到的东西已经足够她完成拼图了,虽然还有欠缺,但已经没什么影响了。 在二道白河的一家民宿里,裹着被子的九惜看着自己整理出来的东西。 如果这一切真如她所想,而不是什么鬼上身的话…… 她心里掀起惊涛骇浪,但又有种诡异的平静。这个似乎属于她的故事,跟她的想象差别很大。 一段堪称离奇的故事,但她知道,这不是假的!她因这个结果呆怔了许久,得知往事的她,却不知道究竟该摆出个什么样的心情了。 错乱纷杂、光怪陆离的记忆,随着各种线索的记录整理,逐渐变的平顺起来。 良久的沉默,九惜花了两三天的时间用来平复心绪,接受她所看到的,属于她的故事。 晚上,她把高高摞起的散乱纸页投进了火炉当中。这些东西上面有太多和她有关的秘密,那些实在太过惊世骇俗,不需要,也不能事无巨细的记录。九惜面无表情地看着火苗逐渐吞噬掉那些纸页,在最后一张纸也化为灰烬的时候起身,合掉桌上摊开的笔记本。 笔记本的扉页上写着这样一行字:过往皆云烟,生死一黄粱 下边写有三个大字:严九惜 大寒那天,她离开了二道白河,坐汽车到吉林,休息一晚,然后去杭州找了无邪。 见到他的第一句话,“无邪,小年快乐。” 无邪看着眼前这人,笑着摸了一把她的脑袋,把人领进门,“你想知道的事情弄清楚了?” “差不多了。”九惜自顾自找水来喝。 “以前的事都记起来了?” 九惜点头,上次无邪去二道白河找她,她给无邪的理由就是恢复记忆。 “留下来一起过年,胖子也会来。” “你不跟你爸妈一起过?” “白天在这儿,晚上回去。” 腊月二十八,胖子来了杭州,同来的还有一年多没见的潘子,潘子装了假肢,这一年多时间,他适应的还行。 过完年,九惜在无邪这边待了一周,随后去了塔河、漠河两地。由于忌惮汪家势力,未免打草惊蛇,她没敢大张旗鼓的折腾,结果耗费半年时间,一无所获。其实,也不算是一无所获,她找到了一个地方,一座她曾经去过的小墓,汪家带她们训练去的一处墓穴。 零六年下半年,九惜再三犹豫,还是决定去完成那个被搁置许久的计划,她打算去那座危险重重的王墓! 重返·八七 问题 九惜眨了眨眼,收起笑嘻嘻的表情,思考该怎么回答无邪的问题。说到新月饭店的时候,她才想起来自己记忆有问题的事儿。而且无邪听到“摔账本”三个字时,那脸色,简直成了锅底灰,所以她才及时止损,但显然还是止的慢了。 无邪也不傻,自然能听出来这些没经过刻意伪装修饰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小九,你到底出什么问题了?”无邪心里乱七八糟。九惜眼下这情况的复杂程度,感觉比小哥身上那些奇奇怪怪的事儿也不遑多让! 他其实极擅长从一些细微琐碎处发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心理战这这方面他现在也玩的挺溜。从忽悠盘马上山到套话塌肩膀,便可见一斑。 九惜也知道糊弄肯定是糊弄不过去了,但她又不想让无邪知道太多,她总觉得这些幻觉里藏着其他东西,很重要,得她自己寻找。按着无邪坐下来,她拿手里的笔一下一下去戳那账本,斟酌道:“你别急,我这个,它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这还不是大事!你非要等……” 九惜冲着无邪做了个安抚性的动作,示意他别急,“我这不是经常会出现幻觉嘛,那幻觉幻的多了,记性不好不是挺正常的。有时候,幻觉里的事儿还会和现实搅和到一起,挺正常的,也没什么实质性危害。” 无邪听得难受,却不知道这种情况该怎么处理,“什么时候开始的?这么大事儿你怎么都不告诉我们啊,你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总好过你……小九,小九?” 他话说一半突然发现边上坐着的九惜发呆去了,他喊了两声,也不见回应。 想到九惜时不时会出现幻觉的情况,无邪一下子有些急了,凑上去晃了两下,没反应,又捏着九惜的脸拍了拍,“小九醒醒,小九,九惜!” 他叫了没一会儿,就见九惜有些空茫茫的眼睛开始聚焦,紧跟着眼里漫上一片迷茫,又过了一会儿才逐渐恢复正常。 回过神来的九惜看着近在咫尺的大脸,“你干嘛?” 无邪撒手,紧张兮兮道:“你刚刚又出幻觉了?没哪里不舒服。” “哦,那个没事,下次不用叫我,自己能醒。”九惜回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我这个,时间短点几秒钟就够,长点十几二十分钟也是有可能的,你这两天放平心态,免得急出病来。” “你都这样了,我怎么可能会不急!这情况持续多长时间了?医生介入没用吗?”无邪皱眉,显然是比当事人要上心的多。 “大概一年了,呃,不一定准啊。心理医生也看过,没多大用。”九惜看着无邪认真回到。 “那你这……我回去问问我二叔他们有没有什么办法。他们见的人和事多一些,总该能找到些办法的。” 九惜闻言笑笑,心里泛起些暖意。她提笔开始记录看到的东西,“你也别太担心,暂时不会出什么问题的。我其实都已经习惯了,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自打上了雪山以后,出现的频率翻了好几倍,除了有些烦人,其他到也没什么。” 无邪有心帮九惜,可这方面,他也实在没什么办法,兀自纠结。消失的小哥再加频频出现幻觉的九惜,短短两三天,无邪直接给急得上火了。 两人足足在裂缝里等了三天时间,外面的风雪才弱下来。九惜的情况愈演愈烈,最后那一天,她几乎有一半时间都沉浸在幻觉当中。 风雪停歇,两人一起下山,一路同行,九惜依然会时不时陷入幻觉,但离开雪山到了二道白河之后,她的情况好了许多,出现幻觉的频率明显降了下来。 无邪本想带九惜去北京或者杭州,看看有没有办法解决她那时不时出现幻觉的毛病。不过,遭到了九惜的拒绝,她拒绝的极其坚定且干脆。 她不乐意,无邪自然是不能直接给人绑走了,更何况以九惜的身手,他想绑也绑不走。 九惜让无邪别再纠结陪不陪她的问题,让他看好吴家的生意,说她现在这样挺好。 无邪无奈,只能反复叮嘱,让她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及时联系他。两人最终在吉林分别,九惜去青海,无邪去杭州。 回了自己房子九惜迫不及待拿出了记录有幻觉碎片的纸页出来。她一页一页重新翻看那些记录,按照那些画面里,自己的年龄重新归类,然后再根据其他线索细分。 九惜推掉了所有事情在房间里待了一周,重新整理过后,她发现这些细碎散乱的片段逐渐有了自己的走向,两条没什么关联的线,有一条在后来出现了分叉,变得杂乱起来。 那些碎片开始串联,故事的雏形逐渐成型,九惜隐隐有了一个猜测,但因为缺少关键信息而显得有些荒谬可笑。 九惜看着手里的东西和重新整理记录下来的信息,良久犹豫。 隔天,她做了一个决定,她要再去一趟长白山,在那个缝隙里待上一段时间。她必须得到更多的信息,只有拿到足够多的碎片,或者关键信息,她才能完成属于她自己的拼图。 她辞退了现在的工作,花了好几天时间为接下来的行动做准备。离开之前她给老李打了通电话。 依旧是上次的路线,不同的是,这次只有她一个人。找到那个裂缝,她用了将近五天的时间,在裂缝里待了三天时间她就离开了,从离开那里到进入最近的村落,她用了四天时间,期间,险些因为幻觉的问题交代了。 在村子里休整几天,九惜再度动身,这次找回去,她用了两天时间,在裂缝里待了四天,花了三天时间回到村子里。她开始在这个村子里长住,往返于那道裂缝和村子之间。 期间,得知她行程的无邪着急忙慌过来了一趟,最后被她给打发走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手上的拼图逐渐清晰。 零六年一月,她离开了长白山,她拿到的东西已经足够她完成拼图了,虽然还有欠缺,但已经没什么影响了。 在二道白河的一家民宿里,裹着被子的九惜看着自己整理出来的东西。 如果这一切真如她所想,而不是什么鬼上身的话…… 她心里掀起惊涛骇浪,但又有种诡异的平静。这个似乎属于她的故事,跟她的想象差别很大。 一段堪称离奇的故事,但她知道,这不是假的!她因这个结果呆怔了许久,得知往事的她,却不知道究竟该摆出个什么样的心情了。 错乱纷杂、光怪陆离的记忆,随着各种线索的记录整理,逐渐变的平顺起来。 良久的沉默,九惜花了两三天的时间用来平复心绪,接受她所看到的,属于她的故事。 晚上,她把高高摞起的散乱纸页投进了火炉当中。这些东西上面有太多和她有关的秘密,那些实在太过惊世骇俗,不需要,也不能事无巨细的记录。九惜面无表情地看着火苗逐渐吞噬掉那些纸页,在最后一张纸也化为灰烬的时候起身,合掉桌上摊开的笔记本。 笔记本的扉页上写着这样一行字:过往皆云烟,生死一黄粱 下边写有三个大字:严九惜 大寒那天,她离开了二道白河,坐汽车到吉林,休息一晚,然后去杭州找了无邪。 见到他的第一句话,“无邪,小年快乐。” 无邪看着眼前这人,笑着摸了一把她的脑袋,把人领进门,“你想知道的事情弄清楚了?” “差不多了。”九惜自顾自找水来喝。 “以前的事都记起来了?” 九惜点头,上次无邪去二道白河找她,她给无邪的理由就是恢复记忆。 “留下来一起过年,胖子也会来。” “你不跟你爸妈一起过?” “白天在这儿,晚上回去。” 腊月二十八,胖子来了杭州,同来的还有一年多没见的潘子,潘子装了假肢,这一年多时间,他适应的还行。 过完年,九惜在无邪这边待了一周,随后去了塔河、漠河两地。由于忌惮汪家势力,未免打草惊蛇,她没敢大张旗鼓的折腾,结果耗费半年时间,一无所获。其实,也不算是一无所获,她找到了一个地方,一座她曾经去过的小墓,汪家带她们训练去的一处墓穴。 零六年下半年,九惜再三犹豫,还是决定去完成那个被搁置许久的计划,她打算去那座危险重重的王墓! 章一 晚霞落日 九惜做这个决定用了很长时间。从那些记忆碎片中窥探到的信息,其实并不足以支撑她完成这次活动。 按着原本的打算,她应该要等到与那王墓有关的碎片完全浮现之后,再启程去探那座墓,为此,她提前了寻找汪家基地的计划。不过,在漠河还有塔河两地徘徊大半年,她没找到想找的地方不说,还一直没等到想要的记忆碎片。 无奈离开以后,九惜又陆续上过几次长白山,耗时将近三个月,得到的却只有那座墓的位置和大致的定位。在这期间,她发现了一个问题: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段时间在雪山里边折腾太过,那些幻觉出现的时间开始有了延长。 九惜花了点功算了下,发现时长基本上是翻了一倍的状态。发现这个问题之后,她心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是:可惜了。 再之后,就是担心继续折腾下去幻觉出现的时长会失控,到时候,脑子长时间不清醒了,别说下墓,就平时过个马路、下个楼梯什么的也都得三思而行了,免得撞车或摔跤。 十月下旬,趁着自己状态还算可控,九惜去云华园拜访了杜老头,花费大半的积蓄才定好需要的物资。 由于要的东西有点多,且不乏违禁物品,所以九惜接受了肖尘的建议,带了两个负责送货,捎带着也可以使唤打打下手的伙计。其实也不能算是带,他俩跟货走,用的是他们云华园内部的路子,九惜一个外人自然是不给看的。 两边敲定合作细节,付了定金,收了账,肖尘转身领着九惜进了边上隔间。进去没两分钟就有人送上来茶水点心。 九惜自顾自倒茶喝了几口,跟肖尘叨叨快一下午了,嘴巴都要冒烟! “这都快两年了,怎么又想起弄这些东西?之前跟着吴家那伙人折腾那么狠,你还没玩尽兴?”肖尘上下看看九惜,饶有兴趣道。 零四年下半年,九门里边接连爆出来好些劲爆消息。解家当家重伤,单养伤就养了小半年,吴家三爷消失,霍仙姑更是只剩下个脑袋! 巴乃那个村子里藏的东西很危险呐! 肖尘略有些感叹。 虽然云华园老大不干下地的活儿了,但她们这些人也还没完全脱离这个圈子,很多东西多费点心思也都能打听得到。 九惜看眼肖尘,“倒也不是。” “嗯?不是,那是为……哦,不是又上瘾了那就是你那失忆的毛病好了?两年啊,不容易。”肖尘恍然,转而又道:“恭喜恭喜,看来是不用我再担心了。” 九惜闻言只淡淡“嗯”了一声。她的直觉告诉她,要去的那个地方危险系数极高,但这种事情实在没必要到处宣传。不会让即存危险降低的事情,没有施行的必要。 面对九惜明显敷衍的态度,肖尘没有展现出丝毫的异样情绪,只又道:“跟你一起去的人……” 正在嚼点心的九惜闻言下意识出声,语气严肃,说的很快,还有点急,“不要傅厌,否则交易结束。” 九惜这反应让肖尘有了瞬间的愣怔,但她马上调整,开口还是带着笑意,“那小子这段时间在外头,老爷子给他派了活儿,年前不会在茶楼出现了。要跟你去的两个人等会儿过来,你看看,要觉他们不够格,换人也成,当然,要是你的要求太高的话,可是要加钱的啊。” 九惜点头,不再说话。 大概分钟后,从门外进来一男一女两个端着盘子的人。男的一米八过一点,正常身材;女的一米六五左右,露出的腰腹处肌肉纹理清晰。 两人把盘子上端着的饭菜碗盘一一摆好,各自叫了声“尘姐”,又朝着九惜抱了抱拳。 “尘姐,你找我们?” “嗯。”肖尘点头,随后去看九惜,“这俩怎样?你还有什么要求吗?” “她们挺好。”九惜开口。 肖尘了然,转而看向那俩人,“去找老何,有份装备要你们跟一趟,后天下午出发,到时候我给你俩地址。” 两人应声,一道离开。 为了等装备,九惜在杜老头地盘上待了两天,肖尘也给了她那俩伙计的基本信息。 两张a4的纸,上边只大喇喇印了俩名字! 那两人,男的,许青衫,外号山子;女的,邹云,外号阿云。 出发那天,肖尘一大早给九惜打包送进了一个旅游团,说什么这是安全起见的附赠服务!上了那旅游团的车,九惜就止不住打哈欠,迷迷糊糊睡了大半天,下午跟团去当地旅游景点逛了会儿,之后就跟带队打招呼回酒店待着去了。 原本一天就能到的路程,愣是跟着旅游团折腾了两三天时间这才差不多到地儿!离开那旅游团之后,九惜直奔约定地点,到的时候刚巧看到许青衫两个在酒店大堂吃饭。 “惜姐,这儿!”看到九惜后,邹云立马挥手示意。 许青衫扯张卫生纸纸抹了把嘴,等九惜走到近前之后出声,“老板。”随即又道:“我们现在出发吗?” “等会再说,先吃饭。”拽把椅子坐下,九惜喊来服务员点了份炒面。 “惜姐,方不方便告诉我们到底要去哪儿?”和许青衫打了会儿眉眼官司的邹云试探着开口。 “西南,进山。”九惜出声。 邹云和许青衫对视一眼,没再说话。吃完饭,等九惜炫饭的空档,俩人不约而同拿出了手机,手指在键盘上迅速按动。 云:小傅说的人,是她? 山儿:名字没错,外貌符合,应该是 云:那小子魔怔了,一天天要死要活的,这跟他说的……天差地别 山儿:人不可貌相 云:你可得了,她看着比尘姐还凶,小傅那样式的,挨得上边 山儿:这个也说不准,没保他欠揍嘞 云:说得好…… 炫完饭的九惜抬头看眼貌似在各自玩手机的两人,“聊什么呢?” “我……”邹云下意识出声,头都没抬。 “老板打算什么时候走,我们也好准备准备。”许青衫开口,语气平稳地打断了邹云没说出口的话。 “三点。” “好,我们马上去准备。”邹云答得很是积极,说完就要拉着许青衫开溜。 “哎……老板回见。” 从市区进山,驱车两个多小时这才绕进去。接待她的还是之前那户人家,两边也算相熟,该怎么相处他们自然都是明白的。 吃过饭收拾妥当,准备出门遛弯的邹云一出院门就开始大肆赞美夕阳余晖之下天边出现的大片火烧云。 这个村寨坐落在靠近山顶的山腰处,依山傍水,院门之外视野开阔,能看到远处起伏不定的山峦,半遮半掩的夕阳,给大片云层染上了一层金红的色彩。 残阳如血、落日熔金,美不胜收! “今儿这云彩确实好看,这么大片嘞火烧云,明儿该是个好天气。”坐在院子里卷纸烟的男人开口。 他是这户的主人,叫石岭,是个猎户。九惜没见过他媳妇,但知道他除了小女儿阿琏之外,还有个上大学的儿子。 九惜点头,摸出来一把硬糖递给旁边不到十岁的小姑娘。 石岭随口道:“这丫头这几天换牙嘞,糖吃多了牙口容易坏。小老板别给她给那么多。” 阿琏眼睁睁看着到手的糖数量锐减,不由去看石岭,气呼呼道:“阿爸!” 石岭冲着阿琏咧嘴一笑。 “阿姐……”眼看石岭那边没啥反应,阿琏又眼巴巴看向九惜。 九惜摸一下阿琏梳着双马尾的脑袋,“糖呢,我都给你留下,不过会给你阿爸保管,免得你吃多了牙疼。” “阿姐,我不会偷吃的!” “别缠着小老板了,你今个儿的作业写完啦?不怕挨毕老师板子了?”石岭出声,阿琏老大不情愿地进了屋。等阿琏进屋,石岭看眼暗下来的天空,“小老板,明儿我们寨子里头要选人进寨神山祭神,你的事情怕是要拖上几天了。” 明天霜降,她倒是忘了当地人有在霜降这天祭祀祈福的习俗。很不巧的,他们的祭祀对象包含了她去往目的地的必经之路,更不巧的是,当地人认为那片可以保佑他们平安顺遂,不受灾劫的神山是他们公认的外乡人禁地。一旦发现有外人进山,后果会很严重,这个禁令,只要碰了,那就一定会犯众怒。 不过,石岭好像有点例外,他谈到那片山的时候,很明显没什么敬畏感。 “要在你家多住几天了,钱我会按上次的标准三倍付你。” 石岭点头,抽完卷烟起身,随手拍几下衣裤,“小老板,叫你的朋友们别乱跑,寨子里养猎犬的人多,那畜生可凶。” “嗯。” 出门把邹云两人叫回来,着重给两人科普了一下当地的习俗和忌讳,九惜就让两人洗漱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整个寨子就热闹起来了,敲锣打鼓,吵吵嚷嚷的。那些被选中去行祭礼祭祀山神的人,除了寨子里公认最具威严一个老人之外,剩下就是父母俱在儿女双全的男青年和父母俱在的少年小伙子们。 他们举行祭礼的地方离寨子有两三个小时的路程,到地方之后又要布置祭坛、行祭礼,一套流程下来又得个把小时,所以,这些要去参加祭祀的人都起的挺早。 邹云一早起来就站在大门口,眼巴巴瞅外边。许青衫洗漱过后来找了九惜一趟,说想出门。 九惜没多想就应了,让他们别惹事,有事也别找她。 许青衫一叠声儿地应了,然后就跟邹云一起消失了。直到傍晚,去参加祭祀的队伍回来之后他俩才灰头土脸现身。 他俩没多说这一整天的经历,九惜也没起心思去问。事后石岭说起,她才知道许青衫两个碰了一户人家从寨神山请来的神树,然后,他们被收拾了。钱都没让赔,就让他俩给神树赔罪,赌咒发誓跪山神折腾了一天,末了,还差点把他们手给剁掉! 第二天吃过午饭,九惜跟石岭打过招呼,就出去遛弯顺带看看情况,邹云坐不住,跟着她一道出门,许青衫留下照看装备。 霜降前后,农历九月份,正值晚稻收割,站在高处往下看,能看到依山而建的层叠梯田和在田间移动的人影。 蓄水着的田块依照既定规律排布在坡谷之间,平静的水面反射着落下来的阳光,聚起的光线有些晃眼。 泛着粼光的水田被道道田埂割裂开来,乍看像极了一枚又一枚的鳞甲。九惜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忽地发现,从她所在的角度来看,那垦有梯田的山像极了俯卧于天地之间的奇诡巨兽。 秋风乍起,水面微漾,光影变换之间,那片山似乎有了轻微的起伏,像是在呼吸一样! 这些骤然升起的想法使得九惜一悚,不由得打个激灵,心底发毛,后背泛凉。闭了闭被光线刺的生疼的眼睛,她拿了墨镜戴起来,转身招呼邹云回去。 回去后九惜就开始检查装备,让邹云俩人晚上别乱跑,早点睡觉。隔天一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邹云两人被九惜喊了起来,跟着她离开寨子,沿小路进了山。 因为她们要去的地方得过寨神山,所以,仨人不仅没法请当地人做向导,还得避着水青寨百来户人偷摸走! 目前而言,像水青这样有自己信仰村寨还是非常传统的。她不想挑战村民们的底线,也不想见识他们对那寨神山的敬畏程度,再者,她手里有那王墓的基本位置,有恃无恐之下就带着邹云俩人进山了。 进了寨神山之后,九惜就走的悠哉了许多,往山林深处走了大半天,她们仨还在寨神山区域! 真就像几个闲极无聊,来这山旮旯里换心情、看风景的背包客。 其实,在寨子一些老人眼里,九惜已然被划拉进了“社会不良青年”的队伍里,理由大概是……游手好闲? 一直走到傍晚,邹云俩人借着最后一点天光迅速搭好帐篷,九惜架了无烟炉煮吃的,借着火光翻看背过来的笔记本。上面有张手绘图,不甚精细但也够用,九惜在上边比划比划,算了算剩下的路程,然后按例记下了今天看到的幻觉。弄完收起本子,抬头就见支好帐篷的邹云俩人围了过来,“晚上睡的时候弄点硫磺,这种林子里蛇多,虫子也毒都得防着点。” “嗯,知道啦。”邹云开口,顿了会儿,斟酌道:“惜姐,你对我们俩有啥安排吗?” 九惜点头,把锅子里混着菜叶、菌干和腊肉煮好的挂面捞起来,浇了汤给邹云两人。 “你们把装备带过去,再帮我打个盗洞就行。你们进山之后留标记了没有?” “标……啊,没……”邹云险些咬到舌头。 许青衫无奈,放下筷子,“我做了标记,怕我们走了回头路。” 九惜呼噜一口面条,“有标记就行,打完盗洞之后你们就可以撤了。我和肖尘说过,尾款由你们带回去。” “好。”许青衫应声。 “等会我去周围转一圈,你们把锅弄干净收起来。” 许青衫闻言点头。 邹云则道:“惜姐,注意安全。” 整理好随身物品,放在帐篷里边,九惜带了把刀就钻进黑漆漆的林子里去了,身后传来邹云兴致勃勃的声音。 “山子,最后吃完的洗锅啊!嘿嘿,我吃完啦。” “我洗,你去找硫磺,给帐篷附近撒一些,别忘了老板那边。” “放心放心,这点活儿我还是能干好的……” 章一 晚霞落日 九惜做这个决定用了很长时间。从那些记忆碎片中窥探到的信息,其实并不足以支撑她完成这次活动。 按着原本的打算,她应该要等到与那王墓有关的碎片完全浮现之后,再启程去探那座墓,为此,她提前了寻找汪家基地的计划。不过,在漠河还有塔河两地徘徊大半年,她没找到想找的地方不说,还一直没等到想要的记忆碎片。 无奈离开以后,九惜又陆续上过几次长白山,耗时将近三个月,得到的却只有那座墓的位置和大致的定位。在这期间,她发现了一个问题: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段时间在雪山里边折腾太过,那些幻觉出现的时间开始有了延长。 九惜花了点功算了下,发现时长基本上是翻了一倍的状态。发现这个问题之后,她心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是:可惜了。 再之后,就是担心继续折腾下去幻觉出现的时长会失控,到时候,脑子长时间不清醒了,别说下墓,就平时过个马路、下个楼梯什么的也都得三思而行了,免得撞车或摔跤。 十月下旬,趁着自己状态还算可控,九惜去云华园拜访了杜老头,花费大半的积蓄才定好需要的物资。 由于要的东西有点多,且不乏违禁物品,所以九惜接受了肖尘的建议,带了两个负责送货,捎带着也可以使唤打打下手的伙计。其实也不能算是带,他俩跟货走,用的是他们云华园内部的路子,九惜一个外人自然是不给看的。 两边敲定合作细节,付了定金,收了账,肖尘转身领着九惜进了边上隔间。进去没两分钟就有人送上来茶水点心。 九惜自顾自倒茶喝了几口,跟肖尘叨叨快一下午了,嘴巴都要冒烟! “这都快两年了,怎么又想起弄这些东西?之前跟着吴家那伙人折腾那么狠,你还没玩尽兴?”肖尘上下看看九惜,饶有兴趣道。 零四年下半年,九门里边接连爆出来好些劲爆消息。解家当家重伤,单养伤就养了小半年,吴家三爷消失,霍仙姑更是只剩下个脑袋! 巴乃那个村子里藏的东西很危险呐! 肖尘略有些感叹。 虽然云华园老大不干下地的活儿了,但她们这些人也还没完全脱离这个圈子,很多东西多费点心思也都能打听得到。 九惜看眼肖尘,“倒也不是。” “嗯?不是,那是为……哦,不是又上瘾了那就是你那失忆的毛病好了?两年啊,不容易。”肖尘恍然,转而又道:“恭喜恭喜,看来是不用我再担心了。” 九惜闻言只淡淡“嗯”了一声。她的直觉告诉她,要去的那个地方危险系数极高,但这种事情实在没必要到处宣传。不会让即存危险降低的事情,没有施行的必要。 面对九惜明显敷衍的态度,肖尘没有展现出丝毫的异样情绪,只又道:“跟你一起去的人……” 正在嚼点心的九惜闻言下意识出声,语气严肃,说的很快,还有点急,“不要傅厌,否则交易结束。” 九惜这反应让肖尘有了瞬间的愣怔,但她马上调整,开口还是带着笑意,“那小子这段时间在外头,老爷子给他派了活儿,年前不会在茶楼出现了。要跟你去的两个人等会儿过来,你看看,要觉他们不够格,换人也成,当然,要是你的要求太高的话,可是要加钱的啊。” 九惜点头,不再说话。 大概分钟后,从门外进来一男一女两个端着盘子的人。男的一米八过一点,正常身材;女的一米六五左右,露出的腰腹处肌肉纹理清晰。 两人把盘子上端着的饭菜碗盘一一摆好,各自叫了声“尘姐”,又朝着九惜抱了抱拳。 “尘姐,你找我们?” “嗯。”肖尘点头,随后去看九惜,“这俩怎样?你还有什么要求吗?” “她们挺好。”九惜开口。 肖尘了然,转而看向那俩人,“去找老何,有份装备要你们跟一趟,后天下午出发,到时候我给你俩地址。” 两人应声,一道离开。 为了等装备,九惜在杜老头地盘上待了两天,肖尘也给了她那俩伙计的基本信息。 两张a4的纸,上边只大喇喇印了俩名字! 那两人,男的,许青衫,外号山子;女的,邹云,外号阿云。 出发那天,肖尘一大早给九惜打包送进了一个旅游团,说什么这是安全起见的附赠服务!上了那旅游团的车,九惜就止不住打哈欠,迷迷糊糊睡了大半天,下午跟团去当地旅游景点逛了会儿,之后就跟带队打招呼回酒店待着去了。 原本一天就能到的路程,愣是跟着旅游团折腾了两三天时间这才差不多到地儿!离开那旅游团之后,九惜直奔约定地点,到的时候刚巧看到许青衫两个在酒店大堂吃饭。 “惜姐,这儿!”看到九惜后,邹云立马挥手示意。 许青衫扯张卫生纸纸抹了把嘴,等九惜走到近前之后出声,“老板。”随即又道:“我们现在出发吗?” “等会再说,先吃饭。”拽把椅子坐下,九惜喊来服务员点了份炒面。 “惜姐,方不方便告诉我们到底要去哪儿?”和许青衫打了会儿眉眼官司的邹云试探着开口。 “西南,进山。”九惜出声。 邹云和许青衫对视一眼,没再说话。吃完饭,等九惜炫饭的空档,俩人不约而同拿出了手机,手指在键盘上迅速按动。 云:小傅说的人,是她? 山儿:名字没错,外貌符合,应该是 云:那小子魔怔了,一天天要死要活的,这跟他说的……天差地别 山儿:人不可貌相 云:你可得了,她看着比尘姐还凶,小傅那样式的,挨得上边 山儿:这个也说不准,没保他欠揍嘞 云:说得好…… 炫完饭的九惜抬头看眼貌似在各自玩手机的两人,“聊什么呢?” “我……”邹云下意识出声,头都没抬。 “老板打算什么时候走,我们也好准备准备。”许青衫开口,语气平稳地打断了邹云没说出口的话。 “三点。” “好,我们马上去准备。”邹云答得很是积极,说完就要拉着许青衫开溜。 “哎……老板回见。” 从市区进山,驱车两个多小时这才绕进去。接待她的还是之前那户人家,两边也算相熟,该怎么相处他们自然都是明白的。 吃过饭收拾妥当,准备出门遛弯的邹云一出院门就开始大肆赞美夕阳余晖之下天边出现的大片火烧云。 这个村寨坐落在靠近山顶的山腰处,依山傍水,院门之外视野开阔,能看到远处起伏不定的山峦,半遮半掩的夕阳,给大片云层染上了一层金红的色彩。 残阳如血、落日熔金,美不胜收! “今儿这云彩确实好看,这么大片嘞火烧云,明儿该是个好天气。”坐在院子里卷纸烟的男人开口。 他是这户的主人,叫石岭,是个猎户。九惜没见过他媳妇,但知道他除了小女儿阿琏之外,还有个上大学的儿子。 九惜点头,摸出来一把硬糖递给旁边不到十岁的小姑娘。 石岭随口道:“这丫头这几天换牙嘞,糖吃多了牙口容易坏。小老板别给她给那么多。” 阿琏眼睁睁看着到手的糖数量锐减,不由去看石岭,气呼呼道:“阿爸!” 石岭冲着阿琏咧嘴一笑。 “阿姐……”眼看石岭那边没啥反应,阿琏又眼巴巴看向九惜。 