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身后,我成了一家之主》 第一章 闹事 九月天气已经微微转凉,刚刚秋收后的村子里十分安静。 辛苦劳作了大半年,终于等到了喘息的时候。 山头村里只有村口的苏老二一家热闹非常。 哭嚎的声音传的老远,引来了周边的邻里。 “你还我儿子来!就是你这个不会下蛋的母鸡!克死了我的儿呀!” 苏李氏一边哭嚎,一边用手拍着大腿,两条腿更是不住的乱蹬,活脱脱的泼妇模样。 “娘……” 穿着一身丧服的冯淑珍看着坐在地上不停撒泼的婆婆,脸上满是委屈。 哪里是自己克死的相公…… 明明就是他们抢走了相公的治病钱! 可就算她再如何委屈,如今也不敢当着众人的面接婆婆的嘴。 “李婆娘,你这是做什么!你家儿子这还没过头七,你就跑来院子里闹腾!” 听见消息匆匆赶来的村长一瞧见坐在地上撒泼的苏李氏,顿时就黑了脸。 苏家一共三房,大房一家早早搬去了镇上,苏老三却一直混吃等死赖在家里。 兄弟三个里头,就这苏老二一家才是真的可怜。 苏家老两口偏心不说,分家后还是一直变着法的让老二一家贴补苏老大他们。 现在苏老二人刚刚病死,连头七都还没过,这当娘的就又跑过来闹腾! “村长,你可要为我做主啊!就是她克死的我儿子!我儿子才三十几岁!怎么会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哟!” 苏李氏可不管怎么脸面不脸面的。 现在二儿子死了,老二媳妇连一个带把的都没生出来,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再让她们住在自己的这个院子里头! 这小院要是卖出去,也还能换几两银子给自己的好孙儿读书用! 下个月就要交束修了,再不把她们赶出去,自己的好孙儿可就要被拖了大事。 “阿奶!明明就是你,明明就是你过来抢了给阿爹的买药钱!” 苏月月刚满十四岁,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长得干巴巴的一个,这会儿巴掌大的脸上满是愤怒和忐忑。 明明就是阿奶的错,为什么要怪在自家阿娘身上! 见大女儿站了出来,冯淑珍脸色一白,赶忙把她往自己的身后拉了一把。 小丫头瘦的像是根竹竿,被自家阿娘这么一拽差点没摔在地上。 两个五岁大的小丫头一直缩在房门里怯生生的看着外头,这会儿瞧见姐姐差点摔倒,也都鼓足了勇气站了出来。 “阿姐,你没事。” 小丫头将苏月月从地上扶起来,又小心的拍了拍她的裤子。 “你们快进屋里去。” 替两个妹妹擦了擦脸上的泪,苏月月又将她们赶回了屋。 现在这场面,可不适合让两个妹妹看见。 “娘,你怎么能这样说我!” 心里担心女儿,冯淑珍这会儿就像是护着小鸡仔的母鸡,挡在房门之前。 “我嫁给相公十五年,替他生了三个闺女,这么多年我一直操持这个家,哪里不够好? 逢年过节的礼我们从来没有落下过一样,大哥家不在村子里,我们虽然分了家也还是尽心尽力照顾着你和爹,你说乐儿要念书,让我们帮衬些,这两年我们也都尽力帮了。 可是相公生了病,那二两银子是他的救命钱呀! 我把家里能卖的都卖了,可你们把钱拿走了,相公没了药,怎么还能活得下去呀!” 冯淑珍也开始哭诉起了这么多年的委屈。 何止是委屈,自己这婆家简直就是恨不得贴在他们家身上吸血! 现在能护着她们的人没了,要是自己再不强硬些,自己的三个闺女哪里能逃得掉! 什么家丑不可外扬,她如今是管不得了! 围观的人听了她的话也都眼神怪异的看着地上的苏李氏。 这人平日里说着她家大儿子如何如何好,孙儿读书如何厉害,竟是没想到,原来都是靠着苏老二家里帮衬。 他们就说嘛,前些日子看着苏老二家里的四处变卖东西,怎么可能没银子给苏老二治病。 弄了半天,是被这当婆婆的给抢了去! 看她哭成这样,原来是她自己害死了自己的儿子。 现在这人头七都还没过,她竟然就跑来闹事…… 四周的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苏李氏的脸上闪过一抹恼怒,只能强硬开口道。 “你又生不出带把的,我在乎我孙儿怎么了? 我儿子今年年初都还好好的,怎么说病倒就病倒了? 肯定是你有心害他呀!” 苏李氏哭得干打雷不下雨,只有尖锐的哀嚎声音从她的嘴里传出来。 场面实在不好看,要是再让她继续闹下去,村里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你赶紧给我起来!” 村长发了怒,大喊道。 “苏老二现在头七都还没过!你在这儿闹腾个什么劲!” 苏李氏心里多少有些忌惮村长,毕竟他管着一个村子的事情,可自己要是白来一趟,她心里又有些不甘心。 “怎么,现在我说话都不管用了?用不用我去镇上请官老爷过来?” 见她不动,村长又瞪了她一眼,这才看向了一旁的冯淑珍。 “要我说,苏老二家的,不管怎么说,李婆子也是你的婆婆,一家人的事情何必闹得这么难看? 好好坐在屋子里说清楚就是了。” 瞧着冯淑珍的时候村长脸上并没有迁怒,可说出的话却是寒了她的心。 一个寡妇带着三个闺女在村子里能有什么地位? 尤其是冯淑珍这种远嫁来的,没有娘家撑腰,往后注定得过苦日子。 苏李氏虽然闹得难看,可她家老大现在在镇子上做生意不说,她家孙儿还是在学堂里念书的读书人。 不论是苏老大的生意越做越大,还是他家儿子考取功名。 两方比较下,苏老二一家能有什么出路? 村长自然要更偏向于苏家大房。 毕竟村子里出了个有本事的读书人,说出去也要好听些。 “村长……” 冯淑珍抿着唇,脸上很是委屈。 自家相公还未过头七就被婆婆闹上门来,自己不过是说了说心里的委屈,竟然就被村长暗地里说不够孝顺。 苏月月紧抿着唇,心里满是不甘。 “行了行了,都赶紧散了!一天天的瞎凑什么热闹!” 村长发了话,周边围着看热闹的人也都纷纷散去。 苏李氏离开前得意的看了一眼院子里人,这才扭着屁股出了院子。 和自己斗? 她还嫩了些! 第二章 打主意 没了相公又被这么闹了一回,冯淑珍也跟着病倒了。 她一倒下,苏月月就成了家里最大的那个。 可家里现在没有银子不说,米缸也早就见了底。 眼看着家里人就要饿肚子,苏月月突然听见院门外传来了一阵呼喊声。 出去一瞧,隔壁的张家婶子正站在院门外望着她。 “月月,你阿娘呢?” 没看见冯淑珍,张婶有些诧异。 “阿娘病倒了。” “是吗。” 张婶朝着屋里望了望,将手中的篮子递了过去。 “月月你把这个拿好,好生照顾你阿娘和妹妹。” 看着篮子里装着的食物,苏月月并没有第一时间接过。 虽然家里已经断了粮,可阿娘向来不让她们随便收别人给的东西,而且如今家里什么都没有,这欠下的人情又该拿什么还? “好了,婶子把东西放在这儿,你也快些回去。” 看出她的窘迫,张婶把篮子放在了泥巴栅栏上就转身回了家。 两家一向关系不错,只是前两年苏老大家的孩子进了书院念书,她同冯淑珍说要小心些,别被李老婆子给算计了,结果她不信,还闹了通别扭,这才渐渐淡了下来。 如今她家出了事,张婶自然是不能干看着。 篮子里是两个碗大南瓜和一小袋粮食。 苏月月抹了把脸上的泪,拎着篮子回了厨房。 家里两个小丫头这会儿早就饿的不行了,苏月月拎着篮子回去的时候,两个小娃娃也只能舀着水缸里的凉水填肚子。 “有吃的了,你们快烧火,阿姐给你们做吃的。” 听见有吃的,两个小丫头眼睛一亮,赶忙放下水瓢乖乖坐在了灶台前。 虽然袋子里装着五斤米,可苏月月也不敢一下子用的太多,毕竟现在阿娘生了病,还有两个妹妹要养。 只挖出小半碗米混着半个南瓜熬了一锅粥,又小心的盛出了半碗稠粥,苏月月这才招呼了两个妹妹过来吃饭。 冯淑珍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看见大女儿过来,脸上露出了一丝愧疚。 “月月,是阿娘没本事。” 看着瘦瘦小小的女儿,她只恨当初怎么就没有狠心一些。 要是她能再狠心一点,让苏老二彻底和老宅那边划清界限,自家就不会过得这样苦了。 现在苏老二死了,自家也成了现在这个一贫如洗的样子,还要让小小的女儿照顾。 大颗大颗的泪滚落下来,看得苏月月有些心疼。 “阿娘你别哭,日子都会好起来的。” 苏月月小心翼翼地替自家阿娘擦干了眼泪,这才端着碗走了过去。 “家里还有粮食吗?” 看着碗里的粥,冯淑珍有些恍惚。 “是张婶送过来的,小晴和小静也都在厨房喝粥,阿娘你得快些好起来。” 苏月月说着话,舀起一勺南瓜粥喂进了冯淑珍的嘴里。 等她沉沉睡去,苏月月替她盖好被子,这才端着空碗出了房门。 两个小丫头坐在灶台前的凳子上靠着对方已经睡着了。 只有锅里还冒着热气,掀开锅盖一瞧,里头盛着半碗南瓜粥。 是两个小丫头特意给她剩下的。 将两个妹妹抱着放回了床上,苏月月又收拾了厨房这才独自坐在了院子里发呆。 冷风把院子里挂着的白布吹得猎猎作响。 看着四处挂起的白幡,苏月月终于鼻子一酸,落起了泪。 两年前家里虽然算不得多富庶,可是在村子里也算是过得不错的。 后来堂哥进了书院念书,阿奶就开始整日让家里接济。 不过是两年,自家就已经成了这幅样子。 想起阿爹活着时的笑脸,苏月月将头埋进膝盖里痛哭起来。 可是自己能怎么办呢? 家里的田地在分家时就被阿奶偏心的分给了大伯,就连阿娘卖嫁妆的银子也被阿奶抢走了。 如今阿爹死了,阿娘又生了病…… 不知什么时候苏月月靠着院子里的梨树就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被窸窸窣窣的声响惊醒时,天色还未亮,就连天边也还未泛起鱼肚白。 只有皎洁的月光落在地上,照的亮堂。 “这样能行吗?” “什么行不行的!” 两人小声的争执声落进了苏月月的耳朵里,听清楚之后苏月月脸色一白,悄悄往后退了几步伸手去摸平日里放在外面的柴刀。 这是是阿奶和自己那小叔的声音。 苏老三今年已经满了二十,却一直没有说亲,只因为他性子懒,又不干正事。 加上苏李氏一颗心都扑在了苏老大的身上,对于这个不成器的小儿子就只管他饿不死就行。 之前还有老二一家每月往老宅拿银子,现在老二死了,昨天回去之后苏李氏就只一直辗转反侧的睡不着。 以后没了苏老二的帮衬,自家老三又是个吃闲饭的,谁来养家? 老大家的得供一个读书人,自然不可能让他们出银子。 思来想去,苏李氏这下就打起了苏月月的主意。 光将她们赶走算什么办法? 一个破院子卖了能有几两银子? 可要是把老二家的苏月月给卖了,除去给孙儿交束修,自己也能多留下些银子给老三往后娶媳妇用。 “娘,就苏月月那瘦不拉几的样子,哪家有钱人能看的上啊?” 大半夜被自家阿娘拽起来,苏老三本就一肚子的气。 这会儿更是不耐烦起来。 要他说,比起苏月月,把冯淑珍绑了去卖了说不定还能卖的多些银子! 想起自己嫂嫂那盈盈一握的腰和楚楚动人的模样,苏老三暗自咽了咽口水。 要是自己能摸上两把…… 自己的儿子什么德行苏李氏最是明白,见他又开始胡思乱想,干脆一脚踹在了他的膝盖上。 “你给我记住了,那女人就是个丧门星!当初你哥带她回来的时候就没有卖身契,要是将她绑了去卖,那是要挨板子的! 一会儿进去你抢了苏月月那死丫头就赶紧出来,听见了没!” 苏李氏恶狠狠道。 院子里的苏月月听见他们的对话后只觉得一颗心狂跳不止。 什么叫自家阿爹带阿娘回来的时候没有卖身契? 还不等她多想,就听见院门处传来了吱呀的推门声。 第三章 狠劲 昨天苏李氏过来闹了一场,院门早就被她踹成了两半,如今虽然看着还能关上,实际上也就成了一个摆设。 两人蹑手蹑脚弯着腰就往院子里进,生怕哪家邻居起夜会看见他们。 苏月月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只攥紧了手里的柴刀缩在梨树后头,因为紧张,整个人都在微微发颤。 她不是傻子,自己的阿奶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也清楚。 就算如今官家抓的严,可说破了天自己还是她的孙女,就算自己被卖出去了,她也只会说是给自己找的夫家,那卖来的银子就是聘礼! 苏月月咬着牙,眼里满是恨意。 这就是自己的亲阿奶和亲小叔! 阿爹活着的时候他们老宅一家子都恨不得趴在自家身上吸血吞髓,现在阿爹死了,他们就把主意打在了自己和两个妹妹的身上! 两人鬼鬼祟祟到了屋门前,苏月月则是小心的藏在一旁,随时准备着拿刀冲过去和他们拼命。 看着他们推开门的那一瞬间,小丫头使出了吃奶的劲叫破了嗓子。 “来人啊!有贼啊!村里进贼啦!” 小丫头一边大声叫着村里进贼了,一边举着柴刀拼命朝他们的方向砍。 苏李氏本就做贼心虚,这会儿被她突然冒出来的动静吓了一跳,还不等她反应,就感觉身上一凉,衣裳已经被柴刀给砍了条口子。 冷风正顺着那条缝往里钻呢! 苏老三躲闪不及,一连被柴刀砍了好几下,不过因为方向不准,也都没有砍伤。 可身上传来的钝痛感还是让他恼了,他苏老三怎么说也是个男人,被一个小丫头这样压着打,自尊心到底是受不住的,这会儿也顾不得自家阿娘说的那些话了,干脆直接上了手。 营养不良的苏月月哪里能和苏老三比力气? 只是几下就被他把柴刀给抢了过去。 苏老三的手臂疼得不行,可又不能骂出声惊到旁人,只能心里暗骂着她不识趣,迅速将人给塞了嘴,绑了手脚。 张婶夜里翻来覆去的一直迷迷糊糊躺在床上,偏偏就是睡不着,现在一听见外头有动静,就赶忙叫醒了自家男人。 “孩他爹,你快起来!” 张家汉子叫张好田,是个干活的好手,这会儿正躺在边上呼呼睡得正香。 迷迷糊糊间被媳妇儿摇醒,听见隔壁传来的动静后他也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村里闹贼那是大事! 一家来贼家家都不安全! 更何况隔壁院子住的是苏老二一家,他家里现在没个男人,最是容易出事的! “孩子他爹,隔壁这是闹贼了,你一会儿下手狠些!” 张婶一边说着话,一边也赶忙穿衣裳跟着往外走。 “你男人你还信不过?我肯定把那贼娃子往死里打!” 张好田风风火火出了门,刚到苏家院子就看见两个人影正要往外跑,其中跑在前面那个肩上还扛着个人。 瘦瘦小小一个,可不就是被塞了嘴的苏月月吗! “你他娘的生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偷到你爷爷边上!” 张好田二话不说抡起拳头就朝着那贼人的面门过去。 苏老三哪里想得到会这么快就来了人,而且来的还是一向瞧不惯自己的张好田? 来不及躲闪,就被一拳直直打中了脸。 平日里娇惯着过来的苏老三哪里被人这么打过? 鼻梁上挨了一拳,只是这一下就疼得受不了了,什么苏月月他也不管了,直接把人往地上一丢,然后就开始捂着脸叫疼。 “我呸!没点胆子还敢出来做贼!让爷爷好好教教你怎么做人!” 拳拳到肉的声音落在苏月月的耳朵里只让她觉得痛快。 可双手被捆着,嘴里还被塞了块破布,她只能躺在地上看着他们挨打。 苏老三被打的没了声音,苏李氏这才像是回过了神,赶忙扑了过去。 “打错了!打错了!” 老太婆哭喊着打错了人,张好田可不管什么老少,只要是贼,那就该打! 等苏李氏也挨了几拳头,村里的其他人这才赶了过来。 “张有田好样的!遇到做贼的就该这样!走!咱们把他们送到官府去!” 看见张有田已经把贼打趴下了,村里其他人也都叫起了好。 庄稼人哪家是过得容易的?这要是遇上了贼,把家里那点本就不多的银子都摸了,那还让人怎么活? 有带了火把的往地上一照,一下子就看见了被捆住手脚塞住嘴巴正不停挣扎的苏月月。 “快快快,给苏家丫头解开!” 张婶看着苏月月这副模样难免心疼,赶忙过去就给她解了绑。 “月月没事了,没事了。” 将人抱在怀里,只听见小丫头呜呜咽咽哭得好不伤心。 “让我看看地上的贼长啥样!” 有爱瞧热闹的举着火把就照向了一旁的两人。 苏老三被打的鼻青脸肿看不清长相,可一旁的苏李氏大家都还认得。 在看清了地上不停吱哇乱叫的两个人是谁后,大家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这算什么事? 苏家丫头已经满了十四,她们又是这副模样,莫不是这李老婆子昨天跑来大闹一场不算,还想半夜绑了孙女去卖? “你们这是在干嘛?” 屋外吵嚷的声音自然也传进到冯淑珍的耳朵里。 本就生了病,听着声音不对,她只能硬撑着身子从床上起来。 结果好不容易走到堂屋,就看见堂屋门这会儿大敞四开,自家闺女正趴在张婶的怀里哭。 借着火光看清了一旁的婆婆和小叔子,她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那一下她只觉得气血上头,捡了地上堆着的柴火就要扑上去。 “我们娘俩哪里对不住你们苏家了呀! 你们要这么欺负人! 我嫁进你们苏家十五年!哪样事情不是尽心尽力做好! 现在孩子他爹刚走,你们就要这么欺负我们! 我跟你们拼了!” 冯淑珍红了眼,即便是脚步踉跄,手里也依旧紧紧拿着那根柴火棍。 “淑珍!可不能冲动!” 张婶眼疾手快将人拦住,赶忙给她使眼色。 今天这事她们占理,要是淑珍这一棍子下去,那理亏的就是她们了! 这可不能冲动! “你个丧门星露出真面目了!你来啊!有本事你就打死我!让老天爷劈死你个不孝的儿媳!” 苏李氏不敢对着张有田凶,可自己的这个儿媳她却是骂惯了的! 只要她敢再靠近一步,今天这件事情她就得跪下认错! 冯淑珍浑身瘫软呜咽着,张婶只一抬手就摸到了她滚烫的额头。 “不好,淑珍妹子病了!额头烫的厉害!” 张婶一句话把大家的注意力拉开,只叫喊着让人去请郎中。 一旁的苏月月还坐在地上,刚刚苏老三因为自己砍了他两刀,手下的力道也没留情。 可她晓得,光是自己手腕和脸上的伤还不够。 村长是最懂看人下菜碟的,只要有大伯一家在,他就不可能真正的公平! 只有自己够惨,将今天这件事情闹大,阿娘和妹妹们才能过得上安生日子! 心里打定了主意,看着刚刚被丢到了一旁的柴刀,苏月月悄悄将它拿了过来。 冰凉的刀刃碰到手臂的那一刻小姑娘打了个哆嗦。 手下一用力,感觉到皮肉被划开的疼,苏月月只能努力忍住不哭出来,然后又将柴刀给偷偷踢的远了些。 血不住的往外流,苏月月只觉得浑身开始发凉,然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喊出一声。 张家小子一直在边上待着,这会儿听见苏月月猫一样的叫声就扭头瞧了过去。 只是一眼,就看见她的手臂上一条长长的伤口这会儿正汩汩的往外冒着血。 “爹!娘!月月,月月她流了好多血!” 第四章 告官! 张好田过去一瞧,黝黑的脸上也多了几分白。 地上的黄泥巴已经被她的血给染成了一块。 “孩她娘,你的手帕,带了没!” 张好田脸色难看得很。 这苏老三可真不是人! 月月这才多大,就下了这么重的手! “在,在呢!” 张婶一边扶住晕过去的冯淑珍,一边从怀里掏出了手帕递过去。 “丫头,你忍着些啊!” 张好田说着话,将妻子递来的手帕拉紧了使劲在她的手臂上绑了两圈,看着血流的速度慢了下来,这才稍微放心了些。 “李老婆子,你这是在作孽啊!” 有人看着地上的血不住骂道。 昨天跑来闹了一通没有讨到好处,今天这就又来了! 真是不晓得她那颗心到底是怎么长的! 平日里偏心老大就算了,可今天这事情是要进衙门挨板子的! “我,我……” 苏李氏也被这一下给看傻了眼。 怎么一个个的都,都倒了? 她平日里就是再怎么嚣张跋扈也没有动过刀子出过血啊…… 看着一旁还在地上不停喊疼的小儿子,苏李氏心里又急又气,只伸脚给了他一下。 “你怎么,怎么还动了刀了?” 被张好田胖揍一顿,苏老三这会儿还疼得不行呢,又被自家阿娘给踹了腰,苏老三就差没委屈的哭出声了。 “我,我没有!” 他记着自己抢了刀子后也没有砍到那死丫头身上呀! 自己明明只是想吓唬吓唬她…… “今天要是出了人命,你们俩就等着进衙门!” 哪里还能等的了? 眼看着去请郎中的人还没回来,张好田只能抱着苏月月就往外跑,临走前还不忘丢下一句让他们等着。 院子里的人顿时明白了,个个将院子围了起来,不让地上那两人有逃跑的机会。 冯淑珍的额头烫的不行,张婶也只能将人给扶进了屋子睡下。 两个小丫头躲在床上瑟瑟发抖,看见有人进来身体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看清是张婶扶着自家阿娘进来,这才赶忙掀开被子下了床。 “阿娘!” “小晴,小静,你们让开些。” 张婶将人扶着在床上睡下,又给她喂了些水。 冯淑珍脸色惨白一片,被喂了些水,这才好受了些。 “张姐姐,我家,我家月月……” 担心女儿,她刚想坐起来起来,就被张婶给按了回去。 “月月那丫头都比你这个当娘的聪明!你要是再不动些心思,只怕你们四个都得被那个老虔婆给赶出去。” 张婶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她给月月那丫头解绑的时候可是看清了的,她的手臂上哪里来的伤? 估计那伤口是她自己划的,为了什么,自然是不言而喻。 就是可怜她一个十四岁的小丫头被逼成这样…… 那李老婆子今天敢带着苏老三来抢人,要是这回不把她给收拾怕了,明天还不知道能干出什么事呢! 这做女儿的都能狠得下心去对自己下手,她这个做娘的还有什么不愿意做的? “那老虔婆今天这一下肯定是想绑了月月回去,说不定就是想着卖给哪家做小妾去! 月月如今才刚十四岁,你要是不想法子对付这没良心的一家子,你的闺女就得遭殃!” 张婶一边说着话,一边替她擦着额头。 看着一旁瘦瘦小小的两个闺女,她只能认命般的闭上了眼。 “你就是得想清楚些!孩子们已经够苦了!” 见她点头,张婶这才松了口气。 如今孝道压死人。 要不是这两年官家严查买卖人口的事情,别说是月月那丫头了,只怕连她自己都得被那老虔婆给绑了卖掉! 她会对着月月那丫头下手,估摸着也是想用长辈的身份去钻空子,那苏老大家的孩子如今还在书院上学,只怕也是不想影响到了他的名声。 张好田跟着一众人跑着去找住在村尾的郎中,结果就正好碰见了他们往这边过来。 两边的人这一碰上,郎中这才喘了两口粗气。 “这是,这是咋了?” “王大夫,你快瞧瞧,月月这丫头的手臂上被苏老三给砍了可长一条口子,不停往外冒着血呢!” 张好田的大嗓门一点不客气,直接嚷的大家都听了个清楚。 有离得远一开始没有听见动静的人这会儿也都纷纷穿上衣裳出来看起热闹来了。 借着火把的光亮王大夫看了看苏月月的小臂。 伤口从手腕处一直划到了手肘的位置。 因为有手帕绑着,伤口上的血这会儿已经出的少了些。 可血痂把整条手臂都给糊住了,看起来别提有多吓人。 有胆子小些的这会儿直往自家男人身后躲。 “好田,这是咋回事啊?” 村长本来是不想再管苏家的事情了,可这会儿听见伤了人,他也只能黑着脸出来。 “村长啊,都怪我嗓门大,把你也给吵醒了。” 张好田面露懊恼之色,大家都纷纷侧头看向了一旁的村长。 这大家都听见动静了,怎么村长这会儿才出来? “好田啊,月月这丫头的伤只怕得去镇上才行了。” 王大夫仔细看了看苏月月的伤口,摇了摇头。 “这伤口划的实在有些狠,要是再深那么半寸,只怕她这手就废了。 我治不了这个,你们赶紧把人送去镇上的医馆。” 听见王大夫的话村长的脸一下子又变了颜色。 手臂是女子的第二张脸,这要是留了什么伤疤,只怕往后再想嫁个好人家就难了。 “村长,看来还得麻烦你了。” 张好田脸上带着歉意,让村长一下子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整个村子就村长家里有辆骡车。 看来现在是得跟着去一趟镇上了。 回去通知了冯淑珍,刚刚才好些的她一咬牙,又强撑着起了身。 “淑珍,你可想好了?” 张婶看着她虚弱的模样,也有些不忍。 去衙门状告长辈这是要先挨五大板的。 虽说这是她们如今唯一的出路,可要是现在就去,只怕她的命都得丢半条…… “张姐姐,我想好了。要是不趁着现在去告官,再等等我们一家子都得被那老虔婆嚼烂了骨头吞进肚里。” 冯淑珍也明白这是如今唯一的机会了。 她是外嫁过来的,没有娘家帮衬不说,家里也没有儿子。 如果不靠着今天的事情趁机去告官,往后她们就是落进了蛛网的小飞虫! 第五章 撕破脸皮! 还没等苏李氏和苏老三回过神,他们娘俩就已经被绑了手拉着绳子往镇上去了。 骡车上坐着的是冯淑珍和她的三个闺女。 两个小丫头缩成一团,苏月月脸色惨白一片躺在那儿,冯淑珍也没好到哪儿去,丧夫之痛和不停的高热让她看起来像是随时都可能会倒下的样子。 张婶跟在一旁看着这可怜的一家四口只觉得老天爷就没睁开眼瞧过。 这样好的一家人怎么就遭了这种事! “你们这是要带我们去哪儿!” “你们快松开我们!信不信我去官府告你们!” 苏李氏的眼里满是惶恐,这阵仗可不小。 自家老头子这么久都不见出来,难不成当真是不管自己了不成? 一旁的张婶觉得她声音聒噪,干脆又拿了两条帕子将她和苏老三的嘴都给一一堵了起来。 耳根子清净了,张婶虽然心疼那两条帕子,却更在乎些自己的耳朵。 刚出村口,一行人就听见身后传来了苏老头的咳嗽声。 “这是干啥!大半夜的不睡觉,老二家的你这是要翻天不成?还害得大家跟着一块儿瞎闹!” 苏老头抽着旱烟,闭口不谈自己老伴和小儿子干的事情,一开口就往冯淑珍的头上砸了个大帽子下来。 “爹,我们这是要去镇上的医馆看看呢。小叔大半夜的跑到我们院子里来砍伤了月月,这眼看着人就要不行了。” 冯淑珍虚弱的很,加上身上穿着的丧服,这会儿看起来十分渗人。 “不就是一点小伤吗!哪里用得着去镇上!回家抹些锅底灰就行的事情,难不成你还想让大家都跟着你一块儿瞎忙活?” 苏老头虎着脸,对于一向孝顺的儿媳突然不再听从自己的话显得十分生气。 “苏老头,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月月这丫头可是差点被你小儿子给砍死了,怎么说着说着倒像是她们一家子的错?” 张好田差点被气笑了。 他是晓得老苏家的没几个好东西,却没想过能坏到这种程度。 “都是我们自家人的事情,你一个外人管什么。” 苏老头瞪了张好田一眼。 要不是这人多管闲事,自家婆娘早就把苏月月那死丫头给绑回去了! “你们若是吵吵闹闹那我自然是管不了,可你家那口子带着苏老三行凶,这就是要进衙门的大事。 若是我不管,这件事情传出去了我们村子里头还怎么过日子? 难不成就因为你家的这些事情带臭我们这个村子的名声吗?” 官府这两年管的很严,只要闹出一丁点的风声都会被衙门的人拉去盘问。 要是真让他们把苏月月给绑去卖了,整个村子的名声都臭了之后哪家闺女还愿意嫁进村子里来? 其余人听见张好田的话也都纷纷附和。 谁家还没有几个娃娃了? 不管是女儿外嫁还是儿子娶妻,只要是清白些的人家都不会愿意选个名声臭的村子。 眼看着自己这会儿再不开口就不合适了,村长也只能摆摆手。 “苏大哥,今天这事的确是你家婆娘的错,这会儿月月眼看着就要不行了,我还得赶去镇上,你要是有心,还是回去拿银子过来。” 说完,村长也继续赶着骡子走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村子朝着镇上赶去。 天边刚亮,他们就已经守在了医馆门口。 因为失血过多苏月月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白。 张婶实在看不下去,自己掏了几文钱去给她们买了两碗热汤。 冯淑珍泪眼婆娑,只小心翼翼地喂给了两个小女儿,自己这才就着剩下的一点碗底填了肚子。 “你们这是来干嘛的?” 医馆里的小药童刚打开大门就看见外头挤着一群人,顿时被吓了一跳。 “我们来瞧病的!” 一听是来看病的,小药童赶忙让开了路,让他们都赶紧进屋里去。 大夫刚睡醒就看见来了病人,知道他们这是出了事,也没墨迹,赶忙着出来瞧病。 看清了苏月月手上的伤之后就连张婶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天黑着她们只看清楚了个大概。 这会儿天亮了再看过去,要是再不赶紧止血,只怕这丫头的命可就没了呀! 冯淑珍看着闺女手臂上的伤也整个人猛的一怔,再看向一旁的苏老三后就红了眼睛。 “我家月月哪里对不住你们了呀!你怎么能下的了手!亏她还叫你一声小叔!你就是这样待她的吗!” 冯淑珍像是护崽的母鸡,也不顾自己还病着,扑过去就要同他拼命。 苏老三看她那疯样吓得连连后退,可手和自家阿娘绑在一块儿,他哪里能躲得开? 被她给挠了好几下这才被张婶给拉住了身子。 “行了,都别扰了大夫给月月瞧伤!” 村长开口,其他人自然也都安静了下来。 大夫看着苏月月的伤口就直摇头。 “这伤口太深了。” “大夫,你一定要治好这小丫头呀!她这才刚满了十四岁,可不能少了只手……” 张婶一听也慌了神。 “能治,就是费用得高些。” 那大夫看了一眼身上还穿着丧服的冯淑珍和两个小丫头,又摇了摇头。 这一家子的苦命人。 “治!我们治!” 张婶说着话,指了指一旁的苏老三:“人是他伤的,我们会让他们给银子,麻烦大夫帮我们治治!” “既然如此,那你们就等等。” 那大夫点点头,转身回去准备处理伤口的药物去了。 苏李氏一听要让自己出银子顿时就不干了。 想挣扎,却被苏老头给瞪了回去。 看着自己男人那想吃人的眼神,苏李氏一怔,又乖乖停了动作。 “既然医馆也来了,村长,是不是就可以把我家老婆子和老三给松开了?” 苏老头眼神怨毒,脸色更是难看至极。 自家的脸面这是彻底被踩在了地上。 “怕是还不能松。” 张好田走过去站在了苏老头的面前。 “你家婆娘和小儿子这回干的事情得进衙门。” 张好田生的高大,这会儿站在苏老头的面前就像是一堵肉墙,让他一时间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本就是我们自家人的事情,哪里用的上进衙门。” 讪讪开口道,苏老头还不忘朝着一旁的村长挤眉弄眼。 第六章 治病 谁晓得村长就像是没瞧见他的动作一般,扭头看向了别处。 这件事他也不想管了。 在村子里一切好说,到了镇上,谁还敢管这样的事情? 而且他也算是看明白了,冯淑珍这回是铁了心要去告官,自己要是再多说多管,还不一定能落个好。 既然如此,还不如就当个瞎子聋子。 见村长不搭理自己,苏老头的脸色又难看了些。 自家的好孙儿还在镇上的书院念书呢! 要是这件事情真闹大了,对谁也不见得好。 “村长,我有话同你说。” 实在担心会把事情闹大,苏老头只能按压住心里的怒气,将村长叫去了一旁。 “怎么了?” 村长的脸色自然也不会有多好看,虽然人过来了,却依旧是冷着一张脸。 “村长,今天这事怪我没有管好我那婆娘。要不,你去说说,苏月月那丫头的药钱我们给,这本就是一家人的事情,总不好闹大了,到时候对村里的名声也不太好。 而且我家老大也说了,我家孙儿的先生尤其看重他,要是这会儿闹出个什么事情来,对村里的娃娃们也不好。” 苏老头说的并不隐晦,村长肯定也能听得懂。 山头村实在有些小,周围相邻的村子大大小小有五个,其中只有山头村十来年没有出过一个读书人。 村子里最长脸的事情也不过是曾经村里有个姑娘高嫁做了个官家小妾。 就这,也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了。 现在苏家孙儿也算是一个读书人,要是过两年真的读出了个名堂出来,他在其他几个村的村长面前也能长些脸。 要是因为苏月月的事情影响到了苏明乐,到底是不合算。 只思索了几秒,村长就迈步进了医馆。 见他进门,苏老头心里冷笑不止,一双眼睛瞧着里头的冯淑珍,说不出的毒辣。 不过是个外乡嫁来的女人,竟然还想跟他斗? 可笑至极。 冯淑珍一直反反复复发着烧,脸上也是烫的吓人。 医馆里的药童见她们实在可怜,只从后院端了碗汤药出来。 “这位娘子,你把这碗汤药喝了。” 小药童皱着眉,实在有些瞧不过去了。 “我呸,狐狸精!” 苏李氏和苏老三刚刚就被拔了堵在嘴里的手帕,不过因为顾忌苏老头,一直没敢开口说话,这会儿瞧见那小药童端了碗汤药出来要给冯淑珍喝,顿时是就小声嘀咕起来。 “我儿子还没过头七,就开始勾搭野男人了!真是个没了男人就活不下去的狐媚子!” “多谢,不过我没有银子,给不起药钱。” 屋里拢共就这么点大,她的声音自然也都被别人给听了去,听见婆婆的话,冯淑珍的脸色更苍白了些。 她恨自己当初怎么就没有早些看清她们。 “这碗药不收银子,是我送你的。” 那药童也不是个好欺负的性子,只看了一眼被绑住的苏李氏和苏老三,随即就将碗放下,又冷哼一声道。 “我师傅说了,我们为医者本就该以‘仁’为本,你们是可怜人,我自然送的了一碗汤药。” “说的好听,那怎么那个小丫头的伤怎么还要收我们银子?” 苏李氏只心疼自家的银子,这一下子就要赔进去一两银子,这一两银子不晓得够买多少斤肥肉给自家孙儿补身子了! “那小姑娘是被你们伤的,你们既然伤了人,自然该赔人家的医药钱,我送这位娘子汤药,只是因为她的婆家不善,我瞧着可怜。 大娘你要是再胡乱说话败坏了我的名声,我可是会去告官的。” 药童说完只冷冷瞧了苏李氏一眼,随后傲娇的回了柜台后头。 村长刚进来就听见这么一通话,顿时脸色更黑了些。 “苏大哥,你自己的婆娘还是多管管。” 说完,村长径直走到了冯淑珍的面前。 “苏老二家的,我有些事想同你说说。” 冯淑珍喝药的手一顿,只是犹豫了一下,就一仰头将药碗中的汤药一股脑喝了个干净。 “村长,有什么事情你就直说。” 见她没有像从前那般好说话的模样,村长心里知道这事只怕有些难了。 一旁的张婶有些担心的看了一眼冯淑珍,对上对方肯定的眼神,她这才稍微放心了些。 虽说村长掌管村里的大事小情,一般情况下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可要是这件事情不强硬起来,往后只要她们娘四个还住在山头村一天,就会受一天的欺负。 硬茬谁都不愿意招惹,而软包子就不一样了。 “今天这件事情本就是你们的家事,现在你公公又愿意掏医药钱,要不就一家人回家后关上门好好说说? 月月如今已经满了十四,你们把事情闹大了,对她往后的影响也不好。” 村长知道冯淑珍最在乎的莫过于家里的三个闺女,知道她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干脆也就将事情摆在了明面上。 你要是继续闹,将事情闹大了你们不一定能有什么多好的结果,还会坏了女儿们的名声。 要是见好就收,往后也还有转换的余地。 事关大女儿的名声,冯淑珍的确犹豫了一瞬。 明年月月就要及笄,要是真的传出了不孝的名声,那她往后的一辈子可就毁了! 见她纠结,张婶心里有气,却又发不出来。 她是局外人当然可以选择,可淑珍能怎么办呢? “我说的话你也考虑一下,一家人和和睦睦才是最重要的。” 村长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 苏老二一家的确可怜,自己往后也愿意多帮衬一些。 只要她们识趣的话。 小屋内大夫瞧着苏月月手臂上的伤口皱了皱眉。 小心翼翼清洗了干掉的血迹之后,他才幽幽开口。 “小姑娘,你对自己也真是狠得下心啊,这伤口就算缝好了,往后也会留下一条长疤,你倒是胆子大。” 大夫砸砸嘴。 十四岁的小姑娘就敢对自己下这样的狠手,真是不敢想。 苏月月听了他的话瞳孔瞬间睁大,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这人,怎么知道伤口是自己划的? 第七章 选择 “我好歹行医三十载,分辨伤口的划向也不过是最简单的事情。” 将针放在火上炙烤一遍,又浸了一遍烧酒,大夫这才替她开始了缝合。 “会疼,但是你也不必忍着,想喊就喊出来,还能有些用。” 说话间,他手中的针线就已经穿过了苏月月的皮肉,一点一点将裂开的皮肉拉紧缝合起来。 针线在皮肉中穿梭的疼痛让苏月月咬紧了牙关。 她不想让阿娘和妹妹她们担心。 “你不用忍着,叫出来了也好让人知道你的疼。” 大夫见她疼得额头上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只叹了口气,开口说道。 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苏月月愣了一下,随后便大声呼起了痛。 门外守着的冯淑珍一听见女儿的惨叫声就红了眼,看向苏老三的眼神更是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苏晴和苏静两个小丫头更是吓得浑身一颤,紧紧抱住了对方,努力忍着不哭出声来。 惨叫声不绝于耳,就连村长也皱起了眉。 月月这丫头,当真是遭罪! “喊什么喊啊……听得瘆人!” 苏李氏听见那惨叫声只浑身一抖,随后小声骂了起来。 “将你的皮肉划开再缝上,你还不见得能忍到现在呢!” 小药童最是厌烦这样的人,听见她絮絮叨叨的声音,也提高了音量道。 “你嫌她叫的惨,我们这儿也有麻沸散,加一两银子就能用,你舍得给吗?” 苏老头本想训斥那个小药童多管闲事,却在听了他的话后又闭上了嘴。 想让自己再掏一两银子? 门都没有! 屋内马大夫又继续开口道。 “我给你用的是羊肠线,后头也就不用再来拆线了,但是我得劝你一句,聪明是好的,但是也会有更好些的选择,否则留下的根,也会跟着你一辈子。 不值当。” 随着话音落下,最后一针也跟着缝好了。 看着形似蜈蚣的伤口,苏月月眼圈里含着泪,重重点了点头。 “多谢。” “好孩子,去。” 马大夫收好了工具,这才替她推开了门,让她方便出去。 “月月,你怎么样了啊?” 伤口实在疼得很,苏月月的脸上这会儿惨白一片,是任谁瞧了都要说一句可怜的模样。 “药钱这边结一下。” 小药童微微抬着下巴,目光自然的落在了苏老头的身上。 刚刚那一阵听了会儿他们说的话,他也明白了个大概。 这样的人家,往后能有好日子过才怪! 迟早都是会遭报应的! 苏老头面色难看的去交了银子,转身就要带着苏李氏和苏老三回村去,却被冯淑珍给伸手拦下了。 “公爹,今日这件事情,可不能就这么过了!月月她才十四,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被老三伤了手,往后不仅会留下疤,只怕连手也没法正常使了。” 冯淑珍从前一向温柔的眼里这会儿满是不甘,苏老头却不怕她,只啐了一口,然后冷声道。 “月月那丫头的伤现在也缝上了,银子我也给了,老二家的你可不能太贪!” 说完,便当真是拽着苏李氏就走了。 早先苏月月举着柴刀砍人的时候可是把苏李氏的衣裳给划破了的。 这一路上因为天色暗着,也没人注意,苏李氏自己虽然总觉得身上凉嗖嗖的,可心惊胆战的也没顾得上。 这会儿被自家老头一拽,半个身子差点没直接大剌剌的露出来。 有村里的人瞧见了,只赶忙捂住眼,可路边上的过路人哪里会觉得不好意思,只当是瞧了个笑话,哈哈大笑起来。 活了大半辈子,苏李氏哪里遭过这样的羞辱,心里对着的冯淑珍一家的怨气更是加重了些。 等着,迟早有她们好看的一天! 苏老头嫌丢人,可到底是自己的老伴儿,看了一眼跟在后头的小儿子,伸手就将他的外衣给扯了下来。 裹上了儿子的衣裳,苏李氏这才加快了步子跟着苏老头往山头村赶。 “娘……” 苏月月看着面容憔悴的冯淑珍,心疼的眼泪直掉。 要是阿爹在就好了。 她们也不会遭了这样的欺负。 她实在不敢想,要是昨天夜里自己没有坐在院子里睡着,今天会是个什么样子。 会不会自己现在已经被自己那个好阿奶卖给了别人。 或者是被绑成一条关在柴房等着发卖。 “月月不怕,都怪阿娘没用……” 冯淑珍心疼女儿,尤其是在看见她细小的手臂上那条可怖的疤痕时,心里对女儿的愧疚到达了顶峰。 自己这个做阿娘的,怎么就这么没用呢! “既然事情已经解了,那就赶紧回去。” 村长站在一旁看着心里到底也有些不忍,可既然苏老头他们已经走了,自己这一堆人继续留在这儿又有什么意义呢? “淑珍。” 张婶看着可怜兮兮的一家四口,心里也觉得不是滋味。 “张姐姐,我晓得的。” 冯淑珍苦笑一声,却没有再多说其他的。 见她改了主意,张婶也只能心里叹气,可这样的事情谁又能保证自己不会这样选择呢? 一面是状告婆婆后未知的结果,一面是事发后女儿们必定受损的名声。 若是换做了自己,只怕自己也会选择打断了牙齿混血吞。 只是可怜了她们。 苏家那样的狼窝,她们怎么才能逃的掉呢? 苏李氏的心眼向来比针眼小,这次抓住了她们的把柄却没有用上,下次会发生什么,谁都不知道。 骡车晃晃悠悠的载着她们又回了山头村,初升的太阳雾蒙蒙的,让人看不真切,只觉得那阳光落在人的身上不是暖的,反而带着些凉意。 苏晴和苏静两个小丫头跟着折腾了一夜,现在在路上也不自觉打起了瞌睡。 看着怀中的女儿,冯淑珍的心里哪能不恨呢? 可是她也不愿意让女儿们的名声受辱。 遭人嗤笑唾弃的滋味她晓得,她舍不得自己的女儿也遭受那样的事情。 往后这个家,就只有她们了。 身穿白色丧服的一家四口人就那样又一次回到了山头村,村里的一切都和走时一样,唯一多出的,只有她们心里的东西。 第八章 三日安生 回家的时候苏月月一进院子就瞧见了那块被自己的血染红的地面。 苏晴和苏静两个小丫头看着地上的痕迹都被吓了一跳,冯淑珍只能赶忙将她们的眼睛捂住,可自己眼里的泪却是又快落下来了。 苏月月的脸色还白的很,只是随便一个动作,都会牵动伤口,饶是她想去遮盖地上的血迹,也没有办法。 “冯婶,月月,我阿娘让我来帮你们理理院子的土。” 少年扛着锄头越过了她们,直奔院里过去。 “若安,麻烦你了。” 冯淑珍苦笑道。 “婶子,不麻烦的,” 张若安嘿嘿笑着,露出了一口大白牙。 冯淑珍只觉得眼睛酸涩,领着两个女儿进了屋,自己则是去给张若安倒水。 “月月,你没事?” 一直没有和她上话,见冯淑珍去了厨房,张若安这才不好意思的看向了一旁的苏月月。 “我没事。” 苏月月摇摇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月月,其实我……” 少年憋红了脸,半天没能说出下半句来,正巧这时,冯淑珍端着水碗出来。 “若安,快,喝些水。” “谢谢婶子。” 少年尴尬的挠挠头,接过水碗一饮而尽后又埋头干起了活。 被血染红的泥土被翻开,又重新埋在了地下。 担心女儿扯动伤口,冯淑珍只让她回了房间休息。 等填好了院子里的土,看了一眼苏月月的房间,少年这才有些泄气的回了家。 他有些恼自己到底为什么就不能说出自己的心里话来。 屋里冯淑珍替自己的女儿梳着辫子,梳着梳着,眼泪就又掉了下来。 “月月,是阿娘没用,才让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苏月月的心里何尝不难过? 可她也明白,阿娘始终不能将自己和妹妹们的名声弃之不顾。 可就算是这样,往后她们家的日子也不会好过的。 “阿娘,都会好起来的。” 小姑娘的声音低低的,努力忍住了自己鼻尖的酸意。 山头村的日子照旧过着,唯一不同的,只是老苏家一连三天都安静的不像话。 张婶送来的粮食也已经见了底,虽然村里其他人家也多多少少送了些粮食过来,可总不能坐吃山空,等着别人的接济。 冯淑珍不得不再想其他的办法来养家。 天刚亮,苏家人就已经都收拾妥当了。 “阿娘,我们要去山上摘蘑菇吗?” 苏晴和苏静两个小丫头一人拎了一只篮子,乖巧的站在门外等着自家阿娘出来。 “是,你们两个带好篮子了吗?” 冯淑珍一边说着话,一边拿过了墙角放着的柴刀。 山上怕遇见蛇,得拿柴刀和棍子探路。 如今正是捡菌子的时候,家里没有粮食,她只能跟着村里的其他人一道去山上捡些山货来补贴家用。 家里如今唯一能卖的,就只有那两床棉被了。 她总不能让娃娃们过不了冬。 “我们带好啦。” 小丫头点点头,又仔细检查了自己带的工具。 “月月,你好生在家歇着,阿娘和妹妹们去山上捡山货,下午就回来。” 和屋里的大女儿打了招呼,冯淑珍就背着背篓带着两个小女儿去村尾和大家集合了。 一听见她们一家子准备出门,张婶也着急忙慌背着背篓跟着出了门。 “淑珍,正好,咱们一块儿去。” 张婶笑着追上了她们的步子。 “张姐你也去吗?” 冯淑珍一见来人是张婶,也有些诧异。 毕竟张家的日子好过,如今刚秋收完,她大可在家好生休息休息的。 这次准备去山上捡山货的,也都是村子里一些家里不好过的人。 “还不是若安那小子,念叨着想吃菌子,我想着要是去镇上买多浪费,还不如跟着你们一起去山上瞧瞧,要是运气好捡的多,说不定还能拿些到镇上去卖。” 张婶一边说着话,一边乐呵呵的从怀里摸出来一个饼子,然后掰成两半分给了苏晴和苏静两个小娃娃。 看着被递到面前的饼子,两个小丫头咽了咽口水,却第一时间将视线落在了自家阿娘的身上。 见两个小丫头不接,张婶立马变了张脸,故作生气道。 “怎么,婶子给你们东西你们都不要了?觉得饼子不好吃?” “没,没有。” 苏晴赶忙摇头解释,她们两个慌乱的模样落在冯淑珍的眼里只觉得心里泛酸。 “婶子给你们的,你们就接着。” 有了阿娘的允许,两个小娃娃这才敢接下了饼子,也不吃,只小心翼翼地揣进了怀里,看起来让人心疼得很。 张婶看在眼里也觉得怪难受的。 苏老二是个老实肯干的,虽然分家的时候没有分到田地,可他一直帮着村里人种地,每年秋收后也能得两袋子粮食。 平日里就去镇上做工,一年到头也能挣几两银子。 若是没有老苏家的吸血,淑珍她们娘几个,哪里会有这么难过? 几人也没再说话,只背着背篓去了村尾,等着其他几个一道上山的妇人过来。 屋里苏月月坐在床上别提有多难受了。 这三天以来自家阿娘都不让她多动,在床上躺久了,她只觉得腰酸背痛。 可要是动一动身子,手臂上的伤口又会扯着疼。 平常还有妹妹来陪着她和她说话,今天阿娘和妹妹都去了山上,就留自己一个人在家,她是怎么都觉得不舒服。 而且现在虽然入了秋,可今天的天气还是热的,山上的蛇虫又多,她难免觉得担心。 脑子里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只听见窗户外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苏月月放着的心突然一下就又提了起来。 这几天老宅那边的人一直安安静静的,难不成是今天看着家里只剩下自己一个,就又想来折腾了? 窗外张若安拿着饼子在院子里来回踱步,可就是不敢直接敲门。 今天家里做了饼子,自家阿娘也说让给这边送来些。 可一想着苏家现在就只有月月一个人在家,少年始终有些纠结。 他到底是不好直接进去的。 正纠结着,只听见吱呀一声,一扭头,就对上了窗户口上苏月月警惕的目光。 “月,月月?” 少年结结巴巴红了脸,一时间连话也说不清了。 第九章 野采 “若安哥?” 苏月月原本还想着要是老宅的人又来找麻烦,她就和他们拼命,结果一开窗,就看见张若安红着脸站在院子里。 “我,我娘让我给你们送些饼子来。” 少年举了举手里的碗,有些不知所措道。 “不用的。” 苏月月知道张婶是好心,可自家现在也还有些粮食,总不能一直吃着张家。 “我娘让我送来,你要是不收,我也不晓得怎么办了。” 张若安知道现在苏家的处境,自然不会当真收回去。 一碗饼子,自家还是给得起的。 苏月月知道张婶的好心,也就没再拒绝。 “若安哥,你进来坐会儿。” “不,不了,冯婶不在,我不好进去。” 张若安连忙摇头,只从窗户那儿把碗递了进去。 “若安哥,你是不是快要去书院念书了?” 气氛尴尬的时候,苏月月终于率先开了口。 “下个月就去。” 张若安点点头,知道苏月月一个人在家无聊,干脆就坐在了梨树下的石头上陪她聊天。 “那你要好生学,往后考个状元回来。” 苏月月坐在床上,声音里带着笑。 张若安是张家的独生子。 比苏月月要大两岁。 张好田是村里有名的一把好手,不仅种地厉害,在镇上也有人脉,虽然爹娘走的早,但是留下的也有十亩地,仔细说起来,他家算是村里日子过得极不错的人家。 张婶的娘家就在邻村,同样是那村子里的大族,夫妻俩心术正,成婚后将日子过得很是红火。 只是可惜张婶早年还怀过一个娃娃,结果因为过于劳累,没保住,拿一下伤了身,只能在家养了将近一年,这才没落下病根,家里的银子花的差不多了,本该早早去念书的张若安就一直被耽搁了。 也是那之后,张好田对自己的媳妇越发好起来。 前两年他们又商量说送张若安去镇上的书院念书,可那年又碰上张好田摔伤了腿,一来二去,就一直拖到了今年。 虽说年纪大了些,可到底能去书院念书就已经比太多人家里要好了。 张若安说起来其实对读书没有太大的想法,不过自家爹娘希望自己能多认些字,他也愿意去学。 “我,我哪里能考得上状元。” 张若安挠挠头,有些紧张道。 自己只有小时候跟着村里的长辈认识了几个字,要真说以后考个状元回来,他是不敢想的。 “若安哥你这么聪明,一定可以的。” 苏月月笑着说道。 “那,那我加油?” 见他有些不知所措,苏月月没忍住,咯咯笑了起来。 听见她笑了,张若安也不生气,反倒是松了口气,同她一起笑出了声。 原本在院子外偷偷摸摸打量着里头的苏老三见张若安连屋子都没进,也只暗暗骂了一声孬种。 那天回去之后自己被阿爹打了好一顿,可左思右想他觉得不对,自己不可能砍伤了苏月月,那道伤口明明就是她自己弄的才对! 还害得自己挨了打,他肯定不会放过这个小丫头。 不过看着院子里的张若安,他还是悻悻的转身走了。 上次张好田打在身上的疼他可还记得,要是再招惹了张家人,他怕再受一次。 后山上一行七八个人这会儿正四处张望着想瞧一瞧哪里有怎么菌子野菜。 已经找了小半个时辰了,现在除了几棵婆婆丁,其他的野菜菌子是连影子也没瞧见。 “怪了,昨天夜里明明下了场雨,怎么会连一朵菌子都没有?” 张婶用棍子扒拉着地面,脸上满是不解。 “该是我们还没找到地方。我们往山那头寻一寻。” 冯淑珍擦了把额头上的汗,跟着其他人又往着山那头找了过去。 山上的野草实在有些多,让人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落脚。 杂草树枝上还带着昨天晚上的雨露,浸湿了脚上的鞋。 担心两个女儿会被树枝划伤,冯淑珍凡是探过的路,都会小心踩实,让她们能好走一些。 又折腾了半个时辰还是没见着东西,同行的人多少有些泄气了。 可上山来的人又有哪家是没难处的? 既然都已经上山了,那自然不可能就这样下去,总得带些东西回去才是。 正摸索间,只见苏晴和苏静两个折了根树枝在一旁戳起了蚂蚁。 担心她们走丢,冯淑珍只能再走回来叫她们,谁晓得只是这么一瞧,就瞥见了一旁的蚂蚁窝边上长着两朵巴掌大的菌子。 鸡枞菌的菌杆雪白,灰白色的伞盖张开形成了一个好看的圆形。 冯淑珍差点以为是自己看走了眼,小心翼翼过去,等鸡枞菌的香味飘进了鼻子,她这才赶忙放下了背篓,蹲下去开始挖根。 见她的蹲下身子,其他几个妇人知道她这是发现了东西,也都纷纷凑了过去。 一见是两颗巨大的鸡枞菌,其余人也都难掩眼中的羡慕。 鸡枞菌能在镇上卖的出价钱,一斤能有三十文钱。 若是有那种还没开过伞的更是能卖到四十文一斤。 这两朵瞧着,怎么也能有一斤多些。 鸡枞向来是窝不离远,有知道的也都纷纷低头在脚下找了起来。 要是能找到个菌子窝,那也是好的。 将两朵鸡枞菌从地里挖出来,冯淑珍差点掉泪。 四十文,够她买上几斤粮食带回去了。 月月现在受了伤本就应该好生养着的,可家里能吃的起的就只有稀粥。 这些菌子拿去卖了,也能再买几个鸡蛋回去。 “阿娘,这里还有!” 苏静看着脚下的几个灰色尖尖,开心的扯了扯自家阿娘的衣角。 冯淑珍脸上的笑就再没断过,只小心翼翼挖着鸡枞的根,眼下这些小东西,是如今用来养家的东西。 菌子不是天天都有的,她只能小心些再小心些,只要能多卖出去一文钱,娃娃们的碗里就能多一口稀粥。 最后一通拨弄,挖出来的一共有两朵开了伞的大鸡枞,还有八根五六寸长的骨朵。 有一直卖着蘑菇补贴家里的人见了,只替她算了算。 现在开了伞的鸡枞今年是三十二文一斤,她这两颗生的好,闻起来也香,能卖到三十五一斤。 这两颗算下来应该能有一斤三两,能卖四十五文,那八根骨朵掂量了一下能有一斤半,而且品相不错,能卖六十文。 加一块儿的话就是九十五文。 能买下的粮食也够她们一家人吃半个月了。 这是谁都羡慕的。 第十章 瞧热闹 有了这些鸡枞菌压着,冯淑珍脸上的笑就没垮下来过。 至少往后的小半个月,家里都不用担心再饿肚子了。 要是自己天天都能捡到菌子,家里就能多出一些存银,到时候就算菌子不长了,她也能去镇上找一找有没有什么活是自己能干的。 不过也只是想一想罢了。 好运气谁都有,却也不会天天有。 知道这些菌子能够卖钱,苏晴和苏静别提多高兴了。 两个小丫头虽然年纪小,却也都是聪明孩子,知道家里现在难过,而这些东西能卖银子饱腹。 仔仔细细看了一通篮子里的鸡枞菌,两个小娃娃也跟在大人的屁股后面找了起来。 有运气好些的紧跟着发现了一窝鸡枞菌,虽然比不得冯淑珍挖出来的好,却也算得上是极品。 张婶从前很少跟着一块儿来捡菌子,折腾了半天也才只捡了朵巴掌大的鸡枞。 不过能有收获就已经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哪里还会嫌弃大小? 一直到日头高挂,一行人这才擦了擦脸上的汗,寻了个阴凉地方坐下。 山上蚊虫多,找了这么久也闷热得很,大家身上都淌着汗,只乐呵呵坐在一起。 “咱们一会儿吃了干粮,再找半刻钟就去镇上。这菌子不好多放,越新鲜卖的价钱也越高。” 家里有五个孩子的杨梨花开口提议道。 她家里只有两亩地,每年除去税收就只够家里紧巴巴吃用,可家里还有五个孩子,总得穿衣吃饭,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家里那几个皮猴子个个都在长身体,她年年都会跟着村里的其他几家人一起上山野采,虽然富不了,但是也能给家里填些肚子。 “好啊,那我们就走后山那条小路去,能早些到镇上。” 另一人附和道。 “可是那边不是经常有蛇出没吗?”冯淑珍一听她们说走后山那条小路去镇上,有些迟疑道。 村里人可都说了,后山那条小路挨着蛇窝,经常有蛇从那儿冒出来。 “你怕蛇呀?” 杨梨花眨了眨眼,哈哈笑了起来。 “冯妹子这你就不晓得了,这蛇肉可是大补的东西,它虽然看起来吓人些,但是你只要捉住了它的七寸,再用力一拽,把它的骨头拉断了,然后带回去剥皮掏肚,下锅那么一熬,就是比猪肉还好吃的东西。” 她这么一说,冯淑珍听傻了眼。 蛇还是能下肚的东西? “你别不信呐,去年我家老二爬树摔断了手,正好我捉了条蛇回去,熬汤给他吃了之后没多久就好了呢!” 看她一脸不相信的样子,杨梨花将去年的事情又说了一通。 她家二小子去年摔断了手村子里的人都晓得,而且好的也快,那会儿大家还好奇过,倒是没想到是这么一回事。 “是吗?” “是哩!别人不敢吃,那是觉得蛇的模样吓人,可咱们家里总有些难处的,吓人不吓人的,能活命才是真的! 你家月月那丫头伤了手,也该好好补补。” 冯淑珍点点头,将这件事就记在了心里。 实在饿了,大家各自拿了带着的干粮果腹,冯淑珍也拿出来了自己做的粗粮饼子递给两个闺女。 一直等吃完了东西,一行人就开始朝着小路的方向过去。 今天大家也都多多少少捡了些菌子,虽然有的人没捡着鸡枞,可其他的杂菌也都装了些。 杂菌能卖的价钱虽然比不上鸡枞,可一文钱也是钱,没人会嫌多, “小静小晴,你们两个跟在阿娘后头,可不能乱跑,晓得不?” 眼看着就要到小路上了,冯淑珍不放心两个女儿,又叮嘱了一句。 “淑珍你别担心,我就在这后头跟着,不会让她们乱跑的。” 张婶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今天这一趟实在有些累。 “那就麻烦姐姐了。” 冯淑珍面露歉意,张姐帮了自己实在太多。 “这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快走,还得早些去镇上。” 张婶见前头的几个姐妹已经快要走远了,赶忙催促道。 一行人走走停停,虽然路上也不太好走,可也平安到了镇上。 就连苏晴和苏静两个小丫头也没摔跤。 “走,咱们现在过去还来得及。” 杨梨花看了看街上的行人,招呼着冯淑珍她们就往集市的地方过去。 “现在那边还没散场吗?” 见是往着集市的方向过去,冯淑珍有些好奇,集市一般都是早上开,中午就会散了,现在已经到了下午,还会有人吗? “那边还有人哩,早上去卖菌子的不多,到了下午会有专门来买菌子的人,咱们这会儿正好能赶上。” 杨梨花也觉得冯淑珍的命苦,加上她本就是好相处的人,这会儿只细细的将这些事情告诉她。 后者则是竖起了耳朵仔细听着。 现在家里没有收入,自己也不能离了家,暂时只能靠这些山货补贴家用。 一行人走走停停却在快到集市的时候被挡了去路。 看着前头熙熙攘攘的人群,大家都有些诧异,这是出了什么事了?这么多人? 苏晴和苏静两个小娃娃个子小,好奇心也重,挤过人群就钻进了最里头。 看见眼前的人,两个小丫头瞪圆了眼睛。 这是什么? 为什么这个漂亮哥哥坐着的凳子会转? 他身后边的那个婆婆也看起来跟村子里的不一样。 人群外的大人什么都看不见,这会儿也好奇得很,想张口问两个娃娃前头是什么热闹,又有些不好意思,只能踮起了脚尖往里瞧。 蔡婆婆推着少年一路朝前走,将背挺得笔直。 这里远离京城,一切都会重新开始的。 却不知她微微颤抖的手落进了陆行舟的眼底,少年面无表情,只有袖子下的手紧握成拳,眼里是无尽的暗色。 周围人探究的眼神落在他们的身上,虽然并无恶意,却也让他们格外难受。 这样打量的目光实在太多了。 “少爷……行舟,都会好起来的。” 蔡嬷嬷小声道,一时不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安慰轮椅上的少年。 “阿娘,里头有个好漂亮的哥哥。” “还有奇怪的凳子!他的凳子有两个轮子!可以推着跑!” 两个小丫头看完之后就又钻出人群跑回了自家阿娘边上,将里头的热闹告诉了她们。 “是吗?” 几个人本来还因为看不见热闹觉得没劲,一听两个小娃娃的话就乐了。 “嗯嗯。” 小丫头猛点头,逗乐了大人们。 “好好好,还是我们小晴小静厉害,都晓得把热闹告诉我们。” “走走,我们去集市那儿卖菌子去。” 第十一章 卖菌 集市里摆摊的人已经少了许多,不过站在那儿的,的确有一些是专门来卖菌子的人。 他们捡的多是杂菌,只有两个人的篮子里装着新鲜的鸡枞菌子。 这会儿已经来了不少专门过来买菌子的人了。 一入集市,大家就自觉的拎着篮子各自站开,这也是她们一直以来的默契。 虽然大家都是卖这个的,可捡的菌子成色各异,大家各卖各的,也能避免谁家卖的贵了便宜了会有芥蒂。 等杨梨花她们把掀开盖在篮子背篓上的布然后往地上一搁,那些人纷纷凑了过来。 她们的菌子生得好,尤其是冯淑珍捡回来的鸡枞菌,更是极品。 鸡枞菌独有的香气扑鼻而来,将那些人的馋虫都勾了出来。 “你们这些菌子好啊,是今天刚摘的吗?” 有爱吃这一口的人凑近篮子闻了闻,脸上挂满了惊喜。 鸡枞菌虽然多是一窝生,可为了一次能多卖些,就会有人多留两天,然后再一次带来。 鸡枞可是要最新鲜的时候吃是最好的! 尤其是用来吊鸡汤,那别提有多鲜了! “都是我们今天一早上山捡的!大哥你瞧瞧要买多少!” 杨梨花最是熟络,乐呵呵招呼着人。 冯淑珍只在一旁默默看着,观察着她是如何同买家议价。 “你们这个新鲜,我肯定是愿意要的。”梁正砸着嘴说道。 他最爱吃的就是菌子,尤其是这个鸡枞菌,只是可惜今年还没吃过这么新鲜的,要是能有骨朵就更好了。 脆脆滑滑,光是想着就让人流口水。 似是看穿了他的想法,杨梨花笑眯眯掀开了最后那点布,露出了下头的小骨朵。 “大哥你瞧,我们这次的菌子可都是极品,要是买回去吊鸡汤,那味道绝对好。” “你们这些鸡枞怎么卖?”在杨梨花掀开布的那一刻梁正就已经两眼放光了。 哪里还管其他的什么。 “这些骨朵四十四文钱一斤,开了伞的三十七文钱一斤,你看怎么样?” “这……” 虽然想吃,可这价钱也的确高了些,梁正不免有些犹豫起来。 一旁的张婶和冯淑珍则是都有些诧异。 来的路上她们不是说卖四十二和三十五的吗? 怎么一下子又贵了两文钱? 虽然心里疑惑,但是人家在替她们卖菌子,她们又怎么可能这会儿去多嘴? “大哥,你可要仔细看看,我们这菌子不仅新鲜,而且还都是极品的货,今年菌子的价钱都比去年的高些,这价钱也算不得贵。” 见他犹豫,杨梨花知道该加把火了,继续说道。 “好是好,可你这价钱的确有些贵了。”梁正眼里都是纠结。 他肯定是想买下这些鸡枞的,就是价钱方面着实贵了一些。 “那……”杨梨花故作犹豫,停顿了一下之后才又开口问道:“大哥你能买下多少,要是买的多,我们也给你算便宜些。” 一听能有便宜,梁正就开始打量起了篮子上的菌子。 她们篮子里的鸡枞开伞的有五朵,骨朵加起来有十三朵。 算下来应该在三斤多点,一次买完的话自己也能吃得下。 “鸡枞我全都要了的话你们能给到什么价钱?” “你要是能把鸡枞全要了,开伞的就三十五文钱一斤,没开伞的骨朵就四十二文钱一斤,大哥你看行吗?” 梁正琢磨了一下,看着旁边有人过来,干脆利落的点头答应。 “那行,你们称一称,我都要了。” 没想到会这么快就卖出去,冯淑珍整个人都愣住了,连杨梨花让她去旁边借秤都没反应过来。 最后还是苏晴见自家阿娘没有反应,自己跑去了旁边的摊位上借来了秤。 等沉甸甸的九十五文钱落在手里,她这才回过了神。 梁正已经走了,连张婶都看着自己手里躺着的十五个铜板出神。 她今天就只捡到了一朵鸡枞,没想到也能卖到十五文钱。 “现在就剩了这一斤多点的杂菌,等都卖出去了,我们正好在镇上转一转。” 杨梨花这一下也卖了五十多文钱,心里美滋滋的高兴得很。 只等着把最后那一点杂菌卖了,好去四周逛逛买些东西带回家去。 杂菌比不得鸡枞这么受人喜欢,她们等了大概两刻钟的时间才卖完。 杂菌的价钱在十五文一斤,杨梨花摘的一共有一斤五两,只收了客人二十二文。 卖光了菌子,大家心里都高兴得很,和那些还没有卖完的人打了招呼,杨梨花就带着冯淑珍和张婶一路直奔粮铺。 家里的孩子多,每次卖了菌子她都得拿出一大半的银子来买粮食,否则家里的粮食就总会不够吃。 正好冯淑珍也盼着买些粮食回家,一行三人带着两个小娃娃就站在了粮铺门口。 新米五文钱一斤,陈米则是只要三文,白面要六文一斤,黑面则是两文。 最后冯淑珍干脆就买了二十斤陈米,又买了十斤黑面,盐如今的价钱贵些,要十文一罐,犹豫了半天,她还是买了一罐盐。 刚到手的九十五文钱这一下就去了九十文。 最后剩了五个铜板,冯淑珍也不敢再用,只小心收好。 这些粮食够家里吃一个月,菌子还会长一个多月,自己只要这些日子跑得勤快些,再卖些钱够周转两个月的,她就能来镇上问问,看有没有什么活是自己能干的。 到时候家里也就不会吃不起饭了。 粮铺的伙计一一替他们装好了买的东西,又一人送了一小包的菜种。 将粮食装进背篓里,几人这才又晃晃悠悠往着集市的方向过去。 刚刚问过了其他人,她们卖了菌子之后都不去采买东西,正好大家一块儿回村。 刚走一半,只听见苏晴哎呀一声,小姑娘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一下子没站稳,摔在了地上。 “晴晴,怎么了?” 听见自家闺女叫了一声,冯淑珍赶忙背着背篓转身,就看见自家闺女正坐在地上,手里还不知道拿着个什么东西。 苏静将姐姐拉起来,又贴心的替她拍了拍屁股上的泥,这才向着冯淑珍说到。 “姐姐刚刚踩到了什么东西,不小心摔跤了。” “没事?摔疼了没?” 张婶没买东西,这会儿快步过去检查了一下苏晴确定没有摔伤,这边皱眉看着她手里的东西。 “晴晴,刚刚你就是踩到这个东西了?” “嗯嗯。” 小丫头露出了手里拿着的灰色荷包,撇了撇嘴。 刚刚摔得她屁股可疼了! 第十二章 陆行舟 灰色的荷包摸起来手感丝滑,是上好的绸缎,上面用金线绣着平安二字。 刺绣的针脚细腻,看起来十分平整,只是那么一瞧,就晓得这不会是普通的东西。 张婶神色复杂接过了小丫头手里的荷包,这东西可不便宜。 可这小镇上,哪家能用的上金线绣的荷包? “这是个荷包?上头绣的什么东西啊?”杨梨花凑过来瞧了瞧,可她不认得字,看不出上面绣的什么,只觉得这荷包的样式好看,而且绣东西的线也漂亮。 “绣的平安两个字,不晓得是哪家人丢的。” 张婶抿着唇,这一下子也不晓得该怎么办了。 若是个普通荷包她们可以随意放在这儿等着人回来取就是。 毕竟这荷包只是个寓意平安的配饰,可这荷包价值不低,若是随意放在这儿,万一被其他人捡走,那也是不好的。 毕竟这荷包怎么看都是家中长辈对后辈的看重才会置办的,若是丢了,她也觉得可惜。 “这荷包不便宜,咱们在这儿等等,要是碰见了失主,也好还给人家。” 她也没说这荷包上头的线是金线,只隐晦的说了一句。 “那就等等,免得失主着急。” 冯淑珍摸了摸两个女儿的脑袋瓜,日行一善,说不定老天爷就保佑自家能过得好些了。 杨梨花虽然觉得一个荷包不会有多贵重,可也没说要走,只跟着在这儿一块儿等。 左右是一起回来的,总不能留她们在这儿傻站着。 院子里蔡嬷嬷四处张望着就是没见着荷包的影子。 一下子也着急了。 这荷包可是太太送给公子的东西,如今物是人非,若是连这最后的寄托都不在了,公子往后可如何是好? “蔡嬷嬷,丢了就丢了,不必再费神了。” 陆行舟的声音自屋内传来,落进了蔡嬷嬷的耳朵里。 “公子,你别担心,我一定会找回来的。” 蔡嬷嬷听他如此一说眼圈便要红了。 当初那样好的儿郎,怎么就成了如今的模样? 不论如何,她都要将这荷包给找到。 心里打定了主意,蔡嬷嬷就出了院子,准备顺着来时的路再找回去看看。 虽然心里认定了一定要找回来,可回想起今天他们两人被围观的样子,蔡嬷嬷自己心里也是没底的。 人生地不熟,她也不知道这小镇上的人到底是好是坏,而且那荷包价值不菲,若是被人捡走再卖了,自己上哪儿找去? 一路忐忑的往回找,正好就被苏晴给瞧见了。 “阿娘阿娘,那个就是今天被围起来的婆婆。” 认出她是今天被围起来的人,苏晴一脸激动的拽拽了自家阿娘的衣角。 冯淑珍顺着闺女手指的方向过去,就瞧见了正低着头四处乱瞧的蔡嬷嬷。 蔡嬷嬷身上穿的是衣裳样式是她们从来没见过的,再配上她头上的发钗,冯淑珍就知道这荷包肯定是她丢的了。 张婶和冯淑珍的想法一致,便过去拦住了人。 发现自己被两个妇人拦下,蔡嬷嬷心里打起了鼓。 这是做什么? 难不成还有当街抢东西的不成? “大娘,你在找什么东西?” 张婶率先问道。 蔡嬷嬷心下警铃大作,眼里带着几分警惕的后退了两步。 “我东西丢了,你们想做什么?” 对上她警惕的眼神冯淑珍有些尴尬,这才解释道:“大娘,你丢的是不是一个荷包?我家闺女捡到了一个,我们说等一等失主看会不会等到人,刚刚看见你低头找东西,这才来问的。” “是,是嘛。” 知道是误会了人家,蔡嬷嬷也有些尴尬了。 “大娘,你瞧瞧,是这个荷包不?” 将荷包递了过去,冯淑珍开口问道。 “是,是这个,谢谢,谢谢你们了。” 发现荷包还好好的,蔡嬷嬷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人家捡了东西等着自己来找,结果自己还先入为主将人往坏处想。 实在是不应该啊! “大娘,我瞧你应该是新搬来镇上的,我多嘴说上一句,这样的荷包还是别带出来了,太显眼。” 临到走前张婶又多嘴提了一句。 她的口音不像是这边的人,更像是北方那边的。 既然是刚搬来的镇上,多提醒一句也只当是做个好事。 晴晴也说了,这个大娘就是今天被围观的人,既然已经这么多人知道来了外地人,若是她们穿戴还和从前一样,也只会引来些不必要的麻烦。 蔡嬷嬷有些诧异,没想过她会如此说,只是点了点头,道谢后离开了这儿。 回到小院,蔡嬷嬷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将荷包送进了屋。 “公子,荷包找到了。” 陆行舟原本正躺在床上休息,听见荷包找到了,这才微微睁开了眼。 见荷包当真没事,少年的喉结滚动,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是阿娘留下的唯一一样东西了。 “公子,你好生休息,我去收拾收拾东西,一会儿饭做好了,我再送进来。” 见他依旧不愿说话,蔡嬷嬷只鼻尖一酸,小声道。 公子当初在京城也是顶顶好的儿郎,如今却成了这样。 退出屋子后蔡嬷嬷擦了擦眼角的泪,又回了自己的侧房将头上的发饰收了起来。 今天那两个妇人说的对,这些东西,还是放起来的好。 想到刚刚在镇上瞧见的那些人,蔡嬷嬷抿抿唇,心里有了主意。 只怕衣裳鞋袜自己也得再去重新置办了。 这里的人穿的衣裳布料应该就是一般棉布,到时候自己只需要给公子做几套外衣,里衣也还是用着白绸来做,免得布料太差,穿起来不舒服。 院子并不算太大,可只是她们两个人住,也还是空旷了些。 不过事到如今,又有什么可选的呢? 陆家已经没了,他们两个现在也只能寄人篱下。 只是打扫了一下屋子,蔡嬷嬷就觉得腰间酸痛,胸口更是闷得慌,无奈只能停下了手里的活,坐在椅子上休息。 她今年已经五十八岁了,还能有几年好活的呢? 她唯一担心的,就是自己死后,公子该怎么办。 想起当初少年意气风发的模样,蔡嬷嬷便又落了泪。 第十三章 变数 等到了荷包的失主,冯淑珍她们这才去了集市,正好大家都已经卖完了菌子,便一起回了村。 苏老三又去苏老二的院门前转了几圈,结果无一例外,张若安不是在院子里陪屋里的苏月月聊天,就是在帮她们劈柴,最后一次,他甚至拿了家伙事,把坏掉的院门给修好了。 一连来了几趟都无功而返,苏老三最后也只能生着闷气回了苏家老宅。 “若安哥,你回去。” 苏月月看着专心打扫院子的张若安眼底带着些局促。 哪里有让客人替自己家里做事的呢? 况且她心里也知道些若安哥的心思。 只是…… “没事,我将院子打扫干净了,冯婶子也轻松些。 院门我给你们修好了,往后夜里一定要关好,别再出事了。” 张若安眼里满是担忧的望向了屋里的苏月月。 这次这件事情对他来说是个很大的打击。 月月这样好的姑娘,为什么会遇见这样的事情? “我晓得的。” 苏月月眼神复杂,手不自觉的握紧,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若安哥是很好的人,可自己家里一堆破事,自己作为长女,往后想要挑起家里的担子更是艰难,若安哥该有更好的前途。 不应该留在这个小小的村子。 两人自小一起长大,虽然长大些之后没有像小时候那样亲密,可谁能说自己心里真的没有那样的心思? 不过是如今出了状况,他们再不该继续同从前那般了。 若安哥该去书院念书,走向更好的前程。 “那,我先回去了。” 环顾四周再没发现有什么事情是自己能够做的,张若安也只能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苏家。 要不了多久自己就要去书院了,往后半个月才能回来一次,他心里也着急得很。 要是自己离开村子的日子里苏家老宅的人又继续作妖,他能怎么办呢? 少年的心思乱成了一团麻线,没注意到不远处自家阿娘担忧的脸。 “张姐姐,今天真是麻烦你了。” 冯淑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语气里带着歉意。 张姐哪里用去山上野采,不过是担心自己这才跟着去罢了。 只是今天这一趟,她们身上就多出了不少的细小伤口。 不是被蚊虫叮咬就是被野草荆棘划破了皮肤,不过好在是有些收获。 “你这话说的。”张婶一听便做势虎着一张脸,不高兴道:“我就是想去山上也瞧瞧,你这话说的像是我全为了你一般。 我可不爱听了。” “张姐……” 知道她是在说笑,冯淑珍面上闪过一抹微红,两人这才分开回了自家院子。 一推门,冯淑珍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自家的院门不是被婆婆踹坏了吗? 怎么又像是好了? 一进院子,院子里的柴火被堆得高高的,之前一直没有处理的木头这会儿都被劈开并且码放得整整齐齐堆在了边上。 院子里更是被特意打扫了个干净。 冯淑珍眼神茫然,想不出能是谁帮自家做了这么多的事情。 “阿娘,是若安哥哥做的!” 苏静看出自家阿娘的疑惑,拽了拽她的衣角解释道。 “刚刚我和姐姐看见了,若安哥哥从咱们家回了他自己家里,肯定是若安哥哥帮我们劈的柴。” “是,是嘛?” 冯淑珍的脸上闪过一丝异样,随后叹了口气。 苏月月在床上待不住,张若安一走她就跑去了厨房,结果刚淘好了米,就听见院子里传来了妹妹的声音。 “阿娘?你们回来了?” 苏月月擦了擦手上的水珠,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是啊。”冯淑珍挤出了一个笑,这才将背上的背篓放了下来。 看见背篓里的粮食,苏月月还有些不敢置信。 “阿娘,这些粮食是哪里来的?” “阿姐,阿娘捡了好多菌子,然后我们去镇上卖了银子,买回来的粮食。” 苏晴笑嘻嘻说着,还伸手从背篓里摸出来了那个盐罐。 “这是阿娘买的盐,我们还摘了野菜,今天晚上就可以吃野菜饼子啦!” 小丫头高兴的咧嘴笑了,可苏月月看见她手上的细小伤口时,鼻尖还是泛起了酸。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快去洗洗手,身上脏兮兮的,也不觉得羞。” 冯淑珍点了点两个闺女的额头,这才又面露难色的看向了苏月月。 “月月,阿娘有些事想同你说说。” “阿娘,什么事情你说。” 苏月月的脸色也有些不大自然,她大概也能猜到阿娘想说的话。 “你和若安……” 冯淑珍抿抿唇,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 “阿娘你放心,我和若安哥没什么的。” 少女的脸上挂着个有些难看的笑。 “若安哥快要去镇上念书了,他往后有大好的前程,我知道的。” “你知道就好。” 看出女儿的勉强,冯淑珍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心里也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其实两家之前是想过结亲家的。 只是谁都没想到,自家孩子她爹会就这样突然走了,留下她们继续跟老宅那边的纠缠不清。 当初两家就已经有些差距,毕竟自家还有老宅那边的人一直趴着吸血,可那时候自家好歹还有个男人能撑起这个家,两家结亲也还能说得过去。 如今这样,却是不行了。 只是不知道两个孩子是如何想的。 “月月,现在家里的粮食也够吃一些日子了,你只管在家养伤,阿娘往后天天跟着你杨婶她们去山上捡菌子,等下个月菌子不长了,我就去镇上瞧瞧,看有没有什么活是我能做的,到时候咱们家也就挺过去了。” “好。”苏月月点头应下,如今家里好不容易有了希望,她只盼着自己的伤快些好起来,这样才能跟着一起去山上野采,替家里减轻些负担。 “对了阿娘,今天张婶让若安哥送了一碗饼子过来,我放在厨房里了。” “好。” 母女俩没人再说话,冯淑珍背着粮食去了厨房,苏月月则是坐在堂屋望着自己手臂上狰狞的伤口出神。 命该如此,她又能怎么样呢? 第十四章 差事 吃过了晚饭,张家里头张婶也拉着丈夫儿子一道坐在桌前说起了心里话。 “若安,阿娘问你,你觉得月月怎么样?” 张婶直白的话听得张若安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孩子他娘,你这是干啥?” 张好田一听自己妻子的话就傻了眼,半天才结巴问了这么一句。 苏老二这才刚走不久,按理说来月月那丫头最少也得守孝一年才可婚嫁。 自家媳妇现在说这个做什么? “你别管。” 张婶没好气的拍了一把他的手背,这才又转身看向了一旁的张若安。 “若安,你同阿娘讲讲,你到底是如何想的?” 张若安有些不大自在,可他也清楚,今天阿娘能过来问自己这件事情极其不易,如果自己再扭扭捏捏不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往后就再难说了。 “我喜欢月月。” 少年耳尖泛红,眼神却十分坚定。 他们两个自小一起长大,月月的好他看的最是清楚。 小时候自家阿爹阿娘总是忙得很,冯婶就会让月月来叫自己去她家一起吃饭。 自小一起下河摸鱼上山打鸟,又一起一点点长大,他喜欢那个笑起来脸颊上会有两个小小梨涡的姑娘。 “那你有想过吗,如今月月她爹走了,只留下了她们母女四个,不仅一家子的生计都成问题,还有一个苏家老宅对她们虎视眈眈,你觉得你能保护得了她吗? 现在她们家里就只有你冯婶能撑起这个家,再往后说的,就是月月了,要是她真的嫁给了你,那她们家里呢? 让你冯婶子一个人照顾两个孩子,再撑起那个家吗?” 张婶说话一向直来直去,就算对面坐着的是自己的儿子也是这般。 自己家里的确过得不错,甚至平日里也可以帮衬照顾她们,可若是自家儿子真的喜欢月月,那他自己又有什么本事保证可以给月月幸福稳定的生活? 张若安还未想过那些。 他一直觉得凡事都会有转机,却也没想过若是他真的娶了月月,那冯婶她们又该怎么办呢? 自己又真的能护住她们吗? “我和你阿爹如今还能干活,也的确可以供养你念书,你冯婶一家从前对我和你阿爹有恩,我们也不会坐视不管,可你准备往后如何。 像我和你阿爹一样一辈子在地里刨食吗?” 张婶说的话让张若安紧抿住了嘴唇。 阿娘说的的确是事实。 自己并没有一技之长,现在月月家里也的确是最困难的时候。 见他沉默,张婶又缓和了语气,“阿娘并非是不喜欢月月,相反的,阿娘觉得月月那个丫头聪明,孝顺,可阿娘只是想告诉你,现在月月家里出了事情,你万万不可太过看轻了她。 月月是个好姑娘,你想娶她,就得先瞧瞧自己有什么是能拿得出手的,往后能让月月过上好日子的,晓得吗?” 张若安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自家阿娘说的十分有道理。 “阿娘,我想去书院念书,我一定好好学,往后考个状元回来。” 少年的眼里满是坚定,张婶心里只觉得欣慰。 “下个月你就要去镇上的书院上学了,阿娘也干脆同你说了,你和月月的事情阿娘不会阻拦,但是你万万不能因为她如今没了阿爹就轻视了人家姑娘。 你若是去了书院,就好好用功读书,阿娘也不逼你考个状元回来,只希望你往后能有把子本事养活自己,月月是个好孩子,阿娘和阿爹也自然会帮着你冯婶,但是你必须要答应我,念书一定得用功些,等一年孝期过了,若是你学有所成,阿娘就替你去苏家下聘。 你愿不愿意?” “儿子愿意。” 少年起身,浑身上下充满了斗志。 用功念书并非是为了月月,而是他觉得月月值得最好的,他要努力考上了状元,然后让月月做状元娘子! 少年回了屋子,只留下张好田和张婶两个坐在堂屋。 “孩子他娘,你当真是如此想的?” 张好田觉得奇怪,微微皱眉问道。 其实真要说起来,月月那丫头如今身上都是担子。 往后谁要是娶了她,也必定得贴补她的娘家人。 自家媳妇儿从前不是最不喜欢这样的吗? “不然呢?”张婶冲他翻了个白眼,又替自己倒了碗茶叶水。 “月月是个好姑娘,以前咱们两个忙着干活,若安可没少去人家家里吃喝,后来我病了,也是淑珍妹子时常过来照顾我,总不能因为她们家里落魄了,咱们就落井下石。 只是月月是个聪明姑娘,不知道咱们若安能不能配得上人家。” 一听自家媳妇儿这样说,张好田就有些不高兴了。 自家儿子长得不错,体格也好,也是个读书的料,怎么还配不上月月那丫头了? 见他不信,张婶轻轻哼了一声,“不信你就等着,月月往后肯定厉害着呢。” 张婶说的也是心里话。 自从上回她发现苏月月手臂上的伤口是她自己划的后她也震惊了两天没能缓过神。 起初是觉得后怕。 毕竟这孩子才十四岁就舍得对自己下这样重的手,谁能不怕? 可仔细琢磨了一阵之后,她又有些佩服那孩子了。 从前他们一家被苏家老宅那边吸血,这小丫头还能将两个妹妹护住,现在苏老二走了,只留下她们母女四个,那小丫头能怎么办? 只能想办法将事情闹到最大,然后彻底将自家和老宅那边分开。 只可惜上次的机会没能抓住,往后她们的日子也还苦得很。 这样聪明的孩子自己也不愿意将她往坏处去想。 自家儿子就是太过老实,若是真的能娶到苏月月,其实也是不错的。 “孩子他爹。” 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张婶扭头看向了一旁准备回屋睡觉的张好田。 “怎么了?” 张好田今天去隔壁村子帮忙修房子,今天累了一天,只想赶紧回屋睡觉去,听见妻子叫自己,也只能打着哈欠问道。 “你是不是有个堂哥在镇上干活?” 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起这个,张好田一个哈欠卡在了那儿。 “是啊,我记得若安要去的那个书院,好像就是他管着的,应该,应该是管着的食堂,给那些孩子做饭吃。” 张好田挠挠头,仔细想了想。 “你说咱们让淑珍去那后厨帮忙,你觉得行吗?虽然工钱可能低了些,但是也够她养家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过两天我去问问。” 实在困得不行了,张好田只答应过几天去问问,知道这事急不得,张婶也没追问,只让他记着些事。 第十五章 再来闹事 第二天一大早冯淑珍就又收拾了东西准备上山去捡菌子。 只留下了苏月月和两个小丫头在家里。 “阿姐,你的手还疼吗?” 苏晴踮着脚仰头看着自家阿姐手臂上的伤口,眼圈红红替她觉得疼。 这么长的口子,阿姐一定很疼。 “阿姐不疼了。” 苏月月笑着揉了揉她的脸,悄悄将手上的伤口用袖子遮盖住。 她不希望两个妹妹为自己担心。 “阿姐,阿爹真的去天上了吗?” 苏静看着手里的木头小牛,声音低低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嗯,阿爹去了天上,他会一直看着我们,保护我们的。” 苏月月的眼里闪过一丝哀伤。 阿爹是个很好的阿爹,也是个很好的丈夫。 阿娘的性子软,总会受些委屈,其实在最开始分家的那几年,她不仅没办法护住自己,甚至还常常受到阿奶的责骂。 阿爹面上不可以不孝顺,私底下却一直在想办法和老宅那边撇清关系。 只可惜,一直到他离开,老宅也还是趴在自家的身上吸血。 阿爹告诉过自己。 愚孝是不行的,可他和阿娘不能不做,若是哪天他不在了,让自己一定要护好两个妹妹。 阿奶心里一直瞧不上他们家里,若是哪天给了好脸过来,就一定是有什么坏心思。 这些话也在两个妹妹出生后一一应验了。 苏晴和苏静曾经几次差点被老宅的人带走,里头有两次更是差点被卖给别人家做童养媳。 是苏老二发了疯冲进老宅去将人给抢了回来。 也是因为那两次的事情,让苏老二在村里背上了不孝顺的骂名。 后来老宅的人说让他们供给苏老大一家的孩子念书,苏老二才会答应。 一个村里住下,若是背上了不孝的骂名,只会牵连到家里更多。 苏月月想到那个总会偷偷给自己和妹妹买饴糖的男人,默默擦了擦眼角的泪。 往后总会好的。 一连跟着杨梨花她们去山上跑了几天,冯淑珍当真还卖了些银子回来。 或许是老天爷也觉得她们家里可怜,这些天只是卖鸡枞赚回来的银子,就已经有了两百多文钱。 冯淑珍豪气的买了三两猪肉,回家熬了一锅肉粥。 看着碗里的猪肉沫,苏月月心里是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山上的野草很多,难免有带刺的东西,加上一直在树林里钻进钻出,冯淑珍的身上手上到处都是细小的伤口。 “阿娘,等我好了,我跟你一起去山上捡菌子去。” “你个傻丫头说啥呢,往后你是要嫁人的,身上要是被刮了口子,那怎么办?” 话音一顿,冯淑珍也想起了她手臂上的伤口,随后闷闷道,“有疤也不怕。咱们月月是个好姑娘,往后的婆家不会嫌的。” 家里长久没有沾染荤腥,两个小丫头虽然馋得直流口水,也只将自己碗里的肉粥吃了个干净,没再说要去添饭。 看着两个闺女眼巴巴的样子,冯淑珍只觉得胸口刺痛,挤出了个笑,“今天咱们都多吃些,往后家里肯定会好起来的。” 又给两个小娃娃一人添了半碗肉粥,冯淑珍这才低头吃起了饭。 苏家吃上了肉的事情哪里能瞒得住? 安分了才没多久的苏李氏一听说苏老二一家吃得起肉了,只觉得自己亏大发了。 当初闹得那样凶,说什么家里一个铜板都没有了,现在这才多久,就能吃上肉了? 苏李氏从一开始就瞧不上冯淑珍这个儿媳,现在苏老二一死,她自然是恨不得将冯淑珍给赶出村子。 之前的事情闹着,她不好再去找事,可现在有了能拿捏她的把柄,苏李氏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袖子一撸便怒气冲冲的出了家门。 人还没到苏老二的院子门口,破锣般的嗓子就已经开始嚎了。 “没天理啊!儿子一走,儿媳妇儿就不将公婆放在眼里了啊!” 苏李氏的嗓门要是说第二,整个山头村就没人敢说第一。 正好又是饭点,各家各户一听又是苏李氏的声音,就纷纷端着碗跑了出来。 苏老二一家的热闹才是真的年年不带停。 只是不晓得今天这老婆子又要作什么妖。 冯淑珍一听自家婆婆的声音就下意识的身子一抖。 知道应该自家割肉的事情被传进了她的耳朵里,冯淑珍只能安抚好了两个瑟瑟发抖的小闺女,自己出了堂屋。 “娘,你这又是怎么了?” 见冯淑珍从堂屋里出来,苏李氏就像是唱戏的见着了对角,肉眼可见的兴奋起来。 周围端着饭碗出来瞧热闹的人这会儿也都围了过来,有了观众,她脖子一仰,整个人就像是一只斗鸡,抬头指着冯淑珍的鼻子便骂。 “你个丧门星,我就晓得你嫁进我家来是个坏心肝的,我儿子这才死了多久,你就跟其他男人勾搭上了!” “娘,说话要讲证据,我跟谁勾搭上了你总得说出来,不然就是污了我的名声。 我现在还是苏老二的媳妇儿,你这样污蔑我,就不怕他夜里来找你吗?” 院子里的白布已经撤下去了,只有院子里挂着的两盏白灯笼,冯淑珍的话音刚落,就不知道从哪儿刮来了一阵风,将灯笼吹得直晃。 苏李氏心头一慌,面上却强装镇定,嘴硬道,“那你说,前些日子你还哭着说家里没粮食,怎么今天连肉都吃上了? 不是勾搭了野汉子,这肉你是哪里来的?” 听了苏李氏的话,周围瞧热闹的人眼神就变了,纷纷面带诧异的看向了她。 这老虔婆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苏老二的媳妇儿这些天不是天天都跟着村里的几个妇人往山上跑吗? 哪里就变成了是去偷的汉子? 而且今天冯淑珍割了肉的事情他们也都大多晓得。 不过那肉顶多就只够三两重,就这三两猪肉,难不成这老虔婆是觉得她们没给老宅送去? “娘,这些年你瞧不上我处处贬低责骂我,我都忍了,你是长辈。 可孩子他爹是因为救命钱被你们给抢走了,没钱治病才死的! 我的肉哪里来的,那三两猪肉是我天不亮就去山上捡菌子卖野菜买回来的!” 冯淑珍的脸上已经挂了泪。 她本就是南方姑娘的长相,这些日子的各种打击早就将她的肩给压垮了,如今她的模样任谁瞧了,也都只会说句可怜,心里暗骂苏李氏不将她当人看。 第十六章 真相 “捡什么菌子还能去卖银子赚钱?要我说,肯定是你年纪轻轻不守妇道,明面上说什么去山上野采,暗地里做些什么不要脸的勾当,谁能晓得!” 苏李氏可不管其他,想到什么张口就来。 一旁有的人就不干了。 秋收后山上都会长些野货出来,每年这时候家里有不景气的就会成群结队的上山去野采来补贴家里。 怎么这话一进苏李氏的嘴,就成了暗地里不要脸的勾当? 杨梨花的脾气最是火爆,毕竟家里还有五个儿子,脾气但凡好些,都压不住那群皮猴子。 “老虔婆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什么叫暗地里不要脸的勾当!明明是你们苏家人不地道不当人! 将儿媳孙女逼成这样还好意思过来张嘴喷粪! 村里谁家不晓得啊!你们整个苏家都趴在苏老二一家身上吸血过日子,现在苏老二死了你们就把主意打到了苏丫头身上。 大晚上过来抢人不成就想伤人,那件事情冯妹子不提,那是给你留张老脸! 可你做的事情是人能做得出来的吗! 儿媳孙女都快饿死了也没见你们送半个馒头过来啊! 人家现在好不容易找了个生计,你就这么红口白牙一说,白的就被你说成了黑的了! 人冯妹子去山上都是跟着我们一块儿去的,怎么,你这话的意思是我们这些婆娘都是去山上偷汉子去了? 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杨梨花这么嘚嘚嘚说完,苏李氏彻底愣住了。 冯淑珍是好欺负的,杨梨花可不是。 她的名气在村里那是响当当的泼辣! 杨梨花的汉子是村里早些年有名的混混,后来他娘觉得这样下去自家的家底肯定得被他给嚯嚯干净,就拿了最后的五两银子给他说了门亲事。 谁都没想到,这新来的媳妇儿不仅将那个混混儿子给压住了,就连家里也是打理的井井有条。 而且人家一连生了五个儿子,放在哪个村子里去说,都是一顶一的厉害。 别看现在人家家里穷,可只要这五个男娃子长大些,家里的光景无论如何也差不了。 “我,我训我儿媳妇,有你什么事啊!”苏李氏硬撑着不让自己落下风,可面对村里人怪异的眼神,她还是有些退缩了。 “娘,你无非就是看不起我是个外地媳妇儿没有娘家撑腰,这么些年你们一大家子吸我们的血还没吸够吗! 要是你将我逼急了,我就是跪着也要去衙门将你们做的事情全都抖出去,到时候苏明乐别说是考秀才考状元了,就是念书我都要让他念不下去!” 冯淑珍这些日子早就想明白了,与其在村子里这么耗下去,还不如早些离开这个地方。 否则只要家里三个闺女在一天,老宅那边的人就不会放过她们。 只要自己能多攒一些银子,然后去镇上找份差事干,就算是日子过得再紧巴,也不怕整天担心闺女被人惦记。 苏李氏最在乎的莫过于她那个孙子,就算不能一直用这个事情威胁到她们,能压制住一段时间也是好的。 一听牵扯到了自己的好孙儿,苏李氏就想退缩了。 她可还盼着自己的好孙儿早日考上状元,然后做大官呢! 可不能让这个丧门星给搅了自家孙儿的大好前程。 苏李氏被冯淑珍这一席话堵住了嘴,手指发抖做势就要往地上躺。 却不想这时候苏月月也从堂屋里出来了,看着快要躺倒在地上的阿奶,冷笑一声道,“阿奶,那地上还有我阿爹流过的血呢,你可别沾上了。” 苏老二是生了重病走的,一直到临走之前,还回光返照精神了一刻钟。 原本憨实的脸因为病痛被折磨的不成样子,一双眼睛也是浑浊得很。 那两天他别说是吃东西了,就连水都咽不下去半口。 可他还是强撑起了身子拉着家里人交代了后事。 最后还是苏月月扶着苏老二出的家门。 不为别的,只是想去苏家老宅给苏老头他们再磕最后一个头。 只求他们在自己死后别再为难自己的妻子女儿。 原本苏老二快不行的时候苏月月就已经去了一趟苏家老宅,想让他们过来再看一眼苏老二。 结果苏李氏连门都没开一下。 苏老二最后是倒在了自家院门外的地上,嘴里流出来的血,可不就是吐在了那块地上吗? 苏李氏的脸色一白,下意识后退了两步,结果因为刚刚准备往地上躺的动作没收住,这一下没站稳,摔在了地上。 “阿奶,我爹已经走了,只可惜他临到死都没能看见你和我阿爷,最后想去老宅给你们磕个头,也没撑住。” 苏月月的脸上挤出来了个凄凄惨惨的笑,让本就心里不安的苏李氏彻底没了继续闹下去的心思。 她的确不喜欢苏老二这个儿子,也瞧不上自己的这个儿媳,可她也不想被鬼缠上。 顾不得旁人怎么瞧自己,苏李氏从地上爬起来就风风火火回了老宅,一丁点没犹豫。 “月月,这话是真的?” 杨梨花一双眼睛睁得老大,他们只晓得苏李氏老两口一直对苏老二家不好,却不知道苏老二到死他们都没去看一眼。 他们都以为苏老二是在家里病死的,结果谁能想到,人最后那一刻还想着要去见他那黑心肝的爹娘。 “杨婶,我哪里敢拿我阿爹的事情来胡说。” 一旁的冯淑珍沉默着,对于女儿将这件事情拿出来说事并不赞同。 丈夫已经死了,该多给他留几分脸面的。 “这老虔婆真不是东西啊……” 周围人也都心里暗骂,就算村里也有人家偏心的,可真真偏成这样的人家,还真没几户。 “淑珍妹子,往后家里有事你就张口,大家乡里乡亲的,搭把手的事情。” 村里的一个大娘突然开口道。 冯淑珍一愣,没想到她们会如此说,一时间有些没能反应过来。 “多谢伯娘了。” 苏月月轻轻拍了拍冯淑珍的手,这才扯着笑道了谢。 各家又多说了几句安慰的话,随后便端着碗回了家。 “月月……” 回了堂屋,冯淑珍看着替两个小闺女擦嘴的大女儿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阿娘,咱们再这样,就要被我阿奶他们给欺负死了。” 苏月月抬头看着冯淑珍,眼神里满是认真。 “阿爹到死他们都没来看一眼,阿爹活着的时候咱们家就一直被老宅压着,现在阿爹死了,我们再不反抗,往后的日子还能活得下去吗?” 冯淑珍没有开口反驳,她心里也知道,自己女儿说的都是实话。 第十七章 知错 上山野采的人越来越多,冯淑珍和杨梨花能捡到的菌子就越发少了。 在又一次发现鸡枞窝被人毁了之后,杨梨花的怒气到达了顶峰。 “这些眼皮子浅的!也不怕往后都没了收的!” 看着蚂蚁们正慌乱的四处乱爬,杨梨花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在滴血。 这些蚂蚁窝被毁了,明年就不会再生鸡枞,让她们这些年年靠着野采补贴家里的人可怎么办? “杨姐,都怪我。” 自觉闯了祸的冯淑珍语气愧疚,这些蚂蚁窝不用多想,肯定是自家小叔子毁的。 自从上次老宅那边没能讨到好处之后,苏老三也就整日带着村里的那些小混混上了山,看见鸡枞便捡,如此的话也没人会说什么。 毕竟山又不是谁家包下的,上头长的东西自然是谁遇见了算谁的。 可他们将蚂蚁窝都给毁了,没了那些白蚁,鸡枞也不会再长。 往后她们又该怎么办呢? “跟你有什么关系,都是那些黑心肝的做的错事。” 今天忙了一上午,两人也只捡了小半篮子的杂菌,要是再这样下去,今年家里就要缩减开支了。 不得已,杨梨花只能带着冯淑珍往深山里去。 村里其他人家现在的收入也越来越少,每天捡回去的菌子连一斤都难有,大家自然对苏老三和那几个小混混极度不满。 可山是大家的,谁也没办法多说什么。 苏月月手上的伤口已经好了不少,只是还不能使太大的力气,不过照顾家里两个妹妹,还是行的。 眼看着太阳已经快要落山还没看见自家阿娘回来,苏月月也有些着急了。 要是往常,这个点自家阿娘应该已经到家了才对。 直到天边擦黑还没看见自家阿娘回来,苏月月心里头的不安终于达到了顶峰。 哄了两个妹妹睡觉,又去隔壁请了张婶帮忙看着两个妹妹,苏月月这才着急忙慌的准备往外跑。 谁晓得刚跑出去没几步,就远远瞧见了两个踉跄着的身影。 月光浅浅,瞧不清来人的容貌。 小姑娘鼻尖一酸,包着两眼的泪直直奔了过去。 冯淑珍和杨梨花两人互相搀扶着,这会儿正脚步踉跄的往着这边过来。 “月月。” 看清过来的是自家闺女,冯淑珍狼狈的脸上扯出来了一个笑,眼神里满是慈爱。 这是自己的好月月来接自己了。 “阿娘,杨婶,你们这是怎么了,怎么弄成了现在这幅样子。” 苏月月看见自家阿娘身上狼狈的样子只觉得心里难受,两行热泪没忍住,更是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月月别担心,我们没事。” 冯淑珍温柔笑着,见她有人来接,杨梨花也没再多说,只松开了她的手,自己回了家去。 “娘!” 苏月月的声音哽咽,带上了哭腔。 她害怕。 她怕阿娘也发生什么意外,然后只留下自己和两个妹妹。 “阿娘晓得错了。” 冯淑珍知道闺女是担心自己,也没和她争执,而是温柔替她擦了擦眼角的泪。 苏月月抽抽噎噎扶着冯淑珍回了家,这才又去厨房热起了温水。 “淑珍,你这是怎么了?” 张婶原本还在想要不要叫自家男人去山上寻人,一听见门外有动静,就赶忙跑了出来。 看清冯淑珍的模样后又惊又怕,赶忙看了看她身上有没有受什么伤。 “张姐,我没事。” 冯淑珍安抚的看了她一眼,这才解释起了今天发生的事情。 “你是说,你们跑到深山里去了?” 张婶一听她们今天不仅去了深山,还遇见了一条过山峰就只觉得心惊肉跳,连说话的声音都在发颤。 早年村里有一家猎户就住在半山腰上,靠着打猎为生,结果后来不知怎么的,一群野狼冲进了他家院子,一家五口没有留下一个活口,全都被那些野狼咬死拖进林子里吃了。 最后的遗骸都是村里的汉子们打着火把一起进山转了两天才给拾回来的。 自从出了这件事后,村里的人就将后山分成了两个部分。 如今大家去的,都是外面这座小山,往后的部分,是没人敢去的。 结果她们两个不仅是去了深山里头,竟然还遇见了过山峰。 过山峰可是剧毒的蛇,叫起来的声音别提多瘆人了。 要是被咬上一口,不用半个时辰就得死在山上。 “我们运气好,那条过山峰没发现我们,正巧我们还捡了它一张蜕下来的皮,梨花说这蛇蜕能去医馆卖钱,我们正说明天去一趟镇上呢。” 冯淑珍哪里不知道自己这是死里逃生,可只要蛇蜕卖出去了,她的手里便也能多些活络银子来用来周转。 总之往后她们是不敢再去的了。 “你呀你呀,怎么就不会多想想,要是你再出了什么事,你让月月她们怎么活?” 张婶恨铁不成钢的戳了戳她的额头。 “张姐姐……” 冯淑珍面露哀求,只求她莫要将这件事情告诉苏月月。 要是她晓得了,就一定不会再让自己去山上野采的。 可要是不去山上,自己一家人又能靠什么吃饭呢? “行了行了,淑珍,往后深山那一片,你可千万不能再去了。” 张婶皱眉叹气,却不想只听见堂屋外铜盆落地的声响。 半盆温水洒落在了地上,浸湿了苏月月的鞋袜。 铜盆当当啷啷转了几圈,终于停住。 冯淑珍脸色一变,张婶则是心虚的看了她一眼,随后给了冯淑珍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赶忙离开了苏家。 这件事可怪不了自己。 淑珍还是自求多福。 “阿娘!你去了深山那一片?” 苏月月紧抿着唇,眼里满是质疑。 深山里有多危险,山头村没人不晓得。 “我,我只是在那外面一圈转了转。” 面对闺女的怒气,冯淑珍缩成了一个鹌鹑。 “娘!你要是这样,还不如直接将我给卖了去! 要是你出个什么事情,我和妹妹们怎么办!” 苏月月说着说着眼泪就忍不住了,呜呜咽咽的问道。 “月月,阿娘知道错了。” 冯淑珍声音弱弱的,晓得自己今天做的不对。 她也只说了些好的,今天她和杨梨花两个人差点掉下山崖,还是拽着山上的那两根藤蔓才能活着回来的。 她其实也后怕的很,要是,要是那会儿自己再慌一些,她死了倒是可以直接去找孩子她爹,可月月她们呢? 第十八章 偷偷跟随 苏月月哪里会听自家阿娘的解释,扭身就去翻起了她今天背回来的背篓。 背篓里除了野菜还有一些杂菌和木耳,这样一瞧便是她们今天没去镇上。 可要是没去镇上,两个人又这么晚才回来,那就一定是还有事情瞒着自己。 见她去翻起了背篓,冯淑珍心里松了口气。 幸好那条蛇蜕是梨花拿着的,不然今天这件事情只怕就麻烦了。 月月的性子倔,自己还真不一定能说的过她。 “阿娘,你和杨婶今天没去镇上吗?” “没,没去啊。” 冯淑珍没反应过来她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个,却也一一回复了。 “那你们怎么今天这么晚才回来,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苏月月盯着自家阿娘,只觉得怎么看怎么觉得她一脸的心虚。 “没,没有的事。今天我和你杨婶一起去了后山,结果发现好些白蚁窝都被毁了,这才往深山那边去了,只是不太熟悉路线,绕了好大一圈,这才回来的晚了。 山上黑得早,我们没看清路,下山的时候摔了一跤,阿娘能有什么事情瞒着你啊。” 冯淑珍遮掩道。 “真的?” 苏月月皱眉盯着自家阿娘看了一会儿,这才点头没再追问。 “那我再去给你热些水,一会儿我先把粥给你端过来吃些。” “好,辛苦月月了。” 冯淑珍心里暗暗松了口气,笑着点头道。 见她这样苏月月哪里还不清楚,自然猜到了自家阿娘总还有事情瞒着自己。 不过现在也不是争论这些的时候,阿娘劳累一天,总该先让她好生休息一晚。 吃了晚饭后又洗漱了一番,冯淑珍这才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杨梨花自回家后就一直生着闷气,山里的事情她不能告诉家里这几个人,否则他们肯定又得闹上一阵。 见她脸色难看,家里的五个儿子哪里敢多问,只一个个闭着嘴,并排坐在堂屋里。 杨梨花的男人叫谢强,家里五个儿子则是谢大谢二谢三谢四谢五的叫着名字。 这会儿不仅是五个儿子安静的像是鹌鹑,连人高马大的谢强也一声不吭的坐在一旁,等着妻子说话。 “孩子他爹。” 吃完了饭,杨梨花又喝了一杯温水,这才扭头看向了一旁的丈夫。 “怎么了!” 谢强立马精神了起来,一本正经看着自家妻子。 “算了。” 杨梨花撇撇嘴,最后还是深吸一口气不准备计较。 自家男人的名声本来就不太好,虽然村子里的人明面上说他是改好了,可背地里怎么说的,谁又晓得。 现在自家大儿子和二儿子已经满了十五岁,要不了两年就得讨老婆了,要是这会儿不和村里的人将关系搞好些,就怕往后说亲的时候有人背地里捣乱。 “梨花,这是我和老大老二今天赚回来的银子,你收好。” 谢强哪里敢去多问自家媳妇儿,只邀功似的从兜里掏出来了一串铜板。 他们爷三个今天去镇上搬货活,自己赚了二十文,老大老二年纪小些,人家只给了十五文钱的工钱。 一共加起来就是这五十文。 “好。” 杨梨花拍拍手,接过了丈夫递来的铜板,又挨个瞧了,这才揣进了怀里。 “明天我和淑珍去镇上卖了菌子再买些粮食回来。 家里也有十来天没开荤了,明天我称半斤猪肉回来。” “好,辛苦你了。” 谢强也晓得山上野采并不容易,叫了儿子去烧热水,自己则是替媳妇儿揉起了肩。 家里人多,要是想着光靠那两亩地的收成吃饭的话,这一大家子不知道早多少年就饿死了。 夫妻俩商量过后就定下了规矩。 农忙的时候就在家务农,等农闲了,谢强就带着家里的老大老二去接些散活。 这些银子他们夫妻俩一文不动,全部都攒起来给他们往后娶老婆用。 杨梨花野采卖的山货钱则是用来买粮食和补贴家用。 剩下的三个年纪小些的儿子则是负责了家里的捡柴做饭和养鸡这些琐碎事情。 用杨梨花的话来说,就是家不是一个人的家,也不能靠着一个人来养,只有一大家子朝着一个方向铆足了劲,才能把这个家给撑起来,越过越好。 当初是小混混的谢强对妻子的话深信不疑,儿子们也都从未藏过私心。 所以这一大家子这么些年就连收成最差的时候也没饿过肚子。 夜里等着大家都睡下了,苏月月这才悄悄坐起了身。 自己那小叔做的事情,她都晓得,而且她是个小心眼的人,这件事情肯定不会就这么过去。 到底是要想办法治一治他的。 月色清亮,将窗边的干草吹得哗哗作响,淡淡的草香味扑鼻而来。 目光落在了那堆干草上,少女微蹙的眉这才渐渐松开。 后山上有一种野草,要是不小心沾染了它的汁液就会浑身红肿发痒,除非是整个人埋进烂泥地里,否则就是把皮肉挠破了也不见得会停下来,而这种野草晾干之后点燃则是可以用来驱赶蚊虫蛇蚁,山头村的人都知晓这个事情,至于自己那小叔知不知道,可就不关她的事了。 苏老三这几日风光的很。 几个小混混捡菌子哪里会管往后还长不长,只要是被他们瞧见的鸡枞窝,那都是连根拔起,然后将白蚁窝给毁坏干净,笑嘻嘻看着那些白蚁四散逃命。 他们的运气也好,这几天还真卖了不少银子,加上苏李氏也懒得管这个小儿子,只要他不找家里拿银子,便随他怎么闹腾。 平日里吃不上的酒肉现在都能买的起了,他们又怎么可能会舍得放过这么个赚快钱的机会? 第二天冯淑珍再出门的时候,苏月月就多了个心眼。 自家阿娘刚走,她就赶忙将两个妹妹送去了隔壁的张家麻烦张婶照看,自己则是远远跟在后头,准备看看自家阿娘到底是准备去哪儿。 跟了一会儿发现冯淑珍走的是去镇上的路,苏月月就有些迟疑了。 莫不是自己当真是误会阿娘了? 昨天自家阿娘捡回来的东西不多,按照以往的习惯她肯定是要留两天攒一攒再一起背去镇上卖掉,怎么今天就这么往镇上去了? 苏月月想不明白,可看着自家阿娘和杨婶的确走的是去镇上的路,转身就准备往回走了。 谁晓得刚一回头,远远就瞧见自家小叔正和他那几个狐朋狗友勾肩搭背的往这边过来。 下一秒苏月月就赶忙躲在了一旁的树后面,盯着他们几个从身前路过。 心里想着昨天晚上的计划,苏月月下意识便悄悄跟在了他们的身后。 因为离得不远,只依稀听见了些零零散散的话。 虎哥……高……三两…… 断断续续的词汇落进耳朵里,苏月月直觉肯定不是好事,这才又更加小心了些。 第十九章 暗窑赌坊 苏月月可不会觉得自己这个小叔能有什么东西卖的了三两银子。 要真说能卖银子的,老宅现在恐怕最想卖的,就是自己和两个妹妹了。 一路远远跟着,苏月月还真就跟着苏老三一行人到了镇上。 眼看着他们走进了一条偏僻的巷子,苏月月就没再跟过去了。 这地方看起来不太对劲,她就是再傻,也不能往里走了。 刚要扭身离开,就看见一旁有个满脸皱纹身形佝偻的老太正一脸严肃的盯着自己。 “丫头,你没事跑这儿来做什么?” 那老太拄着一根木头拐棍,一把将苏月月拽出了巷子口。 “阿婆,我,我是来找人的。” 面对眼前这个不认识的老太太,苏月月被吓了一跳,磕磕绊绊才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 “找人?” 那老太皱眉看了她一眼,又扭脸看向了身后的巷子,眯了眯眼。 “你晓得这是什么地方吗?就跑来这儿找人?” 面对老太的问题苏月月当然是回答不出来的,只能憋红了脸,半天才问道,“阿婆,你晓得这里是什么地方吗?我刚刚瞧见我阿兄进去了,这才想着跟过来瞧瞧的。” 一听是过来找阿兄的,又想起刚刚看见的那几个混混,老太的脸色就更难看了些。 “这巷子里的是镇上的暗窑赌坊,你那阿兄只怕也不是个好东西,早些回去!” 话音落下,老太就不再搭理苏月月了,而是拄着拐走进了巷子口的一间铺面。 虽然没怎么来过镇上,可到底是十四岁的姑娘了,暗窑赌坊是什么地方她还是晓得。 小姑娘只在心里记下了自家小叔说过的什么虎哥,便快步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冯淑珍和杨梨花两个人这会儿正站在集市里卖昨天捡回来的杂菌和木耳。 早上的集市里人也不少,只花了两刻钟她们就卖光了那些山货。 “冯妹子,咱们走。” 杨梨花背起背篓,朝冯淑珍使了个眼色。 蛇蜕还在背篓里呢,只要去了医馆把这条蛇蜕卖了,她们就又能多上一笔银子。 “好。” 杂菌和木耳一共卖了十八文,感受着手里沉甸甸的重量,冯淑珍的心下十分安定。 现在月月的伤也快好了,只要再进山半个月攒下一些钱,自己就来镇上找找有没有自己能干的活。 今年冬天,自家也就不用再挨饿受冻了。 踏进医馆的时候那个小药童一眼就认出了冯淑珍。 “这位娘子,上次的汤药可管用?” 小药童笑着问道。 上回那汤药是自己按着师傅教的方子熬的,想来是有效果的。 “管用的。”冯淑珍点点头,回答道。 “你们来医馆是要瞧病的吗?” 小药童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下不解。 “我们想来卖蛇蜕,不晓得你们这里收不收。” “蛇蜕吗?” 小药童眨眨眼,从柜台后绕了出来。 “可以让我瞧瞧是什么样的吗?” “可以的。” 冯淑珍点点头,替杨梨花将背篓放了下来。 掀开盖在上面的麻布,那一条一米多将近两米长的蛇蜕就出现在了小药童的眼前。 蛇蜕不仅可以用于治疗风湿、癫痫、惊厥、烫伤、湿疹以及皮肤长疮等病症。 即便是对于咽喉肿痛、恶心呕吐也能够达到缓解的作用。 另外,蛇蜕还具有明目、驱逐虫蚁等功效。 若是与金银花、玄参、连翘、桔梗等中药联合服用还能够达到解毒消肿之功效。 而与油敷抹疼痛部位,还能够治疗小儿骨痛、出血、流脓等现象。 这些都是师傅教过自己的,可在今天之前,他还从没见过这样完整漂亮的蛇蜕。 “小兄弟,这样的蛇蜕你们收吗?” 见他久不说话,杨梨花也凑了过来问道。 “收的,不过你们这条蛇蜕我得去问问我师傅如何给价。” 小药童丢下这么一句便急急去了后院找师傅去了。 听见要收,冯淑珍这才彻底放松了下来。 “别担心,咱们这条蛇蜕是好东西,肯定能卖出个好价钱的。” 杨梨花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太过紧张。 毕竟这地方的蛇蜕并不好找,遇见有好的了,医馆自然是都会收的。 一听有人来卖蛇蜕,马大夫从内院出来就直奔背篓而去。 等仔细瞧了那条蛇蜕,这才兴奋的点了点头。 “这两位娘子,不晓得你们这蛇蜕是如何来的?” 这蛇蜕可是过山峰身上下来的,若是一个不小心被咬上一口,那就是要命的事情了。 “是我们上山野采的时候瞧见的,知道医馆要收,就送来了。” 杨梨花笑着开口道。 “那还真是好运气了。” 马大夫点点头,视线就没从蛇蜕上面移开过。 前些日子正巧有家小娃娃面上生了疮,医馆里的药材也不够了,现在有了这条蛇蜕,至少那小娃娃的脸能保住了。 三人一通商量,最后这条蛇蜕变卖了一两银子。 为了方便她们收着,马大夫给的是一块银角子,杨梨花便又朝他们借了把银剪子,将这块银子剪成了平均的两半,这才带着冯淑珍离开。 看着白花花的银角子,冯淑珍脸上的笑就没下来过。 这可是半两银子! 自从家里开始贴补大伯哥一家之后自己上一次看见银角子,还是自己卖掉了嫁妆给孩子她爹治病的时候。 “莫傻笑了,往后日子还会更红火的。” 杨梨花看冯淑珍的样子只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好好的一家子,如今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所以嫁人还是得找个公婆开明不会惹事的才好。 否则往后的日子就只会是一地鸡毛。 想起自己的婆婆,杨梨花还有些难过。 老人家一个人把儿子拉扯长大,结果还没享几年福就去了。 虽然手里有了银子冯淑珍却也舍不得用,只紧巴巴拿着那十八文买了一罐子豆油和一竹筒的醋。 她本来还想买酱油的,可实在舍不得将银角子破开。 左右家里已经有盐巴了,还是买些油和醋回去得好。 两人采买了东西后便兴高采烈的往着山头村的方向走,一心只想着快些回家去,哪里还会注意到自己的身后多出来了两双眼睛。 第二十章 挨打的前兆 苏月月回到村子后越想越不对劲,那被自家小叔称作虎哥的人,到底会是什么人? 可她在镇上没有认得的人。 小姑娘低头想着事情便没注意看脚下的路,结果刚走几步只觉得额头一疼,一抬头,自己已经和迎面过来的张若安撞了个满怀。 “月月,你这是刚从外头回来吗?” 张若安眼里满是欣喜,再有几天自己就要去镇上的书院念书了,剩下的日子里,他当然是想多和月月待在一块儿,却没想到能在这儿碰见她。 “嗯。” 少年生得比她高了大半个脑袋,刚刚自己低着头走路,额头便撞在了他的下巴上。 揉了揉发疼的额头,小姑娘只是情绪不高的应了一声。 “撞疼了吗?” 少年的下巴上这会儿也浮起了一抹红色。 “还好。” 摇了摇头,苏月月便要离开,却被他给拦了去路。 “月月,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烦心事就同我说说,说不定我会想到办法呢。” 少年不想让喜欢的姑娘难过,他喜欢看她高兴的时候露出那两个小小的梨涡。 “若安哥,你知道虎哥这个人吗?” 犹豫了一会儿,苏月月还是问了出来。 张叔平日里空闲的时候就会去镇上找活干,说不定他会认得呢? “虎哥?” 少年愣住了,这个从来没听过的名字月月又是哪里晓得的? “嗯,我今天听我小叔他们念起了这个名字,所以才觉得好奇。” 苏月月隐去了自己跟着他们一路到了暗窑赌坊的事情,只将今天早上的事情同他简单说了一遍。 “等我阿爹今天回来了我替你问问他去。” 村里人都晓得苏老三不是个好人,他认识的那些人也没几个是好的。 他并不觉得苏月月这样是大惊小怪,相反的,对于不合常理的突发事情,抱有更大的警惕心是很对的举动。 “那就麻烦若安哥了。” 话音落下,两人并肩而行再没人开口。 枯黄的落叶随风而下,洋洋洒洒铺满了脚下的黄泥路。 听着身侧轻微的呼吸声响,少年悄悄红了耳尖。 只要再等一年便好。 他一定会好好念书,将来考取功名后上门求亲。 少女心中十分平静,在阿爹闭眼的那一刻她便认命了。 他们两个的路,已经不再同一个方向。 “月月,你回来啦?” 张婶正带着苏晴和苏静在院子里坐着。 她专心纳着鞋垫,两个小丫头就在院子里看虫子搬家。 听见院门处传来了开门声,张婶这才抬头瞧过去。 见是儿子和月月回来,她便也只是笑着问道。 “是,麻烦张婶了。”月月笑着点了点头,这才招呼了一旁的两个妹妹,“晴晴,静静,走了,咱们得回家做饭去了。” 两个小丫头也十分乖巧,只挥手同张婶她们告了别,就跟在姐姐的身后回了家去。 “你问好了吗?” 张婶一手捏着针在头皮上蹭了蹭,这才继续纳起了鞋垫。 儿子要离开家,做娘的到底是放不下心。 “问好了,我和许长生定好了明日一起去镇上买书笔。” “问好了就行,快回屋去歇会儿。” 张婶点点头,脸上满是欣慰。 儿子长大了,往后的日子便要靠他自己走了。 他们夫妻俩还得留在村子里头,往后便只有等儿子放假的时候回来了。 镇上也有闲置着往外租的院子,不过最便宜的也得二百文一个月,有这二百文钱拿去租院子,她更愿意把它全都花在儿子的身上。 要不是自己早些年伤了身子,家里的银子都拿去给自己瞧病和调养身体了,儿子又怎么会半路退学,一直拖到如今十六岁了才能再次去书院念书? “阿娘你也别太辛苦。” “晓得的。” 母子俩没多说什么话便分开了。 苏家苏月月这会儿正在灶台上忙活着淘米。 之前因为手臂上的伤口,阿娘连烧火做饭的事情也不让她做。 现在自己已经快要完全好了,做些便也没什么。 苏晴和苏静两个小丫头见拦不住阿姐,就只能赶忙各自找了活干,生怕她们做的慢些,就会被阿姐给抢了去干。 阿姐手上有伤,应该少做家务的。 等冯淑珍和杨梨花回村的时候,苏月月锅里的粥已经熬好了。 “月月。” 冯淑珍皱着眉,眼神里满是不赞同。 大夫都说了,她的手得好好休息,做不得重活累活,可她偏偏不听。 自己这大闺女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倔了这。 晴晴和静静虽然小,可自己说的话她们却是一向会记在心里的。 “娘,我的手已经没事了。你不用担心。” 苏月月说着话,又朝一旁的两个妹妹使了使眼色。 苏晴和苏静也聪明,一个端碗一个拿筷子就出了厨房,嘴里还念着让阿娘快些洗手吃饭。 看着三个女儿的背影,冯淑珍脸上的不赞同也化作了笑意。 往后会有好日子的。 张好田今日回的早,他刚一进院子,张若安听见动静就赶忙跑出了屋子。 “爹。” “咋啦。” 张好田抹了把脸上的汗,又在一旁的石板上踏了踏脚上的泥,确定干净了,这才进了院子。 少年跑前跑后的倒了水,这才开口问道,“阿爹,你晓得镇上有个叫虎哥的人吗?” 原本端着水碗喝水的张好田差点没一口气将嘴里的水喷出来。 将水碗放下,男人的脸上惊疑不定,好半天才问道,“你怎么知道虎哥这个人的?” 一听自家阿爹认得,张若安的脸上就多了几分喜色。 瞧见自家儿子一脸高兴的样子,张好田心下一沉,自己这儿子莫不是被谁给带坏了去? 连虎哥那样的人都晓得了。 还不等少年再问,张好田作势就要去找棍子,张若安也发觉不对了,赶忙将自家阿爹给拦了下来。 “爹,你这是干嘛!” 这么些年当儿子的经验告诉他,自己要是不赶快解释清楚,今天晚上他就得挨上一顿毒打。 “你怎么认得的虎哥!好的不学,尽学些什么东西回来!” 张好田四处张望着要找棍子,张若安只能赶忙解释。 “不是我,不是我,我是替别人问的。” 一听还有隐情,张好田这才瞪了自家儿子一眼,坐了下来。 第二十一章 逃离 “说,怎么回事。” 他并不觉得自己儿子会跑去那些地方,可同样的,会告诉他虎哥这个名字的人,也一定不会是个好东西。 “我今天瞧见月月的时候发现她一直闷闷不乐,我便问她是在烦什么事,她只说是听了她小叔念着虎哥这个人,便觉得好奇。 我想着阿爹你常年在镇上做工,就揽下了这件事情,想找你打听打听。” 张若安没直说是苏月月告诉自己的,而是将来龙去脉一道讲了,免得自家阿爹会误会了她。 “苏老三?” 张好田眉头一皱,心下知道这件事肯定不简单。 虎哥是镇上专门开暗窑的人,他那儿的女人都是私下买回去的,说是买回去,其实从哪儿抢的也都有,强龙难压地头蛇,他便是这镇上一等一的地头蛇,连官府也难管他们。 苏老三那个小混子又怎么会认识虎哥? 联想到之前苏李氏和苏老三半夜跑去苏老二一房的家里想要抢人,张好田的脸上就变了。 这只怕是他又把主意打到她们娘四个身上去了。 心里的怒意渐起,张好田的脸色也同样难看起来。 见自家阿爹的脸色这般难看,张若安大致也猜到了那被叫做虎哥的必定不是个好人。 “阿爹……” 少年眼神踌躇,不知该不该问。 “行了,这件事情你不用再管,我和你阿娘会处理的。” 张好田也不愿意让他插手这件事情,只让他放下心,一切有自己和他阿娘处理。 张若安连连点头,退出堂屋就直往苏家而去。 正巧苏月月正在院子里休息,一抬头就瞧见了他。 “若安哥?” 少女从椅子上起身,走到了院墙之前,两人只有一道矮墙相隔,正要说话,只听见一旁传来了一道冷哼声。 苏老三和他那几个狐朋狗友这会儿醉醉醺醺往里走,瞧见苏月月和张若安站在一块儿,便没忍住讥讽出声。 “老的是个浪蹄子,小的也不学好!” 这话落尽,其他几个小混混也跟着嘻嘻哈哈起来。 听不得他嘴里冒出来的污言秽语,张若安脸色铁青作势就要过去,却被苏月月给拽住了衣角。 “若安哥。” 少女轻轻摇了摇头,确保了他不会动怒,这才松开了扯住他袖子的手。 “哼。” 苏老三翻了个白眼,领着几人便走,只留下咬紧了牙关的张若安。 “月月……” “若安哥,你是要去书院念书的人,切记不可和这种小人扯上关系。” 苏月月摇了摇头,小声道。 “月月,我阿爹说了,这件事情让我们不用管,他和我阿娘会解决的,你也不用太过担心。” 少年的眼神灿若星辰,他生得不似普通的村里孩子。 他的身形高挑,皮肤比一般的村里孩子要更白一些,但同样的他与城中孩子也不相同,结实的身体配上清俊的脸让他在山头村里十分吃香。 少年聪明,善良,且眼中只有她一人的身影。 可这到底是不现实的,即便自己的心做不到静如止水,她也要将这件事情给挑明说开。 “若安哥……” 苏月月第一次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少年脸上的笑意有一瞬间的僵硬,从她犹豫不决的眼中好像明白了什么,不等她再次开口,便匆匆逃离了这儿。 “月月,怎么了?” 冯淑珍刚一出堂屋,就看见自家闺女站在院墙前出神,登时就担心起来。 “阿娘,我没什么事。” 不想让阿娘担心,苏月月只轻轻笑着,回了屋子。 “是吗?” 冯淑珍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却又想不出什么名堂,只能带着今天做好的饼子去了隔壁张家。 “老二家媳妇儿,这怎么来了?” 张好田在院子里劈柴,听见院门被人敲响,这才扭头看了过去。 见来人是冯淑珍,他赶忙停了手下的动作,一边擦了把汗一边开了院门。 “孩子他娘,老二家媳妇儿来找你了!” “来了来了。” 张婶原本在堂屋纳鞋垫,一听是冯淑珍来了,便赶忙过来迎人。 “张姐,这是我做的饼子,想着给你们送些来尝尝。” “来就来了,带什么东西呀。” 张婶看了她一眼,嗔怪道。 “这些日子多谢你照顾我们了。” 冯淑珍脸上带着些不好意思,自从家里出事之后张姐就没少帮着自家,现在家里难得好过些了,送些东西过来也是应该的。 “都是邻里邻居的,哪有什么谢不谢的。” 张婶说着话就将人迎进了堂屋坐下。 “对了,淑珍,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张姐,有什么事情你就说。”冯淑珍虽然好奇是什么事情,却也只是静静坐着,等她开口。 “你愿不愿意去镇上干活?” 张婶说完便笑意盈盈地瞧着她,后者却是一愣,满脸不可置信。 “张姐,这是什么意思?” “我家男人有个堂哥在镇上做事,管着书院的食堂,现在缺人手,我们就说让你去试试,每天管两顿饭吃,一个月能有五百文的月钱,要是到了晚上还有余下的饭菜也可以带回去。 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张婶拉着冯淑珍的手,真切问道。 “愿意的,我愿意的。”冯淑珍激动的说不出其他话来,只是片刻,就已经泪流满面。 一个月五百文,便够自己养活三个闺女了。 “你愿意就好,只是那活累些,而且每天得早早过去,夜里也回的晚,要是行的话,你将孩子们带去镇上租个院子住才是最好的。” 自家男人刚刚也同自己说了那什么虎哥的事情。 张婶现在就怕那苏老三真存了将她们母女四个卖去暗窑的心思,往后冯淑珍要是再住在村子里,只要一个不留神,说不定每天往返的路上就会被掳了去。 更不要说月月和另外两个小丫头了。 冯淑珍虽然不晓得其他原因,可就拿现在苏家老宅那边的事情来说,她也是想将闺女们都带去镇上住下的。 “对了淑珍,那书院再有半个月就要开学了,你得提前准备准备,临到那时候,我就带你去见一趟他堂哥,也好认认人。” “真是麻烦张姐你们了。” 冯淑珍满脸的泪,只恨不得给她们跪下磕几个头。 “不麻烦的。” 张婶叹了口气,只觉得她的命苦,怎么就没找到个好的婆家呢? 第二十二章 行动 “淑珍,你这些日子要小心些。” “张姐怎么这么说。” 冯淑珍微微愣神,没明白她的意思。 “我是怕苏老三那人心怀不轨。” 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与她一说,冯淑珍整个人看起来摇摇欲坠,几乎没有办法坐直身子。 “我晓得的,谢谢张姐姐了。” 声音干哑晦涩,让人能听的出她的悲凉。 “淑珍,我觉得离开山头村,或许要好些。” 张婶打量着她的神色,开口劝道。 苏老三如今都能想出这样恶毒的法子,谁敢确保她们母女四个的安全呢? 苏家老宅的人如今算得上是有恃无恐,一句孝道就能压死人,她们却是不敢赌的。 “我晓得的。” 冯淑珍也知晓留在村子里的话就会麻烦不断。 可若是就这样离开,她也心有不甘。 第二天一早,在苏月月的刻意蹲守下,果然瞧见了苏老三和他的那几个狐朋狗友朝着后山的方向过去了。 苏月月只悄悄跟在了他们的后头,确定了他们平日里最常走的路线,便只身钻进了树林。 她知道那种会令人浑身发痒的野草在哪儿,昨天晚上阿娘与自己说了,张婶替她在镇上寻了个差事,过不了多久她们一家就要搬去镇上,既然如此,那这件事情就等不得了。 她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老宅那边的人,她断然不可能就这么轻飘飘放过了他们。 隔着粗布摘了许多痒痒草之后,苏月月又特意连根拔了两棵到苏老三他们经常走的那条小路边上种下。 做完了这些,她才用粗布裹着痒痒草匆匆忙忙下了山。 这东西她有大用处,绝对会给自己那阿爷阿奶送去一份大礼。 刚下山往村里走,苏月月就和谢家的老大老二遇见了。 “苏月月,你这是干啥去了?” 谢老大看着匆匆忙忙的苏月月,满脸的好奇。 他记得今天自家阿娘和冯婶没去后山呀。 “没事呀,你们是要去山上砍柴吗?” 苏月月没回答他们的话,而是岔开了话题。 “嗯。” 谢老大点点头,随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神秘兮兮的凑近了说道,“你一会儿回去的时候小心些,村里来了外人,最好别让他们瞧见了。” “来了外人?我怎么不晓得?” 苏月月一怔,她家住在村头那块儿,她怎么没看见村里有外人进来? “是昨天夜里来的,那两人就住在你阿奶他们家里,看起来不像是好人。你还是小心些。” 谢老大说完就带着弟弟走了,只留下苏月月皱眉不语。 夜里来的村里? 还住在了苏家老宅那边? 回家的路上苏月月刻意绕过了苏家老宅,直奔家里而去。 不怪她想的多,实在是老宅那边不当人,她就怕那进村的人是来对付自己一家的。 “阿娘,阿娘。” 一进家门苏月月没看见冯淑珍就慌了神,顾不得声音大小,在家里找起了人。 “阿姐,阿娘去隔壁张婶家里啦。” 堂屋里两个小丫头正坐着喝粥,听见自家阿姐回来了,这才解释道。 “没事就好。”苏月月松了口气,这才笑着摸了摸两个妹妹的小脸蛋。 这些天家里有了粮食,妹妹们也长了些肉,终于不再像从前那样看起来像颗小豆芽了。 “阿姐你是怕阿娘被人抓走吗?” 苏静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让苏月月脸上的笑顿时僵住了。 “静静,你怎么这么问阿姐?” “刚刚阿娘去张婶婶家的时候,我看见有两个叔叔在外面,他们一直盯着阿娘,就像坏人一样。” 小丫头天真无邪的说着刚刚发生的事情,却听得苏月月起了一身的冷汗。 “静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在刚刚呀,那两个叔叔刚走,阿姐你就回来了。” 苏静歪着小脑袋瓜,回忆道。 “静静认得那两个叔叔吗?是不是我们村里的人?” “不是。” 一旁的苏晴突然开口道。 “那两个叔叔我们不认识哦,不是村里的人。” 两个小丫头的话让苏月月心头一凉,恐惧感自脚底蔓延到全身。 难道是所谓的虎哥吗? 他们一直看着阿娘,又是什么意思? 张家里张婶和张好田也都坐在堂屋。 不为别的,只为商量如何才能让她们母女四个轻松摆脱苏家老宅的人。 苏李氏不是个简单的对手,更何况还多了一个心怀不轨的苏老三。 “当初那老虔婆去你们家里闹,无非就是想要你们那套院子,要是你们就这么直接搬走了,她们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张婶皱眉道。 冯淑珍点点头,却也没说话。 她舍不得卖了自家的院子。 毕竟这里始终是自己的家。 一连三天冯淑珍都没有去过后山,苏李氏看着在自家白吃白住了三天的两个人,只恨不得将他们都赶走。 “苏老三,你不是说他们只住一天的吗,怎么到现在还不走?” 瞪了一眼一旁的苏老三,苏李氏恶狠狠道。 原本老三说是能将冯淑珍她们母女都卖出去还不用担心被官府发现,再有半个月自己的好孙儿就该开学了,她不想让自己的孙儿交不起束修,这才勉强答应,结果这两个人一连住了三天还不见走,她便有些不高兴了。 “娘,这不是冯淑珍那个贱人一直没去后山吗。只要她去,他们就肯定能将人绑走的。” 苏老三连忙安抚自家老娘,面对他们的争吵,那兄弟两个就像是没听见一般自顾自的吃着饭。 虎哥在镇上看过那个冯淑珍之后就点了头。 说要是将她卖给自己的话愿意出三两银子。 苏老三满口答应,虎哥这才派了两个弟兄过来山头村。 原本听了苏老三说那冯淑珍每天都会去山上野采,那兄弟两个就决定只要她到了山上就将人给绑走,却不想这一等就是三天。 反正苏老三说了白吃白住,他们又有什么可急的? 而且他们也瞧了,那冯淑珍的三个女儿生的也都不错,虽然大女儿苏月月手臂上有道很长的伤疤,可到底五官也还是端正,要是能把她们全部都带回去,虎哥说不定一高兴还会犒赏他们。 好半天才将自家老娘哄好,苏老三抹了把额头上的汗。 说来也怪,这三天那冯淑珍硬是没去过后山,走的最远的就是去隔壁的张家串门,让他们压根就没有机会下手。 为了哄好自家老娘,他还答应了往后进山野采卖的银子都交给她。 苏老三有些泄气,看来明天自己还得去趟山上才行。 屋外的人影听见里头的谈话动作一顿,随后便消失在了苏家老宅的窗外。 第二十三章 浑身瘙痒 苏月月回到家的时候正好碰见了出门收衣裳的冯淑珍。 “月月?这么晚你去哪儿了?” 冯淑珍皱眉问道。 对上自家阿娘的视线,苏月月有些紧张,只故作无事道:“我就是看着今天晚上天气好,出去走了走。” “好吗?” 冯淑珍抬头看了看天上被云雾遮起来的月色,有些不解。 这天气哪里好了? 估摸着半夜还得下雨呢。 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冯淑珍的脸色有些难看起来,“月月,早些洗漱了休息,明日我们一起再去趟镇上。” 家里的银钱一共还有半两重的银角子加上二百个铜板。 算下来便是七百文左右,镇上的小院张姐姐也替她打听过了,一般的院子是二百文一月,一次得交够三个月的租金,她还想再去瞧瞧,要是能找到更便宜的,她就立即租下,余下的那些钱,就再撑一个月,等之后发了月钱,一切都好说。 她只怕,月月和若安…… 如今自家这样的光景,无论如何也不该再让两个孩子继续接触下去了。 “好。” 苏月月心里心虚得很,自家阿娘没有多问,她肯定是得快些回屋去的。 苏家老宅那边则是闹腾了一夜。 苏老头嫌苏李氏一直念叨,半夜便将她踹下了床。 苏李氏虽然看起来身板子还不错,可到底年纪也大了,这一下摔在地上,后腰就遭了罪。 哭嚎声乱作一团,不知何时窗外又落起了雨,将衣服上淡淡的绿色冲淡了些,彻底融入进去。 最后是苏老三马着一张脸出的屋子收了那些险些再次淋湿的衣裳。 他家的衣裳实在不多,一人只有两身够换着穿的。 从前多是苏李氏去苏老二家叫冯淑珍过来家里帮着洗衣裳,可自从自己那二哥死了,家里的这些活就一直堆着,自己身上的衣裳已经穿了快要一个月了。 要是这刚晾干的衣裳再淋湿了,他也实在没得换的。 想起前几天翠儿捂住鼻子后退几步的的动作,苏老三只恨得牙痒。 他本来还想着,等衣裳晾干了自己就好换上干净衣裳再去镇上找翠儿去。 这下…… 苏老三看着有些润湿的衣裳发起了愁。 今天夜里下了雨,明天早上要是再去山上肯定能捡到菌子。 可要是自己要去山上捡菌子,肯定只能穿脏衣裳上去。 纠结了许久,苏老三终于有了主意。 自己今天夜里穿着这身润湿的衣裳睡觉,明天一早肯定就被自己给捂干了。 等去山上捡了菌子再回来换身衣裳去镇上,到时候卖了银子正好去找翠儿! 苏老三心里缕清了思路便迫不及待的脱了衣裳将那身湿衣服给套在了身上。 一旁的兄弟俩皆是露出了厌恶的神色。 这苏老三真不愧是个泥腿子。 身上的泥只怕都能搓下来二斤了。 都这样了还不见他洗一个澡,也真是辛苦了那些窑姐儿。 要不是虎哥看上了那个女人,他们也不会跟着这样邋遢的人住在一块儿。 兄弟俩对视一眼,决定明天一早就动手。 他们看了,不仅是那个女人生得不错,连带着那家里的三个女儿也都有挺不错的皮相。 大女儿已经十四岁了,带回去再养两天就能直接接客,至于那两个小的,好好调教之后也能卖的上银子。 反正他们是没法继续在这儿待下去了。 第二天一早,苏家老宅就又吵起来了。 坐在地上疼了一夜也没被自家老伴扶回床上的苏李氏这会儿脸色黑沉,捂着后腰便对着苏老三骂了起来。 “你个没用的,还不赶紧去山上捡菌子去!一会儿都被那些贱骨头给捡了,要是今天带不回银子,当心我将你的腿给打断!” 苏老三不敢和苏李氏起争执,也只能怂眉耷眼的应下,然后转头在心里啐了一口。 拿银子,自己的银子可是要给翠儿的! 想起翠儿软乎乎的胸脯和勾人的媚眼,苏老三嘿嘿一笑,急吼吼的上了山。 平日里一直跟他在一起厮混的小混混们这会儿也都在村尾那儿等着了。 见他终于过来,这才赶忙从地上起了身。 “苏老三,今天怎么这么晚你才过来?” “家里有些事耽搁了。”苏老三说着话,只觉得走这两步有些急,后背好像出了些汗,有些痒。 随意挠了挠他便也没多想,赶忙跟着小混混一起进了山。 “走,还是走咱们之前走的那条路,昨天晚上下了场雨,那边应该有菌子。” “走走。” 心里挂念着美人,苏老三连忙催促道。 几人艰难上山,因为下了雨,泥土有些湿滑,苏老三几人差点没摔下去。 眼看就要站不住了,苏老三伸手一拽,捉住了路边的草根,人虽然没摔下去,可那株草也不知怎么长的,只是被他这么一拽,就破了皮,黏糊糊的汁水粘了他一手。 “他娘的,运气真是差。” 暗骂一句,苏老三又随意的在身上擦了手,这才继续跟了上去。 杨梨花和其他几个妇人自从苏老三一行人跟着来捡菌子之后日日起的更早,这会儿他们不过是刚刚上山,她们就已经四处寻了一圈了。 一直没有收获,加上在林子里四处乱转热的出了一身汗水,苏老三只觉得自己的后背一阵瘙痒,可无论他如何去抠,还是痒得要命。 “苏老三,你在干啥呢?” 一起出来的小混混们看见他站在那儿一直不跟着大家一块儿走,难免有了怨气。 要不是为了等他,他们哪里会连一朵菌子都捡不着? “我,我痒得很。” 苏老三拼命抠着身上的皮肤,两条手臂差点被他抓烂。 鲜红的抓痕已经沁出了血珠,看起来十分可怖。 “你,你快停下。” 有人咽了咽唾沫,想让他停下身上的动作。 “我,我身上痒!” 苏老三绝望的开始脱光了上半身的衣裳,身上脏兮兮的瞧不出颜色,这会儿那些污垢却是被他给一一抠了下来。 皮肉被指甲划破,不等其他人反应,他的上半身也已经血淋淋一片。 看起来骇人极了。 “你们快想想办法啊!” 苏老三绝望了。 身上就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啃食他的身体,他恨不得把皮肉都给抠下来才算完。 第二十四章 遇险 冯淑珍一早就将两个小闺女送去了隔壁的张家,正巧张好田去干活的那户人家也已经忙完,他可以留在家里帮忙照看。 张婶不放心让冯淑珍和苏月月两个人去镇上,干脆自己也跟着一道去了。 “张姐,真的不麻烦吗?” 冯淑珍心里又是感激又是愧疚。 “这有什么麻烦的,我家那口子本来就喜欢闺女,只是可惜了。 我跟你们一起去镇上也顺便给若安置办两身新衣裳,就一路去了。” 张婶摆摆手,并不想让她们觉得麻烦。 三人走的快,只花了小半个时辰不到就已经走了大半的路程。 眼看快要到了镇上,苏月月心里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两个大人怎么会察觉不到苏月月一直都是紧绷着的呢。 面对闺女的小心翼翼,冯淑珍一颗心像是被针扎着一般疼。 说到底都是她没用,才让女儿变成了这样。 明明她也才刚刚十四岁。 还不等开口安慰,只见她的身后突然多了一个面生的男人。 冯淑珍瞳孔一缩,一眼便瞧见了那人手里拿着的棍子。 张婶见她变了脸色不对,一扭头,也瞧见了身后的人。 苏月月看着另一头拿着棍子过来的男人,心里刚刚放下的心便又提了起来。 就是他们。 那两个住在苏家老宅的陌生人。 少女的眼里满是惊恐,手却是悄悄摸进了篮子里。 篮子里是她放着柴刀。 自从出了那件事后,她每天夜里都会磨一磨柴刀,只有那样,她才会安心。 见多了一个妇人,兄弟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责怪的意味。 怎么会多一个人? 明明今天瞧见的时候,还是她们母女两个才对。 可机会实在难得,加上她们已经见了自己的脸,兄弟俩并不打算停手。 多出来的那个妇人长得也周正,大不了就一起带回去。 示意可以动手了,两人便脸色凶狠,朝着她们的方向走了过去。 “你们是谁!” 张婶胆子向来要大些,加上性格泼辣,这会儿下意识便将冯淑珍母女俩护在了身后。 “我们是谁你不必知道,既然你也瞧见了我们的脸,那我们只好将你一起带走。” 张婶脸色一白和着冯淑珍一道将苏月月护在了中间,两人虽然害怕,却没有松开护住她的手。 那两个男人见状也只是哈哈大笑,随后拿着棍子便要过去。 这种时候她们能跑得掉吗? 自然是跑不掉的。 不过是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他们两兄弟跟着虎哥这么多年,对付她们不过是轻轻松松。 苏月月咬着后槽牙,手里更是紧紧攥住了柴刀。 “要我说,你们就乖乖跟我们兄弟俩回去,也懒得受了皮肉之苦,你们是女子,伤了脸面始终麻烦。” 一人上下打量了一眼她们,咧嘴笑道。 只有那些傻小子才喜欢姑娘,真正好耍的,是那种生了孩子的年轻妇人。 另一人啧了一声,有些厌烦,伸手就想去拉冯淑珍,正是这时,苏月月突然一个暴起,举着柴刀就砍了过去。 那人没反应过来,等剧烈的痛意从手腕传向全身的时候,他才猛地惊觉,自己的手腕已经被锋利的柴刀砍断,只要再狠一些,只怕自己的整个手掌就要和手腕彻底断开。 “啊——” 那人倒在地上疯狂地扭动着身体,惨烈的呼痛声惊动了树林里的飞鸟。 喷涌而出的鲜血溅了苏月月一脸,张婶和冯淑珍也被眼前的场面吓住了,两双眼睛猛的睁大,不敢置信的看着苏月月。 “娘,张婶,你们去我后头。” 十四岁的小姑娘挡在了她们的身前,浑身上下被血溅了一身,黑黝黝的眼睛紧紧盯着另外那人,看得那人虎躯一震,下意识想要后退一步。 “大哥!你快上啊!” 地上那人捂着自己的断手,眼睛里满是红血丝,仇恨的盯着苏月月道。 “我让你再说!” 张婶眼疾手快的捡起了他掉在地上的棍子,又照着给他的腿上来了几下。 她可没有留力气,五棍子下去只听像是什么东西断裂开,传来了清脆的咔嚓声。 手腕和小腿骨传来的疼痛使他几乎晕厥,终于闭上了嘴。 另一人瞧见自己的弟弟被她们如此欺辱,眼底也染上了血色。 举着棍子就冲了过来。 棍子到底比柴刀要长些,只是一下,就砸在了苏月月的手臂上。 已经愈合的伤口几乎崩裂开来,痛的苏月月惨叫一声摔在地上。 见女儿受伤,冯淑珍的眼圈便红了,扑过去就在那人的手腕上咬了一口。 她下了狠口,那人吃痛,抬脚便踹,将冯淑珍踹到了地上。 张婶这会儿也红了眼,提着棍子就朝那人的面门砸了过去,那人也是个有力气的,单手举着棍子挡住了她的进攻,随后又是一脚,将张婶给踢翻在地,在她的腹部补了两棍子之后,这才看向地上痛的蜷缩身体的冯淑珍,他也打红了眼睛,举着棍子就朝她的小腿砸去。 做窑姐的只要脸皮没事就行,就算自己把她的腿给打断了,虎哥也不见得会怪自己。 棍子落在冯淑珍的小腿骨上,痛的她呼出了声。 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冒了出来,再滑落滴在地上,浸入了泥地里。 苏月月听见阿娘的惨叫声又支起了身子,手臂上的伤口开始往外渗血,却挡不住她要去保护阿娘的决心。 将柴刀握在手里,眼看那棍子又一次砸在了自家阿娘的背上,苏月月再也忍不住了,举着柴刀便扑了过去。 打红了眼的男人哪里想得到那小丫头还会再来,这一下便被她扑到在地。 背部受伤,让他一时间无法动弹,只能被她死死压在地上。 苏月月露出了一个渗人的笑,白色的牙齿在脸上血渍的映衬下显得十分骇人。 便是他也被唬住了。 他们只是打手,却也不敢闹出人命。 可眼前这个小丫头,分明是想杀了自己! 苏月月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锋利的柴刀举手便砍,不等他反应呼救,两个肩膀已经各自挨了一刀。 虽然没有砍断,可深入骨髓的疼痛让人无法忍受。 “你刚刚是哪只脚踹的我阿娘和婶婶?” 苏月月语气冷漠,唯有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身下人。 那人脑子里的弦彻底断了,虽然不愿开口,可左腿下意识的抖动还是告诉了她答案。 苏月月举着柴刀就要朝着他的膝盖窝砍去,却听见了自家阿娘的呼声。 冯淑珍脸色惨白的躺在地上,眼里含泪的朝她摇了摇头。 苏月月动作一顿,却还是挥动了手。 不过没鲜血四溅的场面,她临时换了刀背,这一下只疼得地上那人晕了过去。 “阿娘,张婶,没事了。” 苏月月从那人的身上起来,摸了一把脸上的血,开口说道。 冯淑珍和张婶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没人开口。 第二十五章 告官 不知是不是苏月月的眼神太冷,她们刚刚真的害怕了。 怕她会砍下去,将地上那人的腿砍断。 冯淑珍的嘴角挂着血,后背传来的阵阵痛意让她没有办法第一时间直起身子,小腿更是控制不住的一直颤抖。 “月月,阿娘没事,你可千万不能做傻事啊。” 她拼尽全力扯出来一个笑脸,可嘴角的血迹和眼眶中的泪水却无法躲藏。 明明现在是青天白日。 明明已经快到镇上了。 明明她们已经十分警惕。 为什么还会遇见这样的事情? 冯淑珍的眼底近乎绝望。 她不敢想,如果没有月月带来的那把柴刀,今天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她们又会受到怎样非人的折磨。 “阿娘,不哭,月月保护你。” 苏月月这会儿已经快要麻木了。 她从未想过十四岁的自己会遇见这些事情。 原本今天出门的时候她还犹豫了一会儿要不要带上柴刀。 只感谢自己的那点小心翼翼救了自己一命。 “张婶,你还好吗?” 苏月月看见张婶坐在地上一脸木讷,有些担心她会不会出事,将手里的柴刀放下,这才过去问道。 “没,没事。” 张婶将头摇成了拨浪鼓。 她是怎么也没想到,青天白日的,在大路上他们也敢当街抢人! 亏自己还觉得自己能帮上什么忙,今天这一下,要不是月月这丫头机灵,自己还不晓得会被带去什么地方! 回忆起刚刚苏月月的模样,张婶也有些心有余悸。 要是自家儿子真的娶了月月,要是犯了什么错,只希望月月不要下狠手。 毕竟自己只有那一个儿子。 没了可就真没了。 三人又缓了好一会儿,期间地上趴着的两个人挣扎着又轮流醒了一次,结果无一例外,都被苏月月给打的疼晕了过去。 “月月,那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冯淑珍下意识想要听取苏月月的建议,就连张婶也是扭头看向了她。 她们两个身上的伤倒也没什么大事,就是疼了些,可这么坐了一会儿她们也发现了,身上的印子虽然疼,但是好像还真没什么大事。 反观地上的那两个人,只怕要是不快点止血,就会因为流血过多而亡。 “等。” 小姑娘替自家娘亲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只留下了这么一句。 “等什么?” 两人都盯着苏月月,有些不解。 “今天我们出村的那会儿不是碰见了三大爷赶着牛车拉客吗。 他的牛车比我们快些,可是到了镇上,他还得等半个时辰再拉回来一趟。 再等等,他应该就回来了。” “月月,你的手得去镇上让大夫再瞧瞧。” 冯淑珍一脸不赞同道。 “要去瞧的,只是还不到时候。”苏月月摇摇头,大有自己的主意。 上次没能抓住机会和苏家老宅脱离关系,那今天就不能再错过了。 等了不到一刻钟,在第三次将地上的男人疼晕过去的时候,三大爷终于赶着牛车晃晃悠悠的回来了。 三大爷的眼神不太好,远远看着只以为地上多了什么东西,可牛车上的人眼神好呀,一眼就认出了浑身是血的苏月月还有极其狼狈的冯淑珍和张婶。 至于地上那两个生死不明的人,她们虽然不认得,却也知道这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张姐,你们这是,这是怎么了……” 叫了三大爷停车,村长媳妇儿满脸震惊的下了牛车,看着面前的场景更是半天没能说出口。 这是苏月月杀人了? 那为什么她们两个都一脸淡定的样子? “秀芹妹子!正好,你快些回村子里去,告诉你家男人,让他叫上苏家老宅的那几个黑心肝的东西,赶紧去镇上的衙门。 我要去告他们家去!” 张婶说着话就想学苏李氏那样蹬腿拍手。 可是身上的伤让她说话大声些都会扯着伤口疼,无奈只能作罢。 “张姐,这是什么意思?” 黄秀芹只晓得苏家二房和苏家老宅一直都有恩怨,上次还是苏李氏和苏老三半夜跑去苏老二家里想要抢人走,怎么今天就变成张家要告苏家了? “什么意思,我命苦啊!” 张婶憋足了劲想叫的大声些,可腹部的痛意让她只能哎呦哎呦缓了下来。 “我和淑珍和月月要去镇上买粮食,结果半路就碰见了抢人的! 要不是我们月月细心带了把柴刀,我们三个的命还在不在都不知道哟!” 张婶虽然叫不出声音,可脸上的泪够真呀。 黄秀芹虽然觉得莫名其妙,却也是耐着性子追问道,“那这和苏家老宅那边的人有什么关系啊?” “肯定有关系啊!就是他们请的人来,想把我们绑去镇上卖了呀! 我和他们无冤无仇,他们竟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这是欺负我们张家没人啊!” 黄秀芹的脸都快绿了。 她是弄死也想不到自己活这一辈子还能碰见这样的事情。 “秀芹,快,你快回村里去,也别忘了,把我家男人叫上,就说他媳妇儿差点被人给打死了!” 眼前的场景实在惨烈,黄秀芹想让三大爷快些赶车回村,却被苏月月给拦下了。 “黄婶婶,这牛车还是麻烦你给我们留下,我们还得把那两个恶人给带去镇上,就辛苦你走一趟了。” 苏月月言辞恳切,手臂上的伤口刚刚愈合就挨了一棍子,这会儿正汩汩往外冒着血。 再配上一身的血点子,别提多吓人了。 黄秀芹这会儿可顾不得什么麻不麻烦的了,看着地上生死不明的两个人,就连忙点头应下,然后拎着自己的篮子飞快的朝着村子的方向赶。 可别说了,今天这件事情只怕得捅破了整个村子! 一想到自家男人估计又得折腾一阵日子,黄秀芹心里叹气,脚下的步子却更快了。 黄秀芹走了,三大爷的牛车自然就轮着冯淑珍她们用了。 先是借了三大爷平日里用来绑干草的绳子把那两个男人绑住,甚至苏月月还很贴心的替那个断了手的男人把手掌和手腕转了个方向绑在一起。 看着被扯扭着的皮肉,张婶只觉得活该。 这可不是月月那丫头心坏。 是他们活该! 竟然就这样青天白日的想要抢人走,便是丢了性命也是活该! 第二十六章 鸣冤鼓 将那两人绑好又挂在了牛车上,三大爷这才又赶着牛车往镇上过去。 屁股被牛车颠的发疼,连带着身体里的五脏六腑也疼得要命,张婶到底没忍住,提出了意见,“三叔,你就不能多铺一层干草吗?铺的薄了颠得慌!” “这你还挑啥,我都没觉得那两个人晦气,有的牛车坐就不要再挑了,晓得不。” 三大爷嗒了一口旱烟,说教道。 张婶泄了气,只能继续忍着痛闭上了嘴。 三大爷虽然嘴上不饶人,可到底心眼是好的,晓得她们遭了罪,赶路的时候也会格外注意一些。 感觉到牛车变得平缓了不少,车上三个人的脸色也渐渐好了些。 她们一行人的模样在进镇子的时候还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毕竟两个不知死活的人和三个浑身是血的女人,这组合谁见了都得懵一阵。 三大爷可不管其他,平日里他的牛车进到镇上还得小心翼翼生怕撞了人。 可今天这叫情况紧急,是个长了眼睛的瞧见了,都会自觉让开了位置。 本就是上午,各家各户的妇人正是买了菜要回家的时候,这会儿碰见了热闹,大家自然是伸长了脖子,拼命的往牛车上瞧。 蔡嬷嬷今天出来买鸡回去炖汤,结果刚准备回去就瞧见前头闹哄哄挤了一群人,不知道有什么热闹。 不喜欢凑这样的热闹,蔡嬷嬷自然是想要快些回去,拎着篮子就想从人群里穿过,却一眼认出了牛车上的人。 正是之前捡到了荷包,还特意提醒自己的那两个妇人。 至于旁边那个小丫头,虽然她不认得,却也大概能分辩出是那个瘦些娘子的女儿。 难不成她们是遇见什么事情了? 等看清了牛车后头上半身被绑在车板上,两条腿在地上磨着的那两人时,饶是蔡嬷嬷这样见惯了大世面的人也下意思侧过了头。 那两个人浑身血淋淋的,其中一个的手腕上黑乎乎的不晓得是沾染了什么东西,整个手掌和手腕就只有一块皮挂着,看起来别提多瘆人了。 心里七上八下的,犹豫了一会儿,蔡嬷嬷还是选择跟着人群一起瞧瞧。 上次怎么说也是她们帮了自己一个大忙。 要是有什么自己能帮得上的忙,她也好还了当初的恩情。 牛车一路到了衙门门口这才停下。 见是要告官,围观瞧热闹的就有人开始猜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有人猜测是两男争一女闹出的戏码,有人猜测是夫妻闹矛盾然后牵扯到了旁人。 有人说那男人的伤如此重,说不定就是想杀人,然后被反杀了。 大家众说纷纭,一时间衙门外就比集市还要闹腾了。 苏月月拖着一条无法动弹的手臂下了牛车,然后一下一下敲起了一旁的鸣冤鼓。 鼓声阵阵,惊得周围人纷纷噤了声。 小镇上的衙门里只有六个小捕快和一个领队的捕头。 平日里要是出了什么事情那就请人写状纸然后递给捕头查看。 可若是敲了鸣冤鼓,那就只有请县令来决策。 但是敲了鸣冤鼓的人无论男女老少都要挨上五个板子。 这只是为了避免大家有事无事击打鸣冤鼓会麻烦了县令。 这小姑娘今天竟然敢敲鸣冤鼓,看来是有大事要发生了。 衙门里的严捕头一听有人敲起了鸣冤鼓,当即皱了眉。 这清水镇已经有一年半没有人敲过鸣冤鼓了,今天这是出了什么事情? 等他踏出衙门口,只看见地上跪着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姑娘。 那小姑娘浑身上下沾了泥,身上又是星星点点的血渍,一条胳膊耷拉着无力垂落,伤口处的血正顺着她的手臂往地上淌。 她的身后停着一辆牛车,上头还有几个人,看起来十分狼狈。 “来者何人,何事击打鸣冤鼓?” 严捕头的眼睛紧紧盯着跪在地上的苏月月,语气严肃道。 “民女清水镇山头村人氏,是苏家二房的苏月月。击打鸣冤鼓是为了状告我家小叔和阿奶。” 小姑娘将头重重磕在地上,围观的人们则是纷纷倒吸了一口冷气。 晚辈状告长辈无论如何都要因为“孝”字先打上五个大板,这小姑娘又敲了鸣冤鼓,加一起那就十个板子。 这十个板子要是真打下来莫说是告谁了,瞧她那个身板,只怕是连命都得交代在这儿。 “你当真要告你家长辈?你且说说,你要状告他们什么。” 严捕头眉头紧锁,几乎能够夹死一只苍蝇。 “民女要状告他们蓄意杀人还有人口买卖!” “你确定你说的都是真话?如今天子下令严查人口买卖,若是事情有假,你就要受半年的牢狱之灾,你可晓得?” “民女句句属实!” 见她语气坚定,严捕头便也不再多问,只让她们进到衙门里去。 正巧今天县令要到清水镇来,他原本还想着出去让人置办一桌酒席,结果就来了这么一件事情,她们的状纸什么的肯定还没有准备,县令再有半个时辰也该到了,正好提前准备。 严捕头说不出自己到底是什么想法。 蔡嬷嬷却是听得心惊肉跳起来。 这户人家莫不是撞了什么煞神,否则怎么会遇见这样的事情? 心下知道不妙,且不说其他的,就是那小姑娘,瞧着她那样子,别说是十大板了,只怕连三大板都撑不过去。 犹豫了一会儿,蔡嬷嬷还是挤开了人群,快步朝着家里奔去。 不行,这件事情她得回去告诉公子。 黄秀芹一路上连停下多喘一口气都不敢。 好不容易到了村子,就瞧见自家男人在村口和一群汉子正搓着旱烟。 “村长,你媳妇儿怎么一路跑着回来了。” 有人看见了黄秀芹,伸着胳膊捅了捅身侧的村长。 “是吗?” 村长嘴上没说,眉头却已经皱起来了。 这女人怎么回事?竟给自己丢脸! “不,不好了,孩子他爹,你快,你快去叫苏家老宅的人过来!去,去镇上!” 黄秀芹一路紧赶慢赶终于是到了地方,连气都还没喘匀,就赶忙拍了拍自家男人的肩膀。 “好生说话!这没头没脑的,说些什么呢!” “张家姐姐说她要去衙门告他们!让你快些过去!出大事了!” 累了一路,黄秀芹也是有些脾气的,尤其是对上了他冷淡的眼神,更是差点炸了。 第二十七章 齐县令 “啥?” 村长猛的站起了身,连旱烟袋掉在地上也没顾得上捡,只是皱眉等着自家婆娘。 “张家媳妇儿要告苏家人?” 黄秀芹点点头,脸上也是急得很。 “我今天去镇上买菜,回来的路上就碰见张家姐姐和苏家二房的母女两个了!她们身上都是血,地上还趴着两个不晓得是死是活的男人! 张家姐姐说那两个人是苏家老宅那边叫来绑人的! 只说她们要去镇上的衙门告官,让我回来叫你们!” 村长一下子没转过神。 这苏家的事情不都是苏家老宅和苏老二一家的事情吗? 怎么现在又带上张家媳妇儿去了? “哎呀,我跟你说不清楚,你快些叫了苏家人一起去衙门!” 黄秀芹见自家男人半天没有反应,干脆拎起菜篮子就往张家去。 她还得叫了张好田他们父子俩去镇上呢! 今天这事情,估计得闹开了去! 她到张家的时候张好田正在院子里陪苏晴和苏静两个小丫头翻花绳呢。 “张大哥!张大哥!” 黄秀芹见他在家,也松了口气,站在院墙外便喊了起来。 “黄妹子?你叫我干啥?” 听见有人叫自己,张好田一抬头就看见了院墙外的黄秀芹。 村长一家和自己家里可没有多亲近,这村长媳妇儿跑自己家里来干啥? “张姐姐出事了!她让我来叫你去镇上衙门!” “啥?” 一听自家媳妇儿让自己去镇上的衙门,张好田就心道不好,这是出事了啊! 高高大大的汉子猛的站起,一脸着急的开了口。 “黄妹子,我家媳妇儿她人怎么样?有事没?” “张姐姐看着没啥事,但是你得快些去镇上,不然就来不及了!” 黄秀芹说着话,原本还以为他会像自家男人一样问东问西,却不想人家将东西一放,去屋里叫了儿子出来就准备带着两个小丫头一起往镇上去。 “麻烦你来传信了!” 张好田面带感激的朝着黄秀芹道了谢,随后一手抱一个小丫头就出了院子。 张若安知道是出了事情,也没多问,只跟在自家阿爹后头急匆匆出了门。 看着他们的背影黄秀芹撇了撇嘴,拎着篮子便回了家。 热闹要瞧,可东西也得先搁着。 村长只愣了一会儿就去了苏家老宅,谁晓得一进院子,就听见苏李氏正哎哟哎哟叫唤个不停。 “李老婆子,你这是在干啥呢。” 苏李氏的腰疼了一夜,这会儿也觉得后背阵阵钝痛,可苏老头不管她,连块膏药也舍不得给,她就只能一边叫唤着疼,一边在厨房刷锅。 “村长,你来我家里是有啥事啊?” 捂着腰,苏李氏到底是出了厨房,看见村长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她下意识就想到了那两个男人。 难不成是他们绑人出了差错? “苏老头人呢?你赶紧叫他出来,然后再叫着苏老三一起,跟我去镇上一趟。” “去镇上?村长这是有啥事啊。” 苏李氏难得没有撒泼,而是面露难色的问道。 见她一脸无事发生的模样,村长却是没了耐心。 上次的事情自己已经给他们留了脸面,可他们却是蹬鼻子上脸。 自己也懒得管了。 “赶紧叫了人出来,去镇上的衙门去!” 一听是要去衙门,苏李氏心里一个咯噔,当即就软了腿。 “村长,这,这是发生啥事了呀?怎么还要去镇上……” “你别给我装糊涂,赶紧叫了人去镇上。” 见村长根本不愿多说,苏李氏也只能咽了咽唾沫,往着屋里去了。 苏老头正躺在床上睡觉,一听见开门声当时就皱了眉。 不等苏李氏进到跟前,他甩手就将床上的一个木头匣子丢了过去。 巴掌大的木头匣子从苏李氏的额角擦过,疼得她差点掉了眼泪。 “老头子,村长来了,说,说让我们一家去衙门一趟。” 苏老头一听就睁开了眼睛,两颗浑浊的眼珠转了转,最后眯成了一条细缝。 他猜到了,肯定是虎哥的那两个手下出了纰漏。 “你等我回来再收拾你!” 苏老头起身穿了外衣,路过苏李氏的时候恨恨说道。 苏李氏身形一颤,发着抖跟着苏老头一起出了屋子。 “村长,这是发生啥事了这么着急。” 苏老头还想凑近乎,却被村长给挡了,左右看了看,见还少了个人,这边有些不耐烦道。 “你家苏老三哪里去了?” “我家老三他一早就去山上捡菌子了,估摸着得下午才能回来。” “行,那你们两个跟我一起走。” 蔡嬷嬷一回到院子就赶忙去找了陆行舟。 将今天自己的所见所闻一一说了,陆行舟的脸上也多了几分异样。 “公子,咱们要去吗?” 少年沉默了一会儿,手指摩挲着那个精巧的荷包,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将荷包放在了桌上。 “蔡嬷嬷,走。” 到底人家对自己有恩,这个荷包对于旁人来说或许什么都算不上,可对于自己,却是活下去的动力。 就算自己现在已经成了一个废人,能帮得上的忙,他也愿意去试一试。 “好。” 蔡嬷嬷脸上一喜,推着轮椅就出了院子。 这是她们搬来的半个月里,公子第一次出门。 只希望公子能快些好起来。 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活着的人却是要往前看的。 随着苏月月将这些年来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说了出来,不仅是连围观的百姓,就连衙门里的捕快和严捕头都有些怀疑人生了。 要是说重男轻女的人家清水镇的确多,可这种一家三个儿子,还能偏心到这个地步的,的确少见。 一旁的捕快很快便将状纸写好了,墨迹还未完全干透,就见衙门口的人群自动散开,一个身穿官服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县令!” 严捕快将状纸收好,赶忙过去迎人。 “见过县令大人!” 周围的人也是齐齐弯了身子。 清水镇便是这位齐县令管辖的地方。 齐县令为官清廉,是真真正正的父母官。 百姓对他自然也十分爱戴。 “这是怎么了?” 见一旁跪了人,齐县令微微侧目,将视线落在了严捕头的身上。 第二十八章 开审 “县令,这是今日敲了鸣冤鼓的苏月月。” 严捕头伸手指了指一旁的苏月月,示意今天的事情有些麻烦。 毕竟清水镇的鸣冤鼓已经有一年多没再响过了。 这次击鼓的又是个小姑娘,便是不晓得十板子之后,她还能不能留着一口气。 “嗯?” 齐县令仔细打量了一眼跪在身旁的人,随后淡然开口问道,“小姑娘,你可晓得敲鸣冤鼓的代价?” “县令大人,民女知晓!还请县令大人替小女子主持公道!” “是吗?那不晓得你可有什么冤屈?” “禀大人,小女子要状告的是我家阿爷阿奶和小叔一家。” “那你可知晓小辈状告长辈需得再多受五大板? 你觉得就你这小身板,能撑得住这十大板打完吗?” “民女知晓,只是家中长辈欺人太甚,民女实在不忍受辱,还请县令替民女主持公道!” 苏月月半句没有带上一旁的冯淑珍。 她早就想好了,今天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让自家阿娘来做,她本就是外嫁女,要是再因为状告公婆的事情在清水镇出了名,往后阿娘和两个妹妹的日子只会比现在还遭。 可她不一样,她和苏李氏他们有血缘关系,加上这样年来他们的所作所为和自己身上的伤,就算闹翻了,大家也只会觉得是自己一个小丫头不重孝道,并不会对阿娘和妹妹有太大的影响。 齐县令一挑眉,并没有第一时间开口,而是看了看周围。 “不晓得被告可在当场?” “大人,被告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还辛苦您先歇会儿。” 赶了这么久的路,齐县令的确有些累了,这会儿听见严捕头说话,便点头坐在了高堂之上。 最先赶到的是张好田和张若安父子俩。 因为心里着急,张好田一路上就没休息过,一手抱着一个小丫头可以说是跑着来的镇上。 这会儿被捕快拦在衙门外面,张好田只伸长了脖子往里瞧。 最后视线落在了张婶沾了血的衣裳上面。 高大的汉子一下子红了眼圈,后槽牙更是咬得嘎吱作响。 这件事情肯定和苏老三那个小崽子脱不开干系! 苏晴和苏静被张好田抱起来要看得更清楚些,只是一眼就能瞧见衙门里头的场景。 看清了自家阿娘和阿姐身上的血,两个小丫头挣扎着就从张好田的手臂上滑了下去。 “阿娘!阿娘!” “阿姐!” 两个小丫头穿着的依旧是一身白色的粗布衣裳。 这会儿因为害怕,小丫头们的脸上挂着泪,哭喊着就要往里闯。 捕快虽然都是些糙汉子,可是对着两个小丫头还是没能冷的下脸来。 只微微侧头看向了里头的人。 严捕头见她们身上穿的和苏月月穿的一样,便猜到了她们的身份。 “放他们进来。” 严捕头点头准了,捕快们这才放开了一条缝隙,好让她们进到里头去。 “其余人都安静!” 惊堂木响,围观的百姓们彻底噤了声。 只一个个的伸长了脖子往里看。 冯淑珍的身上还算是干净,一伸手,就将两个女儿拦在了怀里。 “不怕不怕,阿娘在这儿……” 冯淑珍轻声哄道,没有血色的脸却显得十分吓人。 张婶一听见两个小丫头的哭声就晓得自家男人也来了,一扭头便瞧见了自家男人和儿子正满脸急切的望着自己。 给了他们一个安心的眼神,张婶便收回了视线。 “既然被告迟迟未到,责罚便留在最后头来,就由原告先说。” 齐县令揉了揉眉心,一拍惊堂木,大家这才彻底安静下来。 从未见过这样的阵仗,苏晴和苏静两个小丫头也都瑟缩了一下,不敢再继续哭出声。 “苏月月,本县令且问你,你状纸上所述是否属实?” “民女所述句句属实!” 苏月月虽然心里害怕,可自己的身后便是阿娘和妹妹们,无论她有多害怕,现在也只能努力压制住内心的恐惧。 “那你状纸中所说,你的阿奶苏李氏和小叔苏老三曾试图半夜绑人,将你卖出去,这件事情可有证据?” “县令大人不知,我阿爹不久前因病去世,半个月前他还未出头七,我阿奶便来家中闹过一次,妄想将我们母女四人赶出家门,那处院落是当年我们一家与老宅分家之后修建的,我们自然不肯搬走,那次之后我阿奶便心怀怨恨。 第二天夜里她就带着我的小叔趁夜闯进家中,想要将我偷偷绑走卖给别人做妾。” “你是如何知晓,又是如何逃脱的呢?” 看着苏月月瘦小的身形,如果她说的句句属实,齐县令并不觉得她能逃得掉。 “阿爹生前对我很好,那日夜里我坐在院里的梨树下思念阿爹,却不想意外睡着,等再醒的时候,就听见了外头窸窸窣窣的声响。 农家院子里会堆积些木柴,柴刀也就放在伸手能够到的地方。 起初我以为是有贼人觉得我们孤儿寡母好欺负,这才偷了过来,就拿了柴刀准备防身。 我的呼救声惊动了隔壁的邻居,他们过来的时候,正好撞见了我阿奶和小叔绑了我要逃,这才将我救下。” “那你可有证据?人证物证,是否齐全?” “有的。”苏月月抬头正对上了齐县令的视线。 “我拿了柴刀防身,争执间柴刀被我小叔夺去,他在我的手臂上留下了一个伤疤,村里的郎中说无法救治,他们便带我来了镇上的医馆,医馆内的小药童和大夫都可以替我作证! 民女手臂上的伤疤也还在那儿!” 说话间,苏月月已经撸起了袖子,将被遮挡住的伤口暴露在了人前。 齐县令原本还带着怀疑的眼神在看见她手臂上的伤口之后彻底愣住了。 那条疤痕就像是一条丑陋的蜈蚣,在少女纤细的手臂上显得格外可怖。 “那状纸中的第二件蓄意杀人,又算如何?” 他有些不敢想了,自己管辖范围里的这个小小清水镇,还会有哪些东西是自己不知道的? 衙门外的百姓们齐齐竖起了耳朵,只想赶紧听到后续。 人群里的陆行舟则是微微蹙眉,看着衙门内的场景。 第二十九章 对峙 “回大人的话,自从我阿爹死后,家里就只剩了我们母女四人。 因为我阿爹重病,家里能卖的东西都全部典当换做了银钱想要给他治病。 可我阿奶偏心,闯进我家来抢走了救命银子。 阿爹死后我们母女四人全靠村里的邻居乡里接济。 如今正是生菌子的时候,我阿娘便整日和村里的婶婶们一起去山上野采来补贴家用。 可我阿奶和小叔不甘心,私下请了人到家中去,今日一早我和我阿娘跟着婶子准备来镇上买些粮食,结果眼看着就要到地方了,便遇见了那两个人!” 苏月月红着一双眼睛,伸手指向了一旁昏迷不醒的兄弟两个。 因为担心他们会失血过多而亡,严捕头一早就叫了衙门里唯一的一个仵作替他们止了血。 “那两人在村里出现过,而且这几天一直住在我阿奶他们家里。 今早他们偷偷埋伏在了路边,等我们到的时候,便拿着棍子威胁我们,让我们跟他们走。 为了救我,我阿娘和婶婶都被他们用棍子打伤,是我阿娘她们拼命拦着,我才能将他们给砍伤了去。 否则我们三个如今还不知道会出现在什么地方。” 苏月月字字句句都在控诉苏家人的可恶。 让围观的百姓无不动容。 要不是这小姑娘厉害,只怕,只怕她们三个已经不晓得到了什么地方去了! 张好田和张若安父子俩听了苏月月的话只觉得五雷轰顶。 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竟然会出这样的事。 尤其是张好田,他听人说过虎哥在清水镇做的勾当有人庇护,可如此明目张胆的抢人,他是怎么也不愿相信的。 他实在不敢想,要是月月没有带那把柴刀,自家媳妇儿会遭什么样的罪。 齐县令的脸色铁青,一旁的严捕头也并不轻松。 清水镇一直都是面上风平浪静,也是整个县里最没有存在感的地方。 因此齐县令并不怎么常来,加上镇上的人口十分固定,严捕头被派遣过来也一直都没出过什么事情。 如今天子严查人口贩卖的事情,却没想到竟然还有人敢在自己的眼皮子下面闹出这样的事来。 严捕头是今年年初被调派过来的,如今这件事情出来,他下意识便看向了一旁的李辉。 他到这儿来之前清水镇便是这个李辉管着。 齐县令只冷眼扫过了一旁的捕快,随后继续问道,“那你如何确定这件事情与你阿奶他们有关?” “民女曾听见小叔他们私下议论,说有人愿意出大价钱。 而且村中一直少有外人过去,那两人进村的第一天大家便都知晓了。 这几日他们一直住在苏家老宅,民女不信我阿奶他们与这件事情无关。 民女本不愿担着不孝的名头来状告长辈,可若是再不如此,只怕我们全家都得被她们算计死。 民女还想继续活着。” 苏月月说完,砰砰磕了几个响头,干瘦的额头上因为用力过猛而变得红肿不堪。 “青天大老爷啊!你得为民妇做主啊!” 一道哭嚎声响起,众人纷纷侧目。 只见一老妇人哭天抢地往里挤,大有一副满怀冤屈的做派。 “堂外何人喧哗?” 严捕头厉声喝道。 苏李氏被吓得一噎,哆哆嗦嗦看向了一旁的村长。 “严捕头,我是山头村村长,我将苏家人给叫来了。” 村长只是一抬头就看见了堂上的齐县令,顿时傻了眼。 这,这怎么还将县令大人给请来了? 再一低头,就瞧见苏月月浑身上下沾了血点,这会儿正跪在堂下,而张氏这会儿正和冯淑珍带着两个小丫头跪在一侧。 只是这么一瞧他就晓得了。 定是苏月月敲了鸣冤鼓,将苏家老宅的人给告了呀! 想通了这一切,村长的冷汗可就下来了。 “苏月月,你转头看看,是不是你阿爷和阿奶?” 苏月月闻言便扭头看了过去。 苏李氏和苏老头在看清苏月月的正脸时,都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并非是他们胆小,而是苏月月如今的模样的确有些可怖。 十四岁的小姑娘生得很瘦,干瘪瘪的像是根黄豆芽。 身上白色的粗布衣裳沾了地上的泥浆,这会儿也已经干涸一片,她的脸上和半边肩膀都布满了星星点点的血渍,本该是鲜红的血色这会儿已经暗淡下来,似有似无的飘散着一股血腥气味。 衣袖被她卷起,露出了红肿的小臂,原本已经愈合的伤口因为受到了击打,这会儿撕裂开了一条口子,红色的血淌了满手。 可她的脸上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没有恐惧和害怕,只有一种死水般的平静。 要不是知道地上那人是自己的孙女,苏李氏险些以为她是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来者可是山头村苏李氏李娟?” “民妇在。” 苏李氏连忙点头,齐县令便也让人将她和苏老头放了进来。 “你可知今日为何会让你来衙门?” “民妇,民妇不知。” 苏李氏哆嗦着身体磕了个头,老老实实跪在了那儿。 苏老头虽然心怀怨恨,可人前还是得做好面子的。 只静静的跪在一旁,好似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我且问你,苏月月状告你们一家人口贩卖,可有此事?” 齐县令并没有被她可怜的模样遮蔽了双眼,而是冷声质问。 “民妇,民妇不知此事。” 苏李氏不认,只连忙摇头。 毕竟那回事又没成,怎么就算是人口贩卖了? 见她不愿承认,齐县令也不恼,只继续追问道。 “那我再问你,半月前你是否伙同苏老三深夜潜入苏老二一家,并对苏月月下手,要将人绑了带走?” “这……这……”苏李氏结结巴巴好半天,最后才憋着一口气,硬撑道,“那是,那是我替她寻了一门亲事,她已经年满十四,明年就该及笄了,我作为她的长辈,替她挑选夫婿哪里有错了。” 似是觉得自己的借口十分合理,苏李氏这会儿也渐渐放松了下来。 就是说破了天,苏月月也是自己的孙女,自己不信她一个黄毛丫头还能翻出个什么风浪来。 第三十章 推责 苏月月平静的眼底终于是泛起了一丝波澜。 她便晓得,自己这阿奶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性子。 “既然你说你是替她寻的夫婿,那我便问你,对方是哪里人士,姓甚名谁今年多大,家中情况如何,生辰八字可有送来,聘礼又备了多少? 苏月月如今还未及笄,若是谈婚论嫁理应与她的亲娘相商,若你当真是替她着想,又为何不让那人请了媒人亲自上门说亲,而是你们二人深夜闯入她们家中将人绑走?” “这……” 苏李氏被彻底问住了,她只晓得隔壁村的一个鳏夫连着死了两个老婆,现在愿意花五两银子再买一个媳妇儿回去。 其他的什么东西,她哪里知道? “苏李氏,你可知晓?” 见她不答话,严捕快又继续追问道。 “大,大人,我们都是乡下人,婚丧嫁娶的没有这么多的讲究,我们那儿不过是给了聘礼就将人接去。 我当初选好的那个孙女婿本来都已经给了聘礼了,只是我这孙女眼光高,瞧不上人家,可我们家里也都是普通的庄户人家,我家老二又走了,我瞧着她们母女四个实在可怜。 要是不将我那孙女嫁出去,我儿媳一个人就要养三个孩子,我也是怕她们的日子过不下去,这才想着将人给我孙女婿那边送去。” 说着说着苏李氏还自顾自的抹起了泪,听得外头围观的百姓们都咬紧了后槽牙。 这是什么做长辈的? 觉得儿媳可怜不想办法接济,反而大晚上的跑去绑了孙女嫁人? 说是替孙女选的亲事,结果这怕是连人姓什么叫什么都不知道。 当真是恶毒! 还好意思口口声声说什么庄户人家没这么多讲究,大家家里就是再穷,也不会说家里嫁女儿连女婿的人品秉性如何都不打听的啊! 有人已经开始打听起了苏李氏是哪个村子的人,一旁的村长就有些站不住了。 这苏李氏莫不是脑子里进了屎尿? 自己做了混账事还想拉着整个村子的名声一块儿下水! “你既然觉得你儿媳可怜,那你为什么不送银钱过去?反而想着将唯一能够帮衬你儿媳的大孙女嫁人?” “民妇年纪大了,自然想不到那些。而且家里穷,也拿不出什么多余的银子来补贴她们。” 苏李氏说胡话的本事越发厉害,只是这么一小会儿,就将事情都给反转了一通。 要不是早早听了苏月月的叙述和张氏的作证,只怕他也得被这苏李氏给蒙蔽过去。 “本官问你,既然你说你是一片好心,那你挑选的那个孙婿出了多少聘礼?” “聘礼他们愿给五两银子呢。” 一说到银子,苏李氏便不自觉的带上了笑意。 见她嘴角上扬,齐县令冷哼一声,拍响了惊堂木。 “你口口声声是为了冯淑珍一家好,可你口中的挑选孙婿却连他姓甚名谁家住何方都不清楚,单单记住了一个聘金五两。 嫁娶应当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该因为你的一己私欲便随意将人捆绑了去。 第一桩案子我便判你苏李氏为老不尊,贪念钱财买卖孙女,罚二两白银受五大板。苏大柱教妻无方,判你从罪,罚一两白银受五大板! 苏老三虽不在场,却因为伙同苏李氏强闯民宅罚二两白银,受五大板!” 齐县令的话音落下,冯淑珍便忍不住掉了泪。 苏月月的拳手紧紧攥着,肩膀不自觉的微微颤动。 终于。 终于算是给自家讨回了那么一点点公道。 他们老宅对自家做的,又何止是这么一点刑罚就可以抵消的? 苏李氏几乎快要晕厥过去。 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会落得这样下场。 苏老头跪在一旁脸色铁青,看着苏李氏的眼神里带着杀意。 他活了这大半辈子哪里受过这样的罪! 这老婆子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没给他们喘息的机会,齐县令再拍惊堂木,清了清嗓子便继续审起了案子。 “今日的第二桩也是苏月月状告你们三人。 我且问你们,地上的那两人,你们可认识?”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苏李氏和苏老头侧头看去,只瞧见两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躺在地上,虽然看不出生死,可他们的脸明显被人擦干净了上面的血渍,明晃晃的便是这几天住在自家的那兄弟两人。 苏李氏面色一僵,半天没有回答。 严捕头见状便要上前,却不想正是这时候,苏老头跪着朝前挪了挪一直到挨着苏李氏了,这才停下。 “大人,那两人我们认得。” “是吗?” 齐县令没想过他会直接承认,一旁的苏月月也有些惊讶。 她还以为,自己的好阿爷好阿奶还要继续装疯卖傻下去。 “大人,这两人我们虽然认得,却不知晓他们为什么会在衙门里。 这两人是我那小儿子带回家暂住的朋友,我们夫妻俩对于那个老来子一向不怎么管束,只要他不惹事,我们便也不多加过问。 只是不知晓昨夜还在我们家里的人,怎么今天就平白无故来了这儿。” 苏老头面色如常,让人看不出有什么破绽。 苏李氏虽然不解他为什么要承认认识那两人,却也安安静静没有开口。 冯淑珍和张婶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无可奈何的神色。 毕竟她们没有切实的证据可以证明今天的事情与他们有关。 可真的就要这样放过他们吗? 苏月月眼里的不甘越发明显,可她也无可奈何。 这件事情,看来自己的好阿爷是准备全部推到自己的小叔身上了。 就是不知晓,自己那小叔现在怎么样了。 山上苏老三已经把自己脱了个干干净净。 衣服全部随意的丢在地上,他则是疯了一般的挠着浑身上下的皮肉。 “苏老三,你这是怎么了啊?” 到底是一起混过的交情,有个小混混还是试探着开口问道。 “我,我身上痒得很!我快要痒死了!” 苏老三整个人都已经快要崩溃了。 “你是不是碰到了什么东西?被咬了?” 有人问道。 “没有啊!” 两只手双管齐下,没一会儿就将他后背上的泥垢都给挠了下来。 第三十一章 王虎 身上的皮肤被苏老三自己挠得血肉模糊,小混混里这才有人惊觉。 难不成是他不小心碰到了痒痒草? “苏老三,你快,你快躺在地上!你是不是来的路上不小心碰到了痒痒草,不然怎么会痒成这样?” 被他这么一提醒,苏老三才反应过来。 今天上山的时候自己差点滑下去,可不就是拽了一棵痒痒草才稳住的吗? 可是昨天夜里的雨下的并不大,这片地方又树木茂盛,地上的泥土不过是湿润的状态,根本不足以称之为泥浆! “你快躺下!我们用尿和泥给你先抹上,要是再不赶紧处理,你这一身的皮可就要不成了!” 那人催促着让他快些躺倒,其余几个人一听,虽然想笑,却也配合着开始解起了裤子。 苏老三面露惊恐,可是只要想到当初村里一个老汉因为误碰痒痒草活生生将自己挠死的事情,还是认命的躺在了地上。 几泡尿下去,在地上形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烂泥滩。 尿骚味扑面而来,苏老三却只能强忍着恶心将那些透着骚味的泥浆往自己的身上抹。 好不容易止住了痒,看着自己如此狼狈的样子,苏老三整个人都不好了。 天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碰见这样的倒霉事情! 几个小混混忍着笑,让他将衣裳穿好,再去山下的小溪边上好好洗洗身子。 苏老三黑着脸下了山,结果还不等他拿了衣裳去小溪边清洗身子,就又被眼尖的村民给瞧见了。 “苏老三,你跑哪儿去了!你阿爹阿娘都去镇上的衙门了!大家正找你呢!” 村里今天还没来得及去镇上瞧热闹的人见了他,心里暗喜。 虽说大家都想看热闹,可是这明显就是大事,他们也不好太厚着脸皮去瞧。 这下正好,自己可以打着送苏老三的名头一起去镇上瞧热闹了! “三叔,我阿爹阿娘去衙门做什么?” 苏老三面露不解,心里却是起了疑。 “我哪晓得,是村长他媳妇儿回来说的,村长刚刚就已经带着你爹娘去镇上了,就差你了。” 说着话苏福贵就要上手拽人,结果刚凑近,就闻见一股尿骚味从苏老三的身上飘了过来。 “你这孩子去山上干啥去了是,浑身这么臭……” “三叔,你当真没骗我?” 见他嫌弃的收回了手,苏老三皱眉问道。 “我骗你做什么!” 看他不像是在逗自己,苏老三也顾不得再去洗什么身子了,只赶忙拽着他往村外走。 “老三啊,你松开些,我晓得自己走,你莫拉着我。” 好不容易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看着衣袖上的污渍,苏福贵只心里觉得晦气。 希望今天这热闹,能对得起自己这条袖子! 衙门内苏老头咬死了他和苏李氏不知道这回事,只将锅全部甩在了自己那小儿子身上。 “大人,我们那小儿子是老来子,所以对他一向纵容,可他做的这些事情,我们老两口当真是不知晓。” 苏老头说的情真意切,要不是昨夜偷听到了他们一家的谈话,或许苏月月也会信了他。 可苏家老宅里就是没有一个好东西! 明面上做恶的都是自己的阿奶和小叔,可要不是背后有自己这个好阿爷的指使,他们又怎么可能如此猖狂。 齐县令皱眉,不知是在思索什么。 正巧这时候地上晕着的兄弟俩开始悠悠转醒,严捕头心下一松,一旁的李辉却是悄悄咽了口唾沫。 严捕头年初才被派遣来的清水镇,对于镇上私底下的产业也不曾知晓。 今天那兄弟俩被抬进来的时候他一眼就认出了他们。 不就是自己那好“弟弟”跟着的弟兄吗? 原本以为能蒙混过去,却不想他们竟然这时候醒了。 “去,将人叫醒了来。” 严捕头发话,李辉便赶忙去了近前。 兄弟俩迷迷糊糊还没看清凑过来的人长什么模样,就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们给我想好了再说!” 李辉咬牙威胁道,转身却又换了副面孔。 “大人,他们两个已经醒了。” 王虎和王豹这会儿已经彻底清醒了过来。 看着自己身处衙门,身前是穿着官服的县令,身后是跪在地上的苏家二房和苏家老宅的两个老东西。 一旁还有刚刚放下了狠话的李辉。 兄弟俩只是对视一眼,就晓得如今的状况十分紧急。 这只怕是被苏家二房的人给带来告官了! “堂下何人!” 严捕头厉声问道。 “小,小人王虎,身旁的是我家弟弟,王豹。” 王虎后背挨了好几刀,腿窝处也是疼得厉害,只能撑着身子回话。 “我且问你们,今日是否对苏月月一行人下手?妄想杀人?” “禀大人,不,不曾想过杀人。” 王虎一听自己的罪名从抢人变成了杀人,立马将头摇成了拨浪鼓。 抢人顶多是坐个三年五年的牢,杀人可是要掉脑袋的! “若是不想杀人,那为什么会持凶堵了三个女人的路。还对她们痛下毒手?” “禀大人,是有个人找了我们,问我们买不买女人,说是他家有两个女人要卖。 原本我们还担心会惹上了官司,可他说是那娘子自愿卖身,我们便信了他的话。 这才,这才想偏了路!” 王虎的脑子转得快,只是那么提溜一转,就将责任给推去了苏老三的身上。 “那你说,那人是谁?又为何会找了你们?” “那人是山头村的苏老三,我们兄弟俩本就是赌坊的打手,他或许就是赌红了眼,这才哄骗了我们。 我们也是被猪油蒙了心,这才干出了这样的事情,还请大人明查!” “那你瞧瞧,可认得边上的这两人。” “禀大人,他们我们认得,是那苏老三的爹娘,我们兄弟俩还在他们家里住了几天。” “那你便说说,这件事情与他们可有关系?” “不曾有关系。” 王虎斩钉截铁道。 听见他否认,苏老头和苏李氏都有些诧异。 可转念一想,自己不用再多受样罚,那也是好的。 “苏月月,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齐县令看向了一旁的苏月月,问道。 “民女没有。” 苏月月攥紧了拳头,低声道。 她晓得这里头肯定还有隐情,可是自己没有办法将他们全部揪出来。 如今只要老宅那边的人受了罚,她便高兴。 而且如今自家的事情就经过了县令的手,往后那些人应该也不敢私下报复。 第三十二章 戴罪之身 “那好。” 随着惊堂木再度落下,苏李氏和苏老头都齐齐抖了下身子。 “虽是苏月月砍伤的你们,可她这是属于自保,我判她无罪。 王虎王豹因故意伤人加上买卖良家妇女罚二十大板,入狱三年。 苏老三因买卖良家妇女罚二十大板,入狱两年。 苏大柱教子无方,苏李氏为母不慈,罚白银一两作为张家人的医药钱。 至于苏家罚出的其余五两银子,本县令判与苏月月,作为这些事情的补偿。” 一听自家要被罚六两银子,其中五两还得全部给了老二一家,苏李氏便又不愿意了。 “大人,凭什么要将那银子给她们一家!” 没想到已经完了,苏李氏还会突然发疯,苏老头只抬手给了她一巴掌,随后磕头认了今天的罪。 齐县令本就难看的脸色这会儿又染了几分黑。 “严捕头,让人去山头村,将那苏老三给我捉来!” “是。” 严捕头领命后便叫了两个捕快带着佩刀去了山头村。 至于其余的人,便要看着接下来的板子了。 除去不在场的苏老三有二十五个板子等着挨,王虎王豹兄弟俩一人二十个,苏李氏和苏老头也需得挨了一人五个板子。 甚至于还有一个状告长辈的苏月月需要挨上十个板子。 冯淑珍想过去替她挨打,却被苏月月给拦了下来。 “阿娘,我不会有事的。” 苏月月努力挤出来一个笑,又揉了揉两个妹妹的脸,便跪在一旁等着。 在捕快们去搬刑具的时候,只见一人突然从后堂中出来,在齐县令的耳旁轻轻低语了几句。 齐县令下意识朝着人群望去,随后便收回了视线。 等苏月月趴在木凳上的时候,她才真正的感觉到了害怕。 都说这衙门里的板子吓人,只要五板子就能将人打的皮开肉绽。 可随着板子落下,苏月月明显一怔。 与想象中的不同,这板子落在身上的痛意十分轻,甚至还不如自家阿娘打手板来的痛。 耳旁是苏李氏和苏老头的惨叫声,王虎王豹即便是壮实的汉子也被打的惨叫连连,只有她怔了好一瞬。 似是在提醒她,行刑的捕快轻轻咳了一声,随后才又打下一板。 “啊——” 虽然不晓得为什么会这样,可是苏月月还是惨叫出声,撕心裂肺的哭嚎声音吓得她身侧的捕快差点以为自己失手了。 应该是不疼得啊…… 冯淑珍这会儿看见女儿如此,泪眼婆娑好不心疼。 张婶紧紧捂住了两个小丫头的眼睛,却挡不住那声声惨叫钻入耳朵。 围观的百姓只觉得不忍,个个捂住了耳朵。 等那五板子打完,苏李氏和苏老头已经晕了过去。 他们的年纪本就已经大了,结结实实挨了这五板子,哪里能好受? 村长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两个被丢出衙门,只能自己掏了十文钱,雇了辆牛车准备将他们送回村去。 正是这时候,大家只闻见一阵骚臭气味,纷纷捂着鼻子让开了路。 苏老三浑身上下糊满了泥,这一路上泥巴早就变干变硬,然后寸寸脱落,露出了红肿的皮肤。 “苏老三,你这是上哪儿去了。” 村长下意识抬手捂住了鼻子,皱眉问道。 “村长,我阿爹阿娘呢?” 苏老三来的时候正巧被赶去抓他的捕快撞上了,这会儿已经被绑了手,好不容易看见熟人,他便赶紧打听起了自家爹娘的下落。 “在牛车上呢。正好你也来了,快去受罚。” 村长厌恶的甩了甩袖子,招呼着那个车夫便赶着牛车走了。 自己村里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人! 不仅是丢了他们一家人的脸,更是将整个村子的名声都带坏了! 苏老三还一脸茫然,等捕快押着他进去,看见了木凳上的王虎王豹兄弟俩个的时候,他这才反应过来。 苏月月的十板打完,她已经“疼得”晕了过去。 三大爷一直在衙门外面等着,等苏月月挨完了板子,冯淑珍便和张婶一起将人抬去了牛车上。 张若安也心疼得紧,可这件事情只能算得上是苏家的“家事”。 看着牛车咕噜噜转着离开了衙门,一旁的陆行舟这才低声开了口。 “蔡嬷嬷,走。” “是,公子。” 蔡嬷嬷的脸上扬起了一个笑,推着轮椅便往家中走。 齐县令在处理完了衙门的事情后便要离开,严捕头只觉得惊讶。 “县令,您不在衙门里吃午饭吗?” “不用了。” 齐县令摆了摆手,刚准备从小门离开,就又顿住了脚。 “你还记得半个月前,我让你替我关照的那一户人家吗?” “小的记得。” 严捕头连忙点头应道。 那户人家是半个月前县令让人送来镇上的。 县令派来的人只说他们身份特殊,让自己好生照看着些,一定不能让他们受了旁人的打扰。 这些天每日巡逻的时候他也有仔细观察,似乎那户人家的那位公子,自从住下之后就没再出过院子。 “有便好。” 齐县令叹了口气,随后脱下了官服交给随从,自己则是换上了布衣出了衙门。 待他再见到陆行舟的时候,与当初相见时,少爷的脸上已经多了几分活人的模样。 “陆公子。” 齐县令看见他时心里松了口气,却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了。 自己当初被奸人所害差点锒铛入狱,若不是陆大人救了自己一命,自己的坟头草只怕都已经三尺高了。 虽说自己如今只当了个小小的县令,可是对于恩公的儿子,他也愿意施以援手。 陆家倒台,如今只留下了陆行舟一个陆家人,不为别的,只是为了报当初的搭救之恩,自己也不能让他出事。 “齐大人,多谢你愿意留下我们。” 陆行舟说的都是真心话。 陆家倒台之后好像从前的那些旧友都消失不见了。 谁能想到,最后愿意收留自己的,竟然是当初阿爹随手留下的一个小官。 “陆公子客气了。” 齐县令摆摆手,替他倒了杯茶。 “这清水镇虽然小,却也还算安静,最是适合疗养,我已经吩咐了衙门里的严捕头,若是公子有什么事情,就让他来告诉我。” “多谢大人。” 第三十三章 卖惨 出了衙门冯淑珍一行人就赶忙往着医馆的方向过去。 不仅是苏月月挨了这十大板,冯淑珍和张婶在路上挨的那几棍子也让人心惊。 看着昏迷不醒的女儿,冯淑珍抹了一路的泪。 听见议论声渐渐没了,苏月月这才敢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张若安一路上都注意着苏月月的一举一动,现在发现她偷偷睁开了眼,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苏月月也没第一时间开口说话,而是用眼神示意着张若安,问他外头的情况。 少年懂了自己这个小青梅的意思,四处瞧了瞧,这才朝她点了点头。 知道车外没了瞧热闹的人,苏月月便也不装了,麻溜的从牛车上爬了起来。 “月月?” 冯淑珍和张婶被她这动作吓了一跳,刚刚还偷偷抹眼泪的两个小姑娘也都瞪大了眼睛。 自家阿姐真厉害!她们看见阿爷阿奶只挨了五板子都坐不起来,还是村长伯伯让人把他们抬走的! 姐姐自己就可以爬起来了! “月月,你这是,这是……” 张婶差点没惊掉了下巴。 这丫头怎么挨了十个板子都还能坐起来的? 她屁股都不晓得疼的吗? “张婶,我没事。”苏月月知道她是担心自己,连忙开口解释道,“我也不晓得是怎么了,反正那捕快打我板子的时候,我没觉得有多疼。 只是我阿爷阿奶他们也挨了打,我比他们挨得多,肯定是不好装作没事的,只怕回去之后,我也得在家里待些日子。” 后头的话是对着冯淑珍说的。 如今正是家里需要人手的时候,结果自己却什么忙都帮不上。 她也怕自己这回做的事情会让阿娘伤心。 毕竟那十板子真的落下来的话,自己或许这条小命就真的没了。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她不该如此轻视。 “月月,辛苦你了。” 冯淑珍一把将闺女紧紧抱住,并未再说其他。 今天这件事情本该是她这个当阿娘的来做,结果最后被闺女担了去。 这件事情要是传出去了,她的名声又该怎么办? “阿娘,我们一家人都好好的就行。” 苏月月回抱住了她,少女心头的委屈和酸楚也都一一融进了泪里。 山头村里又热闹了起来。 毕竟他们还没见过孙女将亲爷奶告进衙门去的。 而且这一下子,苏老三就回不来了。 谁听了不说一句苏月月那丫头心狠? 可再看她家院墙上那把沾满了血渍的柴刀,那些闲话到底是没能说得出口。 将自己的长辈告了的确有些让人无法理解,可同样的,小叔子将嫂子侄女强卖出去的事情也让他们接受不了。 他们这些外人不过是瞧瞧热闹便是了。 该赔给张家的一两银子即便苏李氏再如何舍不得,被苏老头盯着也只能咬牙给了。 可应该赔给苏月月的那五两银子,苏李氏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拿出来。 苏老头也不管她,只随着她作妖。 五两银子那是自家一年的收成。 就这样给了她们? 想得美! 老两口就是不愿意掏钱,村长也没了办法。 毕竟张家那是外人,他能管,可苏月月那丫头和苏老头他们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清官难断家务事,自己就是再想去管,也管不到他们的头上去。 苏月月在家足足“躺了”三天,这才惨白着一张脸出了家门。 等苏李氏出来的时候,就看见苏月月正凄凄惨惨的跪在了苏家老宅的门口。 “阿奶,县令说了你和阿爷该赔给我的五两银子,你还没给呢。” 苏月月说着话,又哐哐哐的咳嗽起来。 声音大的就像是随时会把肺给咳炸掉一般。 挨了板子,苏李氏这三天连走路都是龇牙咧嘴的,这会儿见了害自己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苏李氏一双眼睛就像是恨不得将苏月月给碎尸万段。 自己折腾这么久,不仅是没捞到好处,家里还赔出去了一两银子。 自己和老头子一人挨了五个板子不说,小儿子也锒铛入狱。 她这个小贱蹄子竟然还敢跑来找自己要银子? 苏李氏将后槽牙咬得咯咯直响,抬手就想给苏月月一巴掌。 “你个小贱蹄子,都是你害得!” 身上有伤,苏李氏的动作也没了从前的灵活,这一巴掌不仅没有落在苏月月的脸上,还险些将自己屁股上的伤给拉扯开。 “阿奶,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苏月月身形憔悴,脸色惨白一片,泪水盈盈的样子让人看了便会心生怜惜。 一旁瞧着的大闺女小媳妇儿便看不过去了。 “李老婆子,你这是做什么啊!月月这丫头可怜成这样,你还打她?” “就是啊,她这昏迷了三天,眼看着一阵风都能吹跑的样子,你还想打她!” “当真是黑心的老虔婆哦!难怪你们那小儿子也是个混账东西,现在进去蹲大牢了!活该!” 有一直看他们不顺眼的人这会儿也借机嘲讽道。 苏家老宅的人其实在村里的人缘并不好。 真正让人喜欢些的,也就只有苏老二和苏老大兄弟两个了。 苏老二是因为他踏实肯干,自从和老宅分家之后就带着媳妇儿在村口那边落了脚。 平日里村里谁家出个什么事,他也都会帮着张罗。 苏老大是因为他们一房在镇上开了个小铺子。 听说一年能赚二十两银子,对于村里的人来说,这也已经是一大笔钱了。 加上苏老大一家很少回村,便是回来了,见了人也都会叫一声。 至于苏老大其他的毛病,跟他们无关,自然是无所谓的。 现在最让人厌烦的苏老三去蹲大狱了,苏老二又病死了,只留下这老两口在村里,又出了苏月月的这回事。他们哪里还会像从前那般留面子? “你你你!”苏李氏涨红了脸,却偏偏说不出什么话来。 “都是你个小贱蹄子惹的祸!想从老娘这里拿钱,做梦!” 苏李氏气冲冲说完,便将院门大力关上,险些砸中了跪在门前的苏月月。 旁人只觉得她可怜,苏月月却是心里暗笑。 她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从老宅这儿拿得到钱,可她要做的,就是将他们的名声全部弄臭,往后才能和他们彻底断了关系! 第三十四章 荷包 苏家老两口在村里彻底没人愿意搭理了。 眼看着就要到书院开学的日子,冯淑珍整天都往镇上跑,只盼着快些找到合适的院子,张家则是忙着给张若安准备着念书的东西。 去了书院,那就只能半个月回来一次,即便已经准备了足够的东西,张婶和张好田也总觉得不够。 苏月月看着绣好的荷包,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没有送出去。 她们两个到底是走不到一起的。 该早些看清楚了才好。 “月月,你在干嘛呢!” 少年清朗的声音自院门外响起,苏月月被吓了一跳,赶忙将荷包藏好,这才从窗户那儿探出了头。 “若安哥?” “你快出来。” 张若安的脸上满是欣喜,今天他和阿娘一起去了趟镇上,阿娘给了他五文钱,他正好买了几块桂花糕回来。 “怎么啦?” 虽然觉得奇怪,苏月月却也出了房门。 “若安哥,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这个给你。” 少年眉眼弯弯,将一直护在怀里的糕点拿了出来。 “这是我今天买的桂花糕,你拿去吃,也给小晴和小静甜甜嘴。” “若安哥,这个我不能收。”苏月月连连摇头,脸上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耳尖却已经红的发烫。 “你拿着,我娘晓得的,你拿回去也甜甜嘴,再有几天我就得去镇上念书了,我阿娘说了,到时候婶婶会去书院的食堂帮忙,你也帮我多说几句好话,让婶婶到时候多给我打些肉吃。” 少年嘻嘻笑着打趣道。 苏月月原本还有些害羞,听他这般说,也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月月,你多笑笑,你笑起来的时候最好看了。” 少年突然间的一句话让苏月月愣了神,两人对视着,过了好一会儿苏月月才回过神猛的后退了两步。 “若安哥。你的心意我收下了,这糕点你还是拿回去。” 说完,少女逃也似的跑回了屋里,只留下张若安拿着那包糕点独自站在了外头。 “阿姐,若安哥哥来找你干嘛呀?” 苏晴从窗户缝里往外看,只瞧见张若安有些失魂的转身走了。 “他怎么走了呀?好像还很难过的样子。” 苏静则是更大胆的趴在了窗口看着外头,语气里带着疑惑。 “快点把脑袋收回来。” 将两个妹妹从窗户边上拽了回来,苏月月这才坐在床边对着那个荷包发起了呆。 “阿姐,这个荷包你不是要送给若安哥哥的吗?你怎么不给他呀?” 苏晴看着自家阿姐盯着个荷包出神,又扭头瞧了瞧被放在院墙上的那包糕点,有些看不明白了。 刚刚若安哥哥就在院子外头,阿姐怎么不把荷包给他呀? “小孩子不要爱打听,否则会被熊婆子收拾的!” 苏月月将荷包收好,对着两个小丫头说道。 “才没有熊婆子呢!” 苏晴和苏静两个小娃娃吐着舌头冲苏月月做了个鬼脸。 姐妹三人玩闹了一会儿,苏月月这才撸了撸袖子,看向一旁的苏晴说道,“小晴,你帮阿姐去把那包桂花糕给张家送回去,阿姐去收拾收拾做午饭了。” “好。” 小丫头点点头,应了声。 “小静,你帮阿姐去后院摘些菜回来,今天我们喝菜粥。” “好。” 一大一小出了房间,苏晴挠挠头,看了看床上的荷包,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伸手拿了过来。 阿姐害羞不好意思给若安哥哥送过去,那就自己帮她送。 小丫头想明白后就跑去院子里将糕点拿好,然后颠颠去了张家。 因为苏月月的拒绝张若安这会儿正沮丧的坐在院子里发呆。 “若安哥哥!若安哥哥!” 听见有人叫自己,张若安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抬头仔细一瞧,这才看见自家院墙外有个小脑袋瓜正伸长了脖子往里瞧。 “小晴?你怎么来了?” 张若安没明白为什么苏晴会过来,可看她个子小小还一直伸长了脖子的的样子只怕她会伤着自己,赶忙起身走了过去。 “阿姐让我把这个给你送回来。” 苏晴将那包桂花糕放在了院墙上,软糯说道。 看见桂花糕被送了回来,张若安说不失望那都是假的。 可眼前还有个小丫头,他就算再怎么难过,也不能表现出来半分。 却不想他垂头丧气的样子早被苏晴给看在了眼里。 “还有这个。”小丫头说着话,又将那个荷包给递了过去。 “这是我姐姐绣的,你要收好哦。”小丫头说完,便又拍了拍手,转身离开了张家,奔着自家的方向去了。 看着手里的荷包,张若安有些恍惚。 这是月月给自己绣的吗? 少年的一颗心从酸水里捞了起来,又被裹上了一层麦芽糖。 甜滋滋的,再尝不出刚刚的酸味。 张婶一从厨房出来,就瞧见自家儿子正站在院子里傻笑,不由得有些嫌弃。 自己这儿子哪儿都好,就是有些时候像他爹一样,憨得很。 看起来不像是个十分聪明的读书人。 一说起读书人,张婶下意识就想到了苏家大房的苏明乐。 虽说苏家没几个好人,可偏偏歪根长出了棵直苗苗。 苏明乐那娃娃十六岁的年纪长得白白净净一点不像是村里的人家。 更像是哪家的小少爷,而且他的身上也的确带着一股书香气,就像是天生的读书人。 听说苏老大的媳妇儿原本是县城里的富家小姐,也不知道怎么的偏偏瞧上了泥腿子出身的苏老大,她娘家人不同意,也不知怎么的,最后还是带着嫁妆嫁到了清水镇来。 富家小姐哪里会愿意待在这苦哈哈的村里,刚嫁过来就掏银子在镇上买了处院子。 又用嫁妆银子给苏老大开了个小铺面养家。 听说这些年光是在念书这一样事情上,苏老大家的媳妇儿就给苏明乐花了足足一百两! 也是因为怕自己儿子在家里没地位,苏李氏和苏老头便一直打肿脸充胖子,不仅将家里的钱都贴补给了大儿子,更是活活害死了苏老二。 一想到这,张婶就摇了摇头。 自家可没有这么多的银子来养孩子,也怪不得自家儿子像他爹了。 就是不知道现在苏老三去蹲大狱了,苏老大会不会回来看看老两口。 要是真的连回都不回来一趟的话,那才是真的没有良心了! 第三十五章 回乡 “这是怎么回事,我记得你不是把这桂花糕给月月她们送去了吗?” 临到吃饭的时候张婶这才看见桌上摆着的桂花糕,一下子就皱起了眉。 这孩子怎么回事?总不能是舍不得这一包桂花糕? “我送过去了,月月没要。” 张若安低声道。 “她不要你就给拿回来了?” 张好田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家儿子。 这人家不要就给带回来了?脸皮不厚,怎么娶媳妇儿? “我放在她家院墙上了,结果她让小晴给送回来了。” 张若安讪讪道。 真不怪他,只是他觉得,月月好像在躲着自己,可这个荷包…… 少年一下子突然就红了脸。 “那你这不好弄了。”张好田拍了拍他的肩,叹气道。 “说不定月月就是不喜欢你。” “好好说话。” 张婶瞪了一眼自家丈夫,这才又看向了满脸通红的张若安。 “就只送回来了一包桂花糕?没有其他的东西?” 她越想越不对劲,自己生下的儿子她最是清楚。 就他刚刚站在院子里傻笑的那模样,就肯定还有其他的东西。 “还,还有个荷包。” 对上自家爹娘质问的眼神,张若安有些不大自在。 听说是个荷包,张婶直觉不对劲。 女子送男子荷包该是心悦与他的意思,可要真的是喜欢,又怎么会连一包桂花糕都不愿意收下呢? 而且送东西来的还是苏晴那个小丫头。 “小晴有说其他的吗?” “没,没说,就说月月让她把桂花糕送回来,然后又给了我这个荷包。” 张若安有些不知所措道。 想起苏晴和苏静两个小丫头的鬼机灵,张婶大概猜到了什么。 或许这荷包就是小晴看见了,然后自己送来的。 至于这荷包月月那丫头到底是绣给谁的,她也愿意相信本就是给自己儿子的。 毕竟两个娃娃从小一块儿长大,他们两家从前也一直有定娃娃亲的想法。 到底关乎苏月月的名声,张婶只让张若安将荷包收好,不可随意让旁人瞧见了。 她则是准备去找冯淑珍打探打探口风。 反正月月要是愿意做自己的儿媳妇,她是非常满意的。 就是不晓得人家愿不愿意了。 冯淑珍回来的时候脸上都是笑意。 她今天找了个院子,虽然小了些,可也有两间房,够她们母女住下,而且那房子的主人家还说了,一个月只要一百二十文,唯一不方便的,就是那家的厨房坏了,用不了,要想住的话就得重新在院子里垒一个灶台。 到时候除去了三个月的房钱,自己还能剩下三百文。 这些钱也够自家吃喝一个月,到时候自己的月钱一发,也就不用再担心养活不了这个家了。 她和那房主约定好了明天就去衙门办租契,只用等着明天去镇上,自己一家就能远离苏家老宅的人。 为了庆祝,她甚至还特意买了半斤猪肉回来。 “阿娘,你这是怎么了?” 苏月月看见自家阿娘脸上的笑意,就猜到了院子的事情肯定已经找好了,即便是这些,她也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问了一句。 “阿娘找到了合适的院子,咱们明天去签了租契就能搬过去了,往后咱们母女四个也能将日子过得好起来。” 冯淑珍说这话的时候心里便想到了苏老二。 当初要是他们选择早早离开了山头村,一家人都搬去镇上,会不会就不会发生如今的这些事情? “阿娘,咱们往后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苏月月擦干了手上的水,将冯淑珍抱在了怀里。 她不晓得阿爹和阿娘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可从自己记事起,阿娘和阿爹的感情就十分好。 现在阿爹走了,只留下了阿娘一人,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宽慰。 谢强正带着两个儿子从镇上回来,刚到村口,就听见屁股后头传来了一阵咕噜咕噜的车轮声。 一扭头,便瞧见了一辆马车在他们的身后站定,随后便是两个生面孔下了车。 一个是面色清冷的妇人,一个则是白白净净的少年人。 谢强正皱眉思索着这会是谁家的亲戚,就瞧见马车上又下来了一个人。 定睛一瞧,可不就是已经两年没回过村的苏老大吗? 只是看他那身打扮,谢强差点没认出了。 村里大家平常要干活就都穿的粗麻衣裳,不干活的时候穿的就是棉布料子的衣裳。 这苏老大一家子穿的,却是顶好的细棉。 不仅是细棉,连衣裳的颜色也是极暗的绿色。 这衣裳那可就不便宜了,一件能抵得了件普通的棉布衣裳。 看来苏老大当真是发达了。 不想和他们一路,谢强带着两个儿子就要走,却被苏老大给叫住了。 “谢老弟,许久不见啊。” 他认得谢强,这会儿又需要人去帮忙拴马,便挤出个笑凑了过来。 “苏老大啊,这两年不见,刚刚都没认出来你。” 谢强打了个哈哈,并不准备和他多说什么。 “谢老弟,这两年不见的,你还和当初一样。”苏老大说着话,又看了一眼身后的妻儿,便压低了声音说道。 “谢老弟,这马车进不去村子,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找个地方拴一下马?” 听了他的话谢强满脸的震惊。 这人脸皮怎么能这么厚的? 当初他们的关系可就不见得多好,他娘平日里也没少编排自家,这人怎么做得到两年不见,一回来就让自己帮他拴马的? 自己又不是他的马夫! “这是辛苦钱,就麻烦谢老弟了。” 说话间苏老大就要伸手将自己手里的几个铜板递过去,却被谢强给抽回了手。 “苏老大,我又不是做马夫的,这马我可不会拴,那边的坝子上有棵树,你自己去拴。老大老二,走,咱们回家吃饭去。” “诶。” 两个少年应了声,连看都没看苏老大一眼,跟着谢强就进了村。 苏老大脸上的笑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后又尴尬得回了马车边上。 “蕙兰,你和明乐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去拴马。” “去。” 赵蕙兰眉心微微蹙起,声音里带着些嫌弃。 她早早就说了不用回来,偏生他不听,如今倒是好了,竟然连马都还得自己拴。 苏明乐则是点了点头,静静的站在一旁,没有开口。 他自出生后就很少来过这里。 对于这个村子里的记忆更是少得可怜。 与其到这儿来,他更想待在书房里多看两本书。 第三十六章 苏明乐 等着苏老大将马拴好,一家三口这才进了村子。 正是吃午饭的时候,村里安安静静只有家家户户飘出来的饭菜香味。 看着地上扬起的灰尘泥土,赵蕙兰有些厌恶的皱了皱眉,随后捏着一方绢帕挡住了口鼻。 “还要走多久呀?” 听见她不耐烦的语气,苏老大擦了擦额角的汗,小心哄道。 “我的好娘子,再有一会儿就到了,你莫急。” 苏老大的话并没有安抚住赵蕙兰,相反的,让她更加不耐烦起来。 她早早就说了,明乐可以靠着自己的嫁妆银子来养好,偏生自己的丈夫不听,非得要那所谓的颜面,从他那爹娘那儿拿钱,现在好了,他那个无所事事的弟弟有了牢狱之灾,还不晓得会不会影响了自家乐儿往后的仕途。 她是想不通,这山头村到底哪里好了,让他这么多年一直念念不忘。 苏明乐只跟在了爹娘的身后,一身长衫配着满身的书卷气光是看起来就和村里的其他少年十分不同。 有的人这会儿正端了饭碗拿着筷子在自家院门口聊天,远远瞧见他们过来,有人便眯起了眼睛。 “你们看那不是苏家老大吗?这都有两年没回来了,怎么今天带着媳妇孩子跑回村里来了?” “估摸着是因为苏老三的事情?” “我看不一定,说不定是为了苏家老两口养老的事情。 这现在苏老二病死了,苏老三又去蹲了大狱,苏家老两口可不就没人管了吗? 说不定他们这是回来接人了呢。” 有人扬扬眉,笑着说道。 看着人走近了,他们这才收了刚刚说的话,这笑着点了点头,当做是打招呼了。 苏老大见了他们也是笑着点了点头,连问候也不曾有一句。 看着他们离开,大家这才又讨论了起来。 接了苏家老两口去镇上?不可能的事情! 当初大家有羡慕苏老大娶了个有钱媳妇儿的,不仅带来了许多的嫁妆,甚至还没让苏老大搬去县城那边。 可后来他们也算是看明白了些,这苏老大在家里只怕也是听他媳妇儿的话,得看着她的脸色过日子。 光说苏老大的那间铺子一年能赚二十两银子,可听人说了,他们家的那小子,一年读书就得花销二十两! 这算来算去,苏老大能图到个什么? 也难怪他那铺子这么能赚钱,苏家老两口还整日趴在苏老二一家身上吸血。 感情这是拿苏老二一家的命来贴补给苏老大去了。 众人难免唏嘘。 也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苏李氏能偏心成这样。 “阿娘,阿爹,我们回来了。” 苏家老宅安安静静的没有一点声响,一直到苏老大在院门外拍了拍门,这才听见了屋里细微的声响。 “是,是老大吗?” 苏李氏的声音异常微弱,又过了好一会儿,才见她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从屋里出来。 一瞧见自己那婆婆邋里邋遢的样子,赵蕙兰就恨不得现在立马转身离开。 从前她虽然晓得公公婆婆不怎么讲究,可到底没有邋遢成这样。 这已经是日上三竿的时候,怎么还能是如此样子? 苏李氏昨夜和苏老头大吵一架,一直到后半夜才自己收拾了东西去苏老三的屋子睡觉。 这会儿迷迷瞪瞪了半天才看清了是自家大儿子带着儿媳和孙儿回来了。 “呀,明乐,这怎么突然就回来了呀?” 看见自己孙儿的贵气模样,苏李氏满脸的惊喜。 这可是自己的好金孙! 这瞧着养的倒是真好,只在那儿站着,就让人看得出是个读书人。 也不愧是自己一年掏出十两银子供养的读书人。 “阿奶。” 苏明乐脸上没什么情绪,只是轻声叫了人。 听见孙儿叫自己,苏李氏别提多高兴了,反应过来自己还没开门,又急急忙忙开了院门让他们进到院里来。 “你们快去堂屋坐一会儿,我这就做饭去。” 苏李氏说话的时候还能看见她淡黄的牙齿上挂着些前一天吃的绿菜叶子,引得赵蕙兰犯起了恶心。 “娘,不用了,你先将阿爹叫来,我们有些事情想同你们商量。” 苏老大脸上的犹豫十分明显,可想着他和妻子昨天说的,也只能咬牙开了口。 “这是有啥事呀?” “娘,你快些叫爹也出来。” 苏老大欲言又止的模样让苏李氏脸上的笑意渐渐僵住。 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情? 她也顾不得再问了,只赶忙回了屋子去叫人。 苏老头还躺在床上嗒旱烟呢,一见苏李氏慌慌张张进门,就下意识得要斥责她。 “又是要做什么!” “老大回来了,还带着明乐一块儿呢,说是有事要同我们说。” 苏李氏咽了咽口水,这才将他们回来的事情说了。 “老大回来了?” 苏老头一下子连旱烟也顾不得抽了,赶忙坐起了身穿着鞋就往外走。 因为觉得大儿子娶了个有钱的女人,他们老两口就一直担心儿子会在家里抬不起头,这些年可以说是将家里的银子都补贴给了老大家里。 现在老二死了,老三又去蹲了大狱,难不成他们是想来接了自己到镇上去? 当初村里就有不少人说为什么老大不愿意带着他们一块儿去镇上过好日子,他都只说是他们老两口舍不得村子。 哪里是舍不得? 不过是老大一直没有开过这个口。 现在他们总归是要接自己去镇上了? 苏明乐坐在堂屋的凳子上显得有些拘谨。 他没怎么来过村里,从前模糊的记忆里头,阿爷阿奶的院子也该是干净利落的样子。 今天再来,看着这地上脏乱的模样,就总觉得让人不想多待。 “明乐,来,让阿爷瞧瞧你。” 一出来苏老头就直奔苏明乐过去。 他苏家世世代代都是地里刨食的泥腿子,现在终于是出了个读书人! 看着眼前的孙儿,苏老头只觉得自己这辈子的心愿都已经了了。 苏明乐已是童生的身份,明年就可以参加乡试。 要是当真考上了秀才,自己可就是秀才的阿爷! 苏老头脸上的褶子又深了几分。 第三十七章 争执 “阿爷。”苏明乐起身行了礼,又朝着苏李氏弯腰一拜,惹得苏家老两口笑的眯起了眼睛。 “爹,娘,这次回来我是有事想同你们说。” 看着老两口乐呵呵的样子,苏老大也有些犹豫了。 可对上妻子凉薄的的视线,他还是一咬牙,说出了今天回来的原因。 “爹,娘,明乐明年就要参加乡试了,我和蕙兰准备这一年好生照顾他,我们也晓得家里现在出了事,往后也不需要你们再贴补我们了,我们那铺子每年赚的钱也能够花销。” 苏老大的话一出,苏老头和苏李氏脸上的笑意一瞬间荡然无存。 这话是什么意思? 当初家里咬紧了牙补贴大房一家,就为了让他不会在家里没了说话的地位,现在老二死了,老三蹲了大狱,他们就想和自己撇开关系? “娘……”苏老大知道自己这话确实有违孝道,可要是真的把爹娘接去镇上,蕙兰肯定不会答应。 现在家里一个月的花销就得二两银子,铺子里赚的银子也只够家里吃喝,明乐单独的花销,却是蕙兰从她的嫁妆里拿的。 从前明乐每年的束修都是爹娘给的,他也能说的上两句话,可如今他们连束修的钱都给不出了,自己在那家里哪里还有说话的机会? 他虽然不愿意承认,可事实就是自从成亲之后,家里的吃穿用度样样都是靠着妻子的。 “我们晓得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苏老头这才开口道。 “爹,你体谅孩儿就好,等明年明乐考上了秀才,我们一定将你和娘都接去镇上。 不不不,到时候我一家人都去县城上去。” 苏老大挤出了个笑,苏老头并不搭理,只看了一眼一旁的赵蕙兰和苏明乐,便转身回了屋子。 “娘……” “娘都晓得,都晓得,你阿爹那儿我会替你说说的。 你们先坐会儿,我去做饭,不论怎么说,也还是要吃了饭再走的。 不能饿着肚子……” 苏李氏低声念叨着,当真去了厨房,只留下苏老大一家三口在堂屋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娘,我去外头瞧瞧。” 看出气氛不对,苏明乐率先起身,温声说道。 “去,一会儿记得早些回来,不可乱跑。” “是,阿爹,我出去了。” 少年说完话,便直直去了院外。 爹娘之间的事情他不该听,可爷奶的这个院子又实在让人没办法下脚。 倒是不如出去在村里逛逛。 等儿子走了,赵蕙兰的脸色才彻底冷了下来。 “好蕙兰,我晓得错了。” 苏老大知道她这是生气了,赶忙轻声细语哄了起来。 “我早早就说过不用你爹娘贴补咱们,现在倒是好了,不过是每年的几两银子,闹得倒像是我们的错。” 赵蕙兰最烦的就是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 虽说这男人是自己选的,可当初自己嫁给苏老大的时候可是一分聘礼没要,自打自己嫁过来,家里的哪一样不是自己掏的钱? 她有银子能养得活家里,哪里需要公婆每年贴补的那几两银子? 她并不愿意收,也不想因为这几两银子欠了情,是苏老大口口声声说这是长辈对乐儿的看重,偏得要收下。 现在倒是好了,苏老二死了,苏老三又去蹲大狱了,他们要是再不管着公婆,那就得背上不孝的名声。 乐儿明年就得去考乡试了,要是因为这件事情影响了他的仕途,谁能弥补? “好蕙兰,你莫生气了,我会想到办法的。” 苏老大的皮相生得好,也是因为这,赵蕙兰当初才会看上他。 苏老大知道自己浑身上下最受赵蕙兰喜欢的就是这副皮相,所以即便是成婚十几年,他也都有小心注意着不让自己变得丑了去。 这会儿只是稍微的哄了一哄,赵蕙兰心里的怒气便也消退了些。 说到底自己这公婆也的确没有给自己招来过什么麻烦。 大不了自己每年拿十两银子来给他们做养老钱就是了。 苏明乐一人在村里闲逛,有出来围在一块儿吃饭聊天的人见了他,谁不心里夸赞一声了不得? 这少年当真是站在那儿就让人觉得是读过许多书的人。 他们这村里还能有这样的年轻人,当真是稀罕。 察觉到他们的视线里并无恶意,苏明乐也只是朝他们行了一礼,随后便顺着刚刚过来的路一直朝着村口过去。 山头村说有多穷也算不上,可和镇上比起来,也还是有些差距的。 正走着,只看见前面的院子里出来了一个姑娘,身后则是跟着两个小娃娃。 苏月月也瞧见了朝着这边过来的苏明乐,少女脸上的笑意一僵,随即便冷了脸。 这是自己的好堂哥,也是自家供养着的读书人。 他生得倒是好,可自家阿爹却已经魂飞西天。 自家变成如今的模样与他也脱不开干系。 苏明乐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看,迟疑了一会儿才终于认出了人。 这应该就是自己的三个堂妹。 听闻不久前二叔因病离世了,两家虽然没有来往,却也让人唏嘘。 “堂妹,你们这是要去阿爷阿奶那边吗?” 见她端着碗,少年自然当成了这是要去给老宅那边送去。 却不想跟在后头的苏晴突然哼了一声,然后小小的丫头朝着苏明乐做了个鬼脸,不服气道,“才不是给他们送去的!阿爷阿奶都是坏人!” 苏明乐虽然很少回山头村,可也晓得自己的束修都是爷奶给的。 因此对于自己的堂妹如此说话,也有些不大高兴。 