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县令开始逐鹿天下》 第1章 绝境逢生 唐国元福十一年。 庆州府,青山县。 正值阳春三月,草长莺飞,新燕啄泥,最是一年春好处。 楚宁走在路上,却无心留恋这异域他乡的风景。 因为此时他双手被绑,身边全是手持弯刀长矛的山贼。 是的,楚宁被劫持了。 “他娘的,赶紧走!” 一个小喽啰狠狠地踢了楚宁一脚,又对前面一个虬髯大汉恭敬说道: “二当家的,要不咱们宰了这狗官,以绝后患。” “你个蠢货!!!” 虬髯大汉瞪了那小喽啰一眼,狠狠啐了一口: “要杀人也得找个好点的地方。” “是是是。” 小喽啰连连回道,又不时朝楚宁踢了一脚。 其实对楚宁来说,现在这种皮肉伤已经麻木了。 倒是身体的极度缺水,让他难以忍受。 当然,还有不知何时便被山贼们乱刀分尸的恐惧感。 至于本尊为什么会来到此地,那全是因为走了一个背字。 他附身的这个年轻人也叫楚宁,算得是天资聪慧。 十七岁就考中进士,却因为人固执不懂变通,得罪了人,在京城蹉跎了三年。 后来家中遭难只留下他一人,便花掉所有积蓄走了个门路,弄了个外派。 可谁知,是到青山县当县令。 要知道,青山县可是全国出了名的土匪县。 县城外六十里,分布有不下于二十个山寨,把持着过往的每一条主道。 其中有名有号的山贼头子,都不下十个。 更令人震惊的是,青山县一年前遭遇了匪乱,当时的县令,也就是楚宁的前任,也被山贼掳走砍了脑袋。 青山县遭此匪乱,县衙势力几乎被屠宰一空。 消息传到京都,当今圣上闻讯后,当即雷霆大怒,立马要委派新县令前来剿匪。 可因为这里环境艰苦,加之山贼横行,但凡有点门路的都不愿意来。 而当今圣上又不想白白丢失这片土地,于是前身便成了背锅侠。 可前身刚进青山县地界,就被山贼劫了,朝廷派出护送的十个官兵也被杀了。 手段极其残忍,是乱刀分尸那种。 前身当即便被吓死了。 就在这个时候,穿越而来的楚宁便重获新生。 作为一个遵纪守法的二十一世纪五好青年,楚宁哪里见识过着这种架势。 他娘的,这简直就是地狱开局啊! “二当家的!” 小喽啰往前方不远处扫了一眼: “前面有棵树,咱们过去休息一会!” “就你话多。” 虬髯大汉狠狠啐了一口,目光也落向了不远处的大树,点点头道: “叫兄弟们休息一会儿再赶路!” “得勒!” 小喽啰应了一声,其余的山贼也松了口气。 这趟出行都十好几天了,也没得空好好休息,这样干活谁受得了! 本以为今天干这一票,能捞到不少好东西,可这家伙真是穷得叮当响。 蛤蟆寨早有规矩,干活不走空,走空不留人。 眼下没捞到好处,只得办了这小子。 楚宁也找了块草地坐下,看着山贼们一个个躺在树下纳凉,心中一直想着怎么逃跑。 可这人生地不熟,又能跑哪去呢? …… …… “我说二当家的,咱们这趟走了空,可不能坏了寨子里的规矩。” 靠在大树下,小喽啰瞪了一眼楚宁: “不如咱们找个地方把这狗官宰了算了,那十两银子就当给兄弟们喝酒了,要不然这样回去,又得给大当家骂了!” 二当家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略略沉思片刻: “嗯,你说得对,带几个弟兄去那边找个隐蔽的地方,做干净些。” “好,二当家放心!” 小喽啰立马站了起来,招呼两人把楚宁拉到一处草丛旁: “狗官,看在你十两银子的份上,就给你来个痛快的!” 说着掏出一把匕首朝楚宁捅去。 楚宁几乎是下意识一脚将他踢飞,拔腿就跑。 “快,快给老子摁住他!!!” 楚宁这下真的有些急了。 事到收如今他别无他法,只得大声喊道: “我可是青山县县令,堂堂朝廷命官,你们好大胆子敢杀我!!!” “县令?” 二当家显然不想动弹,坐在地上瞥了他一眼,冷声道: ”像你这样的狗官我杀多了,少拿朝廷唬我!” “就是,就是,你也不打听打听这是谁的地盘,就敢往这儿过!这他娘的分明是瞧不起咱们蛤蟆寨。” 小喽啰连连附和。 楚宁心道一声苦也! 青山县周边全是土匪把持的山寨,而这条进县城的小道也是前身选择的。 可与他无关啊! “少他娘的废话!赶紧给老子把他办了。” 二当家催促一声。 很快楚宁又被抓了回来,随后被两个山贼摁在地上。 “草你娘的,敢踢老子,先砍了你的腿,再把你小子活理!” 说完,小喽啰拿起弯刀向楚宁的腿砍去! 这下完了! 楚宁心道一声,死也! “住手!!!” 实然,草丛里一个大汉猛地跳将出来。 飞起一脚便将小喽啰的弯刀击飞,接着单手一举就将小喽啰举过头顶,顺势一扔。 那小喽啰已经飞出去十几米远! 只见眼前这大汉生得是阔脸方腮,古铜色的皮肤在阳光下熠熠发亮,隆起的肌肉,硬硬实实,犹如坚固的岩石。 这大汉个头足足高出楚宁一个头,目测至少一米九。 楚宁倒抽一口凉气,真是猛男啊! 大汉一声闷吼,手中长枪砸在地上,顿时碎石粉碎,扬起一片尘土。 “大侠救命!” 楚宁也顾不得颜面,总算抓到一根敕命稻草。 大汉看了楚宁一眼,接着扫视周围山贼,目光落向二当家的,咬牙道: “今天我只杀他,你们……全部滚!” 语调清冷,仿若出口成冰。 原本还在树下乘凉的二当家也被这一幕镇住,他大着胆子道: “呔,你他娘的是谁?敢坏我们蛤蟆寨的事。” 大汉毫不畏惧的与二当家对视,口中骂道: “你个狗日的胡大彪,老子今天便要为我妻儿报仇!” “你……你是魏家村的魏满?” 二当家似乎想起了什么:“就是你放话要杀我?” “正是爷爷我。” 魏满怒目圆睁,手中的大棍握得嘎吱作响: “今天我只杀你,其余人赶紧滚。” 二当家右手握着长刀,一把拉过一个小喽啰: “你,去,杀了他。” 那小喽啰得了令,举着刀就砍了过去。 魏满大棍一挑,立时飞起一块石子,直直砸在小喽啰嘴上,敲下三颗门牙,血流满地。 “滚!” 魏满一声爆喝。 “二当家,咋……咋整?” 一群山贼心惊胆战,他们哪里见过如此阵势,只得问二当家拿主意。 二当家犹豫片刻,心底也着实没底,可语气却不弱: “行!魏满,我知道你小子是猎户,有两把刷子,可你别忘了老子可是蛤蟆寨的二当家,得罪了老子,信不信老子今天弄死你。” “信。不过今天不是我死……而是你!” 说完,魏满便提枪冲了上去。 那些小喽啰似乎对这位大汉也是早有耳闻,如今听了对方只是要杀二当家。 一溜烟,早灰溜溜的跑没影了。 那二当家也想拔腿就跑,可魏满哪里肯放过他。 不过片刻功夫,便将二当家捅了七八个透明窟窿。 随后,举起一把弯刀,朝着二当家脑袋狠狠砍了下去。 噗嗤一声,血溅一地。 楚宁哪里见过这种阵势,看着遍身是血的魏满提着一把滴着血的弯刀朝自己走来,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这该不会是要杀自己灭口?” 只见魏满提着弯刀来到楚宁身边,目光十分平静的看了一会儿,问道: “你是新来的县令?” “啊?嗯?……对,我……我是新来的县令。” 楚宁双手绑在身后,口齿都有些不清了: “你……你要干嘛?” 魏满也不说话,提着刀两步上前。 楚宁正要大喊“饶命”,可谁知魏满已在他身后一刀将其手上的绳索割断。 随后又将他扶起,双手一抱拳,怔怔言道: “大人,魏满想要投靠大人,望大人收留,为我妻儿沉冤昭雪。” 第2章 赴任县令 草地上。 楚宁和魏满席地而坐。 一番闲聊后,楚宁算是对这位‘大侠’有了个大概的认识。 魏满本是青山县城外魏家村的猎户,平日里以打猎为生,与妻儿一起生活,过着小日子。 可谁知那青山县豪绅黄天霸的小儿子黄大威,人称黄四郎。 此人不知从何处听闻魏妻美貌,趁着魏满外出打猎之际联合山贼胡大彪来抢人。 魏妻被逼的跳崖,儿子也被无情杀害。 等魏满回来看到儿子尸体,一怒之下杀了几个山贼。 可谁知其中一个山贼临死前竟说自己其实不是山贼,乃是黄四郎派来扮成山贼的打手。 魏满气不过,倒也理智,抓了‘山贼’便到县衙报官,状告黄四郎的恶行。 可谁知反倒被诬陷为勾结山贼的内贼,就连妻儿也多了山贼的身份。 魏满一路冲杀逃出城外,却成了青山县县衙的通缉对象。 后来因为山贼攻打县城,县令被杀,魏满的通缉便也不了了之。 这几个月里来,魏满便一直四处打探胡大彪的行踪,今天可总算是让他等到了机会,亲手杀了胡大彪。 毕竟胡大彪是山贼,杀了便杀了,官府也不会问罪。 可是黄四郎就不同了。 黄家本就是青山县的豪绅之一,庆州府好几个县都有黄家的人,而且基本都是当地的富豪。 所以想要动黄四郎便非同小可。 魏满也曾想过将那狗贼黄四郎一刀给宰了。 可如此一来,自己以及妻儿便永远背上了山贼的恶名。 听着魏满的诉说,楚宁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不忍再追问下去。 对于自己,这可能只是一个听众,但却是魏满的亲身经历。 他知道,这个时代的人都信任死后还有魂灵,会去到另一个世界。 如果背着这样的恶名,就算到了另一个世界也不得安生。 轻轻叹口气,楚宁真是没想到,这种欺男霸女的事如今就竟在眼前。 看来想要在这个世道活下去,得做好心理准备了。 “大人,只要你能替我妻儿沉冤昭雪,魏满定赴汤蹈火,一辈子跟定你。” 说完,魏满倏地跪了下去。 楚宁心中一动,他知道即将要面临的情况有多复杂。 他现在初来乍到,又无权无势。 要面临的问题,自然是困难重重。 可楚宁只认真考虑了一秒钟,就做出了决定。 妈的,我这条命是人家救的,捉拿个恶霸算个锤子。 再说了,没这点胆子,以后还怎么在青山县混。 再怎么说,我还是堂堂青山县县令,朝廷委派的朝廷命官。 岂能怕了一个恶霸! 反正自己在这个时代也不认识什么人,先收了他做个近身护卫也是不错。 “好!” 楚宁双手将魏满扶起,怔怔言道: “以后你就跟着我给我当个护卫,至于你的事我一定替你讨个说法。” “当真?” 魏满欣喜不已。 楚宁笑着颔首:“当真。”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魏满激动道。 就这转瞬间,楚宁明显发现魏满对自己态度比之前变得更加尊敬了。 或许,对方内心里已经把自己当成县令大人了! 两人又坐着休息了会,才准备继续赶路。 楚宁刚要站起来,却发现魏满已经卑躬屈膝地将他扶住。 “你这是干啥?” 楚宁略带纳闷。 魏满笑道:“没干啥没干啥,这是我应该做的。” 楚宁有些哭笑不得,赶紧拒绝。 他一个钢铁直男,可不习惯被一个大老爷们在身上蹭蹭碰碰。 “魏满,你虽是我的护卫,可你对我也不要太见外,这些事你以后不必做了。” 见大人言辞凿凿,魏满也是肯定点头。 楚宁笑着起身,一挥手,满脸激动道: “把我的包裹拿上,进城!” …… …… 青山县不愧是边镇小县,小就不说了。 是真穷啊! 大道两侧店铺稀稀拉拉,整个街道上都不见行人。 不过眼前各式古色古香的商铺,倒是让他真的知道这已然置身一个不一样的世界了。 此时已是午时,倒有几处酒楼茶坊颇有些人气。 一路走一路看,感受着影视剧里的场景,真是别有一番味道。 正走着,魏满朝楚宁努了努嘴,柔声道: “大人,你看,是县衙的人。” 楚宁抬眼望去,就见前方一处高大的酒楼前。 两名穿着蓝色皂隶服的衙役,正从掌柜手中接过一个布袋,摊在手中掂了掂,随后才满意的进了酒楼。 楚宁嘴角一勾,那还能不明白这些事。 不过眼下,他还未到衙门报道,自然也不会多加过问。 加之肚子咕噜咕噜叫了起来,楚宁当即转对魏满道: “找个地方,咱们下个馆子。” 现在拿回了包裹,还有十两银子,先好好吃上一顿再去县衙报道不迟。 “好勒!” 魏满应了一声,领着楚宁往前走。 突然,便见前方人群一阵纷乱,接着就听见“嘚嘚嘚”的马蹄声传来。 随后便见接到两旁的商贩们急匆匆端着小摊往两侧避让,叫喊声此起彼伏,地上货物散落一地。 呼天喊地声中,却见一前一后两人驾着高头大马横冲直撞而来。 为首那名青年,约莫二十年岁,衣着朱红色华丽锦服,端的是意气风发。 其后哪位明眼便知是其家仆,十七八岁的模样,衣着蓝色袍子,却是圆滚身形。 楚宁好奇地望着那骑马人朝自己冲来。 那为首青年刚要挥鞭,魏满赶忙一把拉着他往旁边闪避。 “滚开!!!” 那为首青年怒吼一声,傲慢的瞥了一眼楚宁,便宛如旋风般飞驰而过。 “我去!这特么的谁啊!?” 楚宁问。 魏满双眸顿显杀气:“此人便是黄四郎。” 好啊!老子正要找你呢,你倒来招惹老子。 看着骑马人远去的背影,楚宁微微颔首。 也罢!以后老子慢慢收拾你! …… …… 日照西斜。 两人在一家小饭馆里随便吃了两碗带肉的汤面,花了六文钱。 吃完面,楚宁想了想,决定还是先去县衙瞧瞧。 一路步行来到县衙,却见县衙大门紧闭,一点没有办公的样子。 “去,把门叫开。” 楚宁招呼一声。 魏满应声后便上前叫门,最先是轻声喊了两声,可根本无人应答,最后索性抡起了拳头捶门: “开门!开门!” “干,干什,干什么? 吼,吼,吼丧,丧呢!” 一连好一会儿才有个衙役骂骂咧咧来开了门。 这衙役只是开了个门缝,探出个头来打望,原本还十分嚣张的气焰。 可一见了魏满,立时就焉了。 “咳……你吼,吼啥? 不,不知,知道,这,这是,什,什么,地儿啊!?” “……” 楚宁听他说话,急得自己都咂摸起了嘴。 这衙役竟是个口吃。 第3章 歪瓜裂枣 楚宁平静的打量了一会儿那衙役,随后开口问道:“你是衙门当差的?” “老,老子,就,就是。” 楚宁:“……” “你个狗日的,和谁说话呢?”魏满顿时火起,举手就要开打。 “等等……” 楚宁赶忙喊住了他,气得魏满将手中长枪往地上一顿。 咚的一声,顿时砸烂一块青石板。 那衙役被魏满的气势吓得猛地打了个哆嗦,然后转念一想自己毕竟还是当差的,这时又挺直了胸脯。 楚宁觉得这衙役还挺有意思的,摆出笑来,柔声问道:“请问,这里是不是青山县县衙?” 那衙役乜了楚宁一眼:“是,是又,咋咋地。” “是衙门就对了。”楚宁真是不想再跟他多说一句,当即朗声道:“我是青山县新赴任的县令,这是文书。” 楚宁挥手让魏满收了长枪,又让他拿了朝廷文书递交过去。 魏满拿着文书摊开,举在那衙役面前,等人看了一会儿,才慢悠悠的说:“看清楚没?还不赶紧开门带路。” “啊?”那衙役猛地嚎了一嗓子,脸色顿时黯然,“……你,是,是新县,县令!” 这一吼,直接惊动了里面的人。 只听里面传出一声高喊:“马三,你丫干嘛呢,赶紧回来再杀一把?” “赵,赵二,你,你他,他娘的……” 魏满不再等他说完,上前一把将门推开,马三哪里还敢阻拦,连忙躬身站在一边,眼睁睁看着楚宁走了进去。 荒凉,破败,这是青山县县衙给楚宁的第一印象。 来到大堂时,发现一个衙役正坐在大案上朝碗里扔着骰子。 马三在旁一个劲的咳嗽提醒,可这衙役毫不理会。 关键,这孙子是一个人在玩,还玩得这么起劲。 他娘的,这就是自己将要接手的县衙吗?这就是以后自己的手下吗? 再看看这孙子就这样一屁股坐在公堂大案上。 楚宁顿时火起,一声大喝:“你个兔崽子给我滚下来!” 马三吓得一个机灵,另一头的赵二也吓得摔了个四仰八叉。 “哎哟!”地上的赵二揉搓着屁股望向楚宁,狠狠道:“你他妈谁啊?” 马三早吓得脸色煞白,刚要开口,却被楚宁抢了先机。 “都特么的听好了。”却见楚宁一脸霜寒,就差怒发冲冠了,“我,就是新任青山县县令。” “???” 赵二一骨碌爬起来,双眉一挑,立时换了张笑脸:“大老爷,嘿嘿,您老这么快就到了?” 楚宁真是哭笑不得,这孙子简直就是学川剧的说变就变。 但楚宁面上还得装着发怒的样子:“是不是我不来,你们就无法无天了?!” “小的们可不敢。”赵二仍旧嬉皮笑脸道:“这些天,小的们可就在衙门里等着新老爷来呢,这下子可好了,咱们总算是有了主心骨,老爷,您老上座。” 这赵二够真够不要脸的! 楚宁毕竟初来乍到,也不想就这些小事给他们摆脸色,心情渐渐平复下来,随后他哼了一声: “以后这些破玩意不准再出现在衙门里,另外,从今天开始,大家都得正常上班了!” “上,上班?啥意思?” 赵二和马三对视一眼,二人皆是摇了摇头。 就连魏满也有些不明就里。 “咳咳……上班就是坐堂!” 楚宁假装咳嗽粮两声,目光四下打量一番:“对了,怎么衙门里就你们两人?!其他人呢?” “还有两个。”马三回道:“一个叫牛大头,此人乡下要盖房子,告假了三个月。还有一个叫沈五六,邻居家死了人,请了半年假回去打丧火。” “你大爷!” 楚宁猛地呵斥道:“哼,他们还是不是官差?怎么跟兼工似的说走就走。马三你去给他们二人带话,两日之内不来公堂报到,就别回来了。” “是,是。” 楚宁走到大案前,又在大椅上坐下了,目光又落向赵二:“县衙里不是该有县丞吗?人呢?” 一直都想说话的马三刚要开口,又被赵二抢在前头说:“前任知县老爷死了,胡县丞就回家了。” “回家?”楚宁顿时脸色一沉,“这是什么意思?是不干了吗?” “那倒不是。”赵二立即接言道:“每月衙门发放俸禄的时候,胡县丞总是第一个到的。” 楚宁:“……” 他娘的! 怎么都是这么些歪瓜裂枣? 楚宁强忍住怒火,柔声道:“去,把那胡县丞给我叫来。” “大老爷,这二老爷哪里是小的敢去叫来的……” 楚宁发现赵二正站在堂下望着自己,再看马三,这厮直接低下了头。 这上任报道发布的第一道令,就这样搁浅了? 这可怎么行! “啪~~~” 楚宁这下子彻底冷了脸,猛地一拍桌子:“还不快去!!!” …… …… 深宅大院,鸟语花香。 申时时分,青山县县丞胡松海正坐在院中大椅上头疼。 近来烦心事实在太多。 一是因为城里有名的小恶霸黄四郎,仗着家里有地有钱,在县城大街上肆意彪马,惹得商户百姓们哀怨满满,早有状纸递交到了衙门,可都被他一一压了下来。 这黄四郎平日里老是为非作歹,不仅青山县百姓们深恶痛绝,就连胡松海也是恨得牙痒痒。 可奈何他只是一名小小八品县丞,面对黄家这样的地方豪绅,也只得忍气吞声,在自家院子里吹胡子瞪眼,解解恨而已。 二是因为前任知县老爷因剿匪殉职,朝廷又下了旨意,要青山县衙着手剿匪之事。 可新委任的县令迟迟未到,他只是暂时署理县衙公务,却也只得托病闭门不出。 “哎!为官难哟!” 胡松海揉搓着太阳穴,端起身前茶盏,浅浅呷了一口。 就在这时,赵二急匆匆走了进来:“启禀二老爷,接任的大老爷到了。” “你说什么?”胡松海倏地坐直了身板,“大老爷到了?” “是。” “确定是大老爷吗?” “应该是的。他有朝廷委任的文书。” 好啊!好啊! 这下好了。 胡松海心里乐开了花,这新任县令总算是到了。 衙门的锅,不对,衙门的事,总算有人来背了。 “嗯,知道了。”胡松海强压内心的激动,摆摆手,淡淡开口道,“告诉两班衙役,把县衙里外都弄得干净点儿。” 赵二听闻顿时白了一眼,还有个屁的两班衙役,现在衙门里就他和马三。 那不摆明是想让他和马三干活么! 可这些话他也只得在心里抱怨,口中却是恭敬回道:“是。” “还有,”胡松海再次嘱咐道,“派人告诉王掌柜一声,今晚衙门要在鸿福客栈摆一桌为新任知县接风。” “要不要请黄老爷和刘老爷?”赵二问。 胡松海沉吟片刻,道:“先就不请了!等我见了这位大老爷,心里有了底再说。” 第4章 谁是刁民 花了半个时辰,楚宁总算是把青山县衙前前后后走了一遍。 别看这只是个县衙,可一点不小。 说起来,这是一个三进的四合院,外加几个院子,占地估计得有近八千平。 从正门朝里一共分为三进,左右分东西二堂。 穿过第一道屏门,即为二进,是县令日常办公的地方,也就是所谓的大堂。 大堂东边为县丞衙,西边为主簿衙。 过二进就是三进,如果办理的案件涉及机密,即在此审理。 在三进的左右还分别有一个跨院,称为东跨院和西跨院,是县令及其家眷饮食起居的所在。 最后面有个后花园,是休憩娱乐和回避政事的地方,也就是楚宁现在的住处。 此时,楚宁坐在院子里的石凳子上,揉搓着太阳穴,十分头疼。 “大人,你怎么了?”魏满站在身侧开口问,“是哪里不舒服吗?” “不是。”楚宁摆摆手,他是心里不舒服。 刚才,他已经将县衙看了个遍。 除去房间多,简直冷冷清清,毫无人气。 自打前任县令死后,衙役们已经走得七七八八,堂堂一个县衙,见不到几个公人。 现在整个县衙基本都陷入了瘫痪。 “魏满,我听你说话,可是读过书的?” “是。”魏满一拱手,朗声回道,“小的会识字断文。” 在这个时代,会识字断文的人可不多,更何况魏满还是一个猎户。 凭直觉,楚宁知道此人应该有些故事。 “你别这么客气!”楚宁指了指对侧的石凳子,“来,坐下说。” 魏满先是有些犹豫,见楚宁坚持,便只好坐了下来。 这一聊,楚宁才知道,原来魏满也曾是个秀才,后来因为检举科举舞弊,反遭陷害除名,还因此坐了三年牢狱。 出狱后,便弃文从武做了猎户,在村子里过上了不问世事的半隐居生活。 直到发生妻儿被杀一事,才走上了复仇之路。 可这些话,楚宁怎么就有点不信呢! 因为他着实想不通,这种彪形大汉曾经会是个秀才? 罢了,既然对方这样说了,楚宁也不打算追根到底。 “魏满,你是明理的人,有些事我一说你就能明白。”瞟了一眼魏满,楚宁继续说道:“你知道要给你妻儿沉冤昭雪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其是要面对黄家这样的地方豪绅?” 毕竟前世是对历史有过了解的人,楚宁更加知道,单凭自己这种无权无势的七品县令,想要斗倒豪绅地头蛇,谈何容易。 他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穿越者,在前世也不过是普通的基层公务员,活了三十年也早被生活磨平了棱角,再无雄心壮志。 “大人所说俺都明白!”魏满点点头:“那按大人的意思,俺该怎么办?” “我现在正头疼这件事情呢。”楚宁顿了顿,又说:“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把县衙事务搞起来,树立起县衙的权威,我们唯一能依靠的便是朝廷的委任书,可现在最缺的就是钱啊?” 眼下县衙紧缺办公人员,可要招人就得花钱。 “诶!是啊!”魏满叹息一声:“大人有所不知,青山县原本还是很富裕的,民风不像如今这般‘淳朴’,可后来中原地区连连打仗,又遇到灾荒年月,流民失所,很多流民迫于生计只得去做了山贼,这也是我今日为何只杀胡大彪,而不杀那些山贼的原因。” 真是没想到,仇恨并没有占据魏满的全部内心。 这让楚宁更加肯定,魏满可以委以大任。 “也罢!”楚宁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随我去街上转转!我想四处看看。” 话落,踏步就朝门外走去。 魏满赶忙拉过一柄长刀,快步上前,喊道:“大人,等等,让俺护驾!” 楚宁有些想笑:“我一个小小县令,护哪门子驾?” 可谁知魏满肃穆道:“大人有所不知,这青山县民风可是十分‘淳朴’呢!” …… …… 走出县衙后,楚宁总算是感受到了青山县民风果然‘淳朴’。 那一双双充满敌意的目光,像是一个猎人在看猎物,盯得楚宁直发毛。 要不是魏满腰悬大刀护在身侧,估计他刚出门那身衣服就能让人扒了。 两人一路走一路看,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城西。 房屋建筑也从最初的木式高楼,到破破烂烂的土墙小瓦房,再到眼前这一片随意搭建的草棚。 无疑,这里便是贫民窟了。 抬眼望去,四处都是衣衫褴褛之人,一个个瘦的只剩皮包骨。 正走着,突然魏满倏地往楚宁身前一挡,楚宁这才发现,这是路边的一个小乞丐冲了过来。 “大爷,您行行好,给口吃的?” 小乞丐估计也就七八岁,头顶一个鸡窝发型,一身破破烂烂,都找不出一块完整的布料。 尤其那皮包骨,简直数得清有多少根肋骨! 这模样,真是比fei洲难民还凄惨。 可怜的娃儿! 可楚宁十分无奈,他哪里有什么吃的,想了想,掏出吃面剩下的铜钱,正准备递过去。 魏满一把将他拉住:“大人,不可啊!” 楚宁正纳闷,回头就看见身后已经围了七八个乞丐。 不远处还有乞丐都起身朝这边望来。 “大人,这些都是流民,这样是解决不了问题的。”魏满忧虑道。 楚宁当然明白魏满的心思,是啊,给几个铜钱根本也解决不了问题。 可总不能看着治下的百姓就这样活活饿死! 作为一个现代人,眼前的境况真是让楚宁有些痛心。 看来真得想想法子搞钱买粮赈灾才行。 正想着,突然一个官差拔刀冲了过来,呵斥道:“你们这些刁民想干什么?还不快滚!” 来人竟是衙役赵二。 那些乞丐显然是认识赵二的,听了他的呵斥也都连忙散了。 赵二收刀回鞘,施礼后问道:“大人没被吓到?” 楚宁没有搭话,将目光从那些乞丐身上收回,眼神里分明多出一抹怒气,质问道: “你刚说这些人都是刁民?” 赵二一愣,没想到这位大人会如此发问,慌忙解释说:“这是黄老爷说的。” “什么意思?” “大人有所不知,今春时节便有人闹事抢粮,后来被黄老爷派人抓去砍了头,这才平息下来。此后,黄老爷便让人传开了,胆敢再有刁民闹事,直接就地格杀。” 楚宁心想,一个个都活不下去了,能不闹事吗? 可你等等。 这黄老爷真是牛啊,竟敢不经过县衙直接抓人去砍头,还给人定了个刁民的罪名。 “大人,我四处寻你,咋跑这里来了?”见楚宁不说话,赵二又问。 “你找我干嘛?”楚宁又扫了一眼那些草棚里的乞丐,目光变得有些深邃,“让你去请胡县丞,请来了吗?” “回大人,正是胡县丞让我来的,他已在鸿福客栈为大人摆下酒宴,要给大人接风洗尘。” 楚宁:“……” 好啊!好你个胡县丞。 民生如此,你竟还摆下酒宴大吃大喝。 行,今晚就让我会会你! 第5章 接风洗尘 已经入了夜,鸿福客栈的大红灯笼也都点上了。 红灿灿一片,很是惹眼。 楚宁坐在上首位置,魏满便在他的身后。 而靠下首位置,正是青山县县丞胡松海。 这位胡县丞个子不高,估计也就一米六五左右,年龄三十开外。 头戴方巾,典型的八字胡,长得却是一脸的憨相,看着就莫名有些喜感。 可举手投足间一看便知是个读书人。 “好啊,好啊!” 胡松海显然熟络这样的场景,一边给楚宁斟酒,一边满面春风: “咱们是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把堂尊盼来喽!” 说罢,将刚斟好的酒杯轻轻放在楚宁身前,这才给自己满上一杯,端在手中。 “堂尊,现在您来了,卑职便有了主心骨。来来来,让卑职敬堂尊一杯。” 楚宁也不搭话,淡淡一笑算是应了,随后端起酒杯刚想一饮而尽。 嗯?怎么这么黄? 楚宁发现,杯子里的液体比他早上起床后第一泡尿还黄。 “这是什么酒?” 胡海松满面笑容解释说:“这是青山县最好的落烧……请堂尊品尝。” 壮了壮胆子,楚宁先是端在鼻子前闻了闻。 嗯,是酒没错。 可这颜色嘛,有些难以下咽。 “堂尊,请!”胡松海依然满面春风。 “好好好,请!” 说罢,楚宁将杯子一举。 刚一入口,他就觉得这酒口感也太差劲了,基本就是醪糟的感觉。 关键又没有醪糟的甜味。 不过,他还是强忍着吞了下去。 “怎么,堂尊不喜欢?” 见楚宁表情怪异,胡松海忍不住问道。 “将就!比我喝过的差远了。” “那是自然。堂尊来自京都,饮过的酒自然都是极好的,我们这些边远之地自然无法相比。” 楚宁哪里会告诉他,前世喝过的果酒都比这酒够劲。 想到这里,他突然有了个主意:何不酿酒来卖呢? 前世楚宁的爷爷在老家乡下就搞了个酒坊,还时常上门给人酿酒,只收取工钱那种。 所以对于酿酒这一套,楚宁自幼便是耳濡目染。 酿酒分四步,分别是做熟、下曲、发酵、蒸馏。 这个时代酿的酒基本就是前三步,也就是不蒸馏的酒。 这种酒液有浓香的酒味,但纯度不高,而蒸馏就是要把发酵后的酒液进行提纯。 蒸馏酒,就是利用酒精的沸点和水的沸点不同,通过加热的物理方式让酒精蒸发,然后通过冷凝管道冷却成液体。 如果能把前世的蒸馏酒搞出来,再一包装推销,应该是有市场的。 嗯,楚宁越想越觉得可行。 只是眼下粮食紧缺,先不说用来酿酒,就是人吃的都不够。 不过倒是可以先把酿酒哪一套设备搞出来。 但关键就是设备得密封性好,还有就是冷却管怎么解决? 不然,一加热酒蒸汽全跑了。 楚宁很快想到了,可以用铜管,只是不知道这个时代的工匠能不能做出来。 “嗯,胡县丞啊。”楚宁沉吟一声,开口道:“咱们这边哪里能找到铁匠铺,要手艺最好的?” 胡松海品着小酒,柔声问道:“堂尊想要做兵器么?” 楚宁并不打算告诉他真实的想法:“嗯,想要打造一柄剑用来防身。” 胡松海又款款饮了一杯:“这个简单,明日我让赵二去办就是。” “不。”楚宁摇晃着酒杯,看着里面黄黄的液体,“我想要亲自去。” “那好!”胡松海一时摸不着底,也只得陪酒相迎。 想着一来二去,把话聊开了就好了。 可谁知三杯刚饮完,楚宁终于开口说话了。 “胡县丞,我也是初来乍到,有些事不太明白,以后你可要多多担待啊!” 胡县丞连忙道:“堂尊这是哪里话,你我今后便要在一起共事,理应相互担待才是。” …… …… 一番话聊开,胡松海似乎觉得眼前这位大人是一位极好相处的人。 推杯换盏,见酒也喝得差不多了。 楚宁知道该聊些正事了。 “胡县丞,今日我去城西转了转,怎么有那么多乞丐啊?” 胡松海听了,眉头倏地一皱,将手中酒杯往桌上一放,叹息道: “哎!堂尊有所不知。去年县衙被山贼们洗劫了,前任县令也因此丧了命,年前又遭了雪灾,这才闹出这么多流民。” “噢!原来是这样。”楚宁揉了揉太阳穴,又问:“那县衙就不管不问么?” “怎么管?根本管不过来啊!”胡松海提杯又饮了一口,“堂尊刚来,对青山县的情况不甚了解,如今府衙当差的不到十人,库房里没有一粒粮食。” “那钱呢?” “银钱倒是有些,不然这些衙役们早散伙了。” “哪有钱怎么不买粮赈灾?” 胡松海眉头一皱,无奈道:“粮食都在大户人家库房里,卖粮价都是人家说多少就是多少,咱们账册上那点钱根本不够啊!” 楚宁继续揉着太阳穴,心里有些拔凉拔凉的。 原本还想着有了钱可以买粮,可谁知,粮食都被人霸着,即便有了钱也不一定买到粮食。 好头疼啊…… 看来,首先得解决粮食的问题。 怎么办?怎么办? 总不能直接打土豪分粮食? 不行,不行…… 见楚宁一脸沉思,胡松海又给他满上一杯,柔声说道: “眼下这城里流民越来越多,这样下去总不是个事,搞不好,就要发生暴乱。” 等等…… 楚宁突然想到什么:“你说去年县城遭了山贼?” “是。” “那山贼咋不把城里的大户抢了?” 听到这里,胡松海脸色顿时一沉,四下看了看,这才贴近楚宁耳边说道: “因为那些山贼就是冲着前任县令老爷来的。” 楚宁:“???” 啥玩意!? 在楚宁的再三询问下,胡松海趁着酒意,也或许是心中的憋闷,总算是讲了一些事情的内幕。 原来城中的大户们找到前任县令,提出想要征收地,减免商税,可谁知,前任县令不同意,后来就出现了山贼进城劫持县令的事。 不用多说,楚宁也知道,这些山贼肯定是大户们搞进来的。 看来得罪了这些大户们,随时都可能丢命。 他没想到,青山县衙的官威已荡然无存。 堂堂一个县令,竟能被地方大户们左右命运。 形势不乐观啊! 不过楚宁可是属驴的倔脾气,既然都重活一次了,怎么着也得搞点事情才行。 不过眼下,还真得从长计议才好。 “胡县丞要是吃好了,能否陪我到县衙聊聊,我有些事想要请教。” 楚宁知道这些地方谈事毕竟不方便,准备回县衙,随便探一探这位县丞的底。 眼下他首先得搞清楚,胡县丞是站在那一边的。 总不能事情还没做,就被出卖了? 另外,如果胡县丞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倒是可以拉他下水,打造自己的团队。 毕竟,他现在除了一个魏满,几乎就是个光杆司令。 “好好好!堂尊稍后!”胡松海吩咐一声记账,便领着楚宁回了县衙。 第6章 聪明绝顶 县衙后院。 一株高大的丹桂树下。 楚宁和胡松海分别坐在石桌的两侧。 “堂尊尝尝这茶,这是今春赶在清明前夜里露芽采的,所得不多,我自己得了一斤,给堂尊备了两斤。” 楚宁点点头,也不说话。 真可谓是脸上笑嘻嘻,心里p。 这天杀的胡松海,你他娘的可真是会享受啊! “胡县丞呀,”楚宁喝了口茶,笑呵呵的看着胡松海,“有一件事我想给你请教请教。” “不敢不敢,堂尊但说无妨。” 楚宁应了一声,开口道:“眼下流民这么多,总归不是办法,我想想个法子,先把这些流民安抚了,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胡松海正迷着眼睛享受茶水,这时倏地睁开了眼,看向楚宁:“堂尊这是何意?” 楚宁淡淡道:“意思很简单,就是想让这些流民都有饭吃,然后看给他们找些事做,让他们能够自食其力。” 不知是楚宁这话让胡县丞想到了什么,竟不自觉的摸了摸额头上并不存在的虚汗。 “怎么了?”见胡松海不说,楚宁亲自给他满了一杯茶水,“胡县丞,是有啥困难吗?” 胡松海将杯子恭敬的伸了过来,目光看向楚宁,欲言又止。 就在此时,魏满从外面走了进来,一拱手,道:“大人,门外有人送来了一份贺礼。” 贺礼? 楚宁一愣,自己初来乍到,会有什么人给自己送礼。 “来者何人啊?”楚宁问。 “他说他是刘老爷府里的管家,还说明日要在醉仙楼为大人设宴。” 听到这里,胡县丞竟微微颔首,笑道:“还是堂尊威望高啊!这一刚上任,便收到了刘老爷的贺礼。” 楚宁却不以为然:“怎么?我是朝廷委任的命官,上任还需要他同意吗?” 胡松海:“……” 尴尬的表情挂在脸上,不过却是转瞬即逝。 “堂尊有所不知,这刘老爷可是青山县一等一的豪绅,其刘氏一族,在庆州府衙州县都有为官之人,说来也是人脉甚广,有了他的认可,堂尊在青山县自然是如鱼得水。” “原来如此啊!”楚宁知道,接下来的话不能再多说了。 眼下拿不准胡县丞的底,今晚的话题也该到此为止了。 “我倒有些好奇,刘老爷给我送了啥礼物呢?胡县丞要不一起看看。” “那卑职就却之不恭了。” 楚宁嗯了一声,招呼魏满近前,将礼盒打开,一面铜镜赫然出现。 胡松海见了,脸色瞬时就变得洽白,尴尬之情溢于言表。 “这是什么意思?”楚宁将铜镜拿在手中仔细看了看,最后目光落向胡松海。 “卑职,卑职也不知呀。” 楚宁扫了他一眼,知道这位胡县丞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高手呢。 他也不介意,拿起铜镜,仔细照了照。 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本尊的容貌。 头上顶了个发髻,眉清目朗,端的是一张小白脸。 你别说,还真挺好看。 仔细看了半晌,楚宁邪魅一笑:“我明白了!” 胡松海一怔:“堂尊明白什么了?” “这刘老爷分明是告诉我,要看清形势,认清自己啊!?” 胡松海尴尬一笑,竟下意识点了点头,喃喃说道:“堂尊果真是聪明绝顶啊!!!” 楚宁:“……” 老子年纪轻轻的,可不想绝顶!!! …… …… 次日一大早。 天还刚蒙蒙亮,虽是三月中旬,相比现代社会气温却明显更低。 远远的能听到鸡叫狗吠的声音。 楚宁起床后,便拉着魏满出了门,直奔早食店去了。 昨晚胡县丞走后,又让人送来铺盖枕头等床上用品。 刚要回走,楚宁将他喊住,要了纸墨笔砚。 夜里,就着昏黄的烛火,楚宁画了一副锅炉,还有一个圆管。 这是为酿酒设备画的示意图,剩下的他准备找了铁匠再当面解释。 半夜时分,楚宁便饿得不行。 衙门里虽有锅碗瓢盆,可没有厨子,更没有备下食材。 想到这里,楚宁打定主意要先把衙门的伙食问题解决才行。 出了衙门,楚宁和魏满来到一处集市。 集市并不大,也就是沿街两边零零散散的排出一两百米的摊子。 不远处有个小吃摊,已经有两个人在吃着了。 旁边摆着一个篮子,里面装有一些野菜。 看样子是刚摘的野菜,赶早进城来卖的。 楚宁瞥了一眼,老头倒是平常,一眼便看得出是普通的百姓。 倒是身前哪位少年看起来颇为不同,头顶一个丸子头,脸蛋白皙,倒像是个十足的女子。 这是一家做豆腐脑的小摊,热腾腾的白白嫩嫩的豆腐脑撒上绿绿的小葱花,看起来很是诱人。 小摊只有两张木桌子,加上几个小木凳,桌子虽旧但却异常干净。 那两人坐一张桌子,楚宁就和魏满在另一张桌子上坐了下来。 店家是一个老婆婆,看起来约莫五十来岁,虽然身上穿的粗布衣服已经很陈旧了,但却洗的干干净净,过半白发更是梳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 楚宁一时竟想起他的奶奶,他奶奶就是这样的一个小老太。 每天看到她都是那付干净利落,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还带着一副乐呵呵的笑容,好像她的衣服从来就不沾灰尘一样,好像从自己记事起奶奶就是这个样子。 想起奶奶乐呵呵的样子,楚宁就忍不住嘴角扯出一丝笑容。 “公子,你吃豆浆还是豆腐脑?” “哦,婆婆,给我来一碗豆腐脑。” “嗯,好,你呢?”说着,那老婆婆又问魏满。 魏满应声道:“我也要一碗豆腐脑。” 不一会两碗豆腐脑就端上来了,白白嫩嫩的豆腐脑上面漂着绿绿的葱花,还能闻到香油和蒜泥的香味。 用勺子将调料和豆腐脑拌好,入口滑嫩,葱香、芝麻香、蒜香、还夹杂着醋、细盐滋味。 一碗很快吃完,楚宁又叫了两碗。 两大碗的豆腐脑趁热吃下,因为冷而有点僵硬的手脚都暖和起来。 看着旁边老头和少年一边喝着豆腐脑一边吃着自己带来的干粮。 干粮是黑黑的饼子,也不知是什么面做的,看他们明显有点舍不得喝豆腐脑的样子,估计是想把豆腐脑当菜好将饼子吃下。 想想除了赶集时,普通百姓家也不会专门做豆腐脑吃,就能理解了。 两碗豆腐脑下肚,楚宁只觉神清气爽,看着忙碌的老婆婆问道:“婆婆,一共多少钱?” “一碗是一文钱,公子你吃了两碗,这位汉子吃了四碗,总共就是六文钱。” 魏满一听,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楚宁倒不以为意,这魏满跟他虽都是年轻小伙,可这小子体型足足大了自己一圈,身高也是高出一个头。 刚才见他吃东西都一直忍着,想来四碗豆腐脑估计也只填了个七八分饱。 “婆婆,这个饼咋卖的?” 楚宁让魏满付了钱,又抬手指了指桌上一个篮子里的菜饼。 那老太婆侧身瞥了一眼,说道:“这可不是我的,你得问他们?” 说着,指了指邻桌的一老一少。 “好!”楚宁招呼一声,开口问道:“你们这饼子咋卖的?” 正吃豆腐脑的一老一少转过身来,楚宁一眼便被那少年吸引住了。 他娘的,这哪是少年,这分明是一个少女。 少女十七八岁,一双眸子清澈而透亮,虽未化妆,皮肤却是白皙无暇,薄薄的嘴唇,加之那对弯弯的柳眉,长得是十分水灵。 她虽然身上穿着一身灰扑扑的青衣,可是那股自带的气质让人如沐春风。 “公子可是问的菜饼?” 对了,这一开口,楚宁更加肯定她就是个女子。 楚宁点点头:“对,就是这菜饼,咋卖的?” “一文钱两个。” 嗯,倒是挺便宜的。 “那我要十个。” 那少女赶忙起身,拿起篮子边上一根干稻谷草,将十个菜饼从中串起,随后递给楚宁。 楚宁接过,又让魏满付了五文铜钱,当即取出一个,咬了一口。 嗯,软糯可口,真的很好吃。 楚宁赞许一声,问:“这是用什么做的?” 那少女似乎没想到对方会不知道这个饼,解释道:“这是用野菜和葛根粉做的。” “噢!不错。”楚宁又大大咬下一口,“你这饼子要是搞成连锁店来卖,估计生意不错。” “连-锁-店?” 从对方的眼神里,楚宁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摆了摆手,将剩下的饼子交给魏满: “全是你的了。” 说罢,当先踏步朝铁匠铺走去。 第7章 逢场作戏! 吴记铁匠铺。 位处青山县城东,紧靠东门位置。 店主人姓吴,因他为人豪爽,手艺精湛,算得是青山县最顶牛的匠人。 因而,生意也十分红火。 在楚宁说出自己的想法后,向来以手艺自负的吴铁匠却有些犯愁。 “怎么?做不了?” “倒也不是。”吴铁匠顿了顿,说道:“这锅炉倒是能做,只是这铜管,恐怕有些费事?” “不急。你可以慢慢做,但一定要做好,密封性要好就行……嗯,就是不得漏气。” 吴铁匠犹豫道:“难就难在此处。说来,我还从未尝试过将铜打造成铜管,而且,按客官的要求来做,只怕这价钱可不低。” 话落,他比出了一个十。 楚宁脱口道:“工钱不是问题。” 魏满连忙伸手在他身后拉了拉,低声道:“大人,这也太贵了。” 楚宁冲他微微一笑,示意让他不要说话。 “怎么样?吴铁匠,我可是听说整个青山县就你最牛,敢不敢接?” 或许是被这话激励了,吴铁匠一咬牙,说道:“那好!客官十日后来取货。不过定金得先付三贯。” “没问题。” …… …… 从吴记铁匠铺出来,魏满第一个发出疑问: “大人,你为何要花十贯钱打一口这样的锅?” 楚宁并不打算瞒着魏满,便将心中所想全盘托出。 最后说道:“只要等咱们这蒸馏酒搞出来,我敢相信,一定会带来巨大的商业价值。” “商业,价值?” “咳咳……”楚宁假咳嗽两声,连忙转移话题说:“你想想,青山县最好的落烧能卖三十文钱一斤,等我这蒸馏酒出来,我能卖到一百文钱一斤,你信不信?” 魏满听了,眼睛瞪得好大,眼神里全然写满的是:你就吹!一百文钱一斤,当人都是傻子呢! “怎么?你不相信?” “不不不,我信。”魏满说得肯定,表情却是一脸为难,“可是大人,眼下咱们可没有粮食。” “这你放心,我已经想到了办法。” 见楚宁一脸肯定,魏满也不再多想:“大人,咱们现在去哪里?” 楚宁抬头看了看日头,快到午时了。 “我让你通知胡县丞你通知了吗?” “嗯,一早就去说了。” “那行,走!找人借粮食去!” …… …… 醉仙楼。 刘氏族长刘福山,领着自己的心腹族人,在酒楼里静静地等待着新任县令的到来。 如今刘氏一族在青山县可以说是仅次于黄氏一族的大族了。 尤其是上任县令被杀之后,这一年里,刘家更是抓准时机,乘势而上,将旗下各处生意打点得井井有条,隐隐有超越黄家,成为青山县第一豪绅的苗头。 可也正是如此,如今黄刘两家的矛盾争斗也已日趋渐深。 “大哥,您老屈尊来等一个毛头县令,怕是不合适?”坐在下首位的一个中年男人当先开口。 此人便是刘氏一族排行第二的刘福水,也是刘福山唯一的亲弟弟。 “是啊!不就区区一个小县令么,至于咱们这么多人来等他?”另一名刘氏族人也开了口。 “……” 话匣子一打开,众人七嘴八舌就议论上了。 “父亲!”其中一个年级稍轻的也有些不耐烦了,气急的抱怨道:“听说新任县令也就同我一般年岁,一个毛小子他能有多大能耐。那上一任县令,不也因为不听话,被咱们给……” “住嘴!!!” 原先还满面带笑的刘福山,闻言顿时脸色一沉:“这事能随便乱说吗?” 随后他目光扫向众人,最后落到哪位青年身上:“得亏这里都是自家人,不怕传出去,不然,我绝不轻饶你!” 这青年便是刘福山的独子刘青扬。 在他的记忆里,父亲极少会像今天这样发火,尤其还是当作这么多族人的面。 见儿子不说话,刘福山再次警告道:“平日里你胡作非为,到处惹事我也懒得管你。可近日听说你看上了一个什么卖菜饼的姑娘,我可告诉你,你可别学黄家那小子,给我惹上山贼。” 刘青扬听了,立马低下了头来,应了一声知道了,可面容却显然是不服气。 刘福水见大哥如此严肃,也只得出来圆场道:“大哥也别生气,青杨还年轻,喜欢年轻姑娘也不是啥坏事,说不定正好给咱们刘家添添香火呢。” 众人听了都闻声笑了起来。 可刘福山依然表情肃穆:“二弟以及在座的诸位都是自家人,有些话我便可以敞开了说。庆州府有人给我透了风声,想要借新县令上任,杀杀黄家的威风。” “你们也知道,在这青山县除了咱们刘氏一族,还有黄氏一族。如今这黄家的势力是越来越大,再这样下去,咱们只怕见了黄家的人就得叫人家老爷了。” 刘福水微微沉吟:“那大哥的意思是?” “今天咱们就是尽尽地主之谊,顺便嘛,探探这位新县令的底。” “他能有什么底?”刘青扬听了,又是一脸的不满,“我早让人打听了,这新县令就是一个手无寸铁的穷酸书生,能有多大本事。” 刘福山却不以为意:“他虽是穷酸书生,可别忘了,他是朝廷委任的命官,所做的事自然就代表了朝廷。如果在他口中认定某人是山匪叛贼,那便是唾沫成钉。” 刘福水听了恍然大悟,竖起了大拇指对着大哥比划道:“扶持一个朝廷命官,再借刀杀人。大哥这招高!实在是高!无论如何咱们刘家都不吃亏,甚至还能趁机做大,不亏是大哥!” 众人这时都点了点头,露出赞许的神情。 倒是刘青扬一脸懵逼,似懂非懂。 “罢了!”刘福山轻笑了一声,温声细语道:“我说了,今天咱们只是尽地主之谊,至于后话嘛,就看他值不值得咱们扶持,希望咱们所托非人!” 刘青扬始终没听明白,父亲为何如此看重这个新县令。 可眼下父亲以及众人叔伯的态度让他又得不表示出肯定,拿起桌上一杯酒水,一口饮尽,嘴角却是狠狠一抽。 …… …… 临近中午的时候,楚宁总算是来了。 只是让刘福山没想到的是,胡松海也来了。 再看楚宁身后哪位大汉,此人身高八尺开外,英武挺拔,一副彪悍威猛的样子。 一眼便知,绝非好惹之人。 刘福山府中也招纳了不少打手好汉,可与眼前之人相比,真乃是燕雀与鸿雁之别。 能得到此人做护卫,看来这位新任县令有些手段。 这倒让刘福山对这位新任县令有些刮目相看了。 “哎哟,刘老爷,怎么烦劳您亲自迎接啊?” 胡松海果然是个油头子,一见刘福山,脸色瞬间就变了。 刘福山却像是没听见一般,目光依然直直地落向楚宁。 “噢,瞧我这事办的,我来介绍一下。”胡松海一摆手,介绍起来:“大人,这是青山县刘氏一族族长刘老爷。” 说着,又向楚宁介绍道:“刘老爷,这位便是新任青山县县令,楚大人。” 对于胡松海先介绍对方,而不是自己,他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 脸上依然带着淡淡的笑容,一拱手,道:“这位可就是刘老爷了,常听胡县丞提及您老,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 话说到这里,楚宁突然就止住了。 众人不解其意,目光都落向了楚宁。 “你啥意思?说明白些?”还是刘青扬耐不住性子,当先发问。 楚宁扫了他一眼,结合路上胡县丞所说,大致已经猜到这人定是刘福山的儿子。 目光收回,楚宁朗声大笑道:“我真是没想到,刘老爷竟是如此威风凛凛。” “???” 众人先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起来。 就连最先觉得有些冷场的胡松海,这时也畅怀大笑起来。 这一番溜须拍马,虽是有些生硬,可终究表明了楚宁的态度。 看来昨晚送的礼物,对方已经读懂了其中深意。 刘青扬这时也显露出一脸鄙夷的神情,心中已不知骂了多少句马屁精了。 楚宁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快步来到刘青扬面前,一把握住他的手,热情的说道: “这位就是刘大少爷?” “你……认识我?”刘青扬一脸鄙夷的看着楚宁。 “当然!久仰你大名多时啊,如今终得见,真是三生有幸啊!” 刘青扬翻了个白眼,这家伙一张嘴就是没完没了。 正要开口说话,只听楚宁又朗声一笑,道: “啧啧……刘大少爷果真是一表人才,玉树临风,英俊潇洒,气度不凡,风度翩翩啊!” “……” 第8章 卑躬屈膝! 楚宁坚持要以年长为尊,当仁不让要推刘老爷居上首位,却被刘福山连连推脱。 胡松海以及刘氏一族也自然推举刘福山居上座。 一番推搡后,刘福山终究执拗不过,笑意盈盈的还是坐了上首位。 接着抬手请楚宁、胡松海二人依左右入座。 这样一来,座次便定了下来。 刘福山左手位是楚宁,再是刘青扬,再是刘氏其他族人。 另一边,胡松海下首位是刘福水,再是刘氏其他族人。 倒是魏满,这次也在刘福山的盛邀之下,坐了一个最下首位。 楚宁对这番安排,谈不上有什么不满或是异议。 因为这是他的态度,便要让这些人明白,他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如此之低。 不过,对于刘福山执意安排魏满落座,倒是让楚宁有些意外。 不看轻一个人,或者说能慧眼识珠,判断出一个人的能耐,想来是这位刘老爷的一大特长。 不由得让楚宁对这位地主老财多了几分‘敬重’和深不可测。 “来!” 见酒菜已备齐全,刘福山当先举杯,“咱们这第一杯酒便敬新任县令,感谢朝廷为我们青山县派来如此优秀俊朗的父母官。” “多谢刘老爷盛情款待了!” 楚宁也不客气,嘴里一口一个刘老爷,举杯就说,“楚某初来乍到,日后还望刘老爷以及在座诸位多加扶持才是。” 也不知是这位县令是不是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开口便是一句扶持,搞得众人都是一愣。 “好说好说!” 刘福山依然一副处变不惊的神情,目光扫了族人一眼,“你们都愣着干嘛?还不多多敬咱们的父母官一杯。” 一番客套话算是打开了话匣子,现场气氛一下子热闹起来。 …… …… 一连喝过三圈,又被几位刘氏族人劝了两轮,楚宁还是觉得有些酒意了。 可楚宁不能醉,今日来赴宴,他可是带着目的来的。 见时机差不多了,楚宁给自己满了一杯,随后起身望向众人,开口道: “楚某是个读书人,但不用跟我来读书人那一套,今后在青山县为官,还需在座诸位多加帮助。” “这人嘛活着总得有个盼头,想挣钱的也好,想做官为民的也罢,总之,我们一起努力,你好我好大家好……” “来来来,我再敬刘老爷及在座诸位一杯。” 这一番话说得云里雾里,众人也是似懂非懂。 倒是胡松海微微颔首,似乎对这位新县令所说颇为赞赏。 看来,这位大人还是看得清形势,是识趣的。 楚宁目光瞥向胡松海,这憨憨早已喝得红光满面,似乎对今天要办的事全给忘光了。 在不为人察觉之际,楚宁朝胡憨憨使了个眼色。 胡松海先是一愣,还以为是要找他喝酒,手刚触碰到杯子,旋即突然想起什么,一笑,便也心知肚明了。 “对了堂尊,您先前所说得了一个赚钱的法子,如今雅兴正浓,您不妨给大家说说,不定刘老爷也想参与一份呢。” 等胡松海说完,众人又放下了酒杯,目光都看向了楚宁。 就连刘福山这时也有些好奇的看着他,想要听听是得了怎样一个赚钱的法子? “这个嘛……” 楚宁端起酒杯,忽而脸色一沉,故意生气道,“胡县丞,我不过是随口说说,你怎么拿到桌面上来说,这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嘛。” “诶,堂尊,在座的可都是咱们青山县豪族大户,不妨就把你的法子给大家说了?” 这胡憨憨还算上道。 是的了,这本来就是事先同胡县丞说好的,这时两人打着配合,唱起了双簧。 众人这时也都有些意外,新县令刚上任便说有赚钱的法子,看来很是上道啊! 这时,都不由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来。 刘福山听在耳里,看在眼里,皮笑肉不笑,说道:“噢?大人有何事不妨直说?不定老朽也能帮上一二。” “那好!” 楚宁见时机差不多了,眼睛一转,顺口出言试探说,“我呢,确实眼下得了个挣钱的法子,其实就是酿酒。” 众人一听,神色不免有些失落。 青山县酒庄遍布,落烧也是一等一的,酿酒能有什么搞头。 不等众人开口,楚宁继续说道:“不过嘛,我这酒可不是一般的酒,而是蒸馏酒。拥有绝无仅有的味道,比桌上这落烧至少好喝一百倍。” 蒸馏酒? 众人互视一番,都摇头表示根本没有听过。 “楚大人,你说的这酒从何处得来?” 刘福山忍不住开口问。 楚宁笑道:“这便是我的法子了。” 刘福山点头,又问:“那你这酒叫啥名,准备如何赚钱?” 楚宁道:“我这酒虽未生产上市,不过已取好了名字,叫醉仙酿。准备走高端路线,只针对有钱人。我敢打赌,一经推出,销量肯定不错。说不定,等那天皇宫里的大人物喝到这绝世佳酿后,还会成为皇室专用,宫廷御酒呢。” 一番大话,真是张嘴就来。 可这位新任县令说得头头是道,眉飞色舞,像是成竹在胸的样子。 刘福山道:“楚大人,我多问一句,你说的这醉仙酿,可有成品?” 楚宁摇摇头:“还没有。不过如果进展得快,不出一个月,在座诸位就可以喝到第一口佳酿了。” 楚宁的打算是,今日先把酿酒的事说开了,吸引大家的注意,给自己拉赞助商。 等第一批酒酿出后,再建造酒坊,雇佣工人大量酿制。 这一来可以挣钱,二来可以解决一部分劳动力问题。 可眼下第一步是先搞到一笔粮食,最好是小麦,但这东西只能靠刘福山支持了。 刘福山依然坐在座位上,静静听着,脸上挂着淡淡笑意。 直到这时,他终于开口了:“楚大人,老朽插一嘴,你酿制的酒想必是绝无仅有的好酒,又只针对大户们,那准备如何定价呢?” 楚宁一字一顿道:“定价一百文一斤。” 刘青扬闻言一惊,笑道:“吹你就!咱们青山县最好的落烧一斤也才只要三十文钱。” 楚宁摇头道:“刘大少,这价可不是这么算的,我们卖的小麦蒸馏酒是青山县乃至全国都绝无仅有的,正所谓物以稀为贵呢,只怕到时一百文还打不住。” 楚宁用了我们,无疑不是将在座诸位以及刘福山包括在内。 或许是被这位新任县令的口才折服,又或许只是相信自己独到的眼光,刘福山决定试一试。 “行,听闻楚大人如此一说,老朽倒是有些兴趣。”说着,他转对自家族人,嘱咐道:“就按楚大人说的,这件事刘家要多加支持。” 一番话落音,刘家族人们都知道刘福山这是准备要扶持一把新任县令了。 楚宁当然也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可随即面容里露出为难神色:“可是这眼下还缺点东西。” “嗯?不知大人缺了什么?”刘福山追问一句。 “粮食,尤其是小麦。” …… …… 入夜。 县衙后院的丹桂树下。 楚宁仰躺在竹椅上,微闭着眼睛沉思状。 胡松海慢悠悠的端起刚泡好的茶壶,给楚宁沏茶。 “堂尊,来,喝口茶,醒醒酒。” 楚宁应了一声,拿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 “还是堂尊厉害哟……” 胡松海肥胖的身子落在另一张竹椅上,油腻的大脸展颜一笑:“凭着一番口才,就愣是给咱们县衙弄来五十石小麦,十石栗子,十石高粱。” 这个时代一石差不多120斤,相当于今晚就弄来了6000斤小麦,1200斤粟子,1200斤高粱。 如今得了粮食,本该是开心的事,可楚宁有些头疼,倒不是因为喝了酒,而是前途渺茫。 想起前任县令的遭遇,不由后背一阵发凉。 堂堂青山县县令,朝廷委任的命官,就因为没有按照士族豪绅的想法办事,就被人出卖惹来杀身之祸。 而他楚宁,现在面临的问题不正是与前任县令相同吗? 如果哪天这些豪绅大户们想要他的命,他们一定敢买凶杀人的。 所以,他今天才会不顾自己朝廷命官的身份,卑躬屈膝。 赚钱嘛,生意,不丢人! 可思来想去,楚宁知道,眼下有些事必须得做了。 那就是招兵买马,打造出一个县衙该有的样子。 “胡县丞,眼下有几件事我想让你着手处理。” 胡松海正品着茶水,被楚宁这冷不丁的一惊,只得抿了一口: “哦?堂尊,请说。” 第9章 梅姑酒坊 楚宁想了想,怔怔说道: “第一,便是修筑城墙,昨天我在城里转了转,发现好几处城墙都有缺口,应该组织人做一番修整。倘若山贼再犯县城,咱们至少可以以此御敌。” 胡松海有些为难:“堂尊所说却是实言,城墙确实该修整,只是恐怕无法召集人员啊!堂尊有所不知,青山县这些老百姓都是些势利眼,没有银钱他们根本不会来。可咱们账册上那点银钱也只够衙门公务开销,哎,难哟!” 楚宁想了想,笑道:“你这样,去把城西的流民组织起来。告诉他们,但凡能出力修筑城墙的,每人每天发放六两小麦,四两栗子。” 楚宁大致算过,一户流民人家大概能出一个劳动力,大概也就一百来人。 修筑城墙的工期,他准备定在十五日内完成。 这样下来,粮食足够撑到第一桶醉仙酿出来。 只要有了第一桶酒,就可以用来再换粮食。 等以后达到量产,便可以向庆州府推销,有了钱再从外地购买粮食。 那接下来便要考虑组建一支护卫队了。 “第二,以县衙名义,招募一批壮汉充作衙役,大概先招个三十人,至于人选就让魏满去亲自挑选。” 一般来说,一个县衙除了县令,还有县丞、主簿、县尉、教谕等人,这些都是有正规编制的,由朝廷任命并发放俸禄。 其余衙役、官差、各类师爷属于编外人员,由县衙自己发放俸禄。 所以像招募衙役此举,楚宁完全可以自己就做主,根本无需州府衙门同意。 再说了,青山县本就是边关小县,山贼横行,庆州府衙对其早就是放任自流的态度。 而楚宁之所以要招衙役,目的是准备组建一支队伍,能够护卫县衙的队伍。 胡松海想了想,也觉得应该如此。 “好!现在有了粮食,账册上还有点银钱,招募衙役倒是简单了。” 楚宁点点头,接下来就是他认为最为重要的了。 那就是重建县衙,树立县令的权威。 现在青山县衙门在前任县令死后基本就处于瘫痪状态,府门前的两座石狮子都长满了青苔。 这哪里是一个县衙该有的样子。 至于那些士族豪绅们,酒桌上走走过场还行,可真要闹翻了,还不知道怎么被这些人搞死。 所以,他现在唯一能团结和依靠的就是这一方百姓。 “胡县丞,你来写一张告示,让全城百姓知道,从明天起,青山县衙开始开堂办案。” 胡松海本就是官场老油子,楚宁这番话,他当然能听明白其中意思。 可是他何尝不清楚,即将面对的问题。 “堂尊,这第一和第二件事倒是好办,可这开堂办案是不是再缓缓,眼下衙门账上的银子可还不够维持衙门如此周转。” 楚宁摆摆手:“听我的,先把告示贴出去,至于银子嘛,相信我,很快就会有了。” …… …… 十日后。 一大早,才刚跨进县衙大院的胡松海便苦恼的说道: “堂尊,城墙整修已经都弄得差不多了,只是你让卑职招募衙役之事,如今都没有人来。” 楚宁皱了皱眉,告示贴出去五天后,没有招募到一个衙役,楚宁又让胡县丞将月俸都翻了一倍。 可谁知,这又是五天过去了,竟然还是没有一人愿意前来。 “有没有打听打听,是什么原因不愿意来。” 胡县丞咕咚咕咚喝完茶水,一边又给自己满了一杯,喘了口气,说道: “唉,说白了就是他们都知道咱们衙门里没有钱的,所以,即便咱们再翻一倍也没用。” 楚宁微微颔首,他知道,看来这些老百姓不相信他画的饼啊! “哼,瞧不起我这个新县令吗?”楚宁冷哼道。 胡松海摊了摊手,有些话他没有说出来。 其实,自从楚宁说要招人的时候,他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了。 这几日,他也听了些风言风语。 县里的豪族富商们笑话说,这个新县令别看年纪轻轻,画饼倒是老成得很。 可惜啊!青山县的老百姓民风‘淳朴’得紧,根本不吃这一套。 “这样,今天我得去忙酿酒的事,等我先将酒搞出来,我看他们会不会来求我。” 楚宁相信只要把酒酿造出来,得了银钱,何愁衙门还招不到人。 “好!”胡县丞点了点头:“也只有先这样了。” 正说着,魏满急匆匆走了进来,先是行了礼,这才开口说道:“大人,锅炉我已经送到梅姑酒坊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梅姑酒坊是楚宁五天前让魏满去收购的。 青山县每天都有不少酒坊歇业,所以只需挑一挑,就可以很低的价格收购一家。 对此胡县丞可是强烈反对,本来县衙账册上的钱就不多,如今又花掉一大笔,心疼得要死啊! 在胡松海看来,这不是白花花的打了水漂么! 可楚宁对此却很坚持,现在听了魏满的话,显得十分开心:“那还等什么,走着!” …… …… 梅姑酒坊。 楚宁真的有些意外,这吴铁匠手艺确实精湛。 眼前这锅炉与他所画草图基本一模一样,尤其那弯弯曲曲、大小均匀的细铜管,更是让楚宁对这位吴铁匠佩服得紧。 这几天里,他已经让人买来许多次级酒和已经发酵好的高粱,准备拿来实验蒸馏,提取高浓度的酒精。 楚宁发现,青山县酒坊酿酒,大多都是用米、水、酒曲混合,然后装坛密封发酵。 这种酒与前世的醪糟几乎无异。 可这种酒度数低不说,还十分浑浊,没有卖相。 而这已经是普通老百姓能够喝到的好东西了。 当然像落烧这样的酒,卖相就好了很多,只是做工要更为复杂,酿造时间更长,产量也更低,所以也只有有钱有势的豪绅大户们才喝得起。 但现在楚宁要让他们知道,什么才叫好酒。 现在一切齐备,楚宁当即吩咐开干。 高粱是已经发酵了有两个月,刚打开,便只觉酒香扑鼻。 楚宁伸手抓了一把握在手中,再用力一捏,立时就有酒液流出。 前世的时候,楚宁见过爷爷酿酒,知道高粱发酵成这样就可以用来蒸馏了。 他先从漏斗里加入锅底水,水不必加满,一半即可,随后再吩咐魏满点火。 待到水开产生蒸汽后,他便将高粱舀进一个锥形的竹制塞网。 这个竹制塞网是用篾条编制的,一次差不多最多可以放入三十斤。 然后盖上锅盖,连接导气铜管,在连接的地方加水进行密封,接着开启冷却水,用来冷凝铜管。 十多分钟后,水蒸气经过铜管,冷凝成液体,滴落入一旁的酒坛里。 如此反复的等待后,后院里已经飘散出浓浓的酒香味。 守在火炉旁的魏满抽了抽鼻子,似乎也是第一次闻到这种味道。 “大人,这就是你说的那种酒香味?” 楚宁应了一声,拿起一根筷子在酒坛里蘸了一下放进嘴里。 啧啧……看来还真成功了。 其实制造蒸馏器最好的是玻璃,可这玩意工艺太复杂,以现有的技术根本不可能实现。 其次就是用铜器,可单就做这一套,就花了十贯,成本太高。 可现在楚宁必须舍得,只要这第一炮打响,以后就好说了。 “来,你也尝尝。” 楚宁拿起桌上一个茶杯,用木勺舀了一勺,递给魏满。 魏满接过,先是仔细看了看,赞叹道:“如此清澈,竟没有一丝杂质,更难得的是酒味香醇。” 楚宁努了努嘴:“敢不敢一口干了。” “这有何不敢!” 魏满毕竟一员猛汉,三百杯不在话下。 于是,他二话不说,将茶杯一举,一仰头干了。 结果…… “咳咳……嘶……” 魏满猛烈的咳嗽起来,不时还呼哧呼哧吐着舌头。 “这酒可真辣……我还从未喝过……” 魏满一杯下肚,面容已经十分红润,哈着气又道: “不过,这酒回味无穷,可真他娘的够劲!” 第10章 醉仙酒楼 “怎么样?你觉得这酒能不能大卖特卖?” 楚宁见魏满眯缝着眼睛,还在回味中,开口问。 魏满斩钉截铁道:“能。一定能。” 楚宁点点头,他当然也这样想。 “大人,这酒这么好,该有一个响亮的名字才是。” 这还用说。 醉仙酿是楚宁早想好的名字。 如今得了第一坛,大约有十五斤左右。 楚宁让魏满找来一张红纸,工工整整写下了“醉仙酿”三个字。 接下来,就得想个法子,找个地儿把这醉仙酿的招牌打出去。 思来想去,这件事还是得让胡县丞去办。 不过眼下,还得加紧酿造才行。 楚宁掏出一张早写好的配方,交给魏满,又近前嘱咐了几句。 最后郑重说道:“魏满,你放心,你的仇我一定会给你报,不过,眼下咱们得先活着。只有活着,一切才有意义。” “大人,你放心。我都明白!!!” 楚宁也不多说,拍了拍魏满肩膀:“告诉酒坊里剩下的工人,让他们好好干,月底我给大家发双倍月俸。” …… …… 楚宁拎着‘醉仙酿’回到县衙,找到胡县丞,交待了几句,让赵二拎着一坛五斤装的给刘福山府里送去。 随后,便拎了一坛五斤装的和胡县丞朝醉仙楼去了。 醉仙楼不愧是青山县第一大酒楼,还没到午时,酒楼里已是宾客满座,人山人海。 胡县丞领着楚宁上了二楼雅座,不多时便走进来一位中年男子,穿戴都很讲究,一眼便知是大户人家。 胡县丞做了介绍,楚宁才知道,原来这男子便是醉仙楼大东家,名叫王守财。 “王大东家,这位就是咱们青山县新任县令楚大人。” 胡县丞刚做完介绍,王守财的脸色倏地就变了,一张肥胖的脸蛋已然笑得发颤: “瞧我这眼力见,竟没看出是县令老爷,小的真是该死。” 王守财也没想到这位年轻公子竟是新任县令老爷,这时语气全然变了。 倒是楚宁有些尴尬,年纪轻轻就被人叫老爷,多少有些不自在。 胡县丞一眼瞧出了楚宁的尴尬,赶忙解释说:“楚大人不喜欢人叫他老爷,平日里我们都称他楚大人。” “大人哟,我的好大人哟!可终于把您老给盼来了哟!” 王守财不知道是什么属相,说变就变。 “来人,赶紧把店里的招牌菜弄上来,再把我的珍藏的好酒拿出一坛,今日我要陪大人好好喝两杯。” 楚宁听了,这时也笑了起来,朗声道:“不巧,今日我刚好带了酒,若是王大东家不介意,一起喝两杯如何?” “大人这是哪里话,小的当然不介意。” 这时王守财的目光已直勾勾地盯着桌上那坛写有醉仙酿三个字的酒坛子。 “醉仙酿?这是哪家酒坊出的?倒是没听说过……难不成是大人从京里带来的?” 楚宁没有说话,淡淡笑了笑,看向胡县丞。 胡县丞也爽朗一笑:“王大东家,你真是有福气,这酒啊,是大人今天一大早亲自酿造的。” 说着,胡县丞一拍额头,“瞧我这说的,我这也是有福气的人啊!” 对于这些奉承话,楚宁却不多说,一手便把醉仙酿开封。 顿时一股浓浓的酒香弥漫而出。 这时,胡县丞、王守财二人表情都亮了,两眼更是瞪得老大,直勾勾地盯着酒坛。 楚宁让人找来竹勺,提了一勺,亲自在二人的杯子里各满了半杯。 有了魏满的前车之鉴,楚宁这次没有给二人斟满,毕竟他们可是头一回喝到这样高度数的酒,可得悠着点。 “这酒度数高,得小口品尝,来!试试看。” 原本还有些不解县令大人为何只给自己满了半杯,听了这话都是将信将疑。 胡县丞毕竟与楚宁已经有过短暂的相处,知道他的劝诫肯定是实心的,因而便是慢慢饮了一口。 可王守财却不当回事,依然向平日里饮酒那般,提杯便一口灌了进去。 结果…… “嘶……哈……咳……” 王守财又是吐舌头又是大口呼吸,活活像极了二哈。 接着,他起身就朝外面走了出去。 看着王守财有些狼狈的样子,楚宁笑道: “我早说了这酒度数高,与你们平日里所喝的不同,要慢慢品才行。” 到底是个文人,胡县丞果然已经尝出了这酒的味道。 “大人,这就是您说的蒸馏酒?” 楚宁点点头:“怎么样?好喝吗?” “简直不能更好喝了。”胡县丞将空杯往桌上一放,又望向了酒坛:“大人,卑职可否再饮半杯。” “你这是什么话?这酒就是拿来咱们喝的。”说着又给胡县丞满了一杯,也给自己满了半杯,两人举杯一碰,“来,我陪你喝。” 两人浅浅饮了一口,胡县丞忽然感慨道:“想当初大人执意要收买梅姑酒坊,卑职还不同意,没想到竟得了如此佳酿,卑职真是短见,惭愧啊惭愧……” 这下子让他对这位年轻的县令大人更多了几分佩服。 “来啊!把菜肴都给摆上。” 这时王守财又回来了,看样子已经缓过劲来,只是肥胖的脸颊有些发红。 菜肴摆上,王守财挥手让人都离开,这时脸色竟显露出贪婪的神情:“大人,你这酒若是能拿来卖,我敢打赌,一定会大卖特卖。” 楚宁与胡县丞对视一眼,二人都心照不宣的笑了。 “不知大人这酒卖不卖,我想买下。” 楚宁却不接话,依然端举着酒杯浅浅饮了一口,柔声道:“生意上的事都是胡县丞在管。” 胡县丞微微一笑,立马接言道:“王大东家,你知道大人这酒为何要叫醉仙酿吗?” 王守财先是一愣,很快也笑了,那是一种贪婪的笑。 …… …… “这下好了,一下子拿到了三百坛订单,整整一百五十贯啊!” 刚回到县衙,胡县丞便对楚宁今日所做之事赞不绝口。 要知道,他作为县丞,一年的俸银也不过二十贯。 即便是像楚宁这样的县令一年下来,俸禄也才不过三十六贯。 “大人,你知道吗?咱们走后,王守财便把那坛酒全给酒楼的豪绅们分了,个个都嚷着还要喝。” 楚宁知道,这种高纯度的酒在这个时代算得是稀罕物品。 从来都是物依稀为贵,今天这酒让大家喝了,吊足了大家的胃口。 这醉仙酿的招牌便算是打出去了。 接下来就得未雨绸缪,好好计划扩大酒坊,加紧生产才是了。 有了钱,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 第11章 整顿衙门 酒香不怕巷子深,这话若放在物质大爆炸的前世或许不是很恰当。 可在这个时代,真正的好东西可都是靠人亲口传颂出来的。 三天过去了,事关醉仙酿的传闻如今早已传遍了整个青山县城茶楼酒肆,花柳酒巷。 当然,作为青山县一等一的豪绅,黄天霸自然也早有所闻。 已经到了点灯时分,黄府里烛光闪耀,灯火璀璨。 在整个县城里,明晃晃,犹如白昼一般。 此时,黄府大管家黄立正给一位年龄五十开外的老人汇报县城里近来的要闻: “回禀老爷,都打听清楚了?那醉仙酿就是新任县令老爷弄来的。” 黄大管家口中的老爷便是黄天霸,如今已然超越刘氏一族,成为青山县第一等的豪族。 黄天霸不知在想什么,凝眸看向廊檐下的大红灯笼,静静看了片刻,这才回身问道: “听说刘家借了粮食给这位新县令?” “是。”黄大管家恭敬回道,“刘老爷亲自带着儿子和族人在醉仙楼摆了一桌,当天晚间时分便让人把粮食送了过去。” “好啊!”黄天霸略略沉吟一声,“看来刘福山是不打算再遮遮掩掩了,这也好,事情做到明面上来,也算得光明磊落。” “老爷,这刘家摆明了是要借新县令上任打压黄家啊?” 黄天霸微微颔首,嘱咐道:“告诉少爷一声,这些日子收敛些,不要惹事。” 话落,又想到什么,补充道: “另外,你去安排安排,给这位新县令点个炮,探探底。” …… …… 这日清晨。 一大早,楚宁就让人把衙门里还在当差的所有人全召集到了一起。 现在衙门里除了县令、县丞,还有捕快赵二、马三,以及挂职县尉魏满。 这是楚宁执意要给魏满新任的职务。 虽然并没有得到朝廷的文书认可。 至于先前私自回下乡盖房子的牛大头和到邻居家打丧火的沈五六都已被楚宁开除了。 当然,楚宁也事先问了,这两人平日里常仗着是衙门捕快,鱼肉百姓,横行乡里,口碑特别差。 老百姓一想到这两人,就自然想到了青山县衙,这简直就是给衙门抹黑。 当然得开了。 今天一大早把大家召集到一起,楚宁是准备干一件大事。 那就是给衙门来个大扫除。 距离前任县令被杀,已经过去了近一年。 这一年里,虽有胡县丞主持县衙公务,青山县倒也算平稳。 可胡县丞几乎都是在家里处理日常事务,遇到衙门发放俸禄,才回县衙。 所以,如今衙门里早已是杂草丛生。 这些日子里,楚宁只把住处和需要办公的地方让人打扫出来了。 可这县衙可是有三组四合院,里里外外占地面积有近八千平。 虽然平日里得了空,楚宁也时而会赵二、马三拔拔草,做些清扫。 可这两小子做事就是属癞蛤蟆的,戳一下跳一下。 干了一个时辰,胡县丞已然是满头大汗,双颊红润,实在干不动了,就在院子里的石头上坐着大口喘气。 毕竟一米六五的个子,体重却大概有150斤。 也确实难为这憨憨了。 这些日子以来,胡县丞都在忙着招收衙役的事,可谁知这都十几天了,没招到一个人。 当然,不少滥竽充数的都因为无法通过楚宁制定的体能测试被刷下去了。 楚宁想了想,给老胡又安排了一份工作。 让他重新张贴一份告示,把招收衙役的范围放到整个县去,不仅仅局限于县城,另外,把俸禄再翻倍。 至于招收条件嘛,当然也随之提高了不少。 要求年龄不得低于十八岁,更不得超过二十五,身高不得低于一米七,至于高度没有要求,当然最为紧要的是还必须要参加体能测试,通过了才能录用。 胡县丞如蒙大赦,赶忙找来纸笔写了告示,亲自就去张贴了。 一直干到中午饭点,楚宁让赵二、马三去饭店打了些饭菜回来,几人就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将就吃了。 直到此时,赵二、马三才终于发现,这位新任县令的行事作风,真的让人匪夷所思。 县令老爷,那可是正七品朝廷命官,说话做事自然该是飞扬跋扈,颐指气使的那种。 可怎么会亲自拔草,搬东西,还跟他们这种小小衙役围坐在石桌上吃饭。 奇怪,奇怪啊! 当然,就连魏满也想不明白,这位县令大人为何要亲自干活。 可楚宁却没法知道他们心里的想法,他现在最想的就是解决衙门伙食的问题。 “对了,赵二,前两天我让你去办的事办得如何了?” 赵二蹲在石凳上,刨了一大口饭,说道:“人是找到了,不过得明天才能到。” 楚宁点点头:“等厨子到了,以后衙门的伙食都统一下来,谁也不能到外面打着衙门的名号请客吃饭,更不能公费吃喝。” “……”赵二、马三停下筷子,对视了一眼,不言而喻。 楚宁想起第一天到的那晚,胡县丞给他接风,吃完饭居然说的是记账。 看来这公费吃喝的作风也必须整顿了。 …… …… 日跌。 赵二、马三正把堆积到一起的杂物清运出去,却一点没发现路上老百姓看他们的目光都有了变化。 是啊!青山县老百姓哪里见过平日里耀武扬威的衙役们亲自干这个的啊! 县衙里,楚宁叉着腰歇息,看了看四下,很是满意的点头。 衙门总算是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说不上幡然一新,但至少有个衙门的样子了。 目光随意扫动,突然发现衙门外有人往里探头打望,很快又走开了。 楚宁知道,这些都是一些看热闹的老百姓。 整座县衙后院有好几个花圃,如今都已杂草丛生,荒废了。 倒是靠近楚宁住房的那个花圃里开着不少茉莉花,惹得整个院子里都香喷喷的。 楚宁正计划着以后得了空闲,可以把花圃也打理打理,这时赵二急匆匆走了进来: “大人!不好了。” 楚宁颔首:“什么事?” 赵二道:“大人,先前在衙门里当差的牛大头和沈五六,把胡县丞刚贴的告示扯了,还把胡县丞拦下了,看样子是要闹事。” 楚宁听闻,顿时一凛。 本来他就正想着要整顿衙门,重塑县衙权威,这倒好,衙门贴出的告示竟被人扯了。 还敢闹事动我胡憨憨? 叔可忍婶不可忍! 楚宁当即大喝一声:“走!带我看看去。” 第12章 开堂办案 刚走了一段路,楚宁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胡县丞可是正八品的县丞,这两人以前在衙门里也不过是捕快,怎么就敢难为胡县丞? 这一问,楚宁总算将事情前因后果算是搞清楚了。 原来牛大头和沈五六因为被楚宁开除一事,一直耿耿于怀。 今日不知咋回事,竟敢当众撕毁衙门贴出的告示,还把胡县丞拦下了,说要衙门将他二人开除的事给个说法。 楚宁又多问了几句,才终于知道,这沈五六乃是黄四郎的大护卫沈保的的亲侄子。 这沈保四十来岁,据说功夫了得,曾是个武举人,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回到青山县老家投靠了黄府做了看家护卫。 而这沈五六便是托了这层关系进了县衙做捕快,平日里就仗着是沈保的关系,在衙门里简直不要太嚣张。 好啊! 这感觉是黄家要搞事情啊! 还有这黄四郎。 这名字楚宁简直不要太熟,这不就是与蛤蟆寨山贼勾结,逼死魏满妻儿的人嘛? 好啊!老子不来找你,你倒给老子惹事。 这下看老子怎么治你。 说罢,脚下的步伐不由更快了。 还未走近,便见一左一右各有一人将胡松海夹在中间,周围还围了不少看热闹的老百姓。 吃瓜群众,真是哪里都有啊! 胡松海确实是个处变不惊的老油子,即使面临如此境况,脸上依然带着笑容。 “我已经说了,这事是新来的县令老爷决定的,我也是没有法子。” “哼!少拿县令大人吓唬我,告诉你,今天不赔我哥俩银子,这事没完。”沈五六恨恨道。 或许是迫于对方毕竟是县丞,加之身边还有手提铲子的马三,这二混子倒也只是嚷嚷得凶,还是不敢有大的动作。 “新县令不过一个毛小子,他算个……”牛大头话未说完,忽而目光一闪,看到了人群外的赵二正领着一人走来。 心中便也大概猜到了这年轻人的身份,朝着沈五六努了努嘴。 “怎么回事?”楚宁来到近前,乜了一眼沈五六,招呼一声:“先把人松开。” “你,你是何人?”沈五六虽已猜到对方身份,还是问了一句。 楚宁凝眸一怔,冷冷道:“我是新来的县令,现在我命令你把胡县丞松开。” 围观百姓也早已听说青山县来了个新县令,可竟没想到竟如此年轻。 “我再说一遍,先把胡县丞松开,不然,我将以袭击朝廷命官把你锁了。”见沈五六不松手,楚宁脸色真的有些发狠了。 沈五六虽是混子,可也在衙门里当过差,知道袭击朝廷命官是大罪。 “那好,你是县令大人,我就同你说话。” 沈五六放开胡县丞,拍了拍手,直视着楚宁继续道:“大人不问缘由便将我二人辞退,且不给一分月钱,这是啥道理?” 楚宁毫不畏惧与他对视:“前任县令死后,你们二人便不在衙门任职,平日里还打着衙门名号吃喝,欺压商户,收保护费。如今还想要月钱?那好啊,先把你们收缴的保护费交出来,还有衙门替你们付的公费吃喝,全部结清。” 听到这话,站在一边正整理衣服的胡县丞脸色有些微微尴尬。 “你……你胡说八道!” 沈五六愤怒地瞪了楚宁一眼,他混子出身,又有黄家的关系,即便是上任县令,也得让他三分。 哪里会怕这样一个毫无背景,手无寸铁的毛小子县令。 “就是,口说无凭,大人这是污蔑。” 牛大头胆子比沈五六要小些,可欺压百姓却是一把好手,他转过头看向周围百姓,嚷道:“你们,还有你们,都说说,我们平日里有欺负过你吗?” “……”百姓们无一人开口。 沈五六瞪了一眼,上前拉过一个老头:“吴老三,你说说,老子在你米铺里买米有没有给过钱?” 那老头本就是吃瓜群众,哪里想得到要参与进来,这时被人狠狠捏住,只得点头大声说道: “当然当然。” “你这当然是什么鸟话,当作县令大人,说清楚,老子给了没有?” “给了给了。” 沈五六显然很满意这回答,一松手放了他。 吴老三如释重负,瓜也不吃了,一溜烟跑了。 其余围观群众,也没想到这还要被拉来说话,赶紧分散开来,在稍远处,又围了一个大圈。 得!真是敬业的吃瓜群众。 楚宁知道,这些吃瓜群众,在搞不懂情况根本不会轻易站队,即便自己是青山县县令。 “今天你们撕毁衙门贴出的告示,属于扰乱公务,来啊!把此二人带回县衙,本官要亲自问案。” “什,什么?谁敢?”沈五六当即大喝一声,“信不信我连你一块揍。” “哟呵,你敢威胁本官?”楚宁冷冷直视他,“就凭这一条,本官就可以治你的罪。” 胡县丞也没想到县令大人要搞这一出,赶忙上前耳语道:“大人,算了算了,你不知道,这人乃是……” “算什么算!”话未说完,楚宁接着他的话大声说道:“他不就是沈保的侄儿嘛?身后有黄家的关系,是不是啊?” 胡县丞是万万没想到,这个二百五大人会这样说。 顿时脸色难看极了,冷汗都出来了。 沈五六也没想到这毛小子县令会这样说,可既然话都说开了,便也敞开了说: “既然知道我二叔是黄家的人,就赶紧赔钱,也不多,把我们两人这一年的月钱给了就行,一共五十两。” “呵!”楚宁冷冷一笑,这两混子还真是有树就敢爬啊! 可他们哪里知道,不是什么树都可以爬的。 “诸位父老,我是青山县新任县令楚宁。今天的事你们都看到了,此二人私自扯毁衙门的告示,还口出狂言恐吓朝廷命官。今天我要开堂办案,审理此案。另外,倘若有谁与此二人有冤屈的,可递交状纸,到县衙告状,本官一定一一受理。” 说罢,不等众人反应,当即大喝道:“来啊!把此二人拿下,带回衙门。” “谁敢!”沈五六依然语气恶狠狠。 赵二、马三以前就被此二人欺压惯了,哪里敢出手。 “我敢!” 这时,人群里响起一记明亮的声音。 楚宁目光落向发声处,只见魏满手持长枪,走了过来。 四下安静,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魏满,就连一直嚣张的沈五六嘴角都连连发抽。 “大……大人饶命!” 到底是混子,能屈能伸,牛大头一看这架势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嗷嚎着连连磕头: “大人,小的知道错了,这件事……这件事都是沈五六让我干的。” “我呸!牛大头,你个狗ri的孬种。”沈五六没有丝毫的慌张,眼神里满是不屑,“我倒要看看他要怎么定我的罪!” 第13章 首次过招 县衙大堂。 胡县丞愁容不展,故意压着嗓子凑到楚宁身边道:“大人,这事要不就算了?” 从回县衙的路上,胡县丞一直就像个复读机一样,让楚宁息事宁人。 可楚宁哪里肯听。 他知道这件事,绝不仅仅是沈五六敢做出来的事,背后一定有人指使。 所以他不能认怂,这是其一。 其二,今天这事发生在大庭广众之下,围观的百姓早把事情传开了。 这事错在对方,连衙门的公文告示都敢撕毁,如若再置之不理,那不等于就是在打县衙的脸么? 当然,这件事楚宁还有更深层的想法。 青山县豪绅遍地,又独以黄家和刘家最大。 自打那日刘福山要设宴请他吃饭,楚宁便知道,刘福山定是想要借他的官威办事了。 原本他也拿不准对方的态度,毕竟,这些豪绅们利益牵连复杂,不能随便就表明要与刘福山联合的态度。 可那日晚间时分,刘福山便让人送来了粮食。 这下楚宁便放心了。 因为这无疑摆明,刘福山已经摆明了他的态度。 论财力、物力,刘家都次于黄家,可楚宁却不能联合黄家搞刘家。 在面临最强和次强两个敌人时,应该联合次强先干掉最强的,这才是制衡之道。 至于次强嘛,日后再说。 “啪!” 楚宁抡起惊堂木猛地一拍。 一声惊堂木响彻大堂,堂下围观百姓倏地打起了精神。 胡县丞知道,这二百五大人又要犯病了。 “今日你们二人目无法纪,擅自撕毁朝廷公告,并恶意辱骂威胁朝廷命官,按罪当收押入狱。” 其实楚宁哪里知道这些判决,不过是吓吓他们,故意把话说得重了些。 再说了,大牢真关了人,那还得解决他们的伙食呢! “大人,大人,小的真的知道错了,求大人放小的一马。” 一听要关进大牢,牛大头又猛地哀求起来。 这些欺软怕硬的混子,这样子可真是滑稽。 楚宁横了牛大头一眼,故意压低嗓音道: “既然你知道错了,本官就从轻发落,来啊,牛大头责打二十大板。” 说罢,楚宁学着以前看过的场景,将案桌上箭牌取出一支,往堂下一扔。 “打!” 现在衙役也就赵二、马三,这时得了令,也不再犹豫,架起牛大头,举板便打。 “一、二、三、四……” 啥玩意!还真敢打啊! 那些原本只是来看戏吃瓜的群众,以为这位县令老爷不过是故意说说,走走过场,这时听了似乎都觉得有些变味了。 这县令大人,神了嘿! 见了这番境况,沈五六也有些始料不及,双腿已然有些发颤。 牛大头打完了,正趴在一边哭天抹泪。 楚宁看了一眼,知道赵二、马三没有下狠手,这时目光逼视着沈五六: “沈五六,鉴于你不但撕毁朝廷告示,还敢袭击胡县丞,罪加一等,责打四十。” 话一落,胡县丞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这二百五大人,到底是要干啥啊? “大人,卑职认为……” 胡县丞话未说完,楚宁当即接言道:“胡县丞,你放心,这事本官一定替你拿回公道。” “不是,大人,卑职是想说……” “愣着干嘛,打!” 这一声似猛虎咆哮,愣是把胡县丞的话给噎了回去。 沈五六不满,想要反抗,可由于魏满亲自出手,就像拎小鸡仔似的,只一招便将他生生擒拿住。 赵二、马三似乎也是胸有怒气,每一板子下去都是又重又狠。 四十大板打完,赵二、马三都因为许久不动手,有些生疏了,这时都站在两边甩了甩胳膊。 他娘的,久了不练手,还真有点手生。 楚宁很是满意,再看看胡县丞,这憨憨早已满头是汗。 “胡县丞,你怎么满头是汗啊?哪里不舒服么?” “……” 胡憨憨摇了摇头,摆出一个尴尬的笑容,一言不发。 …… …… “好啊!这新县令看来是铁了心要站在刘家一边了。” 半个时辰后,黄府。 黄天霸站在鸟语花香的院子里,正在饲弄一只金丝雀。 今日楚宁开衙责打沈五六的事已经传到了他耳中。 大管家听了点点头道:“老爷!这新县令是在杀鸡儆猴啊!” “嗯?混账东西!”黄天霸目光一凛,“这猴是谁啊?” “是是是。小的不会说话。”黄达抬手给了自己一个嘴巴。 “行了。” 黄天霸略略抬手,将最后一点鸟食喂完,这才拍了拍手走到水榭边的茶桌前坐下。 “这炮也点了,底也探了,事情也就清楚了,告诉府里人,最近先不要跟这位县令大人惹事。” “是。” “四郎呢?他回来没有?” “回老爷,小少爷不在府中。” “去哪了?” “这个……” “说。” “是……是在花萼楼。” “孽子啊!”黄天霸很震惊:“这小子早晚得死在女人手里。” 对于这个老来得子,黄天霸自幼便放纵。 加之年轻的时候忙于事业平日里管束甚少,渐渐的这小子已变得无法无天。 这些年特别喜欢招惹女人,尤其是已婚女人。 去年的时候,竟因为看上一个乡下已婚女人,竟做出勾结山贼想要明抢的荒唐事来。 所幸那个村子已被山贼屠杀,没有留下任何罪证。 想起自己这个宝贝儿子,黄天霸不由一声长叹。 “告诉四郎,最近也收敛些,别惹出祸事来才是。” 大管家赶忙躬身作揖:“老爷放心,我都已给小少爷嘱托了。” …… …… 夜色深深。 楚宁躺在床上有些失眠。 索性起床来到院子里坐坐,刚进院子就看到廊檐下坐着一人。 走近时发现正是魏满。 “大人,你怎么也?”魏满起身,想要给楚宁让座。 楚宁一把将他按住,示意他不必客气,这才在旁边找了位置坐下。 “嗯,睡不着。看这月光不错,出来转转。” 两人就这样静静的看了一会儿月光,魏满却突然哭了起来。 楚宁一时不知怎么回事,刚要问一句,却听魏满解释说: “今日便是我妻儿的忌日。而我现在只是杀了蛤蟆寨的胡大彪。可黄四郎仍然逍遥法外,最可恨的是,我的妻儿如今还背负着山贼的恶名。” “你放心,我说了这个仇一定给你报的。”楚宁拍了拍他的肩膀,“只要他犯在我手里,我绝不会饶了他。” 魏满应声点头,忽而想起什么来:“对了,大人,今日下午来衙门登记的人已经有二十七人,我按照你的要求做了测试筛选,合适的不足十人。我都登记入册了。剩下的十七人里,我选了十人充作门房、皂隶,你明天要不要看看。” 楚宁摆了摆手,招聘门房、皂隶这点事他当然可以放手交给魏满去做。 “我就不看了,我相信你的眼光。”楚宁摆出信任的眼神,肯定道:“衙役方面一定要层层筛选,训练的事,你也得抓起来,你就记住,如果某一天山贼再次来攻打县城,我需要他们敢上城楼杀贼。” 魏满有些意动:“大人的意思,山贼还会来攻打县城?” 楚宁摆出一副苦恼的神色:“那日你杀了蛤蟆寨二当家,今日我得罪了黄家,如我猜测不错,要不了多久,咱们就得有一场县城保卫战了。” 魏满这时似乎才明白了大人的苦衷,这些日子以来,他为何对自己报仇的事有些不太上心,反而是先急着赚钱,整顿衙门,招揽衙役,其目的原来都是为了县城的安危。 “大人放心,我一定操练出一支强悍的队伍出来。” 楚宁很是喜欢魏满这种爱憎分明又不失理性的性格。 “对了,反正睡不着,要不你教我学武?” 楚宁想过,这是冷兵器时代,法治体系也不完善,练些功夫用来防身。 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魏满似乎有些意外,楞在那里不知怎么办。 “教我几手就行。”说罢,楚宁笑着向魏满抱了下拳。 “好!” 白白地月光下,楚宁开始了他前世曾在梦中幻想过无数次的大侠梦。 第14章 初具规模 第二天清晨,楚宁准时起来,便在在后院里练武。 昨晚魏满教了他两招,于是想着趁热打铁,尽快学得熟练一些。 楚宁还决定以后每天清晨都坚持练上一个小时。 辰时三刻,厨娘终于来了。 是一个中年妇女,约莫三十来岁,还带着个七岁的女儿。 小丫头脑袋上扎着双垂髻,脸旁两缕发丝,白嫩的小脸看人倒还十分严肃呢! 当天午饭,楚宁便吃到了一桌丰盛的大餐,尤其是那鲜美的鸡汤简直不要太好喝。 厨艺怎么说呢? 在这个缺少调味品的时代,已经算得是色香味俱全了。 所幸楚宁对吃的要求不是特别高,关键现在也没法要求高。 所以也就将就! 倒是胡县丞似乎对这厨娘很是满意,近来在县衙里待的时间是越来越长了。 有时还趁着说公务繁忙,要在衙门吃了晚饭再回去。 楚宁知道他的心思,自然也不会揭穿。 这段时间,梅姑酒坊已经酿造出上百坛醉仙酿,都已陆续送到了醉仙酒楼,生意更是火爆得不行。 王大东家对此高兴得合不拢嘴。 一抬手,又定下了三百坛。 楚宁便趁机又低价收购了三家酒坊,并高薪挽留了原来的酿酒师傅,签订了一份保密合约,将原来的工人做了培训。 他准备将醉仙酿打造为特级酒,可为了应付市场,又特意做了两种较次级的酒,以及平常老百姓也能喝得起的白烧。 于是,现在酒坊出厂的酒便分为特级、一级、二级、三级共四个等级。 原材料也从原来仅有的高粱,增加了大米、小麦、栗子等,又尝试了将葡萄、梅子、刺梨等制作出一些果酒。 还特意找了瓷窑设计了一批专门为白酒定制的杯子。 一经推出,霎时便被商家大户哄抢一空。 现在楚宁在青山县城,已然是名声大振。 而青山县县衙,也是初具规模。 …… …… 不知不觉来到这个时代已经一个月了。 这天清晨。 胡县丞正愁眉苦脸的坐在大椅上,见楚宁进来,立马起身迎了上来。 “堂尊,你可算是回来了。” 楚宁刚去视察了城墙,先前破损的地方如今都已整修好了。 随后又在城里转了转,转到了城西贫民窟,这里是县城地势最低处。 桃花汛就要来了,雨水泛滥可是要死人的。 “怎么了?瞧你这样子,是有什么事?” 楚宁走到桌前接过胡县丞递来的茶水慢慢喝着。 “今天一大早,黄府大管家来报案,说是府里遭了贼。” 一听是黄府的事,楚宁自然会多想一些。 “什么意思?你详细说说。” “据黄大管家说,昨天夜里,有贼人翻墙入院,将黄老爷一件重宝偷了。”说着,他附耳低声说道,“听说是城外山贼干的。” “山贼?”楚宁神色阴郁,“你是说偷黄老爷东西的那人是山贼。” 胡县丞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是我说的,是黄管家说的。” 楚宁搓了搓手,沉吟片刻,问道:“黄家是什么意思?” “黄家的意思是,要让大人张榜告示缉拿山贼。” 缉拿山贼? 哟呵! 这摆明是想让老子招来杀身之祸啊! 想了想,楚宁吩咐一声:“先把这事压下来。” “怎么压?”仿佛只要事关黄家,胡县丞就有些发虚。 “就是装作不知道。” 胡县丞:“……” …… …… 又是两天过去。 一大早,楚宁拉着魏满出来吃豆花饭。 楚宁正要付钱,就听身后一片喧哗,接着一众家丁拥着一位公子哥走了过来,堵在隔壁那桌前,将那一老一少围在当中。 那公子哥伸手就去摸那‘少年’的脸蛋,却被后者一把打开。 旋即,那少年便躲在老头身后,脸色早已铁青,身子吓得瑟瑟发抖。 那公子哥却不以为意,一脸淫笑道:“金老头,早给你说了,把你家翠娘卖给我,以后你自然吃喝不愁。” “刘少爷,你行行好,求求你放过我家翠娘?” “我说金老头,你这是什么混账话。我娶了你家翠娘,跟着我享清福不好吗?” 金老头连连作揖,说道:“刘少爷,我家翠娘还小,求你高抬贵手,放过她!” “好了!金老头,你可别不识抬举。翠娘跟我着我是她的福气,别人求都求不来。” 楚宁差点喷出一口老血,这特么的是什么毁三观的鬼话。 魏满更是气得浑身发抖,感觉就要动手了。 楚宁赶忙嬉笑着走了上去:“哟呵,这不是刘大少爷嘛?巧了嘿,怎么?这是在当众调戏民女吗?” 刘青扬:“……” 魏满:“……” 这里本就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店了,所以刘青扬先前也没多看,竟没想会在这里碰上县令大人。 “咳咳……”刘青扬神态依旧傲慢,甚至还有些不悦,“噢,是楚大人啊?” “对,是我。”楚宁笑了笑,“你还没回答我呢,你们这是在当众调戏民女吗?” “……” 刘青扬哪里知道这马屁精县令,说话竟如此直接,搞得他简直不知如何回答。 顿了顿,只得开口说:“怎么可能。青山县在大人的治理下民风淳朴,绝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我是看这父女二人生活维艰,想请他二人吃个早饭。” “噢!这样啊!要不你也帮我一起请了!” “……” 刘青扬一愣,“楚大人这是何意?堂堂县令大人难不成还付不起一碗豆花饭钱?” “哎,刘大少爷有所不知,咱们衙门穷啊,兄弟们吃了上顿没下顿,你看我这堂堂县令也只得来此地吃个早饭,不像你们大户人家,顿顿是大鱼大肉,山珍海味,肥肉厚酒,胡吃海喝……” “行了行了,楚大人不必说了,你的早饭我来付。” 刘青扬真是搞不懂这马屁精县令,赶忙让人掏出一锭银子,随即灰溜溜的闪了。 “大人,你为何不让我将此人拿了。”魏满愤愤道,他许是看到自己妻子被人欺负的境况。 “他毕竟是刘福山的儿子,我们现在要靠刘家打压黄家,眼下这层关系还不能打破。再说了,今天这事倘若真把他拿了,怎么判?还不是赔点银子了事,可这父女俩可就惨了。” “大人英明!”魏满确实没想到大人思考得如此周密,不由得更加佩服了。 …… …… “多谢大人施救,小老二感激不尽。翠娘,还不快快谢过大人。” 刘青扬走后,金老头连忙领着翠娘施礼。 “不必客气。”楚宁略略伸手虚扶了一把,继续说道:“今天这事我碰上了自然可以帮上忙,可倘若以后有困难,你们可以到衙门告状。” “对了,我是青山县县令。” 嗯,这话说的……真爽啊! 说罢,拉着魏满就要走,那女子忽然噗通跪了下去: “大人,民女金翠娘有冤屈要报官。” 身旁的金老头似乎也没想到翠娘会有如此举动,竟一时也有些不知所措。 “咳咳……”假咳两声,楚宁强压住内心的激动,姑娘,你倒真是不客气啊! 自己许下的诺言,又有什么法子呢! 楚宁笑了笑,开口问道:“不知你有什么冤屈,要状告何人?” 金翠娘道:“民女要状告恶霸沈保。” 沈保?这不是黄四郎的护卫打手吗? 楚宁本以为她要状告刘青扬,可不想,竟是黄府大护卫沈保。 第15章 隐忍厚发 青山县城西。 一处大宅子内。 沈保正光着膀子在院子里练武。 手中一根长棍在他手中左右翻飞,被他耍得是虎虎生风。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一个小厮急匆匆走了进来,毕恭毕敬道: “沈爷,黄大管家来了。” “噢!”沈保赶忙收了势,将手中长棍朝那不远处一个汉子一扔,当即嘱咐一声:“快快有请!” 来到前院大厅,大管家黄立正坐在大椅上饮茶,这时见了沈保进来也不起身,悠闲的吹了吹茶叶沫子,浅浅呷了一口。 “哟,大管家,什么风把您老吹来了?” 沈保这时已穿好了衣服,刚进屋,便快步走到黄达身前施了一礼。 “一个时辰前,金翠娘向新来县令递了状纸,说要告你霸占了金家村的地。” 沈保凝眸一蹙:“有这回事?” “你也别着急。”黄管家将茶杯搁下,“新县令说了,金翠娘递交的状纸说得不清不楚,自然不会受理。” “哦?”沈保微微一愣,当即大笑起来:“我说嘛,这天底下哪有这么不懂事的县令。” 黄立乜了他一眼,淡淡道:“这老爷的意思是,再探探新县令的底。要是能施以小恩小惠打发,倒也好对付。” 沈保哪里还能不明白,当即肯定道:“好,那就请老爷放心,这件事我亲自去办。” …… …… 拜别金翠娘后,楚宁没有回县衙,而是领着魏满来到了一处校场。 楚宁急不可耐想要看看魏满操练的衙役兵丁们都什么情况了。 可魏满明显有些心不在焉,一路上都想着金翠娘的事。 这时见大人全然不将此事放心上,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 “大人,你为何不接金翠娘的状纸。” “我不是已经说了嘛,状纸说的不清不楚,怎么立案。” “可是大人……” “好了!”楚宁一摆手,“先看看你训练的兵丁。” 魏满确实是个难得的人才,不但自己练就一身武艺。 就连操练士兵也是一把好手。 现在兵丁们已经招募到了三十人,个个都是身强力壮的年轻小伙。 一番观看下来,楚宁非常满意。 可唯独有一点,就是这些人穿得破破烂烂,还样式各异,晃眼看去就像是一帮拼凑的乌合之众。 这可不行,楚宁对他们的要求,首先是精气面貌,要让人一看便知这些人个个是以一敌十的猛将。 可眼下,衙门里也没多少余钱。 看样子还得再想办法赚钱才行。 青山县的赋税早已收到了十年后,本就是以山地居多,土壤稀薄,除了种小麦高粱,根本种不出多少粮食。 所以靠增加赋税是不可能的。 思前想后,楚宁也确实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也罢! 走一步看一步! 倒是眼下沈保一案得想个法子,说不定,能以此牵连上黄家,弄出一笔银子来。 出了校场,楚宁不想回县衙,打算四处转转。 两人沿着河道走,来到了河岸边。 翠柳新绿,春风和煦。 楚宁站上河边一块石头,举目眺望。 此情此景,似乎应该来首诗。 想了想,他还真想到一首: “一片绿阴如洗,护竹何劳荆杞。 仍将竹作芭篱,求人不如求已。” 念罢,魏满当即附和道:“没想到大人还会作诗。” 楚宁白了一眼:“你这是什么话,我可是二甲授进士出身。” 话落,楚宁索性就坐到了石头上,折了一根水草划着波浪,漫无目的说道: “魏满,你是不是觉得有时我很奇怪?” 魏满很想说是的,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属下不敢。” “什么敢不敢的,我是问你,是不是有时觉得我很奇怪?” “大人此话何意?” “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在想,为何我会说金翠娘的状纸不清不楚,以此为由而不接她的案子。” 魏满点了点头,看得出他确实是个耿直的人。 楚宁倒不见怪,依然划着水波:“魏满,你看,这河边上因为水浅就能看到底,而在往河中心走,哪怕才出去这么一点,就看不到底了。” 魏满不解这番话的意思,只是依然看着楚宁手中的水草。 “所以哦,”楚宁忽而怅然道:“这青山县就像这河,水深着呢!而咱们呢,这时才只是站到了河边,再往河中心走一点都不知道深浅,所以,咱们得慢慢走,把脚下的路都看清楚了才行。” 魏满猛然明白了楚宁的意思。 只听楚宁继续道:“金翠娘这个案子,包括衙门里其他案子,大多都是我的前任县令们一任一任留下来的,这些官,有的是装傻,有的是装病,有的就干脆同流合污。” “我的前任县令,听说是个好官,可沈保一案办到一半,就赶上了山贼攻打县城,还被山贼掳走,落得个惨死,这些话我不多说,你也懂。” “现在我楚宁既然重活一世,那就绝不会辜负此生,我管他地主老财、豪绅权贵,在我眼里都是浮云,早晚有一天,我会给他们好好算账。” 这番话说完,魏满顿时震颤不已:“大人,是我错怪你了。” “好啦!”楚宁笑道,“你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替我把这些人给我操练起来,不要耽误我的大事。” 魏满哪里还不明白大人的意思,朗声回道:“大人,放心,属下一定做好。” 楚宁点点头,将手中水草用力往河中心扔去。 他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 可是谁又知道呢? …… …… 刚回到县衙。 就看见赵二指挥着人忙里忙外的往里搬东西。 除去桌椅板凳,还有粮食、布匹、绸缎、棉布以及生活上的日常用品。 楚宁喊来赵二,问道:“这是干嘛?” 赵二喜上眉梢:“大人,这些都是沈爷让人送来的,说是衙门里遭了难,肯定缺东西。” “沈爷?谁啊?” “瞧我这脑子!”赵二猛地一拍额头,解释道:“沈爷,名叫沈保,乃是黄府的大管家。” “呵!”楚宁倒是没有想到,这沈保还挺会来事。 侧身看了一眼魏满,二人皆是心照不宣的笑了。 看着那些布匹、绸缎,楚宁突然灵光一闪:“魏满,我再给你安排个任务。” “大人请吩咐。” “你现在就去裁缝店,找人画些样式,给招募的官兵都定制一套衣服。记得,一定要统一,要有气势。” “大人放心,我这就去办。” “嗯,好,先去忙!”安排了魏满,楚宁又问道:“怎么不见胡县丞?” 赵二接言道:“大人,胡县丞正在衙门里清算账册呢?” “算账?”楚宁一愣,“咱们账上那点钱,还用算?” “大人有所不知,今日酒坊又出了一批酒,好几家酒楼都来下了订单……对了对了,沈爷还送来了二百两银子。” 我去!二百两? 按这个时代一比一千的换算,差不多就是二十万了。 看来,这做贪-官挣钱还真是容易啊! 第16章 都自己人 似乎是从来没听说过,更没见过像楚宁这样的县令。 于是乎,一传十,十传百。 很快,城里便流传出青山县来了个奇怪县令。 这些传闻进了楚宁耳朵,他当然满不在乎。 可这个时代毕竟不同,当官的怎么可能会与老百姓打成一片。 尤其还是这穷山恶水的青山县,哪一任县令来此地不是想的维护豪绅的利益欺压百姓。 可楚宁仗义为金翠娘出手打压刘青扬的行为让他们觉得意外。 难不成这是一个好官? 直到沈爷让人招摇过市送来了答谢贺礼。 青山县百姓们才终于如梦方醒,这他娘的还是一位贪官,和以往任何县令一样。 都是一丘之貉! 是的呢!楚宁可不打算承认自己是个好官。 可现在一下子得了这么多东西,胡县丞可是开心坏了。 可很快,他便忧虑起来:“大人,你说这沈保送来这么多东西,是什么意思?” 楚宁自然清楚沈保此举何意。 这一来嘛,肯定是感谢自己没有承接金翠娘的状纸,将此事压了下来。 这其二嘛,想来是黄家换了个人再来探底来了。 如今楚宁收了礼物,也算是给了黄家一个暗示了。 但这件事倒让楚宁更加明白,在黄家、刘家、以及县衙三方,已形成鼎足之势,但凡有两方联合,对另一方来说,打击都是致命的。 将心里的话做了一番解释,胡县丞当即也明白过来。 “既如此,那大人为何不选择黄家,打压刘家呢?这可是十足的胜算啊!” 楚宁摇了摇头:“如果我们联合黄家打压刘家,等刘家失势后,下一个就该轮到咱们了。” 胡县丞本就聪明,自然听得懂楚宁的意思,可他一想到即将面对的是黄家,心里又没了底。 “哎!看来大人是铁定要联合刘家跟黄家斗到底了。” 楚宁知道他怕事,这些年在青山县见得多了跟黄家作对的下场,想了想还是出言安慰道: “老胡,你想过没有,现在咱们已是骑虎难下,必须一条道走下去了。” 胡县丞虽然不同意,可也知道根本说服不了这个二百五大人。 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好!大人,你可悠着点哦!” 楚宁看着眼前发愁的胡憨憨,很想给他一个大大鼓励拥抱,想了想,怕他接受不了。 不过这胖子看着就莫名有些喜感,尤其他发愁的时候,耳朵好像都变大了不少。 正在这时,马三走了进来,一拱手道: “大人,刘家派了车驾,邀请您老去喝茶。” “这么排场?是刘家哪位老爷?” 楚宁问。 马三道:“是刘家二老爷。” “有没有说所为何事?” “嗯,好像说是为了答谢大人为刘大少爷的事高抬贵手。” 胡憨憨一听,顿时愁容顿消: “大人,这是想要拉拢咱们?” “好啊!”楚宁双眉一挑:“瞧瞧,这就来了!” 胡憨憨问:“大人,去不去?” 楚宁想也不想:“有好吃好喝的,干嘛不去!” …… …… 云轩茶坊。 装修古朴典雅,颇为讲究。 刚一进院子,一株高大的黑松足有三丈之高,顿时吸引了楚宁的注意。 进了大堂,里面便是曲音弥漫。 悠悠荡荡,把人的心思勾得舒舒痒痒。 来到二楼一间雅舍,刘家二爷刘福水已恭候多时。 这时见了楚宁进屋,立马起身打着哈哈:“哟,楚大人,可算是把你请来了。来来来,快入座。” 说着,已端起茶壶给楚宁满了一杯茶水。 楚宁这才刚坐下,那边刘福水便直接开口了: “楚大人,青扬这孩子年纪尚幼,有些事做得确实过分了,我代大哥敬你一杯,答谢你的高抬贵手。” “客气客气了!” 楚宁微微笑道:“这个,我可听说了啊,刘家二爷在青山县是出了名的乐善好施之人。 您呢久居青山县,对这青山县肯定比我了解。以后有什么事,还得多向您请教呢!” 似乎是察觉出了对方话里的意思,刘福水立马接言道: “在这青山县,我呢相比大人是要多了解一些,不知大人想要了解什么?” 楚宁知道时机差不多了,有些话可以说了: “实不相瞒,今日有人给我递了状纸,想要状告沈保,沈保你知道?” 刘福水点点头,没有答言。 “说是要状告沈保欺压百姓,强占田地,我呢以状纸不清为由将此事压了下去。 所以,我想了解了解,这沈保确有其事么?” “啊,这个,怎么说呢?” 刘福水语气虽犹豫,可眼神却始终紧紧盯住楚宁。 “刘二爷,我刚才已经说了,只是想了解了解一些青山县的事,如若你对沈保的事有什么知晓的,烦劳给我说说。” “嗯,说来确有其事。” 说着,他一顿,起身在身后案桌上拿出一个本子,回身放到桌上: “实不相瞒,这本册子上记载有沈保这些年在青山县所作所为,大人不妨带回去,细细查看,希望对你想要了解的事有一分帮助。” 我去!这小本本都备好了。 楚宁忍住不笑,又问:“另外,还有一事,我实在不好开口。” “请讲。” “我想为青山县百姓做些事,眼下桃花汛就要到了,城里好些地势低洼都得被淹没。 我想着再地势高处搭些草棚,让城西流民有个住处。 可眼下,衙门里缺了不少银子。 可我这个人呢,又十分清高,不善交际,也不愿找人借银子。 今天话赶话,我就明说了,我想向刘二爷借些银子。” “这是哪里话。” 刘福水白眼早已是翻了一阵又一阵: “这楚大人亲自开口,那我这个小百姓,自当效犬马之劳。再说了,我刘某实在是敬佩你的勇气和魄力。” “哟,那就谢谢您了。” 楚宁微微一笑,挤了个眼色:“那您看这个利息怎么算呢?” “哎呀,什么利息不利息的,那都是给别人定的,您是谁啊! 楚大人,咱们可都是自己人。” “仗义,真是仗义啊。” 楚宁也是酒场一把好手,端起茶杯又道: “那就借您的茶敬你一杯。” “这茶那成啊!” 刘福水当即拒绝。 楚宁有些没明白,只见刘福水拍了拍手,旋即便有一人走了进来: “来啊!把酒菜都上了。” 话落,又起身拱手道:“楚大人,刘某备了些酒菜,咱们边吃边聊。” 楚宁一挑眉:“这多不好意思。” 刘福水摆摆手:“诶,楚大人这就见外了,都说了咱们都是自己人。 再说了,这酒还是您酒坊出的呢!”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楚宁端起酒杯:“请!” “楚大人请!” …… …… “你是天上的叮叮猫儿,我是地下的推屎爬儿。 你在天上打旋旋儿,我在地下撵趟趟儿~~~” 两个时辰后。 楚宁打着晃,一边朝衙门里走,一边唱起了歌。 就算是喝醉,那也得走出一条优美的弧线。 胡县丞一直就等在县衙,准备吃了晚饭再回家,顺便等一等大人。 可谁知,晚饭都吃过了,还不见大人回来。 这时一听到外面的唱歌声,赶忙迎了出来。 可这大人嘴里都是什么唱词? 叮叮猫儿? 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还有推屎爬儿? 又是个什么玩意儿? 青山县都在传这个新来的县令大人古怪稀奇,最初他只是略略一听,想着毕竟是京都里来的嘛,还是个进士。 自然见识行为作风都与这些小地方的不同。 可待得久了,胡县丞也越发觉得这位大人真的有些稀奇古怪。 尤其现在听到这样一首新奇的唱词,更是坚定了他的想法。 这二百五大人,就不能唱点大家都能听懂的东西吗? “……” 第17章 何去何从 县衙后院。 夜风习习。 “什么?” 楚宁坐在后院大椅上,刚把今晚的事说了,胡憨憨顿时炸了毛。 “你跟刘家二爷借了一千两银子,还是以县衙的名义?” “怕什么?”楚宁端过茶水悠闲的喝着,“不就一千两嘛?算个屁!” “大人哦,我的好大人哦!”胡憨憨急得团团转,可眼前这人却毫不为意,“咱们县衙怎么还得起。” 说罢,一屁股坐了下去。 瞥了一眼胡县丞,看他的样子是真急了。 楚宁安慰道:“放心啦,我跟刘福水谈好了,没有利息。” 胡县丞白了一眼:“那也还不起。” “这你就不懂了。”楚宁道,“这欠钱的都是大爷,再说了,咱们欠得越多,越安全。” 胡县丞一凛:“啥意思?”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站着借钱,跪着要债’。” 胡县丞摇了摇澎湃的肥脸。 “实话告诉你,现在咱们借了刘家的钱,就等于跟刘家上了一条船,以后咱们有难,刘家也一定会出手,不然这账他也别想要了。” 胡县丞挠了挠头,似懂非懂的说:“大人的意思是,咱们借得越多,刘家就越怕咱们出事,不然这钱就打了水漂。” 楚宁应了一声,这憨憨脑瓜子就是灵活。 “大人,那接下来要怎么做?” 楚宁沉吟片刻,道:“刚回来路上我认真想了想,准备从沈保入手,先拉黄四郎下水。” 一听到要动黄四郎,魏满顿时来了兴致。 可胡县丞却是菊花一紧:“大人,咱们这刚收了人家的礼,你就……怕是不合适?” 楚宁不看他:“胡县丞这件事你不用管。你就替我把衙门里的事安排好就是,只要你把后勤工作做好了,有些事我就好办了。” 胡县丞不动声色问:“大人,想要卑职做些什么?” 楚宁道:“现在衙门里有了钱,把该招募的人都招募起来。” 一般一个县衙,除去县令、县丞,至少还应该有县尉、教谕以及主簿。 这些都是体制内的官员,相当于前世的公务员,是由朝廷发放俸禄。 至于体制外的,比如驿丞、牢头、典史、钱粮师爷这些都是衙门自己招募自己发工资,相当于前世的合同工。 “大人放心,这件事卑职已经着手在办了,请大人过目。”说着,他拿出一张纸来,只见上面潦草的写着不少字。 楚宁接了过来,本以为这些鬼画符他一个也看不懂,可没想到,这些字他都认识。 县尉一人,学正一人,主簿一人,驿丞一人,牢头一人,捕快十人,门子两人,皂隶二十人,马夫十人,轿夫八人,灯夫四人,库卒六人,仓夫四人,车夫一人…… 另外,还有些做杂事的帮佣,比如更夫、门子、仵作、马夫等杂员。 “大人,这单子里例举的,目前县尉已由魏大人担任,捕快有赵二、马三,暂时事不多,就先不用招人。先前衙门的学正、主簿都表示愿意回来,剩下的我已经着手在招募,您看要不要招一个钱粮师爷?” 师爷分几类,一般是外聘的,属于幕僚,由县令自己招募发工资。 可在大唐国内,师爷不是官,而是吏。 所谓官吏,其实是分开来说的。 体制内的人就是官,由朝廷任命,而体制外这些人就是吏,是给朝廷办事的人员,由各地衙门自己招募。 可往往真正常跟老百姓打交道的反而不是官,而是这些吏。 可师爷与上面所列举的人不同,那些人都是些衙门需要运转的基层人员。 而师爷一个人的俸禄估计就得顶以上人的一半。 所以眼下,楚宁想的是能节约一笔开支就节约些! “不用了,以后你就兼任我的师爷。” “……”胡憨憨一脸无语。 楚宁却不理他,想了想,又道: “另外,把大牢也整理出来,该修补的尽快修补,估计很快就要关人了。” …… …… 夜已行深。 一盏油灯下,楚宁正在看着刘福水交给他的册子。 说来要不是因为继承了本尊的部分记忆,这些鬼画符他是一个不认识。 这本册子里的信息很显然是刘家找人收集的,其中关于沈保的身世都做了详尽的记录。 沈保32岁,十年前曾是武举人,后因得罪权贵,被贬斥为民回到青山县,后成了黄府大护卫。 如今青山县的恶霸财主,不仅横行乡里,欺压百姓,而且大量霸占土地,高达三千多亩。 去年新县令死后,五月桃花汛又遭了洪灾,沈保趁此逼迫金家村百姓贱卖土地,成了佃户。 入冬后又遭了雪灾,县衙无力赈灾,一下子冻死饿死不计其数。 致使百姓卖儿卖女,成了大量流民。 原来城西那些流民是这样来的。 楚宁越看越是气愤。 他现在来到这个时代比起曾经的世界,起步太高,可面临的风险也高。 将册子收好,楚宁躺在了床上准备休息。 这个时代没有多少娱乐节目,虽然今晚喝酒的时候刘福水提及要他去花萼楼解解乏,可楚宁怕染上病哪里敢去。 酒意早醒了,楚宁躺在床上,久久睡不着。 “这个时代的老百姓也太难了,得想个法子改变了。” 现在衙门要正常运转,最主要的就是要组建出足够的力量抵御外敌。 而眼下,他唯一能获得的力量就是这些老百姓。 要让老百姓拥护他,而不是像以前那样,让一百多个山贼就能直接打进县衙,掳走县令。 其实这件事,仔细想想也知道怎么回事。 县衙凝聚力不够,山贼攻城,一群官差便做了鸟兽散。 而那些豪族们个个都养了不少打手,可都是看热闹的心事,根本不愿出手。 说不定,这些山贼能轻易入城,还就是这些豪族们引入的。 所以,真到了关键时候,这些豪族们一个都靠不住,包括刘家,都是利益而已。 翻了个身,楚宁的思绪又飞到了别的地方。 城外的山贼一直都是县衙的威胁,可眼下一时半会儿肯定动不了。 别说剿灭山贼了,能自保就不错了。 现在倒是要期望这些山贼能给自己一些发展的时间。 思来想去,楚宁觉得还是应该先从金翠娘入手……打击沈保。 窗外虫鸣窸窸窣窣,淡白的月光洒落窗台,楚宁起身将一碗水放在台上,回身又躺在床上。 伴随虫鸣声,沉沉睡去。 …… …… 翌日。 楚宁让赵二备了马车兼了临时车夫带路,又叫上魏满便直奔城外金家村而去。 金家村距离青山县城西十里地,前往道路倒是平坦,不多时三人就到了村口。 楚宁没让赵二将马车赶进村,就在村口沿着小道一路走了进去。 金家村确实已经荒凉了,房屋十室九空,可土地里的庄稼却似乎长得还挺好。 三人走到一处茅草屋前,一个姑娘突然近前喊道:“大人,您怎么来了?” 楚宁定睛一看,姑娘正是翠娘,她身后还站着金老头。 “我是来找你的。”楚宁开门见山道。 翠娘闻言一愣,眸子里的怒气顿时有些消散。 “翠娘,愣着干嘛,还不请大人入屋。”金老头赶忙吩咐一声,“大人,请!” 第18章 步步为营 “金老头,你这屋子也该修整修整了。” 进了屋子,楚宁扫了一眼,总算明白了什么叫家徒四壁,那就真的是只有四面墙啊! 楚宁前世也下过基层,可真没见过比这还穷的。 “还有这屋顶,不怕漏雨么?” 堂屋当中,三个足有茶碗大小的洞,阳光还洒落下来,形成三个圆圆的光斑。 别说,还挺匀称的。 可话刚说完,楚宁与金翠娘目光相接,一下子便意识到自己这话说得随意了,赶忙转移话题道: “嗯,对了,刚我从村口走进来的,你们这儿怎么这么乱啊!” “诶!”金老头重重叹息一声,将一个破了口子的粗碗放在楚宁身前,“大人请喝水。” “大人是刚来咱们青山县,有些事不是很清楚。” 说话间,翠娘搀着金老头在另一边凳子上坐了下来,只听金老头道:“去年钱县令还在的时候,便遭了水灾,可衙门无力赈灾,后来入冬又是雪灾,百姓们过不下去,就把地抵押给了沈保,借了高利贷,结果驴打滚,现在连押的地都不够还。只能卖身给沈保,为他做牛做马,直到累死为止。” “竟有这回事?”楚宁恨恨道,“你们没有去衙门报官吗?” “报什么官?”金老头一口气提了上来,“老朽就是金家村里正,第一次也带了老百姓去县衙报官,可还没走出村口,就遇到了沈保的人。他们听了我们要报官,二话不说,举手便打,翠娘他爹就是被他们活活打死的,我儿子可还是县衙的教谕啊,朝廷委任的命官呢。” 竟没想先前青山县教谕竟是金翠娘的父亲,这倒是让楚宁有些意外。 可让他更意外的是,堂堂教谕竟被人活活殴打致死。 毕竟前世历史上那些吃人血馒头的事是在课本里听说的,在心里不过泛起一丝涟漪。 如今可是亲身经历,历历在目。 心中那种潜意识的怒恨,立时就拉满了。 “金老头,你把事关沈保的事都给我说说。” 金老头道:“老朽原本还有些底子,便强撑着没有答应,可那沈恶霸天天派人来这里捣乱,弄得这里是乱七八糟,乌烟瘴气的,那些原本还想着强撑的人也选择惹不起就躲,现在这个村子里就老朽和翠娘了。可大人你瞧瞧,老朽又还能撑几天哦,只是苦了翠娘。” 说着,早已是老泪纵横,哭泣不止。 楚宁看了一眼魏满,目光落向金翠娘,怔怔道: “翠娘,你当真要状告沈保?” “是。”翠娘冷冷道:“大人今天不受理,我就会接着写状纸,直到大人你受理为止。” “你就不怕被他们报复你?” “怕,可我想要给家父讨一个公道。” “好!”楚宁一拍桌子,“不过我也有我的难处。在很多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我不愿意步子迈得太大。我希望你能理解,不过你放心,只要我楚宁还在青山县为官,我早晚还你们一个公道。” 这话是说给金老头祖孙俩听的,可魏满却深有感触。 这时他似乎是被这番话深有感触,接言道:“金老头,我同你们一样,也有冤屈在身。可是我相信楚大人的话,眼下,楚大人初来乍到,一时间就想要扳动这些人,只怕事情尚未做成,便遭遇了不测。” 金老头听闻,自然也明白这番话的意思。 原本还怒气冲冲的翠娘,这时也显露出理解的神情。 楚宁道:“这饭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步一步做,今天我之所以要来见你,便表明了我的态度,实话告诉你,这沈保我绝不会放过他,不管他身后牵连着何人。” “大人此话当真?” “当然!”楚宁当即应声,“你会写字是?” “对!”翠娘点点头,“家父曾教我读书识字。” “好!”楚宁十分满意,当即嘱咐道:“眼下,我有一件事,要你去做。” “大人,请说。” “你去告诉金家村百姓,但凡有人想要状告沈保的,可以附上一份状纸交到县衙,案子越多越好,案情越详细越好。五天后,让他们到县衙击鼓鸣冤。” 翠娘哪里还不明白楚宁的意思,应声道:“大人放心,我一定办好。” 正说着,就听见屋外有人高声喊道:“金老头,这都第几天了,我可告诉你还有三天交不出钱,老子拆了你这破屋。” 楚宁倏地与魏满交接了眼神,很快滑过。 “金老头,这外面是谁啊?”楚宁问。 “哎!是村里的金狗。以前就是村里的恶霸,作威作福,现在成了沈保的手下,这几日每天都来。”说着,目光也看了一眼堂屋顶上的洞,“这就是他们让人砸的。” 楚宁又问:“他是金家村的人吗?” “是啊!”金老头一声哀叹,“说起来,我可还是看着他长大的呢!可现在……诶!” 话落,又是重重一声叹息。 “混账东西!简直欺人太甚。”魏满怒不可遏。 楚宁灵光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 “金老头,你先去瞧瞧。” …… …… 金老头和翠娘走后,楚宁就躲在堂屋里,听着外面的谈话。 “金老头,沈爷说了,只要翠娘签下这卖身契,所有欠账一笔勾销。”这一听就是金狗的声音。 “金狗,怎么说你也是金家村的人,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你父亲在黄泉之下,如何能安心啊?” “金老头,你少他妈给我提那老不死的。要不是他阻挠,老子早该在城里买了宅子了。” “你你你……金狗,翠娘妹子还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你就忍心把她卖去花萼楼?你混账啊你!” “少他妈废话!来啊!把金老头给老子拉开,让翠娘把这卖身契画押了。” 楚宁知道该出手了:“魏满,走,会一会这帮狗杂种。” 说罢,当先便往屋外走去。 “哟呵,这么多人啊?”楚宁一脸奸笑,“你们这是干嘛呢?光天化日之下逼良为娼么?” “你是何人?” 突然从屋子里走出来两人,而且看那高大威猛的汉子,一眼便知不好对付。 楚宁道:“我啊!你不配问。” “呵!”金狗冷笑道,“我看到村口停的马车,还有那赵二了,想必你就是新来的县令?” 楚宁双眉一挑:“嘿嘿!不才,不才,正是老爷我。” “楚大人,在青山县,那沈保沈爷,他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啊,即便你是县令大人,也得给三分薄面。” “对对对!”楚宁一拍额头,变了脸色,“我虽初来乍到,可沈爷的威名也已有耳闻,哎,这就有些麻烦了!” 翠娘等人都不知道他什么意思,难道一听沈保,真就怕了? 金狗显然以为自己的话起了作用,招呼一声:“来啊!让金翠娘把这张卖身契画押了。” “是。”几个打手应了一声,就要上前拿人。 楚宁当即大喝一声:“且慢!” “楚大人,您这是干嘛?”金狗不解。 楚宁冷声笑道:“不干嘛!就是县衙大牢刚打理出来,有些冷清,想让你和你弟兄们去添添人气。” 金狗目光倏地一怔:“楚大人,我劝你想清楚,咱们弟兄可都是沈爷的人。” “对啊!麻烦了!麻烦了!”楚宁很鸡贼的看着几人,“你们是沈爷的人,我不好管,可这事又让我碰上了,我又不得不管,要不这样,你们跑?” “……” “跑!赶紧的,就现在,跑!” 金狗十分不解:“啥,啥意思?” 楚宁淡淡道:“只要你们敢跑,我就以拘捕为由,将你们当场格杀!不信就试试?” 金狗:“……” 第19章 真鸿门宴 回到城里,已是午后。 楚宁早已饿得前胸贴肚皮,本打算在金老头家将就两口,可一看对方的锅里只有几块菜饼,再想起魏满的饭量,便当即做了婉拒。 现在已过了饭点,也不知道衙门里也没有留吃的。 楚宁倒是想下一顿馆子。 可先前早已打了招呼,但凡在县城里办案,一律不得在外吃喝。 得! “自己说的话,怎么也得算数啊!” 楚宁让赵二赶着马车,将金狗一群人找了绳子栓在车后,一路招摇过市回了县衙。 青山县老百姓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更是不知道这位新县令老爷这是要做什么。 一个个都七嘴八舌议论开了。 “嘿,这新县令怕不是个二傻子?昨天收了人家的礼,今天就把人抓了。” “你不懂,要我看啊,这新县令一定想的是再敲一笔竹杠子!” “对对对,这当官的就是这样,那前任县令,前前任县令,刚上任不也这样么!” “我倒不这样认为,上次新县令处理沈五六和牛大头,我去看了,可不是像演戏。说不定,咱们这次来的是个好县令呢!” “呸!李三娃,我可告诉你,这些当官的就特么没一个好东西。” …… …… 县衙张贴告示,要大肆招募人手的事很快就在城里传开了。 似乎是新任县令锐意进取,想要做出一番作为。 更或许只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要做足了样子,烧出这第一把火。 可这些事传进豪绅们耳里,就成了笑话。 一个新任县令,刚上任,想的不是拜访世家豪族,而是招募人手筹建县衙,还说什么要开堂办案。 别说豪绅们不信,就连老百姓也不信。 作为青山县一等一的豪绅,黄天霸自然对这些事不会看在眼里。 可当他听说今日一大早,新县令就领着人去了金家村,立马意识到了什么。 于是,他急忙让人叫来了沈保。 “老爷,您找我?” 一番恭敬的行礼,沈保站在大堂上,等着黄天霸的垂询。 黄天霸没有看他,将手中的鱼饵扔了一大块在湖水中,立时引来一群鱼儿的沸腾。 一面扔着鱼饵,一面黄天霸淡淡开口了:“听说新县令一大早去了金家村,这事你知道吗?” 沈保道:“小的也是刚听说此事。” “金家村的事处理得如何了?” “现在就剩下金老头的地契。” “此事缓一缓!” “老爷,这马上就要到手了……” “我已然说了,此事缓一缓。”黄天霸的语气有些冰冷。 沈保躬身道:“是。” “有时啊,就要舍得给鱼饵!” 说着,黄天霸又扔出一大块鱼饵,漫不经心的道:“你看它们争抢得多欢啊!” 沈保当然明白老爷话里的意思,再说了,他本就是给老爷办事的,既然老爷都这样说了,他又何必再坚持呢! …… …… 县衙。 “大人,您尝尝这猪蹄,还有这肉包子,我可好不容易抢下来了两个。” 胡县丞果然够意思。 楚宁刚回到衙门,胡县丞就让人把留的饭菜亲自端到了他的房间。 “这帮狗子的,干活不上心,干饭倒是一个个都敢拼命。” 楚宁有些想笑,不过这胡憨憨虽然胆小怕事,但这人能处,有事他真上! “让你办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告示都贴出去了,这一上午就来了不少人,我挑选了一些,大人要不要再亲自看看。” 楚宁一边吃着,一边说道:“不必了,你办事我放心。” 楚宁虽然作为县令,什么事都该给,可也不能什么事都管。 像这种招募衙役的事,自然就该交给胡县丞去办。 “大人,您再尝尝这菜,真不错。” 说着,胡县丞又将一盘炒猪腰子,轻轻推到楚宁身前: “别说,这赵二找来的厨子还真行,味道不比外面大馆子差。” 楚宁白了一眼:“你管这叫不错?” 得勒!有空啊,我给你炒两菜,让你尝尝啥叫真不错! 胡县丞眉头一皱:“大人还会做菜?” “这有啥,我会的可还多着呢!” 似乎是说得太多,胡县丞眼睛滴溜溜一个劲乱转,总觉得看不透眼前这位大人。 正吃着,一个小丫头跑了进来,躲在柱子后,直勾勾地盯着楚宁手上的包子。 “小妹妹,你过来?” 那小丫头还有些害怕,哪里敢过来。 “小妹妹,你过来,我给你包子吃。” 小丫头试探着慢慢走了过来,楚宁将手中包子递给了她,小丫头拿起就咬下一个大月亮。 “好不好吃?” “嗯,好吃!” 楚宁轻轻拍了拍她的头,笑道:“以后你就叫我帅大叔,好不好?” “好,衰大树。” 楚宁:“……” 这一声萌萌的童音,让楚宁想哭。 “大人,”胡县丞见状有些不解,“这肉包子可不多啊!我好不容易给你抢下两个,你这,这……” 话刚落,突然,只听身后有人哭闹一声:“哎哟,这天杀的小妮子哟!” 楚宁回头看见厨娘正颠颠跑了过来,一把抢过小丫头手中的肉包,一巴掌就打在了小丫头脸上。 “哇哇哇~~~”小丫头顿时就嚎啕大哭起来。 厨娘赶忙跪下磕头:“大人,小妮子不懂事,求大人再给我一次机会,不要开除我。” 说着,她又要伸手去打小丫头。 “不要打她!是我给她的包子。” 楚宁真的有些心酸,这小女娃骨瘦如柴,明显的营养不够。 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破烂烂,看样子也不知道在哪里捡来的。 “把这个肉包子也给她吃!” 说着,楚宁又将桌上的肉包递给小丫头,可她哪里还敢接,楚宁只得转手给了厨娘,又嘱咐一句: “我再说一遍,以后衙门里的伙食,你们也跟大家一起吃……包括她在内。”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厨娘点头如捣蒜。 厨娘领着小丫头走后,胡县丞的神色明显多了几分疑惑。 眼前这个二百五大人,有时候做起事来真的让人猜不透。 要说,他也是跟了三任县令的人了,里里外外什么事没见过。 可唯独眼前这位大人,让他根本看不懂,也看不透。 不过内心深处却有一种东西在他心里扎了根,对这位大人的好感似乎也增长了不少! “大人,金狗等人已经全部关进了大牢。” 这时,马三从院外进来禀报道:“大人,要不要提审?” 胡县丞这时才反应过来,对啊,这二百五大人刚把金狗抓了。 这可是沈保手下的人啊! 先前增加的好感,顿时消散。 “先关着!” 楚宁头也不回道,“我还有用。你要派人给我看好了,去!” 胡县丞伸手给楚宁碗里舀了一些肉汤,恭敬的放下后,开口道: “大人,这是怎么回事啊?” 楚宁便将今早发生的事了,最后气愤道:“你说说,这种光天化日之下逼良为娼的事,我能不管吗?” “是是是。” 胡县丞有些尴尬,想来这种事不是很常见么! 再说了,这管得过来么! 可以想着近来与新县令的相处,这些话他可不敢说。 “那大人,准备如何处理金狗等人?” “我要钓鱼!” 胡县丞一愣:“钓鱼?” “对!现在鱼饵有了,就等鱼来咬钩了。” 胡县丞稳了稳心神,很快便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变得有些恐惧:“大人,你说的鱼该不会是沈保?” “当然!”楚宁肯定道,“不过,他还只是条小鱼,我要一步一步钓大鱼!” 胡县丞当然知道他口中的大鱼,那不就是青山县第一豪绅黄老爷么? 一想起先前几任县令的遭遇,胡县丞心中就发怵。 要不是他善于左右逢迎,只怕不知死八百回了。 “大人,这事是不是再从长计议?”老胡劝慰道,“这沈保可是黄府的大护卫,身后关系很复杂,要不此事让我来处理,就到此打止。” 楚宁知道胡县丞想要和稀泥,可现在他就是冲着沈保去的,如今拿了金狗,人就已经得罪了,一条道必须走到黑。 “这件事你不要管,告诉你,我准备先敲他一笔竹杠,忙你的去!!!” “……” 胡县丞急得团团转,心中嘀咕道:哎,这二百五县令,到底是要闹哪样哟! 刚走到门口,一个衙役又出现在了门口,接着在胡县丞耳旁说了几句。 胡县丞顿时身子一颤,一把扶住了柱子。 楚宁见状,远远的喊了一声:“老胡,你咋了?” 胡县丞摸了摸并不存在的虚汗,回身快步跑到楚宁身前,清了清嗓子,道: “大人,沈保今晚要请你吃饭。” 楚宁笑了笑:“好啊!鱼这么快就上钩了,那我就去赴一趟鸿门宴。” 胡县丞当即一愣:“大人,卑职可还没说呢,你怎么就知道在鸿门酒楼赴宴?” “……” 啥玩意?鸿门酒楼? 楚宁有些无语! 这特么的,还真是鸿门宴啊? 第20章 摆明坑你 楚宁准备亲自去会一会沈保,趁机敲他一笔竹杠。 当然,必须得带上魏满。 鸿门酒楼。 楚宁落座首位,沈保落座下首。 至于魏满嘛,自然就在门外随时护驾。 才刚坐下,沈保便寒暄起来:“楚大人,难得您老肯赏光,小的可真是脸上有光啊。” 楚宁一脸职业假笑:“沈保啊,本人是初到青山县,可谓是人生地不熟,不过你沈保的名字我可是听了不止一两回啊,可以说是如雷贯耳啊。” 这话听起来似乎是奉承话,可沈保毕竟是见过世面的,哪里还不能听出其中阴阳怪气的味道。 眼下金家村占地一事已闹得沸沸扬扬,沈保当然知道大人话里所指,这时倒不如直接挑明了说。 “诶!”沈保幽幽叹息一声,“楚大人,你可别听他们瞎胡说,金家村本就是一群刁民,小的所做一切可是合法合规。” 楚宁听闻,哈哈一笑,这一下子倒让沈保有些摸不着头脑。 “说真的,沈保,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瞎胡说,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刁民,反正我只知道在我县衙的桌子上,至少堆着上百份状子,你沈大护卫一个人占了八十份,这么些案子,我忙三年我都忙不过来啊。” “大人,大人……我沈保不是那种不上道的人。”沈保这时还装不知道,就着实不应该了,连忙开口道:“只要您开口,银子不是问题,要多少我这儿都给您奉上。” “噢?挺豪爽。”楚宁满意的点点头,可哪里又会顺他的台阶就下,“那好,今天咱们就以茶代酒,来来。” 沈保有些不解,顿了顿,开口道:“楚大人,您不是喝酒的吗?” “诶!”楚宁也学着先前沈保的口气:“你别听他们瞎胡说,我哪里能喝酒。” “……” 沈保表情已然有些尴尬。 这是摆明不给面子啊! …… …… 半个时辰后,两人推杯换盏,茶已过三巡。 “行了,茶也喝了,说点正事。” 楚宁剔着牙,随口说道,“金家村村民的地契,还有一些人的卖身契都给我,我呢也不占你便宜,按实际数量还你本钱,至于这利滚利嘛,你就给我一面子,免了,行不行?” 沈保听闻,赶忙道:“不是,楚大人,这个事太大了,我做不了主啊。” “怎么?这个事你不能做主?那谁能做主,你告诉我,我找他去。” 沈保知道对方在套自己的话,可他哪里敢说出背后真正的主人啊,当即道: “这样,我这儿有几样好东西,您拿走,就当是咱们的一个见面礼,至于地契嘛,可否让我再想想。” 楚宁知道他根本不敢说出背后的主人,顿时脸色一沉道: “可是我刚才都当着那么多人说了,帮他们赎身呢,这事办不成,我这脸往哪搁呀,这青山县以后我还怎么待啊。大街小巷的,我还怎么溜达来溜达去啊。” 沈保:“……” “罢了罢了!” 楚宁又阴阳怪气道:“我楚宁啊,也就是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嘛,我有什么面子呀,是……行了,那咱们改日再见!” 说罢,楚宁起身就要走。 “诶,楚大人,留步留步。” 沈保将心一横,重重一句,脱口道: “成!这件事就按大人说的办,地契和卖身契都给您了,也不要利息,就当是个见面礼。您看怎么样?” “沈大护卫果然豪爽!!!” 楚宁这才一把端起酒杯,“来,我也敬你一杯!这醉仙酿可是好酒啊,干了!” 沈保:“……” 你特么不是不喝酒的吗? 两人喝罢,沈保此时也变了一张脸,目光直视楚宁: “楚大人,您的事我已经按您的要求办了,不知我的事,大人想怎么办?” 楚宁端举着酒杯,装傻充愣:“你有什么事要我办的?” 沈保也不再装了,索性和盘托出: “大人,实不相瞒,今日县衙抓的金狗还有一些兄弟,都是我下面的人,也不知道他们是犯了哪条王法,被衙门的人误会抓进了大牢。” “什么?竟有这回事?”楚宁将酒杯狠狠一掷,“来人?” 话落,魏满一门推门而入:“大人,卑职在。” 楚宁看了看沈保,此时正仔细打量着魏满。 看沈保的脸色,看得出,他一眼便知魏满是个高手,不由得大声问道: “楚大人,这位是?” “哦!这是本县新任县尉,实不相瞒,也是我的护卫。” 说罢,便不再理会沈保讶异的脸色,朗声道: “魏满,我问你,今日衙门里可拿了什么叫金狗的兄弟么?” “金~狗?” 魏满刚要说什么,只见楚宁正朝他挤眉弄眼,立时就变了语气: “大人,我们衙门里今日拿了人吗?” “废话!你是县尉,你不知道拿没拿人么?”楚宁继续使眼色,“好好想想,是不是有个叫金狗的?” “噢噢噢!”这魏满别看五大三粗,还真挺机灵,立时道:“我想起来了,是有个叫金狗的。” “怎么回事?不知道这是沈爷的兄弟吗?” “大人,是……” “是什么?说。” “是胡县丞让我拿的人。” “哦,是他,什么理由啊?” “嗯,好像是逼良为娼。” “什么?逼良为娼?” 楚宁当即大怒,“这算个什么事?你说说,这算个什么事。这胡县丞简直太不像话了,太不像话了!” 说着,楚宁气得起身直跺脚。 今晚他对魏满的反应十分满意,这时他也表演上了: “沈大护卫,你放心,这件事我回去就让胡县丞放人,这胡县丞简直太不懂事啦,太不懂事啦!” “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嘛,一家人得啦!!!” 沈保似乎真被楚宁这番演技所折服了,一拱手,道: “那就烦劳大人了!” …… …… 刚跨进回县衙的马车,魏满就对楚宁说道: “大人,刚我看了,就在你们吃饭的雅舍外面藏了不少人。” 楚宁大概也猜到了,估计今晚要拿沈保,对方一定会极力反抗。 不过,楚宁现在可还不敢拿人。 现在与沈保搭上线,索性将计就计,先迷惑这厮再说。 随后,他便叮嘱魏满暗中监视沈保的一举一动。 现在最麻烦的就是怎么让胡县丞背锅了,毕竟,这次已经把他坑了。 半个时辰后,马车在衙门口停下,楚宁跳下了马车。 胡县丞早已迎在大门口,此时见了大人回来,赶忙走上前来,刚要开口,就听见胡县丞一连打了个大喷嚏。 “阿嚏~~~” “老胡,你这咋了?该不是感冒了?” “感,感冒?”胡县丞一愣,“啥意思?阿嚏~~~” “就是,就是……”楚宁想了好久,才终于想到那个词,“就是染了风寒。” “我也不知道,先前都没有的事,就一个时辰前,突然鼻子发痒,就喷嚏不断。” 赵二插嘴说:“胡县丞,我看啊,估计是有人在背后说了你坏话呢。” 楚宁和魏满微不可察的互视一眼。 只听楚宁道:“子不语怪力乱神,以后这种没有科学依据的话就不要乱说了。” “大人,啥是科学依据?” 楚宁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小子话可真多。” “哦。” 赵二应了一声,便将马车驾到后院去了。 “大人,你可算回来了?”胡县丞领着楚宁朝后院走去,“我可一直担心你呢!” 楚宁倒有些感动了,以往这厮只要混到吃了衙门里的晚饭,都急忙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去了,今晚竟难得的等着自己回来。 想起今晚的事,楚宁倒有些良心不安了:“担心什么,难不成他还敢害了我。放心,有魏满在,晾他也不敢。” “是是是。”胡县丞应了一声,转而又道:“那你们今晚谈得如何?金狗怎么办?他们进了大牢,一直都在闹呢!” “金家村的地契和卖身契我都拿回来了,不过,要按沈保付的原价给他银子。” “啥?”胡县丞一听,脸都白了,“那得多少银子。” “嗯,不多,就三千两。”不待胡县丞心痛,楚宁又说:“你放心,这个银子我一分都不会给。” “???” 胡县丞现在虽不知道大人会有什么法子,可打心里却是很相信他的话: “那金狗怎么处理?” “这件事你来处理?” 胡县丞听闻,犹如晴天霹雳,双目倏地圆睁: “啥意思?” “先前与沈保喝酒,喝高了,说是你让抓的人?” 胡县丞顿时想死的心都有了:“大人哟,你可不能这样坑我啊!” “行了行了!”楚宁摆摆手,“先关着!就三天。” 说罢,当即回屋将门一关。 徒留胡县丞在外哀嚎不止:“大人,大人哟,你可不能这样坑我啊……” “老胡,你别叫了,就算你叫破了喉咙也没用的。” 楚宁哪里还会理他,睡醒再说呗! 谁让他是县令老爷呢,你不背锅谁背锅啊! 第21章 心理战术 用了三天时间,楚宁让人收集了八十份状告金狗和沈保的状纸。 加上金家村一众百姓都愿意上堂为证。 至于先前给沈保说的那些状子,其实都诈他的。 不过还真挺管用。 所以说,这些老百姓平日里怕恶霸,可真到了山穷水尽、连最基本的活的权利都被剥夺时,这些人可是会拼命的。 当然,最主要的是他们现在拿到了自己的地契和卖身契,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如今人证物证都有了,接下来就得找个契机开堂办案了。 这三天里,胡县丞又发挥出他官场的老油子做派。 是的,这孙子请病假了。 看来要拉这厮下水,还得下一剂猛(n)药才行。 可眼下,金狗已在大牢里关了三天,沈保每天都派了人来问情况,楚宁打发让去找胡县丞。 于是,两人打起了太极。 可这总不是个事,楚宁觉得眼下时机差不多了,应该先打压打压金狗了。 来到大牢外,便见一位精壮的汉子守在门口。 楚宁知道此人,这是衙门刚招的牢头,名叫曹海。 他还有个哥哥叫曹江,也是衙门新招的驿丞。 “大人。”曹海见了楚宁,赶忙躬身施了一礼。 楚宁点了点头,算是做了回应:“把门打开,带我去见见金狗。” 曹海开了牢门,领着楚宁便往里走。 说起来,这还是楚宁第一次来到大牢。 果然是个阴气极重的地方,虽然做了打扫清理,可刚走进去,便直觉一股霉臭味扑鼻而来。 加之灯光阴暗,走在里面,还有回声,怪渗人的。 来到最里面的一间牢房,只见牢房上有一个水碗大小的孔洞,阳光便从那里照进来。 因为关押的犯人少,牢里没有点多少油灯,乌黑乌黑的,不过倒也看得清人。 这时听见有脚步声走来,牢房里几人都起身扭头朝过道看了过来。 楚宁站在牢门外,用手捏着鼻子,瓮声道: “怎么样?金狗,该招认了?” 才三天时间不见,这金家村恶霸倒是消瘦了不少,不过这脾气却丝毫不减。 一见了楚宁,便出言威胁道:“楚大人,你羞辱我可以,可你别忘了我可是沈爷的人。在这青山县,沈爷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你这就是在打沈爷的脸。” 楚宁只觉好笑,这些人,当真以为自己有了靠山,就无法无天了。 “金狗,你真以为沈保会来救你?” 是啊!三天了,换作以往,最多是到县衙走一趟便了事,这次竟足足被关了三天三夜。 “楚大人,你,你什么意思?” 楚宁道:“你也不想想,我再怎么说也是堂堂青山县县令,你以为你家沈爷会为了你一个可有可无的人跟我翻脸?” “当然!”金狗脱口道,“我手里可是有他的证据?” 不知是因为气急还是觉得胸有成竹,这孙子竟一下子露出个大秘密来。 也难怪沈保那晚急着请自己吃饭,还那么大方给足了自己面子,这些天也只是派人催压,也不亲自来提,敢情是有把柄在人家手里。 好啊!老子一定给你掏出来。 “你刚说你有沈保的证据?什么证据?” “大人听错了!我没说什么。” 说罢,他回身走到铺满稻草的案板上,躺了下去,装睡了。 “行!你现在不说是明智的。” 楚宁松开捏鼻子的手,轻轻揉了揉,又换只手重新捏住,“今天我来见你,是想告诉你,金家村有人联名上了状纸,要告你。” “我是沈爷的人,你不能这样,沈爷会找你算账的!” “好啊!那你们就等着算账!” 说罢,楚宁也不再看他们一眼,转身走了。 来到牢门外,楚宁想了想,对着曹海招了招手让他近前,随后贴在他耳朵低声说了什么。 曹海先是一怔,一脸为难,随后慢慢释怀,一拱手:“大人放心!” 楚宁点点头,转身就走了。 …… …… 晚间时分。 又到了大牢放饭时间。 曹海照例将牢饭检查一遍,谨防有人在饭菜里下毒,这才开始分饭。 刚把饭分好,就见一个蒙面人提刀冲了进来。 两人过手几招,曹海便被蒙面人一刀架在了脖子上:“说,金狗关在什么地方?” “在里面。” “快,带我去。” 蒙面人架刀挟持曹海来到了关押金狗的大牢外,金狗等人此时都不知所措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事,一时不知发生了什么。 只听蒙面人当即道:“快,把牢门打开。”嘴巴里像是含了个核桃。 “好汉……”曹海声音中哭音,“你就别坑俺了,我要是打开牢门放走了人,这新来的大人非得砍了我的脑袋啊!” “少他娘的废话!让你开门就开门。” 曹海无奈,只得找出钥匙打开牢门。 金狗等人正以为蒙面人是来搭救自己的,可接着就傻了眼。 “你,去把他们全给我解决了。” 说着,又把左手中一把早已砍得发卷的弯刀交到曹海手中。 “好汉使不得啊!”曹海听闻立刻不敢动弹了,回身想要看一眼,却被蒙面人狠狠踢了一脚。 “你不杀他们,老子就先杀了你。” “我杀!我杀!” 金狗等人见状,早已挤进了角落里,目光都直直地看着曹海。 “是赵二兄弟吗?”金狗试探性问了一句。 “谁他妈是你兄弟。”蒙面人说着又在曹海屁股上踢了一脚,“赶紧动手。” “几位兄弟,对不起了,冤有头债有主,你们可别怪我啊!” 这时只听牢门外有人在大声喊道:“解决了金狗没有,衙门里来人了,我们顶不住了。” “都他娘的废物!!!” 蒙面回身骂了一句,就在这时曹海竟猛然一脚发力,将那蒙面人踢倒在地,嘴里真就掉出个小核桃来。 曹海立马一个箭步上前,一刀架在了对方脖子上,另一只手顺势将那颗小核桃握进了手里。 就在这时,楚宁带着魏满冲了进来,狠狠啐了一口:“好啊!竟敢杀人灭口了,好手段!” 话落,楚宁扫了一眼金狗,这厮早已吓得湿了裤子。 “来啊!带走,老子要好好审审。” …… …… 县衙签押房。 曹海不住地给先前那蒙面人揉搓着后背,嘴里还满是歉意的说:“赵二哥,刚才真是对不住了。” “没事没事。”穿着一身夜行衣的赵二摆了摆手,不以为意道:“刚我也踢了你一脚,算是打平了。还好刚才你激灵,不然可能就露馅了。” “好了!”楚宁摆摆手道,“这件事不要说出去,一定要保密。先下去!” 赵二、曹海施了一礼,退了下去。 魏满近前道:“大人,这样做有用吗?金狗会知道这是沈保派人来杀他的吗?” 楚宁肯定的点点头:“这些人平日里坏事做尽,现在出了事,只会往坏里想。他心里有沈保的秘密,只有他死了,秘密才最安全。” 魏满点点头,又问:“接下来怎么办?” “等着!”楚宁端起桌边的茶水饮了一大口,突然想起胡县丞,“胡县丞的病怎么样了?” “我下午去看了,红光满面的,看样子不像是有病。” 楚宁摇摇头:“有病不一定在身上,有可能在心里。” “大人此话何意?” “你我都是孤身一人,做事自然没有那么多顾虑,老胡不一样,他家人都在这里,又是见惯了这些恶人平日里如何胆大妄为,自然不会像咱们这样豁得出去。” 魏满点点头:“看来要让胡县丞跟咱们一条心不容易啊!” “没事。”楚宁胸有成竹道,“我早晚会拉他下水的。” …… …… 半夜时分,楚宁洗漱完毕,又拿出先前刘福水给的册子看了一遍,把其中紧要的问题做了梳理。 随后往床上一躺,正准备吹灯睡觉,忽然屋外传来魏满的声音:“大人,您睡了了吗?” “还没呢!” 门外魏满又道:“金狗说他要见你,现在。” 楚宁听闻,嘴角一勾,这孙子居然撑不过一晚。 随后,嚣张的走了出去。 第22章 都是演员 转眼又是两天后。 一大早,楚宁正在后院吃早饭,就看见魏满急匆匆走了进来。 见了楚宁,他顿时嘴角一勾: “大人,胡县丞回来了。” 看他这样子心情有些激动。 楚宁听了倒没什么好激动,因为他早知道胡县丞会回来,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原来就在那天夜里,金狗说出了沈保的秘密。 这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敢情前任县令被杀竟是沈保勾结山贼所为。 沈保就是那个内贼。 而前往蛤蟆寨报信的人,就是金狗。 有了这个秘密,楚宁便派了人给沈保送去一封密信,要约他今日见面,商议商议如何处理这件事。 当然,鉴于胡县丞告病一事,楚宁也在心中顺笔提了一嘴。 这才有了今天一大早老胡回县衙的事。 这老胡啊,堂堂一个县令的话不听,倒是对黄家一个护卫如此言听计从。 真是让人痛心啊! 可现在楚宁还等着老胡能有一番大作为: “胡县丞人呢?” “在签押房看状纸。” “走。” 楚宁起身,大步朝签押房走去。 才刚进屋,楚宁就爽朗一笑,笑眯眯的盯着胡县丞: “哎呀!我说今天一大早起床就听见喜鹊叫,原来是胡县丞回来了?怎么样?病都好了?” 胡县丞连忙起身大步走了过来,躬身施礼道: “谢大人记挂,已无大碍了。” “好好好!” 楚宁点点头,随后就像变脸一样,脸色顿时一沉: “老胡,你说说,怎么我派人请你请不动,这沈保一句话就把你请动了?” “……” 胡县丞有些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脸色有些尴尬。 他是真没想到,这大人是丝毫不给他留情面啊! “罢了!” 楚宁本就是故意逗他,见状也不再继续,随手拿起桌上一份状纸: “这些都是状告金狗和沈保的,一共有八十份,你先看看再说。” 一个时辰后。 胡县丞将最后一份状纸折好放回,抬手在所有状纸上使劲一压,悲愤道: “想不到啊!我胡松海在青山县为官十七载,治下竟出了这么多冤案,我真是枉读圣贤书啊!” 哟呵!这是楚宁自认识胡县丞以来,这厮第一次真情流露啊! 难得难得! 楚宁比了个点赞手势:“看不出啊,胡县丞,这病了几日,脑瓜子变清醒了。” 胡县丞笑着摇了摇头: “很多事我比谁都清楚,可我不得不装糊涂啊! 这青山县历来是腐败盛行,上下一心,来了多少任县令,初时都像大人一样,想要有番作为。 可这里铁板一块,谈何下手啊!” “行!老胡!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我也不强求,只要你不给我拖后腿就行。” 说着,楚宁一脸谄媚笑着凑了上来,“那今天中午陪我再去赴一趟鸿门宴?” 胡县丞一听,知道是沈保组的饭局,脸色霎时变得有些复杂,拱了拱手道: “大人,人家可是请的你,要不我就不去了?” “不行!必须去。” 楚宁哪里还容他多说,拉着他就走。 …… …… 鸿门酒楼。 楚宁依然在上首位落座,沈保依然在右下手位落座,倒是这次左首位多了一个胡县丞。 “今日难得,能请到楚大人、胡大人赏光,来!沈谋先敬两位大人一杯!” 说着,沈保一口闷了。 楚宁淡淡一笑,端起酒杯浅浅饮了一口。 倒是胡县丞自打坐在了位置上,脸上便总是笑嘻嘻的,一脸谄媚的表情很是欠揍。 沈保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嫌弃。 “二位大人,如今这金狗一事该如何办,还请二位大人教我?” 胡县丞闻言,脑袋立时压得低了。 楚宁笑了笑,说:“胡县丞,这件事,你说该怎么办?” 沈保闻言,目光倏地落向胡县丞。 胡县丞本以为称病可以摆脱此事,谁知道才三天。 这二百五大人搞出来这么多事,现在还问自己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 我也很绝望啊! 胡县丞尴尬一笑,只好使出太极大法,说:“以大人之见,认为这事该怎么办呢?” 楚宁心中好笑,这胡憨憨可真是打得一手好太极。 他也不强求,不再逼他,当即道: “沈爷是咱们自己人,肯定不能把这件事捅出去,所以不能再让金狗活着了。” “嗯,这倒是。” 胡县丞意味深长的看了沈保一眼,: “不过这让谁去办呢? 人在衙门里关着,总不能死在大牢里? 难哦,难哦。” 楚宁点点头,顺着胡县丞的话说下去: “是啊,金狗所犯的罪只是欺压百姓,逼占良田,而且这其中缘由,怎么说都罪不至死。确实麻烦。” 沈保闻言,沉默了几秒,缓缓开口道: “楚大人,我倒有个办法?” “哦,你说。”楚宁回道。 沈保四周环视一圈,冷冷道: “以山贼的罪名把金狗杀了。” “……” 胡县丞顿时菊花一紧。 来了来了! 终于来了! 他就知道这沈保就不是个善茬,什么事做不出。 这种胆大妄为的馊主意都敢想。 目光扫了一眼大人,只觉这位大人似乎没多少表情变化。 “沈爷刚才这话啥意思?” 楚宁本就是演戏高手,这时当然装作不解。 沈保道:“我让人扮成山贼,进大牢,把他杀了。” “噢!” 楚宁装作有些漫不经心的样子,“这样啊,倒也行。胡县丞,你说呢?” “啊!这个嘛……” 胡县丞装作村里刚通网的样子,淡淡道: “既然大人认为行,那就一定行。” 我去! 这孙子倒真会顺杆爬。 楚宁内心想骂娘,不过,现在沈保要做的事倒是让他激动。 好啊! 终于要等到机会了! 等你扮成山贼,老子便将你一网打尽。 “好!” 楚宁当即嘱咐道,“这件事就按沈爷说的办,事后咱们写个折子报朝廷就好交差了。” 三人又饮过一杯,沈保亲自给楚宁倒酒: “大人,这醉仙酿可真是好东西。” “当然!这可是我酒坊自产的。” “哦,那这样说,想必这酒坊对大人十分重要!” “那是。这可是我的命根子!” 沈保道:“那大人可得看护好了,你不知道青山县鱼龙混杂,不少人见不得人家好,就爱闹事。” 正聊着,就听门外有人说话,接着有人敲了敲门。 “谁啊?”沈保一拍桌子,“不知道我和大人正在吃饭吗?” 只听门外有人回道:“大人,衙门里出事了。” 楚宁一听,是魏满的声音,转对胡县丞使了个眼色: “胡县丞,你去问问是什么事?” 胡县丞腾地从座上起来,很快又折身回来,先是看了沈保一眼,随后近前走到楚宁耳边刚准备开口。 楚宁立马止住了他:“沈爷不是外人,有什么事就说,不要遮遮掩掩。” 胡县丞没想到大人会有这样一出,苦着脸道: “大人,衙门外有人击鼓,说是要状告沈爷强占金家村田地。” 楚宁心中当然知道怎么回事,一拍桌子,怒骂道: “这些刁民,真是坏我酒兴,走,回衙门。” 第23章 处处是坑 马车上。 胡县丞看了看身前满满的两箱首饰。 随后狐疑的看着楚宁,眼神复杂。 沉吟片刻后,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大人,眼下这案子你准备怎么审?” 说真的,他现在完全搞不懂这二百五大人要做什么。 东一榔头西一棒槌。 把他都绕晕了。 楚宁揉搓着太阳穴,显得也是一脸头疼: “老胡,你说呢?” “哎,麻烦。” 胡县丞叹息一声,“咱们这边刚收了人家的礼,转眼就审理此案,确实不好说,可这么多百姓递交了状纸,衙门也不能不管不顾。” “是啊!”楚宁应声道,“所以这件事我准备让你去办。” “大人,你就别坑卑职了。” “老胡,你这是什么话,我这么喜欢你,怎么会坑你。” 说罢,还对胡县丞挑了挑眉。 胡县丞顿觉菊花又是一紧,双手护在胸前: “大人此话何意?” “你这样?” 楚宁附耳对着胡县丞嘱咐了几句。 …… …… 马车在县衙门前停住。 胡县丞忽地一下从马车里跳了下来,倒像是被人推下来的。 随后,胡县丞看着马车缓缓朝后院驶去,这才十分不情愿的朝大门走去。 衙门前,已围聚了不少老百姓。 赵二见胡县丞回来了,仿佛看见了救世主,赶忙叫两人上前隔开一条道,这才亲自护着胡县丞朝衙门走来。 “二老爷,您可算回来了。” 说着,赵二回身扫了一眼: “诶,大老爷呢?” “病了!” 胡县丞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顾自走到廊檐下站住了。 目光扫过众人,很快便在百姓中看见了金翠娘,赶忙将目光移开: “诸位诸位,县令大人病了,今日无法升堂。你们明日再来!” 说罢,转身就要进县衙。 百姓们一时都愣在原地。 就是金翠娘也一时没有想到,高声喊道: “我们要见县令大人,请大人给我们做主。” 话音一落,百姓们顿时附和起来: “我们要见县令老爷,求老爷给我们做主!” 胡县丞看了一眼金翠娘,可又似乎不敢与她对视。 顿了顿,还是走到她的面前,柔声道: “翠娘,听胡伯伯一句劝,让大家都回去,不要告沈保了,你们告不过他的。” 金翠娘这时换了个神色:“胡伯伯,家父是被沈保活活打死的,这件事我一定要讨回一个公道。” “公道公道,我给你说了多少次了,你父亲是因公殉职,与沈保无关。” 金翠娘不依不饶道:“胡伯伯倘若你还念在与家父有年谊之交,就请把县令大人请出来。” “我已然说了,县令大人病了。你们要待就待着!” 说罢,再也不管,转身进了县衙。 胡县丞一脸委屈的样子来到后院,就见楚宁正在丹桂树下喝茶。 “哟,老胡,这么快就办好了?” 才刚饮了一口,楚宁也看见胡县丞走来,招呼他过来喝茶,笑问道: “人都散了?” 胡县丞摇摇头,一屁股坐了下去,道: “这金翠娘我是知道的,从小脾气就倔,跟他爹一个德行。” “等等。”楚宁转头看向胡县丞,诧异道: “你认识金翠娘他爹?” “翠娘他爹身前是青山县教渝,与我是同科。” “咦?金翠娘不说他爹是被沈保打死的吗?” “哎,这件事说来……等等……大人见过金翠娘?” 楚宁苦着脸,微微颔首。 胡县丞忽而想到了什么,目光直直盯着楚宁: “大人,这些人该不会是你安排的?” “啊?那啥?我去厨房看看,中午还剩啥吃的?” 楚宁连忙起身,边走嘴里还边念叨,“这吃鸿门宴咋就没一次吃饱过,你说气不气人。” 说话间,已然没了人影。 “哎!处处都是坑啊!” 胡县丞直接傻眼了。 他真是搞不懂这个二百五大人到底在想什么? …… …… 鸿门酒楼。 一个左脸颊带有一道斜长刀疤的男子急匆匆的推门朝屋里走去。 此时,沈保正悠然坐在案桌前饮酒,桌上还放着一坛醉仙酿。 来到近前,刀疤男子拱了拱手,道: “沈爷,衙门外告状的人都已经走了。” “说说怎么回事?” 刀疤男子道:“是金翠娘召集了金家村的人,想要联名状告沈爷,不过已经被胡县丞叫人驱散了。” 沈保没有接言,一脸沉思的继续饮酒。 “沈爷,这楚大人的话能信吗?” “能信个屁。” 沈保狠狠灌了一口酒,“不过是个势利小人,花钱就能打发的主。” “可这县令大人也太狡猾了。 沈爷,您请他吃饭,他却反客为主,那边他逼着你出让地契卖身契,这边又派人抓了金狗。 关键还不要脸的坑了咱们两箱顶好的首饰,这简直就是蹬鼻子上脸了这是。” “冷静点。” 刀疤男子十分懊恼:“沈爷,我就是气不过。” “其实也是个好事。”沈保笑道,“这县令大人欠我的情越多,咱们就越好控制他。二虎,你尽快去散布新任县令大人是个贪官的消息。” “好。小的这就去办。” 说着,目光不舍的看了一眼醉仙酿,还是转身就走。 “等等……” 沈保喊住了他,“还没吃饭?来,陪我喝两口。” 说着,就在酒坛里舀了满满一杯,轻轻推到二虎身前。 “诶!谢沈爷,谢沈爷。” 二虎如蒙天恩,站着就要去端酒喝。 “那么客气做什么,坐下慢慢喝。” 沈保也端起一杯,放在鼻前,闻了闻: “别说,这狗官搞出的这醉仙酿确实是个好东西。” 二虎狠狠饮了一大口,十分满足的呼出一口气,忽而想到什么: “沈爷,要不金狗那边我带人去办? 现在衙门里招了不少人,听说还在城北校场练兵。” 沈保不以为意的摆摆手道:“这些衙门的人都是窝囊废,这事是金狗闹出来的,得我亲自去办。你只把人手备好了,明晚就动手。” “得嘞!” 二虎这时已一杯下了肚,脸色已红润起来: “还有个事,尽管老爷不让少爷出门,可少爷还是常溜出去,就半个时辰前,又跑去杨家米铺调戏杨掌柜的小妾呢。” 说着,二虎晃了晃头,颇为不解道: “咱们这位少爷爱好可真是特别,咋就老惦记别人家的媳妇呢?” 沈保一听,脸色变得有些复杂,可很快便定神道: “这个事你就不用管了,黄家的家务事,让老爷去处理就好了。” 第24章 意外遇煤 申时初刻。 楚宁眯着眼睛躺在院子里,慵懒的在丹桂树下晒着太阳。 过来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这么悠闲。 喝了一口茶水,别说,还真是好茶。 “这才叫人生啊!” 想起前世为了碎银二两,忙得昏天黑地的,那只能叫谋生! 如今酒坊也做起来了,衙门招募的人员也按部就班,总算是运转起来了。 眼下一切都进展得不错。 可有一件事让楚宁放心不下,就是城外的山贼。 这些毫无道义可讲的匪徒,不定哪天就会再来一次洗劫县城。 再想起前任县令坟头草只怕都有三尺高了。 因而,这些日子里,只要楚宁一旦空闲下来,都会想想剿匪的事。 这些天,他让马三去收集了城外山贼的资料,并记录下来。 马三有口吃的毛病,加之个子不高,所以平日里都有些自卑。 可此人办事沉稳,全然不像赵二那般流里流气,又在杨家米铺里做过杂工,会一些识文断字。 可看着手里收集的资料,楚宁还是头疼不已。 上面的字跟狗爬一样,有的还配有完全看不懂的图画。 楚宁只能从字里行间一个个的去猜这写的什么。 因为,若是听马三解释,会更头疼。 太阳西斜时,楚宁差不多将资料看了个遍,也猜了个七七八八。 晚上吃过晚饭,楚宁把魏满叫去了房里交待了一番,便早早睡下了。 …… …… 第二天,楚宁便带着魏满往北门校场去了。 目前经过测试招募的衙役总共有八十人,经过最终考核的只有五十人,另外三十人进了内班做门子和侍役。 楚宁打算把这五十人好好利用起来。 毕竟这些人综合能力最强,薪水可是每天八文钱,比内班高出了两倍多。 楚宁原本的想法是把这些人训练成职业的官兵,可招募官兵必须有朝廷的文书,私自招募可是杀头的死罪。 所以,以招募衙役的名义就较为合适。 对此,楚宁特意让魏满做了制服,一式的新款衣服穿在这些年轻小伙身上,个个是精神百倍。 “你们都听好了,这位便是青山县县令大人。” 魏满说完,又把话语权交给了楚宁。 楚宁扫了众人一眼,朗声道: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楚宁,是青山县新任县令。 我知道你们都是来自最底层的平民人家,有些人甚至还是流民。 不过你们不要在乎你们的出身,只要你们干好了,我会一视同仁。 另外,你们也不必怕我,因为只要你们做的是对的,就一定要坚持。” 一众人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很是惊讶。 这似乎与他们以往印象中的县令老爷相去甚远。 想来与楚宁已有过一段相处,魏满对这番话倒是没多少惊讶。 “今晚有一个行动,待会魏大人会告诉你们怎么做。 我只是要告诉你们,现在你们在县衙当差,一切就得按县衙的规矩办。 记住了,你们代表的是衙门,谁他娘的要敢给衙门抹黑,我定不轻饶。” 魏满应声道:“都听清楚了吗?” 众人齐声大喊道:“听清楚了。” 楚宁很满意,点点头又道:“另外,我还要告诉你们,只要你们是为衙门办差受了伤,衙门会以工伤给你们补偿,如果丢了命,朝廷会奉养你们的家人。” 交待完毕,楚宁便让魏满去做安排了。 其实,说是安排,也只是大概说了今晚会有一项最后的实战考核。 楚宁拿着一柄新制的宝剑,刀鞘是用柚木包裹马皮做的,外面还包扎有绸缎,看上去还挺精致。 握在手中,学着影视剧里的样子,楚宁饶有兴趣的拔了出来。 这是楚宁按照唐仪刀式样让魏满去吴铁匠铺子里量身打造的。 握在手里,也觉得十分合手。 这些日子跟魏满学了个一招半式,不过就是些劈、砍、刺,都是些实用的招数,什么剑花之类的他还不会。 楚宁握着宝剑,用力一劈。 “呼!” 这一破风声响起,立时引来一众人的围观。 他们哪里想得到,这位县令似乎还会使剑? “咳咳……” 楚宁有些尴尬,他哪里会耍剑啊! 漫不经心的笑了笑,说:“你们继续,不用管我。” 随后,他拎着剑划起了野草。 这刀锋果然锋利无比,只是轻轻滑过草茎,便利落地断开。 来到一处杂石堆前,楚宁准备找块石头试试。 选了选,找了一块大小适中的放好,心中想起刘备也干过这样的事。 “苍天啊,如果我能一剑砍断这块石头,就表明今晚的事大吉大利,一举拿下沈保。若砍不断,便命丧今晚。” 说着,挥剑狠狠砍了下去。 咦?! 石块不仅断了,而是裂了,碎了一地的小石块,还是黑色的。 这啥玩意? 楚宁似乎觉得眼前这些碎石有些眼熟,蹲下去捡起一块稍大的仔细看了看,心中顿时意动。 “我去!这不是煤炭吗?” 楚宁捡起碎石块,仔细看了老半天,他能够确定,这玩意绝对是煤。 可似乎当地人并不清楚这东西,过来这么久了也没见人用过。 他曾在县衙厨房里转悠,发现都是烧柴。 难道这些人根本不知道煤? 如果真是这样,那岂不是能狠狠发一笔了? 思及此,楚宁竟忍不住笑了起来。 似乎是发现了楚宁的异样,魏满将最后的话再嘱咐一遍,紧跟着便朝楚宁走来: “大人,你这是怎么了?” 楚宁将手里的煤块交给魏满,问:“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 魏满看了一眼,已然习以为常:“这不就是石块嘛,我们这里很多,修房造屋也用不上。” “你刚说这里很多,哪里?” “西山啊,就在西城门出去三十里那个山头,我曾去那边山里打猎,见过很多这种黑乎乎的石头。一到下雨,还流出黑水,整条河都黑乎乎的。” 我去!难道是露天煤山? 这简直就是直接捡煤啊! 都不用挖了。 楚宁急忙问道:“你这边说完了吗?说完了,陪我去看看。” 魏满道:“已经安排下去了,我没说具体的事,晚上听我指挥就是。不过大人,你让我带你去看这黑石做什么?” 楚宁爽朗一笑:“这啊……可是宝贝!!!” 第25章 谍影重重 “宝贝?” 魏满咂摸一遍,又沉思半晌,却始终没想通这黑石头会是什么宝贝。 “行了,现在也跟你说不清,走,带我去西山看看。” 楚宁不再多说,拉着魏满就要让他领着去西山。 魏满一脸懵逼:“大人,就我们两个人去西山?” “怎么了?” “大人有所不知,这西山如今被蛤蟆寨占了,这样去只怕有些危险。” 魏满的话说得委婉,言下之意就是这样去就是送死。 怎么办?怎么办? 楚宁很想亲自去看看西山,确认那里是不是真正的煤山。 不过听魏满这样说,他心中已经有九成笃定就是煤。 他娘的,看来得尽快把剿灭山贼提上日程了。 “大人,大人。”见楚宁楞在原地,魏满连连喊了两声,“咱们该回衙门了,今晚还有重要的事要办呢?” “对对对。” 楚宁点点头,看来煤炭的事只有以后再说了。 …… …… 回到衙门,已是午饭时间。 一大群人正等着开饭。 如今在衙门里吃饭的人数已经接近五十人了。 不过楚宁毕竟是县令,自然是有单独的小炤。 正吃着,胡县丞拖着肥胖的身体走了进来。 楚宁招呼一声:“老胡,没吃呢?” 一大早,楚宁就让老胡去处理金家村地契的事,看样子,这厮累得够呛。 老胡抹了抹汗,微微晃首,走到楚宁对面桌前坐下。 楚宁赶忙倒了一杯茶水递了过去,老胡接过咕咚咕咚就灌了下去。 又接连喝了两杯,这才终于缓过劲来:“大人,你嘱托的事卑职都办好了,地契和卖身契都分发给了各家各户,城西流民也基本安置妥当了。” “好好好。” 楚宁已将盛好的饭放在胡县丞桌前,把桌上的菜往前推:“来,先吃饭。不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 两人吃完饭,回到丹桂树下又泡好一壶茶。 “说真的老胡,你这茶真是不错,不知不觉这都快喝了一半了。” 胡县丞刚端起茶杯要喝,这时听了竟显得有些尴尬:“大人如果喜欢,卑职可以再给你匀些。” “不了不了。”楚宁摆摆手,开始说起正事来,“今晚我有一件大事要办?想要你帮我个忙?” 一看这大人的脸色,胡县丞心底咕咚一声。 妈的,这贱贱的眼神他可太熟悉了。 是的呢,每次这二百五大人要坑人的时候就是这个眼神。 胡县丞欲哭无泪:“不知,大人,要卑职做什么?” “就是今晚你就在衙门里吃了饭,亲自带几个人埋伏在酒坊里,只等有陌生人入内放火,便立时抓了。” 老胡一愣:“大人,这是何意?难不成有人要放火烧酒坊?” “现在我也说不好,不过你就按我说的去做!” 楚宁想了想,又道,“下午就在衙门待着了,早些回去!陪陪家人。” “就这?” “啊!不然呢!” 楚宁知道他的心思:“老胡,你也别把我想得那么坏!我可是真的很喜欢你啊!” 说罢,又是那熟悉的挑眉。 胡县丞胖脸霎时就红了:“大人,卑职已成家,与夫人举案齐眉,而且卑职绝无龙阳之好。” 楚宁:“……” …… …… 夜晚来临。 白白地月光洒落整个青山县城。 街道小巷不时传出狗吠声,以及巡逻的打更声。 县衙临靠河边的一条小巷有一道一丈高的院墙,身手矫健的人只要有人协助,窜一下就能翻过。 此时,院外一株大树上,一个黑衣人沿着树枝往院墙上一跃。 只听啪嗒一声脆响,是院墙瓦片掉落的声音。 借着白白地月光,能够看见一个黑影正蜷缩在院墙上。 只见他左右瞅了瞅,观察了片刻,随后那黑影沿着院墙往下一跳,轻轻落地。 紧接着身后又陆续出现几个黑影,都是同样的方式。 院墙边一下子就围聚出七八个人影,为首那人嘱咐几句,随后便有一人在前领路,一众人朝着大牢摸索而去。 很快这一众人,很顺利便来到距离大牢外不远处一个转角。 为首那人探出来往大牢方向看了片刻,随后对身后那人说道: “沈爷,果然县令大人已经把人调走了,咱们进?” “等等!”沈保压低声音说道,“给酒坊那边的兄弟放出消息,告诉他们可以动手了。” 话落,黑衣人里有人发出了一记口哨声,随后便听见有跑步声传来,很快便消失了。 不多时,衙门外就听有人喊道:“大人,不好了,酒坊着火了。” “什么?” 此时,躲在黑夜里的楚宁手持唐刀从角落里闪了出来,“他妈的,快,随我去救火。” “大人,这边怎么办?” “不管了。先救火要紧,一个金狗死就死了。” 楚宁说着就领着人往外跑,不一会儿衙门就安静了下来。 先前那领头的黑衣人抹了一把冷汗: “这狗日的,果然有诈!” “还是沈爷高明!” “好了!” 沈保拔出弯刀,冷冷道:“兄弟们,随我冲进去,杀了金狗赶紧撤。” 说罢,当先领着就往大牢里冲去。 一众人进了大牢,发现里面黑漆漆的,不分人影。 沈保道:“把火点上。” 领头黑衣人摸索着掏出火折子点燃,接着往四周一照,眼前的一切顿时让他呆若木鸡。 只见房间正中坐着一个身穿官服的年轻人,左边分别站着赵二、马三,两人身后各有十来个青壮汉子。 各人皆是手持弯刀,狞笑地盯着自己。 只听当中的官人道:“沈保,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带人私闯大牢?”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魏满。 而魏满身后,正是金狗等几人,一脸愤怒的盯着沈保。 “沈爷,怎么办?咱们撤?” 沈保有些犹豫,可很快便听身后有人高声喊道: “既然来了还想走?” 就在此时,大牢门口已被上了锁,楚宁正领着一群人拿着火把,已将门口团团围住: “沈保,还不束手就擒!” “兄弟们!” 沈保显然也没有想到是这种情况,不过终究是经历过事的,只听他冷冷道: “现在横竖都是一死,来啊,把这狗县令一块杀了!” 第26章 擒拿沈保 沈保要给楚宁拼命,可楚宁却不想让他死。 “你们都听好了,现在放下武器我可以轻饶,但凡有活捉沈保者,赏银五千钱。” 沈保知道这是攻心计,不再犹豫,拔刀便朝魏满冲杀过去。 楚宁赶忙大喊道:“魏满,记住了,要留活口,一定要留活口啊!” 说罢,一个闪身,早躲在衙役们后面去了。 楚宁现在唯一能寄托的希望就是魏满。 一时间,只听大牢里兵戈声,哀嚎声此起彼伏。 其中还有黑衣人想要砍断铁锁冲破牢门,却都被门外的衙役杀了回去。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大牢里渐渐安静下来。 楚宁让人举着火把在前,他提着唐刀在后,朝着牢房里吼了一嗓子: “魏满,现在是什么情况?” 话落,便听里面有人喊话: “大人放心,沈保已被拿下。” 妥了! 牢门被打开。 一众衙役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拿着弯刀冲了进去。 很快,沈保果然便被赵二、马三缚着双手推了出来。 随后魏满满身是血也走了出来,见了楚宁,微微一笑……很倾城。 赵二暴喝一声:“大胆贼人还不跪下?” 说完,一脚踢在沈保后膝,顿时就跪了下去。 其余黑衣人还活着的,也被推了出来,一个个都在大坪里跪好了。 整个大牢随即镇静下来,楚宁走到近前,脸上皮笑肉不笑: “沈保,想不到?落我手里了。” 沈保的声音已然有些沙哑,咬牙道: “都说新任县令是个毛小子,没想到今日是我看走了眼。” 楚宁笑道:“放心,看走眼的人很多,也不差你一个。” 沈保啐了一口,冷冷道:“姓楚的,我告诉你,请神容易送神难,到时你照样得乖乖送我回去。” 楚宁一凛:“哦,是吗?我倒想瞧瞧呢!” 话落,便听门外有人大喊道: “大人,大人,你可真是神机妙算,果然有贼人来酒坊放火,被我拿下了。” 胡县丞领着人举着火把急匆匆走了进来。 一看眼前的情形,顿时就想到了什么,可还是忍不住问: “大人,你这是在干嘛?” 楚宁接言道:“胡县丞,你来得正好!今晚先是有贼人放火烧酒坊,后有山贼擅闯县衙大牢,意欲杀人。现在这贼人已经抓到了。” 胡县丞看了看地上的贼人,这他娘的不是昨天刚一起喝酒的沈爷吗? “大人,这,这是不是弄错了?” 楚宁洋洋一笑:“胡县丞,你看清楚了,贼人就是沈保。来啊!把这些山贼还有放火的贼人全部关起来,记住了,沈保要单独关押。” “是!” 赵二闻言,当先领了人,便将沈保提溜走了。 “姓楚的,姓胡的,你们给老子等着,这事没完!” 见沈保被提溜走了,胡县丞早已大汗淋漓,附身到楚宁近前,耳语道: “大人,这事会不会真的弄错了?” 楚宁微微一笑:“老胡啊,我答应过魏满要拉你下水的,你看我现在可是说到做到了。” 说罢,招呼一声:“兄弟们忙完了,都吃夜宵去!” 然后,楚宁将唐刀抗在肩上,就那样轻飘飘的走了。 胡县丞:“……” 完了完了! 这下全完了! 胡县丞两眼一抹黑,整个人颤瘫倒在地上。 …… …… 次日一大早。 青山县便像是过年一样热闹。 今日县城里的头等大事有两件: 一件是赵二领着亲自押赴沈保游行示众,好叫青山县百姓们都瞧瞧,这山贼到底长得是个什么模样。 由于早将游行示众的公告张贴出去了,一向爱看热闹的百姓们早早都起了,这时一大早便占据了最佳的观赏位置。 【奉县令大人之令,将山贼游行示众喽!!!】 赵二一脸神气的骑在马上,目光里显露的全是那份傲然之情。 想起昨天夜里老婆对他雄风之姿大家赞赏,心情不免更是为之一爽,又吩咐道: “他娘的,没吃饭咋地,都给我大声喊。” 衙役们赶紧应了,又扯起嗓子高喊道: “奉县令大人之令,将山贼游行示众喽!” 游行人群里,不少年长的百姓早已是老泪横流。 多少年了,青山县何日曾有过今日的盛况啊! 年轻一些的百姓们也全然是赞许的目光。 杨家米铺前,杨掌柜神情复杂,兀自站在人群里看了好久好久。 …… …… 县衙。 后院。 胡县丞显然是一夜没有睡好,这时顶着浓浓的熊猫眼,将手里的茶叶往楚宁身前的案桌上一放。 “楚大人,这是我从家里拿来的茶叶,一共三斤,现在全给你了。” 楚宁乜了一眼:“老胡,你不说你只得了一斤,给我两斤吗?” 胡县丞也不理会,眼神里明显多了一分豁出去不干了的决然之情。 楚宁没有看他的目光,单从称呼就知道这胡憨憨肯定是想了一夜,要找自己摊牌了。 以前都叫人家大人,现在叫人家楚大人…… 这一字之别,可透露着见外啊! “楚大人,我就问你一句,这沈保你到底放不放人?” 哟呵,老胡这话说得倒还挺硬气。 “赵二都押着人全城游街了,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我还怎么放人。” 楚宁端起茶杯浅浅饮了一口,“老胡,你别老站着,挡我晒太阳了。” 胡县丞没有动身,目光依然冷冷看着楚宁: “大人,你初来乍到,很多事不是很清楚。 这青山县鱼龙混杂,各种关系盘根错节,卑职不想看着你栽跟头。 我再问你一遍,你放不放人?” 楚宁此时目光也冷冽起来:“老胡,我实话告诉你,这沈保我绝不会放,而且,我还告诉你,就连沈保身后的人,我也要连根拔起。” 话落,随之而来的是安静。 落针可闻的安静。 胡县丞狐疑的看着楚宁,眼神复杂,沉吟片刻后,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大人,这仕途你真就不要了么?” “???” 楚宁纳闷,他现在做这些事不正是为了好的政绩,换取更好的仕途么? “老胡,你这话什么意思?” “大人,正因为要仕途,要升职,所以才要讨好那些世家豪绅,做一个明目张胆的贪官,这才是为官之道……” 嗯,这话老胡说得竟有些大义凛然。 可你等等! 楚宁打断道:“老胡,你是说,因为要仕途,要升职,所以才要当贪官?” “那不然呢!” 老胡目光一凛,怔怔道: “三年清县令,十万雪花银啊!!!” 第27章 王八秤砣 老胡不愧是个老油子,一番歪理邪说竟能被他说得如此大义凛然,清新脱俗。 人才,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不过,这倒更让楚宁喜欢这位胡憨憨了。 “老胡,你说的这些我都懂。” 楚宁起身,亲自将胡县丞扶到石凳上坐下,又给他满了一杯茶: “我也在体制内待过,很多东西也见得多。可我之所以这样做,恰恰是为了我们都能活下去,而且不是苟且偷生的活下去。 虽然我楚宁是孑然一身,可我也怕死。有些事情,你现在可能看不懂,但以后你一定会明白,今日我所做的是正确的。” 听闻这话,胡县丞心中虽然不满,可怒气却消散了不少。 只听楚宁继续道:“你说青山县鱼龙混杂,关系盘根错节,可你想过没有,你真正能依靠的是谁?是朝廷? 天高皇帝远,皇帝也管不了你。那靠世家豪绅吗? 别忘了,山贼打进城来,世家豪绅只需花点钱,出点粮食就行了。 而堂堂县令,竟被山贼掳走砍了头。你没有死,是因为你运气好,可你总是能这样运气好吗?” 胡县丞不语。 “所以,我们能依靠的只有百姓,只有把老百姓当人,让他们明白青山县是他们的家,他们只想在自己的家里过安稳日子。 只有这样,当某一天山贼再攻打县城,他们才会拿起武器,守护他们自己的家,也才会守护我们。” 一番话说完,胡县丞沉默了好久。 楚宁也不再多说,他知道这胡憨憨还是有些良心未泯的。 只是平日里待的环境久了,这么猛然一击,一时也承受不住。 “其实大人说的这些,卑职何尝不懂。” 胡县丞虚应着,一顿,又接着说: “可大人真就不怕黄家势大,过后借机报复大人吗?” 楚宁知道他可能这么问,立刻答道: “报复就报复了,大不了就拼个鱼死网破,也总好过被人当狗,抬不起头做人的好。” 胡县丞立时喃喃道:“恐怕到时连狗也做不了。” 楚宁皱皱眉,道:“那咱们就不做狗,堂堂正正做一个人。 做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 “……” 胡县丞咂摸了好久,倏地一举大拇指,赞许道: “大人这话说得好啊!” “咳咳……” 楚宁咳嗽两声,谦虚道:“这话不是我说的,是我敬佩一伟人说的。” 似乎被大人的诚心打动,胡县丞这时也沉下心来,索性挑明道: “既然大人愿与卑职如此推心置腹,卑职有些话便也可以说给大人听听。” “好啊!我就爱听你说话。” 说着,楚宁又给胡县丞满了一杯茶水,轻轻放到他的身前,笑道: “老胡,你请!” 胡县丞颔首:“我想说的是关于黄家的事。” 随后他拿起茶杯,揭开盖子,轻轻将浮沫一吹,浅浅饮了一口,随后侃侃道来。 原来这黄家原是青山县老派势力,说白了,就是在黄天霸的爷爷那一辈就是地主,经营的田地已经传承了多年。 后来步步为营,又被黄天霸的父亲发展壮大,直到了黄天霸这一世才最终达到了顶点。 而在黄天霸成为青山县一等一的豪绅发家史中,沈保可谓是功不可没,甚至可以说是催化剂,加速了黄家的壮大。 这主要得益于沈保本是武举人出身,练得一身好武艺,投靠黄家后成为第一大护卫,门下养了不少打手,都是些地痞流氓,平日里坏事做尽。 不仅是青山县百姓,就是那些乡绅豪族都是敢怒不敢言。 说到此,胡县丞饮了一口茶水,脸色早已十分黯然。 “老胡,”楚宁双眸滴溜溜一转,插嘴道:“这不就是黑-恶-势力嘛?怎么就敢和县衙作对?” 胡县丞略略一笑,索性挑明道:“这就要从黄天霸的长子说起了。” 原来黄天霸一共有四个儿子,其中老二老三都已夭折。 “长子黄大贝乃是当朝国舅爷的门生,而这国舅乃是当今贵妃的长兄,便是那大名鼎鼎的京都首富,韩世荣。 这韩国舅当年可是尽散家资,帮助先帝击败了宁王,登上了帝位。 开国后,韩国舅成为户部尚书,把持着户部,另外,还成了全国商会会长。” 我去!听起来很牛掰的样子啊! 难怪黄天霸敢在小小青山县耀武扬威,敢情儿子做了走狗,这老父亲也是受益者。 典型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 楚宁想了想,堂堂国舅爷,还不是拔根汗毛就比腿还粗的主。 这是何等的权贵,岂能是小小县令可以开罪的。 失敬失敬!!! “再有就是这黄四郎了。” 提及此人,胡县丞似乎胸有万股恶气,整个人都有些气抖冷了: “这黄四郎名叫黄大威,此人生性好色,可有个怪癖,只喜欢已婚妇人。 城南杨家米铺的杨掌柜的妻子生得貌美如花,有一次因为被这黄四郎瞥了一眼,此后便时常骚扰不断。 杨家妇人因不烦其扰,为守妇人气节,遂上吊自缢,还好发现及时,差点就是白白一条人命啊!哎……” 靠!楚宁心中嘀咕一声,这不是人妻曹么? 不过这孙子可没有曹孟德半点雄风。 “那杨掌柜就没报官么?”楚宁问。 “如何不报!” 胡县丞眉头紧皱道:“说来这杨掌柜也是一条汉子,他花了重金找了讼师状告黄四郎。 可县令老爷哪里敢接,只好置之不理。随后杨掌柜便又托了关系,一纸讼状直奔庆州府。 可这讼状啊,便如泥牛如海,至今也无消息喽!!!” 楚宁听得想摔杯子。 卧槽!这特么万恶的封建社会啊! 只听胡县丞又道:“大人,卑职说了这么多,以你的聪慧才智,想必也听明白了其中之意?” 楚宁点点头,这哪还能不明白,分明就是让他知难而退嘛! “你说的我当然明白。” 楚宁笑了笑,略作思量,又说,“可老胡你知道吗,我之所以来了青山县,就是老天爷想让我做三件事?” 胡县丞一凛:“哪三件?” “第一是公平,第二是公平,第三,还是特么的公平。” 胡县丞:“……” “大人哟,我的好大人哟!” 胡县丞一脸惆容,“庆州刺史刘大人那可是正四品的大官啊,见了人家黄老爷还不是唯唯诺诺,这哪里是大人你可以开罪的。 你现在年轻,又是京都来的,与黄老爷搞好关系,干满三年任期,随后一纸调令,未来可期啊! 所以哟,大人,你就听卑职一句劝,莫要再执迷不悟了。” 楚宁盯着胡县丞看了好一会儿,看来这胡憨憨是劝不动了,淡淡一笑道: “老胡,既然你害怕,那就这样,沈保这件事你就装作全然不知道,有什么麻烦就往我身上推。 另外,我让衙门里给你支两千两银子,你拿了这钱随时可以挂冠而去,我不怪你,怎么样?” “哎!”胡县丞重重一声叹息,摇了摇头,“看来大人这次真是王八吃秤砣啊!!!” “啥意思?” “铁了心喽!” 楚宁:“……” 第28章 同舟共济 “大人莫怪,卑职口误,口误!!!” 胡县丞尴尬而不失礼貌的一笑,也觉得自己这个比喻不是很恰当。 楚宁倒是不在意,拿起茶壶为他又满了一杯。 二人便这样静默的喝着茶。 不知何时,县衙屋顶上这一处阳光已被一片乌云遮住,只留下一圈镶金的云边。 乌云弥漫,渐渐围聚。 似乎像是要下雨了。 可很快,那圈金边边又在扩大,就连乌云的边上都萦绕出一道金光。 胡县丞坐在石桌前,手指不知何时已放在桌面上,轻轻的敲打着,似在沉思,似在打量。 突然,一道阳光终于照射下来,天空一下子一下子明亮起来。 胡县丞的手这时也停住了,抬眸凝望着对侧闲散的大人,目光如炬。 “想来真是惭愧!” 胡县丞沉吟一声,终于再次开口了:“我胡松海也是拜读圣贤之书,秀才出身。只因屡试不中,后得了家师推举,入了青山县衙做了一介文书,平日里做些抄写杂事,这一干就是八年。 后又幸得老县丞抬爱,说我义气凛然,为人正直,举荐我拔贡入试,接任了青山县县丞,这一干就是五年。 如今故人贤师皆以作古,我也已过而立之年。可每每夜深人静,回首往事之时,我无不汗颜难安,辗转不能入睡。 我也曾问自己,想我胡松海,也曾意气风发,翩翩少年郎,如今竟何至沦落如此。” 楚宁一脸肃穆,强忍住没有笑出声,毕竟他是受过专业训练的。 见对侧这位翩翩郎君神色肃穆,胡县丞仿佛找回了曾经的激情,更是来了兴致: “胡某为官十三载,已然历经两任县令,早已在这名利场中迷失自己,而忘了初心。 这与我初入为官之时立下的拳拳报国之心,早已相去甚远。 我也曾想过改变,可我这身骨肉早已在这名利场被泡软,立不住了。 可是大人,你可知道,我也曾像你如此这般丰神俊朗,英华风度,是这青山县十里八乡数一数二的俊后生啊! 可是如今,如今……哎,罢了罢了…… 这一次胡某就宁为玉碎,随了大人轰轰烈烈干他一场,了却我那初心宏愿!” “噗~~~嗤~~~” 看着眼前老胡这张澎湃的大脸,楚宁实在是忍不住了。 猛然大笑起来。 就你? 还跟我一样丰神俊朗,英华风度? 太不要脸了! 太不要脸了!! 可楚宁很快便收住了笑容,因为老胡的眼神告诉他,这胡胖子真要发飙了。 “咳咳……”楚宁内心一颤,强忍住不笑,“老胡,你别见怪,我可不是笑你,而是笑我自己。” 想来楚宁前世的年龄与老胡也差不了几岁,自然对他说的这番话深有感触。 可老胡哪里是那么好忽悠的,依然是那副要发飙的眼神。 是的,他在等一个解释。 一个能让他满意的解释。 楚宁强装着镇定,脑瓜子高速转动起来: “老胡啊,其实我也时常会在某个夜里,感到空虚寂寞,当然还有点冷。 我总会觉得人生没有意义,自己做的事没有意义,就连活着都毫无意义,一切都是虚无。 然后整个人就陷入这种虚无中,被一种强烈的空虚感所包围…… 老胡,你能理解吗?” 说罢,凄楚的眼神眨巴眨巴。 胡县丞没有接言,目光依然直直地逼视着楚宁,好久才开口道: “大人,你还是没有解释,你为什么要笑?” 我去!这道坎是过不去了么! “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啊!” 说着,楚宁走到胡县丞身前,抬手挽住他的脖子: “老胡啊,其实有些时候你不要老是去盯着一个点看,你得退一步,诶,站得远远的,再一瞧,嘿,挺好!” 胡县丞一愣:“啥,啥意思?” 难怪你这么多年也只能做二把手,我都这么给台阶了,你还不下。 “嗯,就是……”楚宁顿了顿,拿出一把手的气势,脱口道:“就是咱们该去看看沈保了。” 说罢,挽住老胡脖子就往外走。 “大人,你轻些……再轻些……” …… …… 事关煤炭的事,楚宁打算先不告诉胡县丞。 毕竟,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还得等他实地考察了才行。 不过真要是一座露天煤矿,那可就有搞头了。 二人来到县衙大牢,早有当值衙役开了门,领着二人来到单独关押沈保的牢房外。 楚宁摆了摆手,让衙役先退下。 现在沈保是戴着铁链,又被锁在了牢房内,隔着牢门,楚宁自然不怕。 “姓楚的,你个小狐狸,真是奸诈。” 一见到楚宁,沈保立时破口大骂: “竟敢设计阴我,看老子出去怎么玩死你。” 胡县丞哪里听得下去,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真给硬顶了回去: “沈保,你别太嚣张了啊!竟敢私闯县衙大牢,意欲杀人灭口,真是胆大包天啊!” 这话一出口,胡县丞顿觉精神气十足。 “嘿嘿!说我私闯县衙大牢,杀人灭口?证据呢?” “你都被抓了,关进了大牢,还要啥证据。” “胡松海,你个狗东西,这些年要不是黄老爷照顾,你早死八百回了,竟敢吃里扒外……” “啪!!!” 沈保话未说完,楚宁一巴掌拍在牢门上:“沈保,你特么的再恐吓老胡一个试试,信不信老子马上让人废了你。” 似乎是出于感动,胡县丞竟送来一个感激的眼神。 “姓楚的,别打量着自己是个县令就不得了,在这青山县,你也不打听打听,我沈保背后牵连的是谁。” “不就是黄家么?”楚宁替他把话接上,“一个土财主,他算个锤子!!!” 沈保:“……” 胡县丞闻言,尴尬一笑,这大人说话可是清新脱俗啊! “姓楚的,我们早打听过了,你就是个进士出身,不过是花了些银钱,托了个关系才被下放到这青山县做了县令,你说你一个毫无背景的穷酸书生,一辈子也挣不了几个钱,为何就要跟我过不去,跟黄家过不去。 你现在把我放了,这件事我可以当做没发生,另外,我还可以给你分一处庄子,外加三千两银子。” 沈保能说出这些话,楚宁知道他是怕了。 “好啊!要不你现在就把庄子和银子给我?” “大人,你这……”胡县丞又搞不懂这二百五大人要搞什么幺蛾子了。 楚宁倒不以为意,目光直直地看着沈保:“怎么样?” “我当然可以,但你得先放了我。” “想啥呢!”楚宁一凛,义正言辞道,“我的意思是你把庄子和银子都给我,我给你留个全尸,再安排人把你好好葬了。” “你你你……”沈保气得直咬牙,不过很快又冷静下来,“姓楚的,很快,你一定会乖乖送我出去。” “哦,是吗?那我倒要瞧瞧!” 说罢,四处打量了一眼,呵斥道:“曹海,这大白天的点什么灯,油用不完了吗?全部给我灭了。” “是,大人。” 曹海连忙回了一声,“来啊,把大牢的灯都灭了。” 楚宁立时又发火了:“这全都灭了,我怎么看路?” 话落,曹海早已拿出个火折子,恭敬道:“大人,小的给您老带路。” “这他娘的还差不多!” 曹海哈哈一笑,领着楚宁、胡县丞走了。 黑暗中,只听有铁链拖地的声音。 似乎是有人因为恐惧,正在将铁链聚到一起。 第29章 厚颜无耻 县衙大堂。 楚宁穿好了官服,威风凛凛的坐到了公堂上,等着有人前来状告沈保。 可等了一上午,却不见一个人影。 楚宁不急,毕竟这要告的人是沈保,其后连着的可是黄家四郎,一般人哪里敢来。 可不知为何,金翠娘和金家村的百姓们也没有一个前来。 楚宁索性拿起了话本看了起来。 不看不知道,一看才明白,这个世界的文化水平整体不高啊! 临近午时,一个衙役急匆匆跑上大堂来,高声道: “启禀大老爷,二老爷,黄四郎派人送礼来了,另外,还要在鸿门酒楼设宴,请二位老爷过去。” 胡县丞听了,立时对那衙役大喊道:“屁话,什么叫送礼!那是大人寄放在他们家的东西,不过这会儿才派人取回来。” 接着,他谄媚一笑:“堂尊,你看要不咱们移驾鸿门酒楼。” 楚宁摆了摆手,目光依然不离手中书:“礼物收下,饭我就不吃了,下次再说。” “大人,这收礼怕是会给人以口舌,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你不都说了吗,这是咱们寄存在他们家的,我们自己的东西怕别人说什么。” 说罢,起身伸了个大大地懒腰:“我饿了,吃饭去了,老胡,你也快吃饭去!” 胡县丞一愣:“大人,啥,啥意思?” 楚宁淡淡道:“黄四郎不是要请吃饭吗?你还不快去。” “大人,你不是说不去了吗?” “我说的是我就不去吃了,我没说不让你吃啊!” 楚宁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说说你这理解能力,还秀才呢!” “……” 胡县丞发现自己活了三十一年,在这三十一年中他自认自己是一个聪慧绝顶,天资不凡的人。 可直到两个月前,他碰上了一个年轻人。 在他的记忆里,他从来没有遇到过一位像眼前这样的年轻人,这贼娘的脑袋也转得太快了。 完全不知这脑袋里面装的是啥。 对,这个年轻人就是眼前这位曾与自己长得一样帅气的翩翩郎君…… “你想啥呢?” 楚宁看着傻傻发笑的老胡,催促一声,“还不快去!” “噢!那我就替大人先去探探虚实……走喽!” 说着,胡县丞一溜烟朝院外跑去了。 “对了……” 对着胡憨憨胖胖的身影,楚宁又赶忙嘱咐一声: “回来的时候,记得给我买串糖葫芦,记住了。” …… …… 午饭后。 楚宁已换下官服,不知从哪里搞来一把题了诗词的折扇。 正轻轻打着扇子取凉。 厨娘家的小丫头就坐在旁边,又忍不住问道: “衰大树,你说的糖葫芦呢?你是不是在骗我啊?” 面对这已不知道问了多少遍的问题,楚宁依然耐性十足的回道: “我没有骗你,很快的,再等等啊!” 果然,又被问了三次这个问题后,胡憨憨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后院大门口。 “呀!是糖葫芦,是糖葫芦呢!” 小丫头开心得直跺脚,一把拉住楚宁的手,摇个不停: “衰大树,你真的没有骗我。” “咳咳……” 楚宁纠正他道,“帅大叔曾经喜欢骗人,但现在想做个好人。” 胡县丞来到近前,见厨娘家的小丫头也在,一时就明白了什么。 “大人,你让我买的糖葫芦买回来了。” “给她!” 楚宁随口道。 胡县丞微微一愣,可还是将糖葫芦给了小丫头。 “去,回去找你妈妈去,记住了,不要乱跑啊!不认识的人给你吃的,也一定不要吃哦。” “知道了。” 小丫头吃着糖葫芦,蹦蹦跳跳的离开了。 胡县丞目光看着小丫头离去,随后落向楚宁,他突然觉得自己心中多出一丝复杂的感觉。 会是什么呢? 糟了,好像是心动的感觉! “卧槽,你盯着我看啥呢?” 楚宁打了个冷颤,“咦,你这眼神太贱了,该不是看我长得帅,对我有非分之想?!” “……” “不会是真的?老胡?” “咳咳……” 胡县丞发现自己有些失态,连连摆露出招牌式的憨憨一笑: “对了,说正事了。” 原来这次组织宴会的是黄府大管家,之所以要宴请楚宁,目的是想要就沈保一事做个和解。 说是和解,其实也就是让楚宁明白黄家在青山县的势力,让他知难而退。 莫要再愣头青一般,横冲直撞,最后只会摔个头破血流。 可黄四郎竟不想,这新任县令竟然压根儿就不去。 最后只好把这番话说给了胡县丞,让他原话做个传达。 胡县丞也是个人才,不仅把对方的意思说了,还自己添油加醋渲染了一番。 倘若此事不按黄家说的去办,县衙便会招来一番腥风血雨。 楚宁知道,这胡县丞还没有彻底摆正自己是个官,对方只是个财主的基本事实。 最后,胡县丞说完,端起茶杯狠狠灌下一大杯,不徐不疾的取出一张银票,往桌上一摆,再往楚宁身前轻轻一推。 “大人,这是黄管家让我带回来的。凭此票可到黄家开的任何一家钱庄兑换纹银两千两。” 说罢,他还伸出手掌,张开指头,比出个二来。 楚宁拿起银票,细细打量一番,这做工确实还挺精致的。 这黄家果然阔气! 一出手竟是两千两。 是啊!两千两,这他妈的得贪,呸呸呸,得勤勤恳恳干多少年,才赚得到。 “大人,这银票你便收下!” “这怎么能行?” 楚宁大义凛然道。 胡县丞还以为他犯了病,不想收。 可接下来的话,让他目瞪狗呆。 只听楚宁慷慨激昂道:“这两千两,咱们一人一半。” 是的了!胡县丞确信自己一定是遇上了一个千年难遇的奇才了! “大人,这银票我是一文不要。倒不是因为清高,而是卑职已经想明白了,钱财不过是身外物,多少才算是个够啊!” 听了这番话,该轮到楚宁目瞪狗呆了,他是怎么都不相信这番混账话是从这个老油子嘴里说出来的。 “既如此,老胡,这银子就先放在衙门里,我给你算投资。” 楚宁想起煤炭的事,不过眼下他可不准备打算告诉他: “我近来发现了一个宝藏,不过目前无法开采。 不过很快,等我解决了眼下的麻烦事,我便会组织人手去办。 你这钱就是入股,到时用来招募人手,等以后赚了钱我一定十倍百倍奉还。” 按一人一半对分,老胡可以得到一千两。 十倍就是一万两,百倍就是十万两。 这随便哪个数字对胡县丞来说,都是天文数。 可现在他听了,一点也不激动,因为他知道,这二百五大人又犯病了。 而且,最关键的是,他还用了一个完全不知所谓的入股,就把他的一千两。 私!吞!了! 胡县丞很尴尬,可话已经说出口,咬着牙也得撑下去: “大人,接下来怎么办?咱们收了钱,也该给个交待?” “交待什么?” 楚宁瞪了他一眼,“谁收了他的钱,你吗?我怎么不知道。” “……” 胡县丞曾最引以为傲的是自己的交际能力,直到在遇上眼前这位大人后,也开始变得有些不自信。 这甚至一度让他怀疑,自己以前同人侃侃而谈的情形是不是一种幻觉。 可大人你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啊! 这银票还在桌上呢! 似乎是发现了胡县丞的疑虑,楚宁目光扫了一眼桌上的银票,一把抓起收进了腰包,摇着折扇就那样轻飘飘的走了,正如他轻飘飘的来。 看着大人不羁的背影,胡县丞一时有些尴尬。 为官十三载,活了三十一岁,他还从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可饭是他去吃的,话也是他答应的,现在总不能让他去顶锅! 思及此,胡县丞知道,收了钱就得办事,这是规矩,可不能放了他。 再说了,谁让他是上司呢! 有事不找你,我找谁去! “大人,且等一等!” 老胡连忙拔腿跟了上去: “卑职尚有要事禀告!!!” 第30章 最强洗脑 所谓要事,不外是想让楚宁站出来顶锅。 可这些事,还真只有他能顶着。 “放心!老胡,我不会让你做背锅侠的。” 虽然对这位大人清新脱俗的词汇已早有耳闻,这时听了,胡县丞也明白了其字面含义。 是啊!收好处你来,背锅让我去! 你还真是我的好上司呢! “大人,卑职还忘了说,听说黄家已经花重金请了讼师,要给沈保打官司。” 楚宁听了,顿时一喜。 哟呵!这还很人性啊! 这不就是给被告人请的辩护律师嘛? “哗~” 楚宁倏地手中折扇一收,轻轻在左手心里拍着,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 胡县丞知道,这大人又在想馊主意了。 果然,很快楚宁就想到了。 “这位讼师,你知道是何人吗?” 胡县丞点点头:“是城西老关家的儿子,今年十九岁,是个秀才,此子为人聪慧,都说日后必有一番作为。” “那他不知道这沈保是怎样的人吗?” “当然知道。” 胡县丞道,“大人你有所不知,这关小鹏啊说话一向无拘无束,甚至说出天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这样的疯话来。” 瓦特? 这难道也是一位穿越者? “然后呢,这人还有啥特别之处?”。楚宁又问。 “我也曾与此子聊过,深觉此子思想异于常人,尤其是他极力推崇一个国家应该建立一套完全的律法制度,以此约束百姓,更以此约束为官者。 并提出,说当官者应由百姓进行监督,对其有违法乱纪者,就该罢黜,永不录用。 而平民百姓与为官者不应有尊卑之分,反而应该一视同仁。 大人,你听听,这都是些什么疯话?” 好啊!这小子不简单啊! 楚宁基本可以判断,这人搞不好也是一位穿越者。 说不定,还是一位前辈。 对方虽然只有十九岁,比自己还小一岁,但保不齐人家已经过来很多年了。 都已经是半个土着了。 思及此,楚宁决定会一会这一位奇才。 …… …… 按理说,关小鹏不应该私自来见县令大人。 可对方毕竟是青山县县令,一方父母官。 所以关小鹏还是来了,因为他也很想见见这位新任县令大人。 大坪中,关小鹏就在当中,而楚宁则手摇折扇围着他,口中随口念叨。 “氢氦锂铍硼,碳氮氧氟氖……” 楚宁连连念了两遍,以确定对方能够听清。 可对方似乎对他的话毫无反应。 随后,楚宁又开口道:“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 还是没反应。 “圆周率3…… 同志? 战友? 老铁?” 任然没反应。 看来只有使出杀手锏了:“she会主义接班人?” “大人,你叫我来,到底所谓何事?莫不是就为了让我听你这些全然不知所云的话么?” 关小鹏终于忍耐不住对方的疯话了。 胡县丞也有些尴尬,关小鹏被叫来以后,这位大人就喋喋不休,说些完全不知所云的疯话。 这倒好,两个疯子遇一块了。 “刚才我所说,你确定一句也听不懂?” 楚宁再次确认道。 “不懂。” 关小鹏摇头,以示确定。 好!看来这小子不是穿越者。 怎么说呢! 楚宁一下子感觉还有些失望。 看来,自己就是那孤独的穿越者。 “你叫关小鹏是?” 楚宁不再试探,当即问。 “我是。” 楚宁目光逼视着他:“本官问你,你为何要收黄家的钱财替沈保做讼师?” 而关小鹏依然毫不畏惧同楚宁对视:“因为,他是一个人就该拥有律法赋予他的权利。” 哎哟哟!这你都说得出口。 还不承认你是穿越者? 行!那我再继续。 “本官再问你,你可知道沈保是什么人?” “知道。” “知道你还替他做讼师。” “在下已经说了,沈保有律法赋予他的权利。” 又绕回来了不是。 看来这小子还真是如胡县丞所说,有些‘不正常’啊? 瞥了一眼胡县丞,楚宁看得出这位脸色摆明也是有些头疼。 “可能刚才本官的意思不是很明确,那我再说一遍。” 楚宁顿了顿,又说,“这沈保,是青山县出了名的恶霸,百姓对其深恶而痛绝,现在他犯了法,本官自当秉公执法,将他量刑定罪,你明白我的意思?” “当然!” 关小鹏肯定的点头,“大人所说与在下作为他的讼师为他诉状,没有丝毫冲突。” “……” 奇才!这番话放到前世自然没问题。 可是这…… 好!楚宁不再坚持,准备换个思路。 “来!别站着,坐下说。” 楚宁招呼一声,让关小鹏在石桌前坐了,这时胡县丞也在旁边陪坐。 这明明就是十九岁的人,可看起来却是如此沉稳老练。 “实话告诉你!沈保这次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等待他的一定是死罪。当然,我也一定是按律法办事。” 说着,楚宁将一杯茶水推到关小鹏面前: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我尊重你的决定。 确实,一个人即便他有罪,那他也该拥有作为人而获得的权益。 再说了,在一切未经最终审判确认前,对任何人都不该确定他有罪,而只能称为犯罪嫌疑人。 既然是嫌疑人,就可能构成了犯罪,也可能构不成犯罪,所以自然也不该与罪犯的名义称呼他。 不然这就是本末倒置了。” 听完这番话,胡县丞眼睛瞪得老大。 这大人不是来施压的吗? 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 可关小鹏原本冷静的脸色,此时已有了变化,竟显得有些惊喜,站起来对着楚宁深深一揖: “大人高义,在下佩服之至。” 楚宁连忙摆了摆手:“千万别这么说,实在惭愧。” 胡县丞是越看越模糊。 这两人竟一来一往,还客气上了? 关小鹏对楚宁这番话深以为然。 接着两人又交流了一阵,似乎是找到了知音,竟越聊越投机。 胡县丞在一旁,不时掺起了茶水。 什么情况? 我堂堂县丞竟成了端茶倒水的了? 第31章 未雨绸缪 夕阳西下,晚霞漫天。 两人终于寒暄完毕。 这一聊,又将案情的前因后果做了一番梳理。 楚宁知道,就凭现在掌握的证据,即便是有关小鹏作为讼师为沈保讼状,也已经可以将他判处死罪。 因为单凭他私通山贼,就跑不脱。 不过对关小鹏这小子,楚宁是真心喜欢,因为他的思维真的太像一个现代人了。 尤其对于人人生而平等这种论述,更是拥有一番独到的见解。 本打算留下关小鹏吃晚饭,可谁知胡县丞说,这不符合规矩。 楚宁也只得作罢! “大人!沈保一事我已决意退出,今晚我必将银钱如数奉还。” 关小鹏竟起身对着楚宁抱拳站定: “明日我便要入京都参加会试,倘若有朝一日咱们能再相遇,在下定要与大人畅聊三天三夜。 至于今日所聊,于在下真是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尤其大人所说的大同天下,以人为本的思想,更是令在下惊叹不已。 大人,请受学生一拜!!!” 说着,竟是深深一揖到底。 关小鹏走后,胡县丞一脸不爽的表情看着楚宁: “这个关家小子,自己的爹就是个财主,还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真是家门不幸啊!” 楚宁淡淡一笑,知道以胡县丞的局限性,是跳不出这个时代的思维模式的。 没说两句,魏满进来通报:“大人,金狗说想要见你。” 楚宁与胡县丞对视一眼,立时心领神会。 “看来这金狗是准备站出来指证沈保了。” 胡县丞嘿嘿一笑:“这个沈保不愧是青山县第一恶霸,连自己曾经最得力的收下也要下死手。真是够黑心的,也难怪金狗要翻脸了。” 楚宁微微一笑:“因为都是人嘛,都是爹妈生的。哪一个又不想好好活着呢! 如果现在有了金狗指认,沈保再无翻盘可能,所以你也别怕那黄大管家了,现在该他们怕你了。 走,陪我去会会他。” 胡县丞想了想低声跟楚宁嘀咕了几句。 楚宁喜上眉梢道:“对,就这么治他,那劳烦老胡走一趟了。魏满,你把金狗带到后堂,我要亲自见他。” 两人一起到了后堂,胡县丞要推举楚宁坐上首位,楚宁摆摆手说: “我不喜欢坐上面,我就坐这里。” 说着,就在旁边一张椅子上坐了。 胡县丞有些尴尬,心说,你是上司你不上座,那我坐那里? 楚宁知道胡县丞的心思,宽慰道:“老胡,现在不是上班时间,你我之间没必要搞得那么见外,再说了,我真是喜欢坐这里,你就安心坐,别想那么多。” 胡县丞点点头,也就在上首位坐了,你别说,这位置还真挺……不舒服。 “对了,大人。” 见金狗尚未押到,胡县丞问出了心中一个疑问,“你怎么就知道沈保会派人去酒坊放火?” 那夜楚宁让他带了人埋伏在酒坊里,只说等有陌生人入内,便立时抓了。 果不其然,没等多久,便有一人提着火油要放火。 胡县丞顿时大喝一声,几人冲出,三下五除二便将贼人擒获。 “因为他当时的一句话。” 楚宁道,“我们跟沈保吃饭的时候,他说,酒坊对我是不是很重要。我说那是我的命根子。后来他说什么,你可还记得?” “他说让大人小心点,青山县城里有很多坏人。” “对。”楚宁点点头,“就是这句话让我猜到了他就不是好人。” 胡县丞已然对这位年轻大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啊? 难不成京都下来的,都这么聪明? 可他哪里知道,眼前此人哪里是来自于京都,而是另一个更为宏大的新世界。 …… …… 金狗被人带到了后堂。 这里一般是审问机要人员,以防走漏消息所特别设置的。 相当于这里是一处独立的屋室,外面一圈是一块空置的大坪,守护人员便在大坪上,除非里面传话,才可近前。 因而,在这屋子里说的话,不会被第三者听见。 金狗被铁链锁住跪在堂下,已经早没了先前的傲气,耷拉着脑袋盯着前方的地面。 楚宁瞧了瞧金狗,随后看向胡县丞,示意他先问话。 胡县丞目光接住大人投来的意思,随后脸色一沉: “金狗,下面我来问话,你须如实作答,不得欺瞒。” 金狗道:“大人尽管问,小的绝无一句假话。” “好!” 胡县丞不再看一旁假寐的楚宁,朗声道: “你到金家村逼迫金翠娘签卖身契,并意欲强占金老头家宅,可是你自己所为?” “回胡大人,小的是奉了沈爷,就是沈保的令。” “好!”胡县丞十分满意,“我再问你,去年桃花汛,洪水泛滥金家村,可是你带着人炸开河道,引水淹了金家村?” “是,不不不,不是。小的也是奉了沈保的令。” 金狗连连否认道,“沈爷,是沈保,他说了,如果我不按他的做,他便会打断小的腿。” 胡县丞点点头,又问了几个问题。 都是事关沈保横行乡里,欺压百姓的恶行。 胡县丞觉得该问的也差不多了,最后强调道: “你以上所说可有凭证?” 金狗道:“有,牢里的弟兄们都能为证。” 听完金狗的述状,胡县丞看了一眼楚宁: “堂尊,你还有什么补充的吗?” 楚宁缓缓睁开眼睛,目光直视金狗,冷冷道: “金狗,我再问你一件事,山贼攻打县城与沈保有没有关系?” 此话一落,金狗立时变了脸色。 楞在哪里,好半天不说话。 “啪!” 胡县丞娴熟的一拍惊堂木,倒把楚宁吓了一跳。 连忙对楚宁投来一个歉意的眼神,又才看向金狗,怔怔道: “金狗,大人问你话,你务必要如实说来。” “是。小的这就说。” 接着,金狗便将沈保如何勾结山贼,里应外合,打开县城城门,引贼入城的事都一一说了。 恰在这时,屋外有喜鹊叫声传来。 这是审案时的暗号,表示衙门里重要来人,必须去见了。 胡县丞看了一眼楚宁,楚宁示意他去处理。 金狗有些见胡县丞走了,一时还有些不知发生了什么。 这时楚宁起身来到金狗身前:“现在这屋里只有你和我,我呢是刚到青山县赴任,没有胡县丞那些关系,你有什么可以说给我听。” “是是是,可是大人,小的该说的都已经说了。” “嗯,我知道你已经说了。” 楚宁走到桌前端起一盏茶,回身走到金狗身前: “说真的,你还年轻,未来的路还长,况且你所犯的事顶多也就坐几年大牢,可如果这件事沈保不能判处死刑,想必你也清楚,他早晚还会再要你的命。” 是啊!沈保不死,自己就算在大牢里也不能活得安生。 一番话,又自然让金狗想到自己替人卖命,把沈保当兄弟,可人家竟带着人来杀自己。 越想越气,金狗倏地一磕头:“大人,我这里有沈保私通蛤蟆寨二当家的书信。” 楚宁嘴角一勾:“好!金狗,你可是立了大功!” 第32章 都自家人 楚宁回到前厅时,来人还没走,胡县丞正在接待。 他没有选择进屋,索性躲在后处听了起来。 只听大厅里来人说道:“胡县丞,这件事我想最好还是让楚大人出来比较好。” “哎哟!我的黄大管家哟!我都说了,楚大人身体不适已经歇下了,着我来接待大管家。怎么?我不够规格?” 老胡依然是职业的笑声。 “胡大人这是哪里话,自打前任县令遭了难,青山县衙都在胡大人的肩上担着,在我家老爷眼里,胡大人就是青山县的这个。可胡大人啊,这以往大家都是和平共处,眼下怎么就闹出这么多麻烦来。” “哎!谁说不是呢!大管家是知道的,我这人胸无大志,就想着能安安稳稳过些小日子就行了,可眼下竟发生这么多事,不知道的呢,还以为是我干的。你说说这算怎么回事?” 楚宁犯了嘀咕,好你个老胡,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你他娘的,还真会甩锅啊! “我可是真没想到,你们这位楚大人可真有法子,我今天才重金请来的讼师,入了县衙不到两个时辰竟然反了水。好手段真是好手段!” “大管家,还请息怒。这件事我也是事后才知道的。哎,你是没与这位大人见过,他那张利嘴哦,死人都能给说活了,弯刀也能给你说直了。” “好了!你也别扯了,既然这事情发生了,我还是那句话,沈保这事就此打止,至于如何放人,平息此事,你与楚大人想个法子……这是我家老爷的一点意思,还望笑纳。” “这是做什么?谁跟谁啊!别,别……行,又让黄老爷破费了。” “这些都是小事,只要胡大人能把这件事办好了,我家老爷还有赏赐。” “是是是。黄老爷真是客气,都是自家人,谁跟谁啊!” “好了,我走了……胡大人也不必送了,好好办差!” “那好,大管家慢走,慢走啊!” 大厅内说话声渐渐消失,很快便彻底安静下来。 楚宁知道可以现身了,慢慢走进大厅来。 胡县丞喜笑颜开,正准备喝口茶水,就见大人回来了,还带着一脸邪魅的笑容。 这笑让老胡只觉瘆得慌。 似乎是下意识,老胡便掏出一张银票,倏地往案桌上重重一拍,怒骂道: “太不像话了,真是太不像话了。” 楚宁走到案桌前桌下,目光打量着他,故意问道:“老胡,你怎么了?” “太不像话了。” 胡县丞怒气冲冲,拾起银票往楚宁身前一摆,“大人,你瞧瞧,这黄府大管家竟敢想要贿赂朝廷命官,他想啥呢,把我胡松海当作什么人了……呸!” 楚宁拿起银票一看,哟喂,这出手就是一千两,真他娘的有钱啊! 接着楚宁脸上摆出笑容:“老胡,过了,过了。” “大人,什么过了?” “戏过了。” 胡县丞知道瞒不过这位大人,一脸尴尬的笑道: “大人,我真没想过吃独食,老规矩,你七我三。” 楚宁一愣:“我啥时候跟你有这个七三开的老规矩?” 胡县丞:“……” 七三开都不行?这大人也太狠了! 胡县丞欲哭无泪。 可接着就见楚宁把银票摆在胡县丞桌前: “收起来!全是你的。” 胡县丞眼珠一转,立马显露出一副墨吏嘴脸: “大人,这都是给我的?” “是你的,收起来!待会儿来人了看见不好。” “那卑职就却之不恭了!” 胡县丞不再犹豫,把银票顺势往袖子里一赛。 楚宁四下扫视一圈,又道:“另外,我有一件大事让你去办?” “……” 胡县丞顿时就觉察出,这一定不是好事。 得!你拿了两千两,我拿了一千两。 想一想,嗯,也还行。 “大人,你说?什么事?” “我想让你去把沈保的家抄了。” “啥,啥玩意?抄,抄家?” 胡县丞脸色顿时又变了。 楚宁呵呵笑着:“对,就是抄家。这件事我已经想了好久,眼下咱们府衙急缺钱,就把沈保家抄了,充当县衙库银。” “大人,眼下咱们账册上还有余钱……” 说着,胡县丞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又把塞进袖子里的银票拿了出来: “如果大人缺钱,不妨就……就先用我这个?” 楚宁摆摆手:“老胡,我真不是贪图你的钱,说实话,你看我从来都没碰过钱,我对钱不感兴趣。” 他娘的,这话怎么这么熟悉?! 顿了顿,楚宁继续说:“我说衙门里缺钱,因为接下来我准备招募五百人作为城防兵,不管是武器装备还是日常开销,都需要一大笔钱。” “大人,使不得啊!” 老胡连忙劝阻道,“私自招募兵丁可是要砍头的。” “谁告诉你我招募的是兵丁,就不会想个法子么?” 楚宁一脸肃穆,“老胡啊,眼下县衙已经走上正轨,难免就会有人惦记,有些事咱们得未雨绸缪啊!另外,只要咱们招募了自己的人马,以后,你在青山县就可以横着走。” 胡县丞一脸尬笑:“大人,我可只有两条腿!” “举例不准确,意思到位很重要。” 楚宁摆摆手,“行了,你就说你敢不敢去抄没沈保家财?” 胡县丞想也不想,一脸耿直的脱口道: “不敢!” 第33章 酒楼看戏 楚宁让胡县丞去沈保抄家,胡县丞哪里敢去。 直到楚宁拿出一封书信交到他手中: “你看看,有了这个你还怕吗?” 胡县丞接过一看,竟然是沈保勾结山贼攻打县城的书信。 “大人,这从何得来的?” “金狗。” “噢,是他,这就难怪了!” “现在你还敢不敢去抄家?” 说着,楚宁一挑眉,简直就等于说,这种肥差,可别说我没照顾你哟。 胡县丞哪里还不能明白,当即脸色一变,拱了拱手道: “大人放心,为了县衙,为了老百姓,卑职一定办好此事,将沈宅所有脏财一并查抄,绝不会让一文钱落入他人腰包。” “好好好!” 楚宁点点头,对这番深明大义以示赞同。 胡县丞拿了签子,朝院门外走去,很快便听到他声如洪钟的声音传来: “赵二,叫上人,同我去抄没沈保家财。” “得嘞!诶,你你你,还有你,再叫上几个人,抄家去!” 楚宁听得出他们都很开心。 其实这种事放古代可多了,借抄家为由以此中饱私囊的比比皆是。 可楚宁不会管得太多,却会对此严格控制。 因为往往这些所谓的吏,很大程度上言行举止所代表的的就是朝廷,真正跟老百姓打交道的也是这些人,所以约束他们的行为就很有必要。 因为这些人最是容易见风使舵,顺风倒的人。 所以,楚宁自然不会放手让他们去贪。 可有胡县丞这种老油子领头,他自己可以放手让他们去办。 等到真抄了沈保的家,消息自然便会传进黄府,传进青山县千家万户。 到那时,事情可就真的闹大了。 所以,接下来得好好想想,如何堵住黄家的嘴。 利用沈保一案,牵连出黄家。 …… …… 次日午时。 鸿门酒楼。 “啪~” 黄大威将手中酒杯狠狠朝地上一摔。 顿时碎片四溅。 “他娘的狗县令,简直不知好歹!他到底要干什么?信不信老子叫人把他给宰了。” “小少爷息怒啊!” 黄大管家连忙劝诫一声,又转对门口两名护卫说: “把门口把好了,不得让任何人接近,另外,你们最好都是聋子。” “老黄,你说说,眼下该怎么办?” 黄四郎显然有些急躁难安:“总不能让这狗县令就这样乱搞下去?” 黄大管家略略沉吟道:“想我老黄在青山县历经五任县令,倒还真没见过这样的愣头青,完全是油盐不进啊!” 黄四郎已缓和了神情,慢慢在桌前给自己满了一杯酒,随后一口饮尽,方又开口道: “老黄,你说说,他到底为了啥啊?” “有人做官为钱,有人做官为名,还有……” 黄大管家一边拿起桌上的一坛造型精致的醉仙酿给少爷满了一杯酒,一边又继续说道: “还有一种就是不为钱不为名,真正的把做官当作一份为民谋福的职业。” “还有这种官?” 黄四郎不解。 “有,在我小时候,青山县曾出过这样一个人。” “这人后来呢?” “后来就被老太爷联合几大家族给庆州府施压给弄死了。” 黄大管家似乎不愿提及那段尘封的往事: “可下葬那日,青山县下起了从未有过的大雨,整整一天乌云弥漫,而百姓们却不顾,自发上街相送,哀嚎满天,恸哭不已。 从那后,老太爷告诉我,这个东西就是民心啊!” “民心?”黄四郎眉头一挑,“啥东西?” “当时我可比少爷这年岁还小,也不太懂,后来跟着老爷做事,就慢慢晓得了。 这民心啊,看不见摸不着,可就是存在,而且啊,有时真的很强大。” 黄大管家看了看少爷满脸不在乎的表情,知道他根本听不懂,只好作罢: “总之如今这事,新县令已经得了民心,倘若此事贸然出手,违了民心,后果便难以预料。” “老黄,你都说啥呢,玄乎乎的!” 黄四郎满不在乎的瞪着他:“在这青山县,咱们有钱有势,又有大哥在京都照拂,还怕他几个刁民不成。” “几个刁民自是不怕,可是这民心却不可不听。” 黄大管家言辞凿凿,接着言道:“刚我所说这位青山县县令便是最后的证明。” “去!都死了的人,提他干嘛!” 黄四郎摆摆手,显然不想听这些事;“老黄,我还是觉得咱们应该派人把这位新县令给……” 说着,他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这样一了百了,我看他还牛气什么。” “这倒是个办法。不过真要做了他,就该早做,如今事情发展成这样,就连老爷也有些追悔莫及。” 黄四郎道:“现在做也不晚,我今晚就约他出来把他做了。” “不行!” 胡大管家当即阻止道:“老爷说了,现在做了他,已经不是最佳选择。而且这件事也得老爷拿主意才行。” “我爹老了,现在做事犹豫不决,这样下去,咱们黄家早晚得被刘家取代了。” 胡大管家深深一笑,意味深长的道:“少爷,你别看老爷老了,可是在这青山县,有些事还真得看他的。” 黄四郎点点头:“那好!你现在就回府里去,有了我爹的消息立马通知我。” 黄大管家知道这少爷是个急性子,顿了顿,道:“那好!少爷,你可记住了,没有老爷同意,你可千万不要冲动行事啊!” “放心!我知道了。” “嗯,对了……还有,老爷说了,杨家米铺那个林小娘,让你别再去招惹了。” “知道了,你赶紧走!” 黄大管家虽然极不放心,可少爷都这样说了,他也无法再多说,转身出了门嘱咐两句,便走了。 黄四郎端起酒杯看了好久,随后一口饮尽,重重地往桌上一搁,大喊道: “来人!” 话落,便有一人快步走了进来,一拱手: “少爷,有何吩咐?” “去县衙,把新县令请来,就说我要亲自请他看戏。” “少爷,胡大管家刚给小的们嘱托了,让你不要……” “不要什么,你们是听老黄的,还是听我的。” 黄四郎将杯子又重重往地上一摔:“别说你们,就是老黄他也不过是我黄家的一条狗,还不快去!” “是。” 第34章 十面埋伏 县衙。 看着从沈保宅子里抄没出来的家财,楚宁真是有些惊呆了。 他娘的,这不过黄家一个护卫,竟然查抄出这么多银子和首饰珠宝。 要是哪天把黄府给抄了? 那岂不是发巨财了……啊,哈哈!!! “大人,大人……” 胡县丞又是一阵急促的小跑着进了后院,站在楚宁身前,躬着身子,大口喘气。 “老胡,你别一天到晚惊乍乍的,稳重点行不行?来喝口水。” 说着,楚宁给他递去一杯茶水。 “咕咚咕咚……” 饮下满满一大口,长长呼出一口气,胡县丞才算是缓了过来。 “老胡,你真该减减肥了。” “减肥?” 胡县丞愣了愣,旋即哈哈一笑:“大人莫要再取笑卑职……对了,大人,黄四郎派人来了,说今晚要请你看戏?” “你说黄四郎邀请我看戏?”楚宁将茶杯放下,“你确定不是黄大管家?” “不是,就是黄四郎。衙门外,他亲自派了车驾来接大人。” 好啊!好啊! 黄四郎,黄天霸的小儿子,青山县小恶霸。 这鱼可不小啊! “好!去告诉来人,我换身衣服,这就去。” 老胡立马劝阻道:“大人,万万使不得啊!” “怎么?” “大人有所不知,这黄四郎可是出了名的横,我看啊,这就是大人说的真的那啥鸿门宴,去不得。” “怕什么,鸿门宴我不是都吃了两回了么,再说了,难不成他还敢害了我不成?” 胡县丞听了,竟静默的点点头。 “???” 仔细想了想,这还真有可能。 这种小恶霸,没个天高地厚,哪个说得准会干出什么事来? “那行,我带个人去,这你放心了!” 可很快楚宁又为难了。 今晚赴约的是黄四郎,那就不能带魏满去。 不然,这魏满说不定一刀就把这孙子给劈了。 可带谁呢? 衙门里除了魏满,就曹海和赵二了。 想了想,楚宁准备带赵二赴会。 可刚把赵二叫来嘱咐完毕,魏满就拎着剑走进来了。 魏满身高八尺,体型健硕,好不威风凛凛,竟有一股大将风范。 “大人,听说今晚你要去见黄四郎?” 魏满也不见外,当即直言。 “啊?这个……嗯,是的。” 楚宁想了想,还是决定把事情说清楚: “那个魏满啊?这件事……” “大人,你不必说了,我说了会以大局为重。我说到就能做到。” 楚宁看了看胡县丞,他也听说了魏满的事,这时也是十分无奈的与楚宁对视。 只听魏满言辞凿凿道:“大人,今晚赴会想必危险重重,有我护驾,定能护你周全。” 赵二一听就不满意了:“诶,我说老魏,你这话瞧不起谁呢?要不咱们拉开架势比一比,谁赢了今晚谁去。” “比就比,赵二兄弟,你可别忘了,你屁股还疼着呢!” “少提这个,那是我不善枪棒,这刀法我可不输你。” “那行,我也用刀与你比。” “来!” 两人拉开架势,就在大坪里就要比试了。 “行了!” 楚宁呵斥一声,目光落向魏满: “就让魏满随我去!” …… …… 黄四郎派来迎接楚宁的马车在一处装饰华贵的牌坊前停住了。 魏满搀扶楚宁下了马车,楚宁打望一眼,便见牌坊上写着几个颜体大字。 鲤跃龙门戏院。 看这装饰,一眼便是不是普通人家能够来的。 门外小厮显然是见过这辆马车的,早已小跑满脸笑容跑了过来,见了楚宁等人便是点头哈腰。 那车夫嘱咐了两句,小厮连连点头赶忙领了路。 戏院建在河岸边,一排排垂杨柳随风轻摆。 两岸花树落英缤纷,水岸边盛开着绚烂的鸢尾花,打眼望去,犹如一片蓝色海洋。 跟着领路小厮进了大门,顿时便觉胭脂味扑鼻而来。 这里到底是戏院还是妓院,楚宁有些搞不清楚了。 毕竟,他可还从未到过此种地方。 走过大堂,两边各是楼梯,宽约两丈,雕梁画栋一般的扶手全然是整根雕刻而成。 小厮领着两人穿过人群,上了二楼大厅。 乖乖! 果然这里是一处戏院子。 只见当中早已坐满了观众,戏台上正唱着大戏。 楚宁四下打量一番,竟没想,青山县还有这样的繁华之地。 好一派莺歌燕舞,好一派姹紫嫣红。 此时有几个观众回头打量了楚宁一眼,不过就是随意的打量,很快便又继续看戏。 小厮见楚宁打量了一番,这时又嘱咐说: “四少爷在楼上雅间,公子请随我来。” 直到这时,楚宁才确定,这个小厮是不认识自己的。 应了一声好,随着小厮便又往雅间去了。 所谓雅间,其实就是一处悬空挑台,不过确实是观赏戏台的最佳位置。 敲了敲门,小厮低声道:“四少爷,人到了。” “快请进来。” 屋里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门缓缓拉开,一个年轻衣着华贵的公子哥出现在眼前。 不用说,楚宁也猜得到,此人就该是黄大威,那个青山县小恶霸黄四郎了。 回身瞥了一眼,魏满的神色黯然,右手紧紧握在剑柄上。 感受到了楚宁的目光,魏满微不可察的颔首,示意自己没事。 “楚大人,总算是把你盼来了。” 黄大威皮笑肉不笑的打起了招呼:“快来入座,好戏就要开场了。” 是啊!我倒要看看今晚会有什么好戏。 “好勒!” 楚宁应了一声,随后走到黄大威身侧的太师椅上坐了。 真搞不懂,看个戏还要坐太师椅? “这位是?” 黄大威扫了一眼魏满,又仔细打量一番:“这位兄弟我倒像是在哪里见过?看着有些面熟。” “噢!他啊!” 楚宁不以为意道:“这是县衙新任的县尉,平日里常在大街上转悠视察,所以黄少爷见过并不为奇。” “是吗?” 黄大威还在回忆。 “魏满,还不见过黄少爷。” “是。” 魏满沉住气,一拱手:“在下青山县县尉见过黄少爷。” “你也姓魏?”黄大威一凛,“你该不是魏家村的?” 楚宁赶忙抢先答道:“什么魏家村?这是随我从京都一起来的。” “是嘛?”黄四郎目光还落在魏满身上,“那好,给魏大人也设座。” 楚宁赶忙接言道:“这唱的什么戏啊?” “十面埋伏。” ”哟,一听这名字就知道是好戏。” 楚宁说罢,目光看了看魏满:“魏大人,你说是?” 只见魏满重重的点点头。 第35章 刺杀行动 看戏听曲本是一件文雅的事,可对楚宁来说真他娘的受罪。 前世是一个信息爆炸的时代,拥有看不完的电影、网剧、视剧、短视频,还有动漫、游戏等等。 一个人熬夜,喝肥皂水,撸串,玩手机,打游戏不香吗? 现在往这太师椅上一坐,就听下面咿咿呀呀的哼个没完没了。 楚宁也曾安抚自己沉下来好好欣赏欣赏。 可最让他懵逼的是,他根本听不懂啊! 往下瞅了瞅,大家似乎看得很起劲,一个个的都盯着舞台,不时还发出哄笑声。 据黄大威介绍,这些都是青山县的方言戏曲,带有浓浓的地方味。 楚宁感慨不已,只能说自己吃了没文化的亏。 终于熬到一场戏演罢,楚宁有些熬不住了。 这孙子不会真是约自己看戏? 就没有一点别的……节目? 比如那啥啥啥…… 终于,该吃饭了。 这黄家四少爷果然会享受,精致的菜肴摆了满满一桌。 见楚宁目光一直在打量菜肴,黄大威介绍道: “这是葵花肉丸、松鼠桂鱼、红烧滚肉……还有这道清煮卤鹅。” 这家伙果然是个纨绔子弟,说起吃的来头头是道。 “这一桌得花不少银子?” 楚宁忍不住问。 “能有幸请大人赏脸吃饭,花钱算得了什么。” 说着,黄大威已为楚宁倒上一杯酒,随后又给自己倒上,这才回身在位置上坐下,举起酒杯道: “来,大人,借你的酒敬你一杯!” 楚宁没有立即端杯,心中嘀咕道,这家伙该不会酒里下药! 可瞧了瞧,两人喝的是一坛酒,只是杯子不同,该不会杯子上做了手脚? 不过很快楚宁就打消了这种念头,觉得自己还是被影视剧害得不浅。 今天自己是光明正大受邀来看戏吃饭,倘若死在了饭桌上,对方怎么也脱不了干系。 楚宁料想,这孙子还不敢这么大胆。 举起酒杯,楚宁笑道:“酒钱是你付的,怎么能说是我的酒呢!” 饮了一杯酒,黄大威开门见山道:“楚大人,实不相瞒,今日请你看戏,是为了一件事。” 也不待楚宁问,他继续说: “楚大人,只要你把这酿酒的方子告诉我,我来建一个酒坊,将这酒做大,卖到庆州府去。 至于收成嘛,你给个数。 咱两年纪差不多,主要是想交大人这个朋友。” “这个啊!好说好说!” 二人趁着酒兴就把生意的事说开了。 楚宁一直将自己的姿态摆得很低,这倒无所谓,反正也不掉块肉。 吃了一会,魏满突然警惕地盯着门口。 楚宁道:“怎么?” “屋外有打斗声。” “打斗声?怎么可能?” 黄大威立时起身,走到门前,一把拉开,怒道: “何人吵闹,没见我这正和大人饮酒呢?” 他这话说得似乎有些大声。 随后那护卫附耳说了两句,黄大威便给了他一巴掌: “混账东西,这点事都处理不好。” 说着,转身对楚宁说道:“楚大人,你先喝着,对面房间发生了些不愉快,我去处理处理,少时便回。” 黄大威走后,魏满缓缓踱步来到门边,用耳朵仔细地听着屋外的情况。 果然就听到黄大威大声喧闹的声音,像是在同人吵闹,似乎还有摔杯子的声音传来。 “大人,是黄四郎的声音,好像吵上了?” “嗯。”楚宁想了想,嘱咐魏满道:“你去看看,不要闹出什么事来。” 正当魏满前脚刚走,楚宁立时有个想法冒了出来。 这该不会是故意设的计? “咚!” 突然,就在这时,临靠清溪河一侧的窗户豁然被人撞开,一道黑影窜飞而来: “狗官!拿命来!” 楚宁下意识回头,只见一个全身黑黢黢的蒙面汉子,手持一把长刀,灯光下正闪闪亮着寒气。 尚未来得及反应,那蒙面人一个箭步就冲杀而来。 我去,这就要结束穿越生涯了么! 眼看那剑就要刺入楚宁后背。 哐当! 刺客手中长刀被一剑挑开,原来是魏满一脚踢开门飞身而来。 两人刀剑交接,战了十几个回合,那刺客知道再无下手机会,也不恋战,转身就朝窗户一个鱼跃外逃而去。 魏满瞥了一眼,神情凝重,很快便又回身看向楚宁: “大人,你没事?” 楚宁下意识点点头。 魏满见状,刚要追,立时又止住了,赶忙上前将楚宁扶下坐稳,探看他的伤情。 一番检查后,魏满确定道:“大人,刺客只是划破了你的衣服,一点皮外伤,并无大碍。” 楚宁这时已经反应过来,抹了一把冷汗道: “我问你,刚才刺客逃走,你为何不第一时间追出去?” 魏满不理解大人此话何意,也不隐瞒,便将心里想的,如实回答: “大人,此人轻功了得,如果我追出去,恐怕一时也追他不上。 那这里就再无人保护你,倘若再有刺客,后果不堪设想。” 他这话说得委婉了。 确实啊,如果对方只是先派出一个刺客来做试探,将魏满引走,再随便来一人,楚宁便算是交待在这里了。 思及此,楚宁越发觉得魏满此人胆大心细,遇事不慌乱。 很是难得! 看来老天对自己很不错,一过来就收了个这么能干的护卫。 这可是救了自己两次啦! 黄四郎,我特么的必要给你好好拉清单! 仅仅歇息片刻,黄四郎也带着一群打手冲了进来,先是查看一番现场情况。 没见有死人,发现县令大人正坐在座上歇息,呆愣一下,赶忙上前关心道: “大人,没事?” “好着呢!生龙活虎。” 楚宁摆摆手,心里已经认定就是这孙子派人干的了。 可眼下没有证据,他也无法拿对方怎么办。 “来啊!” 黄大威当即大喝一声:“把戏园子都封了,务必找出刺客。” 这孙子也挺能演。 现在能搜出个屁来,人还不早跑了。 就算躲在院子里,换身衣服谁又能认识。 楚宁强压着平静,摆手道: “别啊,还等着戏园子生意兴隆好多交些税呢!” 黄大威眼神坚定道:“楚大人,难道就这样放走了刺客不成?” 这话还挺慷慨激昂,不过在楚宁看来真的太假了。 这演技太浮夸,比起老胡,实在是有些辣眼睛。 “行了!这酒也喝得差不多了,该回去睡觉了。” 楚宁尽量把话说得平稳,忽而想到什么: “对了,黄四郎,这清煮卤鹅,能不能再给我弄两支,我打包带走。” 黄大威听闻明显一愣,可很快反应过来: “没,没问题。” 第36章 民心所向 县衙后院。 雅室前厅内。 楚宁躺靠在藤椅上啃着卤鹅翅膀。 胡县丞、魏满、赵二等人便围着他站住了。 “大人,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还是赵二忍不住先开了口。 楚宁当然不想算了。 这可是刺杀啊! 可眼下,他知道还不能动黄四郎。 当然,也没有足够的证据。 想了想,楚宁嘱咐一声:“这件事就到此打止,你们放心,我早晚会给他算清账。” “哼!” 赵二乜了魏满一眼,冷哼一声道:“我就说了,应该让我去。跟这些杂碎就不要讲道理,要讲刀子。” “你去了估计大人就没命了。” 魏满不徐不疾的回了一句。 赵二没有接他的话,目光落向楚宁: “大人,要我看,就直接拿了黄四郎,让我来审,定能给按个刺杀朝廷命官的罪名,再把黄老爷一刀砍了了事。” “鲁莽!” 楚宁将一块骨头吐出,恼道:“冲动能解决问题嘛?倘若现在把黄天霸杀了,那这青山县立时就大乱了。” 楚宁知道,黄天霸这号人物,他活着,手下各种势力尚能保持平衡,可一旦他死了,这种平衡立马就会打破。 杀了一个黄天霸,很快又会出来过李天霸、赵天霸。 这不是楚宁的最终目的。 “这件事老胡说得对,也考虑得周全,这步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眼下咱们还不能与黄老爷撕破脸。” 楚宁又吐出一块骨头,压低了声音道: “别忘了,城外还有山贼呢!” “对!大人说的才是正论。” 胡县丞又道:“眼下既然黄家也承认那是替沈保报仇的贼人,那咱们便可以顺理成章审理沈保了。” 众人一听,这时都点点头。 这胡县丞别看长得憨憨的,关键时候还是很有用的。 “好了!都站着干嘛,吃啊!” 楚宁摆摆手,示意大家一起: “吃饱喝足,明日一早,开堂审问沈保。” …… …… 黄府。 今夜暗月无光,可黄府上上下下都被油灯点了个通天亮。 黄天霸在大厅里来回踱着步子,黄大威低着头,目光看向前方的地面。 而大管家黄达却是一脸惋惜的看着黄大威,微微晃了晃头。 “混账东西!你怎么就敢派人刺杀新县令。” 黄天霸突然顿住了步子,以咆哮的语气吼出一句。 一向沉稳的黄天霸,今夜显然是动了怒火,双目圆睁的逼视着这个不争气的儿子。 黄大威知道不得不答话了:“爹,儿子就是看他太嚣张,想要教训教训他。” “混账!” 黄天霸一跺脚,恼怒道:“我说了,一切都得听我安排,老子告诉你,这黄家还轮不到你做主,你也只是老子养的一条狗。” 黄大威显然没想到父亲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可很快便反应过来,父亲这话明显是在维护黄大管家。 黄达瞥了一眼黄天霸,知道也不得不说话了: “老爷,你别生气了。少爷这件事确实鲁莽了些,不过事情总算是摆平了,也没有留下什么把柄。” 黄天霸没有接言,沉吟半晌,怔怔道: “二虎现在何处?” 黄达道:“我已经让他躲起来了。” 黄天霸想了想:“给二虎一笔银子,让他离开青山县。” “是。” “至于你……” 黄天霸冷冷看着黄大威:“这些日子就不要出门。” “父亲,你这是干嘛呀?” “干嘛?” 黄天霸又显露出笼罩四野的霸气,盯视着这个恨铁不成钢的儿子: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惦记杨家米铺那小娘子,这件事我已经说了,让你不要再去招惹。” “爹。我不管,我就是要娶她,我第一眼看见她我就喜欢上她了,反正我非林小娘不娶。” “孽子,孽子啊!一个魏家村的妇人给我惹来多少麻烦,现在你又惦记上杨家小娘子。你是要气死我不成!” “爹,魏家村那个贱人是她自己跳崖死的,关我什么事。” 黄大威据理力争,口中仍然喃喃道: “总之,我现在就喜欢林小娘,娶不到她,我也就不活了,反正在爹心里只有你自己。 当年我娘临终的时候,让你好好照顾我,可是你却从来没有把心思放在我身上过,一心想的就是黄家,是你自己。 爹,你对得起我娘吗?” “来人!把少爷带下去。” 见无人动弹,黄天霸猛虎一般咆哮道: “听见没有?!” “是。老爷。” 两个护卫赶忙上前,毕恭毕敬道:“少爷,走!” 黄大威见父亲从未如此动过大气,哪里还敢顶嘴,只得起身拜别,刚走到门口忽而想起一件事来: “爹,我今晚请狗县令吃饭,发现他身边那个人有些眼熟。狗县令说是陪他赴任的新县尉,可我总觉得这人在哪里见过。” 黄天霸闻言,倏地一凛: “这人叫什么?” “好像是魏满。当时我还问是不是来自魏家村的,结果狗县令就说是随他一起赴任的新县尉,今晚要是没有此人,儿子就成功了。” “你还说。” 黄天霸刚要发火,黄达赶忙朝他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退下。 “想来这位新县令老爷可真是愣头青啊!” 黄达近前,给老爷倒了一杯茶水,这时又才说道: “我按老爷的意思去请这位新县令老爷吃饭,结果胡县丞来了,和解的意思我也说得很明白,事后还在钱庄上给他开了两千两银票。 本以为这事就此打止,可谁知,这新县令转手就把咱们新找的讼师给说辞了。” 听说此事后,我想着明日就要审理沈保了,只得又亲自去找到胡县丞言明此意,可谁知新县令仍然不见我,我便将老爷的意思悉数告知了胡县丞,还私下给了他一千两。 可我万万没想到,这胡县丞竟打起了太极,我看这胡县丞已经变节了。” 听完这番话,黄天霸语意深长的道: “这么些年了,胡松海能在青山县坐稳,早已练就一身察言观色的本事,可如今这事倒是让我没有想到。 也不知道,这位新县令到底有何种魅力,竟能让胡松海甘心折服。” 黄达点点头,也对这位新县令充满了好奇: “不过老爷,要说今日少爷办这事考虑欠稳妥,不过,让我没想到的事,少爷竟还能想出调虎离山之计,还真就差点让他成功了。” “哼!” 黄天霸冷哼一声,知道他是想缓解自己和儿子的关系,冷冷言道: “这种事有什么好值得夸奖的。” “是。” 黄达知道瞒不过老爷的心思,尴尬一笑。 “好了!” 黄天霸道,“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不然早该把这人除了。可眼下他已然有了民心,这件事就得从长计议了。” 说罢,黄天霸似乎又想到了很多年前,百姓们自发相拥为哪位县令大人送行下葬,那场面令他历历在目。 那一日,青山县城恸哭震天。 他知道,那就是民心所向。 民心这个东西虽然看不见摸不着,可就是在啊! 他也曾不以为意,可直到那天的场景,让他永世难忘。 那一天,他令人关闭所有院门,又让家中所有人手把守各处院门。 整整一天,他都是在忐忑中度过。 那种深深的恐惧感,让他一想起,便只觉浑身冷颤。 第37章 通缉贼人 刘家。 一块溪山流水大匾额挂在大堂北墙上。 匾额下,一把黄花梨太师椅上坐着刘福山,正端起茶杯呷了一口。 堂下两侧,分列四把太师椅,各自都坐了人。 “好啊!好啊!” 坐在刘福山左首位的刘福水猛地一拍扶手: “黄家小子可真是狂妄啊!连新县令都敢杀了!” 除去刘福山,余者无不颔首。 “大哥,咱们与黄家这些年的恩恩怨怨也该有个了断了。” “对,二哥说得对。这黄家仗着黄大贝是国舅爷门下红人,在青山县作威作福,也该治治他们了。” “……” 堂下四人似乎有许多怨气。 这些年他们经营的各处生意,都因为黄家而受了影响。 尤其是棉布业,如今也被黄家主宰,留给刘家的生存空间已经越来越小了。 “诸位家弟。” 刘福山抬手虚晃,“这黄天霸三世大财主,已在青山县经营多年,如今我们单单想要依靠新县令只怕还不够。” 刘福水略略一笑道:“大哥,我倒有个法子。” “噢?快说。” “咱们可以从黄家四小子入手,先拉他下水。” 刘福山道:“你是说杨家米铺的林小娘?” “正是。” 刘福水重重点了点头:“杨家掌柜那边我去做工作。” …… …… 次日。 楚宁让人叫来胡县丞,说有要事相商。 胡县丞得了令,屁颠屁颠的就跑来了。 “大人,你找我?” 待老胡走近,楚宁一把搂住他的脖子,问道: “老胡,你是我值得信任的人,是?” “当然!” “我也是你值得信任的人,是?” “当然!” “那咱们就是可以互相信任的人,是?” “当然啊!” 胡憨憨被绕来绕去有些头晕。 搞不懂这二百五大人要说什么。 反正嘛,感觉就是不太好。 “那行了,现在我有一件大事要交给你去办?” 胡县丞迎上了楚宁的眼神,顿时心里一凉。 看来真不是好事。 “大人,但请吩咐便是。” 胡县丞虽然很不想说这句话,可大人搂在脖子上的手劲似乎又加重了些。 楚宁邪魅一笑:“你把昨日黄家送来的东西给他送回去,然后再给他们带句话。” “什么?” 胡县丞皱了皱眉,一时不知这大人要搞什么幺蛾子,可还是忍不住问道: “带什么话?” “告诉他们,礼物我就不收了,我—缺—粮—食!!!” 楚宁一字一顿说完,一把松开胡县丞,示意他可以去干活了。 “哎!处处是坑啊!” 胡县丞慢慢朝门口走去,一路上都在直摇头。 楚宁回到公堂上,让人拿来纸笔,亲自画了一幅卡通人像。 仔细瞄了瞄,十分满意,随后在右侧从上往下写了通缉令三个字,随后又用朱笔在每个外画了一个圈。 接着又在旁边写下一段字:“此贼人行刺县令大人未遂在逃,现赏银五千钱缉拿归案。” 不一会儿,魏满就从前门走了进来,对着楚宁说道: “大人,金家村的人已经通知了。” 楚宁点了点头,唤他过来,将手中的画到了他手中。 “你先把这画拿去盖了大印,让人贴了,随后你亲自去城西走一趟,告诉那些流民,朝廷要招募人手,想要加入的可以去报名。” 魏满接过画看了一眼,画像是他从未见过的风格,头上一顶帽子,嘴巴长得老大,完全看不出个所以然。 “大人,这通缉的是何人?” “刺客。” “难道大人看清了刺客长相?” 楚宁知道魏满不是外人,摇摇头: “没有。但这画能够抓到真正的犯人。” 魏满又看了一眼画像,觉得十分新奇,还有长成这样的人。 “大人,那刺客虽有蒙面,可我也曾见过一眼,绝非长成此样。” “你就按我说的去做!以后我再告诉你。” “好!” 魏满选择相信,可还是忍不住内心的疑惑,开口又问道: “可是大人,这贼人头上戴的是什么?” “草帽。” “为何要带草帽?” “因为他是要成为海贼王的男人。” “???” 魏满越听越糊涂。 可楚宁不再打算多说,催促道:“听我的,快去!” “是。” 魏满一拱手,随即便朝衙门外去了。 等一切做完,楚宁就开始坐在位置上,等待开堂。 看着这空荡荡的衙门,内心喃喃道: “也该见见血了。” …… …… 辰时三刻。 县衙大堂。 金翠娘等一众金家村百姓早已候在堂下,静静地等待着今日县衙受理沈保一案。 “啪!” 楚宁猛地一拍惊堂木:“大胆沈保,你可知罪!” “大人,草民何罪之有啊?” 沈保依然是那副满脸不屑的样子。 “勾结山贼,欺诈百姓,放高利贷,私闯县衙,买凶放火,行凶杀人……凡此种种,那一条便能制了你的罪。” “楚大人,口说无凭啊!你有证据嘛你。” 沈保冷冷一笑,“倘若你只是欲加之罪,草民可是不服。” “要证据是?来人,把东西抬上来。” 很快,衙役们抬着抄没的家财来到大堂上。 “把箱子全部打开。” 楚宁招呼一声,又转对沈保,沉声道: “沈保,这几箱银子和珠宝首饰都是你的?” 沈保目光扫过,不知道这位大人是何意思,可这些确实是他的东西,当即朗声道: “不错,这些都是我宅子里的,你们怎么回事? 等等……你们竟胆敢抄我家财,姓楚的,我要到庆州府衙门告你这狗官。” “你别那么激动,等你能活着走出这大堂再说告我的事?” 说着,楚宁一拍惊堂木。 啪~~~ “来啊,把人犯金狗带上堂来。” 第38章 名震县衙 “威——武——” “威——武——” 衙役们显然是受过专业培训的,一听,顿时都敲击着手中的杀威棒,青石板上都发出咚咚咚的声响。 接着众衙役的沉声低喝。 顿时整个大堂顿然气势轩朗,虎虎生威。 想必是久久已不见如此情景,堂下为官百姓们此时都肃然了,有的竟然还因此留下了眼泪。 就连沈保,也是倏地一怔,神色分明显露出一丝惶恐不安。 金狗很快便被带上大堂来,目光狠狠瞪了一眼沈保,又两眼怔怔看着楚宁,等着他的问话。 只听楚宁道:“金狗,本官问你,你可认识身前这人?” 金狗乜了一眼沈保,狠狠道:“就是化成灰我也识得。回大人,他就是沈保,黄府大护卫。” “好!” 楚宁点点头,“金狗,本官再问你,可是他,也就是沈保,让你去往蛤蟆寨送书信,让蛤蟆寨二当家胡大彪令人攻打县城,劫持了前任县令,可有此事?” 金狗肯定道:“确有此事。” “可有凭证?”楚宁又问。 “有。” 金狗再次肯定道,“草民有沈保让我交给蛤蟆寨二当家胡大彪的亲笔书信。” 说着,便在衣服里拿出一份书信。 沈保顿时神色就变得黯然了。 胡县丞更是一惊,这怎么还有一封? 目光扫了一眼堂上的大人,很快,便反应过来。 原来自己拿的竟是一封假的书信? 得!敢情自己又被坑了。 “好!把书信拿上来。” 楚宁让人把书信拿了上来,拿出信件,看了一遍,随后交给胡县丞: “胡大人,劳烦你将此信念一遍。” 胡县丞有些无奈,可事情发展至此,他也只得强忍着拿起信件念了起来。 信件念完,堂下百姓无不惊恐万分。 这挨千刀的沈保,竟敢私通山贼,攻打县城,掳走堂堂青山县县令,便将其残忍杀害。 仅这一条便是万恶不赦的死罪。 楚宁又让胡县丞把状告沈保的状纸,一一陈列。 百姓们再也忍不住了,纷纷自发喊出: “杀了这狗贼!” 就在百姓们义愤填膺的呐喊声中,沈保知道,自己这次恐怕真的遇到个愣头青县令了。 “大人,这,这私通山贼跟我没关系啊!” 状告沈保的罪证很多,现在他却咬定这一条,看来他也知道,其余的罪证不外只会让他尽散家财,坐几年牢房,可不至于死。 以后出来了还能翻身。 可如若真被定了个私通山贼,杀害朝廷命官,那可就真真是死罪,再也无法翻身了。 楚宁哪里又不清楚他话里的意思,顺着他的话说道: “沈保,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敢否认。” “大人,大人,草民真没有私通山贼,草民虽然做了很多恶事,可还真没胆量敢私通山贼啊!” “好!那你说说,这封书信是怎么回事?” “这,这……” 沈保吭哧吭哧,这其中必然牵扯到黄家,他哪里敢说啊! 啪~~~ 又是一声响彻大堂的惊堂木声传来。 楚宁两眼逼视着沈保:“快说,受了何人指使?” “大人,此事就是小的所为。” 沈保这时连忙磕起头来:“我招了,我全招了。” 楚宁并不打算继续深挖,他知道,对于沈保,这样的结局已经很好了。 “好!”楚宁朗声道,“来啊!让他画押。” 很快,一份由沈保亲自画押的文书交到了楚宁手中。 他拿起看了看,点点头道:“好!此事待本官呈报吏部,秋后问斩。不过么……先打三十大板再说!” 一番话落,围聚的百姓们立时沸腾了。 众人通通跪了下去,自发高声喊道: “青天大老爷!” “青天大老爷啊!” “……” 堂下的百姓们情绪似乎一下子都爆发出来。 是啊!平日里被这恶霸欺压久了,情绪一下子爆发出来,有的人都想冲上去亲自责打沈保了。 楚宁连忙让人拦住,并大声说道:“只要我楚宁尚在青山县为官一日,以后便不允许再有恶霸欺压百姓!!!” 金翠娘竟也一时忍耐不住,席地痛哭起来,哭成了个泪人。 胡县丞哪里见过如此阵势,一下子僵在那里。 这就是大人说的民心吗? 这种感觉怎么这么地……痛快! 楚宁也有些激动,可这种事他不过是做了一件正常再正常不过的事。 人群里,杨家米铺大掌柜也被周围的人们所感染,眼中含泪,炯炯有神的眼睛直直盯着堂上的楚宁,嘴角微抽,显露出一丝期待的欣喜。 只有沈保,一边被打,一边恶狠狠第瞪着楚宁: “姓楚的,你不过芝麻大的官,老子给你脸,你却不要,你一定不得好死!” 楚宁哪里还会理会他,老子早死过一次的人了。 可胡县丞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当即大喝一声: “大胆!!!犯人沈保竟敢在大堂之上威胁县令大人,来啊!再加三十大板。” 楚宁回身瞥了一眼胡县丞,二人深意的对视一眼。 “好你个老胡,你特么还真会找机会!!!” 第39章 请客吃饭 这是青山县大快人心的一天。 当然,这只是对青山县受欺压久了的百姓们来说。 他们互相奔走,自发相告。 一时间,关于沈保受审,青山县来了个青天大老爷的新闻,便传遍了城里的茶楼酒肆,大街小巷。 有人额手称庆,有人胆战心寒。 可总体来说,为之开心的人远远多于为之胆颤的人。 要说办了这样一件事,楚宁自当开心才是。 可他真就开心不起来。 因为,现在有一件特别棘手的事,需要他做出决定。 因父仇得报,金翠娘竟提出要以身相许报答楚宁。 说是要给楚宁端茶倒水伺候他。 一听‘伺候’二字,楚宁立时想歪了。 他前世就是在基层工作,说起来也就是个伺候人的活,哪里想过让别人伺候啊。 再说了,这还是个大姑娘。 总之,就是这么狗血。 可眼前却有一人显露出极大的热情,似乎从未见到这位大人有过如此慌张的神情,让他竟生出一丝报复的快感。 是的了,这人正是胡松海。 当金翠娘找到他,说出因为报父恩,要以身相许县令大人,他便当即答应要为这位昔日同僚的女儿做月老。 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给人牵红线,加之又是自己的上司大人,自然颇用心思。 可谁知,当他一提出,这位上司大人立时炸了毛。 胡县丞先是不解,可随后看到往日无拘无束的大人竟显得有些难为情,仿佛明白这是找到了对方的软肋。 再三劝说一番后,楚宁终于忍耐不住了: “老胡,我再说一遍,这件事我是不会答应的。 另外,你现在就去告诉她,我审理沈保,不是为了她。” 老胡洋洋一笑:“大人,既如此,你何不去当面给她说清楚?” 楚宁假装咳嗽两声,一把搂住老胡的脖子: “老胡,我是不是你上司?” “当然!” “那你听不听我的?” “当然!” “那行,你现在就去告诉金翠娘,让她现在就回去,以后好好生活,至于什么报恩的事,不要放在心上。” “我!不!去!” 老胡一字一顿,差点就配一句:来,你看我口型。 楚宁搂住他脖子一发力:“胡胖子,你到底去不去,不去我勒死你?” “堂尊,你就是勒死我,我也不去。” 哟呵!长脾气了你。 “好啊!” 楚宁一把将他松开,掏出一张银票: “五百两,去不去。” “马上照办。” 老胡瞬间变了脸色,收了银票,拔腿就要走。 “等等……” 楚宁喊住他:“告诉兄弟们,今晚在后院,我要请大家吃饭,有重要的事要说。” …… …… 黄府。 院子里,一处水榭。 黄天霸站在栈桥上,手里拔弄着鱼饵,一点点的扔进池塘里,立时便引来不少鱼儿争抢。 “老爷,老爷!” 黄大管家刚从县衙探回消息,这时立马便来禀报了。 黄天霸又显露出那股沉稳的神态,目光依然看向水中的鱼儿们,仿佛没有听见一般。 “老爷,沈保招认了。” 来到近前,黄大管家便将衙门的事一一说了。 “看来这位楚大人还算是讲信用。” 说着,黄天霸又将扯下一大块鱼饵扔进池塘里: “不过这秋后问斩,我倒觉得有些不妥。” “老爷的意思是夜长梦多?” 黄大管家问。 黄天霸点点头:“只要沈保不死,这事便随时可能翻案。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不能让沈保活着了。” 黄大管家忧虑道:“可现在要杀人,只怕不容易?” 黄天霸想了想,突然开口问:“二虎离开青山县了吗?” “还没。” 黄大管家道,“我正要说此事,昨晚我给了他一笔银子,让他离开,可谁知今天衙门里贴出通缉告示,二虎见了便不准备离开了。” “为何?” 黄大管家忍住笑道:“因为那所画通缉犯与二虎面貌相去甚远。” “糊涂!” 黄天霸喝道,“你怎么就不知道这是县令大人设的诡计。” “这件事我问了二虎,当时他一刀未击杀成功,没有恋战,转身就逃离了现场。没有人看清他的长相。” 说着,黄大管家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 “老爷,你是没瞧见那画上的通缉犯,简直不知画的是什么鬼人,我听说就是县令大人亲笔画的。” “罢了!现在沈保没了,二虎留着还有用处。” 黄天霸沉吟着:“只是让他务必小心些,不要走漏了风声。” 黄大管家应声道:“老爷放心,二虎轻功好,擅于易容之术,为人又沉稳,想必不会出问题的。” 黄天霸嗯了一声,柔声道:“答应给县令大人的五百石粮食给他!希望此事到此了结。” 顿了顿,又忽而想起什么来:“四郎说的那个新来的县尉,好像是姓魏,你找人好好查查,有什么线索,立刻来禀报。” “是。” “另外,”黄天霸将手中最后的鱼饵,一下子全扔进了池塘里:“这新县令上任,也该给他找找事做,一定要把他的名声搞臭。” 黄大管家点点头:“老爷放心,这件事交给我去办。” …… …… 入夜。 后院石桌上,围聚一圈坐了不少人。 除去楚宁、老胡,还有魏满、赵二、马三、曹海以及曹江。 石桌上已经摆了有七八个菜,都是些家常菜,楚宁特意嘱咐厨娘做的。 厨娘最先也没听过这些菜名,可当大人给她说了大致的做法后,她立时便心领神会。 这时大家都坐在一起聊着天,等待着厨娘说的今晚的最后一个大菜便可开动了。 “大人,你这怎么请咱们吃饭啊?” 赵二还是第一个忍不住开口问。 “怎么?” 楚宁反问一声,“我还不能请你们吃饭了?” “不是。” 赵二道,“我在衙门里也伺候过两任老爷了,还从没见过老爷请小的们吃饭的。” 敢情是这样! 是啊!这个时代当官的和老百姓本就是不同的阶级,尊卑分明。 即便赵二在衙门里当差,可说起来,那也完全不够格能和县令老爷同桌吃饭。 虽然平日里大家耳目听闻,也大概知道了这位县令老爷是个无拘无束,打破常规的人。 可直到今夜大家同桌相坐,一起吃饭,才总算真的知道,这位大人的行为真是让人匪夷所思啊! 可楚宁毕竟拥有现代人的思想,又是初来乍到,以后少不了要这些手下们鼎力相助,自然想着跟他们打成一片。 “其实! 今天叫你们一起吃饭,这一来首秀是想感谢大家这些日子在工作上对我的帮助。 说真的,我这初来乍到的,很多事不懂,得亏了有你们。” 楚宁这话刚说完,听者之人,无一不都显露出惊诧的表情。 他们面面相觑,似乎都在说: 我没听错! 县令大人感谢我对他的帮助? 第40章 谋取福利 楚宁对他们这番表情倒并不为意,继续说道:“这二来,我想告诉大家,只要你们好好当差,以后我绝不会亏待大家。” 众人闻言,这时都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楚宁扫了一眼众人,说:“我知道你们当中有些人以前常收黑钱,可以后不行了。” 听闻此话,赵二黯然的低下了头。 楚宁继续说:“可你们放心,我已经想了法子给大家增加收入。老胡,这事你来说?” “是。” 老胡接过话头,清了清嗓子,说: “醉仙酒楼的王大东家已经找了我,表示要在县衙对面开酒楼。 这件事我已经给大人汇报了,大人认为此事可行。 这事我也认真想了,给王大大家谈了个七三分成。 当然,咱们肯定是占七成。 现在我的想法是,大家凑个份子,算是入股,至于眼下手里没钱的,大人说了,由他来垫资。 年底分红后,再给大人就行。 你们有什么想说的,都说说?” 这还说什么,他娘的,简直就是捡钱啊! 大家都知道,这是大人在给他们谋福利,目的就是为了不让他们收黑钱。 自打今天县衙审理沈保的事传开,县衙一下子迎来不少案件。 这一下子,县衙大门的商铺租金都翻了一倍。 王大东家也果真是个生意人,一眼就看准了时机,要在衙门外开酒楼。 这种酒楼开起来,那还不是挣财主大户们的钱。 “你们都不说话,那这事就当是同意了。” 楚宁做了总结:“那好,我会尽快让胡县丞列出一份名单,把大家的份额分出来,年底就按这个份额分红。” 众人听闻都点点头,以示同意。 尤其是赵二,重重点头,干劲十足。 “接下来,我就要说说具体的事了。” 楚宁目光扫过众人,继续说道: “昨天我让胡县丞去找黄老爷要了五百石粮食,今天下午粮食已经送进了库房。” 话到此处,楚宁看向曹海旁边那人朗声说: “曹江,这五百石粮食我就交给你保管了,记住了,一定要给我守好了,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调动。” 曹江赶忙起身一抱拳:“大人放心,小的一定守好,绝不会让人偷走一粒粮食。” 楚宁点点头,又说:“现在我们有了粮食,下一步,我准备以防护县城的名义招募五百人。这件事我已经让魏大人去做了。” 说着,又看向魏满:“魏满,记住了,这五百人里首先招募流民,至于挑选标准,你来定。 但你要记住了,如果有一天山贼攻打县城,我要让他们能站上城墙御敌,而不是吓得尿裤子。” 魏满赶忙一抱拳:“大人放心,我一定办好。” 招募兵丁是需要颁发的文书才行。 所谓天高皇帝远,在这边境之地,作为一县父母官,县令是拥有很大的权利。 说直白些,像楚宁这种县令简直就是土皇帝。 大人,除了没有实际的招兵权。 可楚宁显然不想遵守这个规则。 这也是众人心知肚明的东西。 “再有赵二、马三,你们每日在街上巡逻,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言行,现在你们都代表着县衙的形象。” 赵二抢先答道:“大人,你放心!小的都明白了。” “嗯。” 楚宁赵二虽然看上去流里流气的,可也是个耿直人,一旦答应的事就会做到,也不再多说,转对曹海道: “现在沈保、金狗等人都关在大牢里,你务必要看好了,不得有任何闪失。” “是。”曹海一拱手,“小的会亲自把守。” 正说着,厨娘端来最后一道大菜,是酸菜鱼头。 往桌上一放,厨娘便说:“大人,你尝尝这鱼头如何?” 楚宁也不客气,提起筷子挑了一块放进嘴里,立马赞不绝口道: “这道酸菜鱼头做得可真是好吃啊!还有我喜欢的薄荷叶。” 其余几人吃过后也点了点头:“确实不错。” “我怎么记得没计划鱼头啊!?这肯定不是厨娘你做的?” 楚宁话刚落音,忽然发现对面几人的神情变了,都呆呆地盯着自己身后。 “瞧啥呢?” 楚宁回身,准备看个究竟,结果登时让他目瞪口呆。 身后竟站着金翠娘。 楚宁顿时狠狠瞪了一眼身侧的胡县丞,老胡没有说话,尴尬一笑。 “大人,”只听金翠娘柔声道,“你别怪胡大人,是我求他让我跟你见一面。” 楚宁知道躲下去也不是办法。 既然这样了,不如索性挑明说清楚。 “嗯,你有什么要说的?如果还是那件事就不要说了。” 那件事自然指的是金翠娘提出要伺候楚宁的事。 听闻此话,现场十分安静,大家都止住了筷子,脑袋压得很低。 倒是老胡,忍不住将嘴里早就含着的花生米咬得一声脆响。 可一瞧见大人投来的目光,立时又止住了。 “大人,翠娘知道自己配不上你。可请你相信,翠娘只是想要报答你。” 金翠娘纤弱的声音传来。 楚宁当即接言道:“我都说啦,我做这件事不仅仅是为了你,如果大家都这样报答我,我还忙得过来吗?” 众人一听,顿时又抬起了头,其中赵二忍不住竟噗嗤笑了一声。 老胡立马使了个眼色,瞪了他一眼。 楚宁却不以为意,又道:“翠娘,你的父亲是因为衙门的事走的,我会让人给你一笔抚恤金,以后好好过日子。回去,别再提什么以身相许的话了。” 翠娘竟咚的一声跪了下去,抽泣道:“大人清高,可我也不能不报父恩。以后我想请大人准许,让我留在衙门里帮厨娘做饭。” 这倒是让楚宁没有想到的事。 胡县丞在一旁一个劲儿朝他使眼色,楚宁哪里又没有看见呢。 想了想,现在衙门人越来越多,一个厨娘还真是忙不过来。 索性就让她留下,日后也能帮上些忙。 “行!” 楚宁也不再拒绝,“你就留下,至于薪俸与厨娘一样,你看有没有问题?” “谢过大人!” 厨娘也显得十分开心:“大人,菜已齐了,你们就好好吃!” 说罢,领着金翠娘就要走。 楚宁突然喊住她:“对了厨娘,让你给苏小丫留的菜都留了?” 厨娘回身,满脸嬉笑道:“嗯。都留了,小丫头正吃呢!” 众人这时听了,都望向了这位行事作风奇怪的大人,脸上无一不流露出一丝敬佩的神情。 第41章 一山二猪 楚宁也记不清昨晚喝到几时散的,只是隐约记得赵二是被曹江、曹海兄弟抬走的。 因为这两兄弟从不饮酒,赵二一心想劝二人下水,结果被马三抓住,一直喝个不停,最后两人都醉得不省人事。 至于老胡,楚宁隐约记得,他嘴里一直念叨,什么夫人,你下手轻点,明日我还得见人呢…… 楚宁着实想不出这些话的意思,难不成这老胡家里养了个母老虎?! 这厮经常被她夫人家暴? 最后也记不得这厮怎么走的了,只有找个机会诈他一下。 总之昨晚很多事楚宁都不记得了,就连他自己怎么躺回床上的也不记得了。 起身开门走到院子里,竟发现角落里新增了几株薄荷。 原来茉莉花的花圃里杂草也明显少了。 嗅着淡淡的茉莉花香,楚宁撑了个大大的懒腰。 太阳早已出来了。 天空湛蓝如洗,浮云边染上了光晕。 楚宁不想吃衙门的馒头,准备出门去吃碗豆腐脑。 正准备去叫魏满起床,却见魏满正从院门口走进来。 “大人,你醒了?”见楚宁站在自己房门前,魏满当先开口。 “你去哪了?”楚宁问。 “去城北校场看了看,我让人选了一块地准备操练招募的新人。” “好!”楚宁对此十分满意,可很快便在魏满脸上看出愁容:“你是不是有事?” 魏满应了一声:“大人,本来这话不该我说的,可我还是忍不住想问。” “嗯?有什么便说。” 这魏满平日里都十分肃穆,加之这身体型,楚宁不可能把他当作老胡那般随意玩笑。 “大人,这金翠娘乃是前教瑜之女,知书达礼,长得又如此漂亮,你怎么就不愿意娶她呢?” 见大人不说话,魏满再次开口:“大人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好!这个事不说清楚,看来很多人都有疑问。 只听楚宁道:“她才十七岁啊,她还是个孩子。” 魏满:“……” 两人沉默片刻,魏满道:“大人怎么会有此意?想我夫人嫁于我那年,也不过十六岁。” “不一样,不一样的。” 楚宁还是很传统的,虽然他来自于另外一个新世界。 可他清楚,如果一旦和金翠娘发生了关系,那对她的影响将是一辈子。 另外,现在内忧外患都没有解决,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会怎样,更不会图一时爽快而误了人家。 当时,打心底里来说,他更不想金翠娘是为了报恩才愿意跟着他。 至于以后会怎样,以后再说! “反正说了你也不懂,总之这件事不要再提了。” 楚宁摆摆手:“正好你回来了,有件事我要你去办。” “大人请说。” “那晚刺杀我的人,脖子上有一道红色的纹路。不知道是胎记还是纹身。”楚宁压低声音嘱咐道,“这件事我要你亲自去查,记住,一定要秘密进行。” 魏满猛地惊醒,道:“大人让我张贴的通缉犯画像,是故意为之的?” 楚宁点点头:“只有这样才会让贼人放松警惕。所以我说这件事你一定要秘密进行,不要打草惊蛇。” 魏满一拱手:“大人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说真的,楚宁有时真看不透这魏满,他人很聪明,武艺高强,即便是赴会黄四郎,竟也没有一点不适,完全像是见个大世面的人。 可楚宁想不通,他怎么就会是个猎户。 猎户不都生活在深山老林么?哪里见过什么世面? 可魏满,这气势,这武艺,还有这随机应变的能力,都让楚宁不为不解。 尤其是魏满还会识字,这个时代能识字的可不多。 可一个猎户会识字,这正常吗? 看来得想个法子与他深聊一番才行。 关键这魏满从不饮酒,看来走这条路不现实了。 “对了,昨晚是谁扶我上床的?”楚宁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魏满道:“是我,我看大人醉得不省人事,便先扶了大人上床歇息。” 楚宁点点头:“嗯。胡县丞他们都没事!” “胡县丞喝酒没事,就是不知道回家后有没有事。”魏满说完,神情显然有些异样。 楚宁大致听懂了他的意思,淡淡一笑,突然想到什么,神情立刻肃穆了:“哪我这身衣服也是你换的。” 魏满摇摇头:“我送了大人回访歇息,随后就将胡县丞送回了府中,至于大人的衣服是谁换的我便不知了,因为等我回来时,大人已经换完衣服,洗漱好,都睡着了。” “???” 瓦特!楚宁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不会?” 楚宁脸都有些红润了。 …… …… 午后。 楚宁躺在丹桂树下躺椅上,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 该不会真是金翠娘? 那这下可麻烦了! 想到这里,心中不免燥热起来,手中折扇摇得哗哗作响。 这转眼就是五月了,天气也渐渐热了起来。 中午吃饭时,听金翠娘提及,金老头领着村里人种下了一季大豆,到了今年秋天,总算还会有些收成。 这倒算是一件开心事。 可整个吃饭间隙,楚宁似乎发现金翠娘看自己的眼神变了。 楚宁只得草草吃了几口,赶紧闪了。 想到这些,楚宁更觉心中燥热。 现在可真想来一听冰镇可乐,一口气灌下,嗝,舒服的打个嗝,别提多畅快了。 可是…… 还是喝茶! 正饮了一口,老胡一手捂住左脸慢慢走了进来。 楚宁就那样盯着他,直到他在楚宁右手边坐下,这才很不自然的把手放下,用半边肥胖的右脸对着楚宁。 “老胡,你怎么了?牙疼啊?”楚宁已经猜到了什么,不打算给他面子。 “不,不是。”老胡尴尬一笑,“昨晚贪杯,回家撞门框上了。” “噢,我瞧瞧。”说着,楚宁就要起身探个究竟。 可老胡哪里肯从,连忙又转向一边:“多谢大人关心,卑职已无大碍。” 这胡憨憨,家里一定养了只母老虎。 罢了!男人嘛! 总得有些尊严。 “你都这样了,怎么还来衙门,我放你一天假,回去休息!” “不了不了,还是衙门待着舒服。” 老胡似乎是下意识说出,可很快便意识到这话不对劲,连忙又补充道:“主要还是因为有公务要忙。大人,杨家米铺大掌柜递了一封讼状,要状告黄四郎欺压他家小娘子。” 楚宁听闻,顿时有些头大。 这事情是一件接一件啊! 眼下刚和黄家相安无事,对方为示友好,还送了五百石粮食。 这转眼就撕破脸,怕是不合适? 再说了,眼下黄家还不能倒台。 这件事楚宁认真想过,黄家作为青山县第一豪族,多少钱庄,生意都是黄府的人在打理,一旦黄天霸崩盘,这些平衡立刻就会崩盘。 到那时,青山县只怕立时就乱了。 “大人,你说这事该怎么办?”老胡抬手又摸了摸左脸颊,眉头旋即一皱,“咱们因为沈保的事已经开罪了黄家,这紧跟着又受理杨掌柜的案子,只怕真会把黄家逼急了。” 是啊!现在县衙的势力虽已渐渐凸显,可黄家的势力不容小觑。 想了想,楚宁觉得现在应该先缓一缓杨大掌柜的案子。 “我记得你以前好像说过,这杨大掌柜,就曾写过讼状状告黄四郎,可后来都被压下来了。这如今他怎么又重提此事?” 老胡也颇为不解:“或许是他认为大人能够帮他主持公道?” “我觉得不是。”楚宁想了想,“你说这件事会不会是受了谁的指示?” “大人可是怀疑刘家怂恿的?” 楚宁道:“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大人这样说,我倒想起一件事。”老胡一脸沉思状,“这次审理沈保,我看堂下就来了不少商户,好多就是刘家下面的各大掌柜,杨掌柜也来了,说不定就是刘福山让他来的。” “等等……你说杨掌柜就是刘家的人?” “咦!这事我没说过吗?”老胡挠挠头,可当他看到大人的眼神,就知道答案了,“看来是我弄岔了。这青山县啊,黄家主要是经营钱庄、棉布等生意,当然也会涉及粮油。不过,粮米一类还是主要是刘家的生意。” “看来这是一山不容二猪啊!不过刘家也着实太急了些。”楚宁不再犹豫,“你这样,你亲自去一趟刘家,就说我说的,杨大掌柜这个案子,我会受理,不过不是现在。” 老胡有些为难道:“大人,我这样去只怕是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你不是被门框撞的吗?”楚宁淫淫一笑,“难不成你是因为……” “咳咳……大人不必说了。”老胡倏地站了起来,慨然道:“为大人分忧,是卑职分内之事,卑职这就去。” 说罢,一溜烟小跑出去了。 第42章 屯粮备荒 三天后。 一辆马车拉着楚宁慢慢从县衙驶出,经过一条小巷。 小巷清幽宁静,偶有一两家门铺正取下门板,准备开市。 马车上了海桐大街,这是青山县的主干道,连通城西和城东。 楚宁不时打开窗帘,往外打探。 青山县自遭遇去年山贼作乱后,如今已渐渐恢复了昔日的繁华。 说是繁华,其实也不过是相对而言。 随意打量了一番,楚宁又关上帘子,闭目养神。 这三天里,胡县丞多次出入刘府,可对方始终不松口,执意要让杨掌柜的讼状对簿公堂。 真是颇为头疼。 不过楚宁来说,倒是有一件好事值得开心。 原来那晚替楚宁换衣服的不是金翠娘,而是曹江。 曹江与兄长曹海本是送赵二、马三回家,可因赵二家近,曹江又因要当值看守大牢,便很快又折回,这时金翠娘找到他,要让他帮大人换身衣服。 而翠娘只是替楚宁做了擦脸等洗漱。 至于之后嘛…… 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所以借着好心情,楚宁准备今天去见刘福水,亲自会一会他。 先前胡县丞已与刘福水谈了个七七八八,说白了要撤销讼状,前提是要让楚宁让出酒坊的秘方,让刘家参与进来。 这件事胡县丞拿不定主意,只得回来请示。 于是楚宁决定亲自去见一见刘福水,商谈此事。 现在衙门账册上也有了钱,可先前的粮食却显得不够了。 现在一石粟米才二十钱,可以说是非常的便宜。 楚宁正想趁此机会屯粮,一来手中有粮,才能更好的应付各种突发的天灾人祸。 这个时代,一旦发生洪涝旱灾,都是会死人的,而且是很多人。 用四个字形容就是尸横遍野。 而且这个时代,种粮食全靠老天爷赏饭,除了洪涝旱灾,还有蝗灾、鼠害等等。 随便一个灾难发生,什么啃树皮,吃观音土,最后因为拉不出被活活憋死的人不在少数。 这些日子,楚宁也派人秘密采购粮食,可很快就因购买量太大,引起了粮商的注意,一下子粮食价格就翻了一倍。 随后他派人查过,这是刘家做出的决定。 没办法,楚宁只得决定亲自去见一见刘福水了。 …… …… 酒楼。 “大人,大人,咱们可又见面了。” 一见面,刘福水就急忙向楚宁施礼。 自打沈保一案后,原本还对这位年轻大人有些轻视,这时早已转换了心态。 “是啊!要不是因为公务繁忙,我也早该请刘二爷喝茶了。莫要见怪啊!” 楚宁也是回了一礼。 两人一番寒暄,随后彼此招呼都入了坐。 侍女上了茶,楚宁端起茶杯轻轻抿着,也不说话。 有些窗户纸,谁先捅破,谁便落了下风。 可显然作为受邀方的刘福水也没有想到这位年轻大人如此沉得住气,这时也只得强忍着不开口。 可作为生意人的刘福水又哪里有心思喝茶,他们早就看到了蒸馏酒的巨大利益。 怎奈他们自己也做了无数尝试,都失败了,只好借杨大掌柜一事为由,来与县令大人谈合作了。 “大人,”刘福水还是忍不住,满脸堆笑着,先开口了,“你看,酒坊的生意,你能不能划出一部分,大家一起做啊?” “这个事啊,”楚宁放下茶杯,“这事胡县丞已经给我说了,我倒觉得是个好事。” 不等刘福水接话,楚宁继续说: “这生意嘛,肯定要大家一起赚钱才好。 俗话说了嘛,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再说了,酿酒本就需要大量的粮食,所以这件事也只得与刘家合作,双赢局面,甚好甚好啊!” “大人说得是。” 刘福水也没料到县令大人说话如此耿直,笑道: “听胡县丞说,县衙最近要收购一批粮食,不知大人,想要多少?” 楚宁让人收购粮食这件事最初本想着隐蔽些,可毕竟这些粮食都在刘家人手里,一来二往对方就瞧出了端倪。 “不多,五千石。” 五千石,也就是60万斤。 楚宁算过,有了这五千石粮食,刨去酿酒所需,剩下的基本可以让老百姓今年安稳过冬了。 等到把西山煤炭再搞出来取火御寒,再进行售卖换钱,换粮食种子,待到明年春天,一切就有了希望。 刘福水微微沉吟:“大人,你要的可不是小数目啊。” 楚宁点头应声:“这我当然知道。可眼下小麦就要收割了,听说今年收成不错,我想五千石是凑得齐的,就看刘二爷的意思了。” “也不能全看我,这个我得回去商议商议。” 刘福水知道与衙门做生意,有些条件是可以多谈的。 楚宁也不多说,当即道: “那好,我等你准信。” 第43章 将计就计 两人出了酒楼。 刘福水还在身侧劝慰道:“我说大人,这生意暂时没谈成,可这饭还是可以吃的嘛!” 楚宁摆摆手:“饭就不吃了,衙门里伙食还不错,等哪天你来衙门,我请你尝尝。” 刘福水淡淡一笑,尽显高傲:“那好,恕不远送。” 楚宁刚要上马车,只听不远处有人在吵闹。 放眼看去,只见不远处有一群人围聚在一起。 人群里还有女人声音传出。 看来是发生了什么纠纷事了。 楚宁跳下马车,嘱咐车夫跟着,便朝人群走来。 近前,发现竟是衙门里的厨娘和金翠娘,二人手里都提着菜篮子,却被刘青扬领着人一把拦住了。 只听,刘青扬说:“翠娘,只要你嫁给了我,就是做少奶奶,哪里用得着做些下人的活。” 翠娘目光冷冷道:“我说了,咱们是不可能的,请你让开。” 刘青扬道:“再怎么说,我也还曾拜过你父亲为师,咱们说起来也是师兄妹了,你怎么就对我如此绝情。” “刘青扬,请你不要提我父亲,你不配。” 听人提及家父,金翠娘显然有些激动。 “翠娘,这件事我已经说了是误会。”刘青扬解释说,“那日约你父亲出去的真的不是我。” 金翠娘冷冷道:“明明是你的笔记,怎么还不承认,刘青扬我真是越来越瞧不起你了。” “翠娘,你听我解释。” “让开,我还要回衙门做饭呢……厨娘咱们走。” 说着,拉过厨娘就要走。 刘青扬连忙上前,又抬手拦住:“不行,我今天一定要让你答应我。” “嘿嘿!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说着话,楚宁摇着折扇,走进了人群: “我说刘青扬,你这可是第二次让我碰上调戏民女了,你说这事怎么办?要不衙门走一趟呗!” 一见楚宁来了,厨娘立马抬起了头,眼里有了光。 倒是翠娘依然神情淡淡的,似乎还有些不想见到这位大人。 刘青扬似乎也没想到竟是来人,眼神里分明闪过一丝鄙视: “楚大人,这是我和翠娘的私事,请你不要过问。” “私事?no!no!no!” 楚宁将手中折扇一收,道: “如今金翠娘是衙门里的厨子,要给衙门做饭。 她要是现在赶不回去,衙门一帮兄弟就没有饭吃。 没有饭吃,就没有力气处理公务。 不处理公务,衙门就得瘫痪。 衙门一瘫痪,青山县立马就会乱。 你说这么大的事,还是你的私事?” “……” 刘青扬顿时无语! “呸,马屁精!” 暗暗啐了一口,他真是没想到,这位与自己年龄相仿之人,说话竟如此口若悬河。 楚宁不动声色,又哗啦一声打开折扇,轻轻摇晃。 “姓楚的,我知道你现在办了个大案子,有些官威,可别忘了,这青山县一年多里,没有县令也照样好好的。” 刘青扬明显看不上他。 这话说得明白,那就是说有我没有不重要了呗! 可楚宁哪里容他放肆:“刘青扬,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你知道就你刚才这话,我便可以定你个侮辱朝廷命官,真能叫人锁了你,信不信?” 刘青扬双手一摊:“好啊!你来试试?” “哟呵!挺拽!好,今天我就要你到衙门走一遭。” “大人,且慢……” 不知何时,刘福水竟出现在了人群里。 他原本是不想出面的,可事情闹成这样,这又是大哥的独子,他哪里还敢躲着。 “大人大人,这事是青杨年少无知,你莫见怪。” 说着,一瞪刘青扬:“还不给楚大人道歉。” 刘青扬翻了个白眼:“我才不会给这马屁精道歉。” “放肆!” 刘福水连连陪笑,亲自道歉:“楚大人,这事我替青杨道歉,你大人不记小人过,这事万万不要给他一个孩子置气?” 孩子?你当他还是孩子? 他都十九了!比我这县令只小一岁。 楚宁摇摇头:“刘二爷,你这话可说错了。” “啊?!”刘福水正纳闷,只听楚宁又说:“不是给我道歉,应该给她道歉。” 说着,努了努嘴,指了指金翠娘。 “是是是。” 刘福水本就历事丰富,哪里还不明白大人这是给自己找补了: “还请金姑娘不要见怪。” 金翠娘毕竟是见过世面的,知道这大人也是在给自己台阶下,应了一声,也不再多说。 刘福水这时方才赶忙转对刘青扬,朗声道: “青杨,走,随我回府。” 刘青扬瞪了一眼楚宁,又不舍的看了看金翠娘,鼻哼一声,跟着刘福水转身走了。 两人刚走了两步,只听楚宁又将他喊住: “刘二爷,可别忘了咱们说的事啊!” 刘福水神色黯然,尴尬一笑。 他知道,这一局自己又输了。 楚宁见他们马车已经走远,回身道: “走,回去做饭!我还没吃饭呢。” 走了两步,只听翠娘道: “你给他说了什么事?” “这个嘛……嗯……” 楚宁跳上马车,沉吟片刻,嬉笑道: “我才不告诉你。” 第44章 遭遇陷害 楚宁摇着折扇,心情很好,吹着口哨进了后院。 胡县丞此时已等候在院子里。 见了楚宁这番神情,自然知道事情谈妥了。 这位大人真是个谈判奇才啊! 若在以往,胡县丞自诩口才了得,反应灵敏。 可自打遇上这位大人,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变得不一样了。 嘴皮子似乎也不溜了,脑瓜子反应也不灵敏了,就连最引以为傲的官场应变力,似乎也常常无效。 胡县丞曾陷入深深的彷徨之中,莫不是自己年龄真的大了? 可当他痛定思痛,终于认识到,自己其实从未改变,而是他遇到的人变了。 因为,这真的是他以往从未见过的人。 或许都不能称作人。 那无拘无束的行事作风,那清新脱俗的不凡谈吐,还有那时而忧郁时而癫狂的眼神,就像是那黑夜中的萤火虫,虽然只是一点星光,却是那么的耀眼。 不由,老胡在心里又对这位大人多了几分佩服。 茶水是早备好的,只等大人坐下,一杯热茶便已送到了他的身前。 楚宁对于老胡这番表现十分满意,微微颔首,一口饮尽,开口道: “老胡,事成了。” 胡县丞显然早猜到了,笑道: “大人,还有一件高兴的事。” “等等,让我猜猜。” 楚宁阻止了他继续往下说:“是不是魏满招募的人很顺利?” “大人果然聪明!” 胡县丞点点头,不由又在心里记上一笔: “衙门告示一经发出,百姓们踊跃报名,这下可有魏大人忙的了。” 楚宁确实是早想到的。 这些百姓,本来就因去年遭了灾,颗粒无收。 现在有这样一份工作,自然会踊跃参加。 至于魏满嘛,楚宁发现他似乎很喜欢做这样的事。 而这也是楚宁今日没有让魏满相陪的原因。 是啊,五百人的队伍啊! 可有得他忙喽! …… …… 午后,天空忽然阴暗下来。 还没到傍晚,天空便黑压压的。 不多时,就下起了倾盆大雨。 楚宁弄了把椅子就在廊檐下坐着看雨。 雨声潺潺,拍打在青石板上,雾气朦胧。 这让他想起小的时候,在爷爷老家屋檐下的场景。 同样的一处围墙圈着一块小院子,里面种了不少花草果树,角落里一口大水缸,雨水便沿着灰瓦流进大水缸里。 那水缸里,还养着爷爷给他抓来的泥鳅。 可后来,他好多年没有再回过那个小镇,还有爷爷的老屋。 入夜后,楚宁草草吃了晚饭,便回了房间,把自己关在屋里。 拿出青山县志随意看了看,又找来青山县堪舆图了解一下青山县的山势地理。 窗外依然雨声淅淅沥沥,黑压压一片,看不出时辰。 楚宁也不吹灯,索性就往床上一躺,睡了。 大雨整整下了一夜,直到第二日中午时分,才总算是停了。 那些因雨不能外出的人,一下子便涌现出来,各大茶楼酒馆又是热闹欢腾起来。 傍晚时,魏满回了县衙吃饭,顺便把近来校场的事给楚宁做了一番禀报。 楚宁没有任何意见,依然让他全权处理。 这两日算是闲下来了。 一来安排的事情都有人去负责,他只是听听汇报,给出一些建议。 二来他最为关心的与刘家合作的事也交给了老胡去办,虽然老胡事事都要请示,让他颇为不爽,不过老胡总算是在实心做事,也没多少需要操心的。 楚宁趁此时机休养生息,看看书,在院子里浇浇花,除除草,伴随凉爽的雨天好好睡了两天大觉。 这天次日一大早,楚宁还躺在床上,就听屋外有脚步声靠近,很快,便又传来敲门声。 “大人,你起了没?” 听声音是老胡。 说真的,这胖子现在上班的积极性是越来越高了。 本不想应声,可想了想,足足睡了一夜,楚宁也觉得有些饿了。 “起了!” 楚宁回了一句,又顺便翻了个身。 “大人,大事不好了!” “怎么了?” 楚宁随意问道,这老胡,最爱一惊一乍,他早习以为常了。 “是赵二,他出事了。” 门外老胡停顿间隙,又说: “赵二杀人了。” “什么?” 楚宁倏地从床上坐起。 整个人一下子清醒了。 …… …… 据胡县丞说,赵二昨夜在钱氏酒庄喝酒,后对大掌柜钱德破口大骂,说他是什么黑心的老财主,两人争论一番,最后赵二竟对钱德大打出手,还口出狂言说要一把火烧了酒庄。 可到后半夜,更夫就看见赵二提了火油进了钱氏酒庄,很快庄子就走了水,大火烧了两个时辰才被扑灭,后来现场发现一具死尸,正是钱氏大掌柜钱德,又在现场发现一块烧掉一半的腰牌,已经证实了是赵二的。 钱德的夫人便亲自到县衙报案,说是赵二放火烧了酒庄,烧死了钱德。 后来官差在赵二家门口一条小巷发现了赵二,正靠在角落里睡觉,身上还有浓浓的火油味。 楚宁听完,一时也没有主意。 从案情来看,这个案子基本属于人证物证齐全,凭此便可给赵二判罪是没有任何异议的。 马三见大人神情黯然,便也猜得出,这个案子应该是没有转圜余地了。 “大,大人,”马三一噗通跪了下来,“赵,赵二,绝不,不会,是,是凶手,请,大,大人……” 楚宁止住了他,知道他要说什么。 “马三,你放心,只要赵二是清白的,我一定会救他。可如果他真是凶手,我也绝不轻饶。” 楚宁说罢,当即喝问道:“赵二呢?” “在,在……” “还在案发现场。” 胡县丞赶忙接言。 楚宁道:“钱氏酒庄有没有派人保护案发现场?” 胡县丞点头道:“衙门里已经派了人去,都围起来了,仵作也在现场勘验尸体。” “走,看看去。” 楚宁不再犹豫,立刻让人安排马车,三人立刻赶赴命案现场。 要说这件案子,本该由魏满去处理。 堂堂县令大人,哪里会亲自查案。 可楚宁不这样想,这件事影响太大。 现在县衙正在百姓心里建立起一点权威,可不能因为这件事就一下子败完了。 一路上,胡县丞都在念叨: “这天杀的赵二,怎么就听不进去呢! 让他不要收黑心钱,这下子闹出事了!” 马三道;“胡,胡县丞,赵二,已,已经,改了……” 胡县丞听了,当即回道: “狗改得了吃屎吗?” “……” 马三想要说些什么,可一见胡县丞吹胡子瞪眼,就闭住了嘴。 楚宁问:“老胡,你为何这样说。” 胡县丞道:“大人你是有所不知,这赵二以前就常以衙门的名义勒索钱德,有两次钱德还报了官,只是当时的县令没有立案。” 楚宁只是听听,没有再多问。 他现在没有看到案发现场,无法做出决定。 眼下,只是希望事情有转机! 第45章 案发现场 马车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钱氏酒庄,颠得楚宁七晕八素,屁股蛋子生疼。 此时,这里已围聚了不少百姓。 众人七嘴八舌,讨论的都是赵二因为没有收到黑钱,一怒之下,放火烧了酒庄,烧死了钱德。 楚宁现在还不想对此作出结论,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勘察现场。 因被大火足足烧了两个时辰,现场除去几根大柱子,基本已被烧一空。 到处是灰砾瓦片,残垣断壁,随处可见。 赵二坐在地上,蓬头垢面,似乎是酒后刚醒。 这时见了楚宁立马大喊起来:“大人,我是冤枉的。” 楚宁没有回答,转向另一边发现仵作正在勘验尸体,他没有多说,只是在现场仔细查看起来。 胡县丞没有跟随楚宁,而是两眼瞪着赵二,想要说什么,却又什么也没说。 可眼神里大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失落。 另一边,仵作正戴着一副不知什么材质的皮手套,十分认真地检查钱德的尸体,不时的嘴里还在念叨,身边一个年轻小子便不停的在尸格上记录下来。 楚宁没有近前,毕竟这不是他的专业,只是远远的看着仵作在忙碌。 只见仵作躬着身子一寸一寸仔细查看,最后又招呼年轻小子搭把手,把钱德翻了个身,这时一张因高温而扭曲的脸显露出来。 那是一张极其狰狞的面容,眼珠子已经深陷,可嘴巴却张得老大。 楚宁打了个冷颤,倏地收回目光。 这仵作果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 可仵作显然是见多识广,极其淡定的凑近一些,又伸出手来在钱德脑袋是上检查一遍。 随后嘴里说了几句,又伸手将钱德的嘴和鼻子查看一番。 待到仵作领着年轻小子抄抄写写忙完,楚宁才唤他来到近前询问情况。 仵作回答:“钱掌柜应该是被人用棍子击打头部晕厥倒地,后又被人放火烧死的。 而且从死亡时间来看,大致与放火时间吻合。 具体的详情,晚些时候小人会呈交一份仵作报告。 到时大人有何不明的可再询问小人。” 楚宁点点头,示意他先去忙,随后又叫来钱德夫人。 对方年龄大概不到三十,长相娇俏,一身紫色锦衣,更显玲珑身姿。 可凑近了明显能闻到她身上有一股浓烈的胭脂味,眉宇间似乎有一股烟花气。 可楚宁不关心她的身世,问她:“是你报的案?” 因为楚宁出现时,胡县丞已做了介绍,钱夫人此时已知他身份。 “大人,正,正是民妇。” 钱夫人点点头,还在不住抽泣。 “你能不能再把详情说说。” 钱夫人又将案情说了一遍。 与胡县丞所说基本吻合,看来单从案情上确实找不到破绽。 人证物证俱在,赵二是罪魁祸首似乎已是板上钉钉。 回身又看了一眼赵二,这小子眼里全是不甘和愤懑。 钱夫人一下子哭丧起来:“大人啊,我家老爷死得冤枉!你可要为民妇做主啊!” “嗯,你放心。” 楚宁收回目光,肯定道:“只要是赵二干的,我决不轻饶。 不过这件事,我还要好好审查。 毕竟,这牵连到两条人命还有衙门的声誉。” 钱夫人平静的应了一声,随后目光又死死瞪着赵二,大有一口活吞了此人的样子。 楚宁又找来更夫,这是一个头发已然花白的老头,在青山县打更生涯已有二十余载。 “老人家,丑正时刻,是你亲眼所见赵二进了钱氏酒庄,是?” 更夫先是一愣,随后恨恨道: “对,就是这畜生。” “你看清了吗?确定是他?” 楚宁又问。 “大人,我年纪虽大,可我眼睛不花,我是看着他走进去的。” 更夫说起来就有些气,可很快平静下来: “我老陈头在青山县打更已有二十年,我做人可是清清白白,绝不会凭空诬陷一个人。” “嗯,我只是要确定一下。” 楚宁想了想,又问:“老陈头,你当时还有没有看见别的人?就算周围有人也包括在内?” 老陈头仔细想了想,肯定道: “没有。我就在前门大街上看见赵二拎着一个坛子走进去,当时也没多想,就继续报更去了,一路上再没有撞见一个人。” 楚宁又找来胡县丞了解了一些关于老陈头的事。 这老头做事兢兢业业,好几次捡到贵重物品都还主动交到了衙门。 青山县百姓都知道这老头的人品,做人确实清清白白。 看来,这老头见到的还真是赵二。 …… …… 县衙。 钱德的尸体已被带回停尸房。 赵二也被缉拿关押进了大牢,仵作的报告也交到了楚宁手中。 这时已经是午时了,楚宁没有吃午饭,而是拿着仵作的验尸报告发愣。 胡县丞端着一个托盘,小心翼翼进了后院。 随后在楚宁身前的圆桌上摆上一碗米饭,一份红烧肉,还有一碟咸菜。 “大人,先吃饭。” 楚宁应了一声,可仍然没有动。 “哎!” 胡县丞将托盘放在桌上,慢慢又在楚宁对面坐下了: “大人,这件事情要怪就怪赵二自己。 我知道他家里困难,上有一个老母亲,下面又有三个孩子,他老娘又时常身体不好,就他那点银子怎么能够家里开销。 可衙门里既然已经定了规矩,那这些事就不是他贪墨黑钱的借口。” 说着,胡县丞竟也显露出深深的惋惜。 “我刚听你说赵二家里的情况,怎么以前从没听人提及过。” 楚宁问。 “大人有所不知,这赵二要强,别看他平日里嬉皮笑脸,流里流气的。 其实啊,特别孝顺,对三个孩子也特别好,不过就是死要面子。 记得有次他老娘病了,连到药铺抓药都没钱,我就想着在衙门里让大家伙凑凑,给他一笔银子。 可这小子死活不要,硬是去码头上给人扛了一夜粮食。” 楚宁道:“那他怎么还收黑钱呢?” “谁不收啊! 这些都是衙门里的潜规则,你不收,人家反而瞧不起你,觉得你清高,就没人跟你玩。” 说着,胡县丞竟是一声长叹:“大人啊,有时做官就得学会和光同尘啊!” 楚宁当然不认同他这样的屁话。 来到这个时代,楚宁给自己定了一个最基本的底线,那就是一定要做个好人。 这个好人不是事事都得为他人着想,也不是非要舍身取义才叫好人。 而是要有做人最基本的原则。 吃完饭,打发老胡走后,楚宁准备亲自去找赵二聊聊。 现在赵二放火烧钱氏酒庄,害死钱德的事已闹得沸沸扬扬,他已对钱夫人保证,一定会在三天内给她一个交代。 作为当事人,现在赵二的说辞就变得十分重要。 楚宁打定主意,一定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第46章 大义凛然 大牢里。 赵二正坐在枯草上发愣,双眼无神。 听到有脚步声传来,这才缓缓抬起头。 当他第一眼看见楚宁时,眼眶顿时就红了,两行清泪唰唰流了下来。 “大人,你来了?” “嗯。” 楚宁点点头,让曹江打开牢门。 随后走进大牢,就在铺位上坐了下来。 “赵二,我来见你,一是为了查清此案,给青山县百姓一个交待,让死者安息。 二是为了咱们县衙,倘若你是被冤枉的,我定还你清白,还县衙一个清白。 可倘若真是你干的,我自当秉公执法,绝不会饶了你。” “是,大人。” 赵二重重磕了一个头。 “现在你把那晚的事都给我说说,包括每一个细节。” 赵二就跪在地板上,详细说了起来: “那天我从衙门交了差,便直接回了家。 因为我老娘病了,家里没钱买药,又遇上孩子哭闹,我本就烦心,顺势吼了娃一声,结果我娘子就骂我没出息只会拿孩子出气。 大人,你不知道我就是割肉卖血,我也舍不得我的孩子受苦。 所以听了我娘子的话,我就气急,也不知道咋地就推了她一把。 她跟我闹个没完,我不想在家里呆,就想着去找钱掌柜借些银子。 可这厮不但不借我,竟还出口辱骂我,我气不过,说话时就有些过激。” “那你有没有说过要烧了他的酒庄?” “嗯,是有这回事。” 赵二噎了噎:“大人,我当时确实说了那些混账话,不过都是酒后的气话。 你知道我这个人的,平日里大大咧咧,这种话本就是张口就来的。” “那后来呢?” “后来我出了酒庄,准备回家。 谁知刚走到家门口的小巷,有人叫住了我,我看是燕清,这是我发小。 他看我不高兴,说要请我喝酒。 然后我就去了,后来我也不知喝到什么时辰。 等我醒来就发现自己正在家门口那条小巷,衙门这时已经来人把我锁了。” “你当真不记得你怎么回的家了?” 赵二摇摇头:“我是当真不记得了。” 楚宁颔首,目光有些幽深:“我再问你,你刚说的燕清是何人?” “燕清是我最好的兄弟,咱们光屁股一起长大的,小时候下河里洗澡摸鱼,燕清还救过我的命……” 摆摆手,楚宁又说:“你别说这些没用的,我问你他是干什么的?” “他呀,闲汉一个。” 赵二有些惋惜道:“燕清本来可以在衙门当差的,因为我家里穷,当时衙门就一个名额,燕清就让给了我。 这些年对我也是时常帮助照顾,说起来,他也是我娘的半个儿子,跟我算是兄弟。” 楚宁道:“那他没有工作,怎么能够接济你?” “大人有所不知,这燕清身手了得,你别看我武艺还不错,可跟燕清过起招来,最多三个回合。 因为他身手好,所以时常帮城里的财主老爷做事。 当然了,都是些欺压百姓的事。” 楚宁点点头,神色阴郁:“那你和燕清喝酒,最后怎么离开的?” 赵二使劲拍了拍脑袋,努力回想说: “燕清酒量不好,我记得当时王记羊杂的老板说要打烊了,我便想着把燕清送回去。 可谁知刚起身就觉得头晕,整个人像是踩在棉花上轻飘,一时没站稳就摔倒了。 可我强撑着站了起来,扶着燕清回了他的住处。 可再后来的事我就不记得了。” 楚宁听得两眼发光,大致有了着手彻查的思路。 看来得去王记羊杂铺看看了。 “大人,自打那晚你说不让小的们再收黑钱,小的就真的没有再收一分。 如果我有一句虚言,让我天打五雷轰,死后下十八层地狱。” 楚宁知道这个时代的人,大多信鬼神,能发这样的毒誓,想必其中必有隐情。 还有那燕清,看来得想法子尽快找到此人才行。 “大人,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真的改了。” “我相信你没用,因为有人看见你提着火油进了钱氏酒庄。” 说到此处,楚宁忽而问道:“你和老陈头结过怨吗?” 赵二想也不想道:“从来没有。” “那你认为,老陈头会陷害你吗?” “绝对不会。” “为什么?” 赵二脱口道:“因为他是我岳丈。” 楚宁:“???” 瞧瞧! 什么叫大义凛然? 什么叫不徇私情? 这就是啊! …… …… 下午时,楚宁离开了县衙,领着马三去了王记羊杂店。 临到傍晚才回到衙门。 胡县丞还没回家,正在后院等着,而且魏满也回来了。 见楚宁进了院子,二人赶忙上前询问。 只听胡县丞道:“大人,查得怎么样了?” 楚宁没有回话,而是看着魏满:“你怎么回来了?我不是说了让你安心管好新招募人员的事吗?” “大人,我……” 魏满显然有些不知如何作答。 胡县丞道:“大人,是我让魏满回来的。” 楚宁顿时脸色一沉,其实当他第一眼看到魏满时,便已猜到。 魏满此人,平日里话极少,不该问的从不问,私下也从不八卦,感觉什么话都能给他说。 反正他听了,也就是听了,就像是你对着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呐喊。 根本没有回声。 尤其对于楚宁,只要是这位大人吩咐的,他都是言听计从。 可也不知道胡县丞对他说了什么,竟把他喊回来了。 “魏满,你现在就回校场去,告诉你,不把这五百新人给我训练好了,我唯你是问。” 魏满没想到大人真的生气了,瞥了一眼胡县丞,又转对楚宁道: “大人,我想帮你查案?” “我说了,这个案子我会亲自彻查。” 话音刚落,胡县丞便否决道: “大人,你堂堂一个县令,这种查案的事怎么还事事亲为。 再说了,赵二平日里对魏满不错,他作为县尉,自然该接手此事。 大人啊,你应该去与刘家谈谈契约的事了?” “我再说一遍,现在衙门里的工作安排。” 楚宁神情一凛,怔怔道: “第一,魏满依然负责新招募人员的训练,一个月后我要看成绩。 第二,老胡,我让你全权负责与刘家的谈判,有什么问题尽管来找我,我会担责。” 魏满、老胡二人对望一眼,却根本没把楚宁的话放心上。 楚宁顿时怒道:“听清楚没有?” 魏满知道大人是真发火了,一拱手,退下了。 “诶!” 胡县丞嘀咕一声:“这算个怎么回事嘛?” 随后,也退出了后院。 第47章 女人教书 入夜后。 楚宁坐在油灯前,拿着那半块已经烧毁的腰牌,上面还剩下一个“二”字。 拿在手中,仔细看了起来。 这赵二到底是不是凶手? 今天下午楚宁找到了王记羊杂店的掌柜,询问了那夜的事。 经掌柜证实,那夜赵二确实与燕清在店里吃饭,两人喝了不少酒,后来燕清先趴下了,是王二扶着他出的门。 之后的事,掌柜的表示就不知道了。 现在这些谜团都指向了燕清,可衙门已经派出了人手查找,到现在也没有燕清的下落。 衙门已派出了人全城搜捕,可至今燕清杳无音讯,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难道真是此人所为,已经畏罪潜逃了? 正想着,忽听敲门声响起,接着屋外有人声传来: “大人,我可以进来吗?” 听这声音,楚宁知道是那金翠娘。 “已经很晚了,你有什么事吗?” “大人,我只是想给你送些吃的。” 楚宁这才想起,今天晚饭还没吃呢。 先前没感觉到什么,现在发现还真是有些饿了。 楚宁起身打开房门,顿时一张娇俏的容颜便出现在门口。 金翠娘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碗面条,几片菜叶旁,还卧着一个鸡蛋。 “大人,今晚没见你出来吃饭,这再怎么忙,也别累坏了身子才是。” 楚宁点点头,伸手想要端过起瓷碗,立时被翠娘阻止道: “别用手,烫!” 可楚宁的手已经挨着碗边了,连忙一个回缩,确实很烫啊! 楚宁揉搓着两手:“这面怎么这么烫?” “这是我用碗清熬的鸡汤,下好面条再放进汤里,所以会很烫,不过大人放心,知道你不喜欢油腻,我已经把浮油打出来了。” 说罢,翠娘便进了屋,就着托盘一起放到了案桌上: “你就这样吃?吃完了叫我,我来收拾。” 也不多停留,翠娘说完,福了一礼,转身出了屋子。 哎!楚宁还是喜欢窗户纸没有被捅破的感觉,这样见了面,两人都十分尴尬。 楚宁前世也谈过两个女朋友,感情的事也经历了不少,知道这玩意靠培养是真不行的。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嘛就坚决不能勉强,没结果的。 可翠娘,他就是没那种感觉。 至少目前如此。 想着等面条再凉一凉,楚宁将仵作的验尸报告认真看了起来。 钱德,男,三十七岁,庆州府青山县人氏…… 接着是身高、体貌,以及大致死亡的时间。 最后是分析结论,钱德的尸体是在柜台位置发现的,整个人仰躺在地,后背已被大火烧得发焦,前身虽造成大面积烧毁,可因火热温度已导致面部扭曲变形。 其中前额头有一处钱币大小外伤,并在现场找到一把铁尺。 据店小二说,店铺里从未见过这样的铁棍,仵作仔细检查钱德的身体后,并未再发现别的刀伤或是钝器伤。 仵作分析认定钱德应该是被人用铁尺击打晕厥倒地,后被大火活活烧死的。 根据在钱德的嘴里发现有大量烟灰炭粒,仵作更加确定了这个判断。 可楚宁却有了疑问,在火灾现场,死者大多应是由于烟气窒息而死,因而口鼻腔里会存在吸入的灰粒,而不该是大量的碳灰。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在钱德死后,烟灰炭粒也可以落入他的口中。 可很快楚宁就排除了这种可能,因为在案发现场钱德整个人是趴在地上的,根本不可能有炭粒落入口鼻腔里。 这似乎说明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些烟灰炭粒是在钱德死后被人灌进去的。 “咕咕~~~” 肚子又在叫了。 罢了!先吃面,也凉得差不多了。 这鸡汤面确实好吃,仅仅用了盐,可鸡汤的鲜味确实鲜美。 三两口楚宁便吃完了,随后又端起碗咕噜咕噜将面汤喝了个见底。 “哈~~~” 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楚宁十分满足。 朝屋外看了一眼,已经是深夜了,想着就别再叫翠娘收拾了。 楚宁正起身准备洗漱睡觉,就见翠娘又出现在了门口: “大人,你吃好了?” 楚宁点点头:“你一直守在门外?” 翠娘没有接他的话,而是开口说: “大人有没有理出一点头绪啊?到底会是谁陷害赵二哥呢?” “你也相信赵二是被人陷害的?”楚宁问。 金翠娘点点头。 “为何?” “直觉。” 金翠娘道,“以前我爹爹在衙门任职时,我也时常出入县衙,对衙门里的原来的人都比较熟悉,赵二哥虽然看着没个正型,可骨子里却是很正直的,而且他十分孝顺这也是人尽皆知的事。” “这怎么说?” “大人初来想必不知,赵二哥有个老娘,还有三个孩子,他怎么会连老娘和孩子都不顾去做这样的事。” 楚宁点点头,觉得这确实是一个十分重要的切入点。 是啊!赵二上有老下有小,会为着与人拌了几句嘴,就做出杀人放火的事来吗? 说真的,凭着楚宁对赵二的了解,他真的干不出。 再说了,那晚请大家伙吃饭,已经为赵二谋划了一条生财之道。 这眼看着就要过上好日子了啊! 正思忖间,只听金翠娘又开口道: “大人有没有想过,打更人见到的那人或许根本就不是赵二哥。” “???” 楚宁猛然一惊,对啊,老陈头只说见到赵二进了庄子。 可他怎么就能确定那人就一定是赵二呢! 楚宁觉得这个疑点十分重要。 倘若那人根本不是赵二,那就说明这是有人要陷害他。 不对! 楚宁略作深思,这件事看似是冲赵二来的,可他是衙门的都头。 这明显就是冲着县衙来的。 见楚宁不说话,翠娘道:“大人,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办?还要不要查呀?” “当然要查!” 楚宁肯定道:“这件事要是不弄清楚,我这刚建立起来的官威,立时就没了。 只是现在我得先搞清楚一件事,就是这钱德到底是怎么死的,会不会根本不是大火烧死的,而是在火灾发生前就已经死了,然后有人假扮成赵二进屋放火烧尸,以此构陷。” “可大人,这只是你的推理。” 翠娘闻言,道:“现在钱德已经死了,也没人证,你怎么能证明他到底是在火灾前死的,还是之后死的呢?” “这还不简单么。”楚宁笑道,“只需要两头猪就可以证明此事。” 前世的时候,他听说过火灾现场,其实死的人,大多不是被烧死的,而是被气体呛死的。 钱德如果遭遇了火灾,一定会想法逃跑,嘴里就一定有灰尘颗粒。 可如果他是死后被人放到案发现场,后发生的火灾,那他的嘴里和气管里就一定没有灰尘。 见大人似乎有了主意,翠娘也不再多问,柔声道: “那我就收拾了,大人早些休息才是。” 说着,进屋她端起托盘回身就要走。 “等等……” 楚宁将她喊住,想了想还是开口道:“以后你不用这样。” “怎样?” 翠娘盯着她,不解。 “就是……就是这么晚了,你该睡就睡,别想着给我弄吃的,我饿了会去厨房找吃的。” “我在衙门做事,大人都没休息,我怎么好去休息。” 话落,她目光又落向床:“大人,需要我给你铺床吗?” “不要。” 楚宁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 翠娘噗嗤一笑,转身走出了房门。 啧啧…… 楚宁横眉一挑。 看来,这个女人不能再留了! 楚宁想了想,看来得想个法子,把她支出去才行。 女人,只会影响我拔剑的速度! 咦!楚宁突然想到一个主意,书院不是空置了一年嘛,为何不让她去教书,顺便把书院搞起来。 只是想来这个时代要让一个女人去做教书育人的老师,就离了个大谱。 管他呢,这事明天就找老胡商议商议。 第48章 谁在撒谎 次日一早,楚宁的当务之急就是赶往钱府。 刚出衙门口,就碰见老胡,索性将他拉上,一起往钱宅赶去。 这青山县里的关系盘根错节,有了老胡应付起来自然顺手多了。 顺便嘛,再向老胡打听打听这钱德的事。 据这一路上老胡介绍,钱德在青山县是个乐善好施的人,去年百姓遭了灾,他还捐献了一百石粮食,在百姓心中颇有威望。 另外,钱德与原配有个儿子,现在京都投奔亲人念书,至今还不知道他父亲的噩耗。 如今钱德死后府里是小儿子钱宇在操持家事。 这钱宇乃是钱德与钱夫人所生。 钱德的原配夫人去世得早,长子去了京都后,他又娶了一房小妾,便是现在这位钱夫人。 钱夫人是钱德在鲤跃龙门戏院听戏看上的戏子,因长得漂亮,嗓子又好,钱德平日里也爱吊两口嗓子,一来二往便看上了这位戏子。 后来便花重金为她赎身,又以妾室的名义将她娶进门。 可这位戏子并不想以妾室的名义自居,几番一哭二闹三上吊后,钱德给了她一个正室的名分,不过到底是给外人听的。 其实大家都知道,她还是个妾室,只是碍于钱德的面子,叫了她一声钱夫人。 …… …… 下了马车,楚宁这次不仅是屁股蛋子疼了,连腰都疼了。 这可真是旧伤未愈再添新伤。 扭了扭老腰,正要进钱府,便听里面哭声震天,尤其一个女人的声音更是哭得悲天动地。 不用说,这一定是那位钱夫人的杰作。 果然是唱戏出身的,音起得真高啊! “夫人,县令老爷来了。” 一声喊话后,人群让开一条道。 老胡便引着楚宁往大堂里走去。 大堂里,钱夫人正哭着,忽听门房有人喊了一声。 也不知道是不是对县令大人的亲临到访显得格外重视,钱夫人立马起身,迎了出来。 “大人啊,那畜生什么时候死?什么时候死啊!还我老爷,啊我的老爷啊!” 一见了楚宁,钱夫人顿时嚎啕起来,嗓子都哑了。 楚宁打量一眼,这钱夫人身披孝布,双眼红肿,比起昨日的雍容华贵来,简直完全变了个人。 宽慰了两句,楚宁怔怔言道:“这件案子本官正在核查,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这还要如何核查,大人啊,你可别想着赵二是衙门都头,就徇了私情,” 这话说完,顿时就有不少人附和起来: “是啊,是啊,钱老爷这么好的人,大老爷可一定要给他讨回公道啊!” “哎,老天爷无眼啊,钱老爷怎么就这样死了。” “……”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看其中一些的穿衣着装竟是破破烂烂的,想必是一些自发吊唁的百姓。 看来这钱德在青山县深受百姓爱戴,或者说人缘很好。 哎!可惜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这样死了。 思及此,楚宁更加觉得一定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才行。 没再理会嚎啕的钱夫人,楚宁上前蹲下烧了些纸钱,嘴里振振有词道:“钱掌柜,你放心,只要我楚某还在青山县任县令,就一定给你讨回公道,让你在九泉之下安息。” 说罢,起身做了三个揖。 钱德深受百姓爱戴,他值得楚宁的尊重。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男子正站在灵柩前,对着楚宁回礼叩拜,立定后朗声道:“小子钱宇,望大人说到做到,务必要为家父沉冤昭雪。” 这钱宇生得剑眉星目,虽是孝衣在身,却也神采轩昂,尤其那双眼睛,锐利而深邃,直直逼视着楚宁。 “放心!”楚宁颔首。 另一边,老胡立时一脸哀伤的宽慰道:“钱少爷放心,大人因为这件事昨夜一宿未眠,大人说了一定会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 钱夫人立马接言道:“这还要怎么查?人证物证俱全,又有仵作验身,大人你别忘了,你可答应民妇,要在三天内给出一个答复的。” “哎!”胡县丞叹了口气,情绪早已酝酿到位,安抚道:“钱夫人莫急,咱家大人既然说了,那必然就能做到。” 周围百姓里有些是见过楚宁审判沈保的,对这位大人说的话也很信任,这时听了胡县丞所说,也都纷纷应声说好。 一番好言安抚,胡县丞也上前蹲下身烧了些纸钱,钱宇同样以三个叩首回礼。 随后扶着母亲在灵柩前椅子坐好,也出言安抚道:“母亲别急,这位楚大人我也是听过的,相信他定会还父亲一个公道。” 钱夫人微微颔首,仍然有一下没一下地抽泣着。 “对了!”楚宁打量了一番大堂灵柩,忽而问道:“钱掌柜都装殓了吗?” “不知大人是要?”钱宇的话没继续说下去,可隐约已经猜到了什么。 “我想再看看钱掌柜,送他最后一程。”说着他转向老胡,“胡大人,你不也说有几句话想要给钱掌柜说么?” “……” 老胡一愣,顿时直觉心底拔心凉。 这大人真是随时给自己挖坑啊! “是啊!是啊!想来钱掌柜也是胡某所敬之人。去年青山县受灾,衙门无法赈济灾民,钱掌柜第一个站出来慷慨解囊,为县衙解了燃眉之急。”说道此处,老胡重重叹息一声,“钱掌柜乐善好施,命不该此啊!” 楚宁可不想再听他感慨,他是有正事要办的,目光又看向钱宇:“可以么?” 钱宇看了一眼母亲,见她并无拒绝之意,点点头:“好!今日二位大人能来吊唁家父,钱宇已觉恩重。” 说完,又对楚宁,老胡一揖。 楚宁不再理会,当即便朝灵柩走去。 倒是老胡没想到,这位大人到底要做什么? 昨天在现场不看,今天倒来做戏,看来这位大人也变了。 “老胡,愣着干嘛。”楚宁瞥了她一眼。 “诶!”老胡应声,也赶忙上前。 近到灵柩前,只一瞥,老胡便觉胃中翻涌,强忍着让自己表现得淡定一些。 心里可在默默念叨,钱掌柜啊,你就好生安歇,来世啊,就别做好人了!该吃吃该喝喝,留那么多家财,这也花不了了。 念叨完了,只见大人已经贴着棺材,探头都快贴上去了。 啧啧……这京都里来的,果然就是不一样,还真不怕犯忌讳啊! 老胡正嘀咕着,只听楚宁突然开口说:“老胡,给我找一盏油灯来。” 啊?油灯? 大人这是要干嘛? 就连钱宇听了,也疑惑道:“大人,你想干嘛?” 楚宁解释道:“昨晚我看了仵作呈递的报告,而后我认真想了想,钱掌柜或许不是被烧死的,而是被人杀害后,有人想烧尸灭迹。” 一语落地,犹如惊天炸雷。 可钱夫人却不以为意,颇为平静的道:“这又有何区别,反正凶手都是赵二。” “不一样。”楚宁扭头,目光直视着钱夫人,“因为这样就可以说明,有人在撒谎。” 第49章 解开谜团 “什么意思?” 众人听闻皆是一愣。 照大人的字面意思,无论是赵二先将人打晕,后放火,还是先杀了人后放火烧尸,其结果都是一样的。 总之,从人证物证来看,赵二都该是凶手。 老胡这时也十分不解,挠了挠头,又问: “大人,卑职也着实不明白,这其中会有何不一样么?” “当然不一样!” 楚宁摇摇头,怔怔道:“如果钱掌柜是在死后才被人放火烧死,那就有一种可能,他根本不是死在火灾现场,而是被人杀害后移送到了酒庄里,再被人放火烧尸。” 这番话在众人听来十分不解。 “我还是没听明白。” 老胡顿了顿,又问。 楚宁道:“如果是这种可能的话,那说明钱德其实是在别处被人杀害,后被凶手转移到了火灾现场,最后再用烧尸灭迹的方式以此栽赃陷害赵二。” 老胡微微颔首,算是有些明白过来,可很快又诧异道: “大人,你这种推论怕是有些玄乎,你怎么能证明你这种想法呢?” “当然能!” 楚宁道,“如果钱掌柜先是被人击打晕厥倒地,再被人放火烧尸,那他至少在死前口腔里,鼻子里都会有灰末吸入。 可反之,则没有。” “可仵作报告上不是写明,钱掌柜嘴里有碳灰吗?” “问题就在这里。” 楚宁道,“仵作验尸时,你们也在现场,一定看到了钱掌柜当时是趴在地上的,试问,一个趴在地上的人,嘴里如何会有大量的碳灰颗粒。” 胡县丞猛地一拍额头:“我明白了,大人是想说,这很有可能是凶手放进去的。” “有这种可能。” 楚宁点点头,但也没有绝对的把握: “所以,我们眼下首先要判断出,钱掌柜到底是在火灾前就已经死了,还是因为火灾被活活烧死的。 这很重要!” 其实楚宁之所以这样说,也没有确切的依据,他只是想再拖延些时日。 因为这个案子有太多疑点,其中最为明显的就是钱德口中的烟灰炭粒是在死后被人放进去的。 钱夫人听了,却不以为然,她越听越觉得这大人是在向着赵二说话。 忽然站起身,冲向楚宁,抓住他的衣角,猛烈拉扯: “大人,我家老爷死都死了,你还要向着赵二,你这分明就是想洗脱赵二的罪名。” 钱宇也没料到娘亲会如此激愤,也赶忙上前拦住她: “娘,你这是干什么?快松手。” 钱夫人咆哮道:“宇儿啊,你父亲已经死了,这狗官不去审判凶手,却要在这里胡搅蛮缠,他这是不想让你父亲瞑目啊。” 楚宁任她拉扯:“钱夫人,正是因为钱掌柜已经死了,我们才要还原真相,让他死个明明白白。 另外,我已经说了,这件事即便是证明在火灾发生前钱掌柜已经死了,赵二也脱不了嫌疑,不是吗?” 一番话,钱夫人竟也不知说些什么。 “好!” 或许是出于信任,或许是对这位大人一番话说得,钱宇不再犹豫,让人拿来油灯。 很快,楚宁借着灯火,突然瞧见什么: “你们来看,钱掌柜的口中除了大量的碳灰,还有不少沙粒。 所以这只能说明他是先死了,再被人从嘴里放进去的。” 钱宇这下也看清楚了。 父亲的嘴里还有些细碎的沙粒,应当是被人灌进去的,因为藏在牙缝里,所以有些难发现。 楚宁直起身来,走到钱夫人旁边,深深一揖: “打扰了!” 说罢,大步便朝院外走去。 老胡也是茫然的跟着连连躬身,无奈地摆出一个尴尬的笑容,转身追着大人去了。 身后,钱宇一脸沉思的看着楚宁的背影,略有所思。 …… …… “大人,你刚才那番话可真是闻所未闻啊!” 马车上,胡县丞看着闭目沉思的大人,忍不住开口问。 “这有什么。” 楚宁闭着眼睛,靠在马车后厢上:“老胡,我实话告诉你,我甚至怀疑老陈头看见的人根本不是赵二。” “???” 胡县丞挤了挤眉:“老陈头应该不会说谎,再说了,赵二是他女婿,他干嘛害他。” 楚宁道:“我意思是老陈头看见的人是赵二,可不是真的赵二。” 胡县丞真的懵逼了。 大人,我知道你说话一向清新脱俗,可你能不能别这样侮辱我的智商? 楚宁睁开眼瞥了他一眼,笑道: “我是想说,老陈头看见的有可能是有人假扮的赵二。” “???” 老胡顿了顿,还是忍不住问道: “大人,为何如此肯定?” 楚宁淡淡地说:“直觉。” “……” 老胡知道这位大人的思路千奇百转,他不可能跟得上,目光看向他的衣角,提醒一句: “大人,你的衣服?” 楚宁看了看被扯破的衣角,淡淡一笑: “没事……对了,老胡,我想让你去办一件事。” “大人,请说。” “你去买两头猪来,再派人通知出去,明日一早,我要在县衙外放火烧猪,证明钱掌柜是死在火灾案发前。” “大人,你即便证明了,也无法认定赵二就无罪啊!” 楚宁当然知道:“所以,眼下还得尽快找到燕清,看来有些事只有他知道了。” “是啊!这燕清竟像是突然消失了一样。” 楚宁忽然身形一定,转头看向老胡,淡然地问: “让你派人去燕清家里搜查有何线索?” “啥也没有。” “……” “总有一点的?” “真没有。” “……” 这胡胖子,这么些年都是怎么熬过来的。 楚宁皱了皱眉,抬手拍了拍车门框,对马三嘱咐说: “掉头,去燕清家里。” …… …… 马车在青石板铺就的巷道口停下,楚宁下了马车,紧接着是老胡。 这条巷道到底就是燕清的家,由于马车无法通行,两人只能选择步行前往。 马三停车好,这时也赶上来了。 “大人,我已经让人来查过了,燕清的屋子里啥也没有发现。” 楚宁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既然来了,就看看!” 三人来到燕清家门前,马三拔出佩刀,用刀柄在门上轻轻敲击了三下。 不多时,门便打开了。 门后站着两个身穿黑衣短衫的衙门官差,这时见了马三都是一拱手。 马三道:“县,县令,大,大人……” 老胡诶了一声,接言道:“县令大人来了。” 这两人显然是还未见过楚宁,这时听了这位大人的话,便立马拱手施礼。 “大人,这是衙门里刚招的捕快,您老还没见过,我安排了他们就在这屋子里埋伏,一旦燕清回来,立时就把他拿了。” 楚宁点点头,确实没想到这胡憨憨还能想得这么仔细,不由投去一个赞许的眼神。 随后,他看向两名捕快,小伙子长得挺高的,就是太瘦。 “你们守在屋里,可曾有人进来过?” 其中一名高个些的接言道:“昨天马三哥叫了我们在此埋伏,我们一刻也没立开,直到现在,一个人也没有来过。” 楚宁颔首,进了屋子,仔细打探了一番。 房间不大,北墙边摆着个书架,上面搁置着一些蓝色封皮的书,一些闲散的文卷,还有几件泥人文玩,墙上还挂着一幅山水画。 当中是一张圆桌子,只有一把椅子,然后就是南墙处有一张床,铺盖叠得整整齐齐,旁边还有个柜子,里面散乱的堆着些衣物。 窗台外摆着一盆花草,已经干枯了。 楚宁四下打量一番,没见到什么异样。 这时他已经站在了北边,一道阳光从南窗照射下来,随后他似乎发现了什么。 他走到桌前,俯身仔细看了看。 果然,桌面上铺了厚厚一层灰。 这个发现,让楚宁可以肯定这屋子已经很久没有住过人了。 “这屋子里的东西你们都没有动过?” “没有。” 还是先前那位高个捕快答话。 楚宁应了一声,又在屋子里仔细查看一番,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等等…… 楚宁目光再次落向北墙货架,赵二说起过,这燕清武艺高强,平日里爱耍些枪棒。 可这屋子里,却不见一样兵器,反而多出一种读书人的情调。 这令楚宁颇为不解。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家里有书的可不多啊! 这可不是买两本书在家里充读书人的年代。 再说了,这燕清本就是闲散汉子一个,平日里常在外奔波行走,也不像是能静下心来看书的。 很快,楚宁又发现东墙处有个帘子: “那后面是什么?” “是个小院子。” “走,看看去。” 第50章 另把铁尺 楚宁领着人穿过帘子,果然来到一处铺满白色砾石的小院。 院子不大,一丈见方。 “这里面你们查过没有?” 依然是那高个子回道:“嗯,大人,小的们也看了一遍,就是个寻常小院,除了这些砾石,没见到别的。” 楚宁沉吟片刻,下了两步台阶来到院子里,脚下踩着砾石哗哗作响。 这个院子太普通了,普通得有些异样。 因为院子里除了砂砾,什么也没有。 楚宁最初认为这是一座枯山水的园子,可砂砾平整,不见水波纹路,似乎就是为了用砂砾将院子场地填平而设,并无其他想法。 胡县丞站在台阶上,也是左右打量,始终没有注意,最后目光落向楚宁: “大人,你在想什么?” 楚宁蹲下身子,抓起一把砂砾,道: “老胡,你觉不觉得这个园子有点奇怪?” 老胡皱着眉头道:“是觉得有点怪,可又说不上来。” 对,这也是楚宁现在的感受。 楚宁起身索性抄起手慢慢转悠起来,很快,他的目光落向角落处。 走到近前,乍眼一瞧,这角落有一处砂砾分明与周遭接壤处不同。 其余地方的砾石都显得白净许多,而这一处却不一样,明显能看见一些泥土。 “来人!” 楚宁突然有种预感,此处应该被人挖开重新覆盖过,所以这下面或许藏着有东西。 那稍矮一些的捕快反应显然要敏捷一些,三步并两便拔出铁尺冲了过来。 也不说话,就那样站着,手中举着铁尺,目光直直地盯着楚宁,似乎在等待楚宁的下一步安排,又似乎像是要给他来一下。 楚宁一愣:“你,你要干嘛?” 话落,那高个子也冲了过来: “大人,莫慌,狗蛋是个哑巴。” “……” 难怪这小子一直不说话,可你是哑巴,不是傻子啊! 兄弟,你这样举着铁尺对着我,很吓人的。 算了,楚宁也懒得跟他计较,一看就是穷苦人家的孩子。 一天领几个铜钱,也挺不容易的。 “把这里挖开。” 楚宁起身让出空间。 可眼下也没有锄头、铲子,高个子见了,有些犹豫,目光四下打望,想要找个趁手的工具。 可矮个子却不犹豫,将腰间佩刀取下放在一边,伸出手直接开刨。 高个子这时也只得一起加入,两人不一会就刨出一个坑来。 “大人,这下面有东西。” 楚宁心中咕咚一声,该不会是燕清? 胡县丞却像是没听见一般,竟伸出了右手小拇指掏起了耳朵。 “是什么?” 楚宁赶忙问,却没有上前。 “好像是个箱子。” 楚宁心底更是一凉: “老胡,你,去看看。” “啊?我我?” 老胡还没反应过来,就听高个子道: “弄出来了。” 楚宁一看,他娘的,就是个比脑袋大一些的小木箱而已。 “打开看看是什么?” 楚宁没有挪步,又想到什么,嘱咐道: “小心一点。” 老胡也瞪大了眼睛,不会是颗人头? …… …… 箱子倏地被小个子打开,咿咿吖吖的叫了起来。 高个子这时也两眼怔怔的看着箱子里的东西,未发一言。 “干嘛呢,箱子里是什么啊?” “回大人,是……是金子。” “……” 楚宁白了一眼,果然是没见过钱的玩意。 来到近前,楚宁也惊呆了。 这他娘的哪里是金子,是一头金猪啊! 里面还有金条,银元宝,玉石首饰等等,全是值钱的玩意。 接着,矮个子又在坑里拿出一把用油纸包裹的铁尺。 楚宁没有去看箱子里的东西,这时却被铁尺吸引了。 楚宁拿在手中仔细看了看,他完全可以确定这把铁尺与钱氏酒庄现场那把铁尺一模一样。 老胡这时也到了近前,蹲下身仔细看着楚宁手中的铁尺。 “老胡,你说这玩意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老胡沉吟片刻,喃喃道:“这应该和酒庄里那把铁尺是一对。” 楚宁点点头:“我也这样认为,可你说这凶手为何要留下一把铁尺在现场呢?” “那肯定是为了陷害赵二嘛!” 老胡脱口道。 “你刚说赵二是被人陷害的?你也认为他不是凶手?” “大人,这,这个嘛……” 老胡欲言又止,见楚宁直视着他,叹息一声,道: “大人,其实我打心底也是相信赵二既然说了不再收黑钱,就不会再干这样的事。 再说了,他更不会干出杀人放火的事来。” “为何?” “我之前不说了嘛,这赵二本身就是个孝子,家里有个病重的老娘,还有三个孩子,他会为了一点钱,连老娘孩子都不要了? 凭我与赵二共事多年,我相信他绝不会是这种人。” 楚宁点点头:“老胡啊,你能这样说,看来你还有救。” “啥意思,大人?” “老胡,我送你一句话,做官要精,可也不要太精了。” 老胡哪还能不明白大人这话里的意思,微微颔首: “大人,你说,接下来怎么办?” 楚宁见他掏了心窝子,道:“老胡,这事我已经琢磨了一晚上,你有没有觉得这事很蹊跷。 如果赵二是被人陷害的,这幕后之人不光是冲着赵二来的,他是冲着咱们衙门来的。 这是想给咱们衙门泼污水。” 老胡道:“其实大人,这些事我昨晚也琢磨出来了。” 楚宁淡淡一笑:“老胡啊,咱们一起共事,想必今后这种事不会少有,我只希望如果有天我被人陷害,你能站出来为我伸冤啊!” 老胡一怔,这话听起来像是反着说的,刚要开口说两句,却听楚宁道: “走!把东西带上,咱们回衙门。 另外,让他们都撤了,燕清不会回来了。” …… …… 太阳已到中天,温度也已明显的升高了。 马车上。 老胡摇着楚宁的折扇,替他扇风,不解的问道: “大人,你凭什么就如此肯定燕清不会回来了?” 楚宁手里还拿着那把铁尺,淡淡道: “如果你有充足的时间逃命,你会不带上金银首饰吗?” “有道理!” 老胡深以为然的点头,忽而又问: “那你认为燕清逃到哪里去了,会不会已经出城了?” “这我可不知道。” 楚宁想了想,又说,“因为距离案发时间过去了那么久,咱们才满城搜捕,如果他要出城,肯定早就出了。” 老胡手里的扇子突然停住了: “那现在怎么办?” 楚宁一把抢过折扇,自己扇了起来: “先回衙门吃饭,我饿了!” “……” 第51章 欲哭无泪 午后。 楚宁坐在丹桂树下,一脸诧异的对老胡问道: “你怎么就认定这不是衙门里的铁尺?” 老胡接过铁尺,仔细查看一番: “大人,你来看,衙门里的铁尺一般是一对,也称双铁尺。 先前案发现场那把我已经看了,能确定不是衙门里的,现在这把嘛,嗯,也不是衙门的。” “为何这么肯定?”楚宁问。 老胡将一把早放在桌上的铁尺,又将今天发现的铁尺放在一旁作对比: “大人,你来看,这把是衙门里捕快用的,这把是刚挖出来的,你发现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楚宁仔细看了看,大声道:“好像材质不同,这把更反光,要显得亮些。” “对。” 老胡点点头:“衙门里用的铁尺都是在吴家铁匠铺打造的,为了好看,加了不少铜。 而这一把不怎么显亮的,就不一样了,不信咱们可以去吴记铁匠铺老吴确认。” “好啊!” 楚宁一拍手:“那就劳烦胡大人跑一趟了,我先睡个午觉。” 说罢,就靠在躺椅上,闭眼休息。 老胡:“……” 望了望火辣辣的日头,老胡顿时觉得心中无比凄凉! 特么的,凭啥啊! …… …… 日落时分。 楚宁悠悠醒来。 撑了个大大的懒腰,这下子总算把昨晚的觉补回来了。 俗话说,中午不睡,下午崩溃。 这可是楚宁前世就养成的好习惯。 看了看日头,这得睡了有两个时辰! 嗯,真能睡。 老胡还没回来。 不就让他去吴记铁匠铺确认一下吗,怎么现在还不回来。 端起身前茶杯喝了一口,顿时又喷了出来。 “我去!怎么这么烫?” 嗯?这不是两个时辰前的茶水吗? 四下打望一眼,楚宁很快想到了什么。 哎!不用想,肯定又是翠娘这丫头干的。 “谢谢了!” 楚宁随意喊了一嗓子。 “不客气!” 竟没想,真有人搭话。 接着就听到有脚步声渐渐离去。 “……” 要是有人看了这一问一答,怕是觉得见了鬼。 等老胡回来,一定得说说,让他想个法子把这丫头弄去学馆教书去。 喝过一口茶水,楚宁直奔牢房而来。 关于燕清的事,想来赵二知道得不少。 所以,他准备再次提审赵二。 …… …… 昏暗的油灯,在墙壁上映照出两个人影。 楚宁坐在床板上,赵二盘腿坐在地板上。 不过才短短两日,以前那个流里流气的赵捕快,眼神都已变得黯然无光。 “赵二,现在我有些话想要问你,你务必要实话实说,只有这样我才能救你。” 赵二无精打采的点点头,接着倏地望向楚宁: “大人刚说要救我?” “对。” 楚宁肯定说,“为了你老娘,还有三个孩子,你一定要知无不言。” 听闻此话,赵二似乎又燃起了希望,重重点头: “大人尽管问。” “你说你与燕清是发小,他时常接济你?” “是。” “可你还说燕清的日子也过得并不好?” “是。”赵二说,“燕清从小就是孤儿,因为与我交好,后来认了我老娘做干娘,后来出去闯荡一番,练就了一身武艺回来,准备进县衙做捕头,可我当时也正想进衙门。 因为当时只有一个名额,燕清就让给了我,还说我和他是兄弟,谁做都一样。 因为他有一身好武艺,也不愁没有活。 后来我听说他时常给城里的老爷外出送信,押货,老爷可能不是很清楚。 咱们青山县外面大大小小山寨几十个,时常有山贼拦路,杀人越货,所以很多老爷们就需要燕清这样武艺好的人。 可燕清毕竟只是干的苦力活,一路下来其实挣不了几个钱。 可他每次回城都会给我一些钱,给我老娘买好多东西。” 说着说着,赵二竟有些眼眶发红。 楚宁知道,燕清想必真是把他当作兄弟,把他老娘当作自己的娘。 前世的时候,楚宁对心理学也有过了解。 这种童年不幸的人,往往会在以后的人生中,产生很大的影响,以此弥补童年缺失的东西。 可楚宁万万想不到,这燕清为何就要陷害赵二呢? 稍歇片刻,楚宁决定还是要把查到的真相告诉他。 “赵二,你有没有想过,燕清可能会害你?” 赵二重重摇头说:“绝无可能。” 楚宁不再隐瞒,和盘托出道:“燕清不见了,整个城里都找不到人。 另外,我们在他家里搜出了很多金银首饰,折合白银,估计不下五千两。” 赵二当然知道五千两是一个什么数字。 那是他十辈子百辈子不吃不喝都挣不了的钱。 不待赵二搭话,楚宁继续说: “另外,我们还在他家里搜出了一把铁尺,嗯,与钱氏酒庄现场发现的是一对。我已经让胡县丞去确认了,应该不会有错。” 赵二早已瞪大了眼睛,似乎这一切都不像是在说他最熟悉的人。 “现在可以基本判定,是燕清陷害了你。 当然,至于他为何要这样做,目前还不得而知,因为我们一直没有找到他。” 楚宁顿了顿,又说:“如果你有什么关于他藏身的下落,你一定要告诉我,这件事只有找到他,才能还原事情真相,救你出狱。” 赵二想了想,又说:“可我的案子人证物证都有,都说是我放火烧死了钱掌柜……” 不等他说下去,楚宁打断他:“那你说,你会放火烧死钱掌柜吗?” “不会。” 赵二振振有词:“我绝不会做这样的事,我当时只是酒后的气话。我还要给我老娘送终!” “嗯,好了。” 楚宁起身:“你好好想想,但凡有认为燕清可能藏身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 说罢,也不等赵二给他磕头,大步走出了牢房。 …… …… 刚出大牢,楚宁便听到有猪叫声传来。 这衙门里哪里来的猪啊? 可很快,他便反应过来。 是的了,不正是自己要老胡买两头猪嘛? 这老胡,堂堂县丞,还真亲自去啦? 来到西跨院时,就见老胡正招呼人把猪赶进围栏里。 楚宁记得他让老夫去买两头猪回来,不用太大就行。 可这两头猪,怕是单头不下三百斤? 楚宁有些不解,这胡憨憨,真拿公费不当钱啊? 正想着,老胡一脸笑意盈盈的走了过来: “大人,你瞧瞧,我可是亲自去选的大肥猪,不错!” 楚宁欲哭无泪,可看着满头大汗的胡憨憨,还真不好说他什么。 “辛苦了,老胡!” 说罢,楚宁一把搂住他的脖子,轻声道: “有件事我还想麻烦你。” 老胡闻言,顿时就想挣脱楚宁的手。 他跑,他追,他插翅难飞! 楚宁怎么可能放过他! 山贼大汉我打不过,你一个胡胖子,我还是有信心地。 楚宁手一发力,死死搂住胡憨憨: “放心老胡,不是让你去办事?” “呼!” 长长舒出一口气,老胡如释重负,扭头看向楚宁: “大人,你说。” “嗯,就是这样……” 楚宁便将要让金翠娘去学馆教书的事说了。 可当楚宁刚说出自己的想法,胡县丞当时就吓得老脸惨白。 “堂尊哟,让翠娘去教娃儿们念书识字,这不是荒唐吗?” 他似乎都觉得,今天大人的脑子坏掉了。 “哪里荒唐了?” 楚宁记得自己从学前班到工科博士生毕业,都有女老师伴随。 这个时代虽然没有先列,可总要有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不待老胡再多说,楚宁一把将他松开: “老胡,我告诉你,这件事你必须给我办好,不然……” 老胡双眼直勾勾盯着楚宁,等待着他的不然。 “不然……” 楚宁沉吟半晌,一字一顿道:“不然我天天给你……穿!小!鞋!” “……” 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孽! 怎么就摊上这么个顶头上司! 哎!老胡真是欲哭无泪!!! 第52章 烧猪求证 次日。 县衙大堂外。 大坪上已经摆上两个柴火垛,外围用木栅栏围住了。 其中一个柴火垛旁摆着一头死猪,另外还有一头活猪,关在一个大大的铁笼里。 再往外一圈,已经围聚了不少吃瓜群众,已将衙门大坪围了个水泄不通。 不时,还有人陆续赶来。 楚宁不急着动手,因为他还要等到钱夫人和他儿子到了,才能动手……烧猪。 待到日上三竿。 百姓们陆续都来得差不多了,一辆载着钱夫人和钱宇的马车也终于缓缓驶来。 楚宁招呼老胡去接人,刚下马车的钱夫人看了看眼前的情形,一脸显露出极大的不情愿。 当然,还有不解。 倒是钱宇似乎显得要淡定许多,目光只是扫过那木栅栏,大略看了一遍,扶着母亲走到楚宁身前。 双方寒暄一番,楚宁便让马三按照计划好的,点燃了柴禾。 伴随活猪的恐惧与嘶叫,很快大火烧得噼啪作响。 一时间,原本还围聚得较近的吃瓜群众,也只得往后退了几步,又围成一圈继续吃瓜。 众人看的都是不明所以。 不多时,活猪便躺下了,不再叫唤。 又烧了小片刻,楚宁示意可以了。 马三便让人将未燃尽的柴禾搬走,用现场早备下的水将火浇灭。 这时又让人把两头猪抬到空地上,叫来仵作验尸。 经仵作观察发现事先杀死的猪嘴里没有灰,而活着被烧死的猪嘴里有灰。 众人这时也不没搞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倒是楚宁发现,这时钱夫人的脸色明显有了变化,先前那种傲慢已变得有些不安。 “诸位!” 楚宁不再犹豫,上前两步,大声道: “这个实验的结果你们都已看到了。先死掉的猪嘴里没有灰末,说明猪死后,烟灰不能通过呼吸进入体内,而这活猪则恰恰相反。” 老胡这时已经明白过来,不觉有些佩服起这位二百五大人来。 是啊!一个人如果已经死了,那他嘴里根本不可能吸入灰末,更不可能吸入大量的炭粒。 这无疑不说明,钱德口中的炭粒是被人死后放进去的。 “诸位!” 楚宁目光扫过众人,继续道: “那日钱掌柜火灾案发现场,也是如此,经仵作鉴定,钱掌柜嘴里有大量的烟灰炭粒,而不是像这样的烟灰,这说明什么?” 不待众人搭话,楚宁又道:“说明钱掌柜在火灾发生前就已经死了,他口中的烟灰炭粒是被人死后放进去的。” 仵作听了,猛地一拍额头,顿时觉得确实有这种可能。 可这时众人听了,更是云里雾里。 其中就有人问道:“那大人,这又能说明什么呢,老陈头亲眼看到赵二放的火,那很有可能就是赵二在现场先杀的人,再放的火啊!” “就是,就是。” “……” 百姓们七嘴八舌议论开来。 老胡摆摆手,高声说道: “诸位,先静一静,听大人说完。” 楚宁对老胡投去赞许的目光,回身看向众人,继续说道: “首先,我要纠正一下刚才这位说的话,老陈头只是看到赵二进了酒庄,并没有亲眼看到赵二放火…… 老陈头,这点你不否认?” 站在人群里靠前的老李点点头:“对,我只是看到那畜生进了庄,确实并没见他放火。” 楚宁点点头,立时又开口道:“老陈头,我再问你,那晚你见到的人真是赵二吗?” 老陈头竟没想大人会如此发问,就连老胡听得都是一诧,目光倏地看向大人。 “老陈头,据本官走访调查,那夜钱氏酒庄前门大街,光线灰暗,只有月光可依稀见人。 本官好想知道,你如何就靠一个背影就确定进庄的人是赵二?” “大人,这个嘛……” 老陈头欲言又止,过了半晌终于怔怔开口说: “我就是知道是那畜生。” 说完,情绪突然激动起来。 楚宁瞥了一眼老胡,老胡也恰好迎上了他的目光。 两人目光交接,都大致猜到,这老陈头想必有什么事没有说。 “好了!” 楚宁又道,“我之所今天让大家来看这个烧猪实验,就是想告诉大家,这件案子存在诸多疑点。 本官怀疑杀害钱德之人根本就不是赵二,而是另有他人事先在别处杀害了钱德,再行嫁祸之事。 当然,此事尚需时日一一彻查。 不过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将此事查得水落石出。 好了,大家伙都散了。” 楚宁说罢,众人七嘴八舌纷纷散去了。 就在这时,钱夫人终于按奈不住,咆哮道: “楚大人,民妇真是万没想到。 你处心积虑,把大家招来,看你弄出一个烧猪的事,就为了想方设法给赵二开罪。 我看你与那赵二也是一丘之貉。” 楚宁见她怒气冲冲,也不多说,朗声道: “钱夫人,请再给我三天时间,我一定给你一个答复。 倘若三天后,案情没有新的证据,本官一定按照律令,让赵二伏法。” 钱夫人还想说些什么,可被儿子钱宇劝了几句。 随后扶住她上了马车。 刚进了马车,钱宇探出头来,怔怔道: “楚大人,我们就再给你三天。 三天后,倘若你还是搞出今天这样的把戏来,可别怪我不顾你的官威了。” 楚宁拱了拱手,与他对视,却未发一言。 老胡赶忙回道:“钱少爷放心,三天后一定给钱府上下一个交待。” 马车远去,百姓们也已陆续离开。 看了一眼地上的两头死猪,老胡叹了口气,今天这样的事,他也觉得有些滑稽。 “大人,你刚说三天,你就那么有把握?” 老胡有些担心的问。 楚宁道:“没有。” 老胡一凛:“那你还答应说三天。” 楚宁想也不想说:“我随口说的。” 老胡:“……” “好了!” 楚宁拍了拍老胡的肩膀,宽慰道: “至少这样赵二还能多活三天嘛…… 现在你去做一件事,好好查查,这老陈头与赵二是不是有什么过节。 我有种直觉,他可能在说谎。” “……” 第53章 突发意外 老胡果然很快就带回了关于老陈头和赵二的事。 他们二人还真有过节。 原来七年前,老陈头根本不想让女儿嫁给赵二为妻,而是燕清。 燕清的父亲与老陈头本是一年征召入伍的,后来燕父死在了战场上,而老陈头伤退后回到了青山县做了更夫。 一心念及故友,老陈头便有心将女儿嫁给燕清,并将此事告知了燕清。 孑然一身的燕清自然满心欢喜。 可彼时赵二本是市井无赖,却早与老陈头女儿私定了终身。 老陈头对此坚决不答应,几番周折后,父女俩大吵一架,老陈头将女儿赶出了家门,再无往来。 后来燕清离开青山县,一去好几年杳无音讯,老陈头更是常常以泪洗面。 可赵二与女儿已生有三个孩子,老陈头虽放不下,可也无奈。 直到三日前的入夜时分,女儿哭着回了家门,提及赵二出手打人,老陈头便再也忍耐不住,扬言要打死这畜生。 可最后反是被女儿劝住了。 就在那天夜里,老陈头照例出场打更,恰巧在前门大街时,就见有人拎着铁尺鬼鬼祟祟进了钱氏酒庄。 只是一瞥,老陈头觉得这人十分熟悉。 他本想跟上去,可很快就听到酒庄里有喊叫声,跟着屋里就燃起了大火。 随后便见有人慌忙跑了出来,朝着老陈头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最后沿着墙角消失在了黑夜里。 老陈头这时终于看清了。 那人正是燕清。 …… …… “大人,事情就是这样。” 老胡说罢,重重叹息道:“这老陈头也真是,明明就知道凶手是燕清,可要反过来诬陷自家女婿,作孽啊!” 楚宁听了,十分疑惑道:“那既然这燕清看见了老陈头,为何没有选择杀人灭口?” “这我就不清楚了。” 老胡摇摇头:“不过,这事我也问过老陈头,他说或许燕清没有看见他。” “那更奇怪了,老陈头怎么就能看清他?” “大人哟,这酒庄大门夜里挂着两个大灯笼,明晃晃的,当然能看见啊。” 说着老胡一拍额头,“是哈!那两灯笼早给烧没了,所以你不清楚这个情况。” “好!” 楚宁点头应了一声,根据老胡提供的这个线索,他知道这些事还得找赵二再确认。 也不知道赵二能不能想起什么来,尽快提供一些燕清的落脚处。 就在此时,老胡一脸忧虑道:“大人啊,这个案子估计查不下去了。” “为何?”楚宁不解。 老胡侃侃道:“我听说,钱府已经派出了人,到庆州府衙门递交状纸去了。” 楚宁皱了皱眉头:“这钱府什么意思?难不成要越级上报?” “是啊!”老胡沉吟一声,“倘若此事真传到了刺史大人耳朵,想必他定要亲自过问此事。” 楚宁道:“你意思还有可能传不到庆州府?” “那是自然。” 老胡脱口道,“这城外几条大道都有山贼把守,别说能到庆州府,说不定一出城早被山贼杀害了。” “……” 这个楚宁倒是相信,想他刚穿越过来就是被山贼劫持的,庆州府衙门派出护送的官差也是被山贼设伏杀害的。 “当然,也指不准这钱府派出的人武功高强。” 老胡想了想,又问:“大人,接下来怎么办?” “先别管那么多,现在有了老陈头的口供,至少能证明赵二是被陷害的。 对了,口供老陈头都亲自画押了?” 老胡正端着茶杯往嘴边送,这时听了,一下子就愣住了: “大人,我……” “大,大人,不,不,不好了!” 就在此时,门外忽听有人喊话。 接着马三急匆匆跑了进来。 楚宁、老胡也不催他,等着他说下文。 马三来到近前,猛地噎了一口,继续口齿道: “打,打更的,老,老陈,陈头,死,死了。” “???” 老胡听闻手一抖,杯盖掉在了地上,嘴张得老大。 “死了?” 楚宁顿时看向了老胡:“你没把人带回衙门么?” 老胡道:“我听了此事就想着先回来禀告大人了,留了两个衙役把他带回来啊!怎么就会死了呢!?” “那你口供画押了没?”楚宁又问。 老胡一脸防备的看着楚宁,轻轻摇了摇头道: “大人,我只是一介县丞,本职工作就是给你传话,下达你的政令,我,我……” 楚宁猛地举起右手,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老胡啊老胡,你说你,诶!” 重重叹了一口气,楚宁也想明白了。 看来这老陈头是打定了要寻死啊! 马三见状,再次开口道: “大人,还,还有,一,一件,件事。” 楚宁顿时大怒:“你他娘的能不能一次说完。” “……” 马三低下了头,他倒是想呢! “快说。” 马三道:“赵二,他老娘,也,也死,死了。” 楚宁:“……” 老胡:“……” 第54章 出现转机 老陈头是喝药自杀身亡的。 老胡走后,留了两个衙役看守,并将他送回衙门审讯。 可谁知老陈头扯了个幌子要把家里交代一下,让两个衙役稍等片刻,就这样他回屋喝下了毒药。 赵二老娘不是自杀,而是听闻儿子的事后气急,一命呜呼。 哎! 这件事已经牵连上出三条人命了。 要是再救不下赵二,就将是四条命了。 这是楚宁来了这个世界,遇上最麻烦的一件事了。 怎么办? 唯一的人证已经死了。 现在知道了谁是凶手,可根本又抓不到人,就连一点音讯也没有。 这个世界没有监控设备,就连燕清到底出城没有都没法查询。 青山县一共有四个大城门,还有三个小的城门。 这些都是明面上的,倘若燕清真要出城,凭他的本事,估计根本就不用走城门。 老胡看着自家大人在院子里打转,却又一言不发,他心里也是十分焦急。 “大人,咱们现在怎么办?” 楚宁想了想,沉吟道:“你先把老陈头说的做出一份口供来,记得要有画押,这个你来弄。 然后把老陈头畏罪自杀的消息放出去,全城告示真正杀害钱德的凶手是燕清,赵二是被陷害的。” 老胡闻言一惊,两只小眼睛滴溜溜转动,十分不情愿的接言道: “大人,这恐怕不合适!这伪造画押可是犯法的。” “有个锤子的不合适。” 楚宁神情凝重地看着他,大声说道:“你们以前就没干过这种事儿?少他娘的扯犊子!” 在古代有多少案件是犯人在死后,被人强行画押的。 再说了,既然你老胡说了这些话是老陈头亲口承认的,那他自然就得在口供上画押。 “是。” 老胡同样也阴沉着脸,心里虽不情愿,却也不再多说。 楚宁继续吩咐道:“再有,立马张榜全城缉拿燕清。” 老胡两只小眼睛不住地转动: “大人,这燕清只怕早逃出城去了? 现在还张榜缉拿,是不是……” 楚宁道望了一眼老胡,又把目光转向马三,森严地说道: “先别管这么多,按我说的做。 记得,缉拿燕清的事一定要做得全城皆知,轰轰烈烈。” 马三猛然一抱拳,慨声回道: “是。” 老胡微微一拱手,低声也回了声是。 突然,门外传来了曹江的声音: “大人,赵二说要事禀告,要见你。” …… …… 县衙。 大牢。 楚宁依然坐在床板上,赵二依然盘腿坐在地板上。 虽是近午时分,大牢里却点了不少油灯,其中过道墙壁上还插着一支火把,噼里啪啦的燃烧着。 空气里有一股浓浓的桐油味。 楚宁抽了抽鼻子,低声道:“赵二,你刚说燕清有个女人?” “是的大人。” 赵二点了点头:“那女人是花萼楼的姑娘,燕清曾经跟我提起过。 最初我就以为这是他寻欢作乐的姑娘,可后来他跟我提起要给这姑娘赎身。 我才知道,他是真的对这姑娘动了心思。” 楚宁似乎觉得这是一个突破口,再次问道: “这姑娘叫啥名字?” “小红鞋。” 赵二想也不想道:“因为她是燕清喜欢的姑娘,后来我也曾了解过,可整个花萼楼里都只知道她叫小红鞋,真名叫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楚宁点点头,沉吟半晌后又问:“那燕清有没有说过,他给小红鞋赎身后有什么打算?” “这个嘛……我好像听他提起过……” 赵二挠着头,两只漆黑的眼睛不断转动:“对了,我记得他好像说过要带着小红鞋在他的庄子里好好过日子。” “庄子里过日子?” 楚宁顿时一激灵:“燕清有庄子吗?” “怎么可能?” 赵二冷笑一声,“当时我就笑他不要白日做梦了。” “赵二,燕清说的很可能不是假,他可能真的有一处宅子。” 楚宁却没笑,随后开口道:“难道你忘了,我们在他院子里找出了不下五千两的金银首饰,这还买不了一个庄子吗?” 赵二当然知道,五千两在青山县可以买下七八个庄子了。 “大人,事都办好了。” 两人正说着,胡县丞踱步走了进来。 见了楚宁微微躬身示意,目光又落向赵二,眼神立时有些复杂。 楚宁没有在意他,看着胡县丞道: “老胡,刚赵二说燕清有个女人,是花萼楼的姑娘,我觉得这是一条极其重要的线索。 还有,赵二说,燕清曾告诉他,要给这个姑娘赎身,让他住进自己的大庄子里。” 老胡点点头:“嗯,这倒是个极其重要的线索,说不定燕清就躲在这庄子里。” 楚宁道:“我也这样想,所以现在,我准备亲自带人去花萼楼走一趟,找到这个叫小红鞋的姑娘。” 说着,起身瞥了一眼地上的赵二,目光又落向胡县丞: “对了,老胡,你把最近得来的一个好消息和两个坏消息都告诉赵二?” “大,大人,我来说吗?” “当然!” 楚宁大声答道,“你不说你本职工作就是给我传话,下达我的政令吗?到你的领域了,说。” “……” 老胡满脸顿时通红。 这二百五大人,当真是记仇啊! 在楚宁的好言劝说下,老胡也只得一一说了。 最后补充道:“现在既然证明你是冤枉的,你就得好好活着,别忘了,两个老人还等着你操持丧事呢。” 赵二早已噗通跪倒在地,哭得稀里糊涂。 老胡重重叹息一声,与大人对视一眼,楚宁示意他可以走了。 两人退出大牢,外面顿时让人觉得阳光熠熠,空气清新。 楚宁深深呼吸一口,又长长吐出后,开口道: “找两个人,随我去花萼楼。” 第55章 妓院查案 花萼楼乃是青山县最大的风月场所。 一到入夜时分,歌声弥漫,琴音缭绕。 勾得过往行人,心中舒舒痒痒。 因为这时才是午时时分,整个花萼楼一下子倒显得十分冷清。 楚宁下了马车,领着老胡就往里走。 老胡连忙将他拉住:“大人哟,可不能就这样大摇大摆进去,不然咱们都成什么人了?” 楚宁先是不解。 可随后听了老胡的解释,觉得十分有理,连忙叫来马三等人,嘱咐道: “大门口站两个人拦住了,如果有人进楼,就告诉他们县衙正在办案,让他们等会再进。” 两人应声,摆出架势就在门口做起了门神。 进了屋子,果然是粉香扑鼻。 以大红色为主色调的装修风格,真是让楚宁觉得辣眼睛。 胡县丞显然是轻车熟路,叫来一个龟公,令他去把鸨母叫来。 不多时,一个年纪约莫四十来岁的妇人打着小圆扇笑嘻嘻迎了过来。 可当胡县丞说明楚宁身份时,鸨母脸色倏地一沉,哀嚎起来: “大老爷哟,我这可是在衙门里备了案的,正归合法生意。” 楚宁一脸牙痛,向老胡努了努嘴,示意让他赶紧摆平。 老胡喝住了鸨母,将来意说明,鸨母这又突然变了张脸,狠狠道: “那个小婊砸,可是有奶便忘了娘喽!” 原来小红鞋早不在花萼楼了,十天前来了个书生模样的男子,说要给小红鞋赎身。 接着,鸨母将情况一一说了:“最先我哪里肯答应,小红鞋是我场子里最好的姑娘,琴棋书画都是一绝,为她慕名而来的姑娘可不在少数,怎能便宜了那小子。 可谁知,他一开口就是一千两。 我的老天爷啊,就算小红鞋再值钱,也值不了一千两! 于是我就答应了他,办了赎身文书。” 楚宁听了也谈不上什么感觉,就是觉得原来一个人还可以明码标价的。 “那你办的这赎身文书不需要衙门签认吗?”楚宁又问。 “大人,这不需要的。” 老胡提醒道:“只要事后到衙门备案就行。” 我去!这万恶的旧时代啊! 楚宁想了想,觉得鸨母说的线索很有价值,他又想起那日在燕清住处看到的景象,蓝色封皮的各种书、以及文案卷集,怎么瞧着都像是个读书人的住处。 以他现在对燕清的了解,这人应该是斗大的字不认识一箩筐,家里怎么会摆着书。 对,这极其不正常。 再有鸨母所说,为小红鞋赎身的是一书生模样的男子。 这便说明两种情况,其一,这人是燕清假扮的。 其二,这人根本就不是燕清,而是另有他人。 楚宁也更相信第二种可能,就是这个书生是另有他人。 如今小红鞋已经离开了花萼楼,极有可能是和燕清在一起,所以找到小红鞋的下落,就有可能找到燕清。 思及此,楚宁又问:“那你可知小红鞋赎身后,去了哪里?” “这个我怎么知道,场子里的姑娘离开后都是不会告知下落的。 这些小婊砸,就想着重新做个良人呢! 我呸!干了咱们这一行,一辈子都洗不了。” 楚宁不理会她,又问:“那小红鞋有没有可能会告诉别的人她的去处,比如说与她相交甚好的姐妹?” “这个嘛……” 鸨母想了想,果然很快想到一个人:“大人不妨去问问兰香姑娘,说不定她能知道。” 话音刚落,鸨母突然朝楚宁身后一挥手,大声喊道: “兰香,你快过来。” 楚宁回身,便见一个绿衣姑娘款款走来。 来到近前,她先对鸨母喊了声‘妈妈’,随后转对楚宁、老胡福了一礼,柔声道: “两位公子有礼。” 鸨母顿时笑道:“他们哪里是什么公子,他们是县衙的两位老爷。” 这话说得楚宁和老胡都是一怔,他们怎么就不是公子了,男人至死是少年啊! 最令人不爽的就是楚宁了,二十岁的年纪,你说不是公子,而是老爷。 虽然我知道你的意思,但你可不可以加一个官老爷。 罢了,罢了! “你叫兰香是?” 楚宁看着眼前的绿衣姑娘。 “是。小女子兰香。” “好,本官问你,你与小红鞋可是相识?” “是。我与小红鞋情同姐妹。” “好好好。那我想问你,小红鞋赎身后,有没有告诉过你,她去了哪里?” 听闻此话,兰香顿时僵在原地,两眼直直地看着楚宁。 楚宁也不介意,与她直直对视。 就连老胡此时都有些哑然。 这二百五大人,问得也太直接了! 第56章 引蛇出洞 回到县衙后院。 厨娘将先前留好的饭菜一一端了上来。 楚宁、老胡就正对坐着,一边吃饭,一边聊起了案子。 “诶,老胡,你说,这兰香姑娘怎么说那处宅子是钱家的?” “这我也不清楚。” 说着,老胡用筷子挑起一块大猪蹄子,滋溜溜先吸吮一口,接着咬下一大块肉皮,看得出这猪蹄可是老胡的最爱。 “别光顾着吃,好好想想,兰香姑娘的话。” 楚宁伸出筷子在碗边敲了敲:“你说,燕清那处宅子怎么会跟钱府扯上关系。” 老胡哪里顾得上说话,一个劲地嗯呢嗯呢,继续大快朵颐。 楚宁瞪了胡胖子一眼:“老胡,我有个大胆的想法,你说,这钱德的死会不会是钱夫人花钱让燕清做的?” “???” 老胡立马就顿住了。 …… …… 吃过饭,金翠娘又来摆上了茶水。 看着金翠娘离开的背影,楚宁朝老胡努了努嘴: “让你办的事,想好没有?” 老胡嗯了一声,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 “正想着呢!” 随后饮了一大口,舒服的长舒一口气,跟着往躺椅上一躺,作势就要午休。 这胡胖子,一脸疲惫,真是对生活要求不高的啊! “诶,老胡,”见他都快要打鼾了,楚宁可不想让他就这样睡着,“这燕清以前就从没犯过案么?” “没有。” 老胡闭着眼睛,又微微调整一个姿势:“燕清自幼是个孤儿,虽然日子过得清贫,可从来没有干过违法乱纪的事。当然,私下有没有干过就不知道了。” 楚宁想了想,开口道:“老胡,我想让你去做件事?” “……” 老胡顿时调整姿势,翻了个身,背对着楚宁,装作没听见。 “听见没有?” “……” “老胡?老胡?老胡?” 胡松海被喊得心烦:“我的好大人哟,你能否让卑职舒服的躺一下再说。” 楚宁白了一眼:“年纪轻轻谈什么舒服,舒服那是留给死人的。 你才多大年纪,要奋斗,要努力,要飞上天与太阳肩并肩。” “……” 老胡白眼一阵接过一阵,连忙开口说: “行了大人,你到底什么事呀?” 楚宁道:“我想让你亲自去见一见钱夫人。” “我见她干嘛?” 老胡不解。 “告诉她燕清被抓住了。” “???” 老胡真是想不通,这二百五大人又要搞啥幺蛾子。 不等老胡开口,楚宁继续说:“然后请她带衙门来一趟,就说想请她一起参与审讯燕清。” 老胡顿了顿,诧异道:“可她要不来呢?” “那你就告诉她,燕清的口供里提到了她。” 想起吃饭时大人说的,老胡隐隐想到了什么: “大人,你是想要诈供钱夫人吗?” 楚宁点点头:“记住只需她来就行了。” “好!我记住了。” 话说完,可人还躺着没动。 “去啊!” 楚宁抬腿朝他椅子踢了一把。 “让我再眯会儿……就一会儿。” 老胡很是痛苦。 …… …… 老胡走后,楚宁也躺在了大椅上,轻轻打着折扇。 这时他最大的疑问,就是那个为小红鞋赎身的书生到底是何人? 如果此人是燕清假扮的,倒还好办了,可倘若这是另有其人,那这案子又搞复杂了。 离开花萼楼时,楚宁已向鸨母问了关于那书生的面貌详情,可楚宁一听就知道那人肯定是改变了妆容的。 算了,先不管了。 眼下得好好计划,今晚入燕清别院的事。 据兰香的描述,小红鞋两日前还与她有过联系,如此看来燕清极有可能并没离开县城。 因而今夜入庄彻查的事便显得危险难料了。 赵二说过,这燕清武艺高强,看来还得从长计议。 别等真碰上了,还把人给跑了,或者再搞出几条人命来,可不好收场。 思来想去,楚宁还是觉得应该带魏满去才行。 于是他不再犹豫,立马叫人去城北校场,让魏满晚上回衙门吃饭。 有了魏满带队,楚宁便觉得放心不少。 这几天来,魏满训练新招募的人员已颇有成效。 没想到,这小子还真是个人才,居然还搞出了一套训练手册。 想着想着,楚宁觉得困意十足,闭上眼很快就睡了过去。 …… …… 晡时。 楚宁醒来时发现太阳就要落山了。 让老胡去请的人,现在也没回来。 发现茶水喝了一口,这一次楚宁发现竟是温热的。 嘴角带起一丝浅浅的笑,随后颇有些无奈地轻轻晃了晃头。 这丫头是认定我了吗? 就在此时,老胡扶着腰满头大汗走了进来。 来到桌前,楚宁先给他满了一杯茶水,老胡也不客气,端起就咕咚咕咚灌了一杯。 “老胡,怎么现在才回来,钱夫人请回来没有?” “没有。” 老胡晃了晃肥胖的大脸:“这钱夫人真是个人精,完全不相信我说的。” “你没按我让你说的?”楚宁问。 “说了。” 老胡顾自满上一杯,又一口灌了下去: “可人家直接说如果衙门抓到了人就该立刻将凶手伏法,还钱老爷一个在天之灵。 另外,她还说,大人你这是想诈供。” “哈哈!”楚宁猛然笑出了声,“好啊!看来这钱夫人不简单啊!” 老胡又给自己满了一杯茶水,缓缓开口问: “大人,你说这钱夫人会不会根本不会有问题?” “有没有问题今晚就知道了。” 楚宁想了想,立马又想到差点忘掉一件重要的事: “老胡,你现在再去办一件事。” 老胡猛烈摇了摇头,打定主意是不想再动了。 楚宁笑了笑:“老胡,衙门里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你,这件事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老胡还是依然摇头。 楚宁可不再管他,嘱咐说:“你去找到马三,告诉他,让他带两个可靠的人守在钱府外,但凡府里有人出来,不管去了哪里都要回来禀报。” 老胡想了想,说:“衙门里现在人手都派出去搜捕燕清了,哪还有多余人手。” 楚宁想了想,很快就想到两个人来: “那日把守在燕清住处的两人,其中有个哑巴,我看就行。” …… …… 入夜。 刁斗深深。 位处城北的某处宅子前,一辆马车在一条幽深的小巷子里缓缓停了下来。 接着,马车上一人探出头来左右打量一番,确认无人后才由车夫搀扶着慢慢下了马车。 车夫搀着那人慢慢走到院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不多时,门开了。 从里面探出一个脑袋来,同样的左右打量一番,不知说了些什么,最后才让门外两人进了院子。 小巷子转角处,楚宁收回目光,转对身侧的魏满压低嗓音说: “看见没有,报信的人来了。” 魏满一手扶着腰间佩剑,柔声道:“大人这招引蛇出洞果然高明。” 魏满身后,老胡也早已看到了先前的情形,这时也同样压低嗓音说: “大人,你可真是太鸡贼了。” 楚宁:“……” 这招引蛇出洞,其实楚宁早已不知看了多少这样的故事。 原本只是猜测钱夫人有问题,派了老胡去诈她,没想到,还真上钩了。 “现在,咱们兵分两路,魏满进庄,老胡,这庄子外三个口子,你必须给我把住了。” 楚宁嘱咐道:“记住,听见魏满发出信号,你立马带人进庄。” “大人,你呢?!” “我自然是总指挥。” “……” 老胡心中嘀咕。 嗯,这确实是我熟悉的那个大人啊!!! 第57章 设计捉人 “大人,我去了!” 魏满说罢,左手压着佩剑,沿着墙角根慢慢摸到了先前那个院门口。 他当然没有敲门而入,而是缓缓又往前走出一段路。 随后翻墙上了院墙,接着纵身一跃,消失在了黑夜里。 看着魏满消失的方向,老胡缩回脑袋,低声道: “大人,这燕清武艺高强,你就这么有把握魏满能打得过他?” 楚宁摇摇头:“我也没把握。” “那你还让魏满一个人进去?” 老胡忧虑道:“要我看啊,倒不如咱们一起冲进去直接把人抓了。” “不行,这样有风险。” 楚宁想过,这样场面或许难以把控,说不定燕清劫持了钱夫人,再搞出人命,自己这官怕是做到头了。 “那你就不担心,魏满会有危险。” 老胡又开始了碎碎念。 楚宁想也不想说:“完全不担心。” 沉默片刻,老胡终于忍不住又问: “那大人,如果是我呢?你会不会担心我有风险?” “你嘛?当然……” 楚宁邪魅一笑,脱口道: “也不会。” …… …… 等待是漫长的。 尤其是这样落针可闻的夜晚。 楚宁心里其实还是很担心的,倘若魏满真有不测,那他良心可能真的会不安。 可没办法,这是他对魏满的信任。 当然,最为主要的是,魏满对此似乎信心十足。 楚宁和老胡等了一会儿,都有些站不住了,索性就在这条巷道的墙角根蹲坐下来。 “大人,这些事你真没必要亲自出马,交给手下人去办就是了。” 老胡有些抱怨的口气。 楚宁想也不想:“好啊,那交给你!” “……” 老胡沉默了片刻,突然伸手拉了拉楚宁的衣袖: “大人。” “干嘛?” “我想小解。” “不行。” 楚宁一把将他手打开:“叫你别喝那么多汤,忍着。” “大人,我实在是憋不住啦……” “别说话。” 楚宁突然止住了他,似乎听到院子里有打斗声传出。 楚宁抬手倚着老胡的肩膀站了起来,侧耳一听: “老胡,魏满动手了。快!” 老胡本就起身困难,又是尿意十足,被楚宁在肩头重重一压,这时都瘫坐在地了。 楚宁也不管他,见马三已让人点上了火把,自己也拿过一支,领着人就往院子冲去。 来到院门前,楚宁一声招呼,马三猛地一脚将门踹开,随后领着人就往里冲,楚宁这时也拔出佩剑紧随其后。 来到院子时,黑黢黢的依稀可见两个人影在过招,不时响起清脆的刀剑撞击声。 “快,把人围住了。” 楚宁当即吩咐一声。 手持火把的的衙役们很快围成一个圈,将打斗的两人围在当中。 火光闪闪,照亮了院中大坪。 楚宁这时已经看清了魏满,一柄宝剑在他手中翻飞,与燕清手中腰刀可谓是难分伯仲。 好家伙! 楚宁哪里见过这种刀剑打斗场景,一时看得有些呆了。 魏满的武艺楚宁是早已见过的,他是善使长枪,没想到剑也耍得这么好。 另一边,燕清也不是泛泛之辈,一把腰刀在他手中也是耍得虎虎生风,连连以最简洁有效的劈砍直取魏满的上中路。 魏满虽是大汉一个,近一米九的个子,可明显也十分灵活,只见他闪转腾挪,连连后退,不时用剑将对方的腰刀格开。 就在这时,楚宁大喊一声:“燕清,你已经被包围了,速速放下兵器投降!” 似乎是被这一嗓子惊了,燕清目光倏地转向楚宁瞥了一眼,再回头来,魏满已反手一剑刺来。 “哐当”一声! 燕清手中腰刀被魏满一个剑花绞上半空,旋即一步上前,飞起一脚便将燕清踢翻在地。 与此同时,魏满已三步并两来到燕清身前一脚踩住了他的胸口,燕清还想反抗,却见一柄长剑已在自己喉间。 “魏满住手!” “不要杀他!” 几乎是楚宁出声的同时,还有一道女人的声音传来。 屋子里,一个女人哭着跑了出来: “求求你,不要杀他。” 那女人哭泣着,已来到近前,一把扑在了燕清身上。 紧接着,又看到屋檐下一个女人站在那里,口中仍在不住喊道: “不要出去。” 待楚宁目光看去人时,那个女人竟一屁股瘫坐了下去。 火把四照下,楚宁哪还能看不清那女人,这不是钱夫人又是那个。 “来人啊!全部拿下!” 楚宁不再犹豫,当即大喝一声。 这下子算是一网打尽了。 “大人,求求你不要杀他,他是好人!” 趴在燕清身上的女子满眼含泪,哀求道。 可楚宁哪里理会,依然高声道: “魏满,把他绑了!” 就在衙役上前绑缚燕清时,只听他突然开口说: “你是魏满?” 魏满此时似乎也已注意到脚下此人有些面熟,朗声回道: “……你是?” “魏大哥?我是小乙啊。” “???” 楚宁听得一愣,这什么情况?这还认识? “燕小乙,你也没死啊?” 魏满语气同样显得十分意外,脚下却不松。 “对,当时大军败退后,我跟军队也走散了,后来听说朝廷杀了赵将军,我就逃回了青山县。” 楚宁是越听越懵逼,这什么大军,什么朝廷杀了赵将军? 这都什么玩意? 可魏满很快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怔怔道: “好了,燕清,今夜我奉命拿你,先随我回衙门再说。” 说着,招呼两人将燕清两手在身后绑缚住了。 “大人,人犯已落网,请大人吩咐。” 楚宁也不多说,大声道:“全部带回衙门。” 说着指了指小红鞋还有屋檐下瘫坐在地的钱夫人: “全部带走!!!” …… …… 回到县衙,楚宁当即连夜开堂对钱夫人进行审问。 小覃氏终于忍耐不住,最终承认了是她花钱雇凶杀害钱德,并以此栽赃陷害赵二的罪行。 说来这一切还是因为争夺家财。 钱德有两个儿子,长子本是与原配结发妻子所生,后来因为与钱德不合,十七岁便只身去了京都投奔母亲族人,钱德后娶覃氏入府,生了次子钱宇。 可近些年,钱德因觉自己年迈,想要长子回来继承家业。 可小覃氏不同意,二人几番争执后,为了儿子钱宇,小覃氏终于产生了一个邪恶的念想——雇凶杀害钱德,私吞家财。 楚宁拿起小覃氏供述的罪证,仔细看了看,又交给身侧的老胡看了一眼,老胡点点头也觉得可以画押了。 楚宁摆摆手说:“让她画押。” “来啊!” 老胡招呼一声,让一个衙役接过供状:“让小覃氏画押!” “大人,大人,”小覃氏一下情绪失控:“这件事是我花钱雇凶做的,与我儿子钱宇无关,与他无关啊!” “有没有关系,我们自然会彻查清楚。” 楚宁不想再多说,摆了摆手,示意可以押下去了。 两个衙役上前,架着小覃氏出了大堂。 只听她口中还在嘶吼: “大人,你可是答应过我的,认了罪,便不再追究我儿子。” 第58章 绝望燕清 审完钱夫人已是半夜。 可楚宁还不想睡,现在还有个最为重要的人犯,那就是真正的杀人凶手燕清。 于是又让魏满把燕清提来。 跪在大堂上,燕清整个人很是平静,目光呆滞的看着前方地板。 “大人,我……” 魏满刚要说话,楚宁阻止了他:“魏满,现在没你的事了,你先下去!” “大人,我……” “你听见没有?” 楚宁不给他说下去的机会:“我已经说了,赶紧下去。” “魏大人,”老胡打着圆场,“听大人的,赶紧下去,这里有和我大人呢,去!” 说完,朝魏满努了努嘴,示意他赶紧退下去。 “是。” 魏满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燕清,随后转身走了出去。 刚回衙门路上,楚宁已向魏满打听了一些事。 可魏满说得支支吾吾,楚宁不想逼他,可这件事情他已经牵扯进来,必须查个水落石出。 魏满最后终于开口说了。 他与燕清曾经都隶属于西河军营,是西河军都督赵天驰的手下,赵天驰被人告密谋造反后,整个西河军被朝廷下旨定为叛军。 这是一个荒唐的年代。 流言蜚语能杀死人。 于是,此后魏满来到青山县做了猎户,而燕清则是回到青山县给人做了打手。 楚宁知道了这层关系,现在自然不想让魏满参与进来,这当然也是为了保护他。 “燕清,这是钱夫人刚亲自画押的供状,她已承认花了五千两银子雇你杀害钱德。” 楚宁将手中供状扬了扬,怔怔道: “说说,为何要杀害钱德? 难不成真就是为了五千两银子?” 燕清抬眸望向楚宁:“大人,我说了,我替钱夫人做这件事,不是为了银子。” “呵!”老胡冷笑一声,“没有银子你怎么给你的相好赎身。” 楚宁摇摇头道:“老胡,这你就说错了。” “我哪里说错了?” 老胡转对楚宁,一脸不解。 “先前我也没搞明白,现在我总算是明白了。即便你有了银子,也替小红鞋赎不了身。” 楚宁不再看老胡,目光落向燕清:“燕清,我说得对?” 燕清沉默。 老胡依然满脸懵逼。 楚宁顿了顿,不再顾老胡,转对燕清又道: “那我再问你,你既然得了银子,为何不逃?” 燕清想也不想道:“我哪儿也不去,只想陪着小红鞋。” “好!还真是有情有义啊!” 楚宁想了想,心中还有一个最为重要的谜团: “花萼楼鸨母说为小红鞋赎身的人是个书生打扮的男子,那人是谁?” “我不知道。” “是不知道还是不说?” 楚宁追问。 “大人,这件事你就别再问了。” 燕清眉头深皱:“我已经认了罪,这件事是我对不起赵二,你们就杀了我,我绝无半分怨言。” 楚宁知道,他这话里的意思,这摆明就是想担罪了,将此事到此了结。 可楚宁现在更加想知道此事背后的真相: “燕清,我知道你是条汉子,也不怕死,可这件事,你不说清楚,与你有关的人都逃脱不了干系。 所以你还是说了,到底是何人指使你杀害钱德,诬陷赵二?” 听到赵二,燕清眉头倏地一皱,可依然还是沉默。 楚宁继续说:“我知道这花萼楼是黄家的产业,要给小红鞋赎身,除非黄家答应,这件事你不说,我也知道幕后黑手是谁。” 燕清反是一脸恳求道:“大人,别再问了,你斗不过他的。” “沈保你知道?也不照样被关进了大牢。” 楚宁道,“我既然来了青山县做了县令,我就只做三件事,老胡,告诉他?” “诶,好!” 老胡应声,很快又看着楚宁:“大人,是哪三件事啊?” “……” 这点默契都没有,楚宁真想一口盐汽水喷死他。 “大人,我知道你是个好官,想为青山县百姓做事,可你初来乍到,很多事不懂。 这件事杀了我,就该做个了结了。” 说着,燕清竟哀求起来: “大人,我求求你,杀了我,这件事与小红鞋无关,更与旁人无关。 是我杀的钱德诬陷赵二,完全是我个人所为,你就杀了我!” 楚宁知道,这才是他为何不逃的真正原因。 他只是想用自己的死,为自己心爱的女人赎身,让她能逃离那是非之地,此生做个良人。 只是,他哪里知道,原本只是想诬陷赵二,最多坐几天大牢。 所以他才会故意在钱德口中留下大量的炭粒和石沙,试图引起楚宁的注意。 以此为赵二洗刷冤屈。 可他哪里又知道,赵二的老娘,更夫老陈头皆因此事殒命。 “燕清,你可能还不知道,赵二的老娘已经死了,就是在他听了儿子杀人入狱后,气急攻心而一命呜呼的…… 还有老陈头,这人你应该熟悉,也因为你的事,已经服毒自杀。” 听了楚宁的话,燕清瞳孔倏地放大,两眼直直盯着楚宁。 似乎在说,这不是真的? 可楚宁身侧胡县丞的神情,也已经告诉他,这就是事实。 “我真是该死啊!我真是该死啊!啊哈哈……” 燕清仰天大笑:“赵二,我对不起咱娘,对不起陈老爹,更对不起你啊,来世咱们再做兄弟!!!” 说罢,他纵身一跃,朝柱子撞击而去。 “嘭~~~” 一声巨响后,顿时鲜血四溅。 楚宁、老胡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见燕清已瘫软在地,一滩血迹流了出来。 卧槽! 这场景让楚宁倒吸一口凉气! 还真特么有撞墙自杀的啊? “快!看看人死了没有。” 楚宁当即大喊一声。 一个衙役快步上前冲了上去,抬手在燕清脖子间探了探: “大人,还没死。” 楚宁赶忙吩咐道:“快快快,赶紧找人来,一定要救活他。” “是。” 那衙役听了,也赶忙跑了出去。 这时,大堂外一直未曾离开的魏满也急匆匆走了进来。 一见地上的场景,赶忙走到燕清身前,探了探脉搏,又看了看依然血流不止的脑袋。 随后黯然的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 楚宁双眼直直盯着魏满,“人没死赶紧救啊!” 魏满神色阴郁道:“大人,人现在虽没死,顶多天也是个死,根本救不活了。” “这点伤怎么就救不活了?” 楚宁不解。 老胡道:“失血太多,神仙也无法救活喽!!! 像这样死的,我见了十个里有九个都救不过来,活下来那个只是磕破头皮的。” 楚宁哪里明白,这个时代的治疗条件有限。 一个人一旦失血过多,当场即便不会死亡,可也会因为失血过多,天内也会死亡。 “诶!” 长叹一声,楚宁转对魏满道: “把人抬下去,还是要先尽力抢救。 另外,让小红鞋来照顾!” 这也算是一对苦命鸳鸯了。 安排完毕,楚宁起身,心情十分沉重。 案子虽然都已破了,赵二的罪名也可以洗涮清白,可此事也就在燕清这里打止了。 至于燕清背后的黑手,看来还得再找机会彻查。 虽然楚宁早已经猜到黑手是何人,可眼下要动他似乎也真的并不容易。 “老胡,今晚就到此为止!” 楚宁说罢,起身准备下大堂,可谁知眼前突然一黑,顿觉疲软无力,整个人摔倒在地。 老胡赶忙上前将其搀住,随后扶住楚宁: “堂尊,你这是怎么了?” “我,我好像发烧了。” 老胡抬手在他额头一摸,发现他额头滚烫,全身也在发热: “堂尊,你这是染了风寒了。” “对,扶我回去休息。” 楚宁有气无力的回了一句。 老胡重重点头,不自觉严肃起来,扶着楚宁朝后厅走去。 路上,楚宁想了想,眼下还有不少事情得做,嘱咐老胡道道: “剩下的事,你来处理! 赵二尽快释放,他家里还需要他操持,要是缺钱,先给他垫上。” 老胡应声道:“大人放心,卑职明白!” “另外,钱宇那边你再查查,如果与他没有关系,这个案子可以结案了。” “是。” 楚宁回到房里,老胡扶着他慢慢走到床榻前坐下。 随后扶着他躺下,只听楚宁喃喃道: “其实像这种撞伤,只要能输血,其实大有希望治好的,可惜啊。” 老胡听了眉头一挑:“大人所说果真是新奇,我怎么都没听过,人还可以输血?” “你没听的多了去了!” 楚宁冷冷道,“搞笑洋葱你听过没?” “???” “咸蛋超人你听过没?” “???” “还有……” 楚宁噎了噎,还要说话。 “好了好了,大人,您老就别再说胡话了。” 看着说话都有些迷糊的大人,老胡连忙止住了他: “我已经让人去请了郎中,衙门里有我顶着,您好好歇息,早点睡觉。” 可楚宁还在嘀嘀咕咕念叨个不停: “天若有情天亦老,早点睡觉我不老!” “两只黄鹂鸣翠柳,早点睡觉头发有!” “……” “哎!” 看着已被烧得满脸绯红的大人,老胡猛然感慨起来: “这二百五大人,还真是出口成章啊!” 第59章 又送贺礼 钱德一案,如今已是真相大白。 县衙张贴告示,将案情一一说明,一切涉案人员都有了该有的下场。 青山县百姓至此,更是对这位年轻县令大老爷佩服有加。 就连老胡,也在心里给这位年轻上司重重的记上了一笔。 至于燕清还是没有活过来,第二日晚间时分便因失血过多死去,最后是由魏满和小红鞋为他料理的后事。 老胡曾对此嘱咐过魏满,说他毕竟是衙门的人,让他不要参与,可魏满哪里会听。 楚宁却因为一场突来的发烧,足足睡了两天。 迷迷糊糊中,他说了不少话,更是不停的念叨一个名字。 老胡好几次都想趁着他的话头问出个所以然来,可最后都是被一些稀奇古怪的胡话糊弄过去了。 两天后,临近晌午时分,楚宁才缓缓睁开眼睛,幽幽醒来。 睡眼惺忪中,只觉眼前有饼子的香味袭来,楚宁倏地瞪大眼睛,一双温柔的大眼睛正凝视着自己。 金翠娘不知何时正站在床前,手里端着个盘子,就那样直直地盯着自己。 “我去!你干嘛?” “大人,我给你送早饭。” 翠娘将装有野菜饼的盘子放到桌上,突然又挑眉一笑: “大人啊,我发现你睡觉不老实呢?” “???” 楚宁一脸纳闷,我一个人睡觉能有什么不老实的。 可目光看向金翠娘,很明显这丫头眼里有事瞒着自己。 楚宁忍不住开口问:“你什么意思?” 金翠娘就那样盯着楚宁看了好半天,气氛有些尴尬,可最后留下一句: “你先吃些东西!” 随后,转身出了屋子。 楚宁眨了眨眼,最后说了句莫名其妙。 吃过早饭,楚宁决定去找老胡商量商量与刘家酒坊合作的事。 这几天里,因为楚宁忙于钱德火灾一案,刘家只是差人送来了一份合作契约书,楚宁草草看了就甩了回去。 因为对方契约书里,字里行间都透露着两个字——吃人。 至于指使燕清的幕后黑手,楚宁现在虽没有确切证据,但他已经有十足的把握认定一定与黄家有关。 而且现在有一条线索,就是那日黄四郎请自己看戏,遭遇刺杀,刺客脖颈上有一处红色的胎记,而那日到花萼楼为小红鞋赎身的书生脖颈处竟也有同样的胎记。 楚宁认定,这两人想必就是同一人。 只是此人擅于妆容易貌,常人难以识别。 …… …… 来到院子里,楚宁发现老胡正躺在自己平日里喜欢的躺椅上看书。 这胡憨憨还真挺悠闲的。 说来这老胡虽是县丞,对刑名却也算得精通,这倒是省去了没有刑名师爷的忧虑。 青山县没有县令的这一年空档期里,政务方面也是被老胡处理得井井有条。 “咳咳……” 楚宁假意咳嗽两声,慢慢朝石桌踱步走来。 “大人,你起来了?” 老胡一见楚宁走过来,乐呵呵唤了一声,赶忙就要起身。 “不用了。”楚宁毫不在意的摆摆手:“你躺着,我腰都躺疼了。” 说着,楚宁捶捶腰就在石凳上坐下,顾自倒了一杯茶水饮了起来。 这两天夜里都下了雨,天亮时便停了,太阳很快晒了出来。 明媚的阳光从高大的丹桂树叶缝隙间投下斑驳的影子,随风拂动。 像这样惬意的时光,对楚宁来说前世真的不多,似乎每天总是在忙,有做不完的工作,应付不完的应酬,以及写不完的材料。 虽是大病初愈,楚宁精神头还不错,这时吃了早饭,喝过茶水,觉得又是元气满满。 “老胡,知道指使燕清杀害乾德的幕后黑手是谁吗?” 坐在石凳上,楚宁一边慢条斯理地喝茶,一便不惊由间的开口问。 听闻这话,胡县丞眨眨眼睛,表示自己一概不知: “请大人示下。” 楚宁也不愿逼他,端起茶杯再次呷了一口,轻描淡写地说道: “是黄家老爷,黄天霸!” 胡县丞猛地吓了一跳,他没想到这个二百五大人竟然这么满不在意的直呼其名。 要知道,在这青山县地界,还没人敢如此直呼黄老爷名讳。 楚宁却不顾,随后又将那日在鲤跃龙门看戏遭遇刺客之事说了。 然后问胡县丞道:“你说,这想刺杀我的人幕后黑手又是谁?” 胡县丞哪里还能不知道他所指,一头雾水的仍旧摇了摇头,待看到楚宁直视的目光,旋即又点了点头。 “大人啊,其实卑职早给你说了,你走马上任第一件该做的事就是拜访黄老爷。 可你倒好,先把金狗抓了,接着又把沈保关进了大牢,黄家算是被你得罪完了。” 楚宁听听也不搭话。 老胡见他在听,似乎还有抢救的机会,继续说道: “还有那黄大管家那是什么人,请你吃饭,你……你还端着。” “是啊!我也真后悔呢!” 楚宁显得有些懊恼:“早知道就该多敲他一笔钱才是。” 听闻这话,老胡知道有些话可以说了: “大人不必懊恼,一个时辰前,黄家又派人送来了贺礼。” “贺礼?” 楚宁目光倏地落向老胡,滴溜溜转个不停: “你说黄家又送来了贺礼?” “是勒!” 看着楚宁那财心四起的样子,老胡就知道这贺礼他是收对了: “一大早,黄家的人可是敲锣打鼓送来了贺礼,说是要感谢朝廷为青山县百姓派来了一位好县令。 啧啧……大人真乃神人也,卑职着实佩服得紧!” 老胡说完最后一句话,眼睛出神地盯着门口,整个人沉浸在不要脸的自我陶醉场景中。 “我说老胡哟,你这人平日里看着挺精明,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啊!” 楚宁道:“黄家如此招摇过市,明目张胆的给我送礼,你就不想想为什么?” 胡憨憨一脸懵逼状。 “告诉你,只要这礼物进了县衙大门,他黄家很快便会闹得满城皆知,说我收受贿赂,坏我名声,你信不信?” “……” 老胡沉默无言。 不过很快,他便反应过来: “这有什么,大不了就是背个名声嘛? 大人可别忘啦,这三年清县令,十万雪花银啊!” 这老油子,果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啊! 楚宁淡淡一笑,朝胡县丞道: “走,老胡,看看黄家都给咱们送了些什么贺礼!” “咱们?” 胡县丞先是一愣,随后一喜: “得勒,大人,请!” 第60章 魏满心事 县衙大堂。 青山县里的百姓一大早随着黄家的人聚集到了县衙门口,低声议论着什么。 衙门口站着两个门房,每人手里都握着烧火棍拦下了想要近前的百姓。 可也不时都伸长了脖子向身后大坪上张望。 大坪上,三口绑了红绸的木箱子摆放着。 旁边还站了七八个衙役。 一个身穿锦衣的管事正满脸堆笑,正向魏满说着什么。 可那管事的话未说完,只听魏满绷着一张冷脸,大声怒道: “我已经说了,楚大人素来廉洁,绝不会收这些贺礼,你们从哪儿来的就回哪儿去。 否则,当心我叫人将你们打出去。” 魏满这话还是说得客气。 这来人是黄府里的管事,虽不是黄四郎,可魏满一直强压着心里的怒火。 “诶,我说,你这人是怎么听不懂怎么的。” 那管事脸色已然有些不好看了: “我都告诉你了,这些贺礼是我家老爷为答谢新上任县令大人的,让你收便收着,哪有那么多规矩。” “不收贺礼就是衙门现在的规矩。” 魏满知道,这人嘴上说是要答谢大人,谁不知道背地里是想做什么,这摆明就是想给衙门抹黑: “实话告诉你,就是县令大人让我来告诉你,赶紧抬着箱子滚。” 面对眼前之人如此不给面子,黄家管事脸色终于变得阴沉了: “我家老爷好心好意送来答谢贺礼,没想到县令大人如此急着给下马威,小的这便回去禀了老爷,好叫他看看,什么叫做官威!” 他这话说的极大声,里里外外的人都听得清楚。 魏满却不惧他,目光逼视着他,冷冷道: “滚!!!” …… …… 走往前院的路上,胡县丞一个劲的问楚宁准备如何处理这些礼物,楚宁当即说照单全收。 老胡听得是喜笑颜开,好一副喜气洋洋。 心想着,这大人总算是开窍了。 “对了大人,”老胡忽而想起什么,开口问道,“这两天里,你嘴里一直在喊着‘静静’,这似乎是个姑娘的名字?” 说着,老胡眉头一挑,八卦起来: “大人,这姑娘是谁啊?” 楚宁这时才反应过来,原来金翠娘说自己不老实。 原来是这个啊! “大人?” 老胡见楚宁发愣,又叮嘱一句。 “说了你也不懂。” 楚宁摆摆手,说话间两人已穿过院门,刚走进院子就听到魏满大喝一声: “滚!!!” 好家伙! 这一声气势如雷啊! 可楚宁却在这吼声里听到的全是怒气呢? “哼!来啊!” 说着,那管事也是脸一耷,怒气冲冲道: “把东西都抬走。” “游管事,你这是作甚?” 胡县丞连忙上前拦住那管事:“这东西都送到了,岂有再拿走之理。” 游管事一见胡县丞,显然是熟识,很快便熟络起来: “胡大人,你来得正好,瞧瞧你们这衙门,给你们送贺礼来了,还要受这份气。” “游管事哪里话,哪里话嘛!” 说着,他转对魏满道:“这是怎么回事?” 魏满瞥了一眼楚宁,淡淡道: “他们要给县令大人送礼,这摆明就是给衙门抹黑,我让他们赶紧弄走。” 游管事一听又耷拉着一张脸:“胡大人,你瞧瞧这话说的,什么叫给衙门抹黑,我家老爷都说了这是答谢大人的贺礼。” “对对对,这是贺礼。” 老胡一个劲朝楚宁使眼色。 因他知道,魏满这汉子,就听楚宁的。 再说了,现在这事也只有大人发话。 “堂尊,你看这?” 老胡使了眼色。 “既然是贺礼,那就收下呗!” 楚宁淡淡开口,目光没有看向魏满,而他却知道此时魏满正狠狠盯着他。 “得勒!” 老胡展颜一笑:“游管事,我家大人说了,这贺礼收下了,可就有劳游管事亲自跑一趟了。” “好说好说!” 游管事拱了拱手,瞪了魏满一眼,转身挥手叫上来人便大摇大摆出了衙门。 不时,便听见外面传来敲锣声,还伴随呼声: “黄家老爷给县令大人送来答谢贺礼喽!!!” 门口还聚集着不少百姓,眼前此情此景早已尽收眼底。 老胡唤来一个衙役嘱咐两句,那衙役立马拿了烧火棍,挥手驱散人群: “都散了,都散了,回家抱孩子去。” 吃瓜群众们七嘴八舌,一哄而散。 “来啊!” 老胡见百姓们都散了,又唤来几个衙役: “把这些东西都抬到后院去,待我和大人一一查点后再做定夺。” 楚宁瞥了一眼老胡,这时目光才看向魏满: “听说你去给燕清安置后事了,怎么样,都办好了吗?” 魏满静默点头。 楚宁又问:“那你不去校场,来找我可是有事?” “对。”魏满重重点头:“可我的事只想同大人一个人说。” “诶!对了。” 老胡察言观色本就是一把好手,一拍额头: “我约了刘家的人商谈契约的事呢,大人,那我先忙去了。” “去!” 楚宁目光望向天空,一片浮云正漂浮其上,隐约间还有一道白线划过: “魏满,你瞧今日天气不错,不如陪我去河边走走!” …… …… 青溪河。 还是那处河岸边。 楚宁折了一支鸢尾,蹲坐在河岸石头上撕扯花瓣,认真想着魏满刚才说的话。 原本以为魏满只是想质问自己今日收受黄家贺礼的事。 可谁知,魏满却提出要辞去衙门县尉一职,亲手杀掉黄家四郎。 楚宁知道,他的妻儿是被黄四郎害死的,如今又添上了一个要好的兄弟。 新仇旧恨,似乎都让这个大汉再也无法容忍。 “大人,等我杀掉黄四郎,我便到衙门投案自首,千刀万剐,悉听尊便就是。” 见楚宁沉默不语,魏满再次开口。 “不行!” 楚宁摇了摇头,并不答应。 “大人,”魏满再三坚持道,“你已经知道了,我其实是赵天驰将军的护卫,现在是朝廷通缉的叛贼。我根本就不是什么县尉,留我在你身边只会害了你。” 他当然知道,现在魏满的身份留在身边,就等于是埋了颗定时炸弹,一旦暴露,衙门也必受此牵连。 或许,就连他这个县令大人,也可能因此遭难。 思及此,楚宁心中有个疑问很想弄清楚: “魏满,我问你,你说你是朝廷通缉的叛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半个时辰后,楚宁总算是弄明白了这其中的原由。 魏满本是辽东铁骑大将军赵天驰的亲兵护卫,赵家军常年镇守在辽东一带抵御北境的蒙元帝国。 可如今唐国朝局混乱不堪,各方势力盘根错节,赵天驰忠心为国,却被朝廷扣上了“养兵自重”的罪名,朝廷接连九纸昭命召他回京都。 魏满也曾极力劝阻,可赵天驰执意入京,后被诬陷入狱,惨淡收场。 听了魏满的诉说,楚宁大致明白了。 这就是一个操蛋的时代,上面还有一个操蛋的朝廷。 也罢!但愿此生就在这青山县过一世逍遥县令即可。 小富即安,小富即安啊! “嗯,不错!” 楚宁突然开心的笑了起来,随后他将枝干上最后一片鸢尾花瓣折下: “我刚才已经算了一卦,黄四郎一定会死在你手里,相信我。” “大人,”魏满哪里信他胡诌,“这事你就听我的?” “魏满,我问你,你不想为你妻儿洗涮山贼的罪名了吗?” 魏满不说话,却沉默点点头。 楚宁又道:“既如此,如果你这样死了,你也将永远背负上杀人犯的罪名,再说了,你就不想为你家将军洗涮冤屈了吗?” “当然想。” “那就听我的。” 眼下,楚宁不会让魏满去干刺杀黄四郎的事,他要让黄四郎死得‘堂堂正正’。 “魏满,你是不是朝廷通缉的叛贼那是我来之前的事,我管不着,可让你做县尉,是我来了之后的事,这事我管到底。” 魏满沉吟片刻,重重点点头道: “好!!!” 第61章 公办学塾 近午时分。 关于今早衙门里发生的事,此时县城的茶肆酒楼里早已议论纷纷: “嘿,要我说,这新来县令老爷也不是啥好鸟? 原本我还想着是个清官,可谁知,诶!” 那人叹息一声,端起茶杯重重一搁。 旁边另一人,一边嗑着瓜子,一边道: “这天下乌鸦不就是一般黑么。” “可不是,哪个老爷来了不是三把火烧过,就同流合污了。” “……” 几人七嘴八舌说个不停,突然有人大喊一声: “快瞧,那不是新来的县令老爷么?!” 大街上,楚宁正和魏满并肩走着。 看着茶楼里,投来的咄咄目光,楚宁满不在乎。 倒是魏满有些诧异:“大人,我知道你不是贪财之人,可你为何要收下黄家的贺礼,这摆明就是要陷你收受贿赂的罪名。” 楚宁看着街上乞讨的小孩,怔怔开口道: “这样的事我又怎么会不知道,放心,很快青山县的百姓们会感谢我的。” …… …… 午后。 魏满已经回到了城北校场,继续操练招募的衙役,其实也就是不在册的兵丁。 楚宁则是把老胡叫来,说有要事相商。 很快老胡屁颠屁颠来了,心里盘算着如何分贺礼的事。 可楚宁却让他落座,随后给他满了一杯茶水,这才慢慢开口说: “老胡啊,黄家送的这批贺礼我已经有了打算。” 老胡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可还是忍不住问: “不知大人是何打算?” “上次我不是让你去筹办学塾的事吗?” 楚宁似漫不经心的开口:“弄得如何了?” “正在弄呢。” 老胡一头雾水,这突然怎么提起学塾的事了。 楚宁觉得铺垫得差不多了: “我想把这笔贺礼用来公办学塾。” “何为公办学塾?” 老胡不解。 “嗯?” 楚宁想了想,总不能说义务教育! 瞧了眼老胡,这厮正等着下文: “就是让青山县适龄小孩都可以到学塾念书,不花一分钱,中午再给大家管一顿饭。” 楚宁想过,这个时代真正愿意让自家孩子读书的,可谓少之又少。 即便是的,也不会太多。 这一来是这个时代劳动力低下,大多穷苦人家的孩子根本不会让一个已拥有劳动力的孩子全身心投入读书之中。 更别说,读书是一门投入与产出极不匹配的事了。 要知道,每三年才能出一个状元,全国能有多少学子能够登科及第。 可楚宁话音刚落,老胡就气呼呼嚷了起来: “大人哟,这可是黄家送来的贺礼,你这样做不是打人家的脸吗?” 老胡倒不是因不能分贺礼而心疼,倒真的是为这位二百五大人的做法感到不满。 楚宁一声冷笑,逼视着胡松海: “老胡,你是不是觉得我的脸就不是脸?” “当然……不是。” 老胡忙不迭应了声,可转瞬间便小了下去。 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 楚宁是正七品,老胡是正八品,差了两级呢! “那行了!” 楚宁不再犹豫,轻声道:“你即刻去写一份告示,就说县衙替青山县百姓们感谢黄家送来的筹办学塾的贺礼。” “……” 老胡一时无言,满脸都是不情愿。 “听见没有?” 楚宁冷喝一声。 “是。” 老胡不情愿的点点头。 “还有,让你跟刘家谈的契约,谈得怎么样了?” 楚宁又问。 “哎,不尽人意哟!” 老胡似乎终于找到了情绪宣泄口,重重一声叹息,接着说: “这刘福水就是老油子一个,生意精得很,想在他那里讨得半点便宜,谈何容易。 想我堂堂县丞,竟要和这些斯文败类搅合在一起,真是有辱斯文,哎!” 老胡越说眉头皱得越深。 “这有什么?!” 楚宁却不以为然道:“想要站着挣钱嘛,不丢人!” …… …… 转眼三日后。 一则关于县衙要公办学塾的告示,早在县城里闹得沸沸扬扬。 告示里写明,从县衙学塾成立之日起,便向青山县全体老百姓开放。 无论是穷苦人家还是士绅大户,招生均不设门槛,也无须户籍限制。 只要有志于学业的,不分贫富、地域,均可造册入学。 百姓们听闻,都不知道这位县令老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哪有念书不给钱的,还提供一餐午饭? 一向便不拿念书当回事的青山县百姓,自然不会当真。 三天以来,学塾一共来了不到五个孩子,其中三个还都是城里商户的孩子。 可随后楚宁又做出一个令青山县百姓更加不解的事,他让厨娘的女儿苏小丫进了学塾念书。 此事一经传开,青山县县城顿时轰动了! 一个女孩子进学塾与男孩子一道念书? 世间岂有如此荒唐之事。 一时间惊为天人! 百姓们对此更是议论纷纷。 可楚宁却根本不以为意。 只是如此一来,学塾里原本还有的五个孩子,因为不理解这位大人的行为,又只剩下三个了。 消息传进黄天霸的耳朵里,也着实让这位历经世事的老财主不住皱眉叹息: “怪哉啊!真是怪哉啊!” 此时,黄天霸正站在一座精致的八角亭边,手里不时扔出一些鱼饵撒向池塘里。 站在黄天霸身侧,黄大管家听得也是连连叹息。 可是一想到,老爷送去的贺礼竟被这位县令大人用来办了学塾,心里也是一肚子窝火。 黄天霸却淡然笑道:“这位县令大人,真是老夫毕生所从未遇见之人,着实怪哉。” 黄大管家似乎在老爷的话语里听出了爱才的心思,不禁眉头皱了皱。 “对了,让你彻查魏满的事,如何了?” “还未有消息,只是目前已经查到他根本不是魏家村人,而是逃荒来的。” 似乎是听到逃荒二字,让黄天霸微微皱眉: “此人武艺不俗,胆识俱佳,全然不像是流民,倒更像是行伍出身,你让人不妨从此处入手,查一查,他是否有军籍。” 黄大管家听了猛然一拍额头: “老爷高明!” 黄天霸喂过鱼儿,这才拍了拍手,回身走到八角亭当中的桌前落座,悠悠喝着茶水。 池塘中,微风拂过水面,吹皱一方池水。 荷花随风荡漾。 第62章 契约谈判 今天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 楚宁的风寒痊愈了,慢慢悠悠转到学塾,便听见传来朗朗读书声。 说是郎朗,其实也就三个孩子。 学塾在县衙的西北角,规模不大,三间房子围个小院,院中有一棵古朴的石榴树。 楚宁趴在窗户前,看着女扮男装的金翠娘手里拿着一本书,正一字一句的教孩子们念书 正当中,厨娘的女儿苏小丫也在。 认真听了一会儿,楚宁发现讲解内容大多都是关于“忠、孝、廉、节”的内容。 其实这本就是一个讲究德育先于智育的时代,无才尤可,无德则是寸步难行。 所以啊,做人不能缺德。 慢慢遛弯在学塾转悠了一圈,楚宁刚准备回后院,就听身后响起了咳嗽声,紧接着金翠娘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大人怎么有空到这里来了?” “咳咳……就是随便看看,毕竟嘛,我也是个读书人呢。” “噗~~~” 或许是想到这位大人平日里的说话作风,金翠娘竟忽然噗嗤一笑,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失态。 “大人,我并非笑你,而是想起……” 她肚子里明明有话,可话到嘴边,又忍住了。 “不用解释了。” 楚宁摆摆手,“以后这个学塾我就交给你来管理了,出了问题我来担着,有什么问题尽管来找…… 嗯,找老胡!” 说罢,便同金翠娘道了别,转身走了。 望着楚宁远去的背影,金翠娘的神情里写满了一言难尽。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这大人……当真是捉摸不透啊! …… …… 转眼又过了两天。 一大早,刘家派人送来了一份契约,关于与酒坊合作的事。 楚宁看了,基本全部改完了。 随后,他对胡县丞说出了修改要求。 第一,由刘家酒坊产出的酒,不得在青山县境内作为商业酒出售。 宴请宾客,招待朋友自然是可以的。 所以你要卖,就得销往外地。 至于这城外的山贼嘛,你不是养了那么多打手嘛,自己想办法去。 第二,所有酒的销售价格可以根据当地的情况调整,但不得超过一百二十钱一斤。 之所以定下酒价,是为了形成一个正常的商业运营模式,别让人把市场搞乱了。 第三,所有出售的酒,必须挂醉仙酿的牌子。 当然,你也可以在后面加个后缀。 楚宁想过,这是招牌,以后这玩意会很值钱的。 违反以上任意一条,那对不起,我会取消你的代理权。 其实,楚宁明白,自己产出的酒在青山县已经饱和了,急需打开外地市场,所以你要做排头兵,那行啊! 然后嘛,就是他也确实需要代理商,赚取差价就行了。 白酒市场这么大,他也不可能独占。 胡县丞对此深感疑惑,以他对刘家的了解,这以上任何一条都难以施行。 可楚宁只有一句话:不要跟我谈规则,在青山县,我就是规则。 至于其他细则,他便全权交给老胡去谈。 对于老胡,这点信任还是要有的。 果然,在一番谈判后,老胡拿回来了一份最新拟定的契约书。 楚宁认真看了,基本是利益最大化。 还是圣贤说得好啊,这天下熙攘皆为利来哟! …… …… 傍晚时分。 衙门后院里传出了饭菜的香味。 这是楚宁安排厨娘特意做的菜,今晚他要请老胡和魏满吃饭。 说来今天本是休沐的日子,衙门除了值守的,没有多少人。 老胡原本也该休沐的,可楚宁执意要留他吃饭,几番推脱,总算是答应下来。 因他已大致猜到,这二百五大人怕是又要搞事情了。 与其事后被人告知,不如主动事先获知。 这似乎在心理上会让人显得好受一些。 虽然……结果都一样。 因为魏满尚未回来,这时两人便仰躺在丹桂树下,欣赏着晚霞。 这转眼就是两个月过去了,衙门也总算是进入了正常轨道,人手方面也都基本已配备齐全。 这两天楚宁一直在琢磨西山煤炭的事,现在酒坊已经与刘家谈了合作,盈利基本拿来贴补衙门开支了。 可如今,既要修渠道挖井,又要修城墙补路,还有了公办学塾。 各方开支越来越大,财政入不敷出。 所以眼下加大拓展经济建设,还是当务之急。 当然,关于黄家的麻烦近来倒是少了些。 楚宁明白,自打前几次的事后,这黄家不定又在憋坏呢! 这倒是给楚宁赢得了更多的发展时间。 毕竟除了黄家这个内忧,还有更大的外患,那就是来自城外山贼的威胁。 就在昨天,有商户到衙门报官,说因为一批货物押运入城,半道被一伙山贼劫持了,索性没有发生人命。 山贼终究是青山县的第一大灾,不仅时时影响百姓们的性命,就连他这个堂堂一县之令,也随时可能遭遇再次被掳杀的可能。 所以,这山贼任何时候都得剿,不剿不行。 可眼下,他还真剿不了。 还得忍,以求发展。 …… …… 华灯初上。 魏满回到衙门时,早已是夜幕低垂。 见两位大人在等着自己吃饭,魏满有些受宠若惊。 洗手净面后,魏满朝二人拱手施礼,这才堪堪落座,替二位大人各自斟了一杯酒,给自己满了一杯茶水。 这又才端起茶杯,对着二人恭敬道: “有劳二位大人久等了!” “今晚叫你们二人吃饭,是有一件事要说。” 楚宁举起了酒杯,目光扫过左手的老胡,又看了一眼右手的魏满: “眼下衙门各处开支都很大,财政也是入不敷出,我想了想,准备给衙门打开一条发财之道。” 老胡听了顾自饮了一口酒,眉头皱的更深了。 倒是魏满似乎听出了弦外之音,欣喜道: “大人,可是要去做那件事了?” 老胡酒杯还未放下,两只眼睛噔的一下就亮了,道: “你们这说的到底是什么事?” 魏满接言道:“胡大人有所不知,那日大人在城北校场发现一种黑石头,说是一种可燃材料。我说这东西在西山见过不少,大人便想着让我领他前去查看。” “西山?那可是蛤蟆寨的地盘。” 老胡暗暗咂舌:“大人,你可不能去啊!” “这件事我已经认真想过了。” 楚宁道,“倘若西山真有大量的煤炭,我可以告诉你们,咱们捡到宝贝了。 而且今年入冬,老百姓便不会再挨冻了。 老胡,你就等着数钱你!!!” “……” 第63章 疑犯现身 老胡早已知道这位大人的心思难以捉摸,这时听了也是半信半疑。 “那堂尊准备如何行动?” 老胡语气中依然透露着担忧:“这要前往西山,一路上可能会遇到山贼出没,可不好进入啊?” 楚宁笑道:“这就要看魏满的了,他不是猎户嘛?” 关于魏满的身世,如今只有楚宁知道。 老胡也曾就魏满与燕清的关系有过追问,可楚宁只是随便胡诌几句,便打发过去了。 魏满本就是寡言的人,加之有了楚宁的嘱咐,他自然更不会说。 “大人,进入西山共有三条道。” 魏满想了想,开口诉说起来。 随着魏满缓缓的陈述,楚宁也在心里做出了决断。 其一便是南城门直通西山的大道,宽可跑马。 从城门出发,不到两个时辰便能赶到西山脚下,只是会有暴露的风险。 这条道自然是最快最好的,可楚宁是不能选择的。 其二,最安全,就是从蛤蟆寨后山小道进入丛林,可是要多绕近五十里。 楚宁想了想,这也不是最佳选择。 其三,就是猎户们常走的小道,这条道近,隐蔽性也好,可唯一的问题是要穿过一条溪流。 若是冬天便还好,因为没有水,可直接过河。 可现在是雨季,溪流湍急,要过就不容易。 可一旦过了溪流,沿着猎户们留下的小道,便可以直通西山,也就是魏满发现黑石头的地方。 思来想去,楚宁决定就走这条道。 当然。 还有个未知的危险因素,就是可能有野兽出没。 要知道,这个时代山里可是有豺狼虎豹之类的。 “堂尊哟,你可要三思啊!” 听了楚宁的决定,老胡又劝谏道: “先且不说魏满兄弟看到的是不是你说的煤炭,倘若走了空,被山贼抓去有个三长两短的,咱这县衙可怎么办哟!” “老胡,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我最多两天就回来了,我不在的时候,衙门由你操持,你只要不让人把咱衙门抄家了就行。” 楚宁也想过让魏满去查看,带回一些煤炭,可他实在不放心。 见大人去意已决,老胡也不再多劝。 反正最多也就两天,也有魏满保护,想必不会出什么岔子。 三人正喝着酒,忽然有人径直走了进来,三人的目光都望了过去,来人竟是赵二。 来到近前,赵二也不多说,噗通一声,便跪了下去,磕了三个头,才才怔怔道: “大人,我赵二这条命以后就是你的了。” 现在的赵二头发杂乱,胡子拉碴,整个人显得十分憔悴。 楚宁点点头:“你先起来!” 见赵二起身楚宁又问:“家里的事都忙完了吗?” “嗯,都安置好了。” 赵二顿了顿,又道:“大人,欠了你的银子,我会尽快还清的。” “银子的事不急,我告诉你别再因为这些破事给我添乱了。” 这语气说得重,可在场的人都听得出这其中饱含关切。 见赵二重重点了点头,楚宁摆摆手,又说: “还有以后不要再说什么你的命是我的这种屁话。 记住,你的命永远都是你的。 除了你自己,你不应该把命交给任何人。” “是。” 赵二这一声回答得铿锵有力。 “好啦!” 楚宁不再看他,催促道:“如果没有别的事,你先回去!” “大人。” 赵二一拱手,神色立时肃穆起来:“我今夜前来确实还有一件要事向你禀告。” “有事就说。” 楚宁一边浅浅饮了一口酒,一边又拿起筷子夹起一颗炒大豆。 魏满和老胡似乎都是第一次见到赵二这个神情,此时都放下了酒杯看着赵二。 赵二道:“昨日我岳丈下葬的时候,来了一个人,此人脖子上有一处红色胎记。 我曾记得大人说过,那日黄四郎约大人看戏遭遇刺杀,那刺客脖子上便有一处胎记。” “什么?” 楚宁目光倏地落向赵二:“你看清了吗?” “嗯。” 赵二肯定道:“千真万确。此人的身高、体型和大人所说一样,当时我便多加留意了。” “那你可知道此人是谁?”楚宁问。 赵二点点头:“我亲自去查了,此人名叫二虎,熟悉他的人都叫他二虎,至于他的全名,无人提及过。” “二虎?” 楚宁沉吟半晌:“他为何会为你岳丈送行,而你却不认识?” “我也是听我家里那口子说的,这二虎小的时候曾拜我岳丈为师学习做泥人。 后来不知怎么回事,与我岳丈大吵一架后便再无往来,这些年他就在天桥下给人捏做泥人谋生。 听闻我岳丈死了,特来送他最后一程。” 当楚宁听到泥人的时候,心里便已经有了答案。 那日在燕清住处,他便发现了房间里有泥人。 看来这二虎与那刺客,以及陷害赵二有莫大的干系。 “好啊!赵二,这可是个重要的发现。” 楚宁洋洋一笑,当即嘱咐道: “嗯,这二虎我就交给你了,你务必给我把他盯紧。 记住,千万不要打草惊蛇,等我回来再处理。” “怎么?大人要去哪里?” 我去,一下没把住门,说秃噜嘴了。 也罢,反正自己和魏满走了,也得让他知道,索性就先告诉他。 “赵二,既然你听到了,我也就不再瞒着你。” 说话间,楚宁已起身来到赵二身前,接着说道: “我和魏满要去办一件事,可能要离开一两天。 我们不在的时候,衙门里就你武艺最好。 记住了,你一定要保护好胡县丞。 另外,不要再惹出事来。” 赵二大声道:“大人放心,胡大人就交给我,我赵二绝不会再鲁莽行事。” “好!” 楚宁点点头。 想必赵二经历此事,也定然成长了不少。 第64章 入山探煤 转眼进入了五月底,天气一下子燥热起来。 这些日子以来,楚宁每天做得最多的就是练习射箭以及猎户们必备的一些专业技能。 西山毕竟是蛤蟆寨的地盘,常有山贼出没。 所以此行,想必危险重重。 可事情就是这样,你不拥有主动权,等事情发生了,你将处于被动。 思量再三,楚宁觉得只要计划周密,保密工作做好,这趟出行是没有问题的。 可射箭这玩意看似简单,真每天练,晚上睡觉你会觉得手膀子都没了。 加之全身酸痛,原本准备的计划,就拖到了六月。 六月初一,天未见亮。 楚宁一行人准备出发秘密前往西山。 为什么要选择这天呢,说来也是搞笑,因为魏满说这是他找人看的日子,这天有利于出行。 作为无神论者,楚宁哪里信这些。 不过随乡入俗,楚宁也不会去拒绝。 倒是此事又让他觉得,这魏满应该就是个猎户。 因为他真的对打猎的事信手拈来。 狗皮帽,牛皮衣,绳子,火油,猎户专用的佩刀等等,都是魏满让人备下的。 楚宁穿上好猎户必备的衣服,对着铜镜一照,别说,还真像那么好事。 可当楚宁问出,穿这一身不热吗? 魏满回答,进了山你就知道了。 对此,楚宁没再多问,他知道,这时候应该选择相信这个猎户。 准备工作就绪,接下来楚宁把衙门事情又一次对老胡做了交待。 胡县丞即将作为青山县一把手,最先是十分不情愿的。 可当楚宁说,如果我死了,你就是真正的一把手,对此他又果断的表示欣然同意。 这老胡,可真是让人喜忧参半啊! 拜别老胡,楚宁一行人趁着夜色从南城门出了城。 此行,他们要赶在天亮前到达西山下的葫芦庙,然后再沿着小道潜入进山。 这样一来,可以避开路上遇到的山贼。 两人来到城外,魏满跃身上马,又伸出一只手来,将楚宁拉上后座。 “大人,你最好坐稳一点。” “什么?” 话落,魏满左手轻甩马头缰绳,右手在空中甩了一个响鞭。 “啪!!!” 胯下黑马会意,两个前蹄腾空而起,朝着西山方向疾驰而去。 楚宁只听见奔驰的马蹄声,还有风吹耳畔,呼啸而过。 一路上楚宁只觉内心翻涌,随时会跌落马下,双手不由紧紧抱住魏满。 说真的,楚宁长这么大还真没有像今天这样死死搂住一个男人的腰。 或许是感受到了大人双臂发出的力道,魏满挥动的马鞭更急了。 …… …… 两个时辰后。 东方已经隐约鱼肚见白。 就在楚宁感觉自己被颠得五脏翻涌,就要撑不住时,魏满便勒住了缰绳。 “吁~~~” 一声长嘶,马仰天飞蹄,在一处河岸边停了下来。 刚胯下马,楚宁便开始抱怨:“我去!还是一脚油门来得舒服。” 这古代人骑马这么难受的吗? 相比魏满的游刃有余,他反倒是扭捏之态,一路都在遭罪。 魏满微微一怔:“大人,你刚说什么?” “没事。”楚宁摆摆手,“天这么黑,你可否还记得进山的路?” “当然!” 魏满重重点头。 魏满牵着马,领着楚宁进了河岸边不远处的一个破庙。 庙里木梁坍塌横七竖八,佛台落尘,杂草铺地,唯一适合待的地方便是佛台西南角的一处角落。 魏满将马拴好,又给了些草料,然后打开包裹,拿出两套猎户装备,嘱咐楚宁穿上。 两人很快穿戴完毕,魏满又拿出一个挺有意思的东西在手中把玩。 “这是什么?” 楚宁指了指,一个不到拳头大的光滑石头上面放有一个勺形的东西,边上还刻着不认识的符号。 “这是司南?” “司南?” 楚宁看着魏满手中的司南,显露出一脸惊奇:“这不就是传说中的指南针么?” “指南针?此乃何物?” “噢,就是你说的司南,我家乡那边习惯这样叫。” “原来如此!”魏满微微沉吟,“大人,你是没用过司南么?” 楚宁摇摇头,旋即又点点头:“倒也算经常用,不过我们叫这玩意儿指南针。” 魏满闻言,倒有些好奇;“大人说话,为何总是如此……风趣?” 楚宁内心嘀咕道,因为我们就不是一个时代的…… “可是大人,你为何要说传说中的?”魏满又问。 “咳咳……没事没事,就是特别好奇。” 楚宁可不想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摆摆手,催促道:“好了!赶紧穿好,咱们该出发了。” 两人各自把猎户衣穿上,戴了狗皮帽子,戴上手套。 又将麻油,火石,绳索等放进布包,斜挎在后背。 魏满又将一个朱漆色的已然十分破旧的牛皮箭囊斜背在身后,里边插着二十支雕翎箭。 随后,两人检查全身都没有半点露出皮肉的地方之后,准备进山。 所幸,葫芦庙位处赤霞谷,两边是悬崖,不断有山风迎面吹来,加之又是清晨,气温降得厉害。 不然这身猎户装备可让人抵不住。 “走!” 见楚宁装扮齐备,魏满招呼一声,踏步便在前领路。 第65章 露天煤炭 天空上繁星密布,银月高悬。 魏满在前领路并不时砍掉挡道的树枝。 楚宁在后,靠着牛皮在身,也并没有出现划伤。 两人借着月光沿着杂草丛生的小道上朝山里行走,空气中已显露出淡薄的雾气。 穿过一条湍急的溪流,又穿过一片丛林时,天光微明,已经可依稀见人。 两人来到半山一片林间空地上,魏满招呼楚宁歇息片刻。 “大人,我们已经进山了,这里除了猎户,少有人来,咱们现在可以等到天大亮了再走。” “好!” 楚宁应声后,靠着一株松树坐下,取下水囊饮了一口,发现周围都是一片片丛林,而四周也是一片片连绵的山脉。 山脉丛林一片安静,时不时的传来兽类虫子的叫声,让山脉丛林显得更加的安静了。 而且,令楚宁感到奇怪的是,现在不是六月盛夏么。 本来应该是暖洋洋的风,怎么到了这里,山风迎面吹来,冷嗖嗖的。 这也难怪,楚宁现在所在的位置是与蛤蟆寨的后山方向,两边是悬崖,中间有一条峡谷。 山风从峡谷迎面吹来,自然是冷飕飕的。 回头看着魏满正拿着司南在寻找方向,这时又显露出一脸惊奇: “诶,我很好奇,这玩意儿真能指路?” “当然!” 魏满头也不抬,轻声说道:“行军打仗,猎人进山都少不了这个。” 休息了一会儿,天已经大亮了。 凭着手中的司南,魏满很快来到了以前见到过黑石头的地方。 这里是一处断崖,山体已经断裂,露出一面黑黢黢的断面,地上洒落着零零散散的黑色石块。 楚宁捡起一块查看起来,他知道这玩意就是煤炭啊! 而且还是露天煤炭。 “我去!发财了!” 楚宁有些激动。 再看看周围的环境,其中还有许多大小不一的山洞,打眼望去,估计得有十几个。 这处煤炭的储存量,一旦运出去,不仅能解决今年入冬取暖的事,还能开发商机,狠赚一笔啊。 煤炭这玩意一般都是井下煤矿居多,但是也有很多露天的煤矿。 露天煤矿一般是由于地理变化沉积在地表或者浅层的煤炭层,通过直接露天采掘煤矿,也不会发生瓦斯爆炸事故。 只要把这些煤炭运出去,不但可以解决燃烧问题,还可以用来取暖,酿酒、铁匠铺等都十分需要。 “大人,这些黑石头真能赚钱?”魏满皱了皱眉,“这到底什么东西啊?” “这个叫煤炭,可以用来燃烧做饭,取暖,还可以发电……总之啊,这些都是宝贝。” “宝贝?” 再次听到‘宝贝’二字,魏满看了看黑黢黢的煤炭,眼中充满不信。 “对,这些黑石头都是宝贝,只要挖出来,以后我们所有人都有好日子过了。” 楚宁自信的说道。 可很快,他又冷静下来。 这个地方位于半山位置,道路狭窄,又在蛤蟆寨后山,根本无法派出人手来挖煤。 眼看着这么多煤炭不能运出去,楚宁心里真是着急。 怎么办?怎么办? 思来想去,楚宁还是决定先带一点煤炭回去做个燃烧实验,看看品质如何,之后嘛再做商议。 魏满壮实,可由于山路崎岖,背了有五六十斤,楚宁可就只背了二十来斤。 楚宁已经想好,回去后先到吴记铁匠铺打造一个专门烧煤的火炉子。 以后要推广煤炭,就可以连带把火炉也捎上,这又是一个巨大的商机。 楚宁记得,在他小的时候,爷爷家里也烧煤,用的就是普通的火炉,只需要把煤炭敲成小块用来煮饭,晚上用煤灰加水搅拌后敷在火炉上,留个小孔通气,炉火就不会熄灭,还可以用来取暖。 当然得做好煤气中毒的准备。 魏满虽然现在还是一团懵,根本不能理解大人为何会对这黑乎乎的石头如此着迷,不过大人的话他却是相信的。 两人装好煤,背上身,原路折回。 一路上,楚宁又嘱咐魏满在沿路的树枝上缠上布条做下记号。 山谷里虽然清冷,可山间小道上开满了不知名的白色野花,白茫茫一片,让人不免觉得赏心悦目。 “这山里空气可真好。” 楚宁大口的呼吸着。 魏满应声道:“可就是这天气不好!” “是啊!” 楚宁略略抬头,天色阴暗,好像就要下雨了。 果然,眼看就要到破庙了,天空真就下起雨来。 细雨迷蒙,淅淅沥沥。 两人只得加快速度,朝山下破庙赶去。 刚进破庙,魏满就觉察到有异样,拉住楚宁刚要回走,只听‘嗖嗖’两记破风声响起,随后二人脚下便各自插着一支雕翎羽箭。 楚宁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院中草丛里一个黑脸汉子跳将出来,手举一把割鹿刀,怒吼道: “不要动,都给老子站住了!!!” 第66章 突遇山贼 草丛里猛地跳出一个汉子。 黑脸短卦,打着光着膀子,头扎一条蓝色布条,手持割鹿刀,双目怒视着楚宁、魏满。 另一人站在院中一棵分叉的树干上,身穿皮甲,腰挎佩刀,背上一支箭筒,装有十几支雕翎箭。 此时正一手拉住两支弓箭,直直地对准了楚、魏二人。 我去! 楚宁心中咕咚一声,怎么这么倒霉! 还真遇上山贼了! 魏满不动声色,慢慢将手摸到了腰间佩刀,忽听耳边又是‘飕’的一声,一支利箭擦着头皮飞过。 “不要动!” 那持弓汉子高声喝道:“不然再一箭定穿透你咽喉,要你的狗命!” 魏满知道此人的射术非常高超,一箭想要取下自己的性命不是难事,心中倒也有些紧张起来。 “还不报上名号来,你们是哪个寨子的?” 那手持弓箭的汉子见楚宁、魏满不说话,又是怒吼一声。 “大哥,俺们是猎户,进山里来打猎的。” 这话是魏满说的,明显带着一些地方口音。 “打猎的?” 那举刀汉子有些不信,瞅了瞅魏满:“那你说说是哪个村子的。” “俺们是城西南外三十里魏家村滴。” 举刀汉子顿时挠了挠头,对那持弓的汉子说: “魏家村不是被二当家带人全杀了吗?咋还有活口?” 听闻这话,楚宁顿时想到什么。 他记得魏满曾经说过,杀害自己妻子的贼人就是蛤蟆寨的二当家伙同黄四郎的打手干的。 看来这两人应该就是蛤蟆寨的山贼。 楚宁心道一声苦矣,还真给老胡那乌鸦嘴说中了。 真就碰上这天杀的山贼了。 回头再看魏满,早已脸色黯然,目露凶光,恨不得就要动手杀了这两个山贼。 可眼下自己一方明显处于弱势,尤其那位持弓的汉子,让他二人根本无法出手反击。 “要我看,这两人定是虎头寨派来的奸细,倒不如让我一箭杀了得了?” “等等……” 楚宁现在也管不得那么多了,先应对好眼前的事情再说,他赶忙开口解释说: “两位好汉,我们二人真是猎户。” “你,就你……” 那举刀汉子对着楚宁,狠狠道:“你个小白脸,老子一看你就不是猎户,说,徐飞虎派你俩来咱们蛤蟆寨想做什么?” 好! 果然是蛤蟆寨的,虽然已经猜到了。 可蛤蟆寨的山贼作风他可是已经领教过的。 楚宁正要再开口,却听魏满道: “我二人却是魏家村猎户,只是没想到会遇上你们这两个小蟊贼,要杀便杀,我们绝不皱一下眉头。” “……” 楚宁一听,心都凉了。 是,你耿直,你不怕死,可你别拉上我啊! 赶忙想要解释,可未等楚宁开口,只听魏满又道: “只是死在你们这样的蟊贼手里,我不服。” 又听蟊贼二字,那举刀汉子脸色早已变了又变,这时都快成猪肝色了。 “你居然说我等是蟊贼?” “岂不然呢!你们一人持弓,一人举剑,欺负两个手无寸铁的猎户,不是蟊贼又是什么?” 又听人说起自己是蟊贼,那举刀汉子终于愤怒起来: “听清了,老子兄弟二人可是天地双熊!” “完全没听过!” 魏满淡淡开口:“攻击徒手之人,且有弓箭手在旁护卫,也敢自称天地双雄?依我看,你二人不过乃一对平常蟊贼而已!” 楚宁不知一向沉稳的魏满,为何总是出言相激。 这时眼见那举刀汉子就要动手,楚宁赶忙附声笑道: “我倒是听过二位兄弟名号!想必你就是熊大,他便是熊二。” “他娘的,什么熊大熊二,老子二人是熊天熊地!” 楚宁一听这解释,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举刀汉子见这小白脸如此轻视自己,便两步向前,凶狠地持剑逼近,咬牙切齿道: “你这白面小子,敢取笑老子?!” “怎么?” 魏满接过话来,双眼怔怔地盯着他:“敢和我一对一比试比试吗?” “为什么要和你比。” 那弓箭手抬了抬箭,瞄准魏满:“信不信我现在一箭就射爆你的狗头。” “信,但我这可不是狗头。” 魏满始终保持着平静:“若是你们不敢与我较量?那只能说你们就是打家劫舍的蟊贼而已!” “这有何不敢!” 那举刀汉子终于被激起来,笑了几声,转而向不远处的同伴大声道: “熊地,你不要放箭,就让我陪这小子耍耍。” “我有一请求,不知好汉可否应允?” 魏满这时都改口好汉了。 “你这厮说话怎么叽里呱啦的没完,”举刀汉子十分不满,“赶紧说完。” “倘若我赢了你,我们也会给你一些银子作为补偿。” 说着,他转过来看了一眼楚宁:“倘若我输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可我希望你们不要伤害他,让他走,怎么样?” 感动啊!楚宁真的有些感动了! 魏满这人能处,有事……他真上。 楚宁这时算是搞明白魏满先前话里的意思了,敢情就是为了激怒此人,博一个独斗的机会,或许方才有一线希望。 可他怎么就知道,这人会上当呢? “好!看你也是条子汉子,我答应你,不过,我一定让你死得心服口服。” 说罢,举刀汉子已来到近前,作势就要开斗。 另一边,那弓箭手又抬手威吓魏满:“小子,你最好不要玩阴的,不然我射你一个大窟窿。” 魏满这时已将身上的东西卸下,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这是猎户们入山打猎时用来防身或是切割猎物使用的。 刀不长,大概有半米的样子,只算得是一把短刀。 只见魏满扭动手腕,将短刀在手中摆弄起来,神情却一点不轻松。 “来!” 魏满伸出左手抹去脸上的雨水,作势就要开斗。 就在此时,只听轰隆隆的马蹄声传来。 楚宁正纳闷,发生了什么,很快便见庙门冲进一群人来,为首的是个清秀公子,骑坐在一匹高头大马上,目光扫视着眼前一切。 雨水早已将他的衣服浸湿,紧紧的贴在身上。 嗯? 楚宁定睛细细一瞧,神色不由一怔。 这位公子好大的胸肌啊!? “熊天,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青秀公子明显是在问那举刀汉子。 完了完了,看来是跟这两个山贼一伙的。 楚宁刚还想着能搏一搏,或许有个生机。 眼下这又来了一群山贼,那铁定完犊子了! “遇上两个来路不明的人,我正要与他切磋呢!” 熊天一拱手,又道:“大小姐,你瞧好了,我十招之内必宰了此人。” 大小姐? 什么意思? 楚宁抬起头,目光直直落向那张俊秀的脸。 随后是两座山峰。 是了,这不是个女人又是什么? 高头大马上,青秀公子表情肃穆,冷冷瞥了一眼魏满,随后又落向楚宁。 可当他发现楚宁的呆滞的目光后,脸色顿时一沉: “来啊!绑了!” 第67章 蛤蟆山寨 楚宁已完全记不起是怎么上山的了。 隐约只记得那青秀公子素手一挥,立时便有一群喽啰涌上来,用渔网样的东西,将他和魏满二人罩住。 接着,便被绳捆索绑,扔到了马背上,一路颠簸了好久好久,直到他难以忍受晕了过去。 等到他胃里再也没有什么可吐时,他才终于发现自己已经趴在一座寨子里的空地上了。 寨子是在一座半山腰上,七七八八的木屋随地形起伏而建。 还没来得及多看,便有两个山贼将他拉了起来,随后将两人背靠背绑在了一根大柱子上。 两人身上都是湿漉漉的,泥土满身,发髻散落,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事实证明,老胡的话是对的。 这次出行西山探煤,确实还是有些冒失了。 如今,进了山贼窝,唯有一死也。 听说这个时代,还有人-吃-人的,只望自己别遭遇如此下场就好。 思及此,楚宁心里又气又愤,重重叹息一声: “唉!天不眷我啊!” “大人,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身后传来魏满自责的声音。 “千万别这么说。” 楚宁摇摇头,因为冷,身子还打了个哆嗦: “说起来,是我害了你啊!” …… …… 蛤蟆寨大堂。 先前那位青秀公子此时已经换过一身干净衣服,蓝裙在身,已是一位亭亭玉立的娇女子。 此人便是蛤蟆寨寨主的女儿温知妍。 因父亲外出办事,整个蛤蟆寨便交到她的手里。 此时,她正凝眸沉思扫视着身前的两袋黑石头。 “大小姐,这是从他们二人身上带回来的东西。” 熊天指着地上的行装,一一说道: “除了这两袋黑石头不知用来干嘛的,其余都是猎户常用的器具,看样子这两人倒真像是猎户。” 温知妍目光依然看着两袋黑石头,淡淡的开口: “那你先前又怎么说他们是虎头寨派来偷粮食的?” 熊天拍了拍额头,笑道:“因为以前不发生过这样的事吗?所以我就往这方面想了。” “大小姐,”熊地上前一步搭话道:“要我说这两人会不会是土匪假扮的猎户?让咱们放松警惕,然后趁机下手?” “不会不会。” 温知妍还没有说话,熊天便摆手说道: “那大个子像是个练家子,可我瞧着也不像山贼,主要是没有那山贼味。 还有那白面小子,手上也没有茧子,面容白净得很,山贼可没这么嫩。 天天在林子里窝着喝西北风,皮糙肉厚的,那小子一看就是吃白面的大户。” “那这就怪了。”熊地不解,“总不能就为这黑石头来的?” 熊天摇摇头,也是十分不解。 温知妍蹙眉沉思,并不答话。 这些黑石头,自打她有记忆以来,蛤蟆寨便早已有了。 寨子里也曾想过用这些石头来搭房造屋,可发现极其易碎,根本毫无价值。 可这两人为何会从山里弄出如此两大袋。 “莫不是两个傻子么?” 可很快,温知妍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想起先前绑缚二人时的反应,那位矮个子倒是一看就知道没经历过事,扔上马背不多时便晕了过去。 可那高个子明显不同,此人所表现出的气度和镇定,都让她十分诧异。 寨子里也曾抓过猎户和别的寨子里派来做探子的山贼,可哪一个不是在被抓后都表现得慌乱惊诧。 看来还得找此二人问询才能知道原由。 思及此,温知妍转身吩咐道: “走,随我看看去。” …… …… 雨过天晴。 阳光又直直地照射下来。 清风拂面,楚宁缓缓睁开了眼睛。 除了身上感觉冷,肚子十分饿,嗯,一切都还好。 尤其眼前这方景色,可着实让人瞠目结舌。 楚宁现在所在的位置是蛤蟆寨一处悬崖边,远处山峦云霭,如仙境一般。 极天处,雾气漫漫。 缥缈中让人恍惚有所见,又全无所见。 楚宁看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此时寨子里人已经多了不少。 随处可见穿得破破烂烂的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互相追逐的小孩,还有呱呱哭个不停的婴儿。 可令楚宁意外的是,这里的人看起来似乎并不是凶神恶煞,反倒是像他在县城西见过的那些流民一般。 因为那些人投来的眼神,让楚宁并不觉得那么可怕。 “魏满,你发现没有,这些人看起来怎么一点不像是山贼,倒像是些普通百姓?” 看着那些在雨后出来活动的人,有的坐在石头上编织着藤条箩筐,有的甚至还扛着农具,似乎要出去干活。 楚宁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 魏满也早已发现了那些人,压低声音道: “大人,其实城外好些山贼大多都是原来山下的百姓,因为田地被士绅大族强占,交不上赋税,所以才上山做了山贼。” 第68章 惨遭背刺 楚宁倒是听老胡说起过,这个时代的农户一年到头田地里的收成交了朝廷赋税之后,一家人只能勉强维持温饱。 可但凡有个天灾大荒,或是人祸,便再也活不下去了。 看着这些破破烂烂的‘山贼们’,楚宁竟涌现出一丝酸楚来。 是啊!但凡能有个出路的,谁愿意跑这山上来做山贼,子子孙孙都背上一个山贼的名声。 而寨子里这些人,似乎对楚宁、魏满并没有太多的注意。 只是偶有几个小孩会往这边看上一眼,大多数人都是各司其职,全然不顾这边还绑着两个大活人呢。 想来,寨子里这样的事以前并不少见。 “对了魏满,你先前怎么想到要激那山贼与你交手,你就不怕他们直接杀了我们么?” 魏满道:“我想他们应该不是山贼。” “为何?” “那弓箭手箭术十分了得,倘若要杀我俩,第一次出箭就可以要了我们性命。” 顿了顿,魏满又说:“还有那个叫熊天的,不知道大人发现没有,他用的是割鹿刀。” “割鹿刀?这有什么特别的?” “大人有所不知,山贼里极少有人用这种刀,一来是刀本身就重,非常人能使; 二来这刀一般只会在军营里才有,专门配备给重甲步兵手。 所以我猜想此二人并非一般的山贼,故而想激他独斗,寻找契机。” 楚宁明白,倘若不是后来那队人马突然赶到,现在的处境或许已经不一样。 说不定,他们已经脱离险境,回到了县城,此时应该在后院躺着喝茶了呢。 哎!只可惜啊,遇上了一个女山贼。 说来楚宁还是第一次见到女山贼,年岁看上去和自己差不多,虽是一身男装,可看得出长得挺好看的。 这么漂亮一个妹子,居然做了山贼,还是个山贼小头子。 就在楚宁左思右想的时候,魏满动了动身子,惊醒了他: “大人,有人来了。” 楚宁侧头看过去,果然就见先前那个清秀公子……不对,是个娇女子正领着天地双熊来了。 这时,那些原本还在干活的人都向这位女子问候一声。 可那女子只是微微颔首算作应答,一边朝楚宁二人走来,一边又在腰间拔出了佩剑。 我去!楚宁心中顿时一凉,这就要领盒饭了么! “大人,”魏满赶忙压低声音嘱咐一声,“不管他们如何逼问,咱们都得咬死了是猎户,切记。” 楚宁虽然知道即便自己咬死了是猎户,对方也可能根本不会听。 而且楚宁心中还有一件忧虑的事,就是魏满杀了蛤蟆寨二当家胡大彪。 当时还放走了一些小喽啰,倘若这时被发现,那真是死翘翘了。 算了,大不了就是一个死,说不定……死了又穿越回去了!!! 很快,温知妍便提剑来到近前,也不说话,一把剑直直搭在楚宁脖子前,冷冷开口道: “告诉我,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我们是……咳咳……” 魏满刚想要开口,便被熊天一拳重重打在腹部,顿时疼痛得说不出话来。 “大个子,现在没有问你,安静待着。” 熊天说罢,又举起一个大拳头:“再说一句,老子捶死你。” “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温知妍目光依然落向楚宁,冷冷又问。 面对凶狠的山贼,楚宁也算有些经验,对方很想弄清楚自己的身份,看来有可能是不想滥杀无辜。 于是楚宁按照魏满嘱托的说道:“都说了是猎户,你们怎么就不信。 算了,跟你们这些山贼说这么多干嘛,要杀便杀,大不了十八年十八年十八年十八年……” “住嘴!” 熊天又给魏满猛地来了一拳:“你这白面小子真是聒噪得很。” 嗯?我聒噪,你打他作甚? 不对,总比打我好! 哎,只是苦了魏满兄弟。 “你可以放心,如果你真是猎户,我一定放你走。” 温知妍似乎看出了楚宁的心思:“不过,你敢骗我,必将你从这断崖扔下去。” “咳咳……” 习惯性的假咳嗽两声,楚宁努力保持着平静: “我和他,就是这大个子都是魏家村的村民,时常进山打猎,今天运气不好,在山下被你们劫了。” “既然是猎户干嘛要弄那些黑石头?” 熊地在温知妍身后补了一句。 “这个嘛……嗯,这个说了你也不懂。” 楚宁淡淡道:“总之这位大小姐,请你相信我们真的是猎户。” “怎么是他?” 就在这时,温知妍身后突然有人喊了一句: “是他,对,就是这大个子杀了二当家。” 楚宁闻声看去,就在温知妍身后站着一个缺了颗门牙的小喽啰目光正直直地盯着自己。 咦?这人有些眼熟? 似乎在哪里见过来着。 楚宁还没反应过来,就听那小喽啰又大声喊道: “还有这小子,他根本不是猎户,他是青山县新任的狗县令。” 楚宁:“???” 是了!是了! 楚宁终于想了起来。 这小喽啰,不就是刚穿越过来那日,要活埋自己的山贼么!!! “……” 第69章 死不承认 什么叫冤家路窄? 这特么就是了。 楚宁万万没想到,那日刚穿越过来就要杀掉自己的山贼,竟又会在此处出现。 哎!真他妈的背时啊! 这时温知妍的神情显然有了变化,直直逼视着楚宁: “你是……青山县县令?” “不不不,我不是。” 楚宁脑袋摇得像是拨浪鼓。 “你就是。” “我不是。” “你就就就是。” “我不不不是。” “呸,你个臭不要脸的,别想着不承认。” “反正我就不是。” “你你你……” 小喽啰气得直跺脚,门牙又疼了: “大小姐,我这颗门牙就是这个大个子打掉的,还有这小子,他真的就是青山县狗县令。” 接着,那小喽啰便将那日如何将楚宁捉住,又将之后二当家如何被大个子杀害的事一一说了。 最后指着楚宁蹬鼻子道:“这狗县令当时就承认了是朝廷新派来的,我们逃回来的好几个兄弟都认识你,怎么,你现在不敢认了?” 楚宁尴尬一笑,还在坚持: “可我真的不是狗县令啊!” 这话说得微妙。 可那女子似乎听出了弦外之意,收剑回鞘,微微一笑道: “看来这件事已经很清楚了,你是青山县县令,而他才是魏家村的猎户。” 小喽啰以为这话已经挑明了,赶忙接言道: “大小姐,让我杀了他,给二当家报仇。” 说着一剑猛地刺向魏满。 “噗~~~” “住手!” 温知妍这止声晚了半拍。 一把尖刀已经插进魏满胸口,鲜血顿时随着刀口滴落,一滴一滴落在脚下的石粒上。 魏满痛苦的呻吟着,楚宁脸色煞白。 这山贼真是不讲武德啊! “大小姐,你就歇着!把这两人交给我。” 说话间,他似又要动手。 温知妍赶忙冷声止住了他: “张柱,我叫你住手!” “大小姐,我这是给二当家报仇。” “报什么仇?” 温知妍目光一凛,冷冷道:“二当家杀害了人家妻儿,他是死有余辜。” 嗯,什么情况? 难道这是一个充满了正义感的女山贼么? “大小姐,你这话什么意思?” 小喽啰压低了声音。 “你还有脸问,谁让你伙同二当家下山做这样的事。” 女子语气十分冷淡:“还有,二当家竟敢勾结黄家的人,单凭这一条,他就该死。 而你居然现在才说出来,你也该死。” 小喽啰听闻噗通一声跪下,连连求饶道: “大小姐,这些都是二当家让我们干的,他不让我们说。” “熊天,把张柱等人全部绑起来,等寨主回来后再做商议。” “是。” “???” 这什么情况,算是清理门户么? 楚宁一时有些懵了。 难不成这女山贼还真是一个讲道义的山贼? 嗯,看来有搞头啊。 “那啥……” 楚宁趁势神色怯怯,试探着开口问道: “既然现在事情查清楚了,我们也不留下吃饭了,先把咱们放了!” 可很快,他便听见女子说: “把这狗县令和他的同党关到柴房去,好生看管。” “喂,我兄弟受伤了,能不能先给他止止血啊!” 楚宁大喊道。 可女山贼哪里理会他: “带走!!!” …… …… 凉风习习,夜色沉沉。 蛤蟆寨的夜晚十分宁静。 只有山门上值更的人手里的火把,在夜中噼噼啪啪地燃烧着。 “弟兄们!” 城楼上熊天拎着割鹿刀走了过来,对守夜的人大声说道: “大小姐说了,这几天风声有点紧,告诉守夜的弟兄们警醒着点儿。” “是。” 一众守夜人应声回道。 熊天满意的点点头,刚要回身走,忽然目光一亮,发现山脚下传来阵阵马蹄声。 接着寨子里引来汪汪犬吠。 熊天目光一凛,朝着山门下喊道: “什么人?” 只听山下有人搭话: “射人先射马。” 熊天听了,立时笑着回道: “捉-奸捉在床!” 旋即只听山下的人高声骂道:“你个狗日的熊天,都说了别用这暗语,简直有辱老子斯文。” “哈哈……是寨主回来了。” 熊天大笑一番,赶忙让人点了火把,为山下来人照路。 随后只见火把霹雳啪啪响彻夜空,顿时整个蛤蟆寨大门便跃然出现。 蛤蟆寨山门外,一支支明亮的火把映照着两个头戴斗笠的人。 熊天这时也拿着火把亲自迎到了山门,刚见到为首那人,便拱手道: “寨主,你可算回来了……快,把门打开。” 话落,早有两个小喽啰上前抬开摆放在山门前的拒马桩。 寨门缓缓打开,两个头戴斗笠的汉子一前一后进了山寨。 走在前面这人身材魁梧、浓眉大眼、生着连鬓胡子的男人。 此人便是蛤蟆寨寨主温友德。 很快寨门又被重新关上,熊天举着火把将温友德一路送进了山寨。 “熊天,我离开这些日子没发生什么事?” 上山路上,温友德急不可耐的开口问。 “啥事没有。” 熊天高举着火把在前领路: “得知今日寨主回来,大小姐还特意拉了人马下山清了道。 对了,回来路上顺便在葫芦庙抓了两个人。” 庄玉维听了有些气急:“又是虎头寨的人吗?” “不,不是……寨主小心些。” 说着,又示意寨主、大公子小心脚下的一处石块,接着又说道: “好像是青山县那狗县令,不过听他说话鬼扯得很,天一句地一句的,满嘴跑胡话。” “什么?” 温友德一怔,与身侧护卫迅速对视了一眼,毫不犹豫地追问道: “这人在哪里?” “被大小姐关进柴房里了。” 温友德听闻,脚下不由加快,不多时便来到了寨子第二道山门处。 此时,那位被称为大小姐的女子也正领着人打着火把,迎到了门口。 “爹爹,你终于回来了。” 看着爹爹回来,温知妍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你以后能不能别再进城了,太危险了。” 温友德淡然一笑:“这有什么危险的,谁还能认出我是蛤蟆寨大当家的…… 对了,听说今天你们今天抓了两个人,好像有个是青山县县令?” 温知妍点点头,有些不确定的道:“张柱说他是,不过我看着不像。” “人呢?” “在柴房里关着呢!就等爹爹回来处置。” “走,随我去看看。” “爹爹,你还没吃晚饭?要不吃了再去不迟。” 温友德当即摆摆手:“不吃了,先领我去看人。” 他此刻似乎很想见到人。 温知妍也不曾想爹爹这么着急,不过想想也是,对方毕竟极有可能就是青山县狗县令啊! 几人正朝柴房走去,只听温知妍又开口道: “爹爹,还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是关于二当家的。” 温友德听闻,神情微微一滞,可很快点点头道: “好,咱们边走边说。” 第70章 寨主请客 一盏油灯照射出暗黄的光。 楚宁轻轻扭了扭身后绑缚在柱子上的双手,只觉手膀子都快没知觉了。 万万没想到,这次西山探煤是这样的情况。 原本计划一来一回,最多也就两天的事。 可谁知好巧不巧就遇上了蛤蟆寨的山贼。 本以为可以凭着魏满与山贼的独斗找寻脱身契机,竟又半路杀出个女山贼来。 眼下最令人难受的是,楚宁已经饿得眼冒金星,前胸贴肚皮了。 再瞧瞧几步外的魏满,双手同样绑缚在柱子上,垂着头坐在地上,这时也早已是奄奄一息腰都打不直了。 他饭量本就是楚宁的三倍,除去早上进山的时候垫补了一口,这已经一天没进食了。 关键还遭了熊天两拳,又被张柱刺了一剑,要换成楚宁,估计当场就挂了。 可看眼下这样子,山贼们是根本不打算救人,还不准备给他们吃的。 这是想要活活把人饿死啊! “魏满,你怎么样了?你可千万要撑着啊!” 楚宁真的有些着急了。 自打遇见魏满以来,还从未见过如此虚弱的他。 “大,大人,我没,没事,就是觉得热,觉得渴。” 魏满语气真是无比虚弱,说话都已是气声。 楚宁深深叹口气:“你说你先前下雨的时候不张嘴多喝些。” 他倒是不渴,就是饿。 不行,再这样下去后半夜。 楚宁终于忍不住朝门外喊了一声: “外面的兄弟,好歹给口吃的。” 咚咚咚…… 三击撞门声传来,接着有人吼道: “吵什么吵,老实待着。” 楚宁无言以对,饿了就要吃东西,还老实待着,待你妹啊! 反正事已如此,横竖也是死,楚宁倒也不管不顾了。 刚想要爆喝一声,突然,门外传来熊天的那分辨度极高的声音: “把门打开。” “是。” 一声应答后,便听到有开门锁声传来。 紧接着,门被打开。 一支明晃晃的火把顿时将这个屋子照得通透亮。 只见一个年龄约莫四十的男子满脸肃穆地走了进来,目光扫过二人,接着便落向了楚宁: “你是青山县县令?” “对不起,我不是。” 楚宁当即否决。 “那好。” 温友德只是点着头,仍然满脸肃穆: “既然不是县令,那留着也没用,杀了。” 似乎是得了令,熊天当即拎着割鹿刀走到楚宁身前,作势就要动手。 “诶,等等……” 你特么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 楚宁脸色顿变,连忙出声止住了他。 “怎么?” 温友德眉头一皱,目光逼视着楚宁: “你还有话说?” 楚宁索性将心一沉,毫不畏惧的与他对视,开口道: “那啥……能不能先整口吃的再动手,我前世死的时候也是个饱死鬼,这点要求不过分。” 熊天下意识的回头望向温友德:“寨主,听见了,这小子说话天一句地一句的,满嘴胡话。” 温友德沉吟半晌,一把拿过熊天手中的火把,慢慢踱步走到楚宁身前,吓得楚宁脸色顿变,一脸警惕地盯着他。 两人就那样静静的看了好一会儿,周边的人都是十分不解,可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温友德穿着一件素色短褂,长得倒是慈眉善目,一双眼睛滴溜溜直盯着楚宁。 楚宁哽咽一声,像这样被人直盯着看,真的怪难受的。 “哈哈哈……” 随后,只听温友德突然大笑起来,朗声道: “正好我也没吃饭,不如陪我一起吃点,怎么样?” 众人:“……” 楚宁:“???” 这什么情况? 楚宁有些不明所以,完全猜不着这寨主到底要干嘛? 难不成饭菜里下毒,可有这个必要吗? 就连温知妍也不知所以的打望了一眼温友德。 “咳咳……” 楚宁试探性开口:“我刚才没听清,你说啥来着?” “怎么?” 温友德目光依然打量着楚宁,笑道: “请你吃饭,还不敢么?” “有何不敢。” 楚宁将心一横:“得勒大哥,啥也别说了,给我松绑先…… 还有,我这兄弟受了伤,你们赶紧找大夫给他看病。” 熊天听了这话,颇有火气,作势就给楚宁踹了一脚: “你个狗县令,还真够不要脸的。” “住手!” 温友德断喝一声,狠狠瞪了熊天一眼,让他赶忙退下。 这时又显露出满意的神情,点点头道: “好啊!好啊!狗县令好啊!” “……” 楚宁揉搓着大腿。 你他娘的才是狗县令!!! …… …… 温友德要请狗县令及其同党吃饭,山贼们听了都惊诧不已。 温知妍同样大惑不解,不知道爹爹为何要对这个狗县令这么看重。 可她这么多年来,似乎也从没见到父亲笑得如此释怀。 就连以往对她,也并没有露出过这样的笑容来。 那种洋溢在脸上的欢悦神情,似乎是一种对生活充满了希望,对未来有了盼头。 可这样的笑容,对楚宁来说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笑里藏刀、绵里藏针、裆里藏雷…… 在心里如此暗示自己几句之后,楚宁欣然的接受了对方的吃饭邀请。 一张大方桌,除去东面空出,其余三方各自落座一人。 魏满已被温友德一番简单治疗后,此时已安置在房间里吃东西。 楚宁看着身前放着一碗稀粥,一碟咸菜,两个黑乎乎的大馒头,桌子中间还有一锅浓浓的菜糊糊。 温友德没有吃白米稀粥,而是给自己舀了满满一大碗菜糊糊,就着黑乎乎的大馒头吃得很开心,看样子是真饿了。 只是不时的抬头看一眼对面的楚宁,随后又咬上一口大馒头。 倒是楚宁,目光中全然是不解。 他完全没有想到,堂堂蛤蟆寨寨主竟然会吃这些玩意儿? 这桌上,可是一片肉也没有啊! 不仅如此,连一点油荤都见不到! 前世影视剧里,山贼们那种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画面与眼前此情此景相比,真乃天壤之别。 这特么难道是一个假寨主? “怎么不吃?” 见楚宁犹豫不决,温友德瞅了一眼: “放心,没有下毒。” 楚宁竟下意识点点头,也端起白米稀粥滋溜溜喝掉大半碗。 随着温热的稀粥入腹中,楚宁顿觉一股暖意涌了上来,食欲也是大开,很快他便将一碗稀粥吃完,还伸出舌头将碗边的饭粒卷进嘴里。 砸砸嘴,楚宁抬手又要去锅里舀菜糊糊,却发现那玩意看起来怪怪的。 “你不是寨主么?就吃这个?” 楚宁指了指菜糊糊,仍有些不确信。 “寨主怎么了?” 温友德又咬下一大口馒头,咀嚼起来: “吃饱了都一样。更何况,很多人连这个也吃不上。” 楚宁不置可否点头。 是啊,好多流民连菜糊糊也吃不上呢。 见楚宁有些犹豫,温友德将身前的白米稀粥推到他身前。 也不说话,可意思却已经很明显,这是要给他吃。 站在楚宁身后的温知妍立即开口说: “爹爹,你身子刚愈,也需要进些白米粥方好。” “罢了!” 温友德满不在乎的摆摆手,凝眸一笑道: “请县令大人吃饭,这都已经太寒酸了。” “……” 楚宁听了心中竟有一丝酸楚涌动,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时间竟觉鼻子有些发酸。 对面这寨主面容沧桑,竟显老态,说话音调不高却是铿锵有力。 一双黑亮的眸子,似乎能看透他的内心。 楚宁发现自己在此人面前,全然藏不住心事。 “喂,我已经说了不是县令。” 鼻腔里闷了一声,楚宁再次出言反驳,顺势又将白米粥推回原位: “还有这玩意,该是你的就是你的,我才不吃。” 楚宁当然明白,一个寨主都只能吃这些东西,看来这地方是真穷。 “啰嗦什么,让你吃便吃,别废话。” 温友德眼眸中闪过一丝黯然之色:“我特么堂堂一个寨主,请你吃碗白米粥怎么了,是不是瞧不起我?” 楚宁:“……” 嗯?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第71章 拿你换粮 一盏茶的功夫后,楚宁谈不上酒足饭饱,算是有个七分饱。 餐桌已经收拾完毕,此时桌上已换上了一把大铜壶,三只大粗碗,也已倒上了茶水。 温友德未发一言,只是端起了茶碗咕咚咕咚喝掉大半碗,这才满足的长舒一口气,悠悠道: “好了,饭也吃好了,咱们该谈谈正事了。” 温友德目光倏地一凛,盯着楚宁,冷笑道: “楚大人,说说,来我蛤蟆寨想做什么?” 楚宁也不知道对方竟然连自己姓氏都知道,脸色顿时一脸茫然。 “快说。” 温友德身后,熊天沉声催促道。 “行!事已至此,那我就说了。” 楚宁想了想,打定主意不再隐瞒:“我确实姓楚,乃是青山县新任县令,虽然目前我活得很狗,但也不是这位妹子口中的狗县令。” 说着,他余光瞥了一眼寨主身后的女子。 见她冷眼相对,也不计较,继续道: “我那位兄弟叫魏满,本是青山县魏家村村民,因妻儿被人杀害,遂投靠我做了我护卫。 这次进山是为了找煤,也就是你们先前看到的黑石头。 至于用来干嘛,我现在不能告诉你。总之用处很大,能改善青山县百姓的苦日子…… 嗯,大概就是这样。” “好!好!好!” 温友德拍了拍手,很是满意的看着楚宁: “两个人就敢来西山,果然有胆有识。” “寨主,这家伙摆明了是在说谎。” 熊天听了,眉毛一挑,就要发火,但温友德一抬手止住了他: “熊天,你去把今日我带回的粮种让各户都来领了,我看今夜子时后有雨,明日一早,让大家伙赶紧种下去。” “???” 楚宁听得云里雾里,这群山贼居然还自己种粮食? 莫不是一群假山贼! 回想起今日白天所见的情形,楚宁算是明白过来。 这些人应该都是以前丢失土地的普通百姓,只是迫于求生才不得不上山做了这名不符实的山贼。 可温友德话声刚落,熊天显然心里是有很多话想说,突然高声说道: “寨主,这都六月了,即便现在种下了,到了年底也根本不够收成。” 见寨主在听,熊天索性不再隐瞒,将心中所想一股脑托盘而出: “不瞒寨主,其实我派了兄弟下山打探,大概五日后,县城那边有一批粮食要运出去,押运这批货的是刘福山的打手团,人数大约在三十人左右。 不如咱们兄弟去把这批粮食劫了,省着点吃,至少也能度过今年了。” 一番话说得温友德也是一怔。 其实熊天说的这批粮食,他也早有耳闻,确实油水很足。如果能拿下,山寨度过下半年真的不愁。 但是。 寨子里总共才一百来人,抛去老幼妇孺,和伤病在身的,真正能出战的也就二十来人。 这二十来人平日里除去守护寨子的重任,还肩负干农活,算是山寨里仅存的劳动力。 这点人,倘若再有损伤,蛤蟆寨可真就完了。 目光扫视一圈,温友德神情有些复杂,摸了摸已然有些花白的胡子,最后,他黯然说道: “蛤蟆寨早有寨规,不可打家劫舍。 至于二当家的事,我已经听说了,此事我自会亲自处理。” 可熊天哪里肯依:“寨主,可即便咱们不去劫,也自有人去劫,在这个狗县令眼中,咱们一样也是山贼。 现在抓了这狗官,就该把他宰了,给咱们死去的兄弟报仇。” 楚宁顿时觉得脖子一凉,瞅了瞅熊天。 这厮是真想杀自己啊! “好了!这人不能杀。” 温友德猛地一拍桌子,把桌上的茶碗都震得跳了起来: “熊天,你还认我是寨主,就照我说的做,明日让大家把粮种播下去,能赶在秋后收一点是一点。” “哼!” 熊天冷哼一声,想要再说,又止住了,最后目光落向温知妍: “大小姐,你可是最痛恨这狗县令的,你来劝劝寨主。” 温知妍也不曾想爹爹为何如此看重这狗县令,顿了顿,还是开口道: “爹爹,现在寨子里已经没有多少粮食了,如果再不想法子弄点,恐怕……” 说到这里,温知妍没有继续说下去,可意思却已经很明显了。 就连楚宁也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恐怕真得饿死人了。 可你等等…… 很快楚宁就有些懵了。 我好歹是个县令,你们一群山贼当我面讨论这些。 似乎……不太合适! 可温知妍的话声刚落,温友德眉头深皱,道: “没有粮食咱们还可以从别的地方想想法子,可真要下山去劫粮,你们想没想过,那些回不来的兄弟,他们的家人又该怎么办? 还有,我之所以不杀他。” 温友德抬手指了指楚宁:“因为我在他眼里看到了希望。” 温友德说完,本来还热血沸腾的熊天突然安静了下来,他一向对温友德佩服有加。 虽然他对温友德口中所说的希望不甚了解,可他打心底里是愿意相信寨主的话。 “寨主放心,粮食明天一定会种下去,只是……” 说着他狠狠瞪了一眼楚宁,对着温友德一拱手: “寨主,只是这白面小子的话你也千万别全信。” 说罢,快速走出了堂屋。 看着熊天离去的背影,温友德微微笑了笑,他知道,这人虽然脾气虽大,可心思不坏。 回过头看向女儿,又笑着说道: “妍儿这些日子倒是清瘦了不少,为父不在的日子,辛苦你了。” “不辛苦。” 温知妍摇摇头,走近温友德身前,给他轻轻捶着肩膀,柔声道: “爹爹,我今天套了一只野兔,明日我亲自做了给你补补身子。” 话到此处,她微不可察的瞥了一眼楚宁,又有才缓缓说道: “不过,你可别再请人吃了。” “咳咳……” 楚有些些尴尬,避开对方要吃人的眼神,看向温友德,轻声问道: “我这饭也吃了,是不是该说说要如何处置我了?” “嗯,不急,天亮再杀也不迟。” 温友德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现在我倒有些事想同你商议商议。” “哦,什么事?” “你不是县令嘛,我在想能不能拿你去给咱们寨子换些粮食。” 楚宁:“……” 第72章 山贼往事 斯言一出,温知妍竟是抢着点头道: “还是爹爹英明,像这种狗官,就该活活饿死。” 诶! 楚宁心里苦啊! 温友德却是畅然一笑,道:“妍儿,你知道爹爹这次为何执意要进城去吗?” 温知妍摇头,以示不知。 温友德道:“就是为了这位大人。” 不待众人再问,温友德继续说道:“三个月前,当我听了二当家的事后,便找了人下山彻查,后来算是弄明白了此事。” “二当家多次违反寨规,下山杀人劫舍,可这一次竟敢联合黄家的人屠杀魏家村村民,所以他是死有余辜。” 说着,他的目光落向楚宁,向他投去一个歉意的眼神。 “后来,我又陆续让城里的探子探询新任县令的事,渐渐地我发现,这位新任县令的言行举止颇为不同,尤其是在沈保落网入狱后,我更是对这位新任县令充满了好奇。” “于是我便有了亲自入城探个究竟的念头。嗯,这一个月以来,我也算是见识了这位大人的所作所为,确实与以往所任县令不同。” 话到此处,他又让温易拿出一份折成巴掌大的纸来,打开来看,竟是楚宁让老胡去贴出的告示。 上面写着公办学塾的内容——从县衙学塾成立之日起,便向青山县全体老百姓开放,无论是穷苦人家还是士绅大户,招生均不设门槛,也无须户籍限制,只要有志于学业的,不分贫富、地域,均可造册入学 “当时我看了这告示,心中惧是一怔,我十分好奇,这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直到一天,我在茶楼里听书,听到那些豪绅士族都骂这位县令大人。 等我去了城西流民安置所,却又听见老百姓念叨这位大人的好。 那时我就知道,青山县或许有希望了。” 温知妍听得云里雾里,虽其中有些话未曾弄明白,可爹爹话中之意却是理解了。 倒是楚宁有些脸红,尴尬一笑道: “谈不上希望,只是从本心出发,苟且偷生而已。” 可话音刚落,温友德竟起身对着楚宁深深一揖: “大人,请受温某一拜!” “我去!干啥呀这是。” 楚宁赶忙一把扶住:“千万别这样。” 这画风突变,和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啊! 可温友德却全然不顾,嘱咐身后温知妍道: “妍儿,今日算是闹了个误会,你也给大人赔礼才是。” “爹爹,你让我跟这狗县令赔礼?” “妍儿,不得无礼。” 温友德突然沉声,语调清冷。 看样子,他是真有些生气了。 啊?这…… 楚宁闻言,脸色不由的变了变,目光直直地盯着对侧女子。 温知妍也真是没想到,一个狗县令竟能让爹爹如此这般厚待。 她有些搞不懂,这个人为何就如此让爹爹信任他,缓缓抬起头来,却迎上楚宁炙热的目光,便立即顿住了。 四目相对,沉默随之而来。 温知妍被他的眼神看的有些脸红,避开了视线,退后一步,声音糯糯说道: “小女子温知妍,见过楚大人……” 女装的温知妍看起来比男装的时候,柔美了很多,明亮的瞳孔,弯弯的柳眉,长长的睫毛。 与初见时一样,脑袋上顶了个发髻团子,脸蛋也因时常风吹日晒,有些发黑,虽只是一身素衣。 可那精致的小脸盘子就是好看。 咦!我再看一眼! 美滴很! 女子见楚宁打量她,尤其那眼神,让她浑身不自在。 “你往哪里看呢,信不信我挖了你的眼睛。” 楚宁倏地将目光收回,扭了扭脖子,满脸的求生欲。 “对了,刚你说你能看懂这告示,难不成你一个山贼还会识字吗?” 话出口,楚宁方才放松的心,一时又紧张起来。 这措辞有些草率了。 抬眼望去,只见温知妍妹子的目光冷冷。 这是要扁人了。 “哈哈~~~” 温友德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反问一句: “山贼就不能识字了吗?” 山贼当然也能识字,只是楚宁明白,这个时代,下层平民也很少有识字的,更何况这荒郊野外的山贼。 所以怎么看,这个山贼都不简单。 楚宁本以为这是属于他的疑惑,却没想,温知妍也附和一声道: “爹爹,我也想知道。” 说起来,温知妍也曾零零星星的听过父亲提及一些往事,可很多东西都是顺嘴带过,多问一句,爹爹也不愿多说。 “好!那我就说说此事。” 温友德拍了拍手,“不过,在此之前,我想先给你们说说蛤蟆寨的往事。” “咳咳……” 温友德清了清嗓子,说起了蛤蟆寨的往事。 …… …… 大概在三十七年前,温友德还是一个九岁的孩子,他的父亲乃是唐国青山县的第一任县令,父亲遇难后,他随府中大管家胡旺混进了一群难民中逃难到了这个地方。 那时的蛤蟆寨还是山清水秀,景色宜人,于是大家便决定在这里建立新的家园。 砍伐树木,建造房屋,开垦荒地,种植粮食。 不出三年,大家便算是在蛤蟆寨落下了脚。 之后大家推举了胡旺做了里正,便有了蛤蟆村。 三年又三年,蛤蟆村人口越来越多,房舍也建得越来越多。 直到温友德十七岁那年,唐国陆续发生了几次战争,不时有流民和盗贼闯入,村子里便由此成立了护卫队,温友德便是这支护卫队队长。 而胡旺的儿子胡大彪便是副队长。 胡大彪生性勇猛,可终究耐不住寂寞,一次下山时与虎头寨的兄弟发生了冲突,一番殴斗中,胡大彪砍死了对方两人。 虎头寨是城外令人闻风丧胆的山贼窝,大当家徐飞虎凭着耍得一手好刀法更是无人敢惹,他派人来蛤蟆寨讨说法,要温友德交出胡大彪,并将寨子里的所有粮食和女人奉上,不然三天后便要血洗蛤蟆村。 可温友德哪里肯从,只得率领蛤蟆寨一众人拼死抵抗。 蛤蟆村建在一个三面环山的半山谷位置,地势稍高,上山只有一条宽约三丈的山道,因而称得是易守难攻,十分安全。 可唯一的缺点就是严重缺水。 温友德令人连夜建起了寨门,准备兵器,将村中壮汉聚召到一起,准备御敌。 一连抵挡下虎头寨三次猛烈进攻,蛤蟆寨更是未死一人,便将凶猛的山贼拒之寨门外。 后来温友德、胡大彪二人名号便在城外山贼们口中流传开来,自此温友德便将蛤蟆村更名为蛤蟆寨,也树起了山贼的口号。 至此,蛤蟆寨与虎头寨便成了这青山县最为人知晓的两座山头。 “……” 第73章 见证奇迹 听温友德讲完,楚宁才明白过来。 原来,这蛤蟆寨主竟是唐国青山县首任县令的后人。 难怪他还会识字,敢情还是书香门第之家啊! 楚宁摇晃着脑袋,不经意间看到了正满面惊诧的温知妍,似乎对温友德这番话还沉浸其中。 良久,她终于缓缓开口:“爹爹,你为何今日方才说起此事?” 温友德幽幽长叹一声,道:“其实这些话我是不打算再说的,可今日遇到这位楚大人,让我很想多说两句。 哎,这山里待得久了,还真以为自己都是山贼了。” 听了爹爹的话,温知妍脸色不由的变了变,目光直直地盯着楚宁。 真是没想到,短短认识不到两个时辰,竟能让父亲对这个狗县令如此这般推心置腹。 “对了,”温友德猛然一拍额头,“先前大人所说的黑石头,到底有何用处?可否为温某展示一番。” “这还不简单么!找几块试试不就行了。不过等等……” 楚宁突然凝眸沉思,倘若这样就把煤炭的秘密诉之于众,那岂不是太招摇了。 见楚宁不说话,温友德追问道: “有何难言之隐么?” “是。” 楚宁直接开口道,“我能冒着风险来此,你就可想而知这玩意的重要性了。” “这么说你是不愿意展示喽?” 温知妍立时接言道:“爹爹,我看啊,这人就是个跳大神的,就会满嘴胡话。” “大妹子,我现在担心我说出来,其余寨子的人都会过来抢。因为你们根本不能理解这玩意儿有多么多么的重要。” “呸!” 温知妍啐了一口:“谁是你大妹子,巧言令色之徒,登徒子!!!” “好!” 楚宁无奈的一拍额头,不再坚持,转对温友德道: “寨主,你派两个人把门口守住,再让人弄个火炉子过来,我给你们演示演示这黑石头的妙处。” …… …… 楚宁让人找来了引火的燃料,其实就是些干松针和松油块。 先将松针点燃,再放些干木材加上几块松油块,木材很快便燃烧起来。 接着,他又将煤块敲碎成小块,一块一块放在木材上。 大约十来分钟后,木材燃烧完,煤块也被点燃。 楚宁又不停的扇风,煤块很快也变得明亮起来,围在周边的人这时也感受到了暖暖的热气传来。 “太神了!” 温友德当口赞道:“这石头还能发热,而且还这么暖和。” 就连熊天,此时目光也正直直地看着那堆红彤彤的石头,随后又看了看旁边的狗县令,脸上竟也露出了欣然的笑容。 “这石头能燃多久?” 熊天忍不住开口问。 楚宁头也不抬说:“就我刚放的这两块就能大概燃一个时辰,当然即便燃过了,这火力还是不减,热个水啊,取个暖啥的没有问题。” “好啊!好啊!” 温友德连连赞道:“有了这石头,今年过冬便不再挨冻了。对啊,先前大人说这叫啥名来着?” “这叫煤炭。” 楚宁认真看了看,有些不确定的说道:“不过我瞧着似乎还是无烟煤。” “楚兄弟懂得可真多,我算是服了。” 说着,熊天一拱手,朗声道:“先前多有冒犯,你别往心里去。” “见外了不是。” 楚宁摆摆手,不以为意的说道:“你这性子倒挺像黑旋风李逵似的。” 熊天呆了呆,问:“李逵是谁?” 楚宁有意想要戏耍他一番,便将自己有个朋友叫李逵的事迹说了。 岂料熊天猛地便朝自己胸口一砸,仰天长叹道:“世间还真有这样的奇人吗?!” “咳咳……” 熊天那渴望听故事的眼神让楚宁发怔,看得他心里发毛,赶忙转移话题道: “那啥,天色不早了,我得去看看魏满,再聊啊!” “楚兄弟,再给我说两句,我打小就爱听故事,楚兄弟,你别走那么快啊,你再多说两句李逵的事……” 看着楚宁仓皇逃离的背影,温友德微微颔首,竟显露出少有的欣喜表情。 而温知妍却是颦起眉头,她越想越不得其解,爹爹为何如此看重此人。 明明这狗县令就是个巧言令色的登徒子! …… …… 如果楚宁了解熊天此人,那他就一定不会告诉他一个关于李逵的故事。 更不会傻到说那是自己的朋友。 自打楚宁说到李逵发现老母被老虎所吃,气愤之下杀了一窝老虎。 之后,熊天更是不依不挠,非拉着楚宁将他这个朋友的事迹说个没完。 一直侃到后半夜,楚宁实在来不起了。 可熊天拉着他说还要……讲故事。 直到最后熊天竟提出要同塌而眠。 楚宁终于忍不住一脚将他踹下了床,随后沾铺就睡。 次日一大早。 楚宁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看魏满,见温友德正在给他换药,也不知道这位寨主用了什么法子止血,高烧也已经退了,只是人还没醒。 看着温友德忙完,楚宁客客气气地道了一声谢,态度十分诚恳。 一连过了三天,魏满也终于醒了过来,整个人十分虚弱,见了楚宁就在身边,这才放下心好好歇息。 又是次日一大早,楚宁兀自打了个哈欠,刚看到房门被打开,就听到门外传来熊天的喊声。 这厮竟端来了一碗属于他自己的白米粥,说是要给楚宁吃的。 这意思就很明显了,他还想听故事。 可楚宁真不想招惹这黑小子了,他现在只想带着魏满回到县衙去。 可又实在躲不过,最后只得趁着吃早饭的间隙随便挑了个故事,胡侃一通。 吃过早饭,楚宁直接来找温友德,一个小喽啰说寨主正在后山处无峰崖边练拳。 楚宁大致问了路,沿着后山石道找到了温友德,他正在一处断崖边打拳,不远处还摆着一张石桌。 这处果然是个好地方。 远处青山巍峨,雾气氤氲,如临仙境一般。 “没想到,你这寨主还是文武双修啊!” 还隔着好远,楚宁便开口了。 温友德早已瞥见来人,也不动声色,只是依然打着拳法。 楚宁来到近前,极目远眺: “嗯,这地方真不错,你们当年可真会选地方,就是不知道为何叫蛤蟆寨,这是什么说法?” 温友德又练了片刻,这才收了势,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因为这山形似蛤蟆。” 第74章 别抱太紧 楚宁细细打望好久,也没发现这山形哪里像蛤蟆。 “你来找我是不是想下山了?” 温友德挽了挽衣袖,摆手示意楚宁在石桌前落座,楚宁应了一声,来到石桌前发现桌上摆着一盘棋局。 “对。我这出来也有几日了,衙门里还不知道我的情况,现在魏满受了伤,我还得回城里给他找郎中治病。” “嗯,算是有情有义!” 温友德沉吟一声,旋即又道:“可我已经说了,要拿你去换粮食,这事总得解决?” 楚宁一怔:“什么意思?你来真的?” “陪我下一盘,要是你赢了这事就此了了,我派人送你下山。” 温友德说着,目光倏地一凛,又接着道:“可要是你输了,我拿你换二十石粮食,如何?” “好啊!看来你是早想好的。行,怎么个下法?” “咱们下三局,只要你能赢下一局,便算作你赢,不吃亏!?” 说话间,两人已将棋子摆好。 温友德让楚宁优先,可很快,楚宁便落处下风,接着便输掉第一局。 “来来来,我们再来过。” 楚宁知道今天是遇到高手了,内心的好奇心也更加强烈,迫不及待就开始了第二局。 可是第二局楚宁输得更快。 第三局楚宁有了防备,走得也更为谨慎,自开局始,便处于优势,可到了中期,没走过三步,楚宁就发现自己已经输了。 “行了,你已经输了,这棋送你了,收拾收拾下山去!” 说着,温友德在棋盘上重重点了点,转身便走了。 楚宁先是一愣,可很快发现这棋盘似乎有些问题。 这是用牛皮制作而成的棋盘,折到后面,发现竟然是一张地图,把城外各处山寨的兵力部署全部标示得清清楚楚。 楚宁举在手中看了好久,顿时只觉内心豁然开朗。 刚回到寨子里,就发现熊天正在收拾马匹,看样子似乎要出门。 这时见到楚宁,熊天远远喊道:“楚兄弟,咱们马上可以下山了。” 楚宁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温友德已吩咐了熊天送他下山。 “你们寨主呢?” 楚宁来到近前问。 熊天一边收拾,一边开口说:“去后山林子里了,寨主说今夜还有雨,得赶在下雨前把种子都种下去。” 楚宁怔怔发愣,这寨主不好好照顾魏满,跑去后山做什么。 话落,只见十来人手推木轮车来到场地上,上面还放着麻袋、斗笠,蓑衣等雨具,几人小心翼翼的将雨具搁在了手推车上,又拉过绳子绑住了。 就在此时,温知妍拎着佩剑也走了过来,到了近前她也不看楚宁,只是对着熊天询问道: “都准备好了?” “大小姐,放心,都准备好了,二十石粮食,十辆车,一定完好无损的拉回来。” 温知妍点点头,柔声道:“好,那就下山!” 熊天听得一愣:“大小姐,你这是?” “我随你们一同去。” 说着,她又补了一句,“路上方便有个照应。” “你等等……” 楚宁喊了一声,“你也去?就不怕到了县衙我叫人把你拿了?” 温知妍却不答他这话,而是催促道: “下山前,去见见你那朋友!” …… …… 魏满还躺在床上,楚宁抬手在他额头摸了摸,人已经没再发烧,只是身子还很虚弱。 楚宁凑到近前,柔声说道:“魏满,你好好养伤,我呢得先下山去弄粮食,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派人来接你,相信我。” “好!” 魏满迷迷糊糊地应声,又抬手想要握住楚宁的手。 楚宁一把握了上去,只听魏满又低声道:“大人,你回了衙门不必再管我,替我妻儿报仇就是。” 楚宁竟有一丝酸楚涌动,安慰道:“魏满,你放心,寨主说了,他能救你。” 想了想,又补充道:“倘若他们敢害了你,老子一定带人灭了这蛤蟆寨。” 魏满一张黑脸露出憨厚的笑容:“大人,我相信你。” 一个时辰后。 在通往青山县县城的大道上。 温知妍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走在最前头,跟着是熊天驼着楚宁紧随在其后。 再后面便是十几个护着推车的小喽啰。 “楚兄弟,没想到,你朋友可真多。” “还好还好,也就108个。” “楚兄弟,你再给我说说你那108个朋友的故事。” 从楚宁上了这匹马,这一路,熊天叽里呱啦呱噪个没完。 楚宁被吵得烦,心里担忧着魏满,哪里还有闲心说那些‘朋友’的事迹。 “熊天啊,你说你们寨主真能治好我兄弟吗?” 熊天满脸自信道:“楚兄弟尽管放心,咱们寨主医术高着呢,寨子里谁有个伤病啥的都是寨主治好的。” 楚宁心道一声,我放心个屁,这个时代感冒发烧都医不好,更何况是刀伤。 见身后人不说话,熊天再次开口:“楚兄弟,还是再说说你朋友的事?” 楚宁扶着他的腰,转移话题道:“熊天啊,我看你年纪比我要长两岁,娶妻了吗?” “没呢!” 熊天听闻脸色一下子黯淡下来,“寨子里的人都嫌我黑,也不识字,都不爱搭理俺。” “熊天啊!我告诉你,这人一胖啊,皮肤就白了很多。你看你现在黑,那就是因为瘦。俗话都说长得白白胖胖的,黑黑瘦瘦的。” 熊天却道:“那你说的那黑旋风,咋就黑胖黑胖的?” “……” 咋就转移不了这个话题呢?! 楚宁无奈叹息,只得随口打起了哈哈: “嗯,这风景不错啊!” 这一路确实风光怡人,山道两侧开满了山桃草,花多而繁密,红红的一片。 六月夏风从山谷里吹来,却感到凉爽宜人。 楚宁正享受着爽朗清风,只听熊天又突然开口: “楚兄弟,你该不会没骑过马?” “怎么可能,我六岁就在动物园骑过马。” “动物园?未曾听闻。” “咳咳!”楚宁假意咳嗽两声,缓解尴尬:“好,其实我根本不会骑马。” “难怪了。” “难怪什么?” 熊天终于忍不住了:“楚兄弟,你能不能别抱那么紧?” 楚宁:“……” 第75章 情动蹙眉 日昳时分(下午一点)。 胡松海正坐在县衙签押房大椅上,按着太阳穴,摸着小胡子唉声叹气。 县令大人才走了五天,可衙门里的事已经让他忙得焦头烂额。 这让他那张原本就不太好看的脸,此时变得更难看了。 近来烦心事太多,实在太多。 一是赵二私下彻查二虎一事,已经有了新的进展,可眼下大人不在,胡松海也不好擅自做主。 胡松海能成为青山县县丞,乃是得了黄家照拂。 如今大人又不在,面对黄家,他只能忍气吞声。 二是黄四郎近日又在杨家米铺胡作非为,仗着黄家有钱有势,雇了数名凶神恶煞的打手护身,竟光天化日之下就要为非作歹,杨掌柜已多次到县衙状告小恶霸。 可胡松海哪里敢接案,只得对外称病告假。 “哎!为官难哟!!!” 胡松海连连叹气。 此时,门房跑了进来,高声喊道: “二老爷,大老爷回来了。” “啊?可算是回来了!” 胡松海眉头一挑,顿时露出满脸欣喜。 可等了会又不见人,赶忙又问: “大老爷人呢?” “在衙门外,说要二老爷亲自去迎。” “搞什么搞?” 胡松海眉头一皱,这才走了几天,还摆出架子来了。 可很快,那门房又开口道:“跟大老爷一起的还有一位公子。” “嗯?” 胡松海立时觉得不对劲,公子这个词似乎与魏满不沾边啊! 于是,他又漫不经心的问:“那公子什么打扮?” 那门房道:“穿着一身素衣,看样子像是个读书人!” 读书人? 那就绝逼不会是魏满了。 胡松海暗自思量,会是谁呢? 可毕竟上司回来了,胡松海自然也不敢怠慢。 “走,随我去瞧瞧。” 胡松海疑惑地站起身,边往大门外走,边问跟在身边的衙役: “那公子多大年岁,长什么样?” “二十来岁的样子,长得嘛,嗯……好看,特别好看,就像个仙人。” 门房显露出艳羡的神情。 “……” 胡松海毫不犹豫敲了一个脑瓜崩:“叫你少看些仙人下凡的戏。” “诶!”门房陪着笑揉了揉脑袋,“好的,二老爷!小的记住了!” 来到门口,胡松海立时顿住了脚步,抬手整理一番衣冠,深呼吸一口气又才缓缓吐出,迈着四方步款款走出大门。 县衙门口那两扇大大的朱漆门前,两只不怒自威的大石狮子临街张牙舞爪。 而大石狮子旁,楚宁便站在那里。 “堂尊,你回来了?” 话刚落音,老胡发现楚宁身后站了一名年轻公子,头戴竹笠,一手掷长剑,一手牵着一匹白色骏马,马儿低着头,毛发已然有些脏乱。 看得出,这是刚随主人历经长途跋涉。 听见有人说话,这才转过身来,目光略略扫过胡松海。 果真是仙人下凡嘛? 这公子生得好生俊俏! 胡松海这才看清来人,不觉有些呆了。 青年剑眉凤目,飒爽英姿,一张俊朗的脸庞下隐隐透着几分秀气,胡松海已年过不惑,想来已是阅人无数,但如今面对青年郎君,倒也颇觉此人不凡。 “堂尊,这位是?” 胡松海神色竟一下子有些羞赧。 石阶前,楚宁站得笔直,略略回头瞥了一眼。 “这是……” 话刚开口,后背倏地被温知妍顶了一下,倏地一凛: “嗯,这是我刚交的朋友。” 楚宁将‘朋友’二字故意加重了语气。 这听上去与平日里那个跋扈的大人,似乎判若两人。 老胡心里打起了盘算。 大人刚来青山县不久,除去衙门里的兄弟,哪有什么朋友。 以最快的目光扫过众人,又与大人对视一眼。 突然,眉眼一转,似乎想起了什么。 难不成是京都来的贵人? 带着心中几分猜测,老胡又问: “魏满呢?不是跟你一起去的吗?” 感受到顶在后背的利剑,楚宁有些颤抖,紧张地说道: “魏满啊,他受伤了,在我朋友家里养伤呢……对了老胡,给我准备二十石粮食。” “堂尊,你这是……” 老胡话还没说完,楚宁干赶忙促说: “去!装好了让人送到南城门外来,老胡,我等你哟!!!” 说着,又对老胡使了个眼色。 搞什么鬼? 老胡神色一凛,这二百五大人又犯花痴了不成? 等等…… 这眼神里分明是满满的求生欲。 老胡很快反应过来,难道是城外的山贼? 可有长得这么好看的山贼? 我不信! 原本三分的猜想顿时烟消云散,可毕竟大人已经吩咐了,胡松海只得连忙拱手施礼说: “大人放心,我立马让人送来!” …… …… 走在青山县县城大街上,楚宁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被一个女山贼劫持了。 他不知道这位女山贼的功夫如何,但他相信,凭他应该是打不过的。 “诶,我说,你刚才就不怕我喊人吗?” “你当然敢!” 身侧温知妍冷冷开口道:“不过在那之前,我一定弄死你。” “……” 楚宁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到一个女人跟自己这样说话。 一句‘我一定弄死你’,语调清冷,却听得让人后背发凉。 这女山贼真是个狠人啊! 可很快,他又开口说:“其实让你在城门外等着,我会让人把粮食送出来,你没必要跟我进城,我是一个言而有信的人。” “你这人……好生古怪!” 温知妍疑惑地看楚宁,随后又摆出那副冷冽的神情: “继续走,路上别再说话。” 说罢,她抬剑顶了一下楚宁后背。 “你才古怪,你全家都古怪!” 楚宁嘀咕一声,接着也踏步跟在后面。 两人一前一后保持着一步距离。 可很快,楚宁又不得不开口说话。 因为,就在前往南城门的路上,不时有人给这位县令大人打起了招呼。 这也是楚宁未曾想到的。 来到青山县不到三个月时间,百姓们对他竟多出了几分信任,看来自己以往所作之事已然有些深入人心。 难得!难得! 而这一切也被温知妍收入眼底。 尤其看到那些百姓们投来的善意微笑,温知妍不免有些情动蹙眉。 这狗县令,似乎是个好官? 第76章 虎口拔牙 南城门外,两里处。 一棵高大柳树下。 熊天领着人已将二十石粮食已被装上了手推车,温知妍对楚宁的反应很是满意,竟第一次显露出淡淡的笑容来: “姓楚的,你也算是言而有信的人,你的兄弟很快会送回来。” 熊天听了也是一拱手:“楚兄弟放心,寨主答应的事绝无二话。” 说着,一拱手,来了个抱拳:“保重!” 楚宁点头算是回答。 “希望你以后能一直做个好官!” 说罢,温知妍一扬马鞭,领着一众人以最快速度朝蛤蟆寨去了。 看着车尘滚滚的石道上渐渐消失的人影,老胡终于忍不住问道: “大人,你没事?” 楚宁摇摇头:“无事。”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老胡终于忍不住问出心中疑惑。 楚宁平静道:“蛤蟆寨的人。” “什么?” 胡松海倒吸一口凉气,想起刚才与山贼来了个近距离接触,不觉身躯颤抖: “大人,那还不赶紧让人追。” “算了!魏满还在他们手里。” 楚宁摆摆手,看着远远的地方,高头大马上正回头打望的人,柔声说道: “这些山贼只是空有其名,山贼做成这样,也真是够失败的!!!” …… …… 县衙后院。 楚宁终于回到了朝思暮想的地方,可他没有躺在丹桂树下躺椅上,而是待在房间里。 整整一下午,楚宁都没有踏出房门半步。 老胡就在院外时常盯着,还抢了金翠娘送茶水的活计,就为了名正言顺地进房里一探究竟。 “大人,我给你送茶水来了。” 老胡开了口,一手托着茶盘,一手推开了房门。 房间里开着窗,楚宁就站在窗前,看着稀疏的茉莉花发呆。 才几天时间,这大人似乎变了。 “大人,你可是有什么心事?” 老胡将茶盏放在桌上,这才近前两步询问一声。 “老胡,我在想一件大事。” 老胡心中咕咚一声,经验告诉他,大人又要搞出什么幺蛾子了。 可他竟然忍不住很想知道。 “大人,能否告知卑职,与你一道分忧。” 楚宁走到窗前,看着天边晚霞遍布,淡淡道: “我!想!剿!匪!” 城外那群山贼就像根不软不硬的刺扎在楚宁心上,必须拔掉才行。 老胡吓得直冒冷汗:“大人哟,咱们现在这点人手能自保就不错了,哪里还敢招惹山贼。” 早就知道老胡的为人,楚宁也不气恼,摆摆手道: “老胡,这次前往西山,已经证实了魏满所说的黑石头就是我想要找的煤炭。咱们现在只要将这些煤炭弄出来换钱,我告诉你,你十辈子都花不完。” “罢了罢了,只怕我也没命花。” 说着,老胡连连摇头。 他何其明白,城外这些山贼,那都是跟城中大户有些牵连,只怕人还没出城,剿匪的消息就漏出去了。 老胡顿了顿,还是决定先把眼下紧要的事给大人汇报: “大人,你还是先想想眼下的事?” 接着,他将黄四郎欺压杨家米铺林小娘的事以及赵二查到的关于二虎的事都一一说了。 楚宁听了猛地一拍大腿:“太好了!我还正发愁没有突破口呢,好,就先拿黄四郎开刀。” “……” 老胡听得瑟瑟发抖,双膝发软,这二百五大人,竟要对黄四郎动手,这不是虎口拔牙啊! “大人,你这刚回来,魏满也不在身边,听卑职一句劝,莫跟黄老爷斗了,咱们斗不过的。” 楚宁狠狠翻了个白眼,他知道,老胡自幼便在青山县成长,在他的潜意识里,对士绅豪族打心底就畏惧。 即便是他现在位居青山县县丞,堂堂二把手,可这种根深蒂固的畏惧感,让他明白,对黄家这种权贵之家,依然无法撼动分毫。 似乎是想起某些尘封往事,又似乎是想要对这位多些劝说,老胡顾自端起茶水饮了一口,方又言道: “有人做官为钱,有人做官为名,还有人做官是实实在在为老百姓,可大人你那里知晓这黄家的权势如何滔天。” 说着,老胡又将桌上茶杯递给楚宁,被拒绝后,又顾自饮了一口,继续说道: “这黄家是青山县建县以来便逐步发迹起来的,后历经两代人,方有了今日之势。卑职幼时也曾听老人们提及过,青山县也曾出过一名真正为民的好县令,可后来就被黄老太爷联合几大家族给庆州府施压给弄死了。” “据说那位县令老爷家里除了逃掉一个小儿子和一名管家,举家皆被灭了口,事情闹到朝廷,可最后竟也不了了之。后来又来了几任县令,哪一任不是乖乖听话,就拿前任县令大人来说,就因为想要增收商税,竟被山贼掳去杀了头。” “堂尊,你再想想,这黄四郎敢明目张胆的派人刺杀你,说明他根本就没把你放在眼里。你说说你还要和黄家斗吗?” 楚宁眉头一挑,他的关注点倒不在这刺杀上,而是老胡刚才提及的那位县令大人逃掉的小儿子。 “你刚说的那位县令大人姓什么呢?” 老胡满不在乎的回道:“嗯?当时我年岁还小,记不太清,我想想呢,好像……好像姓温。” “是了,是了,这就是了。”楚宁连连点头,自言自语道,“我终于知道他为何要放我下山了,敢情他就是那个逃走的小孩。” 老胡被楚宁的自言自语搞得一头雾水:“大人,你嘀嘀咕咕都说啥呢,玄乎乎的!” “罢了!这件事以后再说。你能不能把这位温县令的事都给我说说。” “这人都死了多少年,说他干嘛!”老胡摆摆手,又道;“再说了,那时候我还没出生呢,他的事我也只是曾听人提及过,想必,金老头比我知道得还多些。” 楚宁深深一笑,意味深长的道:“老胡,听你说了这么多,我决定不和黄家斗了。” 之所以这么说,楚宁知道倘若真要动黄四郎,便真等于是向黄天霸宣战,虎口拔牙了。 不过眼下自己的力量确实还太弱,群众基础也不够,尤其是城外山贼未除,这简直就是一颗定时炸弹,要想解决黄天霸这内忧,必先除掉山贼这外患才行。 得!再忍一忍! 打铁还需自身硬,发展才是硬道理啊! 就在老胡心里打鼓时,楚宁上前,拍了他一把,朗声道:“吃饭去,赶了一天路,还真饿了。” “好啊!”老胡展颜一笑,“堂尊想通了便好,以后与豪绅们结交,只要是大人不愿出面的,无论酒场、贿赂此等龌龊行径,卑职皆可代劳,总之在大人任期内,卑职定全力为大人分忧就是。” 楚宁真的很想笑,可终于还是忍住了,看着一脸肃穆的老胡,笑道:“老胡啊,以后就辛苦你了。” “不辛苦,为堂尊分忧本就是卑职分内之事。” 两人正说着话,门外传来金翠娘的声音:“两位大人,开饭了。” 说罢,转身就回厨房去张罗晚饭了。 衙役们都已经吃过了,这时也就一些巡城回来交差的衙役、捕快还在吃饭。 吃饭时,看着尚算丰盛的晚餐,楚宁还在想魏满,也不知道他吃了没有,身子有没有好些了。 “对了,大人,你说魏满受伤了,咱们真不需要派人去接他吗?” “不必了。” 楚宁肯定回了一声,先前他还十分担忧魏满的事,可这时他已经不担心了,他相信温友德一定会拼尽全力救好他。 这不仅仅是为了魏满,更是为了他温友德。 囫圄吃了点,楚宁突然想到什么,就立马回到房里又把自己关了起来。 “大人这是怎么了?” 见大人急匆匆离去,金翠娘手里的鸡汤还没来得及放下。 “想必是又想到啥事了?” 老胡抬望一眼,就看见翠娘手中的托盘,“你这端的什么?” “我给大人熬的参鸡汤。” “好啊!” 老胡听了,眼睛滴溜溜冒出光来:“早听说翠娘的参鸡汤一绝,倒还真没机会尝尝呢!” 话落,两只大眼睛卟啉卟啉的盯着那托盘。 金翠娘哪里听不懂他言下之意,淡淡道: “胡伯伯,这可是给楚大人备下的,你要想喝,明日我也给你备一些。” 说着,翠娘端着托盘便往后院去了。 老胡那望穿秋水的眼神久久方才收回,随后传来沉沉一声叹息: “诶!这个二百五大人,怎么就那么招人喜欢呢!!!” 第77章 我要剿匪 “大人,你可是睡下了吗?” 翠娘端着托盘来到楚宁房门外,朝屋里喊了一声。 一时没有回答,翠娘又轻轻喊了一声:“大人……” “干嘛?”屋内一声应答。 “我给你送来些吃的。” “进来,门没锁。” 翠娘端着托盘,用胳膊肘顶开了房门,进到屋里时竟不见大人踪影。 她走到案桌前,将托盘放下,这才发现桌上放着一副棋盘。 抬头又四下扫了一眼,也不见大人,翠娘便轻声喊道:“大人,你在哪里呢?” 很快,里屋传来了回答:“东西放下就走!我还有事。” 也不知过了多久,楚宁拿着两本书就从里屋走了出来,刚到前厅,就见翠娘还站在案桌前。 “你怎么还没走?” “大人,你快趁热把这鸡汤喝了,还热着呢。”说着,翠娘又伸出手,用手背贴近碗边,柔声道。 “有劳了!”楚宁没有看她,顾自走到案桌后的大椅上坐下,将刚找出的一本书翻了起来。 “大人,这是荷叶米粑,我见你今晚没怎么吃东西,给你捎带了两个,好像都有些凉了,要不我再给热热。” “不必了。”楚宁拿起一个荷叶米粑,撕开荷叶,顿时一股清香传来,随后放进嘴里,三两口便吃掉一个。 “大人,味道好吃吗?” “嗯?噢……好吃好吃,还不错啊!”楚宁略略抬望一眼,“跟你做的那个野菜饼一样好吃,我发现你还真有些厨艺方面的天赋啊!” 翠娘听了,早已喜笑颜开:“大人喜欢吃就好。对了,这参鸡汤也快趁热喝了!” “不急不急,我还有点事要做。” 楚宁将托盘稍稍外推了一些,将手中的书顺势摆开,突然抬头发现翠娘还站在案桌前,又问:“你是还有事吗?” 翠娘想了想,开口道:“嗯。大人能不能别让我去学塾教书了?” 楚宁倏地抬头,询问:“为何?” “大人,你不在这几日,学塾里又少了两个孩子。” 说到这里,翠娘突然激动起来,“大人,我本就是一介女流,岂有女流入学塾教书的,如若大人不嫌弃,我就想这样服侍大人就好。” “服服服服服服侍?咳咳咳……” 楚宁当时就想歪了。 喂,你这服侍什么意思啊! 他单纯吗? 看着楚宁一时吓得慌乱结巴,又连忙掩饰的样子,金翠娘不由地笑了笑: “大人别误会,只是做些端茶倒水的杂事而已。” “哦……这样啊!” 楚宁面露哀色,似是欣喜又似失望。 随后,他想了想,索性将书合上,目光直直望向金翠娘,沉声道: “金翠娘,你记住了,首先我有手有脚,不需要你服侍。 “其次,谁说女流之辈就不能入学塾教书的,以前你没见过,那你就是有史以来的第一人。 “另外,我再多说两句,女人也是可以同男人一样,拥有自己的事业的,现在我跟你说这些你可能无法理解,但我告诉你,我楚宁今后就想要做成这样的事。” “……” 许是被这番惊世骇俗的话惊了,翠娘立在那里好久没有反应。 “啪啪啪~~~” 接连响起三声,随后胡憨憨满脸堆笑,款款步进了屋内。 “堂尊就是堂尊,好一番惊天阔论,令卑职叹服!!!” 见了老胡进屋,翠娘略略躬身福了一礼。 “你怎么还没走?”楚宁瞥了他一眼,“衙门里也不忙,你咋就不回家吃饭呢?!” 就像是提到了老胡的痛处一般,那原本憨憨的笑容一下子就顿住了。 “咳咳……我久未见大人,故来关心关心。” 说着老胡已走到近前,一眼瞥见桌上的参鸡汤,目光就挪不开了: “大人哟,这参鸡汤可得趁热喝才是啊!” 楚宁不明白他的心思,满不在意说: “还温着,要不你喝了。” “这……怎么好意思。” 老胡瞥了一眼翠娘,也不再犹豫:“好,我就不客气了。” 咕咚~~~ 咕咚~~~ 咕咚~~~ 哈~~~嗝~~~ 长长舒出一口气,又打了个嗝,老胡终于显露出得偿所愿的畅然: “翠娘的参鸡汤,真真是一绝啊!” 话落,一道冷冽的目光直射而来。 紧接着,翠娘一把夺过老胡手中的碗,哼了一声,随手放进托盘,三步并两出了房门。 楚宁、老胡对视一眼,尴尬一笑,不言而喻。 “咳咳……” 老胡咳嗽两声,目光扫了一眼案桌,踱步上前道:“大人这是忙啥呢?” “找了本青山县志,准备查查城外的山头地理情况。” 老胡见大人这架势,似乎是准备要熬夜了,旋即开口道: “既然大人有事要忙,那卑职就告退了,大人早些歇息。” “等等……” 楚宁叫住了他:“你丫的,这加班餐也吃了,参鸡汤也喝了,现在就想走,太便宜你了!” 老虎尴尬一笑:“那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帮我看看,有没有关于讲解虎头寨的,比如山势地形,通行道路等等,全给我找出来。” 听闻虎头寨,老胡神情慢慢凝肃起来: “大人,你这到底要干嘛啊?” 楚宁凝眸沉吟,一字一顿道: “我!要!剿!匪!” 第78章 隐忍发展 “我!要!剿!匪!” 当楚宁一字一顿说出这四个字来,着实将老胡吓得一哆嗦。 可当楚宁说出其中缘由,老胡又觉得合情合理。 眼下对青山县最大的隐患首推城外的山贼,其次则是城内的士族豪绅。 山贼一定得剿,不剿不行。 可单凭现在衙门的实力,想要出城剿匪,谈何容易。 于是他和老胡商量一夜的结果就是先将青山县的情况上报庆州府,有了这个由头,便可借机拉拢氏族豪绅捐款剿匪。 可老胡听了,顿时泼冷水道:“我的好大人哟,这些豪绅们个个都快成精了,谁会听你的。” 楚宁却不这样想,微微笑道:“剿匪是为了青山县好,这些豪绅们,哪个手底下没有生意要打理,你以为他们就真就愿意看着这些山贼胡作非为,绝不会的。” “另外,只要我还是青山县县令,以县衙的名义找到他们,他们就不得不捐,至于捐多捐少,那就看你的了。” “我?”老胡一头雾水,“大人此话何意?” 楚宁道:“老胡,你的社交能力我是知道的,这件事我就全权交给你去办。你只需记住了,让豪绅先捐,商户们后捐。事成之后,豪绅的钱如数奉还,商户们的钱三七分成。” 这当然是来自于前世的某部电影。 可老胡听了却是欣然点头:“大人这真是高招啊。” 便在这时,老胡突然说道:“对了大人,你可曾想过,县衙一旦张榜要剿匪,就不怕虎头寨的山贼们立时就杀下山来,魏满也不在,咱们眼下可抵挡不住啊!” “是啊!这个问题我也想了。” 楚宁点了点头,可很快又显露出成竹在胸的神情:“老胡,谁说了剿匪就一定要剿虎头寨。” 老胡:“???” 不待老胡开口,楚宁就有了主意,淡淡开口道: “我已经想好了,这第一道剿匪令,就剿蛤蟆寨。” 老胡:“……” 楚宁之所以提出要剿匪,其目的主要还是为了牵连出黄家来。 要想一击击毙黄天霸,唯一就是找到他私通山贼的罪名。 只要坐实这个罪名,即便这件事闹得朝廷里去,他黄天霸也莫口难辩。 对付这些恶霸,也别管使用啥阴招损招了。 老胡走后,楚宁躺在床上又想了整整一夜。 终于让他想出了一个满意的结果。 既然眼下不能动黄家,那就大张旗鼓的剿匪! …… …… 黄府。 灯火通天。 一个穿着短褂的男人拎着个大红灯笼,急匆匆从后门进了宅子。 他一路不停歇,穿过几条长廊,又走过几个花园,才来到一处池塘边。 直到这时,他才缓缓放慢速度,远远瞧见了黄大管家,才小跑两步上前将自己刚探来的消息一一诉说。 “什么?今天在县衙押运粮食那些人是蛤蟆寨的人?” 显然黄大管家也被刚听闻的消息吃了一惊,可很快平静下来,追问道: “二虎,你真能确定?” “是。”二虎肯定应声:“那黑脸大汉就是熊天,此人小的是见过的,绝不会看错。” 黄大管家暗暗咋舌。 这县令大人究竟要做什么,竟然给山贼送粮食? 这勾结山贼,可是灭门的死罪。 黄大管家微微沉吟,又问:“还有什么禀报的吗?” 二虎道:“近来县衙里的赵二常跟踪我。” “竟有此事。”黄大管家嗔怒道,“二虎啊二虎,都说了,让你别去给老陈头送行,你偏不听。” 二虎肯定道:“大管家尽管放心,他什么也查不到。” “罢了!”黄大管家点头:“不过你能为老陈头送行,也算得是有良心,这也是我为什么愿意用你……嗯,还有没有别的?” 二虎想了想,又说:“对了,今天只看到了县令大人,没有见到那个姓魏的。我已经有些日子未曾见过此人,像是消失了一般。” “这姓魏的到底是什么人?派去庆州府的人也还没回来,也不知道查到了些什么。” “大管家,莫不如让我亲自跑一趟庆州府,只要查一查州府在籍名册,就知道这姓魏的是不是朝廷派来的县尉。” 听到这话,黄大管家才勉强点头: “好!此事你亲自去跑一趟,记住,不要出了什么岔子,办好此事,自有你的好处。” “是。小的明白!” 二虎拱手作罢,随后便转身离开。 打发了二虎,黄大管家心中盘算一番,还是决定要即刻禀报老爷。 虽是夜里,可后院中却是灯火通明。 不远处,一方荷塘中一座精巧的八角亭挂着红彤彤的灯笼。 黄大管家脚步轻盈走近亭子,却没有急于上前。 亭中黄天霸正悠哉悠哉喝着茶,旁边坐的是黄四郎。 “爹,这次您就让我去收租子!” 又到了地主老财收租的日子,以往每次这些事黄四郎是从来不管不问。 可今天他却执意想要父亲同意他去收租。 黄大威心中明白,父亲一向不看好他,认为他是不学无术,不堪大用。 可眼下收租这样的小事,自然可以让他展示一番自己也可以为父亲分忧的。 黄天霸举着茶盏,沉吟半晌,道:“去收租子可不是去玩的。” \"爹,你就放心把,儿子知道是去干正事,绝对会办好此事!爹!你就相信我一回好不好?\" 黄大威摆出一副铁了心要去收租子。 黄天霸看了看这个最疼爱的小儿子,终究不忍心违了他的心意,重重叹息一声: “罢了,既然你想为爹分忧就去,告诉你,别给我再惹出事来。” 黄大威听闻,顿时喜笑颜开,对着黄天霸肯定回道: “爹,您老就瞧好,儿子这次一定办好此事!” 说罢,黄大威施了一礼,领着贴身打手走了。 等黄大威的身影彻底消失,黄大管家才缓缓步入亭子,先是挥挥手让丫鬟们退下。 这才走到黄天霸身前,柔声说:“老爷,刚二虎来了。” “哦?有什么消息?” 黄天霸脸上的柔和褪去,表情有些凝肃。 黄大管家把二虎带来的消息一五一十转述给了黄天霸,末了,才说: “老爷,您说……这位县令大人到底要干什么?居然给山贼送粮食,这可是杀头的死罪啊!” “有意思,确实有意思。” 黄天霸呷了口茶,眯着眼道:“不声不响地都勾结上了山贼了。你说说,这县令大人是不是越来越聪明了?” “这……还请老爷明示。”黄大管家低眉顺眼道。 黄天霸啧了一声,语气冰冷:“枉你跟了我这么多年,这点事都想不通透!咱们能联络徐飞虎杀了前任县令,他就干不出联络山贼对付城中大户吗?” 说起旧人旧事,黄大管家也明白过来。 如今这县令似乎也是在找靠山啊! “老爷高见,那咱们要不要接山贼之手顺势把他做了……” 黄天霸双眼微阖,一双眸子中闪着精光。 他虽然已是年近半百,可精神却依然十分抖擞。 似乎想了好久,黄天霸才终于开口说: “现在杀他已不是最明智的做法,既然他敢私通山贼,就这一条,他便是死罪。 哼,我们拿住了他的罪证,就不怕他不就范!” 黄大管家了然于心,于是满口答应道: “是。” 第79章 思路清奇 第二天清晨,楚宁早早便醒来,立刻让人把赵二叫了来,先是询问了关于二虎的事。 不外都是些二虎平常生活作息的事,没有什么发现。 看来这二虎真不容易露出马脚。 楚宁知道问不出什么,便将请兵剿匪的帖子交给他,让他亲自送往庆州府,务必要送到刺史大人的手中。 赵二领了命,拜别楚宁,找了快马便立即出发了。 赵二走后,楚宁便开始在后院里练武。 自从跟着魏满学了几招后,几个月来,除去在蛤蟆寨那几天,他每天清晨都坚持练上半个时辰。 出了一身汗,楚宁也觉得十分畅快,洗过澡换了身衣服,便在后院吃早饭。 走进厨房时,厨娘正忙个不停,小丫头就在院子里拿了根树枝蹲在地上玩蚂蚁。 听见脚步声传来,小丫头回头看了一眼,立时大喊道:“娘,娘,衰大树来了。” 楚宁:“……” “你这小妮子,瞎叫唤啥呢!” 厨娘双手端着蒸格,在浓浓雾气中,回身看了一眼,立时神情一怔,赶忙放下蒸格后,就要上前参拜。 “不必了。” 楚宁随意摆摆手,来到近前,就见到蒸笼里热气腾腾的包子,顿时食欲大开: “哟,什么馅的?” “大人,这是竹笋包,加了些鲜肉,翠娘妹子想到的,要不要来几个?” “好好好!给我来五个。” 楚宁点点头,这金翠娘在弄吃的方面还真是有些想法。 厨娘一手拿过盘子,刚想用手去拿包子,立时发现大人正盯着自己,赶忙又换上了筷子,夹出五个大肉包放在盘子里,这才恭敬的递给楚宁。 “她吃了吗?” 楚宁接过盘子,目光落向院子里的小丫头。 厨娘这时又将新摆上的馒头格子端上蒸锅: “一早起来就吃了,小妮子可喜欢着呢。” 楚宁嗯了一声,又问:“怎么没去学塾?” “翠娘妹子说学塾就小妮子一个,懒得去了。我也想着不去也罢,一个女娃学那些东西作甚,又不当饭吃。” 楚宁端着盘子,满眼思虑的看了一眼地上玩蚂蚁的苏小丫。 随后又打了一碗粥,就坐在旁边的小桌上,顾自吃了起来。 不多时,金翠娘也来到了后院,远远见了楚宁福了一礼,随后就跟着厨娘忙去了。 楚宁一连吃了两个大肉包,这时老胡也顶着黑眼圈姗姗而来,见了大人,施了一礼,也坐下吃起来。 翠娘见了又端来一盘肉包子,一碟咸菜,放在桌上,转身便要走。 楚宁喊住了她,柔声道:“待会儿,你还是得去学塾,就算是只有苏小丫一个孩子,你也得好好教下去。” 翠娘愣了半晌,刚要开口,只听楚宁又道: “你别担心,很快就会有很多孩子入学了。” 凝眸对视大人的眼神,翠娘也不知道他这话里的意思,可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老胡瞥了一眼翠娘离去的背影,回头望向楚宁道: “大人,你又想到什么馊……咳咳……好主意了?” 楚宁狠狠咬下一大口肉包,笑道: “待会儿,你再让人张贴一份告示,告诉青山县的百姓们,凡是将六至十岁的小孩送到学塾读书的,除去学费免除和管一顿午饭,每个小孩每月再发三十文钱。” “???” 老胡举在手中的肉包,立时愣住了。 直到现在,老胡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只能做二把手了。 这大人思路清奇,他是真跟不上啊! …… …… 吃过早饭,楚宁和老胡来到县衙公堂,处理了一些近来积压的公务。 由于先前楚宁不在,有些事老胡可以直接拍板,有些事他便只得等大人回来了再拿主意。 随后又处理了几件民事纠纷案件,不外是谁家的鸡丢了,谁家的牛吃了谁家的粮食,以及谁家盖房占了谁家的地。 临近午时,老胡总算是轻松下来,因为这些事都是楚宁在听,而他在做。 两份告示也让人贴出去了,接下来就该等消息了。 回到后院,楚宁又泡上了一壶茶水。 刚饮了一口,老胡便又忧虑起来: “眼下这剿匪的告示倒是贴出去了,只怕城外山贼很快就会得到消息了。” 楚宁吹了吹浮沫,瞥了一眼老胡: “怎么这样说?” “大人,你有所不知,这城外的山贼们消息十分灵通,以前官府每次想出兵剿匪,他们都能提前得到消息,往山里一钻,官兵根本找不到他们,等官兵走了后又回来占山为王。” 说着,他又压低声音道:“城里有他们的人呢!” 楚宁点了点头,而且很肯定城里的人一定与黄家有关系。 “那这就更好了!”楚宁笑道,“这次我非得连根拔起。” “大人,我有时真搞不懂,你这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楚宁想了想,觉得有些话还是应该给他说清楚。 “老胡,你别看现在咱们与这些士族豪绅相安无事,你信不信,倘若咱们真要剿匪了,他们没有一个会站出来支持咱们,甚至还等着看咱们的笑话。” 老胡竟默默点头,旋即觉得不对,又问: “那大人还要剿匪?” “对!正是因为他们不会站在咱们这边,咱们才必须要大张旗鼓的剿匪。”楚宁盘算着,“剿匪不是目的,让他们捐款才是。” 老胡听得似懂非懂。 楚宁又道:“所以你接下来还要继续屯粮,等豪绅大户们捐了款,你全部拿来买粮,只要咱们屯粮越多,咱们的胜算就越大。” 就在这时,门房有人急匆匆跑了进来报告: “大老爷,二老爷,不好了,不好了……” 楚宁见惯了这些人的一惊一乍,也不动声色,依旧喝着茶水。 倒是老胡沉不住气,赶忙问道: “急什么,快说,怎么了?” 那门房道:“今日一早,黄四郎领着人去金家村收租子,结果同村民们打起来了。” “怎么会打起来?”老胡问。 “金家村的村民们说,那些地已经是县令大人分给他们的,就不该再给黄家交租子。可黄四郎说,那些地本就是他黄家的。” “你等等……” 楚宁开口问:“不是有沈保退还的地契吗?黄四郎也不认?” 门房摇了摇头:“黄四郎说,沈保的地契不作数,大老爷的担保也不作数。” 好啊!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非要闯进来。 特么的黄四郎! 老子今天非要治一治这小恶霸。 楚宁拍桌而起:“走!” 第80章 收租风波 一行人赶到金家村时,现场早已乱作一团。 黄府一帮打手们挥舞着鞭子狠狠抽打着倒地的百姓,个个哀嚎不已,悲声震天。 而黄四郎正坐在不远处一把好大的华盖下,喝着凉茶,身边还有人替他扇着风。 “住手!” 楚宁大喝一声,当即又让马三领着几个衙役冲了过去阻止。 衙役们刚将打手们拉开,这些彪形大汉们立时又冲了回去打成一团。 对于衙役们的劝阻根本全然不顾。 楚宁真是怒火中烧,又是一声大喝:“你们听见没有,我命令你们全部住手!” 可打手当作没听见一般,依然疯狂的挥动着鞭子,狠狠抽打在百姓身上。 其中不仅有老人,还有妇女小孩。 “……” 作为青山县县令,按理说楚宁就是绝对的权威。 可这些打手们竟然不买他的账。 这以往任职的县令在黄四郎面前到底是有多卑微,才竟至于给这些人为虎作伥的底气。 可楚宁现在想不了这些,他快步朝黄四郎迈步走来,立时就有两个打手将他拦住。 黄四郎仅是微微侧目瞥了楚宁一眼,下一秒又装作全然没看见。 狂啊! 真是太狂了! “黄四郎,你听见没有,让你的人全部住手!”楚宁这一声,语气里充满了杀气。 “哟,这不是楚大人么?你怎么来了?”黄四郎端举着茶盏,笑望着楚宁,目光里全然是不屑。 楚宁真想拔剑一剑砍死此人,可理智告诉他要冷静下来。 “黄四郎,我再说一遍,让你的人赶紧住手。” “大人,这件事你别管,这些刁民闹事,就得好好治治才行。”说罢,黄四郎冷哼一声,又端起茶盏,不再看楚宁。 楚宁顿时火起。 特么的,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真当老子是病猫。 “苍啷”一声。 只见楚宁倏地拔出腰间佩剑,狠狠一把摁在黄四郎身前茶案上。 把整个茶碗杯碟都震得跳了起来。 “啊~~~” 黄四郎也被猛地吓了一跳,像只被掐住脖子的鸭子般嚷了起来: “干什么?你要干什么?” 楚宁搓了搓手,一挑眉一瞪眼,吊儿郎当回答说: “这东西拿着忒重,我放一下。” 黄四郎:“……” 我特么的! 黄四郎气得差点把茶水吐到楚宁脸上。 可如果因此而被定了个袭击朝廷命官,可着实太冤了。 楚宁知道这厮就是个欺软怕硬的货,渐渐冷了脸,双眼怔怔逼视他,又道: “我再说一遍,让你的人赶紧住手。” 黄四郎被对方的眼睛盯得有些发毛,哽咽了一声,摆摆手道: “都停下!” 打手们一时间住了手,那些被打的百姓们还在呻吟。 黄四郎冷冷扫过一眼,啐了一口,又望向楚宁,随口道: “楚大人,你别看着这些人可怜巴巴,其实都是些刁民。” “刁-民?” 楚宁嬉笑一声,嘴里将此二字咂摸一遍。 就在此时,一个小孩撕心裂肺般的哭声吸引了楚宁。 楚宁寻声望去,见墙角处坐着一个满身泥土的小孩。 “这谁的孩子?” 楚宁快步来到小孩身前,发现是个面黄肌瘦的小男孩,年纪大约六七岁,一头枯黄的头发像是被秋风吹干的枯草,乱糟糟垂在了肩上,身上的衣裳也打着厚厚的补丁。 小男孩哇哇嚎啕大哭,也不知是受伤了还是怎么了。 “小朋友,你是哪里受伤了吗?” 楚宁在小男孩身上一番打探,又抬起他的他的手捏了捏,这手枯瘦得只剩皮包骨,仿佛稍稍用力都会折断。 小男孩不认识楚宁,只是怯生生地望着他,讷讷点头: “他们是坏人,他们打我爷爷。” “你爷爷在哪里?”楚宁问。 小男孩抬手指了指,楚宁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不远处一棵老柳树下躺着一个老头。 楚宁快步来到老头身前,发现他的脖子早已扭向一边,头上有处好大的坡口,两眼鼓得大大的,表情还满是惊恐。 再看头下的地面上早已流出一滩血迹。 楚宁心中顿时一凉,这似乎已经死了? 招来马三近前:“你去瞧瞧。” 马三拱手应声,随后蹲下身抬手探了探对方鼻息,又在脖颈处探了片刻,回身摇头: “大人,人已经死了。” 楚宁听闻,脑袋顿时嗡的一声炸响,目眦欲裂。 这是被人活活打死的啊! 良久,他方才回身死死瞪着黄四郎,只见这厮却是毫不为意。 见了楚宁瞪来的目光,黄四郎只是淡淡开口说: “楚大人,你刚来不知道,这刁民想要袭击我,是他先出的手,呸!死了活该。” 楚宁一手握住剑柄,也不说话,眼睛被怒气冲得通红,浑身上下都透着杀气。 眼前的事告诉他,要想在这个世界活下去,他选择了苟且。 可此刻,他决定不再苟且。 “来啊!”楚宁怒吼道,“把黄大威给我拿了,带回大堂问审。” “楚大人,你刚说什么?” 黄四郎似乎听错了,瘪了下嘴,赶忙又问。 一众打手目光看了看楚宁,又落向自家少爷,全然是十分不解。 “愣着干嘛?”楚宁转对马三怒吼一声,“拿人,回县衙。” 这时黄四郎也愣住了,这是要来真的? 一众打手们赶忙护住了他。 楚宁却不再看他,一字一词道: “敢有违令者,以拘捕罪就地格杀!” “都他妈给我让开!!!” 黄四郎大喝一声,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两个打手,气腾腾的盯着楚宁: “姓楚的,老子倒要瞧瞧你能把我怎样?!” “好,你特的今天就瞧仔细了。” 说罢,楚宁一扬手:“带走!!!” 第81章 开堂审问 上午巳时。 县城的各处茶肆酒楼里早已议论纷纷: “嘿,听说没?新县令开堂要审问黄四郎了诶!” 那人叹息一声,端起茶杯重重一搁。 旁边另一人,一边嗑着瓜子,一边道:“我就不信这新县令还真敢动这黄家四郎。” “要我看啊,这新县令还是为了银子。” “怎么说?” “这县衙刚张贴告示要剿匪,还要咱们这些商户们都出资捐款,这眼巴前就把黄四郎抓了,那不摆明了是想要钱嘛!” “嗯,有理有理!!!” “……” 众人七嘴八舌说个不停,突然有人插嘴说道: “走!咱们也去县衙瞧瞧热闹去。” …… …… 此时,另一边的县衙大堂外,金家村村民早已将衙门都堵住了。 “咚咚~~~” “咚咚~~~” 阵阵有力的鼓声响彻县衙,也因此引来了一群爱看热闹的吃瓜群众。 如此一来,更是将县衙里里外外围满了人。 或许是因为要审问黄四郎,好些以前受过欺压的商户们,今日生意也不做了,顶着日头就到衙门外候着。 县衙大堂上,楚宁衣着县令官服,正襟危坐于大案之后,他的神情有些凝重。 老胡是左瞧瞧右瞧瞧,不时又抬手擦汗,心里那个着急哟! 这傻屌黄四郎,你他娘的不好好收租,干嘛非要招惹是非。 还有这二百五大人,明明已经答应暂时不与黄家结怨,可这转眼间就已对簿公堂。 这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 怎么办?怎么办? 这真与黄家闹翻了,要如何收场哟! 老胡心里急得是团团转,可目光瞅瞅那黄四郎,一副淡淡的神情倒是满不在乎。 再瞅瞅自家大人,这时面容虽已冷静下来,可明显感觉得出,这是在憋大招啊! 此时楚宁其实脑袋很空,因为他内心很悲痛。 死者金大柱的尸体就躺放在大堂上,用一卷草席遮盖,一双皱巴巴的脚上不知何时已经掉了一只草鞋。 尸体旁,金牛儿还在不停的喊着爷爷,可任他如何哭闹,爷爷再也不会醒来了。 此后,他将一个人存活于世,独自面临不可预知的未来。 这幅画面给楚宁带来强烈的冲击,在这个时代,底层老百姓命如蝼蚁,这完全就是一个草菅人命的时代。 而他楚宁,却不想这样的事就在自己眼前发生。 想到此处,楚宁不由产生了莫大的同情,心中打定主意要为死者争一份公道。 “啪!!!” 楚宁抓起惊堂木猛然一拍,着实把轻摇折扇的黄四郎吓得一哆嗦,也把老胡惊醒过来。 那些趴在红栅栏上的看客们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公堂内外嘈杂的声音此时也全然消散,落针可闻。 楚宁目光怔怔,朗声道:“升堂!” 堂下两侧衙役顿时敲击着水火棍,口中沉声喝呼:“威~~~武~~~” 不知为何,一向骄横跋扈的黄四郎手中折扇缓缓停了下来,目光落向楚宁,此时他正端坐在明镜高悬的牌匾下,目光直直盯着自己。 就在这对视的一瞬间,黄四郎心里咕咚一声,竟隐隐有些不安。 这大人难不成要来真的? “啪!!!” 又是一声振聋发聩的惊堂木响起,楚宁瞪着黄四郎,呵斥道: “堂下何人,见到本官还不下跪?!” “咳咳……” 这边老胡抬手假咳两声,连忙拉拉楚宁衣角,悄声道: “大人啊,使不得啊!这可是黄四郎啊,慎重哟!” 楚宁瞥了他一眼,强压着怒气,笑道: “你放心!我弄不死他!” 老胡:“……” 不再理会老胡,楚宁再次道: “本官再说一次,堂下何人,为何不下跪?” 黄四郎假惺惺拱了拱手,回道: “在下黄大威,乃是青山县乡士,见官可不跪。” 楚宁皱了皱眉头,瞥了一眼老胡,只见胡憨憨微微颔首。 据大唐律,但凡有乡士或有功名在身,可见官不跪。 楚宁知道凭这黄家的关系,要想搞个乡士身份简直轻而易举。 正了正身子,旋即他又朗声道: “黄大威,今日你唆使家奴黄泉殴打金大柱致死,如今人证俱在,你可认罪。” 黄四郎何许人,岂会轻易服罪。 倏地将手中折扇打开,轻轻扇了起来,目光看向楚宁,冷冷道: “不知大人所说的人证在哪里?” 楚宁道:“堂下金家村村民皆可为证。” “噢?” 黄四郎回身扫向堂下众人,那眼神锐利似要杀人: “你们谁可以出来为证啊?” 堂下无一人敢接话,好多金家村村民这时都垂着头,凝神屏息僵在原地。 大堂上气氛显得更加安静。 楚宁也知道,虽说此案发生于大庭广众之下,在场之人都可为证,但有谁敢与黄四郎对簿公堂呢! 单不说眼前这局势看不清,即便今天真拿办了黄四郎,大不了就是赔些银子了事,可日后作证之人也别想在青山县待了。 楚宁也有些犯难,依大唐律,给人犯定罪还须得有人当堂作证方可量刑定案。 “大人,”此刻站立府衙后侧一个男子向前走了两步,“小人可以为证。” 黄四郎有些惊讶的看着该男子。 此人年纪不大,二十出头,体型健壮却也生得面目清秀,衣着官服,只见手按腰间佩刀,一股英气漫弥开来。 黄四郎略微有些震惊的看着他,问道:“你是何人?” “小人乃南城门守卫金双。”男子答道。 楚宁也有些惊讶的看着金双,此人常听魏满提起过,是两个月前招募的衙役,因武艺出众,为人沉稳,魏满将他安排到了南城门做守卫。 另外,金双家中有一卧病在床的母亲,此子生性孝善,刚正不阿,平日里从不惹是生非。 但如若此时出堂为证,便自然惹上了这权威显赫的黄四郎,只怕日后麻烦纠缠少不了。 可眼下,楚宁也无法顾及这些,追问道: “金双,将你所知详情一一说来。” “是。”金双拱手道,“回大人,死者是城外金家村村民金大柱。此人双耳失聪,平日在山里采集野菜,然后在城里换钱度日,家中本有两个儿子,都已死在三年前的辽东战场上,如今只有一个孙子金牛儿,再别无亲人。” 金双说完用手指了指金牛儿:“这个小孩便是正是金大柱的孙子金牛儿。” 楚宁点点头:“那你说说,黄大威唆使家奴黄泉行凶之时,你可在场?” “今日是卑职休值,辰时一刻换防后回到金家村,刚好遇见黄泉行凶杀人,将牛老头脖颈活活打断致死。此事小的亲眼所见,小的愿出堂为证。” 黄四郎的脸色终于有些慌乱起来,他知道今天这位县令大人摆明是冲自己来的。 第82章 大战恶霸 “啪!!!” 楚宁不再犹豫,大喝一声:“来人,收押黄泉……另,黄大威因唆使家奴行凶,现着判赔付白银五十两,责打五十刑棍,来人,行刑。” 五十刑棍? 就是一个大汉下去不死也得脱层皮。 更何况本就文弱的黄四郎,这不摆明是把人往里打么! 堂下看客们,一时竟议论纷纷。 他们搞不懂,这位大人今天真是豁出去了吗? 就连大堂之上的差役们也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动。 老胡听了,这时脸色已然是阵阵煞白,一个劲的朝楚宁使眼色。 楚宁知道这猪队友今天是靠不上了,于是看也不看他,怒吼道: “听见没有,即刻执行,打!” “是。” 差役们这才缓缓走了出来,刚要出手,便听见大门口传来一声大喝。 “等等……” 此刻,黄大管家正带着四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气冲冲的进了县衙,竟无一人敢拦阻。 黄大威一见大管家带着家奴冲了进来,突然又来了神气。 老胡这时又摆出了笑脸,一个劲朝黄大管家示好。 楚宁回头狠狠瞪了一眼这猪队友,老胡那谄媚的表情才算有所收敛。 回头看向堂下来人,怔怔道: “你是何人?胆敢带人私闯公堂?” “回大人。” 黄大管家正了正色,旋即摆出笑容道: “我乃黄府大管家黄达,特受我家老爷嘱托前来县衙拜谒楚大人。” 说着,又在袖口里掏出一封信件一样的东西,柔声道: “这是我家老爷托我带来的书信,望大人看过再行定案。” 随后凑前两步来到胡松海案桌前,将信件往桌上一搁,又退回堂下站住了。 老胡何等精明的人,立时就明白了其中深意,拿起桌上‘信件’,快步来到楚宁身前: “大人,请过目。” 楚宁接过,又看到老胡对他抛起了眉眼,这胡憨憨居然怕成这样,哪有半分县丞的样子。 也罢!今天我就让你彻底上了我的贼船。 让你再也无法回头。 缓缓打开信件,才轻轻扯出一个角,楚宁就知道,这不是银票又是什么? “好啊!” 楚宁嘿嘿一笑,索性就将银票拿出,只见其上写着凭此票可兑付白银五千两。 真是大手笔啊! 这一出手就是五千两。 若按一比一千来算,这就是五百万啊! 这黄家果然是财大气粗,拔根毫毛就比人大腿还粗。 老胡先是看了看黄大管家和黄四郎,对其投去一个无奈的神情,回身又看了看大人的神色,见他嘴角带笑,大概知道,今天这案子应该算是可以圆满了。 不由得暗暗长吁一口气。 可谁知楚宁轻哼一声,随即便将银票举在手中,高声质问道: “不知黄大管家,呈上这张银票是什么意思?” 黄大管家:“……” 黄四郎:“……” 老胡:“……” 完了完了! 这就摆明是不识时务了。 老胡心中顿时倍感凄楚,想掐死这二百五大人的心都有了。 你这干嘛呀,嫌少可以再暗示嘛?! 还有,就算你想做清官,也不应该这样挑明来说啊! 这下好了,完全没有退路了。 “黄大管家,本官问你话呢?” 见黄达一张黑脸压得低低的,楚宁又将银票扬了扬: “这张银票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要贿赂本官?” “大人,这……” 黄达急速思考起来,很快,眉目一挑:“大人,小的绝无此意,绝无此意,这是弄错了,对对对,弄错了。” 说着,就要上前取回银票。 楚宁一把止住他,脱口道:“既然弄错了,此银票便暂由本官保管,待到案情完结,再做打算。” 黄达明显也没想到楚宁会有这样一出。 这可是五千两啊!难道还嫌少? 别说黄达不解,堂下那些商户们更是吃惊不已! 一个个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这县令大人到底啥意思?” “难道是嫌少?” “……” 黄达心里也在打鼓,可很快又听啪地一声惊堂木响起。 只听楚宁道:“黄达,你可是乡士?” 黄大管家一愣,很快又冷静下来,摇了摇头: “草民不是。” 楚宁又问:“可有其他功名?” 黄大管家仿佛知道怎么回事了,语气有些软: “也没,没有。” “啪!” 楚宁又是一板惊堂木,高声喝道: “什么都不是的白丁,上县衙大堂为何不跪!” 被楚宁这猛然一拍,黄大管家吓得一哆嗦,赶忙扑通跪倒。 那四名粗壮汉子见势,也只得紧跟着跪了下去。 堂下的百姓见状更是嚷嚷起来,对这位新任县令大人如此做派甚是不解。 “怪了,怪了,这可是黄大管家诶,你说这大人哪根筋搭错了?” “我怎么知道,少他娘废话,接着看热闹。” “……” 可这时黄四郎明显觉得受了羞辱,他哪里肯从,顿时高声道: “姓楚的,你个芝麻点的官也敢打我,我黄家给你脸了,你不要,就别怪我不客气。” 黄达毕竟老成些,立时出口劝阻道: “少爷,你不要说话。” 说着,又转对楚宁道:“大人,这件事一定可以有更好的解决方式,至于要求,大人尽管提就是。” “还是黄大管家明事理。” 楚宁淡淡一笑,又道:“既如此那就按我说的办!着黄泉判处死刑,待本官呈报刑部,秋后问斩,黄大威因唆使家奴行凶,着判赔付白银五十两,责打五十刑棍。” “至于你黄达嘛,因私闯大堂,并欲贿赂本官,着判责打四十刑棍,并没收脏银,其余私闯大堂者,着判责打二十刑棍。” 说着,楚宁伸手在签筒里掏出一支令签,也学着前世影视剧看到那般,用力往堂下一扔: “来啊!打!” 第83章 要变天了 “姓楚的,你敢?” 黄四郎总算是露出了恶霸本性,恶狠狠地瞪着楚宁,咆哮道: “你这个狗官,老子给你脸,是抬举你,你却给脸不要脸。 也不打听打听,我黄家乃是青山县一等一的豪族,你个芝麻点大的官胆敢与黄家作对,我看你他娘的就是找死!” 狂啊! 这也太狂了! 楚宁哪里想得到,这黄四郎竟然是全然不将自己放在眼里,连这样大逆不道的话都敢说。 可他也不是好惹的,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就必须顶上去。 于是他猛然一拍大案,厉声喝道: “大胆刁民黄四郎,竟敢在大堂之上口出狂言,要谋害本官!好啊,再加一条,行刑后,收入大牢羁押十日。” “姓楚的,是你逼老子的。” 黄四郎终于是逼急了,对着地上跪着的四个汉子吼道:“你们都给老子起来。” “你想怎样?难道想杀了我造反不成?” 楚宁就等着激怒他,只要他敢做出越矩的事,立马就可以将他就地斩杀。 话刚落音,金双早已肃穆警惕,一手抚在腰间刀柄上,其余众衙役也面带寒霜,直直逼视着黄四郎。 可黄四郎似乎真的全然不在乎,立即接言道: “你以为老子真不……” “住嘴!” 黄达立时大喝一声,“少爷,你别再说了。” 而后,他目光落向楚宁,沉吟良久,缓缓开口道: “大人,我们认罪。” “老黄,你……” 黄四郎话未说完,只听黄达恳求道: “少爷,我求求你真的别再说了,认罪!” “好!” 楚宁不再看堂下众人,而是扫了一眼老胡,这胡憨憨就差滑到案桌下面去了。 随后目光扫了一眼堂下尸首,又转对其余村民缓缓说道: “金家村村民,劳烦你们厚葬死者。” 说罢,方才转对坐在大堂一旁的文书嘱咐道: “此案可结了!” 文书提笔顿了一顿,还是将此话记录在案。 一棍一棍又一棍,两棍三棍四五棍…… 黄四郎被打得哇哇叫唤,口中还不停的骂着狗官,黄达却是一边痛苦叫唤,一边还要劝阻少爷不要再说了。 至于那四位打手,虽然没有叫唤,但一个个都是闷着声,其表情却显然万分痛苦。 楚宁倒不在意黄四郎对他狗官的称呼,因他知道,在堂下这些人心中,他一直都是个狗官。 可只要黄四郎叫唤得越起劲,楚宁心里反而越开心。 直到这时,堂下众商户以及百姓们的情绪终于爆发了。 他们知道,县令大人今天做的这件事装是装不出来的。 一时间,有的人嚎啕大哭起来,有的人气愤到扭头便走,还有人的竟匍匐在地,仰天长叹一声青天大老爷。 楚宁走到老胡身前,抬手拍着他的肩膀说道: “行了老胡,别他娘的装睡了。” 老胡睁开眼睛,重重叹息一声,耸动着肩膀,双手抹着眼泪: “完了,完了,这下可全完了!” “完了吗?” 楚宁神色已经恢复如常,平静地道: “我怎么觉得才刚刚开始呢!” …… …… 人性就是如此,你越是做事果断、不服就干,就越有人欣赏你。 而你越是一味退让、心慈手软,就越是有人欺负你。 欺软怕硬可谓是千古不变的金科玉律。 楚宁两世为人,自然更加深刻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他当然不能怂。 五十棍总算是打完了,黄四郎痛的死去活来。 其实楚宁明白,这些衙役们根本没下重手,不然这孙子早交代了。 这时的黄四郎虽然嘴里还在瞎咧咧,可终究算是领教了楚宁的厉害,哪里还敢破口大骂。 “来啊!” 楚宁看也不看他,当即喝道:“黄大威因辱骂本官,收入大牢羁押十日。” 另一边,黄大管家早已受刑完毕,这时也趴在地上出言安慰道: “少爷,你在里面好生听话,不要再惹事,很快就会出来的。” 楚宁也不管他们说话,等他们嘱托完了,方才高声道: “你们,还有你们,全部听清了,我楚宁来青山县为官,只做三件事,公平,公平,还是特么的公平。” “以前青山县什么样子我不想知道,可今后,只要是我治下发生了此等事,我绝不会姑息手软。” “我知道你们很多人瞧不上我,认为我在说大话,今天我就明确告诉你们,我楚宁就要做这样的事。” “另外,我再告诉你们,县衙已经拟定计划,下一步便是出城剿匪,我希望你们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让我们一起还青山县一个安宁,让青山县属于它该有的样子。” “好了,退堂!!!” 随后,黄达便被便被家奴抬着灰头土脸溜出大堂。 堂下百姓们久久不愿离去,他们平日里见了黄家的家奴都是避之不及。 可今日不知为何,他们打心底里油然生出一种自豪感,一种作为青山县百姓,而特有的自豪感。 这位年轻的县令大人,竟让他们有了一丝真正做人的尊严。 再想起这位新任县令上任以来的所作所为,更让他们隐约明白。 这青山县头顶的乌云似乎就要散去。 要变天了!!! 第84章 同生共死 楚宁搀着老胡回到后院,此时的老胡竟显得十分疲惫,满头大汗,整个后背衫都全被浸湿了。 坐在大椅上,老胡还耷拉着脑袋,唉声叹气。 楚宁看了看他的样子,笑道:“老胡,咱们这次大获全胜,你咋就一点也不开心呢?” 我开心个鬼哟。 老胡长叹一口气,“大人,你瞧着,咱们这官算是做到头了。” “怎么说?” 楚宁给老胡满上一杯酸梅汤,顾自也满了一杯,端起饮下。 “大人啊,我先前一直阻拦你不要动黄家,可不单单是为了我自己,也更是为了你。” 老胡揉搓着太阳穴,脸色十分难看: “瞧着,庆州府衙门的公文很快就会下来了,咱们啊,就等着被免职。” 楚宁听闻微微一怔:“你是说刺史大人会因此事把咱们都免了? 不至于,我可是朝廷委派的县令,他黄家能有这么大能耐?” “大人,信不信很快你就知道了。” 老胡白了一眼,端起身前杯子饮了一口,似乎突然想到什么,又开口道: “大人,事已至此,你能否同卑职交个心,你今日所为到底想要干嘛?” 虽然认识时间尚不算长,可以老胡对大人的了解,他绝不会是冲动之人。 然而,今天大人所作所为,却着实让他无法理解。 看着对面落座的这张俊秀的脸庞,老胡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楚宁知道今天的事是老胡以前从来不敢想的,可如今事已至此,就得想想接下来怎么办。 “老胡,实话说,咱们与黄天霸早晚是要见血的。那晚你劝我不要和黄家斗,我也认真想过,可今天这事却不办不行。” 见老胡在认真听,楚宁继续说道:“首先,金家村的地是我从沈保那里拿回来的,已经如数归还了金家村的百姓,黄四郎还执意要去收租,这摆明就是不认可县衙的作为,这是其一。” “其二,黄四郎唆使家奴打死了人,如果衙门此时不能出面主持公道,这就等于失去了民心,咱们先前所做一切都白费了,恐怕自此后,这些豪绅士族们对县衙再无敬畏之心,就连青山县百姓也会随意轻视咱们。所以我不得不出面主持公道,安定民心。” “当然,我承认今天这事有些仓促,根本不在我的计划之内,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我也只得随形势做出调整,见招拆招。” “可你相信我,倘若现在山贼胆敢侵犯县城,我敢保证,这些百姓们一定会站出来拥护我们,因为这里是他们的家。” 老胡努了努嘴,想了好久想要说些什么,可最后话到嘴边又止住了。 “老胡,今天这事错在黄四郎,倘若他黄天霸是个识大局的人,他不但不会怪我,还会感谢我,你信不信?” 老胡白了一眼,终于想到要说什么了: “我信你个鬼!” 这胡憨憨现在也是心态放开,全然没有先前那种对楚宁唯唯诺诺的神情。 这人就是如此,一旦连死都不怕了,他还怕什么呢! 楚宁浅浅一笑,也是毫不为意: “老胡啊,眼下我有一事还需要你去办?” 老胡爱搭不理的喝了口茶水,放下后随口问道: “何事?” “你去黄府下张拜帖,今晚我要请黄天霸吃饭。” 老胡听闻,脸色是阵阵发白,忍不住问道: “大人找他做什么?” 楚宁道:“眼下衙门不是要剿匪么,我想着找他商议商议剿匪的事,顺便让他带个头,领着城里的大户们捐款。” “……” 老胡真的想死的心都有了,你刚打了人家儿子,这个时候你去让人带头捐款? 这不是找死么! 老胡急得不行,可很快便瞧见大人正盯着自己,一脸哂笑道: “老胡,我刚才是不是特别正气凛然?” 老胡:“……” 这人特么就是魔鬼! 便在这时,门房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 “大,大人,不好了!” 楚宁眉毛一挑,问道:“慢慢说,又怎么了?” 门房呼了口气,才说道:“大人,黄老爷送来拜帖,说是要请大人今夜赴宴。” 楚宁听闻,倏地与老胡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笑了。 “瞧!这黄天霸倒真是会来事。老胡随我一起赴宴!” 老胡倏地一凛:“大,大人,黄老爷是请的你,卑职就不必去了!?” 楚宁盯着他,冷冷一笑:“老胡,你现在的心情我是很理解嘀,可你放心,我愿意和你同生共死。” 老胡:“……” 可俺不愿意呐!!! 第85章 以和为贵 入夜。 一座十分气派的临街牌坊前,一辆马车缓缓驶入。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时间,马车停在了一座装饰华丽的酒楼前。 酒楼分上下两层,两侧各挂有两个巨型大红灯笼,红彤彤,亮晃晃,将整个大街映照得熠熠生辉。 楚宁下了马车,抬头打望一眼,一块巨大牌匾上书有揽月台三个颜体大字。 在来之前,楚宁已经听老胡说起过,这里乃是青山县商会总部,而黄天霸正是庆州府商会会长。 此地除了一些商会成员商谈议事,平日里并不会对外营业。 更有平常百姓甚至都不知道在这青山县城还有这样一处偏僻的奢华之地。 就在此时,一个店小二快速跑了过来,躬身说道:“二位大人,黄会长正在二楼等候,让小的特来带路。” 楚宁收回目光,脱口道:“带路!” “二位大人,这边有请!” 说罢,领着楚宁、胡松海入了大堂,随后又朝二楼走去。 来到二楼,楚宁发现这楼上与楼下全然不同,装修华丽自不必说,就连空间划分都似乎颇为讲究。 当中一个大堂,又像是一个戏台,周边各有四个房间,门上挂着木牌子,各写着不同的名字。 楚宁扫了一眼,都是些季节名,分别是【春花】、【夏风】、【秋月】、【冬雪】。 哟呵!这不是一首诗吗?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老胡听了楚宁念出一首诗来,显得颇为惊奇,看不出这二百五大人还真有些东西。 店小二却不多加理睬,将楚宁、老胡带到【夏风】房门前,随后抬手轻轻敲了敲门,低声道:“老爷,我把客人带上来了。” “进来!” 只听屋内传出一声,随后店小二打开房门,做出一个请的姿势:“二位大人,里面请。” 楚宁在前,胡松海在后,二人款款进了屋子。 首先看见的是一个五十来岁的老人,穿得整整齐齐,头发、胡须及眉毛已然全白了,可面容却显得十分精神抖擞。 楚宁知道,此人就该是黄天霸了。 而在黄天霸身侧还站着一个红衣姑娘,约莫十七八岁,长得是清丽脱俗,正低着头,一双大大的眼睛看向前方的地面,眉目间隐隐有一股书卷气。 一番打量后,楚宁当先开口道:“一直想着要拜谒黄老,竟不想公务繁忙,无暇分身,今日方才得一见,惭愧惭愧啊!” 这话明眼人都听得出是反话。 老胡也不搭话,只是微微躬身朝着黄天霸示意。 看得出,老胡是打心底里就惧怕这黄天霸。 黄天霸何等聪明,自然能听懂楚宁话里的意思,一摆手: “楚大人,胡大人,请坐!” 那份沉着,那份悠然,果然是霸气侧漏啊! 楚宁和老胡分别落座后,黄天霸再次开口道: “红儿,给二位大人斟酒。” “是。” 那位红衣姑娘柔声应答,这时已上前拿起桌上酒壶慢慢给楚、胡二人斟满一杯酒,便又回身退了两步站住了。 黄天霸脸色平静,只带着浅浅的笑,打量了楚宁好久,方才抬手拿起身前酒杯,开口道: “说来黄某也是惭愧,楚大人走马上任之际,本该亲自当场祝贺的,可也恰遇府中有事无法脱身,今日摆酒宴请二位大人,还望万勿见怪!” “哪里的话。”楚宁客套一句。 “来,二位大人,请!” 说着,先干为敬。 “请!” “请!” 三人饮过一杯,红衣姑娘又上前为各自酒杯斟酒。 黄天霸擦了擦嘴角,目光落向对侧二人,接着说道: “今日邀请二位大人赴宴,想必也明白黄某的意思?” “明白明白!”老胡连连点头。 楚宁笑了一笑,也接言道:“哎,说起来这件事怪不好意思的。” 说着,他话锋一转,转对老胡道:“老胡,你说说,咱们衙门要剿匪,还要麻烦黄老爷请咱们吃饭,这不合适啊!这顿饭,算我的。” “……” 老胡原本还带笑的面容立时止住了,内心嘀咕道,我的好大人哟,人家说的是黄四郎的事,你倒是真能扯。 黄天霸轻哼一声,捋了捋胡须,看着楚宁道: “都说新来的县令大人说话风趣,如今一见,倒是不虚。” 老胡脸色有些发白,见自家大人竟似没听见一般,这时已拿起筷子在一旁很淡定的吃菜。 为了打破尴尬的场面,老胡只得插了一句: “黄老爷,今天令公子的事情说来也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万万不该发生的,可当时的情形县令大人也实属无奈之举。” 好你个老胡,这么快就把老子卖了。 “是啊!” 楚宁放下筷子,立时显露出一脸悲痛,随后,深吸一口气,叹息道: “哎,提起这件事我真是该死,事后我才听胡县丞提起,原来是黄老爷家公子,哎,我真是鲁莽了。” 说罢,狠狠瞪了胡松海一眼: “老胡,你知道我这刚上任,对青山县的情形不甚了解,以后再有这种事务必要提前知会我,你看今天这事竟闹成这样,你说你……哎!” 接着,又是长长一声叹息,似乎想要透露出一种深深的自责来。 老胡在这方面本就是行家,这时已然气得脸色发青,看了一眼自家大人,想掐死他的心都有。 “罢了!” 黄天霸强压着怒气,拍了拍手。 接着,门外有人敲了敲门,一个小二小心翼翼端上一盘菜来,红衣姑娘上手接过,摆在了桌上,转过头对楚宁说: “大人,这是我家老爷为您亲点的菜。” 说着,她慢慢将菜肴上的盖子揭开。 “噢?” 楚宁有些意外,望了过去,顿时就感到十分震惊。 这盘子里摆的竟是三根金条。 “这道菜可真特别!” 楚宁哪里还能不明白,笑道,“不知叫什么名字?” “以和为贵。”黄天霸淡淡开口,“这是黄某特意为楚大人准备的。” 楚宁哪里还能不明白对方的意思,却也只是笑了笑,并不作答。 老胡瞥了一眼,尴尬一笑,赶忙打起了圆场: “想我胡松海在青山县为官这么多年,什么菜肴没有吃过,可今日也是第一次见到这道‘和为贵’。” 说着,他转对楚宁道:“大人,看得出黄老爷是诚心请咱们,不如您先动筷!” 楚宁这时再假装不知,便真要撕破脸了。 “好菜好名字。” 楚宁朗声一笑,接着又说:“好!既然黄老爷诚心请咱们吃饭,那就动筷子!” 说个锤锤,他都快吃饱了。 黄天霸见状,知道接下来的话可以说了: “不知四郎在衙门里可还安好?” 老胡赶忙对着黄天霸拱了拱手:“黄老爷宽心,衙门已经请了郎中给黄公子瞧了,只是些皮外伤,并无大碍,将养几日便可痊愈。” 黄天霸哪里肯依,这时终于显露出一股笼罩四野的霸气来: “楚大人,黄某知道你是初来乍到,对这青山县的事不甚了解,今日吾儿行事鲁莽,犯了罪,可已接受惩处,黄某希望此事就此打住,不知大人何意?” 楚宁剔了剔牙,慢慢说道:“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原本这事就是误会嘛。黄老爷,今晚我便让人把公子送回府上去。” 黄天霸点点头,沉吟半晌,又问:“听说楚大人决心要剿匪?” “是有这个意思。城外山贼横行乡里,” “好!不知大人准备何时出城剿匪。” “嗯?”楚宁想了想,“剿匪计划正在拟定中,不过很快就能出来,大概也就十来天。” “好好好!”黄天霸脱口道,“黄某作为庆州府商会会长。也一心想要青山县做些事,听了大人的话自觉该尽一份绵薄之力。” “黄老爷今日不是已让人送来五千两银票了吗?” 黄天霸听闻,目光直直落向楚宁。 楚宁毫不畏惧与他对视。 良久,二人俱是会心一笑。 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第86章 改良兵器 回到县衙时,夜已经深了。 “大人,我原本还以为这黄老爷今晚会大发雷霆呢,没想到竟还会送咱们这么多钱,还支持咱们剿匪。” 楚宁坐在椅子上,摇着折扇,不以为意道:“你以为他是真心想支持咱们?” “难道不是。”老胡诧异。 “当然不是。”楚宁肯定说道,“他是想让咱们剿匪顺便被山贼给杀了。” 老胡沉吟半晌,开口道:“说真的,今晚赴会,我还以为咱们的命就要交代了呢!” 楚宁摆摆手:“明目张胆刺杀朝廷命官他还不敢,不过勾结土匪他倒是有经验。” 老胡眉目一挑:“大人,接下来咱们怎么办?” 楚宁沉吟片刻,不再犹豫道:“明天开始招兵买马,准备剿匪。” 老胡听闻,神色顿时惊骇不已:“大人,真剿啊?” “当然。”楚宁嘴角一勾,洋洋一笑:“既然他想借山贼的手杀咱们,咱们自然也可以借山贼的手杀他……就看谁有这个本事了。” 老胡点点头,忽而想起一事来:“大人,先前你说要让人把黄四郎送回府上去,可是当真?” 楚宁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挥了挥手:“这种人留在县衙要出了事咱们也不放心,安排人连夜送回去!” 就让这孙子再多活几天。 …… …… 第二天一大早。 楚宁练过剑,换了衣服,吃了饭,习惯性的去衙门打了一趟,吩咐老胡筹办城中商户捐款剿匪一事。 而他则是叫上马三又准备去吴记铁匠铺,找老吴头聊聊,看看能不能利用淬火技术,改造兵器装备。 要不然,真到了与山贼拼杀的时候,总不能拿着镰刀、锄头这些农具就上战场! 毕竟这是一个冷兵器时代,先进的武器装备,在战争中往往是取胜的关键因素之一。 因为路程不远,楚宁便是走着去的。 谁知这一路竟遇到了不少人对他点头哈腰,有的百姓还俯身下跪,口中大老爷大老爷叫个不停。 搞得他很不自在。 楚宁知道,因为黄四郎的事,如今已是闹得满城风雨。 这些百姓,以前对他还有些怀疑,认为他与以往县令并无不同,做官无非就是为了银子,可直到昨天亲眼见到县令大人惩治恶霸,他们才总算相信,这位大人似乎与以前的县令真的不同。 所以眼下这时,城中百姓见到这位出行只是步行的县令老爷,个个都是面带诧异,十分不解。 毕竟,楚宁作为一县之令,几乎等同于这里的土皇帝了。 按照以往来看,县令大人出行也须得是鸣锣开道,八面威风才是,哪里会是眼下这般随意带了个护卫便出门遛街。 楚宁最先还一一打个招呼,让他们不用太客气,更不要叫他大老爷,可他越是客气,这些人就越是对他恭敬有加。 最后楚宁只得加快步伐,赶紧逃离现场。 “诶!看来以后出门,还是得坐马车才行。” 来到吴记铁匠铺,就见老吴头正光着膀子正用火钳夹着一块通红的铁剑,旁边还站着一个年轻小伙,同样光着膀子,手里举着大锤,一锤一锤的击打着铁剑。 这时,老吴头见了楚宁,也没有拱手施礼,只是口中随意喊道: “楚大人,您老来了?” 楚宁应了一声,也不打扰,就站在一旁静静看着二人继续干活。 直到老吴头将铁剑又放进火炉里继续淬炼,这时方才来到楚宁身前,开口道:“大人是有什么事吗?” “对,我来找你确实有事。” 随后,楚宁便将自己想要打造一批兵器铠甲的想法说了,可吴铁匠却有些犯愁。 “怎么?做不了?”楚宁问。 “倒也不是。”吴铁匠顿了顿,说道:“这私自打造兵器铠甲可是犯法的,老朽可不敢。” 楚宁当然知道私自打造兵器铠甲的后果,可眼下,他有十足的信心,朝廷根本不会管他。 因为青山县本就是朝廷几乎快要放弃的一个县,若不是京都哪位年轻小皇帝执意不肯丢祖宗的脸,这小县城早拱手让给北狄人去了。 现在楚宁已经让赵二给庆州府衙门带去了请求剿匪的文书。 不用多想,刺史大人一定会说,剿匪可以,不过要钱没钱,要兵没兵,你自己看着办! 因为在楚宁之前的那些县令,得到的都是这样的回答。 可楚宁之所以还要赵二亲自带去文书,不过是走一个正轨流程而已。 按日子算,赵二最多还有两三日也该回来了。 可楚宁等不及,如今县衙已贴出告示要剿匪,消息很快便会传遍城外各处山寨,因而,有些事他必须开始做了。 “老吴头,你放心便是,怎么说我还是青山县县令,真要出了事,那也是该我担着,还轮不到你。” 老吴头本就是性情中人,平日里话语也不多,这么些年来一门心思全花在了铁匠铺上。 可楚宁的话还是让他十分犹豫。 首先,单不说私藏铠甲是灭门重罪。 其次,因为铠甲这玩意的防护能力极好,加之制作工艺繁琐,对匠人们的要求极高,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才能制作完成,因而一副上等的铠甲对铁匠铺来说也是极大的考验。 老吴头之所以犹豫不决,也就见怪不怪了。 “大人,”就在这时,先前举锤打剑哪位年轻小伙突然开口说,“不知大人想要打造何种兵器铠甲?” 楚宁闻声看去,这位年轻小伙估计也就跟自己一般年岁,身高也与自己差不多,可身子骨却是无比壮实,隆起的肌肉胳膊竟似有自己的腿那么粗。 可楚宁根本不认识他,似乎上次来,也未曾见过此人,于是瞥了一眼老吴头,开口问道:“这位是?” 老吴头看了一眼那年轻小伙,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忧虑:“这是我儿子吴刚,还不快来见过大人。” 吴刚应了一声,来到近前,躬身施礼说:“小子吴刚见过大人!” 楚宁一手搀住他:“别这么客气。” 一番闲聊后,楚宁才知道,这吴刚先前一直在四处游历,寻找一些打造铁器的原材料,前两日才回到县城。 这吴刚十分痴迷于打造各种铁器,平日里还常常做实验,鼓捣不同的淬火技艺,简直就是一个铁匠痴。 “吴刚,我实话告诉你,现在衙门的铠甲我也见过,但我都不满意,因为太重,人穿上好根本无法自由活动,所以我想要做些改变,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试试?” 吴刚仿佛被激起了强烈的兴致,肯定道:“草民愿意试试,就是不知大人,想要打造何种铠甲?” 楚宁应声道:“第一,是能防身,第二,是轻巧简便容易穿戴,重量最好不要超过20斤。” 这个事时代的军用铠甲一般用三种,分别是金甲、铜甲、铁甲,当然战场上出现最多的还是铁甲,大多是用铁块锻打成极薄的铁片,再用铆钉链接,主要附在人的躯干、手肘等重要部位。 当然了,即便是这样的铁甲也是配给重要的士兵,一般的普通士兵能穿皮甲就不错了。 第87章 魏满复归 黄府。 黄四郎趴在床榻上,昨天夜里被人送进府后,黄天霸便给他找了县城最好的郎中医治,这时屁-股上已经敷上了药膏,可因为疼痛难忍,嘴里还在不住哼哧: “爹,你可一定要给儿子报仇啊!” 黄天霸看着自家儿子,脸色也是青一阵紫一阵,心里忍着怒火。 见父亲不说话,黄四郎又破口大骂道:“这狗县令哪里是在打我的屁股,分明是在打爹的脸啊!” 黄天霸:“……” 脸色微微一沉,黄天霸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还有脸说,我已经多次嘱托你,收租就收租,不要给我惹事,你非不听。” “爹,是那狗县令打了我,你怎么还骂我不对。”黄大威争辩道。 “你好好养伤,这件事我自会亲自处理。” 黄天霸说完,不再理会儿子的抱怨,退出房门,径直来到黄大管家屋中探望。 虽然黄达只挨了二十棍,可耐不住年岁大了,这时也是因为疼痛难忍,趴在床榻上哀嚎不止。 黄天霸关怀的问候了几句,黄达似乎觉得疼痛也减少了许多,一个劲的说让老爷不要为他担心。 不多时,一个家仆急匆匆走了进来,躬身禀告道:“老爷,你让我打听的事已经打听到了。” “说。” “胡县丞一早就召集了城中商户们商议捐款剿匪的事,可大家伙都没人敢动,就连刘家那边也没有当即表态,看样子,大家都在等老爷发话。” 黄天霸听闻,微微颔首,这时也显露出十分满意的神情。 他当然知道,即便是县衙贴出告示要大家捐款,可没有他黄天霸点头,这些人哪一个又敢为天下先呢! 略略沉吟,黄天霸又问:“那新县令在做什么?” 家仆道:“今天一大早去了吴记铁匠铺,似乎是要打造兵器。” 黄天霸微微沉吟,呢喃道:“看样子,这姓楚的,当真是要剿匪啊!” 可他一个县令如何就敢打造兵器,这可是杀头的重罪啊。 “老爷,”见自家老爷有些发愣,家仆又开口道:“城中几家大商户托人来问,要不要捐款剿匪?” “捐!”黄天霸心中已有了计议,“告诉他们,这次一定要全力支持新县令剿匪,有钱的捐钱,没钱的捐粮,总之要把这件事闹大。” “是。” 黄天霸顿了顿,又道:“另外,再告诉他们,他们所捐钱粮,要不了多久,我黄天霸一定会加倍奉还。” …… …… 转眼三日后,老胡已经起早贪黑忙碌了三天。 第一天,他还苦口婆心的去给各家商户细说,县衙决意剿匪的事,商户们听了都说一定全力以赴,可事后就没了下文,甚至有的大户直接哭穷。 可才到傍晚时分,城里的商户们都踊跃捐款捐粮要剿匪。 接下来两天,老胡便领了人登记造册,可把他忙得够呛。 今天一早楚宁便让人把他叫了来,说是有大事急需他处理。 老胡回到县衙,楚宁也不多说,直接对他交待一番。 “老胡,接下来,你的主要工作就是收购粮食,县衙从今天开始大量屯粮。” 老胡不解道:“大人,今年小麦收成好,咱们囤积的粮食足够撑到明年开春了……为何还要屯粮?” “还远远不够。我现在最担心的是山贼们联合进攻,围困县城,真到了那天,粮食便最为关键,只要咱们手中有粮,心里便不慌了。” 虽然现在县衙有五百兵丁衙役,但在山贼动不动就数百上千人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更何况,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青山县紧邻北狄国。倘若再遇上北狄人南下打劫一番,可更加不得了。 因而,楚宁必须做好县城被围后的打算。 届时就得靠百姓自发护城,粮食便极为重要了。 老胡本就是聪明之人,顿时便猜到了大人的担忧。 这二百五大人脑瓜子就是转得快。 得!谁叫他是上司呢! 又谁叫自己已经上了他这条贼船呢! 见老胡似在犹豫,楚宁再三嘱托道:“老胡,记住了,一定要找靠普的粮商,给我大肆收购粮食,有多少收购多少。” 现在有钱了,该是屯粮的时候了,官府有屯粮,才能更好的应付各种突发的天灾人祸。 手中有了粮,也能更好的控制灾荒中不断上升的粮价,让所有百姓都吃得起饭。 所以,眼下楚宁准备大肆收购粮食。 当然,这种结果也有很大的可能会为山贼做嫁衣。 可眼下,要想一举解决山贼这个后顾之忧,他准备玩一把大的。 …… …… 近午时分,赵二终于回来了。 才几日未见,这小子已经黑了一大圈。 看得出,这一路他一定经历了不少事。 可现在的赵二明显已经成熟许多,对一路心酸只字未提,见了大人,便捡紧要的说道: “刺史大人说,同意大人的剿匪方略,可府衙不会派来一兵一卒,这件事只得大人自己拿主意。” 说着,他将府衙出具的文书拿出。 楚宁拿过文书扫了一眼,心中早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 不过既然眼下刺史不管,他倒更是可以放开手脚来干了。 眼下最紧急的事就是能统兵的人,他现在除了一个魏满,几乎算是光杆司令一个。 更何况,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 就是内有黄家这样的豪绅,他们手中也有自己的一帮打手,倘若他们与城外山贼私下联络,里应外合,只怕前任县令的事又将重演。 现在衙门里的人,用来震慑城中各方豪绅自然没问题,可一旦还要分出兵力对付山贼,就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大人,另外还有一事。” 见大人沉思,赵二又开口道:“我在府衙见到两人,穿的官服那叫一个好看,上面还绣着龙纹,还有那佩刀,啧啧,就一个字,贼飒。” “……” 楚宁白了一眼,这不是两个字嘛? 敢情这个梗,这个时代就有? 赵二不加理会,继续说:“后来我打听才知道,人家是京都来的。” 哟!这可是是个大新闻啊! 楚宁想了想,又问:“那你没打听打听他们来干嘛的?” 赵二顿时一凛道:“大人哟,这我哪敢瞎打听,我听说刺史老爷都怕这两位爷,人家可是京都来的……不过我倒是听一个在府衙做捕快的同乡说,好像这两位大人这次是下来查案的。” 楚宁嗯了一声,没有再多追问,这两人几乎就是京都特派的钦差了。 管他呢,只要不来青山县就行,各管各的挺好。 午饭后,楚宁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并嘱咐不让任何人来打扰。 花了整整一下午,楚宁就用毛笔画出了十来张关于铠甲的图样。 这些都是凭着前世记忆画的,说不上画得多好,但至少比火柴人强多了。 随后他又在头部、咽喉、躯干、裆部等各处标注了一些注解,尤其当中一副铠甲背心,注解全是竹片制作而成。 楚宁记得在前世的时候睡过一种麻将席,是用毛竹做成长条形短片,经过钻孔、打磨、漂白、晾晒、烘干后再用线串联起来。 经由这个思路,楚宁觉得这似乎可以用来做成竹甲衣,里面再穿上皮甲,如此以来应该至少可以减少很大一部分伤害。 当然,在真正的实战中,双方交战最多的还是划砍切割带来的伤害,如此以来这种竹甲便能轻松挡住,可对于刺击,却就显得无能为力了。 可至少,在心理上能给穿戴的人带来很大的信心。 待到太阳西斜,打照在后院的白色墙壁上。 楚宁来到窗前,长长的伸了个懒腰,目光看向院子,茉莉花还在大开着,馨香扑鼻。 随后,他目光落向西山方向,一下子又想到了魏满。 这都好些日子了,也没有一个音信。 “大,大老爷……” 便在这时,门房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刚进院子,便看到窗前站着的楚宁,索性就在院子里回话。 看着气喘吁吁的门房,楚宁眉毛一挑,问道:“你慢慢说,发生什么事了?” 门房呼了口气,才说道:“魏,魏大人回来啦……” 楚宁听闻,双目倏地睁得老大。 随后哈哈大笑。 一溜烟赶紧朝前院跑去了。 第88章 密谋剿匪 “大人,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前院,魏满在被楚宁紧紧拥抱一刻钟后终于忍不住开口问。 “咳咳……” 楚宁强忍住激动,两手化掌重重拍了拍魏满胸脯,“兄弟,你总算回来了,想死我了。” 说着,又狠狠拥抱一把魏满,方才言道: “走,去后院喝酸梅汤。” 来到后院,楚宁一面亲自给魏满倒上一碗刚从井里取出的酸梅汤,一面又关切问道: “身子都好了?” 魏满点点头,一口饮尽酸梅汤,长长呼出一口气来: “舒畅!这是大人弄的?” 对于这位说话行事都别具一格的大人,能做出这样的酸梅汤来,魏满是一点也不会觉得意外。 “嗯。”楚宁点点头,旋即又摆摆手:“也不算,我只是提了一嘴,具体的还是翠娘做的。” 两人闲闲说了一会儿话,魏满神情渐渐肃穆下来: “大人,我听温寨主说,你要剿匪?” “哟呵!”楚宁眉头一挑,“怎么?蛤蟆寨都知道了?” “可不仅是蛤蟆寨。”魏满又给自己满了一碗酸梅汤,“现在城外各处山寨都知道县衙要剿匪的事了。” 楚宁并不觉得稀奇,这种事肯定早传出去了。 嘿嘿一笑,楚宁又道:“是的。这次我准备把城外的山贼都彻底清剿了。” 魏满被他这样一笑,反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诧异道: “大人,我可还在山寨里,你就不怕这样,他们会杀了我?” 楚宁笑道:“那你说说,你怎么回来的?” “温大寨主听说你要剿匪,说你需要用人,立马就让熊天护送我下山了。” 楚宁不得不佩服,这温友德真是默契,自己的计划并未详细告知对方,可对方就凭着他要剿匪,便一下子心照不宣。 “呵呵,这温友德果然极其聪明,不愧是书香门第之后。” 魏满不知大人在说什么,可很快便想到了什么: “大人,你是说蛤蟆寨这位大寨主是书香门第之后?” “对。” 楚宁也不隐瞒他,“温友德的父亲就是青山县第一任县令,后来因为被城里各大豪绅联合,落得个家破人亡,温友德就是那时跟随流民逃走的,后来建立的蛤蟆寨,这也是为什么你能活着回来的主要原因,因为蛤蟆寨虽是朝廷缉拿的山贼,其实他们大多都是流民而已。” “难怪,难怪了!” 魏满顾自喃喃起来。 “难怪什么?”楚宁问。 魏满道:“大人,可还记得咱们第一次打跑的那个人,就是后来趁我被绑,捅了我一刀那个胡大彪的手下,温寨主没有杀他们,而是将他们赶出了蛤蟆寨,听说已经投奔了虎头寨。” 这倒是让楚宁有些意外。 对于这个时代的山贼,他目下还是有所了解。 这本就是弱肉强食的世界,身为一个山贼大当家,本该是杀人不眨眼,凶狠手辣,毫无人情味的。 可这位温友德,未免也太过仁慈了! “对了,大人。” 魏满忽而想到什么,“我进城时,听起有人议论你打了黄四郎?后来又把他放了?可有此事?” 楚宁嗯了一声,将此事原委一一说了,末了看了一眼魏满,见他脸色十分黯然,于是又劝慰道: “魏满,我之所以答应黄天霸要送黄四郎回去,实在有我的考虑,因为眼下我还得用他来稳住黄天霸,当然我希望你能理解。” 谁知,魏满立马站了起来,深深一拱手道: “大人,我不怪你,反而,我敬佩你。” 楚宁心中暗笑,这也是他愿意与魏满交心的原因。 这位大汉虽然嫉恶如仇,可并没有被仇恨蒙蔽双眼,这才是真正干大事的人。 两人聊了一会儿,魏满将自己在山寨里探听到的事都一一说了,其实也是温友德告诉他的。 原来虎头寨位处青山县与另一个叫做大通县的交界处,山寨上近有八百多人,其中守寨的就有接近六七百人,称得上是实力非常强大。 加之虎头寨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大通县县令在去年派出一千官兵去清缴他们,可最后却是无功而返。 听闻魏满的诉说,楚宁的神情又渐渐变得深邃下来。 是啊!主动攻打这些山贼,谈何容易。 见大人一脸愁容,魏满问道:“大人,你能否告诉我,眼下你的计划是什么?” 楚宁打量了一眼魏满,知道自己的计划里必须有他,因而提前与他商议一番才行: “魏满,实话告诉你,最近我一直在想法子,如果我们主动出击攻打虎头寨,一定事倍功半,得不偿失,所以得想个法子把他们引下山来才行。” 魏满也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可大人,我听说这徐飞虎虽是个山贼,可为人十分狡猾,只怕要引他下山谈何容易。” “法子我倒是想了一个,不过……”楚宁目光凝聚,小声说道:“不过有些冒险。” 魏满一向知道大人做事沉稳,想来这个法子一定是多番计较后才决定的,如今听了大人这样说,一下子倒十分好奇。 “大人能否详细说说。” 楚宁眸子转了转,最后落向魏满,笑眯眯的说道: “我想以我作为诱饵,引他下山。” 魏满顿时显露出万分惊讶:“大人,这万万不可。青山县倘若没有你,立时便大乱了。” 楚宁起身沉思走了几步,来到魏满身后,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 “你说,如果徐飞虎得知我被蛤蟆寨抓了,会不会趁着县城空虚,下山攻打县城?” 魏满眉头深皱,忽而想明白了什么,回头小声说道: “大人,你是想假装被蛤蟆寨捉住,引徐飞虎下山攻打县城?” “对,也不对。” 楚宁冷笑一声:“我是想让城外的所有山贼联合起来攻打县城,咱们给他来个有来无回,一锅端。” 第89章 亲自下厨 魏满回来了,楚宁非常开心,提出晚上要亲自炒两个菜款待大家,也算是给赵二、魏满接风。 厨娘最先听了县令大人要亲自炒菜,还以为是自己哪里做错了,口味不合,一个劲的道歉,要楚宁别辞退了她。 可楚宁宽慰她说,只是想动动手亲自下厨。 当然,他之所以要款待大家,是还有一些事想要与他们商议。 太阳还未下山,胡松海、魏满、赵二、马三都来了。 可让大家没想到的是,吴记铁匠铺的吴刚也来了。 不仅是吴刚有些意外,就连其余众人也不知大人为何要邀请一个铁匠入席。 楚宁知道大家的疑惑,却不以为意的摆摆手,招呼众人入座。 当一桌子菜摆上,众人都呆了! 一个个都是显露出万分惊诧的表情看着楚宁。 这都是些啥菜啊? 这个世界几乎都是水煮或者清蒸,而且都是用的铜锅,很少会用铁锅做菜,更不会像楚宁这样把肉菜切细加入作料混合在一起炒来吃。 这样的做菜方式,就连厨娘都是闻所未闻。 可事实证明,这样做出来的菜也太香了。 不仅如此,还十分好看,一看就特有食欲。 真是稀奇啊! 吴刚也早已听人说起过,青山县来了个奇怪县令,可今天见了总算是彻底相信了。 “都楞着干嘛,来啊,把酒端上来。” 楚宁招呼一声,让翠娘将早已备好的小麦酒端了上来。 酒坛打开,顿时酒香扑鼻。 “这是什么酒?” 首先开口的却是吴刚。 楚宁笑道:“你喝一口试试。” 吴刚本就是喜酒的,这时闻到酒香,端起杯子便是一口饮尽。 “哈~~~” 长长呼出一口气,吴刚顿时觉得胸口灼热起来,一股子热气往上直窜。 还好,他并没有表现出魏满首次的窘态。 “这酒劲怎么这么猛……” 吴刚喝完,酒杯还久久停留在半空,一脸惊讶的看着楚宁。 这个时代的小麦酒度数一般都低,说起来也就跟前世的啤酒差不多,也就十度左右。 按以往来说,吴刚都是半碗半碗的喝,可眼下这猛地灌进一大口,还真觉得酒劲直往上窜。 “那是当然。”赵二有些卖弄的笑道,“这可是大人自己酿的,味道怎么样?” “大人自己酿造的?”吴刚看了一眼赵二,目光又疑惑的落向楚宁,却是不信。 可他很快就见到对侧几人都是微微一笑,显露出一脸肯定的神情。 这便让吴刚不得不相信,这酒还真是大人酿造出来的。 “大人,这简直是绝世佳酿啊!”吴刚惊叹连连,一脸期待的看着楚宁,“我也曾游离四方,却是从未饮到过如此绝世佳酿。大人真乃神人也!” “好了好了!”楚宁虽知道吴刚不善拍须溜马,却也被这番肺腑之言说得心情大爽,笑道:“别说这些虚的了,我这人比较务实,还是先商量大事。” 楚宁不愿就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旋即变了脸色,朗声道:“今天我叫你们入宴,是为了商议一件大事。” 众人听闻面面相觑,心里其实也早已猜到了何事。 “眼下衙门要剿匪的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我知道,你们当中有些人并不赞成我做这样的事。” 说着,楚宁的目光扫了众人一眼,单独在老胡身上多停留了小片刻:“可是你们哪里知道,县衙如今已到了随时被覆灭的地步,所以这山贼必须得剿了。” “另外,你们也别担心,赵二已经带回了府衙的文书,上面已经明确说了,不会派来一兵一卒,也没有钱粮支持,因而,我们只得靠自己了。” 一番话,又将气氛冰冷到极点。 青山县是全国出了名的山贼大县,朝廷历来就多次想要剿匪,可事情最后都不了了之。 这一来是因为剿匪所需花销府衙根本无力支撑,二来,这些山贼深谙青山县地形山势,你刚要出兵攻打,人家就往山里躲,你一撤兵,人家又出来了。 所以历来府衙也有心想做此事,可最终都以失败告终。 “今天我之所以要把吴刚请来,目的之一就是咱们眼下急需打造出一批兵器铠甲。这件事我已经认真想过,铁甲之类的我们肯定做不了,也没有那么多钱来做。” 说着,他将铠甲图画拿了出来,一一递给众人。 待大家都看过一遍,楚宁方才开口说道:“这次剿匪事关县城的生死存亡,一旦动手,便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所以我们必须全力以赴。” 等楚宁说完这番肺腑之言,众人都知道这是交了心的话,便也不再隐瞒。 “大人,我有个想法。”吴刚突然开口。 楚宁轻笑一声:“哦,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就是?” “我觉得,你画的这些铠甲,都很花费时间和成本,只怕一时之间难以做得出来。” 楚宁点头:“这个我当然也知道。所以眼下我准备让你先着手打造刀、剑、长矛,一定给我配备够一千人的兵器。” 吴刚听闻,立时有些为难:“大人,这人手方面恐怕根本不够。” 楚宁目光落向老胡:“胡大人,你有什么想法?” 胡松海本就不想剿匪,可这时已是骑虎难下。 而他也是看出来了,现在他已经和县衙绑在了一起。 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有死心塌地跟随大人,估计还能落个好下场。 虽然他并不对剿匪抱有多大的希望。 见老胡沉吟不说话,楚宁又问:“老胡,今晚是议事,想到什么就说。” 老胡应了一声是,只得开口道:“我觉得人手方面,可以召集百姓,比如大人所画的这种竹甲,只需先教人做出一副来,然后交给百姓们去做即可。至于铁匠铺打造兵器方面需要出人力的,也可以在城里召集壮丁来做。” “对,老胡说的是正论,我也是这个意思,这件事我就交给你去办。” 楚宁笑了笑,这老胡还算是实心用事,想了想又道:“记住,要以衙门的名义招人,不仅要提供饭食,还要给银子,至于怎么给,你来安排就是。” “是。”老胡颇不情愿的应了一声,他也算看出来了,大人这次是铁了心要剿匪了。 “大人,”赵二开口道,“我要做些什么?” 自打上次喊冤入狱被楚宁救出来后,赵二对楚宁已经全然信任,上任县令大人被掳走的事,让他一直耿耿于怀,如今他也很想出一份力。 楚宁知道赵二的心思,想也不想道:“你继续给我把人盯紧了,告诉你,关键时候,这个人对咱们十分重要。另外,以后你就是县衙典史了。” 在场的,哪里还不知道这话里的意思。 县衙体制里,县令是一把手,正七品。 其次是县丞,二把手,正八品,相当于是楚宁的副手。 然后是县尉,相当于前世的县-公-安-局-局-长,目前由魏满担任。 然后就是主簿,正九品,负责文书钱粮之类。 再然后,就是典史,没有品阶,算是未入流,可也是正式的朝廷命官,主要负责缉拿匪盗,逮捕罪犯,相当于前世的刑-警-队-队-长,手下有一班捕快。 所以,现在楚宁任命赵二为典史,说明已经把他彻底当作了自己人。 可楚宁的语气让他们明白,这人对眼下的情形来说,十分重要。 “得勒!大人你就放心!”赵二回道。 “大,大人,我,我呢,我也,也……” 马三吭吭哧哧也开口了。 楚宁进屋之所以也把马三加来,自然对他也有安排: “马三,你呢以后就是副典史,现在给我做好一件事就行。” 不待马三再开口,楚宁赶忙道:“这些日子你亲自带人加强城里的巡逻,记住了,但凡有人闹事,抬高粮食价格的,立刻给我锁了。” 随后,他又转对魏满:“魏大人这边,才是最为重要的,你走了这些日子,城北校场虽也在日常训练,可毕竟没有主心骨,从明日起,你就全力练兵,记住了,一定要把这些人练好,真上了战场,别特么的吓得尿裤子了。” “大人放心。”魏满一拱手,“他们知道是为自己的父母妻儿而战,定会奋力杀贼。” “行了!”楚宁端起桌上酒杯,朗声道:“今晚吃好喝好,明日开始,各忙各的去!” 众人举杯:“是。 第90章 筹备剿匪 那边县衙后院觥筹交错,推杯换盏。 这边黄府荷塘水榭里,同样也在推杯换盏。 不过,却显得十分冷清。 索性,倒还有红儿姑娘此时正在水榭里跳舞,黄天霸一边饮着酒,一边轻轻晃头静静观赏。 待到一曲舞罢,红儿姑娘才回身走到桌前,给老爷斟了一杯酒,这才在邻座坐了下来。 “红儿,这些年跟着我也没个名分,倒是苦了你了。” 红儿淡淡开口道:“老爷这是哪里话,红儿本就是老爷捡来的,自然毫无怨言。” 黄天霸微微沉吟,又款款饮了一杯,红儿便要搀扶他起身歇息,却被黄天霸一手止住了: “你先去歇着,我还要等个人。” 红儿知道老爷的习惯,话既已说了,她自然不再多留。 福了一礼,红儿悄然退下了。 夜已深,虫鸣都已渐渐消退了。 倒是白白地月光依然普照着,洒落到荷塘里,微风吹拂,水面泛起银浪。 就在这时,二虎穿着短褂,拎着个灯笼,曲曲绕绕走进了水榭里。 “老爷,我回来了。” 二虎来到近前,躬身行了一礼。 黄天霸招手让他在对侧位上落座,可二虎哪里敢坐,拱手道:“老爷,二虎还是习惯站着。” 黄天霸不再坚持,直接开口问:“让你查的事查得如何了?” “已经查到了。”二虎将打听之事,和盘托出,“那个叫魏满的根本不是朝廷委派到青山县的县尉。” “嗯?”黄天霸一凛,“怎么说?” 二虎道:“我在庆州府衙门打探清楚了,赴任青山县县尉的人叫陈标,是安平十四年的武举人。” “竟有此事。”黄天霸沉吟半晌,喃喃道:“这姓楚的可真是胆大,竟敢随便找个人冒充县尉,这可是杀头的罪。” 良久,他又开口问:“那叫魏满的可有查到什么别的?” 二虎摇摇头:“别的倒是没有了。不过小的找人查了青山县户籍,魏家村绝对没有此人。后来我托人打听,原来这叫魏满的是几年前来到青山县的,可从何处而来,小的没有查到。” “好啊!我现在十分怀疑,这位县令大人说不定也是个冒牌货。” 这番话倒让二虎颇为震惊:“老爷为何这样说?” 黄天霸想也不想道:“我问你,你可曾见过那个县令大人,像这姓楚的,吊儿郎当,流里流气的,简直毫无半点官样。” 二虎嗯了一声,也觉得老爷这话说得一点没错。 他在青山县这么多年,也见过几任县令,倒还真没见过像如今这位县令这样的官人。 见过的知道他是县令,没见过的,还以为他是个地痞流氓呢! 顿了顿,黄天霸又问:“你还打听到了什么?” 二虎想了想,猛地一拍额头:“对了,老爷,我在府衙还见到两名京都来的上差,听说是要到咱们青山县来查案的,具体查什么就不清楚了。” “什么?”黄天霸听闻顿时一喜,“真有这事?” “是真的,我刚到那两日刺史大人就因为上差的事忙得焦头烂额,第三天夜里才得了空,我便在后半夜给刘刺史送的礼,还特意打听了此事,确实是来咱们青山县查案的。” “那你没再打听打听具体是查什么案?” 二虎顿时有些为难的神情:“老爷,单别说小的了,就是刘刺史他老人家也不知道。人家上差就说了要到青山县来查案,别的谁也不准打听。” 听到这话,黄天霸才勉强点点头:“王大人那边可有让你带什么话?” 黄天霸明白,凭他这些年给庆州府衙门打下的关系,倘若他得了上面的消息,一定会想法子给自己透下来。 “倒是说了一点。” 二虎便将庆州府打听之事一一说来: “现在庆州府来个学政大人,叫韩友道,听说此人也是从京都来的,与刺史大人有些不对付。 所以,这次县衙要剿匪,刘刺史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 可这位韩大人却十分赞成剿匪,还说庆州府衙应该派兵派粮,可最后两人一吵吵,就变成了不管不顾了,仍由青山县衙全权处置。” 黄天霸微微沉吟,既然庆州府衙门不管不顾,全交给青山县衙处置,看来这就是姓楚的敢打造兵器剿匪的缘由。 不过,这姓楚的胆子也太大了! 真就不怕事后被清算么! “老爷,眼下咱们怎么办?” 见黄天霸目光望向荷塘,一脸沉思,二虎忍不住开口问。 良久,黄天霸收回目光,淡淡道: “近来你就做一件事,收集新县令的所有罪证。 “比如送粮食给蛤蟆寨,这就是私通山贼的罪证。还有私自任命县尉,私自打造兵器铠甲,另外,公费开办学塾,竟让女子任教,将这些罪证全部收集齐全。 “等到京都上差到了,我要一举办了这姓楚的。” 二虎笑眯眯道:“老爷高招。” 可很快,他又想到什么:“老爷,要不要先想个法子把沈爷弄出来,他可是知道老爷私通虎头寨的事,倘若被前任县令被杀一事牵扯出来,只怕对老爷不利。” 提起沈保,黄天霸面容里倒是显露出遗憾的神情,当时真是大意了。 早知道会闹到今天这样的局面,就该早想法子把这姓楚的黑办了才是。 可事到如今,要想再杀他也不容易。 可黄天霸毕竟是青山县一等一的豪绅,很快便有了主意: “眼下姓楚的要剿匪,咱们就让他剿,等他与山贼们拼个两败俱伤,届时咱们再出手,将沈保等人一并做了。” 打发走了二虎,黄天霸没有回房,索性就在竹椅上躺着,看起了满天繁星。 …… …… 三天后。 县城里人群熙攘,络绎不绝。 尤其是城西先前流民的聚集地,原来搭建得乱七八糟的草棚都被拆掉了。 取而代之的是临街而建的土坯房。 现在城西这一处倒显得十分热闹起来。 各家各户门前都堆积着新砍伐的竹子,百姓们中一些汉子还在将城外的竹子运送到此处,一些瘦弱些的老人还有女人就在编织竹片。 这便是楚宁让老胡亲办的发动老百姓做竹甲的活,每天除去管一顿饭,汉子们一天还可得30文钱,而老人和女人们则是20文。 另一边吴记铁匠铺也是忙得如火如荼,铁匠铺已由原来的两间房拓展成五间房,一个个精壮的汉子光着膀子锤打兵器,叮叮声此起彼伏,犹如夏蝉的鸣唱。 直到这时,县城百姓以及城中商户们,才总算是明白。 这一次,县令大人真的是要剿匪了。 第91章 横渠四绝 这天一大早。 魏满就出现在了楚宁房门前,也不知怎么回事,一个劲地拍门要楚宁起床,说有要事禀报。 楚宁熬不住,裹了件衣服起身开了门,随后又回到床上继续睡觉,一边还听着魏满的汇报。 魏满倒是不见怪,直接开口道:“大人,有件东西我忘了给你,这是温寨主让人送下山来的,说是要你亲自拆开。” 楚宁睡眼惺忪的瞄了一眼,只见封面上写着两个字——敕牒。 哟,这玩意是朝廷才有的。 楚宁接过后,打开一看,立时瞌睡就醒了。 这是一张青山县县尉委任书。 只见其上写着:敕命安平十四年武举人,扬州人陈标为青山县县尉,刻期赴任。 其上还有一枚鲜红印章。 一番询问,楚宁方才知道,原来蛤蟆寨两个月前抓了个人,居然是朝廷委派到青山县赴任的县尉。 可蛤蟆寨抓到此人的时候,这位县尉因为被别的山贼截杀逃难,已经是奄奄一息了。 随后,蛤蟆寨山贼们拿了他身上的包裹,后才发现包裹里还有官方文书,这才转手交到了温友德手中。 “温友德说了交给我做什么没有?” “这倒没有。” 魏满摇摇头:“他只是说或许大人能用得上。” “行,你去城北校场练兵,这件事让我想想。” …… …… 魏满走后,楚宁起床来到县衙大堂,照例打了一圈,算是打卡上班了。 随后,一个人溜达去了西院学塾。 如今学塾里读书的孩子已增加到了三十二人,足足是有一个班了。 金翠娘这些日子也是忙得不可开交,都已好久没进厨房了。 来到学塾前小院,院子里种了不少果树,几只小鸟叽叽喳喳在树上欢闹。 楚宁找了处不易被发现的角落,就坐在那株古朴的石榴树下。 风吹和熙,听着学塾里传来的朗朗读书声,楚宁便觉得心情十分平静。 人这一生,想来最美好的时光便是这儿时读书了! 不用说去为了什么而奋斗,更不用去追逐子虚乌有的梦想。 无忧无虑,自在逍遥。 虽也偶有烦劳,可小孩子的烦恼谁不是在一夜之后就烟消云散了呢! 怀念啊!永远回不去的童年。 “衰大树,你怎么又来了?” 楚宁正呆愣之际,只听有人说话。 回过神来,发现是厨娘的女儿苏小丫。 此时,这小丫头正站在台阶上,冲他笑。 楚宁也被她的笑容感染,笑道:“小丫,你怎么没进去上课呢?” “这都放课了呢。” 放课就是下课的意思,金翠娘大概上课半个时辰,会让孩子们休息一会儿。 这时果然,就见到十来个小小学子离开学堂,都来到了院子里玩耍,其中几个朝楚宁的方向看了一眼,又玩闹着在院子里嬉戏起来。 “哦,那你也去玩!” 楚宁见苏小丫手里拿着个毽子:“小心一点,别把脚崴了。” “知道了,衰大树。” 这小丫头明显也变得开朗了许多。 楚宁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土,准备回衙门,可刚走两步就听身后想起了咳嗽声,紧接着金翠娘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大人怎么又有空到这里来了?” “嗯……” 楚宁应了一声,回身看着她: “就是想来看看,怎么样,学塾里都还好?” “都挺好的!” 金翠娘目光直直地盯着楚宁,楚宁与她对视了一眼,随即便将目光落向院子里的孩子们: “这些娃儿挺闹腾?有没有欺负你啊?” 学塾里招收的都是5-7岁的孩子,正是最为顽劣的年岁。 “欺负我?噗~~~” 或许是觉得这位大人说话着实有趣,金翠娘竟忽然又噗嗤一笑: “大人说什么呢,这些孩子那个敢不听我的。” “噢,那就好那就好。” 话落,只听金翠娘又开口说:“大人,我替金牛儿谢谢你。” 楚宁这才想起,那日替金大柱结案后,他让金牛儿去了学塾念书,算是给了他一个落脚处。 “不用了。” 楚宁摆摆手,“以后就让他在学塾里念,记住,只要学塾里有事尽管来找胡县丞。” 说着同金翠娘道别,转身就要走。 “大人,大人。” 这时,突然一个孩子冲了过来,一把拉住楚宁的衣角,猛地就哭了起来。 这一哭,立时就引来了更多的孩子,其中一些已来到近前围住了楚宁。 “你有什么事吗?” 楚宁认出了眼前这个孩子,正是金牛儿。 金牛儿抽泣着说:“大人,我不想读书。” 楚宁笑了一声,反问他: “那你想干嘛?” “我想挣钱,挣很多很多的钱,这样我的父亲就不用去打仗了,就能交上租子了,我们一家人就能在一起了。” “……” 楚宁听闻,神情里写满了一言难尽。 他知道来这里的读书的孩子,家里都是困苦的,若不是因为衙门公示一个娃儿每天读书能拿到一文钱,估计很多百姓也不会将孩子送来。 至于这些孩子的出路,那必然是不言而喻,以后这些人长大了大多都只会是地主家的佃户,然后一代又一代的传下去。 楚宁抬眸看了一眼金翠娘,只见她也十分无奈的看着自己,想要开口却又什么也没说。 “小朋友们。” 楚宁目光落向眼前的一群孩子们,朗声道: “你们要记住,读书是你们能改变身份唯一的出路。” 其中有娃儿却是不解道: “可我们为何要读书啊?” 楚宁想了想,决定把他喜欢的四句话送给孩子们: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以后这四句话就是青山县学塾的训言。” “我希望你们能好好跟着金老师读书识字明理,也许你们现在感受不到读书有什么好处,但将来你们一定会明白的。” 听闻此话,金翠娘流露出诧异的神情,一脸痴迷的看着楚宁。 “拜托了!” 楚宁转对金翠娘微微躬身,不再多说什么,笑了笑告辞走了。 身后,只留下金翠娘一脸崇拜的神情。 第92章 山贼来了 一会儿功夫,楚宁便从后门回到了县衙后院。 才刚进门,就见马三已经在院子里了,这时一见到楚宁,就急匆匆上前禀告说: “大,大人,有,有人,不……有,有山贼……” 楚宁瞪了他一眼:“啥玩意?山贼?” “不,不是……” 楚宁听他说话着实难受,摆了摆手,喝起了茶水,让他慢慢说。 原来今天一早,就在楚宁走后不久,衙门里来了几个特殊的客人。 说他们特殊,因为领头的人自称他们都是山贼。 可令人意外的是这几个山贼,似乎一点不害怕来到县衙,反而带来几箱礼物,提出要见县令大人。 听了马三的诉说,楚宁也有些拿不准,搞不懂这些人要做什么: “人呢?” 马三指了指前方大堂方向:“在,在……” 没等他说完,楚宁已起身,快步朝大堂去了。 来到县衙大堂,果然就见到五个衣着粗布麻衣的汉子正站在那里。 微微扫过一眼,楚宁的目光很快便落到为首那名青年汉子身上: “你们是什么人?” “想必您就是青山县大老爷?” 那为首青年汉子展开双手,示意自己身上并无兵器,随后一拱手,缓缓开口道: “小的叫宋建,乃是北城外五十里二鹅山大寨主的儿子,今日是代表家父来拜望大人,是来谈和的。” 谈和? 楚宁真是闻所未闻,一个山贼跑到县衙里来跟县令谈和。 你特么的是来打我脸的? 可楚宁认为此事或许并不简单,这青年说话条理清晰,似乎与山贼形象所去甚远。 顿了顿,楚宁开口问:“你说你是代表你爹来谈和的?” “是。” “那我问你,”楚宁打量着宋建,“你怎么就能认为我堂堂一个县令会跟你一个山贼谈和?你那里来的勇气?谁给你的?” “嗯……这个嘛?” 宋建犹豫片刻,方又言道:“当然是大人给的。因为我听闻大人是一个好官,行事光明磊落。再说了,如果我们二鹅山能作为第一个主动缴械投诚的,那对大人来说一定也是好事。” “哦,怎么说?” “如此一来,大人便可不战而屈人之兵,其余山头的山贼们自然也会望风归降。” 说着,宋建目光落向楚宁,淡淡一笑:“大人,这难道不是好事?” 这小子能是山贼? 哄鬼去! “你说得很好,真的,把我都感动了。不过嘛……” 楚宁眯缝着眼睛,扫过几人:“你们既然是山贼,平日里作恶多端,倘若就这样就谈和了,未免是不是太便宜你们了?” “大人,”宋建呼喝一声,“你可真是冤枉我等了。” “我又如何冤枉你们了?” “我等在朝廷看来虽是山贼,可二鹅山这么些年却从未做过山贼行凶作恶之事,反倒是常常除暴安良,平定一方。就去岁虎头寨下山掳走县令老爷,途径咱们二鹅山时,我爹还派人前去搭救。” 这话说得义正言辞,可楚宁怎么就不信呢! “大人倘若不信,可派人彻查此事。” 宋建继续道,“如今寨子里都是些普通百姓和无家可归的流民,这几个月听闻县衙的事后,我爹才终于决定下山投诚,还望大人相信我等诚心。” 这倒有些像蛤蟆寨的情况,可楚宁对温友德却是相信的,至于这二鹅山,他可着实拿不准。 “对了。”想了想,楚宁问起了一个关键:“你们寨子里有多少人?” 宋建脱口道:“加上老弱妇孺,共计三百二十七人。” “壮汉有多少人?”楚宁又问。 宋建不知这位大人为何问这个,可也立时回道:“一百四十一人。” “嗯,你说的意思我都明白了。” 楚宁不再犹豫,当即决定先将他安抚下来:“这样……投诚一事太大,我得考虑考虑再说,今天你们就先回去,等我考虑清楚了,会派人同你们联系。” 宋建顿时一喜,拱手道:“好!那我等就先行谢过大人,恭候大人佳音了。” 说罢,宋建一挥手,领着几人便要走。 “等等……” 楚宁立时喊住他,抬手指了指大堂的几口箱子: “把东西也带走。” …… …… 午时后。 楚宁躺在后院丹桂树下大椅上午休。 老胡这时款款走了进来。 他一边打着折扇,一边抬手用衣角抹着额头的汗,一眼瞧见大人正在大椅上午休,那脸色顿时一沉。 “咳咳……”老胡故意重重咳了两声,缓缓开口道:“大人啊,你可别太劳累才是,还是要多加歇息,保重身体才是哦。” 老胡这话说得阴阳怪气。 楚宁知道这胡憨憨心里不爽,在说风凉话。 可楚宁并不以为意,因为他自有办法收拾这胡憨憨:“老胡啊,听说你媳妇把你爹撵出去住了,可有此事啊?” 说这话时,楚宁眼都没有睁开。 老胡:“……” 一句话,就把老胡僵在当场。 老胡怕媳妇的事,本就是衙门里众所周知,却又心照不宣的事。 可也只有楚宁敢这样毫无忌讳的直言。 “老胡,你可别以为我在故意揭你伤疤哈!” 楚宁微微睁开眼瞥了他一眼,“我呢一直想给你出出主意,可又没机会给你详说,作为你的上司,我还是很关心下属的身心健康的。” 老胡早对楚宁的新词不以为然了,这时的关注点全在自家女人身上,狠狠道: “这个贱人!老子早晚休了她。” 楚宁忍住不笑,缓缓开口道:“要不你给我说说,你媳妇是个啥样的女人?我帮你出谋划策,实话告诉你,在女人方面,我可比你有经验。” “算了算了,别说这贱人了,老子早晚把她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咦,老胡,你该不会是那方面不行?” “怎么可能!”老胡倏地胖脸涨得通红,连忙摆手:“绝无此事,绝无此事!我老胡称得是一杆银枪独步……” 他话未说完,发现楚宁正直直的盯着自己,顿时显露一脸尴尬。 老胡这样的窘态,反倒让楚宁更加肯定,这厮怕是真的不行。 可毕竟这牵扯到一个男人的尊严,楚宁自然不会再深究,不过心里倒是想着那天得给他灌输灌输一些新知识才好。 两人又闲闲说了几句,老胡终于想到了正事:“对了大人,我听说今早有山贼前来投诚?” 楚宁点点头,将早上的事一一说了。 “大人,这是好事啊,山贼们投了诚,咱们也就不会大张旗鼓剿匪了,你怎么犹豫不决了?” “你想得简单啦。” 楚宁终于再无睡意,借着勇猛的腰力,倏地立了起来,仅这一下子便让老胡投来艳羡不已的目光。 撑了个大大的懒腰,楚宁又给自己倒了杯酸梅汤,缓缓道:“刚我午休时便一直在想这件事,就在刚才,我总算是想通了。” “噢?大人想通了什么?” “这些人是山贼不假,可我担心他们到底是不是真心投诚。” 楚宁将酸梅汤饮了一大口,又道:“我现在有一种假设,他们是想假借投诚潜入县城,待到咱们出城剿匪时,攻打县衙。” “怎么会?” 老胡吃了一惊,大人这个想法未免太主观了! 楚宁盯着老胡看了一会儿,这才悠悠道:“二鹅山一共有三百二十七人,其中壮汉有一百四十一人,这个数据是宋建告诉我的,我相信他说的是真的。现在我来问你,这一百四十一人,倘若进入县城一旦作乱,咱们怎么办?” “那大人准备怎么办?”现在老胡一旦遇到需要做决定的事,自然就推给了楚宁。 楚宁对老胡甩锅的本事倒是见怪不怪了:“我准备接受他们的投诚。” 老胡立时有些不理解,敢情你这说了半天,等于白说。 只听楚宁又道:“倘若他们真心投诚,那就好办了。我准备在接受二鹅山投诚后,把他们的妻儿都安置在城里做竹甲,至于这些壮汉们全部分散开来,让魏满安插进城北校场兵丁里,三日后,前往虎头寨剿匪。” 老胡松了一口气,又露出释怀的神情:“大人果然高明。” “我说的你都明白了?”楚宁问。 “当然,大人这就等于是把他们妻儿留在城中,再把这些壮汉都分散开来各自看管,倘若他们真心投诚,自然不会拒绝,可倘若他们有异心,自然就不会答应。” 楚宁淡淡头,很是满意的笑道:“既如此,那你就按这个意思写一封招安,记住了,一定要把意思说明白。” 老胡闻言,先前还挂在脸上的笑容顿时消散:“这招安书,大人是想让我写?” “当然了!”楚宁又回身大椅上一躺,“这县衙里,除了你文笔斐然,还能找出第二个吗?” “……” 可很快老胡就开始了反驳:“大人,卑职实乃一介秀才,而你不是二甲赐进士出身么?说起文笔斐然,自然非你莫属。” 楚宁:“……” 我特么不仅是二甲进士,老子还是工科博士呢! 第93章 招安山贼 老胡的话倒是所言非虚。 可楚宁现在除了会认字,哪里会写啊! 这可是写毛笔的时代,上辈子也就小学时课外兴趣班学过书法。 这么些年,早忘没影了。 以后倒是可以发明一些前世的钢笔之类的出来用。 可现在,还是顺应这个时代! 略略思忖片刻,只听楚宁道:“你都知道我是进士出身,如此文笔怎么能拿来写招安书,这不是大材小用,这不是杀鸡用牛刀吗?” “……” 老胡再无话说。 得! 活该我秀才就只配写招安书是! 就在他刚要妥协的时候,只听楚宁又说:“这样老胡,我呢也不让你白写,倘若你把这文书写好了,我私下给你五两银子如何?” 要让马儿跑,还是得给马儿吃吃草啊! “好勒,好勒!” 老胡眉目间立刻闪现一丝文人骚客风采:“大人尽管放心,卑职一定办好此事。” 仅仅过了一晚,招安二鹅山的文书贴出来了。 文笔当真是斐然。 老胡虽作为一个秀才,可似乎却很想在这封招安书上显露出他惊人的才华。 现在招安的消息已经传到了二鹅山,至于其余山头,可想而知,自然也会有所耳闻。 二鹅山似乎却是真心投诚,很快就给了回信。 双方约定,三日后在城北门外举行招安仪式。 消息传回县衙,大家都十分开心,就连楚宁也没想到,这些山贼看来是真心投诚。 如此一来,便好了。 只要有山贼愿意投诚,自然可以动摇城外的其余山贼,让那些摇摆不定的望风来降。 至于虎头寨这种,楚宁倒是压根没想过能靠招安解决。 当然,虎头寨这种连朝廷命官都敢杀的人,楚宁也绝不会给他机会接受招安。 眼下剿匪所需兵器铠甲都一一备下了。 就是近来粮食消耗很大,城中大户们似乎得了指令,大家一条心不再对外大量卖粮。 索性今年小麦收成不错,老胡赶在小麦上市时囤积下了一大批货,如今除去酒坊的生产,余下的足够吃到来年开春。 提及酒坊,如今才算是明白青山县城是多么小了。 如今酒坊生产的酒已全然达到饱和状态,要想再打开销路,就得运往外县或是庆州府去。 可如今县城外几大主道都被山贼们占着,也就刘家财大气粗,雇佣了不少打手,每每还能将货物运送出去。 因而,这也是楚宁急于剿匪的原因。 当然,西山的煤炭也让他心动,有了这煤炭,今年入冬后取暖的事就可以解决了。 到时再把酒和煤炭卖到外县去,再从外县采购粮食回来。 有了钱和粮食,就等于把城中各大豪绅商户们都架空了。 届时,才能算是真正掌控了青山县。 …… …… 黄府。 黄天霸坐在床榻前,看着自家儿子,眼神里流露出作为父亲的关切神情。 可在黄四郎看来,这样关切的眼神让他十分疑虑。 “爹,出了什么事吗?”黄四郎试探道。 “是啊!”黄天霸轻叹一声,目光依然柔和的看着儿子,直言道:“二鹅山大当家拍了人和新县令碰面了,现在城里都在传,三天后要举行招安仪式。” 黄大威听了瞠目结舌:“爹,这可不行啊,二鹅山一旦被招安,其余山贼们不也可能被招安吗?” “是啊!”趴在另一张榻上的大管家黄达听闻也是立马激动起来:“老爷,绝不能让二鹅山招安成功,不然到那时,这姓楚的真就壮大了声势,可没咱们好日子过了。” 见黄天霸似在沉思,黄大威索性挑明了说:“爹,事已至此,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咱们也别顾及别的了,派人把这狗县令……” 说话间,他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绝对不行。”黄天霸当即断喝一声,“去年咱们是迫不得已才让沈保勾结徐飞虎劫持了县令,如今沈保还在大牢里关着,倘若再弄出这样的事来如何收场。” “再说了,如今这姓楚的可不比上任县令,加之现在他手里有了人,也没那么好对付。” 说着,黄天霸略略沉吟,目光又落向黄大威,道:“还有,你大哥尚在京都为官,咱们可不能因为此事留下把柄,耽误了他的前程。” 这番话说得随意,却也诚恳。 可在黄大威听来,自己的遭遇屈辱以及黄家的声誉,竟远远不及大哥的前程。 黄大威已然有些无奈至极,可很快也想明白过来,这些年黄家之所以能在青山县立足于第一等豪族,自然少不了庆州府衙门的厚重。 可刘刺史之所以对黄家如此厚重,说来还不是因为有了这位在京都为官的大哥么。 “爹,那你说,眼下该怎么办?” 话落,黄大威目光紧紧盯着黄天霸。 另一边卧榻上,黄达也同样紧紧盯着老爷,等他拿主意。 这一次黄天霸沉吟了好久,阴冷的目光直直望向窗外,冷冷道: “原本我想的是让庆州府衙门下文书,以咱们收集的罪证直接羁押这姓楚的,可眼下招安在即。 所以,事权从急,这次一定不能让招安之事落成,我准备联络城中大户们三日后亲自前往现场会一会姓楚的。” 黄大威与黄达对视一眼,皆是微微颔首。 黄天霸顿了顿,又道:“另外,私通徐飞虎的事万不能爆出,因而沈保便不能再留着了,这件事就让二虎去办。” 这话是说给黄达听的,后者闻言肯定的点头,沉声道: “老爷放心,我一定让二虎办好此事。” 第94章 找事来了 转眼已是三日后。 城北外十里地,为招安仪式所临时搭建的场地已在昨夜子时前完工。 一大早,刚到卯正时分,便陆续有人自行到往北门外,准备占据个有利位置,见证即将到来的历史时刻。 是啊!在他们记忆里,还从未听过有山贼主动投诚的。 当然,这其中也有县衙发动群众的功劳,目的就是将这次招安仪式举办得隆重而盛大。 要让县衙接受投诚一事闹得沸沸扬扬,满城皆知。 因为楚宁相信,只有把这件事作为典型放大,消息很快就会传遍城外的各处山头,不战而屈人之兵,这才是真正的用兵方家。 百姓们倒是十分愿意前往看热闹,可令人意外的是,今日城中大户们都未开店营业,而似乎像是商量好的一般,这时都已汇集在商会总部牌坊前。 随后,一众人又各自坐上了自家马车,一一朝着北大门而去。 北大门。 城楼上站立着衣着新款服饰的兵丁,这是楚宁招募的青山县城防兵,经过魏满的集训后这时都已投入了城防之中。 而这些城防兵的队长便是金双。 辰时初刻。 太阳早已大照开来,热辣辣的阳光打在身上,让人不多时便也微微出了细汗。 可这个时代毕竟与前世不同,城市化特别低,县城外几里地除了一处大平地,周边便是山林树木,绿化率是真高。 整个县城的硬质铺装也不多,因而也并没有前世所谓的热岛效应。 辰时正刻,楚宁总算是领着衙门一众人来了。 这时金双正站在北城门前,恭敬的对着楚宁施了一礼。 楚宁点头示意,没有多说,领着人继续往北门外走去。 “大人,你可算是来了?” 还隔得好远,宋建便开口招呼起来。 楚宁挥挥手,来到近前,二人一番寒暄后,便开始了招安仪式。 所谓仪式,其实也就是县衙当众发布一个公开声明。 以此表明,至此后,二鹅山便不再是山贼,而是青山县百姓,享受同其他百姓一样的身份和待遇,任何人不得再已山贼称呼他们。 其实说来也巧,二鹅山这些所谓的山贼里,好些人与城里的人以前就有联系,其中还有好多存在亲戚关系。 只是迫于身份,不通往来而已。 如今县衙发布公开声明,大家自然可以互通往来。 待到老胡念完亲手书写的招安书,招安仪式便算是完了。 场下立时传来阵阵欢呼声,看得出这是大家都愿意看到的。 “诸位,诸位,都静一静,静一静。” 老胡将招安书折好,握在手中,又转对楚宁道: “下面咱们让县令大人说几句……大人,您请!” “咳咳……” 楚宁清了清嗓子,瞪了一眼老胡,按照计划,楚宁今日本来只是作为见证者参与的,这老胡非得给自己找事。 “嗯,怎么说呢?” 楚宁顿了顿,开口了: “从大家的面容上,我看得出,这次招安仪式大家都很满意。 是的,说来这是大家都希望看到的结果。 本来嘛,没有谁生来就是山贼,只是迫于无奈,才上山做了山贼。 可眼下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人,就多了这么多要吃饭的嘴,所以这是一个棘手的问题。” 宋建等人点了点头,此时都安静的听着。 楚宁又扫望大家一眼:“南郊那一片有不少荒地,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开坑荒地,耕种粮食。” 话落,人群里立时有人接言说:“可咱们就算开了荒地,这一时半会儿也没有粮食吃呢?” 楚宁闻声看了一眼,那是一个站在宋建身后的老头,朗声道: “你放心,在你们开垦荒地种出粮食前,可到衙门暂借粮食,包括所需农种,等来年有了收成,可分期分成还粮。” 这也是楚宁先前就想好的,顿了顿,他又道:“另外,我还知道你们当中有些人功夫不错,所以,你们可以当城北校场参加测试,如果通过了,可以加入城防兵,由衙门发钱发粮。” 这番话说出,顿时便有几个精壮的汉子跃跃欲试。 “好了!” 楚宁不打算再多说什么,高声道:“以后只要你们安分守己,真心过日子,我一定让你们好好在青山县生活下去,让你们堂堂正正的成为青山县人,并以此为骄傲。” “大人,咱们本来就是青山县人。” 那老头接了一句,顿时引来场下一阵大笑。 宋建见了脸色顿时一红,赶忙挥手招呼道: “老锄头,你干哈呢,大人这在讲话呢,还有你们,都严肃点,严肃点。” 这话说完,楚宁都忍不住笑了。 随后大家都朗声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只见北城门方向,有人高声呼喊道: “这位县令大人是假的,他根本不是青山县县令!” 楚宁闻声望去,只见黄天霸正领着一众大户正朝这边走来。 好啊! 敢情是找事来了! 第95章 暗箭难防 众人都被这一声高喝吸引了目光,这时都望向了一众来人。 来到近前,黄天霸微微躬身,算是做了施礼。 楚宁剜了黄天霸一眼,冷冷道:“黄老爷刚才说我是假县令?” “不不……”黄天霸摆摆手,“我可不敢!只不过有人找到老朽,说了此事,出于对青山县百姓们的责任,老朽自当出面了解实情。” 呵!楚宁有些好笑,青山县老百姓何时轮到你一个地主老财来负责了。 可这时的楚宁毕竟已见识过这些人手段,今日聚众前来,想必定是拿到了什么证据,不然绝不会这样与自己当场翻脸。 楚宁沉住气,却是面含讥讽道:“我今早出城发现商户们也不开店营业,现在你们却聚在一起,说,你们想做什么?” “雷大东家,”黄天霸抬手指了指大户中一人,“你来说。” 黄天霸身后立时走出一位满脸油腻的胖子,应了一声好,继而开口道: “咱们派人仔细查了,你根本不是青山县县令。” “???” “???” 一语落地,众人皆惊。 什么情况? 假县令? 这怎么可能,那有敢冒充县令的,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就连老胡闻言都是一怔,目光落向楚宁扫了一眼,这位大人却是不动声色。 楚宁目光直直盯着雷大东家,想了想,说道:“你叫雷长硕是?我记得你好像是开棉布坊的?” “是……又如何?” “不如何。”楚宁淡淡一笑,“我很好奇,你怎么就说我是假县令呢?” 雷长硕扫了一眼黄天霸,后者根本没有张视他,面容依然平静的看着楚宁。 “咳咳……”雷长硕轻咳两声,强压着镇定,“因为你根本毫无半点官样。” 听闻此话,老胡倒是倏地颔首认同。 想起相处这么多日子以来,他倒还真没见过这样的县令,简直是毫无半点官样。 “放肆!” 楚宁横眉一挑,猛地吼了一声。 不仅是靠在身前的老胡,就连隔着一段距离的黄天霸也被吓得一颤。 只听楚宁又道:“好你个雷长硕,仅凭此一条,你就敢质疑我不是朝廷委派的命官,说,你是何居心?” 嗯,这一声质问,倒是有了几分官威,有了几分官样。 “说。”见雷长硕不答话,楚宁又吼了一声:“不然我立马叫人拿了你。” 可雷长硕毕竟是历经过事的,哪里能被楚宁这三言两语吓唬住,冷冷一笑道: “姓楚的,你还真是好大的官威啊!” 好!都不叫大人了,该叫姓楚的了。 现在不仅是二鹅山刚招安的人,就连原来青山县的百姓们此时都蒙圈了。 看来雷长硕已经认定眼前这位根本不是青山县县令。 那他们还招安投诚个屁啊! 众人一时间面面相觑。 这些话传进楚宁耳中,他可不能再不管不顾了: “雷大东家,你年岁稍长些,我尊你一声,可倘若你还要再这样胡闹下去,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了!” 楚宁这话算是先礼后兵。 可雷长硕又哪里会被这番话所屈从,只见他冷哼一声,目光逼视着楚宁,道: “你既说你是朝廷委派的青山县县令,那你可否将敕牒文书拿来看看?” 听闻此话,楚宁微微蹙眉,突然隐隐有些不安,这似乎并不是针对自己来的。 见楚宁不答话,雷长硕似乎认为抓到了对方痛处,连声追问道: “怎么着?姓楚的,是不是根本没有朝廷颁发的敕牒啊?” 楚宁并未及时搭话,而是平静的看着这位被人当枪使的雷长硕,看来黄天霸已经掌握了某种证据,这是想要引自己入坑。 “姓楚的,你……” “你什么你。”楚宁瞪了他一眼,止住了他,又转而看了看老胡,以及四下众人,朗声道:“你们,还有你们,是不是都认为我是假县令啊?” 众人皆是不语,倒是老胡似乎显得有些赞同。 “姓楚的,莫要再装模作样。”雷长硕终于忍不住了,“倘若你拿不出委任状,休怪我等不讲情面了。来啊,把这假县令给我拿下。” “你们他妈的谁敢!” 楚宁哼笑一声,不想再听他喋喋不休,“雷长硕,我问你,谁他妈出门还带着委任状,要看就去衙门看。” 说罢,一招手:“走,回衙门。” …… …… 县衙大堂。 “敕牒——” “安平二十年,十一月十二日牒。 敕命安平十八年进士,京都长安县人楚宁,为庆州府青山县县令兼署将军,刻期赴任。” 当老胡朗声念完敕牒文书,又拿出印信,一并递交给雷长硕: “雷大东家,看仔细了,这上面写的什么?” 雷长硕认真看了看,又仔细辨别了那枚印章,最终确信这就是真的。 随后他顿时就变了脸色,瞥了一眼黄天霸,似乎想传达些什么。 楚宁大摇大摆走到雷长硕身前,阴沉着脸道: “雷大东家,你还有何话要说?” “我,我……” 雷长硕不时看向黄天霸,明显似在说,这是怎么回事? 可他哪里知道,自己是被人当枪使了。 “污蔑朝廷命官,雷长硕,我告诉你……你特么问题大了。” 最后那一句楚宁是吼出来的。 “大,大人……” 雷长硕真是个软蛋,竟被楚宁的吼声吓得瑟瑟发抖,双膝发软,竟一下子跪了下去: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的再也不敢妄言了!” 说着一个劲的看向黄天霸,可这黄老爷根本不搭理他。 “黄老爷,您老倒是说句话啊?” 雷长硕终于忍不住喊了一声。 “我,我说什么?”黄天霸横了他一眼,“这不关我的事。” 雷长硕心里就别扭了,心里有火气,可又不敢发。 思来想去,终于忍不住,喃喃道: “黄老爷,这你告诉我的县令大人是假的,我当时就不信,你非说要陪我来拆穿假县令的身份,可这时怎么就不关你的事了?” “混账!!!” 看着雷长硕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黄天霸狠狠骂了一声。 随后,他终于不再唯诺,这时终于显露出他作为青山县第一等豪绅的霸气来: “楚大人,你是青山县县令看来不会有假。” 说着,他不顾雷长硕异样的目光,继续道: “可你身边那位叫做魏满的县尉,他的身份你又该如何解释?” 站在楚宁身后的老胡明显怔了一下,目光落向楚宁。 只听楚宁道:“什么意思,你该不会是怀疑了我,又来怀疑县尉是假的?然后你又怀疑胡县丞也是假的,我可没那么多时间陪你玩。” “不要东拉西扯。” 黄天霸眼神清冷,“诸位,实话告诉你们,这位叫魏满的根本不是新任青山县县尉,而是魏家村猎户。” 第96章 真假县尉 什么?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先前若说雷长硕是因恨结怨,故意想要诬陷县令大人,可这位可是黄老爷,倘若他没有十足的把握,何意敢如此质疑。 楚宁这时神情也闪过一丝慌张,看来这黄天霸一定是查到了什么十足的证据,不然绝对不敢与自己直接对话。 “楚大人,你还有什么话说?” 黄天霸催促一句。 楚宁很快冷静下来,转对老胡淡淡道: “胡县丞,黄老爷怀疑魏大人是假的县尉,说他是魏家村猎户,你说说,这魏大人是假的么?” “……” 老胡愣了,这大人啥意思? 魏满是魏家村村民这还是楚宁告诉他的,他当然知道魏满是假的县尉。 可现在你问我,是让我说真话呢,还是假话呢? 老胡认真看着楚宁,本以为他会给自己使个眼色啥的,可这大人还真就是单纯的看着自己。 老胡一时犯难,顿了顿,柔声道: “大人,你,你说呢?” “我说啊……” 楚宁微微沉吟,慢慢转向老胡,方才开口道:“那要不就把魏大人叫来,让他自己说?” 老胡犹豫片刻,道:“可是魏大人好像,似乎,应该不在衙门。” 楚宁脱口道:“那就派人去把他叫回来。” 老胡好一阵挤眉弄眼:“是真要叫回来吗?” “当然。” “……” 老胡有些无语,他是真搞不懂这二百五大人要搞啥子! 而此时,堂下人群里,正有两名头戴竹笠,脚踏草鞋,腰间悬一把精致长刀的汉子,正微微抬头,目光穿过竹笠沿下,静默的看着身前发生的一切。 …… …… 楚宁提出让人去把魏满叫回来,老胡却一个劲的给他使眼色求证,可谁知楚宁态度坚决。 老胡没有法子,只得派了人去,心中却是十分不解。 这魏满他是听大人说过的,就是魏家村猎户,这样叫来,岂不是就露馅了。 老胡扭头看了看楚宁,这大人似乎一点也不在乎,正翘着二郎腿坐在大案后,微闭着眼睛养神呢! 没一会儿,魏满便被叫了回来,见了大堂上竟来了这么多人,立时便明白了。 可魏满仍装作不明就里:“大人,你找我?” 来到大堂上,魏满先是对楚宁施礼,随后开口问。 “是的。” 楚宁睁开眼睛打望他一眼,又转对黄天霸道:“有人说你是假县尉,现在当作这么多人的面,你说你是假县尉吗?” 魏满顿时怒道:“大人,是那个狗杂种坏我名声?” 黄天霸:“……” 闻言,黄天霸老脸一下子拉得好长。 楚宁倒也配合,指了指黄天霸:“嗯,就他,黄老爷说的。” 老胡听了也是满面忧愁,搞不懂这两人在搞什么东东。 “好啦!不要再东拉西扯了。”黄天霸段喝一声,“姓魏的,你本是魏家村村民,为何胆敢冒任青山县县尉,说,你是受了何人唆使?” 受何人唆使? 这不摆明就是冲楚宁来的吗? 可魏满哪能被他唬住,回身盯视着黄天霸,讷讷开口问道: “黄老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无耻之尤,无耻之尤!” 黄天霸有些气急,“好啊!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来啊!把证据拿上来。” 好!果然是有备而来。 一个小厮拿出一份誊抄的青山县户籍,其中关于魏家村的记载里,有写到魏满是七年前来到的青山县,后入了魏家村成了猎户户籍。 “还有这个,是我让人在庆州府衙门找到的,这次派来青山县的县尉名叫陈标,根本不是叫魏满。” 说着,他转对楚宁:“楚大人,你还有何话可说?” “我能说什么,得让他来说。” 楚宁随后指了指魏满,“魏大人,你既是朝廷委任的县尉,自然就该有敕牒文?何不拿出来大家看看,便自证了。” “这有何不可,大人请稍后。” 说着,魏满狠狠瞪了一眼黄天霸,转身朝后院去了。 什么情况? 难道他还真有委任状!? 黄天霸一脸懵逼,不明所以。 当然,还有老胡同样感到懵逼。 因为他知道,这魏满做县令,不过是县令大人口头说的,怎么可能会有朝廷颁发的敕牒文书。 …… …… 很快魏满再次回到大堂上,手里拿着一张敕牒,随后他递给老胡: “胡大人,劳烦你给念念,这上面写的是不是我?” 老胡打望一眼楚宁,见他肯定的一点头,这才伸手接过,手却抖得厉害。 目光瞥了一眼,封纸上的敕牒二字,心中嘀咕一声。 呵,这敕牒文书做得还挺像! “咳咳……” 老胡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随后缓缓打开,眉头顿时一挑,朗声念道: “敕牒—— 安平二十年,十二月初九日牒。 敕命安平十四年武举人,益州人魏满为青山县县尉,刻期赴任。” 与楚宁的敕牒一样,在左下角上还有一枚鲜红印章。 当老胡朗声念完敕牒文书,他自己都愣住了,可很快便反应过来,朗声道: “大人,卑职已查验,此乃确实是朝廷颁发的委任状。” 黄天霸:“” 这怎么可能? 稳住心神,他开口道:“老夫要查看文书。” 楚宁倒不以为意,对着老胡努了努嘴: “给黄老爷瞧瞧。” 黄天霸从胡松海手中接过敕牒,先是仔细察看一番,果真是朝廷方能用的硬封纸。 随后他打开又仔细看了一会儿,果然就见其上所写和胡松海先前所念的一模一样。 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这魏满明明就是假的,怎么会有朝廷颁发的敕牒文书。 黄天霸万万不敢相信。 可这敕牒上却写得清清楚楚,魏满就是朝廷委派的青山县县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关于朝廷委派的青山县县尉名叫陈标的信息,是二虎从庆州府衙门打探来的,总不能这也能有错?! 还有眼前这个魏满,也是经过彻查后得知乃是魏家村猎户,如今怎么就成了青山县县尉。 就在黄天霸疑惑不解之时,只听楚宁又道:“黄老爷,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有了。” 事已至此,黄天霸只得认栽,可现在他倒是很想知道,诬陷了朝廷命官,这位县令大人要如何处置自己。 “当真没有了吗?”楚宁又问。 黄天霸重重点头:“没有了,今天这事是我不对,不知大人要如何责罚?” 一番话出口,众商户们都知道,黄天霸这是在认栽了,也都抬起了头看向了楚宁,等待着他的责罚。 “责罚什么?”楚宁洋洋一笑,“今天黄老爷分明是受了这雷长硕唆使,才竟闹出如此误会来。不过如今事已说开,黄老爷自然无罪,不过雷长硕嘛……” 说话间,楚宁稍作停顿,抓起惊堂木猛地就是一拍。 啪~~~ “大胆雷长硕竟敢污蔑朝廷命官,并唆使黄老爷构陷朝廷命官,所幸此事已被一一查证,现在本官宣判,着罚你白银五百两,受杖打二十棍,你服是不服?” “大人,我……我服……” 雷长硕哪里还不能明白,这县令大人摆明是要收拾自己,替黄老爷开脱了。 坐在楚宁左下首位的老胡这时竟一脸诧异的看着自家大人,心底是好一阵嘀咕,这二百五大人又吃错哪门子药了。 这套路,完全看不透啊! 当然,看不透套路的自然还有作为当事人的黄天霸。 堂下百姓们皆是面面相觑,商户们私下议论纷纷,倒是刚被招安的宋建等人,此时竟显露出满意的神情。 另一边,人群里那两名头戴竹笠的汉子,双双互视一眼,很快脸上都是显露出一丝邪魅的笑容来。 第97章 京都上差 回到后院,楚宁安排魏满继续赶往城北校场练兵。 他便第一时间躺在了竹椅上,老胡紧跟其后,这时也来到了楚宁身前,他没有立即坐下去,而是赶忙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大人,魏满那敕牒,你怎么搞出来的?” 楚宁早知道他会问这个,可眼下一时半会儿也不好告诉他真正的原因,便随口胡诌道: “这有什么,像这种敕牒我随便弄。” 老胡摇了摇头,显然不信:“大人,那敕牒我看过,其实可以分别出是假的,只是黄老爷这些外行看不出而已,所以你是骗不过我的,你还是给卑职说说。” 楚宁摆摆手,“老胡,此事已经过去了,你也别瞎打听了,记住了,现在魏满就是青山县县尉,任何人问起都是事实。” “可是大人,你可曾想过,这纸包不住火,倘若此事闹到庆州府衙门,甚至是闹到朝廷里去,可终究也会露馅的。” “那就等露馅再说!” 楚宁不想再多说,“车道山前必有路,船到前头自然直……现在你操这些心做什么,实话告诉你,说不定啊,咱们根本活不到那天。” “……” 老胡好生尴尬:“大人何意?” “眼下我决意要开始我的剿匪计划了。” 楚宁道,“你想想,倘若咱们失败了,虎头寨打进了县城,这一次徐飞虎还会放过你吗?” 老胡听闻,顿时虚汗冒了出来:“大人,可这剿匪之事可是你主张的?冤有头债有主,徐飞虎要算账,也自然该找你?” “呵!”楚宁冷笑一声,“他们找我自然没错,不过你放心,如果我被抓了,我第一个供出你来。” 老胡:“……” 好! 这倒是非常符合大人的作风。 略略沉吟半晌,老胡又问:“那大人今日如何肯放过黄天霸,只是责罚雷长硕。” 楚宁道:“因为眼下我要剿匪,城里还不能乱,必须得先安抚黄天霸,等我剿完匪再好好收拾他。” 就在二人闲侃之时,门房又急匆匆跑了进来: “大人,大人,不好了,不好了。” 楚宁、老胡二人双双白了一眼,随后楚宁往躺椅上一躺,眯起了眼睛。 只听老胡问:“瞎鬼叫什么,何事?” 门房道:“启禀大老爷,还有二老爷,大堂上来了两个人要大老爷亲自去见。” “胡一筒啊胡一筒……” 老胡似乎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失望,抬手重重指着门房道:“要不是因为你也姓胡,我真要把你这门房开了缺。” 门房抹了一把汗:“二老爷,我又没做错什么,你老干嘛开我缺?” 老胡瞪了他一眼:“你也不想想,咱们大人那是什么身份,也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可以见的吗?” 门房嘟了嘟嘴,有些不满道:“二位老爷是没见到,那两位的谱可大了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京都来的上差呢!?” “啥?”楚宁闻言,再也躺不住了,顿时坐了起来,追问道:“你刚说的可是京都上差?” 门房嗯了一声,重重点头道:“看那架势有点像。” “嗯?怎么说?”老胡见了自家大人紧张的模样,此时也紧张起来。 门房脱口道:“就他们那马,啧啧……我可还从没见过这么好的马匹呢。” 楚宁听闻,立时就想到了什么。 难不成是赵二说的京都上差来青山县了? 顿了顿,楚宁不再多想,起身道:“老胡,走,随我看看去。” …… …… 在前往大堂的路上,楚宁忍不住对老胡问道: “以前青山县可有过京都上差来过的事?” 老胡摇了摇头:“从来没有过……毕竟,咱们这些穷乡僻壤,刺史大人一年也不得来一趟。” 楚宁连忙又问:“刺史大人是多大的官?” 胡松海对这位大人的言行已然是见怪不怪了,立刻接言说:“刺史大人可是正四品。” 楚宁顿了顿,想起先前赵二说的,刺史大人在这二位上差面前也是唯唯诺诺,看来这两人可是个大官。 不由得,又加快了脚步,领着老胡直直大堂飞驰而去。 …… …… “不知上差驾到,下官有失远迎,还望上差赎罪。” 县衙公堂上,楚宁领着老胡,正对大堂侧座二人躬身施礼。 随后,楚宁仔细打量起来人,心里已经笃定这就是京都来的上差。 因为二人长得都是身形修长,典型的螳螂腿,马蜂腰,虽未穿戴飞鱼服,可手里拎着的却是绣春刀。 尤其为首那名汉子是个络腮胡,腰间还悬挂一枚金鱼符。 看这架势还真是个大官。 呵!来头不小啊! “罢了!”为首那个络腮胡汉子,摆摆手道:“此次我二人是奉了钦命,私下查案,所以你不知道很正常。” 楚宁躬身回道:“是是。” 那络腮胡汉子看了一眼楚宁,又问:“你是青山县县令?” “是,在下楚宁,乃是青山县县令。” “楚宁?”另一个汉子咂摸一遍,“这名字似乎有些熟悉,我想想……嗯,对了,你可是在京都作诗嘲讽韩国舅那位新科进士?” 楚宁尴尬一笑,他那记得这些事啊! 倒是老胡有些意外,侧目看了一眼大人,不免显露出些许敬佩之情。 “不知二位上差尊姓大名?”楚宁问。 “别那么客气。”为首那络腮胡汉子朗声道,“我二人来自于京都督察司,我是副督察范畴,这位是千户长董光。” 我去!督察司,还是个副督察? 楚宁以前曾听老胡提及过,这督察司是只听命与皇帝,专门筹办皇家大案。 另外,督查司设督查使一名乃是正三品大员,副督察使一名也是从三品,对于楚宁的正七品来说,大了足足七阶。 这简直就是个大得不能再大的官了。 即便是哪位叫董光的千户长,也是个正五品的大官,相当于前世的正-厅级了,这都是楚宁难以匹敌的。 思及此,楚宁又是拱了拱手,道:“下官见过范大人,董大人。” 范畴态度很和善,显然是个极好说话的人,笑呵呵摆手道: “楚县令不必客气,你的事我们也是有所耳闻的,来坐下说话……” 说着,他一顿,目光又落向胡松海,神色一凛道:“这位大人就请劳烦先行出去!” 听闻此话,楚宁目光倏地落向老胡,有些难为情。 倒是胡憨憨丝毫不以为意,连忙拱手,深深一作揖: “卑职胡松海这就到门外恭候二位上差垂询。” 只听范畴道:“先前我已经说了,我二人是私下查案,所以你们二人都不得张扬我等身份,谨记。” 这态度已然有些冰冷。 “是是是。”老胡连连应了三声,随后毕恭毕敬退了出去。 是啊!在这些京都大员面前,即便自己是个正七品的县令也只能算是个芝麻大的官,按理说也根本没有资格与这些人同坐一堂,更何况老胡这样的小小八品县丞了。 当然,楚宁也有猜测,说不定对方只是因为自己来自于京畿之地,出于乡谊之情,才如此客气,其实打心里根本也瞧不上自己。 楚宁在下首位落座,虽无一言,却也始终保持着值职业般的微笑。 现在对方身份也都了解清楚了,楚宁便也不再隐晦,直言开问道: “不知二位大人此次莅临青山县有何贵干?如需下官协助的,定当全力以赴。” 范畴朗声道:“听说你要剿匪?” “是。” “还要剿虎头寨?” “是有这个打算,不过……”楚宁顿了顿,“不过虎头寨易守难攻,我还在想法子引他下山,准备来个夹击全歼。” “实话告诉你,我二人此次秘密到访青山县就是为了缉拿徐飞虎。” 楚宁有些意外,这青山县第一大山贼头子,都已闻名京都了么? 顿了顿,楚宁又问:“不知这徐飞虎何以能惊动二位上差。” 范畴瞥了一眼董光:“董千户,这事你来说!” “是。”董光应声开口道:“这徐飞虎乃是朝廷通缉的天字号第七大恶贼,皇上令我等前来缉拿此贼押送京师。” 第98章 商议剿匪 纳尼?楚宁震惊万分,这徐飞虎不就一个山贼么,怎么还成了全国通缉的第七大恶贼了,甚至引起了皇帝的重视。 随后一聊,楚宁方才知道,原来这徐飞虎在三年前,曾掘了当今黛妃娘娘父亲的坟墓。 这可是国舅爷的墓地啊,那不是打了皇帝的脸吗? 于是皇帝下文要缉拿徐飞虎回京枭首示众,这徐飞虎就这样成了天字号第七大恶贼。 青山县的名声还因此事,在京都好好热闹了一把。 “那不知两位大人,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楚宁又问。 “我要你协助我们缉拿徐飞虎回京受审。”说着,范畴又掏出一张红头公文递给楚宁。 楚宁接过,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着青山县县令楚宁,接受督察司副督察使范畴调遣,协助办理缉拿徐飞虎归案,青山县一应人力物力尽心配合,不得有误。” 左下角是庆州府衙门盖下的鲜红大印章还有刺史大人的印信。 待到楚宁看完,范畴又在腰间取下金鱼符,递给楚宁,朗声道:“这是督察司的令牌,楚大人还要看看吗?” 楚宁摆摆手,示意不必了。 “那好,就麻烦楚大人给我二人找一住处,不要特意去找,只要安静就好。当然,最好院子里还得有口井。” “这是为何?”楚宁问。 董光哈哈一笑,接言道:“楚县令不知道,咱们这位范大人可是每天都要冲冷水澡的。” 楚宁点了点头,可这种事他哪里清楚:“范大人,这件事恐怕得让胡县丞去办,毕竟我也是初来乍到。” “好!”范畴点点头,“咱们事情也说好了,让他进来!” “是。”楚宁应了一声,随后朝门口喊了一句:“老胡,进来?” 很快,胡松海便满面春风,喜笑颜开的小跑了进来,对着堂上二人又深深一揖。 老胡这一举动,让楚宁明显在范畴脸上看到了厌恶,可他倒是不以为意,转对老胡道: “咱们这里可有比较安静的住处,院子里要有能打井水的?” 老胡想也不想道:“西院就有,不过已经久无人居住,有些破败了。” 楚宁摆摆手道:“这怎么行,这可是给两位上差的住处。” “啊?是给上差住的么?那肯定不……” 老胡话未说完,只见范畴一摆手,道:“无妨!咱们就住这里了。” …… …… 县衙后院。 丹桂树下,楚宁仰躺在大椅上,满脸沉思的样子。 老胡瞄了他一眼,柔声道:“大人,你说这两位京都上差,怎么这么不讲究?” 楚宁也在想这件事,堂堂三品大员,居然愿意住西院。 就在两刻钟前,楚宁和老胡亲自领着二位上差去了西院看住处。 楚宁原本还以为老胡说的对方地方只是因为久了无人居住,少了些人气,可谁知到了现场才发现,那西院就是一处柴房,去年还是县衙关马之处。 诺大一个院子里,早已是杂草丛生。 楚宁当即就提出,要再另寻一处,可范畴却是越看越满意。 最后对楚宁说道:“此处正合我意,只是我二人暂住这些日子,任何外人不得进来打扰。” 楚宁只得点头,让老胡亲自安排送来一些床上用品。 一番收拾后,范畴说赶了几天路准备休息休息,让衙门吃饭时候来叫一声便是。 楚宁和老胡回到县衙后院,便开始了先前的对话。 楚宁想了想,道:“我也没想到,这京都上差好像还挺随意的,一点架子也没有。” 老胡略略沉吟,有些抱怨道:“架子是没有,就是有些瞧不起人。” 说着,他终于不再摆出笑脸,将心中怒气撒了出来:“大人,你说说,我好歹也是青山县县丞,堂堂的朝廷正八品官员,怎么就让他们如此看扁了。” 楚宁知道老胡是个性情中人,这番牢骚想必也憋在心里好久了。 想了想,楚宁还是出言安慰道:“你也别憋屈了,你想想,只要你把自己吃得够圆,就没人能把你看扁。” 老胡:“……” 想了想,老胡还觉得大人这番话似乎也很有道理啊! “哎!”老胡叹息一声,“罢了,看扁就看扁,谁让我只是个八品小吏呢,这辈子啊估计也是干到头了。” “老胡,你看你,才三十出头,正是当打的年纪,未来的路还长呢,要我看,你未来绝不止三品官呢!” “???” 安静了小片刻,老胡突然猛地笑了起来: “倘若真是如此,我胡家祖坟真是该冒青烟喽!” 第99章 一步险棋 晚饭时间,衙门里一下子严肃起来,全然没有以往那种轻松活跃的氛围。 因为有了范畴、董光,这二人的身份楚宁和老胡是清楚的,可其他人根本不知。 这时见了,只一眼便大约能猜到此二人身份定不简单。 倒是赵二一直盯着二人看,显然已经想起在哪里见过了。 “最后一道菜来喽!” 厨娘将最后一道菜摆上桌,说了句可以吃饭了,便赶忙退了下去。 就在这时,魏满也回来了。 “大人,这二位是?” 来到近前,魏满先是对着楚宁招呼一声,随后目光落向范畴、董光二人。 “这两位是我京都来的……朋友,下来查人口失踪案的。”楚宁简单应付了两句,便又招呼一声,“人到齐了,吃饭!” 魏满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信了,随后在赵二旁边挤了个位置坐下了。 赵二毫不在意,这时竟也主动给魏满拿了碗筷摆上。 这一切都被范畴收入眼底,竟对眼前这和睦的景象有些触动。 吃过晚饭,范畴让楚宁找来几个心腹商议剿匪一事,其中就有胡县丞,魏满,赵二,马三。 “诸位,今晚我让楚大人把几位叫来,是想听听你们准备如何征剿山贼一事。下面你们有什么想法都说说。” 直到这时,魏满等人才知道,这两人绝不会是彻查人口失踪案这么简单。 见无人开口,范畴又看了一眼楚宁,示意他先说。 楚宁正色道:“其实这件事我们私下已经有过商议,青山县的山贼们大多都占据了有利地势,采取强攻是绝不可能的。所以最好的方式,便是让山贼主动主动投诚最好。” 见范畴、董光二人在听,楚宁继续说道: “现在二峨山已经投诚,其余也有些山贼们表示愿意接受县衙招安,这当然是好事。可作为青山县最大的山头虎头寨自然不会那么容易就范,所以我的想法是以县衙作为诱饵,引徐飞虎下山。” 这番话先前楚宁只对魏满说起过,老胡等人却是第一次听,这时早已变了脸色。 其余众人这时也不约而同看向了楚宁,神情里全然是不解。 “大人,你这想法未免太过胆大了?” 赵二忍不住,刚开口问,就见范畴一摆手,止住了他随后目光落向楚宁,饶有兴趣的说: “楚大人,你继续说,我想听听你怎样以县衙作为诱饵。” 赵二闻言与老胡对视一眼,后者连连给他使眼色,赵二灵机一动自然懂了,随后重新望着楚宁,等待下文。 楚宁点点头,与范畴对视一眼,开口道:“我的初步想法是,三日后,由我亲自领队出城剿匪,由胡县丞坐镇县衙,魏大人协助。” 随后楚宁便将自己近来所想的法子一一说了。 这个计划就是让楚宁准备亲自带人剿匪,先把棘手的解决掉,随后再攻打蛤蟆寨,假装被蛤蟆寨劫持,再由温友德派出亲信前往虎头寨,提议要联合徐飞虎一举攻打县城。 此时,由赵二先已带着人守候在二峨山,在徐飞虎、温友德联合攻打县城之时,切断徐飞虎的回路,再两相夹击,一举缉拿徐飞虎。 而至于为何要假装被蛤蟆寨劫持,楚宁只是说蛤蟆寨早已被他招安,大当家温友德都已被发展成了内线。 等到楚宁说完,范畴十分赞许地看着楚宁,不住点头:“楚大人果然胆识过人,有勇有谋。” 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楚宁,颇有些刮目相看的味道。 可很快,范畴眼中便陡然发出一道寒光,盯着楚宁道:“楚大人,可你如何保证徐飞虎会听蛤蟆寨的,下山攻打县城?” 这个问题楚宁自然早已想过,这徐飞虎本就是老奸巨猾的山贼,根本不可能会相信温友德。 或许说除了他自己,根本谁也不会相信。 楚宁淡淡一笑,反而道:“既然徐飞虎去年都敢下山攻打县衙,今年为何又不敢了呢?” 赵二接言说:“因为咱们今年衙门有人了,再也不是前任县令在时的软柿子了。” “这只是其一。”楚宁继续道,“只要咱们能给徐飞虎一个假象,让他知道现在的县衙也是软柿子,他就一定会冒这个险。” 不待众人开口,楚宁又怔怔言道:“徐飞虎之所以不会轻易出动,就是因为看不清形势,可只要他发现蛤蟆寨有能攻下县城的可能性,他就一定会下山。所以这就得走一步险棋。” “什么险棋?” 董光这时也忍不住开口问。 楚宁道:“以青山县城为饵,引诱徐飞虎攻打县城。只要咱们筹码够大,徐飞虎就一定会下注。” 众人:“???” 就连魏满都显露出十分意外。 这似乎又是大人临时想到的! 第100章 监守黄家 当楚宁说出,要让蛤蟆寨劫持黄天霸和刘福山等一众豪绅。 众人听闻后,无不显露出惊恐的神情。 不待众人开口,楚宁继续解释道: “在青山县,要说大户,这黄刘两家才是真正的大户。你们想想,倘若徐飞虎听闻这两块肥肉被蛤蟆寨拿了,他还会无动于衷吗?” 直到这时,魏满似乎有些明白过来大人的良苦用心。 而另一边,范畴和董光对视一眼,都显露出忧虑的神情。 “楚大人如此做,就不怕得罪黄天霸吗?还有这青山县一众豪绅,以后你怕是也难以在此立足了。” 范畴问出了自己的忧虑。 “我当然怕啊!”楚宁道,“可我实在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所以这个主意还得二位上……上京来的朋友拿主意。” 差点就说秃噜嘴了。 董光眸子转了转,问道:“那咱们能不能让人潜入虎头寨,劫持徐飞虎?” “这个嘛其实我也有想过。”楚宁显得是一脸沉思,“可派谁去呢!你们是不知道,这虎头寨位处青山县与大通县的交界处,寨里山贼有近千人,其中守寨的就有接近七八百人,称得上是实力非常强大。” 楚宁故意把数据夸张,把情况说得复杂些:“另外,这虎头寨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大通县县令去年派出三千官兵去清缴,可最后官兵死伤惨重,却是无功而返。你们想想,这样的情形下,派人进去无疑就是送死。” 听完楚宁的诉说,董光也只得瞄了范畴一眼,却见范畴的神情也渐渐变得深邃下来。 是啊!主动攻打这些山贼,谈何容易。 最好的办法自然是引蛇出洞,让徐飞虎亲自下山。 可一想到黄天霸的身份,范畴自然又不得不对他那长子黄大贝有所顾虑。 顿了顿,范畴终于开口了:“楚大人所说确实是最好的法子,可我听说这黄天霸有个儿子叫黄大贝,此人在京为官,与当朝国舅爷来往甚密,只怕这样一来,朝廷方面咱们说不过去呀!” 好啊!我就等你提这茬呢! 楚宁四下打探一眼,柔声道:“不瞒二位,其实啊,这虎头寨大当家还有个弟弟叫许二虎,此人现在就在青山县城里,听说,我也是听说哈,就在黄天霸府里。” “什么?”范畴倏地一凛,“竟有此事?” “是啊,我也是听说的。”楚宁顿了顿,索性便趁此档口一一说了,“还有,去年前任县令被山贼掳走,就是黄府的一个名叫沈保的护卫私通山贼做的,此人现在还在县衙大牢里关着呢。” 说着,楚宁打量了一眼魏满,知道关于他的事也可以说了: “另外还有啊,这黄天霸的小儿子黄大威,去年还勾结山贼强抢良家妇女,最后逼死了人,还让山贼屠了村子。然后还有,这黄家四郎还曾唆使许二虎暗杀我,不过我运气好,没让他得逞。” 范畴顿时显露出万分惊讶:“楚大人所说可是千真万确?” “当然!”楚宁看了一眼众人,“他们都十分清楚,不信你问他们。” 魏满立时接言道:“楚大人所说都是实情,卑职可以为证。” 话落,老胡等人此时也都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此时,范畴眉头深皱与楚宁对视一眼,忽而想明白了什么: “好!既然黄家做了这么多亏心事,那便是他咎由自取,就算闹到了朝廷,他黄大贝也无法可说。” 话落,范畴不再犹豫,当即决定道:“诸位,这件事就按楚大人所说去办,所以各位务必全力配合,尽心办差。” 听完范畴的话,魏满与赵二各自交换了一个色,搞不清这人什么情况,竟敢如此发号施令,可眼见自家两位大人都拱手领命,这时也只得躬身领命了。 “对了,那个许二虎现在何处?”董光插嘴问。 楚宁道:“就在县城里,我让人一直盯着,听说此人武艺出众,可惜我衙门里无人拿得下他。” 范畴冷冷一笑,他当然知道楚宁话里的意思,可事情要让人家做,自己也不能全然不管! 想了想,只听他缓缓开口道:“这许二虎嘛,楚大人就不必管了,交给我来办。” “是是是。” 楚宁满心欢喜的应声,看来这范畴人还是不错地。 总没有全让自己来背锅。 如今商议已定,接下来的事就可以开干了。 …… …… 黄府。 “啪~~~” 伴随清脆一声响,黄天霸将手中茶盏狠狠摔落,茶盏落地,瓷片连同茶水四散飞溅。 “许二虎,这个混账东西,真是让我丢尽了脸面!!!” “还有这雷长硕,烂泥扶不上墙的狗东西。” 黄天霸气得满脸通红,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这是一间密室,除去气急的黄天霸,还有三人分别落座。 依次是青山县城第一大棉布商田友明,第一大药铺商王志福。 还有一个头戴方巾,留着两撇八字胡的文士,此人与黄天霸年岁相当,乃是青山县第一大乡绅文源。 只见这时,文源摇了摇折扇,恭敬道:“黄老爷,还请息怒。” “息怒?”黄天霸顿住了脚步,目光落向文源道:“公台,你说,这让我如何息怒。” 说着,黄天霸重重吐出一口气:“今日本是我打压姓楚的好日子,可这许二虎这一次怎就会犯这样的错误。” 文源也曾是科举落第的士子,因而颇受黄天霸尊重。 只见文源略略一顿,还是将心中的话托盘而出:“今日黄老爷实属有些轻率了,与这姓楚的对簿公堂本就是忌讳。” “诶!是啊!”黄天霸听了,神情隐隐一滞,可旋即又不以为意道:“真是没想到,这姓魏的竟然当真就有朝廷颁发的敕牒文书,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当初许二虎带回了确切消息,庆州府衙门已经彻查过,朝廷委派的新任县尉乃是陈标,根本不是叫啥魏满的。 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怎么突然就变了。 “黄老爷……”听闻此话,棉布商田友明成似乎想到什么,开口道:“这文书有没有可能是伪造的?” 什么?伪造文书? 黄天霸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可很快,他便微微颔首,倒也真有这个可能性。 不过,这胆子也未免太大了! 倘若真是伪造敕牒文书,那简直就是无法无天了。 “我看也有这个可能。”王志福接言道,“这狗日的新县令做事一向毫无章程,自从他敢擒拿沈爷,我便已看出,这狗日的就是个疯子。” “是啊!”田友明点头表示同意:“沈爷再怎么说也是咱们青山县响当当的人物,这些年即便是刺史大人也得卖三分面子,可这姓楚的,就是个愣头青,始终想要打压瞧不上我等。还有那狗日的胡县丞,我看啊,这龟孙肯定已经反了水。” “诸位,眼下不是讨论胡县丞会不会反水的事,而是这姓楚的即将要剿匪的事。” 文源一席话,又将话题拉了回来。 黄天霸道:“依公台之见,眼下我该当如何?” 文源摸了摸八字胡,道:“黄兄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黄天霸嗔怒道:“这都是什么时候了,公台还卖关子,当然是真话。” 文源叹了口气,微微晃头道:“为今之计,黄兄倒不如立刻给庆州府衙门去信,将搜集新县令一并罪证送去,让刺史大人直接将其革职拿办。” “我看行!”田友明十分赞同道,“这些年咱们给刘刺史送了那么多银子,京都又有黄大公子照拂,如今只要我等把证据奉上,便可顺理成章将这姓楚的革职拿办。” 王志福也深以为然的点头:“黄老爷,我也认同。” 众人这时目光都落向了黄天霸,只见他微微沉吟慢慢踱步走到窗前。 凝视着幽深的夜色好久,黄天霸才猛地回头,怔怔道: “好!咱们眼下分两步走。 “第一,今夜便让二虎前往庆州府衙门,告知此事,让刺史大人即刻下令将姓楚的撤职拿办。 “第二,眼下咱们要表现出全力配合姓楚的剿匪,等他一出城,咱们便派人前往虎头寨,找到徐飞虎,告诉他,让他派出些山贼扮着流民混入城,咱们来个里应外合。” 众人齐声道:“黄老爷此言高明!” 第101章 出发剿匪 月浓时分,下起了白白地雾气。 楚宁已经决定要剿匪,说起来这是他的第一次,心里自然没底。 可眼下还有一个棘手的问题摆在眼前,就是要制定出一套具体的作战计划。 楚宁自从传达要剿匪的命令,这件事便在城里传开了,人人都说这新来的县令不过扯了个幌子,要借剿匪的事索要钱粮。 可直到城里各处都能看见为剿匪所作的准备,无疑不彰显着衙门剿匪的决心,一时间大家都相信,这新县令是真的要剿匪了。 但剿匪这种事毕竟是要真刀真枪干出来的,可不是纸上谈兵就能行的。 于是,私下里很多人都开始议论纷纷,说这新县令不过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而已。 真上了战场,铁定得尿裤子。 “魏满,”楚宁看向落座对侧,神色凝重的魏满,缓缓开口道,“我希望,我领兵出城后,你务必要守好县城,这是咱们的大后方,千万不能有任何闪失。政务方面还是由老胡负责,豪绅们那边也得多加留意,如果我猜测不错,等我走后,黄家一定会搞事情。” “大人放心。”魏满爽快的答应。 老胡知道拗不过,只得点点头道:“大人放心,卑职自当尽心守好县衙。” 楚宁点点头,又拿出魏满列出的几座山头,问道:“魏满,你说咱们先打哪座山头好?” 魏满想也不想道:“当然是谢家岭。” 这些日子,楚宁已让人察看了谢家岭的山势地形,这是一个易守难攻的山寨。 谢家岭大当家谢豹是青山县出了名的恶贼,后拉了一帮流寇上山占了山头,这些年烧烧抢掠,恶贯满盈,是土匪该做的事他都做尽了。 所以在老百姓口中,这谢豹是最招人恨的。 在青山县山贼头子里排名第三,仅次于虎头寨和蛤蟆寨。 “好!”楚宁当即表示同意,“咱们就先拿谢家岭,打响这第一炮。” 魏满点点头:“是的,我也认为,只要打下谢家岭肯定会让其余摇摆不定的山贼们望风来降。” 楚宁不再犹豫:“吩咐下去,三日后,攻打谢家岭。” “三日后?”老胡诧异道,“会不会太急了?” 楚宁道:“不急。我都觉得等太久了。” 近日来探回的消息,这谢家岭根本没有把县衙剿匪当一回事。 正说着,赵二急匆匆走了进来:“大人,黄府又派出二虎出城了,看样子是往庆州府去的。” 魏满神情一凛:“大人,要不要我去把他截回来。” 楚宁摆摆手:“不必。随他去,另外,赵二,你去把许二虎出城的事告诉范大人,记住了,你就在门外禀告就行,不要进院子里去。” 赵二有些不解,可还是点头道:“是,大人放心,我懂的。” 做完这番吩咐,楚宁又临时想到了什么:“对了,老胡,明日一早你亲自张贴告示,要青山县城里的百姓和大户们,三日后都到城北校场参加剿匪仪式。” 老胡有些不解的看着楚宁:“大人,这会不会太过招摇了?” “不会!”楚宁肯定道,“我就是要让他们知道,咱们现在手下已经有了一批强兵猛将,再也不是仍由他们欺负的软柿子了。另外,我更要让他们明白,咱们这次剿匪是玩真的。” …… …… 三日后。 城北校场。 一大早,县城里几乎有头有脸的大户们都来了。 台上,楚宁站在中间,黄天霸在其左手位,刘福水在其右手位,身后便是其余大户代表站成长长的一列。 台下便是魏满亲自训练的五百衙役,个个都穿着整齐划一的军装,手里拿的都是新式的刀剑长矛。 再往外围是青山县百姓们,此时都早已围聚在此。 一阵鼓响后,楚宁不知何时手里已拿到了一个铜皮制作的大喇叭,大声喊道: “大风起兮云飞扬,安得猛士兮走四方,山贼,任何时候都要剿,不剿不行。你们想想,你闲来无事,在城外走走,突然就被山贼劫了!所以,没有山贼的日子,才是好日子!” “……” “……” “……” 楚宁刚说完,不仅台下众人都哑口无言,就连台上的人此时都死死盯着他。 这都是说的什么呀? “咳咳……” 楚宁假装咳嗽两声,强装着镇定,继续朗声道:“诸位,今天咱们有幸请来了黄老爷、刘老爷还有其余各大东家,在这里举办出城剿匪仪式。” “青山县历年来多次受到山贼的袭扰,所以县衙这次决意要剿匪。” “在此,我代表县衙,代表青山县百姓们,感谢黄老爷、刘老爷以及各位大东家捐款捐粮,才让咱们县衙有底气敢剿匪。” 说完,掌声雷动。 “下面,让黄老爷给大家说几句。” 楚宁说罢,又将铜皮大喇叭交到黄天霸手里。 黄天霸颇有些不情愿的接了过来,见楚宁对他使眼色,让他说几句,迫于无奈,黄天霸只得开口道: “自楚县令赴任之前,咱们青山县一共来了七任县令,可没有哪一个是真正替青山县百姓作想的。但是这位楚县令,他不一样,今天他要亲自带队,出城剿匪,还咱们青山县安宁,让咱们老百姓都能过上好日子,他是朝廷给咱们派来的真真为民的好官啊!!!” 说罢,他又将铜皮大喇叭递给刘福山。 刘福山微微沉吟,目光扫了一眼楚宁,旋即朗声笑道:“自我第一次听到楚县令要剿匪之事,我便当即提出要捐款捐粮,这是刘某义不容辞的事。楚县令刚才已经说了,山贼,任何时候都要剿,不剿不行,没有山贼的日子,才是好日子!” 最后铁皮喇叭又转交到楚宁手中,楚宁接过,目光扫视台下百姓们,顿了顿,朗声道: “出发!” …… …… 堂下人群里,范畴和董光站在一处角落里,静静的看着发生的一切。 “范大人,你说这姓楚的怎么就敢带三百人攻打谢家岭?”董光压低着声音开口,“还有我也算是阅人无数了,可这人我怎么也看不透,无论是他说话还是行事,都让我感觉怪怪的。” 范畴也是十分不解,可很快他脸色又摆出十分平静的笑容:“看不透就对了,你想想咱们都看不透,这黄天霸又怎么看得透。” 说着,他的目光又直直落向台上的楚宁:“不过,我倒对此人越来越感兴趣了。” 董光不经意间四下扫了一眼,见无人关注他们,又压低声音道:“你该不是看上此人了,想招他入督察司不成?” 范畴没有立即接言,沉吟半晌后开口道:“这些都是后话,眼下,县城的事咱们该帮一把的就帮一把,毕竟他也是在为咱们做事,一切要以缉拿徐飞虎为重。” “是。” 董光轻声应了一声,随后跟着范畴悄然退出了人群。 第102章 天地双熊 谢家岭距离青山县县城一百里路程,楚宁领着一众人浩浩荡荡出了城,因为人多,怕路上惊扰了百姓,因而队伍的速度并不快。 到达谢家岭山下时已是次日,太阳已经西斜。 “报告大人,这座山头便是谢家岭了。” 穿着新式铠甲服的传令兵驱马前来禀报。 楚宁点了点头:“先把各个路口把住了,让大家轮换吃饭,休息半个时辰,等我命令!” “遵命!” 传令兵双拳一抱,一夹马肚传令去了。 望着荒凉的谢家岭,楚宁有种说不清楚的感觉,但他很清楚,这第一仗是必须打的,而且还得打得轰轰烈烈。 要让百姓们知道县衙剿匪的态度,更要山贼们知道县衙对于这些不愿投诚招安的决心。 可这仗要打,饭还是得吃的,总不能让人饿着肚子往前冲。 马前卫扯着嗓子把令传下去,很快,兵丁们便开始安营扎寨,起锅做饭。 楚宁再次打望了一眼谢家岭,这山头不高,也就一条主道直通上山,他现在并不急于攻山,而是让人上山送信,要再给谢豹一次主动投诚的机会。 这样做的目的有三个,第一是给兵丁们吃饭修整的时间,第二是想将衙门愿意招安的诚意表达出去,动摇这些山贼们的心理,第三则是楚宁还得想想攻山的法子。 这次剿匪楚宁只带来赵二一个亲信以及三百兵丁,虽然剿匪事大,可县城毕竟是自己的大后方,城里豪绅们都养了不少打手,还得仿着这些人搞事情。 可眼下,这谢家岭山贼并不多,可毕竟居高临下,倘若发起强攻定会死伤很大。 所以啊,还得想个更好的法子。 一边想着问题,楚宁也走进了兵丁们为他安扎好的帐篷里。 这是以前县衙里备下的军用帐篷,里面除了一张案桌,桌上摆着一个装令牌的箭筒,案桌后有一条小凳,角落里还有一张可以休息的单人小床。 看着眼前的景象,楚宁真觉得像是在做梦,说来,这还是他第一领兵,虽然是剿匪,却也是危险重重。 想来,楚宁心里是激动的,也是忧虑的。 剿匪毕竟是历来赴任青山县县令都想做的大事,可这么多年来,却又无一人敢做此事。 因为搞不好,剿匪一旦不成反而会丢掉性命。 不多时,赵二便给楚宁端来了吃的,他倒也是真饿了,也不客气,一个人顾自就吃了起来。 “报!” 正吃着,账外有人传来禀报: “大人,有人求见。” 楚宁倏地抬头,难道是蛤蟆寨传来消息了? “把人带进来。” 话落,帐帘打开,一个兵丁领着一个黑脸大汉和一个瘦高汉子走了进来。 楚宁一瞧,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来人竟然是蛤蟆寨的熊天,还有熊地。 只见他背着割鹿刀,脑袋上绑了一根蓝色布条,嗯,还是那么黑黢黢的。 熊地依然背着一个箭筒,里面装有十几支雕翎箭。 “你们兄弟俩怎么来了?!” 楚宁赶忙放下筷子,起身就要上去来个拥抱。 这兄弟二人却是不为所动,反而神情十分严肃,二人皆是双拳一抱,道:“参见大人。” “咳咳……”楚宁有些尴尬,举起的双手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可他很快就想明白了为什么,这二人对自己恭敬,不外是给自己树立权威。 可楚宁却不顾这些,摆摆手道:“别那么客气,还没吃呢,来,坐下一起吃。” 话落,他转身又跟兵丁说:“再叫人弄两个人的饭食来。” “是。”兵丁得令后立马跑了下去。 回过身来,看到熊天、熊地二人还站在那里,笑道:“怎么不坐,来来,坐。” 说着他自己在案桌后的椅子上坐下。 “俺可不敢。”熊天不为所动,“你老可是县令大人,咱们兄弟怎好跟你同坐。” 楚宁也没想到,这才多久没见,这熊天像是完全变了个人。 “我说了,不必那么客气。”楚宁做了个请坐的手势,“你们再这样,我可要冒火了。” 二人对望一眼,只好在案桌前小凳子上坐了下来。 很快,饭食也被人送了上来,三人边吃边聊。 “是不是温寨主派你们来的?” 熊天正视着楚宁道:“是。大当家听说你要攻打谢家岭,派我兄弟二人来协助大人。” 这温友德,还真是料事如神啊! “你们可有好的法子?”楚宁问道。 熊天与熊地对视一眼,随后重重点头道:“有。” …… …… 碗筷等已被收走,此时一张随手勾画的地形图在案桌上摆好了。 “这便是谢家岭地形图,山寨内几个军事分布都一一标明,只有能拿下这关口,剩下的便都好办了。” 楚宁微微一愣:“兄弟的意思是?” 熊天抬手指着地图,开口道:“这里有条峡沟,从这里过去,然后沿着这条峡沟可以直接摸到谢家岭山门后。” 楚宁有些明白了,目光斜视着熊天:“你是说……带人摸进去?” 熊天黑脸舒展,肯定道:“大人,你让我亲自挑选二十人,摸进关口……待我打开山门,你再领兵打进来,怎么样?” 楚宁不说话,十分犹疑的看了看熊天,又抬头看了看谢家岭的地形图,现在但凭他硬攻,只怕三天三夜也打不下来。 沉吟半晌,楚宁突然对赵二问道:“你说呢?” 赵二说:“大人,小的觉得哈,熊天兄弟说的可还行。就是如果他这一时半会儿攻不下来,恐怕会打乱了您老的攻山计划。” 楚宁心里有些乐了,这赵二还真是会说话。 打了个响指,楚宁不再犹豫:“那好,人手我让赵二带你亲自去挑,剩下的你看还缺什么?” “还缺雾。” 说罢,熊天对着帐外望了一眼,“二十人要想摸进山去,只怕会暴露行踪,所以咱们还得等到入夜起雾后才行。” 起雾? 这是怎么说? “大人,”楚宁正有些不解,只听熊地开口道:“三更天时会起大雾,到时我们兄弟便趁着大雾摸进谢家岭,明日天明时分,你让人开始攻庄吸引对方注意,我们里外夹击便可一举拿下山门。” 三更天即是晚上十一点到次日凌晨一点。 可楚宁抬眸朝帐外天空扫了一眼,疑惑道:“这艳阳天会起雾?” 熊天接言说:“大人放心便是,我这兄弟可是经验丰富的猎户,他说起雾准没错。” “好!”楚宁满心欢喜的看了二人一眼,心中却是喜不自禁,“不瞒兄弟,在你们没来之前,我也没想到攻山的法子,如今你既然说要先摸进去,我想了想,觉得可行,就是你们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如果一旦被发现,赶紧撤出来,咱们再想法子。” “大人放心便是,一定拿下谢家岭。”熊天一脸自信道,“只是大人切记,这谢豹手下的人虽是山贼流寇,却也个个彪悍,你攻庄时可得小心些才是。” 楚宁点点头,将脸一横,义正言辞的说道:“如此,便有劳二位兄弟前面探路了。” 说完,又对赵二吩咐道:“来呀,带熊天兄弟去亲自挑人。” 第103章 智取谢家岭 子时初刻(夜里23点)。 果然开始下起了雾,不多时,便已然雾气氤氲,气温也一下子骤降。 谢家岭山脚下,一处开阔的松树林子里。 一堆篝火在熊熊燃烧,火上烤着大块的肉。 楚宁、赵二、熊天、熊地四人正围着火,每个人捧着一只大碗,一仰头,将一碗醪糟酒干了。 楚宁一抹嘴,朗声道:“来,给两位兄弟再添上!” 赵二捧着酒坛又要来给熊天筛酒,却被熊天伸手阻住了,抬眸冲着赵二一笑,目光又转对楚宁说: “楚大人,这酒咱们明早寨子里再喝。” “行!”楚宁应声道,“今日之后,你我便是兄弟,日后有什么需要只管招呼便是。” “好!”说罢,熊天精神一振,立刻回头大吼道:“全体集合!!!” 从他身旁的林间空地里,二十名精挑细选的精壮汉子迅速鱼贯而出。 他们个个身穿新式铠甲,腰悬无环首横刀,斜挎长弓,每人分有二十支雕翎箭。 整个列队集合的过程中,没有人说话,只听见沉闷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楚宁阴沉着脸扫视一圈:“兄弟们,咱们的目标是拿下谢家岭,都机灵着点,谁也别给县衙丢脸!记住,一切行动听从熊天的,都明白了吗?” 众人齐声回道:“是!” 楚宁又转对熊天,示意他还有无话说,只听熊天怔怔道:“楚大人,大雾散开前务必要发起进攻。” 楚宁当然明白如果天亮大雾散去,这帮兄弟便等于完全暴露了。 “放心!”楚宁拱手与熊天拜别:“等这次拿下谢家岭,我给你记头功,你们所有人都记头功。” “如果我没死,把你那些好汉朋友的故事给我说完就行,哈哈……出发!” 熊天说完一挥手,朝林子里跑去。 这二十人按五人一组,紧紧跟随在熊天身后,开始是小跑,然后急速奔跑起来。 他们步履轻熟,很快便消失在了浓浓的大雾中。 …… …… 子时三刻(夜里23点45分)。 谢家岭大雾终于弥漫开来,十米外人不可见。 赵二也趁着大雾,已领着兵丁们摸到山门前,将整个大门围住,并嘱咐官兵们都点上了火把。 火光摇曳,顿时将整个山门照得灯火通明。 或许被山下的阵势吓住了,这时谢家岭山头上,同样也是里里外外也都点上了火把。 紧张的气氛显露在每一个山贼的脸上,因为没有谁能知道,山下的官兵何时会发起进攻。 夜色沉静。 只有火把,在黑夜中噼里啪啦地燃烧着。 “弟兄们!” 就在这时,城楼上一名小头目走了过来,对守夜的山贼们大声说道: “大当家的说了,这狗县令不过是招摇声势,他们绝不敢攻山的。” “是。”一众小喽啰应声回道。 小头目满意的点点头,刚要回身走,便听山门下有人喊道: “山上的人听好了,县令大人说了,只要开门投降的一律不杀!” 这喊话声一听就是赵二。 “我去你娘的狗县令,少在这里放屁!” 小头目狠狠啐了一口,立时接言说: “有种你们就来啊,看老子不把你射个大窟窿。” 话落,山下赵二喊道:“你个狗日的山贼,等老子打上山来,非得亲手宰了你这个狗杂种。” “狗官,少他娘的吓唬老子,你们也不打听打听这是谁的地盘,识相的赶紧撤兵。” 小头目喊完话,发现山下没有再应答,这时又对山贼们嘱咐道: “告诉弟兄们,有任何动静,立即放箭!” 嘱咐完,小头目又转对身侧那人吩咐道:“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看好了,我去禀报大当家的。” 说罢,小头目赶忙朝大堂里跑去。 而此时。 谢家岭,豹堂。 大堂首位下两侧早已坐了两个人,分别便是谢家岭的二当家和三当家。 小头目急匆匆跑进大厅,高声喊道: “大当家的,不好了,山下的官兵好像要攻山了。” 二当家和三当家坐在椅子上,你看看我,我望望你。 最后都齐刷刷地望向大厅上位的那把椅子,椅子上坐着一个身材魁梧、浓眉大眼、生着连鬓胡子的男人,此人便是谢家岭大当家谢豹。 人如其名,谢豹这长相确实挺猛的,一米八几的大个,体重至少两百斤,肌肉线条隆起,算得是十足的猛男。 “他娘的!” 谢豹猛地一拍案桌,怒吼道:“这狗县令竟敢来招惹老子,真是活腻歪了。” 座下二当家闻言神色顿时一凛:“大当家的,让我去亲手宰了这狗县令。” “二哥且慢!”三当家的赶忙喊住,“现在起了大雾,什么情况也不清楚,最多还有两个时辰天就亮了,到那时再动手不迟。” 二当家哪里肯服气,咬牙切齿道:“干嘛等到天亮,老子还怕他不成,一个狗县令竟敢找咱们的麻烦。” 三当家的依然显得沉稳不少,劝说道:“二哥,先别扯这些,依我看,先等到天亮大雾散去再说。” “等不及了,老子现在就要去宰了这狗县令。” “不能去……” “够了!” 谢豹抬手阻止二人的吵闹:“现在是大雾天,不知道狗县令有什么埋伏。” 说着,他转对小头目嘱咐道:“告诉弟兄们,把山门都把住了,任何人不得下山,一切等到天亮大雾散去后再说。” “是。”小头目应了一声,又赶忙退出了大堂。 “大哥,咱们要不要派人去请徐飞虎求救。”三当家的神色有些忧虑,“这狗县令看样子是铁了心要打咱们,现在这个时候,咱们山贼也该团结起来才是。” 二当家闻言,十分不屑道:“老三,你这是什么话?!他娘的,老子还怕他狗县令不成。” 三当家道:“近来我听说这新来的县令招募了一批人,打造了不少兵器铠甲,看样子是有备而来,以防万一,咱们也该知会徐飞虎一声。” 谢豹稳了稳情绪,接言说:“不用了,徐飞虎是什么人,他哪里会帮咱们。” 说着,他目光扫视二位兄弟:“今晚让所有兄弟都别睡了,打起精神,让弓箭手全部上城关,有胆敢靠近的,立刻放箭射退!!!” …… …… 卯时二刻(5点10分)。 山脚下,松树林子里,楚宁还坐在在草地上围着火堆烤肉。 虽然一宿没睡,可楚宁的精气神十足。 想来这是自己第一次带兵剿匪,心情难免十分激动。 当然,压力也是可想而知的。 赵二因为山贼的叫嚣,这时气得直跺脚:“这帮狗日的山贼,等老子攻进去非得千刀万剐了他……” 楚宁却显得时分淡定:“赵二,让你准备的火把和稻草人都弄好了?” 赵二冷静下来,回道:“大人放心,已经按你的吩咐都给弄上了,咱们这三百人,硬是搞出了上千人的气势。” 这是楚宁让赵二准备的,火把加稻草人,黑夜里加之又是大雾,单看火把那也得气势十足。 楚宁点点头,又开口问道:“熊天那边有回应了没有?” 赵二看着半山方向,沉吟半晌道:“还没有呢!” 楚宁闻言也有些落寞,单凭熊天这一队人马摸进山上去本就不容易。 再说了,倘若这几十人一旦被山贼们发现,定是有去无回。 沉思半晌,楚宁忽而想到什么: “赵二,你说,能不能放把火烧了这谢家岭?!” 赵二摇摇头说:“我们一靠近山门就放箭,根本靠不近,而且,我们根本不知道庄里的军事防御,进去了也是白搭。” 楚宁接言说:“那咱们能不能弄队骑兵,一路冲进去,杀他个片甲不留。” 赵二哈哈大笑:“大人,一听你就是没打过仗的,这骑兵最怕的就是这弓箭手,再说了,山下往山上冲杀,那有这样去送死的。” 楚宁哦了一声,不再接言。 可这样等下去可不行,要是再有别的山贼带人赶过来夹击自己,这帮兄弟便是全交待在这里了。 “大人,其实我倒还有个法子。”赵二不经意开口。 楚宁催促道:“哦,你快说。” “要我说……咱们围而不打,断其粮道。时间一长,也就不攻自破了。” 楚宁闻言眉头一皱,怔怔问道:“那得多长时候?” 赵二一脸肯定的说:“有个……一年半载差不多了。” 楚宁:“……” 就在这时,一个兵丁跑了过来:“禀大人,熊天已经传来消息,他们已经摸进了后山,让咱们按计划行事。” “好好好!” 楚宁猛地一拍大腿,倏地站了起来,将手里的大碗一摔: “来啊!给老子叫阵去!” 第104章 首战告捷 “报!” 豹堂大堂外,一个小喽啰急匆匆跑了进来:“大当家的,山下的人趁着大雾攻庄了。” 二当家一脸焦急:“大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谢豹阴沉着脸扫视一圈:“两位兄弟,如今谢家岭到了生死存亡关头,只有靠我们自己了。” 二当家猛拍大椅,当即接言说:“大哥,让我带一队人马出关迎敌,定将这狗县令杀得屁滚尿流。” “报!” 话音刚落,又是一个小喽啰冲将进来: “禀告大当家的,已经查明,山下来人不下千人。” “什,什么?不下千人?” “白天不是都才几百人吗?” “这哪里又冒出这么多人来?” 三当家的十分不解,又问:“都看清了吗?” 小喽啰肯定应声道:“看清了,真的不下千人。” 谢豹这时目光也投向了二当家,当即吩咐道:“老二听令,令你堂下全体弟兄集合!即刻前往山门迎敌,告诉弟兄们,先把住关口,胆敢私自出关的,就地斩杀!” 二当家一抄手:“是。” “老三听令。” “在!” “即刻召集堂下其余弟兄,今夜都他妈别睡了,全部给老子起来备战。” “是!” 众人纷纷便退出大堂,各自点人迎敌去了。 谢豹坐在大堂当中的大椅上,心神不宁,他总觉得事情似乎有些不在控制范围内。 “这狗县令还真敢打老子?” …… …… 早在卯时初刻时分,熊天兄弟二人已经领着二十人悄悄摸到了谢家岭山门后。 他们躲在树林里,都能听到山门处山贼们的说话声。 最多还有一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而眼下,最让熊天焦急的是,大雾就要散去了。 如果山下此刻不发起进攻,天亮雾散,他们这队人就会暴露。 一旦让山贼们发现,就他们这点人光是被弓箭袭击,恐怕也得全交待了。 约莫又等了半个时辰,雾气开始渐渐消散,周边的环境也开始渐渐显现出来。 熊天这时才真有些担心了。 可就在此时,终于就听关外鼓声动地,喊声震天。 那声音划破夜空的寂静,在谢家岭上空打了几个回旋。 一连鼓响数十声,紧接着就是呐喊声。 “谢豹,你个狗日的缩头乌龟,来啊,给你赵爷爷叫唤两声,赵爷爷便留你个全尸。” 熊天听得出来,那声音是赵二在骂阵。 接着,便是一阵阵叫骂声传来: “谢豹,你个狗杂种,会事的出关来战,我定饶你狗命。” 接着,赵二又吩咐大家一起骂阵: “谢豹,你这个龟儿子,缩头乌龟。” “……” 喊了片刻时间,山门里终于有人传来回话: “山下的狗县令听好了,识相的赶紧滚,哪天别让老子抓住了,定活剐了你。” 熊天听了一会儿,很快辨别出这是谢家岭二当家的徐八斤。 熊天曾与徐八斤曾打过几仗,知道此人有点儿血性。 按照徐八斤的刚烈个性,倘若再被激怒下去,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出战。 毕竟,谢家岭周边三个关头有近五百人,又是居高临下。 无论怎么看,徐八斤都占有优势。 县衙这点人手,一定不在他眼里。 只要山下骂阵难听一点,他一定忍不住,或者根本就不会忍。 果然,赵二真是骂阵的一把好手。 什么污言秽语都骂了出来,还指挥着官兵一起叫骂。 几个弹指的工夫,谢家岭里也响起了擂鼓声。 接着便听见马踏銮铃的声音,一队人马冲了出去。 熊仔细听了一会儿,渐渐地马蹄声远了,山庄安静了下来。 他知道,该行动了。 熊天打了个唿哨,所有人立即放下绳索,顺着绳子滑了下去。 这一队人犹如下山猛虎。 毕竟,大家都知道,这一下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必须玩命。 大家把刀含在嘴里,从背上取了火油,沿路泼洒,瞬间点燃了一条路。 庄内的山贼们都以为失火了,纷纷跑来救火,连门口守关的,也提着水桶过来了。 熊天带着大队迎面截住他们,一个一个收拾,而熊地则带领一队尖兵,直接冲上城头。 城头上那些士兵正高举着火把在观阵,看他们的二当家如何出关迎敌,哪里想到从他们后面上来的是敌人。 熊地带人悄悄摸上去,各自手里都是锋利的短刀,到了跟前,直接在那些士兵背后抹脖子,他们还没看清来者是何人,就在大雾中做了刀下鬼。 紧接着,熊地就让人升起了栅栏,放下了庄门,刚出关口的徐八斤感觉不妙,知道谢家岭关口被偷袭了,他中了调虎离山计。 “你个狗县令,竟然用偷袭这么卑鄙的手段,有本事你来跟老子单挑!。” 徐八斤对着山下骂阵的方向在喊。 楚宁知道他根本看不清自己的方向,可眼下熊天已经夺下关口,就得赶紧趁着山贼来援救之前,先干掉这帮人。 可单挑这种事,傻子才会答应。 楚宁当即也回道:“徐八斤,本官就在这里,有本事你就杀过来,本官等着你。” 徐八斤一听,气得直打哆嗦:“狗县令,偷鸡摸狗之徒,气死我也,快来受死!” 听着有马蹄声冲过来,楚宁又对赵二吩咐道:“现在雾气大,我命你领着人先把这个徐八斤干掉。” 他知道赵二这次主动要出城剿匪,其一是为了报答自己搭救他出狱的恩情,其二嘛,自然想的是证明自己,建功立业。 然而,此时楚宁还是略略有些担心,毕竟面对的是谢家岭二当家,两人要是真打起来,胜负却还很难说。 可赵二似乎早已跃跃欲试,朗声回道:“大人放心,我一定拿下此贼。” 说罢,也领着一帮兵丁冲杀上去。 而此时的熊天也已经也偷偷摸到了山门处,命人把住了关口,只要有山贼近前,便用弓箭射杀。 这二十人的小分队,全是他亲自挑选出来的弓箭手,虽然每人只有二十支雕翎箭,可个个都是箭无虚发的神射手。 可听着山门外的厮杀声,熊天一下又紧张起来。 眼下徐八斤丢失了关口,谢豹的人一定正在赶来的路上。 如果徐八斤能坚持到大雾消散,谢豹带兵来个前后夹击,自己这点人可就危险了。 思及此,熊天觉得当下必须速战速决,首先解决掉徐八斤,与山下来人汇合一处才行。 随后,他赶忙令熊地领着人把住关口,而他则是偷偷摸到了山门外,却见赵二正率领官兵与山贼们一通厮杀。 此时,大雾已经开始渐渐消散,很快就要天亮了。 熊天不再多想,抢过一匹马来,又从后背抽出割鹿刀。 他匍匐身子,左手死死抱着马脖子,用手用割鹿刀狠狠地在马后的胯骨上拍了一下,马吃痛,前蹄离地,高高扬起,然后飞箭一样冲了出去。 耳边呼呼的风声,眼睛被风吹得都睁不开,等熊天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看见的就是徐八斤,他已经冲到了徐八斤的跟前。 丝毫没有犹豫,熊天举起割鹿刀,一声不响,对着徐八斤的脑袋砍去。 徐八斤正与赵二对战,他哪里料到身后还有这不要命的冲杀。 就在两匹马差不多齐平的当口,熊天手起刀落,徐八斤的脑袋,嘭通一声,掉到了地上。 随后整个身子跌落马下,不再动弹。 熊天又骑马折回,一个猫腰从地上捡起徐八斤的人头,高高地举过头顶。 那人头血淋淋的,还在滴血,迎风一撒,落在身上,此时的熊天已然变成了一个血人。 他将徐八斤的头举在半空,大声喊道: “各位听着,徐八斤已被斩杀,你们只要放下武器,我保证不会伤害你们性命。” 那些山贼们被熊天的神勇吓坏了,个个胆战心惊。 如今听熊天这样大喊一声,很多人吓得已经两腿直打哆嗦了。 “快逃啊,二当家死了。” “快去禀告大当家,官兵打进山来了。” “……” 看到徐八斤被杀,山贼们已经乱成了一团。 才不到两刻钟,他们就已经折损了上百人。 再看对方,居然没有人员伤亡。 这官兵的战斗力是他们见所未见的。 加之,熊天那血淋淋气势,顿时就让好多山贼心中胆寒。 早已失去了抵抗的心思。 “……” 这时,楚宁也反应过来,骑在马背上大声呼喊道:“投降不杀!” 接着,赵二领着兵丁们都高声喊道:“投降不杀!投降不杀!” 第105章 弓弩箭手 一声声“投降不杀”喊杀震天,让人胆寒。 这种声势,地动山摇。 那些山贼们,大多本就是平民,打心底就惧怕官兵。 平日里欺负平民百姓倒是习惯了,可真遇上蛮横的,一个个都怂了。 眼下见了熊天这样的狂徒一刀砍死了二当家,他们哪里还敢反抗,一个个只得扔下兵器,等待命运的审判。 楚宁见状,顿时松下一口气。 原本还以为要攻破这山门死伤定然不少,可竟没想,不到两刻钟就攻破了上。 这熊天真他娘的太猛了。 难怪蛤蟆寨能在山贼群里排名第二,看来是真有实力啊! 就在楚宁稍歇的档口,就听到前方山门方向有喊杀声传来。 淡薄的雾气中,只见有人又提着大刀冲杀而来。 仅仅是眨眼间,就看见先前那些方向兵器的山贼们被杀得人仰马翻。 楚宁定睛一看,手提大刀砍杀者竟是熊天。 只见熊天左右横竖劈砍,是打算要将这些手无寸铁的山贼们全部杀掉。 楚宁倒吸一口凉气,想要阻止,可已然来不及。 不多时,熊天便一路冲杀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前。 此时的熊天,满脸是血,就连衣服都已经被鲜血染红,鲜血沿着衣角滴落。 “……” 楚宁一时呆愣住了。 虽然他早已听闻有的人喜欢杀降,比如长平之战,白起坑杀四十万赵军,再有项羽坑杀二十万秦军,还有薛仁贵、常遇春等都是杀降的名将。 似乎这是一种心理变态。 可楚宁万万没想到,这熊天居然也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熊天,你为何要杀光他们?” 话刚说完,就听得山门后方喊杀声连天。 熊天抬眸望向谢家岭关口方向,沉声道:“大人,谢豹来了。” 楚宁闻声望去,果然就听见阵阵的脚步声传来。 喊杀声此起彼伏。 “大人,谢豹带的可不是一般的队伍,而是一支真正的穷凶极恶的山贼兵,咱们必须杀掉这些人,不然等他们前后夹击,咱们可就完了。” 直到这时,楚宁一下子明白过来,熊天杀降的做法是对的。 眼下绝不是优柔寡断的时候。 顿了顿,楚宁立时打起了精神,目光看向前方山门方向,怔怔问道:“熊天,告诉我,哪个是谢豹?” “就是那手举方天戟的大汉。” 这时大雾已经慢慢散开,楚宁随着熊天的手望去,就看见一匹高头大马上,一个高大汉子正挥着方天戟,像疯了一样,正带着一众山贼杀将而来。 …… …… “废物,都他妈是废物!” 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了爆喝声: “怕什么,我们五六百人,他们不过两三百人,而且这还是我们的山寨,你们怎么就这么怕死!” “都给老子弄死他们!” 谢豹声音很洪亮,楚宁远远的都能听见。 “兄弟们,现在谢豹亲自带人杀来了,只要拿下谢豹,咱们就可大获全胜,回了城,每个人都有赏赐。” “大人,待我去砍下谢豹头颅,山贼必定大乱。”熊天对楚宁说。 “好!”楚宁点了点头。 他也看出来了,这个谢豹一出现,先前那些吓破了胆的山贼们又重新聚在了一起,很快就行成了战力。 对于这些山贼草寇,谢豹无疑是他们的精神支柱。 所谓擒贼先擒王,只要拿下谢豹,这些山贼便自然做鸟兽散。 可这个时候的谢豹已经红了眼,他知道一旦关口失守,整个谢家岭便再也无法拒敌。 而且此时的他并不知道徐八斤已经死了,所以才会玩命冲杀,一是为救徐八斤,二是要夺回关口。 “杀死狗县令!” 谢豹一声令下,一众人立时便朝关口冲锋过来。 瞬间,五六百人的队伍排山倒海般汹涌而来。 楚宁却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心里却也不免有些紧张。 而熊天却显然是经历过大场面的,此时的他丝毫不慌乱,依然保持着镇定,大声喊道: “赵二兄弟,你带着一队人留下来保护大人。” 赵二本还想上阵杀贼,可竟没想熊天竟给他这样一个安排,此时也只得领命留下来保护楚宁。 接着,他又对熊地吼道:“命你迅速登上城关,用弓弩射住贼人阵脚!” “诺!” 熊地领命,轻喝一声,便朝城关冲了上去。 “其余人都听好了,随我把守关口,胆敢有怯战者,军法从事。” 直到此时,楚宁才明显感觉得出,这熊天一定是行伍出身。 他知道熊天这是不想跟谢豹硬拼。 毕竟,谢豹是居高临下的冲杀,对于县衙的官兵来说,这是十分吃亏的。 再说了,谢豹本就是山贼,他可以拼命,而官兵们却不可以,因为县衙只有这点儿人手,拼完就没了。 “大人,我们去了,你也小心些。” 熊天说罢,向楚宁抱了抱拳,就带着剩下的三百余人向关口冲去。 楚宁赶忙对熊天说道:“熊天,你一定要给我把谢豹活捉了,我要活的。” 熊天坚定的说道:“大人放心,我一定活捉此贼。” 楚宁之所以要留活口,想的是要把谢豹带回县城,当众砍头。 只有这样才可以树立威信,并以此震慑城外其余山贼。 青山县毕竟是全国第一山贼大县,倘若真要每座山头都领兵攻打,难免人力物力耗费都太大。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震慑,让他们下山投诚。 赵二领着楚宁找了一处最佳位置,静静地观看着战局。 这时的熊地已率领弓箭手,飞一样地上了城关。 所谓战机,往往便是拼杀出来的。 眼下这个时候,敌人冲刺而来,只要用弓箭射杀,挡下对方攻势,便会让战局有了转机。 来到城关上,熊地发现到处是徐八斤备战留下的弓箭,强弩。 他连忙安排二十名弓箭手,先是用强弩压住谢豹的前峰阵脚。 顿时,嗖嗖的破风声响彻耳畔。 二十支弩箭不偏不倚,直直朝着山贼飞驰而去。 哗啦啦一下。 但见人仰马翻,立时就倒下一片。 然而,谢豹当真是勇猛,不亏是青山县山贼头子排行榜第三。 他挥舞着方天戟格挡弩箭,依然不顾一切,领着后面的小喽啰继续前冲。 前面的倒下,后面的又冲上来。 他们愣是用人马当盾牌,向前冲刺了数百步。 这个时候,熊地同样显得十分镇定,大喊道:“换弓!射人!” 弓的射程近,但是射速却快了很多。 一个优秀的弓箭手,可以同时射出两支箭。 只需要朝着人放箭,射杀前阵即可。 果然,很快熊地的这个决定便取到了显着的效果。 那些冲杀在前的小喽啰们,便纷纷被射杀倒地。 经过这一番强弩、弓箭的射杀,山贼们死伤已近百人。 就在这时,小喽啰们开始犹豫了。 前阵开始怯懦,后面的人明显感觉到了,队形也开始分散开来。 站在不远处观战的楚宁,这时也看到对方前阵乱了。 尤其是后阵的人也不整齐了,他知道这些山贼的攻势已经被打退了。 前阵可以乱,但是后阵绝对不能乱。 这便是兵家大忌。 一旦后阵乱了阵脚,便不能快速的组织有效的防御或抵抗。 此刻谢豹的后阵乱了,楚宁知道可以冲杀了,他当即大喝一声: “熊天,令你直取谢豹。” 熊天早已翻身上马,手握割鹿刀,一身血衣,顿时让他显得恐怖逼人。 “杀!” 熊天高举割鹿刀,腿一夹马肚,那马似乎通了灵性,知道要冲锋了,前腿高高扬起。 然后,犹如飞箭一般直射而出。 众人都被熊天感染了,没有一个怯战者。 他们也举起了手中武器,所有人一边冲杀,一边不约而同地呼喊起来: “杀——” “杀——” “杀——” 第106章 熊豹大战 “杀!” 喊杀声震天,让人胆寒。 谢豹率领的前阵部队已经有些慌乱了。 先前就已经见识了对方弓箭手的厉害,本来就已经挫了锐气。 此刻看见领头的是个血人不要命一般掩杀而来,更是心惊胆战。 有些吓得两腿打颤,整个人都瘫软下去了。 前阵当即开始退却,后阵看不见前阵的情形,好些人还在往前挤。 两股人流对撞在一起,整个队伍立马就大乱了。 “不要乱!不要乱!” 谢豹高举着方天戟,努力想要稳住阵型。 可这些山贼们本就是毫无组织纪律可言的乌合之众。 一个个只想逃命,哪里还听得进去。 谢豹见状,终于显露出他的凶狠来。 挥舞着方天戟,便将那些想要逃命的山贼一个个挑杀。 “再有逃跑者,都给老子砍了。” 谢豹对着那些吓破胆的山贼厉声呵斥道。 此时,他的方天戟上还滴着鲜血。 一连杀了好几个逃跑的,谢豹才总算是稳住了阵脚。 …… …… “大人,你瞧,这谢豹还真有两下子。”赵二对楚宁说道。 “是啊!”楚宁点点头,目光看着前方的战况。 他也算是看出来了,为何以往剿匪根本动不了这些山贼。 单不说这些人占据了有利地形,就是他们这些武艺胆识也不是一般的官兵能够比拟的。 想到这些,楚宁更是对熊天兄弟的身份多了几分好奇。 这两人都不简单啊! 就在这时,熊天已到近前,一提缰绳,便策马奔谢豹直冲而去。 “小的们,把这家伙给我砍了。” 看着冲杀而来的血人,谢豹当即嘱咐一声。 “是,大当家。” 谢豹身侧便有几十个小喽啰轰然应诺,提着弯刀便向熊天冲杀而去。 可这些小喽啰又岂是熊天的对手,只见熊天左右挥舞割鹿刀,一路冲杀,便将那一个个小喽啰全部砍翻在地。 几十个小喽啰便在这不到片刻钟里,被生生杀出一条血路,直接来到谢豹面前。 “熊天,怎么会是你?” 谢豹这时终于看清了这个满身是血的血人大汉,正是蛤蟆寨的熊天。 “对,正是老子。”熊天冷声回道。 “大家都是山贼,你为何要帮那狗县令攻打谢家岭?”谢豹十分不解。 “你特么是山贼,老子可不是。”熊天看着谢豹,忽而冷冷一笑道:“谢豹,我劝你赶紧束手就擒,这样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一些。” “我呸!”谢豹这种死人堆里杀出来的,又岂会听熊天的劝降,“熊天,老子知道你武艺不错,不过你豹爷也是站着撒尿的主,来受死!” 说罢,猛地一夹马肚子,举着方天戟,带着一众小喽啰就冲熊天奔了过来。 熊天也领着一众官兵迎了上去。 来到近前,熊天一举割鹿刀,狠狠一刀朝着谢豹挥砍下去。 谢豹心神一震,连忙举起火云枪本能的去挡。 “嘭~~~” 两相交接,顿时发出一阵轰响。 熊天人高马大,整个身体都是前倾的,身体的重量都压到了方天戟上,谢豹坐下的马抵挡不住,两个前腿顿时跪了下去。 