九惜摸一下阿琏梳着双马尾的脑袋,“糖呢,我都给你留下,不过会给你阿爸保管,免得你吃多了牙疼。” “阿姐,我不会偷吃的!” “别缠着小老板了,你今个儿的作业写完啦?不怕挨毕老师板子了?”石岭出声,阿琏老大不情愿地进了屋。等阿琏进屋,石岭看眼暗下来的天空,“小老板,明儿我们寨子里头要选人进寨神山祭神,你的事情怕是要拖上几天了。” 明天霜降,她倒是忘了当地人有在霜降这天祭祀祈福的习俗。很不巧的,他们的祭祀对象包含了她去往目的地的必经之路,更不巧的是,当地人认为那片可以保佑他们平安顺遂,不受灾劫的神山是他们公认的外乡人禁地。一旦发现有外人进山,后果会很严重,这个禁令,只要碰了,那就一定会犯众怒。 不过,石岭好像有点例外,他谈到那片山的时候,很明显没什么敬畏感。 “要在你家多住几天了,钱我会按上次的标准三倍付你。” 石岭点头,抽完卷烟起身,随手拍几下衣裤,“小老板,叫你的朋友们别乱跑,寨子里养猎犬的人多,那畜生可凶。” “嗯。” 出门把邹云两人叫回来,着重给两人科普了一下当地的习俗和忌讳,九惜就让两人洗漱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整个寨子就热闹起来了,敲锣打鼓,吵吵嚷嚷的。那些被选中去行祭礼祭祀山神的人,除了寨子里公认最具威严一个老人之外,剩下就是父母俱在儿女双全的男青年和父母俱在的少年小伙子们。 他们举行祭礼的地方离寨子有两三个小时的路程,到地方之后又要布置祭坛、行祭礼,一套流程下来又得个把小时,所以,这些要去参加祭祀的人都起的挺早。 邹云一早起来就站在大门口,眼巴巴瞅外边。许青衫洗漱过后来找了九惜一趟,说想出门。 九惜没多想就应了,让他们别惹事,有事也别找她。 许青衫一叠声儿地应了,然后就跟邹云一起消失了。直到傍晚,去参加祭祀的队伍回来之后他俩才灰头土脸现身。 他俩没多说这一整天的经历,九惜也没起心思去问。事后石岭说起,她才知道许青衫两个碰了一户人家从寨神山请来的神树,然后,他们被收拾了。钱都没让赔,就让他俩给神树赔罪,赌咒发誓跪山神折腾了一天,末了,还差点把他们手给剁掉! 第二天吃过午饭,九惜跟石岭打过招呼,就出去遛弯顺带看看情况,邹云坐不住,跟着她一道出门,许青衫留下照看装备。 霜降前后,农历九月份,正值晚稻收割,站在高处往下看,能看到依山而建的层叠梯田和在田间移动的人影。 蓄水着的田块依照既定规律排布在坡谷之间,平静的水面反射着落下来的阳光,聚起的光线有些晃眼。 泛着粼光的水田被道道田埂割裂开来,乍看像极了一枚又一枚的鳞甲。九惜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忽地发现,从她所在的角度来看,那垦有梯田的山像极了俯卧于天地之间的奇诡巨兽。 秋风乍起,水面微漾,光影变换之间,那片山似乎有了轻微的起伏,像是在呼吸一样! 这些骤然升起的想法使得九惜一悚,不由得打个激灵,心底发毛,后背泛凉。闭了闭被光线刺的生疼的眼睛,她拿了墨镜戴起来,转身招呼邹云回去。 回去后九惜就开始检查装备,让邹云俩人晚上别乱跑,早点睡觉。隔天一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邹云两人被九惜喊了起来,跟着她离开寨子,沿小路进了山。 因为她们要去的地方得过寨神山,所以,仨人不仅没法请当地人做向导,还得避着水青寨百来户人偷摸走! 目前而言,像水青这样有自己信仰村寨还是非常传统的。她不想挑战村民们的底线,也不想见识他们对那寨神山的敬畏程度,再者,她手里有那王墓的基本位置,有恃无恐之下就带着邹云俩人进山了。 进了寨神山之后,九惜就走的悠哉了许多,往山林深处走了大半天,她们仨还在寨神山区域! 真就像几个闲极无聊,来这山旮旯里换心情、看风景的背包客。 其实,在寨子一些老人眼里,九惜已然被划拉进了“社会不良青年”的队伍里,理由大概是……游手好闲? 一直走到傍晚,邹云俩人借着最后一点天光迅速搭好帐篷,九惜架了无烟炉煮吃的,借着火光翻看背过来的笔记本。上面有张手绘图,不甚精细但也够用,九惜在上边比划比划,算了算剩下的路程,然后按例记下了今天看到的幻觉。弄完收起本子,抬头就见支好帐篷的邹云俩人围了过来,“晚上睡的时候弄点硫磺,这种林子里蛇多,虫子也毒都得防着点。” “嗯,知道啦。”邹云开口,顿了会儿,斟酌道:“惜姐,你对我们俩有啥安排吗?” 九惜点头,把锅子里混着菜叶、菌干和腊肉煮好的挂面捞起来,浇了汤给邹云两人。 “你们把装备带过去,再帮我打个盗洞就行。你们进山之后留标记了没有?” “标……啊,没……”邹云险些咬到舌头。 许青衫无奈,放下筷子,“我做了标记,怕我们走了回头路。” 九惜呼噜一口面条,“有标记就行,打完盗洞之后你们就可以撤了。我和肖尘说过,尾款由你们带回去。” “好。”许青衫应声。 “等会我去周围转一圈,你们把锅弄干净收起来。” 许青衫闻言点头。 邹云则道:“惜姐,注意安全。” 整理好随身物品,放在帐篷里边,九惜带了把刀就钻进黑漆漆的林子里去了,身后传来邹云兴致勃勃的声音。 “山子,最后吃完的洗锅啊!嘿嘿,我吃完啦。” “我洗,你去找硫磺,给帐篷附近撒一些,别忘了老板那边。” “放心放心,这点活儿我还是能干好的……” 章二 蓝色的萤火虫 九惜揣着手电听着虫鸣鸟叫,检查营地周边的情况,没费多大功夫就遛达完一圈回了营地。 收拾结束的邹云两人坐在无烟炉边上聊天,看她回来邹云就开口叫了声“惜姐”,然后问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情况。 “没什么要特别注意的。”九惜关了手电,看了圈周边撒的硫磺,转回来后又道:“今天我守前半夜,你们俩谁守后半夜?” “老板,我来。”许青衫出声。 邹云乐呵呵道:“惜姐放心,山子可靠谱。” 九惜看一眼邹云,默了默,这才道:“早点休息。” 深秋的夜晚和白天比起来着实是有一点子冷的。九惜拢着衣服,百无聊赖地拨弄无烟炉内跃动的火苗,呆呆坐了一会忍不住去拿了自己的笔记本出来,借着火光翻看上边记录下来的东西,以及粗略画下来的图像。 大概翻了四分之一左右的时候,九惜恍了神,落进幻觉里去了。不过,她这次不是自己醒来的,而是被……砸醒的!一个有些重量的软物砸到了她脑门上,然后咕噜滚到了她盘着的腿窝里,最重要的是,那个东西好像是个有手有脚的玩意儿,在她腿窝里胡乱扑腾不说,还扯她大腿肉! 扑面而来一股带着水汽的温热气流,九惜睁眼,不期然间撞上一双黑漆漆的眼睛,不到一掌的距离,她能嗅到对方呼吸间带出的奇怪气味! 心脏猛得一跳,骤然缩紧,九惜反射性抡了一拳头过去。 凄厉的嚎叫声划破黑夜,那张倒挂下来,黑漆漆看不清楚鼻子嘴巴,却能看出眼睛没有眼白的怪脸被九惜一拳打飞出去,哀嚎着跑开。 惊魂未定地九惜刚松了口气,突觉右边大腿肉传来一阵尖锐的疼,她险些一嗓子嗷出来! “怎么啦,惜姐,怎么啦?” “老板。” 被那家伙的哀嚎声喊起来的邹云两人一齐打着手电抓着刀子冲出帐篷。 “惜姐,没事。” “没事。”九惜提起落在自己腿窝里的小东西——一只黄毛小猴子! “哪来的猴子?这么小的猴子,一般不会和老猴子离太远……”许青衫出声,打着手电往四周树上照,还没晃两下呢,就听头顶树梢上传来两声高亢尖利的叫声。 顺着声音把手电打过去,三人就看到一黄一黑两只猴子,黑的那只目露凶光,直冲着九惜呲牙,嘴巴上有血往下流,弄的一口獠牙都血胡刺啦的。 把那小猴子放到树底下,九惜回去盖了无烟炉,“收拾东西走,我刚刚打了那只黑猴子,猴子这玩意儿大多记仇,再等下去,我们怕是得让猴子围攻了。” “现在走?会不会太危险,万一迷路了……”许青衫担心道。 “没事,要是走岔了,等明天我再带你们绕回来。”九惜不以为意。 身为打工仔,许青衫当然得听从老板指令,不管这指令是否真的正确! 九惜挖了个半米深的坑埋了无烟炉里的残灰,邹云两人很快拆了帐篷,十五分钟不到,她们就离开了营地。 八点多的时候,三人停下来休整。这期间没再遇到什么野兽,倒是遇见了几条蛇,黑白相间的,还有些是带红色花纹的,看着就不好惹。晚上终归不是赶路的好时机,九惜虽然很认真分辨方向了,但还是有了点偏差,不过问题不大,下午走的时候修正一下方向就行。 进了树林,满眼的绿油油,比起之前在戈壁那些地方舒服了不少,尤其现在正值深秋,气温不像七八月份那么热,大多数蛇都快冬眠了,虫子也少,危险系数无疑降了许多,真是相当的不错了。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下了场雨,三人支了顶帐篷躲雨。邹云两个睡够了的精力旺盛的不像话,九惜就让她们守着,自己铺了睡袋睡觉。 她是被血腥味熏醒的,还没睁眼就听到了许青衫的说话声。 “……搭一个,他伤的太重了,这手可能保不住了,现在去医院还有得救……你们先去搭帐篷,听阿云的。” “石大哥,走啦,你们待这儿也没什么用,他交给山子就行。”邹云叫了声,随即就是一连串的踩水声。 九惜翻起身来,就见许青衫拿着急救包捣鼓。帐篷里多了一个不省人事的眼生青年,大大小小的伤口有十好几处,衣服几乎被血给染透了。左小臂尤其严重,手臂外侧应该是没了一块肉,伤口处血肉模糊,能看见外露的骨茬! “给打抗生素了没?” “打了。老板,石岭在外边,你要不要去看一下。”许青衫出声,手上稳稳当当,有条不紊地处理青年身上的伤口。 九惜又瞅了两眼就拿了背包里备着的雨衣,绕过许青衫出了帐篷。雨还在下,而且下的不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 “惜姐,你醒啦,快过来。”邹云在不远处喊了声。待九惜走到近前,她又道:“惜姐,老石说他们来打猎,遇到豹子了。” “打猎?我记得这还是寨神山的范围,属于你们的禁区才对。”九惜跟着邹云进了帐篷。 “寨神山上不让赶山,但我们总得活不,田里那些东西能值几个钱。”石岭旁边一人开口,声音里尽是苦涩。 拿自带的药酒淋了伤口,敷了药包扎,石岭又喝了几口,然后把装药酒的水壶递给旁边那人,“他阿妈有病,你晓得的。” 九惜皱眉想了好一会儿,这才勉强记起来边上那人的信息。他叫骆安,祖传的中医,跟石岭关系很铁。上次来这边的时候,骆安还教她认了几种这边山里特有的救急草药。 骆安母亲病的挺严重,人瘦的只剩把骨头了,据说是镇上医院都不接收了,靠着骆安配的药汤子吊命。 记起骆安,九惜顺带想起了另一边帐篷里半死不活那人,也是跟石岭关系不错的,“那边,是阿刀?” “嗯。”石岭捏着根卷烟抽了口,低低应了声,又念叨一句,“都是命啊,唉……” 阿刀家里有五个孩子,老幺是个男孩,才三月大。这也不是他们第一次进来寨神山,骆安要采药,阿刀要猎东西贴家用,他劝不住阿刀,骆安老娘那个样子,他也没法劝,就只能跟进来,好歹看着他们。之前进山那几趟,最危险的那次他们遇到一头带崽的黑熊,被追了一道儿,所幸有惊无险,阿刀还得了一对花鹿茸。 “山里危险我们都知道,石大哥,别多想。”骆安处理了身上伤口,拍拍石岭肩膀,然后对九惜道:“多谢小老板容我们躲雨。” “客气。” 傍晚,下了三个多小时的雨还不见停,九惜支了锅子煮吃的,看着外面的雨幕有些感慨。不知怎地,她突然想起来上次见过的,阿刀的小女儿,一个挺乖巧可爱的小姑娘。 想着想着,她忍不住叹口气,摸出来随身带着的小药瓶去了许青衫待的那帐篷,“把这个给他吃了。” 许青衫接过,倒出来一粒药,忍不住瞪眼,看眼九惜又看一眼手里粗制滥造的药瓶子,不大确定道:“这是,老头子的药?” 九惜点头。 许青衫看她,眼里带着谴责,“你咋能用这玩意装药?简直暴殄天物!” 九惜:“……” 许青衫还给她的是一个看着就精致的药瓶子,九惜把药瓶拿在手里晃了晃,听了下里边两颗药丸滚动的声音。 吃饭的时候,九惜想起来一件事儿,“你们是什么时候上山的?从寨子到这边有近路?” “有的。是条废弃的栈道。”骆安出声。 九惜想了想,拿了自己的笔记本出来,指着上边画的草图给骆安看,“那这儿呢?从这儿到这边能不能抄近路?” “这座山啊,有,有个水洞子能通过去。不过我不建议你们走那边,今天才下雨,水肯定要涨,没个一两天褪不下去。你们不熟悉路,也没有潜水设备,闷在里边会死人的。”骆安严肃道。 能横穿一座山的水洞长度不会小,灌水之后确实是极度危险的,这其实和熟不熟悉路没太大关系了,中途没地方换气的话,神仙来了也一样。 九惜有些失望,但也没办法,只能按照她知道的路线过去。 凌晨的时候雨才停,倒也亏得不是雨季,否则她们怕是得在山上住一阵子了! “小老板,等天亮我们就得送阿刀回去了,你们自己个小心。” 九惜点头。 起夜的邹云出去一圈,抓回来一只萤火虫,不过,它发出的光是天蓝色的,基本整个身体都在发光,而且长得也和正经萤火虫不一样,有四个半透明的翅,细看之下有点像无限缩小,还在躯干前端长了三对长足的蛇。 盯着那虫子看了好一会儿的骆安“嘶”了一声,“这好像是青虫,你怎么把它给抓过来了,拿出去放了,这弄死了不吉利。” “青、青虫?它叫这个名字?”邹云一脸的不信任,她看一眼手里长得颇为漂亮的昆虫,有些嫌恶道:“青虫不是毛毛虫吗?这东西跟毛毛虫有啥关系?” “不是青虫,是鲭,鱼字旁一个青,鲭虫。这东西少见的很,我们寨子里见过这玩意儿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寨里有说鲭虫出现,昭示来年风调雨顺,人寿年丰……” “欸,咋不亮了,哎我去!这,这好像,死了?”邹云探手,下意识把手往骆安跟前凑了凑。 骆安避了一下,“我,我去找下老石。” “哎……哎?真有避讳啊!惜姐……”邹云没叫住钻出帐篷去的骆安,只得把目光投向九惜。 “扔出去,记得自己消下毒。” “哦哦。” 石岭两人天不亮就带着阿刀离开了。她们仨则收整装备,继续往山里走,隔天下午才算到了目的地。原地休息一个多小时,吃了点东西,九惜按照记忆里的定位,指了个挖下去也不会进水的地方让邹云两人帮忙开挖。 邹云两人速度挺快,很明显能看出来是有经验的,被许青衫隐晦嫌弃碍手碍脚的九惜心安理得坐在旁边休息去了! “惜姐,挖着了,你来看看,是青砖墓墙,很可能做了夹层。”邹云从打的盗洞口爬来。 九惜点头,“把他拉上来。” 邹云应声,“山子,上来。” “你们俩收拾收拾,带点物资回去。这里头是尾款,卡号肖尘知道。”九惜摸出来一张银行卡。 邹云愣了一下,许青衫伸手接过,“嗯,老板保重。” 他说完就带着邹云去整理物资了。 “真走啊?” “不然呢,你忘了老头子定的规矩了?” “没忘,就是有些不适应。啊,算了算了,我们这也算功成身退了,还是回去端我的盘子去,多安逸。” 两人分好物资,许青衫过来跟九惜道了声告辞,就带着邹云原路返回了。 九惜倒腾留下来的两个背包,把里边的东西简单分了分,留一个拿雨衣裹好藏在附近,背上另外一个下了盗洞。 打着手电看了圈被邹云两人清理出来的大片砖墙,又上手摸了两把,她自然没法像小哥那样仅凭两根手指就把砖给起出来,拿了带来的工具折腾好一会儿终于搞定。卸了砖块之后九惜才发现这砖墙虽然有夹层,却没上什么措施,或许就是曾经有,但现在废掉了。 砖墙的夹层里长着许多细长的白色菌丝,估摸着已经爬满了墓墙的整个夹层了。拆了外层砖墙,拿铲子铲墙上菌丝的时候九惜犹豫了一下,从包里翻出来个一次性的医用口罩戴上之后,这才继续开整。 盗洞打进了甬道里边,向左两三米有个不大的石室,里边没放棺木,摆着一些铜器和金银饰物。四周墙壁上有好些壁画,大概是表达对墓主人歌颂赞美的,九惜看了会儿就离开了。 这墓道里能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奇怪味道,不是多年不见光不通气的霉腐味,而是一种很难描述的味道,很淡,挺难闻的,有些熏人,但好像又夹杂着一点点香味,像是初春时被碾碎的青草味儿! 九惜摘了口罩闻了两下,却又没闻出什么来,只得作罢,顺着甬道往深处走。说实话,她虽然来了这里,却确实在不知道自己进来是要干什么,究竟想找些什么东西。 章二 蓝色的萤火虫 九惜揣着手电听着虫鸣鸟叫,检查营地周边的情况,没费多大功夫就遛达完一圈回了营地。 收拾结束的邹云两人坐在无烟炉边上聊天,看她回来邹云就开口叫了声“惜姐”,然后问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情况。 “没什么要特别注意的。”九惜关了手电,看了圈周边撒的硫磺,转回来后又道:“今天我守前半夜,你们俩谁守后半夜?” “老板,我来。”许青衫出声。 邹云乐呵呵道:“惜姐放心,山子可靠谱。” 九惜看一眼邹云,默了默,这才道:“早点休息。” 深秋的夜晚和白天比起来着实是有一点子冷的。九惜拢着衣服,百无聊赖地拨弄无烟炉内跃动的火苗,呆呆坐了一会忍不住去拿了自己的笔记本出来,借着火光翻看上边记录下来的东西,以及粗略画下来的图像。 大概翻了四分之一左右的时候,九惜恍了神,落进幻觉里去了。不过,她这次不是自己醒来的,而是被……砸醒的!一个有些重量的软物砸到了她脑门上,然后咕噜滚到了她盘着的腿窝里,最重要的是,那个东西好像是个有手有脚的玩意儿,在她腿窝里胡乱扑腾不说,还扯她大腿肉! 扑面而来一股带着水汽的温热气流,九惜睁眼,不期然间撞上一双黑漆漆的眼睛,不到一掌的距离,她能嗅到对方呼吸间带出的奇怪气味! 心脏猛得一跳,骤然缩紧,九惜反射性抡了一拳头过去。 凄厉的嚎叫声划破黑夜,那张倒挂下来,黑漆漆看不清楚鼻子嘴巴,却能看出眼睛没有眼白的怪脸被九惜一拳打飞出去,哀嚎着跑开。 惊魂未定地九惜刚松了口气,突觉右边大腿肉传来一阵尖锐的疼,她险些一嗓子嗷出来! “怎么啦,惜姐,怎么啦?” “老板。” 被那家伙的哀嚎声喊起来的邹云两人一齐打着手电抓着刀子冲出帐篷。 “惜姐,没事。” “没事。”九惜提起落在自己腿窝里的小东西——一只黄毛小猴子! “哪来的猴子?这么小的猴子,一般不会和老猴子离太远……”许青衫出声,打着手电往四周树上照,还没晃两下呢,就听头顶树梢上传来两声高亢尖利的叫声。 顺着声音把手电打过去,三人就看到一黄一黑两只猴子,黑的那只目露凶光,直冲着九惜呲牙,嘴巴上有血往下流,弄的一口獠牙都血胡刺啦的。 把那小猴子放到树底下,九惜回去盖了无烟炉,“收拾东西走,我刚刚打了那只黑猴子,猴子这玩意儿大多记仇,再等下去,我们怕是得让猴子围攻了。” “现在走?会不会太危险,万一迷路了……”许青衫担心道。 “没事,要是走岔了,等明天我再带你们绕回来。”九惜不以为意。 身为打工仔,许青衫当然得听从老板指令,不管这指令是否真的正确! 九惜挖了个半米深的坑埋了无烟炉里的残灰,邹云两人很快拆了帐篷,十五分钟不到,她们就离开了营地。 八点多的时候,三人停下来休整。这期间没再遇到什么野兽,倒是遇见了几条蛇,黑白相间的,还有些是带红色花纹的,看着就不好惹。晚上终归不是赶路的好时机,九惜虽然很认真分辨方向了,但还是有了点偏差,不过问题不大,下午走的时候修正一下方向就行。 进了树林,满眼的绿油油,比起之前在戈壁那些地方舒服了不少,尤其现在正值深秋,气温不像七八月份那么热,大多数蛇都快冬眠了,虫子也少,危险系数无疑降了许多,真是相当的不错了。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下了场雨,三人支了顶帐篷躲雨。邹云两个睡够了的精力旺盛的不像话,九惜就让她们守着,自己铺了睡袋睡觉。 她是被血腥味熏醒的,还没睁眼就听到了许青衫的说话声。 “……搭一个,他伤的太重了,这手可能保不住了,现在去医院还有得救……你们先去搭帐篷,听阿云的。” “石大哥,走啦,你们待这儿也没什么用,他交给山子就行。”邹云叫了声,随即就是一连串的踩水声。 九惜翻起身来,就见许青衫拿着急救包捣鼓。帐篷里多了一个不省人事的眼生青年,大大小小的伤口有十好几处,衣服几乎被血给染透了。左小臂尤其严重,手臂外侧应该是没了一块肉,伤口处血肉模糊,能看见外露的骨茬! “给打抗生素了没?” “打了。老板,石岭在外边,你要不要去看一下。”许青衫出声,手上稳稳当当,有条不紊地处理青年身上的伤口。 九惜又瞅了两眼就拿了背包里备着的雨衣,绕过许青衫出了帐篷。雨还在下,而且下的不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 “惜姐,你醒啦,快过来。”邹云在不远处喊了声。待九惜走到近前,她又道:“惜姐,老石说他们来打猎,遇到豹子了。” “打猎?我记得这还是寨神山的范围,属于你们的禁区才对。”九惜跟着邹云进了帐篷。 “寨神山上不让赶山,但我们总得活不,田里那些东西能值几个钱。”石岭旁边一人开口,声音里尽是苦涩。 拿自带的药酒淋了伤口,敷了药包扎,石岭又喝了几口,然后把装药酒的水壶递给旁边那人,“他阿妈有病,你晓得的。” 九惜皱眉想了好一会儿,这才勉强记起来边上那人的信息。他叫骆安,祖传的中医,跟石岭关系很铁。上次来这边的时候,骆安还教她认了几种这边山里特有的救急草药。 骆安母亲病的挺严重,人瘦的只剩把骨头了,据说是镇上医院都不接收了,靠着骆安配的药汤子吊命。 记起骆安,九惜顺带想起了另一边帐篷里半死不活那人,也是跟石岭关系不错的,“那边,是阿刀?” “嗯。”石岭捏着根卷烟抽了口,低低应了声,又念叨一句,“都是命啊,唉……” 阿刀家里有五个孩子,老幺是个男孩,才三月大。这也不是他们第一次进来寨神山,骆安要采药,阿刀要猎东西贴家用,他劝不住阿刀,骆安老娘那个样子,他也没法劝,就只能跟进来,好歹看着他们。之前进山那几趟,最危险的那次他们遇到一头带崽的黑熊,被追了一道儿,所幸有惊无险,阿刀还得了一对花鹿茸。 “山里危险我们都知道,石大哥,别多想。”骆安处理了身上伤口,拍拍石岭肩膀,然后对九惜道:“多谢小老板容我们躲雨。” “客气。” 傍晚,下了三个多小时的雨还不见停,九惜支了锅子煮吃的,看着外面的雨幕有些感慨。不知怎地,她突然想起来上次见过的,阿刀的小女儿,一个挺乖巧可爱的小姑娘。 想着想着,她忍不住叹口气,摸出来随身带着的小药瓶去了许青衫待的那帐篷,“把这个给他吃了。” 许青衫接过,倒出来一粒药,忍不住瞪眼,看眼九惜又看一眼手里粗制滥造的药瓶子,不大确定道:“这是,老头子的药?” 九惜点头。 许青衫看她,眼里带着谴责,“你咋能用这玩意装药?简直暴殄天物!” 九惜:“……” 许青衫还给她的是一个看着就精致的药瓶子,九惜把药瓶拿在手里晃了晃,听了下里边两颗药丸滚动的声音。 吃饭的时候,九惜想起来一件事儿,“你们是什么时候上山的?从寨子到这边有近路?” “有的。是条废弃的栈道。”骆安出声。 九惜想了想,拿了自己的笔记本出来,指着上边画的草图给骆安看,“那这儿呢?从这儿到这边能不能抄近路?” “这座山啊,有,有个水洞子能通过去。不过我不建议你们走那边,今天才下雨,水肯定要涨,没个一两天褪不下去。你们不熟悉路,也没有潜水设备,闷在里边会死人的。”骆安严肃道。 能横穿一座山的水洞长度不会小,灌水之后确实是极度危险的,这其实和熟不熟悉路没太大关系了,中途没地方换气的话,神仙来了也一样。 九惜有些失望,但也没办法,只能按照她知道的路线过去。 凌晨的时候雨才停,倒也亏得不是雨季,否则她们怕是得在山上住一阵子了! “小老板,等天亮我们就得送阿刀回去了,你们自己个小心。” 九惜点头。 起夜的邹云出去一圈,抓回来一只萤火虫,不过,它发出的光是天蓝色的,基本整个身体都在发光,而且长得也和正经萤火虫不一样,有四个半透明的翅,细看之下有点像无限缩小,还在躯干前端长了三对长足的蛇。 盯着那虫子看了好一会儿的骆安“嘶”了一声,“这好像是青虫,你怎么把它给抓过来了,拿出去放了,这弄死了不吉利。” “青、青虫?它叫这个名字?”邹云一脸的不信任,她看一眼手里长得颇为漂亮的昆虫,有些嫌恶道:“青虫不是毛毛虫吗?这东西跟毛毛虫有啥关系?” “不是青虫,是鲭,鱼字旁一个青,鲭虫。这东西少见的很,我们寨子里见过这玩意儿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寨里有说鲭虫出现,昭示来年风调雨顺,人寿年丰……” “欸,咋不亮了,哎我去!这,这好像,死了?”邹云探手,下意识把手往骆安跟前凑了凑。 骆安避了一下,“我,我去找下老石。” “哎……哎?真有避讳啊!惜姐……”邹云没叫住钻出帐篷去的骆安,只得把目光投向九惜。 “扔出去,记得自己消下毒。” “哦哦。” 石岭两人天不亮就带着阿刀离开了。她们仨则收整装备,继续往山里走,隔天下午才算到了目的地。原地休息一个多小时,吃了点东西,九惜按照记忆里的定位,指了个挖下去也不会进水的地方让邹云两人帮忙开挖。 邹云两人速度挺快,很明显能看出来是有经验的,被许青衫隐晦嫌弃碍手碍脚的九惜心安理得坐在旁边休息去了! “惜姐,挖着了,你来看看,是青砖墓墙,很可能做了夹层。”邹云从打的盗洞口爬来。 九惜点头,“把他拉上来。” 邹云应声,“山子,上来。” “你们俩收拾收拾,带点物资回去。这里头是尾款,卡号肖尘知道。”九惜摸出来一张银行卡。 邹云愣了一下,许青衫伸手接过,“嗯,老板保重。” 他说完就带着邹云去整理物资了。 “真走啊?” “不然呢,你忘了老头子定的规矩了?” “没忘,就是有些不适应。啊,算了算了,我们这也算功成身退了,还是回去端我的盘子去,多安逸。” 两人分好物资,许青衫过来跟九惜道了声告辞,就带着邹云原路返回了。 九惜倒腾留下来的两个背包,把里边的东西简单分了分,留一个拿雨衣裹好藏在附近,背上另外一个下了盗洞。 打着手电看了圈被邹云两人清理出来的大片砖墙,又上手摸了两把,她自然没法像小哥那样仅凭两根手指就把砖给起出来,拿了带来的工具折腾好一会儿终于搞定。卸了砖块之后九惜才发现这砖墙虽然有夹层,却没上什么措施,或许就是曾经有,但现在废掉了。 砖墙的夹层里长着许多细长的白色菌丝,估摸着已经爬满了墓墙的整个夹层了。拆了外层砖墙,拿铲子铲墙上菌丝的时候九惜犹豫了一下,从包里翻出来个一次性的医用口罩戴上之后,这才继续开整。 盗洞打进了甬道里边,向左两三米有个不大的石室,里边没放棺木,摆着一些铜器和金银饰物。四周墙壁上有好些壁画,大概是表达对墓主人歌颂赞美的,九惜看了会儿就离开了。 这墓道里能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奇怪味道,不是多年不见光不通气的霉腐味,而是一种很难描述的味道,很淡,挺难闻的,有些熏人,但好像又夹杂着一点点香味,像是初春时被碾碎的青草味儿! 九惜摘了口罩闻了两下,却又没闻出什么来,只得作罢,顺着甬道往深处走。说实话,她虽然来了这里,却确实在不知道自己进来是要干什么,究竟想找些什么东西。 章三 朋友,本该如此 根据她掌握的墓穴定位来看,主墓室应该在靠北方向,东西两个配室,刚刚进去的那个应该是东配室。 九惜沿着甬道小心向前,这甬道的地面是用一米多长宽的方砖铺就的,是两侧置有灯奴,手电光晃过去还能看到两边墓墙上有一些鸟兽样式的浮雕。 走了大概七分钟,拐了两道弯后九惜不由止步。正常情况下,应该没人会把连接墓室的甬道设计成九曲回廊,而且按照走过的三段甬道长度来计算,现在这个位置应该是到了主墓室的西北角(如果定位正确的话),可现在这个情况…… 九惜拿手电照了照面前摆着一溜儿灯奴的甬道,射出去的手电光划过浮雕和灯奴后并没有和想象中一样在对面墓壁上投射出圆形的光斑,而是直接没入了黑暗当中。就好像她面对的不是一条甬道,而是一个没有尽头的深渊! 九惜抿了抿嘴,转了方向往回照,结果,一模一样的场景。确认自己没有产生幻觉,她没怎么犹豫就决定往回走。脚一踩下去九惜就觉出不对,本能矮身往旁边一滚,谁料手下砖石竟然也顺着她手上的力道往下陷了! 她心下一惊,不过好在这甬道并不很宽,她这一滚就到了墓墙边,反射性抠住灯渠边沿用做装饰的砖石凸起。