少年微微皱了眉,低声说教道,“堂妹,阿爷阿奶是我们的长辈,怎么可以如此无礼?” 见他这副说教的模样,苏月月眼底闪过一抹厌恶,“你是受益者自然觉得阿爷阿奶极好的,若是让你来试试我们的滋味,还不知道你会是怎么表情呢。” 苏明乐被她说的一冷,少年白净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懊恼。 “月月,这是怎么了?” 不等他再开口,只听见一道清冽的嗓音响起,张若安已经皱着眉过来将苏月月她们护在了身后。 两个少年现在一块儿,张若安要高出一些,身形也要更加强壮,稍黑一些的皮肤让他看起来十分有安全感。 “这是我那堂哥,在说教我们呢。” 苏月月抿了抿唇,说道。 “你既然得了月月家里的好处,又怎么好意思堵着她们说教?你若是有这心思,倒不如去劝劝你那偏心眼的爷奶。” 张若安眼神冰冷,看着苏明乐说道。 少年只觉得莫名其妙,自家何时得了她们一家的好?眼前的这个人又凭什么如此说自己的阿爷阿奶? 第三十八章 离开 张若安将苏月月和两个小丫头护在身后,眸色沉沉,看得苏明乐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与自己这三个堂妹实在不熟,刚刚问话也只是出于好奇罢了。 虽然被反驳了话头,可他心里也晓得自己有些多管闲事,只能抿抿唇,离开了这里。 “月月,你们没事?” 见他离开,张若安这才面露关切的看向了身后的苏月月。 “没事。”少女摇摇头,将手里的碗递了过去。 “这是我阿娘让我端来的,正好你来了,你端回家去。” 碗里是半碗豆腐肉丸子,半斤猪肉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混了一块豆腐进去就能做一锅丸子出来。 两个妹妹还小,这也是能让她们多补身体的做法。 “你们吃就好了,不用送来。”碗里的肉丸子热气腾腾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自家五天能吃上一回肉,月月家里却是难得能吃上一口。 好不容易吃一回肉,又哪里用送一份到自家去? “我娘让我送来,你就端回去吃,多问这些做什么。” 话一说完,苏月月像是怕他会再拒绝,拉着两个妹妹就往自家走,只留下了张若安端着碗肉丸子傻笑。 “阿姐,若安哥是要当我们的姐夫吗?” 苏晴扭头看了一眼傻笑不止的张若安,好奇道。 “不是。” 苏月月抿了抿唇,一口否定道。 “为什么呀?若安哥喜欢你,你也喜欢他,为什么不能让他当我们的姐夫?” 苏静也扭过了脑袋,看了一眼还在原地的张若安,追问道。 她还记得以前阿爹说让阿姐嫁给若安哥呢! 怎么现在就又不行了? “你们两个小丫头脑袋瓜里都装的什么?再不乖乖闭嘴,阿姐就要打你们手心了!” 回了院子,苏月月指着两个小丫头说道,大有她们再问一句,自己就要动手的架势。 “阿姐变成大老虎了!阿姐变成大老虎了!” 两个小娃娃嘴里哇哇叫着,一溜烟跑进了堂屋去。 冯淑珍正在摆弄碗筷,一听见动静就晓得是闺女们回来了。 拿着筷子在她们的额头轻轻敲了一下,这才笑着道,“还不快去洗洗手来吃饭。今天吃肉丸子,不快些的话肉丸子阿娘就都给阿姐吃了。” “不要不要,我们这就去洗手。” 两个小家伙将脑袋摇成了拨浪鼓,颠颠去了厨房。 “月月,你这是怎么了?” 看见闺女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冯淑珍难免担心问道。 “刚刚我们遇见堂哥了。” “堂哥?”冯淑珍眉头一皱,想起了是苏老大家里的苏明乐。 “你大伯一家不是两年没回来了吗?怎么今天还回来了……” 细想了一会儿,冯淑珍这才了然。 现在自己一家生计都成问题,加上之前的事情已经和老宅撕破脸,小叔子又进去蹲了大狱,公婆两人就只能靠着大哥一家了。 加上当初分家的时候公婆偏心,那些地全都分给了大哥,如今公婆没了人供养,也该轮到他们了。 至于是每年拿银子回来还是将人接去镇上过所谓的“好日子”,冯淑珍不用想都晓得最多也就是第一个了。 自己那大哥如果真的有孝心,就不会这么多年对他们不闻不问,连年节礼也懒得送来。 与她想的无二,苏老大一家只在苏李氏那儿待了一个时辰不到就匆匆离开了,临到走前,只留下了二两银子当做他们的孝敬银子。 苏老头的脸色其差,可到底舍不得自己的金孙,还是一路黑着脸将人送到了村口。 “爹,娘,你们快回去。”苏老大一边解着拴马的缰绳,一边朝着身后的苏家老两口道。 “明乐,念书要用功些,也不要累着了眼睛。” 苏李氏恋恋不舍看着自己的孙儿,平日里尖酸刻薄的面相这会儿却尽显可怜。 “孙儿晓得。” 翩翩少年郎只是站在那儿就让人挪不开眼,一直到马车渐行渐远,看不清背影,苏老头这才嗒了一口旱烟,朝着身侧的地上啐了口痰。 “走。” 当初他就觉得自己这儿媳家世太高,自家儿子娶了她肯定会压不住。 这么些年他们老两口可以说是想尽办法贴补过去,结果到头来,还是成了这样。 “苏老头,你这孙儿生得是真俊俏啊。” 有村里人见他冷着脸,故意说道。 “我孙儿自然是最好的。” 苏李氏在一旁瞪了那人一眼,面上是十分的不服气。 “是是是,你家孙儿最好,可再怎么好,怎么也没见他们把你们两个接去镇上?难不成是不愿意?” 那人啧啧两声,弯眉笑道。 从前这苏老头在他们面前那都是明里暗里说着他家如何如何好。 今天倒是见着了。 苏老二一死,他们家不就跟着垮了? 没了苏老二的供养,他们倒要看看,这两人在村里还能怎么闹腾。 “我家孙儿明年就要去参加乡试了,哪里是你们能说得的!等我孙儿考上了状元,我看你们还能说得出什么来!” 苏李氏脸上的刻薄模样又显了出来。 “是是是,你家孙儿最是厉害,可这再厉害,人家也是听他爹娘的,跟你们有啥关系? 两三年不回一次村,只怕下回再回来,还能不能认得你们都不晓得。” 有人讥讽道。 从前因为顾忌她家老大,村里人没少受委屈。 毕竟村里要是真的能出个秀才,往后大家将家里的田地挂在他的名下,也能免了赋税。 可如今这看着,只怕就算人家真的考取了功名,也不会认得这山头村。 既然得不到利,他们又哪里还会继续忍着? 而且听说张家那小子也要去镇上念书了,说不定那张家小子也能考个秀才回来! 毕竟他小时候也跟着学过几天字,那时候人家可都是还夸张家小子聪明呢! 受了一肚子气,苏老头一回家就将自己关在了屋子里。 只留下苏李氏收拾起了院子里的一片狼藉。 他们也让村长去镇上帮忙问了,可人家官差说了,苏老三的情况严重,根本不可能用钱赎人,只能老老实实的在牢里待够了日子。 现在大儿子一家也没法去,就只能留下他们老两口在山头村过活。 第三十九章 着火 月色朦胧,凉风卷挟着秋意而来,将月色完全掩盖。 山头村里家家户户门窗紧挨,只为了能多守住一丝暖意。 睡梦间苏月月好像又一次看见了自己的阿爹。 苏老二生得高大,虽然算不得有多英俊,却也是个浓眉大眼的汉子。 小麦色的皮肤下一双褐色的眼睛十分清亮。 虽然爹娘偏心大哥三弟,可他从来都不放在心上。 对于三个女儿,他也是从未有过嫌弃的心思,只将她们全部当成了宝贝养大。 “月月,快醒醒。” 梦里的父亲面露哀伤,眼中更是担忧不已。 “阿爹……” 苏月月一脸的茫然,可是看见了阿爹,她便有些舍不得醒了。 村里也有许多的女娃娃。 可是她们的阿爹对着她们都是非打即骂,自己的阿爹这样好,她舍不得他。 “月月,乖,快醒醒。” 苏老二的身影越发朦胧,连他的声音也开始变得虚幻。 “阿爹,你别走!” 少女孤零零站在了黑暗里,入目皆是一片漆黑,看不见一点光明。 “月月,快醒醒!” 缥缈的声音不知从何处而起,听得苏月月鼻尖发酸。 冯淑珍双目紧逼,心里的那个人又一次踏进了她的梦里。 “淑珍……” “二郎!我好想你!”冯淑珍将他紧紧抱住,迟迟不愿意撒手。 “淑珍,没事了,我在这儿。”结实有力的臂膀轻轻环住了她,语气里的不舍十分真切。 “二郎……” 冯淑珍睡在床榻上,轻轻低喃出声。 “淑珍,快醒醒,带孩子们离开这儿。” 梦里的苏老二突然变了脸色,将冯淑珍一把推出了自己的怀里。 “二郎!二郎!” 冯淑珍声音悲戚,却再也看见那人。 只留下她在虚空中挣扎哭泣。 苏月月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口干舌燥,浓烟四处弥漫,模糊了她的视线。 发现不对,苏月月赶忙从床上挣扎起身,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四起,浓烟滚滚直冲她的咽喉。 着火了! 惊恐的发现家中着火时,苏月月顾不得其他,只赶忙去摇醒了一旁的阿娘。 家里现在只有两床棉被,便一直是苏月月和冯淑珍睡一间屋子,另一床被子便给了苏晴和苏静用。 现在房子失火,两个妹妹还在另外一间屋里! 冯淑珍眼角的泪还未落下,只听见耳侧传来了女儿的咳嗽和呼喊声。 迷迷糊糊睁开眼,她便发现了不对。 “阿娘!着火了!快出去!” 见阿娘醒了,苏月月说着话便要去开门,却不知是着急还是害怕,这往常极好打开的门却怎么也开不了。 “月月,你让开!” 冯淑珍顾不得穿衣,只憋住了一口气便朝着房门撞去。 只听咔嚓一声,木门被她撞了个粉碎,带着火星的木块四处飞溅,将苏月月拉出屋子,她便再一次冲进了火场。 还有两个女儿在屋里! 苏月月哪里会只让她独身一人再进火场? 加上她本就身体虚弱,这些天下来也没好生休息过,刚刚又撞了门,只怕没有力气将两个妹妹都救出来。 被火烧得变形的门框将木门死死压住,任由冯淑珍再如何拉扯也没能将门拉开。 “阿娘,你让开!” 苏月月环顾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了院子里的柴刀上。 要是再用蛮力,只怕会将整个房子震塌。 苏月月拿着柴刀将窗户砍开,这才憋着一口气钻了进去。 冯淑珍心下一紧,害怕女儿出事,便跟着钻进了屋里。 苏晴和苏静两个小丫头躺在床上生死不明,屋里呛人的烟气让人看不清路。 “小晴!小静!快醒醒!” 冯淑珍红了眼,却见怎么叫也叫不醒两个女儿。 “月月,你快出去,阿娘将你两个妹妹递出去,你好接着!” “好!” 苏月月一咬牙,又翻出了屋子。 冯淑珍抱起苏晴便从窗户递了出去,屋子外头的苏月月赶忙将人接住。 火势越来越大,终于惊动了村里的其他人家。 张婶一家急匆匆过来的时候只看见冯淑珍从屋里往外递着苏静,苏月月则是灰头土脸的将她抱去了院子里。 “淑珍!” 眼看着火势越来越大,熊熊燃烧着的火焰就快要将整个屋子吞没,张婶瞪大了眼睛,赶忙示意丈夫过去帮忙。 可到底是晚了一步。 只看见整个屋顶突然塌了下来,将刚刚还大开着的窗户彻底压垮,让人看不见里头的情景。 张好田被火势挡在了外头,这种时候再想进去救人,只能说是白白送死! 苏月月一双眼睛赤红,顾不得张婶的阻拦,只身一人冲进了火海。 “完了……” 张婶喃喃道,张好田则是看见了一旁的水缸,赶忙拎着一旁的水桶救火。 “阿娘,你快去叫人来帮忙!” 张若安叫了自家阿娘一声,说完就要冲进火场救人,就被自家阿爹给拦了下来。 “你在外头泼水!阿爹进去!” 张好田一脸的严肃,说着话只将水桶里的水兜头浇了一身,然后拍了拍张若安的肩膀,冲进了火场里。 苏月月捂着口鼻,努力的从烟雾中分辨方向。 刚刚阿娘就在窗口的位置,窗户边上支了个小桌,阿娘应该不会有事! 果不其然,在她摸索了一会儿后,当真找到了昏迷过去的冯淑珍。 可因为房梁倒塌砸在了桌上,桌子的一角被砸断,这会儿正好压在了冯淑珍的腿上。 苏月月年纪小,力气也小的可怜,任由她怎么用力,也没办法将冯淑珍从桌子下面拽出来。 “阿娘!” 浓烟呛得她不得不闭上了嘴,可心里的无力感让她几乎绝望。 为什么,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月月!” 张好田钻进火场里并不容易。 房子已经塌了一半,他身形高大,总得避开些。 “张叔!我们在这儿!” 听见张好田的声音苏月月只觉得像是见了救星,赶忙挥手道。 张好田听见苏月月的声音也松了口气,过去才看清是冯淑珍被桌子压住了腿。 费了一番力气将人拉出来,这时候整个房子都已经快要撑不住了,觉得情况不对,张好田只将冯淑珍往肩上一扛,拽着苏月月就冲出了火场。 在他们冲出火场的下一秒,整个屋子便彻底支撑不住,倒塌下来。 晕倒之前苏月月只来得及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阿娘和两个妹妹,没等她扭头看一眼身后这个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家,便晕了过去。 第四十章 流言蜚语 一场大火烧到了后半夜,这才被周围的邻里一起扑灭。 张若安也赶忙去请了村里的王大夫过来。 苏晴和苏静两个小丫头是吸了太多的烟气,只要好好休息几天就行,苏月月则是因为受了惊吓,并没有太大的事情。 可冯淑珍被砸了腿,虽然没有太严重的烧伤,可这一时半会的只怕不能再动,而且这一下子伤到了骨头,也得去镇上的医馆瞧瞧,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冯淑珍躺在三大爷的牛车上面如死灰。 没了。 一切都没了。 家没有了,自己的腿也废了,张姐替自己找的活计也没法再去,什么都没了。 苏月月身上穿的还是睡觉时穿的里衣,怕她着凉,张若安贴心的从家里拿了两件自家阿娘的衣裳给她们母女两个披上。 “月月,你莫担心,都会好起来的。” 少年跟在牛车边上,沉默了许久只说出了这么一句。 他也不知道说什么才能安慰到自己的心上人了。 “谢谢。” 苏月月只是低着头,紧紧握住了冯淑珍的手。 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家会遇到这些事情。 可是她晓得,如果自己真的认了命,娘和妹妹们就会受更多的苦。 一路无言到了医馆,小药童原本已经昏昏欲睡,却被敲门声惊醒过来。 急匆匆开了门,只看见面熟的那位娘子如今面无血色,浑身的烟气让人无法忽视。 “快将人抬进来!” 小药童说完便急匆匆去了后头叫自己的师傅过来。 这娘子从火场里逃出来的! “师傅,师傅,不好了!” 小药童惊呼出声,将还在睡梦中的冯大夫拉了起来。 “怎么了?” 夜间来诊多是急事,他虽然嘴上问着发生了什么事情,手下穿衣的动作却并不慢。 “是从火场里出来的病人!” 冯大夫闻言眉头一皱,赶忙出了房门。 待仔细给冯淑珍把了脉后,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虽然受了些伤,却好歹没有危及性命。 冯淑珍的一条腿被压断,需得上了夹板养伤,身上大大小小的烧伤还有几处,却也不算是有多严重。 到底是运气好。 “你们怎么老是受伤啊?” 小药童看他们一行人面露疲惫,一边问着话,一边替他们煮了壶茶水。 前两天她们才因为受了伤来过医馆,半个多月之前也是那位小娘子手上被划了一条长长的伤口过来。 怎么今天又受了这样重的伤? “谁晓得呢。” 苏月月面露苦涩,冯淑珍则是双目无神,直勾勾盯着房梁。 她始终不明白,为什么自家人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难不成是上辈子自己做了什么恶事,才会让老天爷如此待她们? 如果真的是如此,她宁愿承担一切,只求老天爷能放自己三个女儿一条生路。 看病拿药去花去了五百文,这还不算往后每次来换药的药钱。 如今家里的银子只留下了好不容易从废墟里翻出来的两百个铜板。 她们没有家了。 张婶将她们母女四个接进了自家暂住,却又从村里传出了其他的流言蜚语。 苏李氏本就看不惯冯淑珍一家,如今她们着了火灾,自然是恨不得跑到她们面前大笑三声。 这就是她们的报应! 张若安临到开学,村里有心人却开始传起了他和苏月月的流言。 有人说张家是看中了苏月月的模样,这才接了她们一家到自己家里住下。 更有甚者甚至还编排起了冯淑珍和张好田。 有说张婶这是给自己丈夫接了个小老婆回来,有说他们是想将苏家两个小女儿养大了拿去卖钱,有的说这是他们想将苏月月接到自家去,好给他家儿子暖床。 再说那场火,就成了苏月月状告长辈不孝的惩罚。 看着眼神讥讽嘲弄的混混,苏月月拦住了张若安。 “算了,若安哥。” “月月,他们那样说你!” “没事。” 苏月月摇摇头,转身欲走。 “若安,苏月月睡起来怎么样?舒不舒服啊!” 有混混突然吹了声口哨,语气轻佻道。 张若安双拳紧握,还不等他冲过去打人,只见谢老二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一拳头砸在了那人的脸上。 “我让你胡说八道!” 谢老二一直跟着谢强在镇上干力气活,浑身的腱子肉是村里这些小混混没法比的。 眼看着谢老二一点不留情,一旁的小混混们这才赶忙过去阻拦。 “谢二哥,我没事。” 苏月月上前将人拉开,谢老二这才咬牙瞪了那人一眼,松开了拽着他的衣领。 “月月,你怎么不让我打死他!” “犯不上。清者自清。” 苏月月说着话,故作轻松的耸了耸肩。 谢老二和张若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担忧。 女子的名声受辱,哪里是一句清者自清就可以说开的? 毁掉一个女子最恶毒的方式便是让她名声受辱,无尽的抹黑她。 “不能因为这样的人搭上自己。” 苏月月摇摇头,转身回了张家。 现在家里没了银子,一家人又得吃喝,二百文哪怕是再怎么,也只够自家吃喝一个月的。 这还没算上两个妹妹需要喝的安神药,还有阿娘每七天就得换一次的药膏。 家里如今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丧门星!都是你们害了我儿子!现在好了,遭报应了!张家人也小心些,可别被这几个丧门星给害了!” 苏李氏如今整天不是在张家门口骂街,就是跟着村里的其他老婆子抹黑苏月月。 邻村的那个鳏夫如今还想着买媳妇儿呢! 要是能把苏月月卖过去,她倒想看看这冯淑珍还能活多久! 苏月月哪里不知道自家阿奶的心思,终于在张若安临开学的前一天,苏月月只身去了镇上。 既然她想将自己卖给老鳏夫做媳妇儿,那自己就先将自己卖去给别人做丫鬟! 便是自己入了奴籍又如何?总比去给那老鳏夫做媳妇儿来得好! 卖身的银子就去镇上租个小院,让阿娘和妹妹们可以到镇上去过活,也就不用再听那些流言蜚语。 余下的银子总能撑到阿娘腿好的那一天,只要阿娘好了,阿娘和妹妹就又能活下去了! 只要活下去,往后总会好起来! 第四十一章 自行卖身 自从离京之后,陆行舟就再没睡过一个整觉。 梦里总有阿娘温热的泪,还有阿爹最后的叹息。 他们陆家护国三十载,最后却因为一朝贪念落得如此下场。 整个陆家一百二十三口人,最后只剩下了自己和蔡嬷嬷两个活在这世间。 天边还未泛起一丝朦胧白色,陆行舟就又一次从梦中惊醒。 看着透过窗户洒落进屋间的淡淡月色,少年心里的悲凉之意再次涌上心头。 秋风瑟瑟,吹的床帐肆意飘荡,觉得碍眼,可他如今双腿残疾,竟是连起身挪动也十分困难。 双腿无知无觉,当初在马上驰骋的日子也好似梦中之景。 或许这就是那位师傅所说的天命如此。 蔡嬷嬷也悠悠醒了过来,起身坐在床头,看着被秋风吹的摇曳的烛火,蔡嬷嬷缓了缓心神。 她又梦见了夫人。 夫人说,秋日到了,要酿些桂花酒的。 老爷和公子爱喝。 可这清风镇上没有桂花树,一棵也不曾见过。 屋外吹着凉风,吹醒了她的梦。 夫人和老爷已经没了,如今她还得好生照顾着公子。 摸索着下了床,又仔细穿好了衣裳,蔡嬷嬷这才端着油灯出了房门。 这处院子本是空置了许久的,这些日子里自己也已经费力收拾了一通,可到底是年纪大了,任由她如何打理,也显得有些乱。 厨房里还放着齐县令让人送来的米面粮油,只是这大大的土灶让她有些不大适应。 她从小便是跟着老夫人的,后来老夫人出嫁,她便成了老夫人的贴身丫鬟,老夫人难产而亡,她就一点一点照顾着夫人长大。 如今夫人去了,她也要将公子照顾的好些。 柴禾燃烧时生起的浓烟有些呛人。 蔡嬷嬷扇着手,也难免被熏了口鼻。 听见她的咳嗽声响断断续续传来,陆行舟的心里并不好受。 蔡嬷嬷本身是可以离开的。 在自己被所有的亲戚好友疏离排挤的时候,只有蔡嬷嬷站了出来,然后带着自己一路到了这儿来。 她本该有安逸的日子过活。 烟熏火燎的日子并不好受,蔡嬷嬷本就年事已高,身体也渐渐没了当初的康健,这些日子下来她也曾想过去买一个丫鬟回来,可担心陆行舟会无法接受,这才一直没有开口说过这件事情。 看着手帕上星星点点的血渍,蔡嬷嬷沉默了许久,终究是将帕子收了起来。 或许也该是时候了,她的日子不长了,总不能就这样丢下公子一个人。 望着地上斑驳的月光,少年的目光沉沉,思绪不知已经飘去了何处。 “公子,该喝药了。” 蔡嬷嬷的脸色有些苍白,手上端着碗黑乎乎的汤药,小心翼翼地进了门。 “蔡嬷嬷,放在那儿,我一会儿就喝。” 见他如此痛快,蔡嬷嬷虽然有些诧异,却也高兴他愿意喝药。 “好,那我就放在这儿了。” 将药碗放好,蔡嬷嬷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试探问道,“公子,我想去买个丫鬟回来,你觉得如何?” 少年轻轻点了点头,随即小声道,“嬷嬷,都听你的。” “那好,公子我一会儿就去牙行瞧瞧,你要早些将药喝了。” “辛苦你了,嬷嬷。”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蔡嬷嬷看向他的眼里满是慈爱。 虽然并不应该,她不过是个下人。 可老夫人是那样的好,担心自己在府中会受人欺负,便一直将自己带在身边,后来老夫人走了,她就看着夫人一点一点长大,长成了眉眼与老夫人有几分相似的大姑娘。 后来夫人嫁去了将军府,她便又成了将军府里的管事嬷嬷。 公子也是她看着一点一点长大的。 清水镇只是个小镇子,牙行里的牙人也只能拿的出三个奴籍的丫头。 她们最大的已经十九,最小的不过七岁。 可不论是如何看,蔡嬷嬷都只觉得不满意。 倒也不能说是她太挑剔,实在是想要买回去照顾公子,那七岁的小丫头只怕连盆水都还端不动。 十九岁的虽然有一把子力气,可年纪实在大了些。 公子如今双腿有疾,若是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死了,只怕那丫头起了旁的心思之后公子会受了欺负。 中间那个丫头今年刚满十五,模样长得也还算标志,可只是第一眼,蔡嬷嬷就略过了她。 这小姑娘一瞧就是个软性子,自己想找一个往后能照顾得好公子的,那就不能再买了个软包子回去。 牙人见蔡嬷嬷三个都不满意,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大娘,你若是想买个丫鬟回家伺候人,这个已经满了十九,正是干活利索的时候呀。” 牙人伸手指着年纪最大的那个,卖力推销道。 如今官府严查买卖人口的事情,他们这一行也不好做。 如今自己手里这三个,也是好不容易才买回来的。 眼看着蔡嬷嬷摇了摇头,他又指着中间那个姑娘说道。 “那这个呢。这丫头生得漂亮,年纪也刚及笄,性子软,也不用担心她会起旁的心思。” “我想要个性子泼辣些的。” 蔡嬷嬷皱着眉又将三人看了一圈,最后是还是失望的摆了摆手。 “泼辣的?” 那牙人第一次听见说买丫鬟想要个泼辣性子的! 旁人都念着买个温柔懂事的丫鬟回去,买个泼辣的是要做什么? 难不成是整日在家里骂街唱戏? “是呀,你这儿什么时候能再有新的人来?” “大娘,这要是您都瞧不上,下一次估计就得再有半个月了。要是你愿意等,到时候您在过来?” 牙人挠挠头,无奈道。 “今日麻烦你了。” 蔡嬷嬷虽然有些失望,可到底还是没随意挑一个回去。 半个月的时间她还等得。 给了牙人二十个铜板,蔡嬷嬷便转身出了牙行。 只听见里头的牙人正嘀嘀咕咕说着话。 无非是想不明白怎么还有人想要买性子泼辣的丫鬟回去的。 苏月月一早就出了村子直奔镇上。 为了能快些让人买走,她今天还特意梳洗了一番。 如今官府不让随意买卖人口,像她这般自行卖身的人就得去牙行找一个牙人做担保。 打听清楚了流程,苏月月就又急匆匆往牙行过去。 正往里走,就见着一个老妇人往外出来,一不小心差点摔倒。 苏月月赶忙将人扶住,这才又准备往牙行里去。 蔡嬷嬷刚想道谢,就认出了她是前几日在衙门里状告长辈的那个姑娘。 而她黑色的辫子上,正插了一根稻草。 蔡嬷嬷有些惊讶,伸手便将苏月月给拽住了。 “婆婆,你有什么事吗?” 苏月月有些警惕的开口问道。 自己刚刚可没有撞到这个老婆婆,只是好心扶了一把。 第四十二章 身契 “姑娘,你是要卖身吗?” 蔡嬷嬷指了指她头上的稻草,语气里带着些试探。 她记得这个小姑娘应该就是上次到衙门状告她阿爷阿奶的那个,齐县令不是已经判了让她阿爷阿奶赔给她们母女五两银子吗? 短短几天时间不见,怎么落到了要卖身的地步? “婆婆你要买丫鬟吗?我今年十四,家务什么的我都会,只要五两银子就行。” 苏月月一听便晓得她也是来买丫鬟的,顿时就两眼放光,努力推销起了自己。 其实她也不晓得自己能卖多少银子,五两也是听了村里老人说的话。 村里老人空闲的时候就会聚在一起聊天,她从前就听见他们说哪哪哪买一个小丫头便要五两。 其他的虽然记不清了,可这五两她是记在了心里的。 要是自己真的能卖五两银子,阿娘和妹妹们就能活下去了。 村里如今四处都是自家的谣言,只有离开了那儿,才能让娘亲和妹妹们好好向前走。 “你叫什么名字?” 蔡嬷嬷仔细看了看苏月月。 少女面色蜡黄,身上并没有几两肉,身上穿的衣裳虽然旧了些,却也干干净净没有什么邋遢印子。 而且她的手虽然有些粗,却也干净没有什么泥垢。 “我叫苏月月,是山头村的。” “你的爹娘呢?” 虽然晓得这么问有些不大好,可如果自己真的要将她买回去,那肯定得先试探清楚。 上次在衙门的时候她也听了些,若是今天她说的与当初说的有所不同,那自己也就不用再多做考虑了。 “我阿爹一月前病死了,只留下了我和阿娘还有两个妹妹。 前几天家里突然着了火,如今屋子没了,阿娘的腿受了伤,两个妹妹平日里还得喝安神的汤药,家里没有银钱,我阿奶想将我卖给老鳏夫做媳妇儿,我这才没办法,想去牙行卖身。” 苏月月说这些的时候并没有哭,只是眼神平静像是对从前的苦难并不在意。 曾经的日子已经过去,自己还有阿娘和妹妹,她们得往前看。 见她一脸平静的模样,蔡嬷嬷一时间心里竟然觉得有些愧疚。 十四岁的小姑娘,是如何想通了那些事情的呢? “你会做些什么家务?” “洗衣做饭打扫卫生我都会,要是家里有孩子病人的我也能照顾。要是婆婆不信我,可以去村里问问……” 话说一半突然顿住,苏月月也想起了如今自家在村里的名声有多乱。 嘴里说出的话并不能让人流血,就能将那人推进无尽深渊里去。 自家如今在村里,已经待不下去了。 只能低低道,“我手脚麻利的,绝对不会偷懒。” 蔡嬷嬷抿抿唇,又回忆起了她在衙门里挺直脊背的模样。 如今齐县令还可以庇护他们,可自己和公子的身份并不知道能瞒多久,只要有漏一点风声,他们就会变成过街老鼠一般的存在。 若是那时候自己已经走了,公子总得有人能够护住。 而眼前这个小丫头,的确是如今最合适的人选。 自己并不是什么迂腐的人,她那阿奶做的那些恶心事情单拎出来一条就足以让人唾骂。 她阿奶会一直如此,也不过是仗着孝道两个字。 可这丫头聪明,也能为了亲人不顾自己的名声,这样的人如今少见,却也最是护短。 若是她能一心照顾公子,往后就算自己真的去了,也能放心一些。 “若是我要买下你,你今天能跟我走吗?” 蔡嬷嬷看着苏月月,眼里满是认真。 少女一愣,有些恍惚,她没想到自己会这样容易就将自己卖了出去。 “我,我可以明天就来,我今日是自己出来的,还得回去告诉我阿娘一声。” 她有些窘迫。 虽然自己准备好了卖身当个小丫鬟,可要是真的连家也不回去一趟,她还是有些舍不得。 “你阿娘会同意吗?” 即便对眼前这个小姑娘比较满意,可她也实在不想因为买了她回去而被牵扯到她们家的事情里去。 凡事提前问好才是真的。 “会的。”苏月月肯定道,“人活着得吃饭,只有阿娘治好了腿,妹妹们才能活,我阿娘都晓得的。” 听了她的话蔡嬷嬷还愣了一下,她倒是没想到,这样小的孩子会说出这般话来。 可她说的也的确就是事实。 若是公子也能看得开些,那便好了。 为了以防万一,蔡嬷嬷还是将苏月月带去了衙门签订卖身契。 严捕头一看是蔡嬷嬷来了,还觉得有些惊讶。 在看清了她身后的苏月月时,更是半天没反应过来。 这两人怎么会走到一起去? 在看见苏月月头发上的稻草后,严捕头沉默了下来。 一直等出了衙门,苏月月还是觉得这一切都有些过分顺利了。 “这是五两银子,你拿去。明日我希望能在院门口瞧见你。” 将银锭塞给了苏月月,蔡嬷嬷便转身走了,只留下苏月月站在衙门口久久没能回神。 银子揣在手里沉甸甸的,压得苏月月鼻尖泛酸。 这样就好了,阿娘和妹妹便能够搬来镇上,重新开始。 那天下午的天气十分晴朗,太阳也暖洋洋的不似深秋。 冯淑珍躺在床上,面色惨白如纸,白花花的银锭放在一旁,她却嗫嚅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阿娘,这银子你好生收着,往后咱们家会越来越好的。” 苏月月看见冯淑珍眼角流出的泪花,伸手替她擦掉后絮絮叨叨说道。 “阿娘你也别怪我不同你说,阿爹走了,你的腿上也还有伤,小晴和小静也都还小,不能断了汤药,我本该撑起这个家的,可是我没什么多大的本事,与其被阿奶卖给了那老鳏夫做媳妇儿,倒不如让我去做丫鬟,虽然入了奴籍,可往后我也能替自己赎身,等你和妹妹安定下来了,我也能常去看看你们。 月月没什么用,还求阿娘你莫要生我的气,往后的路还长,你还得带着妹妹们好好走下去。” 苏月月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隐隐带上了啜泣声。 冯淑珍躺在床上无声的掉着眼泪。 她竟然还要让女儿自行卖身来养活家里。 母女两人在屋里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无人知晓她们都说了些什么。 第四十三章 相见 暖橘色的太阳自山侧缓缓升起,为秋色的大地笼罩上了一层暖意。 “月月,我走了,你等我放假了回来看你。” 张若安低头看着身前的心上人,眼里闪着光亮。 “好,若安哥你在书院要多照顾自己。” 少女仰头看着他,嘴角上扬,两个小小的梨涡在唇边出现,一双眼睛微微眯起,看得少年心下一动。 “好。” “若安,该走啦!” 张好田看了看天色,催促道。 “来了!” 少年点点头,只最后看了苏月月一眼,便拎着行囊上了牛车。 往后他就要在书院里长住了。 不过每半月能有一天的假期,他也能回家来看看。 牛车的车轮咕噜咕噜带着少年离开了村子,也带走了苏月月脸上的那抹笑意。 “阿姐,你要走了吗?”苏晴紧抿着唇,一只手紧紧拽着苏月月的衣摆,好似只要她一松手,姐姐就会突然消失一般。 “阿姐还得去主家那儿呀。” 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见她和苏静两个都有些闷闷不乐的模样,苏月月又蹲下身子与她们平视。 “小晴,小静,阿姐走了之后你们就得好好听阿娘的话,知道吗?我晓得你们都是最听话的孩子。” “阿姐,你可以不走吗?我以后少吃一些,我也去山上捡菌子,卖了银子给阿娘治病。” 小丫头眼圈通红,语气里已经带上了哭腔。 为什么阿姐要走? 为什么阿奶和阿爷那样坏,着火的不是他们的房子? “小晴,要听话!”苏月月虎着一张脸,心疼的替妹妹擦了眼角的泪。 “阿姐只是去主家那里做丫鬟,虽然入了奴籍,可往后阿姐还能替自己赎身。 你要是真的想让阿姐快些回家,你就要多吃些饭,快些长大,然后接阿姐回来,晓得吗?” 苏晴点了点头,又吸了吸鼻涕糯糯开口,“那阿姐,你多久可以回来看我们呀?若安哥去念书,他也能半个月回来一次。” “阿姐也不知道,但是等阿娘的腿好一些了,你们可以搬去镇上,这样也就能偷偷来看我了。” “好!那阿姐你要照顾好自己。” 苏静握住苏月月的手,开始了细细叮嘱。 “阿姐,你要照顾好自己,多吃些饭,不能饿肚子,要是,要是他们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让大黄去帮你咬他。” 大黄是经常在村头徘徊的一条大黄狗。 从前家里日子还好过些的时候苏晴和苏静就常常带着家里的一些剩菜剩饭过去喂它。 这两年家里越来越穷,大黄却依旧记得她们的好,每每见了她们,都还会摇摇尾巴叫上两声。 “好,阿姐一定多吃饭。” “阿姐,你不去和阿娘说一声吗。” 看见她拎着小小的包袱准备走了,苏静还是伸手拽住了她。 阿姐要是就这么走了,阿娘一定会伤心的。 “阿姐就不去和阿娘说了,往后你们要多听阿娘的话,一定不能惹了她生气,知道吗?” “我们知道了。” 和两个妹妹嘱咐一番,苏月月便带着她小小的包袱踏上了去清水镇的路。 身后是她生活了十四年的山头村,里头有她的阿娘和妹妹,身前是她往后要生活的地方,是娘亲和妹妹们的希望。 冯淑珍其实已经醒了,这会儿正看着窗外模糊的身影,暗暗抹着泪。 她拜托了张姐去医馆里替自己买些药回来,等她的腿稍微好些了,她就去镇上再找找院子。 往后带着两个女儿住在镇上,就不再回来了。 蔡嬷嬷一大早就在院子里不停往外张望。 其实她心里也没底,不晓得那个叫苏月月的丫头会不会过来。 虽然有了她的卖身契,可要是她真的想跑,这五两银子也实在不好找回来。 不知在院子里转了多少圈还不见人来,蔡嬷嬷便有些急了。 “嬷嬷,你这是怎么了?” 陆行舟坐在窗边看见蔡嬷嬷一直在院子里踱步,难免有些好奇,她已经在院子里走了能有两刻钟了,怎么还不停下? 难不成早晨踱步是有什么说法? “公子,没事,我看这天色也不早了,我先去集市买些菜,中午就喝鸡汤。” 蔡嬷嬷拎着菜篮子便匆匆忙忙出了院子,心里头的失望却是已经装不下了。 难不成自己真的是聪明了一辈子,临到老了,还糊涂了一回看错了人? 罢了,若是她下午再不过来,自己就去衙门里一趟。 蔡嬷嬷刚走,苏月月就一路寻摸到了这里。 这处清水巷的位置实在有些偏,她兜兜转转找了两圈才找见地方。 看着眼前紧闭的大门,苏月月一时间心里有些忐忑。 她也不晓得自己的主家会是怎样的人。 至少昨天看见的那个婆婆面善,应该不会太坏。 在门口给自己做好了心里建设,苏月月这才敲了敲门。 院子里静悄悄一片,听不见任何声响,苏月月有些疑惑,又后退几步左右瞧了瞧。 昨天那婆婆说了,她家就在清水巷子往里走的第五家,门口挂着两个白灯笼,该是这家才对啊。 怎么没人来开门呢? 觉得奇怪,苏月月又伸手敲了敲门,可还是半天没听见动静。 敲门声接二连三的响起,陆行舟坐在窗前有些疑惑。 难不成是蔡嬷嬷忘了带什么东西? 心里如此想着,他下意识就想起身出去开门,可双腿毫无知觉让他一下子险些从轮椅上摔下去。 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门外的敲门声却是渐渐停了。 这一下子陆行舟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若是门外站着的不是蔡嬷嬷,那又会是谁呢? “有人在家吗?” 少女清脆的声音从门外响起,落进了陆行舟的耳朵里。 哪里来的姑娘? 这是陆行舟的第一想法。 他和蔡嬷嬷搬来这清水镇之后与外人就从来没有过交集,又怎么会突然有一个姑娘到家门口来敲门? “有人在家吗?” 苏月月又敲了敲门,见还是没人应答,干脆坐在了门口的台阶上。 她刚刚来来回回找了两遍,这里的确是清水巷的第五户人家,整条巷子也只有这一家门口挂着两个白色灯笼。 那她就没有找错地方,难不成是那个婆婆还没睡醒? 心里正觉得奇怪,只听见身后的院子里传来了一阵细微的声响,随后便是大门被打开的声音。 “姑娘是要找谁?” 犹豫了一会儿陆行舟还是坐着轮椅转到了大门口,将大门打开了一道缝隙。 谁晓得入眼便是一个身形消瘦的姑娘,两人一个坐在轮椅上,一个坐在台阶上,这一下正好来了个四目相对。 陆行舟吃惊于她是前几日状告长辈的那个小姑娘,怎么会突然到了自家门口来。 苏月月则是被陆行舟的模样惊住了。 眼前的人穿着白色的细棉外衫,头发被梳理得十分整齐,少年剑眉星目,高挺的鼻梁下是一张紧抿的薄唇,这会儿正微微蹙眉看着自己,即便他双腿患疾,却也挺直了脊背,一点不像是清水镇上的人。 苏月月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如此想,可眼前的这位公子,的确和镇上的人不大一样。 便是被大伯娘一直好生养着的堂哥,与他也无法相比较。 第四十四章 月钱二百文 反应过来自己失了礼数,苏月月赶忙低头道,“我是来找蔡嬷嬷的,她昨天花了五两银子买了我,我家中有些事情得回去处理,约了今日早晨在这儿相见。 我寻了两圈才找见这个地方,但是她好像不在。” 苏月月有些尴尬。 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刚刚自己那样盯着人家看,着实有些冒犯了人家。 “蔡嬷嬷去集市上买菜了,你先进来。” 陆行舟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有些不大自在,更是下意识的想要快些回到屋子里去。 “多,多谢。” 苏月月也十分拘谨,眼前这人的身份貌似不一般,她也不知道该叫什么,只能低着头进了院子。 “你,你先坐着歇会儿,蔡嬷嬷一会儿就该回来了。” 犹豫了一番,陆行舟还是叮嘱一句后便自行进了屋子。 他不大习惯用如今这副模样见到外人。 心里的那道坎也实在很难跨过去。 看着他费力的上了那个木板搭出来的斜坡,又静静地关上了门,苏月月回过头,开始仔细打量起了周围的环境。 这间院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入门的右手边是一块半大的菜地,不过如今正空置着,里头还生了些杂草,菜地边上还有一口水井,让苏月月有些惊讶。 能在自家院子里打一口水井的,都是殷实人家。 往前瞧,正对门的是一间堂屋,两侧各有一间屋子,院墙的左右两边则是两间偏房,右侧两间屋子之间用一个厨房相隔,另一侧则是在墙角的角落处修了一间茅房。 等了能有一刻钟还不见蔡嬷嬷回来,苏月月也不好再继续干坐着。 看着院子里乱糟糟的菜地,她到底没忍住,撸起袖子便开始在地里除起了杂草。 如今已是入了深秋,这菜地好好收拾出来也还能种些白菜小葱。 到时候真正入了冬,也能吃的上新鲜的绿叶菜。 陆行舟原本是想躲在屋子里看书打发时间,可不知道为什么,书里的字就像是变了模样,怎么也静不下心来瞧。 正烦躁间,屋外又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实在好奇那姑娘在做什么,陆行舟还是低头从窗户间的缝隙往外瞧了瞧。 只见那身形瘦弱的小姑娘这会儿挽了袖子正蹲在院子里除草,她的身旁这会儿已经堆了许多的草杆。 似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苏月月一扭头就瞧见了他。 少女浅浅一笑,然后继续埋头苦干,只余下了陆行舟久久不能回神。 对于自家新买回来的这个小丫鬟,他突然就多了几分好奇。 蔡嬷嬷只在集市外头逛了一圈就匆匆赶了回来。 临到家门口也没看见外头有苏月月的身影,蔡嬷嬷只觉得失望至极。 莫不是那小丫头真的只是为了骗自己那五两银子? 忧心匆匆的开了门,结果她刚一抬头,就瞧见了已经收拾完了菜地,正拿着扫帚打扫院子的苏月月。 “蔡嬷嬷。” 苏月月有些拘谨的叫了人,随后又赶忙开口解释起了今天早上的事情,“我先前没来过这边,今早来的时候就在外头绕了两圈才找见地方。” 蔡嬷嬷瞪圆了一双眼睛,视线在苏月月身上上下打量了许久,这才有些不敢置信的开了口,“是,是公子替你开的院门?” “我见门口没人,就多敲了几遍,或许是公子以为来了客,就,就替我开了院门。” 苏月月不明白为什么蔡嬷嬷会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只心里祈祷她不要因为自己来得晚了而生气。 蔡嬷嬷僵硬的点了点头,又将视线落在了被收拾整齐的菜地上。 “这也是你弄的?” 她年纪大了,莫说是除草挖地,就是弯腰熬药都会隐隐作痛。 原本她还担心苏月月身形瘦弱,结果没想到自己这是捡了个宝。 “我瞧着菜地空着,想着收拾出来种些白菜小葱什么的,免得天冷了不好买新鲜菜吃。” 苏月月说完只觉得自己做事有些太过莽撞。 毕竟主家还未开口自己就擅自做了主,若是碰见那些心思较细的主家,只怕会觉得自己多事。 “真是个能干丫头。” 蔡嬷嬷看了看整整齐齐的菜地和被她打扫的干干净净的院子,心里别提多满意了。 “行了,你收拾收拾,跟我一起去厨房,一会儿我教你怎么熬药,你也好学着些。” “是,蔡嬷嬷。” 苏月月点点头,将地上的渣子铲好,这才跟在蔡嬷嬷的身后去了厨房。 院子里的声音小了,陆行舟莫名松了口气。 明明曾经家中奴仆数十人他也未曾有一丁点的不自在,可如今却连多了一个丫鬟也会觉得浑身不自在。 看着自己毫无知觉的双腿,少年心里涌上了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厨房里蔡嬷嬷将买回来的鸡好生放好,这才拉过了苏月月的手,一脸慈爱的看着她。 “你是个好娃娃。” 被她拉着手这么说,苏月月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往后在家里叫我嬷嬷就好,你也看见了,这家里只有我和公子两个人。要不是我年纪大了,也不会买个丫鬟回来。 说是丫鬟,我只希望你能将公子照顾好。” “好。” 苏月月认真点头道。 自己既然已经成了这家的丫鬟,自然该照顾主家的。 她并不觉得自己入了奴籍就如何低贱。 如果不选择卖身为奴,或许自己的下场会更惨一些。 她自觉家里遭遇的那一场火并非意外,最大的可能便是自己的阿爷阿奶动了手脚。 如今不过是自己卖身为奴就可以让阿娘和妹妹离开村子,这是一次很划算的买卖。 “公子姓陆,也是个苦命人,他如今性子有些孤僻,除了吃饭送药什么的,你也不用进他的那间屋子,我自会去打扫。 你便一日三餐的做着,再熬了汤药送去就行。” “好,我记下了。” “对了,还有,在外要少提家中的事情,一定要记下。” 蔡嬷嬷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有些紧张道,“若是遇见了什么不认得的人敲门,能不开便不开,平常只管顾好家里的事情便是。 往后我每月给你两百文的月钱,只要你安心在家里做事,也不会亏了你的好处。” “是。” 一听每个月还能有两百文的月钱,苏月月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了。 每个月两百文! 她还不曾晓得做丫鬟也能有月钱! 看见她满眼亮晶晶的样子,蔡嬷嬷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疼起她来。 这也是个命苦的孩子。 第四十五章 下落 一连在陆家待了几天,苏月月都有些恍惚了。 这哪里是做小丫鬟能过的日子? 只是第一天蔡嬷嬷就带着她去置办了两身新衣裳,不仅是置办了新衣裳,连冬天的棉鞋也给她买了两双。 之后的几天里她也只需要每天熬三次汤药,然后打扫打扫屋子和院里的卫生,换洗的衣裳并不多,她也只需要三天洗一次。 陆公子整日待在屋子里很少出来,凡是与公子有关的事情都是蔡嬷嬷亲自去做,她整天干完了那些活计,就再没什么事情可做。 而厨房的事情也多是蔡嬷嬷来做,她只需要跟在身侧打打下手。 与家中做饭不同,蔡嬷嬷做的饭菜总是好看又好吃,见她好奇,蔡嬷嬷也高兴教她些门道。 空闲的时候蔡嬷嬷会和她聊聊天,看她实在无聊,就让她去外头自己逛一逛街去。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蔡嬷嬷看自己的眼神总有一种长辈对晚辈的慈爱感觉。 虽然很莫名,但是她也十分喜欢。 “月月,你一会儿去集市上看看有没有卖鱼郎,若是有,就买条鲈鱼回来,今天晚上我们吃清蒸鲈鱼。” 蔡嬷嬷一边纳着鞋垫,一边看了看在一旁差点扎破了手指的苏月月道。 “好。” 小姑娘笑嘻嘻起了身便要走。 “这三十文前你拿着。”说着话,蔡嬷嬷伸手就从腰间取下了一个荷包,从里头数了三十个铜板出来。 “嬷嬷,我这儿还有银子呢。” 第三天的时候蔡嬷嬷就给了她五十个铜板,只说让她出去的时候别兜里没有银钱傍身。 现在那五十文钱都还在自己的荷包里没有动过呢。 “那是你的月钱,这是让你去采买的钱,哪里能一样。不过我可是说了,鱼买成多少银子就是多少银子,你可不许给我虚报了去。” 蔡嬷嬷故意虎着一张脸吓唬她道。 “我晓得的。” 苏月月知道蔡嬷嬷是在逗自己,也笑嘻嘻应了声。 看着她出了院子,蔡嬷嬷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这小丫头命苦,却是个聪明的人。 这几天下来自己也仔细观察了她这个人的脾气秉性。 不得不说的是,这小丫头虽然性子有些倔,但没有坏心,自打她进了陆家之后,就再没提过她的娘亲和两个妹妹。 她分得清主次。 如今她是陆家人,便不会颠倒了位置。 至于公子对她看法如何…… 蔡嬷嬷只瞧了瞧主屋的方向,随后摇了摇头。 总得一步一步慢慢来。 当初陆家出事之后公子也曾在京都受了不少的排挤,从前与他称兄道弟的公子少爷们纷纷对他避之不及。 那段日子自己并不在京都,也不知晓公子到底是如何撑过来的。 如今距离那件事情已经过了半年之久,只希望公子能快些缓过来。 苏月月拎着菜篮一路直奔集市。 现在已经过了晌午,集市里的百姓也少了大半,只余下一些零零散散的人和苏月月一样,左右瞧着摊位上摆着的东西。 “月月?” 苏月月正四处张望着想瞧瞧哪里有卖鱼的卖鱼郎,结果忽然听见一声惊呼从身后响起。 杨梨花看着眼前的小丫头只以为自己这是出现了幻觉。 前几天月月突然就不见了影子,她们问淑珍月月哪里去了她也闭口不谈,苏李氏那个老虔婆就整日到张家门口去指桑骂槐,说什么是淑珍将月月卖去给旁人做了老婆。 村里人如今说什么的都有,淑珍却是怎么也不肯说出月月的下落。 可她又怎么会出现在镇上? 面前的姑娘如今长了些肉,脸上的皮肤没了之前的蜡黄,反而多了一些血色,身上也穿着崭新的棉布衣裳,和当初在村子里瘦瘦弱弱的样子大有不同。 “杨婶。” 苏月月没有选择视而不见,而是笑着上前去打了招呼。 “月月,你这是?” 杨梨花一双眼睛睁得老大,连带着语气里也满是疑惑。 “我现在在当小丫鬟呢。” 苏月月对于自己的身份并没有觉得尴尬,反而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你什么时候……” “家里走水没了住的地方,加上我阿娘受了伤也得花钱治病,我就用五两银子将自己卖了,如今正在一户人家里做小丫鬟呢。 几天不见,杨婶你过得咋样?” “都挺好的,就是婶子不晓得你的事情,刚刚没吓着你?” 杨梨花讪讪道。 “没有的事。杨婶你要是没什么事情,我就先过去了,主家今晚让我买鲈鱼回去呢。” “诶,你去忙。” 听闻她还有事,杨梨花赶忙摆手道。 至少亲眼看见了月月如今没什么事情,回去说给淑珍听了,她也能好受些。 将捡来的山货卖完,杨梨花就急急忙忙回了山头村。 几天下来汤药喝了两副,腿上的膏药也换了几次,冯淑珍已经能自己拄着根棍子走一走了。 张好田一早就去了镇上帮工,张婶则是和冯淑珍坐在一起纳鞋垫。 这纳好的鞋垫拿去镇上卖,也能卖十文钱一双。 不过她纳的可不准备卖给旁人,而是给自己那儿子准备的。 不过是几天没见着他的面,张婶只觉得空落落的,少了些什么。 “淑珍!淑珍!张姐姐!” 杨梨花风风火火进了门,也顾不得捏一把苏晴和苏静的脸蛋了,直接一路跑进了冯淑珍住着的偏房去。 “梨花,你这是咋了?不晓得的还以为是后头有狗在追你呢!” 张婶笑着翻了个白眼,夸张的说道。 “婶婶,大黄不咬人!” 门外的苏晴听见张婶的话顿时不答应了,只软乎乎反驳道。 “好好好,不是大黄追的,不是大黄追的!” 两人对视一眼,都哈哈大笑起来。 又给自己倒了碗水喝进肚里,杨梨花这才赶忙摆手示意她们停下。 “我今天在集市上碰见月月了!” 她的话音刚落,冯淑珍脸上的笑就彻底僵在了那儿。 “这是咋回事?” 张婶一愣,有些诧异的追问道。 “我今天在镇上卖菌子和木耳,结果就瞧见个人影和月月生得很像,我那么一叫,结果还真是她!” “她,她如今过得咋样?” 冯淑珍双手止不住的颤抖,眼泪也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往外落着。 “月月如今过得不错,我瞧着她脸上长了些肉,身上也穿的是新棉衣,整个人都很精神。 她说她那个主家今晚要吃鲈鱼,还让她去采买,那户人家对月月应该是很不错的。” 杨梨花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冯淑珍的方向。 自己能懂她为什么不愿意告诉大家月月的下落了。 可即便是这样,自己也能猜到,只怕这些天里她对月月的担心从未少过一分。 如今她知道了月月过得不错,应该也能安心一些。 第四十六章 顾家卖鱼郎 在集市里转了一圈也没瞧见有卖鱼郎的身影,苏月月刚准备转身回去,就瞧见一个打着赤膊的少年挑着两个水桶正浑身淌水的往着这边过来。 少年瞧着身形高大一些,手臂上鼓起的肌肉随着他的动作跳动着,集市里有的小妇人已经看红了耳尖,年纪大一些的娘子则是嘻嘻哈哈打趣道。 “顾家二郎,你今日怎么来的晚了呀?” 旁边的大娘子这会儿拎着菜篮,揶揄道。 “大娘子说笑了,今日江里起了大浪,顾着护船,这才来的晚了些。” 顾二郎说着话,将装满了鱼的木桶往地上一搁,这才又拿了挂在脖颈上的帕子下来擦拭起了身上的水珠。 桶里的鱼儿们十分活跃,顾二郎刚擦拭干净了身上的水渍,就又会被鱼尾溅起的水珠浸湿。 一来二去顾二郎干脆也懒得再管,只摆好了木桶开始卖鱼。 围在周边的大娘子小媳妇儿们纷纷问起了价,不到半刻钟就已经陆陆续续买光了一桶的江鱼。 苏月月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挤不进人群里去了。 不论是买鱼的还是瞧热闹的人将顾二郎的摊位围的水泄不通,一点缝隙也没留出来。 “多谢各位娘子捧场了。” 顾二郎生得很是俊朗,他并非是那种翩翩公子的模样,而是身形健壮一脸正气,让人瞧了就会觉得十分有安全感的长相。 “哪里是捧场,分明是二郎你卖的江鱼滋味好。又新鲜肉质又紧实,家里人都爱这一口。” 有位娘子捂嘴笑道。 众人会如此也并非全是因为顾二郎生得一副好皮囊,而是因为他家的江鱼全都是每天早晨现打上来再挑到镇上贩卖的。 新鲜的江鱼价钱和其他人家卖的相差无几,有时候还能再便宜一些,谁会不愿意常来光顾呢? 再配上如此标志的少年人,大家也自然会多照顾些生意。 心里念着买条鲈鱼回去,苏月月硬是在一旁等了两刻钟才瞧见人群渐渐散了些。 兴高采烈的挤进去时,只看见顾二郎手里拎着最后一条鲈鱼准备递给身前的一个姑娘。 那姑娘穿着淡粉色长裙,脸上点了脂粉,很明显是特意打扮过的模样。 “还有鲈鱼吗?” 苏月月伸长了脖子往桶里瞧,却只看见了夹着鱼鳞的江水在桶里起着涟漪。 “今日的鱼卖光了,只余下这最后一条了。”顾二郎有些尴尬的开口解释道。 “啊……好。” 难免有些失落,苏月月道了谢,便准备转身离开,却不想顾二郎突然叫住了她,随后又看向了面前的姑娘,“秦小姐,今日你已经买了三条鱼了,这条就让给这位姑娘。” 并非是顾二郎仗着秦小姐对他的心意而多管闲事,只是看着秦小姐每次买了鱼后随意送给旁人的样子觉得心里有些无奈。 自他去年开始来这清水镇卖鱼,秦小姐就雷打不动的过来光顾。 若是她爱吃这江鱼也就罢了,可她每回买了鱼之后要么随意送给了旁人,要么就是丢给了乞讨的乞丐。 原本是为了吃鱼才想着来他这儿买鱼的老主顾有的连着几次也买不着一条鱼,干脆也就不再来了。 虽然能有人将鱼买了他也应该高兴,可若是丢了真正的主顾,往后秦小姐走了,他的鱼又卖给谁去? 秦小姐听闻他让自己将鱼让给旁人原本还有些不满,侧头瞥了一眼一旁的苏月月,这才转口答应。 “那行,你就将这鱼卖给她。” 秦小姐傲娇的扬了扬下巴,大有一副施舍的姿态。 这小丫头生得这样丑,自己可不信顾二郎是看上了她,多半是想替自己省些银子。 如此一想,秦小姐看向顾二郎的眼神越发炽热了起来。 她家里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阿爹说了,让她早些找个儿郎入赘秦家,往后才能将家里的产业全都归拢过来。 清水镇上的人家就这么几百户,她看了谁都不觉得好,偏偏是这顾二郎最合她的心意。 只可惜自己已经堵了他快要一年了,这顾二郎还是不开窍的模样。 “多谢这位小姐了。”苏月月高高兴兴接了鱼,又极其认真的朝着秦小姐道了谢,这才问起了价钱。 “这鱼多少银子。” “鲈鱼十文钱一斤,这条鱼一斤六两,你给十六文就是了。” 顾二郎手脚麻利的扯了根棕榈叶从鲈鱼的鳃部一穿又打了个结,这才将鲈鱼递了过去。 “多谢。” 掏了十六个铜板递过去,苏月月拎着鲈鱼就喜滋滋出了集市,只余下了秦小姐和她的丫鬟拦着顾二郎不让他离开。 “还请秦小姐让小的一条路。” 顾二郎面露无奈道。 “你连一个小丫鬟都给一个好脸色,怎么一向着我,就是这副冷脸?” 秦小姐今年十六,是被家里给娇养着长得的姑娘,偏偏对上这顾二郎,他就像是个木头一样不开化,让这位娇娇小姐也没了办法。 “秦小姐,小的还得回家渡船,劳烦你让一让路。” 顾二郎的阿爹早年渡船的时候坠了江,只余下了他阿娘拉扯了两个孩子长大。 只可以命运不饶人,他小妹儿时重病烧伤了眼睛,连带着他的阿娘这么些年也拖垮了身子。 因此自从满了十四岁,顾二郎就跟着村里的其他打鱼人学了渡船打鱼来养家糊口。 一连三年过去,如今家里的情况好转了不少,他便每天早晨渡江一回,然后打了鱼到镇上来卖,然后再回江边渡船,只为了能多攒些银子好带妹妹瞧病。 当初也有人劝他入赘秦家,那样就可以早早拿了银子带他妹妹去瞧病。 可是他做不到抛下娘亲妹妹两人相依为命,自己入赘秦家的事情来。 “秦小姐,我早早便说过了,我打鱼来卖只是为了养家糊口,若是你全买了去,往后我的那些主顾买不到江鱼,我如何养家。” “那你直接入赘到我秦家来不就好了?我家里有五间铺子可以养你,你又何必整天如此辛苦。” 秦小姐皱了眉,眼里满是不赞同。 自家这样好的条件,他为什么总想着卖鱼卖鱼? 莫说是每天的两桶鱼了,就是就是四桶五桶,她也能全部买光了去。 “对秦小姐无意,也不可能入赘哪家,秦小姐还是早日另觅良人。” 顾二郎摇摇头,挑着两个木桶便要离开。 秦小姐还想阻拦,可看着桶里的江水就快溅出来弄脏自己的衣裙,她还是后退几步拽过了一旁的小丫鬟挡在自己的身前。 哪晓得眼看就要溅出来的江水又突然落回了桶里,顾二郎只朝着她们点了点头,随后便快步离开了集市。 周围有瞧热闹的人哄笑一片,最后纷纷摇头离开,只留下了脸色铁青的秦家小姐。 “小姐,我们回去……” 小丫鬟胆怯的开口问道,却被秦小姐狠狠一眼瞪了过去。 第四十七章 烛火摇曳 苏月月回陆家的时候蔡嬷嬷正坐在院子里朝着屋外张望。 这人怎么出去了大半个时辰还不见回来? 集市离清水巷不过三条街的距离,只是去集市里买条鲈鱼,应该也用不了这么久的时间才是。 担心她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蔡嬷嬷只觉得心神不宁,像是怕丢了孩子的长辈。 “蔡嬷嬷,你这是在看什么呢?” 在蔡嬷嬷第三次走到院门前的时候陆行舟到底没忍住,问出了声。 “我这不是担心月月吗。只是去买条鱼,怎么半天都不见回来。” 蔡嬷嬷小声解释道。 她就怕月月是被拍花子的人给拍走了去。 “她都已经十四岁了,总不会走丢的,一会儿就该回来了。” 陆行舟揉了揉眉心,有些无奈道。 如今倒是好了,这苏月月都快成了蔡嬷嬷的眼珠子了。 护得紧。 “公子你这话说的,月月也才十四岁,还是个孩子呢。” 蔡嬷嬷嘴上不满道,心里却是已经放心不少。 她只希望公子能早些将月月看做是自己人。 陆行舟没再说话,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继续看起了桌上的书。 “嬷嬷,我回来啦。” 过了一会儿只听见院门砰砰直响,门外传来了苏月月的唤声。 陆行舟看了看院子,却不见蔡嬷嬷的身影,又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她出来,无奈之下只能自己转着轮椅出了屋子过去开门。 等了一会儿才听见院门打开的声响,苏月月刚要拎着鲈鱼邀功,就看见了板着一张脸的陆行舟。 “公,公子……” 话要出口就被她赶忙咽了回去,苏月月一下子差点没被自己憋死。 “快进来。” 陆行舟没有多说其他,说完这一句就转着轮椅再度回了屋子里去。 拎着鲈鱼的苏月月有些无措,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惹了公子生气,只能蹑手蹑脚关了院门,然后拎着鲈鱼去进了院子。 “嬷嬷,你看,我买回来的鲈鱼。” 蔡嬷嬷正在堂屋里坐着,一见着她苏月月就拎着鲈鱼过去邀功。 “好好好,这鲈鱼买的真好。” 蔡嬷嬷也伸手在她的脑袋上摸了摸,然后才拎着鲈鱼要回厨房养着。 还要过一会儿才做晚饭,先不急着杀鱼。 “嬷嬷,你怎么不去给我开门呀。” 苏月月跟在蔡嬷嬷后头撒娇问道。 “我不给你开门,你不也进来了吗?” 蔡嬷嬷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这才将鲈鱼放进了水缸里去。 “可是公子不是要看书吗。让他来给我开门,总觉得不大好。” 苏月月挠挠头,对于公子给自己开门这件事情她总觉得怪怪的。 “公子的那些书都已经看了不知多少遍了。今日天气还好,我倒是想让他出来多转一转。” 蔡嬷嬷说话的时候眼神里带着些无奈。 公子哪里是真的能在屋里坐得住的性子? 当初的公子最是喜欢和好友到城郊去骑马撒欢,若是到了春秋,就总爱结伴上山打猎。 只是如今患了腿疾,这才不得不坐在桌前看书罢了。 苏月月没再说话,只是替蔡嬷嬷捏了捏肩膀,跟在一旁听她说话。 “公子自幼习武,小小年纪就已经能和老爷打上几个来回,从前他性子顽皮,也没少被老爷责罚,不过不管老爷如何罚他,他也还是整日往外跑。 后来老爷也想到了法子治他,只要他犯了错,老爷就去他的玩伴家里找他们的爹娘,一来二去也就没人再陪着他整日出去捣乱了。” 蔡嬷嬷说着陆行舟儿时的趣事,听得苏月月咯咯直笑。 少女银铃般的笑声从厨房里飘了过来,也打乱了陆行舟看书的心境。 如今正是适合打猎的日子。 可他莫说是骑马了,就连站起来也无法做到。 少年神情怅然,看着菜园里翠绿的小葱,又想起了京郊外的草地。 只是可惜,那都是从前的梦了。 “公子的腿不能治好了吗?” 苏月月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公子如今看起来除了腿伤貌似并没有其他问题,又为什么整日都要喝着汤药呢? “大夫只说想要恢复正常十分艰难,公子的腿是年初时在雪地里冻伤的,只能靠着这副汤药调理身子,可到底能不能恢复,全看老天爷如何想。” 回忆起那时的场景,蔡嬷嬷心里还是心疼的不行。 那时候公子被人送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已经快要失去血色了,唯有一双腿被冻得通红发紫,太医说了,若是再回来的晚些,只怕公子的一双腿都得彻底截下才能救回来一条性命。 也是那次公子救驾有功,这才让皇上最后留下了他一条性命。 陆府被抄了家,只有夫人从前给她的养老的那几百两被她放在了自己的小院里。 不过也好在还有那笔银子,否则光是公子如今每月要喝的汤药,自己都怕供养不起。 “是这样啊。” 苏月月一直就很好奇公子的腿到底是怎么受的伤,如今晓得是被冻伤的,这才了然。 难怪公子的腿总是会发痒红肿,只是不晓得冯大夫有没有办法能将公子的腿治好。 晚饭时看着被端进屋里的饭菜,陆行舟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伸筷子夹了一块鲈鱼入口。 鱼肉入口鲜甜,没有从前吃的那些鱼肉腥臊,倒是让陆行舟有些惊讶。 不愿意点灯,蔡嬷嬷便和苏月月坐在了院子里的小桌上吃着晚饭。 蔡嬷嬷也跟着吃了一筷子鲈鱼,随后便惊讶开口,“月月,今天这鱼你是在哪儿买的?怎么吃起来这么鲜?” “是一个叫顾二郎的卖鱼郎卖给我的。他生意好,刚看着他来就有好些人过去抢着买,我等了两刻钟才挤进去。” 苏月月回忆起下午时候的情景就觉得好笑。 “是那个挑着水桶来卖鱼的顾家二郎吗?” 听她说起顾二郎,蔡嬷嬷这才想起了自己每次下午去集市都会听见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儿笑着谈论一个叫顾二郎的人。 原来那是个卖鱼郎? “就是他。我挤进去的时候就剩这一条鲈鱼了,本是要卖给另外一个人的,不过他说那位小姐已经买了三条鱼了,就让给了我。” “那你的运气倒是好。”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话,声音自然而然传到了陆行舟的耳朵里。 卖鱼的顾二郎吗? 少年抿抿唇,看着碟子里的鲈鱼便有些失了兴趣。 吃过了饭,苏月月这才轻轻推开了陆行舟的房门,小声问道,“公子,你吃完了吗?” “你进来端。” 陆行舟身形笔直的坐在窗边,低声道。 见他借着外头的光亮还在看书,苏月月从怀里摸出来了一个火折子点燃了油灯,这才将油灯递了过去。 “公子,天色暗了,点了灯看书能不伤眼睛。” 说完,她这才端着碗筷出了房门。 烛火被风吹得晃了晃,就像是少年的心境一般。 第四十八章 归家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经过了半月,看着专心择菜的蔡嬷嬷,苏月月到底是没能说得出口。 “月月,你这是怎么了?” 见她在自己身边磨磨蹭蹭了半天也没开口说一句话,蔡嬷嬷倒是有些坐不住了。 “嬷嬷,我,我有件事……” “你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说起话来吞吞吐吐的。” 放下了手里的菜叶,蔡嬷嬷皱眉看着苏月月道。 “我,我今天想请一天假,我想回去看看我阿娘和两个妹妹。” 苏月月说话的时候有些窘迫,自己不过刚来半个月,就想要回去,也实在有些不好。 “是吗……” 蔡嬷嬷停顿了一下,仔细回忆了一下苏月月来的时间,的确已经过了有半个月,这才点了点头。 “那行,今天你就回去看看,不过夜里得回来,还得给公子熬药,你可不能忘了。” “好!谢谢嬷嬷!” 苏月月满脸的高兴,没忍住抱着蔡嬷嬷便亲了一口,吓得她半天没回过神。 这么多年了,她哪里遇见过这样的小丫头? 反应过来自己做的似乎有些过火,苏月月也被吓了一跳。 “嬷嬷,对不起,我太激动了些。” 少女红了脸,结结巴巴道。 “行了行了,你快回去,莫忘了晚上要早些回来。” 蔡嬷嬷板着一张脸推了推她,随后又从荷包里摸出来了一个小小的银角子。 “这银角子你拿好,也买些东西带回去。” “嬷嬷,不用的,我这儿还有呢。” 苏月月连连摆手,这才逃也似的离开了院子。 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蔡嬷嬷摇了摇头,心里却觉得暖洋洋的。 倘若这小丫头是自己的孙女,那该多好啊。 一直到吃午饭的时候没看见苏月月,陆行舟这才有些疑惑问道,“嬷嬷,苏月月呢?” “月月已经来了家里半个月了,我准了她一天假,让她回去看看家里人。” 蔡嬷嬷看着陆行舟微微蹙起的眉,心里暗暗发笑。 “我怎么不知道这事。” 少年语气里有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的隐隐不满。 “她或许是怕你,所以只来问了我。公子找月月是有什么事吗?” 蔡嬷嬷笑眯眯的看着他,只等着陆行舟回答。 “没什么事。” 少年惊觉自己竟然会在意起了苏月月的去留,难免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或许是太久没有接触到其他人,他竟然会在意起了一个小丫头。 真是,奇怪的很。 “既然没事,那公子就快些吃饭,一会儿我再去热一热汤药。” “嗯。” 少了一人,陆行舟总觉得有些不大习惯,可明明从前也是他和蔡嬷嬷两个人一起吃饭的才对。 苏月月揣着一百文便去了糕点铺子。 一共买了四盒点心之后还剩下了六十文,她又花了二十文割了一斤猪肉,这才搭了牛车往山头村赶去。 因为牛车并非是山头村的,她只给了一文钱在路口下车,便自己拎着东西走回了村子。 村里正是做饭的时候,家家户户炊烟袅袅,村里的男人们则是在村口的广场上闲聊谈天。 苏老头和其他几个老大爷坐在广场边的石凳上一边嗒着旱烟,一边说着哪家的闲事。 “苏大哥,你家老二家里的那个苏月月,当真是被你那儿媳妇卖给鳏夫做老婆去了?” 有人眯了眯眼,问道。 “可不是吗!那丫头本来就是个黑心肝的,这下被她娘给卖了去,怎么也没见她到衙门告她娘去?” 苏老头没说话,一旁的其他人却是开了口帮腔道。 “那苏老二家里着的火说不定就是报应呢。不然怎么旁人家都没事,偏偏是她家走了水?” 有人啧啧两声,往身旁啐了口痰。 “那可就不清楚了,说不定哪天惹了什么人,家里就会走了水,是,阿爷?” 苏月月笑眯眯的站在苏老头身后,吓得几个老头汗毛直立。 在背后说人是非却被正主给抓了个正着,当真是吓人。 苏老头差点连旱烟都给掉在地上,听了她的话只觉得后背一凉,随后便攥紧了旱烟,并不开口。 “苏,苏丫头,你这是,这是回来看你娘了?” “是啊,我主家让我今天休息一天呢。我就想着回来看看,倒是没想到,我阿爷和你们在这儿说我的事情呢。” 苏月月还是笑眯眯的看着他们,十四岁的小丫头笑起来让一群活了大半辈子的人都觉得毛骨悚然,然后纷纷起身告辞往着自家去了。 见他们走了,苏月月也不在多留,只冷着脸看了苏老头一眼,就拎着东西从他边上走了过去。 看见她的背影,苏老头目光阴沉,险些将手里的旱烟给折成了两半。 张家这会儿的气氛有些凝重。 今天就是书院放假的日子,可要是若安回来发现月月已经不在了,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这是张婶最担心的事情。 她也已经问过了淑珍,月月如今对若安并没有那方面的感情,她总不能挟恩图报,让月月嫁给若安。 可现在月月已经去了别人家做丫鬟,若安问起,她们又能怎么说呢? 正纠结着,只听见院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苏晴和苏静的动作最快,赶忙上去开了门。 “阿姐!” “阿姐回来啦!” 小丫头们一看见是苏月月,顿时就两眼冒光,高兴的叫嚷起来。 一听见她们的叫嚷声,冯淑珍便撑着棍子从堂厨房里走了出来。 “月月?” “阿娘。” 时隔半月再次看见家人,苏月月说不难过只能是假的。 可真到了这个时候,她又并没有泪意出来。 阿娘的腿已经好了许多,两个妹妹也比当初在家里的时候长了些肉。 这就已经够了。 “月月,你怎么回来了?” 张好田一脸的诧异,毕竟他可是打听过,一般的丫鬟卖身之后就是主家的人了,莫说是回家看看亲人,就是连想出一趟门也是不被主家允许的。 怎么月月今天还赶回来了? “我想着今天若安哥要放假,就想今天回来看一看。” 说是看一看,苏月月也不过是担心他知道自己去当丫鬟了会接受不了。 就算他们两个之间没了可能,可她也不想张婶为难。 至少现在还不是适合告诉他实情的时候。 “好孩子,快进屋里来。” 张婶知道苏月月是担心若安回来之后知道实情后没了念书的心思,心里一阵感动。 “张婶,这是我买的糕点和猪肉,你拿去。” 苏月月说着话,就递了猪肉和两盒糕点过去。 余下的两盒,她准备让妹妹送一盒到谢家去。 毕竟要不是有杨婶带着阿娘去捡菌子,自家也不能撑到现在。 剩下的那一盒,就留着给妹妹们解解馋。 第四十九章 三十多年前的真相 张若安回来的时候兴致勃勃直往自家赶去。 路上遇见了村里人朝他打招呼,他也只点头回应。 书院里的日子过得还算平静,他因为年纪大些,从前的底子薄弱,这半月来都是与那些年纪很小的孩子待在同一个班上。 不过念书并没有想象中的困难,这也给了他不小的自信。 “阿娘,阿爹!我回来啦!” 少年拎着行囊进了院子,只看见苏月月坐在院子里正择着菜。 “月月。” 少年人的眼睛一亮,快步走了过去。 半月不见,月月又长了些肉,看起来比自己离开那会儿要好了不少。 “若安哥。” 苏月月笑着点了头。 他瘦了些。 不过精神气还是在的。 如此便好。 “我的儿啊,快快快,快进来让阿娘好好瞧瞧。” 张婶原本正在厨房里和面,一听见是张若安回来了,连手也来不及洗便急匆匆出了厨房。 看见儿子正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张婶没来由的红了眼。 半个月不见,他瘦了一圈。 “哭啥哭,儿子回来这不是好事吗!” 张好田说着话,伸手接过了张若安手里的行囊,这才带着人进了堂屋。 “若安。你是今天晚上就得赶回书院还是明早再急着回去?” “我今天晚上就得赶回去,明早还有早课,不能迟了。” “这么快就要走?” 张婶有些舍不得儿子,这么多年他们一家三口都是一起过的日子,虽然儿子不过是去镇上念书,可她就是没由来的舍不得。 “阿娘,下次我再早些赶回来多陪陪你和阿爹。” 张若安知晓阿娘的心意,只笑着说道。 “不用太早了回来,念书也累人的很。” 张婶刚想抹泪,就想起自己手上还沾了面糊,张好田便贴心的替她拭去了眼角的泪。 “娘,其实都还好的。” “行了行了,你快回屋里休息一会儿,我去厨房做饭去了。” 张婶摆摆手要将人赶去房间,却看见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了院子里的苏月月身上。 知晓儿子的心意,张婶和张好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见了无奈。 淑珍妹子已经直言了两个孩子间的不可能,可他们又该怎样告诉若安呢? 罢了,随他去。 夫妻俩齐齐摇头,不再管他。 “月月,我来帮你择菜。” 少年一拢衣袍,自然而然的坐在了苏月月的身侧。 “不用,若安哥你去屋里休息一会儿。” “不用休息,在书院里的日子挺轻松的,并不累人。”张若安摆摆手,将装菜的簸箕从她的膝盖上拿了过去。 “你这半月过得如何?” “挺好的。”苏月月只点了点头,继续低头择菜。 气氛冷了下来,张若安看着手里的菜尖,又兀自开口说道,“书院里的学生不多,一共就只有五个班,因为我底子薄弱,先生将我分去了年纪最小的那个班上。 那里头都是些五六岁的小娃娃,就我一个高高大大的坐在他们后头。” 想象到他坐在一群小娃娃里头的拘束模样,苏月月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了便好。” 少年松了口气,看向苏月月的眼神里满是眷恋。 在书院里被分配到年纪最小的班里他并不觉得丢人。 他答应过阿娘要好生念书,往后考中秀才,再考个举人回来。 往后他要给月月最好的生活。 他一步一步总会走到高些的位置去。 “那你在书院里还吃的习惯,住的习惯吗?” “起初两天是有些不大自在的,后来过了几天就好了。 我本也是个粗人,住着住着就习惯了。不过我在书院里碰见了你的堂哥。” 说到这儿,张若安试探着看了看一旁的苏月月。 他可还记得前几日那苏明乐拦住月月说教她们的事情。 “他在书院里怎么样?” 沉默了一会儿,苏月月还是有些闷闷的开口问道。 自己那堂哥往年的束修都是自家挤出来的,若是他在书院里并不认真念书,自己就要去问问他,到底有没有长了良心。 “他是先生最喜欢的学生。先生说,明年的乡试他最有希望考上秀才。” 张若安抿抿唇,又紧接着道,“月月你放心,我也一定会好好念书,早些追赶上他。” “你说这些做什么,你念书是为了自己,为了张婶和张叔,和苏明乐又有什么关系。” 知晓自己这是说错了话,张若安想再辩解,却见苏月月已经起身端了簸箕往厨房去了。 只留下他一个人呆呆坐在院子里。 搞不清状况。 苏老头一回家就摆了张臭脸,苏李氏见了只觉得莫名其妙。 “你这是摆了臭脸给谁看?出去都还好好的,怎么一回来就是这么副脸。” “还不是你生的好儿子!当年非得娶了这么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如今生下来的三个贱种没一个是我老苏家的样子!” 一想起苏月月那阴阳怪气的模样,苏老头就觉得心里起火。 当初生下来自己就该把那贱丫头丢河里淹死! 一想起苏老二那张脸,苏老头就只觉得胸腔里气血翻涌,说不出的烦躁。 “你现在怪起我了?当初不是你出的主意吗?是你将我卖给了他,现在怪在我头上了?” 一说起这事苏李氏就腰杆挺得笔直。 这件事情藏了三十多年,自己也背了这三十多年的黑锅。 “你!” 苏老头没想到她会如此反驳,当即就变了脸色。 “谁能想到你会怀上那个孽种!” “他如何就是孽种了?他不也是你大哥的孩子吗!” 回忆起当年的场景,苏李氏只恨得咬牙切齿。 当年自己刚生下了老大不久,家里的银钱就被他偷去赌了个干净! 后来老大生了场大病,家里实在拿不出银子,他就出了那么个馊主意! 苏老头还有个嘴歪眼斜的哥哥,不过因为生得丑,一辈子也没娶上过媳妇儿。 苏李氏刚嫁到苏家来的时候他就曾上门来说过想要共用一妻的想法。 不过那时候苏李氏严厉拒绝了这个提议。 可那年家里的银钱被苏老头偷去赌了个溜干净,他竟然背着自己去找了他哥哥,用五两银子将自己给“卖”给他了整整一月。 为了能救回儿子的命,苏李氏也咬牙忍了下来。 担心这件事情会被旁人发现,苏老头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半夜将他那哥哥骗去了山上,然后一把将人推下了山崖。 可谁能猜到苏李氏会就这样怀上了苏老二? 随着她的肚子一天天变大,苏老头的脸色就没有一天是好过的。 苏李氏也曾去看过大夫,可大夫说了,若是她打了这胎,往后身子就会落下了病根,再想怀上孩子,只怕是难于登天。 那时候的苏老大身体孱弱,三天两头的病气,苏李氏这才不得已生下了苏老二来。 这也是这么多年来他们夫妻二人一直不喜欢苏老二的原因。 第五十章 发簪 “你在外头受了气往我身上撒什么?你要是有本事,你去将惹你的那人发火去啊!” 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苏李氏也彻底没了耐心。 自己这都已经是半截身子埋在土里的年纪了,哪里还愿意继续被他这么欺负! “好啊你,胆子肥了是!吃我的用我的,竟然还敢这样同我说话!” 苏老头怒目圆睁,举着手里的旱烟杆就要往苏李氏的身上砸。 “你打,你把我打死了,往后我就在地底下等着你!到时候我就喊你哥去!他的种就被你给害死的!” 苏李氏这一嗓子将苏老头给彻底镇住了。 这么多年一向是他把控着苏李氏,还从来没有这样过。 心里的火气渐渐消了下去,心里的害怕也逐渐升了上来。 “你打呀!你莫以为我不知道,老二家的那把火,就是你半夜去放的!旁人不知道,我还能不晓得?” “你,你胡说什么!” 苏老头一双眼睛瞪得老大,里头满是不可思议。 她如何晓得是自己放的那把火? “你就是想一把火烧死了她们,这才半夜出了院子,跑去她们的屋子后面点了火!” 苏李氏一脸什么都知晓的笑容,看得苏老头后背发凉。 “你,你莫要胡说!” “我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得很!”苏李氏说完也不再搭理他,只自己去了厨房做饭,徒留下苏老头一个人跌坐在了堂屋里。 他没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都被苏李氏看在眼里。 要是,要是她去镇上告官?那自己和老大一家会如何…… 他的好孙儿还没有考上秀才…… 自己还没有当上秀才的阿爷…… 视线落在了桌上的瓷碗上,苏老头心下一横,已经生了歹念。 陆家因为少了个苏月月,一整天都要安静不少。 陆行舟没了看书的心思,只将这一切归咎在了树上叽叽喳喳的麻雀身上。 “公子,你这一整天都只看了一页,莫不是有什么心事?” 蔡嬷嬷看在眼里,却只当什么都不知晓。 “今日的麻雀实在吵得很。”少年抿抿唇并没有过多言语,修长的手指却一直有规律的敲击着桌面,这是他不耐烦的下意识动作。 “我瞧着今天的麻雀倒是没有平日里的聒噪,今日的太阳暖和,麻雀也在树上晒太阳呢。 公子你还是出来也晒晒,总比一直待在屋里要好。” 蔡嬷嬷一边笑着说话,一边将被子挂好,然后拿了根棍子细细拍打。 南方的秋天实在有些凉了,正好趁着今天出太阳,将被子拿出来晒一晒,夜里睡觉的时候也舒服一些。 陆行舟没有开口,只是将书册合上,闭目养神起来。 见他不愿意出屋子,蔡嬷嬷只悄悄弯起了唇,然后继续专心拍起了被子。 虽然闭上了眼,可陆行舟下意识还是会想起苏月月的模样。 小姑娘生得实在不能算是多漂亮的人,唯有笑起来的时候那两个梨涡让人侧目。 便是这样的姑娘,怎么就让他总会记起呢? 陆行舟实在有些想不通。 从前京都里有那样多的世家小姐,生得再如何漂亮的都有,他却都入不了眼,对着如今这个小丫头,他又怎么会如此挂念? 实在是怪了。 张家的苏月月原本是想帮着去收拾碗筷,却被张婶给抢了去。 “月月你好生歇着,这些事情让婶子来就是了。” 苏月月有些不知所措,却也只点了点头,去了阿娘她们住的偏房里。 “月月,你告诉阿娘,这些日子你过得怎么样了? 你那主家可有欺负你?” 冯淑珍拉住苏月月的手,伸手在她的脸上摸了摸。 “阿娘,我在那儿过得极好,主家只有一位患了腿疾的公子和一个极好的嬷嬷。 公子虽然话少,却也不会为难我什么,嬷嬷更是将我视作了家人。 否则今日我也不会有假回来。” 苏月月笑着与她说了许多这半月以来的趣事,倒是让冯淑珍放心了不少。 “月月,你那主家当真有这么好?” “阿娘,我骗你做什么。” “待你好就行,阿娘如今最担心的就是你了。 若是你受了什么委屈,阿娘都不知晓该如何对得起你阿爹。” “阿娘……” 苏月月将冯淑珍抱住,又仔细替她拍了背,这才松开了手。 “对了月月,你张婶问过我了。她说若安对你有意,若是你愿意的话,待过了一年孝期,她便替你赎身回来,让你们两个成婚,阿娘直言了实情,你是如何想的?” “我们到底已经不是同路人了,今日我回来,也只是不想让若安哥晓得我的事情之后影响了他念书。 如今我只想做好了陆家的小丫鬟,再没有旁的想法。” 苏月月摇摇头,细细说道。 “对了阿娘,你的腿如今怎么样了?” “好多了,大夫说只要再换几副膏药就能单独下地走了,估摸着再有一个月就能恢复过来。” “那就好。小晴和小静的情况还好吗?” “喝了安神的汤药就也还不错,不过夜里有时候会哭着醒过来,也只能再喝一段日子瞧瞧。” 冯淑珍叹了口气。 “慢慢来。”苏月月点了点头,还想说什么,只觉得鼻尖一痒,连连打了几个喷嚏出来。 “你这是着凉了?” “不晓得,应该不是。”苏月月挠挠头,也有些疑惑起来。 莫不是谁在背后说自己的坏话? “对了阿娘,你有让人去镇上帮忙打听房子的事情吗?我听着村里的人还是那般说话……” “我让你谢叔帮忙去镇上瞧了,当初我想要定下的那间院子人家已经租出去了,在想找到便宜的院子,只怕有些困难。” “阿娘你不用担心,我空了也去镇上转转,总会遇见的。” “那好,就是辛苦你了。” 冯淑珍有些心疼道。 “不辛苦的,只要你和妹妹们都好好就行。” 母女俩说了许久的话,苏月月这才出了屋子。 屋外张若安正坐在院子里发呆,见苏月月出来,才有些紧张的站起了身子。 “月月,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若安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那你怎么都躲着我?” 少年有些委屈道。 半个月不见,结果刚一回来自己就惹了月月生气。 他实在是不应该。 “若安哥,我只是同我阿娘说些体己话,哪里是生你气了。你别多想。” 苏月月扶额笑道。 “你没生我的气就好。”少年松了口气,这才又从怀里摸出来了一根木头发簪,满眼期待的递了过去,“这个送你,我觉得这簪子和你相配,就买回来了。” “若安哥……你不用如此,我用不上簪子,只消用两根发绳就已经够了。” 苏月月示意他看了看自己脑袋上的两个发髻,笑着说道。 一连两次被拒绝,张若安也不气馁,只自我安慰没事。 月月如今正是孝期,与自己疏离些也是应该的事情。 第五十一章 饴糖 日头渐渐西斜,苏月月也有些着急起来。 她还得回镇上去。 就是不知晓若安哥什么时候回去。 见她一直坐立不安的样子,张若安难免好奇,只皱眉问道。 “月月,你这是怎么了?” “没,没事。”苏月月摇摇头,将话题扯远了些。 堂屋里张婶正看着两人的背影思索着什么。 “孩子他娘,你这是看什么呢?” “你说,月月她爹要是没死,他们两个能走到一块儿去不?” 这个问题她这几天一直在琢磨。 可思来想去的,她愣是想不明白。 “那可说不定,就算月月他爹没病死,只怕也得被苏老头他们给活活吸死。 而且月月是个有主意的,真要是说起来,两个孩子其实还不一定合适。” 张好田摇了摇头,小声说道。 “为啥不合适?” “你想啊,月月那是在苏家老两口这么多年的压榨下活下来的,咱们若安这么些年受过什么委屈? 最多最多就是咱们从前忙,让他去月月家里吃了几回饭,再不就是念书的事情拖到了现在。 可对着月月来说,他这十几年过得还不轻松吗? 月月那孩子该是能找着更聪明些的人。” “你这话啥意思?觉得若安不聪明?” 张婶眼睛一瞪,怒气冲冲瞧着张好田,吓得后者赶忙改口道,“不是咱们若安不聪明,是他日子过得太顺心了,和月月不大合适。 起初我只想着他若是喜欢,那就让两个孩子多接触接触,他们往后是过他们的日子。 可自打上回月月自己跑去卖了身之后,我就晓得了,月月这孩子有主见,也不会想着靠旁人。 咱们若安不行。” 听完他的话,张婶难得沉默了下来。 即便她不愿意承认,可事实的确和孩子他爹说的一样。 但凡月月的性子再软一些,她们一家就不可能还能活的到现在。 如今村里的流言蜚语已经能将人压得喘不过气,可即便是这样,月月也大大方方的回来了。 对于她来说日子只要还能过得去,那便有千百种法子。 若是换成了自己,只怕卖身之后也就不会再回来了。 村里的这些话便是自己听了也觉得难受得很。 她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小丫头,又是如何撑下来的呢? 而且她大可不用今天回来这一趟,今天能赶着回来,那便是替了若安考虑。 若安这十几年里没受过什么委屈,也没碰见过什么难事。 两人若是真的在一块儿了,说不定还不见得能走得多长久。 想通了事情,看着两人的背影她也觉得有些惋惜。 怎么这么好的姑娘,人家就看不上自家儿子呢? 张若安哪里晓得自家人和着苏月月都在自己面前做戏? 这会儿还高高兴兴的与苏月月说着书院里的趣事呢。 眼看着太阳就要落山,坐了一整天的陆行舟也有些沉不住气了。 这天都快黑下来了,那苏月月怎么还不见回来? 莫不是被拐子给拐跑了? 想到她瘦瘦小小的一个,陆行舟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就她那模样,该是不可能的。 既然拐子都瞧不上她,那她人又上哪儿去了? 陆行舟彻底坐不住了,转着轮椅就出了房门。 刚出房门,他又停在了斜坡下面。 自己这是要做什么? 不过是一个小丫鬟,丢了就丢了,自己为何要这样担心? 陆行舟在院子里都快把轮子转出火花了。 蔡嬷嬷则是坐在菜地边上斜眼看着他。 瞧,这就是少年人的心思。 拧巴又直白。 只要公子能慢慢接受了月月那丫头,那便好说了。 不过这一切发生的比她预计的要快得多。 或许也是因为在京都时的那些日子,公子受了太多的委屈。 如今好不容易遇见一个待他好的,他自然会放在心上些。 回想起今日大夫对自己说的话,蔡嬷嬷脸上的笑意渐渐被忧愁给代替了下去。 再有半年时间了。 一直到月亮高挂天幕,苏月月终于是风尘仆仆的回来了。 蔡嬷嬷开门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愠怒,只下一秒就又悄悄挂上了笑。 知道她这意思是说公子也在院里,苏月月点点头,便等着蔡嬷嬷训话。 “苏月月,今日我仔仔细细告诉了你,要赶在夜间回来熬药,怎么这么晚了才回来?莫不是不想干了不成?” 蔡嬷嬷清了清嗓子,这才严厉问道。 “你若是不想干了,我就将你发卖到别处去!” 一旁的陆行舟听了她的话原本还是赞同的点着头,听了后半句就又立马摇了摇头。 “嬷嬷,今天太晚了,别打扰了旁边的邻居。” 少年有些不自在的开口道。 蔡嬷嬷一听只捂嘴偷笑,随后才装作一副勉强的模样开口道,“算你运气好,今日太晚了,就饶过了你这一回。赶紧收拾收拾去熬药去!磨磨唧唧的难不成是想让我请你进来?” “我晓得了,嬷嬷。” 苏月月低着头,语气里满是委屈。 见她一路低着头去了厨房,陆行舟只觉得心里闷闷的,说不出的不是滋味。 这也不过是回来晚了些,嬷嬷也没说什么重话,莫不是她哭了? 要是没事,又怎么会低着个脑袋进来? 少年思绪乱飞,苏月月却是已经回了厨房熬药。 蔡嬷嬷见陆行舟欲言又止的模样,知晓他是将事情当了真,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只身回了屋里去。 一直等到苏月月将汤药熬好也不见她出来,犹豫了一会儿,苏月月还是端着汤药敲响了陆行舟的房门。 “进来。” 以为是蔡嬷嬷,陆行舟只闷闷答了话。 “公子,药熬好了。” 苏月月低着头进了屋子,解释道,“嬷嬷好像睡着了,汤药得趁热喝,我就先送来了。” 原本还想发火的陆行舟这下也只能将嘴给闭上了,只悄悄拽了拽被褥,将自己干瘪的两条腿紧紧盖住。 “行了,你出去。” “好,公子你记得趁热喝药。” 苏月月说完便准备转身离开,却又听见他小声问了一句。 “今日回家去看了吗?” “回去看了。” “那为何今日这么晚才回来?” “回来的太晚,没有牛车,我只好一路跑回来了。” 苏月月一五一十回答道。 “行了,你也快去休息。” 陆行舟没再多问其他,只摆摆手将人赶了出去。 看着一旁的汤药,少年抿了抿唇,仰头一口喝了下去。 苦涩的滋味从舌尖蔓延至整个口腔,让他想要作呕。 这汤药的味道实在难闻,可自己却不知道还要喝上多久。 正沮丧间,他的眼角余光瞥见那瓷碗边上似乎还放着什么东西,伸手拿来一瞧,只见是一颗裹了一层糯米纸的饴糖。 陆行舟有些愣神,回想起刚刚苏月月的身影,竟然下意识的将饴糖收了起来。 这算什么? 将自己当成了小孩子那般哄吗? 他负气想着,手却已经将饴糖装进了一旁的小匣子里。 第五十二章 新棉褥子 天气越发寒凉,苏月月几次都是夜间被生生冻醒过来。 可要是将窗户关的严严实实,屋里又会闷得发慌,若是将窗户打开一条缝,那整个屋子里都凉飕飕的让人无法忍受。 在床上抖了一夜,终于是熬到了天色大亮。 看着她眼下乌黑的眼圈,蔡嬷嬷便晓得她这是一夜都没能睡好。 “月月,你换件厚实些的衣裳,跟我去一趟布庄,我们去买几床厚实的被子回来。” 蔡嬷嬷也揉了揉自己发酸的肩膀。 从前在陆府一到冬天就会燃炭盆或者点暖炉。 倒是没想过清水镇会如此冷。 冷便罢了,还是突然一下的冷成这般。 她一把老骨头也有些撑不住了。 “好。” 苏月月点了点头,换了件衣裳便跟着蔡嬷嬷一起出了门。 清水镇的布庄只有一家,如今天气冷了生意也要好上一些。 看着眼前的棉布褥子,蔡嬷嬷一时间没了主意。 这往年夫人公子用的都是塞了鸭绒的被子,这清水镇没有不说,就算有,自己如今也买不起那一百两一床的鸭绒被。 见她纠结,苏月月只略作思索了一番,便看向了一旁的伙计。 “咱们这儿有新棉花弹的褥子吗?” 那伙计一听她问有没有新棉花弹的褥子,登时就晓得这是来了一笔大生意。 赶忙点头应道。 “有的有的,小娘子你稍等一会儿,我这就去抱一床来让你瞧瞧。” “那就麻烦你了。” 蔡嬷嬷听得一头雾水,苏月月便拉过了她的手,小声解释道。 “这两年听说是北边种棉花的人家多了起来,送到咱们这儿的棉花也就更多了些,前两年镇上就出了用棉花塞的褥子,听说新棉做的褥子不仅暖和,还软乎乎的很是舒服。 公子的腿本就是冻伤,如今到了天气寒凉的时候只怕会更难受些,若是这新棉褥子真的有传的这么暖和,公子夜里也能睡得好些。” 见她一脸茫然的模样,苏月月又解释了一句,“这是我听我阿奶说的,我伯娘去年给我堂哥买了一床新棉褥子,被我阿奶拿着在村里炫耀了三天,所以我晓得一些。” 听她说完,蔡嬷嬷的脸色闪过了一抹心疼。 真是不晓得这样好的孩子,怎么就遭了那么多的罪。 两人说话间伙计已经抱了床新棉褥子回来了。 褥子松松软软,看起来巨大一床,抱着却并不多重。 “这是八斤重的新棉弹的褥子,你们可以摸摸,不仅里头是装的新棉,外面的布料也是用的细棉,现在天气凉了,要是夜里能盖着这褥子睡觉,那别提多暖和了。” 伙计说着话,拉开了褥子让两人伸手摸了摸。 蔡嬷嬷原本还有些不信,真的摸着了,这才觉得不可思议。 从前的棉只用来做衣裳和面料,倒是从来没有塞进过褥子里, 她做小丫鬟的时候盖的是塞麻的褥子。 后来跟着老夫人之后便得了两床塞丝絮的褥子。 再后来夫人嫁去了将军府,自己跟着过去,便也分得了一床羊毛褥子。 可今天这新棉褥子这般舒服的,她倒是第一次遇见。 虽然比不得蚕丝和鸭绒的松软轻巧,可这新棉只是这么一摸,就让人觉得舒服。 “这褥子您看怎么样?若是喜欢,就可以直接定下。现在我们布庄里一共还有十床,要是错过了这次的机会,再想买这新棉的褥子,就得多等上半个月了。” 伙计说着话,朝两人挤了挤眼。 示意她们若是喜欢,还能再杀杀价。 “你这褥子是如何卖的?” 杀价方面蔡嬷嬷并不拿手,毕竟她曾经过得日子并不需要她亲自杀价,总有下人来做。 苏月月便首当其冲拉开了杀价的序幕。 “这位小娘子,咱们这儿的新棉褥子都是论斤来算的。 新棉二百文一斤,这一床褥子八斤便是一两六钱,外头的褥套都是新棉的料子,便算你三百文,一套的话一共一两九钱,就是不晓得你们要多重的褥子?” 伙计笑着说道。 “我们就要这八斤重的,不过这价钱你得再少一些。” “若是你们当真要买,那我就给你们便宜十文钱,只要你们一两八钱加九十文。” “这价钱还是高了些。”苏月月摇摇头,一旁的蔡嬷嬷便开了口。 “你们这儿八斤重的褥子有几条?” 伙计一听明显一愣,随后两眼放光,满脸期待的看着她,“大娘,我们这儿八斤重的褥子有五条,不晓得你能买几条走? 若是买的多,我就再给您便宜一些。” “五条全买下的话你能便宜多少?” 蔡嬷嬷并不觉得一两九钱一条褥子有多贵。 毕竟这新棉褥子的确暖和。 对于她来说也值得这个价钱。 一旁的苏月月却是傻了眼。 五条褥子? 这是要一条给公子换上一条吗? “若是您当真能全买了,那就算您一两八钱加五十文条!” 一听只少了五十文一条,苏月月便迷了眼睛。 虽然这新棉褥子的确舒服,可这清水镇的人一个月的月钱不过七百文,纵使这褥子再如何好,也没多少人会舍得花上两个月甚至三个月的月钱来买一条褥子。 否则自家阿奶去年也就不会依着这一件事就在村里念叨了三天。 “一条褥子加褥套一两五钱,若是能行的话我们就直接买了,若是不行,那我们就再看看。” 苏月月笑眯眯的看着眼前的伙计,后者则是一听这价钱便愣住了。 这一条褥子加褥套本该卖一两九钱的,她这一开口就让少了四钱,五条可就是二两银子! 这小娘子还真敢杀价啊! “这价钱太低了些。”伙计连忙摇头拒绝道。 这价钱虽然也有的赚,可利润却降了不少,他也没办法做主。 “那你再说一个诚心的价,也莫再漫天要价。” 苏月月依旧是笑着看着他,让那伙计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犹豫了一会儿,他也的确不想放过了这一门生意,只咬牙道,“最低就一两七钱一套,若是你们要,我一会儿就让人给你们送到家里去,也免了你们来回折腾。” 知道这价钱还能再谈,苏月月便也不着急了。 既然他会愿意降价,那说明这新棉褥子在清水镇的确不好卖,既然都是不好卖的东西了,价钱也肯定能再杀一杀。 “一两六钱一套,你去问问你们掌柜能不能行,要是行的话我们就直接买了五套带走。” 一听她又杀了价,伙计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可一想到能一次卖出去五条褥子,他便也咬牙应下,匆匆忙忙去问了掌柜。 最后蔡嬷嬷便只花了八两银子买下了五床褥子。 和最开始那会儿相比,直接省下了一两五钱! 第五十三章 偶遇 担心陆行舟平日在屋里看书会觉得冷,买了新棉褥子后蔡嬷嬷又特意带着苏月月去买了些竹炭回去。 一般的木炭烟重灰大,她怕会扰了公子的清净,竹炭虽然价钱贵些,却也划算。 只是可惜了公子从前用的都是银炭,如今却也到了只能用得起竹炭的地步。 蔡嬷嬷的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 若是老爷当初没有做下那样的事情,陆家也就不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连着采买了好些过冬的东西,眼看着日头正盛,该是回去做饭的时候了。 蔡嬷嬷只细想了一下,便给了五十文钱给苏月月,让她去集市上买些菜色回去,她则是先回去将竹炭燃起来,免得公子受寒。 “好,那嬷嬷你便先回去,我跑过去也快些。” 苏月月点点头,拿了荷包便一路朝着集市的方向过去,却没注意到身后愣神的少年。 如今天气转凉,集市里的蔬菜也都少了许多。 只瞧见了常见的些白菜萝卜,看得苏月月直摇头。 这些菜倒也不是不行,只是公子得吃些新鲜的才好。 正烦恼着,就看见集市的角落里坐着一个大爷,那大爷浑身沾了泥,面前正放着一堆山药。 “大爷,你这山药是哪片挖的呀?” 小姑娘挤过去仔细瞧了瞧,这才开口问起了山药的来历。 山药炖汤或者炒了吃都很不错,若是再有新鲜的木耳,那就更好了。 “就是山头村那边的林子里,这山药是我今早刚挖了回来的。小姑娘,买两根回去尝尝,这时候天冷,吃山药好,滋补。” 老大爷一边剥着山药上裹满的泥,一边乐呵呵说道。 “你这山药咋卖呀?” “四文钱一斤,小姑娘,买一些吗?” 那老大爷说着话,将已经剥干净了泥块的山药往边上搁了搁。 瞧着还不错,苏月月干脆也就蹲下挑了起来。 两根山药一共三斤六两,那老头只收了十四文钱。 苏月月道了谢,拎着山药就又在集市里转悠了起来。 最后又买了半斤猪肉和一些冬笋,临到回去的时候还看见了卖秋木耳的人家。 等她高高兴兴回了陆家,却没发现一路跟在她屁股后面的张若安。 今日夫子临时有事,他就和几个同窗一起出来准备去书肆瞧瞧。 结果刚出书院,他就远远看见了一个像是苏月月的身形。 心里疑惑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少年也不去书肆了,只偷偷的跟在了她的后头。 一直到她进了陆家,听见里头有个男人的声音传出来,少年这才惨白着脸,失魂落魄的回了书院。 “若安哥哥,你这是怎么了?” 有同窗的小娃娃看见他脸色不对,便齐齐挤了过来关切问道。 这个同窗虽然比他们大了许多岁,可在班里他却是最受欢迎的那个。 “没事。” 张若安摇摇头,只是继续低头沉默着。 窗外苏明乐和几个同窗路过,其中一人眼尖,瞧见了他惨白的脸色,只嗤笑一声。 “我说是谁呢,原来是张师弟呀,这是怎么了,还让其他师弟围着安慰你?” 说话的是平日里与苏明乐交好的学子,叫李佳霖,他的才学比不得苏明乐,却也是书院里排得上号的人。 因此一直自视甚高不说,遇见了比自己差些的人也总爱嘲笑一番。 张若安是书院里的独一个。 十六岁的年纪竟然还被分去了一群小娃娃的班上。 书院里不少人都暗自笑话着他。 不过像李佳霖这样当面说出来的人,的确没有几个。 张若安没有搭理他,只一心想着为什么苏月月会在镇上,那个院子里传出来的男人声音,又是谁的。 回想起上次自己回家时月月对自己的疏离和她身上的新衣,少年渐渐红了眼。 他不愿意相信月月是真的将自己嫁给了旁人,可那一切又是真真实实发生的事情。 见他不回话,李佳霖还想再度拱火,却被苏明乐给制止住了。 “走。” 苏明乐只淡淡看了张若安一眼,便转身离开了这儿。 他走了,李佳霖也只是讪讪的看了张若安和那群小娃娃一眼,随后迈步跟上。 “什么人呀!不就是仗着夫子看重他们吗!等我长大些了,我也能考童生考秀才!” 小娃娃里有人愤愤不平道。 不就是比他们大几岁吗? 他们长大了肯定比那个李佳霖更厉害! “我没事的。” 张若安原本不安的心情因为这几个同窗突然就变得好了些。 有什么事情只等他放假了回去亲自问一问月月。 自己现在的胡思乱想没有任何作用不说,还会让自己和月月离了心。 他如今应该做的是好好念书才对。 在厨房里削山药的苏月月突然觉得耳根发烫起来。 吓得她差点没削到自己的手指头。 “月月,你这是干嘛呢?” 蔡嬷嬷反应快些,赶忙拉过了她的手指仔细打量。 只看见小姑娘的手指头上黏糊糊的全是山药上的粘液,指间位置则是因为刚刚刀尖划过被切破了一层皮。 不过幸好的是没有伤到里头的肉。 “你这孩子,用刀的时候哪里能分心?” 蔡嬷嬷说着话,便伸手将她手里的山药和菜刀夺了过去。 “嬷嬷我没事的,就是刚刚耳朵根突然烫了一下。吓了我一跳。” 将东西抢了回来,苏月月这才又全神贯注继续了手里的动作。 她记得前几天阿娘让谢老大他们过来递了话。 说她们已经找到了合适的院子,只要等着那处院子如今的租客搬走,她们就能搬来镇上。 算下来的话再有个七八天也就可以了。 至少到时候阿娘她们来了镇上,自己也能放心一些。 村里的流言像是把刀,能杀人,也能害人。 将饭菜做好照旧是三个人坐在院里吃饭。 深秋的太阳看起来暖和,落在身上却没多大的作用。 可只是看着,也能觉得舒服一些。 蔡嬷嬷原本说着让陆行舟就在屋里吃饭,她给端进去。 谁知道陆行舟摇摇头,偏是转着轮椅出来了。 “公子多吃些这个,我们山头村那边的山药最是出名,吃了对身体也有好处。” 苏月月习惯性的替蔡嬷嬷和陆行舟都夹了菜。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有些无措的坐在那儿了。 在家的时候多是她照顾妹妹,这习惯便也跟来了。 原本担心公子会抗拒,却不想少年只是夹起了那片山药仔细品味起来。 “挺好吃的。” 少年轻声咳了咳,不想让她太过拘束。 蔡嬷嬷有些惊喜,便也赶忙打起了圆场。 “这新鲜的山药味道就是好,快吃,快吃。” 苏月月微微松了口气,这才又低头吃起了饭。 自己这些习惯也该改一改了。 她哪里晓得,别人家的小丫鬟莫说是同主家坐在一张桌上吃饭了,就是站在边上布菜,也得得了主家的应允才行。 第五十四章 山果 在陆家的这二十多天可以说是苏月月五岁往后过得最舒服的一段日子。 即便她只是一个小丫鬟,可在陆家她不用担心吃不饱饭穿不暖,唯一的一个主子不仅话少,也格外的体贴,至少在苏月月看来,陆行舟是个极好的主子。 蔡嬷嬷又一心将她当做了自己的孙女那般对待,不仅是将自己身上的本事一一教给了她,也会在闲暇的时候教她认些字。 “月月你瞧,这就是你的名字。” 正晾着买回来的红薯粉,蔡嬷嬷灵光一闪,进厨房拿了根筷子出来在簸箕里写下了苏月月三个字。 “我认得后头这两个字。” 苏月月一脸的兴奋。 她也想念书,不过书院里不收女学生,而且家里也没有银钱送自己去学。 小时候若安哥学了些字,便也教了她月月两个字怎么写。 “你认得字?” 蔡嬷嬷有些惊讶。 实在不怪她将苏月月看轻了去,只是在京城里也只有那些世家大族才会让女儿念书。 便是一些小商户人家,也很少会有这般做法的人。 更不要说是清水镇这般的地方了。 若是她没记错,这整个清水镇都只有一家书肆不说,那书肆里的藏书也多是前些年的东西, 那月月又是哪里学的认字? 见她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苏月月也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是我的一个邻家哥哥教我的,他从前学了一些字,就教了我月这个字的模样。 不过他那时候还没学到苏字,所以我只认得这个月字和一二三。” “是吗?”蔡嬷嬷说着话,便伸着筷子指了指红薯粉上面的苏字。 “月月你瞧,这个字念苏,就是你的姓氏,往后要记得些。以后嬷嬷有时间了就教你认认字,也免得你往后被人骗了去。” “好!” 苏月月一直都觉得读书人厉害,如今自己也能有机会认字,她自然是十分高兴的。 一老一少在院子里写字,坐在屋里的陆行舟却是已经皱了眉。 邻家哥哥? 什么邻家哥哥只学了几天就想着教她这个小丫头认名字了? 透过窗户将视线落在了苏月月兴奋的脸上,少年握紧了手中的笔。 莫不是她小时候那个什么邻家哥哥教她认字的时候,她也是这副表情? 少年莫名觉得有些吃味。 蔡嬷嬷简单的教了苏月月几个字之后,这才带着人进了屋。 院子里今天没风,却也冷得很。 听见院里没了动静,陆行舟这才低头看向了手里的画纸。 笔尖重重落在了纸上,晕开成了一团大大的墨迹。 原本画着的翠竹图便也失了几分颜色。 他从前是不喜欢看书的。 他爱骑马。 如今却只能坐在这一张书案前守着这些书册笔墨了。 当真是厌烦。 陆行舟只觉得太阳穴突突跳了起来,随后只能转着轮椅回了柜子旁。 荷包静静的放在那儿,木头匣子里的那块饴糖也没有挪动过半分。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拿起了那个荷包,将饴糖放了回去。 他该是想阿娘了。 “公子,我可以进来吗?” 苏月月站在门外也不好意思朝着里头张望。 虽然这门窗离得还不到三尺的距离。 可这毕竟是公子的屋子。 “进来。” 少年将手里的荷包收好,这才转过了轮椅冷声说道。 “好,那我进来了。” 小姑娘小心翼翼推开了房门,随后拎着几块竹炭就走了进来。 “嬷嬷说让我来加些炭,免得公子你觉得冷。” 如今虽然冷,却也还没有到忍受不了的地步。 便只有陆行舟的屋里会支一个小炉放在窗边的书案边上。 他平日里待的最多的就是窗边,有了这个小炉他的腿就会好受不少。 “嗯。” 少年只是微微扬了扬下巴应了一声,随后就只静静看着苏月月的动作。 或许是陆家伙食好的原因,她的脸上长了一圈肉,因着天气冷身上穿了棉衣,看起来也不像从前那般干瘦了。 看起来倒也更像是正常人家的孩子。 “你认得多少字?” 就在苏月月添好了炭准备出去的时候只听见一旁的陆行舟突然开了口。 “我,我就认得几个。” 和在蔡嬷嬷面前的尴尬不同,被陆行舟问起,她会下意识的觉得有些窘迫。 “书案上的那本千字文你拿去,让蔡嬷嬷教你多认些。” 少年的声音清清冷冷,却有着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紧张。 “不,不用……” “那是我用不上的书,放在书案上也占了位置,让你拿去就拿去,哪里来的这么多话。” 陆行舟的声音突然大了几分,苏月月也只能连连点头,拿了书案上最靠外头的那本书就赶忙退了出去。 见她出了屋子,陆行舟这才有些懊恼的捶了捶腿。 他做什么这么凶啊? 会不会让她觉得自己脾气太差了些? “月月,这是怎么了?” 看见苏月月一脸郁闷的出来,蔡嬷嬷有些好奇道。 这怎么好端端的进去添个炭,出来就变了样子了? “公子说让我拿了这本书出来,让嬷嬷你多教我认些字。我原本想说不用的,可是公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说他用不上这书,放在书案上占位置。” 小姑娘挠挠头,这书一直放在书案上不也挺好的吗? 哪里占位置了? “公子说让你拿着,那你就拿着,左右不是坏事情啊。” 蔡嬷嬷笑眯眯的说道。 “那就要麻烦嬷嬷教我认字了。” 苏月月嬉皮笑脸贴着蔡嬷嬷撒娇道。 “哪里麻烦了,我还巴不得你多跟我亲近亲近呢。” 蔡嬷嬷的眼里满是慈爱,她活了这一辈子,到老也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月月是个好丫头。 她也愿意多教些东西给她。 不仅是因为自己死后公子需要她的照顾,或许也是夹杂着一些私心。 再次收到自己家里的消息,是自家阿娘的腿已经好了大半,不用再继续静养的消息。 她们也正准备着搬来镇上。 听到这个消息苏月月心里是说不出的高兴。 看她眼圈红红像是要哭,谢老二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月月你可别哭啊,我身上也没有条干净的帕子,你哭了我没东西给你擦。” 谢老二这会儿急得不行,他刚刚才从驿站那儿卸了货过来,身上脏兮兮的没一处是干净的,这要是月月突然哭了,他总不能用里衣给她擦眼泪? “我没事,麻烦你跑这一趟了。”苏月月被他的样子逗笑了,只一抹眼睛,咧嘴笑了。 “不麻烦的。” 谢老二憨笑着挠了挠头,这才有些担忧的问道。 “月月,你在这儿过得咋样?他们没欺负你?” “没有的事,我在这儿都挺好的,主子人好,家里也没什么太多的活让我干。” “那就行。”谢老二露出了个如释重负的笑,随后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从兜里掏出来了一把红彤彤的山果。 “这个你拿着,昨天我去山上的时候摘的,我记得你喜欢吃,谢谢你上回让小静送来的糕点了。” 少年将东西塞进了她的手里,便又急急忙忙的走了。 驿站里的活下午还得接着干,他现在也是趁着休息时间出来的。 第五十五章 夜间来人 看着手里红彤彤的山果,苏月月还是愣了一会儿神的。 她倒是没想到谢二哥还能记得自己喜欢吃这个。 从前谢大哥和谢二哥带着自己去山上捡柴的时候就会经常带自己去摘山里的野果子吃。 