两人都是瞪大了双眼,目露凶光,龇牙咧嘴,恨不得将对方。 谢豹根本没想到熊天竟是如此凶悍,心里已然有些惧战。 只得连忙使出全力,死死挡住熊天。 就在此时,一个小喽啰握住长枪便朝熊天刺了过来。 熊天眼疾手快,只得回刀格挡,将小喽啰长枪挑开,回身顺势又是一刀,便将那小喽啰长枪一刀两断,就连小喽啰也被砍倒在地。 此时,熊天又重新站了起来,几个小喽啰趁势来攻。 谢豹一看此时有人迎上了熊天。 趁此间隙,他拔马便走。 熊天挥舞着割鹿刀,三两下犹如砍瓜切菜一般,便将来人砍杀。 扭头一看谢豹要逃,他哪里肯放,拨马便追。 另一边楚宁远远瞧见了,也是十分意外。 这山贼排行榜第三的狠人谢豹,竟在熊天面前走不到三个回合。 楚宁看得分明,这熊天本就是一员历经沙场的猛将,单凭谢豹一人根本不是他对手。 “熊天,要留活口。”楚宁提醒着他。 就在这时,熊地高声道:“大哥,不要追了!!!” 随后,只见熊地拉弓搭建,瞄准了奔跑中的谢豹,一个鼻息之间,只听嗖的一声破风声划过。 一支雕翎箭便朝着谢豹飞去。 “咚~~~” 谢豹应声倒地,此时右手臂膀上已然多出一支雕翎箭。 熊天暗暗咬牙,似乎觉得有些不过瘾,可还是赶忙拨马挥刀朝谢豹冲了过去。 随后跳下马,一刀架在了谢豹脖子上。 谢豹本想再战,可此时的他连方天戟也拿不起来,又哪里还有能力再战。 猛地一拍身下泥土,谢豹道:“别杀我,我投降。” 山贼们一看大当家被擒获了,二当家又死了,三当家早已不知去向,一时没了分寸。 楚宁当即吩咐赵二喊道:“放下武器,投降不杀!!!” 山贼们一听,左右相顾,随后都放下兵器,接着又跪了下来: “大人,我们投降!” “我们投降!” “别杀我们!” “……” 接着哗啦一下子,跪下一大片。 熊天摆了摆手,高声喊道: “全部斩杀!!!” “慢!” 当众人还有些愣神时,只听楚宁已打马来到近前:“我说了,只要愿意投降的,不杀!” “大人,这些都是山贼,根本不会诚心投降的。”熊天很是不解。 “我说了,不能杀。” 这个时代,人口本就很少,像青山县在籍的也不过三万人。 所以,这些山贼那说起来都是劳动力。 开发荒地,修整城墙,铺设道路都需要。 可这些话他现在也不会告诉熊天。 想了想,还是开口说道:“熊天,这些人我还留着有用。不过至于有什么用,我现在也不打算告诉你,总之,你信我就是。” “罢了!”熊天此时竟显露出一脸释怀的神情,沉吟片刻后开口道:“我们的事已经做完了,剩下的就交给大人了,对了,大人可别忘了那天把你兄弟们的故事都给我说说。” 楚宁听闻,展颜一笑:“好!” 熊天一拱手:“咱们后会有期。” 说罢,领着熊地,二人打马就朝下去了。 看着这兄弟二人离去的背影,楚宁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还好不是带兵剿灭蛤蟆寨,不然就这兄弟二人的战斗力,估计自己就是今天的谢豹了。 而此时的谢豹,已被官兵们押了起来绑住了。 “打扫战场,把谢家岭的粮食兵器,总之但凡值钱的都搬下山去……还有,把这山门给老子都拆了。” 楚宁吩咐一声,又把赵二叫来身前,对他秘密吩咐道: “你让人即刻回县城,将谢豹被擒获一事宣扬出去,要越是热闹越好。” “是。”赵二应声,立即安排人去了。 …… …… 大雾已经散去,天已经亮了。 直到这时,楚宁才看清楚,身边以及不远处地上躺着横七竖八的尸体。 缺胳膊断腿的,无头的,到处都是。 鲜血都已将泥土染红。 说真的,看到眼前的这一切,楚宁还真有些发怵,只觉腿都有些发软了。 “大人!” 赵二大喊一声,立时让楚宁游离的思绪拉了回来。 “何事?” 楚宁头也不回,目光依然看向谢家岭方向。 “刚探听清楚,谢家岭三当家从后山逃脱,投奔虎头寨去了。” 说及此,赵二不由咬牙狠狠道:“这狗日的一定是搬救兵去了,咱们要不要派人去追?” 楚宁认真想了想,就让三当家的去通风报信,让徐飞虎从侧面听闻今天的事迹,对他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不必了。随他去,我倒还真担心徐飞虎不知道呢!” 赵二点点头,知道大人自有安排,也不多问,转而又说:“大人,刚胡县丞派人来说,城外出现了大量流民,想要进城。” 话落,楚宁沉吟半晌,总觉得这似乎有些不对劲。 大量流民?怎么就会这么巧? “大人,大人……” 赵二又唤了两声。 “那么大声干什么?”楚宁回过头狠狠瞪了一眼赵二,“老胡有没有说是哪里来的流民?” “没有。”赵二应声道,“胡县丞说魏满已经派了人手出去彻查,想必很快就有结果了。” “嗯。”楚宁应了一声,定了定神,对赵二嘱咐说:“清点伤员,让大家休整半日,下午回城。” 第107章 劫持县衙 天已经大亮了。 范畴和董光在县衙西院里住下了三日,这里是一处紧靠学塾的院子。 每日还能听见郎朗读书声传来,范畴对此十分满意。 今天一大早,范畴领着董光在县城转悠了一圈。 可很快,他们就发现青山县愿不是来之前所听闻的那样民风‘淳朴’。 而且也没看到满街的打架斗殴之徒。 反倒是,百姓安居乐业。 县城井然有序,一片欣欣向荣的样子。 这倒是让范畴对这位青山县县令更加刮目相看了。 两人一路逛到南城门,发现城外聚集了不少流民,这些流民都嚷嚷着要进城。 可守城门的官兵似乎没有得到县衙的令,不敢私自放流民入城。 范畴仔细看了一会儿那些流民,低声对身侧的董光说道: “你发现那些流民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没有?” 董光点点头,同样低声道:“这些流民里好些人根本不是流民,想必定是城外的山贼。” “嗯,你也看出了。” 范畴微不可察的赞许一声,随后又对董光道:“走!咱们该去办正事了。” …… …… 黄府前门大街。 邻街一座二层茶楼里。 范畴和董光就坐在窗前,手里端举着茶水,目光随意地打望着黄府大门前的过往行人。 从辰时初刻到午时初刻,进入黄府的人一共不下十一人。 而且个个都是豪华马车。 “范大人,看来这黄天霸在这青山县根深蒂固,只怕要动他还真是不容易啊!” 范畴眸子闪动,若作沉思:“是啊!黄大贝身后又牵连着韩国舅,这件事就连皇上也忌惮三分。” 董光问:“那范大人有什么打算?” 范畴喝了口茶,随口道:“既然咱们来了青山县,一切都让姓楚的去办。” 董光想了想,道:“我也这样认为,这一根绳会牵出两条蚂蚱,如此一来,倒可以利用黄天霸钓上京城的那条大鱼!” 二人正喝着茶,忽听大街上有人高声喧哗道: “捷报!” “县衙剿匪大获全胜,谢家岭大当家谢豹已被县令大人擒获!” “……” 范畴探头看去,只见一人衣着官差服饰,正骑在马上高声呼喊。 “这什么意思?难不成这谢家岭真就已经攻下了?”董光十分不解。 范畴也有些不知所以,目光看向董光,柔声道:“看这样子似是如此。” 此时二人目光互视一眼,眼神中都流露出诧异的神情: 原本以为这剿匪至少也得花个七八天。 可现在倒好,这才第二天就传来捷报。 难道这个楚宁是个带兵的天才么? 想来这样的县令,他们二人都还是很一次听说过。 …… …… 未时。 『青山县的县令大老爷,亲自带着三百人,全歼了谢家岭八百山贼,竟无一人殒命。』 如今这条捷报,一传十十传百,已在青山县城传得沸沸扬扬。 简直把楚宁都传神了。 毕竟,在青山县历任县令以来,从未有过如此战功。 简直就是震古烁今。 而且,最为关键的是,这位县令大人不过二十年岁。 再有先前的那些事,至此,青山县百姓们对这位县老爷已然。 消息传进黄府,黄天霸听闻也是一震。 “真是没想到,这姓楚的,竟然能如此之快就攻下了谢家岭。着实匪夷所思!” 在黄府的荷塘水榭里,已经坐着七八个大户。 除去棉布商田友明,药铺商王志福,乡绅文源,还有茶肆酒楼、典当行香烛铺,几乎已经囊括了青山县的各大商户。 这时听了黄天霸的话,众人脸上无不显露出诧异的神情。 原本还计划等县令大人出城剿匪之际,好生筹划筹划如何打压这姓楚的。 如今这位县令老爷在青山县已然愈发得势,只怕再这样下去,他们这些大户们便再也没有好日子过了。 “黄老爷,今日大家伙都聚齐了,您老就给句话,眼下咱们怎么办?” 还是田友明当先开口了:“这姓楚的要剿匪,咱们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捐款捐粮,可眼下,总不能让这姓楚的再这样搅合下去,那才真没咱们好日子过了。” 田友明这一开口,立时就让大家按奈不住兴中的悲愤了。 “说起这个,我也十分不解。咱们这捐款捐粮,倒让他出尽了风头,收买了人心。可恨!” “……” 几人虽是针对楚宁,可话语里也明显听得出是在抱怨黄天霸。 “诸位,眼下我倒是听说一事。” 黄天霸身后瘦削的文源一边打着折扇,一边开口说道: “听闻朝廷派了钦差下来,如今人已到了庆州府。” 黄天霸闻言,心里也是一惊。 关于钦差来庆州府的事,他先前听二虎隐约提及过,当时也还拿不太准此事的真实性。 可眼下听了文源的话,他是确信无疑了。 文源虽是一介乡士,可奈何他在州府衙门有不少为官同窗,平日里会有很多消息传来,这也是文源为何深受黄天霸敬重的原因之一。 可现在不待黄天霸开口,田友明早已接言道: “文先生,您老刚说朝廷派了钦差下来?这事怎么看都觉着有些怪癖。” “绝非怪癖!”文源抚摸着山羊胡,淡淡道:“我觉得……其中有深意存焉。” “什么深意?” “听话听声,锣鼓听音,这次钦差来,面上是查案,内里其实是为徐飞虎而来……” 话到此处,突然就止住了。 “嗯?……”黄天霸沉吟半晌,接言道:“文兄,这里都是自己人,眼下大家应当一条心才是,有什么话你尽管说下去。” 文源左右瞧瞧,压低声音说道:“其实钦差下到青山县,是为查前国舅一案的。” 见众人都在听,文源继续说下去: “你们都知道,当今皇后娘娘的祖上是青山县人,就埋葬在虎头山,徐飞虎占领虎头山后,便让人掘了墓,盗取了大量钱财,这件事当时传到京里,皇帝陛下当即就大发雷霆,下旨要庆州府全力剿匪。” “可这些年来,县令都换了几任,徐飞虎依然活得好好的,咱们这青山县山贼反倒更多了,所以这次朝廷才会派来钦差,亲自过问此事。” “是啊!”黄天霸这时接言说,“徐飞虎占据着有利地形,有钱有粮,还有那么多山贼跟着他,就算来了钦差,可想要剿灭徐飞虎又谈何容易。” “黄老爷,那你说,下面我们怎么办好?” 黄天霸想了想:“眼下,如若老夫所料不错,钦差大人想必已经身在青山县,就让县衙去出面周旋,咱们嘛就装着不知道此事就好了。” “那徐飞虎那边还要不要派人去知会一声?” 黄天霸沉吟半晌,目光落向文源:“文兄,你认为呢?” 文源将折扇一手,朗声道:“山贼要剿这是一定的,可又不能全剿了。不然咱们这些人只怕也不会再有好日子过。所以,依老朽看来,咱们还是应该知会徐飞虎一声。” “好!下面我说三条。” 黄天霸不再犹豫,当即嘱咐说: “第一,严格保密钦差已经来了青山县这件事,各人管好家里的人,不要惹出事来。” “第二,现在城外出现了大量的难民要进城,各人把粮食都收紧了,这件事没有我的同意,你们都不准出售粮食,就算是县衙要也不行,老子倒要看看,他姓楚的怎么解决此事。” “第三,等许二虎带回庆州府的撤职文书,咱们一举把姓楚的拿下,立即枭首示众。” “是。”众人一齐回应。 第108章 谎报军情 虎头寨。 聚义堂内。 谢家岭三当家马昆此时灰头土脸,衣衫褴褛的站在大堂上,正将县衙攻打谢家岭的事一一描述出来: “徐寨主,这狗县令,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帮官兵,足有上千人,呼啦啦的还个个彪悍无比,二当家未走一个回合就被斩落马下,徐大当家的,请你立即派人救援谢家岭……” 大堂上首位置,一个满脸络腮胡的中年男人,袒露出长满胸毛的前胸,一脸平静的坐在椅子上闭眼休息。 这人便是虎头寨大当家,青山县山贼头子里排名第一的徐飞虎。 马昆急得团团转,看再看徐飞虎,根本像是没听见。 “徐寨主,现在狗县令要剿匪,好多山头都已经下山接受了招安投诚,如今也就虎头寨、蛤蟆寨、谢家岭还在全力反抗,现在谢家岭已经到了存亡之际,同样作为山贼,咱们这些人自然应该团结一起才是,求你立即派人支援!” “咳咳……” 就在此时,徐飞虎身后一位书生模样的中年男人接话说:“三当家的,我很好奇,这青山县县衙去年已经被咱们虎头寨洗劫一空,这才多久时间,怎么就拉出了一支上千人的官兵,我说你是不是看错了?” 说话此人,便是虎头寨第一狗头军师何万良,人称何神机。 “何神机,我绝没有看错。”马昆肯定道,“当时虽是大雾天,可山下呐喊声响彻山际,火把遍布,真的不下千人啊!” “那你怎么还说还个个无比勇猛?”何万良满脸狐疑,“我记得县城里都是些流民,哪有像样的官兵?” “你有所不知,这些人虽是流民,可如今一个个都变得无比勇猛,简直就像是真正的官兵。还有那领头的,人我虽然没有看清,却真是厉害得紧,我们二当家的就是被他一刀砍掉了脑袋。” “那你呢?就眼看着不去帮忙?” “哎哟,何神机,你是没看见那阵仗,真真是吓人,官兵们个个猛如虎,我也是一阵拼杀才突出重围,索性捡了一条命。” 这些话本就是他从后山逃出来的路上就想好的说辞,其中不乏添油加醋。 话到此处,何万良也略显沉吟起来。 马昆见状,忽而噗通跪倒在地,怔怔开口道: “徐当家,请你给我一百弟兄,让我杀回谢家岭,只要救下咱们大当家,以后每年都给虎头寨交份子,啥事都听徐当家的……” 说罢,如捣蒜一般磕起头来,还嚎啕不止。 这时的马昆衣服上都沾满了血,又是破烂不堪。 堂堂一个大男人,还是谢家岭三当家的,说起来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如今这番表现,自然不得不让人相信他的话。 良久,徐飞虎终于睁开眼睛,目光直直落向马昆,眸子中流露出阴寒的杀气。 “砍了!!!” 只是冷冷吐出两个字,却让在场之人不寒而栗。 “没听见我说的?”徐飞虎目光又落向何万良,一字一顿道,“砍!了!” 啥玩意? 这说的是砍我吗? 很快马昆就在对方的眼神里确定了,徐飞虎说的砍了,就是说的自己。 “徐寨主……你,你这是干嘛?” 马昆哭声立止,有些不知所措。 何万良扫了一眼徐飞虎,发现他正死死盯着自己,那眼神里全然是杀气。 “来人!”不再犹豫,何万良当即摆了摆手,叫来两人:“拉出去砍了。” “是。” 两个汉子听了令,走进大厅,拖着马昆就往外走。 “徐大寨主……你不能杀我啊!” 可此时的徐飞虎又闭上了眼睛,似乎全然没听见。 马昆见状,已然吓得脸色惨白,转对何万良大喊道: “何神机,念在当年同窗的份上,你倒是帮我说句话啊……何神机……” 何万良眉头紧皱,目光瞥了一眼徐飞虎,知道大当家是真下了杀心。 自打跟了徐飞虎,何万良对这位大当家的话从来只有言听计从。 扭头转向一边,只得摆摆手,催促人赶紧拖下去。 “且慢!!!” 就在此时,一个白衣青年手中打着羽扇,款款踏步走了进来。 此人身高约在一米七五,年纪不过二十出头,眉目间颇有几分文人气质。 这便是虎头寨少当家,徐飞虎的独子徐敬之。 说起这个名字,还是何万良起的。 毕竟,这些山贼们大字不识,取名字不都是些数字。 徐敬之自幼便得到虎头寨最好的教育,由何万良亲自辅导。 渐渐地,徐敬之的心思却全然不在读书上,而是立志要成为一代名将。 于是乎,在各大山头间,便流传出虎头寨大当家有个要做名将的儿子。 马昆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即呼救道:“少当家的救我!” 白衣青年先是乜了一眼马昆,随后对着大椅上的徐飞虎一拱手道: “父亲,这人现在不能杀。” 徐飞虎闻言,只是微睁开眼睛扫了一眼又很快闭上,却没有接话。 “父亲,黄天霸刚派人来了……” 徐敬之说话间已经慢慢走到徐飞虎身前,躬身贴近耳边,柔声说了几句。 徐飞虎立时睁开了眼睛。 沉吟半晌,他冷声开口道:“之儿,你说朝廷派来的人现在哪里?” 徐敬之道:“黄天霸派来的人说已经到了青山县,估计就住在县衙里。” 见父亲不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徐敬之便又开口说: “咱们派出去的人也回来了,新任县令已经剿灭了谢家岭。” 第109章 虎儿徐敬之 “什么!!!” 徐飞虎一激灵,猛地一拍大椅扶手,显然是有没想到。 “消息可靠吗?” 徐敬之点点头:“我亲自派去的人,千真万确。” 这时徐飞虎目光落向马昆,大有用眼神就要杀死他的冲动: “我问你,你当真看清县衙官兵有上千人?” “啊!?” 马昆忽地一愣,他早已唬得面如死灰,瑟瑟发抖,这时听到问话,索性沉下心来。 “徐寨主,我说的句句属实,若我有一句假话,让我死了下十八层地狱。” 县衙官兵上千人? 这无疑让众人闻之内心皆是一惧。 可唯独徐敬之听得是满心欢喜,嘴角还有一丝隐隐的兴奋: “父亲,眼下狗县令亲自领兵攻打谢家岭,正是两败俱伤之际,孩儿认为如若此时咱们带人前去,可以来个黄雀在后。” “呃?” 徐飞虎微倾身子,看着这个一心要做名将的虎儿子: “那你说说,你想怎么办?” “父亲!” 韩玄之跪倒:“大丈夫生于天地间,自当成就一番伟业,孩儿请求父亲允准,让我亲自带人擒拿狗县令。” 徐飞虎似乎也没想到,这个儿子竟有如此雄心壮志,扫了一眼身侧的何万良,这厮却是一脸忧虑神情。 “黄雀在后?这些东西是何神机教的?”徐飞虎抓过身前桌上的酒杯猛地灌了一大口,“行,那你要多少人?” 徐敬之抬起头,定定吐出两个字: “一百。” “……” 何万良双眼瞪得老大,满脸匪夷所思。 人家上千官兵,你只要一百? 这真是徐大当家的虎儿子。 真特么虎! 然而,徐飞虎却不以为意道: “之儿,你可想过倘若狗县令真有上千人怎么办?” 徐敬之一脸镇定:“那就更好了。” 何万良终于再也忍不住了,问道: “少寨主,这怎么就好了?” “兵法有云,以少胜多方显名将本色。以一百人擒获一千官兵,此战结束后,我必将青史留名。” 何万良:“……” “这样,虎头寨能出战的有七百人,我给你三百,人你可以亲自去挑” “三百就三百,虽然我根本用不上。” 徐敬之是一脸轻松,满脸淡定。 人尚未出战,似乎战局已定。 顿了顿,何万良又问:“我知道少寨主有领军的理想,不知少寨主这次打算如何攻打?” “这些我都已经想好了。” “呃?这么快,还真不愧是我徐飞虎的儿子。”徐飞虎十分满意,“快说说。” “谢家岭回城有两条道,一条是官道,宽可并四马畅跑,另一条是号称一线天的夹山小道,只要咱们快马奔袭赶在天黑前,带一队人马把住两侧峡谷口,以落石、滚木便可轻松擒获狗县令,这也就是为何我只要一百人的缘由。” 徐敬之说得是慷慨激昂。 可你等等…… “咳咳……” 何万良轻声咳嗽两声,“少寨主,你怎么就知道官兵就会从一线天经过?” “先生难道忘了,兵法有云,最危险的道路往往也是最安全的道路。 用兵之精妙,便在于出其不意。” 徐敬之似乎打开了话匣子,侃侃而谈起来: “哪位狗县令,我是知道的,京都来的读书人,自然也会想到这些。 可有一点,他无法避开,就是走夹山小道可以抄近路。 现在的他急于回城,所以我敢料定,他必走此路。” “……” 何万良真是万分无语。 得勒! 这货……真是个白痴呐!!! “好好好!” 徐飞虎以掌击案,道:“不愧是我的儿子,既然你有这领兵的梦,这次就去试试手。” “马昆,你听好了,我留你一命,让你随我儿前去,只要擒获狗县令,我便饶你不死。” “是,谢徐当家大恩大德,谢徐当家大恩大德……” 马昆连忙磕头谢恩。 “三当家的,别傻着啦,随我走!” 说罢,徐敬之意气风发的拜别父亲,转身大步流星准备他名将之路的第一步去了。 徐敬之前脚刚走,何万良终于还是说出了心中的忧虑: “大寨主,你真就放心让少当家前去?” 徐飞虎起身舒展身子,随后面向何万良,道: “何神机,我先问你,你觉得之儿的计划怎么样?” 何万良毕竟太了解这个门生了,这时听了徐飞虎的话,颇为无奈地摇摇头: “想必大寨主也听闻了,如今这位新任县令可不比以往任何一位,少当家这计划不说漏洞百出,但也着实太冒进了些……” 话及此处,他略略一顿,又道: “不过,想必这些,大寨主定也看出来了,却为何还是让少当家轻率行动?” 徐飞虎朗声一声一笑,反问道: “你觉得青山县衙如今能有上千人的官兵吗?” 何万良想了想,然后极其认真的说: “肯定没有。 单不说咱们去年洗劫了县衙,不可能这么快就能培养出这么一支队伍出来。 再有,要养活一千官兵,谈何容易。” 徐飞虎听了颇为赞赏的笑道: “这就对了了嘛,哪来的上千官兵,不过是马昆那狗日的胡说八道。 至于之儿就由他去,我打下虎头寨这份家业,早晚也要交到他手里,也该历练了。” “……” 你一个山贼头子,管这叫家业? 作为读书人的何万良十分无语,可仍然点头说道: “还是大寨主深谋远虑啊!!!” 第110章 遭遇埋伏 虎头寨营场。 徐敬之站在台上,衣着素白衣,手提三尺青锋剑,目光冷冷扫视着台下的山贼们。 一个个都是喜气洋洋,齐装待发,都准备着跟着少当家去干一票大的。 去年攻打县衙,好些年轻的山贼都没有下山,更别说捞着好处。 这次是少当家带队,全部挑选的精壮的年轻人。 对于这位少当家,在这些年轻山贼们心中可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首先就是文化崇拜,整个虎头寨,除了军师就只有这位少当家会读书识字。 好家伙,这可了不得啊! 再有,这位少当家自幼熟读兵法,虽是山贼出身,却一心想要成为一代名将。 在这些十分中二的山贼们心中,这简直就是一份至高无上的荣耀。 对于徐敬之来说,内心同样是十分的激动感慨。 按压着内心的激动,徐敬之走下大台,来到队伍当中。 忽然,他来到一个小山贼身前,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头: “狗剩,今天开心吗?” “回少当家的话,开心得不得了,狗剩做梦都想着今天呢。” 狗剩高昂胸膛,回答得铿锵有力。 “是啊!我也替你开心。” 徐敬之话语清冷,紧跟着,就见他拔出佩剑,朗声道: “兵法有云,名将出征,必要一人祭旗,而今天,我想把这份荣耀赐予你。” 狗剩双眼发直,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要拿自己祭旗啊! 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狗剩吓得鼻涕横流:“少当家……我……我不想要这份荣耀……” “这是什么混账话!” 韩玄之目光如刀:“兵法有云,军中荣耀无比大焉,岂容你不受。” “……” 狗剩突地一激灵,预感十分不详。 我荣你马勒戈壁,我只想好好活着。 然而,谁让他遇上了个白痴。 “来啊!” 徐敬之大喝一声,“将狗剩砍了祭旗。” “啊?”狗剩嚎啕起来,“少当家的,你不要杀我,我不想死啊!” 可徐敬之哪里听得进去,大手一摆,狗剩已被两个汉子拖到了队伍前方。 “都听好了,以后不要叫我少当家,而是,要称呼我为少帅!” 说罢,他转对狗剩:“安心去,这是本帅赐予你的荣耀,砍了!” 噗呲~~~ 一腔热血飞洒,狗剩尸首分离,死不瞑目。 “……” “……” 山贼们一片寒意,再也没有先前的洋洋得意。 徐敬之昂起头,手举长剑,目光扫过众人: “出发!” …… …… 夕阳黄昏。 谢家岭里里外外都已经被翻了个遍,该查抄的东西都被查抄了,就连埋在后山山洞里的金银财宝都被翻了出来。 楚宁站在谢家岭校场的旗杆下,宋健正招呼着人把今天的收获一一运送下山去。 马匹、铁枪刀剑、镰刀锄头、战鼓大旗,普通盔甲、三箱金银财宝,以及一套锁子甲。 最令楚宁神奇的事,在地窖里居然还有30坛醉仙酿。 这一战,还真是收获颇丰啊! 不但剿灭了谢家岭,还得了这么多战利品。 此时正是夕阳下山,楚宁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看着晚霞,心里还在盘算着如何把薛飞虎引下山来。 如今谢家岭覆灭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已有不少山头都表示要下山投诚。 如此以来城外山贼大势便去了七八成,这种打法是目前最好最有效的剿除山贼的方法。 剩下的最为恼火的就是虎头寨。 今天官兵攻打谢家岭的事,不想多想,虎头寨也一定派出了探子 可虎头寨不比谢家岭,山高险要,绝不像谢家岭这样容易破了关口便可轻易攻破的。 按照先前的计划,楚宁认为最好的办法还是要将徐飞虎引下山来,来个全歼才行。 可徐飞虎一向老谋深算,又怎么会轻易上钩呢! 正想着,赵二急匆匆跑了过来: “大人,大事不好,大事不好啦。” “慌什么?有事慢慢说。” “大人,咱们虎头寨的来人禀报,虎头寨有一队人马已经下山了。” “什么?”楚宁整个人忽然一楞,“情况属实吗?” “千真万确。” “领头人是谁?是徐飞虎吗?” 赵二摇摇头:“是徐飞虎的儿子徐敬之。” 徐敬之? 楚宁略略沉吟,这不是熊天提及的哪位一心想做统兵名将的虎儿子吗? 好啊! 倘若能活捉此人,用他来引徐飞虎下山,倒也不错。 “赵二,把地图拿来。” 地图很快就在石块上摊开,楚宁仔细看了一会儿,开口道: “赵二,你说说咱们回城应该怎么走?” 赵二先是一愣,回城的路明明就两条,这是大人也知道的,可他怎么又突然问自己。 想了想,赵二还是很快开口说: “由谢家岭回县城,一共有两条路。 一条是大道,也就是官道,我们来时就走的这条道。 还有一条是夹山小道,虽然要近了一半,可这小道中间要经过一段一线天的葫芦谷。” “那你说,如果咱们回城的路上,有人要伏击咱们,会在那条路设伏?” 赵二认真想了半天,最后说: “那我可不知道了。” 楚宁意味深长的笑道:“那你仔细想,好好想,如果是你,你会在那条路上设下埋伏?” “我啊?” 赵二紧皱着眉头,调动他为数不多,甚至从未动用过的脑细胞,最后斩钉截铁道: “必然是大道。” “为何?” 赵二想也不想说:“因为咱们是官兵,肯定走大道啊!” 楚宁哈哈一笑:“我已经知道他们走那条路了。” …… …… 月光皎洁,白白地洒照在葫芦谷。 耳畔是蚊虫的鸣叫声。 山谷里不时有不知名的鸟叫声传出,回荡。 其声清幽,让人心里一寒。 灌木丛里,马昆扯了一把徐敬之的衣袖: “少当,哦不……少帅,官兵们来了。” 就在这时,哒哒马蹄声响起。 徐敬之从一块石头后探出个头来看了一眼,果然就见一队人马打着火把出现在了峡谷口。 “少帅,你果然是是料敌于先,这狗县令居然真从峡谷口通过。” 对于这番溜须拍马,徐敬之觉得十分受用。 徐敬之一脸淡定:“吩咐下去,所有人都打起精神,没有本帅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妄动。” “是。” 马昆得了令,立时又让人赶紧传话下去。 转过身,发现徐敬之已经轻摇羽扇,闭眼歇息,神色淡然安定。 得! 你他娘的还真是淡定啊! 现在一线天夹谷口已经埋伏了人,就等着来人通过,来个两面夹击。 而此时天已经黑了,山谷里气温骤降,山贼们都躲在灌木丛里,加之还有蚊虫叮咬。 这他娘的,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加之,今天赶路,众人打马奔袭,好些人受不了奔波之苦,在路上就折磨个半死不活。 这才踏出第一步就拉稀,要是真见了官兵还不吓得半死。 马昆是见识过官兵的厉害的,憋了好久,终于把肚子里的问题问出来: “少帅,我怎么瞧着不对劲呢,官兵们好像已经停下了。” “停下来查看一番,这有什么大惊小怪。”徐敬之眉毛一挑,毫不为意:“我自幼熟读兵书,岂会不知道?”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马昆慌忙点头。 可很快,他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少帅,官兵们好像在安营扎寨了。” “什么?” 徐敬之一凛,探出头来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沉吟半晌道: “不必管他,虚张声势而已。” 说罢,一回身继续歇息了。 可马昆心中却是万分忧虑,先前他已经对这位少帅的能力有所怀疑,眼下更是万分狐疑。 眼前这位爷……该不会就是个酒囊饭袋! “……” 第111章 火烧博望坡(上) 葫芦谷。 谷口。 “大人,咱们怎么不走了?” 赵二十分不解。 就在刚才,队伍刚要进峡谷口,楚宁嘱咐他就地扎营。 “赵二,你信不信,那前面一线天的位置一定有人等着咱们过去?” “大人,那你还执意要今夜回城?何不等到明天天亮再走。”赵二不解。 “对啊!所以我让你安营扎寨,咱们明天天亮再走。” “……” 赵二发现自己永远跟不上这位大人的思路,总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可有些话他又不能多问。 只得按照楚宁道的吩咐,让人传令,全军安营扎寨,戒备警惕。 很快,一支支火把点上了,将整个峡谷口照得灯火通明。 安排好这一切,楚宁又找来赵二嘱咐说:“你现在把谢家岭缴获的火油,全部集中到一起。” “大人,你这是要干嘛?” 楚宁抬头感受了风吹,柔声道:“我要来个火烧博望坡。” “博望坡?啥意思?” 这里可不叫博望坡啊! 可楚宁哪里还会理会他,等着看戏! …… …… “咕~” “咕~” 夜色漆漆。 葫芦谷静悄悄,只是不时有野鸟声传出。 这不叫还好,一叫更是让人瘆得慌。 楚宁正躺在帐篷里歇息,赵二来到帐篷外柔声喊了几声,才听到回应。 “进来!” 赵二应了一声,大步走了进去,发现大人根本没有休息,而是坐在一盏油灯前看着地图。 “大人,火油都准备好了,咱们时候发动袭击?” “先不急,再等等。” “等个啥?”赵二不解。 “等他们困得差不多了再动手。” 楚宁摆摆手让赵二来到近前,对他嘱咐一番,最后说: “记住,一定不要惊动他们。” 赵二听罢,顿时显露出赞许的神情。 这大人果真是机智得一逼。 …… …… 寅时初刻。 月黑风高,正是办事的好时机。 赵二领着五十人穿着夜行衣,脚上都裹着布块,嘴里含着根小木棍,每个人拎着两坛火油,慢慢沿着峡谷边摸到了葫芦口两里外开始洒倒火油。 他们速度不快,轻手轻脚,将火油沿着灌木丛一路向葫芦口方向洒去。 除去不时有鸟叫声响起,峡谷里全然听不见他们的动作。 大约半个时辰后,赵二发出了鸟叫声,这是事先说好的暗号。 五十名官兵便在原地待命,而赵二随后慢慢退回到了峡谷口。 “大人,都已经办好了,是不是该点火了,烧死这帮狗贼。” 到这时,赵二已经完全明白大人的想法了。 就是利用放火,把那些正躲在灌木丛里睡觉的山贼一个个都烧死。 葫芦口本就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要位置,现在派了五十人放完火,再全部用来把住葫芦口,足够了。 随后再来个两面夹击,便可一举擒拿徐敬之。 楚宁抬头感受着威风吹拂,很快给出了否定:“不行,此时风力还不是很大,按照这个风力的话,火势蔓延的并没有那么快,到时候惊醒了山贼,他们撒走的机会就大了。” 赵二沉吟了下说道:“今晚风力也不是很大,我是怕等的太久了,就快天亮了,那时候山贼们就爬过山口逃走了。” 楚宁抬头看了下天空上的月亮。 此时正有片片乌云快速向南移动,他眼睛一亮,说道: “我估计一刻钟左右,风力应该会加大,那时候点火最好。” 赵二也看到了天上云层的变化,点头道:“嗯,再等等。” 大约半个小时后,风力果然大了起来。 虽然是一阵一阵的,不是很连续。 但已经足以快速将这片灌木丛林给点燃了。 而且在火油的助燃下,火势必定大到让人难以想象的地步。 赵二心里有些激动:“大人,是不是可以了?” “记住,一定要活捉徐敬之,我还有大用。” “放心!”赵二重重点头,随后打出一个呼哨,在峡谷里回荡开来。 紧接着,就见葫芦口有隐隐火光亮起。 “吱,吱,吱~~~” 火油遇火就燃烧起来,很快便又将灌木丛引燃,加之风势正猛,一下子便燃起一大片。 不多时,火势蔓延的速度便形成一片火海。 枯木杂草、地被灌木,因燃烧霹雳啪啪响彻山谷。 而后浓烟大起,十米外人不可见。 就在此时,山谷里终于传来了呼喊声: “走水了!大家快醒醒……” “快逃命啊!” “官兵打上来了,快跑啊!” 那些躲在灌木丛中睡觉的山贼们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可这时已经来不及了。 大火就在他们身边燃烧,浓烟呛得人眼泪横流。 他们已经找不到方向,甚至因为恐慌,只得顺着山势往下冲,连武器也不要了。 可即便如此,好多人也并没有逃出火海,一个个就在荆棘满布的 哭喊声响彻山谷,乱成一团。 “不要慌,大家不要慌!” 徐敬之这时拔出佩剑,高声呼喊,想要稳住阵型。 “少当家,赶紧逃!现在逃,咱们还来得及。” 何万良这时也早已顾不得称呼了,拉着徐敬之就要跑。 “逃你奶奶的。”徐敬之一脚蹬在何万良身上,“都他娘的听好了,不要慌,随本帅一起杀出去。” “你个白痴,我去你娘的!” 何万良爬起身,一脚重重揣在徐敬之身上,拿起弯刀就朝葫芦口跑。 好些山贼这时也反应过来,赶紧跟着何万良拔腿就跑。 徐敬之跌在地上,竟无一人在乎他的死活,所有人都只想着逃命。 “不要逃,本帅命令你们不要逃啊!” 徐敬之声音都喊得嘶哑了,可没有一人在乎,甚至还有人在路过他时对他踢上一脚。 直到此时,徐敬之终于开始明白过来,他已经输了。 他的名将之路,就此宣告灭亡。 “不行,我得活着。” “兵法有云,胜败乃兵家常事。” “对!失败是成功他娘,我要振作起来,我要活下去。” “我可是要成为一代名将的人……” 思及此,徐敬之扶住身侧大石头起身,随后高举长剑: “兄弟们,跟我杀出去。” 第112章 火烧博望坡(下) 火势沿着山坡,顺着葫芦口风向,一路席卷而过。 此时已将半山处一片山林燃烧起来。 火光映天,照亮了半边峡谷。 峡谷口,楚宁双眼怔怔看着那些在烈火中滚爬嘶叫的人,心里也隐隐作痛。 其中有不少官兵,此时都已经将头扭向一边,不忍再看。 可楚宁知道,如若不狠心,现在死的人就应该是他们还有自己了。 所谓兵败如山倒,三百人的队伍,此时已死伤大半。 剩下的也只是仓皇逃命,再无抵抗能力。 可很快。 楚宁便发现,就在刚才,徐敬之很快就稳住了阵型,带着慌乱中的山贼朝葫芦里逃亡而去。 “赵二,即刻带人前后夹击山贼,记住了,徐敬之务必要留活口。” 话落,却并未听见赵二的回应。 楚宁猛地回头,就见赵二身子发颤,脸上还挂满了汗珠。 “你该不会是害怕了?” “大人……我……我下不了手……” 赵二满脸惊恐,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这真是楚宁万万没有想到的。 原本看似没心没肺的赵二,竟然对山贼们生了怜悯之心。 而此刻,已有部分山贼冲到了葫芦口,正在全力冲杀,想要逃走。 葫芦口只有五十个兄弟把守,山贼们还在陆续不断下山,倘若这边不发动攻击,葫芦口死伤未可预知。 “特么的!” 楚宁回身重重给了赵二一巴掌: “这是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你要是不想死,就他妈的收起你的同情心,听见没有?” 楚宁嘶吼咆哮,露出一张穷凶极恶的脸。 “是。” 赵二大声回答,其实他也能感觉得到,其实大人眼神里也流露出了畏惧。 楚宁一把拔出佩剑:“兄弟们,你们面对的是穷凶极恶的山贼,讲不得半点仁义,对面还有咱们的兄弟,给老子杀过去。” 赵二被这一激,也终于激动得大喊起来: “兄弟们,他们已经乱了,咱们杀过去。” 说完,举刀便领头冲杀而去。 “杀!” 就在徐敬之等人刚刚逃出灌木丛林时,赵二一队官兵也已经冲到近前。 由于被烟熏火燎一番,很多山贼更是被呛的不断咳嗽,哪里还有能力反抗。 这时见了官兵冲杀更是吓得腿都软了。 看着来势汹涌的官兵,徐敬之倒是颇有些镇静: “不要乱,给他们拼了!” “杀!给本帅冲出去!” “但凡击杀狗县令者,赏钱五百贯。” 徐敬之倒也真有几分大将之风,这个关头了还能临危不乱,一咬牙,便领着人迎战官兵。 其实徐敬之当然明白自己的处境,这已经是没办法的办法了。 眼下他不能退,退就是死,只有拼命了。 不过让徐敬之稍稍放心的是,这些人都是他亲自挑选的。 个个都是精壮的汉子。 可现在,他却忽略了一个致命的问题。 那就是这些山贼们只想逃命,根本没有队形可言。 局面简直混乱的不成样子。 就在这时,传来了徐敬之的爆喝:“废物,都他妈的废物!” 楚宁闻声看去,只见夜色中,火把光照映射下,一个白衣青年挥舞着长剑,砍杀那些吓破了胆的山贼。 “大人,那就是徐飞虎的儿子了。” 身侧有人对楚宁解释说。 楚宁点点头,他也看出来了,这个虎头寨少当家,人虽年轻,可似乎倒还算冷静。 “杀!” 就在这时,赵二已带着人一下冲入山贼中,所过之处,势如破竹,无人能敌。 看着手下一个个被砍杀倒地,徐敬之双眼突然有血光闪烁。 他心里不甘啊! “徐敬之小儿哪里逃。” 便在这时,一个震耳欲聋的声音如炸雷般突然在不远处响起。 徐敬之闻声看去,只见月光下,一名身着红衣官服的官差正向他这边杀来。 来人正是赵二,他现在也总算是个明白过来,自己是官差,击杀山贼是本分。 赵二也实在算是凶猛,挥舞着雁翅刀左右砍杀,一个个想要上前围困他的山贼便被砍倒在地。 “滚开!徐敬之狗贼子,拿命来!” 妈的,这憨货谁啊? 竟然这么嚣张,敢取本帅的项上人头? 听到官差狂傲无边的话,徐敬之差点吐血。 “保护少帅!” “少当家快走,俺掩护你……” “……” 徐敬之身边的心腹们,急忙将他护在了中间。 “让开,本帅要亲自会一会他!” 赵二眼睛一颤,哈哈笑道:“好!狗贼子,来和你爷爷单挑。” 徐敬之气极,怒喝道:“莽夫休狂,看本帅砍下你项上狗头!” 当! 仅仅一个回合,赵二便一刀砍落徐敬之手中的青锋剑。 徐敬之躺在地上,握剑的手已然被颤得疼痛不已。 他真是没想到,这黑脸大汉竟如此凶猛。 赵二飞身上前,一脚死死踩住徐敬之:“你这狗贼,竟如此不堪一击,呸!” 徐敬之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可没办法,一柄长刀正顶在自己咽喉间。 看到自家少帅被抓,山贼们已然乱作一团。 这时官兵们还高举着火把一窝蜂的冲杀过来。 山贼们一个个再也无心抵抗。 “你们这些狗贼都听好了,我家大人说了,只要你们放下兵器,双手抱头,不杀!” 赵二话一出口,立时就有官兵附和起来: “放下兵器,双手抱头,不杀。” “放下兵器,双手抱头,不杀。” “……” 很快,山贼们终于照做起来。 纷纷扔掉武器,开始抱头,口中大喊:“我投降,别杀我。” 峡谷口,楚宁站在大石块上,遥遥观望,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而就在此时,宋健拿了个火把急匆匆从葫芦口那边跑了过来,边跑还边喊: “大人,大人……” 楚宁心里一着急,该不会是徐飞虎带人杀来了,那这可这就完了。 来到近前楚宁赶忙催促他问:“怎么了?” 宋健喘匀了气:“大人,发,发财了,咱们发财了。” “啥意思?”楚宁不解。 “葫芦口那边,好多马,不下一百匹,全是好马。”宋健激动得不得了。 “……” 楚宁没搞明白他的兴奋点在哪。 不就得了些马么,至于这么激动? 第113章 雷鸣抢攻 楚宁哪里能明白,好马在这个时代意味着什么。 这个时代通行不便,基本就靠马匹。 这就相当于前世的车。 关键这特么全是战马,那就是顶级豪车。 看着林子里一匹匹油光水滑的高头大马,楚宁知道,这一仗下来自己就是应了那句一夜暴富啊! 而宋健激动得合不拢嘴,他自小喜欢马,又最爱训马,只听他抬手打了个呼哨,一匹匹原本还闲散的马儿便自动的聚集在了一起,嘴里还打着响鼻。 哟呵!这特么有两下子啊! 楚宁一阵诧异,前世也见过这样的画面,什么训马高手,一个呼哨便将马儿全部聚集到了一起。 赵二则是早已数着手指仔细数了一遍:“大人,除去烧伤的,咱们一共得了三百一九匹好马。” 魏满也曾做过猎户,自然知道这些好马意味着什么,这完全可以组织一支骑兵营了。 …… …… 虎头寨。 “报!” 何万良风急火燎的冲进徐飞虎的卧房,此时房室里正传出奇妙的呼喝声,此起彼伏。 也顾不得纱帘后卧榻上呈现的姿势景象了,何万良大喊道: “大寨主,不好啦,出事了。” 徐飞虎毫不为意,当着何万良的面依然在抽动着身子。 可他似乎对何万良的突然闯入颇为不满,很快鸣金收兵,简单整理了衣裳,缓缓走出纱帘,淡淡道: “何神机,你一向稳重,这可是第一次扰我雅兴啊?” “大寨主,在下也是迫不得已。” “说!什么事?” 何万良目光落向徐飞虎,怔怔道:“少寨主被狗县令拿了。” “什么?” 徐飞虎气急,猛地一拍大桌,哗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在大堂里来回踱步。 可很快他又镇定下来,慢慢回到椅子上坐下,端起酒杯狠狠饮下一大杯。 “大寨主,”见徐飞虎不说话,何万良急得团团转:“狗县令还没回到县城,咱们要不要赶紧派人去追?” “别去了,这样去追肯定要埋伏。” 顿了顿,他又说,“再说了,狗县令想要的人是我,没抓到我之前,之儿不会有性命危险的。” “大寨主,这是何意?” “狗县令真正想抓的人是我,只要我还活着,之儿就不会有事。” 何万良哦了一声,恍然大悟:“那接下来怎么办?” “第一,给那些望风的山寨去消息,三日后,咱们里应外合,再来一次血洗县衙。” “蛤蟆寨要不要通知一声?” “当然。” “是。”何万良重重点头,“我就去。” …… …… 整顿了一夜。 临近天亮时分,赵二急匆匆走进楚宁营帐:“大人,都清点好了,又抓获了近百个山贼。” 楚宁嗯了一声,心里觉得这下越来越麻烦了。 原本攻下谢家岭,就擒获山贼不下百人,楚宁打算是将这些山贼用来开垦荒地、修补城墙等都是劳动力。 可眼下又增加这么多俘虏,便等于增加了这么多张吃饭的嘴。 这些人要真闹起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难不成举手全部杀了? 这里面好多都是普通百姓,迫于生计才上山做了土匪,全杀了他可有些干不出。 正忧虑要怎么处理,就听账外有人来报: “大人,大通县衙派人来了?” 大通县衙? 这不是青山县临近的县吗? 大通县县令潘昂,听说还是个一心为民的好官。 楚宁也搞不懂,这时候派人来,难不成是来抢攻的? “他们来干嘛?”楚宁问。 “说要把咱们抓获的山贼交给他们处理。” 哟呵!果然是来抢攻的。 不过这倒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 “来的人是谁?”楚宁又问。 “他说他叫雷鸣。” 赵二听闻,顿时接言道:“大人,这人我知道,乃是大通县捕头,不过此人十分高傲。” 接着,赵二便雷鸣的一些信息托盘告知于楚宁。 楚宁不再犹豫,让人把雷鸣请进大帐来。 不多时,便见一个彪形大汉走了进来,大汉比楚宁高出一个头,身形极其魁梧,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在下大通县捕头雷鸣,拜见楚大人。”对方只是浅浅施了一礼。 楚宁又打量了一番雷鸣,问道:“雷捕头,听说你带着人来是想干嘛?” 雷鸣看了一眼楚宁,眼神里全然是傲然神情: “楚大人,在你没来青山县赴任之前,咱们大通县就联合青山县做了一次剿匪行动,眼下谢家岭被攻破了,这些狗贼子自然应该交给我们处理。” 楚宁嘴角露出一抹冷笑:“这些山贼是咱们抓获的,凭什么要交给你。” “楚大人,卑职也是奉了潘大人的令,再说,这也是上任县令大人在世时就答应下来的。” 楚宁转身看向赵二,只见他默默点点头。 “要是我不给你呢?” 雷鸣看着楚宁,没想到楚宁竟然会这样说。 这话说得轻巧,出口后气氛却一下显得十分诡异。 在大通县县衙,其实他早已听闻过青山县关于这位县令大人的事迹。 加之昨日谢家岭剿匪一事,如今消息都已传进了大通县。 潘县令听闻这份战功,肯定得分上一杯。 因而便派了他这个差事,领着人就赶过来了。 谁知这刚赶到,又听闻了昨夜葫芦口火烧山贼一事,更是对这位县令大人充满了好奇。 这样的县令,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过。 没想到今日一见,对方竟然只是个二十来岁的白面小子,书生书气,说话也是毫无官场作风。 这让雷鸣更是对这位大人充满了好奇。 但他并未怀疑楚宁的能力。 顿了顿,雷鸣开口道:“青山县向来民生稠蔽,不知楚大人要怎么处理这些山贼?” “山贼我可以给你一半,让你回去好交差,但……我有个条件。” 雷鸣听闻,知道对话语气肯定,忍不住问:“噢,楚大人请讲。” 楚宁脱口道:“来青山县跟我干!” “……”雷鸣一怔,眉头深深的绞在了一起。 他是万没想到这位大人竟提出这样的要求。 赵二也是一脸懵逼的看着楚宁,搞不懂这位大人在搞什么。 要知道大通县虽也是边远小县,可比之青山县来说,不知好了多少倍。 加上潘县令又是刺史大人家内亲,以后前途更是无可限量。 人家又怎么会答应来这鸟不拉屎的青山县。 “咳咳……” 楚宁轻咳两声,起身走到雷鸣身后,朗声道: “雷捕头,我刚到青山县就听人提及过你,知道你虽只是一介捕头,却志在天下。然而,你虽有一腔热血,却郁郁不得志。” 说着,他抬手拍了拍雷鸣的肩头,继续说道:“来我青山县,我给你舞台,实现你的宏伟心愿。” 雷鸣先是一愣,随后哭笑道:“楚大人莫要说笑,那不过是卑职年少时的几句胡诌之言,如今卑职不过是蹉跎年岁,哪还有什么宏伟心愿。” 楚宁淡淡一笑,也不再逼问他,可哪里又不知道他这话里的意思。 “反正我话里的意思你也听明白了,雷鸣,只要我还在青山县做县令,就随时欢迎你来,刚我说的那些话都是真心的。” 说罢,他转对赵二嘱咐一声:“去把谢家岭的山贼们都交给雷捕头带走。” 赵二顿时十分不爽道:“大人,他们这不是来抢攻吗?也太不要脸了。” “住嘴!” 楚宁知道,这些功劳他也不可能一个人全得到。 眼前这个雷鸣,他是听老胡提及过的,是个难得的人才,他真是有心想要结交此人。 反正庆州府也会分走很大一份功劳,这时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楚宁大喝一声:“快去!” 赵二冷哼一声,转身走了,雷鸣也只得拱手一揖,显露出十分敬重的神情:“多谢楚大人!” “雷捕头客气,记住我说的话,可是当真的,有机会过来瞧瞧,跟着我干!” 雷鸣显然没想到这位大人说话如此耿直,顿了顿,突然近前两步来,低声道:“楚大人,有件事我得提醒你,听说北边起了战事,好多流民南下,途经之地便有青山县,另外,据我所知,大通县山贼头子张绣已经混入了流民中,大人一定多加小心才是。” “山贼头子张绣?” “对,此人非常狡猾,时常扮作流民入城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行事极其毒辣,大人万当小心。” “谢谢关心,可我也不是认识这张绣啊!” 雷鸣听闻,犹豫片刻,随后在衣袖里掏出一张折叠整齐草纸递了过来: “楚大人,这便是张绣的画像。” 说罢一转身,便朝大帐外去了。 楚宁独自一人走出了大帐,此时天空还有繁星,望着这漫天繁星,眉头深深的绞在了一起。 想起几个月前,自己还是个苦逼的天选打工人。 而现在,似乎算是个小老板了。 或者也可以叫做创业者。 只是这创业失败不是破产,而是杀头。 可眼下已经抓获了徐敬之,便等于和徐飞虎撕破了脸皮,想必很快就会等来徐飞虎攻打县衙。 对于县衙是否有能力与虎头寨一战,楚宁着实没底。 可这一仗如今已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走着瞧!老子定叫你有来无回。” 第114章 流民作乱 辰时初刻。 由楚宁打头,领着一众官兵浩浩荡荡回到了县城。 百姓们得知县令大人活捉了虎头寨少当家,无不由衷欢呼雀跃。 他们自发喝彩,奔走相告。 这时,城里竟不时有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 全城都将沉浸在一片喜气洋洋的氛围中,所有人都是喜庆不已。 他们知道,这次县令大人是真在剿匪了。 看着百姓们那发自内心的欢呼,楚宁心里也是有些感慨。 这些人,最朴实的想法就是能好好过日子。 “青天大老爷啊!我们给您磕头了!” “狗子,快给青天大老爷磕头。” “……” 面对百姓的夹道欢迎,官兵们脸上个个都是喜气洋洋。 楚宁也是十分开心,他早已嘱咐今夜要在城北校场款待众人。 随后他先让赵二将山贼们全部押往城北校场交给魏满,全部先安排做苦力看管起来。 其实对于这些山贼的用处,楚宁是有打算的。 毕竟,这些可都是实实在在的劳动力啊! 在这个科技并不发达的时代,劳动力可太重要了。 安排好一切,楚宁亲自押着徐敬之回到县衙大牢。 一路上,徐敬之还在叫骂,恐吓威胁。 当然,不外乎都是那几句车轱辘话。 “姓楚的,你等着,虎头寨一定会灭了县衙。” “姓楚的,你一定不得好死……” 可楚宁哪里会在乎,直接找到曹海嘱咐几句,听得曹海猛地一惊: “大人,你说要把这山贼和沈保关在一起?” 曹海十分不解。 可楚宁也不打算多说,只是让曹海按照他的嘱咐去做。 曹海点点头,亲自将徐敬之和沈保关到了一间牢房。 原本还趾高气扬的徐敬之,似乎很怕沈保。 现在的他早已没有先前淡定自若,有的就只有慌乱,语气中已然多了几分哀求: “姓楚的,你不能杀我,我父亲可是虎头寨大当家,杀了我,我父亲一定会血洗青山县城。” 但楚宁也不再看他一眼,什么也不说,转头就走了。 一时间,便听到身后阴深的大牢里惨叫声连连。 …… …… “堂尊,你可算是回来了。” 楚宁回到县衙后院,老胡一见到几日未见的大人,更是欢喜得不得了。 可一想到城外来了这么多流民,一时又不安起来。 “堂尊,现在城外来了不少流民,卑职已让人搭了帐篷,暂时安置在城西。你说这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 楚宁端起桌前的茶盏喝了一口,问:“查清了这些流民是哪里来的吗?” 老胡点点头,叹息道:“据说是北边起了战事,北蛮大军南下,这些人一路逃命来的,各地官府都不敢收纳,他们一路南下就来到了青山县。” 先前回城的时候,楚宁还特别留意了,确实看到有不少衣衫褴褛的流民,那些都是饿得瘦骨嶙峋,其中还有不少小孩。 然而,其中一些流民却是长得十分壮实。 对于这些流民的身份,楚宁认为还得找机会再核实才行。 可眼下,最为紧要的还是先得解决流民的问题。 楚宁看向老胡,又问:“老胡,你说这些流民应该怎么处置?” 老胡皱了皱眉头,又很快看向楚宁,将这两日心中的想法和盘托出道: “堂尊,若按卑职的意思,这些流民肯定不能放进城,所以最好的办法是,将他们都赶走。” “赶走?” 楚宁确实有些没想到,这几天来,老胡竟然就想出了这么个法子。 “啊,眼下咱们县衙可没法解决他们的吃饭问题。” 老胡话落,却见自家大人一直深皱着眉头,又问: “不知大人是何想法?” 楚宁目光与他直视,朗声道:“我想赈灾。” 其实,楚宁认真想过。 所谓民以食为天! 老百姓活在这世上,吃饱饭只是他们最朴实的愿望。 老胡倏地一惊:“啊!堂尊,这恐怕……” 话未说完,楚宁止住了他:“我的想法是,县衙开仓放粮,安置流民,休养生息,有了人口就有了劳动力。” “可是堂尊,咱们眼下真拿不出那么多粮食赈灾。” “我们没有,他们有。” 楚宁顿了顿,又道:“老胡,现在我有个非常重要的任务交给你,此事关系重大,可以说牵扯着县衙的生死存亡。” “……” 老胡顿时一阵沉默,良久方才开口说: “我从大人的神情里已然看出此事一定重要非常,既如此,大人还是换个人,卑职刚想起还有公务急需处理。” 说着,他起身就要走。 可楚宁多么了解他,一把将他拉回原位: “此事交给别人我不放心,非你莫属。” “……” 老胡心里嘀咕一声,我可真是谢谢你看得起! “不知堂尊要卑职做什么?” 架不住,老胡还是只得开口问。 楚宁道:“你亲自去一趟黄府,告诉黄老爷,明日我要在鸿门酒楼,宴请他和城中各大户吃饭。” “啊,这……” 老胡两眼一黑,差点昏迷过去。 “大人,出事了。” 两人正说着话,胡一筒又急急忙忙跑了进来。 “怎么啦?” 楚宁已有几天没见他,看他这样子,似乎没长进啊! 胡一筒道:“门外有一群百姓正在撞门,说大人要收留难民,他们不服。还说,大人要把现在的土地分给他们。” 楚宁皱了皱眉头,这是有人在背后搞事情啊?! 老胡也察觉出异样,这时也接言问道: “大人,你说这种空穴来风的说法是怎么来的?” 楚宁想也不想道:“这摆明是有人想借刀杀人。老胡,你想想,以前是山贼血洗县衙,现在是流民闹事,山贼我们可以杀,但流民呢?所以说啊,这一招还真挺毒的。” 老胡自然也想到了这背后唆使的人,一定是黄天霸等人而为。 “大人,那咱们怎么办?要不叫人把他们赶走。” “不行!” 楚宁想了想,当即否决。 现在把这些流民赶走,正好中了对方的心思。 “走,看看去。” 两人快步来到县衙大门,只见一众衙役们已经将一群百姓们阻拦开。 其中不少百姓正与衙役推搡起来,口中仍在不住大骂: “狗官滚出来……” “狗官,为何要收回我们的土地。” “滚出来……” 老胡站在楚宁身侧,二人就站在大门前,石台阶上。 楚宁招呼一声老胡,让他把现场稳定下来。 “乡亲们,乡亲们!” 老胡扯着嗓子,高声道:“都先静一静,静一静,下面有什么问题可以当面给楚大人提出。” 众人渐渐安静下来,这时只听人群里有人高声道: “楚大人,我们原以为你是个好官,没想到,你和以前的狗官一个德行。” 说话此人是个大胡子,长得五大三粗,要多壮实有多壮实。 最醒目的是,这家伙胸口衣服油腻,一看就是大鱼大肉吃多了。 他娘的,这能是流民? 等等…… 这人怎么如此面熟? 只是稍稍一瞬,楚宁便想起了什么来。 很快楚宁又发现,与这位大汉类似的还有八人,每个人左手臂上还系了一条蓝色布带,看样子这是故意为之的。 对于此,楚宁心中已经有了盘算,招来老胡嘱咐两声,听得老胡是阵阵诧异,脸色骤变。 随后开口说:“我房间抽屉里有幅画,你去给我取来。” “是!我这就去。” 老胡走后,楚宁又招来魏满嘱咐一番。 魏满十分机灵的点点头,随后退了下去。 楚宁这次漫不经心的瞥了大汉一眼,露出一丝笑意,十分和蔼的语气问道: “诶,大胡子,你刚说这话是啥意思呢?” “啥意思?” 大汉扫了一眼身后的众人,又将目光直直落向楚宁: “楚大人,你凭什么要把我们的田地收回去分给流民?” 楚宁也不急躁,缓缓开口说:“你们啊,都不要被人误导了,本官从没说过要收回你们的田地,你们别被人利用啊!” “哼!乡亲们,现在城里都知道了,县衙要收留流民,还要将咱们的田地分给流民,今天我们聚到一起,就是要个说法。” “嗯,好好好,马上我就给你一个说法!” 楚宁点点头,见老胡这时已经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张画像。 “大人,这是你要的东西。” 楚宁拿起画像瞧了瞧,又看向大胡子仔细比对,别说,还真像。 “诶,大胡子,你是不是叫张绣啊?” 那大汉突然一个激灵,狗县令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难道我暴露了? 可楚宁哪里还等他回答,招呼一声: “来啊!把此人给我锁了!” 第115章 姓楚的,我一定要杀了你! “大人,你凭什么抓我?” 大汉子显得十分无辜,满是不解的看着楚宁: “我犯了什么罪,你就要锁我!” “行啊!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说着,楚宁把画像一举,转对众人道: “你们都瞧瞧,这画像上的人是谁啊?” “都睁大眼睛看清楚啦!” 不多时,人群里便有人高声喊道:“大人,这画像不就是眼前这位大汉嘛!” “是滴!这是大通县雷捕头一直在缉拿的山贼头子,此人名叫张绣,他就是个无恶不作的山贼!” 话音刚落,众人都明白过来。 顿时有几个挨着张绣的流民赶忙同他拉开了距离,满脸惊恐的看着他。 “特么的,既然你知道了,老子也不隐瞒了,不错,老子就是张绣!” 说罢,他举起系有布带的手臂,高声道: “兄弟们,咱们已经暴露了,抄家伙,杀了狗县令!” 可等他回头,自己的八个手下早已被衙役们拿刀控制住了。 楚宁当即大喊道:“阿绣,收手,这里全是衙役!你跑不掉的!” “???” 这狗县令说的啥玩意? 张绣先是一愣,随后镇定下来: “哼!狗县令,老子死也得拉上你垫背。” 说罢,一个冲刺过来就要擒拿楚宁。 而楚宁呢,就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就在他即将以为要抓住楚宁时,只见对方缓缓抬手,拿出一个稀奇玩意,接着只听“咚”的一声,一支飞箭射了过来,直中他的左胸。 整个人顿时跪倒在地。 “没想到,这玩意威力还挺大!” 魏满一个擒拿直接将他制服:“说,是谁派你假扮流民行刺大人的?” “哼!要杀便杀,我是不会说的。” “哟呵!行啊,有骨气!” 楚宁冷冷一笑:“我还想着他要说了就把他放了,没想到还是条汉子,行,那就杀了!!!” “诶!等等……” 张绣猛然喊住,咚地一声跪了下去:“大人饶命!是黄老爷让我来的。” “那个黄老爷!” “是黄天霸黄老爷!” 好啊!果然到了摊牌的时候了! …… …… 黄府。 依然灯火通明。 大管家黄达火急火燎的往后院跑去,嘴里还不停的喊道: “老爷,不好了,不好了……” 待他来到后院,发现荷塘水榭里,已经坐着七八个大户。 棉布商田友明,药铺商王志福,乡绅文源,还有茶肆酒楼、典当行香烛铺,几乎已经囊括了青山县的各大商户。 而黄天霸身后还站着黄大威。 黄达一看这阵仗,知道张绣被抓的事老爷已经知道了,这时便只得退了下去。 “黄老爷,张绣已经被抓了,还供出了您老,事已至此,咱们绝不能坐以待毙,大不了就来个鱼死网破。” “就是,要我看,区区一个狗县令,让我派人把他做了就是。” “黄老爷,你就说,现在怎么办?咱们听你的。” 众人七嘴八舌说开了,可黄天霸依然不动声色,稳如老狗。 “诸位!诸位!” 黄天霸虽已上了春秋,可说话却声如洪钟,继续说道: “现在二虎已经带回了庆州府衙门的撤职文书,咱们这时去杀人岂不是多此一举,还有三天庆州府衙门就会来人,咱们就再等等,让庆州府衙门把姓楚的拿下,这才是上策。” 对于黄天霸的保守,众人都十分不解。 原本还计划让山贼假扮流民挟持县令,再来个里应外合,顺势就把这姓楚的给做了。 可谁曾想到,那张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居然暴露了。 而且还第一时间就供出了幕后指使者。 一众人当中尤以黄大威最为不爽,如今这位县令老爷在青山县已然愈发得势,就连他堂堂黄四郎都敢下手责打,再这样下去,便再也没有他们的好日子过了。 于是,他当即接言说道: “爹,不能再让这狗县令继续横行下去了,现在张绣已经别抓,咱们就等于暴露了,您老就让我找人把狗县令杀了!” “住嘴!” 黄天霸呵斥一声,“你就知道打打杀杀,这么些年来,我总告诉你,做事要用脑子,你都听到哪里去了?” 黄大威却是不服,顶嘴道:“先前那狗县令要剿匪,爹还第一个站出来支持,大户们也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肯捐款捐粮,可眼下,狗县令势力越来越大,再让他这样下去,这青山县就不是咱们黄家说了算了,到那时,咱们再也没有没好日子过了。” 黄大威这一番话,何尝不是肺腑之言。 可这在众人听来,明显听得出是在抱怨黄天霸。 “诸位,刚才小儿所言,你们是不是也这样想的?” 文源忽地一收折扇,开口说道:“四郎所言也并不是没有道理啊!眼下朝廷所派钦差就在青山县,虽然不知来意,可如今看来似乎也并不是站在姓楚的这一边,若是真把姓楚的除了,倒也是解决问题的根源。” 文源虽是一介乡士,可他每每出口也并无虚言,因而黄天霸也特别看重他的表态。 “那依你所言,也同意除掉姓楚的?” 文源微微颔首,已然表明心意。 “那倘若钦差出面彻查此事怎么办?” 文源冷冷一笑,说道:“不满诸位,其实这次钦差下到青山县的真正目的,除去缉拿徐飞虎之外,其实还有一个目的……” 话到此处,突然就止住了。 “嗯?”黄天霸沉吟半晌,接言道:“文兄,这里都是自己人,眼下大家应当一条心才是,有什么话你尽管说下去。” 文源四下瞧了瞧,继续说道:“还有账册一事。” 账册二字出口,黄天霸眉头倏地抖动不已。 他按耐住心中的激动,努力让自己显得平静下来。 “这本账册牵扯到老爷和康王这些年私下的走账,万万不能落入钦差手里,这一点咱们必须得咬死了。” “所以眼下这姓楚的咱们不能再留了,最后的方式就是找人把他……” 说着,他抬手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但这件事咱们不能出面了,我的意思是花钱找毫无背景的流民来做,即便失败了也查不到咱们头上。” “是啊!”黄大威这时接言说,“那些流民里原本好些人就因为分地不均对狗县令抱有怨气,咱们只需花点银子就可以让他们卖命,爹,这件事就让我去办?” 黄大威受了县令大人的侮辱,这件事已经是人尽皆知。 这么些日子来,他也总想着找法子一雪前耻。 所以如今有了这个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 黄天霸自然也知道儿子的心思,沉吟半晌后,方道: “眼下姓楚的势力已经壮大,想要明面与之对抗咱们早已没有胜算,所以老夫还是认为应该由庆州府衙门来人处置最为稳妥!” 说着,他目光落向文源:“文兄,你认为呢?” 文源将折扇在手中敲了敲,叹息道:“既然黄老爷都这样说了,在下听命就是。” “爹!你怎么就越活越胆小了呢!区区一个狗县令,你别忘了,咱们还有大哥在京城护着呢!” “住嘴!住嘴!” 提及远在京城的大儿子黄大贝,黄天霸竟难得的失态,连连喊了两声住嘴。 黄大威呆愣原地,不明父亲为何突然就发飙了,又听父亲说道: “正是因为我不想连累你大哥,所以这件事才决定必须由庆州府衙门出面,咱们绝不能授人以柄啊!” “哼!我就知道你心里只有大哥,你会关心他的仕途,可你别忘了我也是你的儿子,将来你还指着我给您老送终呢!这件事我绝不会牵连到黄家,更不会牵连到大哥!” “来人,取把刀来,交给黄大威,让他现在就把我杀了。” “爹!” “不要叫我爹,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我也不需要你给我送终!” “哼!” 黄大威满心失望,说罢,怒气冲冲出了后院。 他在心中笃定,姓楚的,我一定要杀了你!!! 第116章 康王! 也就在这时,县衙后院,楚宁正与范畴和董光聊天。 “楚大人,希望你好好想想我刚才说的话,眼下黄天霸对我们极为重要,望你能顾全大局!” 就在半个时辰前,范畴和东光找到楚宁要单独聊聊。 范畴开门见山,要让楚宁暂时不要对黄天霸动手,至于原因他却不说。 楚宁早已猜到这两位京城来的上差,绝不单单是为了缉拿徐飞虎这么简单。 一定还有更深层的事。 “范大人,你们这次到青山县想必不只是为了缉拿徐飞虎?” 楚宁也不再犹豫,当即问了出来。 可范畴哪里又肯说,瞥了一眼董光,二人皆是心照不宣的沉默。 “范大人,如果是这样,那就恕下官不能配合你们了。” 楚宁义正言辞道:“眼下的局势你们也清楚,各方罪证都指向了黄天霸,我作为堂堂县令岂能坐视不管,这是其一。 其二,今天的事你也看到了,黄天霸胆敢勾结山贼意欲刺杀我,那我更加不可能坐以待毙。 所以,无论从那点来看,现在都是缉拿黄天霸的最佳时机。” 对于这个愣头青县令,范畴已然有些了解,他知道,倘若自己不说出事情真相,恐怕这位二百五县令真的干得出,那岂不是坏了他的大事。 思来想去,范畴决意把其中缘由做个解释: “不瞒楚大人,其实本官来此,还为了一本账册。” “什么账册?” 见楚宁望着自己,范畴继续道:“这本账册里记录了自元福三年以来,庆州府一众官员联合其手,上下贪墨,以及毁堤淹田的罪证。” “就这?然后呢?” “啊!”范畴装傻充愣,“没,没然后了。” 区区一个黄天霸,青山县地方豪绅,皇上会亲自派钦差来? 打死楚宁,他都不会相信。 于是他想着还得诈一诈:“范大人,你这可不实在了啊!如果这样聊,那这黄天霸我可不打算放过了。” 说罢,双眼死死瞪着范畴。 “咳咳……” 范畴清了清嗓子,脸色这时也显得十分肃穆:“楚兄弟,你知道黄家的关系吗?” “知道啊,青山县一等一豪绅,庆州府商会会长,对了,还有个儿子在京城做官,据说还混得不错。” 轻描淡说几句话,倒是让范畴不好接了。 “那你一个小小县令,为何就敢与黄家作对。” “不是我要和他作对,是我现在走的路上,他挡了我的道。” “好,兄弟坦诚!”范畴也不再隐瞒,“既如此,有些话我就可以说了……实话告诉你,传闻黄家这些年贪墨的银子都流向了康王府,其中还有康王与朝中大臣往来的书信,只是传闻,尚未证实。” “康王?这又是何人?” “……” 范畴十分无语:“你在青山县做官,不知道康王是谁?” “不知道。” 楚宁十分坦诚的摇摇头。 “罢了,该说的我已经说了,总之眼下这黄天霸还不能死。” 楚宁哪里想得到竟还有这些事,难怪这黄家如此嚣张,就连刺史大人都得卖他几分面子。 敢情这背后还牵连着啥康王。 可他很快脑袋一闪,紧跟着问:“所以这本账册现在黄天霸手中?” “楚大人果然聪明!”范畴道,“据目前掌握的信息,这本账册确实就在黄天霸手中。” 楚宁点点头,见范畴不再说话,又继续追问下去:“然后呢?就这点信息可不能让我放弃缉拿黄天霸啊!” “楚大人,我真的很好奇,本官乃是堂堂从三品大吏,而你只是个正七品小吏,你不巴结本官就算了,怎么就敢和我对着干?” 楚宁笑道:“范大人,这些日子里来,你也看见了,我这个人啊没啥上进心,也不想做官,之所以做了这么多事,无非都是为了自保。说真的,我是巴不得离你们这些大官远些才是。” “哈哈哈~~~” 范畴也是放声大笑起来:“有意思,行,那我就多说一嘴。” 话落,只听董光突然盯视着范畴,道:“范大人,你……” “诶!楚大人的为人你我都是知道的,再说了,就这小子的脾性,我要不说,他非得给我搞出别的事来。” 楚宁听闻,笑而不语。 范畴道:“实话告诉你,我这次出来办的是钦案。如今据我的线人说,黄天霸账册里还牵扯着当今皇子的事,所以,楚大人,你得让我回京交差啊!” 楚宁当即说道:“行!我答应你,黄天霸先留着,不过有一点我得事先说明,如果在你们收网这段时间里,他们还敢派人刺杀我,那我可不会再留情面了。” 范畴点头应诺,随即转对董光道:“瞧见没有,一个七品小吏,竟敢跟我们谈起条件来了,行,我们就跟你合作一次。” 楚宁淡淡一笑:“既然是合作,下官就斗胆还想给大人要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大人的剑!” “你借这个东西干嘛?” “当然是自保啊!” 范畴瞬间一凛,像是中了对方的套路:“你可知我这剑的来历吗?” 楚宁点点头,当然知道这剑的来历,上面绣着龙纹,一看就是皇家出品。 “倘若我借与你出了事如何负责?” “到时你就说是我偷你的不就行了,放心,规矩我懂,绝对牵扯不到你。” 第117章 暗杀行动! 夜色深深。 黄大威穿着一身黑衣,尽量把自己伪装起来,身旁一个青衣小厮柔声问道: “小少爷,你真要背着老爷去雇凶杀狗县令吗?” 就在一个时辰前,黄大威思来想去,终于在心中打定主意,要让父亲对他刮目相看。 “父亲,这些年你总说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今天我就干件大事让你瞧瞧。” 于是,黄大威暗暗下定决心为父解忧,也为自己一雪前耻,决定找人干掉楚宁。 不就是个小小县令嘛! 还能翻了天不成。 黄大威当即肯定说道:“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把我带过去就行。” “小少爷,我可不是那种贪生怕死的人,就是死我会和你一起的。” “……” 黄大威好是无语,你特么会不会说话! “对了,你说的那三兄弟能行吗?” “小少爷,你就放心,他们都是专业杀猪的,江湖人称最狠屠夫,杀个人还不是小菜一碟。” “……” 这特么能一样?! 隐隐间,黄大威觉得今晚一行似乎不太顺畅。 “对了,这三人的背景都查清了?” “这三兄弟都是北边打仗逃难过来的流民,就算出了事,也查不下来。” “这还差不多。” 两人说着,就走到了县城西一处非常偏僻的流民区。 紧跟着,进入了一个很小的草棚院子。 小厮站在院子外打了个呼哨,随后只听传来两长一短的鸟叫声。 “对上了!小少爷,咱们进去!” 小厮应了一声,领着黄大威进了院子,随后敲响一处破烂的房门。 门打开,此刻屋子里正有三个满脸乌黑的大汉子在吃苗条,一个个看上去倒是挺魁梧,可与许二虎那样真正的杀手形象似乎相去甚远。 黄大威乜了三人一眼,将信将疑道:“你们……是杀手?” 其中一个年龄稍大的汉子听了,转过来淡淡瞥了一眼,随后三两口把碗里的面汤囫囵吞下,抬手抹了一把嘴,朗声道: “咋地……不像啊?” 说着,起身拍了拍带毛的胸脯。 黄大威皱起了眉头,这特么还真像个杀猪的,不过都是杀,也没啥区别。 “是这样,我要请三位替我杀个人!” 那汉子不知从哪里搞了个签子,正在剔牙:“你想杀谁啊?!” “青山县县令。” 黄大威也不藏着,自己就把对方说了出来。 “哦,就是今天抓了山贼张绣那个县令?” “对,就是此人。” “我可听说这狗官替百姓做了不少好事。咱们兄弟打北边逃难而来,还给我们分了一块荒地,另外,这县令身边还有个高手,这事不太好弄。” 黄大威听到这话,心里更恼怒了:“怎么?难道你们怕了?” “那倒不是,只是要杀他,得加钱!” 不就是钱嘛,黄大威早就备下了五千两酬金,毕竟是杀县令这样的人,肯定不便宜。 可他对花多少钱钱不关心,只关心结果:“你们确定杀的了他?” “开什么玩笑,我们兄弟三人可是专业的。” 黑脸大汉冷笑说:“我手上沾过的血,比你身上的血还多。” 黄大威听了眸子一亮,看来这真是找对人了,一听都很专业。 “好,这件事我就交给你们去办,说一说你们的酬金?想要多少?” 一听钱,另外两个黑脸汉子也凑了过来,三人围在一起商量了一会儿。 随后听那黑脸大汉冷冷开口说:“五十两!!!” “什么?”黄大威顿时一愣:“五,五十两?” 旁边,另一个汉子急忙提醒道:“毕竟是杀人啊,五十两你很划算的。” 另一个汉子以为黄大威嫌价格贵了,赶忙拉着黑脸大汉小声说道:“大哥,咱们要价会不会太高啦?” “我这不是先喊了个价,等着他还价嘛!” “可是大哥,你看他这反映,显然是嫌咱们价太高啦!” “……” 黄大威真的好无语,这他娘的可是杀人啊,还是个县令大人。 原本他以为对方至少也得要个五千两起步! 可谁知,对方竟然只要五十两。 五十两,这特么还不够我一晚花销的。 而且看这架势,似乎还可以……砍价? 见黄大威不说话,老大有点急了: “这位公子,要不三十两也成……” “不行!就五十两,但今晚必须办妥。” 黄大威也懒得砍价,直接答应下来。 三个汉子都是一愣,没想到对方这么耿直,直接就成交了。 黑脸大汉回过神来,忙说:“公子,看你这么耿直,我们一定把事情一定给你办妥,你就放心回去!” “不!”黄大威当即拒绝道,“今晚我就在这里等消息!!!” 第118章 逗比杀手! 范畴和董光走后,楚宁还坐在院子里赏月。 转眼就要到中秋节了。 来到这个世界也有半年多了。 想起所经历的事,可是上辈子活了三十年也未曾有过的。 眼下就要与徐飞虎等人决战了,说真的,楚宁也没有多少底。 正想着,突然魏满急匆匆走了进来,随后将一封书信交给楚宁: “大人,这是有人刚从后院门缝里塞进来的,上面写着要你亲启。” 借着月光,楚宁清晰的看见纸上写着‘县令亲启’四个字。 没有犹豫,当即打开,拿出一张纸,上面也写着四个字:“小心刺客”。 “好啊!这是有人给自己通风报信,今晚有人想搞刺杀啊!” 楚宁顿了顿,又问:“有没有看清送信的人?” “没有,我是巡逻时发现的,从后院进来时,就发现了这封信。” 会是谁送来的呢? 楚宁想了一会儿,也想不到会是谁人送来的。 可既然如今有人给自己通风报信,那防范之心不可无。 而眼下这倒不是最紧要的,紧要的是刺客会是谁派来的? “魏满,你说这次会是谁派人想要刺杀我??” 魏满想也不想,脱口道:“要我说,这次想必也是那黄大威!!!” 楚宁心照不宣的点点头:“是啊!青山县也只有这孙子敢这样嚣张跋扈了!” “大人,咱们现在怎么办?” 楚宁认真想了一会儿,很快有了主意: “魏满,你和黄大威的深仇大恨,这一次可以清算了!” · 已是深夜。 县衙后院门外出现了三道黑影,摸摸索索的想要开门。 其中一个黑影掏出一把匕首,月光下还闪着寒光,左右瞧瞧后,他转对两位两人低声说道: “听好了,这是咱们第一次杀人,给我精神着点。” “待会儿,我把门撬开,咱们一起摸进去,就像杀猪一样,摁住了就是一刀。” “大哥放心,你要杀不死,我们在后面补刀就是。” “好~~~就这么着。” “……” 三人正商量着计划,可突然只听有人接言道: “等等……有没有一种可能,屋里根本没人?” 一个黑衣人道:“怎么可能没人,我都听见呼噜声了。” “就是。” “嘘,都特么小声点。” 等等。 为首那人突然感觉……不对劲? “刚谁在说话?” “大哥,不是我!” “大哥,也不是我……” “行了,是我。” “你是谁?” “当然是和你们一样的人。” “这么说……你也是来杀狗县令的。” “对的。” “怎么请了我们三兄弟,还另外请了人啊?” “雇主担心你们做不好,特意派了我来接应你们……你们让开,我来把门打开,你们进去杀人就是。” “得勒!” 门很快打开,三个杀手信以为真,摸索着就往里走。 果然就见门后院子里站着个同样穿着一身黑衣的人。 “兄弟,谢了!” 老大道了声谢,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事成之后,我可不会分你酬金啊?” “这倒不用了,我的酬金雇主已经付了。” “噢,是吗?那雇主给了你多少酬金啊?” “三百两,你们呢?” “什么?特么的,居然只给我们五十两,我们可是三个人啊!” “不是!”那人拱火道,“你们三个人才分五十两,这特么的不是把人当傻子啊!” “就是老大,那公子分明是把咱们当傻子。” “我就说嘛,咱们主动降价,他还坚持给五十两,特么的,把老子当猴耍是!” “不行!这一单咱们不做了,回去找他去。” 那人赶忙又说:“雇主付了我酬金早走了,上哪儿找去?” “呵!兄弟,实不相瞒,那雇主就在咱们家里等着消息呢!” 说着,三人就要回走,可其中老大突然反应过来:“等等……兄弟,得麻烦你去做个见证。” 于是乎,魏满就跟着三个杀人一路兜兜转转,进了城西流民去,随后进了一处破草棚院子。 而几人身后,楚宁正由赵二护卫着,领着十几个兄弟已经把院子围了起来。 进了院子,黑脸老大趴在门缝上往里瞧了一眼,嘿,雇主还在。 随后一把打开房门,把正在闭目休息的黄大威吓了一大跳:“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狗县令死了吗?” 杀手头子脸色一变:“你特么还好意思说,凭什么只给咱们五十两银子?” “啊?这……这不是你们要的价吗?” “玛德!我们要的低,你特么就不能主动涨价吗?奸商!” 黄大威:“……” 第119章 我特么就是个杀猪! 黄大威好无语,这三人该不会是傻子! 可事已至此,他也懒得操心了,问:“你们想要多少?” “我们兄弟三人,每人三百两。” “那不是得九百两?!” 黄大威看了兄弟三人一眼,这也很便宜啊! 可他很快脸色一沉: “等等……你们不是三个人吗?怎么变成四个人了?你是谁?” “这是咱们请来的见证人?兄弟,告诉他,你收了多少酬金。” 魏满两眼怔怔地盯着黄大威,冷冷开口道:“我分文不收,只要这个人。” 三个杀手脸色一变,随即一起回头,就见一根大木棍直接对着脑袋砸了过来。 “啊啊啊~~~” 三声失声痛哭,四处闪躲。 可魏满这身手,一旦出手,就没落空,每一棒都狠狠砸在对方身上,躲无可躲。 直到三人仰躺在地,无法动弹,魏满这才住了手。 “就你们这怂货,还胆敢刺杀我家大人,我呸!” “好汉饶命,我们兄弟就是杀猪的,可从来没杀过人啊!!!” “够了!” 黄大威大喝一声,只觉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冷哼一声,转对魏满怔怔说道: “你到底是谁?胆敢坏我的事?” “我啊……你得看清楚了……” 说着,魏满摘掉面罩,露出那张冷峻而刚毅的脸来。 “怎么是你?” 黄大威十分惊恐,他如何也没想到,今晚自己的事居然会暴露出去了。 而最关键的,面前的竟是县衙的魏满。 不用多想,屋子外一定还有县衙的人。 果然就在此时,只听院外传来楚宁的声音: “来啊!都给老子围住了,一只苍蝇都不准放走!” 紧跟着,就看见赵二打着火把,迎着楚宁走了进来。 “哈哈哈~~~黄四郎,咱们又见面啦?是不是很想我啊?” 现场气氛突然凝固,黄大威的脸色早已面如死灰。 可很快,他又强颜欢笑起来: “大人,求求你放我一马,想要多少银子我都可以给你? 这件事与我无关,都是这三人自己去做的,他们才是凶手。 对,是他们干的,与我无关啊!!!” 楚宁洋洋一笑,转对那三个杀手说:“他给你们多少钱让你们杀我?” 杀手老大狠狠道:“五十两。” “特么的,老子的命,才值五十两?” 要放前世,这也才五万块啊! 杀手老大抱怨道:“就是,关键还得咱们三个人分,你说气不气人!” 曲妮玛德! 楚宁气得抢过魏满手中棍子,抡起来就是一通打,直把三个刺客打得呼天喊地,半死不活,才让赵二直接锁了带走。 这三人现在可不能打死了,还得是人证啊! 看着三个逗比杀手惨唧唧的被带走后,楚宁扭了扭手腕,把棍子在手中扬了扬,看着黄大威,冷哼一声道:“黄四郎,下面该你啦!是不是很期待啊?!” “大人,求求你,放了我!你想要什么尽管说?!” “好啊!”楚宁冷冷一笑,朝着魏满努了努嘴:“你去给他说,你看他放不放过你。” 然而,尚未等黄大威开口,便见魏满杀气腾腾的目光直直盯着他: “黄四郎,你还记得山贼胡大彪洗劫魏家村的事吗?” 黄大威听闻,霎时脸色面如死灰:“你……你是魏家村的魏满。” 然而,话音刚落,只见楚宁把手中木棍交到魏满手中,叮嘱一句: “慢慢玩,可千万别弄死了,还要用他为你妻儿沉冤昭雪呢!” 说罢,楚宁撑了个大大的懒腰,打着哈欠走了出去。 不多时,便听见身后传来阵阵哀嚎。 声音凄惨,盘旋在夜色之中。 久久不曾散去。 …… …… 入夜,黄府。 “孽子!孽子啊!” 黄天霸抓起一只茶盏狠狠摔落在地,连着茶水顿时四溅而起,而他本人也因为猛然发怒而气急攻心,整个人瘫坐在大椅上。 黄达也被这突来的情况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就为黄天霸抚顺气息: “老爷,万万不要动怒,现在小少爷可还等着你施救呢!” 黄天霸渐渐平复心情,缓缓开口道:“现在县衙一共招募了多少人?” 黄达微微躬身道:“老爷,都打听清楚了,加上来投诚的山贼,现在那姓楚的手下有近一千人。” 黄天霸听闻,顿时眉头深皱。 “这姓楚的果然有胆识,这私自招募官兵乃是杀头大贼,他竟一点不怕。” 黄达听着,却没有搭话。 “老黄,现在你去做两件事。” “请老爷吩咐。” “第一件事,立刻给徐飞虎去信,让他三日后下山攻打县衙,告诉他,像上任县令一样,咱们会给他做内应,这件事你让二虎去办。” “是。” 第二件事,今晚你亲自挑人手,连夜赶去庆州府,找到刘刺史,让他两日内务必亲自来一趟青山县。” “是。”黄达应了一声,可心里却是十分疑虑,“老爷,倘若刺史大人托故不来呢?” 黄天霸似乎早已想到这个问题:“那你就告诉他,钦差就在青山县,如果他不想账册落入钦差手里,他大可置身事外。” 黄达微微一怔,可很快还是躬身回道:“老爷放心,小的知道该怎么说了。” 黄达走后,黄天霸目光阴深的看着远处的湖面,口中喃喃自语道: “姓楚的,这青山县还轮不到你一个黄毛小子做主!” 第120章 以恶制恶! 今晚是个好天气,凉风习习,繁星满天。 楚宁慢慢踱步走到廊檐下,就坐在栏杆上,抬头望向夜空,思绪重重。 眼下衙门里不算登记在册的,一共有近一千人。 在这个冷兵器时代,这也足以提升是被战斗力了。 接下来,楚宁就得好好思考,以后的路该怎么走,县城的未来要怎么发展。 想了一会儿,楚宁回房躺在床上,准备歇息,却发现毫无睡意。 突然想起先前让老胡找来的一份唐国地图。 索性也不睡了,起身叫人拿来两盏油灯,仔细查看着地图。 大唐天下分为十一州,每州设都督一人,也就是一州最高的行政长官,直接对皇上负责。 至于这个大唐,与前世那个唐朝却又全然不同。 从盘古开天,女娲造人,到三皇五帝,之后也是夏商周,而直到周国末年诸侯国自立为王。 而后天下大乱,六国分立。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叫李颖的边军将领带兵起事,统一各诸侯国帝国,最终一统天下,建立大唐王朝。 大唐历国至今已有二百年,却也是到了王朝的末期,天下分崩离析。 到如今,天下十一州却被七大都督所占据。 如今七大都督虽在明面上还尊崇大唐皇帝为天下共主。 其实打心里早有了自立为王的心思。 说得直白些,现在就差一个导火索而已。 至于北方异族。 眼下也只是时而南下打个秋风。 可最让楚宁担心的就是距离北边最近的北蛮铁骑。 倘若就在于徐飞虎决战之际,北蛮铁骑南下,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对于楚宁来说,要想在这个时代活下去。 唯一的希望就是让自己变得更强大。 现在缉拿黄大威一事,想必黄天霸已经派人给庆州府衙门报信了。 还不知道庆州府衙门会打算如何处理这件事。 可怎么看,楚宁都知道,一定不会有利于自己。 管他呢!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反正,他楚宁这一次绝不会再苟且偷生。 思及此,楚宁觉得,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尽快给黄大威定罪。 …… …… 第二天一早。 楚宁便召集一众人开始审理黄大威雇凶杀人一案。 案犯乃是黄大威,青山县豪绅黄天霸的儿子,消息已经传出去了,这时候还不知道黄天霸在想着什么施救法子。 事权从急,楚宁只得赶紧开堂问审,将他定罪。 “来人,提犯人黄大威上堂!” 不多时,黄大威便被魏满亲自提了上来。 仅仅一夜不见,此时的黄大威看起来十分憔悴,脸上并没有被殴打的痕迹,只是有些蓬头垢面。 另外,眼神里全然是惶恐,像是受到了过度惊吓。 平日里那个嚣张跋扈的小恶霸,如今似乎已被抹平了棱角,打掉了爪牙。 来到堂上,楚宁一拍惊堂木:“大胆人犯黄大威,竟敢雇凶刺杀本官,你可认罪!” 黄大威虽然混账,可他并不傻。 如果一旦认罪,那等待他的结果可想而知。 于是他怒道:“姓楚的,你别以为用些下三滥的招数就能让我屈服,实话告诉你,我是不会认罪的。” “你所雇佣的三名凶手都已经签下认罪文书,并一致指认了你就是幕后凶手,怎么?你敢做不敢当吗?” 黄大威冷冷一笑:“我已经说了,那三人我一个都不认识,至于他们的所作所为,也与我无关,大人你这是欲加之罪。” 楚宁也是笑眯眯的看着他:“你不认罪是?” “不认!” “好好好,有骨气!” “姓楚的,现在放了我,大家相安无事,不然等我爹到了,我非让人宰了你。” 楚宁哈哈一笑,这该死的黄四郎竟然敢拿刺史大人吓唬我。 “黄四郎,告诉你,老子早晚也会把你爹按在地上摩擦生火。” 接着,他起身朗声道: “堂下的百姓们听好了,你们但凡有冤屈的竟敢说出来,今日本官就要为你们讨一个说法。” 话音刚落,堂下便有老百姓立时附和道: “大人,我要状告黄四郎欺男霸女。” “大人,我要状告黄四郎家奴当街打死我爹。” “大人,我要状告黄四郎霸占我家天地。” “大人,我要状告……” “大人,我也要……” 很快,一个个百姓都站了出来。 他们知道,现在坐在大堂上的这个人是在真心要给他们做主。 直到这时,黄大威真的害怕了,腿肚子都在打颤。 在这个法治并健全的封建时代,对付恶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比他更恶。 于是楚宁重重拍了一板惊堂木:“来啊,让他跪下!” “你敢,我乃是……” 不等他把话说完,两个衙役用水火棍对着黄大威的小腿一扣,黄大威站立不住,噗通跪倒在地。 黄大威瞪着楚宁怒骂道:“混账狗官,竟敢如此对我?等着瞧,你的下场……” “来人,掌嘴!” 立时上来两个皂吏,挥着大巴掌就扇了过去,一脸扇了十几个巴掌,直打得黄大威嘴角都流出血来。 “大人饶命!不要打了……我,我认罪!” 这家伙还真是没有骨气,才十几个巴掌下去,就全然没了先前的傲气。 楚宁见他老实了,这才喊了一声:“住手!” 又转对一旁记录的文书说道:“把认罪书给黄四郎,让他签字画押。” 玛德!对于这些人,就不能太老实。 黄大威被人架着签下了认罪文书,又乖乖的按下了手印。 虽是如此,可黄大威心里盘算着,即便自己签了文书,只要等到三天后庆州府衙门来人一到,把这狗县令撤职拿办,自己自然便无罪释放了。 然而,他哪里想得到,楚宁根本不会再给他机会,当即宣判道: “罪犯黄大威,现对勾结山贼屠杀魏家村一事,欺压杨家米铺林小娘一事,以及雇凶刺杀朝廷命官一事……” “对以上所犯之罪供认不韪,而今已签字画押,本官按照唐国律令,宣判罪犯黄大威处于死刑,三日后午时三刻,将黄大威、沈保、金狗等人犯一并开刀问斩!” 楚宁宣判完毕,魏满立时投来一个感激的目光。 而黄大威早已脸色都吓白了:“啊……你个狗县令……你不能杀我,你不能杀我啊……” 楚宁冷冷一笑:“来人!拖下去!” 第121章 积极备战! 楚宁瘫坐在大椅上,重重呼出一口气,终于让黄大威已经认罪定案。 就在这时,老胡屁颠屁颠的来上班了,一眼就瞧见楚宁正瘫坐在哪里,左右瞧瞧,没看见有官差衙役。 于是忙问:“大人,听说昨晚抓了黄大威,今日要开堂问审?” “老胡啊,你来晚了,已经审完了。” “哦,大人办事果然爽快。”老胡溜须拍马一番,又问:“现在黄大威是如何定罪的?” 楚宁看了一眼胡憨憨,说得风轻云淡:“明日午时开刀问斩。” “哦,开刀……什么?”老胡眼睛一瞪,忍不住后退两步,一把扶住身后的立柱,“我的大人哟,这黄大威再怎么说也是黄天霸的儿子,其身后关系复杂,可不能这样定罪啊!” 顿了顿,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大人,不如重新审理此案?倘若大人不好出面,就让卑职来审。” 楚宁皱眉:“认罪文书都签了,还审个屁,诶,老胡,你是不是觉得他黄大威的命是命,我的命就不是命?” “不不不,卑职绝无此意。只是……” “行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见劝谏无用,老胡只得近前来,柔声说道:“大人,我刚听了个消息,最多两日后,刺史大人将会下到青山县来,这件事,摆明就是冲黄大威来的。” “那又如何?难不成刺史大人来了,这黄大威勾结山贼杀害百姓,还雇凶刺杀朝廷命官,这种种罪名就不是死罪了?” “这个嘛……” “好了老胡,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不过嘛,你还年轻,年轻人就敢多干事业,干大事业。” 胡松海被这番话搞得莫名其妙,可每次听大人这样夸奖自己,他就知道接下来一定不会有好事。 “大人,您老有什么事?” 胡松海今年31岁,在楚宁看来,这正是干事业正当打的年龄。 于是,他继续说道:“眼下我还真有一件事要交给你去办。” “堂尊但请吩咐就是。” “现在我估摸着,黄天霸肯定收集了不少罪证,比如咱们送粮食给蛤蟆寨,还有私自私自任命县尉,私自打造兵器铠甲,招募官兵等等。 这些罪证,任何一条都能将我等撤职拿办,想必这次刺史大人下来青山县,就是兴师问罪来了。 所以我想着,这些日子咱们得赶紧把县城好好规整一番,以做不备之需。” 胡松海瞅了瞅楚宁,心道,早给你说了不要去惹黄家的人,你偏不听,现在知道后怕了! 活该! “嗯,大人所虑极是,不知大人想要如何修整?” 楚宁道:“我昨晚熬夜画了一张县城工事防御图,我想让你去找个懂图纸的工头,然后找些人手尽快着手此事。” 这个时代,很多人根本就没读过书,根本不动读书识字。 像工事图更是很少有人能看明白。 当楚宁将一份图样清晰的工事图摆在老胡面前时,老胡早已惊为天人。 他连连赞叹,最后不由得还是说了句: “大人真乃神人也!” 如今的魏满,早已对这位比自己小了一轮年岁的大人崇拜得不得了。 那看楚宁的眼神里分明多出了一丝爱慕。 这大人,不仅人长得玉树临风,关键这脑瓜子里还总能冒出些新鲜玩意。 不愧是京都来的,见过大世面,还就是不一样。 “老胡,刚我说的,你听见没有?” “诶,听见了。” 胡松海回过神来,立时又脸色一沉,“可是大人,咱们眼下只怕抽不出人手啊?” 青山县本就是边远小县,最兴盛的时候,人口也不过才两万。 这几年来,外出参军打仗的,被草原鞑子掳走的,旱灾、雪灾饿死冻死的,还有生老病死的,就占据了人口的一大半。 “没事,人我已经想好了,先前咱们不是抓了不少山贼吗,还有那些流民,让他们去做。” 胡松海一听,立时就十分忧虑: “大人,要我看,还是应该把这些山贼全部杀了,以绝后患。” 楚宁倒是没想到,这老胡还挺狠的。 不过他却不这样想,这些山贼要是利用起来,可也是一支大军呢。 “老胡,山贼的事我自有主张,好了,你先去忙!晚上我亲自下厨,做辣子鸡,早点下班哦。” “好,好勒!” 老胡被搞得一头雾水。 这大人,似乎还真是个全能型人才啊! …… …… 接下来两天,楚宁给魏满安排了一个任务,就是负责训练士兵,制作精良武器。 而宋建则是负责训练战马,组建骑兵营。 别说,宋建虽是山贼出身,可对训马却是一把好手。 楚宁现在都能想起刚打下谢家岭那会儿,宋健看到无数好马而激动得合不拢嘴。 只是抬手打了个呼哨,原本一匹匹还闲散的马儿便自动的聚集在了一起。 这就是专业啊! 于是,楚宁当即决定让宋建负责训马工作。 总之,整个县城都在积极备战。 眼下虽然已经有了不少粮食,可对楚宁来说这还远远不够。 打仗打的什么,那就是粮草。 所以接下来,楚宁继续安排老胡张贴告示,并加派人手大肆收购粮食。 但凡敢有趁机涨价的商户,直接就地正法。 如今,整个县衙粮仓已囤足了十万斤粮食。 大概能够一千人吃上半年了。 而这两天里,楚宁白天都忙着视察城防修补工作,现在有了粮食,就能调动百姓们的积极性。 众人干活的积极性也显着提高。 到了晚上楚宁又把精力都花在了武器改良上,尤其是对弓箭做了很大的改进。 刚穿越过来的时候,他把所有心思都花在了如何解决生活困境方面。 尤其是以黄天霸为首的士绅豪族让他不得不暂时选择苟且,为的是有更多的时间发展壮大自己的实力。 直到后来慢慢建立了县衙权威,筹备粮食,招募兵丁,一战击溃谢家岭。 总算才有了敢于黄天霸直面硬刚的实力。 就这样,当楚宁提出要全面修缮城墙时,好多老百姓都自发来帮忙。 两天下来,县城防御修补工作基本完成。 如今,整个县城焕然一新,各个区域都有了数倍加强。 在原来的南北城门外,还多加筑了一道用山石和木材修筑的防御工事。 并在城墙上增加了了望塔,只要敌人出现便可一眼便知。 而原本北门外的那片杂树林,反倒是被砍伐干净。 其中加入了不少陷马坑和陷阱。 时间悄然流逝,明天就是黄大威处决的日子了。 然而,令楚宁意外的是,这两日里,黄天霸没有来一次县衙兴师问罪。 就连派人来传信也没有。 难道他是彻底放弃这个儿子了? 还是这老狐狸在密谋着什么? 楚宁不得而知! 但他心中有个猜测,这黄天霸想必已经沟通徐飞虎,意欲劫持法场! 好啊!徐飞虎你可千万不要不来啊! 第122章 监斩黄四郎 一大早,楚宁下令,午时三刻亲自到刑场监斩黄四郎。 百姓们得了消息,早已围聚于此。 刑场。 楚宁作为监斩官坐在当中,而胡松海则是战战兢兢地站在一侧,几十个衙役分站两侧,刑场四周还围了一圈官兵维持秩序。 而黄大威则是跪倒在地,身子颤抖不已,至于沈保、金狗等人似乎早已接受命运的安排。 每人身后各站着一名虬髯大汉,也就是刽子手,此时正拿着一把大刀,倚靠在肩膀一侧,随时等候指令。 胡松海看了一眼慢慢升向头顶的太阳,又看了看正在闭目养神的大人,这可真沉得住气啊! 很快,太阳来到头顶,楚宁睁开眼看了一眼,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拿起签子就要下令。 这时,远处,黄天霸亲自领着一位官人,身后还跟着几十个家丁快速冲了过来,热门群里还有人大喝一声: “王大人到!” 听见这声喊话,黄大威倏地回头,看见来人正是庆州府通判王益。 推官,在唐国算是司法官。 而来人王益正是庆州府通判,也就是庆州府最高司法官,地位仅次于刺史刘飞龙。 唐国行政级别分为省、府、州、县。 王益是州府通判,正六品,主管州府案件审核,对楚宁来说,也是整整大了两级。 所以,黄大威顿时放下心来,虽然没有等来刺史大人,可来了个通判,对付一个县令足够了。 他狠狠的瞪了一眼楚宁,想着待会儿怎么收拾这个狗县令。 围观的百姓们这时也一番交头接耳,知道今天这小恶霸又死不了了。 可谁知,楚宁冷笑一声,当即将手中签子一扔: “行刑!!!” 刽子手有些犹豫,楚宁大喝道: “愣着干嘛,砍了!” 刽子手手起刀落,血溅当场,人头落地。 随之而来的是安静,死一般的安静。 无论是当差的官兵、衙役,还是围观的老百姓,此时都两眼怔怔地看着地上的人头,一时呆愣住了。 黄四郎,青山县小恶霸,堂堂大财主黄天霸的小儿子,真就这么被砍了。 就连人群里,范畴和董光都感到一颤,这小子胆子可真大! “四郎,四郎啊!!!” 此时,黄天霸等人已来到近前,然而黄四郎再也无法听见他的呼喊了。 黄天霸近乎晕厥,还是黄达将他搀扶住。 “姓楚的,你胆敢杀害我儿……老夫要你血债血偿……” 监斩台上,楚宁淡淡开口: “黄大威罪大恶极,本官公事公办,有何问题?” 黄天霸红着眼瞪着楚宁:“休要废话,老夫跟你没完……王大人,楚县令未经刑部刊文,便私自监斩杀人,你说此事该如何处置?” 他几乎是咆哮着说出最后一句话。 作为庆州府通判,王益脸色难看至极,他显然也没想到治下县令竟如此胆大妄为: “姓楚的,你简直是狂妄,狂妄至极……” 楚宁毫不畏惧:“敢问王大人,此案证据确凿,又有案犯亲笔画押认罪文书,下官依照大唐律令行事,可有不妥之处。” 王益哼了一声,道:“单凭你不经刑部刊文,私自监斩,本官就可以将你缉拿,来人啊,将楚县令拿下,撤职查办。” “谁敢!” 楚宁慢慢悠悠将手中宝剑举在半空:“王大人,你可识得此剑?” 王益只是看了一眼,心中便有了定论:“这……这是天子剑?” 这小子到底是何方神圣,手中竟有天子剑。 “不错,我乃是封了钦差大人之名办理此案,自然无需刑部刊文,便可行事。” 话落,人群里,范畴突然脸色一沉:“坏了!咱们被这小子阴了!” 王益眉头紧皱,也愣住了,他哪里想到还有这一出啊! “王大人,休要听他胡说,即刻将其拿下……我儿死得冤啊!” 黄天霸心神俱裂,露出少有的失态,狠狠鄙视着王益。 然而却听王益道:“黄老,他手里可有天子剑,本官也属实无权查办他啊!” “老夫不管什么天子剑,总之今日一定要将此人拿办,为我儿报仇。” 王益本就是贪婪无度,好色敛财之徒,今日之所以愿意下到青山县来,还不是因为黄天霸所迫,自然不会强出头。 可如今黄天霸死了儿子,他身为庆州府通判,在下属面前也总得拿出官威来:“楚县令,此案有诸多疑点,你为何不上报府衙,就敢私自行刑?” “王大人,下官不是说了嘛,此事证据确凿,我也是按律行事,你要有不解之处,可去问钦差大人。” 这就摆明是用钦差大人来压自己,王益只觉得脸上挂不住,大声喝道: “混账!竟敢拿钦差大人压我,来人,给我将这忤逆上司的狂徒拿下,关进大牢!” 然而,话落却不见那些衙役动手,一个个像是没听见一般。 王益气得肺都炸了,他乃是堂堂庆州府通判,这些小小衙役竟敢不听他的,暴怒道: “你们都想造反吗?” 第123章 山贼来了! 造反? 倘若被按上这样的罪名,那可是诛灭九族的大罪。 然而那些衙役仍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没有一个动手的。 “反了,反了天了…… 王益气得肺都炸了,他乃是堂堂庆州府正六品推官,这些小小衙役竟敢不听他的。 于是,他转对自己的两名护卫,吩咐道:“去,将此人仗打一百刑棍,再关入大牢听候发落。” 两名护卫刚要对楚宁动手,就在这时,赵二急匆匆跑了过来,口中大喊道: “大人,不好啦,山贼攻打县城了?” 哗~~~ 一语出,众人皆惊! “什么?山贼来了?来了多少人?” 还未等楚宁开口,王益便当先发文。 赵二这时才看见王益,发现竟是推官大人,赶忙躬身施礼道:“回禀王大人,密密麻麻的,估计得有上千人。” “这么多?” 王益心中大惊,他今天本以为只是来走个流程,谁曾想到山贼来攻打县城了,还一下来了上千人。 这特娘的是冲我来的吗? 目光瞥了一眼黄天霸,心中暗暗有了计较,这事一定与黄天霸有干系。 可当下正是情急之时,他也顾不得要对楚宁动手了,立马换了神情,问道:“楚县令,县衙有多少防卫兵?” 楚宁看了一眼黄天霸,才说道:“回大人,城内防卫兵一共不到一百人。” 王益听闻,当即乜了黄天霸一眼,咦,你不说姓楚的私自招募官兵,不下千人吗? 怎么只有一百人。 于是,他十分怀疑的语气问道:“当真只有一百人?” 楚宁点点头,肯定的说道:“私自招募官兵可是杀头的罪,再说了,县衙这点开支养三百人都已经够呛。” “完了!完了!” 王益揉了揉太阳穴,十分头疼。 这些山贼的战斗能力,他是知道的,去年不到两百个山贼就能攻进县衙,掳走县令,如今居然来了上千人。 “大人无虑,下官一定竭尽所能保护大人的安慰。” “好好好!” 王益赶忙应声道:“早就听闻楚县令有勇有谋,谢家岭剿灭山贼,本官正要为你请功呢,啊,难得治下能有楚县令为本官分忧,难得,难得啊!” “大人尽管放心,本官就是拼了命也一定护大人周全。” ”够了!“ 听着两人一唱一和,黄天霸实在忍不住了:“王大人,别忘了你今天是来干什么的?” “黄老,眼下咱们还得先把山贼这关过了再说,令郎之事本官自有定夺。” “姓楚的,你给老夫等着!” 眼见王益已经偏向楚宁,黄天霸也不再多停留,令人将黄四郎收尸,目露凶光的瞪了两人一眼,随后扬长而去。 楚宁也不再犹豫,当即嘱咐道:“胡县丞即刻护送王大人到县衙,让人多加保护。” 胡松海当即拱手道:“楚大人放心,王大人就交给我!”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啊!” 王益对于这番安排十分满意,当即就要踏步离去,可很快又想到什么: “对了,楚县令,这位乃是庆州谋士公孙伯马先生,平日里善读兵法战略,我让他同你前去,为你做些谋划。” 楚宁早发现王益身边有位翩翩少年郎君,此人身高与楚宁差不多,大约在一米七五左右,长相也是十分俊朗,同样一副白面书生的样子。 “下官谢过大人!”楚宁应了一声,随后又对公孙伯马拱手施了一礼,“那就有劳公孙先生了。” “楚县令无需客气!” 公孙伯马客气一句,只听胡松海已经叫了几个衙役护卫着王益便往县衙去了。 这老胡奉迎上司还真是一把好手。 王益走后,楚宁又叫来马三吩咐道:“你马上组织人手到城北大营,将准备的防城物资严加看管,胆敢有行抢者,格杀勿论。” “是,大人!” 马三回答得十分流畅,竟也不口吃了。 楚宁又转对赵二道:“你带上衙役,即刻通知城中所有百姓闭户不得出城,记住,把咱们的人全部叫上到北城门汇合。” 那些百姓中本就有先前县衙招募的人,只是并未登记在册,而分散在了百姓之中。 眼下正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的时候了。 “诺!” 赵二抱了下拳,赶忙退下去了。 就在这时,范畴和董光从角落里走了出来:“楚大人果然有勇有谋,这一番安排有条不紊,仅仅有条,一看就是做大事的。” “两位大人就别笑话我了,我现在可是十分紧张呢!” “哈哈~~~区区山贼而已,对了,楚大人,不知我们二人可有安排?” 楚宁淡淡一笑:“安排谈不上,只是有件事要烦劳二位大人。” “请说。” “还烦二位大人把黄府监视起来。” “这你就放心,现在我二人可是已经上了你的贼船,想洗也洗不干净了。” 楚宁尴尬一笑:“这件事容我事后再请罪!” “行啦!眼下守护县城要紧……记住了,徐飞虎一定得留活口。” ”放心就是!“ 楚宁点点头,将天子剑握入手中,不再犹豫,对公孙伯马道: “公孙先生,咱们走着!” 公孙伯马跟着楚宁往北城门而去,心中不禁暗自赞许。 此人年龄不大,却遇事不惊,行事井井有条,倒要瞧瞧他是否是个值得投靠之人。 第124章 攻打县城 来到北城门时,楚宁就见魏满正紧密有序的安排官兵防守。 这时见到大人来了,魏满赶紧上前拱手施礼道: “卑职见过大人,这位是?” 魏满的目光落向楚宁身后的公孙伯马。 “这是公孙先生,是来协助咱们的。” “哦,原来是公孙先生,在下有礼了。” 公孙伯马刚要还礼,却听楚宁插言道:“行了,别搞这些虚礼了,现在是什么情况?” 楚宁扫视了远处一眼,隐约能看见远处天际下,有尘土飞扬。 魏满道:“据温寨主派人来报,这一次徐飞虎联合了城外所有山贼,此时正朝县城赶来,已不足十里。” “蛤蟆寨来人没?” “来了,温寨主亲自领队。” 楚宁点点头:“看来温寨主不出马,这徐飞虎还真不放心。这一次咱们就一举解决所有山贼。” 西山的煤炭一直让楚宁心生惦记,只有等到彻底解决徐飞虎等山贼,就可以派人前往西山挖煤。 如此一来不仅可以可以卖钱,增加财政税收,还可解决老百姓过冬问题。 就在这时,赵二急匆匆跑了过来,大喊道: “大人,大人……大事不好,大事不好啦!” “慌张什么?让你去办的事都办好了?” “办好了。” 赵二应了一声,又道:“大人,刚听到消息,城外出现了大量流民要进城,怎么办?” “流民?这特么哪里来的流民?” “据说边疆发生了战事,北狄人攻占了我朝两个定边营,当地百姓都南下逃生了。” 楚宁站在城墙上,果然就看见有不少流民正朝县城仓皇逃窜而来。 他们一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 而这时,县城卫兵们已将城门关闭,并作好了防御的准备。 可更远处,已然是烟尘滚滚,尘沙漫天。 不用多想,那一定是山贼杀来了。 魏满和赵二就站在楚宁身后,二人都没有说话。 只是静静的看着即将来到城门外的流民,脸色却是十分沉重。 他们都知道,山贼就要打来了。 可眼下,这些流民怎么办? 一旦开城,很可能山贼先锋部便会趁势冲杀过来。 可不开城门,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们便会惨死在山贼的屠刀之下。 虽然他们不是自己治下的百姓,可真就这样眼睁睁看着送死不成? 就在这时,楚宁发号施令: “来啊!把城门打开,让流民进城。” 赵二听闻当即道:“可是大人,这些流民里可能混有山贼,开城门无疑是引狼入室。” “那又如何,只要这些人里有一个是真正的百姓,咱们就得救。” “大人……” “不要再说了!” 赵二还要再劝,可楚宁当即喝止了他,又道:“魏满,立刻打开城门让百姓入城。” “喏!” 魏满听了,虽然有些犹豫,可很快还是认同了大人的做法。 而一言未发的公孙伯马,眉头紧蹙,当即已在心中有了打算。 就凭这份魄力,此人便是只得投靠的。 城门很快打开,慌乱的百姓们开始蜂拥入城。 楚宁站在城头之上,远远地,他已经能能清晰的感觉到大地在震颤。 这是山贼先锋部铁骑冲锋时引发的地颤声。 而如此更是让流民们感到恐惧,他们正疯狂的挤着入城。 那些守城的官兵们也感觉到了即将到来的山贼,急忙催促流民入城。 一时间,整个城门显得十分杂乱无序。 “大人,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赵二忧虑道:“山贼一旦冲杀过来,非但保不住百姓,他们还会杀进城来。” 楚宁当然知道这个问题。 青山县城墙有近三丈(约9米)高,一丈(约3米)宽,阻挡骑兵的攻击自然没有问题。 可一旦破城,包括楚宁以及城里的百姓们便再无生还余地了。 可更远处,还有不少流民在往城门赶来。 就在此时,赵二一拱手道:“大人,让卑职出城护送百姓们入城。” 楚宁想了想,当即答应道:“好!你记住,山贼一旦冲杀过来,你务必要立即入城。” 这个节骨点上,赵二这样的武将太有大用了,可不能轻易死掉。 至于百姓们,只能是能救多少算多少了。 “喏!” 赵二应了声,便提枪下了城墙。 楚宁又招来公孙伯马问道:“公孙先生,你能估算出大概有多少山贼吗?” 公孙伯马站在楚宁身边,早已经即将到来的山贼大军看清楚了,这时脸色也是十分沉重。 “大人,我刚才仔细观察一番,这群山贼人数至少不下两千人啊!” 楚宁这时也发现了。 在本尊的记忆里,他了解到,山贼时常会南下劫掠一番,抢些财货和女人。 不过,以往每次来都是抢完就走。 从不会攻打县城,人数也不会超过三百人。 可这一次,竟然来了不下两千人。 已经远远超出先前赵二所报的一千人。 因为青山县是个边远小县城,距离纪北关还有一段距离,属于中原和边疆的交界地带。 可因为如今朝廷内斗不止,根本无心顾及这样一个小县城。 但这次,山贼竟然来了一千骑兵,这让楚宁有些震惊。 看来,这些山贼一定是城中大户们引来的,至于是谁嘛,楚宁也早已猜到了。 肯定就是黄天霸。 可眼下只得先把山贼这一关过了再说。 然而,要靠县衙三百来人就抵挡住这样一支彪悍的山贼,还是十分苦难的。 索性的是,青山县两面夹山,又因一条宽约百丈的河道环绕。 只有北城门是南下进入中原的唯一途径。 山贼若想进入青山县城,只有唯一一道北城门可通行。 所以,只要守住北城门,便可以拦下这支山贼。 “大人,”不多时,赵二在城楼下大喊道:“流民都已经进城,可下令关闭城门。” 楚宁点点头,当即吩咐道:“关闭城门。” “是。速速关闭城门。” 随后城门关闭。 看着来势汹汹的山贼,楚宁打心底还真有些慌了。 先前攻打谢家岭,自己是主攻方,可现在是换作自己守城,这突然的角色转换,还真有些不适应。 可很快他便看到了身侧正凝眸观望的公孙伯马: “公孙先生,你说这仗要怎么打?” 公孙伯马凝眸深思,又看了看天色,依然一脸平静:“大人,我观天象最多还有一个时辰便会入夜,你能否拖延一个时辰?” 楚宁不解其意:“难不成一个时辰后会有救兵来援?” 公孙伯马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有没有救兵,但兵者,诡道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如今敌人来势汹汹,首先一定得搓搓他们的锐气。” 嗯,楚宁觉得这似乎也很有道理。 可他又有些无奈,我总不可能让山贼等两个小时再进攻,你当这是在玩游戏呢! 就在此时,魏满开口道:“大人,我刚仔细观察了,这些山贼没有带攻城云梯,而是想直接破开城门。” 说着,他抬手指了指已经来到近前的山贼队伍后方。 只见十几个山贼大汉正抗着一根约莫三丈长,一抱粗的大圆木,正朝城门口缓缓走来。 楚宁知道,这些山贼想要直接撞开城门。 很快,马蹄声阵阵传来,山贼先锋部也已兵临城下。 其中最前方一个中年虬髯大汉打马上前,喊道: “那个是县令,出来答话。” 楚宁目光直射而去,微微沉吟。 特么的,这不是蛤蟆寨的熊天又是那个?! 第125章 公孙伯马 “你是谁?” 楚宁站在城墙上目光直直盯视着熊天,全然装作不认识。 “你听好了,爷爷我是蛤蟆寨的,识相的,赶紧打开城门,我可以留你一命,不然等我破城,定将你大卸八块,屠杀县城。” 熊天气势汹汹,可楚宁当然不相信他说的。 只是这戏还得接着演。 “那你也听好了,我城中有精锐三千,倘若你们敢攻城,定叫你们这些山贼全部覆没,不信你就来试试。” 楚宁说完,本以为熊天会有一番高论。 可没想到,他只是朗声说道: “那就把城中所有女人都交出来,让我们带走。” “……” 楚宁听闻人都麻了,这挨千刀的熊天,满脑子都是女人。 关键还是所有女人。 楚宁冷声笑道:“你想得倒好,女人都给你们了,我们还怎么发展,我劝你们还是赶紧走!” 城墙下,熊天身后不远处,一个中年大汉正骑在高头大马上,目光直直盯着楚宁: “楼上的!告诉我你的名字,让我记住你,破城之后我让你第一个死。” “你听好了,我叫楚宁,乃是青山县县令,现在我郑重警告你们一次,速速离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哈哈哈~~~” 徐飞虎朗声大笑起来:“告诉你,我就是虎头山大当家徐飞虎,今天下山只为一件事,把我儿子交出来,我可以饶你不死。” 看来徐飞虎还并不知道自己儿子已经被斩杀了。 如今城门已关闭,里外消息尚未来得及传递,估计要不了多久,黄天霸就会将徐敬之被杀的消息传递出去。 可眼下,至少还可以加以利用。 “徐大当家的,我听说过你,知道你有两下子,可你也得知道,我身边这位也不是吃素的,不信就来试试。” 便在这时,魏满手持百鸟朝凤枪屹立在楚宁身侧。 顿时一股凛然之气显露无疑。 “尔等山贼,休要狂妄!有我魏满在此,谁敢来战!” 魏满一记狂啸,犹如破天云箭,直冲天际。 这一幕,倒是让城头下的徐飞虎倏地一怔。 他能明显感觉得到,这人定不简单。 可徐飞虎毕竟老江湖,加之身后又基本集结了城外所有山贼,哪里会害怕这区区一人。 就在这时,熊天接言道:“楼上的,可敢出城与老子一战,老子也不欺负你,只与你单打独斗便是。” 说着,他便打马出列,怒吼一声:“城上的,出城来战。” 楚宁听闻,目光落向熊天,这家伙一个劲朝他使眼色。 好啊!看来这是熊天有意为之的。 这熊天本就是糙汉子一个,不用想,这应该也是温友德事先安排好的。 既如此,楚宁便也觉得可以让魏满与他斗个几百回合,拖够两个时辰再说。 “魏满听令。” “卑职在。” “令你出城迎敌。” 话落,楚宁又低声嘱咐道:“记住了,只是配合熊天演戏就行,不要死战,给我拖够两个时辰就行。” 魏满虽然有些疑问,可还是铿锵回道: “魏满领命!” …… …… 城门口,一处广阔的大坪上。 魏满把枪背在身后,目光冷冷看向对侧的熊天,沉声道: “蛮贼,在魏满出手之前,你还有逃跑的机会,一旦出手,休怪我枪下不饶人。” 这番话,是魏满故意说来激怒对方的。 果然,熊天十分愤怒,于是就装作上当了。 “你叫魏满是,我倒要叫你尝尝什么是狂妄的代价。” 说罢,一打马,抡着割鹿刀便冲杀而来。 魏满也不惧,打马上前,二人交战瞬间,只听兵戈之声阵阵响起。 楚宁站在城墙上,仔细地看着双方交战。 很快。 他便看出了,这两人武力值都是极其高,一般人看来根本不相上下。 可楚宁站在城楼上便看得格外仔细,好些时候,魏满每每出手都是手下留情,可又尽量不让对方看出破绽。 如此一来,很快两人便斗了几百个回合。 眼看日头西斜,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渐早已暗了下来。 楚宁真要让人把火把点上,顿时就见火光摇曳,映照出整个城墙的轮廓。 而城墙上则是密密麻麻站满了人,各自手中握有刀枪。 楚宁还没反应过来,这是哪里来的兵马,就见公孙伯马已经快步来到身前:“大人,时间差不多了,可以可以鸣金收兵,让魏满回城了。” “好!” 于是楚宁站上城墙,亲自擂鼓。 鼓响三通,声势震天。 这是鸣金收兵的鼓声。 魏满一听见鼓声,便知道大人是要他回撤了。 不再犹豫,打马便要回走。 熊天也听见了这通鼓声,知道魏满要走,哪里肯放,已然抡起割鹿刀来战。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魏满突然杀了个回马枪。 一枪便将熊天挑下马来。 温友德见状,也赶忙冲上前来营救。 “打开城门!” 楚宁赶忙吩咐人打开城门,让魏满回城。 待到魏满入了城,城门立即便又关上了。 徐飞虎见了这番景象,十分不解。 这明明是自己这边的人被挑落马下,为何对方却跑得那么快呢? “狗县令,如果害怕了,就赶紧开门投降,我答应饶你不死。” 楚宁当然不相信他说的,真打开城门,那命就握在了人家手中。 谁还能保证留你一命。 “徐飞虎,咱们休息一个时辰,再战如何?” 徐飞虎根本搞不懂这二百五大人要做什么? 他们可是山贼,不是讲守信义的谦谦君子,直接攻城才是他们的最佳选择。 所以他很显然没想到楚宁会提出这样的请求。 可他似乎很享受这种攻陷城池的快感,一下子倒有些舍不得急着结束战斗。 “好!一个时辰后,我要亲自与你一战,姓楚的,你可敢应战。” “当然!当然!” 这话说得微妙。 你是当然应战,还是当然不应战啊! 很明显,读书不多的徐飞虎根本想不到这些。 楚宁也不管他,目光看向公孙伯马:“公孙先生,我已经按你的吩咐拖延了两个时辰,眼下咱们该怎么办?” 公孙伯马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心思,而是反问一句:“大人,你可知徐飞虎为何愿意答应一个时辰后与你亲自一战?” 楚宁其实心里有了猜想,只是毕竟与公孙伯马乃是第一次相识,根本不知道他的底细。 于是摇摇头,以示不解。 公孙伯马直言道:“因为他也在等待时机。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在等待城里的信号。” 赵二一下反应过来:“你是说城里今晚会有人作乱,而徐飞虎就是在等待时机,里应外合?” “我想定是如此。”公孙伯马道,“先前进入城里的流民里,如我所料不错,一定混有不少山贼,徐飞虎一定是在等待他们发起夜袭。” 楚宁看向公孙伯马,一脸茫然的问道:“那请问公孙先生,你说城里勾结山贼的接引人会是谁呢?” 公孙伯马何其聪明,知道这是大人在想他来说出那个名字,于是怔怔言道: “必定是黄天霸!” “好啊!” 楚宁其实心里早已有了答案,深呼吸一口,重重道:“你个黄天霸,胆敢勾结山贼,这可是灭九门的死罪!” 顿了顿,他又问:“眼下你可有办法解决此事?” 公孙伯马沉吟半晌,方道:“我倒是有个法子,只是有些冒险。” 第126章 夜袭(上) 楚宁找到魏满让他继续统领城防兵加强防守,而他则是领着公孙伯马急忙回了县衙。 刚进衙门,胡松海便开口问道:“大人,眼下战事紧急,你们这时候回县衙做什么?”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对了,王大人呢?” “刘福山和刘福水两兄弟亲自接他去花萼楼饮酒听曲去了!” 我去,这鳖孙可真特么会享受。 楚宁也懒得管他,叫来几人就在签押房开始议事。 “都听好了,如果公孙先生所料不错,今晚混进城里的山贼一定会发起夜袭。” 胡松海:“???” 不管老胡的疑问,楚宁又道:“刚公孙先生想了个法子,与其让山贼发起夜袭,不如咱们主动发起,接下来,让公孙先生来做详细安排。” 公孙伯马想了一下才说道: “城外山贼至少不下两千人,是县衙兵力的两倍,而且他们个个彪悍,所以硬碰硬是明智的。 但他们的武器装备与我们相比差距很大,所以我的想法是引他们进城,逐一歼灭。” 胡松海道:“可是这徐飞虎此人生性狡诈,绝不会轻易入城的。” “所以咱们就得主动发起夜袭,等到城内战事一起,让他误以为城里已经得手,咱们再率铁骑主动出城冲锋,他们来不及迎敌,必定大乱,到时咱们再派兵冲上去一阵砍杀,徐飞虎必败。” 胡松海又道:“可倘若,徐飞虎不进城呢,让他乘势逃脱,又逃回虎头寨,不也前功尽弃了吗?” 楚宁道:“我有法子引诱徐飞虎进城。” 众人一齐看向他,只听楚宁道:“徐飞虎的儿子现在还关在大牢里,这是他的命根子,他不可能放弃,不然他也不会召集城外所有山贼攻打县城。” 胡松海诧异道:“可是徐敬之已经死了,想必黄府很快就会派人给徐飞虎送出消息。” 楚宁摆摆手,肯定道:“这个不必担心,黄府我已经派人监视起来了,绝不会让一支蚊子飞出府去。” 胡松海四下瞧瞧,衙门里就点人手,黄府有不少武艺高强之人,要想黄府不把消息送出去,何其艰难。 可楚宁哪里会说出前往监视的乃是两位钦差大人。 略作沉吟,他又说:“可我现在想的不只是生擒徐飞虎,而是要一举全歼所有山贼,不得放走一人。” 公孙伯马毕竟是个军师,楚宁只得求助于他。 “老公,啊,不对,老公孙,也不对……算了,我还是叫你公孙先生,你有没有什么法子,将山贼全部干掉?” 啥玩意? 公孙伯马两眼瞪得老大:“大人说是要全歼山贼?” “对!就是这个意思。” 公孙伯马回头看着楚宁,眼睛瞪得老大,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县城只有三百官兵,对方不下两千铁骑,就算要守住县城都极其困难。 可居然你要我想法子全歼? 你这不仅是侮辱我的智商,你还侮辱我的人格。 就连胡松海都心中暗道,这二百五大人怕不是在说胡话。 然而对楚宁来说,这确实是个棘手的问题。 可这一次即便捉拿了徐飞虎,一旦有山贼逃脱,据山头天险,官兵也很难将他们彻底剿灭。 唯一的办法就是彻底切断他们的退路,来一个全歼。 见公孙伯马不说话,楚宁急忙催促道: “你快想想法子。” 公孙伯马似乎真的有在很认真的思考,很快他又得到了答案,微微颔首道: “其实不瞒大人,我倒还真有个法子可以全歼这支山贼,只是还差了些东西……” “什么?你快说。” “弓箭手和火油。” 公孙伯马顿了顿,继续道: “对付骑兵最好的便是弓箭手,只要咱们能有一批箭无虚发的弓箭手,人不需要太多,有个二三十人便足够。” “怎么说?” 公孙伯马道:“大人发现没有,这些山贼大多穿着都是皮坎肩,坦胸露背的,根本无妨抵挡弓箭的进攻。 只要咱们能有一批神射手,箭无虚发便可挫败山贼前峰锐气。” “然后呢!”楚宁又问。 “接下来,便可兵分两路。” 公孙伯马侃侃而谈起来,“只要弓箭手将山贼前锋阵营打乱,魏满再领兵冲上去一阵砍杀,山贼必乱。” “再然后呢?” 公孙伯马看了看楚宁,有些为难的开口: “然后嘛……” 楚宁见他说话欲言又止,催促道: “你不必遮掩,直接说就是。” 公孙伯马重重点头道:“然后咱们得发起一次主动进攻。” 楚宁虽然不解,可还是点点头: “你继续说。” “大人,要想将山贼一网打尽,那就得想法子彻底阻断山贼们的退路。但眼下咱们人手不够,所以只要有火油,咱们便可趁着夜色,由魏满率领骑兵冲进敌人营帐,浇下火油,给他来个火烧连营。” 楚宁猛地一拍大腿:“对啊!这法子不错。然后呢,接下来怎么办?” “接下来恐怕就得大人亲自上阵了。” “嗯?怎么说?” “一旦魏满的火攻偷袭成功,敌人必然大乱,而他们唯一的撤退路线就是葫芦口。 只要咱们事先派出一支小队摸到敌人后面,在葫芦口五百步范围内浇下火油。 等到魏满发起夜袭攻击,敌人逃溃进入火油范围,再点燃火油彻底阻断山贼们的退路。 我已观察天象,今夜亥时将起西风,更是放火的绝佳时机。” “好好好!就这么办。” 楚宁真是没想到,这公孙伯马还真是有些法子。 “大人,只是有一点……” 说着,公孙伯马突然欲言又止。 “咱们现在一条船上的人,但说无妨。” 公孙伯马点点头,索性脱口而出道: “只是如此一来,山贼们急于逃命,一定会以死相逼。所以,这支小队的境地将十分危险。” 楚宁想了想,确实如此啊! 你把人家退路都堵了,真到了拼命的时候,哪还有什么事干不出来。 “大人,”胡松海接言道,“眼下这火油倒是好弄,可咱们县城根本找不出一批像样的弓箭手。” 是啊,火油倒还好,可弓箭手眼下去哪里找? 刚想着这个问题,就听衙门外一时人声鼎沸。 楚宁赶忙来到衙门外,就见一群衣衫褴褛的流民围聚在此。 “你们是什么人?”楚宁问。 其中一名精壮青年大声道: “县令大人,是你打开城门救了我等,我们愿意前来助大人一臂之力。” 楚宁看了看那青年:“你是谁?你会打仗吗?” 青年拱手抱拳道:“在下肖旭坤,曾是辽东大将军赵天驰麾下弓弩营队长。” “自当赵将军被朝廷赐死,西河军被朝廷下旨定为叛军。” “后来听人说起青山县县令大人在招募人手,所以我们回到青山县落脚。” “却不曾想遇上了山贼攻打县城,我们兄弟死伤大半,如今还剩下三十人,我们全部愿意听候大人差遣。” 楚宁扫了一眼肖旭坤,又看了看他身侧那些人,个个虽然衣衫褴褛,却也是精神百倍。 一看就是当兵打仗的。 “肖旭坤,既然你们都是朝廷定为的叛军,又如何敢来我青山县呢?” “这个……大人,实不相瞒,是有人给我们写了书信,我等兄弟才来投靠的。” “哦,何人?” “赵将军的亲兵侍卫长魏满大人。” 楚宁内心,当即咕咚一声。 啥玩意? 魏满叫你们来的? 这小子简直是给我埋雷啊! “大人!” 见楚宁不说话,肖旭坤单腿跪地,抱拳施礼道:“我等兄弟都愿意听候大人差遣。” “好好好!” 楚宁不再犹豫,等这件事后再好好与魏满聊聊,当即吩咐道: “肖旭坤,现在的情况你也看见了,山贼人数远远超过我们,要想硬拼肯定是不可能的。” “所以我要你率领你的兄弟们登上城楼,等我命令,用弓箭射杀对方前锋。” “喏!” 肖旭坤又是一拱手:“肖某和弟兄们这条命是大人给的,定当万死不辞。” 众人应声齐呼:“万死不辞!” 第127章 夜袭(下) 有了肖旭坤的加入,眼下总算是解决了弓箭手的问题。 可接下来就得谋划如何将城中潜伏的山贼一网打尽,再由内发起夜袭,引诱山贼入城。 而这件事,楚宁第一时间便想到了张绣。 先前提审张绣时,楚宁得到一条线索,这些假扮流民入城的山贼,左臂上都系有一条蓝色布带。 这是山贼的标记。 当楚宁说出这个细节时,公孙伯马爽朗一笑,当即有了主意:“如此一来便好办了。” 接着,公孙伯马说出自己的想法。 “首先,肖旭坤你亲自去安排,找你信得过的兄弟,在左手臂上系上蓝色布带,接着分散开来分别混入流民中找出同样左臂上系有蓝色布带的山贼,告诉他们,城北大营乃是县衙粮草辎重的军事要地,只要攻下城北大营,县衙必乱。” 肖旭坤点点头,可很快又想到什么,问道:“可是,他们如何肯信我?” 楚宁道:“山贼们私下联络有句口号,只要对得上他们一定会信你。” “哦,大人请说。” “上一句是射人先射马,下一句是捉奸捉在床……记住了,你们是张绣的手下,要为大当家报仇,一定要将他们引到城北大营,万事小心谨慎,切莫打草惊蛇。” “大人放心就是!” 肖旭坤拱手重重施了一礼,随后领着自己的兄弟们去安排了。 随后公孙伯马又立即嘱咐,让人在城中收集火油,一番安排之后这才往身后椅背上仰靠,重重叹息一声。 “大人,你这是怎么了?” 楚宁道:“现在来了这么多朝廷定为叛军的人,这简直就是在埋雷啊!就算咱们打赢了山贼,时候朝廷追究下来,这个罪也抹不掉。” 公孙伯马淡淡一笑:“大人,这还不简单。” “哦,你说说。” “藏兵于民。” 公孙伯马说出四个字,并解释说:“倘若到时朝廷深究,你就说青山县民风彪悍,百姓们自告奋勇杀敌,根本不存在什么私自招募兵丁的事。” “好主意,就这么定了!” 公孙伯马的想法与楚宁不谋而合,他也早想到了这个法子。 不管了,现在先把山贼解决再说。 “走,咱们即刻前往城北大营。” …… …… 这一夜,青山县城人人自危。 不仅仅是楚宁,就连那些豪绅大户们也是同样如此。 已经入夜,此时整个县城黑压压一片,皆是关门闭户,街道冷清。 只是偶有几声狗吠声传出。 而此时,城西流民安置区一座大院里,山贼李大茂却显得十分兴奋: “潜伏入城的兄弟们都集齐没有?” 身边的小喽啰立即回道:“回大当家的,目前只来了有二十多人,好些兄弟现在已经混进流民里,听说伙食还不错,都不想做山贼了!” “什么?这帮狗日的!都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李大茂听了顿时破口大骂。 他本是黑瞎子岭的土匪,平日里就靠着下山打家劫舍过日子,这次徐飞虎找到他要干一票大的,洗劫县城。 上次徐飞虎找到他,李大茂就有些心动,可架不住单子太小,没有答应。 可谁知,后来县城被洗劫一空,堂堂县令也被掳走看了脑袋。 李大茂听闻后,心里那个气啊! 所以,这一次徐飞虎找到他要攻打县城,他二话不说就带着兄弟们来了。 可谁知,这帮狗日的竟然不想好好做山贼这份有前途的职业了。 小喽啰继续说:“大当家的,现在青山县来了个姓楚的县令,一上台就和城里的老爷们对着干,听说今天还把黄老爷家小少爷给砍了,现在不但是老百姓日子过得越来越好,就连逃难入城的流民都愿意留下来好好干。” 李大茂听了简直气得直吹胡子:“特么的,真是可恶!” 可眼下事情有些紧急了。 徐飞虎让他混进流民中入城,为的就是今晚夜袭县衙,里应外合,一举拿下青山县县城。 可如今才召集起二十来人,这点人手够干嘛的! 想到这里,李大茂脸色更加阴沉下来。 本以为这次跟着徐飞虎来打秋风,准备干一票大的。 可谁知,这还没开始呢,兄弟倒跑了不少。 在城外山贼里,李大茂所在的黑瞎子岭,总共就只有不到一百人,这在山贼之中,是最少的了。 “大当家的,咱们可就这点兄弟了,要不咱们也逃?” “逃你奶奶的,告诉剩下的兄弟们,敢有跑路的,老子决不轻饶。” 小喽啰脸色有些不好看,可也不敢发作。 “对了,”李大茂突然想到什么,“张绣虽然死了,可他那些潜入城的兄弟呢?” 原本徐飞虎是安排张绣为内应的,可谁知这孙子一进城地皮还没踩熟,就被缉拿了。 “嗨,张绣死了后,他那些兄弟们早跑没影了。” “特娘的!” 李大茂啐了一口,原本就不怎么好使的脑袋这时急得更大了。 就在这时,门外跑进来一人:“大人,外面来了个兄弟,说是张绣的手下。” 李大茂皱眉问道:“对了口号没有?” “还没,他说要和大当家的亲自对。” “行,让他进来。” 不多时,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走了进来,身形彪悍,看样子是个练家子,可这身穿着一看便是流民。 “你叫什么名字?” “大当家的,我叫肖旭坤。” 肖旭坤也根本不在乎直接用真名,因为他本就是外地来的。 李大茂扫了他一眼,很快看见他左手臂上的蓝色布带:“我怎么没见过你。” “这有啥,咱们挨着几个山头,我还从来没见过你呢!” 这倒也是,山贼们各自占着山头,平日里各干各的,根本不同往来。 只是几个大当家的倒是会有照面。 “你说你是张绣的手下,可知道咱们的暗号?” “当然!” 李大茂见他满脸镇定,于是念出了上句暗号: “射人先射马!” 肖旭坤想也不想,一脸肯定道:“捉奸捉在床!” 话落,李大茂没有立刻应声,而是起身继续围着肖旭坤不停的打量。 这一来倒把肖旭坤搞得紧张起来,难不成大人给的暗号有错。 倘若自己暴露了,那就只有硬上了。 “哈哈~~~” 李大茂突然大笑起来:“特么的,我就说嘛,山贼是一份很有前途的职业,好兄弟!今晚咱们一起干一票大的。” 直到这时,肖旭坤终于放下心来:“对,干一票大的,我还要为咱们大当家报仇。” “行!老子答应你,来,请坐,咱们商量商量接下来怎么办?” 肖旭坤也不客气,直接落座,当即言道:“大当家的,你这边是怎么计划的?” “按徐飞虎的意思,是让咱们今晚夜袭县衙。” 肖旭坤摆摆手道:“绝对不行,现在情形有变,庆州府来人了,如今县衙已经加派了人手保护,咱们这点兄弟根本打不进去。” 李大茂点点头,他也听说了今日庆州府有当官的来青山县的事。 可不打县衙那打哪里? “兄弟有何高见?” 肖旭坤道:“咱们应该立刻攻打城北大营,此时城北大营防守最弱,那里都是县衙的武器辎重,还有粮草,只要咱们放把火烧了,城里官兵人心就乱了。” “可是徐飞虎要我攻打县衙,这恐怕不妥啊?!” “大当家的,现在去打县衙无疑是让兄弟们送死,相反城北大营才是最薄弱的,只有一点看守兵力。” 李大茂沉吟半晌,随后猛地一拍大腿: “特么的!行!老子就打城北大营!” 第128章 打头阵 城北大营。 楚宁、公孙伯马等人已经在大营里外埋伏好伏兵,就等着肖旭坤引着山贼入套。 说起来,楚宁对公孙伯马这番安排十分满意。 首先让赵二带一百人埋伏在大营里,让马三和曹海兄弟各领一百人埋伏在大营外两侧,只等山贼进入大营,三面围攻夹击,一举拿下。 至于楚宁、公孙伯马和胡松海则是藏在一处营房阁楼里,掌控全局。 而此时,肖旭坤正和李大茂手持弯刀,一路摸索着朝大营走走来。 来到门口,李大茂让人学了一声鸟叫,很快后面的山贼们都停了下来。 “兄弟们,县衙的粮草都藏在这里,待会儿只要咱们先把官兵杀了,再一把火给他烧了,一定会让县衙大乱。 咱们再一路杀到城门口,打开城门,徐飞虎说了,攻下县衙给咱们记首功。 “大当家的,听说城里的人都白白嫩嫩的,到时可得送我几个才是。” “你小子放心,少不了你的好处。” 李大茂猥琐的笑了笑,随后将手中弯刀一扬,大声道:“兄弟们,杀进去!” “嘭~~~” 大门被一脚轰开,李大茂亲自领着山贼们冲了进去。 可正当他要找守护的官兵时,却发现大营里空空如也! “不好,中计了!” 李大茂话音刚落,突然大营里火把亮了起来,将他们的位置暴露无遗。 “大当家的,咱们中计了。” “特么的,还要你说。” 李大茂强稳住自己,大喝道:“兄弟们,随我杀出去。” “杀!一个山贼都不要放走。” 便在这时,赵二领着五十人直接冲杀过来。 瞬间,便听见砍杀之声四起。 这些山贼,本就是想着下山打个秋风,根本不想拼命。 本以为只是放火走人,可哪里想得到,竟然遭了埋伏。 心理上早就输了一头,打起来更是只想逃命。 不多时,山贼们便陆续倒下,一个个横躺在地。 李大茂虽然身形彪悍,武艺比之一般山贼明显强了太多。 可这时,他心里也发怵,只想着赶紧逃命。 于是,他拔刀一路冲杀朝大门而去。 可很快,便见门口也亮起了火把,左右两侧各有人马朝他们杀来。 “完犊子了!” 李大茂心里顿时一凉。 可他毕竟是大当家的,赶忙唤来小喽啰为自己开道。 就在此时,肖旭坤取下背上的弓弩,搭上一支短箭,瞄准了李大茂的大腿。 “biu~~~” 一道破风声划过,接着就是一记痛苦的哀嚎声响起。 李大茂一个踉跄趴倒在地,还强忍着疼痛努力的往前爬,嘴里不停的哼哧。 可肖旭坤如何还会给他机会,一个箭步冲射过去,一刀便将他头颅砍了下来。 “不好啦,大当家死了!” “我们投降,不要杀我们!” “……” 山贼们早已被吓破了胆,这时又没了主心骨,一个个只得赶忙放下兵器,蹲在地上,听候发落。 “呸!你们这些山贼可真特么的让我瞧不起。” 赵二啐了一口,拎着长刀一个个吓唬山贼,心里恨不得把这些全杀了。 可此时,站在大营阁楼是楚宁却是十分震惊的看着肖旭坤,此人果真是有胆有识。 “大人,山贼们已全部缉拿,请大人处置!” 赵二拱手问道。 楚宁略略沉吟,却听胡松海问道:“大人,这些山贼,你打算怎么处理啊?” 胡松海看着那几十号山贼,心里十分忧虑。 如今,加上流民,整个县城前前后后人数至少增加了上千人。 这些都是要吃粮食的,倘若再增加这几十号山贼,那可怎么办啊! 可楚宁早有自己的打算。 现在山贼已经清除了,接下来就可以派人前往西山挖煤。 所以,对于这些山贼,楚宁心中已经有了主张,眼神里透露出宛若一个地狱的杀神: “全部斩杀!” 老胡吓得一激灵:“好几十号人啊,全杀了?” “对,我已经给过他们投降的机会,是他们不争气,死有余辜!” 楚宁明白,这些山贼先前已经发出过招安书,可他们根本不会搭理。 这个时代的山贼大约分为三种,一种只是偶尔下山打家劫舍,抢些过路商人货物。 一种则是自己种粮食,虽然被朝廷定义为山贼,可从来不干杀人越货的勾当。 然后还有一种却是心狠手辣,个个手上都粘着人命,根本不把比他们更弱者的普通老百姓当人。 “大人,我发现如今你愈发像一只财狼了。” “老胡,我只能说你看走眼了,因为我本来就是一只财狼,只是一直在隐忍。” “可你现在为何现在又不忍了?” “因为豺狼隐忍久了,会被当做哈士奇。” “???” 老胡一脸懵逼,知道这位大人又在说胡话了。 倒是公孙伯马微微沉吟,看着楚宁时,眼神里更加充满了敬佩。 …… …… “怎么回事?” “为何李大茂还没发出信号?” 城外,徐飞虎骑在高头大马上,心里开始有些发慌了。 按照计划,最迟不会超过亥时,可现在已经是亥时三刻了。 “大当家的,你快看,北山起火了。” 徐飞虎闻声看去,果然就见北山方向火光摇曳,燃起了熊熊大火。 “特么的,这李大茂还真就干成了。” 紧接着城门后方也燃起了火光,就见城墙上开始出现了慌乱,好些兵丁吵吵嚷嚷的,似乎有打斗声传来。 很快,北城门打开了。 门口有人喊道:“徐大当家的,快快入城!” 就在这时,早有山贼头子按奈不住了,道: “徐大当家的,咱们现在就杀进去城去!” “是啊,也该咱们抢钱抢女人啦!” “这一次老子要把花萼楼的女人全特么抢了。” “兰香姑娘是我徐大当家的,其余嘛,全特么得归我,哈哈哈~~~” 各路山贼头子们,早已兴奋不已。 这一票下山为的是什么,就是抢钱抢粮抢女人。 可徐飞虎却是微微沉吟,立时喊道:“请蛤蟆寨温大当家的先入城。” 此时的温友德,正骑坐在马上休息, 他这一次是特受徐飞虎之邀,特来相助。 答应此事,赢了可以分钱分粮分女人。 可不答应嘛,徐飞虎直接带人先荡平蛤蟆寨。 于是,温友德很知趣,当即同意欣然前往。 “徐大当家的为何要我先入城?” 温友德不解。 “怎么?莫不是温大当家的有何顾虑?” 温友德确实有顾虑,不在城里,而在城外。 那便是他的女儿温知妍。 离开山寨时,温知妍执意要一同前往,可温友德当即做了拒绝。 他已经背上了山贼的名声,他再不想让自己的女儿也背负上这个名声。 似乎是看出了温友德心中的疑虑,徐飞虎冷冷一笑道: “温大当家的,只要你做了山贼,你女儿自然也就是山贼,这是一辈子也洗不掉的。” 温友德听闻,眉头深深一皱,欲言又止。 “这样!” 熊天大见状,大声笑道:“我们大当家的上了年岁,夜里看东西不方便,让我前去便是。” 见徐飞虎似乎有些犹豫,熊天又道:“怎么?徐大当家的是信不过我?” “那倒不是,如此就劳烦熊天兄弟打头阵了。” “瞧好你们!” 熊天说罢,便和熊地领着蛤蟆寨的一帮弟兄,就朝北城门冲杀而去。 第129章 擒拿徐飞虎 “嘭!!!” 一声巨响,在北城门上空久久回响。 远在城外观看的徐飞虎也被猛地一惊。 在他狐疑的目光中,只见沿着北城门往里,全是漫天的烟火在熊熊燃烧。 火光里,隐约可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挥舞着割鹿刀左右砍杀,嘶吼声震天,犹如来自地狱里的恶鬼。 不用多想,此人定是打头阵的熊天。 徐飞虎一心就想招纳熊天入虎头寨,直接许诺做二当家。 可这厮根本不为所动,一心只想跟着手无缚鸡之力的温友德。 也不知道这温寨主有啥魅力。 这时看了熊天一番表现,更是喜欢得不得了。 “山贼来了!” “山贼入城了!” “快逃啊!” 城门口就听见无数官兵大喊着,四下逃窜。 不多时,就见熊天站到了城墙上,高声喊道:“徐大当家的,狗县令已经逃去县衙了,快快入城。” 各路山贼头子,一见熊天这厮居然杀上城楼了。 待会儿好处都让他全拿了。 那如何还肯答应。 他们根本不等徐飞虎发号施令,已经争先恐后朝城里杀进去了。 只有徐飞虎,依然坐在高头大马上,平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何万良也有些按奈不住了:“大当家的,咱们为何不进城?” “再等等。” “为何?” “我总觉得这一次太顺利了。” 约莫过了一会儿,城里已经安静下来,只有漫天的火光映照在县衙上空。 徐飞虎知道差不多了,当即吩咐道:“温大当家的,接下来就劳烦你压住阵脚。” 说着,他手提砍山刀,大喝道:“来啊!进城!” 一路打马扬鞭,徐飞虎便领着人进了北城门。 地上横尸遍地,夹杂着空气中浓浓的血腥味,显然是历经了一场大战。 可很快,徐飞虎眼神开始变得焦灼起来。 这地上的躺着的似乎不是官兵,而是山贼? 突然,一个念头冒了出来:“不好,这是中计了!” “快,所有人赶紧出城。” 好些山贼还未反应过来,而此时,只听温友德大喊一声:“速速关闭城门!” 城门关闭,而此时城楼上也突然冒出好多官兵,各自手里都举着火把。 霎时便将徐飞虎等人映照出来。 紧接着,就见前方一众人马杀了过来,正是蛤蟆寨熊天。 而他身边还多了个年轻人。 “大人,此人便是徐飞虎。” 熊天抬刀一指,冷冷又道:“看清没,这些地上的山贼都是我杀的,不过我是真没想到,这些山贼也太弱了。” “好你个熊天,枉我如此信任你,你竟投靠了狗县令?” 徐飞虎知道这蛤蟆寨果然是叛变了。 先前熊天那番激烈的砍杀,竟然砍的都是山贼。 “徐飞虎,你特么的也不是好东西,老子自打入了蛤蟆寨,就想着早晚有天非把你做了。” 蛤蟆寨和虎头寨恩怨已久,熊天受了温友德的救命之恩,加之自身本就是官兵出身,哪里会与这些山贼为伍。 徐飞虎虽然气愤,可眼下他们已经被官兵围住,身后唯一的退路还被堵死了。 那些山贼们,个个眼中都透露出恐惧。 平日里这些家伙们在老百姓面前个个耀武扬威,横行霸道。 可真见了官兵,就像是老鼠见了猫。 打骨子里就怕得要死! 这时好些山贼心里已经慌了,腿肚子都打颤了。 “徐飞虎,你逃不了啦?投降,我给你留个全尸!” 楚宁扯着嗓子喊道。 “哼!姓楚的,你个狗县令,你可真是够阴险的,有种来和你爷爷大战三百回合!” “我战你大爷。” 楚宁爆了一句粗口,这种小儿科的把戏还想跟我玩。 除非我脑袋被门夹了。 当即挥手命令道:“熊天,守住山贼退路,魏满,你务必要活捉徐飞虎。” “喏!” “得令嘞!” “所有人,随我诛杀山贼!” 魏满大喝一声,手举长枪,当先打马冲杀出去。 这些都是攻打谢家岭缴获的好马,如今又得到了宋建的养护训练,一匹匹马儿更是油光水滑,战力倍加。 “杀!” “杀啊!” 三百名官兵纷纷持刀跟上,喊杀声震天。 看着来势汹汹的官兵,山贼们顿时就慌了。 先前就已经听闻狗县令带兵剿灭了谢家岭,心里对这位新来的县令大人就有些发怵,如今见了这装备精良的官兵,气势上早就弱了十筹,一个个眼里全是恐慌。 尤其看到那位手持长枪的领头人,颇有几分大将风范,一看就不是好惹的家伙。 “兄弟们,随我冲杀出去!” 徐飞虎也强稳住自己,他知道这时候一旦表现出害怕或是恐慌,自己这帮手下早就散了。 于是手持大砍刀便当先迎了上去。 只见在魏满的带领下,所过之处,山贼根本毫无还手之力,很快就死伤一片,一个个被挑翻在地,哀痛不已。 徐飞虎内心大惊,知道这是遇上真正的高手了。 就这战斗力,根本不是他们这些山贼能够抵抗的。 如今唯一的机会就是攻破后方被堵住的城门,冲杀出去,逃回山寨才是最佳选择。 于是他分出一批手下拖住魏满,自己则亲自领着人转身攻打城门:“快,把城门打开,杀出去。” 这些山贼也知道城门才是他们唯一活命的机会,也拼了命的进攻。 温友德本来人手就少,平日里寨子里也不下山打家劫舍历练,遇上这些不要命的山贼很快就死伤大半。 “不好!熊天,赶紧支援城门口,不能让徐飞虎逃了。” “杀,一个不要放走。” 熊天大喝一声,这时也加入了主动进攻,打马便飞驰而来。 呼! 风驰而过,熊天挥舞着割鹿刀冲杀,好几个山贼还来不及反应便闷声倒地。 就在这时,城门口已被冲开了个口子,徐飞虎见状,提缰策马猛地便朝城门口逃走。 一见大当家都逃命了,山贼们再无主心骨,四下逃窜。 “滚开!滚开!” 看着徐飞虎朝城门口逃去,熊天挥舞着割鹿刀,挥杀挡路的山贼,火光下就见无数的残肢断臂飞起,空气中满是浓浓的火油味,以及血腥味。 “大人,徐飞虎就要跑了,让我放箭!” 肖旭坤就站在楚宁身侧,这时见徐飞虎就要逃走,心里十分着急。 “好!记住一定不要伤他性命。” “大人放心便是!” 说罢,肖旭坤取下背上弓箭,抽出一支雕翎箭搭上,然后对着徐飞虎逃离的方向,慢慢移动方向。 “biu~~~” 一记破风声响起。 雕翎箭划过夜空,精准的射在了徐飞虎手持大砍刀的右臂上,整个人顿时失去平衡,闷哼一声便跌落马下。 而此时,魏满也将山贼杀倒一片,打马追出了城门口,直奔徐飞虎而去。 第130章 解决外患 “你们这些狗日的山贼,老子要捶爆你们的卵蛋!” “大人,我们投降,不要杀我们!” “大人,求求你,不要杀我们。” “……” 战斗很快结束,赵二领着一帮人正收拾残局。 一个个山贼眼中满是恐慌,他们哪里见过这么强悍的官兵啊! “呸,没骨气的狗东西!平时就特么知道欺负老百姓!” 赵二喝骂一口,就见楚宁正领着公孙伯马走来,赶忙施礼说道:“大人,所有山贼都拿下的,这些是活着的,怎么处置?” 看着横尸遍地的山贼,以及少部分的官兵,楚宁内心突然有些翻涌。 半个时辰前,这些都是一个个鲜活的人,可如今便死在这里。 然而,自打上次剿灭谢家岭,他便对此感同身受。 这个时代,要想活下去,如果不下狠心,躺在地上的就是他和他的兄弟了。 而对于敌人,则只会在他们尸体上吐口水。 所以,楚宁不适应也不行。 不过这些活着的山贼里,几乎都已是伤残,楚宁还是提醒赵二,只要山贼投降,就留他们一条活路,关进大牢里听候发落。 这个时代,全国人口总数也不超过三千万,对于偌大的大唐帝国来说,还是太少了。 所以留着这些并无多大危害性的山贼,还可以用来开垦荒地,修补城墙,是今后发展不可或缺的劳动力。 就这这时,城门口慢慢传来一道洪亮的怒骂声:“你们这些孬种,废物,都他妈这么怕死,给我起来,杀了狗县令。” 楚宁闻声看去,就见魏满正架着徐飞虎回来了,一支雕翎箭还直直地插在他的右手臂上。 “大人,此人就是徐飞虎!!!” 见了楚宁,徐飞虎还瞪大了双眼,大有一口想要吃掉他的样子:“狗县令,要杀要剐给个痛快就是,老子绝不眨眼。” 楚宁这时也才近距离看清了徐飞虎的长相,别说,虽然长得魁梧凶悍,其实还挺英俊。 “徐飞虎,你想死可没那么容易。 来啊,给我单独关押起来,记住,别让他自杀了。” 徐飞虎还得交给范畴押解回京,这也算是给了两位钦差一份功劳。 “楚大人,你快来,温寨主快不行了。” 楚宁一个愣神,突然反应过来,急忙跑了过去。 就见熊天搀扶着温友德,果然已经气息奄奄,右胸口上还在淌血。 “怎么回事?” “大当家的刚才被人砍了一刀,快不行了。” 楚宁顿时内心一咕咚。 “楚兄弟,我麻烦你一件事。” “你说。” “我女儿还在虎头寨做人质,你一定要救她出来。” “放心,我一定救她出来。” “……还有,我这帮兄弟虽然落了草,可他们不是山贼,我希望你能给他们证身,还他们普通老百姓的身份。” 这本就是事先说好的条件,楚宁当然不会反悔,点点头,肯定道: “这个你也放心,我会办妥的。” 说完这些,温友德总算是长长舒出一口气来,坦然笑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你,这么些年来,我一直盼着能有个人可以替我做成这些事,如今也总算是让我等到了,我也可以放去了……咳咳……” “你别说话了,我马上让人叫郎中过来。” “没时间了。”温友德一把紧紧拉住楚宁的手,“楚兄弟,你以后的路还很长,很难走,可你一定记住,要得民心。” 说罢,便撒手人寰。 “狗日的徐飞虎,老子要砍了你!” 熊天爆喝一声,抡着割鹿刀就要冲过去砍死徐飞虎。 “来啊!有种就砍死我!” 徐飞虎倒是一心求死,恨不得熊天给他来个痛快的。 “魏满,拦住他!” 楚宁当即大喊一声,徐二虎确实该死,不过不应该这样便宜了他。 何况,楚宁已经答应了范畴,要将徐飞虎交给他们押送京师,还有更大的用处。 魏满得令,看着冲杀而来的熊天,一把将徐飞虎推倒一边,抡起长枪便挑开熊天挥砍的一刀。 “哐!!!” 一枪一刀碰撞在一起,伴随清脆的响声,还有火光迸发出来。 “魏满兄弟,你让开,让我砍了这狗日的。” “不行!”魏满目光冷冷,丝毫没有让步的打算,“大人已经说了,徐飞虎还有大用,不能就这样杀了!”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熊天说罢,抡起割鹿刀又要挥砍下去。 “住手!” 楚宁直接冲了过去,就站在魏满身前,熊天见状,心里一惊,急忙收手。 可此时已来不及收刀,只得立即调转刀锋,砍到了旁侧的石块上,当即石块碎裂一地。 魏满也没想到大人会挡在他的身前,心里更是惊诧不已。 “大人,你没事!” 楚宁摇摇头,看向熊天:“熊大哥,你相信我,我也很想一刀砍了徐飞虎,可现在这样一刀砍了他,只会便宜了他。” 此时,熊天也是十分惊讶的看着楚宁:“楚兄弟,你……” “刚才你也听见了,你家大小姐还在虎头寨,现在咱们最更重要的是去救她出来。” 熊天虽是莽汉,可他不傻,也分得清轻重缓急。 刚才也只是因为怒气攻心,才一时冲动。 这时听了楚宁的话,当即抱拳道歉:“对不起,楚兄弟……” “无妨!” 楚宁摆摆手,直接了当说道:“走!随我剿灭虎头寨缉拿山贼,明日午时与徐敬之一并斩首!” 听闻此话,徐飞虎终于破防了: “狗县令,黄府一定不会饶了你,你将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啊!” 楚宁乜了他一眼,理也不理,领着人便朝虎头寨奔驰而去。 第131章 枭首示众 “轰!” “官兵来了,快逃啊!” 清晨时分,宁静的山林里,突然发出一声巨响。 原本尚在树间歇息的鸟儿也被随之震动而飞。 紧接着,喊杀声震天。 “杀啊!” “荡平山寨!” 楚宁领着人连夜奔袭虎头寨,已是凌晨时分。 人马刚到,便紧锣密鼓的攻打山寨。 根本不给山贼一丝喘息的机会。 熊天似乎是铆足了劲,恨不得直捣黄龙,将山贼们杀个片甲不留。 此时虎头寨里的领头人乃是第一狗头军师何万良,人称何神机。 何万良已经知道徐飞虎被擒拿的消息,这时正急得团团转。 以往凭着山势地形,加上虎头寨山贼众多,又有大当家把舵,还可以全力防守。 可如今寨子里的兄弟都下山去攻打县衙,寨子里剩下的人手哪里还能守得住。 再加上大当家被擒拿的消息不胫而走,山贼们一个个早吓破了胆,毫无反抗的心思。 “这些官兵怎么这么快就跑到这里来了,难不成长了翅膀会飞吗?” 何万良实在想不明白。 县城距离虎头寨至少有七十里路程,就送是白天赶路,也至少得一天时间。 更何况这是晚上。 哪有这么快就带人杀过来的,搞得他连跑路的机会都没有。 现在山下官兵已经攻破寨门,仅仅才一次冲锋,山贼们就早已抵挡不住。 死的死,伤的伤,绝大多数人都不反抗自己跑路了。 这些烂泥扶不上墙的山贼,在真正的官兵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很快,官兵们便冲进了宅子,将何万良等人围在了后山一座小山丘上。 看着一个个骁勇善战的官兵,何万良现在总算是相信了谢家岭马昆的话,这些官兵真是无比强悍啊。 可他还不想死,徐飞虎下山时,把最宠爱的两个宠妾托付给他照顾。 想想昨晚上才在她们二人身上开发出的新骑术,还有那小嘴巴抹了蜜一样的技术,更是一等一的棒。 以后却再无机会深入探索了。 他忽然感觉活着是多么的美好! 可惜喽!可惜喽! 思及此,何万良越发不想死了。 于是他鼓起勇气,扯着嗓子朝山下大声喊道: “山下的官兵兄弟们,我叫何万良,乃是一介书生,我有事想要和你们大人谈谈。” 片刻之后,山下传来回话:“好啊,你现在把人交出来,我可饶你不死。” 何万良先是一愣,很快想到什么:“大人,我愿意交出温寨主的女儿,只求你放我一马。” 另一边山下,楚宁手持天子剑,站立在石头上,喊道: “好,你现在带着人下来主动投降,带我去找人,只要我看到人没事,我便给你一个机会,怎么样?” 现在山贼们躲在山丘上,倘若硬攻死伤便自然难免。 而楚宁这支人马都是骑兵,他可舍不得死伤一人。 尤其是对付何万良这种人,楚宁想着智取。 何万良听了顿时一脸的喜色,可很快,他又想起什么,听说这位楚县令杀起山贼来绝不心慈手软。 没有绝对的把握,他还是不敢下山。 “大人,你要保证不会杀我,我才同意下山。” 楚宁冷冷一笑,随后肯定道:“放心!我保证我楚宁绝不会杀你,大家都可以为证,咱们都是读书人,说话讲究诚信,,我说不杀你,就不杀你,行了?” 何万良听后总算是松了口气,读书人嘛,君子承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于是,他慢慢从山贼身后露出脑袋来看了看,见山下官兵都没有再打算进攻的样子,这才放心的走了出来。 “大人,我愿意投降,我这就下山。” 就在这时,只听楚宁道:“肖旭坤,能否一箭射死他?” “当然!” 话音刚落,只见肖旭坤以最快速度搭弓拉箭。 伴随“咻”的一记破风声,一支利箭直直射入何万良的咽喉。 一箭,穿喉! 何万良紧紧捂住脖子,可鲜血依然飙溅而出。 转瞬之间,整个人便轰然倒地,双眼瞪大老大,却再也没有动静。 山上的山贼们人都懵了。 现在唯一的军师也被杀了,一个个再无勇气反抗,只好放下武器,跪地投降。 而那些不愿投降的山贼,还想着往后山林子里逃窜。 “熊天,该你上了!” “得令勒!” 熊天翻身下马,当先冲了上去,挥舞着割鹿刀,尤其砍瓜切菜一般,将山贼们杀了个精光。 这时,楚宁也带着一队人走了上来。 “大人,这些投降的山贼怎么处置?” 熊天拎着刀,指着跪了一地的山贼。 这些人都是跟着徐飞虎为虎作伥,平日里没少做坏事。 山贼们见了楚宁,长得慈眉善目,不像是心狠之人,便有人开口说道: “大人,你刚可是亲口答应不会杀我们的。” 楚宁道:“我只是答应了不杀他,而不是不杀你们。” 反正已经身处绝境,又有山贼接言道:“可是你还是把何军师杀了。” 楚宁笑道:“我是说了不杀他,可没说不让别人杀啊?” 众人:“……” “我问你们,蛤蟆寨的人质关在哪里?” “我说了,你能让他们不杀我吗?” “当然!” “那我说,她就在后山洞里。” “好!” 话落,伴随楚宁的天子剑划过,一个山贼闷声倒地! 对于这些无恶不作的山贼强盗,他是深恶而痛绝。 山贼们终于知道这位慈眉善目的县令大人是个狠角色了,于是都跪下连连求饶道: “大人,我等以前也是普通老百姓,是徐飞虎比我们干的。” “是啊是啊,大人,都是徐飞虎逼我们杀人的。” “其实,我早就听说青山县来了好县令,今日一见,发现大人真真是好人啊!” “大人,我们都愿意不做山贼,以后再也不乱杀人,本本分分做普通老百姓。” “大人,您老就放过我们!” 听着山贼们的阿谀之言,楚宁冷冷一笑,随后换上宛如杀神般的目光,逼视着山贼: “你们现在想本本分分做普通老百姓,好啊,你们下去问问那些被你们杀死的普通老百姓,看他们答不答应?” 不待众人反应,楚宁又脱口说出四个字:“全部斩杀!” 不多时,一颗颗头颅便被砍落在地。 那些官兵们原本都还以为县令大人会心慈手软。 可直到这时,他们的心中已然对这位年轻大人有了无比佩服以及深深的震慑。 “熊天,”楚宁冰冷的声音再次打破平静,“将山贼头颅带回县城,挂上城楼,示众三日!” 直到这时,就连熊天都对这位年轻大人无比佩服起来。 他抬手右臂狠狠在胸膛上一锤,口中大声喊道: “喏!” 这是军队中的最高礼仪!!! 第132章 整顿示威 楚宁让人熊天继续清理山贼,自己则领着人直奔后山而去,很快来到一片断崖石壁处,果然就看见个大山洞。 此时,这里早已没有山贼看守,听到官兵攻山的消息,早跑没影了。 楚宁让人把住洞口,自己则是叫了几个随从亲自拿着火把进了山洞。 刚一进洞,楚宁就觉得温度骤降,里外温差简直不要太夸张。 墙壁上似乎还有冰块,估计怕是在零度以下。 要在这里面待上一夜,不冻死也得冻伤。 可眼下,他只想赶紧找到温知妍。 走了一段路,便发现里面空间变得更大了,地上摆着不少抢来的货物,洞壁上还插着火把,隐约可看得清里面的情况。 一间用树干制造的屋子很是显眼,地上铺着一层稻草和松针,一看就知道是用来关押人的牢房。 楚宁将手中火把往前一照,便见角落里蜷缩着两个人。 此人正是温知妍和熊地。 两人都已经处于昏迷中,而温知妍身上还裹着一件袍子,一看便知乃是熊地的。 楚宁抽出宝剑,一把将门锁砍断,一脚踹开木门,来到温知妍身前。 此时的她已经抱紧身子,蜷缩在一起,不住发抖,整个人尚处于昏迷之中。 “温知妍!熊地!” 喊了两声,温知妍丝毫没有反应,倒是熊地缓缓睁开眼睛,吭吭哧哧的牙齿还在打颤: “大人,你……你怎么……来了?” 熊地整个人精神状态极差,甚至冷得发抖。 楚宁知道,这样下去可不行,眼下必须得先把两人体温恢复才行。 于是他赶忙脱下自己的衣服给熊地穿上,让人抬着熊地出了山洞,亲自抱起温知妍,又赶忙吩咐人找来柴火。 不多时,便升起了一个大火堆。 来的路上,楚宁已经听熊天说了,温知妍和熊地二人是为了换取徐飞虎的信任,才决定来虎头寨做人质的,只有如此,徐飞虎才会彻底放心。 可现在看着瑟瑟发抖的姑娘,楚宁心里十分难受,他扶着她就坐在火堆边烤火取暖,温度也慢慢开始上升。 下午申时初刻,楚宁领着一众人先行回到了县衙,立时叫人去把县城里最好的郎中请来。 安顿好熊地和温知妍,楚宁才总算得以休息片刻。 醒来时,已经入了夜。 眼下衙门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尤其山贼和流民,立时让人叫来胡松海商议。 金翠娘已经把饭菜摆上了桌子,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就要走。 楚宁喊住她,让她照顾好温知妍。 金翠娘眼神十分复杂的看了一眼楚宁,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 正吃了几口,老胡屁颠屁颠进了屋子,拉过凳子就在一旁坐下。 “大人,你找我?” 楚宁一边吃着,一边瞅了他一眼,这一天一夜下来,胡胖子像是清减了不少。 “对,找你来有事想和你商议商议。” “大人,但请吩咐就是。” 经过此次诛杀山贼一战,胡松海对这位大人更是由衷钦佩了。 “通判大人安抚得如何了?” “我正要向大人禀报此事,王大人已经走了。” “走了?” “是。” 原来,今早天色刚见微亮,王益便已经等不及楚宁为他办一场接风宴,甚至连慰问金都没要,只叫胡松海拿了五十坛醉仙酿,便上了马车匆匆往庆州府而去。 这一次下到青山县,王益本想着来此走走过场,一来吃他黄天霸一本,二来再把县衙好好吃上一通。可谁知,再寻常不过的一次出访,竟遇到山贼攻城,差点丢了命,这危机一解除,自然想着赶紧跑路。 如此一来,楚宁倒觉得是件好事,只是可惜了五十坛好酒。 吃了两口,楚宁又问:“擒获的山贼都处理好了?” “都关进大牢了。” 说罢,老胡瞥了一眼,欲言又止。 “怎么了老胡,是有什么事吗?” 楚宁吃着东西,又忍不住开口问。 胡松海顿了顿,说:“大人,你先吃点东西,吃完咱们咋说。” “说,我听着就是。” 胡松海道:“好!大人,现在擒获的山贼有点多,也不知道眼下你是要打算怎么处理?” 山贼虽然彻底解决了,可胡松海却是满脸忧虑,因为大牢里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人,就等于多了这么多张嘴巴吃饭。 再加上涌入的大量流民还得安抚,一想头又更痛了。 “哦,现在一共有多少山贼?” 楚宁很是不以为意的问道。 “除去断手断脚的伤员,合计是三百一十九人。” 楚宁咂摸一口,也没想到,居然还留下这么多活口,沉吟半晌,反问道: “你有什么打算?” “大人,依我看,要不咱们这样……” 胡县丞说着,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楚宁见状,真是有些无语。 这胡憨憨,初次相遇时总是胆小如鼠,可如今竟变得如此残暴? 可现在这些山贼们已经投降,倘若再肆意斩杀,难免会给人嗜杀成性的形象。 再说了,现在山贼主力都已经剿灭,接下来要计划把西山的煤炭运出来,以后发展农业、手工作坊等,这都需要大量劳动力。 于是,楚宁说道:“人先留着,我另有他用。” 胡松海点头,没再多言。 昨晚山贼攻打县城一战,便已然让他对这位大人彻头彻尾所折服了,再无任何怀疑。 “然后你今晚就出一份告示,安抚百姓,明日一早城中照常开市。” “另外,你再以县衙名义,针对流民写一封契约文书。” “大人请示下!” 于是楚宁让老胡在文书中说明,针对近日迁移而来的流民,县衙将提出开坑荒地田野的策略。 并在文书中承诺,但凡开垦出来的田地前三年是免税的。 而且县衙愿意提供农具以及种子。 如此以来,流民的积极性自然高了,会让他们觉得来到青山县也就有了活路。 “对了,我带回来的人醒了吗?” 老胡摇摇头:“还没呢!大人,那叫熊地的,郎中说左手臂是保不住了,能捡回一条命就很不错了。” 楚宁微微颔首,这件事他回来时,就已经听郎中说了。 只是对于熊地来说,一个弓箭手,失去一支手臂,可想而知该要如何才能接受这个事实。 老胡走后,楚宁来到院子里,想了一会儿问题,现在山贼的事解决了。 接下来,就该是黄天霸了。 只是黄天霸身后牵扯着康王,这件事恐怕会越来越麻烦。 可事已至此,只希望康王不会太过为难自己才是。 关于这个康王,楚宁也算是有过一番了解。 此人名叫李侹,乃是皇族,说起来还是当今皇上的三叔,便是他当年与先帝争夺皇位败走后,从魏王贬斥为康王,一生被圈禁在庆州,如今年岁已五十开外。 坊间多有传言,康王李侹与庆州节度使朱环走得很近。 倘若眼下黄天霸的事牵连上康王李侹,便有些麻烦了。 以目前楚宁的处境,尚远远不敢开罪与康王。 正想着,突然有人大笑着走了进来:“楚兄弟,我果然没有看错,有勇有谋,是条汉子!不过借我的东西该还了!” 楚宁定睛一看,来人正是范畴。 第133章 贴身保镖 “范大人,你怎么来了?” 楚宁起身,迎着范畴就在院子里石凳上坐了下去。 这一坐下才发现,竟然有些冷屁股了。 是啊,这转眼就要入秋了。 “我不说了嘛,我来找你还我东西。” 楚宁知道他说的是天子剑,起身回屋拿来,随手交给了范畴,还有不舍道: “你别说,这剑手感可真不错,不过可惜啊,不是我的。” 范畴听闻当即冷色一沉,吓得四下看了一眼:“楚兄弟,你可真是什么都敢说啊,就你刚才这句话,便足矣砍头了。” 楚宁这才反应过来,是啊,天子剑岂能是随便拥有的,那是皇帝才特有的。 “口误口误,范大人就当什么也没听见。” 楚宁摆摆手,又问:“你怎么回来了,拿到账册了吗?” 范畴摇摇头,重重叹息一声:“我已经私下找黄天霸聊过此事,可他始终一口咬定根本毫无账册的事,我也不能多说,现在只是让董光盯着,这才回来找你,看看你这边有没有什么法子?” “那黄府现在是什么情况?” “昨日夜里黄府有人前往庆州府送信,想必不出两日,你就会有麻烦了。” “所以,你就眼睁睁看着他们给庆州府报信,你却无动于衷?” “哈哈~~~黄天霸本就是庆州府商会会长,他给庆州府送信是很平常的事,我没有理由阻拦。” “所以,你今晚来就是告诉我这件事?还是说等着看我热闹?” “哈哈~~~我不是已经说了嘛,想要问你有没有法子套出黄天霸手中的账册?” 楚宁想也不想,脱口道:“没有。” “……” 范畴脸色一沉:“楚大人,也就是你,倘若换了别人,你这就是对上司无礼。” “是嘛,好啊,来啊,反正这县令我早不想干了。” 楚宁说起了气话。 “楚大人,你以为现在你还能置身事外吗?你已经行天子剑杀了黄大威,倘若你真不做这个县令,你只会死得更快,更惨!” 楚宁皱起了眉头,他当然相信范畴说的。 “现在事已至此,就连我和董光也被牵连进来,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这件事做下去,拿到那本账册。 另外,我再给你透个风,黄天霸的事已经牵连上康王了。” 楚宁微微挑起眉毛,沉吟半晌后,道:“账册的事让我想想法子,不过这天子剑再借我使使。” …… …… 次日,辰时末刻。 温知妍终于醒来。 “你总算醒了。” 温知妍悠悠醒来,发现身边正站着个女子,年龄似乎比自己稍年轻些。 “你是谁?” “我叫金翠娘,是县衙里的……厨娘。” 她差点就说是在县衙学塾里教书的塾师了,可还是没有说出口。 毕竟,哪有女人做塾师的。 “这里是青山县衙?” 温知妍四下打量一番,这间屋子与她所居住的地方大相径庭,虽谈不上奢华,可毕竟好过寨子里上百倍。 “对,你就放心,不会有人再害你了。” 金翠娘笑着应了一声,又柔声问道:“你饿了吗?大人让我给你炖了鸡汤。” 温知妍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随后问道: “我睡了多久?” “差不多两天两夜。” “跟我一起那人呢,现在怎么样了?” “他呀,人是活下来了,只是丢了一条胳膊。” 温知妍内心隐隐作痛,她知道,当时要不是熊地出手保护她,也就不会受伤失血过多,最后竟丢了一条胳膊。 顿了顿,温知妍又问:“那些攻打县衙的山贼呢?” 金翠娘不知道她为何这样问,可昨晚山贼攻打县城的事,她还是知道的。 “我听衙门里的人说,大多山贼都已经被剿灭了,还活捉了好多,都关起来了。” “那蛤蟆寨的大当家呢?他关在哪里?” “蛤蟆寨大当家?”金翠娘摇摇头,脱口道,“这我可不知道了。” 温知妍听罢,跌跌撞撞起身就往外走,可谁知身体还似乎虚弱,竟差一点跌倒在地。 翠娘赶忙将她搀扶起来:“你要去哪里?” “带我去见你们大人,我有事找他。” 话音落下,就见院门口楚宁正慢慢悠悠走了进来,一眼就看到房里的情况。 “哟,你醒了?人没事了?” “大人,你来得正好,温姑娘正要去找你。” 楚宁当即便想到,她一定是想问温友德的事。 “不好好休养,找我干嘛?” “姓楚的,我问你,我爹爹呢?你把他关在哪里?” “你爹啊,他好着呢,这时正在城北大营里。” “姓楚的,赶紧把我爹爹放了,你可别忘了,这次要是没有我爹爹的帮助,你根本不可能抓到徐飞虎。” “这我当然知道,不然我怎么会冒着生命危险来救你。放心,我已经让人发出告示,关于你们蛤蟆寨的山贼身份很快就会洗脱掉,以后你们都不用再背负山贼的名声。” “如此说来,你不会杀害我爹爹。” “当然不会,我楚宁可是站着撒尿的主,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啊!” “大人啊,原来你跑这里来了,亏我好找。” 就在时,胡松海急匆匆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份文书: “关于温友德和这次蛤蟆寨死掉的兄弟们名单都已经整理出来了,你看看还有要补充的吗?” 说着说着,他便看见楚宁的脸色已经变得十分阴沉,一双肃杀的目光直直刺射而来。 “堂尊,你瞪着我干嘛?” 你特么的胡松海,真是会搞事情。 楚宁还未搭话,就听温知妍怒吼道:“姓楚的,你竟然杀了我爹爹?” 话落,一掌就劈了过来。 她这时本就虚弱,才猛地发力,整个人便跌倒下去。 楚宁眼疾手快,一把上前将她扶住。 温知妍还想挣脱,可现在的她哪里还有多少力气,只听楚宁道: “你爹爹确实已经死了,不过不是我杀的,是他带人阻断了徐飞虎的退路,被徐飞虎所杀。 而且,我已经答应你爹爹以后会好好照顾你。” “放开我,我不需要你照顾,我现在就要回蛤蟆寨。” 胡松海当即接言道:“哎哟,姑娘呢,现在蛤蟆寨早被一把火烧了,寨子里的人全部都已经下山安置了。 以后你就跟着大人,大人这么有出息,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话未说话,便突然顿住了。 因为此时他便看到温知妍投来询问的目光看了过来。 接着是楚宁冷冽的目光。 再接着,还有翠娘,大大的眼睛,流露出不解的神情。 胡松海知道翠娘这小妮子的心思,有些话没有说下去,略略一笑,猛然一拍额头: “哎呀呀,瞧我这记性,我还有事得去忙呢!!!” 转身就往屋子外走。 来到院子里,很快又想起什么,折身跑了回来,说道: “对了,大人,公孙先生说他要走了,特意来给你告辞。” “什么?” 楚宁好不容易遇上个人才,还是军师级别的,肯定不能就这样放走了。 “老胡,你赶紧去把人给我先留住,我马上就来。” “得嘞!” 老胡屁颠屁颠跑了。 “你也听到了,我现在有事要去处理,至于你以后想不想留下,等你养好身子再说。” 说罢,也不顾温知妍怎么想,转身就离开了屋子。 现在的当务之急,可不是女人,而是我的军师啊! 第134章 军师留步 楚宁后来居上,小跑了几步就超过了胡松海,随后一溜烟便朝衙门外去了。 徒留老胡唉声叹气,这年轻就是好啊! 来到大门外,楚宁就见公孙伯马身穿一件灰色长袍,正背着衙门口,似乎是在凝眸沉思。 “哈哈哈~~~” 楚宁稳住身形,扬声一笑:“公孙兄,你是来看我的吗?” “大人,我今日前来,是要向你辞……你这是干嘛?” 不等他话说完,楚宁上前一步就握住了自公孙伯马的手:“来来来,咱们进屋喝茶,边喝边聊。” 作势就拉着公孙伯马往里走。 “???” 公孙伯马一脸的懵圈。 我不是跟胡县丞说了是来辞行的吗? 这楚大人怎么回事啊? 还有,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热情,搞的我很不适应啊! 楚宁拉着公孙伯马刚进院子,就看见胡松海正扶着老腰,屁颠屁颠的往门口跑来。 可一见到两人正手拉手往里走,顿时也是一脸懵逼状态。 这啥情况? 不是来辞行的吗? 咋手都拉上了? 胡松海正懵逼,就听楚宁嘱咐道:“老胡,县衙的事你操持着,今天我要陪公孙先生好好聊聊,不要让人来打扰。” “噢!” 胡松海抽了抽嘴角,与这位大人也已经相处了好几个月。 说起来,他也算是最了解楚宁的,向来最重视有真本事的人。 也只有遇到真正的良才,这位二百五大人才会变的如此兴奋。 得嘞! 看来这大人啊,已经另有新欢了。 …… …… 来到后院,楚宁领着公孙伯马入座,又亲自给他倒茶。 “公孙先生,你来得正好啊,我刚好有事想要请教你。” 出于楚宁的热情,公孙伯马堪堪一笑,也就索性和他聊了起来。 “大人,您说。” 楚宁脱口道:“我听说你曾经在康王府做过幕僚?” 关于公孙伯马,楚宁已经打听过,此人十三岁就中了秀才,名动乡里,十七岁就得到很多前辈大儒的肯定,十九岁参加会试,却止步于进士。 之后离开京都辗转几年,四处投靠,后被人引荐去了康王府。 “哎,别提了。” 公孙伯马叹息一声,显然不想提及这段往事,摆摆手道,“在下曾经确实在康王府做过户房掌案,可远远谈不上幕僚。” 公孙伯马曾雄心壮志的想要入康王府施展才华,可无奈,康王根本不待见他,只是随意安排他做了府中小吏,做些掌管案卷、文书类的抄写工作。 “那你对康王此人了解吗?” 公孙伯马微微一愣,反问道:“大人,为何对康王如此感兴趣?” “实不相瞒,眼下黄天霸的事已经牵连上了康王,我想着事先有所了解,提前也好有过准备嘛。” 这是昨天夜里范畴带来的消息,倘若真要动黄天霸,难免就会牵连上康王,只怕到时真就有些麻烦。 当然,关于账册一事,他只字未提。 见了楚宁的神色,公孙伯马自然也知道他的忧虑。 刚到青山县那日,便见这位大人亲自把黄天霸的儿子砍了,当真是好有魄力。 “楚大人,倘若要牵连上康王,恐怕这事就有些麻烦了!” “是啊,可现在我已经把黄大威杀了,早知道这后面还牵连上了康王,我就不杀他了,哎!我真是后悔莫及啊!” 说着,楚宁显示出满脸的惋惜来,可这些话怎么可能瞒得过公孙伯马。 冷冷一笑道:“可楚大人已经行天子剑杀了黄大威,便已无法置身事外。” 楚宁皱起了眉头,两眼直直盯着公孙伯马:“那先生你说怎么办?” “现在事已至此,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这件事做下去。” “怎么做下去?” 楚宁微微挑起眉毛:“那可是康王啊,当今皇上的三叔,拔根毫毛都比我腰粗。” “哈哈哈~~~大人真是风趣!” “行了,别笑了,先给我想想办法。” 公孙伯马沉吟半晌后,道:“大人,您不是已经有钦差撑腰了吗?还怕做不下去?” 话落,颇有些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向楚宁。 二人相视一笑。 其实这一点楚宁也早已想到,这也正是他为何要向范畴借用天子剑的缘由。 日暮西斜。 茶水也不知喝了多少,公孙伯马看了一眼天色,颇有些无奈道: “楚大人,今日我本是来向你辞行的,可谁知一聊就聊到了现在。” 楚宁也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笑道:“公孙兄,其实我早已久仰你的大名,知道你胸有匡扶天下之志,只是未遇良主罢了,不知这将来有何打算?” 公孙伯马少年天才,足智多谋,遇事沉着冷静,这样的奇才,楚宁是不可能放走的,必须要想法子留在身边。 可青山县衙小门小户,只怕他未必会愿意留下。 沉默了下,看了一眼楚宁,似乎还在等着他的回话,公孙伯马淡淡一笑:“我哪里有什么匡扶天下之志,不过闲云野鹤而已。” 楚宁也是淡然一笑,知道有些话应该明说了:“说真的,公孙兄,有没有想过留下来帮我?” 似乎早已想到楚宁会如此发文,因而对于县令大人的招揽,公孙伯马没有动心。 可他也并没有当场就拒绝。 怎么说呢! 这些年的游历经历,让他见识了不少人,上至皇亲国戚下至黎民百姓。 可眼前这位县令大人,让他十分不解。 无论是说话谈吐,还是思想方面,这位县令给人的感觉都是从未有过的新颖。 或许更多应该叫做深不可测。 关于这位县令的大人的所作所为,公孙伯马已经有所耳闻。 斗恶霸剿山贼,招纳朝廷通缉的人犯,甚至还搞出了公办学塾,让女人做塾师。 其中任何一件事,都是常人难以料想的。 尤其一想起刚与这位大人见面时,他执意要杀掉黄大威的决绝眼神,让他也是不寒而栗。 只是这小小县衙,似乎也着实小了些,他满心热血而今已渐渐冷却,当真已有了做个闲云野鹤的心思罢了。 “公孙先生!” 见公孙伯马不说话,楚宁还以为他在犹豫,便又解释道: “现在山贼虽然剿灭了,可士绅豪族们还等着看我如何处理黄天霸,如果此事我败了,我的下场可想而知。” 公孙伯马听闻,微微沉吟。 他当然知道,现在黄天霸已经被看管在府,可一旦此事处理不好,所带来的反噬,绝不是他一个小小县令可以承受的。 “这眼看着就要入冬了,北蛮人又该南下来我大唐边境抢年货了,楚某身为青山县一方父母官,无时不想着保我大唐边境子民安宁。” “怎奈楚某胸中虽有拳拳雄心,却是势单力薄,深感无力啊!” 楚宁顿了下,目光看向公孙伯马,一抱拳,慨然道: “楚某素闻公孙先生胸有大志,所以敢请先生助我一臂之力,以后咱们荣辱与共,生死同担,保卫百姓安宁,共创大业!!!” “这……” 公孙伯马目光看向楚宁,见他眼神十分决绝,怔怔说道:“行,我可以答应留下来帮你,不过丑话我得先说在前头,倘若你要是没什么真本事,我迟早也会离你而去的。” 楚宁一喜,急忙说道:“公孙先生放心,如果楚某真的不堪帮衬,先生尽可离去。” “好!咱们一言为定。”公孙伯马肯定一声,又想起什么来,“我听说大人来青山县只为了做三件事?” 楚宁嘴角一勾,笑道:“怎么?公孙先生你也听说了。” “是啊!”公孙伯马微微沉吟,随后朗声开口道:“我记得传闻大人说的三件事乃是:公平,公平,还是特么的公平!” “哈哈哈~~~” 两人正爽朗的大笑着,胡松海走了进来: “堂尊!饭菜已经备下,您看咱们要不边吃边聊?” 楚宁当即投去一个十分赞许的眼神,好你个老胡,果然很懂我啊! “公孙先生,走走走,咱们先去吃饭,吃完再聊。” 啊!今晚还聊啊?! 公孙伯马表情十分痛苦,可谁知就被热情的楚宁拉着往大厅里走。 他回头看了一眼胡松海,却见胡松海略略一笑,表情有些小小尴尬。 公孙伯马一惊,就想要抽出楚宁紧紧拉着的手,却发现竟然抽不出来。 胡松海一脸的懵圈,心说你们两能不能不要搞得这么基情四射。 这场面真的很辣眼睛啊! 第135章 九字真言 来到大厅,楚宁拉着公孙伯马坐在自己旁边。 随后招呼其他人也纷纷入席。 楚宁亲自拿着酒坛,给公孙伯马满了一杯酒,又给自己满了一杯,端起杯子笑道: “来,公孙兄,我先敬你一杯酒。” 说罢,便一口闷了。 “岂敢岂敢……多谢大人。” 公孙伯马寒暄两句,也端起酒杯,然后学着楚宁一口饮尽。 “咳,咳,咳……” “咝~哈~” “咝~哈~” 显然是第一次喝这么烈的酒。 才只是一小杯,公孙伯马顿时就被呛得不行。 一个大汉瞬间满脸通红,吐起了舌头。 其他人都哈哈一笑,公孙伯马索性也是畅快的大笑起来。 “大人,这酒真够劲!!!” 胡松海笑道:“公孙先生啊,这可是楚大人亲自酿造的麦芽酒,可不是一般的酒,你得慢慢喝,才能品出其中味道。” “大人亲自酿造的?”公孙伯马一惊,“可是叫做醉仙酿?” “哟,你知道这酒?” “当然!此酒早已传遍整个庆州府,甚至连康王都对此酒赞不绝口。” 说着,公孙伯马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慢慢端在手中,靠在鼻尖轻轻嗅了嗅,随后呷了一口进嘴里。 已经有了上次的经验,这一次,他并没有一口吞下,而是在嘴里好好品了下,才慢慢咽下喉咙。 随后,脸上露出十分享受的神情,夸赞道: “好酒啊!当真是绝世好酒啊!” 胡松海笑道:“那是自然,如此好酒,只怕是当今皇上也未曾喝过。” 公孙伯马深以为然,由衷赞道:“楚大人年龄尚轻,可真是博学多才啊,在下佩服之至。” 说着,竟起身向楚宁拱手一揖。 楚宁知道,公孙伯马打心底是认同自己了。 “别光喝酒,来吃菜,尝尝这些菜,合不合你的口味?” 楚宁招呼一声,拿起筷子就给他夹了块红烧肉。 公孙伯马早注意到桌上的菜肴了,与他平日里所见全然不同。 尤其这道色泽艳丽的肉菜,早已让他暗暗吞了口水。 此时,也顾不得许多,抄起筷子就往嘴里塞了进去。 顿时,只觉满嘴溢香,浓浓的油珠子在舌尖爆裂,味蕾瞬间便被这香味裹挟。 “好吃,真是太好吃了!大人,这是什么肉,竟如此软糯可口?” 公孙伯马满脸惊讶,顾不得又主动夹了一块放进嘴里。 胡松海显然见怪不怪了,笑着说道:“此菜名日红烧肉,是大人亲自教授与厨娘做的,还有这道菜叫麻婆豆腐,这道鱼香肉丝……全是大人亲自教授的配方。” 公孙伯马此时早已对这位年纪尚轻的大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个时代,对于武能上马定乾坤,文能提笔安天下,便已然是对于一个人最高的评价。 而这位大人,却不仅仅止于此,居然还能在厨艺方面有如此造诣。 此时不由得发出了一句灵魂赞赏:“大人真乃神人也!” 胡松海原本还笑意盈盈,此时突然一激灵,这话怎么听着耳熟? 酒过三旬,三人都是喝得微醺状态。 不由得话也多了起来。 “大人,说句实在话,这次来青山县,我原本只是来看看,一个县令如何就胆敢与士绅豪族作对,可当我见了你一副决然要杀掉黄四郎为民请命,我就知道,你绝非常人。” 楚宁微微颔首,未有回答。 公孙伯马继续说道:“我也曾游历天下,见识了这煌煌盛世大唐已然病入膏肓,只怕这乱世转眼将至。 乱世起,百姓困苦,而大人作为一方父母官自然就要多想一些,多做一些才是,以大人的能力,将来绝不会屈居于一个小小县令。” 这话或许是无意说出,或许又是故意引出话题。 楚宁顺着他的话题说道:“请问公孙兄,眼下县衙该做些什么才好?” 说着又给公孙伯马满了一杯,一脸期待的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公孙伯马端起酒杯,沉吟半晌道:“我这里有九个字送于大人,高筑墙,广积粮……” 说着,他与楚宁对视一眼,剩余的话却没有再说了。 “???” 而楚宁听闻当即一凛,好家伙! 这句话可是明朝的朱升对朱元璋说的平定天下的策略啊! 要不是这些日子的相伴,楚宁会真以为他也是穿越者。 不过眼下这九字真言,还真是特别符合自己的情况。 “公孙兄果然深知我意啊!”楚宁一拱手,激动的说道:“好,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楚宁当然知道他的心思,可剩下的三个字哪里敢说出来。 旁边的还是却是一脸懵逼:“公孙先生,你不说九个字嘛,这才六个字,还有三个字是什么?” 公孙伯马眼睛一亮,哈哈笑道:“剩下的三个字嘛,只有天知道了!来来来,胡大人,你我再同敬大人一杯。” 说着,端起杯子敬楚宁。 胡松海十分不解,可还是端起酒杯。 “来来来,喝酒,喝酒!” 楚宁哈哈一笑,举起杯子碰杯,一口干了。 …… …… 而就在此时。 庆州府衙门后堂,刺史刘飞龙正坐在太师椅上,愁容满面。 看着桌上身前的一封书信,眉头又是深深紧皱。 “咚咚咚~~~” 一道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进!” 刘飞龙冷冷应了一声,很快门打开,走进来一位文士模样打扮的男子。 “大人,您老找我?” “宋师爷,你快来看看。” 说着,他将身前那封书信朝来人一推。 刘飞龙口中的师爷,叫任继清,目前在庆州府给刺史大人做幕僚。 任继清匆匆展开来看,顿时大吃一惊:“啊!康王要派人到青山县,还要大人派人一道陪同?” 刘飞龙点点头:“你说这康王是什么意思?” 虽然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可还是想听听师爷的亲口回答。 “大人,这一看就是冲黄天霸去的。” “看来你也这样认为。” “现在钦差就在青山县,明面上是冲着徐飞虎去的,可现在徐飞虎都已经缉拿归案了,这钦差还待着不走,你说这是为什么?” “宋师爷的意思是,钦差根本不是为了徐飞虎,而是……康王!” 宋师爷赞赏道:“对啦!大人您再想想,这钦差乃是皇上亲派,摆明就是皇上对康王不放心,动了杀心啦!” “皇上不过是个毛孩子,亲政也不过才三年,就急于铲除经营多年的康王势力,只怕适得其反啊!” “所以大人才得好好想想,如今朝廷的刀子都砍向了庆州,大人夹在中间,才是最为头疼的事,一旦选择错了,将是全家性命啊!” “师爷有何高见?” “目下关键是钦差那头,咱们还不能得罪,可康王这头,咱们也得顺着他的心意,要我说,唯一的办法,就是把楚县令拉出去垫背,干脆把案做实!” 刘飞龙终于做了决定:“说得对,此事是姓楚的搞出来的,自然由他去垫背,可关口是定他什么罪?” 师爷拉过桌上的茶盏,伸出一支手来蘸了一下茶水,随后在桌上写出两个字来。 刘飞龙定睛一看,顿时神色一凛,咬了咬牙,怔怔道: “好!就定他个谋反!” 宋师爷微微颔首,又道:“另外,大人,黄天霸也不能再留了。” “可他手里还握着账册,京都还有个黄大贝,再说了,现在京都上差也在青山县,要杀他恐怕会惹上一身骚啊?” “这还不容易,账册里牵连着康王,皇上亲政以来,一心就想削藩,倘若账册的事落入钦差手中,康王一定比咱们急。” “有道理!” 第136章 彻夜长谈 已是深夜,一盏油灯放在桌上,其上摆有一张唐国地图。 桌子两侧分别落座二人,公孙伯马指着桌上的地图对楚宁说道:“如今北疆定边营已经起了战事,据说九大定边营已被北狄人攻陷两营,而距离青山县最近的筒子营也不过七百里,快马最快三日便能达到,想必不久,战火就会烧到青山县,大人还得早做准备才是。” 先前的时候,楚宁就听公孙伯马提及过,他离开康王府后,便去了边境游历,如今北疆之地已经起了战事。 许多流民因此而牵连,不得不南下逃难求生。 可如今朝廷关于战和尚在计议中,朝中以文臣主和,武将主战。 皆因国库空虚,朝廷根本拿不出钱来打仗。 “依先生所言,如今该怎么办?” “我不是已经说了嘛,这第一步是高筑墙。”公孙伯马悠然一笑,“大人如今唯一能依托的便是青山县,这是脚跟,万不能失,以此再徐图发展。 所以这眼前关口,急需发展一支可靠的人马,大人并对此拥有绝对领导权,县衙没有私自招募官兵的条件,所以这支人马必须存在于暗处。” “如何存在于暗处?”楚宁问。 “那便是藏兵于民,唐国有律法,县衙可以招募衙役官差为县衙所用,只要不超过一千则无需登记造册,即便是朝廷追查下来,咱们也有一个说法,关口是养这样的人马需要大量的银钱。” 楚宁满口应下,这与他所想所做完全符合。 眼下最需要做的就是低调,躲在暗处自谋发展和壮大自己的实力。 “接下来就是广积粮。”公孙伯马继续道,“倘若战事一旦起,粮草便显得尤为重要,所以大人应该修筑堤防,兴修水利,重视农业生产,鼓励百姓耕种粮食,暗中屯粮,打造军械。” 楚宁应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第三,然而这最难的就是缓称王了。要知道,一旦天下大乱,藩王军阀割据一方,处处皆是,一个个心怀鬼胎,多想着自立为王,称霸一方。 但殊不知,这种人往往便会成为攻击的目标,此所谓树大招风也。所以决不可贸然称王,而最好的做法就是隐忍不发,苟且发展,待到时机成熟再做他谋。” 楚宁对他这番见解,简直不要太熟悉,点点头道:“好,公孙先生,我记住了……不过,不瞒先生,我没那么大野心,就想着在青山县做个小小县令,逍遥自在就好。” 公孙伯马欣然一笑:“大人如果不想逐鹿天下,又何必收用我公孙伯马啊!” 话落目光直直盯视着楚宁。 而楚宁也是一脸慨然的回视着他,两人的目光相对,表情都是渐渐变得肃穆起来。 好! 你够牛的! 楚宁有些哭笑不得,这家伙就是一心想让自己造反啊! “此事以后再议,先生继续说,还有哪些需要做的?” “接下来就是建立起自己的情报组织,专门收集前线的战况以及朝廷的要闻。” 对此楚宁更是深以为然。 对于打仗来说,情报的重要性太关键了。 历史上很多着名的战役,通常是率先知晓情报,然后大致利用时间差,取得战争的胜利。 “公孙兄,这情报我也知道重要,关口是这情报怎么发展?” “大人可在庆州府建立酒楼,以酒楼为据点向外延伸,而这也需要用足够的银钱。” 楚宁深以为然:“银钱和粮食的事我来想法子,还有吗?” “还有最后一步,就是招揽人才。” 公孙伯马似乎兴致颇高,侃侃而谈道:“不论各行各业的人才,目前都要尽可能地招揽,当然,这件事是一件长期的事情,绝非一朝一夕。” “至于九字真言最后三字,目下大人心中知晓便是。当务之急,还是先想法子赚钱!再按我所说施行,必能从弱到强,成就一番霸业。” 楚宁点点头,这完全是他心中所想。 只是现在让他更加笃定,此人绝对是个大才。 由此,两人似乎找到了许多的共同点。 一连便聊了两个时辰,楚宁直接建议两人上床抵足而眠。 公孙伯马先是倍感意外,执意不愿同塌而眠,可被楚宁坚持,方才做了妥协。 躺在床上,楚宁便问计公孙伯马,二人一直聊到后半夜。 公孙伯马确实学识出众,加之熟读兵书,在军事方面也是有独到的见解。 于是两人又聊了会关于军事建设的问题。 古代军事体制非常复杂,而且每个朝代还有专门的职务,久而久之就显得极其杂乱。 可当楚宁提出很多现代化的三三编制军队理念,比如,军队可以军、师、旅、团、营、连、排、班为主要编制划分,形成一套完善的军事化集成体系。 采取三三编制,每个军部下设三个师部,每个师部下设三个旅部…… 以此类推,直到每个排下设三个班。 其中每个班人数定为十人。 按现在衙门的兵丁人数三百多人,勉强可以凑建为一个营。 随后,楚宁又对这个编制做了更多细说,听得公孙伯马心神巨震,大喊佩服。 他早就听闻这个新任县令想法清奇,平日里就爱作妖,做事不按常理,未曾想,今日一见,本人更是比传闻中还要作妖。 简直是太妖了! 足足聊到后半夜,两人方才歇息。 而楚宁并无多少睡意,经过一番思绪整理,他在心里给自己谋划着未来。 纵观历史,这天下,自古至今,都是有能者居之。 康王此人算得是当今一大豪杰,可至于想着要投靠康王这样的心思,楚宁打心里压根就没有想过。 毕竟,与其将命运交给别人,不如自己掌握在手里。 至于这个世界是否会由于他的出现而改变历史,现在也无需去多想,因为在楚宁看来,这一世活得洒脱便已足够。 未来能走到多远,只能说事在人为。 窗外月光白白地洒照下来,楚宁又翻了个身,毫无睡意。 眼下最为棘手的是黄天霸的事,倘若处理不好,势必会引来豪绅士族们的反噬。 县衙所建立起的权威便会荡然无存。 可一想到黄天霸身后牵连着康王,楚宁难免也会投鼠忌器。 毕竟他现在真的太过弱小了,远远不能与康王抗衡,而他所能依靠的只有代表皇权的钦差。 可范畴那边也绝非可以糊弄过去,倘若他们拿不到账册,自然不会与自己站在一线,甚至还会反手就拆桥过河,将一切罪责扣在自己身上。 翻来覆去,楚宁脑海中思考着应对之策。 要想牢牢掌握自己的命运,唯有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才行,在乱世到来之前,掌控更多的力量。 看着窗外白白地月光,楚宁只觉未来的路已经很清晰了。 第137章 贴身护卫 昨晚虽然熬了夜,可第二天一大早,楚宁也没打扰公孙伯马,就如往日那样起来晨练了。 这几个月里,跟着魏满学武,如今感觉自己的武力也有了很大的进步。 而且这一次剿灭了以徐飞虎为首的山贼,也给他带来了更大的信心,也让他有了十足的底气,倘若真要单打独斗,自己也能拔剑与敌人拼杀一番。 现在向朝廷的请功奏报已经让老胡写好送去了庆州府衙。 听说这位刺史大人是个胆小怕事的阴险小人,楚宁倒是有些担心自己的奏报能否送上朝廷去。 或者说,奏报到了朝廷,是否已经变了味道。 只能且看且走了。 练了一遍内功,又练了一遍招式技巧,虽然满身大汗,却也神清气爽。 半个时辰后。 回房正泡了个澡,正穿衣服,却听门外有女人声音传来: “楚……楚大人,你在吗?” 咦?楚宁立马停住了手。 这是温知妍? “我在,你找我干嘛?” “我……是来谢你救了我。” 楚宁知道这丫头从小受了温友德的教育,也并非不是讲道理的人,当即回道: “你也不用客气了,虽然你肯定想要以身相许,再说些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我之类的话,我想这些就不用说了,你明白我的意思?” 门外突然安静下来,好一会儿才听到回音:“姓楚的,我可没想着要以身相许,更不会为你做牛做马,我来是想告诉你,我要走了。” “哐当!” 房门瞬间打开。 楚宁已经穿好了衣服,双眼紧紧盯着温知妍:“你要走?去哪里?” “这个你就不用知道了,现在我也没有了山贼的身份,已是平民身份,去哪里便是我的自由。” “可是……” “什么?” “可是我答应了你爹爹要照顾你的。” “我……我这么大的人了,不需要你照顾。” “不行!我是读书人,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说出的话必须做到。” 说真的,楚宁真不想她走。 对于翠娘,楚宁是真没感觉,可对温知妍就不一样了。 这姑娘虽然看起来冷冷冰冰,可别说,楚宁就挺喜欢这一款的。 当然,他可不是舔狗,而是这样的女人才有意思嘛! “但我可没答应。” 温知妍冷冷应声。 “那就由不得你了。” 楚宁怔怔言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爹爹已经说了要让你跟着我,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温知妍脸一下子红了:“你胡说什么呢……” “用词不当,但意思你能理解就行。” “你真想让我留下?” “真的。”楚宁点头,“包括熊地,虽然他现在已经废了一只手,可我已经想好他的打算了,以后他照样能够做一名弓弩手。” 温知妍将信将疑的看着楚宁,显然觉得此人说话十分不着调,可一想到爹爹对他的信任,又不免点点头。 “那好!我答应留下,可我以后该做什么?” “嗯?这个嘛!” 楚宁想了想,现在魏满有了县尉工作,还要操持兵丁,自己身边还差个护卫,于是道:“以后你就做我的贴身护卫!” “贴,贴身?” 温知妍顿时就想歪了,怒视着楚宁,脸更红了:“姓楚的,你果然就是个登徒子!” 说罢,温知妍转身便走了。 “喂,你是不是对贴身护卫有什么误会啊?” 就在这时,隔壁房门打开,公孙伯马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一眼瞥见这边的楚宁。 二人皆是尴尬一笑。 …… …… 剿灭徐飞虎的庆功宴设在今晚的城北大营。 这一仗打得这么漂亮,楚宁当然也有相应的政策犒赏众人。 还有抚恤伤亡士兵上面,县衙也非常大方,比普通的伤亡抚恤高出了三倍之多。 这主要也是因为县衙如今账上有了钱,而且此次伤亡人数少,所以楚宁才敢这么大方。 不过这也让众士兵们看到了希望。 就算自己战死了,自己家人至少余生能有一份生活保障。 庆功宴上,楚宁站在大台上,目光看向三百五十个精壮的衙役兵丁,怔怔说道:“以后你们都统一编到县衙护卫营,青山县的老百姓将由你们来守护。” 台下众人齐声回道:“是。” 清了清嗓子,楚宁继续道:“以后你们一个月可以领取六十文铜钱,但是你们必须每天完成日常训练。 我知道你们有些人也一定听说了,现在北疆起了战事,不知道哪天北蛮人将会南下劫掠攻城,但你们得记住了,倘若北蛮人敢来侵犯,你们一个个的都务必给我上城杀敌。” “是。” 现在这些衙役兵丁当真是充满了干劲。 活着就不说了,就算是这次死了的兄弟,他们的家人也得了衙门的抚恤金,已足够好些穷苦人家过日子了。 这也是楚宁要事先解决的,要让这些人上了战场不会有顾虑,即便他们死在了战场,他们的家人也会有抚恤金过活。 “另外,此战,熊天居功至伟,当记首攻,今后便将是步兵连统领,也就是连长,今后你就都留在这里好好训练他们。” 熊天虽然事先已经听说了要被任职为啥连长,也听了解释,可现在还是微微有些发愣。 “熊天,听见没有?” “是。” “肖旭坤,任命你担任弩羽连统领,也是连长,和熊天平级,专门负责训练弓箭手。” 肖旭坤哪里想得到自己也是个连长,当即朗声回道: “是。” 楚宁目光划过,最后落向当中的魏满,朗声道: “魏满听令!” 被这突来的一声喊话,魏满有些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才大声回道: “在。” “任命你为县衙巡防营营长,统领步兵连和弩羽连,负责整个青山县巡防事务。” “卑职听令!” 楚宁笑笑,十分满意,这才端起酒碗举在半空:“其余人等,皆有封赏!来!喝酒!” “我等敬大人!” “干!” “干!” 这一次,大多数人都喝醉了,就连楚宁都有些喝高了。 庆功宴结束,楚宁找到熊天告诉他好生安抚弟弟,以后都留下效力。 另外,他还告诉熊天,将会为熊地准备一份特殊的礼物。 …… …… 夜已深。 楚宁拿了纸笔,点着油灯,带着酒意在纸上写写画画。 这是一支连发弓弩的图纸。 前世读研究生的时候,恰巧便做了这方面的研究选题,还亲自做了一把连发弓弩,所以关于连发弓弩结构早已了然于胸。 画好图形,又做了些备注,接下来就得找木匠加工,剩下的便是调试工作。 忙完连发弓弩,楚宁又开始了另一项研究工作。 这两天他一直在研究水泥的制作方法。 这个时代,城墙大多都是垒筑的,年久失修,破碎特别大。 所以楚宁想着尽快把水泥搞出来。 可现代水泥的生产工艺实在太麻烦了。 这可不是掌握制作工艺就能完成的事。 主要是高温煅烧问题无法解决。 因此楚宁准备用最简单的土法制作水泥。 石灰石、黏土、石矿…… 索性这些原材料都还比较容易获得。 接下来就该好好实验实验了。 第138章 喜事临门 接下来几天,楚宁派出赵二、熊天等人出去,继续城外剿灭小股残余山贼余孽。 另一边,魏满负责训练士兵,制作精良武器。 宋建负责繁训战马,组建骑兵连,再有肖旭坤等人则是训练弓箭手,楚宁最近抽空也在思考可以连发射击的改良版弓弩。 总之,整个县城都在积极筹备入冬后的备战。 而对楚宁来说,眼下最为紧要的还是继续修筑城墙,加强对县城的工事防御。 于是这段时间里,他把所有精力都花在了制作土法水泥上。 为了研究水泥,还专门找了屋子成立了一间煅烧房。 也不知道实验了多少次,吃了多少灰尘,可总算是让他鼓捣出来了。 “大人,这灰石粉就是你说的那啥水泥?” 公孙伯马看着罐子里的灰石粉问。 “对。” 楚宁伸手抓起一点水泥灰,轻轻捏了捏,而后肯定点头。 胡松海哪里见过这玩意,不过看大人的脸色,又觉得他对此十分看重,不免更加好奇。 “大人,这水泥要怎么用呢?” 公孙伯马心中也是满是疑问。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走,我给你演示一番。” 说罢,楚宁招呼着两人走了出去。 来到院中大坝,楚宁让人找来水和沙子,然后将水泥灰、沙子进行混合,再缓缓加入清水搅拌均匀。 随后,他又让人找来几片碎石块,直接就用拌好的水泥砂浆垒砌起来。 “等到这砂浆干了,这些石块就会连接到一起,牢不可破。” “大人,你说这些石块会被这稀泥连接到一块,还牢不可破?” 两人见此情景都是十分不解。 楚宁看了一眼天色,以这样的天气,想必很快就会干透,可他也没有多做解释,只是开口说: “等到晚上,你们就知道效果了。” …… …… 傍晚。 落霞余晖。 楚宁领着公孙伯马等人来到先前堆砌石块的大院,准备看看水泥砂浆的效果。 和预想的一样,这个水泥虽然没有达到前世那种最佳效果,可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已经是划时代的大事了。 胡松海伸手在水泥上敲了敲,果然感到无比坚硬。 “大人,这也太神奇了!” 看着眼前的景象,胡松海早已惊为天人。 他本就是极其聪明的人,当然明白,把这个东西用来修补加固城墙,那现在的防御能力至少提升是个等级。 而公孙伯马就更无需多说了,早已投来心悦诚服的目光。 楚宁笑道:“以后你会发现,我能制造的东西比这牛逼的多了去了。” 胡松海点点头,现在他对这位县令大人是越加佩服了。 “好了,老胡,现在赶紧安排人手,大力生产水泥,接下来再把城墙加固加高,全部按我提供的县城工事防御图进行。” 工事防御图已经指出了县城存在的防御漏洞,以及一些薄弱环节。 比如哪里应该加强,那些门洞又需要做出改变,甚至直接封掉,这些都需要根据图纸指示一一加强。 这就不仅仅需要大量的物质基础,还需要大量的人力投入。 可眼下,县城里劳动力不足。 所以,楚宁当即决定直接抽调出官兵着手此事。 这一来,官兵本就衙门招募的人,容易指挥安排。 另一方面嘛,就是这样可以让他们提前熟悉县城的防御布局。 真到了开战那天,总不能连个方位都找不到! 现在找到了水泥的制作方法,接下来就得继续想法子弄粮食了。 如今秋收已过,粮食都已经收获完毕,大多都已经进了粮商大户们的仓库里。 虽然眼下衙门已经囤积了不少粮食,可对楚宁来说还远远不够。 打仗打的什么,那就是粮草。 “大人,你可曾想过,如今城里一下子多了近两千流民,眼下粮食一时半会儿也种不出来,这吃饭问题如何解决?” 楚宁淡淡一笑:“这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我?” 胡松海满脸诧异。 “对!你现在以衙役的名义向城中各大商户发出邀请,三日后,本官要请他们到县衙议事。 告诉他们,本官要向他们借粮食,但凡愿意的,你给他们打一张欠条,盖上县衙印章,事后给借了粮食的大户送一块牌匾。 不愿意借的也不勉强,放他们回去就是。 另外,这两天你私下找人放出消息,但凡有冤情要告城中大户的,尽可到衙门递交状纸,本官定会一一审理。” 对付这些地主老财,就不能太客气,就得玩阴的。 胡松海看了看公孙伯马,又将目光落向楚宁:“大人这是想要大户们纳投名状?” 只见楚宁微微颔首。 好你个胡憨憨,看来什么都懂啊! …… …… 晚饭后。 天气日益渐寒,楚宁还在制作连发连发弓弩。 直到后半夜,终于让他给鼓捣出来了。 他在原有弓弩的基础上,增加了一个箭匣,依次可以装入十支弩箭,旁边有一个小绞盘,虽然上弦速度慢点,却非常省力,单手就能完成上箭。 装好箭矢,楚宁来到院子里,选了一块木板在二十米外的距离放好。 随后,他站住另一头,仅用右手握住把手,用力在胸前一顶,只听到咔嚓一声,弓弩便进入激发状态。 随后扣动扳机,只听一记破风声划过夜空,嗖的一声,弩箭便已直直钉入另一头的木板上。 接着是同样的操作,直到十支弩箭都完全钉入木板之内。 楚宁知道,这是成功了。 “大人,你这是什么武器?咦,竟是如此奇怪的弓弩?” 楚宁一番操作将隔壁屋子里的公孙伯马吸引了出来,一眼便看见他手中握住一把造型古怪的弓弩。 “这叫连发弩,一次性可射出十支弩箭。” 说着,将手中弓弩递给公孙伯马。 仅仅看了一眼,公孙伯马便显露出叹服的表情:“大人,真乃神人也!” “……” 才是短短相处一段时日,公孙伯马便接连见识了这位大人的过人才华,不由在心底里更加认定此生必将誓死追随的决心了。 楚宁哈哈一笑,说道:“我哪里算得什么神人,说起来不外是比你见识多了一些,仅此而已!” 公孙伯马也笑道:“大人真是虚怀若谷,就你发明的这些先进东西,每一样都是在下从未见过的,若论聪明才智,大人才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 楚宁被这样一通马屁拍的心情大爽,笑道:“行了,咱们俩就别在这商业互吹了。” “商业互吹?” 公孙伯马听闻一怔,十分好奇的问道:“大人,这商业互吹乃是何意?”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顿时就勾起了他的兴趣。 他也发现了,这位年轻大人嘴里总会时不时崩出一些新鲜的词汇,而这些词汇竟然是他都没有接触过的。 他饱读诗词,四书五经,天文地理无不涉及,但他发现好多时候,大人嘴里无意识间说出来的好多新鲜词语他根本就是闻所未闻。 他也问过胡松海,胡松海也是不懂,只说这位大人根本不是人,乃是妖。 “这个嘛……” 楚宁微微一怔,没想到刚自己无意间冒出这样一个词来,想了想,解释道:“就是相互吹捧的意思。” 公孙伯马咂摸了一遍,笑着点了点头,赞道:“不愧是大人,这个‘商业互吹’挺新鲜也挺应景的。” 楚宁笑了笑,无再多言。 就在这时,院子外胡松海慌里慌张跑了过来,口中还不停的大喊道: “大人,喜事临门,喜事临门啊!” 第139章 王府来人 看着气喘吁吁的胡胖子,楚宁直直瞪着他问道:“老胡,你就不能稳重点?” “我的大人哟,这次真的稳重不了哦。”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老胡喘息了两口,怔怔说道:“康王府遣人给你送礼来了。” “什么?” 楚宁当即一凛,与公孙伯马对视一眼,二人眼神里都显露出不安的情绪。 “我与康王素不相识,他干嘛给我送礼?” 老胡道:“这次咱们一举剿灭了城外山贼,青山县的名声可是传遍了庆州府,听说康王听闻后,对大人此次剿灭山贼一事赞不绝口,当即便差人送来好多东西。” 想也不用想,这个节点派人来送礼,肯定是为了黄天霸的事。 黄天霸毕竟在庆州经营多年,身后牵连甚广。 尤其黄天霸手中握有的账册,更是让康王垂涎已久。 有了这本账册,便可以要挟庆州一众官员。 看来康王这是与派人来摊牌了。 于是赶忙问道:“康王派来的人呢?现在哪里?” “前线来报已经进了青山县,明天午时就能到达县衙。” 老胡本以为自家大人会显露出欣喜神色,可现在却是眉头紧皱:“大人,您怎么看上去有些不开心啊?” 楚宁白了他一眼,这胡憨憨这辈子估计能混到县丞也就算是到头了。 “胡县丞!” 公孙伯马微微沉吟,笑道:“楚大人自然不会开心,因为这是康王在向大人示好。” “难道这不是好事吗?” 胡松海挠了挠头,不解。 “胡大人,你想想,康王乃是皇族,在庆州经营已有二十几年,朝廷有明旨,藩王不得与地方官员私相结交。可是现在康王呢,竟然明目张胆的给大人送来礼物,这不摆明是想拉拢大人吗?你说收还是不收呢?” 胡松海一时愣住了,他确实没想到这层关系。 “另外,我在庆州府行走多年,也跟不少人做了门客,早已听闻康王私下结交地方官吏,就连好些朝中大员都与其有书信往来,依我来看,康王此人定有不轨之心,只怕这庆州早晚会有一场战事啊!” 楚宁脸色大变:“你的意思是说,康王会谋反?” 公孙伯马点了点头,暗暗对楚宁竖起了大拇指。 这就是智商啊,自己稍微一提示,他就反应过来了。 “什么?康王竟然敢谋反?” 老胡大惊,有些不敢相信。 公孙伯马点了点头:“当年康王与先帝夺嫡之争败北后,先帝念及兄弟情谊,只是将康王贬斥到了庆州,下令不得擅自离开封地,无旨更不得入京,可这些年康王在庆州府私下经营,才会有黄天霸贿赂庆州一众官员的账册,康王更是想拿到此账册威胁庆州官员,其目的不言而喻。” “那我们得上报朝廷啊。”老胡说道。 公孙伯马摇头道:“胡大人,眼下我们没有证据,朝廷也不可能相信啊,再说了,康王是什么身份,当今天下最大的藩王,朝廷里也有不少他的人,一旦此事处理不好,后果不堪设想。” 楚宁一听也是这个理,康王呐,当今皇上的亲三叔,皇亲贵胄,不仅有自己的封地,还有兵权,而且已经在庆州地界经营了二十多年。 这特么谁惹得起啊! “公孙先生,你对康王此人比我们了解,依你看,咱们现在怎么办?” 公孙伯马想了想说道:“两个字:装病!” “好。” 楚宁点了点头,眼中露出一抹喜色,拉过老胡嘱咐道: “逢迎上司是你的强项,所以这件事我交给你去做。” “我?大人,你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我可只是小小八品县丞啊!再说来人可是康王府亲派,此事只怕还得大人您亲自出面才好。” 不待楚宁接话,公孙伯马插嘴问道:“可知道康王府派的何人来?” “来报说是康王府第一幕僚韩玉春。” 听闻这个名字,公孙伯马当即微微一笑,深以为然道:“胡县丞放心,这件事还真得交给你来做。” …… …… 次日中午时分。 青山县南城门外,一队装饰华丽的马车正在官道上缓缓而来。 康王府座下第一幕僚韩玉春坐在马车内,一手拉开帘子,细细观察着青山县的一物一景。 尤其当他看到街上百姓脸上露出的从容神情,韩玉春的脸上却是渐渐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眼前的所见所闻,让他早已是瞠目结舌。 大街上,热闹非凡,老百姓都是面带微笑,喜气洋洋。 看来这位县令真是深得民心啊! 三年前他也曾来过青山县,那时的老百姓一个个面黄寡瘦,穷凶极恶,是出了名的‘民风淳朴’。 哪里像现在这样啊! 一个个精气神十足,尤其眼睛里明显多了一个东西。 那就是希望。 本来这次康王派他前往青山县招揽县令楚宁,韩玉春是极其反对的。 一个小小县令能有什么作为,再说了还是穷山恶水的青山县县令。 可谁知见了眼前这番景象。 韩玉春不得不佩服,还是康王的情报发达,会识人啊! 此时,他又想起临走之际,康王与自己的嘱托。 此次前往青山县,明面上是为了奖赏楚宁对剿匪的功绩。 其实最为主要的还是拿到黄天霸手中的账册,以及招纳楚宁为康王所用。 作为康王府座下第一谋士,一向自诩文采斐然的韩玉春对此十分有把握。 “韩先生,前面就是青山县县衙了!” 不多时,马车缓缓停靠在县衙门口。 韩玉春刚下马车,就发现此时县衙门口两侧早已站满了人,分成两列,手里各自挥舞着小旗子。 “来啊!把口号喊出来!” 胡松海当即招呼起来。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韩玉春被吓了一跳:“你们这是干嘛?” 一个留着山羊须的中年胖男人屁颠屁颠小跑过来,一把抓住韩玉春的手,一副极其妩媚的表情挂在脸上,热情道: “是韩先生么?!” 韩玉春呆了一下,随后应声点头。 “哎呀!这真可是久旱盼甘霖,他乡盼故知,洞房盼花烛,金榜盼题名啊!我家大人日思夜想,朝朝暮暮,终于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你盼来了!” “……” 韩玉春下意识往后一退,瞪着两眼警惕的看着胡松海,这家伙该不会有龙阳之好! 尤其对方那油腻的眼神,真是然韩玉春内心阵阵发寒。 “不知阁下是?” 胡松海猛然一拍额头,万分懊恼:“瞧我这脑子,韩先生,在下乃是青山县县丞胡松海!” 说着,深深一揖。 关于青山县的人员配备,来之前韩玉春还是做过一番了解的,胡松海作为青山县县丞,自然也在了解范围内。 不过嘛,一个八品县丞,犹如针尖一般大的官,确实太小了。 这次受康王之命,前来招纳楚宁,至于胡松海着实无法入眼。 不过搞出眼前这一出,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胡县丞,你这是搞什么?” 韩玉春指了指衙门口两侧站立的人员,十分不解。 “噢,这是一个欢迎仪式,恭迎上差莅临青山县视察工作。” 说罢,又招呼一声:“来啊!让韩先生看到咱们的热情。”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 韩玉春真是哭笑不得,微微晃头道:“行啦!带路!” 第140章 猥琐发育 县衙大厅。 酒菜是早已备下的,只等韩玉春入了上座,胡松海便已为他满上一杯。 “来,韩先生,这是大人早早就让人备下的特级醉仙酿。” 听闻醉仙酿三字,韩玉春眉头倏地一挑。 早在王府时,便听得有人提及青山县醉仙酿是一等一的好酒。 可惜啊,自己就是在康王设宴时浅浅饮了一杯,终究没有过瘾。 今日倒是美美的开怀畅饮了。 不对,今日可是有要事在身,可不能饮酒误事啊! “对了,胡县丞,你家大人呢?” 自打来到青山县衙,便一直不见那位新任县令。 胡松海叹息一声道:“哎!我家大人近来日夜操劳,昨夜里病倒了!” “这可真是巧了!” 韩玉春微微一凛,显然是不相信。 “韩先生,说来就是这么巧。所以我家大人,才特意嘱咐我备下薄酒,设宴款待先生。” 话落,胡松海还忍不住挑了挑眉,尽显一脸妩媚。 咦!韩玉春立时打了个寒颤。 这家伙,难道真有龙阳之好么! 韩玉春有极重的心理洁癖,一丝容不得这样的事。 思及此,韩玉春便再也不想与这位胖憨憨独处一室了。 “既然楚大人病了,我自当先去探望才是。” 说罢,起身离桌。 胡松海赶忙跟上,心里也是好一番恶心。 自己也是堂堂一方真男人,居然会听信公孙先生的计谋,要如此出卖美色。 …… …… “大人,康王府的韩先生来看望你了。” 房门推开,胡松海迎着韩玉春进了房间。 果然就看见楚宁正躺在床上,脸色煞白,显然是一副病重的样子。 难道是真病了? 韩玉春内心嘀咕一句,还是上前两步紧紧盯着榻上的年轻人。 早听闻青山县县令是个年轻人,可却未曾想到如此年轻。 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韩先生,下官本打算今日亲自迎接的,可无奈昨夜突染风寒,只好委托胡县丞带我主持今日宴会,还望见谅啊!” 楚宁说话间,下意识想要起身,却只觉浑身乏力,整个人又给躺了回去。 “楚大人既然病了,躺下说话便是。” 韩玉春摆摆手,随后开口直接点名主题说道:“不瞒楚大人,韩某这次奉康王在之命,下到青山县特来拜会楚大人,并送来康王贺礼。” “哎呀!”楚宁笑笑,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没想到我这样的小小县令也能劳烦康王的记挂,真是折煞下官了。” 按理说,就韩玉春这样的连个朝廷册封的官衔也没有,不过是仗着自己是康王府门人,世人对其格外尊重罢了。 “楚大人谦虚了,这一次大人剿灭山贼,并活捉徐飞虎早已传遍庆州府。康王得知后,更是对大人赞不绝口,这次康王亲笔书信一份,让韩某转呈楚大人。” 说着,便在怀里取出一封书信。 楚宁接过,强打着精神拆开信,看了起来。 韩玉春返回座位,继续说道:“如今天下稠鄙,群雄并起,朝廷内有奸党把持朝政,外有草原蛮人虎视眈眈,康王每每提及此,无不痛心疾首,扼腕长叹……康王唯才是用,像楚大人这样的贤才,日后拜将封侯,也未必不是没用可能。” 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而在此期间,楚宁已经将信看完,全是些场面上的话,全篇看完就一个意思。 康王想要招纳他。 可在面对钱财还是利刃要做出选择时,似乎并不是一件太需要费脑子的事。 眼下就要入冬了,粮草都需要筹备,县衙的开销也需要维持,楚宁目前的确很缺银子。 而现在康王既然送上门来,收与不收,这已经都让人落了口实。 于是楚宁连忙做出诚惶诚恐的表情道:“其实不瞒韩先生,下官也早有报效康王之心,只是身份低微,何德何能入得了康王的眼啊!现在有了康王这封书信,下官一定竭尽所能,为康王效犬马之劳。” 韩玉春倒是有些发愣,这就答应了? 传闻不是说这位县令十分孤傲吗? 原本在来的路上,韩玉春就已经准备了好多话想要好好劝说这位县令大人,可听他话里的意思,这就已经答应了? 这未免也太爽快了! 如此一来,接下来的话,他便是可以说了。 又看了一眼楚宁,韩玉春继续说道:“而今黄天霸一事,康王也已然知晓,不过念在黄天霸这些年为康王尽心办事,还望楚大人能明白康王一番苦心。” “明白明白!”楚宁浅浅一笑,“韩先生一番话当真是说到下官心里去了。” 韩玉春微微颔首,两人目光相对,心照不宣,也颇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如此,我也不久留了。” 韩玉春说着起身,朗声道:“楚大人,临行之前,韩某想再去见一面黄天霸,毕竟是老友一场,想着叙旧一番,不知大人可否行个方便。” “这个么……” 楚宁有些犹豫。 “怎么?是有什么麻烦吗?” “不麻烦,那这样,我让胡县丞亲自送韩先生过府。” “大人放心,我亲自送韩先生。” 韩玉春当即摆摆手,严词拒绝道:“不必了!” “不不不,一定要送送的。” “……” 胡松海一直将韩玉春等人送到衙门外,直到对方上了马车,走出好远,又拉过帘子发现胡松海还站在衙门口遥遥相望。 “那姓胡的还在吗?” “是啊,一直在目送先生呢!” 这家伙,不会真有龙阳之好! 一想起对方那妩媚的胖脸,韩玉春不由打了个激灵。 衙门口,胡松海见马车转过街角再瞧不见,狠狠啐了一口。 “呸!恶心死老子了!” 这才回身折回后院。 刚回屋,就见公孙伯马已经在屋子里了。 “大人,姓韩的已经去黄府了,咱们真不派人去看着?”胡松海道。 楚宁起身,捶了捶后背:“人家是康王的人,就是看着也没用啊!不过我就是担心这姓韩的不知道会对黄天霸说些什么?” 公孙伯马听闻也是微微颔首:“韩玉春虽不敢明目张胆的就把黄天霸弄死,不过他这次来青山县的真正目的一定是为了黄天霸而来,说到底还是为了账册的事。” 胡松海道:“那大人为何不直接拒绝。” “这可是康王的人呐,咱们现在需要休养生息,图谋发展,惹不起啊!” “那怎么办?要不咱们真就投靠康王?” “扯淡!”楚宁白了他一眼,“我现在做的是朝廷的官,投靠他一个康王搞毛啊!再说了,这种事,最好的立场就是中立,谁站队谁死。” 投靠是不可能投靠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投靠。 “大人的意思是?” 楚宁忽然站起来:“打铁还需自身硬,都别歇着了,抓紧时间猥琐发育!” “……” 第141章 提炼精盐 夜色深深。 青山县城终于在历经山贼攻城之后,又恢复了往日宁静。 可黄天霸最近过得很不快活,甚至可以说难受又憋屈。 原本以为这次联合山贼可以逼迫够县令就范,可谁知徐飞虎就如此不堪一击。 而更让人不解的是,狗县令手中竟有天子剑,才致使通判王益也临时变阵,倒向了狗县令一方。 “四郎,为父一定会替你报仇雪恨!” 看着祠堂之上黄大威的灵牌,黄天霸眸子冷冽,似乎要滴出血来。 “老爷,您老可得注意身体才是啊!” 不知何时,黄大管家出现在了祠堂门口,此处是禁地,黄达便是很识趣的站在门外。 看着老爷仿佛一夜间佝偻的身躯,黄达不由劝阻了一句。 “黄达,你进来?” 黄天霸不由冒出一句,令黄达仿佛听得错愕了。 “老爷,这里是黄家祠堂,我怎么可以随便进入。” “你不也姓黄吗?” “我这不是老爷赐姓吗?说到底还是个外人。” “不,从今天开始你就是黄家的人,你死后也应该进入这个祠堂,进来上炷香!” 黄达听了,抬眼看了一眼正背对自己的黄天霸,横眉一挑,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欣喜。 可口中却是回道:“是,小的谢过老爷!” 进了祠堂,黄达也烧过三炷香,随后在黄家先祖令牌面前三揖而拜。 敬香罢,黄达这次搀扶着黄天霸回到书房躺椅上坐下。 每天的这个时刻,黄天霸都会躺在躺椅上听黄达说些近来的趣闻轶事。 可今晚,他似乎没有心情,更多的是想关心那位姓楚的县令。 “黄达,你说这姓楚的执意要与老夫斗,到底是为了什么?” 黄达正拿着一张薄垫给黄天霸搭在腿上,听到问话,随口答道:“老爷,或许他只是刚上任,不懂事而已,说直白些,此人就是怪癖。” “不不不,原本我也这样想,可直到四郎被杀害,我总算是想通了。” 不待黄达应答,黄天霸皱眉又道:“青山县这个县城,原本就是三不接地段,每年还要遭受北边的北狄人洗劫一次,好多县令要不是被北狄人给弄死,就是被暴民给砍死,这几年都很少有人敢来当县令。” “没想到他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来当县令,竟然把这个原本已经被朝廷放弃的青山县给整理得井井有条,成了百姓们爱戴追捧的好县令。” “说真的,这个楚宁真算得是个人才啊。” 黄达点了点头,说道:“是啊,听说他还发明了好多吃的,那城中酒楼的各大菜系,可谓是人间美味,听说那些菜谱都是此人发明的,还有那醉仙酿,确实是难得的好酒。” “醉仙酿……” 黄天霸眼睛一亮,嘱咐道:“黄达,府里不是还有这酒吗,你去拿一坛来,陪我饮上一杯。” 黄达皱眉问道:“老爷,你可从不饮酒的?” “今晚便破例!去拿来!” “是。” 黄达拿来一坛标注为特级的醉仙酿,给黄天霸满上一杯,也给自己满了一杯。 顿时酒香四溢。 黄天霸端举在手,靠近轻轻嗅了嗅,随后饮了一口含在嘴里,再慢慢咽下。 好半天,他才长长呼出一口气:“果真是好酒啊!越发让我觉得此人不简单啦!” 黄达并无言,却也是微微颔首。 “黄达,你可知姓楚的为何将我囚禁在府,却不杀我?” 这些天,门外都有人把守。 黄达摇摇头,以示不知。 “因为他在等我手里的账册。”黄天霸沉声道,“若我猜测不错,这次京都钦差下来,便是为了拿到这本账册,还有今日韩玉春前来也是为了这本账册。” 黄达眼睛一亮:“老爷说的可是记载有庆州一众官员贪墨的账册,其中还有牵连康王与朝中大臣的书信?” 黄天霸点点头:“此事牵连上我黄家的未来,如今四郎已经走了,我绝不能再影响了大郎的仕途。” “老爷的意思是想交出这本账册?” 想起今日韩玉春的话,黄天霸眼中闪过一抹杀机,沉声道:“康王既然不想留老夫,老夫也绝不能坐以待毙,你现在去告诉门外的人,就说老夫有要事要与姓楚的说。” “是。” 黄达应了声,便出去了。 黄天霸端起酒杯一口饮尽,眼中露出一抹决绝的凶光: “姓楚的,老夫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拜你所赐,九泉之下也不会放过你!” …… …… “阿嚏~~~” 楚宁连连打了三个喷嚏,总感觉入夜后鼻子就发痒。 “莫不是真的感冒了?” 抬手摸了摸额头,也不发烫啊! 算了,继续工作。 今日送走韩玉春等人后,楚宁回到县衙就将自己关在屋子里。 一门心思想着提炼精盐的方法。 这个时代已经有盐巴了,不过却是大颗粒的粗盐。 其中含有打量杂质不说,还有一种苦味,甚至吃多了还会死人。 以前是处于发展初期,日子能够凑合,可现在要开始全面发展生产,这提炼精盐可是重中之重,一旦提炼出来,甚至会影响到国民经济。 当然也会是一个挣钱的巨大商机。 目下梅姑酒坊酿造的醉仙酿已经趋于饱和,要想有更大的市场空间,就得往庆州府甚至更外的地方打开销路。 当然,这些事在彻底剿灭山贼之后都已经提上日程。 楚宁记得,在前世古代的时候,大多都是采用晒盐的方式获得,也就是通过蒸发卤水结晶成盐。 大学本科时楚宁就学的机械设计制造及自动化,后来研究生和博士都是读的工科,对于化学已经丢了好多年了。 这一下子还真就没想出去处杂质的原理。 虽然他记得提炼精盐的原理其实并不难,只是突然想不起化学原理了。 正苦思冥想之际,只听门外有人敲响了房门。 “大人,不好了,出大事了。” 楚宁打开房门,就看见气喘吁吁的赵二:“发生什么事了?” “黄府走了水,黄天霸畏罪自杀了。” “什么?” 第142章 账册下落 楚宁听闻顿时如五雷轰。 本来一直圈禁着黄天霸在府中,就想着等候时机等他露出马脚,可谁知竟发生了走水。 楚宁很快就平复下来,自然想到了这一定是韩玉春从中做了手脚。 赶忙又问:“什么时候的事?” “就一刻钟前。” 楚宁点点头,让人去叫了几个衙役和两匹马,和公孙伯马出门翻身便上了马,一夹马肚子跟着几名衙役便朝着黄府直奔而去。 一路上,楚宁被颠得屁股蛋子疼,可仍然紧紧抓紧缰绳,夹住马肚子,死死稳住身子。 并不多时,便看见前方夜空灯火通明,熊熊大火仍在燃烧,夜空中有木材燃烧的噼啪爆裂声,还能清晰看见滚滚浓烟在升腾蔓延。 楚宁越来越急,黄天霸可不能就这样死了啊,账册也还未到手,不然到时自己才是有苦也说不出来了。 冲到近前,大街上吵吵闹闹早已经围聚了人群。 不仅有黄府里出来的仆人,还有围观的老百姓。 此时,都各自拿着桶盆或是瓦罐之类的舀水忙着救火。 楚宁扫了一眼,只见范畴、董光二人也正站在大街上看着熊熊火焰,紧皱眉头。 “范大人,现在是什么情况?黄天霸呢?” 范畴重重叹息一声:“还在府里,估计早已被烧死了。” “什么?”楚宁顿时心下凄凉,“这怎么就发生走水了呢?黄府还有管事的吗?” 话落,就听有人接言:“大人,草民在!” 楚宁闻声看去,说话之人正是黄府大管家黄达。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哎!老爷今日为四郎办完葬礼,独自一人在祠堂饮酒,不慎引发了火烛,火势蔓延,才终致发生了走水。” “那府中就你家老爷没有逃脱吗?” 黄达想也不想道:“还有一个仆人。” “谁?叫什么名字?” “他叫二虎,是我家老爷的亲随。” 二虎? 此人楚宁简直不要太熟悉。 很快楚宁脑海中就想到了什么,转身与公孙伯马对视一眼,近前背过脸小声说了些什么。 只听公孙伯马哦了一声,随后拱手离开了现场。 这一切自然被黄达看进了眼里。 不多时,大火已经被扑灭。 现场尚有浓烟冒出,范畴显然已经等不及,当先就要进去看看现场。 黄达在前面带路,楚宁跟着范畴一路走了进去。 一路上,黄府已经被大火烧得乱七八糟,瓦砾木梁遍地都是。 “黄管家,祠堂的位置在哪里?” “大人们请随我来!” 黄达绕过一条长长的回廊才来到一处后堂,这一路上,楚宁被这黄府的幽深隽永所震动,一个青山县豪绅竟然置办下如此大的宅子。 “大人,这里就是黄家祠堂……啊,老爷!” 黄达话未说完,就看见地上躺着一个老人,立时就扑了上去,嚎啕大哭起来。 “老爷啊,你怎么就这样走啦?啊~~~” 楚宁也被眼前景象有些震惊,地上的已经不能称之为人,而是干尸,面容已被大火焚毁。 很快,楚宁又看见堂中地上还躺着一具干尸。 此时魏畴正蹲在那具干尸前仔细查看着。 只见他眉头紧锁,又瞧了瞧正在号啕的黄达,满脸愁思。 楚宁走上前去躬身行礼:“范大人,下官来晚了。” 范畴见是楚宁,点点头,重重叹息一声:“是啊,咱们都来晚了!” 楚宁应了一声,似乎觉得范畴这声叹息里颇有些意味。 范畴指了指地上的人道:“楚大人,你看,这里有一滩血迹。” 此时,楚宁方才注意到,地上果然有一滩血迹,虽早已凝结,可还是能够明显看得出。 而且,在这具尸体边上还有两对足迹。 楚宁仔细看了看,又将目光落向范畴:“范大人,这是?!” 范畴一脸愁容道:“看来这事比我们想的还要复杂啊!” 楚宁嗯了一声,外面进来一名官差,朝二人行礼道:“禀告两位大人,董大人在后院找到一只大箱子,箱子极其沉重,像是黄天霸的贵重物品。” 范畴眼睛一亮,立时拉上楚宁:“走,看看去。” 来到后院,就只见四名公人正将一只一米长半米宽的箱子抬到大坪上。 范畴显然已经等不及了,赶忙让人将箱子锁撬开。 箱盖一开,楚宁抢过身旁一支火把便凑了上去,却见里面金光灿璨。 在火把的照射下,却发现竟是一箱子的金银财宝。 众人见了都是满面欢喜,可范畴确实十分失落。 “可还找到有别的东西?” 官差回道:“没有。” “继续搜,把全府上下挨个搜查。” 楚宁当然知道范畴想要寻找什么,可眼下看来,要找到账册的可能性太小。 走上两步来到范畴身前,楚宁柔声道:“范大人,你有没有发现,今晚这火烧得有些蹊跷。” 范畴抬头看着他,一字一句道:“看来你也看出问题了。” 楚宁点点头:“若我猜测不错,这把火是有人故意放的,而且地上躺着的未必是黄天霸。” 范畴将目光缓缓放在楚宁身上,眼光异样。 “怎么?难道下官哪里说的不对?” 范畴摇摇头,顿了顿又道:“我原本以为只是我看出了其中端倪,真是没想到,楚大人心细如发,竟也发现了。” “范大人过奖了!” 楚宁微微一笑,心道,这可不止我啊,我的军师也发现了呢! 范畴沉吟片刻,来到近前,柔声道:“楚大人,你说这黄天霸此时会在哪里?” 楚宁道:“倘若下官猜测不错,黄天霸应该已经离开了青山县,至于去处嘛,我倒是真想不到了,对了,范大人,下官有一事想要禀告大人……” “请说。” 楚宁背过脸小声道:“今晚黄府走水,此事太过蹊跷,我担心有人做内应。” 范畴哦了一声,眉头紧锁,显然早已想到了什么。 “看来咱们的人里出了内奸啊!” 范畴喃喃自语一句,楚宁只是点点头,再无接言。 可回身侧目时,却发现黄府大管家黄达一双眼睛正不经意从自己身上移开。 虽是一瞥,可楚宁却明显感觉得到,那双眼睛里藏着心事。 第143章 忧思未来 拜别范畴,楚宁回到县衙后院,天已经大亮了。 虽然十分疲惫,可仍然拿了唐刀就在院子里一招一式又练了起来。 一边还想着黄天霸的事,如今黄府已被尽数烧毁,却毫无账册下落。 练完一套剑法只觉空腹难忍,索性就去了后院吃早点。 “衰大树来啦!!!” 刚见院子,就看见苏小丫正坐在桌前,手里拿着个大肉饼在啃着吃。 楚宁要了些吃的,翠娘端着热乎乎的米粥进来了。 “这米粥可真香啊!” 楚宁端起碗,闻了闻,就迅速扒拉了几口米粥:“这些日子,学塾里都还好?” “现在来学塾的孩子是越来越多了,原先的房舍都已经坐不下了。” “这是好事啊!” 如此一来便说明青山县百姓已经认可了他这位县令大人。 更是让楚宁觉得更有必要把这件事做好,想了想,楚宁说道:“这样,今日我就让胡县丞着手再盖些房舍出来,以后但凡有愿意把孩子送来上学的,全部招收。” 翠娘听闻却是不解:“大人,你为何愿意做这样没有回报的事?” 我能告诉你我有一个伟大的梦想么! 算了,有些话还是不适合现在说出来的。 于是,楚宁淡淡一笑,问道:“翠娘,你觉得我做这些对青山县百姓们来说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翠娘想也不想说:“当然是好事。” “那就行了!” 楚宁大口吃着肉包子,啊呜啊呜的回着话:“好好做,这个月给你涨薪水,以后修建的学塾改名为学校,而你,就是校长。” …… ……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入夜,楚宁躺在床上,念了两遍,接着把剩下的三个字也着重念了出来: “缓称王……” 来到这个世界,楚宁也曾想过书写自己的命运。 可真还就没想过称王? 至少在解决掉城外山贼之前,他绝没有这样的想法。 可擒拿徐飞虎这一仗下来,让他深刻意识到,这个世界,只有拥有属于自己的权利。 命运才会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虽然现在自己只是一介七品县令,可自己作为一个现代人,拥有这个世界绝不拥有的思想。 自然也得做出一番事业来。 而且如果……万一,真的有机会能走到哪一步呢? 那张至尊大位能不能自己也来坐? 公孙伯马游历天下,看到而今天下乱世将至。 唐朝民不聊生,四处都是义军、山贼、数不胜数。 可自己只是个小小县令,要想在乱世求生,唯有壮大自己才是正道。 长长的叹了口气,楚宁脑子里想着,现在山贼大势已经彻底解决,得尽快启动挖煤了。 眼下天气转寒,眼看着就要入冬了。 县衙要发展,酿酒生意已经饱和,急需打开新的市场。 现在羁押了那么多山贼、流民,配备了足够的劳动力,就可以大规模开采煤炭了。 “对!明天开始开采煤炭,发展民生。” 打定主意,楚宁正准备歇息,却听屋子外,有人喊道: “大人,你睡了吗?有人想见你?” “谁呀?” “是黄府的大管家,黄达。” “???” 呵!这可是稀客啊! 现在黄天霸刚死,账册又是下落不明。 可楚宁下意识又想起昨晚在黄府里与黄达对视那一眼,赶忙起身去了签押房。 刚进门,看到来人确是黄达时,楚宁皱了皱眉头,说道:“怎么是你?你来找我干嘛?不去给你家老爷料理后事吗?!” 黄达听了却是冷冷一笑,似乎是完全变了个人,随后一字一顿说道:“黄天霸他是死有余辜!” 楚宁摸不着头脑,这特么搞什么鬼? 该不会是故意设下的计谋? “赶紧说,你到底干嘛来的?” 可黄达竟说出:“我想以后跟着大人,留在县衙里做事。” 瓦特? 楚宁觉得,这家伙是不是脑袋被门夹了。 可接着黄达说起了关于他和黄天霸的恩恩怨怨。 原来黄达原名本叫朱达,因被黄家强行贱买了土地,父母就是被黄家活活逼死,因无法过活三岁那年被卖入黄府,凭着自己的努力后一路做到了大管家。 这些年里,黄天霸对他也是十分信任,待他入黄家人,可黄达终究忘不了自己的身份。 楚宁听了却是眯缝着眼睛,想了想说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大人可还记得,某天夜里收到的书信。” 楚宁眼睛一亮:“哦,原来是你送来的?” 黄达点点头。 “可你这样还是让我很难相信你的诚意啊?要不你再想想还有没有别的投名状?” 楚宁知道,对方会在夜里来求见,还要自己收纳他,肯定会有投名状。 所以想要故意诈一诈他。 可谁知黄达想也不想道:“大人,我知道黄天霸一直收藏有一本账册,记载有这些年他和庆州官员贪墨的记录,以及还有与康王私通的书信,不知这个可否表示我的诚意?” 楚宁听闻当即一凛。 没想到啊,还就真炸出宝物来了。 其实在知晓黄达的经历后,他就已经决定收留对方。 黄天霸生前说不好有多少田地,又有多少货物往来,各方面关系要打理,这些可都是靠黄达在管理,也只有他才是一清二楚。 再说了,就黄达这种管理人才,要放到前世,至少也是上市公司职业经理人。 这可是个难得的管理型人才呐! 现在的青山县相对企业来说,算是一家初创公司。 自己作为一把手,尚且能够统管全局,可分到各部门,可还是太缺乏人才。 尤其是眼下需要开采煤炭,人员配置、调度以及管理方面,都太需要黄达这样的人了。 现在县衙里来说,胡松海主要负责政务管理,而公孙伯马算是出谋划策的军师,算是技术顾问,而魏满、熊天、宋健、赵二等人算是技术人员。 “好!只要你把账册交给我,我可以留你在县衙里做事。” “账册我当然可以交给大人,不过,我想问问,大人真准备将账册交出去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 “大人,你真以为黄天霸是畏罪自杀?” 楚宁闻言沉默了。 虽然目前自杀对于黄天霸来说会是最好的选择,如此一来,不但可以保全他远在京都的长子不受牵连,反而可以此牵连上楚宁。 可在楚宁看来,他当然不会相信黄天霸会走这条路。 不过剩下的话他也无需再问,更不愿再提。 “行!账册的事就到此打止,对于任何人都不要再提及。至于你,配合县衙查抄黄府,办完此事,便到县衙报道!” 黄达立时单膝下跪,向楚宁深表忠心:“多谢大人!小的以后一定尽心竭力为大人办事。” “这是做什么?赶紧起来!我这里可不兴这个。”楚宁纠正了他,“还有,你不是为我办事,而是为青山县老百姓办事,记住了。” 听着楚宁的话,黄达微微蹙眉。 早已听说这位县令大人一心为民,他原本倒是以为这不过是为官之道故意搞出来的虚名而已。 可想起这位大人来到青山县后所做的事,黄达知道那不是装出来的。 尤其如今黄天霸已然倒台,究其原因当然要归属于眼前这位大人。 直到此时,他真的相信这位大人曾说出只为青山县百姓所做三件事的逸事。 这个县令大人,真的是一心为民啊! “多谢大人看重,小的以后定竭尽全力帮大人解忧,为百姓谋福!” 楚宁打了个哈欠,幽幽说道:“行了,以后就在县衙好好干,不过我事先得给你说清楚,你呢没有正式编制,我只能给你按合同工处理,实习期是一个月,每天两顿饭,五斤粮食,转正后的薪俸到时再议。” 『正式编制』、『合同工』、『实习期』还有『转正』黄达表示根本听不懂。 不过每天两顿饭,五斤粮食却是再明白不过。 现在黄天霸已经失势,能有这样一份伙计那是再好不过。 当然,最为主要的是,自从他被楚宁责打那次之后,便心中已经有了计议。 这位大人是个做事的实在人,跟着他干,日子有盼头。 楚宁也没想到恰逢这个时机能得到黄达,接下来煤炭开采工作就可以交给他去做,这也正是可以证明黄达能力的时候。 简直就是双赢啊! 第144章 开采煤炭谋福利 第二日一大早。 范畴便要押送徐飞虎等人犯回京述职了。 临走之际,还一再强调,此次回京后,一定会为楚宁在皇上面前多多美言。 楚宁听了倒是付之一笑,随后将自己收集的关于黄天霸的罪行全部交予了范畴,只是关于账册一事,却是只字未提。 接下来的两天里,楚宁都让黄达配合着老胡查抄黄天霸家产的事,而他则是在计划煤炭开采工作。 眼下就要入冬了,他得尽快把开采流程和相关事宜全部规划出来。 有了煤炭,这个冬天老百姓便不会再挨冻了。 接下来几天,楚宁都拉着公孙伯马在忙碌提炼精盐的事。 经过不断试验,楚宁终于回忆起了提炼精盐的化学原理。 先是溶解粗盐得到盐溶液,再加入石灰乳混合就会出现沉淀杂质,也就是除去镁离子,再将杂质过滤得到澄清的盐溶液,然后加入二氧化碳,或者直接晾晒在空气里,这一步是为了除去钙离子,如此再过一段时间又会出现杂质,再过滤一次,就会得到澄清的盐溶液。 最后再进行蒸馏,蒸发掉多余的水分,就会得到没有苦涩味道的精盐了。 虽然达不到前世精盐的纯度,可在这个时代简直已经是划时代的壮举了。 当楚宁提炼出第一份精盐时,首先就让公孙伯马尝试了一下,盐巴里全然没有以前的那种苦味,而且仅仅一点就觉得齁咸。 “大人,这就是你说的运用化学原理所提炼出的精盐?” 楚宁笑道:“对,以后炒菜只需要放上一点点就可以让整道菜有了味道,而且这种精盐吃起来更加安全,不会中毒。” 公孙伯马早已惊为天人,看着楚宁沉吟半晌,终于才冒出一句:“大人真乃神人也!” 楚宁:“……” …… …… 晚上,为了第一时间让大家伙尝到精盐的味道,楚宁叫上衙门里的所有官员以及城北大营里的军官到县衙开烧烤大会。 他也想借此机会,宣布县衙接下来的计划。 这个时代本就没有多少调味料,花椒、胡椒、豆蔻、桂皮、陈皮,以及豆豉、豆酱、葱姜蒜等等。 至于后世常见的辣椒是没有的。 而且这个时代的烹饪方法基本就是蒸、煮、烤三种,至于炒菜是不存在的,因为铁锅都不普及。 不过现在有了精盐,味道就全然不同了。 所谓食盐乃是百味之王,往往最简单的烹饪却能保留出食材本真的味道。 楚宁亲自配合了佐料,又让厨娘用竹签子将肉块串成小串。 随后,他便亲自将肉串置于火架上烤好,放上少许配好的佐料,便可直接食用。 大家伙都是第一次吃到精盐调配的菜肴,发现这味道果然与以往皆不同。 菜里没有一丝苦味,反而有一种淡淡的咸香味。 再一口一口喝着醉仙酿美酒,那一个个是吃的无比满足。 “大人,今晚的肉为何如此鲜美?” 胡松海将一块肥瘦相宜的肉串放进嘴里,顿时只觉肉香崩裂,直击味蕾。 整个人脸上显露出全是事后圣贤一般的享受。 很快,魏满、赵二、马三、熊天、肖旭坤、宋建等人都是吃出了今晚的味道比之以往,确实很不一样。 楚宁对着公孙伯马笑了笑,公孙伯马会意,随后拿起桌上的一个小碗说道:“今晚的菜里就是因为加了这个东西。” 众人这时都围聚过来,看着碗里的纯白细粒,有的还凑近闻了闻,可惜没有闻到想象中的香味,脸色却是十分的失望。 “公孙先生,这是什么啊?我看着像白沙?” 熊天当即开口。 “不对,哪有这么细的白沙。” “就是,公孙先生,这到底是何物?你快说说。” 公孙伯马笑道:“你们谁来尝一尝不就知道了。” “我来!” 赵二说罢,就剜了一指头塞进嘴里。 “呸呸呸~~~好咸~~~” “公孙先生,这是盐巴吗?” “对的!” 公孙伯马看了一眼楚宁,微微笑道:“这是大人运用化学原理提炼出来的精盐?” 化学?原理? 众人更加激动了,这些新鲜的词听着就好神秘! 胡松海倒是一脸泰然,对于自家大人,他早已是见惯不怪了。 这个大人总是能搞出些稀奇古怪的事,关键你还得不承认,人家是真牛逼! “要是咱们青山县能有盐池、盐井就好了,这可是巨大的商机啊!” 原本楚宁是准备打算制作精盐来售卖的,可惜啊,青山县根本没有盐池、盐井,也只得暂时放弃大量制作精盐的想法。 “就是,我敢打赌,就是皇上也没吃过这么好的盐呢!” “皇上还没喝过这样好的酒呢!” “哈哈哈~~~” 这一晚大家都吃喝得非常尽兴,楚宁也是打心底开心。 不过,今晚他可是带着目的召集大家伙来吃饭的。 “好了!今晚大家都吃喝得差不多了,接下来我有一件事要宣布。” 众人一听,也都安静了下来,静静等待着大人的话。 今晚来此的都是一起历经生死的兄弟,楚宁对他们也是十分放心,所以接下来青山县怎么发展,与在座的人都离不开。 “眼下就要入冬了,北境的草原鞑子想必今年又会南下劫掠一番。以县衙如今的实力,抵挡山贼不成问题,可要面对真正的官兵,尤其还是铁骑,会是什么结果,我想你们比我更清楚。” “所以,眼下县衙的当务之急是要发展生产做好备战。” 这些人里好多都是以前与北狄人打过仗的,自然知道倘若要面对北狄人将意味着什么。 “大人,你就放心,北狄狗贼胆敢南下,我熊天第一个杀他个人仰马翻。” “就是,我赵二也是当仁不让,我这把宝刀可早已饥渴难耐了。” “赵二兄弟,你到时别尿了裤子就行,哈哈哈~~~” “熊天,你瞧不上谁呢,要不咱们比比……” “好了!”魏满断喝一声,阻止了大家的争吵,“都听大人把话说完。” 众人这时又才安静下来。 楚宁看了一眼魏满,不愧是在大将军身前做过校尉的,就是有气势,唬得住场面。 “眼下要招兵买马,要翻修城墙,单靠酿酒的收入已经有些捉襟见肘了,所以接下来得想个法子弄钱。” 魏满顿时想到了什么:“大人,你可是想要开采煤炭了?” 楚宁点点头:“对,眼下咱们要加紧时间赶在入冬前煤炭开采出来,到时候不仅可以让老百姓安稳过冬,还可以大赚一笔。” “好啊!”熊天当即一拍掌,欣喜道:“我在寨子里时就已经见过,这煤炭啊可是个好东西。” 熊天顾自乐个不停,可众人却是一脸懵逼。 煤炭? 这到底是个啥玩意啊? 这一次就连胡松海也是忍不住问了起来。 “到时你们就知道了。” 楚宁不做过多回答,转对胡松海嘱咐道:“老胡,你今晚就去通知城中各大商户们,明天到县衙开会,我要给他们谋福利。” 胡松海听闻顿时眉头紧皱,不用说,这大人定是又要搞什么幺蛾子了! 第145章 有钱大家伙一起挣! 县衙后院,书房。 一大早,胡松海便来报,青山县大户们都来了,都在县衙府外候着。 这是楚宁早让人通知出去的。 本来早日前,楚宁便让胡松海发出邀请,要在县衙设宴款待刘福山等有名望的士绅大户募捐筹粮。 但凡愿意的,便以县衙名义打一张欠条,并加盖县衙印章,事后还给借粮大户发放一块牌匾。 可后来因为王府来人,而延迟到了今日。 这一次,楚宁放言将会带领城中大户们吃香喝辣,挣大钱。 大户们自然以为这是楚宁为了安抚他们的托词,一个个也不当真。 原本好些人都不愿赴会,因为他们太清楚这位县令大人的意思。 不外乎是借钱借粮食。 可一想到近来发生的事,就连黄天霸也已经轰然倒台,大户们心为之胆颤。 当然,对于楚宁来说,借粮只是其一,其二便是要让大户们着手煤炭的商路开发。 如今县衙准备开采煤炭,可煤炭到手,总不能自己去卖! 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让这些大户们作为代理商,将煤炭销售出去。 毕竟,这些大户们拥有县衙所不具备的门路。 打发走了胡松海,楚宁才起床洗漱,待到吃饱喝足后,才慢悠悠的去客厅。 …… …… 县衙前厅,大坪。 院子里早已是高朋满座,一个个却是面色黯然,只等着真正的主角登场。 此时的刘福山也是早已没有先前的悠然神情,而是眉头紧蹙。 黄天霸已经倒台了,所有家财都被县衙查抄了。 作为黄天霸的死对头,刘福山原本应该是开心的,然而这些日子里却是过得战战兢兢。 原本以为可以联合新任县令打压黄天霸,可谁知就看着新任县令一步步成长起来,不仅剿灭了青山县历任县令都未能剿灭的山贼,还让不可一世的黄府家破人亡。 再有如今青山县已经是焕然一新,老百姓对这位县令大人感恩戴德,极其拥护。 这可是真正的民心所向啊! 他是万万没想到,这个小小县令竟有如此本事。 难怪他根本不把黄天霸放在眼里。 还好自己当时英明啊,没有和这县令大人对着干。 现在黄天霸大势已去,以后青山县就该是刘家说了算…… 不对,以后还得投靠这楚县令才是。 想到这里,刘福山内心已经有了打算。 “哟,都来了!” 突然,一声爽朗话语打破了大坪的宁静。 众人闻声,此时都站了起来,拱手相迎。 “甭客气,都坐下!” 楚宁面色平静的走进大院,眼神扫过众人,泛着一丝冷光。 “有没有人没来啊?” 这句话是说给胡松海听的。 “回禀大人,没来的人都在这上面了,只有三人没来。” 胡松海双手递给楚宁一张纸条。 楚宁接过,瞥了眼纸条上的名字后,冷笑道:“派人去查下,看看这三人身上有没有官司在身。” “是!” 胡松海这时倒是显得十分聪明了。 众人闻言后背都只觉得发凉。 这些话摆明是故意说给他们听的。 在青山县经商这么多年,谁人身上没犯点事啊! 真要查,那还不是一查一个准。 姓楚的,你特么的也太狠了! 而作为青山县一等一的豪绅,刘福山双眼低垂,更是明白这话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思及此,刘福山更是内心一颤,此人果真是恐怖如斯啊! “诸位!今天请大家来此赴宴,主要是有重要的事想要与各位商量。” 楚宁站在主座首位,目光平静似水的扫过众人一眼,当即点明了主题: “你们想必也听说了,这一次县衙剿灭山贼可谓是已经拼尽了全力。而眼下就要入冬了,按照以往惯例,北狄人又该南下劫掠一番了。” “所以,为了你们,为了青山县百姓,县衙不得不找你们借粮食,今天但凡愿意借粮的,将由县衙出具借粮文书,加盖县衙印章,并发放功德牌匾。” “当然,你们要是愿意主动慷慨解囊,捐献粮食的,县衙可以免除你们三首功。如果不愿意借粮,也无所谓,咱们青山常在,绿水长流!” “我刘福山先打个样,我愿意捐献一千石粮食。” 哗~ 刘福山话音落地,在场大户们顿时哗然。 一千石粮食,还是主动捐献,而不是借给县衙的。 这刘老爷果真是大手笔啊! 刘福山看着大家都不言语,转而看向弟弟刘福水,怔怔言道:“福水,以后刘家一定要以楚大人马首是瞻,像是这样的,刘家定当义不容辞。” 语气更是慷慨激昂,令人不容怀疑。 刘福水却是显然有些迟疑:“大哥,昨晚你不是说……” “我今天说的就是我昨晚说的,你要记住了。” 刘福山立即打断了弟弟的话。 “是,大哥,我记住了!” 刘福水也是反应过来,朗声应道。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 眼下刘家都已经表态了,黄天霸也倒台了。 如此一来,大户们再也不必畏畏缩缩了。 因为即便你畏畏缩缩也是会挨上一刀。 如此倒不如做个耿直人,来个顺水人情。 醉仙楼的大东家当即站了起来:“大人,我愿意捐献六百石粮食。” 众人脸色都是十分难看,可心里也知道,今天不多少捐点,只怕以后日子不会好过。 “大人,我也愿意捐献八百石粮食。” “大人,我捐献六百石粮食。” “我也捐献六百石粮食。” “……” 坐在主位的楚宁看了一眼公孙伯马,二人相视一笑。 胡松海看着单子上的捐献数字,心里却是早乐开了花。 在青山县为官这么多年,哪有像今天这样啊! 一个个地主老爷,竟然会主动捐粮食。 要知道,现在衙门已经不缺钱了,可最缺的就是粮食。 “大人,今日各位大户们捐献粮食的名单,卑职都已经记好了。” 胡松海将一份名单递给了楚宁。 楚宁点点头,略略扫了一眼,随后又交给胡松海,嘱咐道:“将这位名单保存好,算是咱们借的,以后等衙门富裕了,一定如数照还。” 众人闻言都沉默了。 大人这个借,还真是有一番学问啊! “行了,今日叫你们来还有一件大事!” 大家伙一听,心顿时又凉了。 这大人只怕又是要搞什么幺蛾子。 “我呢,现在找到一条发财的路子,想着有钱大家伙一起挣。” 话音落下,刘福山当先开口:“敢问大人,是何发财路子?” 第146章 干就完了! 刘府,大堂。 刘福山离开县衙便直奔府里,不多时,青山县一众大户也都涌了进来。 楚宁是雄心满满给大家介绍了一个发财的路子,那就是销售煤炭,做代理商。 可大户们听了都是面色黯然,一个个的心里就一个想法,这大人是变着法子想要吃掉他们的钱啊! 开什么玩笑,这世界上哪有可以用来燃烧的黑石头。 还说什么不仅可以用来煮饭、取暖,还能做什么发电等等。 最关键的是还能替代木材燃烧吗,以后冬天便再也不会挨冻了。 大户们听完都是一个想法:这大人怕是个傻子! “刘老爷,现在青山县咱们可就以您为重了,您说,那楚大人说的那个啥黑石头的事,咱们真要投资吗?” “依我看,这大人就是变着法子想弄咱们的钱。” “是啊,这捐献了粮食还不满足,还搞出个黑石头来骗钱。” “可耻啊!真是可耻啊!” “……” 看着众人满脸焦急的神情,刘福山打心底还是十分欣慰。 现在黄天霸倒台了,而他便自然而然成了大户们的主心骨。 可一想到,自己要面临的是那位从不按常理出牌的县令大人,心里是也是充满不确信。 刘福山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缓缓说道: “诸位,今天楚大人已经说了,眼下黑石头一事他会先招募人手去做,依我看啊,咱们都先不表态,见机行事就是了。” 刘福山话落,大户们也都表示赞许: “对,我也这样想,咱们就看看他能搞出个什么宝贝。” “反正,我是不信什么黑乎乎的宝贝,还裸露在外的。” “可不是,这是把咱们当猴耍呢!” …… …… 县衙后院。 “大人,你真准备招募人手去挖黑石头?” 胡松海十分不解的看着楚宁问道。 “刚你不是也看见了嘛,这些大户们都不相信,只好咱们先动手去做了。” 眼下已经逼迫大户们都捐献了粮食,可不能再逼迫他们出钱招募人手开采煤炭了。 真把这些人逼急了,一个个闹得庆州府去,自己也难免惹上一身骚。 所以楚宁当即决定,先由县衙组织人手开采。 “那大人,眼下需要招募多少人?” 楚宁想的是尽快开采出来,这一来是就要入冬了,百姓们都等着使用。 二来嘛,自然是因为北疆边境发生了战事,说不定那天北狄人就南下抢掠了。 所以,眼下得抓紧时间开采煤炭。 “我不准备招募人,就把先前羁押的山贼全部拉出去挖煤。” 胡松海微微一惊,这山贼人数可不是少数啊! 要是暴乱起来,还有些麻烦。 沉默了下,楚宁说道:“先前入城的流民,我现在也没有那么多岗位给他们安排,告诉他们但凡愿意去西山挖煤的,每人每天三斤粮食。” “另外,让魏满去宣布,所有在押山贼,只需要服役三年,三年后由衙门分配土地,以后就是青山县的老百姓,可以留下来安稳过日子。” “是,大人。” 胡松海行了个礼,然后转身出了县衙。 两天后。 通往西山的小道已经被完全清理出来了,就连葫芦庙通往县城的道路也做了一番平整。 此时,蛤蟆寨后山。 楚宁拎着把唐刀四下转悠,就看见黄达指挥着人正在挖煤,而另一边已经设立了粥棚,妇人们都在忙着做饭。 炊烟袅袅,好是生气盎然。 “大家都赶紧挖,就挖这些黑石块,今天中午吃红烧肉。” 这一声令下,大家伙干劲更是十足了。 都是些穷苦人家出身,能有顿饱饭吃就不错了。 谁知道来这里干活,不仅发钱发粮食,还能吃到传闻中的红烧肉。 一个个积极性更高了。 尤其就在不远处的粥棚里,早已传来了浓浓的肉香味。 黄达不愧是个高级管理人才,几百人的挖煤队、运输队以及由妇人们组成的炊事班,都被管理得井井有条。 这些人里大多都是山贼,或者说是曾经有做过山贼的经历。 不过楚宁并没有杀他们,而是给了他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只要服役满三年,以后就可以选择留在青山县作为普通老百姓,县衙还让他们开垦荒地,提供种子让他们耕作,而且前三年只需上交三成税赋。 这些山贼们无不是感恩戴德,才不过两天时间,就已经挖出了上万斤煤炭。 为此,楚宁还特意让魏满在城北大营里安排了库房用来存放。 而作为投奔而来的黄达对这份工作也是干劲十足,毕竟现在还是试用期,一个月后能不能转正还得另说,只有努力工作好好挣表现。 楚宁转悠来到近前,抬手拍了拍黄达的肩膀:“做得不错啊,我感觉你很快就能转正了,我看好你喔!!!” “是,大人。” 黄达有些激动起来,不过很快又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大人,这些黑石头都是些什么东西啊?” “全是宝贝。” 听到楚宁的话,好些正在干活的都忍不住看了过来,眼中却是不信。 “行啦!别愣着了,赶紧挖,今年冬天你们都不会再挨冻了。” 黄达听闻连连点点头,虽然他也不知道大人为何要挖这些黑石头,但大人说的准没错。 对,干就完了! …… …… 又是三天后。 刘府。 刘福水急匆匆进了大堂,端起桌上的茶杯猛灌了一口。 放下后才开口对上座的刘福山说道:“大哥,都查清楚了,这几天县衙已经挖了几万斤黑石头了。” “而且看样子,那姓楚的不像是在装腔作势。” “大哥,你说,这黑石头该不会真是啥宝贝?” 刘福山听闻也是微微皱眉,这两天里他都一直在关注县衙的动作。 最初听说黄天霸的大管家黄达已经投靠了楚宁,就是准备着手挖石头的工作。 他还有些不以为意,想着这一定是收买人心,想找个由头坑骗大户们的钱财。 可是这两天里,黄达真就组织人手修整道路,然后去了西山挖黑石头了。 直到此时,刘福山隐隐觉得,这一次县令大人似乎真在挖宝贝。 “对了,我不是让你弄一块黑石头回来瞧瞧吗?东西呢!” 刘福山看着弟弟两手空空,有些生气。 “诶!”刘福水重重叹息一声,解释道:“大哥,你是有所不知啊,这姓楚的沿线都派了官兵护卫,根本无从下手啊!” 还派了官兵护卫? 难不成这真是什么重要的宝贝。 刘福山是越想越觉得这一次可能错过了一次巨大的商机。 “大哥,要不让我去找一次楚大人,我去和他谈一谈?” 刘福水看向自家大哥,等他拿主意。 刘福山微微沉吟,现在他也是被楚宁折服了,此人虽年纪不大,可做事却是有张有弛。 思及此,他当即做出决断:“走,我随你一起去。” 第147章 以后就是自己人了! 县衙后院。 楚宁让人打造的火炉已经做好了,这是专门为烧煤而特意制作的炉子。 “大人,果真是奇人也,就连这样的火炉也能想得出来。” 公孙伯马见了这个造型古怪的炉子,当即赞叹起来。 “好了,公孙先生,我都说了,咱们之间啊就别搞商业互吹了。来,我今天就让你瞧瞧这煤炭的妙处。” 公孙伯马自认游历四方,见多识广,可在这位年轻大人面前,总觉得自己孤陋寡闻。 就在这时,胡松海走了进来:“大人,刘福山兄弟二人来了,说想要见你……咦,这是什么?” 胡松海看见大坪上摆着个造型古怪的炉子,旁边还堆着一堆黑色石块。 “这是烧煤的炉子。” 楚宁解释一句,赶忙吩咐胡松海去把刘福山兄弟请进来。 很快刘福山兄弟二人便进了院子,也是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的黑色石头。 “大人,这到底是什么宝贝啊?” 刘福水直接拿起了一块几斤重的煤炭好奇的问道。 “你们来得正好,我刚好新打造了炉子,待会儿你们就知道了。” 楚宁笑了笑,让人找来了引火的燃料,其实就是些干松针和松油块。 先将松针点燃,再放些干木材加上几块松油块,木材很快便燃烧起来。 接着,他又将煤块敲碎成小块,一块一块放在木材上。 大约十来分钟后,木材燃烧完,煤块也被点燃。 楚宁又不停的扇风,煤块很快也变得明亮起来,围在周边的人这时也感受到了暖暖的热气传来。 “太神了!” 刘福水当口赞道,“这石头还能发热,而且还这么烫。” 就连刘福山,此时目光也正直直地看着那堆红彤彤的石头,随后又看了看旁边的楚宁,脸上竟也露出了欣然的笑容。 “大人,这黑石头能燃多久?” 刘福山终于忍不住开口问。 楚宁头也不抬说:“就我刚放的这两块就能大概燃一个时辰,当然即便燃过了,这火力还是不减,热个水啊,取个暖啥的没有问题。” “好啊!好啊!”刘福山连连赞道,“有了这石头,今年过冬便不再挨冻了。对啊,先前大人说这叫啥名来着?” “这叫煤炭。”楚宁认真看了看,“不过我瞧着似乎还是无烟煤。” “楚大人懂得可真多,我算是服了。” 刘福水由衷的赞叹起来。 “是啊!老夫也是万万没想到,这石头居然也能燃烧,还能比木柴更为持久,果真是神奇!” 刘福山算是彻底的佩服了楚宁,眼中满满都是尊敬。 作为青山县一等一的豪绅,刘福山第一时间就明白,这黑色石头所能带来的经济效益。 不仅可以代替木柴做燃烧用,以后过冬,还可以用来取暖。 这其中蕴含着巨大的商机啊! 思及此,刘福山眼里已经是掩藏不住的震惊,深深一拱手,朗声道:“大人真乃神人也!” 这句话楚宁都快听出茧子了! 感受着刘家兄弟崇拜的眼神,楚宁却没有因此而得意忘形。 “行,刘老爷,那接下来咱们可以谈谈煤炭代理商的事了吗?” “当然!当然!” …… …… 几人在大堂里落座,胡松海让人送来了茶水。 楚宁端起茶杯只是浅浅饮了一口,却没急着开口。 倒是刘福山才刚坐下,也根本没有心思喝茶,便是开门见山的问道:“大人,不知准备怎么合作?” 楚宁放下茶杯,看着刘福山笑道:“还是和白酒一样,我想让你做煤炭的最大代理商,不过,你所经销的煤炭必须全部销往外地,也就是说,除了青山县以外的任何地方你都可以售卖。” 其实对于楚宁来说,也是迫切需要有人接受代理商一事。 现在整个青山县的市场就这么大,要想把煤炭发挥出最大的经济效益,就得销往到别的州县去。 刘福山沉吟了一会儿,问道:“大人,我能问问,为何不能在青山县售卖吗?” 毕竟青山县也是一个很大的市场,以前白酒也可以在县内销售,虽然有很多条件。 可煤炭却不能在本地销售,如此一来,一旦全部得销往外地,成本将会大大增加。 楚宁也不隐瞒,直接开口说道:“因为我不准备将煤炭卖给青山县的百姓,而是准备直接送给他们,至少今年冬天青山县百姓的煤炭我会发放。” 兄弟二人听闻互相对视一眼,眼中全然都是惊诧。 直到此时,刘福山才总算是真正认清楚这位县令大人。 这真是前无古人啊! 当然,对于楚宁来说,主要想的还是把老百姓的过冬问题解决,让自己治下的百姓至少不会因为贫穷而被活活冻死。 因为青山县的百姓们已经够穷了,入冬后不仅要面临缺粮少食的问题,好些百姓还会因为过不了寒冬,而被活活冻死。 以前的事,楚宁不愿再提,可现在他做了青山县父母官,便不愿治下下的老百姓被活活冻死。 半晌,刘福山再次开口:“那大人准备给我们定价多少?” ”一文钱一斤,至于你们在外县如何售卖这一次我就不管了。” 楚宁颇为严肃的看着二人:“另外,我还是要强调一句,如果谁违反了我定下的规矩,我会立马取消合作。” 楚宁的强势,让刘福山有些措手不及,不过现在的威望太高,他也不得不同意。 “大人放心,这个自然。” “那行,没有什么问题,去找黄达签订合同!以后煤炭的事都由黄达负责。” “是。” 刘福山兄弟二人离开后,公孙伯马又走了出来。 “大人,像你这样为官的,说来我还真是从未有见过。” 楚宁洋洋一笑,说道:“所谓民是水,官是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为政者更应该施行仁政,善用这种力量啊,所以对老百姓好一些,没有水何来船啊?” “大人这个比喻着实有意思。” 公孙伯马顾自咂摸了一遍,极为赞赏这话。 就在这时,黄达快步走了进来,躬身施礼道:“大人,第一笔煤炭订单已经签订了。” 楚宁知道刘家两位算是认同了自己的做法:“签了多少?” “刘福山第一单一共预定了一百万斤煤炭,算是一次性把这么这段日子里挖出来的煤炭全给定了,我已经粗略算了一下,刨去成本,咱们这一单进项就有九百五十贯。” 楚宁点头,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了。 这个时代真正的流行货币还是铜钱,一千钱算作一贯。 可这个时代一户普通人家一年开销也不超过三四百钱。 所以这九百五十贯,对于普通老百姓可是一笔巨款了。 而且现在才刚开始,接下来还会有大量的订单,只是还有两个月就会全面入冬了,到时大雪弥漫就会封山了,所以还得赶在这两个月里抢挖煤炭。 “老黄,拟定一个计划,是时候全力挖煤了。” 黄达明显愣了一下,倒不是因为楚宁给他下达了新任务,而是对他的称呼。 如今已在衙门待了一段日子,知道这位大人行事作风都十分不同。 尤其是对人的称呼上更是如此。 现在大人叫自己老黄,显然这是不拿自己当外人啦! “老黄,傻愣着干嘛?听见我的话没有?” “喏!” 黄达这一声答得十分响亮,又对楚宁深深行了个礼,才转身走了出去。 走路似乎都是带着风! 第148章 红砖问世! 时间一天天过去,熊天领着人奔袭转辗数百里,才终于将青山县那些小股山贼残余势力全部剿灭了。 悄然间,楚宁的名声传到了青山县之外,庆州各大县衙就纷纷向楚宁求助,请求他带兵去攻打本县的山贼。 楚宁当然一一做了回绝,他那可没有那个闲心。 这段时间里,楚宁终于有时间好好治理青山县了。 青山县的豪绅大户们现在都是跟着县衙混,秉承着有钱大家一起挣的原则,当然,现在大户们也算是对楚宁打心底服了。 这才不到一年,整个青山县已然是焕然一新,生气盎然。 对此,楚宁还是一贯主张,大力发展经济民生,鼓励基础手工业经济发展。 于是,馒头、包子、豆浆、馄饨、油条、油饼等早食应运而生。 这个时代的早食都特别简单,像油炸类食物更是少之又少,当然最为主要的还是因为少油。 然后他又鼓励发展酒楼,以煎炒类为主,大力促进饮食,并大量生产平价小麦酒,要让普通老百姓也能喝得起。 至于先前的醉仙酿等高端酒,已经大为减少,不过已经是专门供给大户们。 与此同时,楚宁还着手新建了水泥厂、砖瓦厂、石灰厂、木料厂以及专门承接土木工程的建筑队,准备里里外外改建青山县城。 至于煤炭开采,已经专门筹建了煤炭厂,由黄达担任厂长,全权负责煤炭的开采及销售工作。 所有这些工厂,为整个青山县提供了数千的工作岗位,大大改善了百姓们的生活,同时也给县衙增加了财政收入。 在此期间,魏满又扩招了一千多名士兵,依然采用楚宁给出的现代军事体制,并结合了一些前世的练兵方法。 现在城里产业越来越多,更需要加大人手保护。 另一个原因,还是迫于北狄人的威胁,总不能发展了这么久为他人做嫁衣! 所以在发展各种产业的同时,楚宁更加重视军队的发展,这一切都是私下进行的,就连官兵的名单都是秘密在册,从未公布。 自然,所有官兵的军费开销就只得由县衙拨付。 目前县衙共有不在册官兵近三千人,差不多是一个独立团了。另外战马三百匹,除去用来装备的兵器铠甲,就连一支骑兵连队也可以组建起来。 当然,至于组建骑兵,也是在楚宁的计划中。 毕竟这是冷兵器时代,一支骑兵连队往往可以左右战局走向。 只是唐国境内不产战马,而北狄人以放牧为生,盛产宝马良驹,所以这些年北狄人时常凭着骑兵的机动性南下劫掠,打完谷草就撤,简直拿他们没有一点办法。 可要创建骑兵连那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成的,那必须得等到有足够的财政支持才行。 直到这时,楚宁才总算是明白,拥有一支自己的军队,可太特么烧钱了。 关键这还只是一个步兵团,已经让县衙财政支出苦不堪言了。 索性,现在有了煤炭厂,西山的煤炭足足有几十万顿,至少可供开采五六年。 现在,煤炭和小麦酒已经销往整个庆州府,就连邻近的幽州和云州都开拓出了市场,已经成为青山县两大支柱产业。 而这时,楚宁又想到了一项可以发展的产业,那就是建砖窑烧砖。 这也是一个巨大的商机啊! …… …… 春种夏长,秋收冬藏。 庆州位处唐国边境,寒冬总比其他地方来得更早些。 已经过了十月,西北风呼呼刮着,气候也是越来越寒冷。 这种将雪未雪的天气,更是让人难受。 而今凛冬将至,老百姓都在想办法存粮过冬。 今年庄家收成还行,可对于普通人家来说也只够勉强填饱肚子,总算现在每户人家分了有五百斤煤,节约着用,至少避寒问题算是有了改善。 只是今年让人意外的是县衙屯足了粮食,过冬是完全么得问题。 看着堆满粮仓的粮食,楚宁却显得更是凝重起来。 听闻现在唐国朝廷正派人与北狄人在谈和,可以楚宁对历史的认识,这种谈判一旦谈崩,面临的将是北狄人铁骑大军南下。 这一天,楚宁正领着人在砖厂里继续实验烧砖,他准备尽快将烧结砖弄出来,改善房屋建筑。 这个时代大多都是茅草屋,根本无法避风御寒。 另外,楚宁私下还有个梦想,就是有一天能让青山县老百姓见到宽阔的街道,平整的马路,遍地的楼房,林立的店铺,繁荣的市场,以及穿梭的小车…… 小车还是暂时算了! 可烧砖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已经实验了三窑,要么烧出来的全废了,要么就是火候不够。 最后得知青山县有位烧瓷器的老匠人,楚宁立马让人去请了过来。 老匠人叫马大山,今年五十一岁,是青山县本地人,十一岁开始跟着父亲学习烧窑,算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师傅。 这个时代都是用的青砖,主要以粘土为原料,制作工艺复杂,一般用于修筑城墙等,很少有私人用来建造房屋的。 比较这个时代大部分老百姓连饭都吃不上,更不可能讲究住宿条件。 不过楚宁却不准备制作青砖,而是前世较为常见的红砖。 其实说来,两种砖的烧制过程都差不多,只是最大的不同在于冷却方式的不同。 青砖会采用水进行冷却,而红砖则是自然冷却,砖中的铁元素会与氧气反应产生三氧化二铁,最终砖块会呈现出红色,这就是红砖的由来。 虽然红砖在功能性方面不如青砖,但价格却远低于青砖,最主要还是取材方面。 而且楚宁已经弄出了土水泥和石灰,这就可以弥补红砖其余不足的性能。 现在这家砖瓦厂便是马大山选址的,在一处河边,因为附近的土质最为适宜做砖坯。 另外此处地势空旷,可做晒场,砖坯制作好后方便晾晒。 马大山毕竟是老师傅,虽然从没有烧过红砖,可凭着烧制青砖的经验,仅仅才一次就成功了。 “大人,您给瞧瞧,是您想要的那种红砖吗?” 今天是砖窑出砖的日子,马大山拿起一块已经冷却下来的砖走到楚宁身前问道。 楚宁仔细看了看,又在手里掂了掂,这完全就是前世时他在老家乡下时常见到的那种红砖。 前世的红砖房简直不要太常见,而且农村自建房也大多都是用的这种红砖,价格便宜,比之青砖也更为轻盈。 只是现在已经不让生产了。 不过嘛,这个时代毕竟不是前世,工业发展甚至就还没起步。 所以楚宁不必有这样的忌讳。 “好!接下来,让人再建新的砖窑,我要大量生产这样的红砖。” “是!” 马大山继续去忙后,旁边的公孙伯马忍不住问道:“大人,为何要生产这么多红砖?” 楚宁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有了这红砖,再结合水泥,咱们接下来可以加固工事防御了。另外,我再告诉你,这红砖还可以用来盖房子,以后我准备让青山县的老百姓都住上这样的红砖房,这样到了冬天也就不会怕大雪压倒茅草屋了。” “大人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楚宁裹紧了身子,想了一下,说道:“不过对于现在我最担心的还是北狄人,眼看就要下雪了,我想着还得招些城防兵才行。” 公孙伯马沉默了下,说道:“大人,我觉得今年北狄人不会南下了。” 楚宁眼睛一亮,问道:“你是不是听到什么消息了?” 公孙伯马点了点头,说道:“庆州府刚回来的消息,听说朝廷正同北狄人在谈和,想必朝廷又答应了额外的岁贡,要不以北狄人的脾性,早该赶在下雪封山前南下打谷草了。” 楚宁点了点头,觉得公孙伯马分析得有道理,又问道:“那你觉得明年开春后,他们会冲着青山县来吗?” 公孙伯马摇头,道:“不会,大人现在手里有强兵,而且青山县现在也算是一座坚城,北狄人也不敢轻易来招惹。” 楚宁点了点头,向公孙伯马竖起了拇指,笑道:“先生高见。” 公孙伯马谦虚地笑道:“大人谬赞了,其实与大人相比,我觉得我真是一只井底蛙。” 话落,就见胡松海正行色匆匆跑了过来,大口大口的呼着白气: “堂尊啊,快回县衙,京都上差又来了!” 京都上差? 楚宁听闻倏地一凛,有些不好的预感涌了上来:“谁啊?” “就是上次来的那个京都上差,叫范畴的,要你马上回县衙恭迎圣旨!” 楚宁当即反应过来,原来是他! 第149章 冬天真的来了! 虽然楚宁有想过范畴回京后会在皇帝面前替自己美言,可万万没有想到皇上会召自己入京面圣。 所以当听到这个消息时,楚宁还是有些震惊的。 “大人,别楞着了,赶快回去接旨!” 既然皇上都下了旨,楚宁当然不能违抗圣旨。 领着公孙伯马、胡松海疾步回了县衙。 本以为就像是影视剧里那样直接听人宣读圣旨,自己再跪拜领旨就是。 然而结果完全出乎楚宁的意外。 总体来说,这迎接圣旨简直特么的不要太繁琐。 首先要沐浴更衣,焚香净案,还要搞出龙亭仪仗,演奏乐曲,吹吹打打的搞上一番,众人山呼万岁,再由人誊写一番,搞完直接大半天过去了。 去特么的封建礼仪! 简直不要麻烦! 可没法子啊,楚宁现在只是个七品县令,想改改规矩也改不了啊! 等到一切礼仪搞完整,范畴也是轻松下来,摆出一张随意的笑脸说道: “楚兄弟,好好收拾收拾,三天后随我入京面圣。” 楚宁点点头:“范大人,这宣旨的不都是公公们吗?怎么烦劳你亲自来了!” “说来还不是因为皇上对你的重视。你可不知道,皇上听闻你剿匪之事大加赞赏,当作文武百官说要宣你入京当面封赏。只是考虑到这青山县路途遥远,加之现在朝廷正同北狄人在谈和,皇上担心有变,特派了我来保护你。” “那在下可是受宠若惊了。” 楚宁知道,这其中肯定有范畴的功劳,在皇上面前为自己说了好话。 毕竟他一个七品县令,如何能受到皇上的亲自嘉奖,而且还要入京当面封赏。 “行了,楚兄弟,赶紧安排些饭食,我等可是还饿着呢!” 范畴本就是个爽快人,楚宁也是洋洋一笑,招呼道:“好!今天中午咱们涮羊肉火锅!” …… …… 入夜。 楚宁想着入京后县衙的工作安排以及此次入京的陪同人选。 毕竟现在好不容易攒下了一份家业,可不能因为入京之际,就给搞没了。 可自己走后,全权交给胡松海倒是有些不放心。 这胡憨憨打心底里就惧怕豪绅大户,就算现在县衙已经有了足够的威望,可这种骨血里带来的东西,还无法让胡松海彻底转变。 于是楚宁想着还得让公孙伯马辅助胡松海管理县衙,倘若在此期间碰上事,还有个谋划。 至于此次入京,楚宁想着身边还是得带个武艺好的保护自己。 县衙里武艺最好的当属魏满,可他现在要操练兵马,负责整个县城的防卫工作。 再说了,关于魏满的身份也确实不适合入京。 至于熊天也得留下来,现在楚宁给他交代了一个任务,就是要训练一支大刀队出来。 另外赵二也被排除在外,流里流气的,有些上不了台面。 “带谁去呢?” 正苦思冥想之际,只听门外有人敲响了房门。 “谁啊?” “是我。” 楚宁一听,竟是温知妍。 大半夜的找我能有什么事? 咦,难道是…… 这丫头,看起来不是挺纯洁的吗? 楚宁当然想歪了。 起身把门打开,然后一只手撑在门框,摆出一个帅(装)气(逼)的姿势。 目光则是神情第看着温知妍,淡淡开口说: “进来……” 温知妍低着头,红着脸说:“我就不进去了……” “呵,没关系!” 楚宁点点头,还以为她是不好意思:“那去你房间……反正哪儿都一样。” 温知妍依然深低着头:“也不用去我房间,就在这里……” “啊?”楚宁吃惊,“就在这里?这不太好……” “确实有点不太好……”温知妍脸更红了:“可我想着这件事还是主动一点好些……” 楚宁眉头一挑:“嘿嘿,我懂,你们古代女孩子比较保守嘛,不过有些事就是应该主动一点。” “那大人是同意了?” “当然!这有什么不能同意的,我可是男人,肾可是铁打的。” “那好,我这就去准备准备。” 楚宁一愣,这丫头说的似乎和自己完全不是一件事! “你等等……你刚说我同意什么?” “就是我想随大人一起去京都啊!” 楚宁愣了:“你想去京都?” “对!我会武功,遇到小毛贼什么的,可以保护你。而且大人不是说过,我是你的贴身侍卫吗?” “……” 楚宁眼睛一瞪。 不是? 这特么跟我想的不一样啊! 他失望极了,整了半天,自己想多了。 不过,此去长路漫漫,带个女人在身边,起居有个照顾,似乎也是不错。 那么,就带上! …… …… 三天无非一弹指。 十一月初三,今天楚宁便要起程前往京都了。 一大早,楚宁人还未起床,金翠娘便给他送来一件崭新的袍子。 上等的面料,精细的做工,再看翠娘的黑眼圈和无精打采的面容,显然这是她夜里连夜赶制出来的。 而且单单这布料,想必也得花去不少银子。 哎!这丫头真是让人心疼。 说来楚宁打心底还是挺喜欢这丫头的,只是总觉得她才十六岁,心里总觉得她还是个孩子。 这也不难怪楚宁会这样想,只是在这个时代,十六岁对于一个女孩来说已经很是成熟了。 然而,楚宁却过不了心中这道坎。 至少,目前是这样。 “辛苦你了,其实,你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做的。” 听闻楚宁这话,翠娘似乎很是受用,一双眸子里更是有了光芒,却是回道:“大人,我听说京都人都很势利,你若是穿得破破烂烂,他们会看不起你的,根本不会和你做生意,大人,你可是代表了咱们整个青山县啊!” “……” 这一次楚宁不但要入京面圣,还带着商业推广的事宜。 就是要把青山县的白酒、煤炭、细盐以及红砖以及其他土特产都销往出去,然后就是大量购买粮食。 思及此,楚宁倍感亚历山大啊! 想想前世,领导人为了给老百姓谋福利也是全世界的奔波行走。 “大人穿上试试,我想着应该是合身的。” 说着,翠娘就伺候着楚宁将衣服穿上,楚宁没有拒绝,自然的伸出手来将衣服穿戴在身,心中颇有一种自豪感。 用手轻轻抚摸布料,是唐国最引以为荣的丝绸,丝滑的触感犹如婴孩的肌肤。 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这似乎是楚宁穿得最好的衣服了。 虽然从保暖效果来说,还不如一件羽绒服,可这毕竟是翠娘纯手工量身定制的。 别提多开心了。 楚宁大踏步,来到县衙大堂,众人早已等候在此,见了大人这副装扮都是满脸艳羡的目光。 胡松海忍不住当即连连称赞道:“果然是人靠衣裳马靠鞍啊!大人这身行头上身,颇有我老胡当年的神采!” “咦~~~” 话落,顿时引来一阵鄙夷。 黄达也忍不住打趣道:“大人,你这样子倒不像是你说的出差,更像是要做新郎官了!” 众人听闻此话,都是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要我说啊!大人这身衣服在身,我看那些嫌贫爱富的京都人谁还敢瞧不起大人!”赵二道。 “就是。”熊天附和道,“我看谁喊敢说咱们这些穷乡僻壤出来的都是乡巴佬了,大人就是咱们青山县的脸面。” “……” 楚宁好无语,这些人怎么忘了,自己就是来自于京都的。 而且他总感觉自己似乎已经成了青山县全县的希望了。 “行了,别溜须拍马了。” 楚宁朗声道,“都给我听好了,咱们虽然是青山县走出去的,可眼界格局也得打开了,别一副乡下人进城的模样,出去给我丢人现眼。” 就这样,当一滴雪花吹落在楚宁脸上,这个冬天真的来了! 第150章 入京面圣 在青山县前往京都的苍茫雪地中,有一队人马正顶着鹅毛大雪徐徐前行。 哒哒的马蹄声响起。 在这人迹罕至的雪道上显得格外辽阔悠远。 队伍约有五十人上下,前后各有十名骑兵,衣着朱红色亮丽铠甲,各自腰间都悬挂着佩刀。 队伍的后面还跟着一众人,是由魏满亲自挑选出的差役,正押运着青山县出产的货物,准备是要销往京都梁安。 而在队伍的中间,有一辆蓝顶高头大马车,里面坐的正是蜷缩着身子的楚宁。 “冷啊!真特么冷啊!” 作为穿越而来的楚宁,绝没有想过这个时代冬天的气温会是如此严寒。 胡天八月即飞雪,青山县位处唐国边境,虽谈不上胡天气候,可也算是差不离了。 “大人,还是很冷吗?” 坐在楚宁对面的温知妍忍不住开口相问。 她原是骑马护在马车外,是楚宁不忍她一个女子冒雪前行。 可谁知,这姑娘似乎根本不怕冷。 毕竟她自幼就是在山里长大,这样的大雪情景早已是司空见惯了。 “冷啊!”楚宁不置可否地点头:“你不觉得冷吗?” “冷是自然的,不过我倒是习惯了!” 温知妍不以为意的应声,原本她身上还披着大氅,现在也都让与楚宁裹在了身上。 可楚宁显然还是觉得不够,现在想起那句‘风似刀割我的脸’可真算是应景。 这瑟瑟寒风,真的就像是钝刀子割肉一般疼。 这不禁让楚宁忍不住想,这样的时代,每逢入冬,得有多少老百姓会被活活冻死。 尤其是那些不禁严寒的老人。 所幸今年青山县老百姓都发放了煤炭,省着点用,应该还能撑得过去。 就是好些人家根本没有粮食,这才是最为要命的事。 这样大雪的天,都封了山,人也根本不可能外出觅食。 就在楚宁思绪纷飞之际,忽然自己的双手被温知妍紧紧攥住,而且还低头哈了口气。 “还冷吗?” 楚宁凝眸对上温知妍的双眼,然后忍不住喃喃说道:“其实……你的手更冷。” “……” 温知妍听闻,原本还温柔的眼神,立时变得犀利,作势就要把手抽出来。 可楚宁哪里肯松手,紧紧攥住,笑道:“手虽然冷……不过心里挺暖的。” 温知妍蹙眉旋即便得以舒展,显露出一副算你识相的神情,柔声道:“等过了纪北关,便算是入了中原腹地,就好得多了!” 纪北关,乃是唐国北境最为雄伟的关口,北扼漠原,南控中原,是唐国阻挡北狄人南下最为重要的军事要塞。 而且因为纪北关地势险要,关内外气候也是泾渭分明。 关外白雪皑皑,关内气候宜人,真可称得上是冰火两重天。 果然一路南下入关,气候总算是渐渐明朗起来。 趁着赶路的这些时日里,楚宁也总算是把这个帝国做了一番深入了解。 这个世界与楚宁前世一样,也有盘古开天地,女娲造人,三皇五帝,之后也是夏商周春秋战国,直到秦始皇一统天下,楚汉争霸,大汉立国,再是东汉末年三国纷乱,魏晋南北朝,杨坚取代北周,建立隋朝,结束纷争乱世。 一直到李渊逼杨侑禅位,建立唐朝……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历史出现了偏差。 李渊后,直接册立李世民为皇太子,至于李建成,是有这个人,但他在李渊谋反夺取隋朝都城时就被西河守军抓住杀死了,根本没有掀起多大水花。 所以也就根本没有后来的玄武门夺娣之争,而是李世民直接做了皇帝,死后又传位于太子李承乾,两世皇帝励精图治,创立大唐盛世。 可最终,历史的轨道还是发生了变道,还是不可逆转的走向了穷途末路,以至于到了当今皇帝李淳手中。 …… …… 历经半个月,一众人才总算是来到了京都。 十一月十八日,近午时分,马车缓缓驶向京都北城门。 但见城楼上出现“梁安城”三个颜体大字。 待到靠近城门时,路上变得挨挨挤挤起来。 这时楚宁听见人群里有人在议论: “你听好了……咱们梁安城呀,是分东西,在讲南北,这东西长三千二百丈,南北长两千八百丈,城墙高三丈,外有护城河。一共有一百零八坊,南北十四街,东西十一街……” “你说皇宫么?那我也是去过一次的……对,他说的没错,东西长三百二十丈,南北长二百六十丈,宫墙嘛比这城墙可高多了,得有五丈那么高,墙外也有护城河,不过嘛,得有十丈宽……” “你问皇宫城门么?有四个门,我们现在这北城门便是神武门,东门叫东华门,西门叫西华门,南门才是正大门,直通皇城午门。” “皇城内么?那我可是听说的了……分外朝和内廷。外朝嘛?就是朝廷举行大典的地方。内廷嘛不知道了,反正是当今皇上处理日常政务和娘娘们居住的地方……宫殿房屋嘛,我听说可是九千多间……” “你说得对!这绝对是天下第一城。你看这城门洞足有六丈长,这天下还能找出第二个不?那可不是!这么厚实的城墙那简直牢不可破……” “你说城墙厚有什么用?那用处老大了。不过嘛,咱们倒不用担心打仗,咱们这可是盛世大唐啊,岂会怕了那些北狄蛮子!” …… 楚宁只是静静的听着。 待到巡检上前时,范畴亮出腰牌,守卫的禁军连忙挥手放行,马车便沿着门洞走了进去。 午正时刻,马车终于穿过城门那十几米长的城门洞,眼前是一条数丈米宽的笔直大道,一时人声鼎沸,热闹异常。 这笔直大道便是朱雀大街了。 作为唐国帝都,梁安城不愧是举全国之力建造的一国之都。 宽阔的街道,鳞次栉比的商铺酒楼,以及路上络绎不绝的行人。 无一不展示着,帝都的宏伟气派。 就这样的城市建设,就连后世见过高楼林立的楚宁心中都是啧啧赞叹。 更别说马三这些来自偏远山区的人了。 就在这时,范畴见楚宁也是在东张西望的打探,便打马来到近前问道: “楚兄弟,可曾想过皇上为何要招你入京吗?” 楚宁想也不想,说道:“难道不是因为我剿匪有功吗?当然,还有协助范大哥擒获了徐飞虎。” 其实这一次入京面圣,大致就是年底了,当今皇上要搞一个全国表彰大会,大多都是镇守各地的节度使、大将军,最次的也是刺史,只有楚宁这个县令是其中最小的官。 范畴笑了笑,摇摇头说道:“如果只是这两件事,皇上直接下一道奖赏旨意就行,为何要大动干戈让我护送你入京都来当面受赏?” 楚宁微微一怔,自然想到的是剿匪有功,可如今听闻范畴的话却也在理。 仅仅剿匪和缉拿徐飞虎此二事的功劳,似乎还真轮不到入京面圣接受嘉奖,如此看来其中必有深意。 于是便虚心请教道:“还请范大哥提点?” 范畴四下瞅了瞅,压低声音说道:“自然是因为康王。” 在来的路上,每到驿站歇息时,楚宁都会和范畴聊天,间隙里也曾听他说起过,当今皇上一心想要削藩,收回天下各大藩王的兵权,加强皇权。 可这些藩王里尤其以康王的权势最大。 毕竟这可是当今皇上的亲三叔,已经营了多年,就连朝廷内都培植了不少心腹。 见楚宁满脸沉思,范畴又开口说道:“皇上此次招你入京,最主要的意思还是想要当面瞧瞧你是否有‘治理一方’的才能。” 他故意将‘治理一方’四个字说得特别重,摆明是有意为之的。 第151章 气冲斗牛 治理一方? 楚宁当然也抓住了关键词,这难道是皇上想要培植自己对抗康王? 可自己只是小小七品县令,又如何敌得过这些皇亲贵胄。 “行了,我也是知道楚兄弟是个实在人,才私下跟你说这些,等到见了皇上你也事先有了个底。” 楚宁赶忙拱手抱拳:“多想范大哥!” 这声感谢,还真是发自肺腑的。 官场里大多都是尔虞我诈,谁敢和人交心,说真心话啊! 何况还是在这京都之地。 所以范畴能推心置腹给楚宁说这些,真让楚宁很感动。 这哥们能处! “对了,我记得楚兄弟原籍是梁安县的,想必京都也是十分熟悉?” 范畴冷不丁又冒出一句。 “啊!这个……” 唐国京都梁安城单指城墙以内的行政区域,京兆府管辖几个县,而梁安县仅是其中一个。 而楚宁原身确实是梁安县的,距离梁安城也不过二十里地,而且原身还在京都蹉跎了三年,按理说对京都应该是极为熟悉的。 可楚宁哪里清楚这些啊,心里嘀咕着,轻轻长叹一声,只得使出失忆大法了。 “哎!范大人有所不知,”楚宁摆出一张苦痛的神情,“自打今春前往青山县被山贼劫持磕了脑袋,好多事我都忘记了。” 范畴一拍额头,猛然想起什么:“瞧我倒是忘了这茬!” 楚宁前往青山县赴任时,曾遭遇山贼劫持落马,磕了脑袋失忆的事他也是听人说了。 略略一笑道:“既如此,今晚由范某做东,请楚兄弟到锦瑟坊喝花酒。” “好啊!好啊!” 楚宁欣喜万分。 早听说京都的锦瑟坊乃是文人士子最爱去的消遣之地,与前世的灯红酒绿可不是一个档次。 既然穿都穿过来了,总得瞧瞧这个时代最大的特色! 嗯,勾栏听曲,想想真是美滋滋啊! 可话音刚落,就看见不远处温知妍的目光瞥了过来,虽是短短一瞬间,可明显看得出,这姑娘目光凶巴巴的! 一行人晃晃悠悠走过两条街道,路上的百姓也开始变得稀少。 最后转入海桐大街,这里便是地方官员如入京拜谒时下榻的驿馆。 当然驿馆也分级别,像楚宁这样的地方官,也就只配住这样的地方。 一座不大的门楼前,两侧各盘踞着一尊不怒自威的石狮子,显然摆明此处便是衙门重地。 只是让人奇怪的是,门口只有两名官差值守,倒像是无关紧要的地方。 看来自己的级别果然很低啊! 可当值守官差见到范畴,远远地就赶忙上前来躬身施礼,范畴翻身下马,将缰绳直接甩了过去。 “楚兄弟,我要领你去见个人。” 楚宁点头也下了马车,让温知妍领着人先去把货物安置好,随后他便随着范畴直接进了大门。 来到大堂,范畴让他先坐下歇息,然后出了门去,不久又领着一位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楚宁正喝着茶水,见范畴领着人进来,只得赶忙起身,毕竟这京都之地,护城河里随便抓只王八也是个五品的官。 自己这七品县令也着实忒小了点。 “楚老弟,我来给你做个引荐。” 说着,转对身侧那位中年男人笑道:“这位乃是督察司龚春光大人。” 楚宁点点头,赶忙施了一礼:“下官青山县县令楚宁见过龚大人。” 龚春光满面春风,一脸和善的打量着楚宁,略略笑道:“楚大人果真是一表人才啊,来,请坐。” 楚宁也不客气,微微躬身,随后一屁股就坐了下去。 龚春光见此人倒也是不拘束之人,心里更加欢喜:“恭喜楚大人啊!这一来荡平青山县多年匪患,二来还缉拿了徐飞虎归案,皇上闻讯喜报,当即龙颜大悦,如今更是下旨要亲自奖赏你,楚大人今后的仕途,恐怕要羡煞旁人了!” 这些场面话,楚宁自然也是熟悉了,连忙也是客气道:“龚大人谬赞了,下官也就是运气好了一点点,侥幸而已。” “楚大人可真是谦虚啊!” 龚春光显然也是性情中人,突然拍了拍手说:“哦,对了,还有一事要提醒楚大人,明日午后,皇后殿下想见见你。” 楚宁心中一跳,这是什么意思? 不是说的是皇上要召见自己吗? 怎么皇后娘娘还要召见? 转头立刻用迟疑的眼光询问着魏畴。 魏畴笑道:“恭喜啊,我也是刚听龚大人说起,皇后为感激楚兄弟捉拿徐飞虎,想亲自感谢。诶,说起来,我们这些在京当差的人一年也见不了皇后殿下一次。楚兄弟,你可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啊!” “……” 楚宁挤出了笑容,笑了笑。 是啊!上辈子没有福分怎么会穿越到这个世界! “楚大人就先住在驿馆,明日宫里自会有人来领你入宫。本官今日尚有公务,不便多陪,晚上就由范大人代陪一下了。” 说罢,又寒暄两句,便自行离去了。 随后范畴领着楚宁回到后院住处,嘱咐一番,也起身拜别道:“楚兄弟,我也得立刻进宫复命,晚些时候我来叫你,今晚咱们到锦瑟坊好好喝上几杯。” …… …… “爽啊!” “舒服!” 客栈后院,楚宁整个人浸泡在浴桶里,享受着热水浴。 一连十几天,也没有好好洗个澡,今天可得泡舒服了。 “这京都就是好啊,澡堂子都这么豪华。” 水汽氤氲,楚宁闭上眼睛,将热毛巾搭在脸上,整个人也是彻底放松下来,昏昏欲睡。 …… 唐国如今立国已有二百余年,历经十三帝,当今天子李伦,乃是第十四帝,却早已是外强中干。 比之昔日的强盛富庶,如今的唐国财政早已是入不敷出。 来京路上,范畴与楚宁交流时透露,眼下朝廷正与北狄人在谈判议和之事。 这也是为何今年北狄人没有南下劫掠青山县的主要原因之一。 可楚宁听得出范畴话里的意思,只怕这样的谈和,会以唐国做出巨大的牺牲作为先决条件。 之所以造成这样的局面,还是得从三十年前,唐国与北狄一战说起,可以说那是一场改变唐国命运的战局。 彼时,北狄人首领慕容保统一北狄各部,调集十万大军南下,击败唐国五十万大军,威逼京都,逼迫唐国签订城下之盟,并敲诈走五百万两白银等财货无数,并要求唐国开放北境商道。 此战以后,原来那个令番邦各国闻风丧胆的唐国早已不复存在,尤其是对于北狄人的威慑力更是荡然无存。 这也是这些年来北狄人敢肆意南下攻略青山县,而朝廷却置若罔闻的首要原因。 惹不起啊! 更是不敢得罪啊! 不过在楚宁看来,这样的事也只是过去式了。 虽然现在两国正在谈和,可只要北狄人胆敢南下攻略青山县,他也绝对不会容忍。 虽是唐国的官,可对于这个朝廷楚宁并无几分情感。 “大人,水温可还适宜?” 正出神之际,一道温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楚宁睁开眼睛,不知何时温知妍已经走了进来,此时正探手往木桶里试水温。 “这马三也不知道怎么伺候的,水都凉了。” 说完,便走到旁边拿起水壶加热水,温知妍还伸出手在木桶里试了试温度,这才满意的走了出去。 “???” “???” 整个过程,楚宁早已呆住。 什么情况? 这姑娘何时变得这样豪放了? 关键还是如此从容镇静! “呼~~~” 长长吐出一口气,楚宁总算放松下来,可直到此时才发现,自己身上某个地方,正气冲斗牛啊! “……” 而楚宁哪里知道,温知妍出门后,呼呼喘息,双颊早已是通红一片。 方才那一幕对她来说,早已让她心神俱震。 不过想起刚才楚宁那副窘态,她又是有些得意,还是翠娘说得对,这大人果然也有怕的东西。 只是…… 温知妍双手抚着脸颊,刚才因为强装镇定,结果什么也没看到。 本能的又咂了咂嘴唇,再次回忆起刚才的情景。 可真是遗憾啊! 第152章 勾栏听曲 皇城。 一张国字脸,身穿龙袍的年轻人正满脸忧愁的坐在龙椅上。 此人便是如今大唐国的实际掌权者,当今天子李淳。 由于先帝早逝,李淳九岁便在母后的辅助下登基称帝,此后八年里更是由外戚一族,也就是国舅韩世荣把持着朝政,而母后则是一直扮演着垂帘听政的角色。 直到十七岁,李淳才得以归政。 然而,两年过去了,如今朝堂上上下下都清楚,他这个皇帝实际上并没有实权。 还不到二十的年纪,李淳整个人看起来却是显得十分老练。 此时,在他的前方正躬身站着范畴。 “那位县令已经安置好了吗?” “回皇上,都已经在驿馆住下了。” “驿馆?”年轻的唐帝听闻眉头一皱,“这可是朕请来的贵客,为何不是在礼贤馆?” “回皇上,按照规制,青山县县令只是七品小吏,只能下榻驿馆。” 唐帝听闻手指微微抖动,那位年轻县令原本只是自己用来树立典型,可是驿馆的护卫工作让他有些忧虑。 随后平淡的语气嘱咐道:“一定要加派人手严加保护。” “是。” 范畴说罢,行礼后,便躬身了退出。 唐帝深呼吸一口气,重重吐出后,喃喃自语道:“如今天下还能有一心为朕分忧的人吗?” 话落,只见身后老太监轻声言道:“皇上,老奴本不该多嘴,可您的心思只怕那位小县令根本不会懂,天下的臣民更不会懂。” 唐帝不置可否的点头,他又何尝不会明白。 之所以要让一个七品县令入京面圣,说到底还是为了自己的恩威能让天下臣民看见,作为大唐皇帝,他不会放弃治下一寸土地,他更想让世人明白自己为振兴大唐的一番苦心。 然而,如今朝堂内有韩国舅把持朝政,外有番邦诸国虎视眈眈。 更令他气愤的是,如今北狄人想要单方面废除和平盟约,并以此作为要挟,派人南下谈判,无非便是想要获得更多的利益。 可面对北狄人步步紧逼,整个朝堂却是人人沉默,只顾自保。 那些口口声声自诩忠心的大臣们,从来都只有一个共识,只要能息事宁人,即便是赔款、割让土地,或者尊北狄人一声上国天使也是不觉得丢人的。 这江山基业难不成真就要毁在自己手里了吗? 思及此,唐帝更是眉头紧锁。 作为堂堂一国之君,登基为帝已有十年,可根本没有多少可用之人。 自己要面对的就是这样一个烂摊子。 “对了,海公公,与北狄人的谈判进展如何了?” “皇上,鸿胪寺已经来报,只怕有些麻烦啊!” 唐帝眉头一皱,“直说就是。” “是。”海德旺同样也是面露难色,“据报,北狄使臣要求我国每年敬献棉布三十万匹,岁币两百万,以及瓷器、茶叶、丝绸等,不然……” 海德旺止住话头,略略抬头瞧了一眼脸色早已黯然无比的小皇帝。 “不然什么?!” “不然北狄的铁骑将践踏唐国的每一寸土地……” “哼!不要说了!” 唐帝断喝一声,语气冰冷,生生打断了海德旺的话。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 唐帝气得咬牙切齿,来回踱步。 可很快,他便安抚自己冷静下来,弱国无外交啊! 自打三十年那场战役,昔日的强盛帝国,只怕再也回不来了! “朝中大臣对此怎么看?” “还是文官们主和,武官们主战。” 唐帝眉头一皱,这倒是符合他的预期,文臣们一向是心甘情愿与北狄求和,宁愿息事宁人。 可现在主和派当道,国家荣誉固然重要。 可是也得想想自身的军事力量! 北狄人号称有十万铁骑,而唐国虽也有八十万大军,可有多少只是挂名拿空饷,又有多少人有战斗力。 奈何现在手中实力根本不够,即便是一国之君也不敢贸然发动战役。 国家大事,不是匹夫之勇。 “皇上,您也不必动怒,如今北狄人气势正盛,尚需隐忍才是。” “再说了,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得先解决藩王的事,这是治内,内安方能御外啊!” 听闻海德旺说出这番话,唐帝神色稍安:“谈判之事就让鸿胪寺去谈,只希望范仲不会让朕太失望。” 事到如今,他也没有更好的法子。 …… …… 日暮西斜,气候宜人。 虽已是十一月,可京都梁安却未下雪。 范畴换上一身文士装扮,手里还拿了把水墨扇子,可骨子里看起来还是个武夫。 非要拉着楚宁去锦瑟坊喝花酒,推脱不过,楚宁只得认了。 当然,这是楚宁心中的想法,这是迫于温知妍犀利的眼神,他还装得自己挺无辜,是被迫的。 走了小半个时辰,两人来到杨柳河畔,此处果然不是寻常之地。 才刚入夜,梁安城最为繁华的杨柳河畔两侧的大红灯笼也渐渐亮起来了。 火光映照在波光粼粼的杨柳河河面,景色宜人。 湖面上挤满大大小小的画舫,艘艘画舫上皆悬满灯笼。 雕花木窗上的帷幕帘幔涂上油层,厚过纸板,将船舱内外分隔,因而在这船内、船外、船边,各是别样景致,人来人往。 倒不知究竟谁才是游客,谁才是风景了? 行至街头一处牌坊前,其上写有锦瑟坊三个字。 楚宁这才发现范畴说的锦瑟坊根本不是某个特定的建筑或是地方,而是一条街都叫锦瑟坊。 楚宁正十分无语这要去哪里喝花酒,只听范畴指了指杨柳河当中一条大船道:“到了。” 楚宁这才发现,原来这是一艘名叫“玉珠舫”的大船。 只是这大船有些特殊,是被固定在河中心不可移动的。 楚宁默默数了数,玉珠舫足足有八层之高。 每层都灯火通明,尚有人倚着栏杆喝酒作乐。 嬉笑声、乐曲声、歌舞声不绝于耳,从街尾传到街头。 好一派繁华盛世之景。 楚宁看了一会儿,跟着范畴上了一艘蚱蜢舟,往玉珠舫驶去。 还未入舫,便已听见玉珠舫里传出激昂的琴曲声,还有美人在上面弹琴跳舞,琴音悠扬动人,舞姿翩若惊鸿。 呵!还挺好听的。 等等。 楚宁突然想到什么,喃喃问道:“这里是不是……那种地方啊?” 范畴看了楚宁一眼,眉头一挑,说:“放心,绝不是庸脂俗粉。” “咳咳……” 楚宁有些不好意思地抬手摸了摸脸,不知是在掩饰尴尬还是掩饰内心的激动。 可范畴似乎以为他是在担心什么,朗声道:“放心好啦!这玉珠舫只提供歌舞、杂技、曲艺等表演,里面的姑娘皆是清倌人,个个貌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既有端庄典雅者,也有活泼伶俐者,但绝不会以身伺人。” “噢?那我就放心了!” 楚宁长长呼出一口气,想着,来了就入乡随俗! 范畴微微一笑:“走。” 门吏只是象征性的扫了一眼,看来对眼前客人早就熟悉了,唱个诺将二人引到楼上雅间。 才刚走上二楼,便有一位风情靓丽的女人走了过来,一见范畴便轻摇团扇,福了一礼。 “萌娘,今日带来一个朋友,楚公子,烦请做些安排。” “范爷放心,萌娘知道的。” 说话间,萌娘正嬉笑着打量一番楚宁,见他样貌俊逸,只是这神情却不自然,同样福了一礼:“这位公子,可是第一次来玉珠舫?” “???” 我去,这你都知道? 第153章 君主立宪制 楚宁他也不知道这位萌娘是怎么看出来的,只得微微一笑,不再搭话。 “好了!”范畴显得更加自然大方,抬手拍了拍楚宁肩膀:“走,现在咱们先喝酒。” 萌娘微微一笑,将二人往楼上引。 来到三楼,萌娘一手推开两扇大门,宽敞的大厅里,行人三三两两,皆是穿绸戴金、阔绰富态之人,或端着酒壶嬉笑打闹,或围观美人奏曲歌舞,好不热闹。 各处桌上皆摆满珍馐肴馔、美酒琼浆,舞女挥舞着,琴弦之声不绝于耳。 “我呢,先给你介绍一下。” 范畴笑得十分亲和,拉着楚宁走过喧闹的人群,这时竟像是主人一般侃侃而谈:“这玉珠舫分为八楼四阁,共有十丈之高,六楼以上叫藏香阁,是姑娘们住的地方,外人不能进入; 五楼是和香阁,阁内不饮酒,雅致安静,是谈音律的去处; 四楼是芸香阁,紧靠寒江,是品茶听戏剧、评弹的去处。 而我们现在所在的三楼便是凤香阁了,是赋诗吟唱的好去处,阁内可饮酒,向来以文人仕子居多,你可知我为何带你来这凤香阁?” 楚宁摇头表示不知。 范畴突然将水墨扇子一收,对着楚宁诡异一笑:“因为只有这一楼才有小倌倌。” “小倌倌是什么?”楚宁问。 范畴:“……” 他也没想到楚宁会这么问,先是一怔,随后,忽然一步走近楚宁,暧昧地笑道: “楚兄弟可曾听说过龙阳之好?” “……” “咳咳……”楚宁猛烈咳嗽两声,随后想了个托辞,“对了,我突然想起还有点事,咱们下次再约……” “哈哈~” 范畴哪里理会他,一把将他抓住,看着楚宁大惊失色的面容,不禁捧腹大笑。 “范爷,你看你把人家吓得。” 萌娘见了楚宁的表情,也是禁不住一笑,“好了,陆公子你别听他的,朝廷有明文禁令,城里青楼牌苑里不得押妓。再说了,我们这里的姑娘可都是奴家亲自把选的,更不可能有倌儿。” 楚宁这才知道被范畴戏耍了,可想起他暧昧的笑,还是试图与他保持一点距离,紧紧跟着萌娘往楼上走。 萌娘把他们二人带到三楼一个雅间里,进门时,对门刚好打开门上菜,楚宁瞥了一眼,里面是一个大雅间,坐着七八个人,都是异族的打扮,他们的服饰艳丽色彩鲜明,而且每个人好像还抱着一个伎女饮乐。 “那些是什么人?” 楚宁忍不住问了一句。 范畴随着他的目光看去,一眼便确认了对方身份:“看穿衣打扮应该是北狄人。” 楚宁‘噢’了一声算是回应,也没管那么多,跟着萌娘进了一处包间。 包间不大,布置却十分精致,梁上明明亮亮地挂着两盏大灯,一张琴几摆在客厅中间位置,再向里有一阶台子,上面摆着一张大桌。 整个包间里都映衬出浓艳的红色,空气里飘着浓浓的胭脂味。 刚才还是吵闹的声音,此时歌舞声和嬉笑声皆已悉数消散。 范畴、楚宁两人则是脱鞋盘腿在软垫上,席地而坐,中间隔着一张大方几。 过不一会,便有人备上酒菜来。 两人推杯换盏,这绵绵的花雕酒是一杯接一杯,范畴是第二次和楚宁喝酒,对他的酒量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这是楚宁来到这个时代的第一次娱乐活动,现在那种初到贵地的陌生感也消除得差不多,所以他倒是十分放松。 两人饮过几杯,聊了一些趣事,过不多时,外面有人敲门。 开门挑帘,只见萌娘引着一名年约十七八岁姑娘款款盈盈步入屋内。 奇怪的是,这女子,身穿上黄下红七彩锦缎织就的服装,华美、艳丽又不失淡雅、轻盈,头发也不似汉人那般,只是简单地梳成一条乌黑的辫,以红色彩条布系在脑后,更显青春与朝气。 她静静地站在萌娘身后,正低着头。 范畴看见来人,倏地站了起来:“哟,这不是红桑姑娘么?” 萌娘道:“快来见过范爷,还有这位楚公子。” 那女子赶忙上前,深深一福:“小女子拜见范爷。” 又转对楚宁一福:“拜见楚公子。” 范畴招呼一声:“不要多礼,快快入座。” 两人谢礼入座,萌娘又介绍道:“范爷托我之事,我如今总算是办到了,这下范爷可好交差了?” 范畴拍了拍掌,朗声道:“你这可是大功一件啊!” 楚宁心里嘀咕道,这姑娘该不会是范畴的红颜知己? 可他毕竟不清楚情况,也自然不便多问。 这时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位红桑姑娘,长得确实颇有花容之姿。 “如此便好了,你们好生听曲,请范爷原谅我不能作陪了。” 萌娘嘻嘻一笑,给范畴、楚宁行了一礼,这才转身走了。 范畴满心欢悦,点头催促道:“红桑姑娘,可否给我们演奏一曲?” “是。”红桑又略略福了一礼,侧过身子对着楚宁施了礼,“小女子这就为二位爷抚琴。” 说罢,这才慢慢地走向那张琴几旁,开始抚琴。 那细长的十指一面按弦,勾线挑弹,‘叮’的一声便是开了音,接着十指晃动起来,琴弦上下起伏,乐曲声便从十指间流了出来。 琴曲瑟瑟,和声弥漫,让人顿时便忘却了船外的萧瑟,只觉心中暖意顿起。 紧接着,只听红桑轻声唱道:“长长的河流儿,流水急,逆流摆舟楫。愁眉蹙额啊,何堪依,戚戚长夜谁人来,拭泪满腮……” 古琴旁香炉里袅袅的青烟在面前拂过,这姑娘歌声玲珑婉转,楚宁一时听得痴了。 要说这个世界的美女,还真是美,没有过多的装饰,别有一番含蓄优雅的古典美韵。 范畴瞧着楚宁这番模样,也是来了兴致,拿起桌上那把铜壶,一手便在楚宁面前的杯子里倒满了酒。 两人举杯连喝过三轮,方才觉得稍有了酒意。 范畴本就是武人出身,性格颇为豪爽,喝起酒来也不含糊,一杯接过一杯,颇有一种英雄相惜的感觉。 喝了一会儿,只听旁边传来一声叫嚷:“诸位,要我说这当今天下已然积重难返,唯有革制,成立全国国士会,再由国士会投票选举产生内阁成员,才能更好地监督朝廷各部,匡正官员过失,如此真正还权与民,施行君臣共治,方可振兴大唐,这便是在下所要阐述的中心思想。” 啥玩意? 楚宁砸砸嘴,这番话听起来怎么那么像是前世那套君主立宪制。 第154章 英雄救美 楚宁端着酒杯准备继续听下去,果然便有人立时接言道: “关兄,你说那一套君主议会制根本不可能施行,哪有什么在律法面前人人平等的说法,单是这一条便不可施行。” “就是就是,如今内阁成员全是韩国舅的人,要想成立全国国士会,即便皇上会答应,可内阁会答应吗?韩国舅会答应吗?” “所以,这才需要革制,如今政令都是由内阁直发,可当这些政令发出到达地方,无不就剩下了形式,而今为官者官本位思想严重,都只是为了应付自己头上的官员,只要取悦好自己的上司便能万事大吉,平步青云,这便是官场亟需革制的积弊。” “关兄此番话,在下是万难接受……” “好了,关兄、莫兄,都别吵了,说到底这些也不是咱们这些弘文馆学子所能思量的,何必为此而伤了和气,来来来,喝酒。” 隔壁的说话声,已然听进了楚宁的耳朵里,此时早已惊呆了。 就刚才那个‘关兄’所说的话,摆明就是前世的君主立宪制那一套玩意。 没想到啊,在这个时代居然还能听到这样的理念,这个年轻人倒是有些见识,该不会也是个穿越者! 等等。 这个关兄,该不会是在青山县有过一次畅聊的关小鹏? 自己当时似乎与他聊起过君主立宪制的话题,而且还故意说成了君主议会制。 楚宁正凝眸沉思,却听范畴突然一拍桌子,愤愤然道:“一帮只会空谈的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却也敢品论朝廷,看我去教训教训这些鸟人。” 说着,范畴就要起身,楚宁连忙伸手拉住:“范大哥莫要生气,读书人嘛,能有这样的拳拳报国之心,也是民族幸事,这样,范大哥你先喝着,小弟去跟他们说说。” “也好!” 范畴猛然想起楚宁也是读书人出身,略略一笑,没再多言。 楚宁来到隔壁,敲响了房门,只见门开,一名衣着圆领蓝袍青年探头问道:“这位兄台有何贵干?” 楚宁拱手,刚要答话,却听上首位一名青年突地站了起来:“咦,你不是青山县的楚县令吗?” 楚宁闻声看去,此人居然真的是关小鹏。 “我去,还真的是你啊!” 楚宁呵呵一笑,也是真没想到,居然会遇到这小子。 不过联想起先前他说的那番话,楚宁也就不觉得惊讶了。 第一次在青山县时,这小子就说出天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还极力推崇一个国家应该建立一套完全的律法制度,以此约束百姓,更以此约束为官者。 并提出,说当官者应由百姓进行监督,对其有违法乱纪者,就该罢黜,永不录用,而平民百姓与为官者不应有尊卑之分。 还有什么作为一个人就该拥有律法赋予他的权利,当时还以为他也是穿越者。 “没想到啊,还能在京都遇见楚大人,来来来,大人快来入座。” 说着关小鹏便招呼楚宁落座,楚宁赶忙摆摆手说,“不了,我那边还有个朋友。” “那就叫上一起呗,人多喝酒才有意思……刘兄,劳烦你前去请一请楚大人的朋友。” “放心!” 说着,那名圆领蓝袍青年已经快步走了出去。 “莫兄,让我为你引荐,这位便是我常提及的青山县县令楚大人。” 站在关小鹏身侧那名公子连忙抱拳道:“哦,这位便是楚大人吗?关兄可是对你推崇有加啊,说你是满腹经纶,见识朝众,有经天纬地之才!” “……” 楚宁尴尬一笑,这古人会不会太能扯了。 虽然那天楚宁确实是和关小鹏说了很多关于现代的见解,也不至于把他震惊成这样! 三人寒暄一番,关小鹏给楚宁介绍起来:“这位是莫景然,乃是礼部左侍郎家的公子。” 楚宁与他见了礼,又听关小鹏介绍道:“先前那位刘兄,名叫刘仁清,乃是工部员外郎家的公子,如今我们三人乃是同科,都是弘文馆学子。” 呵!不愧是京都之地,全是些高门子弟啊! 而且这弘文馆,说来更是天下读书人的圣堂,是读书人的最高追求。 自科举开创以来,天下的书生学子便纷纷涌向京都,每逢科举日之际,天下英才且聚集于京都,谈经论道,共同探讨天下大事。 弘文馆简直可以说是后世的黄埔军校,为朝堂培养输送了大批人才。 楚宁曾在青山县时,就曾听老胡说起,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进弘文馆。 正想着,房门帘子又被挑开,走进来两人,正是刘仁清和范畴。 进到屋来,刘仁清当即开口说道:“莫兄,瞧瞧我把谁请来了?” 莫景然一瞧见范畴,脸色一下子露出万分惊讶的神情:“表哥,你怎么也来锦瑟坊了?该不会又是来私会你的红颜知己?” 范畴脸颊一红,更是露出少有的窘态,可立马就狠狠瞪了一眼莫景然:“我如何不能来,说来我范家也是书香门第世家,只是我弃武从文了而已,倒是你小子,竟敢酒后妄议朝政,小心我揍你。” 楚宁一脸懵逼:“这什么情况?你们都认识啊?” 刚入屋的刘仁清施了一礼,自报家门后方才解释了一番。 原来范畴和莫景然竟是表兄弟,而更令楚宁意外的是,范畴的父亲乃是鸿胪寺卿范仲,其祖上竟是唐国开国宰相,是真正的书香世家之后。 只是到了范畴这里,却对读书提不起兴趣,反倒是喜欢上了舞刀弄枪,范父对此也是十分头痛。 所以范畴最怕人提起自己此事,连忙举起杯,几人一起喝了两杯,算是揭了过去。 款款饮了几杯,关小鹏忽而看向楚宁,神情凝重道:“楚大人,听说黄天霸已经自杀身死了?” “你在京都还知道青山县的事?” “对,我与家父常有书信往来,所以青山县的事,我也是略知一二。” 楚宁讪讪一笑,静默点了点头,算是应答。 莫景然又举起杯来:“楚大人的事迹,关兄都与我等说了,真是想不到,我大唐国内还有如此一心为民的好官,不屈于权贵,莫某佩服之至,来,我敬楚兄一杯。” 不知不觉,称呼已经从楚大人变成了楚兄。 关小鹏又拎起茶壶与二人满了杯酒:“在下觉得为民请命固然是好事,可楚兄此事却是有些孟浪了,如今黄天霸已死,此子黄大贝乃是韩国舅的得意门生,因了这层关系,想必会给楚兄带来不少麻烦啊!” 莫景然却是一脸不屑:“这又如何,楚兄本是秉公执法,朝廷自有公论,至少青山县百姓有了楚兄这方父母官,便是有福了。” 范畴在楚宁下首位落座后便是未发一言,只是静静的听着几人的交谈,可一双眼睛却是不断的打量着。 几人又喝了一会,范畴突然警惕地扭头盯着门口:“先别说话!” 众人安静下来,互望一眼,只听楚宁问道:“怎么了?” 范畴突然做出一个嘘的手势,小声道:“外面好像有人掉进水里了?” 果然只听外面一阵吵闹,楚宁也听到有呼喊声传来: “救命啊!救救我家姑娘。” 范畴旋即起身,楚宁等人紧随其后。 几人来到三楼甲板上,只见早已围聚了不少人,就连楼上楼下,此时甲板上都已站满了看热闹的人,可竟无一人下水施救。 范畴见有一名婢女在哭诉,连忙将她招来问话。 那婢女呜咽着开口道:“我家姑娘因拒绝作陪唱曲儿,被那几名北狄人扔进河里去了,还说谁敢施救,就连谁一起扔进去。” 范畴顺着婢女手指着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几名北狄男子,已醉意阑珊的进了大厅继续喝酒去了。 “真是岂有此理!!!” 范畴狠狠骂了一句,突然想到什么,连忙又问那婢女:“你家小姐叫什么名字?” “我家小姐便是红桑姑娘。” “什么?” 范畴听闻顿时怒不可遏,“这帮北狄杂碎。” 此时当务之急也是想着先把人救起来再说,可奈何他不通水性,哪里敢贸然下水。 “公子,大爷……” 那婢女一下子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央求起来,“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救救我家姑娘。” 范畴正要去唤人来时,忽然身边闪过一道身影,只见有人往前一冲,毫不犹豫跳入河中。 只听扑通一声,溅起三丈高的水花。 范畴:“???” 第155章 北狄六公子 范畴一时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待他转身才发现身边已然少了一人。 他蓦地瞪大眼,眼底全是毫不掩饰的惊慌:“刚才跳水那人是楚宁么?” 余下关小鹏等三人皆是默然点头:“正是楚兄。” 我去! 皇上还让我加强人手保护他,这怎么直接就跳水了? 范畴急忙扶着栏杆探头往河里看去,只见水波荡漾,在月光下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紧接着,只听甲板上顿时发出一阵哄闹声: “快瞧啊!有人跳水了。” “呵!倒还真有胆大的。” “这人谁啊,不就一个歌伎么,至于嘛?” “可不是,敢和北狄人顶着干,有他好果子吃。” “……” 看客们一阵喧闹,其中不乏幸灾乐祸的人。 关键这些人一个个都还竟是京都人。 “快,下楼!” 范畴顾不得这些,招呼一声,领着几人赶紧往楼下走。 此时,杨柳河里,楚宁一个猛子扎进了河里,等他浮出水面,便飞快地游向红桑姑娘,因为呛水,这时红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表现得十分惊慌。 两人在河里数次沉没,引得看客们连连惊呼。 还好楚宁自幼在河边长大,小时候常跟随爷爷去河里游泳,倒也是算是水性极好。 游泳这种意识形态的东西,只要会了,一辈子都忘不掉。 他稳住情绪,将红桑抱住用力往上托举,试图让她能够呼吸。 可红桑似乎受了惊吓,一声尖叫,将楚宁无情推开。 “红桑姑娘,你别慌,我是来救你的。” 楚宁努力让挣扎的红桑冷静下来,可很快,她因为呛了水便晕了过去。 “红桑姑娘,红桑姑娘?” 楚宁唤了两声,无反应,只得一只手挽着她手臂,用力将她的脑袋托举出水面,让她尽量能够呼吸。 湿,软,香。 这是楚宁此时的第一感觉,这时才突然想起古代对男女授防之事看得特别重。 难怪先前这姑娘为何这么激动了。 一时间,竟让他有些不知所措,可眼下,由不得他犹豫,他的体力也损耗得差不多了,加之又是阴冷,虽然气候比之青山县暖和了不知多少,可再不想法子上岸,时间一长,两个人都得交代在这里。 四下打探一眼,楚宁发现自己现在正在河道中心,距离最近的只有玉珠舫登楼处的大挑台,这才带着红桑往最近的玉珠舫挑台游来。 索性她身子轻巧,楚宁一把将她平抱起,深一脚浅一脚的沿着木梯走上挑台,将她平放俯卧,然后在让她两腿伸直,两臂前屈,头向一侧。 “红桑姑娘,红桑姑娘……” 楚宁正欲再喊,红桑这才突然连咳了好几下,明显是刚才游过来的时候呛水了。 “你没事?” “我……” 红桑刚开口,这才发现湿漉漉的长裙已紧紧贴身,连忙双手护在胸前,懵懂的点点头:“我无事,多谢公子搭救。” “呼!”楚宁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长长呼出一口气,一屁股坐了下去,感觉酒都醒了一大半,“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这时,范畴也赶过来了,身后还跟着那名婢女以及关小鹏等人。 才刚到近前,看到自家姑娘还活着,那婢女猛然扑进红桑怀里,泪如泉涌,呜咽不止。 范畴这时见红桑无性命之忧,也朝楚宁一把伸出手来,眼眶都有些泛红:“楚兄弟,你真是让我……让我……” 话说一半,范畴突然又止住了,似乎是在想如何措辞。 楚宁摆摆手道:“好了,范大哥,先别说了,先让人把她送去换身衣服!” 范畴连连点头,转对那么婢女嘱咐一声,让她领着去找萌娘。 婢女应诺一声,转身要走,只听有人喝道:“哪里来的小杂种,竟敢管我们的事?” 众人闻声看去,原来是几位衣着北狄服饰的男子,为首是一位年岁约莫三十左右的莽汉。 “小娘子,我家公子说了,要你过来唱一曲儿,不然还把你扔进河里去。” 眼看着那人就要去拉地上的红桑姑娘,她身边的小丫鬟急得挡在前面。 “几位官爷,”红桑姑娘有些孱弱的声音传来,“小女子不过是卖艺换些银钱,我是和玉珠舫做生意的,还请你们自重些。” “呵呵!要银钱么,只要你让老子开心了,大爷我有的是。” 这番话说罢,早已惹得关小鹏等人怒目而视。 “你们这些北狄人可真是狂妄至极!人家姑娘不愿意唱曲,竟被尔等扔进了河里。” “别忘了,这里可是唐国京都,容不得你们北狄人放肆。” “就是,滚回你们草原去,咱们堂堂礼仪之邦,不欢迎蛮夷之徒。” “……” 三人本就是胸有报国情怀的读书人,根本见不了此等事情发生。 楚宁此时也突然大笑道:“蛮夷嘛,自然是不通教化,野蛮无礼的。” 这话一出口,场面顿时一滞,所有人的目光都变了,谁都看得出来,他这是在挑衅那位莽汉。 或许是没有想到有人敢顶撞自己,那位北狄莽汉眼神游离,忽然看到范畴身上衣服和服饰,简单的青色长袍,胸前挂着一珠透亮的翡翠。 凭他的眼力,看得出来,那翡翠恐怕简直不菲。 不过楚宁的话,彻底点燃了这位北狄莽汉的怒火: “烦得很,给我把这几人全扔进河里去。” 范畴立刻变成了一只警惕的豹子,手从腰上一抽,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把窄身软剑。 看到这副架势,那几个仆役倒是也没有怂,作势就要上前干架。 “住手!” 只听突然有人喊了一声。 那位北狄莽汉闻声看去,只见一名身材高挑、同样衣着北狄华服的男子正领着两名侍卫走了过来,那神情顿时就变了。 “六,六公子,你怎么也在这?” 说罢,这几人扑通跪了下去,将头死死埋低。 楚宁这时也发现了来人,这为首之人身高与自己齐平,虽是一身异族服饰,面相看去也明显不是汉人,可骨子里却透露出文人气质,整个人反而显得有些温雅。 那名被称为六公子的男子走到近前,看了看楚宁、范畴,随后微微拱手道: “在下慕容子雨,这几人是我手下,管教不方,还望赎罪。几位若是不弃,这事让我处理可好?” 说着,又是深深一揖。 楚宁看了一眼范畴,表示自己无异议,等着他拿主意。 范畴虽不知对方身份,这时也大概猜到对方定与北狄使团有关,不过他却不想就此罢休:“好啊!那你说你要怎么处理?” 慕容子雨原本还带着笑容,这时倏地冷峻下来,冷冷地看着这群衣着北狄服饰的人,朗声道:“赶紧给这位姑娘赔礼道歉,并赔偿这位姑娘银钱一百两,然后嘛……你们全部滚到河里去。” 听到这句话,那位北狄莽汉竟如蒙大赦一般,赶紧跪地磕头道歉,随后毫不犹豫便纵身一跃跳进了河里。 楚宁:“……” 范畴:“……” 关小鹏等人:“……” 第156章 无心插柳 几人互视一眼,竟有些哭笑不得。 这时,萌娘也急忙赶来了,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急忙陪着笑脸走上来,一边给范畴使眼色,一边说道: “哎哟,各位爷,可千万别惊动了官府,把事闹大对谁都不好。 这样,我马上派人把红桑姑娘送去换身衣服,几位爷请到楼上喝酒,今夜自当由奴家亲自赔罪,可好?” 慕容子雨接言说,“我看如此最好!风月场地难免有人醉酒闹事,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家来此本是为了取乐,谁也不想发生这样的事。范大人,你说呢?” 范畴竟不曾想,对方知道自己的身份,大致猜出对方身份定不寻常,想起今晚夜逛锦瑟坊一事,不定又传到了父亲耳中,免不了一顿训斥,一时也不免再多说。 “还看这位姑娘的意思?如若她想报官,我定当为她作证。” 楚宁这时也开了口。 红桑姑娘迟疑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随后摆了摆手,说:“此事就到此为止!不过这银钱,小女子是断然不会要的。” 楚宁看得出她是有多顾虑,毕竟也难怪,能瞬间便让趾高气扬的北狄莽汉跪地磕头,自然能猜出其中端倪。 “好!那此事就到此为止!” 慕容子雨说着,这时又走到楚宁身前,拱手一揖道:“敢问这位兄台尊姓大名?” “楚宁。” “哦?可是青山县那位县令?” 楚宁微微一愣,我这么出名的吗? 可还是开口说道:“正是。” “楚兄方才义举,实在是令在下敬佩之至,如若不嫌弃,可否让在下送你回府。” “六哥哥,你!” 身侧一名清秀公子猛地抬头,急忙插嘴,就要打断。 慕容子雨摇了摇头,止住了对方,说:“就凭与楚兄方才施救歌姬的义举,就值得我敬重。” 这一番话,反而让楚宁傻眼了,歌姬怎么了,这也是一条命啊! 不过这也难怪,这个时代连个平常老百姓的生死都无人在意,更何况还是低人一等的歌姬。 “楚兄就不需要你送了,我会亲自送他回去。”不等楚宁接言,范畴赶忙开口说道:“这件事既然人家姑娘不追究,你们赶紧走!” 这个慕容子雨气质轩昂,身份定不简单,如今北燕使团入京为黛妃贺寿,两国关系的情况他也常听父亲提起过,而且人家姑娘不再深究,他自然也不便再为她强出头。 “如此也好!” 慕容子雨淡淡一笑,又是一个标准的汉人礼,“那楚兄,后会有期!” 看着慕容子雨领着几人走了,楚宁转对范畴说:“范大哥,先让红桑姑娘去换身干净衣服,别感冒了?” “感冒?”范畴似有不解。 “咳咳……就是伤风啊、着凉啊,还有啥染了风寒啊之类的意思,能明白?” 随后他笑着一手揽住范畴的肩膀,连忙转移话题:“欸,你能不能找辆车把我送回去啊!冷啊!” …… …… 范畴亲自护送楚宁回到驿馆,又是一番重重感谢,才告辞离开。 楚宁又泡了个热水澡,便昏昏沉沉一觉睡了过去。 然而,他哪里想得到,今晚救人此举,早已被有心之人大书特书传遍了锦瑟坊,乃至整个京都。 而有心之人正是鸿胪寺卿范仲。 近来北狄使团步步紧逼,范仲正考虑着到底要如何处理和谈这个事情,心中烦闷不堪。 现在朝中对于北狄人提出的条件,反对意见极大,他也是只能压着,尽力维和。 可当他听闻竟有北狄人将歌姬丢入河中时,第一时间并不是想的是同胞受难所流露出的痛苦,而是机会。 当即便是让人去将此事渲染扩大,一时间,无论是花柳酒巷还是雅院宫城都开始流传出:北狄人在京都肆意妄为。 范仲知道,只要有了这个由头,三日后的谈判会便可以此责问北狄使团。 另一边,北狄使臣张古通听闻此事后也是满目震惊,一脸懵逼的召集使团商量对策,最后不得不答应鸿胪寺提出来的条件以平息此事。 对于楚宁来说,自然是没有想到,自己仅是善意之举,却无心插柳成了一件zheng治契机,而被鸿胪寺加以利用。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楚宁醒来,索性并未发生头疼发热的症状。 自打跟着魏满习武后,身体锻炼效果早已经比来时强健了不知多少倍。 此时已差不多是辰时了,只是觉得饥肠辘辘,洗漱一番后便在驿馆吃过早饭。 刚回到住处,温知妍便是有些嗔怒的指责道:“你说你,不就去喝酒嘛,怎么还掉河里去了?” 虽然她看起来有些凶巴巴的,可楚宁知道她这是关心自己。 可楚宁只是无奈的笑一笑,因为他也觉得很无奈啊! 正说着,只听门外有人进来禀报,说宫里来人了。 楚宁知道,这是要宣自己入宫觐见了。 换上官服,楚宁便来到大堂见礼,只见堂上已经站着一位身穿大红色官服的男子,约在四十岁上下,面白无须,脸上始终带着浅浅的笑容,灰白的头发整理得井井有条。 单看这气质,楚宁的第一印象便是,此人是太监。 “你可是青山县县令楚宁?” 对方声音颇有些尖锐,还带着娘气,无疑证明了楚宁的猜想。 早听范畴说起过,宫里的宣旨太监一般分为两种,一种是由门下省拟旨,中书省审核再呈报皇帝的批准后,由皇帝派遣信任的太监前往宣旨。 另一种则是不通过门下省和中书省,直接由皇帝拟旨并派出太监宣旨。 可无论哪一种,宣旨太监大多都是皇上身边的亲信,绝非一般太监。 因而楚宁自然也显得敬重起来,行了一礼,道:“在下楚宁,乃是青山县县令。” 对方微微颔首,表情显露出欢喜:“好好好,某家海德旺,乃是内侍省总管。” 呵!楚宁听闻顿时眉头一挑,这可是宫里最大的宦官啊! 自幼陪伴皇帝长大,是皇帝最忠实的心腹。 “见过海总管。” 楚宁急忙又施了一礼。 “罢了!”海德旺一甩拂尘,“随我入宫,皇上还等着见你呢!” 楚宁点点头:“劳烦海总管带路!” 第157章 信手拈来 楚宁原以为会是坐轿入宫,可谁知竟是骑马。 骑在高头大马上,倒是颇有几分春风得意马蹄疾的味道。 不过一路前行,却走得不急。 到了皇城,才翻身下马,海德旺让人检验过令牌和公文,这才领着楚宁进了皇宫。 早有一群红衣太监直直的站在两侧,只见其中一名小太监赶忙上前来,海德旺对他嘱咐几句,又转对楚宁说道:“咱家还有公务,就由小笛子领着楚大人前往。” 说罢,就领着一众红衣太监从另一边的宫门去了。 小笛子领着楚宁接连过了好几道宫门,每到一处都是严格审核身份后方才放行。 只是让楚宁意外的是,自己只是七品小吏,可这一路所遇到的那些内侍,无论是年老者或是年轻者,对自己都是恭恭敬敬的侍立鞠躬行礼。 正要继续向前面永宁殿走去,就听前面殿里正走出两人,一男在前,一女在后,伴随响起一阵清脆的笑声: “雷哥哥,慢些走,今日李先生出的题目怎么解啊,妹妹还等着呢。” 楚宁闻声看去,却是早已惊呆了,走在前面那人竟是一名金发白人男子,高挺的鼻梁,还有一双深蓝色的眼睛,身上穿着的竟是本朝的官服,此时正与楚宁目光相对。 “我这也琢磨半天了,不知道李先生的意思。” 那白人男子说着又回头看着手中的字条慢慢地消失在了前方转角处。 楚宁怔怔的愣在原地,这一刻竟让楚宁有一种回到前世的感觉。 “什么情况?这个世界还有歪果仁?关键还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话?” 就在楚宁发愣之际,小笛子惊醒了他。 “大人,这边请……” “诶!” 楚宁回过神来,跟着小笛子继续前行,可一路上心里都是满满的疑问。 边走楚宁忍不住问道:“刚才那两人不是中原人?怎么还能穿着朝廷的官服?” “楚大人,听你这话,咱家倒是怀疑你是不是本朝官员了。” “怎么?难道我哪里说得不对么?刚才那人是明明就是西洋人?” 小笛子倒是不以为奇,浅浅一笑道:“楚大人,这西洋人自先帝时,便可入朝为官了,就刚才那位,名叫雷德蒙,原本只是随他父亲来我朝经商的,可谁知对我朝文化极感兴趣,便留下来了,如今已是市舶司副提举,那可是从五品呢!” 唐国对海外贸易十分重视,因而在前朝时便建立了市舶司,如今市舶收入已经是唐国财政收入的重要来源。 这些外商大多来自海外,他们用商船载着犀牛角、象牙、玳瑁、沉香等珠宝和香料来到唐国境内,以此换取瓷器、茶叶、丝绸等。 这些事楚宁也是听过,只是没想到,竟然还真能看见。 转念间,楚宁突然觉得自己从青山县带来的几车山货似乎有销售渠道了。 和老外做生意,似乎有搞头啊! 两人又走了一会儿,小笛子把楚宁引进了一处院子,像是一个暂时的等候处,又招呼人看茶,接着就退了出去。 楚宁也不知道皇上住在哪里,不过他可以肯定的是,皇帝大人肯定是不会住在这么一个院子里的。 有人送来茶水,楚宁就坐在椅子上喝着茶,等了一会儿,只见一个小太监进来掺水,楚宁便乘趁机问道:“麻烦问下,我还要在这里等多久?” 小太监先是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楚宁会这样问,或许来此等候的人里就没人敢这样问。 可他还是很快回道:“听说皇上正在与鸿胪寺范大人谈事情,估摸着还得有一会儿。” 小太监说着,又给楚宁掺了茶水,示意楚宁喝茶,便又退了出去。 特娘的,地方官进京面见领导果然够麻烦的。 关键,还是见最大的领导,自然更麻烦。 楚宁没有法子,只好继续喝茶休息,可刚呷了一口,只见小笛子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张纸条,眉头紧张,看得十分入神,嘴里还喃喃念叨着:“这啥意思呢?” 楚宁本就十分无聊,这时见了也是十分感兴趣的问道:“这位公公,你看什么呢?” 小笛子下意识抬起头来,突然一拍脑门:“对哈,我听说大人你是进士出身?” 楚宁点点头,淡然一笑,没错,他还真是个如假包换的二甲进士。 “太好了,你来瞧瞧。” 说着,小笛子快步近前把纸条递了过来:“这是李先生今天出的题目,用这十个字作诗。” 楚宁接过一看,只见纸条上是用十个字写成的一个圆形:“莺啼岸柳弄春晴夜月明。” 琢磨片刻,楚宁很快他便有了答案,微微一笑道:“这不就是连环诗嘛?!” “怎么?”小笛子一听就来了精神,“你能解?” 楚宁不敢太高调,恭敬道:“我倒是可以试一试。” “那大人稍等一等,我拿纸笔记录下来。” 楚宁微微一笑,等到小笛子铺好纸笔,方才喃喃念道:“莺啼岸柳弄春晴,柳弄春晴夜月明。明月夜晴春弄柳,晴春弄柳岸啼莺。” 待到楚宁念完,小笛子的神情都豁然开朗,惊诧道:“还可以这样?” 