一寸不到的石边,仅凭两手指尖承受装备和自身重量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扣着砖石挂住,九惜还没来的及考虑该怎么脱身,就被下方传来的光线吸引了注意力,一看之下却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这一整条的甬道像是直接塌了一样,所有砖块全都倾斜翻转下去,下方两米多距离,有一条银色的河流正自顾自涌动着,方才慌乱中遗失的手电此刻正躺在那河面上! 看清楚下边是什么的九惜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内心骂娘。 这甬道下头是个水银池! 水银常温就能挥发,长时间暴露在高汞环境中是可以导致脑损伤甚至死亡的啊!而汞蒸汽还有一个特点,可以皮肤吸收! 九惜突觉有些目眩,但眼下这情况,似乎也只能祈祷这座墓的设计师别再整什么别的花活儿了,否则她得填了这水银池! 单手抠住石沿,九惜抽了军刀出来往墙上砖石缝隙里扎去,结果,只听见“当”一声震响,那不知由什么玩意儿灌的砖缝上多了块白斑! 她开始有些想念存在无邪铺子里的三把刀了! 攀着不到一寸的石边做螃蟹状往回挪的九惜欲哭无泪,为了加快速度,她不得已减了装备。十五分钟后,头疼发晕犯恶心的九惜揣着一把刀子头重脚轻地爬出盗洞。 出师未捷,还差点身先死的九惜在盗洞外躺了大半个小时的尸。贼心不死的九惜越躺越不甘心,不顾隐隐作痛的脑仁盯着眼前的盗洞看了二三十分钟,再三犹豫,最后一咬牙……又进去了! 踏到墓里的砖石之后,九惜忍不住感叹:这操作,真是作死到自己都惊讶的程度! 她这次下去的时候带上了剩下的那份物资,那本来是留着返程时用的东西。 这趟唯一有点安慰的是,她第一次下的时候嫌占地儿把防毒面具给留外边了,这下倒是正好用上。过滤式的防毒面罩,在这种环境下,只能说是聊胜于无,它最主要的功能可能变成了……心理安慰? 脚下依旧是那条甬道,九惜按着记忆里的定位简图确定了理论上正确的甬道设计,然后跟眼下情况对比。 小半个钟头后,她在一个灯奴的身上找到了答案,跟墓墙嵌合的严丝合缝的石门在机关作用下升起,露出后边的空间。 九惜打着手电大致扫了一遍这才抬脚跨进去。她刚踩上里边地面,身后的石门就落了下来,速度不是很快,她心里却莫名有些放松——这么一隔,外头那水银蒸汽要跑进来,怎么着也得多费点功夫,多好! 石闸门的这面有彩绘,是幅狩猎图,笔触流畅,线条灵动,不过这彩绘着重凸显的人物却不在马背上,也不是挽弓搭箭的状态,而是峨冠博带,笑意吟吟站在一边。画师笔力极好,人物神态细致入微,就连画上那人掩于笑意之下的寂寥都画了出来! 九惜看着,莫名有些难过,不知为何想到了自己。 举目无亲,孑然一身,可不得寂寥寂寥! 墓室空间挺大,几根不知材质的立柱撑起穹顶,墓室边沿有造型与鹤相似的灯台,还放有几个大号鎏金铜镜,南边有一道铜质大门。棺椁在墓室中心,石椁上雕了东西,粗看像是什么猛兽。 不过那棺床有些奇怪,是个……五角的,它的造型,应该是个五角星! 发现这一点的九惜有些诧异,感觉有点荒谬,这种造型的棺床,这位墓主人实在有些标新立异了! 棺床在一个半米高的卦形石台上,石台和立柱之间是大块的石砖,石砖部分没有放置任何陪葬物品或祭器,材质也和甬道那些砖石的材质相同,吃一堑长一智的九惜决定不招惹那些石砖。 在一根立柱上绑了绳子,九惜直接把自己从墓墙这边荡到了那座八卦形的石台上。只可惜,落地的刹那,她还是听到了“咔”的一声。片刻无语,长期炼就的属于身体的本能快过了脑子,扑到那五角棺床的一个角上站起来,九惜就见下边的八卦石台开始卡啦啦转动,转了十几秒就停了下来,不过,墓室内似乎一切照…… 刀棍划过空气的呼啸声在背后响起,九惜霎时汗毛倒竖,直接往前一扑滚下棺床。翻起身来她这才看见身后那只大号石棺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一个披金戴银,看着和活人没什么两样的女人抓着把大刀坐在石棺里。 九惜不自觉吞咽一下,抽了腰间挂着的军刀出来。 那坐起来的女人像是躺太久关节不大舒服似的,左右歪了歪头,这才提着那把大刀站了起来,然后,她一脚把那石棺材,给干爆了! 九惜瞪眼,本能后退两步。 散架的石棺里能看到不少陪葬品,还有个与女人同葬的人,大概是她男人,不过,那位看着,挺文静。 女人拿的刀是青铜的,爬了不少铜锈。但以她所表现出来的力道来看,九惜毫不怀疑那玩意砍在人身上的效果。 那女人没站一会儿就奔着九惜来了,动作丝毫不见僵硬,手里青铜刀直来直去,毫无章法地劈砍。 九惜溜着女人绕了一会儿就发现眼前这玩意的力道好像并没想象中那么离谱! 试探着和女人对了一记,打军刀上传来的力道不小,但远没有她展示出来的那么离谱。军刀贴腕格开坎来的青铜刀,跟着提脚,倾力踹到那女人身上,这一脚下去,九惜却是一个趔趄。 她卯足力气的一脚竟像是踢在了棉花上,毫无着力之处! 被晃了个趔趄,九惜险些直接扑到那女人身上,对方却是毫发无损,挥刀的轨迹都没多大变化! 九惜骇了一跳,就地滚倒翻了出去。谁料还没站起来呢,身侧又是一声呼啸,她赶忙矮身低头,一把铜剑贴着头皮一晃而过。 紧跟着属于女人的铜刀又砍了过来。翻身侧踢,一脚踢在砍来的铜刀侧面,九惜用的力道不小,铜刀直接从女子手中脱出,“邦”一声砸在一边的立柱上,然后落地敲出一串震响。 没了刀在手里的女人并没有停止攻击,半握着手直愣愣挥过来,像个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一样。 九惜手里的军刀顺着翻身的势头划过女人探出来的手腕。军刀很轻易划开了女人的皮肤,不过,展露出来的景象却让九惜愣了一下。 就这愣神的片刻,突然出现的一个大飞脚,精准无误地踹到九惜身上,猝不及防之下只来得及曲肘抱头以做防御的九惜被一脚踹飞出去,直接滚到石台下边去了。 然后就听“铛”一声金属撞击声填满了整个墓室。 再接着就是一道有些欠削的声音,“嗨,豆丁,打架分神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哦,瞎子我今救了你一命,你打算怎么报答我呢?” 九惜捡起滚到一边的防毒面具,抱着胳膊站起来。 防毒面具后边的带子着被刮断了。看眼带子上齐整的断口,九惜沉默片刻。其实她自己的话,也不是躲不开,但按着习惯,极有可能得直接扑那女人的怀里去,嗯……相较之下,瞎子这个大飞脚也不是不能接受! 刚刚刮开那女人手臂上的皮肤,九惜就看到了一堆稻草样纠结缠绕在一起的白色丝状物,在女人皮肤被刮开的刹那,那些东西齐齐动了起来,从伤口边沿退开。密密麻麻细线样的一堆东西一齐动起来,那感觉,头皮发麻!而那些东西,她在刚进这座墓的时候,就看到过! 黑瞎子把两个塞满了菌丝的人叠在一起踩在脚底下,没踩实,但也足够限制它们动作。他踩着那俩皮囊来来回回搓着玩,“豆丁,你来这是想干嘛?这墓接下来可有得玩,有没有兴趣雇个保镖?” “我没钱。”九惜直截了当。然后打着手电看周围,“你一个?” 瞎子咧嘴一笑,“你猜。” 九惜无言,低头看眼他脚底下的两个。多出来那男的,峨冠博带……呃,帽子已经没了,发型……也没了,不过看服饰样貌,他无疑就是彩绘壁画上那人。 见九惜不搭腔,瞎子装模作样叹了一声,“女人心海底针呐,想我瞎子不顾安危,深入……” “脚先拿开,好好说话!” “啧啧啧,人心不古啊,对待救命恩人就这态度?” 九惜把男人身上的东西挨个看了个遍,然后把卸下来的零碎一股脑塞黑瞎子手里,“这些东西,买你闭嘴两分钟。” “得嘞。”黑瞎子看一眼被塞手里的玉珏,神色难得正经起来。打着手电细细看了一遍之后,竟不自觉皱起了眉。 九惜搜刮完这一男一女之后,又给俩人都给剖了一遍。这两人都只剩下一张皮了,他俩的行动全是由体内菌丝控制的。最有意思的是,那些菌丝散开的时候还没细棉线一半牢实,不过,一旦它们纠结在一起的直径超过一公分,那个菌丝聚集体就会变得极为坚韧。 它们对温度极为敏感,一根点燃的火柴就能让它们死一大片。自觉差不多了,九惜就拿火折子把菌丝全给燎了,正想跟黑瞎子问话,一抬头就见对面皱眉盯着一块兽首玉珏。 九惜有些惊讶,能让黑瞎子这种人露出这种表情,看来这东西很有些来头。正想着,突然又一道机括声响起,九惜不自觉绷了起来,目光追去发出动静的地方。机括运转的动静还没停,九惜就听见了一道很是熟悉的声音。 “眼镜儿,找到我们九儿没有,活干不利索,可别找我天真要钱啊,欸,九儿,可找到你了卧槽!天真,天真!” 通往前室的铜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一前一后进来了两个人,在这个世界,这俩是她只靠脚步声就能听出来谁是谁的人! 走到石台上边来,无邪上下看几眼九惜,神色有了些微的放松,他从背包里拿出来两把短刀,“要下地也不说一声,刀都没带,你让我们怎么放心?” 九惜心下一颤,虽然见到瞎子的时候她心里就有了猜测,但真见到他们了了,感觉还是不一样。 他们和瞎子一样,没带防毒面罩,九惜看到胖子脸上有两道血口子,无邪右手也带了伤。她看着俩人,惊讶、开心还有担忧一股脑涌上心头,说不上哪个占比更多一点,但这种能直观感受到自己是被人不计代价在乎的感觉,真的很不错! 短暂的欣喜之后,想起墓里的水银池和那些诡异的菌丝,九惜不由有些后怕,她道:“你们简直是疯了!你们知不知道这个地方有多危险?” “所以请了这位啊,这位爷老鼻子贵了,本事比小哥差不老少,还敢要那么多!好在没白费功夫,要不然真白瞎了我天真花那么多钱。”胖子开口,点评黑瞎子。然后一揽九惜,“再说了,我和天真跟你是什么关系,过命的交情,就这小小一个金墓,能难得倒我们天真?” “行了。”无邪制止了准备继续叭叭的胖子,把拿过来的藏刀和解家古刀塞给九惜,“朋友本来就是这种时候用的,不危险,我们就该在出口等你。” “这两把你惯用,就都带来了。小九,这墓底下的水银池已经漫上来了,前室和东西耳室现在过不去,你下来那边也有水银。我们要出去就只能往里走,从后室想办法。” 九惜摸了把手里的刀,很是感叹,心绪莫名,有些想掉眼泪! 章三 朋友,本该如此 根据她掌握的墓穴定位来看,主墓室应该在靠北方向,东西两个配室,刚刚进去的那个应该是东配室。 九惜沿着甬道小心向前,这甬道的地面是用一米多长宽的方砖铺就的,是两侧置有灯奴,手电光晃过去还能看到两边墓墙上有一些鸟兽样式的浮雕。 走了大概七分钟,拐了两道弯后九惜不由止步。正常情况下,应该没人会把连接墓室的甬道设计成九曲回廊,而且按照走过的三段甬道长度来计算,现在这个位置应该是到了主墓室的西北角(如果定位正确的话),可现在这个情况…… 九惜拿手电照了照面前摆着一溜儿灯奴的甬道,射出去的手电光划过浮雕和灯奴后并没有和想象中一样在对面墓壁上投射出圆形的光斑,而是直接没入了黑暗当中。就好像她面对的不是一条甬道,而是一个没有尽头的深渊! 九惜抿了抿嘴,转了方向往回照,结果,一模一样的场景。确认自己没有产生幻觉,她没怎么犹豫就决定往回走。脚一踩下去九惜就觉出不对,本能矮身往旁边一滚,谁料手下砖石竟然也顺着她手上的力道往下陷了! 她心下一惊,不过好在这甬道并不很宽,她这一滚就到了墓墙边,反射性抠住灯渠边沿用做装饰的砖石凸起。一寸不到的石边,仅凭两手指尖承受装备和自身重量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扣着砖石挂住,九惜还没来的及考虑该怎么脱身,就被下方传来的光线吸引了注意力,一看之下却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这一整条的甬道像是直接塌了一样,所有砖块全都倾斜翻转下去,下方两米多距离,有一条银色的河流正自顾自涌动着,方才慌乱中遗失的手电此刻正躺在那河面上! 看清楚下边是什么的九惜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内心骂娘。 这甬道下头是个水银池! 水银常温就能挥发,长时间暴露在高汞环境中是可以导致脑损伤甚至死亡的啊!而汞蒸汽还有一个特点,可以皮肤吸收! 九惜突觉有些目眩,但眼下这情况,似乎也只能祈祷这座墓的设计师别再整什么别的花活儿了,否则她得填了这水银池! 单手抠住石沿,九惜抽了军刀出来往墙上砖石缝隙里扎去,结果,只听见“当”一声震响,那不知由什么玩意儿灌的砖缝上多了块白斑! 她开始有些想念存在无邪铺子里的三把刀了! 攀着不到一寸的石边做螃蟹状往回挪的九惜欲哭无泪,为了加快速度,她不得已减了装备。十五分钟后,头疼发晕犯恶心的九惜揣着一把刀子头重脚轻地爬出盗洞。 出师未捷,还差点身先死的九惜在盗洞外躺了大半个小时的尸。贼心不死的九惜越躺越不甘心,不顾隐隐作痛的脑仁盯着眼前的盗洞看了二三十分钟,再三犹豫,最后一咬牙……又进去了! 踏到墓里的砖石之后,九惜忍不住感叹:这操作,真是作死到自己都惊讶的程度! 她这次下去的时候带上了剩下的那份物资,那本来是留着返程时用的东西。 这趟唯一有点安慰的是,她第一次下的时候嫌占地儿把防毒面具给留外边了,这下倒是正好用上。过滤式的防毒面罩,在这种环境下,只能说是聊胜于无,它最主要的功能可能变成了……心理安慰? 脚下依旧是那条甬道,九惜按着记忆里的定位简图确定了理论上正确的甬道设计,然后跟眼下情况对比。 小半个钟头后,她在一个灯奴的身上找到了答案,跟墓墙嵌合的严丝合缝的石门在机关作用下升起,露出后边的空间。 九惜打着手电大致扫了一遍这才抬脚跨进去。她刚踩上里边地面,身后的石门就落了下来,速度不是很快,她心里却莫名有些放松——这么一隔,外头那水银蒸汽要跑进来,怎么着也得多费点功夫,多好! 石闸门的这面有彩绘,是幅狩猎图,笔触流畅,线条灵动,不过这彩绘着重凸显的人物却不在马背上,也不是挽弓搭箭的状态,而是峨冠博带,笑意吟吟站在一边。画师笔力极好,人物神态细致入微,就连画上那人掩于笑意之下的寂寥都画了出来! 九惜看着,莫名有些难过,不知为何想到了自己。 举目无亲,孑然一身,可不得寂寥寂寥! 墓室空间挺大,几根不知材质的立柱撑起穹顶,墓室边沿有造型与鹤相似的灯台,还放有几个大号鎏金铜镜,南边有一道铜质大门。棺椁在墓室中心,石椁上雕了东西,粗看像是什么猛兽。 不过那棺床有些奇怪,是个……五角的,它的造型,应该是个五角星! 发现这一点的九惜有些诧异,感觉有点荒谬,这种造型的棺床,这位墓主人实在有些标新立异了! 棺床在一个半米高的卦形石台上,石台和立柱之间是大块的石砖,石砖部分没有放置任何陪葬物品或祭器,材质也和甬道那些砖石的材质相同,吃一堑长一智的九惜决定不招惹那些石砖。 在一根立柱上绑了绳子,九惜直接把自己从墓墙这边荡到了那座八卦形的石台上。只可惜,落地的刹那,她还是听到了“咔”的一声。片刻无语,长期炼就的属于身体的本能快过了脑子,扑到那五角棺床的一个角上站起来,九惜就见下边的八卦石台开始卡啦啦转动,转了十几秒就停了下来,不过,墓室内似乎一切照…… 刀棍划过空气的呼啸声在背后响起,九惜霎时汗毛倒竖,直接往前一扑滚下棺床。翻起身来她这才看见身后那只大号石棺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一个披金戴银,看着和活人没什么两样的女人抓着把大刀坐在石棺里。 九惜不自觉吞咽一下,抽了腰间挂着的军刀出来。 那坐起来的女人像是躺太久关节不大舒服似的,左右歪了歪头,这才提着那把大刀站了起来,然后,她一脚把那石棺材,给干爆了! 九惜瞪眼,本能后退两步。 散架的石棺里能看到不少陪葬品,还有个与女人同葬的人,大概是她男人,不过,那位看着,挺文静。 女人拿的刀是青铜的,爬了不少铜锈。但以她所表现出来的力道来看,九惜毫不怀疑那玩意砍在人身上的效果。 那女人没站一会儿就奔着九惜来了,动作丝毫不见僵硬,手里青铜刀直来直去,毫无章法地劈砍。 九惜溜着女人绕了一会儿就发现眼前这玩意的力道好像并没想象中那么离谱! 试探着和女人对了一记,打军刀上传来的力道不小,但远没有她展示出来的那么离谱。军刀贴腕格开坎来的青铜刀,跟着提脚,倾力踹到那女人身上,这一脚下去,九惜却是一个趔趄。 她卯足力气的一脚竟像是踢在了棉花上,毫无着力之处! 被晃了个趔趄,九惜险些直接扑到那女人身上,对方却是毫发无损,挥刀的轨迹都没多大变化! 九惜骇了一跳,就地滚倒翻了出去。谁料还没站起来呢,身侧又是一声呼啸,她赶忙矮身低头,一把铜剑贴着头皮一晃而过。 紧跟着属于女人的铜刀又砍了过来。翻身侧踢,一脚踢在砍来的铜刀侧面,九惜用的力道不小,铜刀直接从女子手中脱出,“邦”一声砸在一边的立柱上,然后落地敲出一串震响。 没了刀在手里的女人并没有停止攻击,半握着手直愣愣挥过来,像个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一样。 九惜手里的军刀顺着翻身的势头划过女人探出来的手腕。军刀很轻易划开了女人的皮肤,不过,展露出来的景象却让九惜愣了一下。 就这愣神的片刻,突然出现的一个大飞脚,精准无误地踹到九惜身上,猝不及防之下只来得及曲肘抱头以做防御的九惜被一脚踹飞出去,直接滚到石台下边去了。 然后就听“铛”一声金属撞击声填满了整个墓室。 再接着就是一道有些欠削的声音,“嗨,豆丁,打架分神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哦,瞎子我今救了你一命,你打算怎么报答我呢?” 九惜捡起滚到一边的防毒面具,抱着胳膊站起来。 防毒面具后边的带子着被刮断了。看眼带子上齐整的断口,九惜沉默片刻。其实她自己的话,也不是躲不开,但按着习惯,极有可能得直接扑那女人的怀里去,嗯……相较之下,瞎子这个大飞脚也不是不能接受! 刚刚刮开那女人手臂上的皮肤,九惜就看到了一堆稻草样纠结缠绕在一起的白色丝状物,在女人皮肤被刮开的刹那,那些东西齐齐动了起来,从伤口边沿退开。密密麻麻细线样的一堆东西一齐动起来,那感觉,头皮发麻!而那些东西,她在刚进这座墓的时候,就看到过! 黑瞎子把两个塞满了菌丝的人叠在一起踩在脚底下,没踩实,但也足够限制它们动作。他踩着那俩皮囊来来回回搓着玩,“豆丁,你来这是想干嘛?这墓接下来可有得玩,有没有兴趣雇个保镖?” “我没钱。”九惜直截了当。然后打着手电看周围,“你一个?” 瞎子咧嘴一笑,“你猜。” 九惜无言,低头看眼他脚底下的两个。多出来那男的,峨冠博带……呃,帽子已经没了,发型……也没了,不过看服饰样貌,他无疑就是彩绘壁画上那人。 见九惜不搭腔,瞎子装模作样叹了一声,“女人心海底针呐,想我瞎子不顾安危,深入……” “脚先拿开,好好说话!” “啧啧啧,人心不古啊,对待救命恩人就这态度?” 九惜把男人身上的东西挨个看了个遍,然后把卸下来的零碎一股脑塞黑瞎子手里,“这些东西,买你闭嘴两分钟。” “得嘞。”黑瞎子看一眼被塞手里的玉珏,神色难得正经起来。打着手电细细看了一遍之后,竟不自觉皱起了眉。 九惜搜刮完这一男一女之后,又给俩人都给剖了一遍。这两人都只剩下一张皮了,他俩的行动全是由体内菌丝控制的。最有意思的是,那些菌丝散开的时候还没细棉线一半牢实,不过,一旦它们纠结在一起的直径超过一公分,那个菌丝聚集体就会变得极为坚韧。 它们对温度极为敏感,一根点燃的火柴就能让它们死一大片。自觉差不多了,九惜就拿火折子把菌丝全给燎了,正想跟黑瞎子问话,一抬头就见对面皱眉盯着一块兽首玉珏。 九惜有些惊讶,能让黑瞎子这种人露出这种表情,看来这东西很有些来头。正想着,突然又一道机括声响起,九惜不自觉绷了起来,目光追去发出动静的地方。机括运转的动静还没停,九惜就听见了一道很是熟悉的声音。 “眼镜儿,找到我们九儿没有,活干不利索,可别找我天真要钱啊,欸,九儿,可找到你了卧槽!天真,天真!” 通往前室的铜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一前一后进来了两个人,在这个世界,这俩是她只靠脚步声就能听出来谁是谁的人! 走到石台上边来,无邪上下看几眼九惜,神色有了些微的放松,他从背包里拿出来两把短刀,“要下地也不说一声,刀都没带,你让我们怎么放心?” 九惜心下一颤,虽然见到瞎子的时候她心里就有了猜测,但真见到他们了了,感觉还是不一样。 他们和瞎子一样,没带防毒面罩,九惜看到胖子脸上有两道血口子,无邪右手也带了伤。她看着俩人,惊讶、开心还有担忧一股脑涌上心头,说不上哪个占比更多一点,但这种能直观感受到自己是被人不计代价在乎的感觉,真的很不错! 短暂的欣喜之后,想起墓里的水银池和那些诡异的菌丝,九惜不由有些后怕,她道:“你们简直是疯了!你们知不知道这个地方有多危险?” “所以请了这位啊,这位爷老鼻子贵了,本事比小哥差不老少,还敢要那么多!好在没白费功夫,要不然真白瞎了我天真花那么多钱。”胖子开口,点评黑瞎子。然后一揽九惜,“再说了,我和天真跟你是什么关系,过命的交情,就这小小一个金墓,能难得倒我们天真?” “行了。”无邪制止了准备继续叭叭的胖子,把拿过来的藏刀和解家古刀塞给九惜,“朋友本来就是这种时候用的,不危险,我们就该在出口等你。” “这两把你惯用,就都带来了。小九,这墓底下的水银池已经漫上来了,前室和东西耳室现在过不去,你下来那边也有水银。我们要出去就只能往里走,从后室想办法。” 九惜摸了把手里的刀,很是感叹,心绪莫名,有些想掉眼泪! 章三 补一截 “啧,丫这品味挺独特哈,你别说,还挺有品!天真,你看这棺床,有没有什么讲究,胖爷我从没见过这样式的。”胖子顺着石台溜达一圈回来,手里捏了枚巴掌大的铜镜和一串珠子。 无邪闻言过去看了看,“确实独特,这种有别于一般样式的东西,基本都是墓主人特意要求的,有可能是喜欢,一时兴起,也有可能这个图案对墓主人而言有特殊意义。” 胖子看一眼散落在棺床附近的陪葬品和堆叠在一边被九惜从墓主人身上扒下来的金丝裙袍,一脸肉疼,他看到几个变了形的金质护甲,最重要的是,那件华丽的女式裙袍被刮破了! 胖子找了个地儿放下铜镜,去拾掇和那件裙袍堆在一处的金银饰物。知道这地儿迟早得被水银淹掉,再加上自己现在已经荣升盗墓团伙首领了,无邪也就没对胖子的行为加以干涉,倒是有些心疼那件破掉的金丝裙袍。 胖子折腾了一会儿,就道:“九儿,你大老远来这儿是想找什么?东西耳室和前室里的东西都挺正常,这家伙在他们那地位不低,还当过外交官,耳室里有些金末贵族的东西,大件的,应该是没有你想要的玩意。” 正看石棺里陪葬品的九惜抿唇,还未开口,就听边上安静了好半天的黑瞎子道:“棺材里这位爷去过长白山,进过青铜门。豆丁,你是为这个来的?瞎子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毕竟,你才进这行没多久。” “青铜门?你说的是……”无邪诧异,很是有些难以置信。 瞎子咧嘴一笑,“就是你知道的那个,哑巴现在就搁里边坐着呢。” 无邪哑然。 胖子撇嘴,“丫的,怎么哪哪儿都跟那破门有关系!真是邪了门了,我说九儿啊,你们姓张的是不是一辈子都跟那破门脱不了干系啊?” 九惜摇头,“我并不知道他跟青铜门有关系,来这里只是想确定一些东西。”她说完就看向黑瞎子,“你是怎么知道他进过青铜门的?” 瞎子晃了一下手里的玉珏,笑的极其灿烂,“因为我去过,而这上面,有那里的味道。” 瞎子的表情致使他这话的可信度打了些折扣。 “你丫闹呢?闻出来的?这玩意搁死人身上放了千八百年了,啥味儿呀,还能给你闻出来?”胖子出声反驳。 对此,瞎子无所谓地耸耸肩,“你们还是快一点,那水银池可不等人啊。” 瞎子说的那番话九惜是信的,可是,毫无意义。她不知道自己想找的究竟是什么,但她能确定,绝对不会是什么人进没进青铜门。 把石棺附近散落的东西看了一遍,九惜有些失望,她并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前室和东配室现在走不了……九惜把目光投向北面墓墙。 黑瞎子在那边倒腾一会,弄开了一道石闸门,去后室之前,九惜忍不住又看了眼墓室中央的那个五角棺床。 “这什么味儿?”进去后室,胖子动了动鼻子,忍不住出声。 九惜抽了抽鼻子,忍不住皱眉,似曾相识的味道,熏人的奇怪味道里隐约夹杂着一股青草香。 “你们带防毒面罩了没?” 胖子打个喷嚏,干脆利落答道:“没有。” “我也没有,他们找我来说要找人,没告诉我这儿这么好玩。”黑瞎子四下看一眼,突然顿住,抬手往对面一指,压低声音道:“那边有人。” 九惜心下一颤,右手贴腰,刀都快拔出来了,就听旁边无邪道:“是砖雕,妇人启门。” 他说着调了手电光打过去,照出来对面墓墙。 砖砌仿木质的斗拱、梁枋和门窗,正中一道半掩石门,女子持镜,倚门而立,看着诡异的要死。 “啊呀,看错了,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九惜咬牙,很想直接把黑瞎子捶地上,但显然这里不是施行此举的好地方,在这之后她很认真反思了一下自己有没有在某个不经意间惹到黑瞎子。 答案是:好像没有! “妇人启门图常见宋金时期墓葬,不过这个妇人的发髻还有服饰都有别于宋、金时期服饰特点,应该是地域特色。”无邪点评对面的砖雕壁画,“妇人启门的寓意,一说是为了昭示墓主人的财力,壁画放在这里,意为墓室至此未到尽头,表示家门之后尚有庭院房屋;还有一说则是仙人引路,祈愿死后升仙或者转生人间。” 无邪说话间,胖子已经溜了过去,他在那砖雕壁画那边折腾一会儿,突然道:“天真,这玩意好像有点不对劲儿,这儿像是道门。” “门?胖子你没看错。这地儿都到后室了,还不收尾,再修下去好好的风水可就得有问题了。”黑瞎子看向胖子,笑言道。 “也许人家想一步登仙呢。瞧这图,又抱镜子又开门的,那铜镜驱邪,这放在墓里意思不就是引这墓里人登仙的仙人?那门后不就是仙境了。”胖子如此道。 黑瞎子显出一副很正经的表情,附和道:“有道理。” 无邪欲言又止,默默叹气。 说实话,正常情况下没人会弄这种明摆着会毁了自己阴宅风水的事儿,不过想到那个五角棺床,无邪就不想再多反驳什么了。 绕着墓室转了一圈,除了钱帛酒具和墓主生前用于之外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九惜就也凑去了北墙那砖雕壁画那边去了。 不得不说,这幅砖雕壁画,很魔性,她看了几眼,脑子很快被“来啦,小老弟儿”五个字刷屏,有弯儿有拐儿,带语音那种,这下子倒是半点不觉阴森了! 章三 补一截 “啧,丫这品味挺独特哈,你别说,还挺有品!天真,你看这棺床,有没有什么讲究,胖爷我从没见过这样式的。”胖子顺着石台溜达一圈回来,手里捏了枚巴掌大的铜镜和一串珠子。 无邪闻言过去看了看,“确实独特,这种有别于一般样式的东西,基本都是墓主人特意要求的,有可能是喜欢,一时兴起,也有可能这个图案对墓主人而言有特殊意义。” 胖子看一眼散落在棺床附近的陪葬品和堆叠在一边被九惜从墓主人身上扒下来的金丝裙袍,一脸肉疼,他看到几个变了形的金质护甲,最重要的是,那件华丽的女式裙袍被刮破了! 胖子找了个地儿放下铜镜,去拾掇和那件裙袍堆在一处的金银饰物。知道这地儿迟早得被水银淹掉,再加上自己现在已经荣升盗墓团伙首领了,无邪也就没对胖子的行为加以干涉,倒是有些心疼那件破掉的金丝裙袍。 胖子折腾了一会儿,就道:“九儿,你大老远来这儿是想找什么?东西耳室和前室里的东西都挺正常,这家伙在他们那地位不低,还当过外交官,耳室里有些金末贵族的东西,大件的,应该是没有你想要的玩意。” 正看石棺里陪葬品的九惜抿唇,还未开口,就听边上安静了好半天的黑瞎子道:“棺材里这位爷去过长白山,进过青铜门。豆丁,你是为这个来的?瞎子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毕竟,你才进这行没多久。” “青铜门?你说的是……”无邪诧异,很是有些难以置信。 