然后又装一些回家,再让自己偷偷的去他们那儿吃果子。 因为那时候还没分家,要是被阿奶看见了,这些果子就会被她抢走,然后送去镇上。 就算是到了现在,苏月月也是想不明白的。 不过是一把最最普通的山果,为什么阿奶愿意走这么远的路送来镇上给苏明乐。 回了院子,苏月月就将这些山果洗干净,送了几颗去陆行舟的屋里。 “公子,我给你送些果子进来。” 陆行舟刚喝了药不久,这会儿嘴里正泛着苦味,听了她的话便也让她进来了。 “公子,这是山上的山果,酸酸甜甜的很好吃,你尝尝。” 将小碟子放下,苏月月就准备转身离开,谁想她还没来得及转身,陆行舟就看着那一小碟红彤彤的果子皱眉问道。 “这是哪儿来的?” 刚刚只依稀听见门外好像有人敲门,然后这丫头在门口就待了好一会儿。 难不成又是那个什么邻家哥哥送来的东西? 看着碟子里的果子,陆行舟暗自撇了撇嘴。 “是村里的一个哥哥送来的,他帮我阿娘带话,顺便送了一些山果过来。”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上这么一句,苏月月也还是一五一十告诉了他。 主家既然问了,那自己说了就是。 反正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行。” 陆行舟点点头,对于苏月月称呼的“哥哥”还是觉得有些不爽。 不过既然是带话顺便送的果子,那也就没事了。 “下次他再来,你也回送些东西,免得显得我们陆家不会做事。” “不用了,我上次回家的时候给他们送去了一盒糕点,不过既然公子说了,那下次我再多送些东西。” 虽然觉得不用这样,可仔细一想谢老二每次来也都辛苦,自己的确该回送些东西才是。 小姑娘一边琢磨着自己该送些什么,一边出了房门。 原本已经拿了山果起来的陆行舟却是不知道自己是吃还是不吃了。 上次回去还特意给人家送了一盒糕点? 这又是哪个哥哥? 一直到晚间蔡嬷嬷进来屋里给他送饭,看见那碟子还没动过的山果,这才问了他一句。 “公子你没吃那山果吗?” 少年在床上躺着,闭目不言。 “这山果月月也洗了给我吃,酸酸甜甜的,味道的确不错。 听她说这是一个男娃娃送来的……” 蔡嬷嬷说着话,眼睛则是一直往着陆行舟的方向瞟。 果然,少年像是生了闷气,又侧过了身去。 “月月说这山果味道好,也新鲜,你这两天胃口差什么都吃的少,吃些山果能开胃。 要是公子你不想吃,那我就端出去自己吃了。” 话音落下她便起身作势要将那碟子山果端走,却听见床上传来了一阵窸窣声响。 “嬷嬷,你将山果留下,我一会儿尝尝。” 少年已经坐起了身,上半身只穿了一件里衣,原本精壮的身体这会儿略显单薄。 不过是半年,他的身体就已经孱弱了不少。 “好,那我将饭菜也端过来,今日熬了鱼汤,公子也多喝些。” “嗯。我晓得了。” 将小桌放在了床上,又把饭菜放好,蔡嬷嬷这才出了屋子。 只留下陆行舟一个人静静吃起了饭。 山果入口有些凉,酸酸甜甜的汁水顺着口腔蔓开,腹部也咕噜噜传来了饥饿的感觉。 等再进屋子收拾碗筷的时候,只看见碗碟里的饭菜被吃了个干净,蔡嬷嬷心里也宽慰了几分。 “公子,我替你抹药。” “麻烦嬷嬷了。” 点了油灯,蔡嬷嬷这才从柜子里取出来一盒药膏。 陆行舟的腿被冻伤得严重,最开始的那两个月都还好,有着宫里赏赐的药膏用着,可自从陆府出事后他的腿就拖了整整一个月。 蔡嬷嬷去接他离开的时候,他的腿伤便已经十分严重了。 不仅是双腿皮肤溃烂流脓,更是红肿得厉害。 花了许多银子才寻到了这么一盒有用的膏药,自那以后每天蔡嬷嬷都会帮陆行舟抹一次药,避免他的双腿再出什么变故。 可就算是这样,陆行舟腿上的肌肉也开始慢慢萎缩,相较于正常人的小腿,要更加干瘪瘦小。 看着自己的腿成了这副模样,陆行舟眼底的光又暗淡了几分。 “公子你别灰心,我们总会再找到办法的。”蔡嬷嬷声音有些干哑,却也在安慰着他。 总会有办法的。 “嬷嬷,没事的。” 陆行舟突然笑了,不仅如此,还故作轻松道,“虽然我的腿废了,但是至少身边还有你在嘛。以前小时候我每次犯了错阿爹就会打我,可只要我藏去你的屋里,他就又只能饶过我一回。 后来你出府养老,我还难过了许久。 如今我们能待在一块儿了,也挺好的。” 听了他的话蔡嬷嬷突然沉默了下来。 气氛正尴尬的时候只听见院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疑惑。 这已经快要天黑了,又会是谁来家里串门? 苏月月原本正在打扫院子,听见有人敲门便赶忙过去。 不过她也不是傻子,没有贸然打开,而是警惕的朝外问道。 “外头的是谁?” 严捕头一听院里是个年轻姑娘的声音便愣住了。 带着手下又左右瞧了好几眼,这才有些迟疑开口,“我来找蔡嬷嬷。” 一听是来找蔡嬷嬷的,苏月月便越发警惕起来。 蔡嬷嬷说过,她和公子是外乡人,在清水镇并没有什么亲戚朋友。 那门外的这个,又会是谁? “你找蔡嬷嬷做什么?” “我寻她自然有事,你又是谁?” 严捕头越想越不对劲。 这陆家不是只有那位公子和蔡嬷嬷两个人吗? 这院里问自己话的,又是哪个? “我是这家的小丫鬟,你不说明白了事情,我是不会放你进来的。” 苏月月说着话,又用视线左右瞧了瞧,最后才拿了门旁边用来撑绳子的竹竿防身。 “我是衙门的严捕头,是给蔡嬷嬷送东西来的。” 一听是他们新买的丫鬟,严捕头便也松了口气。 县令走之前也是叮嘱了自己要好生照顾陆公子和蔡嬷嬷两个。 要是他们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出了事情,那自己这捕头也是做到头了。 苏月月一愣,又试探的打开了一条门缝,见外头站着的真的是严捕头,这才赶快开了门。 “严捕头,你怎么来了?” 蔡嬷嬷也紧跟着从屋里出来,挡在苏月月的面前迎了过去。 “天冷了,我想着给你们送些东西过来。” 严捕头也没生苏月月的气,反而夸了几句她的警惕性。 要是这清水镇上的百姓家家户户都能有这个小丫头这样的警惕心,他们衙门也就不会整天这么累了。 第五十六章 坦白 “严捕头,这么晚了,还麻烦你们跑这一趟。” 蔡嬷嬷将人迎进了屋,苏月月则是赶忙去了厨房烧水泡茶。 严捕头只招呼了身后的两个弟兄将门外的东西抬进来。 两个大竹筐被搬进了陆家,满满登登的样子看傻了蔡嬷嬷。 “怎么这么多?” “这是齐县令今天中午让人送来的,镇上出的事情不少,衙门里人手不够,这才耽误了些时间。” 严捕头笑着说道。 “哪里需要县令这般费心……”蔡嬷嬷说着话,有些感动。 齐县令能愿意收留他们就已经是帮了大忙,如今竟然还送来这么多的东西。 “县令挂念公子呢。”说着话,严捕头让人打开了一个竹筐,“这里头是县令送来的竹炭,长清县实在没有其他更好的炭了,这竹炭就已经是最好的了。” “县令大人有心了……”蔡嬷嬷神色有些复杂。 长清县本就穷,齐县令的月俸也低,他竟然还做到了这样的地步。 “边上这一筐是一些肉,县令说了多给陆公子补一补身子。 现在天冷,公子多吃些羊肉有好处。” “辛苦严捕头你们了。” 看着苏月月端了茶出来,蔡嬷嬷便给他们一人送了一碗过去。 如今天气寒凉,他们这一路过来也吹了些风。 严捕头带着两个捕快在堂屋里坐着喝茶暖手,蔡嬷嬷则是去了屋里请陆行舟出来。 人家特意送了东西过来,无论如何他这个做主子的都得出来接客才是。 “小姑娘,我们是不是见过。” 严捕头盯着苏月月看了看总觉得眼熟。 “见过的。” 苏月月也没隐瞒,大方承认了自己就是前不久状告长辈的那个小丫头。 “我记得县令大人不是判了让你阿奶阿爷赔给你们五两银子吗?怎么会……” 即便后半截他没说出口,可在座的人也都不是傻子,自然懂他的意思。 五两银子可不少了。 他们做捕快的一个月也不过八钱银子,严捕头一个月不过九钱,五两银子可是够一家子吃用一年的。 怎么这小丫头还会给人家当了丫鬟? “他们不认。”苏月月抿抿唇,看着他们的茶碗空了,又过去一一添了水。 “没几天我家就着了大火,我阿娘为了救下我两个妹妹被伤了腿,一家人只能借住在了邻居家里。 大夫说我阿娘的腿要治好得花一两银子,我妹妹受了惊吓,也得喝安神药。 没办法,我就来镇上做小丫鬟了。” 苏月月的语气很是平淡,好像说的不是她家里可怜过往,而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如何一般。 “陆家也是不错的人家。” 沉默了一会儿,严捕头只低低说了这么一句。 那场大火只怕也不寻常。 可无凭无据,他管不了这些。 而且自从上次王虎两兄弟被抓之后他就发现了些不对。 大家只以为清水镇是长清县里不起眼的一个穷地方。 可偏偏就是这个小地方,似乎藏下了不少的东西。 “对了严捕头,上次那件事情,谢谢你。” 苏月月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想明白为什么本该落在自己身上的板子会变得那样轻巧。 严捕头一愣,想了一会儿才摆手道,“你不该谢我,该谢你家公子。” 苏月月有些迷茫,还想再问什么,只听见轮椅咕噜咕噜的朝着堂屋过来了。 “严捕头,麻烦你们了。还望你们替我向县令大人道一声谢。” 陆行舟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身上穿着的衣衫整齐,若不是苏月月知道他刚刚已经睡下,也会以为他一直都在屋里坐着。 “陆公子,这些日子过得可好?若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大可让这个小丫头来寻我们。” “有劳严捕头挂念,我们在这儿都挺好的。” “那便好。” 严捕头点了点头,这才又弯腰行礼道,“既然东西已经送到,也瞧见了陆公子无事,那严某便不再打扰了。” “严捕头慢走。” 三人起身离开,只留下了院子里的两个竹筐。 “蔡嬷嬷,将东西都规整好。” 陆行舟说完这一句话便又转着轮椅回了屋子,只留下苏月月和蔡嬷嬷两个人相视无言。 “嬷嬷,刚刚严捕头说……” 小姑娘说着话,有些疑惑起来。 她和公子从前又不认得,为什么严捕头要说应该谢谢公子? “你该是不知道的。” 蔡嬷嬷叹了口气,拉着苏月月坐下缓缓说道。 “我和公子一个多月之前才搬来的清水镇,那会儿或许是镇上少有外人搬来,围观的百姓有些多,慌乱见公子随身带着的荷包丢了,后来被你阿娘和另外一个娘子捡了。 我原以为该是找不到了,结果再原路找回去的时候,你阿娘和那个娘子一直守在路边上等着。 那荷包是夫人送给公子的生辰里,对他来说意义非凡。 后来我去集市买菜,却意外看见了你阿娘和那个娘子浑身是血,这才想着跟上去看看。 后来发现是你要状告长辈,我担心出什么事,就寻了公子过去瞧瞧。 公子觉得你们一家也可怜,这才让人帮忙递了话。 否则就你那小身板,十板子下来只怕就没命了。” 蔡嬷嬷说着话,慈爱的摸了摸苏月月的手。 苏月月没想过竟然会是这样的原因。 她还一直好奇到底是为什么,落在自己身上的板子才会那样轻巧。 可是县令又为什么会对公子这般照顾呢? 知道做小丫鬟的不该好奇主家的事情,可这些日子里她心里的疑问却一直没消退下去过。 蔡嬷嬷和公子一瞧就不像是平头百姓。 他们必定是大户人家出来的,那又为什么会到清水镇这样的地方来? “月月,你好奇我和公子的身份吗?” 蔡嬷嬷拉着苏月月的手,认真问道。 小姑娘抿抿唇,只轻轻点了点头,随后便又赶忙摇了摇头。 “嬷嬷,你不用告诉我的,虽然我不清楚你和公子到底是为什么会到清水镇来,可我知道,你们是好人。” 至少对于自己来说。 见她有些胆怯,蔡嬷嬷叹了口气,这才同她细细说了去。 “你可知晓京城陆家?” “不知道……” “那你一定听过马上阎罗陆廷秋了。” “这个我知道。” 马上阎罗陆廷秋是一国主将。曾经领着三千将士夺回了五座城池。 传闻他十七岁就一人策马冲入敌营取了对方主将的首级,后来皇上龙颜大悦,封了他威武将军的称号,又赏赐了许多奇珍异宝。 后来再有敌军来犯,也多是这位少年将军领兵出征,打退了许多外敌。 清水镇很穷,许多事情都是不知晓的,可是这马上阎罗陆廷秋的故事大家却是口口相传。 只因为这个将军也是长清县出去的。 却不想已经时隔二十几年,蔡嬷嬷会再次提起这件事情。 第五十七章 噩梦 苏月月就那样直愣愣的看着蔡嬷嬷,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二十年前尚书府中的嫡次女嫁去陆府,在三年后生下了嫡子陆行舟。 接下来的十七年里陆将军屡次立下赫赫战功,加上尚书府的岳丈,皇帝开始对他生了嫌隙。 功高盖主,是所有武将最应该小心的事情。 可陆将军不以为意,只因为他的姐姐在宫中尊为贵妃。 同时他也相信自己的忠诚会被皇帝看在眼里。 可这两年皇上年事已高,疑心病也越发重了。 朝堂里不少人都有了警觉,夫人也一直在劝诫将军卸甲归田,归放兵权,将军本已经动了心,可偏生就是这般时候身处后宫的贵妃派人连夜送了信件回来,信中没有其他的任何话语,只说皇帝病重,危在旦夕,宫内有人逼宫,让将军带人前去救驾。 可那哪里是实话? 不过是贵妃要看皇帝命不久矣,她想趁机让将军领军入宫,好借此将三皇子推上皇位。 将军太过信任了他的阿姐,就那样领着五千兵马去了皇宫。 皇帝虽然病危,却也一直安排了禁卫军暗自埋伏在了皇宫之中。 便是这样,陆家整整一百多口人命,都死在了京城。” 蔡嬷嬷的声音已经几乎颤抖。 多可笑啊。 将军为国为民二十几年,到头来却是被自己的亲姐姐给害了性命。 当今皇上一共有六位皇子,其中太子已经二十六岁,虽是嫡长子却实在愚钝,并非是一国之主的最好人选。 二皇子并非皇后所生,加之生母的身份低微,也一直不被皇上所喜。 四皇子虽然聪明,却从来不将心思放在了正事上,整日沉迷女色贪欲之中。 五皇子和六皇子一个是皇后所生,一个是贤妃所生,如今却还未满十三岁。 三皇子显然是最好的人选,可偏偏贵妃被人蛊惑迷了心智,就那样用轻飘飘的一封信件害死了自己的娘家。 “那,公子呢?” 苏月月猜想过公子和蔡嬷嬷的身份或许不一般,却没想过竟然会是这样。 就算她再傻,再没见识,也是能明白这件事情有多凶险的。 可既然是因为这样陆府才会败落,公子又怎么会…… “年前几位皇子和公子们相约进山打猎,却不想碰见了几十年难遇一次的大雪。 一行人准备返程时恰巧遇到了一只出来觅食的黑熊,大家四散奔逃,五皇子年纪尚小,公子便带着他一路藏进了山里。 后来侍卫们在山上寻了一天一夜,最后才在一处洞穴里发现了公子和五皇子的身影。 后来五皇子说,黑熊冲上来的那一刻身旁的侍卫们不知何时都不见了,眼看着那只黑熊就要冲到他的面前来,是公子救下了他,然后又背着晕倒的他一路朝着山里逃命,最后活生生将两条腿都给冻坏了去。 那次提出一道去打猎的也是三皇子,只要再细心想一想,便能明白这一切事情。 三皇子为了能够减少竞争者,连公子也没放过算计。 后来三皇子和贵妃被处以极刑,皇上赐了夫人将军两杯毒酒,连带着陆家的一百多条人命一道枉死。 皇上念在公子曾救下五皇子一命加上他如今的模样这才放过了他一条生路。 我本是前些年就已经离开陆府回了乡下养老,听说这件事情后又赶忙赶去了京城,那时候的公子双目无神,整个人瘦的几乎一阵风都能吹垮。 当初将军和夫人曾帮过的人对公子纷纷敬而远之。 后来是齐县令听说了陆家的事情,这才派人送了信去,说让我们到长清县来。 曾经将军对他有救命之恩,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恩公的子嗣受人欺辱。 因此,我们这才来了这个地方。 从陆家带来的东西便只有夫人送给公子的那个荷包了,我不知晓他如何想。 我只晓得他如今在世上便只有我们两个人相伴了。” 蔡嬷嬷已经落了泪,温热的泪珠啪嗒啪嗒滴在了衣摆上,开出了一朵朵暗色的花。 苏月月也觉得鼻尖微微泛酸,回想起初见少年时的模样,心里多了几分感触。 她尚且还能知晓是阿爷阿奶和大伯一家一直在吸着自家的血,她也能有报仇的机会。 可公子呢? 那样大的血海深仇,他又该找谁去报? 一切的起因都和那个贵妃和三皇子脱不开干系,可他们如今也已经去了地府。 找皇上报仇? 可陆将军曾皇上病危时领军入宫是的的确确的事情。 若他之前一个什么都不知晓的少年,血气方刚嚷嚷着要替家人报仇那便算了。 可公子识文断字,也曾是京都里的聪明人。 这件事情到底应该怪在谁的头上他比谁都清楚。 这样的无力感是苏月月不敢想的。 “嬷嬷,不哭,公子还有我们呢。” 苏月月掏出一条手帕细细的替蔡嬷嬷擦干了眼角的泪。 “嗯。”蔡嬷嬷点了点头,接过帕子擦了擦泪痕,这才像是一下子惊觉记起了如今的时辰。 “好了月月,咱们将竹筐都搬进库房里去,也该早些睡了。” “好。” 缓和了一下情绪,两人又将两大竹筐放进了库房,这才各自回了屋子。 刚一进屋坐下,蔡嬷嬷只觉得喉咙一痒,随后咳嗽几声就再没能停下。 剧烈的咳嗽声吓得隔壁的苏月月猛的开了门,一脸担忧的趴在了蔡嬷嬷那间屋子的门前。 “嬷嬷,你没事!” “没,没事,就是刚刚喝茶水,呛着了一些。” 屋里传来她的声音,苏月月这才松了口气,又问了用不用自己再去替她热些水,得到了否定的答案后她这才回了屋子。 待屋外的动静彻底安静下来,蔡嬷嬷这才颤颤巍巍挪开了捂着嘴的手帕。 淡蓝色的手帕上一团鲜红的血块就那样极其显眼的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喉咙里的腥甜味让她有些恍惚起来。 只是过了一个月,就已经到如此严重的地步了吗? 若是她哪天撑不住了,公子和月月该怎么办呢? 蔡嬷嬷从来没有如此慌张过。 她以为半年时间会长一些的。 却没想过自己的情况会这般严重。 看着自己满是褶皱的双手和落下的银丝,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老了。 她只担心,自己还未教会月月许多东西,也还没确定公子会真正的好好活下去,她还不想这么早离开。 沉默了一会儿,她将手帕收好,又用屋里的茶水漱了口,这才吹灭了桌上的油灯。 她得快些了。 苏月月一整夜都睡得并不安稳。 梦里总是出现着火场那天的情景,尤其是自己接过妹妹后,整间屋子被火焰吞噬掉的那副场景。 也将永远成为了她的噩梦。 第五十八章 讥讽 眼看着已经过了一个月,蔡嬷嬷只将余下的一钱银子给了苏月月,便放她回家去了。 苏月月自然是高高兴兴收拾了东西,又去镇上买了一斤猪肉三盒点心,这才紧赶慢赶回了村。 却不想刚一进山头村,就看见一个穿着灰色长衫的少年正站在树旁一脸严肃的看着自己。 小姑娘心下一惊,没想到张若安竟然会回的这般早。 不是说他们即便是放假,早上也需要先在书院里做一堂早课再回家的吗? “月月,你这是去了哪儿?” 张若安习惯性的替她拎过了东西,随后故作毫不知情的关心问道。 “我,我阿娘,说你今日回来,让我去镇上买些猪肉回来,好给你补一补身子。” 苏月月并不习惯于说谎,所以说这话的时候都有些结结巴巴的。 偏生张若安像是没看出她在撒谎,只静静的跟在她身边往张家的方向走。 “若安哥,你怎么今天回来的这么早呀。” “我想早些回来见你,所以用多写三张小字换了今天不用上早课。” 少年的声音十分平静,就在苏月月以为自己已经蒙混过去的时候,只听见他突然又开口了。 “月月,你阿爷阿奶已经赔了你家银子了吗?” “是,是啊……” 少女紧张的咽了口唾沫,她倒是忘了,自己今天还买了猪肉和糕点。 “那便挺好的。” 只说了这么一句后张若安便住了口,没再多问。 两人并肩而行,一路回了张家。 原本守在院子里的张婶在看见两人一道回来的时候面色一僵,忐忑的看向了苏月月,在得到了她轻轻的点头示意时,这才又放了心。 “今天怎么回来的这般早啊?” 张婶乐呵呵将张若安拉进了堂屋,又仔细打量了好半晌,最后才得出了一个结论。 自家儿子瘦了一些。 脸上的肉没有上次回来那般多了。 “娘,我没什么事,在书院里都挺好的。” 少年有些哭笑不得。 “你的脏衣裳呢?没带回来吗?” 看着他手上没有包袱,张婶还有些诧异。 书院里念书这般累,他怎么不将衣裳带回来,让自己帮他洗? 担心儿子的衣裳不够,她还特意又去买了两套呢。 “脏了我自己顺手便洗了,现在天冷,阿娘本就辛苦,总不能我这般大了,还要让阿娘照顾我。” “你这孩子。”张婶这一下子说不出是心疼还是高兴了。 多少去书院里读书的娃娃都是放假了将脏了的衣裳带回家去洗,如今这天气这般冷,若安白日里念书,还要洗衣裳,她这个当娘的也实在有些舍不得。 可儿子晓得心疼她,她也高兴得很。 苏月月回了阿娘待着的屋子。 进去的时候只看见阿娘正在缝补衣裳。 “阿娘,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天冷了,我替你两个妹妹做一身厚衣裳。” 冯淑珍一边说着话,一边仔细着手下的动作。 成衣太贵,她便自己扯了块布回来,就算再难,两个女儿的冬衣还是得有的。 “阿娘,你晓得有什么能治冻伤的偏方吗?” 苏月月替冯淑珍扯着线,一边小声问道。 “治冻伤的偏方?” 冯淑珍一愣,有些诧异的抬头看向了她,随后放下了手里的针线,抓着苏月月的两条手臂左右瞧了瞧。 “你是哪里冻伤了?也不对啊,现在虽然冷,可也还没有到了会冻伤的地步才对。” “娘,不是我。”苏月月左右瞧了瞧,确定张若安不在外头,这才小声说道。 “是我的主家。我听嬷嬷说公子的腿是年前被冻伤的,我才想着问一问你知不知道什么偏方。” “这我倒是记不得了。” 冯淑珍摇摇头,见自家阿娘也不知晓,她也只能失望的点了点头。 若是这么容易就能治得好,公子的腿便也不会一直这般了。 在家里呆了一会儿也没有和苏月月单独相处的机会,张若安便又出了门。 他不信月月的阿爷阿奶会赔给她们那五两银子。 可既然月月不愿意告诉自己,那自己就去问旁人。 山头村实在太小,尤其是这样的事情,总会闹得其他人也都晓得。 和月月关系再好些的便应该是谢家人了。 就是不知道谢老大和谢老二今天有没有去镇上做工。 正想往谢家的方向过去,只看见苏李氏双手叉腰脸上笑容得意的往着这边过来。 瞧见张若安回了村,她还特意将人给拦了下来。 “张家小子,这进书院也待了有一个月了,你还在那最尾巴的班上呐?今天回来的这般早,不会是在书院里待不下去,这才赶忙着跑回来的?” 苏李氏脸上的得意之色尽显,让张若安只觉得莫名。 这人是要做什么? “李婆婆,我的事情与你无关。” 少年的语气冷漠,却抵不住苏李氏那颗坏心。 看着村里有其他人往这边来了,她又故意放大了声音,“我听我孙儿说了,若安你被分去了一群娃娃堆里,一直到现在还没被分去其他班上呢!” 村里人听见苏李氏的话也将视线都落在了张若安的身上。 村里若是出了一个秀才,他们便可以将家里的田地挂在那秀才的名下,这样就可以减免赋税,一年也能省下不少的粮食。 可听苏李氏这意思,张家这小子在书院里还跟一群小娃娃在一个班上念书? 众人的脸色便有些难看起来了。 因为担心知道了苏老二家的事情被他晓得后会影响了他念书,这两次见了他回村,大家也都刻意避开了这件事情。 大家心里清楚那苏家的苏明乐往后不可能会记得山头村,甚至于他都不见得会听苏家老两口的话。 大家想要挂名的事情也肯定不会有着落。 可现在张家小子好像也没了可能。 他们的脸色能好看到哪儿去? 张若安只是微微皱眉看了苏李氏一眼,随后便要迈步离开,却听见苏李氏突然嗤笑一声。 “我说张家小子,你莫不是还想着那贱丫头? 只怕你是不晓得,你不在的时候那丫头就将自己卖去了镇上给有钱人家当小老婆,也就只有你傻乎乎一个还觉得那贱丫头有多好多好。” 苏李氏脸上露出了一丝鄙夷和不屑的神色。 当初自己说要让她嫁给那鳏夫做老婆她不肯。 还害得自己和孩子他爹挨了板子,结果到头来,她自己不也去给别人做小老婆去了吗? 既然都是婊子,那还立什么贞节牌坊? 听了她的话张若安只觉得一声闷雷直击心口,整个人都像是傻了一般。 所以自己才会在镇上碰见月月…… 那扇门后头才会有一个男人的声音? 见他身形变得佝偻,苏李氏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瞪了一眼周围面露愤怒的几个人,这才又大摇大摆的朝着村口走去。 她偏是不让这张若安好生念书! 第五十九章 字帖 “苏李氏,你这般编排自家孙女,你就不怕下地狱去吗!” 周围有人看不下去,对着苏李氏的方向啐了口唾沫。 最开始苏月月不见了她们夫妻俩就在村里说是苏老二家的把苏月月卖去镇上给别人做了小老婆。 后来谢家那口子回来就说了,人家月月这是为了给她阿娘和妹妹治病买药,自己去给人家做了丫鬟! 村里人为了不让张家那小子晓得这件事后影响了他念书,大家都闭着嘴不说这事。 偏生苏李氏这个黑心肝的四处乱说,还这般诋毁她亲孙女的名声! “我怕什么?她既然做的出状告自己亲阿爷亲阿奶的事情,她就应该天打五雷轰! 我不过是说了她几句罢了!” 苏李氏卡出来一口浓痰,朝着那人的方向啐了一口,这才又扭头继续往着村口的方向过去。 那几人被她的动作恶心的不行,也都黑着脸回了自家去。 张若安回家之后就将自己关在了屋子里,任由张婶如何叫他也不见他开门出来。 “若安,若安,你这是咋了?要是有什么事情你就同阿娘说,不要把自己关在屋里啊!” 自家儿子从来没有这样过,张婶难免担心,只在外头框框拍门。 “娘,我没事,就是有些累了。” 少年坐在书桌前低垂着头,双手掩面说不出的难过。 他不想相信月月阿奶说的那些话。 可月月又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今日又为什么一到家中,她就躲起来不许自己说话? 听不见屋里的动静,张婶大致猜到了些什么。 自家儿子不过是刚出去了一刻钟不到回来就成了这样,只怕是在外头遇见了谁多嘴了那两句。 犹豫了一会儿,她还是去了偏房。 “月月,婶子想求你件事情。” “张姐,哪里用说这样的话。” 冯淑珍一听就赶忙要起身下地,却被身上的小桌给拌了下腿,差点栽倒在了地上。 苏月月这才回过神将阿娘扶好,然后面露疑惑的看向了张婶。 “婶子,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地方就说就是了,不用说这样重的话。” “月月,若安刚刚出门了还不到一刻钟就回来了,现在正把自己关在屋里呢。 我猜他是外头听见了什么流言,想麻烦你去解释一下。” 张婶面露苦笑说道。 自己的儿子也已经十六岁了,既然瞒不住,那就将这件事情告诉了他。 否则如今刚开头就将他蒙在鼓里,若是往后到了关键时刻被人点破了,只怕他更无法接受。 “好。” 苏月月点点头,便一人去了张若安的门前。 “若安哥,你在里面吗?” 小姑娘带着些担忧的声音从屋外传了进来,张若安微微愣了一下,却依旧闷头不说话。 “若安哥?我找你有些事情。” 少女又扣了扣门,等了一会儿还不见有回应,干脆作势要离开。 “那你要是不愿意开门,我就先回镇上去了。” 果然,还不等她迈出去三步远,就听见身后的房门被吱呀一声打开了。 “月月。” 少年负气的声音响起,里头还带了几分委屈。 “若安哥。” 苏月月转身看他,脸上带着个笑,两个小梨涡便也浅浅的落在了脸颊上。 回了屋子,两人坐在书桌前,气氛却突然安静了下来。 “月月。” “若安哥。” 两人齐齐开口,却又都同时愣住,随后对视一眼,纷纷笑了起来。 “若安哥,你先说。” 苏月月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一本正经的看向了对面的少年。 “月月,我前些日子在镇上看见你了。后来还看见你进了清水巷里的一户人家。” 少年没有推辞着让她先开口,而是将自己前几日碰见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 苏月月一愣,回忆了一下之后也没有印象,只微微蹙眉问道。 “那你怎么不叫住我?” “我,我原本以为是看错了,就跟着你后头……” 对于自己尾随她的做法张若安是有些羞愧的。 这不该是君子的做法。 “若安哥,其实我已经卖身给了一户人家做小丫鬟。这些日子瞒着你也是不想让你分心。” 苏月月没有再隐瞒自己如今的奴籍身份。 “可是你可以不用去卖身的。” 少年抿抿唇,可接下来的声音却又渐渐弱了下来。 月月的阿奶阿爷不会真的赔偿她们那五两银子,可冯婶的腿和小晴小静却需要花银子买药治病。 若是月月不去卖身,她又能怎么办呢? 若是说四处借些银子回来,可村里没有几家的日子富裕,便是自己念书,都已经花了家里许多银子,就算是借,自家能借出去的也不会有多少。 而且自从月月家着火暂住在自己家后,村里的流言他是知道的。 说来说去,月月能走的路便真的只有卖身这一条了。 见他脸色变换,苏月月便知道他是想明白了这一切。 “若安哥,我知道这件事情瞒着你不对,只希望你别怪我们,我们都只希望能够不让你分心。” “月月,你在镇上过得还好吗?” 张若安没再追问其他,只是看着苏月月的眼睛,一字一句问道。 “一切都好。主家都是很好的人,他们待我不错,如今嬷嬷还在教我识字呢。” 说着话,苏月月还拿过了一旁的书册,指着上头的字一一念了一遍。 “那就好。” 听着她将书上的字念了出来,张若安心里的石头这才彻底落了地。 会教一个小丫鬟认字的主家,该是不错的。 “既然你在学字,那这个便送给你。” 说着话,张若安突然从一旁翻出来了一本字帖。 “这是我同窗送我的,他一共送了我两本,这本你便拿去用。” 他口中的同窗是一个刚满七岁的小娃娃。 镇上那间书肆便是他家里的产业,前几日他被其他班上的学生欺负,自己不过是过去帮他理论了几句,他便一直喊着要与自己结拜为兄弟。 不仅如此,他更是送了自己两本字帖作为报答。 “不用的,若安哥你自己留着用便好了。” 苏月月摇摇头,拒绝道。 “你收下这本字帖我便不生你们的气了,若是还要推辞,我现在就回书院里去。” 少年此刻负气的模样像是一个小娃娃,见他如此,苏月月便也收了东西。 “那就谢谢若安哥了。” “没什么谢的。” 少年摇摇头,这字帖本也是同窗送的,他送给月月也有他自己的私心。 他想让月月练字的时候看见这本字帖就会想起自己。 苏李氏在村口等了大半个时辰才看见一辆马车晃晃悠悠朝着这边过来。 原本已经冻的有些受不了的苏李氏立马就又来了精神。 自己的好孙儿回来了! 第六十章 推责 照例是先将马车停在了村口,苏老大这才赶忙过去伸手要扶着妻子下车。 却不想他的动作落在苏李氏的眼里就是赵蕙兰在给她下马威瞧。 “哟,这是下个马车还要我家老大给扶着才行那。” 婆婆的话酸溜溜的听不进耳朵里去,赵蕙兰虽然心里厌恶,却也没有表现出来。 只是下了马车后也懒得叫人。 她儿子孙子都靠自己养着,她还想找自己的不痛快? 笑话。 见她也不叫自己一声,苏李氏的脸色自然是越发难看了几分。 这般的儿媳要着有什么用? 要她说,等自己的好孙儿考上了举人,做了大官,到时候第一件事就是让儿子休了她! 重新再娶一个好姑娘回来! 苏李氏的眼神怨毒,赵蕙兰看在眼里也只当是没瞧见。 和相公成婚的这十几年里她早就看清了自己这个婆婆。 不仅坏,还蠢。 若是他们夫妻俩真的想要赖上明乐,自己就要重做打算了。 “阿奶。” 苏明乐微微低头叫了人,这才跟在后头往着村里走。 少年今天穿的灰蓝色长袄,腰间坠了一个白藕玉佩,蓝色的流苏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看起来十分漂亮。 “明乐念书累了没?阿奶今天给你熬了鸡汤,一会儿你要多喝两碗,好好补一补。” 苏李氏伸手便拉住了苏明乐的手臂,粗糙的双手上还沾了些烧火时留下的黑灰。 她这般邋遢的样子看得赵蕙兰只觉得反胃,连早上吃下的一碗馄饨都差点没直接吐了出来。 “蕙兰。” 苏老大赶忙替她顺了顺背,这才面露不满的看向自家阿娘。 “娘!你这样让人瞧见了不好看!” 一听见苏老大充满了指责的声音苏李氏就觉得心里不服气,却也还是送开了手。 自己如今就只能靠着这个大儿子赡养了,自然还是得听一些的。 “明乐是我亲孙儿,谁能说什么!” 小老太太一边说着话,脚下的动作却是快了些。 “哟,李大娘,你家的秀才公回来了?” 有村里人一看见苏老大一家子就露出了个嘲讽的笑。 苏明乐和赵蕙兰一听那人的话便下意识的皱了眉。 这话怎么能胡乱说呢? 若是被有心之人传去了衙门里,这件事情就麻烦了。 “那是。” 偏生苏李氏一点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只得意的扬了扬头。 “我家明乐肯定是比张家那小子要厉害的。” “谁能比得过你家的啊。” 那人啧啧两声,随后也不再继续和她说话了,只吊着双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眼苏明乐,随后嗤笑着离开了。 他的视线里满是讥讽和嘲弄,看得苏明乐浑身都不自在。 苏明乐自然是猜到了什么。 左右不过是自家阿奶将张若安的事情在村里胡乱说了一通,然后又将自己拿出来显摆。 张若安如今的确在最低等的班上,夫子也曾夸过他的用功,而且还说了,只需要再有一个月,他就能往上再换一个班去。 这样的人往后是如何的,谁都不会知晓。 “阿娘,往后莫要再将我和张若安拿出来说事了。” 少年的声音温润,却也能听得出他语气里的不喜。 “阿奶说的都是实话……” “娘!你若是再这样,往后我们就不回来了。” 苏老大厉声说道。 儿子的事情便是天那般大,他又怎么可能让自己的阿娘做了儿子前途的绊脚石? “我,往后不说就是了。” 苏李氏脸色也有些难看起来,只讪讪说了这么一句,便也闭上了嘴。 一行人一路回了苏家老宅,苏老头正坐在院子里嗒旱烟,看见儿子回来,这才微微抬起了头。 三角眼耷拉着眼皮,扫过了三个人,才又朝着苏老大招了招手。 “老大,你跟我来一趟屋里。” 苏老头佝偻着背在前走,苏老大和赵蕙兰对视一眼之后才跟了上去。 一进屋,苏老头就坐在了桌边,也不说话,只拿着那杆旱烟继续抽了起来。 “爹,你叫我进来做什么事?” 苏老大有些迟疑开口,自家阿爹这是要做什么? 干嘛将自己单叫进屋里来。 “我问你,你是不是我和你娘的种?” 苏老头就没正眼看他一下,只坐在那儿,半天才问出了这么一句。 “爹,你这是什么话?我肯定是你和娘的儿子啊。” “那我问你,现在老二死了,老三进了大狱,你是不是该将我和你娘接去镇上养着? 你晓不晓得现在村里的人都是怎么说我的? 说我养出了一个白眼狼来! 把爹娘丢在村里,自己去镇上享福!” “爹……”苏老大脸色难看,语气里也满是不悦,“你又不是不知道,家里的事情都是蕙兰说了算,我哪里能插得上嘴?” “你是男人还是她是男人?你既然是男人,那就应该当一家之主,哪里有让一个女人管家的道理!自从你娶了这个女人,你眼里还有我这个亲爹吗!” “爹……你这话可就冤枉我了,现在明乐念书这么要紧的时候,我和蕙兰也是不想影响了他,等明年他考了乡试,我肯定会把你和阿娘都接去镇上。” 苏老大一拍胸脯保证道。 “明乐如今也是半个月才回一趟家里,我和你娘就住在你们院里,哪里会这么容易影响了他?” 苏老头也不想吃他画出来的饼了。 现在自己就是每天去村口坐一会儿,都能听见别人嘲笑自己的动静。 他这都已经是半截身子入土的年纪了,竟然还要受这样的耻笑! “爹,阿娘什么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刚刚我们还听见有人说明乐是举人呢。 这样的话在村里说一说倒是没事。可要是去了镇上,被哪个有心人听见了,明乐的往后也就毁了不是。” 苏老大面露难色解释起了原因。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可到底是为什么不愿意接他们老两口去镇上,只有他自己晓得。 他的出身本就极差。 蕙兰家里世代经商,若不是嫁给了自己这个泥腿子,明乐也没办法走科举这一条路。 这件事情一直卡在他的心里头。 如今镇上的人谁不羡慕自己? 不仅有个漂亮老婆,还有个聪明的儿子,可要是将他们接去了镇上,这么多年来的努力也都会白费掉。 若是他们愿意待在村里,蕙兰就会每年拿出几两银子来给他们养老。 这样是最省心的办法。 只是爹娘两个一直想着让自己接他们去镇上,这件事情也让苏老大头疼得很。 可他不能直说,那样就会显得他十分不孝,所以他只能将责任推去了旁人的身上。 苏老头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才起身出了房门,没人知晓他心里是如何想的,见他出了屋子,苏老大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至少这件事情是给应付过去了。 第六十一章 变卦 苏月月再回陆家的时候整个人都要轻快不少。 阿娘和妹妹们再有两天就能搬来镇上了,虽然那甜酒巷离清水巷有三条街的距离,可总比回山头村要近上许多。 这样一来往后自己看见阿娘和妹妹的机会也能更多些。 而且自己的事情也已经和若安哥解释清楚,往后便不用再这样担惊受怕的怕他发现真相了。 没了烦心事,苏月月只觉得整个人都要舒畅不少。 “月月,你阿娘恢复的怎么样了?” 蔡嬷嬷还记得苏月月说过家里着火,冯淑珍被砸断了腿的事情,这会儿看见她笑嘻嘻的回来,也就问了这么一嘴。 “已经快好全了,而且她们租下的那间院子里头的人这两天已经开始收拾搬走了,再过两天她们就能搬来镇上。” 小姑娘笑起来眉眼弯弯,两个梨涡看起来十分可爱。 “她们要搬到哪条巷子上去?” “是甜酒巷里的一个小院,那院子虽然只有两间房,但是很便宜,一个月只要一百文就能租下来。” 听阿娘说,那处院子因为实在有些小,加上没有厨房和灶台,所以才会便宜了一半的价钱。 不过她还没去瞧过,也不知道那院子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 “那我们也该去拜访的。” 蔡嬷嬷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按理说来是该去一趟的,不过就是不知晓公子会不会答应了。 “可以去吗?”苏月月一双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她还以为自己得再等半个月呢。 “自然是可以的,之前你阿娘和婶子帮公子捡到了荷包本就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既然她们要搬来镇上,我们也该去瞧一瞧。” “嬷嬷你最好了!” 苏月月一把扑进了蔡嬷嬷的怀里,逗得她呵呵直乐。 “我好没用,还得问一问公子,你也晓得他的性子,总不愿意出门。 若是他不答应,我自然还是要留在家里照顾他的。” 小姑娘脸上的笑明显一僵,就公子那样的性子,真的会答应出门吗? “你莫急,明日我去问问公子,若是我们去不了,你也可以自己过去呀。” 看出小丫头的失落,蔡嬷嬷有些怜惜的揉了揉她的脑袋,低声说道。 “可是我想让阿娘她们见一见你和公子。” “若是这次不行,那也总会有机会的。” “好。” 转天清早蔡嬷嬷在给陆行舟送药的时候就将这件事情与他说了一遍。 “不去。” 少年坐在书案前,只一心看着手里的书册,连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 他这样的废人过去做什么? 让人看笑了笑话自己吗? 见他拒绝的果断,蔡嬷嬷叹了口气,随后才状似无意的幽幽说了一句。 “我还听月月说她阿娘搬来镇上的那天她们村里的一些邻居也会过来。 听说里头还有月月该叫哥哥的那几个小伙子……” 蔡嬷嬷说着话,便摇着头出了屋子。 敏锐的捕捉到了蔡嬷嬷话里的意思,陆行舟摇摇头想要忘记,却已经没了继续看书的心思。 哥哥? 哪个哥哥? 那个教她认字的哥哥? 还是那个特意送她山果的哥哥? 心乱了,思绪自然也就跟着乱了。 下午的时候难得出了太阳,蔡嬷嬷和苏月月两个在院子里的小桌旁支了个火堆,又往里丢了几个红薯,这才烤着火各自忙起了自己的事情。 蔡嬷嬷一如既然的纳着鞋垫,虽然公子如今无法走路,可她相信,往后公子的腿总是能好的。 只不过那时候自己应该已经走了。 鞋垫纳了一双又一双,她却像是不知道累一般,只要得了空,便会继续纳一双新的鞋垫出来。 苏月月埋头写字,跟着蔡嬷嬷学了几日,她也能认得些简单的字了。 张若安送她的字帖十分适合新手,她便也拿了筷子沾水在上头跟着描画。 笔墨的价钱不低,她舍不得买,也买不起,用筷子沾水只要动作轻一些,等水渍干了就又可以继续再用。 虽然看了心疼,可蔡嬷嬷却没有直接去找陆行舟讨要笔墨,这样的事情自然是本人做起来才会更好。 陆行舟本是在书案上看书的,目光却总是时不时的朝着苏月月的方向扫过去。 有东西遮挡,他也看不清全貌,只能依稀看见苏月月拿着一根筷子正低头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看她那副认真的样子,陆行舟实在觉得好奇,犹豫了一会儿后还是打开门出了屋子。 “蔡嬷嬷,你这是在做什么。” 少年耳尖微微泛红,神情有些不大自在。 “我在纳鞋垫呢,公子怎么出来了?是来烤火的吗?” 蔡嬷嬷笑着起身将桌上的东西挪了挪,这才露出了苏月月拿筷子在字帖上描画的样子。 陆行舟一愣,没见过人这样练字。 而且她何时去买的字帖? “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我在练写字呀。”小姑娘抬头看着他,眼里满是不解。 自己这样子很难懂吗? “你既然是练写字,为什么用筷子沾水来写?”陆行舟皱眉问道,只觉得有些心梗。 这样练字能有什么作用? “用筷子沾水来写,写完了只要将上面的水渍晾干,就又可以再写一回了,这样多好。” “练字自然是要用笔墨来写才是,否则白水晕染开了,哪里是在练字。” 陆行舟有些无奈了。 “你既然想练字,就同我说一声,我那里笔墨都有,你要用便用了,何必这样。” “可以吗?” “自然是可以的。”少年点点头,眼里带着无奈和一些好笑。 怎么会有这样傻的丫头? 说她傻,她这主意也的确厉害。 “那就谢谢公子啦!”苏月月高兴的道了谢,这才小声嘀咕了一句。 “等我写了字,下次再让若安哥替我看看……” 小姑娘的声音并不大,可陆行舟曾经也是习武之人,虽然双腿患疾,耳力却还是很好的。 听见她说写完后要给什么若安哥替她看看,少年差点没把鼻子气歪了。 这叫什么事? 放着自己这么一个大活人不问,要拿去给什么若安哥瞧? 看见他脸上的恼火神色,蔡嬷嬷的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这下倒是好了,她不信公子还会选择不去。 “苏月月,你阿娘和妹妹搬来镇上的时候那些邻居也会来吗?” 陆行舟冷着一张脸,语气里带着些酸味。 “关系好的都会来。”苏月月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只略微思索了一下。 阿娘虽然可以下地自己走路了,但是搬家的话只怕还得让张叔和谢叔帮忙。 人家帮了忙,自家款待一下也是肯定的事情。 “蔡嬷嬷,记得准备贺礼,到时候咱们也过去道一声喜。” 少年说完便自己回了屋子,只留下一脸茫然的苏月月。 公子不是说不去的吗? 怎么又突然说要去了。 真是奇怪。 第六十二章 租地 冯淑珍一家三口要搬去镇上的事情没有瞒得住村里人。 一听说她们母女三个要搬去镇上住,村里便有人说起了酸话。 “你们说那苏月月卖给别人做了小丫鬟,是卖的多少银子?” “这哪个晓得,估摸着怎么也得三四两。” “三四两就搬去镇上住了?那银子花完了,她们连块地都没有,难不成就在镇上等着饿死?” “你这就不明白了,人家卖了一个闺女就能搬去镇上住了,这剩下的不是还有两个闺女吗?到时候把那两个小丫头养大一些了再卖给有钱人家做小丫鬟,不就又能过上好日子了?” “你这话说的就过了,她们家里遭了火,没地方住总不能就一直住在人家张家家里。 估摸着这苏老二家的往后日子也不好过。” 闲聊始终是闲聊,说的太过了也会有人觉得并不合适。 “苏老二家里的有个好模样,怎么都饿不死的,你们这是在替她们操心个啥。” 有个妇人不屑道。 “你们说什么呢!亏得长了张人脸,怎么一开口说出来的尽是粪渣!” 杨梨花带着谢强和五个儿子正要去张家帮忙,结果刚一走近就听见她们几个人嘀嘀咕咕正编排着冯淑珍一家。 “你们要是没事干就去把村尾那儿的荒地给开了,别天天在外头张个臭嘴胡咧咧!” 杨梨花的嗓门大,加上她本就是泼辣性子,那几个妇人虽然心有不满,却也不敢多说什么。 尤其是在看见了满身横肉的谢强和她身后的五个男娃之后,她们只低着头灰溜溜跑开了去。 “媳妇儿你真厉害。” 谢强嘿嘿笑着,黝黑的脸上尽显崇拜之色。 “笑啥,走了。” 杨梨花对着自家汉子翻了个白眼,心里却是多了几分甜丝丝的。 从前还在娘家的时候就总有人说她性子泼辣,往后肯定嫁不出去。 偏生她不仅嫁了,还嫁给了个好男人! 她就是要让那些人晓得,她杨梨花就是泼辣! 谢家五个娃娃都没人说话,只穿了一身干净衣裳跟在后头。 说是让他们去帮忙,可真正用的上的,估摸着也就是去帮她们在镇上的那个小院里垒个小土灶了。 毕竟冯淑珍一家的屋子被烧了个干干净净,他们折腾了半天能抢出来的东西只有厨房里头的锅碗瓢盆和苏月月插在了院墙上的那把柴刀。 其他的东西都被一并烧成了灰。 “老二,你怀里鼓鼓囊囊的塞了啥?” 谢老大只是一晃眼就瞟见了自家弟弟的怀里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顿时好奇起来。 今天他们这是去帮忙的,他还偷偷揣了啥东西出来? “没啥,就是一些山果子。” 谢老二摸了摸鼻尖,有些尴尬道。 “你带山果子干啥?” “大哥你真笨,二哥这是给月月姐带的。” 谢老三说着话还叹了口气,好像对于自家大哥这样笨有些无奈。 “你小子,怎么说话呢。” 谢老大伸手就在谢老三的脑袋瓜子上敲了这么一下,随后才又扭头看向了自家二弟。 “你当真是给苏月月带的?” “家里有,就顺便带一些。” 谢老二没有回答其他的问题,只是言简意赅的说了这么一句。 回想起这家伙每次都自告奋勇要去帮冯婶子传话,谢老大这才明白了过来。 难不成自己这弟弟是喜欢上了苏月月? 可以前小时候他不是老扯人家的辫子吗? 等他们到了张家的时候冯淑珍她们已经都收拾好了。 能带走的东西实在没有两样,只有今天凑在一起的人稍微有些多。 冯淑珍特意请了三大爷和村里另外一个有牛车的叔伯帮忙拉人,两车人连带着锅碗瓢盆就这么浩浩荡荡朝着镇上去了。 甜酒巷离镇子口并没有多远,一到地方冯淑珍就率先开了院门。 她已经提前一天过来打扫过了。 院子小小一个,比不得村里头的宽敞,但是冯淑珍和苏晴苏静两个小丫头把这儿收拾的很是干净,看起来倒也不错。 “这院子看起来倒是还不错,而且这儿离集市也近,往后你出去买菜什么的也方便。” 杨梨花左右瞧了瞧,这才点头夸了两句。 “我瞧着也是,就是这没有厨房,但是淑珍你也别担心,一会儿让我家那口子和谢大哥帮忙在边上弄一个灶台出来,往后做饭什么的也就方便了。” 张婶虽然觉得这院子有些小,可只是冯淑珍她们母女住下的话其实也还不错。 这的位置并不算多偏僻,周边虽然多是商户,但是也有住宅,也是捕快们会着重巡逻的地方,不用担心会出什么乱子。 “就是还得麻烦张大哥和谢大哥呢。”冯淑珍也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让客人来帮忙搭灶,这怎么都有些说不过去。 “这有啥麻烦不麻烦的,都是山头村的人,不过是搭个灶的事情,这会儿干一会儿就能用上。” 谢强率先撸了袖子就要去干活。 搭灶的东西冯淑珍也提前备好了,这会儿正好直接开工。 两个男人埋头干活,冯淑珍则是带着张婶和杨梨花她们进了堂屋。 “你们先坐会儿,我去烧些热水,都暖暖身子。” 说着话冯淑珍就先去了院子里。 之前住在这儿的是一对年轻小夫妻。 她们平日里也做饭,不过是在院子边上用石头围了个小台子将就用着。 正好现在可以用那个小台子烧些水先喝着。 “梨花,你觉得这儿咋样。” 张婶突然戳了戳杨梨花的手,小声问道。 “我觉得挺好的,就是有些小。” 杨梨花如实说道。 “我也觉得不错。” “咋,张姐姐你这是也想搬到镇上来住?”杨梨花开玩笑似的撞了撞她,却只看见张婶点了点头。 “呀,张姐姐,你这是真想搬到镇上来?那你家的地咋整。” 张家的地可有十亩,他们要是来了镇上,那村里的地怎么办? “我就是想问问你,你家愿不愿意租我家的地?要是愿意,往后每年的收成给我们家一成的就够了。” 这无疑是个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砸的杨梨花半天没能回过神来。 她家这么拼的原因无非就是因为家里只有两亩地,但是家里又有七张嘴等着吃饭。 可要是真的租了张家的地,那自己家里哪里还用这般拼死拼活的挣钱? 村里也有不愿意种地的人将自己家里的地租给其他人来种,可收的却是地里近三成的粮食。 张姐家的十亩地都是好地,每年能产出来的粮食比着别人家里都要多一些。 “咋了,梨花你这是不愿意不成?” 见她不说话,张婶也觉得奇怪了。 “张姐姐,你要是真的愿意将地租给我们,我们每年给你两成的收成。” 杨梨花认真道。 第六十三章 贵气 “一成就够了。” 张婶摇摇头,自家三口人,只是这一成就已经够了家里吃饭。 至于往后家里如何赚钱,她也已经有了想法。 前几日帮着淑珍找这处院子的时候她自己也看上了一处地方。 那个院子的前头可以挂招牌做生意,后面则是住的地方。 她准备拉着淑珍一起开个小面馆。 往后她还想送若安去县城里念书,那样的话肯定得花更多的银钱。 要是一直在村里种地,只怕会有些困难。 朝中律法规定商人不可参加科举,但是特例中只规定了父亲的身份不得为商,母亲却是没有要求的。 如今许多人家为了能够一边行商赚钱一边供养家中的孩子念书科举,都会这般来做。 不过不同的是他们家里的生意许多都是父亲管理,只是将铺子挂在了娘亲的名下。 这样做也有一定的风险,不过是看会不会被查到罢了。 她想做的却是自己做生意。 自家男人会些木工活,在这镇上也不愁找不到活干。 如此一来往后若安再放假,也就不用再这般赶路了。 “张姐姐,若是你真的愿意租地,我们家里每年交两成的收成,你也不要再推脱了,我已经想好了。” 见她认真,张婶也只是点了点头。 既然她们愿意给两成,那也是好的,一会儿下午临到回去之前她们正好去衙门里办了租契。 听见自家往后便多了十亩地可以种,谢家的五个娃娃都是满脸的不敢置信。 这样的话他们往后娶媳妇儿就能有银子了! 烧好了水给谢强他们一人倒了一碗,冯淑珍便提着水壶进了堂屋。 “都喝些热水暖暖身子。” “谢谢冯婶。” 谢家几个娃娃道了谢,这才端着碗喝了起来。 犹豫了一会儿,谢老二还是开口问了一声。 “冯婶,月月她今天回来不?” “这个我倒是不晓得。”冯淑珍摇摇头,如今月月在别人家当丫鬟,想来应该是不能随意出来的。 “应该是不回来的,前几天她才放了假,估摸着还得再等十天才能回来。” 听了她的话谢老二明显有些泄气了。 他还以为月月今天也能过来呢。 怀里的山果子是他昨天特意去山上摘的,今天早上他还仔细洗了洗干净呢。 正失落着,只听见院门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在院子里干活的两个男人满手的泥,也只能朝着堂屋里喊。 “冯妹子,你家里来客人了!” 冯淑珍闻言便出了堂屋,对于自家会有谁来还觉得好奇。 自己今天刚搬来这里,能是谁来了呢? 一开门,只看见张若安拎着两盒点心正朝着她笑。 少年穿了一身灰色长袄,正温和笑着。 “冯婶。” “若安?你咋来了?” 跟在身后的张婶一听是自家儿子来了也赶忙跑了过来。 “若安,你咋没在书院里念书?” “娘,今天先生家的孩子病了,他给我们放了一天假,我想着今天冯婶搬家,你和阿爹应该也在,就直接过来了。” “你这孩子。” 张婶拍了他一下,这才拉着他进了院子。 “若安快去堂屋里坐会儿,谢家娃娃也在里头呢。” 冯淑珍招呼道。 “娘,冯婶,那我就先进去了。” “去去。” 看着他的背影,冯淑珍笑着点了点头。 “张姐,你家若安现在身上也是一股那个什么,书卷气了。” “那是。”张婶傲娇的一仰头,随后却是觉得有些奇怪起来。 这书院里的夫子这是怎么了,时不时的就这个事情那个事情的。 许久没有看见张若安,再瞧见他的时候谢老二也轻轻啧了一声。 “若安哥,你在书院里过得咋样了?” “都挺好的。” 从小大家就是一块儿玩到大的,张若安自然也没有拘束。 “我就说嘛,若安哥适合念书,这刚去书院一个多月,现在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就是一副书生样子。” 谢老大感叹道。 甜酒巷里闻着飘来的酒香,苏月月还有些疑惑。 难不成自己这是记错了? 怎么还没到地方? “月月,你这是怎么了。” 看见小姑娘四处张望,蔡嬷嬷有些好奇道。 “我看看是不是我找错地方了。” 小姑娘挠挠头,有些不确定的回答道。 “应该就在前面了。” 陆行舟看了一眼地上浅浅的车辙印子,淡淡开口道。 正好奇他怎么会知道地方,苏月月一抬眼,就看见了刚从院门里出来的谢家兄弟俩。 “谢大哥谢二哥!” 面上一喜,苏月月赶忙抬手和他们打起了招呼。 谢大哥和谢二哥从里头出来,那自己就没有找错地方。 公子真厉害! 原本还拿着山果咬得咔擦咔擦响的谢老大一听见苏月月的声音就愣住了。 比他动作更快的是谢老二。 刚刚自家大哥非得吃这山果子,说反正月月今天来不了,倒不如让他吃了填肚子。 结果这山果子刚被他吃了好几个,月月就回来了。 “月月!你怎么回来了?” 谢老二乐呵呵的小跑过来,停在了苏月月的面前。 “这个给你吃。” 看着他从怀里摸出来一个山果子,陆行舟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波澜。 这就是那天给苏月月送山果的人? 少年皮肤有些黑,生得浓眉大眼是十分受长辈喜欢的那种模样。 “我主家听说我阿娘和妹妹今天搬来镇上,所以让我回来看看。” 说着话,苏月月侧开身子露出了身后的两个人。 陆行舟今天穿的是远天蓝的细棉长袍,手中抱着一个铜制手炉,腰间坠了个白玉葫芦,头发被玉冠束起,看起来十分贵气。 蔡嬷嬷穿的十分简单,可只是与他站在一块儿,就让人觉得这两人并不简单。 谢老大和谢老二便看愣了。 “谢大哥你们是要去忙吗?那我就先带我主家进去了。” 苏月月说着话,便带着陆行舟和蔡嬷嬷进了院门。 外面天冷,院子里应该能暖和一些。 一进门就只看见谢强和张叔正撅着屁股在那儿搭灶,苏月月只都乖巧的叫了人。 “月月,你今天咋回来了……” 后面半截话在看见她身后的两人时卡在了喉咙里。 “张叔,我带着我主家过来的。” “啊,好,好,你先带着他们去堂屋里坐一会儿……” 张叔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他们都晓得月月是找了个不错的主家。 却从来没有见过。 今天这一看,他就觉得有些不对。 谢强也有这个感觉。 他们都是在镇上干活的人,自然见过那些有钱人家的公子小姐。 可今天月月的主家,却是比以往看见过的所有人都要贵气。 自进了院门后陆行舟就在打量这个院子。 这儿比起他们如今住的院子要小上一半,而且看着刚刚那两个人似乎是在搭灶。 估摸着这处屋子连厨房都不曾有。 看见那两个男人盯着自己,陆行舟也朝着他们点了点头,随后便由着蔡嬷嬷推着自己跟上了苏月月的步子。 第六十四章 见面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见了震惊。 这个小公子,莫非就是月月的主家? “阿娘!” 小丫头兴高采烈进了堂屋,和她们打了个照面。 谢家三个娃娃正和苏晴还有苏静一块儿在边上玩。 张若安则是坐在一旁,听着自家阿娘和两个婶婶问他些事情。 突然听见苏月月的声音,大家齐齐扭过了头。 “月月!” 冯淑珍一脸的惊喜,起身就要去拉她,却被扑过来的两个小丫头抢了先。 “阿姐!” “阿姐!你怎么今天也来了呀!” 小丫头甜甜糯糯的声音响起,惹得苏月月心头软了几分。 “月月,我们今天还问你阿娘呢,她说你该是回不来的。 怎么今天还回来了?” “张婶,杨婶,若安哥。” 一一叫了人,苏月月这才将两个妹妹从自己的怀里扯开。 “我主家听我说我阿娘要搬来镇上,特意陪着我过来的。” 一听她这般说,便是张若安也有些没能反应过来。 怎么会有主家特意陪着个丫鬟回家的? “月月,你这意思是……” 冯淑珍没能明白,有些诧异问道。 却听见轮子滚动,蔡嬷嬷已经推着陆行舟到了外头。 不过这屋子有两道台阶,陆行舟的轮子怕是进不去了。 “冯娘子。” 蔡嬷嬷低头叫了人,冯淑珍和张婶一眼便认出了她是之前不小心丢了荷包的那人。 “月月,这是?” “阿娘,这是蔡嬷嬷,这是陆公子。之前在衙门里的时候就是他帮了我。” 将手里拎着的东西放下,这才开口解释道。 之前状告苏李氏和苏老头的那次苏月月挨的板子被收了力,这是张家人和冯淑珍都晓得的事情。 只听她这么一说,她们自然也明白了过来。 “多谢蔡大娘和陆公子那日相帮。” 冯淑珍只是愣了一下就要跪下向着他们磕头。 要不是有他们帮忙,只怕月月那次就要丢去了半条命。 之后的那场大火,她们一个也活不下来。 “冯娘子客气了,若不是你们当初替我捡到了荷包,也不会有这般的善缘。 月月是个好姑娘,这些日子也帮了我许多。” 蔡嬷嬷将冯淑珍扶住,这才又笑着说了几句。 简单的寒暄了几句,因着陆行舟的轮椅上不去台阶,她们干脆就搬了桌椅一起到了院子里。 陆行舟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淡笑着坐在那儿,好似这处偏僻狭小的小院子并没有让他觉得不自在。 “月月,你去帮忙。” 蔡嬷嬷看着谢家老三在那儿生火半天没能起的来,苏月月站在自己身边却眼巴巴的看着他们,也一时笑了。 “公子……” 小姑娘眨眨眼,期待的看向了陆行舟。 “去。” 少年只是轻咳了一声,随后移开了视线。 到底是个小姑娘。 “公子今日觉得怎么样?” 看见陆行舟微微泛红的耳尖,蔡嬷嬷则是笑着问了一句。 “挺好的。” 陆行舟觉得有些不大自在,只说完这一句话后便不再开口。 蔡嬷嬷却是笑而不语。 这是公子到了这清水镇上之后第二次出门。 她相信有月月在,公子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 苏月月让几个小娃娃让开,随后熟练的用柴火搭了个小堆,然后拿过一把干草用火折子点了火。 只见星星之火顺势而上,然后一点一点点燃了细小的枝丫,随后火舌渐渐将大一些的木柴也吞吃入腹。 火堆支好了,周遭也暖和了起来。 “阿姐真厉害!” 苏晴笑嘻嘻的拍着手,一旁的几个小娃娃也都哈哈笑了起来。 几个小娃娃乐的开心,大人却是有些小心翼翼的不敢说话。 她们以为像苏明乐那样的孩子就已经是养的极不错的,却不想今天见了这位陆公子,才是真正的浑身散发着贵气。 就是不知道有这样的主家,月月在那儿过得到底如何了。 “阿娘,也快到晌午了,阿爹和谢叔的灶也快搭好了,我和月月去集市买些菜回来。” 张若安看了一眼天色,随后向着自家阿娘说道。 “好好好,你们去。” 张婶说着话,从怀里摸出来了一个银角子递了过去。 “不用阿娘,我还有银子。” 拒绝了自家阿娘递来的银子,张若安便抬头看向了一旁的苏月月。 小姑娘这会儿正坐在陆行舟的边上,整个人都显得十分惬意。 阿娘和妹妹逃离了那个地方,往后自己也能常常来见到他们。 真好。 “月月,我们一起去集市上买些肉菜回来。” 少年的声音清清朗朗,脸上带着的笑在陆行舟看来却有些刺眼。 这个人看起来像是个读书人,应该就是只是教那个小丫头识字的人。 陆行舟微微挑了挑眉,转头看向了自己身边的苏月月。 “好啊。”苏月月笑着点了头,随后才反应过来看向了身侧的陆行舟。 “公子……” “去,记得多买些回来。” “好!” 少女点点头,乐呵呵的起身跟着张若安出了院子。 今天出门的时候蔡嬷嬷便给了苏月月五钱银子。 只说让她去集市里多买些东西送来。 起初苏月月不愿收下,蔡嬷嬷便说她如今是陆家的人,从前的陆家送礼便是八大样六小样从来不落下,如今陆家虽然落魄了,这也是她们的心意。 小姑娘十分感动,随后才收下了这五钱银子。 这钱并非是都让她买了吃食,其实也是让她好帮着家里置办些过冬的东西。 看着两人离开了院子,冯淑珍这才欲言又止纠结了许久,最后小声问了一句。 “蔡大娘,不晓得我家月月在陆家可还听话?” “月月是个好丫头,在家里做事什么的都很麻利,你养了一个好女儿。” 蔡嬷嬷这话说的十分真诚。 “听话就好的。只是我这个做娘的对不起她。” 冯淑珍眼圈微红,却又努力控制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冯娘子又何必这般说。人各有命数,并非是我们常人所能掌控的。 月月往后必定是有大出息的孩子,你又何必这般自责。” 蔡嬷嬷摇了摇头,再自责又能如何。 她也不过是一个女人,哪里能斗得赢孝道两个字。 第六十五章 采买 “月月,那就是你的主家吗?” 张若安和苏月月两人一边朝着集市过去,一边闲聊问道。 “是呀。” “那他们对你好吗?” 话刚说出口,张若安就后悔了。 若是不好,月月今天又怎么可能回来呢? “嬷嬷和公子待我都很好。” 少年目露担忧,却在看见她脸上的淡淡笑意后逐渐放下了心。 一个多月的时间,月月长了些肉,脸上的笑也比从前多了些。 那便说明她如今的日子过得不错,至少比从前的要好。 “那我便也放心了。” 起初知道苏月月卖身去做了丫鬟的时候他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难受的,即便可以理解她的选择,可自己的小青梅突然去了别人家,少年心里的怅然无人知晓。 两人在集市里走走看看买了不少的东西。 家里今天人多,菜和肉苏月月也买了不少。 张若安抢着要结账,却被苏月月给挡了去。 “若安哥你不用这般,这是嬷嬷的意思。” 少女盈盈笑着,两个浅浅的梨涡像是盛了薄酒,有些醉人。 “好。” 虽然没有结成帐,但是张若安也去买了些过冬的炭火。 现在冯婶她们刚搬来镇上,什么东西也都还有缺的,与其买了什么糕点,倒不如多送些平日里用的上的东西。 正想着,就看见一个卖炭的中年男人正牵着驴车在集市里四处张望,恰好就是他要找的卖炭郎。 清水镇四周环山,烧炭的人家也有几户,好一些的木炭便送去了县城或是其他地方售卖,因此这儿的木炭要比其他地方更为便宜。 通常将烧好了的炭送去了其他地方,就会有卖炭郎牵着驴车来兜卖家里剩余的一些小炭。 一般的木炭五文钱一斤,张若安身上并没有太多的银钱,便只要了十斤。 如今天气越发冷了,白日里冯婶她们还可以在院子里烧火取暖,可到了夜间却是没办法取暖的。 这十斤木炭并不多,夜里点一些也能让她们睡得更加安稳。 张若安和卖炭郎做着生意,一旁的苏月月却是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小姑娘的笑声十分清脆悦耳,引得周围人也都纷纷扭过了头。 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张若安穿着长袄,手上身上是黑漆漆的碳灰,这会儿正一脸无辜的看着她。 “月月,你笑什么?” “哈哈哈哈哈没,没事,就是若安哥你,你像是小时候的样子……” 苏月月笑的肚子一阵阵的发疼。 小时候有过卖炭郎去村里,一路上会掉些小碎炭出来,村里的孩子们就会拎着个小篮子跟在后头捡,那时候张若安虽然不愿意,却也跟着她和谢家两个娃娃一起去凑了热闹。 虽然最后捡来的碎炭都被隔壁村的孩子抢了去,但是他们四个在争东西的时候都摔了跤。 里头只有张若安是被他们抹了一身的炭灰。 那天下午是张婶拎着他去河边洗了半个时辰才将他洗干净的。 现在再看见他身上沾了炭灰,苏月月就想到了从前小时候的事情。 “你莫笑疼了肚子。”大家都盯着他们两个人瞧,张若安虽然有些不好意思,却也没有说让苏月月闭嘴的话。 “好了好了,你过来,我替你擦擦。” 苏月月抹了把笑出来的眼泪,从怀里扯了条帕子出来替他拍了拍衣服上的炭灰。 看着衣服上的脏东西都被拍掉了,小姑娘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好了,我再去趟布庄,咱们就回去。” 她这一趟买了一只鸡两斤猪肉和十个鸡蛋,白菜土豆什么的也都买了些。 只可惜还没到下午,顾二郎还没过来。 蔡嬷嬷银钱还剩下了三百多文,加上她自己的月钱还有一百四十文,一共能凑个五百文的样子。 买两床厚实些的被子也该够了。 两人并肩走着准备往布庄过去,结果正好就撞见了担着水桶的顾二郎往里过来。 “顾大哥,今天有鲈鱼吗?” 虽然不知晓他今天怎么换做了早上来卖鱼,苏月月还是高兴的拦了人。 “是苏小娘子啊,鲈鱼有的,今天捕了一条大鲈鱼,有两斤多重呢。” 顾二郎原本还担心老主顾们不知道自己来的时间会错过,却不想刚到地方就遇见了个。 说来也是奇怪,这苏小娘子每次来了都是买鲈鱼,其他的鲫鱼鲤鱼好像都不喜欢吃。 “那好,你帮我称了。” 公子每日都会吃鱼,她原本还想着今天没了鲈鱼公子会不会不高兴,倒没想到正好又碰见了顾二郎。 “顾大哥,你今日怎么早晨就来卖鱼了呀?” 趁着顾二郎在秤鱼的空挡,苏月月问了心里的疑惑。 “今天卖了往后半个月就不来了。” 顾二郎叹了口气,开口说道。 “这是为什么?” “我家阿娘病了,妹妹在家里没法照顾,我得带着我阿娘瞧病,要是停了渡船大家都不方便,就只好停了来卖鱼的营生,等我娘的病好了我再来。” “原来是这样啊。” 苏月月点点头,只多寒暄了两句也就给了银子带着张若安走了。 “月月,你和从前有些不大一样了。” 少年惊讶于她的变化。 从前的月月虽然也好,但是对于不认识的人都会十分疏离,就算是村里不大熟悉的村人,她也不会过多的接触。 可自从今天见面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发现月月脸上的笑似乎没有停下过。 她变得更加开朗了些。 “有吗?” 苏月月微微蹙眉,有些疑惑。 或许是陆家的日子太过安逸,不像从前在村里那般需要时刻提防着苏家老宅那边的人。 所以她才会有不一样的变化。 两人又去布庄买了两床被子,这才有些吃力的准备往回赶。 正走得艰难,就看见两手提着东西的谢家兄弟俩也正疑惑的看着她们。 确定没有认错了人,谢老二这才跑了过来帮忙抱去了一床被子。 “月月,若安哥,你们俩怎么也在这儿?” “我们来买些东西,你们这是也要回去了吗?” 看着他们手里拎着的糕点和木炭,张若安便晓得他们也是出来买礼品的。 “是啊,那咱们就一块儿回去。” 四人大包小裹往着回走,院子里的灶台已经搭好了,一群人正围坐在火堆边上一言不发。 “陆公子,吃一根吗?” 冯淑珍坐在一旁看着已经烤熟了的蜜薯,犹豫了一下还是选了根看起来最甜的递了过去。 “多谢。” 陆行舟只是有一瞬间的诧异,随后便伸手接了过来。 第六十五章 做饭 红薯小小一根,这会儿热气腾腾的两头冒着蜜糖,闻起来甜丝丝的,十分开胃。 “哥哥,你要这样吃。” 苏晴看了一眼有些无措的陆行舟,然后自己也拾了一根烤好的红薯。 红薯身上沾了些柴灰,小姑娘只是用手拍了拍,然后将它从中间掰开,露出了里头黄灿灿热腾腾的红薯。 小丫头将另一半红薯递给了妹妹,然后自己嘟着小嘴吹了吹,这才小心翼翼地咬下了一口。 看着她满足的模样,不仅是陆行舟,其他大人也都哈哈笑了起来。 这小丫头不仅是机灵,还很讨喜,让人忍不住的喜欢。 陆行舟的脸上也扬起了淡淡笑意,然后看着手里的红薯,轻轻掰下一半递给了一旁的蔡嬷嬷。 “嬷嬷,你也吃些。” “诶,好。” 蔡嬷嬷笑着接过了红薯,看着对面的小姑娘,眼里满是慈爱。 都是可爱的孩子。 红薯入口甜滋滋的,香香软软十分美味。 陆行舟没一会儿就吃完了手里的那半根红薯,见他手里又空了,这次换做了苏静挑从火堆边上挑了个红薯递过去。 “哥哥,你吃这个,这个大。” 小姑娘眼巴巴的看着他,等着他接过东西。 “谢谢。” 陆行舟太久没有接触到这么多的人了,只笑着接过了红薯,然后再度掰开红薯细细吃了起来。 苏月月几个人进门的时候就看见大家正围坐在火堆边上吃着烤红薯嘻嘻哈哈说笑的场景。 至于陆行舟和蔡嬷嬷,也是跟着附和着点头。 苏月月那一瞬间甚至以为自己是走错了家门。 前前后后反反复复开了三次门,里头的场景也只是从大家一起吃烤红薯变成了大家一起拿着烤红薯盯着她。 “月月,你这是干啥呢。” 大家手里都拎着许多东西,所以才让苏月月开的院门,可怎么开门关门半天都不见她进去。 这也没走错地方啊。 “月月,怎么了?” 蔡嬷嬷看着门口站着的人有些疑惑,只开口问道。 “没,没事。” 确定里头的人真是蔡嬷嬷,自己也真的没有走错地方,苏月月这才恍恍惚惚进了门。 没了她挡在门前,跟在她身后的几个人这才看清了里头的景象。 “阿娘,你们怎么吃上烤红薯了,还有没有呀? 我也饿了。” 谢老大嘿嘿笑着,将手里的东西拎去了堂屋放好,这才挤在了火堆边上。 “有有有,还多着呢,饿不着你。”杨梨花笑着拍了一下他身上的灰。 大家其乐融融,只有苏月月心里忐忑。 要是她不知道公子和蔡嬷嬷的身份那也就算了。 可是现在她知道了公子的身份,再看见他们坐在火堆边上吃烤红薯,自家阿娘和婶婶叔叔们将他当做了邻家孩子,就觉得有些梦幻了。 “月月,你愣着干啥,过来一起坐着烤烤火。” 张婶见她还愣在那儿,赶忙招呼道。 往年冬天她们就爱生个火堆,然后大家拎着自家的小凳子再带上两根红薯白菜的去烤着吃。 “我先收拾收拾一会儿好做饭,婶子你们烤火。” 苏月月摇摇头,拎着菜篮去了一旁的灶台边上。 为了方便她们以后做饭,谢强还在那儿支了张桌子,正好用来放了菜和肉。 菜板和其他锅碗瓢盆也都被洗刷干净,放在了边上,正好方便一会儿直接取用。 灶里正烧着柴火,只有把那些黏土什么都烧硬了,往后用起来才不会坏。 今天买了两斤五花肉,一只鸡和一条鲈鱼,蔬菜买了冬笋木耳和山药,白菜豆腐什么的也都买了一些。 公子在家时菜色从未低过了三道,即便是今天在自己家里,苏月月也准备好好做一些自己这些日子里学会的菜。 鸡是多花了两文钱让那儿杀好的,鲈鱼却还需要现在处理。 见她准备开始做菜,谢老大和谢老二熟练的起身过去帮忙。 “月月你切肉就好了,洗菜和杀鱼的事情我们来。” 两个少年的脸上还沾着吃烤红薯留下的灰,脸上却是认真的笑。 “若安,你也去帮忙去。” 眼看着谢家娃娃已经过去了,张婶也拿手肘捅了捅自家儿子。 她家可没有什么读书人不能进厨房的说法。 要是不做事情,那就不要吃饭。 今天虽然说着是来做客的,可从前苏老二在的时候两家关系很好,而且自家也没送什么贺礼,谢家的娃娃都去帮忙了,自家儿子在这儿干坐着干嘛。 “嗯。” 张若安点头,也起身走了过去。 看着四个孩子在那儿忙活,蔡嬷嬷眼里闪过一丝异样,身旁的陆行舟却是神色暗了暗。 这就是苏月月那小丫头的玩伴吗? 谢家兄弟俩生得浓眉大眼身形健硕,张若安虽然没有他们两个那般结实却也比一般的读书人要强壮得多,加上他生了一副好相貌,让陆行舟心里有些吃味。 自己如今还有什么呢? 不可科举不可经商,身体残疾还需要人照顾。 唯一比得过他们的,也只有如今和她相处的日子。 少年心思无人清楚,蔡嬷嬷也只发现他的情绪似乎有些低落。 “月月,你在你主家那里还学了做饭吗?” 谢老二看着她熟练的动作,有些惊讶道。 他们兄弟两个也会做饭,但是切菜切肉的肯定没有她这样好看。 “跟着嬷嬷学了一些。” 苏月月手里的动作不停,只认真的看着手下的五花肉。 她买回来的肉肥瘦匀称,并没有像其他人家一般挑了肥肉多的去。 蔡嬷嬷说过,肉便是买那五花三层的最好,这样做出来的红烧肉肥瘦相间,不柴不腻。 看着一块块大小均匀的肉块,谢老二砸了一下嘴,小声嘟囔道。 “这肉看起来肯定好吃。” “不用看起来,一会儿做好了让你多吃几块。” 苏月月笑着说道。 村里人的日子有好有坏,除去了过年的时候才会杀猪吃肉,平日里都会比较节俭。 富裕一些的人家就天的买半斤肉回去打打牙祭,穷一些的就逢年过节再买一点回家让一大家子沾个肉味。 今天来的人多,所以她特意买了两斤五花肉,也好让大家都好好吃上一顿。 阿爹死后叔叔婶婶们也都一直帮衬着自家阿娘,今日正好是道谢的时候。 第六十六章 新的开始 肉块装了满满一大碗,十分诱人。 “月月,山药和冬笋都洗好了,你把刀给我,我把山药皮削掉了你好切菜。” 张若安撸起了袖子露出了结实的手部肌肉,冬笋和山药上还沾着水珠,看起来十分诱人。 “我来就好了。” 苏月月摇摇头,一手捏着水淋淋的冬笋一手拿着刚刚磨好的菜刀。 只听见咚咚咚的声音响起,一根根冬笋就已经被她切成了厚度均匀的薄片。 山药被她顺序的削去了外皮,露出了里面洁白的肉质。 透明的粘液有些打滑,小姑娘从锅里舀了一勺热水出来,将切成几段的山药放了进去。 热水将粘液冲淡了些,白色的山药也被切薄堆积在了碗里。 “谢大哥,你再热些水。” “好。” 谢老二在边上杀鱼,鱼鳞和内脏则是堆在了边上的小块菜地里。 这些鱼鳞和内脏也是做肥料的好东西。 虽然菜地有些小,但是将里头的土给沃肥些,往后种几个小菜也能省下一些菜钱。 处理好了五花肉和其他素菜,葱姜蒜也都一一备好,苏月月便开始准备剁鸡。 她买了些土豆回来。 正好做一个土豆烧鸡。 至于鲈鱼,她还是准备一会儿清蒸出来。 豆腐则是做成麻辣豆腐,鸡蛋用来清蒸,用来拌饭吃是极香的。 山药和冬笋她准备直接清炒,这道菜公子很喜欢吃。 随着一旁时不时的飘来香味,勾的张叔他们也都纷纷伸长了脖子探头看去。 这味道闻起来真是香。 “月月,你怎么这么厉害!” 谢老二看着锅里咕嘟咕嘟冒泡的红烧肉和一旁的土豆烧鸡块直咽口水。 怎么自己做饭就没有这样香? “都是我跟着嬷嬷学的。” 苏月月抿抿唇,继续翻动着手里的锅铲。 “这红烧肉和土豆鸡块里头都加了八角和桂皮,所以闻起来更香些,也能多一些滋味。” “做菜还得加这些东西吗?” “这也是我跟着嬷嬷学的,加了以后的确更香一些。” “那我回去也问问我阿娘。” “月月,肉里加糖是为啥?” “炒些糖好上色,这样看起来更好看,吃起来味道也能更好。” “月月你真厉害。” 谢老二感叹道。 “我都是运气好,遇到了个好的主家。嬷嬷待我也好,所以才能有机会学这些东西。” 日头渐渐升了起来,闻着一旁飘来的香味儿,大家也都各自悄悄咽了咽口水。 “菜要好了,谢大哥你们把这张桌子也搬过去。两张桌子凑一凑,不然坐不下。” “好。” 谢家两兄弟搬了桌子过去,又将堂屋里的那张桌子一道搬了出来。 “吃饭啦。” 随着一道道菜被端了上来,冯淑珍和张婶她们也都有些惊讶。 这些菜都是月月一个人做的? 红烧肉色泽油亮,看起来十分勾人,土豆鸡块上裹着酱汁,热气腾腾,麻辣豆腐上还有刚刚泼上去的热油,花椒和葱花被热油激出了一股浓浓的香味,清炒冬笋上勾了薄芡,在一众菜色中十分显眼,蒸蛋细腻嫩滑,浅褐色的酱汁荡起了波纹,翠绿的葱花点缀在上面,让人忍不住想要咽口水。 “菜齐了,大家吃饭。” 苏月月端上了最后一道清蒸鲈鱼,这才将袖子放了下来。 “月月,你这手艺是真好啊!” 两张桌子拼成了一长条,这才堪堪全部坐下。 陆行舟和蔡嬷嬷的位置正当中间,平日里他爱吃的菜色也都放在了他的这一面。 “吃吃。” 凳子不够,苏月月和张若安几个小辈就都端着碗站在了桌旁。 看着大家吃得高兴,苏月月心里也多了几分兴奋。 她跟着嬷嬷学了一个月的厨,如今终于有了机会让旁人尝尝自己的手艺。 陆行舟吃饭十分安静,与他一桌,大家也自然没有狼吞虎咽,而是都下意识的放慢了吃饭的速度。 吃过了饭,蔡嬷嬷便提出了带着陆行舟先回家去。 “蔡大娘怎么不再多坐一会儿?” 冯淑珍有些忐忑,生怕是哪里做的不对,引了她的不喜。 “公子还得回去喝药,我们就不多做打扰了。月月,你就先留下帮你阿娘收拾收拾,晚些再回去。” 蔡嬷嬷说完,这才推着陆行舟出了院子。 “阿娘你别担心,公子的确是得回去喝药了。” 看见阿娘脸上带着些担忧,苏月月赶忙安慰她道。 “不是我们有什么差错就好。” “阿娘,你别太担心了。” 没了陆行舟和蔡嬷嬷,大家也都纷纷松了口气。 虽然那个陆公子看起来很好相处,可是他们始终觉得有些尴尬。 如今人走了,他们提着的心这才终于放了下来。 “月月。” 冯淑珍看着自己的大女儿,眼里带着些欣慰。 “阿娘,我如今也长大了。” 苏月月笑着说道。 吃过了饭,苏月月再想收拾碗筷,就被冯淑珍和张婶她们推开了些。 “好了好了,你快去歇会儿,我们来收拾就好了。” 张婶说着话,只挤眼让张若安将人拉走。 已经做了一顿饭了,其他的哪里还能再让她去做。 “不用的婶子,我一道也就收拾了。” “行了行了,快去歇会儿,烤烤火,也暖暖身子。” 杨梨花也将人推开了些,三个女人这才笑着一起收拾起了碗筷桌椅。 “月月你就坐着烤烤火,让你婶子去收拾。” 谢强说着话,又往火堆里添了根柴。 “好。” 点点头,苏月月这才坐在了火堆边上。 手脚暖洋洋的,边上放着的几根蜜薯还在冒着些甜滋味。 回家的路上蔡嬷嬷和陆行舟说着话,后者也终于给了个回应。 “公子你瞧,这清水镇虽然是偏了些,可街上倒也还算热闹。” 街道两边是各种各样的摊贩。 有卖香囊的,有卖荷包的,还有卖各色发簪和绢花的。 不过样式都是京都早两年的样式,足以说明了这里的信息十分闭塞。 “嬷嬷,去买些糕点,我也想尝尝味道了。” 路过一家糕点铺子的时候陆行舟突然开口说道。 “好,好。” 蔡嬷嬷一愣,随后便是一阵狂喜。 这么久以来公子从未主动说过想吃什么东西。 今日这还是第一次。 第六十七章 糕点铺子很小,小到只能容得下两个人在里面站立。 铺子里售卖的糕点种类十分有限,糕点甜腻的味道在寒冷的深秋被风裹挟着飘散得很远,挑了许久,蔡嬷嬷还是买了一盒板栗酥和桂花糕。 “公子,回去再吃吗。” “现在,我想尝一尝了。” 他低垂着眉眼,眼里闪过一丝波澜,下一瞬却扬起了头,好看的面容上挂着一个浅浅的笑意。 “好。” 蔡嬷嬷笑着点头应下,随即小心翼翼地将打开了的油纸包递到了他的面前。 爬满皱纹的眼角微微湿润,蔡嬷嬷心里的情绪无人能够理解。 伸手捏起一块板栗糕,细小的碎屑顺着手指落在了衣袍上,少年并不在意,只是张口咬下了一块。 小镇上的板栗糕比不得京都。 那股甜腻的味道顺着咽喉吞入腹中,将一整个板栗糕吃下,陆行舟这才挺直了脊背。 “嬷嬷,你带我去四处转转。” 公子自己开口想要四处转转,她又哪里会再提喝药的事情。 晚一些便晚了,如今先让公子在外头瞧一瞧看一看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好。” 一老一少在街道中穿梭,明晃晃的太阳落在了地上,却好像不愿带上一丝暖意。 唯有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少年微笑着,让见了的人微微惊讶。 镇上竟然有这般好看的少年? 秦小姐原是想带着丫鬟去集市里再堵一堵顾二郎,结果刚出家门,就瞧见了坐在轮椅上的少年人。 秦小姐脚步一顿,微微眯眼,看着陆行舟的视线有些炙热。 这人是谁? “小姐,我们还不走吗?” 冬梅看着自家小姐盯着一旁的人瞧,只敢小声问道。 “你去打听打听,那个人是哪家的。” 秦欢儿扬了扬下巴,带着几分势在必得的语气。 只是可惜了,生得这样好看的人,竟然是个残疾,不过那也没事,带回家去陪着自己解闷,那也是好的。 “是,小姐。” 冬梅不敢反驳,只能惶恐的应下了声。 “行了,我们走,免得一会儿顾二郎又跑了去。” 相较于一个残疾来说,其实她还是更偏向于身材健硕的顾二郎。 若是能早些将顾二郎拿下…… 少女微微扬眉,心情雀跃起来。 小院里两家人也都纷纷告辞,只留下了冯淑珍和苏月月她们四个。 “月月,辛苦你了。” 冯淑珍伸手在苏月月的脸上摸了摸,随后笑了一下。 “长了些肉,女娃娃,还是得胖一些才好看。” 说完,她又伸手抹了把眼角的泪,“是阿娘没有保护好你,这才让你吃了这么多年的苦。” “娘,不怪你。是他们太坏。”小姑娘摇摇头,继续说道,“从前的事情都过去了,往后咱们还有好日子要过。 我听张婶说她想和你一起开个小面馆,阿娘,你怎么想?” “我还在考虑。”冯淑珍心里同样没底。 自己治病和两个小女儿抓药就已经花了一两六钱。 加上这一次交了一年的租金,又花了一两二钱,再除去零零散散用去的。 现在家里总共还有二两一钱银子。 若是做生意,那她肯定得出些本钱,可她现在拢共就只有这么一点银子了。 “娘,我每个月还有两钱月钱,够你和妹妹们吃用,你就去试一试。” 苏月月认真的看着自家阿娘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要是生意没做成,那咱们再想办法。” “可是,可是你觉得我和你张婶能行吗?” 冯淑珍心里到底没有底。 她哪里会做什么生意? “阿娘做的面条好吃!” 一旁的苏静突然开口。 阿爹还在的时候每次过节家里都能吃上一次白面。 阿娘擀出来的面条香香滑滑的可好吃了! 没有肉她们也喜欢! “对,阿娘做的面条比肉肉还好吃!” 苏静在一旁附和道。 “娘,你和张婶去一起试一试。” 苏月月也跟着劝了起来。 她仔细想了想,若是阿娘真的就一直在外做工,每个月拿四五钱银子既辛苦又不稳定。 倒不如赌一把,自己开个小铺子。 “那,那阿娘和你张婶再商量商量。” 面对女儿的鼓励,冯淑珍点了点头。 “对了月月,这两床被子是你买的吗?” “今天临出门的时候嬷嬷给了我五钱银子,说让我多多置办些你和妹妹用的上的东西。 家里其他的东西倒是还好,我想着天气凉了,就去买了两床被子,你和妹妹们盖上也能暖和不少。” “有心了……” 冯淑珍哑然道。 还有张家和谢家让孩子们买来的东西。 一共二十斤的木炭,够她们夜里用上大半个月。 糕点什么的放在了柜子里,也能饱腹。 今天中午剩下的菜还有不少,接着也够家里吃上两天。 苏月月买回来的菜并没有全部用完,余下的土豆白菜和冬笋山药也都是能放些日子的菜色。 就连葱姜蒜,也都还有一碗的量放在了那儿。 前几天村长便带着村里人一家一点凑了三十斤的米粮,只是这样,就已经够了家里一家三口过上一个月了。 一切都好像是梦一样。 有柔软暖和的被子和可以饱腹的食物。 这是前两年都没有的东西。 家里那床用了十来年的褥子和房子一起烧毁,成了地上的灰。 家没了,所幸家人还在。 苏月月准备回去的时候却被冯淑珍给拉住了袖子。 “月月你先等一会儿,阿娘有东西给你。” 她笑着说道,随后转身去了柜子前头。 “阿娘给小晴和小静都做了新衣裳,这是给你的。” 崭新的短袄被她从柜子里拿了出来。 桃粉色的面料看起来十分亮眼,只是一眼苏月月就愣住了。 “妹妹有的,咱们月月也有。只是阿娘的眼睛不中用了,做的慢了些。 月月往后穿着这身新衣裳,好好过你的日子去。 阿娘和妹妹也都会好好的。” 将袄子递进了她的手里,冯淑珍这才一脸笑意的瞧着她。 月月生得好看,穿着桃粉色的衣裳是最相配了。 只是说来可笑,就连这做衣裳的银子也是月月卖身得来的。 “谢谢阿娘。” 苏月月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才眼圈泛红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第六十八章 租地 苏月月回到陆家的时候陆行舟正在院子里坐着。 听见有人进门,少年只是微微侧了头,看见来人是她后才又继续看起来手里的册子。 “回来了。” “嗯。” 小姑娘的脚步一顿,随后才笑着应了声。 听出她语气里的喜悦,陆行舟的心情也变好了些。 “桌上有糕点,尝一块。” 他的语气表面上十分平淡,却让苏月月觉得有些惊讶。 今天的公子怎么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 有些不对劲耶。 见他认真看书,小姑娘只是微微思索了一会儿,就伸手拿了一块板栗酥塞进嘴里。 “谢谢公子。” 含糊不清的道了谢,她这才抱着自己的新衣裳进了屋去。 见她拿的也是板栗酥,陆行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莫名有些舒爽。 面馆的事情到底是定下来了。 张婶也开始准备签订铺子和搬家的事宜。 村里的十亩地被她租给了谢家,让许多心里生了花花肠子的人都退缩了。 若是那田地只是空置在那儿,他们一点一点开拓些自家的田埂,往后也能多占些便宜。 只要她租给的人家是性子软的,他们就能有千八百的法子一点一点把那些地装进了自家的口袋。 偏生她将这地租给了谢家。 一想到谢强的诨名,村里人就发怵。 谢强年轻的时候是个出了名的混子。 当年两个村子的几个年轻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打了起来,谢强回村的时候浑身沾了血,手里拿着的柴火棍子更是像刚从血堆里捞出来的一样。 也是那一次之后,他在村里就出了名了。 有人说他杀了人,就用的他手里的那根棍子把人给敲死了。 自那之后村里的人见了他就像是见了鬼一样,每每都恨不得赶紧躲起来。 后来杨梨花嫁去了谢家,那个小混混突然就老实了,如今不仅是谢强疼爱老婆,家里更是有五个男娃。 这要是他们谁动了歪心思,只怕就得被毒打一顿。 众人瑟缩了一下身子,随后便赶忙收回了视线。 只是可惜,又少了个占便宜的机会。 “阿娘,往后这地,当真是就让我们种了吗?” 谢老大看着眼前的土地,眼里满是惊喜。 自家一共就两亩地,那两亩地不仅是要用来养活他们一家七口,每年还得缴纳赋税。 现在突然一下多了十亩地出来,谢老大的脸上满是震惊和不敢相信。 “这是你阿娘刚从张婶那儿租下来的。往后咱们每年交给她们二成收成,以后见了她们,一定要笑着道一声谢谢才行。 记住了没?” “晓得了!” 谢家五个娃娃齐齐应了声,声音响亮的吓得其他人纷纷侧目看了过来。 “行了行了,快点把这些地翻一遍,好方便明年咱们种庄稼。” 杨梨花笑骂着拍了一下大儿子的脑袋,看着眼前光秃秃的土地,心里别提多激动了。 往后她倒是要瞧瞧,这村里哪家长舌头的还敢说自家的是非。 张婶和张叔两个人看着自家院子,心里多少有些舍不得。 在这处小院子生活了二十年,突然就要搬去镇上了。 “孩子他娘,咱们真的要去镇上?” 张叔看了一眼周边熟悉的一切,心里说不出的堵得慌。 “当然要去。”张婶看了他一眼,随后斩钉截铁的说道。 “咱们还得多赚些银子供若安念书。他要是再加把劲,往后咱们搬去县城也是有可能的事情。 要是若安有本事,我们却只在村里种地,你觉得我们能供得起他吗?” 问题被抛给了自己,张叔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 自家两口人哪里能忙得过来这十亩地? 从前有苏老二帮忙干活秋收,往后却是没人了。 谢兄弟家里娃娃多,他连自己家里的那两亩地都没空收拾,又怎么可能有时间来帮自己。 说来说去,还是直接将家里的地租给她们是最靠谱的。 否则光是靠着他们夫妻俩种地一年赚回来的那几两银子,只怕若安未来的路途就要难走越多了。 到时候每年的租金正好抵了一家三口吃饭用,余下的,他可以去做工,孩子他娘则是准备去开个铺子。 “那开这个铺子的事情你问过冯妹子了没?” 他突然转了个弯问道。 “我肯定是问过了呀。”张婶翻了他一个白眼,随即继续说道。 “淑珍原本是还在犹豫的,后来听了月月的话,也就让她去了。 “月丫头这么厉害?”” 张叔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随后感叹了这么一句。 “月月如今和从前可是大不一样了。”张婶说着话,又开了口。 “我和冯妹子商量好了,到时候就在咱们租的那间屋子前头开个小面馆。 我们两个一人一半的出资,再让你做几张桌椅板凳。收拾收拾也就能直接开业了。” 张婶正幻想着往后大把数钱的日子,却被自家男人给打断了。 “那面条是你来做还是冯妹子做?你们两个要是真的想一块儿做生意,这些事情就应该提前商量好了,免得往后再出什么意外。” “面条让她来做,卤子的话我来。” 张婶自然是一开始就有打算的。 她做的面条没有冯淑珍做的劲道,可是这面卤子,她却是最拿手的。 “既然这样那我也就不再继续多嘴问你了,反正家里的银子都是你管着,你自己想明白了事情再花钱去做。 就算那些银子都被打了水漂。也没什么大事,你男人有把子力气,就是去当帮工也饿不着你。” “你就不能说些好的?” 张婶白了他一眼,脸上的甜蜜却是十分腻人。 那间院子已经签好了书契,只等他们什么有空的时候自己将行李箱搬去镇上。 眼看着张家一家的日子越过越好,苏李氏看着只觉得心里梗得慌。 凭什么他们家的日子便那般好过? 自家却是这样。 “李大娘。你这是做什么了。怎么脸上还带了淤青。” 帮苏李氏查看伤势的娘子被她脸上的伤下了一跳,差点跌坐在了地上。 苏李氏脸上有一条长长的伤疤,看起来不像是被刀割样式,反而像是女人发狠后挠出来的印子。 第六十九章 顾娇 原是想打了井水回家的其他人听见那人的话也都纷纷转过了头。 如今天冷,大家外出的频率也都降低了些,只有隔几天出来打一次水或者上山去捡柴,平日里就在家里待着。 苏李氏慌乱的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也顾不得打水了,拎着两个空桶便慌慌张张的往着自家跑了。 看着她的背影,其余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一丝探究。 这是怎么了? “吴家媳妇儿,你刚刚那话是啥意思?” 有婶子看了一眼苏李氏逃跑的背影后这才扭过头,看向了刚刚说话的吴家媳妇儿, 天冷地滑,刚刚苏李氏低着头来打水不小心摔在了地上。 吴家媳妇儿心善,便上去拉她,结果就出了刚刚的事情。 “李婶子,她,她脸上好大的一片淤青,还有,还有被人用指甲挠出来的印子。” 吴家媳妇儿平日里便是有些闷的,这会儿被大家围住,也有些结巴起来。 “淤青?被人挠出来的印子?” “她家现在不就是她和她男人两个在吗……” “不知道啊,总不会是苏老头挠的?” 几人小声讨论着,却没人准备去老苏家探望。 苏李氏恶名在外,谁家都不想跟他们沾上关系。 连儿子孙女的死活都能不管不顾的人,她们这些外人去了,只怕更是容易出事。 眼看着还有几天就要到冬至了。 苏月月和蔡嬷嬷也在准备着什么时候去问一问有没有哪家铺子能订的上羊肉的。 之前县令让人送来的羊肉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冬至也得喝些羊汤才是滋补。 “对了月月,你们这儿就没有什么节日是大家都会出来的吗?” 蔡嬷嬷坐在院子里烤火,一旁的苏月月也是在给菜地里的小豆苗浇水。 冬至要喝羊肉汤,里头再加一把豌豆尖才是最好的滋味。 “节日?” 小姑娘一愣,琢磨了一下才明白过来蔡嬷嬷是想问有没有像中秋灯会般的日子。 “我们这儿只有除夕放炮仗和初一点天灯。不过当天夜里应该会有一些专门卖花灯的小商贩出来摆摊。 也算是博个好兆头。” “那到时候我们夜里也去瞧瞧。” 蔡嬷嬷笑着说道。 从前在京都一到冬至大家就是吃饺子,冬至当天喝羊肉汤的她倒是没遇见过。 正好这次也都入乡随俗,体验体验不一样的生活方式。 “好呀,不过要去的话得穿厚实些,钱袋也得小心收好,放心碰见了小毛贼。” “好,那我到时候再问问公子,要不要和我们一块儿去。” 蔡嬷嬷最担心的不过是陆行舟。 自打前几日从冯娘子家里出来后公子的心情就好了不少。 这几日也会偶尔的让自己推着他去外头逛一逛了。 虽然现在天冷,可只要他愿意出这个小院子,那就是好的。 至于公子的腿。 想到那双消瘦干瘪的腿,蔡嬷嬷只觉得心疼。 如今不仅是每日三回汤药和夜里上药,只要公子醒了,她就会装好一个暖炉给他烤腿, 每日还得额外的给陆行舟捏一捏腿,以免他的双腿彻底坏死。 可就算是这样,公子的腿也还是在一点一点的恶化。 “嬷嬷你不要太担心了,实在不行,我们再带公子去医馆让马大夫瞧瞧。 他是个好人,医术也高明。” 自己手臂上的伤疤已经淡去了不少。 虽然会留下印子,却远比想象中的要好。 “再瞧瞧。” 对于带着公子去找什么马大夫,蔡嬷嬷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如今公子喝的药是京都有名的温大夫特意开的方子,若是连他都没有办法的病,这清水镇的小大夫又怎么可能会有办法? 临到冬至前日,苏月月再去订肉的时候却碰见了一个姑娘。 集市里人声鼎沸,个个都是想着来置办些过节东西的人。 苏月月正想挤进去,却被一旁的一个姑娘吸引了视线。 那姑娘只梳了一根长长的麻花辫子,身上穿的衣裳看起来也有些单薄,这会儿正站在人群外瑟瑟发抖。 心里觉得奇怪,眼看着肉铺自己是挤不进去了,苏月月干脆转身走到了那姑娘面前。 “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那姑娘似乎是没有听见,只依旧低着头,一言不发的抱住自己。 “姑娘?” 苏月月再度开口,面前的人这才像是听见了她的话。 她一抬头,一张姣好的脸便暴露出来。 她的皮肤很白,一双眼睛很大,却朦朦胧胧没有光亮。 看得苏月月心头一紧。 莫不是她瞧不见? “你,你是在,在同我说话吗?” 她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试探。 “对,我瞧你一个人站在这儿,好像遇到了什么麻烦的事情。 需要帮忙吗?” 苏月月抿抿唇,看了一眼身后熙熙攘攘的人群,左右今日是进不去了,前些天嬷嬷也已经来订了羊肉。只希望那肉铺老板能记得留。 “我,我找不到我阿兄了。” 少女的语气略带哭腔,听得苏月月心头一颤。 她看起来似乎比自己还要小上一两岁, “你阿兄叫什么,现在在哪儿你可记得?你要是记得的话,我就送你过去。” “我,我叫顾娇,我阿兄叫顾二郎,是,是这里的卖鱼郎,他现在应该和我阿娘在医馆里,麻烦姐姐送我过去。” 顾娇抿抿唇,只能恳求道。 她今天本是在家等着阿兄和阿娘回去的,可是早晨那会儿家里突然来了一个姐姐。 那姐姐说是阿兄的朋友,阿娘突然病重,阿兄让她过来接自己去医馆找他们。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姐姐带了自己来到这儿就突然不见了。 她眼睛看不见,只能在这儿等着。 可等了两刻钟也不见那个姐姐回来。 “医馆离这集市有五条街呢,你怎么会跑到这儿来?” 苏月月话头一噎,看了她身上单薄的衣裳一眼,这才叹了口气。 “我叫苏月月,你往后可不好再乱跑了。” 将自己身上的小褂子脱下来给她穿上,苏月月便要带人离开。 正是这时候,只看见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两个壮汉,将她们拦住了去路。 第七十章 后怕 那两个壮汉生得又高又壮,脸上长了许多疮,看起来极为吓人。 “你是谁?” 为首的那个看着苏月月皱眉问道。 “你又是谁?无缘无故拦我们路的是你,你倒问起我来了。” “你边上那个是我妹子,你要带她去哪儿?” 那汉子眼睛一瞪,像是一座煞神,大有苏月月不把顾娇留下来他就要动手的架势。 “你妹子?那好,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你妹子叫什么名,她又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苏月月壮着胆子和那男人对峙起来,余光却是在悄悄瞟着周围。 她肯定还是害怕的。 自己和顾娇就像两根豆芽菜,眼前的汉子一巴掌一个就能把她们解决了。 今天是冬至,集市里人肯定多。 自己刚来的时候看见了两个捕快就在隔壁巷子里巡街,左右是应该快过来了。 她只要再拖一拖时间,等着捕快过来就好。 至于为什么她没有怀疑过身边这个小丫头的来历,因为顾二郎在这个集市上火得很。 不少人都晓得些他家的事情。 顾二郎的妹妹因为小时候生了病导致眼睛瞧不见,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而且顾娇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鱼味。 眼前的两个汉子身上却是一股热炭的味道。 “我,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那汉子脸色一变,随即怒瞪道。 “你要是答不上来这些,我又凭什么相信你是她的哥哥?说不定你就是看她没有家人看顾着,所以才过来想要将人带走。谁知道你是好是坏!” 小丫头仰着头想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强势一些。 可眼前的两个汉子哪里会吃她这一招,只是厌烦的瞪了她一眼,伸手就要去拉人。 “那你又凭什么拉着她不让她跟我们走!” “她相信我呀,是不是,妹妹。” “对!” 顾娇虽然看不见,但是她能听得清周围人的议论。 这会儿已经有不少人围过来瞧热闹了。 再说那口口声声自称是哥哥的人声音根本不对。 “你不是我哥哥!你不要胡乱攀咬我。” 小姑娘声音软软的,手却是紧紧的拉住了苏月月,生怕她也将自己丢下。 “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们,你们不要再拦着我们了!” “好了二妮,不就是因为没有给你买绢花的事情吗,你莫要再同阿兄置气了,阿兄刚刚已经给你买了绢花了,快跟我们回去,阿娘担心你。” 男人似乎是服了软,从怀里摸出来两朵绢花劝道。 周围人见他说的有模有样,手里拿着的也的确是最近镇上卖的很火的绢花,顿时也信了几分。 “你胡乱说什么呢!谁叫二妮!你连她的名字都不晓得,你肯定不是她的阿兄!” 苏月月越发笃定眼前的这两个人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顾娇瞧不见,他们拿出来的绢花能是给谁看的? 不过就是给周围围观的人瞧的! 就是为了让围观的人都以为他们说的是真话。 好歹毒的心肠! 不晓得除了顾娇,是不是还有其他同样被这般骗走的姑娘! “小丫头。你小小年纪不学好,干啥带坏了我家妹子!我家妹子原是好好的,自打跟你一块玩了之后就也变得不听话了,往后我再不让我家妹子跟你一块儿玩了!” 那汉子说着话就又要动手,苏月月只能将顾娇往身后拉了拉。 “现在可是青天白日,不是由你一张嘴就可以胡乱说的。 你连你家妹子叫啥都不知道,刚刚还不认得我,现在就改口说是我带坏了她,你这变脸的速度可别是太快了!” 事情闹得越来越大,周围围观的人也都看向了苏月月。 有常来的娘子认出了苏月月,赶忙替她辩解。 “这月月可是个好姑娘,上次我扭了脚,还是她将我送回去的。” “就是就是,月月是个好姑娘,那两人连这小姑娘叫啥都说不出来,拿着两朵绢花就想拐人走不成!” 眼看着事情就要控制不住了,那两个汉子对视一眼就想抢人,却被赶来的严捕头拦住了去路。 “你们两个是做什么的!” 严捕头冷着脸,用刀鞘拦在了他们面前。 “都是误会,误会。” 看见是严捕头过来,两人赶忙就收敛了刚刚的凶性。 “捕头,这两个人还是让我来。”李辉看了一眼一旁的苏月月和顾娇,开口道。 严捕头只是冷冷扫了一眼,随后便去问起了苏月月有没有受伤。 县令大人特意嘱咐过一定要关照陆家。 如今这苏月月也是陆家的小丫鬟了,他多关心些也是正常的。 “苏丫头,你没事?” “我没事。”苏月月摇摇头,然后才认真道,“严捕头,你一定要仔细盘问他们。他们这一瞧就是有备而来,连绢花都已经备好了!” “好,我晓得了。” 严捕头点点头,这才叫散了人群和李辉一起带着那两个人回了衙门。 明天就是冬至,衙门里也忙得很,倒是没想到还真有想要浑水摸鱼的人。 人群散去,肉摊前面的人也少了些。 和肉铺老板确定了明天自己要来取羊肉,苏月月这才带着顾娇往医馆的方向过去。 “姐姐你认得我阿兄吗?”顾娇一路上都没开口,却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若是不认识,该是不会这样帮自己的。 “认得呀,你阿兄平日里会来镇上卖鱼,他卖的江鱼新鲜味美,我们都爱来买了鱼回去吃。” 苏月月笑着说道。 “往后你也要小心些,千万不能再自己跑出来了。” 苏月月叮嘱道。 她不敢想,要是自己今天没有过来集市这一趟,顾娇会不会被那两个男人带走。 只要一想起那两个男人,苏月月就会下意识的记起王虎和王豹兄弟俩。 如果那天自己没有跟在苏老三的身后听见他的那些话,如果自己那天没有带上柴刀。 她们的下场又会是如何…… “我晓得的。” 顾娇乖巧应道。 对于那个将自己骗来镇上的人,她大抵有了一些猜测。 这件事情还是不告诉别人了,她心里记住便好。 第七十二章 委屈心头 可是娇娇一直很听话,又怎么会突然自己一个人跑来镇上? 而且自家住在沱江边上,离这清水镇十几里山路,她一个人又是怎么来的镇上? 他顾二郎做事从来不得罪人,能将妹妹带来镇上的。 他不得不怀疑是秦小姐做下的荒唐事情。 “是月月姐姐,我在集市里见不到你,她便过来问我,问我叫什么名字,我的家人哪里去了。我告诉了她,她就带着我来找你了。” 顾娇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一点虎牙尖尖,看起来十分可爱。 “那,你们没碰见其他的事情吗?” 顾二郎抿抿唇,还是问了出来。 “有两个不认识的人想带我走,都被月月姐姐给问住了,然后好像是来了两个捕快,把那两个人带走了,她就带着我来找你了。 可是那个阿兄说你不在,阿娘在治病,我们就一直在这儿等你回来。” 顾二郎沉默了一会儿,看见她身上穿着一件陌生的衣裳,这才又低哑着声音问道。 “你身上穿着的这件褂子……” “也是月月姐姐给我穿上的,她说天气冷了,让我小心不要着凉。” 顾顾娇说着话,手却在向着四处乱摸,一直没有摸见苏月月的衣角,她便有些愣住了。 “月月姐姐已经走了吗…… 可是我还想问问她住在哪里……” 村里的人都嫌弃自己是个小瞎子,没人愿意陪自己玩。 只有月月姐姐刚刚和自己说,眼睛瞧不见是因为老天爷不想让她看见那些脏东西。 她的耳朵一定能比其他人都要听得更清楚些。 “娇娇不怕,阿兄已经回来了,往后阿兄再来镇上,就带着娇娇一起,到时候再碰见月月姐姐了,我们再问她,好不好?” 到底是十二岁的娃娃,喝了些安神的汤药,便沉沉睡了过去。 一直到天色黑沉下来,叶氏这才从小间里出来。 她是体质太差,加上年轻时太过劳累,这才拖垮了身子。 喝了这么久的汤药,今天又针灸艾灸了一回,脸色才显得好看了些。 “二郎,我们快回去,免得娇娇害怕。” 叶氏说着话就要出去,却在看见已经睡着的顾娇时愣住了。 “娇娇怎么来了?” “她担心你我就将她一起带回来了。走阿娘,咱们回家去。” 顾二郎将顾娇北在了身后,由叶氏拿着那两件衣裳便一起朝着家的方向去了。 苏月月回去的时候也被吓了一跳。 原本他们住着的清水巷就有些偏僻,如今天气寒冷,大家也都待在家里不愿出来,更不要说是这天色都已经要黑下来了。 整条巷子里都见不到几个人,只有偶尔传出来的几声狗叫。 可就是这样她才更加害怕起来。 提心吊胆的走着路,只看见前面雾蒙蒙的路上突然出现了一道红彤彤的亮光。 那亮光离地三尺高,红彤彤的还随着风一晃一晃的,看起来格外吓人。 旁人是不晓得,苏月月这会儿已经被吓得不敢走道了。 可自家的方向就在前面,再没有其他的路了。 小姑娘可怜兮兮的吸了吸鼻子,这才哆哆嗦嗦拿着篮子里的白萝卜做防身的东西举在胸前。 她没有做亏心事,才不怕那些脏东西! 可即便她心里怎么想怎么骂,眼前的东西就是不见消失。 又僵持了一会儿,她才闭着眼睛举着白萝卜冲了过去。 “我和你拼啦!” 小姑娘的声音带着哭腔。 她又没有杀人放火又没有做什么坏事。 就算是给苏老三的衣裳上抹了痒痒草的汁水,那也是他罪有应得。 就算是有鬼来了,也该是自家阿爹先去找他报仇,怎么会扯到自己身上来。 打不了就是一死,死了以后自己就去找阿爹告状,让他给自己报仇。 小姑娘哭唧唧的朝着前面冲了一阵,再睁眼的时候就看见一个红红的灯笼被人提着放在了自己的面前,而拎着灯笼的人,正是蔡嬷嬷。 蔡嬷嬷看着是她回来了,这才重重松了口气。 “月月,你怎么这么晚了才回来?你是不晓得公子和我有多担心你。” 嬷嬷的语气里少有的带上了责怪。 这一下午他们怎么等都没看见她回来,就差去直接报官说她丢了。 可是又怕是自己回了村里去,主家报官的话手下的丫鬟小厮是要受罚的,她就一直拖着没去,想着或许过一会儿月月就该回来了。 “嬷嬷,走。” 陆行舟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借着灯笼微弱的光线,苏月月这才瞧见了蔡嬷嬷身边的陆行舟。 少年的脸色很臭,大有不想与她说话的意思。 夜间下了大雾,又冷的不行,苏月月自然是知道自己做了错事,这会儿也就低着脑袋不敢反驳什么。 等蔡嬷嬷说了一堆之后,她才小声将今天的事情与她说了一遍。 一听她今天救下了个姑娘,蔡嬷嬷脸上的怒气顿时就散去了。 月月从前也差点被人掳走她是知道的,如果今天没有月月去将人救下了来,那个小姑娘会遇见什么样的事情谁都不知道。 “那你下次也应该先送了信回来,或者先将人带回家里来,然后再去衙门告诉严捕头,让他们处理。你这样一直不回家,我和公子还以为你被人给骗去了。” 蔡嬷嬷叹了口气,又摸了摸她的手。 “你身上的褂子呢?也不怕冷。” “那个妹妹穿的太少,我怕她受了风寒,就先借她穿了。” 苏月月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 那褂子是蔡嬷嬷给自己做的,今日也是她第一次穿。 “算了算了,今天你也是做了好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就不再说你什么了。” “谢谢嬷嬷。” 苏月月惊喜道,却听见一旁突然传来了一道凉凉的声音。 “再这般蠢,倒不如被人拐了去。若是那个女子也是诱饵,只为了骗你上钩,那你又怎么办?” 陆行舟冷眼看着耳尖被冻得通红的小丫头。 “有,有严捕头……” “那若是没有碰见严捕头呢?你又怎么办?” 他的语气十分生硬,吓得苏月月也不敢再开口了。 见她不回答,陆行舟只冷脸转身要走,去听见小姑娘小声说道。 “我,我是去集市的时候看见了严捕头他们在隔壁巷子巡逻,而且,而且她的衣裳上面有江水夹着鱼的味道,顾二郎从前也说过他有个眼睛瞧不见的妹妹,我才去帮她的。” 陆行舟没说话,心里却已经稍稍松了口气,至少不是个蠢的就好。 第七十二章 逃过一劫 阿兄如今身上的担子已经很重了,她还是不要再给他徒增烦恼了。 “对了娇娇,你阿娘好些了吗?前几日我碰见你阿兄的时候他说你阿娘病了,如今应该好些了?” 苏月月看出顾娇的拘谨,开口问道。 “好一些了,阿兄说再过两天阿娘就能好全,到时候就可以不用再来镇上针灸了。” 顾娇生得和顾二郎实在不同。 顾二郎是那种粗狂洒脱的英气俊郎,或者是因为常年在家呆着的原因,顾娇皮肤很白,无关长得也十分秀气。 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十分容易让人心生怜惜。 也怪不得刚刚那两个汉子想装作她的阿兄将人掳走。 “那便好,如今天气冷,你也要多穿两件衣裳,可千万不能受了寒气。” “谢谢姐姐的关心。” 能感觉到身旁人的善意,顾娇脸上的拘谨也少了一些。 “我叫苏月月,是一个小丫鬟,今年已经满了十四,你叫我月月就好。” 苏月月笑着说道,只希望能减少些她的恐惧。 顾娇的手臂这会儿微微发颤,苏月月只面色如常的将人搀扶住。 换做是谁遇见了刚刚那样的事情,也会害怕的,她只需要将人送到她自己的家人身旁就好。 “我今年十二岁,该叫你一声姐姐的。” 顾娇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十分好听,就算是有两个妹妹的苏月月,这会儿也被她喊得自信心爆棚起来。 “那你就叫我一声姐姐。” 七拐八拐到了地方,嗅见了淡淡的药香味,顾娇这才整个人都放松了些。 应该是到地方了。 迈步进门,一旁的小药童看见是苏月月后还笑着打了招呼。 “苏小娘子,你这是来抓药的吗?” 冯淑珍每隔几天就会来抓药,也算是熟人,加上她家里的事情在这个小镇上已经传遍了,马大夫觉得她们可怜,在医药银子上也给便宜了不少。 “不是,我送人过来的。” 苏月月摇摇头,示意他看向了自己身旁的顾娇。 “是顾二郎的妹妹吗?怎么自己跑来镇上了?” 药童看见了顾娇后便是一愣,半天才开口问道。 顾娇他也是认得的。 当初顾娇病的时候浑身发烫,只稍微碰一碰她都能烫的人缩手。 那年他才刚来医馆学医就被这景象给吓得哭出了声。 也是因为这件事情后来师傅罚了他三年只能做个洒扫的杂役。 顾二郎每年都会带着顾娇来医馆里检查一回眼睛,虽然总不见好,可他从未断过替她医治眼睛的心思。 也是一个可怜人。 “我今天去集市订明天吃的羊肉,结果就看见她一个人站在集市里,这才知道是迷了路,就将人送来了。” 对于刚刚发生的事情苏月月闭口不谈。 毕竟这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又怕影响了顾娇的名声,还是不好让外人晓得的。 “叶娘子在屋里针灸,顾二郎说是去买东西了,还得一会儿才能回来呢。” 药童向着窗外张望了一会儿后才开口说道。 实在不放心将顾娇一个人留在这儿,苏月月干脆就拉着她一起在外头坐了下来,等着顾二郎买完东西回来。 他们阿娘在里头针灸,自己自然是不方便进去的,那就等着顾二郎回来了,将顾娇亲自交到他手里,自己再回去。 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眼看着太阳已经快要落山,苏月月这才有些坐不住了,她今日出来的时候给嬷嬷说了只要半个时辰,结果这一来二去的都已经快两个时辰了。 也不知道嬷嬷和公子会不会担心自己。 小姑娘坐立难安,身旁的顾娇当然也注意到了她的变化。 “姐姐你还有事情要忙吗?要不你就先回去,我一个人在这儿等阿兄就好了。” 顾娇睁着一双朦胧的眼睛,语气娇娇软软让苏月月实在没有办法独自离开。 “没事,我陪你一起等着。” 苏月月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 她能寻得见家,可要是顾二郎今日不回来了,她就先将人接去家里,然后明天再送她回家去。 “苏小娘子,叶娘子刚刚已经休息了,你可以将顾小娘子就在这儿,等顾二郎回来了,我让他将人领走。” 见她一直待在这儿,药童也替她想起了主意。 “没事,我在这儿也陪她说说话。” 见她不愿意,正巧又来了人抓药,他便也不再多问了。 一直到太阳西斜,一层白雾似是要将这天地遮盖,顾二郎才喘着粗气跑了回来。 “娇娇!” 顾二郎整个人在看见乖巧坐在医馆里的妹妹时就像是浑身的力气被人抽干了去,差点摔在了地上。 听见阿兄的声音,顾娇眼睛一眨,大颗大颗的泪珠就落了下来。 “阿兄,娇娇害怕。” 哪里是她胆子大,不过是没有碰见可以依靠的人罢了。 “娇娇不哭,有没有哪里受伤了?让阿兄瞧瞧。” 顾二郎就连说话都是带着颤音的,一直将妹妹拉着上下打量了许久,确定她真的没事之后才彻底瘫软的坐在了地上。 娇娇没事就好。 没事就好。 他原本是想着明日就是冬至,他去采买些东西回家,也好一家人一起过一个节。 等他去布庄给妹妹和阿娘一人买了件衣裳再去集市的时候却听见有人闲聊,说刚刚有个生得很漂亮的小瞎子差点被人给拐走了去。 只听见这话的时候他还抱着侥幸心理,等仔细问清了那个小姑娘的穿着之后他才彻底慌了神。 那是娇娇,自己的妹妹啊! 他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在镇上四处寻找,最后还是听见巡逻的捕快说今日抓了两个拐子,那被人救下的小瞎子像是被人带去了医馆,他这才赶忙跑了回来。 幸好妹妹没事。 顾二郎惨白着脸这会儿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眼圈也慢慢变得有些红了。 “阿兄,我没事了,是姐姐救了我。” 顾娇说着话还想伸手去拉苏月月,却扑了个空。 “哪个姐姐?” 顾二郎一愣,心下第一个猜想便是秦小姐。 第七十四章 字帖 “没事没事,下次你也要小心些,如今的骗子聪明,可一定要小心行事。” 蔡嬷嬷将她的手拉进自己的怀里暖了暖,这才有这些心疼的开口说道,“你也是,这么冷的天光想着别人,把你自己冻成这样。” “没有没有,我穿的是嬷嬷给我买的棉衣,我不冷。” 苏月月笑嘻嘻的逗着蔡嬷嬷,不想让她担心自己。 “就你会耍宝,厨房里还有一碗梨汤,你一会儿记得喝了再睡。 你也别觉得公子是凶你,今天一直不见你回来,他也很担心你的。” 苏月月没想到公子还会这样,可是刚刚他的确跟着蔡嬷嬷在巷子里接自己。 犹豫间,只听见蔡嬷嬷继续开口说道,“夜里的这碗药公子还没有喝,你一会儿也就顺便给公子送去,我站了一下午,腰有些疼了。” 话音刚落,蔡嬷嬷就伸了一个懒腰,然后搜着后腰走了。 只留下苏月月一个人站在了堂屋里。 小姑娘最后叹了口气,还是端起汤药站在了陆行舟的屋门前。 她有些怕公子会再说自己,可是今天自己让他和嬷嬷担心了,也实在该说。 小姑娘心里纠结了许久,拉着冒着热气的汤药还是敲响了房门。 “公子,我替你送药来了。” 屋门外传来了小姑娘怯懦的声音,陆行舟只微微抬眼看了一眼门口,随后才低声道。 “进。” 等了一会儿才听见里头传来声响,苏月月便给自己鼓了一口气,推开门进了屋子。 陆行舟屋里的窗户没有全部关上,屋子中间点了炉子,竹炭被烧的通红,这会儿整个屋子都是暖洋洋的,十分舒服。 “公子,这是你的汤药。” 小姑娘将汤碗放下便不再开口了,只等着他喝完了药自己好回去收拾洗碗。 陆行舟腰下枕着蔡嬷嬷给他做的软垫,整个人倚靠着床软垫睡下。 白色的里衣包裹着他的上半身,这会儿正完全暴露在了外面,原本精壮的胸脯已经变得有几分消瘦,里衣松松垮垮遮盖住了皮肤,暖黄色的油灯映衬着,让他看起来格外迷人。 不过十四岁的苏月月自然是不懂这些的。 这会儿看见公子没有盖好被子,她只是叹了口气,然后两只手拎着被子给他往上面一拽,彻底将他裹了个严实,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公子你一定要盖好被子,可千万不能着凉了。” 陆行舟只是有些无语的看着她。 自己还要喝药,这般将手裹住了,他拿什么喝药? 用嘴直接舔吗? 那是狗才做的事情。 少年心里的愁绪没人知道,苏月月见他还不喝药,只觉得奇怪。 “公子,你快喝药呀。” “你将我的手拿出来。” 陆行舟已经快被他气笑了。 “哦哦。”苏月月一拍脑门,这才反应了过来。 实在是在家里的时候两个妹妹睡觉就不安生,所以她才会下意识的想要替人裹被子。 最夸张的时候,她是将两个妹妹裹成了毛毛虫才睡的觉。 不过那样也有好处,就是两个妹妹一直没有因为抢被子生过病。 面不改色的喝了汤药,陆行舟这才又缩回了被子里去。 “你出去。” “好的公子,你也早些休息。” 见他眼睛都没眨一下就把这又苦又涩的汤药全部喝完了,苏月月心里佩服的不行,赶忙端着碗就要出去。 她还是有些怕公子的。 “你的字帖写了没?” 谁知道他会突然开口,还是问的这件事情。 苏月月脚步一顿,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写,写了。” “写了几页?” “五页。” 实际上别说是五页了,就是两页她也都还没写满。 她想认字是真的,可这字认得自己,她却不认识字。 陆行舟每天规定了让她写半页小字自己好检查,结果一连两天都没有看,苏月月也就以为是可以偷懒了。 谁能想到公子竟然会突然提起这件事情。 “既然写了,那明日就给我看看,我也该检查一下了。” 少年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幸灾乐祸,苏月月却是犹如晴天霹雳,一点没有察觉出来。 那就是说她还有三页半的小字要写…… 小姑娘欲哭无泪,可看着她已经夸张到踉跄的步子,陆行舟只觉得心情十分的好。 今天发现苏月月一直没有回来的时候他就担心的不行。 可是奴籍的丫鬟小厮不见了,主家去报官的话她们便会受罚。 就算他可以从中协调,他也不愿意相信苏月月会无缘无故的失踪,然后被严捕头他们给抓回来。 他宁愿她是回了山头村,或是有了其他的什么事情才会一直迟迟未归。 不过好在苏月月没有让他失望。 少年躺在温暖的棉花褥子上,终于沉沉睡去。 梦里一片平和,终于不再是爹娘口吐鲜血的样子,陆家一百余口皆安好。 就连自己偷偷养着那只小鸡也没有被冲进府里的禁卫军踩踏入泥? 大家高高兴兴的在准备冬至的东西。 阿娘还特意包了一些饺子,在其中一个里面塞了一枚铜钱,说只要谁吃了这个饺子,就能一整年平安顺遂喜乐安康。 梦里的饺子好香好香,阿娘笑着瞧他的样子还是如同从前一般慈爱。 阿爹一连吃了三盘也未发现有那枚饺子的身影,正扶额叹气。 那年的他不过十五。 一切都还很好。 蔡嬷嬷夜里突然惊醒了两回。 第一回她只以为是自己做了什么噩梦,这才会将自己吓醒。 第二回醒的时候却是已经控制不住的咳出了黑色的血块。 蔡嬷嬷颤颤巍巍的点燃了油灯,看着地上暗红色的血,脸色十分苍白。 怎么会这么严重呢? 她歇了好一会儿,然后才慢慢的坐起了身,将就倒了杯凉水漱口,最后收拾了一下地上的狼藉,这才出了屋子。 苏月月点着油灯在桌上努力写着小字。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一头栽在了桌上,再没有醒过来。 蔡嬷嬷去她屋里看的时候就瞧见她趴在桌上沉沉睡着,身上却连件外衣也不曾有。 叹了口气,又替她盖了床毯子,蔡嬷嬷这才回了屋子。 苏月月的梦起初还是荒凉一片,随后突然就变得暖和起来,连梦里的荒地上也开始生了草木枝叶。 大抵是睡得不错的。 第七十五章 吃饺子不冻耳朵 第二天一早苏月月便醒了。 发觉自己身上披着的一条极厚实的毯子,只心里懊恼。 自己怎么就这么睡着了呢? 看着桌上的字帖,她又松了口气。 不怕不怕,自己已经写完了那余下的三页半小字,虽然字歪歪扭扭的看起来丑了些,不过总算是完成了任务。 等她穿好了衣裳准备去厨房的时候,只看见蔡嬷嬷脸色有些苍白的在里头烧着火。 “嬷嬷,你脸色看起来好差,是哪里不舒服吗?” 苏月月有些担忧的看着她。 今日是冬至,往后天气还会更冷,她怕嬷嬷会受不住。 “没有,只是昨夜睡得有些晚,做了些梦。” 蔡嬷嬷摇摇头,随后才又说道,“公子昨天晚上睡得沉,今早的汤药就晚些再熬。 我一会儿去集市里拿肉,你就在家里待着,柜子里还有两个梨,你把它们慢慢蒸上,等蒸好了你自己先吃一个。” 说着话,蔡嬷嬷便支着膝盖颤颤巍巍的起了身。 “嬷嬷,我看你脸色不太好,今天冬至只怕集市里人会有些多,还是我去。” 苏月月怕蔡嬷嬷是真的生了病,一会儿要是不小心被集市里的人给挤着了,担心她会出事。 自己年纪小生得瘦,在人群里钻来钻去的也方便些。 “没事,我正好去医馆也瞧瞧病。” 蔡嬷嬷连连摆手拒绝。 她一直硬挺着不愿意吃药就是怕公子和月月担心。 可是看着自己如今的样子,只怕要是再不吃些汤药,能不能撑得过这个冬天都很难说。 “好。那嬷嬷你小心些。” 苏月月想跟着她一起去医馆,可是家里至少也得留下一个人照顾公子。 公子双腿不便,穿衣什么的倒是还好,但是再细致些的活还是需要人照顾的。 “我晓得的。” 蔡嬷嬷慈爱的笑着,随后才出了厨房。 看着她拎着篮子离开,苏月月心里的担忧却从来没有减少过。 她总觉得嬷嬷的脸色很差。 嬷嬷去医馆里瞧瞧也好。 收回了视线,苏月月这才开始了自己的事情。 先往灶里加了两根柴火,她才仔细处理起了那雪花梨。 前几日公子不知怎么的开始咳嗽,蔡嬷嬷花了大价钱才买回来了六颗白润润的雪花梨。 据说这一颗梨子便要五十文,是那些果商从北边走水路运下来的。 将雪花梨先是用盐把外面一圈轻轻搓一遍,又用井水把它清洗干净,随即拿了小刀将梨横切成上小下大的两半。 再小心的将梨肚子里的核和周围一圈的果肉挖出,形成了一个梨盅,这便已经成功了一半。 再挑了十五颗花椒放进梨肚,混着井水加了两块冰糖进去,这才盖上了梨盖。 将梨子装在碗里放进蒸屉,她这才擦了擦手上的水渍,开始和面。 五十文一颗的梨,就算是蔡嬷嬷让她吃,她也是不愿意的。 不过今天是冬至,她听阿娘说过,冬至的时候北边的人都是要吃饺子的。 说是吃了饺子才不会冻耳朵。 至于到底为什么会冻掉耳朵,她并不清楚。 可是蔡嬷嬷和公子都是京都的人,应该也是一样的习惯。 饺子皮她会擀,饺子馅可以用一旁挂着的那块猪肉和菜地里绿油油的小葱一起拌了。 难得睡得舒服,陆行舟再醒来的时候苏月月已经将饺子都给包好了。 听见他屋里传来动静,小姑娘只顾得上将手洗干净就赶忙出了厨房。 “公子,你醒了?” 小丫头照例是梳了两个丫鬟髻,这会儿脸上一圈细软的头发贴在脸上,鼻尖和脸颊上还沾了些面粉,在微微发黄的皮肤上显得格外滑稽。 只有那双眼睛亮晶晶的,十分漂亮。 “公子,我来帮你穿衣服。” 小丫头的袖子还没放下来,两条细小的手臂露在外面,那条伤疤也暴露在了外头。 “嗯。” 陆行舟有些不大自在,只是低低的应了一声。 “公子,小字我已经写好啦,一会儿你吃了早饭我就拿来给你检查。嬷嬷去拿肉了,她有些不大舒服,还要去医馆瞧病。 我做了蒸梨,一会儿我先给你端来。 我还包了些饺子,我阿娘说她以前家里那边冬至就是吃饺子的,我想着你和嬷嬷都是那边的人,应该也是想吃的。一会儿等你吃了蒸梨,饺子应该也就煮好了。” 小丫头一边替他穿着衣裳,一边絮絮叨叨说着话。 陆行舟心里有些触动,却没有觉得她聒噪。 其实也还好,总比没有人同自己一起说话要好些。 “好。” 给他穿裤子的时候苏月月是有些害羞的。 平日里陆行舟双腿不便,就一直在屋里解决,然后再由蔡嬷嬷拎去茅房冲洗干净。 加上他的腿夜里需要上药,所以睡觉的时候是不会穿着裘裤的,不过为了以防尴尬,陆行舟只让她将裤子套在了自己的腿上,就让她先出去了。 看着自己干瘪泛红的双腿,陆行舟一张脸差点没烫得烧起来。 废了半天劲才把里裤穿上,听见屋里窸窸窣窣的声响听了,苏月月这才试探着开口询问。 “公子,你穿好了吗?” “你进来。” 陆行舟强努力平复心情,这才开口叫道。 苏月月虽然觉得有些莫名,可是一想到公子或许是没有办法接受他双腿患疾的事情,也就了然了。 公子以前还是风风光光的少年郎君,如今还要让自己这个小丫头来帮他穿衣裳,他不习惯也是应该的。 给他穿戴整齐,苏月月又给他打了热水洗漱,一切都处理完了之后,才将热腾腾的蒸梨端了进来。 “公子还有些咳嗽,将这个蒸梨吃了以后我再端饺子进来。” “你下去忙,我一会儿吃了叫你。” “好,公子你吃多少个饺子呀?我好去煮。” “十五个。” 看着眼前的蒸梨,陆行舟不得不在心里叹气。 不仅是有这么个蒸梨,吃了饺子以后自己还有一碗药得喝。 真是想想都觉得没了胃口。 “好,那公子你先在屋里等会儿。” 苏月月应了声后就又回了厨房。 药她早在一刻钟之前就已经熬上了,等公子一会儿吃完了饺子,时间应该是刚刚好的。 第七十六章 谢礼 饺子馅里苏月月特意加了些香油。 陆行舟咬开的时候只觉得嘴里香气四溢,味道是说不出的好吃。 不晓得是太久没有吃到饺子,还是因为昨晚的梦。 陆行舟只觉得眼眶一热,差点掉起了眼泪。 蔡嬷嬷看着马大夫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下一凉,只觉得自己怕是命不久矣。 “马大夫,我这病,还能撑得了多久?” 马大夫伸手替她把着脉,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再度问起了她最近的情况。 “我最近这些日子越发咳嗽,夜里总是睡不好,之前还只是咳出些血丝,如今已经是血块了。 每日身上都觉得没有力气,只要一动弹身子,就觉得累,时不时的还总会提不起精神。” 蔡嬷嬷抿着唇,心里明白自己这是到了年纪。 “我一会儿给你开几服药,每日都得按时喝着。平日里多休息,不要太过操劳。” 马大夫收回手,低头写起了药方。 “好,多谢马大夫了。” 蔡嬷嬷轻轻应了声好,心里已经有了底。 只要能撑到过了这个年就好。 蔡嬷嬷心里想着。 公子已经很可怜了,自己不能再这般离开。 出了医馆,蔡嬷嬷便朝着集市去了。 今日冬至,集市里熙熙攘攘的全都是采买的人家。 大姑娘小媳妇儿的今日都穿了新棉衣,拎着的篮子里是特意买回去过节的菜色。 蔡嬷嬷挑了个空旷些的地方进去,只等着肉摊前的人都赶紧买了东西好离开。 观望了一会儿,终于是等着了人群散去,她这才挤了进去。 “是蔡大娘啊,你要的两斤羊肉都在这儿了。” 那肉铺老板一瞧是蔡嬷嬷来了,顿时乐呵呵的从身后拎出来了替她留着的羊肉。 这蔡大娘也算是他的大主顾。 每日都会来买肉不说,要是有人家宰牛杀羊的她也都会订下一些。 虽说买的并没有太多,但一直都有过来。 相较于那些几天来一回,一回买个两三斤的,他自然是更喜欢这样的客人。 “麻烦了。” 蔡嬷嬷接过了羊肉刚放进篮子里,就被人莫名一推,差点摔在了地上。 想看看是谁推的自己,却只看见那些人个个背对着她,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蔡大娘,你没事。” 顾二郎只扭头就看见蔡嬷嬷差点摔倒,赶忙上前将人给扶住了。 他今日并不是来镇上卖鱼的,阿娘虽然身体好一些了,但是也还得在家休养,今天又正好是冬至,早晨渡了船之后他也就赶忙来了镇上采买过节要用的东西。 至于其他的,也是想找一找那个叫苏月月的姑娘。 听了自家妹妹的话,昨天要不是有她,只怕娇娇如今还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事情。 不过今日瞧着那苏姑娘倒像是没有过来。 他有些失落。 她借给娇娇的褂子自己今日也一并带来了,原是想还给她的。 “多谢你了。” 虽然没有摔倒,但是蔡嬷嬷一颗心还是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这要是自己真的倒了下去,还不晓得今日会出什么事呢。 “没事。今日集市里人多,蔡大娘买完了东西还是早些回去。” “好。” 蔡大娘道了谢就想走,却注意到了他手里叠得整整齐齐的一件小褂。 那是自己给月月做的。 回想起昨天月月说是帮了顾二郎的妹妹,蔡嬷嬷这才记了起来。 这顾二郎不就是自己经常在他那儿买鲈鱼的那个顾二郎吗? “蔡大娘,这是我要还给别人的衣裳。” 见她盯着自己手里的褂子看,顾二郎只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 毕竟自己拿着件姑娘的衣裳看起来的确有些怪异。 “你是不是要还给月月?是的话给我就好了,我回去带给她。” “蔡大娘认得苏姑娘吗?” 顾二郎有些惊喜的问道。 “认得的。” 蔡嬷嬷没有多说其他,只说了认识。 “蔡大娘你还有什么其他要买的东西吗?我替你一起去买了。苏姑娘昨天帮了我的大忙,我得去当面谢谢她。” 少年莫名红了脸,看得蔡嬷嬷一愣。 “这倒也不用的。” “蔡大娘不用客气,我帮你拎篮子。” 顾二郎将篮子抢了过去,这才又笑着说道。 眼看推脱不了,蔡嬷嬷干脆也就不再拒绝,只买完了东西,任由顾二郎跟在自己身后帮自己拎着东西。 原是出来采买的冬梅在集市里瞧见顾二郎的时候还有些心虚,可跟着看了一会儿,却发现他一直跟在一个老妇人的后面,不仅是帮她拎着篮子,就连他自己的怀里也拿着一件姑娘穿的褂子。 冬梅脸色一变,莫不是顾二郎这是有了心仪的姑娘,想要带着媒人去提亲了不成? 心里替自家小姐担心,冬梅只吩咐了身后的几个小厮几句,自己就赶忙跟在了他们的后头。 一直到了陆家,等苏月月听见门外传来敲门声的时候苏月月这才又从厨房里跑出来开了门。 “蔡嬷嬷。”小姑娘在看见跟在嬷嬷身后的顾二郎时明显愣了一下。 这顾二郎不在集市卖鱼,怎么跑来陆家了? “苏姑娘,多谢你昨天救下了我家妹子。” 顾二郎满脸的感激,将手里的短褂还给她之后又将自己买的点心和猪肉一并递了过去。 “不用这般的,我也只是举手之劳。” 苏月月哪里想过这些,看着他递来的东西赶忙摆手拒绝道。 如今谁家都不好过,这些东西怎么也得几十文,自己哪里敢收下。 “我家如今就只有我和妹妹还有阿娘三个人相依为命,若是昨天没有苏姑娘帮忙救下娇娇,我阿娘只怕也撑不住。苏姑娘这是救了我一家的性命,还请你不用嫌弃。” 少年坦率且真诚,苏月月这下也不好不收了。 “那就多谢了。” “这是应该的。” 顾二郎松了口气,笑着说道。 悄悄跟在后头的冬梅见了,只以为是顾二郎看见了喜欢的姑娘才会如此,顿时记下了陆家的位置。 她得赶紧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小姐。 可不能让这个丑丫头抢了顾二郎去。 顾二郎走了,苏月月看着手里的猪肉和糕点有些无奈。 “月月这是做了好事情,人家来谢谢你,叹什么气呀。” 蔡嬷嬷拍了拍她的肩,这才进了厨房。 第七十七章 一道过节 “嬷嬷,你去医馆了吗?大夫怎么说呀?” 苏月月甩甩头,这才拎着东西跟在了蔡嬷嬷的屁股后头追问道。 “大夫说我是年纪大了睡眠不好,让我喝些安神药就好。” 蔡嬷嬷笑着说道,对于自己身后这个小跟屁虫,她只觉得可爱。 “那嬷嬷你的药在哪儿,以后我替你煎药。我包了饺子,刚刚估摸着你快回来了,我才煮了一碗,我替你端出来。” 看着热气腾腾的饺子,蔡嬷嬷愣了一下。 这清水镇冬至都是吃的羊肉汤,月月怎么会想着包饺子? “我阿娘也是北边的人,她说以前她们冬至的时候就是吃饺子,吃了饺子才不会冻掉耳朵。我想着你和公子都是京都过来的,应该也是想吃饺子的。” 苏月月解释完,又回了厨房忙活。 白萝卜在刚刚她就已经洗干净切好了,葱姜蒜和花椒她也都准备齐全,现在只需要把羊肉洗一洗,然后切好就能直接开始熬汤了。 往年冬至家里其实也能买半斤羊肉回家尝尝滋味的,只是自从开始供养苏明乐之后,就再没尝过了。 镇上的猪肉价钱一直在十六到二十文一斤,而羊肉则是四十到六十文一斤。 她前几天才给了阿娘五十文,家里应该是能吃得上的。 蔡嬷嬷看着碗里的饺子,只觉得心里头五味杂陈。 月月是个聪明丫头,自己当初幸好是买下了她。 饺子入口,虽然和从前在陆府吃得滋味不同,却也让她落了泪。 有个这样的小丫头陪着,公子不会有事的。 蔡嬷嬷对苏月月很是放心。 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用猪油将葱姜蒜爆香,又丢下一小把花椒,苏月月这才将羊肉倒了下去。 新鲜的羊肉入锅后便遇热蜷缩起来,肉香味和葱姜蒜的气味扑鼻而来,花椒泡过水,这会儿呛人的气味也散了一些。 看着羊肉都已经变了色,苏月月这才赶忙倒了一盆烧开的滚水进去。 只听滋啦一声热气升腾而起,汤底立马变成了奶白色。 将盖子盖上,苏月月这才又坐下专心烧起了火。 这羊肉得先炖上半个时辰然后再加萝卜进去。 等着这段时间里苏月月又去菜园里摘了些豌豆尖,嫩绿的菜尖摆了一簸箕,小姑娘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一会儿再调些蘸料就好了。 屋里的陆行舟嗅着飘出来的香味莫名咽了口唾沫。 可是看着手里的字帖,他又叹了口气。 这字歪歪扭扭,比三岁的小娃娃也没好上多少。 不过到底是写了的。 这点他倒是觉得欣慰。 甜酒巷里冯淑珍买了半斤羊肉回去,正准备开火熬汤,就听见院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苏晴和苏静两个原本是在院子里扫地的,听见动静也就赶忙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是张若安。 看见几个小丫头盯着自己,他这才表明了来意。 “小晴小静,冯婶子在吗?” “阿娘在厨房里头,若安哥哥你有什么事吗?” 苏晴像是个小大人一般与他寒暄道。 “我阿娘让我来请你们去家里过节,麻烦小晴去问问冯婶。” 张若安没觉得她们不让自己进门是冒犯自己,只笑着解释了来意。 “好,那你等一等我。” 苏晴将门一关,又让苏静在这儿守着,自己才赶忙跑进了厨房。 “阿娘阿娘。” “门外头是谁来了?” 自打她们住进来之后就时不时的有人来敲门卖酒,所以她就教了两个女儿遇见有人敲门都别放进来。 “是若安哥哥,他说张婶婶叫我们去她们家里过节。” 苏静说着话,眼神一直往外头瞟。 “那若安呢?你们怎么没让他进来?” 冯淑珍一愣,将手上的水渍往身上擦了擦,随后才出了厨房。 “你们两个傻丫头,怎么还把若安给关门外头去了。” 冯淑珍赶忙开门,脸上满是歉意。 “若安,这几日总有人来敲门卖货,我让她俩别给不认识的人开门,倒是没想到她们把你给关在外头了。” “没事的冯婶,小晴和小静也是听话。” 张若安没生气,只是笑着替她们辩解。 “冯婶,今日过节,你们也就别忙活了,一道去我家里吃饭。” “不用不用,婶子今天也买了羊肉回来,就在家里吃就好了。” “婶子,我阿娘特意让我来的,说要是请不回去你们,就让我直接回书院去,也不用再回去了。” 少年脸上带着真诚,看得冯淑珍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那好。你先回去,一会儿婶子就带着她们两个皮猴子过去。” “我就在这儿等着你们,昨天夜里打了霜,地上滑,我帮你牵着小晴和小静她们。” “那就麻烦你了。” 道了谢,冯淑珍就将两个孩子带回屋里去换了身喜庆衣裳,自己则是去厨房将刚刚切好的羊肉带上,这才一起去了张家。 张家租下的院子前头是一个小铺面,后头则是有三间屋子的院落。 为了能够快些将面馆开起来,这些日子里张好田一直在家里做做生意用的桌椅板凳。 一进院门就能瞧见院子里堆着的东西,看得冯淑珍眼前一亮。 “张大哥,你这手艺真不错啊。” “也就能将就着用。”张好田呵呵一笑,随后继续了手里的活。 打了招呼又叮嘱了两个闺女不许捣乱,冯淑珍便拎着羊肉进了厨房。 “来就来了,怎么还带东西过来。” 张婶正在切萝卜,一抬头就看见了冯淑珍拎着过来的羊肉,顿时就骂了一句。 “那我不带东西来你家吃白食不成?” 冯淑珍笑着翻了个白眼,两人这才又相视一笑,一起忙活起了今天的饭菜。 “在等半个月,等面馆开了,往后就是咱们的好日子。” 张婶一边烧火一边感叹道。 从前她觉得自己做饭好吃,不过是因为家里的条件好些,她舍得放些调料。 可是自从上次看过了月月做饭,回来之后她也试着在做面卤子的时候加了一些什么桂皮八角进去。 果然做出来的味道相较于从前好了不少。 她相信只要她们愿意做,日子总会红火起来的。 “都会好起来的。” 冯淑珍附和道。 什么样的日子她都体会过了,再差又能差到哪儿去呢? 第七十八章 表哥陈思源 冬梅回到秦家的时候秦小姐正冷脸坐在屋里。 看见她慌慌张张进门,只冷呵一声将手边的茶盏丢了过去。 没敢躲,冬梅只能捏着衣角站在那儿,任由着茶盏落在脚边,滚烫的茶水溅了她一身。 “小,小姐。” “还知道我是你家小姐!”秦念眸子一瞪,又从手边拿了只空碗砸了过去。 “我还以为你是不认我这个主子了呢!让你出去买个东西,竟然让我等了你这么久!” 秦念是家中独女,又是秦夫人的老来女,自然是被宠惯着长大的,十三岁往前倒也还算是个好性子的姑娘,可自从十三岁那年遭了她所谓的远房表姐耻笑后就突然变了性子。 “小姐,我,我错了。” 冬梅不敢顶嘴,只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等着小姐发泄完了怒气再解释缘由。 又砸了许多的东西,秦念这才稍微平了心里的怒气。 “说说,今日是跑去做什么了?” 看着跪在身前的小丫头,秦念眼里浮起了一丝嫌弃。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一点小事也做不好。 “回小姐的话,我去集市的时候碰见了顾公子……” “二郎?”秦小姐眼前一亮,随即又突然沉了脸。 “他认出你了?” “没,没有。”冬梅连忙摇头,生怕她会生气将手里的暖炉砸过来。 “奴婢只瞧见了顾公子,没有见到他的妹妹。” “那你细细说了。” 秦念又斜斜的软躺在了椅子上,等着冬梅接下来的话。 “奴婢在集市里碰见了顾公子和一个老婆子说话,而且他手里还拿着一件女子穿的短褂,奴婢好奇,这才自己跟了上去。” 冬梅一边悄悄观察着秦念的脸色,一边斟酌着开口。 她也不晓得小姐到底看上了那个顾二郎哪一点。 他不过是一个卖鱼郎,顶多是生得不错,可不论是家世还是学识,他无论如何也比不得表公子的。 不过今日这件事情若是不将自己摘除干净,只怕后头的责罚也不会少了去。 将自己今天看见的和那些猜想又添油加醋的一通说,秦念的脸色逐渐变得难看起来。 “你是说,那个丑丫头和二郎有说有笑的调笑了好一会儿?” 秦念说这话的时候可谓是咬牙切齿,手里更是用力的差点将手里的绢帕给扯烂掉。 那个又黑又瘦的丑丫头? 竟然敢和二郎调笑。 秦念姣好的面容扭曲起来,看得一旁的冬梅心惊肉跳。 “行了,你赶紧下去。” 秦念心里醋意翻涌,再看到身边的冬梅只觉碍眼,抬手便让她退了下去。 “是。” 冬梅颤颤巍巍起了身,这才怯懦的退出了屋子。 因为刚刚被滚烫的茶水烫了脚,这会儿鞋面和脚背摩擦着疼得她只能紧抿着唇往院外去。 偏生她还不能让旁人晓得,小姐在老爷夫人面前一向是娇纵却不跋扈的样子。 若是让旁人知道了她的真正性子,只怕自己也别想继续待在这世上了。 “冬梅?你这是怎么了?” 陈思源看着动作别扭的冬梅,有些诧异道。 他是半个月前到秦家来的,表姨母派了人送信到家,说是让自己来清水镇上与她聚上一聚。 明白人自然懂她的意思。 小时候他也曾和自己这个表妹一起见过几次,如今两人都长大了,又都还未订下亲事,表姨母和自己的娘亲自然是想着亲上加亲。 不过这半个月来念儿表妹都不怎么见自己。 这也让他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刚刚表姨母让自己来寻了念儿表妹去前厅,结果这一进来就看见了她的丫鬟。 “表少爷。” 冬梅弱弱行了礼,脚背上的痛意越发明显起来。 “你是哪里不舒服吗?”陈思源看她脸色惨白脚步不稳,只当她是哪里不舒服才会这般。 “多谢表少爷关心,奴婢只是不小心扭了脚。” 冬梅低声说道,目光却有些眷恋。 表少爷这般好的男子小姐瞧不上,偏爱去贴那顾二郎。 真不知她是不是瞎了眼睛。 “那些快些回去休息。” 陈思源摆摆手,这才又朝着秦念儿的院子去了。 “念儿表妹,表姨母让我来叫你到前厅去。” 在院外站定,他便没再往前靠近一步。 到底是女眷的院子,他一个外男不方便进去。 听见陈思源的声音响起,秦念只觉得心下厌恶,却还是起了身回应。 “知道了。” 又在外面等了一刻钟,这才看见收拾妥当的秦念从屋里出来。 漂亮的小姑娘穿着一身鹅黄色长裙,上半身是接了白狐的短袄,手里还抱着一个裹了兔皮的手炉。 陈思源有些红了脸,也不好再继续盯着她瞧,只能赶忙扭过了头。 “念儿表妹咱们快些走。” “我当然知道了。” 秦念并不等他,只自己在前面快步走着,好像和这个表哥待在一起都让她觉得难受一般。 知道表妹对自己无意,陈思源有些无措却也还是跟了上去。 再有几天自己也就该回去了,总不能驳了表姨母的面子。 想起记忆里那个粉团子般的小丫头,陈思源抿抿唇,只暗自想着再试一试。 小时候的表妹最是喜欢跟在自己身后跑,也曾说过要嫁给自己的话。 说不定只是时间太长两人未见过面,所以生疏了呢。 看见自家女儿自己走的飞快,将陈思源留在了后头,秦夫人便冷了脸。 她已经十六岁了,再有两个月就是十七,再由着她这般胡闹哪里能行? 思源今年十八岁就已经考上了秀才,自家虽然有些家产却只是商户,要是念儿能嫁给思源,往后总有她的好日子过去。 偏生人家来了半个月了,她还是这般不待见人家。 “念儿。”秦夫人脸上闪过一丝不喜,秦念一瞧便也知道自己这事做的有些过了,只噘着嘴撒娇道。 “娘,念儿就是太想你了嘛。” “行了,快些站好,莫给我装傻。” 到底是自己的女儿,秦夫人也只是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便将这件事情给翻了篇。 “表姨母,表姨夫。” 秦念这一路走的飞快,陈思源已经微微出了汗,面上有些窘迫。 “思源快过来,一会儿咱们一家子都去这里头吃饭,今天冬至,正好一道过节了。” 秦夫人笑着说道。 “是。”陈思源行礼应了声。 一旁的秦念看他满脸酡红,悄悄撇了撇嘴,这人身体这般差,她才不喜欢呢。 第七十九章 出发 羊肉汤出锅的时候香味扑鼻,飘得老远。 既然是过节,自然是要大家都在一块儿吃饭的。 苏月月特意在院子里支了个火堆,然后才把羊肉汤和饺子都端去了院里。 “公子,嬷嬷,吃饭啦。” 羊肉汤的浓郁香味十分诱人,便是陆行舟也暗自咽了咽口水。 不得不说的是,苏月月的确有些做饭的天赋。 这两个月里她跟着蔡嬷嬷学了一些之后就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做菜都香的不行。 看着自己已经生了些肉的肚子,陆行舟随即叹了口气,这才出了房门。 喝着热腾腾的羊肉汤,蔡嬷嬷也觉得浑身暖洋洋的,稍微好一些了。 “月月,晚上会有晚市吗?” 蔡嬷嬷突然开口问道。 若是有的话,晚上让月月推着公子出去逛一逛也是好的。 “应该是有的。”苏月月原是在烫豌豆尖的,听到蔡嬷嬷问起了晚市,只点了点头。 “夜里会有卖灯的商贩,应该也有不少卖其他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的。” 清水镇也有不少外出经商的货郎,从前听阿爹说,那些货郎都会在冬至前后赶回来。 一是为了回家过年,二则是趁着年前从其他地方淘一些这边没有的东西回来贩卖。 也能在过年之前多攒下一些银两。 所以冬至当天的晚市要是有提前回来的游商,镇上也会热闹不少。 “那晚上咱们就一起出去逛逛。也瞧瞧新鲜。” 蔡嬷嬷喝了一口羊汤,感慨道。 “好呀好呀。”苏月月笑着应了声,一旁的陆行舟则是瞧瞧的将视线落在了她的脸上。 从前干瘪的像是小豆芽一般的姑娘这两个月来长了肉,好像连个子也高了一些。 唯一不变的是她笑起来的时候脸颊上的那两个浅浅梨涡。 “不过你们这边冬天都不下雪的吗?” 蔡嬷嬷喝了羊肉汤,又夹了几个饺子吃。 看着有些灰蒙蒙的天空,只觉得不大习惯。 若是在京都的话,如今应该四处都铺上雪了。 “往年也会下雪的,不过时候不定,今年天冷,应该是会下的。” 苏月月看了看天,她也不确定多久会下雪,不过是雪天里喝热茶倒是很舒服。 从前小时候她们就经常在下雪天支个火堆,大人们聊天说笑,她们小娃娃就丢些红薯土豆的进去烤着吃。 也不知道今年什么时候才能下雪。 吃过了午饭,陆行舟又将企图溜进厨房的苏月月给叫住了。 “你过来些。” 少年坐在轮椅上,语气淡淡的,脸上也没有太多表情,一时间让苏月月有些摸不准他的心思。 这是怎么了? “公子,你叫我吗?” 小姑娘结结巴巴开口道。 “嗯。” 偏生陆行舟像是没有瞧见她的拘谨,依旧只是不冷不热的开口应了一声。 “公子怎么了?”苏月月一边绞尽脑汁的回忆着自己今天都做了些什么事情可能会惹了他生气,最后思来想去,才记起了她昨天连夜赶出来的字帖。 难不成是因为自己写的字太丑了? 所以才惹了公子生气? “嬷嬷教你的字,你都认得了吗?” 陆行舟像是没有发现小丫头这会儿的担心,只是拿着她今天送来的字帖问道。 “认,认得。” 苏月月结结巴巴开口。 她虽然不爱练字,但是嬷嬷教她的那些她都记得的。 陆行舟只是看了她一眼,随后便翻开了前几页的字帖从中挑了几个考问她。 见她的确都认得,少年的脸色也和缓了一些。 “认得就好,夜里写字伤眼睛,就算再不喜欢,也得将字练好了。否则只认得字却不会写,让旁人知道了会笑话你。” “好。” 低声应了话,苏月月这才低着头回了厨房。 “公子说你了?” 蔡嬷嬷看她这副样子,就猜到了些,也只是笑着问了这么一句。 “没有,是我自己偷懒,没有好好练字。” 苏月月语气低落道。 她也想多认些字,再写出一手好字来。 可是每次拿着笔就不知道怎么写了,涂涂画画的每次写出来的字都丑的像是爬虫。 “公子小时候也是这样,那时候公子调皮,每次不好好念书夫子就会找将军告状。 将军每次听了,就会去收拾公子一顿。 他小时候可调皮了,那会儿写的字还比不得你的,不过如今公子长大了,字也写得越发漂亮。” 蔡嬷嬷每次一说起从前的事情就觉得唏嘘不已。 若是等她也没了,这些事情就只有公子一个人记得。 那该是很难受的。 “是吗?我还以为公子自小就是这般性子。” 虽然总听嬷嬷说起从前的陆行舟如何如何,可是自打她进了陆家,看见的陆行舟就一直是那副什么事情都影响不到他的模样。 “哪有人从小就是这样冷冰冰的性子的。”蔡嬷嬷摆摆手,细细说道。 “公子小时候淘气,总是闯祸,在京都也是人人口中称赞的少年郎君,原本将军是想让他明年就参军跟着自己一起上战场打仗的。 谁晓得会出了这样大的事情。 他从前在家里怎么都坐不住,如今却也只能这般了。” 蔡嬷嬷并不想将陆行舟身上的苦难全部告诉苏月月。 可是她又担心自己死后,这世上会再没有一个愿意心疼他的人。 “是这样啊。” 苏月月低低应道。 她没有经历过那些,也不能很好的理解公子过往,可她能明白公子的艰难。 在家里简单吃过了晚饭,三人这才收拾妥当出了家门。 巷子里其他人家也都挂上了红彤彤的灯笼,看起来多了几分喜庆。 担心陆行舟会坐得不舒服,蔡嬷嬷早早备好了软垫,担心他会受凉,又特意给他装好了手炉。 就连苏月月也被蔡嬷嬷拉着重新梳了两个小髻,还在她的发髻上绑了两根红色的发绳。 配着冯淑珍给她做的桃粉色短袄,看起来显得十分喜庆。 “咱们月月今天打扮一下更漂亮了。” 蔡嬷嬷笑眯眯的看着眼前的小丫头,语气里满是感叹。 谁能想到两个月前还瘦瘦小小的小丫头,竟然会变成这样呢? 第八十章 月月,下雪了 “嬷嬷。” 小丫头红了脸,有些不大自在。 “害羞什么,公子你瞧,月月今天是不是特别喜庆。” 蔡嬷嬷说着话,将话头抛给了陆行舟。 少年一愣,只将目光落在小姑娘的身上不到三秒,随后就赶忙收回了视线。 “挺好的。” 虽然有些害羞,可是到底是被夸赞的,苏月月整个人都高兴得不行。 三人朝着集市那边过去,等出了清水巷,眼前的街道上张灯结彩,看起来尤为漂亮。 “这般热闹吗?” 就算是见多识广的蔡嬷嬷,这会儿也微微瞪大了眼睛。 实在是清水镇太小,平日里也是冷冷清清的,她见过最热闹的时候也不过是昨天在集市里那会儿。 一夜之间,怎么街上就有了这么大的变化。 不仅是街道两旁的商铺个个张灯结彩,就连路上的行人也都是穿上了喜庆的衣裳说说笑笑的逛着街。 “冬至大如年,不过我也不知道会这般热闹。” 苏月月也有些惊讶。 在村里过了冬至就是到了冬天,一年辛劳过去,村里的家家户户也都可以开始休养生息准备第二年的春天。 镇上会如何热闹她也只是听着说过,并没有亲眼见过。 如今倒也算是亲眼瞧见了。 “走,咱们也去看看热闹。” 蔡嬷嬷看了看周围乐呵呵的人群,开口说道。 大家似乎都是朝着集市那边过去的。 正好他们也一并跟上去瞧一瞧。 街道两旁多了许多贩卖零嘴或是把件的商贩。 吆喝声四起,似乎驱赶了冬天的寒意。 “嬷嬷,你瞧,那里有卖小兔子的!” 苏月月推着陆行舟,看见一旁有个商贩正逗弄着胖乎乎的白色毛团子,有些惊讶道。 这应该不是野兔子。 野兔子气性大,就算是捉住了也很难养活。 可眼前的这几只兔子不仅毛茸茸的,连毛色也和野兔的不一样。 真是稀奇。 蔡嬷嬷倒是见过,从前京都里有的小姐就会买了这兔子回去养着,因为瞧着可爱。 不过那些兔子卖得贵,一只就要五两银子,倒是没想到这清水镇竟然也会有得卖? “大娘子瞧一瞧,我这兔子好,不仅性格温顺毛色还极其漂亮,一只只要两钱银子。” 那商贩晒得很黑,这会儿看见蔡嬷嬷一行人顿时就两眼放光。 他们的穿着打扮就不像是穷人家的,自己这几只兔子可是他跑了老远才收到的货。 “月月,你喜欢不?” 蔡嬷嬷看那兔子也觉得可爱,只扭头看向了一旁的苏月月。 “算了算了,嬷嬷我们看看就好了。”苏月月连连摇头,且不说这兔子身上会有些气味,就说这两钱银子一只的价钱,她就觉得不行。 自己一个月的月钱才两钱银子呢,一只兔子就抵了自己干一个月的活不说,只怕带回去了自己也养不起。 既然养不好,那何必糟蹋了它们的性命。 “小姑娘,你婆母都舍得给你买了,你还不好意思什么。” 那商贩一边打趣,一边引导着想让蔡嬷嬷这个做“婆母”的大方一些。 苏月月脸色一红,赶忙推着陆行舟就退了出去。 蔡嬷嬷脸上虽然有几分喜意,却也还是摆摆手,没说什么。 知道是自己看走了眼,那商贩明显一愣,随后便赶紧招呼起了其他客人。 这瞧着就像是一家人,他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倒是还没看错过。 当真是奇怪。 陆行舟一路也没说话,只是任由苏月月推着他穿梭在人群之中。 苏月月脸色爆红,心里即着急又带了几分担忧。 她晓得许多大户人家都忌惮丫鬟和主子走的太近。 虽然嬷嬷和公子都是好人,可要是他们当了真,那可怎么办? “公,公子,你莫要信了那商贩说的话。” 小姑娘好不容易才停了脚,有些紧张的想要解释什么。 “我知道的,你快些推着我回去,一会儿嬷嬷找不到我们,怕是会担心。” 陆行舟语气十分无奈,却没有一丁点想要怪罪她的意思。 反应过来自己的确走的有些远了,苏月月这才赶忙推着陆行舟调头回去。 有苏月月带着他,蔡嬷嬷也没有多担心,只是反复咀嚼着刚刚那商贩说的话。 让月月和公子在一起吗? 可是她原本就是担心会有丫鬟爬床,这才会买下了苏月月。 就算平日里想让公子和月月多接触亲近,也是想让公子快些走出从前的阴影。 至于其他,也不过是她的私心。 她希望自己死后月月能够死心塌地的跟在公子身边替自己照顾她。 可刚刚听了那商贩的话…… “嬷嬷,我们在这儿!” 苏月月远远便看见了蔡嬷嬷站在边上,赶忙挥手道。 一抬头,只看见小丫头满脸都是寻到人的激动,而轮椅上的少年这会儿也正淡笑着看着自己。 月月是个好姑娘,如果可以的话,让她嫁给公子或许也是不错的选择。 毕竟公子如今身份特殊,就怕有心之人会拿这些事情说事。 如果可以娶了月月,公子就能彻底堵住了那些人的嘴。 这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是再抬头看向苏月月那张稚嫩的小脸时,蔡嬷嬷又将心里的那点想法压了下去。 月月如今不过刚满十四,自己断不能这样做。 只希望自己死后,她能好好的照顾公子。 “嬷嬷,你怎么了?是哪里又不舒服了吗?” 见她像是有什么心事,苏月月有些担忧道。 “没事,没事,咱们继续逛。” 蔡嬷嬷面上说着没事,心里却还是会下意识的思考这件事情。 她一辈子都跟在了老夫人,夫人和公子身边。 万事自然会先替陆行舟做考虑。 最后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她突然说要回去,让苏月月和陆行舟明显一愣。 “我回去熬药,你们两个继续逛。” “嬷嬷,要不还是我回去熬药?” 对于刚刚的事情苏月月还是觉得有些别扭,也怕蔡嬷嬷会放在心上,只想快些回去干活。 “没事没事,是我老了,走这么一截路都觉得有些累,正好回去休息,你推着公子再逛一逛,难得有这么热闹的晚市。” 听她这般说,苏月月才点了头,没了蔡嬷嬷跟着,两人之间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正在她想着先开口打破尴尬的时候,只听见少年清朗的嗓音突然响起。 “月月,下雪了。” 雪花飘落而下,洋洋洒洒好不漂亮。 第八十一章 打趣 苏月月愣愣的站在那儿,抬头看着天上簌簌往飘落的雪花,有些恍惚。 真的下雪了。 “哇,下雪了!” “下雪啦!” 身旁小娃娃们的欢呼声四起,陆行舟的脸上也闪过了几分笑意。 下雪了。 真好。 “公子,我们去前面看看。” 四周实在拥挤,苏月月担心陆行舟会不舒服,赶忙将人推去了空旷些的地方。 “小娘子,给你相公买一碗馄饨,也好暖暖身子。” 一个大娘正支了个摊子在边上卖馄饨。 这会儿大家都忙着去买花灯,这边的生意也就冷清了下来。 好不容易瞧见有人过来,她赶忙招呼道。 苏月月还想解释,却听见身前的陆行舟已经开了口。 “来两碗馄饨。” “诶,好嘞!” 那大娘一听有了生意,立马乐呵呵的开了炉子,包起了馄饨。 “你们小两口怕是刚成亲不久?今天街上热闹,最适合你们这样的小两口出来逛了。” 那大娘一边寒暄一边包着馄饨,陆行舟也是时不时的笑着回一声。 只有苏月月坐在边上的凳子上,尴尬的脚趾抠地。 这算是什么事啊。 小丫头面上带着几分苦相。 要是公子回去了生气,她可怎么办? 难得有这么好的主家,要是就因为今天出来玩这么一趟就被发卖了,那怎么办? 等了一会儿那大娘端了两碗馄饨过来,看见苏月月低着个头,还笑着打趣道,“小姑娘怎么还害羞呢! 你夫君生得这般好看,换做了是我,那都得挺直了腰杆让旁人羡慕羡慕。” 那大娘越说,苏月月把头埋的越低,最后更是恨不得整个人钻到桌下去了。 眼看那大娘还想再说什么,陆行舟这才忍不住,笑着开口道,“大娘,有葱花吗,麻烦帮我加上一些。” “啊,好好好,有的有的。” 那大娘像是回过了味,这才打个哈哈送了一把葱花过来,随后也不继续打趣了,只坐在摊子后面悄悄打量他们。 难不成不是小两口? 可看这样子也不对啊。 要是兄妹的话这丫头可没有这男娃娃好看。 难不成是因为那男娃子身体不行,所以那丫头才觉得难堪? 可这人生得都这般好看了,身体行不行的也就没什么关系了。 大娘皱眉到底没想明白今天的事情。 陆行舟看着已经快变成鸵鸟的苏月月,只无奈的开口说道,“再不吃,馄饨就要被泡烂了。” 主子开了口,苏月月这才眼含泪光的抬起了头。 “公子,我,我真的没有那般的心思。” 小丫头就那样可怜兮兮的瞧着他,看得陆行舟心里直叹气。 他有这么吓人吗? “没事,快吃,一会儿咱们也去买花灯,好好玩一玩。” “公子真的不生气吗?” 小姑娘抽抽搭搭,委屈问道。 今天这些做生意的怎么个个都想害她呀。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看她那样子,陆行舟只觉得哭笑不得。 做生意的人自然是想着怎么哄得人来买东西了。 他们两个孤男寡女的出来逛街不说,月月今天打扮的也喜庆可爱,旁人自然是不会把他们往主仆去想。 兄妹也不会这般出门,那就只有夫妻了。 而且他心里不知怎的,其实听了他们的话,也有些暗暗的高兴。 “真,真的吗。” 苏月月抹了泪,这才小口小口吃起了馄饨。 陆行舟无奈摇头,也就着飘飘荡荡的雪花看起了风景。 清水镇这个地方,好像也还不错。 一直坐在摊子后头的大娘看着苏月月有了抹泪的动作心里一惊。 难不成这男娃娃平日里脾气还是凶的那个? 所以这小姑娘才不敢在外头说话。 大娘对于陆行舟的印象一下子就差了不少。 这人长得再好看,这看着腿都有毛病了,怎么还对媳妇儿这般凶? “大娘,一共多少钱?” 两人吃完了馄饨,苏月月这才捏着荷包站起了身要去付钱。 “一共八文钱。”说完了价,她这才欲言又止的看着苏月月。 “大娘,怎么了吗?” 将八个铜板递了过去,苏月月看她盯着自己,有些奇怪问道。 “姑娘。这人长得再好看,你也不能受委屈,他这腿都动不了了,要是欺负你,你就把他那什么椅子给藏起来,不能平白受委屈,知道不?” 那大娘说着话,还状似无意的瞪了一旁的陆行舟一眼。 “啊?” 苏月月一愣,半天才反应过来了她的意思,然后赶忙解释道。 “大娘,你误会了,我是他的丫鬟。” 怕再生出什么意外来,苏月月赶忙推着陆行舟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只留下那大娘砸砸嘴,随后摇了摇头。 现在的小年轻都是这么玩的吗? 在外头已经不以夫妻相称了,说是主仆? 就那小姑娘身上穿的衣裳,哪家丫鬟能穿得了的? 真是自己老了不成。 嘀嘀咕咕半天,又来了生意,她才赶忙继续忙活了起来。 “公子,你觉得那家馄饨好吃吗?” 苏月月一边推着陆行舟往前走,一边絮絮叨叨问道。 “味道一般。” 不过那大娘说话他还是喜欢听的。 “以后咱们不去她那儿吃了。你要是喜欢吃馄饨,往后我做了咱们在家里吃。” 苏月月撇撇嘴,心道就是再好吃,她下次也不会再去了。 雪越下越大,看着五颜六色的花灯挂在两边,陆行舟也来了兴趣。 “你有喜欢的花灯吗?” 看着满墙的花灯,苏月月只觉得眼花缭乱,每个都好看得很。 “我觉得都很漂亮。” 小姑娘实话实说道。 从前她没有买过花灯,也没见过这么漂亮的。 “你挑一个,我们买了带回去给嬷嬷也瞧瞧。” 陆行舟心情很好的开口说道。 “月月?” 不等苏月月应声,只听见一旁传来了一阵兴奋的呼声。 顺着声音望去,只看见张若安这会儿正和两个八九岁的小孩儿站在一起,满脸高兴的朝着他们这边招手。 “若安哥?” 苏月月一愣,也笑着回了一句。 “你怎么在这儿?下雪了,还不回去吗?” 张若安和两个同窗打了招呼,这才小跑着到了两人身前。 看见他盯着苏月月的眼神,陆行舟脸上的笑又淡了下去。 他的心情又有些不好起来了。 第八十二章 买花灯 “今天外头热闹,我带公子也出来逛逛。” 苏月月笑着答道。 “若安哥也出来逛晚市吗?” “今日书院放假,我和同窗约着一起出来逛逛。” 看着身后的两个小娃娃,张若安有些不好意的解释道,“他们家里不许他们独自出来,我年纪大些,所以就拉上我了。” “今天热闹,若安哥你念书辛苦了,也该出来放松一下的。” 张若安耳尖泛红,有些扭捏道,“月月,我送你的字帖你有在用吗?” “有呀,我已经写了好几页了。” 说这话的时候苏月月下意识看向了一旁冷脸的陆行舟。 就是她写的有些丑,公子好生说了自己一通。 “那便是好的,等你写完了那本,我再送你新的。” 张若安眉眼含笑,心里十分高兴。 这样的话往后月月每次写字,也就都能记起自己了。 “那倒是不用,家里藏书和字帖都有,往后月月练字我会替她买好,就不劳张公子费心了。” 一旁的陆行舟突然开口说道。 张若安一愣,这才面露歉意的行了一礼。 “陆公子,实在抱歉,我只是太久没见着月月了,所以才和她多说了一会儿。” 少年翩翩有礼,陆行舟也不好再多说,只能木着脸点了点头。 “月月有喜欢的花灯吗,我送你一盏。” 张若安说这话的时候眼里亮晶晶的。 他原本还想多久才能再见到月月,结果今天就碰见了。 这难道就是老天有眼? “不用了若安哥,我只是和公子在这儿随意看看,没有喜欢的。” 苏月月赶忙拒绝道。 若安哥也只是在书院里念书,就算手里有些银钱,那也是张婶给了让他生活用的。 自己哪里能占了这个便宜? “时候也差不多了,若安哥你还是快和你的同窗去逛逛,我也得带着公子往回走了。” 苏月月说着话,便赶忙推着陆行舟准备要走。 虽然有些失落,可张若安也只是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去找了他的那两个小同窗。 “若安哥。你这是怎么了?” 看出他情绪不对,两个小娃娃都有些担心起来。 “没事。” “若安哥,那个姐姐就是你喜欢的姑娘吗。” 其中一人看了一眼苏月月和陆行舟离去的背影,有些诧异的开口问道。 “嗯。” 虽然不好意思,可张若安还是实诚得点了点头。 “那她怎么走了?她边上的那个人又是谁呀?” “她还有事,边上那个,是她的主家。” 两个小娃娃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些震惊。 “若安哥,你喜欢的姑娘是奴籍的吗?” “嗯。” “若安哥。你往后是要考取功名的人,是不能娶奴籍的女子的。” 一人讷讷开口。满脸的惊讶。 而且就算是普通百姓,也不会想着娶奴籍的姑娘,若安哥又是怎么回事? “她的事情你们不知晓,自然无法判断。我却是自小和她一起长大的,她是怎样的姑娘,我最是清楚。”张若安摇摇头,一席话说的两个小娃娃羞得底下了头。 夫子曾说教过,不可随意批判不清楚不熟悉的人,今日他们却是忘了。 再度路过一个卖花灯的摊贩时,陆行舟却让苏月月停下了步子。 “公子,怎么了?” 小姑娘面露茫然,有些疑惑开口。 “小妹妹,你这花灯多少钱一个?” 陆行舟并没有搭理她,而是指向了一只胖乎乎的锦鲤花灯。 摆摊的是两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 面前小小的摊位上放了好几只漂亮精致的小灯笼,这会儿正有些怯懦的看着他。 “漂亮哥哥,你要买花灯吗?” “对,我想买边上那只锦鲤花灯。” 小一些的那个娃娃眨眨眼,有些激动的看向了一旁的姐姐。 后者则是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才鼓足了勇气开口道,“哥哥,我们的花灯十二文一个,若是,若是你买三个的话,就,就只要三十文。” 这花灯是家里的阿娘做的,阿爹出去做生意到今天还没回来,阿娘就想着做些花灯卖了可以回去补贴家用。 可是阿娘身子弱,今天天气冷,她们就自己出来摆摊了。 不过因为她们是小娃娃,一直也没有人过来买。 “那就给我来三个。” 不等苏月月反应,陆行舟就已经指下了另外两个兔子形状的小花灯。 那两个小姑娘满脸震惊,然后赶忙拿了那三盏花灯递过去。 陆行舟笑着接了花灯,苏月月掏出荷包给了银子,离开之后才有些不解的开口询问。 “公子,买一盏就够了呀。为什么要买三盏。” “看她们的样子只怕是等着卖了花灯好补贴家用。” 陆行舟暼了一眼身后兴高采烈的两个小娃娃,淡淡开口道。 “好,可是这花灯怎么办……” 苏月月看着公子一个人举着三盏花灯,莫名觉得有些好笑。 “去你家,正好送给你两个妹妹了。” 陆行舟突然开口这般说道,苏月月顿时呆住了。 “去,去我家吗?” “今天不是冬至吗?你也正好回去看看。” 少年的声音没有太大的起伏,苏月月眨眨眼,欢欢喜喜应了声。 “好,多谢公子了。” “嗯。” 陆行舟微微抬了抬下巴,便不再开口说话。 苏月月推着陆行舟转了个弯,朝着甜酒巷去了。 正好和带着妹妹来镇上逛逛的顾二郎错开了。 “阿兄,今日镇上好热闹呀。” 顾娇抓着顾二郎的衣角,虽然看不见,却能听见身旁的惊叹欢呼声。 “今日是冬至,街上人多,还有卖花灯和零嘴的摊贩。” 顾二郎一边领着妹妹走入人群,一面细心说道。 有了前两天的事情,他才突然想明白。 虽然妹妹的眼睛瞧不见,但是她整日待在家里也会觉得厌烦。 平日里应该多带她出来逛一逛,也好让她接触些新鲜的事物。 “是和小时候一样的花灯吗?我记得以前阿爹给我买过一盏。” 顾娇笑着问道。 生病之前她也是能看见的,她记得有一年阿爹买回来了一盏非常漂亮的花灯,她可喜欢了。 “对,就像是小时候的花灯一样。” 顾二郎低垂着眸子闷声答道。 第八十三章 熟悉的声音 “阿兄,你怎么了?” 听出他的语气有些不对,顾娇微微睁眼,有些茫然的扭头问道。 她的眼型生得很漂亮,长长的睫毛微微翘起,若是没有眼瞳上的那层白色遮盖,也会是个让人惊叹的漂亮姑娘。 “没事。”顾二郎摇摇头,抬手揉了揉妹妹的头顶,拎着她迈进了人群之中。 会好的。 他一定会治好了娇娇的眼睛。 兄妹俩一边在街上闲逛,一边不忘买了些零嘴物件准备带回家去。 秦念看着身旁的陈思源,脸上满是恼怒。 自己都说了不喜欢这个表哥,偏生阿娘还要让自己同他一起出来逛街。 她就是想不通了,这表哥到底哪里讨了阿娘的喜欢? 生得没有那个病弱少年俊美,身体又比不上顾二郎的康健。 真是个没用的废物。 秦小姐突然加快了步子,赌气朝着人群里跑,等陈思源替她买好了糖酥回来的时候,哪里还看得见人? 冬梅虽然伤了脚,可是主子让她出来跟着,她又哪里能拒绝? 这会儿秦念一个人跑了,她犹豫一番后还是一咬牙跟了过去。 陈思源没瞧见自己那表妹,却是能一眼瞧见丫鬟冬梅的。 “冬梅,念儿表妹去哪里了?” 陈思源一手拿着给秦念买的花灯,一手举着刚刚买好的酥糖,眼看着找不到秦念,他满脸焦急。 今天夜里人多,可别是被什么人给掳走了去。 就算人没事,要是不小心被冲撞了,也麻烦得很。 “小姐,小姐刚刚跑了。” 冬梅抬眼看了一眼陈思源,随后羞怯的垂下了头。 表少爷这般好的人,小姐怎么就不知足呢? “你知道她往着哪边跑了吗?” 陈思源只看了冬梅一眼,随后心里叹气。 他也是没想明白。 冬梅伤了脚,念儿表妹为什么还非得让她跟着过来。 “小姐像是朝着那边过去了。” 冬梅抿抿唇,还是告诉了他方向。 “你将东西拿着在这儿等着,我去寻你家小姐。” 将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陈思源这才朝着冬梅手指的方向寻了过去。 看着他一脸焦急的离开,冬梅眼里闪过一抹嫉妒。 为什么小姐这样的人,表少爷却这般喜欢她呢? 真是不应该啊。 甩开了两人,秦念冷哼一声,这才看起了两边摆着售卖的东西。 不过是些外乡物件,她家里也有一些,算不上多稀奇。 走了一截路,最后却是停在了那个卖兔子的游商面前。 “娘子,要兔子吗?二钱银子一只,买回去了当做宠物养着,比猫儿狗儿的要特别得多。” 那商贩一夜卖出去了两只,这会儿拢共还余下了三只兔子。 好不容易看见了个穿戴好些的姑娘,顿时就又扬起了笑脸。 秦念看着那毛茸茸软乎乎的白色兔子,立马就动了心思。 这个好! 比那些小猫小狗的都要少见! 买了回去那些小姐妹来的时候也好给她们瞧瞧! “你这儿三只我全要了。” 秦念说着话就要摸自己的荷包,却不想自己挂着荷包的位置这会儿空落落的,什么都不见有。 反应过来自己是遇见了贼,秦念一愣,对上那摊主疑惑的眼神便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娘子,你莫不是荷包丢了?” 那摊主看她愣了一会儿大概也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今天本就热闹,也是那些小贼浑水摸鱼的好日子。 看来自己这生意怕是做不成了。 “娘子,街外头还有官差巡逻,要不你还是快去报官。” 那摊主叹了口气,替她出了主意。 这姑娘瞧着穿衣打扮不像是寻常人家,只是可惜了自己这生意做不成了。 “我,我荷包丢了。” 秦念哪里遇见过这样的事情。 即便摊主没有挖苦她,可身边这么多的人瞧着,只是被他们盯着,她就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念儿表妹,你这是怎么了?” 陈思源挤过人群站在了她的边上,看她这会儿着急的模样,赶忙开口问道。 “这位小娘子的荷包丢了,公子你们还是快些去报官。不然时间久了,只怕就找不回来了。” 摊主解释道。 “多谢。” 陈思源朝着那摊主道了谢,这才护着秦念从人群里挤了出去。 “念儿表妹,你人没事?荷包的事情你别着急,一会儿我去找官差问问,今日过节,街上热闹,他们应该就在这附近的。” 荷包不荷包的陈思源并不在意,左右不过是丢了银子,可要是人伤着了,这才是大事。 “我,我没事。” 秦念眼圈微微泛红。 看像陈思源的时候有些委屈。 她就说不出来不出来,原是小姐妹们约了她今天一起玩儿的,结果阿娘非要让自己陪着他出来逛街,现在好了,自己丢了荷包,刚刚还被人瞧了热闹。 “人没事就好,荷包的事情交给我就好了,你莫生气。” 陈思源忙劝慰道。 将人哄住了,陈思源这才带着人往回走。 今天这样,他们还能有心情继续玩呢? 冬梅等了一会儿不见人来,干脆就寻了个卖羊汤的摊位在前头坐下。 那老板忙着生意,倒是也没赶她离开。 “娇娇,饿了没?阿兄带你去喝碗羊汤暖暖身子。” 雪越下越大,担心太晚回去不安全,顾二郎想着带着妹妹吃了一碗羊汤就赶着回去。 听见顾二郎的声音,冬梅浑身一僵,只心里祈祷着别让他瞧见自己。 却不想那老天爷像是打了个盹没听见,两人当真就在隔壁桌子坐下了。 “老板,来两碗羊汤。” “好嘞。” 生意好,老板自然是高兴的,应了声就要去抓肉。 顾娇乖巧的坐在桌边,时不时的同顾二郎说些话。 一旁的冬梅却是坐立不安,生怕自己会被瞧见。 两碗羊汤做好,正好这时候又来了客人,看着冬梅一个人占了张桌子,那摊主刚想去赶人,就瞧见陈思源带着自家小姐回来了。 “冬梅,走了。” 陈思源的声音传来,听见熟悉的名字顾二郎下意识扭头,正好就瞧见了满脸惊慌的冬梅从身侧起了身。 “表少爷,我,我来了。” 刚刚还小心翼翼喝着羊汤的顾娇身形一怔,下意识的就顺着声音的方向侧了过去。 “娇娇,怎么了?” 顾二郎发现妹妹情况不对,也顺着她的方向看了过去。 正好瞧见了冬梅和秦念她们的身影。 “没事。” 顾娇摇摇头,这才继续喝起了羊汤。 第八十四章 怪异 顾二郎微微皱眉,看着低头喝汤的妹妹,直觉不对,却也清楚自己问不出什么,只能郁闷的收回了视线。 苏月月推着陆行舟一路到了甜酒巷,看着路上铺起来的薄薄积雪,小姑娘轻声开口问道,“公子,手炉还暖着吗?” “还暖着。” 陆行舟摸着怀里已经只余温热的手炉,点了点头。 鼻尖是甜酒的淡淡香味,让他整个人都十分舒畅。 这般的日子或许也还不错。 到了家门口,苏月月看了看样子有些怪异的陆行舟,纠结了一下之后还是去敲了门。 也不知道这么晚了,阿娘和妹妹们有没有睡下。 等了一会儿也不见有人开门,苏月月挠挠头,有些尴尬。 难道是天色太晚,阿娘和妹妹们已经睡下了? “公子,我阿娘她们好像是睡下了,要不还是算了。” “那就回去了。” 陆行舟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花灯,随后点了点头。 既然已经睡下了,自然是不好再多做打扰。 将两个花灯挂在了屋檐下,苏月月这才又推着陆行舟往清水巷的方向走。 一路无言,鹅毛般大的雪花簌簌落下,眼看着在陆行舟的肩上铺了薄薄一层,迟疑了一下之后,苏月月还是伸手替他拂去了肩上的积雪。 “公子今日开心吗?” 苏月月低声问道,心里还担心着他会不会因为那个卖馄饨的大娘说的那两句话生气。 “还不错。” 陆行舟一手抱着已经开始逐渐变冷的手炉,一手提着那盏胖乎乎的锦鲤花灯,看着暖橘色的微光照拂在了自己的双腿上,他只觉得手里的锦鲤花灯和身后的小姑娘有些相像。 若是她能再长些肉,应该就是一样的了? 一串脚印和浅浅的车辙印记留在了薄薄的积雪上,渐渐远去,只留下了屋檐下的两盏兔子花灯。 冯淑珍带着两个孩子回来的时候远远便瞧见了那两团光亮。 “阿娘,是兔子花灯!” 苏晴先看清了自家屋檐下挂着的东西,立马高兴的跑了过去。 两盏兔子花灯都做得极好,铺着的积雪更像是兔子毛茸茸的皮毛,看起来十分可爱。 “哇,好漂亮的花灯!” 苏静跟在后头,也仰头看着那两盏花灯,眼里满是欢喜。 冯淑珍明显愣了一下,自家怎么会挂着两盏花灯? “阿娘,是不是阿姐回来了呀!” 苏晴突然开口问道。 “对呀阿娘,今天是冬至,是不是阿姐回来了,还给我们送了花灯回来。” “应该是。” 冯淑珍将两盏花灯取了下来,这才慈爱的看向了两个小娃娃。 “好了,快回去洗漱准备睡觉,等你们阿姐下次回来我们问问她。” 今天在张家吃过了午饭后她们就一直在忙活着开店的事情。 毕竟平日里多是张家夫妻俩在准备开店的东西,她总不能真的就只拿着二两银子就当个甩手掌柜,什么事情都丢给他们来做。 她也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情。 下午的时候她们商量了之后的分工和其他事情,晚上吃的就是新做的面条。 也算是提前试了口味。 尤其是在张婶往卤子里加了香料之后,熬出来的面卤子味道也变得更加美味起来。 折腾了许久,眼看着已经落了雪,她们这才急急忙忙的赶回来,结果正好就瞧见了那两盏花灯。 回到陆家的时候蔡嬷嬷已经睡下了。 看着陆行舟微微湿润的上衣和下摆,苏月月第一时间就是担心。 公子的身体虚弱,可别染了风寒。 尤其是在她接过了那个手炉之后,入手冰凉,哪里还有刚出门时的暖意? 完蛋了,这是让公子捧着这个冰疙瘩一样的东西走了一路呀。 “公子……” “你一会儿烧些热水进来,我要擦洗一下身子。” 听见她快哭了的语气,陆行舟心里好笑,只吩咐一句后就独自进了房间。 看见放在桌上的锦鲤花灯,苏月月又将目光移向他的方向。 公子为什么要给自己买这个花灯呢? 真是奇怪。 将花灯放在了堂屋,苏月月又赶忙回了厨房烧水。 她怕公子会染了风寒,更怕公子染了风寒后会彻底垮了身子。 原本已经在脱衣服的陆行舟还没反应过来,就和推门进来的苏月月撞了个脸对脸。 屋里蔡嬷嬷事先点了炉子,这会儿暖洋洋的十分舒适。 而陆行舟两条腿搭在床沿上,外衣已经被随意放在了一旁,这会儿里衣微微敞开,依稀能看见他洁白的胸膛。 “公子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思的。” 小姑娘迈步的动作一顿,随后便是脸色爆红,将药碗放在了床边的小桌上后这才逃也似的退了出去。 完蛋了,这次是真完蛋了。 今天不仅是运气不好还将公子给看了…… 小姑娘虽然情窦初开,可男女之间的事情到底是不懂的。 这会儿看见了陆行舟的小半边胸膛便耳尖红得像是能滴出血来。 她会不会被公子给赶出去呀? 坐在厨房里看着咕噜咕噜冒泡的热水,苏月月真是想直接跳进去。 怎么自己今天就老是闯祸呢? 屋里陆行舟只是脸颊微微发烫,随后看了看自己的身材。 虽然比不得从前的壮硕,但是比两个月前的孱弱也要好上不少了。 应该是不差的。 最后视线落在自己的双腿上的时候,少年眼里的光又暗了下去。 将水热好,苏月月这才提着木桶敲响了他的房门。 “公子,水热好了。” “提进来。” 陆行舟躺在床上,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这才开口道。 小心翼翼的推门进去,看见他又恢复了从前的淡漠模样,苏月月不知怎的,心里突然就松了口气。 这样的公子才像是真的。 “公子,我替你擦身子。” 小丫头眨着眼睛瞧向他,眼里满是真诚。 大抵是真的只将他看做了一个生了病的主家。 “没事,你出去,我自己来。” 少年眉目清冷,语气淡淡的,还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满。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公子一回来就变了,小姑娘还是点点头,听话的退出了屋子。 她得再热一些水,然后自己也好好洗个澡。 第八十五章 梦魇 夜里的雪也未停过。 一直到天边蒙蒙发亮,苏月月这才舒舒服服的从被窝里起了身。 昨天夜里好好洗了一通澡,现在身上别提有多舒服了。 做好了早饭,又把蔡嬷嬷和陆行舟的汤药都熬好了,小姑娘这才去敲了蔡嬷嬷的房门。 “嬷嬷,嬷嬷?” 敲了许久也不见有人答应,苏月月面露疑惑,心里却是担心不已。 这是怎么了? 嬷嬷平日里这会儿早该醒了才是。 “嬷嬷!” 声音加大了些还是不见回应,苏月月心头一紧,也顾不得其他了,只一个用力将门给撞开了些。 床上的蔡嬷嬷面色惨白,这会儿正双眼紧闭满头大汗的不停低声呢喃着什么。 “嬷嬷,嬷嬷!” 苏月月察觉不对,赶忙上去叫人。 可是无论她怎么叫,蔡嬷嬷都像是听不见一般紧紧的闭着眼。 “小姐。小姐……” 凑得近了些,苏月月这才听清了她低声叫着小姐。 小姑娘急得团团转,眼看就要哭出来了,这才反应过来,赶忙出了屋子。 她得去请马大夫回来! 让他看看嬷嬷这是怎么了! 陆行舟穿戴整齐推开房门的时候就看见她红着眼睛往外跑,立马知道事情不对。 “月月,怎么了?” 少年的语气里带着些疑惑。 “公子,嬷嬷,嬷嬷出事了,不管我怎么叫,都叫不醒她。” 苏月月眼圈通红,声音里带着哭腔。 蔡嬷嬷对待自己就像是亲阿奶一样,她怕嬷嬷出事。 要是嬷嬷出了什么意外,她根本不敢想…… “你快去请大夫,路上小心一些。” 陆行舟怕她哭出来,可是自己如今也不过是个废人,到头来也只能让她去请大夫。 “好。” 苏月月两眼包着泪,应了一声后便赶紧跑出了院子。 看着自己的两条腿,陆行舟捏紧了拳头用力拍打这它们。 自己真是没用! 也不知道蔡嬷嬷怎么样了…… 一想到自小照顾着自己的嬷嬷生了病,他只觉得心里被刀割一般的疼。 这是自己在这世上的最后一个亲人了。 夜里落了雪,这会儿地上到处都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因为着急,刚跑出清水巷,苏月月就一个不小心摔在了地上。 两个手掌磨破了皮,小血珠一点一点沁出来沾染在了衣裙上,像是察觉不到痛意,小姑娘只是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就继续闷头朝着医馆跑了过去。 马大夫刚起床,小药童也正是迷迷糊糊的时候,还不等他开门挂灯笼,就听见门外传来了砰砰砰的敲门声。 听见动静,师徒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些诧异。 这是怎么了? 昨天可是冬至,总不会是哪家又出了什么事? 心里揣着疑惑开了门,小药童一眼就认出了苏月月。 毕竟她的事情实在让人难以忘记。 这会儿眼看着她又来了,而且还满身的狼狈,小药童眼睛一瞪,满脸的不可思议。 “你家阿奶又欺负你还是欺负你阿娘了?” “没,没有,我家嬷嬷病了,我来请马大夫跟我一起回去给她瞧病。” 小姑娘眼圈通红一看就是刚刚才哭过,这会儿说话的声音也是微微发颤,看起来可怜极了。。 “好好好。你先进来,外头冷,我去给我师傅准备医药箱。” 人命关天的事情,小药童赶忙揉了揉眼睛,回去收拾起了药箱。 马大夫也不含糊,喝了一口凉水醒神就跟着一起出了医馆。 “师傅,小娘子,天冷地滑,你们注意安全,别摔了。” 小药童站在门口喊了两句,这才点了灯笼回了医馆。 师傅不在,他就得守着医馆才行。 “苏娘子你别担心,你家嬷嬷不会有事的。” 马大夫一边跟着赶路,一边安慰道。 虽然不知道这苏姑娘的嬷嬷是哪个,但是她也是个苦命人,只希望都是一场误会。 在看见蔡嬷嬷的脸时,马大夫心里一个咯噔,再说不出话了。 “马大夫,求你一定要帮我治好嬷嬷。” 憋了一路,好不容易回了小院,苏月月再也忍不住,抽抽噎噎哭了起来。 “苏小娘子你先别哭,去厨房烧些热水进来,我一会儿替你家长辈扎针。” 马大夫脸色凝重,开口嘱咐道。 “好。我这就去。” 苏月月点了头,立马就出了屋子直奔厨房。 看着床上不停冒着虚汗的人,马大夫摇了摇头。 这可就棘手了。 陆行舟已经穿戴整齐坐在轮椅上守在了房门外。 看见苏月月一边哭着往外走一边去厨房烧水,心里也隐隐不安起来。 少年面色紧绷,嘴唇抿得紧紧的,只等着结果。 给蔡嬷嬷把了脉,马大夫便出了房门,看见陆行舟的模样,他还愣了一下。 这是? “马大夫,我是蔡嬷嬷的晚辈,不知道她如今的情况如何?” 陆行舟紧抿着唇,语气里带着紧张。 “这,情况不是很好。她体虚且弱,早年该是也吃过苦,所以身体的底子并不太好,如今年纪大了,问题就都显出来了。” 他认得蔡嬷嬷,也知道她一直不愿意让家里的晚辈知道自己的具体情况,这会儿也只能替她瞒着一些。 “能养好吗?” “这……” 马大夫语气迟疑,虽然没有再说其他的话,陆行舟却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劳烦马大夫一会儿别将这事告诉月月,我怕她会接受不了。” 少年垂眸说道。 “好。” 马大夫点了点头,看着苏月月端了热水过来,这才又进了屋里去。 “月月,我们就在外面等着。” 苏月月进门前陆行舟突然开口道。 “好。” 虽然不明白是为什么,小姑娘也还是点了点头,随后放好了热水也就出来了。 两人对立而坐,听不见屋里的动静。 “你别担心,嬷嬷不会有事的。” 少年到底先开口安慰起了她。 “嬷嬷是个好人,她不会有事的。”小姑娘点点头,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再哭出来。 嬷嬷是那样好的人,一定不会有事请的。 陆行舟的一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他这条命也是嬷嬷救下的。 嬷嬷的恩情他自然不可能忘记。 只希望老天爷能开开眼,不要让嬷嬷出事。 等了足足一刻钟,只听见屋里突然传来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随后便是蔡嬷嬷低低的唤声。 “月月……” 马大夫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这才开门让苏月月进去了。 “马大夫,嬷嬷的情况如何?” 马大夫看着眼前的少年,随后轻轻摇了摇头。 陆行舟一愣,随后眼里划过了一抹失望。 “公子,你的腿,方便让我看看吗?” 见他情绪低落,马大夫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刚刚蔡嬷嬷与自己说了,希望他能瞧瞧这少年的腿。 看着他的模样,自己也的确有些好奇。 “马大夫看。” 少年点点头,心里明白蔡嬷嬷的情况只怕有些糟糕了去。 第八十六章 猫腻 马大夫蹲下身子,将他衣裳的下摆掀开,一眼便看见了他已经萎缩干瘪的双腿。 “这是?” “年前冻伤的,从前也看过了大夫,他们说治愈的机会渺茫。” 少年摇摇头,对于自己的这双腿,并没有报以太大的希望。 太医都已经没了办法,他还能奢望什么呢? 可是一想到嬷嬷出了事情,他却连赶出去找大夫的事情都做不到,陆行舟的心里只觉得自己越发没用起来。 “有用过药吗?” 马大夫微微蹙眉,伸手在他的腿部肌肉上按了按。 肌肉僵硬且干瘪,摸上去却不像是那种彻底坏死性的肌肉。 应该是能治好的才对。 可为什么他的腿会变成这样? 马大夫只觉得百思不得其解。 这位小公子并不像是普通人,这般简单的腿伤,又怎么会拖到这般严重的地步。 “有的,如今一日三次的在喝药,夜里也会抹一些药膏上去。” 陆行舟抿抿唇,从马大夫的表情中似乎看见了一些希望。 自己这是,还能有机会治好吗? 马大夫皱着眉又在他的腿上按了几处穴位。 “公子,我这般按着,你的腿上会有感觉吗?” “没有。” 陆行舟摇摇头,自从出了那件事后,自己的腿最开始还是能有些知觉的,可是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他的两条腿也像是彻底坏死了一般,再没了知觉。 “不应该啊。” 马大夫低声嘀咕一句,随后又从药箱里取出来一套银针,在几个穴位依次扎了针后,眼看他还是没有反应,马大夫一咬牙,在一处穴位上又扎了下去。 银针刺破皮肉直达穴位,随着马大夫转动银针的动作,一阵蚂蚁啃食般的酸胀感觉突然出现。 陆行舟神情一滞,满眼不可思议的看向了自己的双腿。 这是怎么回事? “有感觉吗?” 看他的表情马大夫就猜到了什么,手下再一用力,果真瞧见了他微微抽动的面部肌肉。 “马大夫,这是怎么回事……” 明明太医都说,自己这腿已经没有可能治好了。 就连蔡嬷嬷花了大价钱寻到的大夫也说希望渺茫。 “公子,可方便把你每日喝的汤药和涂抹的药膏拿给我看看吗?” “可以。” 陆行舟点点头,心里翻天地覆的变化让他一时间有心无法接受。 这又是为什么呢? 如果自己的腿还能治好,那阿爹和阿娘他们的死,又真的是这般简单吗? 屋里蔡嬷嬷的脸色已经微微红润了些。 可是旁边木盆里的血水还散发着腥甜的气味。 “嬷嬷,你怎么样了?” 苏月月红着眼睛,刚刚还能忍住的眼泪在对上蔡嬷嬷那双慈爱的眼睛时再也憋不住了,滚烫的泪珠啪嗒啪嗒砸在了她的手背上。 “月月不哭,是不是被嬷嬷吓着了?” 蔡嬷嬷说话的声音十分微弱,可就是这样,她还是费力的伸手想要触摸苏月月的脸。 “嬷嬷没事,就是老了,所以才会这样。月月不怕。” “嬷嬷,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你一点都不老。” 握住她有些粗糙的手紧紧贴在了自己的脸上,小姑娘的语气里满是眷恋。 她自小便没有感受过来自阿爷阿奶的喜欢。 阿娘和阿爹虽然都很好,可是每次看见别人的阿爷阿奶那般喜欢他们的孙儿孙女的时候,她总是茫然的。 苏李氏从来都是看不起他们一家的。 无论他们做了什么,阿爹阿娘如何讨好他们,也只会受到来自他们的嘲讽和辱骂。 她一直生得很随意,即便有爹娘在,她也需要格外的努力来护住两个妹妹。 家里的东西总会被自己名义上的阿奶抢走,然后送去给了苏明乐。 一年一年,她从一个小娃娃慢慢长大,然后终于彻底的不再期望能够拥有他们的爱了。 就是在这个时候,她有了蔡嬷嬷。 蔡嬷嬷将她当做了自己的孙女,教她读书写字,教她各种各样的事情。 她知道这里头肯定有想让她好好照顾公子的意思。 可是能拥有这样的爱,也已经很好了。 “傻丫头,嬷嬷都这么大的年纪了,往后总是要离开的。” 蔡嬷嬷笑着看着她。 如果月月能是自己的孙女,那该多好啊。 这样好的小姑娘呀。 “嬷嬷,你不会有事的,嬷嬷要长命百岁。”小姑娘认真道。 “傻丫头,嬷嬷要是真的都长命百岁了,那不就成了妖怪了吗?” 蔡嬷嬷笑着说道。 这世道,就算是大家贵族里的老夫人,又有多少人是能活到七十岁的? 自己不过是一个嬷嬷,能活到如今这岁数,便也是极少见的了。 “嬷嬷才不是妖怪,嬷嬷就是要长命百岁,” “好好好,长命百岁。” 蔡嬷嬷笑着替她擦了眼泪,这才又慢慢闭上了眼睛休息。 见她睡着,苏月月鼻尖一酸,端着一旁的血水便出了屋子。 她要问问马大夫,怎么才能治好嬷嬷的病。 将盆里的血水倒了个干净,正好瞧见了一脸凝重的马大夫从陆行舟的屋里出来。 “马大夫,这是怎么了?” “苏娘子,陆公子平日里喝的药,你这里还有吗?” “有,我今早熬了一碗,还在药罐里温着。” 苏月月虽然没明白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却也赶忙将人领进了厨房。 沾了一点汤药在舌尖尝了尝,又捞出来了一把药渣查看,马大夫这才沉默一会儿后开了口,“苏娘子,你家长辈的病就依着昨日的汤药一日三回的喝着就好,至于陆公子的汤药,往后就断了。 等三日后你再带着陆公子来一趟医馆。” “好。” 苏月月一愣,随即点头记下,这才送了马大夫出门。 “公子,这是怎么了?” 看出陆行舟的脸色也有几分难看,苏月月心里知道估摸是出了什么事情。 “没事,现在还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陆行舟摇摇头,随即又问起了蔡嬷嬷的情况。 “嬷嬷怎么样了?” “已经睡下休息了,马大夫说就一日三回的喝药就好。” “嗯,那便好。” 说完,少年自顾自的又回了屋子,再没说话。 看着他离去,苏月月挠了挠头,这是怎么了? 莫非是公子喝的汤药也出了事情? 三天里蔡嬷嬷的情况有了好转,虽然可以下地活动了,可是只要她想帮忙做什么事情,都会被苏月月给推拒掉。 “嬷嬷,你今日在家好生休息,我和公子去一趟医馆,一个时辰之后就回来。” 苏月月叮嘱道。 她发现蔡嬷嬷自从生病后就像是个孩子一样,每天都想着往外跑。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们快去,路上小心些。” 蔡嬷嬷身上穿的很厚,正乐呵呵的看着他们出门。 “不许出门哦。” 苏月月不放心的又叮嘱了一句,这才推着陆行舟出了门。 第八十七章 希望 看着她们离开,等听不见动静了,蔡嬷嬷立马就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整天在屋子呆着实在是闷得慌。 前天下午她去衙门办事,回来的路上碰见了个和自己一般大的老妇人不小心摔倒了,她就过去将人给拉了起来。 结果一问才知道,她就是自家隔壁院子的住户。 眼看着已经搬来三个多月了也没认识过,两人这一聊天,立马就熟络了起来。 将针线笸箩拿好,又确定了一下他们两个已经走远了,蔡嬷嬷这才蹑手蹑脚拿着针线笸箩去了隔壁。 楚老太太今年已经五十六了,只比蔡嬷嬷要小两岁。 她这一辈子过得也艰难,早年丧夫中年丧子,就连唯一的一个孙儿也在六年前意外溺水,死在了河里。 她一个小老太太整天待在家里哪儿也不愿意出去,前两天家里实在没菜了,她才出去买一些,结果回来的路上没站稳,摔了个跟头,要不是遇见了回家的蔡嬷嬷,只怕也要病上一场。 这会儿听见动静,楚老太太面上一喜,也赶忙开了院门。 她家的院子比陆家小一些,院墙边上开了一大块的菜地,平日里吃的菜也都是从自家这小菜地里摘的。 算得上是十分节省。 “蔡姐姐,你来了。快进来坐。” “你今天怎么在院子里等我,多冷啊这天。” 蔡嬷嬷一边说着话,一边拉着她进屋。 “我就等了一会儿你就来了。” 楚老太太脸上带着笑,两个老太太坐在堂屋里,一边说笑一边绣起了手里的东西。 这些天一直下雪,天气却比之前要稍微暖和了一些。 推着陆行舟,苏月月一路上都没说话,心里直担心蔡嬷嬷一个人在家会不会出事。 “月月,你怎么了?” 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大对,陆行舟开口问道。 “我就是担心蔡嬷嬷一个人在家,会不会出事。” “你放心,她肯定去了隔壁院子。不过那楚老太太也不是什么坏人,与其只让嬷嬷在家里待着,倒不如让她去和楚老太太也聊聊天去。” 自从前几天蔡嬷嬷出了事后苏月月就不让她再干活了。 这也导致蔡嬷嬷整天待在家里无事可做,外头天寒地冻的,也没什么地方可以出去,这会儿认识了个邻居,倒也正好让她能散散心。 “好。” 小姑娘鼓着腮帮子,有些犹豫道。 “公子,你的腿这两天也好一些吗?” 知道公子的腿还能治好,加上马大夫让他停了喝药的事情,苏月月直觉不对。 只怕这么久以来公子喝的药里还有猫腻。 “和从前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回忆起三天前马大夫替他扎针时的那种酸胀感,陆行舟的心里还是有些期待的。 自己的这双腿已经快要有一年没有知觉了。 如果马大夫真的能治好,他也不知道会怎样。 “公子你放心,马大夫很厉害的,他一定会有办法。” 公子也是好人,她也希望公子的腿能够治好,这样他以后就能继续骑马了。 不过清水镇上的马儿少,院里也没办法养。 估摸着骑一骑毛驴骡子还是可以的。 到了医馆,小药童一看是他们来了,立马就把人迎进了后院去。 “苏娘子,陆公子。你们在这儿歇一会儿,师傅马上就来了。” “好,谢谢。” 苏月月点点头,随即便也坐在了一旁。 这间屋子应该是平日里待客用的。 环顾着周围的环境,陆行舟莫名有些紧张起来。 自己的腿到底还能不能治好呢…… 等了一会儿,马大夫这才带了一套银针推门进来。 “马大夫。” 苏月月刚要起身,就被马大夫给抬手制止住了。 “苏娘子不用客气。我今日也是有重要的事情与你们说。” 说完,马大夫的视线便落在了陆行舟的身上。 毕竟这件事情与他相关,要不要让苏娘子知道,也是要看他本人的意愿。 “马大夫就直说了。”少年抱着暖炉的指尖微微泛白,语气里也带着些紧张。 “既然这样,那要我就直说了。” 拿出了之前从陆行舟那儿拿走的药膏和药渣放在了桌上,马大夫这才缓缓开口。 “陆公子,苏娘子,这两样东西我都仔细检查了。 这药膏的配方实在难得,却不适用于你。 你的腿并没有伤到如此严重的地步,这药膏日日涂抹在皮肤上,却会让你的双腿气血不足无法流转,还会渐渐使其感知麻痹,时间久了,自然就会双腿萎缩无法行走,而且那汤药虽然不至于损伤你的身体根本,服用的时间长了,也会让你逐渐体虚变弱,能不知不觉间缩短了你的寿命。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公子应该中间停了一段时间的药膏和汤药,对不对?” “是。” 陆行舟沉默了许久,才点了点头。 因为父亲的那件事情,陆府被封,他也无处可去。 自己便断了两个月的药。 “那应该也是碰巧了,如果公子你持续喝这个药的时间满了十个月,你这双腿再想恢复就难了。 只怕最后为了保住性命,还得截肢才行。” 马大夫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陆公子会遇见这样的事情。 这两样配方可都是极其厉害的。 既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达到目的,又不会有很明显的影响。 甚至那副汤药最开始的半年还会让服用者的状态变好,以此来迷惑他们。 能写出这种药方的,应该是很厉害的人才是。 “马大夫,那我的腿还能治好吗?” 那药膏和药方都是蔡嬷嬷好不容易才求来了,而且还花去了二百多两银子。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些人不仅想让自己神不知鬼不觉的死去,还是打了一开始就要骗走了蔡嬷嬷身上的所有银两的主意。 到底是谁与自己有这般大的仇怨? “自然是可以了,只是时间会长一些,就是不知道苏娘子和你的关系是?” 马大夫顿了一下,这才开口问道。 “我是公子的丫鬟,有什么事情马大夫说就是了。” 听说能治好他的腿,苏月月也有些激动起来。 只要公子的腿能够治好,其他的事情又算什么? “既然这样,那也就方便了。往后每天你都带着陆公子来一趟医馆扎针,每半个月算一个疗程,然后每天夜里你都给他烧一盆热水让他泡着,尽量是将整个小腿都泡进去,泡两刻钟之后再替他揉一揉按一按。一定要坚持下来,才能有效果。” 闻言,陆行舟突然就红了耳尖。 “好,我都记下了。马大夫,还有其他什么需要注意的事情吗?” “饮食方面的话不要太过辛辣,等做完了一个疗程,就要开始让他想办法活动活动了。” 马大夫笑意说道。 “马大夫,那蔡嬷嬷的病,还能有什么办法吗?” 犹豫了一会儿,苏月月还是问出了心里的担忧。 “这……总之是让她每天把药喝了,平日里让她开心才是最好的事情,其他的,就只能看天命了。” 马大夫摇摇头,同样无奈。 他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第八十八章 赵蕙兰 从医馆出来后,苏月月的脸上便带上了笑。 虽然嬷嬷的病没有更好的办法,但是公子的腿有了治愈的希望。 说起来也算是有一件好事情了。 “公子,你有什么什么想吃的吗?” 看了一眼天色已经快到中午了,想了想家里还剩下了些什么菜色,苏月月便准备先去集市里买些菜带回去。 “没什么特别想吃的。” 少年摇摇头,心里还一直思索着刚刚的事情。 那到底是谁想害自己呢? 陆家已经倒了,只剩下了自己这个残废,而且陆家倒台也是因为贵妃派人送来的那封信纸。 或者说,当初自己家里的事情还有隐情,所以幕后之人才会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让自己远离京都,然后客死他乡? 陆行舟暗暗垂眸,立誓一定要将这件事情给揪出来。 入了冬,大部分人家也都是一次买了几天的伙食在家放着,现在天气冷,就算是买了肉回去放着也不会坏。 就连肉铺也成一天一头猪变为了两天一头。 “苏娘子,又来买肉吗?” 肉铺老板看见苏月月过来,立马笑着招呼道。 “有猪蹄吗?有的话来一只后蹄。” 小姑娘探头探脑看了一通,也没瞧见有猪蹄放在案板上,只能开口询问。 “这,不巧,刚刚那只后蹄被人给买走了,我这也留了一只准备拿回家吃的。” 那肉铺老板面露难色,看了看苏月月又瞧了瞧她身后的陆行舟。 “苏娘子是要给你夫君买回去炖汤补身子吗?”注意到陆行舟的双腿患疾,那肉铺老板只犹豫了一下还是将猪蹄给拿了出来。 “既然是给病人吃的,那苏娘子就拿去,吃哪补哪,也好给你的夫君补一补。” 肉铺老板认得蔡嬷嬷和苏月月,却是不知道陆行舟的。 平日里不是蔡嬷嬷就是苏月月过来买肉,他一直当她们是祖孙俩,如今瞧着,这坐在轮椅上的这位,估摸着就是蔡嬷嬷的孙儿了。 “这是我主家,不过还是多谢老板了。”苏月月已经习惯了大家的误会,道了谢之后问了价钱,就带着东西推着陆行舟离开了。 不过因为她要推着轮椅,那只装猪蹄的篮子就成了陆行舟抱着。 看着篮子里白白嫩嫩透着些粉色的猪蹄,陆行舟什么想法也都没了。 莫不是往后的每天自己都要这般来? 少年有些不大自在的想着。 谁知道刚走出去没多久,迎面就碰见了带着顾娇一起来卖鱼的顾二郎。 “苏娘子,你今日还要鲈鱼吗?今天的鲈鱼新鲜,一个时辰前才捕上来的。” 顾二郎眼神一亮,看着苏月月笑着问道。 “有的话就来一条。” 苏月月看了看木桶里活蹦乱跳的江鱼,笑着回了话。 公子多吃些鱼好。 顾娇一听见苏月月的声音便兴奋起来。 “苏姐姐!你今天也来买菜了吗!” 小姑娘难得能来镇上,尤其是现在又遇见了认识的人,自然高兴得很。 “娇娇,你今日也跟着你阿兄一起来镇上了呀。”和她打了招呼,两个小姑娘便也聊起了天。 “苏姐姐,前几天冬至,我和阿兄来镇上,都没遇见你诶。” 顾娇说着话,抓着苏月月的手臂不愿意松开。 “我也来了的,不过落了雪,就先和公子回去了。” 苏月月笑着与她说着话,看着她乖巧的模样,心里十分喜欢。 在村里的时候还能有两个同龄的玩伴,来了镇上之后却是没有了,她很喜欢和顾娇一块儿聊天。 “苏娘子,鲈鱼给你绑好了。” 顾二郎笑的爽朗,却引来了陆行舟的淡淡醋意。 这就是嬷嬷说过的那个顾二郎? 生得的确不错。 少年撇了撇嘴,心里多了几分比较。 等自己的腿好了,总能练得比他还结实。 “多少钱。” 苏月月摸出荷包就要掏钱却被顾娇给拦住了。 “苏姐姐不用给银子,这是你帮了我的谢礼。” 小姑娘笑眯眯的说道。 “那哪里能这样,之前你阿兄已经送了东西过来,要是再不收银子,这鲈鱼我也就不要了。” 苏月月故作生气的开口。 “苏娘子给十二文就好。” 顾二郎笑着说了价,一时间却不知道该将手里的鲈鱼放在哪儿了。 平日里大家都是拎着或是放在篮子里的。 可显而易见的是苏月月要推车,自然不方便拎着一条鱼,而菜篮子这会儿又在陆公子的腿上,他也不好将鱼给放进去。 气氛就这么凝滞住了。 陆行舟面上闪过一丝难堪。 即便知道他并没有羞辱自己的意思,少年的自尊心也还是受了挫。 自己竟然已经这般无用了吗? “给我就好了。” 苏月月率先打破了尴尬,伸手将鱼接了过去。 察觉到重量不对,她微微一愣。 鲈鱼十文钱一斤,这条鲈鱼的重量至少不低于了一斤半,怎么会才收自己十二文? “最后一条,卖完了我也好收工。”顾二郎咧嘴说道,一口大白眼分外扎眼。 “那就多谢顾大哥了。” 和顾娇打了招呼,苏月月这才一手拎着条鲈鱼,一手推着陆行舟往家走了。 “将鱼给我,我来拿着。” 陆行舟闷闷开口。 “不了公子,这鲈鱼新鲜,免得一会儿甩得你身上沾了水。” 小姑娘吭哧吭哧推着轮椅,另一只手则是拎着那条鲈鱼。 “我说了将鱼给我。”少年的语气强硬起来,苏月月一愣,只能依着他的话做了。 感觉到手里的重量,陆行舟这才心里满意了一些。 他不过是腿上患疾,哪里到了连手都不能提东西的地步? 两人以一种略带滑稽的方式往着家走,一路上也吸引了不少行人的目光。 最初或许是因为陆行舟坐在轮椅上一手抱着个装了猪蹄的篮子,一手拎了条鲈鱼的模样有些好笑。 可等她们看清了他的脸后,便也微微红了脸颊。 这般俊郎的少年人,镇上难得能再找到一个。 眼看就要到了清水巷,苏月月的心底也松了口气。 可就在这时候,只看见苏明乐和赵蕙兰突然从旁边的街巷里拐了出来。 见了长辈苏月月本该招呼一声,可看见是他们,小姑娘抿着唇就想离开。 “苏月月?” 赵蕙兰认出了眼前的小姑娘,微微蹙眉叫了一声。 “大伯娘。堂哥。” 长辈已经认出了自己,苏月月再怎么也得回话了,憋了一会儿,还是只能干巴巴的叫了人。 赵蕙兰这么多年几乎没有去过山头村,对于这个侄女,她也没什么太多的映像。 只记得小时候看见她的时候就瘦瘦小小的,叫了谁都会笑得很甜,脸颊上的那两个梨涡尤其明显。 后来许多年也没见过,怎么会跑到镇上来? 莫不是已经嫁了人了? 可她没有听孩子他爹说过才对。 第八十九章 声声入耳 皱眉仔细打量了一眼坐在轮椅上的陆行舟,她这才面露质疑问道,“月月,你怎么会在这儿?这轮椅上的又是谁?” 被她这么质问,苏月月心里反感,更是挡在了陆行舟的身前。 “大伯娘问问这个做什么,我家的事情该是不用告诉你的。” 话音落下,苏月月便涨红着一张脸推着陆行舟绕过他们进了清水巷。 被晚辈这么说,赵蕙兰的面色更难看了几分。 这算什么事? 尤其是她一个还未及笄的小姑娘白日里跟着一个男人共行,且那少年还是双腿患疾的人。 赵蕙兰眉心蹙了蹙。 老二家的怎么会将孩子教成了这样? “阿娘,咱们走。” 苏明乐只淡淡的扫了苏月月离开的背影一眼,随后便轻声安抚起了自己的娘亲。 “我不过是问了她一句,竟然这般没有教养。”赵蕙兰面露不悦道。 她成婚之前就不喜欢苏家那边的那些亲戚。 尤其是他的那个弟弟。 身上脏兮兮的不说,总偷着一股小家子气的味道。 至于苏老二一家的,她只知道公婆不喜欢他们,从前也很少见过。 听说苏老二前两个月病死了,孩子他爹还是事后说的。 不过回想起他们的确没有去参加苏老二的白事,赵蕙兰心里的气也就散了些。 到底说来她这个做长辈的也的确没能做好。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孩子他爹竟然没有说起过这件事情。 “算了,走。” 赵蕙兰只轻轻掸了掸袖子,便领着苏明乐走了。 她今日带着明乐去书院请了半个月的假。 娘家有事让她快些带着明乐回去。 自然是耽搁不得的。 出了巷子,母子俩上了马车,这才随着踏踏踏的马蹄声离开了清水镇。 “月月,刚刚那是?” 陆行舟观察着苏月月的神色,有些诧异开口。 “那是我大伯娘和堂哥。” 苏月月脸色有些难看。 她怎么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家阿爹下葬的时候,大伯一家连面也不曾露过。 明明他们一家吸着自家身上的血过日子,怎么还能这般没了良心。 陆行舟了然点头,明白了她们的身份。 当初苏月月状告长辈的时候他也知道,其中她便说过,家中长辈靠吸着她们一房的血供养大房的孙儿念书。 可如今瞧着那个少年人的模样,并不像是一年几两银子能养出来的样子。 便是他腰间坠着的玉牌,只怕也得花上个几两银子。 其中必定还有其他隐情。 不过看着苏月月已经快哭了的模样,陆行舟还是静静的闭上了嘴。 罢了,现在当个哑巴才是最好的。 一进家门,果然没有瞧见蔡嬷嬷的身影。 陆行舟知道她会担心,只保证着自己去隔壁寻人,让她安心去厨房做饭。 小姑娘情绪本就生着闷气,听了他的话只一点头,进了厨房。 看着门口的台阶,陆行舟叹了口气。 这算是什么事? 不过好在在他快要连人带轮子摔在地上的时候,迎面瞧见了一个熟人。 谢老二身上穿着厚袄,肩上扛着一袋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走了过来。 看见院门大开,陆行舟一脸无奈的坐在那儿,谢老二这才将东西放下,有些好奇的发问道,“陆公子,你这是在吹风吗?今天天气冷,别冻坏了身子。” “麻烦谢兄帮我出去一下。” 陆行舟虽然觉得丢脸,可到底还是先找了嬷嬷回来更为重要。 “陆公子是要出来呀!” 谢老二恍然大悟,赶忙撸了撸袖子,连人带车给推了出来。 “陆公子,你家这台阶也太不方便了些,要我说还是最好给填一下,这样你出入也方便些。” “麻烦谢兄了。月月在厨房里做饭,不过她现在心情不是太好,你最好等一会儿再去寻她。”陆行舟善意提醒道。 原本听见他说苏月月在厨房做饭,谢老二就准备直接进去的,一听说是现在心情不大好,少年提东西的动作一顿,随后干脆伸手扶住了陆行舟的椅背。 “陆公子你要去哪儿,正好我现在没事做,我送你过去。” 两个少年难得的统一了想法。 “那就麻烦谢兄送我到隔壁的院子就好。” 陆行舟指了指对面的楚家大门,等两个人站定,还能听见大门内传出的哈哈笑声。 伸手敲了敲门,只听见院里的声音一顿,随后便是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过了一会儿才看见楚老太太拄着拐杖过来开了院门。 “楚婆婆,我来找蔡嬷嬷回去吃饭了。” “诶,好。” 楚老太太上下打量了一眼陆行舟,这才笑着往堂屋走,去拉了蔡嬷嬷出来。 看着不是苏月月过来,蔡嬷嬷这才微微松了口气,笑着和楚老太太打了招呼,便跟着陆行舟和谢老二一起回了家。 听见厨房里传来的剁骨声,三人都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 “月月这是怎么了?怎么今天这么暴躁。” 谢老二挠挠头,听着剁骨头的声音就觉得吓人。 “我们回来的路上遇见她的大伯娘和堂哥了。” “难怪呢。” 谢老二这才明白了苏月月会这般生气的原因。 见他们面露不解,谢老二努努嘴,这才小声解释起了缘由。 “月月她阿爷阿奶偏心大儿子,家里有什么都恨不得全部扒拉到他们家去,自小就是这样的,一直到前几年她阿奶说月月的堂哥要去念书,让二房出每年的束修。 自那以后月月一家就没过过安生日子。 当初分家的时候他们没有分到一块地,全靠月月的阿爹去镇上做工和帮着村里人兄弟来养家糊口,本身一家人的日子就不好过,那会儿冯婶又正好生了两个妹妹,可她阿奶还是一样的把银子都抢了送去给自家大儿子去了。” “可是我看着月月的堂哥也不像是家里不富裕的样子。” “不仅不穷,他阿娘还是县城里富商的女儿。而且他们家里还开了个铺子,一年也能赚二十几两银子。根本就不需要从月月她们家里吸血供养。只是她的阿爷阿奶偏心罢了。 而且只是月月的阿爹病死,他们甚至连面都没露过一次。” 谢老二一想到那年苏月月抱着两个小婴儿饿得哇哇大哭的样子,就恨得牙痒痒。 他到现在也没想明白苏老头和苏李氏怎么能偏心成那样。 饶是蔡嬷嬷,听了这些事情之后也是忍不住咋舌。 大儿子一家明明这般富裕了,又为什么还非得吸着老二一家的血? 而且儿子死了,他们竟然还能这么冷血? 陆行舟则是明白了今天苏月月在看见那两个人的为什么会有这般反应了。 用着自己阿爹的血汗钱的人,却连他的葬礼也未成出现过。 如今见了她,竟然还是这般说教的模样。 再听见厨房里传来的阵阵剁骨声,陆行舟莫名有些心疼起来。 第九十章 璀璨星眸 将猪蹄剁成了小块,苏月月的心情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从前的事情虽然不能就这么轻易忘记,但是终归还得先过好了自己的日子。 一半的猪蹄用来炖了汤,她又着手开始准备处理鲈鱼。 听见厨房里的动静变小了,谢老二知道她应该是消了气,这才赶忙起身凑了过去。 今天他是有正事要来的。 差点忘了。 “谢二哥?” 苏月月正刮着鱼鳞,余光瞥见有人进来,一扭头就看见了谢老二笑嘻嘻的那张脸。 “月月,我娘让我给你送些山货过来。” “这怎么好意思。” 苏月月有些不知所措道,这好端端的,干嘛要送东西过来? “不是什么贵重东西,都是我娘晒的一些笋干和蘑菇干,我们租了张家的地,往后去山上的机会也就少了,我阿娘说正好将家里的这些山货给你们都送些过来,也好尝个鲜。不然天气再冷一些的话估摸着就买不着其他的什么菜吃了。” 谢老二伸手便从她的手里接过了鲈鱼和菜刀。 “我来帮你弄。” “不用的谢二哥,你既然来了那就是客,哪里有让客人做事的道理。”苏月月还想拒绝,却被他一手肘给划开了去。 “对了月月,冯婶说铺子的事情都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再有两天就要开张了,你那天有空吗?” 谢老二手脚麻利的收拾干净了鲈鱼,心里暗自期待着什么。 镇上的活也快完工了,明年要在家里种地,估摸着也没什么时间能来镇上。 到时候再想看见月月,只怕就没有什么机会了。 “我还不知道呢。”苏月月摇摇头,她也不知道那天能不能去。 毕竟现在嬷嬷病了,公子也需要每天去医馆针灸才行。 而且她一个小丫鬟,总不能老是因为家里的事情往外跑。 “好,冯婶还让我告诉你,今年天冷,不要着凉,要多照顾自己。” 少年的神色多了几分不自在。 “我记下了。” “月月,饭多蒸一些,一会儿留了小谢在家里吃饭。” 蔡嬷嬷藏好了针线笸箩,这才转来了厨房。 “好。” “不用了蔡嬷嬷,我一会儿就走。” 谢老二脸色一红,连连摆手拒绝。他不过是来送些山货再传个口信,哪里能厚着脸皮留在人家家里吃饭。 “你这孩子,让你留下来吃就留下来吃,这还没到中午呢,急什么。” 蔡嬷嬷笑着打趣了一句,目光却注意到了他泛红的耳尖。 看见苏月月正专心做饭,蔡嬷嬷心里点点头,便又退了出去。 她心里也不知是怎么想的了。 谢老二到底在家里留了吃饭。 看着热气腾腾的炖猪蹄和清蒸鲈鱼,少年起初还是不好意思夹菜的。 蔡嬷嬷心情好,便一直往他碗里堆,直到让他吃了三大碗米饭,这才作罢。 临走前谢老二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皮叹了口气。 这怎么弄。 自己在月月心里的印象只怕彻底变成了个饭桶了。 不过月月的手艺实在是好。 回味着刚刚吃的那些菜,谢老二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 只是可惜,往后应该是吃不上了。 阳光明媚,照得街道两旁的积雪发着莹莹白光,十分漂亮。 “公子的腿当真能治好?” “对呀嬷嬷,是马大夫说的。他说公子的腿往后每天去医馆针灸一次,半个月做一个疗程,夜里再多泡脚按摩,说不定很快就能恢复了。” 苏月月和陆行舟在回来之前就已经对了口供。 毕竟那药方和膏药都是蔡嬷嬷费劲千辛万苦才找到的,要是让她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只怕小老太太会受不了。 倒不如只将好消息告诉给她。 “真好。” 蔡嬷嬷抹了一把眼角的泪,心情十分激动。 公子的腿治好了,到时候她去了地府,也好给老夫人交差。 “嬷嬷,这是好事情,你别哭呀。”苏月月拿了帕子替她擦泪,这才又开口问道。 “嬷嬷,你今日是不是又去隔壁的楚婆婆家里去了?” 一听她问起了这件事情,蔡嬷嬷眼里的泪都停住了。 “要是你实在无聊,你就让楚婆婆来家里也比你自己过去的好呀。” 苏月月现在还是担心蔡嬷嬷会突然发病然后倒地不醒。 在家里的话至少她和公子瞧见了还能快些去请大夫过来。 可楚婆婆本身就一个人住着,要是嬷嬷倒下了,她一个老太太只怕还得被吓着。 那盆血水苏月月从未忘记过。 马大夫说了,蔡嬷嬷如今是年纪大了,平日里最好是让她能够高兴一些,这样的话说不定对她的病也有好处。 “好好好,那我往后叫她来家里。” 蔡嬷嬷连忙点头应到。 说来也怪,当初自己瞒着她们的时候身体里老是会觉得不舒服。 这两天事情都说出来了,反倒是轻松了不少。 除去心疼月月一个人干活,她想帮忙都会被拒绝之外,他们好像真的就是一家人一样。 如果下辈子自己能有这样好的孙女,应该会是很幸福的。 到了夜里给蔡嬷嬷熬好了汤药看着她喝完,苏月月这才提着一桶热水敲响了陆行舟的房门。 门内少年正靠躺在床上,听见动静也只是轻轻应了一声。 屋里的炉子烧的暖烘烘的,少年只穿了里衣,介于上次的事情,他这次有好生穿着裘裤。 “公子,水打好了。”苏月月将水桶放下,等他坐起了身子,她才替陆行舟挽起了裤腿。 这不是她第一次看见陆行舟的双腿了。 可是每次瞧见他的双腿变成这样,心里都会微微抽痛。 那时候的公子,应该很疼。 将他的两条腿都摆好,苏月月便拉了张小凳子坐在边上替他揉按起了大腿的位置。 马大夫说了,泡脚的话要泡到小腿肚的位置,至于大腿上的肌肉,则是需要同时揉按促进血液流通,长此以往的话或许能快些治好公子的腿。 干瘪的腿部肌肉有些僵硬,苏月月捏起了有些费劲。 “月月,辛苦你了。” 陆行舟看着低头专心按摩的小丫头,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 他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 十七岁的少年一夜之间什么都这么了,双腿残疾被迫背井离乡,然后遇见了一个有趣细心的小丫头之后动心的故事? 不该是这样的,里头差了些什么。 一个人受挫之后遇见了一个对他好的人都会产生一种依赖感,可那不该与情爱有关。 如果嬷嬷买回来的不是苏月月,而是其他的人呢? 他还会有这样的感觉吗? 少年有些迷茫了。 但是他对眼前这个小丫头的确有想要占有的欲望,无关情色,哪怕是看见了有其他人与她说话,他都会觉得不高兴。 “都是我应该做的。” 小丫头忽得抬头,两人有一瞬间的对视。 她的眼睛明亮而璀璨,是陆行舟从未见过的模样。 第九十一章 药膏 “月月,你想回家吗?” 陆行舟突然开口问道。 “公子要给我放假吗?”小姑娘眼前一亮,正好她还在犹豫阿娘和张婶的铺子快开张了,她要不要和公子说呢。 “……嗯。” 少年点头,小姑娘的心情立马肉眼可见的更好了些。 “公子你怎么知道我想回去的,再有两天我阿娘和张婶开的面馆就要开张了,今天谢二哥来说的时候我就还在想着估计去不成了。 结果公子你竟然突然就问我了。 你是知道我阿娘她们的铺子要开张了吗?” 听着她絮絮叨叨的说着话,陆行舟只将自己想问的事情再度压了下去。 他原本是想问她,如果自己的腿好了,她会不会想要离开陆家。 可是看着她叽叽喳喳说话的模样,他还是想自私的将她关在这个小院里,留在自己的身边。 “公子?” “嗯,没事。” 猛的回过神来,再对上她清澈的眼睛时陆行舟就有些不知所措了。 “我问你到时候要不要和嬷嬷一起跟我去铺子里瞧瞧,你是在想什么事情吗?” “去,一起去。” 少年掩饰性的摸了摸鼻尖道。 “行。” 苏月月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这才又继续低头按摩。 “对了,你这几天还有在写字帖吗?” 陆行舟喝了一口茶水,突然问道。 苏月月的动作明显一顿,随后整个人都僵硬的抬起了头看着他。 “每天半页,你不会是这几天一页都没写。” 少年笑着问道,狭长的眼里满是笑意。 “我忘了。” 小姑娘一瞬间就像是打了霜的茄子一样蔫了下去。 “罢了,这几天辛苦你了,练字的事情可以往后搁一搁,但是认是一定要认的,免得往后出去被人给骗了。” “我知道,嬷嬷教我的那些字,我都认得了。” 一听可以不用写字帖,苏月月立马又满血复活起来。 “你会写的有哪些了?” “就,就字帖开始的那些,其余的,我都还不记得。” 苏月月有些心虚道。 认她是认识了,只是让她写起来实在有些困难。 “会写自己的名字了吗?” “这个我会。”小姑娘笑起来的时候两个浅浅的梨涡分外好看,陆行舟一下子差点晃了神。 “会就好。” 少年轻轻咳了咳,这才又开口说道。 “好了,泡的差不多了,你也快些回去休息。” 实在不能继续待在一间屋子里了,陆行舟只能赶忙将人赶了出去。 试了试水温的确已经没这么烫了,苏月月这才提着水桶出去。 原本她还想替他擦脚的,可陆行舟实在担心,只接过了帕子将人赶出了屋子。 看见地上的点点水渍,少年叹了口气。 夜里不知怎的又下起了雪。 冬梅端着一盅热汤赶去秦念的院子,却被陈思源给拦住了去路。 “表少爷。” 冬梅脸颊酡红,不过夜里光线暗淡,加上落着雪,并不容易看出来。 “冬梅,你这是要去给念儿表妹送去吗?” 陈思源笑着问道。 “是,小姐说夜里有些不舒服,让我暖了一盅汤送去。” 冬梅语气里待着些期待。 难道表少爷是有什么事情想要告诉自己吗? “你替我将这个玉佩送去,明日一早我就要回去了,只怕没有机会同念儿表妹说一声告辞了。” 陈思源说着话,微微叹了一口气。 在表姨母这儿已经叨扰了这么久了,既然念儿表妹已经忘记了儿时的事情,权当是两人无缘,又哪里有强求的道理。 “表少爷……” 冬梅一愣,没想过他会这么突然的就要离开。 “对了,这个药膏给你,抹在伤口上能好的快些。” 陈思源又从怀里摸出来了一盒小小的药膏递到了她的手里。 感觉到手里温热的触感,冬梅鼻尖一酸,心里说不出的感动。 表少爷是第一个对她这般好的人。 小姐从来不将她当做是个人看,每每遇见什么烦心的事情就会拿她来撒气。 偏生自己还得帮她维护着好名声。 “表少爷,你当真不再多留几日了吗?” 她的语气里满是不舍。 “在秦家叨扰的已经够久了。”陈思源摇摇头,这才又说了一句,“我瞧你总是容易受伤,平日里还是多小心一些。” 他不过是单纯的表达了自己的善意,却不想冬梅心里已经像是沾了蜜糖。 “多谢表少爷关心。” 犹豫间,实在不想他被蒙蔽,冬梅好半天才鼓起了勇气想要告诉他秦念的真相,却不想突然听见了秦念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冬梅,我让你端一盅汤你是被钉在这儿了吗,半天不见你的影子……” 秦念的话音在看见陈思源的时候挺顿了一下,随后便冷哼一声,傲气的转身离开了。 “念儿表妹。” 陈思源无奈的叹了口气,瞧着她的背影,也只能默默回了自己如今暂住的院落。 明日一早就得离开,他还得回去收拾东西。 只可惜与念儿表妹该是不会再有机会见面了。 冬梅将汤端回院子的时候秦念已经冷脸坐在了小桌边上。 “小姐,汤来了。” 将汤盅放好,冬梅这才畏畏缩缩的开口道。 “我让你去端汤,可不是让你去勾搭男人的。你说,刚刚你们在那儿做什么?” 秦念的一张小脸气的通红。 她是怎么也没想到冬梅这个小丫头会和自己的表哥凑到一块儿去。 就算自己不喜欢那个陈思源,那他也不能是和一个丫鬟好上了。 这要是让旁人知晓了,自己往后哪里还有脸面! “是表公子心善,看奴婢走路不对,送了奴婢一盒烫伤膏。” 冬梅将那盒药膏递了过来,那块玉佩却是没有交出来的打算。 这样的小姐,凭什么得到表少爷的喜欢? 就算她不可能和表少爷在一起,那也能留了这块玉佩作为念想。 “烫伤膏?” 秦念秀眉微蹙,抬手一拍桌子,越发火大起来。 “你是我的丫鬟,谁让你跟他走的那般近了!” 看见冬梅跪在身前,她好似还是不满意,左右瞧了瞧后便将视线落在了刚刚端上来的汤盅上面。 抬手将汤盅连汤待盅的全部砸了过去,清脆的碎裂声响起,滚烫的汤汁更是溅了冬梅一身。 “正好,这盒烫伤膏赏给你了。” 将那盒药膏随意一丢,秦念便冷着脸回了内屋。 冬梅的牙关紧紧咬着,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朝着她的方向扑过去。 这样的人,凭什么过上这样的日子? 沉默着处理了地上的杂物,被烫伤的右肩这会儿正火辣辣的传来一阵阵痛意。 她恨。 恨为什么老天不公,让她出生在了那般贫穷的家庭。 恨为什么父母都是那样糟糕的人家,将她随意卖给了人牙。 第九十二章 彻底不留活路 第二日一早,伴着飘下的簌簌雪花,陈思源带着自己的行囊在马蹄声中远离了清水镇。 清水镇是个小地方,却也还不错。 他还得回去念书,往后再走科考的路子。 若是念儿表妹无意,自然不该再多做打扰。 “公子,你下次还来吗?” 说话的是秦家的小厮。 秦家的老爷夫人对下人不算苛责,却也没有太过和善,府中难得来了这么一个好心的表少爷,他们自然希望后者可以多待一些日子。 “应该是不会再来了。”少年摇摇头,眼中带着丝丝遗憾。 或许年少时的话,只有他一个人当真了。 看着眼前的兔笼,秦念有一瞬间的茫然。 这是她之前看上的兔子。 可是那天自己的荷包丢了,第二天再去看的时候不是已经没有了吗? “是你呀,姑娘。” 那商贩瞧见了身前的的姑娘,有一瞬间的诧异。 他认出来了,这是冬至那天夜里丢了荷包的姑娘。 原本他还以为自己剩下的那三只兔子卖不出去了,结果他们走了没多久,那个少年就又找了回来。不仅给了三只兔子的价钱,还多给了一钱让他晚几天送来秦家。 幸好这秦家也是个大户人家,不然他还不知道要找多久呢。 “这是那位公子买了让我送来的,正好你在这儿瞧见了,那我就先走了呀。” 那商贩乐呵呵说道。 “等等,这兔子是谁让你送来这儿的?” 叫住了他,犹豫了一会儿秦念还是问出了口。 应该,应该不会是陈思源那个书呆子? “就是那天跟你一起逛街的那位呀。” 商贩挠挠头,对于她提出的问题觉得有些惊讶。 莫不是两人并不认识? 那他应该没有送错地方? “姑娘,这里是秦家吗?” “是。”咬了咬唇,秦 “那我应该是没有送错才对。”商贩嘀咕一声,这才转身走了。 看着三只毛茸茸的兔子,秦念心里说不出的怪异。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蔡嬷嬷喝了药,早早的就去把楚老太太给叫来了自己家里。 陆行舟一出房门就看见了院子里两个小老太太正乐呵呵的坐在院子里鼓捣着纳鞋垫,顿时皱了眉。 “嬷嬷,不是说了不让你做这些事情了吗?” “怎么,嫌弃我老了,做出来的东西不好看了?”蔡嬷嬷嘴一撅,不满道。 “没有,只是这样对你的眼睛不好。”陆行舟无奈道。 “那你别管,月月说了,只要我高兴,做什么都由着我。” 小老太太眉毛一扬,得意道。 “嬷嬷,楚婆婆,你们喝些热汤,一会儿我带着公子去了医馆针灸,回来了做饭。” 苏月月说着话,端了两碗热汤出来。 陆行舟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苏月月一个眼神给堵住了嘴。 等出了巷子,陆行舟这才皱眉问道,“嬷嬷年纪大了,还让她做这些做什么?” “马大夫说了,让嬷嬷心情好了才是真的。既然嬷嬷想做,那就让她做呀,总比什么都管着她要好。” 苏月月没说的是,今天楚老太太和自己说了,嬷嬷是怕她以后走了,只留下公子和自己会想念她。 这才想多纳着鞋垫,给他们留着。 老人的心意如此,她总不能再拒绝。 “老姐姐,要我说,还是你有福气。”楚老太太喝了口汤,感叹道。 “我这一辈子也就这么过了,临到头了能有这么两个晚辈,也是老天爷瞧我可怜罢了。” 蔡嬷嬷摆摆手,心里却是甜滋滋的。 谁说不是呢? “要我说,你就让这小丫头嫁给了那年轻人。我瞧着那姑娘是个不错的。” 楚老太太活了一辈子什么人都瞧过了,自诩从未看错过人。 “我也有这想法,可他们年轻人的事情,我也不好管的太多了。”蔡嬷嬷哪里不想呢? 可是公子再怎么说也是陆家人,若是自己真的让他娶了月月,等去了地府,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和老夫人她们交代。 并非是月月不好,只是心里总有块东西在那儿堵着。 “说来也是,算了,咱们都是老东西了,何必管他们的事情。”楚老太太努努嘴,两人又继续做起了活计。 楚老太太如今除了那处院子,便也没剩下什么东西了。 平日里就靠着纳鞋垫卖些铜板吃饭用。 “也幸好,我这一辈子眼看快到头了,还能有你这么一个朋友。”蔡嬷嬷难免感慨道。 “你这话说的,我看呐,你就是长命百岁的面相。” 楚老太太伸着手戳了戳她的额头,不满开口。 在医馆里做了针灸,感觉到脚踝处传来的阵阵酸意,陆行舟眼底闪过了一抹激动。 这是真真切切的感觉。 他的腿还没有彻底废掉。 “昨夜有按摩腿部的肌肉吗?” 马大夫一边转着银针,一边看向了一旁的苏月月。 “有按的。” 小姑娘连连点头道。 “按完之后有没有什么感觉?”马大夫又扭头看向了陆行舟问道。 “没有。” “没有也是正常的,只能慢慢来,等一个疗程完了,我再看着给你抓几副药,回去了每天熬着喝,排一排体内的毒。” “那就谢谢马大夫了。”苏月月满脸的高兴,却只听见马大夫又轻轻的哼了一声。 “说谢这可没用,银子都准备好,我那药方一副就得一两银子,估摸着你这腿一月两月的好不了,最少也得三个月起,先提前备好了银子再说。” 一听价钱,苏月月心里一个咯噔。 一副药喝一天,三个月就是九十天,那就要九十多两银子! 她知道家里肯定能有存银,可九十两这个数,实在有些吓人。 她们一家五口一年到头不过五六两的花销,这九十两都够她们吃用十几年了! “你别以为我是狮子大开口,这药本就贵,许多东西还得我提前去买,不然呐,你这药方都抓不齐。” “马大夫,要是不喝那药,我的腿还能治好吗?” “能呀,不过就得多等些年岁,这针灸的话得扎三个疗程,扎半月歇半月,也得三个月的样子,扎完了针就回家去躺着,日夜的练,慢一些的话可能十年八年的就好了,快一些说不定只要五六年就能好全。” 马大夫说着话,还不忘摇了摇头。 陆行舟也沉默了下来。 他没想到最后还是败在了银子这件事上。 当初在京都的时候嬷嬷为了能治好他的腿就已经花了将近二百两。 后续一路上的花销吃用,蔡嬷嬷能余下的银子应该也不多了。 少年的情绪再次变得低落下来。 “尽量的去凑,针灸肯定是能起到些作用的,只是你这药已经喝了这么久,体内的毒素也总得排出去。” 马大夫收了针,只开口劝道。 那人也是心狠,给他的药方里加了滋补之物,若是换了常人,谁能发现的了? 就算发现了,想治也得花上一大笔银子。 这是彻底不给他留后路了呀。 第九十三章 软脚虾 “公子,你别担心,我们一定会想到办法的。” 小姑娘拍了拍陆行舟的肩膀,安慰道。 “嗯。” 少年低着头,思绪繁杂。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因为银子的事情感到为难。 从前自己每月的零用都有五十两不止,如今自己的这双腿,却被九十两给难住了。 “公子你的字那般好看,要不你就多写一些?到时候我拿了去街上摆摊卖字。” 小姑娘憋了半天,最后只想出来了这么个主意。 陆行舟叹了口气,到底没有说她什么。 自己的字再好,在这个地方,又能卖得出什么价钱? 或许是反应过来自己出的主意估计没多大的用,苏月月蹙眉想了一会儿,这才又开口说道,“要不,要不我去外头摆个小摊卖馄饨去?上次那个大娘的馄饨味道这么一般都能做生意,说不定我也可以呀。” 越想越觉得可行,小姑娘的眼里满是星星。 支个摊子花销不大,只需要找木匠做个小车,然后再放一个炉子一口锅,一点火烧汤,那不就好了吗? 一碗馄饨四文钱,要是她一天可以卖一百碗,那就是四钱银子。 要是她能卖二百五十碗,公子一天的药钱就出来了呀! “清水镇总共不到三千人,里头还包含了老幼妇孺,一天能在外头吃东西的人能有多少。” 陆行舟摇摇头,否决了她的提议。 真正能赚钱的生意早就已经有人做了。 月月一个小姑娘,能做些什么呢? “那怎么办啊。” 苏月月苦了脸。 她知道蔡嬷嬷一直希望公子的腿可以好起来。 也知道公子对于重新站起来十分渴望。 可现在遇见了这样的事情,谁能想到什么办法呢? 从前听说了女工做的好的,一副刺绣可以卖到上千两。 如今再看来,将她的皮肉剥下来,只怕也是不够的。 说书先生的嘴里那些富商巨贾一日花销便可有几十上百两,她倒也是想做一回了。 只是可惜,只能在梦里实现了。 就连到了集市,苏月月也不敢去瞧什么猪肉鱼肉了。 她现在觉得一个铜板也不能多花,最好是节省一点再节省一点。 看她扣扣搜搜的样子,陆行舟心底叹了口气。 这小丫头倒是实在的,不过今日要留楚婆婆在家吃饭,总不能是让人跟着一块儿吃素。 好在苏月月也还记得,纠结了许久,最后她还是买了半斤猪肉和十个鸡蛋回去。 素菜家里倒是还有,昨天买回来的半个猪蹄也还在。 回去就先将猪蹄炖了,到时候炖的软乎乎的,也正好适合两个小老太太吃。 今日一共花了二十文,想着一个鸡蛋就得一文钱,苏月月又打起了在家养鸡的主意。 买一只老母鸡只用得上五十文,往后一天一个蛋,等够了五十天,往后再生得蛋就是赚的。 知道她的小心思,陆行舟也没阻止。 他竟也是忘了,如今家里的花销都是嬷嬷的养老钱。 看来他也得仔细想想应该如何赚些银子了。 只可惜当初没有好生练练写画,否则平日里画些画作,也能换几斤米肉。 少年第一次真正的看清了目前的现状。 既然要活,那就好好的活。 总不好一直的拖累嬷嬷她们。 回到家的时候两个小老太太已经觉得有些累,转战堂屋了。 听见院门打开的声响,蔡嬷嬷这才起身过去问道。 “月月,怎么样,马大夫有说什么吗?” “马大夫说再等一个月就给公子开药吃了,到时候公子的腿也能好的快些。” 小姑娘扭捏着开口道。 “那是好事呀,你们怎么瞧着这副样子?” 蔡嬷嬷哪里能看不出他们的表情。 一个个的都这样苦着一张脸,只怕还有事情瞒着自己。 “就是那药有些贵。”苏月月扣着手,支支吾吾道。 她和公子都不想让嬷嬷太过操心。 毕竟嬷嬷本就有病在身,总不能什么事情都让她担着。 “需要多少银子?” 蔡嬷嬷闻言便问道。 公子如今针灸是一个疗程一两银子,那药能贵到哪儿去? “九十两。” 苏月月半天说不出话,陆行舟抿唇道。 “九十两呀。”蔡嬷嬷皱了皱眉,随后又开始仔细回想起了自己余下的银子。 夫人和老夫人都曾给过她养老的银子,再加上卖了的那处宅子,她一共有五百两。 公子的药方和药膏一共花了能有二百二十两,那半年里两人的花销是五十两的样子,到了清水镇后一共花了四十两不到,如今自己应该还有一百九十两两的样子。 “那倒是够的,你们担心这个做什么,还有嬷嬷在呢。” 两人都是一愣,没想过蔡嬷嬷竟然还能拿的出银子来。 毕竟家里光是在吃用身上一个月的花销就得一两银子。 “放心,嬷嬷的银子还够这些,你们不用担心。” 不过往后的话,还是得再给他们找到一个生计才行。 不然自己死了,总不能让他们坐吃山空。 一百两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想让他们用一辈子却是不够的。 不过要是可以的话,她倒是想用这些银子去买二十亩地,往后再将这些地租给佃户,每年的银子便也够她们两个吃用了,也还能再省下一些留做他用。 看着两个娃娃,蔡嬷嬷眼底满是慈爱。 自己就算了,也总得给他们留下些东西。 若不是当初老夫人从人牙手里买了自己,只怕她早就死在了那个灾荒年月。 如今自己有的东西,哪样又不是她们给的呢? 只有将公子照顾好了,往后她才能有脸面去地府见她们。 “嬷嬷,是我拖累了你。” 少年声音里带着愧疚。 若不是自己拖累了嬷嬷,她只怕也不会得这样的病。 少年心里一直便觉得是他拖累了嬷嬷,是因为他,才会让嬷嬷这般大的年纪了,还要背井离乡,到这个小地方来。 “公子你这话便不对了,咱们既然是一家人,又哪里来的什么拖累不拖累的说法?” 在少年的额头上轻轻一敲,她这才揉了揉腰,又坐了回去。 “好了好了,今天怎么说也是有了件喜事。做什么垮着张脸,天塌下来还有嬷嬷在呢,你们两个后生,担心个什么。” 应了声,苏月月这才拎着东西去了厨房,陆行舟则是回了屋里一个人待着去。 “老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我就是在想,往后我要是没了,他们两个可怎么办。” 蔡嬷嬷哪里能不担心呢? 公子不得科举不得行商,往后莫不是真的就要一辈子待在这个小镇上了吗? “老姐姐,你总不能一直替他们想着,往后的路也得让他们自己探,自己找。” 楚老太太不赞同的摇了摇头。 孩子是会长大的,若是一直照顾着,他们只会做了软脚的虾。 第九十四章 开张 心里有了底,苏月月和陆行舟也都打起了精神。 除去了每天到医馆针灸,两人一路上也开始琢磨起了往后的事情。 他们总不能真的什么都靠蔡嬷嬷。 苏月月如今年纪小,加上这清水镇实在是个小地方,她能做的生意更是没有几个。 陆行舟却是已经在想着等自己的腿好了,往后要做什么了。 如今他是戴罪之身,不仅不能科举行商,想要参军入伍也是不被允许的。 真正能做的事情,少之又少。 可他不想就做一个在家吃白饭的人。 要说去到乡下种地。 就他这样只怕也种不出个什么东西来。 “月月,你说往后我去山上打猎,怎么样?” 少年像是终于想到了一个自己能做的事情,有些激动。 他到底自幼习武,让他做个庄稼汉子他心里也不愿意。 可若说去书院教书,他身上没有功名,书院也自是不会答应。 倒不如就去山上打猎,打到什么山鸡野兔就卖去酒楼饭馆,若是打到什么大一些的猎物,那就剥皮转卖给皮毛商贩。 “那也是可以的。”苏月月思索一番后点了点头。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为了在短时间内快速的攒下一些银子的话,她也想去做个什么小生意。 虽然不一定能赚多少银钱,但是至少可以帮嬷嬷减轻一些负担。 不过如今她也还只是一个小丫鬟,做什么事也得听主家的话。 或许是因为病了,蔡嬷嬷的心性也越发的像是个娃娃。见她一个人在家里实在憋闷得慌,陆行舟和苏月月也不再拦着她往楚老太太的院里去了,两个小老太太每天乐呵呵的,精神头也好了不少。 见她这样,两个晚辈自然也就没再管她的道理。 夜里替陆行舟按腿的时候,少年突然握住了她的手。 小姑娘动作一僵,迟疑着抬头看向来他。 “公子。怎么了?” “今夜不用你替我按了,你也早点去休息,明天你阿娘的铺子开张,你早些过去了也好帮忙。” “啊,好。” 苏月月只觉得脸上有一些烫,支支吾吾应了声后便急急忙忙的出了屋子。 公子刚刚到底什么意思呢? 或许是她多想了。 小姑娘摇摇头,将脑子里的那荒诞想法彻底甩了出去。 她做什么想那些事情。 感受着手中的余温,陆行舟往着自己的手心有些出神。 她的手有些粗糙。 该是在家里洗衣做饭伤的。 自己也应该快些好起来,一起担起家里的担子。 陆家不再,他也不该再是什么公子。 只是一个叫陆行舟的普通人。 第二天一早和嬷嬷打了招呼,苏月月便急匆匆的出了家门。 清水巷离张家租的院子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转来转去的也得两刻钟才能到地方。 今天铺子开张,店里要忙的事情自然是只多不少,她早一些过去也能让阿娘和张婶她们轻松一些。 心里惦记着早些过去,小姑娘自然没有注意到暗处那道恶心黏腻的目光。 张家铺子面前热闹非凡,虽然天还未彻底亮起来,冯淑珍和张婶两个却已经开始熬汤打料了。 热气腾腾的汤底升腾出阵阵白气,面卤这会儿正咕噜咕噜冒着泡泡,肉块已经炖的软烂非常,只需要轻轻一抿就能烂在嘴里。 “阿娘,张婶。” 小姑娘搓了搓手,天气实在有些冷,这两天倒是没有下雪,路上却还是有些结了冰。 她刚刚就差点摔了。 “月月,你咋来了呀?” 冯淑珍一脸的惊喜。 距离冬至那次见面都已经过了大半个月了。 她原还以为月月今日也是来不了的。 “前几天谢二哥去给我送山货,说了你们今天铺子开张,我自然是要过来的。” 苏月月说着话,将袖子一撸,便也帮忙收拾起了桌椅。 “月月,你去坐着就好了。不用过来忙活。” 张婶刚刚在厨房里剁肉沫,这会儿端了肉沫出来,就看见苏月月在那儿帮忙摆弄椅子。 赶忙叫声喊道。 “只是一些顺手的事情,张婶你不用客气。” 苏月月一边说着话,一边将桌椅都给摆弄好了。 铺子的面积并不太大。 一共放了六张桌子二十四张椅子。 倒也够坐。 “哪有让你来帮忙的。”张婶语气歉疚。 “张婶你这话就见外了不是。” 小姑娘笑着说道。 要忙活的事情其实并不太多。 面卤已经就差最后一个肉沫的还没弄好。面团已经揉好了,只等一会儿来客人了再擀面切面出来现煮。 碗筷也都是头天夜里洗干净了的,只忙活了半个时辰不到,东西也就都彻底备齐了。 看着空空落落的街道,冯淑珍和张婶难得有些焦虑。 今天这日子是她们花了五文钱算出来的。 就是不知道今天到底会不会有生意进门。 这一座就是两刻钟,不知怎的,天上突然就飘了雪花,眼看着雪花越来越大,张婶一颗心也渐渐凉了下来。 下大雪的话谁还会出来在街上闲逛? 只怕今天这生意是难做起来了。 雪花越来越大,眼看着地上已经铺了薄薄的一层积雪,两人的心这才是彻底冻住了。 下雪天出门的人本来就少,更不要说是堆了积雪的天气。 “不行,那算卦莫不是个骗子,往后有事情咱们还是换一家去算。” 看出冯淑珍的担忧,张婶赶忙开口打趣道。 她知道淑珍如今只有这条路可以走了。 而且这铺子也是自己拉着她一块儿开的,赚了倒是还好说,要是亏了,她心里也不是滋味。 “店家,来七碗汤面,都有些什么卤子呀?” 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惊得她们侧过了头。 杨梨花穿了厚厚的袄子正对着她们笑道。 “梨花!” 冯淑珍面上一喜,看着他们一家七口人都来了,这才赶忙将人给迎进了屋子。 “快坐下,吃什么面,我们请了。” 张婶一边说着话,一边给他们一人打了一碗骨头汤。 “今天这天气这么冷,你们怎么还冒着雪来镇上了?” “你们的铺子今天开张,我们自然是要来捧场的了。也别说什么请不请的,我们今天就是来尝尝你们的手艺,该怎么收钱就怎么收,开张的第一单生意可没有往外送的道理。” 杨梨花一边说着话,一边端着骨头汤喝了一口。 “这汤的味道真不错。” “喜欢就好,那我就给你们打竹笋烧肉的卤子了。” “都行,我们等着吃就好了。” 杨梨花笑着说道。 一旁的谢老二却是看见苏月月后就凑了过去。 “月月,你今天也来了。” 少年咧嘴笑道。 “是呀,我想着总得来帮忙不是。” 苏月月捋了捋耳边的碎发,这些日子伙食好了,她的皮肤也白了不少,这会儿看着相较于从前更是好看了许多。 第九十五章 做生意 “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铺子里只有冯淑珍擀面切面的声响,憋了好一会儿,谢老二这才开门问道。 “都挺好的呀。” 苏月月笑着回了他的话,脸颊两边的梨涡尤为明显,让人移不开眼。 到底是十六岁的少年,谢老二这会儿有些失了神,脸上更是烫的不行。 月月这样,真好看啊。 “娘,冯婶子。” 张若安穿着长袄站在了铺子外头,跟在他后头的,是五个六七八岁的娃娃。 “若安?你咋回来了?” 张婶一愣,尤其是看见跟在他后面的五个娃娃后差点惊掉了下巴。 “快到晌午了,我带着我同窗出来吃午饭。正好今天天冷,我就带着他们来吃面了。” 少年依旧是温润如玉的模样,只是目光在触及一旁的苏月月和谢老二的时候,稍稍停顿了一下。 “月月。” “若安哥。” 将六个人迎进了铺子,苏月月便去帮忙打起了汤。 “这汤是送的,先喝了暖暖身子。” 苏月月笑着将汤给几个人送了过去,便有三个小娃娃看傻了眼。 他们认得这个姐姐。 这是若安哥喜欢的姑娘。 原先他们还好奇为什么若安哥会喜欢这个奴籍的姑娘,可今天一瞧,他们好像突然明白了。 这不像是书里说的美娇娘,更像是能给人带来暖意的太阳。 若是换做了他们,长大了应该也是喜欢的。 七碗面条出锅,再浇上香喷喷的竹笋烧肉卤子,顿时喷香扑鼻,就连家里最殷实的娃娃这会儿也伸长了脖子去瞧。 “这位姐姐,他们的是什么面呀?” “是竹笋烧肉面,一碗五文钱。”苏月月在一旁解释道。 “还有肉沫面、豌杂面和清汤面。肉沫面也是五文钱一碗,豌杂面四文钱,清汤面是三文钱。” “我要一碗竹笋烧肉面!” “我也要一碗我也要一碗!” “我要一碗清汤面。” 有家里没有富裕的只捏了捏自己的荷包,要了便宜的清汤面。 “我要一碗肉沫面。” “那我要豌杂面好了。” 五个小娃娃点好了餐,苏月月便将视线落在了一旁的张若安身上。 一个来月不见,少年没有太多的变化,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时,依旧是那般温柔。 “我要一碗清汤面就好了。” “好,几位稍等。” 点好了餐,苏月月笑了笑便去了一旁。 有生意来,冯淑珍擀面也分外有劲。 劲道的面条下锅,根根白面顺着滚水而动。 有觉得冷的,已经捧着碗喝起了骨头汤。 入口的肉香让他们一愣。 这送的汤竟然是用肉熬的? 家境差一些的那个娃娃平日里在食堂也只吃的起最便宜的素菜,这会儿尝着了肉味,心里是说不出的兴奋。 一碗肉汤下肚,当真是舒服了不少。 “若安哥。这汤里有肉味。” 有嘴快的已经问出了口。 “铺子里的汤是用肉骨头熬的,自然有肉味。” 张若安解释道。 “可是这汤不是白送的吗?用肉骨头熬,能赚钱吗?” 他这话在苏月月端了面条过来的时候彻底哽在了喉咙里。 端来的面喷香扑鼻,竹笋烧肉大块大块铺在面上,肉沫面上头也是铺了一层烧好的肉沫,豌杂面上头是黄灿灿的耙豌豆和一些杂酱,清汤面里也是化开的猪油和几根青菜。 看见面被端上来,几个娃娃搓了搓手,大口吃了起来。 面条十分劲道弹牙,卤子的味道不咸不淡,正好入口。 就连最最普通的清汤面,也是用肉汤化了猪油拌的。 “真好吃。” 一口面条下肚,有人惊叹出声。 不仅家里会偶尔的做面食吃,书院的食堂里也时不时的会做一回面食。 可就是没有这儿的好吃。 看见他们兴高采烈的吃着面,张婶和冯淑珍心里是说不出的高兴。 至少说明了她们的面是不错的。 只要等着天气好了,说不定来的客人也就能变得更多些。 铺子里有了客人,从外头看起来也就要热闹不少。 有路过的百姓闻到了香味也都会探头看一看,瞧见他们吃得喷香,自然有忍不住的也会往里走。 冯淑珍忙着擀面切面,张婶则是一直忙着打卤子和收钱。 苏月月则是接待了客人然后帮忙收拾碗筷。 一上午的时间倒也还算是忙碌。 雪不知何时又停了,太阳也从云层后露了脸。 眼看要到中午,谢家人已经赶着去了集市买东西,张若安也带着同窗走了,铺子里顿时又冷清了起来。 看着匣子里的几十个铜板,张婶的脸上喜气洋洋,心里的那点担忧到底是少了些。 她们一天的本钱在二钱银子左右。 白面一斤六文钱,和那粮铺的老板商量过了,一个月最少在粮铺里拿三百斤的面粉的话就只要五文钱一斤面粉,一个月要是能拿五百斤面粉,就算九文钱两斤。 一斤面粉能做出一斤半的面条,一碗面煮下去是三两面,一斤面粉能出四碗面条左右,贵的就是猪肉和辣油。 肉铺里的猪肉一般是十八到二十文一斤,她们每天买三斤肉,那肉铺老板依着十七文的价钱给她们不说,余下的骨头也是五文钱都送了她们。 辣油都是一次性熬的,熬一回够用半个月到一个月,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这铺子的生意能做起来不。 只要每天能卖六十碗,她们就能保本,然后微微赚上一些。 眼看快要晌午的饭点了,街道上的行人也终于是多了起来。 最初的时候大家还在惊讶于这里什么时候开了一家面馆,可等闻见了里头飘出来的肉香时,有嘴馋的已经挪不动步子了。 “小娘子,你们家这面怎么卖的呀?” 来人一边问着苏月月,视线一直落在了那盆竹笋烧肉上。 这肉大块大块的,看起来真香呐。 就是不知道得多少银钱一碗。 “竹笋烧肉和肉沫面是五文钱一碗,豌杂面四文钱一碗,清汤面是三文钱。” 苏月月笑着在铺子门口招呼客人。 听了这价钱,便有三个一直持观望态度的人迈步走了进去。 这好呀。 这价钱和其他铺子里的一样,而且这家的闻起来都要更香一些。 左右是来了,那就进去尝尝味道怎么样。 寻了张桌子坐下,三个人打量了一眼环境,这才暗自点头。 干净但是干净。 “三位客官想吃什么面?” “两碗竹笋烧肉,一碗肉沫。” 商量一通后点个餐,苏月月便转身告诉了张婶,随后自己则是去打了肉汤。 绿油油的葱花被热汤一激,香味便立马出来了。 看见端到桌旁的三碗汤,有人便皱了眉发问。 “我们没要这汤,只要了面。” 有些铺子便是打着便宜的价钱然后靠着强卖其他东西赚钱。 倒是没想到今天这家铺子竟然也是这样! 第九十六章 花灯 “今天天气冷,这汤都是送的,不收银子。” 知道对方是误会了,苏月月赶忙解释道。 “送的?” 那人一愣,随后不敢置信的端起碗便小心翼翼的尝了一口。 肉汤里张婶只加了些盐和姜片,这天寒地冻的时候端着喝上一口的确舒服。 “这汤是加了肉熬出来的?” 尝出了肉味那人更是觉得惊讶。 这肉拿来熬汤竟然也送? “是用的筒子骨熬的,如今天冷了,喝些汤暖胃。” 苏月月笑着解释了,那人才有些尴尬的开口解释道,“那便谢谢了。” “无事。” 随着人越来越多,有路过的瞧见了他们吃得喷香,也都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进了铺子。 铺子里的生意越来越好,连张好田也跟着出来帮忙了。 冯淑珍和面擀面一气呵成,张婶则是忙着收钱打料,苏月月除了照顾客人,就是帮着收拾碗筷桌椅。 张好田则是在后院里守着一个大木盆洗洗刷刷,把送来的碗筷都一一清洗干净了再送出去。 苏晴和苏静两个小丫头也没闲着,不是帮着张好田端碗就是在厨房烧水,一时间大家都忙得热火朝天起来。 蔡嬷嬷和楚老太太推着陆行舟过来的时候,就瞧见苏月月正挽起袖子替人端汤呢。 小姑娘脸上笑意盈盈的,见了谁都是一副笑模样,手脚更是麻利。 远远见了,蔡嬷嬷心里就高兴。 这样好的姑娘就被自己给遇见了! 楚老太太也是悄悄打量着忙活的苏月月。 只有陆行舟在看见她露出的手臂时眸光暗了暗。 这丫头倒是一点心眼也不曾有。 “嬷嬷,楚婆婆,公子,你们来了!” 点完了餐,她刚一扭头就看见了蔡嬷嬷一行人,兴奋的挥手道。 她还以嬷嬷她们今日不来了呢。 “刚去了喜欢针灸,想着干脆就来这儿吃碗面,也懒得回去做饭了。” 蔡嬷嬷笑着看了看,随后便挑了张靠外的桌子坐下。 “我瞧着不错,这儿的位置好,招牌也大,随走随过的都能瞧见。” 楚老太太也点头夸赞道。 “嬷嬷你们想吃什么面?有竹笋烧肉的,有肉沫的,还有豌杂面和清汤面,味道都很不错。” “要两个竹笋烧肉的,行舟,你吃什么面?” 蔡嬷嬷点了面,这才又看向了对面的陆行舟。 少年这会儿还在不高兴小姑娘最后叫自己的事情。 眼看着三个人的视线都落在了自己身上,这才闷声道。 “一样的。” “好,那我就先过去了。” 苏月月误以为他的视线是落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面色一瞬间有些不自然,只下意识的伸手捂住了那条伤疤。 手臂上的伤疤实在有些扭曲,加上她如今的肤色白了不少,淡红色的疤痕看起来也更加明显了一些。 将袖子放了下来,小姑娘这才继续去忙活起来。 等面条上桌,看着热气腾腾的面条,饶是蔡嬷嬷也不自觉的点了头。 色香味俱全,看起来是十分不错的。 楚老太太节俭惯了,除了逢年过节的会舍得割二两肉回家吃,平日里都是吃些清粥白菜,加上年纪大了,擀面什么的也使不上力气,这会儿好不容易吃了一回面,只一口,她就觉得鼻尖泛起了阵阵酸意。 她也未曾想过到老了竟然会是孤身一人。 “你这是咋了。”注意到老姐妹的情绪不对,蔡嬷嬷也没多说,只递了条帕子过去。 “这面好吃哩。” 楚老太太抹了眼角的泪,笑着道。 “好吃咱们往后经常来吃。” “好。” 两个老太太低头吃面,陆行舟却是有心心不在焉起来。 他不想让苏月月继续在这儿帮忙了。 虽然不清楚到底是为什么,可只要瞧见她对着其他人笑,自己心里头就觉得不舒服。 这丫头怕不是忘了,她已经是陆家人了,做什么还对着外人这般热络。 被醋意淹没的少年哪里还能记得起苏月月是在替她的阿娘和婶子帮忙。 只一心念着回去了得好生说一说她。 吃了面,蔡嬷嬷和楚老太太准备走了,只瞧见陆行舟依旧是冷着一张脸,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行舟,走了。” “好。” 少年收回了视线,这才跟着一路出了这间小铺。 看见她们离开,苏月月低头瞟了一眼自己手臂上的那条淡粉色疤痕,随即抿了抿唇。 她好像明白了马大夫当初劝她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自从出了太阳之后街上的行人便多了不少,铺子里的生意自然也就跟着红火了起来。 一直到过了晚间的饭点,看着满满一匣子的铜板,张婶和冯淑珍的脸都快笑裂开了。 左右数了数,今天一共卖了三百七十二文钱。 除去了本钱,今天一天赚了一百七十二文。 除去谢家七口,张若安带来的同窗和蔡嬷嬷一行人,今日赚的便要少个几十文。 不过就算如此,今天也赚了能有一百文的样子。 “真是厉害。” 张好田看着匣子里的铜板感叹道。 今天下午那会儿他洗碗洗的手都快泡白了。 不过好歹是做成了。 开张第一天能赚就说明不错。 “看来那算命的也有些本事,往后咱们再去找他算算去。” 张婶直接忘了自己上午那会儿是怎么说的,笑得眯起了眼睛。 在这镇上做工的话一个月也不过是六钱银子。 要是往后铺子里每天都能像今天这样的话,她们一个月就能赚五两银子! 到时候再一分,一人就是二两多。 一个月赚二两,一年就是二十多三十两。 这样的话往后自家若安考学什么的她们也就不用再担心供不起了。 “今日辛苦你了。” 冯淑珍捏着苏月月的手,轻声道。 “不辛苦的。我就是帮了些小忙,你和婶子今天才是真的累着了。” 苏月月摇摇头,真要说起来,自己也不过是帮了些小忙而已,擀面打料才是最忙的。 只是不知道自己回去了,往后铺子里的时候阿娘和张婶能不能忙得过来。 “你不用担心,我们订了一批碗只是一直没送来,明后天应该也就快了,到时候只要碗够多,咱们就能堆在那儿过了饭点再洗。 而且你两个妹妹也能帮忙做些事情,你就安心在陆家待着。陆公子和蔡嬷嬷都是好人,你也得一颗心放在他们身上,知道不?” 冯淑珍说着话,替女儿捋了捋耳边的碎发。 “等阿娘攒够银子了,就把你赎回来,到时候咱们一家人就又能待在一块儿了。” “好。” 苏月月抿了抿唇,笑着应了声。 可若是她走了,往后嬷嬷和公子又怎么办呢? 张婶要塞给她三十文钱,小姑娘赶忙跑了,生怕她跟出来。 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身影,张婶还想去追,却被张好田给拦住了。 “月月是心疼你们才来帮的忙,给银子不就是挡了人家的心意。” “这天都黑了,也该让她慢些的。” 少年拎着那盏锦鲤花灯守在清水巷口,从天边擦黑到彻底看不清了,也未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 第九十七章 失踪 夜间渐渐起了一层浓雾,寒意四起,陆行舟下意思的摸了摸腿上的暖炉。 出来的太久,暖炉摸上去已经有些冰了。 月月还没回来。 少年眉间轻蹙,心里隐隐生起了不好的预感。 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心里的担心越发加剧,他也顾不得其他了,只自己摇着轮椅出了巷子。 地上的积雪化开后又被人踩踏得起了一层泥水,只是几下,洁白修长的手上已经脏污一片。 偏生少年像是毫不在意一般,固执的往着巷子外过去。 不应该的。 那丫头虽然心大,却也绝对不是会让人担心的性子。 心里的不安越发凝重,正着急间,只听见踏踏的脚步声袭来。 扭头看去,两盏灯笼在雾气中晃荡,却不像是苏月月的身影。 “陆公子?这么晚了,你怎么在外头?” 说话的是衙门里当差的李辉。 今天他们两个值夜,正好到了时辰。这才想着先来这一片瞧一瞧。 毕竟严捕头说过,这一片得着重巡逻。 谁知道刚过来一会儿,就瞧见了陆公子一个人出来了。 “我来寻人。” 少年抿着唇,心里的担忧不减反增。 已经到了捕快巡逻的时候。 月月那丫头怎么还不见回来? “寻人?陆公子这是要找谁?” 李辉莫名心下一惊,想起了晚上那会儿下面的弟兄与自己说的话。 来了个新货色。 “寻我家的小丫鬟。” 陆行舟说着话,握着锦鲤花灯的手莫名收紧了些。 “是那个叫苏月月的姑娘吗?” 另一个捕快开口问道。 “是。” 虽然奇怪他怎么会晓得,陆行舟也还是点了头。 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找到人,其他的事情都应该往后推一推。 “这,她怎么会不见了。” 吴瑞眨眨眼,心里说不出的奇怪。 “会不会是她跑了?每年偷偷逃跑的奴隶也有不少……” 李辉讷讷开口。 可千万别是那几个憨子做的! “不应该呀,苏娘子已经不是奴籍了,她还跑什么?” 吴瑞挠挠头,诧异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行舟一愣,看着他问道。 “前几日蔡嬷嬷不是已经去衙门给苏娘子去了奴籍了吗?她如今是良籍了,做什么要跑?” 说到这,吴瑞也反应了过来。 既然没了这个可能性,如今人又不见了,还能是怎么回事? 只怕是出了其他的什么事情! 严捕头千叮万嘱一定要格外照顾陆家人,现在苏娘子不见了,他们哪里还能有好果子吃! “麻烦两位带我去一趟衙门了。” 陆行舟的脸色苍白一片,却还是努力的让自己保持镇定。 “诶。” 知道情况特殊,吴瑞赶忙推着陆行舟往衙门去。 而李辉则是借口继续巡逻,一个人往着相反的方向走了。 衙门里这会儿严捕头还在看着册子上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突然听见大门被推开,他也愣了一会儿,这才抬头望去。 只看见吴瑞着急忙慌推了陆行舟往里进。 “老大老大。” 吴瑞年纪不大,也是刚进衙门的后生。 这会儿知道是出了大事,也就没了平日的沉稳。 “这是怎么了?” “苏,苏娘子不见了!” 吴瑞结结巴巴说了话,严捕头这才板着脸看向了陆行舟。 “陆公子。这是怎么一回事?” 苏月月他知道,就是那个笑嘻嘻的机灵丫头。 听衙门里其他兄弟说了,今天下午他们巡街的时候还瞧见她在一家面馆里帮忙照顾客人。 怎么会不见了去? 陆行舟这会儿微微有些狼狈,只细细说了今天的情况。 屋里苏月月正被人绑住了手脚丢在床上。 小姑娘从铺子里出来后就往着清水巷去,谁晓得突然后脖颈一疼,眼前一黑就彻底晕死了过去。 这会儿虽然迷迷糊糊醒了,可手上和脚上都被绑了绳子,动弹不得。 看着头顶的花床帐,苏月月愣了好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遭人给绑了。 只可惜后脖颈实在疼得慌,她每每想坐起身子就会扯得脖子生疼,连带着脑仁也是胀得不行。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正想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听见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只觉得那声音莫名的有些熟悉。 “我就说了,这丫头肯定能卖的出价钱。” 一人嘿嘿笑道,声音粗狂带着些猥琐。 “上次被她坏了好事,这回就当是用她抵了。” 另一人的心情也极好,似乎是因为绑了苏月月能卖出个好价钱。 听见声音越来越近,知道他们这是快进来了,苏月月只好赶忙闭上了眼睛,装作依旧昏睡的模样。 木门被一把推开,兄弟俩一前一后进了屋子,房门被再度关上,苏月月后背一凉,已经紧张得出了一层冷汗。 脚步声越来越近,苏月月只觉得一颗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自己该怎么办呢? 手脚都被绑的死死的,要想逃出去,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不得不说,这丫头长得还真是不错。就是手上有条疤,不然价钱只怕还能高上一些。”那人轻啧一声,一双手已经不老实的开始在苏月月的脸上摸起来了。 粗糙的掌心在苏月月的脸上摸来摸去,最后直接朝着她的脖子下面去了。 “可不是吗,上次因为她才失败了,这会儿老天爷也不想让我们白干,不然怎么会让我们又遇上她。” 另一人附和道,眼看他的手就要顺着脖子落进衣领,这才出手阻拦。 “大哥还没来呢,你猴急个什么劲。” “我这不是太久没有碰过黄花大闺女了吗,心里痒得很。” 被打了手他也不恼,只看着床上的苏月月呵呵直乐。 自从那个什么严捕头被调派来了清水镇后这些事情他们也都只能偷摸着做了。 “心里再痒也给我憋住了。”瞪了他一眼,那人这才摸着手讪讪坐到了边上去。 “就是不知道老大什么时候过来,要是以前,老大哪里用得着真么晚了还要在外头巡逻—” 话还未说完,就被旁边那人打断了话头。 “你说话还是小心些,被被人给听了去!” 第九十八章 酒糟坑 “这儿哪里有别人。” 他不满的嘀咕了一句。 “小心隔墙有耳,你懂不懂!”瞪了他一眼,这人才又继续说道,“再说了你敢保证这话不会被别人给听了去?王虎和王豹两个人的事情你忘了?” 听见这两个熟悉的名字,苏月月心下一惊。 莫非是因为王虎王豹的事情,所以自己被他们给报复了? 那他们刚刚说的什么老大,又是谁? 小姑娘的心里这会儿乱糟糟的,也顾不得多想,只暗自盘算着怎么才能脱身。 虽然不清楚他们到底是谁,可刚刚那些话已经很明白了,如果自己不想办法快些脱身,只怕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 “我知道了。” 那人蔫头巴脑应了声,房间里的气氛这才又安静了下来。 似是不放心,另一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从怀里摸出来了一个药丸,准备喂给床上的苏月月。 “你这是做什么,一会儿人傻了,咱们还怎么玩?” 看着他的动作,那人赶忙起身阻拦道。 这人要是痴了傻了,还怎么玩? 而且他们都答应明天一早把人送去暗窑里了,要是人变成了傻子,银子还怎么要! “要是被她听见了什么,你想去牢里和王虎他们两兄弟作伴不成!” 那人目光阴毒的盯着床上的人,恨恨道。 要不是因为这个小娘们,王虎和王豹兄弟俩怎么可能去牢里待着? 虽然有老大护着,可到底也是一起共事过的弟兄。 今天晚上把这小娘们玩了,再卖去窑子里,也当是给他们报了仇了。 苏月月的身体不自觉的暗暗发寒起来。 果然,这两人就是和王虎他们一伙的! 自己也不知道被绑了多久了,只希望公子能早一点发现不对劲,去衙门报官才是! 听了他的话,那人也不拦着了,只在一旁心疼银子。 活生生的送进去能卖五两,这要是痴了傻了,顶多不过是三两银子。 当真是可惜! 感觉到那人的手摸上了自己的脸,苏月月心里纠结着要不要睁眼拼死一搏,正在这时候,只听见房门传来了砰了一声。 来人遮着面,特意用布蒙了嘴。 “你们两个这是在干嘛!” 李辉看见他们的动作便觉得怒气上涌。 就没一个是聪明的! 整天只会给自己惹麻烦! “老大!你终于来了!我们都等了你半天了,正好你过来了,咱们快点动手!” 那人兴奋的将人迎进了门,一边说话一边搓着手。 终于是来了! “老大,我想着给这娘们喂颗药,免得她醒了再惹出什么麻烦来。” 说话的时候他也没送来握住苏月月下巴的手,反而又微微用力了些。 下巴被捏的生疼,即便是这样,苏月月也权当自己是个死人,没有一点要睁眼的打算。 左右是逃不掉了,那就干脆一会儿看准了时机自己再动手,杀了一个够本,杀了三个那就是赚了。 就算自己打不过他们,那也要咬下他们的几块肉来! 拨开了凑过来的弟兄,看见床上躺着的的确是苏月月,李辉只觉得脑袋都快炸了。 “你们就会给我惹事!你们知道这丫头是谁的人吗就敢随便乱绑!” 李辉这会儿一个头两个头,只怕吴瑞那憨子已经带着陆公子去了衙门。 要是不赶紧把人给带走,只怕今天自己就得栽在这儿了! “老大,这就是上回破坏了我们好事的那个丫头呀。今天我们瞧着她一个人,可是守了好半天才把她给绑来的。 上次那个小瞎子被她给带走了,还害得我们差点被抓,今天正好可以报仇。” “报仇报仇报仇,要是不想下半辈子都在牢里待着,就赶紧给我把她送走!一会儿衙门就要来人了,要是不想死,动作就快些!” 李辉一脚踹了过去,这才咬着后槽牙骂道。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可一听他这般说,兄弟两个对视一眼,也顾不得再喂什么药了,赶忙两人给扛在了肩上。 “老,老大,那我们把她给丢去哪儿呀?” “随意找个什么河沟土坑的丢进去,记住,已经要解决干净些,她可以是冻死的淹死的,但是一定不能是被人给弄死的。听见了没!” 李辉瞪了他们一眼,这才又匆匆忙忙出了屋子。 他还得再换一条街巷才行。 知道事情紧急,兄弟俩也顾不得其他了,一个在前头带路,另一个则是扛着苏月月跟在了后面。 担心绳子摩擦会留下印记,他们还特意将苏月月手脚上的绳子都给解了下来。 苏月月这才敢悄悄睁开了眼睛,打量起了周围的景象。 街巷昏暗,只有几盏红黄色的灯笼挂在屋檐上。 这里肯定不是什么好地方。 不过刚刚那人倒是够狠。 竟然让他们将自己给随意弄死。 看着眼下的景象越来越熟悉,苏月月眉心微蹙,这是往甜酒巷的方向。 他们要带自己去哪儿? 她可不记得甜酒巷那边有什么河沟土坑。 心里思索着,苏月月脸色一白。 她想起来了。 甜酒巷后头有个糟坑,是酿酒户专门用来堆积酒糟的地方。 平日里除了过来那些酿酒户过来倒酒糟,就再没有其他人会过去。 这几日又是下雪又是出太阳的,糟坑里只怕已经积了水,要是他们把自己丢进糟坑里去了,只怕再想爬起来,就难了! 心里惊慌不已,想留下些什么东西当做记号,可她现在被人扛在肩上,只要一有动作就被被人发现。 眼看着快到地方了,苏月月可谓是满心的泪。 甜酒巷里的住户少,若是换做了秋天那些酒铺里的生意好的时候自己叫嚷两声应该还能叫出几个人来帮忙。 可若是现在自己喊声救命,只怕就得被他们两个先弄死了再藏尸。 心里拔凉拔凉的,苏月月只恨自己怎么没有出门就带把柴刀。 这样遇见了事情也好防身呀! 苏月月心下懊恼不已,可如今能做的,就只有等着他们把自己丢进糟坑里然后自己再想办法自救了。 却不想就在快要到地方的时候,这两人的身前突然出现啦两个举着火把的衙役。 第九十九章 获救 “前面那两人,你们是做什么的!” 一衙役一手举着火把,另一只手紧紧握住了腰间的刀柄,正警惕的盯着他们。 刚才得了令,说有人掳走了良家姑娘,让大家四处搜寻可疑之人。 虽然夜色太浓瞧不真切,可他们那模样分明就是肩上扛了一人。 同僚多年,两人之间早就生了默契。 问话间,一人举着火把靠前,另一人则是随时准备拔出腰间的官刀以防万一。 兄弟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焦躁。 这下便是难办了。 与其缠斗下去,倒不如直接将人扔下,然后趁机离开这里。 左右这小丫头一直未曾醒过,也不怕暴露了身份。 两人定下主意,直接将人丢在了地上,随后便快步隐入了暗色之中。 见他们这般动作,两个衙役暗骂一声,这才匆忙要去追人。 可看见地上的人,又顿住了脚。 这甜酒巷后头也已经有了同僚过去守着,如今最要紧的是先将这姑娘送去医馆。 就怕再有其他问题。 苏月月原是清醒着的,却不要被这么一摔,又瞬间晕了过去。 医馆关门不到两个时辰,小药童原是已经做起了梦,突然听见砰砰砰的敲门声响,顿时又清醒过来。 从小床上起了身,小药童又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裳,这才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着哈欠开了房门。 “谁呀?” “麻烦叫了马大夫出来瞧瞧。” 那衙役将人抱进了医馆,另一人便也去寻了其他同僚。 小药童一瞧是衙役送人过来,便赶忙醒了神智,点了油灯就去寻自家师傅了。 马大夫熟睡中被叫醒,也没发怒,只简单披上了件外衣就赶忙出来瞧病。 师徒俩出来看清床上躺着的人后,都皆是一愣。 又是苏小娘子。 她这运气的确是太差了些。 怎么还有人隔三差五便来医馆的? 不仅是到医馆里来,还回回都是这般的情况。 “官爷,今日这是出了什么事吗?” 小药童一边掌灯,一边试探着问道。 这苏小娘子的手上有明显的捆绑痕迹。 只怕是遭了人的暗算。 可这镇上从未出现过这般的事情。他心里也实在好奇。 “这些事情还是少知道得好。” 那衙役摇摇头,并不愿意多说什么。 “好。” 小药童也不觉得尴尬,毕竟这事情能看出不一般,他们也没有必须知道的道理。 “马大夫,不知道怎么样了?” 那衙役见马大夫仔细检查了好几遍,这边没忍住,开口询问起来。 清水镇已经许就未出现过这样的事情了。 这次只怕得忙上一阵了。 “这苏小娘子的手腕和脚腕上都有绳子捆绑过的痕迹,虽然并不显眼,但仔细些也能瞧出来。 刚才我替她把了脉,苏小娘子的脉象紊乱,只怕是受了不小的惊吓。 而且后脑勺上有明显摔伤,虽然未出血,却也肿了一片,估摸着得好生休息一段时间才能完全好起来。 一会儿我去熬一些药,等她歇一会儿了喂给她喝,就怕今天这一摔给摔出了什么事情。” 马大夫细细说道。 这苏小娘子也是个命运多舛的可怜人。 “多谢马大夫了。” 那衙役道了谢,这才琢磨着自己要不要将苏月月留在医馆让他们帮忙照顾,自己先出去找到其他同僚一起去搜寻那两个贼人。 看了一眼医馆里头,他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总得留下一个人守在这儿。 就怕那两个贼人狗急跳墙,会再回来灭口。 要是自己也离开了,那两个贼人趁机回来,只怕连着马大夫和这小药童也得有危险。 严捕头是在半路遇见去报信的捕快的。 得知苏月月如今被送去了医馆,而那两个贼人已经顺着甜酒巷跑了之后,严捕头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清水镇拢共也才几百户人,竟然出了这样严重的事情! 看来他还是太过和善,应该使一些硬性手段才是。 陆行舟一听苏月月这会儿在医馆里,顿时就要自己转着轮椅过去。 只可惜平日里多是被推着走的,今天这一截路下来,他的双手早就被磨破渗出了密密麻麻的血珠子。 严捕头赶忙将人拦下,仔细问道。 “陆公子莫担心,苏小娘子没什么事,我先送你到医馆里去,就是不知道用不用告诉蔡嬷嬷,将她接来?” 陆公子不仅是县令大人的恩人之子,还是陆将军留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于情于理他也该敬重一些。 如今这天下,便有一半是陆将军打下来的,只是不知为什么陆将军会被下旨赐死,陆公子又是怎么成的如今这副模样。 “麻烦严捕头送我去医馆一趟,至于蔡嬷嬷,还是不要告诉她了。” 陆行舟说这话的时候神色晦暗,一双手微微攥紧,似是察觉不到掌心传来的痛意。 嬷嬷如今岁数大了,还是不要让她担心才好。 “好。” 嘱咐了那个衙役两句,严捕头这才推着陆行舟一路去了医馆。 那衙役刚寻了一条街,就看见李辉着急忙慌的往着这边过来。 “你瞧见两个可疑的人影没有?” 李辉迎面便是一句提问,那个衙役一愣,点了点头后又摇了摇头。 “瞧见了,我这会儿正是要去追呢。” “后面不用再搜查了,我刚从那边过来,没有瞧见什么可疑的人。” 李辉摆摆手,带着人便往了其他街巷过去。 再看见苏月月的时候,陆行舟的身体正不自觉的微微发颤。 小姑娘没了往日的聒噪热切,这会儿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看起来十分虚弱。 “马大夫,她如今怎么样了?” “陆公子放心,苏小娘子没什么大碍,一会儿汤药熬好了便静静搁在那儿,等她醒了之后让她喝下去,静养一天就好了。 不过她摔了脑袋,目前看不出什么有没有什么病症,还得等苏小娘子醒了之后询问她才能清楚。” 马大夫没有将话说死,只简单说了苏月月如今的情况。 “麻烦马大夫了。” 少年道了谢,看向苏月月的眼神里带着淡淡的担忧。 第一百章 失忆 “陆公子,我替你包扎一下伤口。” 小药童这会儿已经彻底清醒了,发现陆行舟的手上有伤后这才惊讶开口。 手心肉嫩,已经磨成这样了,怎么陆公子也没开口说一句? “我没事。” 少年摇摇头,并不想离开小间。 一直到现在,他心里还是惴惴不安,后背也一直在冒着冷汗。 他害怕苏月月会出事。 三个多月的相处,这个小丫头在他的心里已经占据了一个不小的位置。 “陆公子,你手上的伤口要是不赶紧处理,只怕感染之后也会病倒。” 小药童在一旁劝道。 知道他可能是担心苏月月,他便自己出去拿了药箱进来替他包扎。 “麻烦你了。” 掌心传来一阵刺痛,陆行舟也只是微微的蹙了一下眉。 替他包扎了伤口,小药童也退了出去,只留下了他在屋里照顾苏月月。 说是照顾,也不过是瞧着她什么时候醒了好喂她喝药罢了。 看着床上毫无知觉的苏月月,少年心里的担忧一直没有褪去过。 马大夫说她摔了脑袋,恐怕里面会积了淤血。 一切只能等她醒了之后再看看情况。 从天色未明一直到天光大亮,苏月月终于是醒了过来。 不过因为摔伤了脑袋,这会儿只是微微侧头都能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那两个人是真丢啊! 也亏得自己命大,没有扭断了脖子。 否则昨天夜里就要交代在那儿了! 憋着一口气终于是扭过了脑袋,第一眼就瞧见了趴在小床的床沿上睡着的陆行舟。 少年生得俊俏,即便如今双目紧闭,眉心微微蹙起也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 阳光透过窗户纸洒进了屋里,在他的侧脸上投出一到金色的光晕,让他看起来更加不像是凡间之人。 不得不承认的是,即便苏月月这会儿只是个情窦未开的小姑娘,也被他的模样给迷得愣住了。 公子生得好看她是知道的,可却也从未见过这般的公子。 不知道他眉心的那点蹙起又是因为什么。 小丫头的心里突然生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她想替公子拂去眉心的那点褶皱。 少年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随后缓缓睁开了那双漂亮的眼睛。 “月月,你醒了?” 小姑娘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只觉得自己的指尖微微发着烫。 “嗯。” “有哪里不舒服吗?” 陆行舟问这话的时候一双眼睛带着担忧的瞧着她,让人心头一颤。 “没,没什么事。” 苏月月刚想摇头否认,就觉得后脑上摔伤的地方随着她的动作涌来一阵痛意。 差点没把她给疼得当场晕过去。 看出她脸色不对,陆行舟赶忙让她睡下,自己转身便要就去叫马大夫过来。 “公子,你先别走。” 苏月月捂着头,一手轻轻拽住了他的衣角。 “公子,那幕后之人的身份不简单,万万不可打草惊蛇。” 现如今安全下来,苏月月也仔细回忆了一下昨天发生的事情。 最开始是那两人的声音有些熟悉,一定是自己遇见过的。 再结合了他们说自己当初扰了他们的计划,加上那个所谓的“小瞎子”。 苏月月猜应该是之前想要诱拐顾娇的那两个人来找自己寻仇了。 而且不仅仅是因为顾娇的事情,他们还认得王虎王豹,那就不会是什么好人。 可他们说的那个什么“老大”,又会是谁? 竟然能护的住牢里的人,莫非是衙门里的哪个官差? 严捕头知道公子的身份,自然不会朝着自己下手。 那就不应该会是他。 可又会是谁呢? 如今她们在明,那人在暗,为了以防万一,还是不要让其他人知道最好。 “你有听见他们说了什么吗?” 陆行舟心头一跳,扭头查看起了窗外有没有其他人的影子。 “他们认得王虎和王豹两兄弟,而且他们的老大可能是衙门里的人。” 苏月月抿着唇,仔细回忆着昨天那个“老大”的的声音。 不像。 她去过衙门,也大多见过那些人。 虽然不算熟悉,但是也都听过他们的声音。 昨天那人的声音和衙门里的衙役都有些不同。 应该是刻意蒙了面巾的。 “那的确有些棘手了。” 听完她昨夜的遭遇,陆行舟沉声道。 如今暂时来说月月应该是安全的。 毕竟在那两个人的眼中月月未曾醒过,也不认得他们的模样。既然那人会顾忌自己的身份,应该也不会再想着对月月下手。 所以目前来说,月月还算安全,却也保不准那些人会不会再来试探什么。 这件事情他们也肯定不能就这么揭过去。 王虎王豹当初做的事情本就恶劣,如今又知道了他们不仅有同伙,还知道他们身后之人应该就在衙门里当值。 这样的祸患自然是不能久留。 两人一同商议后便准备借着昨天摔的那一下当做借口,也好先看看情况。 等晌午时候严捕头带着捕快过来的时候,苏月月刚刚才喝了一碗苦得不行的汤药。 “陆公子,苏小娘子怎么样了?” 严捕头带了两包糕点过来,心里也有些发虚。 毕竟他作为镇上的捕头,竟然让自己管辖之下的百姓出了这样的事情,实在是难辞其咎。 从前他不愿到这清水镇上做一个小小捕头,如今却是觉得自己竟然连一个清水镇都管不好,心绪复杂。 “昨夜摔了头,加上受了惊吓,如今失了这几日的记忆。”陆行舟摇摇头,脸上满是担忧。 “那还能治的好吗?” 严捕头一听心里就是一个咯噔。 如今好了,人不仅受了伤,如今还是伤了脑子。 齐县令说过年前会再来一趟。 如今离着过年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日子,这件事情要是不赶紧解决了,就怕县令来了之后自己这捕头的位置也不用坐了。 “马大夫只说看情况而定,也不知道能不能好。只有回去之后看能不能记得起来了。” 陆行舟叹了口气道。 “既然这样,那我一会儿让人送了公子和苏小娘子回去。也免得嬷嬷担心。” 严捕头道。 “那就麻烦严捕头了。” 看着严捕头离开,苏月月和陆行舟对视一眼,随即只当做无事发生。 饵已经下了,就是不知道鱼什么时候上钩。 第一百零一章 鱼儿上钩 自打苏月月受伤失忆后冯淑珍自责了好些日子。 心里一直想着要是她没去店里帮忙,哪里会因为天黑路滑不小心受伤。 “阿娘,你不要担心阿姐,阿姐不会有事的。” 苏晴一边安慰着自家阿娘,一边小心的朝着妹妹使眼色。 “对呀阿娘,阿姐肯定不会有事的。昨日我们过去瞧了,阿姐还认得我们呢。” 苏静点头附和道。 铺子里这几日生意一直不错,阿娘一直没能过去看看阿姐,毕竟要是她走了,铺子里就没人能擀面切面了。 只留张婶一个人也忙不过来。 今日正好是若安哥放假的日子,两家人定好了今天关店一天,去陆家看看她。 “陆公子,我们来送些冬菜。” 院门被敲响,陆行舟和苏月月对视一眼,随即这才转着轮椅过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是一个身穿官服的人。 李辉一手拎着一篮子冬菜,一手拎了一条三斤重的五花。 “陆公子,这是严捕头让我送来的。”李辉一边说着话,提了提手里的东西。 “辛苦了,先进来坐坐。” 陆行舟说着话,让开了些位置。 “诶。” 李辉笑着点了点头,进门的时候正巧看见了蔡嬷嬷从厨房里出来。 “嬷嬷,这些冬菜是严捕头让我送来的。路过集市的时候我瞧见这五花不错,就也买了一些过来,如今天冷,你们也能方便一些。 李辉今年二十七岁,是个极老实的长相,这会儿拎了东西过来,又是打着严捕头的名义,蔡嬷嬷自然是笑着接了客。 “真是辛苦你了,这天寒地冻的还麻烦你送东西过来。” “嬷嬷这话就不对了,我们衙役本就是为百姓做事,听严捕头说苏小娘子前几日摔伤了脑袋,想着你和陆公子出去采买应该也不方便,干脆就让我送些冬菜过来,也能省事一些。 说起苏小娘子,不知道她这几日好些了没。” 一说起苏月月,蔡嬷嬷脸上也满是心疼。 “没什么大事,就是时不时的会喊着头疼,马大夫说她脑袋里没有什么淤血,只是摔肿了脑袋,要等着看会不会自己消掉。 虽然没什么太大的影响,但是前几日的事情能不能想起来,就要看她的造化了。 不过忘了也没什么事,整天做的事情都一样,记不记得的也没太大的区别。” “没事就好,公子的手还好吗?我记得之前看见的时候,他手心被磨破了不少。” 提着东西进了厨房将东西放好,李辉这才又问了一句。 “也没什么事,这几日已经结疤了,如今天黑路滑的,他们两个也实在不让人安心。” 蔡嬷嬷叹了口气。 月月回来的时候可把她给吓了一跳。 脑袋上包的严严实实的看起来吓人极了。 不过行舟只说她是晚上急着回来,这才会不小心摔了脑袋,马大夫也说了没事。 可整日看着她捂着脑袋叫疼,蔡嬷嬷心里也不是滋味。 脑袋上肿成那样,得多疼呀? “夜里是该小心些的。” 李辉一愣,随即才点头附和道。 “不知道苏小娘子醒了没,严捕头让我也问问她,我还是去瞧瞧得好。” 说这话的时候李辉面露迟疑,毕竟人家是姑娘家。 自己一个外男到底是不好的。 蔡嬷嬷只当是严捕头担心苏月月出事,便也笑着应下。 到底不好直接进到屋里去,蔡嬷嬷只带着他去了窗口往里看了一眼。 屋里小姑娘正躺在床上休息,脸色苍白,看起来有些憔悴。 床边上的小桌上还放着一碗留了些底的汤药,看透过窗户也能闻见屋里传来的淡淡药味。 “她总念着脑袋疼,所以脸色也不大好,你只管告诉严捕头,都没什么事情。” 蔡嬷嬷看着苏月月那般模样,眼底闪过了一丝心疼。 她的眼神都被李辉敏锐的捕捉到了,顿时心情大好。 “好。” 见苏月月当真如马大夫和蔡嬷嬷说的那般,李辉心里的石头这才落了地。 这便好了。 至少不用担心事情会败露。 既然让她逃过一回,那便也就算了。 只是得想办法让他们两个出去躲一阵子,免得被严捕头给发现了。 “既然苏小娘子和陆公子都没事,那我就先回去了,临近新年,衙门里的事情也多的很。” “好,辛苦你跑这一趟了。” 和蔡嬷嬷告了别,李辉刚想走,就和在院子里烤火的陆行舟对上了视线。 “陆公子,那就先告辞了。” “李捕快慢走,昨夜落了雪,路上可要小心一些。” 陆行舟笑着回了话,少年依旧是他来时的模样,只是那双好看的眼睛里,笑意始终不达眼底,只薄薄的浮在了表面。 鱼儿到底是上钩了。 李辉刚出院门,又迎面撞上了带着娃娃来瞧苏月月的冯淑珍和张家人。 “李捕快。” 因为开铺子的事情没少往衙门里跑,冯淑珍和张婶也早就认识了李辉。 这会儿见他从陆家出来,也都有些惊讶的打了招呼。 “嗯,你们是来看苏小娘子的吗?”认出是苏月月的家里人,李辉点了点头后便问了一句。 “是呀,那丫头前几日去店里帮忙,结果回来的时候路滑摔了脑袋,我们这才想着今日来看看她。” 冯淑珍叹了口气。 自家闺女真是一波三折。 老天爷也似是没有长眼,什么灾祸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衙门里还有事,我也就不打扰你们了,你们早些进去。” 李辉心下了然,知道苏月月摔了脑袋导致失忆的这件事情肯定是真的了,这才彻底放心下来。 “李捕快当真是个好捕快。” 张婶感叹道。 镇上几百户人,捕头加上捕快也才几个,可这些捕快里头,就这李捕快是最得民心的。 听了旁人说原是定下了李捕快升做捕头的,结果不知道怎么调来了一个严捕头,这才让他失了机会。 倒也有些可惜了。 张若安看着李辉的背影若有所思。 这李捕快管的不是清水巷才对。 怎么会到陆家来? 第一百零二章 探望 听见再次响起的敲门声后,陆行舟又转着轮椅过去开了门。 迎面便对上了冯淑珍和张婶的视线。 “冯婶子,张婶子。” 少年有些迟疑,却也还是叫了人。 “陆,陆公子。” 冯淑珍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陆公子是月月的主家,怎么还这般客气。 “漂亮哥哥,我们是来看我阿姐的。”苏晴从两个大人直接挤了进来,望着陆行舟解释道。 “那便进来,月月在她的屋里休息呢。” 陆行舟笑着让开了位置,让他们一行人都进了门。 这是他们第一次进到陆家来。 陆家如今住的院子比她们两家的都要更大,看起来却又不显得夸张,除开青石板铺成的地面,还有一块被打理的十分工整的菜地。 水井上盖了石板,院子中间还放了桌椅,一旁则是搭了个火堆,正噼里啪啦冒着火星。 听见动静蔡嬷嬷也从厨房出来了,瞧见是冯淑珍她们,小老太太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惊喜,赶忙上去迎人。 “你们怎么来了呀!” “蔡嬷嬷,我们听说月月摔伤了脑袋,就想着来瞧瞧她。” 冯淑珍微微低着头,眼圈已经微微泛起了红。 说到底月月都已经是陆家的丫头了,自己也不该这般随意过来的。 可是她心里实在担心得很。 “月月刚歇下一会儿,估摸着得半个时辰才能醒过来。正好你们就留下来在家里吃个便饭再走。” 蔡嬷嬷心里已经有了两家结亲的想法,对于这个未来的亲家,她自然是十分重视的。 而且如今陆家倒台,月月也被她去了奴籍,对于她们今日贸然登门的这件事情,蔡嬷嬷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不麻烦了不麻烦了,我只是想来看一眼她就好。” 冯淑珍赶忙拒绝道。 今天自己这般不请自来本就不合规矩,哪里还能麻烦她们。 “这话说的,月月是不舒服还在休息,你们既然来了就坐下一块儿吃个便饭,等月月醒了,也正好聊聊天。她也该想你们了。” 蔡嬷嬷说着话就将人拉着进了堂屋。 陆行舟作为主家,自然也是先进了堂屋里待客。 不过面对上他,大家也都有些拘谨。 “婶子近日还好吗?” 少年人替他们一一倒了茶,这才笑着开口问道。 “都好的。” 他先开了口,冯淑珍一行人也都纷纷松了口气。 只一一回道。 “上次月月受伤之后就没来得及去店里看过,还望婶子不要怪罪。” “不会不会,倒是月月麻烦你们照顾了。” 冯淑珍连连摆手道。 这哪里敢应下。 “月月受伤的事情怪我。”陆行舟紧抿着唇,面上带着几分愧疚。 如果他能小心一些,月月就不会出这样的事情了。 “怪我们没送她回去,这才让她出了事情。” 张好田心里是最不好受的。 要是他没拦着自家媳妇儿,让她陪着月月回去,哪里会让月月摔成这样? “漂亮哥哥,我阿姐有变成傻子吗?” 苏晴捏着手里的糕点,小脸鼓着,两条眉毛皱成了一团。 “没有,只是忘了些事情,不会有事。” 陆行舟一愣,随即摇了摇头。 有苏晴岔开了话题,自然也就没有再回到刚刚的那件事上。 蔡嬷嬷看见他们相处的还算不错,也就安心进了厨房。 正好今天李捕快送了肉菜过来,便一块儿做熟了吃。 苏月月在床上睡得昏昏沉沉,虽然没有失忆,可那两人下手实在太重,一直到现在她的后脖颈也还是痛的,不仅是后脖颈,脑袋上摔出来了的那大包也是时不时的传来阵痛。 至于为什么要卧床休息,是因为正巧这次来了月事,痛得她险些晕倒,陆行舟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可这件事情不能让蔡嬷嬷知道,也就只有他去医馆扎针的时候向马大夫讨要了几副药回来。 等苏月月小腹的坠痛渐渐消失后,这才浑身冒汗的睁开了眼。 太疼了。 真是要了命了。 “阿姐!你醒啦!” 大人在堂屋里说话,苏晴和苏静两个小丫头就去厨房找蔡嬷嬷要了几根红薯放在火堆里烤。 正巧看见了苏月月醒过来,苏静顿时高兴的睁开了双眼。 听见妹妹的声音苏月月只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等两个小丫头从窗户上爬了进来,苏月月这才惊得坐起了身。 脑袋和脖颈上的痛意让她倒吸一口凉气,差点又一次倒回去。 “小晴,小静,你们怎么来了?” “阿姐,你没事?我们和阿娘他们一起来看你呀。” “阿姐你真的没有变傻吗?” 两个小丫头你一句我一句的问着话,一点没有要给她机会回答的意思。 “他们?” 苏月月眼皮一跳。 莫非是张婶和张叔? 那若安哥呢?也来了吗? 苏月月面色复杂,张若安却是注意到了院子里已经没了两个小丫头的影子。 顿时皱了眉。 人呢? 担心她们跑出了陆家,张若安只悄悄起身走了过去。 却听见一旁苏月月的屋里传来了她们姐妹三个的说话声。 “月月?你醒了吗?” 张若安站在窗边,却不敢直接扭头往里看去。 到底是月月的闺房。 “若安哥,你也来了呀。” 苏月月一愣,随即有些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这问的不是废话吗? 他若是没来,又是谁在和自己说话! “因为担心你,就和婶子一起来了。” 张若安依旧是规规矩矩站在窗外,解释道。 “我,我没事。” 苏月月一边说着话,一边往自己的身上套衣裳。 既然阿娘和婶子她们都来了,自己肯定不能继续呆在屋里。 怎么说也得出去同她们说说话才是。 看出自家阿姐身体不舒服,苏晴和苏静两个小娃娃也都贴心的帮她拿了衣裳和鞋袜过来。 “走,咱们也快些出去。” 穿戴好了,苏月月也赶忙带着两个妹妹出了屋子。 “阿娘,张婶张叔,你们来了。” 脑袋上还裹着纱布,只一眼冯淑珍就没忍住落了泪。 她可怜的月月。 第一百零三章 去去晦气 “月月,怎么样了?脑袋上还疼吗?” 冯淑珍拉着苏月月的手,脸上满是心疼。 “不疼了阿娘。我就是不小心摔了一下,哪里用得着你们来看我。” 苏月月有些尴尬道。 “你这孩子,受伤了我们自然得来瞧瞧。不然你阿娘不得心疼死了。” 张婶嗔怪一句道。 一旁的张若安一言不发,只静静的坐在那儿,目光却未曾从苏月月的身上移开过半分。 眼前人的心思如何,陆行舟一眼便瞧了出来。 只可惜少年心里的纠结让他对此只能故作不知。 “若安哥,你今天书院里放假了吗?” 等苏月月和张婶她们一一说过了话,终于是轮到了一旁的张若安。 “嗯,再有半个多月,书院也就要放年假了,能有一个半月的时间在家休息。” 张若安笑得温和,本就秀气俊郎的少年自从进了书院之后身上就又多了几分让人亲近的气质。 “那倒是好的,正好可以在家过一个好年,年后天气暖和了,在书院里也好。” 苏月月替他高兴道。 书院里许多的书生学子都会因为天气寒凉手脚生疮。 实在是难受得很。 “年后再去书院,夫子说将我调去高一些的班级,到时候就能每天往返回家了。” 说这话的时候张若安一张脸上满是笑意,这样的话他也能有更多的机会瞧见月月。 “好倒是好,就是不会太麻烦了吗?” 苏月月一愣。 虽说书院离张家并不算远,可每日来回也总会浪费掉一些时间才是。 都说读书辛苦,要是他整天在书院和家里来回奔走,不会扰了他的休息吗? “哪有什么麻烦的,书院到底比不得家里。” 张若安摇摇头,书院里什么样的人都有,倒是让他觉得有些受到影响。 倒不如在家里住得舒服。 “月月你快替婶子劝劝若安,婶子说什么他都不见的听一句,要是整天往家跑,我就怕他影响了念书,偏生他性子倔,就是想往家走。” 张婶说着话还摇了摇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见自家阿娘将这些事都与苏月月讲了,张若安面色一红,有些尴尬的低下了头。 阿娘怎么这样。 他明明已经说过原因了。 “娘……” 少年微微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之感。 “难不成我还说错了?书院里都是读书人,你在那儿也不用担心受了其他的影响,干什么往家里跑? 你阿爹如今去了别人的铺子里做工,阿娘和你冯婶子又开了个面馆,要是客人太多,影响到你念书怎么办?” “娘,我已经说了,书院里的人也不都是什么安心念书的,有他们在,只怕还会带坏了我。” 张若安说的是实话。 他从未想过会有自己的同窗相约去往暗巷那边。 那边是什么地方,就算他并不太清楚,也听说过一些。 读书人却整日想着出入烟花柳巷,尤其是那样的人还是明年与他同班的人,他也想离得远些。 虽然家里如今开了面馆,可他的书房位置在角落里,也不怎么能听见外头的动静,相比较之下,还是家里要好一些。 “你这孩子。” 张婶瞪了他一眼,这才看向了苏月月。 “月月,你瞧瞧,他是不是性子倔得很,认定了的事情怎么说也不愿意改。”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陆行舟微微抬头,仔细打量起了张若安这个人。 十六岁的少年人面容秀气俊郎,不像一般的读书人那般瘦弱,反而身形高挑肤色康健。 若是当真说起来,这样的人的确不错。 陆行舟下意识的低头看向了自己的双腿。 若是自己还是和从前那般一样,自然是比他要好的。 可如今的自己就连出门都得麻烦别人。 少年有些泄气,随后又想起了马大夫的话。 只要再过几个月,他就能重新站起来了。 心里顿时高兴了一些。 自己不过是现在不如他罢了。 “阿娘!” 少年耳尖泛红,语气中的急切与无奈十分明显,听得堂屋里的人皆是捂嘴偷笑。 就连苏晴和苏静两个小丫头,也都用双手捂住了嘴笑得不行。 她们本就一直都觉得往后自家阿姐会嫁给若安哥。 虽然阿姐现在身在奴籍,可如今阿娘和张婶婶开的铺子一天就能赚一百多文,自己家里也能分到七八十文钱一天。 只要再过几个月,家里就能拿出银子给阿姐赎身了! 到时候阿姐又是良籍,嫁给若安哥也是正常的事情。 冯淑珍的脸色微微有些僵硬,苏月月更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算什么事呀! 尤其是苏晴和苏静这两个小丫头跟着起什么哄! 苏月月一张小脸胀得通红,看起来像是熟了的山果,格外好看。 “好了好了,净说些什么话。” 张好田轻轻拽了拽自家媳妇儿的衣裳,这才引开了话题。 “月月,你那脑袋上的伤马大夫有说什么没?” “张叔,马大夫说月月就是意外摔肿了脑袋,脑中淤血影响了前几日的记忆,不过修养几日就能好了。” 陆行舟十分自然的接过了话,以防苏月月一不小心说漏了嘴。 “竟然这么严重吗!” 张好田惊呼出声,从前也听过有人不小心摔了脑袋,不过多是破皮流血,还没听见有人摔得不记事的。 “这还算好的,听说还有人摔破了头,倒地起不来的呢。” 张婶啧啧两声,看着苏月月脑袋上的白色纱布也泛起了几分庆幸。 幸好只是忘了事,没受其他的什么伤。 “月月,要不下个月你和我们一块儿去庙里拜拜,去去身上的晦气。” 张婶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问了一句。 她觉得苏家这些日子实在是倒霉透了。 今年不仅是苏老二意外病死,又遇见苏李氏那个老虔婆和苏老三做出半夜绑人的事情。 本以为已经过了,又遭了王虎王豹两兄弟的算计。 好不容易撑过去,却又遭了那场大火。 好好的姑娘如今去了奴籍不说,还总是碰见这样的事情。 第一百零四章 回忆 “那倒是好的。” 苏月月眼神一亮。 去庙里好呀。 她还有许多事情想求菩萨呢。 比如蔡嬷嬷的病快些好起来,公子的腿早日康复,阿娘和张婶开的铺子的生意一定要红红火火,两个妹妹要平安顺遂。 希望若安哥可以好好念书,未来考取功名。 希望杨婶和谢叔他们明年能有个好的收成。 她想求的事情实在有些太多,只希望菩萨不要生气才是。 “那就定下了,到时候我们提前来告诉你。” 张婶笑着说道。 这时候小丫头才回过神,自己这事还没有问公子能不能去呢。 苏月月侧过头,一脸期待的看向了陆行舟,后者则是微微抿唇,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小姑娘顿时弯唇笑了起来。 张若安看见她笑意盈盈的模样,心里有些冒起了醋意。 陆公子生得好看他是知道的。 他有些害怕,害怕月月会喜欢上陆公子。 少年的心真诚且赤裸。 他喜欢月月,虽然两人自小一同长大,却也没有太过强硬的要求她应该如何。 不过是少年心里自幼就装上了这个笑起来梨涡浅浅的小姑娘。 小姑娘从那个连话都说不清楚的小婴儿慢慢长大,变成了跟在自己身后蹒跚学步的小丫头,然后一点一点,长成了如今这个模样。 他的私心不想让月月继续留在这个陆家。 只可惜他如今空有想法,却没有办法实施。 正巧这时候蔡嬷嬷已经做好了饭,一大桌子的人紧挨着坐下,一时间只能听见筷子和碗碟碰撞的声响。 饭过之后冯淑珍和张婶便和蔡嬷嬷抢起了收拾的活计。 而苏月月则是带着两个小丫头去了院子里烤地瓜。 张若安跟在后头,最后坐在了她的旁边。 “月月。” 少年语气踌躇,微微有些紧张。 “怎么了?” “若是我考上了秀才,你愿意嫁给我吗?” 少年语气真诚,一双亮如星辰的眸子正定定的看着她。 苏月月像是被人闷头敲打了一棍子。 若是从前,她心里肯定想过嫁给青梅竹马的张若安,然后做一对快快乐乐的夫妻。 可随着后来发生的那些,她便慢慢看清了一些事情。 自己只会是他的拖累。 他该有更好的未来,不应该局限在这个小小的地方。 而自己,如今身上背着不孝的骂名,又身为奴籍,哪里敢再想从前的事情。 “月月,你不愿意吗?” 少年眼中有些失望。 “若安哥,我们并非是一路人。” 小姑娘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才低声开口说道。 “月月,你忘了吗?我们本就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情谊。 我知道你担忧的是什么,可只要你再等我一些日子,我一定会替你去了奴籍,然后让你做上秀才娘子,往后我还会再努力一些,考上举人,考上状元。” 张若安有些激动起来。 “若安哥,我身上背着的是不孝的骂名,断然不能拖累了你。而且从前是我们都还年幼,如今我们都已经长大了,也该往前看,你还能遇见更好的人。” 苏月月摇了摇头,并没有看他。 谁能没有青春懵懂的时候。 若是她真的不喜欢张若安,哪里会绣那个荷包。 可世事无常,如今两个人已经再不应该站在一起,她也不能继续赖着那个位置。 如今的她只想让大家都好好的,那便够了。 “月月,我会继续努力的。” 张若安沉默了一会儿,随后说道。 他一定会让月月看清自己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并非作假。 堂屋里的陆行舟一直悄悄看着他们,面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变化,脑子里却已经快乱成一锅粥了。 他们两个坐在一块儿,到底是在说些什么呢? “陆公子,你还好吗?” 张好田看他有些微微出神,便试探着问道。 自家媳妇儿倒是跑去厨房帮忙了,只留下自己在这儿和陆公子坐在一块儿。 他这样的粗人哪里会说什么话。 倒不如让他去院子里瞧瞧有没有需要干的活计让他也消磨消磨时间。 “张叔,我有些事情想问问你。” 陆行舟抬头对上了张好田诧异的眼神。 “陆公子,你有什么好奇的直接问就是了。” 张好田嘴上如此说着,心里却觉得奇怪。 陆公子这一瞧就是有学问的人,有什么事情是用的上问自己的? 难不成是想问自己怎么劈柴省力气? “张叔,我想问问月月阿奶的事情。” “这……” 张好田一愣,随后叹了口气。 “陆公子想问什么就说,月月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我想问的是月月她阿奶一家到底为什么会这般磋磨她们一家。” 这件事情其实和他没什么关系,自然也没有问的必要。 可有的时候他总觉得月月有些下意识的动作十分奇怪,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小心翼翼。 可冯淑珍是个很好的人,并不像是会苛责她的模样。 “这个具体是为什么我们其实也不清楚,只知道月月她阿奶自打她阿爹出生之后就一直是极其厌恶他的。 苏老二比我少三岁,小时候他五六岁就得一个人去山上割猪草捡干柴回家,一个人管着家里的两头猪和那几只鸡鸭。 真要说起来,苏家其实也并不穷的,不过是苏李氏偏心,不愿意分给苏老二罢了。 一直到了苏老二刚满十六岁那年,苏老头不知怎的突然有天夜里与他起了争执,拿着棍子便说要将他打死,转天苏老二就突然离开了村子,也没人知道他到底去了哪儿。 在等他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是两年后带着月月她娘一起回来的村子了。” “张叔也不知道那天他们到底吵的什么吗?” 陆行舟若有所思道。 “这没人知道,只记得苏老二带着月月她娘回来的那天苏家老宅又闹了好一通,后来不知怎的,突然就静下来了。 没过多久苏老二就说了要娶月月她娘,气得苏李氏将他分了出去单过。 不仅没有分给他们田地房屋,就连床褥子也不曾给。” 回忆起当年刚刚十八岁的苏老二一脸青紫的到自家来发饴糖的场景,张好田也有些恍惚起来。 第一百零五章 传言 “真要说起来,村里到还真有一个传言。” 说这话的时候张好田下意识的侧头朝着厨房的方向瞟了一眼。 这传言最初是村里的老人在说的。 后来苏老二娶了媳妇儿,大家也就都没再提起过了。 “什么传言?” 看他这副模样,陆行舟心知其中肯定还有隐情,只小声追问道。 “曾经村里的老人都说苏老二可能不是苏老头的儿子,所以他才会这么不喜欢苏老二。 当初苏老头的哥哥病了这么多年都还好好的,因为他腿上有旧疾也从不会往山上跑,可就在苏李氏怀孕的档口,他突然就从山上掉了下去摔成了一滩肉泥。 这件事情说来奇怪,只怕其中还有隐情。” “还有这样的事?” 陆行舟一双眼睛微微睁大,有些诧异。 他到没想过还能有这样的事情。 “可不是吗。而且村里的老人都说了,苏老头的哥哥小时候生得也还不错,只是后来着了病,才变得嘴歪眼斜相貌丑陋。 否则就苏老头那样的人,也生不出苏老二那般憨厚老实还孝顺的孩子。” 这话可不是张好田瞎说。 虽然苏李氏怀苏老二的时候他也才刚满两岁,可他记事早,对于早逝的苏大爷也还有些印象。 虽然他模样有些吓人,却也有一门木匠手艺,赚的钱也都基本上是花在了家里的两个老人身上,就连苏老头娶媳妇儿的银子,那也是他给的! 对着村里的娃娃,也会时不时的给些饴糖糕点逗弄一下。 张好田虽然有些怕他,可苏大爷却也从来没有做出过什么让人害怕的事情来。 相较于苏老头来说,他自己也觉得苏老二更像是苏大爷的孩子。 早年村里也的确有兄弟俩共娶一个媳妇儿的事情发生,只是这些话他是不敢让旁人知道的。 陆行舟微微拧眉,心里也信了个七八分。 他是看见过月月的阿爷阿奶的,真要是说起来,其实月月和苏老头当真不大像。 只可惜他没见过月月的阿爹,也说不准这件事情。 “月月那丫头也辛苦,苏老二是个孝顺的,辛辛苦苦赚了钱又会被苏李氏那个老虔婆给抢了去,最开始那几年都还好,他们也修了自己的院子,可后来就不行了,苏李氏看不惯他们的日子好过,硬是隔三差五的要去作妖。 甚至接连着两三次想将苏晴苏静两姐妹给卖给人牙。 自小她便性子要强,否则两个妹妹就得受了欺负。 如今难得长大了,也还是这般好的性子。” 张好田叹了口气。 只可惜自家那傻儿子满心满眼的都是月月那丫头,可人家是个聪明的,能看得清情况。 “月月,你吃这根。” 张若安拿着根小木棍在火堆里扒拉出了几根红薯,先是给眼巴巴等着的苏晴和苏静两个小丫头一人挑了一根,这才拿了根烤出糖渍的红薯递了过去。 红薯上的灰被少年细心的拍干净了,轻轻一掰,金黄的蜜薯肉散发着香甜的气味,张若安笑着看向了她,苏月月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接了过来。 就在张若安想再次开口说话的时候,只间苏月月站起了身子,拿着热腾腾的烤红薯进了堂屋。 “公子,这个给你。” 少女一脸的纠结,手中的蜜薯冒着热气,陆行舟只是微微一愣,便伸手接了过来。 “张叔,这半根给你吃,是若安哥烤的。” 又将余下的半根递给了张好田,苏月月这才转身去了院里。 看着陆行舟当真低头吃了起来,张好田心里一个咯噔,知道自家那傻儿子估计是没有机会了。 陆公子刚才接的那般娴熟,实在不像是一般的主仆。 “陆公子,你觉得月月如何?” 张好田纠结了一会儿,还是试探着问了怎么一句。 “挺好的。” 少年吃着烤红薯,心里像是抹了蜜一样甜。 见他脸上表情淡淡,眼底却带着笑意。 张好田就知道他是喜欢月月那丫头了。 他作为一个过来人,少年心思自然也懂。 一直到了两家人离开的时候,苏月月也还是和张若安拉开距离的。 临到院门边上,少年还是又说了一句。 “月月,你的字帖写完了吗,若是写完了,我再送你一本。” “不用麻烦,公子那儿有许多字帖,都由我随意用着。” 苏月月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心虚,不敢扭头看旁边陆行舟的表情。 对不住了公子。 她如今心里没有什么儿女情长,一心只想着快些将坏人捉住,然后好好陪着嬷嬷和公子治病。 若是可以,往后她还想和阿娘一样做个什么小生意。 然后赚多多的银钱。 “好。” 张若安脸上的笑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后还是点点头,跟着自家爹娘一起出了门。 看着他们离开的身影,苏月月暗自吐了一口浊气。 她不想让阿娘担心,可是为了能干扰那些人的视线钓出那条鱼,也只好骗过他们了。 等一切都尘埃落定,到时候再告诉她们实情。 “公子,是那个人吗?” 将院门关好,苏月月这才小声问道。 陆行舟还在回味着她刚刚说的话,心里带着丝丝的甜意。 “嗯。” 鱼儿已经上钩。 如今就要看这后头的事情怎么发展了。 他不信一个捕快可以这般肆意妄为却不露出任何的马脚。 只怕后面还有大鱼。 “公子。我们要等县令来了之后告诉他吗?” 只要一想到那两人和王虎王豹兄弟俩有勾结,苏月月就觉得后背发寒。 如果公子没有遇见衙役去报官,自己会不会已经被卖去了那种地方? 她不敢想。 如果真的发生了那样的事情,阿娘和妹妹们会怎么样。 “静观其变,总要抓住些证据才是。” 陆行舟拢了拢衣摆,语气沉着道。 几天前他特意与严捕头说了,这几日家中有事,不用让他派人过来查看。 严捕头也一一应下,哪里还会让这个李辉送冬菜过来? 不过陆行舟也觉得有些诧异。 毕竟李辉在清水镇上的人缘很好,就连月月的阿娘和婶子开铺子的事情,也多是他在操办。 这样的人,真的会是那条鱼吗? 第一百零六章 狐狸精和农家小姑娘 陆行舟的腿已经稍微有了变化。 虽然和正常人的腿相比起来还是要干瘪瘦小一些,却也能微微的有一些知觉了。 “月月,你手下力气重些。我刚刚好像有些感觉了。” 陆行舟一脸的欣喜若狂,看着自己的双腿只觉得震惊。 他刚刚似乎是感觉到了一丝痛意。 “啊?好。” 苏月月愣了一瞬,随后点点头,加大了手下的力气。 不过她到底会担心弄伤了他,也不敢真的下死手。 “月月,你再加大些力气。” 还是没有感觉,陆行舟便有些迫切的开口催促道。 “好。” 苏月月微微皱眉,又咬着牙重重捏了一把他腿上的皮肤。 因为太久没有运动过,萎缩干瘪的皮肤实在很难揪起来。 眼看已经快要揪得变了颜色,苏月月还是狠不下心松开了手。 陆行舟面色微微发白,难道刚刚都是自己的错觉不成? “公子,你别担心,会慢慢好起来的。” 苏月月低声说着话,继续替他揉起了腿。 她也希望公子能快些好起来。 这几日嬷嬷夜里咳嗽的越发严重了。 每日去倒痰盂的时候还能瞧见一些血丝。 她心里也害怕得很。 “嗯。” 烛火摇曳,炉子里的碳火星星点点,暖黄色的烛火落在了苏月月的侧脸上。 透过她长长的睫毛,最后落进了她深邃的眼底。 陆行舟觉得自己的喉间有些干,只暗暗咽了口唾沫。 喉结上下滚动,牵动着的,还有少年的一颗心。 他不敢轻易的说出自己的心意。 他担心自己并不是喜欢苏月月这个人,只是因为在自己陷入低谷的时候遇见了她,所以才会对她有不一样的心思。 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对月月来说就极其的不公平。 他不想让她难过。 “公子,你怎么了?” 苏月月抬头时就看见了陆行舟出神的模样,微微偏头问道。 细碎的头发低垂着落下,烛光打在了她白皙的脖颈之上,少女青涩的模样十分诱人,那一双漂亮明亮的眼睛里带着丝丝困惑。 公子这是怎么了? 莫不是太过失望,傻了? 心里有些担心,一咬牙,小姑娘干脆手下一个用力,狠狠落在了他的腿上。 腿部传来的轻微痛意让陆行舟猛的回过了神。 刚刚的不是幻觉。 他的腿真的有知觉了! 虽然痛感轻微,可这也说明了他正在一点一点的恢复。 “公子,弄疼你了吗?” 苏月月讪讪开口,心里说不出的心虚。 自己这样,就怕公子生气了怪罪自己。 虽然自己进到陆家已经三个多月,期间公子最是恼火的时候也不过是将他自己关在了屋里,并没有对她说过什么重话。 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总会担心惹了公子生气。 虽然担心是一回事,她总如此做又是一回事了。 “月月,我真的感觉到了。” 少年的声音沙哑,语气哽咽。 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变得湿漉漉的,已经挂上了泪珠。 陆行舟的皮囊生得极好。 加上这一年的遭遇,原本是小麦色的皮肤也已经彻底变得苍白一片。 这会儿见他落泪,苏月月竟然也兀的生出了几分心疼。 果然,美色误人。 小姑娘心生感慨。 少年薄唇紧抿,泪珠顺着脸颊滑落,像是画中心碎的谪仙。 苏月月下意识抬手替他拭去了泪珠,两人四目相对,气氛突然就挺顿住了。 完蛋了。 这是苏月月心里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 几天前她认识了隔壁家的小丫鬟。 说是小丫鬟,倒不如说是那家人买回去的儿媳。 隔壁院子住的是一家做豆腐的人家。 那对夫妻早年生有一个儿子,后来在十三岁的时候出了意外,死在了外乡。 后来又好不容易才又生下了一个儿子。 如今夫妻俩已经到了四十五岁的年纪,他们的儿子却才刚满十二。 担心自己出事,夫妻俩干脆就花六两银子买了一个姑娘回来做儿媳。 也盼着她能够照顾他们儿子。 买回来的姑娘叫小芳,今年已经满了十六,是村里的姑娘,生得清秀手脚也麻利。 性子更是外向。 前几日蔡嬷嬷带着陆行舟去医馆扎针,家里就余下了苏月月一个人。 偏生她想做些豆腐,就顶着脑袋上的纱布出了家门想去隔壁买块豆腐回家。 结果刚出门就差点摔倒,还是小芳担着豆腐担子准备回家,拉了她一把。 小芳的性格十分好,只几句话就和她成了朋友。 加上住得也近,两人也会时不时的约着一块儿聊天说话。 也不知道小芳都是在哪儿听的,只有两个小姑娘在的时候就会悄悄说些话,常常惹得苏月月脸红。 原本她还有些转不过弯,如今这一下,小姑娘立马就想到了小芳姐姐说的那个什么画本子的事情。 小丫头脸色一瞬间爆红,像是能立马烧起来一样。 完了,完蛋了。 这是不是就是小芳姐姐说的那个什么东西…… “月月,你怎么了?” 少年喉结上下滑动,随后才伸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 眼前的手白皙修长,手指骨节分明,指甲干净圆润。 只一眼,苏月月就觉得脑袋轰的一声像是炸开了一样。 她记得小芳姐姐说过,那狐狸书生的手就是这般的。 可那个狐狸书生还会媚眼如丝的勾引姑娘。 虽然她不知道媚眼如丝的意思,却也明白勾引这两个字的含义。 苏月月的脑袋瓜子里被塞进去了太多奇怪的东西,这会儿晕晕乎乎的,有些转不过来了。 “月月?你这是怎么了?” 陆行舟面露担忧的看着眼前的人,生怕她是生了什么病。 不然怎么会刚刚还好好的,下一秒就突然这样了? “公,公子,我先走了。” 小姑娘晕晕乎乎起了身,然后开门关门一气呵成,等院子里的冷风吹去了脸上的燥意,这才冷静下来。 不行了不行了,看来不能再听小芳姐姐说那个狐狸精和农家小姑娘的故事了。 陆行舟看着小姑娘落荒而逃的背影,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了什么。 月月这是害羞了? 少年忽然轻笑出声,看着自己腿上揪出来的青紫印子,微微勾了勾唇。 第一百零七章 杨长生 “月月,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小芳看着无精打采的苏月月,有些好奇道。 “小芳姐,往后你莫要再和我说那些画本子里的故事了。” 小姑娘耷拉着脑袋,瓮声瓮气说道。 “这是咋了?你不是挺喜欢听的吗?” 小芳一愣,手下装豆腐的动作却没有停。 “反正,反正往后还是别说了。” 苏月月只要一想到昨天夜里的事情,就觉得脸颊发烫,说不出的尴尬。 自己怎么能对公子起那样的心思呢? 昨天夜里她落荒而逃之后就立马钻回了自己的屋子。 结果谁能想到她会梦见公子。 梦里的陆行舟一身玄色长袍跨骑在高马之上。 那张漂亮俊美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正轻声叫着她。 往后的却是没有了。 可即便是这样,她也觉得自己实在太过荒唐。 她只是公子身边的小丫鬟,哪里能做出那样的梦来呢? “难不成是你对你家公子做了什么?” 小芳细细打量着她的表情变化,有些惊诧的开口问道。 听自己那婆婆说隔壁那户人家搬来已经有四个多月了,平日里两家没有怎么走动过。 自己到婆家来也有小半个月了,见倒是见过两次,那个陆公子长得的确俊俏,只是可惜双腿残疾。 就是不知道月月是不是喜欢她家公子。 “小芳姐!” 苏月月脸颊一红,语气里带着几分慌乱。 “你当真对你家公子下手了?”小芳眨了眨眼,有些不敢置信的开口问道,“月月,你这胆子可真大!” “没有的事!”苏月月连忙解释道,随后才支支吾吾说了自己昨夜做的梦。 听了她的讲述,小芳这才摆了摆手,“这算什么呀,不过是做了个梦罢了,你正是这年纪,情情爱爱的多想一些也正常呀。” 见她像是一脸稀松平常的模样,苏月月这才抿了抿唇,试探着开口问道,“小芳姐,你也做过这样的梦吗?” “那倒是没有的。”小芳一愣,随后摇了摇头。 她家里没有一个男娃,就只有姐妹五个。 她排老二,这次也是阿娘有孕,大夫说她怀的是个男娃,她阿爹这才将她卖给了杨家做儿媳。 从前在村里的时候她就要跟着大姐一起捡柴割猪草,回家之后要做家务和照顾妹妹。 哪里还有什么时间想男女之间的事情。 要是说起来,倒也有个对她好的少年郎。 他会帮自己拾柴,也会给自己送一些山果。 只是可惜,那个少年郎去了其他的地方。 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 看出小芳微微出神,苏月月便也没有再追问什么,只是帮着她将豆腐都给一一分好。 杨家的豆腐做的一直很好吃,而且价钱合适,一文钱一块豆腐,周边的邻里也都喜欢来买上一块。 “月月,又帮着小芳卖豆腐呢?” 来买豆腐的大娘看见她们两个小姑娘站在一块儿,笑着问道。 “嗯。” “那好,你们忙着。” “婶子下次又来。” “好,明天我再来买。” 看着那婶子越走越远,苏月月这才将那婶子给的一文钱塞进了担子上的匣子里。 “小芳姐,你在想什么呢。” “没,没事。” 小芳回过了神,这才低头继续分起了豆腐。 “那长生对你好吗?” 杨长生就是小芳未来的夫婿,如今不过十二岁,比着苏月月还要小上两岁多。 苏月月也见过他几回,虽然看起来身体差了一些,其他的倒是和谢家老三差不太多。 只是对于小芳未来要嫁给他做媳妇儿,苏月月还是觉得有些怪异。 “挺好的。” 小芳笑着点了点头,杨家人对她都还不错,如果往后真的嫁给长生,或许也是不错的。 两个小姑娘正说着话,只听见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呼声。 扭头看去,十二岁的杨长生提着一壶水正往这边过来。 “芳姐,这是我阿娘让我送来的糖水,你喝一些,今天天冷。” 十二岁的少年举了举手里的水壶,看着苏月月的时候也笑着打了招呼。 “月月姐也喝一碗。” 少年说着话,多倒了一碗糖水递给了苏月月。 “不用了不用了,我这会儿也正好去集市里。” “月月你就喝了,一会儿正好我也要去集市送一趟豆腐,正好一路了。” 小芳笑着将水碗递了过去,看着她接过,这才笑着说道。 “那就谢谢了。” 将热乎乎的糖水喝完,苏月月也觉得身上暖和了许多。 “月月姐,芳姐,那我就先回去了。” 收拾了碗,杨长生这才又匆匆忙忙回了家里。 “小芳姐,长生看起来对你不错呀。” “是不错,就是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我具体的身份了。” 若是长生只当自己是一个阿姐,往后他大了,却是不知道怎么解释。 小芳摇摇头,再次挑起了担子,和苏月月两个人一道朝着巷子外走了去。 “卖豆腐咯——” 少女清脆利落的呼声响起,伴随着冬天的寒风飘进了家院之中。 到了集市,两人这才分道而行,只订下了一块儿豆腐回去拿,苏月月便拎着菜篮进了集市。 “苏小娘子!” 顾二郎远远便瞧见了穿着桃色袄子的小姑娘,顿时笑着打起了招呼。 苏月月听见有人叫自己,只扭头看了看,一眼便瞧见了朝自己挥手的顾二郎和一旁被冻得鼻尖通红的顾娇。 “顾大哥,娇娇,你们今日也来卖鱼吗?” “是嘞,这不是快过年来吗,也要忙活起来了。” 顾二郎笑着说道。 一旁的顾娇虽然瞧不见,可听见苏月月的声音后便也笑着站在了一旁。 “月月姐姐,你是来买菜的吗?” “家里的菜不多了,正好来看看。” 苏月月点点头,见她鼻尖通红,这才有些担心的问道,“娇娇,你不冷吗?被冻得鼻子都红了。” “我没事,就是刚刚来的时候吹了些风。” 小丫头摇摇头,苏月月却还是不大放心,想了想后干脆将自己脖子上的围脖给摘了下来。 “你身子弱,要小心不能着凉。” 将围脖给顾娇戴上,苏月月这才叮嘱道。 这围脖是上次阿娘来看她的时候送来的,这次倒是正好借给娇娇先用。 第一百零八章 熟悉的声音 脖间温暖的触感让顾娇微微一愣,随后便想将围脖给摘下来。 “月月姐,你的围脖给我了,那你怎么办呀?” “你好好戴着,我今日穿得厚,不会着凉,你才是要小心一些。顾大哥,娇娇的身子弱,你应该多注意些才是。” 对上苏月月略带谴责的目光,顾二郎神情一滞,随后才有些愧疚的应了声。 “苏小娘子,多谢你的围脖了,怪我没有想到这儿来。” “往后小心些就是了,不过如今天气冷,还是少带娇娇来镇上的好。” 一想到前几日的遭遇,苏月月就觉得身上汗毛直立。 可这话她又不好直接与顾二郎说,也怕吓着了娇娇,只好侧面提醒道。 “好,我记下了。” 顾二郎只要一想到上次自家妹妹差点被人给骗走的事情就觉得后怕,眼看快要过年,去了外乡谋生的人也都回来了,一时间镇上的人也多了起来,倒也的确不适合再带着娇娇来镇上了。 “苏小娘子要鱼吗?今日也有鲈鱼的。” “有鲫鱼吗?我想买一条回去炖汤。” 苏月月略微思索后便开口问道。 正好炖个鲫鱼豆腐汤,一会儿她还想再去医馆问问马大夫蔡嬷嬷的病能不能有其他的办法。 就算不能完全治好,要是可以开一些药让她少一些病痛也是好的。 每日看见痰盂里的那些血丝,她也心疼得很。 “有的,这条鲫鱼五两重,正好熬汤。” 顾二郎将鲫鱼拎出来,又用棕榈叶将鱼穿好,这才递了过去。 “谢谢苏小娘子借的围脖,这条鲫鱼你就拿回去吃。” “该给还是要给的,不然我往后也就不敢再来你这儿买鱼了。” 苏月月连连摆手拒绝道。 “既然这样,那就给两文钱,鲫鱼买的人少,价钱也便宜。” “那就多谢顾大哥了。” 给了两个铜板,苏月月这才接过了那条鲫鱼。 买了鱼,苏月月只聊了几句,便去了其他摊贩面前。 看着小姑娘的背影,顾二郎不知怎的,突然就心头一跳。 秦念带着冬梅出来,正好就瞧见了这一幕。 她已经有半个月没出来过了,这几日叫冬梅出来也没碰见过顾二郎。 却不想今日难得碰见,就看见他盯着那个丑丫头瞧。 秦念眉心微蹙,脸上便多了几分不耐之色。 她已经给足了顾二郎脸面,他却次次推拒。 如今倒好,他放着自己这个有钱人家的小姐不要,非得喜欢一个丑丫头。 秦念心里的怒气汹涌,看着苏月月背影的眼神更像是一把尖刀。 苏月月原是挑着冬菜的,突然觉得后背一凉,等扭头看回去的时候,却没瞧见什么可疑的人。 这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是自己多心了? 真是奇怪…… 摇了摇头,苏月月又挑了几样冬菜买了,这才拎着篮子往着医馆去了。 等着顾二郎摊前的人少了,秦念这才阴沉着脸走了过去。 而冬梅一眼便瞧见了顾二郎身侧的顾娇,心里一阵慌乱,半天不敢跟上去。 可秦念哪里会由着她躲在边上,只美眸一瞪,冬梅便也只能瑟缩着身子跟了上去。 她怕顾娇会认出自己。 要是她当真认出了是自己骗得她,就怕自己会去蹲大狱。 “顾二郎,你想的怎么样了?” 秦念微微仰着下巴,满脸的傲气。 “秦小姐。” 顾二郎一见她便觉得心里烦躁。 他也实在不懂这秦小姐到底是瞧上了自己什么。 她一个有钱人家的小姐做什么非得缠着自己一个卖鱼郎? 尤其是在自己百般拒绝下她依旧是如此。 顾二郎实在觉得有些烦躁了。 “我问你呢,你考虑的怎么样了?你要是愿意入赘我们秦家,哪里还用得着每天这么辛苦的渡船捕鱼? 我可以给你一间铺子用来做生意,再给你银子让你安置你家阿娘和妹妹。 哪里还会有比我更好的选择?” 秦念微微皱着眉,好看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满。 自己已经提出了这般好的条件,他一个卖鱼郎,到底还在犹豫个什么劲? “秦小姐,我一早便说过了,我对你无意,也不愿意入赘秦家,秦小姐还是另觅良人得好,也免得耽误了你。” 顾二郎神色淡淡,竟然是连一丝笑意也不愿意给了。 他只想渡船捕鱼,然后赚些银子带着娇娇治病,一家三口好生过着日子。 若是可以,往后再寻一个好的姑娘成亲,然后一家人住在一块儿。 他喜欢渡船也喜欢捕鱼,更喜欢那条生活了十几年的大江。 他有养活一家人的本事,做什么非得入赘去那什么秦家受气? 一旁的顾娇听着自家哥哥和秦念的话只觉得有些诧异。 哥哥从来没有说过,还有个姑娘想让哥哥入赘到她家去。 “你!” 秦念气得跺脚,随后咬着牙问道,“顾二郎,我对你如此好,你作什么这般推拒我!我哪里不比刚刚那个小丫头要好?你非得放着我这样的不要,和那个丑丫头作伴不成!” 秦念满肚子的怒气,说出来的话也不曾留情面。 顾二郎听了却是瞬间冷了脸。 “秦小姐莫要随意污蔑了别人的名声。我和苏小娘子清清白白,秦小姐还是不要随意攀咬的好。” 顾二郎说着话,将自家妹妹往自己的身后挡了挡,大有她若是再闹,就不再客气的模样。 冬梅一见便也担心秦念会出事,赶忙上去阻拦。 “小姐,小姐,你冷静一些,这儿还有旁人呢。” 冬梅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却也还是被顾娇听见了她的声音。 是那个人。 顾娇脸色一白,第一时间便认出了那声音就是之前去家里骗自己说阿娘病重,要带自己来镇上的那个姐姐! “你莫要拦我!” 这几日家中本就对她催得紧,秦念这会儿也顾不得会被旁人瞧热闹了,只咬着牙瞪着顾二郎。 “顾二郎,我秦念对你如此好,你倒是说说,为何这般羞辱我!” “秦小姐严重了,我何曾羞辱过你?自一开始我便说过,顾二郎配不上你,让你另寻良人,莫在我这儿耽搁了你。 至于我为何不愿意,我顾二郎能渡船能捕鱼,赚的银子也够家里人吃用,做什么要去入赘受气?” 顾二郎冷声说道。 第一百零九章 不识好歹 “你!” 秦念的一张小脸被气得发白,手指着顾二郎却说不出话来。 “我心悦你,你竟然这般对我!” 少女美眸含泪,声声控诉着眼前的人。 “秦小姐,你且说清楚些,我一开始便与你好言相劝,我非你良人。 我们家世并不相当,你做你的秦家小姐,我当我的卖鱼郎,又何必闹成这样! 并非是你心悦我我便要听你的入赘秦家,婚姻并非儿戏,我也无心入赘,该望秦小姐明事理些。” 顾二郎说完这话,也懒得再待在这儿与她周旋,弯腰挑起两桶江鱼便要带着顾娇离开这里。 “顾二郎!” 秦念跺了跺脚,咬碎了一口银牙。 这人竟然是这般的性子! “小姐!” 眼看着瞧热闹的人越围越多,冬梅也顾不得担心其他的了,只一把将人拦住。 “小姐,咱们回去!” 冬梅目露哀求道。 要是老爷夫人知道了今天的事情,只怕她不会有好多结果。 而且今天这么多人瞧着了,要是坏了小姐的名声,往后可怎么办? 冬梅心里七上八下得不到安稳,一旁的顾娇却是顿住了脚。 见自家妹妹停住了脚不再继续动作,顾二郎一愣,侧头满脸狐疑的看了过去。 “娇娇,怎么了?” 顾二郎轻声问道。 秦家在这清水镇是个富户,惹不起他还能躲得起,大不了往后不再来这儿卖鱼就是了。 只是娇娇的眼睛还需要马大夫帮忙诊治。 “阿兄,我好像认得那个说话的人。” 顾娇双手微微用力攥住了顾二郎的衣袖,脸色带上了几分苍白。 “哪个?” 顾二郎心头一沉,妹妹一直在家里待着鲜少出门,怎么会认得什么人? “就是,就是刚刚说话的那个。” 顾娇本就生得娇娇弱弱,又是一副惹人怜惜的模样,这会儿微微咬着下唇,语气中带着几分慌乱,看得让人忍不住想要将她护在身后。 