说着又瞥了一眼楚宁,眼神里全然是敬重:“太好了,这下我可以在雷大人哪里领赏了。” “雷大人是谁?” “雷大人就是先前咱们见到那位啊,市舶司副都使,雷德蒙大人,每个月的正一十五,翰林院大学士李先生会出一道题目,考较诸位皇子,而雷大人也一心想拜李先生为师学习中原文化,于是便出了这道题目,让雷大人解答,算是入门考试。” 说着,小笛子左右瞧了瞧,压低嗓子说道:“雷大人已经找了好些人解答,都是没有答案,要知道,这可值一百两银子呢。” 楚宁扬眉一笑,原来是那个歪果仁私下重金相求。 “其实这种连环诗我信手拈来啊!” 楚宁腹诽了一句。 “大人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 这种连环诗,大多都是游戏之作,并无十分重大的艺术价值。 不过也不乏一些遣词造句的文字功底,在文人雅士中有些趣味。 “那可否烦劳大人写下来。” 这名叫小笛子的内侍官虽然年纪不大,可人十分精明,也是皇帝身边的人,楚宁想了想,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说不定以后还有用得着的地方。 既如此,那就再送你一首! 正思量着,就见小笛子手里拿起毛笔,目光落向楚宁,这意思是想让他写下来。 可是楚宁旋即一皱眉头,我这狗刨字还没练好呢,一写还不露馅了。 “当然得是你写啊,如果我写,别人不就知道是代笔了吗?” 小笛子连忙答应下来,将楚宁所说提笔写了下来。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很快就有人来报,皇上那边要召见楚宁。 拜别小笛子,楚宁又由一名小黄门领着去见皇帝。 也不知绕了几条道,过了几个宫门,而且一路上都有禁军把守,只是没有再出示公文。 而作为一个穿越者,楚宁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一路上都是东张西望,一切都是十分好奇。 难怪古人都想做皇帝,这可真是全天之下都在为一个人服务啊! 整整走了好一会儿,小黄门才终于将楚宁带到一处偏殿,此处便是皇帝平日里接见臣子们的地方。 来到门口,小黄门又让楚宁稍加等候,而他则是轻轻走了进去禀报。 不多时,殿内便传出:“青山县县令楚宁陛见!” 楚宁知道该自己进去了,说实话,心里还是有点紧张的。 穿越过来这么久了,今天可总算是能见到这时代权利最大的人了。 楚宁也是学着前世影视剧里的样子,微微低着头轻手轻脚走进大殿,进来后才发现,这里面可真特么大,而且最特别的是根本没有什么家具摆饰。 隔得有点远,加之楚宁微微低着头,也没有仔细看,只见另一头立着一张硕大的屏风,前面摆着一张龙椅。 龙椅上坐着个年轻男子,不用想,楚宁也知道,这应该就是当今天子,唐帝李淳了。 “微臣青山县县令楚宁,拜见皇上。” 楚宁朝着龙椅上的人躬身行礼,因为这也不是上朝,臣子们陛见,是不用行跪拜大礼的。 来之前,楚宁也是有过了解的。 “楚爱卿快请起,你可是朕请来的贵客。” 楚宁行了礼,唐帝仔细打量一番,颇为满意的点点头,随后朗声道: “来啊,赐坐!” 第158章 皇帝赐宴 “莺啼岸柳弄春晴,柳弄春晴夜月明。明月夜晴春弄柳,晴春弄柳岸啼莺。” 不多时,楚宁解出的题目便传到了市舶司副都司雷德蒙手中,这位金发碧眼的白人虽是血统纯正的海外人,可他对唐国文化却是极感兴趣。 当他看到小笛子拿来的解题时,雷德蒙第一时间便称赞道:“解得可是真好啊!” 雷德蒙问:“这真的是只看了一眼就解答出来的题目?” 小笛子连忙点头:“回大人,确实如此的,小的可是亲眼所见。而且,那人还说,像这样的连环诗,他可以信手拈来。” 听得小笛子的禀报后,雷德蒙忍不住微微凝眉:“他真这样说?” 小笛子应了一声,还是把楚宁让他写下的题目交了出来,便承认这是那位大人所出,自己只是代笔。 雷德蒙拿在手中,双目盯着纸上写有十四个字,首尾相连,形成一个环形:赏花归去马如飞酒力微醒时已暮。 初看了一遍,并不觉得有何高明之处。 可等他看到下面的解题时,心神俱是一震: “赏花归去马如飞,去马如飞酒力微。酒力微醒时已暮,醒时已暮赏花归。” 又连读了两遍,只觉这首诗词充满了灵性,读起来十分的愉悦。 “出题之人是那位大学士?” 小笛子连忙摇头:“他可不是什么大学士,只是青山县县令。” 雷德蒙原以为是那个大学士入宫看见了,一时兴趣所致,谁知道竟是一个小小县令。 却能在片刻间解出李先生的题目,最为关键的是,还出了一道如此绝妙的题来。 “此人叫什么名字?现在何处?” “嗯,好像是叫楚宁,此时皇上正在召见他。” …… …… 楚宁坐在凳子上,在十米外的地方就坐着唐国年轻天子,面对这至高无上的皇帝,要说不紧张,那肯定是假的。 因而此时,楚宁整个人都显得十分拘束。 或许是瞧出了楚宁的心思,唐帝爽朗一笑道:“楚爱卿,不必太过拘束,范畴已将你的事一一说了,朕听闻后十分欣慰,想我大唐,边远之地竟也有爱卿这样难得的人才啊!” 楚宁微微一笑,连忙拱手欠身道:“皇上客气了,这都是下官应该做的。” 听闻此话,唐帝略略显露出一丝落寞的神情,顾自喃喃道:“如若满朝文武都能像爱卿这样想,大唐振兴便是有望啊!” 楚宁只是微低着头,却没有再接言。 而后唐帝又问了一些如何引诱徐飞虎下山,并将山贼们一网打尽的事,楚宁都是一一作答。 唐帝点点头,显得十分满意:“好你个楚卿,果真是有勇有谋,智勇双全啊!这一次你缉拿徐飞虎归案,了却皇后一桩多年心事,还剿灭了青山县山贼,替朕守护好一方安宁,朕要重重赏你。” 楚宁顺势抬起头,马屁道:“回皇上,下官能做好这些事,完全都是因为皇上恩威所至,民心所向。” “哈哈哈!” 没有人不喜欢听好话,即便是贵为皇上,也是如此。 楚宁一番话说得唐帝是十分欢悦,连连点头,心情也变得无比舒畅。 大笑过后,唐帝竟走下龙椅,来到楚宁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爱卿立了大功,却不因功自傲,何愁我大唐不能复兴啊! 楚宁赶紧说道:“承蒙皇上不弃,为了大唐江山,为了皇上,刀山火海,臣也肝脑涂地。 嘴上虽是这样说,可心里却是好一阵鄙夷。 特么的,谁能想得到,有一天自己竟然会拍皇上的马屁。 不过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唐帝对楚宁的话显然也是十分受用,内心大为舒畅。 立时便吩咐道:“来人,设宴,今天朕要与楚爱卿好好饮上一杯,说来,这醉仙酿还是青山县所产。” 楚宁赶忙躬身谢礼,知道这是上次范畴回京时让他带走的特级醉仙酿。 而现在最让他意外的是,皇帝竟要请自己吃饭,对此,他心里也是十分得意,只是面上尽量表现出一副平静的样子。 这吃饭事小,但这其中所折射出的信息却是十分重要。 但凡也得是朝廷重臣,才有机会得到皇帝赏宴,在这个时代,就是身份的象征。 就这一点就足以让楚宁光宗耀祖了。 唐帝领着楚宁来到一处装饰华丽的偏厅,早有太监宫女上下忙碌不停,待到各式菜肴摆得一桌,也经由宫女太监们一一试了菜,唐帝才抄起筷子招呼楚宁动席。 “听范畴说,这酒还是爱卿发明的,可有此事。” “回皇上,确实是下官酿造的。” “好好好,楚卿可真是难得的人才,来,动筷子!” 楚宁其实也并没有吃下多少东西,毕竟这样的饭吃的只是面子,你要真放开来吃,估计这也就是最后一顿了。 饭后,唐帝又领着楚宁来到一处房间,装饰同样极其华丽,四根朱红色大柱约有三丈间宽,呈正方等距架起整个大厅,显得十分空旷。 大厅的正中设的不是龙雕金饰的宝座,反而是芦苇编制的蒲团。 蒲团外圈着紫檀木的扶手,设在一处三级白玉台阶上。 蒲团后立有一个冒着香薰的铜鹤香炉,一个小太监正小心翼翼的侍弄着炭火。 此刻,殿内氤氲着淡淡的檀香。 每根朱红色大柱旁都站着一个太监,随时等候差使。 靠南窗摆着一条紫檀木长案,下有一张黄花梨绣墩,绣墩上用锦布包着软垫。 长案上面堆满了佛经古籍和纸墨笔砚。 北墙中央挂着一幅“释迦降生图”。 每个角落里摆有六个火炉,每座铜炉前都站着一名小太监,怔怔有神地侍弄着火炉。 寸长的银炭冒出深艳的炭火,却不见一丝青烟。 整个大厅便被这火炉烘托起了温度,显得暖意洋洋。 楚宁微微打量一番,大致猜测此处应该是皇帝休息的地方! 其实,除去必要的大朝会,这里平时是唐帝最喜欢和群臣商讨议事的地方。 唐帝踱步走到蒲团上坐下,又让人搬来黄花梨绣墩让楚宁坐下,这才开口说道: “楚爱卿,朕一直在想,像你这样难得的人才就该留在朕的身边,为朕分忧才是,只是该赐封你何官职才最为适宜。” 楚宁坐在软垫上,这时听了,只得赶紧躬身回道:“皇上,下官能有幸一睹圣颜,已是天恩,哪里还敢要封赏。” 楚宁根本不想留在京都做大官,相反,他更愿意回到青山县,那里才是自己的地盘,他可以慢慢的发育。 以眼下唐国的气候,估计也强撑不了几年,而他正可以利用这几年时间,发展出自己的一方势力。 再有这京都之都,各方势力纠缠,很难不卷入某一方之中。 而一旦选择站队,也就意味把身家性命都堵上了。 而楚宁想的是,宁做鸡头不做凤尾。 本以为唐帝会就此话题追问下去,可谁知他话锋一转,怔怔问道: “楚爱卿,你觉得如今唐国天下如何?” 第159章 册封楚县男 唐帝话落,目光便是直直落向楚宁,等待他的回答。 然而,楚宁听闻却是有些懵了。 这可不好回答啊! 如今李淳已亲政两年,唐国天下都是他在治理。 一旦说不好,那便是暗指皇帝不称职,可一旦说好,似乎拍马屁的嫌疑又太过明显。 “怎么?楚爱卿也不愿意同朕说真心话吗?” 楚宁赶忙回道:“回皇上,微臣只是青山县一介县令,别的地方也不太清楚,不过在微臣的治下,老百姓都是安居乐业,对皇上都是感恩戴德。” 唐帝沉吟半晌,摇了摇头,才徐徐开口道:“楚爱卿还是不敢明说……想必天下百姓都以为朕深居宫中,以为朕不理朝政,只会吃喝玩乐,都在骂朕是昏君?” 没来京都见皇帝之前,楚宁还真是这样想的。 可如今见了,他倒发现这皇帝似乎还是很勤政的,不过似乎也是有力发不出来。 “皇上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楚宁想了想,平静的问道。 唐帝回头看着楚宁,不知其话里的意思:“这里只有你我君臣二人,有什么话,直说无妨。” 楚宁沉吟半晌,才徐徐开口:“皇上,青山县是全国有名的山贼大县,可皇上知道青山县为何会有那么多山贼吗?” 唐帝先是一脸的懵圈,想了想,可还是摇了摇头。 虽然楚宁呈上来的奏表里,已经说明,如今青山县山贼都基本已经被剿灭了,但作为一国之君的李淳,却竟然都不知道山贼之乱是怎么形成的。 在他看来,肯定是这些老百姓不安本分,想要反叛朝廷,才会落草为寇做了山贼。 “楚爱卿还是直说,这些人为何要做山贼?” 听闻这话,楚宁已经可以肯定,皇帝根本就不知道民间的疾苦啊! 想来也是,他自出生以来,便是待在这深宫垣墙之中,所听闻的消息,都是由人传达进来,而这些人里都是报喜不报忧,他又如何能得知这天下最真实的情况呢! 至于老百姓过的什么日子,他更是无从知晓。 楚宁一字一词说道:“因为地方官员勾结乡绅世族,一旦遇到天灾人祸,这些乡绅世族便大肆贱买老百姓的土地,老百姓为了活命便不得不卖土地成为乡绅世族的佃户,甚至是卖儿卖女才能换一口吃的,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可终究这样,那些乡绅世族还要压榨他们最后一点骨血,他们无路可走,才不得不去做山贼啊! “也正是如此,微臣才不得不宁愿得罪乡绅世族,也要将黄天霸一流乡绅士族绳之于法,以正典型,可不曾想这黄天霸竟然畏罪自杀。” 这些话,楚宁原本是不打算说的,可他看得出,这年轻皇帝内心还是很想有一番作为的。 所以,在他仔细斟酌后,才决定说出来。 这也可以为他为何将抓获的山贼全部斩杀,反而是要给那些山贼一条活路找一个正当的理由。 直到这时,唐帝的脸色早已是无比黯然,心里在暗自咂摸楚宁的话。 良久,唐帝方才沉声开口道:“你说的这些话,范畴早同朕说起过,当时朕还大骂范畴一派胡言,如今看来,范畴没有骗朕,天下的老百姓过得真的很苦啊!” 说罢,唐帝重重一声叹息,又道:“而今北狄人意欲毁除和平盟约,侵我中原大地,朕却不得一再忍让。 “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治内,内安方能御外,就拿这天下百姓来说,朕也听闻他们过得困苦,可是朕也不知道该要如何做? “不怕楚爱卿笑话,朕这个皇帝好些事也是有心难为啊!” 楚宁听了,心里好一阵鄙夷。 所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而眼前此人可是皇帝啊,一国之君,国家的命运都系于一人。 可如今楚宁也算是看出来了,这年轻皇帝空有治国之心,可能力实在太过一般。 “皇上,天下之事下官不敢妄议,可青山县乃是微臣治下,臣却有话要说。” “讲。” “如今青山县祸患虽已得治,可百姓们急需休养生息,微臣请求皇上减免青山县百姓的赋税,这样以来,老百姓日子也会好过一点,自然也能感受到皇上爱民如子。” 唐帝听了连连点头:“好好好,爱卿所言甚合朕意!” 想了想,又说:“这样,朕即刻让户部拟旨,但凡青山县所需的耕牛、谷种等物都优先供给,爱卿一定要替朕好好治理青山县。” “皇上英明!如此一来青山县百姓定能休养生息,永世歌颂皇上的恩德。” 唐帝郑重的点头,内心激动得不得了。 可很快,激动过后,唐帝却是幽幽道:“楚爱卿,你是不知道,如今北狄人步步紧逼,朕一心下想要振兴大唐,可那些大臣们没有一人愿意拥护朕,他们心里永远只有自身的利益,心里根本没有这大唐天下。” 楚宁听了真的很想笑,这天下都是你李家的,你都不把人家当家人,凭什么要人家同你一条心。 都是打工的,谁给你拼命啊! 可这些话,楚宁哪里敢说,只有继续拍马道:“恕微臣多言,皇上大可不必自责,如今皇上已然亲政,爱民如子,只要假以时日,唐国定能国富民强,光耀万世之秋。” 唐帝也是被楚宁这番话说得欢喜不已,朗声笑道:“那好,依爱卿所言,青山县接下来该做些什么?朕想听听你的主张。” 楚宁知道,皇上这是要考校自己了。 不过这倒是难不倒楚宁,因为入京之前公孙伯马早有交待:“回皇上,微臣认为,这首先是取缔苛捐杂税,鼓励百姓农业种植,迅速恢复生产,此乃其一。 “其二,微臣斗胆请求将青山县田土分为官田和民田,采取官田征租,民田收赋,官租高于民赋,两者区别对待,这样乡绅士族都要纳税,而且可以有效抑制田土贱卖。 “其三,眼下青山县土地荒芜尤为严重,微臣谏言可将其余州府无地民户迁徙青山县荒芜地区,由朝廷提供耕牛稻种,令其屯垦,三年之内无需纳粮纳税。 “其四,民屯之外,可在青山县广设军屯,商屯,以此充实唐国北境防线所需军务开支,稳固大唐北境防线,震慑北狄人。 “请皇上放心,我楚宁这一生,与北狄人势不两立,此生之所愿,唯报国安民尔!” 这些话其实楚宁私下便已经在做了,现在不过是想要一个官方的声明。 唐帝早已听得是面色震惊,显然对楚宁这番奏对十分满意: “爱卿果然有大才,好,楚卿听旨!” 楚宁一震,知道关键的终于来了,于是躬身一揖道:“微臣在!” “因你追讨山贼有功,朕宣封你为一等县男,拜骑都尉,授田五百亩,屯驻青山县。” “另外,对于你所提四点,朕全然同意,你就放心大胆的去干! “朕都信任你,朕都支持你。” 楚宁深深一揖,谢恩道:“微臣领旨!” 第160章 借调鸿胪寺 唐国的爵位分为公、侯、伯、子、男,其中县男为五等爵位中的最末等。 比照官员待遇,县男乃是从五品。 楚宁原是正七品,这一下相当于直接升了三阶。 不算多,可对楚宁来说,简直不要太好。 因为他现在已经有了骑都尉一职,这才是最重要的。 有了这个身份,他便可大张旗鼓招募一千兵马,组建骑兵营。 “对了,楚爱卿今年几何啊?” 几何? 楚宁正想着组建骑兵营的事,一愣,这才反应过来是在问自己的年龄,连忙答道: “今年二十了。” “可曾婚配?” “不曾。” “二十还不曾婚配?” 唐帝似乎对楚宁的婚事非常感兴趣。 楚宁:“……” 我去,二十岁就很大了吗? 可转而想了想,在古代二十好像真挺大了。 “说来,朕这里倒是有一合适人选,只是不知楚卿可否愿意?” “……” 楚宁有些面露难色,没有回话。 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开玩笑,这可是皇帝,倘若给你介绍个不错的倒还行,要是那啥样的,一口答应了,又该如何? 难不成你还能反悔么? 见楚宁不答话,唐帝再次开口:“怎么?爱卿不愿意?” “启禀皇上。”楚宁唤了一声,又才言道:“下官骤蒙天恩,自是铭感五内、喜不自胜。然下官有三言,不得不说。一则,下官自幼立志,三岁读诗,七岁读史,闻鸡起舞,悬梁刺股,愿以此身,许国久矣!二则,臣闻之,大丈夫以沙场为伴,真男儿以苍生为念。下官惟愿提六寸笔,为皇上书太平;只求纵三尺剑,为皇上澄清玉宇!如此,出则念民生之艰,入则思己身之过。何有寸心付海棠?怎敢多情误人!三则,下官卑陋,乃旷野萤虫,公主乃青穹明月,月华皎皎,臣只仰望。下官何敢攀附,岂不是癞蛤蟆欲食天鹅肉乎。故下官有此三言,望皇上明察!” 一番奏对完毕,身侧海德旺早已瞪大了双眼。 唐帝同样似在沉思,喃喃开口道:“海德旺,你可曾听闻‘癞蛤蟆欲食天鹅肉’之典故?” 海德旺似乎一直在想‘癞蛤蟆欲食天鹅肉’的典故,可最终还是摇摇头:“老奴才疏学浅,未曾听闻。” “爱卿说话果真是巧舌如簧!”唐帝一番沉吟,方才朗声大笑起来:“不过这典故着实有趣,也很恰当。” 一番大笑后,转而说道,“只是朕何尝说,要许配你公主。” “……” 楚宁一时无语,脸上显露出满是尴尬之情。 不都是应该许配公主的吗? 这是标配啊! 寒暄片刻,只听皇帝又开口问道:“听说昨夜你跳水救下一个歌妓,可有此事?” “是。” “那你可知那歌妓的真实身份?” “下官不知。”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楚宁被冷不丁的被追问了一句,也有些茫然看了一眼皇帝,肯定的回道: “下官只知道她是锦瑟坊一名歌妓。” 唐帝沉吟半晌,又问道:“你是七品县令,堂堂朝廷命官,朕问你,一个落水歌妓如何值得你施救?” 楚宁当即接言说道:“因为歌妓也是人,同样也是一条人命,身为朝廷命官更是应该施救。” 好半天,才传来唐帝击节赞叹声:“看来传言非虚,楚卿爱民之心果真是忠心可鉴,我大唐中兴有望矣! 唐帝柔声笑了起来,就听门外传来太监的唱喏声: “启禀皇上,鸿胪寺卿范仲请见?” “噢?想来是为宴请高丽国使臣一事?”唐帝看了看楚宁,柔声道,“无妨!你就听听!” “宣范仲觐见!” 海德旺长尖的声音又响起。 旋即,便有一位年约四十岁的中年男人,衣着紫色官服,头带直脚乌纱幞头,款款走了进来。 只见此人身材略有些枯瘦,两道剑眉,让他显得十分精神,一看就是那种善于外交辞令的人。 这便是鸿胪寺卿范仲。 来到近前,范仲略略扫了一眼在场情况,随后躬身行过大礼: “臣范仲参见皇上!”说着,跪了下去。 “免礼!” “谢皇上!”一番见驾后,范仲直言开口道:“皇上,各国使臣来京皆已到齐,如今已在馆驿住下。” 唐帝点头赞许道:“好生安排人手,鸿胪寺要做好全权接待!” “回皇上,已安排人手接待!只是……” 范仲有些为难的表情,欲言又止。 唐帝哪里还猜不到,这是又要找自己要人了。 早在三个月前,范仲便上书说鸿胪寺缺人手,找皇上要人,可唐帝一时也并没有适合人手可派,只得留中不发。 此时听了范仲略显抱怨的语气,只得和颜开口道:“范卿可是有什么困难?” 范仲道:“鸿胪寺少卿已然空置半年,无事之时,倒无所谓,但如今,各国皆遣使来京。占城国和高丽国使臣此刻又来求见。微臣也无力分心,望皇上给微臣选派一人,接任少卿一职!” 唐帝当然明白范仲所言并非虚妄。 唐国自建国以来,便采取开明、开放的外交政策,用宽广的胸怀平等对待周边各个民族和国家。 如此一来,周边的少数民族政权和国家纷纷主动向唐国示好,内地与少数民族地区以及周边诸蕃国的交流日益频繁。 随之而来的是诸蕃国的使者、商人、学者纷纷涌入内地,唐国朝廷为了表示大国之邦的热情好客之道,做好接待蕃客的工作便成为了鸿胪寺的重中之重。 若是平日里倒还好,可如今大唐朝廷颁发册书昭告天下,朝廷将为太后举办堂皇隆重的生日寿宴会。 届时,还将邀请诸国派驻京都的蕃客共襄盛事。 而在这些众多的蕃客当中,周边诸蕃国的使者属于重点接待对象,因为他们代表一个国家出使大唐,肩负着朝贡、和亲、求请、贸易、献捷等重任,他们们到达唐国以后的各类活动都要由鸿胪寺来负责安排。 可鸿胪寺少卿一职已经空闲半年,如今接待使臣是朝廷头等大事,确当以此事为要! 唐帝一时也是眉头紧锁。 突然,他看到楚宁,便有了一个主意,正想要考校此人是否真有能力。 于是唐帝指了指楚宁:“你看此人如何?” 范仲随手看了过去,见是一少年郎君,确实生的仪表堂堂,心中暗暗称许。 “嗯,此人仪表堂堂,又带有儒雅之风,确实不错!”范仲有些满意的点了点头,“敢问皇上,这是何人?” 唐帝颇为欢喜道:“此人便是青山县县令楚宁!” 说着,他又看向楚宁,怔怔言道:“楚爱卿,朕有意让你到鸿胪寺当几天差,就做副使,协助范寺卿处理做好来使接待,算是暂时借调鸿胪寺,等忙完这阵再回青山县便是。” 楚宁听见此话,也是愣在哪里,脸上显露出惊讶的神态。 我特么一个小小七品县令,借调鸿胪寺做副使? 这工作调动是不是也太大了,我可以拒绝吗? 我只想回青山县做一方逍遥小县令啊! “……” 第161章 良苦用心 “噢?此人便是楚宁么?” 范仲略显得有些惊讶。 如今青山县县令楚宁跳河施救落水歌妓一事,已然在京都传开了。 尤其是在文士学子中,更是流传出一段佳话。 范仲也是进士出身,对才子佳人也是深为惋惜。 尤其那落水女子还是故友之女,只是因为其父伏法受了牵连,才被发配到锦瑟坊做了歌妓。 却被北狄蛮贼毫无怨言扔进河水中,想来自己闻讯也是十分痛心。 好在得以施救,不然,自己也对不起泉下故友了。 想到此处,不由对身边这位年轻人更加欣赏了三分。 “好好好!如此甚好!”范仲连连点头,“想来,你跳河救下落水歌伎一事,可是闻名京师呢!如今由你出任接待副使,便是再好不过。” “皇上!”楚宁听了范仲一番话,却有些难为情,“下官只是区区七品县令,怎可担任鸿胪寺副使一职!” “怎么?”唐帝脸上依旧带着一点笑意,“你嫌官职太小?” “不,恰恰相反。是这官职太大了,下官只怕年纪轻微,无法胜任。” 楚宁曾在唐国律令里看到过关于鸿胪寺的记载,大致记得鸿胪寺少卿是个从五品的官职,按理说,在这京师之地,从五品只是个普通的官职,可对楚宁来说,却是一步登天之遥。 “这又何妨!” 可唐帝似乎不以为意,朗声道:“其实今日找你来,并不仅仅是为你封赏一事,主要还有人向朕举荐了你,想拔擢你进鸿胪寺,朕思量再三,也觉得甚是不错,年轻一代中你却是难得的人才。” 楚宁回道:“皇上过奖,下官不胜惶恐。” 唐帝显然心情很好,本来一直笑着,可听楚宁这么说,笑容一收,嘴唇上的胡子抽动两下:“惶恐什么?难道朕要拔擢你,令你惶恐不安吗?” “微臣不敢!”楚宁不知道说了什么让皇帝不爽,连忙道:“鸿胪寺少卿实属朝廷要职,对我来说是官职过重,微臣只怕担待不起!” “担得起!皇上!”范仲满脸笑容,拱手道,“就是此人了,臣就看上此人了。” “无妨!”唐帝有些安慰楚宁,说道:“范寺卿礼贤下士,你跟着他对你大有裨益。好好干,别让朕失望!范仲,朕把这事就交给你了,这人也交给你了!” “谢皇上!” 范仲高兴得赶紧叩拜。 唐帝心里也十分高兴,原早就在为这个事烦扰,如今倒是一举二得。 楚宁心中砰砰直跳。 可皇帝毕竟是这个时代的权威,听得这么说,也只得应声回道: “谢皇上隆恩,下官定当竭尽所能,报效朝廷。” 说着起身作揖。 唐帝面色迅速舒缓,随即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都退下。 楚宁知道什么意思,连忙站起来行了大礼告辞,跟着范仲往殿外走去。 看着楚宁的背影,唐帝心潮翻滚:“海德旺,看见了吗?我朝还是有忠君之士的。” 海德旺点点头:“是的,这个楚宁真奇怪,人家是想做官而不得求,可他?” 唐帝摆摆手:“圣人云三步之内必有忠信,你觉得他刚才那样是装出来的吗?” “不像。” 海德旺回想一下刚才楚宁诚惶诚恐,手足无措的样子,特别是看到唐帝发怒时眼睛放出惊恐的样子,就知道他不是装出来的。 “朕看他也是,这也正是朕执意要他入鸿胪寺的愿意,倘若此人真有贤才,朕便要将他留在身边为朕所用。” 说起来,自己虽贵为天子,可如今朝堂主政说白了还是以韩国舅马首是瞻。 这一次将那些远离朝廷核心,在边塞政绩出众者召集入京,不外乎就是为了考校这些人是否能为自己所用。 海德旺忽地明白过来:“皇上,此人毕竟只是七品县令,想必难以明白你的苦心啊……” 唐帝摆摆手中止了施安的话,意味深长道:“现在朝中的人大多都是太后主政之时,由国舅提拔的门生故吏,如今朕已然亲政,左相的革制方略要实施,可年轻一辈里出色的人不多,朕手里竟是无人可用,倒想要考校此人能否可堪大任。” 沉吟了片刻,唐帝又道:“海德旺,这一次一定要办好太后的五十寿宴,要搞出大国气派。” 而今唐国国力早已不复当年,朝堂之上勾心斗角,北狄人又是步步紧逼,意欲撕毁盟约,不外乎是为了争取更多利益。 可纵然如此却也不得不粉饰太平,强撑大国气派,为太后举办五十寿宴。 即便这位太后根本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甚至还是自己的杀母仇人,可身处皇权中,李淳便也只得子凭母贵。 海德旺闻言,躬身柔声回道:“皇上放心,老奴明白!” …… “这下好了!” 走出养心殿外,范仲有些满意的看着楚宁,朗声笑道:“有了你来相助,我定然轻松不少,好好干,我看好你。” 楚宁:“……” 不知道为什么,即便是在这古代,听到有人说‘好好干,我看好你’,仍让他浑身不自在。 这可真是流淌在打工人血液里的恐惧。 可眼下,对方已是自己的上司,他也只得说:“下官初来乍到,还望范大人多加照顾!” 说着深深一拱手。 “无妨无妨!” 范仲摆摆手,又仔细打量一番楚宁,发现真是越看越喜欢: “这下好了,接待倭国小王子的事我便可以抽得出人手接办了。今日你先好生休整,明日你便来鸿胪寺报道,会有人接待你。” 明日?这么快? 楚宁脱口道:“我连鸿胪寺的组织架构都没搞明白呢?” 他虽然知道连鸿胪寺大致也就是前世的外交部,可这毕竟有别。 “组织?架构?”范仲闻言一愣,口中咂摸两遍,甚是不解:“这是何意?” “就是,就是……”楚宁努力想着措辞,“就是鸿胪寺有哪些人事编制啊,常设机构啊,主要职能啊等等之类的。” “噢!原来如此,这你不必担心。” 说着,范仲一脸释然的看着楚宁说:“因着今年是太后五十寿宴,恰有南洋外邦来京陛见,一方面是朝贺寿宴,一方面是想扩大两国海贸。这两日你便带着这些洋人,跟他们谈谈海贸一事。” “那好!” 楚宁拱了拱手,以示答谢。 二人再寒暄两句,范仲点点头,满含笑意的走了。 楚宁楞在原地,心里想骂娘啊! 人家都是削尖了脑袋想入京做官,可他倒好,只想着回青山县做一方小小县令。 这一次本想着入京面圣后,把带来的土特产打开销路,便打道回府,这样兴许还能赶上过年。 可眼下看来,皇帝是有意想考校自己,不放人啊! “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离京啊!” 轻叹一声,才能刚要踏步走,只听身后有人喊道:“楚大人,且等一等。” 才能回头,发现一个太监正急促的跑过来。 正是先前的太监小笛子。 来到近前,小笛子调匀了气息,将手里的一份帖子递了过来: “楚大人,皇后娘娘要召见你。” 楚宁知道,这应该是因为缉拿徐飞虎之事。 “楚大人,这边请!” 跟着小太监来到坤宁宫,又换成了宫女领路,还是挺柔美的一个小宫女。 楚宁跟在小宫女身后,进了大殿,大殿里的布局显然是有意为之的,各处角落里都摆着盆栽,姹紫嫣红的花大开着。 顿时一股浓浓的花香味弥漫在整个大殿里。 楚宁跟着小宫女走到一处地上摆有软垫的地方站住了,目光略略一瞥,在前方十米远的地方,挂着一卷帘子,其后正有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坐在那里。 楚宁知道,这应该就是当今皇后了。 “你就是楚宁?” 楚宁赶忙回过神来,躬身一拜:“下官楚宁参见皇后殿下!” “你不必客气,来啊,给楚卿设座。” 立时就有两个宫女抬着一张凳子放在门外,楚宁是男人自然不能坐到屋里去。 “楚卿,不用拘束,你破了案子,本宫十分感激。” 楚宁拱手欠身道:“娘娘客气了,都是下官该做的。” “楚卿不必自谦,此事原委本宫也是一一听说了。” 说话间,皇后的话音已有些伤感:“七年了,本宫无时无刻不想着此贼人落入法网,以慰先父在天之灵。本宫替先父及家人感谢于你。” 楚宁刚想起身答礼,旁边站着的小宫女小声道:“娘娘早有吩咐,让你坐下行礼便成。” “是。” 楚宁点点头,微微躬身作揖算是答礼。 “来啊,把东西呈上来。” “是。” 这时,一名宫女又捧着一个托盘走出来,上面放着一个盒子,殿内皇后的声音又响起: “楚卿,本宫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赏你的,这枚夜明珠乃先父所留,现赐于你,也算替先父以兹感谢。” 楚宁连忙又站起来,接过盒子也不敢看,连忙双手捧着,口中不停地感谢着。 第162章 朝廷新贵 谭保安排小内侍将楚宁送出宫,便折身往永宁殿走去。 可就在路上时,遇上了文渊阁大学士李鸿仑正匆匆走来,一眼看见谭保便将先前自己出的连环诗一事问了出来。 询问之下,才知道今日雷蒙德的功课果然是有人越俎代庖。 现在李鸿仑只想见见,答出这首连环诗的人到底是谁。 谭保领着李鸿仑往承佑门赶来,刚转过一处拐角,只见前方有两个人一前一后正要跨出后宫。 带路的谭保急忙道:“李大人,那个人便是!” 李鸿仑定睛望去,只看到一个背影,还没来得及喊住,背影已经转出了宫门。 那抹黑色的背影怎就如此熟悉,好像此前便是已见过。 “他叫什么名字?”李鸿仑问。 谭保柔声回禀道:“李大人,他叫楚宁。” “楚-宁?”李鸿仑咂摸两遍,忽而想到什么来,展颜一笑道,“原来竟是此子。” 折身回文渊阁。 李鸿仑坐着刚喝上一杯茶,外面就有人进来递上一个密折: “大人,东角门发过来的。” 李鸿仑打开信封,只见里面写着:“辰时一刻,帝起床,训内侍:汝欲烫死朕乎。一脚踹内侍于地。” “辰时三刻,帝用早膳于明秀宫,夏侯贵妃以嘴吸面条喂之。” “……” 李鸿仑百无聊赖地看着这些每日皇帝的起居注,越看越想打瞌睡。 “……” “巳时二刻,帝接见青山县县令楚宁于养心殿,帝大悦,曰:汝仪表堂堂,日后定有大出息,后赐宴……” 李鸿仑将这条从头到尾看了两遍,眉头一皱,赶紧起来转身朝青府台去了。 中书舍人余天正拿过通报看了一眼,淡淡一笑:“李大人,皇上不外是赐宴一个七品县令而已,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李鸿仑道:“右相,皇上召见了年轻一代中政绩卓着之人入京面圣,这无疑是想拔擢一批心腹之人,尤其这削藩一事,可是牵连甚广啊……” 余天正听闻,那原本还带笑的神情渐渐地也变得肃穆起来。 唐帝意欲削藩是朝中人尽皆知的事,而庆州府地处要冲,是北境通往关内以及中原腹地的重要通道,朝廷若要削藩,此地就变得极为重要,因而更需要自己信得过的人。 若说起来,两榜进士都是天子门生,出去留任翰林院做编撰,行走,也就是好些抄抄写写的打杂,另外的进士会外放做官,大多就是从县令做起,任期三年,以后由吏部考核后调任他地任职,政绩突出者会提前升任刺史,或是直接入京为官。 前段时日,唐帝便提出要换了庆州刺史,如今,唐帝重用楚宁,也无疑再一次证明皇帝的用心。 可旋即余天正便是摆摆手,打断道:“李大人……我看你是动了爱才之心,听说你出的连环诗已被人解了,该不会就是此人?” 李鸿仑点点头:“正是此人。只是我也没想到,我苦思三载才得此一句,他竟看了一眼,片刻间便给我解了,这,这真是……” 余天正闻言,朗声一笑道:“李大人既然动了爱才之心,何不向皇上谏言,招他作你的弟子。” 李鸿仑摆摆手道:“别提了,范仲早下手了,已经招他去鸿胪寺了。” 说着,也端起一杯茶呷了一口,摇头晃脑又道:“皇上亲政以来,得到赐宴的不超过五人……看来如今朝廷又出了一名新贵啊!” 不到申时初刻,楚宁得到皇帝赐宴并册封县男爵位的奏报,在片刻之间已经传遍了朝廷。 一时间,有赞誉之词,有揣测之声。 可总之,楚宁从一个七品县令一跃成为朝廷新贵之事已然是板上钉钉。 …… …… “大人,这就是夜明珠?” 回到驿馆,楚宁便把皇后娘娘送的盒子打开,发现真的是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 温知妍也是未曾见过,一眼便被吸引了目光。 “我也不认识。” 楚宁仔细看了一会儿,然后给出了回答。 这种传说中的高级玩意,他怎么可能见过。 不过见温知妍的神色,想必很是喜欢。 “喜欢吗?喜欢我就送给你。” 温知妍闻言,神色一怔,目光直直地盯着楚宁:“大人,你说得可是真的?” “当然!我对这玩意不感兴趣,你要喜欢就送你了。” 听楚宁说完,温知妍又望着他,似乎全然不解。 “大人,这可是皇后娘娘送给你的,天下只此一枚,你当真就愿意送给我。” “那又如何,不外一颗石头而已。”揭过这茬,楚宁想起正事来:“对了,我们恐怕一时半会儿回不了青山县了。” “为何?” 楚宁将皇上要自己入鸿胪寺做副使的事一一说了,最后嘱咐道:“你让马三别去找商家了,货物的事我已经想好买家了。” 说着,又上下打量了一番温知妍,若有所思的模样,微微一笑。 “你看着我干嘛?” 温知妍被楚宁盯得浑身不自在,脸上浮现一抹红来。 “我看你这身男装有些别扭,京都之地,还是该有一身像样的衣服。走,带你去做身女装衣服。” 话说完便径直的走了。 “啊?给我做身女装衣服?” 温知妍不明所以,眼瞧着楚宁已经快不见身影了,只得跟了上去。 …… …… 流韵台成衣铺。 这是一家装饰并不华丽的绸缎庄,坐落在并不喧闹的大街。 要说楚宁为何会知道这家店铺,说起来还是因为出宫时向一名小太监询问而知的。 这是一家专门为女人做衣服的店铺,虽说铺面并不张扬,店内衣服款式、布料品种却也式样丰富。 “店家,”楚宁打量一圈,转过来看了一眼温知妍:“给这位小姐选两身衣服。” 成衣铺的老板姓林,是个年近四十的妇人,此时她迎了上来,满脸笑意的看着温知妍,不由欣慰的点了点头,道:“好勒!小姐这边请。” 温知妍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楚宁,只见后者微笑着点点头,这才跟着店家进了一个小屋。 不多时,温知妍穿着一件朱红色的长袍走了出来,在楚宁面前转了一个圈。 “这身可以吗?”温知妍略显娇羞的问道。 楚宁扫了一眼,摇摇头道:“不行,这衣服肩宽大了不修身,而且你不适合这个颜色。” 丝毫不顾温知妍愤怒的表情,又催促她去选衣服去了。 “等等……这到底是给谁买衣服啊,我就觉得这身衣服挺好的。” 温知妍有些愠怒,其实长这么大,她都没进过成衣铺选衣服。 以前她在蛤蟆寨子里,都是父亲进城时比着她的尺寸找人做的衣服,尺寸方面难免会有出入。 可她却是不以为意。 直到这次入京,来到天下最为繁华的京都之地,她才发现自己的穿衣打扮竟是如此的突兀而与众不同。 而且,说起来,她竟也没有一身真正的女儿装。 “别啰嗦了,你现在是我的贴身护卫,自然得有个样子,不然我带你出去多丢人啊!” 楚宁知道她是心疼花钱,故意激了她一句。 “你……” 楚宁哼了一声,“我怎样?听我的就是了。” 随后,楚宁又拿起一件紫色的锦衣长袍递到温知妍手里:“拿去,试试这件。” 温知妍并没有接过衣服,而是恶狠狠的盯着楚宁。 这种眼神攻击对于现在的楚宁来说毫无威慑力,他十分平静的回望过去,不时还用眼神挑衅着。 “呐,这可是你让我试的?!” 对视不过,温知妍一把抢过衣服,走进了内屋。 看着温知妍这副少有的生气模样,楚宁不由笑了笑。 第163章 小国舅爷 门帘掀开,一道靓丽的身影蓦然出现。 楚宁先是一愣,继而一惊,说起来,这似乎是第一次见到女装的温知妍。 身形挺拔,眉黛如画,漆黑的眸子再没有清冷的气质,整个人就像是软了下来。 俊美的容貌下更似有一股温润如玉的书生气质。 对于温知妍的印象,大多都是冷冷冰冰的,不苟言笑的。 而眼前,却是判若两人。 “果然是人靠衣裳马靠鞍啊!”楚宁满意的微微颔首,赞扬道:“瞧瞧,多漂亮啊!” 被这突来的赞扬弄得有些双颊泛红,瞪了楚宁一眼,便转过身去,口中询问道:“这身衣服总满意了?” 楚宁点点头,唤过店家直接结账。 这身衣服可不便宜,店家一口价要了十两银子。 对楚宁来说,也是万万没想到这衣服如此之贵,原本想着也就二三两顶天了,可这足足十两,放前世那就是小一万了。 “大人,要不还是算了?” 温知妍似乎瞧出了端倪,柔声补了一句。 楚宁却是不理,有些肉疼的交了银子,两人便出了店铺朝驿馆走去。 路上,二人都是沉默不语。 似乎因为温知妍突然换了女装,楚宁一时间看起来像是换了个人。 刚回到驿馆,就看见范畴正背手站在一辆华丽的马车旁,身边还站着一人,个子挺高的,穿着很贵气,长得很斯文,像是个读书人,年纪看上去也就二十不到,身侧还跟着个护卫。 见了楚宁走来,范畴正要搭话,目光却瞟了一眼身后的温知妍,点点头,随后又看了一眼楚宁,又再次点点头,说道:“嗯嗯,果然是很般配呢!” 温知妍闻言,脸色唰地就红了,拱了手浅浅施了一礼,低着头就大步走进了驿馆。 微微叹息一声,楚宁对着范畴略略一笑,这才仔细打量了一眼那身侧之人,那男子微微点头示意。 此人楚宁没见过,也不知道这人身份,不过看他和范畴此时出现在这里,不用多想,也能猜到这是在等自己。 “总算是回来了。”范畴这时转过身来,对着楚宁笑道:“来来来,我来为你引荐。这位是王潜,我的至交好友。这位嘛,就是我给你说的楚宁了。” 见范畴对此人的神情态度,便知他身份定然不凡,楚宁一拱手,深深一礼: “王兄你好!” 王潜被这突来的招呼,搞得有些莫名,侧目看了看范畴,两人目光交接,各自都笑了笑。 “常听范兄说你说话风趣,如今果然。”王潜淡淡一笑,转而又道:“这次是你擒获了贼人徐飞虎,以慰先父在天之灵,我姐姐已然赏了你,我没有什么赏你的,就请你吃顿饭!算是替先父感谢于你。” 楚宁:“???” 这什么情况? 一番闲聊后,楚宁才知道这位王潜的姐姐竟是当今王皇后。 此人少年时便已多才多艺,善行书,通音乐,得到文渊阁大学士李鸿仑及左相秦云的器重,已在上层社会中享有较高的声誉。 可他作为高门士族,却并不想凭借出身、名望去猎取高官厚禄。 说白了这就是一个资质极高的高富帅,明明可以拼出身,却硬是想着拼才华。 楚宁一番沉吟,忽然想到了什么。 眼前这个家伙竟是小国舅爷。 范畴自然不知道楚宁在想什么,见他沉思,喃喃开口问道: “怎么样?皇上答应你了吗?” 楚宁知道他所指,轻轻点了点头,问:“你为何要帮我求来这样一个官?” 范畴听得一怔:“怎么?你不愿意?” 楚宁哪里能告诉他真实的心思,微微晃了晃头,道:“我不知道,但我没做过官。我现在有些担心,怕做不好,还连累了你。” “无妨!”范畴一脸自信,“日后进了鸿胪寺,你就跟着范大人多加学习便是,有他在,自会保你周全。” 楚宁十分疑惑:“怎么?这范大人很厉害么?” 话落,范畴怔怔地看着楚宁,良久才开口道:“我有时真怀疑你是不是唐国人?” 楚宁:“???” 什么情况?我这又是哪里说错话了? “咳咳……”强压着内心的镇定,楚宁假意咳嗽两声,显得一脸平静道:“我当然是唐国人啊,如假包换。” “唐国人?”范畴一边沉吟,一边目光紧紧盯着楚宁,那种审视的眼神,只让楚宁觉得心里发麻。 好一会儿,范畴才终于开口道:“我看你也不像他国奸细,只是好奇,你居然会问出‘范大人很厉害么’这样的话来?” 楚宁越听越迷糊,原来症结在这儿呢? 可他哪里知道范仲以往的丰功伟绩啊! “走走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今晚咱们就好好喝上几杯才是。” 王潜说着,招呼楚宁和范畴便上了马车。 随后,只听王潜对那护卫招呼一声道:“阿布,前往铜雀楼!” 楚宁知道现在想走也走不了,倒不如好好享受一番,感受一下这京都繁华胜地,于是便欣然允诺。 铜雀楼是梁安城最繁华的一座酒楼。 能来此饮酒聚集的,大多都是达官贵族,大商巨贾,或是豪门富客。 此刻,恰是用餐时间。 铜雀楼早已人山人海,大厅,包间,雅座早已坐满了人,吆喝声、琴曲声不绝于耳。 虽还没进去,就感觉这里与别处都不一样,单是门口的宝马雕车,便停了个满满当当。 那些小厮,亲随,一个个红光满面,锦衣罗绮。 正在此时,一顶华丽奢侈的轿子缓缓在大门前停下,旋即便有许多家仆过去,纷纷行礼。 那轿子足足需要八个轿夫抬,金顶红木花窗珠帘,精美绝伦。 “卧!槽!”楚宁瞪着双眼喊出声,“这也太夸张了!” 楚宁一时间除了‘卧槽’什么也说不出,感觉唯有此二字能表达出此时的心情。 “卧,槽?”王潜站在他身边,顾自咂摸一遍,还是不解:“这是何意?” “这……” 楚宁叹了口气,面露为难。 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和范畴解释。 想了想,只好随口胡诌说:“就是好气派的意思!” 随后,他又对着铜雀楼,好一番感慨。 “走!” 范畴倒不觉为奇,想来这样的胡话已听得不少,招呼一声,踏步便往里走。 楚宁点点头,跟上范畴的步伐也快步走进了铜雀楼。 毕竟是梁安城的红人,又是小国舅爷,王潜这边才刚进大堂,早有人领着进了雅间。 第164章 醉闹铜雀楼 王潜、楚宁、范畴三人坐在大堂当中一处高台位置,而护卫阿布则是站在门口。 王潜居中,拉着楚宁挨着自己右侧坐下,范畴自在左侧坐下了。 人刚坐定,王潜开始殷勤的给楚宁夹菜。 楚宁目光一扫,注意到桌上那四个大盘子里装的是烤羊、蒸羊、蒸鹅和炖鱼,四个小碟放的是腌制蔬菜,主食则是摆在桌面正中一块直径足有一尺多的大胡饼,热气四溢,显然刚刚出炉。 店家亲自将大饼切开,先给王潜夹了一块,王潜轻轻一挡,转对楚宁:“先给他。” 楚宁咬了一口,却是一层层又薄又脆的面饼间夹着羊肉和调料,味道果然鲜浓,点头称好。 店家又夹起一块,小心放在王潜盘中。 “这是京都时下最兴的千层饼。”王潜这时才开口言道,接着他又指着桌上的那道烧鹅说道:“还有这道铜雀楼名菜,你尝一尝。” 楚宁其实就是奔这烧鹅来的,如今亲临品尝只觉鲜嫩无比。他赞叹不已,问道:“这怎么做的?” 掌柜道:“欲做此菜,必先备一大肥鹅,除去鹅头及内腹,再将羊肉及糯米填入其中,并加以佐料配制。另取一只羊,退毛后取其内腹,将肥鹅置于羊肚内,缝后置于火烤,羊肉透熟,鹅也便可食用了。” 我去!这也太奢侈了! 楚宁突然觉得这真是够穷奢极侈的。 只是这所谓的极品好酒‘杜康’却是差了太多,楚宁给自己满了一盅,尝了一口,度数偏小,只是有些辛辣,全然没有酒香味。 摇了摇头,楚宁觉得自己的醉仙酿完全可以吊打这‘杜康’了。 而此时,掌柜自然是看到了楚宁摇头,忍不住问道:“怎么?这位客官,这酒菜不合你意?” 楚宁放下酒盅,缓缓开口道:“菜品还行,只是这酒水差了些。” “客官说笑了,咱这可是京都最为有名的杜康酒,别的不说,在这京畿之地都是闻名遐迩的。” 听掌柜这样说,楚宁可以肯定自己的醉仙酿只是被送进了宫里,并没有在民间流传开来。 见楚宁在听,掌柜继续说道:“咱们这酒水,京城的达官贵人喝了都说好,就连每年的献王府举办的诗酒会都会来铜雀楼订购,放眼整个唐国来说,此杜康酒能排到前三。” 说到这里掌柜显得十分的自信,毕竟这可是祖传酿酒良方。 楚宁幽幽一笑道:“比起青山县出产的醉仙酿可是差了太多,是,范大哥?” 范畴早听说楚宁的意思了,连忙也是肯定点点头:“是啊,可惜我上次回京所带的三十坛酒都送进宫里了,说来连我也是没有留下一坛。” “醉仙酿?”王潜接言道,“可是敬献皇上的醉仙酿?” 范畴点点头,目光落向楚宁:“这是楚兄弟亲自酿造的,真可谓是酒香浓郁,一口饮下,酒香不散,是难得的好酒,普通大汉半斤即醉,就连我这样的也不过一斤便昏昏欲睡。青山县所产醉仙酿,此酒当属天下第一。” 掌柜的听了明显以为是在吹牛:“这位客官,你说的醉仙酿可是真有此酒?” “当然!”楚宁点了点头笑道,“这样,咱们打个赌如何?” “怎么赌?” “明天我让人给你送一坛酒过来,你尝过后,再做评价,若是我的酒好,你以后铜雀楼便只卖我的醉仙酿,如何?” “客官,你还没说若是你输了怎么办?” 楚宁爽朗一笑:“我的酒可是敬献给当今皇上的,怎么可能会输!” 掌柜嘴角抽了抽,怔怔道:“好,我倒要瞧瞧能有比我还要好的酒。” 三人又吃了三巡酒,正说话间,突然楼上划拳摔杯的声音响起,嘈杂不堪。 王潜唤来店家问道:“这楼上是些什么人?” “是军爷。”那掌柜面露难色回望一眼楼道,又转过来回道:“最近都爱来小人店里吃喝。” 王潜一听是官军便有了兴趣,又追问道:“他们喝酒给钱不?” 给钱?”掌柜一愣,诧异的说道:“我的天呢,不给,从来不给。今天更过分,还扬言要拆了这铜雀楼呢!” 范畴也有些好奇的问道:“在铜雀楼喝酒也不给钱?” “他们可是军爷。”那掌柜面露不安:“有钱的也不敢惹他们。” “这帮混账。” 王潜暗自骂了一句。 “小二死哪去了……” 这时楼上又嚷道:“添酒啊!聋了吗?” 掌柜又转对小二吩咐道:“赶紧去。” “等一下。” 王潜喊停了那店小二,这时插嘴道:“去,让他们把喝酒的银子也付了。” 那店小二应了一声又急忙提酒上楼,不一时,楼上又传来:“什么银子?老子拳头就是银子,去你妈的。” “军爷,饶了我!军……” 接着听见啊的一声,旋即楼道间响起滚动的声音。 王潜倏地站了起来,发现竟是那店小二沿着楼梯滚了下来。 王潜压着酒意,转对身侧的护卫言道:“阿布,你去看看。” “是。”名叫阿布的护卫应了一声,快步走了过去,蹲下身子探了一下对方的脉搏。 随后又拔下一根头发丝,慢慢靠近那店小二鼻的孔前。 然而,那根头发纹丝却是不动。 楚宁这时也站起来了,心里也强压着酒意。 “怎么样?” 王潜急忙追问道。 阿布目光一凛,略显惊讶的说道:“死了。” “这帮混账。” 王潜暗骂一句。 “这是谁的兵?” 范畴此刻心情也极度动荡,却依然保持着镇定,平静表情下似乎看不出他的情绪。 “是韩德胜将军手下的兵。” 掌柜接过话说道。 范畴一听是此人,便不再问。 楚宁虽然大致猜到肯定与韩国舅有关,可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这韩德胜是谁啊?这么牛?” 那掌柜解释说:“这位客官有所不知,韩德胜乃是韩国舅的长子,乃是皇上册封的镇南将军,如今京城里都在传言皇上要赐封韩德胜为殿前都指挥使,听说还要统领全国禁军呢,谁敢惹他啊!” 范畴听到这里,眼神一下子显得十分黯然。 楚宁倒也只是听着,没有再说什么。 “不行。” 王潜发觉胸中酒气上来了,心跳得很快,“我今天偏要治治这几个杂碎。” 说完便一晃一晃的向楼上走去,阿布也慌忙站了起来,赶紧跟了上去:“公子,不可冲动啊!” 王潜却不管不顾直往上冲。 “刚才是谁打了店家?” 王潜满脸怒气的看着几个兵吏冷冷问道。 二楼大厅里,原本嘈杂的众人一见是王潜,便也赶紧安静下来。 整个大厅里的人,此刻都放下酒杯,往这边看来。 “回小国舅爷。” 一个兵吏也有些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拱手施礼,“是小人无知,我这就去扶他起来。” “已经死了!” 王潜将‘死了’二字语气拖得很长。 “什么?”兵吏有些震惊了,使劲晃了晃头,“我只是轻轻推了他一下,这么不经推啊!” “这是什么混账话。”王潜有些不可思议的吼道:“你去京兆府自首!” ”兵吏好像清醒了一点,有些哀求的说道,“我不去。” “小国舅爷,何必如此。”众人开始求情,“只是一个伙计而已。我们可都是韩将军手下的亲兵。” “韩德胜的兵也是我唐国的兵……你们去不去?”王潜有些发怒,“不去,我就去府衙报案,我可不怕什么韩德胜。” 众人一听,便不再接言。 那兵吏顿了一下,才不得不说道:“小的这就去自首。” 随即,一群人赶紧你推我推的,慌忙朝楼下走去。 “好!好!好!” 此时,整个大厅里的人群沸腾了起来,纷纷鼓掌称赞。 楚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一幕,他打量一番,转对范畴说:“没想到,这小国舅爷还真是个性情中人啊!” 范畴闻言眉头紧蹙,却是不语,眉头轻轻蹙了起来,显然是对王潜这番举动有些忧虑。 王潜这时也回来了,给楚宁和范畴各满上一碗,自己手里也托着一碗酒,“来,咱们今晚不醉不归。” 第165章 鸿胪寺报道 当夜,驿馆。 楚宁站在后院里,抬手抱拳尽力挥洒,打了一套魏满教授的拳法。 如今来到京都,怎么都感觉不自在。 可皇帝不让自己走,还给自己委派了到鸿胪寺做副使,楚宁怎么会想不明白这其中的意思。 年轻皇帝一心想要有番作为,可无奈现实根本不能如愿。 这才不得不想培养一帮自己的心腹臣子,可楚宁并不想做谁的心腹,甚至都不想加官进爵,只是想着远离朝堂这是非之地,回到青山县做一位逍遥县令。 而且眼下,更是让他忧虑的是黄天霸之长子黄大贝就在京都,还是权倾朝野的韩国舅的门生,按理说,他要找自己的麻烦,随便伸个指头就能办到。 当然搞刺杀这种明目张胆的事,在京都之地还是不敢的。 只是眼下对方迟迟不现身,甚至不发难,这只会让楚宁想得更多,眼下自己正是深得皇帝圣恩,对方无疑在等一个机会,一个一招可以让自己毙命的机会。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这黄大贝根本不像是黄家人那般作恶,而是一个深明大义之人。 可这样的想法,楚宁当然不会愿意相信。 伴着冷冽的寒风,楚宁直打得冒汗,这才回身洗了个澡上床睡觉。 次日,楚宁直接拎了两坛醉仙酿来到铜雀楼,掌柜赵发财仅仅品尝了一杯酒,便自认输了。 这醉仙酿酒香浓郁,仅仅一小杯入肚,便只觉得酒意阑珊,回味无穷。 当即便开口询问道:“公子,这醉仙酿你打算卖多少钱?” 楚宁直接比出五个手指头,笑道:“一斤白酒十两银子,我这是五斤装,所以是五十两银子一坛酒。” 赵发财一愣:“公子,这价格是不是太高了些,平常老百姓根本买不起啊!” 楚宁脱口道:“我现在就没想过赚普通老百姓的钱。” 开什么玩笑,这里可是京都之地。 这么好的白酒,倘若价格定得太低,档次自然也就拉下来了。 赵发财虽然有些不解,可毕竟这是一个巨大的商机,也答应了下来,一口气定下五百坛。 由于此次入京,只带了一百坛醉仙酿,于是便写下契约,一个月内由青山县供货剩余四百坛。 从青山县入京其实有两条路可走,其一便是楚宁入京的陆路,可因为管道崎岖,路程较远,紧赶慢赶也得至少半个多月的路程。 还有一条路便是水路,由庆州府可乘船南下直通京都,可由于楚宁出发时庆州都是大雪弥漫,河道已然结冰,才不得不选择走陆路。 安排好了醉仙酿的事,楚宁也该到鸿胪寺报道了。 刚到巳时正刻,载有楚宁的车驾就停在了鸿胪寺大门外。 这是楚宁第一次来到鸿胪寺,仰头观望,题有‘鸿胪寺’三个大字的朱红色牌匾,引人注目。 大门一侧立有一块石碑,上面书写着一段关于鸿胪寺职责的文字。 楚宁定睛看了一眼,心里也稍有些思绪万千,因为他却也没想到,如今会来到这里任职。 想来,命运之事真是难以捉摸! 大门开着,门卫站立两侧,早已看到楚宁走来。 由于是鸿胪寺的车驾迎来的人,便也只是注目行礼,并无多问,想必也是知道楚宁今日便会前来报道。 走过大门,里边是一个广场,青石板看去略微有些古朴,却也干净平整。 巍峨壮丽的鸿胪寺大堂就现于眼前,红墙青瓦的宫阙殿宇林立齐整。 初晴的太阳沿着飞檐翘角斜照下来,影子打在院子里。 楚宁踏了过去朝着大堂内走去。 此刻,除去正在书写的两三人抬头看了他一眼,也没有什么人,室内很安静,他便在大堂内随意的四下打量了一番。 墙上挂着一些书文字画,有些是用汉字书写,而有的却完全看不懂。 楚宁看案桌上放有一本《钦定大唐会典·事例》,他拿起来翻阅着: “鸿胪寺掌朝会、宾客、吉凶仪礼之事。凡国家大典礼、郊庙、祭祀、朝会、宴飨、经筵、册封、进历、进春、传制、奏捷、各供其事。外吏朝觐,诸蕃入贡,与夫百官使臣之复命、谢恩,若见若辞者,并鸿胪引奏。岁正旦、上元、重午、重九皆赞百官行礼。” “凡外国朝贡使臣至京,由礼部先期知会,由鸿胪寺演习朝仪,届期百官引礼,遇庆贺日行礼,鸣赞官由右掖门引入,序于右翼之末,随百官行礼其颁赏谢恩,俱鸣赞序班赞引。” 略略看了一会儿,便听身后有人声传来:“你是楚宁?” 楚宁转过头去发现一个年龄三十左右的男子正微笑看着自己。 “你是?” 男子洋洋一笑,道:“我叫郑声!” 话毕,有些得意的看着楚宁:“今日你初来报道,范大人今日进宫去了,特意嘱咐我来接你。” 楚宁不敢托大,想来自己毫无作为,却也官居鸿胪寺少卿。 虽说是个从五品,可仅这一职,多少人穷尽一生怕也做不到。 想来,还不是因为范畴的关系。 赶紧行了一礼,诚恳地说道:“有劳了!” “你不怎么喜欢说话?” 郑声发现楚宁话语简洁,一问一答,倒是显得有些生疏: “其实这样挺好,鸿胪寺平时可以少说话,你刚来,难免会需要时间适应。来日方长,我带你先大致了解了解。” 说完又领着楚宁往里走。 “对鸿胪寺还不是很了解?” “是。” “鸿胪寺人不多,平时大家都挺闲的。寺卿你早见过了,就是范仲大人。然后左右少卿有两人,右少卿是你,左少卿是我。还有寺丞、主簿一人。下设主簿厅,主簿一人,典收发文移。司仪署和司宾署,各设署臣一人,呜赞四人,序班五十人。司仪署典陈设、引奏,司宾署典少数民族及外国朝贡使臣。” “现在听起来是有些繁琐,等熟悉了,你就会知道,鸿胪寺是朝里最简单的了。”郑声见楚宁有些疑惑,又道,“不急……今天只是大致有个了解。” 走进前厅时,南侧靠窗案桌前,一位中年男子正在埋头书写。 “姚主簿!”郑声朝中年男子喊了一声。 “郑大人好!”那中年这次抬头看见两人走过来,赶紧起身拱手施礼。 走近一些时,郑声便介绍道:“这位是主簿姚茂斌。” 楚宁抬手施礼。 郑声又向主簿说道:“这位便是刚来报道的右少卿。” 姚茂斌又赶紧对楚宁拱手施礼:“楚大人好!” 郑声又挥了挥手,示意他继续做事。 “姚主簿是鸿胪寺的老臣了,比范大人都早进鸿胪寺,因为朝中无人,想来能做到主簿一职,也是不错了!虽说,鸿胪寺官职不高,但管辖的范围也多,事情也杂。” 第166章 康王的人 两人又接着往里走,来到中厅。 只听郑声一一解说道:“这边是司仪署,负责陈设、引奏相关事宜。” 话落,约有七八人起身朝郑声和楚宁施礼。 “这位是楚宁楚大人,皇上钦点的鸿胪寺副使,诸位都来见过。” 众人起身拱手齐呼:“见过楚大人。” 楚宁不敢托大,赶紧也又向四周一抱拳行了一礼,满脸温和地看着这些外交官员们,谦逊地说道: “我也是暂时做副使,这刚来鸿胪寺,连组织结构都没有理清楚。” 他呵呵一笑继续说道:“我对邦国之间交往一无所知,只求不要拖各位大人后腿就好,以后共事,还请诸位大人不吝赐教。” 不仅是在场诸位官员,就连郑声也没想到楚宁会说出这番话来。 不过对于这些话,众人只当是场面上的客套。 如今听了更是对楚宁敬佩有加。 郑声摆了摆手,示意众人继续工作,伸手指了指左侧,又指着右侧说道: “那边是司宾署,负责边防的少数民族及外国朝贡使臣。这次高昌、回鹘的使臣便会由他们先接待下来。等各方条件谈得差不多了,再由范大人领衔,最后呈皇上定夺。” 楚宁越听越感到有些凌乱:“事情挺多的。” 郑声应声而笑:“别想太多。当务之急,就是做好与高昌、回鹘的谈判事宜,此次谈判,必定也会围绕幽云十六部来谈。如果一旦谈崩,北疆战事或许一触即发。再有就是太后寿宴了,得做好各国使臣的接待工作。” 楚宁点点头,道:“我下来主要做些什么事?” “随我来!” 郑声领着楚宁去了给他准备好的小单间,指着里面已经装满了一个大书柜的文书说道: “此次与北狄谈判相关的资料都在这里,你可以先看看,有什么不懂的随时可以问我。这次谈判最关键的是,北狄想同我大唐开通商道,回复商贸往来,主要是针对茶叶、瓷器、棉布、丝绸等物,至于如何谈,届时鸿胪寺会开会商讨。你可以先了解了解。” “而北狄方面倒是有些棘手,这次为了黛妃寿宴,来的可是北狄六皇子和铁迪郡主,可是这两人又偏偏不在使团名单中,所以又不好以鸿胪寺名义接待。 这六皇子来大唐已有一段时间了,可几乎很少露面,听说在欣赏我大唐河山和人土风情,这六皇子倒是有些意思。” 说着,他洋洋一笑。 楚宁微微沉吟,这六皇子说来他见过两次,绝不是贪图享乐的人。 而且仅从两次的交往中,楚宁很难看清楚对方,可以说这是一个心思极为沉重的人。 见楚宁沉默不语,郑声再次开口道: “还有就是高丽国被倭国占了一大片土地,如今高丽国来使,送来了大笔银子,想要大唐朝廷出面调停,而倭国方面也派来了一位王子,倭国虽然是个海盗,这些年来不断袭扰我们的海岸地区,让那里的百姓遭受了不少灾祸,这一次他们派王子来是想与我们处好关系。不过……” 他看了楚宁一眼,略斟酌了一下还是继续说道: “你也知道,皇上已经答应高丽国王李平成请求,为国舅爷与安贞公主赐下一门婚事。如此一来,这件事情就有些复杂,所以朝廷便让小国舅爷接见这位倭国王子,这件事范大人的意思是让你随小国舅爷一起处理。” 现在的高丽国是chao鲜半岛上的一个小国家,本土的面积不算大,人口也不是很多,因此为了不受欺凌,它变成了其他国家的附属国。 而如今,高丽是武政当道,极力想要投靠北狄,而国王李平成便完全成了傀儡,这时提出要与大唐联姻,无疑不是想借助大唐的权势重获王权。 在这样内忧外患的情况下,李平成派使者秘密想向唐国皇帝提亲,嫁安贞公主入唐,以表忠心。 可现在皇上让小国舅爷处理此事,倒是有些深意了。 “行了!”郑声道,“大概眼下就这几件事,你可以先看看文书,了解了解情况。” 楚宁点点头,嗅着满屋子的陈腐气开始头痛,难道自己今后在京都这段日子,就要与这些东西打交道? “你若是不愿坐班,也可带回家去看。” 似乎看出楚宁的意思,郑声微笑说道:“只是秘级上面标着红的文件,绝对不允许带出衙门一步,切记了。” “这我当然明白。”楚宁大喜过望,连忙感激道:“说实话,下官今日来报道,还是一头雾水,郑大人若不嫌小的懒惰,我倒愿意天天在家睡大觉去。” 郑声闻言一怔,旋即哈哈大笑起来,马上又压低了声音说道: “你也不用担心,一切都有范大人呢!” 郑声面容显得十分轻松:“范大人可是左相最得意的学生,深得皇上的信任。所以,我们只管做好分内之事,有什么负担那都有范大人顶着呢!” 说着又近前附耳一句:“另外,楚大人,康王对您可是抱着很大期望地。” 楚宁微微一笑,他哪里想得到,这家伙居然还是康王的人。 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哪敢含糊,赶紧回应道:“请郑大人放心,下官明白。” 听见这个答复,身为康王心腹的郑声满意的点点头。 两个又说了些不咸不淡的话,郑声便出门而去。 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楚宁渐渐眯起了眼睛。 突然他内心一怔,一个问题浮现出来: “鸿胪寺卿范仲该不会也是康王的人?!” 第167章 蹴鞠赛 转眼已是十二月初一。 距离太后寿宴,只有不到半个月了。 当至高无上的唐帝颁发册书昭告天下:“为庆祝‘大唐盛世’,朝廷将在太后之日举办堂皇隆重的蹴鞠盛会。” 届时,还将邀请北狄、倭国、高丽、西夏、柔然、西陲、吐谷浑、交址、回鹘、于阗、大理等国派驻京都梁安的使节使者共襄盛事。 一令即出,百官哗然! 是日,梁安城四门飞出的快马便将这旨意第一时间由京都传向全国! 薄薄一纸,竟让全国一下子沸腾起来! 尤其位处zheng治中心的京都梁安城,更是一时满城风云。 紧接着,一则关于康王受诏不日即将入京的消息更是不胫而走。 如今梁安城,各处茶楼、酒肆聊得最多的便是韩德胜入京要闻,听说皇帝陛下已下旨众文武百官前往承佑门恭候迎驾。 ‘康王入京’一时更是成为京都最为热门的话题。 唐太祖死后立有《皇唐祖训》:“藩王无诏,不得入京”。 这与后世的明朝十分相似。 虽然这些藩王有自己的封地,府兵,却并不涉及地方行政事务,而且王府还受到当地官员管辖,说白了就是由地方官吏进行监督。 因而这一次,太后寿宴之际,唐帝有意下诏康王入京朝贺,想来定是有什么特殊含义。 当然这些新闻对于楚宁来说,也只是听听即可。 毕竟,这些天里,他基本就在鸿胪寺与驿馆之间两点一线。 对于现在的楚宁来说,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赶紧忙完太后寿宴的事,打道回府青山县。 这天未时一刻,楚宁正在翻阅资料,谁知有人进来通报:“大人,小国舅爷来了。” 楚宁出门相迎,就见一辆华丽的高头大马车正停靠在大街上。 而马车正站着小国舅爷王潜,以及护卫阿布。 和王潜见了礼,王潜便招呼楚宁上马:“走走走,带你去个好地方!” “去哪?” “待会儿路上告诉你!” 楚宁咂摸了两遍,露出了个‘我都懂’的诡异笑容。 可谁知,原来王潜所谓的‘好地方’,乃是东大营的蹴鞠场。 一路上,王潜一直在念叨一个叫小马王的,说这人是梁安城踢蹴鞠最好的。 楚宁好奇,这蹴鞠场怎么会建立在军营里。 原来随着蹴鞠运动在寻常百姓生活里越来越普及,蹴鞠也被运用到了军事演练中。 蹴鞠不光能训练士兵,还能丰富军营生活,锻炼士兵的身体素质。 楚宁听了觉得这倒还真有意思,强身健体啊! 随后楚宁又从王潜处了解到,这个时代的蹴鞠不是后世那种中空的足球,而是实心球。是将动物的皮毛或内脏作为蹴鞠的外壳,里边则是塞满了毛发,做工简易又粗糙。 后来,有人进行了改良,用八块皮革进行缝制做成了蹴鞠的外壳,再进行装饰打磨。 这样形状上看上去就圆了很多,随后又将动物膀胱充气做成内胆,这样蹴鞠就变成了充气球。 紧跟着还又有了球门,蹴鞠比赛的球门大多都采用的是单个球门,一般只在宫内的宴会上才能看见,相对之前比赛的直接对抗多了一步,更加考验人的踢球技术。 可是当楚宁问到有没有专门的球服、球员有没有划分之类,王潜就一脸懵逼了。 随后楚宁把现代足球的一些基本划分说了一遍,比如不同队伍可以穿不同的服装,用颜色加以区分,每只队人数以11人为主,像现代足球一样,将球门放在地上,设立裁判,并在球员里分出守门员、前锋、中锋、后卫等,比赛结束后,由裁判统计进球数,胜利的一方得到奖励。 等楚宁把这一套比赛规则做了详细的介绍,王潜早已惊为天人的神情挂在脸上,沉吟良久方才说出一句:“陆兄所说,真是绝妙的天才构思啊!” “……” 楚宁微微一笑。 开玩笑,这玩意在现代社会早发展成熟了。 两人又闲聊起来,兜兜转转,马车驶过朱雀大街,直奔东大营蹴鞠场而去。 …… …… 当楚宁见到那个所谓的小马王的时候,他正飞起一脚把球踢飞进球门。 校场上顿时欢声雷动。 “好!” 王潜也是猛地拍了一掌,“瞧瞧,这小马王就是厉害!” “那是自然!” 站在楚宁身边的一个小校眉头一扬,道:“小国舅爷你刚过来,这都第五个了,马上就赢下这一局了。” 楚宁手搭凉棚望过去,小马王在场地上帅气地凌空翻了个跟头,随后又进了一球。 全场又是一阵喝彩。 楚宁也是一脸震惊,这小马王步伐矫健,身姿轻盈,脚下技术一流,还真挺厉害的。 王潜这时在旁问:“今日是营中有比赛吗?” 小校道:“是啊,礼部来了行文,说要在太后寿宴那日,举办一场蹴鞠大赛,夺得冠军者每人赏银五千两呢!” “五千两?呵!这倒挺诱人的。”王潜笑了笑,说:“那今年这冠军又非那小马王莫属啦。” 小校摇头道:“这可说不好,今年韩德胜将军也参赛啦?” “什么?韩德胜?”王潜闻言明显一怔,“他不是有两年没参加了么?” “太后寿宴之际,皇上不是要赐封韩德胜将军为殿前都指挥使么,加上韩将军又是太后娘娘的亲侄儿,所以今年韩将军也参赛了。” 王潜闻言微微点了点头。 “怎么了?”楚宁接言说:“这韩德胜踢球很厉害么?” 那小校扭头看看他,此时楚宁穿着普通,以前也从未见过,自然也认不出来: “谁不知道我们梁安城蹴鞠最厉害的就是韩德胜将军!!!” 楚宁试探问道:“连小马王也比不过?” 小校轻蔑地瞥了楚宁一眼,仿佛埋怨他孤陋寡闻:“那是自然,咱们梁安城自打有蹴鞠大赛以来,韩德胜只要参赛,必拿冠军。” “呵!那是因为他还没遇上厉害的。” 小校:“……” 小校一副‘敢情你很厉害不成’的表情挂在脸上。 王潜倒不理两人拌嘴,扫了一眼校场,道:“接下来该谁了?” 小校道:“接下来是麓羽营的韩德胜和左都指挥营的徐炳森了。” 第168章 韩德胜 不多时,一位黑袍将军小跑着奔上校场。 小校立即高呼道:“小国舅爷快来瞧,是韩德胜!” 楚宁手搭棚子远远望去,看不清此人嘴脸,只见他在场中站定,对将台那方行了个军礼,然后大喝一声:“破!” 真是声若洪钟。 场下军校跟着他大喊:“破!” 眼前那小校显得格外兴奋,回头道:“快看啊,万人尽破。” 言语中充满了崇拜的神情。 场中两人又对敬了一礼,然后双方站定。 场内一点声音都没有,甚是肃穆。 突然,将台上传来低沉的鼓声:“咚、咚……” 鼓点一下一下,由缓到疾,只叫人血液沸腾。 怪不得战场上鼓是可以调动人的积极性,拼上性命的玩意。 对阵的两队人,仿佛同时得到了信号,朝对方球门跑去,较量开始了。 第一个回合,韩德胜疾步如飞,以奇异的身形一扭,带球狂奔。 而对面徐炳森铁阵般的防守,生生被撕开一个口子,韩德胜左右奔袭,一路晃过防守,最后临空一脚,拿下第一球。 韩德胜大喝一声:“破!” “轰——” 全场立刻欢声雷动。 眼前小校近乎疯狂地跟着所有人大喊:“韩将军威武!” 那如痴如醉的神情,像极了某个脑can粉。 楚宁也有些没想到,这韩德胜只短短一合,就突破了对方防线,还能如此流畅的进了一球。 想看热闹的王潜也顿时索然无味。 比赛进行了半个时辰,韩德胜毫无悬念的赢得了比赛。 而且还是以11比6的大比分拿下。 已然有些精疲力竭的徐炳森抬手拍拍身上的土,走到韩德胜身前,行过军礼,转身走到场边飞身上了坐骑,走了。 这时,将台上一名旗牌官对下面喊道:“今日大比,太后寿宴决赛名额已定,将由韩德胜领衔的麓羽营对阵马钰领衔的羽林营。” 人群中各营立刻分成不同的反应,那些欢呼的显然是韩德胜营中的,那些嘘声和叫骂必定是小马王的支持者。 可韩德胜的威望明显要高上一筹,全场支持他的fans又是一番山呼海啸的欢呼。 比试结束,校场中的兵将也纷纷散去,韩德胜在楚宁等人面前走过,目光却冷冷的扫过王潜,粗大的嗓门还嚷着: “走,麓羽营的兄弟们,随我铜雀楼喝酒去。” 他身后一众兵将一哄应诺。 “呵!瞧瞧,这韩德胜将军可真是够狂妄的……” 那小校嘀咕着,似乎又在给楚宁做起了介绍:“瞧好!今年的冠军看来非他莫属了。” 不知道为什么,对于韩德胜,楚宁总感觉自己会与此人不由得多看来了一眼。 此人年纪大概三十上下,身高跟自己差不多,约莫在一米七五左右,虽是武将出身,但并不是肌肉猛男,只是显得比较精练。脸色黝黑,面上无须,国字脸庞上露出英武之色。 “这韩德胜是谁啊?”楚宁问。 “这你都不知道?” 小校不可置信的打量起楚宁,似乎以为他只是在玩笑,可当他见到楚宁那张严肃渴望知道真相的表情,便知道他似乎真的是一无所知啊! 韩德胜,当朝户部尚书韩世荣的长子,当今太后的侄儿,同时还是皇上的表哥。 如今有传闻,皇上将在太后寿宴大典之日,拜韩德胜为殿前司都指挥使,统领皇城禁军,相当于前世的首都卫戍部队,算是京城里最有权势的武将了。 楚宁这时想起那日在铜雀楼呵斥韩德胜手下之事,联想到刚才韩德胜冷漠的眼神,自然一下子便想明白了其中缘由。 他抬头看了看王潜,这位却满不在乎,招呼一声楚宁:“咱们也走!” 话落,又吩咐阿布去把小马王叫来,自己到辕门外等,他还特地吩咐一声,让小马王洗干净再来。 …… …… 辕门外。 “这人为什么叫小马王啊?” 两人等候间隙,楚宁好奇的问出了心中想要知道的问题。 通过王潜的一番解说,楚宁算是搞明白了。 马钰今年十七岁,祖上本是开国元勋,因功高卓着列封为异姓王,但到了他爷爷这一代家道已然中落,后牵连宁王谋逆。府第早就被没收了,父亲也被贬到了滇南充军,家里只是守着个母亲住在军营旁一个小院子里,如此大的跌宕起伏也没有让这人失去生活的乐观。 关键一点,他的笑容非常清澈,让人很容易看到他的内心。 阳光帅气的小马王永远是一副乐观的面孔,给人第一眼永远是一张笑脸。 楚宁本以为这位落寞功勋之后,就是平常里爱玩乐蹴鞠的公子哥,可谁知,王潜接下来说,这马钰竟然惯用银枪,而且善使弓箭,敢情有点小李广花荣的味道。 两人正聊着,辕门那边小校和小马王骑马施施然走了过来。 出得辕门,小马王快跑几步,到王潜身前施了一礼,朗声道:“小国舅爷,哪阵香风把您给吹来啦!!!” 王潜洋洋一笑:“你小子粗人一个,竟也学会说这般酸话了。” 说罢,两人都是哈哈大笑起来。 眼前的小马王一袭兰色长衫,好个一表人才,只见他面如冠玉,放到前世也是迷死万千少女的小帅哥。 “咦,这位兄弟我怎么没见过?” 说着,小马王扭头看向王潜,一脸询问神情。 王潜这才猛地止住笑来,连忙热情介绍道:“这位是楚县男,就是那个跳河施救歌妓的青山县县令。” 小马王先是一愣,旋即想到了什么,一拍额头道:“噢,原来就是你啊,如雷贯耳,如雷贯耳啊!!!” 楚宁:“……” 楚宁也是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施救了一名落水的歌妓,如今似乎已满城皆知。 其实军营里的汉子都比较直爽,至少不会有那么多文人相轻。 王潜闻言也忍不住笑了几声:“走走走,咱们也喝酒去。” 小马王道:“去哪啊,还是铜雀楼?” “对,听说铜雀楼进了一批好酒,名叫醉仙酿,要一百两一坛,现在名声可是大得很啊!” 小马王顿时高呼:“这啥酒啊,一百两一坛,就是用银子酿的也值不了这么多钱!” 楚宁听闻也是满脸惊诧,他明明记得自己卖给赵发财的是五十两一坛。 结果这转眼就是一百两一坛,足足翻了一倍。 得!看来自己还是不够狠啊! “……” 第169章 醉酒闹事 马车上。 当王潜将楚宁先前那番关于蹴鞠的说辞描绘一番,其中不乏添油加醋,小马王听闻后顿时便是惊为天人。 一心嚷嚷着要楚宁再多讲讲蹴鞠的趣事。 原来啊,今年唐帝为了给太后娘娘举办这场蹴鞠大会,特意让马钰负责羽林营蹴鞠赛事。 羽林营本就是为了分权韩德胜掌控的麓羽营而设立的皇家卫戍营,其中的人员大多都是小马王亲自挑选,而由皇帝任命的皇亲贵胄。 所以明面上看是麓羽营与羽林营的争夺,其实说到底更是皇权与外戚的争斗。 楚宁本以为就当是吹牛闲聊,可谁知当他绘声绘色的说完现代足球的理念时,马钰竟提出要上奏皇上让他亲自训练羽林营蹴鞠赛事。 最后还恳切说道:“楚兄,我今晚就上奏皇上此事,你可务必替咱们拿下今年的蹴鞠大赛,拔得头筹。” “……” 楚宁这个后悔啊,真想立刻跳车折回。 但事到如今,打死也不能表现出后悔啊,他只得挺着脖子道:“我定然尽力而为。” “好!”王潜展颜一笑,朗声道:“只要咱们这次能赢下韩德胜,拔得头筹,除去朝廷的封赏,我另赏你一座大宅院。” 楚宁听闻扁了扁嘴,会心一笑。 黄昏已经谢去,夜幕早已铺开。 时间已到酉时初刻。 铜雀楼,伴随酒香弥漫。 此时大厅之中十几个舞姬正翩翩起舞,个个身姿曼妙,姹紫嫣红一片,让人眼都看得花了。 赵掌柜一见楚宁,连忙陪着笑脸迎了上来。 “小二,快带楚公子去楼上包间,上好酒好菜,小心伺候着,要是怠慢了贵客,小心我打断你的狗腿!” 店小二亲自领着进了包间,尚未落座,就听见隔壁包间里传出男人们的哄闹声。 “没想到,这醉仙酿真特么够劲!” “不好喝,敢收我一百两银子,老子非把店给他拆了!” “来来来,咱们敬韩将军一杯,喝!” “嗯,好酒啊!” “……” 不用去看,他们都知道,此时在隔壁喝酒的正是韩德胜和他几个亲信。 铜雀楼毕竟是京都有名的酒楼,来此饮酒作乐的非富即贵,本就不是平常小老百姓能来的。 他们倒也不理,直接进了包间,马钰当即开口问店小二道:“听说你们新进了好酒,可是要一百两一坛?” 店小二委屈巴巴的点点头,最后补充说道:“这都是掌柜定的,我也不知道啊。” 马钰没有为难店小二,赶忙让他去拿了一坛进来,顾自的拿起一个碗来,倒上一杯酒,顿时酒香味扑鼻而起。 “这酒味可是足呢,就是不知味道如何?” 说着,他端起酒碗就要一饮而尽,楚宁想要喊住他,可是已经晚了。 马钰自诩酒中猛汉,平日里那是三百杯不在话下。 可是结果…… “咳咳……嘶……” 马钰猛烈的咳嗽起来,不时还呼哧呼哧吐着舌头。 “这醉仙酿可真辣……我还从未喝过如此刚烈的酒……” 一大碗下肚,马钰面容顿时便红润起来,哈着气又道: “不过,这酒回味无穷,可真他娘的够劲!” 楚宁瞥了他一眼,径直拿过桌上的酒坛,随后又拿起一支小巧的酒盏,往里倒进酒水。 “这酒可不能像你这样喝啊!得小口品尝。” 说着,楚宁将手中酒盏微微一晃,看着盏里的酒花,马钰显然一愣。 “楚兄,看不出你还挺懂酒。” 楚宁没有接言,端起酒盏小小酌了一口,而后慢慢才咽了下去。 “来,你们也尝尝。” 两人学着楚宁的样子,也给自己满了一杯,而后轻轻咽下,都发出了赞叹之声。 “好!好!好!好酒啊!” 可随后,两人似乎想到什么,打望一眼后都看向了楚宁:“楚兄,为何你对这醉仙酿如此熟悉?” 楚宁又浅浅饮了一口酒,说道:“因为此酒乃是青山县所产,由本人亲自酿造。” “难怪楚兄深受皇上看重,想必却是有过人之处啊!” “好了,就别搞商业互吹了,喝酒!” 三人正说着话,只听外面突然闹哄哄的。 阿布立时将门拉开一条缝,凑近了往外看。 “阿布,怎么了?” “我也不太清楚……”护卫阿布有些不确定的说:“好像有个姑娘被两个汉子拉着,吵起来了?” 楚宁一听,也伸长了脖子往外看热闹。 就见掌柜赵发财正给一名汉子赔笑:“韩公子,这姑娘只是锦瑟坊过来唱曲的,你要陪酒的那个我再给您换一个。” “换你妈个头!老子今晚就非得要她陪老子喝酒!”青年十分不爽的嚷嚷着。 “这位客官,小女子到此卖唱不外为了换些银钱,还望公子宽恕则个。” 赵发财身侧,一个头上带着轻纱的女人声音响起。 “烦得很!” 那名青年坐在凳子上,显然已经有些喝高了,“这样,小娘子,只要你坐下来陪我喝一杯,这锭金子便是你的。” 青年说完,又抬手在自己大腿上拍了拍,示意那名女子坐在他大腿上陪酒。 “小娘子,听见我家公子说的没有,还不赶紧坐下来陪一杯。” 说着,那随从就要伸手去拉那姑娘,她身边的小丫鬟急得赶忙挡在前面。 “客官,这银钱我不挣了,打扰客官酒兴,小女子这就走。” 蒙纱女子一把拉住抱着古琴的丫鬟,就要折身离开。 “等等,谁让你走了?” 那名原是坐着的青年,这时已经站了起来,走到蒙纱女子身前,俯着身子,想要去看她的面容,可谁知,那姑娘回转身子,直接扭向了一边。 那名青年显然被这个举动惹怒了,正要发火,此时却见赵发财赶忙陪着笑脸挡了过来:“哎哟,韩公子,别生气,这姑娘是只卖艺不陪酒的,你要陪酒的姑娘,我立马给你叫来。” “你算个什么东西,我的事也该管,信不信老子拆了你这铜雀楼,滚!” 说着,一把将赵发财推开,“小娘子,小爷我今天偏要你陪我饮一杯酒。” 赵发财被青年推搡了一把,整个人跌坐在地,可脸上却始终带着笑容,这时店小二将他搀扶起来后,又看着那名蒙纱女子说道: “红姑娘,你要不就陪韩公子喝一杯酒?” 说着,还给姑娘使了个眼色。 蒙纱女子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端在手中,柔声说道:“这位客官,小女子敬你一杯酒,还望客官高抬贵手。” 说完,拉开一处面纱,便是将酒杯仰头入喉,立马不停的咳嗽起来,整个人显然没有想到这酒如此浓烈。 平复一阵后,才又福了一礼,便拉着丫鬟就要离开。 “站住!谁让你走了?” “这位客官,这酒我已经喝了。” “是是是,韩公子,人家姑娘已经喝了,就放她走!” “去你妈的赵发财,你以为小爷没看见你给她使眼色了,小爷我说了,是坐在我腿上陪我喝一杯,要是把我伺候高兴了,我再另赏你一锭金子,怎么着?” 这句话一出口,顿时一阵议论之声,显然这种一掷千金的事都不是第一回了。 “客官,请你放尊重一些!” 说完再也不顾,转身就走。 韩公子脸色一沉冲着小厮努了努嘴,小厮马上明白过来,走上前来,一把就将丫鬟手中的古琴抢过,直接摔在了地上,低沉的琴弦折断声响起。 “你们要干嘛?” 丫鬟嚷嚷着要去护住古琴,却被小厮一把推倒在地。 “来啊,把她的白面纱摘下来,我倒要瞧瞧,你是个什么货色?” 那女子被人拉扯着,挣脱不过,整个人也被摔倒在地,那小厮趁势便将她头顶面纱直接给摘了下来,面纱下,女子面容清瘦,微薄的嘴唇不住颤动,清冷的眸子里两行清泪早已是夺眶而出。 围观众人都是撇撇嘴,虽是十分不满,却又没人敢站出来主持公道。 对于这位韩公子,他们可是早有耳闻,堂堂国舅府世子爷,又是谁敢招惹的? “没想到啊,小娘子竟然长得如此漂亮!” 见到蒙纱女子的面容后,那位韩公子竟是狂妄地大笑起来: “来来来,今晚你若是把小爷伺候开心了,小爷便纳你为妾,包你一身荣华富贵,怎么样?!” 话落,顿时引来一阵哄笑。 可那女子却是轻蹙眉头,非但不显得开心,反而是转过身,冷冽的目光狠狠逼视着那位韩公子。 “嗯?” 包间里,楚宁也完全看清楚女子的面容,神色顿时一凛:“这不是锦瑟坊的红桑姑娘吗?!” 王潜这时也看清了那女子的容貌,猛地一拍桌子:“欺人太甚!” 第170章 时机到了! “欺人太甚!” 王潜显然也是带着酒意,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马钰立马一把拉住了他,柔声劝道:“小国舅爷,这人可是韩小虎。” “那又如何?京都之地,他便可以这样无法无天吗?” 王潜一把推开马钰的手,顾自就走了出去,阿布一手按在腰间,也赶忙跟了上去。 楚宁知道这红桑姑娘与范畴的关系非一般,也是见不得这样的事,紧跟着走了出去。 “韩小虎,你堂堂国舅府世子,如此欺压一个弱女子,未必也太有失风度了?!” 听到这个声音,韩小虎转过身来,一双阴冷的眼神恰好与王潜对上,随即冷冷一笑:“呵!我当是谁敢这样跟我说话呢!原来是小国舅爷啊!” 两人说话间,楚宁已经走到那女子近前,将她搀扶起来。 红桑也并未想到,会在这里见到那日施救自己的人,起身后便是深深福了一礼:“多谢恩公。” 楚宁赶忙摆摆手:“叫啥恩公啊,搞得我好像很老一样。” 红桑听闻,静默点点头,又福了一礼:“小女子多谢大人!” 那小厮见此情景,顿时怒了,王潜是谁他自然是认识的,可这白面小子却是他没见过的。 “哟呵,还是个大人呢,你几品官啊?就敢管我家公子的事。” 小厮伸手就要来拉红桑,楚宁赶忙挡在她身前,顺势一把抓住伸来的手,再是狠狠发力。 “疼疼疼……放开我……疼啊……” “哥们,对女孩子可不要这么粗鲁啊!” 楚宁调侃一句,又狠狠捏了一把小厮的手,这才将他放开。 眼见这一幕英雄救美的场景,韩小虎此刻心情更是不爽了,怒视着楚宁问道:“你特么的谁啊?报上你的名号。” “在下楚宁,乃是青山县县令。” “哈哈哈~~~” 韩小虎显然没想到,这小子竟然只是个七品县令,不由更加狂妄了。 “一个小小的县令,就敢管小爷的事,知道小爷是谁吗?识相的赶紧滚开,别逼老子动手。” 楚宁心里也是万分窝火,这特么也就是在京都,自己这个县令着实也太小了些,要是在青山县,非特么办了你不可。 见楚宁不敢说话,韩小虎以为他是怕了:“去,把那姑娘给我拉过来,今天非得陪老子喝一杯这口气才咽得下去。” “是。” 那小厮应了一声,连忙就伸手要把楚宁推开。 可谁知,就在他伸出手来之时,楚宁直接借势反将他一推,直接扑出去摔了个狗吃屎。 韩小虎见状,再也忍不住心中怒火:“特么的,一个七品县令小爷还是得罪得起的,来啊,给我废了他!” 这么嚣张? 楚宁也是没有想到,这家伙简直狂得没边了。 自己虽只是七品小吏,可再怎样也是朝廷命官! 而且,这还是京都之地,天子脚下。 不过楚宁也是心中暗暗盘算,倘若对方真敢动粗,他也绝不会束手待毙。 就在这时候,一道声如洪钟的声音传来:“韩小虎!” “谁叫老子!” 韩小虎满脸不爽的闻声看去,紧接着,脸色一下子就显露出恐慌神情来,那模样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 楚宁等人也是闻声看去,就见来人正是韩德胜,此时一脸凶光直直逼视着韩小虎。 “大哥,你怎么也在这?” 韩小虎颤颤巍巍的说道,口齿都有些不清了。 韩德胜狠狠瞪了他一眼:“这位楚县男可是皇上请来的客人,不可胡闹。” “大哥,这小子出手打了我的人,你快来帮我我出口气……” “够了!” 韩德胜喝住了他,又死死瞪了一眼:“你已经醉了,随我回府休息!” “大哥,这事就怎么算了?” 韩小虎四下扫了一眼,大堂里好些人都在看热闹,只觉得丢了面子,心里十分窝火。 “我说的话没听见?回府!” “是。” 韩小虎骂骂咧咧几句,还是转身出了大堂,几个小厮也是赶忙跟了上去。 韩德森目光冷冷瞥了一眼王潜,随后落向楚宁,显露出一副欣赏的神情,怔怔道:“难怪皇上如此重用楚县男,果真是有胆识。” 说罢,他招呼一声,领着人大步出了大堂。 至此,一场闹剧才总算是结束。 …… …… 白白的月光铺洒在远处的宫墙上,整个皇宫便是萦绕出一丝阴冷的意境。 此时,养心殿。 唐帝李淳正站在南窗前,看着那阴冷的月光,眉头不禁紧皱在一起。 如今亲政已然有三年了。 可自己这个皇帝却当得太过窝囊。 想起这一路的遭遇,李淳也是唏嘘不已。 先帝在位之时,当今太后也就是当时的韩皇后没有儿子,便对那些生有皇子的后妃才人恨之入骨。 而当时李淳的生母何才人便是被韩皇后设计毒死,后将三岁的李淳占为己有,当自己儿子养。 先帝去世后,韩皇后勾结国舅韩世荣,废黜太子李庆,改立李淳为太子。 随后年仅九岁的李淳登基即位,可实际的权利却被掌控在韩太后手中,她亲掌朝纲临朝听政,宫中内外全部安插自己亲信,控制了宫中一切。 而韩太后的弟弟韩世荣势力更是如日中天,掌握一切诏令传达,韩氏族亲党羽遍及宫中各个要职。 此人,韩世荣长子韩德胜,统领宫廷伺卫,掌控京都麓羽营,就连京都各城门校尉,都由韩德胜任命亲信所所把持。 当然,也不乏一些敢仗义执言的大臣,可最终都被韩氏一族打压、排挤、陷害,甚至丢了性命,家破人亡。 对于如今的李淳来说,整个皇宫里根本没有几个自己信得过的人。 而面对自己的杀母仇人,李淳还不得不强颜欢笑,表现出一番母慈儿孝的亲情戏码。 可这样的事情,他再也不想继续下去了。 正想着,便听见有脚步声传来,接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来人正是大内总管海德旺。 如今整个皇宫里,唯一最值得信任的人便是这位看着自己长大的老太监了。 对于此人,李淳也是全然的托付。 来到近前,海德旺先是左右瞧了瞧,才沉声开口道:“皇上,康王的辇驾已经过了洛河驿,想必还有个七八日即可到达京都。” “好!一定要派人严加保护,断不可有任何闪失。” “是。” 海德旺静默点点头。 李淳收回投向远处的目光折身走到兵器架前,取下天子剑握在手中,而后又在堂中缓缓踱步。 随着‘仓啷’一声拔出宝剑,冷冽的寒光映照出年轻皇帝那张阴冷而扭曲的脸,杀气赫赫。 “对了,太后寿宴的蹴鞠赛事准备得如何了?” “最终晋级名单已经出来了,还是麓羽营和羽林营。” 对于这个结果,李淳似乎一点也不觉得奇怪,顿了顿,又问:“听说今年韩德胜要替麓羽营出赛?” “是。”海德旺语气轻柔回了一句。 说来韩德胜已有两年未曾替麓羽营出赛,可今年毕竟是太后寿宴,韩德胜作为太后的亲侄儿,这自然就很正常了。 李淳挥舞着宝剑,摆出一个攻击的动作。 “另启奏皇上,小马王上奏想让楚县男主持训练今年羽林营的蹴鞠赛事。” 李淳目光一凛,扭头看向海德旺,显然有些意外:“你说楚县男?他还懂蹴鞠?” “这个老奴就有所不知了。” 李淳便在堂中耍起劈、砍、冲、刺几个反复动作,一套剑术耍了下来方才觉得僵硬的身子有了些舒展。 而后微微沉吟,又开口问道:“楚县男近来有什么动向?” “他啊,倒是没什么事,中规中矩的,只是听说他一心就想着回青山县做县令,根本无心留在京都为官。” 李淳听闻,眉头不由一皱,喃喃自语一句:“看来,他还是不明白朕的心思啊!” “皇上,老奴终是觉得,这楚县男似乎难以托付大任。” “海大伴。”李淳目光落向眼前这位面白无须的老人,叫出了亲切的名字,“你可知朕为何如此重视此人吗?” 海德旺微微晃头:“老奴不知!” “因为他是康王想要笼络的人,所以,朕料定,此人定有令康王忧虑的东西。” 海德旺目光倏地一凛,似乎很快就想到了什么:“皇上,您说的可是那本传闻记录着康王私贿庆州各级官员的账册?” 李淳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海大伴,关于马钰奏请楚县男主持训练羽林营蹴鞠赛一事准其所奏,另外,给礼部去个旨意,康王入京之日所有在京五品以上官员及皇亲贵胄,务必都去午门迎候,勿使有缺。” “是。”海德旺应了一声,随后,他又是四下瞥了一眼,柔声开口道:“皇上,据线人来报,今晚铜雀楼发生了一场闹剧……” 听完海德旺的讲诉,李淳足足沉吟了半晌,随后他再次手持天子剑,他从未有像今天这样握紧手中剑,也从未像今天一样迫切的想杀死一个人,哪怕对方名义上是他的血肉骨亲。 冷冽的目光穿过无尽的寒夜,只听李淳喃喃说道:“海大伴,发出指令,告诉狼崽子们,时机到了,该是做正事的时候了。” 海德旺深深一躬,回道:“喏!” 第171章 人人生而平等 夜色深深。 驿馆。 此时的楚宁正坐在案桌前,就着油灯,正在画图。 经过今晚的事,楚宁觉得很有必要改善一下弩箭,先前他已经做出了自动六连发弩箭,可还是太大了,不太适合随身携带。 毕竟是在青山县,所用工艺和材质都无法达到最佳,现在入了京都,自然就好办多了。 “京都之地果然是鱼龙混杂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趁着酒意上头,想起今晚给王潜、马钰二人推心置腹,还说出只想回青山县做县令,而根本不愿留在京都为官的心里话来。 现在想想,楚宁还是觉得有些冒失了。 这王潜本就是当今皇后娘娘的亲弟弟,说起来就是皇帝的小舅子,这些话很可能就会传进天子耳中。 正想着,门外传来温知妍的声音: “大人,你今晚喝了酒,怎么还不早点歇息?” “睡不着,你进来,门没关。” 房门由外推开,温知妍拿着个托盘走了进来,就瞧见楚宁坐在案桌前还在写写画画,见她进来头也不抬地问道:“这么晚了,找我有事?” “大人倒是忘了,你不让我给你做一碗鸡汤面吗?” 说着将鸡汤放在桌上,扫了一眼桌上的图样,又继续说道:“我见大人这些天似乎总是闷闷不乐的样子,大人可是有心事?” “心事倒谈不上!”楚宁叹息一口气,“我是在想,恐怕咱们这次想要回到青山县怕是有些麻烦。” 听到楚宁的这句话,屋内沉默片刻,然后才再次响起温知妍的声音: \"那大人准备怎么做?\" 楚宁搁下笔皱眉想了半晌,最终还是摇摇头说道:“暂时还没想好。” \"既然如此,大人又何必忧虑,还是想想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嗯对了。\" 楚宁突然说道:\"你明日去找几家铁匠铺,然后照我画的图样让他们做出来,多花些银子也无所谓。” 说着,他拿出桌上画好的图纸,上面清楚的标记着箭头的形状式样,以及尺寸大小,以及一些细小零件的图样。 先前在青山县时,楚宁便有意想要弄出更好的簧片,可迫于技术和材料才不得不放弃,如今身在京都,想必应该解决掉这个问题。 听完楚宁的吩咐,温知妍点点头说道:\"大人放心,明天早晨我就去办。\" 先前肖徐坤所使用的连发弓弩温知妍是见过的,所以对眼前这个图样她自然清楚是用来做什么的。 “另外,我估摸着咱们要待上一段时间,住在驿馆也不方便,你抽空再去看看房子,最好找一处雅静的院子。” \"嗯,大人放心,我会办好的。\" 楚宁应了一声,随后拿起鸡汤吹开油珠,挑起面条,轻轻吹了吹,随后大口咀嚼,还唧着嘴。 见了楚宁这番饿狼情形,温知妍倒是有几分得意神色,说来这鸡汤面的做法她还是向金翠娘学来的,私下里也做了不少次,看眼前的情形,自己这手艺似乎真的还不错。 见楚宁又挑起面条,轻轻吹了吹,得此间隙,温知妍开口问道: “对了大人,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当然!想问什么?” 楚宁也不看她,将温度适宜的面条一口吸入嘴里,大口大口的吃着。 “大人,你已经有两次救了那个歌妓,我想知道,你是出于什么目的?” 以温知妍的认知,这位大人是连金翠娘都不热心,怎么又会对一个歌妓如此重视。 毕竟,在这个人分三六九等的时代,歌妓真的无疑是于与山贼匪寇一类,属于最低一等,已然就是贱民。 楚宁想了想,看着温知妍,反问道:“你相信人人生而平等吗?” 温知妍显然没有想到会被这样问,愣了一会儿,还是选择摇了摇头。 是啊,这个时代的人怎么可能会相信人人生而平等,即便在他曾经的世界里,也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实话告诉你,我是见她可怜,因为在我眼里,人人就该生而平等,虽然她只是一名歌妓,可她也有作为人的权利,而不该在那样的大庭广众之下被人随意戏弄。另外嘛,据我所知,这个叫红桑的姑娘实际是范畴的红颜知己,我救她不外是看在范畴的面子上。” “还有这样的事?范大哥可是朝廷命官,如何会与一名歌妓有染?” 楚宁摇摇头:“这我可就不知道了,而且我发现这姑娘与别的歌妓不同,她的眼神里全然没有那种红尘的胭脂气,反而倒是多出一股子书卷气,估计他们之间有什么秘密!” 两人又说了些别的,最后便结束了对话,楚宁躺倒在床上,看着屋外投进来的月光思索起接下来的路应该怎么走。 他不想卷入朝堂争斗之中,可眼下来看,自己越是想回避,局势似乎就更有意让他加入。 就像是在无形中有一双手,正推着他走向那未知的深渊。 然而,要想在这个世道想活下来本就不容易,还想要做个好人,则是更加不容易。 唯有成长,走向高位,方可将命运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软弱的人谁也保护不了,而成长的代价绝不会是一帆风顺,而是伴随鲜血淋漓。 “既然如此,那么只好全力以赴了。” 想到这,楚宁的烦躁心情一扫而光。 而此时,同样是深夜时分,国舅府里却是灯火通明。 毕竟是堂堂国舅府,又是当朝右相,韩世荣的府邸自然是高达非常的。 却说韩小虎回到府里后更是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当即扬言说:“要让铜雀楼开不下去。” …… 翌日。 一夜好眠,楚宁起了个大早,一番洗漱后,便在驿馆后院打了一套拳法。 昨晚喝了不少酒,好在吃了一碗鸡汤面,半夜才是睡得安稳。 刚吃完早饭,有差役匆匆走了进来:“大人,外面来了辆华丽的马车,说是要见你呢?!” “谁啊?”楚宁问。 差役摇摇头说:“我可不认识,说是来找你讨论蹴鞠赛的,看样子,像是宫里来的。” 楚宁先是一愣,旋即便已经猜到来人,定是王潜。 人刚走出院外,便看到一驾装饰华丽的马车,门帘各处都镶有金线,左右两个书着“王”字样的琉璃挂灯,一眼便知乃是王潜的专车。 可令楚宁意外的是,此时他发现马车前正站着王潜、范畴以及护卫阿布。 不待楚宁开口,范畴当即走到近前,双手抱拳,随后躬身重重一揖。 “……” 第172章 上任蹴鞠教练 这一下倒是让楚宁有些茫然了,他赶忙反应过来,上前一步,一把扶起范畴:“范大哥,快起来,行这个礼做什么。” 范畴应了一声,也不客气,站起身来,“楚兄弟,昨晚的事我都听说了,以后你就是我范畴的亲兄弟。” 说着在楚宁肩上重重拍了拍。 楚宁点点头,又将目光投向王潜:“这大清早的,你们来找我干嘛?” “是皇上的旨意下来了,已经同意让你主持羽林营的训练。” “咳!就这事?”楚宁当是什么事呢,此时也轻松开口道:“行啊!” “那来!上车。我们边走边聊。” 范畴道:“蹴鞠我就不去了,我这还得进宫。” 说完与三人拜别,便上马走了。 恰巧今日天气极佳,一大早阳光照了下来,不免让人精神振奋。 马车在朱雀大街走上一段后,便往城北方向驶去。 三刻钟后,载着楚宁等人的马车终于在一处高大的营寨前停下。 楚宁发誓再也不想坐这马车了,这一路上颠簸十分,楚宁感觉早上吃的都要吐出来了。 而此时,辕门前小马王早已侯在那里。 众人一番寒暄后,小马王领着进了辕门。 刚走进去,便有两名彪形大汉就把大门关了起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大厅,穿过大厅,眼前出现的景象着实把楚宁吓了一跳,这里竟然有个大营场。 几十个人在那里活动着筋骨,有练剑的,有耍枪的,有打拳的,男的女的,大人小孩,楚宁为眼前的景象所惊奇,停了下来。 不过,这里的人却仿佛没有看见他们,仍自顾自地操练着,只有几个七八岁般大的孩子在惊奇地看着他。 楚宁忍不住问道:“这些是什么人?” 小马王道:“都是些伤残退役军人家属,先前这里是一处养马场,后来荒废了空置下来,便成了退役军属的住处,现在我们常在这边练习蹴鞠。” 楚宁放眼看去,果然看见很多身有残疾的人。 “走,跟我来。” 小马王提醒了一下楚宁,带着三人,沿着武场的墙边穿了过去,来到一处素土夯平的大营场。 此时场地里正有十几人在蹴鞠。 王潜的目光朝场上望了一眼,有些失望的晃了晃头:“照这样子,今年蹴鞠大赛只怕赢不了韩德胜了。” 小马王应了一声,道:“是啊!麓羽营那边我也去看过,他们那个队伍,个个都是身强力壮的,尤其是韩德胜,此人无论是个人技术还是速度都难以钳制。” 王潜点点头,以示同意,这时目光落向一直在倾听的楚宁,开口问道: “楚宁,你怎么说?” 楚宁笑道:“其实蹴鞠这个东西,主要讲究的是团队配合,虽然个人作战能力突出无疑可以给队伍带来致命的打击,但最为主要的当然还是团队的配合,因为你的速度再快,你也跑不过传球。” “对对对!”一番话顿时赢得小马王的赞许。 倒是王潜不动声色,只是微微颔首。 “好,你接着说。”小马王急忙催促道。 楚宁就把现代足球那一套,用在蹴鞠比赛里,继续道:“其实身体素质并不能全面代表蹴鞠这项运动,因为可以通过团队的配合来弥补个人的不足。另外,也可以通过团队配合凸显出个人的优点,这也是团队配合之所以重要的主要原因。而且越是精妙的团队配合,越是可以做到这一点。” 精妙的团队配合? 似乎是初次听到这个词,众人皆是面面相觑。 王潜这时听了也十分赞同,开口问道:“你一直在说这个团队配合,可我想知道,到底要怎样配合?” 楚宁道:“笼统的说是‘配合’,实际包含了很多,比如说传接球能力、无球跑动、传接球技术以及战术打法等等。” 随后楚宁便将现代足球里最为经典的4-2-3-1防守反击阵型结合蹴鞠赛事做了一番讲解,众人听得是一副‘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是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的茫然表情挂在脸上。 楚宁也没想过众人一下子就能明白。 他索性让人拿来纸笔,进行勾画讲解一番,毕竟他面对的都是些羽林营中的精英,一番讲解下来,大家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只是大家不能理解的是这样奇怪的训练方式,会对蹴鞠有何用。 可到当王潜说出,今后羽林营的日常训练就交给楚宁负责,并让他亲自挑选人员进行配合演练时,众人更是惊诧不已。 可他说得极为坚定,没有半点虚情假意,着实让楚宁也感到惊讶。 惊讶过后是感慨,再是压力。 这是来自信任的压力。 楚宁似乎找到了入京后第一件想全力以赴去做的事。 当然,更多的还是看在那五千两银子上。 接下来,楚宁让人在场地上画出了一块长宽各三丈的方框,放置四个木桩作为防守方队员,然后让每个桩前站一人,开始进行传接球训练。 之所以这样做的目的,主要是指导这些羽林营的公子哥们进行正确的传接球时机和方向,提高大家局部二过一的传接球配合能力。 说干就干,大家最初不解,可毕竟有了王潜的表态,势必要拿下今年蹴鞠第一名,羽林营的公子哥们积极性也被调度起来,众人纷纷附和。 临到傍晚,王潜提议去杨柳河畔喝酒,楚宁断然做了拒绝,因为他确实太累了,只想早早回家休息。 王潜瞧了一眼楚宁的脸色,也不再多劝,令阿布把自己的专属马车让出来,又让小马王安排了两人亲自护送楚宁回驿馆,楚宁推脱不过,也只得坐上了马车。 说心里话,楚宁倒不是谦让。 而是,这马车的减震性能…… 坐起来真的要命!!! …… 然而楚宁所不知道的是,此时在大街上不远处的一个隐蔽角落,有两人正满怀恨意的望着他。 其中一人身形魁梧,却是一身黑衣,就连头上也是蒙着面巾,低声的对站在前面的锦衣公子说道:“大公子,此人便是迫害黄家家破人亡的县令楚宁。” 这位身穿锦衣公子的穿着颇为华丽,而其面貌更是像极了黄天霸。此人正是黄天霸的长子黄大贝。 凶狠的目光直直盯着楚宁远去的马车,黄大贝狰狞开口:“二虎,可记住我给你说的话。” 黑衣男子肯定点头:“那日麓羽营百户长贾荃,因在铜雀楼被小国舅爷王潜训斥之事,心怀不满,所以才意欲行刺王潜,徇私报复……大公子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办好,绝不会牵连上大公子,更不会牵连上韩府,影响了大公子的前程。” 黄大贝道:“我父亲以前就总是说怕影响了我的前程……虽然我父亲和四郎都不在了,以后你就在京都跟着我,我不会亏待你的。” 二虎听了却是摇摇头道:“大公子,我此次入京来找你,并不是为了荣华富贵,更是为了报答老爷对我的知遇之恩。” 说完,又转头看马车离去的方向,他的面目逐渐变得狰狞起来。 第173章 朱雀大街刺杀夜 华丽的马车在寂静暗黑的长街徐行,挂有‘王’字样琉璃挂灯,在黑夜里熠熠夺目。 一名护卫在前挑灯策马引路,一名马车车夫亲自驾车,尽量让马车显得平稳一些。 楚宁上车便睡觉,此时已打盹片刻醒来,半眯着眼睛靠在马车上小昧。 美中不足的是屁股底下的软垫不软,坐起来硌得慌,一点都不舒服,还有这么长没有减震功能,道路又不平整,做起来特别难受。 楚宁心中想着什么时候要是能做一辆带有弹簧类的减震马车,想必会轰动京都。 另外,就是现在的这具身体,皮肤白皙的连女人看了都会妒忌,彻底的小白脸一个。 楚宁打算趁着这段蹴鞠赛训练,把自己稍稍晒黑一点。 不说晒成古铜色,但起码看起来要有那么一点点的男子汉气概。 正胡思乱想间,忽然在前挑灯的护卫大声喊道:“那边怎么回事?” 马夫答道:“好像是马发疯了。” 楚宁闻言伸出头去看,不料恰在这时,一辆马车从右边飞驶而来,双方速度都不慢,差一点就撞在一起。 挑灯那人反应奇快,扭腰跃起,纵到了路沿另一边,而马车车夫也猛勒马缰,硬生生地将车停了下来。 “哎哟,我去!” 楚宁坐在车厢里,被这突然的一停弄得跌倒,气呼呼地一面探出头一面抱怨。 “这踏马啥情况啊?” 正暗骂一句,忽给一阵急骤的马蹄声惊醒过来。 那护卫立刻变成了一只警惕的豹子,手已然紧紧按在腰间剑柄上。 他策马缓缓移到马车前,用耳朵仔细地听着前方朱雀大街方向。 此时车夫也早已提高警觉,将目光朝着传来马蹄声的方向望去。 只见黑暗的长街那头,正有一黑衣人骑在高头大马上之上,朝着楚宁所在的马车放线而来。 只是这黑灯瞎火的,也看不怎么清楚。 那护卫瞬间就感到了杀气,当即拔出佩剑,大声斥喝道:“前面是何人?” 那黑衣人也不搭话,依然慢慢驱着马朝这边走来,刚走上一段,随即便是打马冲刺过来,显然是想直接干掉那名护卫。 由于对方速度太快,那护卫刚想要挥剑格挡,却被对方直接一刀扎罗马车之下,连一声惊呼都没来得及发出。 那车夫见状早吓得跳下了马车,直接逃命去了,就在这时,黑衣人一个抬手,直接从袖口里飞出三支短箭,直直地钉入车夫的后背,当场而亡。 这时的楚宁早已感受到了外面的杀气,知道今晚是遇上刺客了。 正想着要如何脱身之时,就见帘子外突然扔进来一个物体,一阵摆动,往楚宁窜来。 “啥玩意?” 接着窗口照进来的月光,楚宁定睛一看,急忙往后一缩。 “哎哟,我擦!” 话音未落,楚宁几乎是下意识地朝着窗口一个飞身蹿出,滚落街上后又一个翻身落定。 居然是一条蛇,这特么也太损了! “你谁……啊?” 楚宁喊了一声,那黑衣人也不搭话,挥起一剑直接刺杀过来,楚宁急忙扭转身子,堪堪躲过。 伴着昏暗的灯光,两人这时才打了一个照面。 看着眼前黑衣人,楚宁目光一滞,道:“能不能告诉我,你是谁,为什么要杀我?” “你个狗……”黑衣人本想骂一句狗县令,话到嘴边,反是冷哼一声,喝道:“小国舅爷,铜雀楼一事你能忘,我可忘不了。” 楚宁:“……” 敢情自己是背锅的?! 我去,你们这些刺客能不能专业些啊! 楚宁吐槽一句:“我不是王潜,你杀错人了!” 说罢,黑衣人便唰地一剑向楚宁胸膛刺来。 楚宁左脚后退一步,身子一斜,挥剑将来剑轻轻隔开,随之便是一阵令人眼花缭乱的连续攻击,逼得楚宁连连倒退,气喘不止。 十几个回合之后,那黑衣人发现这已然超出他的预想情况。 “没想到,你竟然还会武功!” 楚宁心道,我这算哪门子习武之人啊! 可眼下,竟不知为什么,楚宁也发现有些奇妙。 随着自己身子的摆动,突然手里的动作也随之舞动起来。 楚宁只觉得铭铭中仿佛有个意识在驱使着自己身体舞剑,一开始还觉得有些生涩,可后来越来越顺畅,只觉得剑身与自己已经完全合一。 楚宁甭提多惊讶,看来自己练了这么久剑术,还是有用的。 但见二人你来我往又斗了十几个回合仍未分出胜负。 楚宁感到对手剑法娴熟,但初见速度不快,而自己占了年轻的优势,出剑速度只需再加快,便可以找到机会。 其实,这也是楚宁平生首次实战,因此他显得精神百倍,越战越勇,心想只要再坚持走上几个回合,不需多久便可伺机一举击败对手。 就在这时,只听前方街角传来熙熙嚷嚷的叫喊声:“快,不要让贼人跑了。” 或许是被这突来的声音惊扰分心,那黑衣人竟剑锋一空,漏出个破绽,楚宁顺势挑开对方的剑。 黑衣人原本想的就是速战速决,可谁知会如此僵持不下,还差点反遭一剑,眼下兵马司的人赶来,他也无心恋战,一剑斜挑,夺马而走。 蹄声远去,很快便没入暗黑的长街里。 楚宁此时早已大汗淋漓,也不知是走了那道背字,来个刺客都会认错人。 还好自己抵挡住了,不然,可真是死得太冤了。 楚宁正大口喘着粗气,很快,便有一队官兵挎着长枪赶来。 这兵马司的人来得也真快,短短一会已经闻风而来。 “来啊,都给我围住了。” 四周层层叠叠站满了手举火把执着刀枪的官兵。 为首那衣着红色铠甲的汉子近前打量一番,地上躺着一个护卫,不远处趴着一个车夫,皆已全部身死。 “刺客呢?往哪去了?” 楚宁抬手朝远处街角指了指:“骑马朝那边跑了。” 那队官立马分出一队人马,搜索刺客的痕迹。 随后他又看了看车驾,立时便被车驾两侧的琉璃夜灯吸引了,走到楚宁身前躬身一揖道: “敢问这位公子尊姓大名?” “我叫楚宁。” 那队官顿时一凛:“原来是你。” 楚宁好奇道:“你认识我?” 那队官点点头:“跳河救下落水歌妓的楚县男,谁人不识?” 楚宁:“……” 第174章 典军司 就在这时,又有一骑快马赶来,刚到近前那人便翻身下马。 待到看清来人,那队官连忙躬身施礼道: “卑职参见大人。” 楚宁却是顿时一呆,失声叫道:“范大哥,怎么是你?” 那队官看了看楚宁,又看了一眼范畴,显然没想到二人关系如此不一般。 范畴耸了耸肩,瞟了楚宁一眼: “没事?” 楚宁肯定点点头,示意自己并无大碍,又开口问道: “你怎么来了?” 范畴目光平静的扫了一眼现场,淡淡开口道:“恰巧护送高丽国使团入京,听闻这边打斗之声,特意过来瞧瞧。” 说着,他到近前在楚宁肩上捶了捶:“真没想到,你这武艺见长了呢。” 随后他又看了看车驾,刚要过去看看怎么回事,楚宁一把拦住他: “小心,车上有条蛇。” 范畴似乎毫不在意,“铮”的一声拔出佩剑,又在官兵手中拿过一支火把举在身前,缓缓近前几步,立时便看见一条色彩艳丽的蛇,一动也不动的趴在那里。 “呵!你小子可真是命大。” 楚宁借着火把光仔细看了一眼,这蛇头呈三角形,身子是七彩纹,这种冷血动物,一看就让人后背发寒。 范畴手起剑落,几个挥手便把毒蛇斩成几段,还不忘调侃道:“只能说这刺客太傻,不知道蛇入冬后不会动弹,不然你就好看了。” 楚宁这也才反应过来,蛇会冬眠啊! 可这条色彩艳丽的蛇,楚宁却是从未见过:“范大哥,这是啥蛇啊?” 那队官听了,接言道:“这叫七彩银环蛇,窜动迅若闪电,剧毒无比,见血封喉,用它提炼的毒液叫做孔雀胆,只需一滴入水,立时便能要十人性命,你能及时逃出车外,真是福大命大……不过奇怪的是,这七彩银环蛇不是只有北疆境地才有么?” 说罢,他目光疑惑的盯着范畴。 范畴思忖片刻,却未接言,只是目光落向楚宁,淡淡开口道: “你可有看清刺客面容?” 楚宁摇摇头:“没见到……整个过程,他始终带着黑色面罩。” “那他可有说什么?”范畴又问。 楚宁想了想,脸色突然一正道:“他好像是冲王潜来的。” 范畴皱眉道:“为何?” 楚宁就将刚才刺客说的话说了,临了又补充道:“为啥有人想要刺杀王潜呢?” 话落,一名骑士奔来,下马后到范畴耳旁说了几句话。 范畴略作沉吟,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口道: “这段时间各国使臣使节都已入京,各国探子奸细也混入了京里,你自己要多加小心些。” 楚宁还本以为他会多说两句,结果说完他对那队官又低声嘱咐了几句,便上马走了。 索性,离家已不远,楚宁拒绝了再乘坐车驾直接徒步走了回去。 直到现在,他开始有点明白为何那些王侯贵族,要过着只有今朝有酒今朝醉的颓废生活。 因为。 在这个时代,谁都不知明天还能不能享有眼前的一切。 温知妍在府门口接住了楚宁,见他一身狼藉,便问缘由。 楚宁轻描淡写捡了紧要说了,便不再顾温知妍忧虑的神情,因为他实在是累得眼皮都撑不开了。 一番简单洗漱后,楚宁爬上床去,不久便沉沉睡去。 …… 那黑衣人骑马奔走一段时间,便跳马进了一条小巷子。 随后,沿着墙角走了一段路,进了一处小院。 “大公子,事情都已经办妥了!” “好!有了今晚的事,一定会牵连上韩德胜,让这京都乱起来。” 二虎却是不解道:“大公子,你为何就不让我直接杀了这狗县令。” “不不不,他还有大用。我可不想让他就这么便宜的死了。” 说着,黄大贝突然想起什么来,叮嘱道:“这段时间你就住在这院子里,等到麓羽营百户长贾荃落网,你便安全了。” “大公子放心,二虎明白!” 退出院子,黄大贝径直上了一辆挂有‘韩’字琉璃灯笼的马车,随后马车悠悠转转上了大街。 虽已是深夜时分,可大街上巡查的官兵显然比往日多了许多。 黄大贝坐在马车里,尚能听见有官兵在呼喝:“命各城门校尉严防死守,决不让贼徒逃出城外。” “诺!” 马车正要离去,只听见耳边响起一阵马蹄声,片刻之间,南城门都尉王福已来到马车近前:“车上所载何人?” 黄大贝挑开门帘,探出头来扫了一眼,那校尉显然是熟识,顿时一个拱手: “原来是国舅府典军,卑职不知是黄典军,还请不要怪罪!” 按唐制,典军本是亲王府才可设立的职务,可皇帝李淳念在国舅劳苦功高,下旨国舅府特设典军司,并设典军、副典军统领,掌国舅府护卫事务。 其中典军为正五品,副典军为从五品,下属校尉、旅帅、队正等军官,可领军一百九十八人。 因而,对于国舅府典军,黄大贝在京都各校尉中也算是一号人物。 “无妨!”黄大贝摆摆手,很果断地说道:“情势紧急,劳烦诸位值守以待,尽早抓获刺客,立即审问,务必让他们供出主谋。” 说完,驭手驾车便朝着国舅府驶去。 国舅府坐落在京都梁安城东,这一片宏伟的建筑裙楼对京都的老百姓来说,是一片难以想象的居所。 林立并排的三座巨大别院,说其巨大倒不是因为房屋高度,而是占地面积。 三座别院呈田字型排开,都是长一里,深一里,彼此间距半里地。 从远处看,这些别院外表规制虽然相同,但内部构造和建筑,却各有所异。 谁也不会否认,在大唐境内,除去当今天子居所以外,此处所蕴含的财富与权势无人可及。 此时,看着眼前繁华鼎盛的文昌街,作为当朝国舅的得意门生,黄大贝更是肯定了这个想法。 黄大贝来自偏远的青山县,承托着父亲的厚望,十三岁时便入了京城,如今已然没有来自小地方的自卑,反是油然生出一种作为京都人的自豪感。 不过,这些对于黄大贝来说还远远不够,他心中拥有更为宏大的理想。 刁斗声声,三更瑟瑟。 国舅府后院大门外,一辆马车正缓缓停了下来。 就在黄大贝下马车的瞬间,突然,意外发生了。 车夫手上的缰绳无故一抖,惹得马儿受了惊,拉着车厢往前移动了两步,才又被车夫给稳住! 刚落地,黄大贝便一个趔趄摔了出去,堂堂国舅府典军校尉,正五品,竟摔了个狗吃屎! 黄大贝第一时间站了起来,四下打量,好在黑灯瞎火没什么人看见。 “咳咳……这夜色不错啊!” 黄大贝打趣的冒出一句来。 国舅府家丁一时没忍住,扑哧地笑了一声,立马又收住了。 黄大贝理了理衣,朝那家丁瞪了一眼,毕竟是国舅府里的人,他犯不着也不能够对他使气。 接着他走近那车夫,冷冷一笑,随即一个耳光扇了过去: “你个狗东西的贱种!” 车夫本就早已吓得脸色煞白,举足无措。 这时突然挨了打,反倒一下子释怀起来。 伸出一只手捂着脸后退了两步,赶紧跪了下去,口中连连求饶: “大人赎罪!大人赎罪!” 黄大贝不再看他,转对那家丁低声喝道:“还愣着干嘛?前面领路!” 第175章 先下手为强 不同于别处王公大臣府邸的奢华,国舅府的风格更加精致典雅。 虽然瞧着并无奢华之物,可一旦踏入这里,便会有股扑面而来的贵气。 此时,韩世荣却是有些烦躁不安。 原来,早在一个时辰前,当府里所有的人都已经睡下了,只有韩世荣,还在书房独自看书。 这时,有人敲门,管家开了门,黑暗中有人奉上一札书信,瞬间,那人又折回了胡同,没在了黑夜中。 管家拿着书信,几步跑入韩世荣书房,将书信递给国舅老爷。 韩世荣用竹签挑开书信,发现信纸上是空白的。他举起信纸,对着蜡烛一照,原来是一封蜡印密信。 透着烛光,韩世荣嘴里喃喃道:“余天正近来与左相来往密切,皇帝或许听信左相计策,赐封康王为靠山王,意欲联络康王打压外戚一族。” 韩世荣看了,倒吸一口凉气,他点着了密信,倒坐在椅子上,半晌不动。 朝堂之上,众人皆知,如今左相秦云已是病入膏肓,岌岌可危。一旦秦云撒手西去,左相之位便是在自己和余天正之间择其一。 而余天正身为右相,兼太子少师,又是左相秦云的学生,如今朝堂清流一派,无论从何方面看,都似乎比韩世荣这位商贾出身,背靠太后的国舅更胜一筹。 倘若,余天正真接替了左相之位,那自然便是要力推革制,到那时,自己才真是再无翻身之日。 显然,年轻的小皇帝再也不甘心受人摆布了。 否则,他怎么会在削藩之际,提出要让康王入京呢? 而且还要在康王入京之日,令所有在京五品以上官员及皇亲贵胄,务必都去午门迎候,勿使有缺。 虽然说这是李家的家务事,可韩世荣心中明白,如果康王一旦和小皇帝联起手来,朝局的走向便无法掌控,他又怎么会是康王的对手呢? 韩世荣依然坐在书房那张黄花梨木椅上,脸色黯然,不经觉间,似有冷汗溢出。他已坐了许久,也想了许久。他的身前那张三尺见方的案桌上还摆着下了一半的棋盘。 良久,韩世荣又拿起另一封摘抄来的密折展开来看:“在朝外戚纵恣不法,如果不加以惩治,将来恐成尾大不掉之势。” 这是御史李昌发上疏皇帝的密折。 密折上虽然没有明确指名道姓,但韩世荣的心里清楚,御史李昌发曾对皇帝说过国舅府世子爷韩小虎历来纵恣不法,视律令如同戏言。 而这李昌发一向是支持皇帝的,看来皇帝是要准备出击了。 “老爷,”此时门外管家轻声唤道:“黄典军求见!” “请他进来!”屋内韩世荣应了一声。 管家当即会意,领着黄大贝进了书房。 入得大堂,韩世容坐在上首位,板着脸看着从门外进来的黄大贝。 来到近前,黄大贝瞥了一下左右,见无他人,这才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恩师。” 韩世荣道:“好了,这里早就没人了。有话尽管说。” 黄大贝点点头刚坐下,韩世荣端起茶盏,递了过去,黄大贝连忙倾身,双手接过。 想来,这国舅府黄大贝也是常来,但平日里都是在大厅,像这样到韩世荣书房议事,倒还是第一次。不由得,他默默的四下打量起这间书房。 书房当中是一张紫檀木螺钿云纹的大案几,案旁一个九龙盘柱镂空宝相花纹鎏金香炉,正散发着幽远的异香,案几前立着一架透着韵致的狩猎六扇屏风,其上每一个人和马皆是鲜活灵现。 黄大贝心道,这已然是无价之作。更别说屏风外面墙上挂的那几张字画,竟是吴道子的落款!他不懂字画,但却不能不知吴道子。这已然又是绝品。 余光扫过沿墙四面皆是整打的黄花梨木书架,整整装饰整个墙面。偌大的书架上却不见一本书,全然摆上了各色玛瑙珍珠,珊瑚玉石,包括南洋各式奇珍异宝,琳琅满目——这些他做梦都没有见过的千古珍品。 黄大贝知道恩师本就是商贾出身,自幼便读书不多,却号称“天下无必读之书,处处皆是学问。” 看着眼前的这间书房,韩世荣确实是不足文人气的。 “你深夜来访,想必是有何紧要之事?”韩世荣茗了一口茶道。 黄大贝点点头:“恩师,您交托的两个事有回音,第一件事关那本牵连康王与庆州各级官员的账册,家父死前确实已交托他人之手,只是目前账册藏在哪里,我正派了人在彻查。” 韩世荣略微满意的笑道:“这件事一定要谨慎再谨慎。” “是。”黄大贝微微颔首,又道:“第二件事,东脚门巡防确实已经加强,看来皇上是在有意收拢军权,壮大羽林营了。” 韩世荣听得眉头一皱,虽然对此已早有耳闻:“看来皇上真是一心想要裁撤外戚,推行新政了!” “恩师,”黄大贝言辞恳切道,“如今左相已然病入膏肓,岌岌可危。一旦撒手西去,左相之位便是在您和余天正之间择其一,有太后在,恩师定是要势在必得啊!” 对于左相之位,韩世荣眼里充满了羡慕,可很快,想起即将入京的康王,他的心中便又忽然生出惆怅:“此次皇上召集全国政绩突出者,要搞一个年度表彰大会,来者大多都是镇守各地的节度使、大将军,最次的也是刺史,而且都是为政不久的年轻人,这就摆明是有意在培养自己的心腹,尤其那青山县县令,竟然封了个县男爵位,不用说,这都是余天正给皇上出的主意。然而,更让我忧虑的是,眼下康王即将入京,想必其间已达成了某种协议,你说有这种可能吗?” “完全有这个可能!”黄大贝不置可否的点点头道:“《皇唐祖训》中有明文规定,藩王无诏,不得入京,可此次太后寿宴之际,皇上却特意下诏康王入京朝贺,这摆明了皇上是有意想要拉拢康王,只是学生想不明白的是,皇上自登基以来便一心想要削藩,而康王又是天下威胁最大的藩王,到底皇上会给出怎样的条件才能拉拢康王。” “现在也别去想这个了,现在最应该想的是,倘若皇上真和康王联手打压外戚,咱们应该怎么办?” 作为先帝的亲兄弟,当今皇上的亲三叔,这位康王在朝中拥有极高的声望,可谓是一呼百应。 虽然眼下韩世荣根本不清楚这二者到底达成了何种协议,可就目前看来,康王应诏入京似乎就是冲着自己来的,这便不可不提前有所防备了。 “老师,其实学生倒是有些想法……” 黄大贝眼睛一转,看向韩世荣却是欲言又止。 “有什么便说就是。” 黄大贝点点头,怔怔说道:“先下手为强。” 第176章 给朕先整上一口 对于自己这个学生,韩世荣有深刻的认识。 虽然朝堂之上,尊称自己为恩师的文人士子不计其数,可这些人里大多只是碍于他的权势。 倒是这位黄大贝,深得韩世荣的信任,而且每每总会献上良谋计策。 略略沉吟片刻,韩世荣目光落向黄大贝:“以志清之见,眼下要怎么做?” 志清乃是黄大贝的字,说起来,还是韩世荣赐的,以结师生情谊。 黄大贝肯定道:“办法有两种。一是北境有了战事,老师可全力争夺征北大将军人选,以此掌控唐国的军权。据兵部探马来报,自去岁入秋以来,北狄兵马调动异常,慕容保统领亲军征服北边部族,看来大唐与北狄必有一战。” 韩世荣莞尔笑道:“大唐与北狄之所以签订锦葵之盟,不外都是为双方国势所考量,这样的一纸合约,早晚也得撕破。” “是,目下范仲正领着鸿胪寺与北狄使者在和谈,就目前看来,这办法还用不上……可征北大将军的人选老师应该重视。” 黄大贝看了一眼韩世荣,继续道:“想必老师也有耳闻,近来朝中传闻皇上想在太后寿宴大典之日,拜韩德胜将军为殿前司都指挥使,掌领皇城禁军,就连统领左都指挥营的徐炳森和羽林营的马钰都在其麾下,无论怎么看,皇上似乎都是在为征北大将军人选做的远虑。” 话到此处,黄大贝目光扫过上手的韩世荣,旋即止住了话头。 韩世荣听闻也是深以为然,倘若唐国与北狄真遇上了战事,自己手中还有一张争夺征北大将军的底牌。 那便是他本人兼着户部尚书,又是全国商会会长,整个唐国的钱粮都在自己手中,朝廷真要同北狄打仗,最紧急的便是粮草军饷,而如今在朝堂之上,皇上唯一能依靠的只有他。 可眼下,两国发生战争的可能性太小,就连韩世荣本人也是不愿两国开战。 “第二种是什么?”韩世荣继续追问。 黄大贝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心下一横,脱口道:“让太后主政,废帝立新!” “住口!” 韩世荣听闻,当即猛地一拍案桌,爆喝而起:“大胆!狂妄!” 虽然对于这个城府不可捉摸的学生他早已知之甚深,可如今听了还是不由得后背一凉,哪里还不明白这话里的意思。 “志清啊,这废帝立新岂能是轻易说的,其罪当诛啊!” 黄大贝面色却是不改,微微挪了一下身子,面向韩世荣道:“学生可否向老师提个问题?” “说。” “老师与康王相比,谁与皇上更亲?” “当然……是康王。” 韩世荣虽有犹疑,可这似乎却是不争的事实。 “老师,如今皇上已登临大位亲政,尽心想要扶持心腹,收拢皇权,全心革制力推新政,而在这朝堂之上,满朝文武,不外都是墙头草,谁得势便倒向谁,眼下康王即将入京,其二人一旦联手打压外戚一族,老师该何去何从?再者,假若有一天太后晏驾,老师又还能靠谁呢?” 黄大贝这样一说,韩世荣就沉默了,继而他的神情更是紧绷起来。 如今自己有太后庇佑,满朝文武,便是全心拥护。 可一旦局势转变,这满朝文武便尽皆是敌啊! 再想到自己始终不被朝堂那帮尊崇孔孟之道的文臣清流所看好,心中不免一片怅然。 见韩世荣尚在沉思之中,黄大贝打破了沉默:“其实老师尚不必太过忧虑,皇上与康王因为削藩本就存在嫌隙,虽然如今看起来似乎达成了某种协议,不过学生料想也不过是权宜之计。另外……学生还有一事想要禀明恩师。” 韩世荣微微颔首,欲言又止,最后手持琉璃盏,呷了一口茶水,喃喃道:“何事?” “关于今晚朱雀大街有贼徒刺杀王潜之事。” 韩世荣眉头一皱,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这件事是你干的?” 黄大贝静默点点头。 “为何如此?” 黄大贝道:“因为麓羽营百户长贾荃曾在锦瑟坊饮酒作乐之际,扬言要杀掉王潜,学生不过是将计就计,毕竟贾荃可是京兆尹贾友德的儿子。” 韩世荣的眉头锁得更深了。 自皇帝登临大位以来,贾友德一心拥护革制,推行新政,和小皇帝巴心巴肺,可奈何其儿子却是个十足的莽夫,终日风流成性,胡作非为。 韩世荣沉吟了一下,又道:“可是刺杀之人根本不是贾荃,他自然不会认罪。” “只要进了大理寺交给马昌建来审,又有人证物证,就容不得他不认罪了。” 韩世荣亦是沉默,目光微微一闪,像是第一天认识黄大贝一般,认真的打量着看了一眼,喃喃低语道:“志清啊,有时老夫竟也有些看不透你。” 黄大贝立时扑通一声跪拜在地:“恩师放心,志清自打追随恩师,便绝无二心,日月可鉴!” 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泪眼汪汪。 就是韩世荣也有些被感染了,打量了一眼黄大贝,摆了摆手,感慨道:“哎!说来老夫门下学生义子众多,可老夫知道,都是假的,不过说来还是你最是有心,起来!” “是。”黄大贝这才依言站了起来。 “对了,”韩世容忽又想起一人来,“那个青山县县令现在做什么?” “听说在羽林营负责蹴鞠教练。” 韩世容略有沉思:“按理说,入京觐见皇上,授封后就该返回治所,可皇上却不放他走,你说,这是为何?” 黄大贝道:“学生料想,这一来,是皇上想要以他树立典型,以此证明新政的立场,但凡为朝廷尽心办差的,即便是小小县令也可能获得皇帝觐见嘉奖,平步青云。这二来嘛,想必此人手里还有皇上需要的东西,我听说,康王也曾有想要拉拢此人的想法。” 韩世容点点头,宽慰道:“关于此人与你父亲的事,我也已经听说了,你放心,这个仇我一定会让你亲手报的,只是此人当下尚为皇上重视,万不可在这个节骨眼上失了分寸,而因小失大。” “学生明白!” 韩世荣再次点了点头,道:“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 “是。” 黄大贝饱含深情的应了一声,躬身退出。 …… 皇城。 淡白的月光照在上面,给整座宏伟的宫殿铺上了一层阴冷的气质。 内侍省秉笔太监海德旺衣着宽袖圆领紫袍,一手捧着一个长长的盒子,另一手拿着个酒坛,正踏过门槛疾步向甘露宫里御书房走去。 自从亲政后,甘露宫便成了唐帝李淳处理日常政务和居住的地方。分为东西二殿,东殿为御书房,便是皇帝寝宫。西殿为思贤殿,除去必要的大朝会,这里平时是唐帝最喜欢和群臣商讨议事的地方。 毕竟‘思贤’二字更是寄托了皇帝求贤若渴的心思。 海德旺来到御书房门口,突然,脚后跟垫起,猫步般走向龙榻前站住了。 “皇上!” 海德旺瞟了一眼正在榻上批阅折子的唐帝,又赶紧收回目光来,才发现地上早已横七竖八的散落着不少奏折。 对于这位躬身勤勉的皇帝,海德旺有时真是有些心疼。 “皇上,夏何良彻查的陇西赈灾官银贪墨一案结果出来了,这是他让人快马送回的折子。” 唐帝头也不抬,嘴里只是嗯了一声。 “是陇西府衙的库吏干的。”海德旺走近了一些,又轻声说道:“这些库吏仗着朝廷有人,便上下打点疏通关系,走通黑市,把赈灾的官银在明面上销了账,私下做成了劫匪案。这帮人居然敢做出官匪勾结这样匪夷所思的事。” 说完这话,他又抬头瞟了一眼皇上,见他依然在看折子,嘴角边依然带着一丝浅笑,接着说道:“但现在总算都已查明,府衙也结了案,总算是给了朝廷一个交代。夏何良还说,回京后会亲自向陛下禀明详情。” “这帮混账!” 海德旺一惊,以为在和自己说话。抬头一看发现皇上两眼不离手中的奏折,想来这又是一份奏折闹的。 “夏何良此事办得好……嗯?好浓的酒香味。” 李淳微微嗅了嗅鼻子,目光落向海德旺手中的酒坛:“可是朕想要的醉仙酿?” 海德旺点点头,旋即笑道:“如今这酒可是名震京都啊!” “好个楚县男,竟连敬献朕的御酒也敢售卖。”李淳放下折子,露出难得的兴致:“快,给朕先整上一口。” 第177章 皇帝心思 两盏酒下肚,身子的疲乏之感也随之消散,取而代之的却是淡淡的愁绪。 李淳有些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索性整个人是放松下来。 如今北疆的老百姓日子过得苦,北狄贼子又是时常南下进犯边关,劫掠人口。 要想让北方老百姓日子过得好些,就得增加北方边镇的军事投入,可眼下国库没有钱,老百姓的赋税已经过重,加上这两年气候影响,今冬好些地方已经遭了雪灾,百姓们的日子就过得更苦了。 北狄人不断发展壮大,兵锋直逼京都,已然威胁到中原腹地的稳定。 可如今朝堂竟拿不出银子与北狄贼子打仗,才不得不委曲求全,促力谈和。 对内来说,李淳一心想要推行新政,想要削藩收拢皇权,可朝堂之上拥护自己的朝臣皆是观望态度,唯一拥护自己的老师如今也是病入膏肓,岌岌可危。 “无人为朕分忧啊!” 这种孤独无助的感觉,命运由人掌控的味道,李淳不可谓不熟悉。 可想要改变目前的局势,却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倘若自己只是个寻常世家子弟,大不了一走了之,可他已然贵为天子,有些事便是想躲也躲不了的。 思及此,李淳更是心虚烦闷。 浅浅饮了一会儿酒,李淳只觉酒意阑珊。 朝堂之上,六部九卿要职,近乎全被外戚把持,而韩国舅掌控户部,手里把持着全国钱粮,加之宫中太后的配合,是实力最强的一派。 “要打破外戚鼎立的平衡,就不得不借助藩王的势力,只有联合康王方能对抗外戚一族。” 李淳缓缓抬头,低语喃喃。 “皇上,时辰不早了,早早歇息!” “要睡你去睡!” 唐帝头也没抬的说完,又回坐在榻上,面容疲惫的拿起一份折子翻开来看。 “皇上,”海德旺无声叹息,手里小心翼翼的捧起那个长长的盒子,“韩国舅差人献上吴道子一副画,说务必要陛下亲启,还言辞确凿地说这次呈上的绝对是真迹。” “这老东西。”唐帝眼睛依然看着折子,摇了摇头,“老是把心事放在这些上面,一心就想着如何取悦朕。真当朕还是三岁小孩吗,朕不看。” 话毕,手里向海德旺扔来一份奏折,“你看看这份折子。今春朕令工部修缮灵澈寺,让户部给工部拨款,工部报的预款是六十万两。前些日子朕让工部和户部对账,结果户部说对不上,户部核算下来,工部这一项超支居然差了近四十万两,这雷宇还义正言辞的上折子,说全是为了朕才花销的。朕看他这工部尚书是不想干了……真是绕来绕去,最后都把朕绕进去了。” 海德旺不敢接言,只得低头站在那里。 “再看看这份折子。” 唐帝怒气不已,又扔出一份折子:“黔南的县令又被匪徒杀了,堂堂县衙却连个剿匪方略都拿不出来,一群废物。让兵部赶紧拟订出一个剿匪方略,拟个条陈出来,朕这两日便要看。” “是!” 海德旺一边回话,一边蹲下去捡散落的折子。 唐帝低头看了看正蹲地上捡折子的海德旺,“别急着捡,等朕扔完了你再捡。” 说着,又看向案桌,伸手拿起仅剩的一份奏折。 这是御史台呈上的折子,唐帝一眼便知,这肯定又是闹心的事。 果不其然,是御史李昌发弹劾世子韩小虎狎妓的奏折。 “韩小虎这小乌龟,居然又去狎妓!” 唐帝终于愤怒了,他举着奏折站了起来:“朕早已说过,我大唐官员可与官妓歌舞佐酒,但不可以私侍枕席。这简直把朕的话全当耳旁风了。上月御史台递上来的弹劾朕还替他押着呢,这次朕绝不姑息了!” 说完,又将折子扔在了地上。 海德旺慢慢俯身下去将地上散落的奏折一一捡了起来。 唐帝起身后慢慢向南窗走去,喃喃自语道:“全是糟心事!” 虽说殿外月夜清寒,但太监们早已将殿里的铜炉烧得红彤彤的,与屋梁上吊下来的几盏红蜡烛上下辉映,暖红成一片。 屋檐下鲜红的灯笼一排挂挂在哪里,微风吹过,却也只是微微晃动。 南窗吹进来的风,虽然有些微寒,倒也让人为之一爽。 海德旺见唐帝正在窗口,吹进来的缭乱了他双鬓的须发,海德旺见状,本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有说。 唐帝站了起来,卷起长袖,向养心殿大门走去,三丈高的朱红色大门让大厅显得高大而空旷。 他看着宫廷外一片沉寂的天空,转过去又看到长廊屋檐下次第红艳的灯笼。 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话。 皇帝依然看着檐下的大红灯笼,稍做思虑,方又言道: “你对朕亲政这几年怎么看?” 海德旺发现皇上正两眼直直的盯着自己,内心一怔,只得强装镇定道:“老奴不敢妄言。” 唐帝嗔怒道:“朕让你说,说错了也无罪。说。” 海德旺见唐帝还盯着自己,知道不得不说了,便捡了两句说道:“陛下亲政这些年……虽说无甚大功,却也并无过错。” 说完这句时,海德旺发现皇上仍一直看着自己,心里一哆嗦,强忍着不露惊慌之色。 无甚大功,却也并无过错! 是啊,这何尝不是对自己最中肯的评价了。 “你这老狗!” 唐帝对海德旺这个回答似乎早有预判,这时竟显露出淡淡的笑来,“就知道问你也问不出个所以。” 海德旺听了,又不慌不忙说道:“如今下面的人送东西,但凡是地方上入京的都备了两份,一份在东脚门,一份在国舅府。” “竟有这回事?” “皇上,其实有些情况远比老奴说的还要严重。” 唐帝闻言,似乎对这样的结果已然不陌生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又才轻声说道:“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唐帝手握佛珠的手禁不住微微颤抖,声调也失去了以往的从容清朗:“对了,朱雀大街刺杀一事有什么消息了?” “大理寺那边马昌建已派人在查,听说……贾荃曾在锦瑟坊扬言要杀掉王潜。” “贾荃?”此言一出,唐帝惧是一惊,“此人不是贾友德的宝贝儿子吗?” “正是此人。如今在麓羽营任白户长。”海德旺正色回道。 唐帝踱步坐到了榻上,眼神里全是肃杀的寒意,侃侃说道:“这件事就让马昌建去做,在案子彻查清楚之前,不准用刑,一切要以新政为要!” “是,老奴明白!” 李淳当然不是关心贾荃是否真的是冤枉,不外是为了以此证律令而已。 自亲政以来,李淳便大力支持贾友德推行律令治国。 “陛下,真该歇息了!明日还要接见南诏国使者。” 说话间,海德旺已在卧榻上整理一番,示意李淳该入寝歇息了。 “好。”李淳点点头,旋即又想起什么来:“对了,明日起朕的开销用度再裁减一半,余下开支悉数发放给狼崽子们,” 之所以如此说,是因为李淳自亲政以来,便建立了一个小金库,每年都往里存钱,然后以此招募天下死侍为己所用,如今计划已到了紧要关头。 “皇上,您的开销用度已经不能再裁减了。” 看着已然骨瘦嶙峋的皇帝,海德旺眼中噙满了眼泪,这些年来,小皇帝为了复兴大业,呕心沥血,如今也不过才二十年岁,却是饱经沧桑,两鬓竟有白发丛生。 “海大伴,此事就按朕的旨意办!” 唐帝这时便又抬起头来,略有所思的看向南窗外,喃喃自语道:“朕要让他们在死前安生活好每一天!” 第178章 蹴鞠赛如火如荼 “我们俩划着船儿,采红菱呀采红菱;得呀得郎有情,得呀得妹有心,就好像两角菱,也是同日生呀……” 一大早,太阳早晒屁股了,楚宁才起,一边在院子里画画,一边唱着歌。 地上已经散落不少废纸。 温知妍这时从外面走进来,见楚宁在唱歌画画,顿时脸色一喜,这大人心态可真是好啊! 这些日子,温知妍按照楚宁的要求,让铁匠铺打造特制箭头,因为要求极高,式样古怪,好些铁匠铺看了图纸都表示做不了。 索性,这里是京都之地,只要舍得花钱,还是能找到能工巧匠的。 找好铁匠铺,嘱咐好打造要求,温知妍便又忙着四处找院子,已经找了几处,要不是因为价格高,就是因为位置不好。 “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画画啊?”楚宁淡淡回道。 温知妍赶忙凑上来瞧瞧,只见楚宁不是画的什么山水画,而是造型怪异的服饰。 “这是什么东西?” 楚宁头也不抬地说:“我想着为蹴鞠比赛订制一套球服,让你们瞧瞧什么叫服装设计。” 温知妍十分不解的问道:“大人,你这衣服怎么穿啊?这也太暴露了?” 楚宁真是哭笑不得,他当然知道,要改变这些人的观念,只怕难如登天。 “对了,待会我得去北大营场,你出门一趟,去找一家成衣铺,按我画的式样做一套衣服。” “大人,你可悠着点,现在马三还没回来,咱们的银子还得省着买院子,可容不得你折腾。” 楚宁淡淡道:“放心你,这个不用咱们出钱。” 说罢,楚宁又在圆领短袖图上画了一个阿拉伯数字1。 他本打算是给蹴鞠队订做全新的服装,当然得先打个样品,到时直接找王潜报账便是。 不过现在倒也懒得多解释,一切等到样品出来再说。 吃过早饭,楚宁将画好的图纸交给温知妍,并再三叮嘱道:“这衣服一定得按图纸做,一家做不了就换一家,至于需要多少银子,你去谈,总之这式样不能改。” 温知妍挠了挠头,有些不解的问道:“大人,你这大清早的没事?” 楚宁脸一横:“我能有什么事?” 温知妍似乎想起昨夜楚宁说的事,喃喃开口道:“你不说昨晚遭遇了刺杀吗?可我瞧着你这什么事也没有呀?” “笑话,处变不惊是一个成大事者必须的素质。”在对温知妍的叮嘱中,楚宁又想起什么,再次叮嘱道:“另外,这个数字1,一定要绣上去。记住了。” 等温知妍确认一定照办,楚宁这才精神抖擞地赶到北大营场。 可今天令楚宁意外的是,当他进入营场时,尚在训练的众人此时都目光诧异的盯着他看。 “看啥呢?”楚宁问。 众人也不搭话,仍然盯着他看。 “什么情况啊?” 楚宁虽然与这些羽林营公子哥接触时间不长,可因为他说话风趣,虽与王潜、马钰关系极佳,却从不摆架子,所以人缘很好。 就在这时,全场轰动喝彩。 原来,众人都在惊讶,这人明明刚经历一番刺杀经历,今日竟还能到场训练,而且全然像是个无事人。 无疑,对楚宁更是好一番仰慕。 几人正闲聊着,忽然便传来王潜的声音:“楚宁呢,在哪里?” 人未到,声音却早传来了。 这时,众人全体散开,对着来人施礼。 楚宁一看,原来是马钰领着王潜来了,两人都是眼眶满布血丝,看来昨晚没少喝,这会怕是宿醉刚醒。 马钰命众人继续练习,召楚宁过去,一番打量后,欢悦地道:“楚大哥,昨晚的事我已经听说了,想来你真是命大。” 王潜连连附和几句,抬手拍拍他肩膀,激动道:“幸好你给我挡了此祸,要是换作我,肯定就被刺客得手了……现在想想也是后怕得紧啊!” 接着只听马钰冷哼一声:“如我所料不错,这刺客一定是那日铜雀楼韩德胜的兵,就是那贾……” “住口!”王潜目光一凛,止住他道:“不要妄加猜测……这件事大理寺已经在彻查了,一切等结果出来再说。” 马钰这才有些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接着王潜又转向楚宁道:“对了,有件事我想告诉你,先前我已经给皇上递交了文书,今年的羽林营名单里有你。” “有我是什么意思?”楚宁不解。 马钰笑着接言说:“就是你也是咱们羽林营一员了,现在咱们可都在一条船上,羽林营今年就靠你重振雄风了。” 这倒真是让楚宁有些意外,可这样一来,他只觉压力更大了。 “那啥……也别光靠我啊,我都早说了,这蹴鞠讲究团队作战,靠的是大家齐心协力。” “当然!我既然让你全权负责羽林营的训练,便是对你最大的信任。” “放心!我会尽我全力的。” “好!”王潜微微颔首,转而又说,“不过,我是真没想到,昨夜你这才刚遭遇行刺,今天还能勤于训练,我真是甚感欣慰啊。” 楚宁尴尬一笑,心想,我辛苦训练又不是为了你,只是为了那五千两银子,可口中当然不会这么说。 接下来,楚宁便开始了正式的训练。 他先把羽林营的公子哥们分为几个小组,先开始一系列的传接球练习。 接着,又将众人分为两队,开始对4-2-3-1进行实体战术训练。 四人安插在后场,作为后护卫,在稳固防守的基础上,还可以积极地参与进攻。 两人安排在后腰,为后防线提供了一层有利的保护,也能为中场提供必要的支援,三个攻击型作为中场,这是整个队伍的进攻核心,最后一名便是前锋,要求必须得有强健的身体和灵活的技术,这个位置,楚宁留给了自己。 拉开架势,整整训练了一上午,效果竟出奇的好。 王潜也是看得颇有兴致,大加赞赏。 “楚宁,真没想到,你这套训练方法还蛮有效的。照这样下去,咱们今年大有希望拔得头筹。” “是啊!”马钰点点头接言道,“今年麓羽营的获胜的赔率只有一赔一,而羽林营的赔率都已经高达一赔十了。” “不是!这也太瞧不上咱们了。”王潜一咬牙,哼哼道,“楚宁,今年你可得替咱们出这口气,顺便让咱们也好好挣一笔。” 楚宁听了半天没搞明白。 原来,像这样的蹴鞠赛对于京都王公贵族来说,不单单是一场用来赏悦的比赛,更是难得的一年一次的赌-球盛宴。 每当有蹴鞠赛事时,都会有赌场开盘口设赌局,不仅是王公贵族、商贾富豪会一掷千金,几十几百甚至几千两的赌注也是喜闻乐见的事。 就连平头老百姓也会纷纷下注,少的几枚铜钱,多的几贯铜钱,总之是都会参与进来,为图一乐。 而且到了重大蹴鞠比赛节日,京都也是万人空巷,无论男女老少,逢人聊得最多的就是赛事。 中午用过午饭,突然来了个宫里的宣旨太监,把王潜叫走了,说是关于宴请南诏国使臣之事得了皇上召见。 这几日楚宁也听说了现在太后寿宴临近,各处使馆、驿站如今都住满了各国使臣使节,京都随处可见‘国际友人’。 可楚宁有些好奇,这京都还挺与时俱进的,颇有些现代国际大都市的场面。 经过同马钰一番闲聊,楚宁方才知道,自元福初年,唐国便和周边各国的交往非常频繁,为了使外国使者有一个良好的休憩场所,朝廷在京都专门设立有金碧辉煌、豪华舒适的会同馆和龙潭驿。 会同馆是专门招待一级使臣,而龙潭驿是招待使臣的随从人员,作为下榻之地,并为来往使者提供饮食起居。 按照来使的人数和官阶的高低,拟好菜谱,交光禄寺办理。 除一日三餐按例送酒、肉、果品、茶、面等食物外,还在会同馆设宴款待,由礼部安排开宴日期,奏请大臣一员陪宴,每年“元旦”、“郊祀”、“圣寿”、“冬至”四大节令,总要邀请他们前来参加盛大宴会。 反正有好吃好喝地伺候着,所以后来有的国家一次就来很多人。 至于楚宁这样地方上入京的官员,那就只能住三级驿馆这种招待所了。 最后,王潜笑着说:“据说,这次南诏国来使有近百人。” “我去!这么多人?还真是来白吃白喝啊!”楚宁感慨。 “是啊!”马钰叹息一声,“这下小国舅爷可有得喝喽!!!” 第179章 购买宅院 接下来几天,每天一大早阿布都会亲自来接楚宁前往北大营场,待到晚上又亲自护送他回府。 就这样转眼就到了十二月初九,距离蹴鞠大赛也就不足几日。 如今朱雀大街刺杀案一事,已在京都传得沸沸扬扬。 有风言传闻,说这是因为那日在铜雀楼被王潜训斥的官兵贾荃伺机报复。 更有甚者,说这是对针对小国舅爷的一次蓄意谋杀,目的是阻扰新政推行。 总之犹如一滴凉水掉进油锅里,顿时炸了锅。 这件事不仅牵扯到了京兆尹贾友德,更是牵扯到了朝中许多势力。 朝廷震怒,命令刑部、大理寺不但要查出此事真相,还要严惩凶手,以儆效尤。 一石激起千层浪,京都茶楼酒肆更是议论纷纷。 然而,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一个消息却突然传开了。 京兆尹贾友德竟然亲自率人绑缚儿子交到了大理寺,以证清白。 此事一出,京都哗然! 谁也没有料想到,贾友德竟然如此大义灭亲,一下子倒是堵住了那些流言蜚语。 随着贾荃进了大狱,朱雀大街行刺案也暂时有了个了结。 这天一大早,楚宁迎着冬日的朝阳、正在后院缓缓打着拳。 不多时,便见温知妍满脸欣喜的走了进来。 “大人,这两日我已经把城内合适的院子都逛了一遍。其中有两处较为适宜,一处在城北,位置稍远,可价格很低,只需一千八百贯。还有一处在城西,位置清雅,家具都是齐全的,不要再置办,还带了个大院子,面积足够咱们居住,只是要价三千贯。” 这不等于就是拎包入住嘛! 楚宁满意地点点头:“好,咱们看看去!” 走过了几条大街,楚宁终于跟着温知妍来到了城西一座颇为静雅的宅院外。 这是一座三进三出的院子,院子里种着一棵石榴树,还开凿有假山水池,修筑了亭台楼阁,即便现在是凛冬季节,院中也是修竹苍翠,青松亭盖。 而且远离嘈杂的大街,清净典雅,十分适合自住。 楚宁一眼就看中了,只是这么大个院子想必也不便宜,能否买下来就是个问题了。 据温知妍说,这家宅院的主人因为全家要迁往外地,才决定要卖掉。 而且宅院的主人也是很实在,并没有喊出什么高价,而是一口价三千贯。 两人进了院子,只见院中站立一位年纪约莫六十出头的老人,头戴学士帽,身穿蓝色交领长袍,整个人显得有些清瘦,却是精神矍铄。 老人身后还站着一名少年,约莫十二三岁,腰间悬挂一枚翠绿玉佩,多了几分儒雅气,颇有些士子模样。 “大人,这位是程老先生和他的孙子。” 一番寒暄后,楚宁知道这位老人名叫程岩,本是一名商贾,如今儿子因为醉酒伤了权贵,本是死罪,后经多方周旋,对方答应花一笔钱了事。 因而,才有了这折价卖院子的事。 只等处理完京都的事,一家人准备迁往庆州府投靠族人。 对于程岩的家事,楚宁不想过多打听,只是出言安慰道:“程老先生不必痛惜,远离是非之地,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而且,你这处院子卖给我,我会好好打理的。” 程岩闻声不置可否点点头:“说来,还是这位小姐说起公子也是来自庆州府,因而老朽才愿意卖与你。” 这倒是楚宁没有想到的事,连忙问:“程老先生祖籍也是庆州府?” 程岩捋了捋花白的胡须,长吁一声道:“不瞒公子,老朽祖籍乃是庆州府大通县程家坡人氏。” “大通县?不是就紧挨着青山县吗?” 楚宁记得当初剿匪谢家岭时,大通县来了个叫雷鸣的捕头抢攻,当初自己还开玩笑说让他来青山县跟着自己干。 程岩眸子中闪着精光:“怎么?公子知道大通县?” “当然!”楚宁点头道,“其实不瞒程老先生,我就是青山县县令。” “啊!?您就是楚县令?老朽见过楚大人。”说着,程岩赶忙拉住孙子一起躬身行礼。 “你知道我?” “呵呵!老朽早已听家乡族人提及,青山县来了个好县令,一举剿灭多年匪患,造福乡里,如今楚大人早已是名声在外啊!” 楚宁谦谦一笑,最后付了定金,约定了成交日。 眼下他可拿不出三千贯来,这还得等着马三从青山县回来再说。 算算日子,估计也就这两天了。 可谁知,程岩竟十分坦诚,将宅院的地契房契都一并交给了楚宁,不禁笑着开口道:“这处宅院卖给你,老朽放心!以后,这里便是楚大人的,楚大人可随时入住。” 这处院子早已清理出来了,程岩一家子也都已经搬了出去,按计划三天后便要离京。 忙完宅院的事,楚宁又来到铁匠铺,想要瞧瞧特制弩箭制作得怎么样了。 按照楚宁画好的式样,匠人们做起来难度要求并不高,可他要求的是每种弩箭上都要安装一颗菱形箭头。 因为弩箭本身的长度和重量就有限,所以这个要求不是很容易满足,而且这种弩箭还需要用到特殊的模具才行。 在几位师傅忙活了整整三天之后,终于完成了六支特制弩箭。 温知妍拿着制作完成的特制弩箭,兴奋地跑来跟楚宁报喜:\"大人,您看看,是否符合您的要求!\" 楚宁拿起箭头,仔细地观察起来,整支弩箭由铁质箭头和铜质箭杆组成一个整体,约长十五公分,显得十分小巧,可菱形箭头却是冒着寒光。 \"很不错,很不错。\" 楚宁笑呵呵地赞扬了几句,他也是没有想到居然会做得如此精致。 \"我还从未见过这样棱形的弩箭?而且这么小的箭头怎么射啊?\"温知妍有些奇怪地问道。 先前肖徐坤所使用的连发弓弩她是见过的,可眼前的弩箭也着实太短小了些。 她实在想不到这样短小的弩箭,射出去会有怎样的效果。 “这个嘛,到时你就知道了。” 楚宁没多做解释,又将先前让匠人们制作的簧片等微型弓弩所需材料一并集齐,其中还有鹿脊筋丝,这可以用来替代橡皮筋。 有了这些材料,楚宁便可以全心制作微型弓弩了。 不,对楚宁来说,应该称之为弩枪!!! “这里以后就是我们在京都的落脚点了。走!咱们中午到铜雀楼搓一顿!” 楚宁心情很好,正招呼着温知妍去铜雀楼吃饭,可谁知就在这时,院子外有人喊道: “请问,楚县男可是在院子里吗?” 楚宁:“???” 这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像是在哪里听过。 对了……这是宫里小笛子的声音? 第180章 南诏使者 楚宁来到院外,果然就见到来人正是宫里的黄门太监小笛子,而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年轻无须的小太监,分立在一架豪华的马车两旁。 “哎哟,楚县男你可真是让我好找,我这可是一路从驿馆赶了过来的。” 虽已是凛冬季节,可小笛子脸色红扑扑的,显然因赶路而显得有些急促。 楚宁有些歉意道:“公公找我是有什么急事?” “还不是接见南诏国使团的事,诶,还是路上说!” 小笛子招呼着楚宁上马车,楚宁推脱不过,只得让温知妍带着制作弓弩的包裹回驿馆等候,自己则是上了马车随小笛子朝宫里驶去。 一路上,听了小笛子的讲述,楚宁总算是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原来朝廷今晚要夜宴南诏国使者,作为鸿胪寺副使,于是范仲向皇上谏言要楚宁一道参与夜宴。 另外,楚宁先前翻阅资料,就了解到南诏国近年来与北狄私下走得很近,又听说这一次南诏国使者入京,带来了不少奇怪的贺礼,有意想要让唐国群臣难堪。 转眼之间,车辇停靠在皇城门外,这时又换上了软轿。 楚宁倒是没想到,这些来迎接自己的年轻小太监,一个个虽是太监衣着装扮,可看起来十分硬朗,完全不像是被阉割之人,反而像是妥妥的练家子。 很快,软轿便又来到太极宫。 由此处入宫门,便不能再坐轿子或是车辇,而是步行入宫。 楚宁抬头看了一眼,便见门楼上写有玄武门三个大字,心中顿时一个激灵。 虽然这个时代并没有发生玄武门事件,可关于这段历史,楚宁简直不要太熟悉。 “楚大人,快随我走!” 楚宁回过神来,快步跟着小笛子进了玄武门,往大殿里走去。 按理说南诏国这样的附属藩国,皇帝只需派遣鸿胪寺接待即可,大可不必亲自接见。 可楚宁明白,南诏国对于唐国一向奉行的是亲近政策,然而这种亲近却是有利可图,如今与北狄人走得近,不外就是为了获取更多的利益。 而且最为气恼的是,如今唐国与北狄正处于和谈期,南诏国此时表现出对北狄的青睐,两国还私下常有派出使者勾联,怎么看都是想要搞事情。 可南诏国位处唐国最南部,紧邻吐蕃国,时常便在唐国和吐蕃国之间来回翻跳。 如今南诏国国王异牟寻已统一了六诏,国境包括前世南全境及gui州、si川、xi藏、 yue南、ian甸、tai国的部分土地,也是不可不防的一股势力。 对于这些藩国,一味的怀柔并不会让他们心悦诚服,必须拿出强硬的手段。 待到黄门通报,只听大殿里传来一声:“鸿胪寺副使楚宁觐见!” 楚宁整了整衣冠,踏步入了大殿,便见唐帝正坐于首位之上,唐国朝臣与南诏国使臣分列两侧。 “臣鸿胪寺副使楚宁,参见皇上!” “起来!”唐帝见楚宁来了,显得十分欣喜,“给楚卿设座。” “谢皇上。” 楚宁躬身谢礼后走到范仲下手位入座,紧邻的除去王潜,还有郑声也在场,二人此时都向楚宁投来一个和善的眼神。 随后,便见一个身形偏瘦的青年男子出列,恭敬的俯身施礼道:“尊敬的大唐国皇帝陛下,外臣寻阁劝此次受吾王为大唐国太后贺寿,这是送上的贺礼,敬请皇帝陛下御览!” 说完,掏出一份礼单送上。 很快便有太监上前接过,随后朗声念道:“启禀大唐国皇帝陛下,南诏国王为太后贺寿。奉上……奉上……” 太监停滞了一下,却被在场所有人都清晰的接收到了,这样的场合下,岂不是闹了笑话。 唐帝也明显不满,对着身侧的海德旺怒视一眼,海德旺接上目光,赶忙上前接过礼单,仅是看了一眼,同时也显露出诧异的神情,这礼单所记载的全是不认识的东西。 可海德旺毕竟老沉持重,遇到这样的情况,还是稳住心神,悠悠念了起来:“启禀大唐国皇帝陛下,南诏国王为太后贺寿。奉上释迦果五车,红毛丹两车,芒果三车,菠萝蜜三车,嘉宝果……” 礼单很长,足足念了半炷香那么久。 这期间,唐国朝臣无不瞠目结舌,这份礼单里的东西他们是闻所未闻。 而另一边,南诏国使者们个个都显露出一副傲娇神情,显然他们早已料到,这份礼单上的东西,即便是大唐国也是不曾听闻的。 可楚宁听得却是想笑,这帮家伙,敬献的贺礼居然全是水果,而且还是中原地区全没有的。 这不摆明就是来显摆的吗?而且这帮家伙明显还有戏弄唐国群臣的意思。 楚宁向旁侧郑声询问刚才敬献礼单的人身份,才知道这寻阁劝乃是南诏国世子。 等到海德旺念完,李淳虽然一个都没听过,可还是面带微笑,一副不懂装懂的表情:“好啊!南诏国王有心,朕仅替母后谢过。” “皇帝陛下,南诏国虽小,却也是物产丰盛,此次入京还幸得贡果,是吾王特意献给皇帝陛下的,来啊,将贡果呈上,请皇帝陛下品鉴。” 紧接着,一个个开了壳的大榴莲被人摆了上来。 “???” 可李淳哪里见过啊,目光略略扫过在朝众臣,那眼神里分明就是在求助。 然而,在场唐国朝臣们也都是傻了眼,也没有一个人说得出名字来。尤其是榴莲的味道顿时传遍大殿,气味浓郁,让朝臣们都忍不住捂住了鼻子。 就连一向以见识卓群的范仲也是一脸茫然,这满布尖刺的贡果,散发着奇异臭味,他也是闻所未闻。 南诏国太子寻阁劝见状,朝着身侧使者努了努嘴,那使者会意,目光扫过唐国众臣,冷冷笑道:“听闻唐国地大物博,皇帝陛下贤德,文韬武略,难不成没见过这贡果?” 李淳闻言,顿时眉头深皱,这南诏国分明是有备而来,如果辨认不出岂不是让他们看了笑话? 众臣们这时也都有些慌了,绞尽脑汁想也没想出这是什么东西。 这时李淳目光缓缓扫过众人,也只得将目光落向范仲,然而范仲却也是微微晃头。 李淳只得强压着怒气,却是一言不发。 “诶!外臣听闻大唐国人才济济,文韬武略,竟不想,也无人识得此贡果,实在遗憾啊!” “呵呵!” 南诏使者话音刚落下,一道轻狂的笑声响起,“南诏使者此言差矣!区区俗物,我大唐国岂会不认识。” 众人闻声看去,才发现原来是鸿胪寺接待副使楚宁。 范仲此时也是神色慌张,以他所知,楚宁先前只是青山县七品小吏,胆识过人,此人莫不是在故弄玄虚啊! 当然,南诏使者同样认为楚宁是在故弄玄虚,追问道:“难不成这位大人识得此物?” “那当然!”楚宁一脸肯定道,“告诉你,这叫榴莲。” 此言一出,南诏使者神色顿时一怔。 李淳以及范仲等人,这时目光也已经落向楚宁,只听楚宁继续说道:“这榴莲又名流连,果肉熟透后,带有浓烈的异味,虽闻起来臭,吃起来却是软糯清凉,香甜可口,回味甚佳,故有‘流连忘返’的之意,可谓是爱之者赞其香,厌之者怨其臭……南诏使者,我说得对不对啊!” 南诏使者哪里想得到,眼前之人竟如此了解此物,不免大惊失色,忙赞道:“副使大人,果然好见识!” “这算得什么?我煌煌大唐,文化源远流长,包罗万象,我这点见识,在大唐境内,只能算作是九牛一毛!” “是是是。” 话音刚落,南诏太子寻阁劝便开口称赞道:“一直就听说大唐国人才济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第181章 推心置腹 觥筹交错,唐帝李淳赐酒三杯便自行离去了。 接待南诏使团的差使便落到了范仲肩上,这对范仲来说,本就是信手拈来的事。 历经先前的一番试探,如今南诏使者都再也没有先前的傲慢神情,一个个都是毕恭毕敬,再无半点不恭之心。 不由一番敬酒下来,范仲倒是有些不胜酒意了,幸得王潜、郑声、楚宁等人在场,自然也免不了多喝几杯。 整个宴会中,唐国都给予藩属国最好的待遇,尽心招待,并强调从不欺负他国,但凡属国有求于大唐,必会为其主持公道,无不透露出大唐作为礼仪之邦的典范,这是与北狄蛮族完全无法相比的。 也正因唐国的包容,关心他们的安危,让南诏世子认为,这样的礼仪之邦必将再次走向强盛的巅峰。 时至傍晚,接待南诏使团的晚宴才得以结束。 南诏使者由郑声领着前往会同馆和龙潭驿落榻歇息,几日后将一道参与太后寿宴。 楚宁也以为今天的差事算是完成了,正打算出宫回三级招待所,可谁知就有黄门太监来禀报,说皇帝要单独召见他。 来到思贤殿,李淳坐在黄花梨大椅上,面容上显露出少有的淡淡笑意:“楚卿,真是让朕惊喜啊!” 楚宁知道皇帝是指自己解围榴莲的事,缅甸笑道:“臣平日里也爱看闲书,有一次便在书中见到关于榴莲的记载。” “哦,原来如此!” 李淳一心忙于政务,心里只有复兴大业,平日里哪有时间读书,关于今天的结果他已然满意,至于书中出处的事自然也难得多问。 “对了,事关朱雀大街刺杀案,朕已让大理寺彻查,如今嫌犯已经落网,卿放心,无论查到幕后是谁所为,朕一定还你一个公道。” “谢皇上!” 李淳微微颔首,又道:“楚卿留京这些时日,可还过得习惯?” “我习惯你妹!” 当然,这只是楚宁内心此时的心里话,明面上是肯定不敢说出来的。 “回皇上,臣近来忙于蹴鞠赛事,已然习惯京都生活。” 这当然是言不由衷的话。 “那就好!那就好!” 两人寒暄几句,李淳才总算把话题转入今晚单独召见的正题来:“不瞒楚卿,今晚独留你,确有一件要事想与你相商?” “你特么的可是皇帝,一言九鼎,哪里可能用得着跟我商量。” 楚宁再次腹诽一句,郑重点头道:“请皇上示下!” “朕听闻,你在青山县时政务做得极其出色,不仅安抚流民,开坑荒地,发展农业生产,甚至还成立了学塾,招收孩童入学,每月还发放银钱,可有此事?” “果然臣所做一切还是瞒不过皇上,确有此事。” “这是好事,朕就欣赏你这种敢为天下先的革制精神。”说着,李淳竟有些兴奋起来,“朕自亲政以来,便听从左相谏言,一心想要革制,力推新政?不知楚卿对此有什么想说的。” 楚宁闻言,顿时脸色大变:“皇上,这,这恐怕不是微臣所能言说的……” “诶,楚卿不必惊慌,大可畅所欲言,朕已然说了,只是随意闲聊,即便说错了,朕赦你无罪便是。” 楚宁依然不说话,大殿内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李淳终于显露出帝王心性,垂眸直视着楚宁道:“楚卿难道真的不知,朕留你在京都的目的?” 呵! 就你那点心思,这摆明是在cue我啊! 略作沉思,楚宁终于还是说出心里的话:“皇上可是想问臣关于削藩之事?” 楚宁记得刚入京时,曾听范畴说起过,当今皇上一心想要削藩,收回天下各大藩王的兵权,加强皇权。 李淳却是不作回答,反而问道:“朕听说,黄天霸死前曾留下一本账册,这本账册里记录了自元福三年以来,庆州府一众官员联合其手,上下贪墨,以及毁堤淹田的罪证。敢问楚卿,可有此事?” “这” 楚宁一脸尴尬,他哪里想得到皇帝居然也知道黄天霸的事,想来这些都十分范畴说的,不过如今朝廷已经下旨,要招康王入京,这个时候摆明皇帝是想要联合康王了,所以有些话便不能再说。 于是,楚宁肯定的回道:“微臣实在愚笨,并未发现有什么账册。” “如此便好。眼下康王就要入京了,朕也不希望,在眼下这个时候出现不利于康王的谣言。” “是。微臣明白!” 李淳觉得自己想要说的话,对方已经听进去了,点点头再次开口道:“所以楚卿现在应该明白朕留你在京都的目的了?” 好!果然还是回到这个话题了。 楚宁点点头:“知道,皇上是想问臣事关新政推行之事。” 这个猜测并非没有依据,因为自从他来到京都后,范畴也曾提及过皇上非常赏识他在青山县的所作所为,尤其对某些敢于突破常规的做法十分赞许。 而如今当他入了京都,皇帝似乎也不急着要他做事,不外都是做些无关紧要的事,这显然是想让他自己明白过来,皇帝对他真正的用心。 所以当如今楚宁自己说出来时,李淳着实有些欣慰,点点头也不再隐瞒道:“不错,朕正是有此意。” “那么”楚宁沉吟片刻,“恕微臣直言,当下还不是推行新政的最佳时候。” 作为一国之君,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推行新政,力求变法是提高国家综合实力的最好办法。 而像李淳这样急于力求新政变法图强的君主,在楚宁的记忆中不可谓不多,然而,大多的结局都是以失败告终。 此时的唐国朝廷,对内不仅要稳定朝廷的平衡,对外还要抵抗周边番邦国的入侵。 “哦?”李淳眉头一皱,显然没想到楚宁会这样说,“为何?” 楚宁知道这时候只能实话实说:“因为推行新政,便是利益的再分配。一旦施行,便意味着要动了某些人的蛋糕,那些无得利益者自然大力拥护,可那些既得利益者自然会跳出来坚决反对,这可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皇帝听得连连点头,可谁知却被其中一词所不解:“楚卿所说蛋糕?乃是何物?” “就是已经拥有的利益,比如财富、权势等等。” “哦,这词倒是新鲜……好,你且继续说下去。” 楚宁又道:“如今国库空虚,北狄等外族虎视眈眈,朝堂又处在风雨飘摇之中,此时若推行新政不仅不会造福百姓,还会让朝堂陷入危局,让更多的老百姓受到牵连,所以臣斗胆进言,因为臣相信这并不是左相推行新政的初衷,更不是皇上所愿意看到的。所以,若是皇上执意推行新政,不妨再从长计议。” 李淳侧身疑惑看向楚宁:“那依楚卿之见,要等到何时?” 楚宁想也不想,便脱口说道:“等到皇上可以真正当家做主之时。” “大胆!!!” 第182章 太后召见 “大胆!!!” 李淳闻言面色当即一沉,清冷的眸子直直逼视着楚宁:“楚卿,你怎敢对朕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 楚宁却是不惧,依然振振有词道:“臣当然知道!可臣还是要说。” 沉默随之而来,大殿内一时间落针可闻。 好久,李淳方才再次打破沉默:“好,你说,朕倒要听听你如何解释。” 楚宁看了一眼李淳,知道他并不计较自己的指责,继续说道:“能让皇上顺利施行新政的是太后,而与太后最亲近的人却不一定是皇上。如今太后年迈,皇上龙体却十分康健,所以臣才说皇上尚需等待时日。” 说完,楚宁静默的站立在一旁,等待皇帝的答复。 李淳先是沉默,随后眼底掠过几分笑意。 楚宁所言确实不假,眼下自己面临的处境很不乐观。 对外战乱持续不断,边境上的军队数量也越来越少,各国联军更是蠢蠢欲动,一旦开战,大唐的危局必然无法避免。 对内来说,自己这个皇帝更是毫无主动权,虽然自己已经亲政,可其实仍长期处于权力的边缘,如今朝中的诸多大事都是由太后韩娥在背后把持的,真正把控朝政的还是外戚一族。 所以想要推行新政,便必须拥有高度集中的权势,否则极其容易引发朝堂争斗,因而,楚宁这番话,并非随口胡诌的,而是对当前局势的中肯认知。 不过,这番话在李淳看来,便是已经交心了。 可既然楚宁这样说了,那他就一定还要更多想说的,于是李淳继续说道:“楚卿所言甚是,眼下国库空虚,各方势力犬牙交错,若贸然推行新政,必然引起各方反弹。” 说着,李淳的目光缓缓落向楚宁,\"但朕想知道倘若眼下不推行新政,又将如何增加国库收入?” “微臣倒觉得,眼下可以将重心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 “嗯?经济建设?” “就是着重发展经济,比如轻徭薄赋,大力发展农业,抑制土地兼并,保护小农经济私有制,再有开办官营工商业,加强商税征收,并鼓励对外贸易,朝廷不是有市舶司吗,可以将唐国有的茶叶、瓷器、丝绸这些卖到海外去,并且鼓励增殖人口和扩大劳动劳动力生产、平抑物价、鼓励手工业发展等等。” “哈哈哈……”李淳朗声大笑,“朕果然没有看错人,楚卿果然胸中有良策。” “臣也只是略懂一二。” “既然如此,朕便可以放心将充实国库之事交给你了,朕可是听范畴说起,你搞出了不少挣钱的门道呢,比如那醉仙酿如今可是名震京都呢!” “……” 楚宁暗地吐了口气,他本想借机给自己争取一点自由,高谈阔论一番,让皇帝以为自己只会是空谈之人,可现在看来却适得其反。 “好!那就依楚卿之言,朕会让市舶司着手此事,就先从醉仙酿开始实施。” “是。” “对了……”这时李淳目光扫了一眼兵器架上的天子剑,慢慢走了过去,一手取下天子剑握在手中:“听范畴说,你很喜欢这把青釭剑?” 楚宁哪里想得到,皇帝居然连这事都知道,只得点点头说:“臣不过是说着玩的,青釭剑乃是皇上心爱之物,臣不敢奢望。” “无妨!这把剑留在我手中也发挥不了其作用,今日朕便将青釭剑赐给你,希望有朝一日,让你替朕斩尽奸臣!” 看着李淳脸上的笑意,似乎真的是有心要赐剑给自己,也不再犹豫,赶忙俯身恭敬道:“臣谢主隆恩!” 李淳点点头:“朕要批阅奏折了,楚卿退下。” “是,臣告退。” 楚宁弯腰行礼,随后退出了思贤殿。 走出皇宫,一阵寒风袭来,楚宁忍不住打颤,抬头望着天际,却不见繁星,深谙的天空下,竟有一片雪花落下。 原来,京都也下雪了! “大人!” 楚宁收回目光,闻声看去,竟发现远处黑色里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竟是温知妍,一手拎着灯笼,一手还拿着一件鹅毛大氅,这时见到是楚宁,便走过来亲自给楚宁披在身上,又绕到身前为他亲手系上。 “大人,好些了!” 楚宁点点头,其实这段日子来,他也开始渐渐习惯这个时代的寒冷了。 借着灯笼光,他发现温知妍脸颊已然被冻得红扑扑的:“你是一直等候在这里?” 温知妍微微颔首道:“我见大人一直没回来,有些担心,可又不能进宫,便一直守候在此。” 楚宁伸手拉起温知妍冰凉的手,紧紧握在手中:“走!回招待所睡觉!” “啊?大人……” 温芷妍吓了一大跳,抽出手来就在楚宁胸前捶了一下,嘟囔道:“你不要胡说,羞死人了!” 楚宁被这紧张的模样弄得噗嗤一笑:“你想啥呢,我说的是分开睡……咦,你是不是在期待啥啊?” 温芷妍四下看了看,白了一眼,秀眉一皱:“真是没正经的。” …… …… 待到楚宁身影消失在远处黑夜之中,李淳的目光才缓缓收了回来,口中喃喃自语一句:“出来!” 话落,寂静的大殿里响起了脚步声,紧接着一个中年男子款款踏步走了出来,对着李淳浅浅施了一礼。 此人正是中书舍人余天正,如今朝廷右相,与左相秦云一起,算得是皇帝的左膀右臂。 等余天正在身前站定,李淳才开口问道:“余师傅刚才也听到了,对于楚宁此人,你有何看法?” 余天正道:“我已派人彻查过此人,乃是京都长安县人,幼时丧父,为人孤僻、不善言谈,是他母亲将他一手带大,三年前其母病亡,去年秋闱中得二甲进士,算得是白底,与京中朝臣皆无牵连。” 见皇帝微微颔首,余天正继续说道:“只是听说他自打离开京都去了青山县,遭遇马匪劫持,磕碰了脑袋,之后整个人行事作风大变,竟是不畏权贵,与青山县豪绅士族对着干,最后搞得黄天霸焚火自尽。说来这黄天霸乃是青山县商会会长,在庆州府与康王走得很近,其长子黄大贝便是在国舅府任典军的黄大贝,就连庆州府都是惧怕三分,巴结还来不及呢,可这楚宁就真就敢违抗上司,一意孤行,臣也是完全看不透此人。” “是啊,朕也是完全看不透此人,因而好些事,朕现在也不能完全信任他。” 余天正微微一拱手,道:“另外,臣还打听到这楚宁在青山县任县令时,不但组织流民开垦荒地,还发明了酿酒,组织百姓开采煤炭,打造火炉,兴修水利,筹办学塾,甚至据说还私自招募官兵剿匪,凡此种种行为,臣虽然看不懂,但臣大受震撼。” 李淳闻言眉头微皱,看来楚宁这个人确实不简单,心性极其成熟,难以捉摸他心中的想法。 “皇上,此人虽然有些才华,但终究是心性不定,若贸然用他,只怕会适得其反,还请三思。” 李淳闻言点点头,想了想说道:“的确是有些心性不定……不过朕以为中兴大唐,正是需要楚宁这样不拘一束,敢于打破陈规之人。” 余天正当然从皇上的话音中听出朝廷格局将发生巨大变化,而这种变化必然要受到来自李氏一族和韩氏一族两股力量的牵制。 可作为皇上的师傅,余天正当然也知道这位学生的秉性,只得应了一声: “诺!” “余师傅,这件事便暂且按下不提,待到太后寿宴之际再说……对了,左相的病情如何了?” “回禀皇上,太医说老丞相脉象微弱,只怕时日无多了” 听完余天正的回答之后,李淳沉吟片刻,眼睛微眯,轻吐了一口气,道:“既然如此,你先去准备一下,明日朕会去探望左相。” “是。” 余天正在皇上身边待了九年,深知左相对皇上的影响。 李淳看了看夜空,露出了几分寒芒。 “余师傅,你先下去!朕有些累了,要歇息了。” “是,皇上!” 余天正应了一声,躬身领命退了下去。 待到余天正的身影消失之后,李淳眼眸中闪烁着几分冷厉,在心中喃喃自语道:“老丞相啊!老丞相,朕已经按你说的,许诺康王为摄政王,并赐封他的儿子为储君,可是请你告诉我,朕这么做真的对吗?” 回答他的自然是没有回答。 清冷的大殿内,静寂无声。 李淳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眼中闪过了一丝挣扎之色。 不久,房门吱呀一响,海德旺领着一个小宫女走了过来,柔声道:“启禀皇上,太后召见,有要事相商。” 李淳神情一凛,睁开眼睛,发现是太后的贴身侍女玉兰姑娘,眼眸回转与玉兰对视一眼:“朕知道了!” 第183章 训示 韩世荣这段日子心绪颇为烦闷,据左相府里传出的消息,秦云已病入膏肓,时日已然不多。 可如今左相之位却是悬而未决,而余天正在清流一派中威望很高,又是皇帝的师傅,这更是让韩世荣有些不安宁。 所以这会儿已经入了夜,可韩世荣却还在慈宁殿与太后叙话。 “姐姐,这才多久不久,你可是又见老了。” 韩世荣打量着韩娥,他发现自从姐姐决定让皇帝亲政退居幕后以来,便一天天老了。 尤其是头发,已经白得像雪了。 韩娥看了韩世荣一眼:“你不必担忧我,我自知身体已是大限将至,好在如今皇上也已亲政,也算了却了哀家这最后的心愿。” 她说完叹了口气,随即又道:“只是想到如今皇上年幼,这李氏家业要交到他手中,哀家又怕愧对了先帝临终的嘱托。” 作为太后,韩娥这两年来过得并不轻松,一面是皇帝刚刚亲政,难免也会有所忧虑。另一面正因为皇帝已经亲政,她作为韩氏一族的掌舵人,又不得不为族人多加费心。 以至于这两年下来,她已经开始变得孤僻了。 韩世荣听闻此言忙道:“姐姐,你何苦多想?皇上乃是您钦定的继承人,你也该放宽心才对。而且姐姐大可放心,皇上虽小,尚有臣弟尽心辅佐,朝堂就无人敢兴风作浪。” 韩娥点头:“你说得不错,自皇上亲政以来我也一直观察他处事,觉得他确实可以胜任朝廷重任了。” “姐姐所言极是。”韩世荣说罢,又扫了一眼韩娥,这一举动自然被太后收入眼里。 “世荣,你我之间有话就直说,这又不是在朝堂。” “是。”韩世荣沉吟片刻后道:“眼下秦云病危,左相一职便空了出来,臣弟听闻皇上是有心让余天正任左相,其目的是想要他推行新政,如此一来,只怕臣弟以后便再难服众……” 韩世荣话头说到这里,便不再往下说了。 自己这个姐姐何等聪慧,他自然是心知肚明的。 “这件事,皇上请示过哀家,这也是哀家的意思,余天正秉性耿直,先帝在位时便常赞许他有左相之才,加之他是皇上的师傅,又在清流一派的中威望极高,让他任职左相才能服众,再说了,当年为了立储一事,也是余天正首先站出来拥护哀家的,这说明他心底无私。” 太后这番话,让韩世荣倍感震惊,他原以为姐姐首先会想到的是让他接替左相一职,可却不想姐姐根本就没有将他考虑在内,反而对余天正此人大加赞赏。 虽然他早已知道,姐姐自从让皇上亲政以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性格也变得孤僻难以理解,对好多事也是漠不关心。 可现在韩世荣觉得有些话应该直接挑明了,他必须让姐姐明白,现在朝局的形势。 “姐姐所言极是,余天正却是要老成和稳重一些,可姐姐有没有想过康王入京的真正目的……臣弟有些担心这件事是冲着咱们韩家来的。” 对于康王和姐姐的关系,韩世荣是再清楚不过。 当年先帝在位时,二人便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后来康王被贬斥到了庆州府,无诏不得入京。 可如今皇上明旨要让康王入京参加太后寿宴,不用多想,这一定是姐姐事先就同意的。 “兄弟说的是,原本皇上说着要为哀家庆贺寿宴,特意邀了康王入京,哀家是不同意的。可哀家的寿宴,毕竟也不能不考虑李姓诸王?而康王又是藩王中最大的,这些年在庆州府经营多年,是天下最大的势力,更是马虎不得,弄不好就会出事。” 韩世荣当然知道这不过是姐姐的一番说辞,说直白了,姐姐根本就没有忘掉康王。 可他毕竟也不可能当场说穿,于是转而说道:“姐姐,其实,咱们只要把人安排妥当,想来是不会出什么事的。” 就在此时,一道轻柔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谈话,竟是宫女玉兰姑娘: “启禀太后娘娘,皇上的銮驾已经到殿外了。” 韩世容显然有些意外,这个时间点上按理说皇上不会再来请安了。 太后显然是看出了韩世容的心思,宽慰道:“是哀家让皇上来的,你今晚来找哀家不就是为了左相的事吗?” 韩世容略略一笑:“臣弟的心思果然瞒不过姐姐。” “行了!如今淳儿已经亲政,可他最见不得的就是外戚裙带关系,你还是先回避一下!” 说完,她就吩咐宫女伺候韩世荣到偏殿休息,又命玉兰帮自己整理好服饰,才刚刚坐稳,就见皇上缓缓从殿门口走了进来。 来到近前,李淳整理了一下仪容,而后下跪,行了个大礼:“儿臣参见母后!” 说是母后,却不过是基于她太后的尊位,才不得不这样行大礼称呼。不过,说起来也正是因为自己真正的生母出身低微,位份卑贱,才被太后选做了皇帝。 不然,连被人利用的资格都没有。 毕竟,人最可悲的是,连被人利用的价值都没有。 对于这位作态,太后十分享用,微微颔首道:“罢了!咱们娘俩别拘这个礼了,玉兰,给皇上看坐!” “是。” 很快便有一张软凳在太后的身前放置好了,李淳显然十分熟悉,径直便坐了下去。 “不知母后此时找儿臣前来,所为何事?” 听闻此话,韩娥当即眉头一皱,显得有些不开心:“怎么?哀家就不能请皇上过来坐坐。” “不,儿臣绝无此意。” 韩娥发现,这个儿子自打亲政以来,似乎真的长大了。 毕竟,他现在已经是一国之君了,再也不能把他当作孩子看待了。 “看把你紧张的,哀家不过说着玩耍的。” 太后轻笑,抬了抬手,两侧的宫女们便已顾自退下,又伸手招呼皇上靠近一些,这才摆出一副慈母面孔,柔声说道:“哀家请皇上过来,是想问问皇上最近国事方面可有为难之处?” 此话出口,李淳心中便已猜到太后今夜召自己过来的真正目的了,笑道:“母后可是想问秦云死后,左相空缺的事?” 原本还面带笑意的太后闻言,突然一怔,她是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心思竟被儿子直接说中了。 相反,对于儿子的心思,她如今倒是完全猜不透了。 可现在既然话头已被挑明,太后也就不再遮遮掩掩,直接道:“既然皇上已经明白哀家的心思,哀家倒是想知道,此事事关李家国本,皇上是怎么想的?” 李淳不作答,而是反问道:“不知母后有何训示?” 第184章 雨露均沾 “训示?” 太后瞬间紧皱眉头,冷冷应道:“淳儿如今已贵为皇帝,已不再是昔日的孩童,怎容哀家来训示?” “是。”李淳轻轻应了一声,显得格外谦卑,“不瞒母后,这件事孩儿近来也在思虑,准备明日前往左相府,等到见过左相后再做定夺。” “皇上刚刚主政,朝廷诸事未稳,李氏诸王虎视眈眈。依哀家看来,王氏、韩氏才是皇上心腹之人。” 李淳哪里还听不懂这话里的意思呢,王氏乃是皇后族人,在京都虽是豪族,可毕竟也落寞了。 至于韩氏一族,便不用说了,如今已然是京都最大的权贵豪族。 “皇上,你如今可是一国之君,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朝廷,万不可轻率行事,不过哀家现在老了,也管不了你一辈子,可有一件事,你必须要答应哀家?” 李淳道:“母后可是想让儿臣重用舅父的事?” 听到这话,太后显然有些发怔,可很快又平静下来:“既然皇上明白哀家的意思,哀家也就不便再多说了。” “嗯……母后所言甚是。”李处微微沉吟,却又不紧不慢地道,“只不过朝堂上对舅父的言行颇有微词。” 太后一下怔住了,定睛看着李淳:“都说些什么?” 李淳看出太后一脸怒容,只好道:“御史台曾多次收到匿名举报,说舅父借着母后荫庇,侵占百姓民田,欺压官商,而且……还贩卖私盐。” “什么?竟还有这等事?” 太后微眯着眼睛,疑惑的目光直直盯视着李淳,质疑道:“会不会是有人故意中伤呢?” 李淳脸色平静,淡淡道:“儿臣也希望只是有人对舅父心怀不满,可舅父此人的秉性,想必母后比我更清楚。” “……” 太后闻言心中一颤,原本还想说的话一时就被堵住了。 其实,对于皇帝的话,她自然也是深以为然的。 自己这个弟弟什么秉性,她是再熟悉不过。 想起刚垂帘听政那会儿,弟弟便仗着自己的荫庇胡作非为,搞得是满朝大臣怨言四起,最后还是她找来韩世荣好好训斥一番,才让他有所收敛。 可这两年里,她又常听闻自己那个亲侄儿韩小虎又是隔三岔五闹出事来。 而且现在自己已经将朝廷大权交给了皇帝,有些事便不能再过多干涉,不然只会激起儿子更大的反感。 于是,她沉默了片刻,换上一副肃穆神情道:“皇上放心,你舅父那边哀家会打好招呼,会严加约束的。” 太后这样说了,李淳自然不好再多说什么,点点头又道:“那依母后之见,该给舅父何职比较合适呢?” “哀家已经说了,现在朝堂之事皆由皇上做主,哀家不会再多过问,不过哀家倒是觉得可以位列三公。” 李淳听了皱起了眉头,呵!原来在这里等着自己呢! 说好不再干涉朝政,这转眼就要给国舅位列三公的赏赐,这不摆明就是冲着左相之位来的吗? 如今唐国三公便是左相、太尉、御史大夫,要知道,但凡位列三公的人都是对于朝堂国家做出过巨大贡献的人,如今朝堂之上也就秦云乃是左相,位列三公之一。 所以太后说想给国舅韩世荣位列三公,这意思就很明显了。 可面对当朝太后,李淳也不得委曲求全,毕竟现在朝堂群臣里大多都是太后当时提携起来的,好些重要枢纽职务,又都是韩家的人,这便让自己处处掣肘。 因而,目下李淳尚不能违逆太后的旨意。 “母后放心,儿臣知道该怎么做了。”不待太后接言,李淳继续说道:“自儿臣亲政之日,母后就告诉儿臣,治理江山万不可因为徇私而枉费,所以儿臣定会竭力用命,将江山放在第一位。” 太后一愣:“皇上这话是何意思?” “儿臣的意思是,既然母后已让儿臣亲政,那么以后一切都将以国事为要,无论皇亲国戚,但凡有触犯大唐律法者,儿臣也一定严惩不贷,即便他是贵为国舅儿臣也绝不姑息。” 随后,也不等太后开口,李淳便是起身深深一揖:“要是母后没有别的吩咐,儿臣就告退了。海德旺,起驾回宫!” 跟着,便听大殿外传来海海德旺尖细的声音:“皇上有旨,起驾回宫!” 原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太后,这时更是有些懵了。 这皇上的性子果然是变了。 而且,似乎真的有些帝王之气了。 “姐姐,皇上好像真的长大了。” 不知何时,韩世荣已从偏殿出来,走到了太后身侧。 太后,目光又落向韩世荣,怔怔问道:“皇上刚才说的,你可都听见了?” 韩世荣微微颔首,捻着胡须道:“看来,我这外甥开始对舅父是有想法了啊!” “你才知道呢!” 太后白了韩世荣一眼,哀其不争道:“哀家早就对你说过,让你要恪守臣道,不可太过张扬,可是你呢,还有韩小虎,这些年都放肆成了什么样子。先帝在位时便立有遗言,后宫不得干政,这些年来,哀家念在皇上年幼才不得已垂帘听政,可如今皇上已然亲政,倘若那天小虎触犯了律法,无论是你还是哀家,恐怕也救不了他,所以,你要好好约束族人,不可再恣意妄为了。” “是是是。”韩世荣也没想到姐姐现在变得这样谨小慎微了,可毕竟是姐姐,又是当朝太后,他自然无法反驳,只得赶忙点头应承下来,“只是姐姐,臣弟的事,皇上可是答应了?” “放心,哀家已经说得很明显了,皇上聪明,会明白哀家的心思,等你做了左相,一定要竭力维护好韩氏族人才是。” 韩世荣静默点头,没有说话,对自己这位外甥,他也明显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 那种陌生身后似乎隐藏着某种未知的恐惧。 这一刻,韩世荣也终于从姐姐的话语中感受到了对未来的担心和忧虑。 …… …… “皇上是要去华清宫么?” 出了太后寝宫,海德旺便凑近御辇小声问。 “不!回思贤殿,朕今夜尚要批阅奏折!” “皇上您也大可不必如此劳累,也该多替自己考虑才是。” 坐在御辇上的李淳闻言,眉头一挑:“你这话什么意思?” 海德旺在旁侧柔声道:“皇上,这古人说不孝有三,无后乃大,而皇上您作为一国之君,更是应该思虑此事啊!” 听闻此言李淳眉头皱得更深了,四年了,自己最宠幸的皇后并无生育,倒是才册封不到两年的贵妃诞下一女。 可一想起韩贵妃那张澎湃的脸,李淳便是极为不爽快。 “皇上,您可有好些日子没有到华清宫了。” 海德旺似乎看出了皇帝的心思,小心翼翼地提醒一句。 “是韩贵妃给你说了什么吗?” “不是的!”海德旺赶忙解释说,“奴才以为,皇上这些日子都往皇后那边行走,也该雨露均沾了。” “停驾!” 御辇很快便停了下来,李淳望了望无尽夜色,思虑了好久好久。 也罢,吹了蜡烛都一样! 随后,李淳鼓足勇气,十分不情愿的转对海德旺高声道:“摆驾华清宫!” “诺!” 第185章 特权时代 伴随着天气日益转寒,京都梁安城也是迎来了第一场初雪。 大雪纷纷扬扬,下了一整夜。 清晨起来,整座京都皆被白雪覆盖,纷飞如仙女散花,屋顶树梢皆被这裹上银装,分外妖娆。 看到这番美景,京都的人们都非常兴奋,纷纷出来欣赏雪景。 经过三天两夜的沉积,如今最厚处大雪已覆盖有三尺,蹴鞠训练也不得不暂停下来。 如今已搬到新院子里住了两天,这里果然是十分清净安逸。 昨天入夜时分,马三终于领着人押运着一千坛醉仙酿从青山县回来了,还带回了两只信鸽,说是以后可以用来传信。 另外,还带回了胡松海的亲笔书信,大意便是青山县如今发展都很好,让楚宁只身在外多加注意,另外还说已经让人护送了一千坛醉仙酿入京都。 看到胡憨憨的亲笔,楚宁还是隐隐有些动容,来到这世界,第一个深交的便是这胡憨憨了。 可如今一时半会儿想要脱身也不容易,也只能走一步看一不了。 但青山县作为自己的大本营,一定是要守住的,于是他又赶忙回了一封书信,用飞鸽传了回去。 次日清晨醒来时,大雪已经开始小了,待到过了午时,雪总算是停了。 楚宁泡了一壶茶,就坐在亭子里用雪水煮茶,角落里一丛腊梅花正大开着,整个院子里都飘散着腊梅花香。 闻着腊梅花香,楚宁颇有些伤怀。 因为在前世时,他也养了一株腊梅桩头,每年这个时候也是开得香味扑鼻,只是现在恐怕已经干枯了! 这一想,才发现不知不觉中,来到这个世界就快一年了。 这一年中,虽然做了一方县令,吃喝不愁,可是这日子过得怎样,也只有他自己最为清楚。 “大人,今天是初雪节,我听说今晚京都会有灯会,咱们也去看看!” 温知妍不知何时,来到了亭子里,就看见楚宁站在廊檐下瞩目盯着角落里的一株腊梅。 “下雪了?”楚宁挑了挑眉,“这是什么节?” 温知妍显然没想到,这位曾在京都待过一段时日的大人竟然会不知道初雪节,可还是耐心的解释了一番。 所谓瑞雪兆丰年,作为唐国首屈一指的繁华之地,竟然应运而生出一个初雪节来。 说得直白些,这不外就是给京都文人士子们给自己附庸风雅弄一个理由罢了。 不过身在这样的节日氛围里,楚宁也被气氛所感染。 “这初雪节一般都干嘛啊?”楚宁好奇问。 温知妍想了想,说道:“其实我也没见过,只是曾经听我爹爹说起过,京都才子佳人都会在这天齐聚一堂,饮酒赋诗,还有猜灯谜。” 楚宁看得出,她似乎对这初雪节很感兴趣。 其实这也难怪,这个时代最讲究社会地位,而士农工商排序中士子毫无争议的排在第一位,毕竟这是一个讲究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时代。 而吟诗猜灯谜等舞文弄墨,便是这个时代炫耀文采的一种手段,所以无论男女老少都很喜欢。 温知妍虽是山贼出身,可自幼也是跟着父亲学习断文识字,喜欢这些也是很自然的事。 “大人,咱们能去瞧瞧吗?” 见楚宁不说话,温知妍再次开口询问道。 “当然可以,”楚宁点点头,“不过我得先去一趟北大营场。” 这两天里,虽然没有进行蹴鞠训练,可楚宁也是一直在思考这件事。 如今团队配合已经有了明显变化,可毕竟时间紧迫,要想短时间内提高团队能力,限制住韩德胜,就得对整个比赛规则加以调整。 于是,楚宁自然而然就想到了越位。 只要有了越位这个规则,就可以大大限制住韩德胜的个人能力。 至于理由嘛,当然是为了公平,公平,还是他妈的公平。 想着想着,楚宁不禁笑出声来。 旁边的温知妍瞥了一眼,搞不懂这位怪大人又想到什么鬼主意了。 “走!去北大营场。” 打定主意,楚宁叫上温知妍便出门去找马钰。 因为这几日王潜在忙太后寿宴的事走不开,所以蹴鞠比赛的事就交到了楚宁和马钰手里。 两人骑马来到北大营场发现马钰也不在,找人一问,才知道马钰的母亲今天病了,他请假回家照看去了。 楚宁抓住一个小兵,让他带路去马钰的家。 马钰的家坐落在靠近定淮门边的一片平房中。 楚宁随即想到,一定是马钰的父亲获罪抄了家,所以一家人才沦落到这副田地。 马钰平时从来不带楚宁到家里坐,想必也是因为家境寒酸,不好意思让他来。 马钰的家是很典型的小户人家,三间茅草屋,一个竹篱笆围个院子,院里还养着几只鸡,一眼看去很有亲切感。 楚宁打发小兵回去,留温知妍在门外,自己推门走了进去,才走到院中,就听见正北的堂屋里有人在说话。 “儿啊,最近有你哥的信吗?”一位老妇道。 “有啊,前日才收到一封,今日来得匆忙没有来得及带来。哥哥在信里说他一切都好,还问母亲好。” 这声音一听便知是马钰在回话。 “儿啊,莫要骗为娘,如果有你哥的信你早就来说了。也不知道威儿受不受得了那里的瘴气,唉,他这一走就是八年,叫为娘担心啊。” 说着屋里有老妇人嘤嘤地哭泣声响起。 马钰这时的语气也变得清冷起来:“娘啊,别哭了,我哥走后你就这么老哭,所以才落着病的。我听说,朝廷很快就要在北疆用兵,最近要迁一批边地的军官入京,哥哥有功,兵部正在议呢,说不定很快就会回来了。” 妇人哭了一会又道:“你也是,年纪也不小了,也不知道娶个媳妇。” 马钰笑着道:“娘,北疆未定何以家为啊,孩儿也要学爹爹马上定乾坤。” 妇人幽幽道:“你别哄你娘了,咱家这境况,为娘的清楚,因为你爹的事遭了罪,谁家姑娘敢嫁到咱们门里。” 屋里又是半天没话说,隔半晌小马王才道:“娘,您安心养病,日后儿子努力杀敌,获得军功了就能恢复咱家的荣誉,儿子定要让娘过上好日子。” “我的儿啊,娘知道你胸有抱负,想学你爹爹建立一番功业,只是为娘这身子拖累了你。” “娘,你这是什么话,咱们娘两相依为命,怎么能说是拖累呢!” “钰儿,你就别瞒着娘了。若不是因为娘拖累,你怎就舍得把你最爱的云儿那丫头让给别人。” 此话出口,只听隔了小片刻,才听见马钰的回答:“孩儿这个样子,云儿跟着我能过啥好日子嘛……娘你放心,我给她找的是能让她过上好日子的人。” “哎!你和云儿丫头都彼此欢喜,她是想跟着你过日子啊!” 半晌,马钰似乎终于忍不住了,大声喊道:“娘……” 说着便嚎啕大哭起来。 站在院子里听着的楚宁心里格外不是滋味,看来马家所有的希望都落在马钰身上了。 这种桥段楚宁似乎很熟悉,可又觉得很陌生。 此时的他也不想进去打扰这娘俩,让温知妍取出一锭二两的银子悄悄放在门外。 小心翼翼地悄悄退了出去。 楚宁没有骑马,由温知妍牵着,两人信步走在大街上。 此时的他忽然内心涌上一股酸楚,很快,他终于明白过来。 现在自己所处的这个时代是一个把人分为三六九等,社会等级完全撕裂的时代。 人命在权利面前犹如草芥,别人的一句话就可能要了你的命。 想在这个时代活下去,唯一的出路就是掌控权利,让自身变得强大。 自古以来,最重要的是人权和财权,只有牢牢抓住这两样,才没有人可以视你的人命如草芥。 现在的楚宁已经完全没有了刚入京都时的谨小慎微,反而觉得自己肩上担子轻松了不少。 现在他发现自己真的应该琢磨着如何建立自己的势力才行了,为日后的乱世积攒力量。 这段时日里,他隐约发觉王潜全然不是明面上那种纨绔公子哥,这似乎是他对世人的一种伪装。 想来也是,生活在这全力纵横交错的皇家勋贵之中,权力盘根错节,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而最好的伪装面具,不外是给世人一种只图享乐不求上进的纨绔公子哥形象。 楚宁打定主意,有机会一定要找王潜试探试探。 正想着,突然听到传来一阵‘嘚嘚’的马蹄声。 抬头一看,只见前面的人潮一阵纷乱,旁边的小商贩急匆匆端着小摊往巷子里跑,地上货物撒落一地。 乖乖不得了,这京都朱雀大街上竟敢放纵飙马? 这胆子可真大!!! 楚宁好奇地眺望着马蹄声的方向,温知妍一把拉着他往旁边扯。 就见大街上,人流潮水般闪到一边,一前一后两人驾着高头大马横冲而过,仅仅一眼,楚宁便看清了那为首之人,正是京都小霸王韩小虎。 “不愧是当朝国舅爷家的儿子,皇亲国戚就是牛掰啊!” 楚宁苦笑着摇摇头。 这朱雀大街飙马竟无人敢管,看来,这还真是一个属于特权的时代啊!!! 第186章 初雪节 正值傍晚时分,作为京都最为繁华的杨柳河畔已然华灯初上。 沿着河畔望去,花坊连着花坊,酒肆挨着酒肆。 还有那花坊上悠扬婉转的琴曲声,随着蒙蒙雾气飘散开来,更是让杨柳河畔多了几分仙境般的神秘之感。 京都朱雀大街上,时不时传来爽朗的欢声笑语,似乎毫不在意这寒冷的气候。 楚宁在前,温芷妍紧跟在他身边,这是她第一次参加初雪节,有些期待又有些紧张,生怕闹出笑话来。 两人并肩走进热闹的街市,两侧挂有灯笼,花灯,照亮了整条街市,更是平添出一番气氛。 楚宁看了一眼温芷妍,她穿着一套绯红色长衫,头发用玉冠束起,这丫头似乎真的就很是喜欢穿男装,可这男装在身,看起来也太俊美了。 而且温知妍今晚的装束看上去颇有些文人墨客的样子,只是面容有些僵硬,显然不太习惯这样的场合。 “不用担心。” 楚宁微微勾唇,安慰说:“咱们可是青山县这种大城市出来的,啥场面没见过!” 温芷妍点点头,虽然没说什么,但楚宁那种信任却是不言而喻的。 一路向前走,边走边瞧,遇上好看的花灯也会特意停留看看,总之一切都显得很有意思。 来到街市正中的位置,温芷妍指着前方一处酒楼外长挂的红布雀跃地说: “大人,我听说今晚如果有什么关于雪的好诗词,就会写在这聚贤楼上,挂上七日。” 看来这姑娘事先还是做过一番了解的。 其实说来,初雪节在唐国也算是一个较为重要的节日,不论是富家小姐或是深闺妇人,都会在这天出来游玩。 甚至,好些才子墨客还会吆三喝四约上朋友聚会饮酒赋诗,挥洒笔墨。 这俨然已成为唐国冬日里的习俗。 “咚咚咚~~~” “来来来,瞧一瞧,看一看了嘿!” 熙攘的人群里,像是响起铜锣声,随后便听见一道洪亮的吆喝声传入耳朵。 楚宁闻言,顺势向前面看去,一眼便瞧见聚贤楼外设有一处大台子,四周悬挂着一串串的红灯笼。 旁立一块大木板,上面写着‘灯谜会’三个大字。 此时,台子边早已围聚了不少人,尤以青年男女居多,正饶有兴致地望着悬挂的红灯笼。 而灯笼上便是写有封好的谜语。 “一年一度的初雪节到了,由蔡员外举办的灯谜大会也开始了。” 台上一名男子掷地有声地说道: “还是老规矩,今年灯谜大会仍是花费一两银子,猜对了便可获得十两银子。另外,我家员外老爷今年还特设有一等奖,乃是鸳鸯玉佩一对,台下哪位朋友有兴趣竟可一试!” “我,我来试试!” 话音落下,围观的人里立时便有人站了出来,掏出一两银子,便要跃跃欲试。 “哟,这位公子,可想好了,交了银子答不出来,可是不退的。” 那人显然是个读书人,信心十足地点点头: “这是自然,读书人最讲信誉二字,自然不会反悔。” “那好,公子,可选好谜题了?” 那公子扫了一眼,最后抬手一指身前的灯笼: “就它了。” “好!” 庄家笑着便将那灯笼的字谜揭下来,大声说道: “这位公子选的是这道字谜,诸位请听了。” 话音落下,现场也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楚宁也是颇感兴趣,不由也准备听一听这谜题。 庄家目光扫了众人一眼,振振有词道: “谜题是出水芙蓉,猜一花名!” 话落,便有一个小厮拿来一炷香,看来这还是计时回答。 不过这道题对楚宁来说,好像还真挺容易的。 果然,那公子稍稍思索片刻,便想到了答案,一脸自信的说道: “谜语是荷花。” 听闻年轻公子的回答,庄家欣喜一笑: “没错,答案就是荷花,恭喜这位公子,来啊,十两银子奉上。” 小厮递上银子,年轻公子接过,很是满意,他显然也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好,就选中了一道简单的谜题。 “公子,是否还要继续?” “不了不了!” 年轻公子摆摆手,示意不再继续: “有了这十两银子,足够我喝酒了。” 话落,立时引来一阵哄闹声。 “还有哪位客官上台来试试?” 楚宁觉得还真挺有意思,凑近温知妍耳旁,柔声说道: “你要不要去试试?” “我?” 温知妍显然没想到这是在问她,赶忙摆摆手说: “我就学过一些识文断字,哪里会猜得出灯谜啊!” 楚宁想了想,觉得这也是难得一次机会,说不定明年初雪节会在哪里呢,于是说道: “这样,我和你一起猜,怎么样?” “可以吗?” 温知妍有些无奈,可显然又有些期待。 楚宁点点头:“试试,反正也花不了几个钱。” “台下可还有朋友一试?” 庄家说罢,温知妍便举起手来:“我。” “好!” 庄家一瞧竟是一位俊美的公子,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公子,请选题?” 温知妍侧身看了一眼楚宁,楚宁示意让她自己选。 “嗯……我选上面那个。” 温知妍抬手指了指,庄家顺着手指方向看去,微微一凛: “好啊!看来这位公子很有自信,来,待我取题。” 很快,庄家便将谜题拿在了手中,十分严肃地说道: “谜题是千里来相会,猜一个字。” 说完,小厮又拿来一炷香,开始计时。 温知妍开始思索,而一旁的听众也是私下耳语起来。 想了一会儿,温知妍显然是没有想到答案,这时目光落向楚宁,等着他的答案。 楚宁想了想,脸上已经浮现出笑意,柔声提示道: “马上相聚。” 温知妍眨巴眨巴眼睛,想了一下,猛然点点头,举手回答道: “是骤字。” 话音落下,尚在思虑的众人这时都反应过来,投来赞许的目光。 庄家看了一眼灯谜,笑道:“对喽!就是骤字,来啊!十两银子奉上。” 台下立时响起一阵赞美之声。 “猜对了,咱们真的猜对了!!!” 温知妍拉着楚宁的手不断摇晃起来,高兴得像是一个三百多斤的胖子! “……” 第187章 士子辩论会 “这位公子,是否还要继续?” 庄家让小厮拿过银子,再次开口问道。 温知妍有些拿不定主意,又看了一眼楚宁,却见楚宁点了点头,反正今夜无事,索性就多玩一会儿。 “继续。” 温知妍也是来了兴致,说着又伸手点了一个灯。 “好!”庄家爽朗一笑,揭下谜题扫了一眼,微微笑了笑,显然也觉得有些简单,随后念道:“谜题是大丈夫不得出头,猜一个字。” 这一次温知妍还没等到小厮拿来香便脱口说道:“是天字。” “没错,就是天字,公子可要继续。” “当然继续。” “好,这谜题是一口咬掉牛尾巴,猜一个字。” 温知妍嫣然一笑:“这是个‘告’字。” “又对了。” …… …… 不一会儿,温知妍便连中九元,此时,台下欢呼声连连,显然也没想到,今晚的灯谜会如此精彩。 就连庄家显然也有些意外,灯谜会已举办多年,这些年最好的成绩也就是连中十元,如此看来,今晚很有可能会打破连中十元。 “这位公子可真是厉害,竟然已经连中九元。” “就是,如果这公子再中一题,可就是连中十元啦!” “我看今晚就还剩两题,搞不好这公子能全猜出来。” “我看悬,这最后两题可都是一等一的难,岂会是那么容易猜到的。” “……” 这些话自然落入楚宁耳朵里,他倒是很想瞧瞧最后这两道最难的灯谜是什么? “好了,公子,现在可就还剩下最后两道灯谜,希望你都能猜出来才好。” 说着,庄家也是显露出一脸期待的神情来。 “好,那就依次来!” 也就最后两道了,也轮不上选择了。 “诸位请听了!” 庄家清了清嗓子,随即高声念道:“三条小径通南北,一只绣鞋落花前,猜一药名,限时半炷香,公子请猜!” 一炷香被再次点燃。 众人闻言也都陷入了思索之中,温知妍似乎已经完全没有了主意,这时只得等待楚宁的提示。 这一题说来还真是有难度,就连楚宁也是若有所思,庄家也是微微沉吟的期待着答案。 可谁知,半炷香的时间还远未到,楚宁的脸上便浮现出笑意,他已经得出了答案,凑到温知妍耳朵前说了几句,温知妍便已然知晓。 “三条小径通南北,乃是川字,一只绣鞋落花前,乃是芎字,所以谜底是川芎。” 此时,台下又响起一阵阵赞美之声。 听见对方得出答案,庄家非但没有因损失银两而懊恼,反倒是十分欣慰的神情挂在脸上。 如此一来,灯谜会便来到了最后一题。 这时就连庄家也有些紧张起来,今晚的每一道题都是由他家员外老爷亲自挑选出来的,至于谜题,他也是毫不知情,要等到每一道题揭开后,才能看见答案。 所以这最后一道题,他也是根本不知是什么。 此时此刻,站在楚宁身侧的温知妍更是对楚宁欣赏万分,也是十分期待能将这最后一题也猜出来。 “好了,这位公子已经连中十元,算得上是举办灯谜会以来的最好成绩。下面便是今晚的最后一题,我家老爷说了,这最后一题无需交银子所有人皆可作答,答对了,便可获得今晚的大奖鸳鸯玉佩一对。” 众人这时也都来了兴致,凝神屏息的等着庄家念出谜题。 “诸位,请听题!” 庄家拿着最后一道灯谜,严肃的念道:“一对燕子天空飞,一只瘦来一只肥,一年四季来一次,一月里倒来三回,打一字,限时一炷香,诸位请猜!” 庄家话说完,台下众人都在凝眉苦思,三三两两还在私相交流,可似乎谁一时间也没有一个答案。 而此时,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围聚在此,他们有的听说今晚有人连中九元,便是想要来瞧瞧热闹,可谁知等赶到时,发现果然就剩下最后一题了。 眼看着一炷香就要到了,庄家也显得有些焦急:“诸位,这一炷香就要到了,有猜出来的吗?” 楚宁看了庄家一眼,随后淡淡一笑,胸有成竹的说道:“我知道了,这是一个八字。” 听到楚宁的话,众人都是大吃一惊。 温知妍也是不解地望着楚宁。 这怎么会是一个‘八’字? 楚宁目光扫过众人,报以笑意道:“一对燕子像‘八’字的一撇一捺,瘦的是撇,肥的是捺。一年四季来一次,指一年中有一个八月。一月里倒来三回,指一月中有初八、十八、二十八。” “妙哉妙哉,这位兄台果然有才!” “是啊,我刚瞧见了,连中十元实属难得。” “庄家赶紧公布答案,咱们都还等着呢……” “这还有什么好公布的,这确实就是个八字。” “……” 听见台下众人七嘴八舌的说开了,庄家也不再迟疑,当即宣布道:“今晚的灯谜已被猜完,我家老爷说了,只要猜出这压轴谜题之人,便可获得鸳鸯玉佩一对,请问这位公子尊姓大名?” 楚宁抱拳道:“在下楚宁。” 庄家闻言愣了愣,忽然表情一变,朗声道:“公子可是那位施救落水歌妓的青山县县令楚大人?” 楚宁微微一愣:“对,是我。” “哎呀,可是难得,听闻楚大人爱民如子,可是难得的好官啊!” 楚宁脸上发烧,早知道自己这么出名,就不该说真名了。 眼下这样也只得赶紧走人了。 “楚大人,且等一等……还有这鸳鸯玉佩一对。” …… …… 白白地月亮洒落下来,杨柳河岸两旁的柳树光秃秃的,在地上留下斑驳的树影。 一阵河风吹过,冷飕飕的。 楚宁哈着气,目光悠悠的望着杨柳河里一艘巨大的花船,上面此时正是灯火通明,人影舞动,歌声喧哗。 那里便是锦瑟坊了。 不愧是京都之地啊,这大冬天的雪夜里也是一阵热火朝天的景象。 说真的,楚宁还真想去花船上瞧瞧,这好不容易来了京都,总不能枉费大好年华,而且不去青楼走上一遭,总觉得少了些谈资。 正想着,收回目光,却与温知妍目光相对,楚宁顿时脸上发热。 “大人,可是想去花船看看?” 温知妍似乎猜到了他的心思。 楚宁愣了愣,厉声道:“说什么呢,我怎么会对那种地方感兴趣。” “如此便好,大人可别忘了,朝廷有明文禁令,朝廷命官不得押妓。” “……” 楚门摇摇头,颇有些无奈,正想要再解释,却在这时,有人叫住了他。 “楚兄。” “嗯?” 楚宁转头,定睛看去,却看见正从远处走来三人,正是关小鹏、刘仁清和范畴。 “楚兄,果真是你,真是让我等好找!” 来到近前,关晓鹏当先开口说了一句,另外两人也显得有些欣喜。 “你们找我干嘛?” “今日是初雪节,我等特意来找楚兄前往参加士子辩论会。” “士子辩论会?在哪里?”楚宁疑惑。 “自然是锦瑟坊了,今夜更有京都四大歌妓入会,说不定更有唱词佳作问世。楚兄,可否随我等前往?” “如果是辩论会的话,那自然是该去瞧瞧的。”楚宁心里微动,瞥了一眼温知妍,“你说呢?” “我……” “好啦!”楚宁不等温知妍说下去,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义正言辞道:“既然咱们有幸碰上了,何妨就去看看,当然咱们是带着审慎和批判性的眼光去看。” “既如此,那咱们就走!楚兄请!” 楚宁看着远处灯火通明的花船,也不再犹豫,当先一步迈出。 来了这个时代,抱残守缺没用,只有适者生存才是王道。 楚宁便是如此安慰着自己。 第188章 世间真有天才么! 已然入夜,锦瑟坊早已是挂满了红灯笼,萤萤一片,人来人往间,俨然一幅月近柳梢,繁华太平的盛景。 锦瑟坊最繁华的水月街,矗立着一栋占地巨大的木式建筑,两边的屋檐上悬挂着青色的幡旗,旗子上书有一个大大的荀字,喻示着宴会主人的身份和地位。 随意打量了一会儿风景,楚宁忽然开口问道:“能说说这士子辩论会吗?我可是第一次参加,至少先了解一个大概!别到时一无所知啊!” 关小鹏笑道:“其实我也去过不到三次。还是莫兄来说!我们几个里,恐怕也就他如数家珍了!” 莫景然却之不恭道:“这士子辩论会原本叫流水曲觞会。每年秋日,便在西郊举行,后来京都有了初雪节,便改在了初雪节这日,而地点正是在荀公别院里。” 楚宁问:“这京城之地富贾天下,财阀氏族,达官贵族都在这城内,为何不在别处,而非要在这锦瑟坊内举行呢?” “楚兄有所不知。”莫景然接言说:“城内大部分居住坊里均有宅园和游憩园,多为皇亲和大官僚所建。筑山理水,刻意追求一种缩移摹拟天然山水,以小见大的意境,却始终少了山林丛木的韵味。而要说起真正的私家别业,当属这荀公别院了,虽在锦瑟坊内,不过却不沾染烟花气息。来这里游园的人,还是以春天和秋日为多,倘若碰上乡试之年,那秋日来京赴考后的学子到此处游玩的,更是无可计算了。” “这么多人!”楚宁倒显得有些惊讶,“一个私家庭院,竟可以引得如此多人的游玩观赏,想来这庭院确实有独到之处,估计也与园主人的热情好施也不无关系。” 关小鹏点点头道:“话说这荀公别院的门槛,每年都要换上一两次呢。” “有点意思!” “这还不算,最有意思的便是这夜里的宴会了,想想红桑姑娘的古琴,顾倩尔姑娘的琵琶,代今姑娘的箫笛,加上清荷姑娘的曲筝,京都四大歌伎齐聚今夜,这才叫一绝。” “楚兄,咱们到了。” 楚宁抬眼看去,这里和想象中有些不一样。 按理说,锦瑟坊本是烟花柳巷之地,可此处却是截然不同。 高门大院外,木式的门楼足有三丈之高,两侧由门墩立着,挂着许多灯笼。当中挂有一巨幅牌匾,其上书有“荀公别院”四个颜体大字。 院墙是灰白色的,墙缝里长出了青苔,倒像是园主人故意而为之。 屋顶是由黑色的瓦砾所铺成的,干净而整洁。 一株三丈余高的三醉芙蓉出现在院门的左侧,红白黄的芙蓉花瓣层层交叠,满树繁花。 旁边还立有一块景石,石上刻有“清源”二字。 拴马桩上早已停放了许多马匹,各式车驾早已整齐划一排成一排,这妥妥的停车场啊! 进了大门,便是一处院子,颇有些古雅,东西两面各有一座三层木楼,各设有雅间,其间里有琴瑟之声以及吟诵诗词声传来。 穿过前堂,沿着木楼梯来到二楼宴会大厅,便见这里早已坐满了人,成群,或携手相舞,或琴瑟而歌,或聊着诗与星辰,很有些风流才子佳人的韵味。 整个大厅内的温度也与室外大相径庭,姑娘们都穿得少了许多,一股胭脂味飘散在空气中。 当然,聊得最多的,还是最近城里即将举行的蹴鞠赛事。 无非是今年谁是夺冠热门,谁会一举拔得头筹,谁压了多少重注…… 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对蹴鞠如此狂热喜爱的时代,以致于京都的文人士子们都是趋之若鹜。 “诸位……”就在这时,有一位年轻公子朗声说道,“听说今晚有人猜灯谜,连中十元,一举夺得蔡员外许下的鸳鸯玉佩一对。” 众人一片惊呼,有人附和说:“确有此事,当时在下就在当场,那公子却是有些才华。” “难不成还有比咱们许公子更厉害的人,我可记得许公子也是连中十元!算得是旗鼓相当了!” “都住了!”此时,一个锦衣公子目光扫过众人,厉声道:“小地方来的乡巴佬如何能与许公子相比。” 他的话音刚落,便听见有人喊道:“咦!这位不就是今晚连中十元的公子吗?” 众人闻声看去,就看见楚宁、温知妍、关小鹏等人从大厅走了进来。 面对众人同时投来的目光,楚宁眨巴眨巴眼,有些无奈一笑。 “哈,瞧瞧,一个连绸缎都穿不起的,竟也有资格参加仕子辩论会?” 一个身着华服,手拿折扇的年轻人不知什么时候走到楚宁身边,目光乜了一眼楚宁的装扮,嘴角挂着一抹嫌弃的笑,让人感觉很是不舒服。 这许公子名叫许茂,大概二十出头的年纪,面容长得也是十分俊朗,乃是京都有名的才子,这些年也是拜在韩国舅门下,在文人仕子里很有些威望。 在来的路上,楚宁也是听关小鹏说起过,这样的宴会是需要有请帖才能参会的,可刚在进门时,毕竟有莫景然和刘仁清作保,自然便无需查看帖子。 而且,像这样的宴会,一般的人自然也不会来,毕竟不是自己生活的圈子,要面对这些世家公子哥,岂不是自讨没趣。 楚宁今晚穿着也是简单的棉布衣服,显然与这些穿着绸缎的公子哥们有些格格不入,可也不至于这么瞧不起人! 可现在许茂这样说,无疑有种前世穿阿迪的瞧不上鸿星的感觉。 楚宁压着不爽,摆出一副和善的面容问道:“不知这位公子要怎样才算有资格?” 许茂一愣,没想到居然还有不认识自己的。 可当他注意到楚宁的表情,显然是十分从容,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继续说下去。 “但凡来此地的,要么是权贵之家的官宦世子,要么是才华出众的文人才子,不知你占了那一头?” “我啊,我可不是什么官宦世子,至于文人才子嘛,也估计勉强能够称得上,要不我选择作诗?” ““哦!你要作诗?” 许茂一阵嘲笑,像这种现场出题作诗的,极其讲究功底。 走上前来,趾高气昂的说道:“如果你作的诗能入我的眼,那我便恭敬迎之,如果你的诗了无生趣,那也就别怪我无情,将你赶了出去。” “好啊,那我试试!” 楚宁一摊手,自信的道。 此时全场都安静下来,目光都落向了许茂,而许茂则是缓缓踱步,随后目光看了看窗外,心里当即有所想:“今日是初雪节,不如就以雪为诗如何?” 雪?! 这似乎有些简单啊! 楚宁浅浅一笑,昂首道:“好,就以雪作诗。” “那就请!” 许茂作为会场的灵魂人物,自然是要以理服人的,他立刻让人摆好纸笔,随后礼貌的作了个请字,示意楚宁可以继续了。 楚宁微微一笑,稍稍想了想,心里已经有了一首诗,可他哪里会写毛笔字啊! 毛笔这玩意,除了前世读小学学了两年,早给忘了。 现在写出来可真的是丢人现眼啊! 温知妍见过楚宁写字,知道那叫一个丑不忍睹啊,而且她也还真未见到过他舞文弄墨,此刻有些怀疑的问道:“你真要作诗啊?” 楚宁知道她的忧虑,淡淡一笑道:“不就做首诗嘛,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来,你来帮我写。” 温知妍的字楚宁是见过的,不说是一等一好,可至少比楚宁的鬼画符不知要好了多少倍。 “咳咳……” 接着,陆长青略略沉吟,随口念出一句。 温知妍便也笔走龙蛇,将这一句落在纸上。 “千山鸟飞绝。” 有人将笔下的字缓缓念了出来,然后都是并不以为然的点点头,这第一句只是泛泛,作为起势之句,只能算是勉强。 接着温知妍又在纸上写下一句:“万径人踪灭。” 第二句也是令大多数人颇感失望,或者说,在他们看来,这顷刻之间能写出这样的句子,已经算是尽力了。 可原本尚有些轻视的许茂却将头探了过来,表情却是微微沉吟。 “孤舟蓑笠翁。” 接着又是一句落在纸上,如此一来三句便写完了,可至今未见雪字。 此时大厅内有人不免已经发出了轻蔑的笑声,楚宁却不以为然,缓缓继续念出了第四句。 “独钓寒江……雪。” 念到尾声,楚宁目光投向窗外杨柳河水面,轻轻一顿,真情流露,又放慢了语速念出‘寒江雪’三个字。 最后一个字落地,众人目光随之一凛,满地寂静。 紧接着,围观者里便有人已经从温知妍手中拿过纸来念道:“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许茂没有说话,只是觉得身体周遭莫名的一股寒气袭来,阴冷刺骨。 词景交融,竟是如此应景。 此情此景,不仅温知妍已经惊在当场,就连关小鹏等人也是无一不显露出惊讶的神色,喃喃齐声道: “世间真有……天才么!!!” 什么鸟飞绝,什么人踪灭,什么孤舟,什么独钓? 短短二十字,无一不在透露出苍凉与孤独之感。 而许茂却不以为然,他从这首诗里听出了豪迈的味道,他转头望向楚宁,心道,这小子果真是有两把刷子。 只是不曾觉得,这个看上去十分洒脱,又年纪轻轻的人,居然会写出如此孤独苍凉的诗句。 此诗一出,当世五言便可休矣! 第189章 红袖添香 灯火璨璨,夜里的荀公别院呈现出一番江南景致。 好精美的一座园林,水榭回廊连接着小岛,树竹掩映,灯火昏昏,宴会大厅里面传来悠扬的琴笛声,阵阵喝彩声。 杨柳河畔小小的乌篷船不时的靠近将人送来,又驶离。 如此船来船往,熙熙攘攘。 这时,昏昏的灯火掩映中,一艘乌篷小船轻盈驶来,船头上正站立两人,随后一个姑娘手指轻轻地勾在身前,仰起头望着逐渐靠近的别院,花灯也逐渐照亮姑娘那微带焦急的小脸。 “小姐,我们是不是来晚啦?” 走近来,发现说话的竟是婢女小丫,身后侧立的正是她口中的小姐红桑姑娘。 伴随着曲笛声和喝彩声从古风斋里传扬出来,小丫显然有些焦急起来。 此刻,宴会大厅之中一曲歌舞散去,随后又响起热烈的鼓掌声。 “听……好像都要散场了!” “这才刚开始呢!” 乌篷船慢慢靠了岸,小丫搀着姑娘下了船。 红桑踏上码头石阶,映着灯光,两人沿着小桥慢慢走了过去。 一座四面环水的亭榭里,一位气宇翩翩的公子正在弹着琴,身前一位女子抱着琵琶,曲音相合,琴声伴随琵琶声渡着水向四面散去,直让人有出尘之感。 水榭旁,几个姑娘在水榭边放荷灯,她们将点好的蜡烛放进做成莲花的灯里,然后轻轻地放在水面上。 任由它飘荡开去。 小桥上,红桑脚步停住了,一直等到这合奏一曲的最后一个乐句奏完,二人才走进了大厅里。 刚进门,小丫便四下打望着,却发现,早已人群熙攘,宾朋满座。 其实类似这样的集会,迫于世俗,男宾女眷都要分开落座,当中留出一条通道,这条通道也是需要演奏的人表演的舞台。 两侧再由纱幔阻隔,说是阻隔,其实也不过一块竹帘子而已。 红桑正领着小丫走在通道上,眼睛早已看到不远处那绸帘中隐约可见的几名男子。 而此时,小丫的目光也已看到,抢先开了口:“小姐,快看……是那位楚公子。” 红桑侧目看去,也发现了楚宁一众人正坐在通道右侧的纱幔之后,有说有笑。 “听说今年为太后举办的蹴鞠大赛,就有他呢!” 红桑目光落向楚宁,微微沉吟。 “咦,小姐,我看到师师了……”小丫忽然惊喜起来,“这鬼丫头今晚打扮得还挺漂亮。” “你也很漂亮。”红桑赞许道。 “有吗?”小丫有些谦虚起来,“我可还没怎么打扮呢!” “诶,红桑姑娘,小丫,你们到了。” 此时,师师也看到正走过来的红桑姑娘,起身来行了礼。 师师乃是荀公别院里的丫头,自幼被荀清源收养,如亲生女儿一般教授她学习琴棋书画,如今虽只有二八年华,却已然是出落得亭亭玉立,格外水灵,身形样貌也是俱佳,尤其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格外引人注目。 小丫朝着师师小丫头招了招手,接着迎了过去,两人一个推挤嘻嘻哈哈的坐在一张短桌前,上面摆满各种精美的瓜果食品。 红桑扫了一眼对侧的楚宁一众人,随后也在竹帘后挨着小丫、师师坐了下来。 刚嗑了会儿瓜子,小丫突然开口问道:“听说今晚代今、顾倩尔、清荷三位姑娘都会来?” 其实关于今晚四大歌妓齐相逢的事已然传开了,可师师知道,红桑从不把自己当作歌妓,也根本不承认自己的歌妓身份,于是便揭过此事。 “对啊!”师师悄然一笑道,“这么多年的仕子辩论会,这三人还倒是第一次同台出现呢!” 红桑也有些诧异:“这倒是难得的场面!” “是啊!”师师应了一声,又想起什么来,“对了,红桑姑娘,今晚你可有准备唱辞么?” “为何要准备唱辞?”红桑问。 “姑娘有所不知,每年的仕子辩论会都有唱辞,荀公有言,今夜夺魁者赏银一千两。” “哇哦!”小丫听了,顿时眉开眼笑:“小姐,这可太好了,倘若咱们夺魁,便可获得赏银,如此一来,给小姐赎身的银子便攒下一大半了。” 红桑点点头,心里也莫名心动起来。 自她因父受诛,被牵连而卖入锦瑟坊以来,日夜都盼望着能够凑足一万两赎身银,可她入坊以来便立有规矩,卖艺不卖身,因而如今获罪两年多来,左右积攒也不过三千两。 眼下听了师师的话,自然心动不已。 可奈何如此急促间,又从何得来一首唱辞。 似乎是她的这番心情被小丫看在眼里,这丫头眉目一挑道:“师师,你是有名的才女,能不能替我姐小姐现作一首唱辞啊!” 师师笑道:“我肚里这点墨水不过是附庸风雅,唱辞可不在行……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要一首来。” 随后,她用手指了指对面那间隔着竹帘的雅舍道:“此间里有个公子很有才情,先前竟让许茂公子都吃瘪呢,待会儿我想个法子去求一首来。” “哪个啊?”小丫问。 师师目光落向对面的帘子,嘴角微微勾起:“这你就别管了,我去试试。” …… …… 而对面,莫景然又拿起自己新作的唱辞吟唱一遍,随后举杯对着关小鹏道: “你是爱曲的,又知道你爱唱辞,我作这首唱辞你怎么说?” 关小鹏举杯迎上:“挺好。” 莫景然微微一愣:“什么意思?” “挺好的意思就是……挺好喽!” “……” 莫景然白了一眼,知道问不出个所以来,又转过来看着楚宁:“楚兄,你觉得呢?” 楚宁扫了一眼,熟读唐诗宋词的他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一般。” “喂,这还一般啊?”莫景然将手中的唱词又吟唱一遍,递给刘仁清,“你给评评?这唱辞如何?要说实话,我不怕打击。” 刘仁清略略吟唱一遍,觉得也很不错,可他没有回答莫景然的话,而是转对楚宁道:“楚兄说一般,要不你作一首,让我们开开眼。” “我?”楚宁微微一愣,摆了摆手,“算了!这作诗我还行,这唱辞我可真写不了。” 话落,便听到一个姑娘玲珑婉转的声音传来:“楚公子在么?” 第190章 下注 “这不是师师姑娘嘛?” 众人这才发现,荀公养女师师正出现在了竹帘外,尤其莫景然,直直盯着师师,眼神都呆滞了。 师师见众人正隔着竹帘看着她,便又福了一礼:“听闻楚公子大才,师师是来求一首唱辞的,不知楚公子能否为小女子赋词一首。” 莫景然几人本就想让楚宁作一首的,这时又有了师师的青睐,更是催促楚宁赋上一首。 这是盛情难却啊,既如此,就抄一首玩玩呗! 前世的时候,楚宁也记得不少古典唱辞,可眼下要选一首最合适的倒还真有些为难。 到底选那首呢? 难道来一首浮云散么! 等等。 楚宁突然有了主意。 “好,就这首!” 楚宁心中打定主意,招呼一声,谁知莫景然早已将纸笺笔墨摆好,几人都盯着他,等待他的书写。 想了想,楚宁决定还是找人代劳:“刘兄,听说你字写得好,可否为我代笔啊?” “却之不恭。”刘仁清很是受用,提笔道,“楚兄,请!” 接着,楚宁略略沉吟,随口念出一首。 只见莫景然等人神情渐渐凝重,刘仁清手中毛笔更是笔走龙蛇,挥洒自如。 待到楚宁一连吟出三首来,众人早已听得目瞪口呆。 刘仁清拿起写好唱辞的纸笺,轻轻吹拂,递给楚宁:“楚兄,瞧瞧,可有疏漏?” 楚宁接过,淡淡的墨香味沁人心魄,闻起来十分舒服。 刘仁清不愧是出身于书法大家,毛笔字写得真是好,虽与前世的方块字一样,都是同样的字,可经他手写出,笔酣墨饱,浓淡枯湿,断连辗转,粗细藏露都是变数无穷,尤其这字与字之间的延续,看起来又似断非断。 “这字可写得太漂亮了!” 楚宁暗中打定主意,以后一定要好好练练毛笔字,免得将来太丢人。 正思虑间,只听莫景然叹息一声,开口道:“难怪楚兄说我的一般……哎,罢了!有了你这首唱辞,我这首可以休矣。” “是啊!”关小鹏用空着的手挠挠头,十分不解的问道:“尤其楚兄开篇这句‘云想衣裳花想容’,是怎么想出来的?” “我也最喜这句,当真是天外来笔。” “不敢不敢!” 楚宁心中微微汗颜,打心底得承认,这些都是他偷来的。 而且,最妙的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知道。 当然,楚宁也没想过要在这个世界成为一代大贤,不过既是伟大的作品,那自然就应该发光发热。 即便这是另一个世界,依然是一首顶牛的作品。 “对了,楚兄,这首唱辞可有曲名?” 楚宁凝眸沉思,微微沉吟,道:“就叫‘清平调’!” 话落,只见师师挑帘进入,伸手来要。 楚宁竟没想这丫头倒还真有些个性,却也无奈,将纸笺给了她。 师师双手接了,对众人福了一礼,转身便退了出去。 “师师这丫头真是越发水灵了,这腰身,真是让我喜欢得紧。”莫景然玩笑道。 “是啊!莫兄倒不如下一份聘礼,纳为妾室罢了!”关小鹏竟也附和一句。 “何须如此,以莫兄的家世,只要开口,荀公必然将师师相赠。” 众人一笑,接着开怀畅饮,大厅里饮宴飘香。 “……” 楚宁顿时目瞪口呆,这样都行? 当真是万恶的风建社会啊,女人竟然可以随意赠送。 可对师师来说,这时却顾不上,她手里拿着纸笺,嘴唇亲启,一边看一边默念着纸上的字。 念到一半时,语速已然慢了下来,目光中的眼神却渐渐凝重起来。 她虽不是十分懂诗词,可普通的曲辞优劣她也自然能够区分。 不经觉间,她吟念着慢慢回到了小丫身边,小丫竟不曾想她这么快便回来了,柔声问道:“你说的那位公子这么快就得了一词?” 师师点点头,将那纸笺递了过来:“请姑娘评鉴……” 红桑点头笑着接过,一眼便看出了端倪,心中已在想该如何为其赋曲方可配得上这仙外而来的辞藻。 良久,她目光回落纸笺,嘴角轻轻一勾,眸中闪亮。 仅仅片刻间,她已有成曲在胸。 …… …… 歌舞升平,琴曲曼妙。 大厅里,宴会已然进入高潮。 自士子辩论会创立以来,便定下了九曲九词! 在场之人也可即兴作诗赋词,再由当场诸位评鉴,若有佳作,便可相邀琴曲方家赋曲吟唱,最后有请荀公与在场诸位点评。 因而,大多来此的文人士子们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纷纷倾尽所学,赋上一曲新词。 而此时,正在饮酒闲侃的楚宁等人,便听隔壁那桌人突然大笑起来,接着便听一位公子朗声道: “许兄大才,想必这曲‘广寒秋’今夜必将夺魁!” “是啊!许兄这首唱辞可是作得胸有丘壑,颇有古君子之风,当真是上等的佳作!” 当即又有人对许茂献上阿谀之词,不免惹得众人连连附和。 “好说好说!” 许茂连连晃头,脸上却是神采奕奕的欣然接受。 许茂本就是京都公认的才子,但凡这样的宴会,总有佳作问世,而这许茂也自持文采出众,攀附权贵,十分孤傲。 “哈哈!”一个白脸苍然的矮个胖子站了起来拱了拱手,略略一笑,“想必今夜许兄必将赢得佳人,芙蓉暖帐度春宵啊!可喜可贺啊。” “田兄这首‘咏雪怀古’也算得是一等一的佳作。” 此时,许茂收敛了一些高昂的头颅,竟也溜须拍马起来:“想必今晚田兄也是当仁不让啊!” 这位被许茂唤着田兄的矮个胖子便是工部尚书田季的儿子田长品,这人每年在士子辩论会上都有些出彩,今晚更有些出风头,方才写了一曲名为‘咏雪怀古’的咏雪唱辞,得众人唱和,算是今晚宴会最拿得出手的几首唱辞之一。 可明眼人都知道,这就是田长品事先花钱找人写好的。就连许茂也是知道,这田长品最爱附庸风雅,自然也不会当面揭穿。 “诶,还真有不要脸的!” 莫景然听见这两人在这里相互吹捧,自是满脸不屑:“随便几句也敢说是大才,我说田长品,你还能再厚颜无耻些吗?!也不知道这次花了多少银子啊?!” 听见这番话,楚宁眉头微皱,与莫景然相交虽然不长,可也深知他一向是知书达礼的,还从没见他这样红脸同人说过话。 今晚来此赴会的,大多都是出身高贵的达官贵胄,或是士人学子,怎么说也是有些身份的,断然不像是会扯开嗓子泼妇骂街的。 正因如此,这种聚会极少发生冲突矛盾,毕竟京都之地,权势纵横交错,谁又知道谁的背后牵连着什么关系呢? 可如今也不知莫景然与这位被称为田长品的公子有何渊源,话中带刺,连连嘲讽。 见楚宁一脸疑惑,关小鹏凑到他身边说了几句什么。 楚宁这才知道,两人去年宴会上因为一曲之争,莫景然落了下风,竟当面揭穿对方是事先花重金求来的,由此二人便结下了梁子。 “哟!”田长品闻声转过来,脸上依然带着微笑,“这不是莫大才子吗?想必今晚必有大作问世!何不拿来大家观摩一番。” “呵!就凭你也配瞧我的大作。” 说着,莫景然又回身坐下,便把身后的楚宁让了出来:“告诉你,今晚却有大作,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呵!”田长品轻哼一声,语气冷淡道,“我倒是要瞧瞧,今晚还有何人能胜出许茂兄的大作。” “那自然是咱们楚兄了。” 许茂闻言,眸光微冷的乜了一眼楚宁,眉头一皱,难不成这家伙又得了一首佳作? 先前哪首即兴创作的“寒江雪”,早已让他目瞪狗呆,能在转瞬间写出如此一首好诗来,想必这家伙真有些才华横溢。 如此一来的话,今晚岂不是要被打压一头。 不过转瞬间,许茂便又显露出一脸自信来,他相信今晚自己必将夺魁。 “这样,既然楚公子这么有信心,不如今晚除去荀公许下的夺魁赏银一千两,本公子再许下一千两作为夺魁者的奖励,楚公子,不知你意下如何?” “???” 这就摆明是逼楚宁跟着下注啦!!! 第191章 四大歌妓齐相逢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更是欢呼雀跃起来。 楚宁听闻也是微微皱眉,这出手就是一千两,放前世来说,这几乎就是小一百万了。 这些公子哥可真特么有钱啊! 可这样一来,今晚的奖金就积累到了两千两。 不过,眼下气氛都已经烘托到这里了,楚宁自然也不会退却。 “好啊!”楚宁淡然一笑:“不过我今天出门没带那么多银子,不过恰好今晚猜灯谜赢了一对鸳鸯玉佩,我也不知道值多少钱,要不我也拿出来作为今晚夺魁者的奖励!” 话落,堂下众人更是炸了锅: “什么?鸳鸯玉佩?” “听说这可是蔡员外今年特设的一等奖,价值可是不下两千两呢!” “这楚公子可真是够有自信的。” “好啊,这两人是杠上了。” “瞧着呗,今晚准有好戏上演喽!” 此时,近在楚宁身侧的温知妍微微一凛,这大人也太败家了,想要提醒,可也最终忍住了。 倒是田长品显然没想到楚宁竟敢跟着下注,当即冷嘲热讽道:“许公子,今晚咱们可得好好谢谢人家请咱们喝酒了,哈哈哈~~~” 莫景然冷哼一声,回怼道:“别高兴太早,还不知道谁请谁呢!” “哦,那便拭目以待!” “诸位请了!!!” 便在此时,一位胡须花白的老者款款步入大厅,嘴里还朗声道:“看来今晚的宴会非常热烈啊!” 众人闻言,皆抬望瞩目行礼。 楚宁也是随着看了过去,想必此人便是今晚宴会的主人,世人尊称荀公的荀清源了! “诸位无须多礼!!!” 荀清源朗声招呼着众人:“今夜本就是士子辩论会,读书人嘛,见解不同,自是不可避免,只是……不要为些许小事吵闹便好。” 这番话既是说给田长品那方听的,也是给莫景然听的。 二人虽有过节,可毕竟也是有身份的,倘若大打出手,真就有辱斯文了。 一语说罢,众人又是顾自开怀畅饮,大厅里饮宴飘香,烛光映照,纱幔轻扬。 荀清源满面春风,站在了大堂中厅,朗声道:“老朽求田问舍,乞骸骨归乡,本想就此终老田园。谁知天恩雨露,圣上还顾念老臣,赏了我这一处宅子。老朽真是望宸舞拜,难报万一啊!” 许茂当即躬了躬身,奉承道:“荀公虽处江湖之远,依然是心忧其君,梦耽社稷,乃是人臣的楷模。此等报国胸襟,是我等后学不能望其项背的。” 田长品也起身拱手施礼:“是啊,这次太后娘娘寿宴,荀公虽已致仕,却也位列其中,也是实至名归,天子自然是眷顾有加。我辈后学能在荀公这里时聆教诲,也是我们的造化。” 虽然都是官样文章的奉承话,但依然令荀清源受用。 荀清源略略一笑:“老朽无用了,只能在此方寸之地饮酒赋诗,企望余生安详。今天能相邀诸位在此以文会友,老朽只盼天下太平,歌舞余生,咱们共谢天恩!” 众人齐呼:“天子万年——” 一番遥拜,荀公又道:“诸位!以文会友是老夫举办士子辩论会的宗旨。当然啦,文无第一嘛,便也没有标准,诸位尽管随心才是。” “老朽只盼这样的聚会能利在民生、功在社稷,为我盛世大唐留下一笔浓墨,老朽倒也无憾矣!” 一番话说得真情流露,众人听了连连点头。 倒是楚宁十分诧异,就这样的聚会还利在民生、功在社稷,简直就是瞎扯淡,目光一抬,发现温知妍的目光正落向自己。 二人目光相接,虽不言语,却也明白其中意思。 “好啦!今夜有幸请到代今姑娘、顾倩尔姑娘、清荷姑娘,为我等同奏一曲新词,名为‘广寒秋’,这可是许茂公子今夜所出佳作,诸位听了,方可一鉴。” 荀公这番话说罢,大厅的气氛瞬间引爆。 “三大头牌歌伎合奏一曲,这倒是闻所未闻。” “可不是,这清荷姑娘的曲筝,顾倩尔姑娘的琵琶,代今姑娘的萧笛,无一不是一绝。” “呵!且听了再说。” “……” 大厅内一时热闹非凡。 荀清源虽也万分期待,可毕竟沉稳持重,抬手安抚众人落座待听,笑意盈盈道:“来啊!有请三位姑娘登场!” 大厅内,一切喧嚣戛然而止。 接着,只见三位姑娘缓缓登场。 代今一身素白底子点着浅浅藕荷色的布裙荆钗,手持长萧,缓缓步入大厅。 随后顾倩尔一身翠绿衣衫,也怀抱琵琶,在大厅当中坐定。 清荷姑娘今夜却是穿了一身淡紫色,用一束大红色绸带扎在黑发上,走向曲筝前,轻轻躬身,这才慢慢坐了下去,十指抚在琴弦上。 三人皆是绝世红颜,风雅绝俗。 早已有人微闭着眼睛,侧耳等待那一声音起。 这时三人目光交接,微微颔首,算是见了礼。 清荷食指拨弦,袅袅的筝音自大厅里响起来。 紧接着,清脆的琵琶音、悠扬的萧声也混入其中。 多人的演奏,绝大多数人还不熟悉的情况下,本应是有些混乱的,然而在这片琴音当中,最为明晰优美的那道筝音却是稳稳地带着曲调在走,虽然声音都是一样的大小,但那道弦音在意境上完全同化了其余的乐声。 随后,顾倩尔柔美的嗓音也带着众人的唱腔在大厅里响起: “杯行将半,月来犹未,潇洒水亭无暑。 清宵数客一阑秋,对冰雪,荷花似语。 雄边台上,文游台上,咫尺红云容与。 天风吹送广寒秋,正画舸,湖光佳处。” 就在此刻,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刘仁清,竟也伴随琴音浅唱起来。 他的嘴角上似有若无地挂着一丝笑意,双目微合,像是在听戏,又像是在鉴赏一件古董文玩。 就连莫景然也不得不承认,这首《广寒秋》经代今、顾倩尔、红桑三人演奏,却是一首绝妙好辞。 倒是楚宁,还从未听过这样唱歌的,虽然只有简单的乐器附和,远比不上前世的交响乐队,可这时候倒像是被某种气场压制了一般,身临其境。 整个大厅皆沉浸在这曼妙的琴曲声中,众人皆是顾自微微吟唱,全然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里。 倒是关小鹏不知何时,竟又拿回来一张写有清平调的纸笺,只是上面已多了一些注解。 楚宁自然看不懂,这是为清平调所作的谱。 莫景然一眼便接来看了,柔声问道:“这是何人所作?” 关小鹏朝对面雅舍努了努嘴:“我也是刚看到的,正是那红桑姑娘所作。” 这时,几人目光都朝对面雅舍投了过去,神色俱是一喜。 这红桑也是难得的才女,短短时间内竟为清平调谱曲完毕。 这一边,三大歌伎也是一曲演毕,众人皆高声喝彩。 “难得,实在是难得!” “京都三大头牌竟合奏一曲,今夜之后定然必将传为佳话。” “今晚许大才子这唱辞配上三大歌妓的演唱堪称珠联璧合啊!” “看来今晚这曲‘广寒秋’必然夺魁了!” “是啊!荀公有言,今夜夺魁者赏银足可高达四千两,这可得喝多少花酒了。” “啊哈哈哈~~~” “……” 人群里,许茂对大家的颂扬赞许,自然也倍加享受。 可就在这时,只听莫景然起身道:“代今姑娘的萧笛,顾倩尔姑娘的琵琶,清荷姑娘的曲筝,自是无可挑剔,只是嘛,这唱词却是差了些。” 一语落地,众人哗然。 这其中自然有人知道莫景然与许茂之间的渊源,听得他这样说,倒也不足为奇。 “噢?莫公子可有佳作,不妨拿来观摩一番。”有人玩笑道。 “好啊!”莫景然道,“下面莫不如让我们听听红桑姑娘的演奏如何?” 一时间,场内安静一片。 众人目光此时又落向了荀清源。 “难得难得啊!这下倒是四大歌伎齐相逢了!” 荀公朗声一笑,又对左右吩咐道:“来啊,再上酒馔,共赏佳曲!” 楚宁的心微微一紧,倒不是心疼那一对鸳鸯玉佩的归属,而是他真的有些好奇,这首《清平调》她会怎么演唱? 第192章 质疑 《清平调》一共三首,乃是诗仙李太白所作,全诗构造精巧,言辞华丽,将花与人融合在一起。 前世楚宁也曾听过两位天后演唱的版本,可那是现代人谱曲演唱的,真正古人的唱法已经无可考证。 而红桑姑娘总不可能会这样唱? 正思虑间,红桑已经走到场中,站在早已摆好的古琴前盈盈福了一礼,这才缓缓落座。 目光扫过一圈,红桑将手指按上琴弦,一个轻盈柔雅如烟黛般的笑容之后,指尖轻挑而起,袅袅筝音自房间里有节奏地扩散开来。 紧接着,明亮而富有感染力的唱词便从口中缓缓吟唱起来: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红桑采用的竟似前世京剧的唱腔,吐字清晰沉稳,尤其是字与字之间声断气不断,让每一个字在气息的支撑下,听起来饱满又有弹性。 听得出,红桑唱歌的技巧性很强,演唱功底十分扎实。 柔美的嗓音也带着大家的唱腔响起,一时之间竟和音四起。 有时歌声细得像一丝头发,似有似无,袅袅不断,在彩绘精致的屋梁上盘旋,然后向神秘的太空飞去。 众人不仅对红桑唱功肃然起敬,更是对这首唱辞钦佩至极,这其中尤以荀公深以为然。 虽闭着眼睛,可荀公嘴里却是在不住的咂摸词中意味,仿佛已置身入一个大气磅礴的蟾宫阆苑之中。 很快,众人便已然完全沉浸在了词曲描绘的那种轻快、欢愉的意境中。 随后,第二曲又缓缓吟唱而起: “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 众人此时大多已闭上了眼睛,轻轻敲打着节拍附和。 就连楚宁此时都听得入了迷,万万没想到,这首歌竟可以被红桑演绎得如此欢快愉悦。 “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 待到第五句唱响时,歌曲已然达到了第一个高潮。 红桑的表情也变得沉重起来,眼角竟有丝丝眼泪滑落,偌大的客厅里只听得见她那淡淡忧愁的歌声。 客人们都已停杯在手,注目静听,几乎连呼吸也停顿下来。 …… “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 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阑干。” 当红桑唱到这首曲词最后两句的时候,楚宁胸口都有种压抑窒息的感觉。 她唱的真的太好了!!! …… “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阑干…… 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阑-干……” 曲调陡然变化,红桑整个人也完全投入其中,这些年艰难的人生遭遇,犹如走马灯一般在脑海中闪过,一丝清泪从她眼角滴落而下。 当最后的音符静止,大厅里依旧一片寂静,众人仍然还停留在那歌声所营造的氛围中。 紧跟着,不知谁人喊了一声好,随后人群便是齐声叫好。 “绝妙,绝妙啊!!!” 良久,荀公才缓缓睁眼,抬手当先鼓掌叫好:“想来,老朽有生之年竟能听到如此绝妙好辞,当真是死而无憾矣!敢问红桑姑娘,此曲何名?” 红桑深呼吸几次平复心情,伸手抹了下眼角,起身柔声道:“此曲名为清平调。” “清平调?”荀公略略沉吟,又问:“可是姑娘所作?” 红桑摇了摇头,目光落向楚宁所在的方向:“此曲乃是楚公子所作,由奴家谱曲吟唱。” “楚公子?” 荀清源微微沉吟,顺着红桑的目光看去,便见一位翩翩公子,想必此人便是楚公子了! 等等…… 荀清源脑海忽而想到什么,朗声道:“这位楚公子莫不是青山县县令?” 楚宁起身拱手一揖:“在下青山县县令楚宁,见过荀公。” “噢?还真是你,难得难得啊!哈哈哈~~~” 这时听见此曲乃是楚宁所作,荀清源爽朗一笑,目光也越发明亮了。 莫景然此时也是眉目一扬,起身转对众人,朗声道:“荀公,请您老做一番评鉴,。” “好!既如此,老夫就做一番评鉴,诸位若有他议,还望斧请指正。” 荀清源洋洋一笑,继而抬高了声音,品鉴道:“清平调三章,共有十二句。全诗构造精巧,言辞华丽,以花喻妃,咏花咏人,将花与人融合在一起。 从歌词结构上来说,第一首是描绘的宫廷空间,把人带入一个大气磅礴的蟾宫阆苑。 第二首从时间着手将听众引入梦中楼阁,第三首回归现实,点明宫廷中的素华沉香。 诗体绮丽高华,写花写人都极传神,堪称生花妙笔,如此仙阙来词,依老朽拙见,当属今夜夺魁佳作。” 文本就无第一,诗作品评更是没有统一的标准。 只是好的作品在达到一定境界后,靠的更是圈内大家的流传吹捧。 然而荀公一番简短点评后,无疑又对此诗给出了某种暗示。 荀清源本就是诗词唱辞方面的大名家,一句句的点评更是朴实无华,并不吹捧,可说罢,众人听了也是深以为然,更觉此诗词意境高远了。 可就在此时,原本还想着能凭借早已备好的‘广寒雪’夺魁的许茂有些忍不住了,站起来朗声道:“听闻荀公所言,此诗却是好诗不假,只是不知是何人所作啊?” 荀清源一愣,显然没想到许茂会这样发问。 这是摆明不承认这是楚宁所作。 宴会的气氛一下子安静下来,这时已有些古怪了。 “我说许茂,你是聋子吗?红桑姑娘不都说了吗?是我身边这位楚公子所作。” “呵!”许茂冷哼一声,目光扫过众人,“诸位,你们可曾听过有姓楚的词曲大家?”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时也才反应过来,这首仙阙来词到底为何人所作。 “是啊!我也没听过有姓楚的词曲大家?” “云想衣裳花想容……这词……当真是这位楚公子所作?” 众人目光此时都落向楚宁,一时间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对于楚宁这个名字,大家都是一头雾水,没人听过。 就在这时,田长品讥笑道:“我说,这该不是从何处买来的?” 话落,场内一阵安静。 这样的事年年都有,倒是密不可宣的。 只是如今经田长品这样质疑,众人自然便往这方面想得多些。 面对这番质疑,楚宁倒是不以为意,只是没想到自己本就是随手搬抄的,竟引来这样的猜疑。 早知如此,也就懒得摊这趟浑水了。 也在这个时候,一道清洌的声音,陡然传来:“我可为证,这首清平调三章却是他亲笔所作。” 众人寻声望去,发现说话之人乃是楚宁身侧的温知妍。 “这首词是我家……大人即兴所作,由我书写落笔的。” “你们是一伙的,我凭什么相信你。” 田长品却依然不依,略略一顿,他将心中的话全盘托出:“这首清平调意境高远,放眼我大唐境内,可谓孤篇。可我如今见了这位楚公子,竟看不出他是能作得如此佳作之人。” 莫景然强忍着不快,要说先前他肯定也不信,可以他对楚宁的了解,这绝不会是楚宁的为人。 毕竟,若要买来如此佳作,定不下千金。 而且,最为主要的是,这首词是在师师姑娘以及他们几人的劝诫下,楚宁才临时答应作的,显然事先并没有准备。 “我说田长品,若说今夜有人买诗,我想这人非但不是楚宁,倒是另有他人?” “莫景然,你无须转接话题,总之,如此佳作我必不信是他所作。而且我相信,不只是我,就连在场的很多人都不相信?” 话落,在场众人里,好些人都是微微颔首,一时间窃窃私语起来: “没想到啊,年纪轻轻竟是欺世盗名之辈。” “我就说如此佳作,怎么出于此人之手,原来又是花钱买来的。” “……” 楚宁却是充耳不闻,只是埋头喝酒,所谓人云亦云,看来任何时代都是如此啊! 第193章 输不起 莫景然等人当然是相信楚宁的人品,绝不相信他会抄袭诗词。 至于温知妍就更不用说了。 此时,荀清源见失态至此,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了。 这首《清平调》的造词功底他是知道的,可称之为力压当世的七言绝品,尤其开场那句‘云想衣裳花想容’简直堪称仙阙来词。 眼见众人都在窃窃私语讨伐楚宁,田长品已经难掩心中的欢喜:“荀公,此人为了获取银子,竟做出如此下三滥之事,真是丢尽唐国读书人的脸面,应该将他赶出府去。” 说罢,田长品朝着几个年轻公子使了使眼色,几人顿时心领神会,七嘴八舌起哄道:“就是,荀公,这样的败类不仅要赶出去,还要告知于众,让他在京都也待不下去。” “你们这些也是读书人,岂能轻信田长品的话?” 田长品接言道:“难不成听你的就对了?” “你……”莫景然气急。 “莫兄,不要争了!” 楚宁知道自己不得不接言了,看了一眼莫景然,示意他不用再做争辩,转对田长品微微一笑道:“不错,这首诗词确实是我抄的。” 话音刚落,众人哗然。 紧跟着便听到田长品穷追不舍道:“瞧瞧,承认了,我就说这样的仙阙来词,岂会是你这名不见经传之人所能作出来的。” 楚宁微笑着点点头:“是啊!我确实作不出这样的诗词,可像这样的诗词都是受仙人托梦所作的。” 话音落下,当场立时满堂哄笑。 “哈哈哈~仙人托梦?”田长品狂傲一笑,“真是天大的笑话!” “田公子不信?” “如此天方夜谭,不仅是雷某,就是在座诸位也不会有人相信。” 楚宁目光扫过众人,不仅其余看客投来疑惑目光,就连温知妍、关小鹏、莫景然等人也是显然不信。 不再去看身边既然,楚宁看着田长品悠悠道:“不知田公子要怎样才肯相信呢?” 田长品微微扫了一眼大堂,目光最后落向荀清源,道:“荀公,您老是辞曲大家,莫不如请你再出题,让楚大才子招来仙人托梦为我凡夫俗子等再赋一曲如何?” 听闻此言,荀清源微微颔首,笑容不改,道:“只是……如此仓促间倒是有些强人所难。” “没事,没事。” 楚宁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荀公,你就说说看,我也试试,能行就行!” 不就背诗词嘛,九年义务教育谁没背下个上百首的。 而且楚宁前世作为理科生,对古诗词又极其偏爱。 “那好……”荀清源也不再犹豫,沉吟一番道:“这样,如今北狄蛮夷屡屡骚扰唐国北疆境地,便以此为题,作诗一首,诸位意下如何?” 众人听闻,脸色都是一沉。 以‘家国’为题临场赋词,考校的自然是真正的实力。 正当众人都以为楚宁会找借口推脱时,不料楚宁一口答应了下来,放肆一笑,唤人拿来纸笔。 荀清源见状,立刻脱口道:“不如就让老朽为楚公子抄录?!” “好啊!那就有劳荀公了。” 纸墨笔砚都已让人备好,荀清源已端坐如仪,目光落向了楚宁,众人的也都落向了楚宁,等待着他的开口。 倒是田长品、许茂等人皆是冷冷直视着楚宁,似乎想要亲眼瞧瞧他是如何丢人现眼的。 “我看有些人却无实学,哗众取宠倒是一绝……” 见楚宁不说话,田长品等人只当他是在故弄玄虚。 楚宁没有理会,抄起酒盏猛灌了一口,略略沉吟,随口念道: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楚宁念罢,满堂寂静。 只剩下众人沉思,微微沉吟。 尤其许茂也是一脸难以置信,这首七言意境雄浑,格调昂扬,雄劲有力,尤其那句‘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更是绝句。 就连荀清源也是万万想不到,连连读了好几遍,这才恋恋不舍地递给其他士子,争相流传。 今夜来此的士子们大多也是酷爱诗词之人,自然分得出诗词优劣,如此佳作让众人都是兴奋不已。 “好啊!好一个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此一句意态雄健,音节高亮,情思悱恻,此诗可入神品!” 荀清源忍不住吟念一遍,目光落向楚宁,“楚公子,敢问此诗可有题名?” 楚宁有些尴尬,这首诗本就是抄的,着作权当然属于老王的,淡淡一笑道:“就叫《出塞》!” 荀清源略略咂摸:“嗯,不错,出塞二字极为贴合,如今北狄蛮夷屡屡骚扰唐国北疆境地,正是需要鼓励人心之时,想必此诗必将传颂朝堂,振奋我唐国子民,同仇敌忾。” “是啊,今晚真是有幸能听得如此佳作,此生无憾已!” “这首《出塞》堪称七言绝句,恐怕再无人能出其左右。” “单就这句‘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是何等的英雄气概!” “……” 这些话传进莫景然耳朵里自然很享受,笑眯眯地看着田长品,戏谑道:“怎么样,田大公子,这下你总该信了?” 田长品此时脸色苍白,他绝不相信这首诗会是眼前这个年轻人能做出来的。 不可能,绝不可能…… “姓楚的,我不相信,你年纪轻轻绝不会作出这样的诗?这一定也是你抄来的。” 楚宁:“……” “田长品,你是输不起啊?!” 田长品一愣,脸色涨得通红:“哼!我怎会输不起,我说了,我是不相信他如此年纪能作出这样的绝世佳作。这样……除非让我来出一题,倘若他还能作出来,而且在场诸位都认可,我便心服口服,荀公,你意下如何?” 荀清源:“……” 这家伙简直就是个无赖啊! “楚公子,你看着?” 不过楚宁还真不放心上,不就背诗词嘛,对他来说还不是信手拈来的事。 “好啊,那我就再努努力,让田公子心服口服。” “那好……”田长品也不再犹豫,沉吟一番道:“这样,你便以‘春夏秋冬’四季为题,各作一首词!” 众人:“……” 捏玛! 以春夏秋冬四季为题作词,这特么摆明就是故意刁难人了。 第194章 仙人托梦 这厮不讲武德,分明是想让自己难堪啊! 不过楚宁倒不以为意,仅凭自己九年义务教育背下的诗词就足够震惊这个世界了。 不就诗词歌赋嘛,就让你们瞧瞧,何谓仙阙来词,端起酒盏,款款饮下一杯,楚宁起了诗兴,冷哼一声,随口吟唱起来: “春风花草满园香,马系在垂杨。 桃红柳绿映池塘,堪游赏,沙暖睡鸳鸯。 宜晴宜雨宜阴凉,比西施淡抹浓妆。 玉女弹,佳人唱,湖山堂上,直吃醉何妨?” 荀清源紧握手中毛笔更是笔走龙蛇,挥洒自如,生怕自己跟不上楚宁吟唱的速度。 第一首念罢,只见在场众人神情已然渐渐凝重,这是真的在即兴赋词啊! 而且这词意境高深,真是难得的好词。 不过这才是第一首春词,下面还有三首呢! 楚宁又饮了一盏酒,念出了第二首夏词: “夏画般撑入柳阴凉,一派笙簧。 采莲人和采莲腔,声嘹亮,惊起宿鸳鸯。 佳人才子游船上,醉醺醺笑饮琼浆。 归棹晚,湖光荡,一钩新月,十里芰荷香。” 第三首秋词: “芙蓉映水菊花黄,满目秋光。 枯荷叶底鹭鸶藏,金风荡,飘动桂枝香。 雷峰塔畔登高望,见钱塘一派长江。 湖水清,江潮漾,天边斜月,新雁两三行。” 第四首冬词: “彤去密布锁高峰,凛冽寒风。 银河片片洒长空,梅梢冻,雪压路难通。 六桥顷刻如银洞,粉妆成九里寒松。 酒满斟,笙歌送,玉船银棹,人在水晶宫。” 待到楚宁一连吟出四首来,在座之人越听越吃惊,越听越沉默。 荀清源拿起已经写好唱辞的纸笺,轻轻吹拂,递到一边,又赶忙铺上纸笺,双目怔怔盯着楚宁。 这简直就是仙人下凡啊! 这时的楚宁真有些酒意上头了,来到这个世界,似乎没有今夜这般洒脱,这般瞩目,尤其入京以来,处处忍让,灵魂却是格格不入。 这样的孤独,只有他自己明白,无人可说。 可现在借着酒意,他仿佛想将脑子里所有记得的经典名句一口气全给背出来。 于是他就真的背了:“诸位,我这里还得了些诗词,索性便与大家一起分享,且听了。” “什么情况?还要即兴作诗?” “……” 正待众人不解时,只听楚宁朗声一笑,喃喃念了起来: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一片春愁待酒浇。江上舟摇,楼上帘招,秋娘度与泰娘桥。风又飘飘,雨又萧萧,何日归家洗客袍。银字笙调,心字香烧,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 楚宁果真是诗兴大发,一边饮酒,一边吟诵,仿佛一股脑要将九年义务学到的经典古诗词全都念出来。 荀清源早已愣在当场,嘴里只是喃喃而出:“好好好!!!” 回头再望众人,此时许茂、田长品等人早已是瞠目结舌,震在当场,这家伙脑子里究竟装着多少绝世诗词。 而关小鹏、莫景然等人神情已然凝重,也是惊为天人。 这个时候,在场士子再望向楚宁的眼神就不再是不屑,而是充满了震惊与不解,顷刻间便能作出如此佳作。 这家伙,难道真是仙人托梦? 不然,怎会在顷刻之间作出这么多绝世佳作。 “刷刷刷刷~~~” 无数道目光射向楚宁,而楚宁则是拱了拱手,有些憨厚地笑了起来,心中暗道,这可都是你们逼我的啊! 在青山县时,本就是穷乡僻壤之地,温饱问题都未解决,如何有闲情雅致谈论诗词歌赋,一肚子的诗才更是无处显摆。 而京都就不同了,天下文人士子聚集的地方,一个个不愁吃喝,便时常聚集在一起,畅聊琴棋书画,品论古今。 荀清源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也不再理会许茂、田长品等人的目光,转对众人道:“诸位,想必今晚夺魁者已见分晓。楚公子才华横溢,惊为天人,真乃谪仙人也!只怕今夜之后,我唐国文坛将横空出世诗仙喽……不过,老朽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楚公子?” 楚宁沉声道:“荀公请讲?” “楚公子这诗词里有好些地名、典故,老朽却是不曾听闻,敢问楚公子出自何处?” “这个嘛……”楚宁顿了顿,胡诌道,“这些都是来自仙人托梦,楚某也不知出自何处。” 这个世界,历史都已经改了道,楚宁也难得多做解释。 “如此看来,楚公子当真是受了仙人托梦。” 荀清源微微沉吟也不再深究,当即吩咐道: “今夜老朽有幸聆听如此佳作,当真是毕生之幸,来啊,再上酒馔,老朽要与诸位痛饮达旦!” 场内气氛顿时又活跃起来。 大厅里,莺歌燕舞,宴会之上更是丝竹悦耳,歌舞翩翩。 真可谓好一派大唐盛世!!! 第195章 下重注 由荀公别院抄录的诗词已然流传在京都各处烟花柳巷,说来这个时代诗词的流传大多需要靠青楼歌妓吟唱。 至于真正的绝世佳作,也自然而然会传入王公大臣的府邸,深宫后院,甚至是流入某处高墙闺房之中,或许还能赚取几滴闺房小姐们情真意切的眼泪。 一首首抄录的作品陆续被送出,那些无法到场的才子佳人,此时都沉醉于或温情浪漫,或慷慨激昂的诗词里。 而对他们来说,只有同样的一个感受,那就是这些诗词,如何会是从一个边远七品县令口中而出,这些诗词只有仙人托梦才能获得。 皇宫,御书房里,唐帝李淳也是看着刚刚抄录而来的诗词哑口无言。 对于那些温婉抒情的诗词他并无多大兴趣,而关于那首《出赛》,他却是已吟诵了不下十几遍。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这是何等的报国胸怀啊! 尤其那句“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简直堪称千古绝句也毫不为过。 这正是他心中渴望良才,整顿山河的寄托。 正思虑间,只见海德旺疾步走了进来:“皇上,新抄录的诗词又到了。” “快,给朕瞧瞧!” 李淳一把接过刚抄录来的诗词,便在大殿里踱步观看。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 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激昂的声音在大殿里回荡,刺透了阴冷的寒夜,令人振奋。 李淳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狂喜和激动。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海德旺微闭着眼睛,微微摇晃着脑袋,静默的听着皇帝的吟诵。 这首词慷慨激昂,雄劲奔放,听来令人振奋不已…… 关于诗词歌赋他也是极爱的,虽然作为一个男人来说,他不尽完美,可私下里也对那些文人骚客、风流才子的生活所向往,也曾幻想着一身白衣翩翩少年郎,以酒助兴,谈论诗词歌赋。 正听得兴起,突然皇帝的吟唱声停止了,整个人也顿住了,海德旺心中一怔,难不成抄录的诗词里有不敬的东西? “皇上,您这是怎么了?” 沉吟片刻,李淳的目光才看向身边的海德旺,怔怔问道:“这些诗词果真都是楚宁所作?” “是,皇上,听诗会现场传出的消息,楚宁说这些诗词都是仙人托梦于他,才得来的。” “好一个仙人托梦!” 说罢,李淳拿起手中抄录的一首诗词,朗声道:“难不成这一首也是仙人托梦?” “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二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锦葵耻,犹未雪。 臣子恨,何时灭。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大殿里,李淳朗声念罢,最后一个字落地,眼角竟有两行清泪夺眶而出。 一个人的胸怀里到底有什么,才能作得出这样的诗词。 像是有整个江山。 …… …… 诗会散后,众人纷纷起身向荀公拜别,各回各家。 许茂、田长品郁郁寡欢喝了一夜酒,此时也早已喝得酩酊大醉,被小厮们搀扶着上了马车,又由几名护卫亲自护送当先告别。 护送士子们的车队也各自早已恭候多时,荀公一一微笑送走众人,又吩咐了软轿加派了护卫将几位歌伎送回府去。 考虑到先前出过刺杀一案,这时城中都已加大了巡防护卫。 楚宁打了个哈欠,酒意也消散不少,正准备踏上马车,就听见有人喊住了他:“真是没想到,唐国境内竟有如此大才之人,楚兄,你可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呐!” 人未到,声先至,刚听到这声音,楚宁就皱起眉头,冷冷的看去。 一道人影缓步而来,身高与自己齐平,穿着书生儒袍,面相看去也明显不是汉人,可这幅打扮像极了文人才子,只是那深陷的眼窝,高挺的鼻梁,耳朵上挂着一只耳环还是暴露了他的身份。 此人正是北狄部六王子,慕容子雨。 倒是没想到,这个北狄六王子似乎对中原文化很感兴趣。 “这算得什么?涂鸦之作而已,我会的东西还多着呢!” “是啊,蹴鞠赛就要开始了,听说楚兄今年还会代表羽林营参加蹴鞠赛,可是京都夺魁大热。” “那你一定要买羽林营胜啊,相信我,你会赢钱的。” 说罢,楚宁登上马车,渐渐驶去。 看着夜色中离去的马车,慕容子雨口中喃喃道:“只希望有一天我们不会在战场上遇见才好。” “六哥哥!”身侧一清秀男子忍不住打趣道,“你该不会是看上姓楚的那小子了?” 慕容子雨侧头看了一眼这个最爱女扮男装的铁笛郡主,正色答道:“倘若真能招揽此人为我所用,我愿用十座城来换。” 慕容铁笛点了点头,似乎无多少兴趣:“我看此人不就会做些诗词嘛,整个人看起来平平无奇,有什么好值得招揽的。” 慕容子雨轻哼一声:“你知道什么,单就今晚的诗词便足以振奋唐国子民,同仇敌忾,此人不简单啊!若我所料不错,此人将来必是北狄的大敌。” 他当然知道,这小子有多大的能耐,只是太会伪装自己了。 慕容铁笛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问:“六哥哥,那咱们什么时候回北狄啊?” “等到太后寿宴之后,完成计划便回……”慕容子说着忽而想起什么,回身看了一眼护卫,“巴勒,如今蹴鞠赛开出的盘口是多少?” 巴勒显然没想到六王子会突然问及这个,不过对于这项唐国军人们热衷的赛事,他还真有所关注,拱手道:“回六殿下,目前麓羽营获胜的赔率是一赔一,而羽林营的赔率已经高达一赔三十了。” 慕容子雨剑眉微皱:“这也太瞧不上羽林营了!” 微微沉吟,他又道:“这样,明天你亲自去买一千两羽林营夺魁。” 巴勒一脸诧异:“六殿下,您这是想在羽林营下重注?” “既然有幸遇上这样难得的赛事,自然也要参与一番才是。” 慕容铁笛听了半天没搞明白:“六哥哥,一千两啊,你还真信那姓楚的啊?” 慕容子雨一脸自信道:“我是信我自己,走!咱们也回!” 言毕,一众人便翻身上马,策马而去。 第196章 马赛回旋 “大人……热水已打好,我伺候你洗脚……” 还带着酒意的楚宁听闻心里咯噔一下,呐呐道:“不用了,我自己洗就好。” 如今的温知妍也不过才十七岁,在楚宁心中那就是个孩子,终究还是接受不了让她给自己洗脚,狠不下这个心啊! 不过不得不承认,温知妍虽然年龄不大,可极为成熟,似乎对于这个时代来说,早熟意味着更强的生存能力。 “大人,我是真没想到,你居然随口吟念一首都是绝妙诗词。” 楚宁听闻只是重重一声叹息。 “大人,我发现你变了?” “哦?哪里变了?” 温知妍想了想说:“自入京以来,你似乎心事就很沉重,不像在青山县那般,总觉得你很孤独,总之我看不透。” “你当然看不透,因为我的事情就不是你能想得到的……算了,说了你也不会相信。” “那你不如说说看?” “好啊!”楚宁顿了顿,脸上冒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因为我来自另外一个世界,根本不属于你们这里,所以这里的很多人和事到现在都没有适应,可我又不得不如此。” “刚来到这个世界时,我只想着如何能活下去,一步步走到今天,如今入了京都,我发现自己是多么渺小、无助,说话做事都得谨小慎微,不能让人拿到把柄,尤其这种命运不能把控在自己手里的感觉,让我很慌,很不爽,可我想要改变,却又无能为力,那种无助的感觉你懂吗?” 温知妍白了一眼,挑了挑眉头:“大人,你是真的醉了!早点歇息!” “……” 楚宁凄苦一笑,果然是说了也没人会信啊! …… …… 次日天明,日头早早冒出来,阳光普照大地,这是难得的大晴天。 楚宁醒来后只觉精神抖擞,马三早已带来了一套新衣。 这是之前楚宁让温知妍按照他勾画的草图去成衣铺找人缝制的,全新的短裤短褂。 楚宁接过后,仔细检查了一番,对于这身新衣,他颇为满意,完全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做的。 可是很快楚宁发现少了点什么,又嘱咐几句,让成衣铺把羽林营的旗徽绣了上去。 吃了早饭,楚宁这才直奔北大营蹴鞠赛场。 由于距离蹴鞠大赛也就不足两日了,马钰早领着人拉开了架势训练。 楚宁站在场边观看了一会儿,整体协调性已经有了,只是这个时代的蹴鞠赛是十二人制赛事,与前世的十一人制足球赛几乎一样。 因而只需做些简单的调整即可。 见楚宁出现在场边,马钰招呼着众人继续操练,自己则是小跑来到楚宁身前,躬身施了一礼:“哟,楚诗仙来了?” 楚宁一愣,这才几日不见,自己怎么就成楚诗仙了。 “别跟我客气了,叫我楚宁,直呼名字即可。” “那可不行。”马钰摆摆手:“楚诗仙的事我可都听说了,按京都士子们的规矩,我还是得尊呼一声楚诗仙才是。” “……” 对于这个称呼楚宁真是不习惯,毕竟他都是抄来的诗词,心虚啊! “行了,咱们现在是一个球队,是队友,老诗仙诗仙的喊,怪别扭的,听我的,还是叫我楚大哥好了,我听着亲切。” “那好!”马钰点点头,“对了……那十两银子,是楚大哥送的?” 楚宁当然知道他所指,可也不愿提及,装作不明所以:“什么银子?” “楚大哥不愿承认也罢!”马钰洋洋一笑,“不过这份情我便领了,日后楚大哥有用得着小弟的地方尽管开口就是。” 一番寒暄后,楚宁让马钰把大家叫了过来,准备考校一番大家近来训练的结果。 这时两个兵丁抬出了一个装有十余个皮革球的大筐。 队员们这时已分列为两队对站两侧,两人之间抛出一球互相凌空踢递,这是为了熟练操控对蹴鞠的把控能力。 不过或许还是因为训练时间不足的原因,大家的技术与先前相比并没有多大的个人提升,一般凌空捣脚也不过两三下,就会掉落在地。 不过,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到,这些人已经有了团队配合的意识。 随后又把球放在地上,以三人为组,一人盘带进攻,其余二人争抢,不过大多都是靠着身体的对撞,而几乎没有多少技术性的东西。 楚宁看着大家训练了一会儿,这时心里已经大致有了底。 这些日子马钰领着众人进行的都是负重、对抗、以及身体耐力等基本体能训练,可对于个人技术方面的训练,尚且太少,这也难怪,因为他们所认为的蹴鞠就是靠着身体的比拼争抢。 这种踢法就楚宁看来,完全就是群魔乱舞,毫无章法。 而就在这时,一个蹴鞠滚落到了楚宁脚下,楚宁顺势用脚一带,将球控制在了自己脚下,目光盯着正要过来捡球的青年道:“来,你来试着抢走我脚下的球。” 那青年知道楚宁这是要考校他,应了一声,立马小跑过来,想从楚宁脚下把球抢走。 而就在对方的脚刚要触碰到球时,楚宁却是用脚将球忽然向后一拉,随后一个转身过人,脚下却是带着动作,那青年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发现楚宁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后,而球也已经被盘带过去了。 原本就有几个看热闹的,还想着楚宁会怎么带球,可现在谁都没有看清楚刚才是怎么过人的。 这时就连马钰也被吸引了目光,一众人都诧异的看着楚宁。 “来,再来两个人一起抢我脚下的球。” 楚宁吩咐一声,立刻又有两名队员冲上来想要抢走楚宁脚下的球。 而楚宁却是一脸平静,双脚来回控球,就在两人合身夹击时,只见他一个虚晃,便将一人晃过,紧接着用一个弧线转弯,又轻易地摆脱了另一名队员。 众人这时都长大了嘴巴,揉了揉眼睛,有些不确定刚才见到的情形,就连马钰也是看得一怔: “这球怎么在脚下还能转弯?” …… …… 随后楚宁又唤来三名队员,连同马钰一起争球。 马钰倒也想瞧瞧其中玄机,领着三人也一起向楚宁冲了上来。 楚宁前世的时候就是个资深足球迷,高中时就喜欢踢球,后来即便参加了工作也时常和朋友们一起去踢球。 尽管楚宁的足球水平只能算是业余,可毕竟他的技术却是经过专业足球教练指点,又经过大量专业训练,因在面对这些五大三粗更是业余选手时,便显得游刃有余了。 只见他身轻如燕,双腿来回控球,左右腾挪闪转,即便是在三名队员的逼抢下,仍然显得轻松自如。 这时场地里原本还在训练的兵丁也都停了下来,都看着楚宁一个人带着球在几人的追逐逼抢下,却还能灵活地将球牢牢控制住。 尤其是楚宁那丝毫不慌乱的脚法和身形,更是让他们看得出神,没想到啊,这家伙不仅诗词歌赋了得,居然连蹴鞠也能玩得出神入化。 大概半个小时后,楚宁也是出了一身汗,这才停住了球,顺脚一挑,将球颠在手中。 而那些队友这时都已经累得叉着腰躬身大口喘气。 楚宁知道,羽林营本就是大多皇亲国戚的公子哥才有入选资格,一个个平日里训练就少,都是些白斩鸡。 倒是马钰还不错,这时几步赶到了楚宁的面前,万分惊喜道:“楚大哥,想不到你不仅诗词做得好,堪称我唐国诗仙,就连这蹴鞠也踢得这么好啊,难怪你懂得那么多呢,现在我更加相信你的训练方式了。” 那些先前还十分怀疑楚宁的训练方式的队员们也围了上来,七嘴八舌道: “是啊,楚大哥这脚法简直太了得,我是跟本就没有看清动作呢。” “就是就是,我还可从来没见过蹴鞠还能这样踢的。” “是啊,我也看得眼都花了,根本就看不清他的动作。” “……” “好了好了。” 楚宁将球在手中掂了掂,朗声道:“既然你们愿意相信我,就按我说的继续加强训练。” 蹴鞠比赛一场踢完得一个时辰,也就是两个小时,所以体力跟得上是最基本的要素。 其实就是前世专业的足球比赛中,一名球员在90分钟的比赛里,真正触球的时间最多只有几分钟,剩余的时间大部分都是在跑动。 因此,一支球队的实力并不体现在球员带球的速度有多快、带球能力有多高,而是取决于整支球队的跑位意识有多好。 接下来,楚宁便让马钰召集大家,进行团队协作方面的训练。 马钰重重的点头,领着众人继续训练。 第197章 实战对抗 “好了,大家都认真一点,否则可别怪我不客气!” 马钰扯着嗓子叮嘱一声。 刚才这小子还嬉皮笑脸的,可一旦正式训练起来立马就像是换了个人。 整个人板着脸,显得十分肃穆,对于那些训练中不太认真的家伙,抬手就是一个爆栗,打得这些贵族公子哥们哀声连连。 可即便如此,这些公子哥们似乎没有人敢还嘴,反而更加投入训练了。 这倒是楚宁完全没想到的,马钰在这群人里还是颇有威望,完全能够镇得住这帮家伙。 训练持续了有一个半时辰,直到午时才结束,虽是大冬天的,可大家伙都已经热了身,额头上还有汗水冒出,看得出他们训练十分认真了,是发自内心的想要训练好,为今年的比赛拔得头筹。 要说以前他们还没有多少信心,可今天见到了楚宁的蹴鞠技术,让他们更是有了信心。 马钰这时也气喘吁吁地跑到楚宁身前,问道:“楚大哥,你看我们今天的训练如何?还有需要改进的吗?” 对于先前的训练,楚宁都一一看在眼里,说实话,还挺满意的,现在已经能够明显的在这支球队里看到大家有意识的跑位能力。 于是点点头说:“整体来说很不错,我看大家的精神面貌、士气都很好,而且在停球、直线运球、无球跑动、前后穿插跑位等团队配合方面也有了明显的提高。” “o ooo。o?” 虽然对于‘无球跑动’、‘穿插跑位’这些词语马钰听不懂,但也听得出来,楚宁的意思是在夸奖羽林营,而且并不是一般的泛泛而谈。 因而,马钰也摆出笑脸问道:“楚大哥,后天就是正式比赛了,接下来咱们还是继续训练吗?” “不了!”楚宁微微笑道:“我已经托人给咱们邀请了一支蹴鞠队,下午咱们来一场实战对抗赛。” 马钰一愣:“和谁实战对抗啊?” …… …… 午饭后,又休息了一会儿,便有一人来报,说圆社场那边已经安排好。 楚宁这才下令集合众人朝圆社场赶去,准备来一场实战对抗赛。 虽然气候延后,可好些人听见即将有蹴鞠赛,都立时来了兴致,也想要瞧瞧,羽林营的训练成果。 一众人拥簇着楚宁,一起来到了圆社场。 圆社场算是京都举办重大蹴鞠赛事的地方,也是一处大营改造而来的,面积很大,纵横长度至少都在一百丈以上,位于北方的当中位置还搭了一个足有一丈多高的看台,边上树立着红黄相间的旗帜。 那些听闻有蹴鞠赛事的,都早早跑来占了好位置,此时场内早已是人头攒动。 京都毕竟是天下权贵之地,许多老百姓都是有家有业,甚至就以看球为乐,楚宁之所以要在今天举办这场蹴鞠实战对抗赛,也是为两天后的蹴鞠大赛预热。 这时,早已等候在看台边上的王潜和范畴正四处打望着楚宁的身影,今日两人都是受了楚宁所托才答应过来的。 见楚宁等人来了,范畴立刻迎了上来,有些气急道:“你们怎么才来,我都等了好半天了。” 楚宁笑道:“范大哥,让你去取的衣服取了没?” 范畴点了点头,笑道:“都取来了,刚还瞧了一眼,着实稀奇得很。” 楚宁当然猜到他会这么说,单不说衣服的款式,就是衣服上的阿拉伯数字就够他们稀奇的了。 不过楚宁早已想好了说辞,这是他为上场队员所做的编号。 随后他让马钰将球服分发下去,便按照先前训练时定下的顺序发号。 面对这稀奇古怪的衣服,众人虽有些不解,却依然利落的穿戴完毕。 就在这时,人群里响起一阵哄闹声,就看见一大群人正往看台这边走来,为首之人紧身短衣,端的是高大威猛,此人正是,那日东大营校场见到的徐炳森。 而在他身后一个个也都是些大汉,好家伙,全然不像是蹴鞠的,更像是来打群架的。 这也难怪,楚宁记得前世果足选拔果家队队员时,像枚西这种矮个子也入不了国家队,就因为身体条件不够。 对于这个时代,也就更不奇怪了,毕竟蹴鞠更多是用在军营里训练,徐炳森这种体型才是最佳标准。 刚到近前,徐炳森便笑呵呵的看着马钰:“好你个小马王,竟敢找我左都指挥营陪练,待会儿看我怎么收拾你。” 那日徐炳森率领的左都指挥营输给了韩小虎率领的麓羽营,获得第三名,因而恰好错过了总决赛的名次。 虽然输了球,可徐炳森依然对自己队伍的实力有信心。 马钰知道徐炳森是误以为自己邀请他来的,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可也不解释,呵呵一笑: “徐将军,你就看好,我们能进总决赛,自然靠的是实力,今日也一定能够赢你们左都指挥营。” 说着,又转对楚宁介绍道:“楚大哥,这位是徐将军可是见过的……徐将军,这位便是咱们教练了。” “知道!你就是京都流传的楚诗仙嘛!没想到你不但会作诗词,还会蹴鞠,我可听说你搞了一套稀奇古怪的蹴鞠训练。” 徐炳森略略扫了一眼楚宁,躬身施了一礼:“待会儿,要不要我们先让你们一球呢……罢了,就是让你们两球也是可以的。” 说完,他身后的士兵也是一阵哄笑,显然是瞧不上这个身体瘦弱的年轻人。 蹴鞠在这些人的眼里说起来十分简单,就是横冲直撞,自己平推就好了,哪里需要那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 不过楚宁却是不在乎,淡淡一笑道:“好啊,徐将军,待会儿可千万不要留情,今天我之所以拜托五殿下邀请你们来,目的就是想来一场真正的实战对抗赛。” 徐炳森笑道:“是吗?那就等一会儿在场上见分晓。” 说着,他带着几个护卫,走到赛场一边准备去了。 这时马钰看着楚宁,道:“楚大哥,这样行吗?我们己经连续三年输给了麓羽营,眼下又是总决赛的日子,今日这一场我们可是不能输的,不然太打击大家的士气。” 其实楚宁也当然知道这一点,可现在羽林营即将对阵麓羽营正有些怯战,就需要一场比赛来鼓舞士气,并让大家相信他们现在有夺魁的实力,更可以为团队增添凝聚力。 另一点,突然今日赢下徐炳森的这一队,消息自然很快就会传出去,对于麓羽营来说,也将释放出一种强烈的压迫讯息。 因此,今天这一场楚宁认为十分必要。 想了一想,楚宁又道:“待会儿,你们就按照我们平日里训练的方式踢,务必全力以赴,我会在场边及时指出问题,只要咱们赢下这场比赛,便能够让大家明白咱们今年有拔得头筹的实力。” 马钰想了想,觉得楚宁说得有道理,毕竞他刚才有看到楚宁踢球,对他更是信心十足。 “楚大哥,你放心,待会儿我一定全力以赴,务必赢下这场球赛,壮我羽林营士气。” 楚宁点点头:“记住,你只需要将平日训练的发挥出来稳住上半场就好,至于下半场,我会亲自上场。” 很快,看台和场边,都已或坐或站围满了看客。 远远望去,足有数百人,有的甚至还嗑起了瓜子,好不惬意。 马钰带着羽林营队员走进了场地,另一边徐炳森也带人入了场,双方在场地上散开。 而此时王潜、范畴等人就坐在看台上观看比赛。 赛场上,羽林营队都穿着窄袖紧身橙色衣裤,脚穿软靴,每人胸前还有一个阿拉伯数字。 王潜颇为不解,忙问道:“他们身上穿戴的什么东西?” 范畴笑道道:“这是楚宁在成衣铺做的,我让人去取来的,说是专门为球队设计的蹴鞠服。” 王潜闻言笑道:“这楚宁脑子里可总有些千奇百怪的法子。” 话落,只听‘咚咚咚’的一阵鼓声传来。 比赛开始了。 第198章 闪耀之星 随着一通鼓响,蹴鞠友谊赛正式开始。 对阵的两队人,仿佛同时得到了信号,朝对方球门跑去,双方的人员你来我往,球在场中飞来滚去,场边吃瓜群众也是摇旗呐喊为双方加油鼓劲,气氛十分热烈。 京都的百姓们一向是喜爱热闹的,像这样人难得的蹴鞠赛更是为他们平添了乐趣,更何况今日阳光明媚,在屋子里闷久了这时更是热情阵阵。 可很快,徐炳森就率先在前场抢下球来,凭着自己强健的身体,硬生生的挤开防守自己的对手,攻入了一球。 “破!” 徐炳森真是声若洪钟。 左都指挥营的兵丁们也跟着大喊:“破!” 全场立刻欢声雷动。 站在场边观看的楚宁也有些没想到,这徐炳森只短短一合,就突破了羽林营的防线。 不过在楚宁看来,对方根本就是在乱踢,基本没有什么阵型战术可言。 大多数人抢到球之后就大脚向前踢,徐炳森也是一个劲往前冲,抢到球就向两支木杆之间猛踢射门。 这可真是应了那句‘大力出奇迹’啊! 一球落后,羽林营这时也在马钰的调动下,又加强了防守阵型。 场上双方争抢得十分激烈,而吃瓜群众们的喝彩欢呼声也是此起彼伏,整个圆社场十分热闹。 因为比赛规则的不完善,反正只能用脚踢球,不能抱着球跑就行,至于其他的撞人、拉扯、推挤等等则是再正常不过了。 所以在整个比赛里,像徐炳森这种身体强壮者就完全占据了主动优势,而他处理球的方式也是极为简单,就是在接到队友传来的球后,一个劲带着球横冲直撞就往对方球门猛冲。 可就是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让羽林营的后卫们大吃苦头。 而马钰所在的羽林营,大多都是皇亲贵胄的公子哥,身体素质就不如左都指挥营那样强壮,索性倒还是十分灵活。 尤其是马钰,在人群中左右腾挪,前后穿插,身轻如燕,只是他速度虽快,人也灵巧,可即便如此却无人给他传球。 比赛就这样又进行了大约两刻钟。 双方你追我赶,最后还是被徐炳森在前场利用自己的身体优势,直接撞开了防守他的马钰,抢到了球,一路横推又进了一球。 羽林营的士兵见状顿时懊恼不已,他们先前有就是凭着分组优势进了总决赛,要是和左都指挥营分在一组想必也没有机会,可现在他们面临的左都指挥营说起来还是麓羽营的手下败将。 可想而知,当正式比赛那日要面临麓羽营,尤其是韩德胜时,该会是怎么样的惨状。 整个上半场结束,麓羽营落后了两球。 歇息时间里,楚宁将大家组织在一起,说了一些战术动作要领,并告诉大家一定要稳住心态,比赛这种东西很多时候心态太重要了。 一旦心态崩了,也就输了。 马钰十分肯定的点点头,让大家到场边去休息喝口水,这时他找到楚宁说道:“楚大哥,该你上场了,不然我们可就输定了。” 楚宁点了点头,他自然明白马钰话里的意思,这一场虽是友谊赛,可对大家伙建立信心极为重要。 而且经过先前的场边观察,这时也基本心里有底了,对人员进行一番调整后,他也换上了球服,信心十足的走进了场中。 现在京都里,有不少百姓都知楚宁的来历,因此见他登场了也都引起了一阵议论。 “嘿,快瞧,是青山县的那个县令。” “他可不只是县令,还是咱唐国的诗仙呢!” “可不是,要说近日里京都流传最多的就是他的诗词了。” “……” 场边人群议论纷纷,当然,议论最多的还是诗仙下凡之类的。 而此时,场边看客里,慕容子雨领着慕容铁迪和几个护卫也关注着这次球赛,这时听到关于楚宁的议论,慕容子雨那双凝重的眸子里,竟是又显露出那种极其渴望招揽贤才的神色。 “六哥哥,我看这姓楚的就是长得好看些,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而已,哪有多少真本事,好好的蹴鞠赛,就会搞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想起楚宁在青山县的所作所为,慕容子雨却是嘴角一勾,笑道:“比赛不是还没完呢,瞧好!” 而此时正入场的楚宁当然听不见这些话,他已然接过队友传来的球,盘腿控制在脚下,向着对方前场而去。 这时徐炳森就在自家前场站定,见到楚宁正带球一路左突右闪直奔而来,却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直接就伸脚要来抢球。 可楚宁则是十分冷静,用脚将球向后一拉,做出一个突破的假动作,立时接上一个变线就绕开了挡在前方的人。 整个过程里,蹴鞠就像粘在楚宁脚下一样,无论他如何盘带,球都牢牢在他脚下。 紧跟着,便是一路盘带,一下子连续绕过五六个人,差不多接近了中场,于是开始加速。 其实说起来,楚宁这种球技就是花架子,就像是玩花式篮球的,看起来花里胡哨,其实遇到真正的内行高手,就能找到突破点直接抢断。 可无奈,这个时代的人根本没见过这种踢法,尤其是这过人的假动作,对于他们庞大的身躯来说,要做出来也确实太强人锁男了。 好些人便被他的假动作晃开,甚至不少人根本就没看清他的动作,只觉得一个闪身,等自己反应过来,对方就已经突破了自己跑到前面去了。 好些人还因为判断失误,重心不稳而摔倒在地,顿时引来场边看客们的哄笑声。 而几乎就是在这短暂的时间甲,楚宁就己经突破了左都指挥营的大部份防线,来到了前场,而那里就只剩下徐炳森一人。 徐炳森也似乎没有想到这小子如此灵活,尤其这脚下功夫简直让人眼花缭乱。 可现在眼瞧着这人就到了近前,再把自己过了,那就没人可守了,所以也不得不赶忙向楚宁奔了过来,想要把球抢走。 楚宁余光斜视着对方,眼看对方一出脚捅球,便顺势将脚一拨,球从徐炳森的两脚之间直接钻了过去。 来了个穿裆而过。 “???” 徐炳森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楚宁已经回身一转,又来了个漂亮的人球分过,便绕过了他防守的这最后一道防线,直奔前场去了。 “……” 这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由其是钻档过人,不仅技术巧妙,多少还也有些展示个人水平,戏耍对手的意思。 围观者们更是见所未见,顿时引来阵阵喝彩之声! 虽然这是徐炳森已经反应过来,转身就要追赶,可这时楚宁已经来到木框球门前,抬脚就做出一个射门的动作。 徐炳森已经明白过来,知道这是楚宁在使诈,赶忙大喊一声:“不要扑球!” 可根本已经来不及了。 防守队员已经被楚宁的假动作晃倒在地,再回头时,只见楚宁又前盘带几步,轻轻松松便将球送入球门。 第199章 声威大壮 此一球精彩至极! 场边看客们顿时对楚宁爆发出狂热的欢呼声。 这样纯凭着技术过人,单刀直入,都是他们以前从未见到过的,可谓是千里走单骑,真英雄也! “啧啧……果真是精彩绝伦啊!” “如此看来我今年得改买羽林营获胜才是了。” “特娘的,我也全买的麓羽营获胜的盘口,看来还得再想想了。” “是啊,竟不想,此人脚法如此了得。” “可不是,我都没看清呢,他是咋过去的。” “嘿,我说老李头,这您老就不懂了,这套脚法叫关二爷单刀赴会……” “……” 而这时马钰等羽林营的队友们也都纷纷跑上来向楚宁祝贺,众人热烈击掌,鼓舞士气。 倒是徐炳森脸上有些挂不住,完全没想到这小子还能做出这样的壮举来,还真是有两下子。 看台上,王潜同样是又惊又喜,在范畴肩膀上连拍了好几下:“范大哥,瞧瞧,楚宁这家伙在蹴鞠上可真有两下子啊!!!” 范畴脸上也竟是欣赏的神色,笑道:“现在知道皇上看没错人了?!” “没看错没看错,是个人才。”王潜开怀大笑,“万万没想到,他不但做得一手好诗词,竟连蹴鞠也踢得如此之好。” 范畴见他赞不绝口,说来楚宁还是自己推荐给皇上的,心里也是十分开心,不过却还是谨慎道:“也别高兴得太早了,我们还落后一个球呢?” 王潜摆摆手道:“照这架势,赢下徐炳森简直是轻而易举。” 果然,很快楚宁又带球一路盘带,很快便攻入前场,这一次他并没有选择带球过人。 因为左都指挥营很快就做出了调整,派出几名身材高大的形成一堵人墙,就连守门员也直接加入来到前沿阵地,死死地挡在楚宁前面,想要封死他进攻的线路。 楚宁淡淡一笑,也及时做出调整,在离对方球门还有约十余米的距离,顺势来了个脚尖挑球,划过一道优美的大弧线,直接就从众人的头顶飞过,直直向球门飞去。 虽然几个大汉子转身拼命追赶,但还是晚了一步,跟着球一起冲进了球门中。 马钰看到,也算是明白,就如那日楚宁所说,一个人跑得再快,也不可能跑得过球,现在他总算是明白这话的意思了。 就在这短短片刻间,楚宁就连进了两球,把比赛扳成了平局,此举更是大大地鼓舞了羽林营士气。 接下来的时间里,楚宁并没有选择再直接进球,而是充分调动队友的积极性,将平日里训练的无球跑动、直线传球、前后穿插跑位等等要术进行配合演练。 很快,楚宁一队始终将球控制在己方脚下,就算丢了球,也会很快抢回来,整个比赛节奏便被羽林营队掌控下来。 比赛很快接近尾声的时候,只见楚宁抬手做出一个手势,口中喊了一声:“进攻。” 楚宁一人位处当中位置,其余队员分为三组依次递进,很快球便从边路起脚传中,球直直地朝着往前奔去的楚宁头顶飞去。 “嘭!” 楚宁胸部停球,就在球即将落地的时候,楚宁抽射一脚,来了一招天外飞仙,球带着呼啸声直冲对面球门而去,角度之刁钻,让守门的人反应过来已然扑了个空。 “好!” 王潜又是猛的一声大喊,当先鼓起掌来:“范大哥,你信不信,今年咱们真有可能一举夺魁,拿下蹴鞠赛冠军。” 范畴当即接言说:“那你还不赶紧下重注。我可听说买羽林营获胜的队赔率已经快到一比一百了。” “一比一百?”王潜一愣,“那麓羽营队呢?” “一比五。” “……” 捏玛! 王潜闻言狠狠啐了一口:“这帮有眼无珠的混账羔子,咱们今年定让他们血本无归。” 这王潜看似一个温润如玉的公子,可是毒舌起来,也是刀刀扎人心。 又是一通鼓响,比赛终于结束了。 羽林营队最终以五比二取得这一场蹴鞠比赛的胜利。 场边看客们好一阵欢呼雀跃。 今天他们可算是见识了一场无与伦比的比赛,尤其是那种新颖的蹴鞠术,精妙的团队配合,简直让他们大开眼界。 原来蹴鞠还可以这样?! 获胜之后,羽林营的士兵当然都欣喜若狂,楚宁自然是取胜的最大功臣,受到了众人的热烈欢迎。 至此,他们是打心底相信楚宁的训练方法是有效的,赢下这一场比赛更是让他们有了绝对的信心。 而徐炳森虽然输了,却也心悦诚服,毕竟,今天他也是见识了楚宁稀奇古怪的蹴鞠训练所带来的效果。 “楚诗仙,别高兴得太早了,接下来你们面对的可是麓羽营队,韩德胜这人可没那么容易对付。” 楚宁笑道:“徐将军这样说,是不是认同韩德胜比你强?” 徐炳森略略一顿,道:“我承认蹴鞠我不如他,可行军作战嘛,我可当仁不让。” 马钰呵呵笑道:“徐将军,你就瞧好,今年咱们羽林营一定拔得头筹。” “那是必须的。”徐炳森哼了两声,转过去看着马钰,“小马王,你给我记住了,今年就是踢断腿也得把韩德胜的嚣张气焰给我灭了。” 马钰神情一凛,拱手道:“徐将军放心便是!” 徐炳森又回头看了楚宁一眼,也没有再说什么,带着自己的同伴走了。 看着他们一行人离开的背影,马钰又摆出一张笑脸,嘻嘻笑道: “楚大哥,今天这场比赛可真是大壮咱们羽林营士气啊!你不知道,先前咱们队里好些兄弟买的盘口,都是买的麓羽营获胜,说来都挺丢脸的!” 瓦特? 楚宁有些惊呆了,这何止是丢脸啊,还丢人啊! 哪有自己作为比赛参与者,而去买对方获胜的,这是完全对自己球队没有信心啊! “不过现在好了,我相信,现在兄弟们一定有信心夺魁。” 楚宁点点头,这也是他想要通过这场比赛达到的目的之一。 这时范畴和王潜已经来到场边,才刚走近,王潜便忍不住打趣道:“好你个楚宁,没想到蹴鞠术如此高超,真是深藏不露啊!” 楚宁微微一笑:“对于一个宝藏男人来说,这还不算什么。” “宝藏男人?” 两人闻言都是一愣,他们哪里听过这样的说法,不过仔细想想,这楚宁倒还真像是一个宝藏。 可一想到接下来即将面对的是韩德胜率领的麓羽营队,又不免十分忧虑起来。 楚宁看到两人的模样,笑问道:“怎么了?赢了比赛还不开心吗?” 王潜连忙摇头道:“当然开心!只是你有所不知,刚接到消息,明日辰时礼部将在承佑门举办康王入京的入城仪式,后天一早康王将随皇上一同观赏蹴鞠大赛,如此一来韩德胜也定当全力以赴想要赢下这场比赛,所以这才有些担心啊!” “担心什么?”楚宁闻言微笑着摇头,“他想挣表现,也得羽林营队答应才是。” “行了,不管怎么说,今天赢了左都营应该庆贺一番。” 王潜及时接言道:“东大街上新开了一家名叫梨泰园的高丽酒楼,把大家都叫上,咱们今晚就去哪里喝酒,也算是对这些日子的犒劳。” “好啊!”马钰当即接言说,“我可最爱吃高丽菜了,最好啊,再来上半斤醉仙酿。” 楚宁反正也没什么主意,听说吃高丽菜,也很感兴趣。 就在此时,只听一阵急促的马嘶鸣声传来,众人回头去看,一名红衣官差正小跑过来,他先对王潜等人施礼,接着开口道: “小国舅爷,皇上有旨,让你即刻入宫。” 王潜脸色瞬间就凝重了,像是蒙上了一层寒霜,可短短一瞬间便是烟消云散,呵呵笑道:“行!今晚我就不陪你们喝酒了,等到羽林营夺魁,我定当亲自宴请大家。” 第200章 赐婚 从圆社场出来,王潜直接上了马车,由红衣官差领着,一队人马缓缓进了皇宫。 进得宫来,王潜快步走进了养心殿,见唐帝正躬着身子在南窗前写字,立即跪下叩头: “臣弟拜见皇上,愿皇上圣体康健,如意吉祥!” 唐帝头也未抬,依然握笔写字,只是嘴里柔声说道:“起来!” “谢皇上!” 王潜应了一声,站了起来。 唐帝没有理会王潜,过了一会儿才将毛笔交到海德旺手中,慢慢站了起来,目光落在刚抄写的宣纸上,只见上面写了一个大大的‘孝’字。 “你来瞧瞧,这个字怎么样?来,走近些瞧。” 说完,唐帝已缓缓踱步走到窗前,举目眺望。 “是。” 面对皇上突来的一句话,王潜应了一声,赶忙上前斟酌一番。 “怎么样?”唐帝背对着王潜,喃喃开口问道,“有何见解?” 王潜微微躬身,柔声道:“回皇上,臣弟何以敢点评皇上的字。” “但说无妨。” “是。”王潜知道不得不开口了,略略沉吟,道:“臣弟看到不是一个字。” 此话出口,不仅是身旁的海德旺微微一怔,就连背对自己的唐帝目光也是微微一凛。 “哦?那你说说你看到的是什么?” “臣弟看到的是一幅孩子扶持老人的画。” “说下去。” “是。”王潜心中一热,继续说道:“孝字上面是一个‘耂’,下面是一个‘子’。说的便是老人在上面,孩子在下面。所以,臣弟看到的便是一副孩子搀扶着老人的画。” 唐帝微微颔首,慢慢回头,目光里此时竟透露出少见的、透着几分忧郁的目光打量着王潜:“那你对这幅画作何解释?” 王潜道:“臣弟以为,这画的意思是作为父母,在孩子小的时候,要在上面呵护教育之,而作为孩子,要在父母年老后,在下面背负养育之。” 话落,大殿里呈现出一片寂静。 王潜又只得静静的站在原地,等候皇上的训话。 良久,唐帝才缓缓开口:“你能看到这一层,倒也是难得。” 说话间,唐帝目光柔和地端详着王潜,一双眼睛明亮如秋水,眉宇凝重如闪电,真是英俊之姿,天日之表。 恍惚间,唐帝又想起了王潜的父亲,那个昔日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只是感叹他死得太早,否则有他拥护,自己这个皇帝又何至于此。 “朕知道,你是有孝心的,只叹你双亲去世太早,这些年朕也疏于对你的关心。” 王潜听闻,又只得跪下了:“臣弟惶恐。” “别跪下了起来!” “谢皇上!” 王潜站起来后,心中却是激动异常。 唐帝道:“朕知道你有报国的心思,也希望你一生都能如此。” 王潜恭敬回答:“皇上教诲极是,臣弟定然谨记于心!” 忽而一道微风自窗口拂过,唐帝心情不免舒爽起来,双眉舒展,显露出少有的慈祥面容。 “今夜气候爽朗,你随朕到御花园转转。” 说着起身出去,海德旺连忙叫人跟上。 唐帝在前面走,其他人都只敢在后面缓缓跟随。 走得两步,唐帝回头招呼:“上前来,陪朕一起走。” “是。”王潜快走两步跟了上去,跟在唐帝身边半步之遥。 此时唐帝的脸色已经由慈祥变得严肃,道:“这些年,朕一向不管你,你倒也是玩够了。” 王潜正想着如何措辞回话,只听唐帝又开口道:“可如今朕恐怕不会再放任你了,你也该为朕分忧了。” 王潜心里一惊,强忍着镇定道:“臣弟愿为皇上分忧。” 唐帝幽幽一叹道:“都说如今是唐国盛世,天下太平。可其实呢,朕何尝不知道,这唐国天下内忧外患,积重难返,边关动荡,朝堂想在北疆用兵,可国库竟拿不出钱来打仗。这些年你不在朝堂,想必也看到了一些情形,把你看到的都给朕说说。” “是。” 王潜有些激动了,这些年虽然自己的姐姐贵为皇后,可他在皇帝眼里终究是长不大的孩子,也少有对他委以重任。 可想起自己的先辈们,王潜就心中就十分黯然。 一百三十年前,大唐开国的时候,分封功臣,王家先祖因与太祖挡下一箭,而被册封为镇北关守军。 后因北狄南下入侵,先祖率众镇守镇北关,屡立战功,晋升为镇北大将军,乃是王氏一族收获最大的天恩,后世袭罔替,一直传到王潜的父亲,已经家道中落。 可先帝念在其父在庆州剿匪有功,仍然将王潜的姐姐嫁给了当时的晋王,也就是当今皇上李淳,后姻缘巧合之下,竟成为了皇后。 王潜也因此水涨船高,做了当今小国舅爷。 想起先辈创下的功勋,王潜无不汗颜。 因而如今皇上提及要自己说说对朝堂的看法,他自然明白其中深意: “臣弟这些年看到的和皇上说的一样。如今朝中士族和官员大多都依附于那些世袭罔替的豪门贵族,他们的财富也是越积越多,甚至已超过国库。 “另外,这些士绅豪门仗着免税的国策大肆兼并土地,而不纳税。而小户人家因为人多地少税负太重,也就甘愿卖了土地当他们的佃户。如此一来,田土年年兼并,贫富日益不均,而朝廷的税赋却年年减少,仅此一弊,朝廷已不堪其忧了。” “难得啊!” 唐帝叹了口气:“难得你还能认识到这点啊!可你说的这些,朕又何尝不知。这些年左相一心想要革制,却总是难以施行。如今左相病危,周边藩国虎视眈眈,眼下这才是极为紧要的。” 听闻这番话,王潜知道有些话是不能再继续往下说了,微微躬身道:“是,臣弟只是一些浅薄之见,不及皇上远虑。” 唐帝听罢,笑笑,也不评价。 说话间,两人已缓缓踱步走到御花园一处水榭旁,夜风吹拂,唐帝不免微微一颤,神情已然变得凝重了。 “朕听闻那日铜雀楼为了一个歌伎之事,你能顾全大局,未与韩小虎发生争执,朕深感欣慰。” 说着,唐帝回头看向王潜,怔怔道:“朕已然说过,眼下只要与韩国舅有所牵连之事,都不可声张,有些话朕可以给你说,可有的话,即便你是朕的亲信,你也只能受着。” “是。臣弟谨遵皇上圣谕。” 唐帝不置可否,转而问道:“赵冉冉找到没有?” 王潜接言道:“已经找到了,如今已化名为红桑,只是人在锦瑟坊。” 无疑是锦瑟坊三个字让唐帝蹙眉紧皱,顿时脸色便显得有些黯然。 许是察觉到了唐帝的异常,王潜随即做了解释:“皇上无需过滤,人虽在锦瑟坊,不过是做些词曲艺事,毕竟,范畴找人打了招呼,倒不至于想的那般不堪。” “此事一定要妥善处理,断不可再让赵冉冉有任何闪失,赵天赐的事朕早晚会还他一个清白。” 王潜应了一声,索性没有将那日在铜雀楼与韩小虎争执,其实就是因为赵冉冉而起。 唐帝又道:“这次各国使臣入京,明面上是为太后寿宴而来,可实则皆是探听我唐国虚实,所以朕才不得不举办盛宴。” 王潜想起先前自己还对此有过议论,认为不该大张旗鼓举办寿宴,粉饰太平,此时也便知其中深意:“臣弟未能及时体察皇上良苦用心,请皇上赎罪。” “嗯。”唐帝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朕今天把你叫来,就是有件事情要跟你说。” “是。” “朕想让你负责接洽北狄六皇子以及宴请北狄使团。” 王潜一怔:“回皇上,臣弟自然愿为皇上分忧,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臣弟德浅威薄,恐怕难以担此大任。” “这你无需担心。朕已经拟旨,由你全权负责与北狄使团商洽开放凉京商道一事。” 王潜听闻早已激动不已,几乎是转瞬之间,浑身上下已被大汗浸湿,可面容上并不慌张,恭敬道: “多谢皇上恩典!臣弟定当不辱使命。” 唐帝这时脸上才有了笑意,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随后又继续说道: “另外,朕已答应高丽国王李平成请求,为你与安贞公主赐下一门婚事。” “???” 王潜闻言,猛地抬起头来,这个消息对他来说极为震惊。 第201章 揣测 高丽国是chao鲜半岛的一个小国家,本土的面积不算大,人口也不是很多,因此为了不受欺凌,它变成了古代国家的附属国。 而如今,高丽是武政当道,极力想要投靠北狄,而国王李平成便完全成了傀儡,这时提出要与唐国联姻,无疑不是想借助唐国的权势重获王权。 在这样内忧外患的情况下,李平成派使者秘密想向唐帝提亲,下嫁安贞公主入大唐,以表忠心。 这段时间里,唐帝一直也在思虑此事,因为这何尝不是一股可以拉拢的zheng治力量。在他心里合适人选倒是不少,而真正能够让他放心的只有不到三个,最后他想到了王潜。 “怎么?”唐帝直视着他问道:“你不愿意?” 对于这种zheng治联姻,王潜自然谙熟于心。 可怎么也没想到,皇上会在此时提及赐婚一事,而且还是高丽这样的小邦,隐隐觉得这不外是想让自己作为平衡局势的一颗棋子而已。 可也只是转瞬间,他愕然抬头,随即坦然叩首道:“臣弟叩谢皇上天恩。” 唐帝点了点头:“明日康王便要入京了,朕已敕令诸王公柱国及所有在京五品以上文武官员全部参与不得缺席。另外,后日将在金华殿为太后设夜宴以贺,届时你也不得缺席。” “是。” 唐帝沉吟良久,淡淡说道:“今日就到这里,赐婚之事,两日之内朕就有明敕,你回去准备准备,不要张扬。如今朝廷局面复杂,你自小心谨慎就是!” “臣弟告退!” 王潜也不再多说,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叩了三个头,站起身来倒退着徐徐退出殿外。 离开养心殿,王潜坐上马车往宫外行驶。 马车里,王潜脸色阴晴不定,眉宇间却不是赐婚的喜悦,反倒是尽显忧虑。 这次北狄六皇子与北狄使团入京,明面上是为太后寿宴而来,可实际上是为洽谈开通凉京商道一事。 哪知皇上却给他派了这样一个艰巨的任务。 王潜知道,命运把他投进了一个只能进不能退的战场。 正闭目沉思,却听得一个刻意压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小国舅爷,咱们现在去哪里?要不要把几位大人找来。”护卫阿布问。 王潜这时虽也十分想找来楚宁等人,可一想到此事尚不可张扬,抬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叹了口气道:“回府!” …… …… “皇上,楚宁所做诗词,老奴都已让人抄录,做成了诗集。” 王潜刚走,海德旺便拿着一本诗集走了进来。 “噢?快拿来!” 唐帝接过便又很快找到关于《满江红》那一篇,直接就在大殿里朗诵起来: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每次读来都令人振奋不已!” 念罢,李淳呐呐道了一声,脑海里对楚宁的好感更甚。 此人胸中有山河啊! 唐帝挥挥手:“立刻让人将此诗集大量刊印出来,朕要让京都文人士子们以及在朝诸臣都好好看看,这‘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也是朕的心声。” “这个……” 海德旺心中一惊,皇上毕竟年轻还真是心血来潮,容易冲动啊! 难道他不知道如今唐国正在与北狄使团谈判么? “皇上,如今鸿胪寺正与北狄使节和谈,这篇文章好虽好,但杀气太重,若是被北狄使节知道您的心思,怕是会怀疑我们和谈的诚意。” 李淳不是不知道现在两国的关系,可他太喜欢这些足以表明心志的诗词,更是想让这些诗词尽快流传开来。 “此事便听朕的,这些诗词恰好可让唐国君臣一心,更是可以振奋唐国子民,同仇敌忾。” 海德旺执拗不过,只得躬身点点头:“是。” 其实从唐帝的角度来说,此事还有一层意义,那便是这样可以招揽更多的有志之士。 若将唐国比作一家合资公司,唐帝便是这公司的董事会成员之一,按理说皇帝应该是董事长,占有最大的股份,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然而,现在的唐国却还有一个隐形的大股东,就是太后,以及她背后以韩世荣为首的董事会成员,算起来,韩氏集团才是这家公司最大的股东,而太后才是最大的董事长,而他充其量只是执行董事,甚至有时可以说连总经理(左相)的权利都比不过。 从此角度来说,楚宁来自偏远的青山县,在京都毫无后台,可此后,他的后台就是当今皇上。 “对了……那个,夏何良可否已安排妥当?” 站在南窗前注目眺望唐帝忽然道。 “已经放出消息,夏何良前往凉京彻查驿差被杀一事,除去咱们的人,无人知道他已经回京都了。” “好,你来安排,朕要见他一面。” “是。” …… …… 夜色深深。 一弯新月斜挂在空中,发出清幽而凄凉的光芒。 韩国舅府。 灯火辉煌的厅堂首位,端坐着意气风发的韩世荣,而位于左手位的便是吏部尚书卢鸿,右首位乃是工部尚书田季,其宝贝儿子正是喜欢以文学才子自居的田长品。 而再下首位,左右两侧分别落座的是兵部右侍郎朱旺,以及太常寺卿项华。 内堂里有十二名歌伎乐班,演唱着韩世荣亲自创作的新作。 曲调起伏跌宕,情动春风,声震彩梁,奏雄风,唱绝响,好不热闹。 韩世荣微闭着眼睛,频频昂首附和。 在这雄壮豪迈的乐曲声中,他想起三日前皇帝召见自己托底一事,他仿佛已经听到了皇上颁布的旨意:“着韩世荣领衔中书令,即刻赴任左相之职,统领文武百官……” 三刻钟过去了,曲调已由高亢转而进入了尾曲,随着琵琶的弦音颤动,众人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好!”田季用手指点着桌面击节,听到这里失声叫道:“好好好!” 韩世荣被田季话音惊醒,倏地睁开眼。 歌歇舞停,十二名鲜裙长袖、婀娜多姿的歌伎方才徐徐离开。 “此曲意境悠远。”田季赞扬道,“真是近年来,难得的佳作啊!” 田季也是略略一笑,似乎也带有恭维之情:“国舅爷不但道德文章名满京华,而且精通音律。想必不出几日,这首曲阜便会传唱在京师之地喽!” “是啊!” 兵部右侍郎朱旺也溜须拍马道:“义父这词也好,意也好,调也好,难得的是这唱曲儿的人也好。” 众人一听皆是一阵大笑! 韩世荣今晚兴致极好,他衣着随便、举止随和,神态庄重,转动着一双机敏犀利的眼睛,斜倚在一张软榻上。 沉浸在即将接替秦云出任左相一职,使他处于兴奋和喜悦之中,他那略为瘦弱的脸颊在烛火下闪现着红润之光,显得刚毅而富有朝气。 清了清嗓子,韩世荣开口道:“诸位谬赞了!要说当下京都最为传唱的,我倒是听得一首。” “噢?”朱旺听了颇有兴趣,接言道,“国舅说的可是荀公别院诗酒会上所出的那首《清平调》三章?” “正是。”韩世荣点点头:“此曲可谓仙阙来词,与此曲相比,韩某所作不过是小孩涂鸦之作。” “我也曾听小儿长品提及,此曲开篇便是‘云想衣裳花想容’,真真是仙阙之词,无与伦比。” 田季说话间,神情不免显露出万分的赞赏:“如此上乘佳作,即便是翰林院那帮饱读诗书的才子大家们也堪堪不如啊。” 太常寺卿项华笑着接言说:“听闻此曲乃是青山县县令楚宁所作,竟不想这小子还真有些才气。” “这倒是难得!” 朱旺忽而又想起什么来,“难怪皇上如此重视此人,就连范仲也举荐此人入鸿胪寺,如今这小子可是一跃成了朝廷新贵啊!” “哼!什么狗屁新贵,他若是识相的早早拜在国舅门下,为国舅所驱使,自当无事,如若不然,这朝堂定不容他,即便皇上重视他又如何!” 吏部尚书这番话,颇得众人的心思,毕竟在座之人都是攀附韩世荣的,听到这样的话,自然又要吹捧一番。 可此时落座于上首位的韩世荣,却似乎漠不关心,目光扫过几人,面色十分黯然,道: “眼下还是议议正事!” 众人闻言,这时才立时止住了闲聊。 目光都回望着韩世荣,只听韩世荣这才将今夜的主题拉了回来: “明日康王就要入京了,皇上敕令韩某统领和诸王公柱国,及所有在京五品以上文武官员悉数到场迎接,还不得人缺席,各位都说说,皇上此举何意?” 第202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韩世荣起身在大堂上来回踱步,口中略略沉吟道:“眼下康王即将入京,今日礼部又下发了通文,还让韩某领衔众文武官员迎接康王入京,这可是开国以来闻所未闻的事。” 田季眉头一皱,道:“国舅可是忧虑皇上或许在布局对付咱们?” 韩世荣微微颔首,转而目光落向卢鸿,柔声道:“卢大人可也这样想?” “未必没有这种可能。”卢鸿点了点头,接言道:“要知道,咱们这位皇上虽然年龄不大,可心思却极重啊!” 朱旺凝眸沉思道:“想必不会!眼下国库空虚,皇上还得用倚靠国舅,再说了,皇上不是下旨要在太后寿宴赐封韩德胜为殿前都指挥使嘛,这不摆明是要重用国舅。” “想必这是为了迷惑康王,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我反倒觉得有问题。” 卢鸿一脸沉吟,摆手正色道:“先帝在位时,十二卫大将军里,康王威望甚至高过镇北大将军赵天驰,三十年前,北狄大军南下,便是康王亲自统率大军北上拒敌,因作战勇猛,屡立奇功,先帝遇之甚厚。 “后来赵天驰镇守辽东,恰遇西夏叛变,又是康王统兵西征,先帝送军出征时曾说,待大军凯旋,则在午门外率百官亲迎,可见康王此人也却是大将之才,不出三个月便一举剿灭西夏叛军。 “然而,却在归朝归途中夜闯瓦桥关,因关吏以入夜为由不能开关,康王听闻后怒不可遏,当即就让人攻打关口,先帝得知此事,雷霆大发,可因为当时康王功劳甚高,并没有下旨怪罪,可是出征前许下的为康王亲办献俘大典便是不了了之。” 众人听闻卢鸿说的这番话,都不禁点点头。 康王这个人,他们好些都没见过,可关于这位老王爷的英勇事迹,可不知道听了多少回,就连京都某些茶楼酒肆都有说书先生为其渲染助兴。 可即便康王有了夺娣之心,先帝念在兄弟情义上,竟然也没有杀他,而只是让他离京,将他贬斥到了庆州。 “如今十二卫大将军都已悉数凋零,朝廷要想震慑北疆,自然还用得着康王这样的人,当然,这其中也不排除皇上想用康王的威慑力打压外戚一族,只是想不出,一心想要削藩的皇上会给出怎样的条件,才能得到康王的相助。” “什么条件?总不能皇上要禅位给康王?哈哈哈~~~” 田季听闻当即爽朗大笑起来,可很快他就看见卢鸿一脸肃穆的表情:“卢大人,你该不会真以为皇上会禅位给康王?” 卢鸿冷声笑道:“皇上当然不会禅位给康王,可皇上会不会考虑传位给康王的儿子?” 众人闻言,神情俱是一震。 有这个可能吗? 仔细想想似乎还真有可能? 当今皇帝没有子嗣,虽说还年轻,可现在宫里有传闻,皇帝陛下亲政以来日夜操劳,身子骨向来羸弱,去年又因乱进丹药致使身体中毒伤了身子,此后不会再有子嗣了。 而康王有三个儿子,其中尤以小儿子李贤最为聪慧,深得康王喜爱,听闻此次康王入京,便只带了李贤同行。 “而且……现在整个庆州地界内的山贼都已被扫除,此举更是深得皇上的心思,要知道咱们这位皇上年纪虽不大,可心思却重,想必是皇上想还先帝当年为康王许下的诺言。” 韩世荣点点头,说:“若是如此,倒也能说得过去。只是这康王一向痛恨外戚专权,现在入京又得了皇上隆恩,不可谓不让人忧虑啊!” 项华道:“是啊!皇上此举确实有些让人难以捉摸,还得好好斟酌商议啊!” 话落,朱旺便道:“怎么斟酌,怎么商议?” 项华一时也没有想法,目光落向卢鸿。 只听卢鸿道:“如今左相病危,周边藩国虎视眈眈,皇上此时让康王入京,无疑是有意想以此震慑周边藩国,尤其是北狄使团。” 不待众人接话,卢鸿继续道:“可我转而一想,其中似乎又并不简单。” 韩世荣微微蹙眉道:“怎么说?” “眼下夏何良不在京都,我们的人传回的消息说他已经被派往凉京彻查驿差被杀一事,可我总觉得,夏何良其实就在京都,根本没有走。” 众人闻言,目光倏地互相交接起来。 这个消息对确实令人极为震惊。 倘若夏何良就在京都,那无疑不是表明,皇上正在密谋什么大事,似乎还是针对康王的。 朱旺眉头一皱,道:“卢大人可是忧虑皇上或许在布局对付康王?” 卢鸿微微颔首,柔声道:“未必没有这种可能。毕竟咱们这位皇上行事向来严谨,又何以会在此时派出夏何良入凉京彻查驿差被杀一事,我着实不解皇上此举何意。” 韩世荣微微颔首,似乎对卢鸿这番推论深以为意,喃喃开口道:“想我虽是看着皇上长大的,竟也完全猜不透皇上此番用意。” “国舅无需自责!” 卢鸿此时也淡淡一笑,道:“想我唐国,能猜透皇上用意者恐怕也只有左相了。” 余人都是点头同意。 “既然这件事我们猜不透,也就无需去猜。” 卢鸿话锋一转道,“如今既然皇上要重用康王,咱们倒不如顺势而为,再上书举荐康王为征北大将军,统领军权,总督天下兵马。” 这可是一记惊雷,顿时炸开了锅! 韩世荣一改平日的冷静,目光倏地投向了卢鸿。 “卢大人这是何意?他康王可是姓李,若他得了势,岂会容咱们。”项华不解。 “哼!” 田季本就是火爆脾气,顿时冷哼一声,脸红筋涨道:“我看啊卢大人是忘了这康王是什么人了。那年他为了争夺北疆的统兵权,竟无端诬荀山河谋逆,此等奸诈之人一旦出任征北大将军,如何得了?” “田大人切勿急躁!” 卢鸿微微笑道,“咱们是为国荐贤,推举康王出任征北大将军本就合理合正。” 韩世荣拧眉道:“我也认为此举不可。且不说康王在朝中的权势,单就说此人一旦在京师,便不能被轻视。他毕竟是战场上厮杀出来的大将,用惯了刀子的人,未必不敢在应该用舌头用笔的地方继续用刀。一旦康王的西府军一班人马在京城内做起乱来,恐怕亦不好应对。” 卢鸿笑道:“国舅不必忧虑,若康王真敢起兵作乱,那才当真是求之不得也!” 接着,不待众人开口,卢鸿继续解释道: “步军司衙门里,韩轩所能调之军马,不足一千,加上殿前司可直接调配的八千禁军,一总也不过万。 “咱们手上有麓羽营,外加左右长林,人马过万,就算不能灭了康王,却也足以自保。 “何况马军司夏何良统领禁军五千,羽林营马钰统领禁军两千,梁安城防军也有数万之重。 “再者,康王真敢起兵必然是倡乱,只要太后一道圣敕,西府军卒降者免罪,怕不立时土崩瓦解? “那时候咱们奉敕讨逆,就名正言顺了!说实在的,咱们此刻最该盼望的,就是康王能走上这万劫不复的一步!” 第203章 令人心忧的大礼 这番话说完,众人这才总算是明白卢鸿言下之意。 “那倘若皇上真要拜康王为征北大将军又该如何?” 项华面色黯然,忧虑道,“如此一来,军权在手,卢大人刚才所说的可就难以施行了。” 卢鸿摆摆手:“诸位大人啊!我们不要总想着前方,还要多想一想后方才是。” “后方?”韩世荣接言了,“卢大人这是何意?” “北疆用兵,看起来打的是兵马,实际上打的是军需粮草,是后援。茫茫荒漠,最怕的就是粮草不济,后援短缺,这也是当年赵天驰北伐为何急于行军,急于同北狄决战的主要原因,只要我们牢牢抓住后勤供给,就算他康王拥有十万大军,不过也只是笼中困兽。” 一番话听得众人皆静默点头。 军需供给一向是户部操办的,户部又牢牢抓在韩世荣手里,这便是拿住了大军的命脉! 卢鸿又道:“只是有一点,户部虽掌管天下钱粮,但征北大将军的供需,还得靠凉京调配供给。而凉京总督乃是荀山河,所以只要争取到荀山河,就能制约康王的十万大军、百万大军。” 众人听毕,如醍醐灌顶,一片空明。 “对!荀山河向来与康王不对付,只要咱们能争取到此人,便可制约康王。” “另外……”卢鸿顿了顿,又道:“咱们还可以借此看看,皇上是否真心与康王达成了结盟,若我所料不错,皇上一定不会同意将军权交给康王,毕竟,皇上自亲政以来最想做的事就是削藩,就是推行革制,所以咱们此举可以离间皇上和康王。” 太常寺卿项华点头道:“我也觉得康王此人我们可以争取一下,就算没有争取过来,至少也可以趁此离间一下他和皇上的关系。只要他受了皇上的猜忌,对我们来说也是天大的好事。” 韩世荣默许的点了点头,这时才浮现出一个极放松的笑容。 “对了……”朱旺突然想到什么来:“王潜今夜入宫了,一个时辰前才回的府。” 韩世荣一惊,道:“可有打听清楚是为何事入宫?” “具体的消息不清楚,但据宫里的消息来说,似乎是关于高丽国王李平成请求皇上为安贞公主赐婚一事。” “喔?看来皇上是决定让王潜迎娶安贞公主了。不过这也早在意料之中。”韩世荣脸色平静,这倒是觉得实属正常,“再怎么说,王潜也是皇后的弟弟,年轻一辈里也是深得皇上信任。” “不对!此事绝不会如此简单。”卢鸿提醒道:“皇上向来擅于势力的均衡,恰恰又是在这个紧要的关头,如我所想不错,皇上这是想扶持一方新的势力以此平衡康王和国舅的争斗。” 在一旁默默听着的韩世荣点了点头:“难怪范仲举荐楚宁进鸿胪寺,皇上当即就答应了。如此一看,皇上还真想要培养一批拥护他的心腹力量出来。” “老爷!” 正说着话,外面有门子通报,紧接着一个侍臣匆匆走了进来,在韩世荣耳旁低语了几句。 韩世荣脸色立变,稍愣了片刻才说道:“拿过来。” 接过密信,韩世荣也不多想,展开便看了起来。 众人都是不解的目光落向韩世荣,神情里全然是询问的目光。 还是朱旺当先开口道:“义父,怎么了?” 韩世荣没有立即回话,摆了摆手让侍臣退下,方才将密信轮流转到了在座几人手中。 这时已经看完密信的卢鸿说道:“从兵部的造册看,康王平定山贼后,交了统兵权,交了兵器盔甲,可是兵器盔甲应该是没有全部上交。” 韩世荣疑惑道:“朱大人管着兵部的差事,你详细说说。” “是。”朱旺肯定地说:“从兵部造册的密信来说,此次康王攻打山贼没有恶战,兵器盔甲损耗自然不会很大,按兵部的统计不会超过三分之一。但从这造册看,康王奏报朝廷的损耗却到了一半,这其中必然是扣下了一部分。” “好啊!这康王当真是胆大妄为,唐国律规定,盔甲兵器只能由兵部掌管,私藏私运,视同谋逆,难不成他敢谋反不成?” 朱旺说完,韩世荣的眼神里露出一丝吃惊,他没有想到卢鸿先前的预想竟来得那么快。 “谋反?”卢鸿略有所思,否定道,“我量康王还不敢,只是有件事倒是十分忧虑……” 田季应声笑道:“卢大人忧虑的可是康王说的入京后要给国舅送来一份大礼?” 卢鸿点点头,以示确认。 早在三个月前,康王便让人给韩世荣送来了密信,说入京后会亲自送来一份大礼。 如今听闻康王极有可能私藏兵器铠甲这个消息,韩世荣自然将他所说的大礼联系到了一起。 思及此,韩世荣开口道:“你们说说,康王先前说的要送我一份大礼,会不会与此兵器铠甲有关联?” “倒是有这个可能。”卢鸿略有所思,道:“只是现在谁也不知道康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终归有一条,兵部造册的消息我们能知道,皇上也一定会知道。” “是啊!对康王来说,这怎么看都是一条死胡同。”朱旺也接话了,“我着实想不通,康王为何会这样做,他就真不怕皇上定他个私藏兵器铠甲的谋逆大罪吗?!” “听朱大人这样说,我倒觉得这会不会就是皇上让人干的。” 田季眉目一挑:“你们想啊,皇上一心想削藩,想收拢康王手中的兵权,可这些年一直抓不到驳斥康王的理由,如若现在能抓到康王谋逆的罪证,那便是铁证如山了。” 韩世荣也被这番话听得也是一怔,可很快便镇定下来,目光扫过众人,朗声道: “这件事情先不要透露出去,咱们先静观其变。” 田季点点头,以示赞许:“国舅说的是,眼下咱们绝不可冒进,也不可轻易显露出对待康王的态度。倒是有一件事,可以去做……” “王潜此人在唐国文人士子中颇有声誉,加之这次荀公别院诗酒会,楚宁大放异彩,此番更是令楚宁受尽文人士子捧爱。虽说天命不可预,但舆论却是可以事在人为。倘若国舅能获得这些读书人的拥护,可是如虎添翼啊!” 朱旺却不以为然:“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一个个都自称是清流,要我看啊,就该全部都扔进黄河里淹了,全变成浊流。” “朱大人此言差矣!”项华道,“这些读书人虽不堪大用,可却是舆论,是人心啊!天下不定之时,文武双修乃是国策,可一旦天下太平,偃武修文却是必然。今后要治理天下,也离不得这些文人,所以有些事,国舅还得想得更远一些。” “是啊!项大人说得在理!”卢鸿接言道:“这些读书人向来最看重礼节,倘若国舅此时能延揽楚宁,便能让这些读书人明白,国舅虽贵为天子近臣也是礼贤下士之人,他们自然也会对国舅刮目相看。” “说起此人,我想起一件事来,今日圆社场里,羽林营和左都指挥营举办了一场蹴鞠赛,听闻楚宁竟是大胜徐炳森。” “我也听说了,是有这事,好像是楚宁此人搞了个新的训练方式,似乎还蛮有效果。” “从此人在青山县的所作所为来看,却是一个难得的人才。” 韩世荣脸上也早已现出了赞许的神色,要说识人他自认为见识过不知多少青年才俊,可唯独就没听说过有楚宁这号人物。 这也难怪,皇上也如此重视此人! “楚宁此人确有些才学,我也早有心延揽,只是看来此人一心想投靠的是皇上啊!” 项华微微一笑道:“我倒有个法子可以延揽楚宁。” “噢?项大人快说。” “韩二爷长女韩灵韵也到了婚配年岁,国舅倒不如去和二爷说说,将此女许配给楚宁,如此便招楚宁入赘韩府,岂不两全其美。” “是啊!”韩世荣一拍额头,这时幡然惊醒过来:“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只是我那二弟脾气大得很,一向也不牵扯朝政,此事还得等我与他商议再做决定。” 虽说已是寒冬深夜,此刻国舅府里却暖意洋洋,两个家仆又抬着暖炉正往大厅里来。 轻轻摆好,这才躬身缓缓退了出去,很明显,这是特意给几位大人备下的。 “对了,我今夜刚听到宫里传来的消息,皇上派了禁军去富阳查余天直铜矿贪墨案。” “这么快?”田季有些惊讶,“看来周道的折子发挥作用了。好好好,只要抓了余中直,便可牵连出余天正,左相之位他便再无机会了。” 韩世荣轻轻点了点头:“现在百官有什么反应?” “只知道周道在发动御史台上折子,要联名参余中直。” “翰林院那边有什么动静?”韩世荣问。 卢鸿接言道:“翰林那边还在观望,想来是李鸿仑压着的。这李鸿仑本就是翰林院掌院大学士,又是左相的学生,翰林院都看他的脸色行事,依我看,只要有足够的证据,翰林那边定会上折子。” 田季一拍扶手:“这可是个好机会啊,我们得好好地轰他一轰!” 卢鸿笑道:“我也是这个意思,届时我也会发动御史和翰林上疏参他。” 韩世荣也不再犹豫,当即嘱咐道:“朱大人,你找个人将这件事情捅给皇上。另外,派人密切监视西府的动向。” “是。”朱旺应声,忽而一笑,“还是卢大人料事在先,看来,我们要认真防备了。” 韩世荣与众人对视一眼,都心照不宣地点点头。 第204章 骑都尉夏何良 还是寅时三刻,在侍卫亲军马军司当差的骑都尉夏何良收到密宣,传他立刻进宫去等候陛见。 按理说,进宫陛见是常有之事。 只是这一次,夏何良却是乔装一番秘密入宫,心中隐隐感到有些不安。 十日前,御史柳元借钦天监星象为由直言上疏唐帝取缔太后寿宴,理由大意是皇帝不顾苍生之念,民生困苦如此,皇帝却意欲用寿宴盛会借以粉饰太平。 唐帝大怒之下,柳元随即下了刑部大狱。 百官因此惴惴不安,后更无一人上疏为其劝谏。 再联想到近来京都各处大事汇聚,夏何良更加深感不安。 首先是当朝宰相秦云因病告危,如今已无法上朝理政。除去紧要大事需送往宰相府请示,余下之事皆由韩世荣引领的内阁府自行处置。 其次,自今年入秋以来,连绵数月的雨势,直到这个月初方才停息。 天灾无情,澶州因黄河决口发了大水,受灾范围覆盖邻近几省,百姓流离失所,人员伤亡及财产损失更是无法统计。 朝廷只得连下数道旨意安抚灾民,实际却根本无力安置。 但为了防止百姓造反,作为中书省又是当朝宰相的秦云力谏皇帝下诏赈灾,并要求中书省各级官员联系粮食和银两,筹集的赈灾物品立即由邻近各省拨发到灾区。 一波未平一波起。 三日前,中书省又经由右相余天正颁布了最新的大唐律令,着重关于军队革制,提出了一系列改制措施,可律令一经颁布,立时便引来朝堂群臣争议。 尤其是武将们更是愤愤不平。 然而,最为紧要的是,此时竟爆出了富阳县铜矿案。 富阳县令乃是右相余天正举荐的,而且正是余天正的胞弟余中直,余天正知道自己这个弟弟不是当官的料,可架不住老母亲三天两头的劝诫,便答应下来,给余中直弄了个县令,另外又派出自己的得意门生杜翔为县丞,辅助余中直管理富阳事务。 余中直本想借着兄长在京为官,过一把官瘾,捞些钱财免致仕归乡做一做富家翁,可谁知运气实在太背,这才上任不到一年,就摊上了大事。 余中直在富阳任县令时,滥用官家卫兵,贩运私盐,并开盗铜矿,以获私利,其中因为铜矿泄水,竟然死了近千人。 可谁知,事情发生后,余中直不但不引起重视,反而对此事全然不顾,只是让杜翔全权处理。 可谁知,随着事态越发泛滥,受难家属逐渐铺开,余中直这时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开始后怕了,可事已至此,他非但不安抚百姓,更是让人将受难者家属悉数抓了起来,并放言胆敢上京告状者,格杀勿论。 可事情根本瞒不住,很快便有匿名奏章入京,很快奏章便转到了唐帝手中。 唐帝得知此事,顿时龙颜大怒,下诏禁军去富阳查余天直铜矿案,有心之人当然明白,这背地里就是奔着余天正去的。 其目的自然是要让余天正受到牵连,左相之位他便再无机会了。 而京城之中,因为距离太后寿宴已近在眼前,全国各地运往京都的名贵菊花也都赶在夜里陆续运送入京。 京都最为繁华的永丰御街,一夜之间变成了菊花的世界。 万千名菊,竞芳御街! 一场轰轰烈烈的“御驾赏菊”即将拉开帷幕。 但眼下,夏何良却无心留意,脚下的步子不由得又加快了许多。 夏何良被内侍太监小滴子引到养心殿时,天还没有亮。 小滴子一直把他引到御前,低声唱道:“陛下,夏何良宣到!” 当值内监这时早已掀起门帘,夏何良进屋来,朝皇帝躬身一揖,随即便站在原地。 唐帝并没有当即接言,此刻他站在御书房南窗前眺望着无尽的黑夜。 良久,他才嗯了一声,这便表示他已知晓此事。 小滴子听了,连忙躬身唱喏,急急退了出去。 对于此情此景,夏何良当然是熟悉的,至于这样的陛见也是极为熟悉的。 此时唐帝正将目光投向南窗外,轻声问道:“夏卿与康王可是熟识?” 此话一出,旋即便入了夏何良耳朵里,他没有想到此时此地,忽然由皇帝亲口提起这个疏远武官的名字。 夏何良当然对康王是熟悉的,且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但说起来,两人已有十七年不曾相见。他没有急于回答,多年伴驾的经验告诉自己,谨慎回话是十分必要的。 “是。” 夏何良抬望一眼,这才做了肯定的回答。 “卿在哪里认得他?” “康王原是西军北伐统率,臣在凉京任职时,曾在其麾下,多承他培植教育。” “听说康王自从去到庆州,便遣散了所有府兵,除了那个幕僚韩玉春,连一个亲兵也没有。这些事,卿可有所耳闻?” “略有耳闻。” 唐帝点点头,又问道:“卿可与他的儿子李霄可熟悉?” “是。”夏何良略略抬望一眼,言道:“臣与世子李霄曾在凉京有过一面之缘。” 忽然间,唐帝调过头来一瞥,游移的目光和夏何良恭敬的目光相接触,前者脸色豁然开朗,笑出了那种对喜爱之人常做出的莞尔的笑,然后以家常一般的口吻,说道: “事关朱雀大街刺杀一事,卿可有耳闻?” 夏何良躬身道:“已有耳闻。” “可有查明刺客身份?” “是。”夏何良如实回道,“刺客乃是麓羽营百户长贾荃,因那日铜雀楼被小国舅爷训斥之事,心怀不满,意欲行刺小国舅爷。” 唐帝听闻非但不怒,而是紧紧追问道:“贾荃如今在哪里?” “回禀皇上,此人臣已派人秘密扣下。” 唐帝对夏何良办事效率大加赞赏,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良久又才开口说道: “将贾荃立刻送往宁古寺看押起来,非朕旨意,不得任何人探望。” “是。” “另外,”唐帝略略沉吟,忽然想起什么来,“这些日子里,朕常想,作为对赵天驰的补偿,卿以为其女赵冉冉该如何妥善处理?” “陛下,”夏何良略略躬身,审慎地按实回禀道:“此事非微臣所敢妄言。” “当年下旨处死赵天驰,是迫于其时的情势,朕不得不如此,也罢!” 唐帝深深地看了夏何良一眼,然后皱了皱眉头,叹息一声,这才转入今天陛见的真正话题:“朕刚有所耳闻。近来兵部的造册有所注明,此次康王平定山贼,奏报朝廷兵器盔甲的损耗却到了一半,这其中或有隐情,朕欲让卿着手彻查此事,卿可愿为朕分忧?” 夏何良完全能够体会到皇帝语气中透露的委婉深意,但这些毕竟都涉及朝廷最高机密,他自是不会多言,只是肯定回道: “陛下差遣,微臣敢不用命!” 昭武帝这时已经走向了御案前,提笔书写起来:“查案之事,一定要秘密进行,如若有所变故,朕赐你先斩后奏之权。” 夏何良轻声唱道:“喏!” 说话间,唐帝已将书写好的一封密信交到夏何良手里。 这便是摆明态度了,夏何良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立马躬身回道:“请皇上放心。臣一定不负使命。” “好!” 唐帝这时已经慢慢走到了南窗前,抬望着属于黎明前的黑暗,淡淡道:“卿即刻自行前往,不必再回奏,切记,太后寿宴,相机行事。” “臣明白!” 夏何良这才轻声唱诺,躬身退出了御书房。 只见此时天边忽有一处霞光弥漫,可转瞬即逝! 第205章 康王入京 “承启康王奏报,祸乱庆州足达十年之久的山匪已被平定,至此,大唐帝国境内再无兵事。” “帝闻报大喜,特令礼部将入京仪式定在十二月十四日上午辰时举行,在京五品以上文武百官,皇亲贵胄勿使有缺。” …… 十二月十四日。 卯时初刻(05点),南郊大营,响起了震天动地的三声炮响。 接着便是一队队的兵丁举着戈矛依次走出大营,在入京官道两侧布起了防线。 此时天色尚未见亮,因而每隔三丈之遥,便有一名官兵举着火把,挺立在官道两侧,个个身上都穿着簇新的甲胄,虽然此时寒气逼人,可官兵们都是精神气十足,显得威武森严,在朦胧夜色中犹如一条蜿蜒长龙。 卯时正刻(06点),景阳钟敲响了三声。 接着,梁安城各处也有钟声响起,明显是约定好的,钟声响彻在京都上空。 等到钟声响过,南郊大营便是号角齐鸣,鼓声阵阵,紧接着便听见传来阵阵马蹄声,明显是经过特殊训练的,走起路来都是整齐划一,节奏感十足。 这些骑兵的打扮十分统一,身披铠甲,手握长枪,一眼望去竟是一模一样的骑兵。 而且他们还穿着红色的盔甲,头盔上还戴着金黄色的头饰,这种头饰的制作非常考究,一般只有皇室宗亲才能够使用。 京都百姓们知道,这是有皇室贵胄要入京了。 此时,梁安城南大门早已是清场的,都站满了官兵,没有任何人出入或是走动。 不多时,便看见红色骑兵开道而来,这是工部几天前临时派人铺就的官道,经过碾压日晒,如今已经夯实得紧,人马走过,也并没有多少尘土飞扬。 …… …… 另一边,楚宁今日天还没亮就被王潜派来的车驾接走了,第一次穿上那身鸿胪寺让人带来的浅绯色朝服、四方帽以及腰带等佩饰。 楚宁觉得自己现在的身份已经不一样了,不过这种改变让他觉得十分满意。 温知妍将他送到门口,并又将他送上了车驾,叮嘱他道:“大人,别忘了魏满信里的嘱托。” 昨天夜里青山县来了飞鸽传书,是公孙伯马写来的,大意将近来青山县的一概事务简明扼要说了一遍,信里最后提及,据魏满嘱托让楚宁帮他在京都寻一人下落。 此人乃是赵天驰将军的女儿,赵天驰被下旨赐死后,赵家也因获罪被抄了家,其长子发配到了黔州军营,尚有一女听闻沦落到了锦瑟坊为妓。 楚宁知道魏满是重情重义的汉子,赵天驰在世时待弟兄们极好,今日其家人有难,得知消息,自然想着能帮衬一把。 “放心,我都记得呢!”楚宁点点头说着,突然又顿了顿,“诶,她叫什么来着?” 温知妍白了一眼,就知道他根本没放在心上,提醒道:“叫赵冉冉,可记住了。” “好好好,这次真记住了!” 温知妍意味深长的看着车驾走远,这才回身进了院子。 此时的楚宁心情很是激动,从初到这个世界的惶恐不安到如今的朝廷新贵,不可谓不是一步登天。 这在前世完全是不敢想象的事! 前世的时候,楚宁时常幻想着自己能成为一个有钱有势的人,然而现在看来,这一切似乎都已梦想成真。 虽然说不上权倾朝野,可鸿胪寺副使毕竟也是堂堂从五品大员,钱财嘛虽说不上万贯家财,可现在自己的宅子,是前世无法想象的,现在自己的衣食住行,完全算得是上等人的生活。 可是……自己真的快乐吗? 楚宁扪心自问,竟没有答案。 如今京都的势力交错特别复杂,皇帝想要主政,拿回天子的权利,可朝局又被太后把控着,韩氏一族权倾朝野,自己身处这种环境中,早晚都得面临站队。 而且现在来看,似乎所有人都会把他归类为皇上的人。 可只有楚宁知道,他对当今皇上莫得一点感情。 现在的楚宁只想赶紧想个办法早点离开,这京都他是实在不想呆了,而且在青山县还有那么多事等着自己做。 可是皇上却让他担着鸿胪寺副使的大任,皇帝又不明确表态,还真搞不懂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楚宁也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动作,只得事事谨小慎微,别搞出太大的动静就好。 当然直接提辞职不干了也是不可能滴,开什么玩笑,这要万一让皇帝猜忌自己有二心那还了得。 可是这一天天的楚宁别提有多急切,最近这京城里的空气越来越郁闷,总感觉有大事即将发生。 楚宁在马车内坐立难安,可很快想到公孙伯马在信里的嘱托:“大人,事事谨小慎微,正可在京都结交权贵,培植自己的势力。” 一直到了王潜府邸外才渐渐平复了自己的心情。 马钰已经早早等候在外面,同样是整齐的武将朝服在身。 待到王潜穿戴完毕,三人上了一乘皇家马车,便直奔承佑门而去。 今日迎驾大典,是在京都皇宫承佑门进行。 按礼部的安排,在京五品以上文武官员都需到此迎接。 当楚宁一行赶到的时候,早已熙熙攘攘站了不少官员。 迎驾队伍是根据品制进行排列,楚宁本来是不够格的,不过因为兼着鸿胪寺副职,恰好够了资格,排在了以余天正为首的文臣队伍中,见到范仲两人寒暄几句,便靠着郑声站立不再说话。 而马钰本就承袭了祖上爵位,又是羽林营副都指挥使,自然入了武将行列。 至于王潜,则是入了皇亲贵胄的队伍当中,为首的便是当朝国舅韩世容,其后则是太后一脉的韩氏宗亲士族。 虽然此时太阳早已出来了,可毕竟已是农历十二月,气候寒凉。 像这样站在原地等待,久了也难免让人心烦意乱,有些官员们已经站得东倒西歪,其中甚至好些年龄偏大的抵挡不了严寒更是拢着手取暖。 楚宁当然也很难受,可毕竟前世这样的站立也不少,倒还受得住。 直到辰初(07点)时分,打前站的车仗浩荡驶来,人群朝两边闪避,马蹄杂沓,轩车辚辚。 轩车上的旌帜上赫然写着斗大一个“康”字。 “快瞧!”一名眼尖的官员喊道:“来了来了。” 礼部司官也连忙招呼起来:“快,奏乐!” 凯旋令乐章响起。 一时鼓乐大作,百官们终于整队归位,强打着精神,以迎康王入京。 “呜~~~” 一时间,号角齐鸣,鼓声雷动。 紧跟着,龙旗招展,康王的中军仪仗出现在视野中,仪驾上康王巍然端坐,真说得是意气风发,威风凛凛。 这次入京迎驾大典,可以说是大唐建国以来,朝廷对于一个臣子所能举办的最为隆重的仪式。 当然此举在康王看来,眼前这番风光荣耀,也算得是平生最为光彩,最为得意的一次了。 不过作为先帝疼爱的皇三子,康王自认才华能力都不在大哥之下,甚至在军事建树方面还远超大哥,然而,大哥却能做皇帝,自己却只能做臣子。 在庆州的这些年里,康王也终于想明白了,其实自己只不过是生不逢时而已。 如果自己早出生几年,那个位置,应该就是属于自己的,再也毫无争议。 