瞎子咧嘴一笑,“就是你知道的那个,哑巴现在就搁里边坐着呢。” 无邪哑然。 胖子撇嘴,“丫的,怎么哪哪儿都跟那破门有关系!真是邪了门了,我说九儿啊,你们姓张的是不是一辈子都跟那破门脱不了干系啊?” 九惜摇头,“我并不知道他跟青铜门有关系,来这里只是想确定一些东西。”她说完就看向黑瞎子,“你是怎么知道他进过青铜门的?” 瞎子晃了一下手里的玉珏,笑的极其灿烂,“因为我去过,而这上面,有那里的味道。” 瞎子的表情致使他这话的可信度打了些折扣。 “你丫闹呢?闻出来的?这玩意搁死人身上放了千八百年了,啥味儿呀,还能给你闻出来?”胖子出声反驳。 对此,瞎子无所谓地耸耸肩,“你们还是快一点,那水银池可不等人啊。” 瞎子说的那番话九惜是信的,可是,毫无意义。她不知道自己想找的究竟是什么,但她能确定,绝对不会是什么人进没进青铜门。 把石棺附近散落的东西看了一遍,九惜有些失望,她并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前室和东配室现在走不了……九惜把目光投向北面墓墙。 黑瞎子在那边倒腾一会,弄开了一道石闸门,去后室之前,九惜忍不住又看了眼墓室中央的那个五角棺床。 “这什么味儿?”进去后室,胖子动了动鼻子,忍不住出声。 九惜抽了抽鼻子,忍不住皱眉,似曾相识的味道,熏人的奇怪味道里隐约夹杂着一股青草香。 “你们带防毒面罩了没?” 胖子打个喷嚏,干脆利落答道:“没有。” “我也没有,他们找我来说要找人,没告诉我这儿这么好玩。”黑瞎子四下看一眼,突然顿住,抬手往对面一指,压低声音道:“那边有人。” 九惜心下一颤,右手贴腰,刀都快拔出来了,就听旁边无邪道:“是砖雕,妇人启门。” 他说着调了手电光打过去,照出来对面墓墙。 砖砌仿木质的斗拱、梁枋和门窗,正中一道半掩石门,女子持镜,倚门而立,看着诡异的要死。 “啊呀,看错了,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九惜咬牙,很想直接把黑瞎子捶地上,但显然这里不是施行此举的好地方,在这之后她很认真反思了一下自己有没有在某个不经意间惹到黑瞎子。 答案是:好像没有! “妇人启门图常见宋金时期墓葬,不过这个妇人的发髻还有服饰都有别于宋、金时期服饰特点,应该是地域特色。”无邪点评对面的砖雕壁画,“妇人启门的寓意,一说是为了昭示墓主人的财力,壁画放在这里,意为墓室至此未到尽头,表示家门之后尚有庭院房屋;还有一说则是仙人引路,祈愿死后升仙或者转生人间。” 无邪说话间,胖子已经溜了过去,他在那砖雕壁画那边折腾一会儿,突然道:“天真,这玩意好像有点不对劲儿,这儿像是道门。” “门?胖子你没看错。这地儿都到后室了,还不收尾,再修下去好好的风水可就得有问题了。”黑瞎子看向胖子,笑言道。 “也许人家想一步登仙呢。瞧这图,又抱镜子又开门的,那铜镜驱邪,这放在墓里意思不就是引这墓里人登仙的仙人?那门后不就是仙境了。”胖子如此道。 黑瞎子显出一副很正经的表情,附和道:“有道理。” 无邪欲言又止,默默叹气。 说实话,正常情况下没人会弄这种明摆着会毁了自己阴宅风水的事儿,不过想到那个五角棺床,无邪就不想再多反驳什么了。 绕着墓室转了一圈,除了钱帛酒具和墓主生前用于之外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九惜就也凑去了北墙那砖雕壁画那边去了。 不得不说,这幅砖雕壁画,很魔性,她看了几眼,脑子很快被“来啦,小老弟儿”五个字刷屏,有弯儿有拐儿,带语音那种,这下子倒是半点不觉阴森了! 章四 另一座墓 那道墓墙后边真的有道门!是个翻转门,那门被打开的时候,无邪显得很是诧异。 “丫还真准备升仙去啊,墓里的风水都不管了?可惜了这么好一地儿。”胖子感叹,抬脚就要往里走。 九惜赶忙把人给拉住,“事出反常必有妖,小心点。” “你们有没有感觉之前那个味道加重了?”无邪出声,眉头不自觉皱起。 黑瞎子长腿一跨,一脚踏进门后的通道,“现在可走不了回头路,不走这儿,留在这间墓室里打洞吗?瞎子我可没带工具啊,要是你们喜欢手刨,那我也没意见。” 有黑瞎子当开路先锋,九惜自然没得好说了,跟在他后边进了通道。这个通道修的还挺简陋,墙上没见什么浮雕彩绘之类的东西,只两边零散几个灯奴,造型和前边见到的那些差别还挺大。 “嘶,天真,这架势看着不对啊,这咋磕碜成这样?”胖子看看两边雕琢简单的灯奴,“谁家升仙的路修成这模样?弄不来金碧辉煌,彩绘浮雕,好歹也要有点仙气儿,整个登天梯什么的看着也像话啊。” “这些灯奴的风格也和那边的区别挺大。那边的能看到不少金朝元素的融合,这边这些基本上就没有了,放大了地域特色,这些灯奴的造型也明显比那边更显卑藐。”无邪说着,上手摸了下眼前灯奴,“石头的质地也不一样,在这附近,这种石头比那边用的那种要少见,往墓里弄这么多,要耗费的人力物力都不会少。” “所以呢?这啥情况?里头那兄弟修着修着转性子了,墓修到这边的时候觉得自家东西比别人的好,换回来了?总不能说他心里的天庭就是这样式,也太磕碜……” “别猜了,这根本就是两座墓。”黑瞎子走过来,看着三人一笑,“跟我来,给你们看点好东西。” 黑瞎子没打手电,悄没声消失又悄没声出现,然后站在胖子三人的视野盲区一句话蹦出来,那感觉,简直,鬼屋探险!尤其在他正前方的人。 “我去!四眼儿你能不能把你那破手电打开!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啊?”胖子给吓一跳,当即开始反抗。 仗着耳朵还算好用的九惜免了一道来自队友的魔法攻击。 “下次不要站在我们背后说话。”无邪在胖子之后默默补了句,顿了一下又道:“要不然,尾款可能得重新算。” 黑瞎子脸上笑容很快变得狗腿起来,下一刻,一道半死不活的手电光加入进来,那光线暗到九惜觉得它下一刻就能罢工! “别呀,吴老板。您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瞎子一定照办!” 顺着这条略显磕碜的通道往前走,途中瞎子给出了他判断两边为两座墓的理由:砖石用料不对,风格不对,再加上两边的年份不一样,这边建的比那边晚好几十年! 胖子听瞎子说完很快回过味儿来,不由感叹。 “我去,这丫挺能耐啊,直接把人夫妻俩当陪葬了?不怕压不住,人家再找他寻仇?” “那还真不一定,你瞧瞧这些石头,就这要费的人力物力,他一个顶了天的二品虚职,哪来的钱弄这阵仗?明显这人地位比他高,他还死的早,他们要是同辈的话,这操作还真不是做不来。” 走在前边的黑瞎子这时就道:“什么可行不可行的,人有权有势,只要乐意,就算把旁边那墓掀了,那也半点问题没有。到了。” 通道末端是一道石门,门上雕着的野兽是象鼻虎足的形态,按照展现出来的特征来看,它应该被称为:貘兽。 有“其皮辟瘟,其形辟邪”的记载。 开门的活儿自然是落到黑瞎子身上了。依然是个翻转门,不过门内的布置和通道内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按这里的陈设和构造来说,它该被称作大殿!大殿两边设有两排木质立柱,柱身皆被漆做朱红色,正中设有祭台,其上是一人高的铜质方鼎,四周还有些小型祭器,一溜的青铜制品。 往西有一方形石台,高近一米,上起一小号碑亭,刻墓主及其夫人墓志。这墓属于一个金末小国的首领,旁边那墓的墓主该是他的手下。 这么一看,这边的墓主多少是有点子缺德的! 胖子攀着大殿当中的祭器通鼎看了会儿就绿着脸退开了,“这丫真他娘不是人,那鼎里放了一堆脑壳!” “啧,这么大阵仗,一件明器都没有。” “包里背不少了,就知足你就,赶紧找路出去才是正事。”无邪看完墓志后冲胖子道。 “来都来了,大小也算是个皇陵。” “确实,来都来了,要不,胖爷你自己去里边看看。”瞎子出声,笑嘻嘻对胖子道。 胖子夸张地“咦”了一声,道:“你丫就没憋过啥好屁!”说完又追问,“里边有啥?” 瞎子侧了下身子,手里要灭不灭的手电光往大殿西侧被打开的千斤闸后边照过去,三四米宽的墓道两旁整整齐齐俯跪着两排服装统一,身形相近的人。它们露出来的皮肤与活人无异,墓道尽头的门前,还立着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做引路童子,探手垂眸,极其诡异。 胖子倒吸一口凉气,还没出声就听黑瞎子笑嘻嘻道:“友情提示,它们都是能动的,有攻击性,我们暂时不知道它们的开机条件,但幸运的是,目前为止它们一个都没开机。” “我擦,四眼儿,你他丫手挺快啊!”胖子忍不住骂道,“你他娘嫌我们活的太长久怎地?” “还能关上吗?” “能。但是,得有人进去才能关的住。”黑瞎子笑的灿烂,话还没说完,人就开始往后退,退了两步跟着扭头就往大殿东面跑。 “跑跑跑,快跑!”九惜一眼扫见了脖子开始扭动的引路童子,心下一惊,立时高声叫道。 就这两句话的功夫,整整齐齐跪在墓道里的几十个男女并那俩引路童子全都动弹起来,有的手里还抓着不知哪儿来的青铜剑! 胖子边跑边骂,还问九惜从杜老四那儿弄的装备里有没有雷管火药什么的。 九惜回他,“掉水银池里了。” 眼看那些玩意儿要撵上落在后边的胖子了,九惜终于想起来自己在另一座墓室那边试出来的成果,兜在人皮里的那些玩意儿怕火! “胖爷有火没,它们怕火!”九惜出声,边喊边往胖子屁股后边挨挨挤挤的尸群里扔过去几个燃着的火折子。 火折子砸在尸群里,点着了几个女尸身上的裙装。 胖子直接甩开背包,把追在他屁股后边几个烧起来的活尸扫开,挡住从旁边追过来的一群活尸,撞在一起的尸群又燃起来好些。 不过胖子却一下变了脸色,奔跑的速度瞬间提上去不少,“操他娘的,那俩小屁孩身上挂了腐玉!” 九惜闻言忍不住回头,不过她什么也没看到,那俩引路童子实在有点矮,被那群活尸捂了个严实。 腐玉遇火会蒸出强腐蚀性毒雾,人要碰上会死的很惨! 瞎子一马当先,九惜跑过去的时候他已经打开了出这间大殿的千斤闸。胖子气喘吁吁跑过来,身后坠着几个提剑的宫人。 离门十米左右,一股黑色雾气腾起,随着尸群跑动间被带起的气流迅速扩散开来。 待胖子钻过千斤闸,黑瞎子立马松了脚下砖石,矮身一滚。 千斤闸轰然落地,一个宫人被砸个正着,只一截铜剑露了出来。离闸门七八米远的九惜三人齐齐捂住口鼻,自闸门缝隙下飘进来的薄雾很快散开,消失无踪。 “走,希望前边有出口,要不然我们真就得徒手刨洞了,惨呐!吴老板,我觉得啊,我们之间的协议应该改一改,我进了两座墓。”黑瞎子说着比了两根手指出来晃了一晃。 “的确进了两座墓。”无邪点头,认真道,说完话头一转,问胖子九惜,“你们饿不饿?我们先休息一会再说。” “老板,我们可以边吃边聊。” “但我们的合作内容是找人,而我也确实只让你找了小九一个人。”无邪正色。 家里的盘口刚有起色,雇这人出来就花不少钱,再加上还欠小花两个亿……头疼。 “钱不钱的等出去了慢慢算。我记得你丫不还揣着块玉呢吗,有味儿那块,被他领导当陪葬那哥们儿身上的东西缺了不少,都揣你身上了?你那尾款再加能抵几块玉,得了便宜还卖乖。” “两码事,那些是她送我的。”黑瞎子一瞅九惜,然后从包里拿出几份盒饭,“诚惠,五百,各位老板,下地辛苦咱们吃点好的?” 剩下三人异口同声:“没钱。” “真可惜,要不打个欠条。” 四人在离闸门二十多米的墓道边休息了两个多小时。期间,九惜问了下潘子近况。 无邪说潘子还是老样子,每天为了盘口的事情跑上跑下,让他找个老婆他也不干,说什么他一个人挺好,就不拖累别人了。 然后他就问九惜前半年跑哪儿去了。九惜就说去找人了,不过没找到。 “欸,这是什么玩意儿?”胖子出声,抬手捂住一个天蓝色的光斑。 被胖子捂在手里的是个小虫子,正是九惜在外头见过的鲭虫。 “当地人叫它们鲭虫,说是这种虫子出现,预示来年风调雨顺。”九惜回他。 胖子拨弄两下手里的虫子,“这玩意长挺别致的,咋这么像蚊子呢,哎九儿,这东西叮人不?” 九惜摇头,“不知道,但它好像挺容易死……” 一句话没说完,胖子手里那点蓝光就熄了,扔了手里的虫子,胖子左右看了看,突然道:“哎,你们有没有觉得这墓道变窄了?咱们这是往外走,它要变也该往宽了变啊!我去,这墙该不会是能动。” “墙没动,不过这路确实有问题。各位老板,现在怎么走,要回去吗?” “不行。”九惜出声,“之前那座墓里,你们是怎么触发水银池的?” 无邪和胖子对视一眼,瞎子就笑,“那就,继续?” 四人走了半个多小时,宽度收缩到不到两米的通道末端出现了一个门洞,隐约能看到里边修有一条廊道。 率先钻进门洞的黑瞎子停了一下,然后道:“各位老板,进来记得把手电关了。” 如果说这话的是小哥,九惜三人肯定全部听话,可惜,他不是。 三道手电光一起照进去,盘踞其间的大量小虫被灯光惊动,悉数展翅,乱糟糟的蓝色光斑填满了眼前的空间。手电照过去是密密麻麻的飞虫,手电关掉就只剩满眼的光斑。九惜能感觉到飞虫翅羽扑到脸上的触感,尤其是鼻尖上,吓得她直接屏住了呼吸,生怕一个不小心把它们吸进鼻腔里去! 扒过背包找口罩的九惜很快听到旁边传来的擤气声和随之响起的喷嚏声。 “都说了别打手电,不听老人言……”捂着口鼻的瞎子闷声道。 拽着胖子退到门洞跟前,一人发下去一只口罩,九惜忍不住叹道:“这墓里居然这么多鲭虫!” 她说着又摸了瓶酒精递给胖子,“漱漱口,消消毒。” 胖子狠狠呸了两口,紧跟着就趴门边吐了起来,边吐边道:“呕——草他奶奶,呕——个腿,这玩意什么,呕——味儿,我,呕——” “胖子!”无邪给胖子这反应吓一跳,“你怎么了?中毒了?” “我没,呕——” 黑瞎子这时开口,“应该不是,就算是,吐一吐也没坏处。” 大吐特吐的胖子冲着无邪摆了摆手,好半天才说完一句整话,除去不必要的内容,他的话是:我没事儿,那虫子的味道,太他娘恶心了。 胖子这一吐就吐了十来分钟,直接给人干废了,他瘫在楼台边沿,吐了漱口水,“不行了,胖爷我得在这儿躺一会,呕……” 瞎子无情大笑。 那些鲭虫这会儿基本平静下来了,借着它们散发出来的蓝光,能看出这儿是个近圆形的天然洞穴,楼台右边,有沿着洞壁往下的石阶,楼台距洞穴底部并不高,只有五米不到。 洞穴中心的石台上有个十多米高的树状物,主干直径一米左右,枝丫繁密,那些鲭虫就盘踞其上。 以树下石台为中心,向外有八条廊道,末端以横向的廊道连接,八条廊道之间是一排排面向石台跪地祈祷的人,由于光线问题,没法看清楚它们究竟是人还是石像。 洞穴下方靠近北边的位置修有一座楼台,而他们现在的任务就是,过去看看。 “我去看看下面能不能走。” “一起。”九惜出声。实在是瞎子这人,不管认不认真,总透着一股子不靠谱,倒不是质疑他能力,而是作为队友的她分不清楚从这人嘴吐出来的到底哪句是玩笑,哪句是忠告! 拿两个一次性口罩包了手电筒,九惜就和黑瞎子一前一后下了旁边石阶。到底之后,九惜就发现这洞穴底部生着一层绒线样的菌丝,正是她之前见过的,能把人弄成一张皮的玩意儿。 不过有意思的是,这下面跪着的居然全是干尸,有骨有肉,并没有被那些菌丝寄生。 黑瞎子拨弄两下廊道边缘的干尸,道:“看来是动不了了,让他两下来。” 九惜又往前走了走,确认里码的都是干尸之后就给无邪两人打了信号。等无邪两人的时候,九惜忍不住拆了包吃的——从胖子包里顺来的肉干。 “来点?” 瞎子毫不客气摸了一把,“说起来,你还没告诉我你下来是为了干啥。” “找东西。” 章四 另一座墓 那道墓墙后边真的有道门!是个翻转门,那门被打开的时候,无邪显得很是诧异。 “丫还真准备升仙去啊,墓里的风水都不管了?可惜了这么好一地儿。”胖子感叹,抬脚就要往里走。 九惜赶忙把人给拉住,“事出反常必有妖,小心点。” “你们有没有感觉之前那个味道加重了?”无邪出声,眉头不自觉皱起。 黑瞎子长腿一跨,一脚踏进门后的通道,“现在可走不了回头路,不走这儿,留在这间墓室里打洞吗?瞎子我可没带工具啊,要是你们喜欢手刨,那我也没意见。” 有黑瞎子当开路先锋,九惜自然没得好说了,跟在他后边进了通道。这个通道修的还挺简陋,墙上没见什么浮雕彩绘之类的东西,只两边零散几个灯奴,造型和前边见到的那些差别还挺大。 “嘶,天真,这架势看着不对啊,这咋磕碜成这样?”胖子看看两边雕琢简单的灯奴,“谁家升仙的路修成这模样?弄不来金碧辉煌,彩绘浮雕,好歹也要有点仙气儿,整个登天梯什么的看着也像话啊。” “这些灯奴的风格也和那边的区别挺大。那边的能看到不少金朝元素的融合,这边这些基本上就没有了,放大了地域特色,这些灯奴的造型也明显比那边更显卑藐。”无邪说着,上手摸了下眼前灯奴,“石头的质地也不一样,在这附近,这种石头比那边用的那种要少见,往墓里弄这么多,要耗费的人力物力都不会少。” “所以呢?这啥情况?里头那兄弟修着修着转性子了,墓修到这边的时候觉得自家东西比别人的好,换回来了?总不能说他心里的天庭就是这样式,也太磕碜……” “别猜了,这根本就是两座墓。”黑瞎子走过来,看着三人一笑,“跟我来,给你们看点好东西。” 黑瞎子没打手电,悄没声消失又悄没声出现,然后站在胖子三人的视野盲区一句话蹦出来,那感觉,简直,鬼屋探险!尤其在他正前方的人。 “我去!四眼儿你能不能把你那破手电打开!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啊?”胖子给吓一跳,当即开始反抗。 仗着耳朵还算好用的九惜免了一道来自队友的魔法攻击。 “下次不要站在我们背后说话。”无邪在胖子之后默默补了句,顿了一下又道:“要不然,尾款可能得重新算。” 黑瞎子脸上笑容很快变得狗腿起来,下一刻,一道半死不活的手电光加入进来,那光线暗到九惜觉得它下一刻就能罢工! “别呀,吴老板。您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瞎子一定照办!” 顺着这条略显磕碜的通道往前走,途中瞎子给出了他判断两边为两座墓的理由:砖石用料不对,风格不对,再加上两边的年份不一样,这边建的比那边晚好几十年! 胖子听瞎子说完很快回过味儿来,不由感叹。 “我去,这丫挺能耐啊,直接把人夫妻俩当陪葬了?不怕压不住,人家再找他寻仇?” “那还真不一定,你瞧瞧这些石头,就这要费的人力物力,他一个顶了天的二品虚职,哪来的钱弄这阵仗?明显这人地位比他高,他还死的早,他们要是同辈的话,这操作还真不是做不来。” 走在前边的黑瞎子这时就道:“什么可行不可行的,人有权有势,只要乐意,就算把旁边那墓掀了,那也半点问题没有。到了。” 通道末端是一道石门,门上雕着的野兽是象鼻虎足的形态,按照展现出来的特征来看,它应该被称为:貘兽。 有“其皮辟瘟,其形辟邪”的记载。 开门的活儿自然是落到黑瞎子身上了。依然是个翻转门,不过门内的布置和通道内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按这里的陈设和构造来说,它该被称作大殿!大殿两边设有两排木质立柱,柱身皆被漆做朱红色,正中设有祭台,其上是一人高的铜质方鼎,四周还有些小型祭器,一溜的青铜制品。 往西有一方形石台,高近一米,上起一小号碑亭,刻墓主及其夫人墓志。这墓属于一个金末小国的首领,旁边那墓的墓主该是他的手下。 这么一看,这边的墓主多少是有点子缺德的! 胖子攀着大殿当中的祭器通鼎看了会儿就绿着脸退开了,“这丫真他娘不是人,那鼎里放了一堆脑壳!” “啧,这么大阵仗,一件明器都没有。” “包里背不少了,就知足你就,赶紧找路出去才是正事。”无邪看完墓志后冲胖子道。 “来都来了,大小也算是个皇陵。” “确实,来都来了,要不,胖爷你自己去里边看看。”瞎子出声,笑嘻嘻对胖子道。 胖子夸张地“咦”了一声,道:“你丫就没憋过啥好屁!”说完又追问,“里边有啥?” 瞎子侧了下身子,手里要灭不灭的手电光往大殿西侧被打开的千斤闸后边照过去,三四米宽的墓道两旁整整齐齐俯跪着两排服装统一,身形相近的人。它们露出来的皮肤与活人无异,墓道尽头的门前,还立着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做引路童子,探手垂眸,极其诡异。 胖子倒吸一口凉气,还没出声就听黑瞎子笑嘻嘻道:“友情提示,它们都是能动的,有攻击性,我们暂时不知道它们的开机条件,但幸运的是,目前为止它们一个都没开机。” “我擦,四眼儿,你他丫手挺快啊!”胖子忍不住骂道,“你他娘嫌我们活的太长久怎地?” “还能关上吗?” “能。但是,得有人进去才能关的住。”黑瞎子笑的灿烂,话还没说完,人就开始往后退,退了两步跟着扭头就往大殿东面跑。 “跑跑跑,快跑!”九惜一眼扫见了脖子开始扭动的引路童子,心下一惊,立时高声叫道。 就这两句话的功夫,整整齐齐跪在墓道里的几十个男女并那俩引路童子全都动弹起来,有的手里还抓着不知哪儿来的青铜剑! 胖子边跑边骂,还问九惜从杜老四那儿弄的装备里有没有雷管火药什么的。 九惜回他,“掉水银池里了。” 眼看那些玩意儿要撵上落在后边的胖子了,九惜终于想起来自己在另一座墓室那边试出来的成果,兜在人皮里的那些玩意儿怕火! “胖爷有火没,它们怕火!”九惜出声,边喊边往胖子屁股后边挨挨挤挤的尸群里扔过去几个燃着的火折子。 火折子砸在尸群里,点着了几个女尸身上的裙装。 胖子直接甩开背包,把追在他屁股后边几个烧起来的活尸扫开,挡住从旁边追过来的一群活尸,撞在一起的尸群又燃起来好些。 不过胖子却一下变了脸色,奔跑的速度瞬间提上去不少,“操他娘的,那俩小屁孩身上挂了腐玉!” 九惜闻言忍不住回头,不过她什么也没看到,那俩引路童子实在有点矮,被那群活尸捂了个严实。 腐玉遇火会蒸出强腐蚀性毒雾,人要碰上会死的很惨! 瞎子一马当先,九惜跑过去的时候他已经打开了出这间大殿的千斤闸。胖子气喘吁吁跑过来,身后坠着几个提剑的宫人。 离门十米左右,一股黑色雾气腾起,随着尸群跑动间被带起的气流迅速扩散开来。 待胖子钻过千斤闸,黑瞎子立马松了脚下砖石,矮身一滚。 千斤闸轰然落地,一个宫人被砸个正着,只一截铜剑露了出来。离闸门七八米远的九惜三人齐齐捂住口鼻,自闸门缝隙下飘进来的薄雾很快散开,消失无踪。 “走,希望前边有出口,要不然我们真就得徒手刨洞了,惨呐!吴老板,我觉得啊,我们之间的协议应该改一改,我进了两座墓。”黑瞎子说着比了两根手指出来晃了一晃。 “的确进了两座墓。”无邪点头,认真道,说完话头一转,问胖子九惜,“你们饿不饿?我们先休息一会再说。” “老板,我们可以边吃边聊。” “但我们的合作内容是找人,而我也确实只让你找了小九一个人。”无邪正色。 家里的盘口刚有起色,雇这人出来就花不少钱,再加上还欠小花两个亿……头疼。 “钱不钱的等出去了慢慢算。我记得你丫不还揣着块玉呢吗,有味儿那块,被他领导当陪葬那哥们儿身上的东西缺了不少,都揣你身上了?你那尾款再加能抵几块玉,得了便宜还卖乖。” “两码事,那些是她送我的。”黑瞎子一瞅九惜,然后从包里拿出几份盒饭,“诚惠,五百,各位老板,下地辛苦咱们吃点好的?” 剩下三人异口同声:“没钱。” “真可惜,要不打个欠条。” 四人在离闸门二十多米的墓道边休息了两个多小时。期间,九惜问了下潘子近况。 无邪说潘子还是老样子,每天为了盘口的事情跑上跑下,让他找个老婆他也不干,说什么他一个人挺好,就不拖累别人了。 然后他就问九惜前半年跑哪儿去了。九惜就说去找人了,不过没找到。 “欸,这是什么玩意儿?”胖子出声,抬手捂住一个天蓝色的光斑。 被胖子捂在手里的是个小虫子,正是九惜在外头见过的鲭虫。 “当地人叫它们鲭虫,说是这种虫子出现,预示来年风调雨顺。”九惜回他。 胖子拨弄两下手里的虫子,“这玩意长挺别致的,咋这么像蚊子呢,哎九儿,这东西叮人不?” 九惜摇头,“不知道,但它好像挺容易死……” 一句话没说完,胖子手里那点蓝光就熄了,扔了手里的虫子,胖子左右看了看,突然道:“哎,你们有没有觉得这墓道变窄了?咱们这是往外走,它要变也该往宽了变啊!我去,这墙该不会是能动。” “墙没动,不过这路确实有问题。各位老板,现在怎么走,要回去吗?” “不行。”九惜出声,“之前那座墓里,你们是怎么触发水银池的?” 无邪和胖子对视一眼,瞎子就笑,“那就,继续?” 四人走了半个多小时,宽度收缩到不到两米的通道末端出现了一个门洞,隐约能看到里边修有一条廊道。 率先钻进门洞的黑瞎子停了一下,然后道:“各位老板,进来记得把手电关了。” 如果说这话的是小哥,九惜三人肯定全部听话,可惜,他不是。 三道手电光一起照进去,盘踞其间的大量小虫被灯光惊动,悉数展翅,乱糟糟的蓝色光斑填满了眼前的空间。手电照过去是密密麻麻的飞虫,手电关掉就只剩满眼的光斑。九惜能感觉到飞虫翅羽扑到脸上的触感,尤其是鼻尖上,吓得她直接屏住了呼吸,生怕一个不小心把它们吸进鼻腔里去! 扒过背包找口罩的九惜很快听到旁边传来的擤气声和随之响起的喷嚏声。 “都说了别打手电,不听老人言……”捂着口鼻的瞎子闷声道。 拽着胖子退到门洞跟前,一人发下去一只口罩,九惜忍不住叹道:“这墓里居然这么多鲭虫!” 她说着又摸了瓶酒精递给胖子,“漱漱口,消消毒。” 胖子狠狠呸了两口,紧跟着就趴门边吐了起来,边吐边道:“呕——草他奶奶,呕——个腿,这玩意什么,呕——味儿,我,呕——” “胖子!”无邪给胖子这反应吓一跳,“你怎么了?中毒了?” “我没,呕——” 黑瞎子这时开口,“应该不是,就算是,吐一吐也没坏处。” 大吐特吐的胖子冲着无邪摆了摆手,好半天才说完一句整话,除去不必要的内容,他的话是:我没事儿,那虫子的味道,太他娘恶心了。 胖子这一吐就吐了十来分钟,直接给人干废了,他瘫在楼台边沿,吐了漱口水,“不行了,胖爷我得在这儿躺一会,呕……” 瞎子无情大笑。 那些鲭虫这会儿基本平静下来了,借着它们散发出来的蓝光,能看出这儿是个近圆形的天然洞穴,楼台右边,有沿着洞壁往下的石阶,楼台距洞穴底部并不高,只有五米不到。 洞穴中心的石台上有个十多米高的树状物,主干直径一米左右,枝丫繁密,那些鲭虫就盘踞其上。 以树下石台为中心,向外有八条廊道,末端以横向的廊道连接,八条廊道之间是一排排面向石台跪地祈祷的人,由于光线问题,没法看清楚它们究竟是人还是石像。 洞穴下方靠近北边的位置修有一座楼台,而他们现在的任务就是,过去看看。 “我去看看下面能不能走。” “一起。”九惜出声。实在是瞎子这人,不管认不认真,总透着一股子不靠谱,倒不是质疑他能力,而是作为队友的她分不清楚从这人嘴吐出来的到底哪句是玩笑,哪句是忠告! 拿两个一次性口罩包了手电筒,九惜就和黑瞎子一前一后下了旁边石阶。到底之后,九惜就发现这洞穴底部生着一层绒线样的菌丝,正是她之前见过的,能把人弄成一张皮的玩意儿。 不过有意思的是,这下面跪着的居然全是干尸,有骨有肉,并没有被那些菌丝寄生。 黑瞎子拨弄两下廊道边缘的干尸,道:“看来是动不了了,让他两下来。” 九惜又往前走了走,确认里码的都是干尸之后就给无邪两人打了信号。等无邪两人的时候,九惜忍不住拆了包吃的——从胖子包里顺来的肉干。 “来点?” 瞎子毫不客气摸了一把,“说起来,你还没告诉我你下来是为了干啥。” “找东西。” 章五 一起恰饭啦 “那你可真不走运,那墓现在被水银灌了。”黑瞎子开口,很不走心。他说完盯着九惜手里的包装袋看了一会儿,又道:“豆丁,你觉没觉着有点饿?” “还行。”塞了一嘴肉干的九惜含含混混道。 黑瞎子沉默一会,“再给我点。” 九惜把袋子一抱,“你不是有盒饭吗?” “偶尔换换口味也不是不行。” 咬着压缩饼干的无邪搀着胖子从楼台那边下来的时候,这边俩个已经发展到一人一份盒饭往嘴里扒拉了! “你们这什么情况?” 九惜闻言抬头看向出声的无邪,发了个鼻音出来,“嗯?” 在无邪和胖子诧异的眼神里梗着脖子咽下嘴里的炒饭,九惜顺着他们的目光看眼对面饿死鬼样的黑瞎子,再回想一下自己和对面差不多的状态,后知后觉发现好像有点不对,不过,这个发现并没有影响她动筷子! “你们都饿死鬼上身了?吃这么多,你俩不撑得慌?”胖子看眼九惜两人脚下扔着的包装袋,要知道两三个小时前他们才休整过! “饿。”