更不要说是她的阿兄顾二郎了。 心下一沉,顾二郎的眼神便紧紧盯向了身后的冬梅。 上次回去之后娇娇将她被人诓骗到镇上的事情与自己说了。 难道,是冬梅做的吗? 顾二郎的目光沉沉,看得冬梅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她有些害怕。 要是让顾二郎知道当初是自己哄骗了顾娇出来,还差点让她出了事情。只怕她不会有好果子吃。 小丫头咬着唇,依旧拦着满脸怒气的秦念,然后目露祈求的看着她。 秦念这会儿似乎也是回过了神。 怒意过去,余下的便是心虚了。 她当然知道顾二郎对他这个瞎子妹妹有多在乎,虽说今天闹得有些难看,可她心里也还是抱着些期望的。 眼看事情快要兜不住了,秦念一跺脚,随后一巴掌扇在了冬梅的脸上,便气冲冲的离开了这里。 清水镇上秦家的产业不少,亲眼看见了秦念这般做法,其余人也只是小声讨论不敢上前阻拦。 “娇娇,那人是之前骗你的那个吗?” 顾二郎俯身凑近了顾娇的耳旁问道。 如果真的是秦念让冬梅做的,他必然不会放过她们。 从前尚且只是聒噪任性了一些,如果上次不是苏小娘子仗义相助,娇娇如今只怕已经遭了迫害。 顾二郎心下沉沉,周身的气势也变了不少。 “阿兄,回去再说。” 听见周围嘈杂的议论声,顾娇也有些害怕起来。 她瞧不见,耳力却是极好的。 只是这么一小会儿,便已经从旁人的嘴里听见了许多的信息。 譬如那个秦小姐对自己的哥哥芳心暗许,已经扰了他整整一年之久。 譬如那秦家的产业占据了清水镇的小半资产,她们一家根本无法对抗。 她虽然年纪小,却也明白这些话的意思。 如果她真的将这件事情告诉了阿兄,只怕他绝对不会就此罢休。 她不想让阿兄为难。 也不愿意给他平添烦恼。 “顾二郎,要我说,秦小姐的家世实在不错,你又何必这般抗拒。 秦家就只有她一个独女,你若是入赘了秦家,他们也不会太过苛责你。 说不定还会给你一些银子,让你带着你阿娘和妹妹去瞧病呢。” 有瞧热闹的人酸溜溜开口说道。 这秦小姐生得漂亮,家里又有产业,不比这顾二郎整天渡船打鱼来的好吗? 偏生这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非得闹成这样。 要是让他来,那肯定是高高兴兴入赘秦家,做他的有钱少爷去。 “你这话说的,顾二郎生得俊俏,人又有本事,他自己能赚银子做什么入赘去秦家受委屈? 他阿娘和妹妹的病他也能带去医馆瞧,做什么非得想着秦家的银子? 人自己看得清楚自己的斤两,知道门不当户不对的不会有好结果所以才这般推拒,怎么到你嘴里倒像是他不识好歹了?” 有经常在顾二郎这儿买鱼的大娘不乐意了。 顾二郎是不错的儿郎,做生意讲诚信不说,对着家人外人也都是极好的,怎么被这人随意一说,倒像是不入赘秦家就要活不下去了一般? “你这话说的,不知多少儿郎还想着这样的没事呢!” 那人见有人反驳自己,顿时也不乐意了,只叉腰仰头与那大娘对峙道。 “你想着那你倒是去呀!只怕你这样的软骨头人家秦小姐还瞧不上你呢!”有人啧啧两声,翻了个白眼过去。 顾二郎朝着向着自己说话的几个大娘道了谢,这便想带着顾娇离开,却又被一个大娘给拦了去路。 “顾二郎,要我说,你今日这般让秦小姐丢了脸面,往后怕是要吃些苦头了。” 秦家其实也还是和善的,并没有欺压百姓鱼肉乡里的事情发生过。 唯一一点就是这秦小姐的性子被养的娇纵了。 只怕今天顾二郎让秦小姐丢了脸,她会想着报复回来。 不过想到这一年里秦小姐对顾二郎的特殊照顾,估摸着应该也是不会的。 “多谢大娘提醒,二郎知道的。” 顾二郎点点头,对于往后的事情他也清楚。 可他总不能真的入赘秦家去。 “你知道就好,我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罢了。” 大娘摆摆手,也怕自己说多了会被有心之人四处乱说,转身隐入了人群之中。 第一百一十章 相看 回去的路上顾二郎便一直在琢磨着这件事情。 既然秦小姐想让自己入赘秦家,那如果自己已经娶了妻,会不会就能让这件荒唐事情揭过去? 可他这几年一心想着赚钱治好阿娘和妹妹的病,根本没想过娶妻的事情。 那便只好去请了媒人来替自己相看了。 顾二郎心里敲定了主意,便在回去的路上将水桶里的鱼卖光后带着顾娇回了家。 医馆里听着苏月月的描述,马大夫的脸色也越发沉了下来。 “苏小娘子,我也无能为力了。”马大夫摇了摇头,如实说道。 蔡嬷嬷那属于自小留下的病根。 如今年纪大了,身体大不如前,从前的隐疾也都一一冒了出来。 如果真要说的话,她能活到现在已经算是意外了。 很少有人的身体亏损成这样还能活到如今这个岁数的。 “那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她不那么难受吗?” 苏月月双手紧握,眼底满是不甘。 蔡嬷嬷这样好的人,为什么要有这般的病症。 “有倒是有,我这儿有一些药丸,你拿回去给她吃了,汤药便断了,每日一颗药丸吞下就好。” “多少银钱?” 苏月月捏了捏自己的荷包,有些担忧问道。 “一瓶二钱,里头有四十颗,你且先拿去吃。” 马大夫拿了一个瓷瓶出来,摆了摆手道。 这药光是本钱就得三钱银子,二钱银子给了她,自己也亏得很。 可那蔡嬷嬷实在可怜,加上陆公子往后还要在自己这儿治腿,亏一些便亏了。 往后总会再赚回来的。 “那就多谢马大夫了。” 苏月月松了口气,赶忙将二钱银子递了过去。 正好昨日蔡嬷嬷给自己发了月钱,她原本还担心药钱自己给不起,倒是没想到会刚刚好。 “你记住每日一颗一定要让她吃下去,这样的话夜里她才会好受一些。 还有,你家公子的腿可有好一些?” 马大夫收了二钱银子叮嘱完后才又问起了陆行舟的情况。 前几日便停了针灸,倒是不知道他的腿可有好转的迹象。 “有的,公子昨夜还能觉着疼了。” 苏月月第一时间便想起了昨夜尴尬的场景,这会儿一张小脸也微微泛起了红。 自己真是不该做事这般慌乱。 “这么快?”马大夫一惊。 这才不到一个月,竟然就有这般效果了吗? 难不成是自己的医术又涨了? 马大夫捋了捋自己的胡须,随后摇了摇头。 “昨夜我替他捏腿的时候他让我重些,后来就感觉到疼了。” 担心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苏月月又赶忙开口询问道,“马大夫,这样的话会有什么后遗症吗?” “那倒是不会,不过你下手还是要轻一些。” “我晓得的。” 苏月月连连点头。 见她这样,马大夫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了口,“去小间,我替你瞧瞧你手臂上的疤。” 小姑娘下意识的将手臂的位置捉住,随后才有些讪讪的跟着进了小间。 马大夫一边替她看着那条微微泛红的疤痕,一边轻声问道。 “你的脑袋上还疼吗?” “已经不疼了。”苏月月摇头回道。 “那歹人可有眉目了?”马大夫伸手在疤痕上摸了摸,这才又继续问道。 “有一些了,不过还得等他们的下一步动作。如今快过年了,应该能趁机抓住他。” 之前是拜托了马大夫做的假,加上他和小药童也都知道自己是遭了绑架的事情,苏月月便也没有瞒着他的必要。 “临到年节,许多在外乡谋生的人也都回来了,你们切记要小心一些。” 马大夫说着话,便从一旁的柜子上取出来了一个药膏。 “这个是祛疤用的膏药,你手臂上的疤已经有了增生的迹象,要是不赶紧处理,只怕会更加丑陋。” “这膏药需要多少银子?” 苏月月抿了抿唇,看着自己手臂上蜿蜒曲折的红色疤痕,心里也有些犹豫。 女子到底是爱美的。 虽然心里也有些嫌弃这个疤痕,可真要说起来,她并不后悔。 如果当初自己没有下狠手留下这个印记,自己状告阿奶他们的时候也不会这般顺利。 毕竟万事讲究个证据。 人证物证皆可作假,自己这手上的伤却是实实在在的。 便是再来一次,她也会选择划下去。 “一两银子一盒,你要吗?” 马大夫眨了眨眼,将药膏推了过去。 “太贵了,我还是不要了。” 谁料小姑娘直接起身拒绝道。 “多谢马大夫了,那我就先回去了,过几日再带着公子来医馆扎针。”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马大夫挠了挠头,这祛疤药膏才一两银子,很贵吗? 回家的时候蔡嬷嬷和楚老太太正在院子里烤火。 不过短短的一个月,她就从之前那个精神抖擞的小老太太变得佝偻了背,脸色也不再红润,而是多了几分虚弱,鬓边的头发花白一片,和最开始见面的时候相差之大。 “月月,回来了?” 楚老太太原是和蔡嬷嬷一起聊天的,瞧见苏月月进门,这才笑着打了招呼。 “楚婆婆。” “好孩子,快来烤火暖和暖和。” 蔡嬷嬷朝她招了招手,声音微弱道。 “嬷嬷你今日觉得怎么样了?我买了鲫鱼,还在小芳那儿订了块豆腐,晚上咱们喝鱼汤。” “好,喝鱼汤好。” 蔡嬷嬷刚想说话,又咳嗽了一阵,这才笑着点了头。 苏月月眼底闪过一抹担忧,最后只装作无事发生一般进了厨房。 夜里照顾着蔡嬷嬷早早睡下,苏月月这才又端了热水去了陆行舟的屋里。 “公子,我可以进来了吗?” 门外传来了小姑娘的声音,陆行舟看了一眼自己双腿,这才应了声。 “进来。” 待苏月月端了热水进门,屋里一时间便又安静下来,除了两人的呼吸声,似乎再没了其他的动静。 “公子。” 苏月月手里替他揉捏着腿上的肌肉,终究是开了口。 她已经想了一天了,到底还是觉得应该和公子商量一下。 “怎么了?” 少年的声音微微发颤,眸光沉沉,看着身前的小丫头。 第一百一十一章 桂花,雪落 “公子,我想去支个摊子做生意……” 苏月月一边替他捏着腿上的肌肉,一边小声说道。 家中如今靠着的都是蔡嬷嬷的养老银子过活。 可蔡嬷嬷如今病重,她想让嬷嬷能花钱将她自己的身子养好一些。 就算不能治好她的旧疾,要是能让她过得更舒坦些也是好的。 “若是你想,那便去做。” 陆行舟并没有阻拦,只是静静的看着身前的小丫头。 十四岁的年纪,若是在京都,那些官家小姐或许还是在家撒娇。 “谢谢公子。” 苏月月面上一喜,心里更是多了几分兴奋。 既然公子答应了,她也正好回去琢磨琢磨做个什么生意。 镇上的住户到底只有几百户,就算加上了周边的村子,人口也多不到哪儿去。 若想赚钱,那还是应该找对了门道才是。 可到底做哪样是好的呢? 苏月月陷入了沉思。 她倒是也想过了真的像之前自己说的那般,支个摊子来卖馄饨。 可这镇上的人就只有那么多,各种各样开铺子支摊子的人也不少,若是再多她一个,也不见得能有什么赚钱的机会。 “你有想好去做什么吗?” 陆行舟低头瞧着她,长长的睫毛挡住了他的双眸,让苏月月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还没有。我想过去卖馄饨或是糖葫芦什么的。可想来想去还是拿不稳主意。” 苏月月抿抿唇,将自己心里的顾虑也都说了出来。 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年前齐县令还会再来一趟清水镇。 那件事情也肯定需要处理。 公子又正是恢复的时候,嬷嬷如今的身体越来越差,自己总不好趁着这会儿去折腾的。 “我的事情你不必担心,只是嬷嬷那里,还需要你帮忙多加照顾一些。” 陆行舟说完之后顿了顿,随后才接着说道,“至于那件事情,你不必担心,我自会处理,你只管考虑做生意的事情。” 他并不想拖住了苏月月。 虽说她如今还在陆家,可她已经恢复了良籍,总不能一直被压在这儿。 嬷嬷的意思他也明白,可若是阿娘还在的话,断然也不会愿意自己变成一个乘人之危的小人。 若是自己的双腿真的可以恢复,那他便赌上一把,月月同样有心的话自然是好的。 若是她对自己并无情谊,那便罢了,又何必将人留在自己身旁。 少年的心思浮动。 本就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家中突遭变故,自己又成了这副模样,碰巧这个时候身边多出来了一个长相不错,性子也好的姑娘,他会心动实属正常。 可陆行舟不想借着所谓的“身份”来强迫苏月月。 心里的那份悸动也只敢自己藏着。 苏月月的心情大好,昨天夜里的那个春色梦境也早被抛去了九霄云外。 只不过她刚从陆行舟的屋里出来,却又听见了蔡嬷嬷屋里传来的阵阵咳嗽声响。 心下一惊,苏月月也顾不得手中的水桶了,只往地上一搁,便急急忙忙进了屋去。 蔡嬷嬷躺在床上脸色白的吓人,即便屋里已经点了炉子,她的手心却也还是凉的吓人。 “嬷嬷,嬷嬷,你怎么样了?” 苏月月满脸的惊慌,双手更是止不住的发抖。 怎么会这样? “月月,我,我没事。” 蔡嬷嬷微微睁眼,看清了眼前的人后这才扯出了个笑容,随后断断续续说道。 见她如此模样了还在安慰自己,苏月月哪里还能忍得住,鼻尖一酸,滚烫的泪便滴了蔡嬷嬷一手。 “傻孩子,哭什么。”蔡嬷嬷有些吃力的抬手在她的脸上抹了抹,随后才又忍不住的咳嗽起来。 苏月月努力忍住不让自己继续落泪,只挤出了个笑来。 “嬷嬷,你渴不渴,我给你倒水喝。” “我不渴,就是梦见了从前的事情。” 蔡嬷嬷轻微的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向往的神情。 她梦见了老夫人。 在她瘦巴巴一个,以为会被挑下去卖给其他人家的时候,老夫人只是微微侧头看了她一眼。 随后便伸着那根白玉般的指头轻轻点了点自己。 她被留了下来,更是好运气的当了老夫人的贴身丫鬟。 老夫人总说她瘦巴巴的看起来像是院子里的那棵桂花树。 不知怎的就是不会长枝生叶。 跟在老夫人身侧三年,她从那个土里土气的小丫头也长大了。 一同长大的,还有院中那棵桂花树。 后来老夫人便学了怎样酿酒。 一年只酿一坛,用的便是那些香气馥郁的桂花。 老夫人出嫁,她也一并跟去了,后来有了小姐。 老夫人却没能从床榻上下来。 老夫人带着她过了十年,她便又用桂花酒陪着小姐长大。 只是可惜,将军未听夫人劝阻,陆家最后只留下了公子一个。 她梦见了老夫人,是尚在闺阁中的老夫人。 她笑得那般好看,依旧如同从前一般伸着那根白玉般的手指,然后轻轻的点了点自己的方向。 她想,或许是老夫人想她了。 只是现在她还不能走。 她还没有看见公子好起来。 她若是这个时候下去了,只怕老夫人和夫人都会怪她。 她还得再等等。 给她喂了些温水,又接了热水替她擦了身子,蔡嬷嬷这才渐渐闭上了眼,只余下了匀称的呼吸声响起。 见她的脸色稍微好上了一些,苏月月心里的石头这才放下。 嬷嬷这是想到从前的事情了吗? 少女眉心微微蹙起,刚想离开,却听见床榻的方向传来了一阵低声呢喃。 凑近了些,苏月月这才听清她说的是桂花。 可清水镇没有桂花树。 而且就算是有,如今正值寒冬腊月,哪里来的桂花? 将这件事记下,小丫头这才轻手轻脚退出了房门。 或许公子会知道什么。 明日天亮了再问问公子。 回了屋中,苏月月这才裹进了柔软的褥子中沉沉睡去。 一夜无梦,只有临近丑时的时候突然飘落了点点雪花。 雪花越铺越厚,一点一点变成了三寸深的积雪。 雾气散去,最后只余下了入目皆白的景色。 第一百一十二章 红糖 不知谁家的鸡鸣声起,苏月月这才迷迷糊糊睁开了眼。 穿戴整齐,不等她点了油灯,便被窗外的光亮给晃了眼睛。 月光皎皎,落在皑皑白雪上将大地照得极为亮堂。 苏月月微微愣了一瞬,随后便搓了搓手,又呼出一口白气,拿着铲子开始清理起了院中的积雪。 隔壁杨家已经飘来了一阵阵豆香。 等苏月月清理干净了院子里的积雪,便也摸了两文钱出来,抱着个陶罐去了隔壁买刚出锅的豆花。 杨家门口已经排了几个邻里,这会儿瞧见了苏月月,大家也都纷纷打了招呼。 “月月,今日也起这般早呀?” “嗯嗯。” 苏月月和她们并不算太熟,也只是表面上的热络一下,随后便买了豆花各自离开。 轮到苏月月的时候她才发现今日出来卖豆花的并非是小芳,而是她的未来夫婿,杨长生。 小少年穿着厚袄,脸上不知怎的带着几分担忧,手里拿着勺子正准备舀豆花。 瞧见是苏月月,小少年眼前一亮,随后接过陶罐往里多装了些。 “苏姐姐,两文钱。” 杨长生说着话,将陶罐递了过去。 察觉手中的分量不对,分明是多了一些,苏月月便想开口询问,却对上了小少年略带祈求的眼神。 明白过来他是有话想说,苏月月只交了两个铜板,然后抱着陶罐回了陆家。 估摸着再有一刻钟过去便合适了。 就是不知道他找自己是有什么事。 将陶罐放在了炉子上热着,苏月月这才又揣了一文钱在身上,准备一会儿过去了将这枚铜钱给他。 到底是做买卖,哪里能平白收了人家的好处。 豆花在炉子上咕噜咕噜冒着热气,豆香更是扑鼻而来,勾得她肚子里的馋虫咕咕直叫。 做好了蘸碟,苏月月这才盛了一碗自己吃下,随后又听了听蔡嬷嬷和陆行舟的两间屋子,知道他们还没醒,便裹着袄子又往着杨家去了。 “苏姐姐。” 杨家老两口正收拾着卖完的器具,听见自家儿子的呼声,便也扭头看向了一旁的苏月月。 “是月月呀?” “杨叔,杨婶。” 苏月月笑着打了招呼,只听见杨长生兴奋道,“阿娘,阿爹,苏姐姐是我叫来的,我们就先走了啊。” 小少年说着话,便带着苏月月去了小芳的屋里。 看见他们两人的背影,杨家老两口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一丝担忧。 若是他们老两口什么时候走了,也不知道长生能不能长大些。 小芳是个好姑娘,只希望往后她别嫌弃长生。 杨家老两口心里最放心不下的便是自家儿子。 买小芳这个儿媳回来他们也商量了许久,索性小芳并不是个偷懒耍滑的人,如今看着自家儿子也喜欢她。 若是真的可行的话,只希望他们老两口没了之后他们小两口真的能将日子过起来。 屋里小芳正躺在床上,整个人都蜷缩成了一团,即便是盖着厚厚的被子,额头上的冷汗也是一直往下滴着。 “小芳,你这是怎么了?” 苏月月神色一变,有些紧张道。 听见她的声音,小芳这才捂着小腹的位置睁开了眼。 “我,我就是来月事了。” 小芳紧咬着下唇,语气虚弱道。 一旁的杨长生哪里知道什么月事不月事的,只晓得今天一早他就发现小芳姐满头大汗的躺在床上。 阿娘说她是不舒服,让自己替她去卖豆花,可到底为什么,阿娘又不告诉他。 正巧看见了苏月月来买豆花,他才想着苏月月和小芳关系好,便叫了人来家里。 “苏姐姐,小芳姐这是怎么了呀?” 小少年心里也急,只能望着苏月月希望能从她的嘴里知道原因。 “没事,你家有红糖吗?若是有的话,给小芳姐煮一碗红糖水过来就好了。” 面对着比自己小两岁的杨长生,苏月月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先让他去厨房瞧瞧。 “小芳姐,你等我一会儿,我去家里拿副汤药过来,一会儿让长生熬好了喂你喝下,能好受一些。” 苏月月也是来月事会疼的毛病。 马大夫说是她体虚体寒,所以每个月来月事的时候都会疼得她受不了。 上次那汤药便好用,只喝了一副,就好受了不少。 正巧家里还有余下的,拿来给小芳姐喝了也好。 “那就麻烦你了。”小芳疼得实在有些受不了,也顾不得什么好不好意思了,只要能赶紧止住了疼,比什么都强。 苏月月知道月事疼的厉害,也赶忙出了杨家。 杨长生在厨房里找了许久也没瞧见红糖,杨母见他在厨房里打转,这才问他是怎么了。 “阿娘,家里没有红糖吗?” 杨长生一边翻箱倒柜一边问道。 “你要红糖做什么?” 杨母放豆腐的动作一顿,语气里带着几分疑惑问道。 “小芳姐不舒服,我要用红糖给她熬水喝。” 杨长生倒也没将苏月月给说出来,只自己闹着要红糖。 “这红糖得三十文一斤,比猪肉还贵,每个月都会经历的事情,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虽然想着往后小芳能嫁给自家儿子,可真要说给她买红糖,杨母还是舍不得的。 谁年轻的时候不是这么过来的? 挺一挺便也过去了,做什么非得要买这个什么红糖? “阿娘!家里的红糖呢!” 一听这样的事情每个月都得痛上一回,杨长生便更是担心了。 他怎么说也是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了。 虽然还不知道什么爱不爱的,但是小芳姐对他好,他也喜欢小芳姐。 自然舍不得让她疼。 “好好好,我拿给你。” 见自家儿子担心小芳,杨母哪里还能装傻,叹了口气后便也翻出了家里的红糖。 “阿娘你给我。” 杨长生伸手便想接,却被杨母给拍开了手。 “你会吗?” 说着话,杨母便将小锅从炉子上拿开,又取了一口干净的过来。 “你去拿两个鸡蛋过来,一块儿打进去了,也好让小芳吃了好受一些。” 既然儿子舍不得小芳难受,她便也就由着他去了。 若是当初自己难受的时候孩子他爹能做到这般,那该多好啊…… 第一百一十三章 知道疼人 一碗红糖鸡蛋出锅,杨长生满心欢喜的端着就要跑,只余下杨母坐在厨房里出神。 这傻小子,是个知道疼媳妇儿的。 苏月月再回到杨家的时候正碰见杨父担着两担子豆腐准备出门叫卖。 “月月来了。” 杨父今年已经四十多了,两鬓斑白,腰背也已经微微有些弯曲。 一双手粗糙宽大,手上满是这么些年积累下来的老茧。 “杨叔。” 苏月月笑着应了声,看着他担着担子离开,这才拿着药包进了杨家。 屋里小芳裹得厚厚的一团,手上端着那碗红糖鸡蛋正小口小口喝着汤。 “长生,你把鸡蛋吃了。” 小芳舀起一个鸡蛋小声说道。 从前在家的时候莫说是红糖鸡蛋了。 就算再疼那也得起来干活。 可如今到了杨家,竟然不仅能躺在床上休息,还能有这样的好东西吃。 小芳心里感动,可看着这两个鸡蛋,也还是舍不得自己吃下。 “小芳姐你快吃,这是我阿娘特意做了给你吃的,吃了往后也能快些好起来。” 杨长生连忙摇头拒绝道。 “月月,你来了?” 小芳还想再说什么,就看见了门口的苏月月,随即便脸颊一红,低下了头。 “苏姐姐。” 杨长生站在边上叫了人,却没有要出去的动作。 “这个你拿去煎药,小芳姐吃了以后就能好了。” 苏月月将药包往他的身上一推,小少年拿着药包瞧了瞧,这才挠挠头退出了屋子。 “小芳姐,你好些了没?”苏月月坐在床边,一脸打趣的开口问道。 “好一些了。”小芳的脸颊上浮起了两片红云,有些害羞的开口说道。 “看来长生也是个心疼人的。” 只有她们两个人了,自然说出的话也要随意一些。 “月月!”小芳面露娇羞,嗔怪的看了她一眼。 她怎么这样! “我说的是实话呀!”苏月月笑着从她的手里接过了碗,然后一勺一勺的喂给了她。 “长生如今还小就已经知道心疼人了,往后等他大些了,你们两个成亲以后他肯定会是个好丈夫的。” 小姑娘之间说着体己话,不一会儿屋里就传出了阵阵娇笑。 等喂着小芳吃完了一碗红糖鸡蛋,苏月月这才开口打听起了哪里有桂花。 “小芳姐,你知道哪里有桂花吗?” 苏月月皱着眉,心里还念着昨天夜里蔡嬷嬷睡着后的呢喃声。 “桂花?” 小芳微微皱眉,有些不解的看向她。 “如今这寒冬腊月的,你找桂花做什么?外头满街都是腊梅,两文钱一支,桂花清水镇可没有。” “是嬷嬷昨天夜里说的梦话,如今她的身体越发差了,我想着她是不是想要桂花,这才琢磨着问问你知不知道哪里有。” 苏月月抠着手,也知道自己这想的是有些太过简单了。 桂花是秋天才有的,如今都已经快要过年了,上哪儿找去? “应该也是有的。”听说是蔡嬷嬷夜里说梦话念叨的,小芳便也仔细琢磨起来。 “你可以去糕点铺子问问,说不定他们有晒干的桂花,要是能说的通,你可以在他们那儿买一些回来。” “对呀!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谢谢小芳姐姐!” 苏月月点点头,满脸的欣喜。 清水镇的糕点铺子有四五家。 万一就让她找到了呢? 从杨家出来,也差不多到了蔡嬷嬷和陆行舟醒的时候。 一进屋,就看见陆行舟正坐在轮椅上瞧着自己。 “公子你醒了?今天早上吃豆花,你要是不想吃的话我去给你包几个饺子。” “不用了,吃豆花就好。” 陆行舟没让她再去折腾,只转着轮椅到了堂屋。 堂屋里冷冷清清,蔡嬷嬷还没有起来。 “公子,昨天夜里又下雪了,你要小心些身子,多穿些衣裳才好。” 苏月月将热气腾腾的豆花端上了桌,又端了一碟蘸料过来,这才转身准备去蔡嬷嬷的屋里瞧瞧。 “你也穿得厚实一些,别着凉了。” 少年的声音突然响起,苏月月微微一愣,随后只觉得耳尖发烫,低低应了一声。 蔡嬷嬷的屋里依旧暖和,即便是窗边的小缝不停的往里灌风,却也比不过那个小炉。 “嬷嬷,该起床了。” 苏月月倒了杯热水端过来,蔡嬷嬷这才悠悠转醒。 “已经天亮了吗?” 蔡嬷嬷的声音有些哑,喝了热水后这才好了一些。 “已经天亮了,今天早上吃豆花,嬷嬷想吃其他的什么吗?” “就吃这个。” 在苏月月的搀扶下蔡嬷嬷这才起了身,看着自己已经微微佝偻的身体,她又有些不是滋味。 自己当真是老了。 “嬷嬷,这个药你吃了,马大夫说了,每天都得吃一颗,吃了这个,就不用喝汤药了。” “好。” 蔡嬷嬷点了点头,伸手接过了那颗药丸。 汤药实在苦涩,既然能只吃一颗药丸,那自然是好的。 等帮着蔡嬷嬷穿好衣裳洗漱干净,陆行舟已经吃完了早饭,却也还是坐在堂屋里等着蔡嬷嬷出来。 “公子,你好些了吗?” 蔡嬷嬷笑着看向了陆行舟,心里还记着昨夜的梦。 “好多了。嬷嬷昨夜睡得还好吗?” 少年微微点头,又伸手替她盛了一碗。 “好呀。我又梦见以前的事情了。” 小老太太脸上满是怀念的神情。 谁能想到呢,日子竟然过得这般快。 快到她还不觉得,就已经老了。 收拾了碗筷,陆行舟的汤药也已经热好了,苏月月这才开口说了自己要出去一趟。 “那你穿厚一些,路上小心。” 陆行舟原是想叫她过来自己教她算数的。 既然她有心想出去做生意,那自然也得会算数才是。 可看着小姑娘一本正经的样子,他到底没说什么。 想来是出去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 “那公子我先出去了,你有什么需要我帮你带回来的东西吗?” “没什么。” 陆行舟只是摇了摇头,随后将她送去了门外,目送着那抹粉色的身影渐行渐远。 “公子,你过来一趟,我有些话想同你说说。” 蔡嬷嬷裹着披肩,朝着少年招了招手。 第一百一十四章 娶不了媳妇儿 “公子,你的腿好些了吗?” 蔡嬷嬷坐在堂屋里,怀中抱着一个暖炉,正笑着看向陆行舟。 她昨天夜里梦见老夫人了。 老夫人还是和从前一样温柔漂亮。 她还问了公子,问了公子如今怎么样了。 “好一些了,用力的时候能感觉到些痛意,我想应该是能快些好起来的。” “那就好,你本该是马上公子,注定不会一辈子坐在轮椅上。” 蔡嬷嬷一脸的欣慰道。 “我感觉我的日子快到了,往后的日子我怕是没有办法继续陪着你和月月了。” “嬷嬷……” 陆行舟不想听她说这种丧气话,却又被她给摇头制止了。 “嬷嬷今年已经五十有八了,也算是长寿,这一辈子走下来,也没什么多大的遗憾。 只是如果不能看着你安定下来,嬷嬷始终不敢下去见你阿娘和外祖母。” “嬷嬷……” “我便也直接说了,公子,你觉得月月如何?” 小老太太面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只瞧着眼前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少年。 “我不愿拖累她。” 少年低垂着眸子。 他即便当初是将军独子,如今也已经成了一个戴罪之人。 月月既然已经恢复了良籍,往后自然可以嫁给一个平常百姓,过她的日子。 哪里需要留在自己的身边? “月月不是那样的姑娘。她知道你的身份,也知道将军府的事情另有隐情。 我只问你,你心悦她吗?” 蔡嬷嬷的一双眼睛中带着笑意,却让陆行舟觉得自己的心思全都被她看了个干净。 少年人的心思简单且明了,蔡嬷嬷自然能清楚的知道他对月月的心意。 若是不喜欢,怎么会为了一本字帖吃味呢? 若是不喜欢,又怎么会借着考习功课的由头与她独处? 若是不喜欢,那他又怎么会将小姑娘说出的话一一记在心上? 若是不喜欢,又怎么会买回来那个锦鲤样式的花灯送给她? 若是不喜欢,又怎么会每每瞧见月月的那几个发小便像是炸了毛的猫一般在意。 “应该是喜欢的。” 少年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双腿心里却又万般复杂。 “喜欢就好。” 蔡嬷嬷点了点头,却也没想着用身份压人。 既然她去衙门消了月月的奴籍,便没想过用这个作为借口来逼迫月月嫁给公子。 “我或许只能陪你们度过这个冬天了。往后的日子如何,还要看你们两个怎么走,月月是个好姑娘,若是可以,我自然希望你们能够相互扶持下去。 若是有缘无分,便也罢了。 公子,我只想告诉你。月月这样的姑娘实在难得,若是可以的话,你大可主动一些。 陆家的事情必有隐情,真相总有大白的那一天。 如果你不确定自己的心意,时间也会告诉你答案。” 小老太太说完这些话,便伸手在他的肩头轻轻拍了两下,随即便转身回了屋子,独留陆行舟一人坐在堂屋里出神。 自己要这般做吗? 主动的向她说明自己的心意。 可若是她对自己无意呢? 少年薄唇紧抿,第一次陷入了两难。 从前在京都的时候有大把的世家小姐想方设法的想要凑到自己跟前。 那时候他只需要摆摆手将人推开,如今遇到了自己喜欢的姑娘,却不敢说了。 苏月月不知道陆行舟如今的烦恼,她正穿梭在街巷上寻找一处可能有桂花的糕点铺子。 香甜的气味似乎也被冻住了,一直到走到了跟前,苏月月这才惊觉自己已经到了糕点铺子。 “小娘子,是想买什么糕点吗?” 糕点铺子的伙计这会儿正忙着铲雪,瞧见有客人过来,便赶忙放下了家伙凑了过来。 “我想问问你们这儿有桂花卖吗?” 小姑娘左右瞧了瞧也没瞧见自己想买的东西,这才有些尴尬的开口问道。 “桂花?”伙计一愣,随后打量了一下苏月月,又瞧了瞧地上厚厚的积雪。 这小娘子怕不是来找事的? 如今寒冬腊月的,哪里来的桂花卖? “小娘子,这天气可没有桂花。你还是莫要打趣了。” “没有吗?” 苏月月有些失望,随后便道了谢离开,继续找起了下一家。 她自己也知道自己有些太强人所难,可她不想让蔡嬷嬷失望。 一直到找遍了镇上的五家糕点铺子,苏月月也没遇见一家有桂花卖的,到底是泄了气,小姑娘蔫头耷脑就要往家走,却又遇见了熟人。 “月月!” 谢老二和谢老大兄弟俩隔老远就看见苏月月了。 拗不过自家弟弟,谢老大也只能跟着过来。 “谢大哥谢二哥,你们也来镇上买东西呀?” 苏月月挤出了个笑打了招呼。 “你这是咋啦?怎么一副蔫头耷脑的样子?谁欺负你啦?” 谢老二一眼就看出她的情绪不太对劲,略带担忧的问道。 “我想买桂花,但是镇上的五家糕点铺子我都找遍了,没有一家有卖的。” 小姑娘泄了气,就连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无力起来。 “你买桂花做什么?这会儿应该买腊梅呀。” 谢老二挠了挠头,满脸的不解。 就算是想要花香,这会儿也该买腊梅才对,哪里来的桂花? “你去医馆和药铺问过了吗?桂花也是中药,如果糕点铺子里没有的话,医馆和药铺应该有卖的。你可以去问问。” 谢老大开口说道。 “真的吗?谢谢谢大哥!” 小姑娘立马来了精神。 “你可以去问问。具体有没有的,我也不能保证。” 谢老大摊摊手,只说自己也不清楚。 “好!谢大哥你们这是来镇上置办年货吗?” “嗯,快过年了,我娘说提前一些来买东西能便宜一些,其他的就到时候再来置办。” “好,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下次有机会再聊。” 苏月月摆摆手,便高高兴兴去了医馆,只余下了谢家兄弟两个相顾无言。 “哥,你怎么知道的。” 看着心上人走了,谢老二这才挠挠头,开口问道。 “就你小子还想娶媳妇儿?下辈子。” 谢老大白了他一眼,便迈步往着布庄去了。 只余下谢老二一个人愣在原地想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第一百一十五章 自作多情 再瞧见苏月月的时候小药童是虎躯一震,上下左右仔仔细细的将她打量了一通,确定没看出有什么事情,这才试探着开口问了一句,“苏小娘子,你这是又有哪里不舒服吗?” 小药童的神色复杂,这苏小娘子真是命运坎坷,每隔十天半月的就得来一回医馆,要么是她病了伤了,要么就是她家里人出事。 当真是不好说什么。 “没事没事。”沈皎皎连连摆手,生怕他再误会什么。 “我是想来问问医馆里有没有桂花卖的。” “桂花?” 小药童一愣,随后便点了点头,指了指身后的药柜。 “有的,桂花是味中药,味辛,性温,归肺、脾、肾经,具有祛痰止咳、行气止痛、活血化瘀等功效。 我们医馆自然是有卖的。” “有就好,那不知道怎么卖的,我想买一些回去。” 苏月月面色一喜,赶忙开口说道。 “你买桂花是要回去熬粥喝吗?” 小药童只觉得奇怪,便多嘴问了这么一句。 “是家里的长辈念叨着想要桂花,我这才想买一些回去。” “三文一钱,你要买多少?” 小药童开了药柜,将金黄色的桂花拿了出来。 嗅着淡淡的桂花香,苏月月思索一番,最后摸出来了十五个铜板。 “我要五钱,你替我称一下。” “好。” 小药童点点头,将银子收下,便开始称起了桂花。 等五钱桂花称好了,这才又仔细着用有纸包好递了过去。 “还有什么可以安神的药材吗?我想一同装起来做个香囊。” “有倒是有,但是要是和桂花一起放的话只怕要串了气味,如果睡觉不踏实的话可以试试食补。 你买些花旗参,桂圆,枸杞和红枣回去清炖,然后给她喝下就能睡得好些了。” “多谢你了。” 苏月月感激的道了谢,这才又买了些他说的东西一并拿着离开。 陆行舟在屋里坐了许久,一直到听见院门外传来了咚咚咚的敲门声,这才回过了神。 大门打开,只见苏月月脸颊酡红,许是路上走的急,这会儿正大口大口喘着气。 热气呼出来,在空气中形成了一团白雾。 看起来有些莫名的可爱。 “这是怎么了,怎么跑的这般急?” 陆行舟微微蹙眉,虽然嘴上说着责问的话,手下却是很自觉的开了院门,让她进来。 “我跑遍了镇上的糕点铺子,也没找到有卖桂花的,后来遇见了谢大哥和谢二哥,谢大哥说桂花是一味中药,让我去医馆里瞧瞧。 你看,我买了一些回来,不仅有桂花,还抓了一些药,等我晚上熬了安神汤,给你和嬷嬷都喝一些。 这样夜里你们也能睡个舒服觉了。” 小姑娘笑得灿烂,举着手晃了晃自己手里的油纸包,看得陆行舟心头一动,长长的睫毛微微颤了颤,最后只轻轻嗯了一声。 苏月月没有注意到他的变化,只哼着歌进了堂屋,香囊做起来还是很简单的。 正好家里有多余的布料,用不了多久就能做出来。 蔡嬷嬷去了楚老太太那儿聊天,家里就只剩下了陆行舟和苏月月两个人。 小姑娘专心绣着香囊,陆行舟则是拿了本书静静的坐在她的身旁。 唯有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不时的偷偷瞥向她。 小姑娘神情专注的做着手里的活计,并没注意到身侧少年人的视线正落在自己身上。 金黄色的桂花静静躺在油纸上,淡淡的香气在空气中蔓延,少年的思绪便又飘向了从前。 他记得蔡嬷嬷酿的桂花酒最是好喝。 也记得阿娘那般温婉恬静的女子也会在每年中秋节的时候特意酿上一坛桂花酒,只留下给家里人喝。 今年却是没能尝到滋味。 思绪飘远,陆行舟突然变得情绪低落起来。 “公子。我也给你做一个香囊。” 身旁的人突然开口,陆行舟身形一怔,随即便一脸茫然的看向了她。 “你和嬷嬷都是京都来的,嬷嬷喜欢桂花,你是不是也喜欢呀?” “嗯,从前府中有一棵的。嬷嬷说,那是我祖母的嫁妆,后来又随着我阿娘一起到了将军府。 每年我阿娘和蔡嬷嬷都会在中秋的时候酿一坛酒,我阿娘的只给我阿爹喝,只有蔡嬷嬷酿的,才会给我尝一尝。” 桂花在北边并不常见,那棵桂花已经有了几十年的寿命。 或许也是因为祖母的原因,所以家里才会一直有这样的习惯。 “是酒吗?” 苏月月绣荷包的动作一顿,她会绣荷包,却不会酿酒呀! 而且这酿酒都是用的新鲜桂花,这种时候,她上哪儿找新鲜桂花去? 小姑娘彻底傻眼了。 “嗯。你不知道吗?” 陆行舟微微诧异,这才扭头和她对上了视线。 他以为她是知道的。 “我不知道呀,我以为是,是嬷嬷想看桂花了。” 苏月月只觉得自己的头都快大了。 那这香囊,自己还做吗? “你能想着做个香囊也已经够了。” 陆行舟安抚的朝她点了点头,不想让她太过担忧。 毕竟这香囊已经是她的心意了,如今这寒冬腊月,想找到新鲜桂花实在困难。 “好。” 小姑娘情绪微微低落,随即便又专心绣起了手中的香囊。 虽然不能让嬷嬷喝上桂花酒,但是这个香囊应该也能让她开心一些? 香囊绣起来比荷包要简单不少。 毕竟她也不追求做的多么漂亮,只要能将桂花兜住不会洒出来就好。 穿针引线一通忙活,看着苏月月手中已经快要成型的香囊,陆行舟心里的期待默默降了下来。 并非是他太过挑剔。 只是这香囊看着,有些不大靠谱呀…… “公子你放心,我买的桂花多了些,正好可以做两个,到时候你和嬷嬷一人一个哟。” 或许是关系太过熟悉,苏月月和陆行舟说话的时候也变得大胆起来。 少年只是微微扶了扶额。 看来一切都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他还以为是苏月月心里挂念着他,却不想是因为桂花买的多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长大了 苏月月的女工做的其实实在不算是好。 毕竟家中有冯淑珍这样心灵手巧的阿娘,平日里家中哪里破了衣裳裤子需要缝补的,都有冯淑珍来做。 苏月月最常做的事情,便是带着两个妹妹。 等到她大了一些冯淑珍意识到应该教她女工的时候,苏月月却是怎么都学不会了。 如今也不过是勉强能瞧,却是怎么都比不上其他人家的姑娘的。 “需要我帮忙吗?” 少年沉默了一瞬,眼看着她第三次扎了手指,到底还是开了口。 他会针线。 虽然算不得多好,但是看着苏月月这个样子,应该是比她要好一些的,至少不会扎的一手血洞。 “公子你会吗?” 苏月月一双眼睛微微睁大,有些不可思议道。 “会的。从前跟我阿爹一起去过边塞,许多的事情都得自己会做,这样才不会麻烦了别人。” 陆行舟从她的手中接过了针线和那个绣的歪歪扭扭的香囊,又仔细的沿着她刚刚绣过的地方走了一圈线。 “公子真厉害。” 见他熟练的动作,沈皎皎难免惊讶。 这瞧着倒是比自己要厉害的多。 苏月月只觉得脸颊发烫,莫名有些羞耻起来。 亏自己还说要做一个香囊送给公子,结果公子做出来的,明显比自己做的要好上许多。 少年周身散发着淡淡的温柔气质,见他认真的模样,苏月月有些看出了神。 公子真好看呀。 蔡嬷嬷回来的时候脸上笑盈盈的,就连吹了凉风也不觉得冷了一般。 “月月,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 蔡嬷嬷瞧了瞧她们两个,有些好奇的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嬷嬷今天和楚婆婆玩的开心吗?” 苏月月听见动静赶忙起身将陆行舟的身影挡住,香囊还没做好,她还想看看公子是如何做的,然后自己再照着他的样子做一个送给嬷嬷呢。 “我们两个老人家能有什么玩的,就是一块儿说说话哩。” 蔡嬷嬷也没一定要问出他们在做什么的意思。 毕竟都是年轻人,有自己的主意。 “我去屋里再睡一会儿。” “好。” 看着蔡嬷嬷进了屋,苏月月这才松了口气,坐在了陆行舟的身旁。 “既然是你买回来的桂花,做什么还怕嬷嬷知道?” 陆行舟挑了挑眉,将藏在袖子里的东西又重新拿了出来。 “我不是怕嬷嬷知道,只是现在香囊还没做好,等做好了,我再送给嬷嬷。” 小姑娘扬了扬下巴,解释道。 “这叫做惊喜。” 陆行舟一脸原来如此的点了点头,这才继续起了手里的动作。 “既然我帮了你,我中午想吃饺子,你给我做一些。” “好呀。” 小姑娘眨眨眼,点头应下。 “公子你慢些做,我学会了,一会儿再做一个送给嬷嬷。” 听她如此说,陆行舟的动作一顿,随即便冷下了脸。 那她说的送自己的那一个呢? “公子你别停呀,你的那个我也自己做了送给你。” 见他突然停了手里的动作,苏月月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立马替他捏起了肩膀。 “公子辛苦啦~” 小姑娘欢愉的尾音上翘,陆行舟的心情这才好了起来。 不一会儿一个针脚细密的香囊就做好了,只需要将桂花塞进去,再缝上口子便好。 “公子真厉害!” 苏月月拿着那个荷包左右瞧了瞧,一点也看不出自己刚刚缝过的模样,忍不住感叹道。 “还好。” 陆行舟只是拍了拍手,继续看起了书。 余光却注意着苏月月的一举一动。 只见小姑娘仔细的瞧了那个香囊,随后便拿着多余的布料剪裁起来。 一直等她剪出了两个香囊的样式,苏月月这才收拾了针线笸箩,洗洗手去了厨房。 家里还有酸菜和猪肉,正好做酸菜猪肉馅的饺子。 厨房里传来了咚咚咚的剁肉声,陆行舟却是放下了手中的书,侧头看向了厨房的方向。 那月月对自己到底是否有意呢? 他实在看不出来。 也不敢开口去问。 罢了,走一步算一步。 吃午饭的时候蔡嬷嬷只微微动了动鼻子,随后便有些恍惚的看向了陆行舟。 “公子,你有闻到吗?好像有桂花的味道啊……” 小老太太低声呢喃道,随后又像是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有些可笑,摇了摇头。 这时候哪里来的桂花? 莫不是自己昨晚做梦,想的多了。 饺子味道不错,就连这些天里胃口一直不怎么好的蔡嬷嬷也多吃了两个。 “月月,厨房里还有饺子吗?” “有的。” 听见蔡嬷嬷发问,苏月月赶忙开口回答道。 饺子公子和嬷嬷都喜欢吃,所以她做的很多,中午若是吃不完,如今这天气也能放一天,并不会坏。 “那我装一碗,一会儿给你们楚婆婆送去。” 蔡嬷嬷说着话,就想起身自己去厨房。 “嬷嬷你等一下,一会儿我去把饺子煮好了送过去,外头地上滑的很,我去的话快一些。” “好,那就麻烦你了。” 蔡嬷嬷想了想,这才点了点头,随即便一脸慈爱的看着陆行舟和苏月月两个人。 “嬷嬷,你这是怎么了?” 陆行舟见她一直盯着自己和苏月月,也觉得有些别扭起来。 “没事,就是想多看看你们。”小老太太乐呵呵的笑着。 鬓边花白的头发和脸上的皱纹却显得格外明显。 她依旧是从前的那副姿态,守规矩,端庄稳重,只是原本略带严肃的脸上已经爬满了褶皱,挺直的脊背微微弯曲,手中也布满了岁月的痕迹。 唯有那一双眼睛,依旧是充满慈爱的看着他。 陆行舟恍惚间好像又看见了从前的蔡嬷嬷。 那时的自己还很小,总会惹了阿爹生气。 然后自己每次都会往着嬷嬷的院子过去,任由她将自己护住。 “公子已经长大了。” 蔡嬷嬷笑着说道。 “是嬷嬷将我带大的。” 少年的眼圈突然有些湿润起来。 蔡嬷嬷是他如今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若是嬷嬷离开,那这世间便只余下了他一人。 第一百一十七章 卡住了 “嬷嬷已经老了,没了嬷嬷,还会有月月陪着你的。” 小老太太面上带着笑,说出的话让两人皆是一愣。 “嬷嬷……” “好了好了,我人老了,吃饱了就犯困,我先去屋里睡觉了。” 不等陆行舟再说什么,蔡嬷嬷便摆了摆手,起身慢慢回了屋子。 “公子,那我先去给楚婆婆送饺子了。” 苏月月也有些没明白蔡嬷嬷的意思,可不知为什么,她就是下意识的觉得和公子两个人待在堂屋里有些尴尬。 只赶忙找了个借口离开。 陆行舟神色复杂,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做了。 去厨房装了一碗饺子,苏月月便赶忙端着去了楚家。 敲开门的时候楚老太太正一个人吃着一块青菜豆腐。 “是月月呀,你怎么来了?” 楚老太太身上穿着一件旧袄,瞧见来人是苏月月,脸上便扬起了笑。 她挺喜欢这个小丫头的。 又懂事又机灵,是个好姑娘。 “楚婆婆。”苏月月端着饺子进了门,这才开口笑着解释了来意。 “今天家里吃的饺子,嬷嬷让我给你送一些过来尝尝味道。” “有心了,我正吃午饭呢。” 楚老太太一愣,随即心里便多了几分暖意。 将人迎进了堂屋,楚老太太又着急忙慌的进了厨房,只留下了苏月月一个人站在那儿。 虽然不明白她是要去做什么,但是苏月月也还是将饺子放在了桌上,然后站在那儿等她出来。 “正好你来了,这是我自己种的萝卜,你带两个过去,冬吃萝卜夏吃姜,吃了也好去去寒气。” 楚老太太一手拿着根拐杖,另一只手则是拎着两个洗的干干净净的大白萝卜。 萝卜水灵灵的,看起来十分新鲜,不像是这几日集市里卖的那样。 “不用不用,楚婆婆你自己留着吃就好了。” 苏月月连连摆手,借机便想离开,却被楚老太太伸着拐杖一挡。 小老太太的脸已经垮了下来。 “你要是不要这两颗萝卜,就把那碗饺子端走,我也不吃了。” “楚婆婆……” 苏月月为难道。 楚婆婆这几十年过得都不幸福,如今老年了也还是紧巴巴一个人过着日子。 自己哪里好收了她的东西? “快点快点,带着你的饺子回去。” 小老太太将那碗沉甸甸香喷喷的饺子端起来递了回去,便傲娇的一扭头不再看她。 “那就谢谢楚婆婆了。” 苏月月见状也只能心里叹气,随后将饺子放在桌上,拿过了那两颗大白萝卜。 “这才对嘛。你家嬷嬷怎么样了?今日在我这儿的时候瞧她精神头不怎么好,总像是有心事。” 楚老太太有些担忧的开口询问道。 她知道老姐姐生了病,也晓得情况十分严重。 可自己苦了这一辈子,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可以说话的朋友,她也不想就这么看着她走了。 “嬷嬷吃过饺子就睡下了,精神看起来倒是还好。” “没事就行。” 楚老太太小声嘀咕一句,随后便像是又想起了什么,转身进了厨房。 等她再出来的时候手上就多了一个罐子。 “这是我自己酿的米酒,你拿回去给她煮鸡蛋吃,吃了身子暖和。” 苏月月刚想拒绝,便对上了她不满的目光,最后也只好一手抱着米酒,一手拎着两颗大白萝卜回了陆家。 堂屋里已经被收拾了个干净,苏月月带着东西进到厨房的时候,只见陆行舟正绷着脸,专心的洗着手里的碗筷。 见他指尖冻得发红,苏月月抿了抿唇,将手中的东西放下,这才又去一旁的锅里舀了一瓢热水倒进盆里。 “公子,我来。” 小姑娘的声音娇娇软软,其中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没事,我来就好了,你去做香囊。” 陆行舟绷着一张俊脸,耳尖却已经爬上了绯红。 他坐在轮椅上有些矮了,没办法去舀热水,这才一直撑着用凉水洗的碗筷。 果然自己还是连一些小事都做不好啊…… “记得你说过的话。” 少年微微扬了扬眉,周身都是一种别扭又傲娇的姿态。 主家开了口,苏月月自然是没有再做争辩。 可他那话里的意思,小姑娘却觉得一头雾水。 自己说过的话? 什么的话? 等她拿过针线笸箩准备动工的时候这才恍然大悟。 莫非公子是让自己别忘了,自己说要送他一个香囊的事情了? 少女对于自己突然的想法觉得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他也是想家了? 应该是的…… 小姑娘自己将自己说服了,这才又低头专心干起了活。 陆行舟在厨房里有些束手束脚的不好行动。 毕竟轮椅这样大一个,厨房里的过道实在狭窄,他有些艰难。 好不容易将碗筷彻底清洗干净,陆行舟又遇到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他出不去了。 准确的说法应该是,他坐在轮椅上没有办法直接走出厨房。 要是再往后退就会撞倒地上的泔水桶,要是往前,那就是一个大水缸。 这真是让人艰难的抉择。 陆行舟又一次沉默了。 眼见手中的一个香囊都快要绣好了,苏月月还没瞧见陆行舟出来的身影,顿时皱了眉。 不应该呀,锅和灶台她早就已经收拾干净了,余下的不过是几个碗几双筷子。 公子怎么会这么久了还没洗干净? 心里狐疑,苏月月便放下了手里的动作,起身去了厨房。 “公子,你还没弄好吗?” 刚推开厨房门,只见陆行舟这会儿卡在了厨房里头,听见开门声后便迅速的将头埋进了双臂之间,只露出了两只绯红的耳朵。 “公子?” 苏月月被眼前的一幕吓得不轻。 第一反应就是陆行舟出事了。 所以才会这样。 “公子,你没事?” 小姑娘着急忙慌走上前去,伸手就想掰开他捂脸的双手。 “我,我没事……” 少年的声音闷闷的,只小声回答着她的话。 “你把我推出去,我卡住了……” 少年平静的叙述了自己如今的窘迫情形,唯有发烫的脸颊彰显出了他如今的尴尬。 第一百一十八章 赎身 一出了厨房,陆行舟便径直回了屋子。 苏月月只瞧了瞧他的房门,便又继续回了堂屋绣她的香囊。 她想快些做好,这样的话今天夜里就能让嬷嬷好生睡觉了。 至于那个什么桂花酒。 她也不准备放弃,只能继续找一找,看镇上的酒户中会不会有卖的。 “公子,你睡了吗?” 苏月月敲了敲门,手里拿着那个小小的香囊。 却不想一直也没听见回应。 猜想他是不是在午休,苏月月便也就没有继续敲门,只将那个小小的香囊从窗户放在了他的书桌上。 香囊上歪歪扭扭绣着一个陆字,这已经是她反反复复练了许多次后,留下的最好的那一个了。 淡淡的桂花香气从香囊中向着四处弥漫,便是已经陷入梦中的少年,也似乎回到了那棵桂花树下。 距离晚饭还有一个多时辰的时间,苏月月也不想在家里待着,便拎着菜篮出了陆家,只盘算着去面馆里瞧瞧阿娘,然后再去甜酒巷里打听打听有没有卖桂花酒的酒户。 一阵寒风吹过,将树枝上已经开始融化的积雪抚落。 苏月月被这一阵风吹得缩了缩脖子,下意识紧了紧身上的袄子。 这天气,真是冷呀。 小姑娘的身影渐入白雪之中,最后隐没在了青砖黑瓦之间。 风吹得书桌上的书册哗哗直响。 那个小小的,绣着陆字的香囊随着那一阵风咕噜噜滚了几圈,最后啪叽一声落在了书桌下的角落里。 只余下了那抹淡淡的桂花香气随风而去。 陆行舟醒来的时候只觉得眼前有些发晕。 大腿内侧也隐隐传来了一阵阵的酥麻感觉。 少年面上一喜,刚想叫人,却惊觉自己如今只是在清水县的一个偏僻小镇上。 寒风从窗外吹来,又被屋中的炉子驱散了它们裹挟而来的寒气。 最后变成了一阵轻柔的暖意,落在了他的指尖。 除去了炉中木炭偶尔响起的噼啪声,整个世界似乎就只有他一个人了。 陆行舟看着空落落的屋子,只觉得心头好像空了一处。 这是为什么呢? 今日面馆的生意普普通通,毕竟昨夜下了大雪,许多百姓也都不愿出门。 只有那些熟客挂念着这个味道,踩着积雪赶来吃面。 “月月,你怎么来了呀!” 冯淑珍刚切好面下锅,一抬头就看见了自家闺女,顿时就又惊又喜。 自打上回她摔伤之后就又有几天没瞧见人了。 她中午还和张姐姐商量下午早些关了铺子,好去瞧她呢! “今日没什么事,我就来了。” 苏月月笑嘻嘻的坐下,苏晴和苏静两个小丫头原是在后院玩的,听见自家阿姐来了,立马就钻了出来。 “阿姐阿姐!我们都想你啦!” 两个小丫头一左一右将她抱住,很是亲昵。 “阿姐也想你们,你们有没有乖乖听阿娘的话?” 捏了捏她们的小辫子,苏月月这才挨个刮了刮她们的鼻梁。 “有!” “我们可听话啦!” 两个小丫头嘻嘻笑着回道。 “真的?那就奖励你们吃糖。” 苏月月笑着从兜里摸出来两颗饴糖,分给了她们。 “耶!阿姐最好啦!” 小丫头们欢呼雀跃。 “你们两个皮猴子,快些回后院玩儿去,别吵了客人。” 见她们拿了饴糖,冯淑珍便开口赶起了人。 这里还有客人在呢,哪里能让她们两个皮猴子这般叫唤。 要是惹了客人生气,倒更不好解决了。 “对了阿娘,张婶呢?我怎么没有看见她。” 苏月月环顾了一下四周也没瞧见张婶的人影,便开口询问起了她的下落。 “铺子里的面粉快不够用了,她刚刚才出去买货呢。” “我记得你们不是订了每个月送货过来吗?怎么还要自己去买?”苏月月面露不解。 “之前定下的那个铺子不行,那家铺子的伙计往白面里掺了粗面,要不是发现的早,只怕就要坏名声了。” 说起这件事冯淑珍就觉得气愤。 哪有这般做生意的! “还有这样的事?” 苏月月也微微瞪大了眼睛,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自家阿娘和张婶她们开铺子自然是要长期采买面粉。 其他的调料也不会少,他们怎么还有这般做生意的? “可不是嘛,我们去找他要说法,结果那铺子的伙计不认,还想倒打一耙说是我们诬陷他。 我们气不过想去报官,毕竟当初可是签了契书的。结果正好碰见了那个李捕快,他就帮我们处理了。那伙计不仅给我们道了歉,还赔了我们买面粉的钱。” “李捕快?是那个叫李辉的吗?” “就是他,他人倒是不错的,做事也公正。” 冯淑珍点点头,给李辉赋予了极高的评价。 苏月月却是皱了眉。 这李辉做事竟然这般得民心吗? “对了月月,你的伤怎么样了?好些了没?之前听你说蔡嬷嬷身体不好,现在有好转了吗?” 冯淑珍将两碗面条装好,又浇上面卤给客人端了过去,这才擦了擦手坐到了苏月月的面前。 “我没什么事啦。就是蔡嬷嬷的身体最近不大好,夜里咳的有些厉害。” “那你还是要细心一些。” 说到这儿,冯淑珍突然停住了话头,随即紧紧握住了苏月月的手。 “月月,等过了年,阿娘就能攒够银子替你赎身了,到时候咱们一家四口,又一起过日子。” 冯淑珍的一双眼睛微微泛红,看着苏月月认真道。 若是从前,苏月月或许还会干脆的应一声好。 如今她却是有些犹豫了。 卖身为奴是她自己的选择,她从未怪过家人。 能遇到蔡嬷嬷和公子这样的主家更是让她心生感激。 可如果真的让阿娘将自己赎了回去,那嬷嬷和公子怎么办呢? “月月,你是担心蔡嬷嬷吗?” 见女儿不回答,冯淑珍只当她是担心蔡嬷嬷,随即便也开口说道,“如果你担心蔡嬷嬷的话,那就等一切都结束了,阿娘再带你回家,好吗?” 苏月月抿了抿唇,随后轻轻点头应下。 她真的只是担心嬷嬷的身体。 应该是的? 第一百一十九章 挂红绿灯笼的那家 “如今阿娘能赚银子了,往后咱们一家人就又可以继续待在一起了。” 冯淑珍越说越激动,眼角已经挂上了泪珠。 怪她无用,这才会让闺女卖身入了奴籍。 或许也是孩子她爹在天有灵,这才让闺女遇到了一个好的主家。 蔡嬷嬷的病她也知晓,说得直白些,或许能不能撑过今年都还不清楚。 至于陆公子。 月月说过他的来历不凡,若是等他的腿好了,往后也不会再需要月月照顾。 到时候自己也已经攒够了银子可以为她赎身,往后的日子就又能好起来。 “好。” 不想让阿娘难过,苏月月只重重点了点头。 “阿娘从未想过这辈子还能这般。”冯淑珍感慨道。 上个月的分红下来,她便得了一两三钱。 这还是铺子刚开张,客人并不算多的情况下。 若安曾经算过,要是等过了冬,店里的生意还能再上一层楼。 到时候别说是养家糊口了,她还能给三个女儿都攒下多多的嫁妆。 这样也能避免她们往后嫁入婆家受到欺负。 “是苏小娘子呀,头上的伤还好吗?” 母女俩正说着话,只听一旁突然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扭头看去,李辉正穿着官服的衣裳冲着她们笑。 “是李捕快呀?今天还是吃竹笋烧肉面吗?” 见到来了客人,冯淑珍赶忙起身招呼道。 “还是老样子。” 李辉笑着应了声,这才在苏月月对面的位置坐下。 “好。” 冯淑珍开始擀面切面,苏月月则是有些不大自在的低头喝汤。 “苏小娘子,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 “已经好多了。”苏月月勉强挤出了个笑来,这才故作疑惑的问道,“李捕快是管这条街的吗?我记得以前是另外一位捕快才是呀。” “他这几日家中有事,严捕头就将这条街分给我管了。” 李辉笑眯眯的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苏月月点点头,这才又笑着开口道,“李捕快也是辛苦了,眼看就要过年了,事情应该很多。” “倒也还好,和往年没多大的区别。” 李辉一脸笑意,让苏月月都有些开始怀疑她和陆行舟是不是猜错了人。 她不敢想,李辉这种看起来十分正派的人,竟然会是保护那些混混的头目。 “苏小娘子今日是休假吗?我没瞧见蔡嬷嬷和陆公子在。” “我出来买些菜回去,正好来看看我阿娘。” 苏月月没露出什么破绽,看起来就像是在和不大熟悉的人正常聊天,李辉也微微安定了心神。 他特意和同僚换了管辖的地方,就为了能够时时刻刻的观察情况。 虽然顾虑陆行舟的身份,但是苏月月不过是一个小姑娘,只要发现她有什么不对,自己也能想办法将她解决掉,永绝后患。 “李捕快,你的面好了。” 冯淑珍端着面条过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李辉脸上一瞬间闪过一抹阴毒,正好被苏月月给瞧见了。 要不是早有准备,恐怕她也会以为刚刚是自己看走了眼。 “阿娘,那我就先走了,过两天再来看你和两个妹妹。” 将骨头汤喝完,苏月月这才起身和冯淑珍打了招呼,随后又看向李辉说道,“李捕快,我就先走一步了,多谢你的关心。” “没事,苏小娘子去忙你的事情。” 李辉笑着应了声,随即便又继续吃起了面,看起来当真是一切正常的模样。 苏月月心下恶寒,只觉得他这个人城府极深。 这样的人竟然也当了捕快,当真是清水镇的一个毒瘤。 搓了搓手,苏月月又再次拎着篮子往甜酒巷去了。 甜酒巷顾名思义,多是酒户居住或者卖酒的巷子。 巷子里常年飘着一股酒香味,许多喜欢喝酒的百姓都会往这儿过来。 借此虽然今天天气不怎么好,一入甜酒巷,也能依稀瞧见些人影。 “小娘子是要买酒吗?我们这儿有新鲜的米酒和菊花酒,都适合女子,要买一些吗?” 小二站在门口揽客,瞧见苏月月过来,便赶忙堆着笑脸迎了过去。 “有桂花酒卖吗?” 苏月月抬头看了眼酒肆的招牌,开口问道。 “桂花酒?” 小二一愣,随即有些尴尬的摇了摇头。 “这倒是没有。清水镇没有桂花树呀,哪里来的桂花酒?” 小二挠了挠头,有些不解道。 这连树都没有,上哪儿摘了桂花回来酿酒呀? 要说去外地买桂花,为了一坛子酒这样折腾实在不划算。 而且桂花酒多是女子喝的,清水镇上舍得花银子买酒的女子实在占了少数,他们掌柜也不会愿意顶着亏银子的风险去酿这酒。 “我想买桂花酒,不知道小哥知不知道哪户酒家有卖的?” 苏月月抿了抿唇,从兜里摸出来了两文钱递了过去。 小二拿了银子心头一喜,脸上也带起了笑。 “甜酒巷这里应该是没有的,你若是想买,我倒是知道有个地方可能有,不过你一个女子,不大适合过去。” 那小二说着话,随后打量了一眼苏月月,摇了摇头。 “劳烦小哥与我说个地方。家中长辈病重,想尝尝桂花酒,我这才出来寻找,若是女儿身不方便过去,我就寻了兄长去买。” 苏月月面露急切开口追问道。 “你若是家里有阿兄那倒是还行,镇上西南处的那条街巷你可知晓? 里头的第一家,招牌上挂了红绿色灯笼的那家可能有卖。 她家的酒多是女子喝的,不过价钱上就要贵一些了。” 小二神秘兮兮的说道。 一听真有地方可寻,苏月月顿时就面露惊喜,朝着那小二道了谢后当真就朝着那个方向去了。 小二见她这般激动,挠了挠头,只觉得奇怪。 可到底与他无关,心下如此想着,他便将手中的两文钱揣进了兜里。 两文钱也可以买两个肉包了呢,有总比没有的强。 就是不知道这小娘子听进去自己说的话没。 那地方可不适合她一个小姑娘过去。 尤其是她这般漂亮且年轻的姑娘。 第一百二十章 熟人一家 苏月月自然也没有太过冒失的直接去了小二说的地方。 既然他都说了那里不适合女子过去,想必也有他的道理,为了不给自己徒生烦劳苏月月还是想找人打听了一下那个地方。 那大娘原是出来准备买菜回家做饭的,一听她要打听什么事情,立马就来了兴趣。 不仅是她的热心肠,更是因为这样可以听到一些旁人不知道的八卦。 “大娘,你知道西南边的巷子叫什么名字吗?” 苏月月附耳问道。 大娘脸上兴奋的神色一僵,只觉得有些莫名。 这清水镇好歹有几十条巷子。 西南方向也有十几二十条,难不成她还要一条一条的告诉她名字不成? “小丫头,你别是来戏耍我的。这清水镇几十条巷子,就是东南西北分下来也是各有十几条,总不会是每条巷子我都要同你说一回名字?” 大娘皱眉有些不耐烦的看着她,语气更是抱怨。 她还以为自己可以听到什么八卦呢。 结果遇见个拿自己取乐的小丫头。 “这……”苏月月面上一红,也意识到自己这话问的的确有些奇怪。 立马就改了口。“具体的哪条巷子我也不知道,只是他们说那儿有家铺子,挂这红绿色的灯笼。 大娘你知道那是哪儿吗?” 那大娘听了她的话后面色变得越发古怪起来。 上下左右仔细打量了苏月月以后才面露迟疑的开口问起了她要去那地方的原因。 “丫头,你找那个地方做什么?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我家里的长辈病重,想喝桂花酒,我去甜酒巷那边寻了没有找到,一家酒户的小二告诉我说那个地方有,让我找了兄长过去帮我买。” 听了她的解释,那大娘的脸色这才稍微缓和了一些。 “幸好那小二还有些良心,没随意哄骗了你。” 大娘拉着苏月月的手轻轻拍了拍,又左右瞧了瞧确定没人注意到她们,这边凑过去小声说道,“那地方就是青楼窑子,卖的倒真的就是些女人爱喝的东西。 不过你一个小姑娘,长得又漂漂亮亮的,可千万别自己瞎跑过去。 你要是家里有兄长,就让他去帮你买一罐回来,可千万要记住,那地方脏,你要是进去了就怕被人给抓起来。” “竟然是那种地方?” 苏月月一愣,随即便回忆起了当初自己跟在自己那个小叔叔屁股后头意外闯进去的经历。 “可不是嘛。所以那小二还算是有良心,没骗了你。 不过要我说的话,那地方脏,你倒不如再想想办法换个地方买那个什么桂花酒,不然就算你买回去了,你家里的长辈喝起来心里也不舒坦。” “谢谢大娘。” 苏月月认真的道了谢,这才拎着菜篮子往着集市过去。 这个大娘说的的确没错,如果真的是在那种地方买了酒带回去,她也不想让蔡嬷嬷喝。 她觉得脏。 蔡嬷嬷不该喝那样的酒。 正低头想着事,苏月月突然就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闻声望去,只见她的阿奶,苏李氏正穿着一身新衣裳喜气洋洋的和阿爷还有大伯站在一块儿。 或许是穿了新衣裳的原因,就连苏老头这会儿也是挺直了腰杆,就连以往最爱拿在手里的旱烟杆也不见了踪影。 两个老人脸上带着得意的笑,苏老大却是满脸的不耐烦。 孩子和他娘一起去了县城的娘家,爹娘又闹腾着要来镇上,他这才没办法,两人给接了过来。 可刚接过来两天他就有些受不了了。 家里的院子本身就是妻子买的,平日里为了能将明乐的衣食住行照顾好,她还特意带了几个娘家的仆人过来。 可爹娘刚住进去就对着她们颐指气使,不仅将家里的仆人都教训一通,更是碰到一丁点不合心意的就要大发雷霆,甚至还口口声声说着让自己将她们全都发卖了去。 他本就担心仆人会将自己擅自将他们接来镇上的事情告诉妻子,这下算是全都完蛋了。 在家里闹腾便也罢了,昨天阿娘甚至还跑到了家里的铺子里去。 不知道做了什么,反正一回到家就又让自己开了那些伙计,说他们见了她不知道行礼叫人。 苏老大这下是彻底憋不住了。 今天带着他们出来买东西,也是动了将他们打发走的心思。 只要自己画些银子给他们置办一身衣裳,再买些东西给他们送回去,让他们能在村里人面前长长脸,也就够了。 可要是再让他们留在镇上,他是实在受不了一天了。 “孩他爹,你瞧,这手镯多好看呀。” 苏李氏站在一个卖首饰的摊位面前喜滋滋的拿着一个镯子往自己的手上戴,还不忘抬起手像苏老头和苏老大展示。 摊主虽然有些尴尬,可看着他们身上的衣裳也不像是穷人家,这才挤出了个笑来招呼他们。 “婶子好眼光,这镯子是纯银掐丝的,上头嵌的是珍珠,就适合婶子这般的气质。” 摊主硬着头皮不去看苏李氏头上厚厚的头皮屑,努力推销着自己的东西。 心里却是一直碎碎念着希望她不要看上了自己摊位的什么簪子发钗。 否则弄脏了他也心里膈应。 “这镯子多少银子一个?” 苏李氏越看越喜欢,喜滋滋的问起了价。 “这镯子五钱银子一个。” 一听一个镯子五钱银子,苏老大的脸色就变了。 铺子一个月的收益也就在一两二钱左右,这两天给他们买衣裳买吃的就已经用了快要二两银子,今天这一个手镯就要五钱银子? 他怎么不去抢! “娘……” 苏老大的脸色有些难看,刚想拉过她的手,就听见苏李氏已经豪气的说要买下。 “儿子,给钱,娘就喜欢这个。” 苏李氏一心只觉得自己这个儿子有本事,不仅娶了个倒贴的儿媳,还生了个会读书的孙子。 现在他又要接了自己和老伴来镇上住,肯定是让村里的那些人羡慕嫉妒。 要是让她们知道自己一个镯子就要五钱银子,怕不是得惊掉了下巴。 第一百二十一章 香味 苏月月悄悄藏在了后头,观察着他们的情况。 自己这大伯自小就送阿爷阿奶的偏爱,如今到了该他反哺的时候,就不知道他会怎么做了。 不用想,苏月月也能猜到。 否则大伯成婚二十年,怎么没有说过要带着他们到镇上来住的话? 不仅如此,更是不忘吸着他们的血,这般自私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愿意赡养他们? “好。我给。” 苏老大可以说是咬着后槽牙应下的。 将五钱银子放在了摊位上,那摊主的眼睛立马就亮了起来。 这镯子自己往日不过是卖三钱银子顶天了,今天也是看她是个穿戴不错的老太太,这才想着将价钱说的高些,就算她要杀价,也能卖出原本的价钱。 却不想这老太太竟然是个大方的。 “老夫人,要不要再看看其他的首饰?” 收了银子,摊主脸上的笑也变得真切了不少,就连称呼也从婶子变成了老夫人。 苏李氏在村里待了一辈子,如今到老了还被人叫了一声老夫人,自然是心生欢喜,笑得是见牙不见眼。 发黄的牙齿暴露在了空气中,头天吃的辣椒皮子也还卡在牙缝里头。 “娘,走,一会儿我带你到银楼里去买首饰。” 生怕自家阿娘还要再买东西,苏老大赶忙拦住了人。 一个镯子就要五钱银子,还不知道其他的首饰要多少呢。 他如今兜里就只剩下了三两银子,要是再不赶紧将人送回村里,就怕家里会不得安宁好一阵。 “去银楼买吗?” 苏李氏眼神一亮,心里是乐开了花。 她可是知道的,这银楼里的首饰头面样样都好,要是自己真的能有那么一套,那可别说有多气派了。 “嗯。”苏老大铁青着脸,有着外人在场,却是怎么都说不出一个不字。 苏老头站在边上已经察觉出了不对,瞧着自家婆娘还要再问,便黑脸伸手拽了她一把。 “问问问,就晓得问,赶紧走了。” 苏李氏被拽的一个趔趄,重心不稳差点摔倒在了地上,苏家父子俩却都像是没瞧见一般,不说伸手扶人,便是连问都没有问一句的。 “走。” 苏老大说了一声后就带着苏老头走了,只由着苏李氏讪讪的跟在他们后头,哪里还有刚才的傲气。 她的傲气是靠儿子和丈夫给的,如今他们走了,自己又怎么可能装的下来? 被人盯着瞧,苏李氏也有些拉不下脸,只能赶忙跟了上去。 看着他们离开,苏月月这才从暗处走了出来,盯着他们的方向若有所思。 “苏小娘子,你这是在看什么呀?” 顾二郎见她盯着某处出神,有些好奇的凑了过去。 可入目的出除了各色各样的人,哪里有什么特别之处? “顾二郎?” 苏月月被他的声音拉回了思绪,这才有些尴尬的打了招呼。 “我刚刚路过,就瞧你盯着前头出神,是在想什么事情吗?”顾二郎面上带着笑,对于眼前的姑娘颇有好感。 “没什么,就是看见了相熟的人,原是想过去打招呼的,结果发现是认错了,也就没有过去。” 苏月月随意找了个借口,并没说出实情。 “是吗。”顾二郎也不在意她说的到底是不是实话,只从自己的背篓里拿出来了一条洗得干干净净的围脖递了过去。 “我原想着一会儿去陆家寻你一趟的,谁知道会在这儿正巧碰见。这是前几日你借给我们的,今日还你,娇娇已经提前洗干净了,谢谢。” 少年笑得爽朗,一双眼睛像是夏日的骄阳,让人瞧了便会不自觉的心情变好。 “不用客气。”苏月月接过了围脖,即便是抱在了怀里,也还能嗅见上头飘来的淡淡香气。 这味道有些熟悉,却让她一时间也说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气味。 “娇娇最近好吗?” “一切都好,她如今性子开朗了不少,整日念叨着要来找你呢。” 顾二郎也没想到自家妹妹会这般喜欢苏月月这个不大相熟的人。 这几日他也开始琢磨着请个媒人与自己说亲,可心里到底不太踏实。 阿娘身体一直不大好,娇娇的眼疾又还未痊愈,马大夫说她的眼疾最快也要到明年开春才能有所好转。 可如今秦小姐已经在对娇娇下手了,他怕再拖下去,会牵扯更深。 秦小姐的手段如何他已经有所指教,秦家在这清水镇上的势力不小,他也不敢再赌。 只想快些寻到一个合适的姑娘,然后成亲成家,断了秦小姐的念头。 “娇娇的眼睛马大夫有说什么吗?”犹豫了一会儿,苏月月还是问了一句。 娇娇这样好的小姑娘,不该这般。 若是能快些治好了眼疾,往后也就不会再有那些坏事发生。 “马大夫说有希望能够治好。但是要等开春,天气暖和了,才能有好转的迹象。”说到妹妹的眼睛,顾二郎也有些发愁。 娇娇如今十二岁,若是能早些治好了,往后的路也能好走一些。 他就怕会再次出现上回那样的事情。 上回有苏小娘子帮忙,可下回呢? 下下回呢? “总归是能好的。”苏月月点点头,心里只觉得马大夫厉害。 不仅能治好公子的腿,还能治得了娇娇的眼疾。 莫非他就是小芳姐姐说的什么隐世的神医? 医馆内正吃饭的马大夫突然觉得鼻尖一痒,接连打了三个喷嚏出来。 “马大夫。你也病了吗?” 身前鼻尖通红挂着两行鼻涕的病人有些诧异的开口问道。 “没有的事。”马大夫脸颊一红,随后赶忙摆手道。 心里却是不住的嘀咕。 谁在念叨自己? “师傅,要我给你熬一碗汤药吗?”一旁的小药童突然伸长了脖子凑过来,笑嘻嘻的问道。 “再多嘴就去后头磨药去。” 马大夫瞪了他一眼,随后才继续把起了脉。 也不知道自己当初是怎么想的,竟然会收下这么个徒弟。 真是后悔了都地方买后悔药。 “我错了我错了。”小药童连连讨饶,逗得周围的病人也都哈哈大笑起来。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不喜欢吗? 两人之间又断了话头,苏月月刚想说那自己就先走一步了,那熟悉的香味儿却突然让她反应过来。 这是桂花的味道。 “顾大哥,我想问一句,这围脖是用的什么洗的?” 苏月月有些迷茫的开口问道。 这围脖上怎么会有桂花的味道? “就是用的豆荚……是我阿娘洗的,我也不大清楚。是围脖哪里坏了吗?”顾二郎挠了挠头,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莫非是这围脖被洗坏了? 可他收起来的时候有仔细检查一遍呀。 难道是被背篓上的竹条给刮坏了吗? “没有没有,是我闻着上面有桂花味,所以想问问你。” 苏月月连连摆手否认道。 围脖被洗的很干净,不仅如此,上头淡淡的香味儿也让人闻了十分舒服。 “桂花?” 顾二郎一愣,有些诧异的反问了一句。 “嗯,我家嬷嬷想喝桂花酿,但是如今这月份我找不着,正发愁怎么办呢。” 苏月月叹了口气,脸上很是无奈。 如今就只有一条路了。 去那种地方买上一坛桂花酒回来。 可只要一想到是那种地方,她就心里不大舒坦,更不要说是在那儿买了酒拿回去给嬷嬷喝了。 心里头的那一关她就过不去。 “原来是这样。”顾二郎点了点头,随后才笑着开口道,“我知道哪里有桂花,就是不知道你急不急。若是不急的话,我过几日摘了给你送来。” “我想要新鲜的桂花用来酿酒,如今这月份竟然还有吗?” 苏月月一愣,一双好看的眼睛微微睁大,其中满是不可置信。 “有的,我们那儿的山里有一棵桂花树,一年四季都会开花。前几日我去山里砍柴碰见了,这才摘了一些回家,估摸着这围脖上的桂花香应该就是不小心沾染上的。” 顾二郎笑着解释起了桂花的来历。 那棵桂花树在山里已经有好几十年了,没人知道它是谁种下的,又为什么会种在深山里,大家只知道它年年都开花,香气馥郁十分勾人,就连寒冬腊月白雪皑皑的时候也会飘出香味来。 阿娘和妹妹都喜欢桂花的气味,所以他才会想着摘了桂花回去让她们开心些。 “顾大哥方便带我去找一找那桂花树吗?” 苏月月的眼睛亮晶晶的,十分期待的眼神让顾二郎说不出拒绝的话。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这两日落了雪,山路不大好走,我明日去瞧瞧,若是能通人了,我就去摘了给你送来。” 顾二郎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应下了。 “不用这般麻烦的,不知道顾大哥你明日有没有空,若是可以的话我明日去寻你,然后你给我指个方向就好,我自己去摘就好。” “那不行,你不熟悉路线,要是你急用。明日一早你就到永安村去,说是寻我便好。我带你进山去摘桂花。” “那就多谢顾大哥了!”苏月月满脸的兴奋看得顾二郎面色一红。 女子的心思当真是奇怪。 桂花的事情得到了解决,苏月月整个人都轻快了不少。 到集市买了晚饭需要的菜后就乐呵呵的回了家。 却不想刚一入门,就瞧见了陆行舟正冷着一张脸坐在院子里。 火堆没有支起来,他连暖炉也没抱一个,就这么直愣愣的往那儿一杵,要不是知道他的性子,苏月月只怕还要以为他是在扮演一根木头桩子。 “公子,你这是做什么呢?小心着凉染了风寒。” 苏月月语气诧异的问了话,后者却像是听不见一样一言不发。 “公子?” 见他不搭理自己,苏月月又再追问了一句。 “没事。”陆行舟紧绷着脸,想问她自己的香囊去哪儿了,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若是说出来了,那样会显得自己好像十分在意一个香囊一样。 可她明明答应过要送自己一个的…… 少年紧抿着唇,有些委屈。 若是她再好生说一说,他便也不生气了。 却不想半天得不到回应,苏月月已经莫名的去了厨房。 时辰快到了,她还得快些做饭呢。 厨房里传来了淘米洗菜的声响,陆行舟这下是彻底泄气了。 这般就是嬷嬷说的她对自己也有意吗? 少年有些挫败。 刚刚他去堂屋里将针线笸箩都已经翻了个底朝天,可就是没瞧见还未做好的香囊。 那东西又去了哪里了呢? 难道是还没准备送给他吗? 应该是,毕竟嬷嬷也还没醒,说不定她是想两人一块儿送。 少年自我安慰着,最后还真的就这么将自己给哄好了去。 “说不定是她手太笨,所以还没做好呢?那就给她一个机会……” 少年小声嘀咕着,像是一个几岁的小娃娃正在宽慰自己。 “月月,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虽然已经原谅了她的冒失,可陆行舟还是孩子气的追到了厨房门口。 “说什么?”苏月月一愣,烧火的东西也随之停下。 火光映照在她的脸上,给她好看的面容又添加了几分异样的颜色。 “你忘了吗?”陆行舟心里越发失望起来。 “啊,对了,公子你怎么知道我还有事要与你说?”苏月月想起自己和顾二郎约定好的事情,面露惊诧的开口问道。 公子怎么这般厉害? “嗯。”少年微微扬了扬下巴,唇角也带上了淡淡的笑意。 “我和顾二郎约好了,明日我去永安村寻他,他带我去山上找桂花树,到时候我摘了桂花回来,就能酿酒了。” 苏月月笑着说了明日的行程,陆行舟的脸色却是一瞬间的黑沉了下来。 那个顾二郎怎么总是出现在月月的周围? 莫非是另有所图? 少年心里平添了几分醋意。 “对了公子,你喜欢吗?”苏月月说的是自己放在了他书桌上的那个香囊。 虽然字绣的丑了些,可那不论怎么说也是自己的一番心意。 陆行舟却是觉得她的问题十分刺耳。 什么叫喜欢吗? 喜欢什么? 喜欢那个顾二郎总在她的周围出现? 还是明日他们两个人要一起独处? “不喜欢。”陆行舟只冷冰冰的丢下这句,随后就赌气般的转着轮椅离开了厨房,只余下了苏月月一个人。 不喜欢自己送的那个香囊吗。 少女微微垂眸,并没有再说什么。 第一百二十三章 闹别扭 一直到三人一块儿坐在了饭桌上,陆行舟依旧是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 苏月月心里也不是滋味。 明明是他想要自己绣的荷包的,他也知道自己的手艺不好,做什么自己绣好了送他,他又开始嫌弃起来了? 两人各自心里思绪翻涌,只有蔡嬷嬷一个人盯着他们两个的别扭样子觉得奇怪。 这怎么下午还是好好的,一到晚上就闹别扭了? “月月,这是怎么了?” 蔡嬷嬷朝着苏月月的方向投去了疑惑的目光,少女却是抿了抿唇,随后有些扭捏的从怀里摸出来了一个小小的香囊。 “嬷嬷,这是我亲手做的,我针线活不太好,希望你不要嫌弃。” 小姑娘赌气般的加重了嫌弃两个字,可陆行舟的目光却是落在了她拿出来的荷包上面。 所以她的的确确做了荷包,只是故意没有做自己的那一个吗? 陆行舟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他也不知自己到底是为什么会这般在意那个针脚歪歪扭扭算不得好看的香囊。 可如今瞧见了她送给蔡嬷嬷的那个,少年彻底沉不住气了。 眼前一个是对他百般疼爱照顾的长辈,一个是少年心中悸动的姑娘。 便是有气,他也只能吞进了肚里,然后再自己一个人将它嚼碎咽下。 “我吃好了,嬷嬷你慢吃。” 少年将筷子轻轻搁在了桌边,连眼神也不曾给苏月月一个,便自己转着轮椅回了屋子。 既然人家不愿意给,那他便也不再强求了把。 看着他转身离开,蔡嬷嬷有些诧异。 公子这是怎么了? 不过是吃了两个饺子,怎么就说吃好了? 难不成是自己休息的时候,她们之间出了什么事情? “月月,这香囊……” “是我昨天夜里听见你睡着之后低声呢喃着桂花,今日才去医馆买了些回来。 做成香囊挂在床头的话夜里睡觉会舒服一些。”苏月月不想让蔡嬷嬷担心,只弯起唇角让自己露出了个笑来。 “你有心了。”蔡嬷嬷微微颤抖着手接过了那个香囊,小小的香囊并不太精致,可从它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香气,却让她红了眼尾。 “没事的。”苏月月原是还想再说自己明日去摘了桂花回来可以给她酿酒喝,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事情还没办成,她还是先不要告诉嬷嬷了。 就怕到时候出了什么意外,让她失望。 “嬷嬷,明日我想休假一天回去看看我的阿娘,可以吗?” “去,也还让你休息休息了。”蔡嬷嬷没说什么,只笑着点了头。 “好。谢谢嬷嬷。” “谢我做什么。该是我这个老太婆,谢谢你。”蔡嬷嬷感慨道。 自己不过是说了几句梦话,竟然也能被她给记下。 如今寒冬腊月的天,她又是怎么找到的桂花呢? 小老太太心里对苏月月更加喜欢,只可惜她并非是自己的亲孙女。 若是可以,她倒还真想收了月月这丫头当自己的孙女,这样的话也能圆了她这辈子的遗憾。 收拾了碗筷餐碟,苏月月又钻进了厨房热水。 虽说入了冬,可家里也还是保持着三天洗一次澡的规矩。 从前只需要她将水热好,然后装进偏房里的澡盆就好。 至于公子,也是只需要她将人推去偏房,然后替他褪去外衣,将人搀扶着放进澡盆就好。 公子会褪去里衣然后自己清洗,等洗干净后再自己支起身子挪到干净的架子上,她则是站在屏风外头等着递干净的衣裳过去。 等公子穿里衣,再用厚厚的褥子将他裹住推回屋里。 就用着这样的办法,即便是入了冬,陆行舟也从未染过一次风寒。 可今日两人都生了闷气,苏月月便也心里不舒坦起来。 真是怪人! 亏得小芳姐姐还说他是个脾气性子好的,可明明就是他自己说了让自己记得送他的香囊,怎么自己千辛万苦做好了,他还嫌弃起来了! 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小姑娘气鼓鼓的坐在灶台前烧着火,火钳则是疯狂的往着柴火上捅。 气死她了! 陆行舟同样生着闷气,越是想让自己平静一些,可只要一回想起她问自己喜不喜欢的时候,少年就觉得自己的肺都快气炸了。 她答应了自己的事情不做到不说,要和旁的男子一起出门,却还问自己喜不喜欢! 难不成她就真的是个傻子? 看不出自己对她的心意吗! 少年又气又恼,双手紧紧攥住了衣摆,最后半天才消了心里的火气。 罢了。 她也才是十四岁。 会不会是遭了那个什么顾二郎的骗? 毕竟她看起来就傻,又是个软性子,任谁见了只怕都会起了哄骗她的心思。 陆行舟抿了抿唇,想着她或许真的是遭了骗,心里也有些担心起来。 那怎么办? 自己跟她一起去? 这个主意从脑子里冒出来的时候陆行舟也被吓了一跳。 他怎么会这样想? 莫非自己真的是非常喜欢她了吗? 不等他冷静下来,只听见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而那个惹了他生气小姑娘,正站在门外。 “公子,水已经放好了。” 苏月月紧绷着脸,准备一会儿不理他。 可心里再怎么别扭,她也不可能说出什么其他的话来。 毕竟她也只是陆家的一个小丫鬟。 对,就是这样,只是因为自己是陆家的小丫鬟,所以自己才会来找他的。 “走。” 陆行舟快速的整理了被自己揉得皱皱巴巴的衣裳,这才故作矜持的开了门。 两人并未说话,一直到苏月月准备替他褪去外衣的时候,陆行舟终于是红着耳尖拒绝道。 “不用,我自己来就好,你出去。” 少年的声音清冷干涩,昏暗的烛火下只有他清楚自己的一颗心正砰砰砰跳个不停。 “可是我……”苏月月想说自己一会儿扶他进到澡盆里,却被他给摆手拒绝。 “不用,我的腿已经好些了,你出去,我自己洗就好了。” 主家发话,即便心里还是不大放心,苏月月也还是点了头,退出了房门。 第一百二十三章 闹别扭 一直到三人一块儿坐在了饭桌上,陆行舟依旧是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 苏月月心里也不是滋味。 明明是他想要自己绣的荷包的,他也知道自己的手艺不好,做什么自己绣好了送他,他又开始嫌弃起来了? 两人各自心里思绪翻涌,只有蔡嬷嬷一个人盯着他们两个的别扭样子觉得奇怪。 这怎么下午还是好好的,一到晚上就闹别扭了? “月月,这是怎么了?” 蔡嬷嬷朝着苏月月的方向投去了疑惑的目光,少女却是抿了抿唇,随后有些扭捏的从怀里摸出来了一个小小的香囊。 “嬷嬷,这是我亲手做的,我针线活不太好,希望你不要嫌弃。” 小姑娘赌气般的加重了嫌弃两个字,可陆行舟的目光却是落在了她拿出来的荷包上面。 所以她的的确确做了荷包,只是故意没有做自己的那一个吗? 陆行舟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他也不知自己到底是为什么会这般在意那个针脚歪歪扭扭算不得好看的香囊。 可如今瞧见了她送给蔡嬷嬷的那个,少年彻底沉不住气了。 眼前一个是对他百般疼爱照顾的长辈,一个是少年心中悸动的姑娘。 便是有气,他也只能吞进了肚里,然后再自己一个人将它嚼碎咽下。 “我吃好了,嬷嬷你慢吃。” 少年将筷子轻轻搁在了桌边,连眼神也不曾给苏月月一个,便自己转着轮椅回了屋子。 既然人家不愿意给,那他便也不再强求了把。 看着他转身离开,蔡嬷嬷有些诧异。 公子这是怎么了? 不过是吃了两个饺子,怎么就说吃好了? 难不成是自己休息的时候,她们之间出了什么事情? “月月,这香囊……” “是我昨天夜里听见你睡着之后低声呢喃着桂花,今日才去医馆买了些回来。 做成香囊挂在床头的话夜里睡觉会舒服一些。”苏月月不想让蔡嬷嬷担心,只弯起唇角让自己露出了个笑来。 “你有心了。”蔡嬷嬷微微颤抖着手接过了那个香囊,小小的香囊并不太精致,可从它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香气,却让她红了眼尾。 “没事的。”苏月月原是还想再说自己明日去摘了桂花回来可以给她酿酒喝,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事情还没办成,她还是先不要告诉嬷嬷了。 就怕到时候出了什么意外,让她失望。 “嬷嬷,明日我想休假一天回去看看我的阿娘,可以吗?” “去,也还让你休息休息了。”蔡嬷嬷没说什么,只笑着点了头。 “好。谢谢嬷嬷。” “谢我做什么。该是我这个老太婆,谢谢你。”蔡嬷嬷感慨道。 自己不过是说了几句梦话,竟然也能被她给记下。 如今寒冬腊月的天,她又是怎么找到的桂花呢? 小老太太心里对苏月月更加喜欢,只可惜她并非是自己的亲孙女。 若是可以,她倒还真想收了月月这丫头当自己的孙女,这样的话也能圆了她这辈子的遗憾。 收拾了碗筷餐碟,苏月月又钻进了厨房热水。 虽说入了冬,可家里也还是保持着三天洗一次澡的规矩。 从前只需要她将水热好,然后装进偏房里的澡盆就好。 至于公子,也是只需要她将人推去偏房,然后替他褪去外衣,将人搀扶着放进澡盆就好。 公子会褪去里衣然后自己清洗,等洗干净后再自己支起身子挪到干净的架子上,她则是站在屏风外头等着递干净的衣裳过去。 等公子穿里衣,再用厚厚的褥子将他裹住推回屋里。 就用着这样的办法,即便是入了冬,陆行舟也从未染过一次风寒。 可今日两人都生了闷气,苏月月便也心里不舒坦起来。 真是怪人! 亏得小芳姐姐还说他是个脾气性子好的,可明明就是他自己说了让自己记得送他的香囊,怎么自己千辛万苦做好了,他还嫌弃起来了! 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小姑娘气鼓鼓的坐在灶台前烧着火,火钳则是疯狂的往着柴火上捅。 气死她了! 陆行舟同样生着闷气,越是想让自己平静一些,可只要一回想起她问自己喜不喜欢的时候,少年就觉得自己的肺都快气炸了。 她答应了自己的事情不做到不说,要和旁的男子一起出门,却还问自己喜不喜欢! 难不成她就真的是个傻子? 看不出自己对她的心意吗! 少年又气又恼,双手紧紧攥住了衣摆,最后半天才消了心里的火气。 罢了。 她也才是十四岁。 会不会是遭了那个什么顾二郎的骗? 毕竟她看起来就傻,又是个软性子,任谁见了只怕都会起了哄骗她的心思。 陆行舟抿了抿唇,想着她或许真的是遭了骗,心里也有些担心起来。 那怎么办? 自己跟她一起去? 这个主意从脑子里冒出来的时候陆行舟也被吓了一跳。 他怎么会这样想? 莫非自己真的是非常喜欢她了吗? 不等他冷静下来,只听见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而那个惹了他生气小姑娘,正站在门外。 “公子,水已经放好了。” 苏月月紧绷着脸,准备一会儿不理他。 可心里再怎么别扭,她也不可能说出什么其他的话来。 毕竟她也只是陆家的一个小丫鬟。 对,就是这样,只是因为自己是陆家的小丫鬟,所以自己才会来找他的。 “走。” 陆行舟快速的整理了被自己揉得皱皱巴巴的衣裳,这才故作矜持的开了门。 两人并未说话,一直到苏月月准备替他褪去外衣的时候,陆行舟终于是红着耳尖拒绝道。 “不用,我自己来就好,你出去。” 少年的声音清冷干涩,昏暗的烛火下只有他清楚自己的一颗心正砰砰砰跳个不停。 “可是我……”苏月月想说自己一会儿扶他进到澡盆里,却被他给摆手拒绝。 “不用,我的腿已经好些了,你出去,我自己洗就好了。” 主家发话,即便心里还是不大放心,苏月月也还是点了头,退出了房门。 第一百二十四章 美人出浴 陆行舟微微有些气喘,看着自己褪去衣衫露出的上半身,心底还是有这些恼的。 这丫头又是怎么回事! 可为什么,自己竟然会这么在乎她的一言一行呢…… 少年踉跄着进了澡盆,温热的水包裹全身,让他不自觉的发出一声喟叹。 如果自己的腿能快些好起来,那就好了。 哗啦啦的水声在安静的屋子里十分清晰,一边搓洗着身上的脏污,陆行舟一边静默着不自觉的想到了苏月月的模样。 和最初相见时不同,她好像长高了一些,脸上生了些肉,再笑起来的时候脸颊两边的梨涡尤为明显,皮肤也从最开始的蜡黄变得白了不少,尤其是她的那一双眼睛,总是亮晶晶的,像是什么事情都难不倒她。 少女身姿窈窕,一颦一笑勾动着他的少年心思。 可她身边总有几个竹马。 先是送了她字帖的那个张若安,又有特意给她捎带山果的谢老二。 如今又多了一个卖鱼的顾二郎。 陆行舟将脸埋进了水中,第一次觉得这般无助。 所以月月真的会喜欢他吗? 往后,这世上也就只有自己一人了…… 陆行舟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做,是借着她还不知道自己如今已经恢复良籍的时机趁虚而入,还是大大方方的告诉她自己的心意。 可无论是哪一个,他都做不出。 他是陆将军的独子,任由他如何,也绝对做不出趁人之危的事情来。 至于大大方方的说明自己的心意…… 只要一想到她见了谁都是那副笑模样,少年心里的醋坛子就又翻腾起来。 “公子,你还好吗?” 一会儿没听见屋里有水声,苏月月也开始担忧起来。 怕公子会觉得冷,她事先在屋里是点了炉子的。 洗澡的时候也关了窗,只留下了一个细细的缝。 难不成是里头太热,公子晕过去了? 小姑娘又喊了两声依旧不见回应,心里一个咯噔,立马意识到情况不对,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妨了,只连忙冲进了屋子。 “公子!你没事!” 苏月月冲进屏风的时候便和一脸惊慌的陆行舟对上了视线。 少年的脸上闪过一丝薄红,耳根更是发烫起来。 雪白的肌肤在水波荡漾下显得格外扎眼,只一眼,苏月月就立马红了脸。 “公,公,公子,你没事,没事……” 小姑娘捂着脸,哆哆嗦嗦问出了话。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 千万一定不要长针眼! “我没事。”陆行舟的声音有些低,第一时间便是先扯过了里衣盖在水面上。 “那我先出去了?”苏月月试探着问道。 “嗯。”少年矜持的开口道,就在她快要退出去的时候,又听见他紧接着来了一句,“明日我与你一块儿去。” “啊?去,去哪儿?”苏月月猛的转身过来,这下又一次瞧见了浴盆中的美人出浴图了。 与刚刚不同的是,陆行舟这会儿神色如常,没了刚刚的羞怯,而他姣好的面容下,那双桃花眼正一眨不眨的盯着苏月月。 薄薄的里衣被水浸透,贴合在肌肤上竟然又多了几分别样的美感。 “和你一起去寻那个顾二郎,毕竟你们也不相熟,就怕他是什么心怀恶念的歹人。你莫不是忘了之前的事了?” 陆行舟说着话,微微抬眼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了面前的人。 “可我们要进山去呀,公子恐怕不是很方便。”苏月月有些纠结道。 她倒不是觉得公子会拖累自己,可家里总要留有一个人在,否则嬷嬷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又无人守着,那该怎么办? “我不会拖累你们,我就在他家等着你们回来就好。你是我陆家的人,我断然不能再让你去冒险。” 少年的话不容置疑,苏月月也只能讪讪应下。 “你先出去。”见她还不离开,陆行舟这才有些不大自在的开口赶人。 “哦,好。”苏月月傻愣愣点头,这才反应过来赶快退了出去。 虽然夜里闹了两场笑话,可苏月月也还是将人给送回了屋里。 唯一的区别便是她想给陆行舟按腿的时候被他别扭的躲开了。 “今天不用按了,明天还要出门,你也快些回去休息。”少年的脸色有些微微的不大自然,生理反应让他不好意思直视眼前的人。 “好。” 苏月月虽然不明白这是怎么了,却也还是退了出去。 正好,她也再去热一些水,然后洗个澡之后舒舒服服的睡下。 听见偏房传出的水声,少年只觉得喉头一紧,脑子里的画面倏然变了。 不论他如何去想,脑子里都是苏月月的模样。 有她笑意盈盈瞧着自己的,有她因为惊讶而微微张嘴的,有她脸颊酡红含羞带怯的,有她生气后气鼓鼓像只小锦鲤一般的。 记忆中少女的模样太过鲜活,让他不自觉的微微沁出了汗。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少年眉心蹙起,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 身下的反应让他有些头疼,踌躇之后,还是暗暗咬牙,覆手而上。 苏月月泡在热水里只觉得浑身上下的乏力感觉都通通消失不见了。 看着自己手臂上的疤痕,小姑娘微微垂眸,随后伸手抚摸上去。 不同于其他肌肤的触感让她有些恍惚起来。 脑子里也不自觉的回想起了今日在面馆里阿娘问出的问题。 等嬷嬷去了,她便回家和阿娘妹妹们一起生活吗? 可如果真的这样,公子又该怎么办呢? 他一个人留在这世间,真的可行吗? 少女叹了口气,这才又将脑袋埋进了水里。 可脑子里的画面却又突然从面馆转变成了刚刚的场景。 公子坐在水中,长长的头发垂在肩头,和他雪白的肌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少年如画,那双桃花眼勾人非常。 让苏月月也不知不觉见动了心房。 洗漱干净,苏月月这才回了自己的屋里。 吹灯拔蜡,她还不忘将那个小小的香囊放在了枕边。 这是公子今日教她的时候绣的。 她舍不得扔,也舍不得拆开重新缝制。 淡淡的桂花香萦绕在鼻尖久久不散,她也难得的做了一个好梦。 第一百二十四章 美人出浴 陆行舟微微有些气喘,看着自己褪去衣衫露出的上半身,心底还是有这些恼的。 这丫头又是怎么回事! 可为什么,自己竟然会这么在乎她的一言一行呢…… 少年踉跄着进了澡盆,温热的水包裹全身,让他不自觉的发出一声喟叹。 如果自己的腿能快些好起来,那就好了。 哗啦啦的水声在安静的屋子里十分清晰,一边搓洗着身上的脏污,陆行舟一边静默着不自觉的想到了苏月月的模样。 和最初相见时不同,她好像长高了一些,脸上生了些肉,再笑起来的时候脸颊两边的梨涡尤为明显,皮肤也从最开始的蜡黄变得白了不少,尤其是她的那一双眼睛,总是亮晶晶的,像是什么事情都难不倒她。 少女身姿窈窕,一颦一笑勾动着他的少年心思。 可她身边总有几个竹马。 先是送了她字帖的那个张若安,又有特意给她捎带山果的谢老二。 如今又多了一个卖鱼的顾二郎。 陆行舟将脸埋进了水中,第一次觉得这般无助。 所以月月真的会喜欢他吗? 往后,这世上也就只有自己一人了…… 陆行舟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做,是借着她还不知道自己如今已经恢复良籍的时机趁虚而入,还是大大方方的告诉她自己的心意。 可无论是哪一个,他都做不出。 他是陆将军的独子,任由他如何,也绝对做不出趁人之危的事情来。 至于大大方方的说明自己的心意…… 只要一想到她见了谁都是那副笑模样,少年心里的醋坛子就又翻腾起来。 “公子,你还好吗?” 一会儿没听见屋里有水声,苏月月也开始担忧起来。 怕公子会觉得冷,她事先在屋里是点了炉子的。 洗澡的时候也关了窗,只留下了一个细细的缝。 难不成是里头太热,公子晕过去了? 小姑娘又喊了两声依旧不见回应,心里一个咯噔,立马意识到情况不对,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妨了,只连忙冲进了屋子。 “公子!你没事!” 苏月月冲进屏风的时候便和一脸惊慌的陆行舟对上了视线。 少年的脸上闪过一丝薄红,耳根更是发烫起来。 雪白的肌肤在水波荡漾下显得格外扎眼,只一眼,苏月月就立马红了脸。 “公,公,公子,你没事,没事……” 小姑娘捂着脸,哆哆嗦嗦问出了话。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 千万一定不要长针眼! “我没事。”陆行舟的声音有些低,第一时间便是先扯过了里衣盖在水面上。 “那我先出去了?”苏月月试探着问道。 “嗯。”少年矜持的开口道,就在她快要退出去的时候,又听见他紧接着来了一句,“明日我与你一块儿去。” “啊?去,去哪儿?”苏月月猛的转身过来,这下又一次瞧见了浴盆中的美人出浴图了。 与刚刚不同的是,陆行舟这会儿神色如常,没了刚刚的羞怯,而他姣好的面容下,那双桃花眼正一眨不眨的盯着苏月月。 薄薄的里衣被水浸透,贴合在肌肤上竟然又多了几分别样的美感。 “和你一起去寻那个顾二郎,毕竟你们也不相熟,就怕他是什么心怀恶念的歹人。你莫不是忘了之前的事了?” 陆行舟说着话,微微抬眼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了面前的人。 “可我们要进山去呀,公子恐怕不是很方便。”苏月月有些纠结道。 她倒不是觉得公子会拖累自己,可家里总要留有一个人在,否则嬷嬷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又无人守着,那该怎么办? “我不会拖累你们,我就在他家等着你们回来就好。你是我陆家的人,我断然不能再让你去冒险。” 少年的话不容置疑,苏月月也只能讪讪应下。 “你先出去。”见她还不离开,陆行舟这才有些不大自在的开口赶人。 “哦,好。”苏月月傻愣愣点头,这才反应过来赶快退了出去。 虽然夜里闹了两场笑话,可苏月月也还是将人给送回了屋里。 唯一的区别便是她想给陆行舟按腿的时候被他别扭的躲开了。 “今天不用按了,明天还要出门,你也快些回去休息。”少年的脸色有些微微的不大自然,生理反应让他不好意思直视眼前的人。 “好。” 苏月月虽然不明白这是怎么了,却也还是退了出去。 正好,她也再去热一些水,然后洗个澡之后舒舒服服的睡下。 听见偏房传出的水声,少年只觉得喉头一紧,脑子里的画面倏然变了。 不论他如何去想,脑子里都是苏月月的模样。 有她笑意盈盈瞧着自己的,有她因为惊讶而微微张嘴的,有她脸颊酡红含羞带怯的,有她生气后气鼓鼓像只小锦鲤一般的。 记忆中少女的模样太过鲜活,让他不自觉的微微沁出了汗。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少年眉心蹙起,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 身下的反应让他有些头疼,踌躇之后,还是暗暗咬牙,覆手而上。 苏月月泡在热水里只觉得浑身上下的乏力感觉都通通消失不见了。 看着自己手臂上的疤痕,小姑娘微微垂眸,随后伸手抚摸上去。 不同于其他肌肤的触感让她有些恍惚起来。 脑子里也不自觉的回想起了今日在面馆里阿娘问出的问题。 等嬷嬷去了,她便回家和阿娘妹妹们一起生活吗? 可如果真的这样,公子又该怎么办呢? 他一个人留在这世间,真的可行吗? 少女叹了口气,这才又将脑袋埋进了水里。 可脑子里的画面却又突然从面馆转变成了刚刚的场景。 公子坐在水中,长长的头发垂在肩头,和他雪白的肌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少年如画,那双桃花眼勾人非常。 让苏月月也不知不觉见动了心房。 洗漱干净,苏月月这才回了自己的屋里。 吹灯拔蜡,她还不忘将那个小小的香囊放在了枕边。 这是公子今日教她的时候绣的。 她舍不得扔,也舍不得拆开重新缝制。 淡淡的桂花香萦绕在鼻尖久久不散,她也难得的做了一个好梦。 第一百二十五章 拦腰抱起 翌日一早,苏月月便精神奕奕的起了床。 今天要上山,她特意穿了身轻便些的衣裳。连头发也梳成了一个马尾,只为了一会儿能行动方便些。 刚想偷偷出门,却不想正好和陆行舟碰了个正着。 “想走?”少年只是微微瞥向了她,就让苏月月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完了。 想偷偷溜走被发现了。 “公子,好巧啊,你也出门?” 苏月月面露尴尬笑道。 “不是说了吗,我与你一起去。”陆行舟语气淡淡的开口说道,似乎并没有因为她准备偷溜的打算生气。 “是。是吗。” 苏月月干笑两声,这才推着轮椅离开了院子。 “小芳姐,你好些了吗?”苏月月迎面便瞧见了担着豆花准备出巷子的小芳,赶忙打了招呼。 “好多了,你们这是要出门?” 小芳笑着点了头,这才注意到她不一样的打扮和紧绷着脸的陆行舟。 “要去永安村一趟,正好我想去杨家寻你呢。”说着话,苏月月从兜里摸出来了五个铜板递了过去。 “还麻烦你晚一些帮我送两份豆花,都送去楚婆婆家里。” 今日她和公子都不在家,嬷嬷该是要去楚婆婆家里的,两份豆花正好做了早饭。 “这有什么可麻烦的,该四文钱还是四文钱,哪里有多收的道理。” 小芳从她手中取了四枚铜板,这才乐呵呵开口说道。 “那就麻烦你了。”苏月月只在心里记下回来的时候买些糕点送来,这才推着陆行舟离开。 “你与她很熟吗?”陆行舟突然开口问道。 他记得这个姑娘是杨家半个月前才买回来的,月月怎么会和她这般熟悉? “熟呀,我叫她小芳姐,她可厉害了,知道许多事情呢。”苏月月说着话,便推着他去了一处打听。 一听她要去永安村,那人还有些诧异的看了陆行舟一眼。 “这个兄台也要去吗?” “要去的。”苏月月点头道。 “那你还是去雇一辆骡车来得好,永安村偏得很,路也不好走,你要是推着这椅子过去,只怕天黑也到不了。” 苏月月一愣,赶忙道了谢,这才推着陆行舟一起去了车行。 陆行舟则是双手微微攥紧成拳,心里多了几分对自己的厌弃。 他到底还是个累赘。 租了将骡车,车夫听说他们要去永安村,还觉得惊奇。 毕竟带着一个双腿残疾的人去那儿,实在艰难。 永安村临江而落,地势较低,山路十分崎岖,就是普通人去一趟也很麻烦,更不要说这个少年人给患有腿疾了。 骡车走了一路,终于在苏月月的屁股都快要被颠烂的时候停住了脚。 “前头就到地方了,不过我估摸着你们应该不好过去。” 车夫指了指前头的村落说道。 “大叔,我再给你十文钱,你酉时来接我们一趟行吗?” 苏月月看了看这周围,又从荷包里摸出来了十个铜板。 这一路只用的上六个铜板,多出来的四个,权当是辛苦费了。 “行,那我到时候再来这儿一趟等你们。”能多赚银子,车夫自然是高兴的。他一天能赚三十文就算是运气不错的了,这一个来回二十文不说,自己现在还能再拉人回镇上去,又是一份银子赚。 “那就麻烦你了。”苏月月道了谢,这才跳下来骡车。 车夫则是使出了力气将轮椅放了下来,然后再将陆行舟给抱在了轮椅上。 脚下的路有些泥泞,应该是积雪化了的原因。 一路坎坎坷坷到了村口,苏月月便看见了站在那儿的顾二郎。 少年今天穿的也很精神,目光却在接触到轮椅上的陆行舟时愣了一下。 他没想到陆公子会来。 “苏姑娘。”顾二郎上前接人,自然而然的接过了苏月月手中的轮椅扶手。 “顾二郎你怎么会在村口呀?”苏月月有些惊讶道。 “我想着你说了今日要来,担心你找不到地方,就先来村口等你们了。” “辛苦你了,应该等了很久了?”苏月月面露不安道。 本来就是自己要麻烦人家,怎么还让他等了自己许久。 “没有的事,刚来就遇见你们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着话,轮椅上的陆行舟听得渐渐黑了脸。 “咳咳。” 少年没忍住,轻轻咳嗽了两声出来。 “陆公子是哪里不舒服吗?我们这村子路不大好走,是不是颠得慌?” 顾二郎贴心的停住了脚,小声问道。 “还好。”发现两人都盯着自己,陆行舟也只能淡淡点了点头。 何止是颠的慌,这些日子里又是喝药又是针灸,再有月月夜里替他按腿,他的大腿已经有了部分知觉。 这一路下来,只怕腿上的皮都要被磨破了。 “那就冒犯了。” 不等陆行舟和苏月月反应,顾二郎便弯腰将人从轮椅上抱了起来。 顾二郎的身材健硕,常年渡船捕鱼让他身上满是结实的肌肉,被他拦腰抱起,陆行舟的脸都快绿了。 这算是什么事情! 苏月月原本还想说让顾二郎将人放下,可看着眼前的路之后还是静静的闭上了嘴,只拎着轮椅跟在了顾二郎的身后。 从村口走到顾二郎的家里还要一刻钟的时间,三人之间除了顾二郎的小心提醒,便也没了其他的动静。 陆行舟更是一张俊脸铁青着,自己一个大男人,竟然就被他这样给抱着走了一路,当真是丢人! 可他这幅样子,总不能让月月背着他走。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顾二郎这才将陆行舟放在了轮椅上。 “阿娘,娇娇,家里来客人了!” 朝着屋里喊了一嗓子,听见他的动静,顾母这才牵着顾娇出了屋子。 “是月月姐来了吗!” 顾娇满脸的兴奋,险些撞在了门框上。 “娇娇!” 苏月月也高兴的朝她喊了一声,一旁的顾母则是面露惊讶。 这就是之前救了自家闺女的姑娘吗? “多谢姑娘之前救了我家娇娇。” 顾母说话间就要下跪,吓得苏月月赶忙将人给扶了起来。 “婶子这是做什么,可千万别这样。”苏月月一边说着话,一边将人扶在了椅子上。 “娘,你别吓着她了。”顾二郎微微蹙眉,又去了屋里倒茶。 “一会儿我带苏姑娘上山。陆公子就留在我家休息。” “劳烦你了。” 陆行舟点点头,道了谢。 他的确无法上山。只能等着月月和他一起回来。 第一百二十五章 拦腰抱起 翌日一早,苏月月便精神奕奕的起了床。 今天要上山,她特意穿了身轻便些的衣裳。连头发也梳成了一个马尾,只为了一会儿能行动方便些。 刚想偷偷出门,却不想正好和陆行舟碰了个正着。 “想走?”少年只是微微瞥向了她,就让苏月月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完了。 想偷偷溜走被发现了。 “公子,好巧啊,你也出门?” 苏月月面露尴尬笑道。 “不是说了吗,我与你一起去。”陆行舟语气淡淡的开口说道,似乎并没有因为她准备偷溜的打算生气。 “是。是吗。” 苏月月干笑两声,这才推着轮椅离开了院子。 “小芳姐,你好些了吗?”苏月月迎面便瞧见了担着豆花准备出巷子的小芳,赶忙打了招呼。 “好多了,你们这是要出门?” 小芳笑着点了头,这才注意到她不一样的打扮和紧绷着脸的陆行舟。 “要去永安村一趟,正好我想去杨家寻你呢。”说着话,苏月月从兜里摸出来了五个铜板递了过去。 “还麻烦你晚一些帮我送两份豆花,都送去楚婆婆家里。” 今日她和公子都不在家,嬷嬷该是要去楚婆婆家里的,两份豆花正好做了早饭。 “这有什么可麻烦的,该四文钱还是四文钱,哪里有多收的道理。” 小芳从她手中取了四枚铜板,这才乐呵呵开口说道。 “那就麻烦你了。”苏月月只在心里记下回来的时候买些糕点送来,这才推着陆行舟离开。 “你与她很熟吗?”陆行舟突然开口问道。 他记得这个姑娘是杨家半个月前才买回来的,月月怎么会和她这般熟悉? “熟呀,我叫她小芳姐,她可厉害了,知道许多事情呢。”苏月月说着话,便推着他去了一处打听。 一听她要去永安村,那人还有些诧异的看了陆行舟一眼。 “这个兄台也要去吗?” “要去的。”苏月月点头道。 “那你还是去雇一辆骡车来得好,永安村偏得很,路也不好走,你要是推着这椅子过去,只怕天黑也到不了。” 苏月月一愣,赶忙道了谢,这才推着陆行舟一起去了车行。 陆行舟则是双手微微攥紧成拳,心里多了几分对自己的厌弃。 他到底还是个累赘。 租了将骡车,车夫听说他们要去永安村,还觉得惊奇。 毕竟带着一个双腿残疾的人去那儿,实在艰难。 