可如今,他已经是大唐天下受朝廷最为礼重的大臣,看着那些俯首参拜的百官,那些遮天蔽日的旌旗,康王已然心绪飘得好远了。 惶惶然,心亦飘飘然! 看着即将高大的京都城门,康王努力抑制内心的激动,多少年了,自己终于再次回到了这个魂牵梦绕的地方。 是啊! 这里就像是一座围城,有的人拼了命想要进来,而有的人却拼了命想要逃离。 “臣,礼部司官郭兆,奉旨率有司官员恭迎康王还京!!!” 礼部司官一声高呼,领衔众官员一齐跪倒。 康王坐在仪驾上,目光只是扫过一众文武官员,微微颔首。 按礼制,此时的康王应该向跪迎的百官们躬身示意,即便他坐在车驾上,至少也要还礼的。 然而,百官们失望了。 康王不但没有还礼,反而是极其从容地接受这一切跪拜大礼,坐在车驾上缓缓通过。 此时,一些官员们早已显露出鄙夷神色,私下里议论纷纷。 城楼上,唐帝李淳也是端坐如仪,平静的看着车驾上的康王,神情复杂。 “启奏皇上!” 郭兆出班跪奏,朗声道:“康王入京,请皇上圣裁。” 只见唐帝一挥手,海德旺当即唱喏一声,拔尖的声音立时响起:“准请所奏。” 接着,郭兆当即一声高呼:“恭祝皇上万福金安,百官跪接!” 文武百官齐齐跪倒,一同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龙撵上的唐帝正襟危坐,接受着这山呼海啸般的祝福。 全部官员,尽皆俯身跪倒在地。 康王却仍是端坐车驾之上,一动不动地看着这令人心醉的场面。 “嘭~” “嘭~” “嘭~” 突然,三声礼炮声响起。 此时承佑门的正门缓缓洞开,三十六名太监抬着一乘明黄色的龙撵悠悠地走了出来,当龙撵之上便是至高无上的唐帝李淳。 立时,庆典之乐大作。 只是这乐曲明显变了,已然是天子御用的御乐。 唐帝满面堆笑,徐步走下龙撵。 接下来,郭兆再次出班启奏:“康王觐见吾皇。” 可康王依然端坐在车驾上,昂起了头,看着缓缓近前的皇帝。 众文武的脸色顿时一沉,韩世容也是面色肃然,这康王竟然如此嚣张。 好些文臣、武将们看得更是气得咬牙切齿。 倒是唐帝面露不惊,只是平静地看着康王,眼里却浮出一丝莫名的忧惧和怅惘。 来到近前,康王方才下车,在一众文武官敞开的过道上屈身跪下,叩拜:“臣李侹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唐帝朗声大笑,快步朝着康王走了过去,亲手扶康王起身,响亮地说了声: “三叔鞍马劳顿,一路辛苦了!” 说罢,便一手携了康王,另一手示意百官起身,二人径自从承佑门而入。 郭兆又是一声高喊:“礼成!百官解散!” 众人这才站起身来,人群中也响起了一片窃窃议论声。 “康王简直是太狂妄了!” “这简直就是僭越,我非得上书参他!” “对,即便他是皇室宗亲又如何,我也要联名参他!” “……” 楚宁听得真切,这一定是御史们说的,可自己毕竟是外官,也无法多说什么。 只是他也万万没想到,作为臣子来说,康王今日的表现,确实可以说完全越矩了。 不过这似乎都是皇家的事,与自己这个外臣无关,至少目前看来如此。 第206章 高谈阔论 康王入京迎接仪式总算是搞完了。 许多京官对于今天的所见所闻早已有了盘算,可也毕竟只是私下议论。 待百官散去,楚宁按照先前的约定来到承佑门之侧的功德碑下,汇合王潜和马钰。 只见王潜、马钰两人早已等候在此,见楚宁近前,三人皆微微躬身施礼。 “看你们倒是挺轻松嘛!” 王潜摆摆手,笑着打招呼:“我倒是好久没出席这样的仪式了,还挺累……” 说着,又叹息一声:“不过你就好了,都可以回去歇着,再过两个时辰,我和马钰还得进宫去赴庆功宴呢……走,先到我府上喝茶去。” 楚宁等人皆点头回应,他们知道王潜这是想要召集大家议事了。 …… …… 一乘皇家气派的车辇缓缓启动,行进上了永丰御街,缓缓朝着城东方向驶去。 马车里,王潜注意到楚宁脸上带着凝重的神色,忍不住开口问: “楚宁,我看你这一路面色都很凝重,在想什么?” 楚宁道:“这些天我一直在想,到底是什么原因让皇上用如此规格的待遇迎接康王。” “是啊!” 王潜目光看了一眼马钰,二人目光交接,可又很快滑过,微微颔首道:“这个事我也考虑过几天,可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楚宁展颜一笑道:“先前我也想不通,可直到今日见到康王的仪仗队那面龙旗大纛上的字,我才恍然大悟。” 马钰插言问:“什么字?” 王潜试探性开口说:“你是不是指‘康王’两个字。” “对,正是这两个字。”楚宁道:“皇上一心想要削藩,可康王却是天下最大的藩王,今天这一幕似乎是在向世人摆明,皇上已经放弃削藩,反而是有意在拉拢藩王们,如果是这层意思,那皇上为康王举办一个隆重的入京仪式倒也说得过去。” 王潜听闻此话,目光又是扫了一眼马钰,二人的神色似乎都是一凛,显然是没想到楚宁一句话说到了点子上。 接着,只听楚宁又说道:“当然,这其中还有一种可能。” “哦?怎么说?” 楚宁从容地说道:“就是皇上很有可能是在试探康王,看他会不会得意忘形,忘了做臣子的规矩。” “倒是有这个可能。”马钰点头应声道,“我看康王今天的表现,还真就有点得意忘形了。” 王潜显得颇有兴致,望着楚宁问道:“那以你之见,皇上为何要试探康王呢?” 楚宁道:“你们想想,如今唐国外有草原蛮夷虎视眈眈,内有权臣把持朝政,皇上一心想要振兴大唐,却也是有心无力,因而才会有今天这样一番场景。” 王潜微不可察的点头:“你是说,皇上如此迎接的用意是想借康王的权势打压外戚一族?” 楚宁笑而不答,反问王潜道:“不知道小国舅爷对当下朝局如何看待?” 王潜显然没想到楚宁会突然反问他一句,看了眼马钰,犹豫了一下方才开口说道: “不满你楚宁,如今朝廷确实如你所说,北疆境地有北狄虎视眈眈,辽东有高丽也是内乱不止,大有勾结北狄窥探我大唐社稷,西门关外柔然、西陲、吐谷浑,也是频频犯境,南边有大理、南诏,随时都在观望。虽说我唐国如今虎狼环视,然则,却并非是心腹之患。” 说着,王潜稍稍一顿,目光直直落向楚宁,怔怔言道:“在我看来,如今唐国真正的祸患来源于朝堂之上。如今京都的势力交错特别复杂,皇上虽已亲政,可朝局却被太后把控着,韩氏一族权倾朝野,排除异己,如今左相病危,庙堂之上更是望风使舵,纷纷战队,这才是我唐国真正的大祸也!!!” 见楚宁坦荡说出心里话,王潜自然也不再避讳,加之皇上本来就对他还有一番嘱托,那就是找个时机试探楚宁的心思。 如今看来,时机到了! 在王潜看来,如今唐国的祸患便在于韩氏一族,只有将其彻底扫除,让太后真正还政与皇上,唐国才可振兴。 听完王潜的话,楚宁淡淡说道:“所以,你认为这韩氏一族才是唐国祸患的根源?” “没错!” 王潜怔怔有词,可很快就看见楚宁脸上的表情,显然是不认可:“难道你不这样认为?” “你说的有理,但绝并非是根本。” 楚宁当然不全认同王潜的话。 作为前世历经五千年封建王朝的人来说,这事说到底就是制度的问题。 “哦?愿闻其详。”王潜道。 此时王潜目光凛然,倒想要听听楚宁有何高见。 “我有一些话,不知道应不应该说。” “这并非是在朝堂,而且我们只是一番闲聊,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有什么便说就是。” 楚宁应了一声,道:“在我看来,韩氏一族之所以能把持朝政不过是一种现象,即便消除了韩氏一族,还可能会有赵氏一族,李氏一族,甚至王氏一族,所以真正的根源在于制度。” “制度?” “对,就是制度。” 楚宁特意在制度二字上加重了语气:“皇权之下,自然会产生更多的权利,来以此拥护皇权,保证皇权的上通下达顺利施行。而如此一来,自然就会滋生更多的权利,威胁到皇权的绝对地位。因而便会有权利的制衡和制约,皇帝是明君自然能够稳定这些权利,可倘若遇上昏君,这种权利平衡就会被打破,而皇权就会收到威胁,这样一来,皇权的兴盛与衰落便完全取决于于掌权者。” “所以,楚兄的意思是?” 王潜隐隐已经猜到了什么,忍不住追问一句。 “真正要让一个国家长治久兴,便是创立一种zheng治制度,一种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的制度,即便是贵为天子也必须完全服从于制度之下。”楚宁说道。 听完楚宁的话,王潜和马钰沉默下来,显然楚宁这番话说到了关键。 王潜久居京都,时常与朝堂中人议论朝事,按理说所见所闻皆是胜过楚宁,可他却万万没想到,楚宁看得比他们这些身在居中的人还要透彻。 他们看到的是朝堂之上权倾朝野的韩氏一族,而楚宁则看到的是更加本质的东西。 然而,果真如楚宁所言,那将置皇权于何处,这天下还需要皇帝吗? 沉吟半晌,王潜目光落在楚宁身上,目光犀利,口中怔怔道:“楚兄的意思,岂不是说,我大唐江山要改朝换代了吗?” 感受到王潜的炙热目光,楚宁赶忙摆摆手,露出满脸的求生欲: “你别冤枉我,我可没这样说!” 王潜和马钰俩人互看了一眼,神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像是要说什么大事情。 “楚兄莫要紧张。”王潜笑道,“实话告诉你,我和马钰皆是皇上心腹,今日听楚兄一番高谈阔论,知道楚兄绝非是池中之物,不知楚兄有何志向?” 好,你们也总算是说了真心话。 想起公孙伯马在信里的嘱托,楚宁也知道眼前此二人是值得结交的。 于是,楚宁淡淡的说道:“不瞒二位,我的志向是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倒!!!” “……” 第207章 赵冉冉 楚宁说完自己的志向,王潜、马钰听罢,皆是微微一愣。 二人显然没有想到此人行事作风果真与他人不同,竟然……如此耿直! “那我看你为何总是一副闲散模样,要知道当初皇上召你入京接受嘉奖,就是因为你在青山县是一个作为突出之人。”王潜继续说道。 “如今朝局如此,我本无欲为官的。” 楚宁叹息一声,又道:“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啊!” 王潜和马钰听罢,两人神情俱是一震。 不愧是诗仙啊,出口便是绝句! 就这一句词中显露的是对当下朝堂的不满,更是展现出藐视权贵、不卑不屈的态度。 在王潜的个人理解下,这自然是楚宁在抒发对韩氏一族权倾朝堂的愤怒。 “好诗词,当真是好诗词。” 王潜激动地一拍手连连叫好:“楚兄可知,你那句‘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皇上每日都要吟诵好几遍,如今《满江红》一词,在翰林院,在茶楼酒肆,甚至在烟花柳巷更是吟唱不绝,众口传颂。” “确实如此!” 马钰这时也接言说道:“楚大哥有大才,何不随我等登临庙堂一展抱负,现如今我大唐朝野昏暗,奸臣当道,正需要楚大哥这样的人,楚大哥如若不出,我大唐中兴无望矣!” 说着,马钰立即朝楚宁参拜,请求他协助皇上肃清奸佞。 这不是一个普通的举动,这透露出马钰打心底对楚宁的崇敬与认同。 “这谈何容易。”楚宁笑着说道:“现如今大唐面临的问题太复杂了,从唯物主义历史辩证法的角度来看,可以说是病入膏肓了。” “唯物主义?历史辩证法?” 王潜看向马钰,后者更是一脸懵逼,显然两人都没有听懂楚宁的意思。 “莫非楚兄有何高见?” “这说起来太复杂了。” 见楚宁似乎仍不愿托心交付,王潜和马钰两人又是互相看了一眼,王潜露出笑容道:“不瞒楚兄,此次皇上下旨让康王入京,真正的目的就是为了借康王权势打压权倾朝野的太后,以及把控朝局的韩氏一族。” 本以为楚宁听到这话会多少显露出震惊来。 可谁知,楚宁面无表情,似乎早已想到了。 其实楚宁还真就早猜到了。 如今唐国朝堂,皇上唯一还能倚靠的除了李氏一族,又还会有谁? 这也难怪! 康王毕竟是先帝的左膀右臂,即便是后来因为夺嫡之争失败,先帝也并没有杀他,这不仅仅因为康王在武将团体中拥有极高的权威,就连在文官中也有很多人崇拜他。 这是一个,个人魅力四射的男人! 就在朝廷颁布旨意,皇上下诏要康王入京参加太后寿宴之始,京都朝局就已经有了分化。 朝臣们都因康王的到来而暗流涌动。 …… …… 太阳行至中天。 一乘皇家气派的车辇在一处幽深的别院外缓缓停了下来。 王潜由两名护卫搀着下了马车,正当有人迎了过去搀扶楚宁,谁知他早已跳下了马车,此刻正站到别院前,笑意晏晏地看着那门头,两眼流露出欣喜之情。 府门上写有“醉墨斋”三个颜体大字,两侧各挂有一个大红灯笼,其上书有一个“潜”字。 “醉墨斋……好精致的别院。”楚宁嘀咕一句。 环顾四周,虽是近午时光,此处却也是人迹不至,静默不宣。 刚走进院子,楚宁便在院子中间站住了,眼中流露出惊诧的神情。 与自己买的那处府宅相比,这里简直就是一处广阔无垠的跑马场。 宅子富丽堂皇,富贵程度自然显得气派十足。 马钰和王潜都在楚宁身边站住了,斜眼望了他一眼。 “怎么了?” 王潜拍了拍楚宁的肩。 楚宁惊醒了过来:“这是你的府邸?” “这只是我的一处别院。”王潜笑道:“但可不是所有人我都会带他来此处。” 说着又拉过楚宁便往第二进院落里走,方才入院,楚宁又被不知何处传来的琴声吸引,腿脚便不再听使唤,一时怔在那里。 琴声悠扬,犹如清晨的秋风拂面般凉爽。 “这琴声婉转,我听得有些醉了。”楚宁笑道。 马钰会心一笑,跟着王潜走进书斋。 来到书斋,楚宁又是一惊,这简直就像是进了前世的图书馆。 眼下见了这间书房,四壁镶着紫檀木,清雅古朴之风,顿时浸染于心,再看自己这副样子真算得是井底之蛙而已。 楚宁仔细一看,但见一间四四方方的小小居室,内中陈设简朴而高雅。 中间是一处茶几,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摆有一个垫子。 前前后后打理得井井有条,书香怡人,让人感到悠然踏实。 左墙上有一扇高而窄的格窗,格窗下摆着一个名贵的乌木茶具柜,边上靠着一只紫铜大茶炉,茶炉上则搁着一把用来煮茶的圆形铜壶。 茶炉边的茶具柜上放着一把小巧玲珑的青花瓷茶壶。 左边靠墙还摆着一排书架,对面右墙边也摆着一排书架,沿着墙壁做满了橱柜,上面密密摆上了书。 房门对面墙上有一扇低且宽大的窗户,纸窗格被擦拭得干干净净。 窗前摆放一张紫檀木雕花书案,书案两侧各有三只抽屉,案前则放着一张宽大舒适的躺椅,亦是紫檀木精制而成,其上铺陈着红绸面坐垫。 这间书房的布局也颇为有意思,左右共有两间房,左边是抬高一阶的琴房,摆有不少乐器。 一红衣女子正在纱幔之后演奏古曲,琴声瑟瑟。 这是王潜派人在京城内收买新出版的各种书籍,包括诗歌、论议、医药、话本等各个方面。他积聚了许多珠玉玩好和书画名迹,还蓄养了许多绝色佳人。 听着曼妙的琴声,楚宁在书房里自在地转了起来,慢慢扫视着: “这些书你都看过?” 他在书架上拿起一本《仙游集》,随意翻了两页,竟发现里面的诗词竟是自己那晚在荀公别院所作。 “这什么情况?” 王潜转过头看了楚宁一眼,见他正拿着那边诗集,便笑了笑说道:“这是我让人刊印的,实话告诉你,现在这册诗集可在京都文人士子中抢疯了,我已经让加大人手刊印了。” “这诗集咋卖的?” “便宜,一本三两银子。” “o_o?” 楚宁惊呆了,自己抄来的诗词,一本竟然卖出三两银子。 这简直是天价!!! 可是很快楚宁就想到了什么:“这卖出的银子呢?” “这个嘛?” 王潜面露尴尬,看了一眼马钰,方才说道:“不瞒你,现在我们也缺银子,好多地方都要花钱,行啦,你又不缺钱,我可听范畴说起,你在青山县搞了不少好东西,就那醉仙酿就让你赚得不少。” 说罢,王潜随即吩咐仆人上茶。 琴房那边传出的琴声在书房里回荡,整个空间里响彻出安详。 这是京都里大多风流雅士所爱的,徘徊于仕途与市井之间,进则理学,退则风月。 官绅商贾,常爱往返于风月场所,以思寄托,便也应运而生一大批色艺超俗的女子,集结在这繁荣的京师之地。 这便又成了门第贵族之士标榜自己的产物。 王潜自然也不能免俗。 此刻,楚宁已经将眼睛闭上了,心神却随着那琴声从这书房慢慢飘扬,飘到了高山处,又到了流水间。 内心怦然大动,一时竟脱口道:“你这养了高人啊?” 王潜笑道:“这是自然,要说在这京里,红桑姑娘的琴技可是一绝。” 楚宁微微一怔,没想到这姑娘竟在王潜的府邸。 “说来这范畴也真是的,我那日不过是随口提了一嘴,他倒把人给我送来了。” 说着,王潜神情一凛,“他以为我不知道,这红桑可是他最爱的姑娘。” 楚宁听得一怔,他隐隐想起范畴第一次请他到锦瑟坊喝酒,恰遇红桑被北狄人欺负扔到了河里,当时的范畴愤怒不已。 “什么意思?范大哥与红桑姑娘的关系似乎不一般啊?” 王潜点点头,面色一沉道:“其实范大哥自幼就认识红桑姑娘,当然红桑姑娘原名也不叫红桑,而是赵冉冉。” “什么?”楚宁立时双眼瞪得老大,“她就是西河军都督赵天驰的女儿?” 这不就是魏满叮嘱自己要找的姑娘吗? 第208章 诗集大卖 半个时辰后。 楚宁算是对这位红桑姑娘,不,应该是赵冉冉有了初步的认识。 和魏满提及的如出一辙,赵天驰被下旨赐死后,赵家也因获罪被抄了家,其长子赵凌云发配到了黔州军营,女儿赵冉冉则被卖到了锦瑟坊为艺妓。 不过人虽在锦瑟坊,倒也只是做些词曲艺事,说到底还是得亏了范畴等人的暗中保护。 “怎么?”王潜显然看出了端倪,“你知道赵冉冉?” “实不相瞒,正好有人托我帮他打听赵冉冉的消息。” “谁?” “一个重情重义的汉子,曾经得了赵将军的照顾,想着得知赵将军的女儿在世,想着能帮衬一把。” 马钰微微颔首,自然猜到了什么。 赵天驰被下旨赐死后,熙河军营都被按上了叛军罪名,悉数被砍了头,然而仍然有不少军人逃脱了。 现在听楚宁说受人所托,那便是不言而喻了。 沉吟半晌,楚宁道:“我想为赵冉冉赎身。” 王潜叹息道:“只怕是不容易,单就这赎身费用便要十万两银子。” “这么多?” 楚宁现在对于这个时代的银钱已经大致有了概念,十万两差不多就是前世一个亿了。 这简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不等楚宁开口,王潜解释道:“所以我才说现在也缺银子,需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单就这一项就还差了好多。” 说着,他又欣喜一笑,显得异常兴奋:“不过,现在你所作这本仙游集卖得特别好,我已经让几个书局都加大了刊印,咱们这可是独家印刷的,就目前的订单来看,我估摸着至少也得售出一千份,这可就是五万两银子了,抛去成本开支,少说也得挣下三万两。” 玛德! 这还真是有搞头啊,感觉比自己酿酒都挣钱。 果然挣钱还得挣读书人的人,不过嘛,这种生意都是一次性的,并非长久盈利模式。 可说到此处,楚宁忍不住插嘴问了一句:“现在书局刊印是在怎样刊印的,有活字印刷术吗?” 三人互视一眼,显然都没想到楚宁会这样问。 书局刊印流程对大多读书人来说其实都是公开的,可楚宁似乎真的不懂。 而且这活字印刷术又是什么? 看着三人呆愣愣的样子,楚宁问道:“你们是不是没听说过活字印刷术?” “从未听过!” 三人都是摇头表示不知。 楚宁想了想,终于反应过来,活字印刷术要在北宋才被毕昇发明出来,可以称得上是印刷史上一次伟大的技术革命。 这个世界应该还没有活字印刷术,而是雕版印刷术。 说起来,这种技术也十分简单,就是在印刷之前根据文字内容做出雕版,然后根据雕版进行印刷,每当需要印刷一页,就得做出一套雕版。 因而十分花费物力、精力。 而活字印刷,顾名思义,就是字体不再是固定的,而是可以活动的。 事先用金属块或是胶泥块做成一个个的阳文反文字块,当需要印刷的时候,就把这些文字在字盘内进行排版,于是就可以循环使用。 而且即便其中有单个字体坏掉,直接替换就可以,而不是废掉整块雕版,这样又大大减少了浪费,节约了时间。 当楚宁说完活字印刷术的原理,其余三人都是瞠目结舌,惊为天人。 仅仅一个活字,可以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对啊!怎么我就没想到呢!” “如此一来,不但节约了成本,还大大节省了工期。” “如果这样,对朝廷来说可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楚宁,你可真是个人才啊!” 楚宁笑道:“先别夸我了,赶紧让人做出来!等有了银子,早些为赵冉冉赎身。” “难啊!”不等楚宁开口,王潜解释道:“赵冉冉是被卖入锦瑟坊的,而锦瑟坊背后真正的主人你知道是谁吗?” 楚宁摇摇头:“谁?” “韩小虎。” 楚宁脸色一沉,这有些麻烦了。 韩小虎?如果让他知道自己要给赵冉冉赎身,他怎会轻易答应。 “你也不必担心。” 见楚宁脸色阴沉,王潜拍了拍他的肩膀,出言安慰道,“这件事你不要管了,我来办……行了,距离晚宴还有不少时间,不到阁楼喝两杯?” “喝酒的事怎么能少了我呢!” 话音刚落,就听见爽朗一声大笑,紧跟着,后厅里竟走出来一人。 竟然是范畴,身后还跟着护卫阿布。 王潜一见来人,笑道:“正想说你呢,你倒来了。” 随后几人来到了后院的阁楼之上。 来到阁楼之上,此时早令人准备好了酒席。 范畴与王潜本是早识,这时倒也不见外,各自分了位便落座。 倒是楚宁在几人中,算是身份最低的。 不过以他的性格,又哪里做得出溜须拍马的事,此时仅也只是点头示意,恪尽礼节罢了。 范畴刚在王潜身侧落座,便开口道:“呵!楚老弟,现在咱们有你加入,接下来的事情办起来定当事半功倍!” 楚宁知道他所指,无非是协助皇上肃清奸佞,而迈出这一步也就意味着真要与权贵们开战了。 微微抬手致谢,楚宁道:“楚某区区七品县令,何德何能与诸位共事,承蒙诸位抬举啊!” 话落,王潜的目光自然瞥向范畴,二人目光相交,随即很快滑开。 这一切都已尽收楚宁眼底,无疑让他隐约觉察到,这几人似乎有事瞒着他。 可眼下,也不好多问。 四人端起酒杯喝了一盏,还是范畴当先开口道: “楚老弟,现在的局势你也看到了,皇帝想要借康王的权势打压太后一族,这也是我们三人的意见。” 说着,范畴又顾自提了一杯酒:“还记得我当初到青山县的事,所以,现在把你手中握有康王私通庆州一众官员的账册交给皇上,算是皇上与康王联合的诚意。” “啊?这个……”楚宁犹豫了片刻,说:“当时你不也在场嘛,黄天霸手里的账册我也不知道在哪里。” “楚老弟,你这就不够意思了!”范畴道,“账册的事董光死前已经告诉我了,当时大火焚烧中,董光说他隐约见到了黄府的管家,现在那位管家就在你青山县县衙里当差,这不会是巧合?” 楚宁知道再不承认就不够意思了,点点头道:“好!我可以答应把账册交出来,反正对我来说用处也不大,不过这账册不在我身边,要不让我回青山县亲自取来?” 范畴知道楚宁不想在京做官,不过眼下,他可不想放他走:“这就不必了,此事我会亲自安排人去取,至于你,眼下你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什么事?” 范畴看了一眼王潜和马钰,怔怔说道:“我们商量了,想让你暗地里查找韩小虎贩卖私盐的罪证!” 楚宁:“???” 第209章 我还OK啦! “啥意思?” 楚宁以为自己听错了:“堂堂韩国舅的儿子,当朝太后的亲侄子贩卖私盐?” 这特么的还有王法吗?还有天理吗? 范畴面色黯然,沉声道:“自太后把控朝政,韩国舅权倾朝野以来,韩氏宗亲们更是垄断了京都的商贸往来,就连盐道司各级衙门也都掌控在他们手中。” 王潜点点头,附和道:“你可别瞧不上贩卖私盐,据传韩家这些年单是贩卖私盐所积攒的钱财便足有几百万两之巨。” “几百万两?” 楚宁微微沉吟,嗯,让我算算。 一两银子大约前世一千,一万两银子大约就是一千万。 几百万两那大约就是几十个亿? 尼玛! 这大老虎,国之蠹虫啊! “所以你们想让我找到韩小虎贩卖私盐的罪证,以此牵连上韩国舅?” 楚宁直接将他们话里的意思说了出来。 “确实如此!”范畴道:“我们几人在京都太显眼,出入都不太方便,反倒是你最适合做这件事。” 范畴说完,王潜又亲自给楚宁温了一杯酒:“考虑到这件事会有危险,我会让阿布保护你。” 楚宁知道阿布,那是王潜的贴身护卫,至于这哥们到底有多厉害,楚宁反正还没见过。 毕竟这些京都权贵公子哥出门在外,都会带上一两个贴身护卫,所以楚宁也自然不会夺其所好。 “阿布就不必跟着我了,我有护卫,保护我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范畴听罢幽幽一笑,关于温知妍的身手,他还是有些放心的。 “那好,下面我把我们掌握的消息都一一告诉你,接下来的事,就看你的了,务必要找到韩小虎贩卖私盐的罪证。” …… …… 半个时辰后。 楚宁总算是对这位国舅府小世子爷算是有了个七七八八的了解。 韩小虎今年也不过才二十出头,可为人却十分老练,心狠手辣,尤其十分贪财好色,这些年韩家的生意都是他在打点。 可让楚宁没有想到的是,就是这个年纪与自己相当的韩小虎却掌握在当今天下最大的商业帝国。 “范大哥,刚你说韩小虎管理着韩家的产业不下千万两白银?” “是。”范畴微微颔首,“黄大贝知道?就是那黄天霸的长子,这些年就他在帮着打理,此人也是个狠角色。” “怎会如此之多?” 楚宁虽早有预料,不过此时也被这笔巨额怔了一下。 千万两白银,堆一起怕不是一座银山了。 范畴厉声答道:“自韩国舅把持户部以来,官场贪墨横行,本就是近二十年的积账,何况还有这些年韩氏一族掌控着全国的盐铁茶税,光是茶楼妓院的产业,每年就有近百万两的进项。” 王潜听罢,显然有些激动,当即接言道:“可查清楚那些库银藏匿之处了?” “具体位置还在彻查,不过我已经想到了一个地方。” “哪里?” “若我所料不错,库银就藏匿在东城门外的天泉山庄。” 王潜一拍案桌,怅然道:“难怪我们一直找不到库银下落,原来是在天泉山庄,果然是个绝佳的藏匿之处。” 楚宁有些诧异:“这银子怎么会藏在一个山庄里?” 范畴道:“天泉山庄的庄主叫莫雄,此人乃是韩德胜的心腹,另外,这莫雄有个弟弟叫莫成,此人在东城兵马司任指挥使,去岁黑虎山剿匪也是由他总领兵,回京之际,曾在天泉山庄下驻扎,我才想便是此次乘势将所有库银秘密押送进了天泉山庄,只是具体藏匿位置,还不清楚。” “莫成?我记得此人就是韩德胜举荐的?”马钰道。 “是。却是此人。”范畴一字一词回道,“我另外还查到,韩德胜曾以防范京畿贼匪为名,调了麓羽营的官兵到天泉山庄驻扎。” 沉吟片刻,王潜缓缓又开口道:“这样看来,韩家这些年积攒的库银藏匿在天泉山庄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马钰气得发笑:“这韩世荣真不愧是商贾出身,藏来藏去,竟然就藏在京都,这招灯下黑还真是好手段。” “这件事倒是有些麻烦。”范畴声音里透着阴冷,“天泉山庄虽是个江湖人聚集地,可身后与朝廷的牵连却不少,虽然朝廷里几乎无人知道这天泉山庄与韩德胜的干系,可一旦要动这庄子,也绝非易事,更何况这其中还牵连着韩氏一族,要知道,在这梁安城内门阀士族关系错综复杂,尤以韩氏一族势力最大,皇上都要惧让三分。” 如今大唐全国的赋税,基本都在士族门阀手里,天下国库所有者,大族们便拥有其六。 这一点,楚宁也早有耳闻。 过了好一会儿,范畴又才轻声叮嘱道:“这件事先不要打草惊蛇,让楚老弟全力彻查,有什么请求尽管提出来,总之,务必要把那笔银子弄出来。” 楚宁听闻一脸懵逼,心中一万头草泥马飞过。 “楚老弟,没问题?” “倒是有一个问题。” “哦?请说。” “我刚听你们这说了这么多,敢情也只是猜测库银是藏在天泉山庄,根本没有确切的证据?是?” “对,库银的事我们已经秘密查了许久,能想到的地方都已经查了,可目前最大的藏匿处就是天泉山庄,毕竟这可足有千万两之巨。” 楚宁道:“那你们的意思是想让我入山庄彻查?” “对。” 楚宁想了想,又问:“那我要如何进庄?” “这个我打听了,莫成每个月都会让人把银子送进庄子里,只要咱们能拿到莫成进庄的路引,就可以顺利进庄。” “哦,那你们有路引吗?” “这个嘛……目前还没有。” “艹!!!” “楚兄,你刚说什么?” 楚宁强颜摆出个笑容:“我说,我还ok啦!” “哈哈哈,好!” 王潜却不顾楚宁的胡言乱语,忽而朗声一笑道:“难得咱们几人志趣相投,又恰逢相聚一堂,来来来,今日不醉无归。” 马钰温和一笑,提醒道:“小国舅爷,你倒是忘了,今夜宫中尚有正事呢!” “对对对!”王潜猛地一拍额头,“瞧我差点把正事都忘了,不过,咱们总得先喝几杯,庆贺楚兄的加入!这里太冷,咱们还是到后堂再摆宴温酒。” 几人回到后堂,暖炉摆上,筵席一开,众人年龄又相仿,很快熟落起来,一时间推杯换盏聊得甚欢。 “对了。”楚宁喝了一杯,突然想起一事,“范大哥,你先前说董光死了?这是怎么回事?” 范畴道:“实话告诉你,黄天霸的死就是董光所为,因为他就是康王的人。” “这就解释得通了!”楚宁轻声一叹,“只是没想到,这康王的人无处不在啊!” “这也是皇上为何要倚重康王。”见楚宁神色黯然,范畴以为他是忧虑账册的事,又宽慰道:“楚老弟,你放心,董光此人已经被我秘密处理掉了。” “……” 第210章 武安侯 喝了一会,王潜拿起酒杯踱到窗边,突然感慨道: “如今左相病危,边关战事一触即发,内忧外患,而我身为大唐之臣,上不能为皇上分忧,下不能解黎民百姓之苦,实在痛心至极!” 楚宁等人听着王潜突然一番感慨,都停住了喝酒,仔细倾听。 “皇上自亲政以来,锐意革制,百事待兴,朝廷已颁布了大唐律,标榜要以律令治国,可右相刚把律令推出,便出了个富阳铜矿案,可谓是困难重重。唉!” 叹了口气,王潜继续道:“再有今日康王入京之事,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只怕皇上这是引狼入室啊!” 楚宁道:“我也有这样的想法,虽然皇上想要借助康王的权势打压韩氏一族,可这种事就是一柄双刃剑。无论你握住哪一边,难免都会受伤,而且以我今日之见,皇上似乎也感受到了康王的狼子野心。” “何以见得?我看皇上挺开心的嘛?!”马钰道。 楚宁白了一眼,有些无语,敢情今天你都看了个寂寞是? “怎么?我是说错话了么?”马钰再问。 “还是我来说!”王潜淡淡道:“先前我也注意到了,礼部领衔百官跪礼相应时,康王不知回礼,这是其一; 其二,皇上出宫门,御乐奏响,康王却依然端坐于马车上。这些都足以表明康王骄横无状,狼子野心。” 听着王潜的话,楚宁陷入思索中。 对于这种凭借自己功高劳苦,而得意忘形的皇室宗亲事迹,他简直不要知道得太多。 单就说前世那些影视权谋剧里,这样的剧情他就看了不少。 不待众人答话,王潜继续道:“先帝在位时,康王就凭着东征西讨,立下汗马功劳而骄横无状,可如今先帝已逝,皇上刚亲政,根基不稳,这康王心中能不有想法吗?” 这番话几人听得连连点头。 这些年来,康王虽潜伏庆州,无所事事,可整个朝廷的一举一动都在康王的注视下。 不仅庆州一众官员受了康王的好处,就连朝堂之上,都有许多康王的人。 如何看,这康王都不是省油的灯。 如何看,这康王都不是安分守己的人。 “罢了罢了!” 马钰不愿就此事再聊下去,摆摆手道,“小国舅爷,你今夜入宫赴宴小心一些便是,反正不要牵连上康王就好……” 现在看,事态已经很清楚了,今夜不知还会闹出什么事来。 王潜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落向楚宁,见他也微微点头认同,方才应声道: “如此看来,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了。” 就在此时,门外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很快便听到有人禀报: “小国舅爷,宫里来了个宣旨的公公,请小国舅爷前往接旨。” 王潜一听顿时猜到了什么,心中也不禁一喜,只是面上依然沉静,嘱咐众人几句稍坐,这才连忙起身朝前院大厅去接旨。 前往大厅的路上,王潜轻声问道:“知不知道来宣旨的是哪位公公?” 侍臣紧紧跟在身后,润了润嗓子,以极为兴奋的语气补充道:“是司礼监的曹淳公公。” 王潜微微一笑,脚下的步伐也加快了一些。 刚到前院,便见一身紫色蟒袍的曹淳正面含微笑的站在廊檐下,目光平静的敲着快步走来的王潜。 两人微微示意,算是见了礼。 “小国舅爷,接旨!” 曹淳拔尖的声音响起。 香案拜毡是早已备好的,王潜连忙跪下俯听纶音。 曹淳缓缓展开黄绢圣旨,高声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少府监监正王潜,淳厚仁孝,为官清廉,先皇赞之有逸群之才,今特册封为武安侯,以示皇恩,钦此!” 王潜俯首叩拜:“臣王潜领旨谢恩!!!” 交递了圣旨后,曹淳又亲自将金印宝册送上,这才连连恭贺一番:“老奴给武安侯贺喜了!” 说着又是躬身一揖。 王潜连忙扶了一把,这时自然也不会吝啬,嘱咐府内总管重金酬谢。 曹淳连连道谢,这时才又开口道:“另外,皇上还说了,让武安侯入宫谢恩时把楚县男也一并见驾,康王想听听明日蹴鞠赛的事。” 王潜微微一怔,仍然拱手道:“是。” 随后王潜让侍臣收好金印宝册,自己则是缓缓走进书房来。 众人这时早已听闻王潜册封武安侯一事,这时见了,都已显露出欢悦的神情,连番道喜。 “好啊!”马钰当先开口道,“小国舅爷这不显山不露水的,一下子便册封了武安侯,看来皇上对你是极为看重的啊!” 说罢,并没有看到王潜显露出应有的喜悦之情。 楚宁开口道:“殿下可是在忧虑,朝廷即将出现新的格局?” 在王潜册封武安侯之前,朝堂可分为两大势力派系,那就是以右相余天正为首的革制派,以及以韩世荣为首的权贵派。 可如今王潜册封为了武安侯,便意味着一方新的势力形成,那便是以大唐文人士子为首的清流学子派。 即便是那么的微弱,可终究不可让人忽视。 见王潜面色凝重,楚宁出言宽慰道:“武安侯无需忧虑,眼下咱们的势力还太过微弱,一时半会只怕无人注意。” 这句话已经说得很明显,皇上此举众人皆是心知肚明,可朝臣这帮人,最善察言观色,如今王潜册封武安侯,消息很快便会不胫而走,传遍整个朝堂。 百官们又岂不会从中闻出端倪来。 皇上这是想要扶持自己的一方势力了! “……” 第211章 夜宴 韩国舅府。 韩世荣示意几位朝臣落座,这才开口道:“刚听到的消息,王潜已经被册封为武安侯。” 说着,他看向下手位的卢鸿:“卢大人对此有何看法?” 卢鸿道:“皇上册封王潜为武安侯,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因为这是迟早的事。倒是皇上在这个节骨眼上册封,就颇有些深意了。” “卢大人此话何意?”韩世荣不解。 卢鸿解释说道:“先帝当年为了制衡左相,让韩国舅兼了户部尚书,目的嘛自然是为了平衡左相的势力。如今,皇上册封王潜为武安侯,凡此看来,这更像是皇上有意为之,只怕不久,王潜便又将形成一方新的势力。” “是啊!”朱旺接言道:“先是提拔楚宁进鸿胪寺为副使,现在又册封王潜为武安侯,义父更应该提防才是。” 韩世荣听得面色黯然,忽而想到自己曾让谢安去延揽楚宁一事,便又心底气不打一处来。 本来想着借招亲一事,延揽楚宁,反倒弄巧成拙,让他再无法亲自提及此事。 项华当然不知道韩世荣这番心思,目光微微一滞: “另外,今日皇上对康王的态度,我们也必须重视啊,我也不曾想,这康王竟然如此狂傲,得意忘形,可是皇上呢却毫不在意。” 闻声,韩世荣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这狗子的康王,不就仗着自己是李氏宗亲么,今日我对他施礼,竟然充耳不闻,简直是目中无人,狂妄至极,再怎么说,我也是堂堂户部尚书,当今皇上的舅舅,太后的亲兄弟,哼!” 说着,韩世荣便将手中茶盏狠狠地往方桌上一定。 一向以沉稳着称的卢鸿这时方才点了点头,柔声道: “国舅不必动怒,目下,国舅最大的阻碍还是余天正,王潜虽然被册封为武安侯,可他并没有任何实权,朝中无人,军中无人,除去楚宁、马钰以及翰林院一众清流士子,可以说毫无一点根基。倒是康王私藏兵器铠甲之事,咱们得加紧彻查,一定要拿到十足的证据,给他定个谋反之罪,让他永无翻身之日。” 韩世荣应了一声,强忍心底怒火,缓缓开口道:“等老夫出任左相,再来好好收拾康王这厮。” 接下来,众人聊过一番,见时辰差不多了,韩世荣方才起身朝宫里去了。 …… …… 承载韩世荣的车辇行至宫城外方才停了。 刚下车来,便远远瞧见两人正朝殿门走来。 为首之人,眉目晴朗,衣着团龙锦袍,正是刚被册封为武安侯的王潜。 而他身侧之人,正是楚宁。 看着近前的王潜,韩世荣目光上下一番打量,眉目却是微微一怔。 平日里倒也未曾发现,这向来以风流玩乐着称的小国舅爷,如今穿上侯爵锦袍竟也如此气宇轩昂。 “这么巧,韩国舅也到了。” 王潜快步走了上来,行了一礼。 “拘这个礼做什么!!!” 韩世荣连忙扶住了王潜,赞扬道,“武安侯这番衣着,果然大有皇族气势啊!嗯,着实风采不凡!” “韩国舅谬赞了!”王潜苦笑一下,又问,“如何不见韩贤弟?” 韩贤弟当然指的是韩小虎,这是王潜明面上对韩小虎的称呼。 “他啊!早不知跑哪饮酒去了。” 说着,韩世荣目光又落向楚宁,见他衣着朝服,看样子也是要入朝赴夜宴。 按理说,今晚的夜宴须得是皇室宗亲及三品大员才能入宴,不由眼神微凝,目光里分明显露出一丝不确信:“楚县男,这是要入宫赴宴么?” 王潜道:“皇上召见,说是康王想要听听蹴鞠赛事,特召入宫赴宴。” 跟着,楚宁也上前施了一礼:“参见韩国舅。” “这也不是朝堂,你勿需多礼!”韩世荣搀手虚浮一把,“楚县男不愧有诗仙之名,今日一见,英气逼人,倒是颇有些脱俗风姿。” 说着,韩世荣忽而话锋一转:“对了,听说我二弟想要招你入赘,让你拒了?” “哦?竟有此事?” 王潜故意作势反问一句。 楚宁苦笑道:“楚某实在是没有这个福分。” 韩世荣知道他不愿多提,也不再多问。 三人叙聊一番,簇拥着韩世荣朝甘露殿而来。 大殿外东西两侧,羽林军手持黄麾列阵以待。 见了韩世荣等人,早有当值太监在殿门唱名,迎着三人进了大殿。 为康王庆功的筵席便在这甘露殿中举行,三品以上在殿内就座,其余受邀的都在丹墀之下赐座。 此时,殿里宴席上酒馔果肴堆积如山,教坊司设九奏乐歌于殿内,鼓乐齐鸣,一曲接过一曲,交相辉映。 因尚未开席,皇帝和康王皆不在大殿内,依礼不能入席,众人便三三两两站着随意聊天。 倒是韩世荣一经出现,顿时便迎来一番热捧,原本围聚闲聊的人,这时都迎了上去逢迎。 韩世荣对此番场景倒也是谙熟于心,脸上倏地摆出笑容,向前来逢迎之人和气地打着招呼。 似乎谁也不愿错过这样展露的机会,百官分两列拥簇在余天正和韩世荣身边。 倒是有些神情异样的人,此时默默打量起一身团龙锦袍的王潜,神情里显然多了几分味道。 王潜目光一下便落到了余天正所在的位置,侧身与楚宁一个眼神交流,紧接着,二人便按礼制上前行礼。 “学生见过右相。” “微臣楚宁参见右相。” 余天正一一应声,他的目光注视了楚宁片刻,又落向了王潜:“小国舅爷如今册封武安侯,日后更是应该多为朝廷出力,为皇上分忧才是啊!” “是。学生谨遵。” 余天正微微颔首,他不是多言之人,客气了一句,目光微微瞥了一眼另一侧侃侃而谈的韩世荣,便又扭身不再多言,只是深情十分黯然。 大约等了两刻钟后,殿外金磬轻响,司礼官高呼道: “皇上驾到——” 殿内顿时一静,大家依序站好,楚宁快步退至角落处,在自己的席位后站定。 没办法,谁让他官位太低,能进大殿赴宴已经是皇上特意下旨了。 紧接着,便见到唐帝李淳缓缓踏步入殿,其后竟还跟着康王。 唐帝脸色带着笑容,向大殿中间的御座走去,他没有立即坐下,而是漠漠地望着殿下众人。 以余天正为首领衔百官这时才带头山呼: “臣等恭祝皇上——” “万岁!万岁!万万岁!” 所有的人也跟着行叩拜大礼。 唐帝目光扫过众人,朗声道:“都起来!” 所有人又都磕了个头,接着站了起来,拜谢圣恩。 唐帝这才一手拉着康王,十分欢悦地来到大殿当中御座坐了下去。 而在唐帝的御座一侧则是康王的座次,因而便有了康王与皇帝几乎同列的座次。 这无疑不显露出唐帝对康王莫大的恩典。 夜宴正式开始…… 第212章 忘乎所以 轻歌曼舞,觥筹交错。 甘露殿里众朝臣依次分坐两侧,东侧是以康王为首的皇室宗亲,西侧是以余天正、韩世荣为首的文武百官。 此时的康王头戴镶碧鎏金冠,身穿四爪蓝色蟒袍,三股长须自然飘洒,虽已年过四十,可整个人看起来依然丰神俊朗,透露着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令人不怒自威。 一番礼乐之后,唐帝李淳端举着酒盏缓缓来到康王身边,康王见状正要起身施礼,却见唐帝一手按在他的肩膀上,柔声说了句:“三叔无需多礼!” 这时,海德旺便是赶忙让人搬来御座摆在了康王身侧,可唐帝似乎全然不顾,直接就在康王的身边坐了下来。 此举更是让已然喝得满面红光的康王如蒙天恩,脸上的神情更是不可一世。 韩世荣及诸位韩氏族人皆看在眼里,眼光里透露出黯然的凶光,倒是百官们各自心里都是暗暗一惊。 这皇上对康王真是非同一般啊! 唐帝似乎根本不在意这些礼节,同康王喝完一爵酒,又挥手招来海德旺,嘱咐道: “今日是为康王入京举办的夜宴,这些繁文缛节的礼仪就取消了,好让朕和三叔安安静静喝酒。” “是。” 海德旺躬身领命,一挥手,赶忙让礼乐都停了。 大殿内,顿时便落针可闻。 众人此时都安静下来,目光直直落向唐帝。 只听唐帝又朗声道:“朕今日特设夜宴,一方面是朕为康王接风洗尘,另一方面,朕已下旨,册封王潜为武安侯,今夜乃是双喜之日。” “恭贺康王殿下,恭贺武安侯,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纷纷道喜。 唐帝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他端举着酒盏,环视全殿众人,开口道: “来啊!诸位,随朕尽饮此杯。” 众人喝罢,接下来大家才吃将开来。 一时间,整个大殿里,便只剩下众人宴饮的欢悦声。 待到酒宴过三旬,只听唐帝目光落向王潜,随即将他招近前来。 王潜知道这是该自己谢恩了,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赶到御座之前,在唐帝面前行了个标准的君臣大礼,跪着道: “臣叩谢皇上天恩。” 说罢,又是一番跪拜大礼。 此时的康王依然顾自饮酒,淡然地看着王潜所做的这一切,竟不觉有任何不妥。 倒是余天正、韩世荣以及不少文官们早已面色黯然。 这位康王大概是高兴得有点发昏了,刚才武安侯给皇帝下跪,行君臣大礼,他竟然就安心的坐在那里,仿佛都忘记了这是皇上才来享有的尊贵。 按规矩,王潜走过来对皇上行君臣大礼,康王应该马上起身离座,陪着行礼才对。 可康王倒好,全过程像是没瞧见一般,坐在座位上安然接受一切。 这什么意思? 堂堂武安侯,难不成拜的是你康王吗? 见此情景,好些御史早都气得要暴跳了。 “起来!” 唐帝目光瞥了一眼康王,见他仍然端坐于斯,面容依旧保持着微笑,道: “朕不好饮酒,一会就你给康王多敬两杯酒才是。” “是。” 王潜答应着站起来,对着康王道:“听闻康王年轻时骁勇善战,曾统率大军一举平定北疆,逼迫北狄签订锦葵之盟,可谓是为唐国立下了不世之功。潜早闻康王海量,今日皇上特设夜宴,潜也要讨上一杯薄酒,与康王不醉不归才是。” “哈哈哈~” 康王朗声笑着,这才站起身来,道:“本王何功之有?这都是先帝调度有方,前方将士们能体恤圣德,北疆那些区区蛮夷小丑,怎能挡得住本王所率王者之师,小国舅爷,哦不,武安侯,你说是?!” 这几句话听上去是冠冕堂皇,也说得无可挑剔。 可他也不想想,现在已不是当年,皇上也不是先帝。 今天这样的场合,你总提当年做什么,还有,什么叫‘怎能挡得住本王所率王者之师’,这话里还有皇上吗? 你康王虽功勋卓着,可怎么说你也只是臣子呀! 这番话简直就是僭越! “康王所言甚是!”王潜陪着笑脸,面容依然平静地举杯,道:“康王,请!” 康王也是同样举杯,深情却是十分高傲道:“武安侯,请!” 两人饮过三杯,王潜这又才对着唐帝深施一礼,转身回到座席上。 而就刚才王潜与康王的一番举动,所说的话,唐帝都看在眼里,听在耳里,心中强压着不悦。 此次康王入京已经多次违礼,不过唐帝似乎全然不在乎,依然面露微笑道: “三叔啊,这次平定庆州匪患功不可没,朕要赏赐……嗯,朕就将这串陪伴先帝多年的佛珠转赐予三叔,权当作赏赐。” “臣惶恐!” 听得这话,康王连忙站起身来推辞道:“皇上,此乃先帝御赐,臣实在担不起啊!” “哈哈哈!” 唐帝放声大笑起来,拍拍康王的肩膀,道:“这有什么担当不起的!三叔的功劳,应该得到这份荣誉,更何况三叔还是朕唯一的至亲,这串先帝的佛珠赐予三叔,不是更合适吗?” 见唐帝如此坚持,康王也就只能恭敬地接过唐帝递来的佛珠,心中却在暗自嘀咕着,自己本是擅杀之人,平日里又不信佛,得此佛珠又有何用。 接下来余天正也上前向康王敬了一杯酒,说了些场面上的客套话。 随后,百官里有前有后,纷纷上前向康王敬酒。 康王今天真是开心坏了,也不拒绝,但凡有人前来敬酒,便是乐呵呵地一杯一杯地跟前来敬酒的官员干杯。 随着酒意上头,康王也是越发放肆起来,时而狂妄大笑,时而豪言壮语,完全把自己当作了这大殿里的主人。 可看康王似乎完全不在意的样子,与唐帝并排而坐,此时正踌躇满志地不停喝酒。 王潜把这些看在眼里,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光,但他还是忍住,看了一眼皇上。 此时的唐帝只在一旁轻酌两口,脸上阴晴不定。 而大殿里今夜前来赴会的王公大臣,哪一个不是在官场纵横捭阖才爬上来的,今夜这番举动,每个人心里都是心知肚明。 可只有康王仍是无动于衷,依然乐呵呵地跟前来敬酒的朝臣干杯,完全沉浸在朝臣们的赞誉声之中。 真是有些忘乎所以了! “……” 第213章 突发事件 宴会仍在继续进行…… 只是这气氛明显已经有些变了味道,酒过三巡,大家伙这时也都喝得差不多到点了。 这里的到点并不是说酒喝得尽兴,而是气氛。 毕竟,这样的宴会上,怎么可能完全放开来喝。 就算是公司年会也都是吃个热闹,更何况这是皇上赐宴。 那些看出端倪的官员们,早已装醉请辞退出了筵席,出了宫来便一屁股坐上自家暖轿,赶紧吩咐一声,直奔杨柳河畔喝又花酒去了。 这种宴会上想要吃饱是不可能的,场面上的东西都是做做样子。 楚宁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也无人问津,一个人吃喝倒也算是清净。 想着明日还有蹴鞠赛,也只是闷头喝了一点酒,主要还是在吃肉,不过别看这是皇家宴会,说起来还不如前世的苍蝇馆子吃得爽快。 看着摆得满满的菜肴,大多都是些冷菜,比如大块大块的坨坨肉,又老又柴,除了有点盐味,根本没啥调料,吃起来味同嚼蜡。 楚宁刚又顾自浅饮了半杯,突然听到有太监高声唱道: “镇南将军韩德胜入殿觐见!” 接着便见一身武将朝服的韩德胜从殿门口走了进来。 韩德胜如今已从南疆升任京都麓羽营左卫长,传闻接下来将册封殿前都指挥使,掌管整个皇城的戍卫工作,就连韩轩统领的步军司以及夏何良统领的马军司都在其麾下。 入了大殿,韩德胜目光扫了一遍,随后在末端的一个角落发现了楚宁的人影。 两人目光相对,都显得有些意外,韩德胜显然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楚宁,也不知道这小子到底是有何能耐得到皇上如此重用。 韩德胜径直走到海德旺身前,附耳说了几句,这才缓缓退到一侧站住了。 海德旺猫步一般走到唐帝身前,说了几句,只见唐帝听了连连点头: “好啊!诸位爱卿,适才韩德胜将军禀报,此次平定南疆的三位将军也入京了,来啊,让他们进殿来,朕要赏他们一杯酒。” 韩德胜躬身一揖道:“遵旨!” 说罢,就听韩德胜在一名红衣太监耳旁嘀咕了几句,那太监走到大殿门口,高声唱喏道:“皇上有旨,宣南疆镇守副都使韩勃,府军前卫指挥使姚青,中护军指挥使刘成晋见。” 过不一会儿,三名身穿武将官服,头戴军盔的武将走进大殿。 身居筵席之尾的楚宁连忙小心盯着门口,只见为首一人四十来岁,浓眉大眼,膀阔腰圆,嘴唇上一道汉式八字胡,好不威武。 此人正是南疆镇守副都使韩勃。 接着是府军前卫指挥使姚青,中护军指挥使刘成。 这些都是曾参与过北伐的军官,个个都是战功显赫。 三人大大咧咧地走到御前一起跪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唐帝微笑着让三人平身,道:“韩将军是不是给朕介绍一下三位将军的功绩?” 李淳自登基以来,南疆便战事不断,其时太后主政,便在韩世荣的谏言下,册封韩德胜为镇南将军,而后韩德胜亲自提名韩勃、姚青,刘成等人平定南疆。 可以说,这三人乃是韩德胜一手提拔起来的,算得上是最得力的心腹。 如今韩德胜已调任京都,即将升任殿前都指挥使。 作为自己曾经的得力干将,三人这一次也作为全国先进个人,入京接受皇上的表彰。 韩德胜起身一拱手,一一介绍起来。 唐帝听得兴高采烈,见韩德胜说完,一拍大腿道:“好,好,你们都是国之干城,来人啊,赐酒。” 三人连忙躬身谢恩。 这时早有太监上前,给三人各自掺了一盏酒。 唐帝满面笑容看着三人,却见三人只是端着酒盏,根本没有喝酒的意思。 “三位将军,请!” 唐帝又催促一声,可三人依然只是端着酒杯,丝毫没有回应。 气氛渐渐有些尴尬,只有韩勃看了一眼旁边的韩德胜,勉强着将酒一饮而尽,其他两人仍然没动。 作为一国之君的唐帝的脸色开始变得有些阴冷了。 这什么意思? 自己这个皇帝赐酒,居然是这种态度? 唐帝微微侧身,冷冷看着站在一旁的韩德胜,只听韩德胜慨然呵斥道:“这是皇上御赐的酒,二位将军,还不赶紧喝了。” “是!” 两人应了一声,随后才举杯一饮而尽。 此时,唐帝眼中终于透出一抹杀意,可他还是忍住了,爽朗大笑道: “好啊,不亏是韩将军带出的兵,果然刚直可爱!!!朕也知道,平定南疆,多亏了前方将士的浴血拼杀,这其中自然少不了三位将军的劳苦之功。” 说着,唐帝转对海德旺道:“传朕旨意,从内库中拨出五万两,镐赏所有镇守南疆的将士们,算是朕的一点心意。” 对于这位勤俭的皇帝,韩勃早有耳闻,五万两看似不多,却是极为难得的。 韩勃这也有些动容了,连忙走到阶下,同另外两名将军一同跪倒: “臣等谢主隆恩!” “好好好!快平身!” 唐帝依然满脸笑意,当即又吩咐道:“来啊,给三位将军赐座!” 王潜把这些看在眼里,目光落向对侧角落里的楚宁,只见楚宁只是微微颔首,示意不用太紧张。 对于这些将军们,还真就是这样,他们眼里也并非说没有皇上,而是更加听命于自己的直属上司。 当然,这也是皇权旁落的后果,倘若遇上朱八八、李二这种猛人,性质肯定就不一样了。 可看韩德胜的神情,似乎对刚才发生的事全然不在意,更像是习以为常,坐下后,只顾不停地喝酒。 楚宁刚又操起筷子夹了一块牛肉吃着,突然听到唐帝的声音传来: “楚宁来了吗?怎么不见人?” 话落,大殿里一时落针可闻。 就连醉意晏晏的康王这时也端举着杯子,没有饮下,目光也在大殿里扫寻,想要瞧瞧那个叫楚宁的家伙。 “啊?!在的在的。” 楚宁赶紧放下筷子,站起身来,躬身回道:“臣在这里。” 唐帝捋了捋胡须,目光落向楚宁,暗暗点头,朗声道: “明日便是蹴鞠赛了,朕听闻今年你做了些新花样,武安侯与韩将军对你都是大加赞赏,明日朕要亲临现场瞧瞧,你可不要做些华而不实的文章才是。” 楚宁道:“请皇上放心,臣一定不辱使命,全力以赴,赛出水平,赛出风格,秉承‘比赛第二,友谊第一’,在充分尊重对手的前提下,展现出我大唐好男儿的精神面貌。” “哈哈哈!!!” 唐帝听罢仰天大笑,容色愉悦,赞扬道:“嗯,有你这番话,朕倒是更想要瞧瞧你如何赛出我大唐男儿的精神面貌了。” 康王等人听闻也是眉头一扬,对于楚宁此人,他早在庆州时就听闻不少。 今日听其说话,果然是风趣幽默。 ‘赛出水平,赛出风格’,还有什么‘比赛第二,友谊第一’,这小子说话当真有些意思! 在朝之人这时听闻楚宁的话,都是喜笑颜开,私下交耳议论开来: “不愧是楚诗仙,出口之语果然非凡。” “对了,李大人,近来京都出的仙游集可曾听闻?” “我岂会不知,实话告诉你,我可早预定下三百本,以此赠送好友。” 说这话的人正是翰林院大学士李鸿伦。 早在楚宁解开他连环诗那时,李鸿伦就想着要见识楚宁,可后来更是听闻此人在荀公别院大放光彩,一连竟做出近百首绝妙诗词。 一时惊为仙人,因而京都文人士子中方才有了楚诗仙的美谈! “还是李大人下手快啊,不过,明日蹴鞠赛盘口,想必无人快得过我?” 有人插嘴问道:“买了麓羽营多少?” “非也,此番我是反其道而行之。” “何意?” “这还不明白,此番我花了五百两,买下的却是羽林营夺魁。” “诶!赵大人此番必输矣!” “……” 京都权贵们都是爱蹴鞠赛的,明日这样的大赛,自然会花下重金参与其中。 私下里更是议论纷纷。 就在此时,唐帝又举起酒盏,高声道:“诸位爱卿,来,随朕再饮一杯!” “臣等敬祝皇上!” 话刚落音,只听‘哐铛’一声响起,声音在大殿里异常清晰。 众人闻声看去,原来是大殿西侧一名穿着红色甲胄的金吾卫,不知是何原因,竟将手中的金瓜锤掉在了地上,‘哐铛’一声,惊扰了众人。 此时这名金吾卫正匍匐跪倒在地,早已吓得面无血色,口中一直念叨着:“皇上赎罪,末将该死,末将该死……” 楚宁目光不经意瞟向了唐帝,只见唐帝铁青着脸,目光如刀一般显露出杀意来,把手中酒盏往地上重重一摔,咆哮道: “混账东西!!!” 第214章 杀鸡儆猴 “雷霆雨露,莫非天恩。” 这是明末时期名臣杨涟被魏忠贤陷害,在大狱中写下的血书。 ‘雷霆’象征责罚,‘雨露’则代表奖赏,直译过来就是说,皇帝对你的责罚和奖赏都是对你的恩赐。 这个时代就这么操蛋! 即便是皇上赐你一死,你还得感恩戴德。 如今唐帝似乎积攒了好久的怒气终于找到了泄爆口,口中咆哮着骂出一句:“混账东西!” 接着,在朝众人全部跪倒在地,垂听圣训。 “值日官何在?” 唐帝怒问道。 站在御前的一名带刀侍卫连忙扑通跪倒:“回禀皇上,臣王双在。” 唐帝看也不看他,朗声道:“那个不懂规矩的家伙是谁?” 王双哆嗦着道:“是,是……是金吾卫百户赵岭。” “赵岭?” 唐帝喃喃一句,目光朝堂下文武大臣们扫了一眼,目光又落向赵岭,怒喝道: “今日乃是朕为康王庆功的大好日子,这个混账东西竟敢饶了康王的雅致。” 朝堂之上,皇亲贵胄、文武百官们似乎都没想到,一向温文尔雅的皇上这怎么突然就大发雷霆了。 说来,他们还真从未见过皇上会有这样威严的一面。 另外,像这样的小差错,以前也有发生过,不过都是由值日官私下里处罚了事,可不曾有像今天这样。 当然,更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皇上竟对康王如此重视。 “王双,此人是你金吾卫的人,按律该治何罪?” “回皇上……” 王双也不知道皇上心中的想法,抬头看了一眼,见他依然怒气冲天,便知道今天不重罚怕是过不去了,于是当即说道:“依律廷仗八十,开除金吾卫,永不录用。” 唐帝大手一挥,毫不犹豫地命令道:“那还在等什么,把这个不懂规矩的家伙拖下去杖八十!” “皇上,赵岭一向行事规矩,只是近来因老母病重,日夜照料,这才……” “住口!再替此人辩解,朕连你一块责罚。” “是!” 王双哆嗦着,虽是极不情愿,可无奈皇命难违,只得起身叫来两人,拿下赵岭。 大殿之上文武百官,都是沉默不语,惊讶万分,所有人都清楚,皇上这是在借题发挥了。 而此时,坐在唐帝身侧的康王始终没有开口,只是端举着酒杯,正在慢慢饮酒,不过神色倒是有些意思。 至于韩世荣等人也只是淡然地看着这一切,似乎很想要瞧瞧皇上会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不过在他们心里,都明白一个道理,皇帝这是要杀鸡儆猴了。 “皇上饶命啊!皇上饶命啊!” 赵岭早已吓得浑身瘫软,不住地磕头求饶:“罪臣知错了!罪臣再也不敢了啊!” 王双余光又扫了一眼皇上,见他依然脸色阴冷,知道皇上是下了决定,便立刻上前亲自拉着赵岭的衣领往外拖。 赵岭被拖拽到大殿门口的时候,一直哭嚎求饶,可他的哭喊并没有换来皇上的同情。 王双也不再犹豫,冷眼道:“你们几个,将赵岭拖出去廷杖八十!” 话落,几名御前侍卫就扑上去,把赵岭拉出大殿。 到了此时,王潜终于按捺不住了,起身站了起来,道:“皇上,请息雷霆之怒!” 赵岭的父亲乃是前兵部尚书赵刚,因得罪韩世荣,而被兵部侍郎朱旺告发贪污受贿下了诏狱。 而朱旺早就认了韩世荣为义父,算起来,所有这些事摆明了就是韩世荣故意为之的。 赵家已经是三代单传,如今整个家都由赵岭一个人支撑着,可现在他却要被罢免放逐,他的父亲已经被关在刑部大牢,现在就剩他孤儿寡母两人相依为命。 这些日子正是因为照顾母亲,劳累过度,才会有今天的失误,这些事情王潜一清二楚。 满朝文武竟无人敢出来说话,所以王潜只得站了出来。 不过此举,倒是让文武百官们倍感震惊。 就连康王都是一怔,端举着酒杯,目光却看向了王潜,眼神里分明多出一份钦佩。 不愧是王家的后人,骨子里倒还留着先人的血,有些硬气。 “皇上,臣有话说!” “闭嘴!” 唐帝一声断喝,竟然也是直接打断了王潜的话: “你想说什么,难道也是要为此人求情不成?!” “……” 王潜沉默不语,被冷在当场,双眼怔怔看着皇上,万分不解。 这似乎还是他第一次遇到皇上对自己发火,而且还是在如此大庭广众之下。 眼前的皇上竟然是那么的陌生,完全猜不透他此时的心思。 “武安侯,你且退下!” 唐帝挥挥手,让王潜回到座位上去。 王潜僵了片刻,也不知道是不是酒意上了头,他把心一横,也不看皇上冷酷到极点的眼神,竟霍地走到阶前跪下道: “皇上,唐国自立国始,便崇尚以孝治天下。赵岭此人素来纯孝,先帝在时,便曾嘉奖过七岁的赵岭,说他聪慧纯孝,勤勉有为。” 不管朝堂上文武百官惊恐万状的神情,王潜继续说道:“皇上,臣得知,如今赵岭家有老母尚卧病在床,今日之所以有此差错,正是因为近日来日夜照料老母无休所致,还望皇上念在赵岭的纯孝之情,仍保留其金吾卫之职,臣愿与其同受责罚,请皇上开恩!” 说罢,又是深深一摆。 唐帝看着王潜,眼里露出复杂的光芒,显然是被王潜的举动所感染,双手紧紧把在腰间玉带上,厉声道: “好啊!既然你愿与赵岭同受责罚,朕便答应你。” 唐帝冷眼落向王潜,当即咆哮道:“来人呐,连同武安侯一并拉到殿外,廷杖四十。不许手下留情,朕要见血。” 王双这时又懵逼了,王潜可是今日刚册封的武安侯,这转瞬间就挨板子? 御前侍卫们见王双不动,也都怔在当场,不知所措。 “反了!” 此时的唐帝全然变了一个人,一股笼罩四野的帝王霸气显露无疑。 “难道朕的话还要重复第二遍吗?” “喏!” 王双这才醒悟过来,两个御前侍卫大步上前,夹着王潜的臂膀小声道了个得罪就想拉他出去。 “慢着!不用你动手了,海德旺,你亲自领人廷杖。” “是,老奴遵旨!” 海德旺赶忙朝着太监们挥手:“还愣着干嘛?将武安侯架出去。” 两个太监上前,伸手就要去架王潜,却被王潜冷喝道: “放开!我自己会走。” 王潜也是一股子豪气直冲天灵盖,一撒手,扭头便走。 来到殿外,王潜直接趴在了板凳上,朗声道:“动手!” 此时,正趴在另一张凳子上的赵岭见状,虽无言语,可眼神里流露出无尽的感激之情。 两个太监说了声“武安侯,小的们得罪了”,便各自抡起板子打了起来。 “一板一板又一板,两板三板四五板……” 每一板打下,王潜疼得直咧嘴,却是一声不吭。 大堂上,百官们都看在眼里,目光里都是透露出一股敬佩之情。 直到此时此刻,楚宁方才知道,自己真的是身处一个皇权至上的时代,君主一句话便可要你命。 而唯一能改变的,就是走上权利的最顶端,将命运牢牢把在自己手中。 除此之外,再无他法! “……” 第215章 所谓盛世大唐 “哎哟!你轻点,轻点,痛啊……” 王潜被楚宁和马钰搀着趴在了软榻上,打从宫里被抬出来,这一路嘴里就哼哧个不停。 这一下子被打了四十大板,说起来也亏得是太监们手下留情。 真要下死手,十个板子下去腰都断了,二十个板子下去人就没了。 根本不可能撑得住四十个板子。 “行了,这些日子你就好好养伤,顺便让人把活字印刷的事搞起来,蹴鞠的事你就别管了,索性都是些皮肉伤,将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楚宁在旁宽慰道。 “好你个楚宁,今夜也不替我说话,就看我这样白白挨了四十大板。” 楚宁笑道:“我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而已,再说了,你们这就是周瑜打黄盖,我参合进来,就乱了。” “周瑜打黄盖?”马钰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呗!” “哦,竟有如此典故,我却从没听说过。” 楚宁白了一眼,你当然没听说过,这是三国演义里的。 “你没听过的多了去,以后等活字印刷技术成熟了,我把书写出来,你看过就知道了。” “楚大哥还会写书呢?!” “我会的多着呢,只是现在毫无用武之地。” 闲聊几句,王潜脸色一转,显得十分黯然:“你们说说,皇上今晚为何突然大发雷霆?” 楚宁想也不想道:“当然是为了杀鸡儆猴。” “怎么说?” 马钰开口问,他今夜并未入宴,自然并不知道宴会上发生的事。 楚宁道:“皇上此举有两层含义,第一是为了树立权威,打压武将。今天康王的事你们都看到了,果真是狂妄得无边,竟与皇上位列同侧。还有韩德胜,皇上竟然已经招呼不动他下面的人了,这对皇上来说是绝对不能容忍的事。” “对!” 王潜与马钰对视一眼,都深以为然的点点头。皇上自幼登基,太后主政,好不容易等到太后还政,可这朝堂仍不在自己手中掌控。 作为皇上的心腹,二人自然心知肚明,皇上太想树立自己的权威了。 “这其二嘛,就是为了平衡康王和韩世荣双方势力。” “我也赞同。” 王潜眼睛亮了一下,接着又暗了:“眼下北狄步步紧逼,想要在和谈中取得最大的利益,甚至威胁要大军南下,北疆战事一触即发,朝廷此时用人之际,想必康王料定皇上一定会让他出任征北大将军,所以才敢如此得意忘形。” 马钰应声道,“我也是这个意思,如今十二卫大将军皆已陆续年老凋零,尚能行军打仗的除去康王,便也只有荀山河、韩德胜、韩勃三人了。可荀山河镇守西门关,韩勃镇守南疆,要塞之地都离不开他们。倒是韩德胜最有可能与康王一争征北大将军的人选,可韩德胜单论军事能力可比康王差得太远了。” “不对!” 楚宁摆摆手道:“对于领导来说,用人的第一要素是放心,第二是听话,第三才是能力。所以让韩勃掌兵,自然更让皇上放心,可现在看来,此二人都不会让皇上放心。” 马钰道:“康王、韩德胜此二人不仅狂傲无比,而且心术不端,我料想此二人将来不会安稳,倘若真留在京都,迟早也会作乱。” 王潜点点头道:“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韩德胜不愿意交出镇南将军的兵权,毕竟他手握重兵,怎肯愿意做一区区殿前都指挥使。倘若他真不愿意交出兵权,恐怕皇上也不好强迫,何况现在还有韩勃、姚青,刘成三人拥护。” “我倒不这样认为。”楚宁道,“恰恰相反来说,正是因为他韩德胜背后有此三人,才更令皇上忧虑,你们想想,倘若这几人联合发动政变,京都又有何人能将此制服。” 听着楚宁的话,二人皆是纷纷点头。 “楚宁说得有理!” 王潜沉吟片刻,叹了口气,继续道:“我虽深得皇上重用,可无力报国,一心想要为国戍边,又可惜我手无缚鸡之力。而今,北疆大好河山仍有大半不在我大唐治下,只觉得肩上担子很重。故而心有感触,只盼何时才能让我大唐不再受蛮夷的威胁,我大唐子民才能永无后患啊!” 王潜越说语气越沉重。 楚宁似乎觉得王潜这番沉重的感慨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 过了一会,还是马钰的声音从身后传出:“小国舅爷,咱们眼下还得赶紧找到韩国舅藏匿的那笔库银,有了这笔银子,朝廷就有了打这第一仗的底气。” 楚宁听得是眉头紧皱,这特么国家打仗,国库没有钱,居然只能想到这样的法子。 还标榜大唐帝国,兴师动众为太后举办寿宴,就特么离谱! “咳咳……”楚宁轻咳两声,冷笑道:“其实我一直在想,倘若咱们把北狄被打跑了,可是还有其他异族呢?难不成都要靠一场一场的战争才能解决问题吗?” 此话一出,王潜脸色突然一沉,似乎在考虑着楚宁的话。 马钰闻言也是一怔,目光落向了楚宁。 作为早已知晓中hua封建王朝更替史的楚宁来说,那个中原王朝不是外患重重。 中hua上下五千年,中原王朝最为苦恼与头痛的边疆问题就是北方的游牧民族的问题。 即便是最强盛的秦汉时期,北方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始终是这些王朝边疆防御需要考虑的重要对象。 思及此,只听楚宁又道: “大唐疆域十分辽阔,与之接壤的国家也多,东有高句丽、新罗、百济、倭国等渤海诸国,南有大理、南诏、交趾等国,西有吐蕃、党项等国,还有来自对大唐威胁最大的,便是来自北方的燕国、突厥、回纥等国,如此一来大唐与周边诸国自然少不了摩擦与战争。 “然而,所谓战事向来就没有唯一的胜利者,请问王兄,一旦开战,谁又能保证如今的唐国就一定会取得胜利呢? “别想着眼下的大唐是‘四海臣服,万国来朝’的盛世之邦,便可高枕无忧,岂不知,这所谓的盛世繁华,其实不过是虚浮的泡沫,一捅就破!!!” 这一番话如晴天霹雳语惊四座,让整个房舍里是落针可闻。 第216章 定边策 的确,如此盛世大唐,楚宁竟敢危言耸听,如果这番话入得皇上之耳,恐怕得掉脑袋。 但偏偏此时听到这番话的王潜、马钰二人都是微微颔首,静默不语,似乎是默认了楚宁这番话。 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挑起话头的王潜,他轻叹一声道:“诶,没想到楚兄看得比我等远得多,潜孟浪了。” 楚宁也不客气,欣然面对。 王潜又道:“正如楚兄所言,我大唐最大的威胁来自于北方,可不知楚兄对此有何见教?” 很明显,楚宁知道这是王潜要考较自己军事方面的见解了。 而恰好,关于大唐的军事他早在公孙伯马那里听了不知多少,加上前世的历史积累,他已经想好了托辞。 整理了一下思路,楚宁道:“自大唐建国伊始,北疆战事便始终牵制着我朝大部分力量。如今大唐千里北疆,数十个卫所也屯兵三十万,但千里之地仅仅靠这几十万人分路防守,远远不够。 “虽然,太宗在位时便是高瞻远瞩,创立卫所军户制度,希望借此解决军队后勤的困难,确实这种做法会在一定程度上为国家安定和社会统一做出了巨大的贡献,然而……” 说着说着突然打住。 王潜看出他的心思,摆摆手道:“这里都是自家兄弟,门外又有我的人看守,但说无妨。” 这个自家兄弟,让楚宁便不再犹豫,继续开口道: “武安侯可曾想过,所谓军户制度要求军户必须出成年男子到军队服役,父死子替,兄亡弟代,世代相袭。 “可这样长期处于耕作状态,习惯了耕作日常的战士们开始松懈,疏于训练,这就大大拉低了整个军队的战斗实力,长此以往恐怕多了一群农夫,却少了一支劲旅。 “另外,大唐是一个以农业为基础的国家,农业离不开土地,但军户制度的实行却占用了大量农民耕地。 “再加上权贵们侵占土地的现象愈发严重,军户们所占有的土地数量不得不减少,就导致了百姓们和朝廷的矛盾越来越激烈。 “最终带来的反噬,定然会让大唐走向破灭。” 听楚宁一番高谈阔论,大家气氛立刻活跃起来。 尤其是王潜的神色已变得十分欣喜,继而问道: “那如何解决你所说的这些问题?” 楚宁似乎胸有成竹,道:“革制,唯有彻底的施行军事革制。” 王潜也听得,进一步催促道:“如何施行军事革制?愿闻其详。” 楚宁见二人对这个话题非常感兴趣,立刻侃侃而谈,把他的想法说了出来。 “解决方法有四。 “第一,只在重要地区才设立层级森严的卫所,而对于地方没有实际军权的军官全部收归中央管辖。其中,卫与所属于两个层级,等级森严,有着明显的等级制度。各府县卫所的部队皆由中央五军都督府管辖。 “第二,让目前耕种土地者成为真正的农民,成为土地实际的支配者,以此提高土地产量,发展农业耕作,并且专职务农不再负担军役。 “第三,设立漕运总督,沟通南北漕运,大唐南北差距大,应该充分调度,使南疆所产可畅通无阻地运往北疆。 “第四,建立职业化正规军队,但凡参军者可减免税收,并发放俸禄,军队的开销费用由朝廷专门拨款供给,以作军费。另外,兵员可从平民百姓中挑选,让最底层的普通百姓有晋升的机会,并可缓和社会阶级矛盾。” 这些想法顿时令王潜茅塞顿开,也引起了马钰的沉思。 可很快,王潜便是一声长叹,随后顾自说道:“你说的这些确实是大谋略,只可惜啊!你这四点,任何一点都难以实现。” 马钰接言说:“是啊!楚兄所提出的事关职业军队的想法非常好,但这样的军队需要大量财富支持,可如今我朝一年才两千万石的农税,不到四百万两银子的杂税,何以能支持你这些想法。” 楚宁点头以示赞同,他当然知道,自己所提这些都是历经多少实践证明才形成的。 可这些的基础当然是经济基础,然而在这个时代,士农工商里,商业是最为不齿的。 想了想,楚宁又道:“其实,我还有第五点的。就是如果朝廷能够出台制度配合鼓励工商业,增加海上贸易等措施,着重发展经济的话,还是能找到支持职业军队的财源,如此便可增加王朝经济实力的同时也壮大了国家的军队,培养一批为国效力的军事人才。” 这番言论也是颇为大胆,更是让人掩面沉思。 王潜沉吟片刻,道:“你说的这些话,我又何尝不明白,只是我本是碌碌无为之人,加之朝堂之争日趋堪忧,内忧外患,我也是难以为继啊!” 楚宁笑道:“我听闻,上天要把重任降临在某人的身上,一定先要使他心意苦恼,筋骨劳累,使他忍饥挨饿,使他身处贫困之中,使他的每一行动都不如意,这样来激励他的心志,使他性情坚忍,增加他所不具备的能力。我深知武安侯便是这样的人。 虽然交往不深,但我看得出武安侯有胸怀天下济世救民之心,然而眼下最应该考虑的还是生存。因为没了生存,这一切都只是镜花水月。” 王潜赞同的点点头,见时机成熟,一脸郑重地环视众人,道: “实不相瞒,我王潜也有一腔热血,想以此身报国,枉不虚度此生,因而总有千斤重担压在肩上丝毫不敢懈怠。今日相聚,深知楚兄当真是有识之士,希望日后多加携持,为皇上分忧啊!” 此时,马钰早已换上一副肃穆神情,躬身行礼道: “我马钰,愿听候武安侯差遣,誓死追随皇上。” 楚宁是不可能誓死追随皇帝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来到这个时代后,他只是想保存性命,求得一席之地,却又不得不卷入朝廷的纷争之中,对他来说,更多的是对命运的不可把控,而随波逐流。 可从今日夜宴一事,让楚宁深深明白自己的处境。 如果说在今日之前,因为自身发展的需要,楚宁对皇帝李淳可以说还抱有某种依赖和好感的话,那么经过今夜的事,已经让他完全清醒过来。 这个皇帝是根本靠不住的! 换句话说,除了自己,任何人都靠不住。 在楚宁内心深处,始终还是现代人的思想。 这种思想让他在这个时代格格不入,也不可能将命运寄托于某个人身上。 对于身处zheng治中的人来说,这是极其幼稚的。 所以摆在自己面前的,其实只有两条路可走。 第一是夹起尾巴做人,委曲求全附庸权贵,想做官过好日子,这自然就不寒碜。 第二则是运用自己前世的理念爬上权利的最高峰,通过变法革制逐步改变这个时代,真正做主自己的命运,不过这是一条极为艰难的路。 而楚宁却想走这条最艰难的路,因为他只想有尊严的活着,而不是做谁的门下狗。 可现在马钰已经摆明了态度,楚宁也只有隐忍,于是躬身行礼道: “我楚宁,也愿誓死追随皇上。” “好好好!” 王潜挥手,示意楚宁起身,注目环视着眼前二人,义正言辞道: “只要有我王潜,我必忘不了你们。” 说罢伸出手来,楚宁、马钰也是伸出手来,三人紧紧握在一起。 楚宁知道,只要踏出了这一步,以后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时代,就得与眼前这些人荣辱与共了。 至此,楚宁第一次打心底不仅仅是想活着,而是有了想要改变这个世界的想法。 第217章 局势不妙(端午安康!!!) 夜色幽幽,银月悬空。 楚宁坐在院子里,抬头看着皎皎明月,心里涌起一阵莫名的惆怅。 “大人,你也该早些回去歇息了,明日还有蹴鞠赛。” 温知妍在楚宁身后关切说道。 “嗯,好。”楚宁搓了搓手,跟着站起身,忽而又问道,“青山县有来信吗?” “有。” 温知妍点点头,随后将胡县丞的来信大致说了一遍。 最后提及到胡县丞脚疾犯了,痛得下不了床。 楚宁听罢,问道:“有没有说具体什么症状?” “信中说是双脚红肿疼痛,疲乏无力。”温知妍淡淡说。 “噢!”楚宁应了一声,忽而想起一种病症:“老胡这脚怕不是痛风啊?” 因为在前世,楚宁的爷爷就有痛风,时常因为把不住嘴,饮酒过量,或是饮食不当,都会引发痛风。 而其症状正与温知妍所说贴切。 “痛……风?此乃何病症?” 温知妍不解。 对啊!她哪里听过痛风啊! 楚宁扶手拍额,这才解释道:“这种病目前是没法子医治,只有靠忌口了。” 不待温知妍追问,楚宁继续说:“你给老胡回信,告诉他不要饮酒了,另外豆制品类的东西,还有动物内脏那些都不要吃了……对了,尤其是海鲜不要吃。” “海鲜?” 似乎是听到了关键信息,温知妍眸子倏地一展,“难怪呢!” “什么难怪?” “我听这次回来的人说,胡县丞特别钟爱大人从京都让马三带回去的海鲜类食品。” “对嘛!”楚宁当即接言说,“这就是主要原因了,海鲜类腺嘌呤特别高,有痛风的人吃了最容易犯病。” “线飘零?这又是什么?” 楚宁:“……” 见楚宁的表情,温知妍知道这是属于她听不懂的胡话,也不再追问。 “对了大人,咱们从青山县带来的土特产,除了红砖,都已经联系上了买主,只是……赵掌柜那边来人说,醉仙酿他不再继续订购了。” 楚宁目光一凛:“为什么?难道他有更好的酒?” “看来大人还不知道此事。” “怎么了?” 温知妍看了一眼楚宁,见他这副表情明白他是真的不知道铜雀楼发生的事: “近来常有顾客在铜雀楼吃出脏东西,有时会在菜里吃出蜚蠊,有时是臭虫,可今天,听说有人吃出了老鼠头,一桩桩闹得沸沸扬扬,平常顾客日益稀少,地痞无赖却是不少,铜雀楼都快开不下去了。” 楚宁笑道:“看来这是有人故意要害铜雀楼啊!” 其实,听温知妍这样一说,他大致都已经猜到是什么人了。 说来在京都酒楼里,铜雀楼并非是一家独大,而与之最大的竞争对手是一家叫星月楼的,京都人都知道,这星月楼里有韩氏一族的份子。 “行,这件事等我忙完蹴鞠赛,我亲自去见一下赵发财。” 温知妍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想了想,还想说些什么:“嗯……大人,祝你明日旗开得胜,拔得头筹。” “好!”楚宁点头应声,“等我赢了比赛,请你去高丽酒楼吃海鲜。” 温知妍笑容恣意,双眸明亮:“听说那个韩德胜蹴鞠术十分高超,而且我听说先前比赛中有人曾被他踢断了腿,大人,你一定要小心些才是。” “放心!应该不至于这么严重!” 楚宁信心十足,眼下最重要的事,便是赢下明日的蹴鞠大赛。 如今王潜因伤不能出席,更让他坚定赢下比赛的决心。 不仅仅是为了奖金,更是为了争一口气。 “韩德胜,今日你也是太狂妄了!” …… …… “砰~~~” 清脆一声响,韩德胜将手中茶盏狠狠摔落,茶盏落地,瓷片连同茶水四散飞溅。 “欺人太甚!!!” 韩德胜气得满脸通红,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这是一间密室,除去气急的韩德胜,还有三人分别落座。 依次是南疆府军前卫指挥使姚青,中护军指挥使刘成,还有一个头戴方巾,留着两撇八字胡的文士呷了一口茶水,恭敬道: “主公还请息怒。” “息怒?” 韩德胜顿住了脚步,目光落向文士道:“公孙先生,你说,这让我如何息怒。今日你是没瞧见,皇上旁敲侧击的试探,摆明是杀鸡儆猴,做给我看的啊!” 公孙昌略略一顿,还是将心中的话托盘而出:“今日主公实属有些托大了,尤其皇上御赐二位将军酒时的态度,只怕是受了皇上忌讳。” 韩德胜听了,神情隐隐一滞,可旋即又不以为意道: “这又如何,二位将军本就是军旅出身,一向都是只听从我的军令。再说了,如今十二卫大将军已悉数老去,能打仗的还剩下几个?北疆战事一旦起了,皇上必将重用这些将军们,不然他能所用何人。” 中护军指挥使刘成似乎想到什么,开口道:“倒是要防范些副都使才是。” 刘成口中的副都使自然指的是韩勃,若论血缘关系,此人还是韩德胜八竿子才勉强扯得上的堂兄。 “我早看出韩勃这厮迟早会反水。” 府军前卫指挥使姚青接言道,“今晚皇上赐酒,我便已看出,这厮的心只忠于皇上,枉费韩国舅这些年对他的照拂。” “是啊!” 刘成点头表示同意:“韩勃再怎么说也是先帝册封的十二卫大将军,这些年虽然投靠了韩国舅,可始终是瞧不上我等。今夜我叫他来国舅府议事,也被他断然拒绝了。” “二位将军,眼下不是讨论韩勃会不会反水的事,而是皇上已经在猜忌主公了。” 公孙昌一席话,又将话题拉了回来。 韩德胜道:“依先生之见,眼下我该当如何?” 公孙昌摸了摸八字胡,道:“主公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韩德胜嗔怒道:“这都是什么时候了,先生还卖关子,当然是真话。” 公孙昌叹了口气,微微晃头道:“为今之计,主公倒不如立刻上本,上交镇南将军印信,并连殿前都指挥使之职一并辞去。” 韩德胜踱步走到窗前,猛地回头道:“什么意思?你想让我完全交出军权,在家等死不成。” “主公此言差矣!” 公孙昌摇了摇头,缓缓道:“此举可以试探皇上的用心,倘若皇上准了主公所奏,摆明皇上真是已经下了猜忌心,主公便可以此为由再做定夺。倘若皇上不准,那事情便有转机,朝堂局势尤在国舅一方。” 韩德胜这时已经坐在了太师椅上:“那你说说,如今朝堂局势如何?” “诶!”公孙昌幽幽长叹一声:“局势不妙啊!” 第218章 比赛开始(粽子节快乐!!!) “局势不妙啊!” 公孙昌道:“今年三月,便有人曾向皇上发出密信,意欲彻查梅林山庄私盐库银一事,幸得密信落入我们的人手中,此事便不得而终。” “其次,这次康王平定庆州境内山贼流寇,想来并不算得多大功劳,可皇上为何要在京五品以上官员前往迎接,如此隆重而堂皇,就连主公平定南疆入京嘉奖也是不曾有的事。” “以在下之见,这是皇上有意为之,这更是在暗示主公康王才是李氏族人,而主公作为外臣的荣耀已是登峰造极,该奉还镇南将军印信了。因而,今日在大殿上,皇上才会借赵岭一事杀鸡儆猴啊!” 三人听了都是深以为然的点头,目光依然直直看向公孙昌。 “另外……”公孙昌继续说道:“还有一事主公也应当注意。皇上为何会在今日册封王潜为武安侯?” 三人又是互视一眼,皆微微摇头,以示不知。 公孙昌捻了捻胡须,朗声道:“这是皇上想要扶持一方新势力啦!” “这小国舅爷算哪门子新势力!” 姚青努了努嘴,不以为然道:“早上才册封的,晚上便因触犯龙颜而挨了四十廷杖,这可是闻所未闻的事。” 说罢,竟大笑起来。 “姚将军这话不对。” 公孙昌略略沉吟道:“你只见到王潜受了刑,却不见此举大大收买了人心啊。今日大殿之上,在朝众人,包括康王竟无一人敢出言劝谏皇上,可唯独这位武安侯敢。” “为何?” 三人皆是摇头不语。 “只能说咱们这位武安侯胆识过人啊!诸位想想,放眼年轻一辈朝臣中,王潜乃是皇上一手提拔起来的,皇上亲政以来,便一直掌管着羽林营。” 公孙昌继续道,“再有,王潜此人在京都文人士子中深得人心,别小看这些文人士子,以后这些人大多会进入翰林院入朝为官,可也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 三人听罢这才想明白其中的缘由。 “想来明日就是蹴鞠赛了,听闻今年羽林营来了个叫楚宁的,此人不但文采出众,被京都文人士子奉为楚诗仙,可竟不曾想,此人不知采用了什么训练手法,曾一举大胜徐炳森所领衔的左都指挥营,主公明日不可轻视啊!” “放心!” 韩德胜满脸自信道,“明日在场上,我定废了他,让皇上和诸位王公大臣们都瞧瞧,这楚宁不过哗众取宠而已!” …… …… 次日,天明。 梁安城南宣化门景明坊外,有一处巍峨壮丽的大营场,名日“精武场”。 此处本是大军出发前军队集结地,这些年因为战事减少,便逐渐演变为蹴鞠赛场。 早在月前,礼部便派出人手将场地做了修整,此时观众席上早已是锦旗招展,五彩斑斓。 才一大早,楚宁便领着羽林营队来到了今日比赛的赛场,进行热身运动。 场地是一块大草地,草地中间立着球门,约有一丈高。 正式比赛要等到午时初刻(11点)开始。 可此时场地里除去羽林营一队人马,再无他人。 为了这场蹴鞠赛,楚宁将现代足球的战术进行了复制。 他把羽林营的十二名球员分为后卫、中场、前锋,并摆出了4232的阵型,还制定了一套手势暗语,这是在一番特训之后发现效果出奇的好。 随着热身运动的进行,不断有衣着华贵的观众开始入场。 场内渐渐喧闹起来。 今天的观众席不再是平日里老百姓所能观看的,到场的人几乎都是王公贵族和在京官员及其家属。 对于这些王公贵族们,这样的蹴鞠比赛对于他们而言,更是难得的一年一次的赌-球盛宴。 因为麓羽营已经连赢三年,所以庄家今年最先开出的盘口是1赔2,而羽林营的盘口则是1赔100。 于是,大家一窝蜂的买了麓羽营队。 至于羽林营队,则根本无人问津。 可历经上次羽林营与徐炳森那场友谊赛后,麓羽营队的盘口已经变为1赔10,而羽林营队的盘口则变成了1赔60。 虽然赔付差距还是很大,可转而买进羽林营队获胜的人数却大有增加。 甚至有匿名人士一下子买了五千两羽林营夺魁。 待到巳时初刻,观众席上已坐满了华服贵族。 远远看去,人流如织…… 此时,大家聊得最多的自然是羽林营队的装扮。 今日虽是阳光灿烂,毕竟也是寒冬。 可今日羽林营队球员们都是一身短裤短衣的装扮,观众席里甚至有人对这稀奇古怪的服饰,直接笑出了猪叫声。 一番闲聊后,大家又把话题转向了关于今年谁能拔得头筹。 太阳已经晒过了场地,韩德胜领着麓羽营队也来到场地,此时双方的比赛选手都在场地两侧站定。 一边是穿着军服的麓羽营队,由韩德胜率领,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毕竟麓羽营队几年来就没输过。 更何况,今年还有韩德胜亲自领衔。 另一边是穿着红色特制球服的羽林营队,每个队员的衣服上还有数字标识,由楚宁率领,眉目间有点忧虑,毕竟他们面临的对手是不可轻视的。 …… …… 午时初刻,精武楼上突然传来钟罄声,九长五短。 钟声响起之时,众人都早已站定,等着圣驾驾临。 不多时,便见皇帝銮车缓缓驶来,唐帝由海德旺搀扶着下得车来,一手还拉着康王,昨夜发生的事竟像是没有发生一般。 等到唐帝登上精武楼,正式落座,紧接着,便有礼部司官唱喏一声。 余天正领衔众文武大臣纷纷行了大礼,这时唐帝又吩咐海德旺,让康王陪着在一旁的下首位置入座。 康王略略施礼谢恩,这才入了座。 韩世荣目光微微交接,虽不言语,可也深明其意,这时躬身退到旁侧的锦棚里也各自落了座。 今日不仅唐国一众文武百官悉数到场,还有北狄、倭国、高丽、西夏、柔然、西陲、吐谷浑、交址、回鹘、于阗、大理等国派驻京都梁安的使节使者都被邀请一同观赏。 球场外,还围有许多文人士子、小摊商贩以及普通老百姓,只为第一时间得到球场内的新闻,他们大多出身贫寒,可架不住对这项赛事打心底的喜爱。 总之,今日京都的头条新闻便是这蹴鞠大赛了。 “诸位!” 眼看时辰已到,礼部司官郭兆出班跪奏,朗声道: “为庆贺太后寿宴,皇上特旨举办今日之蹴鞠大赛,与民同乐,尽展我大唐盛世之华章。启奏皇上,蹴鞠赛事已齐备,听候皇上旨意!” 只见唐帝一挥手,海德旺当即唱喏一声,拔尖的声音立时响起: “准请所奏!” 接着,文武百官齐齐跪倒,一同高呼: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龙辇上的唐帝正襟危坐,接受着这山呼海啸般的祝福。 全部官员,尽皆俯身跪倒在地。 “嘭~” “嘭~” “嘭~” 紧跟着,三声礼炮声响起。 比赛正式开始…… 第219章 踢球还是踢人? 三声礼炮声响过,比赛正式开始。 羽林营队当先发球。 楚宁接到球,并不是选择直奔中间球门而去,而是向边路传球。 “咦?这是干么子?” “接球不走中路,往边上走?” “这小子会踢球吗?” “……” 由于楚宁的反常规操作,观众席上顿时出现喝倒彩的声音。 按照他们以往看过的比赛,这接了球,当然是直奔对方中间的球门去啊,哪有往边上走的。 这球踢的,我直呼看不懂啊! 楚宁当然无暇顾及这些,将球送到边路,便开始跑位,队友看着他的手势,也开始跑位。 很快楚宁便拉出了空档,边路球员也顺势将球传到了他的脚下。 麓羽营队当然不会等着你冲过来射门,于是有两个威猛大汉直扑向楚宁。 这个时代关于蹴鞠的规则与前世足球类似,也是由进球数量决定输赢,当然也是有规则的,不能用手触球,却可以用手推人,因而在身体对抗方面显得十分激烈。 只见楚宁用马赛回旋的脚法晃过了麓羽营两名防守队员,这显然出乎了对方的意料。 就连挡在球门前的韩德胜也有些意外,虽早已听说楚宁与徐炳森那场蹴鞠赛使出了一招凌波微步的脚法,如今亲眼见了,确实佩服得紧。 如今楚宁脚下持球,往球门冲来。 他的速度很快,韩德胜大声喊道:“回防,回防,快回防。” 楚宁接连晃过三人,不再犹豫,飞起便是一脚。 “嗖~~~” 球入门。 “什么情况?” “这么快就了进球了?” 观众都没想到,场内安静了片刻,然后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观众席瞬间就炸开了锅: “万万没想到啊!这楚诗仙的脚法如此了得。” “可不是,我都没看清呢,他是咋就过去的。” “嘿,我说乔大爷,这您就不懂了,这套脚法叫凌波微步……” “还好,还好,我买了一百两麓羽营队,本是想试试水,搞不好,这下要发了啦!” “……” 听闻此话,那些下重注只买了麓羽营队的观众们,脸色无比铁青。 谁能知道,会是这么个情况呢!!! 接下来,第二球很快发出。 羽林营队一个抢断后,快速传递给了楚宁,楚宁再次持球,遇到韩德胜,也不犹豫,一个虚晃就将其过掉。 然后假动作射门得分。 比分变成了2比0。 而第三球,完全是楚宁的个人表演。 只见他脚蹬队友高高跃起,一记漂亮的鱼跃冲顶,直接将对方门将连人带球一起顶进了球门。 比赛还没开始多久,比分就变成了3比0。 “没想到啊没想到,着以诗词闻名的楚诗仙,竟有如此高超的蹴鞠术!” “难道优秀的人,做什么都优秀吗?” “……” 观众席上早已闹得沸沸扬扬,赞不绝口…… 毕竟,这是谁都无法想到的一个情况。 唐帝看得也是喜不自禁,连连喝彩,这明显证明自己眼光独到,挑选出了难得的人才啊! 正好北狄使团以及各番邦使团也在,正好让你们也睁大眼睛瞧瞧,我唐国的男儿气概。 康王也是频频点头赞扬,时而还击节称叹,倒是不时配合着鼓掌的韩世荣,脸色有些煞白,今天可是被这小子抢了风头。 各国使者脸色就是五花八门了,有的是看得兴致盎然,有的却是愁眉紧蹙,满脸愁容。 对于韩德胜,更是有些始料未及。 “没想到,这小子还真是有点能耐!” 听着场外的议论声,韩德胜眼神里分明闪过一丝杀意,已经有了主意。 他把麓羽营队员都叫到了一起,私下做了一番安排。 很快,比赛再次开始。 依然是楚宁持球进攻,身后三名队员穿插着拉开防线,为楚宁创造进攻条件。 这时又有三个人扑了过来,楚宁见人太多,而且可以明显感觉到对方眼神里的腾腾杀气,知道这是冲自己来的。 只好把球传给了边上的马钰。 可马钰刚接到球,就被扑上来的两人撞翻在地,球也被生生抢了过去。 麓羽营的这些球员不是普通球员,都是军武出身的在职军人,一个个都是一米八几,长得壮实又人高马大的。 而羽林营队则恰恰相反,大家的身高和身体重量都明显不如麓羽营队,马钰更是显得有些瘦弱。 不过这次传人明显太暴力了,直接就是针对人去的。 可以说是很明显的违规动作,可作为裁判的红衣将军却没有制止。 这无疑让楚宁想起昨夜的事,看来此人一定是猜到了皇上的用意,这场比赛,是准备给足了韩德胜的面子,毕竟他可是太后的亲侄儿。 可楚宁并不这样想,他现在只想赢下这场比赛。 就当是为了那些买了羽林营队盘口的球迷朋友,不让他们的银子打了水漂。 很快一阵鼓响,上半场比赛继续进行。 球很快发出,依然是楚宁持球盘带一路过人,最后在对方三人合力拼抢下,把球交给了接应的马钰。 可谁知,就在马钰刚要触碰到球时,两名壮汉直接朝着马钰冲撞而去,一看这架势,就是奔着废人去的。 不好! “马钰小心!” “啊!” 楚宁话刚落音,一声惨叫响起,便见马钰整个人直接被撞翻在地都没起来,知道应该是受伤不轻。 楚宁于是赶忙叫了大夫过来检查,这才发现马钰肋骨都断了三根。 特么的,这麓羽营队下手也太狠了。 “卧槽!犯规啊!” “这还不直接红牌罚下?!” 场上的情况自然也被观众们看在了眼里,观众席里有人按捺不住了,对红衣将军抗议道: “麓羽营队违规了,应该判麓羽营队输……” “就是,这特么哪里是蹴鞠的,这是要人命啊!” 场地里,那两名踢了人的队员竟然毫无反应,依然像看戏一般站在原地毫无所动。 倒是那些买了羽林营盘口的文武百官们这时也都有些火气,好一番口诛笔伐,议论纷纷: “这韩德胜真是输不起……” “简直太过分了,这哪里是踢球,分明就是踢人啊!!!” “看来韩德胜是真急了。” “可不是,楚县男毕竟是个读书人,怎么能和他比。” “这下半场恐怕是危险喽……” “……” 第220章 世子李贤 观看诸人都从今日的蹴鞠赛中感到一股腾腾杀气。 因而,几乎所有人都是屏住呼吸,谁都明白,今天,他们或许见证一场无与伦比的蹴鞠赛事。 不知何时,一名锦衣少年出现在观众席里,此人生得是眉清目秀,英姿不凡,隐隐间竟有一丝王者之气。 此子便是康王第三子,世子李贤。 不过才十六岁年纪,李贤身高竟有一米八,明媚皓齿,颇有几分男生女相。 看着场上的蹴鞠赛,此时李贤也显露出忧虑的神情,目光略略朝精武楼上望了过去。 精武楼上,锦棚里,唐帝的脸色明显闪过一丝冷意,可很快便又恢复如常,叹了一口气: “瞧瞧,这马钰也太弱不禁风了,这样一下子便被撞了个人仰马翻,哈哈哈~~~” 说着,竟顾自大笑起来。 韩世荣听了,也微微一笑,接言道:“是啊!皇上,这蹴鞠赛本来就得有身体对抗,赛事中自然难免会有人受伤,嗯,倒是常事。” “国舅所言极是,蹴鞠赛对抗本就是在所难免的,看来这下半场羽林营怕是守不住韩德胜将军的进攻了,三叔您说是?” 康王捻了捻胡须,爽朗一笑道:“我看倒是未必,说来,我可是买了五千两羽林营夺魁呢!” “哦!三叔还真是看得起这楚宁啊!” 唐帝同样也是爽朗一笑,忽而又问道:“对了,李贤跑哪去了?” “他呀,想必就在下面某处席位上!说是与民同乐,就得到百姓中去,随他去!” 唐帝听罢,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很快,赛场上红衣将军挥旗让人敲响了铜锣,示意下半场比赛即将开始。 “楚大哥,对不起,我真是没用……” “别这样说。” 球场边,楚宁止住了强忍着疼痛的马钰,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发生了这样的事,是先前确实没有想到的。 “你不要多想,现在就好好养伤,比赛的事有我呢!” 楚宁说罢,便让人将马钰抬走,叮嘱大夫为他好好治疗,这才回身转对众人嘱咐一番: “马钰的事你们要瞧见了,麓羽营这是故意的,看来要拿下今天这场比赛,得有一番血战了。” 其实自打马钰受伤,羽林营的队员们表情都透露出一股畏惧,楚宁知道,这是打心底有些惧怕。 可现在这个时候,楚宁要是怕了,失去继续比赛的勇气,那就真的等于是认输了。 所以当下楚宁必须要让他们找回战斗的勇气: “诸位,我曾听说,古代剑客们在与对手狭路相逢时,无论对手有多么的强大,就算对手是天下第一的剑客,明知不敌,也要亮出自己的宝剑。即使是倒在对手的剑下,也虽败犹荣,这就是亮剑精神。” “而今天,我知道你们都十分畏惧麓羽营,畏惧韩德胜,可你们要知道,他们也只是血肉之躯,而且只会凭蛮力,毫无技巧性可言。” “可我们不一样,我们是经过大量的团队训练,只要我们按照平日里训练的方法来踢,即使对方身强力壮又如何?” “今天我们就让他们,让京都的老百姓都瞧瞧什么才叫真正的蹴鞠赛!好不好?!” “好!好!好!” 众人齐声高呼,良久不息,立时引来在场之人的目光。 观众席里,李贤也被这三声高呼所吸引,这就是自信呐! …… …… 再次回到赛场,然而少了最佳传球配合的马钰,楚宁在前锋线上有些孤掌难鸣。 好几次前插跑位,皆因队友的传球不到位,而无法触球。 麓羽营队似乎也找到了防御的关键,一旦楚宁持球,立马便有人围了上来。 也不管你三七二十一,就是冲着你人来。 这样的结果就是,羽林营队被狠狠压制住了。 局势开始朝麓羽营队偏斜,韩德胜也确实身强力壮,抓住机遇,一连便进了两球。 比分一下子便来到了3比4。 而最为无力的是麓羽营队的球员整体都要比羽林营队的球员高大壮实,后者根本无法伤及前者。 说直白些,就是硬撞上去也无多大影响。 而麓羽营队则是故技重施,连续又撞飞了两个,铲倒了三个,搞得楚宁把替补人员都全换完了。 整个场面生生变成了肉搏,就差在对方身上掉落出个扳手、铁锤了。 楚宁好几次向红衣裁判提出抗议,谁知这位军武出身的裁判觉得这样的身体冲撞似乎是正常情况,更像是铁了心要偏向麓羽营队。 不过,麓羽营队的好多次射门竟然一次没进。 打了半天,比分还是3比4。 当然,这也是麓羽营队平日里训练的防守所体现的效果。 很快,场上羽林营一方球员又伤了两个,羽林营队场上就剩了十个,比对方少出了两个人。 此时的羽林营队根本无法再构成一次有威胁的射门,球员们能站稳都不错了。 可没法子,比赛还剩下些时间,就得继续。 这时场边观众席上也是众说纷纭: “这还怎么踢?” “他娘的,这麓羽营队仗着人高马大,不是欺负人么?” “嘿,这怎么就欺负人了,这叫技不如人。” “老子长了眼睛,难道还看不出来?!” “有些人长了眼睛,也跟没长一样。” “嘿,老子这暴脾气……” “……” 楚宁当然听不到这些吵闹的话,此时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一定要赢下这场比赛。 对,就是一定。 就算断腿也特么要赢。 此时他的身上也有几处伤。 可越是如此,越是激起了楚宁心中的斗志。 “兄弟们,我们今天一定要赢下蹴鞠大赛!!!” 楚宁说罢,打了个手势,让大家散开,按照训练队形布开。 大家知道,他这是要拼了。 众人也被他这番激励,带起了强烈的激情。 精武楼上,唐帝在高台御座上看到这一幕之后,也微幑愣住了。 接着,他索性起身站了起来,走到前台观望,康王等人见状也起身跟着走了过去。 “看来这羽林营还不打算认输啊?” 唐帝呢喃着说出一句。 康王目光一凛,叹息道:“只是这羽林营仅剩下十人,如何敌得过十二人。” 是啊,十人对阵十二人,这场比赛还怎么可能赢? 就在这时,一声铜锣响起。 这是请求比赛暂停的锣声。 唐帝正和康王说着话,突然就看到海德旺近前来报: “启禀皇上,范畴大人和李贤世子请求替补羽林营出赛。” 第221章 主攻计划 “哦?” 唐帝略略一笑,倒有些不可置信,狐疑道:“范畴已有三年不曾代表羽林营参赛了,这怎么又想入赛了?” 海德旺道:“范大人说,今秋蹴鞠赛是皇上特意为太后娘娘举办的,眼下这羽林营球员伤退太多,影响了观赏效果,所以特请旨出赛,望皇上允准!” “好好好!” 唐帝连连赞扬道,目光瞥了一眼康王:“三叔,朕听说贤弟在庆州时,也常组织蹴鞠赛事,不知这蹴鞠术如何?” “嗯,小儿热衷蹴鞠,技术嘛倒只是一般。” 唐帝沉思片刻,目光又落向康王,忧虑道:“只是今日这比赛情形三叔也见了,贤弟出赛怕是会有身体对撞,只怕伤痛在所难免。” 康王却是不以为然:“男子汉大丈夫,伤痛又算得什么,皇上无虑也!” “好!”唐帝微微颔首,方才朗声道:“既然三叔也这样想,那就准了!” “是。” 海德旺应声,挥手唤来一名红衣太监,嘱咐两句。 便见那太监往城楼下去了。 范畴原本就是羽林营队员,后来入职督察司,做了副督察,整日忙于政务,已有三年不曾替羽林营出赛。 至于李贤,本就是皇室宗亲,替补羽林营出赛则更是名正言顺。 不多时,赛场上便见换上羽林营队服的范畴和李贤闪亮登场。 这个时候还有人愿意加入羽林营队出赛,更是激起了羽林营队员的斗志。 场边看客们更是兴致勃勃,今天这样精彩的赛事可谓是难得一见,尤其哪些买了羽林营队获胜的看客更是紧张得不行。 一开场羽林营队就取得优先,顿时就让他们看到了希望,可谁知,后来麓羽营队暴力踢球,只朝着人去,接连搞伤了羽林营好几人,刚升起的希望顿时湮灭。 可现在看这架势,羽林营队根本不打算放弃,居然还有人愿意加入,又一时间觉得比赛有了可能,搞不好,这一次真能以小博大,赢下几百两酒钱。 楚宁自然也不例外,看到在这个时候还有人愿意替补羽林营上场,心中不由得有些欣慰,再次燃起了斗志。 尤其是范畴,早先便听闻过他蹴鞠术精湛,曾代表羽林营赢过不少比赛,可三年前就再也没有入赛蹴鞠。 至于李贤嘛,除了听说他是康王的第三子,身份尊贵,别的就一概不知了。 只是今天对他的第一印象,就是这小子长得也太小白脸了,活脱脱一个小鲜肉啊! “楚老弟,我来晚了。” 范畴近身拍了拍楚宁的肩膀,“今天让你瞧瞧,老哥如何教这帮人蹴鞠!” 楚宁点点头道:“还是小心些,来者不善啊!” 话落,楚宁又看向了李贤,毕竟是皇族,还是抬手抱拳道:“参见世子殿下。” “这是做什么?”李贤一手搀起楚宁,笑道:“蹴鞠场,你是队长,我们都听你的才是。” 楚宁与范畴二人相视一笑,旋即便又滑过。 咦!看不出这世子还是个性情中人! 楚宁这时竟然有些不关心比赛的胜负了。 那就好好享受一场比赛! 现在场上又是十二对十二,麓羽营队员除去韩德胜分成了三组,分别防守楚宁和范畴。 礼部司官一摇令旗,比赛继续开始。 李贤开始发球,当先便将球踢给了楚宁。 但是李贤的力道掌握得不好,球踢出去的角度歪了一点,一名球员忙赶过去接球,好在对方赶到前拿到了球权,随后踢给了楚宁! 楚宁一看球被高高踢起,便纵身一跃,用前胸接住了从天而降的鞠球。 随后由左臂转到背部,再到右臂,随后右脚挑起鞠球,左脚轻轻一推,鞠球又飞向了李贤! 李贤知道自己的球技不怎么高超,便干脆利落地回踢给了楚宁: “楚宁,接着!” 楚宁接到球,他的任务就是以一个最舒适的角度将球传给球头范畴,由范畴完成最后的进攻! 只见楚宁双脚夹住鞠球,纵身跃起,在空中将鞠球对着范畴和球门当中飞去。 范畴一看这个角度刚刚好,便左脚一蹬地,右脚猛地弹出,鞠球瞬间被抽得飞向场中的球门而去! 范畴不愧是以前玩蹴鞠的高手,只见鞠球划过一道精美的弧线,威势不减,直直飞驰而去! 最后擦着框边进了球门。 “好!好!好!” 场边看客们顿时发出一阵喝彩。 这让麓羽营队员都傻眼了,捣鼓了半天都没射进一个,让别人刚上场就射进了一个。 场边计分的礼部司官道:“羽林营队再获一旗!现在轮到麓羽营队进攻!” 比分现在被羽林营队扳平,来到了4比4。 紧跟着羽林营队如法炮制,依然由楚宁组织进攻,最后由范畴完成最后的射门。 比分直接来到了5比4。 场边看客们顿时发出山呼海啸一般的庆贺,以往他们看到的蹴鞠赛大多都是简单的传递配合,朝完成了射门。 进不进球,更多在于射门次数多不多,根本不会把精力花在传接球上。 然而今天他们却是第一次见到,原来可以通过团队的精妙配合,通过战术打法,将球一步步逼进对方球门。 再也不是那种简单而野蛮的打法,观赏性十足。 只是令人意外的是,麓羽营队终究是身强体壮,一路野蛮冲撞,每次都是一脚开出球就踢向了前线的韩德胜。 韩德胜长得人高马大,也是身大力不亏,因此在争抢、挤推等方面都大占优势,活脱脱的一只野兽。 加之他个人能力也确实很强,很快就在前场抢下球来,硬生生地挤开防守自己的对手,也攻入了一球。 同时又有两名羽林营队员受伤下场。 场上人员又变成了10人对12人。 场边计分的礼部司官道:“麓羽营队获一旗!现在轮到羽林营队进攻!” 这转瞬间,比分又被扳平,比赛结果又偏向了麓羽营队。 本来还有一球优势的羽林营顿时便显得垂头丧气,而麓羽营却兴高采烈,开心地手舞足蹈! 是啊!根据沙漏时间来算,比赛剩下的时间已不足三分之一刻钟。 也就能组织起一次进攻的时间。 楚宁赶忙请求了最后一个暂停,把大家唤到近前,嘱咐道: “这样,这最后一次进攻让我和范大哥来吸引韩德胜的注意力,最后我会把球传出来给世子殿下,最后由殿下来打门。” 说这话的时候,他手指着李贤。 “不行不行……”李贤当即否决道,“我这技术肯定打不进。” “听我说。” 楚宁镇定道:“他们防守的主要是我和范畴,韩德胜一定会以为这最后一球要么是我要么是范畴打门,其余人配合你跑位就行。” “记住,这最后一球一定要进,不然我们就没有时间了。” “好!”李贤有些怯弱的点了点头,“我尽力而为!” 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把死马当活马医。 大家都纷纷替世子殿下鼓劲。 再次回到场上,鞠球很快开出踢给了楚宁。 果然,对方很快便有三人围了过来,当先赶到那人伸脚就去捅球。 楚宁轻轻一拨,一个变线就轻松的盘过了一人。 而紧接着,又有两人上前夹击。 楚宁依然娴熟的将球从一人两脚之间钻过,随后也闪身从两人当中跨过。 这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尤其是马赛回旋变线更是令人叹为观止,堪称享受。 一时间,观众席上顿时爆发出阵阵喝彩声。 延绵起伏,回音不断…… 第222章 多喝热水,不要熬夜! 楚宁继续控着球,向前小跑着前进,而另一边则是落后楚宁半个身位的范畴。 明眼人一看,都知道,这最后一球的攻击要么是楚宁,要么是给范畴。 这时韩德胜自然也是这样的,可以他的直觉,这球一定是会交给楚宁来打门,而他就在前场等着,见楚宁控着球推进,也没有想其他人那样显露出慌张。 一挥手,立马便有四个人进行了防守。 楚宁无法再躲过四个人的防守,打了个手势,躲过麓羽营队员的暴力冲撞和铲球,接着把球传给了范畴。 范畴以及余人这时都开始前插跑位。 这时楚宁和范畴并驾齐驱,也差不多接近了中前场。 按照计划,必须要将韩德胜引出来,可这时韩德胜似乎识破了楚宁的计划,依然站在球门前不动,平静的看着场上的一切。 范畴用脚停住了球,没有急于进攻,目光扫向楚宁,故意高声道:“你来做球头,我负责主攻!” 楚宁自然知道他的长处,便欣然应允道:“好,到时候就看你的了!” 范畴高声笑道:“放心,我可是有名的主攻手!” 说罢,范畴便开始加速。 范畴虽然没有楚宁那样的过人技术,可确实轻盈,两腿左盘右带,一下子就连续绕过三四人。 楚宁这时也拉开了防线,吸引了一些注意力。 几乎就是几个眨眼的功夫,范畴就已经突破前场,只剩下最后三个人。 他们同时向范畴扑了过来,当大家都以为范畴要突破防线打门时,却见他对楚宁使了个眼色,将球一拨,从后面那人的胯下滚过去,直直传给了突然前插上来的楚宁。 韩德胜也没有想到范畴会在此时传出球来,可这时他需要面临的便是楚宁。 可韩德胜这个卑鄙小人,岂会容忍楚宁如此得意。 他趁着楚宁接球时,对着楚宁的小腿,恨恨地来了个扫堂腿。 这简直就是直奔楚宁的腿来的,若是被对方扫到,非残即伤。 容不得再多想,楚宁必须做出决定。 只见他纵身跃起,到达最高点快要下落时,鞠球被他倾斜着踢给了同样前插上来的李贤。 因为谁也没想到楚宁会在此时分球,因而这时的李贤已无人防守。 可事情却并没有那么顺利。 李贤因为突然的前插,以及楚宁的这一脚颇显难度的传球,让他整个人没有事先预料到,这时突然倾斜了一下身子,竟顺势来了个倒挂金钩,大力将球踢了出去! 那鞠球如裹挟风雷一般,冲着球门极速飞去! 要知道此时距离球门位置尚远,而李贤踢出这一脚,也是情急之下踢出的,准度也是明显不足,鞠球斜着朝球门飞去。 麓羽营队笃定这球不会进,羽林营队这边的人也不看好,众人纷纷向着鞠球要落地的场地跑去争抢落点。 但是令人大跌眼镜的是,鞠球竟然磕到了球门的立杆,一个内角反弹。 最终还是掉进了球门…… 就在此时,场边礼部司官举旗示意沙漏止了。 这就意味着比赛时间也刚好结束,麓羽营队连翻盘的机会都没有。 红衣将军这时方才看了一眼精武楼上的情况,只见唐帝朗声大笑起来,于是他也当即宣布道:“进球有效!今天的蹴鞠大赛,羽林营队拔得头筹!” 场边观众席顿时又是爆发出阵阵喝彩声: “什么?还真赢了!” “是啊!我买了一百两盘口,这下就是六千两了?我的乖乖……” “真的是走狗屎了?” “……” “咱们赢了,咱们真的赢了!!!” 羽林营的士兵紧紧的抱住李贤的脖子,兴奋的狂呼着。 李贤当然也是欣喜若狂。 毕竟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赢下麓羽营队。 可直到这时,他们才发现范畴正蹲在楚宁身边,检查着他的脚踝。 原来,就在刚才楚宁把球凌空传出后,落地时把脚崴了。 范畴见楚宁脚肿得厉害,无法起身,便双手搂着他,扶着他慢慢朝场外走去。 李贤这时也跑了过来,语气焦急道:“怎么了?” 楚宁强忍着疼痛道:“没什么,脚崴了,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李贤扭头朝韩德胜吼了一声,气愤道:“韩德胜,你真的太过分了,这哪里是踢球。” 韩德胜摊了摊手,这时方才假意上前关心,淡淡笑道:“世子殿下勿怪,刚才的事我是无心的,纯粹是意外……只是,楚县男,你这文人身子骨也太弱了些。” “这是蹴鞠,讲究的是技术,哪有你们这样直接冲人踢的?”一想起马钰的伤势,李贤气得不打一处来。 “世子殿下,羽林营队身子骨弱,怪得了谁?再说了,这上了蹴鞠场便等于上了战场,哪有不见血的。” “你……” 李贤气得脸色煞白。 “算了算了,别说了。” 楚宁知道跟这些军武出身的人讲这道理毫无意义,摆了摆手道:“反正我们已经赢了,这就行了,不是吗?” “就是,反正咱们赢了!哈哈哈~~~” 说完,只听他身后的羽林营士兵们一阵哄笑。 “就是啊!”范畴道,“兄弟们,反正咱们这次拔得了头筹,今晚梨泰园我请大家吃高丽菜,韩德胜,你要不要一起啊!今天咱们这盘口可赢了不少。” “哼!”韩德胜也不甘示弱,“范畴,你少来卖狂,这次你们只是侥幸。” “呵呵!是吗?”范畴笑道,“众所周知,咱们可是靠的实力,不像有些人就是输也输得龌龊不堪。” 韩德胜冷哼一声,不再多言,转身走了。 “行啦行啦!”范畴还要讥讽,楚宁打断道:“我得先撤了,范大哥,今晚聚餐我就不去了,你们喝开心。” 此时,世子李贤开口说道:“要不让我送你回去?!” 范畴摇了摇头:“不用,我用马车送他回去便可以,待会儿皇上还有嘉奖羽林营队,也离不开世子殿下。” 楚宁点点头道:“对,世子殿下得留下,待会还得麻烦你替我给皇上告假,就让范大哥送我回去就好。” 几人一番争劝,只听身后突然有人开口道: “行啦!都别争了,皇上说了,楚县男今日呈上了一场无与伦比的比赛,是羽林营队的大功臣,让咱家叫了太医,另着范畴亲自护送楚县男回府。” 几人回头,发现来人竟是大内总管海德旺。 众人一看,相视一笑,皇上都这样说了,自然无人再多劝阻。 以楚宁的zheng治敏锐性,自然知道,这是皇上为了抬举自己。 这场蹴鞠赛在京都的瞩目程度,甚至超越了以往任何一场比赛。 根据楚宁事先得知的消息,京都今日可以说是全城轰动,那些未进场现场观看的,也会由人将实时信息传递出来,竟有各大茶楼酒肆说书人一一传递开来。 而且各大盘口也是前所未有的火爆。 过了今天,他,楚宁,将成为唐国最闪耀的新星。 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楚县男,走!” “有劳了!” 楚宁略略抬手,做了个施礼。 海德旺搀扶着楚宁缓缓朝着精武场外走去。 正在这个时候,不知观众席里谁喊了一声:“楚诗仙,谢谢您,让我一百两银子变成了六千两!!!” “啊哈哈~~~” 观众席里立时引来哄堂大笑,一下子就热闹起来,众人七嘴八舌高声呼喊,每个人都是是慷慨激昂,神情振奋。 随后又有人高声喊道:“楚诗仙,请您一定要保重身体,多喝热水,不要熬夜。” 楚宁:“……” 捏玛!!! 这话怎么听着耳熟? 第223章 野狼帮VS鱼龙帮 说来这是楚宁第一次扎针,还是皇上御用的太医为他扎针。 不过让楚宁意外的是,经由太医施针后,疼痛竟真的大为好转,脚踝似乎也没有那么肿大了。 随后太医又给楚宁抹了一些消肿的药膏,这才拜别走了,楚宁则由范畴搀着上了马车,径直上了海桐大街。 马车上,范畴看了一眼楚宁的脚踝:“怎么样?还受得住?” “我还行,只是苦了马钰。” 范畴笑道:“放心,马钰仅仅只是受了点轻伤,根本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 楚宁一愣:“那太医怎么说断掉三根肋骨?” “今天在场的太医都是皇上的人。” 事情和楚宁想的不一样:“你意思是马钰受伤是假的?” 范畴点头道:“不用苦肉计,韩德胜又怎么能放下芥蒂。” 说着,范畴拉开帘子四下看了看,这才轻声道:“彻查韩小虎贩卖私盐的事必须得尽快进行了。” “怎么?是有眉目了?” “对,近来野狼帮在铜雀楼找事,我找人查过,这是韩小虎授意的,你可以从野狼帮入手。” “野狼帮?啥玩意?” 这名字一听就是地痞流氓,毫无技术含量。 “这是京都当地的一个帮会,都是结交达官贵人,明面上做些灰色生意,其实私下里就是在替韩家贩运私盐,也叫盐帮。” “哦?说来听听?”楚宁来了兴趣。 范畴道:“这野狼帮帮主叫袁天野,人称袁爷,这个人在京都盘踞了很多年,管理着两三百号弟兄,算是一号人物。” “野狼帮?听这名字就知道是没文化的主。”楚宁不削道。 “有一次漕运码头因争夺地盘,野狼帮和鱼龙帮发生了火并,京兆府曾派出人手将头子都抓了,可谁知韩国舅那边打了招呼,京兆府只得放了人,此后,京兆府也不再管野狼帮的事。” “等等……这怎么又出来个鱼龙帮?” “京都最大的帮会有两个,一个是野狼帮,就是专门贩卖私盐的团伙。另一个便是野狼帮,垄断了京都的水运,管理着漕运码头,两个帮派向来不对付,上次两帮火并就是因为野狼帮想争夺漕运码头贩运私盐。” 楚宁似懂非懂:“我很好奇,这野狼帮如何能在京都贩运私盐?就没人敢管?” “你可还记得我曾说过的,在东城兵马司任指挥使的莫成?” 楚宁肯定点点头:“当然,我记得这人是天泉山庄庄主莫雄的弟弟。” “对,正是此人。”范畴道,“这些年里,袁天野贩运的私盐全是莫成在盐道司衙门弄出来的盐引,每次用完他都会亲自处理,绝不会流落在他人手里。” “可盐引只有盐道司衙门才有,他莫成如何能拿到?” “因为盐道司衙门一直是由韩家的亲信管着,只要韩小虎打了招呼,莫成就能从盐道司衙门里弄到盐引,可整个过程中韩小虎都不会出面。” 楚宁哦了一声:“看来这韩小虎很精明啊!因为即便抓了袁天野,估计什么也审问不出来。” “为何这样说?” “因为一来莫成知道不说出来反而没事,说出来倒是一死。二来他知道自己身后有靠山,一般人也根本动不了他,所以抓了他也没用,反而还会得罪韩家。” “不错,楚老弟果然聪明!” “诶!”楚宁叹息一声,挠了挠头:“这还真有些麻烦啊!” 范畴十分满意,冷笑着道:“这就看你的了。” “行,让我想想怎么处理。” 马车来到府门前,温知妍和马三等人这时都已经候在了门口。 见了自家大人,赶紧上前来搀扶着楚宁下了马车。 “行了,好好在家歇着,我还得入宫操持晚上的宴会。” 范畴转身上了马车,正要走却突然又想起一事:“对了,楚老弟,我有一事想与你商议?” 楚宁回头看着他,四目相对,顿时有些不好的预感:“什么?” “等红桑姑娘赎身后,我想让她住进你这里,也方便有个照应。” 楚宁想也不想,脱口便说:“好啊!” 范畴目光一凛:“我……原本还以为你会拒绝呢!” “怎么会?我很期待!” 红桑姑娘本就是魏满托他照料的,现在院子这么大,多住两个人正好添添人气。 可范畴听了脸色却是变了变,若有所思的看着楚宁,似乎想说什么。 …… …… “什么?羽林营拔得头筹?” 慈宁殿。 太后韩娥正在精心呵护一盆兰花,这是去岁韩德胜在南疆时令人在山涧里挖出来的,为此还死了十三个官兵。 当她听贴身侍女玉兰来报,麓羽营队输了比赛,而是羽林营队拔得头筹,整个人不由得一怔,险些把兰花剪掉。 玉兰轻声解释说:“回禀太后,确实如此,那个楚宁也不知道用了什么训练法子,还给羽林营队特制了球服,上面还有看不懂的符号,总之是稀奇古怪极了,现在整个京都都是议论纷纷。” “看来皇上眼光独到,很会挑人啊!” 太后听了,沉吟良久,方才开口说道:“你派人去告诉皇上,就说哀家身子已无大碍,今晚的宴会哀家仍要亲临。” “是。” “另外,你派人传哀家旨意,把那个楚宁也请来。” “回娘娘,听说那楚宁脚受伤了,皇上派了太医诊治,此时已回府里养伤了。” 太后冷哼一声:“脚受伤了又如何,找人把他抬来不就是了。” “是。” 想起那个楚宁,太后便是怒气翻涌,准备转身继续侍弄兰花,可刚迈开步子,只觉脑袋一阵晕乎,身子不由一晃。 玉兰姑娘眼疾手快,一把上前将她搀扶住了,十分忧虑的问道: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不碍事……” 太后用手抚了抚额头,有些皱眉道:“也不知怎地,又是突然一下感到有点头晕眼花,浑身无力。” 玉兰听闻眼里闪过一道寒光,可很快就消失不见,转而摆上一副笑脸,柔声关切道: “依奴婢看,娘娘一定是困乏了,还是赶紧回寝宫歇息!” “或许是!” 太后点点头,鼻子里重重呼出一口气,脸色黯然道:“不过哀家近来总是心神不宁,总觉摸着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娘娘您是多虑了!” 玉兰露出一张和颜悦色的笑脸,宽慰说道:“如今大唐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皇上又是英明睿智,勤政为民,能有什么事发生?要奴婢看,娘娘还是太操劳国事了!” “诶……”太后沉重一声叹息,“但愿真是哀家多虑了!” “……” 第224章 受邀入宴 皇宫,养心殿。 身穿五爪金龙的唐帝李淳,此时正饶有兴致的盯着桌上的一个瓷器罐子,而罐子里正有两支蛐蛐死死的咬在一起。 对于这位以勤勉自居的年轻皇帝,这样闲散的场景似乎很难见到。 而此时海德旺却是伸长了脖子,神采飞扬,想要看看这番激烈的蛐蛐大战。 可就在这时,唐帝突然开口了:“海公公,你说楚宁此人能堪大任吗?” “这……” 海德旺原本还看得兴起,哪里想得到皇帝这突然的发问,犹疑了片刻,才惶恐的跪倒在地,怔怔道:“请皇上恕罪!老奴不敢妄自猜测,更不可参与朝廷之事。” 唐帝听闻,微微一挑眉头,笑道:“海公公,你知道朕最喜欢你什么吗?就是你聪明。” “是。老奴只是做好自己的本职而已。”海德旺诺诺回道。 唐帝满意的点头,索性将装有蛐蛐的瓷罐子往前一推,才转身看着海德旺: “刚太后派人来说,仍要参加晚上的夜宴,你说这是不是告诉朕,此乃天意?” 原本太后因病托辞不参加夜宴,可在听说羽林营队拔得头筹后,又临时改变主意,要参加今晚的夜宴。 其实对于唐帝来说,他何尝不明白太后的心思。 今晚有各国使臣觐见,正是向番邦诸国展示帝国真正主人的时候,这才是太后执意要参加宴会的主要原因。 想到这里,李淳的眼神突然阴冷下来,眸子里透着寒光,冷冷道:“既如此,有些事也怪不得朕了!就让上天来决定!” “是。皇上鸿福齐天!上天定会佑我大唐! 这看似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海德旺脸色一沉,整个人猛地磕头,似乎是在请求上天的宽恕,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 …… …… 回到府里,楚宁轻松了不少,整个京都里,只觉得这里最放松。 偌大的院子里,除去青山县带来的十来个人,也没有再招募仆人家丁,因而显得十分安静。 不过就是这样的清静,让楚宁时刻提醒着自己,京都绝非安乐之地。 可是现在皇上要想借自己的力彻查韩小虎贩卖私盐,牵连上韩国舅,背后要对抗的便是以太后为首的整个韩氏宗亲。 这是一条退无可退的道路,一旦踏上就得走下去,退一步则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不能退! 这时温知妍已经泡上了一壶茶,而楚宁则是坐到了书房里,靠着火炉看着范畴留下的资料。 这是范畴私下让人收集的一些关于韩小虎贩运私盐以及莫成假公济私,贪污腐败的案卷。 其中,还包括韩世荣多次用莫须有的罪名上书太后弹劾罢斥官员的资料。 楚宁脸上露出了冷笑,这太后还真不是省油的灯。 明面上都已经还政给皇帝了,其实私下里还想着把持朝政。 这也难怪,如今朝堂上大多都是太后在位时提拔上来的亲信,接受的都是太后的恩惠,私下里根本就不服皇帝。 看了一会儿,楚宁也算是把当今朝廷的局势了解了七七八八。 就在这时,马三急匆匆小跑进来:“大,大人,外,外面,来来……” 楚宁听他说话,眉头都皱在了一起,紧跟着温知妍走了进来,朗声说道: “大人,外面来了个公公,说是太后有旨意请你入宫赴宴。” 楚宁听闻,脸色阴沉了下来。 出到前厅,果然见到一个公公,年纪大约三十多岁的样子,脸颊白皙像是没有晒过太阳一般。 见到楚宁,笑道:“楚大人,咱家是受了太后旨意,宣你入宫赴宴呢!” 楚宁听闻倒是有些意外,不过还是躬身回了一句:“有劳了!” “哎哟,竟不想,楚大人生得如此俊俏,此次你能得太后召见,日后必定是官运亨通,必能在京城大展拳脚,真是可喜可贺啊!” “公公谬赞了!” 楚宁欠欠一笑,毕竟是太后宫里的太监,场面上客套了几句,随后亲自迎进大厅,并叫人奉上茶水和孝敬。 “说来早就听闻京都出了一号诗仙人物,咱家也想着见识一番,粘粘人气,可谁知今日就给碰上了。” 楚宁赶忙谦虚道:“楚诗仙的名号在下是万万不敢当啊!” “哟哟哟,倒还挺谦虚,如今皇上对你器重有加,今日太后又特旨邀你赴宴,说到底,咱家才是修来的福分呢!” 闲闲扯了一通,说话也变得随和起来,可到现在楚宁竟然不知道这公公姓甚名谁。 于是便直接开口问道:“对了,不知公公名讳?” 这太假愣了一下,显然有些没想到,对方竟然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还聊得这么起劲? “咱家本家姓曹,单名一个淳字。” 说罢略略一笑,还翘起了兰花指。 曹淳? 楚宁心道一声,赶忙装模作样躬身一揖:“敢情是曹公公,久仰大名!” “哟,楚诗仙也曾听说过咱家?” 听说个毛线,楚宁根本就不认识。 不过是话赶话,说到这里了。 “当然!”楚宁灵机一动,“入京以来,便时常听人说起过,曹公公乃是太后身边的大红人,入京述职的官员们可是对曹公公的威望大加赞赏呢!” “哎哟,这咱家可不敢当啊!” 说着,曹淳竟面露一丝愁容,叹息一声,道:“哎,其实咱家何尝不知道,你们这些当官的根本就瞧不上咱家这号人,甚至就是海大总管历来对咱家也是冷眼相待,甚至还处处排挤咱家呢!” 楚宁知道他口中说的海公公,自然就是皇上身边的海德旺了。 如此看来,这曹淳似乎与海德旺不对付啊! “这有什么,俗话说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 楚宁几乎是下意识说出这句话,可在曹淳听来却是连连点头:“对对对,咱家也是这样想的,不愧是楚诗仙,此话说得真是极好。” 然而,现在,楚宁也不知道这家伙为什么一直赖着不走,难不成是嫌弃孝敬太少。 似乎是感受到了楚宁的想法,曹淳面色一沉,像是在心中下定了什么决心: “楚大人,这京都可不比别处,要想官路亨通,首要的是找好一方靠山才是。” 曹淳终于说出了主题,原来他是来给自己说这个的。 可是等等。 也不知道他说的靠山是何方神圣! 对方不说,楚宁自然也不好多问。 “罢了!咱家也该入宫复旨了。” 说着,曹淳起身微微笑道:“楚大人,请!这便随咱家进宫赴宴!” 第225章 夜宴刺杀(上) 夜幕低垂,寒风呼啸。 看这天气,今夜似乎还要下一场大雪。 甘露大殿廊檐下,一排排喜庆的红灯笼,在这寒夜中平添了几分生气。 大殿里,一场夜宴正在举行。 唐帝李淳端坐在龙椅之上,大殿两侧百官跪坐,当中则有数名宫娥摇曳着腰肢,载歌载舞。 今日当场的不仅有唐国的文武百官,待会儿还有各国使节使团代表入朝觐见,可谓是隆重至极。 值得一提的是,今夜康王衣着翠色衣裘,或许是因为烛光的原因,他脸上的皱纹竟全然看不见,脸上散发着光润的红色,一下子像是年轻了十岁。 至于楚宁,今晚则是一身鸿胪寺官袍在身,这气质瞬间就升华了。 其实对于这样的宴会,楚宁是并无多少兴趣的。 因为唐国盛行诗词歌赋,但凡有酒宴聚会,除去歌舞表演,文官们总是喜欢舞文弄墨,搞些附庸风雅的事。 可对于武将们都是最为恼火的时候,每每遇到这样的聚会,只能闷头喝酒,受尽文官们的嘲讽。 而楚宁也是十分恼火,严格说来他只是个七品县令,虽挂了个鸿胪寺副使,在京都也只能算是不入流的小官,所以他的位置自然就是距离皇帝最远,紧靠着大殿门口。 坐在这里,但凡有点近视,连皇帝的模样都看不清楚。 “百官恭听!” 就在此时,一名御前太监扯着嗓子喊道。 群臣这时都转向看着对面,殿内顿时鸦雀无声,静可听针。 “诸位!” 唐帝坐在龙椅上遥遥地端起酒盏,朗声道:“承蒙太后庇佑,而今天下国泰民安,风调雨顺,朕心甚欢。今夜诸位爱卿断不必拘束,尽兴即好,来,尽饮一盏。” 说罢,一扬酒盏,一饮而尽。 殿上大臣们也是起身纷纷举起酒杯,齐声高呼:“皇上英明睿智,勤政为民,万岁,万岁,万万岁!!!” 康王今夜的位置也是显然是得到皇上授意的,此时就紧挨着龙椅不过几步之遥。 这时,他也举起酒盏来到唐帝身前,微微躬身道:“臣恭祝皇上圣体康泰,大唐国运昌盛。” 唐帝微微颔首,笑着回道:“承三叔吉言,快些免礼入座!!!” 唐帝对康王的尊敬有加,百官们显然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只有以韩世荣为首的群臣们脸色自然是难看至极。 “奏乐!” 立时大殿里又响起婉转的丝竹之声。 千歌百舞,觥筹交错。 歌起宴兴,月色更明。 足有三尺长的大红烛燃烧着,映照得整个大殿光彩夺目,人声鼎沸,歌舞欢宴,群臣真是看花了眼,这边指指,那边又看看! 唐帝也早已看得入了迷,竟不知时间的流逝。 就在这时,却突然听到一道尖锐的声音响起: “太后娘娘驾到……” 这声音楚宁太过熟悉,虽未见到人,可已经知道,这定是今日来宣旨的太监曹淳。 众人这时也闻声看去,果然就见曹淳手持拂尘,正神采飞扬地站立在大殿门口。 紧跟着太后的仪驾也来到了大殿门口。 百官见状,赶紧纷纷躬身,行君臣大礼,而这一切自然落入唐帝眼中,原本还是喜气洋洋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冰冷。 仪驾落定,在旁玉兰姑娘掀开帘子,随即就见太后走了出来。 韩太后今夜妆容十分精致,着装也是十分华丽,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加上她眉目间显露出的雍容华贵气质,不愧有国之帝母的声誉。 连前世见过不少美女的楚宁都不禁一阵暗暗感叹,这韩太后果然生得是倾国倾城。 这样的尤物,难怪先帝当年十分宠爱她。 以前楚宁也曾听人说起过韩太后生得美貌,韩世荣当年就是靠着这个漂亮的妹妹,才得以做了国舅爷。 今日总算是见到这位韩太后了。 “母后!” 嘴里喊了一声,唐帝赶忙跟了上来,强作镇定的对太后拱手施礼。 韩太后这时却没去看皇帝,而是目光瞥了一眼入口的席位,淡淡道: “你就是楚宁?” “回太后,正是微臣!” 楚宁作势要起身行礼,太后乜了一眼他的右脚,淡淡一笑道:“就免了!楚县男今日率羽林营队拔得头筹,哀家可是要赏你!” 楚宁没想到太后会这样说,赶忙拱手回道:“太后,这都是羽林营所有出赛人员的功劳,绝非臣一人之功。” 话音落下,太后只是平静的看着楚宁,就那样看了好一会儿,才沉声说道: “你很好,皇上有你相助,哀家也就放心了。” 莫名其妙说了一句,太后这才径直走上御台,目光扫了一眼,不过却没有在龙椅上落座,而是让人在旁设了位置,这样一来便是与康王并坐两侧。 “请皇上入席!” 韩太后挥了挥手,示意唐帝落座。 “是。” 唐帝点点头,这才慢慢走到龙椅前坐了下去。 这一切都被百官看在眼里,此时的康王的脸色十分不悦,可韩世荣等人却是满脸欣喜。 接下来,贺寿算是正式开始,第一位出班贺寿的自然是唐帝。 “儿臣恭祝母后凤体金安,洪福齐天!” “好好好!” 太后十分满意地笑着,又看见海德旺捧着个大盒子走了过来,上面还盖一块红布 “皇帝,这是什么?” “母后,这是儿臣让雷蒙德特意从波斯商人哪里找来给您解闷的。” “哦!” 提起雷蒙德,太后脸色更是一喜,这个西洋人时常会弄些稀奇的玩意,这次倒要瞧瞧是什么。 随着唐帝亲自揭开红布,一支色泽白皙的小猫儿显露出来,皮毛雪白,纯净得没有一丝杂毛,碧眼的眸子看上去十分华贵。 尤其那张呆萌的猫脸,更是让太后不胜欢喜。 玉兰上前将小猫儿轻轻抱起,百官们这时也才看清这猫儿的身形,不由得发出连连赞叹,毕竟这可是逢迎皇上,讨好太后的好时机啊! “听闻此猫来自海外,可是难得的金贵。” “皇上纯孝至极,是天下万民之表率也!” “是啊,是啊,母慈子孝,此乃唐国之福啊!” “……” 紧跟着,百官们同时跪倒在地,高声齐呼:“恭祝太后娘娘福寿安康!!!” “好好好!你们的心思,哀家都明白,都平身!” 听到百官的奉承,太后心情大好,摆了摆手,示意群臣起身。 紧跟着,康王也站了起来,领着李贤来到太后身前,躬身叩拜:“臣弟携子李贤,恭祝太后凤体安和,福如东海,愿皇上龙体健硕,我朝君臣一心,国泰民安。” “康王有心了,快快平身。” 太后亲自上前搀扶了一把康王,两人目光交接,含情脉脉。 很快又滑开了!!! 第226章 夜宴刺杀(下) 康王毕竟是先帝最好的兄弟,又是如今藩王里权势最高的皇室宗亲,即便是贵为太后,也得给几分面子。 再说了,两人曾经可还有过一段露水姻缘呢! 只是这件事只有寥寥几人知道而已。 “贤儿,还不将你的贺礼献给太后。” 只见康王朝李贤喊了一声,李贤赶忙又将手中的锦盒呈上,笑道:“太后娘娘,这是贤儿敬献的贺礼。” “哦?” 太后打量着才十六岁的李贤,心中暗自惊叹,此子真是生得龙睛凤颈,与年轻时的康王神态举止都是极其相似,难怪康王最爱此子。 这一次曹淳上前接过锦盒,亲自捧着送到太后身前,太后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颗硕大的夜明珠,足有一个拳头那么大。 太后拿在手中,顿时荧光闪耀,亮如白昼:“晶莹剔透,温润如玉,哀家可从未见过这么大的夜明珠!” 在场官员们此时都是无比惊羡,连连惊叹。 不愧是康王,出手竟如此豪气! 李贤这一波献礼,更是将寿宴推入高潮。 按照礼仪接下来该是百官敬献贺礼,可太后早早有旨,除去李氏宗亲,文武百官们都只是敬献贺表,而不必单独献礼。 可这样一来,身为太后亲弟弟的韩世荣可就没有显摆的机会了。 就刚才见到康王大放异彩,韩世荣心里那个气啊,可没有法子,他虽为国舅,终究不是李氏宗亲。 接下来,曹淳走到御台前,大声传旨:“百官敬献贺表!” 远远的跸道两侧便出现好多太监,手中都捧着托盘,将百官们手中的贺表一一收了起来,其中一个太监来到楚宁身前,见楚宁没有举动,便柔声问道:“这位大人,请敬献贺表。” 楚宁哪里想着还要写贺表啊,他本来就是临时被叫来的。 自然就更没有准备,于是选择直接坦白:“那个……我没有贺表!” 这一声话落,好些听入耳里的官员们都是面露难色,对于楚宁他们早已是如雷贯耳。 可是今天这样的场合,这家伙居然没有写贺表? 天啦噜!这什么意思? 难不成这是要忤逆太后不成! 好些本就是韩国舅的亲信,平日里就对楚宁颇有意见,今日又因重金买了麓羽营队,结果全输了,这些官员们一个个都是鼻子冷哼,等着看戏了。 太后寿宴盛典,这家伙狂妄得竟然不上贺表,想必太后一定会大发雷霆。 哼!有好戏看喽! 百官们这时的视线都落在了楚宁身上,有看戏的,也有为他担心的。 这时,御台之上太后的目光也落了过来,不动声色,也不解释,就想要瞧瞧楚宁会如何应对。 皇帝、康王、李贤等人也都齐齐望了过来,倒是李贤面容有些忧虑。 楚宁犹豫了一下,强撑着想要站起来,身旁一个太监见状才赶忙搀扶了一把。 起身后,楚宁便拿了个酒盏给自己满了一杯酒。 百官们都是不解,这家伙是要干嘛? 谁知? 楚宁端举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朗声道:“微臣青山县县令楚宁,恭祝太后娘娘生辰快乐,特作诗词一首,为太后娘娘贺寿。” 一时间,全场静寂。 什么情况? 这家伙是要即兴作诗? 太后听闻也是微微皱眉,近来闻名京都的《仙游集》,她也早让人购来一册,其中好些诗词她也是十分喜欢。 现在听到楚宁说要即兴作诗,不免还有些期待呢! “好啊!哀家就听听楚卿又有何大作!” 太后言罢,楚宁略略沉思了一下,当即朗声道: “薄露初零,长宵共永书分停。 绕水楼台,高耸万丈蓬瀛。 芝兰为寿,相辉映簪笏盈庭。 花柔玉净,捧觞别有娉婷。 鹤瘦松青,精神与秋月争明。 德行文章,素驰日下声名。 东山高蹈,虽卿相不足为荣。 安石须起,要苏天下苍生。” 一词念罢,原本就静寂的大殿更是落针可闻。 百官中除去武将,文官都是微微颔首,尤其酷爱诗词的李鸿伦更是喜不自禁。 这篇即兴所作的寿词,不仅词句典雅,风格清丽,词意间更是极尽盛赞太后,颇有几分溜须拍马。 可细细读来,这词意间却充满了却满含忧国忧民的愁绪,更蕴含着一股心怀天下豪情壮志。 不过,这番意味武将们自然体会不到,可文官们当然懂。 其中好些人还翻了个白眼,露出一副‘他娘的,又被他装到了’的不削神情。 对于太后,她自然听得懂寿词传达出的意思,这是心中也极为开心,略略笑道:“堂下诸位爱卿,认为这首词如何?” 太后目光扫过大殿,目光很快落向仍微闭着眼睛似乎是在品评这首词的李鸿伦:“李爱卿!大殿当中当属你是文坛大家,你且品评这首词,如何?” 李鸿伦笑道:“回太后,臣有九个字的评语。” “哦,你且说说。” “词也好,意也好,情也好。” 太后听了也是满意的点头,赞道:“好啊!不愧是楚诗仙,须臾间竟又得一首上乘佳作!” 而此时,康王更是微眯着眼睛盯着楚宁看,这小子果然是个人才。 接着太监们继续收下贺表,鱼贯朝御台走来将贺表整理后放在旁侧的矮几上。 很快,一份份贺表便是堆积如山,一张矮几已经放不下了。 曹淳取出几份贺表转呈到太后眼前,而太后只是随意看了一眼贺表上的名字,神情里透露出满意。 此时的太后更是欢欣雀跃,而后又望向范仲:“范寺卿,番邦使臣可都已到场?” “回太后,各国使者们都已在殿外等候入朝觐见。” 太后微微颔首,容光泛发,脸颊透着红润: “那就宣!” 范仲忘了一眼皇帝,而此时,唐帝的眼底立刻掠过一抹阴鸷。 一个这样的细节,范仲自然感受到了,可他依然神情淡定,朗声道:“使臣觐见,为太后贺寿,奏乐!” 随即,殿内乐曲响起,一群早已等候在殿外的使者缓缓走了进来。他们将手放在胸前,弯腰作揖,口中说着不太熟练的中原话: “恭祝太后凤体金安,洪福齐天!!!” “恭祝大唐皇帝陛下圣恭安!!!” “圣安!” 唐帝怔怔地看着大殿上的使者。 “皇帝陛下,”契丹使臣出列说道,“我尊贵的大汗请陛下将幽云二州赏赐给我们。” 唐帝脸色顿时一沉:“你们掠夺我们的子民,抢占田地,如今还想着朕的封赏。回去告诉你们可汗,幽云二州自古便是中原领土,任何人休想夺走。” 契丹使臣满是不悦,却也只得躬身退下。 接下来又是几国使臣觐见,轮到高丽国时,突然使团里出现一个刺客,对着皇帝便射出一箭。 唐帝发现时已经来不及躲闪,歪斜了身子,左手臂中了一箭。 “护驾!有刺客!” 距离唐帝最近的海德旺顿时大呼。 “保护皇上!” 话音未落,那刺客又在袖口里滑出一柄匕首,注入内力便是狠狠一掷。 可这一次却不再是冲着皇帝。 而是…… 直奔太后而去。 第227章 弱国无外交啊! “保护太后娘娘!” 护在太后身侧的曹淳竟是猛地一跃,直接飞扑过去。 “砰!!!” 匕首不正不偏,刚好刺入曹淳的胸前,手柄深深地插入血肉里。 随即鲜血浸透了衣服,身前血红一片。 “啊!” 太后猛地一呼,一声尖叫后翻了个白眼,竟是直接晕厥过去了。 殿内立时乱作一团,满地酒杯尽碎,不绝于耳。 歌舞也停了下来,宫娥们慌乱中四处奔走,群臣们也顾不得颜面各自奔逃,倒是楚宁想跑似乎也是腿脚不利索,不过这时的他倒是因为距离御台距离太远,危险反倒是小了。 就在这转瞬间,那刺客眼再无刺杀机会,便向人群里躲。 海德旺死死护在唐帝身前,口中不住呼喊: “禁卫军何在!” “抓刺客!” 就在此时,大殿外飞身跃进一人,手持一柄利剑,此人竟是马军司骑都尉夏何良。 “将乱臣贼子拿下,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随着粗狂的呵斥声响起,一队铁甲侍卫迅速朝大殿涌入,迅速形成合围之势。 夏何良瞳孔微缩,目光早已锁定人群中的刺客,脚尖踏地,轻点而去,随即拔剑将刺客一剑从背后刺穿,鲜血喷薄而出,几个文官被吓得连声尖叫起来。 “留下活口!” 唐帝抢先喊了一声,便见夏何良拔剑回鞘,刺客随即躺地,几个侍卫赶紧上前探看。 “回皇上!刺客已被斩杀!” 那名刺客此刻已经躺在地上,成为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让开!” 此时的唐帝正被海德旺挡在身后,听着皇帝的话,海德旺有些惊慌地看着他手臂上还插着的箭矢:“皇上,你……” “天塌不下来!” 唐帝一把将海德旺推开,咆哮道:“给朕让开!” 群臣慢慢安静下来,又全部跪了下去。 唐帝努力平息了一些气息:“太后怎么样了?” “回陛下,”海德旺脸上已沾着些许血迹,“太后昏厥过去了!我已派人宣了太医……” “即刻护送太后回宫,让太医赶紧给太后诊治,如若太后有什么不测,朕便让太医偿命!” “喏!” 韩世荣这时似乎神情才镇定下来,一边喊着太后,一边飞也似的奔了过去。 随后只见康王蹲下身子,查看起了刺客的尸体,很快便发现这刺客竟是伪装了面容,做了易容处理,这是被康王一一揭开,才发现竟是一名相貌丑陋的中年男子。 紧接着,康王又在刺客的右手手腕处,发现一个酷似火焰的图案。 “嗯?这是火焰纹?” 再三确认一番,康王能够确定,这就是江湖中流传的火焰纹。 旋即,便见康王眉头紧皱,他曾经听说过,东平王李昌河私下养募了一批杀手组织,名日拜火教,此教本是江湖门派,因崇尚火焰,要求但凡加入此教者都会在手腕纹上火焰纹。 再次看了一眼刺客的手腕,康王可以确定这并非新近纹上去的。 难不成这刺客真是东平王派来的人? 倘若真是这样,只怕这矛头便指向了东平王啊! 康王的神情皆被皇帝看在了眼里,正色道:“三叔,可是有何发现?” “回皇上……” 康王正欲开口,突然一个念头在他脑中闪过,倘若此时提及东平王,牵连上的自然是天下藩王,而自己不就是其中之一吗? 康王当即觉出了这件事来路极大,于是脸色一下恢复正常: “请皇上赎罪,臣并无有发现。” 似乎早料到康王会这样说,唐帝倒是没什么表情,点点头,又转对夏何良道: “夏都尉,此事着你亲自去查,不管牵涉到谁!朕绝不姑息!” “是。” 此时唐帝的怒气跃然显露于脸上,伤口带来的疼痛远远超出他的想象,疼痛让他的脸色有些难看。 “来人!即刻将高丽使团羁押起来,这是要逼朕杀人了!” 几个高丽使者这时也是一脸懵逼,他们似乎也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使团里竟有刺客,这时全部扑通跪倒在地,磕头求饶: “尊敬的大唐皇帝陛下,这不是我们使团里的人,我们根本不认识他,这其中定有误会。” “皇帝陛下,外臣绝不敢有谋逆之心,这定是有人要陷害我等,还请皇帝陛下彻查……” “朕当然要彻查!” 唐帝却是充耳不闻,呵斥道:“夏何良,让所有在殿内的人都待在原位,等彻查清楚才能离开。” “是!” “且慢!” 就在这时,北狄使团中,六皇子慕容子雨身侧一人站了出来,正是此次北狄使团的正使元隆将军。 北狄有三大军种,分别是步军、骑军、水军,其中最为突出的便是北狄铁骑,来去如风,快如闪电,尤其擅长马背上射箭,令人十分头疼。 而眼前这位彪形大汉元隆却是水军将军,在这次北狄使团中,六皇子只是挂名副使,而元隆才是正使。 鸿胪寺第一次接到对方使团名单时也是感到十分不解,北狄本就是草原民族,竟然还建有水军编制,而使团正使就是执掌水军的将军。 这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可再后来的几次谈判中,便渐渐发现,这位元隆将军脾性刚烈,似乎并不好对付。 “元隆将军,可是有事?” 对于这位北狄正使,唐帝还是十分客气的。 今晚来此参加今晚寿宴的番邦使者里,就属北狄六皇子身份最为显赫,因为现在正是大唐和北狄和谈关键期。 北狄使团步步紧逼,想要在和谈中占尽优势,可唐国却不得不一再忍让,唐帝虽有心拒绝,可现在唐国的实力不允许撕破脸。 而这个节骨眼上,北狄正使站出来做什么? 众人都看向了元隆。 “皇上刚才说让所有在殿内的人都待在原位,等彻查清楚才能离开。莫不是怀疑我等使团中也有牵连刺客不成?” 元隆说着,目光逼视着唐帝:“请皇帝陛下明示。” “……” 唐帝一颤,僵住了。 一时间,大殿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百官们都屏住呼吸,似乎也完全没想到,这北狄正使竟如此狂妄,胆敢如此质问皇上。 这是大逆不道,更是对大唐的亵渎! 然而,此时只见唐帝面容冷峻,一动不动盯着元隆,大有一触即发的趋势。 这时,范仲站了出来,面对元隆的诘问,脸上却是带着些笑容,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 “元隆老将军多虑也,如今我朝堂发生了刺杀大案,我皇此举只是为了尽快排查是否还有潜藏刺客,让各位入京使者皆可宽心,如此而已。” “哼!” 元隆倒是丝毫不给面子,嗓子眼儿挤出一声,又怔怔言道: “我北狄虽是草原之邦,却也从不做如此奸诈小事,你们要彻查随时恭候,却不是这样受辱。” 说完,元隆大手一挥,转身直接扬长而去! 众人似乎都没想到,这元隆为何突然这么暴躁,不就留下来彻查嘛,怎么还受辱了? 百官们感受不到这其中的意味,可楚宁自然想得通。 这不就等于是你随口怀疑我拍了你,然后说要检查以证清白吗? 事后发现没这回事,一句道歉也没有,事就过去了。 这看似一件小事,却是对人格极大的侮辱! 可这个时代,似乎很少有人注意到这一点。 “元隆,你未免也太放肆了!” 就在这时,一道冷冽之声从御台响起。 声若洪钟,响彻大殿! 全场顿时一片哗然。 元隆回头,朝着那道声音探去,随即嘴角一抽,冷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康王殿下!” “不错,正是本王。” 康王缓缓走下御台,虽然如今已年老,可也是老当益壮,肃杀之气与元隆也是不相上下,在距离元隆几步之遥的位置停了下来。 两人就这样死死瞪着对方好一会儿,这架势看得在场的人胆战心惊。 这两位该不会打起来? 良久,才听得康王开口,却是满满的嘲讽:“果然是蛮夷之邦,不通礼数!” “哦,是吗?”元隆挑衅道,“可我记得三十年前正是我蛮夷之帮的铁骑践踏着你们的国土?最后不得不签订锦葵之盟,康王殿下难不成忘了?” “狂妄!放肆!” 锦葵之盟本就是不可言明的唐国之耻,如今由对方说出,更是充满挑衅的味道。 康王眼中尽是愤慨之色,他岂会容忍泱泱大唐,在大堂之上,当着文武百官被一个外邦使者公然羞辱。 “元隆,你以为我大唐岂会怕了你们?!” “怎么?”元隆轻蔑一笑,“唐国莫不是又想再起刀兵?” 就在这时,只见唐帝对着范仲使了个眼色,这位康王是忠肝义胆,刚烈之辈,可对唐帝来说,这时却有些骑虎难下。 “咳咳……” 范仲赶忙轻咳一声,“我大唐乃是礼仪之邦,体恤百姓,自然不会妄起刀兵,当然,我大唐也绝不容许外敌欺辱。” 说着,他招呼一声:“来人!护送北狄使团回驿馆!” “不必了!” 元隆头也不回,径直在前朝着大殿外走去。 路过楚宁身边时,恰好与他眼神相对,还不忘狠狠瞪了一眼楚宁。 “哼!” 看着北狄使团扬长而去,楚宁好无语。 捏玛!这么拽? 这真是弱国无外交啊! 第228章 剑指东平王 歌罢宴散,月色更明。 天空已经下起了鹅毛大雪,大殿里也变得清清冷冷。 如今整个皇宫早已戒严,禁卫军将甘露大殿围了起来,群臣都显露出恐慌之情。 百官们皆是惊恐未定,面露难色,如此欢宴之际,怎会就闹出这刺客来? 大殿席位之末,楚宁也是惊魂未定。 这特么谁能想得到,好好一场宴会,竟有刺客刺杀当朝皇帝和太后。 不过这件事却是让楚宁感触颇多,怎么看,这其中似乎都有问题。 总算,经过一夜的排查,百官们才陆续被放走,而到楚宁离开时,天都已经亮了。 出了大殿,雪已经停了,只是地上已经铺上了厚厚一层积雪,而且太阳已经出来了,阳光一照,竟百得耀眼。 好些太监、宫女们这时正在清扫大殿那条跸道上的积雪。 楚宁崴着脚,艰难的在跸道上走着,宫女太监们见了他这番模样都只是看上一眼,随后又各自低头默默扫雪。 刚走出两步,一个小太监从身后跑了过来,将楚宁扶住了。 “楚大人,路滑,可得小心着些。” 原来是之前入宫见过的黄门太监小笛子。 二人一路都没怎么说话,只是静静的朝着宫门外走去。 来到宫门口,小笛子便也不能再送楚宁出宫,二人拜别,楚宁出了宫门。 此时,宫门外早已侯着各式马车、轿子,贴着墙根儿、路口蹲了好些人,三三两的小厮们一个个搓着手取暖,显然是在这里等了好久。 这都是在这里等候自家老爷的。 楚宁打望一眼,似乎并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竟还有一丝丝失望。 自己在外待了一夜,也没个人关心,嗐! “楚大人,你可总算出来了!” 楚宁闻声看去,只见阿布在殿门外笑着迎了过来。 “快!把暖轿抬过来。” 阿布一声吩咐,候在宫门口的一乘四人抬的暖轿,立刻向这边加快了步伐。 “你怎么在这里?” 对于阿布,楚宁还是见过几次的,没想到他会在这里等候自己。 “是武安侯让我来的,楚大人,快上暖轿,这天太冷了,感染风寒就不好了。” 楚宁搓了搓手,正欲上轿子,却又听见有人喊他:“大人,你这是到哪里去?” 回身一看,竟是温知妍和马三等人,此时正坐在一辆马车上。 楚宁皱了皱眉头:“这马车哪来的?” 原来啊,昨晚楚宁进宫赴宴后一直未归,温知妍和马钰便一直守候在宫门外,可谁知守了一夜也没见人出来,天又下起了鹅毛大雪,眼看着宫门外的马车、暖轿越来越多,一问才知道,这样入宫彻夜未归也是常有的事。 于是二人合计一番,一大早便等着店铺开门就去弄来一辆马车。 “大人,上车,车上有火炉取暖。” “好!” 楚宁一下子倒有些感动,说着就要上车。 “楚大人,你看这……” 阿布本就是来接楚宁的,这接不到人,回去可无法交差。 楚宁看了一眼四人抬轿,解释说道:“我不习惯坐轿子,你在前领路,我们跟着你就是。” 阿布虽然不太理解楚宁说的不习惯坐轿子,可只要他答应同去便好! 楚宁进了车厢,果然就见里面摆着一个火,直接就在火炉旁的垫子坐了下去,伸出了手,烤起火来。 马三一挥长鞭,赶着马车,温知妍这时也钻进车厢,就看见楚宁神色十分黯然。 “大人,昨晚发生什么事了,现在整个京都都在戒严?” 楚宁挤出个笑容道:“昨晚宴会上有刺客刺杀皇上和太后。” “什么?”温知妍倏地一惊,“皇上没事?” “皇上倒是没多大的事,可听说太后至今仍昏迷不醒,皇上下旨已经处死了好几个太医。” 温知妍听后微微瞠舌,喃喃道:“看来还是得尽早离开京都这是非之地才好。” 楚宁搓了搓手,想起昨晚发生的刺杀案,以及皇帝的表现,他有一种感觉,这个年轻皇帝绝不是表面上那样看着简单。 …… …… 不知过了多久,楚宁感觉马车停了下来。 “大人,到了。” 温知妍轻轻推了推楚宁,这才发现自己竟然睡着了。 缓缓睁开眼睛,原来马车已经到了一座府邸的前面,只见府邸不大,门上漆着朱红色漆。 门匾上写着‘武安侯府’四个颜体大字。 楚宁当即反应过来,写着王潜爵位已然是武安侯了。 到了大堂前,只见堂前几个青年男子在候着,穿着整齐划一的护卫服,头上扎着统一的发髻。 为首的一个个子挺高的,穿着很贵气,长得十分清秀,年纪看上去也就二十不到。 楚宁晃眼看去感觉有点像那个谁? 瞅了几眼,还真和前世那谁的眉眼有那么几分相似。 不过不知道这些是什么人,他也不能随便问,径直走进大堂。 禀报早已送了进去,王潜这时也找了软垫早坐在书房里了。 毕竟,已经躺了两天,早躺腻了。 先前因为屁股的事,一直不让人探望。 现在听了楚宁到了,可算是得堂堂正正坐着说话了。 赶忙让人将楚宁领着进了书房,才发现火炉前不仅坐着王潜,还有马钰。 “你腰没事了?” “无大碍,只是有些疼?”马钰回道。 三人闲话两句,随后围坐在火炉前,身边也摆上了香茶。 刚饮了一口茶水,马钰便当先开口了:“门口那些是什么人?怎么以前没见过。” 王潜扫了二人一眼,喃喃道:“是神策卫的人。” 马钰立时便明白了,洋洋一笑,不再多言。 可楚宁却懵逼了。 或许是看出了楚宁的疑惑,马钰笑着开口道: “你有所不知,神策卫原本属于皇上近身侍卫,原来京都里也就太子能有这般待遇,没想到,如今侯府也得了这份待遇,这可真是近来最好的事。” “我看未必全是好事!” 楚宁不经意开口,像是泼了一盆凉水。 马钰扭头看了过来,柔声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楚宁道:“所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如今侯爷得了这份待遇,无疑不是被架在了火上烤啊,生生被卷入了朝廷的争斗之中。” 听了楚宁这番话,马钰这才恍然大悟: “是啊,你说的有理,我倒是忘了这一层意思了。” 王潜听了也是眉目微皱,这时想起正事来,赶忙说道:“昨晚宫里发生的事就你清楚,快说说具体是怎么回事。” 昨晚宫里事发后,王潜便得到了消息,只不过具体的事情并不清楚,所以这才第一时间就把楚宁找来问问。 楚宁饮了一口热茶,便将昨晚的事情详细地说了一遍。 可谁知,刚说到元隆将军出言逼问皇帝时,王潜顿时大怒,双眸中竟是愤慨之色:“此等异族,着实可恨,想我泱泱大唐,竟被一个番邦使者在朝野之上公然羞辱。” 这一激动,原本就还伤愈的屁股受了力道,又疼起来了。 马钰安慰着王潜稳住情绪,神色也是十分黯然:“若不是这些年太后把持朝政,任人唯亲,大唐国力日渐衰微,又如何能沦落到此等蛮夷欺辱。” 相比于楚宁的镇定,王潜和马钰都显得格外愤慨。 这也难怪,古人做官讲究‘但食君禄,则为君忧‘,可这理念对楚宁来说,却毫无感冒。 虽然他现在也是唐国的官员,可潜意识里,他根本不觉得自己就应该为皇帝分忧,不外为求生存而已。 这种皇权意识在他脑海里,并不深入。 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可倘若皇帝要他去死,他肯定是万难答应的。 不过此二人的秉性,倒是很让楚宁佩服,也算得是忠肝义胆之辈,对于外邦异族打心底就瞧不上。 楚宁继续说起康王如何站了出来力怼北狄使者,最后,还特地提到刺客的手腕上纹有一个火焰纹。 “你确定是火焰纹?” 楚宁重重点头,十分肯定道:“却是火焰纹。” 王潜皱了皱眉,这个标志恍然一听似乎很是熟悉,总觉得好像是在哪里听过。 猛地,他的目光落向了马钰,二人几乎是同声说出了三个字——东平王!!! 第229章 情报组织 “东平王?这是何人?” 看着两人的神情,楚宁似乎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 果然,就听王潜解释说道:“东平王李昌河乃是唐宣宗第十三子,按辈分来算,乃是先帝和康王的十三叔,当今皇上的皇爷爷,因其封地是东平,所以他的封号是东平王。” “阿布曾经收集过关于天下各藩王的情报信息,其中就有提及东平王私下里秘密养募了一批杀手,据说这些杀手都来自各大江湖门派,因昌平王崇尚拜月教,要求但凡加入此教者都会在手腕纹上火焰纹。” 说着,他抬手摸了摸下巴,补充道:“所以眼下听你这样说来,我有一种预感,这刺客大有可能和东平王牵连上干系。” 马钰皱了皱眉头:“只是这刺客怎么会进入高丽使团中,而竟未曾有发现?” 楚宁解释道:“怪我没说清楚,刺客是伪装了面容混入高丽使团。” 马钰点点头道:“这就难怪了!不过倘若真是这样,只怕这矛头便指向了东平王啊!” “这……” 王潜点点头,略有沉思,没有说话。 可楚宁却在他身上感觉到了某种杀气。 “侯爷在想什么?” 还是马钰当先开口问了一句。 “我在想,这件事恐怕没有表面上这样简单。” 三人本就是交了心的,这时自然有话尽可明说。 “二位试想,此事有两种可能,第一则是东平王真派出了刺客,意欲在太后寿宴之日行刺杀之事。” 马钰脱口道:“刺杀可是灭族的谋逆大案,东平王何敢?” “当然是因为削藩。”楚宁接言道,“倘若皇上执意削藩,你连命都保不了了,你会怎么办?” “自然是……” 马钰话未说完,似乎突然明白过来了。 “哦,我明白楚大哥的意思了,这是说东平王是被逼上了绝路,而不得不出此下策。” “当然这只是其一。”王潜笑道,“另外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有人要陷害东平王,刺客根本不是东平王所派,至于是何人嘛,这就难说了,毕竟刺客已被斩杀……” 他没有说下去,目光却是意味深长的看向了楚宁。 楚宁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如今刺客已经死了,却留下了一个线索,一个直接指向东平王的线索。 而这样以来,谁会是最大的获益者。 不用多想,这自然也能猜到是谁! 那便是当今的皇帝。 可太后被刺杀又该如何解释? 难不成唐帝为了削藩,构陷东平王谋逆,并趁势除掉太后? 有这个可能吗? 当然有这个可能! 只是这大胆的猜测却是只可意味,不可明说。 而当楚宁的目光迎接上王潜的目光时,两人心神交会,似乎都在眼神里看出了端倪。 马钰摸不着头脑,看着两人目光交接,知道他们两人有话不好明说,也不再追问。 三人各自端起茶盏饮了一口,便见阿布拿着几份情报走了进来,神情有些凝重: “侯爷,皇上这几份圣旨您看过了吗?” 王潜接过情报看了一眼,随后点点头道:“今早给事中已经给我抄阅了一份……怎么了?” 阿布道:“据报,康王回京的当晚,便有姚青、刘成入了韩德胜府邸,之后还有淮安侯陆亮、平西伯江丰、修武县公严真等人入府。” 王潜不以为意道:“这个有什么问题,他们都是韩德胜的老部下,入府看望很正常嘛!” 阿布道:“问题就是,这些人入府之后,韩德胜便接连上本请辞殿前都指挥使,并请到朔州练兵。今日一早,皇上竟然连下赐封旨意……这之间的关联值得深思。” 王潜点头应声,道:“这个我倒注意了,皇上给平定南疆的武将们封赏却是应该。可至于韩勃,曾是韩德胜最信任的人,如今回京后皇上不仅大加封赏,还让他兼着五城兵马司,此举应该是有拉拢韩勃的意思……对了,阿布,你先把情报给楚大人也看看。” 直到这时,楚宁方才明白,原来王潜掌管着一支情报组织。 而阿布正是这情报组织的负责人。 “楚大人,请您过目。” 话到这个份上,楚宁知道,这就已经是全部托底交付了。 接过情报,楚宁仔细看了起来,只见其上写有: 圣旨镐赏征伐南疆有功之臣: “镇南大将军韩德胜,封殿前都指挥使,赐文成侯,增食禄五百石,其子韩权加封云骑尉。” “府军前卫指挥使姚青,赐建昌伯,增食禄三百石,迁蜀州右都督。” “中护军指挥使刘成,赐飞骑尉,增食禄二百石,迁云州副总兵。” 还有一份写有:“南疆镇守副都使韩勃,赐关内侯,增食禄五百石,兼领五城兵马司指挥使。” 楚宁这时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自相残杀。 对,像这种明明就是想要你们内部互相猜忌,让你们自己内斗。 “楚宁?你怎么说?” 见楚宁自顾喝茶,似在沉思,王潜笑呵呵地冲着他开口。 “我想皇上这是要让韩德胜等人自相残杀啊!” 接着他将自己的一番理解说了,余人全都赞同的不停点头。 “楚大人说得是。” 阿布接言道:“朝中都在议论以韩德胜这些年镇守南疆的大功,应该可以位列三公,至少是三孤,但最后却只是个侯爵,而韩勃功劳在韩德胜之下,却也是赐了侯爵,关键还多了个兼领五城兵马司指挥使。 “皇上这么做明是封赏,实则是打压。所以才有韩德胜请辞殿前都指挥使,请旨到朔州练兵,这分明是不满皇上的封赏,说到底是仍然不愿意放下兵权。 “布猜想皇上定会将韩德胜奏本留中不发,明显还是在逼韩德胜彻底放下兵权。” 楚宁投去一个赞誉的神情。 他是万万没想到,这位看似不多言多语的护卫,对局势的分析简直是鞭辟入里。 王潜也是微微颔首,略有沉思说道:“可如若这样,皇上不怕把韩德胜逼得紧了,做出铤而走险的事来?” 阿布目光扫过三人,语调清冷道:“布有不祥之感,恐怕皇上正是想要逼反韩德胜。” “???” 话才出口,王潜、楚宁二人顿时就凝重的互看了一眼。 其实,二人心中都是有这个想法。 可这个说法让马钰有些不解:“皇上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对朝廷没有任何好处!毕竟,这不利于朝局的稳定。” “这个问题,布最初也是十分不解。” 阿布此时脸色突然变得极其肃穆:“但转而一想,就很容易想明白了,其原因有二。” 第230章 北疆九州 不待他人搭话,阿布继续说道:“韩德胜这些年来常以太后之威权压武将,又自持镇南大将军功高震主,太后在时尚能压得住,可是万一太后西行,何人能镇得住韩德胜?这是其一。” “其二。如今发生了刺杀大案,朝中现在有传闻皇上要对高丽用兵,韩德胜无疑是出兵的最佳人选。可韩德胜毕竟经营多年,在军中威望很高,皇上想要用他,可又不放心将更多的兵权交予他。所以最为稳妥的办法就是找一个可以替代他的人,而目前看来,毫无疑问,这个人最大的可能就是韩勃。” 三人听罢都是点头默认。 韩勃这些年来一直屈居与韩德胜之下,可如今竟也册封了侯爵,与韩德胜平起平坐,皇上无疑是在离间二人,拉拢韩勃打压韩德胜。 还有这圣旨里最有深意的是,二人虽同为侯爵,可韩德胜的爵号为文成侯,他一个大老粗,怎么会给个文成侯,韩勃却是关内侯。 再有韩勃还多出一个兼领五城兵马司指挥使,这可是实权。 这怎么看,都是皇帝故意为之的。 这一招着实高明啊! 可很快,马钰便是一脸忧虑:“可是这韩德胜身后牵连着韩国舅,还有太后,也不可能轻易罢黜,只怕想要替代他也绝非易事。” 阿布立刻露出了一丝笑:“所以最为稳妥的便是让他多行不义,扣上一个谋逆的罪名,彻底剪除其党羽,如此一来,韩德胜便再无作乱势力。” 众人闻言,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可就在这时,楚宁忽而皱起眉头问道:“可眼下有一事,却是极为棘手。” 众人这时又看向了楚宁,只听楚宁道:“就是太后何时醒来?!或者说,太后还会不会醒来?” “……” 楚宁声音虽然不大,却也让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楚。 三人闻言,都惊疑了,楞在那里。 是啊! 如今太后仍在昏迷之中,朝廷大事都由皇帝一人决定。 可太后一旦醒来呢?! 然而,此时更让人多疑的是,太后刚遭遇刺杀,至今仍昏迷不醒,皇上便下了这个针对韩德胜的旨意,很难不让人不多想啊! “罢了!这些内政也不是咱们现在就能商议出结果的,还是静待太后的消息再做谋划!” 说着,王潜叹息一声,又对阿布说道:“你把近来边疆的情报也给大家说说。” 阿布点了点头,道:“据边疆探子来报,十日前,西夏屯兵三万与北疆九州交界十里处,意欲兵犯幽云二州。昨夜宴会上,西夏使者竟当朝问皇上租借北疆九州中的幽云二州。” “这西夏使者真是混账!” 王潜啐了一句,看了看楚宁问道,“昨晚夜宴之上可曾见到此使者?” 楚宁点了点了头:“昨晚夜宴之上却有西夏使者竟直接提出要皇上将幽云二州租借给西夏,皇上当即勃然大怒,严词拒绝。” “这是自然,幽云二州可是我中原大地的北大门,一旦给予他人,岂不向北方蛮夷敞开了门户。” 此时的幽云二州,位处北方,以幽州和云州为中心,一共有九个州,其中还包括青山县所在的庆州,共计九个州,也就是所谓的北疆九州。 北疆九州可以说是中原王朝与草原游牧民族的屏障,算是中原腹地的北大门,其战略重要性可想而知。 马钰道:“这西夏使者可曾说过,租来做什么?” “西夏想将幽云二州作为他们的放牧场,还曾扬言,倘若我朝不答应,他们便会屯兵幽云二州边界处修建军营场,训练士卒,皇上得知此事,正是头疼不已,正让鸿胪寺范仲大人商谈此事。” 这个消息,楚宁已经从郑声那里得知,而且据说范仲有意想让自己全权负责。 “那现在皇上怎么说?”王潜追问道。 阿布道:“这个暂时不知道了,因为这时皇上正召集一众官员在养心殿里议事,至于结果,估计还得晚点才知道。” 听说昨晚皇上也是一夜未睡,召集了许多大臣议事,今天一大早,又把朝中好些老臣叫去了,据说就是商议西夏想要租借幽云二州,以及高丽使团刺杀的事。 现在的唐国真可谓是岌岌可危。 先是北狄那边想要唐国开放凉京商道,唐国暂不通商往来为由拒绝后,北狄人便南下侵扰,定边营下的筒字营和简字营当即出兵打了一仗。 可谁知北狄人竟然打败了筒字营和简字营两个定边巡防营,凉京节度使荀山河得知后怒不可遏,直接下令让川字营出兵镇压,最后川字营竟是与北狄人打了个平手。 这一战后,似乎是让西夏认识到了唐国的实力,竟趁着北狄和唐国商谈开放凉京商道之际,提出要唐国将幽云二州租借给西夏。 这可真是让人啼笑不得,辛辛苦苦才打下一座城池,竟然要直接租借两个州。 被严词拒绝后,西夏便提出要在幽云二州边界处,修建军营场,训练士卒,总之就是各种威胁。 想起这些事来,王潜就是眉头紧皱,胸口就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头,憋屈得很。 不过现在他也是在养伤,这些事就让皇上去决定! 想到这里,王潜又转对阿布嘱咐一声:“阿布,你立刻安排人手彻查刺客的身份,越详细越好。” 阿布躬身一揖:“是。” 接着,王潜又看向楚宁道:“皇上给我下了旨意,让我全权负责接下来宴请北狄使团的宴会,这次与北狄使团的交锋,我准备让你一起参加。” “但听侯爷吩咐就是。” 楚宁应了一声,突然又想起一事来,“对了。那个叫元隆的北狄正使什么来头?北狄为何会让他作为正使出使唐国。” 王潜道:“对于此人,我也是不甚了解,只是听说此人乃是沙陀部首领,与北狄王慕容保关系甚密。” 想起这个掌管北狄水军的大将军,楚宁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我看这元隆将军脾性刚烈,只怕是不好对付,搞不好,这人以后将会是我唐国的劲敌。” 王潜点点头:“我也有此预感,这件事我已让人去彻查了。现在你也崴了脚,先回府好好休息!至于彻查韩小虎贩卖私盐的事,也得尽快提升日程了,我会让阿布全力协助你。” 楚宁知道这件事是躲不过的,只得躬身回了一个:“是。” 第231章 帝王心术 大明宫,金銮殿。 唐帝李淳端坐于大殿之上,正勃然大怒将一本奏折狠狠朝着殿下摔了过去: “小小西夏胆敢觊觎我幽云之地,简直是混账至极!!!” 这一通猛然发力,牵连上了左手的箭伤,疼痛让他的嘴角猛然一抽。 “皇上,还请息怒!” 海德旺及时在旁提醒着他,本就是熬了一夜未睡,又中了箭伤,还这样不辞辛劳。 今早一大早,唐帝不顾伤势便召集群臣议事,商讨西夏提出租借幽云二州之事。 可谁知,兵部尚书黄磷中却提出了一个对策,唐帝听了更是怒不可遏。 因为这位老尚书大人竟然提出把幽云二州的百姓迁回内地,只把土地租借给西夏,由头竟是让西夏去和北狄抗争,作为大唐和北狄之间的屏障。 如此一来,唐国便可安心发展,并趁势拉拢西夏,待到时机成熟再一举北上兵发北狄。 这简直可以说是一个愚蠢至极的对策,可身为朝廷兵部尚书的黄磷中却自认为此对策完美至极。 唐帝真是又气又恼,黄磷毕竟已经七十五岁了,说他是老迈昏庸毫不为过。 对于这个固执的老头,唐帝没有少受气,可以前总是迁就着他。 因为,他本是韩国舅举荐的,经太后亲自任命的。 可现在唐帝已经有了撤换他的想法。 “老尚书,这就是你给朕出的对策?” 黄磷中满面肃穆回道:“皇上,老臣此举也是为了唐国百姓免遭兵事,不可谓不深谋远虑也!” 唐帝真是有些哭笑不得,赶忙让人将黄磷中送回府中,目光扫了一眼殿下众人,最后落向范仲: “罢了!此事先让鸿胪寺去谈,只是记住一点,绝不可答应他们的非分索求。” 自亲政以来,唐帝就十分看重国家领土完整,所以对于楚宁剿灭青山县山贼,重新掌控青山县表现出由衷的欢喜。 这也才有了楚宁入京受赏的事。 “遵旨!” 范仲躬身应道,随后退出了大殿。 唐帝站了起来,转而又看了一眼其余几位大臣: “诸位爱卿,如今太后仍昏迷不醒,可国事维艰,尚需处理,对于高丽使团行刺一事,尽可畅所欲言。” 虽然心中气愤不已,可唐帝的心性还是十分沉稳。 事情已经发生了,总得想法子去解决。 然而,殿下众人皆是左顾右盼,窃窃晃头,竟无一人曾说出自己的想法。 “怎么?平日里一个个都是能说会道的,现在就没注意了?” 唐帝呵斥一句,语调十分清冷,已然对这帮只会阿谀奉承的臣子们失望至极。 “皇上,臣有话说。” 这时一人出列,拱手说道。 唐帝闻声看去,竟是吏部尚书卢鸿,不由得眉头微微紧蹙。 这卢鸿本就是韩世荣的人,这时站出来,唐帝知道定然肯定不会站在自己这边。 不过,朝堂议事,自然要让人说话,今天这个紧急会议,主要目的也就是及时了解这些大臣心中的想法。 “哦,卢尚书快请说来。” “是,皇上。”卢鸿点点头道:“想我泱泱大唐,天朝上国,天下共敬,高丽小邦胆敢派遣刺客谋逆,如不给他们一个教训,如何叫四海臣服。” 说着,卢鸿目光一凛,振振有词道:“所以臣谏言,请皇上下旨,集结军队,派出一员大将征讨高丽。” 话落,最先反应激烈的却是韩世荣。 昨天夜宴刺杀一事发生后,直到现在韩世荣也没机会来得及召集几个心腹议事,所以现在他也不知道这卢鸿为何会在此时提及征讨高丽。 可在韩世荣看来,如今太后仍处昏迷中,皇上便明封实贬韩德胜,急着提拔韩勃,这显然是想要收回军权。 韩世荣越想越觉得昨夜刺杀一事内有隐情,可这也仅仅只是他的猜测。 然而,现在卢鸿提出了自己的想法,韩世荣自然也会对其附和:“皇上,臣也赞同卢大人的看法,此次西夏公然提出要租借幽云二州,还竟敢以言语威胁,此时正应该发兵征讨高丽,以此震慑西夏等国。” 就在这时,余天正拱手出列,言语十分激动:“皇上,此举万万不可啊!” “右相有什么想说的,但说无妨!” 余天正微微点头:“皇上,如今朝局交困,草原蛮夷虎视眈眈,加之我大唐国库空虚,加之已久不经战事,战事一旦开打,祸福未知,如今当务之急应该推行革制,发展民生,休养生息,如此才是治国之道啊!” 听到‘国库空虚’四个字,唐帝面色阴沉至极,重重压着心中的怒气。 这一幕显然也被韩世荣看在眼里,当即接言道:“大唐正是因为某些人任人唯亲,竟敢私自开挖铜矿,中饱私囊,就是因为这些国家蠹虫才以致于国库空虚。” 这番话明显是指富阳铜矿贪墨案,如今余天直已经被抓了,虽尚在审查中,可这件事余天正如何也脱不了干系。 其余大臣们闻言,一个个也很是愤慨。 可毕竟是清流一派,左相秦云的得意门生,又是唐帝昔日少师,余天正这时竟是哑口无言。 “皇上,臣有失察之罪。” 余天正只得躬身一拜,唐帝不等其余人再说,当即说道:“行了,余大人,昨晚你也陪了朕一夜,想必也累了,你先回府歇着!” “皇上,臣不累,臣……” “好了!” 唐帝这一声几乎是嘶吼出来的,显得十分生气,目光扫了一眼,话锋一转道:“来人,送右相回府。” “是。” 余天正再也无话,只得重重施礼,退出了大殿。 唐帝站了起来,在御台之上踱了几步,这时又才回身望着卢鸿: “以卢大人之见,如今朝堂何人能堪任征讨高丽的重任?” 只听卢鸿朗声道:“当然是康王殿下!” 这可是一记惊雷,顿时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显然都没想到卢鸿会说出康王来。 大臣们这时目光倏地投向了卢鸿,韩世荣、田季、朱旺,以及项华等人却是目光短暂交接,却又很快滑过,他们自然知道,这是早先就有过商议的。 唐帝也是一改往日的沉稳,目光同样直直地盯着卢鸿。 居然不是提议韩德胜?而是康王? 这是为何? “卢大人是说,想举荐康王征讨高丽?” 唐帝语气中带着不确定,卢鸿的话让他隐隐有些不解,这似乎是在为康王说话? “回皇上,如今唐国朝堂,非康王莫属!” 说着卢鸿重重躬身一揖:“臣直言举荐康王为征讨高丽大将军,总督天下兵马,兵发高丽。” 话落,以韩世荣为首,领着田季、朱旺,以及项华等人也是躬身一揖,齐声道:“臣等附议卢大人之言!” 韩世荣这一跪,就让原本好些本就是拥护康王的朝臣也有些莫名其妙。 可事已至此,他们自然也是齐齐附和。 “……” 看着满朝文武如此同心推举康王,唐帝竟是十分头疼,一激灵,竟有些失态。 这事态发展显然有些超出他的预想。 对于皇帝来说,不担心臣子们私相争斗,反倒是担心臣子们一条心。 因为平衡,才是帝王心术。 第232章 人为刀俎 征讨高丽的朝会在唐帝的猜疑中退朝,百官尽散。 韩世荣在前,领着卢鸿、田季、朱旺、项华等人出了皇宫便径直上了自家暖轿,随后也是毫不避讳,一行人便朝着国舅府而去。 国舅府上,香茶都已各自摆好。 韩世荣呷了一口茶水,这才重重呼出一口气来: “卢大人啊!今天你可真是让我心颤一回啊!当你提出要举荐康王征讨高丽时,我是真担心皇上一口就答应下来。” 卢鸿好整以暇的品着香茶,微微笑道:“国舅,您放心!有了今天这一出,皇上一定不会让康王领军征讨高丽了。” 韩世荣这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唐帝本就是生性多疑,今天这样闹了一出,一定会让他以为群臣勾结康王,上下其手,这就是妥妥的阳谋啊! 闲叙一番后,韩世荣作为主事人,抛出了今日议事的主题: “在座诸位都是韩某信得过的,如今太后遭遇刺杀因惊吓过度仍昏迷不醒,而皇上一大早却是连连发出四道圣旨,其中深意不可不察也!” 在座几人都是点头认同。 朱旺道:“义父说得是,那韩勃何德何能,竟敢与大公子平起平坐。最可恨的是,旨意还让韩勃兼着五城兵马司都指挥使,这摆明是想拉拢韩勃,让大公子自乱阵脚啊!” “就是。”田季接言道,“今天我才发现,咱们这位皇上恐怕远远比想象的要有城府多了。” 卢鸿也是赞成地颔首,又喝了一杯茶,这才慢悠悠地说道:“咱们这位皇上着实让人难以估摸,可是……他还是太性急了。” 几人都看向了卢鸿,只听卢鸿继续说道:“如今太后尚在昏迷中,皇上便急着召集文武百官朝会,这是其一。再有朝会之上,皇上竟当众呵斥余天正,执意要征讨高丽,摆明就是想以此为契机夺回军权,此其二也。” “对对对!”项华赞许道,“确如卢大人所说,这康王野心极重,若是真让他统领大军征讨高丽,必将祸患无穷啊!” 卢鸿沉吟片刻,方才缓声道:“眼下最为紧要的还是太后,倘若太后……” “卢大人……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韩世荣摆手打断卢鸿的话,早在今年初,太后便是身体抱恙,每日得靠着汤药维持,加之本来就年岁高了,昨夜又受了刺激,就怕有个三长两短。 倘若真是如此,这朝局只怕就要变天了。 “国舅,有些事,现在可真得早做谋虑了。” 韩世荣一愕,对上了卢鸿的目光,那张脸立时就变得额肃穆了,立刻答道:“倘若真到了那一步,也休得怪我无情!” 卢鸿点点头,这时却是出奇地冷漠:“眼下鸿胪寺正与北狄使团谈判开放凉京商道,又有西夏使团想要租借幽云二州,皇上想出兵高丽树立威信,只怕也不是那么容易,因为户部尚在咱们手中,各部堂官里都有咱们的人,国库空虚如此,皇上还得靠咱们去弄银子。” 还是卢鸿说得透彻,一番话总是能说到要害处。 “另外,大公子那边,国舅务必要打好招呼,眼下这个时刻,一定要沉得住气,万万不可做出越矩的事来,一切都等到太后醒来再做商议。” 韩世荣面露难色,对于这个武将儿子,说来虽是父子关系,还不如与师徒之称的黄大贝亲近,韩世荣与韩德胜根本就没有多少交心,甚至两人还时常因为某些政见不和,而争吵得不可开交。 而对于次子韩小虎,其实才是更让韩世荣忧虑。 “这些年咱们手中的生意全是小虎在打理,尤其倒运私盐不知得罪了多少人,眼下这个关口,各位大人都给自家人打好招呼,务必要收敛一点。” 顿了顿,韩世荣又补充道:“另外,各家的账本都做好了,银子暂时存放到自家钱庄里,近期不要再往天泉山庄送银子。再给莫雄也打个招呼,务必得把银子看紧了,这可是咱们的家底。” 众人这才齐声回道:“是。” …… …… 同样是议事,但韩德胜却对文人墨客热衷的香茶不甚感兴趣。 反倒是闻名京都的醉仙酿让他心心念念,一日不饮上两杯,心中总是勾欠欠的。 可今天,这酒喝得却没那么舒畅。 ‘砰’的一声,正坐在上手位的韩德胜将手中酒盏狠狠砸到桌上,杯底当即碎裂开来。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他韩勃何德何能敢与我平起平坐。” 韩德胜气得满脸通红,目光中透露出凶狠。 这些年来,韩德胜一心想要证明自己绝不比那康王差。 可事实总不如此,想来只不过自己不姓李,仅此而已。 作为武将,韩德胜有着对荣誉无上的渴望。 在他心中,如左相秦云那样位列三公,成为人臣之极,才是他人生的最高目标。 这可是连康王都不曾有过的荣誉。 原本以为凭借平定南疆的功劳,封赏三公都不为过,可到头来,甚至连他心中预想最低限度的三孤都没封上。 仅仅是一个侯爵,还是个文成侯。 因而当满心的期待成为泡影,韩德胜怎么可能不生气。 可最令韩德胜不解的是,右相一心要对军队进行革制,这怎么看都摆明是皇上故意为之。 “主公。” 见韩德胜陷入沉思,公孙昌拿起酒壶替他满上一杯,这才缓缓开口了: “只怕如今这情势已经危如累卵了,皇上的封赏表面上对您恩宠有加,但实际上处处对您都提防一手。您刚回京,立刻把神策卫封给了武安侯,又让韩勃兼着五城兵马司,这都明显是防着您。” 韩德胜坐在大椅上,脸色阴沉:“可皇上既不同意我到朔州练兵,又不同意我辞去殿前都指挥使之职,你说皇上这到底是怎么想的?” 公孙昌捋了捋胡须,道:“依在下看来,皇上这明显就是一个拖字诀。主公试想,如今封赏下来之后,姚青、刘成二位将军就得离京去赴任了,这看似升迁,实则是分而击破。等到二位将军一走,便如折去咱们的两支羽翼,只怕到那时皇上真就要动手了,如今人为刀狙,主公不可不虑啊!” “别说了!” 韩德胜突然一声咆哮,打断了公孙昌的话,终于下定了决心: “既然如此,我韩德胜也绝非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皇上不仁,也休怪我不义。” 他神情一凛,露出凶狠的目光:“公孙先生,这件事你亲自去联系,三日后,让大家都到府上议事。” “在下领命!” 公孙昌一个拱手,两人相视一眼,神情凛然。 他知道,作为一个满腹经纶的谋士,自己的抱负终于要得以施展了。 怂恿主公走上那条最为艰难的路,以此施展自己的才华,似乎是每一个谋士心中的夙愿。 第233章 沙里鼠 “夜宴刺杀案中,混入高丽使团刺客名叫郑三,乃是拜月教成员,今年三十六岁,是个哑巴,善使弓箭和飞刀,据听闻此人有一次为了完成刺杀任务,仅靠着饮水,曾在土里埋了三天三夜,只等目标经过时,发出必杀一技。” 三日后,一封秘密情报送到了楚宁手中。 这是阿布三日内令人搜集而来的关于刺客的情报,不得不说,阿布确实是个人才。 尤其在情报分析方面,往往可以通过在大量信息中,判断出真实有效的,并且通过分析判断,能够得出最接近真相的事实。 这就有点恐怖了! 战争时期,情报都是最为重要的。 往往先发一步得知,可以取得致命性的打击,扭转乾坤,决定战局的走向。 想起在青山县时,公孙伯马就曾提到过要让楚宁建立一支自己的情报组织,可后来入京后,好些事总是身不由己。 再加上,自己人手各方面都是有限,根本无力建立这样一支情报组织。 不过现在楚宁算是见识到了情报的重要性。 因为在这封情报的最后,强调着一句话,也算是结论:“无从查知刺客与东平王存在某种关联。” 楚宁将这句话认真看了两遍,心中更加笃定一个想法。 夜宴刺杀的事,一定是有人想要栽赃陷害东平王,至于是何人,就不得而知了。 或者说,不敢妄加猜测。 看完情报,楚宁将其置于火烛上,很快便化为灰烬。 刺客的事自有人去管,对楚宁来说,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彻查韩小虎贩卖私盐的事。 皇上想对高丽用兵,还等着这笔银子打仗。 可这时温知妍却是极力皱起了眉头,犹豫了好久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大人,你说说这小小高丽国,如何就敢派人刺杀皇上?” 听到这里,楚宁淡淡一笑:“你真就想不明白?” 温知妍一愣:“啥意思?” “想都不用想,这刺客肯定不是高丽派来的。” “那会是谁?” 楚宁摇头道:“这我可不知道了,说不定就是皇上自导自演的一出好戏。” 温知妍似乎想不明白:“可是皇上也受伤了啊?” “当然喽,不然谁信啊!” 温知妍经此点拨,似乎突然开了窍,脱口道:“大人的意思是,这刺客是皇上安排的。” 楚宁吓得倏地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四下查看一番,还好这里是自己的府邸,府中也没有几个人。 “不要命啦!这种话是可以随便说的吗?” 毕竟还是个十七岁的姑娘,小时候生长的环境又是在山里,几乎都是文盲大老粗,能被山贼头子的爹培养成如今这样,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 不对,好像这丫头祖上还出个大官。 看来算是辱没先人了。 “妹子,我可告诉你,这酒可以乱喝,话不可以乱说,会死人的。” “嗯嗯嗯~~~呜呜呜~~” 温知妍也是瞳孔放大,惊愕地点点头,示意楚宁放开手。 可这丫头求知欲似乎真的很强, “大人,那你说这刺杀的真正目的会是什么?” 索性眼下楚宁也要借助她办事,有些事自然也可以让她知道,对于温知妍,楚宁还是十分放心的。 “当然是因为掌控权利,顺便嘛,还可以搞出个由头,将此事栽赃陷害给东平王,造势削藩,然后借此对高丽出兵,这些都是基操。” “基-操?” 温知妍口中喃喃咂摸了一遍:“此谓何意?” “就是基本操作啦!” 说完,温知妍的目光却是十分崇拜的看向了楚宁。 “做什么?” “看来胡大人说得没错。” “嗯?他说我什么?” 温知妍想了想,似乎在纠结不要说,可见楚宁一直望着他,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道: “他说你这个人虽然看起来不太正经,但是私下里却是骚话连篇。” “……” 楚宁好无语,这还需要转折? 这特么不是一个意思吗? 楚宁自嘲一笑:“说真的,我还真有点想胡憨憨了。” “我也想,对京都总是觉得格格不入,对了大人……” 温知妍似乎突然想起什么,可好些又不太敢说。 “又怎么了?” “嗯,是有人让我问问,咱们这样还能回青山县吗?” “谁让你问的?” “就是,就是……” “不太好说是?” 温知妍静默点头。 “那就别说了,你只要告诉他们一声,咱们肯定是要回青山县的,瞧好就是。” 楚宁不以为然的伸了个懒腰:“这两天让你打探的消息查到了没有,沙里鼠现在何处?” 沙里鼠乃是有名的飞贼,督察司曾张榜公文缉拿此人,几番都未将人抓获。 而这两天里,督察司抓了几个蟊贼,一番用刑后,竟意外获得一个消息,这个叫做沙里鼠的飞贼近来时常出入莫成的府邸。 这可真是一个天大的意外收获。 于是楚宁便想着,通过沙里鼠作为切入点,所以这第一步便是先得找到此人。 “听说有家酒馆里的人见过,我今晚就过去探探消息。” “好!”楚宁点点头,叮嘱一句:“万事小心。” 原来京都也是有三教九流的,聚集着来自全国各地的江湖人士,经年累月,这些人便在私下里形成了一个网络圈,好些人便靠着出卖情报为生。 而想要获得这些情报,自然是需要花重金的。 好在蹴鞠赛夺魁后,楚宁一下子多出一笔巨款,自然就有些财大气粗了:“现在咱们有钱了,多带些银子,注意安全!” “大人放心便是。” …… …… 夜幕笼罩,华灯初上。 京都北城区临靠河流有一间小酒馆,黑夜中,只见门头上挂着四个昏黄的灯笼,每一个上面都写着一个字,连起来便是酒馆的名字:‘有家酒馆’。 见到这个名字,温知妍不由得微微皱眉。 没有多说什么,温知妍走进了酒馆,接着朝二楼走去。 而此时,二楼包厢中,正有一群人围聚在一张大桌前,有男有女,各式打扮,全然是江湖人士打扮,他们也无人说话,各自只是把玩着手里的兵器,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不多时,进来一位头戴斗笠的白衣青年,腰带佩剑,看不见斗笠下的那张脸,却能给人感觉出,此人武艺不凡。 来到桌前,白衣青年随身袖中掏出个金色的钱袋,往桌子当中一抛,重重的砸在桌上,金子的碰撞声瞬间响起。 此举,无疑让这群江湖人士动容。 “沙里鼠的消息,谁告诉我,这是一半酬金。” 白衣青年抬手轻敲桌面,语调清冷。 坐在对面的中年络腮胡男子目光扫了一眼钱袋,接着又扫过当场众人,一皱眉,还是恶狠狠的闭上了嘴。 右手边一位身材娇小的青年接言了:“呦~~~这可有些麻烦,只怕有命拿,没命花啊!” “这钱我要了!” 这时旁边的一位手持长剑的中年男子伸手拿过了钱袋:“但是消息我现在还不能给你,明日午时,武士行馆见面,可以吗?” “当然……可以!” 白衣青年点点头,随后离去。 第234章 摊牌 夜已深,更漏点点。 蜿蜒贯穿于东西水关的杨柳河畔,此时却是绮靡喧哗,酒色争逐,好不热闹。 这里有着京都最为奢华的ji院,最昂贵的别墅,最为富丽堂皇的酒楼,以及最一流的戏班子。 而此时,紧邻杨柳河畔的东门码头,却全然是另一番景象。 全国走水路运往京都的货船都会在这里卸货,而又有京都的商货由此发运到全国。 纵然已近子时,码头上的灯笼却彻夜大亮着,江边泊满了大大小小的各式商船。 码头上依旧人往喧嚣,熙攘繁忙,来来往往的搬运工人顾自的忙着。 在这凄风寒夜里。 有人把酒言欢,左拥右抱,一掷千金。 也有人摧眉折腰,忍饥挨寒,仅为家中妻儿老母一日两餐。 天下何处无月明,何处明月不照人。 富丽与荒凉,同在这月下。 而野狗宠猫,何时方能共沐清光。 此番景象,无疑不印证了那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此时码头岸边一处临河别院内,一个行迹可疑的男子正站在别院眺台上眺望着远下方纷繁忙碌的东门码头。 只见他衣着锦衣刺绣长袍,头戴礼帽,腰间一把精致龙纹佩刀,帽檐下的那双眼睛仿若无人一般静静的注视着那帮码头搬运工。 而此刻,院外正有一名手持长剑的中年男子向这处别院大门走来。 中年男子先是沿着无人街角走了一段,转而进了一条窄巷,走过转角,来到巷尾的一座别院大门前。 他先不忙进屋,转动身子,把周围打量了一下,这才轻轻推门进入。 进了别院,中年男子便径直朝那锦衣人行去,来到近前,这才赶紧拱手作揖: “大人。” 锦衣人背对身后出现的中年男子,目光依然投向码头: “有何禀报?” “大人,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在韩德胜府外排了暗哨,今晚果然发现有人入府。” “都有哪些人?” 中年男子道:“除去姚青、刘成以外,还有淮安侯陆亮,平西伯江丰,修武县公严真,以及东城兵马司任指挥使莫成,都是以前跟过韩德胜的部下。” “好!韩德胜果然沉不住气了!” 锦衣男子露出欣喜的神色:“继续严加监视韩府的动向,但有任何人出入都要报于我知晓。还有,接下来你得去做一件事,让人放出消息,沙里鼠乃是拜月教成员,将夜宴刺杀一案往沙里鼠身上引。” “大人放心,此事我已经着人去做了,今晚已经有人前来打听沙里鼠的消息,已经约定明日午时在武士行馆碰头。” “你说的可是楚宁那个女护卫?” “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大人。” 锦衣人思虑片刻道:“你暗地里安排鱼龙帮的人保护好此人,现在不能让他出事。” “属下明白。” “野狼帮那边还在铜雀楼闹事吗?” “在的。”中年男子人道,“铜雀楼那赵掌柜也端得是条汉子,硬是撑到了现在也不服软,不过看样子这次韩小虎是铁了心要让铜雀楼关门了。” 对于韩国舅这位小公子,京都人不可谓不熟悉他的套路,一旦看上谁家产业,往往便安排些三教九流的人去捣乱搞事,即便你报了官府,把人抓进去了,不过很快又出来了。 有背景的韩小虎自然也会卖些面子,可毫无背景的,要么被逼得选择关门走人,要么选择同流合污。 这便是所谓的‘既然打不过你,那我就只好加入你’。 想起韩小虎此人,锦衣人不免微微瞠目:“野狼帮这些年也太狂妄了,这一次,咱们得一并给他灭了,一定要把韩小虎藏匿在天泉山庄的银子全部弄出来。” 中年男子听闻,似乎很是激动:“就是,野狼帮这些年仗着韩氏一族撑腰,给咱们鱼龙抢漕运码头,料他也想不到,咱们鱼龙帮背后真正的主子是谁。” 锦衣人回身直直盯着他,语气中有些愠怒:“我已然说过,鱼龙帮现在是庄兴当家,再没有什么真正的主子。” “是,属下失言了。” 揭过这茬,锦衣人又开口问道:“彻查康王私藏兵器铠甲的事有何进展了?” “目前庆州还没有消息传回,估计还得有几日。” “好!此事一定要秘密进行,现在上位需要借助康王的权势,万不可在此时打草惊蛇,坏了上位的大事。” 话落,锦衣人目光投向夜色深深的水面,仿佛早已一切早已成竹在胸。 “大人,小人还有一事禀报。” 中年男子眼珠一转,想起自己正忘了一事:“夜宴当日,南城门守卫王双曾见到一辆挂着高丽使团的马车入城。” “有这回事?”锦衣男子有些疑惑,“他可查看过马车里的人?” “这倒没有,只查看了过关路引,便放行了。” 锦衣人这才微微释怀,可语气中仍然有些发怒:“这件事为何不早报?” 中年男子赶紧拱手施礼,略显不安的继续说道:“大人恕罪,小人也是今日才听闻此事。” 锦衣男子沉吟半晌,随后重重的抬手拍栏:“这件事我会亲自处理,你且去!” “是。属下告退!” 那中年男子又赶紧作揖,方才退去。 此时,月光已经照进了杨柳河,雾气升腾而起。 锦衣男子微微侧过脸庞,白白地月光映照下,此人竟是马军司骑都尉夏何良。 此刻,夏何良怔怔看着阴寒的水面,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光。 …… …… 皇宫,养心殿。 “哒哒”的马蹄声响起,在这狭长的夹道里显得格外清晰。 在这皇城禁地,深夜时分竟然有人骑马奔驰,未免就让人觉得有些狂妄了。 然而,禁军们见此情景却无人阻拦,反而是微微躬身注目行礼。 因为这位骑马者,正是他们的上司,马军司骑都尉夏何良,正在巡夜。 来到养心殿大门前,夏何良才拉住缰绳,翻身下马。 接着,他从腰间掏出鱼龙符亮相,把守殿门的禁军旋即开道放行,还不忘躬身施礼。 夏何良倒也不理,径直朝着养心殿疾驰而去。 人才走到殿门外,便看见唐帝正顶着寒风站在廊檐下,目光正看着自己的方向,似乎是在等候自己的到来。 夏何良目光微视,略有沉思,接着他快步走了过去,躬身行礼: “臣夏何良,参加皇上!” “起来!” “谢皇上!” 夏何良起身,一丝冷冽的寒风当即吹过,即便他这样的军武出身,也不免被这寒意浸得发寒: “皇上,夜里冷,还是进殿!” “无妨!” 唐帝扫了他一眼,而后目光投向无尽的黑夜,嘴里却是喃喃念道: “其政闷闷,其民淳淳;其政察察,其民缺缺。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孰知其极?” 直到念完,唐帝才收回远游的思绪,回身朝大殿里走去。 海德旺搀扶着唐帝在榻上坐下,这时又亲自搬过来一盆烧得滚烫的火炉,在火炉上取下铜壶倒了一碗水,回身又拿过一个锦盒,打开取出一粒红色药丸。 “皇上,该进丹了!” 此时夏何良才看得清楚,唐帝的脸色雪白,毫无血色,显然箭伤带来的伤害不小。 对于这位年轻皇帝,他简直不要太熟悉。 算得是励精图治,勤政忧民的好皇帝,只是这身子骨…… 思及此,不免脸色黯然。 “夏卿无虑,朕这身子骨一向如此,只盼着多给朕些时日才好。” 夏何良闻言,赶忙起身跪倒在地:“皇上天纵英明,定会洪福齐天,佑我大唐。” “夏卿何时也会说逢迎的话了,罢了,起来!” 唐帝一摆手,服下丹药后,又开口催促道:“事情怎么样了?” 夏何良起身抬手施礼,言辞凿凿道:“包括莫成在内,今晚都入韩德胜府中议事了。” 唐帝此时眼中竟显露出少有的凶光:“看样子,韩德胜是准备摊牌了!” 第235章 赎身还是赎罪? 吃完丹药,唐帝这时的精神显得稍稍舒缓了一些,可面色依然是苍白如雪。 作为臣子,夏何良似乎不忍心看到皇上这般窘态,躬身施了一礼:“皇上,时辰不早了,您早些歇息,臣先行告退了。” 说着就要躬身退出养心殿。 “夏卿稍后。” 唐帝强撑着身子,喊住了夏何良。 “眼下尚有一事,朕想听听你的意见?” 夏何良立时站定了:“皇上请讲!” “朕欲择一大将军出师高丽,夏卿可有举荐之人,卿可畅所欲言。” 夏何良隐隐有一种预感,内心深知皇上的人选,此时垂问自己,不外是让自己替他说出那个名字。 然而,夏何良心中却有一人选,却不是那韩勃,于是轻声回禀道:“回皇上,臣心中却有一人可举荐。” “哦!”唐帝稍稍侧目,立即询问道:“夏卿说来。” 夏何良躬身道:“臣夏何良。” 话语落音,静可听针。 少顷,夜风吹拂,宣纸翻卷。 唐帝轻抚衣袖,闭目沉思,良久,才开口说道:“卿的心思朕已了然,卿退下!” “臣告退!” 夏何良这才轻声唱诺,慢慢退了几步躬身退出了御书房。 …… …… 不一会儿,海德旺又拿着一本佛经走了进来。 目光一瞥,就看见唐帝靠在塌上,微闭着眼睛,似乎已经睡着了。 作为侍奉过两代皇帝的老总管,海德旺见到这番景象,眼眶竟有些泛红。 皇上自九岁登基以来,就是由他照料的,如今不过才二十年岁,看上去竟是如此苍老。 “海大伴,你是在哭吗?” 唐帝说话时,并未睁开眼睛,而是正躺在塌上,却完全感觉得到眼前发生的事。 “回皇上,老奴没有。” “那就跟朕念念经文!” “是。” 海德旺偷偷抹了抹眼泪,随后拿起佛经吟诵起来: “……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听到这里,唐帝抬了抬手,海德旺余光瞟了一眼,便赶紧停了下来。 转过去看了一眼,见皇上还是闭着眼睛,作沉思状,又赶紧将目光收了回来。 过了一会儿,唐帝口中才喃喃说道: “朕这样对母后,会遭天谴吗?” 这话声音不大,像是熟睡人的呓语。 但海德旺却听见了,好瘆人! 他先是一怔,尽量表现出像没听见一样,目光看着前方的地面。 唐帝没有接着追问,又过了一会儿,方才说道: “你接着念?” “是,皇上!” 海德旺应了一声,努力平复着心情,继续吟诵道:“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褥多罗三藐三菩提……” 听到这里,唐帝又微微抬起右手:“你说这般若是何意?” 海德旺又赶紧停了下来,回道:“老奴愚钝,不敢妄言。” 唐帝还是眼睛都闭着:“先说说看。” “是。” 海德旺略略一顿,方才说道:“老奴以为这般若指的是心。心自在,皆得自在。诸事皆由心生,了生死,便不惧生死,度苦厄,便可超脱苦厄。万物有形,而佛无形,是故无我,无生,无灭。佛是觉义,其后涅盘,我佛慈悲为怀,便得如来。” 海德旺说完了,大殿里却更加安静了。 他站在那里,仿佛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好。” 唐帝好半天才说出这个字来。 缓缓睁开眼睛,双眼盯着屋顶看了一会,又眨眼顿了顿,才问出了心中一直想问的: “太后病情如何了?” 海德旺道:“回皇上!太医院禀奏,近来每况愈下……只怕日子不多了。” 唐帝迷迷糊糊地转过来用余光扫了海德旺一眼:“看来朕只怕时日也不多了。” 海德旺立时匍匐在地:“皇上定要保重龙体,这大唐江山可离不开你啊!” 唐帝听闻略略一笑,竟是那样的苍白无力。 就在这时,殿门外出现了一名红衣太监,对着殿内的海德旺轻轻唤了一声: “大总管。” 海德旺转过身发现小笛子出现在了殿门口。 唐帝这时也发现了门口的小笛子,他知道这是海德旺的亲信,点了点头: “去。” “是。” 海德旺低声应了,赶紧走了过去。 只见小笛子对着海德旺耳语几句之后,海德旺原本还带着浅淡笑容的脸上慢慢凝了,紧随而来的是脸色陡然一沉。 整个背影身子像是定住了。 这时小笛子也已经禀报完了,正躬身默然的站在那里。 过了好久,海德旺才挥了挥手,沉声说道: “去!” 小笛子低声应了,躬身退了下去。 海德旺这时想迈动步子往回走,才发现有些迈不动,杵在那里呆了好久——目光复杂的看着唐帝。 唐帝目光逼视海德旺,沉声问道:“什么事?” “启禀皇上,范畴求见,说是已经查到了韩国舅藏匿的那笔库银。” 海德旺说罢,又略微侧头瞟了一眼塌上的唐帝,明显可以感觉到这并不是想要的答案。 “让他进来!” “是。” 不一会儿,海德旺便领着范畴走了进来。 毕竟是习武之人,走路轻盈,三两步便来到近前,躬身施礼: “臣范畴拜见皇上。” “不必多礼。” 唐帝招呼一声,当即就问:“你说已经查到了那笔库银?” 范畴:“是。” “在哪里?” 范畴:“东城门外,天泉山庄。” 唐帝有些诧异:“怎么会藏在一个山庄?” 范畴答道:“那个山庄的庄主叫莫雄,其实也就是韩德胜的死党,韩国舅及其心腹党羽这些年贪来的赃款都藏在那个山庄。另外,为了保护这些赃款,韩德胜以防范贼匪为名,将麓羽营的人调到了那个山庄。” 唐帝气得发笑:“韩国舅果真是商贾出身,人精啊,藏来藏去,竟然就藏在眼皮子底下。” 沉吟片刻,唐帝缓缓起身,海德旺赶忙上前搀扶,唐帝一把将他推开,顾自站了起来,慢慢走到南窗前眺望,良久,又开口问:“那庄主来头不小哇。” 范畴稍稍一顿,还是接着说道:“莫雄有个弟弟叫莫成,此人在东城兵马司任指挥使,去岁黑虎山剿匪也是由他总领兵,乘势将所有库银秘密押送到天泉山庄,只是具体藏匿位置,臣还在彻查。” 唐帝一怔:“莫成?朕记得此人是韩德胜举荐的?” “是。却是此人。” 范畴一字一句回道,随后又拿出一份帖子:“其中具体详情我已写到了折子里,请皇上御览。” 言毕,海德旺也有些不寒而栗,还是快步上前接过折子。 唐帝不知何时又拿起那串佛珠,在大殿里开始踱步,过了好一会儿,又才轻声说道: “这件事先不要打草惊蛇,让楚宁全力彻查,他有什么请求都一一答应,务必要把那笔银子弄出来。” 范畴这才沉声回道:“是。” 说罢,唐帝又转过来看着范畴,长长的眉毛不经意地抖动了一下,语气又细又冷:“听说你想为赵天驰的女儿赎身?” 范畴听闻倏地一凛,愣了半晌却不说话。 “怎么?是不敢说,还是不愿说?” “皇上!” 范畴似乎是豁出去了,倏地跪了下去,征征言道:“臣恳求皇上,让臣为赵冉冉赎身。” 大殿里落针可闻,就连海德旺似乎也有些始料不及。 “嗯,这件事你做得好,这也算是朕没看错你这个人。” 唐帝声转轻柔,脸上显露出一丝悲悯之情:“赵天驰是个好官,是为国尽忠而死。你为他女儿赎身,也算是尽了师徒之情。 这样,朕同意你为赵冉冉赎身,不过,朕不会给你任何旨意,这些事,你得自己去做。 另外,赎身后,也别留在京都了,让她回原籍!至于要多少银子,朕可以让内库出。” “皇上,臣不需要银子。” “哦?怎么?朕可知道你和你父亲都是清官,哪来那么多银子赎身?” 范畴略略一笑道:“先前蹴鞠赛事,楚宁赢下了一笔银子,说是愿意帮我。” “原来如此!”唐帝微微颔首,似乎突然心情显得很好,“既如此,赎身的事尽早去办!” “臣遵旨!” 范畴这一声回答得十分响亮。 第236章 收购铜雀楼 次日。 楚宁穿戴完毕,将先前做好的连弩枪带上,又给自己配上唐刀,这才嘱咐一声,领着温知妍出了门。 门口,一辆马车早已等候在那里,车把手不是别人,正是马三。 这也算是楚宁穿越过来的第一辆车了,虽是马车,也足足花去了五百两银子。 看着楚宁拄着一根自做的拐杖,一瘸一拐,费劲地登上了马车。 温知妍终于忍不住问道:“大人,你真不用我陪着你吗?” 今日楚宁的计划是兵分两路,温知妍前往武士会馆打听沙里鼠的消息,而楚宁则是前往铜雀楼处理一件事。 就是最近野狼帮在铜雀楼闹事,这不但影响了醉仙酿的销量,断了楚宁的财路,便是断了青山县百姓的财路。 这绝不答应! 据老胡信里来说,现在醉仙酿已经被刘福山、刘福水兄弟搞得是风生水起,不仅霸占了庆州市场,就连邻近的幽州、云州都被占据了大半份额。 而京都,其实才是全国最大的市场。 所以,楚宁自然不能放弃这个市场。 而铜雀楼就是他开发的第一个经销商。 不就野狼帮嘛,早晚都要碰上的。 “不用,按我说的去做,完事后在铜雀楼碰面,我请你吃烧鹅。” 提起这铜雀楼的烧鹅,可是京都一绝。 温知妍闻言,竟显露出一缕担忧:“可是大人,我还是有些担心。” 考虑到楚宁要面对的毕竟是野狼帮的人,对于这些江湖帮派,难免还是有些担心。 话落,就听马三接言道:“温,温小,小姐,你,你就,放,放心,我,我一定……” “行了!” 楚宁一挥手,阻止了马三接着说下去,随后对马三嘱咐道:“今天你就是我的警卫员,当我说‘有杀气’,你就得立刻护着我,明白吗?” “明,明白!” “警卫员?”温知妍一皱眉,“为何我从未听过这样的词?” “那是我的家乡话,跟你做我的贴身侍卫一个意思,只是更官方一些。” “……” 或许是被贴身侍卫几个字引起不适,温知妍不再理会楚宁的胡话,带着斗笠举目四顾,思索片刻后。 一拱手,拜别楚宁而去。 …… …… 午时初刻。 温知妍一身白衣,手中按着腰间佩带的一柄长剑,戴着斗笠,出现在了一座别馆外。 只见别馆上悬挂一块灰色的木匾,其上写着“武士行馆”四个颜体大字。 行馆的大门敞开着,无人把守,来人可随意出入。 再从外向里望去,只觉幽深寂静,望不到尽头。 这里便是专为江湖侠士所设的武士行馆。 无论你是和出身,身份贵贱,但凡只要你手持一样兵器,便可随意出入行管。 可暂住,也可常住,一切食宿起居都自有人打理。 而你最需要面临的就是随时横死当场。 因而,这并不是每一个江湖人士的首选之地。 可倘若有王公贵族需要挑选门人剑客、贴身护卫时,只需将选好的武士在行管内一决高下,赢了的人,便可获得一份亲随或护卫之职。 从此,便可以衣食无忧,荣华富贵。 但也有清高之人,并不愿意沦落为人护卫,终日只在行管里混吃混喝,无所事事。 当然,在这鱼龙混杂之地,还有些武士其实是官家的行人,替人刺探消息,收集情报,更甚者会作为细作进入他国。 朝廷当然也清楚这里的情况,也需要这些窗口对外放出消息,达到彼此需要的目的。 而温知妍今日到此,便是来见一个可以给他提供消息的人,京都把这一类人叫做行人。 仰起头,温知妍目光穿过斗笠下沿,看了一眼武士行馆牌匾,接着走了进去。 进到大堂内,她四下打量了一番,行馆里已是熙熙攘攘。 找了个靠窗的位置才刚坐下,便已有人端上一壶酒来,温知妍随手掏出一些碎银,摆在桌上,便顾自饮了起来。 并不多时,一位手持长剑的男子走了进来,他先在大堂内四下看了看,接着向温知妍的位置走来。 来到近前,男子只是随手将剑搭放在桌边,接着便自顾坐下了。 此人三十来岁的面容确有几分英挺,只是身体微微有些发胖。 温知妍并无言语,随手将一杯温酒推到了他的身边。 男子拱手施了一礼,随后一饮而尽,方才开口说道; “有线索了。” “说。” 温知妍的话语不高,却也让人听得清。 而大堂内根本没有人注意他们,各自喝着自己的酒。 男子道:“沙里鼠的消息我查到了。” “人在何处?” “东城门外,天泉山庄。” 温知妍略微抬头,再次出声询问: “消息可准确?” “当然。确定消息真伪,是我行走江湖的规矩。” 温知妍端起酒杯,停在半空,神色有些恍惚。 好一会儿,她才伸手在怀里摸出一个金色布袋放在桌上: “这段时间,你最好避一避。” 话毕,便将布袋推到男子身前。 “道上的规矩我懂。” 男子说罢,将装有银子的布袋揣进怀里,又不慌不忙的满了一杯酒,随后一饮而尽。 这才出门而去。 温知妍又唤人重新唤了一壶酒,给自己也满了一杯,随后缓缓饮下,这才不紧不慢的出门。 另一边,楚宁正把烧鹅腿骨往桌上一扔,满足地打了个嗝: “嗯,这烧鹅果然名不虚传,好吃!” 距离上次随王潜来吃了一次,此后心里一直想得紧。 “赵掌柜,这都到中午饭点了,怎么没啥客人啊?” 楚宁这是明知故问。 “嗐!” 赵发财扫了一眼门外的熙攘行人,重重叹息一声: “楚公子有所不知,先前有顾客隔三差五便在饭菜里吃出脏东西,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顾客听闻后大受影响。 后来我一查才知道,这些人都是别人故意教唆过来的,就是想坏我铜雀楼的名声。” “那你就没想法子?” “怎么没想,我便亲自出面解释,又一连推出折扣,生意渐渐的又好转起来。可谁知……哎……” 说到这里,赵发财眼里充满了怒火,却又明显强压着。 “谁知什么?” 楚宁装作不知。 “谁知背后使坏的竟是野狼帮的人,他们眼看着铜雀楼生意好了起来,也不使阴招了,直接带着人在我这里闹事,但凡有顾客进店吃饭,都会被他们轰走。” 楚宁点点头,道:“那你怎么没报官?” “如何没报,京兆府我都不知道去了多少次,可官差上午来抓了人,下午就把人放出来了。” 楚宁微微皱眉:“看来这官差也是蛇鼠一家啊!” “诶!谁说不是呢!” “这野狼帮的人会找你的麻烦?”楚宁又问。 “还不是韩家那个小太岁看上我的产业了。” 说着赵发财又解释道,“公子可还记得有一次在我这里喝酒,结果因为红桑姑娘的事,韩小虎吃了瘪,扬言要教训我,这肯定就是他私下让野狼帮干的,我可太了解他的手段了。” 对于韩家这位小太岁,京都人不可谓不熟悉他的套路。 一旦看上谁家产业,往往便安排些三教九流的人去捣乱搞事。 即便你报了官府,把人抓进去了,不过很快又放出来。 说到底,这衙门都是为这些权贵们服务的。 当然,若是遇上有背景的,小太岁也会卖些薄面。 可毫无背景的,好一点的被逼得关门走人,严重的就是牢狱之灾。 楚宁不免想到前世见过的一句话:所谓“王法”,不过是保护封建统治者的既得利益的手段? 即便拥有更为先进的理念,可眼下的楚宁自然无法撼动这个王朝的封建礼仪。 “那你打算怎么办?” 赵发财四下打量一番昔日繁盛的铜雀楼,叹息道:“能有啥法子,还不是只得卖了。” 楚宁当即接言道:“那不如就卖给我?” 第237章 交手野狼帮 “卖给你?” 赵发财登时双眼瞪得老大,还以为楚宁是在开玩笑。 “对。” 楚宁双眼直直盯着赵发财,肯定道: “不瞒你赵掌柜,当我听说你不订购醉仙酿时,我就有个想法,准备开一家酒楼,主要就是为了推广销售醉仙酿,在京都打开市场,所以我想着你就卖给我如何?你开个价?” 赵发财听了楚宁这番话,又见他这副肃穆的表情,便知道他是认真的,索性也是一狠心: “行!说来咱们也算是有缘之人,我就卖给你……” “砰~~~” 赵发财话还未说出价格,突然铜雀楼大门被人狠狠一脚踹开,一扇木门斜拉着搭在墙上。 楚宁闻声看去,就看见一群汉子正出现在门口,为首之人面容黢黑,身材结实,一看就像是个练家子,尤其那出众的痞子气,一看就知道是道上的人。 “哟,赵掌柜,难得啊,今天怎么有客人来吃饭啊?” 那痞子招呼着兄弟就往里走,目光却是在打量楚宁。 “这位客官,抱歉,今天铜雀楼不做生意了,赶紧滚!” 楚宁听闻却是不动,目光盯视着来人:“这位兄弟怎么称呼?” “嘿,我说,你小子连野狼帮把头陈爷都不认识吗?” 楚宁摇摇头:“怎么?他名气很大吗?需要我认识?” 那小跟班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嘿,你他娘的是想找事是?” “有-杀-气!” 楚宁淡淡说了一句,可谁知,众人都是呆愣愣的。 就连马三也是看着楚宁不知所谓。 “咳咳……”楚宁本来腿脚就不利索,恶狠狠瞪了一眼马三,又咬牙切齿道:“有-杀-气啊!” 这三个字,似乎是在牙缝里一个一个字咬出来的。 “噢!!!” 马三赶忙护在身前,右手倏地把住了腰间佩剑。 这小子灵性比起赵二,就是差了太多,也难怪总是被赵二欺负。 见楚宁气定神闲,陈洪有些拿不定,搞不好这小子有点背景,先打听清楚再说。 “这位兄弟不是道上混的?怎么称呼啊?” 楚宁淡淡一笑,一字一顿地说道:“在下青山县县令,楚宁。” “嗯?楚宁?” 陈洪转过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兄弟,都是摇摇头。 突然那个小跟班想起了什么:“陈爷,是他,蹴鞠大赛夺魁那小子?” “噢?” 陈洪回身看着楚宁,脸色顿时一沉:“对对对,就是你小子害我输了五百两银子。” 楚宁听了反而一喜:“哇哦,没想到我这么出名了,连野狼帮陈把头都知道。” “哼,你小子莫要得意,识相的叫上你的人赶紧滚。” 话落,他又瞪了一眼马三,显然没有把这个护卫放在眼里。 “我现在吃饭呢,往哪里走?” “知道你是官府的人,但我也劝你一句。少跟我们野狼帮作对,识相的速速离开铜雀楼。” “可能离不开了,忘了告诉你,我已经买下铜雀楼了。” “什么?你怎么敢?” “有什么不敢,公平交易,童叟无欺啊!” 说着,转对赵发财一挑眉头,“是,赵掌柜,你准备卖我多少银子来着。” 这售卖之事却是已经说了,只是价格还并没有说好,可现在赵掌柜也想着就坡下驴。 “大人,一共是三千两,不过得是大通钱庄的银票。” 这么大个酒楼,按前世来算,值三百万也算是合理了。 当然,楚宁买下这个酒楼,除了推广醉仙酿,还有一个更为秘密的用处。 于是楚宁也不犹豫,当即嘱咐道:“马三,立刻去大通钱庄兑换三千两银票。” 马三却是有些犹豫:“大,大人……警,警卫员……” 楚宁明白他的意思,这小子还是挺上心的。 “哈哈哈~~~” “这家伙,竟是个口吃!” “……” 可谁知,马三这一开口,野狼帮的人才发现这人是个口齿,一时间都大笑起来。 马三显然对此有些自卑,强压着火气,无处发泄。 “笑什么笑,笑你妹啊!” 楚宁当即吼道:“你你你,还有你……你们是来吃饭还是喝酒的?不吃饭喝酒赶紧滚,别特么影响我做生意。” 显然是被楚宁这番话刺激到了,陈洪这时候慢慢朝楚宁走了两步,楚宁下意识的将右手袖口也慢慢对准了来人。 “老子再说一遍,赶紧滚!” 陈洪摸到了腰间,一把抽出腰间的斧子,猛地就向着楚宁身前的案桌砸去。 而就在这时,楚宁扣动了扳机。 “嗤~~~” “砰~~~” 似乎是眨眼间,一把斧子重重劈在了楚宁身前的桌上。 而此时,陈洪的胸前也是直直插着一根弩箭。 这是楚宁自制的弩枪,弩箭由铁质箭头和铜质箭杆组成,约长十五公分,显得十分小巧,可威力却是不小。 不过嘛,也亏得是因为天气冷,穿得厚,不然这弩箭非得全进肉里去。 “我他娘的只是想吓唬你,你你你……居然来真的?” 说罢,一只手死死护住胸前,胸口浸染出了鲜血。 “???” 楚宁哪里想得到会有这一出。 距离陈洪最近的小跟班,吓得哇的一声大叫,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陈把头,你咋受伤了?” “这小子耍阴招!他娘的,也不知道他放了啥暗器。” “陈把头,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赶紧抬老子去看郎中。” 一众人慌忙脚乱,抬着陈洪便朝外面走,这厮还不忘抛下狠话:“姓楚的,你小子跟我等着。” 看着陈洪一众人快速离去,楚宁一脸懵逼: 这家伙,都不报官的么? 而且,也不讹人,就连汤药费都不要。 这也太耿直了?! …… …… 楚宁前世并未开过饭店,不过对吃的却是见过不少,也吃过不少。 在交付三千两大通钱庄的银票后,楚宁今天算是见到了铜雀楼最为重要的东西——账册。 没有法子,事情已经闹成这样,赵发财更不敢再经营下去,只得拿着银票含泪离去。 虽然心里十分不舍,可奈何自己毫无权势,亦无背景。 忍气吞声,似乎是社会教给每一个平头老百姓最基本的生存法则。 而对于赵发财,更是明白自己面对的人多么强大。 “楚大人,这是铜雀楼的地契,以及在官府报备的文书。” 楚宁拿在手中看了看,地契上注明有面积、坐落方位等地理信息,这个时代是没有房契一说,只有地契,相当于直接买下一块地皮,以及上面的附属物。 然后是一份刚订立的买卖契约书,其中注明赵发财以纹银三千两出售给楚宁,两人自愿平等签订文书,上面已经有两人的签字手印。 “楚大人,这契约书现在还是‘白契’,尚需到京兆府验契缴纳税款后,就是‘红契’了,这些事你让人去办就好……” “然后,这几个箱子里都是账册,里面都已有注明利益分配账目……” “后厨里尚有些食材,还可维持两日经营,只是这厨子们、店员伙计需得再找……” 赵发财如数家珍,一一述说起来。 待到嘱咐得差不多了,赵发财这才拎着包裹,最后扫视了一眼大堂,说了声再会,便就要往外走。 “等等……” 楚宁一把将他喊住:“赵掌柜,你这走了,这铜雀楼还能叫铜雀楼吗?” “楚大人,你什么意思?” 赵发财愣了一下,隐隐已经猜到了楚宁的意思,可仍然忍不住问道。 “留下来,铜雀楼还是交给你来打理,做我的职业经理人,每个月分你六成,我只拿四成。” 原本赵发财开铜雀楼时,就有好些权势人家找到他,分钱不出,还得分走一半收入,说是提供保护,赵发财累死累活,也只分得一半。 可最后临到出事,哪些权势人家竟无一人来出头。 这可真是操蛋! 如今眼前这人,不仅给了三千两买下铜雀楼,还愿意分自己六成,这上哪里去找的好事? 赵发财皱眉:“楚大人可是说真的。” “当然!” “可是,大人你今日伤了野狼帮陈把头,野狼帮绝不会饶了你的。”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他野狼帮不找我,我还要找他呢!” 楚宁倒也不在乎,这野狼帮自然会有阿布参与进来,本就是计划中的切入口。 “怎么样?赵掌柜,想清楚了,告诉我,咱们把铜雀楼做大做强,这醉仙酿我可还等着卖出去呢?” “不用想了!” 赵发财顿时感激涕零,重重喊了一声:“东家!” 第238章 不必了!我有车! “东家!” 赵发财这时已经改了称呼,直接就算是认定了楚宁。 可紧跟着,便流露出忧虑神情来:“眼下这铜雀楼因为野狼帮作乱,都无人敢来吃饭了,你看这要怎么办?” “这样,你先把牌子挂出去,就说明天开始铜雀楼照常营业,凡入店吃饭的,一律打八折,另外醉仙酿畅饮三天。” 嘱咐完赵发财明日便照常营业后,楚宁又让他找来纸笔,并亲自写下了一系列菜单。 赵发财就站在桌前看着,虽然这字真是丑得不堪入目,可是这一道道菜名真是闻所未闻。 待到楚宁写完,还不忘仔细查阅一番,就这些菜名,估计就能吸引一大批顾客了。 可是赵发财却是越看越懵逼,终于忍不住还是问了出来: “东家,我也曾走南闯北,可这些菜名,我是闻所未闻啊!” “哦,一道都不认识吗?” 赵发财摇摇头,他很确信,这些菜名,真是一个不认识。 “东家,这一道‘穿过你的黑发我的手’,是什么菜?” “这个呀,是海带丝炖猪手。” 赵发财:“???” 足足愣了十秒钟,赵发财才反应过来,当即竖起大拇指比出了一个大大的赞。 这他娘的,真可谓清新脱俗啊! 顿了顿,又问:“那这道对牛弹琴呢?” “那是胡芹炒牛肉。” 赵发财又是一愣,细细一想,好家伙,还真是对牛弹芹呢! 又仔细看了看,最后又指着一道菜,问:“这道母子相会呢?” “黄豆芽炒黄豆芽。” 嗯,绝了! “这道蚂蚁上树?” “粉条肉末。” 嗯,有画面感了! “这道悄悄话?” “猪耳朵拌猪舌头。” 赵发财:“……” 捏玛! 人才,真的是个人才。 赵发财打心里叹服,不愧是号称诗仙的家伙。 这菜名取得是妙不可言,而又深不可测。 就他娘的快成猜字谜了。 而不知何时,温知妍也已经走了进来,此时就站在桌前,也是十分不解的看着菜单。 “大人,这道粉身碎骨小青龙是什么?” 楚宁抬望了一眼温知妍,笑道:“你不是猜过灯谜嘛,要不你猜猜看?” 温知妍似乎真的有认真在想,可最终还是没有答案。 楚宁也不再故弄玄虚,当即说道:“这是拍黄瓜?” 话落,众人都是十分不解。 赵发财道:“东家,这黄瓜都是时令蔬菜,现在寒冬腊月的可没有啊!再说了,黄瓜我可还没听说过拍着吃的。” “这样啊!那这道菜暂时划掉。” 接着,楚宁又写下几道汤的名字: “珍珠翡翠白玉汤——疙瘩汤。” “两只黄鹂鸣翠柳——荷包蛋青菜汤。” “一叶扁舟——清汤小白菜。” “霸王别姬——甲鱼炖母鸡。” “妙哉!妙哉!” 这一番又是看得赵发财连连赞叹,好笑不已。 忙完菜单,楚宁又叮嘱赵发财找人去把菜单牌子做出来,放在店门口,再招些厨子小二跑堂。 这些本就是赵发财信手拈来的事,自然一一答应下来。 把能想到的都嘱咐了一遍,最后楚宁又抬头看向赵发财问道:“赵掌柜,你听说过糕点吗?比如说面包?” 赵发财摇摇头:“没有。” “京都这么多酒楼里,都没见过吗?”楚宁又问。 赵发财略有沉思,最后还是问了一句:“东家,这面包到底是啥玩意?” 好! 估计他们是真没见过,看来做糕点,烤面包会是一个市场。 “是这样的,用面粉加入鸡蛋,盐,酵头进行发酵,再进行烘烤,就可以做出面包。” 一边说,楚宁还一边比画着手势: “这样烤出来的面包会变得特别大,还软甜可口。” “这不就是大炊饼嘛?” “不不不,完全不一样。” “那我可就不知道了。” 其实关于做糕点面包,楚宁也不会,倘若是前世,有烤箱这些,他还可以试试。 可这个时代,硬件设施太差了,懂得原理,却做不出来。 而且现在身上有别的任务,也不可能全身心投入做实验。 “老赵,你这样,你去给我找一个会做炊饼的师傅,找到了就让他到我府里来找我,我亲自来和他说。” “得嘞!” 要说之前,赵发财一定会觉得楚宁说话是胡言乱语,行事完全不着调。 可就这短暂的相处时间里,赵发财便认定此人绝非凡人。 于是,他再也没有疑惑了。 …… …… 未时,日昳。 “大人,你怎么想到要开酒楼了。” 楚宁拄着拐杖,刚出大门,温知妍便忍不住问道。 “当然是做生意挣钱啊!” “可是你不说咱们早晚是要离开京都,回青山县的吗?” 楚宁点点头,却没有把心里真实的想法告诉她。 自从见识到阿布的情报系统后,楚宁便私下盘算着,自己也得在京都设立一个据点,收集京都的情报,这样即便以后京都有什么事,也可以第一时间得知。 而现在也正可以铜雀楼作为临时据点,施行接下来的任务。 所以买下铜雀楼自然成了他临时想到的法子。 “大人,这酒楼可不太好开啊?眼下咱们既无人手,又得罪了野狼帮的人,想必定会麻烦不断。” “就,就是……” 马三附和一声。 楚宁白了马上一眼,没有多解释,转而看向温知妍问道:“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大人,沙里鼠的下落已经查到了,此人就在……” “回去再说。” 楚宁赶紧挥了挥手,示意她不要说下去,随后将一份打包的烧鹅食盒递了过去。 “铜雀楼还未正式开业,我特意让掌柜做的。” 话音刚落,就在这时,一个中年男人迎着一辆华贵的暖轿走了上来,恭恭敬敬问道: ”请问,可是青山县县令楚大人?“ 对方四十来岁,长了一张标准的国字脸,看样子像是个管家。 楚宁可以很肯定,自己绝对没见过此人。 “我就是。” 国字脸男人略略一笑:“楚大人,我家老爷要见你,让小的来通知您,请你赴宴!” “你家老爷是谁?” 国字脸男人道:“野狼帮帮主。” 哦?楚宁暗道,这家伙要干什么? 难不成这么快就要报复自己? “不知袁帮主找我有什么事啊?” “我家老爷十分欣赏楚大人,特别想要结识一番,楚大人不会不给面子?” 这野狼帮还真是狂啊! 自己再怎么说也是朝廷命官,一个野狼帮的帮主,我给你个屁的面子。 可楚宁沉住气,笑道:“既然是袁帮主有请,楚某又怎会不给面子。” “那就请!” 说完,他让轿夫赶忙将暖轿靠拢过来。 楚宁挑了挑眉,十分傲娇地说道:“不必了!我有车!” “……” 第239章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管家领着抬暖轿的轿夫们在前,载有楚宁的马车在后。 一众人七拐八拐,一连穿过几条大街小巷,才终于来到一座精致的别院外。 这一路,但凡遇到的行人,一时间都是主动避让,见到一行人过去,还不忘在背地里狠狠啐上一口。 显然,野狼帮的口碑在京都百姓眼里,果然是很差啊! 马车稳稳停靠在一座别院外,随后马三搀扶着楚宁下了车。 抬望一眼,光看这造型古朴的门头和高立的围墙,就知道这里不是一般地方。 而且,此时,大门外靠边还停放着不少豪华马车和高头暖轿。 显然已经有不少客人入府了。 楚宁一时间很好奇,这里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可谁知一众人刚要入府,先前那位管家忙走上前来嘱咐说道: “楚大人,府里不便女流入内。” 楚宁看了一眼温知妍,有些莫名其妙:“这是我贴身侍卫,如何不能随我入府?” 管家尴尬一笑,显然楚宁没有明白他的意思,便凑上来低声说了一句:“这别院里,都是男人们该来的地方。” 楚宁一怔,什么意思,难不成这里面还是ji院? “大人放心,只要进了这府里,绝对保证你的安全,不会有事的。” 楚宁也是摸不着头脑,可既然这样,只得让温知妍在马车上等候了。 温芷妍撅了撅嘴,有些不乐意,但见楚宁吩咐下来,只好点头答应。 虽然马三功夫差了些,反应慢了些,可终归还是忠心的。 有事他真上。 跟着管家来到大堂时,就看见一个宽眉大脸长着鹰钩鼻的中年男人已经等在那里,看这气势也该是野狼帮帮主袁天野了。 虽然搞不懂,袁天野为何会想见自己,反正不可能是仰慕自己的才华就对了。 难不成是因为伤了陈把头的事? 要找自己算账? 于是楚宁也不拐弯抹角,直奔主题问了出来: “不知袁帮主今天找我前来,是有什么事?” “哈哈哈~~~” 爽朗一声大笑,袁天野三步并两走了过来,一把揽住了楚宁: “楚大人,万不可多想,在下不过是仰慕大人,想约你一叙,不唐突?” “唐突倒是说不上,就是挺意外的。” “好!咱们先入宴,阁楼上说话。请!” 说着,袁天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虽然搞不懂对方的意图,可既然要聊,那就聊呗! 我就看看你想要干嘛! 糖衣炮弹,对我可是没用的。 进了后院,才发现这里面真是好大,不计其数的院子接着院子,腊梅花大肆开着,浓香扑鼻。 一连穿过了好几个宅院,便来到了一处湖边,看样子像是个人工开挖的湖,面积几乎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现在还是冬天,湖里挺立着干枯的荷枝。 可以想象,夏天时分,这天将是如何一番荷塘景色。 而湖边则兼有亭台楼阁,水榭走廊,湖中还有个观湖岛,春夏时节在此饮酒赏花,别提多怯意了。 此番景象,不免让楚宁瞠目结舌,王潜的府邸他是见过的,已经可以称得上是豪门大院了,而这位野狼帮帮主的府邸简直是完爆。 这特么才是真正的有钱人啊! “楚大人,咱们到了!” 楚宁发现这是一处临湖的阁楼,一共有五层,占地面积差不多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 人还没进屋,就听见里面传出的丝竹之声,以及女人的娇羞之声。 楚宁顿时一个激灵,这地方,恐怕不纯洁啊! 这是马三凑到近前来说:“大人,我听见有女子挨打的声音,可得小心些。” “……” 楚宁皱了皱眉头,这马三似乎啥也不懂啊! “放心,我自有分寸。” 两人嘀咕一句,就跟着上了阁楼,随后走进了大厅。 顿时一幅幅辣眼睛的场面出现在眼前。 大厅里摆上了筵席,每一张桌子前都坐了个男人,怀里还左拥右抱着女人,有的甚至还不止两个,那无处安放的小手,不时摸来摸去。 男人们个个淫笑放荡,女的们妩媚娇羞。 最为关键的是,因为大厅里烧着炭火,好些女子竟是衣衫不整,本就是低胸装束,这更称得上是坦胸露ru了。 真可谓声色犬马,骄奢淫逸啊! 卧槽! 这哪里是聚会,这特么简直就是聚众y乱嘛! 楚宁这下子算是明白了,先前那管家为何说不要女流入内了。 这特么称得上是天上人间啊! 还好没让温知妍那丫头进来。 见楚宁直勾勾地盯着那一道道春红,袁天野竟是嘴角一勾,笑道: “楚大人,请!” “袁帮主可真会玩啊!” 楚宁调侃一句,来到一处席位前入座,只见袁天野拍了拍手,立时便有两个姑娘满面春风的走了过来。 “楚大人,你先玩着,我得去陪个客人,待会儿再叙。” 说罢,袁天野转对两个姑娘嘱咐道:“记住了,务必替我把这位大人伺候好了。” “袁爷,您就放心!哟,好俊朗的小郎君!” “就是,就是,小郎君,就让奴家好好伺候您。” 两个姑娘款款行了一礼,便在楚宁左右落坐。 别说,这里面的姑娘长得都还挺漂亮。 尤其楚宁身边这两个,看样子,这是受了特殊照顾。 “大,大人,你,这样,温,姑娘,会,生气……” 站在楚宁身后的马三想说话,却是因为场面紧张,而更是口吃不得了。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楚宁义正言辞的说道:“大人我这叫深入基层,亲临一线,你这格局得打开了,懂吗?格局打开!” 马三噘了噘嘴,想说点啥反驳,可一见两个姑娘已经搂住了自家大人,顿时一激灵,紧张得更说不出话了。 就在这时,马三微微侧目,却发现了一个十分熟悉的背影。 不远处,一位年轻公子身后,同样站着一名护卫,只是这护卫马三简直不要太熟悉。 此人竟是青山县通缉的潜逃罪犯徐二虎。 “大人,那边……” “淡定一点!” 楚宁看了一眼马三,点点头,示意自己也早就看到了。 其实,就在他刚才坐下来的时候,就已经打量了一遍。 这大厅里面好些人都是朝廷的官员,而且有些地位还不低,楚宁在宫里夜宴上都是见过的。 楚宁这才发现,来此娱乐放纵的,大多都是朝廷官员以及少许京都世家公子哥。 好家伙! 这不就是笼络朝廷官员腐败,典型的权se交易啊! 等等。 突然,楚宁在大厅里还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正是荀公别院里见过的,田长品和大才子许茂,这两位公子哥竟然也在场。 哎!这小小年纪他不学好啊! 还好,我就不是这样的人。 “哟!这不是楚大人嘛?” 楚宁抬头看去,竟是一个留有胡须的矮胖男子,年龄大约在四十五岁,一脸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 可楚宁发现根本就不认识他:“不知这位大人是?” 对方一阵尴尬,显然是完全没想到,楚宁竟然不认识他。 旁边一随行人冷笑道:“看来楚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啊!连庆州府刺史刘大人都不认识了?” 哎哟!我去! 原来这老头就是庆州府刺史刘飞龙,那不就是自己的直属上司吗? 想必前身当时前往青山县赴任县令时,一定与这位刺史大人见过面。 可楚宁哪里还记得呀! “原来是刘大人,下官失敬了。” 说完,楚宁端起酒杯自罚了一杯。 “罢了!这里也不是见礼的地方。” 刘飞龙心里虽有些觉得被冒犯,可这次入京毕竟也因为楚宁剿匪有功,自己因此获得嘉奖入京的。 再说今天又是出来娱乐,人家的地盘上,总不至于当场发飙。 正想踏步离开,却忍不住回头看着楚宁,意味深长的笑道: “楚大人,看你这左拥右抱的,挺熟练嘛?” 楚宁:“……” 第240章 芙蓉暖帐度春宵! 既然来了这种地方,楚宁自然也没必要再做清高。 于是反而有些装模作样起来,朗声笑道:“是啊!不风流还叫男人嘛?!” 又把两侧姑娘搂紧了一些,香粉刺鼻。 话音落,旁侧一位姑娘也顺势满了一杯酒,亲自端到楚宁的唇边: “大人,来啊,奴家要亲自喂你吃一杯酒。” “不要嘛,大人先吃奴家这杯酒,今晚就到奴家屋子里,让奴家好好伺候你如何?” 说着,这姑娘还一个劲朝楚宁抛媚眼,似乎是在疯狂暗示什么。 这样一搞,楚宁真是哭笑不得,嘴上还得附和:“好啊!我都要。” 刘飞龙见状,冷笑一声,径直离开了。 不多时,袁天野又回到了大厅里,走到了当中一处台子上,看样子应该是个戏台子。 “诸位大人,很是感谢大家赏脸到此一聚,参加袁某的寿宴,尤其在这里要感谢兵部右侍郎朱旺大人,以及太常寺卿项华两位大人,今日能前来为袁某贺寿,真可谓让寒舍蓬荜生辉啊!” 袁天野对朱旺、项华二人投去感谢的目光,随后定了定身子,又道: “另外,今晚袁某也特意请来了京都四大名妓为诸位大人演奏佳曲,还望诸位尽情玩乐,不醉不归才是。” 众人听闻有四大名妓到场演奏,更是欢呼雀跃。 这些人里好多就是文人士子出身,入科场中进士,一步步登堂入室,成为朝廷官员。 可骨子里还是对文人雅士喜欢的那一套风花雪月很感兴趣。 听闻今年荀公别院举办仕子辩论会,便召集了四大歌伎齐相逢。 可是迫于身份,也不可能入场同一帮学子同堂赴会。 然而,今天就不一样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来此赴宴的都是同朝为官的人。 大家自然都是心照不宣。 对于这种场景,楚宁自然能够想得到,袁天野此举无非就是拉拢官员,把大家绑在一条船上,荣辱与共,一损俱损。 然后嘛,野狼帮便又可以靠着这些当官的罩着,如此一来,大家便是沆瀣一气。 这就难怪野狼帮在京都权势极大了。 一个江湖帮派,几乎把朝廷大员都拉下了水,能不强大嘛! 饮了一会儿酒,果然就见到代今姑娘登场,堂下顿时一片哄闹声响起。 楚宁倒是早见过的,如今再见也不免微微瞠目。 可很快,他就想到一人,便是那红桑姑娘。 先前范畴便说起过,等到为红桑姑娘赎身后,便让她住进自己的宅院里。 可如今,这姑娘怎么又被邀请到了这里来? 这似乎很不寻常? 一曲曲丝竹之声响彻大厅,堂下众人也是喝得兴致勃勃。 很快曲终人散,四大名妓都陆续演唱完毕,台下好些人也喝得七晕八素,正找地方芙蓉暖帐度春宵去了。 楚宁仅仅饮了两杯,便开始扯起了假水,管你什么姑娘敬酒,老子就是不喝。 一位姑娘觉得十分无趣,便起身走了。 而另一位姑娘却是依然拉着楚宁的胳膊,柔声道:“大人,可是答应过奴家,今晚要让奴家伺候的,不可食言哦!” 说完,又对楚宁抛弃了眉眼,似乎又在暗示什么。 楚宁讪讪一笑,刚想要说话,只听身后马三冷哼一声,竟一口气说道: “哼!休要勾引我家大人。” 那姑娘被吓了一跳,搂住楚宁的手又更紧了一些。 “马三,别那么粗鲁嘛,你都吓到人家姑娘了。” 说完,楚宁又看向那姑娘柔声问道:“姑娘叫什么名字啊?今年多大了?” 那姑娘一愣,很快又笑着回道:“奴家叫芳儿,今年十七了。” 这名字显然都是艺名,至于这年龄嘛,楚宁也觉得是假的。 不过楚宁不在乎:“芳儿姑娘,我看今晚来了好多姑娘,你们都是住在这府里的吗?” “对的。我们都是袁爷花钱买来的,府里有宴会,就会让我们出来伺候大人们。” 想到这支搂住自己手臂的纤纤玉手,不知被多少男人抚摸过,楚宁就心中泛起了恶心。 “那你们都是来自哪里的呢?” “大人这就有所不知了,我们可都是来自于全国各地,好些还是当地的花魁呢,只是没有法子,才不得不委身于此。” “哦,那你是哪里人啊?” “奴家祖籍乃是南疆。” 楚宁听闻,竟一下子对这些姑娘产生了同情心。 这个时代女人真的如物品,毫无地位可言。 试想一下,若不是迫于生计,谁会愿意背井离乡,来此做这委身与人的事呢! “大人,我知道你就是那个青山县县令,京都传闻的楚诗仙,今年蹴鞠大赛还夺魁了。” “这你都知道?” “当然喽!你在我们姐妹这里,可算得是个大名人,好些姐妹们都想见见你呢!” 说着,她突然一下子匍匐到楚宁耳旁,低声道:“大人,我有事要与你说。” 楚宁闻言一怔,暗暗嘀咕,这姑娘似乎真有事找自己。 该不会仅仅是贪图自己的美色? “大人,就到奴家房里去,今晚奴家定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楚宁点点头,笑道:“好啊!今晚我倒想瞧瞧你有哪些手段。” 可马三一听,顿时一张脸就垮了下来:“大,大人……你……你……” “行了!” 楚宁抬手阻止了他,厉声喝道:“本大人出来玩玩怎么了,都跟你说了,格局得打开,懂吗?” 不过看马三的样子似乎根本不懂。 “这样,大人我有要去办一件要事,你呢,就到楼下去候着,要是无聊了就去院子里转转,别在这里跟着我了,去!” 楚宁特意把‘去院子里转转’加重了语气,末了还不忘给马三眨巴眨巴眼睛。 马三果然还是不咋聪明,这么明显的示意,他显然没有明白。 楚宁也懒得理他,搂着那个姑娘进了房间。 马三心里很是气恼,这与他认识的大人全然不是一个人,哎,这大人毕竟年轻,终究还是把持不住自己啊! 而另一边,袁天野却是见这一番情形收入眼底,嘴角露出一丝讥笑。 在他看来,楚宁也是个男人,喜欢这些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 而且,在袁天野看来,楚宁是个聪明人,今天这番情形一定会让他明白。 野狼帮在这京都的权势,绝非常人所能企及。 识相的话,自然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第241章 威胁! 一个时辰后。 楚宁衣衫不整,跛着个脚,匆匆忙忙的从房间里跑了出来,脸上还挂着几个鲜红唇印。 这一番景象,被几个家仆看见了,还忍不住偷偷发笑。 楚宁却是不顾,一口气就往楼下冲,马三看见自家大人出来了,赶忙迎了上来。 可一看大人这副模样,就有些痛心疾首。 完了,这一定是沦陷了。 不过一想到自己等了足足一个时辰,心下又对大人十分敬佩起来。 “大,大人,你真,厉害!” 楚宁知道他想歪了,不想理他,招呼一声,让他跟着一起走。 可谁知,马三更显得紧张起来,在身后不住喊道:“大,大人,你……等等……” 马三突然前所未有的紧张起来,赶忙追了上去,一把拉住楚宁。 “干嘛?” “你的脸……脸……” 马三指着楚宁的脸,吱吱呜呜,一紧张更说不出话来了。 “我怎么了?脸上有花啊!行了,出去再说!” 楚宁再也不理,直接朝府外疾驰而去。 府外的温知妍也是等得十分焦急,本以为大人就是去见个面,可谁知,搞了这么久。 正回头望了一眼府门方向,就见楚宁急匆匆走了出来,赶忙迎了上去。 “大人,你可算出来了……咦?” 温知妍突然一怔,眼珠子直直瞪着楚宁的脸: “大人,你这是……唇印?” “???” 楚宁突然想起来,刚才都临走了,那个姑娘见自己长得好看,竟想强行办事。 楚宁还能怎么办,当然第一时间就是拒绝了。 可如此下来,还是被姑娘强行在自己脸上啄了几口。 得,看来是留有唇印了。 “咳咳……” 楚宁顿了顿,有些尴尬的摸了摸脸,颤声道,“别想歪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话音刚落,马三也跑了出来,身后还跟着袁天野:“哟,楚大人,这么着急走,难道这姑娘伺候得不好,有所怠慢? “……” 楚宁社死当场。 温知妍顿时一噘嘴,一道冷冽的目光直射而来。 可话赶话到了,楚宁只好淡淡一笑:“袁帮主,你们这里的姑娘太猛了,我有些害怕。” 袁天野瞧了瞧楚宁白皙脸上鲜红的唇印,笑道:“那咱们就不聊姑娘了,聊一聊正事,楚大人,请!” 楚宁是聪明人,知道袁天野找自己来,绝对不仅仅是想显摆自己在京都的权势,肯定还有别的事。 很快又来到一处正客厅,袁天野让人上了茶水,楚宁笑道:“袁帮主今晚找我前来,不单单是想让我知道,你在京都有这么多做官的朋友!” 袁天野冷笑一声:“这些人都算不上朋友,不过都是为了利益,仅此而已。” 这家伙果然是个精明人。 “行了,楚大人也是聪明人,袁某也不再卖关子了。” 说着他用力拍了拍手,目光落向客厅侧方。 楚宁也是顺势看去,就看见一个老妈子领着个姑娘走了出来。 嗯? 这老妈子正是玉珠舫的萌娘,而她领着的姑娘竟是赵冉冉,也就是今晚四大名妓之一的红桑姑娘。 楚宁显然十分意外:“袁帮主,你这是?” 袁天野目光落向楚宁,语气十分清冷:“我知道楚大人是个难得的人才,就连皇上都是十分器重于你,所以袁某也想结交楚大人。” 这些场面话,楚宁自然见惯不怪了。 可是……这似乎还是没有说到重点上,尤其是把赵冉冉叫来做什么。 见楚宁不说话,袁天野目光又落向赵冉冉,沉声道:“楚大人觉得这姑娘怎么样?” “嗯,还行,比刚才那个要漂亮些。” “哦?难道楚大人不认识这位姑娘吗?” 楚宁不知道他什么意思,面上尽量显露出平静,看了一眼赵冉冉: “认识啊!这不是被京都学子们奉为四大名妓之一的红桑姑娘吗!” 说罢,赵冉冉也看了过来,与楚宁目光交接,眼神里尽显露着委屈与无奈。 “看来楚大人还不知道。”袁天野瞥了一眼红桑姑娘,沉声道,“这位姑娘不仅仅是京都名妓,她可还是前辽东大将军赵天驰的女儿。” 楚宁装作有些意外:“哦,还有这样的身世!” “实不相瞒,这位红桑姑娘已被我买下来了,楚大人若是喜欢,袁某便将她送与你。” 楚宁眉头紧锁,完全搞不懂这家伙要做什么? “袁帮主,都是场面上的人,就实话说了,你到底想做什么?” 袁天野洋洋一笑:“一句话,不要再追查我的人,这姑娘你便带走,说不定哪天还有相互照应的地方,如何?” “等等……” 楚宁隐隐猜到了什么,可还是装着不明所以,目光看向袁天野: “袁帮主说不要追查你的人?这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今日有人去了武士行馆打探沙里鼠的消息,袁某奉劝一句,不要再追查沙里鼠的下落,至于铜雀楼我也可以答应你此后不再找麻烦,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做你的官,我发我的财,互不相扰。” 特么的! 楚宁这时才发现,原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人家眼皮子底下。 “恩公,你不要答应他,小女子就是死,也绝不会拖累你。” 说着,赵冉冉就要往一旁的大柱撞过去,想要寻死。 “拦住她!” “姑娘你可不能死啊!” 萌娘死死抱住赵冉冉,不让她自寻短见,哭泣道: “你要死了,倒是一了百了,妈妈和你那些姐妹们可怎么活啊!” “姑娘,你得为我们也想想啊!” “呜呜呜~~~” 赵冉冉这时听了,也是和萌娘紧紧抱在一起,二人嚎啕痛哭起来。 这袁天野显然是对她们做了威胁。 卑鄙无耻啊! …… …… 当楚宁再次从府里走了出来,却是面色黯然,颇为沉重,整个人显得有些疲惫。 原本还在生气的温知妍似乎感觉到了某种异样。 这时走了过去,柔声问道:“大人,怎么了?” 楚宁一怔,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出府了。 “先上车!” 温知妍重重点头,扶着楚宁上了马车。 马三这时也跳上了马车,拿起鞭子就要启动马车回府,就听见楚宁沉声道: “去武安侯府上。” 温知妍显然感受到了楚宁的异样,关切问道:“大人,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今日你去武士行馆见人的事,袁天野都知道了。” “……” 温知妍显然也是十分意外。 不待她搭话,楚宁继续说道:“另外,袁天野花重金买了红桑姑娘,也就是赵冉冉,威胁说让我不要再追查沙里鼠,今天他邀我赴会,分明是想向我显摆,他在京都的权势。” “我也是万万没想到,这野狼帮果然是大有来头啊!” 第242章 一甲顶三弩,三甲进地府 马车上。 楚宁依然在沉思中,温知妍见状,忍不住有些忧虑: “大人,接下来怎么办?还彻查沙里鼠吗?” “当然要彻查。” 楚宁回头看了她一眼,“现在咱们若是妥协,不但武安侯那边交不了差,只怕野狼帮也会小瞧了我们,咱们在京都怕就寸步难行了。” “可是现在咱们的一举一动都被对方盯着,如何是好?” 楚宁想了想,很快就想到了一个主意:“这马上也要过年了,眼下咱们先把铜雀楼开起来,彻查沙里鼠的事等我与武安侯商议后再说。现在赵冉冉在他们手中,范畴肯定也急。” 温知妍点点头,又想起一事来,柳眉倒竖:“大人,我听马三说,今晚宴席上袁天野为你找了两个姑娘……” “不对。”楚宁一脸正气的纠正道,“先是两个,后来是一个。” “噢,那就一个……可是后来你和那姑娘进屋子里了?” “对啊,怎么了?” 楚宁这时发现,温知妍的脸色已经完全变了,赶忙解释说道; “你别多想,我和她就坐在床边,促膝长谈,聊聊人生,聊聊梦想,啥事也没干。” “真的啥事也没干?” “骗你干嘛!” “那你脸上这唇印如何而来。” “嗐!这个啊……” 楚宁义正言辞的解释道:“说到底,这还是怪我长得太帅,临走了,那姑娘欲对我强行出手,我当然是不答应啊,可不想还是被她偷袭了。” 温知妍嘴角抽了抽,显然不信。 楚宁一抬手,发誓道:“我若骗你,终生不举。” “???” 温知妍微微一愣,似乎想到了什么,小脸瞬间变得通红! …… …… 黄昏已经落幕,京都再次迎来了入夜。 武安侯府,会客密室。 王潜坐在上首位,楚宁在起对侧,而范畴、马钰则各自落坐两侧,四人围聚,当中摆了个大火炉。 扫了一眼,王潜当先开口了:“刚才楚宁都已经说了情况,现在大家都说说,接下来怎么办?” 马钰当先接言道:“楚大哥,可是辛苦你了,还差些被那姑娘占了便宜。” 楚宁当即摆摆手,十分肃穆地说道:“没关系的,为了大局,一点小小的牺牲在所难免,我能理解的。” “哎!这件事还是怪我晚了一步。” 就在这时,范畴懊恼的拍了拍额头,显得十分自责,“不然红桑,不,是赵冉冉就不会被袁天野买走了。” “这也是意料之外的事。”王潜宽慰道,“再说了,红桑姑娘的卖身契本就在教坊司,自然比咱们有优势,现在还是想想接下来怎么办才是首要。” 马钰道:“现在咱们才开始彻查沙里鼠,他们就开始紧张了,说明咱们的打到他们的痛处了。” 范畴点头应声:“马钰说的对,沙里鼠肯定还是要继续彻查,现在放弃,就摆明是怕了他们,咱们这次非得撕开一个口子来,皇上还等着这笔银子对高丽用兵。” “只怕不会再对高丽用兵了。” 就在这时,王潜却是突然说道:“我刚得到的消息,高丽国王李平成得知使团刺杀一事后,连忙上书表明绝无有刺杀谋逆的事,又要组织使团护送安贞公主入京都,皇上已经答应了李平成的请求。” “什么?”马钰一惊:“那这样说来,夜宴刺杀一案就与高丽使团毫无干系了吗?” 说罢,他看向其余三人,却见三人都是沉默不语。 这其实已经是心照不宣的事了。 只是没有一个人敢说出心中的想法而已。 “罢了!高丽使团的事自有鸿胪寺去处理,眼下咱们还是得议议天泉山庄的事,楚宁,你怎么说?” 楚宁沉思片刻道:“我先跟大家说一件事!” 三人目光落向楚宁,只听楚宁开口道:“今晚同我陪酒的姑娘告诉了我一件重要的事情,就是她曾无疑闯入一处别院,发现了不少弓弩甲胄。” “弓弩甲胄?” 其余三人闻言都是一怔,唐国历来对兵器铠甲管控甚严。 唐国《擅兴律》明确规定:民间可以拥有狩猎所用的弓箭、刀、楯、短矛,其余种类的兵器是严禁私有,其中但凡私人拥有一副甲胄,徒刑一年半,拥有一把弩徒刑二年半,若是一副甲胄和三把弓弩,则是流放两千里。 倘若私藏三副甲胄五把弓弩,直接判处绞死。 民间更是有‘一甲顶三弩,三甲进地府’的说法。 所以当三人听到楚宁的说辞,早已惊得脸色煞白。 倒是楚宁对唐国律法不是很了解,反而没有想象中的惊恐。 王潜眉头紧锁,语气都带着颤声:“这袁天野到底想干嘛?难不成他要谋反不成?” 野狼帮虽是江湖帮派,府里有些兵器用来自我护卫也不稀奇,可这弓弩甲胄可是朝廷严禁私藏的兵器,任何人藏匿视同谋反。 范畴想了想,说道:“我倒是很好奇,这些弓弩甲胄,是从何而来的,总不可能是在京都打造的?” “范大哥的意思是,这些是从外地运入京都的?”马钰不解。 范畴点点头:“这种可能最大,可是这押运兵器入京,一路审查严格,如何能轻易入京?” 楚宁道:“那有没有可能是某次兵部出任务,顺时扣下的,京都有人接应他,才顺利入的城,比如东城门。” 范畴立即就想到了什么:“你的意思是莫成?” “对啊!”马钰一拍额头,“这莫成正是东城兵马司指挥使,如果是他接应,由东城门入城,就说得过去了。” 王潜也是十分赞同这个说法,可很快他又陷入了沉思之中:“眼下就得好好查一查,这批武器是从何而来。” 范畴突然想到什么:“我听说康王此次剿匪后呈报兵部的兵器铠甲损耗很大,据兵部估算,康王至少谎报了三成,你们说会不会是这批兵器?“ “倒有这个可能,可是这样也说不通啊!” 王潜挠了挠头,“众所周知这袁天野乃是韩德胜的人,背后投靠的定然是韩世荣,怎么会替康王做事,难道……” 突然他有一个大胆的猜测:“难道袁天野是康王的人?” 第243章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楚宁也觉得这个猜测有点大胆,京都之地,鱼龙混杂,好些人都藏在暗处,根本分不清谁是谁的人。 比如,楚宁刚去鸿胪寺报道时,哪里会想得到,鸿胪寺少卿郑声竟会是康王的人。 还有太后身边那个太监曹淳,居然也是康王的人。 这京都里,到底还有多少人是康王的人,不得而知。 “对了!我这里还得了一封密信,还有一把匕首,只是上面的文字我都看不懂。” 楚宁说着,便在怀中掏出一封信件和匕首,随手放在了火炉边的茶几上。 这是一把样式稀奇的匕首,弯弯的月牙形,做工极为精巧,就像是一把浓缩版的半月弯刀。 “这是北狄人常用的匕首。”范畴惊讶一声。 王潜看向了他:“你知道?” “对!”范畴道,“我在北狄六皇子身上见过,这是北狄人时常随身携带在身的,属于他们的贴身信物。” 这怎么突然牵连出北狄人的匕首了? 就在这时,王潜又接过信件,先是略略扫了一眼,信封上没有落款。 “这密信是谁给你的?” 楚宁道:“我先前不说了嘛,那个姑娘非要说伺候我,其实就是要我到她房里去说这事。” “那姑娘为何要给你这个东西?” “那姑娘本是南疆人,只因南疆战乱,家人都死了,只留下个妹妹,后来两姐妹被南征的官兵带回了京都,因为长得还不错,便被卖入了袁天野的府邸。 可是一次因为陪客,妹妹被一个姓莫的官人看上了,却因为不服从,激烈反抗,还咬伤了那个官人,被活活打死。 那姑娘便一心想要替她妹妹报仇,于是把这两样东西交给了我。” 马钰听了却是不解:“楚大哥,难不成那姑娘认识你吗?” 楚宁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好像她们姐妹里都听说过我。” “当然啦!”范畴当即接言说道,“就那次你跳河救下红桑姑娘的事,早在烟花酒巷里传开了,看来也就是这件事,这姑娘才信得过你。” 王潜哦了一声,他当然也听说过这件事。 为了一个落水歌妓,楚宁跳河救人在京都轰动了一阵,好些人对此十分不理解,还扬言说为了一个歌妓,值得吗? 王潜自然也是这样想的,毕竟在他看来,这样的事简直微不足道。 这时他已经打开了信件,果然上面写的文字根本就看不懂。 “范大哥,你来看看。” 范畴接过,仅仅扫了一眼,便有了主意:“我能确定这是北狄语,可内容我也看不懂。” “北狄语?” 王潜立刻想到一人,当即朝屋子外喊了一声:“阿布,你进来。” 房门推开,阿布走了进来:“侯爷,何事吩咐?” “你会认北狄语,你来看看这上面写的什么?” 阿布应了一声,拿起信件一看,脸色赫然一变,万分惊恐道: “这是一封北狄人写过莫成的密信,上面写着要让莫成在康王入京必经之路上,埋伏人手行刺康王。” “好啊?!”王潜听闻顿时显得十分兴奋,“总算是找到了莫成勾结北狄人的证据了。” “这样看来,北狄人果然很忌惮康王啊!竟然还想搞暗杀。”马钰也是朗声笑道:“楚大哥,你这次深入虎穴,弄出了这么大的消息,真是收获颇丰啊!” 深入虎穴? 这个词在这里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楚宁欠欠一笑道:“这虽然有了密信,可眼下赵冉冉在他们手里,倘若再彻查沙里鼠的话,只怕会投鼠忌器。” 说这话时,他的目光看向了范畴,王潜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个细节。 关于范畴和赵冉冉的关系,王潜再了解不过。 沉思了半晌,王潜看向了楚宁,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楚宁认真想了想,这才沉声开口道:“现在看来打死那姑娘妹妹的人应该就是莫成,另外,我怀疑这件事还有内幕,很有可能背后会有大势力在支持莫成做事。” 三人都听得出来,楚宁这话大有指向韩世荣的意思。 京都朝堂里,众人周知莫成乃是韩德胜的心腹,这其中必然就会牵连着韩世荣。 倘若莫成真与北狄人有勾结,那韩世荣知不知道这件事,或者说,这莫成就是韩世荣安排与北狄人勾结的联络人? 马钰看了看楚宁,又看了看范畴,最后目光落向王潜:“可是侯爷,倘若这东西是莫成掉在袁天野府中的,为何不让袁天野替他找回,这想不通啊?” 楚宁淡淡一笑道:“这有什么想不通的,很可能,这莫成根本就不想让袁天野知道勾结北狄人这件事,或者说他们两明面上都是韩德胜的人,其实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三人听了都是静默点头,显然也觉得楚宁说的这种可能性极大。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马钰又问,“难不成要先做掉莫成?” 王潜道:“对,就先做掉莫成,先把莫成抓了,从他嘴里撬出东西。” “以什么理由?”范畴问。 “就以这封密信,定他勾结外敌密谋刺杀朝廷命官的罪名。” “好!”范畴赞同的说道,“不过这件事不能让咱们去做,得让京兆府去做,我想到一个人。” 王潜当即接言道:“范大哥说的可是京兆府少尹马长波。” “对,此人乃是莫成的死对头,双方都想找机会搞掉对方,加之这马常波又是康王的心腹,由他出面,一定可以办成此事。” 王潜手中拿着密信,沉吟了半晌,又道:“现在既然袁天野不想让楚宁查沙里鼠,那咱们就另外找人来查,这马常波无疑是最佳人选,只是这件事牵扯甚大,我想还是得尽快将此事禀报皇上。” “好!就这么办。”范畴再不犹豫:“我今晚就入宫禀告皇上。” …… …… 次日。 京兆府发布了一则关于缉拿飞贼沙里鼠的榜文,正在京都闹得沸沸扬扬。 至于缉拿理由,榜文上明确写道:飞贼沙里鼠涉潜入皇宫,盗走一枚东海夜明珠。 京兆府竟将沙里鼠列为唐国天字第一号的通缉犯,并开出了有史以来最高悬赏金。 宣称无论何人,凡有提供飞贼确凿消息者,皆赏银百两,凡亲自捉拿飞贼者,赏银十万两。 一时间,茶楼酒肆,天台桥下,大街小巷,都是议论纷纷。 楚宁也在第一时间里便得知了榜文的消息,他当然知道,这是京兆府立案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缉拿理由竟是因为偷走一颗东海夜明珠。 这可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第244章 气抖冷啊! 转眼又是三日后。 到了农历十二月,便是年关了。 若在以往,此时的梁安城必定是大雪纷飞,银装素裹。 然而,今年的气候却是极为反常。 自初雪节后,断断续续下了几场大雪,大多时日里都是艳阳天。 这日,一大早,楚宁又得知一个消息。 东平王李昌河在得知夜宴刺杀一案后,立即上书祈罪,显得是诚惶诚恐。 并再三强调,自己作为李氏族人,绝不会觊觎皇位。 或许是觉得不够真诚,东平王又接连派遣使者入京,请求皇上罢黜他的藩王称号,自愿降为庶民。 至于皇帝对此怎么想的,这就不得而知了。 这三日里,楚宁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铜雀楼里,根本不管不问任何朝堂上的事,只是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制作面包上。 赵发财受楚宁嘱托,已经找来了一个做炊饼的大师傅,此人名叫崔小七,说他是大师傅倒不是因为年龄大,而是技术牛。 在这京都里,但凡提到做炊饼的无一不首推这崔小七,听说先帝还曾吃过他做的炊饼,对他的手艺也是大加赞赏。 由此,崔小七不免也是颇为自豪,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已然享有京都炊饼大师的声誉。 可直到三日前,赵发财找到他,提到一种叫面包的炊饼,又按照楚宁说的将这面包炊饼的特点和简单制作流程说了一遍。 当时,崔小七就是眉头紧皱,心下有了计议。 随后崔小七便来到了铜雀楼,这三日里,当他听了楚宁说起好些从没听过的各式炊饼之后,简直是惊为天人。 尤其是那什么慕斯炊饼、乳酪炊饼、巧克力炊饼、冰淇淋炊饼…… 全然是崔小七从未听过的。 这一番聊下来,崔小七犹如醍醐灌顶,惊为天人。 尤其是还有一种用面包做成的,叫做生日蛋糕的东西,真是让他平生第一次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作为一个有追求的炊饼大师,崔小七突然又觉得人生有了追求,想要突破自己。 于是,崔小七便在铜雀楼后院里亲自搭建炤台,楚宁做起了技术顾问,两人就这样相互配合,一起摸索,开始了面包的制作。 可一连做了十几锅,烤出来的东西要么是夹生的,要么就糊过了。 再或者就是根本不泡,死板板的。 但崔小七不亏是炊饼大师,秉承‘不破楼兰终不还’的决心,在历经多番失败后,终于做出了第一锅面包炊饼。 这一天,楚宁终于在另一世里,吃到了那个久违而熟悉的味道。 酥香柔软、甜蜜浓香…… 真是怀念啊! 一时间,楚宁竟有些眼眶红润。 崔小七见状,自然不明白楚宁这番举动,还以为他是因为念及自己做出面包的感动呢! 随后楚宁又叫来铜雀楼的店员伙计,一起品尝一番,原本还以为他们会不习惯这个口味。 可谁知,每个人吃了都是神情飞扬,赞不绝口。 崔小七也是喜极而泣,终于明白学无止境的道理。 这人活着,总得有点追求啊! 只可惜现在面包的产量不高,也就够来铜雀楼吃饭的客人做成小甜品品尝的。 要想上市售卖,还得加大投入生产才行。 可仅仅这个微小的改变,铜雀楼的生意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铜雀楼本就是京都民营酒楼里的翘楚,先前因为野狼帮搞事,好些人想来却不敢来。 如今野狼帮再也没有再来找事,加之酒楼最近又推出的一系列菜品更是让人趋之若鹜。 看着酒楼生意又恢复如初,赵发财也是打心里开心,可他仍然十分忧虑,于是他找到楚宁,说出了心中的担忧: “东家!眼巴前野狼帮没有再来闹事,可我担心韩小虎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为何?”楚宁不解:“野狼帮不是没有来闹事了吗?” 赵发财重重叹息一声:“东家你是有所不知,这韩家在京都也有酒楼,便是那京都首屈一指的星月酒楼,朝廷里好些大人都有股份,现在咱们生意好了,肯定会让他们眼红。” “而且,先前星月酒楼就有人来打听过醉仙酿的订购渠道,当时我就说是从庆州府进的货,他们听了以为是康王有份子也没再多说,就想要从我这里买些醉仙酿去品尝,可当时我也不多,就给他们分了十坛。” “之后他们没有找你麻烦?” “倒是没有。” 楚宁想了想,看来这些人还是很忌讳庆州府的,毕竟那里可是康王的地界。 “咱们现在醉仙酿还有多少?” “差不多还有一百坛。” 楚宁想了想,说道:“给我准备五十坛,我要亲自送往星月酒楼。” 赵发财一激灵,担心道:“东家,你去干嘛?” 楚宁浅浅一笑道:“自然是推销醉仙酿了!” …… …… 今日京都的天气很好。 又是年关将近,朱雀大街上行人熙熙攘攘,各处商铺都开始张灯结彩,喜迎新年。 商户们也是忙前忙后招呼着生意。 总之是一派欣欣向荣! 楚宁没有选择坐马车,而是领着温知妍在大街上边走边瞧。 尽管是寒冬腊月,大街上也是春意盎然。 不愧是繁华的京都啊! 正走着,突然见前方一辆马车疾驰狂奔,那驾车之人正是那日铜雀楼所见之人。 楚宁记得他是韩小虎的家奴韩葆葆。 当时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楚宁觉得还挺有意思,多么有味道的名字啊! 只是万万没想到。 一个家奴竟敢驾车在朱雀大街上如此横冲直撞,这可真是狂得没边了。 “驾!驾!驾!” 韩葆葆一边挥鞭打马,一边又连声高呼: “快躲开,都躲开!!!” 路人纷纷避之一侧,不少小摊小贩却避也不得,地上杂物撒落一地。 行人哄闹一片。 就在这时。 只见一个挑着箩筐的老头全然不顾,依然背对着马车缓缓行进在青石板道上。 全然不知身后飞驰而来的马车。 楚宁倏地一怔,几乎是下意识朝那老头高声喊道: “快闪开。” 说话间,温知妍已连忙冲了过去想要拉开那老头。 然而,那马车只顾飞速狂奔,温知妍终究晚了一步,那老头仍是被撞飞出去了竟有三丈开外。 楚宁见状,也是惊魂未定。 再沿街看去,大街上七七八八躺下了好些人,显然都是来不及躲闪而被狂奔的马车给撞到的。 这时都抱着腿的,抱着头的哭叫着。 四周围哀叫哭嚎声到处都是。 其中还躺着几个小孩,也不知道撞到了哪里,坐在地上正嚎啕大哭。 而此时,马车前方,散落了一地的干腌菜。 三丈外的位置躺着一个老人,面目都被头发遮掩住了看不清楚,旁边是一滩血。 老头脖子明显已经断了,脑袋扭向了一边,双眼鼓着,早已经没气了。 那手枯瘦得没有一丁点的肉,仿若鸡爪子似的。 旁边有人小声说道: “这老牛头也真是够背时的,本就是个聋子,咋就能遇上这位小太岁呢!” “整个京都城,谁见了这主都得避着!” “诶!可惜了!” “……” 看着眼前这一幕,楚宁脑袋嗡的一声。 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特么可是一条人命啊! 就在自己眼前,转瞬间就没了。 楚宁拳头紧紧握在一起,浑身难受,身子不住颤抖,只觉胃里不断涌动,猛地吐出一口酸水。 是恶心还是难受? 这时的楚宁已经说不上来。 总之,内心里有一股无法排解的冲动。 不多时,只听马车上坐着的锦衣公子抬手拉开窗帘探出头来看了一眼,正是韩小虎。 “韩葆葆,你去看看,人死了没有?” “是。” 家奴韩葆葆跳下马车,走到尸体前乜了一眼,随即转身大声回道: “少爷,只是死了一个老头。” “我呸!真他娘的扫兴!” 韩小虎啐了一口唾沫,依然端坐于马车上,摆了摆手,淡淡道: “打听一下谁家的老头,给一百两银子,让人弄去埋了!” 楚宁:“……” 气抖冷啊! 第245章 公道而已 “是。小的明白。” 韩葆葆应了一声,朝着后面跟上来的护卫嘱咐道: “来啊!找两个人去打听打听谁家的老头,给一百两银子,给埋了!” 这特么的是什么混账话?! 楚宁再也忍不住了。 内心的涌动愈加强烈,一双杀气腾腾的眼睛倏地盯向韩葆葆,厉声道: “你们这群畜生,撞死了人就打算赔一百两银子就完了吗?” 韩葆葆也迎上了这双眼睛,微微一滞。 嘿,这不是那个小子吗? “他娘的,我家少爷还正四处找你呢……少爷,是那个青山县县令……” “是我又如何?” “承认就好,今天我非得出了恶气。” 话刚说完,只听楚宁怒吼一声: “我草泥马!!!来啊!” 接着,狠狠朝着家奴韩葆葆抡了一拳,顿时将他打翻在地。 韩葆葆呻吟着爬了起来,正想着找机会报仇,赶忙唤来两个打手要教训楚宁。 楚宁倒也不顾,索性狠下心来,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 “你们这群畜生,尽管来。” 这一声似乎是怒吼出来的。 就连温知妍都是内心震动,他知道,大人真的动了杀意了。 可这里毕竟是京都啊,大人平时还说要低调来着,这怎么突然爆发了。 “特么的,你小子找死,来啊!教训教训他。” 韩葆葆招呼着人手想要来教训楚宁。 可温知妍这时早已拔剑护在了身前,同样显露出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 直直逼视着来人。 “等等!!!” 韩小虎这时下了马车,轻摇慢步,领着两名打手走了过来: “你说你一个小县令,为何总是要与本少爷作对?” 楚宁目光死死盯着他: “你管老子!” “哟呵!挺横的。” 韩小虎扫了一眼楚宁,明显感觉得到对方眼中的杀气。 毕竟是穿鞋的还是怕光脚的,不怕来横的,就怕不要命的。 想来在这京都之地,权贵之家,你说你要玩横的,随便来,他韩小虎可不怕。 可你这架势不能一上来就拼命啊! 这特么谁顶得住! 再次打量一番楚宁,韩小虎当然知道这小子身后牵连着不少人,心里打量着还是得悠着点。 “你说我们撞死了人?谁看见了?” 楚宁厉声道:“我们都看见了。” “你们?” 韩小虎不屑一笑,转对围观众人道: “你们都看见了吗?” 话落,人流涌动。 然而,却无一人敢开口说话。 皆因众人都认识这位锦衣公子乃是当朝韩国舅家的小太岁。 谁惹得起啊! 自然也没有人愿意出来担上干系。 楚宁目光扫过众人,就连那些被撞倒在地的人,也无一人吭声。 不免轻笑着摇了摇头。 是啊!即便是在前世,倘若遇上这样的事,又有几人敢强出头。 可楚宁却忍不下这口气,神情自若,毫无畏惧之色: “那好,既然无人敢出来作证,我便来为证。” “我要愿意为证。” 温知妍同样朗声回道。 韩小虎目光冷冷扫过二人,最后看着楚宁问道: “姓楚的,你到底想怎样?” 楚宁凶神恶煞的盯着韩小虎: “我要报官。” “什么?” 韩小虎听闻,噗嗤一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 原本还以为楚宁要拼命呢! 搞半天,竟是要报官。 这倒是好办了! “好啊!” 韩小虎依旧轻笑连连,毫不在意: “不就死了一个老头么,京都每天都死人,莫非你还想把本少爷关进大牢不成?” 楚宁脸色冰冷:“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如今你家奴当街杀人,此乃大逆不道之死罪。” “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管你是谁,你特么爱谁谁。” 楚宁也是暴脾气,今天的事让他处在暴走边缘。 韩小虎感觉得出对方的怒意,竟也没有想到会遇上这样的愣头青,敢跟自己叫板。 这倒让他颇有些无奈,只想赶紧了事走人: “韩葆葆,取一百两银子留下,咱们走!” 楚宁闻言后,面色更是难看。 这小太岁已经不能用狂妄来形容,简直就是无法无天。 似乎躺在地上的不是人,而只是一个物品,一个极其不重要的物品。 如此而已! “站住!” 楚宁不服气,当街杀人,竟然还能如此狂妄。 “杀人就要偿命!今天交代不清楚,你们谁都不准走!” “哼!” 韩葆葆冷哼一声,颇有几分狗仗人势: “姓楚的,看来不给你点教训,你还真不知好歹!” 说着他看了一眼韩小虎,见少爷没有说话,那就是默认了此事。 当即吩咐一声: “给我教训教训这小子。” 话落,身旁便有两个打手闪身而出,一拳头就朝着楚宁打去。 “大人小心!” 温知妍轻唤一声,想要格挡,楚宁却是上前迈了一步,他想要亲手教训这两人。 若是以前,楚宁自然无法一对二。 可现在毕竟也是经高人指点过了。 尤其在青山县剿匪时,更是有勤加练习。 对付这两个打手自然还是有信心的。 只见楚宁微微侧身,迈开其中一人的拳头,接着便与对方两人周旋开来。 这两个打手的功夫并不是很高,只是三脚猫的功夫。 没过几招就被楚宁打败,立马又有几个打手想要上前帮忙。 就在这时。 只听人群外有人大声喊道: “怎么回事?” “聚众斗殴,可是重罪!” “都让开,让开……” 人群散开一条道。 不一会儿,走进来几个捕快。 领头那人正是京兆府捕头贾亮。 来到近前,贾亮扫了一眼现场当即便知发生了什么。 赶忙对着韩小虎打了个千,算是行了礼。 “这不京兆府的贾捕快嘛,你来得正好,替我管管这小子。” 韩小虎果然骄横,竟对贾亮安排起差使来。 贾亮心中凛然,甚至恨不得暴揍韩小虎一顿,不过面上却是尴尬一笑。 他这一笑却也是无奈至极,毕竟这样的事他见得何其多了。 而这时,贾亮目光一扫,很快就认出了楚宁。 这位不是朝廷的大红人,那个青山县县令吗? 于是,贾亮也是赶忙上前打了个千: “楚大人,当街斗殴可是有损体面啊!” 楚宁脸色已然冷冰,可情绪已渐渐平复下来,也觉得自己有些冲动了。 “那好……” 楚宁昂了昂头,抬手指着韩葆葆: “我要状告此人,当街行凶杀人。” “还望贾捕快将此人缉拿,送往京兆府开堂问案。” “无论如何,我都要将这畜生送进大牢!” 围观百姓们听了皆暗自摇了摇头,固然是在为这个年轻大人的冲动无知而抱憾。 韩葆葆听了,顿时发怒,刚要张口大骂,却被韩小虎止住了。 “好啊!我倒是要看看,就算去了京兆府,你又能拿我怎么样!哈哈哈!” 韩小虎一笑,旁边的韩葆葆还有几个家奴也跟着笑了起来! 丝毫不管周围议论纷纷以及百姓们憎恨的眼光。 “咱们走!” 说罢,几个家奴簇拥着韩小虎便往京兆府去了。 贾捕快看了一眼楚宁,将他拉到一边,低声道: “楚大人,这件事,你大可不必强行出头,此人可是京都小太岁啊!” 楚宁冷声道:“又如何,难不成就没人能治他了?” 贾亮叹息一声,以为楚宁并不知道这韩小虎的身份,便又耐心解释道: “这小太岁可是韩国舅府小少爷,你要惹上了他,今后只怕麻烦不少。” “人家是谁,皇亲国戚。” “再说了,死者老牛头不过是一个平民而已,犯不着的。” 平民……而已? 楚宁震惊与恼怒交织,抬望了一眼贾亮,竟没想到他会说出这般话来。 是啊! 这个时代,一个平民,死便死了。 可得罪当朝国舅家的小公子,会引来无尽的报复,最终会落个什么下场。 “他当众杀人,不能这么放过他!” 楚宁冷静道,“我承认没有想过后果,如果会遭到他报复,我也认了!今天无论如何,我都要状告这个畜生,只为死者求一个公道!” “诶!行!就看府尹老爷怎么判!” 贾亮叹息一声,摆手对身侧几个捕快道: “来两个人,找块木板把牛老头抬走!” 说罢,也不再多言。 领着楚宁便往京兆府而去。 第246章 京兆府尹 京兆府。 府尹钟文清正端坐在府衙大堂上,神情肃穆。 紧蹙的双眉,让他脸上的皱纹显得更加深沉。 大案后墙上,挂有一副镶着金边的旭日东升图,其上写着‘天下为公’四个大字。 被京都人称之为小太岁的韩小虎,此时正站在堂下,满脸平静的打量着大堂,似乎是在辨别与上次来时有了那些变化。 钟文清没有再去看韩小虎,转而看了一眼楚宁,眼神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情。 随后,钟文清的目光又落向,正放在大堂上用草帘子遮盖着的尸体。 那皱纹满布的双脚,此时正裸露在外。 很明显,这是一双老人的脚。 左脚脚腕上还挂着一只裹了棉布的破草鞋,几片干腌菜挂在草鞋上。 右脚却是光光的,草鞋早已不知去向。 钟文清看了好久,韩小虎便发呆了好久。 “啪!!!” 突然,高坐大堂上的钟文清抓起惊堂木猛然一拍。 似乎像是铆足了劲,声音响彻公堂。 原本嘈杂的声音顿时安静下来。 也是这一拍,竟把韩小虎吓得猛然一颤。 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听钟文清高声说道: “大庭广众之下,家奴韩葆葆当街行凶,如此欺杀百姓,如今人证俱在,着判处韩葆葆流三千里。” 钟文清知道此刻韩小虎正紧紧盯着自己,却没有去看他,依然对着堂下尸首缓缓说道: “着判韩小虎出白银三百两,厚葬死者并安抚死者家属。此案可结了!” 坐在大堂一旁文书提笔顿了一顿,还是将此话记录在案。 “敢问钟大人,可是公正执法?” 韩小虎坐在凳子上,余光瞥了一眼墙上的‘天下为公’,这又才转过来直视着钟文清。 “本官当然是公正执法。” 钟文清缓缓说道:“我朝律令早有言明,杀人偿命。人证俱在,此案已经明了,有何异议?” “当然有异议!” 韩小虎也站了起来,目光冷冷看向楚宁: “就凭此人一己之言就说我家奴杀人,钟大人,你可别忘了,这楚宁与我先前便有过节,如今他为人证,这叫人如何信服?” 钟文清一时愣住了。 接着,韩小虎竟然说起了律法来: “据《唐国刑讼令》规定,一个证人的证言属于孤证,孤证不能定案,必须有其他证据形成完整的证据链才有效。” “另外,倘若证人与被告人有利害关系是不能单独使用其证词证言,作为认定案件的事实依据,而这楚宁与我便存在利害关系,所以他和他的护卫自然都不能为证。” 韩小虎说着,又朝台下走去,看了看楚宁和温知妍,环顾四周说道: “所以,除此二人与本案有直接利害牵连外,可还有证人?” 堂上无一人敢接话,就连钟文清都是凝神屏息僵在原地。 大堂上气氛显得更加安静。 堂下那些看客们更是敢怒不敢言。 “……” 楚宁真的懵了! 这他娘的啥情况啊! 这《唐国刑讼令》漏洞也太大了? 楚宁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 前世社会的各项法律都比较完备,对于撞死人这件事情也都会处以严厉的刑罚。 但是眼下这个时代,想以律法约束那些有权有势的贵族,本就是一件难如登天的事。 如今,《大唐刑讼令》漏洞百出,自己的一番证词根本无法作为呈堂证供。 就连温知妍这样与证人有直接牵连的也无法为证。 难道这样当众撞死了人难道就不用承担责任了? 难道就这样白白地看到那个老头蒙受不白之冤吗? “诶!我说,姓楚的,有人证赶紧叫出来,没有就赶紧给我道歉。” 韩小虎得意地挑了挑眉,脸上带着得意地笑。 楚宁目光扫向堂下众人,这里面很多都是当时在场的围观百姓。 可他们竟是一言不发。 楚宁的目光落向钟文清,只见钟文清眼神之中透露出一股悲凉的绝望。 钟文清自然也知道,虽说此案发生于大街之上,过往行人都可为证。 但有谁敢与韩小虎对簿公堂呢! 依《大唐刑讼令》,还须得有除去利害关系第三人当堂作证方可量刑定案。 就在钟文清举足无措之时,只见贾亮匆匆走上堂来。 他的目光扫过楚宁,两人对视一眼。 随后很快走到钟文清近前,附耳说了几句。 只见钟文清连连点头,随后便当众宣布: “楚宁,你可以走了。” “什,什么?” 楚宁一愣:“走?去哪?” 钟文清朗声道:“你现在不能再作为证人出堂,所以请你现在离开。” “钟大人,那这里怎么办?” 楚宁脸色阴沉:“就白白地放过他们。” “本府已然说了,鉴于你已承认与韩葆葆先前有过恩怨,所以你现在不能再作为证人。” 说罢,朝着贾亮使了一个眼色,让他把人带下去。 这时,贾亮走到楚宁跟前,劝慰道: “楚大人,走!外面有人找你。” 楚宁僵持不下,心中却是无比悲凉。 这一刻,让他明白在强大的权贵阶级面前,自己是多么的渺小。 而他现在真的无法与之抗衡! “楚大人,走!” 跟着贾亮往外走去。 走了一段路,楚宁忍不住开口问道: “贾捕头,是谁找我?” 贾亮道:“见了就知道了。” “那我走了这边怎么办?那老头就白死了?” “楚大人,听兄弟一句劝,这样的事,没有法子的。” 直冲冲抬望了一眼楚宁,贾亮又宽慰道: “你放心好啦,钟大人绝不会轻易放过行凶者的。” 贾亮领着楚宁来带府门外,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就停靠在街边。 这马车看似低调,实则是用上好的紫檀木打造而成,两侧雕刻的图案十分精致。 很明显,这车驾里一定是某位身份高贵之人。 贾亮走到车驾前,禀告一声。 这时马车的账帘从里面掀开。 映入眼帘的正是哪位总是面带微笑,谦逊有礼的鸿胪寺卿范仲。 范仲的年龄约在五十岁左右,白面长须,眼晴炯炯有神,显出极有智慧的样子。 此时,正满脸关切的看着楚宁。 “范大人?” 楚宁略略一滞,还真是没想到来人会是范仲。 第247章 要打仗了! 看到范仲此时出现在京兆府外,楚宁心里当即就明白了什么。 不用想,范仲一定是得知自己的事后便匆忙赶过来的。 “范大人,你怎么来了?” 范仲浅浅一笑,不答楚宁的话,反而催促道:“上车,有事与你说。” “两位大人,小的这就告辞了。” 贾亮对范仲和楚宁拱手施了一礼,十分知趣的退下了。 楚宁虽是不情愿,可也只得上了马车,范仲招呼一声,马车缓缓启动了。 马车上,当范仲听闻楚宁将事情来龙去脉都讲了一遍,这才沉声问道: “所以,你亲眼看见韩小虎家奴撞死的人?” “对。” 楚宁点点头,语气坚定。 现在都能想起那惊悚的一幕。 然而,范仲听闻,却是淡然笑问道:“你是不是觉得那家奴应该偿命?” 楚宁愤愤道:“这还用说吗,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范仲微微颔首,又问:“那韩小虎呢?” 提及韩小虎,楚宁目光阴冷,怔怔道:“纵使家奴行凶,他当然也有连带责任。” 谁知,范仲脱口而出:“可是韩小虎姓韩,太后也姓韩。”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如今皇上虽然已经亲政,可朝臣们都知道这朝政还是太后一族的外戚把着。 想要动韩小虎,将要面临整个外戚一族。 “行了,这件事你不要过问了。” 范仲沉思了一下,脸上竟显露出少有的忧虑神色: “事情已经发生了,自然会有京兆府去处理,可眼下,只怕钟文清也有些头疼了。” “为何?” 楚宁不解。 范仲道:“这京兆府尹钟文清,历来也是一心想要推行律令革制。早有与韩小虎对簿公堂的决心,可眼下,却不是最好的时局。” “怎么了?” 楚宁听出了他话里有话。 “是凉京有塘报入京了。” “这与此案有何干系?” 范仲本以为自己这句话说出来,对方会立刻明白其中意思。 可观察了一会儿楚宁的神色,见他真是啥也不懂啊! 皱了皱眉,还是直接开口道: “如今凉京战事一触即发,韩世荣的态度便显得尤为重要。此时凡是牵连上韩家的皇上都会慎之又慎,所以你觉得皇上会让这件事闹大吗?” “难道就这样平白放过行凶之人?” 楚宁目光逼视着范仲,似乎想要听到他给出一个答案。 范仲却是没想到这小子如此固执,也不知是欣喜还是忧虑,竟呵呵笑道: “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有些事现在做不到,并不代表以后也做不到。而在这之前,你要做的,便是保护好自己,切记!” 楚宁听了之后,也沉思了起来。 自己不过是个七品县令,只因见不惯今日权贵欺压百姓之事,才忿忿不平。 可说起来,自己在这京都里,也是泥菩萨过河。 “行了,眼下你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得去做。” 接着,范仲将眼下的要事同楚宁说了一遍。 原来西夏使团刚离开京都,幽州就发生了一起叛乱,塘报今天一早才刚送入京。 北狄使团在这时又提出要洽谈开放凉京商道的事宜,他们几乎一刻也不想耽搁,要让皇帝给出肯定的回复,现在与鸿胪寺的谈判双方都是僵持不下。 唐帝已经下旨让武安侯主持最后的谈判事宜,会议定在今晚举行,楚宁作为副使,自然应当出席。 “事情大致就是这样,我还得即刻入宫见皇上,夜宴北狄使团的事,就交给你了。” “可我对接待方面的事务根本不了解啊!” 楚宁眯缝着眼睛看着范仲,一脸茫然。 范仲解释道:“其实,当初我提议让你做接待副使,不仅仅是范畴给我推荐了你,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北狄六皇子点名要你做接待副使。” 这倒是让楚宁十分意外:“你说其实北狄六皇子提议我作为接待副使?” 范仲沉吟半晌,点点头道:“具体什么原因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看得出,北狄六皇子很欣赏你,或者说,他觉得你能促成双方的和谈。” 不待楚宁再说,范仲又说道:“行了,反正这实际的接待工作还是由武安侯在负责,你只需要露露脸即可。” “可是,我……” 楚宁还想再说就看见一辆马车正缓缓驶来,坐在马车上的人正是阿布。 来到近前,阿布跳下马车,一拱手对范仲施了一礼,随后才道: “楚大人,武安侯有请!” 楚宁点点头,拜别范仲上了马车,温知妍问道: “大人,这酒还送到星月酒楼吗?” “还送个……毛线。” 楚宁忍住了没有说出那个字,摆摆手道: “全部拉回去,以后这酒只在铜雀楼出售。” …… …… 在通往武安侯府的马车上。 “什么?要打仗了?” 阿布将新得到的情报告诉了楚宁。 原来今天一早便有凉京塘报入京,幽州的吴奎、吴亮兄弟勾结西夏谋反,凉京总督荀山得知消息立即出兵镇压,死了一个逃了一个。 死了的是弟弟吴亮,乃是幽州总管,哥哥吴亮这时已经逃往了西夏国境内。 皇帝得知塘报消息后,立即召见了康王、夏忠、韩世荣、余天正、朱旺等大臣商议军事,而且据说皇上想要择一大将军带兵出征西夏。 “那现在是要打仗了吗?” 这让楚宁隐隐感觉到,乱世就要来了。 “现在正赶上冬天,尚不宜大规模行军,毕竟这粮草也需齐备,真要动兵也得明年开春后了。” 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不仅仅要准备人吃的粮食,还得有足够的草料,打仗说到底就是打后勤保障。 诸葛丞相六次北伐,除去良将不济,说到底还是运输困难,粮草难行。 毕竟,这粮草可不仅仅是准备给打仗的人吃的,还有运输成员也得消耗大量的粮食。 这战事一旦开打,人吃马嚼,绝不是主政者一拍脑袋就成的。 “那皇上定下让谁带兵吗?” 楚宁又问。 “没有。”阿布道,“夏侍中举荐韩勃出任大将军,可朱旺举荐韩德胜出任大将军,其余大臣包括康王都没有表态。眼下皇上还没给出旨意,不过我料想,韩德胜的可能性最大。” “这夏侍中是谁?” 阿布道:“夏侍中便是门下省侍中,夏何良的父亲夏忠,此人算是三朝老臣了,先帝的托孤大臣,国家大事,也多有依赖于他。” 听完阿布的话,楚宁倒是有了一番计议。 这西夏国还真是够阴险的,前段时间里还在夜宴上当着文武百官提出要唐帝将幽云二州租借给他们养马放牧,严词拒绝后还竟敢以言语威胁,要在幽云二州边界处,修建军营场,训练士卒。 总之就是各种威胁。 结果,这帮家伙刚离开京都,跟着就搞出勾结谋反的事来。 看来这都是早计划好的。 原本唐帝还扬言要发兵征讨高丽,以此震慑西夏等国。 可谁知,这竟被西夏国给使了一枪。 “所以,今晚与北狄使团的谈判,咱们已经处于下风了。” 阿布忧虑道,“眼下西夏犯境,与北狄使团的谈判又是困难重重,倘若开放凉京商道,便等于是敞开了国门,还不知道会闹出多少事来。” 楚宁微微沉思,眼下看来确实挺棘手的。 如果不答应北狄人的要求,唐国或许将同时面对西夏和北狄用兵,如此一来,战事的走向谁也无法保证。 如今国内琐事还一大堆呢,这也难怪皇上迟迟未有决断。 真是国弱则被欺啊! “哎!算了,见招拆招!” 楚宁打定主意,转对阿布吩咐一声:“先送我回府,晚点过来接我,武安侯那边,你给他说一声。” 阿布愣了一下,虽然不知道楚宁想要干嘛,可还是肯定的应了一声。 第248章 宴会开始 傍晚,天色还并没有完全暗下去。 京都最繁华的杨柳河畔早已是华灯初上,月上柳梢头。 这时,阿布已经早早等候在一辆马车前,不时还往府里望上一眼。 半个时辰前,他就已经来了。 可谁知楚宁让人来传话,还要沐浴更衣一番。 眼看着这天色越来越黑,距离宴会开幕也越来越近了。 阿布不免也有些紧张起来,刚往府门口看了一眼,果然就看见楚宁衣着鸿胪寺朱红朝服款款走了出来。 而且今晚的楚宁竟然还戴上了礼帽。 可以说是要多隆重就有多隆重。 可很快,阿布就发现了不对劲,因为今晚的楚宁竟然手持一柄长剑。 再看楚宁这张杀气腾腾的脸,阿布不由一惊,这该不会是打算在宴会上把北狄使团给宰了! 接着,又看见楚宁手里还拎着个袋子:“楚大人,这里面是什么?” “待会你就知道了。” 上了马车,阿布就看着楚宁正襟危坐,十分冷静,似乎是在想着什么心事。 可看着楚宁手中的长剑,阿布还是有些忧虑。 毕竟这是去参加与北狄使团的宴会,真出了人命,武安侯可交不了差。 “楚大人,咱们这是去参加外交宴会,你带剑前往是为何?” 楚宁想也不想,淡淡吐出两个字: “防身!” “……” 阿布有些尴尬,也有些哭笑不得: “楚大人,你无须担心,皇上已经下旨,让步军司统领韩轩亲自护卫今夜外交宴会,绝无差错。” 楚宁却是不以为意:“你参加过这种宴会吗?” 阿布以前只是王潜的护卫,那时王潜还是小国舅爷,很少参与朝事,而他也仅仅多是护卫工作,以及私下里照看收集情报的工作。 像这样的大型外交宴会自然没有参加过。 “其实我也是第一次参加外交会。” 阿布本就是武将出身,算是个实在人: “不过楚大人,我看你这把剑,似乎大有不同,我倒是从未见过这样的剑。” 楚宁微微颔首,阿布当然没见过这剑,因为严格说来,这玩意应该称之为刀。 这可是楚宁在青山县时令人打造的仪刀,在前世来说,乃是抗倭名将戚继光结合霓虹刀术发明出来的,在明朝是御林军特配的军刀。 仪刀不仅可以刀劈横砍,在冲锋陷阵时还可以用作长枪刺杀骑兵。 “阿布,我得纠正你一下,这不是剑,这叫仪刀。” 楚宁说着,流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阿布摇了摇头:“好,我反正是第一次见……不过这把刀这么长,布倒是觉得用处不大啊!” 这时楚宁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告诉你,这手中有刀,和有刀不用是两回事。因为这主动权掌握在执刀人手里。” “……” 阿布一凛,当即摆出一副,虽然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可是我觉得你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 …… 一路上没再多说几句话,马车已经到达了宴会馆。 楚宁走下马车,只见会馆门口挂满了红彤彤的大灯笼。 侍从早已将一条红毯,从大门口一直延伸到宴会的大厅。 红毯两侧每隔五米放着一对花盆,即便这是寒冬腊月,也盛开着色泽艳丽的花草。 身穿鸿胪寺官服的官员们,正井然有序的引导北狄使团入场。 今晚虽然只是单独接待北狄使团的宴会,可显然无论是规格还是重视程度,都是诸国使团里最隆重的。 看得出礼部是受了皇上旨意,才会安排得如此得体。 接待宴会的管事唱喏着今晚入宴客人的身份和名讳。 这时见到楚宁,也是扯着嗓子高声喊道: “鸿胪寺副使楚宁大人到!” 接着就有门子领着楚宁引进宴会厅。 进入宴会厅的瞬间,阿布果然就明白了为什么楚宁要带兵器赴宴了。 这些北狄使团成员,不仅个个长得人高马大,竟然腰间都佩戴着弯刀。 其实这也是历来大唐对番邦使臣所特许的,目的是尊重那些崇尚武力的使者入会。 此时,大殿内已经有不少人到场,此时正三三两两围聚在一起小声议事。 大殿里除去参加宴会的两国官员,还有韩轩安排的护卫,而韩轩此时也是衣着铠甲、腰悬利剑站在王潜身后不远处戍卫。 “诶!你可算是来了。” 一眼瞧见楚宁进来,王潜连忙迎了上来,可很快就看见楚宁手里拎着一柄长剑。 “今晚是宴请北狄使团,你这带把剑来是做什么?” 楚宁朝着北狄使团的方向努了努嘴:“他们不也带了吗?再说我这也不是剑啊,是刀。” 王潜有些哭笑不得,楚宁在他眼里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带一把这么长的剑,或者叫刀,也着实有些滑稽。 很快,王潜领着楚宁介绍一番,随后便在王潜身侧入席。 待到一众官员皆入席位,王潜方才端举酒盏,朗声道: “诸位使臣远道而来,本侯奉圣命接待,各位请随我同饮一杯……” 这些本就是礼仪上的开场白,大家自然也都按照礼仪喝了一杯酒。 今晚的宴会大厅布局与以往不同,并不是一个Π型,因而也就没有所谓的上首位。 中原礼仪以左为尊,唐国又是主人,自然坐在左侧。 北狄使团为客,则是分坐右侧。 两侧首位分别是王潜,以及元隆将军。 因而楚宁正对面就是北狄六皇子,一抬头就看到这家伙正直直的盯着自己,而且还笑意盈盈,让人有些发毛。 楚宁大大方方送去一个微笑,不再看他,目光又在北狄使团里扫了一眼。 突然,内心一惊。 因为此时,就在六皇子身侧坐着的年轻人,楚宁看得出,那分明就是个女人。 这女扮男装也太明显了些。 不用猜,楚宁也能知道,这位便是铁迪郡主了。 铁迪这时也注意到了楚宁的目光,二人对视一眼,皱了皱眉头,很快就将目光移向了身侧的六皇子。 六皇子也微微一怔,给对面的楚宁递来一个眼神。 似乎是在说,看穿就别说穿了。 要知道,这次北狄使团的名单里可是没有铁迪郡主的,平日里跟着使团玩乐倒也无妨,可是这样的正式宴会,可是犯忌讳的。 楚宁嘴角一勾,目光再六皇子身上一晃而过,微微颔首。 随着殿中几名舞姬入场,随着音乐翩翩起舞。 外交晚会算是正式拉开了帷幕。 第249章 外交谈判(一) 宴会行至一半,也就到了今晚的关键节点。 谈判开放凉京商道,两国互通贸易的事宜。 不过王潜却是不急,端举着起身离席,笑问道: “元隆将军今次率北狄使团自北疆远道而来,不知对我唐国的饮食、歌舞习惯否,若有怠慢之处,还望见谅。” “哈哈哈!” 元隆闻声爽朗大笑,端举着酒杯,站起来说道: “久闻大唐乃是盛世之邦,如今一见,果然并非我北狄所能及也!” 说着,他话锋一转:“因为我草原男儿都是骁勇善战的勇士,在听曲儿看戏等享乐上,确实远不及唐国也!” 元隆这番话但凡是个明白人,都能听得出这是在嘲讽唐国只会想贪图享乐,不思进取。 王潜也是聪明人,当然听出了对方话里的嘲讽之意,狠狠压着气看了楚宁一眼,楚宁目光接过,微微颔首,示意他不必动怒。 就在这时,慕容子雨也是起身言道: “如今两国洽谈已有多轮,多数条款都已经谈妥,却是在开放凉京商道,两国展开贸易之事上存有分歧,今夜倒不如一起敲定下来,武安侯以为如何?” 在场的人都知道,今晚的主题终于要展开交锋了。 楚宁倒是没有想到,这北狄六皇子一口汉话说得真好,先前就听闻这位六皇子极为崇尚中原文化,如今看来确实如此。 这时侧目看了一眼王潜,只见王潜浅浅一笑道: “我唐国历来崇尚商贸往来,不知六皇子打算如何与我唐国展开贸易?” 按照日期,北狄使团不日就要离开京都,北上回国了。 因而对于这场谈判,主动权其实是掌握在唐国手中。 可眼下唐国也没有与两国同时开战的实力,因而也十分想和谈成功。 这才有了唐帝派出武安侯作为谈判主使,已经充分表明此次谈判的诚意。 相比与北狄开战,开放商道似乎更符合唐国眼下的利益。 这一点,王潜自然已经看出来了。 现场所有人的目光此时都聚集到了两人身上。 慕容子雨看了一眼作为主使的元隆,却见元隆笑眯眯地点头暗示,示意他继续与王潜谈。 “关于两国展开商贸往来,先前我们已经给出了条约,一共四点: “第一,北狄与贵国互通商贸,以凉京作为贸易商道,任何一方不得随意取缔,凡贵国所产茶叶、瓷器、丝绸、盐铁等都应作为货品,与我方交易,我方提供对等牛羊、皮革、棉花、香料、宝石都可以。” “第二,我北狄商人入大唐经商,享有唐国商贾同等身份待遇和权益,唐国有司衙门不得从中为难作梗。” “第三,两国商贸应自由交易,双方朝廷不得强加干涉。” “第四,也是最后一条,唐国所产商货凡与我方贸易,须由我方定价,当然,我方也绝不会让唐国商人吃亏的。” 一席话说完,全场哑然。 这特么哪里是贸易,这简直是明抢啊! 这样搞下来,唐国发展生产成了净出口国,而北狄不事农业生产,坐收渔利。 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王潜强颜欢笑:“六皇子,你这可不是谈判的态度啊,以上这四条,每一条都难以做到。” 说到这,王潜又扫视了一眼楚宁,只见后者传递一个肯定的眼神。 “就是嘛!” 楚宁当即接言说道,“这根本不是贸易,这是明抢啊!看来传言非虚,北狄就是想借口谈判不成,对我大唐挑起战事呐!” 斯言一出,众人皆是哗然! 慕容子雨脸色一沉,很快又摆出一张笑脸: “副使大人,此次我北狄绝对是怀着诚意来贵国谈判的,不知副使大人刚才所言是何意思?” 楚宁与王潜目光接了一下,随后洋洋一笑道: “对于贵方所提出四点贸易条约,我方也是认可的,只是这条约细则需要加以修饰。” 面对楚宁的质疑,慕容子雨依然面色沉静: “噢?请说。” 楚宁这时已经走到两席之间,目光扫过左右两侧,朗声道: “这第一条,关于我方所产茶叶、瓷器、丝绸、盐铁等都应作为货品,与贵方交易,表示赞同,只是要补充一点,除去贵方所产牛羊、皮革、棉花、香料、宝石,还需加上北狄马。” 嘶! 这意思就十分明显了。 北狄一直以来十分引以为傲的就是北狄骑兵,而组建北狄骑兵的关键就在于他们拥有血统十分优秀的北狄马。 这是多少唐国将军们都日思夜慕的。 既然你要我方全部开放货商,那你方也不能有所隐瞒啊! 所以楚宁便打起了这个主意。 扫了一眼慕容子雨微微起伏的脸色,楚宁又继续说道: “关于第二条,对于贵方商人入我方经商,享有我国商贾同等身份待遇和权益,这个当然没问题,只是要加上一点。” “加什么?” 慕容子雨目光直直看着楚宁,显然先前第一条已经让他有些所动。 楚宁道:“我方十分欢迎贵方来我唐国经商,而且贵方商人可以享有我方商人同等权益,但前提条件是,贵方商人必须遵守我唐国律法的前提下。” 此话一出,不仅是王潜等唐国朝臣,就连不远处的韩轩听了也是投来一个极其赞扬的眼神。 “这一点自然如此。” “那好!” 楚宁继续道:“第三,关于两国商贸应自由交易,双方朝廷不得强加干涉。这个我方也是十分赞成,市场经济嘛,自然应该由市场说了算。不过我方倒是建议,双方在凉京设立外贸司,其中成员由双方共同担任,倘若双方有贸易纠纷,皆由外贸司出面协调。” 毕竟制度不一样,也不可能完全交给市场,所以楚宁补充了一点。 “这一点我方无意见。” 慕容子雨也是十分赞同。 楚宁点点头:“这最后一条,至于贵方所说的不会让我方商人吃亏这点诚意我方是相信的。但双方贸易既然是自主、平等交易,定价自然就该由市场去决定,而不是由贵方单方面定价,六皇子,你说是?” 要说做生意,单论竞争力和经商头脑,唐国商人肯定是占据优势的。 北狄之所以要强调这一点,不外也就是考虑到他们的商人在贸易中肯定竞争不过唐国商人的保护政策。 这点小心思,怎么瞒得过楚宁。 现在四条补充细则说完,唐国朝臣一方皆是微微颔首。 而北狄使团一方,则无疑不是面色黯然。 尤其是慕容子雨目光倏地刺向了对面的楚宁,瞳仁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 这小子果然精明得很啊! 第250章 外交谈判(二) 北狄使团一片沉默。 慕容子雨也是目光灼灼,显然是在沉思。 现在己方提出的贸易条约对方可以说是都答应了下来,只是基于条约做了些补充细则。 然而,除去第三点双方完全没有意见,其余三条细则一旦加入,对北狄来说是极其不利的。 尤其是北狄马,这是绝对不能答应卖给唐国的。 可这贸易条约都是己方提出的,这就有点尴尬了。 唐国商人的精明,慕容子雨早有耳闻,这些家伙为了利益,甚至敢把国家都敢卖了。 他们北狄那些商人岂是这些家伙的对手。 就在这时,突然有一道声音响了起来:“请问,副使大人,听说西夏要租借幽云二州,不知贵国皇上打算如何处置?” 说这话的人就是北狄主使元隆老将军。 然而,这话刚说完,便听楚宁说道: “你问皇上去啊,反正你还没走。” 元隆:“……” 此言一出,满堂哄笑。 捏玛! 这话说得完全没毛病! 在场人员里,除去北狄使团,都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被楚宁这样一顶,元隆气得脸色发青,憋在那里有气撒不出来。 “咳咳……” 这时还是慕容子雨出来接言道:“副使大人所说的细则我都听了,除了北狄马,其他的我方可以答应。” “好啊!” 楚宁露出一抹冷淡的笑容:“为了对等,我方自然也可以选择铜铁和部分手工制品不对北狄售卖。” 北狄人作为游牧民族,制造业远远落后于中原地区,根本没有高超的冶炼技术和冶炼设备,更是缺乏大量的铸造人才。 因而就受限于很多铁制品都需要从中原地区购买。 这是硬需货,不进口不行。 尤其唐国的冶炼技术十分高超,不仅能打造各式铁制兵器,如铁刀、铁剑、铁镰、铁铧等,还能冶炼金银制品。 那些造型奇特,华丽的金银首饰品,简直是北狄贵族们的最爱。 两国曾有过多次作战,北狄的军刀除去将领们所配备的以外,士兵们所用兵器质量远远不及唐国人的兵器。 也就是占据了骑兵砍杀优势,才往往处于上风。 当然,这也就是北狄人值得骄傲的地方。 另外,唐国还精通于各种手工制品,而这更是北狄人所不具备的,草原以畜牧为主业,农业和手工业十分落后。 这就完全需要依托与中原地区所产的农产品和手工业品。 其实在后世来看,北狄是盛产丰富的铁矿石,只是这个时代没有探矿技术,更无法开采。 “这样!我给你们看一眼东西,咱们再接着商议。” 楚宁转过头来,让阿布将先前带来的布袋子拿了过来。 众人皆是不解的看着楚宁,就瞧见楚宁打开布袋,从中抓出一撮白沙一样的东西摊在手中。 慢慢走到慕容子雨神情,楚宁伸手过去: “六皇子,知道这是什么吗?” 慕容子雨认真瞧了瞧,摇了摇头: “不知。” “来,尝尝看。” 慕容子雨愣了一下,见楚宁一直望着自己,眼中露出一丝狡黠的光。 “来一点点就行,绝对是好东西。” 众人这时都是不解,王潜也是微微瞠目。 这家伙该不会当场想要毒死对方! “好啊!” 慕容子雨浅浅一笑,表情倒是十分淡定,伸手就要去拿那白沙。 可这时一双手立时抓住了他: “六哥哥,不要相信他的话。” “放心,副使大人总不可能当作这么多人给下毒!” 慕容子雨推开铁迪郡主的手,两指夹起一点白沙放进了嘴里,顿时脸色就是一沉。 这番景象自然被当场人员都看在了眼里。 这家伙,给人吃了啥啊! 该不会真给人下毒了? 可有这么明目张胆的吗? “六哥哥,你没事!” 见六哥哥脸色扭曲,铁迪郡主也是十分焦急的问道。 “没事。” 慕容子雨摇摇头,两眼茫茫望着楚宁: “副使大人,这可是盐?” “对喽!”楚宁应声道,“这可是我唐国青山县特产上等精盐。” 说着楚宁让人将盐给北狄使团和唐国朝臣都分了一些,让他们也尝尝。 “怎么样?没有怪味?” 众人都是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这可是他们从未吃过的精盐,比之现在唐国境内最好的精盐都还要精纯,而且是毫无异味。 关于公布精盐这件事,楚宁也是再三思量过的。 尤其是在今日经历过韩小虎的事件后,楚宁更是决意要公布精盐这件事。 这帮家伙凭着掌控了盐运司,更是明目张胆的贩运私盐,中饱私囊。 本来是极其普通的盐,可平常老百姓却都吃不起。 所以,楚宁决意要打破这个垄断。 希望有一天老百姓都能吃得上。 见楚宁这番动作,慕容子雨隐隐猜到了什么,可语气还是十分平静: “不知副使大人给我们看这个做什么?” “当然是为了贸易。等等,我再给你们看样东西。” 说着,楚宁又让阿布把自己带来的仪刀呈上来。 北狄使团里护卫们不免都有些紧张起来,就连元隆都投来了艳羡的目光。 这剑好气派啊! 当然楚宁听不到他的心声,可从神情里看得出他们的心思。 “这也是我唐国青山县所产,朝廷已经报备了的,名叫唐仪刀,别看这刀长,但使用起来极其方便,可砍,可劈、可刺,还锋利无比,实话告诉你们,这就是专门用来对付骑兵的。” 捏玛! 这话也太直接了! 元隆显然认为楚宁是故意在挑衅,高声道: “区区一柄刀,就妄想挡住骑兵的冲杀,真是可笑至极。” “别急啊!再瞧瞧这个。” 楚宁全然不顾,接着又在怀里掏出一把弩枪。 众人目光又都投射过来,就见楚宁手中拿着一把小巧精致的玩意,也说不出是个啥名堂。 这玩意,根本连兵器都算不上。 “怎么?难不成副使大人,以为这小玩意就能抵挡住骑兵?” 元隆显然是满脸不屑。 “试试不就知道了。” 说罢,楚宁让阿布找来一块木板,树在宴会过道当中,这样在场的人都能看得清。 楚宁站在二十步距离外,随后抬手对准了木板。 就在众人万分诧异这是要做什么时,只见楚宁扣动扳机。 “biu~biu~biu~~~” 接连响了几声。 再往木板看去,只见其上已经直直钉上了三根弩箭。 元隆将军这时的神情肃穆了。 他也是没有想到,这小玩意能够射出威力这么大的弩箭。 这时慕容子雨也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小小弩箭便有这样的威力,可要是将其做大呢…… 就在这时,只听楚宁怔怔说道: “这小玩意的威力,诸位也见到了,要是把它再做大十倍,弩箭再加长五倍,再配合唐仪刀组成抵挡阵型。你们说说,这能抵得住骑兵吗?” “……” 第251章 草原勇士 从纯战术来说,步兵对抗骑兵,从来不是输在能否抵挡住骑兵的冲杀,而是机动性。 这是骑兵最大的优势,也就是拥有充分的交战权。 倘若步兵早早摆出防守阵型,骑兵从正面冲锋是根本不占优势的。 这也就有了骑兵在冲锋时,大多会选择绕侧方冲杀。 一旦步兵方阵乱了,骑兵就占据了优势,连续冲锋攻击步兵方阵,一波冲杀下来,可以对步兵造成大面积伤亡。 因而对付骑兵大多采用长枪止住骑兵冲击,再用重斧长戟砍杀,维持阵型不乱。 这是后世马其顿方阵已经证实过的。 若是再配备一支装备精良的弓弩手,这骑兵自然不占优势。 就算再不愿意承认,可事实摆在眼前,也容不得人反驳。 “请问,副使大人,你向我们展示这个,难不成是想表明你们对和平谈判的态度吗?” 闻听此言,楚宁摆手否定道:“不,恰恰相反,我们是非常渴望和平,愿意和谈开放商道,促进两国贸易。” 这句话把慕容子雨给堵住了。 通过互通贸易,北狄可以交换到唐国出产的铁器、马具、瓷器、陶器、木器、玉器、丝织品等生产、生活用品。 这对北狄人来说,是极大的诱惑。 慕容子雨自然更加明白。 另外,作为这次出行大唐的副使,慕容子雨是坚决反对对唐国开战的。 在慕容子雨心中,一直崇尚的是找到一种zheng治制度,促进‘天下大同’。 南下京都这些日子,更让他对这个中原大国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 如今的唐国看似颓弱,可这个民族的凝聚力依然十分强大。 尤其在接触楚宁后更是由衷钦佩,甚至可以说是发自内心的仰慕。 当他听见楚宁所作那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他就知道这个人心系天下百姓。 无由便对楚宁更是有了兴趣,此人或许就是自己能找到‘天下大同’的关键。 只是两人位处不对的阵营,眼下也不可能有推心置腹的可能。 思虑间,慕容子雨目光又看向了元隆,这位老将军虽是正使,可实际上还是六皇子忠实拥趸。 元隆的态度,慕容子雨已经明白,就在他看来,觉得这份贸易条约是可以答应的,虽然其中牵扯到北狄马的贸易问题。 可走私北狄马是一直就存在的事,只不过现在是由暗处走向了明处。 由fei法走向了合法,仅此而已。 而且对于北狄来说,这份贸易条约似乎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这样,贸易条约我方赞成贵方的补充细则,只是关于北狄马出口数量需要经我方使团再商议后,给贵方答复。” 这时的楚宁已经退回到了席位上,对慕容子雨的表态,他自然也能够明白。 对于北狄马的出口数量,肯定是会做出限制的。 而且,就算是当场能做出决定,作为成熟的外交谈判者,这时也不会立即表态。 王潜自然深谙此理,这时总算是如释重负,他哪里想得到今晚可以和谈得如此顺利。 抬头看了楚宁一眼,投来一个感激的眼神。 现在谈判已经基本议定下来,算是近日来取得最大的进展。 宴会的氛围这时也变得更加轻松下来,歌舞再次上场助兴。 酒再过三巡后,只听王潜心情十分愉悦的说道: “早听说草原男儿有三艺,一是骑马,二是射箭,三嘛就是这搏克,本侯倒是也没瞧见过,不知今夜能否表演一番,让我们也见识见识?” 话音落下,慕容子雨当即高声说道:“我草原男儿个个勇猛无比,都是真正的猛士,既然武安侯有这个雅兴……” 说着,他看向元隆拱了拱手,像是在做请求: “正使大人,不如就让我草原男儿表演一番?” “好啊!” 这似乎是一个展示草原雄风的机会,元隆声如洪钟:“就由你来安排!” 慕容子雨点点头,目光朝身后瞥了一眼,高声道: “哈丹、巴尔图,就由你二人表演一番,让武安侯和在座诸位都好好瞧瞧我北狄男儿的风采。” “是。” 话落,就见慕容子雨身后两名大汉走了出来。 楚宁扫了一眼,单说体型,这两个家伙的块头,足足大出中原人一倍。 虽是穿了外衣,可也能感受到那隆起的肌肉,好家伙,手臂得有大腿粗。 至于身高,倒是还好,和魏满差不多。 不过就是魏满那样的体型,在这两个家伙面前,都是个缩小版。 王潜也是看到饶有兴致,抬手拍了拍手,舞姬很快退场。 两名大汉走到场中,行了个标准的礼仪,将皮质坎肩搭在腰间拴住,躬下身子,双手搭在对方肩上。 楚宁这时才发现,这玩意不就是摔跤吗? “哈——” 果然。 就听见两位大汉大喝一声,扑在一起开始了角力。 说来这项技艺楚宁还曾有幸见过,只是没想到在这异域他乡竟然还能再见到。 两人都铆足了劲,互不相让,就在大厅中转起了圈子。 可从他们脸上的神情看得出,这就是最原始的力量比拼。 北狄使团皆是一脸从容,倒是唐国使团个个都有些神情紧张,好些人都不自觉皱起了眉头,手中还握着拳头,发着暗力。 坐在王潜另一侧的郑声,更是一动不动地盯着看,两只眼睛睁得老大。 “咚——” 就在一个转瞬间。 只见那名体格稍稍瘦小一些的汉子,被对手拦腰摔倒在地。 摔跤比赛也算是分出了胜负。 “当真是精彩至极!” 王潜大笑着走上前,让人送上来两杯酒水,赞叹道:“草原上的男儿果然勇猛,来,请饮一杯酒。” 两人饮罢,其中输了那人便先退下了。 而那位获胜者却是直接走向慕容子雨,行了个礼,嚷嚷着说了几句。 王潜有些莫名其妙,看了一眼慕容子雨,问道: “这位勇士说什么?” 慕容子雨笑道:“巴尔图说,想和这位将军切磋一番,不知道这位将军敢不敢答应。” 将军? 谁啊? 王潜朝着慕容子雨的目光看去,顿时脸色一沉。 原来他说的将军,正是步军司统领韩轩。 还没等王潜搭话,只听慕容子雨突然呵斥道: “巴尔图,不得无礼,咱们是远道而来的客人,再说了,你力气这么大,要是伤了这位小将军该如何是好。” 楚宁听闻,当即翻了个白眼。 演,接着演! 你这激将法只怕是也太明显了! 不过,慕容子雨这话说得也是很对,单论身高来看,韩轩确实比这位草原大汉足足矮了近一个头。 体型嘛,更是小了有近一倍。 这样一看,那不就是个小将军嘛! 在场的人都知道这不过是一句激话,其目的就是为了激怒韩轩。 想让韩轩丢脸,挫一挫唐国的威风。 此时王潜也是有些尴尬,这韩轩可是步军司统领,又是韩氏一族的人,今晚到场是受了皇上的使命来此护卫。 王潜可没资格调动他。 可现在要不答应,倒显得怕了对方。 正当王潜以为向来孤傲的韩轩不会接招时。 忽听身后传来一道明亮的铿锵之声: “在下韩轩,愿意奉陪!!!” 第252章 舍你其谁 韩轩年龄大约在二十五岁,身材长得并不高大,比之楚宁还要矮了小半个头。 可毕竟是军武出身,肌肉隆起,腰背挺直。 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精神。 这时听到有人想要找自己切磋,也是当仁不让的站了出来。 韩轩先是对着王潜施了一礼,表情依然是十分寡淡,那眼神像极了关二爷。 “早听闻草原勇士勇猛,在下今日有幸切磋一二,自当奉陪。” 北狄使团们听闻,神情都是微微舒展。 倒是王潜有些意外,他原本以为韩轩根本不敢接招,看了一眼楚宁,却听楚宁朗声说道: “武安侯,既然韩将军想要试试,想必心中有数,不妨就让他们切磋切磋,也算是为今晚的宴会助助兴。” 楚宁说得轻松,心里当然明白,这韩轩虽是外戚一族,可现在是国与国之间的事。 即便与王潜以往有些过节,可这是在大是大非前,这点觉悟还是得有的。 “既如此,那就让二位将军为我等助兴!” 王潜吩咐完毕,楚宁上前,看着两人说道: “还是按照草原规矩来,谁先倒地,便算谁输,不过我得补充一点,这场比试只是为了助兴,还望二位点到为止,千万不要伤了和气。” 说实话,楚宁还真为韩轩捏了一把汗,这两人明显不是一个重量级啊! “各就各位啊!” 巴尔图和韩轩各自站定后,先是朝对方施了一礼。 接着就听楚宁宣布:“比赛开始。” 只见巴尔图直接就扑了过去,想要直接抓住韩轩的双肩。 却见韩轩依然十分沉稳,就在对方的手刚要抓到时,往后退了一步,再侧身直接抓住巴尔图的双手。 两人就这样手臂抓住手臂,身子都是未动,各自在使着暗劲。 在场众人,这时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原本还以为韩轩会在一个回合就被对方直接给掀翻在地。 可谁知,会是这样僵持的场景。 然而。 很快巴尔图的脸色开始涨红了,原本脸上轻松的神情已经变得有些扭曲。 可对面的韩轩依然是面如止水,丝毫不见神情波动。 “吼~~~” 巴尔图怒吼一声,整张脸已经完全涨得通红,这时的他几乎是使出了全力。 可谁知韩轩的双臂就像是铁钳子一般,死死将他双臂钳住。 一种有力发不出的郁闷,让巴尔图十分恼火。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 接着,巴尔图一个侧身,想要将韩轩直接来一个过肩摔。 就在这时,韩轩的脚步动了。 右手死死顶住巴尔图的后腰,左脚往后一跨步,同样使出全力顺势反将巴尔图摔翻在地。 “咚——” 重重摔倒在地,就连地板都颤动了起来。 几乎是转瞬间,韩轩便完成了这一连串动作。 扭转了整个局势。 再看韩轩,还是一副寡淡的表情,拱了拱手,说道: “承让。” 不止唐国官员,就连北狄使者们都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楚宁也是十分震惊,没想到,这韩轩还真是有两把刷子。 看来这家伙是真有实力,而并非是靠外戚关系干上步军司统领的。 “精彩!精彩啊!” 慕容子雨虽然有些不悦,可还是拍起了手掌,起身笑道: “这位将军果然有些本事!” 这时,巴尔图也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看着韩轩,不服道: “摔跤,算你赢,你,敢与我比射箭吗?” “巴尔图!” 慕容子雨瞪了他一眼,故着生气地说道:“输了就是输了,不许再胡闹。” 巴尔图狠狠道:“刚才摔跤是我大意了,才让他有了可乘之机,我不服,除非这位将军再与我比箭。” “不得无礼,谁不知道咱们草原勇士箭术一绝,你与这位将军比射箭,岂不是欺负人,赶紧下去!” 慕容子雨显得很生气,可明眼人都听得出,他这就是故意的。 可事已至此,不答应自然就等于承认唐国箭术不如北狄。 北狄人善于射箭,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这些家伙,看样子是非得扳回一局才肯服气。 王潜看了一眼韩轩,却见韩轩微不可察地点点头,示意自己愿意比试。 “既然这位草原勇士不服,想要比试射箭,我大唐男儿自然也不甘落后,韩将军,你可愿意再比试一场?!” 韩轩一拱手,淡淡说出四个字:“愿意奉陪!” “好!” 王潜爽朗一笑,这样的宴会大厅,门房处便备有弓箭,于是当即吩咐让人把弓箭取来。 “等等……再去找一个箭靶来。” “是。” 侍从领命就要往外走,慕容子雨赶忙喊住了他: “箭靶就不必了。” 随后目光在大厅里一扫,很快便锁定了目标。 他走到坐席前,伸手拿起一个红梨,放在手中掂了掂,笑道: “不如就用这个!” 众人不解其意,就看见慕容子雨已经走到另一边,回身看着众人说道: “现在的距离是三十步,咱们就将这红梨放在头上,谁能一箭射中,便算谁赢,如何?” 斯言一出,众人哗然。 这样一来,比试的就不仅仅是箭术了。 还有胆识。 然而,这样比射箭,估计今晚非得见血了。 王潜作为主使,自然十分担心,他刚想说话。 可谁知,就见慕容子雨已经将红梨放在了头上,朗声道: “这第一局不如就让我先来。当然,若是有人害怕了,认输便是……巴尔图,你来。” “是。” 巴尔图应了一声,走到三十步处拉弓搭箭,倏地一箭便朝着慕容子雨射了过去。 “biu~~~” 却听一道破风声响过,红梨应声落地。 而箭直直钉在了后墙的木柱上,箭尾还不住摇摆。 唐国一众官员都是倒吸一口凉气。 这箭术果然了得啊! 楚宁也是微微瞠目,这家伙长得是五大三粗的。 可竟不想,这箭术竟是如此高超。 若是这箭再往下偏上两三寸,这位北狄六皇子非得血溅当场不可。 由此可见,他对这巴尔图的箭术极有信心。 慕容子雨显然对这样的场景并不感到新奇,看着王潜和韩轩,笑道: “武安侯,该你们了。” 早有侍从将苹果递了过来,王潜却是不接,而是直直看向了楚宁。 “???” 楚宁顿时面色一变,心里一激灵。 啥玩意? 难不成要放在我头上不成? 楚宁强压着内心的惊恐,朝着唐国官员看了过去。 但见众人的目光此时都是齐刷刷地望向了他。 那眼神里分明写着四个字: “舍!你!其!谁!” 第253章 比赛升级 “草,一种植物。 草蛋,一种植物果实。” ——曲妮玛德! …… 这应该是楚宁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感受到唐国的官员如此齐心协力的对待一件事。 只是诸位同僚,‘同仇敌忾’这词它不是这么用的啊? 这什么仇,什么怨啊! 或许是看出了楚宁的心思,王潜出言安慰说道:“楚大人,你尽管放心,我相信韩将军的箭法。” 捏玛! 你相信有个毛用? 得我相信啊! 不对。 我特么相信也没用。 总之,这事真的让人很绝望! 要不答应,那这面子算是保不住了。 可要是答应下来,这就是玩命啊! 这手要是抖一下。 呵呵……那说不定又该回去还房贷了! “楚大人,不用担心!” 此时韩轩已经拿起了弓箭,目光直直看着楚宁,清冷的语调再次打破了平静。 这个家伙总是给人十分镇静的感觉,脸上是毫无表情变化。 都不知道是真有实力,还是在假装镇定。 “不担心,我一点也不担心。” 楚宁没有法子,硬着头皮,脸上挤出个笑容来。 心里骂了一句p,还是拿起一个红梨小心翼翼放在头上。 然后站定,朗声说道:“来!我准备好了。” 话音刚落,韩轩便是搭弓放箭。 只听biu的一道破风声响过,楚宁几乎都没反应过来,头上的红梨便已被射落在地。 这套动作一气呵成,与刚才巴尔图如出一辙。 “精彩!” 慕容子雨拍手出列,先是瞥了一眼楚宁,见他面容平静如初,未见一丝惊恐,不由笑道: “副使大人果然有胆识。” 楚宁淡淡一笑,算是做了回应,其实心里慌得一匹。 慕容子雨点点头,目光又落向依然神情淡然的韩轩,赞叹道: “这位将军箭术竟也如此超凡……想不到中原人也有如此精于箭术之人。” “六皇子此言差矣!” 王潜表情终于有了变化,目光如炬,直直地射向慕容子雨: “世人皆知北狄人善骑射,但天下善骑射者,也并非都是北狄人。” 这话说得不假,北狄人世代生活在草原上,被称为马背上的民族,几岁小孩都是擅于骑射。 可这并不是说,擅于骑射者只有北狄人。 中原大地,大唐子民万千,擅于骑射者也自然是大有人在。 慕容子雨不免微微皱眉,没有再做回应,也算是认可了韩轩这番话。 如此一来,本以为想着在射箭上打压唐国的计划便是落了空。 这样的外交场合,总会有些小心思夹在里面,若是一方落下面子,自然便涨了另一方的威风。 外交无小事啊! 可事已至此,慕容子雨显然也被激起了斗志,身为草原男儿,怎么可能在射箭上落后于人。 所以,他决定加大难度。 “武安侯,刚才这一场算是平局,我们再比一场,这一次加大难度,以五十步如何?” 王潜本以为射箭只是助兴而已,哪知道,对方非要分出个胜负。 这就有点深意了。 不过,这韩轩本就是皇上派来的,又是步军司统领,按理说,王潜可调动不了他。 所以,还得看韩轩的意思。 两国交涉,事关朝廷颜面,韩轩自然明白,不然先前也就不会答应比试了。 目光看向韩轩,王潜开口问道:“韩将军,你意下如何?” 韩轩点了点头,又恢复了寡淡的表情:“愿意奉陪!!!” “果然爽快!” 早已等候着的慕容子雨当即接言,随后又拿起一只红梨,转身扔给巴尔图: “你站过去,这一场由本王来射。” “是。” 巴尔图接过红梨,正要离开,突然就听有人喊了一声: “等一等。” 慕容子雨闻声看去,竟是楚宁在说话,有些不解的问道: “怎么?莫非副使大人有更好的提议?” 楚宁点点头,笑着说道:“这样比下去没有意思,倒不如这样,射箭之人可在对方使团人员中选出一人头顶红梨做箭靶。不论是射箭之人,还是做箭靶的人,只要有一方胆怯,就算哪一方输,如何?” 众人听了这时都明白过来。 这就等于说由北狄人射箭,可在唐国官员里任选一人头顶红梨做箭靶子。 反之,唐国人射箭时,就由北狄使团中一人做箭靶子。 这就更加考量双方的胆识,倒还真有些意思。 只是那些唐国官员们听了楚宁这个建议,这时又是齐刷刷望了过来。 那眼神里分明写着七个字: “wqnlgb。” 慕容子雨显然对这个提议十分满意,脸上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容: “副使大人果然机智过人,这个提议甚好。” “那开始!” 楚宁回身扫了一眼唐国的一众官员,又转对慕容子雨说道: “六皇子可在我唐国官员中随意选一人,我大唐官员一定是当仁不让。” 慕容子雨闻言,微微颔首,随后目光便是缓缓扫过一众大唐官员,这些家伙本想着就是来吃饭喝酒,露露脸就行。 谁知道,被楚宁搞出这样的事来。 可毕竟是唐国的官员,面对两国外交宴会,该有的场面还是得撑住了。 这时候一个个心里虽然有千言万语想要问候楚宁祖上十八辈,可脸上还是尽量显得十分从容淡定。 可谁知,慕容子雨目光最后落向了王潜,笑道: “不如我就选武安侯,却不知武安侯敢不敢?” 王潜:“???” 斯言一出,大唐官员顿时显露出一片失望神情。 “诶,怎么就不选我呢?!” “就是,我都想好了,即便是死,也是为国捐躯。” “何其荣光也!” 这些家伙,一听选了王潜,一个个的简直就像是戏精上身。 倒是北狄使团们幸灾乐祸的样子,一副等着看戏的表情挂在脸上。 正当大家都以为王潜会拒绝时,只见他直接朝巴尔图走了过去,拿过对方手里的红梨,这才开口说道: “既然六皇子敢射,本侯又有何不敢。” 此时楚宁也是一惊,他没想到看似文弱的王潜竟也有如此胆识。 原本想着把唐国这些官员拉出来遛遛,可谁知,竟把王潜给栽进去了。 这玩笑开大了?! 阿布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赶忙走上前来,脸上挂着忧虑的神情: “侯爷,还是让在下来!” “不必了!” 王潜语气十分从容,目光看向慕容子雨,大有一种信心在握: “六皇子刚说了北狄人精于射术,既然他都如此有信心,我料想他定不会丢了北狄人的脸面!” 第254章 我射你啊! 北狄六皇子慕容子雨,此人不仅善骑射,在草原上也有百步穿杨的美名。 此外,这位六皇子还精通汉学,崇尚中原文化。 只是这位六皇子一向不显山不露水,对他了解的人知之甚少。 王潜对此人早已打探清楚。 可即便如此,阿布哪里肯同意自己的主子以身犯险,他依然低声劝谏。 毕竟作为护卫,这也是他应做之事。 王潜看了一眼对面的慕容子雨,对阿布同样低声说道: “人家已经点名了,再怎么说我也不能怯场,再说了,这样的场合,我就不信他真敢伤了我。” 阿布还想再劝,就听对面的慕容子雨朗声喊道:“武安侯,可否准备好了?” “好了,来!” 王潜向他招了招手,表示自己已经准备好了。 阿布再也不好多说,瞥了一眼慕容子雨,只得黯然退下。 这时候,在场官员们的目光都聚集到了慕容子雨身上,不仅是大唐官员,就连北狄使团的神情都有些紧张起来。 这样的箭术比射,不仅考验做箭靶的人,还更考验射箭人的胆识。 要说双方是一家,伤了人大不了关起门来自己解决。 可现在,射箭的是北狄六皇子,做箭靶的是大唐武安侯。 倘若有个闪失,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说不定两国真就直接开战了。 而就在这时,北狄使团里有人喊了一声:“武安侯,要是怕了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王潜没有搭话,努力的控制着呼吸,目光直直地盯着前方的慕容子雨,只见他已经缓缓搭起了弓箭,对准着自己。 两人目光相对,就在这时,慕容子雨松开了拉弓的手。 “咻~~~” 一支飞箭直直飞射而来。 “砰~~~” 几乎是眨眼间。 飞箭便已经钉入王潜身后的木柱上,箭尾带出空气颤动的响声。 “呼!!!” 唐国官员们重重呼出一口气,如释重负。 “好箭法!” 王潜整理了衣冠,转身走了十余步,将那只钉在木柱上箭猛地给拔了出来,朗声笑道: “六皇子射术高超,潜佩服之至!” 慕容子雨闻言也是展颜一笑:“武安侯也是好胆识!!!” 两人一番商业互吹,现场气氛又缓和下来。 可这时,又该轮到唐国官员们看戏了。 一双双目光都落向了对面的北狄使者,可这时慕容子雨也不得不说话了: “好了!现在该你们了,选人。” 气氛倏地一下子又变得紧张起来,整个大厅里变得落针可闻。 不过,不得不说,北狄使者们表现出来的勇气却是远远超过大唐官员。 这时一个个都是挺直腰背,似乎很想有机会上场做一次箭靶。 “好啊!” 王潜应了一声,自然也发现了这个情况,目光在北燕使团的身上扫过,当他定格在铁迪郡主身上时,眉头微微一皱,可很快又滑过了。 随后目光望向了慕容子雨:“不如我也选六皇子!” 似乎是早有预料,慕容子雨倒是显得很平静,可北狄使者们都显得紧张起来。 “不过我射术一般,倒不如还是让韩将军来比这一箭,怎么样?” 铁迪郡主立刻走上前,焦急的说了几句。 慕容子雨摆了摆手,言辞肯定地说道:“放心,我也相信韩将军的箭法高超,定不会丢了唐国的脸面。” 说罢,他拿过红梨,向前方走去。 王潜其实心里也十分担心,本就是比赛助兴,总不能真看着韩轩把人给弄伤了! “韩将军,五十步,有把握吗?” 韩轩点了点头,肯定说道:“武安侯放心,没问题。” 说完,韩轩就要上前比箭,却听场上突然有人开口道: “等等……” 众人闻声都看了过去,只见是楚宁在说话。 此时,楚宁不知何时也拿起了一张弓,装模作样的拉了拉,又才徐徐地说道: “要不……这一局让我来射?” 说完,他看了一眼王潜,后者瞬间便领会了他的意思。 今晚北狄在条约谈判方面略占了下风,一心就想着扳回一局。 可先前已经有了两场比赛,皆没有占得优势。 韩轩怔了怔,问道:“楚大人也懂射箭?” 作为朝廷新贵,京都名人,还挂着诗仙头衔,不仅做得好诗词,还会精湛的蹴鞠术。 难不成,就连射箭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可韩轩哪里知道,楚宁哪里懂什么射箭,这不过是他耍的一个花招。 “嗯,略懂一点,可以试试……” 试试? 在场官员们一听就议论开了。 这种场合,你居然说试试。 阿布不知楚宁的意思,急忙走上前,说道: “楚大人,你不懂射箭,还是交给韩统领,万一射偏了……” 楚宁摆摆手,无所谓道:“射偏了就射偏了,输一场有什么关系,胜败乃兵家常事,人生在世,谁没有输过?” 大唐官员:“……” 北狄使团:“……” 这话说得随意,可这哪里是射偏了就输一场的关系? 王潜这时也已经完全明白了楚宁的意思,笑了笑,说道: “那这一箭便让楚大人来射,我相信他。” “是。” 二人目光对视一眼,楚宁略略一笑,转过身看着慕容子雨: “不知六皇子怕不怕?” 此时头顶红梨的慕容子雨面容明显有些僵硬了。 这个楚宁他是早有耳闻的,行事作风一向没有规矩。 可事已至此,此时若说害怕,便等于直接认输。 因而,他也并未多言。 见对方无动于衷,楚宁拿起一张弓,摆了个架势。 然后曲一曲臂肱,把空弦连拽几下,先试试自己的臂力。 可一连试了两张弓都不太满意。 “韩将军,还有别的弓么?轻一点的。” 韩轩这才知道这家伙是完全不懂弓,笑道:“这几张都是两石弓。若不称手,这里也有一石弓,楚大人可尽管挑用。” 楚宁含笑从韩轩手里接来弓,掂了掂,这张弓明显就轻松了不少。 举起弓,然后搭上箭,拽圆弓,楚宁有模有样的摆了个架势。 刚要准备射箭时,铁迪郡主飞快的跑过来,大喊道: “你要干什么?” 楚宁看着她,有些无奈的说道:“我射箭啊!” 铁迪双手叉腰,站在他的前面,质问道:“你不是不懂射箭吗?” “多射几箭不就懂了……” 楚宁抬起弓箭,闭上左眼瞄了喵,还不忘问道:“郡主,你觉得我这个角度怎么样,能射中吗?” “不行!” 铁迪挡在楚宁的身前,慌忙道:“箭这样射出去箭会往下走,你会射中人的……” “不会?” 楚宁摇了摇头,说道:“要不我试试看……” “不行!” 铁迪抢过他手中的弓,说道:“你不许射!” 楚宁看了看慕容子雨,摊了摊手:“这怎么办?” “铁迪不许胡闹!”慕容子雨大喝一声,“赶紧过来。” 可铁迪哪里肯听,她抬手指了指韩轩,对着楚宁吼道:“明明说了让他来射,你射的就不算!” “啊……” 楚宁愣了愣,看着她,问:“你们两局上场两个人,韩将军刚才已经比过一局了,这一局轮到我,为什么不算?” 铁迪双手叉腰,气鼓鼓道:“总之就是不算!” 楚宁知道她是蛮不讲理了。 想了想,突然看着她:“要不这样,你站过去,我射你怎么样?” 在场众人:“……” 捏玛! 这家伙,也忒不要脸了! 人家是北狄郡主,岂能是你可以射的。 “不行不行,都不行。” 铁迪直接伸出双手挡在楚宁身前,显然有些急了。 这时慕容子雨已走上前来,犀利的目光看了看铁迪,他知道虽然铁迪的所作所为是为了自己。 可如此一来,北狄这一场比箭便已然输了。 安慰一句铁迪后,他方才转对王潜道: “武安侯,这一场,我们认输。” 王潜解释道:“其实楚大人的箭法还可以的,六皇子要不再试试?” 现在这种情况,北狄输局已定,慕容子雨肯定不会再继续比赛了。 其实王潜这番举动,不过是替北狄使团挽回些面子。 毕竟这样的宴会,真犯不着闹得那么僵。 而且,这还可以展示出唐国的大国气度。 “不必了!”慕容子雨脸色十分黯然,摆摆手,肯定地说道:“我们认输。” 第255章 大橘为重 北狄使团驿馆。 “哼!这个姓楚的家伙真是太无耻了!” “不然咱们肯定不会输的。” 慕容铁迪攥着拳头,咬牙狠狠咒骂着楚宁。 “六哥哥,早知道,你那一箭就应该直接射死这家伙才好。” 看着满面怒容的妹妹,慕容子雨似乎并没有那么气愤,脸上此时竟还带着一丝淡淡的笑容。 这倒是让他对楚宁更感兴趣了。 “这本就是助兴而已,犯不着非得争个输赢。” 看了一眼铁迪,又补充说道:“而且,楚宁这样的聪明人,摆明是故意为之的,他又怎么敢真的伤我。” 毕竟这是在唐国京都,慕容子雨作为北狄使团副使,又是皇子身份,这点安全保障肯定是有的。 “可是,六哥哥,那个姓楚的家伙做事一向没有规矩,我就是担心你……” “行了!反正事情已经过去了。” 慕容子雨显得十分从容,今晚促成了贸易谈判,这个结果让他还是十分满意。 “铁迪,你先回屋,我和元隆将军还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铁迪哦了一声,气呼呼的走出去,慕容子雨才看向坐在凳子上凝眸沉思的元隆,说道: “老将军,这楚宁有胆有识,机智过人,要是能为我北狄效力该多好啊!” 只见元隆笑了起来,显然已经猜到了这位主子的心思:“怎么?六皇子可是想招揽此人?” 慕容子雨看了他一眼,有些惋惜的说道:“恩师,说真的,我是真心想要结交这位楚宁,只是可惜啊,我与他分处不同的阵营。” 元隆略略一笑,其实说来,他又何尝不想结交这位楚宁呢! 此人机智果敢,有胆有识,尤其听闻他曾统领官兵剿灭山贼,凡此种种都对这位小县令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这样的人,他日一旦为敌,上了战场便是有力的对手。 思及此,元隆不免重重一声叹息,忧虑道:“倘若日后两国交战,此人必是我北狄心腹大患啊!” 慕容子雨听闻,神情也是肃穆下来,并未言语,只是点了点头。 不知为何,他是真不愿意,有一天在战场上与楚宁相遇。 …… …… 皇宫。 “好啊!好啊!有胆有识!” 当夜宴北狄使团的消息传入唐帝耳中,顿时感觉病都好了一半。 向来以胆识和骑射着称的草原人,竟然在他们最得意的两个领域都落了下风。 这自然算是外交谈判上取得的重大胜利。 “这楚县男还真是没让朕失望。哈哈哈~~~” 唐帝爽朗的笑声在空旷的养心大殿里回荡,听上去是由衷的开心。 想来鸿胪寺与北狄使团的谈判一波三折,始终未谈出个最终结果。 尤其是在开放凉京商道方面,北狄人更是步步紧逼,还曾扬言要用要动用武力。 这让唐帝十分恼火! 可如今不仅和谈下来了,还打压了北狄人的威风,不可谓不舒畅也。 想起北疆的战事,唐帝不由再次陷入沉思。 事关凉京的安危迫在眉睫。 可眼下朝廷在战与和方面出现分歧。 以余天正为首的文臣清流一派主张和议,而以朱旺为首的年轻将官们却极力主战。 这其中真正的意图,唐帝又岂会不知。 