九惜抽空出声。 黑瞎子扒拉一口饭,“我和豆丁中招了。” “卧槽,中招了不去想办法,就光蹲在这儿这么吃?你俩想撑死咋滴!” “你不懂……哎,不对,你,你没感觉?你不觉得饿?”就着水啃压缩饼干的无邪一脸诧异地看向旁边的胖子。 这回轮到胖子震惊了,“你也饿了?这他娘的发作这么快!” 无邪摇头,“不是,从楼台那下来的时候就开始了,你竟然没感觉?胖子,你是带了什么东西,或者碰了什么我们没接触过的东西吗?” 胖子皱眉,从包里翻出来一些金银玉饰、一个薄胎玉盏以及一方铜镜,“就这些,没了。” 九惜扒饭,抽空扫一眼,“这些饰物都是我卸下来的,我们这样应该跟那个墓里的东西没多大关系。” 胖子连连点头,小心又迅速地把翻出来的东西一件件裹起收好,“进了这墓我们就一直在一起,按说胖爷我摸过的东西你们也碰过,嘶,总不能是那祭祀的青铜鼎……我去!你们俩能不能忍着点?不怕胃炸了啊!” 从瞎子那儿摸来又一份盒饭准备揭封口的九惜动作一滞,她两眼盯着手里的饭盒封口停了没一分钟,然后毅然决然地给那盒饭开了封。 无邪扯开了又一份压缩饼干,“胖子,我们还是想想你干了些啥。” “卧槽!你们再这么吃下去,胖爷我就得有幸见识一下什么叫撑死鬼了!”胖子说着探手去夺九惜手里的盒饭,“我哪知道你们没干啥,反正一路过来能看见的东西胖爷我都摸过,就连虫子都尝了个咸淡……哈,该不会是那虫,呕……肯定是那玩意!哈哈,叫你们乐,来来来,都试试都试试!” 提到那虫子就想吐的胖子瞬间来了干劲,话还没说完,他就一手捂好了自己的口罩,另一手拿了手电,开强光往山洞中虫群盘踞的树上一晃。 没几分钟,大群的鲭虫一窝蜂冲了过来。 “我擦,呕——” “死胖子!你他娘提个,呕——” “我,呕——” “哈哈哈,啧啧啧,雨露均,呕……我靠,谁他娘把这玩意踩爆了!呕——我擦,你大爷的,呕——你们都他娘小心点啊!” 四人狂吐不止。 胖子打开的手电还没关,被灯光吸引的虫群前仆后继往这边钻。 九惜捂耳朵捏鼻子,眯着眼睛趴在廊道边大吐特吐。同样占了一段廊道的黑瞎子抽空甩了外套过去盖了兀自亮着的手电。 “噗,呸呸。”呕完酸水的胖子灌水漱了口,第一个离开廊道边沿,“怎么样,这玩意好用,你们谁还饿?丫还想不想吃了!” 刚吐停的九惜闻言忍不住又趴了回去,“呕——” 其他不说,单就解问题这方面,效果杠杠的! 好不容易离开廊道那片区域,几人全瘫了,黑瞎子也没例外。瘫在靠近中心石台那边的廊道上,四人所在区域时不时就有干呕声响起。 胃里发疼泛酸难受的厉害,就连喉管子也都被胃酸灼的生疼。 “我说胖子,下次干这种事儿前……”无邪顿了一下,压下翻腾而起的反胃感这才接着道:“下次,先打声招呼。” “瞎子我第一次,被个虫子恶心成这样,呕……还下次,撑死我算了。这狗屁玩意儿怎么长的,尸水里泡个百八十年都比这味儿舒,呕……”瘫靠在廊道一柱子上的黑瞎子呕了两声,似乎是靠的不怎么舒服,坐起来活动了一下肩背。 胖子听完就笑,“丫还笑你胖爷,风水轮流转,还当你丫有多能忍!熊样!” “苍天饶,呕……”九惜感慨。 “这狗屁老天爷,还真他娘的谁也不饶……”胖子忍不住嘟囔一句,不过这话说完,他脸上的笑也基本散干净了。 无邪叹口气,拍了拍胖子肩膀。他知道,胖子啊,是想云彩了! 九惜手指抵住咽喉下方,抻着脖子深呼吸两下,喝点水洗了洗喉管子,“我去那边看看。” 沿着廊道走过去,上了中心石台,九惜这才看清楚那棵树的样子。停满了鲭虫的树干还隐隐有些反光,抬手挥开一小片虫子,看清楚那树的材质后,九惜不觉震惊,这树干,是瓷的! 由于上边爬满了发着蓝色萤光的鲭虫,导致这瓷也染上了一层蓝色,所以没法确认树体本来的颜色,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树一定是浅色的,大概率可能是月白、纯白、浅黄、淡蓝等颜色。树干上有些纹路凸起,蜿蜒没入被被虫群覆盖的区域,由于露出来的面积有些小,没法确定具体图样。 “发现什么了?”不见九惜回去,无邪有些担心,按着胃过来。 九惜侧身,示意无邪去看树干露出来的部分。 “瓷?竟然是瓷器!”无邪出声,显得很是惊讶。 九惜点头,“上边有凸起的纹路,不过鲭虫太多了,看不全。” 无邪挥手,在九惜清出来的基础上又赶走了一片鲭虫,拿衣摆包了手电筒打开,确认不至于吸引鲭虫之后便拿手电筒照着,细细去看那树干及其上纹路。树干两米以下地方的鲭虫逐渐被他赶了个精光,九惜跟着无邪看过去,才发现这瓷树居然是个双层的,外层树干上还有部分镂空设计。 无邪看了好半天站起身来,斟酌着说出了自己的判断,“这树应该是个乐器,看四周这些干尸的状态,极有可能是作祭祀祈福之用。” “这玩意儿要能带出去……啧。”胖子感叹,但也只是感叹。他清楚地知道这棵树不可能被他们几个挖坟的完完整整带出去,至于碎瓷,毫无意义,白送都没人要。 “带是别想了,不过可以听个响,感受一下古人祭祀的氛围。”懒懒倚在廊道那边的黑瞎子出声。 “您可别。万一氛围太好,底下这些前辈也想起来蹦个迪,胖子我可就得提前跟我太奶会面去了。”胖子随口跟道。 “那就走,去那边。”无邪出声,抬手指一下洞穴北边靠近洞底的楼台。 “等会儿,有声。”隐隐约约听到些许嗡鸣的九惜皱眉。 倚在廊道边缘的黑瞎子看一眼西南方向的楼台,“起风了,可能要下雨。” 被九惜和无邪从树干上赶走,飞散盘旋的鲭虫几乎没有落在西南边搂台附近的,南边也只有零散几个。 很快,那种隐隐约约的嗡鸣开始变大,没几分钟就到了无邪也能勉强听清的程度。 “我觉得再等等可能会有一些意料之外的体验。”黑瞎子出声,没见动弹。 胖子撇嘴,“还是别等了,这地方这么多老前辈,阴气重,我们这几个活的还是别打扰人老前辈聚会听音乐。” 无邪亦点头认同。 正要走时,忽听一道水珠滴落的声音,水落银盘,清悦动人,之后就是一阵空灵悠远、有些缥缈的声音,不同于水声,是那瓷树发出来的! 第一滴水落下来之后,很快就有了第三滴、第四滴,它们的落点不大一样,但却很巧妙地敲出去了一种极具特色的旋律。 听着这声音,九惜突然有了一种很荒谬的感觉,她觉得自己好像脱离了这片天地,进入了一处有些空寂冰冷的地方。在那里,她能听到很多声音,其中最为清楚的是水流拍击的声音,其次便是夹杂其间,若隐若现的人声。 她听到有个熟悉的声音喊了她一声,她想回应,却发不出声音来,她想跑过去,却突然发现那个声音竟然是从四面八方传过来的! “呵,这雨下的可真大!”廊道边的黑瞎子出声,一下子打破了瓷树声音里那种空灵神秘的感觉。 九惜回神,恍惚了好一会周围才安静下来,接着就觉脑仁有些疼。 她和无邪胖子对视,三人都从对方的表情里看出了震惊。 “你们看到啥了?我靠,这破树有问题!”胖子摸一把脑门上沁出的汗珠子。 无邪神色莫名,只道:“这儿不能待了,我们赶紧走。瞎子,走了。” 九惜跟着无邪两人踏上往北去的廊道,不见黑瞎子跟来,她不由回头去看,没成想一回头就看到一截氤氲缥缈的光雾自半空垂落下来,丝丝缕缕似轻纱薄雾,落至已然没了鲭虫停留的瓷树之上时,光雾开始舒展蔓延,缓缓铺展开大片水蓝色的荧光。 有些梦幻,极具美感。 九惜回头,看见无邪和胖子已经走出去十来米了,可她还没叫上黑瞎子,怕两人遇到危险招架不住,就开口叫了无邪一声,前边的无邪回过头来,道:怎么了? 眼睁睁看着无邪脑袋像芭比娃娃那样硬生生拧过一百八十度,后背和五官同时朝向一个方向,还一脸关切的问她:怎、么、了! 九惜一下子梗住,心脏猛得一缩,脑门青筋直跳,半晌没能说出来一句话来。然后,她就看到胖子做了个无邪同款动作,身体站的板板正正,甚至他人还在往前走,只有脑袋开始往后拧。 “九儿,咋了,有啥事吗?” 九惜闭眼,不忍直视,心脏突突直跳,胃里隐隐有些翻腾。害怕再等下去他俩又来个保留节目,九惜立马出声,有些艰难道:“没事,走。” 然后,更炸裂的来了,他们又把身体给转过来了!!! 头不动,一百八十度把身体转了一圈,开始,倒着走!!! 动作跟正着走的时候一模一样,就怎么说呢,膝盖打了弯,脚掌当了脚后跟! 九惜看得两眼一黑。 “小九。站那干嘛?怎么不跟上?”无邪出声,大步向前……向后? “九儿,快点,我们得赶紧出去。这儿不对劲,有什么问题等我们离开这儿再说。” 九惜不动如山,对面反着走那俩终于停住步子,然后开始往来走。因为它们没转圈,这回倒像是个正常人了! “小九,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来我看看。”走过来的无邪开口。 九惜摇头,然后迅速出手,一个手刀砍在无邪颈侧。 对面的家伙站的直挺挺的一脸茫然看她,“小九,怎么啦?我有什么问题吗?” 他说着摊开手来,在九惜面前转了个圈,停下来的时候脑袋和身体又错位了! 身体正面对着九惜,脑袋却是个后脑勺! 九惜觉着有些心梗。 从手上传来的触感很真实,但眼前这玩意儿明显不正常。 要出幻境一般有三个法子:等它结束,毁了造幻境的,还有一个就是噶了自己这个幻境载体。 眼下,现实当中有无邪、胖子和瞎子,有过把人认成尸体,把尸体认成人这一经历的九惜很快弃了第二种方法,万一幻觉之外只有无邪或胖子,自己下杀手,他俩会怎样可就没法保证了。 等结束吗?不能确认环境一定安全,就这么等下去显然不现实。 九惜抽刀,刀尖抵住心口。 尖锐的痛感炸开,九惜满头大汗醒过神来,刀刃入肉不到两公分,她刀子递的慢,很疼,但没那么容易致命。收刀,上药止血的同时环顾四周。 她在瓷树旁边,无邪在她一只手就能够到的地方,人在地上蹲着。胖子蹲在石台边沿倒腾他的背包,动作机械。瞎子倚在廊道边缘,眉头皱的死紧,因为戴着墨镜,倒是看不出来他眼睛睁没睁。 章五 一起恰饭啦 “那你可真不走运,那墓现在被水银灌了。”黑瞎子开口,很不走心。他说完盯着九惜手里的包装袋看了一会儿,又道:“豆丁,你觉没觉着有点饿?” “还行。”塞了一嘴肉干的九惜含含混混道。 黑瞎子沉默一会,“再给我点。” 九惜把袋子一抱,“你不是有盒饭吗?” “偶尔换换口味也不是不行。” 咬着压缩饼干的无邪搀着胖子从楼台那边下来的时候,这边俩个已经发展到一人一份盒饭往嘴里扒拉了! “你们这什么情况?” 九惜闻言抬头看向出声的无邪,发了个鼻音出来,“嗯?” 在无邪和胖子诧异的眼神里梗着脖子咽下嘴里的炒饭,九惜顺着他们的目光看眼对面饿死鬼样的黑瞎子,再回想一下自己和对面差不多的状态,后知后觉发现好像有点不对,不过,这个发现并没有影响她动筷子! “你们都饿死鬼上身了?吃这么多,你俩不撑得慌?”胖子看眼九惜两人脚下扔着的包装袋,要知道两三个小时前他们才休整过! “饿。”九惜抽空出声。 黑瞎子扒拉一口饭,“我和豆丁中招了。” “卧槽,中招了不去想办法,就光蹲在这儿这么吃?你俩想撑死咋滴!” “你不懂……哎,不对,你,你没感觉?你不觉得饿?”就着水啃压缩饼干的无邪一脸诧异地看向旁边的胖子。 这回轮到胖子震惊了,“你也饿了?这他娘的发作这么快!” 无邪摇头,“不是,从楼台那下来的时候就开始了,你竟然没感觉?胖子,你是带了什么东西,或者碰了什么我们没接触过的东西吗?” 胖子皱眉,从包里翻出来一些金银玉饰、一个薄胎玉盏以及一方铜镜,“就这些,没了。” 九惜扒饭,抽空扫一眼,“这些饰物都是我卸下来的,我们这样应该跟那个墓里的东西没多大关系。” 胖子连连点头,小心又迅速地把翻出来的东西一件件裹起收好,“进了这墓我们就一直在一起,按说胖爷我摸过的东西你们也碰过,嘶,总不能是那祭祀的青铜鼎……我去!你们俩能不能忍着点?不怕胃炸了啊!” 从瞎子那儿摸来又一份盒饭准备揭封口的九惜动作一滞,她两眼盯着手里的饭盒封口停了没一分钟,然后毅然决然地给那盒饭开了封。 无邪扯开了又一份压缩饼干,“胖子,我们还是想想你干了些啥。” “卧槽!你们再这么吃下去,胖爷我就得有幸见识一下什么叫撑死鬼了!”胖子说着探手去夺九惜手里的盒饭,“我哪知道你们没干啥,反正一路过来能看见的东西胖爷我都摸过,就连虫子都尝了个咸淡……哈,该不会是那虫,呕……肯定是那玩意!哈哈,叫你们乐,来来来,都试试都试试!” 提到那虫子就想吐的胖子瞬间来了干劲,话还没说完,他就一手捂好了自己的口罩,另一手拿了手电,开强光往山洞中虫群盘踞的树上一晃。 没几分钟,大群的鲭虫一窝蜂冲了过来。 “我擦,呕——” “死胖子!你他娘提个,呕——” “我,呕——” “哈哈哈,啧啧啧,雨露均,呕……我靠,谁他娘把这玩意踩爆了!呕——我擦,你大爷的,呕——你们都他娘小心点啊!” 四人狂吐不止。 胖子打开的手电还没关,被灯光吸引的虫群前仆后继往这边钻。 九惜捂耳朵捏鼻子,眯着眼睛趴在廊道边大吐特吐。同样占了一段廊道的黑瞎子抽空甩了外套过去盖了兀自亮着的手电。 “噗,呸呸。”呕完酸水的胖子灌水漱了口,第一个离开廊道边沿,“怎么样,这玩意好用,你们谁还饿?丫还想不想吃了!” 刚吐停的九惜闻言忍不住又趴了回去,“呕——” 其他不说,单就解问题这方面,效果杠杠的! 好不容易离开廊道那片区域,几人全瘫了,黑瞎子也没例外。瘫在靠近中心石台那边的廊道上,四人所在区域时不时就有干呕声响起。 胃里发疼泛酸难受的厉害,就连喉管子也都被胃酸灼的生疼。 “我说胖子,下次干这种事儿前……”无邪顿了一下,压下翻腾而起的反胃感这才接着道:“下次,先打声招呼。” “瞎子我第一次,被个虫子恶心成这样,呕……还下次,撑死我算了。这狗屁玩意儿怎么长的,尸水里泡个百八十年都比这味儿舒,呕……”瘫靠在廊道一柱子上的黑瞎子呕了两声,似乎是靠的不怎么舒服,坐起来活动了一下肩背。 胖子听完就笑,“丫还笑你胖爷,风水轮流转,还当你丫有多能忍!熊样!” “苍天饶,呕……”九惜感慨。 “这狗屁老天爷,还真他娘的谁也不饶……”胖子忍不住嘟囔一句,不过这话说完,他脸上的笑也基本散干净了。 无邪叹口气,拍了拍胖子肩膀。他知道,胖子啊,是想云彩了! 九惜手指抵住咽喉下方,抻着脖子深呼吸两下,喝点水洗了洗喉管子,“我去那边看看。” 沿着廊道走过去,上了中心石台,九惜这才看清楚那棵树的样子。停满了鲭虫的树干还隐隐有些反光,抬手挥开一小片虫子,看清楚那树的材质后,九惜不觉震惊,这树干,是瓷的! 由于上边爬满了发着蓝色萤光的鲭虫,导致这瓷也染上了一层蓝色,所以没法确认树体本来的颜色,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树一定是浅色的,大概率可能是月白、纯白、浅黄、淡蓝等颜色。树干上有些纹路凸起,蜿蜒没入被被虫群覆盖的区域,由于露出来的面积有些小,没法确定具体图样。 “发现什么了?”不见九惜回去,无邪有些担心,按着胃过来。 九惜侧身,示意无邪去看树干露出来的部分。 “瓷?竟然是瓷器!”无邪出声,显得很是惊讶。 九惜点头,“上边有凸起的纹路,不过鲭虫太多了,看不全。” 无邪挥手,在九惜清出来的基础上又赶走了一片鲭虫,拿衣摆包了手电筒打开,确认不至于吸引鲭虫之后便拿手电筒照着,细细去看那树干及其上纹路。树干两米以下地方的鲭虫逐渐被他赶了个精光,九惜跟着无邪看过去,才发现这瓷树居然是个双层的,外层树干上还有部分镂空设计。 无邪看了好半天站起身来,斟酌着说出了自己的判断,“这树应该是个乐器,看四周这些干尸的状态,极有可能是作祭祀祈福之用。” “这玩意儿要能带出去……啧。”胖子感叹,但也只是感叹。他清楚地知道这棵树不可能被他们几个挖坟的完完整整带出去,至于碎瓷,毫无意义,白送都没人要。 “带是别想了,不过可以听个响,感受一下古人祭祀的氛围。”懒懒倚在廊道那边的黑瞎子出声。 “您可别。万一氛围太好,底下这些前辈也想起来蹦个迪,胖子我可就得提前跟我太奶会面去了。”胖子随口跟道。 “那就走,去那边。”无邪出声,抬手指一下洞穴北边靠近洞底的楼台。 “等会儿,有声。”隐隐约约听到些许嗡鸣的九惜皱眉。 倚在廊道边缘的黑瞎子看一眼西南方向的楼台,“起风了,可能要下雨。” 被九惜和无邪从树干上赶走,飞散盘旋的鲭虫几乎没有落在西南边搂台附近的,南边也只有零散几个。 很快,那种隐隐约约的嗡鸣开始变大,没几分钟就到了无邪也能勉强听清的程度。 “我觉得再等等可能会有一些意料之外的体验。”黑瞎子出声,没见动弹。 胖子撇嘴,“还是别等了,这地方这么多老前辈,阴气重,我们这几个活的还是别打扰人老前辈聚会听音乐。” 无邪亦点头认同。 正要走时,忽听一道水珠滴落的声音,水落银盘,清悦动人,之后就是一阵空灵悠远、有些缥缈的声音,不同于水声,是那瓷树发出来的! 第一滴水落下来之后,很快就有了第三滴、第四滴,它们的落点不大一样,但却很巧妙地敲出去了一种极具特色的旋律。 听着这声音,九惜突然有了一种很荒谬的感觉,她觉得自己好像脱离了这片天地,进入了一处有些空寂冰冷的地方。在那里,她能听到很多声音,其中最为清楚的是水流拍击的声音,其次便是夹杂其间,若隐若现的人声。 她听到有个熟悉的声音喊了她一声,她想回应,却发不出声音来,她想跑过去,却突然发现那个声音竟然是从四面八方传过来的! “呵,这雨下的可真大!”廊道边的黑瞎子出声,一下子打破了瓷树声音里那种空灵神秘的感觉。 九惜回神,恍惚了好一会周围才安静下来,接着就觉脑仁有些疼。 她和无邪胖子对视,三人都从对方的表情里看出了震惊。 “你们看到啥了?我靠,这破树有问题!”胖子摸一把脑门上沁出的汗珠子。 无邪神色莫名,只道:“这儿不能待了,我们赶紧走。瞎子,走了。” 九惜跟着无邪两人踏上往北去的廊道,不见黑瞎子跟来,她不由回头去看,没成想一回头就看到一截氤氲缥缈的光雾自半空垂落下来,丝丝缕缕似轻纱薄雾,落至已然没了鲭虫停留的瓷树之上时,光雾开始舒展蔓延,缓缓铺展开大片水蓝色的荧光。 有些梦幻,极具美感。 九惜回头,看见无邪和胖子已经走出去十来米了,可她还没叫上黑瞎子,怕两人遇到危险招架不住,就开口叫了无邪一声,前边的无邪回过头来,道:怎么了? 眼睁睁看着无邪脑袋像芭比娃娃那样硬生生拧过一百八十度,后背和五官同时朝向一个方向,还一脸关切的问她:怎、么、了! 九惜一下子梗住,心脏猛得一缩,脑门青筋直跳,半晌没能说出来一句话来。然后,她就看到胖子做了个无邪同款动作,身体站的板板正正,甚至他人还在往前走,只有脑袋开始往后拧。 “九儿,咋了,有啥事吗?” 九惜闭眼,不忍直视,心脏突突直跳,胃里隐隐有些翻腾。害怕再等下去他俩又来个保留节目,九惜立马出声,有些艰难道:“没事,走。” 然后,更炸裂的来了,他们又把身体给转过来了!!! 头不动,一百八十度把身体转了一圈,开始,倒着走!!! 动作跟正着走的时候一模一样,就怎么说呢,膝盖打了弯,脚掌当了脚后跟! 九惜看得两眼一黑。 “小九。站那干嘛?怎么不跟上?”无邪出声,大步向前……向后? “九儿,快点,我们得赶紧出去。这儿不对劲,有什么问题等我们离开这儿再说。” 九惜不动如山,对面反着走那俩终于停住步子,然后开始往来走。因为它们没转圈,这回倒像是个正常人了! “小九,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来我看看。”走过来的无邪开口。 九惜摇头,然后迅速出手,一个手刀砍在无邪颈侧。 对面的家伙站的直挺挺的一脸茫然看她,“小九,怎么啦?我有什么问题吗?” 他说着摊开手来,在九惜面前转了个圈,停下来的时候脑袋和身体又错位了! 身体正面对着九惜,脑袋却是个后脑勺! 九惜觉着有些心梗。 从手上传来的触感很真实,但眼前这玩意儿明显不正常。 要出幻境一般有三个法子:等它结束,毁了造幻境的,还有一个就是噶了自己这个幻境载体。 眼下,现实当中有无邪、胖子和瞎子,有过把人认成尸体,把尸体认成人这一经历的九惜很快弃了第二种方法,万一幻觉之外只有无邪或胖子,自己下杀手,他俩会怎样可就没法保证了。 等结束吗?不能确认环境一定安全,就这么等下去显然不现实。 九惜抽刀,刀尖抵住心口。 尖锐的痛感炸开,九惜满头大汗醒过神来,刀刃入肉不到两公分,她刀子递的慢,很疼,但没那么容易致命。收刀,上药止血的同时环顾四周。 她在瓷树旁边,无邪在她一只手就能够到的地方,人在地上蹲着。胖子蹲在石台边沿倒腾他的背包,动作机械。瞎子倚在廊道边缘,眉头皱的死紧,因为戴着墨镜,倒是看不出来他眼睛睁没睁。 章六 育虫室 九惜拿纱布贴了伤口,第一个去看胖子,过去之后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大片的菌丝自石台下边爬上来,密密实实裹上了胖子的腿脚!可以把人弄成一张皮的玩意,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东西。把胖子拖到石台里边,她就拿了火折子去燎那些菌丝。 说实话,她很想直接把胖子的裤子给扒了! “……真相到底是什么……都他娘骗老子!我是傻子吗……” 突然响起的怒吼骇了九惜一跳,她手一抖,火折子就印胖子腿上了,他的裤子被燎出来一个洞,有白色的菌丝被火燎的缩了一下。 有菌丝爬进胖子衣服里边去了! 迅速搞完胖子这边,九惜扭头去看无邪。无邪还在说话不过声音小了些,脑门抵在那瓷树树干上邦邦敲,弄得那瓷树原本空灵神秘的旋律乱了套,整个山洞里回荡着他磕脑门的声音! 过去拉人的时候,九惜听到无邪吐出的字眼,断断续续的没什么逻辑和连贯性,听着却让人有些难受,或许是他声音有些低的原因。 “……到底去哪儿了……潘叔,对不起……闷油瓶……对不起,胖子……你是不是也要走,小九……我找不到你了,我好累……三叔……” 把人拉到胖子这边,九惜默默叹气,捂了下发疼、又觉有些发堵的心口,看着俩人发了会愁,又转头去看黑瞎子。 到了近前她才发现黑瞎子满头的冷汗,打墨镜边沿能看到他眼睛是闭着的。他的情况不是很好,但九惜没有贸然动他,确定他周边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之后就退开了。 再次停在胖子两人跟前,九惜目光在自己的短刀上停留一瞬,默念两声抱歉,打算给他俩也一人开一口子。 正要动刀时,一点蓝色一晃而过。这些虫子看着挺漂亮,颜色梦幻绮丽,可一旦被碾死就会爆发出一种令人难以承受的恶心气味,只要有一点点钻进鼻腔,那个味儿就直往人天灵盖上冲。作为亲测者,九惜敢打包票,这玩意儿,绝对的提神醒脑! 用它们来叫人倒是能比动刀来的实惠些,打定主意的九惜拿手电引了空中盘旋的鲭虫下来,捉了三只在胖子三人鼻尖下碾死。动手的时候她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但那味道的持续时长实在可观,虽万般小心,但她还是不可避免的闻到了。 一分钟不到,胖子和无邪先后醒了过来,但黑瞎子却没什么动静,这很不正常。 “卧槽,呕……这他娘的啥情况,九,你,呕……你遇着啥了?怎伤成这样了?还有你胖爷我的,呕……胖爷我裤子咋成这样了!”喜提一大裤衩的胖子瞪眼,震惊诧异,腿毛都给燎没了的胖腿儿白的晃眼。 “那菌丝跑你腿上了,处理的时候弄的。你最好看看你身上还有没有残留,那玩意儿能吃人的。”九惜左手捏着鼻子,瓮声瓮气道,说着凑去黑瞎子那边,试探性拍了拍他的脸,“瞎子,醒醒,瞎子!” 倚着廊道坐着的人毫无动静。 “呕……别拍了,你伤怎么样?还能行吗?胖,呕……”无邪说着抬起胳膊拿袖子捂了下眼睛,他这会儿已经哕的眼泪都出来了! 就这还顺手挡了一下准备去背黑瞎子的九惜,“胖子!别他娘磨叽了,我们先带眼镜,呕……先把他,带出去,呕……” 九惜捏鼻子憋气,硬生生把反胃感压住,在离无邪一米多的位置伸着左胳膊给他拍了拍背,顺带一提,她捏虫子的就是左手! “你离我远点!卧槽!呕……” 之前就已经吐过一轮的俩人胃里现在基本都是空的,呕出来的全是酸水。 鼻子发酸,喉管子烧着疼。吐过的人都知道那种感觉有多不好受,更何况,他们都吐了两三轮了! 遭受驱赶的九惜忍着呕吐感憋着笑往远处挪了挪,实在是他俩的尊容太过狼狈,还不是如何如何凄惨,而是带着点子滑稽的那种! “笑笑,笑什么笑?没见过你胖爷的美腿,呕……”胖子扭腰抻腿,刚摆好造型就破了功,弯腰狂呕。完事往无邪那边走的时候还白了九惜一眼,“你个小没良心的,你胖爷我都为你光荣负伤了,丫还笑你胖爷,出去涮火锅,你呕……” “闭嘴你。”无邪架起瞎子一条胳膊,压住又泛上来的反胃感,停了一会儿才又道:“快点走,别逼逼!” “天真,你小子飘了啊,敢骂你胖爷我,呕……对你胖爷不敬,想当年,在那临沂蒙山,倒斗界肥王子初遇天真小无邪……” 九惜看他俩一人一边架着黑瞎子往北边那条廊道走,转身时却被瓷树上一处地方吸引了目光。 鲭虫虫群这会儿基本都在空中盘旋,没了遮挡的树干露出全貌来,离地三米左右的树干镂空处嵌着一个与瓷树整体材质不怎么相衬的东西。 那是个小型玉璧,可质地看着又不像玉,像石质的,又像木头,嵌在浅色的瓷树上格外扎眼。 “胖爷,帮个忙!” 撬下来那块玉璧,几人上了北边廊道,过了末端楼台后边的门洞,就是个只够成年男子弯腰行走的通道,有些逼仄,胖子一路骂骂咧咧。 “每次下地都能遇见这种狗洞,奶奶的,倒斗的歧视胖子也就算了,一铲子打个洞也不容易。这他娘好歹算个土皇帝,修个甬道还抠抠搜搜的!” “按照这儿的墓制,实在不应该出现这么狭窄的甬道。”背着黑瞎子走在中间的无邪出声,有些担忧,“小九,小心点。” 九惜应声,抽了短刀在手里。走了二十多分钟,通道前出现了一个不算很大的石室,不过还没进到石室里头呢,九惜就被结结实实吓了一跳——门洞之后,右手边贴近墙壁的地方,立着一具面容狰狞的尸体,她打过去的手电光正正好怼到尸体脸上! 因门洞宽度限制,九惜和那尸体之间的距离不足一拳!被吓到的九惜反射性出刀,那尸体的脑袋干脆利落地搬了家。 “小九?” “没事。一个死人,你们稍等,我处理一下。”九惜回了无邪一声。 她看眼手里握着的刀,然后去看那没了脑袋的尸体,觉得下次动刀还是收点力道的好些。把门洞两边的尸体弄开些,九惜就喊无邪他们进来了。 钻进门洞来的无邪没等看周围情况就先把背上的黑瞎子给扔墙角了,站直身子活动腰背的时候不由得“嘶”了一声。 这间石室里有近三十具死尸,形态神色各不相同,唯一的相似之处在于手电照过去之后它们展现出的似有似无的透光感,与大殿的引路童子和宫人不同,他们给人一种皮肤皮囊里边什么东西都没有的感觉! “这不是大殿那种会动的玩意儿吗?卧槽!你们俩干嘛呢,还不走!”最后进来的胖子叫道,踏进来的脚又收了回去。 九惜拨弄一下断了头的那具死尸,“胖爷,进来,在这里跟他们打好歹能发挥一下您倒斗界肥王子的神威,在那通道里头,我们几个跑都不见得能跑利落。” 死尸脖颈的断口处并不是空荡荡一片,填充有一种莹白色的胶质物,看着挺润,透光性也挺不错的。拿刀刮下来一些抹平摊开,九惜顿觉一阵恶寒,那些胶质物里藏着一种半透明、五六毫米长的虫子! “呦呵,这儿竟然还有个革命前辈,小九,情况好像有些不妙啊。”石室西侧墙壁前的胖子出声,随即蹲下身来,探手去翻看那具八九十年代装束的尸体。 “胖子,等等。”九惜回头,拿手电晃了一下胖子,“尸体里边有虫子,别用手。” “小九你背后有东西!”瞎子旁边的无邪突然叫了一声,直接往九惜这边冲过来。 “嗯?”九惜疑惑,本能回头去看,但下一瞬就觉心脏猛得一缩,浑身汗毛倒竖,恐惧在心间炸开。 后仰躺倒同时一脚蹬上无邪腿弯,冲过来的无邪身形一晃撞倒一具死尸,摔在了地上。 几道白色自墙壁上射出来,刺穿前方立着的死尸后迅速收回,那死尸被带的撞到墙上,紧跟着又有好些触手自墓墙上探出来,将那尸体钉在了墓墙上。 “我靠……”边上传来胖子的声音,“你俩没事?” “没事儿。”无邪出声,从撞倒的死尸身上滚下来。 九惜捏了下发疼的额角,方才的场景有些熟悉,她曾经似乎也有过这样的经历。九惜环顾四周,只剩胖子那边一支手电作为光源的石室变得有些昏暗,那具尸体还挂在墙上,她看过去,却忽觉有些头疼,眼前隐有血色漫开。 “我们去那边,进甬道……靠,他娘的还没完了!” 胖子的声音撞进耳中,九惜骤然回神,顿觉心头一沉,她竟然,走神了! 边上无邪站起来,忍不住“嘶”了声,九惜这一脚,实在有点重了! 