永安村临江而落,地势较低,山路十分崎岖,就是普通人去一趟也很麻烦,更不要说这个少年人给患有腿疾了。 骡车走了一路,终于在苏月月的屁股都快要被颠烂的时候停住了脚。 “前头就到地方了,不过我估摸着你们应该不好过去。” 车夫指了指前头的村落说道。 “大叔,我再给你十文钱,你酉时来接我们一趟行吗?” 苏月月看了看这周围,又从荷包里摸出来了十个铜板。 这一路只用的上六个铜板,多出来的四个,权当是辛苦费了。 “行,那我到时候再来这儿一趟等你们。”能多赚银子,车夫自然是高兴的。他一天能赚三十文就算是运气不错的了,这一个来回二十文不说,自己现在还能再拉人回镇上去,又是一份银子赚。 “那就麻烦你了。”苏月月道了谢,这才跳下来骡车。 车夫则是使出了力气将轮椅放了下来,然后再将陆行舟给抱在了轮椅上。 脚下的路有些泥泞,应该是积雪化了的原因。 一路坎坎坷坷到了村口,苏月月便看见了站在那儿的顾二郎。 少年今天穿的也很精神,目光却在接触到轮椅上的陆行舟时愣了一下。 他没想到陆公子会来。 “苏姑娘。”顾二郎上前接人,自然而然的接过了苏月月手中的轮椅扶手。 “顾二郎你怎么会在村口呀?”苏月月有些惊讶道。 “我想着你说了今日要来,担心你找不到地方,就先来村口等你们了。” “辛苦你了,应该等了很久了?”苏月月面露不安道。 本来就是自己要麻烦人家,怎么还让他等了自己许久。 “没有的事,刚来就遇见你们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着话,轮椅上的陆行舟听得渐渐黑了脸。 “咳咳。” 少年没忍住,轻轻咳嗽了两声出来。 “陆公子是哪里不舒服吗?我们这村子路不大好走,是不是颠得慌?” 顾二郎贴心的停住了脚,小声问道。 “还好。”发现两人都盯着自己,陆行舟也只能淡淡点了点头。 何止是颠的慌,这些日子里又是喝药又是针灸,再有月月夜里替他按腿,他的大腿已经有了部分知觉。 这一路下来,只怕腿上的皮都要被磨破了。 “那就冒犯了。” 不等陆行舟和苏月月反应,顾二郎便弯腰将人从轮椅上抱了起来。 顾二郎的身材健硕,常年渡船捕鱼让他身上满是结实的肌肉,被他拦腰抱起,陆行舟的脸都快绿了。 这算是什么事情! 苏月月原本还想说让顾二郎将人放下,可看着眼前的路之后还是静静的闭上了嘴,只拎着轮椅跟在了顾二郎的身后。 从村口走到顾二郎的家里还要一刻钟的时间,三人之间除了顾二郎的小心提醒,便也没了其他的动静。 陆行舟更是一张俊脸铁青着,自己一个大男人,竟然就被他这样给抱着走了一路,当真是丢人! 可他这幅样子,总不能让月月背着他走。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顾二郎这才将陆行舟放在了轮椅上。 “阿娘,娇娇,家里来客人了!” 朝着屋里喊了一嗓子,听见他的动静,顾母这才牵着顾娇出了屋子。 “是月月姐来了吗!” 顾娇满脸的兴奋,险些撞在了门框上。 “娇娇!” 苏月月也高兴的朝她喊了一声,一旁的顾母则是面露惊讶。 这就是之前救了自家闺女的姑娘吗? “多谢姑娘之前救了我家娇娇。” 顾母说话间就要下跪,吓得苏月月赶忙将人给扶了起来。 “婶子这是做什么,可千万别这样。”苏月月一边说着话,一边将人扶在了椅子上。 “娘,你别吓着她了。”顾二郎微微蹙眉,又去了屋里倒茶。 “一会儿我带苏姑娘上山。陆公子就留在我家休息。” “劳烦你了。” 陆行舟点点头,道了谢。 他的确无法上山。只能等着月月和他一起回来。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上山摘花 苏月月和顾二郎两人腰间各自挂了个小小的竹编篓子,便一前一后的往着村后头的山上去了。 “陆公子喝茶吗?家里没有多好的东西,只有这些碎茶用勉强待客。” 顾母说着话,便去了一旁倒了碗热茶出来。 “婶子客气了。” 陆行舟接过了茶碗,在唇边轻轻抿了一口后这才开口道谢。 主家敬茶是无论如何也要喝的。 “我听我家二郎说了,要是当初不是苏姑娘帮了忙,我家娇娇还不知道如今会是什么模样。” 顾母说着话眼圈便又泛起了水雾。 “婶子这话严重了,若是换做了旁人,也会帮忙的。”陆行舟双手交叠放在腿上,看起来十分的正式。 “娇娇,你且坐下,我们也好好说说话。” 顾母拉着顾娇也坐在了椅子上,这才试探着开口问起了他与苏月月的关系。 自家二郎昨日回来之后突然就像是变了个人一般,说他想要娶妻,让自己早些去寻个媒婆替他说亲。 顾母自然觉得奇怪,尤其是今天一早自家儿子就换了身衣裳去了村口等着,倒没想到来的会是之前帮了娇娇的苏姑娘。 可刚刚她看着,这陆公子和苏姑娘的关系只怕并不一般。 就算苏姑娘对自家闺女有救命之恩,可她也不愿意拖累了自己的儿子。 “陆公子,我是想问问苏姑娘与你的关系,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母说出这话时顾娇当即就变了脸色,只轻轻的扯了扯她的衣角,想让她莫要再说什么。 “婶子这话是什么意思?”陆行舟微微眯眼,面上没了刚才的那般客气。 “我只是想问问,若是关系并不亲密自然是好的。”顾母低头也轻呷了口茶,脸上哪里还有刚刚顾二郎在时的娇弱可欺模样。 她若是真的如外貌般娇弱,便也不可能一人拉扯大两个孩子了。 顾娇的眼睛瞧不见,也只能靠着听他们的对话来猜测些什么。 偏生顾母脸上的讥讽与不屑她都瞧不见,只能听见自家阿娘语气柔弱的问话,和陆行舟隐隐发怒的质问。 后山难行,尤其是在前两日落了雪的情况下。 “要不还是我自己一个人上去,你在这儿等我就行了。” 顾二郎看她气喘吁吁的模样有些担忧道。 “没事,我跟你一起上去。”苏月月摇摇头,大口大口喘着气,看着自己哈出去的白雾,只伸手揉了揉鼻头。 “那好,我拉着你。”顾二郎伸手过来。 少年的手与陆行舟不同。 陆行舟的手腕要细一些,骨节分明且手指修长,是极好看的。 眼前这个少年人的手宽厚粗糙,却又给人一种能够被他守护的错觉。 “不用了,我自己折两根树枝撑着就好。”苏月月摇头谢绝了他的好意,却没瞧见他眼底闪过的一抹失落。 等她掰下来了两根树枝,又往地上蹭了蹭,确定不会打滑后,这才笑着冲他说道。 “顾大哥,我好了,咱们走。” 少女的笑容明媚阳光,顾二郎心头一动,随后点了点头,再没开口。 他昨天回来的路上就想好了。 如果真的要给自己找一个合适的妻子人选的话,苏月月或许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自己不过是一个卖鱼郎,苏月月则是奴籍女子,只要自己替她赎了身,往后成了小夫妻也是不错的。 苏月月生得清秀可人,并不张扬,为人直爽漂亮,又曾经帮过娇娇和自己。 这样的姑娘他不想放过。 待两人亦步亦趋走到了地方,看着眼前的桂花树,苏月月险些惊掉了下巴。 她还未见过桂花树呢。 却是知道这桂花香的。 眼前的桂花开的绚烂,大片大片金黄色的花朵绽放着,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险些醉人。 苏月月只惊呀了一瞬就赶忙伸手摘起了桂花。 看朵朵桂花落进小篓子里,苏月月只觉得心情舒畅。 这下回去就可以酿桂花酒了,就是不知道蔡嬷嬷如今在做什么。 公子在顾大哥家里应该是不会出什么事的。 心里越想越多,最后只摘了一篓子的桂花,苏月月便想原路返回去了。 “月月,你不多摘一些吗?”少年的称呼不知在何时已经变了,小姑娘却神经大条的还未反应过来。 “家里就嬷嬷一个人在,我不放心,还是早些回去。” 苏月月抿了抿唇,盖好了篓子就准备捡起自己刚刚上山时借力的树枝往回走。 却不想她刚一伸手,就被顾二郎给抓住了手腕。 少年的手掌粗糙宽厚,即便是寒冬腊月的天,也依旧是滚烫的。 “顾大哥,你这是做什么!”苏月月发觉不对,这才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这人怎么会是这样的登徒子! “月月!我只是有事想与你说。”顾二郎也发觉自己太过着急,赶忙送开了握住她手腕的手。 “你还是叫我苏姑娘得好。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回去说的,要在这儿说?”苏月月面上镇定,心里却已经后悔死了。 自己做什么就这般相信了顾二郎是个好人了? 不就是在他那儿买了几个月的鱼,帮了他几次吗! 公子说的没错,看人不能看表象才是。 “月月,我替你赎身,帮你恢复良籍,你嫁给我,我们往后再组成一个家庭,好吗?” 顾二郎说这话的时候深情款款,要不是听小芳姐说过那些负心汉的故事,只怕苏月月这个小丫头也会被他给蒙骗了过去。 “那还是不用的,我娘自会给我赎身,还是不劳烦顾大哥了。至于你说的其他的那些,我也没有这方面的意思,还请你别误会了什么。” 苏月月说这话的时候都是咬着后槽牙的。 她以为自己是好人有好报,却不想是被人当做了踏板了! 秦小姐一直心悦与他,他转头就跑来找自己,莫不是怕自己死的不够惨? “月月,我知道我今日说的这些有些太过着急了,可我说的都是真心话。自打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我就已经心悦于你了。 后来发现你不仅善良聪明,还十分孝顺,我才想干脆我替你赎身,我们两个成了一家,难不成你是还有其余喜欢的人?” 顾二郎低垂着头,语气颓然道。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上山摘花 苏月月和顾二郎两人腰间各自挂了个小小的竹编篓子,便一前一后的往着村后头的山上去了。 “陆公子喝茶吗?家里没有多好的东西,只有这些碎茶用勉强待客。” 顾母说着话,便去了一旁倒了碗热茶出来。 “婶子客气了。” 陆行舟接过了茶碗,在唇边轻轻抿了一口后这才开口道谢。 主家敬茶是无论如何也要喝的。 “我听我家二郎说了,要是当初不是苏姑娘帮了忙,我家娇娇还不知道如今会是什么模样。” 顾母说着话眼圈便又泛起了水雾。 “婶子这话严重了,若是换做了旁人,也会帮忙的。”陆行舟双手交叠放在腿上,看起来十分的正式。 “娇娇,你且坐下,我们也好好说说话。” 顾母拉着顾娇也坐在了椅子上,这才试探着开口问起了他与苏月月的关系。 自家二郎昨日回来之后突然就像是变了个人一般,说他想要娶妻,让自己早些去寻个媒婆替他说亲。 顾母自然觉得奇怪,尤其是今天一早自家儿子就换了身衣裳去了村口等着,倒没想到来的会是之前帮了娇娇的苏姑娘。 可刚刚她看着,这陆公子和苏姑娘的关系只怕并不一般。 就算苏姑娘对自家闺女有救命之恩,可她也不愿意拖累了自己的儿子。 “陆公子,我是想问问苏姑娘与你的关系,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母说出这话时顾娇当即就变了脸色,只轻轻的扯了扯她的衣角,想让她莫要再说什么。 “婶子这话是什么意思?”陆行舟微微眯眼,面上没了刚才的那般客气。 “我只是想问问,若是关系并不亲密自然是好的。”顾母低头也轻呷了口茶,脸上哪里还有刚刚顾二郎在时的娇弱可欺模样。 她若是真的如外貌般娇弱,便也不可能一人拉扯大两个孩子了。 顾娇的眼睛瞧不见,也只能靠着听他们的对话来猜测些什么。 偏生顾母脸上的讥讽与不屑她都瞧不见,只能听见自家阿娘语气柔弱的问话,和陆行舟隐隐发怒的质问。 后山难行,尤其是在前两日落了雪的情况下。 “要不还是我自己一个人上去,你在这儿等我就行了。” 顾二郎看她气喘吁吁的模样有些担忧道。 “没事,我跟你一起上去。”苏月月摇摇头,大口大口喘着气,看着自己哈出去的白雾,只伸手揉了揉鼻头。 “那好,我拉着你。”顾二郎伸手过来。 少年的手与陆行舟不同。 陆行舟的手腕要细一些,骨节分明且手指修长,是极好看的。 眼前这个少年人的手宽厚粗糙,却又给人一种能够被他守护的错觉。 “不用了,我自己折两根树枝撑着就好。”苏月月摇头谢绝了他的好意,却没瞧见他眼底闪过的一抹失落。 等她掰下来了两根树枝,又往地上蹭了蹭,确定不会打滑后,这才笑着冲他说道。 “顾大哥,我好了,咱们走。” 少女的笑容明媚阳光,顾二郎心头一动,随后点了点头,再没开口。 他昨天回来的路上就想好了。 如果真的要给自己找一个合适的妻子人选的话,苏月月或许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自己不过是一个卖鱼郎,苏月月则是奴籍女子,只要自己替她赎了身,往后成了小夫妻也是不错的。 苏月月生得清秀可人,并不张扬,为人直爽漂亮,又曾经帮过娇娇和自己。 这样的姑娘他不想放过。 待两人亦步亦趋走到了地方,看着眼前的桂花树,苏月月险些惊掉了下巴。 她还未见过桂花树呢。 却是知道这桂花香的。 眼前的桂花开的绚烂,大片大片金黄色的花朵绽放着,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险些醉人。 苏月月只惊呀了一瞬就赶忙伸手摘起了桂花。 看朵朵桂花落进小篓子里,苏月月只觉得心情舒畅。 这下回去就可以酿桂花酒了,就是不知道蔡嬷嬷如今在做什么。 公子在顾大哥家里应该是不会出什么事的。 心里越想越多,最后只摘了一篓子的桂花,苏月月便想原路返回去了。 “月月,你不多摘一些吗?”少年的称呼不知在何时已经变了,小姑娘却神经大条的还未反应过来。 “家里就嬷嬷一个人在,我不放心,还是早些回去。” 苏月月抿了抿唇,盖好了篓子就准备捡起自己刚刚上山时借力的树枝往回走。 却不想她刚一伸手,就被顾二郎给抓住了手腕。 少年的手掌粗糙宽厚,即便是寒冬腊月的天,也依旧是滚烫的。 “顾大哥,你这是做什么!”苏月月发觉不对,这才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这人怎么会是这样的登徒子! “月月!我只是有事想与你说。”顾二郎也发觉自己太过着急,赶忙送开了握住她手腕的手。 “你还是叫我苏姑娘得好。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回去说的,要在这儿说?”苏月月面上镇定,心里却已经后悔死了。 自己做什么就这般相信了顾二郎是个好人了? 不就是在他那儿买了几个月的鱼,帮了他几次吗! 公子说的没错,看人不能看表象才是。 “月月,我替你赎身,帮你恢复良籍,你嫁给我,我们往后再组成一个家庭,好吗?” 顾二郎说这话的时候深情款款,要不是听小芳姐说过那些负心汉的故事,只怕苏月月这个小丫头也会被他给蒙骗了过去。 “那还是不用的,我娘自会给我赎身,还是不劳烦顾大哥了。至于你说的其他的那些,我也没有这方面的意思,还请你别误会了什么。” 苏月月说这话的时候都是咬着后槽牙的。 她以为自己是好人有好报,却不想是被人当做了踏板了! 秦小姐一直心悦与他,他转头就跑来找自己,莫不是怕自己死的不够惨? “月月,我知道我今日说的这些有些太过着急了,可我说的都是真心话。自打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我就已经心悦于你了。 后来发现你不仅善良聪明,还十分孝顺,我才想干脆我替你赎身,我们两个成了一家,难不成你是还有其余喜欢的人?” 顾二郎低垂着头,语气颓然道。 第一百二十七章 破鞋 “顾大哥你这话又说的过了,我们原就不相熟,说破了天,也不过是普通朋友的关系。”苏月月见他依旧不死心,干脆也冷了脸。 她倒是没想到,顾二郎竟然还对自己有这般的心思。 什么叫发觉自己也十分孝顺? 莫不是觉得他要是入赘了秦家,秦小姐对他阿娘妹妹肯定不会照看,所以才想快些娶一个孝顺勤快的妻子回家来帮忙照顾? 那他可就想错了。 自己又不是没有阿娘妹妹,做什么要当了一个应急的替代品去别人家尽孝? “我没有什么心悦的人,不过同样的,我也不会答应你说的这些!秦小姐心悦你,你想摆脱她的纠缠就想拉我下水,亏得我叫你一声顾大哥!权当是我看走了眼!” 苏月月心里堵着气,也顾不得什么脚下湿滑了,当真是紧赶慢赶的原路往回走着。 见她生了气,顾二郎双手攥紧,随后还是叹了口气。 这事也的确怪他。 秦家在这清水镇上并不好招惹,若是自己当真拉着苏月月下了水,她的娘亲和妹妹又该如何呢? 少年锤了锤脑袋,这才不得已的追了上去。 这路上湿滑,还有不少的斜坡歪坑的,就怕人出了事。 顾家院子里顾母正眉心微蹙,盯着眼前的这个少年。 陆行舟被她看得浑身都不舒服起来,他觉得这个顾母怪怪,不像好人。 同样,他也有些庆幸自己今日跟来了,否则要是不来这一趟,还不知道苏月月那个傻丫头会不会遇到什么事情呢。 毕竟这永安村地处偏僻,她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谁又能找得到? “娇娇,你去备些鱼干虾米什么的,一会儿阿娘去准备午饭。陆公子,你和苏姑娘难得来一趟,今天就在家里吃了午饭再走。 娇娇这孩子许久没有交到过新朋友了,也好让她高兴高兴。” 顾母侧过头,语气温柔的询问道。 “好,那就麻烦婶子了。”看着他低沉的脸色,陆行舟也只能咬牙应下。 如今月月还没回来,不留下吃饭又能怎么办呢? “好。”一听她们要留下用饭,顾娇也兴奋的欢呼一声,随后便起身摸索着去了厨房。 看着女儿离开,顾母脸上的神情也彻底冷了下来。 “陆公子,不知道你和你家那小丫头又是什么关系?” 顾母在嫁给顾二郎的父亲之前也是个富商小姐身边的贴身丫鬟。 见过的人和事自然也多得去了。 尤其是什么公子小姐之间的腌臜事情数不胜数,这陆公子自打那个苏姑娘跟着二郎离开后就一直心神不宁朝着他们走的方向看,只要动动脚趾头,也能猜到他的心思。 她不大喜欢这个苏姑娘。 更何况她还只是一个奴籍不说,伺候的还是个男人。 她怕脏了自家二郎的身子。 “主仆。” 陆行舟见她脸色不对,想替苏月月解释的话刚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他倒是想看看,这个顾婶子是想说些什么。 “不知道陆公子可让苏姑娘近过你的身?”一听主仆两个字,顾母便暗暗翻了个白眼。 那些公子小姐的个个都是面上干净,可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家都心知肚明。 一个在男人身边伺候人的姑娘,生得还不错,又怎么会是干净身子? “顾婶子到底是想问什么呀?”陆行舟假装瞧不见她脸上的不耐烦,只轻呷了一口茶水,随后笑着问道。 “我双腿患疾,每日都需要人帮我按摩揉捏,加上身子不利索,连洗澡擦身也需要人伺候,所以我家长辈才会买了月月回来,顾婶子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见她不开口,陆行舟干脆继续刺激起了她的神经。 “既然如此,那还请陆公子好生管着你家的丫鬟,可莫要再和我家二郎接触,我家二郎是个老实本分的孩子,我往后自会替他寻门亲事。” 顾母听了他的话,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这话已经说成这样了,她哪里还会允许苏月月进自家的门! “顾婶子怎么会觉得苏月月会看上你家顾二郎?”陆行舟听了她的话,只觉得震惊。 这算是怎么回事? 苏月月那丫头什么时候和顾二郎私定终身了不成? 所以自打刚刚开始,这顾婶子一直看自己不顺眼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个? 陆行舟脑子里仔细回忆了许久,也没发现苏月月和顾二郎能有什么交集。 除去经常去他那儿买鱼,便是好心帮忙意外救下了顾娇,再就是看着顾娇可怜,借了她一次衣裳和围脖。 莫不是就因为这些事情,他便觉得苏月月那蠢丫头是对顾二郎有意思了? “陆公子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因为他这句话,顾母的脸色突然就变得青一阵白一阵了。 他这话是觉得自家二郎还不够好?不值得那丫头喜欢不成? 她家二郎生得俊俏,又有一把子力气,每日渡船卖鱼也能攒下许多的家底,人又孝顺,还配不上那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不成?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呀。顾婶子是为什么会觉得我家的丫头会喜欢上顾二郎的呢? 我家月月识字懂礼,做饭又是一把好手,不仅聪明还生得俏丽,做什么要喜欢你家的顾二郎?” 陆行舟如今腿上功夫是不行了,但是嘴上的还算利索。 只看她刚刚在顾娇面前的装出的样子就知道她的真面目连自己的女儿也不知晓。 就算自己再如何说,也不见得她能有什么办法。 既然这样,那他自己是要替自家人出气的。 “就凭她是奴籍,又是个伺候人的丫头,我家二郎愿意娶她是因为看得起她,她不想恢复良籍,莫不是想一辈子伺候人不成?” 话说到这儿,顾母又故作诧异的哎呀一声。 “难不成是因为陆公子喜欢她?所以才不想让我家二郎替她赎身? 不过也请陆公子放心,我家二郎也不会娶这种不干净的丫头的。 良籍的女子有大把的,我们做什么要别人的破鞋?” 顾母作为一个女人,自然知道如何说话能惹怒了陆行舟。 果然,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陆行舟的脸色就变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破鞋 “顾大哥你这话又说的过了,我们原就不相熟,说破了天,也不过是普通朋友的关系。”苏月月见他依旧不死心,干脆也冷了脸。 她倒是没想到,顾二郎竟然还对自己有这般的心思。 什么叫发觉自己也十分孝顺? 莫不是觉得他要是入赘了秦家,秦小姐对他阿娘妹妹肯定不会照看,所以才想快些娶一个孝顺勤快的妻子回家来帮忙照顾? 那他可就想错了。 自己又不是没有阿娘妹妹,做什么要当了一个应急的替代品去别人家尽孝? “我没有什么心悦的人,不过同样的,我也不会答应你说的这些!秦小姐心悦你,你想摆脱她的纠缠就想拉我下水,亏得我叫你一声顾大哥!权当是我看走了眼!” 苏月月心里堵着气,也顾不得什么脚下湿滑了,当真是紧赶慢赶的原路往回走着。 见她生了气,顾二郎双手攥紧,随后还是叹了口气。 这事也的确怪他。 秦家在这清水镇上并不好招惹,若是自己当真拉着苏月月下了水,她的娘亲和妹妹又该如何呢? 少年锤了锤脑袋,这才不得已的追了上去。 这路上湿滑,还有不少的斜坡歪坑的,就怕人出了事。 顾家院子里顾母正眉心微蹙,盯着眼前的这个少年。 陆行舟被她看得浑身都不舒服起来,他觉得这个顾母怪怪,不像好人。 同样,他也有些庆幸自己今日跟来了,否则要是不来这一趟,还不知道苏月月那个傻丫头会不会遇到什么事情呢。 毕竟这永安村地处偏僻,她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谁又能找得到? “娇娇,你去备些鱼干虾米什么的,一会儿阿娘去准备午饭。陆公子,你和苏姑娘难得来一趟,今天就在家里吃了午饭再走。 娇娇这孩子许久没有交到过新朋友了,也好让她高兴高兴。” 顾母侧过头,语气温柔的询问道。 “好,那就麻烦婶子了。”看着他低沉的脸色,陆行舟也只能咬牙应下。 如今月月还没回来,不留下吃饭又能怎么办呢? “好。”一听她们要留下用饭,顾娇也兴奋的欢呼一声,随后便起身摸索着去了厨房。 看着女儿离开,顾母脸上的神情也彻底冷了下来。 “陆公子,不知道你和你家那小丫头又是什么关系?” 顾母在嫁给顾二郎的父亲之前也是个富商小姐身边的贴身丫鬟。 见过的人和事自然也多得去了。 尤其是什么公子小姐之间的腌臜事情数不胜数,这陆公子自打那个苏姑娘跟着二郎离开后就一直心神不宁朝着他们走的方向看,只要动动脚趾头,也能猜到他的心思。 她不大喜欢这个苏姑娘。 更何况她还只是一个奴籍不说,伺候的还是个男人。 她怕脏了自家二郎的身子。 “主仆。” 陆行舟见她脸色不对,想替苏月月解释的话刚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他倒是想看看,这个顾婶子是想说些什么。 “不知道陆公子可让苏姑娘近过你的身?”一听主仆两个字,顾母便暗暗翻了个白眼。 那些公子小姐的个个都是面上干净,可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家都心知肚明。 一个在男人身边伺候人的姑娘,生得还不错,又怎么会是干净身子? “顾婶子到底是想问什么呀?”陆行舟假装瞧不见她脸上的不耐烦,只轻呷了一口茶水,随后笑着问道。 “我双腿患疾,每日都需要人帮我按摩揉捏,加上身子不利索,连洗澡擦身也需要人伺候,所以我家长辈才会买了月月回来,顾婶子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见她不开口,陆行舟干脆继续刺激起了她的神经。 “既然如此,那还请陆公子好生管着你家的丫鬟,可莫要再和我家二郎接触,我家二郎是个老实本分的孩子,我往后自会替他寻门亲事。” 顾母听了他的话,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这话已经说成这样了,她哪里还会允许苏月月进自家的门! “顾婶子怎么会觉得苏月月会看上你家顾二郎?”陆行舟听了她的话,只觉得震惊。 这算是怎么回事? 苏月月那丫头什么时候和顾二郎私定终身了不成? 所以自打刚刚开始,这顾婶子一直看自己不顺眼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个? 陆行舟脑子里仔细回忆了许久,也没发现苏月月和顾二郎能有什么交集。 除去经常去他那儿买鱼,便是好心帮忙意外救下了顾娇,再就是看着顾娇可怜,借了她一次衣裳和围脖。 莫不是就因为这些事情,他便觉得苏月月那蠢丫头是对顾二郎有意思了? “陆公子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因为他这句话,顾母的脸色突然就变得青一阵白一阵了。 他这话是觉得自家二郎还不够好?不值得那丫头喜欢不成? 她家二郎生得俊俏,又有一把子力气,每日渡船卖鱼也能攒下许多的家底,人又孝顺,还配不上那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不成?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呀。顾婶子是为什么会觉得我家的丫头会喜欢上顾二郎的呢? 我家月月识字懂礼,做饭又是一把好手,不仅聪明还生得俏丽,做什么要喜欢你家的顾二郎?” 陆行舟如今腿上功夫是不行了,但是嘴上的还算利索。 只看她刚刚在顾娇面前的装出的样子就知道她的真面目连自己的女儿也不知晓。 就算自己再如何说,也不见得她能有什么办法。 既然这样,那他自己是要替自家人出气的。 “就凭她是奴籍,又是个伺候人的丫头,我家二郎愿意娶她是因为看得起她,她不想恢复良籍,莫不是想一辈子伺候人不成?” 话说到这儿,顾母又故作诧异的哎呀一声。 “难不成是因为陆公子喜欢她?所以才不想让我家二郎替她赎身? 不过也请陆公子放心,我家二郎也不会娶这种不干净的丫头的。 良籍的女子有大把的,我们做什么要别人的破鞋?” 顾母作为一个女人,自然知道如何说话能惹怒了陆行舟。 果然,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陆行舟的脸色就变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受了委屈? “娘,我已经洗干净了。” 陆行舟刚想开口质问,就听见顾娇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 不一会儿,小姑娘便笑意盈盈的摸索着走了出来。 “好,那阿娘去收拾收拾做到了,一会儿饭菜做好,你阿兄和苏姑娘应该也就回来了。” 顾母的脸色有些难看,却还是用着最温柔的语气同顾娇说话,唯有那双水盈盈的眼睛带着怨毒的瞪了陆行舟一眼。 见她离开,陆行舟心里的怒气依旧未消,只心里担忧着苏月月会不会出事。 “陆公子,你是在担心月月姐吗?” 顾娇坐在一旁,无神的双眸望着他,语气轻轻问道。 “嗯。” “陆公子不用担心,我阿兄会保护月月姐姐的,那棵桂花树虽然位置有些远,但是我阿兄认得路,也常常上去,一会儿饭菜做好,他们差不多也就回来了。” 小姑娘生得和顾母有七八分像,本就是娇弱美人的那一挂,因为双眼患疾,更平添了几分娇柔。 陆行舟见过许多世家小姐,如今瞧着她,听她细细的嗓音也会觉得有些恍惚。 她不过是十二岁的年纪,若是再大一些,又会是怎样的绝色? “嗯。” 少年只微微怔愣了一瞬,便回过了神。 心中的疑惑却又越发多了。 他总觉得顾家并非表面上这么简单。 可到底问题出在哪儿,他也说不清楚。 厨房里传来了咚咚咚的切菜声响,院子里的两人之间也就这样渐渐安静了下来。 少女抱着温热的茶碗喝水,少年却微微抬着头,好看的桃花眼紧紧盯着那条泥泞的小路。 人怎么还不回来? 苏月月心里是又急又气,这会儿只两手抓着树枝,脚步飞快的往回赶着路。 好几次险些摔倒,却又被她稳住了身形。 她得快些回去,往后还是莫要再去顾二郎那儿买鱼了。 别说是买鱼了,以后就是去了集市,她也要绕着那一块儿地方走! 小姑娘脚步飞快,像是身后有什么脏东西正紧跟着她不放一般。 “月月!你慢一些!” 顾二郎看着她几次差点摔倒,心里那叫一个惊恐。 这儿摔下去不死也得丢了半条命! 他怎么也想不到苏月月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呀! 听见他的声音苏月月也不搭理,只低着头跑的更快了些。 真是晦气! 往后她再不来这儿了! 原是大半个时辰的路,因着这个变故,苏月月硬是半个时辰就赶回去了。 不仅如此,她甚至连一下也没摔着。 “公子!” 远远瞧见陆行舟的身影,苏月月就赶忙叫了人。 陆行舟原是已经盯得眼酸了,这会儿正揉着眉心,就听见了苏月月在叫自己。 见她没出什么事,少年一直吊着的心这才放下。 没事就好。 “月月姐?” 顾娇娇听见苏月月的声音也侧过了头,面上的表情格外惊喜。 “娇娇。” 刚刚自己才骂了顾二郎一路,这会儿看见顾娇,苏月月只觉得浑身不大自在。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阿兄还在后头吗?” 顾娇没听见顾二郎的脚步声,有些疑惑的开口问道。 “他,他在后面呢。”苏月月结结巴巴说着话,手下的动作却是一点没停。 她事先就带了一个小竹篓过来,正好用来装桂花了。 嗅见桂花的香味,顾娇语气兴奋,“你们又摘了桂花回来吗?” “嗯嗯。” 苏月月语气漫不经心,手里却是一直不停的往小竹篓里倒桂花。 等竹篓装的差不多了,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不远处顾二郎也瞧见了她的动作。 看见人没出事,他也微微松了口气。 人没事就好。 “月月,你走这么快做什么,地上湿滑,还是要小心一些的。” 少年加快了脚步过来,语气中略带担忧道。 “阿兄,你怎么比月月姐还慢呀?” 顾娇瞧不见三人的表情,只是笑着打趣道。 “娇娇,下次有空我们再来,今天家里有些事,我们要先回去了。” 苏月月收拾好了小竹篓,又将陆行舟衣裳上的桂花拍掉,这才略带歉意的开口道。 她知道娇娇是个好姑娘,也是个可怜的娃娃。 可她一开始就没有想过和顾二郎的事情,他既然能这么想自己,那往后她们自然是不可能继续来往的。 “这么急吗?” 顾娇一愣,面上带着几分茫然。 “可是我阿娘已经在做饭了,还是留下来吃了午饭再走……” 小姑娘求助的拽了拽一旁自家阿兄的衣袖。 顾二郎却深知苏月月着急离开的原因,久久没能开得了口。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苏月月会突然改了主意,陆行舟却也高兴她的决定,“顾姑娘,我们家里还有长辈等着我们,实在有些不好意思,这次就先回去了。” 陆行舟开了口,顾娇和顾二郎自然是不好再继续阻拦。 毕竟面上陆行舟可是苏月月的主家。 主家说要走,苏月月一个小丫鬟又哪里能决定得了什么? 顾二郎还想说去送她们,却被苏月月给瞪了回来。 等苏月月推着陆行舟离开,顾娇这才有些疑惑的开口问道。 “阿兄,是你惹月月姐生气了吗?” 小姑娘面露疑惑,面上带着几分不解。 “嗯。” 顾二郎低着头,看着落在院子里的点点桂花,叹了口气。 应该是没办法了? “你这是怎么了?去山上摘个花,怎么一回来就气鼓鼓的?” 陆行舟心情很好,嘴上却还是没忘了挖苦她。 毕竟一开始他就不让苏月月和这个顾二郎走的太近。 谁知道这人是真好心假好心? 要是自己今天不来这一趟,只怕还不知道顾家人是这样的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呢。 “公子!” 小姑娘生着气,见他还要挖苦自己,顿时就红了眼。 见她红了眼睛,陆行舟脸上的笑容一僵,顿时慌乱起来。 “你这是做什么,我不就是说了一句吗?怎么还哭上了……” 苏月月红着眼,也不说话,就抿着唇一言不发推着轮椅。 偏生这路又难走,轮椅颠地陆行舟那一颗心都不是滋味起来。 这是受了什么委屈了不成? 难不成是顾二郎在山上欺负她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受了委屈? “娘,我已经洗干净了。” 陆行舟刚想开口质问,就听见顾娇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 不一会儿,小姑娘便笑意盈盈的摸索着走了出来。 “好,那阿娘去收拾收拾做到了,一会儿饭菜做好,你阿兄和苏姑娘应该也就回来了。” 顾母的脸色有些难看,却还是用着最温柔的语气同顾娇说话,唯有那双水盈盈的眼睛带着怨毒的瞪了陆行舟一眼。 见她离开,陆行舟心里的怒气依旧未消,只心里担忧着苏月月会不会出事。 “陆公子,你是在担心月月姐吗?” 顾娇坐在一旁,无神的双眸望着他,语气轻轻问道。 “嗯。” “陆公子不用担心,我阿兄会保护月月姐姐的,那棵桂花树虽然位置有些远,但是我阿兄认得路,也常常上去,一会儿饭菜做好,他们差不多也就回来了。” 小姑娘生得和顾母有七八分像,本就是娇弱美人的那一挂,因为双眼患疾,更平添了几分娇柔。 陆行舟见过许多世家小姐,如今瞧着她,听她细细的嗓音也会觉得有些恍惚。 她不过是十二岁的年纪,若是再大一些,又会是怎样的绝色? “嗯。” 少年只微微怔愣了一瞬,便回过了神。 心中的疑惑却又越发多了。 他总觉得顾家并非表面上这么简单。 可到底问题出在哪儿,他也说不清楚。 厨房里传来了咚咚咚的切菜声响,院子里的两人之间也就这样渐渐安静了下来。 少女抱着温热的茶碗喝水,少年却微微抬着头,好看的桃花眼紧紧盯着那条泥泞的小路。 人怎么还不回来? 苏月月心里是又急又气,这会儿只两手抓着树枝,脚步飞快的往回赶着路。 好几次险些摔倒,却又被她稳住了身形。 她得快些回去,往后还是莫要再去顾二郎那儿买鱼了。 别说是买鱼了,以后就是去了集市,她也要绕着那一块儿地方走! 小姑娘脚步飞快,像是身后有什么脏东西正紧跟着她不放一般。 “月月!你慢一些!” 顾二郎看着她几次差点摔倒,心里那叫一个惊恐。 这儿摔下去不死也得丢了半条命! 他怎么也想不到苏月月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呀! 听见他的声音苏月月也不搭理,只低着头跑的更快了些。 真是晦气! 往后她再不来这儿了! 原是大半个时辰的路,因着这个变故,苏月月硬是半个时辰就赶回去了。 不仅如此,她甚至连一下也没摔着。 “公子!” 远远瞧见陆行舟的身影,苏月月就赶忙叫了人。 陆行舟原是已经盯得眼酸了,这会儿正揉着眉心,就听见了苏月月在叫自己。 见她没出什么事,少年一直吊着的心这才放下。 没事就好。 “月月姐?” 顾娇娇听见苏月月的声音也侧过了头,面上的表情格外惊喜。 “娇娇。” 刚刚自己才骂了顾二郎一路,这会儿看见顾娇,苏月月只觉得浑身不大自在。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阿兄还在后头吗?” 顾娇没听见顾二郎的脚步声,有些疑惑的开口问道。 “他,他在后面呢。”苏月月结结巴巴说着话,手下的动作却是一点没停。 她事先就带了一个小竹篓过来,正好用来装桂花了。 嗅见桂花的香味,顾娇语气兴奋,“你们又摘了桂花回来吗?” “嗯嗯。” 苏月月语气漫不经心,手里却是一直不停的往小竹篓里倒桂花。 等竹篓装的差不多了,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不远处顾二郎也瞧见了她的动作。 看见人没出事,他也微微松了口气。 人没事就好。 “月月,你走这么快做什么,地上湿滑,还是要小心一些的。” 少年加快了脚步过来,语气中略带担忧道。 “阿兄,你怎么比月月姐还慢呀?” 顾娇瞧不见三人的表情,只是笑着打趣道。 “娇娇,下次有空我们再来,今天家里有些事,我们要先回去了。” 苏月月收拾好了小竹篓,又将陆行舟衣裳上的桂花拍掉,这才略带歉意的开口道。 她知道娇娇是个好姑娘,也是个可怜的娃娃。 可她一开始就没有想过和顾二郎的事情,他既然能这么想自己,那往后她们自然是不可能继续来往的。 “这么急吗?” 顾娇一愣,面上带着几分茫然。 “可是我阿娘已经在做饭了,还是留下来吃了午饭再走……” 小姑娘求助的拽了拽一旁自家阿兄的衣袖。 顾二郎却深知苏月月着急离开的原因,久久没能开得了口。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苏月月会突然改了主意,陆行舟却也高兴她的决定,“顾姑娘,我们家里还有长辈等着我们,实在有些不好意思,这次就先回去了。” 陆行舟开了口,顾娇和顾二郎自然是不好再继续阻拦。 毕竟面上陆行舟可是苏月月的主家。 主家说要走,苏月月一个小丫鬟又哪里能决定得了什么? 顾二郎还想说去送她们,却被苏月月给瞪了回来。 等苏月月推着陆行舟离开,顾娇这才有些疑惑的开口问道。 “阿兄,是你惹月月姐生气了吗?” 小姑娘面露疑惑,面上带着几分不解。 “嗯。” 顾二郎低着头,看着落在院子里的点点桂花,叹了口气。 应该是没办法了? “你这是怎么了?去山上摘个花,怎么一回来就气鼓鼓的?” 陆行舟心情很好,嘴上却还是没忘了挖苦她。 毕竟一开始他就不让苏月月和这个顾二郎走的太近。 谁知道这人是真好心假好心? 要是自己今天不来这一趟,只怕还不知道顾家人是这样的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呢。 “公子!” 小姑娘生着气,见他还要挖苦自己,顿时就红了眼。 见她红了眼睛,陆行舟脸上的笑容一僵,顿时慌乱起来。 “你这是做什么,我不就是说了一句吗?怎么还哭上了……” 苏月月红着眼,也不说话,就抿着唇一言不发推着轮椅。 偏生这路又难走,轮椅颠地陆行舟那一颗心都不是滋味起来。 这是受了什么委屈了不成? 难不成是顾二郎在山上欺负她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倾诉 “月月,这是出什么事了?” 陆行舟抿着唇,语气里头隐隐还能听见些担忧。 苏月月这会儿就像是一头犟驴,任他怎么问,就是不愿意开口,只有那温热的泪落在了少年的脸上,惊得他慌了神。 “是不是那顾二郎欺负你了?” 少年的话音刚刚落下,苏月月的眼泪便像是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而下,一颗颗像是砸在了陆行舟的心尖上。 “你莫哭,我这就回去找他去!” 陆行舟伸手撑住了车轮,瞪着一双多情的桃花眼便想转身回去。 “公子!” 小姑娘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红红的眼尾落在他的眼里,只让少年的一颗心揪起来般的疼。 “好,那我们快些回去。” 陆行舟抿着唇,声音沙哑,手下用力,心里只恨自己怎么就如此无能。 竟然让喜欢的姑娘受了委屈。 偏生如此,自己却没有办法替她报仇。 细碎的桂花从竹篓的缝隙里洒落几许,然后被车轮碾压混进了烂泥中。 两人回到清水镇的时候已经到了未时三刻,陆行舟的身下和苏月月的鞋上满是泥污,再加上他手心上干涸了的泥土和苏月月红彤彤的眼睛,看起来十分狼狈。 “月月?陆公子?你们这是怎么了?” 张若安昨日便放了假,原是想着去陆家见一见苏月月,却又怕会有所叨扰,这才没去。 却没想到今天只是出来跑腿,竟然会遇见他们。 “若安哥。” 苏月月心里委屈,哭了一路不说,这会儿整个人就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终于瞧见了大人,原本已经收回去的眼泪又哗得流了出来。 “这是怎么了?受什么委屈了?”小姑娘一哭,张若安便也乱了阵脚,只能赶忙凑了过去。 “快,擦擦眼泪,如今天冷,不能随意哭的。受了什么委屈只管告诉我,若安哥帮你。” 两人自小是青梅竹马的关系。 小时候苏月月被谢老二欺负,便是他去寻谢老大帮忙报仇。 如今虽然两人都已经长大,却还是和儿时一样。 陆行舟在边上又吃起了飞醋。 刚刚自己问了一路她也不愿意开口说清发什么了什么事,自己还是哄了许久才将她哄好的。 如今倒是好,一遇见这个张若安,就又哭了。 心头委屈,可顾二郎说的说打的主意她却没有办法告诉他们,苏月月瘪着嘴哭了一会儿,这才慢慢收了伤心劲。 “若,若安哥,你,你怎么在这儿。” 小姑娘擦了脸上的泪,抽抽噎噎看着张若安,好奇他怎么不在书院而是跑到镇上来了。 “我娘让我去布庄扯些布料回去。” 见她止住了哭,张若安这才松了口气,赶忙扯开了话题。 既然她不愿直接告诉自己,那定然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 自己最好还是同冯婶子说一声的好。 “那,那你去忙,我和公子也该回去了。” 苏月月吸吸鼻子,这才咧嘴笑着说道。 只可惜她哭得红彤彤的鼻子这会儿和着她的笑脸看起来有些怪异,张若安也不放心这样让她回去。 “时间还早,我送你们回去。” 说这话的时候张若安看了一眼轮椅上的陆行舟。 他刚刚原本是想问问陆公子发生了什么事情的。 可他双腿和衣摆上全是泥泞,只怕问了一路也没从月月的嘴里问出个什么名堂。 不仅如此,只怕还在这小丫头的倔性子下受了不少的委屈。 苏月月没拒绝,只默默点了点头,陆行舟更是全当一切都未发生。 他也的确不想再让苏月月推自己了。 或许是因为她不高兴,加上去永安村的路又十分颠簸,两件事加在一起,他的屁股早就麻木了。 虽说不大喜欢这个张若安,可现在这时候让他推自己才是最好的选择。 三人皆是神色怪异的回了家,临到走前,张若安还朝着陆行舟使了使眼色。 这是少年人之间的默契。 即便两人的关系并不大好。 “月月,我晚上想吃豆腐,你去,你去隔壁杨家问问看还有没有。” 回到了家,少年终于是放下了心,有些结结巴巴的开口嘱咐道。 “好。” 小姑娘闷声闷气点了头,便回了屋子换衣裳。 见她离开,陆行舟这才望着自己身上的泥点子叹气。 顾母当着自己的面就敢如此贬低月月,若是今日自己没去,还不知道她会受什么委屈呢。 再说这个顾二郎。 又怎么会将月月给气成这样? 当真是一家子没有个好东西! 少年眸色一冷,这才转着轮椅回了屋子。 苏月月将身上弄脏的衣裳鞋袜换了,这才匆匆去了杨家。 这事她也就只有同小芳姐姐说了。 听了她的话,小芳原是还坐在凳子上的立马就气得站起了身。 “那顾二郎竟然是这样的人!亏得我还说他人品不错,还经常照顾他的生意呢!” 小芳气得不行。 秦小姐那样难缠的人顾二郎竟然想让月月替他挡枪! 这不是恩将仇报是什么! 而且他那话说的,不就是觉得月月如今是个奴籍身份,他若是替月月赎了身,月月就该嫁给他然后替他孝顺家里吗? 亏他说的出这些话来! “我也觉得委屈,原是以为认识了个不错的人,却不想人家这般看不起我。” 苏月月抿着唇,哪里能不委屈? 她知道自己奴籍的身份卑微。 却也从未想过竟然还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就是退一万步来说,要是他真的喜欢你想娶你过门,那也该是请了家里的长辈去陆家与你的主家说,哪有私下与你说的道理? 他这是想做什么,想坏了你的名声让你与他私相授受不成? 要我说,他就是个伪君子!” 小芳年纪到底大上两岁,对于这些事情也都看得更加明白,就算她是被杨家买回来的儿媳,那杨家也是请了媒人去家里说事的。 那顾二郎的做法就让人接受不了! “月月,往后咱们再遇见他就绕开了走!可别再跟他扯上关系。知道了没?” “嗯,我记下了。”苏月月点点头,有了人倾诉,心里也好受了不少。 这件事情她是不敢告诉阿娘的,就怕她会担心自己。 第一百二十九章 倾诉 “月月,这是出什么事了?” 陆行舟抿着唇,语气里头隐隐还能听见些担忧。 苏月月这会儿就像是一头犟驴,任他怎么问,就是不愿意开口,只有那温热的泪落在了少年的脸上,惊得他慌了神。 “是不是那顾二郎欺负你了?” 少年的话音刚刚落下,苏月月的眼泪便像是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而下,一颗颗像是砸在了陆行舟的心尖上。 “你莫哭,我这就回去找他去!” 陆行舟伸手撑住了车轮,瞪着一双多情的桃花眼便想转身回去。 “公子!” 小姑娘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红红的眼尾落在他的眼里,只让少年的一颗心揪起来般的疼。 “好,那我们快些回去。” 陆行舟抿着唇,声音沙哑,手下用力,心里只恨自己怎么就如此无能。 竟然让喜欢的姑娘受了委屈。 偏生如此,自己却没有办法替她报仇。 细碎的桂花从竹篓的缝隙里洒落几许,然后被车轮碾压混进了烂泥中。 两人回到清水镇的时候已经到了未时三刻,陆行舟的身下和苏月月的鞋上满是泥污,再加上他手心上干涸了的泥土和苏月月红彤彤的眼睛,看起来十分狼狈。 “月月?陆公子?你们这是怎么了?” 张若安昨日便放了假,原是想着去陆家见一见苏月月,却又怕会有所叨扰,这才没去。 却没想到今天只是出来跑腿,竟然会遇见他们。 “若安哥。” 苏月月心里委屈,哭了一路不说,这会儿整个人就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终于瞧见了大人,原本已经收回去的眼泪又哗得流了出来。 “这是怎么了?受什么委屈了?”小姑娘一哭,张若安便也乱了阵脚,只能赶忙凑了过去。 “快,擦擦眼泪,如今天冷,不能随意哭的。受了什么委屈只管告诉我,若安哥帮你。” 两人自小是青梅竹马的关系。 小时候苏月月被谢老二欺负,便是他去寻谢老大帮忙报仇。 如今虽然两人都已经长大,却还是和儿时一样。 陆行舟在边上又吃起了飞醋。 刚刚自己问了一路她也不愿意开口说清发什么了什么事,自己还是哄了许久才将她哄好的。 如今倒是好,一遇见这个张若安,就又哭了。 心头委屈,可顾二郎说的说打的主意她却没有办法告诉他们,苏月月瘪着嘴哭了一会儿,这才慢慢收了伤心劲。 “若,若安哥,你,你怎么在这儿。” 小姑娘擦了脸上的泪,抽抽噎噎看着张若安,好奇他怎么不在书院而是跑到镇上来了。 “我娘让我去布庄扯些布料回去。” 见她止住了哭,张若安这才松了口气,赶忙扯开了话题。 既然她不愿直接告诉自己,那定然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 自己最好还是同冯婶子说一声的好。 “那,那你去忙,我和公子也该回去了。” 苏月月吸吸鼻子,这才咧嘴笑着说道。 只可惜她哭得红彤彤的鼻子这会儿和着她的笑脸看起来有些怪异,张若安也不放心这样让她回去。 “时间还早,我送你们回去。” 说这话的时候张若安看了一眼轮椅上的陆行舟。 他刚刚原本是想问问陆公子发生了什么事情的。 可他双腿和衣摆上全是泥泞,只怕问了一路也没从月月的嘴里问出个什么名堂。 不仅如此,只怕还在这小丫头的倔性子下受了不少的委屈。 苏月月没拒绝,只默默点了点头,陆行舟更是全当一切都未发生。 他也的确不想再让苏月月推自己了。 或许是因为她不高兴,加上去永安村的路又十分颠簸,两件事加在一起,他的屁股早就麻木了。 虽说不大喜欢这个张若安,可现在这时候让他推自己才是最好的选择。 三人皆是神色怪异的回了家,临到走前,张若安还朝着陆行舟使了使眼色。 这是少年人之间的默契。 即便两人的关系并不大好。 “月月,我晚上想吃豆腐,你去,你去隔壁杨家问问看还有没有。” 回到了家,少年终于是放下了心,有些结结巴巴的开口嘱咐道。 “好。” 小姑娘闷声闷气点了头,便回了屋子换衣裳。 见她离开,陆行舟这才望着自己身上的泥点子叹气。 顾母当着自己的面就敢如此贬低月月,若是今日自己没去,还不知道她会受什么委屈呢。 再说这个顾二郎。 又怎么会将月月给气成这样? 当真是一家子没有个好东西! 少年眸色一冷,这才转着轮椅回了屋子。 苏月月将身上弄脏的衣裳鞋袜换了,这才匆匆去了杨家。 这事她也就只有同小芳姐姐说了。 听了她的话,小芳原是还坐在凳子上的立马就气得站起了身。 “那顾二郎竟然是这样的人!亏得我还说他人品不错,还经常照顾他的生意呢!” 小芳气得不行。 秦小姐那样难缠的人顾二郎竟然想让月月替他挡枪! 这不是恩将仇报是什么! 而且他那话说的,不就是觉得月月如今是个奴籍身份,他若是替月月赎了身,月月就该嫁给他然后替他孝顺家里吗? 亏他说的出这些话来! “我也觉得委屈,原是以为认识了个不错的人,却不想人家这般看不起我。” 苏月月抿着唇,哪里能不委屈? 她知道自己奴籍的身份卑微。 却也从未想过竟然还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就是退一万步来说,要是他真的喜欢你想娶你过门,那也该是请了家里的长辈去陆家与你的主家说,哪有私下与你说的道理? 他这是想做什么,想坏了你的名声让你与他私相授受不成? 要我说,他就是个伪君子!” 小芳年纪到底大上两岁,对于这些事情也都看得更加明白,就算她是被杨家买回来的儿媳,那杨家也是请了媒人去家里说事的。 那顾二郎的做法就让人接受不了! “月月,往后咱们再遇见他就绕开了走!可别再跟他扯上关系。知道了没?” “嗯,我记下了。”苏月月点点头,有了人倾诉,心里也好受了不少。 这件事情她是不敢告诉阿娘的,就怕她会担心自己。 第一百三十章 桂花酒 “他没再做其他的什么事了?” 小芳拉着她的手左右瞧了瞧,脸上满是担忧。 “没有。” 苏月月摇摇头,没再说话。 “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往后我也要多长个记性,不能再随意相信了别人。” 说着话,小芳又安抚的拍了拍苏月月的后背,将话题给拉扯开了。 “对了,你不是要酿酒吗?你知道怎么做不?” “不大清楚。”小姑娘摇摇头,一说起桂花酒,也多了几分精神。 她可不能因为这件事情坏了心情。 如今桂花也已经摘回来了,还是得快些把酒酿上。 “那你还是要问问清楚,别到时候浪费了辛苦摘来的桂花。” “我知道的。” 在杨家待了一会儿,苏月月这才端着豆腐回了家。 蔡嬷嬷在楚老太太家里已经吃过了午饭,这会儿也还没有回来,她就随意下了两碗面条和陆行舟对付了过去。 一直到面条下肚,陆行舟这才试探着开口与她说了话。 “那桂花酒你会酿吗?” 少年语气轻柔,声怕会再惹了她。 “不会。”苏月月抿抿唇,摇了摇头。 气氛再次尴尬下来,陆行舟心里莫名有些懊恼。 自己怎么就问了这事? 他也不会呀…… 如今倒是好了,又冷下来了。 “我晚些去问问楚婆婆,她应该会的。” 苏月月突然开口道。 “你还吃吗?锅里还有面,我再给你盛一些来。” 她突然问话,陆行舟微微一愣,随即心头一松,面上也带上了笑。 “吃的。” “好。” 一碗面让两人之间的关系缓和下来。 或者说是让苏月月心里的别扭得以疏解。 闹别扭的小姑娘总是如此好哄的。 潜意识中并未觉得麻烦的少年也心头微松,只觉得哄好了喜欢的姑娘。 蔡嬷嬷回来的时候面色红润,只一看就是和楚老太太喝了些米酒。 “月月回来啦?真好,回来了就好。” 小老太太吃了酒,这会儿说话也变得有些迷糊起来。 “嬷嬷,先回屋去,我一会儿给你熬些热汤进来。” 苏月月一边搀扶着她进门,像是哄小娃娃般开口道。 “好,好,月月给我熬汤喝……” 小老太太乐呵呵应着话,当真是像个孩子一般。 “月月是个好姑娘,好姑娘,还给我缝了香囊,是桂花的……” 一直到睡在了床上,蔡嬷嬷依旧笑着小声嘟囔道。 那个小小的香囊被她挂在了床幔上,淡淡的桂花香气弥漫在了她们的鼻尖。 “嬷嬷你先歇会儿,我去给你炖汤来。” 苏月月替她盖了被角,刚想起身去厨房炖汤,就对上了老太太的有些迷茫的视线。 “你是谁呀?” 小老太太双眼微微睁着,满脸的醉意。 “我是月月呀,嬷嬷。” 苏月月身形一滞,微微有些恍惚,刚想再问,就听见小老太太释然道。 “是月月……我记得,月月……” 小老太太呢喃着沉沉睡去,屋里一时间只能听见她均匀的呼吸声响。 心头的异样被她压下,苏月月这才去了厨房炖汤。 她前两日买了银耳回来,正好炖一盅银耳汤。 将汤盅搁在了炉子上炖煮,苏月月这才又蹑手蹑脚出了院门。 她想去问问楚老太太如何酿酒。 桂花酒的事情耽搁不得。 楚老太太的酒量好一些,这会儿正坐在院子里烤火,听见外头有人敲门,这才颤颤巍巍过去。 “是谁呀?” 楚老太太的声音有些轻,不知是不是吃了酒,也有些醉。 “是我,月月。” 小姑娘又敲了敲门,见院门被打开,这才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解释了来意。 “酿酒?” “嗯。我想酿一壶桂花酒给嬷嬷,但是不知道怎么酿,所以想来问问婆婆。” 苏月月手里抱着装满了桂花的竹篓,面上带着几分羞怯。 “进来。”楚老太太看了看那满满一竹篓的桂花,心里说不出的诧异。 她与蔡嬷嬷的关系好,自然知道桂花酒与她的意思不同。 原本以为这小丫头能想着送她一个桂花香囊就已经不容易了。却不想这寒冬腊月的天气,她竟然也能寻了新鲜桂花来。 楚老太太的眼神有些复杂起来。 这女娃子到底是图什么呢? 莫非真的就是想让蔡姐姐开心? “谢谢楚婆婆。” 小姑娘高兴的进了院门,眼底满是欣喜。 她的一举一动皆是落进了楚老太太的眼中。 从前蔡姐姐说希望能有这苏月月做孙女她也只当是这孩子勤快能干讨人喜欢,却不想她竟然能做到这样。 “这么冷的天,你是到哪儿摘的花?” 手中仔细把玩着金灿灿的细小桂花,楚老太太的眼底带着几分好奇。 “是去永安村那边摘的,那山上有棵四季桂,如今也还生着花。” 一想起那儿,苏月月就想到了顾二郎说的那些话,顿时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桂花的事情自然是要谢谢他的,可他说出了那些话,两人就再不能是朋友了。 “那倒是辛苦了。” 楚老太太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陆行舟在屋里看书,可随他如何集中注意力,也还是控制不住的会想起今天回来的路上苏月月落的那些泪。 滚烫的泪珠被风吹得冰凉,落在手背上的滋味让人心疼。 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 脑袋里清明的线条突然变得杂乱,心情也开始变得烦躁不安。 正想将书丢下,只觉得卷了一阵风进来,淡淡的桂花香又萦绕在了鼻尖。 顺着那香味看去,他的视线便落在了书桌下的角落里。 心里有个猜想渐渐成型,待他的视线凝聚在了那个小小的香囊上时,少年的心猛的收紧,随后再突然一下被放开,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那是月月送给自己的香囊。 小小的香囊上绣着一个歪歪扭扭有些丑的陆字。 蚂蚁一般的针脚落在他的眼底却带上了几分可爱。 弯腰拾起时,少年的眼眶莫得一酸。 这两日吃的那些飞醋也像是瞬间不复存在了。 月月给他做了香囊。 她问的那句喜不喜欢,也是这个。 第一百三十章 桂花酒 “他没再做其他的什么事了?” 小芳拉着她的手左右瞧了瞧,脸上满是担忧。 “没有。” 苏月月摇摇头,没再说话。 “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往后我也要多长个记性,不能再随意相信了别人。” 说着话,小芳又安抚的拍了拍苏月月的后背,将话题给拉扯开了。 “对了,你不是要酿酒吗?你知道怎么做不?” “不大清楚。”小姑娘摇摇头,一说起桂花酒,也多了几分精神。 她可不能因为这件事情坏了心情。 如今桂花也已经摘回来了,还是得快些把酒酿上。 “那你还是要问问清楚,别到时候浪费了辛苦摘来的桂花。” “我知道的。” 在杨家待了一会儿,苏月月这才端着豆腐回了家。 蔡嬷嬷在楚老太太家里已经吃过了午饭,这会儿也还没有回来,她就随意下了两碗面条和陆行舟对付了过去。 一直到面条下肚,陆行舟这才试探着开口与她说了话。 “那桂花酒你会酿吗?” 少年语气轻柔,声怕会再惹了她。 “不会。”苏月月抿抿唇,摇了摇头。 气氛再次尴尬下来,陆行舟心里莫名有些懊恼。 自己怎么就问了这事? 他也不会呀…… 如今倒是好了,又冷下来了。 “我晚些去问问楚婆婆,她应该会的。” 苏月月突然开口道。 “你还吃吗?锅里还有面,我再给你盛一些来。” 她突然问话,陆行舟微微一愣,随即心头一松,面上也带上了笑。 “吃的。” “好。” 一碗面让两人之间的关系缓和下来。 或者说是让苏月月心里的别扭得以疏解。 闹别扭的小姑娘总是如此好哄的。 潜意识中并未觉得麻烦的少年也心头微松,只觉得哄好了喜欢的姑娘。 蔡嬷嬷回来的时候面色红润,只一看就是和楚老太太喝了些米酒。 “月月回来啦?真好,回来了就好。” 小老太太吃了酒,这会儿说话也变得有些迷糊起来。 “嬷嬷,先回屋去,我一会儿给你熬些热汤进来。” 苏月月一边搀扶着她进门,像是哄小娃娃般开口道。 “好,好,月月给我熬汤喝……” 小老太太乐呵呵应着话,当真是像个孩子一般。 “月月是个好姑娘,好姑娘,还给我缝了香囊,是桂花的……” 一直到睡在了床上,蔡嬷嬷依旧笑着小声嘟囔道。 那个小小的香囊被她挂在了床幔上,淡淡的桂花香气弥漫在了她们的鼻尖。 “嬷嬷你先歇会儿,我去给你炖汤来。” 苏月月替她盖了被角,刚想起身去厨房炖汤,就对上了老太太的有些迷茫的视线。 “你是谁呀?” 小老太太双眼微微睁着,满脸的醉意。 “我是月月呀,嬷嬷。” 苏月月身形一滞,微微有些恍惚,刚想再问,就听见小老太太释然道。 “是月月……我记得,月月……” 小老太太呢喃着沉沉睡去,屋里一时间只能听见她均匀的呼吸声响。 心头的异样被她压下,苏月月这才去了厨房炖汤。 她前两日买了银耳回来,正好炖一盅银耳汤。 将汤盅搁在了炉子上炖煮,苏月月这才又蹑手蹑脚出了院门。 她想去问问楚老太太如何酿酒。 桂花酒的事情耽搁不得。 楚老太太的酒量好一些,这会儿正坐在院子里烤火,听见外头有人敲门,这才颤颤巍巍过去。 “是谁呀?” 楚老太太的声音有些轻,不知是不是吃了酒,也有些醉。 “是我,月月。” 小姑娘又敲了敲门,见院门被打开,这才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解释了来意。 “酿酒?” “嗯。我想酿一壶桂花酒给嬷嬷,但是不知道怎么酿,所以想来问问婆婆。” 苏月月手里抱着装满了桂花的竹篓,面上带着几分羞怯。 “进来。”楚老太太看了看那满满一竹篓的桂花,心里说不出的诧异。 她与蔡嬷嬷的关系好,自然知道桂花酒与她的意思不同。 原本以为这小丫头能想着送她一个桂花香囊就已经不容易了。却不想这寒冬腊月的天气,她竟然也能寻了新鲜桂花来。 楚老太太的眼神有些复杂起来。 这女娃子到底是图什么呢? 莫非真的就是想让蔡姐姐开心? “谢谢楚婆婆。” 小姑娘高兴的进了院门,眼底满是欣喜。 她的一举一动皆是落进了楚老太太的眼中。 从前蔡姐姐说希望能有这苏月月做孙女她也只当是这孩子勤快能干讨人喜欢,却不想她竟然能做到这样。 “这么冷的天,你是到哪儿摘的花?” 手中仔细把玩着金灿灿的细小桂花,楚老太太的眼底带着几分好奇。 “是去永安村那边摘的,那山上有棵四季桂,如今也还生着花。” 一想起那儿,苏月月就想到了顾二郎说的那些话,顿时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桂花的事情自然是要谢谢他的,可他说出了那些话,两人就再不能是朋友了。 “那倒是辛苦了。” 楚老太太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陆行舟在屋里看书,可随他如何集中注意力,也还是控制不住的会想起今天回来的路上苏月月落的那些泪。 滚烫的泪珠被风吹得冰凉,落在手背上的滋味让人心疼。 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 脑袋里清明的线条突然变得杂乱,心情也开始变得烦躁不安。 正想将书丢下,只觉得卷了一阵风进来,淡淡的桂花香又萦绕在了鼻尖。 顺着那香味看去,他的视线便落在了书桌下的角落里。 心里有个猜想渐渐成型,待他的视线凝聚在了那个小小的香囊上时,少年的心猛的收紧,随后再突然一下被放开,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那是月月送给自己的香囊。 小小的香囊上绣着一个歪歪扭扭有些丑的陆字。 蚂蚁一般的针脚落在他的眼底却带上了几分可爱。 弯腰拾起时,少年的眼眶莫得一酸。 这两日吃的那些飞醋也像是瞬间不复存在了。 月月给他做了香囊。 她问的那句喜不喜欢,也是这个。 第一百三十一章 千里故人来 那日之后蔡嬷嬷的精神头又好了些,偶尔心情好了,连胃口也能好些。 “今天嬷嬷吃了七个饺子。”小姑娘收拾着碗筷,和一旁的陆行舟仔细说道。 “你别太担心了。” 陆行舟看着她那副模样,一时间心里说不出的滋味来。 蔡嬷嬷的身体情况如何他看在眼里,可又实在不愿意伤了她的心。 倒不如让她这般继续下去。 “嬷嬷会好起来的。” 苏月月只说了这么一句,就抱着碗筷回了厨房。 陆行舟转着轮椅跟在她的后头,脸上满是欲言又止的神色。 如今已到了腊月二十八,再有两天就是过年。 桂花酒虽然已经酿着了,可如今天气寒凉,只怕还得再泡上半个月。 就怕嬷嬷的身体撑不到那个时候。 望着嬷嬷屋子的方向,陆行舟握住扶手的手紧了紧。 这是他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 临近过年,清水镇上也越发热闹起来。 不仅外出谋生的人纷纷归乡,四处也都张灯结彩好不漂亮。 想过个好年,面馆也已经收拾准备关了铺面,只等着初五再开张。 这段日子也赚了些钱,冯淑珍整个人的气色都好了不少,连带着苏晴和苏静两个小丫头也都胖了一圈。 身上穿着红色袄子,配着发髻上的两朵绢花,看起来更是喜庆。 “咱们小晴小静生得真漂亮!就像是年画娃娃一样!” 张婶看着两个小丫头就觉得喜欢,这会儿也乐呵呵的逗弄着她们。 小丫头原是在帮忙端碗打扫卫生的,一听她如此说,也害羞的红了脸。 只有苏晴胆子大些,笑嘻嘻回了话,“那我们就要让张婶赚大钱!” “好好好,赚大钱!” 张婶一听就更稀罕她们两个了。 这样讨喜又漂亮的小丫头,谁能不喜欢? 正收拾着准备关了铺面,只见远处匆匆忙忙跑来了一个人。 来人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皮肤微黑,眉眼周正,生得不错,双眸间却满是郁结之气,下巴上更是生了许多的胡须,看起来有些杂乱。 刚一进门,他就坐在了铺子里头,整个人尽显疲态。 见着有人闯进来,张婶一愣,下意识就扭头看向了门板上贴着的告示。 自家儿子这字写的很大了呀。 难不成是自己贴的位置不对,所以这人才会没瞧见? “这位客官,小店今日不营业,如今要过年了,不开火,只等着回家过年去。” 与她对视一眼,离得近些的冯淑珍这才柔柔开口说道。 那人一愣,却没有起身,只是从怀里摸出来了十文钱放在桌上。 “我就想吃一碗面,劳烦娘子替我煮一碗。” 男人的声音有些干涩嘶哑,却未回头看她。 他已经赶了太久的路。 这四处的铺子许多都未开,寻了许久,这才找到了一家面馆。 到底是饿不得了。 “客官,今日我们只是来收拾的,面粉和面卤什么的都没准备,实在是煮不了了。” 冯淑珍耐着性子解释道。 却不想那人又从兜里摸出来了几个铜板,若是没有面卤,只煮一碗清汤面也是好的。” “这位客官,我们今日不做生意。” 见他不听,张婶也没了好脾气。 这莫不是哪里来的泼皮? 怎么就听不明白? “叔叔,我们今天不做生意,你去别家吃。” 见有人在店里坐着不走,苏静站在一边开口说道。 小姑娘奶声奶气的话落进那个男人的耳朵里,他下意识的扭头看了过去,随后便愣住了。 苏晴见他一直盯着妹妹,伸手就将苏晴扯到了自己的身后,还不忘瞪了那人一眼。 “你,你叫什么名字?” 那男人却是声音发颤,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两个小丫头。 像,太像了。 她们和自己要找的那人,实在是太像了! “你要做什么!” 冯淑珍面色一变,也顾不得收拾东西了,只赶忙挡在了女儿的身前。 张婶也是一脸的警惕,就怕这人是哪里跑来的泼皮无赖。 如今正是年关,衙门的官差也都正忙,只怕一时半会儿的也到不了这儿来。 可自家男人和儿子去了集市采买。 要是这人真想做什么,只怕也有些麻烦。 “芸娘?” 那人看着冯淑珍,一双眼睛微微湿润,嘴唇更是止不住的颤抖。 芸娘! 他的芸娘! “你是谁?” 冯淑珍皱着眉,对于他能叫出自己的小名更觉奇怪。 自己又不是清水镇人,这人哪里知道的自己小名? “我是杨盛,你不记得我了吗?” 杨盛嘴唇嗫嚅,眼眶里已经蓄满了泪。 “杨大哥?” 冯淑珍看着他如今的模样半天没能认出人来。 杨盛可是个读书人呀。 她记得自己离开之前,他应该是已经考上了秀才才对。 堂堂秀才公,又怎么会变成如今这副狼狈模样? “我寻了你许久,终于是见着你了。” 看着眼前人,杨盛两行热泪到底是憋不住,落了下来。 芸娘瘦了些。 十五年不见,她瘦了些,黑了些。 “杨大哥,你寻我是要做什么?十五年不见,你何必跑来这儿。” 冯淑珍有些不大自在的移开了视线,只招手让两个女儿先去后院。 她和杨盛之间的事情,不好让两个女儿知道。 “既然是认得的,那我就去厨房里下碗面来,你们聊。” 张婶看出杨盛对冯淑珍不同,也识趣的离开了。 只留下两人在铺子里相顾无言。 “芸娘,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杨盛抿着唇,半天才低低问出这么一句。 他从来没想过会和芸娘分别。 是娘亲骗了他。 一直到一年前他才知道了真相,可那时候娘亲病重,他不得不留在家中照顾。 一直到半年前她病逝,自己这才赶忙动身前来寻人。 十五年不见,她如今的模样只怕也吃了不少的苦。 杨盛只觉得心里刺痛,扎得他难受。 “挺好的。” 冯淑珍垂着眸,并不正眼瞧他。 十五年未见,早就已经物是人非。 他再寻来又是何必? “刚刚那两个,是你的女儿吗?她们生得,与你真像。” 第一百三十一章 千里故人来 那日之后蔡嬷嬷的精神头又好了些,偶尔心情好了,连胃口也能好些。 “今天嬷嬷吃了七个饺子。”小姑娘收拾着碗筷,和一旁的陆行舟仔细说道。 “你别太担心了。” 陆行舟看着她那副模样,一时间心里说不出的滋味来。 蔡嬷嬷的身体情况如何他看在眼里,可又实在不愿意伤了她的心。 倒不如让她这般继续下去。 “嬷嬷会好起来的。” 苏月月只说了这么一句,就抱着碗筷回了厨房。 陆行舟转着轮椅跟在她的后头,脸上满是欲言又止的神色。 如今已到了腊月二十八,再有两天就是过年。 桂花酒虽然已经酿着了,可如今天气寒凉,只怕还得再泡上半个月。 就怕嬷嬷的身体撑不到那个时候。 望着嬷嬷屋子的方向,陆行舟握住扶手的手紧了紧。 这是他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 临近过年,清水镇上也越发热闹起来。 不仅外出谋生的人纷纷归乡,四处也都张灯结彩好不漂亮。 想过个好年,面馆也已经收拾准备关了铺面,只等着初五再开张。 这段日子也赚了些钱,冯淑珍整个人的气色都好了不少,连带着苏晴和苏静两个小丫头也都胖了一圈。 身上穿着红色袄子,配着发髻上的两朵绢花,看起来更是喜庆。 “咱们小晴小静生得真漂亮!就像是年画娃娃一样!” 张婶看着两个小丫头就觉得喜欢,这会儿也乐呵呵的逗弄着她们。 小丫头原是在帮忙端碗打扫卫生的,一听她如此说,也害羞的红了脸。 只有苏晴胆子大些,笑嘻嘻回了话,“那我们就要让张婶赚大钱!” “好好好,赚大钱!” 张婶一听就更稀罕她们两个了。 这样讨喜又漂亮的小丫头,谁能不喜欢? 正收拾着准备关了铺面,只见远处匆匆忙忙跑来了一个人。 来人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皮肤微黑,眉眼周正,生得不错,双眸间却满是郁结之气,下巴上更是生了许多的胡须,看起来有些杂乱。 刚一进门,他就坐在了铺子里头,整个人尽显疲态。 见着有人闯进来,张婶一愣,下意识就扭头看向了门板上贴着的告示。 自家儿子这字写的很大了呀。 难不成是自己贴的位置不对,所以这人才会没瞧见? “这位客官,小店今日不营业,如今要过年了,不开火,只等着回家过年去。” 与她对视一眼,离得近些的冯淑珍这才柔柔开口说道。 那人一愣,却没有起身,只是从怀里摸出来了十文钱放在桌上。 “我就想吃一碗面,劳烦娘子替我煮一碗。” 男人的声音有些干涩嘶哑,却未回头看她。 他已经赶了太久的路。 这四处的铺子许多都未开,寻了许久,这才找到了一家面馆。 到底是饿不得了。 “客官,今日我们只是来收拾的,面粉和面卤什么的都没准备,实在是煮不了了。” 冯淑珍耐着性子解释道。 却不想那人又从兜里摸出来了几个铜板,若是没有面卤,只煮一碗清汤面也是好的。” “这位客官,我们今日不做生意。” 见他不听,张婶也没了好脾气。 这莫不是哪里来的泼皮? 怎么就听不明白? “叔叔,我们今天不做生意,你去别家吃。” 见有人在店里坐着不走,苏静站在一边开口说道。 小姑娘奶声奶气的话落进那个男人的耳朵里,他下意识的扭头看了过去,随后便愣住了。 苏晴见他一直盯着妹妹,伸手就将苏晴扯到了自己的身后,还不忘瞪了那人一眼。 “你,你叫什么名字?” 那男人却是声音发颤,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两个小丫头。 像,太像了。 她们和自己要找的那人,实在是太像了! “你要做什么!” 冯淑珍面色一变,也顾不得收拾东西了,只赶忙挡在了女儿的身前。 张婶也是一脸的警惕,就怕这人是哪里跑来的泼皮无赖。 如今正是年关,衙门的官差也都正忙,只怕一时半会儿的也到不了这儿来。 可自家男人和儿子去了集市采买。 要是这人真想做什么,只怕也有些麻烦。 “芸娘?” 那人看着冯淑珍,一双眼睛微微湿润,嘴唇更是止不住的颤抖。 芸娘! 他的芸娘! “你是谁?” 冯淑珍皱着眉,对于他能叫出自己的小名更觉奇怪。 自己又不是清水镇人,这人哪里知道的自己小名? “我是杨盛,你不记得我了吗?” 杨盛嘴唇嗫嚅,眼眶里已经蓄满了泪。 “杨大哥?” 冯淑珍看着他如今的模样半天没能认出人来。 杨盛可是个读书人呀。 她记得自己离开之前,他应该是已经考上了秀才才对。 堂堂秀才公,又怎么会变成如今这副狼狈模样? “我寻了你许久,终于是见着你了。” 看着眼前人,杨盛两行热泪到底是憋不住,落了下来。 芸娘瘦了些。 十五年不见,她瘦了些,黑了些。 “杨大哥,你寻我是要做什么?十五年不见,你何必跑来这儿。” 冯淑珍有些不大自在的移开了视线,只招手让两个女儿先去后院。 她和杨盛之间的事情,不好让两个女儿知道。 “既然是认得的,那我就去厨房里下碗面来,你们聊。” 张婶看出杨盛对冯淑珍不同,也识趣的离开了。 只留下两人在铺子里相顾无言。 “芸娘,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杨盛抿着唇,半天才低低问出这么一句。 他从来没想过会和芸娘分别。 是娘亲骗了他。 一直到一年前他才知道了真相,可那时候娘亲病重,他不得不留在家中照顾。 一直到半年前她病逝,自己这才赶忙动身前来寻人。 十五年不见,她如今的模样只怕也吃了不少的苦。 杨盛只觉得心里刺痛,扎得他难受。 “挺好的。” 冯淑珍垂着眸,并不正眼瞧他。 十五年未见,早就已经物是人非。 他再寻来又是何必? “刚刚那两个,是你的女儿吗?她们生得,与你真像。” 第一百三十二章 家信 杨盛垂着眸,身形颓败,看不出脸上的表情。 真像。 和芸娘小时候一般。 “婶娘怎么会让你来的。” 两人之间的气氛冷了许久,最后还是冯淑珍率先开口问了话。 只要一想到那人,冯淑珍就会不自觉的两手发颤。 若不是她,自己也不会到千里之外的清水镇来。 就算老天眷顾让她遇见了孩子他爹,可自己到底十五年没能再看见爹娘一面。 心里还是怨恨的。 “我娘半年前已经病逝了。” 杨盛抿着唇开口说道,只微微抬了抬头,却又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嗯。” 两人之间的气氛又冷了下来。 正尴尬着,只听见脚步声过来,张婶已经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条走了出来。 “面好了,先吃。” 将面碗放在了桌旁,她这才朝着冯淑珍看了过去。 只用眼神询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 对上她的视线,冯淑珍只摇了摇头,随后抱着收拾好的东西进了后院。 “你且先吃着,若是不够,再开口就好。” 丢下一句话,张婶便赶忙跟在了冯淑珍的后头,只留下杨盛一个人坐在铺面里。 看着眼前热气腾腾的面条,杨盛鼻尖又是一酸,这么些年他一直从未忘记过芸娘一日。 即便他心里知道自己的阿娘是横在两人之间的那根尖刺,可他还是来了。 他不愿意当真与芸娘再无交集。 即便是与她此生无缘,那自己就在这边上买下一套宅子,往后能日日瞧着她,那也是好的。 “淑珍,你这是怎么了?” “张姐姐,我没事。” 冯淑珍摇摇头,面上十分勉强。 “不愿说就不说了,你就只告诉我一句,外头那人是好是坏,若是坏的,我这就去找你张大哥回来将人赶走,若是认得的……” 话说到这儿,张婶也微微犹豫起来。 那男人看着淑珍的眼神实在熟悉,只怕两人之间也有渊源。 如今苏老二已经走了小半年了,她自然也想淑珍能有个归宿。 光是这两个月里在面馆中偷瞄淑珍的浪荡子就不下五个。 若是能有个人护着,也是好的。 “是故人。” 冯淑珍望着一旁玩耍的两个女儿,微微叹了口气。 是故人又如何呢? 如今已然是物是人非。 只当不认识便好了。 “如今临到过年,他怎得还往这清水镇来?莫不是特意来寻你的?” 张婶微微蹙眉,余光瞥向了冯淑珍。 两人之间定有关系。 就是不知道淑珍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家里如今该是没人了……”冯淑珍淡淡开口,心里却还带着些怨恨。 若是那日,他没有离开家,也不会变成如今这般了…… “阿娘,阿娘,要抱抱!” 苏晴突然小跑过来抱住了冯淑珍的腰,怀中女儿玩闹之后两颊酡红,额头上的细碎短发被汗打湿,看起来更添几分可爱。 冯淑珍也一下子软了心肠。 “慢些跑,莫摔了。” 捏着帕子给女儿擦了汗,冯淑珍这才又拉着苏静给她擦了擦脸。 “既然这样,那就先莫要赶人走了。我瞧他那样子,应该也是一路辛苦着过来的。 而且你这十多年都没能碰见个故人,也正好问问你家里的事情。” 她们只知道淑珍是外乡人,家里遇见了事情被苏老二救下,这才跟着他来了清水镇。 可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们也都并不清楚。 只是这十几年里也没听她说起过娘家的事情。 最开始那两年还能看见她托人写家书送回去,后来就再没见过了。 听她如此说,冯淑珍这才回过了神。 可一想到自家的那些人,她又微微低下了头。 她还能奢望什么呢? 一开始她们将自己送去杨家,自己就不该再奢望所谓亲情的。 只是后来杨盛对自己好,杨家人也没有提过去衙门入籍的事情,她才能一直是个良籍。 “淑珍……” 看出她的情绪有些不对,张婶也惊觉自己说错了话,淑珍嫁来十几年,她那娘家人不说来瞧瞧,可家书总该送一封来的。 既然没有,那只能说明淑珍在他们的心里并不重要。 既然是这样的家人,自己又何必提起? “想姐姐我没事,我会去同他说清楚的,到时候咱们快些收拾了铺子,也好等着过年。” 冯淑珍笑得勉强,看见她的表情,张婶还想再说什么,却是开不了口了。 淑珍与那人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她并不清楚,不该再多嘴多问的。 “好。有什么事再叫我就是了,小晴和小静我会看着的。” “麻烦姐姐了。” 与张婶道了谢,冯淑珍这才回了铺面。 杨盛正狼吞虎咽吃着面条,听见门帘被人掀开,这才赶忙停下了动作。 一扭头瞧见是冯淑珍过来,他的脸上闪过了一抹慌乱。 “芸娘。” 胡乱的擦了把脸,他这才有些拘谨的坐直了身子。 三十多岁的男人再不是少年。 当初的清润也已经被岁月打磨变得沉稳。 可面对年少时的爱人时。 他依旧平添了几分慌乱。 “你吃了面就走,这是我姐姐的铺子,她们还要收拾着准备过年,不好在这儿多待。” “好,我知道了。”杨盛赶忙点头应下,吃面的速度也加快了不少。 见他如此慌乱狼狈,冯淑珍一时间心头滋味翻涌,说不出的闷。 他又做什么要来清水镇呢? “芸娘,我还没问你,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一碗面吃了个溜干净,杨盛这才抬头看着冯淑珍问道。 他怕芸娘这些年过得不好,这样的话他会心疼内疚。 又怕芸娘会忘记自己。 他本不该如此贪心的。 “挺好的。”冯淑珍拉开了一旁的凳子,却没抬眼看他。 “那就好,那就好。”杨盛点点头,低声呢喃道。 好就行,好就行。 “还是要谢谢婶娘,若不是她,我也不会和孩子他爹认识。就是可惜,这么多年也没能当面与她说一声谢谢。” “芸娘……” 看她神色冷淡,杨盛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 他看过了芸娘托人送回去的信。 第一百三十二章 家信 杨盛垂着眸,身形颓败,看不出脸上的表情。 真像。 和芸娘小时候一般。 “婶娘怎么会让你来的。” 两人之间的气氛冷了许久,最后还是冯淑珍率先开口问了话。 只要一想到那人,冯淑珍就会不自觉的两手发颤。 若不是她,自己也不会到千里之外的清水镇来。 就算老天眷顾让她遇见了孩子他爹,可自己到底十五年没能再看见爹娘一面。 心里还是怨恨的。 “我娘半年前已经病逝了。” 杨盛抿着唇开口说道,只微微抬了抬头,却又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嗯。” 两人之间的气氛又冷了下来。 正尴尬着,只听见脚步声过来,张婶已经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条走了出来。 “面好了,先吃。” 将面碗放在了桌旁,她这才朝着冯淑珍看了过去。 只用眼神询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 对上她的视线,冯淑珍只摇了摇头,随后抱着收拾好的东西进了后院。 “你且先吃着,若是不够,再开口就好。” 丢下一句话,张婶便赶忙跟在了冯淑珍的后头,只留下杨盛一个人坐在铺面里。 看着眼前热气腾腾的面条,杨盛鼻尖又是一酸,这么些年他一直从未忘记过芸娘一日。 即便他心里知道自己的阿娘是横在两人之间的那根尖刺,可他还是来了。 他不愿意当真与芸娘再无交集。 即便是与她此生无缘,那自己就在这边上买下一套宅子,往后能日日瞧着她,那也是好的。 “淑珍,你这是怎么了?” “张姐姐,我没事。” 冯淑珍摇摇头,面上十分勉强。 “不愿说就不说了,你就只告诉我一句,外头那人是好是坏,若是坏的,我这就去找你张大哥回来将人赶走,若是认得的……” 话说到这儿,张婶也微微犹豫起来。 那男人看着淑珍的眼神实在熟悉,只怕两人之间也有渊源。 如今苏老二已经走了小半年了,她自然也想淑珍能有个归宿。 光是这两个月里在面馆中偷瞄淑珍的浪荡子就不下五个。 若是能有个人护着,也是好的。 “是故人。” 冯淑珍望着一旁玩耍的两个女儿,微微叹了口气。 是故人又如何呢? 如今已然是物是人非。 只当不认识便好了。 “如今临到过年,他怎得还往这清水镇来?莫不是特意来寻你的?” 张婶微微蹙眉,余光瞥向了冯淑珍。 两人之间定有关系。 就是不知道淑珍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家里如今该是没人了……”冯淑珍淡淡开口,心里却还带着些怨恨。 若是那日,他没有离开家,也不会变成如今这般了…… “阿娘,阿娘,要抱抱!” 苏晴突然小跑过来抱住了冯淑珍的腰,怀中女儿玩闹之后两颊酡红,额头上的细碎短发被汗打湿,看起来更添几分可爱。 冯淑珍也一下子软了心肠。 “慢些跑,莫摔了。” 捏着帕子给女儿擦了汗,冯淑珍这才又拉着苏静给她擦了擦脸。 “既然这样,那就先莫要赶人走了。我瞧他那样子,应该也是一路辛苦着过来的。 而且你这十多年都没能碰见个故人,也正好问问你家里的事情。” 她们只知道淑珍是外乡人,家里遇见了事情被苏老二救下,这才跟着他来了清水镇。 可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们也都并不清楚。 只是这十几年里也没听她说起过娘家的事情。 最开始那两年还能看见她托人写家书送回去,后来就再没见过了。 听她如此说,冯淑珍这才回过了神。 可一想到自家的那些人,她又微微低下了头。 她还能奢望什么呢? 一开始她们将自己送去杨家,自己就不该再奢望所谓亲情的。 只是后来杨盛对自己好,杨家人也没有提过去衙门入籍的事情,她才能一直是个良籍。 “淑珍……” 看出她的情绪有些不对,张婶也惊觉自己说错了话,淑珍嫁来十几年,她那娘家人不说来瞧瞧,可家书总该送一封来的。 既然没有,那只能说明淑珍在他们的心里并不重要。 既然是这样的家人,自己又何必提起? “想姐姐我没事,我会去同他说清楚的,到时候咱们快些收拾了铺子,也好等着过年。” 冯淑珍笑得勉强,看见她的表情,张婶还想再说什么,却是开不了口了。 淑珍与那人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她并不清楚,不该再多嘴多问的。 “好。有什么事再叫我就是了,小晴和小静我会看着的。” “麻烦姐姐了。” 与张婶道了谢,冯淑珍这才回了铺面。 杨盛正狼吞虎咽吃着面条,听见门帘被人掀开,这才赶忙停下了动作。 一扭头瞧见是冯淑珍过来,他的脸上闪过了一抹慌乱。 “芸娘。” 胡乱的擦了把脸,他这才有些拘谨的坐直了身子。 三十多岁的男人再不是少年。 当初的清润也已经被岁月打磨变得沉稳。 可面对年少时的爱人时。 他依旧平添了几分慌乱。 “你吃了面就走,这是我姐姐的铺子,她们还要收拾着准备过年,不好在这儿多待。” “好,我知道了。”杨盛赶忙点头应下,吃面的速度也加快了不少。 见他如此慌乱狼狈,冯淑珍一时间心头滋味翻涌,说不出的闷。 他又做什么要来清水镇呢? “芸娘,我还没问你,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一碗面吃了个溜干净,杨盛这才抬头看着冯淑珍问道。 他怕芸娘这些年过得不好,这样的话他会心疼内疚。 又怕芸娘会忘记自己。 他本不该如此贪心的。 “挺好的。”冯淑珍拉开了一旁的凳子,却没抬眼看他。 “那就好,那就好。”杨盛点点头,低声呢喃道。 好就行,好就行。 “还是要谢谢婶娘,若不是她,我也不会和孩子他爹认识。就是可惜,这么多年也没能当面与她说一声谢谢。” “芸娘……” 看她神色冷淡,杨盛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 他看过了芸娘托人送回去的信。 第一百三十三章 蹲守 “芸娘,这些年你辛苦了。” 万般滋味涌上心头,最后他却也只能说出这么一句。 百善孝为先,阿娘便是再如何不对,也是她将自己拉扯大的。 若不是她的心善将自己捡了回去,自己早该被冻死在了那棵树下。 或许她对芸娘百般刁难,可在自己这里,却是给了自己一条命的恩人。 “事情已然过去,杨大哥既然已经看了我,还是早些回去。” 冯淑珍只说了这么一句,就再没开口。 杨盛只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后便垂下了头。 他哪里还有地方去呢? 当初自己离家半月,再回去的时候就已经没了芸娘的身影。 村中人都说芸娘是吃不了家中的苦,跟人跑了。 可他知道,芸娘绝不是那样的人。 阿娘只说她与人有了私情,不让自己追究。 可他出去寻了整整三天,却没有芸娘的丁点线索。 阿娘有了银子供他读书科举,可他却再没往上一步。 最后只在书院里做了个教书先生。 这么多年他未曾娶妻,只日日盼着芸娘能够回来。 可这一等,便是十五年。 一年前娘亲病重,苦撑半年不得回转,最后是临走前才告诉了他芸娘的下落。 那两年大旱,家中颗粒无收,为了能供养他读书,娘亲动了将芸娘卖去为奴的心思。 芸娘原本与他是同村,可她家中还有几个弟弟,年岁不好,她家里人便四处询问有没有想买丫头的人家,想买了芸娘养活他们的儿子。 那年正好阿爹外出帮工的时候出了意外死在了码头,雇主赔了十五两银子。 娘亲知道家里的田地需要人照看,最后花了三两银子将六岁的芸娘买回了家。 之后的几年里他们两人青梅竹马的长大。 小时候到也还好,娘亲还不会对芸娘太过苛责,可渐渐大了,她察觉出自己对芸娘的心思,便日日刁难于她。 他未曾想过自己不过是与同窗去外乡游学,回来之后就再没见到自己喜欢的女子。 “芸娘……” 男人的声音悲戚含泪,冯淑珍却也只是紧了紧双手,闭眼不见。 她也曾对杨盛百般欢喜。 那个少年郎曾与她说过。 待他高中,就娶自己为妻。 她知道婶娘看不上她,所以也从未肖想什么,只闷头干活,将那几亩地照顾妥当。 她只求心爱之人可以安心科举,若是当真有情,最后能以妾室的身份陪在他身边便好。 可那两年遭了旱灾,地里的庄稼颗粒无收,家里的银子也不够一家三口吃用。 婶娘只寻她说道。 她和杨盛断然不能在一起,他已是秀才,往后考上科举成了举人,又怎么可能会娶她一个乡下村姑。 如今家中无粮,她若是当真有意,就该拼了命的想办法挣银子来供他读书。 冯淑珍深知若是当年没有她将自己买下,她或许已经和同村那个女孩一起被卖进了窑子。 她愿意去镇上与人为奴,却未曾想过自己那婶娘是想将她卖去给人做妾。 那人虽是个商户,却已经年过半百,不仅脾气火爆,更是有虐打女人的喜好。 她得知后想逃,被婶娘让人捉了回去。 只因为那商户出的银子比人牙多了二钱。 当初她不明白,只以为婶娘是想多卖些银两,后来年岁大了一些她才想清楚。 自己那婶娘哪里是为了那二钱银子,分明是担心往后杨盛科举成功,会当真娶了她,这才想着将她卖去与人为妾,至于能不能活下去,全看自己的命。 幸好老天有眼,在她们押着自己要卖去给那商户的路上让自己碰见了苏老二。 苏老二跟着村里人来外乡讨生活,好不容易做了一年准备回乡,最后却将攒了一年的六两银子全部用来买了自己。 一路回到这清水镇,两人也成了夫妻。 因为他没有带回银子,而是买了自己,苏老二也彻底被苏母厌弃,两人成婚后不久就被迫分家。 可即便是分家了,却还是一直供养着他们。 苏老二是个好男人,也是个好丈夫。 知道她原有心悦之人,也没想过要乘人之危。 可她心里明白,她和杨盛绝无可能,而苏老二这般好的人,也绝对不会再遇到第二个。 两人成亲之后她也将自己的事情与他一一说了,他让自己写封家书寄回,说不定还能知道清楚。 只可惜,那家书从未有过回应。 如今孩子他爹离世,他又做什么要来? “芸娘,这么些年我知道你吃了许多的苦,如今我来了,你睁眼看看我。” 杨盛的声音几近哀求,他不甘心就这般回去。 “看你又如何?如今我有丈夫孩子,你还是早些离开,从前的恩情我也已经还干净了。” 冯淑珍说完这话,一直在后院的张婶便也出来赶人了。 “既然面已经吃了,客官还是快些离开。我们家也要收拾着准备团年了。” 张婶出来赶人,杨盛哪里还能再继续厚脸皮呆在这里。 临走之前他只深深看了冯淑珍一眼,随后闭目而去。 “淑珍,你怎么样了?那人有说什么事情吗?” 看她面色不对,张婶心里难免带着几分担忧。 “张姐姐,我没事的。” 冯淑珍摇摇头,这才又继续收拾起来。 她总不能因为自己的事情耽误了她们一家团年。 今天已经腊月二十八了,不知道月月今年能不能回家来。 “好,有什么事情你只管告诉我,可千万不能自己一个人憋在心里。” 张婶难免担心她的心情,只低声劝了一句。 “我知道的。” 冯淑珍挤出了个笑来,两人这才又继续开始了收拾。 这是到镇上过的第一个年。 一会儿收拾了东西,还得去集市里置办些菜色呢。 忙活了一上午,铺子里的东西终于是收拾干净。 张若安父子俩回来的时候只看见自家铺子门口蹲着个男人。看起来风尘仆仆,不知道在这儿做什么。 “兄弟,你在这儿做什么呢?” 张好田皱眉问了一句。 今天铺子不开张,这人在这儿蹲着做什么? 第一百三十三章 蹲守 “芸娘,这些年你辛苦了。” 万般滋味涌上心头,最后他却也只能说出这么一句。 百善孝为先,阿娘便是再如何不对,也是她将自己拉扯大的。 若不是她的心善将自己捡了回去,自己早该被冻死在了那棵树下。 或许她对芸娘百般刁难,可在自己这里,却是给了自己一条命的恩人。 “事情已然过去,杨大哥既然已经看了我,还是早些回去。” 冯淑珍只说了这么一句,就再没开口。 杨盛只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后便垂下了头。 他哪里还有地方去呢? 当初自己离家半月,再回去的时候就已经没了芸娘的身影。 村中人都说芸娘是吃不了家中的苦,跟人跑了。 可他知道,芸娘绝不是那样的人。 阿娘只说她与人有了私情,不让自己追究。 可他出去寻了整整三天,却没有芸娘的丁点线索。 阿娘有了银子供他读书科举,可他却再没往上一步。 最后只在书院里做了个教书先生。 这么多年他未曾娶妻,只日日盼着芸娘能够回来。 可这一等,便是十五年。 一年前娘亲病重,苦撑半年不得回转,最后是临走前才告诉了他芸娘的下落。 那两年大旱,家中颗粒无收,为了能供养他读书,娘亲动了将芸娘卖去为奴的心思。 芸娘原本与他是同村,可她家中还有几个弟弟,年岁不好,她家里人便四处询问有没有想买丫头的人家,想买了芸娘养活他们的儿子。 那年正好阿爹外出帮工的时候出了意外死在了码头,雇主赔了十五两银子。 娘亲知道家里的田地需要人照看,最后花了三两银子将六岁的芸娘买回了家。 之后的几年里他们两人青梅竹马的长大。 小时候到也还好,娘亲还不会对芸娘太过苛责,可渐渐大了,她察觉出自己对芸娘的心思,便日日刁难于她。 他未曾想过自己不过是与同窗去外乡游学,回来之后就再没见到自己喜欢的女子。 “芸娘……” 男人的声音悲戚含泪,冯淑珍却也只是紧了紧双手,闭眼不见。 她也曾对杨盛百般欢喜。 那个少年郎曾与她说过。 待他高中,就娶自己为妻。 她知道婶娘看不上她,所以也从未肖想什么,只闷头干活,将那几亩地照顾妥当。 她只求心爱之人可以安心科举,若是当真有情,最后能以妾室的身份陪在他身边便好。 可那两年遭了旱灾,地里的庄稼颗粒无收,家里的银子也不够一家三口吃用。 婶娘只寻她说道。 她和杨盛断然不能在一起,他已是秀才,往后考上科举成了举人,又怎么可能会娶她一个乡下村姑。 如今家中无粮,她若是当真有意,就该拼了命的想办法挣银子来供他读书。 冯淑珍深知若是当年没有她将自己买下,她或许已经和同村那个女孩一起被卖进了窑子。 她愿意去镇上与人为奴,却未曾想过自己那婶娘是想将她卖去给人做妾。 那人虽是个商户,却已经年过半百,不仅脾气火爆,更是有虐打女人的喜好。 她得知后想逃,被婶娘让人捉了回去。 只因为那商户出的银子比人牙多了二钱。 当初她不明白,只以为婶娘是想多卖些银两,后来年岁大了一些她才想清楚。 自己那婶娘哪里是为了那二钱银子,分明是担心往后杨盛科举成功,会当真娶了她,这才想着将她卖去与人为妾,至于能不能活下去,全看自己的命。 幸好老天有眼,在她们押着自己要卖去给那商户的路上让自己碰见了苏老二。 苏老二跟着村里人来外乡讨生活,好不容易做了一年准备回乡,最后却将攒了一年的六两银子全部用来买了自己。 一路回到这清水镇,两人也成了夫妻。 因为他没有带回银子,而是买了自己,苏老二也彻底被苏母厌弃,两人成婚后不久就被迫分家。 可即便是分家了,却还是一直供养着他们。 苏老二是个好男人,也是个好丈夫。 知道她原有心悦之人,也没想过要乘人之危。 可她心里明白,她和杨盛绝无可能,而苏老二这般好的人,也绝对不会再遇到第二个。 两人成亲之后她也将自己的事情与他一一说了,他让自己写封家书寄回,说不定还能知道清楚。 只可惜,那家书从未有过回应。 如今孩子他爹离世,他又做什么要来? “芸娘,这么些年我知道你吃了许多的苦,如今我来了,你睁眼看看我。” 杨盛的声音几近哀求,他不甘心就这般回去。 “看你又如何?如今我有丈夫孩子,你还是早些离开,从前的恩情我也已经还干净了。” 冯淑珍说完这话,一直在后院的张婶便也出来赶人了。 “既然面已经吃了,客官还是快些离开。我们家也要收拾着准备团年了。” 张婶出来赶人,杨盛哪里还能再继续厚脸皮呆在这里。 临走之前他只深深看了冯淑珍一眼,随后闭目而去。 “淑珍,你怎么样了?那人有说什么事情吗?” 看她面色不对,张婶心里难免带着几分担忧。 “张姐姐,我没事的。” 冯淑珍摇摇头,这才又继续收拾起来。 她总不能因为自己的事情耽误了她们一家团年。 今天已经腊月二十八了,不知道月月今年能不能回家来。 “好,有什么事情你只管告诉我,可千万不能自己一个人憋在心里。” 张婶难免担心她的心情,只低声劝了一句。 “我知道的。” 冯淑珍挤出了个笑来,两人这才又继续开始了收拾。 这是到镇上过的第一个年。 一会儿收拾了东西,还得去集市里置办些菜色呢。 忙活了一上午,铺子里的东西终于是收拾干净。 张若安父子俩回来的时候只看见自家铺子门口蹲着个男人。看起来风尘仆仆,不知道在这儿做什么。 “兄弟,你在这儿做什么呢?” 张好田皱眉问了一句。 今天铺子不开张,这人在这儿蹲着做什么? 第一百三十四纠缠 杨盛抬头一瞧,正好对上了张好田疑惑的视线。 瞧见来人是个精壮汉子,杨盛心头一疼,只当他是冯淑珍的相公,踉跄着起身后便行了一礼匆匆离开。 “这人真是奇怪。” 张好田见他神色悲戚,只觉得莫名其妙。 这人朝自己行礼做什么? 这街角蹲了就蹲了,自己不过是好奇他做什么大冷天的蹲在这儿罢了。 张若安看着那人的背影眉心微簇,有些诧异。 这应该是个读书人才对。 怎么这副模样? “若安他娘,我回来了。” 张好田没管他,只乐呵呵的拎着买回来的东西进了铺子。 自家阿爹都已经进去了,张若安自然没有继续在外头等着的理由,便也摇摇头跟着一起进了铺子。 “你们回来了?” 张婶刚好擦干净了桌椅,一见父子俩回来,便也迎了上去。 “回来了,今天集市里人可多了,我们挤了许久呢。”张好田献宝般的将自己买回来的东西递了过去。 他这一路买了三只鸡五斤肉,还买了两条鱼呢! “怎么都是肉菜?” 张婶一见他拎回来的东西面上的笑就僵住了。 这人甚至还买了几个炮仗和两提糕点,就是没买一根菜! “过年了不是应该吃肉吗?”张好田一愣,看了看自己手里拎着的东西。 “我还买了两条鱼呢!正好咱们一家一条!” 乐呵呵的等着自家媳妇儿夸奖自己,张婶却是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 这人真是个憨子! 就算是过年该吃的好些,那也没有一片绿叶菜都不吃的呀! “若安,你怎么没劝劝你爹?” 张婶看向了自家儿子,叹了口气。 “我劝过了,阿爹不听,他说他最懂你,让我别开口。” 张若安一脸的无辜。 他真的劝了! 可是阿爹不听呀! “算了。” 张婶摇摇头,只接过了东西往后厨过去。 见自家媳妇儿没有夸奖自己,张好田还有些委屈。 这是做什么? 集市里人可多了,他可是好不容易才买回来了这些东西的! “爹,我就说咱们得买些菜回来。” 张若安耸耸肩,有些无奈的看着自家阿爹。 “这不都是肉菜吗?” 张好田撇了撇嘴,他这可都是自己挣回来的银子,本来想着如今日子好了,他多买些肉回来,怎么弄的自己还错了一样。 “算了,咱们先去把东西放着。” 张若安想笑,可对方是自己的亲爹,他这一笑就怕挨打,只能扯开了话题。 “真是怪了……” 张好田还在小声嘀咕,张若安却已经回了后厨。 苏月月一早就熬好了粥在灶上温着,自己则是拎着菜篮去了集市。 临走之前陆行舟着急忙慌出来问她要不要同她一起去,虽然自己行动不便,但是轮椅上还能挂东西呀! 苏月月没答应,只让他在家里待着,一人只身去了集市里拼杀。 集市里人头攒动,当真是长得高的看人头,长得矮的瞧屁股。 废了半天劲苏月月这才挤了进去,匆忙选了些蔬菜,这才直奔肉铺。 肉铺前头也是挤满了人,平日里舍不得买肉吃的人家如今也舍得花钱了,铺子前头都是人,挤得苏月月差点没摔在地上。 一直排了两刻钟才到她,肉铺老板瞧着是她,还小声问了一句。 “苏小娘子,好些日子没瞧见蔡大娘了。” “婆婆身体不大好,在家休息。”苏月月抿了抿唇,挤出了个笑,给了银子后这才离开了铺子前头。 肉铺老板娘瞧见她的脸色不对,只伸着手肘捅了捅自家男人。 “这大过年的,怎么多嘴呢。” “这,我也不是有意的啊……” 老板揉了揉自己的腰窝,有些委屈。 “行了行了,赶紧忙活。” 老板娘瞪了他一眼,这才忙着继续卖肉。 他们是少年夫妻,这些年感情一直不错,但也不会因为这些事情闹腾。 如今正是过年赚钱的好时候,谁也不能慢了手脚。 又买了一只老鸭,苏月月心里盘算着再去买些鱼,却没想正好碰见了顾二郎。 自从前两天苏月月匆匆离开以后顾二郎就一直心神不定,总觉得是自己太过唐突惹了她不高兴。 这几日他天天来镇上卖鱼,却没碰见过她,没想到今天会再次见到。 “顾二郎,给我来条大鲤鱼。” 一人探头看着木桶里的江鱼开口道。 顾二郎只摇摇头,面露歉意。 “今日没有鲤鱼了,只有江鲈。” 他怕遇见苏月月后会没了江鲈给她,所以这几日都捕了江鲈来,其余的鱼只少少的带了些来。 “怎么只有江鲈了呀?”那人眉头一皱,有些不大乐意。 这鲈鱼最好是清蒸了来吃,可他们家里都嗜辣,这江鲈不大适合。 “这几日江鲈卖的多。” 顾二郎语气放软,那人也就没再多说,只摇摇头换了个地方。 苏月月远远瞧见他的身影之后就冷了脸,只准备绕过去免得与他碰上。 却不想顾二郎见她转身要走,也不顾自己的摊子了,赶忙追了上去。 “苏小娘子!” 一听他的声音逼近,苏月月只觉得浑身起了一个激灵,加快了步子想甩开他。 可今天集市里人实在太多,任由她四处张望,也没个地方可以挤进去。 “苏小娘子,今日有江鲈的。” 顾二郎想伸手去拉人,却又赶忙收了回去。 “顾二郎客气了,今日我不准备买江鲈。”苏月月皮笑肉不笑的回了话,连正眼也不想瞧他。 她怕这人再说出什么孟浪话来。 也是怪她,平日里都习惯在这一片买鱼了,没提前打听打听哪里还有卖鱼的摊位。 下次提前避开,也免得再与他碰上。 上次的事情让她难过了许久,还是别再相见最好。 “陆公子多吃江鲈是好的。”顾二郎憋了半天,只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我家公子这几日不爱吃鱼,顾二郎还是回去看好自己的摊位,我瞧着有几个婶子想买鱼呢。” 苏月月被他挡着路,只深呼吸了几下。 这人莫非是听不懂人说话? 第一百三十四纠缠 杨盛抬头一瞧,正好对上了张好田疑惑的视线。 瞧见来人是个精壮汉子,杨盛心头一疼,只当他是冯淑珍的相公,踉跄着起身后便行了一礼匆匆离开。 “这人真是奇怪。” 张好田见他神色悲戚,只觉得莫名其妙。 这人朝自己行礼做什么? 这街角蹲了就蹲了,自己不过是好奇他做什么大冷天的蹲在这儿罢了。 张若安看着那人的背影眉心微簇,有些诧异。 这应该是个读书人才对。 怎么这副模样? “若安他娘,我回来了。” 张好田没管他,只乐呵呵的拎着买回来的东西进了铺子。 自家阿爹都已经进去了,张若安自然没有继续在外头等着的理由,便也摇摇头跟着一起进了铺子。 “你们回来了?” 张婶刚好擦干净了桌椅,一见父子俩回来,便也迎了上去。 “回来了,今天集市里人可多了,我们挤了许久呢。”张好田献宝般的将自己买回来的东西递了过去。 他这一路买了三只鸡五斤肉,还买了两条鱼呢! “怎么都是肉菜?” 张婶一见他拎回来的东西面上的笑就僵住了。 这人甚至还买了几个炮仗和两提糕点,就是没买一根菜! “过年了不是应该吃肉吗?”张好田一愣,看了看自己手里拎着的东西。 “我还买了两条鱼呢!正好咱们一家一条!” 乐呵呵的等着自家媳妇儿夸奖自己,张婶却是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 这人真是个憨子! 就算是过年该吃的好些,那也没有一片绿叶菜都不吃的呀! “若安,你怎么没劝劝你爹?” 张婶看向了自家儿子,叹了口气。 “我劝过了,阿爹不听,他说他最懂你,让我别开口。” 张若安一脸的无辜。 他真的劝了! 可是阿爹不听呀! “算了。” 张婶摇摇头,只接过了东西往后厨过去。 见自家媳妇儿没有夸奖自己,张好田还有些委屈。 这是做什么? 集市里人可多了,他可是好不容易才买回来了这些东西的! “爹,我就说咱们得买些菜回来。” 张若安耸耸肩,有些无奈的看着自家阿爹。 “这不都是肉菜吗?” 张好田撇了撇嘴,他这可都是自己挣回来的银子,本来想着如今日子好了,他多买些肉回来,怎么弄的自己还错了一样。 “算了,咱们先去把东西放着。” 张若安想笑,可对方是自己的亲爹,他这一笑就怕挨打,只能扯开了话题。 “真是怪了……” 张好田还在小声嘀咕,张若安却已经回了后厨。 苏月月一早就熬好了粥在灶上温着,自己则是拎着菜篮去了集市。 临走之前陆行舟着急忙慌出来问她要不要同她一起去,虽然自己行动不便,但是轮椅上还能挂东西呀! 苏月月没答应,只让他在家里待着,一人只身去了集市里拼杀。 集市里人头攒动,当真是长得高的看人头,长得矮的瞧屁股。 废了半天劲苏月月这才挤了进去,匆忙选了些蔬菜,这才直奔肉铺。 肉铺前头也是挤满了人,平日里舍不得买肉吃的人家如今也舍得花钱了,铺子前头都是人,挤得苏月月差点没摔在地上。 一直排了两刻钟才到她,肉铺老板瞧着是她,还小声问了一句。 “苏小娘子,好些日子没瞧见蔡大娘了。” “婆婆身体不大好,在家休息。”苏月月抿了抿唇,挤出了个笑,给了银子后这才离开了铺子前头。 肉铺老板娘瞧见她的脸色不对,只伸着手肘捅了捅自家男人。 “这大过年的,怎么多嘴呢。” “这,我也不是有意的啊……” 老板揉了揉自己的腰窝,有些委屈。 “行了行了,赶紧忙活。” 老板娘瞪了他一眼,这才忙着继续卖肉。 他们是少年夫妻,这些年感情一直不错,但也不会因为这些事情闹腾。 如今正是过年赚钱的好时候,谁也不能慢了手脚。 又买了一只老鸭,苏月月心里盘算着再去买些鱼,却没想正好碰见了顾二郎。 自从前两天苏月月匆匆离开以后顾二郎就一直心神不定,总觉得是自己太过唐突惹了她不高兴。 这几日他天天来镇上卖鱼,却没碰见过她,没想到今天会再次见到。 “顾二郎,给我来条大鲤鱼。” 一人探头看着木桶里的江鱼开口道。 顾二郎只摇摇头,面露歉意。 “今日没有鲤鱼了,只有江鲈。” 他怕遇见苏月月后会没了江鲈给她,所以这几日都捕了江鲈来,其余的鱼只少少的带了些来。 “怎么只有江鲈了呀?”那人眉头一皱,有些不大乐意。 这鲈鱼最好是清蒸了来吃,可他们家里都嗜辣,这江鲈不大适合。 “这几日江鲈卖的多。” 顾二郎语气放软,那人也就没再多说,只摇摇头换了个地方。 苏月月远远瞧见他的身影之后就冷了脸,只准备绕过去免得与他碰上。 却不想顾二郎见她转身要走,也不顾自己的摊子了,赶忙追了上去。 “苏小娘子!” 一听他的声音逼近,苏月月只觉得浑身起了一个激灵,加快了步子想甩开他。 可今天集市里人实在太多,任由她四处张望,也没个地方可以挤进去。 “苏小娘子,今日有江鲈的。” 顾二郎想伸手去拉人,却又赶忙收了回去。 “顾二郎客气了,今日我不准备买江鲈。”苏月月皮笑肉不笑的回了话,连正眼也不想瞧他。 她怕这人再说出什么孟浪话来。 也是怪她,平日里都习惯在这一片买鱼了,没提前打听打听哪里还有卖鱼的摊位。 下次提前避开,也免得再与他碰上。 上次的事情让她难过了许久,还是别再相见最好。 “陆公子多吃江鲈是好的。”顾二郎憋了半天,只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我家公子这几日不爱吃鱼,顾二郎还是回去看好自己的摊位,我瞧着有几个婶子想买鱼呢。” 苏月月被他挡着路,只深呼吸了几下。 这人莫非是听不懂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