这些年来,韩国舅把持着户部,如今国库空虚,朝廷一旦要打仗,还得靠韩国舅提拔的人去筹集银子。 而带兵打仗的人,自然就绕不开韩德胜。 叹息一声,唐帝批着长袍缓缓踱步到了朱漆大门前,仰望着京都的夜空。 已是深夜,除了权贵子弟们热衷的‘娱乐’场所仍然灯火通明外,京都大部分的街道都冷清了下来。 这让原本就肃穆庄严的皇宫变得更加清冷起来。 冷冷看了一会儿远处的夜空,唐帝回身看向海德旺问道: “海大伴,你说朕……真能担负起这大唐江山吗?” 海德旺讪讪一笑,哪里敢正面回答,只得沉默应对。 唐帝也知道与这个朝夕相伴的,却又名分悬殊的老奴聊不出什么结果。 转而又问道:“太后怎么样了?” 海德旺听闻,面色十分黯然,摇了摇头,意思却再明显不过。 唐帝沉默了片刻,刚想要说点什么。 就在这时,一名太监从外闯了进来,气喘吁吁的禀报道: “皇上,慈宁殿来了消息,太后病危!!!” 唐帝听闻脸色大变,可很快又强压着内心的翻涌,沉沉说道: “海大伴,摆驾慈宁殿。” …… …… 武安侯府。 屋子外夜色深深,寒气袭人。 而屋子里却是充满了暖意。 此时王潜正端坐上首位,楚宁则是落座下首位。 两人当中是一张矮腿小方桌,各自旁边都摆着个火炉子,正燃烧着寸长的兽金炭。 熊熊的炭火里透着青光,没有一丝烟,还隐隐溢满着一股松枝的清香味。 王潜毕竟是京都贵族,自然不愿意用平常老百姓用的炭,甚至连银屑炭都是不用的。 可这样的兽金炭,也并不是京都贵族都能使用得上的。 楚宁没有像王潜那样跪坐在桌前,而是盘腿坐着。 说真的,这古代的跪坐姿势,还真是很不习惯。 不多时,阿布领着一个家丁端着个大盆走了进来,随后摆在桌上。 楚宁瞧了一眼,满满一大盆热气腾腾的水盆羊肉,和一壶酒。 天气严寒,喝两口暖暖身子还不错! 今晚宴席上啥也没吃着,这时候还真有些饿了。 “来!动筷子!” 王潜招呼一声,楚宁也不再客气,旋即拿起筷子,便抄起一片厚厚的羊肉。 正要吃,却发现阿布的喉结涌动了一下。 楚宁会意,笑道:“来,阿布,坐下一起吃!” 阿布作为护卫,今晚入宴前垫了几口,可到现在了也早该饿了。 更何况他们这些习武之人,本来食量就很大。 阿布还有些意外,却也只是浅浅一笑,示意不必了。 楚宁知道他是碍于自己的身份,看了一眼王潜,眼神里却是不言而喻。 王潜点点头道:“那就坐下一起吃!” “谢侯爷!谢楚大人!” 三人一边吃着,只听王潜又开口说道: “今晚也是好在你搞出了那么多名堂。不然还真唬不住北狄使团,不过,楚宁,你真愿意交出提纯精盐的手艺?” 楚宁咀嚼着肉:“当然,这件事我已经想了好久,我只是一个七品县令,也不说为了什么天下苍生这样的大话,就想着能为百姓做点实在的事。” “好!这件事我会亲自秉明皇上,你不知道,这可是我唐国头一等大事。” 提及此事,王潜显然有些激动,“再有咱们中原的布帛卖去北狄,价格足足可以高出五倍,而北狄的皮革和宝石,也是我大唐世家公子小姐们最愿意花钱的。如此一来,不出年,国库便可充实也!” 第256章 风云变幻 闲叙一番话,很快又聊到了韩小虎家奴撞死人的事上来: “今日韩小虎家奴撞人一案,最后京兆府怎么处理的?” 这话自然就得阿布来回答了:“还能怎么处理,眼下这个节点,还不是只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不过,这一次钟文清算是与韩小虎彻底撕裂了,楚大人有所不知,钟文清一心就想推行律令革制,今日这事最后是李贤世子亲赴京兆府处理,才总算是将此事压了下去。” 楚宁听了心里也是同样的寒心。 “李贤为何要这样?难道真就要让这些人逍遥法外不成?” 阿布摇摇头道:“当然不是。听说是皇上下旨,让李贤去处理的此事。李贤为顾全大局,也不得不如此。” 楚宁叹口气,这便是常说的为顾全大局,不得不牺牲小我的典型事件了。 可心里总是有些寒心,他知道现在的自己对于这些事,不该说太多,更无力去做太多。 “听说那老头还有个小孙子,孤儿寡母,能不能给他家里送些银子作为安葬费。” “这件事不用操心,钟大人已派人去做了。” 王潜也叹了口气,有些庆幸道,“还好今日范仲大人找我商议宴请北狄使团一事,才让他来叫了你去,你不知,范仲听了你的事,可真是担心坏了。” “什么?”楚宁一愣:“范大人是你叫来的?” 王潜微微一笑,回道:“我可无权派遣范寺卿为我做事,只是当时恰好得知你的事。” 原来如此! 听到这里,楚宁总算是明白了。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我一直有个疑问,这范大人是不是也拥护康王的?” 王潜、阿布二人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随后只听王潜道:“范仲若是康王的人,又岂会举荐你入鸿胪寺!放心,范寺卿绝对信得过。” 三人又饮了一杯,王潜又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这件事我也听说了,我就怕你压不住火与韩小虎干仗,现在事情总算压下来了,别的我也不多说,希望你能以大橘为重。” “我去你玛德大橘为重!” 当然这一句只是楚宁的心声。 吞下一片肉,楚宁一边又抄起了筷子,嘴里却是说道:“放心!我明白的。” 平静的说了一句,像是无关痛痒。 话是这样说,可提及韩小虎这件事,楚宁心中已经有了计议。 这小瘪犊子,非得让他好看。 不然,我特么就不配为人。 见楚宁大快朵颐的样子,王潜也不由胃口大开。 “眼下北狄使团就要回上京了,你也可以辞去鸿胪寺的事,腾出手来好好处理天泉山庄私盐的事了。” 楚宁嗯了一声,这也是他接下来计划中的一部分。 只要抓住了韩小虎贩卖私盐的事,就等于拿住了韩小虎的软肋。 这秋后的蚱蜢,也蹦不了几天了。 就在这时,阿布急匆匆从外闯了进来:“侯爷,宫里来消息说,太后病危,让你即刻入宫。” “什么?” 王潜听闻脸色倏地一怔,风云变幻,便在这旦夕之间。 “快!备车。” …… …… 就在这时候。 慈宁殿中,灯火通明。 韩太后的病势已然转剧,双眼微睁的看着大门方向,怔怔问道: “皇上到了吗?” 贴身宫女玉兰早已哭成泪人,抽泣着回道:“娘娘,早派人去了,想必也该到了。” 话音落下,就看见跨入前厅的唐帝,此时正急匆匆奔赴进来,口中还不住地喊道: “母后,母后!” 唐帝三步并两,径直来到太后病榻前。 太后努力的睁着双眼,对屋内的人都挥了挥手: “你们全都出去!” 玉兰目光抬望了一眼唐帝,只见唐帝微微颔首,这才有些不舍的退了出去。 屋子里此时便只剩下躺在卧榻上的太后,还有跪坐在卧榻前的唐帝。 看着身前朦胧的唐帝,太后犹如先帝临终时一般谆谆嘱咐道: “皇上,哀家快不行了,有些话只想与你说,怕再是没机会了。” “母后,你一定会没事的……” 唐帝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太后一把手压下了。 眼睛睁得好大,就那样死死地盯着他。 唐帝内心不由得一颤,那种久违的压迫感,瞬间又萦绕在心中。 这是身子出于本能的反应。 太后喘息了一口气,幽幽说道:“哀家的身子哀家自己知道,皇上莫要再诓我。” 短短一句话说完,太后显然十分吃力,气若游丝的表情让人明白,这已经是到了生命的尽头。 这一刻,唐帝终于才意识到,那个一直压在自己心中的大石块,似乎终于要被搬走了。 “母后,有话请说就是,儿臣都听着。” 太后微微颔首,一脸欣喜的看着身前的皇帝:“如今你已经亲政,接下来会有很多事情要做,但如今唐国国运不济,全然没有想象的那么强盛,哀家且要问你,倘若哀家死后,你准备如何治理大唐?” 唐帝没想到太后会如此一问,想了想才答道: “如今已是元福十一年,唐国已然内忧外患,先帝在世时,便有心想要力推革制,却也没能完成便撒手而归,而今这律令更是让宵小之辈给败坏了法度。” 唐帝停顿了一些,见太后在听,又怔怔言道: “依儿臣看来,为今之计,我们亟需一部《大唐律法令》,上至九五帝尊下到平民百姓都必须要遵守的根本大法,任何人都不可凌驾于此法令之上,就连朕也不行。 “只有这样,人人皆守法,人人知道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这个国家才能长治久安。 “所以这当务之急,还得变法改制,推行律令,循令治国,方才是国家大计。” 似乎是说到了兴头上,唐帝就将埋在心里的话一股脑给说了出来: “另外,朝廷要大开科举,招揽贤才,重视人才选拔,让天下读书人都有进阶之路,能为朝廷谋划,这些人将来或可成为国家栋梁之才。” “再用文人州官代替武将把持的节度使,将地方政务、法务、财务和军务皆分开,如此便可防止节度使专权。用文人治理天下,用文官节制武官,这天下就太平了。” “诶!” 重重叹了口气,太后看了一眼唐帝,颇为失望地说道:“皇上,如果你只看到这层,那这大唐江山,你便坐不得。” “……” 唐帝闻言,神情猛然一惊! 第257章 太后薨逝 谁能想到,这一番推心置腹,却是得了如此回答。 对于这位占据自己内心多年的强大存在,唐帝随时都有种被压迫的感觉。 即便在这时,面对这位即将走到生命尽头的老妇人,唐帝的内心还是有些胆怯,颤声问道:“为何?” 太后一阵虚弱的看着唐帝,说道:“元福三年起,哀家也曾力推新政,以求大唐律令治国,实均田制,轻徭役,减赋税,为天下百姓谋福,然而事未经历不知难。而今你已亲政两年,想你定能体会力推新政的艰难之处了?!” 唐帝微微颔首,又听太后深吸一口气,吐出后说道:“自皇上亲政以来,你是谨小慎微,事事都请教于哀家后才可施行,想来还是哀家在替皇上把持朝政,你……你心中一定十分气恼,十分恨哀家,是不是?” “不是的,母后。”唐帝想也不想,怔怔回道,“我并没有狠你,我是恨我自己,恨我生在了帝王家。” “是啊!身在局中,就会身不由己啊!” 太后叹了口气,好久才吐出:“你呀,十足像你父亲,儒雅多慧,聪明能干,总想做一番大事业出来,但你们身上都少了一样东西,便是军权。” 唐帝微微一笑:“马军司骑都尉夏何良、凉京总督荀山河是父皇提拔的,步军司统领韩轩、镇南大将军韩德胜是母后任命的,就连朝中文武大臣大多都是由母后或是国舅委任的,儿臣除了乖乖的听母后的吩咐之外,还敢随便干一件事,随口说一句话吗?” 这番话说得极为冷静,像是两位熟识多年的故人,在倾诉一番陈年旧事。 太后双眼直视屋顶,终于显露出决绝的失望神情来:“所以,皇上你是天天在指望今日,只盼哀家一旦病重死去,你……你便可以大显身手了,是?” 唐帝道:“儿臣的一切都是母后所赐,当年若不是母后一力主持,朝中大臣不立岐王、也立代王了。母后的深恩,儿臣又如何敢忘记?只不过……只不过……” “只不过怎样?你想说什么,尽管说出来,哀家已是将死之人。” 唐帝犹豫了片刻,像是鼓足了好大的勇气:“朝中曾有议论,倘若母后不是女子之身,只怕也可以做得这千古第一女帝。母后之所以要立儿臣为帝,只不过是权宜之计。” 显然这番话对太后刺激太大了。 她如何想得到,自己扶持的皇帝竟对自己是这样的心思。 千古第一女帝? 太后心中怦怦而跳,自己何时有过这样的心思。 想必天下臣民也是这样想哀家的? 可这不就是自己所说的,身在局中,就会身不由己。 思及此,太后的面容反倒释怀了。 “你的话不错。”太后强撑续着一口气,生命力一点点在流逝,口中喃喃轻语说道,“当初立你为帝,只不过是权宜之计。只不过令人没有想到的是,你居然可以让朝中文臣清流们都拥护你,这一点你和先帝真的一模一样。” 随后,就见太后从怀中取出一卷纸来:“皇上,有些事哀家已经为你做了,但有些事还是要你去做。这是一份武将名单,上面的人都是哀家这些年来安排好的,你可自用,但你切记,不到万不得已,决不可行战事,眼下的唐国万万经不起一场经国战事。” 唐帝接过卷纸,神情猛然一惊,只见上面赫然写着几员武将的名字,而位居首位的竟然是凉京总督荀山河,其后是步军司统领韩轩,再有夏何良、韩勃,却唯独没有韩德胜。 “母后!” 唐帝带着哭腔轻唤一声,一丝清泪竟不觉便从眼眶滑落。 他何曾想过太后竟会如此为自己谋划。 “皇上,哀家……哀家的大限到了……” 太后闭上了眼睛,似有满腔言语要说,但觉精力一点一滴地离身而去。 尤其是在眼前,总有一团朦胧白雾笼罩,脑中也是茫茫然一片,心中想说的话到了嘴边,竟也是艰难之极。 此刻的她已然气若游丝,精神飘忽,一口气吊着,将落欲落。 然而,她还在心底深处挣扎,因为她知道有些话还必须得说。 过了好一会儿,太后又提上一口气来,强撑着睁开了眼睛,再次开口: “皇上,我大唐朝廷目下最大的危险不在外,而在内,尤其是皇上膝下无子,太子未立。” 一提到太子,唐帝的目光就黯淡了。 自幼这身子骨就弱,后来靠着丹药维续,也因为服食丹药,如今已失去了生育能力。 可这件事如今也只有海德旺知道。 即便是皇后和贵妃都根本不知。 至于太后,更是毫不知情。 说起来,这自然也是太后的心病,皇帝迎娶皇后也有四年了,却总是怀不上龙种。 后来又是太后做主,娶了韩世荣长女为贵妃,不到两年幸得贵妃诞下一女。 可之后便再也没有动静了。 “母后无虑,册立太子一事,儿臣自有安排。” 太后冷冷一笑,似乎已经想到了什么。 最后屏住一口气,伸出那只早已枯瘦的手掌,唐帝犹豫了一下,还是迎手握住了。 “母后,你还有什么话要与儿臣说的?” “皇上,哀家死后,不要株连韩家,这些年你舅父的所作所为,皆因哀家一人而起,请你不要怪他们,答应哀家好吗?” 唐帝没有立刻作答,似在沉思,又似在犹豫要如何回答。 良久,他方才开口道:“母后,只要韩德胜不行谋逆之事,儿臣便答应你。” “好!” 太后哭笑着点了点头,干枯的手掌抚摸着唐帝那坚毅而瘦削的脸庞。 仿佛直到今日今时,她才发现自己亲手抚养长大的孩子,竟是如此陌生。 “皇上,哀家累了,该歇歇了!” “以后的事哀家也管不着了……这大唐便托付于你了……” 太后挣扎着说出这最后一句,面容渐渐平静下来。 好一会儿后,终于才渐渐闭上了眼睛。 “母后……母后……” 唐帝躬身重重一拜,大声呼唤起来。 此刻,等候在门外的玉兰推门而入。 发现太后已然闭上了眼睛,一脸安详的表情挂在那张皮包骨的脸上。 “太后……” 呼唤一声,玉兰一口气没有上来,当即晕厥而去。 …… …… 这是元福十一年寒冬里的一夜。 月光朦胧地铺洒在大唐的国土之上。 突然,一袭狂风起,天空一片浮云遮挡住了白白地月光,只剩下稀疏的星点。 而这星星点点之光却似微弱,但也给这寒冬里的黑夜带出了星点希望。 虽然只是星点,却也不惧那一袭狂风的吹拂。 依旧静默地浮现在苍穹之上。 “咚~” “咚~” “咚~” “……” 二十七声景阳钟响彻京都的夜空,清寒凄凄。 元福十一年十二月初九日,太后薨逝! 至此,大唐帝国翻开了新的一页!!! 第258章 改元昭顺 元福十一年十二月十日,礼部题奏: “十二月初九日子时初刻,太后染病不幸薨逝,应照定例于薨逝日为始,皇上辍朝三日,百官休沐,举国哀悼。 自本月十日起,三十日子时初刻止,大内以下宗室以上,不报祭、不还愿、穿素服,相应移会内阁典籍厅一体遵照,唐国境内不得举行歌舞饮宴以及婚丧嫁娶,钦此!” 午夜丧钟响彻整个京城,宣告太后薨逝的讯息。 文武百官们穿上大白褂子,个个表情肃穆,面露哀色,纷纷聚集在宫门前,前往慈宁殿灵堂吊唁。 京都不断有快马出城,以八百里加急,纷纷发往全国各地报丧。 一时间,整个大唐帝国,像是按下了暂停键。 …… …… 不知不觉,新年临近。 原本张灯结彩的店铺、挂满大红灯笼的街道,这时都已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高挂白幡,全程哀悼。 昔我往昔,杨柳依依。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京都便是笼罩在这一片阴云之下。 这些日子里,楚宁除去入宫吊唁打卡,大部分时间里都是待在府里。 腊月二十九日,赶在过年前,青山县又送来了一千坛醉仙酿。 可现在京都的茶楼酒肆都已歇业,铜雀楼也是没有开门。 百姓们关门闭户,闲散在家,为太后斋戒祈福。 至于京官们更是不许荤腥饮宴,以示为官之诚。 当然,这是朝廷明面上下发的旨意。 至于这些权贵人家,私下有没有饮酒歌舞,那就不得而知了。 总之,这是一个特别尴尬的年节。 对楚宁来说,这是在异域他乡所过的第一个新年。 越是临近过年,心情便越是显得沉重。 新年这天,楚宁照旧入宫打卡吊唁,并未选择吃席,便径直回府了。 昔日繁华喧闹的京都,如今变得是冷冷清清。 偶有几个遇上外出采买的行人,脸上也是挂着节日的喜庆。 显然对于太后薨逝,百姓们并无多大关心。 然而,这古代的年夜饭实在是乏味可陈。 加之又是大丧之日,不能放烟花,自然就更加无趣了。 年夜饭后,自然是没有春晚节目看的。 若在往年,这个时节,杨柳河畔早已是人声鼎沸,通宵达旦。 楚宁回到房中,就准备看一会儿书,刚坐下,便听到门口有轻微的声音传来,他抬头一看,却是温知妍来了。 今夜的她换下男装,穿上一件湖蓝绣银丝锦袍,乌黑的长发绾了个高髻,插着一支镶嵌着红玛瑙的簪子,看上去雍容端庄。 总算是有了几分女人的味道。 她手里捧着一个檀木托盘,走到楚宁身边,将东西搁在桌案上。 “怎么突然想要来看看我?”楚宁问。 温知妍努了努嘴:“大人,今晚可是要守夜的,既然不能外出饮酒,不如让我陪你喝一杯?” 楚宁目光早瞥到了案桌上的酒瓶和点心,应了一声:“好啊!” 温芷妍拿起托盘里一只玉瓶,倒了两杯酒,递给楚宁一杯。 两个人相视一笑,同时将酒杯碰了碰。 “这是什么酒?怎么闻上去很香?” “这是桂花酿,味道淳厚甘冽,不比醉仙酿差呢。” 说话间,温知妍又已经替楚宁斟满酒,并举杯邀请: “干杯!” 这句话还是楚宁教她说的。 “”好!” 两人仰头喝光酒,楚宁将空酒杯放回原处,然后拿起一块点心放进嘴里。 “嗯这点心好好吃,是你做的吗?” 温知妍一脸骄傲地说道:“这是家母在世时曾教我做的,如何?” “挺好吃的。” 楚宁点头赞扬道。 温知妍听了显然十分欣喜,突然双眼直直地盯着楚宁说道: “大人,你想吃饺子吗?” “ono?” 楚宁有些懵逼,还没反应过来,又听温知妍说道: “大人先坐着,等我一会儿。” 然后便急匆匆朝屋子外去了。 什么情况,这是有什么特殊暗示吗? 等她再回来的时候,手里端着一盆热腾腾的…… 嗯?果然是饺子。 “大人,在我们老家,过年不吃饺子就不算过年。” 楚宁砸砸嘴,这句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前世来说,楚宁其实算是南方人,过年还真就没有吃饺子的传统。 “大人,这是我特意做给你吃的,尝尝!” “好啊!” 楚宁接过筷子,夹了一个饺子吃掉,点头称赞道:“真不错,这饺子馅,我还是头一回吃到,味道真好。” 温知妍笑盈盈地看着楚宁:“呵呵,大人,那就多吃一点。” 楚宁点点头,又吃了一个。 二人吃着饺子,喝着小酒,一直到了后半夜,才各自回房睡觉。 “这年,也就算是过了!” …… …… 元福十二年的第一场雪,要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来得更早一些。 按传统,正月初一,王公大臣,文武百官,都要身穿朝服在甘露殿朝见天子,为皇帝拜年。 这也是开年以来的第一次大朝会,何其隆重。 皇帝陛下不仅要在这天昭告天下,更是会对百官大加赏赐,加官进爵,金银棉帛,各有不同。 按理说,楚宁是无需上朝陛见的,可今日凌晨时分,宫里来了个宣旨的公公,说是唐帝下了特旨,领楚宁前去朝堂参加大朝会。 这让楚宁十分疑惑,按理说他只是借调鸿胪寺做了临时接待副使。 可眼下各国使团使节都已离京,他这个副使也算是圆满完成了任务。 可今日唐帝特旨让他上朝,到底是什么打算,楚宁不得而知,可旨意来了,也只得按旨意行事。 清晨,天刚见亮,楚宁便得起了,洗漱打扮,然后早早出发,等候上殿。 今天的百官们依然是内穿朝服,外面套着大白褂子,随后便直奔皇宫而去。 甘露殿前广场上,文武百官依照品级分列两侧齐齐站定了,等待着大朝会,也等待着给唐帝拜年。 直到辰时正刻,钦天监官员出列,时刻已到。 顿时,皇家乐队奏响金钟玉磬,百官入殿。 唐帝登上甘露殿宝座,内侍官高喊:“排班。” 百官跪拜,行三跪九叩大礼,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礼毕,吏部司官宣读贺表,宣示新年伊始的美好祝愿。 百官又要叩头谢恩,贺岁拜年的大典就算是完成了。 而接下来,唐帝李淳当着文武百官颁布了三道旨意。 第一道,改年号为“昭顺”,即刻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圣旨一出,百官皆是左顾右盼,窃窃私语。 其实早在十天前,也就是腊月二十,朝廷便有传闻皇帝要更改年号的奏议。 传闻逐渐变成非议,以致于让人自然联想到了刚刚死去的太后。 一时间,朝堂里传出唐帝之所以急于更改年号,便是为了摆脱太后的影响,因而才迫不及待地宣布改元。 如今新年伊始,朝堂颁布了第一道圣旨,竟是更改年号。 无疑,更是证实了这个传闻。 第259章 圣心难测 “事莫大于正位,礼莫盛于改元。” 这足以说明,在古代更改年号是一件特别重大的事。 一般更改年号,大致有三个主要原因,其一是皇帝驾崩或退位,新君即为,需要新的年号,昭告天下。 其二便是由于当年发生了某件大事,足以影响国运,皇帝不得不考虑改年号顺应天命。 这些都是历史上常有的事,因而在逾年改元变成了一条默认的体制。 而如今太后死了,这便是一等一的大事,足以影响国运走势的大事。 皇帝急着更改年号,无疑是想宣示一种新的国家气象。 所以这第一道圣旨一经颁布,朝堂百官都并不震惊。 接跟着,颁布了第二道圣旨:任命韩世荣为右相国,加太师衔,位列三公之首,增食禄一千石,暂代左相之职,领衔百官。 这道圣旨顿时就让朝堂分列的两派,变得更加对立起来。 那些原本就对韩世荣拥护的百官,对此自然是觉得皇帝不忘恩德,并没有因为太后不在了,就对他们打压,反而还提携了韩世荣。 这对他们来说,自然是一个极好的预兆,皇上还念及太后旧情啊! 可那些以余天正为倚重的官员们就是深感失望。 当然朝堂上还有一派,他们沉默不语,并未对此发表任何意见,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随后,又发布了第三道圣旨:晋封青山县县令楚宁为羽林营左卫指挥使,为上直亲军之一,主要职责是掌卫皇城东面及巡警京都各大城门,右卫指挥使是马钰,至于羽林营主官则是王潜。 这一道圣旨一出,百官皆哗然! 其实关于前面两道圣旨,百官们都并不觉得奇怪。 甚至可以说,朝廷早有传闻,心中也早有了准备。 只是这第三道圣旨,竟然是要楚宁暂代羽林营左卫指挥使一职。 很显然,唐帝做出这个决定,是没有和文武百官商量的,就连事先释放信号,打个预防针都没有做。 这也才会让在场百官闻讯后倍感震惊。 因为即便是楚宁本人,也是始料未及的。 于是,当即就有百官出班反对,其中就有兵部右侍郎朱旺和太常寺卿项华等人。 一时间反对的声音越老越多。 紧跟着,就连以李鸿仑为首的清流们都出班秉奏,请命唐帝收回成命。 否则,便要跪死在朝堂之上,以死明志。 在李鸿仑等清流们看来,楚宁的学问高深,应该为唐国的文脉传承做出贡献,而自然不愿楚宁去沾染羽林营这样喋血的衙门。 然而,纵然面对清流们的跪谏反对,如今的皇帝竟显露出了笼罩四野的帝王霸气。 直接视若无睹,当即宣布退朝,回了养心殿。 只剩下一个个哭天喊地的臣子们愣在当场。 百官又纷纷聚拢来到养心殿外,泣血叩拜,可唐帝就像是铁了心,根本对其不理。 直到天黑,好些臣子们因为长跪而痛苦不堪,更是无法忍受严寒,最后不得已或被冻僵、或是晕倒在地,被接连送出宫去。 一场闹剧才算得以结束。 …… …… 夜色沉沉。 养心殿外廊檐下,一排排大红灯笼随着夜风轻轻晃荡。 殿内,海德旺正拿着一颗红色丹药轻轻递给卧榻上的唐帝,接着又捧起一杯水: “皇上,该进丹了!” 伺候完皇帝,海德旺又走到铜火炉前倒了半盆热水,试了试温度,才轻轻端到唐帝身前为他亲手洗脚。 唐帝九岁登基,十八岁亲政,可等到二十岁时才算自己真正当家做主。 对于一个皇帝来说,要想在zheng治上有一番作为,二十岁可谓是人生中最好的年华。 然而,唐帝自幼身子羸弱,成年后便靠着丹药维续,亲政以来身子骨更是每况愈下。 看着这枯瘦的双脚,哪里是一个二十岁年轻人该有的。 海德旺不由想起唐帝刚亲政之时,曾是多么的意气风发,然而这才短短两年,昔日踌躇满志的英姿少年,竟苍然老矣。 “海大伴,你是又在哭吗?” 唐帝突然冒出一句,海德旺只得赶忙抹了眼泪,轻声回道:“皇上,你可得爱惜着身子才是,这大唐江山可离不开你。” 唐帝并未接言,似在沉思。 良久,才开口问道:“今日跪在养心殿外的大臣里有晕倒在地的?” “是,主要是翰林院那帮清流们,有些年岁已高,身子骨受不了这严寒长跪。” “都无大碍?” “皇上宽心,已经让人都送回府里去了,都无大碍。” 唐帝微微颔首,很快脸上又显露出几分惆怅,喃喃自语说道: “清流们思想保守,根本不理解朕的用意,但愿楚宁能明白朕的这一番苦心!” 另一边。 楚宁回到府里,便是闭门不出。 按理说,升官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 可楚宁并不这样想。 虽然他知道,这一定是王潜替他在皇帝那里求来的恩赏。 可奈何,他本无心恋功名,却为功名不得意。 说来,楚宁在京都并无根基,如此深得皇帝重用,摆明了皇上是想让他做刀。 可楚宁如今倒也不在乎了,若在以前或许还会有所纠结,可现在大可不必。 京都自古都是权利的中心,身处这种地方,没有一个人可以置身事外。 而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权利紧紧的握在手中。 既然皇帝要自己做刀,那便做,或则这大街上被当场撞死的人很可能就是自己。 可眼下楚宁并不打算直接针对韩小虎,太后刚死,现在就对韩小虎动手,未免太让人猜疑。 而这似乎也是目前皇帝不愿做的事。 于是,他想到了另外一个人。 东城门兵马司莫成。 说来此人现在还是自己的手下,调查他便是再合理不过。 楚宁自然也想得明白这也是皇帝的心思,这摆明是要以莫成为突破口打压韩氏一族了,不然怎么会升任自己为羽林营左卫指挥使。 唐帝之所以在这时加封韩世荣,不外是为了迎合、麻痹他,不让他有戒心的策略而已。 只是楚宁想不通的是,羽林营是皇帝最信任的亲军营,以前都是掌控在王潜手中,现在唐帝有意要让楚宁接手,想必对于王潜已经有了新的任命。 升任楚宁为羽林营左卫指挥使的事情闹了几天。 到了正月初八,韩德胜再次上书唐帝请辞殿前都指挥使,请往朔州练兵,巩固边防。 唐帝依旧将奏本留中不发,既没同意韩德胜辞去殿前都指挥使一职,也没同意前往朔州练兵。 可这样的结果,自然让人想得更多。 紧接着过了两日,唐帝又颁发了两道圣旨,给原本紧张的京都更是平添了几分肃杀气。 第一道圣旨,朝廷为巩固西北边防,皇帝特召诸大将三日后在甘露殿商讨巩固边防的对策。 第二道圣旨,将京都五城兵马司职权封与世子李贤,另升任韩勃为朔州总督,封右将军,增食禄三百石。 韩勃是目前最得唐帝宠信的武将,俨然是一颗冉冉升起的将星。 其祖上韩忠,是高祖起义兴兵时所收的义子,在大唐开国功臣中位居十二卫大将军之三。 至于唐帝为什么会在此时拔擢韩勃为朔州总督,楚宁心中有数,还不是因为想要分权,拉拢韩勃打压韩德胜。 韩勃毕竟曾经追随过韩德胜,与韩氏一族的关系密切,现在将他封到朔州也是为了节制韩德胜。 朔州是韩德胜的发迹之地,其中也有许多人是韩勃的旧部,将韩勃调任朔州,也是防止京都一旦有变,朔州不会发生兵变。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京都一旦陷危,朔州的兵力还能起到有效的钳制作用。 凡此种种,无疑不让人明显感觉到,唐帝想要对外征伐,急需一场战争来收拢兵权了。 可如此一来,原本最有可能帅军北伐的韩勃便被排除在外了。 关于唐帝心中的最佳北伐人选,无疑又成了百官私下议论的头等大事。 那么……又会是谁呢? 楚宁心中隐隐有了一个人选。 该不会是他? 第260章 北疆塘报 春雨淅淅沥沥,一连下了五天。 虽已开春,天气仍然十分寒冷。 恰又遇到延绵的春雨,两寒相交,京都竟一下子又回到了三九严寒天。 这日,天尚未见亮。 京都还笼罩在一片朦胧雾气中。 南城门还是紧紧关闭着。 城楼上一排排大红灯笼在白蒙蒙的雾气中透着红光,浅浅映照出城门后那些围聚着,正等候入城的百姓。 黎明前的夜,竟是如此安静! “驾!!!” 突然,一道急促的打马声传来,打破寒夜沉寂。 “闪开!” 伴随急促的怒吼,一个箭衣紧装的驿差猛烈挥鞭猛抽胯下的枣红马,朝着南城门飞驰而来。 那马儿早已是泥浆遍布,嘴中呼着急促的白气,似乎要发挥出最后的余力。 围聚的人群纷纷躲避,有些来不及的,只得是狼狈匍匐在地。 驿差全然不顾,依然打马扬鞭,终于在距离木栅栏不到一丈处,才死死勒住缰绳。 枣红马仰起前蹄,悲鸣长嘶,马鼻里呼出最后一场长长的雾气,终于还是瘫倒下去。 紧随着,那马上驿差也被掀翻在地。 他挣扎着爬起,举着已被泥土裹挟的装有六百里加急的匣子,踉踉跄跄向城门奔去。 “六百里加急……” 那驿差气喘吁吁,终于倒在了城门洞外。 两名守门吏打着火把立马上前搀起那驿差。 “北疆塘报……” 驿差强撑着说出了最后一句话,终于晕倒过去了。 城门卫金双急忙从驿差手中拿起匣子,借着火光,一看,顿时大惊——匣子的封套上赫然粘着三支羽毛。 封套正中写着依稀可辨认的四个字:北疆塘报。 事关北疆,事关军国大事,金双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朝廷早有明旨,任何关于北疆的战事信息必须第一时间送到皇帝手中,因为这里面或许就牵连着稍纵即逝的战机,亟需皇帝陛下拿主意。 于是,金双转对两名护军挥了挥手:“快开城门!” 几个城门吏赶紧抬开栅栏,一群官兵涌向城门。 足有三丈高的朱红色城门由纵九横九八十一颗门钉固定。 此时正被十几个守卫缓缓推开。 虽说上了桐油,但终究由于城门过于沉重,还是发出‘吱吱’的尖长声响。 城门外人潮涌动,不由得兴奋起来。 这时都望着城门方向,期盼的眼神扩散在每一个人的瞳孔里。 “来人!” 金双举起那份奏折,交到身旁一名红衣官差手中: “即刻护送入宫!” 那官差跃身上马,右手一挥,在空中甩了一个响鞭。 胯下马会意,两个前蹄腾空而起,飞箭一样射出,向城门飞奔而去。 稍倾,城门又被关上了。 栅栏放回了原处,涌动的人群又安静下来,继续等待着天明。 …… …… “嗒嗒……” “嗒嗒……” 沉重的脚步声‘一嗒一嗒’传来! 一声! 接着又是一声! 内侍省总管海德旺衣着紫袍莽服,双手托举着那封装有北疆塘报的匣子,疾步向养心殿寝宫走去。 脚步声在偌大的宫殿里传出阵阵回响。 行立大殿各处的太监、宫女们这时都纷纷躬身下腰,低垂着头。 一个个噤若寒蝉。 来到御书房门口。 海德旺突然就站住了,脚步声也消失了。 接着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脚后跟也垫了起来,步子慢了下来。 猫步般走到龙榻前站住了。 “皇上!” 海德旺轻轻呼唤一声,声音轻微得都有些发颤。 可是没有回应。 “皇上!” 又轻唤一声。 生怕惊着刚睡下不久的唐帝。 其实,自太后薨逝日起,唐帝的睡眠就更浅了。 任何轻轻一点响动都会被惊醒。 且少有的睡眠时间里,又基本在做梦。 前天夜里,唐帝又迷迷糊糊地喊着“母后”。 醒来时,海德旺告诉他梦里又在念叨着太后,倒被重重训斥一番。 此时,听到海德旺的轻唤,唐帝终于缓缓睁开了眼。 身体没有动,依然是躺着。 思绪在慢慢复苏。 然而,隔着纱幔可以看到唐帝因为睡眠不足而略显疲惫的面容。 那紧蹙的额头由于皱纹的拥挤,显得面色黯然。 “皇上,有北疆塘报入京!” 海德旺又轻声说道。 说完又吩咐几个太监去掌灯,自己则走到榻前双手折起纱幔后,伸手去搀扶皇上。 听到塘报二字,唐帝脸上随即闪现一丝忧虑的神情,却也只是一瞬,便竭力调匀心气,平静说道: “打开。” “是!” 海德旺的手还没挨着唐帝,便又赶紧收了回来。 赶紧走向寝宫北侧的柜台,从里取出一个金线镶边的朱红色的盒子,轻轻地放在紫檀木长案桌上。 又在自己腰间取下一把钥匙,将案桌上朱红色的盒子打开来,取出里面一把金色的袖珍钥匙。 随即便打开匣子将信件取了出来,三步并两上前递给了唐帝。 “掌灯。” 海德旺有些发怒地向几个小太监咆哮着: “赶紧拿过来啊!” 被这一喝,掌灯的小太监连忙小跑过来。 “真不会伺候人。” 海德旺喝斥一声,接过小太监手里的宫灯,缓缓举在唐帝面前。 唐帝一字一句地看着奏报,脸色越来越黯然。 直到看完奏报,唐帝依然将这份奏报举在半空,身子顿在那里一动不动,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长长呼出一口气来。 “宣康王入宫。” 唐帝神情有些沉重,左手一挥,衣袖带过一阵风,塘报缓缓掉在了地上。 “喏!” 海德旺回了话,刚想要低身去捡掉在地上的塘报。 又听见皇上说话,立马怔住了。 “让韩世荣、朱旺一起来。立刻去!” 海德旺听闻,微微皱眉,眼下兵部并未设立尚书,就连左侍郎也是虚空的,只有右侍郎朱旺暂时代理兵部事务。 可是这朱旺私下里与韩世荣走得很近,朝廷要打仗都得靠着这二人支持才行。 此时召他二人商议凉京战事,明显就有些深意了。 “喏!” 海德旺应声便要走。 “等等……” 唐帝喊了一声,扭了扭动身子,伸出右手支在床沿,又补充道: “把夏昱老将军也叫来。” “是。” 海德旺回毕,又低下身想去捡塘报。 唐帝沉下脸来盯着他,咆哮道: “让你快去!” 第261章 是战是和 天未见亮,雨已经停了。 雾气氤氲,一轮明月当空悬挂。 白白地月光铺洒在阴沟山野,也铺洒在皇宫别院。 养心殿大门被打开时,唐帝已经梳洗完毕,此时正端坐在蒲团上,目光怔怔地抬望着殿门方向。 殿门口,海德旺正引着康王等人走了进来。 为首之人自然是康王李侹,虽已年近五十,可身子骨依然健硕,只是因为近来染了风寒,精神有些不佳。 康王之后,便是刚升任右相国的韩世荣,虽然位居康王之后,可明显还是看得出韩世荣心里掩饰不住的欣喜。 而在韩世荣身后便是曾经威震西北的老将军夏岩了,也是如今武将里仅剩的老家伙了。 如今已年近七十的夏岩,大步流星的走来,依然是精神矍铄,一头白眉银发让他显得历经沧桑。 走在最后的便是兵部右侍郎朱旺了,只见他脸色黝黑,一双剑眉让他显得气势汹汹。 现在兵部未设尚书,朱旺便是最大的堂官。 一众人跟随海德旺直往养心殿而来,路过小太监身边时,海德旺轻声吩咐道:“小笛子跟着我,其余的快去备些早食来。” “是。” 小笛子紧跟着海德旺,其余小太监赶紧起身退了出去。 “皇上!” 走进养心殿时,康王早已看到坐在蒲团上批着绣有佛经长衫的唐帝,定了定,等着身后几人站定。 康王这才领衔行了君臣大礼:“臣等恭祝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四人也跟着齐齐磕头。 “都起来!” “谢皇上!” 众人齐声回了一句,这才起身站定了。 唐帝拉了拉长衫,目光瞥了一眼,沉声说道:“给康王赐座!” 两个太监赶忙将长案下的绣墩搬了过来,在靠近蒲团前东侧放下。 唐帝站了起来,慢慢走到康王身边,伸手轻轻拍了拍康王的肩膀: “三叔,听闻你近来染了风寒,坐下说!” “谢皇上记挂!” 康王拱手一拜,算是应了,只是韩世荣表情微微一怔,心里显然有些凉意。 这时的唐帝已经踱步走到大门前,远眺一番后,发现这时雾气已经小了,东方天边已经显露出鱼肚白。 这又才转过来说道:“海德旺,让人弄点吃的!” 唐帝扫视众人,也略微笑了笑:“都还没吃?” 众人被这一问,都没有应答,脸上的神情却已然回话。 “已吩咐下了。” 海德旺回道。 唐帝又慢慢踱步回到蒲团上坐了下来。 康王也在绣墩前慢慢坐了下去。 夏岩、韩世荣、朱旺三人则站在康王对面。 “让你们来是因为北疆有塘报入京了。” 唐帝扫了一眼海德旺,目光又落在康王身上: “让康王先看看!” “臣遵旨!” 康王又立马站了起来,两手接过海德旺递过的塘报认真看了起来。 只是那原本平静的面容已渐渐地有些沉重起来。 据塘报中所说,自去岁年节伊始,北狄便有内乱,大王子治下的赤狄部与三王子治下的白狄部是北狄部族最强盛的两支部族,如今两支部族起了冲突,而且斗争趋势越来越烈。 其原因是北狄可汗慕容保在元福十一年入冬后就一病不起,无法主持大局,这才任由大王子和三王子上演了一场夺位大戏。 荀山河得知北狄内乱消息后,立刻上书,幽州刺史吴亮,因勾结党项人谋逆,现已逃亡西夏国境内,唐国正可以此为由兴兵讨伐西夏。 康王很快便看完了。 他将奏报拿在手中,抬眼看蒲团上的皇帝时,发现此刻皇帝也两眼怔怔地盯着自己,不由得眼神微微一怔。 唐帝拨弄了一下手中的佛珠,歪着头对康王点了一下: “给他们也看看!” 言毕,轻轻闭上了眼睛,大拇指缓缓拨动手中佛珠。 海德旺赶紧上前接过康王手中的奏折,随即递给了韩世荣。 韩世荣接在手中,快速的看了起来。 看完后,奏报又交到了夏岩手里,这时朱旺也靠了过来,二人很快也看完了! 而这时,早食也被太监们抬了进来。 “三叔,你怎么看?” 唐帝正微闭着眼睛,悠然自得的拨弄着手中的佛珠,口中却是不经意地开口问道。 “回皇上!”康王拱了拱手,当即说道:“北狄大王子的赤狄部与三王子的白狄部是北狄部族最强盛的两支部族,尤其是赤狄部人数最多,实力最强,如今两支部族的冲突越演越烈,对唐国来说,正是前所未有的机遇。” 唐帝微微点头,继续问道:“那依三叔所言,接下来当如何应对?” 康王道:“依臣看来,现在正是兴兵讨伐党项人的最好时机,只有咱们彻底解决西夏的威胁,至此便可拓展北疆边防,重整北疆边境,便完全有了与北狄各部抗衡的实力。” “另外,现在唐国与北狄交好,并且已经签下了盟约,双方约定开发商道,不得兴兵起战事。又是恰逢北狄内乱,他们自然无暇顾及,所以这无疑是一次兴兵讨伐党项人的最好时机。” 一番话已经摆明了康王力求主战的心思。 听了康王的发言,韩世荣脸上闪过一丝忧虑的神情,原本他也是极力主战的,可直到皇上将韩勃调任朔州,对待韩德胜的态度就让他有了顾虑。 可这时,还是依然平静的继续吃着早食。 至于夏岩更是未发一言,只是静静听着! 而兵部右侍郎朱旺有些不以为然,以着铜锣一般的嗓音开口道: “我可不这么认为。” “哦?” 朱旺一开口,便惹得在场众人都纷纷侧目。 唐帝也睁开了双眼,淡淡看向朱旺,示意他说下去。 朱旺一边大嚼着胡饼,一边不屑地撇嘴道:“皇上,西夏虽小,但民风彪悍,尤其是大唐国如今的军队实力太弱,这种时候贸然出征,必败无疑啊!” 唐帝听了朱旺的话,不由得冷冷的哼了一声。 朱旺这个匹夫,居然敢说朕的军队实力太弱! 这分明就是不相信他们能赢嘛! 可未等唐帝开口,只听康王厉声喝斥道: “朱大人,难道你是觉得如今唐国的实力,还打不过小小西夏的野蛮人吗?” 第262章 北伐将军 在唐国人的眼里,他们似乎总有一种天之骄子的优越感。 尤其是在面对北狄这些边疆蛮夷之时,那些似乎从骨子里就带来的诗书礼乐、礼仪教养都让他们自认是高贵的民族。 而东夷、南蛮、西戎、北狄似乎都只是些茹毛饮血的野蛮人而已。 作为皇室宗亲,贵为王族的李侹更是对西夏小邦嗤之以鼻。 然而,面对康王冷冽的目光,朱旺却是不惧,一字一句回道: “这是打仗,一旦开打,谁能保证就一定能获得胜利。难不成康王认为,我大唐兵锋已经天下无敌了么?” “哼!朱大人,你这是怯战,是壮他人威风,灭我唐国士气。” 面对康王扣的大帽子,朱旺也是猛然一惊,目光瞥了一眼唐帝,这位显然也是怒不可遏,赶紧摇了摇头: “不,不是这样的……” “哼!”康王冷哼一声,逼问道,“难不成我大唐国就该忍气吞声,仍由西夏欺辱?” “我没有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康王不依不饶,“朱旺,你身为兵部堂官,不思兴兵伐谋,却在此狺狺狂吠替北疆蛮夷说话,你何德何能忝位兵部堂官?” “我,我……” “好了!” 唐帝这时目光扫过二人,沉声喝止道:“都别吵了!” 紧随着,又看向韩世荣,问道:“国舅,你怎么看?” 韩世荣这会儿也放下了胡饼,拍了拍手,抬头说道: “启禀皇上,臣赞同朱大人的说法,眼下就是应该以和议为首要。” 斯言一出,康王的脸色顿时就是一沉。 好嘛!今天这是打算要摊牌了。 不待他人开口,韩世荣紧跟着说道:“如今我唐国国库空虚,兵将乏弱,一旦开战,胜负难料,所以即便想要打赢西夏也并不容易。另外,北狄一直蠢蠢欲动,倘若借此机会趁势卷入战争,我唐国将会是全面对敌。因而,臣以为,最好的法子还是和议。” 唐帝微眯着眼,欲言又止。 “一派胡言,简直是可笑之极!” 还是康王当即接言说道:“人家都五万大军陈兵边境了,要租借咱们的土地,这时候还谈什么和议?!” 韩世荣被这话咽了回去,脸上有些挂不住,却也不敢发作。 毕竟,这是御前议事,每个人都要说话的权利。 其实现在的局面已经很明显了。 康王一心想要对西夏开战,反而是韩世荣、朱旺等人却想要和议解决此事。 而关于唐帝的心思,朝堂里早有主战的传闻。 再想到今天这个议会,唐帝的态度就已经不言而喻了。 韩世荣自然也觉察出了,皇上是主战的。 就在这时,年近七十的夏岩也终于开口了: “自大唐开国伊始,北狄便始终是我唐国的心腹大患。当年先帝曾命臣统率大军三伐北狄,直到收复北疆九州后,北狄才不得已退守到北疆境外,两国签订‘锦葵之盟’,和平共处,互不侵犯。” “可近年来,北狄又开始在大唐边境屡屡侵犯,骚扰,试探。掠我大唐子民,侵我大唐土地。于是,太后才召集群臣商议应对之策。群臣大多主张关闭凉州商道,取缔互市。” “此后,高昌,回鹄,北狄立马遣使来访,皆是要求重启凉州商道。想来,我们此举正是切中了他们的要害……” 一番话,在场诸人都是凝神静听。 毕竟曾是驰骋西北疆场的老将军。 因而,夏岩在唐帝心中也是颇有分量。 唐帝微微点头:“那依老将军所言,接下来当如何应对?” “皇上!” 先看了一眼唐帝,夏岩又接着说道: “凉州城加之节制四大防务营共有驻军五万人,幽云二城有近三万人,辽东熙河军两万人,加在一起也就是十万兵马。在大唐国可战之兵里,这就占了近三成。 “距离京都南门三十里外的麓羽营,共有一万人,统属皇城禁卫军,可节制京畿十二防务营六万人,加在一起也有七万人,随时可以抽调出五万人马开拔北上。 “但目前最为紧要的是军需问题,老臣断定这次党项族提出租借土地,定是想趁此来试探我北疆边军防务。 “以老臣之见,我们应该一面筹措粮草,一面选出征北大将军,做出决战态势,以表明我唐国有可战决心。” 唐帝脸上终于露出了和悦的面容,韩世荣眉毛不经意地微微一抖,朱旺脸上有些挂不住,康王听了却是连连点头。 唐帝微微颔首,用嘴唇轻轻地呷了一口茶水,接着他若有所思地端详着手中的天青色宣窑暗龙杯,淡淡开口道: “老将军请说下去。” 有了这句话,夏岩这才放开了: “凉京是大唐北疆防线,一旦失陷,十万边防军共同守护的北防线便大门敞开,京都便暴露在北狄的铁蹄下。只怕不出三个月,北疆各部族便踏马可至京都城下。所以,凉京不能乱。 “而凉京不能乱的首要是稳住幽云二州,只要荀山河镇守在凉京,我们只需筹措粮草,放出信号,让党项人知道,我们有与之决战的信心,他们便不敢轻举妄动。 “老臣曾在西北边军与党项人打过交道,对于党项人的习性老臣是再熟悉不过,所以,老臣愿自荐出任北伐党项人,望皇上允准!” 好家伙,说了半天,结果推荐了自己。 这倒还真是让人有些始料不及。 不过对唐帝来说,这番操作简直不要太熟悉。 当初询问夏何良出师高丽的将军人选,夏何良也是举荐的他自己。 思及此,唐帝真是有些哭笑不得。 这两人,还真不亏是父子啊! 果然够精明的! “好啊!” 唐帝款款一笑,目光扫了一眼海德旺,后者小心夹起一块枣糕放在他身前的盘子里。 “吃啊,早食都够吗?” 唐帝吃着枣糕,努力显得有些平静,吃了一会儿,突然话锋一转,说道: “夏老将军有报国之心,朕心甚慰!只是老将军年岁已高,恐怕难堪北伐重任。” 其实到了现在,在座的人都知道皇帝是有心想与党项人一战的心思。 只是对于夏岩出任统率,显然不是他心中的最佳人选。 “就是。”朱旺这时自然也明白皇帝的心思了,当即接言说道,“且说此战关乎我大唐国运,没必要派一个年老之人去,难不成让别人笑话我大唐无人可用了吗?” 说着,他重重一拱手,终于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最佳人选: “臣愿推举韩德胜出任征北大将军。” 第263章 京都耗子 侧立一旁的康王闻言,顿时神情一怔。 好嘛!这是终于说出来了! 倒是夏岩对朱旺的话显得情绪有所激动,脸上的皱纹深深地挤在了一起,朗声道: “想当年三军北伐狄族,老臣只有三百铁骑,便大破慕容保三千铁骑,倘若不是因为粮草不济,才不得不退军,以作再战之势。不然,哼!不然……老子非得灭了他奶奶的。” “……” “……” “……” 唐帝听到这些,不由脸上也泛出光彩,他当然明白夏岩有多英勇善战,当时荀山河也是他麾下前军副将。 “夏老将军,你不要老想着当年。”朱旺有些不以为然:“这是打仗,不是情怀!” “打仗也得有做人的情怀!” 夏岩也是不满的表情写在脸上,他显然有些激动,但尽力平静心态: “反观韩德胜此人,性情急躁,爱杀降,又易发怒,爱冒进,断不可担此北伐重任。” 韩世荣听到此处有些气愤,脸上有些挂不住,却也没有发作。 “国舅,”唐帝扫过众人,目光落向韩世荣,“你管着户部,你怎么看?” 打仗毕竟是军国大事,天下钱粮都在户部管着,再有太府寺管着仓储,根据户部文书执行出纳,司农寺主管粮食,这两位寺卿都是太后当年委任的,都是韩氏一族的人。 再有京都各大门阀士族,天下商会,都要看韩家的脸色。 所以,这怎么都不可能绕开韩世荣。 “那我就说说户部的问题,现在最差的还是银子。” 韩世荣知道这时也不得不表态了,索性一开口,便说到了关键上。 侧目先看了一眼皇帝,韩世荣这时眼神倒显得十分坚定了: “自慕容保统一狄族各部,自称北狄王以来,北狄部族便是我北方最大的威胁。 “元福三年,慕容保率兵十万兵临凉京城下,胁求通贡。迫于无奈,我们也只得开放通商凉京,倒是换来了短暂的太平。后又因为闭市,又和北狄打了一仗。 “打仗打什么,说到底还是打的钱粮。此战之后,我方军饷更是接济不上,最后一点钱都打没了,有些将士已经五年没有领过饷了。 “去年户部拨的军费,也基本都花在了北疆的防务上,由于增加了兵力和开支,北狄虏贼也没有再随意烧杀抢掠,两国倒是呈现出和平的景象。 “但从年前入秋后北疆的军报看来,高昌、回鹘等部族今年肯定将有更大的进犯,这就还要增加兵员,募充军队,这又是一大笔钱。 “还有是黔州的匪患骚乱,因为是山林丘壑,一直难以剿灭。你打他就躲,你走他又开始作乱。都被匪徒杀了两个县令了,所以募兵今年也势在必行,这一项又是一大笔钱。 “承蒙太后垂怜,皇上不弃,让臣兼了这户部尚书,掌管着财政大权,但臣也难啊!” 似乎只有康王和夏岩在认真听,唐帝像是什么都没有听见一般,目光望向了地面。 然而,韩世荣不亏是多年经营的老油子,重重叹息一声,又继续说道: “臣管着这全国财政赋税,便应当竭心尽职,为民生计,为天下苍生计。 “可去年先是大旱,后又是大水,接着又是边疆的军报,黔州的剿匪,再加上宫里的开支用度,各部年初定的预算,除去礼部一部,其余各部都完全超支了,比如工部竟然比预算超出了近百万两。 “这都不要紧,要紧的是我唐国的安稳。当下之急,还得群臣一心,再想想法子,把眼下北疆的军饷凑齐,补发将士军饷。 “另外,如今时局不靖,门阀士族又不愿对外开战。全国大族思想并不统一,作战情绪低落,如此开战只怕不利。 “当然,咱们也不可有怯战之心,须向北疆诸国表明,我大唐并不惧战。至于别的,我们还可以再慢慢议,总议得出个条陈,多难的事不都过去了吗!” 韩世荣一番话说完了,又像是根本没有说完。 这在众人听来,无疑不是在诉苦,是在劝诫皇上,这国库里没钱啊! “皇上……” 夏岩像是完全没听懂一般,又鼓足了勇气,“老臣还是愿自荐出任北伐党项人,望皇上允……” “吃啊,都吃。” 夏言话未说完,唐帝便插话打断了他。 又伸出手拉了拉有些下滑的长衫,脸上堆着一点笑: “早食够吗?” “够了。” 众人齐声回答。 夏岩知道继续说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也不再多言。 唐帝心里又何尝不知,如今门阀士族不愿对外开战,全国大族思想并不统一。 韩世荣的话,无不是在暗示,朝廷要打这仗,还得靠他韩世荣。 唐帝的须眉抖动了一下,目光慢慢移向了大殿门口。 此时,一束亮闪闪的金线反射出金色的暖阳,早已悄悄爬进了养心殿。 唐帝抚了一下长衫,知道今天是谈不出个答案了。 目光一转去看康王,康王也正抬望了一眼唐帝,二人眼神交汇。 只听唐帝轻声说道:“事关北疆兵事待朕召集在京将军商议之后再做安排……都退下!” “臣等告退!” 众人才赶紧俯身跪拜,起身后,又慢慢退了几步才转身离去。 …… …… 早已过了午时,雾气已经完全荡开,太阳完全照出来了。 只见那皇城屋顶的琉璃瓦片便被这阳光一照,显得光芒万丈,影粼天着。 兴庆御苑里,唐帝也被这极好的天气所感染,脸上显露出少有的笑容。 这座宫苑说起来还是唐帝李淳的龙潜之地,自被太后立为皇帝以来,此处便成了唐帝的御花园。 园子里栽满了奇花异木,修建了亭台水榭,石阶长廊,此时恰逢初春,杏花、红梅、棣棠等早春花都已经开了,可谓春华灿然。 “最是一年花满蹊,千朵万朵压枝低。” 浅浅吟唱了一句,唐帝忽又想起一人来: “对了,楚宁近来在做什么?有去羽林营报道吗?” 这句话自然是说给海德旺听的,这位老太监年岁不小,可耳朵却是精着呢! 海德旺脸上堆着笑:“回皇上,楚大人近来都在府里躲着呢!听说好些人登门造访,都被他给拒了。” 唐帝听闻倒是很满意。 这个楚宁原本是范畴推荐的,入京后所作所为都令唐帝十分满意。 “韩德胜府中近来有什么事没有?” 唐帝又追问了一句。 海德旺沉默了一下,答道:“回皇上,韩德胜请辞殿前都指挥使的折子又来了。” 唐帝头也不抬,嘴里只是哼了一声:“他倒还真会做样子。” 悠悠转了一圈,唐帝觉得有些乏了,才回到大椅上休息。 “海大伴,依你看,当今朝堂,谁能胜任征北大将军一职?” 海德旺先是一愣,僵了一会儿才柔声回道:“皇上,事关军国大事,岂是老奴敢妄言的。” 唐帝今天却不想放过他:“那你说说,夏何良这个人怎么样?” 海德旺先看了一眼唐帝,知道是躲不过了,这才肯定说道: “夏何良统领的马军司及周边营房的军士训练得极其有素,却是难得的将才。但马军司里的人,大多都是皇亲国戚,门阀士族的公子少爷,毫无战场经验。恐怕……总不能指望这些‘京都耗子’上阵杀敌!” “哈哈哈~” 唐帝爽朗一笑,对于‘京都耗子’这个称谓,他还是听人说起过的。 马军司里的官军大多都是开国功将的公子少爷,年轻的时候都会在这个营待上一段时间,少则一年,多则三年,然后便可混上一官半职,却根本没有实际作战能力。 朝廷养着这么多兵,每年钱粮无数,这也是唐帝一心想要进行革制的地方。 可现在听了海德旺这样说,唐帝显然有些不满意: “为何不能?马军司属于皇城卫戍的部队,那也是大唐的兵。真到了开战那天,照样也得上战场,哪里管得他是皇亲国戚。” 正了正身,唐帝似乎对于北伐人选已经打定了主意:“去,把王潜给朕叫来。另外,给楚宁去个消息,让他尽快到羽林营报道赴任,不管用什么法子,一个月内务必要把天泉山庄的银子弄出来。” 海德旺只得连忙一揖:“是。” 第264章 事已至此 国舅府。 还是那间清幽雅静的书房。 韩世荣心事重重坐在书房当中一把大椅上,卢鸿、朱旺、田季、项华则是分列两侧落座,个个都是脸色黯然。 这时,韩世荣环视一周,眼神坚定地看向座下四人,沉声开口道: “诸位!都议议?” “国舅,眼下这个局面已经昭然若揭了,皇上这是准备要发动战事来收拢军权了。” 还是卢鸿当先开口,一句话便直接说到了要害处。 他们当然能够明白皇上一旦收拢军权将意味着什么。 书房里一时间笼罩着阴郁,每个人的神情都流露出对前途未知的忧虑。 说着,他目光冷冷扫过众人,最后看向居中的韩世荣: “听说皇上的身子愈发孱弱了,现在朝廷尚未拥立太子,皇室宗亲里,最有可能接任大位的,在我看来有三人,其一是岐王、其二是代王,其三嘛,便是世子李贤。” “世子李贤?”田季显然有些不认同,“这不可能?论威望和朝中建树,怎么也轮不到这位世子爷。” “田大人,我且问你,这天下藩王中,除去东平王,还有何人能与康王相比?而且,你别忘了,东平王已经自请罢黜藩王封号降为庶民,而这康王可还在京都呢?” 田季微微颔首,显然认同了卢鸿的话,脸色一转,说道:“国舅,事已至此,我们确实得做长远打算了。” 朱旺接言道:“皇上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就是想对党项人开战,所以眼下咱们应该想法子争取征北大将军的人选,我已经向皇上举荐了大公子韩德胜。” “好!”卢鸿当即一拍掌,赞赏道,“事情到了现在也没必要再遮遮掩掩,咱们就得一条心,推举大公子出任征北大将军。所以,眼下这个关口,还是得把天泉山庄的银子都看紧了,千万不能让这笔银子落到皇上手中。” 众人皆是点头,以示赞许。 就在这时,韩世荣也开口了:“京兆府那边马常波现在查得严,眼下各家贩运私盐都得停了,尤其是东门码头那一片,最近也太张扬了,竟把官盐和私盐混在一起,田大人,你也该好好管管下面的人了。” 田季面色一沉,赶忙拱手说道:“是,这件事我接下来亲自去办。” 韩世荣不再看他,想了想又说道:“另外,我再加上一条,眼下各家各户都得警醒点,别让皇上拿住了把柄,还是那句话,再大的事情咱们同舟共济,这朝堂便还是咱们说了算。” 众人这才轻声一笑,齐齐回道:“我等谨以国舅马首是瞻。” …… …… “嘭!” 阴暗的密室里,一声清脆的杯盏被韩德胜狠狠摔得粉碎。 “皇上这是在逼我啊!” 这一声嘶吼似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韩德胜气得满脸通红,在密室里来回踱步。 已经接连上了几道请辞的折子,可皇上就是留中不发,既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完全得靠自己去猜。 走了几步,韩德胜环视一周,目光直直逼视着他最信任的谋士公孙昌: “先生,我已经按你的方式去做了,皇上就是不同意让我辞去殿前都指挥使一职,你说,接下来该怎么办?” 公孙昌显然也被这个问题引入了沉思。 不过身为一个谋士,越是在主公陷入危机之时,越能体现出谋士的价值。 “主公,现在事情已经是昭然若揭了,皇上肯定是在防范你了。” 然后,他从袖口取出一封信,亲手递给了韩德胜:“这是朔州那边刚到的信,韩勃刚接替朔州总督,就把咱们的人全给撤了,皇上这一步棋算是打掉了咱们的后手。” 话音落,便听见有人狠狠道:“韩勃这厮倒还真是对皇上忠心的狗啊!” “现在太后刚走,皇上就急着收拢军权,接下来便会是咱们。”公孙昌脸色肃穆,眼神坚定,继续说道,“那个青山县县令,皇上已经让他接替羽林营了,你们想想这是为何?” 目光环视众人,皆是摇头。 “公孙先生就别绕圈子了,直接说?” 公孙昌颔首道:“羽林营原本是王潜在掌管,现在却让楚宁接替,这就说明王潜接下来将会有新的任命。”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韩德胜自然也明白过来了: “你是说,皇上有可能会让王潜出任征北大将军?” 公孙昌重重点头,显然他就是这样想的。 “不,不可能。” 韩德胜当即否决道,“王潜虽是出身将门之家,可此人自幼身在京都,这些年除了掌管着羽林营,从来就没有上过战场,皇上怎么会任命他为征北大将军。” “主公,您还不明白吗?倘若朝廷要率军北伐,这军队抽调,首当其冲的就是麓羽营,这皇上摆明是想借征北大将军收缴你的兵权啊!” 公孙昌话音落下,韩德胜当即就显露出深深的忧虑,他明白这番话并非空谈。 京都的军营主要包括北衙禁军和南衙十六卫。 北衙禁军是由太宗时所创立的,其权力和地位都在十六卫军之上。 其中,麓羽营是北衙禁军的一支,都是从其余各部军营里挑选出的精锐士兵组成,是真正能够上战场的军队。 反观其余各营卫,大多都是皇室宗亲、世家门阀的公子哥,虽是领衔了禁军的职务,负责宫城北门的守卫,可实际战斗力十分低下。 另外,从军队人数来看,麓羽营也是京畿各大防务营里人数最多的。 “难怪皇上一直不同意我辞任殿前都指挥使一职,这样我倒是完全想得通了。”韩德胜慢慢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依先生之见,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自然是争夺征北大将军,领军北伐。”公孙昌继续说,“眼下主公绝不能坐以待毙,即便太后不再了,韩国舅仍然把持着户部,朝廷要打仗,怎么也绕不开户部。不过……这也并非是万全之策。” 说罢,面色一沉,重重一声叹息。 韩德胜知道他这是话里有话,追问道:“先生还有什么话尽可以说出来,咱们现在务必要同舟共济才是。” 公孙昌这才面色和缓下来,点了点头:“主公,我曾听说,皇上在太后死前曾答应说,只要主公不行谋逆之事,主公余生便可安然无恙。在下想问你一句,倘若皇上真要任命王潜为征北大将军,让你交出麓羽营的兵权,你会答应吗?” “我……” 韩德胜先是一怔,接着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斜着眼冷冷地看着公孙昌,一声不吭。 公孙昌看出了韩德胜的犹豫:“我知道这是一个难以抉择的决定,不过却是一条非走不可的路,咱们要让朝堂回到正确的道路上来。” 韩德胜再沉默,这时也知道必须开口了:“公孙先生的意思是?” 公孙昌沉沉说出四个字:“另立新君。” 话音落下,余音却在密室里回荡。 密室中弥漫着沉默。 每个人都在思考,都在权衡利弊。 毕竟,有些事情一旦踏出,便要走到底,余生再无回头路。 韩德胜眉头深锁,手挠额头,一时无措。 事情真就要走到这一步了吗? 第265章 新官上任 冬去春来,草长莺飞。 转眼已经是昭顺元年,阳春三月。 满打满算,楚宁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整整一年了。 虽然如今吃喝不愁,也不用考虑还贷款。 可是这日子过得似乎并不比想象中的得劲儿。 前世虽然整日里都在为了碎银二两奔波,可闲下里约上好友好友吃喝玩乐,日子简单而快乐。 如今,身居京都之地,每天处在zheng治漩涡之中,不劳筋骨,却劳心力。 关键心力这玩意,不是想停下来就停下来的。 在权利这条犹如金字塔的道路上,只有爬上塔尖的人才可笑看一切。 这些日子好些人登门造访,大多都是楚宁根本都不认识的。 只因现在皇帝下了旨意要让楚宁接任羽林营左卫指挥使,这些官场油子们自然闻到了味道。 说实话,唐帝在楚宁心里没有任何信用可言。 他自然也不会去完全相信这些身在权利塔尖的人,包括王潜等人在内,都是不可相信的。 现在大家一起为了某个目的做事,不外是各有各的打算而已。 唐帝需要楚宁为他做刀,撕开韩氏一族这道口子。 而楚宁也需要皇帝的权势为自己招揽zheng治资本,打开京都的局面,而不被更强大的权势所裹胁。 如今太后已经死了,似乎一切都未变。 但有心人自然会发现,唐国的朝政已然渐渐回到了真正由皇帝做主的时代。 当然,这其中最为主要的是康王在私下里使着暗劲。 一切都在循序渐进中步入正轨。 京都再次回到了属于它作为天下第一大都城的地位。 繁华熙攘,举世无双。 …… …… 初春时节,乍暖还寒。 尤其是清晨,夹杂着阵阵晨风,还透着些许冬后的凉意。 一大早,楚宁便在院子里练剑。 正当身子微微发热,温知妍从院外走了进来,轻声喊道:“大人,羽林营来人了,说是接大人前去赴任。” 今天便是前往羽林营赴任的日子了。 已经拖到了今天,楚宁知道,这一次是不得不前往报道了。 “好,我知道了。” 楚宁应了一声,穿好衣裳便朝着院子外走去。 院外除了一名马车夫,还有一名衣着铠甲的一名清秀公子,生得是剑眉凤目,英姿飒爽,英气又不失俊秀。 咦?这小子不是高启吗? 蹴鞠赛时,这小子就是羽林营队的一员,别看这小子出身名门,长得清秀,蹴鞠也是一把好手。 见到楚宁出来,高启打量了一下,很是客气的说道:“在下羽林营佥事高启,见过指挥使大人。” 说罢深深一揖,算是见了礼。 佥事相当于一个助理,比如户部佥事,也就是户部助理的意思。 而羽林营佥事,自然就是左卫指挥使助理。 “高佥事,我得先说清楚。”楚宁摆摆手,纠正他说道:“我这指挥使是暂时的。” 跟着二人就上了马车,在车厢里坐定后,就听高启说道:“楚大人难道还不知道?” 楚宁一凛:“知道什么?” 高启四下瞅了瞅,柔声道:“朝廷已经有了传闻,皇上要拜武安侯为大将军,北上征讨党项人。” “捏玛!” 楚宁狠狠骂了一句,还真让他猜到了,皇上还真是想让王潜征讨西夏。 当楚宁得知皇帝升任韩勃为朔州总督时,便隐隐有了一种感觉,唐帝想要让王潜领兵北上,征讨西夏。 如今看来,皇上还是只信得过王潜,毕竟这是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人,这也是皇帝册封他为武安侯的主要原因。 另外,王潜这个人本也是军武世家出身,祖上曾有过莫大的军功。 一百三十年前,大唐开国的时候,分封功臣,王家先祖因与太祖挡下一箭,而被册封为镇北关守军。 后因北狄南下入侵,先祖率众镇守镇北关,屡立战功,晋升为镇北大将军,定安侯,乃是王氏一族收获最大的天恩,后世袭罔替,一直传到王潜的父亲王贺之时,已经家道中落。 这些年来,王潜也是一心想着要重建昔日祖上荣光,奔赴沙场,建立不世功勋。 这心思,楚宁也是时常听范畴提起。 现在也总算是让他找到了机会。 只是这王潜乃是皇后胞弟,说起来也是外戚,倘若有朝一日得了势,谁又能保证他不会是下一个韩世荣呢! 见楚宁陷入沉思之中,高启忍不住问道:“大人,您在想说什么?” “没说什么,你继续。” 高启一笑:“大人,我也没法继续了,这些都是我私下里听说的。” 这似乎已经形成了一个惯例。 倘若朝廷想要做某一件事,事先都会放出一些消息进行试探,看看大家的反应。 更是可以看看韩德胜的反应。 这套路,差不多就是先打一个预防针。 当反对的声音过大,便可以及时采取策略。 可如若反应达到预期。 接下来一切就好办了。 这种套路,楚宁简直不要太熟悉。 马车一路畅通,很快便到了羽林营。 原本还以为今天自己第一天上任,会搞个欢迎仪式啥的。 可谁知,大门口竟无一人值守。 走进大门来到大坪里,方才看见有人,除去先前蹴鞠队认识的都对自己点头示意,躬身行礼,好些人直接都是表情冷淡,毫不理睬的样子。 很明显这是不待见自己啊! 可就在这时,就听见堂屋里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 “韩立,倘若你再这般胡来,就休怪我不讲兄弟情面了。” 这说话的声音听上去很是愤怒,也很熟悉。 楚宁很快就想到一人,正是马钰。 “哼!马钰,老子告诉你,别仗着现在王潜是皇上身前的大红人,就是他来了,我也不惧他,何况是你,今天你敢动老子一个试试。” 那个被称为韩立的人果然很是嚣张,丝毫不把王潜放在眼里。 “韩立,你真是太狂妄了,你真以为我不敢动你?” “来啊,今天你有种就试试,别打量着太后不再了,他王潜就得宠了,你们不过都只是皇上身边的一条狗。” “那你又是谁家的狗?” 楚宁说话间,已经踏步走进了堂屋,果然就瞧见马钰和一名男子吵得是面红耳赤。 突然出现在门口,还说出这样的话。 屋内两人都是一愣,还是马钰先反应过来:“楚大哥,不对,指挥使大人你终于来了。” 楚宁点点头,微微一笑,算是做了应答,目光又自然的落向韩立:“你还没说呢,你又是谁家的狗?” “你就是新上任的指挥使楚宁?” 韩立目光冷冷瞪着楚宁,问了一句。 “韩立,你放肆!” 马钰见状,赶忙上前斥责道:“还不赶快见过新任指挥使大人。” “哼!” 韩立冷哼一声,表情十分傲慢,几乎是用鼻孔冲着楚宁,喷出四个字: “就你也配!” 第266章 收拾韩立 羽林营成员大多是来自京都权贵之家的公子哥,也就是京都人戏称的‘京都耗子’。 这些公子哥大多只是来羽林营镀金的,怎么可能来受气。 而韩立,光是听这个姓氏就知道,来头不小。 在京都,但凡遇到有姓韩的,都得悠着点来。 因为这稍不注意就会与韩氏一族牵连上关系。 可眼下,楚宁显然就遇上了。 不过这关系还转了个弯。 韩立的父亲便是平西伯江丰,因为母亲乃是韩太后的妹妹,韩立自出生后便是跟着母亲姓,而江丰原本是一个禁军都尉,也正是因为入赘了韩家,才得了平西伯的爵位。 算得是非典型的夫凭妻贵。 再通俗一点的说话,就是找了个富婆,是个吃软饭的上门女婿。 所以,单凭韩立母亲与太后的关系,自然就够他高傲的资格了。 想想也容易理解,这些公子哥好不容易熬了个一年半载,就等着升官呢! 可现在倒好,直接来了个空降,还是毫无背景的底沉小人物。 这自然就难以服众了。 不过楚宁倒是不动怒,依然平静的看着韩立,问道: “韩校尉似乎对我有些意见啊?” 韩立十分不屑的乜了一眼楚宁:“对,老子对你就是有意见。” “噢?不妨说出来听听?” 韩立一怔,他原本以为自己的态度会让楚宁当场发火,然而,对方的反应让他有些意外。 不过火气是早就有的,这时倒是不吐不快了。 “据我所知,你不过就是个七品县令,因剿匪有功,皇上赐封了县男爵,可就你这样的,何德何能做这羽林营指挥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就是跪舔王潜,才得到的这份差使,要我看,你也就是王潜门下一条狗,你都还轮不到做皇上身边的狗。” “说得好啊!尤其跪舔这个词听得就亲切极了!” 楚宁听闻,当即比了个大拇指,就连怒气冲冲的马钰都有些懵了。 “指挥使大人,韩立这是以下犯上,还敢藐视皇上……” 可马钰的话都还没说完,韩立就打断了他:“马钰,你少拿皇上来压我……再怎么说我还是太后的内侄儿,如今太后尸骨未寒,别打量着就要过河拆桥……行了,小爷我还约了人喝酒,懒得和你再多说一句。” 说罢,韩立拍拍屁股就想要走人了。 “等等!” 就在这时。 楚宁的脸色终于变了,阴冷的目光直直盯视着韩立。 “怎么?”韩立微微一凛,“你还想拦住我不成?” “那倒不是。”楚宁浅浅一笑,“就是想问问你,这上班时间,你去喝酒?不太合适?” “那又怎样?以前王潜都不敢管我,难道你还想管我?” “bgo!” 楚宁打了个响指,嬉嘻一笑道:“还真有这个意思?” “呵!”韩立也是冷傲一笑,“行啊,我倒要瞧瞧你怎么管我?” 楚宁收住嬉笑的神情,目光变得锐利起来,眼神里透射出一股阴鸷: “这两天我抽空看了下羽林营的条例,其中有一条,顶撞上司,以下犯上,按律责打三十军棍,来人。” 话落,立时便有两名值守走上前来。 今天是新任指挥使上任的日子,羽林营自然是早得到了消息。 可这时来到近前一看,原来新任的指挥使大人竟是先前蹴鞠队的教练。 此时都是恭敬地站在楚宁旁边,等待指示。 楚宁扫了二人一眼,原本还平静的面容倏地变得黯然了,沉声说道:“把这个人拉出去责打三十军棍,谁敢舞弊,一律同罪。” 然而,令楚宁意外的是,两个人都没有动作,倒是一脸为难的看着他。 而韩立更是一脸看戏的表情,那张脸上分明写着:谁敢动我?! “怎么?”楚宁的脸色更加难看了,“我说的话没听清?” “楚大哥,不对,指挥使大人,使不得啊!” 马钰一把拉过楚宁,凑到耳边轻声说道:“楚大哥你先息怒,非是兄弟们不听你的,只是这韩立原本是太后的侄儿,又是韩氏一族的人,若是将他打了,皇上那边怕是不好交差啊!” 楚宁隐隐已经猜到了韩立的身世,现在太后刚死,皇帝还不会急着对太后一族动手,相反还对韩家的人礼遇有加。 就在这时,韩立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姓楚的,别打量着太后不再了,你凭着皇上的恩宠就可以为所欲为,告诉你,皇上现在要对北疆用兵,还得靠咱们韩家,就是他王潜也不行。” 原本楚宁打量着,吓一吓这厮就算了,毕竟自己这是新官上任,总得拿出点威仪才行。 可韩立这厮似乎也太过狂妄了! 现在看来,不教训一下这小子都不行了。 “如今是昭顺元年,新年新气象,你以为你仗着太后余威又可以为所欲为吗?” 楚宁冷冷说着,又摆摆手,招呼一声:“拉出去,打!” 见指挥使大人都这样说了,几人只得照准将韩立拉了出去。 “姓楚的,你狗子真敢打我,我定要面呈皇上,狠狠参你。” 楚宁哪里管他,不多时,就听见外面传来杀猪般的哭喊声。 今天刚刚上任就得罪了皇亲国戚,看来要不了多久,就该有参自己的本子了。 …… …… 韩立的事情处理完毕后,楚宁找来马钰细细询问了关于羽林营的组织架构。 可听到最后,楚宁竟然发现从马钰口中说出了一个神机卫,居然是专门研发火器的。 楚宁这才知道,这个时代其实是有火器的,比如有一种叫做火箭的东西。 这个火箭就是字面意思。 在箭上绑着个装有铅弹、铁钉的火药包,后面留了个引线,两军作战中,会点燃引线,随后用弓弩直接射向敌军方阵。 这就是所谓的火箭,也叫飞火。 这玩意差不多就是后世火箭筒的雏形了。 楚宁越听是越感兴趣。 关于后世的火器,楚宁当然知道运用在战场上所产生的巨大威力。 “楚大哥,火器方面的事我不是很了解,如果你想了解更多,可以去营场找玄彬,这家伙一门心思都花在了火器制作上,简直就是个火器痴呆子。” “怎么这样说?”楚宁不解。 “楚大哥,你可能也听说了,在京都几大营中,羽林营是最不被瞧好的,因为这里面大多都是像韩立这种皇亲贵胄,或是世家门阀的公子,一个个进来就是镀金的,因而还常被称之为京都耗子营。” 提及这个称呼,马钰显然有些气恼,“而这神机卫,更是不受待见,左卫长玄彬一天到晚就知道瞎折腾火器,可到现在为止就搞出了一堆破铜烂铁。” 楚宁神秘地一笑,这个叫玄彬的家伙搞不好就是个火器专家啊! 只是现在他可能还在闭门造车中,倘若将后世那些热火器理念给他一个点拨,说不定就会有历史性的突破。 我去!那还等什么! 于是楚宁当即叫上马钰,直奔神机卫营场去了。 第267章 火器专家 穿过一道月洞门,来到羽林营后院,就看见“神机卫”三个苍劲浑圆的楷书大字。 走进大门,里面就是马钰口中的神机卫营场了。 说是营场,其实就是在羽林营后院里有一个三亩见方的大坪,相当于就是个兵器加工厂。 除了制造火器,还有弓箭、刀枪剑戟都有。 可这时院子里没人,也不知道玄彬那家伙跑哪去了。 索性楚宁就自己看了起来。 其实楚宁一直都很好奇,这个时代的火器战斗能力到底达到了什么水平。 可看着眼前这些新鲜玩意,楚宁简直是瞠目结舌。 各种大小不一的圆铁球,还有各式固定有火药包的弓箭。 没想到这个时代就有人搞出了这么多火器? 正看着,就听身后有人大声说道: “小马王,你怎么想到来我这里了,咦……这位是?” 楚宁回头,就看见一个精壮小伙子,大概一米六五的身高,脸色黢黑,胡子拉碴,身子骨却是十分结实,手里还拿着个大圆球。 “我来介绍一下。”马钰目光看了一眼玄彬,转对楚宁介绍道,“这位就是神机卫左卫长玄彬了。” 玄彬点点头,目光似在打量楚宁,不等马钰开口,他便抢先说道:“这位该不会就是那个青山县县令楚宁?” 楚宁点点头:“对的,我就是楚宁。” “好你个玄彬,这位是羽林营新任指挥使大人,还不快见礼。” “啊?!” 玄彬这才反应过来,拿着个大圆球就要行礼,楚宁赶忙将他扶住: “算了!你这是又发明出什么来了?” 玄彬讪笑一声,十分兴奋道:“这是我花了两个月刚弄出来的铁火炮,还没试呢!” 看着眼前这个黑黢黢的小伙子,楚宁真是有些感慨,这家伙一看就是个纯搞技术的,一门心思都花在了火器制造上。 不过楚宁却知道,火药的发明是炼丹家搞出来的,唐朝末年便开始用于了军事上,可要真正等到宋朝、元朝时期,才广泛运用于战争中。 而真正受到朝廷重视,还得等到明朝,朱元璋成立了专门的火器营,才算是真正开创了热兵器时代的先河。 当时,明朝还出现了一本奇书,叫做《火龙神器阵法》,又叫《火龙神书》,着作者叫焦玉,明史里没有关于这个人的记载。 可在后世人看来,这家伙简直就是个穿越者。 看着眼前的玄彬,楚宁隐隐有一种感觉,或许因为自己的到来,这个时代的历史真的已经开始变道了。 “哦。”楚宁沉吟了一下,“你能给我说说现在都有哪些火器吗?” 玄彬有些尴尬,或者说叫诧异,看着楚宁问道:“难不成楚大人对火器还感兴趣?” “当然!我对这里面的所有火器都很感兴趣。” 说着,他用手指了指那些完全叫不出名字的玩意。 一听楚宁感兴趣,玄彬显然很兴奋,赶忙介绍起来,楚宁这才知道,唐国目前的火器主要有引火球、竹火鹞,还有火箭等。 至于玄彬最新搞出来铁火球,楚宁怎么看这玩意都有点像zha弹的雏形,只是不知道这威力怎么样。 “你这是铁火球?我倒很想瞧瞧它的威力,能不能让我也看看?” 玄彬道:“求之不得啊!走,我们到营场去。” 马钰对火器不怎么感兴趣,在他的认知里,上了战场,还是得靠手中的刀枪,胯下的战马以及背上的弓箭,这些才是决定战场的制胜法宝。 可看楚宁似乎对火器,也只得陪着一起前去瞧瞧。 三人来到营场当中一块空地,楚宁才发现这里挖了好多坑,一问才知道,这是玄彬专门用来测试火器的。 楚宁和马钰就躲在一个约莫一人高的坑里,而玄彬就在三丈外的另一个坑边忙着演示铁火球的效果,待到点燃引线,这才急匆匆回跑,嘴里还大声喊道: “快蹲下!” 说着,玄彬也跳进了楚宁所在的坑里。 果然,很快就听见传来轰隆一声响,地面被震动了一下,三丈外的坑里炸出了飞溅的泥土。 原本楚宁还想着这爆炸距离会不会太近,可现在看来,这铁火球的威力还真不算大。 “我说玄彬,你小子整日里心思就花在这火器上,就搞出这样的玩意?” 马钰显然很是不屑,打心底就瞧不上这火器:“就你这铁火球的威力,我快马一个冲刺就杀过来了。” 玄彬面色有些尴尬:“嘿嘿……这不还在弄吗?我再改进改进。” 马钰白了一眼,也懒得和他再多说。 其实在唐国与游牧民族的战争中,中原人一直就被游牧民族的骑兵所压制。 这帮家伙来去匆匆,根本是防不胜防,拿他们一点办法也没有。 多少人绞尽脑汁,想要找到克制骑兵的办法,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必须要培养自己的骑兵队伍,以骑兵对抗骑兵。 只是,这个办法一直都并未付诸实践,因为这第一步的战马就完全受限。 北狄马是公认的极品战马,可这些年中原人只有靠着走si才能够勉强搞回来几匹,自己想法子繁殖。 可繁殖出来的马终究不如纯正的北狄马。 再然后就是,中原人大多不善骑马,这几乎是游牧民族与生俱来的血统天赋。 而玄彬也就是在这个前提下,提出了想用火器压制骑兵的想法。 可这些年来,朝廷也不重视,还完全是凭着玄彬的一腔热血,才搞出了这么一点小玩意。 还远远达不到用上战场,更无法说用来对抗骑兵了。 “对了,楚大人,听说你搞出了一种连发弩枪,能给我瞧瞧吗?” 玄彬这家伙还真是个武器痴,一门心思全扑在了武器制作上。 “没问题,正好我还想和你聊聊这弩枪,看看如何改进一下。” 马钰确实对火器没有兴趣,找了由头也就没有再跟着楚宁。 回到营房,还没等楚宁拿出弩枪,突然目光却瞧见了兵器架上搁着的一件兵器,神情顿时一呆: “这是啥?” 看着眼前这根长约九十公分的兵器,前头是金属制作大出后头整整一圈,由一根木棍连接在一起。 楚宁第一印象就是,这玩意不是传说中的火枪吗? 第268章 升级火器 “噢,你说这个啊,这是火铳。” 玄彬说话间,已经取了过来,递给了楚宁。 他也是完全没想到,这位新上任的指挥使大人似乎对他所做的一切都很感兴趣。 这倒是有一种知音难求的味道了。 这时的楚宁也是仔细地打量着手中的火铳。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玩意确实还不能称之为枪。 因为没有枪托,也没有扣动的扳机,完全就是直的。 说它是掏火棍,才是最贴切的。 可就是这个东西,已经让楚宁大受震撼。 是的,这就是后世枪械的雏形了。 只是尚处在最原始的阶段。 从点火方式来分,枪械的阶段大致可分火门枪,也就是现在这种最原始的只有一根发射管,下端有一个火门,用来点燃火药。 然后是火绳枪,采用了一种新的点火装置,用燃烧的火绳点燃火药。 再然后是燧发枪,利用火石击锤点火,这就已经属于现代枪械了。 不过眼前这最原始的火门枪,楚宁倒是很想瞧瞧它的威力。 “你……能给我演示一遍吗?我想看看效果。” 玄彬眉头一挑,显得是十分欣喜:“楚大人,我是真心没想到,你居然对火器这么感兴趣。” 楚宁淡淡一笑,心道,那当然了,这玩意要真能搞出来,放这个时代,将会是降维打击。 “那啥……你还是叫我楚大哥,我听着亲切些。” “好的,楚大哥。” 两人又出了营房,玄彬找了个空地,装填好火药,又放进一颗小弹珠,然后拿出个通条捅一捅敦实,一番操作后,再用一根烧红的铁丝引燃火药。 然后就两手端着,枪管直对着前方一个草靶子。 这一通下来,搞了好半天,才听到‘轰’的一声响,前方草靶子打出了一个小黑洞。 紧跟着玄彬身后好大一阵烟腾空而起。 楚宁简直看呆了,这特么一顿操作下来,敌人早跑没影了。 还有这枪没有枪托,后坐力很大,也就是玄彬这种精壮汉子还能稳稳拿住。 要是一般人估计直接都被后坐力给挫伤了。 最为关键的是,这准度还特么一团糟! 要是想打个鸟,估计就真的只能打个鸟了! 不过,这对历史发展的进程来看,这已经是划时代的东西了。 就刚才这一声枪响,在枪械史上足足提前了至少三百年。 “好啊!好啊!不错,真不错!” 楚宁不想打击他的积极性,十分配合的拍起了手掌,显得十分震惊: “没想到啊,这玩意威力还挺大。” 听了楚宁拍马屁的话,玄彬显然十分受用,一时竟还有些不好意思了。 “楚大哥,你就别夸我了,马钰以前说,就我这样打一枪,他已经可以拿弓箭射我十支箭了。” 咳咳…… 马钰这小子还真是一针见血啊! “嗯,确实这装填弹药的时间有些长啊,等你装完了,人家骑兵或者弓箭都射过来了。” 玄彬有些失落地点点头:“这我也知道的,所以我才想着能研究一些别的火器。” 楚宁点点头,真不想打消这家伙的积极性,想了想又问了一个极为专业的问题: “这火门枪能打多远?” “我测试过,两百步距离内能打穿皮甲,五十步内能打穿重甲。” 楚宁嗯了一声,又问:“那精准度呢?” “精准度?啥意思?” “就是打得准吗?” “嗯,经过专业训练的士兵,十有六七是能打准目标的。” “那如果是移动的活物呢?比如奔跑中的骑兵。” “那肯定打不准。” “……” 楚宁扶额,头顶飞过一只乌鸦! 这装填慢就不说了,精准度未免也太差了! 楚宁真的不忍心打击这位对火器一腔热血的少年。 可事已至此,我就点拨一下你! “那个……你有没有想过把点火方式改一改?” 楚宁说完,玄彬就十分无奈地点点头:“这我当然想过,可是确实没有想到更好的法子。” “你知道火石?” “这个我当然知道,咱们生火都是要用得着的。” 楚宁一番循序渐进的指引,就是为了把后世燧发枪的原理给他说明白。 “那你有没有想过把火石利用进来?” “这个我倒还真没想过。” 楚宁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嘱咐道:“这样,咱们进屋里说,你给我找点纸笔,我给你画个草图。” …… …… 半个时辰后。 楚宁坐在一张摆满了各式工具、杂物的案桌前,用手指着草图上一支带有枪托的图画说道: “你瞧,如果在这里加一块火石,然后这里做一个扳机,这里加一根弹簧,只要用手指扣动这个扳机,火镰就会砸到火石上,然后瞬间就会产生火,由此就可以引燃火药。” “诶,对啊!”玄彬猛然一拍脑袋,“这样不就直接解决了引火一步,大大节约了时间,楚大哥,你可真是个天才。” 楚宁知道,这些看似一个小小的细节改变,那都是后人用了几十年甚至上半年的时间才摸索出来的。 而他也就只是占了这样一个先知优势而已。 很快,玄彬的目光又落向了那枪托,十分不解的问道:“楚大哥,这是用来干嘛的?” 楚宁笑道:“这个是枪托,发射的时候用肩膀来抵住,就可以减少后坐力,另外,还可以瞄准目标,增加射击的精准度,我拿这个木棍给你演示一遍,你就知道了。” 说着,楚宁拿起桌上一根木棍,把它当作一把枪,托在肩膀处,又做出瞄准射击的动作。 玄彬本就是聪明人,一眼就明白楚宁要表达的东西。 这时,更是惊为天人! 分分钟就成了楚宁的小迷弟。 “楚大哥,你这都是怎么想到的?” 楚宁当然不能多说什么,因为说了对方也不能理解,只好笑着说道:“其实平日里我也喜欢研究这些玩意,别忘了,这把弩枪就是我做出来的。” 就在刚才楚宁画草图的时间里,玄彬真是仔细查看了一番弩枪,尤其对连发技术十分感兴趣。 可自己操作了一遍,一下就明白了其中的原理。 技术性的东西大多都是这样,懂与不懂,往往就在一线之间。 一旦跨过去了,一切便是迎刃而解。 而好些时候,往往就是别人不经意的一句话,或是一个小小的点拨,就找到了问题的关键。 “这张草图你可以拿去好好看看,不过,你得记住了,千万不能外传,就连火器卫的人都最好不要外传。” 楚宁特意叮嘱了一句,说真的,这草图就算传出去,估计也没有多少人能做得出来。 不过毕竟是兵器一类的重要机密,还是应该保险一些。 “放心,楚大哥,神机卫其实就我一个人。” “???” 听了玄彬解释,楚宁才知道,朝廷根本就不重视火器,王潜掌管羽林营的时候也是根本不看好火器。 可碍于玄彬的交情,就答应了让他自己去折腾。 于是这些年里,玄彬的个人花销全都砸到了火器研究上。 对于什么诗词歌赋,烟花柳巷一概,通通不感兴趣。 家里催他结婚也不结,就把心思全放在了火器研究上。 这特么才是真正的工匠精神啊! 两人又是一番详谈,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楚宁索性叫上玄彬到铜雀楼吃饭,边吃边聊。 玄彬当然十分愿意了,现在他早已对楚宁佩服得五体投地,妥妥的小迷弟。 可刚走出羽林营,就瞧见一个红衣太监走了过来,说皇上要召他入宫。 楚宁第一个反应就是,韩立这厮已经状告到皇上那里去了! 无奈,楚宁只得对玄彬嘱咐一番: “酒咱们就下次再喝,接下来,你可以先按照我画的草图,把模型制作出来,关于那个扳机你可能还不是很清楚,等我忙完了,我再给你画一个扳机的放大草图。” 燧发枪的原理一经说出来,玄彬就已经完全理解了。 只是这个扳机的传动原理就有些复杂。 不过这也只有留给玄彬自己去多想想了。 玄彬显然十分期待接下来的工作,整个人似乎找到了方向,浑身充满了干劲,满口答应下来。 二人拜别,随后,楚宁跟着太监入宫去了。 第269章 顺利如初 皇宫,养心殿。 唐帝坐在蒲团上,看着站在下首位的楚宁,沉声说道: “这新官上任第一把火,就是三十军棍,楚大人,你好本事啊!” 楚宁装作不知,显得十分不解地问道:“请问皇上,臣是哪里做错了吗?” 唐帝凝眸盯视着楚宁:“你是真不知道朕为什么叫你来吗?” 楚宁仍然装作不明所以:“请皇上明示!” 唐帝摇摇头,似笑非笑地盯着楚宁看了好一会儿,这才摆了摆手,笑道:“今日叫你来,主要是有别的事商议。” 楚宁愣了愣,才定定点了点头。 唐帝忽而笑道:“楚卿是不是在想,朕为何会让你接任羽林营?” 其实这个问题,楚宁当然知道,这是皇上要自己做刀而已。 “臣确是有些不解,毕竟臣只是七品县令,朝中文武大臣强过臣的比比皆是,皇上却不顾百官反对,此举真是让臣不胜惶恐啊!” 关于皇上力排众议,不顾百官反对,尤其是以李鸿儒为首的那帮清流们跪谏反对的事,楚宁也是后来听人说起过的。 唐帝微微叹息一声,心中似有千言万语。 “朕也不瞒你,这朝堂之上文武百官里,大多都是国舅和康王的人,真正让朕放心的没有几人,而你来自青山县,远离朝堂,毫无背景,这也是为何范畴和王潜都执意推举你,朕愿意重用你,这番心思你能明白便好。” 说着,唐帝会心一笑:“不过此次你能圆满完成与北狄使团的和谈,足以证明,朕没有看错你。” 楚宁听闻,当即一拱手:“臣叩谢皇上知遇之恩,一定好好办差。” 这就是表忠心了,溜须拍马的话该说也得说。 唐帝也是颇有深意的一笑,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都是修行千里的狐狸,有些话只需轻轻点一下,听者便能够理解了。 “朕知道,你无心在京都为官,可眼下朕也不可能放你走。” 这倒是有些意外,楚宁的心思确实不在京都,钩心斗角的,一天到晚算计来算计去的。 现在太后已经死了,余威却还在,朝廷的势力分布还是几乎没有改变。 还有那个康王,也特么不是个省油的灯。 这京都里不知道藏着多少势力。 见楚宁凝神在听,唐帝面上的笑意更浓了:“不过朕已经答应了王潜,只要你把接下来的事办好,朕答应让你回青山县,说实在的,朕还真希望你能替朕镇守边关。” “回皇上,臣只是一块砖,皇上哪里需要哪里搬,臣绝无怨言。” “哈哈哈~”唐帝爽朗一笑,“好!有你这句话,下面的事情就可以放开来说了。” 微微一怔沉吟,唐帝再次开口说道:“眼下朝廷要对北疆用兵,可国库空虚如此,去年的田赋、盐铁税比之前年,又减少了三成。如今时局不靖,朝廷要打仗,朕还得看户部的脸色。” “皇上放心,臣一定尽快想法子把天泉山庄的银子弄出来。” “那你说说,准备怎么入手?” “这个嘛……臣的意思,还是得从莫成勾结北狄人这件事上撕开一道口子。”楚宁想了想道,“这是灭门的大罪,莫成扛不住,天泉山庄的莫雄也会因此受到牵连,只是这关口还不能牵连上韩氏一族,还得防着他们转移银子。” 唐帝点点头,认同了楚宁的看法:“朕也是这个意思,眼下朝廷要用兵,还得靠户部筹措粮草,还不到兵戎相见的地步,你就说,要朕如何帮你?” 楚宁皱了皱眉头,这是不是说反了,应该是我在帮你啊?! 没法子,谁让他们是君臣关系呢! “皇上,事关沙里鼠躲在天泉山庄的消息已经放出去了,关键是得想个由头进庄拿人,我的意思是由京兆府出面,以查案为由进庄,所以这恐怕还得京兆府配合才行。” “这件事朕已经让京兆府介入,马常波那边也会配合你。” 唐帝微微沉吟,面色一喜:“另外,关于你所提出的精盐、弩枪、仪刀一类,朕已经让有司衙门介入了,这件事你可是帮了朕一个大忙。” 楚宁点了点头,见唐帝这么开心,知道自己可以请罪了,顿时显露出一张苦瓜脸来: “皇上,事关责打韩立一事,臣要请罪!” “罢了,那韩立也是活该……不过,朕还是得提醒你一点,如今太后刚走,但凡牵连上韩氏一族的,尽可避免,退下!” 楚宁当然知道皇帝这是不想背上过河拆桥的骂名。 毕竟太后刚死,就对韩氏一族动手,未免也就给了人口实。 楚宁起身施了一礼,正准备要走,想起玄彬制造火器的事还是应该禀报一下,不然这被人扣上一个私造兵器的罪名,谁也担不起。 “皇上,臣还有一件事要说。” “还有何事?” 索性楚宁就将玄彬正在研究火器的上给一一说了,请求皇上多多支持工作之类的话。 唐帝一听显然对火器不感兴趣,只想着这是楚宁新官上任,想要做些事也就由着他去了。 甚至还特批,每个月从军器监拨出一千两银子作为研究军费。 楚宁对此真是哭笑不得。 不过现在有了皇帝的表态,楚宁也可以领着玄彬放开手脚来干了。 这一日,自楚宁出皇宫后。 朝堂里便流传着,楚宁因责罚韩立三十军棍,而痛遭皇上呵斥,并罚俸半年的事一时间传得沸沸扬扬。 这面子工作还得做啊! …… …… 接下来两天,楚宁画出了扳机的放大结构图,并一一作了注脚,然后又给玄彬提出了几点要求,让他制作的燧发枪要求轻便,重量不得超过十斤(唐制约八斤),长度不超过一米五(唐制约五尺),射程两百步内可贯穿甲胄。 玄彬听了不但不觉得为难,反而是充满了干劲,一拍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绝对完成任务。 按目前来看,燧发枪肯定是能制作出来的。 可关口就是火药配置和铅弹的制作,以及换填弹药的方式了。 这才是燧发枪的关键。 前世楚宁对这一块的技术也不是很了解,现在也只能凭着记忆慢慢摸索。 毕竟,按照前世历史发展,燧发枪的出现大概是在十七世纪初才出现,一直用到了十九世纪才消失,大约装备了近三百年。 这也足以说明,燧发枪的问世是军事史上划时代的大事。 所以楚宁也不急着短时间里就能完成,反正现在京都,可以拥有更多的资源,这是青山县所不具备的。 而且,楚宁也根本没有打算就在京都把燧发枪完全制作出来,等忙完天泉山庄库银的事,回到青山县再放开手脚来弄也不迟。 即便燧发枪弄出来了,还得训练士兵,这一番操作搞下来,也得花很长的时间。 只希望。 这一切都顺利如初! 第270章 意外来客 又是一夜好眠,这天一大早,楚宁便收到了青山县发来的飞鸽书信。 还是老胡发来的亲笔,先是寒暄拜了个年,然后大致将青山县的近况都说了一遍,大意便是青山县如今发展都很好,让楚宁只身在外多加注意,另外还说又让人护送了五百坛醉仙酿入京都。 看到胡憨憨的亲笔,楚宁还是隐隐有些动容,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深交的便是这胡憨憨了。 可如今一时半会儿想要脱身也不容易,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但青山县作为自己的大本营,一定是要守住的,于是他又赶忙回了一封书信。 刚忙完,就听见马三朝院子里跑进来,边跑还边喊: “大,大人……” “急什么?毛毛躁躁的。” 马三满脸喜色,激动的盯着楚宁:“大人,外面,来了,姑娘。” “……” 楚宁只觉得满头黑线,这家伙现在似乎已经找到了不结巴的诀窍。 就是两个字一组往外蹦。 “姑娘?谁啊?” 马三摇了摇头,以示自己不认识,接着说道:“看着,漂亮,高贵。” 这家伙显然有些兴奋,还不忘给楚宁挤眉弄眼。 “大人,这是,情债。” “啪!” 楚宁上前抬手就冲他脑门敲了一下,知道这家伙说不清楚,只好自己出门瞧个究竟。 来到大门外,果然就瞧见一辆马车停在那里,旁边还站了一个管家装束的中年男人。 四十来岁,标准的一张国字脸。 等等。 这家伙怎么看上去有些面熟? 楚宁想了想,果然还就想到了。 这人正是袁天野府上的管家,以前还来接过自己过府。 “哟,这不是袁帮主府的大管家吗?你怎么来了?” 国字脸管家略略一笑,恭恭敬敬道:“楚大人,我家老爷说了,你讲信用,我家老爷也不能不守规矩,这不,人已经给你送来了,至于你怎么处理,那就是你的事了。” 说着,又对身后马车里招呼了一声:“姑娘,请下车!” 紧接着,就看见马车里走出来两人,正是红桑姑娘和她的婢女。 “楚大人,我家老爷说了,先前呢算是有过误会,如今算是说开了。以后说不定哪天还有相互帮衬的地方。” 国字脸管家说着深深一拱手:“行了,楚大人,就此别过了。” 说罢,领着人走了。 “多谢恩公出手搭救!”红桑姑娘对着楚宁深深福了一礼,声线轻柔,神情妩媚,“小女子,小女……” 可话还没说完,红桑姑娘整个人就软了下去。 楚宁赶忙上前一把将她搂住,这才发现她身子滚烫。 抬手在她额头一摸,同样也是滚烫。 楚宁这才认真打量了一番红桑姑娘,衣着单薄,嘴唇发紫,显然有些着凉了。 “你家小姐这是发烧了吗?” 小丫头这突然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边哭还边说:“我家小姐染了风寒,他们那些坏人也不让我去请郎中。” 楚宁嗯了一声,安慰道:“好了,你先别哭了,我先让人去请郎中,你们可以暂时先住下。” “大,大人,不,不可以啊……” 马三见楚宁一口答应下来,赶忙劝诫一声。 楚宁当然知道他的意思,这古代的人都十分看重名节,这名不正言不顺的就住在院子里,只怕会遭人议论。 可这本来就是先前答应过范畴的事,楚宁这时才发现自己当时想得太简单了。 可谁知,还没搭话,小丫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哀求道:“求老爷了,您千万别把我们送回去,那边已经放了话,要是我们再回去,就再没活路了。” “我什么时候说了要送你们回去,只是我这院子里住的都是男人……” 话音刚落,就听后面一道冷冰冰的声音传来:“谁说的,我不是女人吗?” 不用回头都知道,这是温知妍这丫头来了。 果然,来到近前,一眼瞧见楚宁手里还搂着红桑姑娘,面容挂上了一层寒霜:“大人,把她交给我?” 说着,也不理楚宁,咬着嘴唇一把将红桑抱起,进了西院。 楚宁感激地看着温知妍,随后转身对马三吩咐道:“你去把郎中请来,用我的马车去。” 说完,紧跟着进了西院。 温知妍直接把赵冉冉抱进了自己所住的西院房里,把她放在床上,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眉头立刻紧皱,当即吩咐小丫去煮些姜汤来。 说着又打开柜子把自己的一套干净衣服找了出来,这还是当时和楚宁一起去成衣铺做的,温知妍平日里也还没穿过。 正要给赵冉冉换衣服,就看见楚宁一门推开房门,急匆匆走了进来。 “噗~~~”看着楚宁这副急切的样子,温知妍嘴角一勾,取笑道,“大人,我正要给赵姑娘换衣服,你是要留下来看吗?” 楚宁讪笑一声:“这样啊!我这就走……” 赶忙退出房间将门关上,就在房门刚要关上的时候,楚宁又开口说道:“今天这事就辛苦你啦,多谢了!” 楚宁赶忙说着好话,可谁知,就听见温知妍冷冷开口道: “呵!大人,你这是替谁谢呢?!” “我我我……我该上班了!” …… …… 临近午时,楚宁正在思考如何制作铅弹,这玩意真到了着手研究的时候,才发现面临的困难极大。 至于黑火药倒还好,一硝二硫三木炭,经过多次试验配比,还是能搞出来的。 但这铅弹,真就是攀爬科技树的大难题。 先前楚宁就在玄彬那里见到过铅弹,可谓是五花八门,大小不齐。 而楚宁想的最好是要形成标准化生产,统一大小。 这样制作出来的铅弹和枪管之间的密封性问题才更好解决。 可楚宁毕竟不是专业的,前世的时候也不太关注这方面的技术,所以好多问题都还得继续摸索。 莽到中午,正准备出门吃饭,谁知有人进来通报:“大人,外面有位大人前来拜访您。” “拜访我?” 楚宁一愣,他在京都认识的人加起来还不够十个手指头,会有谁来拜访自己。 也不犹豫,出门来到大厅,果然就瞧见一位公子正背手而立,一身锦衣华服,显然就是来自于京都权贵之家。 只是对方这波浪卷的头发,让楚宁有些不忍直视。 这家伙该不会也是个歪果仁! 第271章 惊魂刺杀 正想着,就见贵公子转过身来,楚宁一瞧,还真是个歪果仁。 可是等等。 这家伙不是市舶司的雷蒙德吗? 当时入宫陛见皇帝时,曾见过一面的。 楚宁笑着浅浅施了一礼:“这位大人可是找我?” 雷蒙德点点头:“你就是青山县县令楚宁?” “对,正是下官。” 雷德蒙点点头:“我是市舶司副使雷德蒙,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年轻。” 我还没想到你这个歪果仁汉语还说得这么好呢! 楚宁扬眉一笑,转而说道:“不知雷大人找我什么事?” “我想找你谈买卖。” 雷德蒙也是直接说明了来此见楚宁的原因。 原来当今唐国国库空虚,唐帝一心想要充实国库,便有心让市舶司重开商道,扩大海上贸易,增添收入。 可如今海运不济,沿海一带军户混乱,倭寇时常劫掠海上船只,市舶司贸易也是大受影响,要想重启海上贸易,还必须能有一直护航的船队,可眼下国库空虚更是无法做到。 于是市舶司便有意在唐国境内发展航运,将国内货物流转贸易。 如今听说雷德蒙要找自己谈买卖。 楚宁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这是皇帝授意的。 如今户部全由韩世荣极其党羽把持,朝中传言,皇帝有意扶持市舶司,打破户部的绝对地位。 两人一番商谈,很快就把条款协议定下来。 毕竟楚宁这次来到京都,也想着如何把青山县的东西推广出去呢,如今倒是直接生意上门了,这简直就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 商谈过程中,雷德蒙多次提到航运,这让楚宁想到一个人以及一件还未完成的事。 “雷大人,你说是不是有船可以发往全国各地?” 楚宁突然这样一问,雷德蒙有些懵逼了,可还是耐心地解释说道: “是的,市舶司不仅有走马的商队,还有发往全国的航运。” 楚宁笑了笑:“有到青山县的吗?” “青山县的没有,只有到庆州府的……”雷德蒙仍然没有搞明白楚宁是什么意思,“不是,楚大人,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行了!”楚宁伸手拍了拍雷蒙德的肩膀,“这到饭点了,我请你吃饭,正好有件事想要拜托你!” …… …… 东大街,梨泰园酒楼。 原本楚宁是打算带雷德蒙到铜雀楼吃饭的,可谁知,这家伙说铜雀楼都吃腻了,想吃高丽菜。 而这家梨泰园是京都唯一家高丽人开的酒楼。 酒楼内布置非常异域化,充满了浓浓的高丽色彩。 两人进了酒楼,便有衣着高丽服饰的小二迎了上来,用十分标准的汉话招呼。 一见是雷蒙德显然是熟识,万分恭敬起来,领着二人就往楼上走。 这是二楼临向大街的一个雅间。 楚宁刚走进来时,便发现这里面坐了不少人,都是高丽服饰打扮的客人,每个人还搂着个ji女饮酒。 跟前世所见到情况差不多,这里的客人都是盘腿坐在榻上。 看来这种坐姿自古就有的。 瞥了一眼,楚宁倒也是见怪不怪,跟着雷蒙德进了包间,留了个护卫站在门口。 雷蒙德招呼着楚宁入座,自己脱了鞋子盘腿坐在包间里。 楚宁瞧了一眼,这家伙看来是常客,他也不拘束,脱了鞋子也盘腿而坐。 索性这是春天,不然这样吃饭味可够重的。 接着,雷蒙德叫来一个店小二叽里呱啦说了一通,很快两人身前的方桌上便摆满了一桌菜。 烤肉、凉拌海鲜、拌饭、狗肉汤等。 对于这些菜肴,楚宁倒没有什么忌口。 款款饮了几杯酒,楚宁索性就要把赵冉冉运送出京都的事说开。 可谁知雷德蒙竟先他开了口: “楚大人,你是想让我帮你送个人出京都?” 楚宁一怔,还没开口,又听雷德蒙浅浅一笑:“这个人还是锦瑟坊一个姑娘,是?” 楚宁又是一愣:“你怎么知道?” “因为已经有人找过我了。”雷德蒙端起酒杯与楚宁碰了一下,“这人送出去倒是没问题,只是会有些麻烦?” “怎么了?” 雷蒙德面色这时有些黯然:“因为她是西河军都督赵天驰的女儿。” 赵天驰是被朝廷公开定性为逆贼的身份,是被明正典刑的。 所以事关与他有牵连人事,自然上不了台面。 只得私下里来做。 雷德蒙继续说道:“赵冉冉是锦瑟坊的姑娘,朝廷给她上了名册,合法合规,没有解约文书,是不可能把人带走的。” “所以我这不是才想到找你嘛!” 楚宁刚说完,就听见外面有激烈的争吵声传来,接着就是一阵哄闹声。 不过似乎说的都是高丽语,一句也听不懂。 雷德蒙一把将门拉开一条缝,凑近往外看了看,随后对自己的一个护卫问道: “怎么了?” 那护卫也有些不确定地说道:“好像有两个人在抢一个姑娘,吵起来了?” 楚宁一听,大致也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来京都这些日子,已经见惯了达官贵族的生活作风,但凡饮酒作乐似乎都离不开女人。 “不好!” 忽然,那护卫一把按住腰间,顺势抽出一把窄身软剑,高声说道: “外面打起来了。” 话落,便听见外面叽里呱啦的说着话,接着“砰”的一声传来。 紧跟着就听到有人惨叫。 似乎还有刀剑碰撞声。 “楚大人,”护卫一手持剑,一手扶住门框,“一会如果有人冲进来,属下抵挡一下,你带着雷大人先走。” “好!” 楚宁应了一声,两人连忙把鞋穿上,凑到门边注视着外面的情况,随时准备撤离。 “等等……那些人好像不是冲着我们来的。” 楚宁看了几眼,很快便做出了判断。 身后的雷德蒙点点头,他也明显看到了外面的情况,黑衣蒙面人针对的都是穿着高丽官服的人,并无向自己这边冲杀而来迹象。 可即便如此,楚宁心中还是颇有些担心。 毕竟刀剑无眼,这里是随时可能被误杀的事发现场。 外面的打斗越来越激烈,“乒乒乓乓”的乱作一团。 正当护卫欲打开门准备护着楚宁、雷德蒙离开时,一个衣着高丽官服的中年男人直冲过来,身后还跟着两名持剑的汉子。 第272章 一波未平 护卫没时间反应,反手一剑狠狠刺入高丽官员胸口。 随后又与两名追杀而来的持剑汉子打斗起来。 而那个被护卫刺中的高丽官员,此时正抓着胸口的衣服,口中发出绝望的惨叫,嘴里叽里咕噜地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随后身子一软便倒在了门前,倒下的一瞬,一个卷轴从胸前的衣服里掉出来,滚到楚宁的脚边。 这似乎是雷德蒙第一次亲眼看到杀人,脸色已然吓的煞白,手紧紧握着楚宁。 楚宁能够感觉到他很紧张,安慰他说:“放心,有我护着你。” 随后掏出弩枪握在手中,虽然不知道这些人打斗的原因,可眼下这个时候,只要会对自己的生命构成威胁,肯定是必须射杀的。 一手拿着弩枪,一手拉着雷德蒙就要往外走。 可就在这时,又有两名蒙面人持刀冲杀过来。 那护卫眼疾手快,一步抢先冲了过去,便与二人厮杀在了一起。 可很明显两人并无心恋战,似乎更不愿与护卫打斗,只是嘴里还叽里咕噜一直在说些什么。 楚宁听得出那是高丽语,可护卫哪里听得懂,只有快速挥剑格挡,大喊道:“楚大人,我把他们杀退出去,你带着雷大人从旁边先走。” 这护卫功夫还真是了得,一对二也丝毫不落下风。 很快就将两个黑衣人杀退出了房间。 此时门口已经让开,楚宁见状连忙拉着雷德蒙想外跑,走时没忘了把地上的卷轴拿起来塞到怀中。 他现在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可很显然今晚的刺杀或许就与这卷轴有关系。 经过门口时,楚宁还不忘拣起一把单刀用来防身,护着雷德蒙就往外面走。 此时,外面大厅里已经是狼藉不堪,地上横七竖八躺了好几个人,不仅有身穿高丽官服的男人,蒙面人,还有几个ji女。 这时都已经死了。 这显然是针对高丽官员的一次刺杀。 只是楚宁想不明白,在这京都里,什么人敢这么大胆,光天化日之下行刺。 可眼下也容不得多想,仍有蒙面人在打斗,只有赶紧撤离现场才是最好的选择。 三人下得楼来,里面的什么客人,伙计早就跑得一干二净,桌椅也因为打斗乱作一团。 护卫领着楚宁和雷德蒙就想往外走,可是外面熙熙嚷嚷,接着便听到有人高声喊道: “来啊,给老子全围上,不得让一个贼人跑了。” “是。” 话落,齐刷刷的一声应答。 随后便听到跑步声传来。 很显然是官兵们正在快速跑步包围酒楼。 护卫显然对来人的声音十分熟悉,倏地回头道:“太好了,是莫成领着东城兵马司的人来了。” 楚宁当即更加好奇了,这东城兵马司的人来得也真快,短短一会已经闻风而来。 这出jg速度也太快了! 突然,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这莫成该不会是就一直埋伏在周围? 如果是这样,那此人的到来怕是心怀不轨了。 就在楚宁思虑间,只听外面有人高声喊道:“不得放走一个刺客,弓弩手准备,放箭!” “不好!他们要放箭。” “咻咻咻!” 数道羽箭飞射而来。 护卫顺势一脚踢翻一张木桌挡在楚宁和雷德蒙身前,自己则是挥剑格挡。 可来箭密集,宛如箭雨,猛地扎进肉体内。 不一会儿护卫身上便中了十几只羽箭,整个人便是仰躺在地,人还没死,可已经说不出话来,嘴里却在不住淌血,显然已经是伤及了内脏器官。 另一边,楚宁和雷德蒙则是躲在一张木桌后面,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也亏得护卫先前拼死踢翻了一张木桌,楚宁反应够快,下意识拉着雷德蒙蹲下,这才算是躲过了一劫。 看着屋子外还在不停地射箭,雷德蒙不禁颤声道:“莫成怎敢如此大胆,天子脚下伏杀朝廷命官,简直无法无天啦!” 楚宁捂住了他的嘴,让他不要再说话。 说来,楚宁也是万万没想到莫成这家伙竟敢直接下令放箭。 这摆明是想致所有人于死地啊! 刺杀朝廷命官,可是灭族的大罪。 可莫成似乎根本就不顾忌,这更是让楚宁心中一阵发寒。 到底是受了谁的指使? 就在这时,只听外面又传来了说话声:“那姓楚的死了没有?派个人进去看看。” 这声音楚宁听着可有点耳熟,可一时想不起,紧接着就听那人继续说道:“二虎,你进去看看,要是没死,当场斩杀,绝不能留活口。” 二虎? 对了,楚宁一下子想起那道声音是谁了。 这不是黄大贝还会有谁? 好嘛! 这是趁着蒙面人刺杀高丽官员,想要顺便除掉自己吗? 可现在楚宁确实想不到,这莫成为何就知道今晚会有黑衣人刺杀高丽官员的事。 除非只有一种可能,这些蒙面人与他们有关系。 只是现在也没法去多想,先躲过眼前这一劫再说。 伴随一阵寒风吹来,就听见有人走了进来,一把长刀映照在楚宁身后的墙壁上。 雷德蒙早已经吓得额头冒出了冷汗,一只手紧紧的抓住楚宁。 楚宁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他待在原地不要发出声响,而自己则是猫着腰慢慢移向了一边,手里慢慢握住了弩枪,想要寻找一个最佳的射击位置。 就在这时,木方桌被一脚踢开,一个人影突然冲了过来,楚宁甚至都还来不及反应,就看见了一张充满憎恨的脸。 是的。 这张脸简直不要太熟悉了! 正是青山县的通缉犯二虎。 “狗县令!去死你!” 二虎喝骂一句,挥手举刀就是直接砍来。 楚宁根本没有任何多想,直接扣动了扳机。 “biu~~~” 一支弩箭直飞出去。 由于距离太近,二虎根本没有时间反应,弩箭直接射中了他的右脸颊,顿时鲜血直流。 被这突来的一箭射中,二虎显然也是没有想到,痛得哇哇直叫,一手想要死死捂住,可鲜血就从指缝间血溅而出。 “啊~~~” 撕心裂肺的嘶吼声响彻大堂,令人闻之胆寒。 “我要你死!” 二虎也是彻底被激怒了,跌跌撞撞紧握着手中的长刀,扑向楚宁一个竖劈。 第273章 死里逃生 越是在这紧要的时刻,楚宁越是显得冷静下来。 “嘣!” 顺势在地上翻滚,长刀狠狠砍在了青石板砖上,楚宁险之又险的避开了二虎的一刀,抬起弩箭又朝着二虎射出一支,这一次直直钉在了二虎的大腿根上。 “biu~biu~~” 紧跟着又是两支箭射出,这一次直接射向了二虎的腹部。 二虎挣扎着,还想要上前攻击楚宁,可终于在迈出几步后,整个身子站不稳,一晃一晃地跪倒在地,就靠着手中的长刀支撑着,鲜血已经在地板上流淌开来。 雷德蒙显然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整个人身子都在不住发抖,脸色铁青地看着楚宁。 而楚宁依然拿着弩枪,对着二虎,其实只有他知道,弩枪里已经没有箭了。 可现在,他已经能够明显感觉到,此时的二虎已经没有多少攻击性了。 果然,不多时,二虎便再也坚持不住,直接倒在了地上,两只眼睛鼓鼓地盯着楚宁。 楚宁上前,察看了一番二虎,见没了威胁性,这才猫着腰来到雷德蒙身前: “雷大人,没事?” 雷德蒙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一闪,可这时才看清来人是楚宁,点点头,身子还在哆嗦。 这家伙好像真的被吓到了。 “雷大人,现在外面的人想要杀咱们灭口,我们必须得躲好等到有人来救咱们。” 眼下楚宁不能确定,外面的人到底是来刺杀自己的,还是说连雷德蒙会一块受到牵连。 雷德蒙这时候当然只有选择相信楚宁,因为护卫被射杀的事历历在目。 屋子外的人是敌是友,这时都不能相信,只得跟着楚宁躲好。 “二虎,事情办好了没有?” 就在这时,屋子外有人喊了一声。 没有响应。 过了一会儿,外面又传来一道雄浑的中年男子的喊声: “里面的贼人听好了,我是东城门兵马司指挥使莫成,只要你们现在放下兵器出来,我可以保证你们不死。” 依然没有响应。 从面相来看,莫成年纪大概有四十岁,他样貌刚毅,不怒自威,挺拔的身姿一看就是习武之人。 尤其一袭铠甲在身,看起来竟如此魁梧有力。 “大胆贼子,京师之地,竟敢刺杀外朝官员,来啊,放箭!” 说完,又是一阵密密麻麻的箭雨响起。 屋子里,木桌上、立柱上还有墙壁上,都插满了羽箭。 “莫大人,请不要再放箭了,我是市舶司雷德蒙,我……” “大胆贼人,胆敢冒充我唐国官员。” 雷蒙德话都还没说完,就被莫成高声呵斥道:“都给我冲进去,将一干乱臣贼子统统拿下,若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莫大人,我真的是市舶司雷蒙德……” “咻咻咻~~~” 又是一阵箭雨袭来。 “行了老雷,你也别喊了,他们早知道我们是谁了。” “完了!完了!” 雷德蒙脸色煞白,“等外面的人一旦硬闯进来,我们便再也没有活命的机会了。” 这特么的摆明就是想给自己诬陷定罪,把人往死里整了。 楚宁已经能够想象出,自己被乱箭射死的画面,可这样死去未免也太憋屈了。 然而就在此时,屋子外又传来一阵粗狂的呵斥声: “所有人站在原地,不得妄动!” 随着这道粗狂的声音传来,紧跟着就听见一队人踏着步伐朝这边聚拢。 “太好了!” 雷德蒙面色大喜道:“这是京兆府的马常波带人赶来了,真是太好了,咱们有救了!” …… …… “来啊!全部围起来!” 马常波骑在一匹枣红色高头大马上,对着身后的官差衙役招呼一声。 官差们立即散开,将莫成等一众人全部包围在内。 “马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马常波的突然出现,显然令莫成有些意外。 作为京兆府少尹,按理说马常波是有权利插手的,可在莫成看来,这件事东城门兵马司更适合接手处理。 另外,他与马常波向来不对付,以往二人但凡有争议马常波总是会退让一步,始终还没有到兵戎相见的这一刻。 所以莫成十分坚信,只要自己今天如往常一样强势,一定能够吓退马常波。 然而,今天的马常波似乎根本不为所动,目光冷冷盯视着莫成,嘴角一勾: “莫大人,我倒想问你是在做什么?” 莫成双眼一瞪,咧嘴笑道:“东城门兵马司接到密报,有刺客意欲刺杀高丽使团,我只不过是履行自己的差事。” 单是这语气,就已经没有了先前的傲气。 “哼!”马常波冷哼一声:“还真是巧,我也是接到密报说有人想要趁乱杀害我唐国官员,刺杀朝廷命官,这可是灭族重罪。” 马常波加重了灭族重罪四个字,等说完,目光又是直直逼视着莫成。 大有一种这话就是说给莫成听的。 当然,这语气还似乎透露出鱼死网破的决绝。 “马常波,今天这件事我劝你不要插手,我背后的人你惹不起。” 莫成再次趾高气昂,丝毫没有一点退却的样子。 马常波显然也有底气,全然不惧的回答道:“莫成,那我也劝你一句,我背后的人你也惹不起。” “姓马的,我知道你背后的人,是武安侯让你来的?” 马常波不答这话,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而是反问一句:“那你呢,可是韩德胜让你来的?” “好,好啊!咱们走着瞧!” 莫成总算是明白,今天马常波是打算跟自己硬刚到底了。 一想到今天的事,心里还是有些胆怯,狠狠一摔手,没有再看马常波,转而高声道:“收队,咱们走!” 说罢,莫成率先跨上了一匹骏马。 身后跟随的官兵见状也纷纷翻身上马。 一时间,官兵的脚步声,马蹄声交织在一起,震慑人心。 这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日子。 “大人,咱们就这样放过他吗?” 一个衙役来到马常波近前,目光扫了一眼离开的莫成,又转对马常波柔声说道。 这人竟是捕快贾亮。 “等着!他嚣张不了多久了。” 马常波眼神中闪烁着一丝阴毒,很快又收敛起来,“先看看屋子里的情况再说。” 第274章 一波又起 早在两个时辰前,有人给马常波送来了一封密信,说今晚东门大街梨泰园会有刺杀案,有人意欲谋害朝廷官员。 马长波最初只当是恶作剧,可信里提到了莫成,他自然就不愿意放过。 于是他早已派人盯住了这里,果然就发现了异常,也就有了后来的事。 至于是谁送来的密信,马常波其实也并不知道。 “里面的人听好了,我是京兆府的马常波,现在我们要进来了,不想死的赶紧放下兵器。” “什么情况?” 屋内,楚宁皱眉问道。 “楚大人,这是京兆府少尹马常波大人,咱们有救了。” 雷德蒙兴奋地喊叫道,显然对于来人十分确信。 楚宁闻言,也是松了口气。 好!看来这算是死里逃生躲过一劫了。 至于莫成今晚的举动,楚宁自然能够想到什么。 就在楚宁思虑间,马常波大喝一声,手一挥,带领手下衙役冲了进去。 屋内,十几名官兵手持刀剑围绕在一处,形成一堵人墙。 而马常波正站在人墙后。 或许是没想到会在此处遇见雷德蒙,马常波神情里明显闪过一丝疑惑,可很快便平静下来。 “雷大人,你怎么在这里?” 雷德蒙似乎还沉浸在先前的惶恐中,一时忘了搭话。 楚宁抱拳行了一礼,接言道:“马大人,我们为何不能来这里?” 他这话既是回答,又是对心中的疑惑念头做出的反应。 马常波目光倏地投向楚宁,上下扫视一眼,皱起眉头:“你是楚宁?” “是我。” 楚宁目光沉稳,应声答道。 话音落,只听一个军官走近前来禀告道:“启禀大人,死了六名高丽使臣,三名歌妓,擒获刺客两人,其中一人受伤严重。” 马常波微微颔首,转对身侧那名军官道:“把人带走,另外,你找几个人把雷大人护送回去。” “是。”那军官应声,做出一个拱手姿势,“雷大人,这边请。” 雷德蒙不经意地嗯了一声,下一刻,他忽然开口喊道:“义父,这是怎么回事?” 楚宁蓦地瞪大双眼:“嗯???” 义父??? “这件事你不要多问。”马常波露出欣慰神情,淡淡道:“这件事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你先回去。” 雷德蒙不再多说,拱了拱手,拉着楚宁就要走,恰就在此时,楚宁目光扫到对面,眼皮猛地跳动起来。 “不好!” 就在这转息间,只见对面酒楼里突然杀出一哨人,每个人手里都端举着弓弩。 “小心!” 楚宁几乎是下意识将将雷德蒙推到侧边,自己则是顺势往地上一蹲,拉起一块门板挡在身前。 “咻咻咻~~~” 就在这顷刻间。 一阵阵箭雨再次袭来,直直钉在两人刚才所在的位置,而身后跟着的两个官兵显然没有看见前方的状况,等到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 瞬间身上就钉上了十几支羽箭,被射成了刺猬,眼看着肯定是活不成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好些人都没反应过来,几乎是本能的挥刀挡箭。 可箭雨密集,哪里能够挡得住。 羽箭‘嗖嗖嗖’的射个没完,好些来不及躲避的官兵都被中了箭,仰躺在地,又来不及躲避,只得被羽箭活活射死。 顿时,一片惨淡景象! 另一边躲在立柱后的雷德蒙回头看了一眼,才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此时,还在屋子里没出来的马常波也被这突来的状况给吓了一跳: “混账王八羔子,竟敢对朝廷命官放箭,给老子滚出来……” 然而,回应他的又是一阵密密麻麻的箭雨。 马常波也只得找了个角落躲避起来,恨得直咧嘴,可又无法反击,只得扯着嗓子骂了起来: “狗贼,有种就出来和你马爷爷真枪实战地干一场。” 然而,响应他的只有更多的羽箭。 楚宁脸色铁青,对面的人显然是想要了他们所有人的命,根本不管面对的是什么人。 显然是受了什么死命令。 “楚大人,你们两都没事?” 这时,马常波又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目前还没事,可是很快就有事了。” 伴随箭雨阵阵,楚宁躲在木板后,一动也不敢动。 而雷德蒙比较文弱,显然也没经历过这样的情况,好几次都差点被羽箭射中,这时躲在木柱后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我命休矣!我命休矣!” 可随着羽箭的疯狂射击,楚宁身前的门板都被射穿了好几个大洞,羽箭从洞里穿过,几乎都擦着楚宁的身子了。 不行啊! 这样下去,肯定是挡不住的。 这里是京都,现在事情闹得这么大,一定有救兵正在赶过来。 可唯一担心的就是对面的人到底是什么人。 而且即便现在已经有人正赶过来施救,自己估计也熬不到那个时间了。 得另外想个法子才行。 “马大人,看样子,这些人是想把咱们赶尽杀绝啊!” “我呸~~~”马常波狠狠啐了一口,一脸冷笑道:“别让老子抓着这些狗贼,非得扒他一层皮。” “马大人,这些人摆明就是受了死命令,此地不宜久留,你想个法子,先把雷大人救出去。” 楚宁现在这个位置特别尴尬,正好完全暴露在对面阁楼的弓弩手视野里,只要一探头,就会被羽箭射中。 所以他也必须有人来吸引对面弓弩手的注意力。 “马大人,要不你还是先想想如何保命!藏好了,千万不要露头啊,保命重要。” 楚宁这一番话像是在关心马常波,可听着又让人十分别扭。 “他娘的!”马常波当即破口大骂,“活着的兄弟们,拿起木板做掩护,随我一道杀出去。” 楚宁没想到,这马常波还真是够血性的。 果然,一众官兵就将地上的厚木板举在身前做掩护,一众人挡住箭雨慢慢移步朝门口走去,羽箭依然嗖嗖嗖的飞驰着,不多时就在木板上钉得密密麻麻的。 “雷大人,快躲在我们身后。” 马常波此举显然是吸引了对面的目光,这时羽箭都集中朝着马常波射去。 就在雷德蒙躲过去时,楚宁趁着这个间隙,果断放弃了门板,闪身快速朝对面阁楼正门冲了过去。 然而,就在楚宁刚准备踏进去时,一道寒光闪过,待到看清楚时,才发现一个蒙面人正朝着自己一刀砍来。 楚宁心神一震,下意识扣动弩枪。 可已经没有弩箭了。 艹!这下完了! 第275章 死无对证 楚宁下意识扣动弩枪扳机,才反应过来,先前为了对付二虎已经把弩箭都射完了。 这时,一道寒光闪过,他都已经能够感受到刀砍来时的风势了。 楚宁已经闭上了眼睛迎接了死亡。 “biu~~~” “叮~~~” 突然,一记清脆的金戈声就在耳畔炸响。 眼睛睁开,发现刀已经跌落在地,还有一支雕翎箭。 而先前那个蒙面人这时已经一个劲地往阁楼上冲去了。 楚宁左右看了看,却见不远处韩轩正手握长弓对着自己现在的方向,依然是一副冷酷寒霜的表情。 “楚大人,你没事?” “我没事。” 楚宁点点头,下意识扶额,才明白过来,刚才那一箭还亏得韩轩救了自己。 而就在这时,又传来一阵跑步声,伴随着有人高声呵斥道: “大胆贼人,京都之地,天子脚下,胆敢刺杀朝廷命官。” 楚宁这时才看见来人,年纪大概四十出头,面容刚毅,不怒自威,衣着朱红色铠甲,尤其那身魁梧有力的身姿,一看就是习武之人。 身后大约跟着有近百人的铁甲队伍。 “马大人,你没事?” 还隔着好远,中年男人就关切的问道。 “哼!莫成,你少在这里装好人。” 今天被这样一搞,马常波气得有些吹胡子,可很快又想起什么来:“姓莫的,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莫成冷笑道:“在我的地盘发生了刺杀大案,我怎可能置身事外。” 原来这家伙就是莫成。 作为东城门兵马司指挥使,莫成虽然不及韩德森那样独霸一方。 可在这京都里,莫成的名号也是响当当的。 不多时,一群衣着亮丽铠甲的官兵,就包抄过来分成内外两层死死把住了两个口子。 “来啊,全部拿下,凡有反抗者,一律诛杀!” 莫成招呼一声,亲自领着盾牌手就往对面阁楼上冲去,紧跟着就听见楼上响起一阵刀剑碰撞的金戈声。 马常波见状,也是面色一喜,这时候也管不得和莫成的恩怨了,先把那些狗子的乱贼摆平再说。 “兄弟们,咱们也上,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马常波一马当先,领着十几个还没死的官兵迅速也朝阁楼上冲去。 那些原本藏匿在阁楼上的弓弩手,被这一番猛烈进攻吓得慌了神。 有些已经直接冲上了屋顶想要逃命,可这时他们反倒成了地面弓箭手的目标,一个个被直接射了下来。 而那些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的,则是被冲上来的官军直接砍死在当场。 阁楼里传来了阵阵喊杀声。 以及惨烈的哭叫声。 “你们这群狗杂碎,老子要拧断你们的脖子……” 屋顶上,只见马常波拎着把大刀一顿狂砍,一个跑得慢的蒙面家伙直接被斜着一刀削掉了半个肩膀。 就是这帮蒙面人的箭雨袭击,让马常波所带来的三十几个兄弟,直接被射杀死了一半。 现在被动变成主动,有了生杀大权,这特么谁能忍得住啊! 只有鲜血和厮杀才能平息心中的怒气。 没有了箭雨的威胁,这时候,楚宁已经回到了大街上,就看见雷德蒙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神情。 “雷大人,还好?没有伤到哪里?” “喔,买噶!简直是太刺激了!” 雷德蒙下意识冒出一句,整个人瘫坐在地。 好家伙,这歪果仁果然会说鸟语。 “行了,现在咱们安全了。” 正说着,阁楼上的厮杀声也渐渐小了,看样子贼人也快被杀光了,楚宁倏地一凛,这才想起什么来。 “马大人,不要全杀了,得留几个活口。” 楚宁顿时大惊失色,这要是一下全给杀完了,那背后的主谋不就断了线索了吗? 尤其先前那个差点杀死自己的蒙面人,楚宁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尤其那双眼睛,太熟悉了。 于是楚宁赶忙上前,对韩轩嘱咐道:“韩大人,劳烦你亲自上楼一趟,别让他们都杀光了,一定要留下活口,问清楚幕后主事者。” 莫成这个人太过阴深,马常波已经杀红了眼,现在也就韩轩靠得住了。 韩轩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在地上捡起一把刀一个箭步就往阁楼上去了。 不到片刻,就看见韩轩拖着个人走了下来。 好家伙,这哥们办事靠谱啊! 可是等等。 楚宁看了一眼那个贼人,穿着普通人的衣服,完全看不出是个杀手,可很快就是一挑眉头:“这都快死了?!他还能说话吗?” “受了重伤,但还没死。”韩轩语气清冷,面容冷酷,“所以,你最好赶在他死前问清楚?” 楚宁:“……” 虽然有些无语,可是竟无言以对。 摇了摇头,楚宁赶忙蹲下身,逼问道:“说,是谁让你来杀我们的?死前给你一个痛快的。” “唔~~~唔~~~” 躺在地上的黑衣人显然有话要说,可一时又说不出口,就像是有瘀血在喉咙郁积。 好一会儿才唰地一下吐出一口血来,弱弱道: “……是……野……野狼……帮……” 话都说完,一口气直接就断了。 野狼帮? 袁天野派来的? 楚宁微微一怔,他还有好多问题想问清楚。 如果是野狼帮,他们怎么会想杀自己,还有他们又怎么会知道自己会来梨泰园吃饭。 就那些弓弩手来看,明显就是提前埋伏好的。 可楚宁和雷德蒙今天都是临时想到来吃饭的,不可能有人会提前知道自己的行踪。 如此想来,这些贼人应该就不是冲自己来的。 只是恰巧遇上了而已。 那这些人会是冲着谁来的呢? 很快,楚宁就想到了一件事,就是关于高丽官员被刺杀的事,这些人搞不好就是提前埋伏好来杀高丽官员的。 可现在抓的贼人已经死了,也没法再求证了。 就在楚宁重重叹息之时,就看见阁楼上,马常波一手拎着个蒙面贼人,正托举在半空,想要从阁楼上将那贼人活活摔死。 楚宁目光倏地望了过去,这不就是刚才差点砍死自己那人吗? “马大人,你等等……” 楚宁赶忙喊住他:“不要摔死他,先问清楚他们的幕后主使者,不然你的兄弟们就白死了!” 原本还怒气冲冲的马常波觉得好像说得也有道理,慢慢冷静了下来: “好,就让我先看看你这贼人长什么样?” 那贼人一听马常波要揭开他的面罩,赶忙就想挣脱,可马常波人高马大,手臂就像是铁钳子,拎着那人任由他挣扎。 一把扯下面罩,马常波呆愣了: “咦?这不是国舅府的黄典军吗?” 话音刚落,就见莫成突然出现在马常波身后,口中大声喝骂道: “大胆贼人,胆敢刺杀朝廷命官,该死!” 说罢,抬手一刀直接就捅了过去。 马常波被这突来的一刀给吓了一跳,一松手,手中的人直接掉了下去。 咚! 重重落地的声音传来。 马常波回头:“???” 第276章 卷轴谜案 黄典军也就是黄大贝了。 作为国舅韩世荣府里的典军,黄大贝在京都各校尉中也算是一号人物。 所以认识他的人自然也不少。 只是马常波没有想到的是,在此伏击自己的竟然会是黄大贝。 而现在,莫成就当做自己的面一刀把黄大贝给杀死了。 不对。 应该是莫成给了一刀,人是从自己手里掉下去摔死的。 总之就是,现在唯一的活口黄大贝死了。 马常波十分气恼:“莫成,你他娘的这是做什么?” “我刚不说了吗?诛杀贼人。” “这可是国舅府的黄典军?” “管他是谁,刺杀朝廷命官,都该死!” 莫成这话说得义正言辞,倒是让马常波竟无话可说了。 “来啊,继续搜捕,但凡发现贼人,就地斩杀。” “是。” 莫成说完又领着兵马司的人,继续在阁楼里搜查。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有些始料不及。 不仅是楚宁,就连始终面无表情的韩轩这时都微微眯缝着眼睛,显然是在想着什么。 现在唯一的证人都死了,而且莫成显然有急着灭口的嫌疑。 一切嫌疑都指向了野狼帮。 可是野狼帮真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京都刺杀朝廷命官吗? 不多时,莫成又回来了,指挥着人把一具具尸体抬了出来,就在摆在马路上,包括高丽官员在内约有三十来人。 楚宁这才看得清楚,这些贼人都是穿着普通人的衣服,晃眼看去,很难想象这些都是擅于使用弓弩的熟手。 而且最让人疑惑的是,这些人怎么会是野狼帮的人? 一个江湖帮派,如何培养出这么多弓弩手,还有这些弓弩又是从何而来。 总之,现在楚宁脑海中有很多很多问号,只是现在都断了。 再看莫成,这时正一具一具的在检查尸兄,似乎在确认是否还有生存者。 直到确定所有人都死后,这才回身看着马常波:“马大人,这些尸体就交给你了,功劳我就不和你抢了,今天也只是顺手搭救一把,感谢的话就甭说了,往后心里多想着兄弟一些就是。” 马常波气得直咧嘴,可说起来,也确实得多亏了莫成的突然赶到,这才转被动为主动,侥幸逃过一劫。 但今天的莫成行为怪异,先前杀掉黄大贝,摆明了是故意为之。 可现在人已经死了,也没有别的证据,只得下来再说。 看着仍然惊魂未定的雷德蒙,马常波叫来两人,叮嘱道:“先把雷大人和楚大人送回去。” 雷德蒙毕竟是市舶司副使,是皇上特别重视的人,楚宁又是刚升任的羽林营左卫指挥使,也是武安侯身边的大红人。 两人都不可以再出事了。 不然自己这个京兆府少尹也算是干到头了。 现在府尹徐来因为上次开罪韩小虎现在托病在家,京兆府尹的空缺马常波还盼望着呢! 可谁知,楚宁和雷德蒙正起身要走,就听莫成突然抬手指向楚宁,怔怔说道:“楚大人不能走。” “为何?” 楚宁目光落向莫成,眉尾轻挑:“难不成莫大人认为这些刺客与我有关么?” “不排除这种可能。” 莫成慢慢踱步来到楚宁身前,一双目光狠狠逼视着楚宁:“今天我接到密报,有贼人要在梨泰园谋害高丽使团,意图挑起高丽和我唐国的关系。” “所以?”楚宁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接到的密报说,高丽使团此次入京,还带着一份礼单,刚才我已经搜查过了,那份礼单已经不见了,所以你要走可以,必须由我搜身确定,礼单不在你身上才行。” 礼单? 楚宁心中一激灵,他怀里确实藏了一份卷轴,是先前那个高丽官员掉出来的,可现在他更加确定这什么礼单一定很重要。 莫成今天如此兴师动众地派人围了这里,一定就是为了这份卷轴来的。 “莫大人,你凭什么搜我的身?” 楚宁看着他,摆出一副淡然的神情。 “怎么?”莫成目光扫视着楚宁,“难不成你身上藏了什么东西?” 楚宁冷笑道:“你是东城门兵马司指挥使,我也是羽林营左卫指挥使,论品级,我还高了你半级,难道你想以下犯上不成?” “看来楚大人是害怕了,不敢让我搜身?” “呵!“你也莫要诈我。我已经说了,你还没有资格搜我的身。” “义父,”雷德蒙立时转头看向马常波,“今天这件事定与楚大人无关,他是我叫来的。” 马常波闻言,眉头一皱,似乎陷入了短暂的沉思,捋了一下思绪,很快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口道:“既然雷大人这样说,我自然是相信的。” 说完,他目光又扫了一眼身旁的两个人:“你们两个,叫上两个兄弟,亲自把雷大人和楚大人送回府去。” “我说了,不准走!” 莫成爆喝一声。 马常波想起今天被莫成杀了黄大贝,心里无明火腾地就窜了起来: “还愣着干嘛,送二位大人回府。” “来人,拦住!” “谁敢!” 就在这时,韩轩踏步走了过来,目光冷冷扫视着莫成:“楚大人的为人我清楚,既然他说身上没有你们查找的东西,那就一定没有,我愿意担保。” 一看是韩轩都为楚宁说话了,莫成原本还怒气冲冲的,这突然一下就气弱了一半: “韩将军,这……” “怎么?”韩轩毫不怯弱地凝视着莫成,“难道你连我也信不过?” “怎么会!” 莫成不敢再搅扰韩轩,只得对马常波放狠话:“马大人,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随后领着人,骂骂咧咧地走了。 “呸!你特娘的才给老子等着,老子早晚要收拾你。” …… …… 韩轩亲自护送楚宁回府,才刚走了一段路,楚宁便忍不住问道: “那个……莫成好像很怕你?” “有吗?” 韩轩面无表情的回道。 “有啊!你看他对马常波还有别的人什么态度,而对你就完全不一样……你,不解释一下吗?” “解释什么?”韩轩明白他想问的话,“还不是因为我姓韩。” “这韩国舅是你叔父?” 韩轩点点头,直接替楚宁说清了他的言下之意:“你是不是觉得我应该帮着莫成,而不是你?” 这下轮到楚宁点头了。 “其实不只是你,恐怕整个京都人都会认为我姓韩,就该帮着我叔父说话,就更应该为韩氏一族做事。” 楚宁顿了顿,目光一凛:“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 韩轩义正言辞道:“韩家是韩家,我是我,为了正义,我可以大义灭亲。” “……” 第277章 假戏真做 回到府里,楚宁准备先去西院探望一眼红桑姑娘。 可谁知,刚走到院门口,就看见温知妍正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关好房门,转身就瞧见楚宁正往院子里来。 “哟,大人这是不放心啊?” 楚宁没有理会她的取笑,直接问道: “赵姑娘怎么样了?” “已经吃完药又睡下了。” 正说着话,温知妍就发现楚宁一脸憔悴的神情:“大人,你这是怎么了?” “也没啥!”楚宁苦笑一声,风轻云淡道:“就是刚遭遇了一场刺杀!” 温知妍:“???” “行了,先别说了。”楚宁摸了摸肚子,这才觉得饿,“先给我弄点吃的。” “大人,厨房里只有菜粥和炊饼了,要不我让人去铜雀楼弄支烧鹅?” “算了!就菜粥和炊饼!吃饱了都一样!” 楚宁摆摆手,就往东院自己的房间走去。 …… …… 京都盐商总会。 这是一座极为奢华的宅院,紧靠在寸土寸金的杨柳河畔。 “砰~~~” 韩立趴在一张软榻上,狠狠将一个茶杯朝着莫成身前的地板上摔去。 碎片四溅,茶水飞洒,直接打湿了莫成的衣襟。 “饭桶!莫成,你说你有何用?” 韩立气得脸色绯红,抓起一个茶杯忍不住又要朝莫成扔来。 “好啦!” 坐在大椅上正喝茶的韩小虎止住了他:“这件事我本就不赞成的,现在搞成这样,至少没留下口实。” “小虎……这狗子的楚宁仗着有王潜撑腰,如今都敢欺负到我的头上了,这让我以后还怎么在京都混?” 韩小虎听了这话,立时满脸愤怒,咬牙切齿瞪视着韩立:“你就是蠢,再怎样也不该让人去刺杀朝廷命官,这是灭族的大罪。” 韩立幽幽说道:“我原本只是想让黄大贝去教训教训那个姓楚的,毕竟他们不是有杀父之仇嘛,谁知道,他竟然敢让人下死手。” “你呀你呀,也不想想,黄大贝乃是韩府的典军,若是他一旦落网,矛头便全指向了我们。” “现在黄大贝和那个杀手不是都死了吗?”韩立没好气道,“再说了,楚宁在青山县杀了他弟弟,又逼死了他父亲,他选择报仇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反正人都死了,怪不到咱们头上。” 韩小虎叹息道:“这事也亏得莫成机灵,只是这高丽官员私通康王的礼单没拿到手,真是功亏一篑,我都不知道要怎样在父亲那里交代。” 听了韩小虎的话,韩立又是狠狠瞪了一眼莫成,可总算是忍住了继续扔东西。 哪里想得到,一向趾高气扬的莫成,竟然会在这两位小主子面前像是一只乖巧的小猫。 “二爷,这次是我的失误,我敢打赌,礼单一定在楚宁身上,要不我今晚再去找一下他。” 莫成说完,低眉顺眼站在一旁,等待韩小虎发泄。 过了良久,韩小虎才冷哼一声: “行了,这件事我会亲自去给父亲解释,人总算都死了,查也查不到咱们头上。再说了,倘若那份卷轴真在他身上,由他们交给皇上,对咱们来说反而更好,总之这件事你就别管了。” “多谢二爷。” 莫成垂首应诺,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韩小虎抬眸扫视着莫成,眼睛里带着几分审视的味道: “对了,莫成,眼下又该大肆出盐了,可现在京兆府那边查得紧,这一次我准备让你亲自押运上山,你可愿意?” “当然愿意!” 莫成赶紧哈腰点头,立马点头答应:“眼下正是大量出盐的好时机,好些盐商们都在催货,这两个月来兄弟们都想着挣钱呢。” “嗯,很好!那就这么定了,三日之内,务必要把积累的私盐全部押运上山。” “是。” 莫成连忙应了一声。 “小虎,我的事你打算怎么帮我报仇?” 韩立阴沉着脸,听着韩小虎又开始想着私盐的事,这样将他的事完全置之不理,这就有些急了。 韩小虎沉吟了半晌,方才开口说道:“对付楚宁的事眼下得放一放,先处理积压的私盐才是正事,现在光是云州、滨州压的盐都得有二十条船,这才是该急的事。” 韩立听闻,很不高兴:“这我知道,我不比你急啊,我手里压的盐比你也少不了多少,只是一想到楚宁,我就牙痒痒……” “那也得忍着,现在都在传闻皇上想要派王潜做征北大将军,这个军权必须是我大哥的,皇上要打仗,这就需要银子,这一条咱们得看紧了。” 说罢,只听莫成接言一句:“二爷说得极是。眼下楚宁风头正盛,有王潜为他撑腰,相信只要武安侯一倒台,那楚宁还敢这么嚣张吗?到时咱们想要报仇,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 韩立听了这才面色一松,看了看韩小虎没有再多说什么。 倒是韩小虎这时面色一沉,目光看向莫成,十分不悦地说道: “最近码头那边也太乱了,先前我已经打过招呼,暂时都紧一紧,等到风声过了再说。可昨天我到码头看了一眼,你下面的人居然还在偷摸着押运私盐,而且最可气的是竟然把官盐和私盐混在一起,这特么要找死,也给老子换个地方。” “二爷息怒!” 莫成显得十分惶恐,赶忙解释说,“这件事我也是今天才听下面的人说起,那几个不听招呼押运私盐的人已经被处理掉了。” 韩小虎微微颔首,这才露出满意的神色。 对于莫成,他还是十分了解的,这些年来深得大哥韩德胜重用,自己安排押运私盐的事也从没出过差错。 “对了,这次押运私盐上山不比以往,京兆府那边看得紧,我总担心会出差错。” 莫成点点头道:“眼下码头上陌生人不少,京兆府看得紧,我想着最好还得先想个法子,让马常波栽一个跟头才行。” “怎么?你有办法?” “其实我已经想到一个办法,只是需要向二爷您请示一下。” “哦?”韩小虎催促道,“赶紧的,别卖关子了,什么办法?” “是。” 莫成随即向前两步,坐在案桌前端起一杯茶水狠狠灌了一大口,这才不徐不疾地说道: “既然京兆府要查咱们押运私盐,咱们就做一场戏让他查。” 韩立听了眉头一挑:“怎么个意思?说明白些。” 接着,莫成便将心底的想法全部说了出来,最后补充说道:“……只要明晚咱们假运私盐,让马常波碰了壁,狠狠参他一本,接下来咱们再真运私盐,他们一定想不到。” 听完莫成的打算,韩小虎这才露出满意的神色:“行!就按你的法子。明晚的人你亲自去挑,另外,你管着东城门兵马司,码头那边再多加派些人手。记住,眼下是出盐的关键时候,各州府都催得急,三日内一定要把积压的私盐都悉数运进庄子里,尽快都发出去。” “是。” 莫成应了一声,犹豫了片刻,又解释说道:“今天这事闹开,恐怕武安侯府那边已经暗中盯上咱们了,所以我的意思是明晚最好不用兵马司的人,而是野狼帮的人,最好还得搭上几条命。” 韩立眉头一挑,目光看了一眼韩小虎,忧虑道:“野狼帮可是袁天野的人,这样搞,袁天野那边怕是不好交差。” 韩小虎却不看他,神情慢慢变得毒辣起来:“既然要假戏要真做,自然就得来全套的,不死几个人怎么说得过去。” 莫成听闻也是颔首认同,随即露出阴狠的笑意。 第278章 卷轴礼单 吃饱喝足,楚宁这才想起从高丽官员身上掉出来的卷轴。 此时房间里空无一人,楚宁便索性直接拿了出来。 这是一张用上等黄绫书写的敬献礼单: 珍宝、漆器、玉器、千年老参、花缎、画册、鼻烟壶、扇、签、高丽茶、东海明珠等等,全是些珍贵的东西。 随后楚宁又发现卷轴里还卷着一张明黄宣纸,打开一看,竟然是一张上供给康王的礼单,送的东西和送给唐帝的几乎一模一样。 只是区别在于每样少了一半而已。 看到这份价值连城的礼单,楚宁心中也颇有几分感慨。 这些礼物可都不是什么凡品啊,光是这两箱珍宝就看得出高丽官员为了拉拢康王,真是不惜代价啊! 然而,楚宁仔细一咂摸,就瞧出这味道不对。 “康王这是僭越啊!” 这明明就是番邦属国敬献给大唐皇帝陛下的上贡品,而且也只能是皇帝享用,就是太子都不行,更不用说其余王公大臣。 所以高丽官员为何会向康王敬献这样的礼单。 这已经是昭然若揭的心思了。 更是康王僭越的直接证据。 再想起,今天那些埋伏在对面阁楼里的刺客,如果真是野狼帮的人。 那就有可能说明,他们早接到了高丽官员会在梨泰园聚会的事,提前做好伏击准备,就是想把高丽官员通通杀光,目的也是为了这份卷轴。 而且楚宁也更倾向于相信这一种可能,因为先前他曾仔细观察过,那些弓弩手大多都是便装,也就是普通老百姓的装束,如此便有可能是悄悄混进阁楼里的。 在这京都里,江湖上都知道野狼帮背后真正的主子是韩家。 所以想方设法拿到康王僭越的证据,打压康王,自然就是韩家最想做的事情。 至于那些弓弩手到底是不是野狼帮的人,就得看马常波那边能不能查到了。 反正楚宁隐隐觉得这件事情不简单。 再次看了看礼单,正在想着要拿这份卷轴怎么办才好,这时只听外面有人唤道: “大人,范畴大人来了,说要见你。” 楚宁知道,一定是范畴得知了赵冉冉已经入府的事,想要来瞧个究竟。 果然,来到前厅,就看见范畴正站在那里,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 “范大哥,你来了。” 范畴回头,楚宁瞧见的却是一张极其憔悴的面容。 “你这是怎么了?” 范畴示意自己无事:“对了,听说赵冉冉病了,好些了吗?” “吃完药已经睡下了,这时说不定都醒了,你要不去瞧瞧。” “不必了!”范畴听闻,竟是连连摆摆手:“我已经听温姑娘说了,人没事就好,我不担心的,真的,别这样看我……对了,我来接你到武安侯府,有事商议。” “好!” 楚宁微微颔首,笑了笑,也没有多说,二人便当即出门前往武安侯府。 …… …… 就要入夜了。 此时京都尚未宵禁,可大街上巡逻的官兵已经明显多了起来。 对于武安侯府,范畴和楚宁都可谓是熟人了。 范畴领着楚宁直接进了书房,落座后,楚宁先将梨泰园之事悉数讲了一遍,就连赵冉冉已经住进府里的事也未隐瞒。 随后便将卷轴与礼单一并托出,王潜先是看了一遍,随后交到了范畴手中。 “康王这是僭越啊!” 听了范畴的话,王潜眉头紧锁,随后反问一句: “你怎么看?” 范畴道:“看来,这是打压康王的好机会啊!不过得想个办法,把这张礼单让皇上知道。当然不是由侯爷发现了。” “是啊!”王潜也是颇为欣喜,“这次倒要看看康王还能怎么辩解?” 楚宁并没有二人的欣喜,只是淡淡道:“侯爷,范大哥,我有一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王潜和范畴二人对视一笑,只听王潜道:“说,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不当讲的。” 楚宁会心一笑:“倘若此时扳倒了康王,对侯爷有好处吗?” 这话如重锤一样敲击在王潜心中,刚才还以捏着康王小辫子感到庆幸,这时却不禁心中一惊。 楚宁这话说得十分含蓄,可言之有理。 是啊,自己怎么没想到这层? 这时扳倒了康王,那面对韩国舅的将是自己。 于是,他又连忙问向楚宁:“你的意思是?” 楚宁道:“上次我已说过,如今朝堂局势是皇上,韩国舅,康王三方所形成的,这也是多年来已经达到稳定的态势。” “可侯爷想想,假如此时扳倒了康王,侯爷便会充当第三方,与韩国舅抗衡。虽然这些年韩国舅对侯爷并未有所发难,侯爷也并未与韩国舅正面对抗,可到了这时,便容不得侯爷不得不为之了。侯爷,现在的你能与韩国舅抗衡吗?” 王潜晃了晃头:“当然不能。” “侯爷明鉴!” 楚宁继续说道:“所以现在还不能让康王失势,但可以利用此事减少皇上对康王的信任,削弱他的势力。在侯爷势力未能独挡一方之前,皇上始终不会废黜他。” “所以等上贡事发之后,侯爷还要出来为康王说情,这样一来,才能真正让皇上明白侯爷的顾全大局的心思。” 范畴听了,顿时会心大笑:“还是楚老弟考虑问题全面些。” 王潜也是微微颔首,十分认同这番话:“想当初康王还一心想要拉拢我,这次倒是可以送他这个人情。” “是啊!”范畴笑道:“只是咱们得想想,怎么不留痕迹的把这份礼单放出去了。” “对!我也在想这个问题。”王潜略略沉思,“眼下得想想,让谁去办最为适宜?” 楚宁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一件事来:“对了,我今天才知道这马常波居然是雷德蒙的义父……所以我想,这件事倒不如让雷德蒙去做,把这份功劳送给马常波。” “好计!好计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王潜眼睛一亮,猛地一拍大腿:“让雷德蒙去,什么也不用说,马常波就明白了。” 说着,他看下范畴:“你认为如何?” “确实好计!” 范畴微笑着点点头:“今天这件事后,马常波与莫成算是真正撕破脸了。眼下有了打压莫成的机会,马常波一定不会放过,把这份大礼送给马常波,对咱们接下来要做的事也是十分有利。” 第279章 漏网之鱼 计议已定,王潜立刻叫来阿布嘱咐一番。 阿布本就是极其聪明的人,自然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份礼单:“侯爷放心,我这就去找雷德蒙大人,顺便代侯爷探望一下他。” 说罢,两人都是会心一笑,其意不言而喻。 阿布走后,楚宁突然想到今天韩轩突然到场的事,便索性说了出来: “对了,今天真是有惊无险,好在韩轩及时赶到救了我一命,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可谁知。 马钰和王潜对视一眼,接言说道:“楚大哥,其实韩轩是侯爷让我去请来的。” “什么?”楚宁略带惊异的看着马钰,“你是怎么知道有人要伏击我的?” 马钰神情略带凝重:“今天你和雷大人一起离开羽林营的时候,我便察觉到有人在暗地跟踪你们,觉得很是可疑,便一直悄悄跟随在你们身后,后来才发现你们中了他们的埋伏。” 说着,又瞧了王潜一眼:“侯爷的意思是,不要打草惊蛇,才能把背后的人引出来,这件事楚大哥你可不要多想啊!” 楚宁闻言,下意识将目光投向了王潜。 二人目光都是微微一滞。 此时的楚宁已经能够感觉得出,现在眼前这个王潜已经不是初识,那个本性率真的小国舅爷了,这个人心里有更大的抱负。 或者说有一种叫做野心的东西在他心里生根发芽了。 而今的王潜已经有了更深的城府,所以他可以不惜以楚宁和雷德蒙的人身安全作为诱饵。 可既然已经卷入朝局,谁又能全身而退呢! “好了!” 王潜不想再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转而说道: “近来码头上盐商的人又多了起来,看样子这是要大肆出盐了,接下来咱们好好议议莫成勾结盐商的事,也该收网了。” …… …… 晚间时分,关于梨泰园刺杀一案的情报已经传到了王潜案桌前。 据统计,有九名高丽使团成员被害,三人受了重伤,刺客死了五个,活捉了三个,其中两人因为受伤太重,失血过多。 拖到后半夜时分,也死在了大牢里。 于是所有的信息就在活着的那一个身上。 可谁知,这人是个硬骨头,为了不连累背后的主子,竟咬舌自尽了。 如此一来,等于京兆府那边的线索全断了。 马常波当即气得火冒三丈。 不过幸运的是,今天傍晚时分,一份关于康王僭越的礼单便送到了他的手中。 算是马常波今天收获的一件特大意外。 不敢隐瞒,马常波当即选择了入宫面圣。 一个时辰后,唐帝连下两道旨意,一道是明日将举行大朝会,京中五品以上官员不得缺席。 另一道是嘉奖马常波顾全大局,识大体,府尹徐来如今病重在家,京兆府便由马常波暂时署理公务。 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皇帝有意想提拔马常波了。 而对于康王僭越一事,唐帝只是下令彻查,有心人自然知道这是在有意护着康王了。 自然也有部分御史上书康王违制应当重处,可唐帝一棒子打下来,明显有警告众人不要再提及此事。 一场大案下来,最惨的就是高丽使团了,尤其是死了一个正使,副使又身受重伤昏迷不醒。 对于马常波也算是因祸得福,现在不但暂时署理着京兆府,皇帝还下令将梨泰园刺杀一案全权交由京兆府负责彻查。 按理说这个案子交给刑部最为合适,这显然便是对马常波委以重任了。 马常波自然是乐此不疲,正想着找法子治一治莫成,现在总算有了彻查钦案的由头。 次日,午后。 阳春三月,微风不燥! 马常波犹如以往一般坐在京兆府签押房,翻看着近来的案件。 不过这心情嘛,自然就大为不同了。 看了一会儿案件,马常波便仰靠在大椅上,微闭着眼睛想着关于梨泰园贼人的问题。 就在这时,贾亮火急火燎走了进来,还没跨进签押房的大门,贾亮便大声叫喊道: “大人,不好了,不好了。” 马常波依然仰靠在大椅上,微闭着眼睛,全然没听见似的。 “大人,你在想啥个呢?” 见马常波一脸沉思地仰靠在大椅上,贾亮忍不住问了一句。 随后抓起桌上茶壶给自己满了一杯,却被突然开口的马常波吓得一激灵。 “贾亮,你他娘的别一惊一乍的!!!” 马常波破口大骂,一把抢过贾亮手里的茶杯: “怎么啦?” 贾亮又重新给自己满上一杯,边喝边说:“有人看见有商队将大批私盐正偷运到天泉山庄。” “什,什么?” 马常波闻言,即刻坐起,将信将疑问道: “私盐?运往何处?” “天泉山庄。”贾亮答道,“听郑大宝说,这是要运到天泉山庄去的。” “慢来慢来……你说有人运送私盐前往天泉山庄?” 马常波也拿起茶杯,想要倒水,却又举在半空,一脸沉思: “郑大宝怎么会知道?” “嘿,大人,你老倒还真是忘了!” “少打趣,赶紧说。” “是。” 贾亮咧了咧嘴,满上一杯茶水轻轻放在马常波的身前: “你先前不是让我安排人手彻查沙里鼠的事吗?我便让郑大宝在负责这个事,可谁知今日一早,郑大宝带了一队人马到南城门外协查巡视,竟然发现一行商人模样的车队鬼鬼祟祟的,便上去查问,结果发现这马车里全是私盐。” “嘶!”马常波眉头一挑,赶忙又问:“有没有查获押运人是谁?” 贾亮摇头道:“没有。根本没来得及盘问,两边就交上火了,对方死了几个,也伤了我们好几个兄弟,可最后私盐还是被运走了,看样子这帮家伙都是练家子,搞不好是哪个帮里的人。” “混账王八羔子!” 马常波顿时火起,这偷运私盐可是杀头的大罪。 倘若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倒运私盐,自己这刚有点眉目的京兆府尹一职怕也是再无望了。 “大人莫急!” 贾亮显然看出了马常波的心思,赶忙劝慰道: “这郑大宝也是不错,负了伤倒还是抓了一个押运的漏网之鱼。” “哦?”马常波听闻为之一振,欣喜道:“人在何处?” “大牢里,郑大宝正审着呢。” “这混账王八羔子!” 马常波一努嘴,高声嘱咐道: “走,看看去。” 第280章 重要情报 京兆府大牢。 光线昏暗,凄冷阴深,加之一股浓浓的霉味萦绕在空气中。 霹雳啪啪的火把燃烧着,反倒让原本阴深的大牢显得更加幽静。 十字木架上,一个汉子被直挺挺地绑着,身上的衣服早已被鞭子抽打得破烂不堪,露出血淋淋的皮肉。 “啪嚓~~~” 一道鞭子抽过,紧跟着一道痛苦的呻吟传来。 “大人,饶命……饶命啊!” “呸!刚才不是挺横嘛?咋啦,这就求饶啦?!” 郑大宝右手紧紧握着藤鞭,左手端起身前的茶碗灌了一大口,啐了一口唾沫,继续说道: “小子,你去打听打听,但凡落入我郑大宝手里的,十八般手段都特么得试一遍,不然都对不起这京兆府大狱。” 那男子显然对于郑大宝的作风早有耳闻,这时一提到十八班手段,赶忙哀嚎起来:“大人,别,别打了,我说,我什么都说。” 郑大宝又啐了一口,刚要说话,就瞧见贾亮领着马常波走了进来。 郑大宝赶忙行了一礼:“马大人,你老来了。” 说罢,又对贾亮点头示意。 “你接着审,不用管我。” 马常波微微皱眉,坐在牢房外的椅子上,手里端起一杯茶,冷眼看着木架上的汉子,等着听他要说的话。 “说!” 郑大宝瞟了一眼马常波,又握紧了鞭子继续追问道: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少受些皮肉之苦。” “咳咳……” 那汉子猛烈咳嗽几声,间隙又开口说: “大人,你打了我……整整一上午……光是问我说不说……你倒是问啊?” “……” 郑大宝满脸写满了尴尬。 细细回想一下,好像还真是只顾着抽鞭子了,一个劲儿问说不说。 然而什么也没问。 马常波显然对这样的场景很是熟悉,自顾着喝茶,就装作什么也没听见。 “咳咳……” 这下轮到郑大宝假咳两声,掩饰着尴尬:“那就先说说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 “大人,小的本名叫胡大柱,本是南疆建宁崇安人氏,三年前落住京都,因有些腿脚功夫,江湖人称飞天鼠,平日里帮人做些押运的买卖,算是堂堂正正的江湖中人。” “呸!就你这样的,也敢号称江湖中人,现在的江湖就是多了你们这些杂碎,才闹得鸡犬不宁。” 郑大宝骂骂咧咧说了一嘴,又开口问道:“那你接着说,今天是帮谁押运的私盐?还有,这些私盐都准备押到哪里去?” “这个……我不是很清楚。” “那就把你知道的说出来。” 说完,郑大宝扬了扬手中的鞭子,目光狠狠瞪着胡大柱,显然随时准备着挥鞭。 “大人,我只是负责送私盐的,具体是帮谁送的,送到哪里去,我真的不知道。” “你都不知道帮谁送的就敢接活?” “架不住人家给得多啊?就今天这一趟下来,对方给了三十两,还是现银。” “和你联络的人知道是谁?” 汉子点点头:“这我知道,是野狼帮的人,那个接头人我见过,是野狼帮的陈把头。” “野狼帮陈把头?”贾亮神情一怔,“那不就是陈洪吗?” 马常波显然也听说过这个人,这时目光落向胡大柱,怔怔问道: “这个叫陈把头的是不是把私盐都运到了天泉山庄里?” “大人,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我真没骗你们,就是你们打死我也真的不知道啊。” “行啊!是条汉子!” 马常波饮了一口茶,接言说:“郑大宝,那就上老虎凳!” 郑大宝邪魅一笑:“得勒!来两个人,上老虎凳。” “大人大人,等等……” “怎么?想起什么来了?” 胡大柱舔了舔嘴,欲言又止,两眼看着马常波的茶碗: “大人,我这都大半天没喝过水了,就是有话也说不出来……可否赏我一杯茶?” “呵!” 马常波翘了下嘴,郑大宝一眼接上,赶紧走过来,隔着牢房缝里伸手接过茶杯,又走了回去: “这是大人赏你的茶,喝了赶快说!” 牛三狗轻轻一吹飘在上面的沫子,随即饮了一大口,顿时觉得心头滋润起来,神情也大为舒展: “大人,其实啊,咱们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啦!!!” 马常波咆哮道:“混账王八羔子……谁他娘的跟你是一家……” 牛三狗这时神情一怔,说:“都是替朝廷里的大人办差,怎么不是一家。” “油嘴滑舌,来啊,上老虎凳!” “等等……大人,我说,只是有些话我只能告诉你一个人听。” “什么?” 马常波刚开口,忽而转身看了看郑大宝和贾亮,连忙止住话头,吩咐道: “你们先出去!把着门,别让人进来。” “是。” 郑大宝瞥了一眼胡大柱,气鼓鼓地退了出去。 贾亮也应了一声,跟着走了出去。 见人已走开,马常波继续问道:“现在这里没别人,你给老子说清楚些,你说的朝廷里的人是谁?” “大人,我奉劝你一句,不要得罪天泉山庄的人,这山庄牵涉太多的人了,只怕你得罪不起。” 马常波满脸不屑,等他继续说下去。 “我知道你很想知道这是谁让我们做的,但我真的不能说,因为这是为你好。不过,大人你得明白,在这京师之地,天泉山庄之所以能做到现在,那全因为背后有人。” “混账王八羔子!” 马常波原本就压着火,这时全然爆发出来,怒骂道, “你他娘的一个江湖草寇,还敢威胁起老子来了,信不信,老子不问口供,就可以让你死在这大狱里。” 马常波终于显露出他的凶厉,胡大柱这种江湖老油子自然知道对方的话并不是危言耸听。 “行,大人,我把我知道的全告诉你。” 两刻钟后。 马常波满面愁容的从大牢里走出来,守候在门外的贾亮和郑大宝都是对视一眼,显然看得出自家大人这是在想问题。 “大人,想啥呢?” “是啊大人,那胡大柱都说了啥?私盐都运到哪里去了?” 马常波没有立即搭话,慢慢悠悠地踏步来到签押房,随后在大椅上落坐。 这才看向贾亮和郑大宝,开口说道:“刚胡大柱告诉我,押运私盐的是野狼帮的人,可真正背后的主事者乃是莫成。” “另外。” 不待二人问话,马常波继续说出了一个重要情报: “据胡大柱说,今晚莫成还会亲自押运私盐前往天泉山庄,你们说这消息会不会是真的?” 第281章 螳螂捕蝉 京都早有传闻莫成勾结野狼帮贩运私盐,这似乎是朝中很多官员都是秘而不宣的事。 毕竟这身后牵连着以太后为首的韩氏宗亲。 盐道司各部衙门,以及京都最大的商会都有韩家的人,牵一发而动全身。 自然也没有人敢去招惹。 可现在太后已经死了,朝局已经有了转变。 马常波自然清楚这些。 另外,一旦拿住莫成贩运私盐的罪证,将会牵连出身后的韩家。 这显然是一条大鱼啊! 因而,当贾亮和郑大宝此时听闻,今晚莫成将亲自押运私盐的事,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谁都拿不准。 “混账王八羔子!” 马常波显然有些冒火:“你们两个都是老子一手带出来的,现在有了事情,给个痛快话,跟不跟老子一起干?” “大人,这……” 贾亮努了努嘴,目光又瞥了一眼身侧的郑大宝: “你是知道的,我就是个小捕快,这京都里我谁都得罪不起,而且我上有老下有小,这莫成背后牵连着什么人,你老比我清楚,我我……我怕啊!嗐!” 说完,低下了头,重重一声叹息。 关于贾亮和莫成的恩怨,马常波还是十分清楚的,可这小子一向怕事,他自然也不再好逼他。 目光一扫,又落向了郑大宝,还没开口,就见郑大宝一拍胸脯,怔怔说道: “大人,你放心,我可不怕他莫成,今晚的事就让我去办,不就莫成嘛,只要他真敢押运私盐,我特么一定锁了他。” 说着,一拍贾亮的肩膀,慷慨激昂道:“老贾你放心,莫成欺负你媳妇的事,这仇兄弟今晚就给你报了。” “行了!” 不容多说,马常波意识到这是一次绝佳的立功机会,当即吩咐道: “你立刻去点上二十个兄弟,今晚我要亲自领队,随我去拿人。” “得勒!” 郑大宝知道这是要搞一条大鱼了,赶忙应了一声,就要去点人。 “等等……” 马常波喊住了他,又叮嘱道:“另外,告诉兄弟们,什么多不要问,出了事我担着,事成后,每人赏十两银子。” 对于马常波来说,眼下确实是一个立功的绝佳机会。 一旦真的拿住莫成押运私盐,京兆府尹这位置就算是稳了。 顺便嘛,搞掉莫成出了鸟气,还可以捞上一笔。 简直不要太爽! “莫成,你个混账王八羔子,今晚老子非得好好羞辱你一番!” …… …… 春日的白昼渐渐拉长了。 入夜后,便真正有了春寒料峭的味道。 可即便是这样的夜里,也总有人在忙碌着。 或者说,正是有人想趁着这样的夜晚做一些事。 此时,临靠东门码头的一处宅院显得静悄悄的。 只有大门廊檐下两盏灯笼随着夜风轻轻飘荡,还伴随有微弱的摇曳声。 可整体来说,这夜晚十分宁静。 而在大门不远处,马常波正亲自领着人埋伏在了巷子口,伴随稀薄的月光,正盯视着这座宅子的大门。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寒夜越来越凄凉。 马常波倒是心神笃定,微微地合眼在养神。 可郑大宝似乎有些按捺不住了,凑近马常波耳边柔声说道: “大人,咱们是不是被胡大柱给骗了,这个宅子怎么看都是没人住的。” “没人住,那灯笼为什么会是新的?” “这个嘛,很可能……” “嘘!” 郑大宝话还未说完,马常波一把打断了他: “不要说话,有人出来了。” 两人探头去看,果然就看见那宅院的大门慢慢打开了一道口子。 紧跟着,里面探出一个脑袋来,左右瞧了瞧,这才全部将门打开,拎着个灯笼走了出来。 这人正是野狼帮的把头陈洪。 再次四下打量一番,确认无人后,陈洪才打了个呼哨,紧跟着从院门里陆续驶出五辆马车。 每一辆看上去都是沉甸甸的,上面还盖着帆布。 “大家都小心点,不要闹出动静,把门关上,咱们走!” 陈把头嘱咐一番,赶忙催促着车队朝东城门出发。 “大人,咱们动手!” 看着陈洪鬼鬼祟祟的样子,郑大宝显然就激动得不行。 五辆马车,每一辆看上去都是沉甸甸的,不用说都是满满的私盐。 这特娘的可是立功的大好机会啊! “不要急,莫成还没出现,咱们跟上去,等莫成放他们出了东门,咱们再一举拿人。” 马常波似乎信心在握。 现在出手,最多抓了个野狼帮的把头,缴获一批私盐,可这根本不是他的目的。 这帮人想要把私盐押运出城,唯独能走的一定就是莫成管辖的东城门。 而且据胡大柱所说,今晚按照约定是由莫成亲自押运私盐进天泉山庄。 所以无论是莫成私放陈洪押运私盐出城门,还是他亲自押运私盐进天泉山庄。 这二者有其一,都可以拿办莫成。 马常波领着人一路尾随来到东城门,果然就看见莫成出现在了东城门口,正亲自领着陈洪出城。 待到五辆马车都通过了城门,马常波终于不再隐忍了,吩咐兄弟们把灯笼火把都点上,挎着刀当先冲了过去。 这时,莫成率领的马车队还没走出多远,就听见城门口有人追了过来: “来啊,将莫成等人全部拿下。” 郑大宝一马当先就冲了过去,身后的人也是拔刀跟了上去。 一众人就把莫成等人团团围住。 “马大人,你怎么在这里?” 突然看到马常波领着一众人冲了上来,莫成显得有些意外,毫不掩饰的紧张神情挂在脸上。 无疑这更是让马常波笃定了心中的想法: “好你个混账王八羔子,终于让我逮住你了!” “逮我?” 莫成面色一沉:“马大人,这什么意思?” “莫成,你个狗子的还真会装?” 这时的莫成显然已经冷静下来,怒道:“姓马的,你怎么还骂人呢?” “骂人?老子今天还要打人呢!” 马常波不再和他扯皮,当即一挥手:“来啊,全部拿下。” “谁敢!” 莫成大喝一声,转对马常波道:“我堂堂东城门兵马司指挥使,你敢抓我,马常波,你特么想立功想疯了?!” “莫成,恐怕今晚之后你就不是了。” 说着,马常波走到马车前,指着上面的麻袋问道: “说,这袋子里面装的是什么?” 莫成闻言,脸色立时就黯然了。 第282章 黄雀在后 听到马常波的话,莫成脸色一下子就黯然了。 可很快又显得十分镇定,脸上摆出一副笑脸说道: “马大人,先前我们确实发生过一些不愉快的事,兄弟我给你赔罪,你呢高抬贵手,放过兄弟一次,行了?!” 这番示弱的话,更是让马常波听了十分享受。 好家伙,斗了几年了。 哪里有像今天这样长脸啊! 这时,马常波神情傲然,似笑非笑地望着莫成: “莫大人啊,你说你这些年总是跟我较劲,想不到也有落到我手里的时候?” “是是是,兄弟我这就是第一次干这样的事,谁知道都让你碰上了,算是兄弟我活该,你放我一马,兄弟我以后有好处想着你。” 可马常波听了却是脸色一沉:“少扯这些,说,这袋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 莫成嘴角抽了抽,脸色开始显得有些不悦了: “马大人,这是我的私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哼!莫成,你胆敢勾结野狼帮,私自押运私盐,还敢说是你的私事。” “简直是一派胡言!” 莫成听了,顿时怒道:“马常波,你为了立功,胆敢陷害我押运私盐,我要上本参你。” “看来你是死鸭子非要嘴硬了!把火把拿过来,我让你死个明白。” 郑大宝举着火把就走了过来,马常波握起佩刀,一刀就插进麻袋里。 “马常波,你要做什么,你大胆……” 就在这时,只见麻袋已经破口一个大口,里面白沙沙的东西哗啦啦地流了出来。 “这不是私盐是什么?” 马常波一脸自信地看着地上的东西,又狠狠盯视着莫成: “难不成你说这是官盐,要不你拿出盐道司的盐引,我自然也无话可说。” 盐道司的盐引从来只是用来运送官盐的,倘若此时莫成能够拿出盐引,马昌建自然无法可说。 可如此一来,莫成勾结盐道司衙门的罪证就跑不掉了。 这样反而牵连上了盐道司,这功劳可就单单比抓住一个莫成押运私盐大多了。 然而,莫成这时却是十分平静,冷冷一笑道: “马大人,你这是眼神不好,谁说这是盐了?要不你走进些再瞧瞧。” “???” 啥玩意? 马常波一凛,亲自拿过身前郑大宝手中的火把,凑近一看: “咦?这是……” 只见地面上已经堆积了一地的白沙沙的东西。 可这根本不是盐啊! 而是……细细的白沙? 马常波皱了皱眉头,低下身抓起一把再次确认一番。 还真是白沙。 “这是怎么回事?” 马常波回身看了一眼贾亮,后者也是一脸懵逼。 “不对,这肯定是障眼法。” 私盐里混杂着白沙,这样的操作怎么会骗得了人。 随即马常波吩咐贾亮,又捅了几个麻袋,可流出来的都是白沙。 “大胆马常波,你知道这些东西是准备送到哪里去的吗?这是平西伯府郡主为太后在东城门外修庙堂所精选的白沙,我看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莫成显得极为愤怒,可瞧着马常波这副吃瘪的样子,心里却是极为舒爽。 马常波眉头紧锁,显然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人坑了啊! 平西伯府郡主,也就是韩立的母亲,死去太后的胞妹。 当朝国舅韩世荣最小的妹妹。 算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直接面对的将是整个韩氏家族的人。 朝中各部衙门,那得得罪多少人啊! 这哪里是他一个小小京兆府少尹能够惹得起的。 “怎么会这样呢?” 马常波重重一声叹息,可现在事实已经摆在眼前,根本没有私盐。 “那啥……莫大人,这完全就是个误会。” 马常波见状,心里虽然窝火,可架不住这对方背景也太强大了些。 只得示弱求饶。 “都还愣着干嘛,赶紧把白沙都装起来。” 招呼一声,马常波竟亲自领着人把掉落的白沙又装了起来。 莫成看得是好一阵冷笑,等到马常波收拾完毕,还不忘一阵谩骂。 可马常波呢,就像是完全没听见,始终赔笑装孙子。 丝毫没有在意对方的言语攻击。 这前后的反差简直让人忍俊不禁。 可即便如此,莫成也并未打算放过马常波,恶狠狠地威胁道: “哼!马大人,今晚之事,我定当会一五一十向平西伯府禀报,你就等着挨参!” 莫成说罢,随即又让陈把头领着人往城东方向去了。 马常波哪里受过这样的窝囊气啊,只得在心里咒骂起来: “莫成,你给老子等着。” 郑大宝也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这时见到自家大人吃了瘪,一时不知所措: “大人,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马常波狠狠啐了一口:“走,回去收拾胡大柱!” …… …… “大人,你可算是回来了!” 这边马常波刚回到签押房,正憋了一肚子火,门外贾亮又急匆匆地跑了进来,朝着马常波连连挥手,示意他近前说话。 “贾亮,给你小子说了多少次,别他娘的老是一惊一乍的,很吓人的好不好?!” “是是是,小的记住了。” 马常波瞪了贾亮一眼,近前来很不耐烦的问道: “又怎么了?” 贾亮沉声说道:“刚你走后,我又接着审问胡大柱,才发现,他居然认识沙里鼠。” “啥玩意?” “胡大柱不是江湖人称飞天鼠吗?” 郑大宝慢慢解释道,“和咱们通缉的沙里鼠,原本乃是师兄弟,都是南疆建宁崇安人氏,三年前跟随韩德胜南征大军来的京都,平日里就是在替野狼帮做事。” 马常波灌了一口茶水,满脸诧异:“你意思是他们两人都是袁天野的人?” 郑大宝点点头:“这还不算,我还审出一个重要信息,这沙里鼠偷走了莫成一件重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 “是一封北狄人写给莫成的密信,以及一把贴身匕首。” 马常波听闻当即一凛,内心不由得心思转动起来。 这北狄人干嘛给莫成写密信,难不成莫成私下在勾结北狄人不成? 可莫成是韩德胜的人,这是众所周知的事,难道是韩德胜私下里与北狄人有勾结? 这又说不通啊! 以马常波对韩德胜的认识,此人毕生最为痛恨北狄人,绝不会做出和北狄人有所勾连的事来。 而且北狄人对韩德胜也是恨之入骨。 这样一想,就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莫成私下里再与北狄人勾连,与韩德胜无关。 甚至很有可能,韩德胜根本都不知道这件事。 不过很快,马常波又打消了这个想法。 因为这胡大柱说的话,他现在是根本就不信。 “对了,胡大柱这混账王八羔子弄死了没?” 一想起这厮,马常波就是怒火中烧。 今晚非得单独为这家伙加个夜班不可。 “还没呢,大人,明天还有朝会,你老回去休息就是,审案子还得看我的手段,接下来我再撬点有用的东西出来。” “好你个小子!” 马常波嘴角一抽,露出赏识的笑: “审案这一块,你小子确实是把好手,记住了,一定要把那封密信的下落问出来,办好这件事,我包你一个月酒钱。” 贾亮抹了抹后脑勺,嘻嘻笑道: “得勒!” 马常波打了个哈欠,才发现真的已经夜深人静了。 正准备打道回府去休息,却看见郑大宝走了进来: “大人,今晚你让我点了二十个兄弟,答应事成后每人发十两银子,兄弟们让我来问我,这事还做算吗?” “咳~~~” 马常波重重咳嗽一声,吐出一口积压了许久的浓痰,狠狠朝着郑大宝直飞而去。 也亏得郑大宝早有预料,一个闪身,浓痰擦着身子边,直直飞到了三丈开外的院子里。 “混账王八羔子的!不就十两银子嘛,先给老子记着!!!” 第283章 望朝大会 明月上枝头,长夜漫漫无心睡眠。 楚宁坐在廊檐下,看着皎洁月光陷入无限遐思。 不知何时,温知妍来到了身后: “大人,明日不是有朝会吗?怎么还不睡觉?” 楚宁仰望了一眼星空,头也不回道:“睡不着啊!赵姑娘怎么样了?” “已经能下床活动了,赵姑娘还是身子太弱,需得多加调理才是。” 说着就在楚宁身侧廊椅上坐了下来。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坐了好一会儿,可还是温知妍忍不住先开口了: “大人是在烦心什么事呢?” 楚宁想了想说:“我想让你回青山县去。” 温知妍倏地一凛:“为何?” 楚宁这时收回望向星空的目光,慢慢看向了温知妍,叹息一声道:“因为很快这朝堂就要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了。” 温知妍知道两天里,自家大人都在武安侯府里商量事情,想也不想地说道:“既如此,那你身边更应该有人保护才是。” 楚宁摇摇头:“我的意思是,等赵姑娘身体好些了,由你亲自护送她回庆州府。” “这个没问题。” 温知妍一口答应下来,可很快又补充道,“那我还回来吗?” “不了!” 楚宁脱口说道:“我已经给魏满写信了,接下来的事十分凶险,由他来做更为适宜。” “可是大人……你,不是说要我做你的贴身侍卫吗?!” 楚宁很是认真的想了想,最后竟然强挤出一个微笑: “但你这个贴身侍卫不合格啊!” 温知妍:“???” …… …… 农历三月十五日。 天尚未见亮,百官们便从京都各处前往甘露殿参加今日的望朝大会。 平日里皇帝大多都是以处理奏章的方式,处理公务,并以此了解天下大事。 比如,哪里受灾了,哪里有了动乱,当地官府是如何处理的,还有哪些需要朝廷拿主意的。 大多的事务都是由各部堂官处理,给出意见,最后由皇帝批红照准或是驳回。 除去每个月的初一和十五被称为朔、望朝会,需要召集三公九卿、文武大臣议事,集体汇总讨论一下近来国内的大事,然后商议出一个处理办法。 即便是有早朝制,可大多时候皇帝并不用每天上朝。 而更多的时候,皇帝会召集主要的臣僚商议政务,这才是处理国事的主要方式。 此时。 太阳初升,霞光满天。 在高耸的皇城之巅,百官们身穿华丽的官服,静静的等候在甘露殿外的大坪上。 甘露殿是皇家宫殿中最庄严、最神圣的地方,也是皇帝处理国家大事的场所。 不多时,鼓声震天,宣布朝会的开始。 仪仗队手持兵器,昂首挺胸,大步向前。 甘露殿前,文武百官整齐排列,井然有序的进入大殿。 只见大殿之上,唐帝身穿黄袍,头戴玉冠,正襟危坐。 他的眼神平静而深邃,仿佛能将一切尽收眼底。 不得不说,唐帝是一位勤勉的皇帝,奈何这身子骨太过羸弱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诸位爱卿,免礼平身!” 待到百官立定后,唐帝这才面无表情地望着下面的百官。 整个朝堂充满了严肃的气氛,百官们分别站在左右两排,所有人都带着一副恭敬的面孔,以尊敬的眼神望着皇帝。 “众爱卿,今日有何要事需要商议的,尽管议论。” 唐帝的声音深沉而威严,回荡在朝堂之上。 沉默了一会儿,一位瘦小的官员从人群中走出,深深地鞠了一躬,朗声道: “皇上,臣监察御史王立峰有言要奏。” “说。” 唐帝的声音依然没有任何情绪。 王立峰道:“皇上,自元福三年以来,朝廷的各项税赋便是逐年减少,尤其到了去年,光是盐税一项就减少了七成。八年前盐税每年尚能收入三百万两,可到了去年,盐道司衙门交上来的税银竟只有八十万两。 “可这些年来,盐道司花了大量的银子制盐、运盐,可盐税却是越来越少,开支越来越大。皆因这官盐越来越少,如今市面上有些地方贩卖的官盐已经是贵如黄金,最高的时候竟然达到了米价的三十倍,好些老百姓根本买不起官盐,就只得去买私盐。甚至有的连私盐也买不起,只得去挖盐土熬制盐水,更有甚者,老百姓一年里都没有吃过一粒盐。 “而今已是昭顺元年,皇上有心推行革制,这样的局面便不可再继续下去。因而臣斗胆谏言应对盐道司各部衙门进行一次全面的彻查,彻彻底底整顿两淮盐税。” 这番话说完,群臣便是立时炸开了。 显然,这是奔着韩世荣来的。 韩世荣掌控着户部,而盐道司衙门官吏基本都是韩世荣任命的亲信。 大到朝廷,小到地方盐务,都是由韩家的人把持着。 最为关键的是,韩世荣还是全国商会会长。 而盐商总会就设立在京都,韩世荣还是名誉会长。 就在这时,康王当先站了出来,问道:“王大人刚才是说,这七年下来,两淮的盐税亏空已经达到了七成,可是真的?” 王立峰义愤填膺道:“正是如此。” “哼!”康王这时竟是勃然大怒,“朝廷每年还派出巡盐使南下巡盐,可这七年以来落下的亏空却是越来越大,这些人都是怎么为朝廷办的差?嗯?要本王看,这七年来,两任巡盐使都该已死谢罪!” 话音刚落,一位肥胖的官员当即吓得双腿一软,竟直接摊倒在地。 此人正是庆州府盐道司盐运使韩忠。 他身旁的同僚见状连忙扶住了他,却也是惊魂未定。 其余官员亦是如此,纷纷低头垂目,大气也不敢喘。 康王冷笑道:“本王不管你们是怎么想的,既然你们是朝廷命官,就必须要为朝廷办实事。” 说着,康王对着唐帝拱手作揖道: “皇上,臣附议王大人所言,应该派人彻查盐道司各部衙门,但凡有贪污受贿者,中饱私囊者,皆因一并抄家论处,所抄没家财一律冲归国库用作军饷。” 这句话一出,在场的众人脸色都变得苍白。 这七年下来,虽说两淮的盐业发展可谓是蒸蒸日上,可盐税却是每况愈下。 归根到底还是因为盐政弊端太大,各级官吏勾结,盐税入不了国库。 老百姓又吃不起盐,对此更是怨声载道。 现在康王竟提出彻查两淮盐务,这不摆明了是要向韩世荣开刀了么! 若是查出一些有损皇权的东西,恐怕他们这些有所牵连的朝臣都难逃一死。 一时间,朝堂之上,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这一刻,所有官员都觉得脊背阵阵发凉。 这时,唐帝听罢,微微颔首,淡淡道:“康王说的不错,确实该彻查了,这件事朕就交给王立峰去办。” 众官员心里早已知道,这件事想必皇帝早都想好了。 康王见唐帝点头同意,这才放心。 他转向王立峰,厉声喝道:“王大人,皇上给你机会,你要好好利用。若你办不好这件事,那你的脑袋可就不保了。” 王立峰赶紧抱拳作揖,“请皇上放心,臣必定不辱使命。” “嗯。” 唐帝闷哼一声。 王立峰这个人他还是知道的,为人正直无私,敢于直谏。 不管是在朝堂上,还是在私底下,唐帝对王立峰一直都很欣赏。 所以,唐帝还是比较相信他的能力。 此时,韩世荣的心里则是暗骂不已,康王竟敢当堂对老夫发难,这是有备而来啊! 不过,韩世荣表面上却依旧镇定如常。 因为这件事他早就已经有所准备。 韩世荣的目光落到一名官员身上,那名官员微微点头后,出列道: \"皇上,臣有要事禀奏。” 唐帝一看,原来是户部右侍郎宋涛。 “今天是望朝大会,宋爱卿有话但说无妨!” 第284章 针锋相对 作为户部右侍郎,宋涛在官场打滚多年,深知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枉然。 所以他只能直接禀报事态的重要性,这才是最稳妥的方法。 于是,他拱手道:“启奏皇上,自元福三年以来,朝廷便加重了边关防务,兵部的开支一年比一年大,就拿去年来说,兵部最初报的开支是二百万两,可到了年底一清算,竟然足足超支了一百八十万两。 “还有工部年初报的是六十万两,可年底清算居然达到了一百三十万两。这些亏空全是由户部走的账,可这些银子大多都来自于赋税,尤其是盐道司各部衙门收缴上来的盐税。 “再有,自元福三年以来,两淮盐场水灾已经停产,两淮水利已经陷入瘫痪,加之倭寇作乱抢占了盐场,抢走了大量的积盐,导致很多盐税也收不上来。这些都是呈报过朝廷的。 “眼下朝廷要用兵,国库却没有银子,户部自然难辞其咎。所以臣也恳请皇上派人严查两淮盐税,查明两淮盐患的源头,查明两淮的盐税实际收入。” 听着宋涛侃侃而谈,一席话竟是把所有责任全都揽了过来,让人找不出半点的纰漏。 康王的眸中闪过一丝寒芒。 皇帝也是眉头微皱。 此时,大殿内静谧无声。 每一个人都在屏息凝神听着。 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件事一旦牵扯到两淮盐运和两淮盐场,恐怕又是一桩滔天的大案! 可现在,朝局可经不起这样的事。 就在这时,王立峰突然出列,跪伏在地道:“启禀皇上,臣愿意彻查两淮盐运和两淮盐场,将两淮的情况全部查明,查不清楚,臣甘愿伏诛。” 此言一出,众官员的面色均是一变。 王立峰的官衔虽说比宋涛低出许多,但他却是御史,拥有监察百官的权利。 当然,更因为此人在朝堂的作风。 那就是一旦认定了一件事,非得追查到底。 就在唐帝犹豫之时,忽然从朝堂外传来一道急切的声音: “启禀皇上,督察司副都使范畴有密函呈奏,是关于庆州府盐监司各级官吏贪腐的账册。” 这个时候,大殿内的众人心中都不禁一沉。 倒是康王听闻后,眸子中却是忍不住露出了几分得意。 自去年入秋以来,朝堂便有传闻,皇帝私下派出了范畴前往庆州彻查各级官员贪腐的账册。 那时的朝廷里流传的是皇帝要对康王动刀,其目的是为了削藩。 可谁知后来,竟又下旨宣康王入京参加太后寿宴。 一来二去之间,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皇帝这是想要借助康王的权势打压韩氏一族。 而至于彻查康王贿赂庆州各级官吏的账册便不了了之。 而今天针对盐税的状况更是不言而喻了。 韩世荣这时的面色已然变得极其难看起来。 因为他早就猜测到康王必然会借着这个机会弹劾他! 果不其然,今日终究被他猜中了! 唐帝闻声,也是微微颔首,沉声道:“宣!” 随后,便见范畴快步走进了大殿,手里还捧着一个木匣,来到殿前,跪拜行礼: “臣督察司副都使范畴参见皇上!” 唐帝摆了摆手了,吩咐道:“呈上来。” “是。” 海德旺应了一声,赶忙走下去接过木匣,又快步回到唐帝身前,将密函奉上。 按理说,唐帝本可以选择让人直接当堂宣读,可现在他却是独自看了起来。 很快,唐帝的脸色便开始变得黯然下来。 “混账至极!混账至极!” 唐帝连连咆哮,怒目而视着殿下群臣:“庆州府一众官员结党营私,欺满朝廷,尤其是庆州府盐运使韩忠,其罪当诛。” 一声龙啸响彻大殿,显露出一种笼罩四野的帝王霸气。 韩忠这时又是直接双腿一软,身边的人这一次是想扶都扶不起来了。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韩忠本就是肥胖的身躯,这时几乎是整个人都匍匐在了地上,痛哭流涕。 而此时百官中,好些人都已经是战战兢兢,额头上冒出了虚汗。 韩忠是韩世荣上任后第一个拔擢的盐运使,堂堂的从三品,这些年不知为韩家赚了多少银子。 此人更是深得韩世荣的重用。 盐运使,乃是都转运盐使司盐运使的简称,掌管一地的盐税、食盐的转运,以及生产销售,主要设立在辽东、河间、两淮等地,隶属于户部,各设都盐运使二人,从三品。 其下设立盐课司、盐仓等诸机构,历来都是皇帝亲信的人担任要职。 可谓是天下第一肥缺。 自韩世荣担任户部尚书以来,天下各州府盐运使一职大多都牢牢掌握在韩氏一族手中。 这是朝堂里人人皆知的事。 如今范畴查获了庆州府盐运使韩忠贪墨大案,就等于是直接向韩世荣摊牌了。 “范畴!” 作为韩世荣的得力心腹,又是义子,朱旺这时终于忍不住了,怒道: “你们这一唱一和的演戏,摆明了就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范畴毫不示弱:“请问朱大人,你所说的项庄是谁?这沛公又是谁?当着皇上和文武百官的面,还请朱大人说清楚?!” “我还要怎样说清楚,今天你们不知从哪里得来一本不知真假的账册,就妄想构陷孙忠大人,范畴,你到底是何居心?” 范畴要反驳,却听韩世荣终于开口了: “朱大人,这是朝堂议事,既然范大人查到了账册,按理孙忠自然就该接受审查,这也是朝廷的规矩。” 范畴淡然笑道:“国舅所言甚是。可是下官要说的是,这本账册乃是我在青山县第一豪绅黄天霸手中所得,其中所记载之事,完全真实可靠,此事青山县县令楚宁大人可以为证。” “唰~~~” 众人这时的目光皆是齐刷刷地望向了楚宁。 第285章 平衡权势 楚宁知道,这些都是事前就商量好的。 今天这场望朝大会,本就是要在私盐一项上做出文章来。 唐帝这时也不得不开口了,目光落向楚宁,怔怔问道:“楚大人,正如范大人所说,这本账册当真是从黄天霸手中所得?” 这本账册里原本是有记载康王私通庆州各级官员的笔录,可如今事关康王的信息已经被完全抹掉,其目的嘛自然为了不牵连上康王。 这些楚宁本就是早知道的事。 “回禀皇上,范大人所说句句属实,这本账册确实是臣在黄天霸手中所得,其中所记载之事也完全属实。” 斯言一出,群臣震动。 于是,一场激烈的争论就这样开始了。 百官们为此争得面红耳赤。 一些本就是拥护康王的官员自然乘机发难,而另一些拥护韩世荣的官员则一致认为账册所记载根本不实,认为绝不能单靠一本账册,就对盐运使韩忠定罪。 唐帝这时只是静静地听着,面无表情。 虽然他的眼神似乎什么都没表达,但每个官员都能感受到唐帝对这件事的迫切关注。 在这争论中,每个人都在试图猜测皇上的心思,更希望自己的意见能得到皇上的认可。 因为皇上虽未正式表态,可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可能是zheng治风向的预兆。 于是乎,朝堂之上的气氛越来越紧张,争吵的声音在皇宫的大殿中回荡。 而此时。 唐帝依然是静静地坐着,目光随意地扫向百官,他想要看看这些唐国官员们会对此事作何反应。 或者说,他想要看看,这朝堂之上,到底有多少是拥护康王和韩国舅的人。 可很快他就看到了想要的结果。 百官们的眼神中,有的惊喜,有的失望,有的疑惑,有的坚定。 可表露出来的都是一个意思,就是任何的争论都只关乎自己的切身利益。 而根本不是为了朝廷的利益。 唐帝渐渐流露出了无限的悲痛。 这就是自己作为一国之君,所面临的的朝局吗? 这就是自己一心所期盼的平衡朝政的结果吗? 他在思考,眼眸深沉如海。 良久,唐帝才终于开口了。 只听得他淡淡说道:“诸位大人不必再争执,朕也不愿相信韩忠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可既然这本账册里有所记载,韩忠便难辞其咎。至于这本账册到底是真还是假,朕会令人调查清楚,事情真相自然会查个水落石出。” “皇上圣明!” 韩世荣立即接言说道,“臣以为,为今之计,应速派一忠实干吏清查庆州盐税,补齐亏空,臣谏言由御史台御史中丞孙俊大人署理最为适宜。” 吏部尚书卢鸿连忙也出列道:“臣以为韩尚书所言甚是!因为此事事关重大,臣也谏言由御史中丞孙俊大人直接署理最为适宜。” “臣附议!” 工部尚书田季也当即表态附议。 紧跟着兵部右侍郎朱旺、太常寺卿项华也出列附议。 见到自家堂官们都附议,好些百官也不得不表态了。 这时都纷纷出班表态举荐了御史中丞孙俊。 在唐国,御史所属的机构叫御史台,相当于后世的纪检委,主要负责监察百官。 御史台的最高长官叫御史大夫,为从三品,可至今此位空缺,副长官为御史中丞,为正五品,如今由孙俊担任,也就是现在御史台的实际长官。 其下还设有三个最重要属官,按品级从高到低分为:侍御史(从六品下)、殿中侍御史(从七品上)、监察御史(正八品上)。 像王立峰便是监察御史,虽然御史台的官吏大多品级都不高,可权利却是不小,拥有独立的弹劾权,允许风闻弹事。 也就说,只要听说了什么风吹草动的,都可以上书参你一本。 所以一旦被御史盯上,则是一件十分恼火的事。 另外,御史台与大理寺、刑部组成了三法司,专门署理重大案件。 要直到后世的洪武十五年,朱元璋才废除了御史台,更名为都察院。 总之这个时代御史台的权利极大,拥有不可忽视的重要性。 而朝堂百官自然也清楚,孙俊虽为御史中丞,可实际上与韩家走得很近。 因为孙俊的正妻便是韩氏一族的人,这是朝中人尽皆知的事。 如今,以韩世荣为首的韩党都是举荐孙俊彻查庆州账册一事,就颇有些针对康王的意思了。 就在康王正要提出异议时,唐帝却是一口答应下来:“嗯,国舅所言甚是。自朕登基以来,母后便时辰告诉朕,孙俊大人是个忠实能干之人。” 说着,神情一振,转对海德旺朗声说道: “海德旺,拟旨!授孙俊御史大夫衔,彻查庆州府各级官员贪墨账册一案。” “授王立峰巡察御史衔,作为钦差巡视两淮盐税。” 众臣见状也是纷纷应和,齐齐山呼道:“皇上圣明!!!” 楚宁知道,这便是等于康王和韩世荣各打一板了。 “好了!” 唐帝摆了摆手,私盐弊政已是经年积累下来的,也不可能能在局促之间就能解决的事。 “诸位!” 环视一周,终于到了这次望朝大会的真正关键,就是事关征北大将军北伐人选的商议。 “近来北疆战报又入京了,党项人执意要朕答应租借幽云二州,朕对此已严词拒绝。可昨日朕收到荀山河入京塘报,西夏派出使者意欲联合回鹘、柔然、吐谷浑、同罗,集结数十万精兵横渡大漠,屯于河曲三十里处,如此看来,贼军意欲进犯云州,威逼雁门关,扬鞭南下中原之意。” 事关北疆的战报,已然是这些日子里百官们十分关心的事。 但凡有些门路的,早已私下里探了消息。 这一次唐帝是铁了心要对党项人用兵了。 只是如今这征北大将军人选,尚未确定,不过朝堂里私下早有传闻,皇帝意欲派出王潜担当北伐大任。 见百官们私下里窃窃私语,各有计议,可终究无一人开口。 此时的唐帝却也并未显露出急切的神情,依然是平静的目光扫过殿下百官,淡然道: “众位爱卿,尽可畅所欲言,眼下应当如何应对?” 第286章 请命北伐 纪北关乃是抵御北方游牧民族南下入侵的天堑。 是塞外通往中原的重要通道,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由纪北关挥鞭南下,入侵中原几乎已经形成了共识。 因而,历朝历代大多都会把军事防务重心放在北边,其目的主要就是为了提防北方的游牧民族。 而北疆九州所构建的边关防线,尤其以纪北关为首,正是朝廷北防游牧民族的重要防线。 所以,如今党项人集结大军屯兵河曲,意欲进犯云州,威逼纪北关,唐国都不可能置之不理。 因为纪北关一旦失守,则太原危矣,而太原陷落,骑兵便可长驱直入,则中原动荡。 此时,唐帝的目光落向了门下侍中夏岩: “夏侍中,你且来说说,此事该如何应对?” 夏岩慨然回道:“启禀皇上,老臣愿意统兵北伐,前往云州指挥作战。” 大殿内先是一静,继而便是百官们议论纷纷。 唐帝对此似乎早有预料,淡然道: “老将军如今已身居门下侍中一职,朝堂政务尚也离不开你,出兵北伐之事还是应该另择他人才是。” 就在这时,兵部尚书黄磷中手持象牙芴板出班奏道: “启禀皇上,据兵部密报,而今不但党项人集结了兵力意欲寇边南下,另外高丽那边也是不可不防。 “据密报所奏,高丽国内动荡不安,大将军王昭与国王李平成意见分歧,如今王昭已另立元圣王为国君,而他自称摄政王。就在党项人出兵前,王昭又曾派遣其长子携带重金拜访党项人各部族,稍后我唐国京都梨泰园又发生了夜宴刺杀大案以及梨泰园刺杀大案。 “由此可见,王昭必然对党项人许下了重大利益,双方私下必有勾结,企图混淆我唐国北伐大计。” 这件事,其实楚宁这两日已经在武安侯府听闻了。 原来那日梨泰园所发生的刺杀事件,说到底还是因为高丽国内动乱,国王李平成派遣使者入京向大唐皇帝陛下敬献礼单,并上书唐国朝廷出兵高丽平叛。 王昭得知此事后,派出刺客前往京都刺杀入京使者。 而正是有人早先得知了此事,才有了之后针对雷德蒙和楚宁的刺杀一事。 这件事仔细一想,就知道,王昭必然与京都朝中某些权贵有所联系。 至于先前高丽使团里有使者夜宴刺杀一事,如今也自然就被扣到了叛贼王昭身上。 “皇上,如今高丽国内发生叛乱,臣认为应该将高丽使者即刻撵出去,绝不能出兵助其平叛,至于党项人寇边还是应该以和谈为首要。” 一位文官出班奏道。 “哼!人家党项贼人都要屯兵南下了,还谈个什么玩意。” 当即就有武将出言反驳道。 这番话,当即就收到了朝堂上其余武将们的赞同。 “敢问赵将军,倘若此时兴兵北伐,而高丽国趁势来犯,该如何抵挡?” 先前那位文官毫不示弱,又抛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 一时间里,朝堂上又是争论不休。 楚宁看着眼前的朝堂争执,心中暗叹,果然,朝廷内斗,比起外交上的尔虞我诈更加的让人头疼啊! 就在这时,韩世荣站了出来: “诸位大人,如今朝廷正推行革制恢复国力,倘若贸然兴兵北伐,只怕会引起朝野动荡,反倒不利于皇上推行新政。” 这番话,倒是一下子让那些主战的武将们安静了下来。 康王却是冷冷一笑,直面韩世荣说道: “那以国舅的意思,是要等着党项人来打咱们吗?倘若真让他们占据了云州,继而便会威胁纪北关,而纪北关以南就是晋中平原,届时又该当如何?” 康王的话说得很难听,但也确实是事实。 韩世荣脸色微微一变,旋即说道:“康王此言差矣!党项人即便真要开打,也绝非轻易就能踏破咱们大唐的城池,这些贼人不外是故意夸大其词,目的嘛就是为了南下打秋风。可如今我朝粮草短缺,一旦开战,短则一年半载,长则年,如此一来,恐怕难以维持。” 说罢,韩世荣转对唐帝重重拱了拱手:“还请皇上明鉴!” 文官们大多皆是纷纷赞同,在他们看来,党项人确实无非就是想要借幽云二州打秋风。 而唐帝却依然保持着沉默。 其实对于韩世荣这番话也算是说得中肯。 毕竟国库里没有钱,粮草筹备匮乏,一旦开战,战事拖得久了,谁又能真正保证战局的走向。 可唐帝心里清楚,这一次是收回兵权的绝佳时机。 另外,他也深知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有些事,必须得做了。 沉吟半晌,唐帝终于开口了:“国舅的话固然有几分道理,但朕考虑的却是另一个问题。” 百官们这时都安静肃穆下来,目光都落向了大殿之上的年轻皇帝。 “如今恰逢北狄内乱,他们自然无暇顾及,朕倒是认为,这次出兵北伐西夏,未尝不是一次机遇,说不定还能从北狄人身上割下一块肥肉来。” 百官们听了皇上这番话,均是神情一凛,不少人甚至心中腹诽,却也不再出言反对。 就连韩世荣的眉头也紧皱起来,他当然听懂了皇帝的言下之意。 倘若这次真的派遣大军北伐西夏,恐怕真如皇上所言,会是一次大好良机。 说不定真能够趁机攻克党项人,一鼓作气灭掉北狄各部族,彻底解决掉北疆的心腹大患。 可是…… 如果局势呈现胶着,这可怎么办呢? 正当韩世荣犹豫不决的时候,突然,又一个声音传来: “皇上,党项人既有侵略之心,何不趁他们不备,先行出兵,抢占先机?”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说话之人正是殿前都指挥使韩德胜。 “皇上,如今党项人意欲兴兵,倘若不战,反倒让其余诸国以为我们怕了他们,一旦示弱,怕是会迎来更多的贼人觊觎,届时事情将会更加被动。以臣之见,当趁此机会先将党项人击溃,以此一战换取十年太平。” 说着,韩德胜重重行了个君臣大礼:“皇上,臣韩德胜,愿请命北伐!!!” 第287章 王潜请战 此时的韩德胜满脸的愤懑与激动,恨不得立即出兵北伐。 这些天以来,朝堂上的议论他已经听够了。 作为一个武将,韩德胜实在容忍不下党项人的挑衅。 因而,如今由韩德胜亲自说出主战的话,也立即获得了大多武将们的拥护,纷纷附和着点头。 就连朱旺也当即接言道:“不错!臣也赞同韩将军所说,力求主战。” 韩世荣闻声,确实眉头一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 关于这个儿子,韩世荣与他一向并未有太多交心,可自家儿子的心思,他又岂会不知。 至于唐帝则是面无表情,他怎么会不明白韩德胜的心思。 还有那些极力赞同韩德胜出征的朝臣们,说到底还是为了谋求自身利益。 可越是如此,唐帝心思就更加凝重了。 原本还在是战是和中争吵不休,可韩德胜一经请战,朝臣们却是纷纷赞同。 若论威望,韩德胜无疑是北伐最佳人选。 而这无疑反倒让唐帝陷入了被动之中。 这时,反观韩德胜则是一脸肃穆,只等着皇上的表态。 “如此甚好!” 唐帝颔首,显露出一种淡然的神情,又道:“既如此,诸位大人,可还有反对主战者?” 百官们面面相觑,却并没有再出言反对者。 “既然没有异议,那就以韩德胜将军所言,全力备战!” 百官们异口同声道:“谨遵皇上诏命!” 唐帝点点头,又看向韩世荣说道:“国舅,你管着户部,筹措粮草一事,就交给你来全权办理。” 韩世荣目光瞥了一眼韩德胜,躬身回道:“是。” “接下来,咱们务必要君臣一心,共赴国难才是。” 说罢,唐帝朝堂下朝臣里扫了一眼,一挥手就要宣布退朝了。 就在这时,殿下有人朗声说道:“皇上,臣王潜也请愿北上伐敌。” 唐帝刚想站起身,这时听了又是下意识的坐了回去,似乎显得有些意外,可神情却是十分淡然。 “武安侯,朕记得你虽是武将世家出身,可是你却从未上过战场?” 唐帝说完,朱旺冷冷一笑,接言说道:“武安侯,这带兵打仗可不是嬉戏玩乐,那得是真枪实战的干出来的。” 文臣治国理政,武将开疆拓土。 几乎已经是朝堂共识。 一众朝臣们这时都是望向了王潜,等待着他将会如何回答。 而这些人里,尤以韩德胜的目光最为冷冽。 王潜却是十分从容地回道:“回皇上!南朝时梁国有一位白袍将军,名叫陈庆之,四十一岁才登上战场。说来此人其实并不是一个武将,而是文臣,甚至可以说陈庆之都不会骑马射箭,更不会任何武艺。可就是这样一个人为南梁建立了不世功勋。”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臣自幼跟随父亲学习兵法,熟读兵书,关于战场之事也是自幼耳濡目染,深知兵法韬略。这些年,臣掌管着羽林营,也是潜心研究兵法和排兵布阵,就想着有一天能上阵杀敌,报效国家。” “我也听闻过此人,所谓‘名师大将莫自牢,千军万马避白袍’,就是说的这位陈庆之。”楚宁也接言说道,“所以长得人高马大的未必是牛人,打仗关键是得用脑子。” 楚宁这话说得不假,历史上有很多后世名将其实都是文人出身。 像是南宋的虞允文,率两万宋军与金国皇帝完颜亮所统率的十五万铁骑在采石矶会战,结果虞允文打败完颜亮,赢得“采石大捷”。 明朝的于谦击退瓦剌大军,赢得bei京保卫战,为大明帝国续命两百年。 再有王守仁、袁崇焕、卢象升、孙传庭、左宗棠都是有名的文人出身,打仗却是一把好手。 可这些人物楚宁都无法告诉他们,在韩德胜听来,不禁皱了皱眉头,楚宁这话分明就是有所指。 “皇上!”韩德胜这时知道也不得不出班奏对了,“打仗绝非儿戏,更不可能说单单靠着熟读兵法便能统率大军,战场多变,党项人更是狡诈多计,尤其擅于马战,臣这些年征战疆场,平定南疆,也曾训练出一支强有力的骑兵队伍,臣恳请皇上允准,让臣领兵出战。” 毫无疑问韩德胜是如今朝堂里最有威望带兵出征的将军。 可唐帝的心思根本不放心把军权交到韩德胜手中。 唐帝思忖间,韩德胜还要再说,王潜当先抢步启奏道: “皇上,党项人向来便是偏安我大唐一隅,此次联合回鹘、柔然、吐谷浑、同罗,意欲集结二十万精兵横渡大漠,扬鞭南下中原,断不可长此风。应该速战速决,打掉他们这股嚣张气焰。” 说着,王潜神色一凛,突然加码说道:“臣只需要三月便可击溃党项人。” 话毕,兵部尚书黄磷中一愣,急忙想要劝阻道: “武安侯,这可是金銮大殿之上,万不可随口戏言啊!” “潜愿立军令状!” 王潜不待兵部尚书黄磷中的颤声落地,又顾自开口言道:“皇上,臣请愿帅兵北伐党项联合大军,如若不胜,臣甘愿伏诛!” 嘶! 这家伙是来真的啊! 就连楚宁也有些意外,原本只是想着借北伐之事,集中全国的兵权,自然也包括收缴韩德胜手中的兵权。 可这军令状一旦立下,便是再无可反悔之事。 武将们对此显然比文官们更先反应过来,更是清楚这军令状意味着什么。 瞬间,武将们都被激起了斗志,纷纷出列请战: “皇上,臣愿做先锋官,北伐党项人。” 当先便有一名武将出班。 “皇上,臣也愿请战御敌,听说党项人的马匹不错,臣也想着打打他们的草谷。” “就是,老臣也认为咱们应该打这一仗,而且还非得把麓羽营官兵们全派出去历练一番,这是一次对战骑兵的绝佳机会。” 武将们终于找到了共同话题,七嘴八舌就直接说开了。 他们当然知道王潜执意要统军北伐,这一层殊荣意味着什么。 以王潜为首的这些京都耗子们,在老一代的武将们眼中,都是靠着先祖父辈荣光攒下的家业。 可真正想要在朝堂立足,那就真得上了战场真枪实战的打几仗才算得数。 虽然他们大多人心里并不看好王潜,可单就这份敢立军令状的心思,就颇有王家先祖的荣光。 终究不愧是将门之后,让人不免高看了一眼。 自然也就赢得了武将们的赞许。 “诸位爱卿的心思朕已了然。” 沉吟良久,唐帝终于缓缓开口了:“至于北伐大将军人选,待朕商议之后再做定夺。” 说罢唐帝一挥手示意朝会散去,紧接着群臣齐声高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鼓声再次震天,百官恭送皇帝离开。 望朝大会至此算是终于结束。 而这时,韩德胜却是纷纷将目光落向王潜、楚宁等人,眼眸中闪过一丝杀气。 “哼!” 冷哼一声,韩德胜转身离去。 第288章 携手查案 离开甘露殿,朝臣们皆是各自散去。 楚宁刚要准备出宫,便被一名小黄门叫住了。 “这位可是楚大人?” 循声望去,便见到一个小黄门正站在身后不远处,约莫十六七岁的样子。 “这位公公唤我可是有事?” 小黄门点点头,来到近前,附耳柔声说道:“是呢!皇上要见你,随咱家走!” 不多犹豫,楚宁跟着小太监朝养心殿而去。 这一路走下来,全是禁军把守,也不知转了多少个弯,过了多少道门。 最后黄门小太监又换成了以前见过的太监小笛子。 由小笛子领着,这才总算是来到了养心殿。 可才刚走进大门,楚宁便瞧见已经有人等候在此了。 竟是京兆府少尹马常波。 两人似乎都有些意外地打量着对方,哪里想得到会在这里遇上,可很快又冷静下来。 此时,两人心里都隐隐觉得皇帝召见应该是想了解梨泰园刺杀一案。 打了个照面,也并未有一句话的交流,楚宁便挨着马常波站住了。 不多时,海德旺搀扶着已经换了常服的唐帝走了进来。 此时的唐帝面色恰白,毫无血色,额头还有密而细的汗珠冒出。 这才三月中旬,天气并不是太热,可唐帝显然有些发热。 看样子,一场大朝会下来,这位年轻皇帝的身子骨已经有些吃不消了。 慢慢走到榻前坐下,海德旺又拿过一粒丹药伺候着唐帝服下,这才柔声开口道: “都到了?!” 马常波、楚宁二人赶忙行了一番君臣大礼,唐帝摆手道: “罢了!把你们叫来,主要是想听听高丽国敬献礼单的事,马大人,你说说?” 马常波一哆嗦,什么情况,难道礼单的事被皇上知道了? 微低着头扫了一眼楚宁,见这家伙像是没听见一般,这才沉声说道: “回皇上,礼单是我在死去的高丽使者身上搜到的,不敢耽搁,我便第一时间送入宫了。” 礼单敬献皇上,本就是马常波当初因此事缴获的唯一功劳。 这礼单,是楚宁拼死捡出来的。 可此事牵连着康王,楚宁不愿得罪,也不愿意和马常波抢攻,便顺势做了顺水人情。 毕竟说起来,那日也多亏得马常波带人来救援,才活下一命。 “此事朕已然知晓。” 点点头,唐帝又问:“朕是想问,这份礼单所记载的内容,你怎么看?” “我我我……” 马常波吭吭哧哧,可他哪里敢回答啊! 这礼单里的内容,他可是见过的,明确记载着是给康王敬献的贺礼。 这是明晃晃的僭越啊! 马常波心慌之余偷偷看了一眼唐帝的脸色,只见对方似乎很生气,忙又说道: “回禀皇上,这礼单虽是从高丽使者身上得到的,可也有可能这是受人所托,其目的是想要栽赃陷害康王殿下。” “嗯?” 唐帝皱了皱眉,有些不解,或者说有些嗔怒的望着马常波。 “你是说,朝中有人想要陷害康王?” 见状,马常波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 “有这个可能。” “可是朕已让人比对过笔记,这两份礼单皆是出自一人之手。那该如何解释,高丽使者为何会写出两份不一样的礼单来?” 唐帝说罢,目光灼灼的盯着马常波。 “这个嘛,我我我……” 这一瞬,马常波感觉到自己仿佛被火烧了一般,整个人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皇上!” 就在这时,楚宁躬身回道:“其实关于礼单一事,乃是臣先发现的。” “嗯?” 唐帝的目光愈发锐利了。 事情到了现在,楚宁已经可以确认,皇上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了。 便也不再隐瞒,索性将获得卷轴礼单的事一并说了出来。 “……整个事情就是这样的,可梨泰园一案,也得多亏了马大人奋力杀贼。” 唐帝闻言沉吟片刻,这才点了点头道: “如果不是朕派人彻查此事,或许朕还会被蒙在鼓里。罢了,你的心思朕明白,不过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必须要彻查清楚。” 马常波当即一拱手,立马说道:“请皇上放心,这件事情臣一定会彻查清楚,但凡参与之人,我都一一把他们揪出来。” “你还好意思说,昨晚你派人彻查莫成的事,今天一早平西伯参你的折子就已经送到朕的手里了,你说你办事能不能不要那么急躁……” 马常波闻言抽了抽嘴,心里有怒气,可也无话可说。 昨晚的事算是栽了个大跟头。 “皇上,你放心,我一定会抓到莫成勾结野狼帮贩运私盐的罪证。” “罢了!” 唐帝叹息一声,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恼怒。 顿了顿,又沉声说道:“莫成这个人朕也有过耳闻,绝非是泛泛之辈。总之,朕打算交予京兆府彻查,现在徐来告病,你一定要妥善处理,万不可再闹出打草惊蛇的事来,做好此事,朕便让你掌管京兆府,甚至让你进刑部。” 马常波脸色毫不掩饰的一喜,拱手回道: “臣一定办好此事。” 唐帝又想到什么,瞧向楚宁道: “楚卿,此次梨泰园刺杀一案,朕已经都听闻了,此案由你协同马大人彻查,尽快查明背后主谋者。” 楚宁当即一拱手道: “臣遵旨!” 可很快又想了想,犹豫片刻,还是鼓足勇气说道: “皇上,让臣参与查案,自然没有问题,只是臣这样插手查案,还不知道会得罪多少人呢,总得有个护身符之类的保障?!” 唐帝冷哼一声:“天子剑朕都给了你,你还想要什么?” 马常波听闻不由两眼瞪得老大,双眼直直盯视着楚宁,简直不敢相信。 天子剑那是先帝在位时,便留下的,虽说比之普通宝剑就是用材更好,多了鎏金龙纹装饰。 可马常波心里太清楚不过,这天子剑所赋予的殊荣才是其真正的价值。 这个时代,皇家用物都有所讲究。 而这天子剑更是无比珍贵。 说直白了,这便是皇权的象征。 以后楚宁便可执剑行事,来去如风。 甚至说,有一天遇到要被砍脑袋,这玩意还能当作免死金牌来用。 “行了!都好好办差去!” 唐帝摆了摆手,示意马常波和楚宁可以退下了。 海德旺赶忙走到近前,扶着唐帝在塌上躺好,又轻轻披上了一张长毯。 此时的唐帝已将显得十分疲乏了。 二人不再多言,拱了拱手,缓缓准备退下,就听见唐帝似乎是无意说出一句: “记住,无论查到谁,有朕给你们担着!” 马常波、楚宁二人对视一眼,神情都有些凝重,可仍然重重一拱手。 这才缓缓退出了养心殿。 第289章 性情中人 马常波在前,楚宁在后,而最前方则是太监小笛子,此时正领着两人往宫门方向走去。 一路上的禁军对马常波显然是熟识,此时见了都是躬身行礼。 而马常波对这一切情形,显然早已习惯。 “楚老弟啊,刚才多亏了你仗义执言啊,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呢!” 两人跟着小笛子慢慢朝着宫外走去,马常波却是心有余悸。 “马大人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当时猜想皇上已经知道了,倒不如坦诚以待就是了。” 马常波下意识点点头,十分赞赏的说道:“楚老弟说得是啊,以后不管什么事,咱们都不可欺瞒皇上。” 楚宁笑呵呵的点头,可心里却是一阵腹诽,这叫什么话,该瞒的还是得瞒。 有些事不瞒死得更快。 两人一路正聊着,突然又听马常波开口说道:“楚老弟,刚才皇上话里的言外之意你听出来了?” 楚宁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不知道马常波想说什么。 “马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难不成皇上还私下给马常波派了任务? “好!那我就告诉你。” 马常波幽幽叹息一声,显然是对即将要做的事心里没底:“这次梨泰园刺杀一案,背后牵扯的人有些复杂,都是你我惹不起的,可皇上却点名要你我彻查这件事,这下你总该明白了?” “???” 楚宁白了一眼,这叫什么解释,等于没说啊! 马常波还以为自己说得够清楚了,可见了楚宁的表情。 这家伙似乎……还是没听懂啊! 马常波也是个直脾气,索性托盘而出道:“今天朝会已经定下了北伐的大计,接下来就该是筹措粮草,可你知道,这打仗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楚宁想也不想道:“应该是钱?” “对喽!”马常波附和道,“这朝廷要打仗,就得需要钱,而且需要很多很多的钱,可皇上不可能将筹措粮草的事全部交给户部,或者说交给韩国舅去筹办,所以还必须从他处着手。” 这一点楚宁倒是有想过,现在户部都是韩世荣及其亲信党羽把持。 “楚老弟,你知道,就这一次北伐党项人,大概需要多少银子么?” 楚宁摇了摇头,对于古代打仗军费的事,他还真是不太清楚。 以前在青山县时,偶尔还听公孙伯马说起过,可都是闲聊。 比如有一次,楚宁与公孙伯马讨论过关于行军打仗粮草筹备的事。 所谓粮草,不仅仅要准备人吃的粮食,还得准备马嚼的草料。 而这个时代打仗最为麻烦的就是粮草的运输问题,辎重大多只能靠马车拉运,遇到山路崎岖,就得全靠人扛马驼。 比如从梁安城北上,十万大军跨越千里打仗,按行军一个月计算,这已经是很快了。 而且还得分前中后队开拔。 光是这一路大军消耗的粮草,都是个天文数字。 更别说,真正等到战事开打后,每天所需要消耗的粮草。 “算了,我就直接告诉你!” 马常波是个急性子,心里藏不住事,“我可是听户部那边说了,单是为了筹措这次北伐就至少得一千万两白银。” 楚宁当然知道一千万两意味着什么,这已然就是个天文数字了。 只听马常波又道:“而现在朝廷一年的全部赋税也不过八百万两,说到底朝廷要打仗,国库就必须得有银子才行,可如今国库空虚,户部每年的税赋也是越来越少。尤其这盐利,八年前最高时可收入盐税三百万两,可到了去年,盐道司衙门交上来的税银竟只有八十万两。这一下就少了近二百万两,你想想这些银子都去了哪里?!” 楚宁算是大致听明白了马常波话里的意思,想了想,又笑道:“那这和皇上让我们彻查卷轴案有什么关系?” “我刚才不说了吗?这卷轴案背后牵连的人我们都惹不起,可现在朝堂要打仗了,国库没有银子,有些人就不得不惹了。” 说着,马常波又压低嗓子,附耳说道:“而且这次梨泰园一案,说到底就是想人想阻扰皇上对外用兵的国策,他们这是冲着市舶司去的。” 楚宁若有所思,先前就听闻市舶司的存在就是为了分权户部,并充实国库。 “马大人的意思是,现在不仅是户部在筹措军饷,市舶司也在筹措军饷,而那些人是想借高丽人内乱暗杀的事情,打压康王,可谁知遇上我和雷德蒙大人,就想着一并除掉?” 马常波竖起了一个大拇指:“楚老弟果然聪明,一点即通。不过你们也只是赶巧了,这也是莫成为何去而复返的真正目的,可现在贼人都被他杀死了,这件事还真不好查。” 楚宁点点头:“听说昨晚你和莫成交了一次手,又是什么情况?” “罢了!” 马常波似乎不想提及此事,神情一凛道,“这件事我算是被人给耍了,不过我已经查到了不少莫成的罪证,早晚得把这混账王八羔子抓住。” 两人说着话,只听前面带路的小笛子提醒一句:“二位大人,咱家就送你们到此,二位大人自行出宫就好了。” “有劳!” 楚宁抬手行了一礼,却见马常波已经大踏步走出了宫门,这才赶忙追了上去。 “马大人,相请不如偶遇,我请你吃饭!权当答谢你的出手相救。” “诶!”马常波头也不回,直接挥手打断道:“出手相救谈不上,我主要是担心雷德蒙的安危。” 说着往前走了两步,瞅了一眼日头,这还真是到饭点了,于是又回头看着楚宁: “听说你现在是铜雀楼的大东家?” “是。” 楚宁也不隐瞒。 “那行,既然楚老弟这么看得我,马某就却之不恭了,醉仙酿可得给我管够。” “没问题。” 楚宁本就是豁达之人,马常波也是性情中人,能推心置腹给自己说这么多,显然是把自己当成了自己人。 于是又忍不住问了一句:“马大人,你我二人严格来说算是第一次相交,就给我说了那么多,你……对我就这么放心?” “这有啥!皇上都信任你,我凭什么不能信任你。” 马常波一脸无所谓,显然是对皇上忠心不二的。 “那以后就劳烦马大人多多关照了!” 马车就停靠在宫门外,二人刚要上马车,就听马常波又突然开口说道: “那啥……以后你也别叫我什么马大人了,太见外了。” “好啊!” 楚宁笑了笑,没想到这马常波还真是挺有意思的,说起来也算是见识过不少性情中人。 可像马常波这样的人,在这权势交错的京都里,倒还是第一次遇到。 刚要说话,就听马常波又说道:“这雷德蒙是我义子,你和他年岁相差不大,你要是不嫌弃,不妨就跟着雷德蒙叫我一声……” 楚宁赶忙打断他道:“那我还是叫你马大人!” 马常波愣了一下,很快又满面堆笑道:“好你个混账王八羔子的,随你!” 楚宁:“……” 这话怎么听着像是在骂人?! 第290章 国事维艰 午后,御花园里,各式各样的花朵大肆开着,姹紫嫣红一片。 此时的唐帝显然已经消散了许多疲惫,正颇有情趣的在园子里赏花。 而不远处,小笛子就站在哪里,将今天所听到的事一一禀报: “皇上,这一路上几乎都是马大人在说话,而楚大人倒也只是在听着,只是偶尔会问上一句。” 唐帝听闻,微微沉吟后开口说道: “这马常波也真是藏不住事,朕不过是告诉他朕相信楚宁这个人,他倒好,一点也不隐瞒,全盘说出了。” 口中暗自说了一嘴,唐帝又想起什么来:“马常波可说了,朕让他彻查天泉山庄库银的事没有?” “这个应该是没有。” “嗯?什么叫应该是没有?” 唐帝目光微微侧目,显然对这个回答不甚满意。 小笛子赶忙俯身叩首说道:“回禀皇上,马大人有些话是凑近楚大人耳边说的,小的隔着距离,也没有听清。” 像是没听见,又像是满不在乎。 唐帝这时已经慢慢踱步走到水池边,拿了些饵料撒进水池里,立时就引来了许多鱼儿的争夺。 见到这副情形,唐帝竟是会心的笑了。 不多时,海德旺疾步从院子外走了进来,到了近前,瞥了一眼小笛子,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小笛子微微一拱手,赶忙退了出去,海德旺这才开口柔声说道: “皇上,兵部拟定的开支单子送上来了,数额比户部拟定的要高出许多。” 唐帝这时神情又黯然了:“直接说,需要多少银子?” “折银是一千二百万两。” 似乎是对这个数额早有预料,唐帝并未显露出海德旺那副骇然的样子,依旧撒着饵料看着鱼儿们争相抢食。 好久才开口说道:“事关北伐的大业,如今终于是定下来了,可奈何这国库竟亏空至此。十一年了,国舅把持户部整整十一年了,倘若这一次补不齐亏空,耽搁了朝廷大事,也休得怪朕无情了。” 海德旺深谙皇帝心思,接言道: “现在朝廷要打仗,韩德胜也想争夺北伐大将军,怎么说韩国舅也得做做样子,给下面的人打个招呼。这一次王立峰南下巡查私盐一事,还有宋涛彻查韩忠担任盐运使贪墨的事,识相的,他们也该在这个时候吐出些银子来才是。” 见唐帝在听,海德旺索性继续说道: “皇上,现在不论是康王那边的人,还是国舅那边的人,都是主战。只有以李鸿伦为首的清流一派还是很抵触,一个个私下里都在议论,现在朝廷更应该着重恢复民生国力,而不是花费巨额军费打仗。” “他们知道什么,北疆是我中原门户,北方若不安定,中原何以太平,他们这是太平日子过久了,只想着安逸了。” 唐帝没好气道,“如今北狄内乱,党项人区区番邦也敢来侵犯我大唐,此时若是不战,便会叫其余番邦诸国小瞧了,届时纷纷效仿来袭扰,大唐便再无宁日了。” 说着,唐帝有些气急:“这一点朕倒是十分赞同韩德胜说的,当以此一战换取十年太平。” 其实唐帝自然清楚,如今唐国是内忧外患,自己作为一国之君,在接手这个国家时,就已经病了。 而让他最为无力的就是,作为一国之君,他想救治却发现无力着手。 所以他不得不想着开出一剂猛药,彻底的治一治这就要蔓延至全身的毒瘤。 只有彻底拔除掉这颗嵌在身上的毒瘤,才有让整个唐国起死回生的生机。 安抚了一番情绪,唐帝又才催促道:“把你知道的说了,朕还受的住。” “是。” 海德旺应了一声,这才把接下来的话继续说出: “现在除了武安侯和韩德森请命出任北伐大将军,武将里还有不少人都有这个意思,尤其是吴老将军得知今日朝会决议出战的事,也上书请战。” “这个吴元清怕是有七十岁了?” ”去岁满的七十,年底还娶了一房小妾呢!“ “这个老不死的。” 暗暗啐了一口,唐帝又是一声感叹:“要是吴老将军再年轻十年,朕还真要对他委以重任。可奈何,如今这朝堂里,竟无人可用啊!” 自登基以来,身边的人便都是母后或是国舅任命的,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 自己不过是照着他们的想法去做事。 直到太后还权,亲政后才得以委任了一些官员。 可在唐帝心中,真正可以信任的人屈指可数。 “海大伴,你说说,王潜可否真能担当北伐大任?” 唐帝忽然转头看向了海德旺问道。 海德旺闻言,稍微迟疑了片刻,才说道:“皇上,武安侯自幼跟随其父在军队中历练多年,又是长宁侯的长孙,在军中颇有威望,其人对于战事自然也是了解得透彻,颇有些见识。况且现在京都世家子弟里,也只有武安侯最有资格担任辞职。” 唐帝自然明白海德旺口中的‘最有资格’的意思。 “是啊!王潜此人虽然年轻,但是办事还是极为稳妥的。” 这话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安抚自己有些动摇的决心。 尽管唐帝不想承认,可这毕竟是亲政以来主持的第一场国战,牵一发而动全身。 更牵连着的国运,容不得失败! 可面临巨额军资,即便身为一国之君,也是绕不开的话题。 国事维艰,唯一能做的,就是勇敢地面对。 只盼有一天,九泉之下,尚能面对列祖列宗。 一个时辰后。 朝廷接连发出两道诏令。 第一道为筹集粮草令,大意是朝堂要在全国凑集粮草,胆敢有趁此囤积粮食,高价售卖,聚敛钱财者,以通敌罪论处。 第二道便是颁布了一道《唐国通商令》,就是先前与北狄人商议好的开放凉京商道,两国互通贸易的细则,并且鼓励全国商人前往北狄经商。 此道旨意相比第一道,更是引起了轩然大波。 这个时代,商人的地位大多较低,所谓士农工商,商人都是排在最后面。 可这一道旨意摆明了是有意想提升商人的地位,更是向北狄抛出和平共处的倾向。 所以,这道《唐国通商令》一经颁布,不论是普通老百姓,还是达官权贵们都是私下里纷纷猜测,皇上此举的真正意图。 总之有一点,是显然意见的。 已然多年不经战事的大唐帝国,如今即将迎来巨大的改变。 至于是新的盛世重生,还是无休战火。 就不得而知了! 第291章 呵呵女人 一曲肝肠断,天涯何处觅知音! 这句话,对现在的马常波来说,可谓是最能表达他此时的心境。 从午时到黄昏,两人推杯换盏,就没停歇过。 “楚老弟,你个混账王八羔子的,你可真行……” 打了个酒嗝,马常波抬手在楚宁后背上重重一拍: “老哥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马常波基本已经到点了。 可楚宁呢,也是差不多到位了。 正准备撤下酒桌,外面赵掌柜走了进来: “东家,京兆府的郑班头来了,说是要见马大人?” 马常波一听是郑大宝,想也不想说: “这是我楚老弟的地盘,让这混账王八羔子的进来就是。” 先前铜雀楼被野狼帮多次叨扰,京都也是流传开了的事。 可后来。 野狼帮突然就收了手。 这番举动无疑让那些常年混迹的人,明白这铜雀楼已经换了主人,背后定然多了些大势力。 于是乎,好些人也不敢再来找事。 对于郑大宝,这时也是讲了规矩,先让赵掌柜进来招呼一声,算是做足了礼节。 可马常波显然已经将楚宁当作了自己人,或者说自家兄弟了。 “既然是京兆府的兄弟,快请进来!” 楚宁开口,赵发财赶忙应了一声,出门亲自把郑大宝迎了进来。 先对楚宁抱了抱拳,郑大宝这才对着马常波说道: “大人,有急事禀报。” 马常波醉眼朦胧看了一眼郑大宝,淡然开口道: “有事就说,楚大人是自家兄弟。” 郑大宝略略有些犹豫,可还是直接开口道: “据线人来报,野狼帮今晚还要押运货物出城,大人,咱们还查不查?” “混账王八羔子的,还查什么查,又去栽跟头吗?” 马常波骂骂咧咧说完,看着郑大宝还像个木头一样立在那里不走,又忍不住大骂一句: “还愣着干嘛,等我留你喝酒啊?!” 郑大宝哪里还敢多留,抽了抽嘴,就要退出去。 “等等……” 楚宁将他喊住,又看向马常波说道: “老马,这件事能否给我详细说说。” 马常波本就不愿提及此事,可还是答应了。 毕竟这楚宁也要联合自己查案,也就不再犹豫,乜了一眼郑大宝: “你就给楚大人说说?” 郑大宝一拱手:“楚大人,这几日,我们派出去的线人发现野狼帮的人时常出入平西伯府邸,而且每次出来都有东西运送出城。” “什么东西?” “是白沙。” “白沙?” 楚宁一愣,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东西。 “为什么是白沙,用来干嘛的?” 马常波解释说道:“这是平西伯府郡主为太后潜心礼佛的白沙,是为在东城门外修庙堂用的。” 原来如此! 可很快楚宁又想到了什么,每次都是选定在夜里,从东城门出城。 “所以你们昨晚栽的跟头,就是因为只查获到了白沙?” 郑大宝静默点点头。 “马大人,这件事要不交给我来办?” “什么意思?” 楚宁道:“就是我想亲自盯着这件事。” “好啊!我倒是求之不得。” 马常波觉得也喝得差不多了,晃晃悠悠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 可谁知,这寒风吹过一激灵,竟差点没站住。 顿时朝着郑大宝喝骂一声: “你个混账王八羔子的,还不过来扶着我。” …… …… 载有楚宁的马车稳稳停靠在府门外。 才刚下车,温知妍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酒味,忍不住问道: “大人,你这大白天的干嘛喝这么多酒?” “高兴啊!” 楚宁爽朗一笑,说来能认识马常波,还真是打心底觉得开心。 这人交往最是讲究真诚,相处起来自然,犹如多年的老友。 而马常波这个人便让楚宁有这种感觉。 只是这家伙的口头禅也太随便了些。 “混账王八羔子的!” 楚宁也忍不住脱口说了一句,别说,还真顺口的。 “大人,你说啥?” “咳咳……我说,我要泡澡!我想睡觉!” 足足泡了半个时辰。 又足足睡了一个时辰,醒来后天已经入夜了。 看着桌上放着的几碟糕点和一碗尚冒着热气的鸡汤面,楚宁忍不住笑了。 自己竟然醉成这样了,还好没闹出什么笑话来。 吃完东西,楚宁出到院子里伸了个懒腰,看着满目繁星的黑夜,心情不由大好。 想起先前郑大宝说的话,楚宁又看了一眼夜色,今晚是个出击的好机会。 在院里转了一圈,也没瞧见温知妍的影子。 一问马三才知道,温知妍服侍自己歇息后,便一直待在西院。 踱步来到西院,顺便想要瞧瞧赵冉冉姑娘身子怎么样了,才走到院子里,他的脸色突然变了。 只听院子里有曲音响起,这是有人在演奏曲子。 不用想,肯定都是赵冉冉,毕竟温知妍除了武艺不错,琴棋书画可谓一窍不通。 当然,人长得还是很漂亮的。 走到廊架后,楚宁找了个隐蔽位置静静听着。 赵冉冉的歌声凄凉委婉,像是亲人的离别之曲,又似在诉说着她对故人的思念之情。 楚宁听得不禁心生怜惜。 这姑娘也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却是遭遇了这么多的坎坷经历。 想来任谁也不免惋惜! 重重一声叹息后,却突然传来一道冷冷的质问声: “谁在那里?” “???” 楚宁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这是发现自己了? 我去! 这温知妍怕是狗耳朵,这都能听见,不愧是练家子啊! “再不出来,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别别别……是我。” 楚宁轻轻应了一声,慢慢走了过去。 “大人……是你啊?” 月光下,楚宁穿着洗漱后换上的新袍子,倒也是俊朗无双。 “大人,你要听曲就大大方方地进来听,为何要躲在那里?” “我……怎么就躲了,这不是怕打扰到你们嘛!真的是。” 楚宁故着镇定,又抬手对赵冉冉打了个招呼: “哈喽,赵姑娘,晚上好啊!” 或许是被楚宁这番举动感到有些不知所措,赵冉冉白皙的脸颊,竟突然一下子就红了。 这时赶忙起身,走了过来款款福了一礼。 “行了!别这么客气啦!” 看到她的模样,楚宁微怔。 一身红衣的赵冉冉长得还真是楚楚动人。 那张绝美的脸蛋儿此刻虽带着些许苍白,可这美女底子却是深厚。 与温知妍相比,更是多了一种柔美。 果然,这美女还得对比着来看啊! 第292章 兵分两路 “赵姑娘,你身子可好些了?” 楚宁关切地问了一句。 赵冉冉点了点头,柔声道:“好多了,奴家多谢大人收留!” 说罢,又要福礼。 楚宁赶忙一把搀扶住她,手透过衣服轻轻扶着她双臂,这才发现,这姑娘简直软得像是没有骨头。 这姑娘就像是没有长骨头一般。 难不成这天底下还真有似水一般的女人不成? 思及此,楚宁不由脸上竟冒出了邪魅的笑容。 看着楚宁一脸的笑颜,赵冉冉脸色绯红,僵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 “咳咳……大人,这旁边还站着个人呢!” 温知妍赶忙走了上来,搀扶住了赵冉冉。 楚宁赶忙撒手,收起笑容,转而抬手抚摸后脑勺: “那啥,你今晚这首曲子可真好听,想起第一次听你唱曲,还是在荀公别院的《清平调》。” 赵冉冉嗯了一声:“不瞒大人,《清平调》也是奴家最爱的曲子,要不就由奴家再为大人弹奏一曲如何?” “行了!你这身子刚有好转,好好休息!” 这话是温知妍说的,说完还双眼直瞪着楚宁,像是在询问他的意见。 楚宁来此本就是为了找温知妍去办事的,自然无心听曲,点点头肯定说道: “温姑娘说得对,你呢现在就好好休养,等养好了身子,我会派人送你回庆州找你的族人去。” 赵冉冉听闻却是摇摇头:“奴家是命苦之人,家父已被朝廷定了罪,母亲兄弟都已陨命,只有一个哥哥尚在北疆充军,可早已没了音讯。现在奴家也是罪人,入了锦瑟坊奴籍,想要离开京都谈何容易,再说,奴家也不想连累你们。” 说着,竟是眼眶一红,哭了出来。 温知妍看了一眼楚宁,又安慰了一番赵冉冉: “赵姑娘,你放心,我家大人很聪明的,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你家大人? 这听起来怎么有些别扭。 对,就是感觉很别扭。 隐隐间,楚宁似乎闻到了一股浓浓的柠檬味。 可对于赵冉冉的身世,楚宁还是有过一些了解的。 这个时代即是这样,父亲遭了罪,家人都不可幸免。 而且最为关键的还是赵天驰将军还是被人陷害的。 就当是为了魏满,楚宁也会答应把赵冉冉送出京都去。 以后无论是为她找一门好的归宿,或是找到她的族人一起生活都是她的事。 “温姑娘说得对。”楚宁接言道,“你的事我一定会想办法的,这些日子里你就暂且先住下,需要什么尽管提。” “好了,大人,这人你也看过了,天色也不晚了,这边是女眷住所,就不留你了。” “诶!好勒!” 楚宁应了一声,下意识就要往院子外走。 可走了几步。 才想起。 这不对啊! 自己不是来找温知妍的吗? 一回头,对着温知妍使了个眼色:“你出来一下,我是来找你办事的。” 温知妍显然有些意外,本还以为自家大人是来看望赵姑娘的,原来是为了找自己办事。 看了一眼赵冉冉,叮嘱几句,让小丫搀扶着进了屋子,这才放心地走了出来。 “大人,这什么事啊?非得晚上办?” 楚宁刚想要解释,谁知就迎上了温知妍满目期待的眸子。 嗯……这眼神,似乎很不对劲啊! …… …… 深夜习习,凉风瑟瑟。 位于东门码头的一处河岸边。 楚宁和温知妍就蹲伏在一株高大的枫杨树后,目光直直盯视着码头的方向。 虽已经入了夜,可此时码头上却是异常忙碌。 不时有民夫在货船上卸货,搬运货物。 而码头外还有人护在外侧,显然是在戍卫这里的安全,以防有人作乱,更防止有人偷藏贩卖。 可是就在码头边的货船上,一个大红灯笼下,竟然就站着野狼帮的把头陈洪。 这特么也太明目张胆了! “大人,这就是你说的晚上办的事?” 楚宁点头,柔声道:“你知道他们在搬运什么吗?” “这我还真知道,不就是盐嘛!” 温知妍不假思索道:“不过我听说那些东西都是盐商大户们买来运往地方的盐难道说,大人您要在这边买卖盐?\" 楚宁笑着点了点头,道:“没错,就是买盐,不过我可不准备给钱。” “啊!大人这是要黑吃黑啊!” 不理会这茬,楚宁当即安排道:“从明天开始,我给你安排一个任务,想法子盯着那个人,看看他们夜里运送的东西都运到了哪里去?” 接着楚宁解释了一遍郑大宝先前所说的话。 温知妍眼睛一亮,问:“大人您的意思是,这些人是借着给平西伯府送东西,趁机押运私盐出城?” 楚宁点了点头,道:“他们开头几次都是在做戏,等到京兆府那边放松警惕后,他们就可以真的押运私盐出城了。因为此时也就无人会去彻查他们了。” 温知妍点了点头,又问:“那大人准备怎么做?” “这次咱们来个兵分两路!” 楚宁嘴角浮现出一抹冷笑,道:“不过这件事光靠我还不行,还得靠着马常波才行。” …… …… 翌日清晨。 楚宁便带着温知妍悄无声息出了院子,可出了院门,两人便是分道扬镳各自忙着自己的事去了。 先说温知妍,出了院子便朝着码头对面的城墙走去。 此时城墙上已经有官兵巡逻,不过温知妍却并没有惊动他们,而是沿着城墙一路来到了寒江码头。 今天的温知妍依然是一副男扮女装的装束,而且还是一套极其普通的衣服。 此时,天色已经蒙蒙发亮。 寒江码头边。 一艘大船就停靠在岸边,好些民夫已经开始在忙着搬运货物了。 而几个彪形大汉正守在船边,显然是管事的人。 温知妍没有惊动他们,找到一个正在喝水歇息的民夫,凑到近前问道: “这位老伯,这码头要不要搬运盐工啊?” 那老头瞥了一眼温知妍,抹了一把嘴,立时就有些警惕地问道: “你是什么人?问这个做什么?” “老伯别多想,我是初到京都,一时没有活计,想着有把子力气,来码头找找活计暂求谋生。” 第293章 自筹军费 老头显然时常遇到这样的事,这时竟开怀一笑: “哎!我看你还像是个读书人,想必也没有个门道,只狠这世道艰难啊!” 说着,老头已经完全放下芥蒂,叹息一声道: “也罢!老朽便与你说了,这码头的确需要搬运盐工,不过得是熟人介绍才行。” 温知妍点了点头,装作有些开心的样子:“那咱们这京都里一共有几个码头啊?” 老头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压低嗓子说道:“严格来说,共有三个,北门和西门都有,不过就属这东门码头最大,用工也最多,你要真想找工,老朽倒是可以帮你做中介人。” 温知妍知道老头基本已经相信自己了,接着问道:“那这东门码头一天得搬多少盐呢?” “这可说不好,忙的时候一天最多六十条船,少的时候嘛,也得有二十来条船。” 说着,老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几个彪形大汉,又才柔声说道: “近来是出私盐的时候,你若想来找活计,恰是时候。” 温知妍又压低嗓子说道:“那老伯,这搬运私盐给得多吗?” “那是自然了。” 老头眉头一挑,“这夜里出工可是白日里的三倍。” 温知妍凝眸向四周看了看,又问:“这夜里搬运私盐,不怕被官府抓吗?我可不想惹事。” 老头一听,立时就不高兴了:“嘿!你这人可真是怪,想要多挣你还怕事。” “我这不是怕惹事吗?”温知妍解释道,“听说搬运私盐被官府逮着了,至少得发配充军。” 正说着,就看见不远处有人发现了自己,正朝自己走了过来。 温知妍赶忙找了个由头,转身走了。 那老头颇有些莫名其妙,嘴里骂了一句:“现在的年轻人啊,想挣钱还想轻松,哪有这样的好事哦!” 话音刚落,背后走来一人,竟是管事的。 老头赶忙躬身行了一礼,那管事却不理,目光看了一眼温知妍离去的背影,转对老头喝问道: “刚才那个是什么人?” “哦,他啊,是个读书人,来码头找伙计的,可是怕吃苦头。” 那管事叮嘱道:“牛老头,你可记住了,不该说的千万不要多说。” 老头显然与管事的是熟识,肯定道:“放心!我可不想砸了这么好的饭碗呢!” 管事的嗯了一声,这才又说出一个重要信息:“近来是出盐的高峰期,我听陈把头说了一嘴,今晚开始大家伙都得忙起来了。” “得勒!这下又可以多挣些喽!” 老头说罢,畅怀一笑,露出缺失的三颗门牙,全是岁月的见证。 …… …… 另一边。 楚宁一早先是来到了武安侯府。 现在朝堂里都在议论北伐的人选,相比于韩德胜,王潜自然威望要小了很多。 其一,韩德胜平定南疆,战功赫赫,如今又是殿前都指挥使。 而王潜虽少时曾在北疆军营里混迹多年,韬略俱佳,可终究是没有上过战场。 其二,打仗最需要的就是钱粮,可户部就在韩世荣手里,户部的大多数人也是太后在世时,韩世荣拟定的。 如今朝廷要打仗,如何都迈不开户部。 而韩世荣就是韩德胜的父亲,这可是一家人。 说到底,韩德胜想要出兵打仗,韩世荣自然会全力以赴。 至于你王潜嘛,就说不好了。 基于这个原因,这两日里王潜都在为筹集军费发愁。 可谁知。 就在刚才。 楚宁提出了一个建议,就是让王潜主动提出,愿意出资三万两白银,作为军费。 并以此在京都搞一个军费自筹活动。 这在王潜、范畴、马钰等人听起来,简直不可思议。 可对楚宁来说,这就是一件太过稀疏平常的事。 要知道,自筹军费在历史上也并不是没有的事。 前世先辈们就是靠着自筹军费建立起了新世界。 而且经楚宁一番分析,这样做的目的或许所筹集到的军费不过九牛一毛。 可这样的态度,才是最重要的。 这足以让朝臣,让世人明白王潜对于此战的决心。 皇上得知了,想必更是会拥护。 再说了,想要拿出三万两白银充作军费,这已经让武安侯府捉襟见肘了。 加上书局还有盈利,生活倒是足以充实,不至于连饭都吃不上。 一番商议后,王潜认同了楚宁的做法,搞一个军费自筹活动。 从武安侯府出来,楚宁又径直来到了羽林营。 刚走进神机卫,就看见玄彬正双目怔怔看着一堆制作燧发枪的材料发呆。 除去铜、铁、铅和黑火药,还有熔炉模具,简易车床。 现在这个院子,完全被玄彬打造成了一个试验场。 这个时代,工具器械都不完全,加上制作火铳是一个复杂而精细的过程。 只有经过大量的实验摸索,才能找到最佳的办法。 见到楚宁进来,玄彬抬手打了个招呼,示意他近前来,随后拿出新做成的半试验品放在桌上: “楚大哥,按你说的我已经把枪托做出来了,这枪管我专门找人用了精铁放入熔炉中,加热至熔化做成整体枪管,孔径也是按你图纸的大小制作,你来瞧瞧。” 楚宁认真看了起来,这样整体制作出来的枪管属于无缝的,不容易炸膛,等到需要开孔时,可直接钻孔。 只是这钻孔技术嘛,可是需要技术含量了。 楚宁暂且放下了这一步,又把制作燧发枪的流程讲了一遍。 打造模具,融化铸造成型,再塑造加工,通常使用锤子、凿子等工具,将火铳的各个部分逐渐打磨成形。 接下来就是安装部件,在火铳的主体部分完成后,需要安装其他部件,如枪口、瞄准器、点火装置等,这些部件也需要精心制作和打磨。 这包括对火铳表面进行抛光、对各个部分进行精细调整等。 等到这一切做好,就到了最重要的实验发射阶段。 毕竟不是专业人士,燧发枪做好了,还得进行射计效果的实验,如果存在问题,需要进行调整和改进。 而这一步也是最危险的。 总之,在整个制造过程中,需要精湛的技艺和精细的操作,才能制造出高质量的火枪。 同时,这也是一个耗费时间和精力的过程。 至于火药的装配,楚宁倒是已经有了法子。 等到楚宁讲解完这一套流程,玄彬早已是崇拜不已: “大人真乃神人也!” 楚宁听闻,浅浅一笑。 嗯,这话我听着耳熟。 第294章 商议合谋 皇宫,养心殿。 唐帝已经批阅完最近积压的折子,这时正为军费的事情发愁呢! 可谁知,海德旺疾步走了进来,并带来了一个让人意外又震惊的消息。 “什么?王潜要出资三万两白银,还要搞一个自筹军费活动?” 当唐帝听闻海德旺的禀报后,简直有些不可思议。 哪有朝廷打仗,搞啥自筹军费的。 “不用说,这肯定是那楚宁出的主意。” 身侧的海德旺微微颔首,显露出一抹赞赏的神情:“皇上,武安侯请旨的折子已经呈上来了,要不要允准?” “此事你怎么看?” 唐帝反问一句。 其实,自打决定要对党项人用兵,唐帝便一直在忧虑军费的事。 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先搞到一笔钱。 当然还有粮食。 眼下正是春耕时节,作为一国之君还不得不多关注粮食。 不过这些事只要有了银子,就可以筹备调粮。 先解决眼下这一关才是关键。 海德旺显然也是已经有了考虑,这时听见唐帝问自己,才不慌不忙地回道: “武安侯的意思,会由书局刊印军费自筹活动单子,然后找人在大街上把单子宣传推广出去。京都各处茶楼酒肆都要推广,要以最快的速度让这件事在京都传播开来,他还说,这叫舆论造势,更是为了表明皇上愿意北伐的决心。” 说着,海德旺还补充一句:“以老奴看来,这倒是可行的。京都的探子得了消息,自然也会传出去,自然就摆明出皇上出兵的决心。” 唐帝琢磨了一会儿,倒也觉得这个法子可行。 不过仔细想了想,还是不能以朝廷的名义筹集军费最好。 现在国库没钱,就连自己的内库里也都不足十万两,若是这军费筹集活动,能弄出一笔银子来,倒也是个意外之喜了。 于是,唐帝马上表示准请王潜所奏,只是让他以私人名义尽管去做就是。 嘱咐完,唐帝的心思还是回到了盐税上来。 现在王立峰已经南下巡察盐税了,想必多少也能弄出个几十万两银子回来。 对于北伐开战,自然还是杯水车薪。 这没钱的日子真是令人发慌! 即便是贵为一国之君,没钱早样转不动。 不过,很快唐帝心思转动了一下,还是想到了天泉山庄藏匿的那笔库银。 这才是需要解决眼下军费的当务之急。 “京兆府那边,马常波可有消息了?” 海德旺自然明白唐帝问的什么事,可眉头一拧,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怎么了?” 海德旺只得回道:“回皇上,马大人那日下了朝会,就被楚大人叫去铜雀楼喝酒了,到了傍晚,两人都是喝得酩酊大醉,这两日马常波都是待在府里,完全没有动静了。” 想起对马常波的罚俸一事,唐帝内心一凛:“这混账王八羔子的马常波,难不成还敢抱怨朕不成,给他去个消息,倘若敢坏了朕的大事,朕要他好看。” 唐帝一心就想拿回属于皇帝的执政权,这一次战事算是个契机。 “皇上勿急!” 海德旺宽慰道:“要老奴看,这说不好就是楚大人故意安排下来的。” “你是说……”唐帝微微沉吟,很快想到了什么,“这是楚宁和马常波商议后,有意为之的?” “有这个可能,毕竟楚大人行事向来毫无章法,谁也猜不到,既然皇上把事情交给他们去办,不妨就再等等看。” 唐帝嗯了一声,又道:“楚宁现在何处?” “据线人来报,这会儿就在马常波府里。” …… …… 马府。 位于一处悠长的巷子里,距离繁华的大街尚远。 楚宁一路询问,才终于找到了这里。 看起来远不像是京兆府少尹的府邸。 似乎这老马还是个清官啊! 此时,前厅里马常波就坐在大椅上,楚宁则是坐在他的对面。 “还是年轻好啊,这一场宿醉下来,像是没事人,再瞧瞧老哥我,嗐!” 顾自感叹一番,马常波这才进入了正题: “楚老弟,说说,怎样才能拿住莫成?老哥都听你的。” 自打那晚栽了跟头,马常波整个人都不好了。 想起莫成这厮恨不得千刀万剐,可奈何又拿不住他的罪证。 可现在皇上压得紧,他就更是急切了。 楚宁笑了笑,问道:“老马,我想问问,这东门码头走私私盐的事,为何你就一次没有拿住人?” “这事说起来也是打了老哥的脸。” 马常波道,“楚老弟有所不知,其实野狼帮走私私盐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了,可奈何就是这帮人在眼皮子底下还拿不住人。” “这是为何?” “还不是因为他们手里有盐道司开出的盐引,你派人去抓,人家是合法合规的,不但没法抓,事后还得反被人家参一本。” 楚宁想了想,说道:“看来从京都里入手是不太好办了,不过我倒是有个法子。” “哦,快说说看。” 楚宁扫了一眼桌上的盘子,伸手拿出一块糕点摆在一个杯子前:“我把这个当作是莫成。” 接着,又拿出两块糕点,依次摆上:“这个是天泉山庄,而这个就是咱们。” 马常波有些懵逼,不明白楚宁想要表达什么。 “现在我们想要动莫成,而莫成的身后牵连着韩家,这也是他之所以能逍遥法外的主要原因,所以我们不能直接动他。” “嗯?然后呢?” 楚宁的目光落向另一块糕点上:“咱们就先动天泉山庄。” “???” 马常波立时两眼瞪得老大,直直地望着楚宁:“老弟,你疯了,咱们现在可没有理由动天泉山庄,这里面牵扯的人太多了。” 毕竟在京为官多年,马常波平日里虽是大大咧咧的,可京都的权势他还是十分清楚的。 就拿天泉山庄来说,那是朝里多少大人物的钱袋子。 若真动了天泉山庄,一把把快刀立马就砍过来了。 楚宁却不以为意,笑着解释说道:“老马,你不懂,咱们现在只需要借刀杀人就行了,还得让韩家以及那些大人物都无话可说。” 马常波皱起了眉头,不解地问道:“老弟准备怎么做?” 楚宁却是神秘一笑:“老哥你就等着瞧好!” 说完,便站了起来,做了个请的手势:“走!咱们接着到铜雀楼喝酒去!” “啊???” 马常波当即脸色一沉:“老弟,还喝啊?” “当然!” 楚宁重重一点头:“这是计划的一部分!” 第295章 历史轮回 夜已行深。 京都一处精致豪华的宅院内,早已是灯火璀璨。 一座摆满酒菜的黄花梨大桌前,莫成正端举着酒杯款款饮了一口。 这才看向恭候在旁的野狼帮把头陈洪说道: “这两天马常波没有再找你们麻烦?” 陈洪道:“没有了,就连郑大宝这两天也没动静了,还真是怪了。” “这有什么!”莫成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笑道:“实话告诉你,那天下了朝会,马常波就被皇上叫去一通臭骂,还罚俸了半年,这两天都在铜雀楼喝得酩酊大醉,这会儿想必就在家里睡大觉呢!” 说完,又是怡然自得的满了一杯酒。 “太好了!” 陈洪听闻后,顿时一喜,“那大人,今晚还出盐吗?兄弟们可等着挣钱呢?” “钱钱钱,我看你就是掉钱眼里了,这些年你背着袁天野挣得还少吗?” 陈洪抽了抽嘴,也不敢顶嘴,只得忍气吞声地听着。 只听莫成又道:“你以为我不比你急啊!二爷那边只给了我七天时间,办不好这件事,我他娘的也吃不了兜着走。” “那就干!”陈洪倒像是豁出去了,“马常波刚栽了个大跟头,这会儿正是好时机,再说了,咱们手里也有盐引,即便拿住了,也有说辞。” 莫成也不再犹豫,点了点头道:“告诉兄弟们,今晚就出盐,不过还是要谨慎行事,京兆府那边的人也得看紧了,一旦有风吹草动,全部停下来。” “放心!”陈洪拍着胸脯保证道,“我可精得像个猴一样,马常波那个猪脑子怎么能抓住我。” …… …… 夜色漆漆,江风微徐。 已经是子牌时分。 东门码头依然是忙碌着,此时码头外围站满了一队带刀的官兵。 而码头上,民夫们正井然有序地把一袋袋的私盐装上马车。 这其中就有白天里那个牛老头。 别看着这老头身子骨单薄,可干起活来却是十分卖力。 即便在这春寒料峭的夜里,也依然是满头大汗。 而此时,河岸边,依然是那棵高大的枫杨树后,正潜伏着两个人。 正是楚宁和马常波。 “楚老弟,你假意喝酒就是为了带我来这里看他们装运私盐?” 马常波说话时,目光还依然直直地盯着码头的方向。 对于眼前这番景象,似乎已经是见惯不怪了。 楚宁舒展了一下身子,柔声道:“如果现在我让你下去抓人,你敢不敢?” “没用的。” 马常波显然对此并不赞同:“你看见那帮官兵了吗?那是河房营的人,另外,他们手里还有盐道司的盐引,就是皇上下旨,抓了也得放。” 两人正说着,装有满满私盐的马车已经启动了。 而头前领路的人,正是野狼帮的把头陈洪。 “马大人,我再问你一句,你敢不敢下去抓人?” 楚宁又说了一句,马常波这时目光看了过来:“楚老弟,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先前不说了吗,咱们先从天泉山庄下手。这第一步就是给天泉山庄定一个私藏官盐的罪证。” 马常波显然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 “楚老弟,这向来抓的都是贩运私盐的,怎么会有私藏官盐的来了?” 楚宁发现这家伙智商还真是有些难以想象:“你想啊,他们不是有盐道司出具的盐引嘛?这足以说明这些盐就是官盐,是?” “是啊!” “那我问你,这官盐是不是只能运到盐道司衙门呢?” “是啊!” “那如果你在天泉山庄发现了大量的官盐,这该如何解释呢?” “这……”马常波一凛,很快就反应过来,“对啊!这私藏官盐,也他娘的是一大罪证啊!” 楚宁淡淡一笑,还好这家伙智商还有救。 要知道,外界可一直传言马常波就是个五大三粗的猪脑子! 可谁知。 楚宁刚庆幸完,马常波又道:“可是楚老弟,倘若他们不出具盐引,咬定说这不是官盐呢?” 楚宁:“……” “怎么了?我哪里说错了吗?” 楚宁真的无语了! 果然是猪脑子啊! “等等……” 马常波一拍脑门,“这不对啊……如果他们敢咬定这不是官盐,那不就是走私私盐了嘛?更好把他们抓了,瞧我这猪脑子!” 看来还是很有自知之明。 “楚老弟,你说,接下来怎么办?” “派人盯着!”楚宁道,“咱们先得搞清楚,这些盐是不是真的运到了天泉山庄去。” “对对对,只要确定他们进了天泉山庄,咱们就有理由抓人了。” 说罢,马常波就要冲出树下,楚宁赶忙一把将他拉住: “你干嘛去?” “马车都走远了,我得亲自去盯着……咦,楚老弟,你为何这样看着我?” “不用你去了,我已经安排人盯着了。” 果然,就看见暗暗的码头边上,似乎有一道敏捷的影子闪了过去。 很快便隐没与黑夜之中。 …… …… 刚回到府里,马三便又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由魏满亲自押运醉仙酿入京的队伍已经过了纪北关。 这样算起来,大概还有个十来天便能达到京都。 对此,躺在床上的楚宁显得格外兴奋。 此次入京都,原本以为接受皇帝的嘉奖便可打道回府。 可谁知,后来闹出这么多事情。 当然也正是京都这段经历,让他更加了解如今唐国朝堂的真实情况。 这是远在青山县所不能企及的。 如今的唐帝李淳,颇有些像前世的明英宗朱祁镇。 朱祁镇也是九岁登基,也是由张太皇太后把持朝政,只是张太皇太后却不如这韩太后,真正的权利却被当时的内阁三杨(杨士奇、杨荣、杨溥)分权。 年幼的朱祁镇几乎就是个傀儡。 直到朱祁镇真正亲政以后,为了摆脱内阁的掌控,夺回实权,决定御驾亲征瓦剌。 可后来的结果,大家伙都知道了。 惨败! 沉痛的惨败! 数十万大明精锐就此殒没,数百名武勋功将就此阵亡。 就连堂堂一国皇帝朱祁镇也被抓去做了人质。 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土木堡之变。 这一场战争足足改变了明朝的历史走向。 而正是这一战,朱祁镇才被戏称为“大明第一战神”。 联想到现在唐国的情形,唐帝可太像是朱祁镇了。 同样也正想通过一场战争拿回属于皇帝的权利。 可对于前世的历史结局,楚宁是再清楚不过。 一场土木堡之变,完全暴露出朝廷内部的深层次的矛盾和危机,大明朝由盛而衰。 可这些事,楚宁没有人可以诉说,也不能说。 只是。 他真的有些担心,眼下的唐国会不会,也将走进这一段历史轮回中。 第296章 打仗就是打后勤 一大早,楚宁便弄来了一本关于军粮筹备的书籍。 看了半天才发现这玩意还真挺复杂的。 这个时代粮草的押运大多都是走陆运,也就是用骡、驴、马车甚至牛车进行运送。 而且需要征集大量的民夫。 有时也走漕运、或是海运,但大多都是辅助性的。 楚宁也不清楚具体状况,估计是因为船只不够的原因! 又看了一会儿,只听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请进。” 不用多想,楚宁也大概猜得到门外来人。 果然,就看见温知妍推门走了进来。 先是扫了一眼桌上堆积的书册,温知妍这才开口说道: “大人,已经查清了,昨晚押运的四十船盐,其中有五船都被运往到了天泉山庄。” 这种官船楚宁已经了解过,一船大概能装运一千石盐,一石大致是一百斤。 也就是十万斤。 现在官盐的市面价最高已经达到了310文钱一斗。 而现在市面上的米价,是150文钱一斗。 大约21斗米才能换1斗盐。 而唐制1斗米大致是125斤。 折算一下,也就是263斤米才能换1斤盐。 按前世4元一斤的大米来计算,相当于1斤盐折价1052块钱。 这特么简直就是天价了。 不过若是私盐,一斤盐大概只卖30文钱。 因为毕竟是私盐,不用交税,又是从官盐里分出来的,可谓是一本万利。 可别瞧着这仅仅30文钱一斤的私盐,好多老百姓也根本买不起。 所以好些就只得吃用盐土熬制的盐水。 这种盐水里含有大量的有毒害元素,吃多了还会死人。 连吃盐自由都无法满足。 老百姓过得真是苦啊! 可现在,莫成这帮人一晚上就偷运走了五船盐,也就是五十万斤盐。 相当于这一晚,大概就能获利一万五千两银子。 其罪当诛啊! “大人,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见楚宁一脸沉思,温知妍忍不住开口道。 “这件事我知道了,等我和马大人商议后再做决定。” 说着,楚宁的目光这时才看清楚温知妍顶着个熊猫眼,突然想起什么来: “你这是……刚回来吗?” 温知妍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我是等到天亮时城门开了,才回来的。” “那你昨晚住在哪里?” 楚宁问出了关键。 可温知妍却是淡淡回道:“找了棵树歇息。” “等等……你是在树上休息?” “大人,这你不用担心了,这样的事我以前在蛤蟆寨时也常做。” 楚宁又打量了她一眼,不再多问:“去休息!今晚的事你不用担心了。” 温知妍却是一脸否决,恳求道:“大人,今晚必定也有凶险,也让我参与!” 楚宁想了想还是点点头,也不再拒绝。 看着温知妍离去的背影,楚宁还是有些心疼的。 可奈何现在手里没人可用,马三以及青山县来的那帮人看家护院还行。 像是跟踪办事,可就远不如温知妍了。 不过现在魏满就要来京都了,等他到来,有些事就好办多了。 温知妍刚走没多久,马三就跑了进来禀报: “大人,外面,有人,找你。” “谁啊?” “是侯,府的,护卫。” 楚宁一下子就知道,是阿布来了。 …… …… 来到前院,就看见阿布腰背挺立的站在哪里。 一问来因,才知道,原来是王潜听了他的自筹军费的活动建议,立刻就给皇上说了这件事,得到允准后,立马就安排人手做了起来。 这时唤阿布来迎他到府里商议细节。 马车上。 楚宁突然想到先前一直在看的粮草运输的问题。 这阿布自幼便跟随王潜混迹在北疆军营里,还是个武骑尉,想必对于军事上的事也是知之甚多! “对了阿布,你知道粮草的事吗?” 被这突然问及,阿布一时还有些意外,柔声回道:“不知楚大人是想问具体哪方面?” “嗯,就比如拿士兵来说,这粮食需要筹备多少?每个人的口粮如何计划?” 说起来,自己有了一个骑都尉的头衔,可对于兵事却是知之甚少。 “原来你说这个啊!” 阿布应了一声,似乎又显得有些意外:“楚大人怎么对这个感兴趣?” “眼下朝廷不是要打仗了嘛,武安侯想要承担北伐大任,我也想着看能不能帮上一些忙。” “楚大人已经帮了侯爷大忙了!你是不知道,自筹军费的事皇上对侯爷大加赞赏,现在这件事侯爷也是格外上心。” 楚宁明白,可这件事只能做一些面子工作,拉拢一些人心。 对于筹集军费也只是杯水车薪。 “行了!你还是给我说说计算军粮的事?” 没想到阿布不仅精于情报分析,对于军事谋划也是一把好手。 经过阿布的解说,楚宁算是对士兵粮草计算有了一个清晰的认识。 按一个民夫可以背六斗米,士兵可以带五天干粮。 1个民夫补给1个士兵,每人每天吃两升粮食,单程可支撑18天的食用。 2个民夫补给1个士兵,单程可支撑26天。 3个民夫补给1个士兵,单程可支撑30天。 而3个民夫补给1个士兵就已经是极限了。 即便再增加民夫数量,运输粮食虽然增加了,可支撑天数却在减少。 因为民夫也要吃粮,而且会耗费大量的粮食。 这次朝廷要筹备出八万士兵北伐,按照3个民夫补给计算,就应该有24万民夫。 再按照辎重兵占三分之一,还需要4万。 加起来就是36万人。 一个民夫背六斗米,就是75斤。 如果按一个人一天吃两升粮食,一个月吃粮六十升,大约75斤。 不过都是杂粮,热量不高。 这样粗略来算,支撑八万士兵打仗,一个月就需要: 36(万)x75斤=2700万斤。 按唐制约为27万石粮食。 因为这些粮食大多都是五谷杂粮,所以每斗杂粮约5文钱。 如此算下来,八万士兵,光是一个月行军消耗的粮食费用就是十三万五千两白银。 这还单单只是粗略算了士兵的吃粮问题,还有战马的草料、精食料、押运途中粮食的损耗等问题。 这就足以说明,粮草问题真是自古以来兵家所面临的最大问题。 后勤运输所耗费的钱财比购买粮食本身还要多。 大部分的花费都花在了运输上。 这也是为何会在影视剧里经常看到,比如什么坚壁清野不出,偷袭敌军粮草等重要战略部署。 说白了,就是拖垮地方的后勤供给。 这也就完美诠释了,古人常说的打仗打的就是后勤保障。 楚宁听完阿布的解释,脸色早已骇然。 可很快,他就想到一个问题:“对了,这不是有大运河吗?为何不走漕运?难道是因为船只不够吗?” “非也!” 阿布当即摇头:“那是因为损耗太大了。” 楚宁:“???” 第297章 众筹活动 车行向前,楚宁调整了一个坐姿,目光却是始终盯着阿布,催促道: “给我说说,这漕运怎么损耗就大了。” 阿布哪里想得到眼前这位说话风趣的大人,怎么就对这些东西如此感兴趣。 可架不住,阿布只得捡了最紧要的说了: “虽然这个时代也有走漕运的货船,比如各地收缴的盐大多都是水路,可这粮食却是不同。每逢战事,或是朝廷需要调拨粮食,都会由南疆都督府筹办,将粮食集中在江都,一路北上入山阴,进淮河,再到盱眙,经过泗水进入汴河。” 看了一眼楚宁,见他听得十分认真,阿布便继续说道: “最后一路北上进入黄河,过宿州、宋州、汴州。再往西大约两百里水路,便能达到京都梁安,全程加起来大概一千五百里路程,全程几乎全是逆流而上,全靠人力和纤夫拉运。听起来似乎不太困难,可实际最为恼火的便是水位。” “什么意思?” 楚宁皱了皱眉头,没有明白阿布话里的意思。 可这时马车已经停了下来,只听车外传来车夫的声音:“阿布大人,到府门口了。” 阿布应了一声,看了一眼楚宁:“楚大人,等有机会我再和你好好说说,总之现在从南疆想要运输一万石粮食到京都,至少需要筹集五万石粮食。” 说完,阿布跳下马车,迎着楚宁进入了府邸。 …… …… 王潜就坐在上首位,范畴、马钰这时看见楚宁走了进来,也是十分欣喜。 “亏得是你啊!快来入座!” “来,先喝口茶润润嗓子。” 王潜招呼着楚宁就在自己身侧坐了下来。 等到楚宁浅浅呷了一口茶水,王潜这才开口说道: “人到齐了,我就说说,兵部拟定的开支单子我已经让人誊抄了一份。” 说着,拿出一张单子递了过来,显然范畴和马钰等人都是已经看过的了。 楚宁接过扫了一眼,很快就看到了上面写着:折银一千二百万两。 “怎么需要这么多银子?” 楚宁也被惊到了。 他在青山县时,就已经深刻的感受到了一两银子在这个时代的购买力。 而一千二百万两简直就是一组天文数字。 “兵部拟定的数额比之户部要高出许多。” 说到这里,王潜的神情已经显得有些气愤了:“这显然是兵部故意为之的,说到底朱旺他们就只想拥护韩德胜担当北伐大任。对于户部来说,这场战事,也不过是一场买卖而已。” 楚宁明白王潜的心思,他是极其想要出任这次北伐大业。 毕竟每个少年心中都有一个驰骋疆场的将军梦,而王潜作为武将勋贵之后,更是想要证明自己并非‘京都耗子’,而是想要做出一番功业,显耀王氏家族荣光。 而这可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这时,王潜也端起茶盏饮了一口,看了一眼阿布说道:“昨晚让你备下的三万两银子可清点好了?” “昨晚我就亲自清点了,一共也只凑足了二万五千两,最后还是安贞公主拿出了部分嫁妆,折合银子整整是三万两。” 这番话似乎阿布有意说出来的,其余三人听着都是互视一眼。 就在这时,楚宁才开口说道:“现在说到底还是军费的问题,皇上想用兵,可国库没有钱,还得靠着韩国舅的人去弄钱,可眼下韩德胜也提议要出任北伐,怎么看,胜算都比侯爷大多了。” 王潜听闻,神色十分黯然,可还是不由点了点头。 “所以,倘若侯爷能在这个时候为皇上分忧,筹足了军费,那这北伐大任自然归侯爷莫属。可若是,朝廷拿不出这笔银子,最后皇上还是不得不依靠韩国舅,这北伐大任自然就是韩德胜了。” 楚宁的话说得已经够直白了。 说到底,现在就是谁能筹足军费,谁便能担当北伐大任。 就在这个时候,众人都沉默了。 “这都怎么了?” 范畴这时突然微微一笑,打破沉默道:“不就是军费嘛,咱们一起想法子把天泉山庄里的库银弄出来不就够了。” 马钰却道:“范大哥,天泉山庄背后牵连甚广,牵一发而动全身,要不然这些年也没人敢动。” 二人说到这里,楚宁也知道不得不开口了:“其实不瞒你们,我最近真计划要对天泉山庄动手了。” “哦?”范畴问道,“这可须得谨慎些,你准备用什么理由?” “我和京兆府马常波和议了,准备以缉拿沙里鼠的名义进庄彻查。” 范畴显然不太赞同:“这个理由可弱了些,事后怕是不好收场,搞不好还要被他们反打一耙,牵连出皇上。” “那如果我拿到莫雄私藏官盐的罪证,又该如何?” 范畴听闻,微微一怔,很快又说道:“如果扯上了官盐,那便是韩国舅也无话可说了,你有证据吗?” 楚宁肯定地说道:“现在还没有,不过今晚就会有了。” “怎么?” 范畴还是忍不住问了心中的疑惑,“你今晚可是有什么打算?” 楚宁邪魅一笑:“今晚我准备收网了,先把野狼帮的陈洪拿了,从他着手。” “陈洪?这不是野狼帮的一个小把头吗?拿住他有什么用?” 马钰插言,有些不解。 楚宁愣了一下,觉得这件事还得由王潜牵头才行,正好还有一件事需要他帮忙: “先前咱们不是拿到了北狄人勾结莫成想要在康王入京之际,搞行刺吗?咱们就把这件事捅给康王。” 王潜当先反应过来了:“你的意思是想借康王的刀杀莫成?” 楚宁对三人推心置腹:“眼下皇上想要通过北伐战事拿回主政权,至于康王对此是什么心思就不得而知了。可至少,明面上看来,康王是更愿意看到皇上主政,而绝非是韩世荣。” 三人闻声皆是静默赞同。 对于康王这个人,说真的,楚宁对他并无任何好感。 可架不住康王毕竟是皇族,在对付外戚这方面自然是与皇帝同盟的。 这时屋外有人打了个三长一短的呼哨,阿布看了一眼王潜,只见王潜点了点头,示意他去处理。 阿布拱了拱手,走了出去。 不多时,只见阿布又走了回来,大声说道:“侯爷,书局那边已经按楚大人的意思,把凑集军费的单子印出来了,一共是三千份。” 说完,阿布拿起一份递了过来,王潜瞥了一眼觉得有些怪异,随手就交给了楚宁。 楚宁接过一看,果然就是按自己所说的意思印发的。 宣传单的开头就写着两句放大了字体的话: “你是唐国人吗?” 这是第一句。 “请证明自己。” 这是第二句。 然后是一段文字,大致说的是要求京都各大商户权贵们,有钱的出钱,有粮的出粮,共赴国难。 再然后配了一段煽情的文字:“每个人都渴望和平,没有人愿意发动战争,但想要永久的和平,就一定不能输掉这场战争。” 这句话便是说得很中二了。 可对于那些清流文士来说,自然会引起共鸣。 虽然这些穷酸学子们或许根本拿不出多少银子来帮助朝廷打仗。 可对于楚宁来说,这些文人学子的嘴以及他们手中的笔,便会形成一股强大的舆论。 这是有利于王潜的,如此就已经达到目的了。 最后宣传单下面有还一个大大的箭头,指引着宣传单的主题。 可是只有三个字: “需要你!” 第298章 缉拿陈洪 午后。 京都各大酒楼茶肆都陆续收到了一张十分怪异的单子。 就连杨柳河畔几家最大的花船也不能幸免。 随后翰林院便有学子自发聚集来到铜雀楼,当即要求募捐军费,为朝廷分忧。 而铜雀楼外,一块现眼的牌匾上就写着‘共赴国难,募捐军费’几个大字。 不到未时,整个京都里都在流传武安侯主导的‘共赴国难,募捐军费’活动。 就连铜雀楼,也是热闹非凡,人头攒动。 生意也比平日里要火爆了几倍。 这个活动吸引了无数文人墨客,也让不少商贾富户也跑来凑热闹。 就连那些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弟也纷纷跟着起哄。 此时。 铜雀楼二楼,楚宁和马常波正端坐于窗边,浅浅饮酒。 “楚老弟果然厉害!” 马常波微微一笑,“竟然能想出如此好计策,让那些官员自发募捐,可以说是一举三得。” 楚宁闻言摇头苦笑道:“马大哥过奖了,这不过是为武安侯造势而已,至少这样一来,京都里都明白皇上要北伐的决心了。” 说完之后又忍不住看向马常波问道:“今晚让你安排的人手都备好了?” 马常波点点头道:“都准备妥当了,只等着晚上一起行动。” 楚宁点了点头。 马常波忽然神情一变道:“对了,你说今晚有人要帮咱们,是谁?” “你说这京都里谁最愿意看到韩国舅倒台?” 马常波闻言一怔,沉声说道:“楚老弟,你说的该不会是康王殿下?” 听马常波对康王的称呼,显然这位王爷在京都官员里有着极高的威望。 “晚上你就知道了!今晚就由你负责缉拿陈洪,至于莫成嘛,到时我去会会他。” 楚宁说完,目光扫视着窗外熙攘喧嚣的人群,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笑容。 “得嘞!” 马常波也是嘴角露出了欣喜,他已经等候这一天很久了。 …… …… 夜色深浓,星辰璀璨。 京城郊外,一片山林中。 “报!” 一名身穿灰衣,身形消瘦的男子骑在马上飞奔而至。 此人正是京兆府班头郑大宝。 而这时树林中,马背上,同样一身灰衣的马常波正闭目养神。 听到禀报声,马常波缓缓睁开双眸,看着京都东城门方向淡淡说道: “何事?” “秉大人,押运私盐的车队已经从东城门出发了?” “领头人是谁?” “是野狼帮把头陈洪。” “很好。” 马常波满意点头道:“告诉兄弟们,今晚事成后,每人赏银十两。” 又是这句话! 郑大宝白了一眼:“大人,您这话都说了多少次了。” “嘿!你个混账王八羔子的!” 马常波当即一怒,翻身下马就要去踢郑大宝。 也亏得这厮知道自家大人的脾气,只得忍痛挨了一脚。 马常波解了口气,这才吩咐道:“把马拴在林子里,所有兄弟跟我一起把路口都把住了,今晚不得放走一个贼人。” “放心!” 郑大宝立刻躬身应了一声,然后快速离去。 马常波也翻身下马,领着人朝着远处山谷口而去。 而此时。 陈洪正领着人马打着火把赶路,似乎没有发现今晚有任何异常。 这时,一个身子骨壮实的汉子问道: “我说陈把头,兄弟们这都连续干了几晚,你可是答应每人赏银十两的,还作数吗?” 陈把头一听,停下脚步,回头看着那汉子,呵斥道:“牛小鹏,你和你爹跟着老子干也不是一两天了?老子何时亏待过你。” “这我知道,可现在兄弟们干的都是掉脑袋的事,你说这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咱总得图点啥?!” 毕竟还要这帮兄弟做事,陈洪也不好逼得太紧,索性让大家停下来歇息一会儿,语气缓和下来道: “这一次上面压得急,我也知道兄弟们的辛苦,你们不也看见了嘛,这每一趟上山,我也是跟着大家一起的,你们受了多少苦,我也一样。” 陈洪这话说得诚恳,这一次出盐,每一趟上山都是由他亲自押运。 从未有过一次缺漏。 这些事大家伙自然都看在眼里,也不好再多埋怨什么。 “请兄弟们都放心!” 陈洪继续说道:“我答应你们,干完今晚这五船,我一定每人赏银十两……不,这一次我就做主了,每个人赏银二十两。” 那个叫做牛小鹏的汉子赶紧讪讪笑了笑,连忙说道:“陈把头勿怪,这些兄弟都是我在村子里叫来的,每个人身后都有一家老小,既然干的都是掉脑袋的事,自然想着就多挣点,陈把头,要不还是先付个定金啥的?” 陈洪心里骂娘,可脸上还是笑呵呵的说道:“行!前面过了谷口,就是天泉山庄了,到了庄子里我就把银子兄弟们。” 说罢,陈洪招呼一声车队继续前行。 可谁也没有注意到,陈洪转身时,眼神里闪过的那一抹杀机。 这一队人马再次安静下来,只有车轱辘压过山道的响声在树林里响起。 很快,车队便来到了山谷口前。 陈洪招呼着众人将马车一辆一辆的押运过去,而他却是站在车队后,静静的看着。 眼中的杀机却是更浓了。 待会儿等进了庄子,看老子不把你们全部给办了。 还特么敢威胁老子要银子,你们都得死。 押运私盐,本就是秘不可宣的事,陈洪如何会让这些人都活着。 可很快,陈洪就发现了有些不对劲。 咦! 这些进了谷口的家伙怎么都还没回来? 若按以往,早该回来啦! 陈洪不禁身子一颤:“人呢?你们都特么死哪去了?” 而就在此时,一道冷冽的声音响了起来: “陈洪,你个混账王八羔子的,总算来了!” 听见这个声音,陈洪顿时只觉菊花一紧! 完了! 怎么是他? 第299章 深入险境 梁安城内。 楚宁正坐在书房案桌前,仍然翻看着那本关于军粮筹备的书。 其实,此时的他正在等一个消息。 果然,不多时温知妍走了进来:“大人,京兆府那边派人传来消息,已经拿住陈洪了,马大人让你现在就过去。” 楚宁微微点头,知道该轮到自己去办事了。 可是现在,他还需要等一个人。 或者等一个人来找他。 “大人,我刚才说的,你可有听见?” 见楚宁不说话,温知妍又补了一句。 楚宁应了一声听清楚了,将书合上,这才起身,领着温知妍朝京兆府走去。 “楚老弟,果然如你所料,这些盐全是送进天泉山庄的。” 一见楚宁进了签押房,马常波赶忙小跑过去欣喜的说了起来。 “怎么样?没有兄弟伤亡?” “还好,伤了咱们三个兄弟,不过都不碍事。” 说着,马常波又赞赏地看了一眼郑大宝:“也多亏了大宝,不然老子还差点遭了陈洪这混账王八羔子一刀。” 狠狠啐了一口,马常波又看着楚宁,询问道: “老弟,接下来怎么办?”马常波突然想起一事来,“你说的今晚有人要帮咱们,人在哪呢?来了吗?” 早在今早离开武安侯府时,王潜便派人给康王送去了一个消息,便是北狄人勾结莫成想要在康王入京之际搞行刺。 可直到现在也没有见康王府有什么动作。 楚宁一脸不确信,顾自又说,“先不管了,现在已经拿住了陈洪,接下来就交给你了,你知道应该怎么做?” 马常波点点头,可立时有些担忧起来:“楚老弟,莫成那边怎么办?要不要我派人去传唤他过府问话?” “传唤莫成的事就让我去!” 说完,楚宁又吩咐一番,让马常波连夜审理陈洪,一定要让招认莫成押运私盐的事。 而楚宁则打算亲自去会一会莫成。 务必要赶在韩家的人出手前,把莫成押运私盐的事坐实。 马常波点点头,虽不知楚宁会有什么办法让莫成就范,可想了想时间,眼下也只能抓紧办了。 “楚老弟,这莫成也是个练家子,府里也雇了好些江湖打手,要不我多给你派几个人,陪着你……” “不必!” 楚宁扫了一眼温知妍,只见这位眼眸清冷,将手中宝剑一紧: “大人放心,有我在。” 楚宁嗯了一声,又道:“莫成府邸在哪?” “城东,紫竹巷。进了巷子第一座宅子便是。” 楚宁略略沉思,说道:“马大哥,陈洪这边就辛苦一下你了。” “你放心就是,我有十八种法子让他招供,十八种……” 马常波信誓旦旦,又赶忙劝道: “楚老弟,你听我说啊,倘若没有十足的证据,咱们再另外想法子,万不可逞强,你不知道,这莫成虽然只是个东城门兵马司指挥使,可……诶,老弟……” 话未说完,楚宁已领着温知妍转身大步朝衙门外走去。 “老弟,你千万小心些啊……” …… …… 深更半夜。 莫成府邸。 近来莫成都是亲自值守夜班,已经连续好几天了。 只是嘛,这每天晚上莫成都有喝两口的习惯,尤其是铜雀楼的醉仙酿。 一天不喝,心里总觉得缺了点啥。 今晚却被韩小虎请到星月酒楼搓了一顿,算是对他近来工作的肯定。 对于这种宴会,每逢赴宴必然是喝得酩酊大醉。 回到府邸后,便倒头沉沉睡去。 直到现在,整个人才幽幽醒来。 “他娘的!脑壳疼!” 莫成骂了一句。 想起今晚韩小虎对自己近来办的事大加赞赏,不免又多了几分欣慰。 起身穿衣,开门。 一阵寒风忽然吹来,莫成不由打了个哆嗦,才发现这已经入夜了。 也不知道陈洪那边事情办得如何了。 眼看着就要完事了,可千万别在这时候出了岔子。 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就看见院门口管家急匆匆走了进来: “成爷,你可算醒了,楚大人来了,说是要拜访你。” “楚大人?哪个楚大人啊!” 莫成呆愣半晌,这朝廷同僚里,似乎没有姓楚的啊! “听他说,是青山县的县令。” 莫成当即皱起了眉头,怎会是这个家伙? 大晚上的来找自己,肯定没啥好事。 “就说我喝醉了,见不了客,让他走。” 可话音刚落,只听轰的一声响起。 似乎是院门被人一脚给轰开了。 “谁啊?干嘛呢?不想活了?” 刚骂完,一个小厮跑了进来:“成爷,外头来了个姓楚的大人,说要传你去京兆府问话。” “混账,敢传老子去问话?” 莫成像是听了什么笑话,冷哼一声:“去,叫几个兄弟给老子撵出去。” “成爷,兄弟们都去了,拦不住,人马上就打进来了!” 小厮说着又抹了一把冷汗。 “啥?啥玩意儿?” 莫成有些不可置信,怒道:“他不知道老子是谁?” “当然知道喽!” 就在这时。 一道戏谑的声音传来,莫成虎目一瞪,就看见院门口一个样貌俊朗的男子走了进来。 此人正是楚宁。 而在楚宁身后,更有一位样貌青秀的少年郎君,男生女相,宛若女子。 手中持着一剑,更是平添出几分侠气。 “姓楚的……你大胆!谁让你进来的?” 莫成大喝一声,他哪里想得到,这个楚宁竟敢擅自入府。 还把自己府里的人都给打了。 楚宁倒是不惧他,依然平静的看着莫成道: “你门开着,我自己进来的,想来拜访一下你。” 无事不登三宝殿。 莫成看着楚宁这副神态,想起今晚陈洪还没有回来复命,隐隐觉得发生了什么事。 “哼!楚宁,你好大的胆子,胆敢私闯我府邸,还打伤了我的人,说,你到底想做什么?” “刚不说了吗,想来拜访你,顺便请你到京兆府衙门问个话?” 莫成眼皮一跳,隐隐已经猜到陈洪想必已经出事了。 这会儿传自己过去问话,想必已经拿到了自己的罪证。 思及此,莫成更加笃定陈洪已经供出自己了。 自然更不可能随楚宁前去问话。 “楚大人,恐怕你还没有资格传唤我?” 莫成冷冷一笑,“说,谁让你来的?今天不说清楚了,我让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说完一挥手示意,立时又来了好些看家护卫。 这时手里一个个都是拎着棍子,将楚宁和温知妍包围在其中。 “莫大人,有话慢慢说,何必要动刀的枪的呢?!” 楚宁却是不慌不忙,脸色始终挂着淡淡微笑: “现在由我和马常波大人联合彻查梨泰园刺杀案,传你问话合情合理。再说了,恐怕我这一出手,你也捡不到什么便宜?” 见了楚宁这副神情,有些不可置信,怒道: “姓楚的,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楚宁刚要答话。 却听此时,一道清冷的声音再度从门口传来: “难不成你是北狄人?” 第300章 巧妙设局 “难不成你是北狄人?” 随着这道清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莫成听闻骤然一个激灵。 像是被人戳到了痛处。 抬头看去,却见两名衣着铠甲的壮汉护着一名锦衣青年,正从辕门走了进来。 锦衣青年神色淡然,眸光薄凉,一手垂落身侧,一手覆在腰间的剑柄上。 莫成有些气急,这怎么回事? 又有人不请自入? “你又是谁,好大的胆子,知道老子是谁嘛你?” “你还不配让我知道。” “哟呵,你他妈的……” 莫成话刚出口,就发现白衣青年腰间悬挂的金鱼袋,立马就顿住了。 金鱼袋是用来装金鱼符的袋子,另外还有银鱼袋。 早在唐国立国之初,金鱼符原本只是赏赐给重要大臣们作为宫城出入的凭证,直到本人死后都是要上交的。 可到了后来,因为一次皇宫发生了偷盗行为,后经查实便是因为某位大臣的金鱼符被盗所致。 于是后来,金鱼符便不再作为出入宫门的凭证。 而是一种特旨恩赏的最高荣耀。 可如今唐国朝廷里,除去几个先帝恩宠的老臣,当朝国舅韩世荣、门下侍中夏岩、太子少师余天正等托孤大臣拥有金鱼符外。 其余尚有金鱼符的大多都是集中在皇室宗亲里。 而眼前这个公子如此年轻,如何会有金鱼袋?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再借着微弱的光,隐隐觉得这人似曾见过。 尤其那身墨色锦衣,衬得他气质卓然清华。 等等。 莫成很快想到了一个人。 “咳咳……” 强打镇定咳嗽两声,莫成一抱拳,语气已变得柔和下来: “这位贵人,不知登府造访所为何事?” 锦衣青年先是看了一眼楚宁,二人目光相接,肯定了一眼,这才转对莫成说道: “你就是东城门兵马司指挥使莫成是?” 莫成心头猛跳,竟是下意识点了点头:“正是,不知这位贵人怎么称呼?” 锦衣青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里却没有一丝温度:你先回答我,你……可是北狄人?” 莫成也不知咋地,这位锦衣青年似乎散发着一股强大的气场,急忙将头摇得像拨浪鼓: “当然不是,我是地地道道的唐国人。” 锦衣青年这时神色才冷静下来,似乎这个答案对他来说十分重要,继续说道: “那便好!接下来有些事我们便可以谈了。” “你到底是谁?” “我叫李贤。” 果然是他。 淡淡四个字,莫成却是万万想不到。 这康王府世子殿下怎么会不请自来? 可现在既然已经亮明了身份,莫成自然也得行礼: “下官莫成,见过世子殿下,冒犯之处,还请殿下责罚。” 其余等人也是微微躬身施礼。 李贤只瞥了莫成一眼,淡淡说道: “今晚前来找你有些事情要谈,可否移步?” “啊?哦哦……” 莫成连忙应允:“当然可以。” 李贤微微颔首,这时又看向了楚宁: “楚大人,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可以离开了,至于京兆府那边,王府自会有解释。” 莫成像是得了令,当即说道:“楚大人,请你离开!” 此时的楚宁倒像是被打压了一头,躬身施了一礼,领着温知妍朝府外走了出去。 莫成朝着楚宁背影啐了一口。 随即也领着李贤移步走向了茶室。 …… …… 莫成坐在大椅上,酒意已经全醒了,此时正两眼怔怔的看着对面的李贤。 随后,便听到府外传来阵阵更夫的打更声。 “咚咚咚——”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声音持续了一会,就渐渐远去,大厅又陷入了沉寂。 “呵,世子殿下,为何这么晚了来我府上,不知有何指教?” 看着眼前这位年纪虽轻,却是康王最疼爱的世子,莫成竟显露出一丝敬重。 “莫大人,说起来,我今晚本不该来见你,可事已至此,有些话我不说,只怕就晚了。” 李贤淡淡开口,一下子便让莫成紧张起来,神色也变得有些黯然,一拱手: “请殿下赐教。” 李贤也不犹豫,直奔主题道: “听说你和北狄人有私信往来?准备何时带兵来攻唐国啊?” “殿下,这话可不是能乱说的。” 莫成手一抖,茶杯不稳,都洒了出来。 “这可是私通敌国的大罪啊,要杀头的。” 莫成坐着一动不动,他在等李贤继续说下去。 李贤却突然不说话了,似乎陷入了沉思。 一会儿,李贤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莫成: “你看看这是什么?” 莫成一看,正是那封丢失的,关于北狄人写给自己的密信。 其中所记载的,就是北狄人许给自己重金伏杀康王。 可如今这封密信落在李贤手里,便等于自己的命门被康王拿住了。 “殿下,我跟北狄人绝没有任何私下往来,这封信是有人想要栽赃陷害我。” 他反戈一击。 “莫大人不必如此急着解释。” 李贤并不在意,“这样的信,在你府上应该还有不少?无妨,我这里也有,包括从元福七年到元福十年期间你与北狄人的书信。另外,你那把匕首是北狄哪位王子赠给你的,我都一清二楚。” 莫成愣而无言,两眼有些发直。 丢失的那柄匕首本就刻着莫成的名字,乃是北狄三王子所赠,单就这一点,他就解释不清。 “北狄三王子每年派人私下给你送来金银无数,如今都被你藏在天泉山庄。收了这么多银子,北狄三王子让你将京都的消息传出去,只怕这些事传出去该有不少人头落地了?” “殿下,”莫成慌忙解释说,“我是收了北狄人的银子,但我没有为他办事。” 李贤甩了甩手:“这我可以信,但你觉得马常波会信吗?当今皇上又会信吗?” 莫成强装着镇定,整了整衣冠。 他当然知道,现在马常波是巴不得抓住他的罪证。 再有皇上,又怎么可能会信。 李贤把手里的信张开,拿在手里,慢慢走向桌上那盏明亮的油灯。 他一手取下灯罩,一手将那封书信递了过去。 旋即,那封信便燃了起来: “这事算过去了。记住,你没有跟北狄人有过任何通信。” “不知殿下想让我做什么?” 莫成更加发愣了,他当然知道,只要李贤把这信交出去,要说这事可以比天大,够他莫成满门抄斩了。 可李贤却是淡淡说:“王府想派个人进天泉山庄缉拿沙里鼠,需要一份进庄信物。” 莫成看向李贤,迟疑又问:“就,就这事?” 李贤静默点点头:“办好此事,今晚当我没来过。” 莫成一脸沉思,似乎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莫大人!” 李贤轻轻吟了一声,“如今朝局我想你应该也分得清,实话告诉你,父王私下里曾多次提及你是个干吏之才,远不该屈居于东城门兵马司一职。” 莫成听闻,倏地迎上了李贤的目光,二人对视中。 “莫大人,好好想想!” 说罢,起身就要走。 “殿下稍后!” 莫成喊了一声,不再犹豫,起身重重一拱手: “此事我可以答应殿下,还请殿下在王爷面前为我多多美言才是。” 第301章 旁门左道 长夜静谧无声,唯有马踏石板发出嘀嗒嘀嗒的踏步声。 还颇有节奏感。 不多时,只听见两声长嘶打破宁静,两匹高大的白马停在了府门口。 楚宁翻身下马,温知妍紧随其后。 刚落地,就听温知妍道:“大人,今晚还好世子殿下及时赶到,不然我还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楚宁也是忍不住重重叹息一声,颇有些如释重负。 早在离开武安侯府后,阿布就已经把消息捅给了康王府。 原本还想瞧着康王会安排什么人过来,也算是漏了个底牌。 可谁知,竟会是世子李贤。 想起这位世子殿下,入京以来,自从蹴鞠赛事之后倒也是深居浅出。 京都很少有关于他的消息。 “大人?”温知妍道,“你不说今晚要传唤莫成到京兆府吗?” “既然是世子殿下亲自出马,还拿到了进入天泉山庄的信物,想必已经达成了某种协议,咱们也就没有必要再做恶人了。” “那要不要我去京兆府给马大人回个话?”温知妍又问。 “不用了,他知道我们没回去,应该也就明白了。” “咚咚咚——”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这已经是四更天了。 楚宁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先睡觉,有事明天再说。” …… …… 次日一早。 天光大亮,和煦的阳光透过厚厚的窗户纸洒满屋里。 床榻上,楚宁缓缓转醒。 虽然昨晚睡得晚,可架不住这生物钟从前世带来就没变过。 领着温知妍出门找了家豆腐脑店,吃了两碗点缀葱花的咸豆腐脑,顿觉整个人又活过来了。 随后便是直接来到了京兆府打照面。 事实证明,马常波的审案能力确实很强。 经过一晚的夜班,陈洪已经对押运私盐的事供认不韪。 只是一字不提莫成,而是全部把罪责担了下来。 看来这家伙很有经验啊! 现在这个时候也就莫成以及其背后的人能够救他,自己把罪责承担下来,摆明就是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 马常波把昨夜的事情说完,又是满脸忧虑的问道:“楚老弟,莫成那边怎么样了?昨晚我还等着你来回话呢?” “……” 楚宁有些无语。 这老马一点也不懂得变通啊! “昨晚我原本准备传唤莫成的,可谁知,后来有人来了,没有法子,我就回去睡觉了,我想着你见我没回去,也就该明白了。” 这下轮到马常波有些无语了。 也罢! 事已至此,还是想想接下来怎么办? “其实现在这件事确实有些棘手。”马常波瞥了一眼楚宁,脸色一沉:“楚老弟,若是陈洪把罪责全部承担下来,这件事就等于只能在他这里断掉了,背后的人一个都牵连不上啊!” “那就想法子让他招认。” “哎!”马常波摇头道,“该用的法子都用过了,这家伙也是一把硬骨头。” 楚宁凝眸沉思,很快想起一个法子来。 不让嫌疑人睡觉,经过昼夜连续审讯,嫌疑人什么都会招供,这是经过科学证实的。 虽然在前世时,这是属于侵犯人权的行为。 因为这极有可能会构成刑讯逼供罪。 可眼下这个时代,你去和坏人谈人权,那就等于是把良心喂了狗。 于是楚宁邪魅笑道:“我有一个旁门左道的法子,保证他准会招供。” 听完楚宁的法子,马常波显然十分犹疑:“老弟,这法子能行吗?” “相信我,只是时间的问题。” 说罢,楚宁也不再多言,只是催促马常波照他的法子去做。 “去忙,我还得去铜雀楼看看。” 马常波低头思索了一会儿。 现在该用的狠法子都已经试过了。 倒不如就试试这个不太狠的。 …… …… 前往铜雀楼的路途中,楚宁能够明显感觉得出京都的大街小巷都充满了紧张的气氛。 这显然是朝廷即将对党项人开战,所萦绕出来的。 毕竟唐国已经是多年不经战事。 好些老百姓的脸上更是充满了焦虑和担忧。 此时铜雀楼外,已经搭建起了一个小小的木台,是用来发表演讲和号召百姓捐款所用。 台下已经围聚了不少从四面八方涌来的老百姓。 楚宁来到时,王潜正走上木台,场下全场瞬间变得安静。 “诸位!” 王潜表情肃穆,站在木台上环顾周遭,目光落在了台下众多百姓身上: “今日我在此设台筹集军资,实乃个人之意,我知道你们的心里都有疑惑,认为打仗本该是朝廷的事,可你们有没有想过,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你们每一个人都应该参与进来……” 王潜的声音响彻整座铜雀楼:“所以,我希望各位踊跃捐助,有钱的出钱,有粮的出粮,共赴国难,以助大唐早日除去北疆之忧,重现昔日荣光……” 王潜的话语刚落,便有一阵掌声响起。 看着台上侃侃而谈的王潜,楚宁心底不禁生出几分感慨。 当初刚入京都时,王潜还不过只是一个爱好诗词歌赋的小国舅爷,凭着父辈的荣光,以及姐姐贵为皇后,在京都世家权贵中名声大噪。 却是没想到王潜能够成为皇帝身边的大红人,被册封为武安侯,如今还成了统兵北伐的热门人选。 这让楚宁对于王潜的印象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随后就听见王潜讲述了募集军费的重要性。 接下来是捐款环节。 王潜当即表示,自己愿意拿出三万两白银,作为此次北伐的军资。 众人听闻无不哗然。 “我的天!三万两白银,这武安侯可真是豁出去了。” “嘿!听说没,朝廷现在还没决定谁担当北伐将军?!” “这都不用想,反正不是韩德胜将军,就是武安侯了。” “诶!谁说不是呢!” “不过说真的,我就真心愿意武安侯担当北伐大任。” “……” 百姓们议论纷纷,各自表达着自己的意见。 而此时好些文人学子们都已经带头捐款了。 虽然他们无法亲自上战场,所捐军资不多,但他们用自己的方式支持了国家。 最终,募集军费的集会在热烈的掌声中结束。 王潜此举无疑不是更加表明了自己愿意出战的决心。 而此时。 人群里,好些人则是静静地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而其中一名头戴斗笠的汉子却是凝眸沉思,神情却显得十分肃穆。 仔细一瞧,此人竟是野狼帮帮主袁天野。 第302章 好风借力 “真是不可思议!” “竟然搞出一个自筹军费的事情来。” 当韩德胜得知王潜在铜雀楼外,海桐大街搭了个台子,搞出了自筹军费的活动。 第一反应便是觉得不可思议。 堂堂武安侯,竟然拉得下脸去筹措军费。 而这更绝的是他居然自己当众说出,要拿三万两家资充作军费。 不过这件事不用想,也是楚宁给他出的主意。 可紧跟着,一种不好的预感就迎上心头。 单是这份心思,就让韩德胜有了压迫感。 “这王潜,看来是铁了心想和我争夺这北伐大将军一职了。” 韩德胜皱起了眉头,王潜此举摆明了是做给皇上看的,更是做过京都朝臣、以及老百姓看的。 不过这种事,韩德胜也只是轻蔑一笑之。 不论是户部还是兵部拟定的开支,他都看了,至少上千万两的军费。 单凭这三瓜两枣,如何也不可能筹得齐。 只怕连京都各大防务营的军饷都不够。 眼下跟着又该发饷了,单是去年军饷就只发了五个月的军饷,剩下的说好会在年前补齐。 可这转眼就马上是四月了。 算下来就是整整拖欠了十二个月的军饷。 现在国库没钱,这些事即便是闹到御前,皇上也是没有法子的事。 唯一能够依靠的还得是韩家,只有韩家才能够弄钱补齐国库亏空。 思及此,韩德胜很快想到了天泉山庄的库银。 转眼朝着前来禀报的那名汉子问道: “听说昨晚楚宁和李贤曾去找过莫成,可有这事?” “确有此事。” 那汉子回道:“我已派人去打探过莫府的人,是陈洪昨晚押运私盐的事被京兆府逮住了,楚宁是替京兆府前去传莫成问话的……至于李贤世子和莫成说了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韩德胜微微一凛,看了一眼低着头的汉子,沉声嘱咐道: “把莫成给我盯紧点,倘若他敢反水,立即给我做了。” 那汉子显然并不意外,早就听说康王有心招揽莫成的传闻,不过这样的话现在可不能说。 摆明有拱火的嫌疑。 思索了片刻,韩德胜又想起什么事来: “现在京兆府可有查到私盐与莫成有牵连?” 那汉子当即回道:“应该是还没有,不然以马常波的个性,早该派人去拿莫成了。再说,那个叫陈洪的我也知道,野狼帮的一个把头,现在他要是咬住了,尚且还能有活命,真敢招供出莫成,他自己才是真没活路了。” 韩德胜闻言,微微颔首,也觉得目前看来应该是这样的情形。 毕竟马常波与莫成的关系,群臣皆知。 倘若马常波真拿住了莫成的罪证,那肯定第一时间就去拿人了。 不过这时,韩德胜又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现在皇上下旨马常波和楚宁联合彻查梨泰园刺杀一案,这两人若是绑在一起,说不好还真能给马常波出谋划策。 这个楚宁在韩德胜眼里,已经是上了死亡黑名单的人。 早晚非得做了这小子。 “对了,天泉山庄那边让你给莫雄传话,那个叫什么沙里鼠的,让他赶紧撵出去,别误了老子的大事。” 那汉子解释说道:“将军,现在庄子外好些人看着,沙里鼠这个时候下山一定会被抓住,再说莫庄主本就是江湖中人,这样的事他肯定是干不出的。” “我他娘的才不管沙里鼠会不会被抓住,胆敢误了老子北伐的大事,就是莫雄老子也不留了。” “是。” 那汉子拱手回了一句,“这件事属下会亲自去传达。” 韩德胜这才想起眼前此人原本也是江湖中人,这时语气已经缓和了不少: “另外,天泉山庄也得看紧了,多派点人手看着,现在马常波和楚宁绑在一起,我担心会搞出事情来。” 韩德胜嘱咐一句,也不知为何,想起楚宁,就觉得此人太过圆滑。 平生里似乎从未遇见过这样的人。 “将军放心就是,兵部都是咱们的人,他们根本不可能调得动人,再说了,即便是皇上下旨,兵部那边咱们也能第一时间知道消息。” 韩德胜瞪了他一眼:“你别忘了,马常波管着京兆府,楚宁管着羽林营。” 那汉子则道:“京兆府那点兵力缉拿个盗贼还差不多,羽林营那边就更不用说了。” 韩德胜点点头,表示认可。 “二公子呢?” “在盐商总会,正召集盐商们商议出盐计划呢!” “给他传个话,陈洪的事让他不要插手,这件事我会亲自去处理。” 顿了顿,韩德胜又补充道:“另外,告诉袁天野,手下人出了事,他也该出面解决了。” “是。” …… …… 从募捐活动现场回到府里后,王潜第一时间召集范畴、楚宁和马钰前来商议未来的局势。 对于今天活动场面的情形,王潜极其满意。 毕竟而言,这是一个展露自己对北伐之战表决心的大好机会。 “楚宁,你这次真是帮了我大忙,无论此次我们能筹集到多少军资,至少眼下来看,舆论造势已经起来了。” “正是如此!” 范畴听后,也是一拍桌子,猛然道: “相比韩德胜来说,咱们这边单就军资问题就无法比,可现在有了募捐活动,多少也能凑集出一些,即便是为接下来皇上发放军饷,也是有利的。” 王潜自然赞同范畴的话,立即嘱咐阿布:“所有募捐之人务必登记在册,不得有一个人遗漏。” 阿布躬身一揖,肯定回道:“侯爷放心,全是登记在册的。” 揭过这茬,想起昨夜的事来,王潜又看向楚宁,问道: “把昨夜的事说说!” “野狼帮的陈洪已经拿住了,不过把所有罪责都担下来了,目前还在马常波那边还在审理。” 范畴听闻长叹一声:“这个陈洪督察司曾缉拿过,我亲自审理过一次,有两把刷子,只怕马常波想要审出点有用的东西太难。” 马钰也道:“是啊!这个时候了,他只有自己把罪责都担下来,这样以来,韩家那边反倒会想法子救他,反之,只会死得更快。” 楚宁笑了笑,却道:“马常波那边我已经告诉他一个审案的法子,我料想最早今晚,最迟明天一早,应该就会有答案。倒是现在李贤世子已经拿到了莫成进庄的信物,眼下这关口,是如何利用起来?” “你是怎么打算的?” 王潜直截了当便进入了话题。 楚宁盯着王潜看了好一会儿:“我想准备亲自去一次天泉山庄,探个底。” 第303章 打蛇七寸 从武安侯府出来,马车便一路疾驰朝府里行去。 临到府门前,楚宁刚要下马车,却发现早有一人恭候在此。 他头戴斗笠,腰背挺直。 仅仅是一眼,楚宁便看清了来人。 正是野狼帮帮主袁天野。 楚宁紧盯着袁天野,而袁天野此时也紧盯着楚宁。 温知妍已经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就伫立在楚宁身侧。 直到楚宁嘴角一扯,开口了:“袁帮主该不会是在等我?” 袁天野却是笑了:“若是我说恰巧路过,你信吗?” 二人又是飞快地对视一眼,都笑了。 “要是不嫌弃,就进府坐一坐!” 楚宁目光又望向了袁天野,还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好啊!” 说完,袁天野就朝楚宁走了过去,温知妍似乎显得更紧张了。 楚宁伸手搭在了她紧握剑柄的手上,轻轻拍了拍,示意她无须紧张。 温知妍抬眸望着楚宁,只见他神色平静如水,一副胸有成竹之态。 于是她心情稍微镇定了些许。 楚宁先行一步进了府,袁天野紧随其后,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后院之中。 而温芷妍随后也跟了上去。 …… …… 后院。 一座临溪水榭里,摆设简单雅致,但布置极为舒适精美。 楚宁和袁天野对侧而坐,楚宁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水。 喝了口茶水,楚宁才开口问道:“袁帮主这次找我,可是为了陈洪的事儿?” “是。” 袁天野毫不掩饰,也拿起茶杯饮了一口,眉头微皱,显然觉得这茶水一般,可仍然一口饮尽,才放下了茶杯。 楚宁又替袁天野斟满,道:“袁帮主可知陈洪所犯的事,你觉得你的要求我会答应吗?” 袁天野脱口道:“当然会。因为我也希望他死。” 楚宁眉头微皱,目露惊奇:“你是说,你不是来为陈洪求情的?” “当然不是。” 袁天野目光坚定,语气笃定:“他是罪有应得。” 闻言,楚宁眉梢上扬,目带玩味:“哟,袁帮主这是打算弃暗投明了?” “哈哈哈~~~” 袁天野闻言却是哈哈大笑起来。 他的笑声爽朗,带着几分肆意。 楚宁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袁天野,似乎一下想到了什么: “京都里都知道,袁帮主这些年是在为韩家的人做事,可我猜想,其实你根本不是韩德胜的人?” “当然不是。” 袁天野也不拐弯抹角,又继续道:“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事已至此,你已经卷入进来,这件事情你若是不做下去,那么你也活不久。” 楚宁笑容越发灿烂,道:“那我很感谢袁帮主提醒。” 袁天野道:“我今日来,就是要告诉你,无论是马常波,还是你,都没有调兵权,所以贸然进入天泉山庄,只会让事情适得其反,因为天泉山庄易守难攻,绝非一般人可以攻破。” 楚宁眉毛一挑,道:“你怎么知道我想对天泉山庄出手?” 袁天野笑着道:“从你们打算缉拿沙里鼠开始,不是就有这个计划了吗?现在你们已经拿到了莫成进庄的信物,这个时候一定急于进庄。” 特么的! 楚宁怎么感觉自己身上被人按了窃听器,这人怎么啥都知道啊! “我知道你在想为何我会知道这些,实话告诉你,你想要做的事,也是我想做的,不如我们一起联手,而且我保证,此事不会连累你。至于攻打天泉山庄的事情,我也会全力帮你。” 楚宁眉头微蹙,看样子袁天野是真打算与自己联合了。 “可是……你凭什么要帮助我呢?” 袁天野的目光灼灼地凝视着楚宁:“因为我觉得你这人不错,我希望能够与你成为朋友,而不是敌人。” “噗嗤!” 楚宁忍俊不禁,笑得差点喷饭。 不过对方这样说,倒是符合楚宁的利益。 即便不能做朋友,可最好也不要做敌人。 “好啊!既然袁帮主想联手,楚某也是求之不得。只是……袁帮主应该有你的条件?” “当然。” 袁天野点头承认,道:“事成之后,天泉山庄的库银一半归我。” 楚宁:“???” 一阵无语,甚至可以说是无法理解。 看来这家伙是打算趁火打劫啊! 可是这个要求也太过离谱了。 楚宁摇了摇头,道:“袁帮主的胃口未免太大了,而且天泉山庄的事只怕我也做不了主。” “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胆子了。” 袁天野自信地笑道:“我找人查过你在青山县的所作所为,我也知道你的本事,何必要长久屈居他人之下呢!” 接跟着,他说出一句令人震惊的话: “当今天子一直没有子嗣,而身子骨更是孱弱不堪,你以为他还能活多久?只怕这天下转眼就要大乱了!” 听了袁天野的话,楚宁的脸色沉了下来。 这家伙说话怎么跟公孙伯马一个调调。 难不成这个时代的人,心里都有些大胆的想法? 袁天野见状,又添一把火: “另外有一件事,我可以提醒一下楚大人。” “哦,你说。” “如果没有我的帮助,你认为你能为赵冉冉赎身吗?” 楚宁的眸子眯起,脸上的笑容也敛去。 这件事他有认真想过,像赵冉冉这样的女子,可以说是摇钱树。 可袁天野似乎毫不在意,便送给了楚宁。 而且,现在再想起当初缉拿沙里鼠的事,似乎是袁天野故意为之。 其实,就是因为当时时机未到。 贸然进入天泉山庄,只会让事情适得其反。 想起这些,楚宁语气也肃穆起来: “我很想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袁天野认真想了想,似乎在做一个决定,半晌后开口说道: “不知楚大人可否听说过北疆官健儿?” “嗯?” 楚宁双目睁得老大,完全没有听说过什么北疆官健儿。 “这北疆官健儿是什么?” 袁天野却不再回答这个问题,转而道:“楚大人可以自己去查,不过这也是我给你透了底,算是我的诚意。” 看得出袁天野能够说出这件事,是完全有诚意的。 “既然袁帮主如此看得起我楚宁,那楚某也没理由推辞。不过这事情我需要考虑,还望袁帮主不要逼迫我。” “当然。” 袁天野站起身,重重拱手道:“我再给楚大人提个醒,这打蛇需打七寸……告辞!” 走了几步,袁天野突然顿住,楚宁还以为他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说。 可谁知,却听袁天野说道:“对了,你府里的茶也太次了!” “……” 楚宁看着袁天野离开的背影,心中升起一丝疑惑: 这个袁天野,到底是什么人呢! 还有他说的打蛇打七寸,是什么意思? 楚宁是聪明的,稍一思索,便明白过味来。 袁天野的意思摆明就是现在不要急着动天泉山庄,而是拿住莫成。 而他说的打蛇需打七寸,应该就是指的莫成。 可是。 这莫成到底有什么资格能成为韩德胜的七寸呢? 不及多想,楚宁招呼一声温知妍,转身就往院子外走去。 “大人,咱们去哪里?” “京兆府。” “去干嘛?” “审案。” 第304章 重大突破 黄昏。 京兆府,大狱。 光线昏暗,只有夕阳的余光自高墙小方窗里照进来。 浓烈刺激的霉味萦绕在空气中,火把依然噼里啪啦的燃烧着。 十字木架上,此时绑缚的已不再是飞天鼠。 而是野狼帮把头陈洪。 “啪~” 一道鞭子声划过空气,直直抽在陈洪的身上,紧跟着一道呵斥声传来: “不准睡!” 然而,此时的陈洪依然耷拉着脑袋,闭着眼睛,似乎想睁眼也睁不开。 “去,把他弄醒。” 郑大宝招呼一声,立时就有一个衙役上前。 紧跟着一盆凉水直接泼了过去。 陈洪顿时一个激灵,直接被冷得惊醒: “宝哥,求求你,让我睡一会儿?!” “哪怕就一会儿……” “求求你啦……” “宝哥,不,宝爷,求求你……” 陈洪苦苦哀求,然而郑大宝根本就是置之不理。 从被抓获到现在,也不过才四十个小时。 可陈洪显然已经熬不住了。 没法子,因为运盐,这家伙已经连续熬了几个夜,平日里还能休息上一两个时辰。 可现在才刚刚打一个盹儿,就被人生生弄醒。 这种感觉快让人发疯了。 不过,也只有郑大宝刚如此对待陈洪。 其余的衙役看都不敢多看他一眼,生怕这位恶霸爷事后清算。 然而。 郑大宝并未给陈洪任何喘息机会。 “啪~” 又是一记鞭子落在陈洪身上。 “啊~” 陈洪疼痛之下终于忍受不住,惨叫一声。 终于,陈洪的意志力开始动摇了。 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直直盯着郑大宝,像是在做一个重大的决定。 他知道,如果说出实情,自己算是再无退路。 可不说,自己也会被活活折腾死。 这种感觉太痛苦了。 “宝爷,我要招供!” …… …… 马常波坐在签押房大案后,脸色铁青地看着正在闭目养神的楚宁问道: “我说楚老弟,你这法子有用吗?” 楚宁头也不抬,眯缝着眼睛,自信地回道: “我是说了只是时间问题,估摸着最迟也就明天就差不多了!” 话音刚落,就看见郑大宝火急火燎冲了进来。 对着马常波一拱手,满脸兴奋道: “大人,成了,陈洪招供了,还供出了不少朝中大臣。” 众人都是一凛。 马常波追问道:“莫成呢,陈洪怎么招供的?” “已经说了,押运私盐的事都是莫成指使他干的。” 马常波倏地起身,大为兴奋道: “哈!这下我看莫成这混账王八羔子还有什么话说。” 如今陈洪供出了莫成押运私盐的口供,以及朝臣的罪证。 这可是惊天的大案。 这次一旦破获,京兆府尹的位置就算是稳了。 “不过” 郑大宝忽然欲言又止。 “混账王八羔子的!” 马常波眉头一皱,问道:“有什么就说。” 郑大宝挠挠头,支支吾吾道:“大人,陈洪说他要见您……” “见我?” 马常波闻言,不由微微蹙眉。 郑大宝继续补充:“还说他有重要情报,让您一定要去见见他。” 马常波眉毛一挑,顿时陷入沉思。 楚宁接言道:“马大人,不妨就见一见,搞不好他真有别的事想找你。” “好!” 半晌,马常波才缓缓点头,吩咐道:“带他过来。” “诺!” 郑大宝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等郑大宝离开以后,马常波转眸看向楚宁,沉吟片刻,终究还是忍不住,问出心中疑惑: “楚兄弟,你估摸着这陈洪会说些什么?” 楚宁缓缓张开眼睛,笑道:“要我看,这陈洪背地里肯定还握着有莫成的把柄。而且,如果我没猜错,这个陈洪虽然贪财,但却不是个蠢货,所以他知道如何保命。” 马常波嗯了一声,没再多说。 很快,陈洪便被带了进来,神情黯然,满脸憔悴。 尤其两只眼睛充满了血丝。 这都已经是处在崩溃边缘了! 马常波和楚宁对视一眼,随即马常波便率先开口,问道: “陈洪,有什么想说的,现在就说出来!” “我……” 陈洪低着头,支支吾吾,根本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马常波一皱眉头:“这是怎么回事?” 郑大宝赶忙道:“大人,这家伙一直没有睡觉,现在人已经迷糊了。” 通过连续近五十多个小时的审讯,且不让陈洪吃饭喝水睡觉。 这个时候早撑不住了。 “陈洪,你个混账王八羔子,还有什么话,赶紧说,不然你他娘的就别想着吃饭喝水睡觉。” 陈洪抬头,看着马常波道:“马大人,我能先喝口水吗?” “不……” 马常波话还没说话,就看见楚宁对他点了点头。 想了想也是看,现在已经招供了莫成,如果真被审讯给弄死了,那也太可惜了。 于是转对贾亮翘了翘嘴:“给他半碗水。” 贾亮那个茶碗,倒了半碗茶水,走到陈红身边,帮着让他喝下了。 砸砸嘴,陈洪似乎很是意犹未尽,还是活着好啊! 就在这时,楚宁开口说道: “陈洪,我知道你在等莫成以及他背后的大人物们来救你,可我实话告诉你,如果你不配合我们,你根本就活不到那一天。” 陈洪眉头紧皱,点了点头。 “说!” 马常波也催促一句。 陈洪道:“马大人,其实莫成……根本不是唐国人……而是党项人,上次梨泰园刺杀一案,也是他安排人手做的。” “啥玩意?” 马常波顿时脸色大变,而楚宁更是一脸不可置信。 想起昨晚李贤逼问莫成是不是北狄人,这家伙当时明显有些不对劲。 可最后一口否定自己不是北狄人,却没说自己是唐国人。 当时在楚宁看来就觉得这家伙似乎玩了个文字游戏。 这时马常波越想越是吓得不轻,与楚宁两眼相对,两人都是脸色一沉。 这个消息也太震撼了。 唐国朝廷里,居然混进有党项人。 而且还是担任着京都东城门兵马司指挥使一职,这一旦某天作乱,后果将不堪设想。 可转眼间,马常波心思一喜。 倘若拿下了这个罪证,那京兆府尹真真是稳操胜券了。 “这混账王八羔子的莫成,居然是个奸细!呸!” 马常波狠狠催了一口,赶忙又追问道:“陈洪,这些事你是从何得知?” 陈洪道:“马大人可知道天泉山庄的莫雄?” “知道。江湖上传闻莫雄是莫成的大哥,二人是亲兄弟。” “正是如此。”陈洪点头道,“可莫雄就是党项人,我手里有党项人写给他的书信,而且我还听见他亲口承认了这件事。” 马常波和楚宁听完,脸色都是阴晴不定。 深呼吸一口,马常波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激动,冷静地问:“这件事可靠吗?” “绝对可靠……而且我手里还有莫成私通北狄人的罪证。” 陈洪拍着胸脯保证道。 顿了一下,似乎又想起什么,问:“马大人,我把这个秘密都说给你了,这样算不算投靠你,算作你的行人?” “投靠我?不不不。” 马常波当即否认道:“就你这无权无势的,还说不上投靠,顶多算是识时务!” 陈洪:“……” “不过你若真想做我的行人,我倒是有个法子。” “什么?” “告诉我关于天泉山庄库银藏匿的位置。” 陈洪道:“这我可真就不知道了。” 马常波得到的消息,只是知道库银藏匿在天泉山庄后山某处山谷里。 可那山谷那么大,要是再分开藏匿,得花费多少人力才能找得到。 吩咐一声,让郑大宝将陈洪带下去好好看管,别让他给死了。 马常波沉默了好久,才转对楚宁问道:“楚老弟,你觉得陈洪这家伙说的可是真的吗?” “应该是真的。” 楚宁重重点点头。 要说先前,陈洪很有可能只是为了给自己脱罪而故弄玄虚。 可当他说出莫成与北狄人有私通,他便是再确信无疑。 而现在,楚宁终于明白袁天野为何会说打蛇打七寸了。 看来这莫成还真就是韩德胜的七寸。 第305章 夜朝议会 在得知陈洪招供的消息后,马常波立即吩咐贾亮亲自前往陈洪住处,果然就找到了他所藏匿的,关于莫成勾结北狄人的书信。 如今人证物证俱全,马常波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就连贾亮这时也没有再多的顾虑,看向马常波,请命道: “大人,这一次就让我随您去拿人?” 先前郑大宝拿住陈洪每个兄弟都分了十两银子,可是让他艳羡不已。 原本都以为大人这种铁公鸡,一毛不拔,岂料还真就拿到了赏银。 这时也正想着立功表现呢! “好!” 马常波当即点头道:“你亲自去叫上衙门里的兄弟,告诉他们今晚跟着老子去干一件大事,事成之后,每个人赏银五两。” “得令勒!” 贾亮欣喜一笑,连忙抱拳施礼,出门叫人去了。 “楚老弟,今晚的事不比昨晚,搞不好是要见血的,你就别去了,这一次就让老哥我亲自出马。” 马常波说罢就要起身,可看见楚宁却是一脸沉思。 愣了一下,问道: “楚老弟,我看你刚才一直没说话,想啥呢……” 楚宁知道马常波被莫成打压了多年,就想着有朝一日能够一雪前耻。 应了一声,说出了心底的想法:“马大人,你想不想,再干一件大事?” 马常波一凛:“现在做的不就是大事吗?” “不,比这个还要大。” 马常波脑瓜子转得再慢,这时都自然想得到当下的大事,那就是皇上为北伐所需的军资。 “楚老弟,你怎么想的?” 楚宁想了一下,说道:“如果我们现在把莫成抓了,梨泰园刺杀一案应该也就可以结案了,可事情就会在莫成这里结束。而如此一来,天泉山庄必然会有防备,再想要查找库银就更难了。” 马常波也觉得楚宁说得有道理,现在虽然拿到了莫成是党项人的证据,可即便把这件事捅出去,韩德胜一旦说自己识人不明,最多落下个用人不察的罪,无伤根本。 可这样一来,反倒会让天泉山庄警觉。 关于天泉山庄,马常波也是颇为了解的。 那可不仅仅是个山庄,其后山是一片巨大的山谷,分别牵连着几个庄子,每座庄子都是山高路远,丛林密布。 据传朔州贪墨案,三百万两库银就分别藏在那片山谷里,由不同的庄主分别把持。 不过,很快马常波心思转动了一下,想到了什么: “所以楚老弟的意思,是想借莫成一事,找到那笔库银。” “对,这才是解决眼下军费的当务之急,朝廷就等着这笔钱打仗呢!” 他娘的,要是干好这件事,我非得直接晋升到刑部左侍郎啊! 我还干个屁的京兆府尹,差使不讨好,还尽得罪人。 于是马常波当即接话说:“说说,你有什么计划?” “莫成那边先别动,放出消息,就说陈洪把所有罪责都担下来了,还在审讯。这样一来,莫成那边自然会放松警惕。” 顿了顿,楚宁继续道,“今晚,你最好先入宫一趟,亲自把目前的消息呈给皇上知晓,看看皇上有什么旨意。” “楚老弟,要进宫应该也是你我一起嘛?这件事说起来,你才是功劳最大的。” “我就不去了,这两天都没休息好,想着回去早点睡了,就劳烦马大哥亲自跑一趟了!” 这摆明就是要让自己入宫邀赏了嘛! 马常波顿时觉得,这兄弟真能处,有好事他真想着自己。 “那行!我这就入宫,听听皇上的旨意,咱们请旨办事,还是楚老弟考虑得周全。” 不一会儿。 院子外大坪上一行人浩浩荡荡地集结完毕。 贾亮行色匆匆走了进来,一拱手:“大人,听说每个人赏银五两,兄弟们表示都愿意去,现在人都齐备了,随时可以出发了!” “混账王八羔子的!” 马常波一下子就炸了毛:“咱们是朝廷的人,办差是分内之事,别他娘的总想着要赏银。” 贾亮白了一眼,这大人不想给赏银就明说,何时变得这么清高了! “那大人,今晚还办差么?” “叫兄弟们都回去候着,老子要办一件大事,等事成后,每人赏银二十两。” 马常波说得是豪气干云。 可贾亮却是接连翻起了白眼。 这混账王八羔子的大人,就他娘的会画饼! …… …… 皇宫。 养心殿,暖房。 虽是入夜,大殿里蜡烛却是燃得晃眼。 唐帝正在主持夜朝。 皆因,近来国事繁重,好些政务唐帝白天处理,事关战事政务便改在了夜里。 今晚更是召集了好些在京三品以上的武将商议北伐大事。 说起来,唐帝真是个勤勉的皇帝。 显然,今夜的朝会已经进入尾声。 此时一位满脸忧心的老将军朗声说道: “皇上,就允准老臣去!老臣这些年早就闲够了,整日就盼着重返战场,杀敌报国!” 说这话的是一位须眉皆白,颇有些仙风道骨的老者,不过看他的朝服却是一名武将。 唐帝循声望去,不禁微微晃了晃头,轻声笑道: “吴老将军,你年事已高,如何还能出兵征战,再说了,你乃三朝老臣,又是先帝的托孤重臣,朕万万是不可让你有任何意外的。” 吴元青顿时激昂道:“皇上,昔有廉颇八十尚能上战场,可谓是戎马一生,而老臣也不过刚过七旬而已,身子骨健壮,去年才娶了一房小妾,还生了大胖小子,老臣厉害着呢!只要皇上允准,让老臣领兵北上,定叫他党项贼人有来无回。” 此时老将军吴元青竟执意想要出兵北伐,倒是让人十分感慨。 “吴老将军,朕也听闻过你骁勇善战,勇冠三军的事迹,可此次出兵是征战擅于骑射的党项人,可你毕竟是常年镇守南疆,所用战术未必对北方胡人有用。” 说这话的时候,唐帝还有意的看了一眼韩德胜。 此时的他正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说罢,唐帝不再看吴清源,转对户部主事杨泽清问道: “户部筹集粮草及调度有何进展,可有难处?” 若在以往,杨泽清断然没有单独面圣的机会。 不过现在朝廷要全国征调粮草,杨泽清这才被委以重任: “回皇上,全国各地征集的粮草已陆续调拨押往北疆,只是……” 杨泽清支支吾吾,没有再说下去。 唐帝眉头一皱,显然意识到了他话里的弦外之音,可还是追问道: “只是什么?” “只是……这内库存银已然不多了。” 说完,杨泽清低下了头,等待着皇帝的狂怒。 第306章 乱拳横出 可谁知。 唐帝仅仅是沉默了半晌,目光却落向了今晚一直未曾开口的韩德胜,问道: “韩将军,听说你有本奏?今夜为何不拿出来,让大家商议一番?” 提唐帝如此说,韩德胜忙是拱手应道: “回禀皇上,臣的奏折昨日就已经呈送上去了,只不过皇上一直都在忙于朝政,所以……” “所以朕就给耽搁下来了?” 唐帝打断韩德胜道。 韩德胜连忙躬身应道:\"臣没有这个意思!” “行了!那就把你奏折里的事说说!” “启禀皇上,臣认为,党项人之所以屡屡侵扰我边陲,皆因其有强劲的骑兵,故而臣认为,此番若是派遣一支骑兵,从西面绕过北疆,定然能取得奇效。” 韩德胜言辞凿凿,显然也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想出的战法。 “说得极好!” 唐帝对此毫不掩饰的点头,大加赞许,可很快便是话锋一转,道:“你的心思朕已然知晓,今夜就先这样!” “是。” 韩德胜只得躬身谢恩。 “好了!你们也退下!” 待众人散尽,唐帝才收敛起神情,眸色深邃地望向远方,随后重重一声叹息。 “韩德胜,朕何尝不明白你的心思,可奈何你姓韩,朕却不得不防你。” 说来也是无奈。 虽然明知韩德胜是最适合北伐的人选。 可就是不能将重任交给他。 只叹这朝中,无人可用矣! 自太后死后,唐帝发现自己的处境比之以往反而更难了。 那些原本是太后提携的官吏们,在太后尚在时,还能为他出谋划策,真正办些事情。 而现在一个个都是持观望态度,好些事全然是敷衍、逢迎了事。 唐帝迈着步子,在大殿里跺着小步,倒是想起一件让人欣慰的事来。 今日募捐活动的事早已传到了宫里。 海德旺也把目前募捐到的银子做了个汇报,唐帝听后也是大加赞赏。 毕竟这也是一个契机,对于显示自己出战的决心,自然也是大有裨益。 亲政以来,朝臣中尤其年轻一辈里,王潜可以算是唐帝最为信任的人。 毕竟是自己一手扶持起来的,这些年也是跟着一路熬过来的。 就在这时。 一个太监快步走了进来:“皇上,京兆府马常波大人求见!” “快宣!” 唐帝一下来了精神,心中带着期许。 马常波由小笛子手持灯笼领着向大殿走来,来到殿门前先是通传一声,才被带入了暖房。 “臣参见皇上,吾皇圣安!” 刚入暖房,马常波赶忙行了君臣大礼。 “起来!” 唐帝这时已经坐在了蒲团上,右手拿着一串佛珠,正轻轻拨弄着。 看了一眼马常波,身材魁梧挺拔,面色憔悴,看来这些日子里也是在尽心办案,倒也是难能可贵了。 “马大人深夜入宫见朕,有何要事?” “皇上,臣已经拿住了押运私盐之人,特来向皇上禀报。” 说着,双手拱手递上一本奏折。 唐帝点了点头,海德旺立刻迈着步子从马常波手中接过,又才恭敬的放在了唐帝身前的御案上。 两刻钟后。 唐帝嘴角不觉已经上扬,这奏折里的内容显然让他十分满意。 “皇上,臣还有一份密报。” 唐帝听闻,神色也开始变得肃穆起来,瞥了马常波一眼: “说!” “皇上,”马常波抬望了一眼唐帝,怔怔开口道:“据臣所查,莫成……乃是混入我唐国朝廷的奸细,其本人其实是党项人。” 接下来,马常波将自己一并所查,以及陈洪招供的讯息和盘托出。 “……皇上,另外,陈洪供出的名单里有户部主事杨泽清,吏部员外郎张韬,还有太常寺卿项华,以及刑部的……” “共计二十一人,所牵连私盐数额巨大,臣尚在彻查之中。” “哼!大胆国贼!真是罪该万死。” 唐帝怒喝一声,因为怒火攻心,一时咳嗽不止,胸脯起伏不定。 海德旺赶忙上前,拍打着唐帝的后背,安抚着他的情绪。 “还请皇上平息雷霆之怒。” 此时,马常波也早已料到自己的话会引起唐帝的震怒。 不过,他今晚入宫面圣,可是还有别的意思,那就得拿到皇帝的旨意。 “皇上,此事牵连甚广,朝中好些大人尚在其中,臣不敢擅动,特来请问皇上该如何应对?” 本想着皇帝会给自己旨意,可谁知,唐帝当即反问一句: “你怎么想的?” “这个嘛……” 马常波不由得噎了一口唾沫,就将楚宁所嘱咐的话说了出来,最后强调说道: “……所以,臣的意思,先不缉拿莫成,而是对外放出陈洪尚未招供的消息,让莫成及其背后的人都疏于防范,这当务之急,还是先把天泉山庄的库银弄出来。” 对这番话唐帝很满意,当即就赞扬道: “马常波,此事你不急于请功做得很好。” 可很快又显得疑惑。 这样的事会是马常波想出来的。 正要发问,却听马常波说道:“其实这些都是楚老弟……不对,是楚大人与臣共同商议的。” 这就难怪了! “那楚宁为何不来见朕?” “这个嘛……” 马常波支支吾吾,不太好开口。 “怎么?你是有什么瞒着朕不成?” “不不不。启禀皇上,楚大人近来也是忙于此事,文人的身子骨熬不住,早早回去歇着了,臣毕竟是常年忙于此等事务,尚能应付得了。” 唐帝自然就明白了,这楚宁不过是想做个顺水人情,他自然也懒得揭穿。 反正把事情办好才是他最关心的事。 “马常波,朕知道你以前是在兵部任职,皆因你得罪了韩国舅才被放到了京兆府。” 唐帝语气温和,一脸期许地看着马常波,许诺道: “朕答应你,办好此事,朕让你回兵部述职。” 马常波哪里想得到,原本以为做好了最多能进刑部,可现在皇上就许诺自己进兵部述职。 兵部堂官那可是自己梦寐以求的职位。 而且看样子,官职还不小呢! 迎上唐帝的目光,马常波心头一热,大为感动,赶忙叩首跪谢: “皇上对臣如此信任器重,臣一定好好当差,就是赴汤蹈火,也绝不辜负皇上所托。” “好好好!起来!” 唐帝心中暗喜,这马常波还是可用之人,脸上却不动声色,起身近前将他虚扶一把,继而夸奖道: “接下来你与楚宁行事要多加配合,务必找到天泉山庄所藏匿的库银。至于兵部那边,朕也不会给你们调兵,京兆府的人以及羽林营的人你们可以自行调配。” “臣遵旨!” 马常波这一声答得好响亮。 第307章 魏满来了 昭顺元年,三月二十五日。 黄昏。 一行从青山县赶来的商队抵达京都,最后在铜雀楼外停下。 这行人看上去满脸风尘,疲惫不堪,但是队伍却是极其有序,步伐铿锵有力。 一个个看上去都是充满刚毅之气的热血男儿。 看到这支队伍到来,楚宁早已是满面春风,欣喜不已。 因为这支商队领头之人正是魏满,从青山县押运醉仙酿而来。 而队伍里的这些人,显然也是魏满亲自挑选入京的。 在魏满的带领下,原本二十五天的路程,硬是只用了十八天。 楚宁没有声张,悄悄将这一队人安排在了府中住下。 “兄弟们,这就是咱们家大人,快来见礼!” 魏满招呼一声,当先领着人给楚宁行了个军礼。 随后,便见魏满身侧一个年轻小子笑问道: “魏大哥,这就是你常说的楚大人吗?” 说话之人是一个年轻人,大概有十五六岁,身子骨健硕,看得出是一个练家子。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激动,似乎是因为初次见到楚宁而显得颇为兴奋。 魏满瞥了那小子一眼,也是笑着点了点头。 “哎呀,楚大人,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哈?!看起来也比我大不了几岁?” 魏满脸色一沉,瞪了他一眼,道: “我说东子,入京前我是怎么交代的?” “哎呀,魏大哥,我这不是看到真人了吗?有些激动。” 东子说着,又打量了一眼楚宁,忍不住问道: “楚大人,听说皇上让你做了羽林营指挥使,正五品的大官,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魏满爽朗一笑,目光扫过众人说道: “你们平日里不老听公孙先生说起嘛,说咱们大人有经天纬地之才,做个五品的指挥使算得什么,将来更是大有作为呢!” 楚宁:“……” 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楚宁只得回道: “我呢现在确实是指挥使,不过是副的,至于这五品大官,你们也别打量着多好。” 这并不是一句凡尔赛的话,而是入京这些日子的真实感受。 没再多说,楚宁对着魏满使了个眼色,魏满会意,当即吩咐道: “入京前,我已然说了,这京都不比青山县,现在你们来了,凡事都得谨慎一些,不该问的不要多问。” “是。” 众人这才齐齐躬身回道。 “行了!”楚宁摆手道,“今晚你们吃晚饭就早些休息,我和魏大哥还有些话说。记住了,西院有女眷,任何人不得擅入。” 众人又是连忙应诺。 可谁知魏满一听宅子里住有女眷,立即接言道:“大人,你是娶妻了吗?” “……” 楚宁有些哭笑不得:“待会儿再告诉你!” 魏满应了一声,四下瞧瞧,又显露出忧虑神情: “大人,我看现在这院子里护卫太弱,要不让我安排人值守!” 楚宁摆了摆手,觉得没有什么必要。 这个院子算得是偏僻,住进来后也从未出过事。 加上现在这帮兄弟连日赶路,都是疲乏得很。 “等过两日再说!” 没再多言,楚宁领着魏满去了内堂,关上房门,楚宁方才压低声音说道: “现在你来了,正好有件开心的事要告诉你。” 魏满神情肃穆起来,问道:“什么?” “你让我找关于赵天驰将军的女儿,我已经找到了。” 魏满闻言,顿时一怔,旋即露出了惊讶之色: “在哪?人没事?” “放心,人就住在府里,就在西院……不过现在得想个法子把她送出京都去。” 魏满嗯了一声:“大人可是已经有了法子?” 楚宁点头道:“市舶司近来要调运一批武器辎重北上,船队会经过庆州府,我想着趁此机会把人送出去,具体时间等我与雷德蒙约定下来。” “这人可靠吗?” “放心!绝对可靠,有过生死的交情。” 楚宁淡淡一笑。 这时,魏满也不再多问。 “另外我眼下还有一件事颇为棘手,温姑娘毕竟是女孩子,在我身边有些事还是不太方便,这次送赵冉冉出京,我想让她一起回青山县去,接下来京都的事,就由你去做。” 魏满一拱手,道:“大人尽管放心,我定全力配合。” 楚宁也不再犹豫,当即吩咐道:“明日你亲自挑选人,去东城门外天泉山庄,把各处山势地形打探清楚,越详细越好。” “大人放心,这些事东子最在行,我带上他去办此事。” 楚宁对魏满自然十分放心,嗯了一声,这时又想起一件事来: “对了魏满,你听说过北疆官健儿吗?” 魏满听闻,神色却是一凛:“大人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怎么?你知道?” 楚宁原本就是随口一问,可谁知,魏满似乎还真知道。 魏满点点头,可似乎不太想提及这个称呼。 “和我说说!我想听听。” 关于袁天野的身世,楚宁可太想知道了。 “好!那我打盆热水,泡了脚就上床?” “干嘛!” 楚宁满脸愕然地望着他。 “同榻而眠,促膝长谈啊!” 魏满凛了一下,漠漠地望着楚宁: “顺便我再和大人说说青山县的事,自从剿灭了城外的山贼,现在青山县变化可大着呢!” “呼~~~” 还好!还好! …… …… 第二日清晨。 魏满便挑了几个人,分成两队,由他和东子各领一队,带足了干粮,一大早城门刚开,便朝东门方向去了。 直到傍晚城门关闭前才回来。 魏满先是将各处收集的山势地形汇总到一起,又花了一个时辰才勾画出一张简易的堪舆图。 一番解说后,魏满最终脸色阴沉得出一个结论: “大人,天泉山庄可不仅仅是个山庄,其后山是一片巨大的山谷,分别牵连着几个庄子,每座庄子都是山高路远,丛林密布。果然是易守难攻,只怕比咱们攻打谢家岭还要困难几倍。” 在青山县剿匪时,楚宁便利用山势地形让熊天领着一队人摸到了谢家岭后山,前后夹击一举拿下了谢家岭。 可是魏满发现,在天泉山庄外,他们竟然没法靠近第一道庄门,也就是说,甚至无法突破天泉山庄的第一道防御。 至于山门两侧,更是绝壁险境。 听完魏满的报告,楚宁微微一愣,心头也是一紧。 看来,这次的事情有些棘手了。 这天泉山庄,果然如同传说中一般,没有十倍兵力根本打不下来。 楚宁皱眉想了片刻,很快想到了什么,沉声道: “看来这一次得靠神机卫了。” 第308章 下马威喽 想要从下往上强攻一座山庄,用弓箭自然不是最佳选择。 可若是用火炮,那就不一样了。 楚宁记得前世看了一部剧,其中老李为了给和尚报仇,直接炮轰土匪寨子,吓得谢宝庆直接溜后山逃了。 