就这片刻,两人身前那墓墙上又射出来几道白色,目标明确,直奔无邪两人。方才回神的九惜扯住无邪甩开,手里短刀切向射过来的白色,一刀下去,她就闻到了一股似曾相识的可怖味道。 狼狈滚倒翻进通道那边,九惜忍不住弯腰干呕。 “又是那玩意儿!”进通道这边来的胖子避开九惜往深处钻了钻,“奶奶个腿儿的,再这么下去我们仨都他娘得腌入味儿了!” “你们准备腌什么?无邪吗?嘿,豆丁儿,你小吴哥哥快要成蓝纹奶酪了。”好半天没声儿的黑瞎子突然诈尸。 蓝纹,奶酪……有虫?我擦! 九惜头皮一炸扭头去看无邪。 “丫说什么呐,什么奶酪不奶酪的,胖爷我看你像奶酪!丫可是我们天真一路背过来的,瞎几把……” “胖子,过来打灯!” 胖子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九惜有些焦急的叫声。 “卧槽,这啥玩意儿!” 九惜拿消毒酒精淋了自己的手和包上挂着的古刀,“墓墙后边还有空间,里边有控制死人皮囊的菌丝和鲭虫虫卵,无邪被弄伤了,虫卵进肉里了。” 拿刀挑了无邪手臂处的菌丝等异物,又给他放了点血。消毒的时候九惜在碘伏和酒精之间犹豫一下就捏了酒精瓶在手里按着无邪胳膊直接淋,完事麻溜上药包扎。 被疼醒的无邪一睁眼就听九惜道:“张嘴。” “我……咳咳!!!” “我去!九儿你温柔点,好不容易把人弄醒,呛死可咋办!”胖子一边给无邪拍背,一边递过去一瓶水。 九惜没理会胖子的话,只从手上药瓶里头倒出来一颗药,“张嘴,你也吃一颗。” “我?你这啥药啊………我自己来!” “脏不脏,张嘴!”九惜看眼胖子的手,满眼嫌弃,随即又道:“驱虫的,吃完可能会出现腹痛腹泻等症状,问题不大。欸,黑瞎子呢?” “这儿呢。”黑瞎子从门洞那边探出头来,手里举着一个小号伙把。 九惜起身,自己吞一颗药,然后探手给黑瞎子,“驱虫药,需要不?” “可以来一颗。”黑瞎子笑嘻嘻道。他这状态倒是一点也看不出不对来,半点没有刚刚半死不活的样子。 “墙里那东西怕火,处理起来倒也简单,不过里边似乎没有路!”他说完就去看无邪。“吴老板,感觉怎么样?需不需要合约之外的帮助呐?” 九惜拿了瞎子手里的小型火把,提着短刀去看石室里的墙壁。之前没怎么注意,细看就能发现四面墓墙上开了许多孔洞,那些孔洞极深,细小且密集。 她打着手电向一个孔洞之内照去,阴影笼罩的孔洞深处,似乎有个不停舞动的影子,像人,又像是个长颈的动物,隐隐约约没法看得真切。在她靠近墓壁的时候,那个影子顿住,随即,一个黑影以十分迅捷的速度向她射了过来。 九惜侧身,把手里的火把怼了过去,那射出来的影子在靠近火焰时来了个急刹车,一下子又缩了回去。 不过这回她脑子里的画面倒是变得清晰起来。这里似乎不止有菌丝和虫卵,还有些在特定温度下会爆开的毒囊! 九惜赶忙灭了火把,“都出来,西北角那里有路,别点火,别吱声。” 她喊完就扑向一边,才滚出去就有几道白色射了过来。 通道里,瞎子拍一把无邪,随即猫腰蹿出去,直奔石室西北,轻灵且迅速。胖子见此,立马带了无邪奔过去,不过,他俩的身手比起黑瞎子来自然是…… 被脚步声吸引的菌丝触手从墓墙上射出来,胖子拉着无邪滚倒,翻起身时却差点撞上从正前方射出来的菌丝。 惊魂未定的胖子看眼扎在墓墙上的黑金短刀,默默吐出两声“卧槽”。 拔下自己的武器,带着胖子两人钻进西北角一窟窿里去的黑瞎子拿手往九惜那边晃两下。 摆脱那些菌丝钻进角落的盗洞,九惜立马就道:“快走,墓墙夹层里的毒囊要破了!” 章六 育虫室 九惜拿纱布贴了伤口,第一个去看胖子,过去之后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大片的菌丝自石台下边爬上来,密密实实裹上了胖子的腿脚!可以把人弄成一张皮的玩意,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东西。把胖子拖到石台里边,她就拿了火折子去燎那些菌丝。 说实话,她很想直接把胖子的裤子给扒了! “……真相到底是什么……都他娘骗老子!我是傻子吗……” 突然响起的怒吼骇了九惜一跳,她手一抖,火折子就印胖子腿上了,他的裤子被燎出来一个洞,有白色的菌丝被火燎的缩了一下。 有菌丝爬进胖子衣服里边去了! 迅速搞完胖子这边,九惜扭头去看无邪。无邪还在说话不过声音小了些,脑门抵在那瓷树树干上邦邦敲,弄得那瓷树原本空灵神秘的旋律乱了套,整个山洞里回荡着他磕脑门的声音! 过去拉人的时候,九惜听到无邪吐出的字眼,断断续续的没什么逻辑和连贯性,听着却让人有些难受,或许是他声音有些低的原因。 “……到底去哪儿了……潘叔,对不起……闷油瓶……对不起,胖子……你是不是也要走,小九……我找不到你了,我好累……三叔……” 把人拉到胖子这边,九惜默默叹气,捂了下发疼、又觉有些发堵的心口,看着俩人发了会愁,又转头去看黑瞎子。 到了近前她才发现黑瞎子满头的冷汗,打墨镜边沿能看到他眼睛是闭着的。他的情况不是很好,但九惜没有贸然动他,确定他周边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之后就退开了。 再次停在胖子两人跟前,九惜目光在自己的短刀上停留一瞬,默念两声抱歉,打算给他俩也一人开一口子。 正要动刀时,一点蓝色一晃而过。这些虫子看着挺漂亮,颜色梦幻绮丽,可一旦被碾死就会爆发出一种令人难以承受的恶心气味,只要有一点点钻进鼻腔,那个味儿就直往人天灵盖上冲。作为亲测者,九惜敢打包票,这玩意儿,绝对的提神醒脑! 用它们来叫人倒是能比动刀来的实惠些,打定主意的九惜拿手电引了空中盘旋的鲭虫下来,捉了三只在胖子三人鼻尖下碾死。动手的时候她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但那味道的持续时长实在可观,虽万般小心,但她还是不可避免的闻到了。 一分钟不到,胖子和无邪先后醒了过来,但黑瞎子却没什么动静,这很不正常。 “卧槽,呕……这他娘的啥情况,九,你,呕……你遇着啥了?怎伤成这样了?还有你胖爷我的,呕……胖爷我裤子咋成这样了!”喜提一大裤衩的胖子瞪眼,震惊诧异,腿毛都给燎没了的胖腿儿白的晃眼。 “那菌丝跑你腿上了,处理的时候弄的。你最好看看你身上还有没有残留,那玩意儿能吃人的。”九惜左手捏着鼻子,瓮声瓮气道,说着凑去黑瞎子那边,试探性拍了拍他的脸,“瞎子,醒醒,瞎子!” 倚着廊道坐着的人毫无动静。 “呕……别拍了,你伤怎么样?还能行吗?胖,呕……”无邪说着抬起胳膊拿袖子捂了下眼睛,他这会儿已经哕的眼泪都出来了! 就这还顺手挡了一下准备去背黑瞎子的九惜,“胖子!别他娘磨叽了,我们先带眼镜,呕……先把他,带出去,呕……” 九惜捏鼻子憋气,硬生生把反胃感压住,在离无邪一米多的位置伸着左胳膊给他拍了拍背,顺带一提,她捏虫子的就是左手! “你离我远点!卧槽!呕……” 之前就已经吐过一轮的俩人胃里现在基本都是空的,呕出来的全是酸水。 鼻子发酸,喉管子烧着疼。吐过的人都知道那种感觉有多不好受,更何况,他们都吐了两三轮了! 遭受驱赶的九惜忍着呕吐感憋着笑往远处挪了挪,实在是他俩的尊容太过狼狈,还不是如何如何凄惨,而是带着点子滑稽的那种! “笑笑,笑什么笑?没见过你胖爷的美腿,呕……”胖子扭腰抻腿,刚摆好造型就破了功,弯腰狂呕。完事往无邪那边走的时候还白了九惜一眼,“你个小没良心的,你胖爷我都为你光荣负伤了,丫还笑你胖爷,出去涮火锅,你呕……” “闭嘴你。”无邪架起瞎子一条胳膊,压住又泛上来的反胃感,停了一会儿才又道:“快点走,别逼逼!” “天真,你小子飘了啊,敢骂你胖爷我,呕……对你胖爷不敬,想当年,在那临沂蒙山,倒斗界肥王子初遇天真小无邪……” 九惜看他俩一人一边架着黑瞎子往北边那条廊道走,转身时却被瓷树上一处地方吸引了目光。 鲭虫虫群这会儿基本都在空中盘旋,没了遮挡的树干露出全貌来,离地三米左右的树干镂空处嵌着一个与瓷树整体材质不怎么相衬的东西。 那是个小型玉璧,可质地看着又不像玉,像石质的,又像木头,嵌在浅色的瓷树上格外扎眼。 “胖爷,帮个忙!” 撬下来那块玉璧,几人上了北边廊道,过了末端楼台后边的门洞,就是个只够成年男子弯腰行走的通道,有些逼仄,胖子一路骂骂咧咧。 “每次下地都能遇见这种狗洞,奶奶的,倒斗的歧视胖子也就算了,一铲子打个洞也不容易。这他娘好歹算个土皇帝,修个甬道还抠抠搜搜的!” “按照这儿的墓制,实在不应该出现这么狭窄的甬道。”背着黑瞎子走在中间的无邪出声,有些担忧,“小九,小心点。” 九惜应声,抽了短刀在手里。走了二十多分钟,通道前出现了一个不算很大的石室,不过还没进到石室里头呢,九惜就被结结实实吓了一跳——门洞之后,右手边贴近墙壁的地方,立着一具面容狰狞的尸体,她打过去的手电光正正好怼到尸体脸上! 因门洞宽度限制,九惜和那尸体之间的距离不足一拳!被吓到的九惜反射性出刀,那尸体的脑袋干脆利落地搬了家。 “小九?” “没事。一个死人,你们稍等,我处理一下。”九惜回了无邪一声。 她看眼手里握着的刀,然后去看那没了脑袋的尸体,觉得下次动刀还是收点力道的好些。把门洞两边的尸体弄开些,九惜就喊无邪他们进来了。 钻进门洞来的无邪没等看周围情况就先把背上的黑瞎子给扔墙角了,站直身子活动腰背的时候不由得“嘶”了一声。 这间石室里有近三十具死尸,形态神色各不相同,唯一的相似之处在于手电照过去之后它们展现出的似有似无的透光感,与大殿的引路童子和宫人不同,他们给人一种皮肤皮囊里边什么东西都没有的感觉! “这不是大殿那种会动的玩意儿吗?卧槽!你们俩干嘛呢,还不走!”最后进来的胖子叫道,踏进来的脚又收了回去。 九惜拨弄一下断了头的那具死尸,“胖爷,进来,在这里跟他们打好歹能发挥一下您倒斗界肥王子的神威,在那通道里头,我们几个跑都不见得能跑利落。” 死尸脖颈的断口处并不是空荡荡一片,填充有一种莹白色的胶质物,看着挺润,透光性也挺不错的。拿刀刮下来一些抹平摊开,九惜顿觉一阵恶寒,那些胶质物里藏着一种半透明、五六毫米长的虫子! “呦呵,这儿竟然还有个革命前辈,小九,情况好像有些不妙啊。”石室西侧墙壁前的胖子出声,随即蹲下身来,探手去翻看那具八九十年代装束的尸体。 “胖子,等等。”九惜回头,拿手电晃了一下胖子,“尸体里边有虫子,别用手。” “小九你背后有东西!”瞎子旁边的无邪突然叫了一声,直接往九惜这边冲过来。 “嗯?”九惜疑惑,本能回头去看,但下一瞬就觉心脏猛得一缩,浑身汗毛倒竖,恐惧在心间炸开。 后仰躺倒同时一脚蹬上无邪腿弯,冲过来的无邪身形一晃撞倒一具死尸,摔在了地上。 几道白色自墙壁上射出来,刺穿前方立着的死尸后迅速收回,那死尸被带的撞到墙上,紧跟着又有好些触手自墓墙上探出来,将那尸体钉在了墓墙上。 “我靠……”边上传来胖子的声音,“你俩没事?” “没事儿。”无邪出声,从撞倒的死尸身上滚下来。 九惜捏了下发疼的额角,方才的场景有些熟悉,她曾经似乎也有过这样的经历。九惜环顾四周,只剩胖子那边一支手电作为光源的石室变得有些昏暗,那具尸体还挂在墙上,她看过去,却忽觉有些头疼,眼前隐有血色漫开。 “我们去那边,进甬道……靠,他娘的还没完了!” 胖子的声音撞进耳中,九惜骤然回神,顿觉心头一沉,她竟然,走神了! 边上无邪站起来,忍不住“嘶”了声,九惜这一脚,实在有点重了! 就这片刻,两人身前那墓墙上又射出来几道白色,目标明确,直奔无邪两人。方才回神的九惜扯住无邪甩开,手里短刀切向射过来的白色,一刀下去,她就闻到了一股似曾相识的可怖味道。 狼狈滚倒翻进通道那边,九惜忍不住弯腰干呕。 “又是那玩意儿!”进通道这边来的胖子避开九惜往深处钻了钻,“奶奶个腿儿的,再这么下去我们仨都他娘得腌入味儿了!” “你们准备腌什么?无邪吗?嘿,豆丁儿,你小吴哥哥快要成蓝纹奶酪了。”好半天没声儿的黑瞎子突然诈尸。 蓝纹,奶酪……有虫?我擦! 九惜头皮一炸扭头去看无邪。 “丫说什么呐,什么奶酪不奶酪的,胖爷我看你像奶酪!丫可是我们天真一路背过来的,瞎几把……” “胖子,过来打灯!” 胖子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九惜有些焦急的叫声。 “卧槽,这啥玩意儿!” 九惜拿消毒酒精淋了自己的手和包上挂着的古刀,“墓墙后边还有空间,里边有控制死人皮囊的菌丝和鲭虫虫卵,无邪被弄伤了,虫卵进肉里了。” 拿刀挑了无邪手臂处的菌丝等异物,又给他放了点血。消毒的时候九惜在碘伏和酒精之间犹豫一下就捏了酒精瓶在手里按着无邪胳膊直接淋,完事麻溜上药包扎。 被疼醒的无邪一睁眼就听九惜道:“张嘴。” “我……咳咳!!!” “我去!九儿你温柔点,好不容易把人弄醒,呛死可咋办!”胖子一边给无邪拍背,一边递过去一瓶水。 九惜没理会胖子的话,只从手上药瓶里头倒出来一颗药,“张嘴,你也吃一颗。” “我?你这啥药啊………我自己来!” “脏不脏,张嘴!”九惜看眼胖子的手,满眼嫌弃,随即又道:“驱虫的,吃完可能会出现腹痛腹泻等症状,问题不大。欸,黑瞎子呢?” “这儿呢。”黑瞎子从门洞那边探出头来,手里举着一个小号伙把。 九惜起身,自己吞一颗药,然后探手给黑瞎子,“驱虫药,需要不?” “可以来一颗。”黑瞎子笑嘻嘻道。他这状态倒是一点也看不出不对来,半点没有刚刚半死不活的样子。 “墙里那东西怕火,处理起来倒也简单,不过里边似乎没有路!”他说完就去看无邪。“吴老板,感觉怎么样?需不需要合约之外的帮助呐?” 九惜拿了瞎子手里的小型火把,提着短刀去看石室里的墙壁。之前没怎么注意,细看就能发现四面墓墙上开了许多孔洞,那些孔洞极深,细小且密集。 她打着手电向一个孔洞之内照去,阴影笼罩的孔洞深处,似乎有个不停舞动的影子,像人,又像是个长颈的动物,隐隐约约没法看得真切。在她靠近墓壁的时候,那个影子顿住,随即,一个黑影以十分迅捷的速度向她射了过来。 九惜侧身,把手里的火把怼了过去,那射出来的影子在靠近火焰时来了个急刹车,一下子又缩了回去。 不过这回她脑子里的画面倒是变得清晰起来。这里似乎不止有菌丝和虫卵,还有些在特定温度下会爆开的毒囊! 九惜赶忙灭了火把,“都出来,西北角那里有路,别点火,别吱声。” 她喊完就扑向一边,才滚出去就有几道白色射了过来。 通道里,瞎子拍一把无邪,随即猫腰蹿出去,直奔石室西北,轻灵且迅速。胖子见此,立马带了无邪奔过去,不过,他俩的身手比起黑瞎子来自然是…… 被脚步声吸引的菌丝触手从墓墙上射出来,胖子拉着无邪滚倒,翻起身时却差点撞上从正前方射出来的菌丝。 惊魂未定的胖子看眼扎在墓墙上的黑金短刀,默默吐出两声“卧槽”。 拔下自己的武器,带着胖子两人钻进西北角一窟窿里去的黑瞎子拿手往九惜那边晃两下。 摆脱那些菌丝钻进角落的盗洞,九惜立马就道:“快走,墓墙夹层里的毒囊要破了!” 章七 墓中所得 这条盗洞打了好几个岔口,四人走的那条爬出去……是墓道! “啧,这破烂技术也敢下地,这要能活,他运气还真不错。”黑瞎子感叹,扫两眼墓道又看向胖子,“各位,你们谁还有存粮,接济瞎子一点呗。” “胃口挺好哇,这么味儿你吃得下去?” “瞎子我没胖爷您那么多储备,可不得续上点。” 九惜拿手电去照墓道,两边墙壁上有彩绘的花鸟图案,风格以及手法跟之前那个地宫里的彩绘一模一样。 “看来我们还在地宫里边,前殿在那边。”九惜把手电往右边晃了一下,回过头来看一眼无邪三人,然后从包里摸出来几块巧克力和两包压缩饼,“我就这点了。” 胖子翻了翻背包,拿出来两包压缩饼干和一袋肉干,“你们真吃得下去?胖爷我到现在嘴里都是那虫子味儿。” 瞎子笑笑,“胖爷还是修炼不够呐,等你能靠。” 九惜捡了两块巧克力给无邪两人,“要出去还得好一会儿,说不准还得我们自己打盗洞出去,你俩还是吃点的好。” “之前那瓷树是怎么回事?”无邪接过九惜递来的巧克力。 “那树的声音能致幻。”九惜想起无邪自言自语那些话,倒是大致能猜出来他是个什么感受。 无邪听完就不吱声了,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其实九惜更想知道黑瞎子究竟是什么情况,那么长时间叫也叫不醒,不过想想也知道肯定不会是什么值得回味的事情。 九惜默默叹了声,取了医疗包过去胖子跟前,“腿,你自己来还是我帮你?” 胖子的裤子被九惜截成短裤了,之前爬盗洞爬了将近一个钟头,俩膝盖一个比一个凄惨,看着极其扎眼,他自己倒像个没事儿人一样。 “小九,我来。”无邪出声。 九惜点头,把手里东西递给无邪就拆了包压缩饼干去旁边了。 之前在育虫室那边浮现的回忆碎片里,她曾和傅厌来过这里,从主殿进入,过中殿,之后在中殿外的墓道里解决了引路童子,废了两块腐玉,一把火烧了那些满是菌丝的皮囊,从配殿过甬道进了这间育虫室。那一次,傅厌被钉在了墓墙上,她救了他,然后点火处理那些菌丝,没成想破了墓墙夹层里的毒囊。 俩人都吸入了飘飞出来的毒雾,被鲭虫和菌丝寄生的傅厌没等她找到角落里的盗洞就死掉了。她带了傅厌一截指骨进了找到的盗洞,盗洞出口是旁边那座墓的主墓室。 她找到的东西是…… 九惜按住有些发疼的脑袋,细想才觉出那些记忆自进入盗洞之后就都是模糊的。不是九惜看到的有问题,而是它们本就是有问题的,似乎,是因为中了毒的原因。 “嘶,天真你带衣服没,等会出去要钻林子,我穿这玩意儿那等于给外面的虫子开宴会了。” “你这体格,我的给你也没用啊。” “不是我穿,我得护着点我带出来的宝贝。”胖子开口,摸出来拿衣服裤子裹着的冥器,翻了两下就极为夸张的哀嚎一声,跟着惊咦一声,道:“狗日的吓死胖爷我了,一个镜子还他娘分两片,真是裤裆里撒盐……欸,天真,你看这背后是不是有字儿啊,看着跟土皇帝墓志上的有点像,不过,这字儿看着咋这么别扭呢?” “我看看。”无邪接过胖子手里的铜镜面翻来覆去看了一会儿之后给镜面打了光,然后调整反射的光斑落在对面墓墙没有彩绘的位置。 看着光斑里出现的几排文字,胖子一拍脑门,“卧槽,透光镜啊!还得是你啊天真,上头写的啥?” “是墓主留的遗言,不过他这遣词句读挺有意思的,和他墓志上的完全不一样,感觉上更接近现代一点……我去,他还真进过青铜门!”无邪诧异,看向一边坐着的黑瞎子。 黑瞎子挑眉,“啊,好伤心,你们竟然没一个相信我的吗?瞎子我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正发呆的九惜回神,看了眼阴阳怪气儿的黑瞎子,回头时扫到光斑当中显现的文字,不由一怔。 铜镜上的文字译过来应该是:大限将至,心有不甘,遂留此言。 初醒,不胜惶恐,幸得前人忆,聊以慰藉。此生谨微,恐为异类,未敢人前失言,时年,金寄书于王,为修两国之好,余受命,携瑰宝珠玉,东至长白,呈书于金。 一时之失,败迹蒲鲜。蒲鲜惑,以为神迹,邀余观奇虫所护青铜之门,余遂知所处,震撼之情,无以言表。蒲鲜以鬼玺令,邀余入门,余得见,万物之极。鲜言共谋大道,余以国令拒之。 谓生死之道,古今皆然。 长生之言,乃妄念,不可追。 光斑里的内容到这里就结束了,九惜心里却腾起了翻天巨浪。记录里的初醒、异类、前人忆这三个词,再加上无邪的判断,九惜脑中很轻易对这人的身份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并且自行完善了这一猜测的准确性。 当她斩钉截铁告诉自己这个答案没有问题的时候,她却呆住了。如果她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么,这人便是到死都没有回去…… 九惜皱眉:难道,真的要死了才能回去?或许,死了也不一定能回去呢? “小九,走了。”无邪出声,招呼九惜。 九惜抬头看向无邪那边,略作犹豫便拿出一个裹好的布包,“这里面是从瓷树上撬下来的玉璧,胖爷,我想用这个换你那面铜镜,或者你可以开个价。” 胖子诧异,和旁边站着的无邪对视一眼,随后拿了铜镜出来,“就这小镜子,你想要直接跟胖爷说就成,还什么换不换的,生分了啊。” 九惜笑笑,把那块玉璧塞给胖子,“我只有这个,要是亏了胖爷您也受着!” “啧,小瞧你胖爷我……”胖子说着就要把那玉璧还给九惜。 “哪儿敢,您大人大量,收着,真要给等出去给我打点钱。” “二位要都不想要,可以给瞎子我呀。”黑瞎子咧嘴,露出一嘴大白牙。 “可拉倒你,我跟九儿那叫自己人,跟你那叫雇主和打手,还给你,没把你丫兜里那些扣下来都算大发慈悲!” 无邪听着,略觉无奈,拉一把胖子,“走了走了。” 九惜收了铜镜,跟上。 后边瞎子饶有兴趣看一眼九惜。 四人最后进了一个蓄着水的井道,井道的出口是个水洞子,胖子一看就乐了,说这边是他们来时走的路,过了这水洞子再走不到一天的路就能到寨子里。 章七 墓中所得 这条盗洞打了好几个岔口,四人走的那条爬出去……是墓道! “啧,这破烂技术也敢下地,这要能活,他运气还真不错。”黑瞎子感叹,扫两眼墓道又看向胖子,“各位,你们谁还有存粮,接济瞎子一点呗。” “胃口挺好哇,这么味儿你吃得下去?” “瞎子我没胖爷您那么多储备,可不得续上点。” 九惜拿手电去照墓道,两边墙壁上有彩绘的花鸟图案,风格以及手法跟之前那个地宫里的彩绘一模一样。 “看来我们还在地宫里边,前殿在那边。”九惜把手电往右边晃了一下,回过头来看一眼无邪三人,然后从包里摸出来几块巧克力和两包压缩饼,“我就这点了。” 胖子翻了翻背包,拿出来两包压缩饼干和一袋肉干,“你们真吃得下去?胖爷我到现在嘴里都是那虫子味儿。” 瞎子笑笑,“胖爷还是修炼不够呐,等你能靠。” 九惜捡了两块巧克力给无邪两人,“要出去还得好一会儿,说不准还得我们自己打盗洞出去,你俩还是吃点的好。” “之前那瓷树是怎么回事?”无邪接过九惜递来的巧克力。 “那树的声音能致幻。”九惜想起无邪自言自语那些话,倒是大致能猜出来他是个什么感受。 无邪听完就不吱声了,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其实九惜更想知道黑瞎子究竟是什么情况,那么长时间叫也叫不醒,不过想想也知道肯定不会是什么值得回味的事情。 九惜默默叹了声,取了医疗包过去胖子跟前,“腿,你自己来还是我帮你?” 胖子的裤子被九惜截成短裤了,之前爬盗洞爬了将近一个钟头,俩膝盖一个比一个凄惨,看着极其扎眼,他自己倒像个没事儿人一样。 “小九,我来。”无邪出声。 九惜点头,把手里东西递给无邪就拆了包压缩饼干去旁边了。 之前在育虫室那边浮现的回忆碎片里,她曾和傅厌来过这里,从主殿进入,过中殿,之后在中殿外的墓道里解决了引路童子,废了两块腐玉,一把火烧了那些满是菌丝的皮囊,从配殿过甬道进了这间育虫室。那一次,傅厌被钉在了墓墙上,她救了他,然后点火处理那些菌丝,没成想破了墓墙夹层里的毒囊。 俩人都吸入了飘飞出来的毒雾,被鲭虫和菌丝寄生的傅厌没等她找到角落里的盗洞就死掉了。她带了傅厌一截指骨进了找到的盗洞,盗洞出口是旁边那座墓的主墓室。 她找到的东西是…… 九惜按住有些发疼的脑袋,细想才觉出那些记忆自进入盗洞之后就都是模糊的。不是九惜看到的有问题,而是它们本就是有问题的,似乎,是因为中了毒的原因。 “嘶,天真你带衣服没,等会出去要钻林子,我穿这玩意儿那等于给外面的虫子开宴会了。” “你这体格,我的给你也没用啊。” “不是我穿,我得护着点我带出来的宝贝。”胖子开口,摸出来拿衣服裤子裹着的冥器,翻了两下就极为夸张的哀嚎一声,跟着惊咦一声,道:“狗日的吓死胖爷我了,一个镜子还他娘分两片,真是裤裆里撒盐……欸,天真,你看这背后是不是有字儿啊,看着跟土皇帝墓志上的有点像,不过,这字儿看着咋这么别扭呢?” “我看看。”无邪接过胖子手里的铜镜面翻来覆去看了一会儿之后给镜面打了光,然后调整反射的光斑落在对面墓墙没有彩绘的位置。 看着光斑里出现的几排文字,胖子一拍脑门,“卧槽,透光镜啊!还得是你啊天真,上头写的啥?” “是墓主留的遗言,不过他这遣词句读挺有意思的,和他墓志上的完全不一样,感觉上更接近现代一点……我去,他还真进过青铜门!”无邪诧异,看向一边坐着的黑瞎子。 黑瞎子挑眉,“啊,好伤心,你们竟然没一个相信我的吗?瞎子我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正发呆的九惜回神,看了眼阴阳怪气儿的黑瞎子,回头时扫到光斑当中显现的文字,不由一怔。 铜镜上的文字译过来应该是:大限将至,心有不甘,遂留此言。 初醒,不胜惶恐,幸得前人忆,聊以慰藉。此生谨微,恐为异类,未敢人前失言,时年,金寄书于王,为修两国之好,余受命,携瑰宝珠玉,东至长白,呈书于金。 一时之失,败迹蒲鲜。蒲鲜惑,以为神迹,邀余观奇虫所护青铜之门,余遂知所处,震撼之情,无以言表。蒲鲜以鬼玺令,邀余入门,余得见,万物之极。鲜言共谋大道,余以国令拒之。 谓生死之道,古今皆然。 长生之言,乃妄念,不可追。 光斑里的内容到这里就结束了,九惜心里却腾起了翻天巨浪。记录里的初醒、异类、前人忆这三个词,再加上无邪的判断,九惜脑中很轻易对这人的身份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并且自行完善了这一猜测的准确性。 当她斩钉截铁告诉自己这个答案没有问题的时候,她却呆住了。如果她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么,这人便是到死都没有回去…… 九惜皱眉:难道,真的要死了才能回去?或许,死了也不一定能回去呢? “小九,走了。”无邪出声,招呼九惜。 九惜抬头看向无邪那边,略作犹豫便拿出一个裹好的布包,“这里面是从瓷树上撬下来的玉璧,胖爷,我想用这个换你那面铜镜,或者你可以开个价。” 胖子诧异,和旁边站着的无邪对视一眼,随后拿了铜镜出来,“就这小镜子,你想要直接跟胖爷说就成,还什么换不换的,生分了啊。” 九惜笑笑,把那块玉璧塞给胖子,“我只有这个,要是亏了胖爷您也受着!” “啧,小瞧你胖爷我……”胖子说着就要把那玉璧还给九惜。 “哪儿敢,您大人大量,收着,真要给等出去给我打点钱。” “二位要都不想要,可以给瞎子我呀。”黑瞎子咧嘴,露出一嘴大白牙。 “可拉倒你,我跟九儿那叫自己人,跟你那叫雇主和打手,还给你,没把你丫兜里那些扣下来都算大发慈悲!” 无邪听着,略觉无奈,拉一把胖子,“走了走了。” 九惜收了铜镜,跟上。 后边瞎子饶有兴趣看一眼九惜。 四人最后进了一个蓄着水的井道,井道的出口是个水洞子,胖子一看就乐了,说这边是他们来时走的路,过了这水洞子再走不到一天的路就能到寨子里。 第8章 离开寨子 从水里出来之后,无邪看了看周围情况,“我们这儿离出口没多远,看涨水情况,后边的路一时半会儿也淹不了,要不我们先出了这水洞子再说?” “一切听吴老板的。” “行。” “那我肯定是没问题的,走着。” 往水洞子外边走的时候,九惜忍不住问无邪俩人,“说起来,你们是怎么找到墓那边的?还有,我应该是没跟谁说起过我要下地的事儿。” 胖子闻言一笑,“自打过完年,你丫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电话打不通,找你也找不到,给我们天真急的。胖爷我还当你跟小哥一样,进那狗屁门里长住去了。” “天真说你没进去,然后就查嘛,你联系比较广的也就那么些人,前几天云华园的人凑装备都凑到吴家那边去了,一打听说是有人单走,还是个女的。”胖子说到这儿两手一敲,“不就找过去了嘛。姓杜那老头贼啦佩服咱们三爷,天真一问,他就全讲了。我们仨到寨子那会儿正巧碰到那个谁带他俩兄弟下来,我们给他借了车,他给我们指了这水洞子,还有你去那墓的位置。” “是石岭。”无邪出声补充,“阿刀伤的很重,我们借了车给他,让手下伙计带他们去医院了。” “我说呢。”九惜看一眼无邪几人,“谢谢你们来找我。” 独自在安静到能听见自己心跳声,而光线只有一支手电筒的情况下面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以何种方式降临的危险,那种体验感,真的,极其糟糕! 以后要再有类似的情况,就算身边只有个拖油瓶,只要他长嘴,怎么着也得给他拽下去当陪聊! “什么谢不谢的,都是自己人。”胖子拍一把九惜,“不过啊九儿,这种事儿可不能有下次了啊。就算你以后有什么必须得一个人去办的事儿,好歹也给我们知会一声,让我们心里有个数儿。” 九惜默了默,突然想起自己在巴乃山上留下的那些指路标记,“汪家”二字在嘴巴里转了一圈,最后还是给吞肚里去了,良久只点头道:“好。” 雨是天亮时停的,隔天凌晨四人偷摸穿过寨神山范围,五点多的时候进了石岭家院门,惊醒了在这边照看阿琏的骆安。 “小老板,吴老板,你们这是?” “我们的事儿办完了,不过得在这边休息一天,你看能不能在你家匀间房出来,房租按照这边的价格给。”九惜开口,石岭这边只能出两间房,无邪他们三个大男人睡一屋,着实有些为难他们。 “当然可以啊,哪位老板过去?”骆安点头,然后看向九惜,“还得小老板看顾阿琏一会儿。” “没问题。”九惜应声,然后去看无邪三人,“谁去?” “胖爷我过去,胖爷这体格,跟他俩睡挤得慌。” 骆安带胖子离开,半个小时不到就回来了,进门时看到背好书包的阿琏跟换了身衣服的九惜在一起,见他过来叫了他一声:骆阿叔。 骆安过来摸了下阿琏脑袋,就带着她出门了。九惜则打着哈欠回屋睡觉去了。 醒来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睡得不是很踏实,梦到了一些零散破碎的东西。自打戴上从老板那里得到的木雕葫芦之后她便没有做过梦,基于此,九惜把这个“梦”里的东西划归入记忆碎片。 她看到的东西大概是一片毒障弥漫的森林,有很多东西在跑,她也在跑,然后似乎是打了一架,没两下她就被人踢开了。 按了按有些胀痛的脑袋,九惜打水洗了把脸,出门后直奔厨房。灶上温着一大碗炖菜,旁边放着饭桶,找碗盛了饭盖上菜,把锅盖盖回去后就地一蹲开始扒饭。 快吃完的时候无邪从外边进来,看见她之后懵懵打了招呼,然后开始找吃的,基本跟九惜同样的程序。蹲下来扒拉几口饭,他才彻底回魂,“瞎子已经走了,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不知道。”九惜老实开口。 这次得到的消息实在让人灰心,其实这种结果也并非全然没有预兆,否则也轮不到她来这儿做接力。 九惜叹气,抬眼看到无邪缠着绷带的胳膊,便又道:“这边也没啥事儿了,你还是趁早出去找个大医院做下体检。你那血时灵时不灵的,也不知道对那菌丝起不起作用。” 在她得到的回忆里,育虫室里那些菌丝在刺入人体的同时会把休眠的虫卵带进去,一旦感受到温湿度和养分条件合适,虫卵就会在三天之内结束休眠完成破壳。破壳的幼虫会分泌一种消化液以溶解人体肌肉甚至骨骼,但它们会保留寄生体皮肤的完整性,这与它们天生具有的光感和习性有关——鲭虫幼虫畏光,成虫趋光。而且幼虫会在成长过程中逐步丧失分泌消化液的能力,渐渐获得发光性能。 至于进入人体的菌丝则会沿着人的腹腔、胸腔、血管以及被鲭虫幼虫腐蚀出来的空间一点一点生长起来,直到幼虫完成蜕变脱离。这时候,成为一副空皮囊的寄生体就会完全属于那些菌丝。 无邪看了看包着纱布的手臂,有些恶寒,“我感觉还行,应该不会有啥问题,等我们一道出去再说。” “还是趁早的好,吃完我送你和胖子下山。”九惜出声,盘算吃完去看下胖子。 “嗯?什么意思,你不走了吗?”无邪看她。 “当然要走。”九惜扒一口饭,想起那些贵的要死的违禁品,心头滴血,默默叹气,“得出去挣钱去啊,等付了房租,我手里就不剩几个钱儿了!” “那行。”无邪出声,他看眼有些失神的九惜,想了想又认真道:“小九,你知道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跟我们不一样,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你心里有个属于你自己的世界。后面接触下来就发现你好像把所有的一切都看得很轻,包括你的命。” 不是很理解无邪要表达的意思,九惜扒完最后一口饭,回问无邪,“嗯,所以呢,什么意思?” “小九,你是不是也要走?像他进去青铜门一样,一声不吭就消失,无影无踪,叫人找都不知道怎么找。”无邪开口,两眼盯着九惜。 九惜被嘴里饭粒呛了一下,顿时猛烈咳嗽起来。 无邪吓一跳,捞了杯水过来,一边给九惜拍背一边道:“你他娘还真准备学闷油瓶去啊!我跟你说,你要学他那样,我……我跟你没完!” 好半天才止住咳嗽的九惜捏张纸擤了擤鼻子,然后仰头去看旁边站着的无邪,“我肯定不会进青铜门去,你放心,放心。” 无邪脸色一沉,“你知道我说的不是青铜门。” 九惜看他,没说话,心里却是有些惊讶,有点怀疑自己那本笔记的过目人数! 她盯着无邪,好半天终于发现一点端倪,不由苦笑,“你他娘诈我呢!” “我不是要试探你什么。”无邪皱眉。他起先只是怀疑九惜也准备进青铜门,但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青铜门,而是一个与青铜门有一定相似……或许它们并没有什么相似度,但结果毫无疑问是和闷油瓶相似的,她要去了,就会在某种意义上,消失! 他看着九惜,忍不住问:“你要去的究竟是什么地方?非去不可吗?原因呢,原因能不能告诉我!” “原因……”九惜低头,想到自己追求的东西,不由有些鼻酸。良久,她扯着衣袖捂了下眼睛,抬头露出个笑来,“反正现在没什么眉目,短时间肯定是去不了的,具体原因等以后跟你们说。再说了,我要去的是我家,你担心个什么劲。” 无邪显然没有被这一番话安慰到,看着九惜,神色凝重,嘴巴动了动却没出声。九惜似乎从未提起过她家里的情况,他不知道“家”在九惜那儿究竟是个什么存在。无从判断,亦无从劝说,犹豫半晌,他最后只能叹气道:“不管你最后要去哪里,什么时候走,都记得给我们说一声。” 九惜顺势就道:“行行行,以后行程我肯定报备好,我在我妈跟前的时候都没被管这么严过。”她说完站起来,“我去刷碗,等会去看胖子。” 无邪应了一声,欲言又止。 按照记忆找去骆安家里,正巧看到在院子里边洗脸的胖子,九惜跟他打声招呼就喊了骆安结房租。 “小老板今就要走了?” “他们先走,我得到明天。”九惜拿了钱给骆安,接着招呼胖子,“胖爷,走了。” 给胖子说清原委,送两人离开寨子之后,九惜在山腰处看了半个多小时的梯田山峦。只可惜,她并不精通风水,只能看出这山奇异,却说不明白具体情况。 回去收拾随身物品,简单记录了这几天的经历。晚上出门,带着那铜镜偷摸去了趟寨神山上的神庙,清晨回到寨子,八点多搭乘一辆三蹦子下山,下午到了阿刀所在医院,探病的同时跟石岭结账。 无邪检查结果一切正常,就和胖子在车站附近的宾馆落脚等九惜下山。之后无邪请客,三人一起吃了顿火锅。 九惜跟无邪一道去了杭州,胖子中途转车去了广西,说要找他老丈人。无邪有些担心他的状态,但也没多说没多劝,只说胖子要什么时候不想继续隐居了,就说一声他去巴乃接他。 第8章 离开寨子 从水里出来之后,无邪看了看周围情况,“我们这儿离出口没多远,看涨水情况,后边的路一时半会儿也淹不了,要不我们先出了这水洞子再说?” “一切听吴老板的。” “行。” “那我肯定是没问题的,走着。” 往水洞子外边走的时候,九惜忍不住问无邪俩人,“说起来,你们是怎么找到墓那边的?还有,我应该是没跟谁说起过我要下地的事儿。” 胖子闻言一笑,“自打过完年,你丫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电话打不通,找你也找不到,给我们天真急的。胖爷我还当你跟小哥一样,进那狗屁门里长住去了。” “天真说你没进去,然后就查嘛,你联系比较广的也就那么些人,前几天云华园的人凑装备都凑到吴家那边去了,一打听说是有人单走,还是个女的。”胖子说到这儿两手一敲,“不就找过去了嘛。姓杜那老头贼啦佩服咱们三爷,天真一问,他就全讲了。我们仨到寨子那会儿正巧碰到那个谁带他俩兄弟下来,我们给他借了车,他给我们指了这水洞子,还有你去那墓的位置。” “是石岭。”无邪出声补充,“阿刀伤的很重,我们借了车给他,让手下伙计带他们去医院了。” “我说呢。”九惜看一眼无邪几人,“谢谢你们来找我。” 独自在安静到能听见自己心跳声,而光线只有一支手电筒的情况下面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以何种方式降临的危险,那种体验感,真的,极其糟糕! 以后要再有类似的情况,就算身边只有个拖油瓶,只要他长嘴,怎么着也得给他拽下去当陪聊! “什么谢不谢的,都是自己人。”胖子拍一把九惜,“不过啊九儿,这种事儿可不能有下次了啊。就算你以后有什么必须得一个人去办的事儿,好歹也给我们知会一声,让我们心里有个数儿。” 九惜默了默,突然想起自己在巴乃山上留下的那些指路标记,“汪家”二字在嘴巴里转了一圈,最后还是给吞肚里去了,良久只点头道:“好。” 雨是天亮时停的,隔天凌晨四人偷摸穿过寨神山范围,五点多的时候进了石岭家院门,惊醒了在这边照看阿琏的骆安。 “小老板,吴老板,你们这是?” “我们的事儿办完了,不过得在这边休息一天,你看能不能在你家匀间房出来,房租按照这边的价格给。”九惜开口,石岭这边只能出两间房,无邪他们三个大男人睡一屋,着实有些为难他们。 “当然可以啊,哪位老板过去?”骆安点头,然后看向九惜,“还得小老板看顾阿琏一会儿。” “没问题。”九惜应声,然后去看无邪三人,“谁去?” “胖爷我过去,胖爷这体格,跟他俩睡挤得慌。” 骆安带胖子离开,半个小时不到就回来了,进门时看到背好书包的阿琏跟换了身衣服的九惜在一起,见他过来叫了他一声:骆阿叔。 骆安过来摸了下阿琏脑袋,就带着她出门了。九惜则打着哈欠回屋睡觉去了。 醒来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睡得不是很踏实,梦到了一些零散破碎的东西。自打戴上从老板那里得到的木雕葫芦之后她便没有做过梦,基于此,九惜把这个“梦”里的东西划归入记忆碎片。 她看到的东西大概是一片毒障弥漫的森林,有很多东西在跑,她也在跑,然后似乎是打了一架,没两下她就被人踢开了。 按了按有些胀痛的脑袋,九惜打水洗了把脸,出门后直奔厨房。灶上温着一大碗炖菜,旁边放着饭桶,找碗盛了饭盖上菜,把锅盖盖回去后就地一蹲开始扒饭。 快吃完的时候无邪从外边进来,看见她之后懵懵打了招呼,然后开始找吃的,基本跟九惜同样的程序。蹲下来扒拉几口饭,他才彻底回魂,“瞎子已经走了,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不知道。”九惜老实开口。 这次得到的消息实在让人灰心,其实这种结果也并非全然没有预兆,否则也轮不到她来这儿做接力。 九惜叹气,抬眼看到无邪缠着绷带的胳膊,便又道:“这边也没啥事儿了,你还是趁早出去找个大医院做下体检。你那血时灵时不灵的,也不知道对那菌丝起不起作用。” 在她得到的回忆里,育虫室里那些菌丝在刺入人体的同时会把休眠的虫卵带进去,一旦感受到温湿度和养分条件合适,虫卵就会在三天之内结束休眠完成破壳。破壳的幼虫会分泌一种消化液以溶解人体肌肉甚至骨骼,但它们会保留寄生体皮肤的完整性,这与它们天生具有的光感和习性有关——鲭虫幼虫畏光,成虫趋光。而且幼虫会在成长过程中逐步丧失分泌消化液的能力,渐渐获得发光性能。 至于进入人体的菌丝则会沿着人的腹腔、胸腔、血管以及被鲭虫幼虫腐蚀出来的空间一点一点生长起来,直到幼虫完成蜕变脱离。这时候,成为一副空皮囊的寄生体就会完全属于那些菌丝。 无邪看了看包着纱布的手臂,有些恶寒,“我感觉还行,应该不会有啥问题,等我们一道出去再说。” “还是趁早的好,吃完我送你和胖子下山。”九惜出声,盘算吃完去看下胖子。 “嗯?什么意思,你不走了吗?”无邪看她。 “当然要走。”九惜扒一口饭,想起那些贵的要死的违禁品,心头滴血,默默叹气,“得出去挣钱去啊,等付了房租,我手里就不剩几个钱儿了!” “那行。”无邪出声,他看眼有些失神的九惜,想了想又认真道:“小九,你知道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跟我们不一样,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你心里有个属于你自己的世界。后面接触下来就发现你好像把所有的一切都看得很轻,包括你的命。” 不是很理解无邪要表达的意思,九惜扒完最后一口饭,回问无邪,“嗯,所以呢,什么意思?” “小九,你是不是也要走?像他进去青铜门一样,一声不吭就消失,无影无踪,叫人找都不知道怎么找。”无邪开口,两眼盯着九惜。 九惜被嘴里饭粒呛了一下,顿时猛烈咳嗽起来。 无邪吓一跳,捞了杯水过来,一边给九惜拍背一边道:“你他娘还真准备学闷油瓶去啊!我跟你说,你要学他那样,我……我跟你没完!” 好半天才止住咳嗽的九惜捏张纸擤了擤鼻子,然后仰头去看旁边站着的无邪,“我肯定不会进青铜门去,你放心,放心。” 无邪脸色一沉,“你知道我说的不是青铜门。” 九惜看他,没说话,心里却是有些惊讶,有点怀疑自己那本笔记的过目人数! 她盯着无邪,好半天终于发现一点端倪,不由苦笑,“你他娘诈我呢!” “我不是要试探你什么。”无邪皱眉。他起先只是怀疑九惜也准备进青铜门,但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青铜门,而是一个与青铜门有一定相似……或许它们并没有什么相似度,但结果毫无疑问是和闷油瓶相似的,她要去了,就会在某种意义上,消失! 他看着九惜,忍不住问:“你要去的究竟是什么地方?非去不可吗?原因呢,原因能不能告诉我!” “原因……”九惜低头,想到自己追求的东西,不由有些鼻酸。良久,她扯着衣袖捂了下眼睛,抬头露出个笑来,“反正现在没什么眉目,短时间肯定是去不了的,具体原因等以后跟你们说。再说了,我要去的是我家,你担心个什么劲。” 无邪显然没有被这一番话安慰到,看着九惜,神色凝重,嘴巴动了动却没出声。九惜似乎从未提起过她家里的情况,他不知道“家”在九惜那儿究竟是个什么存在。无从判断,亦无从劝说,犹豫半晌,他最后只能叹气道:“不管你最后要去哪里,什么时候走,都记得给我们说一声。” 九惜顺势就道:“行行行,以后行程我肯定报备好,我在我妈跟前的时候都没被管这么严过。”她说完站起来,“我去刷碗,等会去看胖子。” 无邪应了一声,欲言又止。 按照记忆找去骆安家里,正巧看到在院子里边洗脸的胖子,九惜跟他打声招呼就喊了骆安结房租。 “小老板今就要走了?” “他们先走,我得到明天。”九惜拿了钱给骆安,接着招呼胖子,“胖爷,走了。” 给胖子说清原委,送两人离开寨子之后,九惜在山腰处看了半个多小时的梯田山峦。只可惜,她并不精通风水,只能看出这山奇异,却说不明白具体情况。 回去收拾随身物品,简单记录了这几天的经历。晚上出门,带着那铜镜偷摸去了趟寨神山上的神庙,清晨回到寨子,八点多搭乘一辆三蹦子下山,下午到了阿刀所在医院,探病的同时跟石岭结账。 无邪检查结果一切正常,就和胖子在车站附近的宾馆落脚等九惜下山。之后无邪请客,三人一起吃了顿火锅。 九惜跟无邪一道去了杭州,胖子中途转车去了广西,说要找他老丈人。无邪有些担心他的状态,但也没多说没多劝,只说胖子要什么时候不想继续隐居了,就说一声他去巴乃接他。 第9章 交易 这趟一无所获的行动,一下子耗光了九惜的心力和兴致。记忆没恢复的时候,她想的是尽快恢复记忆,做的事也大都是为此服务的,不管是跟着无邪还是去青海进戈壁,虽然费了不少功夫,但总归是能看到希望的,也知道能做些什么。可如今她想回家,那些糟乱的记忆和墓里找出来的东西却都告诉她这是条死路。 毫无希望,致使满心颓丧,结果就是九惜在无邪铺子里躺了几天的尸。 第三天,九惜借无邪的光去拜访了谢雨臣和霍秀秀。她其实并不怎么想去的,毕竟她和他们两人算不上多熟悉。但无邪忍不下去,觉得九惜一直瘫在他的铺子里不像话,执意要带她去访友。 他这次找谢雨臣他们除了探病之外,主要是告诉两人他在张家古楼里看到的一些细节以及小哥后边那段经历,并且希望通过两人的见识和视角,能给他提供一些有价值的建议或者寻常人不会注意到的线索。花了小半天时间,谢雨臣他们根据无邪从张家古楼带出来的一些饰品得出来两个重要线索:一个是藏于饰品当中的首尾相接的蝎子图案,还有一个就是藏族。 虽然谢雨臣并不认为那些藏族风格的饰品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但因为无邪过于执着,他最终还是找人把放大的蝎子图片登报挂网,花重金购买相关信息。 被谢雨臣挂出去的那个金额很大,身为穷鬼的九惜看得有些眼晕,当场就起了给无邪他们来点剧透的心思!可惜脑子里断续繁杂的记忆并没留下多少可供发挥她的余地。 等九惜唉声叹气上了回去吴山居的车时,无邪终于忍不住开口,“你怎么了?” “想事儿。”九惜叹气。 “想起啥了?”无邪追问。 这么长时间终于找到了一点线索,虽然希望不是很大,但多少也算是个方向,从谢雨臣那边离开的无邪心情可以说是很不错了,最起码,在九惜看来是这样! “想起来我没钱了,你们这儿消费忒高,我钱包撑不住了啊!”九惜状作认真。 “得了你,想走了就直说。”无邪睨她一眼,嫌弃道:“这才几天,吃我的住我的你还嫌消费高,咋滴,你擦屁股用钱啊。” “哥啊,我不能以后就在你这儿当蛀虫了!虽然我是挺想这么干的,但这明显不现实是。”九惜苦瓜脸道。 “倒也不是不行……”无邪斟酌道,想了想又道:“要不,你到我三叔盘口去镇场子,包吃包住给你发工资,下地的活,你偶尔意思意思去看看就行。” “你认真的?” “当然,三叔的盘口现在是我接手,安排人手进去并不难,而且凭你的身手要在盘口站稳脚跟也不算难事,再说潘子也会帮你。你要真想干,我就安排你去那几个喇嘛盘转一圈,去看看下边马盘的领头,你认认人,要不想干就给你挂职,弄个……”无邪毫不犹豫开口,直接给九惜安排的明明白白! “停停停!”九惜开口制止无邪。无邪开的条件很漂亮,她有点子心动,但她目前并不打算去无邪手底下打工。她其实是不想再下墓了,有些排斥和此类活动有关的事物。 “你这会儿又不缺钱了?” “怎么可能。我今年没干活,在黑龙江和内蒙古那边跑了大半年,还有给石岭他们的房租和云华园那套装备,这些可都不是小数目,我哪儿还有余钱,嘶,说起钱来……”九惜灵光乍现,两眼盯向无邪,“你们好像还欠我四十万药钱!” 无邪一怔,诧异,“药钱?什么药钱?” 九惜咧嘴,“你三叔和潘子,一人一粒,想起来没?” 一头雾水的无邪经她提醒这才反应过来,不由苦笑,“你可真是……好记性!” “亲兄弟明算账,这可得记清楚。” “我回去就跟潘叔说,让他给你打卡里。”无邪说完又冲着九惜抛橄榄枝,“你真不打算去我三叔盘口?你要去了,钱绝对不会少。” “不去了。”九惜缓声叹道,声音间透出不加掩饰的疲惫颓唐,“我想缓缓,换换心情。” 无邪默了默,“好,常联系,别玩失踪。” “嗯。” 一周后,九惜同无邪告辞离开了杭州。她先去了广西,去看望老李,碰到老李的儿子带女朋友回家,男俊女靓,老头开心得不得了。 之后,九惜往北到了陇东,去了故乡所在之地岭塬。这段时间,她突然就觉得到了岭塬,就能离家近一点,离不在同一时空的父母家人近一点! 无邪打过来的药钱她花出去一半租了间院子,若不是在这方诡谲的世界当中,这儿该是她的家,该是任何时候回来都有父母亲人在等着她的地方! 这院子的主家姓陈,正值壮年的两口子带着上小学的孩子和一个老人。孩子要在县城读书,女主人要看孩子,男主人要出去打工,七十多的老人留守。他们虽不放心,但老人固执,说房子不能没人看,还说住人的地方空着空着就住不了人了。 九惜找来的时候,正是周末,女主人带着放假的小孩在家,在她说租金之前态度虽不恶劣,却也谈不上积极,直到她说能出二十万租金,并承诺不会损毁院内砖瓦草木的时候,主家这才换了态度。 男主人陈中兴在女主人和他沟通过后直接拍板定了交易,合同由九惜手写,陈中兴儿子念给陈家四人听过后,双方确认签字按手印,然后交钱留据。陈家老爹在周天下午长吁短叹地跟着儿媳孙子进县城去了。 这院子的布局和记忆当中小时候的家里别无二致,就连院里种的两棵树也都没什么不同,侧柏和樟子松,门前院内各司其职。 九惜选定要住的房间是向阳且靠近大门的一间。那间原本闲置,女主人本是建议九惜换一间的,九惜没应,她便挪了杂物,将屋子清扫一番,添了必要之物进去。如今秋末,没两天就入冬,火炉被褥必不可少,九惜也不可能自带这些东西。 十一月底,小雪。夜里下了点雪糁子,早起时很明显感觉到天冷起来了,出门吹了会儿冷风的九惜没怎么犹豫就决定把火炉和自己房间那炕都烧起来。生火烧炕,九惜弄的不算利落,但也没出什么问题。接着扫雪,院内院外弄干净,还得去喂陈家养的两条小黄狗,一番折腾下来一个早上就过了大半。到厨房翻出来两个前几天蒸的馒头就一碟腌辣椒当午饭,围炉煮茶,听着老式彩电里传出的声音慢悠悠吃完。 吃饱喝足,九惜搬了陈老头的藤椅在院子里,窝在藤椅上,眯眼看着晃晃悠悠的天空。 多云没有太阳的天空白惨惨的,阴沉泛凉,下午刮风,没晃悠多长时间的九惜很快就冷的待不住了,于是收了躺椅回房间烤火。听着水壶里水浪翻腾的声音,想象这个天气、这个时间,爸妈会做什么,姐姐在什么地方,会不会正在跟老妈打视频,还有弟弟,十一月份,不管是高中还是大学都不是放假的时间,他这会儿应该在上课,不知道是在上什么课…… 有时候她想着想着就会落进幻觉当中,她能看到的场面是随机的,有这里的,也有以前的,看到家里人的时候她能开心好久,只可惜,那些终究只是幻觉。 她后来去报了个素描班,学了一年多时间,最后在老师的帮助下画了四张肖像图。她离开的前一天,那素描老师如释重负,笑了一整天! 收拾自己家当时,九惜看着自己画出来的稿子,难得感觉挫败。 那素描老师的评价很客观:挺认真的,但天赋这东西,强求不来。 零八年夏末,金万堂找了无邪卖消息,或许该说是送,好像还跟谢雨臣搭了点线。他给无邪讲了一个故事,事关小哥,一个铁蝎子墓。他讲完就被无邪诓走了,之所以说诓,是因为无邪没打算按照他们之间的约定行动。 接到无邪电话的时候,九惜正在吃饭,一锅清水面,她一半,陈家俩黄狗一半。 陈中兴零八年秋天中了彩票,在县城买了房,一家子都住进去了,九惜现在算是给他家看房子。 “你准备出国?去金万堂说那地方?”九惜捞一碗面出来放桌上,然后端了锅去院里找俩狗子的饭盆,“大黄二黄,开饭啦!” 电话另一头的无邪听着九惜的吆喝声、不锈钢盆被敲击发出的“当当”声和应声而起的狗叫声,忍不住咂舌,“这才四点,你这饭吃的,真是越来越随心所欲了。” 他说完也不等九惜再说什么,就又道:“从那会儿到现在,这是我唯一听到的和小哥有直接关系的线索,应该去一趟。” 收了锅的九惜坐在椅子上,随意翘着腿,一边扒饭一边道:“行,你自己小心点,注意安全,还有,别太相信别人,凡事三思。” “我就是出去打听点事而已,能出什么问题。你这说的,好像我要一个人去闯什么龙潭虎穴一样。”无邪笑道,言语之间满是松快。 “谁知道呢,小心驶得万年船呐。”九惜呼噜一口面条,想了想又道:“我过两天要去一趟杭州,你要不急的话我们见一面?” “你要过来?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去找人,这两天才记起来之前的我跟人打了个赌,现在得过去还东西。” “这样啊……”无邪顿了顿,随即道:“我明天早上走,我这事儿宜早不宜迟。小哥太过神秘,和他有关的事情一件比一件水深,我怕有人会做局下套,到时候留给我看的,可就不知道会是什么东西了。” “嗯,有道理。是得防着点,祝你好运,有事打电话,虽然我不一定能帮得到你。”九惜点头道。 “放心,不会有事的。” 跟无邪通完电话的第四天,抵达杭州的九惜循着前不久浮现的记忆找去了坐落于老商业街的古董铺子。 极具古韵的雕花大门上没落锁,九惜上前推门,进了大堂这才发现店里似乎没人。 记忆里摆在门口的兵俑不见了,那只叫声清越的鸟也不在,店内布局倒是没多大差异,两盏照明用的长信宫灯还在原本的位置。 “你来了。”平和温润的声音响起。 九惜循声望过去,就见老板从一架玉屏风后绕了出来。唐装样式的赤龙服,暗红的秀龙张牙舞爪,龙首在老板左肩位置,双目注视九惜,她能感受到其间透出的森然。 从屏风后出来的老板手上拿着一只雕有祥云纹路的小巧盒子,见九惜盯着自己左肩,便抬手抚了下肩。 停在老板肩头的秀龙随即动了起来,从他肩头下去,绕过手臂,停在了袖口位置。 九惜看得新奇,一瞬不瞬地盯着,直到老板停在柜台边这才收回目光,拿了装在兜里的镂空木质葫芦出来,“赌注。” “古物娇贵,你这保存之法,简直,暴殄天物!”老板拿了葫芦在手里,忍不住摇头叹息。 九惜不以为意,“老板,你当时把它给我的时候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原以为这个时间段的老板是不认识自己的,本想给了东西就走人的,但照现在这个情况来看,她很明显是想错了。 老板,是知道她的! 拿了块帕子擦拭那木葫芦的老板闻言回她,“那是约定,我和另一个你的约定,也算是她的要求,她说不这样做,你不会带走溯洄。” 九惜想了想当时的情况,要不是老板说溯洄能带她回家,她还真不见得会收下它。 “骗子……”九惜嘟囔,随即又道:“老板,你其实也是想要它的。你要不骗我,这东西不就会留在你这儿了?” “溯洄虽无灵智,却也是认主的,你若不带走他,他就会再度消失。那个你料定我不会轻易放弃这个机会,所以我们之间有了这个约定,你在时限内踏进这里,就由你带走他,而我则在这个时间等你回来。”老板说完把搁在柜台上的盒子打开往九惜那边推过去,“此物可保平安,固神魄。” 盒子里躺着一根红色的手绳,看着像人工编织的,九惜看了两眼,“这是您编的吗?” “不是。”老板收起木葫芦,“这是自天光墟带出来的,你用了溯洄,导致魂魄不稳,带着他也可压制一二。” “不用了,我这样也挺好。”九惜笑言,合了木盒盖子。 老板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道:“你可有想过去你的来处看看?” “我的来处?”九惜疑惑,“什么意思?” “我是为他而来。”老板指了指收着溯洄的盒子,“如今目的达成,便不会久留。” 九惜对此倒是没有太过意外,毕竟对面那是个活了千年,手段通天的老家伙。 正想着,就听老板又道:“你可有想过,能让你回去的或许不是某事某物,而是你自己。” “我?”九惜困惑,不明所以。 “对,你。”老板应声,“每个世界都有自己的规则,为维持正常运转,触犯规则的事和物,会被修正或驱逐。” “一点小的错漏并无大碍,但你用了溯洄,两个你同时存在便不是小事了。”老板说完就看向九惜,“不过,这样做很冒险,你很可能会被灭杀。” 九惜沉默良久,“这些,你为什么不告诉她?” “溯洄消失会很难找,我不愿冒险。再者,此非良计。” “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不是吗。” “在此界,我无法。” “还是,谢过老板。” 第9章 交易 这趟一无所获的行动,一下子耗光了九惜的心力和兴致。记忆没恢复的时候,她想的是尽快恢复记忆,做的事也大都是为此服务的,不管是跟着无邪还是去青海进戈壁,虽然费了不少功夫,但总归是能看到希望的,也知道能做些什么。可如今她想回家,那些糟乱的记忆和墓里找出来的东西却都告诉她这是条死路。 毫无希望,致使满心颓丧,结果就是九惜在无邪铺子里躺了几天的尸。 第三天,九惜借无邪的光去拜访了谢雨臣和霍秀秀。她其实并不怎么想去的,毕竟她和他们两人算不上多熟悉。但无邪忍不下去,觉得九惜一直瘫在他的铺子里不像话,执意要带她去访友。 