所以要是能用热武器攻庄,那将是降维打击。 “大人说的可是想用火器?” 见楚宁一脸沉思,魏满也是忍不住问道。 “怎么?你也知道?” “当然!” 魏满肯定地点头,“末将曾在军营里见过,只不过那玩意用处不大。” “那是以前,改良后就不一样了。” 楚宁没有再多说,想起雷德蒙已经托人送来密信,明天一早会有大雾,市舶司恰好有一队漕船要运送物资北上。 这是将赵冉冉送出京都的最佳机会,楚宁已经与雷德蒙约定好,明日一早随市舶司的漕船北上。 “魏满,明天一早,你随我一起护送赵冉冉去码头。等她们走了,咱们也才可以放心去做接下来的事。” 魏满听罢,也知道这事不能耽搁,当即躬身应道: “属下遵命!” 就在这个时候,房门被猛地推开了。 楚宁回头有些吃惊,也有些似在意料之中。 门外来人竟是温知妍。 “大人,自从赵冉冉姑娘住进府里后,外面就一直有人在监控,咱们明天这一走,他们一定会知道的。” 这件事是温知妍早先就发现的,原本他们住在这边还好,可自打赵冉冉住进来后,外面监视的人就多了起来。 温知妍曾跟着这些人,发现他们最后进了莫成的府邸。 很显然,这些人都是莫成派来盯着赵冉冉的。 “放心,我自有办法拖住莫成。” 温知妍似乎并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顿了顿又问: “大人,你接下来要做的事是不是很危险?” 楚宁不知她为何这样问,可还是点了点头。 “可是大人,你现在的功夫……” 温知妍还想说点什么,却被楚宁挥手打断: “放心,有魏满在,不会有事的。” 说着,楚宁看向温知妍,叮嘱道:“倒是你,好好准备一下,明天一早和赵冉冉随市舶司的船队离京北上。” 温知妍两眼望着楚宁,第一次显露出了更加复杂,也更加痛苦的目光。 眼神里流露的,是那种想要尽力表达出让对方明白自己的心思,却又不能过于表达得太直白的心思。 总之,女人的心思,就是很纠结啦! …… …… 夜已经深了。 楚宁躺在床上一直没有睡,他在慢慢梳理着思绪。 现在时间不等人,和马常波这边能调动的人马,除了京兆府的三百来人,就是羽林营的人了。 可是羽林营那帮子人马根本不会鸟自己。 说到底自己不过是挂了个职而已。 再说了,那些公子哥,你让他去拼命,还是算了! 除非来个大换血差不多。 所以楚宁想,还是先探探天泉山庄虚实再做定夺。 他已经想好了,既然天泉山庄如此强大,以他一己之力,想要拿下来根本不可能,所以他必须联合其他的势力。 这样才有希望拿下天泉山庄。 只是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一旦对天泉山庄动手,韩德胜得知消息后一定会介入。 而唯一的办法,就是想出一个法子,拖住韩德胜。 翻来想去,看来还是得从莫成处下手了。 给他来个声东击西。 这几日里,楚宁和马常波都没有什么动作。 只是不时放出正在审讯陈洪的消息,倒是让莫成完全没有提防。 看样子,该给他紧紧皮了。 只是想动莫成,让谁去捅这个马蜂窝呢? 又想了一会儿,楚宁还是觉得马常波是当之无愧的人选。 那就辛苦一下老马哥,让他拖住莫成,等到送走赵冉冉和温知妍,事情就好办了。 思定计议好,楚宁这才沉沉睡去。 屋外,一弯新月斜悬挂在空中。 发散出清幽而凄凉的光芒。 此时。 盐商总会里。 一间装饰华丽的暖房里,韩小虎正纵马驰骋,伴随而来的是阵阵娇喘声。 不多时,韩小虎才算发泄完心中怒火,正从床榻上下来。 紧跟着身后又下来两个光着身子的年轻女人,看起来却是疲惫不堪。 韩小虎踱步走到大椅上靠着喘气,端起早已备好的茶水大口大口灌了一杯茶,目光这时才投向一旁站立的莫成。 莫成知道韩小虎还在生气,赶忙行了个礼。 可谁知。 韩小虎抓起茶盏就扔了过来,还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 “你说你个废物,怎么就会出了这样的乱子,让他们抓住了把柄?” 对于这位世子爷,莫成一向表现出逆来顺受。 甚至可以说,他这样一个虬髯大汉,在这位世子爷面前毫无脾气。 想起自己在梁安城这么多年,先是结识了韩小虎,随后是韩德胜,才一路晋升做到了东城门兵马司指挥使一职。 回想这些年的日子,可谓是忍辱负重。 只是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尽头。 可一想起北边的战事,莫成心中又充满了期待。 就要结束了。 一切都要结束了! 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所以对于韩小虎的斥责,莫成倒是见惯不怪了。 因为嘛,早晚有一天这一切都会还回来的。 思及此,莫成竟是笑了笑,抬头解释道: “马常波那个猪脑子自然想不到这么周密,还不是因为那个姓楚的,这家伙真是够聪明。” “行了!” 韩小虎喝了一声,又道:“趁着现在陈洪还没有完全招供,这件事必须在陈洪这里就断掉,不能让他们再查下去了。” 发泄一通后,韩小虎这时也算冷静了下来,眼下朝廷的情形他自然是了解的,这个关口不能落下口实。 想了想,韩小虎又追问道: “你有什么法子?尽管说出来。” 莫成心情也是极其郁闷可现在这个时候,只得下死手了: “二公子,要我看想要彻底解决这件事,倒不如把查案人员给……” 说着,他抬手做出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混账!” 韩小虎恼羞成怒地盯着莫成:“如果这样的话,朝廷可立马就大乱了。” 莫成一咬牙,像是早就有话要说出来了,狠狠道: “乱就乱,现在大公子被打压成这样,如果这次皇上让王潜领军北伐,收缴了大公子的兵权,那咱们肯定都活不了,如果这样,倒不如趁现在直接反了他娘的。” 韩小虎听闻先是一怔,随后慢慢陷入了沉思。 这一次韩小虎显然并没有拒绝这个提议,悠悠道:“眼下这件事我大哥打了招呼,他不让我插手,但我想着,这件事是从我这里出的岔子,我得管。” “二爷就说,怎么做?” 韩小虎道:“我的意思先给他一个警告,赶明儿我再去找我大哥商议一次,有些事还得他拿主意。” “行!” 莫成赶忙点头:“今晚我就让人去做,先给他们一个警告。” 又喝了口茶水,韩小虎又想起一件事来:“赵冉冉那边有什么动静了?” “我派人一直监视着,但有动静都会第一时间来报我。” 韩小虎点点头:“要不是袁天野这厮威胁我,我还真舍不得把人送给她。不过看好就是了,不得让她离京。” “放心!” 第309章 缉拿莫成 次日,大雾蒙蒙。 待到三声金鸡报鸣。 楚宁才睡眼惺忪的醒来,还没合衣穿好衣服,魏满就从外面急匆匆走了进来。 “大人,不好了,出事了。” 楚宁下意识后背一凉:“怎么了?” 魏满脱口道:“还是你亲自去看看!” 楚宁跟着魏满来到府门口,远远就瞧见门廊下悬挂着一个女人。 严格来说已经是一具女尸了。 一根麻绳拴住了脖子,就悬挂在大门的横梁上,直挺挺的吊着。 脸色已经乌黑,显然早已经死了。 “卧槽!” 楚宁神情猛然一震,顿觉肾上腺素飙升,忍不住爆了粗口。 他哪里想得到,一大早的就看见这样的场景。 只得赶忙让人把女尸取下,放在地上,仔细打量一番,楚宁发现这个女人有些面熟。 果然。 很快楚宁就想起,这是在袁天野府邸上遇到过的那个芳儿姑娘。 “大人,这里有张纸条。” 魏满眼尖手快,随手在女尸手中发现一张纸条。 楚宁展开一看,这是有人故意写给他的: “这次只是警告,不要再查下去了,否则,下一个死的就是你。” “草泥马的!” 楚宁顿时怒火中烧,将纸条狠狠揉成团。 这就是赤果果的威胁了。 但这种时候,也顾不上太多了。 魏满也是气急:“大人,这件事我有责任,今天晚上我便安排人手站岗执勤,加强防护。” 对于发生这件事,魏满也自认是难辞其咎。 “这不怪你,是我没想到的。” 住进府里后,魏满就提出加强护卫工作。 是楚宁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可谁知,竟然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这直接暴露出站岗执勤,护卫工作必须加强了。 正在楚宁沉思之际。 一匹快马疾驰而来,快到近前时,那官差竟是直接翻身下马,小跑过来: “楚大人,马大人让你即刻到京兆府,说有要事相商。” “马大人可有说,什么事这么急?” 那官差看了地上的女尸一眼,随后高声道: “京兆府大门口今早也发现了女尸。” 楚宁:“???” 这简直是猖狂如斯!!! …… …… 来到京兆府,楚宁这才发现,果然这里发生了同样的事情。 只是与自己府中不同的是,京兆府门口的女尸竟然是马常波在锦瑟坊钟意的姑娘。 马常波让仵作做了查验,死者属于先被人打死,后悬挂在门口的。 堂堂京兆府门口发生了这样的事。 不用想,肯定是夜里值班的家伙不上心,夜里天气冷,这些家伙见上司都不在便躲在屋里去了。 直到第二天早上开门时才发现的。 马常波怒不可遏,对昨晚当差的人每人打了三十个板子,并罚俸五两。 “楚老弟,你怎么看?” 来到签押房里,马常波就忍不住问楚宁的看法。 因为当他得知楚宁府门口也发生了同样的事后,自然也能猜到这件事背后的主使者。 这就是针对他们两人来的。 “看样子,他们是想给咱们一个下马威,警告咱们不要再查下去了!” 马常波自然赞同楚宁的看法,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一咬牙道: “楚老弟,人家都欺负到这个份上了,这口气咱们必须得出了。” 楚宁看了看马常波的脸色,想起刚好得让他出面拖住莫成,便想也不想道: “好!既然他们给了咱们一个下马威,咱们也还他们一个,立刻派人去传莫成到京兆府问话。” 马常波一愣:“啥意思?你想让我去传唤莫成?” “对,就以陈洪的口供牵连着他为由,把他叫来问话。” “他若反抗不愿来呢?” “那就更好了。” “对哈!” 马常波一听,当即一拍大腿,这就更有理由了。 立刻唤来贾亮召集了一帮兄弟,准备直接把莫成府邸给围了。 一盏茶后,马常波头戴官帽,身穿深红衣袍服,按着腰间佩剑,威风凛凛地走了出来。 说起来,楚宁还是第一次见到今天这样的马常波。 按理说,京兆府少尹属于京兆府佐官,从四品,大多是由文官担任。 可在京兆府上班,大多都干不长久。 就拿京兆府尹来说,一般能干上两年,就已经算是资深老员工了。 因为京都之地,权势交错复杂。 稍不注意就得罪了人。 于是,一次偶然,马常波因为开罪了韩世荣,结果顺势就被下放到了京兆府做少尹。 可谁知,马常波与府尹徐来一文一武,倒是配合默契。 这一晃,都干了快三年了。 “兄弟们!” 看着大坪上的一众兄弟,马常波高声说道: “现在有人胆敢在京兆府衙门口找事,这口气咱们必须得出了。” “是。” 众人齐声附和。 马常波也不再多言,一挥手: “走!” 一众人浩浩荡荡地朝着莫成府邸开来。 刚到大门口,马常波立刻让人喊话,让莫成出来。 可谁知,看门的竟然是毫不理睬。 马常波那个气啊! “你个混账王八羔子的,赶紧去把莫成给老子叫出来。” 听见一阵吵闹,莫成悠悠达达地走了出来,一瞧是马常波,立刻满脸和熙地笑道: “哟,是马大人,下面的人不懂规矩,您见谅。” “莫成,你这里还真是好大的规矩,京兆府传唤也敢阻拦。” 马常波说出了今天来的目的。 “怎么回事?” 莫成这时神色也冷静下来,狠狠瞪了一眼那家仆,喝骂道: “京兆府来人也敢阻拦,你他娘的不知道朝廷规矩么?” 那家仆似乎没有听出弦外之音,嘴里还嘟囔着: “成爷您不早说了嘛,谁来都得通报,兄弟们自然得拦着。” “去你娘的!老子何时说过这话,赶紧滚!” 莫成将怒火发到了家仆身上,作势一脚猛踢过去。 那家仆一脚被踢翻在地,这时听了话,起身便连滚带爬跑开了。 “马大人,我府里都是些江湖汉子,不懂规矩,我再替他们赔个不是。” 说罢一拱手,抬头又问:“只是不知马大人找我所为何事?” 马常波点点头:“有一个案子需要找你问话,劳烦随我走一趟。” 莫成一愣:“去哪?” “京兆衙门。” 莫成一听,顿时变了脸色: “对不起,今日没空,去不了。” 第310章 游街示众 今天的马常波却不如以往那样当场发怒,而是目光平静地看着莫成: “怎么?你可是要抗旨?” 莫成目光一怔,知道马常波是在套他的话,转而笑道: “马大人,我知道您办事向来不讲规矩,不过,您也别想打量着想在我府里拿人。你也不打听打听,我……” 莫成话音未落,只见一道身影落在身前,一把长剑已经出鞘,搭在自己脖子上。 此人竟是马常波。 “马……马常波!你他娘的到底想干嘛?” 莫成整个人都是没有反应过来,哪里想得到,这转瞬间,竟是如此麻利的身手。 “我已经说了,京兆府有一件案子,人犯供出的口供牵连着你,想要传唤你过府问话。” “哼!你好大的胆子,有你这么传唤人的吗?” 见对方直接出手,莫成此时也是十分气恼,也猜到了对方肯定是有意为之的。 “你拒绝传唤,意欲行凶伤人,本官才不得不出手自卫。” 马常波说着,又看了一圈正围着自己的打手护卫们,冷笑道: “我今天只传唤莫成,与你们无关。当然!你们也可以上来试试,看看本官敢不敢宰了你们。” 那些护卫打手们,哪里想得到会是这样的局面,好些人立刻脸色就煞白了。 毕竟是打工的,谁特么给你拼命啊! 而还有的,则是偷偷跑了出去,想必是去报信去了。 “都不要动!不要给他借口,我看他敢做什么。” 莫成眉头大皱,厉声喝道:“马常波,你别忘了,我也是朝廷命官,想抓我,先把圣旨拿来我看。” “给老子闭嘴!老子办的就是钦案。” 马常波直接一脚踹了上去,将莫成跪倒在地。 “狗子的马常波,你一直就想整老子,你这是公报私仇。” “再加一条:口出狂言,目无法纪!” 马常波当众给出这样一个罪名,又催促道: “愣着干嘛!绑了!游街示众!” “什么?” 听闻自己要被游街示众,莫成这时真的怒了,双目圆睁,死死的瞪着马常波: “我是朝廷命官,你怎敢将我游街示众?” 可马常波显然是豁出去了,根本不理他: “因为你藐视法度,目无皇上,且当众拒绝传唤,本官为何不敢将你游街示众。” 说罢,他朝贾亮使了个眼色: “绑了!” 贾亮有些犹豫,他本以为自己只是来传唤人而已,可竟没想到事情会搞成这样。 “贾亮,你他妈一个小小的捕快,敢绑老子,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贾亮正犹豫要不要动手呢,可遭此喝骂,自然气急。 再说了,现在是大人担责,也只得听自家大人的话。 “混账王八羔子的!” 贾亮骂了一句,也不再犹豫,一挥手: “绑了!游街示众!” …… …… “东城门兵马司指挥使莫成,因当众抗拒京兆府传唤,游街示众喽!!!” 玉兰大街上。 马常波在前,身后是一众皂衣官差,推搡着莫成朝京兆府衙门走去。 原本这一幕就引来好多路人驻足观望,不明所以。 直到听见官差们的喊话声,这才明白了其中缘由,议论纷纷。 “这马大人可是真牛,连莫成都敢抓。” “真是没想到啊!” “这些当官的就特么没一个好东西。” “小声点,当心锁了你。” “……” 马常波欣然享受着这一切,别提有多风光了。 “来啊!都喊出来,大点声!” “是!” 那群官差似是早有怒气,这时有了令,便一起开口喊道: “东城门兵马司指挥使莫成,因当众抗拒京兆府传唤,游街示众喽!” “……” “狗子的马常波,你他妈的给老子等着……这件事没完!” 莫成还在骂骂咧咧。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有被绳子五花大绑,游街示众的一天。 而此时。 北城门外码头,河岸边上停靠了好多大船,这些都是押运物资北上的货船。 市舶司的官吏们正在验证发船的票单。 这是由兵部、户部勘合,由市舶司朱批后才可发船的通行证。 而在码头上,也是站满了好些持枪的官兵,正守护着河岸边的大船。 以致他们的目光这时都被不远处驶来的一队人所吸引。 走在最前面的是两个骑马大汉,此人正是楚宁和魏满。 二人身后则是一辆马车和一顶华丽的大轿。 这一队人似乎全然不在意这忙碌嘈杂的码头,更不在意那些持枪的官兵。 只是径直朝码头上最大的一条船边走去。 来到船边,楚宁和魏满才勒住缰绳,翻身下马,身后一辆马车和轿子也缓缓停了下来。 先是马车上跳下来一个姑娘,此人竟是温知妍。 紧跟着,马车里又走下来两个姑娘,分别是赵冉冉和婢女小丫。 最后,那顶轿子里又走出一个人来,竟是雷德蒙。 那些原本还在观望的官兵,这时见了,都将目光移向了一边,显然不太在意。 或者说,像这样带着女人出船的场景,他们已经见得多了。 一路寂寞难耐,似乎才是正常 “雷大人,就拜托你了!” 楚宁径直走上前,对着雷德蒙拱手施了一礼。 “你我之间就不必客气了!” 雷德蒙用纯正的汉语回了一句,接着说道:“你们有什么要说的,赶紧说,船队就要出发了,我在船上等。” 说罢,雷德蒙便当先走上了那条最大的船上。 这时,赵冉冉走到近前,对着楚宁就要跪下,楚宁赶忙一把将她搀住: “都说了别搞这些啦!” “楚大人!您是我的救命恩人,我……” 赵冉冉一下子喉头哽住了,两行清泪夺眶而出。 看得出,对于楚宁的出手施救,她是打心底里感激。 “别说这些了。你本是忠良之后,受的罪已经够多了。再说这件事错也不在你,是这个时代的错。总之,回到青山县好好生活!” 赵冉冉嗯了一声,浅浅福了一礼,没再多说。 这时,温知妍也走到近前,阴阴地望着楚宁好一会儿,眼中已经有了泪花,才转对魏满说道: “魏大哥,楚大人就拜托你好好照顾了。” “放心!” 魏满倒是有些尴尬了,可还是重重点了点头。 这怎么突然有了一种惜别的感伤。 “好啦!” 楚宁赶忙阻止了情绪蔓延: “等京都的事情处理完毕,我也会找机会脱身的……登船!” 楚宁和魏满就站在岸边,看着那条大船慢慢驶离了码头,渐渐远去。 “大人,接下来你是怎么计划的?”魏满看向楚宁道,“真要助武安侯拿下北伐大任吗?” 楚宁闻言,不由得内心微微一怔。 在京都这些日子里,算是看透了这个朝廷,一帮子人争来争去,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就连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心中也只想牢牢抓紧权势,清除异己。 收回目光,落向魏满,只听楚宁沉声说道: “这次皇上是铁了心要北伐党项人,其目的还是为了收缴军权。我想的是,助王潜拿下北伐大将军,届时,我们也随其北上,再行谋划!” 或许正如袁天野所说,就皇帝那身子骨一旦驾崩,这朝堂立时就乱了。 这京都是一刻也不想待了。 “走!咱们也该回去会会莫成了。” 随后二人这才回身上马,一路打马狂奔。 码头边的一棵柳树下。 正有两个穿着便服的人急匆匆赶了过来,两人先是目光看向远处离去的大船,才深深地对望一眼。 其中一个说道: “那个姑娘已经上船走了,咱们要不要追?” “追个屁,你没看到那是市舶司的船吗?想死也不换个地方。” “那咋办?成爷那边让咱们看着呢!” “成爷都自身难保了……既然收了赵东家的钱,就睁只眼闭只眼!” “对!管他娘的,喝酒去。” 第311章 你的选择 京兆府说起来是一个让人十分尴尬的衙门。 但凡有自知之明的,大多都会选择在京都这些权势中左右逢源,互不得罪。 为的嘛,就是求一方平安。 说得再直白些,凡是在京兆府任职的,要么是皇帝的亲信,有皇帝撑腰,自然也不怕得罪人。 要么就是因为得罪了朝堂权贵,而被安排进来遭罪的。 要知道,京兆府堂官被杀头的居多,大多撑不过三年。 像马常波这样马上干满三年任期的,已经是屈指可数的资深老员工了。 可现在马常波缉拿莫成游街示众,就已然是彻底把人得罪完了。 按理说,京兆府传唤人问话,是一件极其小的事。 如果你权势够大,自然也可以不鸟。 可要是权势一般的,或者说和京兆府堂官有仇的,你若配合还好,拿不到你的罪证嫌疑就给放了。 可若是你不配合,拒绝传唤,给你扣上一个目无王法,抗旨谋逆的罪,就麻烦了。 游街示众还是初步,更甚者直接下狱。 作为东城门兵马司指挥使,莫成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原本以为马常波会顾及他的身份,对他至少也会忌惮三分。 可谁知,这家伙简直就是个暴徒。 当然,到这时了,他也知道,这马常波是故意借机公报私仇。 一路游街走过,老百姓围聚越来越多。 熙熙攘攘中,不知谁突然低声冒出一句: “真是罪有应得,这恶霸也总算有人敢治治了。” 紧跟着就有人附和: “可不是吗?平日里就会欺压百姓,那个不是明明白白的!” “这回有好戏看喽!!!” 听到这些议论,马常波也不顾,依然领着人,慢慢悠悠地游荡在大街上。 别说,这感觉还真不错! …… …… 太阳已经到了中天,大雾已经全部散去。 莫成才总算被带进了京兆府衙门。 折腾了一上午,这时早渴得不行,一个劲儿嚷着要喝水。 楚宁坐在签押房里,就看见马常波推搡着五花大绑的莫成走了进来。 二人目光交接,楚宁装作不知所以地问道: “马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马常波淡淡开口说道:“据唐律,凡大唐子民当众抗拒京兆府传唤者,按律当游行示众,以示惩罚。” 这当然是一条可有可无的处罚,全部掌握在施政者手中。 遇到权势大的,你好我好大家好,还能留下个乖面子。 可遇到自己可以欺负的,哼,就等着被收拾! 关系到了位,交钱了事,要是不到位,游街示众怎么都是跑不脱的。 在京都里,这都可以说是不言而喻的事。 对于莫成,他当然知道自己被整的原因。 可现在也已经游街示众了,楚宁可还不想这么早就捅破窗户纸,只得打起了圆场,劝说道: “马大人,这游街示众也处罚了,是不是该放了莫大人,案子的事我还得向他问话?” 说完,还对马常波使了使眼色,意思是也差不多了。 “当然!” 而这时,马常波也赶忙对着贾亮挥手吩咐道: “快快快,给莫大人松绑。” 松绑后,莫成气汹汹地扭动着胳膊,正要破口大骂,却听楚宁当先开口说道: “莫大人,你可知罪啊?” “哼!” 莫成头一偏,眼里全是不屑:“不就是抗拒传唤嘛,把我游街示众了,还有什么罪!” “你以为这就完了?” 莫成闻言一怔,隐隐猜到了什么,目光直直盯着楚宁,等待着他接下来的问话。 然而,楚宁脸色却是神情一喜,语气十分平静的问道: “莫大人,皇上让我协助京兆府彻查梨泰园刺杀一案,最近刚好抓了个人犯,可谁知审讯的时候,有牵连你的口供。” “是哪个混账的口供,胆敢诬陷本官。” “诶!” 楚宁叹息一声,倒像是显得有些怕了莫成一般: “不瞒莫大人,就是那个野狼帮把头陈洪的口供,他都招啦,说是你让他做的,不但谋划了梨泰园刺杀案,想要栽赃陷害康王,就连偷运私盐也有所牵连。” 莫成脸色变了又变,咬牙切齿地瞪着楚宁: “这件事跟我有什么关系?都是那些刁民诬陷我!这件事就是闹到御前我也不怕。” “是是是。” 楚宁此时的语气出奇的冷静,像是在竭力维护莫成: “只是现在案子已经出了,口供也签字画押了,所以不得不传唤你过府问话,谁知竟闹了这样一出,实在是不应该。” 听闻此话,莫成脸上的表情又黯然了,咬牙切齿地瞪着马常波,心中是怒火中烧。 可很快,又冷静下来,看向楚宁说道:“你说,要怎么处理?!” 楚宁起身慢慢走到莫成身前三步,才停下了脚步,淡淡道: “现在皇上想要出兵北伐党项人,你我身为唐国官员,自然应该为皇上分忧,你说是?” 莫成脸色一怔,不知道楚宁这话是什么意思,可隐隐又觉察出这话似乎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 “楚大人,有什么话不妨明说?” “好啊!” 楚宁瞥了他一眼,“实话告诉你,我们已经查到了,梨泰园一案背后的真正主使者就是韩立,这件事不仅是皇上,就连康王也是十分关心,所以我想你能和我联手,一起除掉韩立,让这个案子就在韩立这里彻底断掉。” “???” 莫成顿时脸色大变。 这已经是完全摆在明面上来说了。 这他娘的都不叫阴谋了,而是阳谋。 再看马常波,也是一脸骇然,完全不明白楚宁搞这样一出的用意。 可现在,他只能站在楚宁这一边,帮腔道: “莫成,你我虽然斗了这么多年,说到底还是政见不合,不过在面对韩立这件事上,我想你可以好好考虑考虑。” 莫成眼皮一跳,连忙摆手说道:“抱歉,关于梨泰园刺杀一案,我从来没有参与,也不知道背后的主使者是谁,你们想要陷害韩立的话,还是另选他人!” 楚宁心里冷笑,这家伙还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傻。 可就在这时,却听楚宁又开口说道: “其实那晚世子殿下带来的书信,就是我给他的,至于信是怎么来的,我想你应该也已经知道了,不然你不会杀害那个姑娘泄恨。” 莫成脸上闪过一丝惶恐,急忙就想要说话,楚宁打断了他: “你别急,既然那封信已经烧掉了,关于你的身世自然也没人再提及。另外关于陈洪的口供,我和马大人也可以想个法子,再弄出一份,而这就要看莫大人的诚意了。” 顿了顿,又说道: “好了!该说的我已经说了,我和马大人的态度都很明确了,现在,莫大人,请你说出……你的选择是?” 第312章 惊喜连连 莫成一听面色都白了。 当那晚李贤来找他,并拿出那封北狄人写给自己的密信时,他就完全笃定,自己的信就是被那晚伺候的姑娘藏起来了。 可现在面对楚宁的开诚布公,莫成竟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背叛韩德胜,似乎现在还有些操之过急。 可眼前这关口不答应下来,只怕对方真能拿办了自己。 自己忍辱负重多年,便是前功尽弃了。 莫成很是纠结,支支吾吾道: “这……楚大人,我……” “怎么?马大人不信我说的?要不把陈洪叫来当面对质?” “不……不必了……只是你真的能答应我,此事就在韩立这里彻底断掉,不再牵连其他人?” “当然不会!” 楚宁知道他所指,肯定道:“毕竟韩立想要刺杀的是我和雷德蒙,皇上又下旨让我和马大人彻查此案,我们呢也只是想着能早点交差,至于这背后还有没有其他人才不在乎。” 马常波一听,立马接言说:“莫成,你他娘的就别不识抬举了,就凭我们现在掌握的罪证,直接可以将你下大狱。” “马常波,你敢!” 得! 莫成又被激怒了! “你说我不敢?” 马常波大步向前迈了一步,冷不丁道,“楚老弟,别跟他废话了,直接用刑!” “狗子的马常波,你他娘的就知道用刑。” “……” 马常波气得是火冒三丈,可对方说的似乎又让他哑口无言,倘若自己真的用刑,无疑这再次坐实了,外界传言他只会用刑逼供的传闻。 “楚老弟,你也看见了,就莫成这态度,倘若不用刑,量其不招啊!” “狗屁。你敢动我一个试试。” “嘿!我他娘的今天就……” “罢了!” 楚宁讪笑一声,打断了二人,随后拍了拍手: “还是把陈洪带上来!” 很快,陈洪便被郑大宝领着,由两个衙役架住押了上来。 此时的陈洪早已没有昔日的嚣张跋扈,更多的是惶恐和不安,一进来就低着头老实地跪在地上。 “陈洪,你抬起头来,看看这是谁?” 楚宁招呼一声,陈洪抬头看了一眼,就看见莫成正站在自己身侧。 二人目光对视一眼,陈洪立即就炸了毛一般,抱着莫成的大腿,嘶吼道: “莫大人,你快救救我。” “他们不让我睡觉,一直审讯我,我生不如死啊……” “对的,这些事都是你让我干的……” “还有韩小虎……” “我是无辜的,救救我啊!” “……” 莫成被这突来的状况,吓了一跳,昔日看着精干的陈洪,怎么突然变得疯疯癫癫了。 怒气冲冲一脚将陈洪踢倒在地,顺势从郑大宝腰间拔出佩刀就朝着陈洪砍去。 “你该死!” “快!拦住他!” 楚宁急喊一声,魏满身手矫捷,一把拔出佩剑,一剑挑开。 哐当一声! 佩刀落地,郑大宝也是吓得不轻,赶忙上前拾起,紧紧握在手中对视着莫成。 “大胆莫成,竟敢在公堂之上杀害嫌犯。” 陈洪也是脸色惨白,很快就露出完全的失望,一把爬了起来,高声说道: “二位大人,关于莫成的罪证,我什么都告诉你们,其实莫成和韩小虎还有韩德胜,一直都是狼狈为奸,莫成不但帮韩小虎贩运私盐,在他府中还私藏有大量铠甲……” “???” 啥玩意? 府中私藏有铠甲? 这消息,好几儿劲爆! 所谓一甲顶三弩,三甲进地府! 这特么妥妥的死罪啊! 楚宁和马常波显然都是抓住了重点,对视一眼,齐齐望向了莫成。 那眼神,似乎在说,这哈看你还有什么好解(狡)释(辩)的! “混账!你胆敢污蔑本官,老子要将你就地正法……” 莫成目眦欲裂,冲上去就想一把掐住陈洪的脖子,这一次马常波抢先魏满一步,一脚狠狠就踢了过去,直接把莫成踢倒在地上。 莫成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连忙解释说道:“楚大人,马大人,你们别听陈洪的,他已经疯了,这是故意想要栽赃陷害我,这都是他的疯话。” 莫成没有法子,只得矢口否认。 “我没有说谎,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们可以去莫成府邸搜查。还有,还有……” 陈洪也是不管不顾,索性一口气全说了出来: “前些日子我们押运了私盐出城,其中回城时还从天泉山庄押运了兵器回城,就藏在平西伯府地下室里,莫成还要求我们保密。” 马常波一凛,抢先问道:“这地下室是用来干嘛的?” 陈洪道:“是平西伯在府中用来私藏兵器的。” “???” 楚宁和马常波又是深深对视一眼。 这特么可谓是惊喜连连啊! “陈洪,你个狗贼,休再攀咬人了。” “二位大人,你们尽可去平西伯府里查查……还有莫成,你敢不敢让人到你府中去搜一搜?” 莫成眉头大皱,一时僵在原地,一句话也没有再说,只是死死地盯着陈洪,大有一口想要活吞了这个家伙。 “好了!” 这时,却听楚宁突然开口说道:“陈洪已经疯了!把他带回去,记住,让他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要虐待他了,对他好一点。”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我终于可以睡觉啦!” 陈洪如获天恩,赶忙叩首拜谢。 “押下去!” “是。” 郑大宝重重一拱手,瞪了一眼莫成,才把佩刀还鞘,招呼人押着陈洪走了。 “二位大人,我真的没有疯,你们要相信我刚才说的话,派人去莫成府邸搜查铠甲……” 陈洪的话还隐隐传来。 “莫大人!” 唤了一声尚有些发愣的莫成,楚宁说道:“你看?这气氛都烘托到这里了,要不要想想刚才我说的,还算数的。” 马常波也是死死的盯着莫成,等着他拿最终的主意。 “好!” 莫成的态度稍微缓和,点点头说:“你想让我怎么做?” “都已经准备好了!” 楚宁拿起案桌上一张不知何时摆好的供状:“在上面签个字画个押,你就可以走了。” 走到近前,拿起供状看完,发现是针对韩立派人刺杀朝廷命官,谋划梨泰园刺杀案的始末详情的罪证。 “这……” 莫成吞吞吐吐,不愿动手。 楚宁这时语气变得清冷起来:“莫成,我知道你是条汉子,不想得罪韩家,可我告诉你,所谓的zheng治联盟,都是基于共同的利益之上,倘若真出了事,都是大难临头各自飞,谁他妈顾得着谁啊……” 攻心那一套,莫成早有耳闻,可有些话明明知道是攻心的,也不得不承认。 事实确实如此。 “好!” 莫成不再犹豫,重重一点头: “我愿意签字画押。” 第313章 声东击西 “楚老弟,这就放莫成走了?” 楚宁拿起白纸黑字的签纸,轻轻吹了吹,对马常波说道: “现在抓了莫成没用,皇上还没摊牌,韩德胜那边现在也不可能动,就连韩小虎都不可能,这件事还得皇上下决心。” 马常波眉头一皱,失望道:“那这搞半天,啥事也没办成啊?” 楚宁心说,我这半天可是做了不少事。 “马大人,有了这份罪证,你还觉得啥事也没办成?” “可你不说还不能动韩德胜吗?这韩立可也是韩家的人。” 楚宁悠悠笑道:“我们现在查的可是梨泰园刺杀案,有了这份罪证,韩立是跑不掉了,所以,马大人,还得劳烦你亲自去平西伯府跑一趟了。” 马常波当即一笑:“让我去抓韩立?!” “对!”楚宁想着这口大锅必须让给马常波,又补充道,“随便嘛,找个理由把平西伯府搜查一遍,说不定你还能有重大发现呢?!” 这不就是冲着陈洪说的平西伯在府中偷偷打造兵器吗? 思及此,马常波早已是瞪大了双眼。 这事一旦坐实。 那可是一件天大的功劳啊! 马常波呵呵一笑:“说起来我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咋就遇上楚老弟你这么好的人了呢!” “行了!拿人要紧。” 楚宁有些尴尬:“咱们分头出发,我这就去找武安侯,这件事还得让督察司参与进来。” 马常波重重一点头,也不再啰嗦,转身就去点人了。 京兆府大坪上。 一排排兵丁整齐排列,等待着即将分配的任务。 这似乎是近年来少有的一次大出动了。 “兄弟们,这一次是大动作,办好此事,每人赏银五……不,二十两,这一次老子绝不食言。” 马常波站在廊檐前石台阶上,刚说完,大坪里立时引起一阵轰动。 尤其贾亮更是眉头一挑,好家伙,上次十两就错过了。 这一次竟是二十两。 可转眼马常波神色就显得沉重,朗声说道: “不过今天这件事十分棘手,有害怕的现在可以退出!” 贾亮抢先说道:“马大人,您就说,今天又是拿谁?兄弟们可是饥渴难耐了。” “你个混账王八羔子的!急个毛!” 马常波喝骂一声,“都听好了,今天咱们要拿的人就是韩立。” 众人这时都肃穆了。 这特么可是条肥鱼啊! 可是。 这韩立是什么人,他们再清楚不过。 于是一个个的脸上都显露出不安,齐齐望着马常波,似乎在说,这银子只怕有命拿没命花啊!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不就是害怕得罪平西伯嘛,告诉你,老子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马常波豪言壮语道:“你们都把心放进肚子里,出了任何问题,有我担着,还他妈的轮不到你们,都听清了吗?” “是。” 马常波当即一挥手:“出发。” 一众人自京兆府鱼贯而出。 马常波亲自领队直奔平西伯府而来。 大街上,行人看到一众官差浩荡奔走,纷纷退避到一边。 他们知道,这一定又是有大事发生了。 只是不知道,这一次倒霉的人会是谁? …… …… 楚宁离开京兆府,领着魏满打马便往武安侯府匆匆赶来。 阿布直接领着二人进了府,楚宁也不多言,就挑着最紧要的事尽数告诉了王潜。 最后强调说道:“现在马常波已经带人赶过去了,这次一旦查出平西伯府私自打造兵器,便可顺势拔掉平西伯了。” 王潜自然听得懂楚宁话里的意思。 平西伯江丰这些年与韩氏一族走得最近,尤其与韩德胜更是私下里多有联系。 而今朝廷想要派人北伐党项人,江丰是第一个站出来拥护韩德胜的。 另外,这江丰掌控着全国最大的棉布商,要是把他拔掉,单是抄家充公,也能搞出一大笔军资来。 这可比募集军资活动要来得快得多了。 可是王潜听了,却是眉头紧皱: “今天一早我入宫去了,皇上特旨召见了康王商议军务,派出去的人回来禀报,康王到现在都还未出宫,想必这会儿还在议事。” “那怎么办?”楚宁道,“没有皇上的旨意,马常波肯定顶不住的,可倘若一旦被韩德胜接手,便再无机会了,只怕到时还会被他们反咬一口。” 这确实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可韩德胜作为殿前都指挥使,掌管着京畿戍卫之职,自然有权利插手这件事。 一旦让韩德胜插手进来,把兵器转移走,反而给了他们口实。 王潜一脸沉思,很快想到一个主意:“把这件事捅给督察司,让督察司去办。” “关键是督察司敢接手这个案子吗?我可是听说龚春光此人胆小怕事,只怕他根本不会搭理。” 王潜想也不想说:“就算不搭理也由不得他,毕竟这是京都,倘若真要是出了私造兵器的事,督察司再如何也得出面,不然出了事这个担子龚春光可担不起。” 楚宁道:“那也得赶快才行。” 思及此,王潜也不再犹豫:“这样,你拿我手牌,直接去督察司找龚春光,禀报此事,我即刻入宫求见皇上!” 毕竟是牵连平西伯,还是必须得由皇上出面,下旨才可。 一番嘱咐后,楚宁和王潜一起出了府门,王潜上了马车,由阿布护卫着直奔皇城而去。 楚宁拿着腰牌和魏满上马,正准备直奔督察司而去。 就在这时。 楚宁突然改变了主意:“魏满,你拿着这块腰牌立刻去督察司直接找范畴,记住,只找范畴,告诉他平西伯私自藏有兵器甲胄,让他立刻派人前往平西伯府。” “那大人你呢?” 楚宁这才仰起头看了一眼天色:“我先赶过去,无论如何也得赶在韩德胜之前,进府搜查,只要找到兵器甲胄做成铁定的事实,韩德胜也无话可说。” “可是大人,平西伯府有三百府兵,就凭你和马大人那点人手,怎么可能进得去?” “放心!我有办法。” 楚宁微微一笑。 到了现在,也只有先斩后奏了! “赶紧去!” 魏满拱了拱手,骑着马直奔督察司而去。 楚宁则是策马飞驰,直奔平西伯府而去。 第314章 预感不妙 平西伯府。 “来啊!把伯府全部围起来,不得走脱一个人。” 马常波带着人马来到平西伯府门前,当即便让人将几处重要的口子把住了。 门口守卫看到一队官兵蜂拥而来,也是吓了一跳,可很快便镇定下来,当即就拦住了去路,大声喊道: “什么人?敢在平西伯府闹事?” “我乃京兆府马常波,奉旨前来平西伯府缉捕人犯韩立,赶紧让开,否则立刻拿办。” 那守卫赶忙叫来一人,进府去禀报平西伯。 很快一名中年男子出现在了府门口,对着马常波大声呵斥: “放肆!马常波,你个小小的京兆府少尹胆敢在我府上拿人,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此人便是韩立的父亲,平西伯江丰。 江丰原本只是一名禁军都尉,后因得了韩世荣赏识被提拔为北衙禁军统领,还将自己的表妹嫁给了江丰,形成联姻。 江丰因此入赘了韩家,还被册封了平西伯的爵位。 因而在这京都里,江丰也是权贵一族,自然不会把小小的马常波放在眼里。 “平西伯,你也别吓唬我,我也是奉旨办差,现在已经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你儿子韩立便是梨泰园刺杀一案背后的主使者,我劝你主动把韩立交出来,省得大家为难。” 马常波说罢,还拱了拱手,算是做了个礼节性的问候。 “我受太后特旨,府中有三百府兵,就凭你也敢动我?” 马常波义正言辞道:“平西伯你这话不对,不是我要动你,是你儿子犯了事,本官奉皇上旨意缉拿。” “哼!你少拿皇上来压我,即便现在太后不在了,也容不得你们这些小人猖狂。” 江丰毕竟是历经世事的老江湖。 面对马常波这种人,他自然有足够的底气压得住。 马常波气得是直跺脚。 …… …… 韩府。 韩德胜踱着步子,愤愤说道:“这个莫成办事还是不周密,怎么就会落下这么大的把柄,还有那个陈洪,他到底知道我们多少事情。” “反正不少,搞不好连平西伯府私藏兵器的事都知道。” 韩小虎坐在大椅上喝了口茶水,不经由的说了一句。 “什么?” 韩德胜闻言,倏地一凛,冷冽的目光直直刺向弟弟,让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大哥,你这样瞪着我干嘛?要怪也得怪莫成,是他让人去天泉山庄运兵器入城的。” 说着,韩小虎突然想起什么事来,眉头一皱道: “大哥,我总觉得今天这件事不对劲。” 韩德胜才抬头看了一眼弟弟:“又怎么了?” 韩小虎道:“你想啊,这个莫成明明是被马常波游街示众了,可谁知,马常波竟又把他放了,这两人一向是水火不容的,我有一种直觉,这是莫成和马常波达成了某种协议,搞不好,莫成这厮做了对不起咱们的事。” 韩德胜却是不以为然道:“莫成这个人我还是知道的,他跟了我这么多年,马常波根本不可能威胁到他。” 韩小虎闻言,顿时有些无语。 这大哥似乎宁愿相信莫成,也不愿相信他。 反正在韩小虎心里,这个莫成总感觉是心事重重,明面上看起来恭顺听话,可实际上根本看不懂这家伙的心思。 “对了,今天发生的两具女尸上吊的事是你让人做的?” “对!”韩小虎也不否认,直接承认道:“我是给他们一个警告。” “胡闹!” 韩德胜骂了一句,又道:“我已经给你说了,生意上的事顺便你怎么折腾,可这些事你不要插手。” “大哥,他们现在已经把陈洪抓了,这个家伙知道我们太多秘密,到了现在我们都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招供了什么,我是担心啊,绝不能再让他们查下去了。” 韩小虎也显得十分委屈,顿了顿又说道: “我知道你一心想要争夺北伐将军,这一直是你的理想,可眼下发生了这么多事,你还不明白吗,皇上根本就是忌惮你,他不敢用你,因为你姓韩,这是一辈子都改变不了的事实。” “住嘴!” 韩德胜终于是暴喝一声,整个人面容都涨得通红。 这显然是被韩小虎说到了他内心隐藏的痛处。 慢慢冷静下来,韩德胜当然知道弟弟不过是陈述了一个事实。 自己倒没必要向他发脾气,这时也冷静下来。 想了想,又追问道: “你有什么想说的?今天都说出来!大哥都听着。” 毕竟是亲兄弟,利益同体,韩小虎这时索性也不再忌讳,直接将内心最真实的想法说了出来: “大哥,我们这样和皇上斗下去,何时才是个头啊,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韩小虎停住了话头,抬手做了一个砍头的动作。 “不可!” 韩德胜刚想要呵斥,又才想起自己刚答应的事,柔声道: “这件事需要从长计议,再说了,我们现在武器和兵力都是不足,一旦失败,这就是诛连九族的大罪。” “那大哥说怎么办?这是最彻底的办法。” 韩小虎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皇上身子骨孱弱,不定哪天就驾崩了,如今朝中都在传言,能接替大位之人最有可能的就是李贤,到了那时,康王一党得了势,我们可就再没机会了。” 韩德胜缓缓踱步,要说之前被皇帝打压,公孙昌一个劲的撺掇,他还真有豁出去的冲动。 可现在朝廷要北伐党项人,只要争夺到北伐将军,重握兵权,这一切就有了希望。 “我认为眼下最紧要的还是争夺北伐将军,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可行谋逆之事。” “大哥……” “行了,小虎,这件事得容我好好想想……” “那大哥你就慢慢想,想到你我都成了阶下囚的时候再做决定就是,弟弟告辞了。” 韩小虎气鼓鼓地扔下一句话,起身就走了。 看着韩小虎离去的背影,韩德胜竟有一丝落寞。 随后一个人坐在堂上大椅上发愣。 就在此时。 一个亲兵侍卫急匆匆的跑进大厅: “将军,大事不好了!” “外面传消息说,看见马常波领了一队人马直奔平西伯府去了。” “什么?” 韩德胜当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有没有打听清楚,是因为什么事?” “听说是因为梨泰园一案,京兆府已经拿到了韩立就是主使者的罪证,这会儿前去府里拿人了。” 韩德胜闻言,顿时觉得有些不妙。 想起弟弟先前说的话,难道莫成真的做了对不起自己的事? “报!” 就在这时,又有人急匆匆走了进来禀报: “将军,武安侯进宫了。” 不好! 韩德胜突然预感不妙,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即刻集合五十甲兵,随我前去平西伯府。” “是。” 那人一拱手,急匆匆走后,只听韩德胜又朗声吩咐道: “来啊!取我甲胄来!” 第315章 先斩后奏 马常波依然十分气恼。 可毕竟面对的是平西伯,安阳郡主的夫君,有爵位在身。 加之府中还有三百府兵,真要交火了,弄不好就要反被扣上一个大黑锅。 在京兆府这三年里,马常波也不知道背了多少黑锅。 虽说锅多不压身,但这一次,可马常波却不想再背了。 说到底还是想出一口鸟气。 这三年里,但凡有些门路的,都会走动关系调任其他衙门任职。 实在走不动的,就托病摆烂。 像马常波这种军武出身的硬汉,直来直去,平日里就得罪了不少人。 想要出头,唯一能依靠的就是实心做事。 有朝一日,能得到圣恩嘉赏。 所以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替皇上卖命的机会,如何还肯轻易放过。 不多时,郑大宝和贾亮也领着人马回来复命,均表示没有见到韩立。 如此更是让马常波笃定,韩立一定藏在府中。 可现在想要闯进府里,就算自己有这个胆子,身后这帮弟兄也不可能愿意。 “驾!” 就在这时,打马声从大街口传来。 马常波回身,就看见高头大马上楚宁正打马而来。 好兄弟,你总算来了! 可很快,马常波就发现不对劲。 这怎么就一个人啊?! “吁!” 一声马嘶,楚宁拉住缰绳,竟也是利落的翻身下马。 理了理衣服,楚宁手持宝剑朝着马常波走了过来。 “楚老弟,怎么就你一个人?” 马常波愣愣地问了一句。 可谁知,楚宁根本就不理他,径直从他身边走过,来到府门前,直面平西伯江丰。 “你就是平西伯?” “对。你是何人?” 楚宁一拱手,道:“下官楚宁,特奉皇上旨意,缉拿罪犯韩立,还请平西伯给个方便。” “你就是楚宁,我听说过你,楚诗仙嘛,果然是年轻俊朗,说实话,我很欣赏你,只是这方便,请恕无法给你了。” 楚宁知道,自己和马常波这样的级别根本镇不住他。 对付这些狠人,只有拿出比他们更狠的法子。 “平西伯!” 楚宁轻唤一声,目光冷冷地盯视着江丰:“你……想抗旨吗?” 语气冷冽,似乎是从牙缝间透出。 “哈哈哈~~~” 江丰放声大笑起来:“楚大人,少拿皇上压我,我这个伯爵可是太后特旨恩赐,就连这块牌匾也是太后亲笔书写,所以我劝你,想要立功也得找对了人才是。” 马常波狠狠龇牙,咆哮道:“大胆江丰,你胆敢包庇罪犯!现在已经证据确凿,韩立就是梨泰园背后主使者。” “马大人,我已然说了,我儿韩立不在府中,至于他在何处我也不知,倘若我儿犯了罪,你奉旨抓捕罪犯我自然不敢拦你,可是这伯府却容不得你放肆。” “你!” 马常波咬牙切齿的望着江丰,他没料到平西伯竟然如此嚣张跋扈,这样做可是违抗皇命。 就算是皇家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 更何况平西伯还只是傍了个外戚头衔,仗着安阳郡主才得了这爵位。 而今,还敢用太后权势压人。 根本就没有把当今皇帝放在眼里。 楚宁一甩长剑,指向江丰:“既然如此,那就别怪下官不客气了。” 江丰也不示弱:“哼,不客气又如何?” 江丰冷冷道:“我倒要看看你这区区小官,想对我如何不客气?” 楚宁当即高喝一声:“随我进府,胆敢阻拦者,格杀勿论!” “放肆!” 江丰也是霸气吼道:“都听好了,胆敢闯进府者,立斩!” 几乎是同时,平西伯府邸的府兵全都抽出腰刀。 楚宁冷笑,抽剑冲了上去。 立时,便有一人朝着楚宁就冲了过来。 楚宁剑锋一抖,直接将刀挑飞,紧跟着就是一剑刺出。 剑尖划破空气,发出‘呜呜’锐响。 再瞧那名护卫,双臂护住胸前,可一抹血迹已经染红衣服。 “不想死的,滚开!” 楚宁的咆哮声响起,此时此刻,他竟像是一只发怒的野兽。 江丰见状脸色骤变,这家伙真是够狂妄的。 就连此时马常波的脸色也是十分凝重。 这老弟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咋比我还我猛呢?! “杀,给我杀!” 江丰怒声大喝。 顿时,府兵便朝着楚宁围攻过去。 马常波见状,当即也吩咐一声:“保护楚大人!” 楚宁这时竟显露出出奇的镇定,将手中宝剑高高举起: “谁敢动!” 说着,他朗声道:“此乃先帝御赐天子剑,可上斩昏君,下斩佞臣。五品以下的大臣可以直接砍了,五品以上的大臣可先斩后奏。” 楚宁也是前世听影视剧里这样说尚方宝剑的,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这个鸟用。 可现在管他的呢! 能唬住人就行。 江丰这才看清,楚宁手中那把剑果然是九龙鎏金,龙纹宝纹,绝非凡品。 而且谁敢假冒天子剑啊! 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此时的江丰,眼神渐渐变得不确信了。 楚宁知道,这样子也做得差不多了,赶紧办事才行。 看了眼身边的马常波,吩咐道: “马大人,即刻领人随我入府,记住,不得惊扰府上家眷。另外,全府搜捕罪犯韩立,不得有任何遗漏。” 他将‘不得有任何遗漏’着重加强了语气。 “是。” 马常波十分默契应声回道。 “进府!” 楚宁说罢,不再理会江丰,领着马常波直接进了府邸。 一看这个阵势,江丰顿时明白了,对方一定是有备而来的。 不用多想,这一定是冲着后院暗室里的东西去的。 “来人!” 平西伯也是赶忙唤来一人,嘱咐道: “立刻去把韩德胜将军请来,告诉他一定要快。” 说罢,转身就朝府里楚宁等人追了上去。 “楚大人,刚才我已然说了,我儿韩立并不在府中,家里有女眷,若是被惊扰,我一定呈奏御前狠狠参你一本。” “等你有这个机会再说!” 楚宁冷冷一笑,转对马常波嘱咐道:“马大人,务必仔细搜查,一定要找到韩立。” “放心!” 马常波不再犹豫,立刻让贾亮、郑大宝各领一队人马,自己亲领一队,分三队人马开始搜查起来。 直到这一刻,江丰的脸色终于显露出了少有的慌张。 看来今天这一关,有点难熬了! 第316章 那就硬刚 哒哒的马蹄声在大街上响起,这一对身穿红衣铠甲的人马便立时显得格外耀眼。 百姓们纷纷退让到两侧。 等到一队人马走过,百姓们顿时议论纷纷: “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一波又一波的,谁家这么倒霉啊!” “是啊!先是京兆府的马大人,如今又是韩将军。” “看样子,今天这事小不了喽!” “也不知道,这倒霉的人会是谁?” 高头大马上,只听韩德胜又高声嘱咐道: “所有人,加快速度!” …… …… 楚宁手持天子剑,就坐在廊檐石台阶上,心里也是忐忑不安。 想必此时韩德胜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倘若这一次没有找到江丰藏匿兵器,或者说连韩立也没找到,那就不好办了。 只怕到时皇帝也不会保自己。 正忧虑间,只见贾亮急匆匆跑了过来:“楚大人,马大人让你赶紧过去,有重大发现。” 楚宁笑了笑,知道老马这一定是找到兵器了,顿时大为兴奋: “带我去看看。” 贾亮一让,转身引路带着楚宁往后院去了。 江丰的脸色很是凝重,满脸茫然地望着楚宁朝后院走去的背影,轻轻地吁了一口气。 索性也直接就在楚宁刚才坐的台阶上坐下了。 不多时。 一件件兵器便被摆在了前院大坪上。 陌刀、长矛、长弓、长枪、单兵弩、马槊、具装(马甲),以及明光铠、皂娟铠、步兵铠、皮甲铠、木甲铠、马甲铠等三百副铠甲。 就这些装备,足足可以装备一支八百人的队伍了。 “哈!平西伯,这里面大多都是朝廷禁止私有的兵器,我看你还有何话可说。” 楚宁声音不高,气势却很逼人。 江丰被问得张口结舌,哪里还有什么话说。 楚宁看了一眼马常波,二人对视一眼,只听楚宁吩咐道:“马大人,劳烦你亲自去把府里的家眷安顿一下,找个院子全部看管在一起,等候旨意。” “好!” “还有……”楚宁补充道,“告诉下面的人,任何人不得惊扰家眷,否则立杀无赦。” 马常波一愣,今日这楚老弟倒是和平日里似乎大有不同。 没想到,也是个狠角色啊! 倒是江丰这时听了,竟投来一个感激的神情。 就在这时,郑大宝才匆忙回来复命:“禀告二位大人,府里都搜遍了,没有找到韩立。” “别找了!一定是躲起来了,即刻张榜全城通缉。” 马常波重重一点头,立刻让人去办。 “楚老弟,这江丰怎么办?” 楚宁想了想,目光看向马常波:“游街示众,让全京城老百姓都知道!” “得勒!这个我可有经验。” 马常波说罢,招呼人就把江丰直接绑缚起来,正要推出门去。 就听见门外有齐齐的踏步声传来,紧跟着,就看见韩德胜领着一队人冲了进来。 一个个都是精壮的汉子,看起来就是格外精神,杀气阴深。 这一下子,倒是让京兆府一众兵丁个个显得都像是些臭鱼烂虾了。 只是扫了一眼地上的兵器铠甲,韩德胜便高声喊道:“平西伯江丰私藏兵器铠甲,按律即刻拿下听候问审,来人!将他拿下!” “是。” 这些官兵都是韩德胜亲自挑选的人,又是韩德胜最信任的府兵,听了韩德胜的话都是唯命是从。 “等等。” 楚宁喊住了两个正要动手的府兵,目光看向韩德胜道:“韩将军,你这是做什么?难不成是要抢攻吗?” “哼!我堂堂殿前都指挥使,岂能与你抢攻。” 韩德胜冷哼一声,又道:“平西伯府私藏兵器甲胄,这是大罪,本官身为殿前都指挥使,职责所在。” “原来如此!”楚宁笑道:“看来韩将军早就知道平西伯府中私藏有兵器甲胄了?” 随即,他又继续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按皇上旨意处理?” 韩德胜哪里管他,他当然知道楚宁不过是在拖延时间,等待王潜赶来。 现在他只想尽快把江丰带走,至于是死是活,那就是后话了。 “此事太过重大,殿前司要接管此事,皇上那里我自会亲自去解释。” 殿前司权利极大,可以自行逮捕、行刑并处决人犯,而无需经过有司衙门,甚至遇到谋逆等关系到国之根本时,甚至无需先请示皇上,拥有先斩后奏之权。 比之京兆府来说,自然就更无须理会了。 “来啊!将平西伯带走!” 随着韩德胜一声令下,两名府兵便立刻走上前去架住了江丰。 这一刻,江丰竟是一副释怀的表情。 马常波气得眼鼓鼓,心里暗骂几句混账王八羔子,可又无可奈何。 说起来,打心底里他还是对韩德胜有些发怵。 “韩将军,我已然说了,这件事需按皇上旨意处理,你这么急着把人带走,到底是何居心?总不会想杀人灭口?” 楚宁说着,又把手中的天子剑亮了出来。 韩德胜见此剑,隐隐侧目,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眼神也变得有些闪烁。 “看来楚大人今天是不打算给韩某这个面子了?” “呵呵!面子是自己挣来的,不是人家给的。” “……” 略略一顿,韩德胜沉声道:“楚大人,你今天真要与我刀兵相见吗?” “你是殿前司都指挥使,我有天子剑,咱们两都有先斩后奏之权,倒不如咱们就赌一把,看看皇上最后相信谁?” “你……” 韩德胜一见楚宁这架势,也是颇有些动容,他哪里想得到,平日里一向为何自谦的楚宁,此时竟显露出几分男儿血性来。 这家伙,果然有些难缠啊! 身侧,马常波也挺起了胸膛,右手紧紧握在刀柄上。 事已至此,那就赌一把了。 “狂妄至极!” 韩德胜哪里会被楚宁的话唬住,一挥袍袖,高声道:“都听了,胆敢阻扰殿前司办案者,就地斩杀。” “你们也都听清了,我是奉旨办差,敢有阻扰者,格杀勿论!” 紧张的气氛下,两队人马都是死死盯视着对方。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又传来一阵骚乱。 “来啊!全部围起来。” 紧跟着,就是阵阵踏步声响起。 众人纷纷抬头,看向门口。 只见海德旺当先,范畴紧随其后,领着一支数十人的队伍铁甲军浩浩荡荡而来。 楚宁心中暗暗吐了一口气。 特么的哦! 终于来了! 第317章 通天大案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密报,弹劾平西伯私藏兵器甲胄,朕听闻不甚惊骇,素念平西伯忠勇可嘉,绝不会行此谋逆之事,朕听纳康王之言,着将平西伯交由督察司审查,令范畴实领其事,务必彻查清楚,还平西伯一个公道。钦此!” 待到海德旺念完圣旨,现场一片沉默。 无论是楚宁,还是韩德胜,皆是沉默。 这时海德旺看向了楚宁,先声开口道:“楚大人,马大人,旨意都听清了,把人交给督察司!” 马常波当先回道:“臣遵旨!” 楚宁见状,也不再多言:“好啊!既然督察司要亲自审讯此案,臣遵旨就是。” 海德旺略略一笑,目光这才落向了韩德胜:“韩大人,旨意你也听清了?” 韩德胜迟疑片刻,终于还是咬牙说道:“臣遵旨!” 刚说完这句,韩德胜又猛地抬头说道:“海公公,京都发现私藏兵器铠甲可谓是通天大案,臣恳请协同督察司办理此案。” 这时范畴就不能沉默了:“韩大人,皇上既然让我督查此案,这就不劳驾你了。” 说罢,也是招呼一声:“来啊!把人带走。” 韩德胜哑住了,只得狠狠握住手中刀,发泄着心中的怒气。 …… …… “楚老弟,扶着我一点。” 刚走出平西伯府,马常波便对楚宁轻声说了一句。 楚宁不明所以将他扶住,才发现,马常波手心里全是汗。 “老马,你这手心里怎么全是汗?” 马常波回身看了一眼,附耳柔声说出两个字:“吓的!” 其实马常波哪里知道,楚宁这时后背也是湿的。 就在刚才,倘若真和韩德胜硬拼,估计根本就没有赢的胜算。 两人就那样搀扶着走了一段路,才看见魏满就站在街头正满脸焦急地望向这头。 这时看到楚宁和马常波互相搀扶着走了出来,竟还有一丝丝亲密。 魏满眉头一皱,这副情景,怎么看起来那么熟悉? 摇了摇头,魏满还是三步并两走了上来,关切问道: “大人,你们……这是怎么了?” 楚宁不想多解释,淡淡说道:“回去说!” “大人,现在恐怕还回不了府。” 说着,魏满朝街口的方向努了努嘴,沉声说道: “街口有人要见你。” “谁啊?” “宫里的人,是个太监。” 楚宁大致猜得到,这一定是皇上派来的,这是一件通天大案,皇上肯定想要第一时间了解事情的真相。 不过皇上既然派了人来,也就只能入宫一趟了。 想到这儿,楚宁拜别马常波道:“马大哥,你也先回去,等我入宫见了皇上,有什么旨意我再和你商议。” 马常波点点,没再多言。 随即,二人拜别,楚宁和魏满朝街口走去。 就在这时,郑大宝和贾亮也领着人赶了上来,就看见大人扶着墙壁,躬着身子: “大人,你……这是咋地啦?” 听到背后有人喊,马常波也懒得回头: “你们两个混账王八羔子的!还不过来扶着老子。” …… …… 皇宫。 养心殿。 等到唐帝听完楚宁的讲述,才算是明白过来,今天楚宁所遭遇的困境。 这时不免流露出一丝欣慰:“楚卿,这些日子你辛苦了!” 楚宁也懒得说些‘这是臣应该做的’,诸如此类假大空的话了。 直接点头说道:“皇上,事已至此,接下来恐怕得有所防备了。” “楚卿何意?” 楚宁道:“今天能从平西伯府里搜出兵器甲胄,难免不会从别的地方搜出来。” 这便是有些暗示了。 别的地方? 那还能有哪里,自然是暗指韩德胜府邸了。 唐帝也不再遮掩,索性直接问道:“楚卿是说,京都有人在密谋造反?” “回皇上,这个臣就不知了,不过防患于未然,总是没有错的。” 今天算是与韩德胜彻底摊牌,现在必须把皇帝绑在自己这边。 即便是含沙射影,也必须如此。 “楚卿无需顾虑,尽可说出心中所想,行了……你也出来!” 唐帝话落,便见屏风后,一个人缓缓走了出来。 此人正是武安侯王潜。 先是对着皇上行了一礼,这才在楚宁斜对侧站住了,笑道: “好你个楚宁,今天可着实让我担心得不行!也亏你想得出,居然胆敢先斩后奏。” 这话刚说完,王潜似乎隐隐觉得有些不对,赶忙又止住了。 楚宁这时也就只得请罪了:“今日之事,还请皇上赎罪!” 天子剑本是皇帝御用宝剑。 所谓的先斩后奏之权,其实这玩意大多都是明面上的。 皇帝才是真正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一切事务都需皇帝允准方可行事。 别打量着给了你一柄剑,就可以越过皇权了。 唐帝听闻,脸上显然闪过一丝不悦,不过很快便又释然了: “今日你能临机应变,看来这把天子剑所托非人。” 一句话便摆明了唐帝的态度:“行了,接下来好好商议一下,这天泉山庄的库银为何迟迟未动?” 这句话自然是问的楚宁,看得出皇帝是真的急了。 “回皇上,这一来,韩德胜曾以防患土匪为由,派了一营官兵驻扎在山上。另外,天泉山庄各处山势地形我已派人查勘过,倘若想要硬攻,非有十倍兵力根本攻不下来。可现在朝廷不应该有大的举动用兵,应该再想法子解决此事。” 这并非是抱怨,更非是在故意夸大难度,而是就事论事。 天泉山庄的山势地形以及驻扎着一营官兵的事,唐帝也是有所耳闻的。 顿了顿,又看向王潜,问道:“你怎么想的?” 王潜道:“皇上,这件事楚宁和臣商议过。现在拿住了江丰私藏兵器甲胄的罪证,这是灭门的死罪,除掉江丰,韩德胜如折断一臂膀。再有莫成,现在已经证据确凿,通敌卖国,罪该万死。” 可很快。 他反应过来,莫成本就是党项人,似乎还谈不上通敌卖国。 不过这就更是可恨之处。 堂堂敌国奸细竟在唐国朝廷身居要职,还是掌管京城东城门兵马司指挥使一职。 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思及此,王潜当即谏言道:“皇上,臣建议应该把莫成身为党项人奸细的身份公之于众,再将他凌迟处死,以儆效尤。” “不,皇上,臣不赞同这样做。” 第318章 喜事连连 “莫成身为党项人,竟潜伏在东城门兵马司任职多年,此事一旦曝出便是我唐国朝廷的丑闻。相反,臣的意思是招降他,想法子让他把莫雄引下山庄,咱们来个瓮中捉鳖。” 唐帝略有沉思,没有立刻答应楚宁,而是先看了王潜一眼。 王潜沉思片刻道:“倘若能像楚宁说的这样当然比直接杀了莫成更有用处,只是莫成如何会答应,即便是招降他,也定然还是诈降,毕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楚宁微微颔首,显然也十分赞同王潜的话,继续说道: “这一次能除掉江丰,说起来也得多亏了莫成,可这样一来,韩德胜只怕不会放过莫成,这正是拉拢莫成的最好时机。即便是要除去莫成,大可不必我们出手,让韩德胜去做岂不是更好。” “这倒是最好的法子。” 唐帝也是松了一口气,显然很赞同楚宁的建议,当即也不再犹豫: “楚卿听旨!” “臣在!” “除去天子剑,朕还会给你一道密旨,着你全权负责天泉山庄库银一案,务必在三日内找到库银,记住了,朕只再给你三天时间。” 王潜听了却是一怔:“皇上,三天时间,会不会太急了?” “朕等不起了!” 唐帝没有理他,严肃了面容,道: “实话告诉你们,眼下朕已令人清查国库亏空,追缴欠款,可这只是杯水车薪。如今迫在眉睫的是急需搞出一笔银子,全国筹备粮草现已悉数押运前线,所调集兵马也在往京都赶来,可朕得到消息,麓羽营已经在闹军饷了,此事一旦蔓延开来,这军心还要不要了,如今朝廷就等着这笔库银发饷打仗。” “另外,四月初一日,朕要亲临太庙祭祖,紧跟着,朕便要犒劳三军,这个时候连军饷都发不起,如何让三军出兵北伐。” 话刚说完,王潜当即接言道:“那就先把平西伯府抄了,所抄没私财悉数入库充作军资,平西伯经营多年,名下田亩房产无数,又经营着棉布生意,少说也能抄出个几十万两银子来,就先拿这笔银子来发军饷。还有那些贪官们的家财,统统抄家论处。” 楚宁听后一震,不亏是封建王朝啊! 天下钱财都是皇上一家的,一旦无势,自然便是痛打落水狗。 这就是皇权的强盗逻辑。 不过楚宁只是感叹,却谈不上一丝同情。 因为这些人都是靠着欺压百姓,搜刮民脂民膏得来的。 “再有……” 王潜继续说道,“如此一来,那些以前跟着韩家的官员们,自然懂得观望,至于那些贪墨官员们,也可以给他们一次机会,自己把银子吐出来。” 王潜确实还是有能力的,也确实深得皇帝的信任。 这番话,皇帝当即答应下来。 可现在真到了抄家这一步,楚宁自然也得想着捞些好处,再卖个人情: “皇上,臣请求一人领旨查抄平西伯府。” 唐帝徐缓地说:“你是想举荐马常波?” 楚宁也毫不避讳,当即附和道:“回皇上,正是此人!” 唐帝看向王潜:“你说呢?” “回皇上,臣也认为马常波最为适宜。” 王潜解释道,“一是因为梨泰园一案,已经证据确凿,京兆府已经发出缉拿韩立的文书;二是因为此次查出平西伯府中私藏兵器甲胄的事,马常波功不可没,是可以为皇上所用的。有此二条,马常波还真是最佳人选。” 见二人如此默契,唐帝浅浅地一笑,当然明白他们话里的意思,这马常波还是可以拉拢为自己所用的。 “好!查抄平西伯府的事就让马常波去办。” …… …… 京兆府。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平西伯江丰私藏兵器甲胄证据确凿,着命马常波即刻查抄平西伯府,所有私财,悉数充作军资,不得有误。钦此!” “臣领旨!” 叩拜之后,马常波起身接过圣旨。 一番打点后,亲自护送着宣旨太监离开,这才回到了签押房。 郑大宝、贾亮等人连忙聚了上来,逢迎道: “恭喜大人了!” “就是,抄家这样的肥差皇上都交给大人来办。” “看得出,皇上十分器重大人啊!” 郑大宝、贾亮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吹捧着。 马常波听后也是爽朗大笑,知道这个差使肯定是楚老弟给自己求来的。 不错,这兄弟能处。 有好处,他真想着我。 “行了!办事要紧,别再尬吹了。” 马常波收起笑脸,转对郑大宝、贾亮叮嘱道: “这次是查抄平西伯府,都给兄弟们打好招呼,想挣银子的,事后老子会想着他,但是敢私吞一个子,坏了老子名声的,一经发现,就别怪老子不讲情面了。” “是。” 郑大宝、贾亮都是大声回应。 抄家嘛,规矩肯定得先定下。 不过这都是明面上的规矩,主要针对下面的人,对于主事者,最后清理财产、登记账单时都会从中获利。 一般的官员商贾倒也罢了,忙活一阵也没多少油水。 可遇上王公大臣、富商巨贾被抄家,那随便捞一点也够吃喝一年半载了。 有些更是够吃喝三年五载。 这些都是心照不宣的事。 “现在即刻派人把平西伯府接管过来,任何人不得出入。明日一早,老子要亲自带队抄家!” “得令!” 马常波吩咐一声,郑大宝、贾亮可以说是慌忙抢着就去出差了。 “这两个混账王八羔子的。” 暗骂一句,马常波这才想起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 就是平西伯府的安阳郡主要如何处理才好。 这毕竟是已故太后和当朝国舅韩世荣的妹妹,太后虽不在了,可国舅韩世荣还是如日中天。 旨意只是让自己抄没平西伯府,可并没有对安阳郡主如何处置。 这搞不好,又得背锅。 还是一口巨锅! 想了想,马常波还是想起楚宁来,现在也只得去找他聊聊,看看能不能有啥好主意。 不过这空着手去也不好! 总得带点啥礼物才好,可想着楚老弟除了女人,似乎也不缺个啥啊! 打定主意,刚准备出门,就看见一个官差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气喘吁吁道: “大、大人,找,找到了……” 马常波眉头一拧,盯视着那个官差:“啥玩意,说清楚些。” “是,是韩立,人,人找到了。” “在哪?” “袁天野府里。” 嗯? 马常波眼睛亮了:“难怪咱们找不到,走,拿人去!” 那官差咳嗽一声,赶忙提醒道:“大人,那可是野狼帮啊?” “你个混账王八羔子的!” 马常波呸了一口,马脸豪横的瞪着那官差: “野狼帮又如何,平西伯府老子也不照样抓人。走!” 第319章 墙倒人推 “嘭~~~”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韩德胜气得是脸色煞白,发疯似地在密室内来回踱步。 坐在大椅上的公孙昌也是脸色黯然。 如今身边可用的人越来越少,现在失去平西伯更是犹如折断一臂。 事已至此,公孙昌索性也是直接明说了。 “主公,我早说过,让你不要对皇上抱有幻想,征北大将军一职,皇上是不会交给你的。” 韩德胜不说话,脸色也是变了。 无疑这让他想起了韩小虎对自己说的话。 此时,就在自己的耳边回响: ‘……皇上根本就是忌惮你,他不敢用你,因为你姓韩,这是一辈子都改变不了的事实。’ 公孙昌却没有发现韩德胜的心思,继续说道: “半个时辰前,韩立也被抓了,听说马常波刚带着人去,袁天野竟然主动把韩立绑了送出府来的。” 韩德胜有些茫然了。 一个莫成,一个袁天野,似乎都是突然变得十分陌生的人。 “主公,现在的局势已经刻不容缓了,真的别再对皇上抱有幻想了。” 一句话再次将韩德胜惊醒。 好久才顾自说道:“真的非要走到这一步吗?” 公孙昌单刀直入:“主公,现在咱们的武器和兵力都是接连受损,可至少麓羽营还在咱们手里,还有一帮兄弟在,咱们就还有机会。” 韩德胜思虑了片刻,像是在做某种决定,最后目光凝重地望向公孙昌: “先生有什么计划,尽管说出来!这一次我都听你的。” 公孙昌这时眼中有了亮光,像是积累多年的抱负终于要得以如愿了。 “主公,想必自皇上亲政以后,你也该看清了。咱们这位皇上远比最初想的要复杂得多,可以想象这些年来皇上一直是在隐忍,就是为了这一天。” 公孙昌一字一句地剖析道,“尤其是在太后走后,皇上就全然像是变了个人。” “是啊!”这时的韩德胜目光也锐利了,“原本以为的黄口小儿,竟不想内心竟是如此隐忍,真是好手段。” 公孙昌应了一声,继续说道:“眼下皇上要北伐,还得靠着户部筹措军粮,到底是还没有和国舅翻脸,可保不齐早晚要走到这一步。所以,现在咱们要做两手准备。” “先生请讲!” “这一是继续争夺北伐大将军,户部还在国舅手中,筹措军粮离不开户部,也得靠着国舅提拔的人去做事,咱们就还有拿住北伐大任的机会,自然就有了话语权。” “二是得做最坏的打算,现在王潜等人也在积极筹措军资,皇上已经下旨要查抄平西伯府,所得私财悉数充作军资,另外还有南下两淮巡查盐税、以及庆州府贪墨案,这些多多少少也能搞出一笔银子,一旦皇上执意要让王潜出任北伐大将军,咱们就绝不能再坐以待毙,必须起事了。” 韩德胜自然明白公孙昌话里的意思,这时也被说得动情了,十分急切地问道:“如果要起事,以何名义?” 公孙昌眼中闪着光,淡淡说出三个字来:“清君侧!” 韩德胜沉吟了,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好!你亲自去安排,明晚召集兄弟们到我府上议事。” 公孙昌闻言重重一点头,盼望的这一天终于要来了。 …… …… 马常波似乎也没想到抓捕韩立会进行得如此顺利。 原本还以为会有一场恶战,可谁知,自己刚领着人赶到袁天野府邸,袁天野已经让人将韩立绑缚,亲自送了出来。 这一出倒让马常波有些懵逼了! 不过转而一想,看来是今天硬闯平西伯府的事已经在京都传开了。 想想也是,堂堂平西伯府老子都不怕,你一个江湖帮主的府邸还拽个屁。 拿了韩立,直接就给羁押在了京兆府大牢。 与江丰的案子不同,那是由督察司特旨审讯。 而韩立毕竟只是牵扯梨泰园刺杀朝廷命官的案子,便由京兆府会同刑部、大理寺一并审讯。 马常波自然就得出了空闲,又想到了平西伯府安阳郡主的事。 如何处置这个女人,真是一件十分头疼的事。 官员被抄家,家中妻妾大多有五种下场。 直接遣散,发配流放,送入教坊司,降为奴隶,再有就是一并杀头。 可这里面的处罚,似乎没有一件是可以用在安阳郡主身上的。 哎!头疼! 于是马常波拎了两坛醉仙酿,打包了一些熟菜,来到楚宁住处,想喝酒顺便聊聊。 结果,却被告之。 楚宁根本就没有回府。 “这会去哪里了?” 马常波眉头微挑,下午接到宫里让自己查抄平西伯府的旨意时,就听说楚宁已经出宫了。 “不在府中,难不成去了武安侯府?” 想了想,似乎还没去拜访过武安侯。 不过这也不能怪自己。 以前自己哪有机会啊! 想高攀还攀不上呢! 现在武安侯也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接下来搞不好就是征北大将军,多少人想要巴结还来不及呢! 倒不如趁机去拜访拜访。 打定主意,马常波又拎着酒菜,来到了武安侯府。 “站住,什么人?” 守门的侍卫看到有人靠近,忙拦下问道。 马常波态度端正,拱手笑道:“我乃京兆府少尹马常波,是来问候武安侯的,顺便问下楚大人可在府里,有要事相商,烦请通报一下!” “哟!这不是马大人吗?” 可谁知,此时正不知从哪里赶回来的阿布,当先就看见门口的马常波。 马常波回头,原来是自己曾在北疆军营打过照面的武骑尉阿布。 二人拱手施礼,只听阿布扫了一眼马常波手中拎着的东西,浅浅笑道: “马大人,你这是……来找武安侯的吗?” “不不不。” 马常波慌忙将酒菜往身后躲藏,解释说道:“我其实就是路过,顺便问下楚大人可否在侯府里,有要事找他相商。” “原来如此!”阿布道,“只是楚大人并不在府里,至于去处,我想武安侯会知道,要不入府问一问。” “这个……” 马常波有些迟疑,早知道就带点好东西了,这一点酒菜若是面对楚老弟自然毫不在意。 毕竟大家都是性情中人。 可面对武安侯这样的皇亲贵胄,这怎么拿得出手。 “会不会不太方便啊?” “马大人这是哪里话。” 阿布显然明白他的心思,笑着说道:“侯爷时常说起马大人乃是得力干将,又是性情中人,一心就想结交你,只是苦于没有机会。如今既然来了,一定要请你入府才行,不然侯爷知道了,一定会怪罪于我。” “啊!” 马常波一下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过很快想起一件事,武安侯的姐姐正是当今皇后,如果找她出面说不定倒是可以解决安阳郡主的事。 思虑了片刻,马常波不再犹豫: “既然如此,那马某就却之不恭了。” 第320章 抄家充军 天色渐暗,夜幕降临。 月亮升起的刹那,天泉山庄外,一队黑衣人迅速冲进了夜幕之中。 这些人手持武器,手脚麻利,显然都是训练有素。 这一队人里,除去魏满和楚宁,还有袁天野。 今晚的主要目的就是把天泉山庄到京都这条线路再查探一番。 “楚大人,不能再往前了,不然会被山庄的人发现咱们。” 草丛里,袁天野对楚宁嘱咐一句。 藏匿在楚宁另一侧的魏满也点头,表示赞同。 楚宁也不着急,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皎洁的月亮,随后目光又看向山庄方向,眼眸闪动着光芒。 皇帝只给了自己三天时间,而接下来的三天都会是这样的夜晚,正是适合行动。 可关口是如何将莫雄引诱下山才是关键。 “袁帮主,就天泉山庄这山势地形,若要强攻代价太大了,你有什么打算?” 袁天野抬头看了一眼庄门方向,这才柔声道:“看来还是得想个法子将莫雄这一营人引诱下山,才是上策。” 楚宁点头,赞同道:“我也是这个意思,若是强攻,即便打下来了,损失也太大。可没有韩德胜的调令,莫雄如何肯下山?” 袁天野却是笑道:“还有一人,也可以引诱莫雄下山。” 楚宁很快就有想到一人:“你是说莫成?” “对!” 楚宁点点头:“其实我也早有想过招降莫成,再以莫成为突破口将莫雄引诱下山。可莫成毕竟是党项人,如何肯就范?” “那就刚柔相济,策反他,不过这件事我不宜出面,还得楚大人去做。” 两人说完,又对视一眼,齐刷刷露出笑容。 其实楚宁也早有想过,要想招降莫成,明面上还得施压才行。 所以采取刚柔相济才是最佳策略。 现在听袁天野如此说,想必他一定有了法子。 “好!咱们回去!” 楚宁也不再多说,最后嘱咐一句。 一众人悄悄离开了草丛,消失在了黑暗中。 …… …… 翌日清晨。 京都尚处在一片浓浓的雾气中。 安详而宁静。 然而,在这片祥和的气氛中,有些人却是坐立难安。 京都城西一座豪华的府邸静静地矗立着。 它的主人曾经是一位位极人臣的勋贵,如今却因为一次zheng治风波,被皇帝下旨查抄。 皇帝的命令如同冰冷的剑,很快就落在了这座府邸每一个人的头上。 伴随着清晨的鸡鸣声,还有哒哒的马蹄声,以及齐整的踏步声。 马常波衣着深红色的官服,佩戴着刀剑,骑在高头大马上,表现得既兴奋又刺激。 对于抄家这样的事情,说起来马常波还是初哥。 是的,这就是老马的第一次,因而显得有些紧张,又很是期待。 可很快,他的目光又变得冷冽而坚定。 如今走到这一步,便算是彻底与韩家决裂了。 以后的日子只怕是会越来越难过。 不过想起昨晚的事来,马常波也不由得会心一笑。 现在结交上了武安侯,又由武安侯亲自出面找了皇后,现在总算是解决了安阳郡主的问题。 皇上这一关便是不会难做了。 一路开道,很快,马常波便领着人来到平西伯府门前。 郑大宝和贾亮昨夜便一直守候在府门外,这时见到自家大人来了。 顿时都显露出欢喜的神情来。 就像是看见了财神爷。 毕竟,抄家这样的事情,即便管理得再严格,可肯定也会雁过拔毛的。 这是人性的弱点,只是拔毛多少的问题。 马常波倒也是不在意此二人毫不顾忌的贪婪样子。 不过还是笑着骂了一句:“混账王八羔子的,注意点你们的样子,口水都流出来了!” 接下来,就该是搜查并抄家了。 马常波又嘱咐道:“都记住了,府中所有财货都必须登记在册,胆敢有私吞一个子,坏了老子名声的,一经发现,就别怪老子不讲情面了。” 场面上的话还是必须说的。 “放心,大人,早吩咐下去了。” 郑大宝、贾亮回禀完,就领着人往府里走。 马常波想起什么来,又叮嘱一句:“还有……所有家眷不得惊扰,违令者,立斩!” 原本还笑哈哈的郑大宝和贾亮,这时听闻,神情倏地严肃了。 二人赶忙拱手回道:“是。” 门开了。 一位老仆人惊恐的脸出现在门后。 他看着那些官兵,面露惧色。 可官兵们自然也不想理会他,冷冷地传达了皇帝的命令,然后冲进了府邸。 昔日热闹熙攘的平西伯府,仅仅一夜之间便显得那么宁静,那么萧条。 富贵繁华,野狗宠猫。 如今看来,不过旦夕之间。 官兵们自然无暇感叹,对于眼前此情此景,似乎只是毫无感情的工具。 一间房一间房地搜查,把每一个角落都搜了个遍。 家具被推翻,书画被撕裂,珠宝被抢走。 每搜到一个地方,官兵们都会把那里的东西一扫而空。 就连糊墙的墙纸也不放过。 而那些原本府邸中的主人,都是静默的看着这一切,脸上流露出悲痛和对未来的绝望。 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才到了晚上,马常波便已将府中黄金白银查抄清楚,抄出黄金一万三千一百三十一两,白银十九万八千二百三十二两。 所有均已登记在册。 至于金银器、房产、田亩、商铺、药铺、古董首饰、字画文玩尚在估价中。 马常波及时将查抄家产清单亲自送入宫中,当面禀告皇上。 “皇上,除去黄金、白银,截至目前所抄没宅院十三座,商铺三百八十一处,住房五百三十八间,田亩六千五十七亩,家中奴仆大小男女共计二百一十四口,所有家财已经悉数登记在册。至于古董,名家字画,金银器等尚在统计中,不过目前粗略估计是在七万两白银左右,请皇上阅览。” “好啊!” 唐帝眼珠转动,透露出欣喜的光芒。 眼下有了这笔银子,至少可以先把军饷问题解决。 “马常波,接下来,你主要就是尽快查清平西伯府所有家财,记住,所有家财都需充作军资,不得有任何遗漏。” “皇上放心就是,臣已经打了招呼,当下朝廷要打仗,谁敢私吞一个子,决不轻饶。” 唐帝听闻赞许的点点头:“卿且去!” “是,臣告退!” 马常波躬身退出了大殿。 夜色幽幽,春风和煦。 唐帝起身看向无尽夜空,不由出了神。 如今吏治腐败十分严重,像平西伯这样的仅仅是冰山一角,而自己一心想要对革制,可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 “咳咳咳……” 突然一阵猛烈的咳嗽声响起。 “朕这身子若是能够再强健些该多好啊?” 唐帝喃喃自语,眼眸中流露出几分不甘。 如果有朝一ri真能革制成功,不知道这天下又将会是如何一番景象。 想到这里,唐帝不禁摇摇头。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急促的跑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皇上,该吃药了。” 海德旺低垂着眼眸,柔声说道。 “海大伴,你说,若上天能再给朕十年,朕能否扭转这种颓势,让国库充实起来,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 海德旺闻言一怔,很快又平静下来:“皇上,一定会的。” 吃完药,海德旺想要伺候着唐帝歇息,可谁知唐帝突然问道:“朕有些日子没去瑞慈宫了?” 海德旺愣了愣,知道皇帝的心思,一心就想着皇后能够怀个儿子。 可眼下这身子骨刚将养好了些,可是经不起大的折腾啊! “海大伴,把金蟾丹丸带上!” “皇上,这……” “今晚朕有些兴致,摆驾!” 海德旺只得微微躬身,应了一声:“是。” 第321章 诛杀奸佞 急促的娇喘声在大殿里响起。 伴随的是阵阵吼吼的喘息声。 此起彼伏。 海德旺站立在殿门口,心中却是忧心忡忡。 皇上没有子嗣,心中着急。 可越是如此,事情似乎更是难以如愿。 不多时,唐帝又是草草鸣金收兵。 满头大汗,衣服也被浸湿,似乎是经历了一场最严酷的战场厮杀。 皇后贴服在皇帝的胸口,手指在他鹤瘦的脸上轻轻划过,抚摸。 似乎像是在诉说着一种无言的宽慰。 唐帝神情黯然,显然对自己刚才驰骋疆场很不满意,可又是无可奈何花落去。 “皇上,臣妾已经很满足了,受孕之事本就是难能苛求的,要怪也只得怪臣妾这肚子不争气。” 对于皇后这番宽慰,唐帝慢慢释怀。 “不怪皇后,还是朕太过急切了。” 随后招呼海德旺进来,二人沐浴更衣后,皇后为唐帝沏上了一副安神茶。 款款饮了几口,唐帝的心绪总算是渐渐平复下来。 “皇后,这些年委屈你了。” 皇后哪里想得到皇上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赶忙柔声回道: “皇上,咱们是结发夫妻,这样说,倒是让妾身不知如何回话了。” 唐帝浅浅一笑:“现在王潜也成长起来了,能帮着朕分忧,朕心甚慰啊!” 说着,又想起什么来,忽而道:“你为何要执意为安阳郡主求情,要知道,平西伯的罪至少是夷三族。” “皇上,安阳郡主毕竟是韩家的人,平日里只是一心礼佛,眼下这个时候,也不可太过张扬,毕竟丢的是皇家的脸面,所以臣妾斗胆谏言让安阳郡主去给太后守灵。” 这件事本就深得皇帝的心思,朗声笑道:“还是你考虑得周全,今晚朕想对你赏赐,说,想要什么?” 毕竟是结发夫妻,对于皇帝的恩赐,皇后是太过了解,那是必须要认真对待的。 可思来想去,自己确实什么赏赐也不需要。 正要开口时,想起一件事来:“皇上,臣妾不要赏赐,而是想皇上答应一件事。” “哦?何事?” 皇后犹豫了一下,才鼓足了勇气说道:“求皇上不要让王潜做北伐大将军。” 唐帝听闻,目光倏地一凛,直直瞪着皇后: “为何?” “皇上,我那弟弟我了解,在军事上他确实有些见解,就连父亲以前都夸奖他是难得的军事天才,可王潜从未上过战场,只是纸上谈兵,要知道,在战国时也有一位武安侯,就是只会纸上谈兵,可最后的结局……” “放肆!” 唐帝真的怒了:“你是在质疑朕的决定吗?” “臣妾不敢,只是……” “够了!” 唐帝站起身来,“朕今晚还有政务要忙,就不留宿了,皇后早些歇息!” 说罢,急匆匆朝殿外走去。 只留下身后皇后哭哭啼啼,满脸忧虑地看着唐帝离去的背影。 …… …… 夜已经深了。 一轮皎洁的明月悬挂在京都的上空,发出清幽的光芒。 此时。 韩德胜府邸,却是颇有些忙碌的身影。 从后院不时有人被引进府邸,随后由家丁提着灯笼将来人领到后府的一座湖心亭中。 这一路都无人说话。 每个人的神情看起来都是十分肃穆,无疑让今晚的事情显得有些严重。 韩德胜坐在密室的上首位,每个走进来的人都是对着他躬身施礼,随后才在两侧分别落座。 不多时,密室里便已经坐满了人。 最后,公孙昌也慢慢走进了密室,对着外面的护卫叮嘱了几句,这才关上了门,走到韩德胜身侧的一张椅子上坐下。 “主公,京都里咱们的人今夜都基本已经到齐了。” 韩德胜嗯了一声,目光扫过众人,朗声道:“今晚把大家叫来,我想你们大概也猜到了是什么事,现在平西伯已经被抄家了,接下来想必就是本侯,以及在座的诸位兄弟了!” 一句话便是点明了今晚的主题。 公孙昌作为今晚会议的主持者,这时自然当先站了出来,一拱手: “诸位,事关北伐大将军的人选,如今都在传言乃是武安侯王潜。不用说,这是皇帝小儿故意放出来的消息,其目的嘛就是为了试探诸位将军的反应。试问,你们会愿意跟着王潜北伐吗?” 其中一位将军立刻站了起来,狠狠道:“王潜小儿就会纸上谈兵,岂会打仗,老子第一个不服。” 一句话落,就迎来了众人的附和。 公孙昌见状,颇为满意,现在他要做的就是统一这些人的想法。 “所以,诸位兄弟,如今局势已经迫在眉睫了,再不主动,你我很快皆会沦为阶下囚,成为任人宰割的羔羊。” 堂下众人一个个听得都是义愤填膺,群情激奋。 平西伯的遭遇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旦夕之间便落得个家破人亡。 “将军,”这时一个年轻的将领又站了起来,“我冯庆这些年跟着你征战北疆,是你一手提拔起来的,只要你下令,就是起兵造反,我也万死不辞。” 毕竟是年轻人啊! 想要晋升,难免就不得不走些极端的路。 可‘起兵造反’四个字说出,众人无一不是脸色一怔。 “诶!冯都尉此言差矣!” 公孙昌赶忙纠正他说道:“托人给诸位兄弟送信时,我就已然说了主公的心思,咱们这一次只是清君侧,绝非是起兵造反。咱们要做的,只是替皇上清除身边奸佞之人,正君道,明臣职。” 不愧是书生,读书人,一张利嘴说得义正言辞。 众人听了无疑不觉得,接下来要做的事是何等大义凛然。 “好了!今晚能来的我都是记住了,那些没来的兄弟,我也不怪他们,等事成后,咱们论功行赏就是。” 这句话就摆明有些威胁的意味了。 等着秋后算账呢! 紧接着,只听韩德胜又道:“接下来,大家都议事,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出来。” 话落,一位年纪稍长的中年男人站了起来:“敢问将军,既然是清君侧,难免刀刃相见,流血之事更不可避免,若是伤及了皇上,该当如何?” “夏将军说得极是。” 韩德胜道:“所以咱们尽量要避免硬碰硬,最好的法子就是让皇上下旨,诛杀奸佞。” “可皇上若是不答应呢?” 韩德胜顿了顿,淡淡一笑道:“那……就由不得他了。” 夏友诚沉吟了:“如此一来,岂不是要软禁皇上?” 韩德胜的目光倏地一凛,直直落向了夏友诚。 第322章 一锤定音 公孙昌当即接言说道:“夏将军,主公已然说了,这是清君侧,软禁皇上有时自然是无可避免的事,咱们必须得有这个防备。” 夏友诚显然觉得自己的话没有说清楚:“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既然都软禁了皇上,何不直接将他……” 说着,他比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听了这话,韩德胜的目光又才变得柔和一些:“夏将军,我知道你们夏家世受皇恩,你家祖上与王家祖上还是同宗,可你好好想想,皇上正是要把北伐大任交到王潜手中,你我不死在皇上的刀下,也得死在党项人的刀下,你甘心吗?” “我当然不甘心。” 夏友诚嘴角狠狠一抽:“就王潜那小子要做北伐将军,我第一个不服。这些年咱们的军饷大多都是靠着二公子贩卖私盐积攒来的,要不兄弟们早散了。所以我只认韩家,可不认他李家。” 本就是军武出身的硬汉,说话也不拐弯抹角。 一番话就摆明了自己的心迹。 韩德胜听得很是欣慰:“所以,如今局势迫在眉睫,我们必须得先行一步,掌握主动。倘若皇上真要对王潜委以重任,那就怪不得我等不讲情面了。” 就在这时,众将领里有一人又接言道:“将军,事关起事我无话可说,你怎么说我怎么干,可有一条,这清君侧总得有人支持才行,就凭咱们这帮兄弟怕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啊!” 韩德胜闻言看了过去,正是西山防务营都统李善如。 这番话算是问到了点子上,想必在场好些人都会有这个想法。 他们打的旗号是清君侧,可如果没有别的人支持,便举兵起事,这无疑就是谋反了。 所以还必须得到京畿之外的驻军认同。 还有朝中这些大臣们, 对于这个提问,韩德胜并未显示出任何不满,相反却是朝着公孙昌使了个眼色,让他出面解释。 “李将军勿虑,既然是清君侧,自然需要有人支持。” 公孙昌耐心解释说道:“我已经联系了蜀州的向全将军,还有南阳王李璐、淮安侯陆亮、修武县公严真、蜀州右都督姚青、云州副总兵刘成。至于朝中大臣,只要咱们控制了京城,他们自然无话可说。” 说着,公孙昌站起来一拱手: “各位兄弟,如今京城里,除去夏何良统领的马军司、韩轩统领的步军司,再有威胁的便是左都指挥营的徐炳森了,这家伙平日里从不站队,根本不知道他的心思,再有就是康王府的八百府兵,不过一旦起事,康王的府兵也只能自保,至于羽林营根本毫无战力。” “可主公掌控着殿前司,整个麓羽营都在咱们兄弟手中,所以,咱们只要够快,便可一夜定乾坤。兄弟们要不要随主公干,都表个态?!” 一员将领站起来道:“将军,我们都是您带出来的兵,以后还想跟着你干,今天更是如此,只要您下命令,我们万死不辞。” 又一个将领站起来道:“从南疆回来,这些日子里,我们所得的封赏全是将军给的,皇上连饷银都发不起,兄弟们都是心知肚明。将军,就请下命令!” 而在这时。 韩德胜入鹰隼一般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一位身上,突然问道: “岳亮,你为什么愿意将身家性命压在我身上?” 岳亮想也不想道:“或许有人想的是,俺之所以愿意跟随将军干,为的是功名利禄。可是在俺心中却根本没有这样的心思。” 说着,他的目光看向了其余在座诸位将领: “兄弟们,你们想想,自打咱们从南疆回来后,皇上根本没对咱们有过任何嘉奖,相反,还是处处针对咱们,就拿之前右相余天正的革制令来说,第一个针对的就是咱们这些征伐南疆的老将,不仅要减少军饷,还要裁撤兵员。” “所以,俺就怕,怕哪一天这革制的大刀就会砍在俺的头上。与其这样,倒不如跟随将军轰轰烈烈干他一场。倘若败了,俺无怨无悔,倘若胜了,俺也不要啥封赏,只请将军赐我一处宅子,几百亩好地,让俺娶上七八个婆娘,做个逍遥富家翁就够了。” 岳亮这番话,可谓是说得实在。 在座将领里都是听得连连点头。 在他们眼里,唐帝一旦真正掌权,第一个就会启用余天正,进行革制。 而想也不用想,余天正第一件事就是对军队下手,对他们这些人动手。 “是啊!岳亮兄弟说得好啊!” 就在这时。 公孙昌连连赞许,趁机进言道: “如今平西伯已经被督察司下了大狱,还不知道会牵连出那些人,只怕咱们这些兄弟里很快就有人要出事。” “说起来,这平西伯背后还牵连着安阳郡主,如今太后刚走,皇上根本不念及旧情,就要对韩家的人动手了,更何况,咱们这些外人了。” “再有,如今皇上一心想让王潜接替北伐大任,一旦得势,咱们这些兄弟就等着被一个一个的收拾干净!只怕到了那时,主公身边再无人可用,那才是孤立无援了。” 前面的话是说给在座将领们听的,如今平西伯已经下了大狱,很快就会牵连出更多的人。 留给大家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所以更容不得大家再犹豫。 后面的话就显然是说给韩德胜听的了,皇上嫉恨外戚,是朝廷众所周知之事。 也是根本容不得再多犹豫了。 扫了一眼在座众人的脸色,公孙昌觉得应该可以说出最终计划了。 “诸位,既然决定了要动手,眼下咱们就一定得快。四月初一,按照朝廷章程,皇上会在这天前往太庙祭祖,在京五品以上王公大臣都要随行。我已夜观天象,后日子时三刻,乃是吉星高照之时,最适合咱们动手。” “好!” 韩德胜当即一拍大椅把手,高声道: “我韩德胜也是站着撒尿的主,宁死也绝不会束手就擒,任人宰割。既然兄弟们都看得起韩某,愿意跟着我干,我也绝不会寒了兄弟们的心,这一次,咱们就轰轰烈烈干一场,事成后大家同享荣华富贵,我决不食言。” 他这番豪言壮语,也引起了众将士们的共鸣。 韩德胜在这群将领中声望极高,如今他的决断一锤定音。 “好!” 众人自然不再犹豫,纷纷附和道: “将军,你就吩咐?咱们怎么干?” 韩德胜颔首,当即吩咐道:“接下来我便开始分配任务。” 第323章 分配任务 “夏将军,你那里能筹集多少人?” 夏友诚知道韩德胜这是下了决心,连忙回道: “这次愿意跟着我干的兄弟,我已经摸过底,有四百来人,算上府里的家丁,我这边能凑出六百人。” 韩德胜一皱眉,还没说话,就听夏友诚身侧的岳亮吐槽道: “老夏,咱们这是真枪实战的干,你可别误了大事啊!” “放心!我这些家丁都是练家子,全是些上阵杀过敌的老兵,一个能顶三。” “好!” 韩德胜十分信任夏友诚,不再多问,转而又对其余将领做了一番嘱咐。 众人这时都是满脸肃穆,远比他们初次登上战场时还要显得激动与期待。 “记住了,既然咱们要做,就务必要做得彻底,绝不能有半分仁慈心。” 众人齐齐回道:“是。” “好!两日后,也就是四月初一,咱们就在这天动手。” 韩德胜也显得激愤起来:“玄将军,你是亲军校尉会随队护驾,到时等我讯号一起,立马动手,你要第一时间牢牢控制住皇上和一众王公大臣,只要拿住皇上,咱们就有了最大的筹码,所以你的任务最重。” 亲军校尉玄弘毅稍稍一愣,可很快就起身拱手回道: “末将领命。” 韩德胜嗯了一声,又道: “岳亮、吴鹏听令!” “在。” 两名将领又站了起来。 “令你二人亲率殿前司人马就在太庙外埋伏,务必要截断所有逃脱人马,不得让马军司驰援救驾。” 两人躬身齐齐回道:“末将遵命!” “夏友诚、李善如听令!” “末将在。” “此次我也会伴驾随行,可身边不能带人,令你二人着我手令调动麓羽营本部人马。” “是。” “另外府中五百兵丁皆由公孙先生调配,务必要在护卫队出城后,联合麓羽营本部人马制住京师九门,不得放一兵一卒出城搬救兵,就是一只苍蝇也不准放走。” “在下领命!” 公孙昌也是高声领命。 “还有……” 韩德胜顿了一下,“这一次清君侧行动,公孙先生可全权代表我,他的话便是我的话,所有人务必听从先生调配。” “是。” 众人起身一同拱手领命。 “主公!” 这时公孙昌转对韩德胜道:“咱们这次是起兵清君侧,所以除了军事方面,朝堂之上也要做些准备,尤其是韩国舅那边,也得事先知会方好,有了他的拥护,朝中一众大臣自然也会纷纷站队,咱们起事也就更加师出有名了。” 关于韩德胜与韩世荣的关系,似乎众人都明白。 虽是父子,按理说应该最亲,可两人的关系就连一般的朝臣同僚都算不上。 私下里就少有走动,逢年过节也只是礼貌性的拜访,有时朝堂上碰到,也不过是上下级的问候。 似乎全然不像是有血缘之亲的父子关系。 可这一次要做的事,确实太过重大。 单是军事上的谋划,韩德胜似乎是得心应手。 可起兵也得要有托辞,这一次的名义是清君侧,倘若能够得到朝中大臣的拥护,自然是水到渠成的事。 这也就更加师出有名。 思及此,韩德胜颇有些不太情愿的点点头道: “我父亲那边我会亲自去找他面说,眼下还是得先把军事谋划齐全,所有人都听好了,今夜商议之事关乎你我的身家性命,此乃绝密,所有人都得把住了。” “是!” 韩德胜这时也站了起来,目光扫向众人: “成者王侯败者贼,大丈夫生于天地间,马革裹尸才是将士的宿命,兄弟们,功成名就便在此一举……好了,公孙先生留下,你们都去准备!” “是。” 众人领命,皆是满脸容光的离开。 密室再次回归了宁静。 韩德胜慢慢又在那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事情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而自己终于还是做了这个决定。 至于结局,没有人会知道。 可不到最后,谁也不能决定结局。 既然如今踏出了这一步,那就必须全力以赴。 沉思良久后,韩德胜才发现公孙先生就站在自己身侧。 “公孙先生,有件事我想劳烦你去办?” 公孙昌微微一凛,脱口道:“主公是想让我去找莫成?” 韩德胜笑着点点头,道: “没错,莫成掌管着东城门,眼下这一关还离不开他。可有些话我不好与他说,所以也只能劳烦先生您了,探一探他的底。” 今晚召集心腹议事,按理说莫成应该是最需要通知到的。 可眼下接连发生的事,让韩德胜对莫成有了猜疑。 公孙昌自然明白韩德胜的心思,会心一笑道:“主公勿虑,此事就让在下去办。” “好,那就有劳先生跑一趟了!” 公孙昌抱拳行了一礼,这才退出了密室。 看着公孙昌走远,韩德胜微闭着眼睛,才喃喃自言一句: “这一切都是你逼我的!” …… …… “混账王八羔子的马常波。” “你可把老子害苦了!” 此刻,莫成府邸内。 莫成正一个人借酒消愁,为平西伯的事发愁。 “唉,这下韩德胜肯定不会相信我了?” 幽幽叹息一声,莫成又端起酒杯狠狠灌了一大口酒。 “成爷,后门有人求见?” 莫成一愣:“这深更半夜的,谁啊?” “问了他没说,不过看样子像是个读书人!” “读书人?” 我他娘的能认识啥读书…… 等等。 莫成心头突然一跳,猛地站了起来:“快请进来!” 不一会儿,一个身穿青衫,面色清俊,气度儒雅的文弱书生走了进来。 “在下公孙昌,拜见莫大人!” 公孙昌虽是韩德胜身边的谋士,可按官制,身份也只是白丁。 见了莫成自然应该行礼。 “哦,还真是公孙先生,快来入座。” 莫成跨步上前,一把搀住公孙昌,转而又对那家仆叮嘱道: “你先下去,到门口把着,不准任何人靠近。” “是。” 那家仆领命退下。 莫成又赶忙招呼公孙昌坐下,然后亲自给他斟了一杯酒。 公孙昌倒是不推迟,一饮而尽后,莫成这才开口问道: “不知先生今夜前来所谓何事?” 公孙昌微微沉吟,目光倏地肃穆起来: “在下今夜前来,是特为莫大人道喜的!” 莫成:“???” 老子正焦头烂额的,你跑来跟我道喜! 你特么是来逗我的? 第324章 人心惶惶 不待莫成开口,只听公孙昌又道: “如今平西伯以私藏兵器甲胄获罪入狱,单这罪名,想必夷三族是跑不了了,莫大人,说起来,你对此可是居功甚伟啊!” “……” 这特么真就是来逗我的! 可现在公孙昌连夜入府,不用说肯定都是受了韩德胜所托,于是莫成一拍脑袋,十分懊恼道: “先生这是误会我了!哎,此事我也是着了马常波的道,我哪里想得到,就他那狗胆包天的,居然真敢去平西伯府拿人……” 公孙昌何等聪明,自然想到了什么:“莫大人,你到底有什么把柄被他们拿住了?” 莫成一听,就明白了,看来对方还不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 看来,楚宁和马常波还没有出卖自己。 可现在公孙昌逼问,他肯定不敢说出来,只好说道: “先生有所不知,就是因为陈洪押运私盐的事,陈洪这厮已经招供私盐乃是二公子所为。就连平西伯府中藏有兵器甲胄,也是这厮说出来的。” 公孙昌脸色一沉:“那你得知此事,为何不来韩府禀报。” “我……” 莫成好一阵犹豫,最后一咬牙,“因为他们答应我只会缉拿韩立……先生,这件事皇上已经让人彻查,摆明是得有人对此事负责,我想着肯定不能连累二公子,所以就只能是韩立了。” “行了!这件事韩将军已经知道了,他并不怪罪你,不然也不会让我来见你。” 莫成听了却有些不安了,这不像是韩德胜的风格啊! 又是看了一眼公孙昌,发现根本看不透这位夺命书生的心思,立刻问道: “不知韩将军差先生前来是有什么吩咐?” “实话告诉你,韩将军接到密报,皇上要对咱们动手了。” 莫成一怔:“什么时候?” 公孙昌不答反问:“莫大人,韩将军让我问你,你会束手就擒吗?” “当然不会。” 莫成想也不想,单刀直入: “若有那一天,我莫成肯定会奋起杀之,绝不忍辱偷生。” 公孙昌沉吟了,目光就像是两把尖刀,直直地刺视着莫成好一会儿,才发现在此人眼中确实看不到一丝犹疑。 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决绝。 “好!莫大人的心思在下明白了,我会当面禀告将军的。” 说完,公孙昌起身就要走。 莫成连忙将他喊住:“公孙先生,你跟我说了这么多,到底是想说什么啊?还有这皇上要对咱们动手,又是什么时候的事?” 公孙昌浅浅一笑:“有些事现在不要多问,到了那一天,自然会有人联系你,记住,今晚我们没有见过面。” “是。” 莫成点点头,看着公孙昌慢慢走出后院,心里忍不住骂了一句: 这龟儿子的文人,说话就他娘的喜欢装神弄鬼。 这时,街道上响起了打更声。 这已然是三更天了! …… …… 从平西伯私藏兵器甲胄被告发,到皇帝下旨让督察司彻查,再到马常波奉旨抄家。 不过才短短一天时间。 而此事,如今已在京都闹得沸沸扬扬。 傍晚时分,又传出在督察司的严加审讯下,平西伯供出了一份长串的朝臣名单以及同朝中很多大臣们联络的书信。 百官们闻言,无不胆战心惊。 名单尚在皇上手中,无人知晓具体牵连着谁。 百官们对此更是人心惶惶。 一时间,整个京都更是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气氛之中。 入夜后。 国舅府便是人来熙攘,那些原本就是韩氏一党的朝臣,这时都是集体出动,自发来到了国舅府邸商议应对之策。 没法子,如今的皇上就像是完全变了个人。 果断,狠绝,刚毅,果敢。 全然与他们记忆中的那个小皇帝形象相去甚远。 尤其是皇帝直接令人抄了平西伯府,着实吓坏了满朝文武。 即便先帝在世时,也从来没有对外戚一族抄家论罪的。 平西伯这样的都被抄了家,说不定明天醒来就该是自己了。 所以朝臣们真的是急了。 “今夜来的,都是自己人,下面都说说,现在怎么办?” 朱旺扫过众人,当先开口说道。 虽在国舅府邸,可朱旺这个义子显然把这里当成了主场,自己倒像是个主人了。 “韩国舅,诸位大人!眼下这一关我肯定是跑不脱了。” 第一个站出来说话的,是户部主事杨泽清。 不待众人开口,他继续说道: “先前京兆抓了陈洪,我就听说口供里有我,当时我还想着为皇上勤勤恳恳做事,把军饷粮草的事操持好,皇上肯定会宽恕我,可谁知,现在又出了平西伯这样的事,我是真怕啊!” “哼!” 工部尚书田季哼了一声,手中死死捏着两枚铁核桃嘎吱作响,面对杨泽清怒道: “你个鳖孙怕个啥,现在这个时候,你越是害怕,皇上就越是得寸进尺。要我说,咱们就得团结起来,不是要抄家吗?好啊!有本事,他就把名单上所有的人都抓了,把家都抄了。我看还有谁会为他做事。” 一众朝臣听了都是狠狠白了一眼。 你这叫什么话? 什么叫有本事把所有名单都抓了? 你清高,你了不起。 可你别拉上我啊! 坐在上首位的韩世荣这时也是愁眉紧皱。 田季这后面的话显然就是带着情绪了。 “诸位,现在只是传言督察司审出了一份名单,可说到底谁也不知道名单上到底牵连着谁,因而大家也没必要这么悲观。” 一番话,先把大家的心态稳下来。 可转而又苦了一下脸,显露出忧虑的面容: “老夫也是万万没有料到,皇上竟会对平西伯下手。” 韩世荣这一句话,顿时又让在座众人陷入了沉默。 今天算是皇上亲政以来,最雷厉风行的一次。 无疑让他们都产生了一个念头,只怕这好日子已经到头了。 “国舅,咱们这些年都是以你马首是瞻,你倒是说说,接下来咱们怎么办啊?” 说这话的是吏部员外郎张韬。 太常寺项华听了却是冷冷一笑:“这平西伯也确实罪该万死,怎么就敢在府中私藏兵器甲胄,这本就是杀头灭族的罪。哼!他是咎由自取!” 第325章 试探口风 项华这话说出口,众人又显露出义愤填膺的表情。 一个个纷纷赞同,交头接耳骂着平西伯咎由自取,罪有应得。 坐在韩世荣下首位的卢鸿看着这些胆小怕事的朝臣们,心中不免叹息一声世态炎凉。 这些人在平西伯如日中天的时候,一个个巴结都来不及。 可如今一出事,就全是忙着撇清关系。 “咳咳……” 轻轻咳嗽一声,卢鸿看了一眼韩世荣,二人对视一眼,只听卢鸿开口说道: “诸位同仁,如今事已至此,我们一定要更加团结才是。不如这样,我建议由韩国舅明日亲自入宫面见皇上,探一探口风,看看皇上是什么态度?毕竟现在皇上要对党项人用兵,始终是绕不开户部的。” 一番话,自然又是确立了主心骨。 “我建议卢大人说的,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们都不要急躁,要团结一心,先看看皇上怎么想的,毕竟这朝堂要打仗,总得有人做事才是。” “对,我也赞成。” “有国舅出面,我想皇上自然会给几分面子的。” 听说韩国舅愿意出面,众人自然就放心了。 “诸位!” 事已至此,韩世荣知道也不得不表态了:“今晚就请先回去,明日一早我便亲自入宫面见皇上探探口风。” 众人这才算是答应下来,讪讪离去。 卢鸿亲自护送着一众朝臣离去,这才和朱旺等几位心腹回到了议事厅。 此时韩世荣正满脸黯然的坐在大椅上,闭目沉思。 几人对望一眼,还是卢鸿当先开口道: “国舅,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咱们也该合计合计,接下来怎么办了?” 朱旺还是个急性子,当即接言说道:“怎么办?凉拌!总不能让大家等死!” 说完,还狠狠一巴掌拍在身前的案桌上,直接把茶盖震到了地上。 啪的一声,摔得四分五裂。 众人都是知道朱旺的性子,自然也懒得与他计较。 一个个都是沉默不语。 田季应声道:“我看杨泽清说得真挺对,这平西伯也是个灾星,怎么就会在家里留下书信,这倒好,全落到皇上手中了,这他娘的,就是死也要连累我们。” 项华嗤笑一声,喝骂道:“田大人,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平西伯没出事的时候,我们这些人里,就属你过府最多,现在人出事了,你在这里说风凉话,枉你还是个读书人,我看就是个卑鄙小人。” “项大人,你给我把话说清楚,我怎么就卑鄙小人了?” “你背信弃义,自私自利,只想着自保,你就是卑鄙小人。” 田季双目圆瞪,气得炸了毛: “田季,你他妈的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丑事,你……” “够了!” 韩世荣呵斥一声,才刚出了点事,这些人一个个就知道抱怨,内讧。 而竟无一人能想出真正有用的法子。 “吵架能解决问题吗?眼下还是得先搞清楚皇上的想法,毕竟朝廷要打仗,眼下不适宜兴起大狱,我相信皇上还是仁慈的。” 就在这时,卢鸿慢慢看向了韩世荣: “国舅,还有一件事,咱们也不得不做准备了!” “卢大人有话直说就是。” 这些人里,韩世荣唯一还能瞧得上的估计也就卢鸿了。 众人这时也都齐刷刷地望向了卢鸿。 只听卢鸿道:“上次我便说过,这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有些事国舅还是得找大公子商议一番才好,倘若真到了那一步,咱们也得留个后手啊!” 众人听了心中都是一热,他们怎么会不明白卢鸿的意思。 这时目光又扫视齐刷刷地望向了韩世荣,等待着他的表态。 韩世荣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赶忙止住了卢鸿的话头。 “行了!事情远没到这一步,总之,一切等我明日入宫,探过皇上口风再说。” …… …… 另一边,皇宫。 唐帝李淳今晚却是兴致极高。 毕竟抄家搞到了银子,眼下就能先解决军饷的问题。 而在今天傍晚时分,监察御史王立峰南下巡盐的奏折也入宫了。 折子里说,此次南下巡盐,截止目前就已经收到了近百万两税银。 这简直可以说是近来唐帝最开心的事了。 有了银子就可以放开手脚做事。 于是趁着极好的心情,唐帝先是光临了瑞慈宫宠幸了皇后。 后又摆驾华清宫临幸了贵妃,来了个梅开二度。 而今晚唐帝似乎发挥得极好,就连平日里的辅助金蟾丹丸都没用。 美美地睡了一觉,可谁知,次日醒来。 唐帝就发现不对劲了。 不仅是双脚酸软乏力,腰杆子还隐隐作痛,整个人精神都十分萎靡。 海德旺见状,可是担心坏了。 昨晚上就极力劝阻皇上悠着点,可哪里拦得住啊! “海大伴!” “老奴在。” “给朕去弄碗鹿血,朕要补补。” 海德旺应声离开,唐帝缓缓走到蒲团上,准备批阅奏折。 就在这时,小笛子走了进来禀报: “皇上,韩国舅求见!” 唐帝眸子闪动,大概已经猜到了,看来昨晚放出的关于平西伯招供的朝臣名单起了作用。 韩国舅这是来探口风的。 “快宣!” 不一会儿,小笛子便迎着韩世荣走进了养心殿,正看见皇帝在饮鹿血。 这时的唐帝气色已经恢复了很多,看起来整个人也似乎精神了很多。 “臣参见皇上!” “国舅快快免礼!” 见过一番君臣大礼,只听唐帝当先问道: “国舅这么早入宫见朕,想必是因为户部筹措粮草的事宜?” 韩世荣愣了一下,没想到皇帝会先他挑明了话题。 这时也只得躬身回道: “回皇上,户部正在加急筹备,可眼下最缺的还是银子。” 唐帝又饮了一口温水,用热毛巾擦了嘴,才缓缓开口道: “查抄平西伯府的银子,朕不是已经让人拨出十万两到户部了吗?” “哎,皇上有所不知,在京五品以上的官员俸禄,都已经拖欠半年了,还有京都几大防务营的军饷,兵部那边催了好多次,可现在户部也拿不出钱来。” 好嘛! 大清早的这是来跟朕诉苦来了。 第326章 劲爆消息 唐帝亲政也快有两年了。 可严格来说,还得从太后薨逝,改元昭顺后,才能算是真正的亲政。 如今算起来差不多快半年了。 而百官的俸禄就恰好拖欠了半年。 这就有些深意了。 点了点头,唐帝轻声问道: “国舅,现在拖欠官员的俸禄一共是多少?” “回皇上,户部已经登记在册,目前欠俸合计是七十八万两。” 得勒! 好不容易才刚抄出一点钱来,还不到一天,转眼又没了。 反而,目前抄出来的还不够。 不过,面对韩世荣的小心思,唐帝这一次并不打算妥协。 当即朗声道:“国舅,那就让户部整理名册,先把拖欠官员的俸禄发了,至于拖欠军饷,待盐税回来再补发。” 这样做来还有一个好处。 就是等到抄没那些贪官污吏的家时,他们自然也就没了口实,说什么因为朝廷不发放俸禄,活不下去了,才不得不贪污受贿这样的借口。 这下轮到韩世荣懵了:“皇上,户部……没钱了。” 唐帝笑道:“没关系,很快就会有了。” 韩世荣内心一咕咚,忍不住问道:“不知皇上准备从何处,弄来这笔银子。” “哦,忘了告诉你,昨晚督察司来报,平西伯供出了一份名单,还有许多朝臣与他私通书信,内容全是些悖逆之言,所以朕决定按照名单以及书信,将这些人逐一缉拿问罪,所有家财一并填充国库。” 韩世荣扑地跪下,大声说道:“皇上,此事万万不可啊!” “国舅无虑,平西伯所招供名单以及书信,并未有韩氏族人,看来啊,这还得是自家人才信得过,不像那些狼心狗肺的家伙,面前一套,身后又是一套,真是该杀!对了,国舅你跪着干嘛,赶紧起来!” “是。” 韩世荣起身,内心却是十分汹涌,皇上这番话摆明就是说给自己听的。 可既然皇上挑明了态度,韩世荣就不得不说话了: “皇上,眼下朝廷正是用人之际,事情都得靠各级官员去做,所以臣以为还是不适宜兴起大狱。” 顿了顿,韩世荣又道:“当然,这些贼人都是该杀之人,可等到事后再一一清算就是,反正有贼人名单在手,大可不必急于一时。” 唐帝听闻,竟是显露出欣慰神情,当即赞许道: “还是国舅公忠体国啊!一番话也说到了朕的心里。” 沉吟半晌,又道:“这样,眼下武安侯在搞一个军资众筹活动,听说已经筹集到了有近七万两银子,我看这也是个法子,不仅能够筹集到军资,还可以让百姓们都参与进来,毕竟军国大事,人人有责。朕想着,国舅这边也发动百官们帮衬一些。” “皇上,只怕这样不妥,这样一来,不是让老百姓都知道咱们这个朝廷根本拿不出钱来打仗了吗?丢的可是朝廷的脸面。” 唐帝知道王潜自筹军资的事,韩世荣一直耿耿于怀,这分明就是打了他的脸。 “朕都不怕丢脸,你还担心什么。” “是。”韩世荣道,“不知皇上所说让臣发动百官们帮衬一些,具体何意?” “就是告诉他们,有钱的可以出钱,有粮的可以出粮,只要把这件事办好了,有些事朕可以既往不咎。” 韩世荣哪里还能听不明白皇上的心思,这就摆明是想给百官们一个自救的机会了。 不过这样一来,也总算是有了一个圆满的解决了。 “皇上放心,臣知道该怎么做了。” “那好。你去忙,朕还得批阅奏折就不留你了。” 看着韩世荣走了,唐帝脸色阴晴不定。 这些年,你们也是捞够了。 也该吐些银子出来了。 不过,还得加把火才行。 临到中午的时候,唐帝便下诏,正式公布了平西伯私藏兵器甲胄,意欲谋逆以及通敌卖国的罪名。 并且旨意中,还提及平西伯为减轻罪责,肆意攀咬朝廷勋贵,构陷朝中大臣。 下旨:平西伯三日后西市口斩首,抄家,府中在册男丁全部充军,女眷流放黔州。 消息一经曝出,再次震惊京都。 紧跟着,便有许多官员提出要自愿捐献钱粮,以解朝廷之急,以分皇上之忧。 …… …… “没想到啊!咱们这位皇上可真的是够聪明的。” 楚宁得知旨意中故意提及一点,‘平西伯为减轻罪责,肆意攀咬朝廷勋贵,构陷朝中大臣’。 单是这条就足以对那些昔日与平西伯走得近的文臣武将们,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了。 接下里,不用想,但凡懂事一点的,都会积极应对,做出表率来。 果然临到傍晚时分,好些官员们府邸中便派出了管家仆人,前往铜雀楼捐钱捐粮。 “大人,你说皇上为何不趁着缉拿平西伯私藏兵器将此事,牵连上韩德胜?” “这就是皇上的聪明之处了。” 楚宁道:“先不说平西伯到底有没有供出韩德胜,就算是有,现在也不能逼得太急,因为这搞不好就会出大事。” 魏满自然明白楚宁所说的大事,想了想,又说:“那就这样杀了平西伯,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楚宁道:“朝堂不是江湖,皇上作为一国之君,考虑问题肯定更多的是从zheng治角度出发。而zheng治战略根本不可能做到像江湖那样快意恩仇。再说了,江湖也不是打打杀杀,而是人情世故。” 魏满憨憨一笑,显然十分赞同。 “行了!”楚宁摆手道,“这些都是皇上该考虑的事,咱们还是得计划计划,如何策反莫成,我还真是没想到,这袁天野居然真就是康王的人。” 虽然早有预料,可等袁天野亲自送来一封康王的亲笔书信时,还是感到颇为震惊的。 京都里朝臣们都以为袁天野是韩德胜的人,这些年也是一直在为韩家做事。 可谁能知道,袁天野竟然是康王的人。 “大人,你准备怎么做?” 楚宁沉吟半晌,道:“今晚我得去见一见莫成,给他摊牌了。” 二人正说着话,这时马三走了进来,说外面来个黑脸汉子要见楚宁。 结果来人竟然是羽林营神机卫的玄彬。 而且。 他还带来了一个十分劲爆的消息。 第327章 深入虎穴 据玄彬所说,昨天夜里其父亲玄弘毅深夜回府后,就一直将自己关在书房里。 直到今天中午才出门,可谁知,第一时间就是去神机卫把玄彬叫回府里。 这段日子里玄彬都是待在神机卫,所有心思都花在了制造燧发枪和火器上。 想起也有一段时间没有回府了,玄彬听闻父亲召见,还以为是父亲想念自己。 可谁知,刚回到府中,父亲就让他收拾东西,要他在今日傍晚赶在城门关闭前,把母亲送到城外乡下去,还一再强调,没有收到父亲的亲笔书信不准回城。 说这些话的时候,玄弘毅整个人都是面色肃穆,根本不像是在开玩笑。 “当时我就忍不住问了父亲,为何要我们匆忙离京,可父亲不但不回答我的话,还对我一顿训斥,让我即刻从神机卫卸任,还说以后都不得再摆弄火器了。” 说着,玄彬竟流露出落寞神情,看得出他是真的找到了毕生的热爱。 可这时楚宁听了却是眉头紧皱,玄彬父亲的所作所为确实有些怪异。 先不说神机卫那是多少人想花心思进去都找不到门路的衙门。 再有,即便他不让儿子摆弄火器,也没必要叫儿子离开京城! 楚宁问道:“你父亲现居什么官职?” “御前亲军校尉。” 楚宁颔首,这就是天子禁卫军了。 算是和皇上相处最近的人,也是皇上最值得信任的人。 “再问一句,这亲军校尉归属哪个部门统管?或者说,你父亲的上司是谁?” 玄彬没想到楚宁会这样问,回道:“御前亲军都归属于殿前司,亲军校尉上司自然是殿前都指挥使,也就是韩德胜。” 楚宁听闻,面色瞬间就凝重了。 好嘛! 这就对了。 难道韩德胜已经拉拢玄弘毅,准备要行动了吗? 见楚宁不说话,玄彬又开口问道: “当时我就在想,父亲现在让我带着母亲去乡下暂住,怕是有事瞒着我,可他这个人什么事都埋在心里,我和他自幼就毫无交流。” “父命难为,我不能抗拒。可想起大人交给我的任务,还有我对火器的热爱,现在正是到了关键时候,我怎么舍得离开。楚大哥,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玄彬平日里都是沉默寡言的。 这一下子说了这么多,看得出,他是真的着急了。 不然也不会亲自跑来找自己想办法。 楚宁想了想问道:“这事你还告诉过别的人吗?” “没有的。”玄彬道,“我第一个就是来找的你,因为……实话说,我身边也没有别的人可以找了。” 楚宁点头,看来这些搞技术科研的人,自古以来都是差不多。 算是黑夜中孤独的前行者! 现在楚宁大致能够猜测得到,玄弘毅一定是受了韩德胜的指令,预备要起事了。 否则绝不会让自己最心爱的两个人离开。 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个科研人才,楚宁可是舍不得让他陷阱这样的事里。 玄彬的存在,很有可能将会提前热武器时代的到来。 这将是以后决定战场走向划时代的人物。 所以,玄彬绝不能出事。 “这样,现在距离入夜还有两个时辰,你先待在我府中,我来处理这件事。” “好!” 玄彬重重一点头。 …… …… 疾驰的马蹄声在武安侯府外响起,紧跟着马嘶声响起。 楚宁翻身下马,直奔书房。 这是王潜事先打过招呼,但凡楚宁入府不必通报,可直接进入。 然而,据府中人说,王潜根本就不在府里,一个时辰前就已经入宫去了。 楚宁原本是打算先找王潜商议后再做定夺的,可现在事情刻不容缓,楚宁当即决定入宫面圣。 皇宫可就不一样了,魏满自然是无法入宫的。 楚宁只得自己入宫。 太监通报后,楚宁来到养心殿,果然就看见皇上正和王潜在议事。 这几天来,唐帝连续收到了三份奏折,都是由御史杨宝华上奏的,全是一个意思,眼下朝廷不宜对外打仗,而主张议和。 唐帝看完奏折,顿时大发雷霆,这主战的国策已经是确定了的。 可到了现在居然还有人敢主张议和。 这就摆明是和不把皇帝放在眼里了。 唐帝当即下令,将御史杨宝华下了大狱。 紧跟着召见了王潜入宫,商议军事。 “臣楚宁,参加皇上!” 入殿行了礼,楚宁又对王潜微微躬身一揖,二人目光交接,这便算是见了礼。 唐帝这时目光看向了楚宁,沉声问道: “什么事这么急着见朕?” 楚宁知道,如今虽只是猜测,可此事牵连甚大,却不得不事先说了。 “回皇上,半个时辰前,玄彬曾来找到臣,说了一件事。” 紧跟着,楚宁便将玄彬所说一一讲述出来。 等到楚宁说完,王潜早已是眉头紧皱,当先发问道: “你意思是韩德胜已经拉拢玄弘毅,准备起兵谋逆?” 楚宁先是看了一眼唐帝,直接说出了心中的想法: “这件事臣也只是猜测,毕竟牵连甚大,臣不得不入宫禀报皇上。” 唐帝这时倒是显示出极其的镇定,似乎早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楚卿,此事你怎么看?” 楚宁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话终于可以放开来说了。 “皇上,臣的意思是,这件事倒不如让臣先去见一见玄弘毅,看看他怎么说。” 王潜却道:“万万不可,你这时去见玄弘毅,打草惊蛇不说,还有可能会让你白白送死。” 唐帝听了王潜的话,也是微微颔首。 “不,我意思是我以个人名义前往拜访玄弘毅。” 唐帝道:“因何理由?” “不知皇上是否还记得,臣自接管羽林营后,便让玄彬在神机卫研究制作火器,皇上当时还说让军器监每个月拨出一千两银子作为研究军费。” 唐帝点头应声道:“确有此事,可与眼下之事有何关系?” 楚宁道,“玄彬曾和我提及过,他父亲一直不同意他在神机卫任职,想让我去找他父亲谈一次,只是一直苦于没有机会,这次倒不如以此为由,前去拜访。” “好!这个理由好!” 王潜看了一眼唐帝:“我看楚宁这个建议可行。” 唐帝稍有犹豫,想了想,说道:“好,这件事你自当谨慎,告诉玄弘毅,若是他真有谋逆之心,此时回头将功折罪,朕尚可饶恕他,切莫执迷不悟,酿成大错。” 楚宁要的就是皇上这句话,虽然现在没有太多保证,可至少要想法子尽量挽回玄弘毅。 切莫酿成大错,害了玄彬。 任何时代,只有人才,才是最重要的资源。 第328章 动之以情 出了皇宫,楚宁快马回到府中,跟着玄彬便飞奔前往玄府。 因为此事的机密性,楚宁并不想惹人注意,于是乔装一番,由玄彬领着摸到后门悄悄入府。 这时整个玄府都是静悄悄的。 楚宁也不知道,以前的玄府是不是这个样子。 可现在他的感受就是,这府里透露出一种诡异。 是的,就是一种肃杀的诡异。 玄彬将楚宁引到父亲的书房外,敲了敲门道: “父亲,在吗?” 屋子里没有立刻传来回应,略有迟疑,才听见传来一声: “进来。” 不再犹豫,玄彬推开房门领着楚宁就往里走。 “彬儿,我让你送你母亲出城,你跑哪里去……” 话未说完,玄弘毅抬头看向门口,却发现儿子身边还站着一位不速之客。 此人头戴斗笠,一身素服,看起来是个少年郎君。 玄弘毅紧绷的神经倏地就警惕起来: “你……是何人?” 少年郎君自然是楚宁,不过此时的他却是做了一番伪装。 取下头上的斗笠,楚宁浅浅笑道: “在下楚宁,见过玄将军。” “楚宁?” 玄弘毅喃喃自语一句,随后惊讶地目光落向楚宁。 但觉此人面相有些眼熟,可仔细想想,又并不认识。 玄彬在旁赶忙解释道:“父亲,这位是羽林营指挥使楚大人,就是你先前一心念叨的楚诗仙,你还让孩儿去买了一本他的诗集。” “原来是你,皇上面前的大红人,难怪我说看着面熟。” 玄弘毅猛地惊醒过来,连忙起身施了一礼: “不知楚大人过府所为何事?” 楚宁爽朗一笑:“记得我与将军曾在甘露殿有过一面之缘,那次还是皇上为韩德胜将军举办庆功夜宴,后来有幸结识玄彬贤弟,知道他是个极其难得的人才,可听玄彬贤弟说起,将军不愿他在神机卫当差,所以今日特来拜望将军,为贤弟说几句话。” 一番话很快打消了玄弘毅的警惕,慢慢认定楚宁只是来为儿子说情的。 于是招呼一声,让楚宁落座,又亲自为楚宁沏茶。 两人饮了一杯,只听玄弘毅道: “楚大人,犬子之事就不劳你操心了,此事我已经决定了。” 谁知话音刚落,玄彬就接言道: “爹爹,我可没答应你,去神机卫当差本就是你让我去的,现在说不去也是你,不过这一次我可不听你的。” “放肆!!!” 玄弘毅当即大喝一声,显露出严父的威仪: “为父原本想着让你去羽林营历练一番,可谁知你就对那火器如此痴迷,已是年过十八的男子,竟也不成家,一股脑就全是那些火器,父亲对你真是太失望了。” 玄彬还嘴道:“研究火器也没有什么不好啊,而且儿子已经做出了好多东西,说不定以后就能用在战场上,那些番邦蛮夷便再也不敢觊觎我中原大地了。” “哼!真是荒唐至极!” 玄弘毅显然对于儿子的所作所为不屑一顾: “总之只要为父尚在,你的事就还轮不到你做主。” “爹爹!” “住嘴!” “……” 玄彬努了努嘴,终于再也不敢还嘴。 两人都是心思极重的人,这些年与父亲交流本来就少,到了现在更是一年也说不上几句话。 楚宁看在眼里,听在耳里,可似乎对于这些事也不太好多加干涉。 呵呵笑了一声,只听楚宁说道: “世人都说世界上最亲密的关系是父亲和儿子,其实在我看来,父子应该是世界上最复杂的关系,也是最难相处的关系。” 一句话说出来,父子二人此时都是冷静下来,静静地看向了楚宁。 尤其是玄弘毅,这时显然对楚宁说的话很感兴趣。 接着,只听楚宁继续说道: “作为父亲,他们心里总有一个理想的标准,总是想着把自己的生活经历提早告诉儿子,让他们明白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然而,他们却没有想过,真正的对错从来只有在一个人经历之后,才能真正明白,所谓的对错,也并非是绝对的。” 此时,父子二人的目光都落向了楚宁。 楚宁又道:“就拿我来说,我记得小的时候,但凡父亲要求我做什么,我就偏不做什么,后来年龄渐渐大了,经历越来越多,对这个世界的认识也越来越深,才渐渐明白,父亲所说的那些话,或者要求我做的那些事,其实都是大有裨益的。” “可那时的我阅历尚浅,如何又能够理解呢,直到后来,我才真正明白,只有相互的理解和沟通,才是父子处理父子关系的秘诀,因为这是时代的局限性,会让两代人在认知上产生代沟。” “代沟?” 玄弘毅、玄彬父子二人几乎是同时说出口的,随后二人都是对视一眼,目光又落向了楚宁。 “对的,代沟这个东西说直白些,就是每个人所处的时代、生活背景等都不同,自然就不可能存在说一个人能够完全理解另一个人。” 说着,楚宁嘴角一勾,问出了一个极有意思的问题: “玄将军,你可曾想过,如果有一天,两国打仗,根本都不需要人上前线冲锋,仅仅靠着发射火器就能把敌人全军歼灭?” 玄弘毅两眼睁得好大,完全不可思议的盯视着楚宁,眼神里全然是不相信, 楚宁当然知道他无法理解,可在前世,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事。 仅仅通过导弹打击,就可以做到的事。 又看向玄彬问道:“你呢?信吗?” 玄彬先是没说话,似在思考,很快又重重点头: “倘若能把火箭(弓箭上绑火药包)进行改良,制造出更大的火箭,还有更强的弩,倒是有这个可能的。” 楚宁知道玄彬还是无法真正的打开思路,这毕竟是时代的局限性。 于是笑着说道: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能把火箭做大,用一种专门的发射器,让其拥有更强大的冲击力,能够持续飞行得更远,不如暂且就把它叫做火箭炮!这样的火箭炮能够直接轰炸,歼灭几里外的敌人。” “这如何可能做得到?绝无可能!” 玄弘毅多年征战疆场,自然不相信会有这样的事。 几里外,直接歼灭敌人。 这不是扯嘛! 楚宁笑道:“现在当然不可能,可有一天,你的儿子就有可能做成这样的事。” 玄彬这时听了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可他明白,楚宁之所以这样说,还是为了让父亲答应自己继续研究火器。 “所以,玄将军如果相信在下,就让令公子跟着我!他真的是个难得的人才。” “不必了!” 玄弘毅终于失去了耐心,三个字便彻底做了回绝。 对于这位皇上面前的大红人,他还是听说过的。 “楚大人,果然是好一张巧嘴利舌,天马行空,如今算是当面见了,可见传闻非虚啊!” 楚宁知道,自己已然该说的都说了,算是动之以情了。 可奈何对方似乎根本不接招,也不再想多劝,单刀直入道: “恐怕玄将军谴走令公子及夫人,是另有打算?” 说罢,意味深长的看着玄弘毅,那眼神里透着惊疑。 “???” 玄弘毅倏地一凛。 难道自己的秘密被泄露了? 第329章 晓之以理 气氛陡然冷漠。 先前那种死气沉沉的诡异氛围,瞬间就萦绕在了书房里。 此时的玄弘毅脸色黯然,双眸直直盯视着楚宁,而楚宁也是毫不怯弱的与他对视。 玄彬左右瞧瞧,完全没有搞懂这二人在干嘛? 可这眼神里,怎么都像是带着杀气? 就在这时,还是玄弘毅当先开口吩咐一声: “彬儿,你先去见过你的母亲,我和楚大人有话要说。” “噢?” 玄彬点点头,想着父亲是有意想避开自己。 倒也没有多想,转对楚宁说道:“楚大哥,你和我父亲好好说说,我是真的热爱做这些,我不想离京,现在燧发枪正是到了关键时候,神机卫离不开我。” “好!你先去!我一定会‘好好劝劝’你的父亲。” 说来,直到这时玄彬都并不知道楚宁过府的真正用意。 而楚宁也想着妥善解决此事,便也不打算告诉玄彬真正的目的。 暂且就让他以为,自己是真的来帮他劝诫其父亲的! 玄彬离开,屋子里就只剩下了楚宁和玄弘毅。 事情到了现在也就算是直接挑明了来意。 而对于楚宁来说,这时是他最危险的时候。 因为稍不小心,很可能对方就会对自己下死手。 慢慢端起茶盏,轻轻呷了一口茶水,一切似乎都是风平浪静。 玄弘毅却依然是一双冷冽的目光盯视着楚宁,问道:“楚大人,实说了,你过府而来到底想说什么?” 放下茶盏,楚宁目光与他对视:“我是来劝玄将军迷途知返的,莫再执迷不悟,害了自己,也害了家人。” 这句话的意思就已经是再明显不过了。 可玄弘毅很快又让自己冷静下来,露出了猜疑神色。 昨夜过府与韩德胜密谋之事,绝不可能被人泄露出去。 难不成这是想诈我? 对,绝对是。 玄弘毅强压着内心的情绪,深深吸了一口气,淡淡道: “楚大人,老夫不明白你话里的意思?” “哼!” 楚宁冷哼一声,抬手在身前茶桌上猛地一拍: “这天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你以为你和韩德胜密谋的那些事就没人知道了吗?” “实话告诉你,我今日过府,就是受了皇上嘱托,特来劝你,现在回头还可以将功折罪,皇上尚可饶恕你,切莫再执迷不悟,酿成大错啊!” 轰! 玄弘毅只觉脑袋里突然炸了一声。 两道剑眉深深的挤在一起。 看来这小子真是知道了。 怎么办? 如此机密要事一旦泄露出去,那就是满门抄斩的大罪。 突然。 啪! 玄弘毅一巴掌拍在茶桌上,直接就将那桌子震了个稀巴烂。 “楚大人,你信不信,就凭你刚才诬陷本官的大逆不道之言,老夫就能让你血溅当场!” “这我当然信。不过嘛……” “不过什么?” “不过玄将军不要紧张,我楚宁如果要出卖你,就不会只身过府了。而且,我在来之前,已经给武安侯打了招呼,无论今晚你是想杀了我,还是想要扣押我,只要我不能回去,都会暴露你和韩德胜勾结谋逆的罪行。” 这一条说起来,还真是楚宁刚才现想到的。 没法子,对方是真起了杀心啦! 不待玄弘毅开口,楚宁继续说道:“玄将军,说真的,我是真的不想看到你误入歧途,为了一己之私,而害了自己害了家人。而且我真的很看重玄彬,不想他出事,他还这么年轻啊!” 楚宁感觉得到,玄弘毅其实是很爱自己的儿子,不然也不会冒着泄露机密,而让他带着夫人离京。 所以打亲情牌,对于楚宁来说,是突破玄弘毅心理防线的最好法子。 很显然,玄弘毅真的已经有所触动。 其实就在昨晚,当韩德胜吩咐他牢牢控制住皇上和一众王公大臣。 这就已经是谋逆之罪了。 无论事情成与不成,玄家将永远被钉在了谋逆的耻辱柱上。 可碍于韩德胜的权势,玄弘毅又不得不过府,答应韩德胜的条件。 可现在楚宁找来,还带着皇上的旨意。 这对自己来说,无疑是一个最好的台阶了。 为了自己,为了家人,更为了玄家的列祖列宗,玄弘毅在内心终于打定了主意。 思及此,玄弘毅不再犹豫,当即拱手一揖道: “楚大人,确实如你所想,韩德胜意欲拉拢我,行谋逆大罪。” “快快请起!” 楚宁上前,一把搀扶起玄弘毅,怔怔道:“其实皇上早已料到韩德胜会有所行动,现在你迷途知返愿意将功折罪,事后我一定会在皇上面前为你求情,饶恕你的罪行。” “不!” 玄弘毅却道:“楚大人,老夫所犯乃是死罪,只怕皇上再也不会相信我。事已至此,我只求将功折罪,为皇上铲除谋逆,还望楚大人为小儿求情,此事与他毫无相干,全是罪臣的过错,只求皇上能宽恕小儿,为我玄家留个后。” 说着,玄弘毅早已是老泪纵横。 楚宁重重一点头:“放心,我答应你,我一定会竭尽全力保住玄彬的。只是现在,你务必不要打草惊蛇。” 玄弘毅连忙点头,其实他也早有预感,现在这个皇帝似乎无人能够真正看透他的心思。 不过在玄弘毅这里,若是想要挟持皇帝倒是有这个可能。 可这样的大不敬之罪,玄弘毅是万万不敢承担的。 封建时代,早有一套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等级秩序理念,这是融入血液里的东西。 玄弘毅自幼接受的就是这种思想伦理,是根本不可能跳出这个时代的。 走出书房,这时玄彬也恰好从母亲那边急忙赶了过来。 一见楚宁就急着想问,可谁知这时父亲也跟着走了出来。 楚宁扫了父子二人一眼,目光落向玄彬,柔声笑道: “我已经和你父亲说好了,今晚你不用出城了,以后你还是在神机卫当差,好好干!” 玄彬听闻,顿时一喜,忍不住问道: “父亲,这可是真的?” 玄弘毅这时重重一声叹息,终于显露出欣慰的笑容,肯定道: “是真的,以后你要跟着楚大人好好干,他是咱们玄家的恩人。” “哦!” 玄彬愣了愣,显然是没有明白父亲话里的意思。 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后终于可以继续在神机卫研究火器了。 第330章 双面无间 忙完玄弘毅这头,楚宁又打马急忙赶去武安侯府。 这时天色已经擦黑了。 侯府里,王潜已经召集马钰过来商议。 楚宁把事情前因后果讲述了一遍,听得几人都是胆战心惊。 尤其是关于玄弘毅的任务,才是重中之重。 毕竟是天子亲军,倘若真的挟持了皇上,事情的走向将是大为不同。 王潜这时神情也是十分肃穆,听完楚宁的话,重重叹息一声,才道: “总算是把玄弘毅安抚下来了,现在只要玄弘毅答应保证皇上安全,接下来的事情咱们就好处理了。” 几人商议一番,最后决定由王潜进宫给皇上汇报最新的情况,由楚宁去见莫成。 事情到了现在,也该去见一见莫成了。 临到出府,楚宁还是想着得为玄彬再加一成保险,便对王潜说道: “侯爷,有一事我想拜托你给皇上求个恩典。” 王潜似乎早猜到他的心思:“你是想让我给玄彬求个恩典?” 楚宁毫不避讳,重重点头。 王潜却是不解道:“我就想不明白,玄彬这憨子怎么就让你那么重视。” 楚宁当然不会告诉他,这个人将来会引起军事技术的改革。 想了想,说道:“我是觉得,这件事他是无辜的,不应该受到牵连。而且,说起来,韩德胜谋逆这件事也是得亏了他。” “这倒是。” 王潜颔首,肯定道,“放心!只要这次玄弘毅将功折罪,助皇上除去韩德胜,我会亲自出面担保玄家的。” 除去韩德胜不仅是皇上的心思,更是大大有益于王潜。 毕竟,此后便再也无人和他争夺北伐大将军一职了。 “对了,”王潜这时又想起劝降莫成的事,“你今晚去见莫成,可有计划?” 楚宁嗯了一声:“我准备策反他。” …… …… 夜色幽幽。 莫府。 “没想到啊!现在韩德胜是彻底不相信我喽!” 莫成一个人坐在桌前,带着酒意,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正准备回房歇息,可谁知,有家仆走了进来: “成爷,后门来了个人说要见你?” “嗯?” 这两天都是什么情况? 老是晚上有人来见自己,还都是走后门。 “谁啊?” “是哪个姓楚的。” “???” 捏玛! 莫成好是无语,每次一遇上这家伙,总不会有好事情! 罢了,就见一见! “请他进来!” “是。” “等等。” “把他请到大厅,我在那里见他。” “是。” 大厅里。 楚宁就坐在一张大椅上,正低头喝茶呢,魏满则是站在他的身后,看到莫成出现,抬眸看了他一眼。 目光又才落向楚宁,似乎对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略有些担心。 可楚宁依然很镇定的坐在椅子上喝茶,似乎对走进来的莫成视而不见。 “楚大人,你怎么又来了?” 刚走进大厅来,莫成便有些不满的抱怨起来。 显然很不欢迎楚宁的到来。 “我来找你聊聊。” 莫成愣了一下:“三更半夜的不睡觉,你跟我聊什么呀?倒不如去锦瑟坊找两个姑娘好好睡一觉。” “莫大人,你都大难临头了,你还睡得着吗你?” 楚宁故意夸大其词,莫成却显然毫不在意:“少拿这些话唬我,有啥事赶紧说。” 面对楚宁,莫成就知道这小子的话一句话都不能信。 因为你不知道哪一句,就在给自己下套呢! “好!大家都是爽快人,我就说了,其实……我是康王的人。” 莫成双目圆睁:“???” “你不信是?” 莫成摇头,意思很明显。 我特么信了你才有鬼。 楚宁幽幽叹息一声:“其实说起来我自己都不信。” “嗯?” 莫成有点懵了。 “不不不……我意思是现在皇上对我委以重任,武安侯对我也是十分赏识,我到现在都差点忘记了自己的真正身份。” “什么意思?你把我绕晕了。” 说完,十分不解地看着楚宁,等待他的回答。 楚宁道:“很简单,我其实是康王安插在皇上身边的眼线,我的主要任务就是借助皇上的权势逼反韩德胜,搞乱唐国朝廷。” 莫成瞳孔倏地放大,双眼死死盯着楚宁。 楚宁继续说道: “如今的局势你也看见了,平西伯已经下狱,督察司那边正在审讯,想必很快,就会有更多的人牵连其中。” “而且,我可以告诉你,康王已经得到了密报,韩德胜已经开始要对皇上动手了,时间就在两天之后,意欲起兵挟持皇上,企图清君侧,而第一个要杀的人便是康王。” “可康王是什么人,自然不会坐以待毙,等到韩德胜起兵谋反,皇上被挟持,这唐国定然就乱了,这时候最能得利的人是谁?” 说罢,双眼怔怔地盯着莫成。 莫成嘴角抽了一下:“总不能是我?” “对喽!” 楚宁打了个响指:“莫大人好好想想,等到唐国朝廷内乱,你立马把消息送出去,正是党项人南下中原大地的绝佳时机,再不济也能趁势出兵北疆九州,逼迫唐国朝廷割地赔款,对你来说,这不是潜伏唐国多年以来最大的功劳吗?” 莫成用一种你踏马逗我的表情直直看着楚宁。 跟我玩这个? 你特么的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楚大人,你跟我说这些怕是不合适?你就不怕我把这些话告诉皇上,或者说告诉康王?” “当然怕啊!” 楚宁道,“不过为了表示我们合作的诚意,我自然要对你坦诚相待。” “可我凭什么相信你?” 楚宁似乎早有准备,朝身后魏满一挥手:“把东西拿出来。” “是。” 身后魏满应了一声,随后在怀里取出一封书信来,交到楚宁手中。 楚宁缓缓将信展开,露出其中的内容。 “这是我在青山县时,康王曾派人找到我,对我许下的承诺,上面有康王的亲笔签名,其中内容我也不介意给你看看。” 说着,就真的将那封密信放在了莫成身前。 莫成拿起仔细看了一会儿,落款确实是康王的亲笔,还盖了大印。 回想楚宁的所作所为,处处针对韩家,便也想得通了。 可是现在对方竟将这么大的把柄交到自己手里,却是十分不解: “楚大人,你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第331章 孤注一掷 “当然是银子!” 楚宁想也不想,继续说道:“事成后,天泉山庄的库银,我要拿走一半。” “楚大人,好大的口气呀!可眼下这件事只怕有些难办,京兆府那边马常波可是一直盯着我呢!” “没关系,他也是自己人。” “什么意思?” “我是说,马常波也是康王的人,包括我身后这位,都是。” 莫成陷入了沉思。 这特么的也太乱了。 不过转而一想,立马就扬起了眉头。 潜伏多年,就为了今遭。 只要韩德胜起兵成功,趁势杀掉唐帝,唐国必然大乱。 届时,党项人南下,便可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夺得中原之地。 此事一旦做成,可是名垂千古的壮举。 想到此处,莫成终于露出欣慰的笑容。 “楚大人真想与我合作?” “当然!不然我冒着掉脑袋的风险来找你干嘛?” “好!请问楚大人想让我做什么?” “后天便是四月初一,按朝廷礼制,皇上会在这天前往太庙祭祖,然后你这样……” “……等到唐帝被挟持,康王和韩德胜两败俱伤之时,咱们领着一营人马前后夹击,再来个黄雀在后,料谁也想不到,最后的赢家会是咱们。” 听着楚宁的嘱咐,莫成连连点头。 最后肯定的回道:“楚大人,你放心,无需韩德胜,我一句话,也可以让我大哥带着那一营官兵下山……等了这么多年,我终于可以达成心愿啦!” “哈哈哈~~~来,楚大人,预祝咱们旗开得胜。” 楚宁也是显得万分激动:“干杯!” 随后两人都是开心得大笑起来。 …… …… “不行!” “绝对不行!” 国舅府。 就在韩德胜刚说出自己预备清君侧的军事计划时,韩世荣便是一口对他大加否认。 这些年来,韩世荣虽是位极人臣,独霸一方,可始终未敢有僭越之心。 儿子口中说着是清君侧,可这样的事一旦做了,便是如同谋逆。 “父亲,如今的皇上,还是你当初认识的皇上吗?不仅是你,就是太后也看错了他,这就是一只狡猾的小狐狸。” 此时的韩德胜也竟也显露出少有的沉痛来:“如今朝局已经是洞若观火,平西伯入狱,想必很快就会供出我在天泉山庄藏匿兵器甲胄的事,还有二弟贩运私盐,这那一条不是杀头灭族的罪。这是最佳的机会,再不做,就再无机会了。” 韩世荣沉默了,好久才顾自开口说道:“可是……可是,也不能起兵啊,这是谋逆!” 古代君臣思想是融入血液中的,一个人自出生起,便知道,这天下都是皇上的,谁人敢对皇上有僭越之心。 “父亲,这绝非谋逆!” 韩德胜怔怔道,“我和公孙先生已经商议了,这是清君侧,我们只是要正军道,明臣职。” “德胜啊,我看你就是被那个公孙昌给忽悠了。” 提及公孙昌此人,韩世荣语气显然都激愤了: “公孙昌是什么人,他就是一个落魄仕子,皆因先帝在位时检举科场贪墨,而反遭锒铛入狱,此人心中便埋下了仇恨的种子,这些年来,他才一直想要撺掇你谋反,这些谋士就只会想着干这些事……而你不一样,你不是必须走这条路,父亲还是户部尚书,全国商会会长,这天下一半的生意都在咱们韩家手中,皇上打仗离不开我,这北伐将军,为父一定会替你争夺到手。” “父亲,你怎么就还不明白?” 韩德胜索性直接将心中积压多年的心事一并说出: “这些年你也知道,我一心为了唐国,想的就是驰骋疆场,征战天下,这是儿子的夙愿,可是皇上呢,他根本就不会相信我,他宁愿把北伐大任交给一个从未上过战场的人,只会纸上谈兵的人,他也不会交到我手中……就因为我是你的儿子,我姓韩。” 最后这一句,近乎是咆哮着说出来的。 “公孙昌说得对,这些年来你就是只顾着争权夺利,可到头来呢,其实父亲你啥也没有得到。那是因为你所有的权势都来自太后,太后在时,自然可以护着咱们,可现在呢,皇上扶持雷蒙德兴办市舶司,就是为了绕开户部的把控,又扶持了王潜和我争夺兵权,再有自打康王入京以来,朝中多少大臣倒戈,如此下去,难保什么时候一纸昭命就会要了我们的命,父亲,真到了那一天,我们拿什么去和皇上斗?” 韩世荣一个踉跄跌坐在了大椅上,两手死死抓住扶手:“可是……即便如此,也不能起兵啊!这是谋逆……” “父亲,”这一次,不待韩世荣说完,韩德胜便是脱口道:“父亲,你可知太后是怎么死的?!你可知夜宴刺客是谁安排的?” 韩世荣双目怔怔望着儿子,想要听他说出答案,又似乎很怕听他说出真相。 “我已经让人彻查了,刺客确实来自日月教,可根本就不是东平王的人,这摆明就是有人想要陷害东平王而已。父亲你再好好想想,自夜宴刺杀案发生后,东平王便是接连上折子请罪,最后还不惜以自请裁撤藩王称号,自愿贬为庶民。那可是东平王啊,先帝在位时也得敬让三分的东平王,为何就会心甘情愿的自裁藩号?”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韩世荣也早已明白了。 可他如何能够相信,昔日那个乖巧懂事的小皇帝会做出如此阴谋之事。 弑母之罪,人神共愤。 韩德胜像是一下子老了好几岁,这时望着儿子哭笑了一下: “说,你想要我做什么?” “起兵的事我会全权负责,你是知道儿子心思的,绝不敢让韩家背负弑君之罪。这一次咱们只是清君侧而已。所以朝中大臣们必须有人站在咱们这边,替咱们说话。” “父亲放心,儿子这个计划绝对万无一失。” 韩世荣双眸凝视着韩德胜,这一刻才终于发现。 果然,这么多年,自己也从未真正认识过这个儿子。 可现在,真的就非得走到这一步吗? “好!为父答应你,可你记住,一定不能伤害皇上,更不可谋逆。” 韩德胜怔怔回道:“父亲放心,儿子只是为清君侧,第一个便是要杀掉康王,等到清除掉王潜、楚宁这些奸臣,此后这朝堂便又是咱们韩家说了算。” 第332章 深谋远虑 皇宫。 王潜连夜入宫,与皇帝深夜洽谈。 最后总算是商定出一个完美的计划。 等到王潜刚走,马常波又急匆匆赶来汇报事关平西伯府抄家事宜。 唐帝立刻接见了马常波。 这一次马常波带来了一份长长的清单,把平西伯府内的物品做了一番彻底的清理,另外还在地窖里发现了一本名为‘卧榻记述’的账册。 仅仅翻看了几页,马常波便被其中内容惊骇住了。 赶紧拿着账册火速进宫禀报。 因为这本账册里的信息太吓人了。 “皇上,这是微臣今夜在平西伯府抄家时,在密室里找到的,微臣不敢擅动,特来请皇上定夺。” 海德旺走过去接过马常波手中高举的账册,随后放在唐帝身前的御案上。 “嗯,马卿近日来抄家也是辛苦了,不过眼下军情紧急,还得连夜尽快把一并家财悉数查抄清楚才是。” 唐帝接过账册,先是好言安抚了一番。 “皇上放心,这两天里微臣都是亲自领着人昼夜彻查,估计再有几日就能查抄完毕。” 马常波也是礼节性的回禀一声。 唐帝点点头,这才打开账册看了起来。 不多时,唐帝的脸色渐渐变得凝重。 平西伯竟然与康王私下里,多次私通书信往来。 康王曾在庆州时,便私下里想要拉拢平西伯,多次派人入京,给平西伯送去大量的钱财。 而且,账册里还记载有一份武将名单,康王曾给这份名单里的武将们都通了书信。 这可是真的把唐帝震惊到了。 唐帝突然觉得自己真的是孤家寡人,身边的皆是各怀鬼胎。 “马常波,这份账册可还有别人看过?” 面对唐帝阴冷的语调,马常波早就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严重性,连忙磕头回道: “回皇上,臣也只是看了一页……最多是两页,便再没看了,而且,除臣意外,绝无有别人看过。” “皇上,这件事是臣办事不利,请皇上降罪!” 马常波跪在哪里,低着头,隔了好久才听见皇帝的回答。 “你起来!恕你无罪,不过下次这些事定要更加谨慎才是,退下!” “谢皇上,微臣明白。” 马常波又是赶忙磕头,缓缓起身退出了大殿。 看着马常波远去,唐帝转对海德旺嘱咐道: “平西伯江丰谋逆如今证据确凿,传朕执意,除去平西伯爵位,凌迟,夷三族,明日午时三刻便行刑,让李贤监斩。” “是。” “另外,海大伴,你今夜亲自去康王府宣旨,就说朕明日要在上林苑邀请康王一同狩猎,朕要对他委以重任。” “皇上,你这是?” 只听唐帝淡淡说道:“欲取之,先予之。” …… …… 三月盛春时节,上林苑已然是繁花似锦。 此时,一身猎装的唐帝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纵马驰骋,急促的马蹄声就在空旷的树林里响起。 随之而来的还有猎犬的狂吠声。 原来是唐帝正和康王正在林子里狩猎。 而在唐帝身后,还紧跟着一队全副武装的骑卫兵,领头之人正是马军司统领夏何良。 一众人来到一片开阔的大草地上,唐帝看了一眼身后紧跟着的夏何良,嘱咐道: “夏都尉,有康王护驾,你先退下!” 夏何良明白皇上这是私下有话要对康王说,躬身一揖,随后招呼禁卫兵四散退下,可人也并未走远,就在不远处目光所及处随时候驾。 “还有你,海大伴,你也在后随驾便是,无旨不得靠近。” 海大伴柔声回道:“是。” 这才招呼几个同样一身箭装的太监四散开去。 唐帝和康王便骑在马上,慢慢悠悠的来到一处溪水边。 “三叔,还是你老当益壮啊,今日射杀的猎物可是远远超过了朕。” 康王扫了一眼自己的猎物,浅浅笑道:“皇上英武雄壮,才智高奇,驭射技艺远非臣可比,只是皇上今日看起来似乎是有心思?” 唐帝目光四下扫了一眼,满目春色,让人心旷神怡,不由得整个人也舒展起来。 “不瞒三叔,朕近来却有一事,想要听听三叔的意见?” 康王赶忙躬身道:“皇上请讲。” 唐帝悠悠叹息一声,这才开口说道: “先帝把大任交给了朕,可现在朕却把这个国家治理成这个样子,朝廷要打仗,国库却拿不出钱,还得靠抄家筹集军资,再有王潜发动民间捐款捐粮。” “朕也听说了,三叔也捐了三万两白银,解了眼下的燃眉之急。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更不是治国之道啊!” “再有这吏部如今都腐败成了什么样子,朕想下手,身边却是无人可用,无人可用啊!” 皇上亲政才不到两年,从改元以来算,还不到半年,朝堂上那帮老臣,要么是太后在世时提拔起来的,要么是一直暗地里拥护康王的。 唐帝也只得在年轻一辈里,或者远离朝廷中枢的边远地区选拔可用人才,如此一来,可在朝堂里的话语权就太弱了。 康王知道,自己这时候也不得不开口了:“皇上,入京以来,臣也看到了一些情况,就比如说这盐税,如今是逐年减少,仅此一弊,朝廷已是不堪其忧了。可是盐道司上下其手,想要彻查还真不容易。” 唐帝点了点头,知道康王话里的意思。 盐道司上下把持的官员都是韩世荣举荐的,一众人上下其手,要想从外彻查,可以说是铁板一块。 不过既然话题已经打开了,唐帝心中有些话也就可以说出来了。 “不瞒三叔,其实朕早有想彻查盐税整顿吏治的心思,可朝堂里那帮人,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小算盘,根本就没有人想着朝廷。从下到上,报到朝廷的盐税都是假的,朕也不知道这么重要的差事,应该交给谁去办?诶!满朝文武,连一个为朕分忧的人也没有。” 说罢,唐帝竟是重重一声叹息,显露出万般无奈。 这一刻,康王算是明白唐帝今日为何要邀请自己出来游猎了。 这才是皇帝心中的心思。 事已至此,康王也只得表态了,大声说道:“皇上若是信得过臣,彻查盐税这件事就让臣来办?” “好好好!” 唐帝连连点头,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朕就知道,这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看来还是得咱们李家自己人才是信得过。三叔,现在有你愿意出来为朕分忧,朕也就放心了。” 第333章 示众三日 “皇上勿虑!” 康王心中一热,赶忙躬身回道:“只要是对我李氏江山社稷有利的,臣就是得罪满朝文武,也在所不惜。” “好哇!” 唐帝一把虚搀了康王,欣慰道:“明日太庙祭祖后,朕便下旨册封三叔为督抚使,由你亲自选人入职,全力追缴盐税充资国库。” 康王躬身答道:“是。” 唐帝这时看了一眼康王,似乎是一种打量的目光盯视着康王,问道: “近来朝中有人提议朕,应立刻着手削藩革制,朕颇多犹豫,不知三叔对此有何看法?” 康王突然脑袋嗡的一声,显然没想到皇帝会突然提及削藩的事。 这时也显得万分惊讶,解释说道:“皇上,以臣所处的身份似乎不便对此议论,细细说来,臣也属藩王之列。” “不不不,你不一样,诸王里唯有三叔是朕最为放心的,三叔本是先帝最信任的人,不然朕也不会力排众议,执意要召你入京,便是对你倚重如山,寄予厚望。” 康王道:“皇上如此说来,臣便斗胆进言。依臣看来,只要举措合度,制定出切实可行的削藩政策也并非不可行。” 唐帝大感意外。 “那好!这件事,就等到明日太庙祭祖后,咱们好好商议一番。” 说罢,便当先打马朝着溪流冲去。 马蹄横飞,水花四溅。 这时的唐帝终于显露出属于这个年龄的朝气,就像此时天空的太阳那般,充满了生命力。 “三叔,快来,朕要和你比试比试赛马。” “好!臣这就赶来。” 康王回过神来,赶忙也是打马扬鞭,马踏溪水,直奔皇帝而去。 随同狩猎的海德旺和夏何良也紧跟着冲了上去。 倒是海德旺,此时竟是颇为担忧地看着唐帝驰骋的背影。 …… …… 太阳升上中天。 唐帝刚回到养心殿,王潜早已恭候在此。 一番君臣之礼后,唐帝便让海德旺将昨夜马常波送来的账册让他过目。 王潜静静的看完账册,心中早已是怒火中烧。 这个康王,竟然远在庆州府之时,就与朝中诸多武将私通书信。 其中还记载着武将里有两封回信,一份来自虎牙将军夏友诚,一份来自怀化将军李善如。 两人回信意思都差不多,大意就是先感谢康王看得起自己,再客气一下康王送来的贺礼,说你这太见外了,不过可以多多益善,最后嘛期待有一天能为康王效命。 这皇上还在呢,你们两个将军为一个王爷效哪门子的命? 王潜看完重重呼出一口气,藩王与朝中大臣私通本就是犯忌的。 康王果然是暗藏不臣之心。 还有夏友诚和李善如两位将军,也是毫不避讳,就在给自己找下家铺路了。 这两人真是无耻至极! 还有那些收到康王书信的将军们,居然没有一个站出来举报康王。 连一份私下参奏的折子都没有。 很显然,这些人都是在观望,或者说这些人的沉默就表达了他们的态度。 可这样的话王潜自然不能轻易说出来。 抬头看向皇上,满脸忧虑道: “皇上,这里面几乎牵扯到我朝中所有武将,还需谨慎处理才是,尤其是夏友诚和李善如二人,眼下更需谨慎才是。” 唐帝知道王潜的心思,因为这二人就是韩德胜此次谋逆的重要人物,一旦动他们,很可能就会打草惊蛇。 搞不好,更会让所有武将们联合起来造反。 如此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 “放心!朕已有安排。” 唐帝一脸镇定便在大殿里踱步起来:“眼下先把夏友诚和李善如二人除了,打断他们谋逆的计划。” “皇上!” 听见唐帝准备先下手除掉夏友诚和李善如,王潜倒是有些急了: “现在咱们的人还在换防京都几大险要关卡,九大城门里除去东城门,目前都还尚未完全掌控,如果这时抓人,会不会把他们全逼急了,提前造反。” 唐帝对这个问题似乎已经想了好久: “朕相信自己的判断,这些武将们都是为了自身的利益,根本不可能做到齐心协力。” “再有,只要出手快,以最快的速度拿下夏友诚和李善如,完全可以震慑住其他武将们,做到以儆效尤。” 王潜知道皇上这是打定主意要先下手为强了。 虽然这与昨晚商定的计划有变,可事且从急,也是难免的。 点点头道:“皇上,既然要除掉夏友诚和李善如,那就一定得快,而且还得找可靠的人去办。臣恳请领兵缉拿夏友诚和李善如。” 唐帝当即否决道:“不行!眼下北伐大任在即,你不能去做。另外,你也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王潜听了倒是有些感动,这是得罪所有武将的事,皇上还要对自己委以更大重任。 可眼下皇上手里能用的人不多,这又是绝密的事。 非亲信者,绝不能用之。 “其实这件事,朕想的还是交给马常波去办,只是这次要同时缉拿两人,还得再派出一位可信之人。” 就在这时,王潜突然想起一个人来:“皇上,徐炳坤掌管着左都指挥营,这些年一直是居中从不站队,这件事不如让我探一探他的底,交给他去做,以后他便也只能跟着皇上走了。” 唐帝踱步走了几下,沉思起来,很快给出了回答: “不!朕想的还是让楚宁去做。” 王潜听了倒也十分赞同:“是。臣这就去安排。” 说罢,重重一揖,起身快步离开了。 待王潜走后,唐帝又将目光看向一侧的海德旺,沉声问道: “什么时辰了?” “回皇上,已经是午时了,距离世子李贤监斩平西伯江丰还有三刻钟。” 唐帝听闻点了点头,说道: “传旨,平西伯江丰及其子韩立枭首后,将他二人的脑袋挂在城门口,示众三日。” 海德旺愣了愣,似乎是第一次从唐帝口中听到这样的狠话。 就是先帝在位时,也并未做出过这样的事。 “海大伴,朕的话你可曾听清?” “是。”回过神来,海德旺赶忙道:“老奴这就去传旨!” 第334章 惊天谋逆 天高云淡,日月当头。 三月底的时节,天气已经开始有些发热了。 此时,西市口早已是人山人海,正围聚在一座临时搭建的行刑台前,齐齐望着刑台上的青年公子。 刑台上,李贤神情黯然的坐在监斩官位置上。 而在不远处,一口虎头铡就摆在哪里,仅仅是看上一眼,便让人不寒而栗。 “今天是杀谁呢?” “看这架势,官小不了。” “你们还不知道?我可是听说今天要把平西伯砍头喽!” “好家伙,这可是改元以来杀的最大的官了。” “不是,这可是皇亲国戚啊!谁敢杀他!” “谁说不是呢,咱们这位皇上啊,这次是铁了心要杀几个人了。” “今天监斩这位可是康王府世子爷,权利大着呢!” “皇亲杀国戚,咱们这位皇上啊,还真有点儿意思!” “……” 严格来说,梁安城最为热闹的两大街市,便是东市和西市。 因而朝廷倘若要处决人犯,杀一儆百,大多就会选择在这两个市口。 因为这里人流量最大。 算是京都的商业区。 作为今天的监斩官,李贤自然明白皇帝的这番用意。 可谁叫自己姓李呢,又是康王的儿子。 有些事是肯定躲不过去的。 这边李贤忧心忡忡。 而另一边。 楚宁坐在一张方桌前,静静的看着对面的马常波,也是心神不宁。 两刻钟前,王潜特意将自己和马常波叫到了一起。 随后宣布了一道密旨,傍晚时分,两队人马火速出兵抓捕夏友诚和李善如。 今天处斩平西伯江丰的事已经闹得满城皆知。 这时所有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西市。 好些文臣武将今日都是关门闭户,一概不接见外人。 整个京都里,百官们人心惶惶。 最后商议下来,由马常波缉拿实力更强的夏友诚,而相对较弱的李善如则是交给了楚宁。 “楚老弟,这夏友诚和李善如你可能不太了解,都不是好招惹的,反正都不比平西伯,今晚只怕会有一场恶战,你且小心些。” 马常波嘱咐一句,便去安排抓捕事宜了。 楚宁怎么会不知道这两人的情况,据玄弘毅所说,这两人可都是韩德胜此次谋逆任务的重要人物。 倘若此时对他们抓捕,韩德胜那边搞不好就会直接反了。 马常波走后,王潜才终于显露出一丝忧虑来,看了一眼楚宁,嘱咐道: “马常波说得没错,抓捕李善如不比平西伯,这可是真正战场上厮杀的将军,你得小心些。” 说着,拿出一份名单来:“这上面的人都是羽林营里能够信任的军官名单,我现在把他们交给你,你叫上马钰可亲自去挑人。” 直到这一刻,楚宁才知道,王潜这才算是真正彻底的相信了自己。 可是对于楚宁来说,这些人毕竟还是王潜的心腹,当即提议道:“我还想用自己带来的人打头阵,他们都是我在青山县时剿匪用过的,个个都是好手。” 对于魏满,楚宁可以说是绝对的信任和放心。 “好。” 王潜肯定道,“我已经和马常波说好了,倘若你这边先忙完,就带着人去增援他,反之,他会赶过来增援你。我现在得即刻出城去麓羽营,一定不能让麓羽营妄动,否则京都危矣!” 楚宁一听就知道,王潜的任务更重,也更危险。 麓羽营本就是京都几大防务营里最能打的一支,这可是韩德胜的家底。 “另外,我还得赶去北大营调兵,估计最快也得天亮前才能赶回来,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韩德胜倘若今晚发动谋逆可就麻烦了,总之,京都事宜一切务必小心。” “是。” 现在时间紧迫,楚宁也容不得多想,拜辞王潜便领着魏满等人直接来到了羽林营,按照王潜给出的名单亲自挑选了一批人手,大约有七十来人,领队人就是马钰。 据马钰说,这批人都是上过战场的老兵,不比其他权贵世家的公子哥。 加上青山县魏满领队的三十来人,总计组成了一支百人队伍。 每个人都穿戴上了从羽林营亮丽而气派的铁甲,以及新制的兵器。 尤其是青山县这帮兄弟更是一个个英姿勃勃,毕竟他们在青山县时只是县衙的衙役官差,哪里见过这么好的铁甲刀具。 其中东子更是觉得激动得不得了。 倒是魏满,显然并没有其他人那样的激动神色。 “羽林营诸位兄弟,这位便是新任指挥使楚大人,武安侯说了,以后咱们就只听从楚大人的,他让咱们干嘛,咱们就得干嘛,都听清了吗?” “是。” “楚大人,你也说几句?” 楚宁闻言,对着马钰点了点头: “兄弟们,你们都是武安侯最信任的人,现在他把你们交到了我的手里,你们当中有的人见过我,有的可能还是第一次,不过没关系,因为今晚之后我都会记住你们。” 楚宁站在神机卫的营场里,做着行动前的动员工作。 就在这时,有人插言道: “楚大人,听说京都各大营里,就只有咱们羽林营最弱了?有这回事吗?” 马钰当即面色黯然,瞪了一眼那个官兵,楚宁却是淡淡一笑,说道: “是的,京都几大营里,就属咱们羽林营公子哥最多,用京都老百姓的话来说,就是京都最大的耗子窝。” 一席话,众人都乐了。 楚宁也乐:“兄弟们,我知道整个羽林营看起来人不少,世家公子哥也多,可你们都是兵,国家有难,岂可袖手旁观。但今晚的行动,我让你们殿后,让青山县的弟兄打头阵。但是……” 楚宁做了一个停顿,脸色陡然暗了下来,目光冷冷扫过众人: “今晚行动,务必击杀李善如,但凡有怯战私逃者,格杀勿论!” 斯言一出,在场众人皆是一凛。 他们哪里想得到,眼前这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书生模样的青年,竟是如此强悍,所出军令竟是如此严苛。 甚至连魏满,闻言也是一惊。 可他自然明白大人话里的意思,今晚面对的可是战场厮杀多年的将军极其府兵。 倘若对方拘捕,必将会有一场血战。 这样直面对阵的情况下,哪一方一旦怯战,便会成为待宰杀的羔羊。 所以这口气一定不能松。 “好了!废话不多说,出发!” 楚宁挥舞一下手臂,便亲自领着人赶到了李善如府邸外,当即吩咐人把府外的巷口都把住,将宅子看护起来。 此时的李善如府邸静悄悄一片,整个大门都是紧闭着,就连以往在门口把守的人都撤到了府里。 府门口连一个值守的人都没有。 楚宁也是觉得奇怪。 可现在也没有多想,等到天色擦黑,可以行动了。 楚宁赶忙吩咐一声,先让魏满去敲门。 准备待府门打开,直接抢攻进去火速拿人。 第335章 乱臣贼子 “咚咚咚~~~” 魏满亲自上前捶响了府门。 “李将军在吗?羽林营指挥使楚大人求见。” 过了一会儿,就听见里面有人回话: “我家老爷说了,今日不见客,请你家大人回去!” 可话音刚落,又是一阵猛烈的捶门声响起。 就听见里面骂骂咧咧的吼了几句,接着就有脚步声传来。 魏满知道,这是准备要开门了。 当即抬手朝身后的兄弟们打了个准备进攻的手势。 “嘿,怎么回事,我说了我家老爷不见客,你们……” 府门打开,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只见一个大脚猛地踹了过来。 接着,咚的一声,府门便被直接撞开。 “哎哟……站住!你们是谁啊?胆敢私闯李将军的府邸。” “啪!” 魏满走上去就是一个大嘴巴,喝骂道: “奉旨缉拿李善如,胆敢有反抗者,就地斩杀!” “随我冲进去,拿人!” 魏满亲自领着一众人当先冲了进去。 很快便听见府里传来高声的喧哗声,吵闹声。 一切都是再平常不过。 楚宁这时也吩咐羽林营的一众兄弟,在府门外手持联发弩枪,呈射击状态。 可是很快,里面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紧跟着,就听见一声巨响。 “轰~~~” “杀啊!” 府里竟突然响起一阵喊杀声,似乎还有听不懂的喊话声。 “嗯?” 楚宁当即皱了皱眉头,这说话的人似乎不是中原人。 “不好!” 就在楚宁预感不妙时,就看见里面跑出来一个兄弟,高声喊道: “报告楚大人,里面有党项贼人,看样子人数还不少。” “???” 捏玛! 李善如府邸中竟藏有党项人,这特么是谁也没想到的。 就连阿布的情报系统,事先也没发现。 看样子,这些贼人是事先就偷偷溜进城的。 只是现在也没法去多想这些。 “魏满呢?” “正与党项贼人厮杀在一起。” 楚宁知道这时候没得选了,现在也不可能靠马常波来支援了,自己这边发现了党项人,还不知道他那边会有什么情况。 现在也只有叫上羽林营这一众兄弟冲进去了,不然魏满一定撑不住。 “兄弟们,此战必死战,胆敢怯战私逃者,立斩无赦!” “走!冲进去!” 楚宁亲自领着人,冲向交战处,就看见魏满正领着青山县的兄弟们在拼命厮杀,一个个早已是杀红了眼。 “他妈的!” “贼酋!” 羽林营的兄弟这时似乎也被激起了斗志,热血沸腾。 他们更是根本没有想到,这群来自偏远小县城的兄弟们作战竟然如此凶猛。 地上已经躺了好几具党项贼人的尸体。 “弓弩手,放箭!” 这时羽林营的兄弟们都齐齐放箭,直接对着那些贼人就是一顿射杀。 “咻!” “咻!” “咻!” “噗~~~” “啊~~~” 弩箭刺入皮肉,钉进骨头,一个个素衣贼人哀嚎不已。 最主要这些弩箭都是楚宁研发的联发自动弩枪,经过扩大加工的,一次性可以连续射出十二支弩箭。 威力更是比之前大了至少五倍。 此时又是近距离射杀,几乎都是箭无虚发。 瞬间便是放倒了一大片。 魏满领着人补刀,很快便杀倒大半贼人。 此时,羽林营的兄弟们也是拔出佩剑,直接将剩余的贼人成弧形半包围了起来。 只见那头戴毡帽的贼人头子怒吼道:“李善如,还不速速集结家丁,将他们全部杀了。” 话音落下,一个年约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灰布长衫,手持大刀领着一众家丁赶了过来。 单看这人数,对方足足比己方多出一倍。 而此时,楚宁所率领的这一队人,便被党项人和李善如的家丁来个反包围。 “李善如,你个乱臣贼子,胆敢勾结党项贼人谋逆,死罪!” 李善如高声喝道:“哼!姓楚的,事已至此,老子也不会让你活着走出去。” 楚宁知道,现在就是硬碰硬的死战,再无他法了。 “兄弟们,咱们是奉旨杀贼,就是死也是死得其所,抓住这里所有人,不得放走一个。” 听到这杀气腾腾的话,仿佛以为他们才是包围者,已经完全占据了战场主动优势。 此刻的楚宁,脸上竟显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镇定,似乎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 再也不是平日里看到的那个书生模样。 殊死一战,退无可退之时。 一个人在绝境中往往可以发挥出超强的战斗力。 这就是冷兵器时代战争的本质。 只有最坚强,最刚毅的人才能活下去,赢得最终的胜利。 “杀光他们!” 李善如发出一声厉喝,手提长刀,当先冲杀过来。 “杀!!!” 魏满高喊一声,眼中充血,挥动着手中长枪,率先领着人也冲杀过去。 不愧是战场老兵,最强的优势就是具备极强的心理素质。 有了魏满的这番举动,其余人这时都是怒气满满。 置身于这样的战局,人的肾上腺素急剧飙升,心中反而不再有恐惧。 有的只是最原始的杀戮。 一时间,双方陷入混战之中。 党项人虽有精湛的骑术,可在近距离拼刀枪时却并不占优。 而最为主要的是,楚宁所率领的这一队人马皆是身穿铁甲,在面对无甲的贼人时,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才一番厮杀,党项贼人以及那些家丁死伤便是极其惨重。 而己方呢,虽也有负伤,可就明显轻了不少。 这也是冷兵器时代,最明显的战争优势。 有甲的战士可以随意屠杀无甲的战士。 “快快快!所有人从后门突围出去。” 李善如自然深知铠甲的作用,他们除了人数占优,其实对战中毫不占优。 原本以为可以靠着人数震慑住对方,可谁知,这反而激发出了他们的斗志。 一个个都是不要命的架势。 加之身上都有铁甲护卫,人数优势很快就没了。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突围出去,哪里还敢与楚宁硬拼。 “蠢货!” 那党项贼人头子一见李善如要逃,狠狠骂了一句。 也只得跟着李善如一起逃窜。 楚宁知道这时敌人的心理防线已经被打败了。 哪里肯放过他们,召集人便追了上去。 才刚赶到后门,就看见马钰正领着人放箭,当即又射杀一片贼人。 随后也是拔出佩剑冲杀过来。 两边夹击,不多时就将一众贼人屠戮殆尽。 本就是夺路逃窜,这时又被前后夹击,仅剩的贼人们很快就被彻底打垮了心态。 “楚大人饶命!我不想死!” 就在这时,李善如居然跪地高声求饶起来。 “我要告发韩德胜谋反,我要将功折罪……” 这时,只见那个党项领头人满脸狰狞,似乎很是不甘被这样杀死。 突然手持长刀将自己仅存的几个同伴挥刀砍死。 紧跟着,又是一刀捅向了李善如的心口。 还没等李善如反应过来,那领头人又挥刀在脖子上狠狠一抹。 “噗嗤~~~” 鲜血狂飙,紧跟着轰然倒地! 好不壮怀激烈! o_o 楚宁看得是目瞪狗呆! 特么的! 还真是个狠人啊! 第336章 提前动手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今晚皓月当空,可见人影。 楚宁坐在廊檐石台阶上,马钰高举着火把正领着人在清点伤亡人数。 总体来说,感谢于铁甲的保护,楚宁统领的这支百人队达到了最小的伤亡。 可在楚宁看来却是损失惨重。 青山县挑选的三十个兄弟里,三个因为被贯穿胸口,失血过多还没断气,可也无法救治,只有等死了。 还有两个则是被砍掉了半边脸门,战斗还没结束就已经死了。 羽林营这边也是损失不小,死了七个,九个重伤。 “打扫战场,救治伤员,收敛尸体。” 而魏满则是在补刀。 专门针对那些尚未死透的党项贼人。 “狗贼!去死你!” 一旦发现还有没死掉的,操起就是一刀,直接砍断对方喉咙,切开气管。 然后继续找寻下一位尸兄。 对于这些贼人尸体,现在可没有时间清理,最紧要的还是把自家兄弟抬走,赶紧救治。 楚宁静默的看着这一切,然后就听见马常波的声音在院外高声响起: “楚老弟,我来增援你啦!” 接着就看见马常波屁颠屁颠跑了进来,也是一身铁甲,都布满了血迹。 再看马常波脸色却是满脸堆笑。 显然,他已经取得了大获全胜。 可很快,马常波的脸色就变了: “咦,楚老弟,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马常波目光落向了那些躺在地上的死尸,其中有些人显然不是中原人面孔。 “他妈的,这些人不是中原人?” 说罢,马常波目光落向楚宁,想要求证。 楚宁点了点头,马钰接言说道:“除去李善如的家丁,其余都是党项贼人,总共是九十八人。” “什么?” 马常波简直觉得是骇人听闻。 堂堂京都之地,竟然混进了九十八个党项贼人。 “这混账王八羔子的,怎么会有党项人潜入京都?” 狠狠啐了一口,马常波到现在也不明白京都即将发生的事。 朝着楚宁走了过来,忽然就看见楚宁背上直直地插着一支弩箭,还有血迹: “楚老弟,你怎么中箭了?让我瞧瞧!” “我没事,没伤着要害。” 其实刚在战斗结束后,楚宁就让魏满检查过一遍,发现还好是钉在了铁甲上,刺到了皮肉,然后便直接折断了箭杆。 马常波还是着急忙慌的检查了一遍,才发现弩箭果然只是钉在了铁甲上,只伤到了皮肉。 “楚老弟,你也是运气好,还好这不是破甲箭,不然非得要了你的命。” “行了!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马常波脸色一喜道:“全部拿住了,还活绑了夏友诚,这混账王八羔子的劲儿可真大,砍了我七个兄弟。” 说着,马常波突然肃穆起来,凑到楚宁身前,说道: “楚老弟,我怎么感觉这事不对劲呢?!” “怎么了?” “先前抓捕夏友诚时,这老家伙说他们一定会成功,还说什么‘你们所有人今晚都将死无葬身之地’,楚老弟,你说说,这事是不是不对劲呢?” “什么?有这回事?” 楚宁闻言一凛。 难道韩德胜已经反应过来,知道计划泄露了,明日唐帝将对自己动手,所以他临时将起事时间提前到了今晚? 对的,一定是这样。 韩德胜一定是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想要提前动手了。 刚要说话,突然就听见远处传来皇宫方向景阳钟声响起。 “铛~~~” “铛~~~” “铛~~~” 这个时代的夜晚不比前世,入夜后整座城市都是极其安静的。 像这样的钟声,几乎可以传遍整个京城。 紧接着,就听见东南西北门几大方向都有钟声响起。 整个京都顿时便被萦绕出一种诡异的感觉。 马常波在京都待了多年,他一听到这席卷而来的钟声,顿时一激灵: “怎么回事?这可是全城警戒的钟声?” “不好!” 楚宁这时已经反应过来:“韩德胜已经动手了!” 景阳钟响,说明皇城已经受到了攻击,正有人在攻打皇城。 其余各大城门楼钟声响起,也说明城外有人想进城。 马常波却根本都还没反应过来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可看着眼前这些党项贼人的尸体,他隐隐已经猜到了什么。 “楚老弟,这到底是怎么了?” 楚宁道:“现在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总之我可以肯定告诉你,韩德胜谋反了,想必这时正领着人在攻打皇城。” 原本就担心今晚强行抓捕夏友诚和李善如很可能会打草惊蛇,直接逼急了韩德胜。 可现在看来,韩德胜已经是提前动手了。 如果失去夏友诚和李善如的话,韩德胜唯一能调动的兵马凑一块也最多只有不到两万人。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攻打皇城,直接挟持当今天子。 “啊?” 马常波这时终于反应过来,“你是说韩德胜带兵攻打皇城? “对,其实我早接到了消息,韩德胜决定明日在太庙祭祖之时,挟持唐帝。可现在看来,他的计划已经提前了,选择今晚就动手。”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赶紧得去救驾才是。” 楚宁想了想,问道:“你手里有多少人?” “能调动的加起来也就两百。” 加上自己的人马也不到三百。 这点人上救驾? 还不够塞牙缝的。 楚宁现在基本已经可以想到,韩德胜的计划就是封锁九大城门,然后赶在王潜调集的援军入城前攻破皇城。 一旦擒拿住皇上,便可挟持天子震慑百官。 这是韩德胜现在唯一的法子。 “皇上已经提前得知了韩德胜谋逆的事,提早已经将殿前司几大校尉都换了,现在皇城里有夏何良和韩轩两支人马,韩德胜也不是轻易能够攻进去的。” 马常波听楚宁话里的意思,似乎并不想去救驾。 都这个时候了,也容不得多想了。 “楚老弟,你就说,咱们眼下怎么办?” 楚宁想也不想道:“叫上你的人,咱们出城去。” “???” “啊?” “楚老弟,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楚宁知道他话里的意思。 这皇上有难,做臣子的第一时间不去救驾,而是出城? 这要是传出去,可是诛灭九族的死罪! 要知道,这个时代,作为臣子即便知道是去送死那也得去救驾。 因为这才是做臣子的本分。 可楚宁根本不这样想,现在韩德胜兵力紧张,一定会把天泉山庄的一营官兵调下山来支援。 如此一来,这时候的天泉山庄便是防守最弱的时候。 说起来,当初楚宁还在为如何引诱莫雄下山而去招降莫成,可谁知事情变成了这样。 既然事已至此,也就只得随机应变了。 “楚老弟,你倒是说句话啊?” 见楚宁一脸沉思,马常波忍不住催促起来。 楚宁怔怔言道:“马大哥,你手里也就两百来人,我这边目前也就七十来人,咱们这点人手倘若去救驾,还不够给韩德胜塞牙缝的。所以我想,咱们应该即刻出城截杀莫雄,然后一举攻入天泉山庄,找到那笔库银。” “就凭咱们这点人手对付莫雄那一营官兵?” “放心!我有绝招。” 马常波眸子转了转,不知道楚宁的意思。 马钰这时却很快想到一个人来:“马大哥是说玄彬的发明?” 楚宁重重一点头:“对!” 马常波又问:“可是现在九大城门都在韩德胜手中,而且肯定都关了,咱们如何出城?” 楚宁满脸自信道:“这个不用担心,会有人让我们出城的。” 第337章 伏击莫雄 白白的月亮已经挂上了天空。 京城方向火光漫天,还能隐约听到漫天喊杀声。 天泉山庄入京都的官道上,一队人马打着火把正行色匆匆朝着东城门方向奔来。 急促的马蹄声响彻在黑夜里。 此时。 一线天谷口,朦胧月光铺洒在灌木丛上。 窸窸窣窣有些虫子在鸣叫。 楚宁和马常波等人就隐藏在灌木丛里,每个人心里都是忐忑难安。 “哒哒~~~” 突然,一阵急促的高喊声划破宁静的夜空,从远处传来: “所有人,加速前进。” “楚老弟,莫雄来了!” 楚宁一个激灵,探出头朝谷口前方看去。 果然就看见一条火把长龙正朝着峡谷口方向奔来, 莫雄这一营官兵至少有五百来人,且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 倘若想要硬拼,肯定是挡不住的。 所以只有借助山势地形智取,当初马常波就是在这里设伏缉拿了陈洪。 可现在面对的可是莫雄,这可不比缉拿陈洪那样轻松。 待会儿就看玄彬的发明了。 “楚老弟,这晃眼估摸着怕是不止五百人啊!” 马常波探出头,抬手扒拉着灌木丛,仔细瞧着下方谷口。 楚宁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山谷口人潮涌动,还能听见阵阵马蹄声,以及铠甲撞击摩擦的声响。 这营官兵是由骑兵队和步甲兵方阵组成。 这个时代,但凡能养得起一匹马的那可都得是有钱人了。 像这样能养得起骑兵队的,更是实力的象征。 “楚大人,骑兵队就要进谷口了,咱们什么时候动手?” 像这样躲在草丛里打伏击,马常波倒也还是第一次。 说起来,倒还有些紧张。 隐隐间,后背都湿透了。 “不急……按原计划,等骑兵队全部进入谷口再动手。” 楚宁紧紧握住手中天子剑,再次叮嘱道:“记住了,等我口令一起,魏满点燃谷口的炸药,切断骑兵和步兵,咱们一起丢炸雷。” 这就是楚宁临出城时,特意在神机卫搞了一批火药、炸雷。 这炸雷就是先前试验过的铁火球,如今已被玄彬经过改良,至于威力,还没试验过。 待会儿就等着看看效果。 听了楚宁的安排,马常波有些不解,小声问道:“楚老弟,咱们为何不等他们全进谷口才炸?” “因为我想主要干掉骑兵队,剩下的步兵队,咱们就只有硬拼了。” 一线天谷口前是一片开阔地,利于骑兵冲杀。 他们这点人,要想和骑兵队硬碰硬,无疑是以卵击石。 所以最好就是先把骑兵队干掉。 至于后方的步甲兵,那就只有硬碰硬了。 马常波这下子算是搞明白了楚宁的打算,如今看来这也是最好的法子。 就在这时,骑兵队已经开始进入谷口了。 可事情就在这时发生了意外。 因为谷口只能并排三人骑马通过,所以走在前面的骑兵已经快通过出口了,后面的骑兵还没有进入谷口。 如果这时发动攻击,那些尚未进入谷口的骑兵肯定就会逃脱掉。 如此一来,骑兵队就不可能被完全干掉。 楚宁这时才发现,真的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说到底,还是经验不足啊! “楚老弟,我是个粗人,谋划方面还是看你,现在怎么办?” 马常波显然有些紧张了。 “再等一等……” 现在只能想着多放一些骑兵进去,待会则是正面少面对一些。 可骑兵人数一旦放得太多,待会两方开战,这伙走出谷口的骑兵就会在自己身后发动攻击。 虽有魏满在峡谷出口把守,可他们那队人将会面临巨大的压力。 腹背受敌,还是骑兵队伍,更是会要了老命。 事已至此,楚宁的决定和判断将会影响到战局的走向。 这种面对战场随时会出现的变数,唯一能够相信的就是自己的判断力。 但往往这需要大量的经验实践。 而楚宁现在最欠缺的就是实践,没有法子,现在只有靠自己了。 又是几个骑兵并排通过,楚宁估摸了一下,不能再放了。 “魏满,点火!” 楚宁突然大声喊道,手里也打上火石,已经点燃了一个炸雷,猛地就朝着下方谷口扔去。 紧跟着就看见火光摇曳,“轰隆”一声巨响。 几个骑兵连马带人直接被炸得人马分离。 不多时峡谷出口也点燃了火油引线。 事先埋在出口的山石滚木被炸得横飞四溅,直接就将峡谷口给活活堵住了。 大约有四五十个骑兵就被阻断在峡谷出口,与这边被分成了两段,失去了联系。 “兄弟们,干掉他们!” 楚宁一边喊话,还不忘点燃引线,又朝下方扔炸雷。 马常波等人见状,也是没想到,这黑不溜秋的铁球威力竟然这么大。 赶忙招呼着点燃引线,也往下狠狠砸去。 火光闪现,轰隆声此起彼伏,犹如猛兽的怒吼。 很快峡谷下方就乱成一团,哀嚎声在峡谷里此起彼伏。 这个时代的人一个个甚至根本都没见过炸雷,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只觉得身边乱石飞溅,砸在身上,还有被一股无形的冲击力将身子撕碎,血肉就烂在身边。 加之轰隆的巨响声,以及无名燃起的山火,还以为是得罪了山神爷爷。 好些人直接就跪在地上磕头,念念有词的祈罪。 马常波这时一个个都是目眦欲裂,杀红了眼。 可这次从玄彬那里一共也就拿来五十七个炸雷,这一窝狂轰滥炸,就已经扔完了。 这时都看着下方尸横遍野,面面相觑,完全是说不出的感觉。 他们哪里想得到,就刚才自己扔出去的那些黑铁球,竟会产生这么大的威力。 马常波也是呆愣愣地盯着,神情复杂。 然而。 就在这时。 事情又发生了意外。 那几十个被魏满隔断的骑兵,已经有好几个突破了隔断,这时都想要突破回来。 事已至此,根本不可能让你多想。 “还愣着干嘛?” 楚宁拔出了天子剑,大喊一声:“冲杀下去!把他们全部杀光。” 听到这一声怒吼,马常波一激灵,才回过神来。 现在不趁机解决掉这伙人,等到骑兵突围回来,他们这点人手连后路都没有,全部都得死掉。 “杀!” “杀!” “杀!” 马常波拔出佩刀立刻整兵,一众人也跟着拔出佩刀,齐齐朝着山下冲去。 气势如虹!!! 第338章 回城救援 莫雄十三岁便登上战场,也绝非是一般的江湖人可比,虽然被突来的袭击打乱了节奏。 可是很快就组织起人马来,准备应战。 两队人马很快交战在一起,一个骑兵一刀砍掉了一个官差的半边脑袋,可很快又被一人一刀砍掉手臂,整个人跌落马下,又被后来者活活踩死。 这是硬碰硬的冲杀,很快双方都完全失去了队形。 双方人马狠狠撞击在一起,都已经是杀红了眼,血肉模糊,脑袋里其实都是空白的,只剩下最原始的杀戮。 马常波已经不知道自己砍烂了几颗脑袋,也不知砍掉了多少马腿,已经杀得浑身是血,刀口都砍卷了,还有好多缺口。 现在的他只是机械地挥动大砍刀,砍死每一个想要夺取自己性命的敌人。 而楚宁则是显然要难堪得多,天子剑虽然锋利,可显然不适合战场杀敌。 面对敌方的大刀,长枪,天子剑简直就是鸡肋,完全处于劣势。 要不是身上的铁甲保护,还不知道中了多少刀了。 一番激战,这时加上体力的损耗已经让他达到了极限。 就在这时,莫雄怒吼着打马朝着楚宁冲杀而来。 短短一挥间,便冲到近前,挥起一刀就想朝楚宁砍来,却被身侧一名官差刺来一枪。 莫雄受了影响,整个人下意识只得挥刀格挡,那刀口擦着楚宁后背划过。 好在身上穿着铁甲,除去感觉到强力压过的疼痛,倒也好不至于致命。 “楚大人小心!” 楚宁这时才看清,刺枪救了自己的人正是东子,这时又连续突刺,两朵枪花闪过,便又杀掉身侧两名贼人。 东子虽然年轻,可这枪法却是一绝。 速度与力量都是一等一的练家子。 而且整个战斗力,这小子显得十分沉着冷静。 这时就持枪护在楚宁身边。 莫成的刀受了影响,也没想到竟然会遇上这样一个护卫,反倒是激起了杀心。 转眼又打马抡起了大刀直接冲杀而来。 东子见状也不敢怠慢,立刻再次迎敌。 莫雄的大刀劈向东子,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东子的枪尖一挑,恰好挑住了莫雄的刀背环,随即用力一扭,就将莫雄的大刀甩出去老远,同时自己则是顺势用长枪横扫,枪尖从莫雄的脖颈处擦了过去。 “噗嗤~~~” 莫雄整个人被扫翻在地,鲜血顺着脖颈喷出来,溅满了一脸。 天泉山庄的官差们顿时大惊。 其中有人大声喊道: “总兵大人!” 他喊的自然是莫雄。 就跟着,就见左侧杀出来一人,想要护住莫雄。 楚宁二话不说,立刻举剑反攻,那人刚要抵挡,便被赶来的马常波一刀砍掉了半边身子,倒在了血泊中。 这时莫雄尚未死去,也是声嘶力竭,喊道:“不必管我,把他们统统杀死!” “去你妈的!” 马常波回头,猛然一刀砍掉莫雄的头颅,一把高举在半空,犹如炸雷一般高声喊道: “莫雄已死,尔等投降不杀!” “啊!莫总兵死了!” 那些还在冲杀的步甲兵见状,也不恋战,纷纷倒头就跑。 天泉山庄的贼人们终于再无斗志,大势已去。 还有好些不愿投降,也不愿逃脱的人仍在死死拼杀,都被东子刺死。 而此时。 另一边的峡谷出口,魏满就带着一队步兵借助山势地形死死抵挡几十个骑兵的冲锋。 魏满也真是难得的将才,意志力和战斗力都是远远超过对方。 即便是处于劣势,也丝毫不惧。 一个人只要将生死置之度外,那便再无任何阻力可以拦得住他们。 随着莫雄被斩杀,这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骑兵们也是再无心恋战,落荒而逃。 按理说,这帮骑兵倘若能组织起来,将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可奈何,人心即是如此,一旦崩溃,便是兵败如山倒。 “楚老弟,咱们……赢了。” 马常波也是累得气喘吁吁,激动的大喊起来。 “不,还没有。” 东子这时想要追杀那些逃脱的人,楚宁赶忙喊住了他:“东子,不要追赶,立刻把马圈好,组织还能再战的兄弟,咱们即刻回城。” 东子嗯了一声,立刻就明白了楚宁话里的意思,赶忙吩咐大家将伤员集中起来,那些还能再战的立刻去把马匹圈好。 楚宁也是重重深呼吸一口气,使自己尽快冷静下来。 现在天泉山庄除去看庄子的人,基本都已经空了,再没必要把所有人马投进去。 可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在京都。 一旦皇城被攻破,韩德胜挟持了皇上,一切就都完了。 所以楚宁决定应该回京都救援。 至于救援人马,现在他唯一能够指望的就是羽林营两千人马了。 先前从羽林营出走的消息肯定已经传开了,想必就连韩德胜也以为自己是因为害怕才逃出城了。 “马大哥,咱们现在还没有赢,你立刻带着京兆府的兄弟,即刻赶往天泉山庄,现在庄子里把手的兵力肯定严重不足了,你和袁天野务必要攻进庄子里,找到库银。” 马常波原本以为楚宁会和自己一起前往天泉山庄,可现在只叫自己去,而他却要组织人马回城。 “楚老弟,就是要回城救援也得让我回去啊!” “不!” 楚宁拒绝道,“我是羽林营指挥使,只有我回去,才能调动羽林营的人马。现在武安侯已经前往麓羽营稳住军心,即便不能调动麓羽营人马,可至少也不能让他们参与叛乱。而唯一能够指望进京勤王救驾的就只有北衙三万禁军了,只要我能拖到天亮武安侯回援,韩德胜必败。” “可如果武安侯安抚不住麓羽营怎么办?” “那就是命了。” 楚宁的脸一下子变得铁青,双目怔怔道:“事已至此,我们也只能相信武安侯有这个能力。” 一片短暂的沉寂,空气就像是凝固了一般。 “楚老弟,可千万保重啊!等我回来。” “当然啦!” 此刻的楚宁依然沉着镇定,爽朗一笑道:“明天早上,咱们还要一起喝茶呢!” “混账王八羔子的!走!” 马常波重重一跺脚,领着一帮子人朝天泉山庄而去。 将伤员集中安置在一起,又留下几人照护,楚宁让人带上莫雄的头颅,便领着剩余的一众人打马直奔回城。 人喊马嘶,火把晃动。 急促的马蹄声和跑步声在旷野里响彻,惊起飞鸟扑腾而起。 不远处还有狗吠声传来。 白白的月光下,可隐约看见马蹄声中扬起滚滚尘土…… 第339章 夺门之夜 楚宁领着一众人疾驰朝着东城门奔去。 而此时,晃动的火把光已经照红了京都上空的一片天。 楚宁知道那里就是皇城门的方向。 越靠近东城门,城中人马喊杀声也渐渐清晰可闻起来。 “什么人?” “自己人,赶紧开门!” “谁他妈跟你是自己人,再不说明身份,立刻放箭射杀!” “且慢!” 楚宁喊了一声,打马上前,朝楼上望去,此人并不是莫成。 回城路上,楚宁正在考虑着遇到莫成该要如何解释。 先前出城时,便是以出城接应莫雄为由,可谁也没想到,他们这队人马是去伏击莫雄的。 可眼前此人楚宁完全不认识,先前出城也并未见过。 楚宁唤过马钰来到近前,柔声问道:“此人是谁?” “他叫梅良兴,是韩德胜亲自任命的东城门校尉。” 看来韩德胜已经把东城门换成了自己的心腹。 想了想,便朝楼上喊话道: “你们莫指挥使呢?让他出来回话。” 那城门校尉道:“康王谋逆,莫指挥使已经奉殿前司军令前往皇城救驾了,所有城门不得擅开。” 好家伙! 看来现在京都里都以为是康王谋逆,韩德胜反而是在带兵平乱。 就在这时,马钰打马上前,朝楼上高声喊道:“梅校尉,你看清了,我是谁?” “哦,原来是马老弟啊?可是对不起了,兄弟我也是军令在身,恕不能放你们进城了。” 马钰狠狠咬牙道:“这是羽林营指挥使楚大人,奉旨入城平叛,赶紧打开城门。” “对不起,没有殿前司韩将军手谕,恕不能领命!再敢靠前,立马放箭射杀。” 说罢一挥手,城楼上立时出现一排弓箭手,随时待发。 马钰还想再说,楚宁将他喊到近前,低声道: “如果让你射杀梅良兴,你可有把握?” 马钰叹息道:“咱是仰射,一旦动手定会被对方察觉,再有对方有铠甲护身,只有射其面门,难度加大好几倍,只怕不行。” 楚宁只叹熊地,肖徐坤不在身边,不然以他二人箭术,定能一箭将其穿喉。 “楚大哥,现在杀了梅良兴,不就激化矛盾了吗?他们如何还肯开门?” 马钰当然不明白楚宁的心思,事已至此,时间不等人,必须公布韩德胜谋反的消息,打出平叛的口号。 “城楼上的人都听好了!” 楚宁高声喊道:“逆贼韩德胜谋反,我等奉旨入城平叛,速速打开城门,否则尔等视同谋逆罪,莫雄就是你们的下场!” 说罢,就将莫雄头颅举在空中:“速开城门。” 城楼上,梅良兴也是万没想到,这时终于显露出本性来:“姓楚的,我知道你想去调集羽林营的人马,告诉你,羽林营已经被韩将军的人掌控了,要不是先前你逃得够快,你也早死了,现在领着人赶紧逃!” 马钰当即质问道:“梅良兴,你想要造反不成?” 梅良兴冷笑一声:“老子就是要造反,你他妈怎么……” “逆贼受死!” 梅良兴话还未说完,只听身后有人爆喝一声,刚回头去看,只见一把大刀直直朝着自己砍来。 下意识想要躲闪,可哪里还来得及。 重重一刀,直接砍在脑袋上,削去了半边脑壳。 “啊”的一声,便见梅良兴从城楼上跌落下来,扑通一声,扬起一片尘土。 一众兵丁都看呆了,根本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梅良兴伙同逆贼韩德胜谋反,赵岭奉旨诛杀逆贼!速速放下武器,否则就地斩杀!” 就在赵岭出手砍死梅良兴时,一帮官兵就已经拔刀控制住了那些弓箭手。 “赶紧把弓箭放下,不然老子一刀宰了你!” “你,把靴子脱了,妈的,老子早想要你这靴子了!” “还有你,把裤子脱了,屁股撅起来,趴好!” “???” 赵岭眼见自己的兄弟把控住了局势,又招呼人下楼打开城门。 这一番操作下来,楚宁也是看得懵了。 “东城门守卫赵岭参加楚大人。” 来得近前,楚宁才突然想起这个赵岭。 皇上曾在甘露殿为康王举办夜宴,原金吾卫百户赵岭因为值守犯了错,皇上要责罚赵岭廷杖八十。 当时是王潜出来为他求情。 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被安排到了东城门做守卫。 “赵岭,现在城里是什么情况?” 赵岭一拱手道:“回楚大人,现在韩德胜正领着人在攻打皇城,在下受了武安侯秘令,混入东城门做守卫,见机行事,如今不得不暴露身份了。” “城中各大营呢,就没有起兵平叛吗?” 赵岭咬牙道:“现在城中几大营都被韩德胜的人接管了,就连羽林营这样无人瞧得上的,只怕也是有韩德胜的人把着,楚大人,你现在回城准备怎么做?” “你立刻让人把韩德胜的人全部绑缚起来,不得让东城门失守的事走漏消息。” 楚宁想了想又说道:“我派人随你把守东城门,现在九大城门估计已经都落入韩德胜的手中了,一定看好东城门,务必要等到武安侯搬兵救援,记住,除了武安侯的人,其余不得放进城来。” “放心!” 赵岭肯定点头。 他现在已经暴露了身份,索性莫成现在已经被韩德胜叫去支援攻打城门了,东城门的防守全权交给了梅良兴。 这个消息肯定不得走漏出去。 “大人,现在羽林营已经被韩德胜的人接管了,咱们怎么办?” 马钰这时插嘴问了一句。 楚宁脱口说道:“马钰,你把羽林营的人都留下,交给赵岭守城。魏满,你把受了伤的兄弟也留下来守城,其余人随我一起前往羽林营,我必须要夺回羽林营的主导权。” 马钰、魏满都知道,现在没有多的法子,赶忙按照楚宁的吩咐,把那些但有受伤的兄弟都留下守城。 最后集结发现连楚宁在内,也就十二个人了。 楚宁看着众人说道:“现在武安侯正在出城搬救兵,我们现在要立刻赶去羽林营,这是咱们最后的希望。” “是。” 楚宁翻身上马,其余人也是翻身上马,一行人便打马飞奔直扑羽林营而去。 一行人打马走过,此时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就连一个巡防官兵都没遇上。 百姓们更是关门闭户,鸦雀无声。 整个京都里,就只剩下皇城方向传来的阵阵喊杀声。 在这凄凉的夜里显得分外肃杀! 第340章 当机立断 羽林营大门紧闭,两侧悬挂的灯笼今晚却是亮晃晃的挂着。 楚宁等人刚打马来到营门口,就听见有守卫对他们喝道。 “来者何人?还不速速下马?” 马钰打马上前,怒喝道:“瞎了你的狗眼,指挥使大人在此,还不赶快打开营门。” 那守卫连忙凑到营门口,隔着栅栏往外仔细一瞧,果然就发现刚和自己说话的人竟是马钰。 再望身后一瞧,这不是哪个新任指挥使大人又是哪个? 只是今晚的指挥使大人怎么还穿上铠甲了? 再看那脸色,满脸肃杀,这哪里像平日里那个书生意气的样子。 守卫意识到有些不对劲,赶忙反应过来: “在下不知是指挥使大人驾临,还望恕罪,来啊!打开营门!” 说着就招呼人来开门。 “且慢!” 就在这时。 一个身穿亮丽铠甲的男人领着两人慢慢朝营门口走来。 “殿前司有令,今晚所有防务营戒严,任何人不得出入。” 那守卫闻言,一脸为难的看了看那男人,又看了看楚宁,有些不知所措。 楚宁一夹马肚,来到营门前打量着那人,印象里似乎没在羽林营见过。 马钰显然瞧出了楚宁的疑惑,凑到身后低声道:“这是殿前司校尉杨建,是殿前司右骁卫韩千的心腹,这个杨建以前和韩立也走得很近。” 楚宁心下了然,却装作不知,当即怒道:“你是何人?胆敢私闯我羽林营?” 那人明显愣了一下,很快镇定下来:“你就是楚指挥使?” “是我又如何?” “你来了正好,奉皇上口谕,殿前司韩将军手令,康王谋逆,羽林营暂时由殿前司右骁卫韩千将军接管了。” “混账!” 楚宁大喝一声:“我乃皇上亲封羽林营左卫指挥使,他有什么权利接管。” 杨建轻蔑一笑道:“我已然说了,这是皇上的口谕,我只是奉旨办差,现在京都发生了叛乱,所有防务营不得出入,楚大人还是请回!” 韩德胜谋逆,打的是康王谋反的口号。 杨建自然也不敢多说,更不敢明目张胆的对楚宁下杀手,否则阴谋也就败露了。 现在羽林营的官军们都只是以为康王发生了叛乱,韩德胜正率领人平叛。 “好!既然是皇上口谕,我遵旨就是!” 楚宁说完,回身对着马钰使了个眼色,抬手在胸口比了个杀的手势。 马钰颔首,右手慢慢抹向胯间,紧紧握住了弓弩。 “这就对了,楚大人,你有什么疑问,等明日天亮后,可进宫找皇上就是。” “行,那我们……马钰动手!” 就在这时,楚宁倏地弯下身子,马钰右手倏地搭在左手臂弯处,扣动扳机,一支弩箭直直朝着杨建飞去。 嗖的一声破空声响起,却见杨建已经双手紧紧握住脖子,一支弩箭早已刺破了喉咙,血涌如注。 杨建嘴里啊呜啊呜的想说话,口中却是大口的血液溢出。 很快便轰然倒地,鼓着大大的双眼挣扎着。 楚宁不再去看杨建,表现得极为冷静。 今天已经死了很多人了,接下来只怕还会死更多的人。 可这就是战场,不是请客吃饭,总会有人死的。 “杨建伙同韩德胜谋逆,已被就地正法,来啊!速速打开营门。” 那守卫这时哪里还敢犹豫,亲自上前掏出钥匙,打开城门,随后躬身迎着楚宁进营。 今晚的羽林营果然气氛不对劲。 甚至可以说是极为反常。 整个军营里都是静悄悄的,全然不见以往那种轻松随意的氛围。 楚宁当即吩咐一众人在角落里下了马,随后每个人都是拔出佩刀,偷偷摸到了指挥使大营外,果然就看见里面亮着火光,坐满了人,都是羽林营的高级军官。 大门口还有哨兵持刀把守。 看来韩德胜能分出的人不多,或者说他根本就对羽林营不重视。 自然也就没派多少人接管羽林营。 楚宁招呼众人围在一起,说道: “看样子,羽林营的兄弟们都还不知道今晚事情的真相,咱们必须夺回羽林营的控制权,让兄弟们都知道韩德胜谋逆的真相。” 说着,他朝营帐方向看了一眼:“接下来,咱们得先把哨兵干掉。” 魏满还不忘补充一句:“一定要处理得干净才行,切莫心慈手软。” 众人都是微不可察的点头。 随后都各自散开,趁着夜色慢慢摸到了指挥使大营外。 不出一会儿,便将那些哨兵全部收拾干净。 楚宁当即让魏满领着人将门口护卫起来,这时和马钰也摸到了门口,就听见里面有人正在高声争吵。 “高启,你不过是羽林营一个小小的佥事,有什么资格同我这样说话?” 接着,只听里面有人拍桌回道: “韩将军,你少吓唬我……你也不过是殿前司右骁卫区区一个校尉,论品级咱们同级,你也没有资格接管羽林营。” “哼!我已然说了,我是奉了皇上口谕,而且韩将军手令我也给你看了,难道你敢抗旨、违抗军令不成?” “单凭皇上口谕和韩德胜手令,我当然不信。现在羽林营左卫指挥使乃是我家楚大人,要接管,至少也得有皇上的圣旨才行,所以,请恕高某无礼了。” “混账!我已经说了,是楚宁协同马钰等人伙同康王谋逆,我就是奉旨接管羽林营,难道你也要谋反吗?” 二人你来我往,各不相让。 “你他妈少给我扣帽子,要谋反,我看也是你想谋反。” “不知好歹的东西!” 韩千怒喝一声,“来人!将高启拉出帐外斩首,以儆效尤!” 话音落下,帐帘挑开。 楚宁和马钰走了进去。 杨千坐在上首位置,目光一下就看见进来的二人,腾地就站了起来: “马钰,怎么是你?” 随后目光又看向楚宁,心中一激灵,下意识猜到了什么。 “你是楚宁?” 楚宁目光冷冽的盯视着他:“怎么看到我很意外吗?” “来人,赶快来人!” 韩千拔出佩剑,想要突围,可马钰哪里还会给他机会。 端起弩枪,照着杨千脑袋直接连续射出三支弩箭。 每一箭都是狠狠钉入头颅,杨千毙命当场。 “逆贼韩千伙同韩德胜谋逆,其罪当诛!高启!” “末将在!” “将韩千头颅斩下挂在营门口示众!!!” “末将遵命!” “马钰!” “末将在!” “即刻派出探马,打听皇城的消息,速速来报!!!” “末将遵命!” 此刻的楚宁似乎完全变了一个人。 俗话说战场是对一个人最好的历练,这话不假,现在的楚宁心态已经发生了极大的转变。 事且从急,容不得人多加思考。 对敌人仁慈,最后倒下的只会是自己,而敌人只会在自己的尸体上补上一刀。 还狠狠吐上一口。 没有人会可怜你。 所以,要想成为一个强者,在大事来临之际牢牢掌控自己的命运。 就不得不做一个狠人。 因为弱者只会被历史淘汰。 只有强者才能活到最后,并获得最后的胜利,书写属于成功的历史。 第341章 领军平叛 杀掉韩千,楚宁当即派出探马去将皇城的消息探听回来。 这时楚宁已经让高启找来京都地图正在细细查看。 很快,探马回来禀报:现在皇城十三大城门都有人在进攻,可韩德胜的主要兵力还是投到了朱雀门。 紧靠着朱雀门的是顺义门和景风门,这三大城门外是一个大场坪,更加适合整军进攻。 而且这三大城门一旦有一处城门被打破,整个皇宫就再无险可守。 所有叛贼将直接从朱雀门进入,控制住整座皇城。 马钰对皇城的兵力分布相对了解很多。 韩德胜的兵力大约在一万八千人左右,十三个城门皆有叛军,而朱雀门三大宫门叛军人数最多,大概是在一万人。 而大内夏何良和韩轩各自统领的人马加起来大约在七千人左右。 由此能够大致判断出,现在皇宫的主要兵力也应该投在了朱雀门三门,其余城门兵力分布大概是在三千人左右。 即便留出一千兵力作为机动队,随时增援各大城门。 那朱雀大概也应该还有三千兵力。 以三千抵挡一万叛军,短时间内肯定是没问题的。 可一旦只要有一城门被破,局势将陡然而下。 如果这时能有一支军队在背后袭扰韩德胜,虽然不至于对叛军造成致命打击,可是一定能够大大影响叛军的攻势。 楚宁当即做出决定,紧跟着吩咐马钰召集羽林营各级将领议事。 “兄弟们,事情我已经说了,现在是韩德胜公然谋反,正在攻打皇城。” “等韩德胜挟持了皇上,我们这些人都会被他下假诏处死。” “我就问你们,你们甘心等死吗?” 众人听了楚宁的话,一个个都是激愤不已。 “不甘心!” “不甘心!” 直到这时,他们才知道都韩德胜被骗了。 今晚韩千前来,说康王谋反,奉皇上口谕要接管羽林营。 高启一直追问,韩千的回答露出太多破绽。 虽然他们都不相信楚宁和马钰会伙同康王谋逆,可迫于形势,他们又无法反驳。 现在指挥使大人和副指挥使大人双双在此为证,才知道,原来是韩德胜谋反了。 “现在皇上还等着咱们救驾,武安侯已经出城搬救兵去了,咱们只要能拖住韩德胜,等到天亮,韩德胜必败。” “到时你们都是勤王护驾的第一大功臣,加官进爵想必就不用我说了!” “现在也该证明咱们羽林营,并不是京都耗子的时候到了。” “兄弟们,愿不愿意随我一起诛杀叛贼!” 下面各级将领齐声回道:“吾等愿听指挥使大人差遣!” “好!” 楚宁举起天子剑,指着桌上的堪舆图道: “马钰,魏满,由你二人各带五百兵马,各人左手臂上绑缚一根白布条,但看此条便知是自己人,由马钰直奔东面的景风门,魏满直奔西面的顺义门。” “末将领命!” “你们的任务主要是袭扰二门叛军,不得让他们到南门接应韩德胜。” “是。” “你们二人记住了,要采取游击战的打法,敌进我退,敌退我追,务必避开硬碰硬,尽量保存实力,拖延时间。” 二人对这游击战都是稍有些不解,可仍然重重应声,这才点兵去了。 楚宁又命令道:“高启,你调集其余人马,随我一起,直奔朱雀门。” “得令!” 高启一拱手,也领着将士们下去准备了。 一时间,指挥使大堂内就鸦雀无声。 坐在大椅上,楚宁现在也是谈不上激动或者紧张,就是觉得心脏跳动很快,虽然身子已经很疲惫,可因为肾上腺素飙升,整个人都处于亢奋之中。 此番前往平叛,也不知道会不会就此陨命,结束这短暂一生。 楚宁着实没底。 可要说怕不怕,楚宁还真是说不清楚现在的感觉。 就是一种热血的冲动刺激着神经,脑袋里全是空白。 时间过得好像很慢,却又像是过得很快。 可没有人知道,时间流逝之后的明天会是怎样? 因为时间在这一刻似乎已经失去了意义,每个人只能活在当下。 不多时,外面又喧闹起来,齐齐的跑步声响动。 “报!” 一名官兵跑了进来,高声喊道: “指挥使大人,各营人马已集结完毕,请大人指示。” 楚宁猛地惊醒,起身来到营场,各处火把都已点亮,一个个手里握着长枪,刀斧,这时都等待着他的指令。 这些人就算是羽林营最后的家底了。 也是韩德胜唯一看不上的一支队伍,今晚的历史或许就要靠他们来书写。 “兄弟们,韩德胜叛乱,奉旨讨贼!” 紧跟着营场里的人都齐声喊道:“奉旨讨贼!” 楚宁心中一凛,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面向场下众人,大喝道: “羽林营所有将士听令!!!” “凡家有父母年老者,出列!” “家有妻儿幼小者,出列!” “家中三代独子者,出列!” “父子俱在军中者,子出列!” “兄弟同在军中者,弟出列!” “另外,有怯战者,亦可出列!” 楚宁的话音如暴雷炸裂,众将士闻言皆是面面相觑。 然而,场下里却无一人出列,每个人脸上都是肃穆神情,毫无半分惧色。 这倒是让楚宁有些意外,原本还以为贪生怕死的会很多。 可现在这帮家伙,显然有些出乎楚宁的意外。 可楚宁很快神情一怔,目光落向前排的玄彬,怒目而视: “玄彬,你是家中三代独子,为何不出列?” 玄彬挺立着胸膛,高声回道: “指挥使大人不惧死,我玄彬亦不惧,愿随大人讨贼杀敌!” “我等皆不怕死,愿随指挥使大人讨贼杀敌!” 直到此时,楚宁才反应过来,看来这些年关于羽林营这帮京都耗子的传闻都是假的。 可现在楚宁真不想玄彬有事,这个人太重要了。 就是给他一个营他都不换。 还有其余公子哥,上了战场只会动摇军心,先把他们剔出来,以免影响动摇军心。 “不行!这是军令,所有人听令行事。” 玄彬咬紧牙齿,狠狠一跺脚。 “喏!” 不多时,就走出来大约有近两百人。 其中自然也包括玄彬在内。 这些人里有楚宁令中提及的人,也有怯战的人。 楚宁当然明白现在多一个人,将多一份力量。 可这些人里,好些打心底都是惧战的,这样的人上了战场不但就是去送菜,更会影响整个军队的士气。 倒不如给他们一个机会退出。 再有说,自己这点人马绝不可能与叛军硬碰硬。 主要目的自然还是拖延叛军攻击皇城的时间。 可羽林营现在作为目前唯一的根据地,还得留人把守,也是牵扯韩德胜一个震慑。 “凡出列者留守羽林营务必奋起坚守,但有私闯营寨者,立杀无赦!” “其余未出列者,随我冲阵杀贼!” 楚宁说罢,也在左手臂上绑缚好白布条,一甩披风翻身上马,领着八百人马当先杀出大营,直奔朱雀门而去。 紧随其后的便是魏满统领的五百人马,再后面就是马钰的五百人马。 三路兵马出了大营,便各自以最快的速度直奔约定的城门。 一路夜风呼哧,伴随马蹄阵阵,划破宁静的街道。 夜色中,一条火把长龙便朝着朱雀门杀去。 第342章 人头滚滚 楚宁领着八百羽林营官兵直奔朱雀门而来。 而此刻。 朱雀门城墙下火光闪耀,映红了半边天空。 韩德胜衣着锁子甲亲自督战,眼睛通红地盯着城墙上的守军。 距离攻打朱雀门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门前已经聚拢了大批尸体。 然而城门却是丝毫不见破城迹象。 他真的已经有些急了。 这次是仓皇起兵,虽然控制住了九大城门。 可他知道,派去麓羽营的人至今未回,看来麓羽营已经被控制下来了。 事已至此,如今唯一的希望就是尽快攻破皇城,挟持皇上,威胁百官,以号令三军。 时间拖得越久,越不利于自己。 这次起兵攻打皇城,是他的最后一搏。 输了便再无机会。 思及此,韩德胜深吸一口气,怒声喝道: “为何还没有攻破城门?” 他身边,副将陈明亮也是神情一凛:“将军,这已经发起十几波攻击了,如果再这么耗下去,恐怕……” “哼!” 韩德胜冷哼一声,道:“本帅岂会不知,督促莫成,再添人马,加强猛攻,一个时辰内,必须攻破朱雀门。” “报!” 就在这时,身后有探马来报:“启禀韩将军,发现一队人马正朝朱雀门杀来!” “什么?城中还哪里来的人马?” “好像是羽林营的人。” “这个韩千真是该死!这点人都看不住。” 韩德胜闻言震怒:“陈明亮,你即刻分出一队人马,前去阻击。” “末将得令!” 陈明亮领命,赶忙领着一队人马杀将而去,阻击来敌。 …… …… “韩德胜谋逆!奉旨杀贼!” 楚宁手举天子剑,整个人完全处于亢奋之中,这一刻,他的眼中只有愤怒。 在京都隐忍了这么久,这一刻似乎要全部发泄出来。 楚宁回头面向身后的军校,大吼道: “吹响号角!” “呜呜呜~~~” 冲锋的号角声已经吹响。 “杀!杀!杀!” 所有人紧跟在楚宁身后,呈现圆锥形冲刺。 一个个皆是士气高昂,眼中无有任何恐惧,反倒是无惧生死的洒脱。 耀动的火光映照在兵器甲胄上,冒出清冷幽寒的光芒。 “五百步……” “三百步……” “二百步……” 即使在这喊杀声震天的朱雀门外也能感受到这支队伍的冲杀气势。 陈明亮见状,一时间倒有些佩服起来。 羽林营这群京都耗子想干嘛? 难道还想与自己正面冲杀不成? 这些家伙居然也有这样的胆识! 倒是让人意外啊! “一百步……” 突然。 就在这时。 楚宁拨动马头,一队骑兵向右旋转便朝着前方敌军呈现大弧形绕过。 楚宁见队伍避开了正面,立刻下令道: “放箭!” 一个个抬手搭弩,将十二支弩箭全部射出。 “嗖!” “嗖!” “嗖!” 陈明亮率领这一队步甲兵迎着一连串的弩箭刺入肉体。 顿时哭喊声不绝于耳: “啊?我的眼睛中箭了……” “这些杂种居然玩阴的!” “……” 陈明亮顿时也是大惊失色。 他领着队伍严阵以待,本以为这支骑兵队会冲杀过来。 可谁知。 这最后一百步距离,他们居然是绕到自己前方来放箭。 “混蛋!” “快,给我杀了他们。” 陈明亮立刻组织起一队人便直冲楚宁追来。 羽林营从来就没让他正眼瞧过,如今居然敢跟自己玩阴的。 简直就是找死。 “抓住他们!全部杀光。” 陈明亮打马狂奔,眼看着就要追上羽林营的后队。 可就在这时。 忽然一支人马从侧后方包抄过来。 “放箭!!!” “嗖!” “嗖!” “嗖!” 又是一支支利箭划破空气,从左侧方向飞来。 高启领着一队人马,一边冲刺一边齐齐放箭。 一排排贼人惨叫着应声倒地。 陈明亮见状,脸都绿了。 这些羽林营的家伙,可真是够嚣张的。 居然还知道分出一队人马埋伏在侧翼,等待自己冲锋时,发动攻击。 这特么还是那群京都耗子组成的羽林营吗? 眼下这个时候,陈明亮虽然气愤,目眦欲裂想要将这些耗子们全部砍死。 可奈何,他现在只分出了五百兵,又遭弩箭射杀死伤大半,如今已不足三百人。 思及此,陈明亮不敢怠慢,赶忙打马回撤。 另一边楚宁已经和高启汇合一处,组成了一支八百人的骑兵队。 眼看着陈明亮要回撤,知道这时可以乘势追击,痛打落水狗了。 楚宁立即挥舞着天子剑,大声喊道: “韩德胜谋逆!奉旨杀贼!杀啊!” 八百羽林营骑兵犹如猛虎出动一拥而上,口中还齐声高喊: “奉旨杀贼!” 陈明亮见状,脸都又白了。 这帮瘪犊子玩意,居然还敢乘势追杀? 可他心知如果这时调转马头回撤,将会一败涂地。 作为战场厮杀多年的老将,他知道绝不能将后背暴露出来。 不然他这点人马便会军心溃散。 “兄弟们,给我杀!” 陈明亮高呼一声,挥舞着手中长枪,率先朝着楚宁等人冲杀而来。 这便是要硬碰硬了。 可这时楚宁也准备接下这一场冲锋,他令所有人将新制仪刀横卧在马鞍上,一路俯身冲杀而去。 “噗嗤~~~” 一声声清脆的仪刀划破皮肉的声音此起彼伏。 好些贼人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自己的肚子就被划开了一道大大的口子。 更有些短短一瞬间才发现,自己的手臂已经不见了。 原本还充斥着火把桐油味道的空气里,立时散发着血腥气,令人沸腾不已。 “追!杀死他们!” 楚宁见状大吼道。 “啊……” 惨叫声不断响起,血肉横飞。 很快,这支队伍就被杀得七零八落,剩下的也纷纷被羽林营围剿。 陈明亮的坐骑也被利剑划穿马腹,直接被摔落在地。 “逆贼,受死!!!” 楚宁一声暴喝,催促着胯下战马飞冲而去。 眼下陈明亮被逼得节节败退,想要挥枪格挡,可手中长枪早已不知去向。 下意识伸手阻拦,只见一道寒光闪过。 两只手臂连同头颅,双双被削去,滚落在地。 陈明亮一死,叛军便作鸟兽散,此时羽林营的骑兵飞驰而过,继续宰杀。 手起刀落,一时间,人头滚滚。 夜风吹到脸上,让楚宁感觉到这夜风都是灼热的。 还带着扑鼻的血腥味!!! “报!指挥使大人!” 高启打马来到楚宁近前汇报:“第一波贼人已被杀尽,前面就是朱雀门了。” 楚宁借着火光看去,果然就看见前方一杆挂着“韩”字的大纛旗。 看来,韩德胜就在那里。 第343章 刀盾兵阵 “兄弟们,前面就是叛军首领韩德胜了,随我一起诛杀叛贼!” 要想拖住韩德胜,必须主动出击才行。 就在楚宁准备打马直冲韩德胜中军之时,只见右侧方大街有一队兵马正向这边奔来。 黑暗中,火把光闪耀,刀枪映照出寒光。 难道还有叛军来援? 不知是敌是友,可眼下这个时刻,京都里又哪里还有友军呢! 思及此,楚宁当即大声命令道: “所有人,准备迎敌!” 高启立刻整队,准备迎接来人。 可很快,来人便在两百步外站住了。 借着火光看去,楚宁可以看得出这是一支刀盾兵,大约有两百来人。 除去领头之人骑在马上,身后皆是手持盾牌大刀的甲兵。 有些人手中还不是大刀,反而是短矛和战斧。 这就有些怪了。 这显然就不是一般的官兵。 正待楚宁疑惑,只听高启对着来人高声喊道:“来者何人?” “吾乃云麾大将军吴元青是也,叛贼,速速下马投降!” 楚宁一皱眉头,这是把自己当做了叛贼? 看来这是友军啊! 就在这时,却听高启在旁解释说道:“指挥使大人,这是吴老将军,是来平定叛军的。” 楚宁也是一喜,这个时候,但凡多一支友军,也就多了一份胜算。 于是立刻高声喊道:“吴老将军,我是羽林营指挥使楚宁,奉旨诛杀叛贼韩德胜!” 吴元青闻言一怔,没想到刚才探马来报有一队人马正在与叛军交战。 正思量会是哪位将军,可谁知,竟是羽林营指挥使楚宁。 当即说道:“你是楚宁?那个青山县来的县令?” “对,正是在下。” 楚宁应了一声。 不多时,吴元青便叫来探马查看,确认后才领着刀盾兵奔了过来。 双方打了照面,果然就看见是羽林营的兵,随后又看见地上尸横遍地。 “敢问楚大人,这叛贼都是你们杀的?” 楚宁一脸严肃的颔首回道:“这些都是韩德胜派来阻击的叛军,得亏羽林营的兄弟们奋勇杀敌。” “好!”吴元青听闻神情也是一怔,“楚大人,你先整军,接下来就让老夫替你打个头阵,众家将们,准备迎敌,随老子杀个痛快!!” 说罢,当先打马领着一众家将们速速朝着朱雀门而去。 楚宁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心中不由生出几分佩服之色。 这种豪迈的气势,真是让人敬仰。 …… …… 朱雀门外,城墙下。 韩德胜一身铠甲骑在高大的战马之上督战,目光冷锐望着前方近在咫尺的城门。 那个高高在上的唐帝就在里面,只要抓住了他,无论生与死,就可以彻底结束这一切。 然而,上天似乎想要磨炼他的意志。 皇城各处城门都派了人进攻,然而现在两个多时辰过去了,竟无一处城门被攻破。 韩德胜当然也知道,自己面临的是夏何良统领的马军司,以及韩轩统领的步军司。 这是两支唯一能和殿前司抗衡的力量。 虽然自己现在完全占据进攻的主动,可时间并不站在自己这方。 想到这里,韩德胜又赶忙让人架起云梯,再次攻城。 一架架云梯搭在城墙上,一人紧跟一人向上攀爬,只要爬上去了,就是功名利禄。 怕不上去的就是埋入泥土,化成淤泥。 这些人里大多都是出身贫寒,跟着韩德胜打过许多场仗,攻破了很多座城池。 然而,却没有一座城池像今夜这般坚固。 可一想到,韩将军给他们许下的诺言,他们心中又是充满了力量。 他们清楚的记得,每一次攻下一座城池后,韩将军都会对他们大加赏赐。 更允许他们在城中狂欢。 城墙下已经死了好多人,身上插满了弓箭,有些脑袋被砸得稀巴烂,面目全非。 这些人大多都是平日里熟悉的兄弟。 今天白天大家伙还在一起打牌,说着有钱了一起喝酒,一起去锦瑟坊睡娘们。 可谁知,现在他们就已经躺在了哪里。 而他们也没有时间去想自己做的事对不对,一个个只知道前赴后继。 此时的他们似乎只是机械性地攀爬,向上,抽刀,砍死那些阻拦他们的人。 那些阻拦他们奔向荣华富贵的人。 至此,无问东西! “报!启禀韩将军,陈明亮将军所率阻击队已被羽林营全部斩杀,此刻正朝着朱雀门杀来!” “什么?混账东西!” “统帅是何人?” “是羽林营指挥使楚宁。” “怎么是他。” 韩德胜气得浑身发抖,本来今日仓皇起兵,人数就不占优。 夏友诚和李善如的人都没调集出来,最后只得将各府中兵马全部凑集起来。 这一下不但损失几百兵马,副将陈明亮还被斩杀。 无疑这对士气的打击尤为严重。 “来人!” “在。” “去把岳都尉叫来。” “是。” 亲兵领命,打马而去,不多时便见岳亮策马奔来: “韩将军有何吩咐?” “你即刻再点齐五百弓弩手,到后方阻击羽林营骑兵队,记住一定要撑住了,最多再有一个时辰,咱们一定能攻进皇城,擒拿住皇帝,到时我晋封你为国公。” 现在城楼上射出的弓箭已经越来越少,远远不如先前那样密集。 韩德胜知道皇城里也是强弩之末,现在就看谁能熬得住。 想来自己一生征战疆场无数,绝不会连一座小小的皇城都攻不下来。 对于这些将士们的心思,他可太清楚了。 于是这就开始画饼了! 不过嘛,岳亮还真就吃这一套。 没得法子啊! 如今已经上了这条船,不做到底,也是死路一条。 索性就豁出去干了! 荣华富贵,就在今夜。 “得令!” 岳亮立刻点齐五百兵,在韩德胜阵营后方摆出战阵,为前军攻城将士们争取更多的时间。 不多时,果然就瞧见远处一团黑影涌动,朝这边奔来。 只是。 等等…… 岳亮抬头望去,这些人怎么好像不是骑兵? 探马不是说是羽林营队的骑兵队吗? 就在这时,掌箭校尉开始高喊: “所有人准备!” “三百步……” “二百步……” “一百步……” “五十步……” “岳都尉,敌人已进入射程。” 岳亮也顾不得太多,大喊道:“放箭。” “咻!” “咻!” “咻!” 一支支弩箭犹如飞蝗般飞出。 光线昏暗,只听见弩箭声划破空气的声音,也不知道射击效果如何。 “弓箭手再次准备,放箭!” 又是一波箭雨射出。 就在岳亮一切尽在掌握之时。 黑夜中突然响起一道震天怒吼,紧跟着就看见一群身穿寒光铠甲,一手持盾牌,一手持大刀或者短矛、战斧的刀盾兵已经冲到了眼前。 岳亮双眼瞪得老大。 他现在可以确信,这支队伍里除去一个手持陌刀的骑兵。 剩下的全是刀盾兵。 不好! 岳亮顿时心里一激灵。 难道是他来了? 第344章 陌刀将军 冷兵器时代,大多会有兵种相克的说法。 比如用重步兵可以克制重骑兵,因为重步兵可使用长枪,长刀组成特殊的战阵,在遇到骑兵交锋时,能够有效抵制骑兵的冲击。 最为经典的就是马其顿方阵。 然后是重骑兵可以克制轻步兵,弓箭手克制轻骑兵,这些当然也必须基于装备、战术、地势等,合理安排打法。 可只要等有一天热武器出现在战场上,管你什么兵种,一顿突突就完事了。 总之现在却是不同,像眼前这样弓箭手近距离面对刀盾兵。 那就直接等于送菜。 因为这群刀盾兵,正是弓箭手的克星。 “杀!” 吴元青一声爆喝,打马已经冲进了弓箭手队营里,挥起陌刀就是一阵砍杀。 而这些刀盾兵却是丝毫不急躁。 他们的队列严谨,如同铁壁,带着呼啸声急速挥动大刀战斧,挺直推进。 那些弓箭手们甚至来不及出手,就已经成了亡魂。 弓箭手们开始恐慌,他们的箭矢无法阻止这股铁甲洪流。 很快便在刀盾兵们的猛攻下,开始溃散,如同被洪水冲散的砂石。 “吴元青,果然是你!” 岳亮这时总算是看清了这对刀盾兵的领头之人,正是军中流传的陌刀将军吴元青。 在岳亮从军之际,便听人说起过吴元青,此人身高八尺,天生臂力,所向披靡,因其善用陌刀,而被世人称为陌刀将军。 曾以两千刀盾兵,屠杀六万敌军的壮举。 面对这位虽已年过七十的老将军,岳亮心里仍然发怵得紧。 “吴老将军,你这是要做什么?” “老夫要杀贼!” “吴老将军,请你搞清楚,今晚是康王谋逆想要挟持皇上,我等是奉韩德胜将军平叛。” “哈哈哈~~~你这娃儿,事已至此,还胆敢欺骗老夫。” 吴元青端坐在马上,将手中陌刀斜朝天空,一抹胡子道: “武安侯早派人告诉老夫,今晚韩德胜必将谋逆,尔等雕虫小技岂能瞒过老夫,老夫知你善使双锏,来!老夫与你单挑!” 说罢,吴元青双腿一夹马肚,手中陌刀高高扬起,一道寒光闪过,重重划出一道弧线,直取岳亮的首级而来。 这一招乃是吴元青最为有名的断头山,足以拦腰砍断一棵大腿粗的柳树。 岳亮大惊失色,连忙挥出双锏格挡。 “锵!” 两者相撞,竟有火光闪射。 岳亮只觉虎口发麻,整个人更是被震得连连后退,双锏险些脱手飞出。 岳亮脸色大变,只得婉言道: “吴老将军,在下素来敬重你,还请老将军不要再执迷不悟!” “哼!逆贼!受死!” 言罢,又是一记横斩。 两人交换了几招,逼得岳亮连连后退。 “这个小辈,能接住我三刀,倒是有几分实力。再来!” 吴元青还要再战。 可这一回岳亮没有了退路,一咬牙,索性直接逃了。 “哈哈哈~~~土鸡瓦犬之辈,哪里逃!” 吴元青催动胯下坐骑,再次催马直奔贾亮而去。 “噗嗤!” 这次岳亮的脖颈便多了一条血线,他的脑袋滚落在马下。 然而。 就在这时,不知何处,黑夜里射来一支弩箭,直直钉入了吴元青胸口。 “狗杂碎!敢放冷箭,老夫非宰了你。” 吴元青骂骂咧咧,抬手直接折断了插在身体里的弩箭,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依旧催动坐骑追杀逃窜的弓箭手。 “随我杀敌!!!” …… …… 另一侧,朱雀门城楼上。 “给我狠狠砸,砸他娘的!!!” 一名守城统领怒吼道。 顿时,无数石块,滚木从城头上倾泻而下。 “砰!” “砰!” “砰!” “砰!” “……” 石块滚落在盾牌上,顿时发出闷响声。 云梯上不断有人跌落。 当下已有十数架云梯搭上了城墙,守卫的羽箭已经没有了,剩下的只有石块滚木。 韩德胜知道,城楼上那些守卫们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只需要再有一点时间,自己的人便可登上城头。 破城已近在眼前。 韩德胜心情激荡,一张脸已经涨红,眼神凶狠,仿佛一头饿狼。 就在他刚要吩咐士卒们加速进攻的时候,一匹快马疾驰而来。 “报!” 一个亲兵翻身下马,跪倒在韩德胜跟前: “岳亮已被来人斩杀!” 韩德胜见状,双眉紧皱,连忙问道: “是何人所杀?” “是吴元青。” 怎么是他? 韩德胜听闻却是脸色阴沉。 他没有想到,今晚居然把吴元青都引来了。 仓皇起兵,原本就没有想到防范这位已经年过七十的老将军。 还有羽林营这帮鳖孙,也是事先根本就没引起重视。 如今却都成了致命要害。 可现在也来不及多想,韩德胜赶忙吩咐下去: “你亲自领人去拦住吴元青,拦住他!” 韩德胜厉声喊道。 眼下这个关键时刻,务必要拖住一切来援救的人。 只需再有一点时间,一定可以攻破皇城。 一定可以的。 韩德胜内心狂震,已经到了这个时刻,必须咬住牙。 可谁知亲兵立刻泼来冷水:“韩将军,吴元青统领的是刀盾兵,拦不住。” “那就用强弩!” “可是将军,强弩是准备用来射杀骑兵队的。” “不管了!”韩德胜狠狠咬牙:“先给我把吴远清拦下来,赶紧去。” “是。” 亲兵领命打马飞奔而去。 很快韩德胜中军后方,便有强弩一字排开,对着吴远清冲杀来的方向。 强弩威力巨大,可以用来对付冲锋的骑兵队,也可射穿铠甲和护甲的刀盾兵。 而且,这些强弩射程极远,可以覆盖两百步的范围内。 即便是普通的弓箭手也可以操作使用。 “放箭!” 一支支巨大的箭矢射出。 “嗖!” “嗖!” “嗖!” 强弩破空声传来。 吴远清听见了,立即挥舞陌刀格挡。 “噗嗤!” 一名刀盾兵应声倒地,脑浆迸裂。 “啊~~~” 另一个亲兵则被强弩射中了手臂,整只手连同手中战斧掉落在地上。 “噗!” 另外一名亲兵被射中腹部,顿时惨叫倒地。 “该死!” 吴远清暗恨道。 强弩的威力他自然清楚,这东西确实不好抵御。 “撤!撤!” 吴元青连忙调转战马,带着麾下士卒撤退。 可是。 就在此时。 一支巨大的箭矢从后方破空袭来,正中吴元青后背。 “噗哧!” 第345章 功亏一篑 这支强弩威力巨大,吴元青只是稍一分神,肩膀便被射了一个窟窿,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可吴元青依然强撑着端坐于坐骑之上。 “将军!” 亲兵大惊。 吴元青斜举抹刀,连忙喝令亲兵:“快,撤!” 然而,又是突来一箭,又是从后方射来,速度极快,根本避无可避。 “噗哧!” 吴远清的右手瞬间被射断,抹刀也被击落在地。 “啊~~~” “狗子的杂碎!” “老夫要剁爆你们的卵蛋!” 吴元青忍痛抽出佩刀,猛地回身冲进了敌军强弩营,挥刀狂砍,一片惨叫声响起,却见一颗颗脑袋被他硬生生斩落下来。 “吴老将军……” 这一刻,楚宁等人也是惊呆了,他早有耳闻吴老将军勇敢刚毅,没想到竟然厉害到了这种程度。 然而,他话音刚落下,便听得一阵破风声响起。 一支支弩箭直奔吴元青飞去。 一代陌刀将军就此陨落! …… …… “咚!” “咚!” “咚!” 此时各处的云梯已经发起了最后的总攻,韩德胜在亲自擂鼓。 鼓声犹如惊雷阵阵,一击一击敲打着每个人的耳膜。 更是为这深夜平添了几分寒凉。 城楼上,各处守城将士都已经是精疲力竭,体力已经透支到了极点。 然后,他们仍然在死死拼受,不让任何一个敌人冲上城头。 城墙下早已尸山血海。 而朱雀门外尸体堆积如山,一具具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血肉模糊。 这场皇城攻守战,已然来到了最为紧要的时刻。 一旦一方松懈,必然全军溃败。 韩德胜一边击鼓,一边高声大喊: “凡第一个攻破城门者,赏黄金万两,封万户侯!” 军校们听闻更是发疯似地围攻过去,爬上云梯,想要第一个登上城楼。 而这些军校里,居然有一人最为突出。 此人竟是莫成。 就见莫成一马当先来到城墙下,先让几个排头兵往上冲,接着他也攀爬上云梯,躲在排头兵后往上冲。 “莫成,好样的!” 韩德胜见状,更是击鼓壮威。 好家伙! 莫成这兄弟还是忠于我的,你瞧瞧,如此紧要关头,是他当先做出了表率。 然而,至于莫成此刻的心思,估计也就只有他自己能懂了。 原本他只是负责把守东城门,可谁知硬是被韩德胜调集前来助阵攻城。 眼看着,几个时辰过去了,天都快亮了。 这城门还没动静。 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败了也指定是个死,还不如豁出去了。 再说现在城楼上已经没有了羽箭,就连滚石圆木都没有了。 只要这时攻上城楼,打开一个缺口,破城便举手可得。 …… …… “羽林营的儿郎们,随我冲杀!” 另一边,楚宁领着骑兵营再次呈现尖锥形冲刺,不过这一次不再是佯攻,而是真正的拼杀。 现在已经可以清楚的看到朱雀门外韩德胜树立的那杆大纛旗。 只要砍倒这杆旗,叛军必败。 “报!” 这时一骑探马又快马朝韩德胜奔来: “韩将军,楚宁带着羽林营的骑兵队已经冲杀过来了!” 韩德胜听得脸色骤变。 对此,他可是太有经验了。 战局走到现在,一旦有一支力量加入进来,那将会影响整个战局的走向。 “将我的亲兵营全部派出去,拦住他们!” “可是将军,你怎么办?” “别管了,赶紧去,拖住他们。” “是。” 亲兵营算得是韩德胜最后的兵力了。 虽然人数只有五百人,可这是全军最后的希望。 “来人!立刻去把景风门和顺义门的人马抽调回来,全力合攻朱雀门。” “是。” “报!” 又有一名满脸是血的探马来报:“韩将军,景风门和顺义门的兄弟都被拖住了。” “什么?” “哪里来的人马?” “马钰领着人马正在围攻景风门,顺义门也有人在围攻咱们的兄弟,是个不认识的黑脸大汉。” 韩德胜心中一口气顿时就松了。 他哪里想得到,那支从来瞧不上眼的羽林营队,竟会是压倒自己的最后一根稻草。 王潜这些年还是隐藏得够深啊! 可恶! 不,我绝不会输的。 绝不会。 “报!” 可谁知,又有探马疾驰而来,未到近前,竟是滚落下马: “将军,徐炳坤领着左都指挥营的人杀到了北城门,兄弟们顶不住了!” 韩德胜虎目圆瞪:“闭嘴!徐炳坤答应过我,他绝不会参与进来的,你看清楚了没有?” “将军,确实就是徐炳坤,他很快就要杀过来了,您快上马,逃!” “逃你奶奶的!” 韩德胜挥剑一刀将其刺死。 “所有人,胆敢乱军心者,立杀无赦!” 说罢,他的目光又落向了不远处的城墙上。 现在所有的希望都落在了莫成身上,只要他攻上城楼,一定能稳住军心,一鼓作气。 拿住皇帝一切都还有希望。 对!还有希望。 而这时莫成已经匍匐着身子,就要来到了城头,而在他前方仅仅还剩下一个排头兵掩护。 莫成,一定要坚持住啊! 韩德胜征战半生,似乎没有哪一仗像今晚这样令人焦灼,也令人无比期待。 一步,两步,三步…… 就要到了。 最后一个排头兵也被一枪挑落,啊的一声重重摔下。 莫成前面再也无人为他掩护,而此时他也挥刀趁势砍死了挡在城头的守卫。 一个跃起,莫成终于站上了城头。 “兄弟们,快快上楼,随我破城!!!” 紧跟着,一众叛军也开始沿着云梯攀爬。 韩德胜知道,希望来了。 “嘭~~~” 然而。 就在这时。 黑夜中,只听一声惊响传来。 韩德胜心中一颤,尚未反应过来,紧跟着就看见城头上莫成一个倒栽葱直接从城头上摔落下来,还撞落一个正在向上攀爬的士兵身上。 “莫成?” 韩德胜大喊一声,整个人都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可这时,楚宁对这声音却是再熟悉不过。 第一时间便寻声看去,就看见不知何时,玄彬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自己侧翼后方,手里拿着一根黑乎乎的,还在冒出烟气的武器。 他娘的! 这不是燧发枪又是什么? 不过。 这小子怎么来了? 第346章 兵法有云 “不是让你留守羽林营吗?你怎么来了?” “楚大哥,我也是羽林营的人,多个人多分力量。” 说着,玄彬催马来到近前,欣喜道: “楚大哥,这新制燧发枪改良后,果然准头大有增进。” “行了!” 楚宁止住他的话头,“现在这里太危险,你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玄彬说不出是感动,还是兴奋,可显然对楚宁的话不加理会: “楚大哥,你可别小看我,我也可以上阵杀敌的!” “好!你就跟着我,切不要乱来。” 这时,羽林营骑兵队,几乎已经将挡在韩德胜前面的步弓手全部干掉了。 忽而一袭夜风吹起。 只见那杆书有“韩”字的大纛旗被吹得瑟瑟作响。 楚宁抬头仰望东方,只见已有鱼肚白。 天就要亮了! 紧跟着,就听见有人正朝这边跑步赶来,还听见有人高声呼喊道: “韩德胜谋逆,臣徐炳坤,奉旨平叛!” 徐炳坤亮明了身份,身后那些官兵们也是齐齐跟着喊了起来。 好家伙! 楚宁当即一凛,这是徐炳坤的人。 这个家伙现在赶来平叛,还真是个老滑头。 听见徐炳坤的喊话声,韩德胜已经不需要探马来报,便知道,自己现在所处的境遇。 不禁踉跄后退两步,仰天长叹: “苍天佑李,不佑韩啊!!!” 本来转眼即可破城,可谁知莫成竟被一招击毙。 而今各处人马杀来救援,如此自己便再无机会了。 本想着能打个时间差,可直到现在麓羽营的人马皆是一人未到。 韩德胜知道,就差一点,他就可以睥睨天下,傲视群雄。 做成一件足以载入史册的千古功业! 然而如今,一切都完了! “将军,走,我们掩护你,杀出城去。” “就是将军,走,只要出了城咱们还有机会东山再起。” 说着,仅剩的百十个亲兵都齐齐跪下,恳求韩德胜赶紧撤退。 可韩德胜明白,自己已经无处可去了。 “兄弟们,我韩德胜绝非贪生怕死之辈,只是我不甘心啊!” “来人!将韩将军的马前来。即刻护送韩将军杀出重围,其余人随我断后。” 很快一帮子人将韩德胜架上战马,由几人护送着一路朝外冲杀而去。 这百十个亲兵可以说是韩德胜最能打的。 这时毕竟都被逼到了绝境,一个个也是显露出强悍来。 一路冲杀,很快就杀出一个缺口。 “韩将军先走,我来断后!” 说罢,一名亲兵领着几十人打马便又杀了回去。 韩德胜未再犹豫,拨转马头,领着几个亲兵就横冲出去。 “韩德胜跑了,拦住他们。” “缉拿韩德胜,追啊!” 楚宁此时听闻韩德胜想逃,当即吩咐高启断后,自己也领着一队骑兵追击韩德胜。 “指挥使大人且慢!” 高启连忙喊道:“兵法有云,‘围师必阙,穷寇勿迫’,既然韩德胜已经夺命而逃,只需领着人紧跟其后便是,断不可强行击杀,否则适得其反。” 楚宁一想,高启说得还是很有道理。 现在韩德胜虽然已经败了,可这亡命之徒最为可怕。 自己这点人马拉起来不容易,再有一丁点损失都是不利。 当机立断,领着人直跟着韩德胜这一队人马之后,保持着一定距离。 原本以为韩德胜会直奔出城,可谁知,竟是打马回了韩府。 此时的韩府灯火通明,府门外都已堆上了工事堡垒,巷子两头都布有弓弩手和步甲兵。 听到有人马奔驰而来,这时突然都拉紧了弓弦,呈射击状态。 “韩公回府,速速开栅!” 韩德胜一队人马,便跑便高声呼喊。 这些人都是韩府的府兵,自然熟悉喊话人的声音,连忙吩咐开栅放行。 楚宁等人追击来到韩府外时,没有立刻发动进攻,而是让人就地戍卫,等待来源。 这显然已经是韩德胜最后的倔强了。 只是楚宁也不知道韩德胜为何不选择出城,而是要回到韩府。 不多时,便有人来报,王潜已经领着人正在收回九大城门的控制权。 楚宁当即反应过来,看来是韩德胜已经得知了消息。 这才会不选择出城,而是回撤韩府。 天已经蒙蒙亮了。 楚宁骑在马背上,回想着这漫长的一夜。 疯狂,刺激,热血沸腾。 零星的喊杀声仍在不时响起,无数人的生命在这一夜之间失去。 他们这些人里,大多都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而死。 财富?名誉? 还是功名利禄? 其实都不是。 他们这些人里,大多仅仅是为了一碗饱饭,一碗热汤,如此而已。 历史的车轮正在驶来,楚宁便已经卷入了这历史洪流中。 而在这历史的长河里,你我都只是一粒沙子,越是靠近河流的中心,便越是不能选择。 这一次,自己算是侥幸赢了。 可下一次呢! 谁能保证躺下的人不是自己? “大人,你没事?” 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楚宁回头,是魏满。 应声道:“我没事,你怎么来了?” “皇城门的逆贼都已诛杀殆尽,我听说你在这边,就立刻赶过来了。” “武安侯呢?” 魏满似有些不悦道:“九大城门都已经收回,各处叛军都被控制下来,他已经入宫觐见皇上了。” 楚宁浅浅一笑,倒是不太在意。 紧跟着就听见一队人马奔驰而来: “快!全部围起来。” 楚宁回头发现竟是徐炳坤领着左都指挥营的人赶来了。 二人打了照面,徐炳坤当即宣布道: “武安侯传令,由我接管韩府,所有人都先不要进府,等他请旨后再行定夺。另,由楚宁领衔羽林营人马即刻回营,再进宫陛见。” 说完他又看向楚宁,笑道:“楚大人,昨晚还真是多亏了你啊!不然这后果可不堪设想。” 楚宁冷哼一声,没有多说。 “怎么?”徐炳坤嘴角冷冷一勾,“楚大人,你该不会觉得兄弟是来抢你的功劳?” 楚宁这时就不得不说话了: “怎么会,都是为皇上办差的,既如此,那韩府就交给徐大人了。” 说罢,一拱手,领着魏满拨转马头就走。 两人才打马走了几个箭步,就听见魏满在耳旁抱怨道: “大人,这一战你应当记首功的!这武安侯为何会让徐炳坤接手韩府。” “你以为现在接手韩府是好事吗?罢了!以后我再告诉你!” 韩氏一族在京都乃是不可一世的存在。 一旦接手就会是烫手山芋。 毕竟这可是堂堂外戚一族。 而今太后死了才半年,这韩氏一族就要被拔草除根,一刀斩尽。 这未免不给世人以口实。 而此时,谁牵连上这样的事,谁将会成为京都权贵们的仇人。 可现在韩府已经被徐炳坤接手过来,楚宁倒也不急了。 只是突然,眼前入眼的景象,让他心情一下子显得十分沉重起来。 第347章 可堪大任 昭顺元年,四月初一日。 初晨的阳光,直直地照射在京都的大地上。 朱雀大街渐渐恢复了昔日的安宁,可这样的安宁里又透着不安的惶恐。 楚宁骑坐在马上,像是游人一般打马走过,静默地看着不远处尸横遍野的战场,以及一座一座的尸体堆积而成的小山丘。 打扫战场的士兵们,正将那一具具不知名的尸体搬运上牛车。 尚未凝固的血液就从尸体的嘴里倒流而出,滑过双眼鼓鼓的脸庞,沿着木板滴落到青石板上,再四散流开,像是一朵精致的莲花。 空气中满是血腥的气息,让人闻之作呕。 那些流离的战马因为不知去向的主人,而漠不关心的打着响鼻。 似乎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与它们无关。 而对于那些身居庙堂之高的衣冠楚楚之辈来说,他们只会在书写历史时,告之后人,在这历史的长河之中,这都只是人类历史上微不足道的一个瞬间。 当他们提笔挥写记录这段历史时,也大概只有寥寥几笔: “昭顺元年三月三十一日,逆贼韩德胜协同武将夏友诚、李善如、岳亮、莫成、陈明亮等,意欲行谋逆之事……” 自然没有人会记得,这一日为战争而死去的无名之辈。 生于乱世,命如蝼蚁! 这一刻,一个念头终于在楚宁心中彻底生根发芽! …… …… 辰时三刻,皇宫。 当楚宁步入养心殿时,里面已然站满了几位中枢阁员,显然是在议论韩德胜谋逆之事。 这时见楚宁走了进来,都停止了讲话,目光都落向了入殿的楚宁身上。 这些朝臣此时见着楚宁的眼神都变了,似乎还透着一丝丝惶恐不安。 楚宁倒也不顾,看见王潜就恭敬地站在皇帝御座下首位,二人目光相接,无需多言,一切尽在不言中。 来到近前,楚宁挺直了疲惫的腰板,一拱手: “臣楚宁奉旨陛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一礼中规中矩。 御座之上,唐帝面色十分黯然,显然也是一夜未眠。 “楚卿免礼,昨夜之事辛苦你了!” 楚宁再次微微躬身:“这是臣应尽的本分。” “好!”唐帝颔首,随后看向几位大臣,嘱咐道:“太庙祭祖之事就按朕的意思去办,其余事关韩德胜谋逆所牵连之人皆交由康王处理,都先去!” “遵旨!臣等告退!” 几位大臣齐齐躬身,随后出了养心殿。 唐帝这时的目光又看向了王潜: “武安侯!” “臣在!” “马常波派人来报,天泉山庄已经找到了藏匿的库银,你即刻派兵去,所有银子都给朕拉到内藏库入账。” 按理说,库银入库大多应该入到户部账下,可现在韩德胜谋逆罪坐实,韩世荣肯定是跑不脱的。 唐帝自然不愿意在这时把钱拿到户部去。 再说了,这钱一旦入了户部,要想再拿出来,规矩条陈太多。 就是他这个皇帝也不能幸免。 所以倒不如直接放到内藏库,那就是皇帝的小金库。 眼下朝廷要打仗,各处大营都要招兵、练兵,军器监还要打造新兵器,等到出兵还要犒赏,这都需要花钱,花很多的钱。 有了这笔银子,自己这皇帝也能做得更硬气了。 “另外,此次所有跟着韩德胜起兵谋逆的,全部抓起来,一个也不得走脱,那些逃出城去的,也必须一个不留全部抓回来。” “臣遵旨!” 王潜一拱手,随后也慢慢退出了养心殿。 此时唐帝的心情似乎很放松,笑着走下御座,来到楚宁近前,笑道: “忙了一夜,还没吃饭?” 楚宁刚在羽林营时,倒是实在忍不住吃了些东西,可现在自然不好说出来,摇摇头。 “海德旺!” “老奴在!” “去!传膳!朕要与楚卿一起吃,朕也是饿得很了。” “喏!” 不多时,由海德旺亲自领着一个个太监,端着精致的盘子走了上来。 随后整齐地在黄花梨长案上摆好。 不愧是皇帝啊,吃个早餐,花样都这么多。 长案上,太监们陆陆续续将早食摆了个满满当当。 油炸饼,羊肉包,清蒸驴肉、溜海参、羊肉水晶蒸饺,木樨糕子汤,砂锅小米粥等,还有一盘小香梨…… 待到海德旺查验完毕,又让一个太监在唐帝的位置对侧,搬来一张凳子放好。 这时才都退步走到了旁边待命。 “楚卿,快来,陪朕一起用早膳!” 唐帝当先走到御座坐下,招呼着楚宁也入座。 说起来,这是第二次陪皇帝吃饭了。 好些朝中大臣一辈子还没有一次机会呢! 楚宁倒也不客气,径直走到长案前也坐了下去。 “听闻你受伤了,可严重?” “一点皮肉伤,不碍事。” 此时的楚宁已经卸甲换衣,一番洗漱,整个人看起来除去疲惫神情,倒无其他不适。 “朕没有看错你,果然是栋梁之才,可堪大任。” 说这话时,唐帝的目光里流露出初次见面时的那种欣慰。 “别太拘束,动筷子!吃!朕也是饿了。” 唐帝先喝了半碗小米粥,又让太监给盛了半碗汤,拿起油炸饼,就着吃起来。 楚宁也抄起筷子吃了起来。 二人都吃得差不多了,二人又来到养心殿暖阁饮茶,楚宁知道唐帝这是还有事情要给自己交代。 果然,唐帝才刚在御座坐下,便挥手招来海德旺到近前,高声道: “把那些书信都抬上来。” 不多时就看见两个太监抬着一个朱红色油漆的大木箱走了上来。 唐帝道:“这里面都是马常波在平西伯府抄家时发现的,其中竟然有康王私下里与朝中武将们私通的书信,楚卿,以你之见,此事该如何处理为好?” 楚宁不知唐帝为何要问自己的意见。 可如今韩德胜谋逆之事才刚平定,自然不可能再有大的动作。 想了想,连忙欠身道:“全部烧了。” “烧了?” 唐帝闻言神情一怔,显然被这个意见给惊了。 “你且说说,为何要烧了?” 只听楚宁道:“不瞒皇上,臣在青山县为官时,康王也曾派人给臣送来过这样的书信,以及钱货,可是臣对皇上的心是忠的。臣料想,那些武将们对皇上的心也是忠的。” 第348章 训练新兵 康王派人笼络自己的事,想必唐帝早知道了。 倒不如先把心里的想法给说了。 唐帝其实哪能不明白,从昨晚的事来看,索性这些人都没有跟着韩德胜谋乱,最后一个个的还都带着府兵出来嚷嚷着平叛,敬献忠心。 毕竟在大势面前,多数人只会选择苟同。 正所谓‘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倒还真不好再说些什么! 顿了顿,唐帝又道:“那你说烧了这些书信,有何用意?” “臣的意思,朝廷现在要打仗了,皇上可以设宴款待武将们,然后当着他们的面说一说书信的由来,再找个理由全部烧了。如此一来,哪些武将们自然会对皇上感恩戴德。” “好!言之有理!哈哈哈~~~” 唐帝闻言,总算是会心的笑了起来,“说,这一次你立了大功,想要怎样的恩典,尽管说来?” 楚宁当即想起玄弘毅的事来,脸色肃穆,赶忙起身拱手一揖道: “皇上,臣却有一事想要皇上的恩典!!!” 被楚宁这一搞,唐帝一下子倒显得有些意外了,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这家伙难不成想要狮子大开口吗?! 虽然心中疑惑,可唐帝还是不由自主地开口: “楚卿有话直说就是!” 楚宁道:“此次之所以能识破韩德胜谋逆的罪行,还得多亏了玄弘毅及时悬崖勒马,将功折罪,才让咱们有了缓冲,事先有了筹划。所以臣恳请皇上赦免了玄弘毅的罪过!” 沉默。 无声的沉默。 唐帝似乎更加意外了,旋即大笑起来: “哈哈,朕还以为是什么大恩典呢?” 笑着,唐帝又开口说道:“事关此次有功之人,你拟一个折子呈上来便是,另外,关于你的恩典,朕倒是已经有了打算。” 楚宁抬眸一望,迎上了唐帝的目光,急忙问道: “敢问皇上有何差遣?” 唐帝显然是早就想好的,当即说道:“朕欲册封你为十六卫上将军,替朕掌管京北大营。” 楚宁听闻心中顿时一激灵,十六卫上将军,乃是正三品的官职。 从正五品直升到正三品,一下就连升了四级。 看来皇上是准备裁撤殿前司,收拢军权了。 如此更是可以看出皇上对自己的重视。 楚宁心中当然不会拒绝,可官场即是如此,该有的谨慎谦虚还是得有。 于是躬身歉辞道:“皇上,臣德薄才浅,只怕是难以堪当大任,臣恳求皇上撤回旨意,另则他人为宜。” “朕知道你无心在京为官,可眼下国事繁巨,朕手中可堪大任者屈指可数。” 楚宁再辞道:“皇上,十六卫上将军一职位高权重,臣对于军务不甚熟悉,只怕担当不起如此重任。而且唐国朝堂里比臣有威望之人大有人在,皇上让臣担任此职,更是怕难以服众,倘若再引起朝堂争端来,就有负于皇上的良苦用心了……” 开什么玩笑,越是身居高位,越是容易成为众矢之的。 再说了,这位皇帝生性猜疑,连外戚都不信任,如何会信任自己这样一个外人。 伴君如伴虎,恩宠与失宠往往只在一线之间。 熟悉历史走向的楚宁,自然更加明白这个道理。 再说了,他可不想成为皇帝杀人的工具。 “你怕什么?” 面对楚宁的托词,唐帝当即回绝道:“此次你立下平叛大功,倘若不是你机智勇敢,朕只怕已落入逆贼之手,记住了,有朕为你撑腰,何人敢有异议。” 楚宁这就不能再谦辞了,连忙谢恩道:“谢皇上恩典,臣一定竭心尽力做好差事,对了,皇上,眼下缉拿各处逆贼,是否需要交给臣去办?!” 这就算是对皇上的试探了。 “此事朕已交给徐炳坤去办,不然朕也不会让他去缉拿韩德胜,眼下这个时候,他也该有所表示了。” 楚宁心中暗暗舒了一口气,知道唐帝对于徐炳坤一直保持中立的态度十分恼火。 现在事已至此,也该他交上一份投名状才是了。 缉拿韩德胜及一族逆党本就是费力不讨好的事,谁摊上谁倒霉。 “不过眼下朕倒是有一事,急需你去办理?” 楚宁脸色一下子又紧张起来: “但请皇上吩咐。” 唐帝笑笑道:“眼下出征在即,各处大营都在招募新兵,这训练新兵的事就得提上日程,朕想把京北大营新兵的事交给你去办?” 让自己练兵? 这倒是有些出乎楚宁的意料。 等等。 难不成,唐帝已经知道自己曾在青山县组织练兵的事了? “好了!”唐帝摆手道,“你的本事朕还是知道的,就让赵天驰的亲兵护卫……就是那个叫魏满的协助你去练兵!” 见唐帝盯着自己,楚宁明白自己的事还是瞒不过,只得立刻回道: “臣领旨!” …… …… 从养心殿里退出来。 楚宁便在暗自琢磨,现在平定了韩德胜,北伐大任肯定就会落在王潜头上了。 可这时皇上又给自己升了官,让自己领衔十六卫上将军。 这就等于是让自己分了王潜的部分军权,摆明是不想让王潜一家独大。 唐国施行的是卫府制,以卫统府,统领全国六百五十七个折冲府,居中御外,卫戍京师。 只是十六卫大将军算是名誉上的军事长官,不具备实际指挥权,算是虚衔。 真正到了打仗时,需由皇帝临时委任行军大元帅,统领全国军队,这才是实衔。 因而,实际上折冲府、地方州县长官、十六卫和行军大元帅就形成了一种相互制约的机制,无人可以独掌军权。 如此一来,真正的军权就落到了皇帝手中。 看来这做皇上的,还真是一个人都不能信啊! 再有,突然提及让自己去练兵,显然有些指向性的意思。 自己在青山县时曾瞒着皇帝组织练兵这种事皇帝肯定是很忌讳的。 看来自己想着要韬光养晦的事,还是时刻不能忘记啊! 总之,平叛韩德胜这一仗对于楚宁来说,最大的收获还是拥有了很多实战的经验。 当然,对于那些死去的将士,楚宁想着,还是得尽快把名单拟定出来。 出了皇宫,魏满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刚要上马回走,就听见有人正在唤自己的名字: “这不是楚大人吗?” 这个声音让楚宁感到有些亲切,回头去看却是世子李贤,及其父亲康王李侹。 此时,二人正从一辆豪华马车里走下来。 毕竟是李氏皇族,楚宁也不敢怠慢,领着魏满对着二人行了一礼。 只听李贤激动道:“昨晚还真得多亏了你,不然这后果还真是不堪设想。” 楚宁道:“也不主要是靠我,还是得亏了那么多将士们的奋勇杀敌,是他们用生命换回来的。” 李贤应声道:“是啊!我以前就曾听父王时常说起,陌刀将军吴元青的威名,一直想着去拜访,只可惜如今老将军也战死了,真是遗憾。” 二人闲闲聊了几句,楚宁实在是疲惫不堪,难以支撑了。 就在这时,康王一脸媚笑的看着楚宁,道:“楚大人此番平叛,苦战一夜,想必也是累了,先回府中好好歇息,待有空本王定要相邀过府一叙,好好答谢一番才是。” 楚宁哪里不明白康王话里的意思,可也实在不想跟他多啰嗦,敷衍两句,这才拜别离去。 第349章 军营闹饷 临到入夜,楚宁才得知,原来那晚自己攻打韩德胜的过程中,是夏何良领军镇守朱雀门。 而是韩轩领着一千人支援各处城门。 都不知道韩轩跑废了多少匹马。 还有玄弘毅领着府兵前往韩德胜府邸,想要捉拿韩府的族人。 为此还展开了一场厮杀。 以及城中各处发生了不少事关自发平叛的事。 可当时的楚宁对此一无所知,可以说是盲打莽撞,最后是凭着运气堪堪赢了。 看来,以后真的要着重加强信息的收集才行。 真正的战场上,情报的收集太重要了。 “大人。” 一个声音从屋外传了进来,是魏满: “你让我拟定的关于青山县的平叛有功的名单都拟好了,你要看一遍吗?” “不用了。” 楚宁已经让魏满和马钰把这次参与平叛的人都拟定出来,尽快给武安侯送去,待武安侯看了并无异议,再送入宫去。 之所以要走武安侯这个流程,楚宁其实是多了一份心思的。 现在韩氏一族被彻底排挤出朝堂,王潜可以说是皇上最信任的人,接下来的北伐将军人选也是非他莫属了。 这时候,有事先请示于他,算是合乎情理。 “韩德胜那边怎么样了?” 楚宁没由头问了一句。 魏满道:“徐炳坤抓到韩德胜时,韩德胜已经服毒了,没拿到他承认谋逆的口供,人就已经死了。其余韩府家眷早被韩德胜屠杀殆尽了,倒是留下了几个躲起来的家丁,如今都被打进了死囚,择日一起问斩。” 楚宁听闻愣了一下,看来那天韩德胜并未强突出城,而是选择回府。 竟是为了将家眷们全部杀光,而不愿他们有一人留下受尽侮辱。 好一个韩德胜,果然是个狠角色。 没有再问什么,这或许已经是韩德胜最好的结局了。 因为在楚宁看来,身处这个皇权至上的时代,韩德胜作为一个武将只是为了心中的理念去做事。 而不愿做一只逆来顺受,等着被圈养起来待斩杀的羊羔。 无非是成者王,败者寇而已。 只是想到,因一人之念,却有那么多人因此而受到牵连,人头滚滚,家破人亡。 楚宁心里涌起一股痛苦。 这痛苦,究竟是一件事,还是一种体验? 楚宁不知道答案。 可经此一战后,楚宁感觉自己真的有些不一样了。 可又具体说不出是哪里不一样。 这一夜,楚宁合衣便沉沉睡去。 这一睡,整整三天三夜。 …… …… 转眼五日后。 唐帝为了稳住朝局,更为了向世人摆明自己对韩德胜谋逆之事如何痛心疾首。 召集朝中文武百官,前往太庙祭祀。 并且特意拜谒了已故太后孝陵,声泪俱下的沉痛悼念太后,并提及在得知韩德胜谋逆之事后,让他如何的肝肠寸断,伤心欲裂。 另外,唐帝还不计前恩后怨,并没有对那些私通书信的武将们下手,而是采用了楚宁的法子,将武将们召集起来商议北伐大事。 就在唐帝提议举荐王潜出使北伐将军之时,武将们里好些人对此提出了异议。 在他们一致看来,王潜虽然出身于军武世家,自幼也在军中长大。 可对于兵事韬略,绝非纸上谋划便可以的。 直到唐帝让人抬出一箱书信,并说出这些书信的前因后果。 武将们,大多数人里对此缄默不言。 直到唐帝象征性的处罚了三个武将,并令人将所有书信付之一炬,并扬言此后绝不可再提此事。 最后武将们终于纷纷上书,愿追随武安侯出兵北伐。 至此,北伐将军的最终人选最后敲定下来。 接下来,唐帝下旨要在月底便出兵北上,各处营场便开始招兵买马,打造兵器。 此时。 梁安城北三十里,京北大营。 楚宁和魏满,早早便来到了军营里。 还不是因为一大早,皇上便又急着派人来催练兵事宜了。 楚宁也是好好休息了两日,如今北伐出兵在即,时间紧迫。 才刚走进军营里,楚宁便听见营场里传来了吵闹声: “老子不管,今天再不发饷银,老子就不干了。” “就是,不干了,这都他妈的拖了一年的饷银了。” “不发饷银,还要老子们去卖命,凭啥啊!” “……” “兄弟们,武安侯已经说了,现在朝廷已经在拨银发饷,很快就轮到咱们京北大营了,大家伙再坚持坚持。” “潘都尉,去你娘的,你平日里有孝敬,又不靠军饷过日子。” “嘿,牛铁柱,你他妈怎么跟我说话呢!” “我就这样说话,总之,今天不发饷,我们就去找皇上闹,皇上可答应了要给咱们发饷的。” “……” 楚宁仔细听了一会儿,很快就听明白了这些士兵话里的意思。 说白了,就是老板已经拖欠了一年的工资,现在不但不发工资,还要让员工去卖命。 而员工唯一能获得的就是一张美美的画饼。 “魏满,你去把管事的叫来。” 今天第一天上任就发生这样的事,楚宁自然必须要把这苗头摁下去。 “是。” 魏满应了一声,很快朝那堆吵闹的人群走去。 不多时,便领着一个身材圆圆胖胖的中年男人回来。 楚宁瞥了他一眼,当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何官职?” 那人不答反问:“不知这位大人是?” 魏满解释道:“这便是新任十六卫上将军楚宁大人。” “哟!原来是上将军,小的叫潘长海,是京北大营的都尉,小的有眼无珠,还请上将军见谅!” 楚宁一看这人就是个官场老油子: “潘都尉,京北大营共有多少人?” 潘长海不知楚宁为何突然问这个,想了想说道: “登记在册的一共有三万一千六百七十人。” 可他刚说完,魏满便接言道:“潘都尉,楚大人问的是实际数量,不是拿军饷的人头数。” 楚宁闻言当即一凛。 好家伙! 原来这里面还有这猫腻,魏满这是在提点自己啊! 潘长海犹豫了片刻,扫了一眼楚宁,柔声回道: “实际数量是……一万六千三百二十人。” 第350章 蛇鼠一窝 捏玛! 这特么的真是腐败啊! 还是堂堂戍卫京都的军营。 居然吃空饷吃成这样。 已经快接近一半的数额了。 那要是地方上,还指不定夸张成什么样子? 就靠这些人去打仗,都特么是敌人派来的友军,去送人头! 楚宁的脸色阴沉下来,一脸肃容:“饷银拖欠了多久了?” “有一年了。” “皇上不是答应给各营发饷了吗?这是怎么回事?” “嗐!以前的饷银都是从户部支出,由兵部来办,如今户部的韩国舅……不对,逆贼韩世荣已经死了,加之兵部的逆贼朱旺又下了大狱,现在根本无人着手。” 楚宁又道:“现在北大营共欠军饷多少?” “大概是……六十三万两。” “混账!什么叫大概是?” 潘长海倏地跪了下去:“回上将军,军饷的数额一直以来都是督军王之贵报给朝廷的,小的,小的也不知情啊!” 说起来,古代士兵闹饷其实是一件极为平常的事。 因为就算是在楚宁前世,一家公司也可以随意找个理由拖欠工资。 更何况这个权利高度集中在一部分手里的时代。 士兵们根本毫无话语权,上级还要克扣一部分,真正落到士兵手里的少之又少。 倘若能有个活法的,很多人根本就不会来当兵。 对他们说什么保家卫国的道德大义,那都是狗屎! 而面对层层盘剥,士兵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容忍。 直到有一天忍无可忍,便是哗变了。 可楚宁自然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当即大喝道: “去!把王之贵叫来!” 潘长海没有立即起身去传令,而是一脸平静的看向楚宁,反问道: “不知上将军有何事要找王督军?” 哟呵! 这家伙还真挺行啊! 楚宁心里本来就很恼火,再看眼前这一身白白胖胖的肉,就知道这家伙绝逼不是个好东西。 “怎么?我要见谁,还要你同意?” 楚宁语调清冷,潘长海何等会察言观色,立刻一缩脖子道: “不是,大人,小的就是好奇问问而已,那上将军先到议事厅喝茶,我这就去把王督军找来便是。” 说完,重重一拱手,躬身小跑着离开了。 楚宁叹息一声,看了一眼魏满说道: “看来这京北大营水很深啊!” …… …… 京北大营,议事厅。 并不多时,潘长海就领着一个块头不大,却长得十分结实的壮汉走了进来。 “上将军,小的把王督军请来了!” 说着,又对壮汉解释道:“王督军,这位就是上将军楚大人了。” 潘长海话刚说完,那人对着楚宁就行了个参拜大礼: “末将京北大营督军王之贵,参见上将军。” 这家伙块头不大,声音倒是很足。 “起来!” “谢上将军。” 楚宁这时的脸色已经缓和了很多,因为就在刚才魏满对他说了很多关于军营里扣饷的事。 但凡能在军营里掌管军需的,大多都是与某些高官沾亲带故。 王之贵这个姓氏,自然让楚宁猜到了与谁会有牵连。 “王督军,我问你,军营里闹军饷的事你知道吗?” “知道的!” 王之贵重重一点头:“这些兵崽子,也就是欠揍,老子……不不不,下官早给他们说了,这军饷一到立马就发,还在闹个逑。” 楚宁心中一凛,这家伙果然是个兵痞子。 想了想,语气仍然十分平静的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安抚这些闹饷的?” 王之贵一副不以为然的态度:“上将军,你崩担心,这些兵崽子也就这个德行,心中就没有一点念及朝廷的难处,还他妈的敢闹饷,反了他了。” 正说着,旁边潘长海立刻又拱手,插言道:“对,就是那个牛铁柱带头闹事,上将军现在您来了,请您下令,就让末将去把那个牛铁柱抓起当作典型收拾一番就好了。” 楚宁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这王之贵和潘长海显然是蛇鼠一窝。 士兵们拼着丢命来当差,临了连最基本的工资都不发。 现在做领导的竟然想要暴力解决问题。 这特么就是唐国朝廷的官吏现状? 拖欠士兵工资倒成了理所应当的事了。 还居然说出什么心中没有朝廷,你不把人家当人,人家凭什么想着你朝廷啊! 真要以暴力镇压这些闹事者,怕是要彻底失去军心。 或者说,早就已经失去了军心。 楚宁现在是严重怀疑,倘若就让这样的士兵上战场,那面临的结果会是什么? 估计已经不言而喻了。 见楚宁脸色十分难看,潘长海斜眼瞅了一眼王之贵,后者微微颔首,凑到楚宁身前柔声道: “上将军,现在韩家这艘大船已经沉了,以后就是咱们王家说了算,上将军您放心,您是武安侯举荐的,咱们以后也就是一家人。像这种士兵们闹饷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以前就常有,几个兵崽子还翻不了天。” 我可去你妈的! 敢情走了个姓韩的地主,又来一个姓王的地主? 这历史真是螺旋状上升的吗? 楚宁心里没有好气,他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可现在初次上任,似乎也不太好拿两个家伙开刀。 “这样,王督军,你亲自去把京北大营全体官兵聚集到一起,我有话要说。” 王之贵闻言,当即否决道:“上将军,这样的小事您真没必要亲自过问,您交给我,让我来……咳咳……”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楚宁一双冷冽的眸子直直刺来。 顿时心中一凛,拱了拱手道:“那好!我即刻去办。” 说罢,一挥手,领着潘长海一溜烟小跑着离开了议事厅。 要多猥琐有多猥琐! 看着这蛇鼠一窝的二人,楚宁心中十分痛心。 以这两个家伙的出身,根本就不可能与基层普通士兵们产生共情的。 因为在他们心里,一旦权势在手,就只剩下最原始的剥削。 重生于这样的时代,真的就不能彻底打破这历史规律吗? 就在这时,只听外面有人高声吵闹起来。 “闹事也不看看地方,赶紧滚!” “我不是来闹事的,我就是想求见上将军。” “上将军是你能见的吗?也不瞧瞧你是什么东西?” “私闯议事厅,按军规责打二十军棍!” “……” 楚宁正纳闷发生了什么事。 就听见议事厅外,有人高声喊道: “上将军,小的牛铁柱,特来求见上将军。” 牛铁柱? 这不是带头闹军饷的人吗? 第351章 安抚军心 “小的牛铁柱,参见上将军!” 议事厅中,牛铁柱对着大厅当中,正端坐在椅子上的楚宁躬身行了个军礼。 楚宁没有立刻做出反应,而是目光平静地打量着牛铁柱。 这家伙名字虽然俗气,可整个人看起来似乎倒有些儒雅,竟不像是个当兵的。 反像个读书人。 尤其这双眼睛,看起来十分清澈明朗。 “牛铁柱,是你嚷着要见我?” 楚宁开口。 “是小的。” “可是有事?” “回上将军,小的要举报督军王之贵、都尉潘长海以及都指挥佥事向勇三人联合其手贪墨官银,克扣士兵军饷。” 好家伙! 这小子够直白的。 你就不怕我和他们是一伙的吗? 可是这话楚宁没说,嘴角一抽,反问道: “看你样子像是个读书人?” 牛铁柱朗声开口道:“是,小的参军以前是个秀才。” “哦?那你读了哪些书?” 楚宁又问。 “回上将军,除了四书五经,还有兵书,比如《孙子兵法》、《李卫公问对》、《卫公兵法》、《太白阴经》、《道德真经论兵要义述》、《长短经》、《武备志》等,另外《唐律》一类我也熟读,比如《永徽律》、《武德律》、《贞观律》等法典。” 好家伙! 看起来这小子还真是个秀才! 这个教育不普及的时代,秀才已经是万里挑一的知识分子了。 “行!你说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你先回去!这件事我会亲自处理的。” “上将军,我……” “去!到校场汇合,我已经通知下去,让全体官兵集合了。” “是。小的遵命!” 牛铁柱虽有些不甘心,可也不得不拱手退了出去。 楚宁、魏满二人相视一笑,只听楚宁说道: “走!咱们也去校场!” 楚宁在前,魏满紧随在后,二人朝校场走去,顺便查看一番军营的情况。 刚走到校场门口,就看见站着几个歪歪斜斜的兵丁,一个个无精打采的,或蹲或坐在石墩子上,长枪也就随便放在地上,或是插在土里。 这特么就是京北大营的兵? 就在楚宁疑惑之际,有人发现了他: “嗯?你们是什么人?” 魏满见状,也是怒气冲冲,上前两步,拿出一块腰牌,道: “看清楚了,这位乃是十六卫上将军,你们几个混账赶紧滚起来。” 几个守门的官兵哪里想得到来了个这么大的官啊,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又发现自己的兵器还放在地上、插在土里,又各自去找自己的兵器。 一时间,几个人拥挤在一起,丑相百出! 楚宁看得是直摇头,就这样的,真敢上场去打仗? “小的们参见上将军!” 几人整顿好,齐齐躬身行了一礼。 楚宁也懒得去看他们,扫了一眼校场方向,只听里面清风雅静的。 “怎么?不是招募了很多新兵吗?今天没有操练吗?” 几个兵丁都是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个说道: “本来是该有的,可是……” “可是什么,说。” 还是那个兵丁,看了一眼其他几个人,最后鼓足勇气说道: “是因为教头都告假了,现在营里没人教习。” “告假?他不知道现在皇上下旨急着训练新兵吗?他们怎么敢告假。” “还不是因为……没发军饷。” 这倒是挺直接的。 不发工资,就直接摆烂了。 看来自己将要接手的就是个烂摊子啊! 叹息一声,楚宁又问:“京北大营现在是谁在管事?” “是都指挥佥事向勇向大人。” 楚宁不想多费口舌,“你领路,带我去见他。” “啊?” 那官兵神情一下子慌乱起来,其余几个都是看戏一般盯着他。 楚宁猜得到,这肯定是有什么事。 不等开口,就听魏满声若洪钟一般开口:“混账东西,上将军的话没有听清楚吗?是不是想挨军棍?” “不不不……我这就给上将军带路。” 说完,连忙在前领路。 其余几个兵丁这时也都挺直了腰杆,开始有模有样地戍卫起来。 太阳已经上了中天,校场里果然很是安静,大坪上没看见一个人操练。 楚宁越来越有一种预感,皇上让他接手京北大营,想必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上将军,前面第三个营房就是向都指挥佥事的签押房……” 说着,就一直看着楚宁,似乎很想听到楚宁让他离开的话。 可就在这时。 突然就听见前方传来喧哗声: “他妈的,买定离手啊!老子要开了!” “哈哈!三个六,通杀!” “给钱,给钱,都他妈赶紧给钱!” “……” 楚宁听得眉头紧皱。 好嘛!这大白天的是在校场赌博啊! 难怪先前这些官兵们提到说要去找管事的,一个个惊诧万分。 原来如此。 看来这个军营真是烂透了。 看了一眼那官兵,楚宁沉声问道:“刚才说话最大声那个就是向勇?” 那官兵没开口,只是看着楚宁静默点了点头。 “魏满,去,把人叫出来。” 魏满应了一声,走到营门前,一脚将门踹开,就听见里面传出来爆喝声: “嘿!你他妈的谁呀?敢搅了老子的局。” 这时一群人抄起家伙就冲了出来,将楚宁和魏满团团围住了。 可一看见魏满那身块头,就知道这家伙不好惹。 楚宁依然面色无比阴沉,目光扫过众人: “你们谁是向勇?” 几个人都愣了一下,最后看向一高个精壮汉子,只听他开口道: “老子就是,你他妈谁啊?敢直呼老子的名讳。” 京北大营目前是由都指挥佥事向勇负责,自然就是这里的一把手。 “很好!” 楚宁看了一眼向勇,又转向其余人问道:“那你们呢?都是些什么人?” “等等,你还没说,你是谁?再不说就别怪老子不客气了!” “向大人!” 先前那领路来的官兵本在一个劲儿朝着向勇使眼色,可这家伙根本不接招。 这时也只好直接就开口了: “这位就是新来的十六卫上将军楚大人,就是先前提及过的,此次带兵平定叛贼的那位。” “啊?” 那些原本还气势汹汹的家伙,听闻瞬间就安静了下来,一个个的赶忙收起了兵器,然后齐齐躬身施礼: “末将等参见上将军!” 楚宁也不应声,转而问道:“说说,你们都是些什么人?” 向勇赶忙解释说道:“回上将军,这位是掌管司事的、这位是屯田的、军器的、练兵的、还有这是管京操的。” 好家伙! 这帮子人,全是京北大营当官的。 敢情这真的是蛇鼠一窝,凑齐啦! “魏满,你说这些人该如何处置?” 只听魏满朗声道:“身为军官,聚众军营之内赌博,置皇上旨意于不顾,公然违抗皇命,按律……当斩!” 楚宁冷哼一声:“那就把他们全部绑了!” “???” 魏满道:“大人,我就一个人,他们是六个人。” “那就一个一个绑,谁敢反抗,请王命旗牌,就地斩杀!” 直到这时,几个家伙才反应过来,这是玩真的了! 唰地一下,齐齐跪倒在地,哀求道: “求上将军饶命啊!” 第352章 军法无情 半个时辰后。 京北大营,校场。 楚宁站在台上,目光看向台下众人。 这些人里,有年纪稍长须眉皆白的老者,也有年龄不过十五六岁的清秀少年。 单是从这些人的神情里就能看得出,好些都是新兵蛋子。 一个个十分懒散、歪歪斜斜地站着,不停打着哈欠,眼神里看不到一点光。 整个营场看上去死气沉沉,毫无斗志。 这个时代从军者基本都是被应征而来,当兵纯粹就是为了有碗饭吃。 另外,朝廷要打仗,招募兵员,落到地方都是任务,谁家不去就是便是违反了朝廷律法。 当然,更多的还是迫于无奈。 因为谁不想安心在家守着一亩三分地谋生,而愿意上战场去送命呢! 和他们谈保家卫国的理想,对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来说都是不切实际的。 现在楚宁来了,并且有幸参与了他们的历史。 心中便是想着,能为这个时代,为他们做一点什么。 或许仅仅就是蝴蝶煽动一下翅膀,至于能否在历史上掀起什么风暴,就不得而知了。 可现在,楚宁已经找到了一条愿意为之一生奋斗的事业。 “咳咳……都听好了!” 督军王之贵当先站了出来,先是对楚宁讪讪一笑,随后面对台下兵丁们朗声道: “这位便是皇上亲自委派的上将军楚大人,此次京都谋逆之事,便是楚大人亲自领着人平定了叛乱,下面我们有请楚大人给我们训话!” 这番开场白出口,楚宁就知道,这家伙绝逼是个官场老油子。 可楚宁没有训话,而是往台下人群里看着,他在找一个人,很快便在第三排看到了想找的人。 “牛铁柱,出列!!!” 众人闻言,包括王之贵和潘长海都是一阵,目光齐刷刷地看向牛铁柱。 而牛铁柱本人也是有些懵逼,手持长枪,慢慢站了出来。 楚宁紧绷着脸,高声道:“牛铁柱,你敢不敢把你先前对我说的话,当作这些人再说一遍?” “我敢!” 牛铁柱当然知道楚宁要他说什么,也是显然豁出去了: “回上将军,小的要举报督军王之贵、都尉潘长海以及都指挥佥事向勇三人联合其手贪墨官银,克扣士兵军饷。” “你放肆!!!” 王之贵彻底怒了,原本还带着笑脸的面容瞬间冰冷,死死瞪着牛铁柱,杀气凌凌。 “上将军,你别听牛铁柱胡说,这是根本就没有的事。” 潘长海也赶忙应声道:“对对对,这牛铁柱就是个秀才出身,平日里就爱瞎咧咧,他都是胡说八道的。” “……” 这一番举动,顿时就让校场炸开了锅。 牛铁柱胆子大,是军营里出了名的。 可这也太猛了! 好些年纪稍长的士兵这时都是摇头叹息,只觉得这小子做事太过鲁莽。 只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可谁知,就在这时,楚宁又高声喊道: “来啊!把都指挥佥事向勇等人都带上来。” 紧跟着,就看见魏满领着六个全身绑缚的人走上高台下,那里已经摆出了临时的刑场,六名刀斧手早已就位。 单看这气势,都够吓人的。 于是六个人一见到楚宁,也不顾及自身形象,咚地一下跪下求饶道: “上将军,我们知道错了,求你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不要杀我,训练新兵还需要我,我还有用的……” “对对对,现在朝廷要打仗,兵器制造也离不开我,我也很有用……” 楚宁真是有些哭笑不得,这些家伙现在终于是知道怕了。 就在这时。 向勇也是看向楚宁,咬牙切齿道: “上将军,你不能杀我,左都指挥营的徐炳坤乃是我姐夫,此次平定逆贼,他也立下了汗马功劳,皇上还特旨嘉奖了他,看在我姐夫的份上,你饶了我这次,我保证,绝不再犯。” 这倒是让楚宁有些意外。 京都之地,果然是鱼龙混杂,沾亲带故的。 稍不注意,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 可现在,这个情面楚宁是不打算给了。 因为向勇这个位置需要挪一挪,另择他人了。 说直白点,向勇挡路了! 魏满见楚宁不动声色,明白他的意思,这是要杀人立威了。 对于这帮家伙,只要这次你放了他们,以后绝不会有你好日子过。 最好的法子就是彻底解决掉。 否则,真闹出兵变来,该杀的就是自己了。 “军法无情,动手!” 楚宁招呼一声,六名刀斧手手起刀落。 “噗嗤~~~” 六颗人头齐齐滚落在地。 无头尸身顿时也是血流如注。 这场面实在是过于血腥,可正是如此,更是让那些台下的官兵们一个个噤若寒蝉。 突然,只听咚的一声传来。 楚宁闻声看去,竟是潘长海直接吓得瘫软在地。 再看王之贵,也是一脸煞白,完全都没反应过来。 这举手就杀了? 好大的气魄! 这些人里好多也是上过战场的老兵,见识过战场的冷酷的。 可这时,整个校场上出奇的安静。 就连微风吹过幡旗,都能清晰地听到瑟瑟风响声。 楚宁知道,这一场杀头立威的效果已经达到了。 接下来也该收买人心了。 “将士们,现在朝廷要打仗,需要招募新兵,训练新兵,这样才能上战场杀敌。我知道,你们好些人都是贫苦出身,当兵只是为了混口饭吃,可军饷却是一拖再拖,今天我就答应你们,三日内,先为大家补发两个月军饷。” 对于这帮子人,你跟他们说什么保家卫国是没用的,因为他们的觉悟是不可能达到那么高的。 对他们来说,最直接的就是当兵有饭吃,有钱拿。 你跟他们说一千句好好干,不如给他们直接工资翻倍。 这才是动力。 这时听了楚宁的话,一个个官兵似乎还沉浸在先前的气氛里,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不一会儿,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大声喊了一个好。 紧跟着,大家伙发出一阵欢呼,都跟着一起喊了起来: “好!” “好!” “好!” 楚宁这时又看向仍然有些懵逼的王之贵说道: “王督军,补发军饷的事就交给你和潘都尉去办,我想,应该,大概,是没有问题?” 潘长海抢先答道:“上将军放心,绝对没有问题!就是再困难也不能让兄弟们饿着肚皮上战场。” “王督军,你这边可有什么问题没有。” “上将军尽管放心,我来想法子,先把兄弟们拖欠两个月的军饷一准补齐。” “好!” 楚宁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至于你是去哪里搞钱,那就管不着了。 “将士们,从今天开始,所有人务必好好训练,胆敢有懈怠军务者,军法从事!” 台下中将士齐声回道:“是。” 待到众将士们都去训练了,楚宁这才转对魏满说道: “京北大营都指挥佥事一职,我准备交给你来做,另外,训练新兵我也准备交给你,由你亲自负责,不过这事等我找机会给皇上说。” “好!”魏满想也不想就答应下来:“到时我想把青山县的兄弟都安排过来训练新兵。” “人手方面你来选,记住一点,都要是信得过的人。” “大人放心!我明白!” 楚宁嗯了一声,又看向台下正在训练的牛铁柱,心里对他的任职也已经有了想法。 第353章 举贤任将 京北大营,议事厅。 “什么?上将军,您想让我负责管理军需?” 当牛铁柱听到楚宁对他的任命,立时就显得一脸惶恐。 楚宁轻轻点头,以示认同。 “可我只是秀才出身,小的担心做不好,误了朝廷的大事。” 牛铁柱仍显得震惊。 楚宁看向他,沉声道:“如今的军营你也看见了,全是沾亲带故的关系户,就连将士们的军饷都敢克扣,倘若他们要在兵器军需上动手脚,这个仗就没法打了,所以我急需一个信得过的人来帮我管理好军需,这是万万不能出事的。” “可是上将军,如何肯相信我?” “因为你不畏权贵,还是秀才出身,有些见识,这都是最难能可贵的。我还曾听说你给向勇提出过不少好的建议,虽然都被否决了,可我看得出你是个志向远大的热血好男儿,这样的人更应该好好施展自己的抱负才是。” 说着,重重一拍牛铁柱的肩膀,满脸期许道:“不要怕做错事,总要去做才行,我看好你哦!” 对于这些读书人,哪一个心里没有想法,而施展抱负更是他们一生之愿。 果然楚宁这番话就说到了牛铁柱心里去了。 牛铁柱心里一热,大为感动,连忙跪下说道: “好!上将军对小的如此信任,小的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楚宁一把将他搀扶起来:“记住了,以后对我不要下跪。” “是。” 牛铁柱起身重重一拱手,可很快又想到了关键:“可是上将军,现在军需都是潘长海在负责,如何能轮到我?” “放心,他很快就没有机会了。” 楚宁准备把潘长海也一并搞掉,这种蠹虫留在身边只会是不定时zha弹,必须尽快拔掉。 至于王之贵,可就有点麻烦了,毕竟牵连着王潜,还得从长计议才是。 交代完毕,楚宁再次查看了一番京北大营各处营寨。 果然在杀掉向勇等人后,整个大营的军姿面貌都是焕然一新。 校场里响起阵阵的操练声,京北大营终于有了军营该有的样子。 …… …… 未时,太阳西斜。 武安侯府内,早已挤满了武将。 张扬的笑声响彻整座府邸。 “哈哈哈!韩德胜这个狗贼胆敢谋逆,如今总算是死了,侯爷,此后再也无人可与你争夺北伐将军了。” “是啊!我可听说皇上把所有武官们都叫去了,想必再有几日,委任状就该明发各部了。” “恭喜侯爷啊!” “……” 好些先前与王潜并无走动的武勋们,这几日都是来往特别勤快。 王潜对此并没有过多拒绝,自然也没有表现更为亲密的举动。 一一接待下来,皆是以朝廷国事为重,并无多聊其他。 随后便将武勋们打发走了。 距离平定叛乱已经过去了几日,这些日子以来,除了继续清剿逃逸逆贼,王潜便是很少入宫。 就连征北大将军的事也似乎不再多问。 每天大多时间里就待在府里,倒像是刻意要让自己清净下来。 “来人!” 王潜朝门外喊了一声,立时有一个家仆走了进来: “侯爷?” “告诉门房,今天不再见客。” “是。” 家仆刚躬身退下,就看见阿布拿着各处收集的一叠情报走了进来: “侯爷!据李卓将军来报,城外逃窜的叛军已于昨日傍晚时分在凤鸣山被全部擒获,其首逆吴鹏宁死不降,最后李卓不得不下令放箭射杀,其余逆贼全部押解入京,择日问斩。” 王潜听闻,微微颔首:“嗯,这个吴鹏却是难得的将才,我本意想让他活的,只可惜啊!罢了,还有什么?” 阿布道:“事关此次叛乱所涉损失兵员都已经出来了,各营死亡人数一共是一万三千七百八十二人,其中羽林营死亡是五百七十九人。” 说着,又递过一张名单:“这是随楚大人参与平定叛乱将士的名单,请您过目。” “我就不看了,明日朝会我会报上去,论功行赏,关于平叛死亡的将士,每人发放十两银子作为抚恤金。” 阿布应了一声,只听王潜又道: “还有什么都一并说了!” 阿布道:“麓羽营来报,所有牵连韩德胜的亲信已经被完全清除,现在所有中级以上官军都表示愿意跟随侯爷出征,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他们说,侯爷那晚答应他们的军饷什么时候落实?” “混账!” 一直显得平静的王潜终于脸色一沉:“他们是唐国的将士,为国打仗那是天职,岂能是为了银子打仗。” 可想起自己那晚前往麓羽营安抚众将士时,曾许下的诺言,王潜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 稍稍沉吟片刻,王潜道:“再给麓羽营拨付八十万两军饷!” “侯爷!现在京都各大营,好几个营都在闹军饷,听说京北大营也开始在闹了,咱们这样照顾麓羽营,其余几个营知道了会不会不满,要是闹到皇上那里去了,只怕也不好。” “这件事明日朝会我会亲自给皇上说,现在朝廷要打仗,麓羽营是几大军营里最能打的,再说这次没有跟随韩德胜作乱,哪怕多花些银子,皇上也不会多说什么。” 阿布闻言,微微皱眉,可既然武安侯已经答应下去了,此事似乎也并没有更好的法子。 “还有什么汇报的事吗?” 阿布赶忙收回思绪,沉声回道: “据报,今早楚大人前往京北大述职了,居然还杀了六个人。” “都是那些人?可有王之贵?” “这倒没有。”阿布道,“为首的就是徐炳坤的小舅子,去年被安插到京北大营做都指挥佥事的向勇,其余五人都是中级军官,有司事、屯田、军器、练兵、京操。” “因何原因?” “一众军官聚众赌博,被楚大人当场抓获,奉了王令旗牌就地斩杀了,还说要在三日内跟一众将士们补发所欠两个月的军饷。” 王潜闻之,微微一怔: “这个楚宁,以前我还真是小瞧了他,看起来文绉绉的,倒不像是个狠角色。” “是啊!” 阿布也显然对楚宁有着极深的好感,“这次平定韩德胜,还真是多亏了他。不然等咱们调军回城平叛时,后果还不堪设想。” 正说着,就听见门外有人吵闹起来: “我和你家侯爷是本家,你怎敢对我如此无礼?” “哼!侯爷说了,今日不再见客,你还是请回!” “你混账,胆敢阻拦我,你知道我是谁吗你?还不赶紧让开。” 王潜眉头紧皱,命令阿布道:“你去瞧瞧又是何人来了,要是武将,就说我不见客,让他回去。” “是。” 阿布拱手退出,快步走到门房,看见眼前之人,神情顿时一凛。 王之贵? 怎么会是这个家伙! 第354章 朝会参奏 “侯爷,整件事情就是这样,您说我现在到哪里去把欠的军需补齐,可是补不齐,楚大人一定会杀了我的。” 等到王之贵将今天京北大营的事一一诉说完毕,便直接就端起桌上的茶碗狠狠灌了一大口,还连着把茶叶沫子都嚼了下去。 王潜鄙视了一眼,冷冷问道:“那你可有联合潘长海、向勇贪墨官银,克扣士兵军饷的事?” 王之贵脸色倏地一怔,可很快就肯定回道:“没有,绝对没有的事,那都是对我的诬陷。” 王潜死死盯着他,一字一顿道:“真的没有?” 王之贵额头已经冒出了虚汗,可嘴上依然中气十足的回道: “真没有。” 接着,又诉起苦来:“侯爷,现在皇上要招募新兵,打造兵器,这那一样都是需要花钱的,我虽管着军器监,可这花钱如流水,现在根本也没银子了。还请你跟楚大人打个招呼,军饷的事再另外想想法子。” 王潜知道自己这个本家私下里贪财,便给他提个醒: “说起来,我还得称你一声小叔,可大局当前,你也得替我多考虑,现在韩德胜已经失势,好多人都盯着咱们王家,我可不想让人在背后戳脊梁骨。” “另外,北伐将军任命到了关键节点,你是我本家,可千万不能干出拖累我的事,否则不等楚大人杀你,我定第一个杀你。” 这一句说得中气十足,六亲不认。 王之贵闻言一怔,可仍然陪着笑脸,呵呵应声道:“当然!绝不会的。” “行!这件事明日朝会后我会与楚大人说,你先回去,没事别往我这里跑。” 对于这位本家,王之贵当然也是十分了解的,这时明白不能再多说什么了,赶忙躬身一揖,转身退下了。 王之贵走后,阿布又走了进来,见王潜眉头紧皱,柔声问道: “侯爷是在担心王之贵的事吗?” “是啊!”王潜幽幽叹息一声,“我这个本家我还是了解的……对了,天泉山庄那笔库银,马常波那边都清点完毕了?” “是,已经全部登记在册,送到皇上的内藏库了,共计是六百七十三万两。” “怎么才这么多?” 对于这个数字,王潜显然很是疑惑。 按照先前估算的来看,韩家这些年单是贩运私盐积攒的银子也得有七八万两,再有韩氏一族经商得来的钱财,至少也得有四五百万两。 现在比之前预想的,差不多接近少了一半。 “这就不清楚了。” 阿布摇摇头,接着道:“押运库银都是咱们的人接手的,马常波只是随行护送,后来清点登记在册,也是由宫里的人领着在办,总不能马常波事先吃了独食?” “哼!”王潜冷冷嗤笑一声,“吃独食?我倒是料定他不敢。罢了,总算也是一笔巨资了,眼下皇上有了钱,咱们也好办事了。” 说完,挥挥手,示意阿布可以退下了。 …… …… 次日。 甘露殿,大朝会。 “怎么回事?皇上怎么还不来?” “听说昨夜薛太医入宫了,皇上龙体是不是又欠安了?” “休得猜疑,这是能随便说的话吗?” 如今韩德胜谋逆之事仍在审核之中,按理说,今日的朝会便显得极为重要。 可此时已经过了辰时,百官们早都恭候在大殿里。 却不见皇帝的身影。 就连康王此时也是面色十分难堪,可终究没有表现得过于急躁。 “皇上驾到!” 终于,听见太监的唱喏声传来。 紧跟着,就看见海德旺搀扶着唐帝缓缓走上大殿,在御座之上落坐。 “臣等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 这个时代只有在大朝会之时,才会行叩拜君臣大礼,可也并非后世看到的三拜九叩那样。 因为这套仪式,是到清朝才有的。 一番稽首礼之后,百官以文武为队分别列立两侧。 唐帝坐在御座之上,脸色看上去十分苍白,整个人似乎也没啥精气神。 看起来就像是身子被掏空了。 唐帝稍稍调整了坐姿,目光扫过众朝臣,沉声开口道: “众卿议事!” 话落,当即就有人出班奏对: “皇上,您身为一国之君,却只顾床榻之私,如此怠慢臣工,非人君之尊也!” 好家伙! 这就是当面直骂皇帝留恋床榻了。 群臣闻声看去,原来是一名七品小官,殿中侍御史王涟。 这个时代御史的权利极大。 而且也就属御史最敢说,不论朝臣,即便是皇帝做错了,他们也要骂。 这帮子人虽然品级不高,可权利是真的大,可弹劾百官。 尤其最为出名的就是魏征了,不知骂了李二多少次。 正当文武百官都以为唐帝会大发雷霆之际,却听唐帝说道: “朕并非王御史所言那样,而是因为昨夜听闻边关军情告急,彻夜难眠,今早才睡下,故而迟了。” 这番话说完,令众文武百官都十分惊讶,唐帝竟然没有生气,还对此耐心的解释了出来。 正以为此事就该这样结束了。 可谁知,王涟又出班说道:“皇上,您这就更非为人君所为了。” “???” 众人闻言,皆是面面相觑。 这家伙是不要命了吗? 非要跟皇上对着干? 可谁知,今日唐帝就是不发火,还一脸细语追问道: “王御史,朕如何就不是人君所为了?” 可接下来,王涟说道: “皇上贵为天子,身为一国之君,更应该保重龙体才是,因为您身上担着大唐的万里江山,千兆臣民,断不可太过操劳,伤了身子。” 捏玛! 这家伙,绕了半天,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唐帝也是颇有些意外,心中冷笑,这家伙变着法的想讨好自己。 索性,就满足你! “王御史说得极是,朕会谨记在心的。” 摆了摆手,示意王涟可以回班了。 就在这时,又有朝臣出列,高声说道: “皇上,臣要参奏十六卫上将军楚宁滥杀无辜,不经兵部请奏,便将京北大营都指挥佥事向勇等其余五人斩首示众,这不合朝廷礼法。” 唐帝看去,说话之人是兵部职方司郎中潘长河。 紧跟着,又有两名御史出班道: “臣附议!” 好嘛! 楚宁这时才感觉到,看来这是有人故意在针对自己了! 第355章 朝堂争论 “这位大人怎么称呼?” 楚宁也是不惧,直接当面问询兵部职方司郎中。 潘长河显然十分意外,这个家伙居然说不认识自己,可仍然还是礼貌的施了一礼道: “我乃兵部职方司郎中潘长河。” 潘长河? 好家伙! 一听这名字,楚宁都知道他是谁了。 这肯定是潘长海的兄弟? 昨日自己刚在京北大营杀人安抚军心,又给潘长海和王之贵敲了警钟。 看来这是要对自己开始反击了。 行啊!那就挑开了来说。 却听楚宁道:“我想问问潘大人,向勇身为都指挥佥事带头聚众赌博,置朝廷律法与不顾,公然违抗皇上旨意,这种人不杀还留着过年吗?” “哼!”潘长河脖子一扬道,“那也得经过有司衙门定罪方可,你这样做就是不合朝廷礼法,是滥杀无辜。” 楚宁知道他就抓住自己这个点攻击,想了想,又道: “如今京北大营军心涣散,本官为了增强武备,安抚军心,才不得已不杀之,你管这些败类叫无辜之人?难道潘大人以为,把这样的败类留在军营里是应该的?” “我没这样说。” “但你就是这个意思。” 楚宁出言紧逼。 “我我我……” “皇上!” 一名御史接言道:“臣下犯了错自然该有律法惩治,可楚大人这样举手便杀,置三法司于何地?更置朝廷律法于何地?要是什么事就像楚大人这样为所欲为,岂不是乱了套,还要我们这些御史来做什么。” 话音落下,潘长海像是抓到了攻击点,赶忙接言说道: “就是,楚大人,你说你这样做,置兵部于何地?” “好啊!” 可谁知楚宁忽而一转话题:“我倒还正想问问你们兵部,这都拖欠了一年的军饷,为何还不发放?现在朝廷都要出兵打仗了,将士们军饷却还欠着,倘若引起了哗变,你们兵部谁来付这个责任?” “这个……” 潘长河脑瓜子急转,很快就想到了托词,底气十足道:“皇上,兵部拖欠军饷,那是因为户部没拨银子。” 好家伙! 一下子就把锅甩给了户部。 唐帝皱了皱眉头,看向户部主事杨泽清: “杨主事,这件事是你在负责,你怎么说?” 杨泽清真觉得自己是躲着都特么要躺枪啊! 可现在皇上开口问了,只得出班奏对,脸色一下就变了,诉苦道: “皇上,户部您是知道的,这以前一直都是由韩国舅,不,韩逆一党把持着的,国库里已然没有银子了,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微臣也是左支右绌,才首先把麓羽营的军饷是凑足了,而且,微臣记得,京北大营也是拨付过六万两军饷的,要说拖欠,那也是十个月的,怎么会是一年。” 唐帝不想给他算这笔账,“那你说,这剩余的军饷如何凑齐,何时补发?” 杨泽清也不知是不是被逼问急了,当口回道:“要不从皇上您的内藏库先拨付一笔银子出来!” “……” 好嘛! 这算盘打到皇帝头上去了。 唐帝这时脸都白了,你这路算是走窄了。 可现在是大朝会上,他也不能不表态:“将士们拖欠军饷的事,朕会尽快安排,对了,徐炳坤来了吗?” 唐帝赶忙岔开话题,看向了堂下,只见武将列里出班一人,拱手道: “皇上,臣在!” “听闻京北大营那个都指挥佥事向勇是你小舅子?” “是,向勇乃臣的妻弟。” “好!你也是掌军的,朕且问你,倘若你掌管的军营里除了这样的人?要如何处置?” “当然是立杀无赦,以正典刑!” 徐炳坤说得是大义凛然,毫无一丝拒绝。 唐帝听闻微微颔首,一挥手,徐炳坤作揖退回到了武将队列中。 “你们都听清了,现在朝廷要打仗了,各大军营却是武备松弛,军心涣散,向勇怠慢军务,目无法令,胆敢在军营里聚众赌博,扰乱军心,其罪当诛。” 潘长河却是听得楞了,知道皇上的心思也不会在自己这边了。 就在这时,潘长河灵机一动,知道事已至此,应该想着下招了,赶忙恭敬作揖道: “皇上,京北大营乃是中军大营,不可一日无人主持,臣推举宁国公之子宋玉为都指挥佥事。” 唐帝摇头:“京北大营都指挥佥事一职,楚大人已向朕举荐了一人,朕也认为此人极为适宜。” “敢问皇上,此人是谁?” “已故辽东大将军赵天驰的亲兵护卫,此人名叫魏满。” 直到这时,众人才明白,皇上的心思是要为赵天驰犯案平反啊! 可赵天驰一案,乃是太后在世时,是被朝廷公开定性为逆贼的身份,是被明正典刑的。 倘若此时翻案,不但会打了三法司衙门的脸面,更是会对已故太后有所忤逆。 这是朝中一帮参与此案的朝臣不愿看到的局面。 当即,宁国公宋时弼就站了出来,声若铜钟一般大声说道: “皇上,赵天驰是朝廷钦定的逆犯,这是三司会审定下来的,再说了,那个叫魏满的,不过还是个亲兵护卫,有什么资格担当京北大营都指挥使佥事,国家大事岂能如此儿戏。” 宋时弼话音刚落,立时又有几位朝中老臣齐齐出列奏对: “皇上,此名叫魏满的既然是赵天驰的亲兵护卫,那也是朝廷公认的判罪,按律应当缉拿起来以正典刑才是。” 赵天驰被下旨赐死后,熙河军营都被按上了叛军罪名,悉数被砍了头,然而仍然有不少军人逃脱了。 魏满便是其中之一。 “请皇上下旨,缉拿此逆犯!” “对,还有这位楚大人,包庇逆犯,同等罪责,应该立刻拿下!” 这时,曾参与主办此案的刑部尚书杨宏钧跳了出来,叫道: “皇上,此案乃是太后钦定结案的,请皇上谨遵太后旨,勿要逆百官良言,收回成命,另择他人!” 看着一个个朝臣出列相抗,唐帝心中怒气腾腾,虽然对此早有预料,可如今这样的事态,还是让他有些意外。 满朝文武,竟是如此心连心。 瞥了一眼堂下的康王,这位王叔却像是置若罔闻一般,连出来替自己说句话的意思也没有。 “皇上!” 就在这时,楚宁知道自己不能再隐忍了,当即拱手出班,高声奏对道: “赵天驰将军是为国尽忠而死,请皇上为赵天驰以及辽东将士们平冤昭雪,安抚军心!!!” 第356章 舆论高地 楚宁这一番奏对,直接让在场之人纷纷侧目。 一时间,所有注意力都转移到了楚宁身上。 当即潘长河抓住了话里的漏洞,攻击道: “既然楚大人说赵天驰将军是为国尽忠而死,可赵天驰乃是太后听政时所钦定的逆犯,那楚大人岂不是说,是太后错了?” 好大一顶帽子直接扣了过来。 楚宁当然知道这些家伙特别擅长于咬文嚼字。 搞这些内斗都是一把好手。 可楚宁却是不惧,不卑不亢地说道:“昔时,虽是太后听政,可皇上才是一国之主,四海之内都是皇上的子民,这位大人却说是太后钦定赵天驰为逆犯,难道言下之意是说这朝堂之事是由太后做主吗?” “当然不是……臣对皇上忠心耿耿,绝无此意。” “好!那你承认是皇上主政,可现在皇上要任命朝臣,你却站出来阻拦,是何道理?” “因为此人乃是赵天驰的亲兵护卫,是逆犯,如何可以被任命为朝臣?” “你说魏满是逆犯?” “是。” 楚宁似乎抓住了什么关键点,步步紧逼道: “那你觉得皇上是在任用一个朝廷逆犯?” “啊,这,不,当然不是……” “既然不是,那你在质疑什么?还是说你认为皇上做错了?” “不,皇上当然没错。” “好!那就只能是你错了。” “???” 潘长河一脸懵逼。 其余朝臣们也是哑口无言,哪里会想到楚宁会来这样一番操作。 关键这逻辑满分啊! 可这番对话却听见了唐帝耳朵里,他是越听越觉得生气。 自己身为一国之君,想要任命一位四品的都指挥佥事,居然被朝臣们百般阻扰。 这些家伙居然还搬出了太后来,那将自己这个皇帝置于何地。 “大胆潘长河!赵天驰之死与太后有何相干,还是不是因为受了韩世荣的蒙蔽,这件事要说起来,这都是朕的错,与诸位朝臣无关,更与太后无关。” 唐帝不等他人再说,便将此事一并揽下,还果断承认自己的错。 这番举动,无疑不让堂下朝臣闻之动容。 关于这位看着成长起来的小皇帝,好些大臣直到今天才终于发现,这位皇帝勤政节俭,有心想要整治官场风气,肃清吏治,是一位难得的明君。 殿中侍御史王涟又是连忙出列,拱手应和道: “皇上乃天子,敢于及时认错,足以看得出皇上的宽广胸襟,不失为臣等之楷模,乃是明君典范。” 紧跟着,一帮子朝臣见风使舵,好一番拍须溜马紧跟着就来了。 说什么当今皇上刚明果断,能用忠谋,又敢于虚心纳谏,可堪比太宗,玄宗。 这让原本还在看戏的康王,也不得不赶忙站了出来,他本想着等到皇帝下不了台面,再站出来周旋。 既不开罪朝臣,又可以替皇上解围,一举两得。 可现在的局面,竟被楚宁在皇帝面前收割了好感。 于是赶紧出班奏对道:“请皇上息怒!臣全力支持皇上的任命。” 任用魏满,便是为赵天驰谋反,更是推翻太后主政时,重整韩世荣的过失。 眼见康王都出来站队了,一帮跟班也纷纷跟着出来表态。 唐帝到现在也没有子嗣,而且身子骨还弱。 搞不好那天就一命呜呼了。 这朝堂最后搞不好还得是康王主政,谁叫这些藩王里,就康王权势最大。 现在康王同意了皇帝的任命,魏满出任京北大营都指挥佥事,一众人都跟着附和。 随后王潜等武勋们也是出班表示拥护皇上的任命。 原本只是对一个四品武将的简单任职,可现在却演变成了朝中各派的分立。 这些事自然也被唐帝一一看到了眼里。 既如此,他便索性把心中想的事情更推进一步。 清了清嗓子,唐帝再次高声说道: “如今京都各大防务营都是武备松弛,朕有意要整顿军营防务,安抚将士军心,望诸卿全力配合。” 王潜没有犹豫,当即表示愿意全力支持皇上的决定。 康王当然知道皇上的心思,这是想牢牢把控住军权,不过眼下这个局面,他似乎也没有理由反驳,反正整顿军务,肯定会牵扯更多武勋们的利益。 他也倒是乐此不疲了。 此后,朝堂又就韩德胜谋逆之事所牵连之人,做了一番讨论,统统有了定夺。 由康王领衔负责查抄相关家财,并对盐税事宜进行整顿。 唐帝原本还想探讨一下北疆军事,却发现一帮朝臣除了吵来吵去,变相回避战争,对前线战事更是一无所知。 看来有些事,还真就得独断乾罡,直接给他们分配任务,让他们去执行就好了。 跟这帮朝臣还讨论个锤子!!! …… …… 散朝后,唐帝又将王潜和楚宁叫来养心殿。 “把你们叫来主要还是商议出兵的事?都说说!” 王潜与楚宁二人对视一眼,只听王潜当先开口说道: “麓羽营里除去与韩德胜有所牵连的军官都已经被撤换,出征士气高涨,目前正在整军,不日便可出征北伐。” 唐帝颔首:“现在麓羽营的军饷都补发齐全了?” 这话显然是问王潜的。 可谁知唐帝话音落下,并未有等到及时的回答。 目光落向王潜,却见他十分迟疑,唐帝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王潜稍稍沉吟片刻,道:“皇上,请再给麓羽营拨付八十万两军饷!” 不仅是唐帝,就连楚宁都是瞬间一凛。 楚宁早已听说为了安抚麓羽营,王潜曾私下许诺会第一时间给他们补发军饷,可如今又给皇上讨要八十万两军饷。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 要知道,现在整个京北大营已经拖欠了有一年军饷,也不过才六十多万两。 唐帝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可倒也不至于发怒,沉吟半晌后,仅仅柔声回了一个好。 这便是答应了。 王潜立刻叩谢皇恩:“请皇上放心,臣一定替皇上打好这一仗,扬我国威。” 楚宁闻言,微微皱眉,现在麓羽营是京都各大军营里最能打的。 可自己现在也掌着京北大营,军饷的事似乎也该说出来。 “皇上,这京北大营也开始在闹军饷,臣已经答应他们会在三日内补发两个月军饷,这笔银子臣倒是想到了法子解决,只是这剩余的也得想法子凑齐。” “行了!你也别跟朕诉苦了,军饷的事朕会让海德旺着手去处理的。” “是。” 楚宁应声,自然不好再多说什么。 人家王潜的姐姐可是当今皇后,王潜又是同皇帝一起长大的,算是除了海德旺以外最信赖的心腹。 所以有些事情,楚宁自然不能与王潜相比。 “对了……现在京都流言蜚语颇多,好些人私下议论韩德胜谋逆之事,说是朕为了清除异己,打压外戚,逼反了韩德胜,你们说说要如何处理这些事?” 王潜当即接言道:“皇上,如此流言蜚语只需杀一儆百即可,这件事就交给臣去做,臣一定把传播流言者全部缉拿起来。” 唐帝沉思了片刻,目光看向一脸沉思的楚宁,问道: “楚卿怎么看?” 楚宁想了想,这时一个想法已经在楚宁脑袋里冒了出来: “皇上,所谓舆论高地,你不占领,敌人就会占领。以臣之见,倒不如咱们主动对外发布消息,将韩德胜谋逆的真相公之于众,以正人心,而靖浮言。” “正人心,而靖浮言?” 唐帝踱步,喃喃自语,咂摸了一遍,觉得很有道理里,又问: “要如何对外发布?” 楚宁道:“朝中不是有邸报吗?我想可以从改制邸报入手。” 第357章 兴办报纸 邸报算是最早的新闻报纸了,专门用来将朝廷的一些政策或是大事情报,以新闻摘抄的方式传往全国各地。 另外在京都还有很多办事处,会将京都一些重要新闻,以邸报摘抄后由快马发往全国各地。 如此一来,京都的大事也可以第一时间发去全国。 以不至于信息闭塞。 现在已经有了活字印刷术,王潜还有几个书局,这些都是可以直接用来兴办报纸。 听楚宁说完报纸的作用,唐帝觉得此事可行,当即拍板让楚宁负责此事。 “皇上,臣现在要忙着招募、训练新兵,还要整顿军务,只怕忙不过来。” 唐帝也觉得楚宁说得有理,现在国事还是要以整顿军务为重: “这样啊,那你可有举荐之人?” 楚宁想了想,很快想到一个人来:“皇上,臣这里倒还真有一个合适的人选,武安侯还是熟识。” 王潜道:“谁啊?” “莫景然。” 楚宁有想过,莫景然、关小鹏还有刘仁清,三人都是可造就之才,现在倒是可以先对莫景然加以提携,让他出来做事。 “你说他呀!”王潜颔首道,“嗯,皇上,臣也觉得可行。” 唐帝微微侧目,显然并未听说过此人。 王潜解释道:“这个莫景然和范畴说起来是表兄弟,乃是范畴大人妻弟一族,此人现在翰林院做编撰,有他来主笔报纸的内容,想必再合适不过。” 唐帝一听,当即欣喜道:“好,那把这件事交给莫景然去负责,不过,你得先做出一版模板来,明天早上就开始发行出去。” 楚宁倒是觉得没多大问题:“皇上,还请您对此报纸取个名?” 唐帝想也不想道:“你不是号称楚诗仙吗?不如由你来想个名字?” “啊,这……” 楚宁装作很认真的在想,最后显得有些谨慎的说道: “不如……就叫《大唐皇家日报》!” 出了皇宫,楚宁便将莫景然找来,按照唐帝的要求,将报纸要阐释表达的内容讲解了一番,还当场做了一个排版方式。 莫景然很快就理解了楚宁所谓兴办报纸的真正用意。 到了傍晚时分,莫景然就把一份皇家日报的版面样本拿来给楚宁过目。 “楚大人,你瞧瞧这报纸版面可是你说的那种,有哪些需要调整的地方?” 楚宁认真看了起来,好家伙,这开头《大唐皇家日报》几个竖排楷体大字,一眼看上去还真有点时空穿梭的味道。 一下子让人想起前世的报纸来了。 “楚大人,你倒是瞧瞧,给点意见,五百份报纸,几个书局今晚就得通宵印出来。” 莫景然催促一声。 随后楚宁真正认真仔细读完内容,眉头却是紧皱起来。 “怎么了?” 莫景然问。 “你这行文不对,太文绉绉的了,你应该用更趋近于平日里说话的方式来写这个报纸,说得直白点,就是得用白话文,这个你知道,就是普通平常老百姓看了,也能看得懂上面的意思才行。” 这个时代,接受教育程度简直低得离谱,能识字的都没有几个人。 你还搞得这样文绉绉的,谁能看得懂。 所以必须用白话文才方便传播发行。 不过这白话文也不是想象中的那种口水话。 要知道,明朝的话本小说就是采用的白话文,比如有名的三国演义、水浒传以及西游记。 “啊?!” 莫景然听闻不由得一愣,“这报纸不是给读书人看的吗?” “当然不只是读书人,只要是唐国的老百姓,都可以看,可以听。” 楚宁觉得很有必要再就报纸的深层次意思给他详细说说,最后点明说道: “你一定要记住,这报纸不仅是可以用来传达朝廷的旨意,更是可以同来凝聚老百姓的人心。” “好的,你放心,我现在已经完全明白你的意思了。” 莫景然重重点头,本就是聪明的人,世家权贵里侵染长大的,好些事一点就通。 “那行!”楚宁也不再多说,叮嘱道,“记住明天一早,准时发行,务必让京都老百姓都知道。” …… …… 次日一早。 “卖报!卖报!” “新鲜出炉的皇家日报!” “韩德胜谋逆的详情尽在其中,快来买喽!” “还有朝廷招募新兵,出兵北伐的最新消息喽!” “瞧一瞧,看一看啊!” “……” 清脆的童声响彻在京都的大街小巷。 这些年龄不过十一二岁的小报童,自然是楚宁安排人去找的,一个孩子的工钱是五文钱。 别看这五文,已经够这些小家伙吃五个白面大馒头了。 楚宁对他们的要求就是跑街穿巷的呐喊,要让京都百姓都知道报纸这个玩意。 果然,很快就有人被吸引了注意力: “嘿!那个小孩,你卖的皇家日报是何物?” “这是《大唐皇家日报》,是皇上让人刊印的,今天这一期主要讲了韩德胜谋逆的详情,大爷,您也来一份吗?” “呵呵,倒还有点意思,怎么卖的呀?” “大爷,只需十个子?” 十个子那也就是十文钱了。 对于穷苦百姓来说,花十文钱买份报纸,那肯定是极其不情愿的。 可对于那些世家公子,商贾老板来说,还不够一杯茶钱。 “给我来一份报纸。” 接过十文钱,小报童拿出一份报纸,恭敬送上: “得嘞!大爷,您拿好!” 转身,又开始吆喝起来:“卖报喽!卖报喽!” “楼下的细孩,给本老爷也来一份。” 又有正在喝早茶的锦衣华服老爷从楼上探出头来买报。 “好勒!这位老爷,立马送上来。” 这些人本就来自京都世家权贵,就喜欢约上友人喝个早茶,畅聊一番天下大事。 一时间,京都好些人都被今早横空出现的报纸所吸引。 可等他们看完报上的内容,才发现,原来他们道听途说的消息大多都是假的。 因为这报纸上写得清清楚楚,韩德胜谋逆的起因,过程,结局,几乎囊括了全部过程。 所有人看完,无不在痛骂这些逆贼: “这个韩德胜真是该死!居然敢起兵谋逆,这摆明是不想让咱们过好日子嘛!” “就是,就是,还好被羽林营平叛了,不然咱们这京都可跟着遭殃了。” “再瞧瞧,这韩小虎,这些年勾结盐商贩卖私盐,原来勾结了这么多当官的啊!” 紧跟着,他照着报纸上列出的一长串名字念了起来: “首逆韩德胜枭首示众,头颅悬挂南城门三日,警示天下; “吏部尚书卢鸿、兵部左侍郎朱旺、工部尚书田季、太常寺卿项华……处以腰斩,抄没家财,夷三族; “户部尚书韩世荣、淮安侯陆亮、修武县公严真,宁远伯王俊……斩首示众,抄没家财,满门抄斩; “以上逆贼所有家眷尽数发配充军、流放三千里……” 越念气氛越紧张,脸色也开始黯淡下来。 这背后…… 还得牵连着多少颗人头啊?! 第358章 重建军营 京都某处吃早食的高档茶铺里。 一众锦衣老爷们,也是人手一份看着报纸,一边看,还一边议论纷纷。 “没想到啊,这位青山县来的县令,居然能有这份胆识。” “你还想着县令呢,人家现在可是十六卫上将军喽!” “是啊!年轻一辈里,算得是翘楚,皇上身边的大红人。” “那还不是虚职,现在朝堂里还得看武安侯的。” “反正,我就是支持皇上出征北伐的,那些北疆鞑子,一个个就等着被砍头!” “咱们这位皇上可真是厉害,这雄韬武略,直追太宗、玄宗啊!” “就是就是,当今皇上励精图治,敢于纳谏,老夫今生能遇上如此明君圣主,实乃三生有幸也!” “……” 某天桥下,说书人今早也索性不再说书了。 而是绘声绘色的改说起了报纸。 下面围了一众人,有落魄学子,也有布衣百姓,更是混杂着衣衫褴褛的乞丐。 一个个都是都安静的听着。 还有杨柳河畔,锦瑟坊里,寻花问柳的官人们也是早早就手拿一份报纸,操劳着国事。 总之,就在这一大早,一个叫做报纸的东西引起了全城轰动。 只是他们这些人不知道,就在他们对报纸内容大肆议论的时候,早有密探将这些反映情况都一一收集起来,送入宫里去了。 此时,唐帝正在寝宫享用早膳。 当听闻百姓们对报纸的反应后,终于是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尤其是探子带回来的那些关于对他‘明君圣主’的评论,让他热血翻涌。 要不是这身子骨所牵,唐帝真是恨不得御驾亲征。 大有要轰轰烈烈干他一场的雄心壮志。 当即喊来海德旺,嘱咐道:“从内藏库再给麓羽营拨出八十万军饷,另外,给京北大营也把所欠的军饷一并拨付了。” 海德旺道:“皇上!京北大营是拨付两个月的吗?” “不!把拖欠一年的军饷全部拨付了,另外再多给楚宁十万两招募新兵,让他亲自去发饷,整顿军务的事刻不容缓。” 唐帝早有心想要对京都几大营做一番重组,现在韩逆一党已经被彻底清除,麓羽营也到了自己手里。 重组军营的事就亟需处理了。 尤其是御前三司更是唐帝最先想到的。 接下来两日。 朝廷便发出了重组军营的旨意。 整合后整个京师的主力军则分为了三大营和御林禁军。 分别是王潜掌控的神策营(原麓羽营加上羽林营,再加上征召入京的一万老兵),楚宁掌控的京北大营(包含神机卫,新兵尚在征召中)。 再就是徐炳坤掌控的五军营(原左都指挥营加五城兵马司)。 剩下的就是拱卫皇城的御林禁军(原御前三司,仍由夏何良统领马军司,韩轩统领马军司,至于殿前司则是由太监总管海德旺统领)。 三大营及御林禁军统领直接由唐帝亲自负责。 至此,所有军权便被唐帝牢牢掌控在手。 可如此一来,朝廷的局势也有了极大的转变。 由于唐帝亲自负责几大军营,就连军需供给都由内藏库负责,相当于直接绕开了兵部的管辖。 这让刚上任的兵部左侍郎马常波极为恼火。 就连户部也多次上书,说要求皇帝放权,军需供给应该兵部来核算,再由户部来拨款发放,这才是正规流程。 其余各部也曾多次上书,要求皇帝从内藏库拿点银子出来周转。 现在抄家抄了那么多银子出来,全跑进皇帝的内藏库里去了。 朝廷各部要开支,都快揭不开锅了,现在全得去找皇帝要钱。 这日子完全是过反了。 可唐帝倒好,将奏疏全部压下留中不发。 这意思就是既不同意你,也不反对你。 完全忽视。 反正老子有钱了,你们就得看老子脸色办事。 唐帝现在有了底气,接下来就准备好好整顿军务了。 “海德旺!” “老奴在。” “立刻下旨,让皇家日报刊登,从明日起,朝廷开始整顿军务,将那些吃空饷的全部裁撤掉。” “是。” “另外,让楚宁继续征召新兵入伍,全部集中在京北大营训练,告诉他,要钱朕给钱,要粮朕给粮,务必给朕训练出一支新军来。” …… …… “卖报,卖报!朝廷要整顿军营喽!” “从明日起严查各营吃空饷者,军需贪墨者,一经查出,立斩无赦……” “卖报,卖报!朝廷要征召新兵入伍喽!” “凡年满十五,四十以下的身强体壮者,无疾患,可参军入伍,由皇上亲自发放军饷。” …… …… 在京都忙碌了两日,转眼就到了约定发放两个月军饷的日子。 楚宁当然不可能把希望寄托于潘长河与王之贵二人。 他们既然敢背地里找人给自己使绊子,还托付武安侯来给自己说情,楚宁自然也不想武安侯太过难看了。 可楚宁却不打算放过此二人。 一大早,楚宁领着御林军就拉来了从皇帝那里要来的拖欠一年的军饷。 把军饷放进库房,并由御林军看护好,楚宁这才往校场走来。 “杀!杀!杀!” 其实早在进营场时,楚宁便听到了大营里传来的阵阵喊杀声。 这当然不是真正的战场杀敌,而是魏满正领着将士们在操练。 整个校场里,各营人马都被拉了出来。 才不过几日时间,整个大营里的气氛都已经变了。 作为新任京北大营都指挥佥事,魏满显然更加十分用心,这一来是出于性格,一旦认定了的事就想要做到最好。 二来嘛自然是拳拳报国之心。 现在皇上已经对自己做了任命,说明接下来皇上将要为赵天驰将军平反了。 而这更是让魏满为之兴奋的事。 “佥事大人,上将军来了。” 就在魏满领兵操练时,一个兵丁在旁侧喊了一声。 随着目光看去,果然就看见楚宁正朝点将台这边走来。 “大人!” 楚宁才到近前,魏满便行了个礼。 看着远处的操练场,楚宁问道:“怎么样,还习惯?” “回大人,还好,这些将士们训练得都很认真。” 楚宁轻应了一声,又轻声问道:“我让你查潘长河贪墨军饷的事如何了?” 魏满道:“已经查清楚了,他们主要是贪墨军器监制造兵器的军饷。” “那些新制打造的兵器呢?” “都在库房里。” “都合格吗?” “目前看到的是合格的,至于库存的尚不清楚,得大人下令核查。” 楚宁点点头,先揭过这一茬: “京北大营实际人数核实了吗?” “都已经核实清楚了,确实很多吃空饷的。” 好嘛! 看来今天就得好好整顿了。 第359章 整顿军务 楚宁现在想要整顿军务,当务之急要把军队实际人数和用度实情核查清楚。 现在看来军需和人员实际数量都有问题。 然后就是京北大营很少外出征战,军纪日益败坏。 大营里富豪子弟充任者又很多,这些人一旦上了战场将会不堪一战,这就必须裁撤精简人员。 至于如何淘汰这些人,楚宁至少有一百种方法。 对,至少一百种。 “大人,现在就要开始整顿吗?” “不,等练完早操再开始。” 半个时辰后。 阳光初升,晨雾渐退。 空气开始逐渐升温。 校场里士兵们都已经晨练完毕,楚宁这才招呼魏满,将士兵们集结起来。 “全体都有!” “向右看齐!” “向前看!” “稍息立正!” 好家伙! 这才三天,魏满就已经把这些基本集结方式传达下去了。 而且看这些将士们的动作,显然已经是历经过很多遍的。 “将士们,下面有请上将军讲话!” 全体肃穆下来,整个校场也一时就安静了下来。 只有风吹过幡旗猎猎作响。 “大人,可以开始了。” “好!” 楚宁点点头,往前走了两步,朗声道: “你们都知道,朝廷现在要打仗了,你们每个人都即将面临要上战场,这将不再是操练,不再是演习,而是血肉的对抗。” “我知道你们当中好些人出身世家权贵,来京北大营不外是为了镀金,能想着回朝廷捞上一官半职。可我今天就得说了,那是以前,现在京北大营由我说了算,从此后,京北大营不再养闲人。” “所以,接下来,咱们将要组织一场战斗素质全方位考校,具体由魏佥事来执行。我先把话说清楚,凡是此次考校不合格者,将被裁撤出营。” 说着,楚宁瞧了一眼当空日头,真的有点晒人了。 不过这倒是更好的考校。 “另外,我还告诉你们,等考校完毕,我便给大家发放拖欠的军饷,所以,加油!” 楚宁说完,场下众将士皆是面面相觑。 好些人显然不明白楚宁话里的考校是什么意思。 因为在朝堂颁布的征兵告示里,只写了凡是年满十五,四十以下的身强体壮者,无疾患,可并没有要求有什么考校。 所以一时间都对楚宁的话感到有些好奇。 尤其最后说的考校完毕后会补发军饷。 按理说今天就该是上将军答应他们补发两个月军饷的日子了。 可现在搞出个考校来,不合格的就裁撤出营。 这无疑不让他们以为这就是故意拖欠军饷的招数而已。 “全体都有!” “列队!” 炎炎烈日下,士兵们虽然很不情愿,可军法难违,皆听着号令迅速排成长列,等待着战斗素质考校。 如今唐国军队兵种也有细分,主要是步兵、骑兵、骑射兵,刀盾兵、长枪兵,长刀兵,工兵,弩兵,侦察兵等。 可以说是种类齐全,各司其职。 检验开始前,魏满让士兵们纷纷摘下头盔,原地立定站好。 而楚宁则是威严地站在队伍前方,手持一把军刀,锐利的刀刃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 他逐一审视着士兵们的面孔,考察他们的精神状态和士气。 他的目光严厉而深邃,仿佛能够看穿每一个人的内心。 一圈走下来,楚宁早已是满头大汗。 楚宁之所以要做这一步,为的就是要让每一个士兵看到自己,明白自己做这件事绝非儿戏。 接下来,楚宁回到点将台,魏满开始组织队列进行考校。 其中每一个士兵都会要求擅长使用弓弩。 擘张弩射击,要求二百步四发须命中两发,才算合格。 至于伏远弩,则是要求三百步四发须命中两发,才算合格。 这是针对重射击武器的要求。 相比轻射击武器的使用,角弓弩要求是二百步四发三中,单弓弩射程一百六十步,要求是四发二中,以上才算是合格。 冷兵器时代,弓弩有着绝对的战场优势。 考校士兵的过程持续了一整天,期间不断有士兵通过各项测试,也有士兵因为各种原因被淘汰。 当黄昏降临,考校才终于结束。 随后楚宁便将京北大营一万两千士兵进行兵力战术分配。 京北大营现在的兵力大概是一个师,楚宁从中选出了两千人作为中军亲卫营,设校尉一人,由东子担当,但由魏满直接指挥。 其中神机卫也隶属于中军亲卫营,由楚宁亲自掌控。 不过目前只有玄彬一人,这还是楚宁亲自去找王潜要来的。 原本羽林营就是王潜的人马,对于神机卫直接就给了,毕竟也就一个人。 当然,更为主要的原因是王潜对火器根本就是不削一顾。 随后,楚宁便其余士兵,分为四个加强团,每个团的兵力是二千五百人。 原本楚宁是想给四个加强团命名为四大野战军的,可想了想,还是没有这样做。 首先军队没有彻底改制,好些称谓还不能使用。 最后想了想,还是按照这个时代的体制,暂时命名为四团营,每个团营设一名都尉和副都尉。 毕竟这还是冷兵器时代,行军打仗都是以冷兵器为主,讲究兵种组合作战。 所以楚宁这一步子也不可能跨得太大。 每一团营二千五百人,其中有六百名弓弩手,弓弩手又再细分,弓箭手四百人,弩手二百人。 然后骑兵是一千人,刀盾兵五百人。 剩下的四百人则是“奇兵”,是用来机动作战的。 按照唐朝部队编制,战斗人员占七成,机动作战人员占三成。 当然,这也不是死指标。 会根据实际情况酌情增减,临时更改。 每一团营都尉,直接由楚宁领导。 于是京北大营对内便定为四大团营。 分别是第一团营野战军、第二团营野战军、第三团营野战军、第四团营野战军。 简称为一团营,二团营,三团营,四团营。 四个都尉也分别任命下来,分别是赵九、白大元、孟陶、刘昆山。 整顿完毕后,楚宁便派人去把军饷全部抬出来。 当装有一箱一箱的白银和铜钱摆在校场上,在夕阳余晖照耀下,夺人眼目。 一下子,整个校场里士兵们都沸腾起来。 “太好了!” “真的要发军饷了!” “上将军没有骗咱们。” 积压了一天的辛苦,在这一刻终于全部得到了释放。 第360章 发饷任将 楚宁知道,无论前世今生,对于底沉老百姓来说,物质自然是最重要的生活保障。 尤其这个时代,在并没有崇高理想支撑下,这些百姓男儿愿意来当兵,无非就是为了有碗饭吃。 其他的都是虚的。 你跟他们说保家卫国,他们会反问你,保的是谁的家,卫的是谁的国? “将士们!” 楚宁抬手压下众人的议论声,朗声道,“三日前我答应大家,今天要为大家补发两个月的军饷,可现在,我直接给大家补发一年的军饷。” “轰~~~” 校场里更是炸开了锅。 一个个都是难掩激动,有些人甚至激动得都哭出了声。 看得出,这是真的委屈啊! 一个小小的打工者,历经艰难的讨薪困苦,今日得以如愿。 那种苦楚一下子涌了上来。 “今天你们的军饷都是皇上亲自让人送来的,告诉我,一定要亲自发放到每个人手里,就是最普通的士兵,今天也能领到七两现银。” 除去边军饷银最高,京都各大防务营里就数麓羽营的士兵最高,最普通的士兵,每人每月是一两饷银,其余各大营每个普通士兵每月是八百钱。 当然,这还是理论上能拿到手的。 等层层克扣之后,到手还能有五百钱就不错了。 除了饷银外,每个士兵还有粮饷,每月粟米三石。 这些士兵大多都是贫苦老百姓,或自愿参军或被征召入伍。 终于要发饷了,一个个的情绪再也抑制不住了。 “好!太好了!” “皇上万岁!” 欢呼喝彩声,此起彼伏。 人世间最开心的事想必也莫过如此。 …… …… 接下来几日,京北大营急需招募新兵,按朝廷建制,京北大营共计三万人,需招募新兵一万八千人。 所有新兵仍然由魏满领队四都尉集中训练。 以团营为单位,分正副都尉领着步兵队和骑兵队进行单独训练。 以号角声为军令,一通号角声,将士们迅速集结排成队列。 如此反复练习,最终士兵们可以在一通鼓里便能集结成方阵。 除去集结训练,还有军旗训练,以军旗变化作为指令,发出进攻或者撤退的讯号。 然后再就是将步兵队和骑兵队进行组合训练。 以擂鼓为号,左右两支部队冲锋对抗,进入演习状态。 当然,这种实战对抗训练也绝不是走形式,而是必须以放倒对方为原则。 根据双方场上形势,会有击鼓冲锋,鸣金撤退。 其实对于如何练兵,楚宁是不清楚的。 除了队列训练和体能训练这些基础,后世那些练兵方法大多也不适用这个时代。 可魏满不愧是职业军人,对训练士兵很有一套。 而且能够做到赏罚分明。 如果谁治下有大量士兵不合格,其上级武官将受惩处理。 若是士兵不合格者,将给予警告、批评、通报批评,并由其上级组织加练。 合格的士兵及其上级武官都会受到赏赐。 比如合格者,会直接体现在当晚的伙食里。 若是某个团连续多项合格者,当然甚至还能吃到铜雀楼的烧鹅。 对于这些士兵来说,当兵就为了有碗饭吃。 谁知道,还能每天吃上肉啊! 这个时代,想吃上肉可不是容易的事。 这几日里,楚宁大部分时间也都待在军营里,就想着得把神机卫组建起来。 自从韩逆所牵连上的人陆续伏诛以后,京都的气氛才慢慢平静下来。 虽然现在都还不时会有人被牵连其中,可总体来说。 朝堂里算是一片zheng治清明了。 楚宁趁此机会,也把玄彬弄进了京北大营里,专门开辟一块地,组建了营房,用来研究火器。 至于玄弘毅显然就没那么好运了。 毕竟是参与了韩德胜谋逆一事,从逆之罪是有的,唐帝虽不至将其一并斩首,可对于他原本殿前司亲军校尉的官职除去了。 楚宁也趁机向唐帝上奏,让玄弘毅将功折罪发到京北大营做了致果校尉。 直接从从三品降到了正七品。 不过终究是免除了玄家的罪责,不至于令先祖蒙羞。 玄弘毅对此感恩戴德,毫无怨言。 楚宁知道玄弘毅的才能,将其安插进了中军亲卫营,仍然负责戍卫职责。 如此一来,中军亲卫营也完全成为楚宁的嫡系队伍。 除去训练新兵之外,楚宁还在思考军事思想教育的问题。 一个军营人数逐渐增多,思想上就会涣散,必须要达到集中统一。 训练出一支有信仰的,有战斗力的军队。 只是现在军情紧急,事急从权。 以后倒是可以考虑兴办军事院校,由院校进行人才培养。 将来还可以设置参谋部,就可以从军事院校里选拔人才。 这不是对将官的不信任,而是制度的问题。 封建时代大多都是军政不分,一方总督拥有极大的权利,很多事他们自己就拍板了,根本不会听从朝廷的指令。 现在新兵刚入伍,这时正是加强军事思想教育的关键时机。 安排zheng委来做这个工作,就很有必要。 可做这样工作的人,不但要会识文断字,还得懂军事律令,必要时还得会管军。 这样的真是难以寻找。 最为主要的是,这个时代讲究的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文人大多瞧不起武官那帮子大老粗,想的还是走科举仕途,不愿参军入伍。 可是科举入仕真的太难了。 就连考上秀才都已经是万里挑一的知识分子了。 “对啊!秀才?” 说到秀才,楚宁一下子想起一人来。 最近忙着军务的事,倒是把牛铁柱给忘了。 何不把这小子找来问问? 他不是号称读了不少兵书唐律吗? 说不定会有些思路。 思及此,楚宁便让人把牛铁柱给叫了来。 直接问了他一些关于军事上军政不分的解决思路。 可谁知牛铁柱对此似乎早有想法,脱口就说道:“由武将掌军、文官掌政,政权分开、互不干涉。” 行啊! 这小子一句话说到点子上了。 楚宁对此很是满意,知道这小子有些真本事。 放到下面当个小兵着实有些屈才了。 “牛铁柱,还记得我给你说过的话吗?” 牛铁柱顿了顿,道:“上将军是指让小的负责管理军需的事?” “对,这是其一,不过现在,我还想对你有一个新的任命。” 牛铁柱:“???” 第361章 检验新兵 牛铁柱心中一凛,这第一件事还没办下来呢,怎么又想着有新的任命。 楚宁似乎猜到他的心思,不以为然的笑道: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当下王之贵和潘长河贪墨军需的事我已经彻查清楚了,不过这王之贵身后牵连的人有些麻烦,要办这件事还得再等等。” 楚宁已经将京北大营的训练事宜上奏给了唐帝,并请求唐帝前来军营视察工作。 这也算是对他这些日子里工作成果的检验。 牛铁柱当然是聪明人,一听就明白了楚宁话里的意思,当即一拱手说道: “大人有何任命,请说就是?” 楚宁看着他,十分坚决的说道:“我想让你做兼任正委,负责新兵的思想教育工作。” “正委?为何我从未听说过此职?” “嗯,差不多就是监军的意思,不过监军是针对将领,而我说的正委主要针对士兵,主要负责军队纪律和士兵思想工作。” 牛铁柱想了想,很快答应下来。 如今以来牛铁柱便算是第一个正委了,虽然做的工作还远远不能与前世相提并论,可至少有一个让底层士兵可以倾诉的出口。 这已经是时代迈出了一大步。 只是一想到牛铁柱这名字,似乎也太不合宜了。 “对了,你这名字,能不能改一改啊?” 牛铁柱叹息一声,满脸苦涩:“其实不瞒上将军,小的早有更名的想法,不如就请大人为我赐名?” “合适吗?” “当然合适,大人如我再生父母,为小的赐名,乃是小的荣幸。” 这样啊! 楚宁想了想:“不如就叫牛云飞?” 云飞? 一飞冲天? 牛铁柱咂摸了两遍,觉得此名取得很好,突然重重一揖,满脸诚恳地说道: “如若大人不嫌弃,我想拜你为义父!” “???” 楚宁当即就懵逼了。 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把我当爹? 好家伙! 这古代真有动不动就拜人义父的嘛? 还有,这拜义父听起来总让人心里瘆得慌! “咳咳……” 强压着内心的激动,楚宁干咳了两声,说道: “拜义父就不必了,我还没成亲呢,要让人知道有这么大个干儿子,对我影响也太不好了,那啥,以后你就好好当差就是,有任何问题尽管来找我,军队纪律这一块,你得管起来。” 牛铁柱满脸遗憾,可还是重重点头回道:“是,云飞记住了!” 就在这时,有人进来禀报,说宫里来了旨意,明日皇上要到京北大营视察。 