他这次找谢雨臣他们除了探病之外,主要是告诉两人他在张家古楼里看到的一些细节以及小哥后边那段经历,并且希望通过两人的见识和视角,能给他提供一些有价值的建议或者寻常人不会注意到的线索。花了小半天时间,谢雨臣他们根据无邪从张家古楼带出来的一些饰品得出来两个重要线索:一个是藏于饰品当中的首尾相接的蝎子图案,还有一个就是藏族。 虽然谢雨臣并不认为那些藏族风格的饰品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但因为无邪过于执着,他最终还是找人把放大的蝎子图片登报挂网,花重金购买相关信息。 被谢雨臣挂出去的那个金额很大,身为穷鬼的九惜看得有些眼晕,当场就起了给无邪他们来点剧透的心思!可惜脑子里断续繁杂的记忆并没留下多少可供发挥她的余地。 等九惜唉声叹气上了回去吴山居的车时,无邪终于忍不住开口,“你怎么了?” “想事儿。”九惜叹气。 “想起啥了?”无邪追问。 这么长时间终于找到了一点线索,虽然希望不是很大,但多少也算是个方向,从谢雨臣那边离开的无邪心情可以说是很不错了,最起码,在九惜看来是这样! “想起来我没钱了,你们这儿消费忒高,我钱包撑不住了啊!”九惜状作认真。 “得了你,想走了就直说。”无邪睨她一眼,嫌弃道:“这才几天,吃我的住我的你还嫌消费高,咋滴,你擦屁股用钱啊。” “哥啊,我不能以后就在你这儿当蛀虫了!虽然我是挺想这么干的,但这明显不现实是。”九惜苦瓜脸道。 “倒也不是不行……”无邪斟酌道,想了想又道:“要不,你到我三叔盘口去镇场子,包吃包住给你发工资,下地的活,你偶尔意思意思去看看就行。” “你认真的?” “当然,三叔的盘口现在是我接手,安排人手进去并不难,而且凭你的身手要在盘口站稳脚跟也不算难事,再说潘子也会帮你。你要真想干,我就安排你去那几个喇嘛盘转一圈,去看看下边马盘的领头,你认认人,要不想干就给你挂职,弄个……”无邪毫不犹豫开口,直接给九惜安排的明明白白! “停停停!”九惜开口制止无邪。无邪开的条件很漂亮,她有点子心动,但她目前并不打算去无邪手底下打工。她其实是不想再下墓了,有些排斥和此类活动有关的事物。 “你这会儿又不缺钱了?” “怎么可能。我今年没干活,在黑龙江和内蒙古那边跑了大半年,还有给石岭他们的房租和云华园那套装备,这些可都不是小数目,我哪儿还有余钱,嘶,说起钱来……”九惜灵光乍现,两眼盯向无邪,“你们好像还欠我四十万药钱!” 无邪一怔,诧异,“药钱?什么药钱?” 九惜咧嘴,“你三叔和潘子,一人一粒,想起来没?” 一头雾水的无邪经她提醒这才反应过来,不由苦笑,“你可真是……好记性!” “亲兄弟明算账,这可得记清楚。” “我回去就跟潘叔说,让他给你打卡里。”无邪说完又冲着九惜抛橄榄枝,“你真不打算去我三叔盘口?你要去了,钱绝对不会少。” “不去了。”九惜缓声叹道,声音间透出不加掩饰的疲惫颓唐,“我想缓缓,换换心情。” 无邪默了默,“好,常联系,别玩失踪。” “嗯。” 一周后,九惜同无邪告辞离开了杭州。她先去了广西,去看望老李,碰到老李的儿子带女朋友回家,男俊女靓,老头开心得不得了。 之后,九惜往北到了陇东,去了故乡所在之地岭塬。这段时间,她突然就觉得到了岭塬,就能离家近一点,离不在同一时空的父母家人近一点! 无邪打过来的药钱她花出去一半租了间院子,若不是在这方诡谲的世界当中,这儿该是她的家,该是任何时候回来都有父母亲人在等着她的地方! 这院子的主家姓陈,正值壮年的两口子带着上小学的孩子和一个老人。孩子要在县城读书,女主人要看孩子,男主人要出去打工,七十多的老人留守。他们虽不放心,但老人固执,说房子不能没人看,还说住人的地方空着空着就住不了人了。 九惜找来的时候,正是周末,女主人带着放假的小孩在家,在她说租金之前态度虽不恶劣,却也谈不上积极,直到她说能出二十万租金,并承诺不会损毁院内砖瓦草木的时候,主家这才换了态度。 男主人陈中兴在女主人和他沟通过后直接拍板定了交易,合同由九惜手写,陈中兴儿子念给陈家四人听过后,双方确认签字按手印,然后交钱留据。陈家老爹在周天下午长吁短叹地跟着儿媳孙子进县城去了。 这院子的布局和记忆当中小时候的家里别无二致,就连院里种的两棵树也都没什么不同,侧柏和樟子松,门前院内各司其职。 九惜选定要住的房间是向阳且靠近大门的一间。那间原本闲置,女主人本是建议九惜换一间的,九惜没应,她便挪了杂物,将屋子清扫一番,添了必要之物进去。如今秋末,没两天就入冬,火炉被褥必不可少,九惜也不可能自带这些东西。 十一月底,小雪。夜里下了点雪糁子,早起时很明显感觉到天冷起来了,出门吹了会儿冷风的九惜没怎么犹豫就决定把火炉和自己房间那炕都烧起来。生火烧炕,九惜弄的不算利落,但也没出什么问题。接着扫雪,院内院外弄干净,还得去喂陈家养的两条小黄狗,一番折腾下来一个早上就过了大半。到厨房翻出来两个前几天蒸的馒头就一碟腌辣椒当午饭,围炉煮茶,听着老式彩电里传出的声音慢悠悠吃完。 吃饱喝足,九惜搬了陈老头的藤椅在院子里,窝在藤椅上,眯眼看着晃晃悠悠的天空。 多云没有太阳的天空白惨惨的,阴沉泛凉,下午刮风,没晃悠多长时间的九惜很快就冷的待不住了,于是收了躺椅回房间烤火。听着水壶里水浪翻腾的声音,想象这个天气、这个时间,爸妈会做什么,姐姐在什么地方,会不会正在跟老妈打视频,还有弟弟,十一月份,不管是高中还是大学都不是放假的时间,他这会儿应该在上课,不知道是在上什么课…… 有时候她想着想着就会落进幻觉当中,她能看到的场面是随机的,有这里的,也有以前的,看到家里人的时候她能开心好久,只可惜,那些终究只是幻觉。 她后来去报了个素描班,学了一年多时间,最后在老师的帮助下画了四张肖像图。她离开的前一天,那素描老师如释重负,笑了一整天! 收拾自己家当时,九惜看着自己画出来的稿子,难得感觉挫败。 那素描老师的评价很客观:挺认真的,但天赋这东西,强求不来。 零八年夏末,金万堂找了无邪卖消息,或许该说是送,好像还跟谢雨臣搭了点线。他给无邪讲了一个故事,事关小哥,一个铁蝎子墓。他讲完就被无邪诓走了,之所以说诓,是因为无邪没打算按照他们之间的约定行动。 接到无邪电话的时候,九惜正在吃饭,一锅清水面,她一半,陈家俩黄狗一半。 陈中兴零八年秋天中了彩票,在县城买了房,一家子都住进去了,九惜现在算是给他家看房子。 “你准备出国?去金万堂说那地方?”九惜捞一碗面出来放桌上,然后端了锅去院里找俩狗子的饭盆,“大黄二黄,开饭啦!” 电话另一头的无邪听着九惜的吆喝声、不锈钢盆被敲击发出的“当当”声和应声而起的狗叫声,忍不住咂舌,“这才四点,你这饭吃的,真是越来越随心所欲了。” 他说完也不等九惜再说什么,就又道:“从那会儿到现在,这是我唯一听到的和小哥有直接关系的线索,应该去一趟。” 收了锅的九惜坐在椅子上,随意翘着腿,一边扒饭一边道:“行,你自己小心点,注意安全,还有,别太相信别人,凡事三思。” “我就是出去打听点事而已,能出什么问题。你这说的,好像我要一个人去闯什么龙潭虎穴一样。”无邪笑道,言语之间满是松快。 “谁知道呢,小心驶得万年船呐。”九惜呼噜一口面条,想了想又道:“我过两天要去一趟杭州,你要不急的话我们见一面?” “你要过来?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去找人,这两天才记起来之前的我跟人打了个赌,现在得过去还东西。” “这样啊……”无邪顿了顿,随即道:“我明天早上走,我这事儿宜早不宜迟。小哥太过神秘,和他有关的事情一件比一件水深,我怕有人会做局下套,到时候留给我看的,可就不知道会是什么东西了。” “嗯,有道理。是得防着点,祝你好运,有事打电话,虽然我不一定能帮得到你。”九惜点头道。 “放心,不会有事的。” 跟无邪通完电话的第四天,抵达杭州的九惜循着前不久浮现的记忆找去了坐落于老商业街的古董铺子。 极具古韵的雕花大门上没落锁,九惜上前推门,进了大堂这才发现店里似乎没人。 记忆里摆在门口的兵俑不见了,那只叫声清越的鸟也不在,店内布局倒是没多大差异,两盏照明用的长信宫灯还在原本的位置。 “你来了。”平和温润的声音响起。 九惜循声望过去,就见老板从一架玉屏风后绕了出来。唐装样式的赤龙服,暗红的秀龙张牙舞爪,龙首在老板左肩位置,双目注视九惜,她能感受到其间透出的森然。 从屏风后出来的老板手上拿着一只雕有祥云纹路的小巧盒子,见九惜盯着自己左肩,便抬手抚了下肩。 停在老板肩头的秀龙随即动了起来,从他肩头下去,绕过手臂,停在了袖口位置。 九惜看得新奇,一瞬不瞬地盯着,直到老板停在柜台边这才收回目光,拿了装在兜里的镂空木质葫芦出来,“赌注。” “古物娇贵,你这保存之法,简直,暴殄天物!”老板拿了葫芦在手里,忍不住摇头叹息。 九惜不以为意,“老板,你当时把它给我的时候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原以为这个时间段的老板是不认识自己的,本想给了东西就走人的,但照现在这个情况来看,她很明显是想错了。 老板,是知道她的! 拿了块帕子擦拭那木葫芦的老板闻言回她,“那是约定,我和另一个你的约定,也算是她的要求,她说不这样做,你不会带走溯洄。” 九惜想了想当时的情况,要不是老板说溯洄能带她回家,她还真不见得会收下它。 “骗子……”九惜嘟囔,随即又道:“老板,你其实也是想要它的。你要不骗我,这东西不就会留在你这儿了?” “溯洄虽无灵智,却也是认主的,你若不带走他,他就会再度消失。那个你料定我不会轻易放弃这个机会,所以我们之间有了这个约定,你在时限内踏进这里,就由你带走他,而我则在这个时间等你回来。”老板说完把搁在柜台上的盒子打开往九惜那边推过去,“此物可保平安,固神魄。” 盒子里躺着一根红色的手绳,看着像人工编织的,九惜看了两眼,“这是您编的吗?” “不是。”老板收起木葫芦,“这是自天光墟带出来的,你用了溯洄,导致魂魄不稳,带着他也可压制一二。” “不用了,我这样也挺好。”九惜笑言,合了木盒盖子。 老板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道:“你可有想过去你的来处看看?” “我的来处?”九惜疑惑,“什么意思?” “我是为他而来。”老板指了指收着溯洄的盒子,“如今目的达成,便不会久留。” 九惜对此倒是没有太过意外,毕竟对面那是个活了千年,手段通天的老家伙。 正想着,就听老板又道:“你可有想过,能让你回去的或许不是某事某物,而是你自己。” “我?”九惜困惑,不明所以。 “对,你。”老板应声,“每个世界都有自己的规则,为维持正常运转,触犯规则的事和物,会被修正或驱逐。” “一点小的错漏并无大碍,但你用了溯洄,两个你同时存在便不是小事了。”老板说完就看向九惜,“不过,这样做很冒险,你很可能会被灭杀。” 九惜沉默良久,“这些,你为什么不告诉她?” “溯洄消失会很难找,我不愿冒险。再者,此非良计。” “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不是吗。” “在此界,我无法。” “还是,谢过老板。” 第10章 猜测 这次见面后不到一周时间,哑舍就消失了。本该是古董铺的那家店面换成了正在装修当中的饭馆,问起周围人,都说古董店破产搬走了。 破产?就算这条街上所有店老板都破产了,哑舍也不见得会破产!毕竟那位老板根本就不靠这赚钱啊! 回去转悠了一圈兼带打探情况的九惜不由感叹,“不愧是老板,走的可真利落啊……” 按照老板提供的思路,她现在要去找另一个自己,而找那个自己就等于是找汪家老窝,这实在是个大工程。 回去酒店的九惜挠头,有些发愁,但她很快又想到了另一条路。 按着老板的说法:这个世界有自己的规则,并且拥有自行修复大型bug的能力。 理论上来说这个世界是基于盗笔这本书形成的,那么,身为书中主角的无邪,其重要程度该是不言而喻的,那他要是死了,该算是重大事故了,这方世界进行修正的时候应该会注意到事故的成因,造成事故的bug是会被驱逐,还是会被抹杀?它会怎样去进行修正?会套复活甲给无邪,还是会把本属于无邪的任务过渡挪给其他人? 就像四姑娘山送照片那次,虽然他们得到了完全正确的密码,但最终被送过去的却是有错漏的图。最后找出来动手脚的人属于霍家一个没有多少存在感的伙计,但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属于霍家,这些,九惜不得而知。 如果把这看做是一种修正的话,应该属于套复活甲那一挂,给“死去”的照片套了复活甲! 再者就是阿宁,那会儿九惜记忆没怎么恢复,对很多东西都没什么印象,便也没什么感触,没觉得怎么样,可如今再想,就觉很多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阿宁的死其实不算突兀,那座古楼无解。做为裘德考手下的得力干将,以她的性格和身份,是决计不会错过进去古楼的机会。更重要的是,她有能力,她的精明干练让她足以说服霍仙姑,但她又不够有手段和运气,手段不及小哥,运气不及胖子。 但很明显,在那种地方,实力、运气,缺一不可! 其实,她或许可以不死的,就像潘子那样,脱离主线,游离于核心之外,应当能保无虞,但她的性格注定她不会轻易退缩,除非不能继续。那就是让她废了,可惜当时没想到这茬……不过,她真的会乐意为了活下去,而成为一个废子吗? 九惜想起潘子,每次见他,总能在不经意处发现他看着右腿暗自伤神。 作为旁观者的时候,总觉得只要人活着就挺好,但若真的应到了自己身上成了当局者,那时候就不一定会是这种想法了!要克服身体和心理上的痛苦去习惯那些苦和难,是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 不过,四姑娘山和阿宁这情况真的算是世界的自行修复吗?如果算的话,为什么自己这个参与其中的bug没有被驱离?还是说它只会修复显现出的bug,并不会追本溯源,去解决问题成因?那么,刀掉主角无邪这个方案还有执行的意义吗? 九惜很认真地考虑推测了一番,临了,不由得冒了一层白毛汗,一股莫名的烦恶窜了出来,流淌于四肢百骸。她忍不住叹了口气,仰面躺倒,“啧,这是要完蛋的节奏啊!我他娘怎么会想这种玩意儿?疯了,卧槽!” 她竟然在尚有余地的情况下,计划着以杀人来达成目的,而且,猎杀对象还是个屡次救她的熟人! “严九惜啊,你得时刻记住,你曾经是个生长在红旗底下的三好青年,可不是什么法外狂徒……爱国诚信友善,爱国诚信友善啊!”九惜自顾自念叨,试图唤醒自己的良知,并且忽略掉脑中那个堪称阴险的想法。 “bug修正,驱逐……我肯定是不可能像老板那样自己走掉,再说,我现在用的壳子是属于这个世界的,那我要走,最合理、最有可能的就是让我死掉……嘶,要是这么这操作的话,那这玩意儿跟我直接去死有多大区别?!难不成被发现之后噶和自己悄悄噶不一样?老板走的也太快了,早知道那会儿该多问两句的!失策啊失策!” 在噶不噶这一问题上纠结了两天之后,九惜还是决定按着老板说的来,先想办法和另一个自己碰面,看看情况。 汪家不好找,而且两个自己见面后到底会怎么样也不知道,那见面地点总是得选个相对安全隐蔽些的才行。最好是能找个荒无人烟的山头之类的地方,一来没人打搅,二来,万一出现什么离奇事件也不至于引起恐慌,或两人一起被当稀罕物件切片研究了。而要想达成这一条件,有一件事就必须得做。 “还得把她从汪家给弄出来,麻烦啊,应该多问老板两句的,可惜了。唉,我那会儿到底在想什么啊,兴奋到猪脑过载了吗?”九惜自语,懊恼不已。 她又在杭州多待了两天,临走前到无邪铺子里转了一圈,给王盟带了点礼物——路边摊称了两斤橘子! 去过吴山居就当是自己跟无邪打过招呼了,其他也就不用在意了。 回去岭塬后,她在怎么才能把汪家那个自己弄出来的问题上纠结许久,想来想去却发现最可行的法子是跟无邪合作,而最省心省力的法子就是等。按照之前的流程,若无意外,等到一三年她自然就能离开汪家,到时候去见面,想怎么研究就怎么研究,但是,要真就这么干等下去,总会觉有些不甘心。 九惜捏着笔杆子在“等”字下边划了道线,来来回回算利弊,费了老大功夫这才说服了自己,“算了,还是等着,二十年都过来了,就这点时间,没什么等不了……还有五年多啊!五年啊!奶奶个腿的,这他娘怎么等?不如让我死了算了!好想死啊!” 她摔了笔,小小发了会儿疯,呆呆坐了一下午。之后的时间,她几乎每天都在死不死、等不等的问题上纠结。不过目前为止,她也只能是纠结了,毕竟,属于汪家的故事还未真正意义上启动,她暂时也拿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无邪去尼泊尔这趟耗时不短,但很可惜在小哥一事上并没取得什么实质性进展。不过呢,倒是在别的方面拓了条路出来,估计是职业驱使,他看上那边的古董了,收了货带回国,在国内市场出售。他还给九惜寄了一件,是个小玉佛,成色极好,看着就价值不菲。 拿到玉佛那天,九惜躺在院内藤椅上对着太阳看了会儿那玉佛,然后从脑袋里断续的记忆当中发掘接下来的故事线。好半天都没想起来什么,晃晃悠悠快睡着的时候,却突然记起来一件事:上一个轮回里边,那狗货老早就跟无邪一行分道扬镳了,没什么有利身份,再加上没怎么接触后续那些相对核心的秘密,那么对于张、汪两家以及他们两家角逐之间衍生出的其他势力来说,她身上能挖出来的价值几近于无。一个基本啥也不知道,身份没什么用处,又不好控制的人,在她身上做文章,得不偿失。 但这次不同,这次她可没跟无邪几个闹掰,一个可以随时靠近无邪身份,别家不说,发现基地里有个完美替代品的汪家会不会动心思换人呢?毕竟无邪这边基本上是最接近核心秘密的,能以无邪“自己人”的身份混过去,好处可不会少! 懒洋洋窝在藤椅当中的九惜甩了甩拴在红绳上的玉佛,暗自期待小汪们能早点看到无邪身上的价值,能早点想到这个李代桃僵的法子,早点让基地里的那个自己出来。 “小汪们可得机灵点才好啊!”九惜感叹。 她对自己有绝对的信心,不论什么时候,不管再来几次,她都相信自己绝不会向着汪家那些人! 想到这些,九惜这段时间乱糟糟的心情都美了不少。 所谓乐极生悲。连着几天想那些事,想自己会以何种情况脱离汪九惜壳子的她做梦了。她梦见了一片虚无的黑暗,黑暗里有一个人,那人有一张熟悉到诡异的脸——她梦见了汪九惜,这具身体的正主。 黑暗里的人开口,五岁多小孩子的声线,嘶声吼着,骂她狼贪鼠窃,鸠占鹊巢,让她滚出这具身体,没一会儿又颤抖着说害怕,说太黑了。 早上醒来的时候,九惜太阳穴突突直跳,脑袋有些刺痛,很熟悉的感觉,从汪家基地带出来的毛病,睡不好就头疼。 下午的时候她又在幻觉里看到了自己。那是一片雾气弥漫的林子,林子里有一些奇怪的东西,发狂的,只知道攻击活物的动物?或许不能称之为动物,严格来说它们都是死尸。 从展示出来情况来看,这个时候她的身体并不好,她没动刀,全程只用了加装有消音器的手枪。而且她应很清楚目的地的位置。 她没费多长时间就到地儿了,进了一个山洞,然后,九惜看到了自己! 那一瞬间,九惜感受到的来自记忆原主人的情绪,是一种庆幸,很放松的感觉。可惜,这种感觉没一会儿就散了,变成了惊讶。 掌控身体的人成了汪九惜,紧跟着两边打了起来,她挨了顿揍,险些被干废! 汪九惜念着“杀无邪”几个字跑开的时候,九惜醒神,她呆呆坐了好久才理清楚些记忆的来处,这些东西让九惜的计划作废了大半——汪九惜是个不定时炸弹,万一启动,会很让人头疼。 第10章 猜测 这次见面后不到一周时间,哑舍就消失了。本该是古董铺的那家店面换成了正在装修当中的饭馆,问起周围人,都说古董店破产搬走了。 破产?就算这条街上所有店老板都破产了,哑舍也不见得会破产!毕竟那位老板根本就不靠这赚钱啊! 回去转悠了一圈兼带打探情况的九惜不由感叹,“不愧是老板,走的可真利落啊……” 按照老板提供的思路,她现在要去找另一个自己,而找那个自己就等于是找汪家老窝,这实在是个大工程。 回去酒店的九惜挠头,有些发愁,但她很快又想到了另一条路。 按着老板的说法:这个世界有自己的规则,并且拥有自行修复大型bug的能力。 理论上来说这个世界是基于盗笔这本书形成的,那么,身为书中主角的无邪,其重要程度该是不言而喻的,那他要是死了,该算是重大事故了,这方世界进行修正的时候应该会注意到事故的成因,造成事故的bug是会被驱逐,还是会被抹杀?它会怎样去进行修正?会套复活甲给无邪,还是会把本属于无邪的任务过渡挪给其他人? 就像四姑娘山送照片那次,虽然他们得到了完全正确的密码,但最终被送过去的却是有错漏的图。最后找出来动手脚的人属于霍家一个没有多少存在感的伙计,但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属于霍家,这些,九惜不得而知。 如果把这看做是一种修正的话,应该属于套复活甲那一挂,给“死去”的照片套了复活甲! 再者就是阿宁,那会儿九惜记忆没怎么恢复,对很多东西都没什么印象,便也没什么感触,没觉得怎么样,可如今再想,就觉很多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阿宁的死其实不算突兀,那座古楼无解。做为裘德考手下的得力干将,以她的性格和身份,是决计不会错过进去古楼的机会。更重要的是,她有能力,她的精明干练让她足以说服霍仙姑,但她又不够有手段和运气,手段不及小哥,运气不及胖子。 但很明显,在那种地方,实力、运气,缺一不可! 其实,她或许可以不死的,就像潘子那样,脱离主线,游离于核心之外,应当能保无虞,但她的性格注定她不会轻易退缩,除非不能继续。那就是让她废了,可惜当时没想到这茬……不过,她真的会乐意为了活下去,而成为一个废子吗? 九惜想起潘子,每次见他,总能在不经意处发现他看着右腿暗自伤神。 作为旁观者的时候,总觉得只要人活着就挺好,但若真的应到了自己身上成了当局者,那时候就不一定会是这种想法了!要克服身体和心理上的痛苦去习惯那些苦和难,是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 不过,四姑娘山和阿宁这情况真的算是世界的自行修复吗?如果算的话,为什么自己这个参与其中的bug没有被驱离?还是说它只会修复显现出的bug,并不会追本溯源,去解决问题成因?那么,刀掉主角无邪这个方案还有执行的意义吗? 九惜很认真地考虑推测了一番,临了,不由得冒了一层白毛汗,一股莫名的烦恶窜了出来,流淌于四肢百骸。她忍不住叹了口气,仰面躺倒,“啧,这是要完蛋的节奏啊!我他娘怎么会想这种玩意儿?疯了,卧槽!” 她竟然在尚有余地的情况下,计划着以杀人来达成目的,而且,猎杀对象还是个屡次救她的熟人! “严九惜啊,你得时刻记住,你曾经是个生长在红旗底下的三好青年,可不是什么法外狂徒……爱国诚信友善,爱国诚信友善啊!”九惜自顾自念叨,试图唤醒自己的良知,并且忽略掉脑中那个堪称阴险的想法。 “bug修正,驱逐……我肯定是不可能像老板那样自己走掉,再说,我现在用的壳子是属于这个世界的,那我要走,最合理、最有可能的就是让我死掉……嘶,要是这么这操作的话,那这玩意儿跟我直接去死有多大区别?!难不成被发现之后噶和自己悄悄噶不一样?老板走的也太快了,早知道那会儿该多问两句的!失策啊失策!” 在噶不噶这一问题上纠结了两天之后,九惜还是决定按着老板说的来,先想办法和另一个自己碰面,看看情况。 汪家不好找,而且两个自己见面后到底会怎么样也不知道,那见面地点总是得选个相对安全隐蔽些的才行。最好是能找个荒无人烟的山头之类的地方,一来没人打搅,二来,万一出现什么离奇事件也不至于引起恐慌,或两人一起被当稀罕物件切片研究了。而要想达成这一条件,有一件事就必须得做。 “还得把她从汪家给弄出来,麻烦啊,应该多问老板两句的,可惜了。唉,我那会儿到底在想什么啊,兴奋到猪脑过载了吗?”九惜自语,懊恼不已。 她又在杭州多待了两天,临走前到无邪铺子里转了一圈,给王盟带了点礼物——路边摊称了两斤橘子! 去过吴山居就当是自己跟无邪打过招呼了,其他也就不用在意了。 回去岭塬后,她在怎么才能把汪家那个自己弄出来的问题上纠结许久,想来想去却发现最可行的法子是跟无邪合作,而最省心省力的法子就是等。按照之前的流程,若无意外,等到一三年她自然就能离开汪家,到时候去见面,想怎么研究就怎么研究,但是,要真就这么干等下去,总会觉有些不甘心。 九惜捏着笔杆子在“等”字下边划了道线,来来回回算利弊,费了老大功夫这才说服了自己,“算了,还是等着,二十年都过来了,就这点时间,没什么等不了……还有五年多啊!五年啊!奶奶个腿的,这他娘怎么等?不如让我死了算了!好想死啊!” 她摔了笔,小小发了会儿疯,呆呆坐了一下午。之后的时间,她几乎每天都在死不死、等不等的问题上纠结。不过目前为止,她也只能是纠结了,毕竟,属于汪家的故事还未真正意义上启动,她暂时也拿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无邪去尼泊尔这趟耗时不短,但很可惜在小哥一事上并没取得什么实质性进展。不过呢,倒是在别的方面拓了条路出来,估计是职业驱使,他看上那边的古董了,收了货带回国,在国内市场出售。他还给九惜寄了一件,是个小玉佛,成色极好,看着就价值不菲。 拿到玉佛那天,九惜躺在院内藤椅上对着太阳看了会儿那玉佛,然后从脑袋里断续的记忆当中发掘接下来的故事线。好半天都没想起来什么,晃晃悠悠快睡着的时候,却突然记起来一件事:上一个轮回里边,那狗货老早就跟无邪一行分道扬镳了,没什么有利身份,再加上没怎么接触后续那些相对核心的秘密,那么对于张、汪两家以及他们两家角逐之间衍生出的其他势力来说,她身上能挖出来的价值几近于无。一个基本啥也不知道,身份没什么用处,又不好控制的人,在她身上做文章,得不偿失。 但这次不同,这次她可没跟无邪几个闹掰,一个可以随时靠近无邪身份,别家不说,发现基地里有个完美替代品的汪家会不会动心思换人呢?毕竟无邪这边基本上是最接近核心秘密的,能以无邪“自己人”的身份混过去,好处可不会少! 懒洋洋窝在藤椅当中的九惜甩了甩拴在红绳上的玉佛,暗自期待小汪们能早点看到无邪身上的价值,能早点想到这个李代桃僵的法子,早点让基地里的那个自己出来。 “小汪们可得机灵点才好啊!”九惜感叹。 她对自己有绝对的信心,不论什么时候,不管再来几次,她都相信自己绝不会向着汪家那些人! 想到这些,九惜这段时间乱糟糟的心情都美了不少。 所谓乐极生悲。连着几天想那些事,想自己会以何种情况脱离汪九惜壳子的她做梦了。她梦见了一片虚无的黑暗,黑暗里有一个人,那人有一张熟悉到诡异的脸——她梦见了汪九惜,这具身体的正主。 黑暗里的人开口,五岁多小孩子的声线,嘶声吼着,骂她狼贪鼠窃,鸠占鹊巢,让她滚出这具身体,没一会儿又颤抖着说害怕,说太黑了。 早上醒来的时候,九惜太阳穴突突直跳,脑袋有些刺痛,很熟悉的感觉,从汪家基地带出来的毛病,睡不好就头疼。 下午的时候她又在幻觉里看到了自己。那是一片雾气弥漫的林子,林子里有一些奇怪的东西,发狂的,只知道攻击活物的动物?或许不能称之为动物,严格来说它们都是死尸。 从展示出来情况来看,这个时候她的身体并不好,她没动刀,全程只用了加装有消音器的手枪。而且她应很清楚目的地的位置。 她没费多长时间就到地儿了,进了一个山洞,然后,九惜看到了自己! 那一瞬间,九惜感受到的来自记忆原主人的情绪,是一种庆幸,很放松的感觉。可惜,这种感觉没一会儿就散了,变成了惊讶。 掌控身体的人成了汪九惜,紧跟着两边打了起来,她挨了顿揍,险些被干废! 汪九惜念着“杀无邪”几个字跑开的时候,九惜醒神,她呆呆坐了好久才理清楚些记忆的来处,这些东西让九惜的计划作废了大半——汪九惜是个不定时炸弹,万一启动,会很让人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