楚宁听闻,暗自一喜。 王之贵、潘长河,你们的死期到了! …… …… “卖报!卖报!” “皇帝陛下将视察京北大营喽!” “……” 次日一早,唐帝的銮驾便从宫中出发,直奔京北大营而来。 如今有了皇家日报,但凡是朝中大事,唐帝都愿意用它来传达自己的旨意。 征召新兵入伍已经有十多天过去,京北大营各处兵员都已齐备,现在新兵最多的便是京北大营。 唐帝出兵北伐的决心不可动摇,自然更要在臣民面前做出表率。 此次前往京北大营,主要视察两点。 其一就是整顿军务后,军队的面貌和新兵训练的进展。 其二就是视察军器监各式兵器制造,以及库存。 倘若有人敢欺上瞒下,那就试试朕的宝剑锋不锋利了。 军权在手的唐帝,如今就是豪横! 坐在銮驾之上,唐帝一身箭衣劲装,不怒自威,倒是颇有几分武将豪情。 想起太宗创业时,驰骋疆场,征战天下的豪迈,时时都让唐帝心中气血汹涌。 那是何等的波澜壮阔啊! 这一次随銮驾出行的还有康王、世子李贤,以及王潜护驾。 跟随的还有兵部左侍郎马常波,工部右侍郎杜琦等官员。 一路由御林军开道,銮驾很快来到了京北大营。 晨光熹微,凉风习习。 唐帝尚未蹬下銮驾,便已听到营场里传出的阵阵大操演练声。 “无往不利!” “忠君为国!” “杀!杀!杀!” 这喊杀声足以惊天震地,气吞山河。 让人听起来是热血沸腾。 唐帝当下便是显露出十分满意的神情。 由于唐帝早先已经打了招呼不必特意迎驾,更不要大搞排场,要让士兵操练照常举行,所以楚宁便也只得领着王之贵和潘长河等人在营门口恭候。 这时见了圣驾,守卫士兵们这时都已经是齐刷刷跪倒一大片。 至于王之贵、潘长河哪里见过如此阵仗啊,早已吓得面色惨白,静默地匍匐在地。 唐帝却是不顾,手摁宝剑下了銮驾。 “臣参见陛下!” “起来!” “楚卿,新兵操练可有遇到什么困难之处?” “有皇上亲自拨付的军饷,将士们都是十分勤于训练。” 唐帝满意地点点头:“走!看看去。” 由楚宁随同,当先便朝校场里走去。 临到校场,魏满也前来迎驾:“末将京北大营都指挥佥事魏满参见皇上!” 唐帝看着这个威猛大汉,沉声道:“你就是魏满。” “是。” 唐帝微微颔首,没再多说什么,魏满行过一番君臣礼后,便迎着唐帝走上了点将台。 场下所有将士们军姿仪容皆是焕然一新,看着就让人神情一爽。 就连身侧康王、王潜等人也是微微侧目,这小子果真是有两下子。 “擂鼓!” 伴随咚咚咚的一声鼓响,士兵们很快开始集结。 整个队形井然有序,丝毫不见慌乱。 直到三通鼓响完,军队便集结完毕。 整个过程中,没有人高声喧哗,只是静默的移动寻找自己的位置,以最快的速度集结完毕。 这一切全被唐帝,包括来人看在眼里。 京北大营已经有了质的变化,这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唐帝见状微微颔首,心里不禁感慨,看来自己确实没有看错人。 这样的士兵,才是唐国的未来,才是真正值得花费重金打造的。 “众将士,你们是唐国的骄傲,也是朕的骄傲。” 皇帝的声音清晰而深沉,激起了士兵们的热血与忠诚: “为了唐国,为了朕,你们要誓死扞卫自己的家园不受外敌侵犯,无论何时何地。” “是!” “是!” “是!” 士兵们齐声应答,声音响彻云霄,充满了决心与信念。 “开始!” “传令各营,开始演练!” 魏满的声音在校场上回荡着,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演练都是提前预定好的,不过是照着平日里的大操练,再进行一遍。 只是这一次,众将士的神情都显得格外肃穆。 毕竟这是面对的当朝皇帝,容不得有半点闪失。 一时间,整个校场上刀枪碰撞声大作。 士兵们所展现出来的决绝果敢,令人心潮澎湃。 这一刻,仿佛也让唐帝置身于疆场之上。 演练结束,唐帝也是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 “将士们,尔等要勤加练习,杀敌报国!” “喏!吾等定不辱使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好!将士们辛苦操练,当赏!” 什么言语激励都比不了一个赏字,士兵们欢呼雀跃,更是为唐帝送上阵阵喝彩。 作为一国之君,唐帝显然也很享受这样的时刻。 检验完新兵操练,唐帝当即唤来工部右侍郎杜琦,朗声说道: “杜琦,打造兵器之事你也是勤心做事,今日就陪朕一起查看军器监,朕要查看兵器打造的情况。” “不知皇上主要想查看什么兵器?” “弓弩、铠甲以及各式刀枪剑戟,朕都要看一看。” 这就是打算全部查看一番了。 听闻此话,王之贵和潘长海对视一眼,当即脸色都黯然了下来。 “皇上!” 就在这时,杜琦当先站了出来。 第362章 瞒上欺下 “皇上,各式兵器如今都已验收合格收入武库登记在册,只需让人取来就是,皇上大可不必亲自走上一遭。” 杜琦言辞恳切的说完,立时王之贵也站了出来,劝谏道: “是啊!皇上,军器监煤烟气甚重,不如就让卑职亲自去取来!” “皇上,微臣愿意代劳,立刻让人把各式兵器都取来,让皇上一一查验便是。” 唐帝显然也没想到这两人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愣了一愣,婉言说道:“无妨!朕平日里都待在宫里,倒真就喜欢这样的烟火气,前面领路!” “哎!是臣所想不周,竟忘了皇上最为崇尚太宗,岂会忌讳这烟火气。” 略略溜须拍马后,杜琦这时看了王之贵一眼,怔怔道:“既然皇上要亲自前往查看,你便先去安排!” “是。” 王之贵接上了杜琦的目光,赶忙应声,对着唐帝一拱手:“微臣这就去安排。” 唐帝倒也没觉得有什么,点点头,让他先去安排了。 楚宁当然明白,这两个家伙心里虚了,也不说话,就是静静看着两个家伙尽情表演。 此时,王潜的脸色竟开始有些黯然下来,似乎已经有了某种不好的预感。 倒是马常波大哈哈的,仿佛啥事也不知道。 一众人来到军器监营房门外,便听见里面传来叮叮哒哒的敲打声。 如今大军出征在即,军器监都是没日没夜的在打造兵器。 而这一次,三大军营的出征的兵器七成都会在京北大营军器监打造完成。 因而,军需投入这一块来说,也是最大的。 所谓打仗打的就是粮草,可对于上了战场的士兵们来说兵器才是重中之重。 不然等你上了战场,总不能手撕敌人! “皇上,这些就是军器监所制作的兵器,还请皇上查验。” 王之贵这时已经让人将各式兵器,在兵器架上都摆上一件,就等着皇上亲自查验。 唐帝伸手抽出一杆长枪,在手里握了握,只觉十分应手。 再看做工,枪尖透亮反光,带着寒气,枪杆挺直,打磨光滑。 “嗯,不错!” 唐帝毫不掩饰地夸奖道,“这长枪做得好,看来是用了心的,杜琦,你做得好啊!” 杜琦闻言,当即躬身谦虚道:“皇上,这不过是臣分内之事,当不得皇上夸赞。” 唐帝嗯了一声,又拿起各式刀剑查看一番,做工都是特别精细,看得出都是尽了心做的。 “当真不错,杜琦,这件事军器监做得很好,朕要赏你们。” 杜琦沾沾自喜道:“皇上,身为大唐臣子,为国效力,本就是臣等的本分,何敢言赏。” “你还挺谦虚,不过做好了事自然该赏……对了,现在军器监各式兵器储备数量是多少?” 原本还面带笑意的杜琦闻言,突然就止住了,立刻显露出一丝慌张,赶忙看向王之贵,问道: “你给皇上说说,现在军器监各式兵器储备数量情况?” 唐帝这时手里还拿着一把弓,拉着弓弦试试臂力,可没听到有人回答。 楚宁这时就不得不开口了,立刻催促道:“王督军,皇上问你话呢?” “啊?是是是。潘大人,你赶紧去把账册拿来,给皇上汇报兵器储备数量情况。” 直到这时唐帝微微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可也没说什么。 等着潘长河领着几人把一沓账册抱来,很快从中找出一本,念道: “回皇上,现在武库陌刀共有三千七十一把,仪刀九千六百把,障刀一万五千四百二十把,横刀……” 等到潘长河一一念完,唐帝似乎想也没想,就问道: “这些兵器都在武库里吗?” “回皇上,都已经入库,只等将士出征之际,便可及时发放领取。” “朕想看看。” “啊?皇上,这……” “怎么?难道你刚才念的数量有问题,想欺骗朕?” “不不不,绝无此事,微臣断然不敢,皇上请!” 营房门本就是打开的,唐帝当先就朝武库里走了进去,一众随行人员也跟着走了进去。 只见这时杜琦、潘长海、王之贵皆是对视一眼,随后下意识的抬手抹去额头的汗珠。 而这些细微的动作自然落入了楚宁的眼中。 这三个家伙,就等着被咔嚓! “这些箱子里装的全是此次打造的兵器吗?” 武库里堆满了箱子,不过都是整齐摆放着,看得出经过一番精心归置的。 “是的,皇上,都已经登记在册,所有数量也都完全对得上。” 潘长海满脸自信,如数家珍。 “打开。” 唐帝淡淡一句,却如炸雷。 “啊?” “没听清?” “皇上!” 杜琦立刻就接过话来:“还是先去查看铠甲,今天有一批新制明光铠出货,皇上不早说想要当面瞧瞧嘛,咱们这就过去!” 唐帝看都没看他一眼,冷冷开口道: “朕再说最后一遍,把所有箱子……全!部!打!开!” 这音调不高,却是杀气腾腾。 眼前这个年轻皇帝,完全已经变了个人。 “快!全部打开箱子。” 这时马常波当即跳了出来,好不容易得了圣恩,现在就算是皇帝的死忠了。 马常波领着人把箱子一个个打开,然后就等待着皇上的检阅。 唐帝左手摁着宝剑剑柄,从箱子里拿起一把新打造的障刀,掂了掂,随后递给马常波: “你是兵部的堂官,你来瞧瞧,这刀合格吗?” “是。” 马常波双手恭敬的接过,先是拿在手里认真的看了看,然后又右手握住掂了掂,脸色顿时垮了下来: “皇上,这刀不对啊?!” 这时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马常波,尤其杜琦、潘长海、王之贵等更是一脸胆战心惊的望着马常波。 因为这时候马常波的话就太关键了。 “哪里不对?” 就在这时,王之贵竟然插了一嘴:“马大人,当着皇上的面,你可要如实禀告才是。” 马常波理也不理他,脱口说道: “按制横刀全长三尺一寸,刃长二尺一寸,柄长八寸,刃宽一寸、厚五之一寸、重不得少于三斤。可现在我手里这把刀显然轻了,估计最多也就一斤重,这还是其一。” 说着,他又拿起一把刀来:“其二,我刚才仔细看了,这些刀厚薄不匀,刀口又盾,重量更不说了,拿在手里轻飘飘的,我估计轻轻一折都能给折断了。” “咔~~~” 果然。 就在这时,只听一道清脆的折断声响起。 众人闻声看去,就见楚宁不知何时手里就拿着一把已经折断两截的刀。 楚宁尴尬一笑:“不好意思,我没想到轻轻一折就断了,我真不是故意的!” “咕咚~~~” 人群里,不知何人猛然发出了一道重重的吞咽声。 第363章 慈不掌权 随后唐帝让人把所有打开的箱子都检查了一遍,每一箱都是如此。 除了刚才摆在外面看的,箱子里的各式新制打造的刀具都是不合格。 有些甚至拿在手里挥动几下,刀自己就弯了。 杜琦、王之贵、潘长海早已是吓得大汗淋漓,后背全湿透了。 唐帝这时倒是显得十分平静下来,目光落向潘长海,沉声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在军器监担任何职?” 潘长海赶忙上前一揖,躬身道:“回皇上,微臣乃是军器监都尉潘长海。” 唐帝微微一怔,又问:“那潘长河是你何人?” “是微臣弟弟。” “哦,原来如此,好啊!” 唐帝这时又看向了王之贵,询问道:“你就是京北大营督军?” 王之贵赶忙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是,小的就是京北大营督军,王之贵。” 唐帝旋即就阴沉着脸:“那你说说,这些新制打造的刀具是怎么回事?” “皇上,小的只是督军,和上将军一样,不管武库储备的事,这些……这些都是潘都尉的事。” 潘长海咕咚一下差点没站住。 捏玛! 这么快就往我身上推,猪队友啊! 可现在事已至此,要想我认错那是不可能的,赶忙想着应付对策。 “皇上!” 潘长海噗通一下跪倒在地,竟是嚎啕起来: “小的只是都尉,只管数量对不对得上,然后登记在册,存入武库,这质量它不归我管啊!” 只管数量,不管质量? 这理由好啊! 唐帝被这些蠹虫真是气得想笑。 这就是如今唐国朝廷的官员? 出事了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找理由,推卸借口? 毫无一点担当! “行了!把这些新制打造的刀具全部搬到校场去,再领朕去看看铠甲?” 王之贵等人听闻突然一喜,看来皇上这是准备打算不追究此事了。 赶忙招呼着,又领着唐帝前往大营西侧的一个武库。 这里面储备的是铠甲、各式弓弩、羽箭。 唐朝十三铠,有明光、光要、细鳞、山文、鸟锤、白布、皂娟、布背、步兵、皮甲、木甲、锁子、马甲等十三种。 其中明光、光要、锁子、山文、鸟锤、细鳞甲是铁甲,后三种是以铠甲甲片的式样来命名的。 皮甲、木甲、白布、皂娟、布背,则是以制造材料命名。 而最为出名的便是明光铠,这是一种整体都已铁制化的甲胄,防御能力超强。 传言,是因为这种铠甲胸前有两片板状护胸被打磨得极其光滑可反光,故而被称之为明光铠。 还有什么锁子甲,这些都是闻名于后世的铠甲。 当然,这些铠甲主要都是给营中精锐所用。 真到了上战场,一般的士兵是连铠甲都没有的。 因为制作铠甲花费的成本真的太大了。 像楚宁在青山县剿匪时,都只得想出用竹片做甲。 这一次唐帝根本就没有再看那些早已摆好的铠甲,弓弩,而是直接让人把武库里的箱子随意搬了几箱出来。 “马常波,把箱子打开,你亲自带人检查。” “是。” 马常波一拱手,招呼人开箱开始忙碌起来。 站在一侧的王之贵、潘长海早已是吓得腿肚子打颤,人都快站不住了。 哪里想得到,这风云急转啊! 不多时,马常波拿起一副铠甲走到唐帝身前,高声道: “皇上,臣一一都彻查了,没有一件是合格的,全是劣质货,根本上不了战场,混账王八羔子的,这完全就是让咱们的士兵去送死呀!” 看似一句再平常不过的陈述,可终于让唐帝彻底暴怒了: “杜琦,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杜琦立刻上前躬身一揖,一脸心痛道: “皇上,臣也是万万没想到竟会出现这样的事?这一定是军器监那些工匠们为了赶工期粗制滥造,敷衍了事,实在是罪无可赦,该杀!” “对!” 就在这时,王之贵也是立刻附和起来: “都是那些工匠们偷工减料,中饱私囊,这些人真是胆大妄为,竟敢连兵器打造的钱也敢贪污,该杀!” “皇上!” 潘长海更是显得十分大义凛然:“请把这些朝廷蠹虫交给微臣去审,微臣一定查个水落石出,绝不会放过一个。” 看着眼前这三个恬不知耻的家伙,唐帝只觉得心绞痛。 这应该算是他亲政以来,第一次到下面视察基层工作。 原本还想着,凭自己对朝臣的认识,那一片振兴唐国的拳拳之心,这些朝臣们自然应该是能理解的。 就连那些呈上来的奏折和那些收集来的情报,都无一不说明,如今朝臣们与自己是一条心。 都是为了振兴大唐,再现太宗时的贞观荣光。 可如今,这些家伙就是这样欺上瞒下的。 竟然还是如此的大义凛然。 搞得他们一个个都像是为国为民的忠臣。 唐帝的气血在翻涌,手中的宝剑已经饥渴难耐。 看来今天必须见血了: “来啊!去把军器监几个制造库的工匠头子都叫来?” 杜琦道:“皇上,何须您亲自过问,这件事就让微臣来办!” “看来你对此事很是上心啊?” “为皇上分忧,是臣的职责。” 什么叫大奸似忠,这就是活脱脱的例子。 “滚!” 唐帝这一声似乎是嘶吼出来的。 “武安侯,你亲自去把人给我提来。” “臣遵旨!” 王潜也早已意识到了,一场腥风血雨就要来了。 侧目狠狠瞪了一眼王之贵,自己亲自领着人去把制造库的工匠头子都提了过来。 这时的几个工匠头子都是上身赤裸着,下身就穿着短裤。 这一来是因为制造库确实太热,二来是因为身上都被挨个搜了遍,不得私藏任何武器。 “小的们参见皇帝陛下!” 七个工匠头子齐齐跪倒在地,那身子都快贴到地上了。 他们哪里想得到,自己不过是一个低等的匠人,如今竟得以面见天子。 心中不仅有害怕,还有抑制不住的激动。 “朕问你们,这些兵器铠甲都是你们打造的?” “回皇帝陛下,正是小的们日夜加班打出来的。” 一个个的还以为要等着奖赏呢! 可等他们听到皇帝接下来的话时,一个个就吓傻了。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糊弄军国大事,来啊,全部拉出去砍了。” 第364章 明正典刑 “皇帝陛下饶命啊!” “小的们这是犯了什么罪啊!” “……” 这些人本就是没见过多少世面的底层百姓,本以为面见天子会有嘉奖。 可谁知。 这突然听到要砍头,立时就慌乱了。 一个个的哀嚎着大喊求饶,场面一时间混乱无比。 “全部住口!” 就在这时。 王之贵跳了出来,呵斥道: “你们这些刁民胆敢惊了驾,诛你们九族。” 这一番举动,倒是把这些工匠头子们都给安静下来。 王之贵这才转对皇上,言辞恳切道:“皇上,这些都是些卑贱的下人,您万金之躯切莫惊了驾,就把这些刁民交给微臣来办?” 唐帝死死盯着王之贵,这个龟儿子就差把无耻写在脸上了。 就在这时,工匠头子里有一人抬起头来,朗声道:“皇帝陛下,就是要杀了小的们,也请让小的们死个明白,小的们没日没夜地打造兵器,到底犯了什么罪?” 反正都是一死,这时竟表现出一种决绝的勇气来。 王之贵显然没想到居然还有人敢顶撞,一个箭步上前就猛给了那人一个大嘴巴: “小小刁民还敢顶嘴,通通该死……” “你才是该死!” 看着上蹿下跳的王之贵,唐帝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来人,将王之贵拿下。” 立刻便有两名高大威猛的御林亲军,一抬手就将王之贵锁拿在手,动弹不得。 王之贵还装作一脸委屈,苦苦哀求道:“皇上,这是做什么,微臣无罪啊?!” “你再敢说一句,立刻把舌头割了。” 说罢,唐帝目光落向那个工匠头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担任何职?” “小的名叫鲁小七,是军器监匠作坊的匠头。” “鲁小七?”唐帝微微一凛,“你是鲁班后人?” “回皇帝陛下,是。” “你说你不知道朕为何要杀你?” “是。” “好!朕就让你们死个明白。” 唐帝抬手指了指地上的兵器甲胄:“朕拨付白银足有百万之巨,而你们就是打造出这样的兵器来糊弄朕?” “皇帝陛下,这都是……” “鲁小七!” 王之贵赶忙插嘴进来:“这是君前奏对,你可得想清楚了该怎么回话,不要让你们的家人担心啊!” 他还故意把最后的尾声拖长了! “大胆王之贵!皇上问话,岂容你插嘴。” 这时就连王潜都看不下去了。 对于这位唐帝,王潜可是太熟悉不过了。 早就有心整顿吏治,如何会容忍这样的蠹虫。 王之贵毕竟是自己的族人,唐帝之所以没有把他一刀砍了,说到底还是看在自己的面上想给他一个机会。 可谁知,这家伙居然还敢说出这些威胁的话来。 事已至此,他也不得不表态了。 拱手朗声道:“皇上,王之贵乃臣的族人,请皇上下旨让臣亲自割掉王之贵的舌头。” “???” 在座诸位朝臣都是一怔,好些人身子都不住颤抖起来。 楚宁也是惊了,这王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居然也是个狠人啊! 后世传闻,文人手无缚鸡之力,这其实都是谬传。 像战国赵奢、汉朝班超、三国陆逊、南北朝陈庆之、唐朝李靖、北宋范仲淹、南宋虞允文、明朝王守仁、明末袁崇焕和孙传庭等。 都是正统文人出身,个个却都是狠角色。 “准旨!” 唐帝面无表情,当即脱口回道。 王潜便领着两名御林军拖着王之贵就出去了,很快,就听见外面传来杀猪声一般的惨叫。 “再有插嘴者,割掉舌头。” 说罢,唐帝再次看向鲁小七问道: “鲁小七,现在当着朕的面,你把事情一五一十全部说出来。” “是。” 鲁小七原本还有些防备,可现在平日里那个高高在上的王督军竟被一刀割了舌头,他知道有些话就不能再隐瞒了: “皇帝陛下,这都是王督军和潘都尉下令让小的们这样打造的,小的们开始还疑惑,这样的兵器打来有何用处,可他们说皇帝陛下根本就不会出征北伐,现在朝廷没有银子,就按这个标准打造,把数量做足应付朝廷就可以了。” 唐帝继续问了几个匠头,回答的意思都是一样。 他们接到的命令就是只管完成朝廷交待的数量,而根本不用管质量。 而因为最主要的是,即便是按照数量去打造,军器监下发的打造兵器的材料也还是远远不够。 唐帝哪里还能不明白,这是有人将购买原材料的钱层层贪污了。 等落到各个匠作坊,哪里还剩下多少。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即便是鲁班后人的鲁小七,也只能根据这些少之可怜的材料如数打造兵器。 而这也已经是他最大的节约原材料打造出来的兵器了。 “来人!把这个蠹虫砍了……” 说着,抬手一指潘长海。 噗通~~~ 当即潘长海双脚一软,像是一滩烂泥摊倒在地上。 “皇上,冤枉啊!工部下发到军器监就只有不到三成的银子,微臣也是左支右绌,才把这数量凑齐了,杜大人,这事你是知道的,你给皇上解释解释啊!” 潘长海手脚并用,爬到杜琦的身前,双手死死将他右脚抱住。 杜琦脸特么都白了,抬起一脚,蹬了一腿,想将潘长海踢走。 可发现这家伙就像是狗皮膏药,死死黏在脚上。 “皇上,微臣总共也就只得了五百两银子,其余的都是被杜琦、王之贵,还有工部的人贪了。” “潘长海,你混账!” 杜琦不亏是工部的,平日里就是搞工程的,被人诬陷贪污工程款的事也是家常便饭了。 “皇上,潘长海已经疯了,他这是血口喷人,胡乱攀咬,工部都是按照皇上的旨意悉数拨付的银两,绝无有贪污一两之嫌。” “杜琦,你满嘴胡言,你们工部拨付到军器监的银子数额,最多的一次是六成,其余时候连四成都不到啊……” “皇上,工部每一次都是如数拨付,潘长海这是在冤枉臣,往工部泼脏水。” 潘长海立刻回呛道:“皇上,工部每一次拨付的数额,微臣都偷偷做了账册,微臣可以和工部对质。” 杜琦双眼立时瞪得好大,死死瞪着潘长海。 他如何能想到,这家伙居然留了一手。 完了! 这下芭比q了! 第365章 所谓信仰 “来人!先把潘长海这个蠹虫砍了,立刻抄家追缴赃银充公,朕倒要瞧瞧,你是不是只贪污了五百两银子。” 潘长海仍然高喊道:“皇上,这满朝上下贪墨之人可不止微臣一人啊!” 唐帝都懒得去看他:“来人!将杜琦和工部一众官员全部拿了,还有那个王之贵,一并打入天牢候斩。” 潘长海一听就更不干了,其他都是打入天牢候斩,而自己却是直接砍了? “皇上,为何要先杀微臣啊?微臣愿意去天牢候斩,还请皇上让臣多活两日。” 唐帝真是气得想笑:“没机会了!拉到校场去,当作将士们把他砍了!” 皇帝下令,谁敢不从。 几个御林亲军揪着还在哇哇喊叫的潘长海,就往校场里走去。 潘长海被拉走后,唐帝也慢慢平复了心情,杀人不是他最终的目的,整顿官场震慑百官才是。 这时,唐帝又看向了鲁小七等一众匠头,问道:“鲁小七,按理朕应该把你们也都砍了,但朕念在你是鲁班的后人,朕敬重鲁班,所以现在朕想给你们一个机会,你们愿意要吗?” “皇上,小的们愿意,请皇上指条明路。” 鲁小七说完,一众人都跟着匍匐在地跪求活命。 “好!接下来朕会如数拨付打造兵器甲胄的银两,再给你们匠作坊每人每月加两倍工钱,但你们得答应朕,要在月底大军出征前,将所有武器装备打造出来,能不能完成?” 鲁小七稍稍沉吟,最终一咬牙,肯定道: “皇上放心,分昼夜三班轮换,人歇炉火不停歇,小的们一定完成任务。” “好!” 唐帝满意的点头,又转对马常波嘱咐道: “以后军器监就由你兼着,一切兵器规格必须严格按照标准打造,但有不合格者,朕唯你是问。” 马常波当即高声回道:“臣遵旨!” “楚宁何在?” 楚宁出列:“皇上!” “朕看了新兵的操练,朕心甚慰,着你继续加强京北大营训练。” “是!” “武安侯何在?” 王潜出列:“臣在!” “朕拨付你白银十万两,粮食八万石,以及肉食,由你持天子符节前往陈州代朕劳军。” “臣遵旨!” …… …… 回到皇宫,唐帝立刻下旨彻查工部一众官员,并让他们互相检举揭发,凡是一经查出有贪污受贿五十两军饷及以上的,通通下大狱候斩。 一时间便看见京都大街上不时有御林军出动缉拿朝廷官员。 朝堂里更是人心惶惶。 各部朝臣纷纷上书,请求皇上以用人之际为由,不要影响了朝廷的运转,还需要人办事呢! 可任何时代,最不缺的就是一心想当官的人。 唐帝立刻从翰林院提拔了一批读书人出来做官,这些人当即表示要对皇上效忠,誓死维护朝廷的利益。 第二天,皇家日报就陆续报道了此次事件的内幕真相。 将那些官吏们如何上下勾结,贪墨军饷,中饱私囊的事说得清清楚楚。 尤其报纸上那句“前方打仗,就怕后方不稳”,百官们这才真正意识到,唐帝是真的要整顿官场了。 至于老百姓,那没得说,一个劲的拍手叫好! 这些龟儿子的贪官,早就该杀喽! 下午的时候,楚宁巡查完毕各处大营,便在中军营帐里看报纸。 现在的他已经彻底搬进了营场,京都那处宅子都很少回去住了。 至于铜雀楼,都是交给赵发财全权负责,现在他已经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了京北大营里。 “前方打仗,就怕后方不稳。” 喃喃念了一遍,楚宁这才放下报纸。 这显然是想借着军器监勾结工部贪污一案,整顿官场,说白了,就是要杀一批人,然后任用一批自己的人。 这些读书人拼死读书,为的什么,还不是为了出头做官,如今由皇帝亲自任命,那还不对皇帝拼死效忠啊! 这说出去自己的后台可是皇帝啊! 现在楚宁也才算明白过来,如今这位皇上真不简单。 其实想来也能理解,现在朝廷要打仗,军队一旦出征,军饷开支以及人员调配必须紧紧一条心。 倘若前方军饷吃紧,后方朝臣一个劲紧吃。 那这仗就没得打了。 不过这些都是皇帝该想的事,楚宁现在就想着把京北大营的军队纪律抓好,提高士兵作战能力,才是当务之急。 月底京北大营所有官兵都要出征,可按理说,训练士兵最少也得三个月。 可现在皇上给的时间紧,任务重。 距离出征一个月都没有,这时候上了战场,估计连军旗指令都看不懂。 揭过这一茬,楚宁让人叫来牛云飞,准备将心里的一些想法与他做一番交流。 “大人,您找我?” 楚宁点点头,示意他落座,这才开口问道: “找你来是想和你聊聊,你说,一支军队最重要的是什么?” 牛云飞想也不想说:“那肯定是武器装备啊!” 楚宁摇摇头。 “那是不怕死的勇气?” 牛云飞不解。 楚宁想了想,问:“你怕死吗?” “怕。” “我也怕,是个人出于本能都会怕死,所以这也不算。” 牛云飞挠了挠头:“那会是什么?” “是信仰。” 楚宁一字一词道: “我认为信仰才是一支军队的灵魂,信仰才能让每一个士兵知道他是在为什么打仗。这样才会让一个军队拥有最强的战斗力,成为一支百折不挠的精锐之师。” “当有一天,老百姓都会以参军为荣,让军人成为一种荣耀,打仗受了伤由朝廷抚养,死了由朝廷发放抚恤金,即便是退役了,还能领取退役费。” “要让军人拥有崇高的责任感与使命感,只有这样的国家才是强盛的国家,这样的民族才有希望。” “???” 牛云飞显然有些懵,这些都是他从未听闻过的。 可眼里充满了热切。 楚宁没有就这个话题再继续深入下去。 现在很多意识形态尚未普及,一下子灌输太多,他们根本接受不了,这些事必须得循序渐进才行。 楚宁缓了一口气,打住了心中的千言万语: “有些东西我现在不能说太多,因为说了你也不懂,不过你要明白一点,就是要让一个军队有凝聚力,有灵魂,不再是想着浑浑噩噩混日子,要让所有将士都往一处想,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我就交给你了,记住,以后你就是军队里的灵魂导师。” “嘶!!!” 牛云飞看着楚宁,好半天,才冒出一句: “大人真乃神人也!” 第366章 滨州之变 “卖报!卖报!” “皇上下旨,凡贪污军饷五十两及以上者,西市口砍头示众喽!” 今日皇家日报刚登临各大茶楼酒肆,京都的气氛立时就变了。 不仅是官场,就连民间也是一片哗然。 今天就要在西市口处斩所有涉案官员,三品以上者两人,五品以上者十一人,七品以上者共计五十九人。 其中详情报道了这些官员贪墨军饷,及如何勾结涉案的详情。 百姓们对此更是喜闻乐见,早早地就把住了西市口,等着看杀头呢! 真的是一群吃瓜群众。 “这些龟儿子真是该杀啊,听说那个叫王之贵的,家里小妾就有十八个,他怎么就睡得过来!” “哼!所以啊,这种人就是该杀,我特么连媳妇都娶不上呢!” “……” 对于皇帝陛下痛杀贪官,老百姓无不拍手叫好。 如今这朝堂的旨意,基本都靠报纸来传达了。 就连好些朝臣,第一时间知道皇帝的心思,都不是圣旨,而变成了报纸。 可这样有一个好处,就是不仅当官的知道是怎么回事。 就连底层老百姓都能第一时间知道事情的原委。 虽然现在的皇家日报还真正做不到每日一报,可基本能做到三日一报。 因而这就成了好些权贵世家的老爷们喝早茶时,必然要有的东西了。 有时三天不见报,心里就痒痒。 其中,也自然有很多人表示反对。 认为朝廷的事应该朝廷自己处理,没有必要搞得人尽皆知。 更有甚者,在知道皇家日报发布的信息后,还在私下里造谣皇帝杀人太多,会遭天谴。 不过这些谣言,很快就被报纸产生的舆论压力给覆盖过去了。 总之,现在唐帝也很喜欢用这样的方式发布宫里的旨意。 真正做到了控制京都的言论。 紧跟着又过了两日,皇家日报刊登了一则关于册封王潜为“武威大将军”的头版消息。 至此,征北大将军人选终于尘埃落定。 唐帝最终力排众议,将文人出身的王潜提拔为武威大将军,手握十万大军,前往西北征讨党项人。 对于唐帝来说,这得需要多大的信任,才能下这样的决心! 这自然也可以看出,王潜在唐帝心中的位置。 那不是一般的好,而是特别好。 因为唐帝一旦做出这个决定,便等于是把唐国的前程都交给了王潜。 这一仗若是输了,那么整个唐国的命运都将由此颠覆。 …… …… 转眼已是四月二十三日,距离大军出征还有七日。 一封八百里加急塘报深夜入京,给一直尚在备军出征的唐帝平添了几分沉重的危机。 滨州总督、宁远侯刘友舟居然联合齐王李熠发布檄文,意欲起兵清君侧清除朝廷奸佞。 而刘友舟要诛杀的首位奸佞竟然是刚册封为武威大将军的王潜。 刘友舟此举,分明是不满唐帝对王潜的任命,想要谋夺大将军之位,篡夺兵权。 而让唐帝最为恼怒的是,那个在封地陵城嚣张跋扈,无恶不作的老齐王李熠居然在檄文中指责,当今皇帝听信“奸佞”谗言,而不得不起兵清君侧。 全然不提,他在陵城征召民夫,大兴土木,结无赖,养剌客,劳民伤财的恶事。 还把陵城当地官员视为家奴,私僣帝号,诅咒巫蛊。 就这样的人也有脸敢说清君侧。 这齐王摆明了,就是想以清君侧的名义起兵造反。 还有这刘友舟,乃是太后在世时所亲封的宁远侯,总督滨州,先帝在时,征讨西蜀,算是为大唐立下了赫赫战功。 居然也敢起兵造反。 而最主要的是刘友舟在滨州经营多年,对外号称握有五万精锐。 自唐帝登基以来,太后便在内地及边境重镇设都督府,负责一个地区的军政事务。 元福七年,全国共有都督府二十七个。 自元福十年并为十三个,按辖区人口,分为上、中、下三等。 上都督府,也就是所谓的大都督府,全国共有五个,分别设立在益州、凉州、荆州、朔州,以及滨州。 中都督府和下都督府,全国加起来则是不下五十个。 这几乎已经囊括了唐国所有的兵力。 眼下正是北伐大军出征之际,谁曾料想后院起火。 唐帝立刻召集几大主要阁臣入宫商议。 很快左相余天正、康王以及各部大佬联袂入宫陛见。 “参见皇上!” “都免礼!” 唐帝说罢,便让海德旺将塘报传给诸位阁臣一一看了。 “这齐王李熠是什么意思?他身为李氏族人难道也要谋反吗?” 康王在朝堂上看完塘报,也是雷霆大怒。 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在忙于两淮盐税的事,其中就牵连出好多关于齐王勾结盐商的案子。 当时康王还曾向皇上请旨说,要不要对齐王网开一面,毕竟这是李氏族人,怕把李熠逼急了。 可唐帝当时给出的旨意,就是不管是谁,都严查不误。 兵部左侍郎马常波也是捶胸顿足,愤愤道: “还有这篇檄文里,竟然说要让武安侯交出兵权,退出朝堂,不得插足军事,这简直就是将皇上的旨意当耳边风。” 现在朝中大臣都知道唐帝启用王潜的决心,是绝不会答应刘友舟的要求。 “余相,你的意思呢?” 如今已是朝廷左相的余天正,此时也是眉头深锁,沉吟半晌后开口说道: “这件事着实有些棘手,倘若现在对刘友舟用兵,将会大乱朝廷的计划,以臣看来,最好还是和平解决此事才是上策。” “皇上,万万不可!” 康王当即否决道:“刘友舟公然谋逆,倘若朝廷与他和谈,只会助长贼人气焰,断不可开此缺口。” 唐帝听闻余天正的话,眉头也是紧皱,显然也不同意余天正的话。 这时门下侍中夏忠进言道:“皇上,如今朝廷急于整顿吏治,可也不能逼得太急,尤其对于两淮盐商牵扯庞大,更是需要循序渐进,好多地方总督,藩王都与这些盐商有牵连,这就是逼之太急的后果啊!” 整顿吏治是唐帝交给康王在办的事,这本来就是一件亟需整顿的朝廷大事。 “不整顿吏治行吗?”康王瞪着夏忠,说道:“如今朝廷对外要打仗,需要银子,那些盐商哪一个不是富得流油,不抄他们的家,如何筹集军资,这些朝廷蠹虫通通该杀!” 夏忠回怼道:“可一下子斩杀了如此多朝臣,这是有损皇上的仁德啊!” “放肆!” 唐帝也是动了怒火,猛地咳嗽起来,海德旺赶忙上前抚背安抚一番,等到唐帝气息平和下来。 众人这时都只得躬身请罪了: “皇上,还请将息龙体!” 唐帝缓和着气息,摆摆手示意海德旺退下,这才柔声开口说道: “众卿勿要担心,朕的身子朕知道。现在正是朝廷危难之际,还请众卿畅所欲言,如今这滨州之乱,可传闻刘友舟手握五万精锐,此事当该何解?” 康王似乎早已候着唐帝说出这句话,立刻出班躬身一揖道: “皇上,陈友舟号称集结了五万精锐,依臣看来,他最多有三万兵马。臣恳请领兵亲赴滨州,一定手刃逆贼刘友舟,活捉齐王李熠回京,听候皇上发落。” 康王李侹生得是人高马大,说话又是声若洪钟,天生就是带兵的能手。 然而,唐帝却道:“如今朝廷整顿吏治还离不开三叔,至于领兵之人,还是另择他人为宜。” 话落,马常波立刻回奏道:“皇上!现在滨州亟需一位朝堂重臣前往稳定大局,切莫不可再让局势蔓延,臣恳请由上将军楚宁统率京北大营直赴滨州平叛,以正军心。” 康王眼中顿显一股腾腾杀气,死死逼视着马常波。 唐帝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眉头却是一挑,好你个马常波,现在是越来越懂朕的心思了。 “好!就以马卿所言,海德旺,着人即刻宣召楚宁入宫觐见!” 第367章 出兵平叛 还是深夜。 楚宁便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揉着眼睛起身,颇不耐烦地开门,却见门外竟是魏满,满脸焦急的样子。 “怎么了?” “大人,宫里来人了,宣你即刻入宫觐见。” 楚宁不由得猜到了定是有大事发生,套上衣服便前往中军大帐,果然就看见一个太监正侯在那里。 竟是养心殿的太监小笛子。 不过小笛子这个称呼,却不是楚宁可以叫的。 “宁公公,深夜来访,皇上可是有什么紧急的事?” 小笛子十分焦急地开口道:“楚大人,出大事了,皇上急着见你呢,先随咱家进宫!” 路上,小笛子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楚宁闻言也是十分震惊。 因为在陈友舟的清君侧檄文里,清楚地写着自己就是奸佞之一,而且位置还很靠前。 这就有些蛋疼了! 来到养心殿,唐帝正仰靠在卧榻上,面色惨白,海德旺则伺候着他喝药。 待到一番君臣礼后,唐帝也吃完了药,面色仍然苍白如纸,脸上却强挤出微笑: “楚卿清减了,也黑了,看来近日训练兵卒颇为用心啊!” 楚宁浅浅一笑,算是做了回答。 “这么晚把你叫来,想必你也知道所为何事了?” “是。” 楚宁点头。 “陈友舟反了,就连朕信任的齐王也牵连其中,朕闻之十分痛心。” 扫了一眼楚宁,唐帝继续说道: “陈友舟这个狗贼,竟敢在檄文里说,朕一心北伐不顾苍生之念,仅仅只是为了一己之私,还说朕逼死了韩德胜,这是对朕的污蔑!” 说这话时,唐帝的脸色因此而涨得通红。 看得出,这真是戳到他的痛处了。 “皇上还请息怒,这都是某些臣民根本不明白你为了黎民百姓的心思,对你的误会。” 唐帝脸色仍然一脸惨白:“楚卿,现在京北大营军事操练进展如何了?” “回皇上,现在钱粮充盈,士兵们训练都很刻苦,关于军规纪律、鼓号旗令都已经能分清了,集结列阵也是颇为熟练。” “可否远征出战?” 楚宁这时能够猜到唐帝话里的意思了: “皇上,兵卒训练至少也得有三个月时日,现在京北大营训练却不足一月,臣只能说上城驻守没有问题,可这远征出战,只怕……” 楚宁没有继续说下去,可唐帝显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朕已经想过,大军北伐之日不可更改,现在三大营里,只有你京北大营最适宜替朕前往滨州平定叛乱,朕也相信你能够替朕办好此事。” 楚宁想了想,说道:“皇上,为何不从潞州或是河州调兵征讨呢?” “你说的朕自然想过,可现在大军要北上征讨党项人,北狄人也需防范……” 唐帝说着,慢慢踱步走到兵器架前,又拿起了那柄龙纹宝剑,倏地一下拔了出来,双眼直直地盯着寒光闪闪的宝剑: “怎么?你不愿替朕征讨陈友舟?” “不!臣绝无此意!” 现在这皇帝还真有些架子了,楚宁赶忙道,“臣承蒙皇上信任,只是眼下陈友舟已然发布檄文公然谋反,臣想着即使要出兵征讨,最好也得先将他安抚下来。” “什么意思?” “臣想着,皇上可择一人前往滨州和陈友舟和谈。” “混账!朕岂会与此等逆贼和谈,朝廷的脸面还要不要,朕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皇上,你误会臣的意思了,臣是说派人去和陈友舟假意和谈,主要目的是为了安抚他,不要让这件事蔓延开来。” 唐帝暗自计较一番,觉得也是很有道理。 只是这人选,派谁去好呢? 首先要得是能够代表朝廷的人,在朝堂里有些威望,镇得住场面,不然派去的人非但完成不了任务,搞不好还得丢了朝廷的脸面。 另外,此人最好还与陈友舟有些故旧,不然对方根本不愿和谈,此事也就全然没有意义。 想着想着,唐帝还真就想起一人来。 “玄弘毅现在京北大营?” 楚宁不知唐帝为何突然问起此人来,可还是点头应声:“是。” “所居何职?” “臣把他留在了中军营,做亲兵校尉,其实也在帮着臣训练新兵。” “好!这件事就让玄弘毅去办。” 楚宁这才明白,原来唐帝准备让玄弘毅前往滨州面见陈友舟。 “皇上,这玄弘毅能成吗?” “此事还真就非他莫属,说起来,这事还真多亏你为他求情,不然朕早把他砍了。” 唐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转对楚宁朗声说道: “另外,朕再给京北大营拨付二十万两军饷,由你代朕犒军,三日后,由你亲率京北大营人马开赴滨州,务必要平定刘友舟,此事朕全权交予你负责。” 唐帝也立刻让海德旺交出调动京北大营的军令,让楚宁全权节制京北大营,三日后,挥师滨州。 …… …… 回到京北大营,天光已经破晓。 楚宁连回笼觉也没睡,立刻让人把玄弘毅叫来。 其实说来都不用叫,因为昨夜就是玄弘毅就在中军大帐外执勤。 “末将玄弘毅,参见上将军。” “玄将军快快请起!” 楚宁双手搀扶起玄弘毅。 说真的,自己在这位老将军面前,气势还远远不够。 此时的玄弘毅虽然只是穿着无品级的校尉武官服,可整个人气质却是杠杠滴。 尤其这身块头,配上这声若洪钟的嗓子,往面前一站,这大将气质挡都挡不住。 只是没想到,这玄彬性格却是截然相反。 难不成还真有父强子弱的说法? “玄将军,我刚从宫里回来,皇上给我说了一件事,陈友舟起兵反了。” “什么?” 玄弘毅满脸怒意,“这个混账,他如何敢?” 楚宁不解玄弘毅为何如此动怒,只当是他忠君爱国,听到这样的事有感而发。 可紧跟着楚宁才算听了明白,这玄弘毅与陈友舟竟是故旧。 三十多年前,玄弘毅与陈友舟一道参军,从一个兵卒做起,是玄弘毅一手带着陈友舟,一步步走上了后来的荣华富贵之路。 “哼!这个陈大虫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第368章 犒赏三军 玄弘毅提及这个故旧,气不打一处来。 “上将军,你说,找我来,是想让我做什么?” 楚宁把与皇帝聊天的意思给他说了,玄弘毅当即摇头道: “上将军,现在朝廷正是北伐之际,不宜再开战端,不然死伤的都是自家兄弟,都是朝廷的损失,卑职的意思最好是直接将陈友舟召入京都,和平解决此事。” 这样的结果当然最好,可楚宁想不到玄弘毅会有什么办法能够召陈友舟入京都。 “玄将军,你有什么法子召回陈友舟?” 玄弘毅捋了捋胡子,略一沉思道:“末将自有办法,只是请上将军答应末将,暂时不要杀他。” “你是想诱他入京?” “这是其一。” 玄弘毅解释说道:“陈友舟号称握有五万兵马,以末将看来,他三万人马肯定是有的,所以暂时不能杀他,否则,滨州必乱,待末将安定滨州府,缴了他的兵权。” “好!就依你所言,此次前往滨州你需要多少人马?” 玄弘毅重重一抱拳道:“五百人马足矣!” 楚宁立刻叫来魏满,让他领着玄弘毅去挑人。 天尚未见亮时,玄弘毅便领着五百人马直奔滨州飞驰而去。 …… …… 派出玄弘毅前往滨州府面见陈友舟,其目的自然是为了拖延时间。 玄弘毅走后,楚宁回了书房开始思考燧发枪的批量制造问题。 现在自己手中有一万多人马,可在这个动不动几万大军征讨的时代,在面对强大的骑兵队时,这点人根本做不了多少事。 可如果把这支军队装备成一支现代化的拥有热火器的军队,那战斗力将完全不同。 这个时代,但凡要培养出一个熟练的弓箭手至少需要一年时间。 而如果要培养一个火枪手则只需要两个月。 所以培养出一批燧发枪手,将会迅速提升军队的战斗力。 从而可以弥补人数的优势,真正做到以少胜多。 即便是步兵队,也能打败骑士贵族。 而且火枪的攻击力极强,两百步也可击穿一般的铁甲,这是弓箭无法比拟的。 所以,只要等到燧发枪登上战场,将会打破原有骑兵主导战场的攻防平衡。 就在楚宁思考这个问题时,突然听到房门被敲响了,抬眸望去,只见门外站着一名侍卫。 “何事?” “大人,马常波求见。” 楚宁一愣,这位老哥自打升任兵部堂官以来,倒是一直没见过。 难道是有什么紧急事情? 想着,便放下手中笔,沉声道:“让他进来?” “是。” 很快,马常波便走进了房内。 楚宁起身招呼他坐下,然后亲自沏茶。 马常波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后,笑眯眯说道:“楚老弟,这可真是士别三日当那啥看来着?” “当刮目相看。” “对对对,你现在可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了,年纪轻轻就是十六卫上将军,如今又是节制京北大营,可谓风光无两啊!” 楚宁无奈一笑,十六卫基本都是虚衔挂职,并无实权,只有遥领权,与御林军构成的禁军互相牵制。 说好听点是遥领,实则没有战争就没有统兵权。 “你不也是嘛,如今堂堂兵部左侍郎,兵部尚书一直空缺着,兵部不就你说了算。” “哎!现在兵部哪有我做主的份,现在还不都是皇上说了算。” 说罢,两人都是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不知马大哥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皇上已经给兵部下了旨意,三日后,京北大营将出兵滨州征讨陈友舟,让我给你送来一批军需物资,让你犒赏三军。” 楚宁听闻,心里不由暗惊,这皇帝行事还真是雷厉风行啊! 竟然连给军队三日后出征的犒赏都准备好了。 不过转念一想,皇帝这么大度,也足以看得出心里有多急,对此事有多看重。 “楚老弟,我给你交个底,咱们这位皇上可以说是少见的明君。一心就想着振兴大唐,一扫先前朝堂的颓靡,所以对北伐之事你绝不可敷衍了事,一定要加倍重视,尤其此次你带兵征讨陈友舟,你不但要拿下陈友舟,更重要的是务必要稳住滨州,这才是重中之重。” 楚宁应声道:“多谢马大哥提醒,我记住了。” 无疑,这让自己的压力更大了。 现在玄弘毅已经先行出发了,倘若他能诱降陈友舟自然最好。 可楚宁也不能把所有筹码都压在玄弘毅身上。 这就肯定还得想好备选方案。 再有楚王占据着陵城,也不是个善茬。 可现在楚宁毫无头绪。 “楚老弟,我还得回宫复旨,就不打扰你了。” 马常波起身就要走,又想起什么事来,“对了,我这里有个东西,是袁天野让我转交给你的,说留给你做个纪念,倘若有缘再见,可凭此物做个凭证。” 说着拿出一柄小弯刀形状的匕首交给楚宁,这才起身走了出去。 楚宁拿起匕首仔细看了看,除去样式比较特别,看起来很是锋利,这把匕首与别的匕首并无不同。 可直到楚宁看见手柄上刻着‘官健儿’三个字,才隐约想起以前袁天野曾说起过北疆官健儿。 有一次楚宁曾问过魏满,到底什么是北疆官健儿。 听了魏满的解释,楚宁才算知道这官健儿差不多就是后世所说的职业雇佣兵。 大概是在唐国与北狄人签订锦葵之盟以来,两国互相裁撤军队,大量的戍边兵员退役回家,以此表示两国愿意罢兵言和。 可当时的右相秦云曾私下令人,在被裁撤的戍边兵员里招募了一批官军留守在北疆之地,朝廷还让这些人携带家口,并发放田地安家银两,鼓励屯驻北疆,农耕经商。 后来这些人便逐渐融入了北疆境地,繁衍子嗣。 可毕竟是边境之地,不时有北狄人南下烧杀抢掠,这些官健儿就逐渐团结起来,成为当地的一支地方武装力量。 这就是北疆官健儿的由来。 这些官健儿个个精悍,办事利落,几年光景,便成为北疆境域内一股举足轻重的势力。 后来这些官健儿便开始受雇于各处军镇,有替北狄人作战的,有替党项人作战的。 专门为各地官府、总督府,甚至为某些豪商们提供雇佣兵服务。 之后渐渐地发展为一股不可忽视的军事力量。 如今在北疆之地,很有一番影响力! 第369章 平叛计划 “卖报!卖报!” “滨州都督陈友舟勾结齐王李熠起兵谋逆喽!” “朝廷特派上将军楚宁总督七万大军,三日后奔赴滨州平定叛乱。” 一时间,京都风云突变。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预示着一场血雨腥风即将来临。 所谓七万大军,这自然是朝廷事先放出的烟雾弹。 而此时的楚宁正在忙着新兵训练。 因为现在多有一天时间,也能让新兵们多学习到一份求生技能。 新兵训练是一个极为繁琐的过程,并且在这个时代已经形成了一套成熟的模式。 第一便是列阵训练,以鼓响为号,全军集结列阵。 这也是军队的仪表仪容,算是军令的最直接体现,真正做到令行禁止,军令如山。 只有以队列训练为基础,才能施展出更多的战术配合、阵法训练。 第二便是要让新入伍士兵看得懂令旗,上了战场唯一能够认准的就是令旗,通过不同的令旗执行不同的任务,这是最为直观的信号传递。 第三便是兵器的训练,这个时代虽然已经有了火药,可热火器还并未用于战场,士兵们拼杀都是冷兵器。 因而如何使用刀枪剑戟弓弩,这是每一个士兵都必须要掌握的。 第四便是体力训练,主要分为负重跑步和摔跤。 这属于日常的基本训练,主要目的是用来提升士兵们的耐力,因为战事一旦开打有时甚至会持续作战几个时辰甚至更多时间。 谁的体力好,耐力强,往往谁才能活到最后。 所以往往体力训练也是最基础的训练,是每天必须进行的训练。 尤其对于甲胄步兵来说,有时负重甚至会达到三十公斤。 所以在战场上,有时看见这样的场景,一个穿甲胄的步兵拎着大刀追着十几个无甲的士兵追砍。 第五就是军队纪律、以及思想教育问题,现在有些东西才刚起步,还比较好开战工作。 “魏满,以你的经验来说,现在这些新兵能够投入战场吗?” 黄昏斜阳,楚宁站在点将台上,看着场下正在操练方阵的士兵们问道。 而魏满就站在他的身侧,目光也是落向场下众人: “大人,咱们这些士兵训练时日还是太过紧凑了,不过我可以保证说,他们虽然谈不上是什么精兵,可也绝不是一群乌合之众,至于战斗力,还得上了战场历练一番才好。” 楚宁点点头。 自己答应皇上出征之前练出一支初具战斗力的军队。 可毕竟是不足一个月的时间训练,对于练兵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 可没有法子,现在必须得领军出征了。 “兄弟们,好好操练,今晚酒肉管够!” 今天一早楚宁就让牛云飞着手,派出人去采购了鸡鸭鹅鱼肉,还找了一伙厨子进入军营,准备给将士们做一顿大餐,这是出征前犒劳犒劳大家伙。 此时,营房外早已架起了大锅,一锅锅炖得冒油的肉汤冒着大泡。 肉香味已经飘散在了整个大营里。 一众训练的士兵们早已是勾得心慌慌,操练起来也是更加卖力了。 楚宁爽朗一笑,看着那些在号令声中挥洒汗水的士兵们,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等到训练结束后,魏满便是发布令旗,让所有士兵们集结方阵,准备吃饭。 看着一锅锅的肉汤被抬进了校场,将士们看得眼都绿了。 一个个忍不住狂吞口水。 士兵里有人抹着油嘴,大声说道:“上将军,以后要是每天有炖肉吃就巴适了!” “哈哈~~~三狗子,你虽然长得丑,可你是真想得美啊!” “以后咱们跟着上将军就有福喽!” 楚宁今晚也是和大家伙一锅吃饭,啃着把子骨,笑着回道: “只要大家伙好好训练,上了战场不要尿裤子,场场打胜仗,咱们以后顿顿吃肉。” 吃完饭,楚宁又让魏满给士兵们发了一笔赏钱。 要出征打仗了,有些人家里还有妻儿老母,不能奉养身前,可至少也得让他们尽量没有后顾之忧。 …… …… 入夜。 前往滨州的探马也把前线的消息带回来了。 楚宁立刻把魏满、牛云飞以及四团营四个都尉赵九、白大元、孟陶、刘昆山等营中中级将领们召集到了一起。 准备就征讨陈友舟一事做一番军事商议。 楚宁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当先开口说道: “皇上让京北大营出兵征讨陈友舟的旨意,你们也都晓得了,今晚把你们叫来,就是议议如何捉拿陈友舟,并且要稳住滨州不乱。” 魏满指着桌上的滨州堪舆图,当先开口说道: “据探马来报,如今滨州城外各处城防都已经布严,各处要道口皆有兵马调动,前沿三座城池皆是如此,倘若咱们一城一城的攻打,只怕这战损会太大。” 楚宁点点头,又看向一团营都尉赵九,听说这家伙以前就老爱探讨军事,现在楚宁还真想听听他的看法。 “上将军,要我看,陈友舟一定会收缩兵力,放弃太平镇,阳明镇,宁武镇三座前沿阵地,把防守重点放在滨州城。” 这话说出,就连魏满都是十分不解: “为何?” 赵九道:“因为陈友舟的兵力根本不可能布防这么长的防线,他发布的檄文里虽然说的是清君侧,可探马来报如今临近几个州都无人响应,所以陈友舟唯一能发动的就是老百姓,可根本就不会有人拥护他们。” “对的!”二团营都尉白大元接言道,“齐王勾结陈友舟倒运私盐在滨州城里人尽皆知,他们早就是不得人心,老百姓都巴不得他们早点死……不过陈友舟倒是有可能会逼迫老百姓参与防城。” 话题一下子就聊开了,四团营都尉刘昆山也开口说道: “如果他们逼迫老百姓参与防城,兵力可就远不止五万了,而滨州城更是城墙高耸,易守难攻,倘若他们坚壁清野,死守不出,咱们一时半会儿还拿不下来。” 楚宁听了也觉得刘昆山说得很有道理,这时看见三团营都尉孟陶死死盯着桌上的堪舆图,眉头紧锁着,便忍不住问道: “孟都尉在想什么,不妨说出来,大家一起听听?” 孟陶反应过来,发现众人都正盯着他看,大声说道: “我在想,倘若陈友舟真的收缩防线,很有可能会在齐王的老巢陵城布兵,与滨州城形成掎角之势,若是这样,咱们就不得不考虑分兵。” 孟陶这话说完,众人一时间便放开讨论起来。 第370章 勾结外贼 战术推演便是结合实际情况,及收集到的情报,将战场上最有可能出现的情形进行预判,并对其做出相应的战术安排。 至于最终决策则是会交由统帅来定夺。 这就是真正考验统帅能力的地方,因为一个决策的执行将会决定所有人的命运。 所谓千军易得,将帅难求,指的就是这个意思。 众人一番讨论,最后楚宁也没有当场定下平叛计划。 当下玄弘毅已经领着五百人先行出发,最好的结局自然还是得寄托在玄弘毅身上。 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上之策。 …… …… 滨州城。 已经入夜,城中各处城门都已经加强了防守。 此时宁远侯府里却是灯火通明。 “没想到,事情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啊!” 陈友舟正坐在书房大椅上,长长叹了一口气,脸色十分黯然。 他已经年近六旬,头发胡子都已经花白了。 脸上深深的皱纹挤在了一起,让他看上去更是万分忧虑。 没法子,谁让他是此次清君侧的主要当事人呢! 今晚前来议会的,除去独子陈信,剩下二人都是陈友舟的心腹,这一次都誓死追随陈友舟起兵。 “侯爷,清君侧檄文已经发布各州,事已至此,你可千万要顶住啊!” 说这话的是号称小诸葛的谋士东方旭,此次清君侧的檄文便是由他书写。 “老夫清君侧并非是为了荣华富贵,而是不愿唐国基业落入他人之手,想那王潜小儿何德何能,可以堪任北伐大业。” 提到王潜此人,陈友舟显然有些激动起来。 说来,他真就着实不能理解皇帝此举。 “爹,皇上显然就是受了王潜小儿的蒙蔽,还有那个姓楚的,不过区区一个县令而已,就因为得了圣宠,一路青云直上,如今朝堂上,皇上身边都是这些奸佞小人。” 陈友舟的儿子陈信也是纷纷进言,这次怂恿父亲起兵清君侧,陈信可谓是最积极的一个。 说起来,陈友舟也是个苦命人,穷苦人家出生的孩子。 从小父母就是被活活饿死,是跟着族人长大的。 后来参军,遇上了玄弘毅,从一名小兵一路摸爬滚打,才走到了如今的地位。 所以老来得子的陈友舟,对陈信是加倍宠爱。 在儿子尚小的时候,就为他请来了滨州有名的文人名家教习他文化,而自己则是教授他武艺。 一心就想着把儿子培养成一个文武双全的人。 可这些年来,陈信倒也是有模有样的,只是这肚子里有几斤几两,恐怕就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那就是个花架子,在一群人溜须拍马中早已不知轻重了。 “咱们京里的探子还没回报,不过以老夫对皇帝的了解,肯定会派出大军前来。” 说着,陈友舟的目光落向了儿子:“信儿,你且说说,此次咱们该如何应对?” 这便是想要考校儿子一番了。 陈信瞥了一眼东方旭,这才看着陈友舟回道: “父亲,这一次咱们发布檄文,说是集结了五万精锐,可实际咱们的兵力不足三万。倘若用来布防前沿三座城池,那每座城池就不到一万人,所以儿臣的想法是放弃前沿三座城池的布防,将所有兵力集结在滨州城。” 陈友舟听罢皱了皱眉头,沉吟了片刻才又问道: “如果这样,那大军打来,岂不直接兵临滨州城下了,倘若来人选择围城该当如何?” “父亲放心,咱们放弃了,楚王肯定不会放弃,让他派兵来就是,再说了,滨州城城墙高耸,城中粮草充足,即便来人选择围城,咱们至少也能撑上大半年,再另外,儿子是不会给他机会围城的?” “哦,如何讲?” 陈信已然是满脸自信:“父亲,儿子之所以选择放弃前沿三座城池,还有一个考量,就是让齐王在陵城布兵,与滨州城形成掎角之势,如此一来,来人就不得不考虑分兵。咱们再花费重金,在前沿城池招募士兵,形成围城打狗之势,当叫他有来无回。” 陈友舟道:“可是信儿可曾想过,咱们这些年在滨州不得人心,你如何保证这些老百姓愿意追随我们?” “有银子不就行了,咱们这些年贩运私盐攒下了八辈子都花不完的银子,只要大把大把的撒银子,那些老百姓还不一窝蜂地来参军,嘿嘿……” 听到这里,陈友舟重重叹了一口气,却是有些犹豫了。 见陈友舟不说话,坐在陈信下手位的陈广开口说道: “义父放心,咱们这一次是以齐王的名义发布的檄文,占据着正统的名义,现在朝廷要削藩,这些藩王们绝不会坐以待毙的。” 作为陈友舟的义子,陈广算是一员难得的虎将,以后可以成为辅助儿子的左右臂膀,这也是陈友舟愿意将他收为义子的主要原因。 东方旭笑着接言道:“陈广将军说得极是,前些日子小侯爷已经给代王、肃王、韩王以及安王都有去过书信,他们都有回信,说只要等到侯爷起兵,他们也一定会响应,有了这些皇室宗亲的拥护,咱们一举南下,直逼京都,大势指日可待也!” “好啊!看来你们是早都谋划好了!” 陈友舟想了想,“可你们想过没有,朔州有韩勃在,倘若朝廷让韩勃发兵,两相夹击,这滨州城再是易守难攻,也不是长久之计。” 东方旭看了一眼陈信,示意他来说接下来的话。 陈信眼神接过,冷笑一声道:“父亲不必担心,韩勃还得防守北狄人南下呢,朝廷根本不会调动他。” “哦,你可是听闻北狄人有什么举动不成?” 听儿子这么一说,陈友舟直直地看了过去。 “父亲,你先答应我,听了不要动怒。” 陈友舟一凛,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可仍然和善一笑:“好!为父答应你,说!” “父亲,”陈信呼出一口气,显然是做了好大的决定,“我已经派人给北狄三王子去了一封书信,让北狄三王子起兵对边关发动侵袭,以此声援我们,只要咱们同系连枝,定然能够一举覆灭大唐帝国。” 听到这番话,也只有没心没肺的东方旭一脸淡然。 房内其他人都是面色苍白,一脸难以置信! 这就不再是起兵清君侧了。 而是勾结外贼,公然卖国了! 第371章 祸乱之始 难道这就是我培养出来的好大儿? 陈友舟被儿子一番话听得是瞠目结舌。 正想要说话,却听东方旭先他开口说道:“侯爷,当年就是你一心拥护太后出来主政,宁远侯这个爵位也是韩世荣向太后谏言而册封的,就连玄弘毅也不过是区区一个伯爵,论资排辈竟在你之下,侯爷,你可曾想过其中缘由?” 陈友舟当然明白,这不外就是向世人表明,自己是拥护太后一党的。 是韩氏一族的人。 “可是你们想过没有,老夫起兵清君侧是举正义之师,如若勾结北狄人,这便是等同于卖国贼,到头来,老夫竟要背上一个反贼的骂名!” 面对陈友舟的愤怒,东方旭却是不急,反问道: “侯爷,你就只想着自己的名声,可有想过小侯爷的身家性命?” “信儿是我儿子,老夫岂会不想着他。” 陈友舟不解东方旭话里的意思,当即否决。 “侯爷!” 东方旭拱了拱手,当即大声说道: “这皇上才亲政多久啊,如今这朝堂局势就已经完全被他掌控,就连不可一世的韩德胜也被收拾了,侯爷,你可曾想过,等皇上腾出手来,接下来就该是你了啊?” “就是啊,父亲,凭咱们的实力能有赢面吗,要是父亲你有过三长两短,儿子该怎么办啊!” 陈信在一旁说着竟有些哭腔传来。 陈友舟的脸色开始缓和下来,对于这位老侯爷,东方旭可是早已摸准了命脉。 就在这时。 门外突然有人敲响了房门,紧跟着便传来回话声: “侯爷,不好了!探子回报,皇上已决定派上将军楚宁为主将,三日后将带领七万大军前往滨州!” “楚宁?这不是平定韩德胜的那个人吗?” “没想到啊!皇上竟然是让他领军前来,看来此人还真是深得皇上信任啊!” “七万大军?这下可如何是好?” 陈广听闻,当即一脸绝望,显然他的注意力并未在领军人身上,而是刚才听到的七万大军,无奈地说道: “义父,倘若朝廷真派出七万大军,绝对不是我们能够抵挡住的,即便咱们固守城池,可是没有援军的话,朝廷大军只需等到咱们粮绝之后,必然破城啊!“ “非也!谁说咱们没有援军的。” 听东方旭这么一说,众人纷纷把眼睛看向他。 扫了一眼陈友舟,东方旭继续趁势进言道: “侯爷,如今北狄大王子率领的赤狄部正与三王子率领的白狄部在争夺可汗大位,这对咱们来说,可是前所未有的机遇。只要咱们许给北狄三王子以重利,让他出兵攻打云州,打下来就是他的,便可牵连住朔州韩勃的军队。” “另外,咱们立刻收缩太平、阳明、宁武三座前沿城池的防线,把主要兵力放在滨州和陵城,只要齐王与咱们形成掎角之势,即便是朝廷的七万大军,也不得不考虑分兵,如此一来,倒不用他围城来攻,等他们一到,立足未稳之际,咱们还可以主动出击,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再有,那个楚宁所领导的京北大营,大多都是新兵蛋,毫无战场经验,只要咱们赢下这第一仗,那些观望的藩王们一定会加入进来,如此咱们顺江而下,便可直逼京都梁安城。” “只要拥立齐王李熠登上大宝,侯爷便是从龙之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此后陈家将是豪门大族,公侯万代。” 一番话说罢,陈友舟依然还是那副寡淡的表情。 只是心里却也不多想了起来,倒不是为自己,而是真的在为儿子着想。 自己当年选择了跟随太后一党,如今的皇上雄韬武略,只要腾出手来,一定不会放过自己。 所以,他不得不多想一下,要为儿子铺路。 陈信早已听得是心血澎湃,万分激动,见父亲满脸沉思,他知道自己还得加把火: “父亲,我们都知道你是一条铮铮汉子,宁死不受辱,可儿子呢,儿子也绝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也绝非贪恋荣华富贵,只是儿子不甘心啊!!!” 陈友舟听到这里,看着满腔悲愤的儿子,那张寡淡的脸终于有了反应: “好!既然你们都这样想,老夫便也豁出去了。” “陈广听令!” “末将在!” “即刻以总督府名义发布军令,将前沿三座城池兵马尽数撤离,全线布防滨州城。” “所有将士坚守不出,滨州城即刻施行坚壁清野战略。” “违令者,斩!” …… …… 就在总督府发布前沿三座城池撤防的军令时,三座城便全乱了。 大街上,一众官兵们高喊着奉总督府军令,开始明目张胆的集结抢砸货物。 “开门!开门!” 一家古玩首饰店门前,一众官兵猛烈地敲击着房门。 房门才刚打开一个缝隙,店家正想要看个究竟。 可谁知竟被人从外面直接冲撞开来,立刻便听到领头那官兵高声喊道: “奉总督府军令,即刻收缴城内一切物资,兄弟们,进去把值钱的东西全部搬走。” 店家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才慌了神: “军爷,你们这是干嘛呀?我可是每月都给朝廷上了税的,你们不能这样抢我的东西啊!” “滚开!老子已经说了,这是封了总督府军令,谁敢违令,斩!” 说罢,朝着身前一个未动的小兵喊道:“你特么还愣着干嘛,赶紧拿东西啊!” “噢?是。” “军爷,你们不能这样啊!” 店家可不听这些军令大话,依然死死抱着那领头人的手臂,嘶吼道: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这样明抢,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 “去你妈的天理,老子这个就是王法。” 那军头说罢,抽出军刀就朝那店家一刀砍去。 “噗嗤~~~” 那店家呜咽两声,整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砍倒在地,人虽还没死,可鲜血流了一地,倒在地上不断抽搐着。 “啊?当家的,你怎么啦?” 此时一个女人冲了进来,就看见自家男人已经倒进了血泊之中。 “你们这群畜生,丧尽天良,你们一定会不得好死……” “呜呜呜,当家的,你醒醒啊……” 先前那个军头,面对女人的指责,不但没有一丝悔罪,反倒是一脸兴奋起来: “玛德!这狗日的居然还有个这么漂亮的婆姨!” “老子今天要先爽一把!” 那军头淫笑着向那女人扑了过去。 此时的他完全不再是一个人,而只是一只披着外衣,最原始的野兽。 如此而已!!! 第372章 大军出征 或许就连陈友舟也没有想到,就在自己下达那一道军令之后。 前沿三座城池,竟会彻底沦为人间炼狱。 各处都是烧杀抢掠,人心惶惶。 士兵们在狂欢,老百姓在逃难。 得权者终于在这一刻暴露出人类最肮脏,最原始的兽性。 当滨州的消息传回京都,送到皇帝手中时,唐帝当即被气得吐了血。 经过一夜的安抚治疗,直到第二天凌晨时唐帝方才醒来。 当即下令让皇家日报大篇幅报道此事,将陈友舟的罪行全部报道出去。 京都百姓闻之,无不骇然! …… …… 时间悄悄过去。 转眼便是楚宁率军征讨陈友舟的日子了。 一大早,通往兵部大堂的道路两旁,站满了各级将官。 大堂里大坪上也站满了好些新上任的文武官员,文左武右,依照品级大小,分列两旁相迎。 由于楚宁未到,这些官员们便都有些慵懒的站着。 这些官员里基本都是年轻人居多,好些人还是同科进士、故友,自科场一别后,大家各奔前程,有些已有好几年未曾相见。 如皇帝大胆启用新人,就连把一些边疆之地的官员也召回了京都,重新任职。 所以,今天这番见了面,好些人便是忍不住直接交头接耳,叙起话来。 顺便嘛,等着今天的主角登场。 又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一个将官突然出现在门口,大喊道: “上将军到!” 众人这才轻整衣冠,肃身站立,凝神屏息,目光却向大门瞟去。 只见楚宁在一群武官的簇拥下,一脸正气的从大门走了进来。 将官们一齐躬身:“末将参见上将军!” 楚宁放慢脚步,神情洋溢,一边走,一边微笑着向两旁眼神示意。 突然,他看见了人群中的关小鹏。 此刻的关小鹏也是双眼怔怔地盯视楚宁,眼神里全然是对楚宁的感激之情。 说来这一次能够到兵部职方司任职,还是楚宁向马常波推荐的。 二人略略对视一眼,楚宁脚步略滞了滞,接着还是向大堂里走去。 不多时,楚宁便已穿戴完毕,头戴兜鍪(ou),浑身包裹乌金玄铁甲,身披红色披风,从大堂里走了出来。 此时,兵部大坪上早已站满了一种武将,皆是肃穆的分列两侧。 楚宁微笑着颔首示意,对大家说了几句慰勉的话,接着便在众武将的簇拥下向大堂外的车辇走去。 上了车辇,众人又才跟随着楚宁齐齐来到朱雀门。 此时。 朱雀门外。 早已是锦旗展扬,明黄龙旗迎风呼啸。 三军肃列一侧,盔甲鲜明。 正由康王领衔,率文武百官齐立门边,等着为楚宁送行。 文臣躬身一侧,凝目聚神。 武将林立肃穆,手扶佩剑。 突然,鼓乐大作,众人都闻声探去,知道这是皇帝御用的典乐。 果然就看见一杆龙纹大纛旗,其后面则是一驾由六匹纯白战马同拉的巨型马车,从朱雀门缓缓开来。 衣着明黄龙袍的唐帝正端坐于高大的御辇之上。 看得出今天的唐帝心情也是十分振奋,毕竟这是亲政以来第一次委任大军出征。 这时的楚宁便一夹马肚,缓缓朝着朱雀门唐帝的御辇行去。 御辇开出门洞后停住,唐帝强撑着身子缓缓站了起来。 身披乌金玄铁甲的楚宁赶紧从马上下来,单膝跪地。 康王和文武百官们也是齐齐跪倒。 唐帝徐徐站起,拿起一把明黄鎏金的节铖授予楚宁,紧跟着又是可调动三军的符节。 有此二物,便等于说楚宁可以号令京北大营三军,真正有了上将军的实权,可调遣京北大营的兵马。 楚宁双手恭敬接过节铖,高呼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接着叩拜下去。 唐帝昂扬的点点头,又转对跪在地上的众文武: “众卿平身!” 众人这才缓缓站了起来。 楚宁也站了起来,手捧宝剑向坐骑走去。 接着他翻身上马,然后将节铖一举,高声喊道: “健儿向北,灭贼保国!大唐永续,皇上万岁!” 军民望着宫阙欢声雷动,就听道路两旁手持铁槊的御林军也跟着高喊起来: “皇上万岁!皇上万岁!” 唐帝昂扬的神色仿佛将自己置身到了金戈铁马之中。 好一会儿,才转对楚宁点点头: “朕砥砺前行十余载兮,所盼乃今日,楚卿此行定要平定陈氏逆贼,随后北上与王潜汇合,大破贼军!” 说着接过海德旺递过来的一尊酒,并对天祈祷: “苍天助朕!祖宗佑朕!” 说罢,以酒酬军。 “臣定不辱使命!” 楚宁领略其意,转对众将士挥了挥手: “出发!” 众武将都翻身上了马,魏满也是翻身上马。 三军按队列启动了。 楚宁昂起了头,双腿微微一夹,他胯下的那匹白马慢慢地走动了。 身后两侧的魏满等人也是紧跟着策动缰绳跟着启动了,再之后那些武将们也策动了缰绳。 许多将士脸上都露出了“天命攸归”的肃然之色。 老实说,楚宁对这只军队有担忧,这里面很多都只是训练不到一个月的新兵。 能有多少战斗力,楚宁不知。 楚宁心里早在寻思,这样的兵,真能出征讨伐叛逆,抵御党项人的骑兵吗? 可现在军情刻不容缓,只能先上阵再说。 其实何止是楚宁,就是这些将士心里也有点儿发毛,他们想的是跟着这个上将军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甚至有些官兵还在几日前就跟家里捎去了遗书,还把参军所得到的全部银两都寄送回去了。 大军出了京都,直到出了北门十里地,竟然还有百姓在道边自发送行。 这些都是一大早赶来为大军送行的,他们将手里的送行酒,一碗又一碗的递到将士们的手中。 将士们自然也是不拒,接过递来的酒站着就一口喝光。 有些人甚至还哭了起来。 对于这样的情形,楚宁自然也不会去阻止,因为这本就是一个出征的习俗。 再者说。 这一去,还不知道有多人将从此埋骨他乡。 可在这个等级制度深严的封建时代,对于那些家境贫苦的士兵来说,这便是他们改变命运最好的机会了。 此时的唐国已经是农历四月底,气温已经开始转入高亢。 可楚宁心中却是莫名觉得有些寒凉。 “……” 第373章 兵贵神速 按照以往出征惯例,大军会在距离梁安城东北外三十里地的苍岭营住一晚上。 一来是让大家休整一下身体,恢复体力,正式从精神上进入战争状态。 二来苍岭营处于苍岭山与牧马山之间,这里是唐国北防线的军需草料场,大军出征需在此补给军需。 另外,此地也是外地各处军马汇聚的大营场,军队在此集结之后再行北上。 当大军行至苍岭营时,将士们没有等来休整的命令。 传令兵骑在马上从前面疾驰而来,一路高呼: “整队跑步前进!” 大家这才发现,楚宁已经率领中军亲卫营走到了最前头。 楚宁安排前军部队用牛车和马车装扮成运送粮草的后备军,一部分人穿军装,另一部分化作平民穿便装,把铠甲、兵器等藏在牛车、马车里,这样可以轻装行军,既安全,速度又快。 这些牛车是他特意安排要的,牛车押运托运本就远大于马车,一方面可以当做押运战具的牲口,另一方面还能当军粮。 但牛在这个时代是稀罕东西,梁安城不放牧,养牛主要是为了耕田,百姓都把牛当自家人一样待,不仅不舍得杀牛吃肉,平日里都还照顾得很好。 而且,朝廷有明文规定,私下杀牛是违法的。 除了摔死病死老死的牛可以吃,其余一概不许。 楚宁让魏满集结前来汇聚的大军,总领后援走官道,这官道很宽,可以并排双向四辆马车通车,而且都是铺的石板路,大军行过,石板上留下数条深深的车辙。 平日里不打仗,这管道便是商贩往来京都的大道。 楚宁统领着两千人开始了急行军。 现在滨州的战报已经陆续送到了楚宁手中,与那晚召集将领们商议时,一团营都尉赵九说的情况很是符合。 陈友舟果然下令收缩兵力,放弃三座前沿阵地,把所有防守重点都放在了滨州城。 陈友舟此举显然是想依靠滨州城固有城池进行长时间防守备战。 如此一来,没有个五倍十倍的兵力想要破城,那是想都不要想。 可这样以来也让楚宁有了更多机会,务必要尽快抢占先机。 此次朝廷对外宣布楚宁统领的是七万兵马,不过是虚张声势。 其实也就是京北大营三万人马。 这其中,除去一万二是老兵,剩余的一万八都是新兵,加之又是远征,对方是以逸待劳。 再以城防为依托,步步设卡,建立多层防御体系。 楚宁深知自己面临的难度有多大。 滨州已经乱了,百姓惶恐不安,必须抢先赶到稳住人心。 时不我待,楚宁决定不待所有军马聚齐,就直接带着中军亲卫营人马,马不停蹄地前进。 他把自己当作了先锋,以此加快行军速度,在全军做出表率。 其实,还有一个深层的原因。 楚宁并没有说。 那便是他带的这支军队,虽有部分是当年曾参加过北伐的老兵,但毕竟这么些年了,很多本来年纪就大了,加之多年不曾参战,过了多年和平生活,早已没了雄心壮志。 而那些新进的士兵占了大部分,而且这些士兵最要命的是缺乏作战经验,平日里都在务农,训练时间也不够。 这样的军队带上战场,敌军冲杀过来好多就已经吓破胆了。 楚宁没得选择,他只能在战斗中训练他们。 这样的军队,是经不住失败的,必须用一场胜利来鼓舞他们,否则,哗变和溃败,转眼就能发生。 这次领军平叛,他也是准备突袭滨州城,并且在他的心里他早已有了一个初步的谋略,只是具体的作战细节还在想。 但这些细节,他准备行军路上再做思考。 就这样,楚宁身先士卒领着两千前军直奔滨州而来。 …… …… 又是一个黑夜来临。 距离滨州城太平镇外三十里地的一片树林里。 玄弘毅正领着一队人马正在林子里歇息。 他们先前赶路一个个都是平民穿着,这时都已经把铠甲穿戴完毕,兵器也都亮了身。 “玄将军,已经打探清楚了,城里都已经被官军劫掠空了。” 一个刚从城里出来的探子,飞身来到玄弘毅身前,将城里打探的消息一一禀报。 玄弘毅虽然已只是京北大营一名致果校尉,可知道他背景的士兵们私下里都仍然称呼他为玄将军。 “这个混账陈大虫,他到底想干什么?” 一连赶了三天路程,玄弘毅才总算在今天傍晚时分赶到第一座前沿城外。 可谁知,所见的情况却与先前预料的全然不一样。 城里有好多老百姓携家带口往外奔逃,玄弘毅立刻派人进城打探消息。 方才得知,原来城里的官军竟然把自家城里的老百姓给劫掠了一遍。 就在刚才。 当他得知总督府竟然下令收缴城内物资,官军们趁势将老百姓抢了个空。 打家劫舍,杀人放火。 还有好些惨景血案发生,不堪忍视。 玄弘毅满脸不可置信,这还是昔日同自己尸山血海里一起爬出来的兄弟吗? “玄将军,现在城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咱们怎么办?” 玄弘毅并未立刻回答,反问道:“上将军的人马到哪里了?” “上将军亲自领着中军亲卫营充作前军,距离咱们还有三日路程。” 玄弘毅点点头,想了片刻,大声说道: “立刻让人在城里散布消息,就说朝廷已派出大军前往滨州征讨叛贼陈友舟,其余兄弟随我入城招募壮丁,休整一夜,明日天明奔袭滨州城。” 虽然只有五百兵马,可眼下计划已经被完全大乱了。 没有选择,玄弘毅必须靠着这点人马摆出决战态势,稳定民心,护境安民。 “走!进城!” 如此一座军事重镇,如今竟无留下一名官军。 入眼之处满目萧条,整个城里早已是一片废墟。 老百姓更是人心惶惶,一看见有官军出现,立时吓得四处逃窜。 玄弘毅来到太平镇军府,立刻让人散布朝廷大军平叛的消息,并且还放出消息要招募壮丁镇守太平镇。 入夜后,还不到两个时辰,玄弘毅便召集了一千壮丁充作民兵。 将城中粮草整合后,玄弘毅当即下令让人分出五百石粮食,分发给城中百姓。 并给一千壮丁发放了武器,让他们制作军旗插满各处城楼,以待朝廷大军。 休整一夜,直到天明时分,玄弘毅便亲率五百人直奔滨州城而来。 第374章 入城刺探 五月初三日,玄弘毅领着一队人马率先抵达滨州城。 这一路走来经过太平、阳明、宁武三座前沿镇,可竟无一人抵抗。 玄弘毅在每座军镇都招募了一千壮丁,充作民兵防守。 随后便打马直奔滨州城来。 玄弘毅在滨州城门口前停下,全然装作不知道陈友舟已经起兵谋反,对着城楼上的人喊话: “楼上的听好了,某乃玄弘毅,特奉陛下恩旨,前来传召宁远侯回京述职,速速打开城门。” 就在这时,一名穿着红衣铠甲的城门守卫站了出来,喊道: “玄将军,在下奉了宁远侯军令,城门是万万不可能开的,你还是请回!” “梅翔,原来是你小子。” 玄弘毅这时已经看清了城楼上回话的人,说着,他声转高亢,对着那守卫喊道: “梅翔,你小子还是我以前带过的部下,如果还认我这个老上司,就立刻去给宁远侯传话,让他来回话。” “玄将军,你就不要为难在下了。” “梅翔,我绝不是为难你,只是让你去传话而已,告诉他还认不认我这个老大哥。” 梅翔听闻后拿不准主意,这时旁侧一个副校尉说道: “梅校尉,要不让卑职一箭将他射走?” “不!宁远侯与玄弘毅交情颇深,伤了此人,你我都负不了责,再说了,刚才玄弘毅已经说了,只是让咱们去传话。” 说罢,他立刻唤来一名甲兵让他即刻前往总督府传话。 甲兵快马扬鞭,来到总督府,恰巧陈友舟正在宴请宾客,此时早已喝得酩酊大醉了。 来人只好将城门口玄弘毅所说一并报知于小侯爷陈信。 陈信听闻眉头紧皱,他也是万万没想到,这第一个兵临城下的居然会是玄弘毅。 这可是父亲自幼便对他提及的大恩人。 说如果没有玄弘毅,就根本不会有陈家的今日。 如今陈家所得到的一切,都是拜玄弘毅所赐。 还让陈信绝不可忘记这份恩情。 所以陈信自然知道,若是父亲得知玄弘毅要他前去搭话,父亲一定会亲自去的。 不行! 绝不能让父亲知道玄弘毅来了,否则一定会动摇父亲起兵的决心。 思及此,陈信立刻把东方旭叫来,二人都是一个意思,绝不能让侯爷知道玄弘毅召他问话的事。 打定主意后,陈信便是亲自领着人往城楼赶来。 玄弘毅在城外没等多久,就看见一青年男子身披铠甲,领着几名将领出现在了城楼上。 陈信往城楼下看去,只见一众排列整齐的骑兵队,中军一面大旗,上面写着一个玄字。 大旗下一名身材魁梧的老者,年龄约莫与自己父亲相当,身披红衣战甲,手执火云长枪,好不威风凛凛。 这不是玄弘毅又是哪个! 陈信愣了愣神,难怪父亲自幼便对他提及玄弘毅曾是如何的八面威风,斩帅夺旗的英勇事迹。 不由得心底也是十分钦佩起来: “哎呀,原来是玄伯父大驾光临,小侄信这厢有礼了!!!” 说着,重重拱手遥遥一拜。 玄弘毅定睛看去,竟然是陈友舟的儿子陈信。 此子虽是一身武将行头,可那股子气势着实差了太多,一看就是个花架子,全然没有陈友舟半分英气。 “贤侄,你父亲安在,为何不来搭话?” “伯父勿怪,家父特命侄儿前来回话,不知伯父前往滨州所为何事?” 陈信当然知道对方兵临城下所为何事,不过看着这几百骑兵,他自然也是不惧。 “哼!贤侄,我且问你,朝廷待你陈家不薄,为何你父亲安敢勾结齐王谋反?” “不不不!伯父绝不要听信谗言,我父联合齐王绝非谋反,而是为了清除皇上身边的奸佞小人,仅此而已。” “好!”玄弘毅一脸认真的高声喊道,“某特奉皇上旨意,召宁远侯回京述职,当面向皇上言明,既如此,便打开城门,让吾等入城。” 陈信听闻微微一怔,这倒有些麻烦了。 玄弘毅想要入城,难道他就不怕自己入了城随时会被斩杀吗? 还是说他真是皇上派来召父亲入京述职的? 就在他颇有些犹疑之时,身侧东方旭继续打断了他: “小侯爷,你可千万别听信玄弘毅的话,他一定是想入城招安侯爷,咱们可千万不能答应他……除非让他孤身入城,咱们直接便将他抓起来。” 陈信觉得也是有礼,凭着父亲和玄弘毅的交情,很可能就会被他说得动了心。 这一次好不容易鼓捣父亲发布清君侧檄文,万世之功就在今朝。 绝不能再白白浪费掉。 “敢问伯父,不知皇上要召父亲回京述职,所为何事?” “自然是清君侧一事。” 玄弘毅依然声音高亢,声如洪钟一般: “皇上听闻清君侧一事,极为动怒,扬言要举七万大军前往滨州平乱,还望贤侄好好劝诫宁远侯,万万不要误入歧途,听信他人谗言。” 陈信:“……” 这简直就是指桑骂槐了。 “贤侄速开城门,让吾等进城,否则抗旨不遵,就休怪玄某不讲情面了。” 陈信却是冷笑一声,脸上全然是不屑:“玄弘毅,我念在你昔日助我父亲的份上,尊你一声伯父,可你若是想要入城劝我父亲随你入京,就恕侄儿难以从命了。” 说罢,陈信转对守门卫叮嘱加强防守,胆敢有靠近城门者立即放箭射杀。 最后领着人便扬长而去。 玄弘毅气得是咬牙切齿,拳头捏得骨节噼啪作响。 原本还以为可以直接面对陈友舟,凭着二人的关系对他游说一番,可如今竟连面也见不上。 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玄弘毅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个陈信他是早有耳闻的,听说此子文武双全,文韬武略都是一等一,远远胜于自己那木讷的呆儿子。 可现在见了面,玄弘毅一眼就可以看得出,这个小子绝非善类,而且就是个花架子。 远远不如自己的呆儿子! 看着陈信那嚣张的背影,玄弘毅是恨不得冲进城去,一刀砍了这龟儿子,还要抓住陈友舟给他猛扇几个大耳巴,再狂殴一顿,狠狠教训这厮。 可滨州城城墙高耸,易守难攻,这次是急行军,也没有带攻城的云梯、投石车等器械,即便现在令人砍伐树木打造云梯,这点人手强攻肯定也是不行的。 作为经验丰富的老将,玄弘毅不敢冒进,唤来亲卫问道: “上将军中军亲卫营还要多久能到?” “大概还得有五日。” 玄弘毅沉吟半晌,拿出滨州城堪舆图查看一番,随后看了看即将落下的日头,嘱咐道: “田虎,传令下去,让将士们入夜后,全部退到城外七岌岭安歇,随后你亲自去挑选十二人,以三人为一队,今夜乔装后随我入城!!!” 亲卫田虎不明所以:“玄将军,你是想入城刺探消息?” “对!我准备用五天时间,摸清城内的布防,粮草军需位置,记住,五日后务必在西门外集合。” 第375章 阳明风云 行军这几日里,楚宁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就是如何以最简洁有效的方式处理滨州城。 于是他在休息时间里,就找来牛云飞一起畅聊军事。 几个日夜下来,也算是积累了很多攻城战术。 攻城战的打法有很多种,最直接的就是大兵压境,二话不说,直接搭建云梯攻城。 当然这是兵法中最次的打法。 然后是围城战术,将几个城门都围起来,断了你的粮道和水源,在心理上给敌方以震慑。 等你弹尽粮绝了,自然就慌了。 于是军队哗变也在所难免,届时再围三缺一发起攻击,将敌人一举歼灭。 再有就是里应外合,事先派遣一支小分队混入城中,在城内制造混乱。 比如放火烧粮仓,攻打擒拿敌军首领,或者由内打开城门放军队入城。 或者,谣言战术让敌军内部出现矛盾,自相残杀。 再有就是故意兵败,在野外埋设伏击点,等敌军杀到时,一支奇兵杀出,反杀敌军。 至于挖地道、斩首行动、放水淹城、直接投毒、给尸体污染水源等等,也是攻城战中常用战术。 凡此种种,最为主要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减少最低的伤亡,攻下城池。 对于楚宁来说,以上这些战术都似乎不是他最想用的。 至于牛云飞最为推崇的斩首行动,楚宁也是不太赞成。 陈友舟是滨州城的主心骨,真把他杀了,这滨州城立时就乱了。 所以最好的法子还是和平解决此事,只是现在不清楚玄弘毅那边进展得如何了。 因为昨日探马来报,滨州城前沿三座城池都已经完全乱了,陈友舟把所有的兵力都放到了滨州城。 如此一来,滨州城则是更加难以攻破。 按照时间推算,王潜统率的北伐大军也差不多已经出发了。 楚宁可不想自己被一座滨州城绊住了阵脚。 “报!” 一骑飞马疾驰而来,将到楚宁身前时才勒住缰绳,马嘶长啸。 “启禀上将军,前方五十里便是太平镇了,五日前,玄弘毅将军已经让人放粮稳定民心,现城中现无敌军一兵一卒。” “好!再探!” “是。” 探子一拉缰绳,扭转码头,又朝着远方奔驰而去。 自打京都平定韩德胜以来,楚宁就已经深刻的认识到战场情报的重要性。 此后更是让魏满亲自选人,配以最好的马匹,担任侦察工作。 将前线的消息战报,第一时间送回来。 另外这些骑兵不仅要担任侦查情报,还要探查山势地形、路道水源等。 此次出征滨州,楚宁一共就分出三路游骑兵刺探消息。 每条线路上都派出了二十四名骑兵,每名骑兵前后间隔不超过两里地。 收集到消息后,整合到一起,再以快马传回。 “报!” 不多时又有探马来报。 “启禀上将军,陵城探马来报,齐王正调集军队在前沿布防,已经将战线拓展到距离滨州城最近的宁武镇不足四十里。” 这个情报倒是让楚宁颇为震惊的。 “看样子这个齐王李熠可不是混吃等死的主。” 楚宁喃喃说出一句,牛云飞立即接言说道: “看来齐王一定得知陈友洲撤走了宁武的兵力,想要在宁武重新布兵,与滨州形成掎角之势,进入防守战术,如此一来的话,我们想要快速攻破滨州就难了!” 楚宁颔首,也认为牛云飞说得很对。 据探报陵城的兵力大约在四万人,宁武镇距离陵城一百四十里左右,而距离滨州城却只有六十里左右,算是陵城和滨州之间最为重要的一座军事重镇。 估计就连齐王也没想到,陈友舟居然会直接选择放弃宁武,将所有兵马布防到滨州城。 现在派兵奔赴宁武镇,一定是想夺回这座战略要地。 如果被齐王占据了宁武镇,便犹如在前进路上插了一颗钉子。 接下来齐王一定会趁势占据阳明镇和太平镇,将楚宁统领的前军彻底阻断在三座前沿阵地之外。 可现在楚宁只有两千人马,距离最近的太平镇也还有五十里地,看来得尽快入城,当先占据太平镇安顿下来,再徐图进。 思及此,楚宁不再犹豫,当即吩咐众人直奔太平镇。 傍晚时分,楚宁率领中军亲卫营总算是赶到了太平镇外,此时城楼上早已经插满了写有玄字的军旗。 楚宁欣然一笑,这个玄弘毅做事果然很有章法。 “报!” 一名兵卒奔跑过来,对楚宁抱拳说道:“上将军,城中已打探清楚,除去玄校尉招募的一千壮丁,并无敌军。” 楚宁点了点头,也不迟疑,立即命令全军进城。 城内街市很冷清,街道上空空荡荡,看不到行人。 整座城镇像是遭遇了一场劫后余生。 太平镇算是三座军事阵地里最小的一个,城墙只是普通的泥土打成的夯土块,晒干后再垒筑成的墙体,整个高度也不过一丈(约三米)的样子。 其实这个时代的城墙大多都是夯土结构,就连京都的城墙也是如此。 真正大规模使用砖砌体修筑长城,其实要等到明朝去了。 另外,因为太平镇只是一座军事小镇,所以也自然没有护城河,就连整个城门也是极为普通的木门。 这样的城镇防守,除了拖延一点防守时间,确实毫无优势。 看来陈友舟选择放弃太平镇还是极为明智的。 只是让人意外的是,陈友舟会把前沿三镇全放弃了。 “报!” 一名探马飞速来到近前禀报道:“启禀上将军,齐王已派人攻占宁武镇,玄弘毅招募一千壮丁已全部被诛杀殆尽,此时约有五千人组成的前军正向阳明镇集结。” 至于这个结果,楚宁倒是一点不觉得意外。 宁武镇距离滨州城只有一百二十里地左右,算得是一座军事要镇。 只是不知为何当时就被陈友舟果断放弃了。 现在齐王已经重新夺回宁武镇,肯定接下来就是夺回阳明镇。 楚宁自然不会让他再轻易获得阳明镇,否则就会阻止大军前往滨州。 形势已经是非常严峻了。 楚宁立刻让人把招募的民兵队领班找来,将他任命为民兵队队长,并留下五百人共同驻守太平镇,接应魏满。 随后,楚宁便领着一千五百人直奔阳明镇而去。 第376章 兵临城下 楚宁骑在高头大马上,领着人直奔阳明镇而去。 按里程来算,太平镇距离阳明镇,只比宁武镇距离阳明镇近了三十里地。 所以楚宁有把握赶在齐王的军队之前,率先到达阳明镇。 果然,天明时分,楚宁一众人便已经来到阳明镇。 一连好几日骑马赶路,楚宁两腿都已经磨破重新结了痂。 现在最难受的日子已经过去了。 此时,整座阳明镇里都是静悄悄的。 除去城楼上打着的十几支火把,这几乎就已经是一座空城了。 没有犹豫,楚宁让人交接无误后,全军速速进城,把守各处要防,布置防御。 做好防御准备,又令人赶紧埋锅造饭。 同时,楚宁又派出两路探马刺探前线消息。 等到天大亮时,果然就见一支约莫五千人的军队出现在了阳明镇外。 为首之人是个青年将领,穿着鲜亮的明光铠甲,满脸意气风发,看起来颇有几分大将威仪。 这时探马也已经将这队人马的信息汇总,报知于楚宁。 原来此青年将领乃是齐王李熠新收的义子李崧(原叫高崧)。 此人原本是陵城总兵高世杰的义子,在高世杰营中担任参将一职,在滨州地界也是有名的武将。 可就是此次齐王勾结陈友舟发布檄文意欲清君侧,总兵高世杰不愿起兵,李崧(当时还叫高崧)竟亲手杀害了自己的义父高世杰,并将其人头献给齐王作为投名状。 齐王李熠为笼络高崧,直接将其收为义子,赐名李崧,并收编了高世杰麾下一万五千人马。 现在李崧所统领的五千人马,便是他先前的亲兵卫队。 在楚宁看来,此人就是个毫无情义可讲的三姓家奴。 “楼上的,知道爷爷我是谁吗?” 此时的李崧骑在高头大马上,向着城楼上的楚宁喊话。 “你是三姓家奴!” “……” 这话可他妈上伤人了。 尤其这些亲兵都是一直跟着李崧的,对于他的过往一清二楚。 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可楚宁这三姓家奴一出口,李崧便是再无脸面了。 这下把李崧给拱火了:“呸!楼上的,报上你的名号!待我破城后定将你千刀万剐!” 楚宁如何会怕了他的话:“你个三姓家奴听好了,我乃上将军楚宁,此次奉旨率七万大军剿灭你等叛贼!” 李崧骑着马,在城门前转了转圈,高声喊道: “你就是楚宁,老子听说过你,韩德胜死在你手里,可真是冤了!” “一点也不怨,因为,下一个就是你。” “哈哈哈!狂妄!!!” 李崧冷冷逼视着城楼上的楚宁:“姓楚的,我知道你们城中只有不到两千人,识相的,赶紧开门,我可以求我义父饶你一命。另外,城里的兄弟,只要你们愿意打开城门,献上你们的上将军,我答应你们,破城后所有士兵一个不杀。” 好啊! 这家伙还开始玩起攻心战来了。 楚宁也是高声喊道:“楼下的将士们,谁把李崧杀了,我也答应你们一个不杀,另外,我还要向皇上请旨,封他为亲兵校尉,赏银五千两。” “操捏玛嘚!” 李崧急坏了,可他们也是一路急行奔袭,现在攻城不可取,想着城里不过两千人,立刻吩咐人就在城外安营扎寨,准备休整一夜,明日一早发起攻城。 他有把握,只要明天一战就可以攻破阳明镇,根本等不到朝廷的援军赶来。 这支军队也确实表现出极强的战斗力。 很快便将城外的树木砍伐出来,搭建营寨,制备攻城的云梯。 看着城外的贼军一阵井然有序的忙碌,楚宁知道这是一支正规军,倘若要硬对硬毫无胜算。 可现在久守也绝非是长久之计。 据后军探马来报,魏满统领的中军现在与前军至少拉开了十日的路程。 可以现在城外的五千贼军,只要一次发动攻城,阳明镇就有可能受不住。 见得此景,楚宁悄悄将牛云飞和亲军校尉东子叫到一旁商议道: “贼军人数众多,又有宁武镇作为后应,可我们的后援至少还得有五日才能赶到。以咱们现在的兵力,硬守也不是办法,为防夜长梦多,我想今晚主动发起夜袭。” 二人听了楚宁的话,皆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牛云飞当先肯定道:“卑职也是这个意思,《武经总要》中立枪营法一篇所说,凡军不久驻,可立枪为营,枪头间架令均。黄昏擂鼓,各着下枪,鼓声绝,刺枪讫。兵士更不得出白绳,断烟火。营外置约铺,其则更着一人伏听。营外有警,当铺不得高。” 楚宁:“???” “你能不能说人话。” 楚宁有些无语了。 牛云飞也有些尴尬,只得抬手一指道: “上将军你来看,李崧只是让人建寨,却没有堑壕挖掘,如此看来他根本就没有把咱们放在眼里,所以也一定想不到我们会主动发起攻击,只要我们发起夜袭,奋力拼杀,挫掉他们的锐气,平叛之事今夜便可一锤定音!” 东子一脸激动,抱拳恳求道:“上将军,今晚是绝佳的夜袭机会,就把夜袭大任交给末将?!” 楚宁点点头,眼下手里也只有东子可用,立刻答应下来: “好!不过现在咱们还得再动摇他们的军心。” 说罢又转对牛云飞嘱咐了几句,牛云飞听得连连点头应是。 紧跟着,就看见牛云飞站上了城头,扯着嗓子高声喊道: “城外的兄弟们!” “你们是朝廷的兵,不是反贼齐王的兵,绝不应该做谋逆的事,牵连上你们的家人。” “我知道,你们这些人里,好多就是当地人,你们的亲人就在城中,可陈友舟下令撤走官军时,他们曾做下的那些禽兽之事。你们知道吗?” “不过,请大家伙都不要惊慌,我们是朝廷的官军,如今城里的老百姓,也就是你们的亲人,都已经保护起来了。” “另外上将军已经说了,你们起兵谋逆只是受了齐王和陈友舟的蒙蔽,上将军愿意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只要你们不要再助纣为虐,与朝廷为敌,上将军答应你们绝不杀害你们任何一人。” 一番话说完,牛云飞已经面红耳赤地开始喘气。 楚宁让人拿水等他喝了口水,喘了几口气之后,才扯开了嗓子继续开讲: “城外的兄弟们!” “说起来,咱们都是当兵的,只不过都是想过上好日子,上将军是真不忍看着你们被齐王这等逆贼所蒙蔽,与朝廷为敌。” “如今朝廷已经兵发七万大军赶来平叛,你们跟着齐王是没有出路的,因为当今皇上乃有太宗雄风,无人可及也。” “如果你们不听劝告,一意孤行,上将军也不得不下令把你们全部诛杀,就连你们城里的亲人也不能幸免。” “我相信你们一定不愿意看到你们的亲人,因为你们一时踏错,而遗憾终生。” “这位上将军,想必你们有的人一定听说过,即便是韩德胜大将军也是死在他的手下,可现在上将军仁德,他不愿看到大家自相残杀,所以上将军已经下令,这一次只诛杀首贼,对于被胁迫者全部免除过错。” “另外,如果兄弟们现在弃暗投明,反戈一击,生擒或是杀掉李崧,上将军还要向皇上请旨,封他为亲兵校尉,赏银五千两。” “兄弟们,这可是荫及子弟家人的大好事啊!” “你们都好好想想,这可是光宗耀祖的事,你们此后便可以与亲人们饱食终日,岂不美哉矣?” “最后,我要告诉兄弟们,正如我家上将军所说,这个李崧就是个三姓家奴,你们跟着他,迟早会把你们都卖了,只要你们献上贼首,可免一死……” “呼!!!” 牛云飞一番脱稿演讲说完,重重呼出一口气。 楚宁也是震惊得不行。 这小子果然是个人才! 再看城外不远处的李崧,已经面如死灰。 此时,他整个人都麻了! “操捏玛嘚!” 然而。 此时城外的贼军已经开始骚动,响起了窃窃私语。 第377章 夜袭大营 天边最后一道霞光被远处的山顶掩盖。 太阳像是一瞬间沉落下去。 整个阳明镇立刻就暗了下来。 此时,城外的几千贼军们都是静悄悄的。 今日牛云飞在城楼上的喊话,已经潜移默化传进了他们的耳朵里,继而是心里。 他们好些人本就是当地人,投营参军不外是因为想要一条出路。 至于是跟谁打他们可不管,有奶就是娘。 可现在他们这些人里好些的亲人就在城里,陈友舟下令撤退时,城里发生的烧杀抢掠的事,他们或多或少都已经听说了。 现在李崧依然亲自督促着他们建造云梯,准备明日一早就要攻城。 可他现在看到自己这帮手下们总感觉怪怪的。 这些家伙,一边干活,还一边不时就往城头方向望一望。 若是一个两个倒还好。 李崧发现这样的情况是越来越多。 随后他也跟着那边兵卒们往城头望,才总算明白过味来。 这些家伙看来是被之前那番话给影响了。 这时再看手下这帮家伙,总感觉他们搞不好会对自己动手。 可李崧毕竟也是个参军出身,几千人的队伍他还是自信能管得住。 “混蛋,看什么看,赶紧干活。” 说着一脚踹到了一名正在注视城头方向的小兵身上。 那小兵嗯嗯呜呜了两声,回头怒视着李崧,可迎来的又是重重一脚。 “再瞪老子一眼,挖了你龟儿子的眼睛。” 在李崧看来,他是这支军队的首领,那么这些人就等于是他的个人私产。 军营中的人,自然都该以他的号令唯命是从。 于他而言,只要有冒头的,必须摁下去吗,再狠狠揍一顿就好了。 “是。” 那小兵终究是被吓到了,赶忙埋下了头,一边做事,一边还哭了起来。 “你们……全他妈听好了,今晚不把这些云梯做好,谁都不再吃饭睡觉。” 说罢,李崧大大咧咧朝着自己的中军大帐走去。 有两人这时都围了上去,将那小兵扶了起来: “三狗子,你没事?” “俺没事。” 那名小兵起身抹了一把眼泪,愤怒地瞪视着李崧远去的背影。 “老李哥,当初是你让俺来当兵的,可是现在,军饷也不发,还让俺们去造反,凭啥哦……” 几个人一聊开,一个个都是显得义愤填膺。 可奈何三人都是最底层的兵卒,骂骂咧咧几句,还是得去伐木搭建云梯。 入夜。 天空挂着月亮,却不甚明亮,倒是夜空中有星光照耀。 老李哥和三狗子几个人总算是把最后一架云梯弄好了。 这个时辰了,伙房也不可能再有吃的。 三个人回营路上是越想越气,辛辛苦苦干了一天活,竟然连饭也没得吃。 还特么的饿一晚上肚子。 就在这时,那个叫老李哥的男子压住嗓子说道: “这狗日的以前不也只是个参将,还不是因为杀了义父,搭上了齐王才得来现在的地位,咱们何不也把他龟儿绑了送去投靠上将军。” “我听说上将军这个人很不错,以前就是个一心为民的好县令,要不我们都去投靠他。” “对我也听营里的兄弟说起过,上将军现在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兄弟们的军饷都发够了,干得好的还有赏银。” “我看行。” “我也觉得行。” “好,那咱们这样……” 三人商议已定,便开始私下找来绳索,磨刀霍霍,准备趁着李崧睡着了下手。 关于李崧有个爱好,就是每天夜里睡觉前必要喝上几杯大酒。 三人没有回到营房,而是悄悄朝着中军大帐摸去。 …… …… “上将军,都已经打探清楚了。” 阳明镇官衙内,一名浑身是泥巴的斥候正在向楚宁汇报从城外刺探回来的情报: “李崧将五千人马分成了四个大营,分别是前军营、后军营、左卫军营,而中军营则是在这个位置,临靠河边。” 说着,那斥候抬手在桌上的简易堪舆图上指了指,又道: “只要沿着西门外那片山林,从山脚一路摸过去,就可以直接达到李崧所在的后军营大帐。只是从西门到这片林子大概一里地,沿着山脚走,至少要绕行三里地,加起来至少得有七里地的路程。” 那斥候将他们在城外打探的消息全部告知于楚宁。 “好!”楚宁点点头头,“你辛苦了,先下去歇息,记得让伙房给你们弄点吃的。” “是……多些上将军记挂!” 那探子愣了一下,随后重重一拱手退了出去。 楚宁这时已经把东子、牛云飞、玄彬以及中军亲卫营几个中级将官都叫来了。 今晚月光淡薄,天空只有星光照耀。 这样的夜晚倒是适合夜行奔袭。 李崧将五千兵分为了前军营,中军营,后军营,以及左卫军营。 眼下关口就是要如何摸到中军营帐,直接针对李崧进行斩首行动。 按兵力分布,敌军四个营,每个营大概是一千二百人马。 可四个营紧靠着,一旦有一处发生战斗,其余各营也很快便能赶到现场。 这样一合攻,五百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杀得到中军营帐。 楚宁盯着桌上的一张草图看了好久,也没有拿出一个主意来。 “大人,今晚天空无月,依卑职的看法咱们可以从西门出城,趁着夜色,以最快的速度进入林子里,等到人员齐备,咱们便可以沿着山脚一路摸索过去。” 东子当先说出他的主意,看得出他很想打这一仗。 可楚宁没有立即给出答复,反问道:“这确实是一个极其常规的办法,可你想过没有,这样的夜晚敌人看不见咱们,咱们也看不清路,这要如何摸索过去?” 东子当即应声道:“咱们可以去找当地人,让他们在前放出绳子领路。” 此时,在场里大多人都表示赞同。 楚宁还是没有立即做出决定,叫过几人都靠过来,随后他指着李崧所在中军大帐的位置问道: “这条河水有多深?” 众人都不解其意,可他们这些人也根本不知道。 楚宁立刻让人去把城里的民兵队队长叫来,一问才知道,这条河最深处约有一丈深,即便是下游乱石滩处也有近两尺水深。 就在这时,牛云飞显然已经猜到了什么,忍不住问道: “上将军,你可是想用这条河,从水路直接摸到李崧的中军大帐?” “对!” 楚宁打了个响指,以示赞同: “不过关于这条林道,我也觉得应该利用起来,下面我来安排一下作战计划。” 第378章 水陆两攻 “下面,我再重复一遍。” 楚宁清了清嗓子,十分肃穆地看向在座众人: “第一队人,由东子领着五百人从西门出发,进入西门外的林子里,随后摸索到后军营林子里待命。” “第二队人,由我亲率二百人从水路出发,直接摸到李崧的中军大帐外,记住了,我会等到东子这边发起了攻击,我便同时发起攻击,直取中军大帐。” “阳明镇就由牛云飞和玄彬防守,记住城楼上多放火雷,倘若敌军想趁势攻城,就用火雷招呼。” 听完楚宁的安排,几名中级军官都十分担忧。 尤其是牛云飞当即表示不认同:“上将军,你身上肩负着重任,由你亲自前往李崧中军大帐实为不妥。” 余下听者都是附和之声。 玄彬也表示反对:“楚大哥,这一次我也极力不赞同由你亲往,现在城里防守人员已经严重不足,即便有一千招募的壮丁,可城外一旦发起攻城,这些人必然就乱了,必须得由你坐镇指挥。” 这番话说得十分恳切,却是字字在理。 牛云飞又道:“上将军,这件事就让我去做,由你在城中坐镇。你可不要忘了,你给我说的做军队里的正委,也得会带兵打仗的,再说了,我可不仅仅是有张利嘴的秀才。” 牛云飞说完,其他人也立刻附和起来: “上将军别再犹豫了,时间不等人,赶紧下决定!” “就是,就这样决定!” 楚宁目光扫过众人:“好!就由牛云飞代替我出城,其余都按原计划执行。” …… …… 整个夜晚静悄悄,一团乌云遮蔽住了淡薄的月光。 一个黑影从西门偷摸出了城,随后便是以最快的速度奔向最近的树林里。 待到最后一个黑影冲进林子里,便听到三声如幽灵一般的夜鸮叫声响起。 为首的东子知道,此时最后一位兄弟已经就位,林子里便集结齐了五百人。 接着又是三声夜鸮叫声响起。 这便是开始行动的信号了。 东子紧跟着三个当地人的身后,沿着绳索,领着这一支五百人的军队开始沿着一路前行。 而另一边。 牛云飞领着二百人,从南门下水渠偷偷潜水出了城。 他们每个人身上都背着一个防水皮囊,这种皮囊是用牛皮缝制而成,里面涂满了一层松脂,还贴上了油纸。 不仅十分结实,还可以防水。 而皮囊里面装的都是羽林营生产的火箭。 所谓火箭便是在羽箭上绑缚有一个炸药包,里面装有碎铁片等物。 只要点燃引线,将火箭射入敌军阵营,由火药包炸裂,碎铁片爆炸开来将会对敌人产生致命性打击。 牛云飞在前慢慢向着下游西岸李崧所在的中军大帐游去。 这条河流水深大多都是在一丈深,水流也不是很湍急,牛云飞挑选的两百人都是通于水性的南方人。 一众人就沿着河流顺势飘下,仅仅不到三刻钟,他们便来到了乱石滩区。 这个区域里有很多错落的大原石,那些夜间巡逻的哨兵也几乎不会把注意力放到身后的河流一带。 牛云飞便以十人为一队,浮出水后迅速躲在大圆石后。 差不多二百人就已经把这一带能够挡住人的大圆石全部占满了。 牛云飞没有立刻放弃攻击,他们走的是水路,时间和路程上都比东子那一路要快得很多。 现在他只是传令下去,让所有人把火箭和火石准备好,等到东子那边发起攻击,吸引住了兵力,他们这一路人才会发起攻击。 等待只会让时间变得无限延长。 而牛云飞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 另一边。 东子跟着三个当地猎户一路摸索着走了有五里地,才摸到了靠近后军营的林子里。 现在已是五月中旬,树木青葱,野草茂密,只要人窝着不大动,完全不会暴露。 东子亲自领着一队人,沿着草丛一路摸索到后军营外,除去几个懒懒散散的巡夜兵,似乎完全没有人会想到这时已经有一队人已经埋伏在他们身后。 相反,因为连续的奔袭赶路,这些敌军都已经十分劳累。 一个个都是放松了警惕,蒙头大睡。 这对于夜袭来说,倒是最佳的时机。 东子这一队人只能借着星光慢慢摸了上来,先将那些潜伏哨直接抹了脖子。 随后又是以夜鸮声为暗号,让林子里的人分三队以三路呈尖锥形前进。 这个阵型,由两侧分队向中队靠近集结,一旦遇到敌军,可以左右呼应,快速进入战斗。 不多时,三队人马都出了林子,就在后军营不到两百米的位置摆出了战斗阵型。 三队人蹲守在草丛里,足足修整了半刻钟,东子才发布命令,让人往后传话,所有人匍匐前行,在发起攻击之前,任何人不得发出声响。 等到听到有夜鸮声响起。 东子知道,命令已经传下去了,这时才开始行动。 阵型最前头的自然是东子,此时一柄环首刀已经被他衔在嘴里,一众人开始匍匐在草地上朝着军帐爬去。 随着最近的后军营帐越来越近,士兵们的心情也越来越紧张,毕竟他们这一次只有五百人,面对的后军营至少也有一千人。 倘若一旦发起攻击,立时还会引来其余几个营的救援。 在人数上来说,他们这点人手完全不占优势。 而他们必须要作为主攻,吸引敌军注意力,只要牛云飞那边能够突袭中军大营成功,擒拿住李崧,便可一举平定这支叛军。 东子当然知道自己肩上的任务有多重,这时也是显露出少有的紧迫感,在爬行时,不仅仔细观察四面八方的动静,耳朵也是着重的注意敌军大营里的动静。 索性,这时已经是深夜了。 除去几个营帐里穿插巡逻的哨兵,大帐里已经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就在距离最近大帐二十米处,东子停止了爬行,起身蹲在了草丛里。 随后他一抬手,身后的人就跟着将信号传递下去,所有人很快都停止了爬行,随后也是轻轻的起身蹲下,等待着发起冲锋的号令。 可东子并没急着下发攻击号令,而是让大家喝水,休息一刻钟,直到体力恢复过来,做足了冲锋的准备。 看了一夜天色,东子转对身侧副校说道: “让大家把羽箭的布团浸满火油,点燃火把后立刻发箭。” 第379章 斩首行动 “发箭!” 东子一声低喝,几百支浸满火油的布团带着火光,直直落向那些白白地帐篷。 紧跟着,又是一道道火光划过黑夜的天空。 一时间红油侵染后,火舌腾地将一顶顶帐篷引燃。 瞬时,这一片火光便映照而出。 等到所有飞箭射完,东子拎着环首刀,当先冲杀出去。 “兄弟们!杀啊!” 身后一众士兵们也是跟着一路冲杀。 “不好了!着火了!” “不对,是敌袭!” 东子所在的位置,本就是敌军营寨最高处,整体朝着中军大帐河岸的地方斜下去的地形。 所以这一边一有火光,整个营寨的哨兵都能看见。 整个大营里现在至少有几百顶帐篷都着了火,这时又突然看见一队人冲杀而来,顿时人都懵了。 这些人都特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 …… 河岸边,乱石滩。 牛云飞领着二百人,就藏在大圆石后,目光一直盯视着后军营方向。 就等着后军营传来攻击信号。 夜风吹过湿冷的寒衣,可没有一个人抱怨一句。 每个人都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后军营方向,等到攻击的到来。 直到那一道道火光映照漫天,他们才总算知道,东子兄弟已经得手了。 这时候,牛云飞知道该他们动手了。 他亲自点燃了火把,接着就是一支支火把全部点燃。 现在也根本无需顾忌敌军的探哨能不能看见了,牛云飞吩咐人立即发起火箭攻击。 “放箭!” 牛云飞举着火把,给身边一人点燃后,低声喝道。 一支火箭朝着夜空射了出去。 大概等待了有秒后,才听见嘭的一声炸响传来。 紧跟着,就听见士兵的哭喊声传来。 “啊!” “不好!敌袭!” “快!快!快救援……” 其余人也不再犹豫,赶忙将火箭点燃后,一一朝着军营方向射去。 一时间,只听见火光乍现,嘭嘭嘭的炸裂声此起彼伏。 牛云飞继续让人,将早已准备多时的火箭全部射了出去。 一支支火箭带着火焰从半空飞射出去,准确地落在了敌军的营帐里。 紧跟着,就看见一排排帐篷同时被点燃了。 那些还来不及穿衣服的敌军只得私下奔逃,整个敌军大营已经彻底乱了套,到了这时,他们好些人根本都没明白敌人在哪里,又来了多少敌人。 他们只看见大批大帐都燃烧了起来,四处都是滚滚浓烟,不可辨人。 入耳只有嘈杂的哭喊声和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这样一轮齐射下来,至少有上千名敌军士兵倒在了血泊中。 就在这时,牛云飞知道,应该准备斩首行动了。 他高举着战刀,指向中军大营方向,冷冷道: “兄弟们,随我直取中军大营。杀!” 这时候,哪里还有半分秀才该有的样子。 活脱脱也是一名厮杀战将。 “杀!” 一声声怒吼,二百名穿着山文战甲的官兵挥舞着战刀骤然发动,向中军大营奔腾而去。 这些贼军一个个的都是才从梦里醒来,就看见营帐燃烧起来,早都慌了神。 这时兵找不到将,将找不到兵,只顾着四散溃逃。 最为关键的是这些贼军好些连衣服都没穿,更别提拿武器了。 牛云飞领着人便杀进了前军大营,逢人便砍。 “杀!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冲!” “……” 一时间,刀光剑影,血流成河。 不到两刻钟的功夫,二百名官兵就已经杀到了中军大营。 这里就是李崧的所在,也是防守最为严密的地方,这时其余各营都已经开始组织起人马朝这边赶来救援。 牛云飞明白,务必要以最快的速度攻破中军大营,擒拿住李崧,才能稳定战局。 正当他准备冲杀时,有人跑来禀报,说李崧已经被人抓住了。 牛云飞一听这话,还以为是假的。 “什么?李崧被抓住了?” “是。” “中军大帐里,有人在高喊要将李崧献给上将军。” 牛云飞一凛,难道今日白天那番攻心战真的起了作用。 这是军队内部哗变了? 然而,这一切变化太快,整个大营里都已经乱了,根本也没有多余的时间思考。 牛云飞当即决定接受这个事实,领着人一路直奔李崧大帐。 果然就看见大帐外,有人举着火把,已经将李崧绑成了粽子。 这似乎是幸福来得太突然,牛云飞都有些懵了。 “混蛋!” 这时候,李崧正挣扎着大叫: “你们这些家贼,快放开本将,不然你们会死无葬身之地!” 老李哥还有三狗子等人哪里理会他,猛地一脚狠狠将李崧踢倒在地上。 然后,几人都是跪下来,高声说道: “小的们要献上逆贼李崧,向上将军请罪!” “好!” 牛云飞见状赶忙说道,“你们这一次立下了大功,等平定今晚的叛贼,我一定给你们请功。” “狗贼,你们胜之不武,快放开老子,与我光明正大的杀一场!” 李崧的双眼死死地瞪着牛云飞,酒红的脸上全写满了不甘。 “哼!” 牛云飞却冷笑一声,哪里会理会他,又让人把李崧嘴巴直接堵上了。 随后他让人直接将中军大帐给点燃了,还让人一起高喊: “李崧已被擒拿,放下兵器,其余不咎!” 随着一声声李崧已被擒拿的消息响起,那些正在赶来意欲救援的将士们,就看见中军大帐燃起了熊熊大火。 一个个脸色都是十分阴沉,不知道是不是还要继续冲过去救援。 说起来,如果这时贼军们全部蜂拥冲杀过来,牛云飞这点人马还真挡不住。 牛云飞见状大喊: “你们都给我听清了,上将军有令,只要你们愿意投靠朝廷,可以对你们网开一面。” “胆敢有违抗者,格杀勿论!” 说着,就把李崧推到了前面,一手拿刀架在李崧脖子上: “上将军说了,你们都是朝廷的兵,不是逆贼,这一次朝廷只诛首逆,其余不问。” 沉默。 无声的沉默。 只有后军营方向还有阵阵厮杀声响起。 可很快,贼军们里就有人主动放下了兵器: “我不是逆贼,我要归顺朝廷!” 一个放下了兵器,便引起了连锁反应。 紧跟着,一个接着一个都纷纷放下了兵器,齐刷刷地喊道: “我要归顺朝廷!” 第380章 收编军队 次日。 楚宁收编了李崧愿意归顺的兵马,除去死掉的一千多人,还有几百逃脱的,最后大概还剩三千来人。 原来李崧副将刘兆也表示愿意归顺朝廷,对于李崧杀害原总兵高世杰的事,刘兆一直狠在心里,根本就瞧不上李崧这号人物。 只是迫于无奈,才不得不跟着李崧起兵造反。 楚宁找人了解一番,发现这个人还不错,随后便让人把刘兆叫来。 “参见上将军!” 楚宁打量了一番刘兆,问道: “宁武镇现在有多少人防守?” “共计有一万兵马。” “守将是谁?” “齐王的义子李章平。” 楚宁狠狠白了一眼,又特么是义子? 这古人咋就这么喜欢收义子呢! 其实这也不怪楚宁不能理解,主要是这个时代体制的问题。 这个时代的资源大多都被权贵阶层所垄断。 底沉百姓毫无出路,一旦有一方英雄豪杰出头。 自然会有很多人追随。 而最为行之有效的方式,就是广收义子,结为宗亲。 因为在古代,最为信任的就是以血缘关系结为纽带。 这也是为何会有很多外戚当政的原因之一。 外人始终是外人,只有与自己有宗亲关系的人才更值得托付。 “上将军,末将愿领兵攻打宁武镇,将功折罪,请上将军俯允!” 刘兆跪倒在地,言辞恳切,一副誓死追随的样子。 看得出他是真心归顺,想要以死杀敌,明证忠心。 说来这刘兆确实也是一员猛将,有勇有谋,算得是一个好将才。 这一次被东子生擒,也着实是因为大意了。 可现在楚宁最担心的是粮草问题,他们这次作为急行军,只带了五日的干粮。 现在又是收编了李崧的部队,加起来已经有近五千人,如果再把招募的一千民兵队算上,这就得是六千人了。 人吃马嚼,原本五日的口粮今日就要断粮了。 按探马来报,魏满所领的中军,至少还得明晚才能到。 “不必急,你先下去,等我准备妥当,再行调兵遣将。” 楚宁没有立即行动,这一次准备等到魏满和后军同时达到后,再移师宁武镇。 刘兆不知楚宁的打算,可作为刚被招安的人,他自然也不好再多问,拱手就要拜别而去。 “等等……” 楚宁将他叫住。 “上将军可还有事?” 楚宁想了想说:“我想让你去办一件事?” 刘兆一听以为是要给自己下任务,当即欣喜道: “上将军尽管吩咐就是。” 自打从京都出发赶路这段日子,将士们都是吃的干粮。 这玩意就是一些黑乎乎的咸菜和干饼子,就着水干咽。 有时是在城中驻扎,便埋锅造饭,将咸菜煮汤。 至于肉干,还得是至少是军官以上才配有。 这样的伙食太差了,而且严重缺乏维生素。 考虑到这里是滨州,日照充足,老百姓都爱种植蔬菜,加之现在齐王派遣的兵大败,肯定正固守着宁武镇,一时半会儿也不再会有战事。 楚宁便准备让人去采购些蔬菜和鲜肉,今天晚上好好犒劳大家一番。 “朱兆,听说滨州老百姓家家户户都爱养猪和种植蔬菜?” “是。” “那滨州这一带你应该很熟悉,我想让你领一队人马出去搞些鲜肉和蔬菜,尤其是肉,多搞几头猪回来,晚上给大家打打牙祭。” 刘兆先是愣了一下,似乎有话想说,可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 “上将军是让我带兵出去抢吗?” “……” 楚宁有些无语。 自己这次出征所代表的的是朝廷,那就是正义之师,怎么可能去抢老百姓的东西。 再说了,就是以他的心性也干不出这样的事。 “当然不是让你去抢,是让你拿银子去买。” 说着,楚宁还补充一句:“记住,价格绝对不能低于市场价,尽量多给一些,银子你找牛正委拿……赶紧去!” “得勒!” 刘兆憨憨一笑,转身就要走:“对了上将军……昨晚你们偷袭营寨时,用的那种会爆的火箭是个什么东西?” “你说那个啊,有机会我再告诉你,先去采买!我还等着开锅呢!” “得勒!” 刘兆嬉笑一声,赶忙叫人去了。 楚宁坐在椅子上,抬手揉着太阳穴,昨晚他虽然坐镇城里,可心情却比城外作战的人还要紧张。 说到底还是人马太少,面对数倍于自己的敌军,根本不可能硬碰硬。 紧跟着就要攻打宁武镇了,这肯定会是一场硬仗。 现在宁武镇落入齐王义子李章平手中,切断了滨州城和外界的通讯。 也不知道玄弘毅那边到底什么情况了。 从最后一次情况来看,玄弘毅是打算想要入城刺探城中消息。 可这都过去也有五日了。 思来想去,楚宁一下子又想到了玄彬。 若是能尽快批量生产出燧发枪来,再培养出一支火枪队,那将是会直接提升军队实际战斗力。 这燧发枪那真可以说是居家旅行,杀人越货的必备神器。 这段时间玄彬跟着赶路,也没怎么关注这小子。 看样子得去看看实验成果了。 说起来,楚宁还是以权谋私把玄彬弄进了中军亲卫营,跟自己的命运绑在了一起。 不过对于一个立志搞发明研究的专家来说,楚宁给他提供了最大的平台和经费。 尤其最主要的是,只有楚宁会重视他的研究成果。 即便让他跟着王潜,也完全不能发挥出他最大的价值。 这样想着楚宁心里又好受了一些。 人嘛,总是需要自己的舞台。 此时城外东子还领着人在打扫战场,楚宁便出门骑着马到各处视察了一番,算是露了个脸,随后就带着几个亲信护卫,直接奔玄彬去了。 现在楚宁把玄彬安置在了官府后衙,还特意派出了一队人护守,这些人见到楚宁来了,都赶忙行礼。 楚宁也不顾,点点头,直接就走进了后院。 刚进院子,就看见玄彬蓬头垢面的坐在台阶上挠着脑袋,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显然是在想着什么高深的事。 就连楚宁走进来,他也全然没有发现。 “想啥呢?” “谁?” 楚宁刚开口问了一句。 谁知,竟把玄彬吓得一哆嗦站了起来。 定睛一看,才发现是楚宁。 “原来是楚大哥啊,你怎么来了?城外的贼军还没攻城吗?” 楚宁:“……” 好无语! 这仗都打完了,这小子居然还不知道? 看来这小子还真是两耳不闻营中事,一心只搞大研究啊! 等等…… 这样下去,不会把这小子搞成个傻子?! 第381章 降维打击 “我刚看你坐在这里发呆,在想啥呢?” 楚宁也走到玄彬身侧坐下,看着他依然是满脸愁容。 “诶!” 玄彬重重叹了一口气: “还不是燧发枪的事?现在这枪虽然已经制造出来了,可是这个装填弹药还是太慢,昨日我找人试过,等我装填完一发弹药,对面弓箭手已经射出了三支箭,说起来,这就毫无优势,他们还笑话我,这燧发枪不如烧火棍,楚大哥,我真的很没用。” 说着,玄彬整个人低下了头,又是一脸的沉痛表情。 楚宁知道玄彬的忧虑,虽然现在第一把燧发枪已经研发出来了。 如果按照现在的思路进行批量生产,能够生产出更多的燧发枪,可是装填弹药的时间始终过长,在面对骑兵的弓箭射杀时,依然根本不占优势。 现在的燧发枪是用铅弹做成的弹丸,从枪口装填火药,再用通条把火药压实。 再放入铅弹丸,用通条将弹丸捅到底部的火药里。 射击时是靠着燧石触碰引燃火药,产生巨大的爆破力,将弹丸发射出去。 这个过程很复杂,一次射击最短也得几十秒,最快甚至可能几分钟。 这在面对骑兵冲杀放箭时,毫无一点优势可言。 “你也别着急,其实装填弹药这个问题是能够解决的。” 楚宁淡淡说出一句,玄彬立刻就抬起头来,满目深情地望着他: “楚大哥,你是不是有解决办法?” 楚宁当然有解决办法,那就是将弹药预制成型,也就是后世所谓的子弹。 不过子弹是采用撞针撞击火药,引爆后将弹头送出。 以目前的生产力,想要制造出后世那种成品的金属壳子弹是不可能的。 不过嘛,金属壳做不了,纸壳的就没问题。 “玄彬,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把弹丸和火药装在同一个纸筒内,等射击时,只要把纸筒撕破,就可以把火药和弹丸一起装进枪膛,这样的话,不就可以大大节约了装填的时间吗?” “???” 玄彬先是沉默,目光就盯着楚宁,一言不发,脑袋却是在急速运转。 很快,他猛地一拍大腿: “对啊!如果事先把需要的火药和弹丸用纸筒装好,那不就可以批量生产了吗?这样就可以简化装填程序,而且火药还可以事先进行均匀分配,对每一个火枪手来说,根本就不需要再去估算每次火药的装填数量了。” 说完,玄彬双眼瞪得好大地盯着楚宁: “楚大哥,你简直太厉害了,一句话就让我茅塞顿开啊!” 其实楚宁说的这个办法,在后世,要等到十九世纪才会出现,就这一嘴,已经让装填弹足足提前了九个世纪。 这些东西说出来,就已经是降维打击了。 不过话已经说到这了,楚宁索性把自己知道的一并告诉玄彬: “另外,你还可以想想,这弹丸不一定非要做成圆形的,比如可以做成这种形状。” 说着,楚宁找来一根树枝,就在地上画了起来,很快一枚现代子弹的形状就出现在了玄彬眼前。 “这个就是弹头,可以做成这样,这个是弹壳,最好是用铜壳制作,现在条件简陋,可以先用纸筒做成,里面装填好火药,这样的子弹将会更有穿透性,射程也会更远。” 玄彬想了想说:“可是有个问题,弹头做成这样,射击时不会歪吗?” “当然会,不过如果在枪管里加上膛线,就可以解决掉这个问题?” “膛线?这是什么?” 这个问题,以现在的技术肯定解决不了。 楚宁也就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这个问题挺复杂的,等以后有机会我再慢慢告诉你其中的原理,现在你可以先就这个成品装填弹药去尝试做一做。” “嗯。” 玄彬点了点头,又想起什么来:“楚大哥,你说如果把你说的这种装填弹药直接从枪管里放进去呢?而不是需要等到装填时还得把火药纸咬破。” 嗯,这小子的思路果然一点就很上道。 “你说得很对,只是这种纸壳弹药打完要退壳,而不是把纸壳完全燃烧掉。” “用能够燃烧的纸不就行了?” “那也不行,你想若是做成成品装填弹药,那就一定得具备一定的强度,还要考虑运输,防水等等,不能一拿就坏了,如果做成这样的弹药在枪管里根本不可能燃烧完全,因为火药燃烧自带氧化剂,而纸壳燃烧则需要氧气,没有氧气的话……” 说着说着,楚宁就没有再继续深入了,因为这时的玄彬脸色完全已经变了。 紧跟着,他立马想到一个可以用来解释的例子: “你见过爆竹爆破后的纸?是不是不会被烧成灰烬?” 玄彬点点头,又问:“楚大哥,虽然我听不懂你说的什么氧化剂,还有什么氧气,但我知道你说的肯定都是真的,只是……你怎么懂得这么多啊?” “这个啊?!算是仙人托梦!就像我做的那些诗词一样,来自于另外一个仙人世界。” “好!……对了,楚大哥,我爹现在怎么样了?” 玄彬冷不丁提及一句,楚宁还愣了一下,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想了想,如实回答说:“我也有几天没有他的消息了,不过有时候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我相信你父亲能做到的。” “嗯,我父亲对我说过,你是我们玄家的恩人,没有你早就没了我们玄家,即便是我父亲战死沙场,他也绝对无怨无悔。” 提及玄弘毅,楚宁还真是有些忧虑起来。 转眼已经有五天没有他的消息了,也不知道滨州城近况如何了? …… …… 入夜。 滨州城西门。 玄弘毅派出去的三支打探消息的小队,这时都已经陆续来到西门汇合了。 “将军,城中各处防御险要都已经打探清楚了。” “我还打探到一个消息,明天是陈友舟的五十寿辰,听说城中高级将官都会去赴宴。” “……” 听完三路领头人的汇报,玄弘毅陷入了沉思。 他曾在上将军面前答应想要兵不血刃召陈友舟回京。 可现在最为尴尬的是,居然连陈友舟的面也未曾见过一次。 这时,探马来报:“楚王已派人出兵攻占了宁武镇,并派出一支五千人的兵马想要抢占阳明镇,可谁知竟反遭上将军夜袭,损失惨重,如今已退守宁武镇,切断了咱们与上将军的联络。” 这个情报可太重要了。 相当于是把玄弘毅所领这五百人与楚宁所在的前军完全割断了,成为了一支孤军。 “将军,现在咱们眼下要怎么办?” 玄弘毅捋了捋胡子,语气沉重道: “我要孤身入总督府,见一见陈友舟,当面问问他,心中到底还有没有朝廷,有没有我这个大哥。” “将军,这太冒险了!陈友舟已经公然反叛,便是铁了心要反朝廷,这时去见他,无疑是送死。” “就是啊,玄将军,还请三思啊!” “不!” 玄弘毅当即否决道:“陈友舟绝不会是贪慕富贵的人,他一定是受了宵小之辈的怂恿蒙蔽,总之我一定要去见他一面。” 见玄弘毅言辞决绝,一名将领也是沉声应道: “既如此,卑职愿随将军走上一遭。” 第382章 孤身入府 夜色深深。 总督府。 虽然已经入夜,可陈友舟并无一点睡意。 今晚已经面见了许多将领的来访,这时正一个人在书房里躲清净。 想起近来发生的事,陈友舟不免有些心神不宁。 这次楚王来信要与他联合发布檄文,意欲清君侧。 陈友舟也着实对皇帝诛杀韩德胜的事有很大的成见,可让他起兵造反也是万万不敢的。 可现在,事情如何就走到了这一步。 正想着,门外管家进来禀报:“侯爷,后院门外来了一人,说是您的一位故友,前来求见?” “故友?” 陈友舟喃喃一句,紧皱眉头,他现在哪里还有啥故友啊! “来人可有说是什么人?” “只说是侯爷昔日故友,他还把这个东西让我交给侯爷。” 说罢,那管家递上来一柄短刀。 陈友舟伸手接过,接着昏黄的灯光乜了一眼,很快便是倏地坐了起来,看着管家,一脸的难以置信。 “这是来人交给你的吗?” 那管家也被陈友舟的动作怔了一下,赶忙回道: “对,他说想与你单独见一面。” 陈友舟露出一副看似紧张,又似乎满目期待,这是一种极为纠结的神情。 好久他才对那管家嘱咐道:“老吴,你亲自去,把他领到我的书房里来。” “是。” 那管家躬身一揖,很快退了出去。 这时的陈友舟也早已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就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显然对正要来临的人,显露出一种惶恐不安的样子。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紧跟着,房门被打开,管家领着一位身材魁梧,头上罩着披风的大汉走了进来。 陈友舟的目光倏地盯视了过去,对方头上虽还罩着披风,可只是一眼,他就确定了,这就是那个人。 “老吴,你到院外亲自把守,没有我的命令,不得让任何人进来。” “是。” 那管家本就是陈友舟的亲信,得了令赶忙走了出去。 沉默,无语。 短暂的寂静后,还是陈友舟当先打破了沉默: “玄大哥,真……真的……是你吗?” 披风慢慢被取了下来,露出玄弘毅那张坚毅而皱纹满布的脸。 “好你个陈大虫,竟敢起兵谋反了,亏你还有脸叫我一声大哥!” 玄弘毅铁青着脸,直接喊出了对方的小名,大有一副‘你特妈的长本事了’的表情,狠狠盯视着陈友舟。 陈友舟整个人都是愣了愣,解释道: “玄大哥,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也是被齐王蒙骗的,你是了解我的,就是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起兵谋反啊!” 玄弘毅直接就在主位椅子上坐了下来,逼问道: “我今晚前来见你,就是想问问你,你这样纵兵劫掠百姓到底想要干什么?” 陈友舟如今倒像是客人一般,缓缓移步走到下首位的椅子上也坐了下来,想了想问道: “我如何也没想到皇上竟然会派你前来滨州,不知玄大哥带来了什么旨意?” “实话告诉你,是上将军举荐让我来的,想要和平解决此事,只要你答应与齐王不再联合,回京都当面向皇上请罪,皇上说了,可对你所做之事既往不咎。” 这倒是陈友舟希望听到的答案,可当他听说要回京都当面向皇上请罪,脸色就白了几分。 “玄大哥,皇上真会对我网开一面?” “我如何会骗你,否则上将军也不会事先让我来见你,而是七万大军直接打过来了,说起来,你有几分实力我还能不清楚吗?” 陈友舟道:“这上将军楚宁,到底是何许人?令你也如此看重?” “前次韩德胜谋逆,我就差点走上这条不归路,也是上将军孤身入府对我晓明大义,事后也是他在皇上面前为我说话作保。虽然我如今已被贬为校尉,可在上将军大营中,他依然敬重我,我玄家得以作保,而竟没有背负上诛灭九族的大罪。” 造反谋逆可是族灭九族的大罪,再说了他对自己的实力太过清楚,起兵造反,这是陈友舟从来不敢想的事。 他只是想过自己的好日子,不想再有更高的追求。 见陈友舟动了情,玄弘毅继续游说道: “如今的皇上远远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孱弱不堪,而是一代圣明之君,乃有太宗遗风,想的是振兴唐国。” 陈友舟眼珠子转了转,又问道:“不知皇上会如何处罚我?” “皇上听闻你联合齐王起兵谋逆,很是生气,说你素来忠勇,为何会做出此等忤逆之事。还说齐王此人在陵城骄横跋扈,行事多有僭越,朝中参奏齐王的奏折铺天盖地,你万万不该与他参合一起,所以震怒之下,皇上特派我前来滨州打探,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要反了朝廷?” “不不不!” 陈友舟连连摆手解释道:“我对唐国忠心耿耿,一片赤诚,绝无有半分造反之意。” 说罢,脑子里也是一片急速飞转,一咬牙终于下定了决心: “玄大哥,这一次我听你的,立刻与齐王划清界限,归顺朝廷,只是我下面还有一帮子兄弟,明天是我的五十寿宴,到时我来跟他们说,随后我跟你一起入京面圣请罪就是。” 玄弘毅道:“你准备怎么说?不瞒你,这几日来我已经让人把城里的情况都摸了一遍,现在就怕你想回头,可你手底下那帮人也不会答应,搞不好,等你一提出与齐王划清界限,归顺朝廷,你手下那帮将领立刻就发起了兵变。” “他们敢!” 陈友舟怒喝一声,可很快又觉得这话似乎也很有道理。 在他心里何尝不明白,尤其那些年轻一代的将领们,一心就想着能有战事发生。 “玄大哥,你说怎么办?” 玄弘毅想了想,很快:“这样,把明天的寿宴地点改在总督府,今晚你发出调令,将我手下五百人调进总督府,由我亲自给你做亲兵护卫,明日只请中级军官以上将领赴会,等他们来了,摸摸他们的底,有不听从军令的,直接把人扣了。” “好!就依玄大哥所言!” 当夜。 陈友舟便发出调令,将玄弘毅所带来的五百人秘密调进城,安插进了总督府里。 第383章 所谓捧杀 “东方先生,你说我父亲这是什么意思?” 还是深夜时分,当陈信接到父亲传来的消息,明天赴宴的地址改到了总督府。 东方旭也是满脸愁思,脸上显露出一丝不安来。 这一次他就是受了齐王所托,私下鼓动陈信怂恿其父陈友舟答应齐王联合发布清君侧檄文。 可说到底,这其实就是一场起兵谋反。 现在陈友舟已经放弃了前沿三座城池,而且军队在撤离时,他便已经暗自授意军队烧杀抢掠。 其目的嘛,自然是为了彻底把陈友舟拉下水,让他再无回头之路。 “东方先生,你倒是说话啊?我父亲这为何要临时改变寿宴地址,就连我也不解释原因。” 东方旭想了想,安慰道:“小侯爷莫要着急,容我想想!” 陈友舟临时改变寿宴地址,把所有将领召集到总督府,联想到玄弘毅已经来了滨州城,这让东方旭其实已经隐隐有了一个不安的想法。 搞不好这两人已经接上头了。 而且玄弘毅说不定已经对陈友舟进行了一番游说。 可事情已经到了现在,东方旭就不能让事情功亏一篑。 “小侯爷,若我所料不错,侯爷恐怕这是要改变主意了。” “你为何这样说?” 东方旭道:“小侯爷先前曾说玄弘毅已经来到了滨州城,以玄弘毅与侯爷的关系,若是他们二人见了面,你说,侯爷会改变主意吗?” 陈信想也不想说:“肯定会。首先这次父亲答应齐王联合发布檄文,主要就是受了我的怂恿;其二,真正说起来,我在父亲心里的地位还远远不如他那个结义大哥,若是玄弘毅真劝我父亲回头,他一定会答应的。” “这就对了了!” 东方旭一听,几乎已经验证自己心里的猜测: “侯爷临时改变寿宴地址,关口不是别处,而是总督府,这如何都难免让人多想。” “那怎么办?事已至此,我父亲要是退出,我们可都是前功尽弃了。” 东方旭摆出一副成竹在胸的神情: “其实要以小侯爷的英明神武,其实完全可以不需要依靠你父亲,就能做得更好,牢牢掌握住你父亲的军队。” 陈信一听大喜,忙对东方旭行了一礼,恭敬的问道:“先生,还请教我,要如何做才好?” 东方旭不愧是文人出身,心有城府,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怂恿陈信与陈友舟对立,最好的法子就是彻底把陈友舟解决掉,扶陈信上位,而他才是背后掌握实权的人。 “小侯爷,你可知你父亲当年为何会有那么多人愿意追随他吗?” 陈信想了想,道:“是我父亲的威望。” “不对,威望这个东西太过空泛了。” “那是我父亲的人格魅力?” “……” 东方旭直接白了一眼,你父亲有个毛的人格魅力。 “那是什么?” 东方旭道:“是盼头。” “盼头?” 陈信像是完全没有听过,“这是啥玩意?” 东方旭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句白痴,脸上却是笑嘻嘻道: “就是让那些跟着你干事的人明白,只要跟着你就能有肉吃,以后能升官发财,这日子才会有盼头。” “嗯,对对对,盼头。” 陈信重重点点头,觉得东方旭说得很有道理。 “那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小侯爷只要答应将士们,每攻占一座城池,大军沿途可放开手脚随便劫掠就行。” “对!只要让他们抢够了,他们就一定会听命于我的。” “小侯爷果然聪明!” 东方旭嘴角一勾,笑道:“其实侯爷现在已经老了,做事瞻前顾后,根本没有小侯爷这样的魄力,所以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由小侯爷你接管你父亲的军队,做一个真正的男人,肩负起陈家的使命,让陈家的命运从此改写,在青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让陈氏的族人公侯万代。” 被东方旭这一番吹嘘下来,陈信都有些茫然了: “先生,你觉得我真能做到这样的事?” “当然!” 东方旭这时也是马屁精上身,知道年轻人需要鼓励,昧着良心一个劲的夸: “小侯爷文韬武略,有经天纬地之才,是我见过的优秀将领中最为突出的一个。” 陈信也有些飘飘然起来,虽然这样的话他自小就听得耳朵起茧子了。 可这一次,他敢发誓,是最动人的一次。 “好!就依先生所言!” …… …… 第二日中午。 陈友舟将在总督府举办五十寿宴,属下一众将领们皆纷纷到场赴宴。 当然也有很多将领没有前来赴宴。 而来的这些人里,大多都是当年跟着陈友舟一起拼杀出来的。 现在陈友舟已经发布了起兵檄文,他们这些人里有赞同的,也有内心里反对的。 可即便是反对的人,在这时,一个个心里都只有沉默。 只有顺应大势。 而那些年轻一代的将领们,大多都是赞同的,一心就想着起兵,打破旧秩序,来个利益再分配。 此时一个个早按奈不住了: “今天是陈总督的五十寿宴,咱们待会儿可得好好敬他几杯酒才是。” “是啊!这一次侯爷联合齐王起兵,咱们兄弟们也算是赶上了好时候。” “只是这寿宴不在酒楼办,咋跑总督府来了?我总觉得怪怪的。” “有什么好怪的,我听说今天到场的都是陈总督私下邀请的。” “……” 众人正聊着,就听门外有人高声喊道: “总督大人到!” 很快,就见到陈友舟进来,像马金忠、许云成、卢大丁等亲信将领赶忙起身问候。 “侯爷来了。” 陈友舟一如平常那般,微笑着招呼众人入座,自己则是走到了宴席上首位落座。 目光扫过众人,都是自己平日里见过的大小将领,可还有些人似乎没有到场。 就连自己的亲儿子和义子也没有到来。 “小侯爷呢?怎么不见人?” 陈友舟话音落下,只见陈信领着东方旭,以及一众亲兵走了进来。 “父亲,你为何要临时改变赴宴地址,就连我也瞒着,你到底想做什么?” 陈信才刚到场,便对着自己的父亲发出了质问。 陈友舟没有立刻做出回应,淡淡一笑道: “信儿,你先坐下,我有话说。” 陈信等人显然心里十分不解,可仍然只得入席落座。 “诸位!” 清了清嗓子,陈友舟开始对众人说道: “你们这些人里,好多年纪大的都是当年跟着我出生入死的兄弟,还有些年轻的兄弟,我知道你们都是我儿子选拔出来的优秀青年将领,看见你们就像看见了我年轻的时候。” 说着说着,陈友舟话锋一转道: “正所谓老而不死是为贼,我们这些老人在你们这些年轻人眼里怎么就成了贼了?” 说完,他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 第384章 突发事件(感谢年轻的藩王呦打赏!!!) 一番话说得在场将领们都是云里雾里的。 就连陈信都不明白,父亲为何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可这时,东方旭的眸子却是一凛,隐隐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 爽朗的笑过,陈友舟的目光倏地变得清冷起来,沉声道: “此次本侯发布檄文意欲清君侧,绝非是为了贪慕荣华富贵,若是有人打量着想以私谋乱,本侯绝不会答应。” 说着,他冷冽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到卢大丁身上: “卢校尉,听说此次总督府下令撤走太平镇军队时,你放纵手下士兵趁机烧烧抢掠,掠夺百姓,还有奸y妇女的事情发生,可有此事?” 卢大丁一听就愣了,这不是正常操作嘛,要想士兵给你卖命,就得放纵他们抢掠,只有让他们抢够了,这些兵痞子才会听你的话。 没有好处,谁愿意跟着你卖命。 可这些心知肚明的话,卢大丁也不好拿到明面上来说,只得赶紧说道: “侯爷,这是属下管教不力,属下有罪!” “好!只要你承认就好!” 陈友舟不再看他,转头对屋外朗声喊道: “来啊,把人带上来。” 很快,便有人押着六个官兵走了进来。 为首的竟是那天在古玩首饰店为非作歹的人。 “卢大丁,这六个人可是你的手下?” “是。” 陈友舟不再看他,而是死死盯视着那六个被羁押的为首之人: “这几人在城中作乱,共杀害百姓十三人,奸y妇女五人,按律当斩!来啊!砍了!” “侯爷!我们错了,我们再也不敢了!” “你饶了我们这一次。” 六个士兵都齐刷刷跪了下去磕头求饶。 “父亲,你这是做什么?” 陈信完全没搞懂今天父亲的状况,总督府下令撤兵时,就已经会想到肯定会有士兵烧杀抢掠的事情发生。 这也是他们这些将官事先就默认的事。 “总督府下令坚壁清野,收缴物资,若是不让手下的人抢够了,他们如何会跟着我们卖命。” 陈友舟不正面回答儿子的话,这时对众人说道: “我是受了先帝恩擢才有了今日,可我终究不会忘本,更不会背叛朝廷,背叛当今皇上。如此烧杀抢掠的事,绝不可发生在我军队里。” 说罢,陈友舟拔出佩刀朝着为首的军头一刀劈了下去。 扑哧~~~ 重重一刀直接划过肉体,鲜血横流。 陈友舟总算是显露出了他的狠心,抡起一刀又直接捅穿了旁边一名军头的胸膛。 “把这几个人全部砍了。” 一众亲兵拥上来,抡起刀就是猛砍狂剁,直接将那几人给剁碎了。 整个场面极其血腥暴力。 几个年轻的将领们没有见过这样的情景,竟然是直接给整呕吐了。 “怎么?这就怕了?” 陈友舟看着那几个年轻的将领,大声说道: “真实的战场比这还要可怕,你们以为打仗是闹着玩的吗?所有人都给我听清楚了,胆敢再有劫掠百姓的,这些人就是下场。” 今天到场的人本以为是来参加总督大人的寿宴,开开心心吃个饭,奉上几句溜须拍马的话。 来日等到起兵成功,得个大大的封赏。 可如今这寿宴是没得搞了。 陈友舟这时又转头一脸严肃地看向卢大丁:“卢大丁,你跟我以前是做什么的?” 卢大丁这时早已额头冒汗,恭敬回道:“回总督,属下以前是渔民。” “你也知道你的出生贫贱,可你现在做了一方总兵,就开始放纵手下抢掠百姓了,啊?” 这猛然一喝,把在场的人都给吓了一跳。 卢大丁更是被呵斥得低下了头,不敢去看陈友舟。 陈友舟也就不再去看他,转而对其余人高声说道: “你们这帮子兄弟,好些都是跟着我才算是有了今日。可我要告诉你们,我陈友舟乃是唐国的军人,永远不会谋反。至于此次联合齐王发布清君侧檄文,乃是皇上身边出了奸佞,可现在齐王却是要起兵谋逆,这一点我如何也不能答应。” 陈友舟说完这些,重重呼出一口气,他的话只能说这么多,可他想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 就在这时,门外有甲兵冲了进来,惊呼道: “启禀总督大人,城巡司杜江正领着一千人马朝总督府来了!” 这一声喊,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紧跟着,就听见外面甲胄碰撞声和有沉重的步伐声响起。 “奇怪,杜江来干嘛?” “对啊,他今日不来赴宴,反倒领着人马前来,他想干嘛?” 陈友舟微眯着眼睛,突然一个激灵,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不好!杜江要造反!” 杜江私下里就与齐王走得很近,这是总督府里很多人都知道的事。 只是这一次陈友舟和齐王联合发布檄文清君侧,陈友舟自然也不会对杜江多说什么。 可他着实没想到,这小子居然敢反了他。 “报!” 又有一名甲兵跌跌撞撞跑了进来,连忙大声喊道: “启禀总督大人,巡城司的人已经换换防了四大城门,现在城中各处要防都被杜江把控了,南城门守卫梅翔因不从命,被他们给杀了。” “什么?” 陈友舟心头一闷,一把揪住那甲兵,怒吼道: “怎么可能?没有总督府的军令,谁能调动我的人……” 口中话还没说完,陈友舟突然想到什么,目光倏地一下落向了自己的儿子: “信儿,是你干的?” 陈信这时完全已经变了张脸,竟显露出一种六亲不认的决绝来: “果然东方先生说得没错,早就料到了父亲会有今日之举……父亲,咱们已经走上了这条不归路,现在回头已经晚了。” 这都什么情况? 众人一时间都还没反应过来。 紧跟着就看见门外,杜江已经领着人冲了进来,陈信见状,一时间更是有了底气: “诸位将士都听好了!如今朝堂昏聩,皇上听信谗言,要对两淮盐商动手,这是摆明了要断了咱们的财路,现在我想听你们一句,是跟着我父亲归顺朝廷,坐以待毙,还是跟着我轰轰烈烈干他一场?” 陈友舟闻言一凛:“信儿,你疯了,这不是清君侧,这是谋反,咱们都不要被齐王给骗了。” 第385章 再生事端(感谢年轻的藩王呦打赏!!!) 陈友舟义正言辞抨击了儿子的话。 可谁知,那个他自认乖巧伶俐的儿子,现在已经完全变了个人,根本听不进去他说的。 “父亲,你不要再劝我了,这件事我无论如何也要做下去,今天你也给我一句话,若是你要起兵,我还听你的,否则……” 陈友舟冷冷逼视着儿子,一字一词问道: “否则你要怎样?” 陈信慢慢拔出了佩剑,剑锋直指自己的父亲陈友舟: “否则,今日敢忤我者,一个不留!” 说罢,陈信让东方旭拿出事先就拟定好的檄文,让大家在上面签名,表示坚决拥护齐王起兵。 一众武将们,似乎都没想到,陈信竟敢第一个站出来反了自己的父亲,还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 陈友舟听闻更是心痛不已,这就是自己花了全部心血一心想要的好大儿? 可那些年轻一些的将领们,早就迎风倒了,这时都纷纷表示愿意拥护陈信起兵,追随齐王共谋大业。 陈友舟似乎也早就料到了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只是有些难以接受: “信儿,你对战争简直就是一无所知啊!你以为你把反对你的人全部杀完了,你就能号令这支军队,掌控这滨州城了?” 陈信没有回话,因为他心中还真就是这样想的。 在他的认知里,只要自己挟持了各级将领,逼着他们表态,胆敢有反对的就把他们全部杀光。 剩下的人自然就会乖乖听话了。 如此一来,他便可以完全号令父亲的这支军队。 可现在看来,似乎没有一人响应他。 直到这时,陈友舟冷冷笑了起来,笑声里让人听起来颇有些心痛。 原来自己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有一天竟会交到这样的人手里吗? 陈友舟一边笑着,一边看向了东方旭。 他心里很清楚,这所有一切都是这位谋士教给儿子的,若是没有东方旭的挑唆,儿子如何会走到这一步。 “信儿啊信儿,你太让为父失望了。” 陈友舟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父亲还想着有一天能把这滨州城交到你手里,可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 “父亲,这都是你逼我的。” “不,没有人逼你,是你自己受了他人挑唆,才走到了这一步。” “父亲,你也不用白费力气了,既然我已经走到这一步,我便早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这时东方旭在旁怂恿道:“小侯爷,先把他们全部关押起来,我就不信他们全是硬骨头。” 说着,陈信看向杜江,嘱咐道:“杜江,先把他们全部关押起来。” “是,小侯爷!” 杜江答应了一声,立刻就带着甲兵走了进来。 “放肆!我乃是滨州总督,谁敢动我?” 东方旭继续怂恿着陈信,而陈信现在也是已经被一股热血冲昏了头脑,如何会理会: “先把总督大人缉拿,单独关押起来。” 陈友舟猛然怒喝:“陈信,你这个忤逆的畜生,我可是你亲爹啊!你怎么忍心对我下毒手,难道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陈信不为所动,淡然道:“父亲,你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年纪大了,做事畏畏缩缩,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我一定会让咱们陈家公侯万代的。” 这时,他转身看向杜江:“还不动手吗?” 杜江才应了一声,正要出手,只听陈友舟叹息一声,拿起一个大碗朝着地上猛然一摔: “嘭~~~” 一道破碗声响起。 “好!既如此!我便成全了你……玄大哥,你出来?” 话落,就见身披重甲的玄弘毅,领着两众卫士从大院两翼杀出,朝着宴会现场而来。 陈信见状,顿时面色惨白,他哪里想得到,这是那日在城下与自己有过会面的玄弘毅? “你……如何会在总督府?” 玄弘毅根本不接话,招呼一声,便让人下了他们的兵器。 就在这时,东方旭见状一把抢过陈信手中的宝剑,顺势就架在了陈信的脖子上。 陈信一脸惊恐,哪里想得到会有这出,还以为东方旭这是搞错了对象: “先生,你这是做什么?” “呸!闭嘴!” 东方旭左手在陈信后背上重重一锤,万分失落道: “小侯爷,你他妈的果然是烂泥扶不上墙,我怎么就瞎了眼认定你能成就一番大事业。” 陈信:“……” 你以前不是一直夸我很聪明的好嘛? 还说我文韬武略,有经天纬地之才,是你见过的优秀将领中最为突出的。 可现在。 这画风突转啊! “东方旭!” 陈友舟赶紧上前,一时也有些慌了神: “你要胆敢伤了我儿子,老子非把你剁成肉酱。” 此时陈友舟心里如有惊涛骇浪,额头上已然冒出了浓浓的汗珠。 这可是他的宝贝儿子啊! 就算是有点窝囊,但毕竟还是自己的好大儿啊! “陈友舟,你他妈的也是个懦夫,老子今天就是死也要拉上你儿子垫背。” “你特么敢?” “你看老子敢不敢。” 说着,东方旭就在陈信屁股上猛然扎了一刀,顿时就有鲜血流出。 “啊啊啊?我的屁股。” 陈信直接疼得哇哇大哭起来。 东方旭看似一个文弱的书生,竟没想到做起事来如此狠毒。 “不准哭!”东方旭恐吓道,“再哭老子一刀捅死你,你这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狗东西。” 这一番操作,真是让陈友舟怒火中烧,恨不得冲过去一刀砍死这个龟孙。 可现在儿子在他手里做人质,他也不得不多有忌讳。 “东方旭,说,你要什么条件才肯放了我儿子。” “给我准备一匹快马,我要出城。” “你是想去投靠齐王?”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总之赶紧给我准备一匹快马,否则我一刀捅死你这个窝囊废儿子。” 看着手中还在哭哭啼啼的陈信,东方旭就气不打一处来。 多年对这个花架子的夸奖赞赏,差点都让自己真以为这小子是个文韬武略的惊世人才了。 可烂泥就是烂泥,始终扶不上墙的。 这一刻,陈友舟也总算是明白过来。 自己这个儿子文不成武不就,就是个花架子。 另外,事情走到今天这一步,说到底就是这个东方旭一心撺掇的。 陈友舟打心底就很敬佩文人,所以也才会在荣升侯爷后,还特意结交了一批文人。 其中最让他敬重的就是东方旭,还一度将其引以为自己,一心辅导自己的儿子。 可现在看来,这些读书人城府太深,自私自利,一心想的就只有自己。 这些年也只是想利用自己,最可恨的就是毁了儿子。 不过即便儿子不争气,可在陈友舟眼中也是最好的。 前提是,他只想要儿子好好活着就行。 想到这里,陈友舟也不再犹豫,当即回道: “好!我答应你,为你准备快马,即刻送你出城,但你一定要保证我儿子无事。” 第386章 平定滨州 陈友舟答应了东方旭的条件,为他准备一匹快马。 不过前提是必须保证儿子陈信的安危。 可谁知,陈友舟话刚落地,就听见东方旭冷冷笑道: “放心,我还不屑杀了这么一个窝囊废。” “你……” 陈友舟心头气急。 “别废话,快让人去把马牵来。” 对于此,玄弘毅也自然不好多说什么。 毕竟这可是陈友舟的独子。 很快便有人牵来一匹战马,一看就是上等的好马。 东方旭用刀架着陈信翻身上马,而他也紧随其后,两人上了马来,他便立刻打马朝着戏城门奔去。 陈友舟、玄弘毅等人这时也是翻身上马紧紧跟在身后。 有人曾多次建议,用弓箭射杀东方旭,可陈友舟却是担心,若是一箭不能让东方旭毙命,他照样可以一刀抹了儿子的脖子。 所以,他不能赌。 一众人来到城西门外,东方旭夹着马肚与陈友舟拉开了一段距离,又喊住了陈友舟不得再上前。 “侯爷,毕竟熟识一场,我还是要奉劝你一句,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你就是想回头,以当今皇上的性格,也绝不会饶过你的。” 说罢,他一把将陈信从马背上推了下来。 然而。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陈信本就是屁股上着了一刀,落地时竟是直接摔落下去的,身子根本站不稳,脑袋磕到了地上的石块上,顿时鲜血直流。 此时的陈信就直直躺在地上,也不知道死了没有。 不过看着样子,估计活不了了。 “卧槽!不好!” 东方旭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现在一见情形不对劲,立时就打马而逃。 玄弘毅见状,哪里还肯放他走,当即也是打马追了上去。 “信儿……” 就在这时。 陈友舟打马冲到了儿子身边,翻身利索地跳下马来,一把抱起儿子想要查看情况。 只见儿子的头就那样软软的偏向了一边,两只手也是垂落下去。 再看儿子的脸,苍白无血色,两只眼睛就直鼓鼓地睁着。 这是……已经死了? “儿啊,儿啊……” 陈友舟一屁股瘫软在了地上,一连喊了好多声,可陈信毫无反应。 “儿啊,是父亲害了你啊……” 陈友舟嘴里喃喃地重复着,突然,他只觉得喉头一甜,内心一股热血翻涌,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 紧跟着,整个人便是跌倒在地,晕了过去。 “总督大人!醒醒……” “侯爷!侯爷!” “快!送回总督府,去把城里的郎中全部叫来。” 现场立时乱作一团。 …… …… 陈友舟整整昏迷了两天,于五月十七日傍晚方才醒来。 经滨州城最好的郎中轮换诊疗后,确认陈友舟因气血攻心,已经是半身不遂。 人虽还活着,可已经完全丧失个人自助能力。 尤其现在的陈友舟只能勉强啊呜啊呜说话,交流起来十分困难。 此时,卧房内早已恭候了一众陈友舟昔日的老部下,就连玄弘毅也在其中。 “啊呜啊呜~~~” 陈友舟挥动着手臂,口中又想说些什么,可没有一个人能够听得明白。 “总督大人,你是饿了吗?!” “总督大人,是想喝水吗?” “那……你是想尿尿吗?” “……” 一连问了几个问题,陈友舟都是挥舞着右手,显然不是他想表达的。 就在这时。 玄弘毅走上前来问道:“你是不是想问东方旭抓住了没有?” 这下陈友舟便是啊呜应了一声。 众人这时听明白了,原来是问的这个。 “放心!东方旭已经被抓回来了,就关在总督府里,随时可以被剁成肉酱。” 随后玄弘毅便将陈友舟昏迷后发生的事大致说了,其中就包括为其子陈信料理后事,风光大葬。 另外,玄弘毅已经立刻让人给楚宁发去密信,谏言暂缓让陈友舟回京述职,先让陈友舟养伤,等到滨州城完全稳定下来,再做商议。 陈友舟这时脸上流露出无尽的落寞,整个人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 老年丧子,最后还落下个半身不遂。 玄弘毅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想着这就是上天对陈友舟的惩罚了。 昔日那些跟随陈友舟的战将们,这时一个个的也是十分感慨,堂堂宁远侯怎就落到这样的下场。 而最为关键的是,现在滨州由谁来主持大局。 “啊呜~~~” 突然陈友舟再次开口,还顺带用右手指着堂下的人,又有话想说。 玄弘毅凑上前听了一会儿,可还是没听懂他想说什么。 “老陈,你是要叫哪个人吗?” 陈友舟啊呜几声,右手一一指着在场众人,最后又指向玄弘毅。 众人都是不解其意,玄弘毅也是有些不懂。 这时,卢大丁皱着眉头问道:“侯爷,你是不是想让我们跟玄将军合作?” 陈友舟总算是安静了下来,接连眨巴眼睛。 “侯爷,你放心,这两天里玄将军都跟我们说了,这一次我们不会跟着齐王谋反,而是跟着朝廷去打齐王,将功折罪。” “对,侯爷,我们都听玄将军的,你就放心!” “侯爷,你安心养病!等我们出征那天,就把东方旭剁了祭旗。” 几个总兵七嘴八舌地应声,陈友舟长长吐出一口气,心里一块石头算是落了地。 当天,玄弘毅便以总督府军令召集滨州城高级以上将领议会。 在马金忠、许云成、卢大丁这些亲信将领的帮助下,斩杀了杨立、黄有光、徐大明等七名叛乱者。 几乎没有费多少事,就完全控制住了滨州城,收编了陈友舟的部下。 当夜,玄弘毅便又召集一众将领商讨平定齐王谋反。 这些将领们现在虽是陈友舟的部下,可他们好些人以前也是跟着玄弘毅干过的。 现在陈友舟让他们跟玄弘毅合作,就是在给他们指明一条生路。 那就是归顺朝廷。 “诸位,你们这些人里好多都是我以前的部下,不过按品级来说,现在你们一个个都比我大了不知多少级。” 这不是奉承话,而是实事求是。 现在玄弘毅只是京北大营亲卫营一个致果校尉,而眼前这些总兵、参将,少说也得有五品军官。 可即便玄弘毅这样谦让,在场人里却没有一人会把这个话当真。 说着,玄弘毅又拿出一封刚收到的楚宁发来的回信,举在手中说道: “这是上将军给我的回信,他已经给皇上发去了请功奏疏,这一次和平解决了滨州城,而你们都没有参与叛乱,朝廷念在你们是受了齐王的蒙蔽,已经下旨对你们过往不再追究。” “现在探马来报,前沿三座军镇,除去宁武镇已经被楚王的义子李章平抢占,太平和阳明二镇已经被上将军收回。” “而宁武镇有一万守军,听说这个李章平也是个带兵的好手,所以,接下来,咱们将有一场硬仗要打。” 玄弘毅话音刚落,卢大丁第一个站出来请战: “玄将军,末将卢大丁本是有罪之人,愿第一个带兵攻取宁武镇,将功折罪。” 卢大丁一经请战,其余部将也是纷纷请命攻打齐王。 至此,滨州城总算是得到和平解决。 第387章 振奋军心 收复阳明镇后,楚宁让军队休整了三日,准备集结了魏满的中军才开始朝着宁武镇进发。 据探马来报,魏满所统领的中军也就只落后了两天日程。 可直到第三日中午,魏满才领着中军一万八千人抵达阳明镇。 阳明镇本就是个军事小镇,驻扎五千兵马就已经显得拥挤不堪了。 于是,楚宁便让魏满将人马全部在城门外五里处安营扎寨。 黄昏时,各处营寨都已安扎完毕,随后开始埋锅造饭。 整个安营扎寨过程中,士兵们多是非常的默契,虽然也有不少人心生怨念,可终究也只是发了几句牢骚而已。 忙完这一切,魏满便来到楚宁所在的军镇府,一见面就当先请罪: “属下带兵不力,请上将军治罪。” 楚宁知道他是因为带兵延迟感到很自责,赶忙上前一把将他搀扶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道: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听说你们有时连着每天日行百里,而且你带的都是新兵,这样的情况下,军队没有闹事哗变,你已经立了大功。” 楚宁这番话也不是客套话,而是打心底的真心话。 古代行军尤其最怕的就是部队哗变,只要有人闹事,一旦镇压不住,人心立刻就散了。 搞不好第一个被杀的就是领头人。 所以魏满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一万八千人的新兵队伍带到前线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得到楚宁的鼓励,魏满也是欣然接受,这哥们整个人都黑了一圈,不过看起来更加壮实了。 “大人,现在前线是什么情况了?” 这一路只顾赶路,除了整顿阵型,魏满还得派出探马收集各方情报,防止有人骚扰偷袭军队。 关于前线的战报,他也时有能听到一些。 索性的是楚宁在领着中军亲卫营已经在前方探好了路线,沿路又留下了安营扎寨的场地,这就减轻了行军很大的压力。 “玄弘毅发来密信,说滨州城已经和平解决了。” 接着他将陈友舟发生的事大致说了一遍,最后说道: “现在齐王派出了义子李章平镇守宁武镇,总兵力目前打探到的是有一万人。” 魏满听闻一个小小的宁武军镇竟然有一万人马,竟也有些诧异: “这个齐王还挺会用兵的,知道宁武镇的重要性,才会派出一万兵力把守。” 楚宁点点头道:“是啊!可是他一定料想不到陈友舟会反水,现在等于是对宁武镇形成了夹击之势……行了,这些日子里赶路也是累了,今晚给你们整顿好的,打牙祭。” 这一晚,连日奔波的将士们都吃到了新鲜的蔬菜和猪肉,虽然只能吃上两块,可肉汤却能喝上一大碗。 将一碗冒着滚滚热气的鲜肉汤一口气喝下去。 那家伙,满足的感觉直通天灵盖! 尤其哪些新被诏安的兵卒,这些日子跟着京北大营连续吃了几天好的,现在这些家伙一个个都是表示打死也不走了,以后就跟着上将军干。 另外,还纷纷表示,要把阳明镇里的弟兄都劝来归降! 瞧瞧! 这个时代的人有时就是这么质朴! 吃完饭,那些有经验的老兵还会利用炉灶余温架锅烧水,泡脚解乏。 只有那些新兵显然不适应这样的生活,都是三三两两围聚在一起,根本不与那些老兵交流。 对于这次带兵出征,说来楚宁也是第一次,一路上都是在不断学习,积累经验。 看到那些新兵很是萎靡,士气不振,得想个法子提升军队的士气和凝聚力。 很快,楚宁就想到了拉歌的法子。 通过嘶吼,怒放,将心里的委屈、牢骚全部吼出来,整个人心理上才会得到放松。 如此一来,也会催发大家伙的斗志,展现军营士兵的风貌。 他让各团营都尉将各营士兵列成方阵,每个方阵前站着各部的正副都尉。 而楚宁,则是准备亲自教大家唱歌。 军歌嘛,谁还不会几首似的。 听说上将军要教大家唱歌,各营士兵们都很是意外。 尤其各营几大都尉也是不明所以,这些人里也就只有魏满对自家大人最为熟悉了。 正当大家都以为楚宁会教他们唱那首军歌《秦风·无衣》时,却听楚宁开口唱的却是一首完全没有听过的歌: “狼烟起江山北望。” “龙旗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心似黄河水茫茫。” “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恨欲狂长刀所向。” “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乡。” “何惜百死报家国。” “忍叹惜更无语血泪满眶。” “……” 楚宁其实唱得不是很好,可所有士兵都能感受到他所能表达出的壮怀激烈。 所有人都开始跟着他复诵,一遍又一遍。 楚宁趁热打铁,又将前世最喜欢的《满江红》一词搬了出来。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 然而,让楚宁有些意外的是,这首词居然好些人早都已经会全文背诵了。 所有人齐声朗诵着满江红。 这一刻,所有人都是情绪振奋,慷慨激昂地复诵着这首词。 一时间,就连楚宁念着念着,也不禁热泪盈眶。 或许,这就是经过时间的洗礼,越发让人明白词中蕴含的深意。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待到楚宁念完,所有人跟着复诵完。 整个大营一时间都显得特别沉静。 似乎所有人这一刻都还沉浸在《满江红》所萦绕的情绪中。 这……应该就是家国大义! …… …… 入夜后。 楚宁便收到了唐帝八百里加急发来的密信。 信中对他所例举一众嘉奖的名单全部应允,并按楚宁的谏言,册封玄弘毅为抚远大将军。 说起来这个抚远大将军其实就是个虚衔,毫无掌军的实权。 可架不住这是一种荣誉,意味着玄弘毅再次得到了皇帝的重视。 这对一个身有罪责的人来说,便是莫大的天恩了。 另外,密信里还提到唐帝已让人送来犒军的奖赏,并附带五万两白银,让楚宁奖赏有功之人。 现在打仗军需完全不经由户部,而是让由皇帝直接负责,想怎么赏就怎么赏。 这感觉,简直爽翻! 巴适得板! 只是楚宁一想到唐帝那身子骨,不由得有些忧虑起来。 现在唐帝尚在,倒是会一心支持北伐大业,并对自己恩赏有加。 可倘若唐帝一旦驾鹤西去,这朝堂立刻就乱了。 若是真到了哪一天,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呢? “……” 第388章 升帐议事 京都,皇城。 瑞慈宫。 海德旺端着药碗走了进来,王皇后款步迎了上去: “给我,你去扶着皇上。” 海德旺这才小心翼翼扶起唐帝,王皇后尝过汤药温度,觉得合适了,这才舀了一匙送到唐帝嘴边,柔声道: “皇上,臣妾喂你吃药了。” 此时的唐帝脸色苍白,一只手抚摸着王皇后的脸,柔声开口道: “皇后,这些日子你日夜照顾我,人都瘦了。” “看你说的,我们是结发夫妻,臣妾照顾皇上是应该的。” 说到这,唐帝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王皇后急忙放下药碗,随后她把唐帝揽在怀里,温柔地说道: “来,皇上,臣妾这样喂你喝药!” 这又才端起药碗一勺一勺地喂着唐帝把药喝完。 王皇后又拿起毛巾给皇帝擦嘴。 “啊……” 忽然,王皇后瞥见毛巾上有一滩鲜红的血迹,不由大吃一惊。 “皇后,没事的,都没事的。” 海德旺拿起血帕,扔到一边,宽慰说道:“御医说过,皇上的病,只要慢慢调养,会好的。他们都是先帝在世时留下的最好的御医。” 唐帝摇摇头,神情里显露出万分的不甘:“我怕是大限将至,可现在是朝廷北伐大业最关键的时期,你们谁也不能泄露朕的事,否则,休怪朕不讲情面……” 海德旺和王皇后都是赶忙跪倒在地,只听王皇后柔声说道: “皇上,你不会有事的,这大唐天下还离不开你,而且,你不是和臣妾说起过吗?要中兴大唐,比肩太宗的,臣妾知道这是你的夙愿,你一定能做到的。” 一向骨子里透着傲气的唐帝,在这一刻似乎已经少了那股支撑他的底气: “朕这一生,忍辱负重,历经坎坷,现在虽已把控朝堂,拥有了至尊皇权,可人心不古,吏治腐败,尤其藩王之忧早晚必将酿成大祸,这些事只怕朕已经没有时间来做了。” “皇上……” 王皇后刚要说话,唐帝抬手阻止了她:“你听我把话说完……朕身为一国之君,然而却无子嗣。我现在唯一不放心的,是藩王争位,闹得天下大乱。倘若如此,朕死后,该要如何面对先帝……” 听闻此话的海德旺脸上也早已滑落出两行热泪。 他是从小亲眼看着唐帝长大的,知道在皇上的心中藏着多少心事。 也曾看见过皇上日日夜夜为了振兴大唐而宵衣旰食,最终积劳成疾。 海德旺紧紧地捂住嘴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可唐帝又如何不能感受到,目光落向了海德旺,轻声说道: “海大伴,关于王潜在前线所需的物资,你要亲自过问,不得让人从中克扣谋私,就连楚宁的也是一样,你得亲自派人护送。朕只要尚在一天,就一定全力支持他们北伐。” 海德旺抽泣着,沉沉回了一声: “遵旨!” …… …… 五月二十七日。 唐帝派遣的大批军需物资,已经抵达了前线阵地阳明镇。 护送这批军资的除了御林军,为首的竟然是宫里的太监小笛子。 “上将军,这可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瞧瞧你这身行头,可羡煞了咱家!” 小笛子也不是恭维,而是真对楚宁这身上将军行头感到惊讶不已。 现在的楚宁穿着一身红色鲜亮的明光铠,虽未戴上兜鍪,可整个人气质却是全然不一样。 说起来,还是为了迎接唐帝派来的天使才这样穿的,这个五月天气,穿上别提多难受。 “公公快别夸了,走,大帐里已备好了接风宴。” 毕竟是京都派来的人,楚宁该有的重视还是必须得有。 来到中军大帐,楚宁召集一众高级将领,亲自接待了小笛子等随行几个首要人员。 “皇上还好?” 接风宴席间,楚宁冷不丁问出一句。 小笛子愣了一下,笑着回道:“当然!皇上现在每日都能吃上三碗米饭呢!” “嗯,太好啦!真是大唐之幸啊!” “是啊,皇上听说上将军这第一仗打得很漂亮,当时就让皇家日报全篇刊登,你不知道,这可真是壮足了声威,让朝中那些反对北伐的文臣们哑口无言了。” 楚宁讪讪一笑道:“承蒙皇上洪福齐天,兵锋所向。” 小笛子也是浅浅一笑:“对了,听说两日后上将军就要开赴宁武镇了?” “是的,现在滨州已经平定了,我也想着尽快平定齐王,早日率军北上与武威大将军汇合,讨伐党项人,完成皇上交付的使命。” “好!咱家回京后,一定会将上将军的话原数转呈皇上。” 众人边吃边聊,闲叙了一番,楚宁陪着饮了几杯酒。 次日一早,小笛子便领着人回京述职了。 当夜,楚宁拿出唐帝奖赏,大犒三军将士,随后休整一夜。 五月二十九日,天刚蒙蒙亮。 楚宁便率领前军开赴宁武镇,魏满统领中军紧随其后。 大军一路畅行无阻,三日后便到达了宁武镇城外十五里安营扎寨。 其实关于大军安营扎寨的事,军营中会有专门的人负责管理,以及营寨的规划修建。 只是会事先请示楚宁,而对楚宁来说,他哪里懂那么多啊,他还在学习中呢! 只得挑些中性的词作为回答。 比如,你觉得呢? 再比如,大家觉得呢? 其中,楚宁也是不动声色地学了不少。 比方说,大营下寨处主要结合地形,一般选在地势较高的向阳坡面上。 这样不仅视线开阔,还通风顺畅。 如此可以避免营中瘟疫、瘴气流传。 再有就是还需要结合战事进行布置营房,如平原地区大多采取方形阵营,四面皆可拒敌,还有半圆形、扇形等各种式样。 而其主要目的就是要做到攻防兼备,在面对敌军袭营时,各营互相有依托照应。 并在营寨外挖壕沟、拒马桩、鹿角了望塔等各种防御措施。 至于水源、粮草接济等也是需要考虑的,并派专人着重看守。 夜间会有专门的哨兵轮换巡视,若有敌人偷袭,便以火把为号,以鼓声号令集结军队。 “报!” 就在楚宁巡视各处营房时,便有探马前来禀报: “启禀上将军,宁武镇出来了一哨人马打探军情,已被魏佥事杀退回城了。” 楚宁嗯了一声,朗声道: “来人!即刻传令各营都尉,中军大帐议事!” “得令!” 第389章 攻心战术 宁武镇,军镇府衙。 “报!” “上将军楚宁已在城外十五里安营下寨,全军大约有三万人马。” 此时,坐在议事厅上首位的李章平正在和一块狗腿肉较劲。 直到他狠狠撕下一块肉,猛地嚼了嚼,这才看向那探子: “真有三万人马?” “应该是的。” “曲妮玛德!” 李章平一拍桌子:“什么叫应该是的?” 那探子看着李章平手里的狗腿肉,咽了咽口水: “回左将军,主要是我们派出去的探哨被他们杀回来了,还没完全探明。” “那就赶紧再去探仔细了,滚!” “是。” 那探子又偷偷瞄了一眼桌上的一盆狗肉,这才十分不舍地转身退了出去。 说起李章平,其实也算一员猛将。 其祖上便是跟随太宗夺取天下的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的李孝恭,曾被太宗赐封为河间郡王。 到其曾祖父时,还落下个益州刺史。 可到其父时,家境已然沦落不堪,就连一个七品县令都没捞着。 李章平自幼生得体阔力大,身膀腰圆,是个练武的好苗子。 可等李章平练就一身好本领,却无用武之地。 这些年从益州出来辗转流离,最终好不容易认了个齐王为义父,才有了一方施展本领的地方。 可也就只是个武骑尉,算是个武散官。 都没有具体职事,属于转头那种货色,哪里需要哪里搬。 若是放在后世来说,大概就是个正科级。 三十六岁,正科级,说起来还是不错的。 可对李章平来说,这简直就是有辱斯文。 直到这次齐王起兵清君侧,李章平也是第一个站出来拥护。 他知道只有乱世他才有崛起的机会。 于是当他听说陈友舟放弃了三座前沿阵地,立刻意识到机会来了,当即向齐王请求要做先锋官,出兵抵挡朝廷大军。 齐王念在李章平忠勇有加,令他为先锋左将军,统领一万兵马兵发前沿三阵,与滨州城形成掎角之势。 又令李崧为先锋右将军,统领五千人作为先头部队。 可谁知,当李章平还未到达宁武镇时,便听前沿探马回报,楚宁正统领一队人马直奔太平镇而来。 李章平当机立断派出李崧领五千兵马直奔阳明镇,前沿阵地里,太平镇是防守最薄弱的,想着只要能抢占阳明镇和宁武镇,就能阻挡朝廷大军的进攻。 如今陵城和滨州城都是兵精粮足,而朝廷兵马远道而来,只能想着速战速决。 只要采取坚壁清野的战法,拖到入冬,朝廷军力渐乏,粮草不济,再一举出兵,大事可定。 可谁能想得到,李崧五千兵马,居然一夜之间竟被夜袭攻击,还活捉了李崧。 一想到此事,李章平就心里窝火,就越想越郁闷。 杯子里的酒也喝得越来越多。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呸!等老子这一次干翻那上将军楚宁,定要重振家族荣光!” 将狗腿骨往身前盘子里一撩,又抓起酒碗猛地灌下一碗酒。 “报!” 这时外面又有探子前来禀报。 “什么事?” “启禀左将军,城门外有人求见,说要你亲自去见。” “嗯?” 李章平一凛:“来人可有报上姓名?” “他说他叫楚宁。” “什么?!” 李章平瞬间就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彻底不淡定了。 楚宁? 这不是朝廷派来征讨咱们的上将军吗? 他来做什么? 李章平沉吟了半晌,果断做出了决定: “走!看看去。” …… …… 宁武镇城门外。 楚宁骑在高头大马上,目光扫视着这座军镇。 严格来说,这是一座极为常见的军镇。 方正的四道城墙,外有一条宽约三丈的护城河,这也就是宁武镇最为优越的地理了。 早在两个时辰前,楚宁便召集营中将领商讨了作战计划。 众人的看法意见一致,就是现在朝廷的兵力占据优势,可以采用轮换搭建浮桥,攻城云梯,轮换攻城的话,不出十日就能拿下宁武镇。 这也是最稳妥、最快速的战法。 可楚宁并不想这样打,他觉得应该还有一种更好的攻城方式。 那就是攻心。 宁武镇这一仗必须要速战速决,而速战的方式就是要直接同敌人交手。 至于速决,楚宁想的是不超过五日。 而不是十日。 作为一个合格的将领,要学会许多的战法。 但归结到一起,就是要学会用脑子打仗。 这些日子楚宁已经着重巡察了神机卫,玄彬目前着人生产的火雷数量虽不太多。 可要把城墙炸开一道口子还是容易的。 然后三万人直接冲进城去,二话不说,乱刀砍死李章平。 要的就是这样简单粗暴。 这时,魏满抬手指着城门方向说道: “大人,有人出来了?” 楚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直接南城门已经打开了,为首一个大汉手中抡着一把大虎头,一手拉着缰绳缓缓朝楚宁的方向走来。 身后还跟着几个亲兵。 李章平与楚宁隔着三丈宽的护城河,就在吊桥边上站住了,目光看向对岸,朗声道: “你就是楚宁?” “不对。” 楚宁纠正道:“请叫我的全名,上将军楚宁。” “……” 李章平十分无语地白了一眼,懒得理会,转而问道: “你约我相见,所为何事?” “我想把李崧给你送回来。” “呵!”李章平冷笑一声:“我说姓楚的,你这葫芦里打的什么算盘?” “不对。” 李章平微微一怔:“怎么又不对?” 楚宁满脸认真地回道:“你应该是问这葫芦里装的什么药?” “o_o” 李章平大眼瞪小眼,满头黑线,只觉头顶有几只乌鸦飞过。 这就是朝廷派来的上将军,怕不是个傻子?! “少跟老子扯这些,有什么话赶紧说?” 见李章平极其嚣张,又十分愤怒,楚宁却是淡淡笑道: “我已经说了啊,我要把李崧给你送回来,走喽!” 说完,招呼一声,便勒转马头领着人回营了。 只留给李章平一个装逼的背影。 而李章平却是十分懵逼地愣在原地,十分不确定的问左右的亲兵: “刚才他说什么?” 左右亲兵们对视一眼,其中一个迟疑的开口说道: “他说他要把右将军送回来。” 看来自己真没听错,对方真是说要把李崧送回来。 可是哪有抓了人又轻易放的。 很快,内心里一个萦绕很久的想法再次冒了出来。 “诶,你们说,这个上将军楚宁该不会是个傻子?” 左右亲兵:“……” 第390章 业务领域(祝宝子们双节快乐!!!) 李章平有些懵逼地回到军镇府衙,一路上都在想着朝廷是不是派来个傻子。 还是说这是什么阴谋诡计? 一时半会儿李章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作为宁武镇的守将,李章平自然还是想让李崧活着回来的,毕竟多一个人帮助自己,这城也更好守。 三座前沿阵地,就宁武镇外有护城河,而在靠宁武镇河岸一侧还有拒马桩,单是这一条河就可以阻拦大军的全力攻城。 这也是宁武镇作为军事重镇远远高出阳明镇和太平镇的地方。 “报!” 就在李章平思考的时候,又有探子进来禀报: “启禀左将军,滨州城陈友舟让人送来密信,请您过目。” “这个陈友舟总算是给老子回信了。” 李章平狠狠啐了一口。 早在五天前,李章平便让人给陈友舟送去了密信,商讨一起出兵对抗朝廷大军的事。 可是五天里一连发出了三封密信,竟无一封回信。 其实在李章平心里,他是一直都不看好陈友舟,总觉得这个家伙会反水。 尤其是陈友舟主动撤走前沿三座阵地的官兵,连齐王也不知会一声。 还是齐王府前线探马打听到的消息,这才有了自己主动请军出任先锋官的事。 到了现在,李章平甚至都怀疑,陈友舟主动放弃三座前沿阵地,就是为了留给朝廷大军的。 这家伙根本就是个叛徒! 直接一把撕开封口,李章平拿出密信就看了起来。 信上大意是说,放心,这一次完全以齐王马首是瞻,共图大业等等奉承的话,关于如何配合出军的事只字不提。 “这个陈友舟就是个混账乌龟蛋,就他娘的知道保存实力!” 在李章平看来,陈友舟虽与齐王联合发布檄文,可自他主动放弃三座前沿阵地,将兵力收缩到滨州城,就摆明了是想避开朝廷大军的锋芒。 这就是典型的想保存实力。 “来人!以齐王名义再派人给陈友舟下令,着他立刻派兵增援宁武镇。” “是。” 李章平让人再次给陈友舟送去信后,就唤来歌女舞曲作乐,想着陈友舟什么时候派兵来增援。 全然不知,滨州城里发生的事。 倒是楚宁要送回李崧让他有些不安。 “这家伙,葫芦里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 …… 楚宁回到中军大营,立刻让人把纸笔找来,将先前看到的城外情况布防,反馈到了图纸上。 这个宁武镇还真是不容易拿下的,单就这条河,就难以跨过。 这个时代虽有过河的长梯,可毕竟是十米宽度,要想短时间把人送过去,根本不现实。 这次行军出征,也并没有准备战船,临时打造也似乎不太实际。 看来等以后壮大了,还得打造一支水师队伍。 楚宁拿着笔在纸上圈圈画画了一阵,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宁武镇后方。 如果有一支军队能在宁武镇后发起攻击,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而这支军队楚宁也已经完全想到了主意。 咧了咧嘴,楚宁又想到了李崧,还得将他的价值发挥出来。 领着两个亲兵,楚宁便来到了关押李崧的大营,准备和他聊聊。 这是一处单独的营房,用来临时关押主要犯人的地方。 像李崧毕竟也是个将领,还是齐王的义子,在叛军里也算是一号人物,楚宁待他自然与别人不同。 只是唯一相同的就是,吃喝拉撒睡都得在这营房里解决。 当然,别的人是几个人甚至几十个人关在一起。 而李崧住的是单间。 考虑到李崧的战斗力,楚宁只是隔着营房外同他说话: “李将军,这几天过得还行?” 听见有人说话,正闭着眼睛休息的李崧突然睁开了眼睛,一看到是楚宁就激动得不行: “哼!你派人趁夜偷袭,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再与我较量一番,我绝不会输你。” “哎!” 楚宁叹息一声,显得十分失望:“你说你也是一员战将,这夜袭本就是战法的一种,我只用了不到一千人就打垮了你五千人,这你都还不服气,我看你全身上下也就剩下嘴硬了。” 李崧知道自己说不过这个家伙,沉默了一会儿问道: “姓楚的,如果你是来羞辱我的,就放弃,我李崧绝不受辱。” “没看出你还是条汉子,那行,我就答应放了你。” “放了我?什么意思?” “就是放你回去,让你回到宁武镇。” 李崧有些不确信地看向楚宁,犹疑道:“你有那么好心?该不会是想耍什么阴谋诡计?” 这家伙还不算太笨,一下子就猜到了楚宁的心思。 可是,猜到了又如何。 楚宁却是笑了:“别管什么阴谋诡计,能让你活着回去你还不干吗?再说了,就算是阴谋诡计又咋地,你就说你愿不愿意回去?” 这个问题似乎不难回答。 李崧立刻点头道:“我当然愿意回去!” “那行,过两日我便会放了你。” 楚宁依然是保持着平静的笑容: “不过你得想好了,即便你回去了,你也有可能根本不会再受到重用,更不会让你领兵了。” 李崧听闻后,沉默着不说话了。 以他对齐王的了解,自己这一次领兵五千人,一夜之间竟被对方以不足一千的兵力就杀得丢盔卸甲。 这样的败军之事,让他再也无法翻身了。 “李崧,其实你这个人还不错,我曾在京都时,就听玄弘毅将军提及过你,可惜啊,你跟错了人啊!” 说罢,重重一声叹息,像是充满了无尽的感慨。 而这感慨里,又是满含惋惜之情。 只留下李崧坐在地上,双眼空洞地望着楚宁潇洒离去的背影。 李崧不是个笨人,他当然知道楚宁话里蕴含的意思。 这是想招降他呀! 出了营房,楚宁便是大口大口的呼吸起来,还是这外面的空气清新多了。 现在这颗种子已经在李崧心里埋下了,接下来还得找人给他浇水施肥,让种子发芽成长起来。 不用多想,楚宁想到了牛云飞。 现在此人除了做营中正委工作,还兼任着军营hr,负责选拔、培养、考核、奖惩等工作,另外还对外负责公关工作。 思及此,楚宁立刻让人去把牛云飞叫来,对他说道: “现在我已经想到了如何破宁武镇的法子,只是需要你帮我做一做他的思想工作。” 牛云飞现在已经对业务相当熟练了:“上将军有事吩咐就是。” “好!”楚宁道,“现在李崧关在营里,我已经给宁武镇的守将李章平说了,准备把李崧送回去,不过在送回去之前,我想让你给他动员一番。” 说着,将大致意思交代了一番。 牛云飞嘿嘿一笑,显然是到了他最擅长的业务领域啦! “上将军,这事交给我,您就放心!” 第391章 动员大会(宝子们,中秋节快乐呀!!!) 时间:傍晚。 地点:关押李崧的营房。 “孔子曰,君子不器,是为不争,君子不争,视为无器!” 伴随着一句开场白,牛云飞拎着一壶酒走进了营房。 不知为何,牛云飞刚走进营房,李崧与他仅仅只是对视一眼,就浑身打了个激灵。 顿觉整个营房里的温度都骤降了。 眼前这个家伙,李崧可太印象深刻了。 尤其那张嘴,简直可以颠倒黑白,使枯木逢春。 天啦噜! “咳咳……你来干嘛?” 李崧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不干嘛!只是想找你聊聊!” 说着,牛云飞又念出一句:“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 李崧只觉得浑身又是一凛,自尾椎骨升腾起一股寒意。 心中只觉世事无常,命如蝼蚁。 人世浮云,转眼都是空。 不对,不对。 李崧慌忙摇了摇头,将脑海中不知何处冒出的念头挥散而去。 “咳咳……你找我到底想干嘛?” “我已经说了,只是和你聊聊。” 说着,牛云飞盘腿就在李崧对侧坐下,拿起酒壶在碗里倒满了酒。 随后又是幽幽一叹道: “这人嘛,谁都会有行差踏错的时候,可及时看清楚自己脚下的路,从大处着眼,及时止步,正所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亡羊补牢,犹未迟也,浪子回头……” “好啦好啦,你别说了,求求你别再说了,我答应你们就是了。” “唉!” 牛云飞顿时大感失望:“我这才刚开始发力呢!” …… …… 当夜,楚宁便让人给李章平送去书信,约定明日辰时初刻,在宁武镇外吊桥口送回李崧。 可是有一个条件。 就是要李章平拿五千石粮食来换人。 之所以搞出这一点要求,其目的就是为了要让对方误以为自己是缺粮了。 再说了,真把一个间谍搞进去,你不提条件,对方也不会相信你。 很快,李章平便发回书信,表示愿意接受楚宁的条件。 五千石粮食换一个人,简直不要太划算。 这更加让他认识到,楚宁的军队已经很缺粮了。 次日,天刚蒙蒙亮。 空气中弥漫着雪白的雾气,楚宁已经安排一众人摸到了城墙下。 按照约定,两军将在辰时开始交换人质,并且押运粮食过河。 今天的楚宁依然是穿着鲜亮的明光铠,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脸的意气风发。 而魏满和牛云飞则是护在他身侧,双目紧紧地注视着押运粮食的队伍。 护城河上已经放下了吊桥,一辆辆平板车正从宁武镇里往外运送着粮食。 整个过程都进行得非常平稳,没有一丝骚乱。 原本李章平还担心楚宁会趁机发起攻势,还特意在城门口加强了防护。 可现在看来,自己似乎有些多虑了。 等到五千石粮食便悉数运过了河,已经快是午时了,接下来楚宁也是招呼一声,让人把李崧押了上来。 来到楚宁身前,李崧先是看了一眼牛云飞,二人目光接过,李崧这又才落向了楚宁,低声说了一句: “姓楚的,希望你记得你答应我的话。” 楚宁颔首,让人护送着李崧过河,对面李章平也派出人来接应李崧。 “大人,要不要趁势发起攻击?” 魏满在旁侧提醒道。 其实,楚宁先前也有想过,趁着押运粮食过河,利用吊桥冲杀过去,还是有很大的希望能够控制住城门。 可是这样以来,战损太大不说,搞不好夺下了城门也不一定守得住。 所以楚宁不打算冒这个险。 “不用了,咱们回去!” 说着,楚宁一勒缰绳,转身便往回走。 河对岸,一直防备着楚宁会发起攻击的李章平这时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好家伙,看来这楚宁真是缺粮了。 还以为这会是个计谋,趁着交人押运粮食之际强行夺取城门。 可现在看来,自己真的是想多了。 不过现在不管怎样,至少把李崧换回来了,以后这家伙还不对自己感恩戴德啊! 正想着,就听见李崧对着李章平深深一揖,沉声说道: “这次多谢左将军出手相救了。” “诶!” 李章平欣然一笑,显然对李崧表现出的卑躬屈膝姿态十分享用: “咱们兄弟说这些做什么?说起来,你这次虽然一败涂地,义父那边肯定是不会再让你领兵了,可你放心,只要有老哥在,老哥一定罩着你。” 李崧当即肯定表示道:“好!兄弟我以后一定以老兄唯命是从,即便是刀山火海,也在所不惜。” “好说好说,走,我已经让人备下酒席,今天咱们兄弟好好喝一杯。” 李崧又是连忙躬身:“左将军请!” “好!咱们走,哈哈哈~~~” …… …… 回到大营,楚宁便收到了玄弘毅发来的密信,信里说,滨州城总督府已派出卢大丁领着五千人作为先锋军,直奔宁武镇而来。 得此消息,楚宁立刻让人升帐议事。 卢大丁打着以前来增援李章平为由,将在两日后抵达宁武镇。 楚宁知道机会已经来了。 可关于滨州的消息,只有楚宁和魏满、牛云飞等人知道。 因而其余都尉们得知消息后,当即表示应该立刻派出官兵对来犯之敌予以阻击。 楚宁对此没有赞同,而是以暂时避其锋芒为由,要求全军坚守不出,整兵待命。 其实楚宁的真正意图已经很简单了,自己军营里一定会有李章平派出的奸细。 这个信息只要放出,很快便会传进李章平耳朵里。 而楚宁只需等到卢大丁抵达宁武镇后,与李章平接应上,由内发动攻击时,再寻找到合适的战场,最佳的时机,以最小的代价,一举歼灭敌人。 经过认真思考,楚宁最终决定要好好地打上一仗。 因为这一次,楚宁准备把各团营的新兵全部派上战场,让他们来个真刀实枪的战场演练。 可是宁武镇太小,容纳一万人就已经兵马打不开转了。 所以主战场一定不能定在宁武镇里,而是想法子,把他们全部引出来。 而且这一次,也是楚宁在各团营都尉面前展示自己作为统帅能力的绝佳机会。 这一仗也必须得打好了。 “兄弟们,接下来咱们将会有一场硬仗要打,不过这也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新兵训练机会,我决定把各团营都派出去,全员参与战斗。” 楚宁说得有些轻松,可在场的都尉们却是满脸沉思,将信将疑。 说起来,他们也还是第一次跟着楚宁打仗。 对于这位白面书生,他们还没有真正见识过他领兵打仗的本事。 所以,其中有好些人不免觉得楚宁有些孟浪了。 第392章 关门打狗 楚宁浅浅一笑,一副成竹在胸的神情。 不多时一张简易的沙盘已经摆在了桌上,一众高级将领就围坐在桌前。 楚宁手里拿起一支小旗子,在沙盘上标有宁武镇的南门方向插好,口中说道: “这次就由一团作为主攻部队,从宁武镇的南城门向敌人发起进攻。” 说着他看向一团营都尉赵九,嘱咐道:“记住,你只要佯攻就行,万不可以死拼杀。” “得令!” 一团营都尉赵九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拱手领命。 楚宁又看向二团营都尉白大元,又拿起一支小旗子在东城门方向插好: “二团这次从东门包抄,让人擂鼓壮势,只围不攻,但不得放出一个敌人。” 当楚宁说到这里时停顿了下来,还剩下三团和四团没有战斗任务了。 可现在还有北门和西门,尤其是北门需要渡过白茅河绕到宁武镇后方作战,可现在军营里没有大的战船,只能搞到一些小的渔船。 见楚宁不说话,只是盯着沙盘看,性急的三团营都尉孟陶抢先说道: “上将军,这北城门你就交给我,三团保证攻下来。” 刘昆山见状,也赶忙说道:“老孟,还是把西门交给你,北门让我四团来。” 现在一团二团都有了任务,他们二人自然也想着立功。 “好了!” 就在二人你争我往时,楚宁朗声说道:“你们不要争了,北门已经有人负责了。” 众人都是一惊,尤其是孟陶,急切地问道: “谁啊?上将军,难不成你还在北门外埋伏了一支军队不成?” 楚宁道:“放心,过两天你就知道了,而且北城门还会第一个破门。” 众人这时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搞不懂上将军卖的什么关子。 “那上将军,北门你有安排我就不说了,可你得把西门的进攻交给我。” 孟陶再次恳请道。 现在一团、二团都已经有了进攻任务,孟陶可不想让人瞧不上。 可现在就剩下了西门,刘昆山自然也不想放过: “老孟,西门的进攻必须交给我来首攻,你要不服,咱们就练练,谁赢了谁主攻。” “练就练,我还怕了你不成,走。” “走就走……” 说着二人真就来劲了,作势就要出营比试。 “等等……” 楚宁真是被这两个家伙搞得哭笑不得,赶忙喊住二人说道: “你两也别练了,这一次你们两的任务都不负责攻城。” “啊?”二人齐声问道,“那我们干啥?” 楚宁笑了笑,又拿起一支旗子插在了西门外白茅河对岸的一片树林里,又拿起一支旗子插在了西门外标有鹤鸣山的位置: “这次我要给你们两个安排一项最艰巨,也最繁重的任务。” 说着,抬手一指,怔怔说道:“这里是白茅河,这里是鹤鸣山,等到宁武镇发起攻击时,我会把西城门这个口子放开,让敌人逃出城来,而你们二人各带新兵在这两个地方打伏击。” “将敌人放出城来?” “明明我军人数完全优胜与敌军,为何还要放他们出城,而不是将他们围起来全部干掉?” “就是,要我说,咱们就得给他围起来,来个关门打狗。” 众人对于楚宁想放开西城门这个口子的做法很是不解。 一个个都直接放言议论起来。 “都静一静,听听上将军怎么说!” 就在这时魏满出言止住了众人。 就听楚宁高声说道:“兵法有云,‘围师必阙,穷寇勿迫’,如果我们把敌人全部围在城里,他们知道再无退路,必然会奋起反击,如此一来,我方损伤就会大大增加。若是如此,只会适得其反。” 其实这一点,说起来还是楚宁在平叛韩德胜时,高启对他说的。 亡命之徒真的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 见还有人不解,楚宁摆摆手说:“我跟你们打个比方,如果你把一支恶狗关在屋子里,把退路都堵死了,恶狗知道再无退路,就是死也得咬你几口,搞不好,还会伤了人。可如果咱们把门打开,在门外放一个笼子,那恶狗自然会夺路而逃,慌不择路时,自己就会跑进笼子里去,明白了吗?” 楚宁事先就已经有过考虑,玄弘毅来信说,卢大丁将率领前军从北门进城。 现在又有了李崧做内应,只要从南、北二面破城同时发起攻击,再把东城门把住,擂鼓作势,不让敌军出逃,等军队夹击打进城时,敌人惊慌失措之下,发现西门这个缺口,便会夺命而逃。 因为一个人在慌乱之下,只会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噢?原来如此。” “上将军说得有道理啊!” “咱们这点人马拉起来不容易,要是让狗咬伤了,也太不划算了。” “就是,上将军这样一说,我也是听明白了。” 楚宁这样一说,大家伙总算明白了他的意思。 几名都尉立时就对楚宁这次作战指挥,无不是心服口服。 不亏是皇上钦点的上将军,果然有两把刷子。 “所以,这一次我准备让你们三团和四团带着所有新兵参与战斗,这也算是新兵训练以来第一次上战场,要让每个人都参与进来,就当是实际演练了。” 直到这时,孟陶和刘昆山也不再多问,当即拱手作揖,齐声回道: “我等保证完成任务!” …… …… 宁武镇,军镇府衙。 李章平显然已经喝得有些高了,本就是一张红脸的他,在酒精的催发下,这时一张脸就像是猴子的屁股。 宴会厅里,一众身姿曼妙的女人挥舞着长袖,全然一副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李章平又灌了一大口酒,索性直接走到舞女中,伸手就搂起一个舞女的芊芊细腰,只见他左搂右抱,惊起一阵女人的尖叫声。 这更是激起了李章平的情趣,竟在一群舞女中玩起了捉猫猫的小游戏。 李崧看着李章平这番行为,打心底里就是鄙视。 说起来这个家伙比自己小了一岁,各方面能力也比不上自己,可架不住他嘴会舔,深得齐王的欢心。 这次出征便册封了左将军,而自己则是右将军。 虽说只是一字之差,可这待遇全然是天壤之别。 就在这时,李崧的眼前闪现出牛云飞的面貌,耳边响起了牛云飞嘱咐的话语: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以右将军之才,他日卧龙终得雨,今朝放鹤且冲天……” 咦? 一想起牛云飞来,李崧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这家伙,简直有毒。 “嘿!想啥呢!” 很快李章平就搂住两个女人,看了一眼正闷闷不乐的李崧,顺势就把手中一个女人推了过去: “你别担心,过两天咱们就有援军来了。” “援军?”李崧微微发怔,忍不住问道:“谁啊?” “嘿嘿,到时你就知道啦!来,喝酒。” 李崧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看来这厮是有事瞒着自己。 得勒! 今天就让你酒后吐真言,全给老子掏出来。 喝酒嘛,还岂会怕了你! 开什么玩笑,老子就是因为喝酒误事才被自家人绑了的。 李崧也是一把搂住身边的舞女:“来,给老子满上!” 李章平对此十分满意,带着满嘴酒气就在舞女脸上狠狠啃了一口: “对嘛!这特么才叫男人嘛!” “哈哈哈~~~” y荡的笑声就在屋子里响彻起来。 第393章 火器改良 入夜后,京北大营便开始按照楚宁动员大会上做出的安排,开始调兵。 经过最后的决定,由孟陶领军前往鹤鸣山埋伏在丛林中,由刘昆山领军前往白矛河对岸的树林里布兵。 这是对训练新兵的一次实战演练,容不得一点马虎。 因而整个行军过程都是悄然无声,一夜之间孟陶和刘昆山便将所有人员调集出营,随后兵分两路,赶在天亮时分便已到达了各自的伏击点。 次日一早,楚宁来到神机卫,准备检验一番近来的火器训练进展。 这是楚宁让玄彬亲自在中军亲卫营里挑选出来的一百人,年纪大多在十七八岁,年轻有干劲,对新鲜事物充满好奇。 此刻他们就聚集在一个操场之上,楚宁在远处遥遥望去,看着他们正在练习新式燧发枪。 “大人!您怎么来了?” 玄彬正领着人在操练,见到楚宁出现在视线范围内,连忙起身行礼,脸色恭敬。 楚宁看出他的拘束,微微一笑,道:“我只是过来看看你这段时间的训练情况如何。” 说着他便走到队伍中央,仔细打量众人的装备。 玄彬跟着来到近前,解释道:“大人,这批人原本就是咱们神机卫精英,以前就是善使弓弩的,现在改练燧发枪,果然事半功倍。” 说完他便向楚宁汇报这些日子神机卫在操练方面的成效,楚宁听着,不断地点头称赞道: “不错,不错。这次你们的表现很优秀,接下来我准备单独拨出一笔银子出来,给予你们更高的待遇。” 玄彬听到这句话,心中大喜,连忙弯腰谢恩,脸上尽是喜悦。 楚宁见状,点了点头,又问道:“让你研发的那些简易手雷呢?” 玄彬道:“我已经按你说的做了几个,但还未投入试用。” 楚宁点了点头,道:“很好。现在还有时间,我希望你能尽快的研发出来,等到我们进攻陵城时,能够把你研发的这种手雷投入使用。” 玄彬闻言顿时脸色一肃,郑重其事地回答:“属下明白。” 楚宁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你先让人演练一遍燧发枪,我想看看成果。” 玄彬得令,立刻让人开始进行演练: “第一列队开始装填火药。” “瞄准,准备射击!” “放!” “砰砰砰~~~” 玄彬一声令下,第一列二十名枪手扣动扳机,只见一股股浓烟升腾而起。 紧跟着,就看见前方八十步左右穿有铠甲的稻草人胸前出现了一个个的小洞。 有些稻草人甚至直接连头都被轰掉了。 “第二列队瞄准,准备射击!” “放!” “砰砰砰~~~” 又是一阵枪响。 才第二轮,八十步外稻草就已经被轰得千疮百孔。 如此进行了一整轮射击,玄彬让众人在原地休息,自己则是来到楚宁身前,问道: “楚大哥,你看还有什么需要改进的。” 就刚才在大家伙轮换射击的时候,楚宁就发现一个问题,就是火力不连续的问题。 就在每一列队间隙中,大概会有十几秒的停顿。 若是上了战场,骑兵队一个冲刺的话,这点时间就已经足够骑兵队冲过来了。 对于近战来说,枪手便等于毫无优势。 当楚宁把自己的这些想法说出来时,玄彬也是深以为然。 “楚大哥说得极是,骑兵的机动性很强,若是换填火药的这段时间里发起冲锋,只要有一个骑兵冲进火枪手阵营,都将让阵营溃乱。” 楚宁想了想说道:“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得保证火力持续性输出,根本不让骑兵有近前的可能性,而且即便是真有骑兵进入阵营,也得有击杀骑兵的能力。” 玄彬也是觉得说得很有道理,可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好的解决办法。 就在这时,只听楚宁说道:“我觉得可以这样,把现在的神机卫队分成前中后三组,每组五十人依次排开,射击的时候,以统一号令进行射击,第一组射击完毕后退下,第二队又作为头队,以此轮换,便可以保证持续性射击。” “对啊!” 玄彬一拍额头,也是十分赞赏道:“只要四组以上的人员参与轮换,这间隔的时间就完全足够装填火药了。” 楚宁嗯了一声,又道: “还可以在神机卫队里加入长牌手,位于射击队阵前,这样可以防止骑兵冲破阵型,再配仪刀手护在阵型两侧,保证侧翼的安全。” “另外,还可以加入后勤兵负责管理和搬运火药,保证射击手的后勤工作。” 玄彬听得是连连点头:“楚大哥,还是你厉害,三言两语就解决了这个问题,我真是太崇拜你了。” 楚宁浅浅一笑:“那行,以后就按这个方式进行训练,人手你自己去挑。” 巡察完神机卫队的训练情况,下午时分,楚宁又找到玄彬一起研究起了简易手雷。 玄彬虽然没有见过真正的枪械,但对于楚宁所言简易手雷还是颇有一番见解。 可直到听完楚宁讲述一种名为火炮的武器后,玄彬整个人是呆愣住了。 把火雷直接装入一根大铁管子中,点燃火线引爆火药,让这个火雷飞射出去轰炸敌人? 这似乎是玄彬从未敢想过的问题。 其实火炮这玩意,要在南宋时期才会出现,这也是历史上记载最早的火炮。 要等到明朝时,火炮才会真正的全方面进入战场。 若是火器问世,城墙就再无多少防御工事的能力。 加之这个时代没有混凝土,城墙大多都是土坯垒筑,连砖墙都少有,在炮火前更是毫无抵御能力。 玄彬沉思片刻,忽然灵光一闪,道:“大人,这些想法都是如何跑到你脑子里去的?不,我意思你是怎么想到这些想法的?” 楚宁微微一笑说道:“我不说了嘛,这些都是像那些诗词一样,仙人托梦告诉我的,另外,这个黑火药的主要成分就木炭、硫磺、硝酸钾按比例混合而成的,现在常用的就是一硫二硝三炭。” 说起来,楚宁甚至连化学方程式都还记得。 s+2kno3+3c=n2+k2s+32 硫磺和硝石都只得通过开采和购买获得,至于木炭,则是用柳树去皮后进行闷烧,再人工碾成粉末。 然而,玄彬却是听得似懂非懂,不过他对这些东西是真的很感兴趣。 楚宁索性就多给他说了一些:“其实,黑火药还不是最厉害的炸药,最厉害的还得是tnt,号称炸药之王。” “梯恩梯?” “对,tnt是一种制式猛炸药,能承受强冲击和摩擦,特别稳定,需要用雷管来启动。而且这种炸药可以储存很多年。可用来制作炮弹、火箭弹、迫击炮弹、鱼雷、空投弹、手榴弹以及各种爆破器材中,不过以咱们现在的技术还搞不了这玩意,所以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先把黑火药搞起来,我准备专门成立一个火药局,争取一个月的产量要达到一千斤。” 现在黑火药的爆炸威力不是很强,但在这个时代来说已经是大杀器了。 等到有一天大炮问世,那才算是可以真正做到主宰战场了。 而这时,玄彬也是深深一揖道: “大人,我真是对你彻底服了,心服口服,以后我一定跟着你好好干。” 第394章 万事俱备 随后两天,军营里各处都在加紧操练,整个营场里搞得是热火朝天。 让人一看就知道这支军队在厉兵秣马,准备打仗了。 而楚宁则是把所有心思都花在了实验简易手雷上。 对此,他已经和玄彬反复试验了几次。 主要是先前已经制造出来了火雷,可这玩意太重,只有在居高临下时可占有优势。 另外,火雷是用铁皮包裹,制作成本也很高。 所以楚宁想着得在火雷的基础上进行改进升级,不但要减轻重量和替换铁皮的材质。 另外还得保证手雷的威力不受太大影响。 比如将黑火药和碎石子进行一定比例的混合,最后装进竹筒里,再连接上引线。 如此实验了几次,也算是取得了一点进展。 可终究达不到想象中的效果。 还是玄彬最后想到用陶瓷制作手雷外壳,并把外壳做成了凸刺状,就像是一个海胆的样子。 再将火药装入其中,便可解决掉防水、热胀冷缩等问题。 今天一早,楚宁就准备到大营再做一次试验。 对于火药,楚宁还是十分小心的。 这也是他时常对玄彬千叮咛万嘱咐的。 因为这玩意,稍不注意,可能就会出事。 来到大营一角,魏满正带兵操练完毕,见了楚宁入营,也迎了上来想要帮忙。 楚宁喊住了他,还嘱咐让他把大家都叫远点。 所有人都是不解,可还是照做。 这时都退到了营场边上。 随后,楚宁和玄彬便来到了一处荒芜的空地上。 先让人挖了个坑,还在坑里立了一个稻草人作为实验对象。 接着,便取了个火折子引燃引线。 众人这时都紧紧盯着玄彬,看着他手中的引线燃烧,就连楚宁也是紧张得不行。 紧跟着,玄彬就将手雷朝坑里扔了进去,拔腿就跑。 一溜烟直接躲到了楚宁的身后。 所有人看着这狼狈的样子都笑出来了声。 说来玄彬这样子还真是挺搞笑的。 虽然入营这些日子里,他们已经听闻军营里有个特别奇怪的人。 平日里也不修边幅,一心就是埋头研究火器。 今天见了,更是觉得深以为然。 可很快,便再也没人笑了。 “轰隆~~~” 一声巨响。 泥土飞散,稻草人炸得粉碎。 不远处的大树摇曳,落下许多树叶。 就连大地都在震颤。 见此情景的官兵们无一不张大了嘴巴。 这是惹怒了地下的神龙吗? “成功啦!成功啦!” 玄彬一把抱着楚宁,高兴得大叫起来: “哈哈哈……我真他妈是个天才!” 那样子像极了一个孩子。 而那些官兵们,一个个盯着玄彬,那眼神里透露出来的,全然是不可思议。 这小小一个玩意,竟能有如此大的威力?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就这威力,往敌军阵营里一扔,那还不得造成毁灭性的打击啊! 总之在这些人看来就是太过神奇。 就连魏满这种战场老兵也是如此,震惊得久久说不出话来。 “好啦!别激动了!” 说起来,这还只是仅仅开了个头,距离热武器一统战场还差得远。 可楚宁仍然重重拍了拍玄彬的肩膀以兹鼓励,让他继续再接再厉,随后又把67式木柄手榴弹原理也给他做了一番讲解。 现目前估计要做出67式木柄手榴弹还得有一段极其艰难的路要走。 可要想彻底征服这个世界,这条路就必须走。 “还是楚大哥厉害!” 玄彬嘿笑道:“原本我还苦思不得其解,可到了你这里,仅仅三两句话就给我全点拨明了,这些东西让我去想,估计几十年都想不出来。” “好好干!我相信,你一定会改变这个世界的。” 玄彬重重一点头,眼神中对未来充满了渴望。 有了经验,很多事做起来就顺风顺水了。 玄彬兴致勃勃的接着研发67式木柄手榴弹去了,楚宁又把魏满和牛云飞叫来,对他们提出了一个练兵要求。 就是在军事训练中,把军号加进去。 古代练兵与现代练兵是完全不同的。 再有行军打仗,军队冲锋的指挥方式也是完全不同的。 要把现代那一套练兵方式运用到古代是毫无卵用的。 比如踢正步,走方队,站阵列等等,根本不存在说练好了这些,军队的战斗力就直线上升。 这些都是胡扯。 古代练兵,第一件事,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要让士兵们看得懂旗语。 知道指挥官发布的每一个命令,比如行军、停驻、进攻、防守、撤退等。 这些才是最需要掌握的东西,而不是去练什么俯卧撑、走正步。 如果连旗语都看不懂,士兵们上了战场就是一盘散沙,一群待宰的羔羊。 这也是为什么古代的士兵都会跟着旗帜走,因为那就是指挥的标志,将帅的身份,全军的信仰。 现在军营里关于体能训练、武器操练、队列阵法等都是每日必备操练功课。 这些楚宁都不必操心,自有魏满去做。 可自那晚夜袭李崧大营以来,楚宁就想着,还得把现代的冲锋号令加进来。 所谓击鼓出战和鸣金收兵,而鼓就是大鼓,金则指的是钲,是一种乐器,用铜制成,颜色似金。 可这些玩意容易损坏不说,还不便于随军携带。 若是机动性出战,更是十分麻烦。 于是楚宁便想着用军号代替了原来的发声物,由司号兵负责吹响。 选出司号兵,专门负责训练各种号令。 其中就包括起床号、出操号、开饭号、紧急集合号、行军号、停驻号、进攻号、防守号、撤退号等。 可当魏满听到楚宁的建议后,有些不解:“大人,关键这种号令要怎么去选择?” 这倒确实是一个问题。 不过楚宁对这个时代的音乐也不是很了解,想了想看向牛云飞说道: “这个就得交给你来做了由你在大营里挑选人,然后把每一个号令定下来,号令不仅要能清楚传递军令,还得有鼓舞士气的作用,最后都得由我来确认。” “好!上将军,你放心!” 牛云飞显然也觉得这是一件很有挑战的事,虽然他现在还不能太理解军号对于军营的作用。 可楚宁接管京北大营以来的所作所为,让他对于楚宁已经是全然的相信。 “记住,以后这些司号兵每天的任务不再是练习武器和阵法,而是要熟悉掌握每一种号令。在两军对阵时,要能够完全传达出命令,不能有一点差错,所以,这些司号兵的任务也是非常重要。” 魏满、牛云飞二人都是重重点头。 “记住!只要等上了战场,冲锋号一响起,所有士兵必须全员进入战斗状态!” “得令!” 第395章 全面攻城 “哇——” “哇——” 黄昏时,宁武镇府衙外的大槐树上,有几道乌鸦声响彻起来。 听到这粗劣嘶哑的乌鸦声,李崧觉得十分晦气。 这几日里,他一直都在跟李章平喝酒吃肉。 也总算是在那天酒醉后,李崧才从李章平口中打听到了消息。 原来李章平口中的‘过两天咱们就有援军来了’指的正是陈友舟发来的救兵。 按照前线的探马来报,卢大丁亲率的五千前军营明日一早就将抵达宁武镇。 说来李崧内心也是很纠结,也很迷茫。 他自认为自己绝非是贪慕虚荣的人。 可对于一个郁郁不得志的武将来说,想在这一方天地里干出一番事业,才是毕生所求。 原本他以为李章平还是可以寄托的,可这些日子越发看清楚此人就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草包。 可想了想自己的出身,李崧对于楚宁安排的间谍任务还是有自己的想法。 或者说,他也是暂时委屈于此而已。 现在,他倒是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何不如借楚宁的手干掉李章平,自己再来个计中计,再干掉朝廷大军。 自己虽然是齐王义子,可现在齐王手下义子繁多,自己毫无建树,又是威望不足。 倘若没有一点战绩,如何能够得到齐王的重视。 只要做成此事,日后必定能施展心中抱负,大展宏图。 李崧拿起酒壶猛灌了一口酒,手指敲击着桌面,陷入了沉思之中。 紧接着,他一咬牙,把心里的想法更加确定了。 “对,就这样干!” 入夜。 楚宁已经接到了滨州城探马来报,玄弘毅派出卢大丁统领的五千前军营明日一早就会抵达宁武镇。 而楚宁已经让人找来当地的猎户询问气象情况。 这个时代没有天气预报,可有经验的猎户却可以根据天色推测出次日的气象情况。 最后一连问了几人,都是一个意思,久晴大雾必阴,久雨大雾必晴。 今日子时后必定会起大雾。 楚宁这时看了看天色,想着明天一早正是趁雾发起进攻的最佳时机。 可现在就差了城中李崧的消息。 这小子,自楚宁决定让他做间谍时,根本就没有完全相信他。 说到底不外是相互的利用而已。 这时,有亲兵走了进来,喊道:“启禀上将军,这是城里有人向城下射出的密信,上面写着由你亲启。” “哦?” 楚宁一怔,看来这一定是李崧发出来的消息。 “把密信呈上来。” “是。” 亲兵赶忙交出一支无头的箭矢,只见上面还绑着一封密信,上面写着‘上将军楚宁亲启’。 楚宁一把接过,迅速打开密信,展开阅览。 只见密信上写着: “上将军,反贼李章平已向陈友舟请求发兵救援宁武镇,明日寅时末刻,我会亲自迎接卢大丁前军营从北城门入城,另,今夜子时后将会有大雾,明日一早乃是进攻宁武镇绝佳时机,由我发起内应,内外联合,擒拿反贼李章平,望上将军知悉。” 楚宁看罢密信,起身踱步转悠了两圈。 立刻吩咐探马前往三团营和四团营发去消息,另外又把军中高级将官叫来中军大帐议事。 楚宁看向来人,说道:“我已经找人再三确认过,今夜子时后将会有大雾,明日卯时初刻,各团按照计划行动。我再重申一遍,这次由一团作为主攻部队,从宁武镇的南城门向敌人发起进攻。” “由二团从东门包抄,让人擂鼓壮势,只围不攻,但不得放出一个敌人,要把所有敌人从西门赶出城,在城外的鹤鸣山和白矛河解决。” 说着楚宁的神情变得十分严肃,看向众人嘱咐道: “记住了,这一仗必须打好,只有打赢了,壮足士气,接下来的仗我才好部署。” “末将得令!” 魏满、牛云飞、赵九、白大元等一众将领齐声应道。 “都去准备!” 楚宁招呼众人离去,整个中军大帐又安静了下来。 营帐外,偶尔能听见几道乌鸦声。 在国人的潜意识里,乌鸦这种鸟通常会被认为是不吉利的象征。 因而很多人在听到乌鸦声时,都会认为将会有不好的事情会发生。 其实,早在唐朝以前乌鸦是被奉为“神的使者”,是一种吉祥鸟。 若有人听见乌鸦的叫声,这意味着好运将要降临。 可对于楚宁来说,乌鸦叫声只是常见的自然现象。 毕竟他前世就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这些封建迷信他是全然不信的。 起身走出营帐,仰头望天,只见天色阴而无风,天空中已见蒙蒙雾气氤氲。 楚宁看着夜色中延绵的营帐,想起如今的境况,不由得想起一首词来,口中不自觉便念了起来: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可怜白发生!” …… …… 次日。 天刚见亮。 宁武镇果然已是被一片大雾笼罩,雾气氤氲。 “轰隆!!!” 突然,一声惊天炸雷响彻天空。 紧接着,就听见一声声战鼓响起。 “有敌袭!敌军开始进攻南城门了!” “东城门也有敌军。” “快,快去禀告左将军。” “不好了!南城门破城了……” 由于大雾笼罩,宁武镇里的守军根本看不清来了多少敌军攻城。 可听这响彻云霄的战鼓声,这必然是大军全力围攻城了。 一个亲兵着急忙慌的跑去给李章平禀报: “左将军,不好了,城外大军开始全力攻城了。” 李章平这时还搂着两个姑娘在呼呼大睡,听了禀报猛地就惊醒过来: “特妈的,姓楚的不讲武德啊!” 狠狠骂了一句,李章平一把拧住那亲兵,质问道: “敌军在攻打哪座城门?” “是南门,还有北门,还有东门,不对,好像还有西门。” “到底是哪个门?” “四个门都在攻打,而且南门已经被他们炸开了一道缺口,已经守不住了。” “去你妈的!南城门那么多人把守,怎么会守不住。” “真的,他们趁着大雾摸到城墙下挖了个大坑,然后用了火雷直接炸开了一个口子,左将军,你亲自去看?” 其实这亲兵说得不错。 今日一早楚宁便让一团营在南城门外摆开了攻城阵势,并让人搬来了战鼓。 先是派人趁着大雾渡河,在南门城墙外挖了个深坑,埋了一堆火雷,直接就给炸开了一道缺口。 这也难怪。在热武器面前,这种土坯城墙简直是不堪一击。 第396章 战术撤退 “轰隆~~~” 又是一阵巨响声传来,整个地面都震动了三分。 李章平也被吓了一跳,只觉得人都有些站不稳了。 赶忙让人穿上甲胄,李章平拎着云纹凤头斧招呼着自己的亲兵便冲了出去。 来到大街上,发现整个大街都已经乱了。 到处都是闹哄哄的,喊杀声四起。 李章平抓过一个正在奔逃的士兵,问道:“你是哪里的兵?” “左将军,我是南城门的,那边已经破城了,敌军已经杀进来了。” “去你妈的!胆敢乱我军心,死!” 李章平大怒,挥起斧子将他劈死在地。 随后又抓了几个逃窜的士兵来问,发现除了南城门外攻势如火,就连东城门外也全是战鼓喊杀声。 另一边几个北城门的将领也传来了动静,说北城门那边,陈友舟派来救援的前军营一进城就开始偷袭,已经把北城门打下来了。 “这特么的到底怎么回事?” 李章平大吃一惊,他只以为北城门是陈友舟派来驰援的兵马,可如何一进城就跟自己的人打起来了。 难道是有人趁着友军进城之际,趁势偷袭? 其实李章平现在还浑然不知滨州城发生的事情,根本想不到陈友舟会反而复归,这时又已经归顺了朝廷。 现在大雾弥漫,又被大军偷袭攻城,喊杀声震天。 就连城外来了多少人都不知道。 整个宁武镇里一片混乱,一个个都毫无抵御心思。 “特么的,狗子的楚宁,不讲武德啊!” 李章平拎着两把斧子,气得是满脸通红。 可现在一时间他也没了分寸。 现在这个情况,就连如何组织兵力防守都不知道从哪处城门着手。 因为四个城门都有回报,全部都在攻城。 “左将军,不好了!” 就在李章平心生疑惑之时,一名亲兵气喘吁吁的跑来。 “左将军,南城门被右将军打开,引城外朝廷大军进入城内了。” “什么!” 李章平顿时面若死灰。 这时李章平手下一个亲兵喊道: “左将军,李崧这厮一定是叛变了,现在北城门和南城门都已经失守了,东城门外也有敌军把守,只有西城门攻势最弱,要不咱们从西城门拼杀出去,逃!” 又有亲兵说道:“就是,左将军,看样子这宁武镇是守不住了,咱们先逃出城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肉吃,以后再打回来也不迟。” 几个亲兵一个劲怂恿着李章平。 而李章平这时的脸色已经白了几分,就这样逃出城去,以后自己的名声可全毁了。 可不逃就只有真的等死了。 名声重要,还是活着重要? 这特么是还需要思考的问题吗? 就在这时。 李章平麾下参将胡迪似乎想到了什么,说道: “左将军,咱们这不是逃跑,而是战术撤退啊!” “嗯?” 李章平一愣,问道:“此话怎讲?” 胡迪道:“此次齐王让左将军前往宁武镇本就是为了延缓朝廷大军,以便齐王能够有时间召集大军,可现在正是因为左将军的功劳,才让齐王有时间召集齐二十万兵马,可现在缺的正是带兵的将军,只要左将军出了城,立刻派人去搬救兵驰援,一举反杀回来,这胜负便未可知也!” 李章平眼珠子转了转,显然也是心动了。 逃跑出城,自然是目前最佳的战略。 可是,这当然不能说是逃。 暗暗沉思一番,李章平当机立断: “听着,立刻传令,城内将士所有人随我从西门出城,记住,咱们不是逃跑,是战术撤退。” “是。” 几个亲兵都是齐齐应了一声,赶忙去召集人马去了。 …… …… 此时城外,楚宁正发布着号令擂鼓助威。 现在这冲锋号还没搞出来,不然非得搞上一波。 “轰隆~~~” “轰隆~~~” 一连的爆炸声响彻整个宁武镇。 其实楚宁只是安排人炸开了南城门一道缺口,可根本没让人全面发起进攻。 而是让人扔手雷造成全面攻城的阵势。 这种大雾天气,城中敌人绝不敢轻易杀出城来。 相反,那些最没动静的地方,反而会是他们奔逃的方向。 果然,不多时,便有人来禀报,说西城门已经打开了,有一支贼军正从城中杀出来。 楚宁当即吩咐下去,让人只是做一些象征性的抵抗,要让敌军以为,西城门是进攻最薄弱的地方。 接下来,楚宁继续让人呐喊助威,加大南城门和东城门的攻势。 而另一边的西城门。 李章平原本先派出一支人马出城探路,果然发现西城门是攻势最弱的地方。 “左将军,西城门的人已经被我们杀退了,现在大雾还未散开,正是出城的绝佳时机,咱们赶紧出城!” “好!走!” 李章平毫不犹豫,一挥手,领着亲兵们打着自己的旗号,浩浩荡荡从西城门以战术撤退的名义出城。 迷蒙的雾气中只听见有兵戈之声阵阵响起,喊杀声连天。 李章平也顾不得许多,一路打马奔逃。 在他的认知里,胜败本就是兵家常事。 这次自己的主要任务是阻扰朝廷大军,为义父争取更多的时间招兵买马。 而现在自己不就是已经做到了吗? 正想着,又听见一声炸雷声响起。 李章平被这炸雷声搞得犹如惊弓之鸟,立刻唤来先前那个亲兵问道: “咱们现在往哪里走?” 胡迪再次提议道:“左将军,距离西门三十里有一座山,名叫鹤鸣山,是一处军事险要之地,咱们可以先占据此山,再派出人前往陵城请求齐王发兵驰援。” “好!” 李章平一脸肃然决绝,当即做出决断: “传令,所有人即刻奔赴鹤鸣山。” 话音刚落,就听见身后西城门方向有喊杀声传来: “不好了!有贼军从西城门逃出城了。” “兄弟们,快来驰援啊!” “快来人啊,抓住贼军!” 雾气迷蒙,只听见一众人在高声呼喊。 “曲妮玛德!” 李章平立刻变了脸色,装出一副受了辱骂,要杀回城去的样子。 作为亲随参将,胡迪哪里还不了解李章平这番举动,赶忙拉住了他,苦心劝谏道: “左将军休得理会,咱们这本就不是逃跑,而是战术撤退。” “对!老子这是战术撤退,告诉兄弟们,即刻出城!” 骂骂咧咧说罢,李章平一勒缰绳,打马便朝城外飞驰而去。 第397章 河道伏击 李章平领着一众亲兵,打马直奔西门外鹤鸣山而去。 大约到了午时初刻,一众人马总算是与身后追兵拉开了一段距离。 此时迷雾渐渐散去,太阳已经照了出来。 湛蓝天空下,浮云万千。 李章平领着人只顾奔逃,不对,只顾战术撤退,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 “来人!” 胡迪赶忙打马上前,问道:“左将军是有何事?” 李章平四下略略扫过一眼:“此处是何处?” 胡迪拿出一份堪舆图仔细察看了片刻,才发现已经来到了白矛河。 “左将军,穿过前面那片林子,就是白矛河了,只要咱们渡过白矛河,后面的追兵便再也追不上咱们了,只是……” “只是什么?” 胡迪已经是满头大汗,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汗,方才拿起堪舆图近前来说道: “左将军你来看,咱们现在此处,要想到达鹤鸣山,摆在咱们面前就有两条路,一条是直穿白矛河,一条是绕道巫溪谷。虽然这巫溪谷地势平坦,较为安全,但却要绕道,得多走上五十里地。而如果是直接穿过白矛河的话,便可以直接前往鹤鸣山。只是……我就怕朝廷的军队在此处设伏,那可就完了。” 李章平没有立即作答,而是四下观望了一阵。 前方树林里却是还有雾气升腾,不过却能听见嘈杂的鸟叫声。 李章平观察了一会儿后,问道:“现在咱们还剩下多少人?” “回左将军,大概还有六千人。” “好,吩咐下去,所有人进林子里休整,随后全军渡河,直奔鹤鸣山。” 李章平说完,就打马要往前方树林里走。 胡迪连忙喊住他说道:“左将军,前方树林尚未查探,恐怕会有伏兵,且等末将派出探哨查探一番再行前往。” “完全不必!” 李章平一口否定道:“兵法有云,‘群鸟惊飞,必有伏兵’。所以说,若是前方林中有伏兵,鸟群早将被惊散而去,可你们来看,前方林中却是嘈杂的鸟叫声,因而断然无伏兵也!” 几个亲兵都是一副‘虽然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可你好像说的很有道理’的神情。 兵贵在速,李章平虽然心里也是十分焦虑,却也不容多想,他决定还是直穿白矛河。 已经连续赶了一上午,将士们此时都是身心俱疲。 骑兵们还好,可步兵们早是疲惫不堪了。 看着满脸信心的李章平,胡迪说道:“左将军,巫溪谷路途虽然遥远,但地势平坦,不便藏军。白矛河这一带却是林木茂盛,易于隐蔽,恐我军会遭伏击。待会儿过河的时候要速速通过,定当多加注意才是。” 李章平却是一脸凛然的答道:“怕什么!你看这林子清幽雅静,即便有埋伏,也不过是小打小闹,还能挡得住我不成,你只管宽心便是了!” 胡迪太了解李章平了,如今话已至此,他也只得寄托于前方根本没有伏兵才是。 不过转而想想,只怕那楚宁也不会想到事先就在这里藏兵。 重重叹息一声,胡迪传令所部开进林子里后歇息片刻,再全军渡河赶路。 众将士们行至林子边缘之时,只见树林荫翳,杂草丛生。 大军行进,立时惊起飞鸟从林间跃起,将士们被吓得一激灵。 胡迪见状心中更是感到一丝惶恐。 “哈哈哈~~~” 倒是李章平见势突然来了精神,坐在马上仰面大笑不止: “这楚宁果然是个蠢材,要是能在此处事先埋伏下一支伏兵,我军必败矣!” “哈哈哈~~~” 李章平笑得没心没肺,可胡迪听得却是胆战心惊: “左将军,你还是别笑了,先让大军速速通过林子!” 毕竟李章平也是一员虎将,很快便冷静下来,他大声对士卒喊话: “各位将士莫要心惊,全军在前方林子里歇息片刻,吃些东西。只要度过白矛河,今日傍晚我们便可抵达鹤鸣山,等咱们占据了鹤鸣山,再派人前往陵城派兵驰援。届时我们还会再打回来,将朝廷的大军杀个丢盔卸甲,哈哈~~~” 众将士一听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 胡迪率领的后军眼看就快要出岭了,他的心一下子放松下来。 倘若此地没有伏击,再往前一旦过了白矛河,那便再无忧矣! 李章平见全军都安全进了林子,便又高声喊话: “众位将士,前面便是白矛河了,我们在林子先歇息歇息,前探来报,前面只有一条小溪涧,过了这条溪涧,我们便可直到鹤鸣山下了。兄弟们,再坚持坚持。” 众人来到白矛河边,休息了片刻,便准备渡河。 此时,一条宽约五丈的河流便摆在眼前,河虽不宽,但河水湍急。 李章平看了看,全然没放心上,高呼一声,便要让前军渡河。 胡迪这时才真正的忧虑起来,怔怔的对李章平说道: “左将军莫急,我看这条深涧两旁草木茂盛,在兵家看来,乃是凶兆之地。若敌军在河岸设伏,击我军于半渡,我军则无力还击。” “你小子真是多虑了!” 李章平摆了摆手,“你看这条河,宽不过五丈,我军不消一个时辰就可以全部渡过。我看朝廷的军队不过是草芥而已,他若敢来偷袭,以我将士神勇,定教他有来无回。” “左将军莫要意气用事啊!” 胡迪劝谏道:“这河虽然窄,但是它夹在沟壑之间,恐怕是一条险沟。况且你看那对岸都是滑石青藻,就算是上了岸也难以立足。还是小心为妙!” 李章平说:“你若是怕了,我亲率本部兵马先渡,等我过了河,给你腾开了地方,你再率后军渡河。” 随后转过头去,对所部兵马下令: “前部将士,听我号令,渡河!” 胡迪本想再说什么,李章平的前军将士已经开始指挥人渡河了。 “左将军,我看对岸密林丛生,以防有诈!” 这时依然有人在告诫。 “大白天的哪来的什么伏兵。传令!前军渡河。” 一时间,李章平所部一千多人开始渡河。 然而。 将士们刚踩进去,水就没过了腰。 有的就被暗涌卷了进去,还没来得及喊出声来,就被吞没在水里了。 这一千多人差不多有一半人进了水里。 而此刻,河岸边草丛里。 三团营都尉孟陶、副都尉李康正躲在草丛里看着他们渡河。 不多时,便大约有五百人过了河,只是人先过来了,军马器械都还在河岸那边。 李康靠近孟陶耳边,轻声说道:“孟都尉,我看可以出击了。” 孟陶眼生凝眸,轻轻晃了晃头,低声说道: “不急,再等等……” 第398章 大破贼军 看着越来越多的贼军渡过河,李康也开始紧张起来,额头上的汗珠已经布满了额头。 作为三团营的副都尉,李康是新兵中选拔出来的优秀将领。 却是从未上过战场的将领。 因而在如此近距离面临这么多贼军之时,心里难免不紧张。 其实李康看不见的身前的孟陶,额头上也早已是汗珠密布,尤其是孟陶的后背早已大汗淋漓。 说来,孟陶作为这次埋伏领头队,更是显得万分紧张。 不多时,贼人中军、后军见前军都已渡过河了。 除去被河水冲走的人,根本没有伏击。 这时也才开始放心的全军渡河。 半个时辰后,便大约有两千人渡过河来,都已经穿好了衣服,正等着军马器械运送过来。 就在这时。 孟陶转对李康低声说道: “可以了,那两千人就留给四团营解决,剩下的咱们全部干掉。” 李康得令,立马举旗,大喝一声: “杀啊!!!” 只见草丛里顿时一飙人马从左路掩杀过来,旗帜高举一个大大地“楚”字。 正此时,又听见一声号响: “嘟~~~” 山涧两旁的密林中射来无数箭矢,水中正在渡河士兵根本无处闪躲,直接就给射了个透心凉。 跟着便被河水冲走了。 一时间河里便飘荡起无数尸体,血水染红了河水。 殷红一片。 李章平一下子也被震惊了。 正在愣神当中,忽见寒光一闪,一只弓箭直奔自己而来,李章平下意识抬起云纹凤头斧一挡。 只听“叮”的一声脆响,那箭不偏不倚射在挡在头前的斧头上。 “直娘贼,真悬!” 李章平暗骂一句。 赶紧侧身躲在树后,转头去看渡河的兄弟,此刻大多都还在溪涧里,楚军的弓箭虽然射不到,却都是落水狗。 这时候,河里的兄弟便全部变成了待宰的羔羊了。 只有惨遭痛打的份,毫无还手之力。 李章平见状,知道这时军队已经出现了溃败的情况,必须把军队重新组织起来,才能稳住形势。 而且。 事已至此,必须尽快让军队撤到对岸去。 就在李章平高举着斧头,正准备组织抵抗时。 草丛里杀出一队人马,不管不顾直奔着河岸口而来。 那些挡在前面的士兵一个个都是措手不及,下意识的伸手去挡,被一队人马犹如砍瓜切菜一般砍杀在地。 只见马上那为首的将领使得一支梅花枪,那枪头锋芒如霜,寒气逼人,上下翻飞,所到之处李章平的部下皆被挑杀在地。 原来此人是孟陶。 躲在树干后的李章平知道这家伙是个练家子,将心一沉,大喝一声: “快,挡住来人。” 言毕,便组织起一队人马,林立一排挡在岸边。 河里正在渡河的兄弟此刻有些已经游到了对岸,正被对岸的兄弟从河里直接拉起来。 李章平双眼怔怔,迎上了孟陶,接着二人便是斧头、梅花枪相对,来回竟有十几个回合。 孟陶所使梅花枪乃是采用玄铁打造而成,枪身长九尺,重三十三斤。 一杆梅花枪一刺花开五朵,朵朵要人命。 二人斗得正酣,身后的李康一只弓箭正抬着缓缓瞄准了李章平。 随着晃荡的身影,那箭头也缓缓移动方向,接着右手一松。 “嗖”的一声。 一只弓箭划破空气,朝着李章平直飞而去,李章平一个闪身,再回头时发现一个闪光的枪头已经到了自己的左肩上。 “噗”的一声,血花四溅,李章平便被挑落马下。 李章平躺在草地上,双手压着伤口,痛苦不已。 那些原本还准备跟随李章平一起抵抗的将士们见自家主将已被擒获,没了主心骨,一时转身就跳进河里,只想奔逃到对岸逃命。 可好些人才刚跳进殷红的河流中,便被湍急的河流冲走了大半。 即便如此,逃窜的将士已然是前赴后继。 正所谓兵败如山倒,这时正是印证了这句话。 孟陶毕竟是上过战场的老兵,知道这时候就可以全力冲杀了。 当即吩咐李康率领一众新兵冲杀上去。 可当孟陶发出军令后,李康竟是有些茫然的楞在原地。 “李康,你他妈还愣着干嘛,杀啊!” 说罢,孟陶当先发起了冲杀。 李康这时也立刻明白过来,这是战场讲不得半点情分。 否则,水里的浮尸就会是自己了。 “兄弟们,杀啊!” 李康领着一众新兵又是一通冲杀。 已经逃到对岸的参将胡迪眼见军心已经涣散,只得领着已经过河的士兵们全部撤退: “全军随我撤退,走啊!!!” 贼军已经乱作一锅粥,楚军则是越战越勇,一路追杀,一直追到河岸。 将那些贼军们统统逼进了白矛河中。 于是,宽不过五丈的白矛河里便挤满了人头。 孟陶这时候已经杀红了眼,赶忙又吩咐弓弩手放箭。 一时间,箭雨林密齐刷刷向着河里的人头射去。 哭声、叫声、哀嚎声,声声入耳。 那些身上虽插着几支箭却还没死的士兵,还有那些仅剩下一只手,或者一只脚的士兵,仍在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向对岸游去。 只为了能够活着。 殷红的河水此时已淌起了血腥气。 虽谈不上浮尸千里,也可谓是令人直冒寒气。 然而,这就是战争!!! 那些第一次上战场的新兵们见状,好些人直接转头扭向了一边,根本不敢直视。 而有些人更是直接就呕吐起来。 这番场景对于从未上过战场的新兵来说,心理震慑作用巨大。 然而,这就是名将必经的路。 只有历经了生死,才会渴望活着。 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就连上过战场的孟陶内心也是一惊。 竟然也是动了恻隐之心,立马大喊一声: “好了!停止射杀!!!” 李康看着神色肃穆的孟陶,明白他的意思,狠狠地点了点头: “停止射箭。” 可很快,孟陶又恢复了战场神色,看着对岸落荒而逃的不到两千人马,大笑起来: “上将军让咱们在这里设伏,果然料事如神。” 对于今天这场战斗,不但是轻松完胜李章平,更是让新兵们得到了实战训练。 现在活捉了李章平更是大功一件。 至于逃走的两千人,自然也该留给四团营练手了。 思及此,孟陶将握在手里的长枪一定,转过来说道: “所有人重整兵马,清点伤员,随后将这些贼军全部带回去,交给上将军发落。” “得令!” 李康应了一声,立刻吩咐下去。 当即命令清点人数,打扫战场。 这才发现,此役楚军损伤竟然不到百人。 此役李章平以六千人渡河,击贼军于半渡之间。 除去俘虏的一千人,还有那些被冲到下游逃散的。 此役杀敌共计三千余人。 第399章 逆天战损 “都他妈蹲好了,谁敢乱动叉死谁!” “你,屁股撅起来,对,再高一点。” “……” 宁武镇中,楚宁骑坐在战马上巡视着刚刚经历过战火的战场。 说起来,这一场仗也算是赢得十分轻松了。 自西城门打开,主帅李章平率军战术撤退。 可谁不知道,这特么就是逃跑。 那些原本还想着坚守的将士们闻讯后,自然大感失望,哪里还有战斗的决心。 楚宁当即也下令,但凡主动投降者,不杀! 于是乎,整个宁武镇可以说是不战而溃。 拿下宁武镇,众将士都很欢喜。 很多士兵都在想,这回进城可以抢上一把,日上一把,再吃喝玩乐一把了。 楚宁自然也想到了这些事,但他却明白不能让大家这么干。 这个时代,作为统帅大多都有在攻占一座城池后,默认手下人抢掠一番。 这也算是对将士们的奖赏。 这似乎也已经是军队的惯例。 可楚宁却不能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如果统军的将领此时放纵士兵,让他们自由抢掠,人性的弱点就会集中爆发,百姓将生不如死,尤其是那些老人、女人和孩子。 楚宁不想让自己的军队成为这样的军队。 更主要的是,他们这一次是以朝廷的名义出兵平叛,高举的是正义之师。 一旦开了这个缺口,将会重重损伤军队在老百姓心中的威信力。 更何况,这次出兵平叛还不是最终目的。 最后大军还要北上与王潜的军队汇合,征讨党项人。 一旦进入北疆境地,战线拉长,他们这支军队很可能将会没有后援。 真到了那时,他们唯一能够依赖的就是老百姓。 所以民心这一块绝对不能失去,反而还要加以重视。 这也是楚宁重活一世最能明白的一个道理。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啊! 于是,楚宁毫不犹豫,当即下了一道军令: “禁绝一切烧杀抢掠,凡是有此一者,立即以军法处死!!!” 想了想,楚宁又让人传令下去: “立刻组织士兵修缮城墙,然后开仓放粮。现在朝廷的军队来了,开仓拿出一部分粮食分给城中老百姓。” “是,上将军。” 这些命令一下,顿时引得一片哗然。 楚宁知道,这些人里很多都感到失望,还想着能捞点好处。 可自打他们跟了上将军出征,发现这位统帅与以往跟过的,或是听说过的都不同。 想了想,楚宁又怔怔说道:“另外,派人出去采买肉菜,等三团和四团回来后,今晚上我要犒赏三军。” 牛云飞听了,插言道:“上将军,三团和四团那边真不派兵去驰援吗?” “放心!李章平已经是惊弓之鸟了,赶紧让人去操办,等到他们归营,今晚上要大吃特吃。” “是。” ”对了,李崧找到了吗?” “还没有,咱们攻进城后,这家伙就不见了踪影,也不知是生是死。” 楚宁沉吟了一会儿,也懒得去管这个家伙: “传令下去,一旦发现李崧,立刻格杀……另外,你把这次有功之人的名单列出来,所有人论功行赏。” 牛云飞重重一拱手:“得令!” …… …… 夕阳西下。 军营里已经架起了一口口大锅,炊烟袅袅升起。 将士们都在修整,不时看向大锅的方向,就等着美美地吃上一顿肉。 据说今天上将军为了犒赏大家伙,特意多买了三倍的猪肉。 一下午的时间,楚宁就在中军大帐里忙碌着画图纸。 如今军器监最新生产出的兵器甲胄也已经送到了前线,更是看得出唐帝对于北伐大业的决心。 楚宁也想着尽快将热火器搞出来,主宰战场。 现在虽然已经收复了前沿三镇,可这对于齐王来说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得失。 接下来,想要攻克陵城,擒拿齐王,这才是真正考验京北大营的时候。 楚宁输不起,也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据朝廷发来的密信,现在王潜的中军已经过了黄河,前军出了纪北关,即将进入代州地界。 傍晚时分,探马来报,四团营也是大获全胜,未损伤一人就抓住了俘虏近两千人。 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京北大营,让所有人都欢呼雀跃。 这一次京北大营可谓是轻轻松松便打败了李章平,还夺回了宁武镇。 最为主要是获得了有三千匹好马,全是齐王从北狄人那里走私搞回来的。 现在热武器并没有全面上市,骑兵便是显得尤为重要。 而战马更是难能可贵。 虽然先前楚宁曾与北狄六王子签订了一份协议,可战马却依然是北狄人管控得最严格的外输物资。 现在有了三千匹好战马,更是可以用来填补骑兵队。 这样的战绩,简直就是大手笔。 而现在楚宁正在纸上画的,正是大炮。 以现目前火药的产量还不足以组建炮兵队,可这玩意也是后期攻城、守城都必不可少的。 正在楚宁凝眸沉思的时候,外面有人来报,说有一群老百姓来此求见上将军。 楚宁问了问缘由,才知道这些老百姓听闻了楚宁颁发的不得扰民的军令,先是不太相信。 可直到官兵进了城,秋毫无犯,还拿出钱财买肉买粮食,这样老百姓才总算是明白过来。 这是一支讲纪律的好军队。 最让他们意外的是,本以为这场战争会让他们这些老百姓里大多的人白白丢了性命。 可谁知。 朝廷的军队却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一举将叛军给歼灭了。 于是无数百姓都纷纷自发带着些礼物,出城来给军队送吃的,想要答谢楚宁。 楚宁让他们把东西留下,却没有放一人入营。 而那些青壮年们得知这位上将军用兵如神,一个个心里都对他万分崇拜,想要来参军报国。 对此,楚宁倒是欣然接受。 现在楚宁已经得到陵城探子来报,齐王已经召集了有二十万人。 所以楚宁现在也必须召集人马积极备战。 这些青壮年们更是难得的人手。 这时魏满和牛云飞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赵九、白大元、孟陶、刘昆山四个都尉。 牛云飞当先便对楚宁说道: “大人,各团的战损已经清点完毕,各团都尉前来复命了!” 楚宁抬头扫过众人,关切问道:“你们都辛苦了!” 众人抱拳齐声回道:“这是属下分内之事。” 楚宁嗯了一声,又看向牛云飞问道:“这一战下来,我们的战损比是多少?” 牛云飞激动的说道:“回上将军,这一战,李章平部下共死去二千一百人,伤三千二百人,俘虏有近四千人,其余逃脱的估计有近千人。而我们只战死三十九人,伤二百一十人。伤亡人数九成都是新兵,老兵里只有三十七人受伤,而且大多都是轻伤,无一人战死。” “……” 楚宁微微一凛,这战损比有些逆天啊! 第400章 阻击齐王 听闻牛云飞的战损汇报,别说楚宁惊讶不已,就是打了多年仗的魏满也是难以置信。 在辽东地界,他也曾跟随赵天驰打过不少仗,可即便是绝对的实力碾压,也从没有这么逆天的战损比。 因为这样的战斗差距,可以说已经将军队的损耗降低到了最低。 而在楚宁看来,这似乎也是有些意外的。 甚至可以说,这是事先谁也绝没有想到的结果。 当然,这也只能说明一点,打仗绝非是讲蛮力。 而是要动脑子,借助天时地利人和才行。 难怪古人会有‘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说法。 如果你能摸透敌方的心思,借助外界的各种有利条件,根据不同的战争局面做出最佳的战术打法,这才是最重要的。 牛云飞侧身看了一眼魏满,发现他的神情里也是充满了震惊和敬佩。 “魏佥事,听说你以前曾跟随上将军征讨过山贼,也是打了一仗极其漂亮的仗,是吗?” 魏满微微颔首。 提起那场仗,他当时也是震惊得不行。 虽然那场仗他是作为留守县城,并没有随楚宁出征,可事后他也曾听赵二、熊天等人讲起过关于楚宁征剿山贼的经历。 当时就觉得这位大人真是异于常人,更是在打仗方面显露出某种天赋。 几人聊了一会儿,只听四团都尉刘昆山出列,怒气冲冲地说道: “老孟,你这次可真是不够意思,咱们都是说好了的,这贼军一人一半,可你倒好,就放出两千来人,还不够我手下新兵练手的。” 这一次按照计划,是准备让李章平率领前军过河,于鹤鸣山再行伏击。 可谁知。 孟陶竟活捉了李章平,仅给四团留下两千来人。 还全都成了惊弓之鸟,不费吹灰之力便一举俘获两千人。 “这你可怪不着我。” 孟陶一噘嘴,对此显然早有了话说: “这一次我是按上将军军令伏击贼军,可这军情变化太快,我也是只得根据实际情况做出部署。说起来也不是吹,就李章平那点人马,我能全给他拿了,给你留下两千人练手,已经是对你不错了,老刘,你就知足!” “老孟,你……” 刘昆山咬了咬牙,心里那个气啊! 这一仗下来就属四团功劳最小,虽然未损伤一兵一卒,可刘昆山总觉得自己在其他三团面前没有面子。 于是他很快想到什么,当即拱手请命道: “上将军,接下来攻打陵城,你一定得让四团做先锋打头阵,我请命愿做先锋官。” “那可不行。” 孟陶瞪了一眼刘昆山,也是赶忙上前请命: “上将军,这一码归一码,攻打陵城我三团当仁不让,我也请命愿做先锋官。” 这时赵九和白大元就急了,两人也是纷纷表示要做先锋官。 说起来这先锋官可不是好做的。 这是军队出兵打仗时临时设立的武官,负责统率部分精锐部队,作为先头部队,在大军出征前率先进入前沿战场进行战术活动。 其中就包括侦查敌情、地形、物资、前阵冲锋、民情等。 其目的就是为了给大军出征开路。 所以先锋官的任务很重,其面临的危险也是最大的。 因为稍不注意,就会被埋伏的敌人给包了饺子。 说起来,楚宁现在还没有想好让谁做先锋官。 因为接下来陵城一战,他必须要好好谋划一番才是。 眼前对于几人踊跃想要做先锋官的勇气,楚宁表示非常赞许。 不过,这可不是小事。 沉吟片刻后,只听楚宁说道: “先锋官的事容我再考虑考虑。” “另外,关于这次各团的战功,我已经报给朝廷了,所有人都是论功行赏。” “好了,今晚全军大吃大喝,休整几日。” 众人齐声喝彩!!! …… …… 次日。 楚宁便用六百里快马加急,给京都的唐帝发去了请功奏疏和一封密信。 宁武镇距离京都也就约一千里,快马两天多便能赶到,唐帝在第三日傍晚时分便收到了请功奏疏和密信。 奏疏里楚宁对于赵九,白大元,孟陶,刘昆山都一一做了表彰,对于魏满也是陈述了他在训练士兵的功劳。 其中密信里则是说得简单明了。 大意是先吹捧一番,此次朝廷大军征讨叛贼仰仗皇帝的威望,顺应民意,犹如天助,大军所到之处,贼军闻风丧胆,所向披靡。 最后话锋一转,楚宁请示报告,说齐王已经集结齐有二十万人对抗朝廷,楚宁准备休整几日后,就要开拔陵城,准备动手攻打齐王了。 现在关于齐王召集人马的情报也早已送到了唐帝的案桌上。 唐帝已经召集朝臣议事,大家一致最为担心的,就是齐王将会挥兵南下攻占济庆府。 济庆府在黄河南岸,位处滨州中部的冲积平原交接带上,地势南高北低。 整个济庆府河流分属有黄河、淮河、海河三大水系,使得济庆府的战略地位十分重要。 如果齐王攻占了济庆府,便等于京都的北面失去了一道屏障,齐王的军队再顺黄河南下,将会对京都梁安构成巨大的威胁。 所以如何也不能把京都置于如此险境之中。 于是当即就有朝臣提出要让朔州的韩勃领军南下,与楚宁一起夹击齐王,绝不能让齐王大军渡过黄河。 对于朝臣提出不能让齐王大军渡河这一点,唐帝倒是深以为然。 只是要回调韩勃南下夹击齐王,唐帝则是直接进行了否决。 因为近来已有北疆塘报入京,北狄可汗慕容保死前曾想拥立六王子为大汗。 大王子治下的赤狄部当先提出反对,认为六王子崇尚中原文化,尤其是六王子的生母本就是汉人,这更是让那些反对者找到了攻击的借口。 紧跟着三王子治下的白狄部也提出了反对意见。 两个部族都是狄族最为强大的两个部族,六王子慕容子雨不想见到自家兄弟自相残杀,便自愿放弃了可汗大位的争夺,率领长狄部本族离开了权利政治中心。 第401章 乾纲独断 说起来北狄其实并不是一个国家,而是由几十个大小不一的部族组成。 而部族之间互相讨伐吞并,最后只剩下三个大的部族,分别是赤狄族、白狄族、长狄族。 而北狄王慕容保便是长狄族的首领。 整个北狄部落便是在他的征战下才将完全归位一统,让整个北狄部族成为北方疆域最为强悍的一支军事力量。 也正是因为慕容保,逼得唐国曾与北狄人签下锦葵之盟。 说来这是唐国北伐的胜利。 然而其中真正的原因,大家都是心知肚明。 自锦葵之盟后,北狄便似乎已经是一个完全可以与唐国并肩的强国。 那个时候,算得上是北狄人最为荣光的时刻。 尤其是北狄人的骑兵,百步外可马上开工,箭无虚发。 令唐国军人提及北狄人更是谈虎色变。 患上了一种名叫‘恐狄’的怪病。 然而,这是对外。 对内的实际情况,其实就算是在慕容保在世时,三大部族之间的势力也是权衡交错,极其复杂。 如今慕容保已经死了,三大部族便等于是群龙无首,谁也不能再号令谁。 慕容保共有几十个儿子,单是已经成年的就有十几个。 可这些儿子里真正有战斗力的也就几个,尤其是掌领赤狄族的大王子慕容尔勒,掌领白狄族的三王子慕容真木。 而在这些众多儿子中,慕容保最喜欢的却是六王子慕容子雨,他虽有中原汉人血统,可他在部落中却极有威信。 因为慕容子雨的所作所为全然是倾向于平民,而并非贵族。 部落中的平民更是用‘腾格里’来赞扬他的博大。 可这样偏向于平民的王子,往往便也得不到权贵者的拥护。 在zheng治斗争中,往往便会处于劣势。 因为zheng治其实就是权贵间利益的争夺。 现在唐帝得到的情报,北狄三王子最有可能会成为北狄新一代可汗,而这位三王子也是北狄各部族里对唐国觊觎之心最重的。 一旦北狄三王子登上可汗大位,一定会发兵南下攻打唐国,所以朔州的兵力绝对不能调动。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韩勃领军南下,从时间上来说也是毫无优势可言。 如此一来,要想解决掉齐王的大军,就必须依靠楚宁统领的京北大营,将齐王的军队彻底狙击在济庆府黄河以北。 想来这次齐王之所以要起兵造反,说到底也是因为削藩逼得太急。 这时候再不起兵,那就真没有机会了。 不过这种脓包,早挤早好。 所以对于唐帝来说,这倒不是最担心的。 真正让唐帝心忧的还得是北边的狄族,只要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北疆,这一次要趁着北狄部族内乱之际,先把党项人搞定。 以后才能抽得出精力来对付北狄人。 与北狄人已经和平了有三十年,和平日子太久了,这场仗早晚都是要打的。 唐帝必须把更多的精力花在应对北狄人进入战局,南下入侵中原,这才是应该操心的大事。 至于滨州之乱,唐帝自认为楚宁有能力能够平定叛乱。 说来唐帝的心思与朝臣们却是不同的。 朝臣们虽然也极力认为如今唐国最大的敌人不在内,而在外,尤其是北边。 因为在朝臣们看来,齐王起兵口号打的无非是清君侧而已,所以即便是真的齐王大军打到了京都,落入齐王之手,他们都还有机会与齐王和谈协商。 甚至说不定还能得到齐王重用,加官晋爵。 毕竟这只是唐国内政。 齐王根本没有造反的可能性,因为名不正言不顺。 只要利益最大化,任何条件都能谈。 可外族入侵便不同了,他们这些人真落入了野蛮的狄族人手里,一个个的都非得被点了天灯,再无活路。 可作为如今唐帝的朝臣,这些心思自然不能明说。 而对于唐帝来说,他不可能不明白这些道理。 现在最大的优势,便在于所有朝局都已经被他牢牢掌控在手中,乾纲独断。 当下朝廷有钱有粮,查抄盐商的家底,追缴贪官污吏的库银,所有银钱直接由唐帝调拨,这就是掌控朝廷全局的勇气。 接下来就是如何把齐王造反带来的影响降低到最低,更要把齐王的大军以最低的代价解决掉。 “皇上!” 就在这时,康王出班进言道: “以臣之见,齐王这次胆敢起兵清君侧,说到底还是有人在暗中拥护,臣恳请领三千军前往陵城将不肖子孙李熠招降回来,请皇上允准!” 唐帝听闻却是摇摇头:“齐王既然敢起兵,说明他就已经豁出去了,三叔这时前往招降,想必危险重重。” “那就请皇上下旨,抽调韩勃的部队南下联合楚宁,夹击齐王的军队,断然不可让齐王大军渡过黄河,否则,京都危矣!” “不!朔州不能没有韩勃。” 顿了顿,唐帝继续说道:“朔州的兵马需要防备北狄人南下,断不可轻动,朕的意思是,集庆府有罗林将军领衔五千人镇守,再有楚宁亲率京北大营三万人接应,二人合力御敌应该可保集庆府不失。” 康王再次出言说道:“皇上,徐建德因牵连韩德胜一案,如今尚在大狱留罪待发,而朝廷现在正是用人之际,臣恳请把徐建德放了,让他带着旧部兵马前往陵城平叛立功赎罪。” 唐帝这时的神情终于显得有些冷了,侧目扫视了一眼正微微躬着身子的康王。 这个三叔到现在还想着招揽人心呢! “徐建德欺君误国,虽并未直接参与韩德胜叛乱,可他为了一己之私,反复无常,若不是朕念在他祖上阴德,早将这个龟儿子一刀给砍了。” “……” 康王一时间竟噎住了。 这皇上,现在说话是越来越粗狂了! “皇上!臣也附议康王所言。” 新任刑部尚书蒋长光瞥了一眼脸色恰白的康王,拱手道: “现在朝局纷杂,应当君臣同心,将一切可用之人加以利用,再如何说,这徐建德也算得是一员虎将,杀之岂不可惜啊!” “虎将?” 唐帝微微瞠目,脱口道:“蒋尚书,你且说说这徐建德打过什么仗?又立下过什么功劳?” “这个嘛……” 蒋长光认真想了想,这个徐建德似乎也就带过一次兵。 而且。 还是平定流民叛乱。 可人才刚到前线,流民早被当地官府打散了。 算是白白捡了个功劳。 见朝臣们不再言语,唐帝立刻下旨: “应对齐王之事,户部要尽快筹集粮草,让楚宁务必要阻击齐王大军渡过黄河,事关楚宁请奏有功之人,兵部即刻着手论功行赏。” 这后面一句话显然是说给马常波听的,于是赶忙躬身应道: “臣遵旨!” 这时唐帝目光扫过众朝臣,终于显露出一种笼罩四野的霸气来: “此事朕意已决,众卿无需再多言。” 第402章 想吃点心 康王领着一众朝臣躬身行了君臣大礼后,便离开了养心殿。 此时,养心殿里早已安静得落针可闻。 海德旺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大殿,扶着唐帝在软榻上歇息喝药。 喝完药后,唐帝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急于处理政务,而是坐在榻上神情恍惚,思绪游离。 如今唐国朝局已然尽在掌握。 可唐帝总觉得哪里是出了问题,总感觉朝臣们的心思与自己有些疏远。 一人两人倒还好,可唐帝发现很多的朝臣显然都有这个心思。 其中还包括好些自己一手从翰林院提携出来做官的读书人。 这更是君臣之间的一种不信任。 苦思了一会儿,唐帝似乎想到了什么关键。 是啊! 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无子嗣的原因。 身为一国之君,却并没有设立太子。 就连一个儿子也没有。 这对于朝局的稳定显然是不利的。 毕竟,皇家生子并不是老百姓人家添了一个人口那么简单。 这更是权利的交替。 说到底,这样的zheng治才有基础保障。 揉了揉太阳穴,唐帝缓缓站起身来,跟着狠狠吐出一口气,转对海德旺问道: “韩贵妃近来可好?” 历经韩小虎叛乱一事,韩氏族人几乎已被诛杀殆尽。 可唯独,唐帝对韩贵妃格外开恩。 毕竟这是太后当年为自己许下的亲事,唐帝此举似乎更是有意抬高了太后在自己心中的地位。 这似乎更是可以宽慰唐帝心中某处不可言说的秘密。 让自己心理上的负担可以得到一些释放。 “回皇上,贵妃娘娘时常问及老奴,关心着皇上的身子。” 韩贵妃虽未受牵连伏诛,可毕竟是韩氏族人,因而自然受到的待遇远非从前那般。 想了想,也有好些日子未曾见过了。 “海大伴,朕要前去探望韩贵妃,不必摆驾,随朕走过去!” 唐帝招呼一声,便直接踏步走出了养心殿。 此时,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火烧云密布,炎夏的闷热压在胸口,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说来昭顺元年的气候有些反常,自二月以来,四个月竟然只是下了两场毛毛雨。 老百姓无法耕种,早有好些地方出现了旱灾的消息传来。 思及此,唐帝的心思更加烦闷了。 于是,脚下的步子不由得迈得更大了。 不多时,唐帝便来到华清宫,刚入大殿,就看见韩贵妃正在做着刺绣。 这个时代,一旦有幸被选中入宫,便生是皇家人,死是皇家鬼。 作为权贵阶层尚好,尤其是宫女们则是完全失去了自由,与外界隔绝。 而像韩贵妃这样因家世受到牵连的妃子,一辈子的命运则是被深锁于宫墙之中,一辈子与孤独度日,再无他念。 “啊?皇上,你……怎么来了?” 无意间,韩贵妃看见不知何时出现在殿门口的唐帝,神色顿时一惊。 “怎么?不愿见到朕?” 唐帝说着话,慢慢踱步朝韩贵妃走了进来。 “皇上,臣妾万万不敢!” 韩贵妃慌忙上前叩拜行礼。 说来她这些日子里早已是心灰意冷,哪里想得到今生还能再见到皇上。 一时间竟有两行清泪夺眶而出,泪流不止。 “好了!哭什么,来,过来挨着朕。” 唐帝就在韩贵妃身侧的凉席坐了下去,抬手在旁侧拍了拍,示意她过去落座。 “是。” 韩贵妃酥酥地应了一声,接着起身慢慢踱步走到唐帝身前又是深深一揖,这才坐到了唐帝身侧。 现在本是炎热夏季,身上衣服穿得单薄,韩贵妃坐下时,裙摆撩开,一抹春光映入了唐帝眼帘。 说来,韩贵妃身姿卓绝,婀娜曼妙,虽然看上去单薄瘦弱,可身前的柔软凸起却是在众妃子中出类拔萃。 就连以美貌自居的王皇后,也是甘拜下风。 “皇上,可曾用过晚膳了?” 似乎并未发现唐帝的眼神在自己胸前驻留,韩贵妃关切地问了一句。 “还没呢!朕吃不下。” 说罢,唐帝收回了目光,又落在了韩贵妃瘦削的小脸上,看着那双饱含清泪的美眸,唐帝忍不住动了悲悯的心思。 “皇上日夜操劳国事,也得顾及着身子才是,臣妾做了些小点心,皇上不妨吃一口!” 听着韩贵妃酥酥地声音,唐帝只觉得身子的疲乏都消去了大半。 “朕知道你做的糕点可是一绝,那就给朕弄些来!” “是。” 韩贵妃应声,招呼着宫娥道: “清荷,你亲自去把皇上最爱吃的盘丝酥、大龙糕龙须酥、凤梨酥、山楂糕、驴打滚、松子百合酥、枣泥酥、桂花糕、绿豆糕、豌豆黄、茯苓糕,每一样都弄一些来。” “是。” 宫娥也是柔声细语回了一句,退了出去。 韩贵妃这时又起身走到唐帝身后给他揉起了肩膀,口中还关切道: “皇上,平日里你也得多加注重身子,国事是忙不完的,万当要保重龙体才是。” 听闻韩贵妃对自己的关切,唐帝一股暖意涌了上来。 最初太后将自家侄女许给自己,唐帝当时还是十分的抵触。 可后来的日子里,唐帝才发现,这个姑娘全然没有颐指气使的贵娇气,倒有几分让人极其想靠近她的亲切感。 那种感觉让人很安心,很放松,全然没有跟皇后在一起时,时刻需要注重自己是一国之君的姿态。 想着想着,就有一股幽香透入鼻腔,让人神情振奋。 唐帝顺势一把拽住她的手,将她往自己大腿上揽过,就这样,韩贵妃便是直接坐到了唐帝的大腿上。 “啊!皇上……诶……” 韩贵妃酥酥麻麻的喊了一声。 就发现唐帝的手已经在自己身上游走,身子顿时像是触电一般微微颤抖起来。 唐帝的手继续缓缓游走,韩贵妃俊俏的小脸上已经开始涌现潮红。 尤其是那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宛若秋天里明净的水波。 “啊……皇上…啊……” 唐帝的手已经游走到了绝密处,可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 只是他很温柔,像是在爱护一件精美的宝贝,生怕伤着她一丝一毫。 “啊……皇上……还是等……等吃完点心再……啊……” “不!朕现在就想吃点心。” 唐帝也是喘息起来,一声轻呼,热腾腾的气息就扑在了韩贵妃俊俏的红脸上。 接着,他再也忍不住一把将韩贵妃抱起,大步走向榻前,轻轻地将韩贵妃放在榻上。 此时的韩贵妃双目痴迷的看着唐帝,那眼神里全然是渴望。 第403章 商议军事 韩贵妃十三岁入宫,如今算来已有六年了,也曾有过侍寝,可每次都是草草收兵,意犹未尽。 哪里见过唐帝今天这样的雄姿勃发。 好是酣畅淋漓一番,唐帝人都快整虚脱了。 不过对于今晚的状态,唐帝也是第一次感受到身为男人的妙处。 几番温情,绵延至了深夜。 二人才沉沉睡去。 次日。 唐帝尚未醒来,海德旺却又是不得不将他叫醒。 因为有一份事关北疆的紧急密报,需要皇上亲自阅览。 接过密信,唐帝很快便将信中内容一一看完。 顿时勃然大怒。 原来镇守永州府的边将朱弦竟然在党项人大军压境时,非但没有趁机发出兵力。 而是收缩防线,将永州府前沿的一座战略要地直接选择了放弃。 王潜得知此事后,当即下令斩杀了朱弦。 然而,让人意外的是,唐帝现在收到的密信并非是王潜派人发回朝廷的。 而是唐帝安插在军中的眼线发回来的消息。 按照路程计算,若是王潜要向朝廷禀报此事,唐帝应该会提前收到信息。 如此看来,王潜似乎根本不打算奏报此事。 唐帝隐隐有些不满,可将在外,有些军令自然难以施行下去。 加之自己对前线战场的实际情况不甚了解,自然也不好做出太多决断。 不过以他对王潜的了解,毕竟人年轻,在军中威望不足,要统领几万大军北上便已经是不小的成就。 如今朱弦贻误战事,王潜以军令斩杀,其中自然也有立威的意思。 只是唐帝隐隐有些担心,如此一来,会不会适得其反。 但现在只得希望一切事情都将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思及此,唐帝当即认为,眼下的当务之急,必须得尽快解决掉齐王的事。 好让楚宁脱身,北上与王潜汇合才是。 不再犹豫,唐帝又当即口拟一份旨意,表示自己对于王潜和楚宁完全放心,军营大小事宜不必事事请奏,让王潜、楚宁尽管放手去做,朝廷完全支持你们。 随后,唐帝让海德旺将此旨意,略作修饰,分别发出两份盖上玉玺大印,即刻吩咐人以六百里加急分别直发北疆前线以及滨州前线。 …… …… 又是两日后。 傍晚时分。 由唐帝亲自批复加盖玉玺的旨意从京都快马加鞭送到了楚宁手中。 楚宁看完唐帝发回的旨意,轻轻咧嘴一笑。 有了这份旨意,接下来就该是时候动手解决掉齐王了。 这几天里,楚宁也已经派出了五路探哨探查敌情。 齐王现在对外号称的是三十万大军。 其实真正可战斗的兵力也就在七万人左右,其余大部分都是临时召集的。 倘若齐王这厮真有三十万大军,就是唐帝也不敢轻易动他。 “嘟~嘟~嘟嘟~~~” 军营里响起了牛角号声,这是楚宁在召集营中各级将领议事。 不多时,各级军官们都已陆续来到了中军大帐。 将士们都已经修整了几日,这时一个个看上去都是兴致勃勃,情绪振奋。 这一次出兵打仗,一连下来也打了有两三仗,虽然都是赢局,可终究是不过瘾。 总想着得痛痛快快的打上一场。 眼下滨州府已经收复,三座前沿军镇也都收复。 接下来便是此次出征的首要之地陵城了。 而他们所面对的便是皇上的本家齐王,而其身后则是对外号称的三十万大军。 所以,眼前的中军议事,必然会决定出先锋官的人选。 因而,赵九,白大元,孟陶,刘昆山一个个都是显得十分期待。 可谁知,就听楚宁当即宣布道: “此次讨伐齐王,由魏满担任先锋官,由我亲自率领中军兵发临邑县。” 四人听闻都是一愣,由魏满做先锋官,四人自然再无话可说。 这一次楚宁准备让魏满做先锋官,率领中军护卫队统领两万人作为主力军直奔临邑县。 可对于这番安排,孟陶显然有些意见,可知道上将军肯定有自己的计划,又不好多问。 整个人欲言又止的,就显得有些拧巴。 楚宁知道他们都是一个心思,立功心切,想要好好打上一仗。 笑了笑说道:“孟都尉,是不是很想打一场大仗?” 孟陶一脸哂笑道:“不瞒上将军,我真就是这样想的。” “放心!这一次你们每个人的任务都很重,别忘了,咱们这一次人数毫不占优,若是与齐王硬碰硬,那绝不划算。所以……” 说到这里,楚宁停顿了下来。 众人的目光这时也都全被楚宁吸引了过来,等待着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所以,我想的是把齐王的主力大军引出城来,而这个人非我莫属。” 接下来,楚宁将这些日子与魏满、牛云飞等人商议的事和盘托出。 “据探马来报,齐王正让人打造战船,看样子是想要横渡黄河,南下威逼京都。而照目前的地理位置来看,齐王的首站一定是想要攻占济庆府,以此地作为战略后方。” 说着,楚宁一指哨骑收集整理后绘制的堪舆图上便有济庆二字的地方,说道: “如果齐王攻占了济庆这座战略要地,便等于把京都的北面防线彻底打开。如此一来,齐王的军队顺黄河南下,将会对京都梁安构成巨大的威胁。” 楚宁说完,众人都是点头赞同。 “是啊!” 二团都尉白大元拧着眉头,说道:“如今京都兵力空虚,倘若齐王的大军绕开咱们,直奔济庆府,以罗林将军领衔的五千人根本守不住。” 刘昆山也是深以为然:“如此的话,要想解决掉齐王的大军,就必须守住济庆府,将齐王的军队彻底阻击在济庆府黄河以北。” 众人这时听了楚宁的话,各自都说开了。 彻底将心中的想法都完全抖露出来。 楚宁也不再隐瞒,直接就把皇帝的密信的嘱托说了出来: “另外,皇上已经给我来了密信,意思是要让咱们把齐王的大军阻击在黄河以北,可你们说说,咱们这点兵马能够抵挡住吗?” 说完,他的目光还一一扫过众人,只见众人都是沉默不语。 其实打仗最怕的就是不懂前线战事,遥控指挥。 见众人不说话,楚宁自然明白他们的心思,有些话他们不好说,自然就得楚宁来说: “所以,这一次我决定放齐王的大军渡过黄河,将其主力往济庆府吸引,咱们再以济庆府黄河对岸的临邑县为点,来一个据点打援。” 第404章 战前动员 楚宁话音落下,众人俱是一惊。 他们当然知道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 一旦不能歼灭齐王大军,渡过黄河后若是不能守住济庆府,他们将面临的结局。 或许不是被齐王杀掉,而是悬在他们头顶的那把刀就能要了他们所有人的命。 可楚宁的计划也是太过大胆。 以济庆府为饵,将齐王大军引过黄河,围绕着济庆府来制定作战计划。 见众人都是满脸凝思的神情,只听楚宁开口说道: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可咱们现在前线,绝非远在朝堂的那帮朝臣们所能了解的战场情况,所以有些事只能根据实际情况做出实际调整。” 楚宁一锤定音,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手下这几个大老粗,别看着有些憨,一个个都是猴精猴精的。 楚宁说的话,其实就是他们心底想说的。 只是苦于上将军没有表态,他们自然不好多说。 现在把心思都说开了,一个个都开始活跃起来。 “上将军,你下令,接下来这仗怎么打?我们都听你的。” “对,上将军,你就说!” 众人七嘴八舌催促着楚宁下战令。 楚宁知道时机差不多了,当即吩咐说道: “据最新探马回报,现在齐王的大军已经招募了有二十五万兵力,可真正能战的大概只有七万人,其余不过是临时征集的民夫和修建院子的工匠,不足为虑。” 说着,伸手指了指堪舆图上一座城池: “这里是临邑县,如今县令高丘已经反叛了朝廷,投靠了齐王,齐王大军想要渡船南下,一定会以临邑县作为进攻济庆府的据点,所以我的想法是先拿下临邑,扫除外围据点,如此一来齐王必然会派大军来攻,然后我方兵力将全力扼守临邑,以临邑据点打援。” 这是一个十分大胆的作战计划。 目前探马回报,临邑县的兵力差不多是在三万人。 这都是可战的兵力,绝非乌合之众。 加之又有黄河作为天然隔绝屏障,所以临邑确实难以进攻。 可是现在楚宁却放弃了常规的进攻路线,而是大军回撤直接渡过黄河,进攻临邑县。 一众人都听得有些不解。 因为摆在面前最大的障碍就是黄河。 如果是在陆地作战,倒是问题不大,直接带着部队稳扎稳打便是。 但现在却是不行。 于是赵九当先开口,说出了心中的忧虑: “上将军,这黄河的阻碍太大,一旦咱们渡河时陷入战火,我军的困境便极为棘手。” 刘昆山也道:“就是,即便咱们的军队能够渡河,可粮草要怎么办?这一时半会儿咱们根本造不出托运粮草的大船来。” 紧跟着,孟陶也开口说道:“还有渡口的问题,如果没有渡口,就算咱们冒险过了河,对岸的情况不明,也是白瞎。” 这时只听魏满怔怔说道: “粮草的问题,我和上将军已经讨论过了,这次由我做先锋官,上将军亲率中军渡河,所有人带足三天的粮食,渡河后,所有粮草都在对岸解决。至于渡口问题……” 紧跟着,魏满抬手在堪舆图上指了一处地方: “从滨州渡过黄河有两个渡口,一个是在济庆府北郊的泺口镇,大概距离咱们的位置有一百二十里,还有一处在这里。” 说着,又抬手指了一处位置:“这一处渡口名叫茶店子渡口,距离咱们最近,大概只有三十里,所以这里是最适合咱们渡河。” 一向不太爱说话的白大元有些忧虑道: “上将军,这临邑县距离宁武镇约莫两百里,如果现在要想渡河攻打临邑县,最好的路线自然是回撤到阳明镇,从阳明镇渡河,这样至少还能保证大军后方阵营的稳定。” “不行!” 楚宁当即否决道:“这样的话,时间优势不在我方。” 众人听闻皆是深以为然的点头应许。 不待众人再说,楚宁当即开始分派任务: “接下来,我开始分派各团任务。” 四个团都尉此时都显得十分肃穆起来,一个个就等着楚宁的任务分派。 “赵九听令!” “末将在!” “由你亲率一团渡河后截断商合县的敌军支援临邑县,记住,你只需坚守三日,无论敌军是否来援,三日后,全团往临邑县回撤。” 赵九重重一拱手:“得令!” 楚宁目光又看向余下三人,朗声说道: “白大元、刘昆山听令!” 二人都是一凛,可很快就反应过来,高声回道: “末将在!” “由你二人亲率二团、四团渡河后直接赶往临邑县黄河岸呈夹击设伏,等到我方进攻临邑县时,务必要切断贼军渡河的退路,至于军需粮草问题,我自会给你们解决。” “末将得令!” 一听三人都有了军令,孟陶就有些慌了: “上将军,那我呢?” 楚宁皱了皱眉头,语重心长的说道:“至于你,我有一个极其艰巨的任务交给你。” 孟陶满脸期待:“上将军请说就是。” “由你亲率三团直接奔赴济庆府,你们团的主要任务就是日夜打造战船。” “啊!就这?” 孟陶直接给愣住了。 原本还以为上将军会给他分派什么艰巨的任务,结果就让他前往济庆府打造战船,连到对岸参战的机会都不给。 这如何受得了。 楚宁看出了他的心思,宽慰道: “别小看你的任务,行军打仗就没有一件轻松的事。再说了,这次面临的是齐王的主力,硬碰硬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这最后的决战场一定会在济庆府,到那时,咱们这些过了河的兄弟们就靠着你们三团的战船来接我们过河了。” 听了楚宁如此一说,孟陶才觉得自己的任务果然很是艰巨。 “那上将军可得说好了,到时让我老孟打头阵。” “放心!” 楚宁点点头,又想到什么,补充道: “记住,我会尽量给你争取更多的时间,你一定要抓紧时间造船,实在不行,就是济庆府一带的渔船到时你也得给征用过来打仗。” 孟陶重重一拱手道:“上将军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务!” 会议结束后,楚宁的军令很快便传了下去,各管一团的四人都是依令行事。 作为上位者,楚宁有时无须解释得太多。 而他所做出的每一个决定却都将影响到手下的每一个人,甚至是自己的性命。 那种原本考虑的稳扎稳打,此刻必须依靠战场的情势变化而做出调整。 当夜。 楚宁又下令大军整顿物资,让所有人备好行军干粮,次日一早埋锅造饭,随后按令行事。 第405章 兵发临邑 安排好各团的任务后,楚宁并未急着休息。 而是又来到了中军大营羁押俘虏的临时大牢。 这时的李章平已经被五花大绑在一根柱子上,身前是一盆火炭,一块烙铁已经烧得通红。 见到楚宁走进来,李章平一口老痰就朝着楚宁吐了过来。 楚宁一个闪身,险险避开,还好反应够快。 “卧槽,你特么能不能文明一点,不要随地吐痰好不好。” 楚宁怒骂一句,这龟儿子也太没有素质了。 “哼!姓楚的,你胜之不武,有种就跟我单打独斗。” 楚宁白了一眼,连珠炮一般说道: “你说你们这些人,为什么每次都是这句傻逼台词,什么叫胜之不武,这特么是战场,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傻逼玩意,我特么脑子进了水,才会跟你单打独斗。” “……” 李章平很是无语,楚宁几句话就把他说得愣住了。 原本还以为可以激怒楚宁,来一个单打独斗。 可谁知,对方似乎真的怒了。 可,全然不接招。 “你来找我干嘛?如果你是想招降我,劝你死了这份心,老子绝不是李崧那种卑鄙小人。” “行了,收起你那套把戏,别特么把自己说得那么清高,都是打工的,你拼个锤子的命。你心里在想什么,我门清,别给自己戴高帽子,你们这些人能有什么信仰我还能不知道,实话告诉你,比你有信仰的人我见得多了。” “……” 李章平又是很无语。 似乎自己心里想的那点事对方全能明白。 见李章平彻底呆愣住了,楚宁缓和了语气说道: “今晚咱们聊聊?” “聊?聊什么?” “聊聊齐王这个人,还有,我想打听一点关于临邑县的消息。” 说着,楚宁拿起烙铁的一头在炭火里摆弄了几下,顿时便有热浪冲击着烟尘飞洒。 “姓楚的,如果你是想威逼我,我真劝你死了这份心,我是绝不会出卖我义父的。” 楚宁白了一眼,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对于这古人的脾性他也算是极其了解了。 这些家伙,一个个的批着忠义的外皮,其实背地里全是自己心里那点小九九。 凡此种种,不外都是为了给自己树立更好的形象,争取到更多的利益。 楚宁缓缓走到李章平身前,由于现在他是被五花大绑着,所以楚宁也不必担心被他伤着。 如果这龟儿子还敢吐口水,直接就给他嘴巴一烙铁过去。 “李章平,关于你这个人我还是听李崧说起过不少,怎么说呢,是个汉子,不过就是有些贪生怕死。” “狗贼!你这是来羞辱我的吗?” “注意素质啊!” “素质?什么东西?” 楚宁白了一眼:“是啊!你一个大老粗,知道屁的素质。” 摆摆手,接着说道: “我来找你就是想问你几个问题,你呢如果知道就回答,如果不知道,我就用这把烧红的烙铁烙死你。” 说到此时,楚宁的语气依然无比清冷,眼皮微抬,轻描淡写的补上了最后一句: “不信你现在就可以试试。” 就这一句却给李章平无形中带来巨大的压力。 “咕咚~~~” 这是吞咽口水的声音。 李章平打了个激灵,发现这间牢房内的温度突然骤降。 原本还听楚宁的话音略带着戏谑,可听着听着就发现楚宁的眼神开始冷峻下来,显露出满脸的杀气。 这是从战场上,尸体堆里爬出来才有过的那种杀气。 而绝非是虎气。 “嗯……不知你想问什么?” “这就对啦!” 楚宁嘴角一勾,他笑了。 …… …… 昭顺元年,六月二十七日。 阳光明媚,照在身上热辣辣的。 距离临邑县五十里外,魏满领着先头部队,已经在城外的野猪林里安营扎寨。 一路长途奔袭,好些人的屁股直接开了花,大腿股皮肉也都磨出了血。 今天阳光好,魏满便让大家脱了裤子,利用树叶缝隙里透下来的阳光晒晒屁股。 这是他们当新兵那会儿,老兵们告诉他们的法子。 说是对伤口恢复得快。 于是放眼望去,草地上,全是趴着的白白的屁股。 魏满也是从小兵起步,一路做到了武将。 这其中历经多次征战,屁股上、大腿股都早已是老茧厚积。 现在虽破了皮,奇痒难忍,倒也不至于像这些军士那样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魏满挑选的人里一大半是上过战场的老兵,还有一小半是新兵,这样的长途奔袭,只需一个晚上,裆部的皮肉就得全磨破。 “大家伙的辛苦,我都看在眼里,咱们这一次作为先头部队,就必须要有个样子,如果这一次能凯旋得归,我一定会面请上将军为大家伙请功。” 大家伙虽然心里叫苦,可嘴上都是没有叫唤一声。 “好了!都晒着屁股,一个个白得像个娘们似的。” “哈哈哈~~~” 魏满调侃一句,立时引起大家伙一片哄笑声。 紧跟着,魏满又转对东子叮嘱道:“吩咐下去,把我们带来的酒肉都分给大家,休整三日,吃些酒肉养养伤。但不可出此林子,等到上将军赶到,我们整队出发。” 韩猛拱手回道:“末将明白!” 安顿好众人,魏满叫上东子,再没有带一名亲兵,便出了林子打探军情。 傍晚时分,魏满和东子在逼近临邑县城外的山丘上察看敌军形势。 此时,临邑城中一片安静,全然没有半点备战的样子。 一切的安静,都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大战。 远处,临邑县城里派出的斥候队疾驰而来,隔着约有三里地便停下来朝山丘观望,不多时便转身驰去。 魏满和东子毫不避讳地骑坐在马上,向着斥候回城的方向眺望。 “魏大哥,你说咱们若是攻打临邑县,齐王真的会上当,会派大军来救援吗?” “当然会。” 说起来楚宁制定的这个作战计划,也是他的意思: “现在我军主力都已经北上征讨党项人去了,京都兵防空虚,齐王此时若是领军南下,必定势如破竹。所以齐王一定急着南下,而急,就会让他上当。” 随后,魏满让东子将临邑县城外的山势地形做了记录,二人才打马回走,悄悄返回了野猪林。 第406章 补充军需 两日后,傍晚时分。 楚宁率领的中军护卫团也已经赶到了距离临邑县城八十里外的马山镇。 其实他们现在所处的马山镇已经属于临邑县的管辖地。 可让人意外的是,马山镇竟然没有大量官军驻守。 显然临邑县令高丘已经将马山镇的大部分兵力,全部抽调回了临邑县驻守。 现在加上玄彬统领的神机卫和火药局有两千人不从事战斗,楚宁现在的兵力就直接达到了五万。 楚宁当即也不犹豫,直接领着两万中军团围攻马山镇。 而此时,马山镇几个守城士兵还躺在阴凉地纳凉。 “咚咚咚~” 突然地面就震动起来。 一个守城的士兵微微坐起身子,就看见远处浓浓的尘土飞扬,满脸疑惑的说道: “这什么情况?” “怎么还会有大军从咱们这里经过?” “老三,你接到有军令吗?” 那个叫老三的人还没来得及回答,就看见一杆高举着‘唐’字的大纛旗迎风飘洒。 紧跟着,又看见写有‘楚’字的军旗出现。 “不好!是朝廷的官军?” 顿时有人指着城外方向,高声喊了起来。 “喊什么?咱们不就是官军吗?” “你个浑蛋,咱们现在已经投靠了齐王,不再是官军啦!” “对啊!还真是。” 那守城士兵也反应了过来,一屁股爬起来,慌乱的朝军镇府跑去汇报。 负责镇守马山镇的乃是高丘的大舅子,此人名叫谭大明,并非军武出身,原本只是个秀才,因长得丑无法读书做官。 可奇了怪,自己的妹妹却是生得极其漂亮,婀娜多姿,嫁给了高丘做了小妾。 此后,齐王起兵清君侧,高丘投靠了齐王,谭大明才因此走了时运,弄了个一官半职,成了镇守马山镇的总兵。 作为马山镇总兵,谭大明一朝为官,尽显风流。 似乎要把曾经未曾享受过的,全给一把享受完了。 比如,此时的谭大明就正左右开弓一手搂着一个胖胖地妹子。 “老爷,你都喝了玉兰妹妹三口了,也该轮到我了!” 谭大明酒意阑珊,笑得好不y荡: “好好好,我都喝,都喝……” 紧跟着,就看见这个家伙与身侧那个妹子来了个嘴对嘴,还有酒水从嘴巴下流出来。 这竟然是在用嘴对嘴喂酒。 “好!老爷我开心极了,赏银十两。” “多谢老爷!那我可还要再敬你两口。” 说来这古人真是会玩。 有钱有势的贵家老爷,都是变着法的养着歌伎,专供自己娱乐。 没法子,这就是该死的封建社会。 害人啊! “大人,不好啦,不好啦!” 就在谭大明兴致正浓时,一阵吵闹声闯了进来。 谭大明一见来人,顿时大怒:“姚老三,你个败家玩意,坏了老子雅兴。” “大人,不是小的要搅你的雅兴,是外面来了一队人马。” “哦?”谭大明反应过来,嘴里咕噜着骂道,“这该死的齐王又来催粮了。” “不是啊,大人,不是齐王派来催粮的,他们打着楚字军旗,看样子是朝廷的官军。” “官军?” 谭大明眸子转了转,一下子想起什么来。 难道朝廷派来的上将军已经渡过黄河了不成。 “不对啊!那个叫楚宁的不是还在宁武镇攻打李章平吗?你狗眼是不是看错了。” “小的绝不会看错,确实是官军。” “他娘的!老子这才干上总兵不到半年呢,怎么就遇上这么多事。” 谭大明一下子酒都醒了大半,对两个胖妹子也毫无兴趣了。 赶忙让她们滚下去。 这时就在屋子里急得踱步打转转,就他手下这点人手,还不够给对方塞牙缝的。 “大人,咱们怎么办?要不要派人去临邑县搬救兵。” “搬个屁,现在派人去还来得及吗?” 谭大明骂骂咧咧说了一句,继续开始踱步转圈圈。 “大人,那咱们打不打?” 谭大明一怔:“打什么?” “当然是打官军啊!” “打个锤子,挂白旗,投降!” 谭大明很是耿直,似乎一下子就做出了决定。 此时城外,楚宁正领着两万大家直逼马山镇。 根本就没有采取什么攻城战术,就是简单粗暴的直接把城给围了。 随后便见牛云飞朝着城里高声喊道: “都听好了,识相的赶紧打开城门,可饶你们不死,否则开城后为首者凌迟处死。” 才刚喊了一声,牛云飞正要再重复一遍,却见城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紧跟着就看见一个矮胖的中年丑男人高举着一面白旗,脖子上还挂着一枚官印,就朝城外走来。 “上将军息怒,万不要动手,下官谭大明携城中将士愿归顺朝廷!!!” “咦?” 这一幕倒是让楚宁有些意外,好家伙,这墙头草做得可是真顺溜。 齐王来了直接倒向齐王,朝廷的军队打来了,直接归顺朝廷。 一点也不含糊。 楚宁斜眼看了一眼那个矮胖的丑男人:“你就是马山镇总兵谭大明?” “回上将军的话,小的正是谭大明。” “城里有粮食吗?” “有的,是给齐王准备的,我还以为今天来的就是齐王派来催粮的呢!没想到竟是上将军,哈哈,真是让人意外啊!” 这家伙本来就长得丑,笑起来露出大大的龅牙就更丑了。 楚宁懒得再看他,厉声道:“去!把你们的粮库打开,所有粮食由我征收了。” “啊?上将军,这……” “怎么?你还准备留着给齐王对付朝廷不成?” “绝无此意,绝无此意啊!” 谭大明苦着脸,赶忙朝身后的姚老三吩咐道:“你亲自领着这位大人去粮库,所有粮食由上将军调配。” 那个叫姚老三的士兵赶忙躬着身子作揖,领着牛云飞朝城里走去。 刚走了几步,楚宁忽然想到什么,对着进城的牛云飞叮嘱道: “记住了,所有人进城务必听从军令,不得骚扰百姓,否则军法从事。” 楚宁时刻都必须绷紧了这根绳,一旦开了口子,以后队伍就不好带了。 再说了,他们代表的是朝廷,是平定叛贼的正义之师。 至于其他的朝廷官兵如何行事,楚宁管不着,可自己的队伍绝不允许劫掠百姓。 原本还以为获取粮食的事会有一番大的波澜,可现在倒是轻而易得。 安排好搬运粮食的事,楚宁又将谭大明叫来,询问了一番关于临邑县的情况。 从谭大明口中得知,如今黄河以北的整个滨州各级官府都已经投靠了齐王。 当然,至于这些人心里是否真心投靠的想法就不得而知了。 而且楚宁还得知,齐王近段时间正准备往临邑县增兵,为夺取黄河对岸的济庆府做足准备。 如今楚宁已经完全可以肯定,齐王的计划就是攻取济庆府,率领大军渡船南下,威逼京都。 楚宁将得到的消息即刻传令给前方的魏满,随后让牛云飞将粮食分发给各团。 休整一夜后,次日天未明,楚宁便率军启程与魏满的先头部队汇合。 第407章 全军围城 昭顺元年,七月初一日。 楚宁率领两万中军护卫团日夜兼程,终于与魏满的先头部队合兵一处。 现在虽然得了马山镇的粮草补充军需,可分到各团后,所剩的粮草最多也只能够中军护卫团七天的口粮。 临邑县不比马山镇,城中有三万守兵,而且据探报齐王近日还会派兵增援。 所以对于楚宁来说,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拿下这座城池。 至于楚宁的计划,其实也很简单。 先拿下临邑县,吸引齐王大军来救援,等到实在守不住时,再果断放弃。 最后全军回撤过黄河,以济庆府作为最后的决战场。 其实这些日子都是在行军,不仅是要面临巨大的皮肉痛苦,还有心理上的巨大压力。 尤其好些新兵,因为连续赶路,裆部早被磨破了皮,就是走路都是火辣辣的疼。 可没有法子,一旦投身战场,这些都是必须经历的。 开弓没有回头箭。 楚宁与魏满做了一番军事部署,大军便立刻赶往临邑县。 次日午时后,楚宁带着中军护卫团两万多人,一路畅通无阻的赶到了临邑县城外。 魏满拿出早已探明的地形图为楚宁分析临邑县城的情况。 经过一番商议后,二人一致认为攻打临邑县应当速战速决。 可如何速战速决? 这个嘛,楚宁早有了计划。 依然是老办法,直接用火雷炸塌城墙。 然后嘛! 立即收兵。 …… …… 临邑县。 县衙。 县令高丘正盘坐在大厅里饮酒,浑然不知楚宁已经率军渡过了黄河,而且还已经收复了马山镇。 说起高丘,其实也是个狠人。 幼时家境不好,练习了一身武艺,本想着靠这身武艺入朝为官,可临到中年了也还是一事无成。 可谁知机缘巧合下,原马山县县令黄世杰遭遇山贼劫持,被高丘救了下来。 黄世杰因觉得高丘武艺不错,便将他留在身边做了护卫。 可谁知,高丘这厮后来竟勾搭上了黄世杰的老婆,也就是堂堂县令夫人。 才干了两年护卫,黄世杰便因枕边风又请命将高丘提拔为县尉。 至此,高丘才算是圆了儿时的梦想,有了官身。 可人性就是这样,贪婪的欲望根本不会得到满足。 尤其是在得到后,会越来越想要得到更多。 当齐王联合陈友舟发布‘清君侧’檄文时,要马山县县令黄世杰表态支持齐王。 可黄世杰算得是一条好汉,颇有文人风骨,不但不拥护齐王,还把齐王派来的人直接扣押,立刻发文说齐王是叛乱,还组织人手准备平定叛乱。 而就在这时候,高丘终于显露出了他的狼子野心。 “嘭~~~” 一声脆响,紧跟着便是碎片四溅。 “催催催,就他娘的知道催。” 光着上身的高丘气得直跺脚,抓起一个茶盏又是重重地摔在地上。 “催完粮食又催战船,早知道老子就不该投靠齐王了。” 自高丘亲手杀了黄世杰作为投名状,投靠齐王以来,颐指气使,简直是受够了。 一天天全是在给齐王办事。 尤其这些日子,隔三岔五便差人来征收粮食,又给他下了一个月内打造一百艘战船的死命令。 这他娘的简直就是把人往死里逼。 当初齐王打着清君侧的名号,可京都里流传的皇家日报已经做了严辞声明,给齐王定上了谋反的罪名。 现在高丘也是骑虎难下,上了齐王的贼船,也只得硬着头皮走下去。 “哎!寄人篱下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啊!” 高丘嘀咕了一句,端起酒杯又给自己提了一杯酒。 “报!” 就在这时,一个亲兵急匆匆跑了进来,竟一下子没站住给摔了一跤。 这样子简直狼狈极了。 “慌你妈个头!” 高丘瞪了一眼,又沉声问道:“什么事?” “启禀大人,外面来了一支人马,把咱们给围住了。” 人马? 难不成又是齐王派来催粮的。 还是说齐王又要给自己下什么命令,让自己又要去办什么事了? “是齐王的人吗?就说老子病了,恕不接待。” “应该不是齐王的人,看样子倒像是朝廷的人。” “什么?” 高丘一个激灵,难道说朝廷的人马已经渡过了黄河,打过来了? 不应该啊! “可有看清来人打的什么旗号?” “是一个楚字。” 楚字?那不就是那位新任的上将军楚宁吗? “来了多少人?” “很多很多。” 高丘一拍案桌,彻底怒了:“到底是多少?探哨都干什么去了?” 那亲兵小声嘀咕一句:“探哨不是早被你叫回来了吗?” “你在嘀咕啥呢,还不快去探明来人数量?” “是。” 那亲兵赶忙退了出去。 “等等,把城中各级将领都给我叫来,我要议事。” “是。” 高丘起身一把将身前的案桌踢翻在地,紧跟着朝议事大厅走去。 说起来高丘目前的官职是临邑县县令,可架不住临邑县驻守了有三万兵马。 所以高丘名义上还领着个前军校尉的头衔。 算是以武统文,掌管着整个临邑县。 …… …… 傍晚时分,临邑县城外。 楚宁一身鲜亮的战甲,骑坐在高头大马上,远眺着五里外的临邑县城墙。 说起这座县城也是颇有些历史渊源。 因为地势的原因,临邑县在滨州地界算得是一座军事战略要地。 虽然远远比不上济庆府,可一旦占据了临邑县,便等于是渡过黄河,在北进大道上安插了一颗钉子。 随时可进可退。 东子一脸意气风发地向楚宁请战:“上将军,请给我调一支精兵,让我亲自督战,攻下临邑县城。” 一直打量着远处城墙的楚宁却是摇了摇头,并未立刻发起攻击,而是招呼一声,让一名亲兵到城头去喊话,让高丘识时务,莫要跟随齐王谋逆,坑害了城中百姓,而是应该主动开城投降! 楚宁早在李章平那里了解过高丘此人,当然清楚他根本不会识时务。 可这番举动却是很有必要的。 紧跟着,楚宁不再犹豫,当即下令攻城。 “轰隆!” 一声声炸裂声响彻云霄,地面震动,犹如沉睡的地龙翻身,同时发出了惊天怒吼。 连番的轰炸下,西南角城墙直接就给炸开了一个大大的口子。 可这时天已经黑了下来。 正当城内守军以为楚宁会发起攻击时,城内却当即下令停止攻击。 随后全军回撤。 至此,临邑县首日攻城暂告结束。 第408章 攻城继续 古代行军打仗,一般夜晚都是不利于作战的。 其主要原因就是这个时代的人,大多都得了一种名叫‘雀蒙眼’的病。 也就是所谓的夜盲症。 因为古代人大多缺乏维生素,而夜盲症就是因为缺乏维生素a,致使视网膜杆状细胞没有合成视紫红质的原料而造成夜盲。 这种夜盲其实只是暂时性的。 只要多吃富含维生素a的食物,比如鱼类、动物肝脏、胡萝卜、豆制类、蛋类、鱼肝油等,很快就会痊愈。 这个病在现代人看来极其普通,而且很多人都不会有这个病症。 然而,楚宁现在身处这个时代,连最基本的温饱都解决不了。 还谈何补充维生素。 所以,这个时代的人大多都有夜盲症。 一旦入夜,便很少会开展大规模的军事战斗。 当然,这只是针对大部分人而言。 却总有例外。 自攻打阳明镇,夜袭李崧那次,楚宁便得知了这个情况。 后来便有意在食物方面加强维生素a的摄入,像是前段时间攻打宁武镇以来,京北大营的伙食待遇变显然有了提高,尤其是肉食方面。 好些原本有夜盲症的士兵,渐渐发现自己竟然在入夜后视力有了明显改善。 虽然说不出其中的原因,可这种变化却是能够明显感受得到。 今天这一仗,楚宁之所以决定傍晚攻城,而且是只炸开一个缺口,就是考虑到今晚将会有一场夜战。 而且可以说是,大规模的夜战。 在古代要想成为一个合格的将领,统率一方军队,需要学习多种战术战法。 像什么陆战、水战、夜战,还有车战、马战、火战等等。 而这些战法里,夜战却是统帅必须掌握的。 因为夜战往往存在一种天然的优势。 以很少的兵力战胜数倍于自己的敌军,甚至是一两百人便可以组织起一次经典夜袭,并取得巨大的成绩。 历史上就有很多以少胜多的经典夜战。 比如三国时期的官渡之战,曹操夜袭乌巢,致使袁绍兵败。 再有李愬雪夜袭蔡州,活捉了叛贼吴元济。 而楚宁的计划正是如此,白天给你毫无缘由的攻打一番,炸开你的城墙却不进攻,而是立刻撤退。 高丘一时间也拿不准楚宁的打算,搞不懂他这是什么意思。 可士兵们白天被惊吓一番,心理压力大,大晚上的还得赶忙把炸塌的城墙修好。 而这时,正是楚宁发起真正攻击的时候。 高丘自然不会知道楚宁这番打算。 心里盘算着,白天之所以发起一番攻击,不外是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炸开了城墙也不进攻,那显然也是因为入了夜,士兵们不便于行军作战。 这才不得不撤退。 这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高丘连晚饭也没吃,早让人把手下一众将领都叫了来。 大家聚在一起商议接下来怎么办。 至于炸塌的城墙,那肯定得连夜派出人手修补。 因为以高丘看来,天亮以后城外敌军就会发起攻击。 “这个叫楚宁的还真是个怪人,傍晚时分发起攻击,把城墙炸塌了一个缺口,就马上撤军了。” “真是咄咄怪事。”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夜里大家伙都看不见,他不退军能行吗?” “总之,今晚必须先把缺了的城墙全部修补齐全,否则明天天一亮,绝对还会发起攻击。” “他能发起攻击,我就不能嘛!”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开了。 好多人都是一个意思。 这楚宁就是个怪人。 可就在这时,一个年轻将领站了起来,重重一拱手道: “总兵大人,现在敌军初到立足未稳,请给我五百人,让末将带兵冲杀。” 众人闻声看去,竟是校尉许格。 这小子向来以大胆闻名。 如今这番话还真是够大胆的。 “许格,你小子想立功想疯了!刚你没听见探马来报吗?人家一到城外就开始构筑工事、立下栅栏、挖了壕沟吗?” 马上就有人出来反对年轻的许格。 “就是,你带五百人还不够塞牙缝的。” 许格当即反对道:“今天楚宁刚到城外就率军攻城,可打开了一道缺口就立马撤军,这显然是一个阴谋……” “哈哈哈!你以为我们就看不出对方的阴谋,就你小子能是不?” 他们像是看傻子一样的看着许格,只当是这个小子立功心切,想疯了。 “可你们想过没有,楚宁这样做会不会是故意的,其目的就是为了转移咱们的注意力,等到晚上再发起一场夜袭。” “还发起夜袭?!哈哈哈,这小子真的是疯了!” “……” “行了!” 最后,高丘敲了敲桌子,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不管这姓楚的打的什么算盘,总之今晚先派人把城墙修补好,另外,城里将士们都坚守不出,但有私开城门者,立斩无赦!” 众人都是拱手回道:“是。” 高丘现在也没有更好的打算,对方比自己的人马还要少。 可这一上来就发起攻城,一通攻击后转手就撤。 这家伙,到底是在搞什么? 现在已经入了夜。 总之,一切都只有等到明日天亮后再说。 …… …… “上将军!发起夜袭的五千人已经挑选出来了。” 楚宁正和魏满在堪舆图上细细查看着。 这时,东子突然走进了中军大帐。 楚宁放下堪舆图,起身走到了大帐外,天空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这是一个宁静而美妙的夜晚。 要是不打仗,该多好啊! 见楚宁满脸沉思,凝眸望着天空,东子忍不住开口了: “上将军,距离子时还有一个时辰,咱们何时出发?” 楚宁收回思绪,脸色凝重的说道: “半个时辰后出发,记住‘人衔枚,马裹蹄’,不得闹出声响,子时前赶到各自地点,子时正刻发起冲锋。” “是。” 东子拱手应了一声,刚想要请命主攻,却听身侧的魏满说道: “上将军,这一次由我发起主攻?” 楚宁愣了一下,原计划主攻任务是交给东子的。 可现在魏满请战主攻,一定有他的想法。 作为一个上位者,听取部下的建议很是重要。 “你心里是有什么打算?” 魏满瞬间认真起来,沉声说道: “临邑县原县令黄世杰与我曾是故友,我想第一个入城,为他报仇!” 第409章 夜袭临邑 距离子时还有三刻钟时,楚宁就到了城外。 楚宁拉住马缰绳,驻足观看,黑黢黢的城墙上有星星点点的火把在晃动。 此时的距离大概是三里路程。 深夜习习。 现在楚宁要做的便是等待,等到这些人疲惫涌来,进入最放松的时候。 时间悄然消失…… 夜阑人静,长夜漫漫。 夜晚中的临邑城显得十分祥和安静。 夜空划过一道流星,长长的尾巴缓缓拉长,曦光照亮夜幕。 “要是不打仗,这该是多好的生活啊!” 微微一声叹息,楚宁收回了思绪。 现在战斗即将发生,一切影响战局走向的心思都必须收起。 喜怒不愠于色,能随时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也是统帅需要磨炼的心性。 现在楚宁的身后,魏满已经召集着一千将士骑坐在马上,准备着冲刺。 他们每个人的身前都准备着两袋沙包,这是楚宁嘱咐下来的。 等到攻城时,就要用这两千袋沙包堆出一条栈道来,让战马可以直接冲上城墙。 而马队都已经穿好了护甲,每一匹马上都带着一个火药罐。 说来当楚宁提出这个大胆的战法时,魏满、东子、牛云飞等人都是吓了一跳。 用沙包直接堆出一条栈道,似乎还从来没有人干过这样的事。 可自跟随上将军作战以来,他们就已经发现,这位上将军总是有很多让人意外的想法。 其实楚宁也并非是毫无根据的提出这个战法。 而是根据魏满和东子探查的情况做出的部署。 临邑城的城墙是用夯土构筑的,这样的结构也就决定了不可能修得太高。 而且临邑城的地势结构乃是西北高,东南低,整座城形成了一个坡面。 在西南角的地方有一个凸起,今日傍晚楚宁便已经让人用火雷将那处城墙炸出了一个口子。 这时候虽然已被修补齐全,可毕竟这不是混凝土,干起来根本没那么快。 所以也是攻破城墙最薄弱的地方。 傍晚那一场攻城战后,就已经让城里的人放松了警惕。 这时城墙上只有零星的火把,一点儿防备都没有。 任谁也想不到楚宁还会发起夜袭。 约莫就要到子时了,楚宁对魏满下了攻击命令。 “魏满,沙包务必要扔放到位,切记!” “上将军放心就是!” 魏满一声令下,带着一千人冲了出去,每个人嘴里都含着一根木棍,马蹄上都裹着棉布。 这一千人都是魏满亲自挑选出来的精锐。 没有夜盲症,每个人都能够在夜晚行动。 一千人骑在马上,跟着魏满直往西南角城墙冲去,竟然一点儿声音没有。 都临到接近城墙了,守卫们都没注意到。 魏满也真是一员猛将,一个劲的冲锋,犹如一支黑色的箭直直朝着城墙的西南角飞驰而去。 楚宁骑坐在马上,看到魏满这样的冲锋,完全就是不要命的打法。 说来魏满晋升为京北大营都指挥佥事以来,并未立下多少军功,楚宁自然能够明白魏满的心思。 所以这一次,当魏满提出要领军发起主攻,楚宁当即也就答应了。 对于魏满,楚宁可以完全信任。 不仅仅是思想上的认同,更是对他能力的认同。 果然,就看见魏满一拨马头,身后的骑兵队就跟着他转向,全队犹如一把利剑直接插向临邑城的西南角。 此时的西南角根本无人把守,魏满来到城墙边,扔了沙袋立刻调转马头,呈现弧线朝着队伍后面跑。 身后的队伍也如法炮制,将沙袋一一扔放后跟着魏满跑去。 整支队伍都十分井然有序,而且速度极快。 每个人都是默不出声,只是将沙袋扔放到指点位置后,便跟着队伍绕圈。 眨眼间,魏满领头便绕出一个大圈来。 整个队伍在临邑城外西南角转了个圈,像一个大漩涡。 等到魏满再转到前头的时候,两千只沙袋垒起来的栈道已经搭成,一千人的马队就犹如一条贪吃蛇。 而就在这时。 城墙上终于发出了敌人的警号声: “不好啦!” “有人攻城啦!” 可这时的魏满根本不顾,拔出佩剑高呼道: “兄弟们,随我杀入城去。” 魏满一马当先,后面的骑兵队一字排开,宛如贪吃蛇一般紧紧跟着魏满便又朝着城墙的西南角冲去。 这是一种完全不要命的冲锋。 如果城墙上的守军射箭击杀,魏满便是人肉盾牌,根本躲无可躲。 或许正是魏满这样的英勇,更是让身后一众人将生死完全置之度外。 他们埋头疾驰,全然不顾前路凶险,只想紧紧跟上魏满的步伐冲进城去。 就这样,城墙上的守卫们甚至都还没完全反应过来。 魏满就领着一千人像是一条贪吃蛇蔓延过城墙,然后消失在了城墙里。 时间一秒一秒的流逝…… 南城门依然毫无动静。 其实楚宁也是十分担心魏满,今晚这个作战计划,确实也有些冒险。 倘若魏满攻进城去,不能在最快的时间里打开城门,便会被隔绝在城里。 但眼下作战计划已经施行,楚宁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只有寄希望于魏满了。 所谓战机,其实很多时候并没有,只是根据战场的变化,拼杀出来的。 就看你能否发现得了,兵器能够抓得住。 终于,大概在两刻钟后。 突然南城门一道惊天炸响。 南城门方向闪亮起三处火光,逐步变大,火药加上火油,点燃了柴草和木屋。 火一瞬间就烧红了半边天。 接着城内就乱了起来。 有喊杀声,有铜锣声,还有人群踩踏的哭喊声。 “上将军,可以冲锋了!” 中军校尉东子举手示意,领着队伍就要冲。 “不要急!” 楚宁一把按住了他的手:“再等等!” 这个时候一定要沉得住气。 单从人数上来说,他们这点人马其实是不占优势的。 必须要等城里乱起来,城门打开,放出敌军来再冲杀过去。 否则里面的人还没有来得及开门,他们冲杀过去就没有优势。 等到入城两军相碰,就只能硬碰硬了。 少顷,城门开了。 楚宁不再犹豫,当即让人吹响了牛角号: “可以出击了!” 第410章 原始杀戮 “嘟~~~” “嘟~~~” 低沉而有力的牛角号声,在沉静的夜中响起。 东子催动坐骑,一马当先,奔驰在队伍的最前头。 身后一众队伍紧跟其后,如潮水一般,一路狂奔,喊杀声震天。 那些原本值守的贼兵见状,早已是吓得呆若木鸡,仿佛这城外聚集了有数十万大军在攻城。 只是现在天色昏暗,空气还有蒙蒙雾气。 除了能够听到震天的喊杀声,啥也看不见。 可正是这样,城里的守兵一个个双腿打颤,好些人竟然直接吓得跑路了。 东子领着部队冲到了城门口,就看见魏满领着骑兵精锐,就在城门口一带奋死拼杀。 吊桥都已经被炸烂,从中断成了两截,还燃烧着火。 更是有好多贼军直接被阻击在了城门外,这时看到身后响起一片喊杀声,只得夺路而逃。 现在南城门已经完全破了,东子领着五千人冲进城二话不说就是一阵砍杀。 主打一个简单粗暴。 不一会儿,楚宁就听到城内喊杀声连天。 之前还是南门方向有几处有火光。 如今,他看到的是一线火光从城门口蹿出去,沿着大路笔直延伸,直到北门方向。 火因泼了油一路从城南向城北笔直地延伸。 接着,火光从西南角开始,分三路蔓延。 很快,整个临邑城上空火光漫天,亮了个通透。 楚宁知道,东子和魏满已经得手了。 现在整个城里的贼军都已经乱了。 楚军凭借着主动攻击占得优势,现在又把住了各个城门口,骑兵们都已经摆好攻击队形在城外列阵待敌。 东城门可直通黄河,此时由楚宁统领亲自督战,北门和西门外则是早已设下了陷阱,每隔二十米还有陷马坑。 三通厮杀后,东城门也已经打开,里面冲出了一队人马。 这队人马几乎是只顾奔逃,完全没有想要组织起来反抗的心思。 贼军们犹如洪流一般,朝着楚宁的方向扑了上来。 楚宁不确定贼军的动向,赶忙让身侧的军校仔细看看,确认这些贼军是不是出城对阵的。 几个军校看了后都说‘贼军的方阵全然是乱的’。 这显然就是在逃命,而不是来攻打他们。 楚宁这回放心了。 城内贼军出城逃跑,说明魏满他们已经一举击溃了贼军的心理防线。 他们的心态已经完全崩溃了。 “上将军,咱们赶紧出击,不能让他们都跑了。” 有军校这时已经彻底急了。 城外的贼军们一个劲朝着城外冲, “不行!” 楚宁当即否决道,“现在是晚上,城里贼军的情况不清楚,以我们的人手想把他们全部杀光是不可能的。所有人都听好了,先放先头部队出城。” 这就是根据战场的变化随机应变了。 先放贼军的先头部队出城,让后面的人以为这里可以出逃。 人都有从众心理,尤其当危险来临,往往都会跟着人多的地方跑。 只要放出一部分贼军出城来解决,才是最稳妥的法子。 这样也能给魏满他们减轻压力。 楚宁当即让几个军校数数,看看有多少贼军逃出城了。 几个军校打起精神开始数数,可数着数着就乱了,贼军就是一窝蜂的逃窜,根本数不清。 “上将军,大概跑出来有五千人了。” 另一个军校纠正道:“不对,已经有八千人了。” “也不对,是九千人了!” 楚宁紧握着天子剑,两眼发怔。 现在所有人都在等他下令。 不过,眼前的局势,却是让人难以做出决定。 楚宁现在这一队人马大约在八千人左右,倘若真杀过去,能不能切断外逃的贼军? 另外,要是这跑出来的几千近万人又杀个回马枪。 到了那时两相夹击,自己反倒成了贼军夹攻的对象。 若是这样,自己这点人马能否抵挡得住? 战场就是这样,随时都在发生变化。 也随时都需要做出决定。 即便是有战场经验的人,其实往往也需要凭着直觉行事。 “上将军,已经有一万人了……” 事急从权,楚宁必须做出决断了。 要把贼军就在城里解决掉。 否则逃出去的人太多,埋伏的伏兵牺牲也会更大。 可现在这个决断一下,几千上万人的性命便由此牵连上了。 “所有人听令,随我冲杀!” “胆敢有后退者,后军立斩前军!” “冲啊!” 说完也不看他人,一夹马肚,那马的两只前蹄高高扬起,随后利箭一般飞驰出去。 楚宁身后,军校们见状也都被感染了。 “冲啊!” “杀啊!” 突然间。 黑夜里涌出了好多人来,一个个都是高声呼喊着。 一支支长枪就在月光下闪亮出幽冷的光芒,直朝着贼军的方向冲来。 那些原本还在朝城外逃窜的贼兵原本就受了惊吓,一看城外还有伏兵,心中更是慌张。 一时间完全没有了阵型,争先恐后地加速逃窜。 双方身体一接触,便演化成了最原始的撞击冲杀。 瞬间,就响起兵戈撞击的声音。 长枪刺入肉体,刀剑削掉手臂…… 甚至有许多生命在接触的刹那间便消失了,化为了肉泥。 人群犹如潮水涌动,一浪接过一浪,唯独那些骑兵们可以在人海里徜徉。 挥举着屠刀,收割着一条条生命。 这个时候,生命不再有贵贱之分。 因为此时的生命贱如蝼蚁。 很快,楚宁统率的骑兵队像是利剑一般拦腰截断了人海,杀倒和撞飞了一大片。 贼军们一个个慌不择路,只顾着四散奔逃,再无抵抗之力。 那些受了伤的贼军再无法奔逃,索性就下来磕头求饶。 “我们投降,我们要投降!!!” “我们也是大唐的官军,求求你们,别杀我们!!!” “我们愿意归顺朝廷!!!” “我也愿意……” “……” 贼军中有人跪下高呼求饶,立时就引起一大片人跟着跪下求饶。 他们这些人里,好些也是朝廷招募的正规军人。 可他们自认是朝廷的兵。 其实现在楚宁也看不清个究竟。 因为人员实在是太乱了。 不过有一点,就是贼军们知道自己的身份,这时都跪下来了。 楚宁反倒能够看清,哪些是自己的兵马。 也不犹豫,楚宁赶紧命人将所有贼军都卸了刀甲。 再全部被圈禁起来。 终于。 马群狂飙而过。 天地间一下子平静了。 可是。 另一种波涛又起来了。 四处满是哀嚎。 受伤的人太多了,没死的几乎都在惨叫。 楚宁当即吩咐下去:“打起火把,速速救人。” 第411章 我想娘亲 临邑县城内。 这是一处幽静而舒爽的后院。 翠竹浓郁,林木森森。 即便在这炎热的夏季,这个宅院也比他处要清凉很多。 而此时,宅院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一张精美的屏风后,与小妾云雨之后的高丘正搂着那青春热情的胴体而酣然入睡。 夜,是如此安静。 这里本就是高丘的私宅,专门用来供他享乐的地方。 而这里也只有自己几个亲兵知道。 “报!” 就在这时,一名兵卒急匆匆闯了进来,打破了高丘的美梦: “大人,不好了,大事不好了,楚宁率军打进城来了。” 高丘幽幽醒来,顿时显得火冒三丈: “狗东西,楚宁不是撤军回营了吗?这大晚上的,他怎么还会发起进攻。” 高丘也是懂兵略的,晚上除非发起夜袭攻击营寨。 一般少有攻城的。 再说了,城里可有三万驻军呢! “大人,千真万确,南城门和东城门都已经破城了,官军正朝县衙去了。” “胡说,炸塌的城墙都已经修补好了,他们如何能进城?” 高丘依然不信。 “大人,他们是偷摸到城下用沙包堆起了栈道,以骑兵队冲进城的。” 亲兵哭丧着脸,无奈地向高丘确认。 “特么的!这都能想得到出来。” 高丘一把惊起,半裸着上身,就出了宅院,急匆匆来到内城楼。 果然,就看见城内各处火光漫天。 尤其还能听见城中发出的高呼声: “活捉高丘!活捉高丘!” 高丘的心顿时凉了: “楚宁这个龟儿子,简直不讲武德啊!” “大人,现在怎么办?要不要赶紧跑路啊?” 那个亲兵也是急得不行。 可现在就只得等着高丘拿主意。 兵没了还可以再招,城没了还可以再夺回来。 可要是自己被抓住了,就再无机会了。 高丘凝眸想了想,最后还是艰难地做出了决定: “把我的亲兵都叫上,走密道出城!” “那夫人们还带不带走?” “带个屁!就留给姓楚的,自生自灭!” 说完,高丘就领着几个亲兵,偷偷地进了密道朝城外逃去。 …… …… 天已经大亮了! 经过一夜的厮杀,此时楚军们正在打扫战场。 借着初晨的阳光,一具具尸体已经被堆砌到一起,正准备拉到坑里去埋了。 可惜这些人再也看不到这样的阳光。 而另一边,楚宁已经安排人手全力救治伤员。 作为军营里的郎中,陆山可以说是已经见惯了生死。 还记得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情形时,陆山吐了三天三夜。 可像现在眼前这样的血腥景象,陆山显然已经习以为常了。 “陆大夫,求求你……补我一刀,让我痛快的死去……” “求求你了……” 一个低沉无力的声音响起。 陆山回身看了一眼,这是一名已经被长枪刺穿了胸口,却还没有落气的士兵。 看他年纪也不大,估计和自己差不多。 陆山走了过去,蹲下身平静地看着他问道: “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没有名字,兄弟们都叫我傻柱。” “老家是哪的?” “我不知道,我从小就没有家。” 陆山看了一眼对方的伤口,这肯定是没得救了,叹息一声,又问: “那你还有什么遗言吗?或者有什么话想对别人说的。” 每当面对这些即将临死者,陆山也总是难免动了恻隐之心。 “没有了!只求……陆大夫给我个痛快,别让我遭罪了。” 陆山点点头,没有拒绝,像这样的事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做了。 “兄弟!一路走好!” 说完,陆山挥起佩剑,一剑便砍断了傻柱的喉管。 接着,又是继续清点着伤员。 “救命!救救我,我不想死……” 就在这时,又有人在喊,陆山寻声望去,就看见一名年轻的士兵满脸是血,正被一匹死马压在身下。 来带近前,陆山才看清这个士兵的一只手已经完全折断,不过人精神却还很好。 这士兵年纪很小,看着也就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 看来还有得救。 “来人,把这死马抬开,救人!” 陆山赶忙唤来几名手下,一鼓作气将死马抬到了一边。 这时才发现,这名小士兵的两只脚已经反向折叠,完全被扭曲到了一起。 可人却还活着。 “陆大夫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 陆山内心一阵涌动起来。 说实话,他已经很少会有这样的情绪变化了。 可眼前这名士兵真的太年轻了。 甚至可以说他还只是个孩子。 而就在这时,陆山身侧一名校尉仔细看了一眼地上的伤员,似乎发现了端倪: “小兄弟,你是哪一营的?” “我……” “哼!”那校尉道,“你是不是高丘手下的贼军?快说。” “我……是高丘手下的兵,但我不是贼军……” “哼!还不承认,老子一刀砍死你。” 说着,那校尉就要拔刀。 陆山一把拉住他,怒吼道:“你干嘛?” “陆大夫,这小子是贼军,让我一刀砍了他。” “哇……” 那地上的孩子顿时嚎啕大哭起来: “我不是贼军,他们说来当兵有饭吃,我只是来参军的,我不是贼军……” 陆山目光一凛,宽慰道:“小兄弟,别怕,你只是断了双脚,我会救你的。来人,把他抬到伤兵营里去。” 话音落下,可根本没有人动手。 陆山狠狠瞪了手下一眼校尉,怒气冲冲的说道: “听见没有,把他抬到伤兵营里去。” 先前那名校尉立刻说道:“陆大夫,这小子是贼军,咱们干嘛还要救他。” “我是一名大夫,不能见死不救,再说了,即便要杀他,也该由上将军来处置。” 就在这时,有人看见了正在巡视战场的上将军,赶忙喊道: “陆大夫,上将军来了。” 楚宁其实也早已经看到了这边的情况。 就在今早他视察战场伤员救治情况时,竟意外地发现一个现象。 就是昨晚他虽然下令救治伤员。 可命令传下去后,似乎是被曲解了。 官兵们确实也在救治伤员,然而却都是自家受伤的兄弟。 至于敌军的伤员根本无人搭理。 楚宁这才确定,自己下令救治伤员的意思下面的人根本没有完全理解。 “上将军,这里有个贼军,都伤成这样了,陆大夫还要救他,咱们自己的人还救不过来呢!” 来到近前,那名校尉当先就对楚宁说起了缘由。 楚宁看了一眼那校尉,又看了一眼陆山,随后让人拿过一个水囊,蹲下身亲自给那名伤兵喂了一口水。 这番举动便足以说明了楚宁的态度。 “小兄弟,不要担心,我会让人救你的。” 说着,楚宁转对身后的校尉以及众人说道: “记住了,只要他们放下了武器,选择了投降,就不再是咱们的敌人,所有伤员都要一视同仁。” 地上的伤员听闻后,怔怔的看着楚宁,好一会儿后,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呜呜呜……我不想打仗……我想回家,我想娘亲……” 这一声‘我想娘亲’,竟让楚宁也有些泪目了。 第412章 军人荣誉 临邑城虽然暂时攻下来了,战事暂告结束。 可战后工作还有很多要做。 修补城墙,布防工事,统计伤亡,清点物资。 以及救治伤员。 现在楚宁已经得到消息,高丘通过密道逃出了城。 这倒是让楚宁事先完全没有想到的。 所以接下来还得做好备战准备。 防备齐王随时派兵来夺回临邑城。 临邑县衙,签押房内。 楚宁正听着牛云飞汇报战果统计。 “报!启禀上将军,所有俘虏士兵伤亡人数已经统计出来了,此战歼灭贼军七千人,活捉校尉三十一人,投降的贼军共计一万三千人,逃出城去的差不多有一万人……” 这些俘虏都是在魏满破城后,直接逃出城时被擒获的。 战斗意识已经完全被击溃。 “我军伤亡多少?” 楚宁看着牛云飞问道。 “战死有两千人,伤兵营还有一千七百多人。” 听闻这个数据,楚宁重重叹息了一声。 虽然这一仗已经打下来了,可这个结局并不是楚宁事先能够预料到的。 说到底,还是作为贼军外逃时造成了大混乱。 好些人是直接给生生踩踏死的。 听上去就是个数字,可背后就是无数个家啊! 这就是战争最残酷的地方。 “城中的物资清点完毕没有?” “回上将军,城中所有军需物资都已经清点完毕。” 说着,牛云飞竟是开怀一笑:“没想到,这临邑不过一个县城,竟然物资极其丰富。” 楚宁道:“说说看。” 牛云飞道:“现在统计出来的现银就有七十万两,铜钱三百万,粮食二十九万石,绸缎布匹二十万匹,以及牛皮帐篷、刀枪剑戟、弓弩羽箭等战略物资,另外还有……” 说着牛云飞一顿,目光落向楚宁:“另外还有七十艘战船,近五千匹战马。” 我去! 这么多东西? 这个齐王真的很富裕啊! 楚宁听得都有些瞠目结舌,这倒真是让人意外。 现在他们最缺的就是战马。 像昨晚的夜袭,基本就把过河的战马全部用上了。 在马镫发明之后,热火器没有主宰战场之前,骑兵拥有绝对的战斗优势。 一个装备齐整的骑兵可以追着几十个步兵砍,甚至更多。 “听好了,立刻给死亡将士分发抚恤金,再将剩下的所有铜钱分发给将士们,然后放粮安抚城中百姓,告诉士兵们,胆敢在城内劫掠百姓者,按军法从事。” “放心,都已经嘱咐下去了!” 打了胜仗,自然要犒赏将士,而对将士们来说,最直接的就是分钱。 而对于百姓来说,他们确实太苦了。 这一次齐王起兵就征召了大量民夫,好些人都是被架着刀抓去的。 自今年开春以来,老天爷就很少下雨。 一直干旱至今,又遇上齐王起兵,老百姓更是活不下去。 也不得不去参兵,混口饭吃。 这些事楚宁都是从今天早上那名小孩兵哪里听来的。 提及那名小孩兵,楚宁还是颇有感触的。 这个时代的老百姓过得太惨了。 所以对于他们来说,根本就不在乎谁做皇帝。 只要能让他们吃饱饭,你爱谁谁做。 作为重获一世的楚宁,自然能够明白这个道理。 而且更让楚宁明白的是,无产阶级才是他最有力的坚强后盾。 “另外,你即刻去安排,把前线各团的军需物资即刻发出去,剩下的城中所有军需要派专人把守,容不得半点闪失。接下来,咱们将有硬仗要打了。” “得令!” 这是楚宁最关心的,现在虽然占据了临邑城。 可不用想都知道,齐王得知消息后,一定会很快就发兵来夺城。 因而接下来才是真正的防守战,要利用临邑城的战略优势拖住齐王的大军。 而防守战最怕的就是缺粮导致军心不稳。 安排好这些,楚宁起身准备前往伤兵营视察情况。 “上将军,你去哪?” “去伤兵营,看看伤员情况。” “上将军,伤兵营有陆大夫看着,你要不要休息一会儿再去?” “不必了!” 楚宁摆摆手,表示自己完全撑得住。 “上将军,要不你还是先休息一会儿!” 牛云飞再三劝道,楚宁却是听出了端倪。 “怎么了?我现在不能去吗?” 牛云飞欲言又止,最后在楚宁的目光逼视下只得说了真话: “不瞒上将军,就我来汇报军需物资前,伤兵营那边校尉杨德华正暴血而亡。那些受伤的将士们,好多都知道自己活不了,末将担心万一有人情绪失控,伤到了上将军。” 牛云飞这话说得算是含蓄了。 哪里是怕那些将死之人情绪失控,而是担心他们临死还拉上垫背的。 这些人受了重伤,好些人只有等死。 而究其原因,自然会怪罪于自己的上司,乃至最高统帅。 所以牛云飞的担忧也是极其正常。 可楚宁不这样想,现在正是那些伤员心理最柔弱的时候。 更是需要更多的关心。 所以楚宁坚持要去伤兵营视察情况。 想了想,楚宁觉得还是应该把魏满叫上: “你去把魏佥事叫上,随我一起去看看。” …… …… 伤兵营就设在临邑县衙的前院大厅里。 现在是战时,县衙基本是处于瘫痪状态。 楚宁也把中军团全部调入了城中,把县衙作为了临时中军大营办公室。 说起来这个时代的伤兵营只是名义上的名字,其实还有一个委婉的称呼,叫做安乐营。 顾名思义,就是受伤的士兵享受最后的安乐营地。 没有法子,迫于医疗技术的局限性。 很多受了伤的士兵,最终的结果都是死亡。 虽然军营里都设有大夫,专门救治伤员,可医疗技术摆在那儿。 对于深受重伤的将士来说,死亡只是早晚的死。 经过一番了解,楚宁方才知道,原来昨夜一战,杨德华不幸中了七支流矢,一个人硬撑着战斗到了最后。 直到天亮时人才因为失血过多昏迷过去,手下们才发现他身上只插着七支断了的箭头。 楚宁来到伤兵营先是亲自祭拜了中军团亲兵校尉杨德华,并下令重重抚恤,让他的家人能够获得一笔钱。 对于战死的功将,楚宁还是特别重视的。 要让士兵们拼命打仗,单是靠鼓励是不行的,要彻底解决他们的后顾之忧,让他们的家人得到一定的物质保障,并提高军人的荣誉,获得其应有的哀荣。 如此才会让士兵们敢拼命打仗。 所以要让军人受到尊崇,拥有崇高的荣誉感,幸福感。 这些都是楚宁接下来要做的事。 第413章 建医务队 吊唁完杨德华后,楚宁又准备探望那些伤兵。 听说上将军亲自来看他们,这时一个个眼神里都十分感慨。 他们这些人里好多都是京北大营的官兵,以前带着他们的都是王之贵、潘长海、向勇这些上司。 这些人上下勾结,层层盘剥,他们作为官兵,每个月到手的军饷都不能拿到。 直到后来王之贵、潘长海、向勇等人被一一砍头,朝廷派来了上将军。 他们才发现原来当兵竟是一份让人骄傲的职业。 每个月不仅能按时拿到军饷,还能得到让人尊敬的荣誉感和幸福感。 这时一个个都是万分感慨,咬着呀忍着痛。 “兄弟们,你们都是为国而战才受的伤,理应得到朝廷的奖赏。即便以后你们不能再上战场打仗了,可你们依然是唐国的军人。” 楚宁站在伤兵营中间过道上,鼓励着大家: “说来我最渴望和平,然而战争无情,生命太过脆弱。现在你们是为国负伤,接下来就安心养伤,我会奏请朝廷,给你们发放抚恤金。” 安抚大家一番,楚宁正准备起身要走,却看见有女子蒙着面巾跪在地上。 “她们是什么人?” 伤兵营都是陆山在负责,所以楚宁这话是问陆山的。 “上将军,这件事我正要向你禀报。” 陆山一拱手,颇有些难为情的说道: “现在伤兵太多,我这边人手不够,所以就私自做主,临时把将士们的家眷都叫来帮忙了。其实在以前我就有过这样的想法,因为我发现女人的心思细腻,在照顾伤员这方面比起男人来更有耐心,也做得更好,所以我才斗胆做了这个决定。” 对啊! 楚宁一拍额头,前世军营里不就有女护士吗? 这个陆山不拘一格,很有想法,是个人才啊! 然而这毕竟是封建时代,是以男人为中心的权利舞台。 可这是朝廷的正规军队,根本不可能接受得了军营中出现女人照顾伤员的情况。 “上将军,请你看在她们都是为了照顾伤员的份上,不要怪罪她们!” 说着,陆山就是单膝跪地恳求起来。 现在这种情况楚宁也是有些棘手,作为上位者,这件事按理说应该从重处理。 否则这件事一旦传了出去,京都朝堂里参奏自己的折子将会堆积如山。 单就一条有伤风化的罪责就跑不脱。 不过楚宁是什么人,根本就不按常理出牌。 “陆山,你先起来。” 楚宁说着,又看向那些跪在地上埋着头,蒙着面巾的女人说道: “你们做的是救死扶伤的好事,不仅照顾了伤兵,还有功于朝廷,所以我不但不会处罚你们,还要奖赏你们。” 这一下不仅是陆山,就是那些跪在地上的女人们也是感到不可思议。 上将军不但不处罚她们,还要奖赏她们。 “行了!你们先继续工作!陆山,你来一下,我有事与你商量。” 说着,楚宁就把陆山叫到一边。 接下来的战事还会继续,而且说起来,楚宁这几次都是小规模战役,还从未组织打过一次大规模战役。 到了那时,伤员的数量还会成倍增长。 就现在的医务人员数量根本不可能应付下来。 所以楚宁准备把后世那一套军营医疗制度弄进来,结合这个时代,组建一支专门负责医疗护理的医务队。 “陆山,我觉得你招募女人照顾伤员是一件值得肯定的事。” 楚宁先给这件事下了调子。 随后接着说道: “接下来,我准备在军队里建立一支医务队,不是临时性的,而是职业性的。这支医务队不从事战事,只专门用来照顾伤员等后勤工作,其中医务人员就招募女人组建,主要负责照顾伤员。” 陆山瞳孔放大,觉得上将军这个想法十分胆大。 原本他也只是临时性招募女人来帮个忙。 谁知,上将军竟然要组建一支职业性的医务队,还专门找女人来做。 “可是……上将军,这件事一旦传出去,弹劾你的人可不会少啊?” “这些你就别担心了,此事我会直接呈奏皇上。” 楚宁觉得自己也挺幸运的,如今这个皇帝年轻果敢有进取心,敢于接纳很多新事物。 这也是楚宁能够顺风顺水的主要原因。 只是一想到唐帝孱弱的身子,心中就微微有些不安。 如今的唐帝没有子嗣,朝臣们就不可能完全放心跟着皇上干。 因为这样干没有zheng治保障。 一旦皇帝驾鹤西去,接下来最后可能继任大位的乃是康王世子李贤。 这也是朝中一直在流传的事。 可如果一旦是李贤上位,康王也就会得势。 到了那时,朝廷还会一心支持自己吗? 不过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只有抓紧时间壮大自己的势力。 只期望唐帝能够撑到那一天! 抛去心中的忧虑,楚宁把后世一些自己知道的组建医务队的常识都告诉了陆山。 陆山也是听得很用心,还找来纸笔直接给边听边记了下来。 “医务队由你作为主治大夫,负责所有事务,招募进来的女人要进行统一培训才能上岗,至于她们的称呼可称为护士。” “护士?” 陆山听得一皱眉头,细细一想,又觉得这个称呼极其匹配。 欣然一笑,接着又听楚宁说道: “所有伤员要分别安置,可在清理战场时,系上不同颜色的布条加以区分,比如红布条就是重伤员,黄色布条为轻伤员,如此加强针对性护理。” “有道理!” 陆山听闻重重点了点头。 “其实大多的伤员或是箭伤或是刀伤,要在医务队里多备足红糖,等到战后时,及时给伤员补足糖分,否则很多人根本等不到救治那一刻就会因为力竭而死。” 一场大战下来,整个人完全处于兴奋之中,对于自身体能消耗都是成倍地放大。 好些受伤的士兵,其实根本不是因为自身的伤死去。 反而是因为体能耗尽,力竭而死。 所以在后世时,大多会采用打吊针,输葡萄糖补充能量。 可这个时代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所以直接喝糖水会是最好的办法。 当然这其中的原理楚宁一时半会儿还和陆山说不清楚。 “另外,一般的轻伤,就及时用烈酒消毒处理,再用消毒后的布条简单包扎即可,对于重伤员,尤其是有很深伤口的伤员,就必须先用烈酒清洗伤口,再用针线缝合包扎伤口,可以让伤口愈合得更快。” 陆山这时已经停下了笔,抬头看着楚宁怔怔说道: “上将军,我已经试过了,真照你说的这样做,只会让伤员死得更快!” 楚宁:“???” 第414章 一视同仁 楚宁微微一怔,他说的这些可都是经过后世医学检验过的。 绝对可以说是最佳的治疗手段。 等等。 楚宁突然想到什么,目光落向陆山询问道: “你是不是在缝合伤口的时候没有给针线和布条消毒?” “消毒?” 陆山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上将军,这针线布条怎么会有毒?” “……” 楚宁现在能够确定,陆山以前做缝合的时候一定没有做消毒处理。 才会导致伤口发炎感染而死。 不过,陆山怎么可能会知道细菌、微生物啊! 楚宁一时还真不知道该如何给他解释。 想了想,很快想到一个例子: “陆山,你知道为何用盐巴腌制过的肉不容易变坏吗?” “啊?这个……我还真没想过。” “那是因为盐巴能够让肉里的水分减少,从而让附着在肉上的病毒没有生存空间,而这些病毒就是造成肉腐烂的主要原因。” 楚宁没有说什么细菌之类的,只用了病毒。 “另外,你有没有想过,人死了为什么会腐烂,其实也就是因为有一种病毒可以分解,当然,因为这个病毒很小,用肉眼根本看不到,可这些病毒无处不在,所以你在用针线缝合、布条包扎时一定要先消毒,可以用高温水煮,或者用烈酒浸泡都可以。” 陆山听得是目瞪口呆,喃喃道:“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么多名堂呢!可是上将军,这些你都是怎么知道的?” 楚宁看了一眼护卫在一侧的魏满,二人目光接过,只是魏满神情平静,倒是一点也不觉得惊讶。 “行了!听说昨晚死了不少重伤员,那些人呢,先带我去看看。” “启禀上将军,那些重伤员都不在这里……现在一个个情绪都很激动,我担心有人会想不开,伤到了你。” 陆山倒不像牛云飞那样含蓄,直接把心里的忧虑都说了出来。 可楚宁还是坚持要去看,没有法子,不能因为他们伤势太重就把他们给放弃了。 陆山亲自领着楚宁来到了安置重伤员的地方。 黑压压的一片重伤员,都挤在一间屋子里,不但光照不好,还不通风。 尤其这里的环境极其糟糕。 一看显然就是已经被彻底放弃,等死的地方。 楚宁有些发怒了:“怎么回事?怎么把他们搞成这个样子?” “上将军,他们这些人里好多知道自己没有救了,就自己先放弃了,给他们包扎好了伤口,可是都被他们自己弄开了。” 楚宁放眼看去,果然一个个伤员的脸色也是十分黯然,毫无血色。 即便是看到楚宁来了,知道这是京北大营的上将军,也是不管不问。 好些人甚至看都不看一样,就那样仰躺着,一副全然等死的样子。 “这里一共有多少人?” “回上将军,重伤员一共是八十七人。” 说着,陆山重重一声叹息:“我也没有法子,救不了,只能眼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去。” 楚宁没有接话,反问道:“他们都是什么伤?” “大多都是贯穿伤,好些伤口已经溃烂,只能等死了。” 看来是需要做清创缝合手术就能够解决的问题。 要是在前世的医疗技术下,这都不是什么大事。 可现在。 已经错过了伤后六到八小时的最佳救治时间。 哎! 等等。 突然一个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 反正事已至此了。 死马当作活马医,能救一个是一个。 想到这里,楚宁决定做一次大胆的尝试。 “陆山,立刻让人去找一些针线、锋利小刀、钳子、剪刀、干净的布条、盐水、热水,还有烈酒来。” 陆山有些不明所以,可见楚宁满脸凝重,也不犹豫,赶忙吩咐两个手下去把楚宁要的东西都一一找来。 趁着这个间隙,楚宁对着那些伤兵鼓励道: “兄弟们,我知道你们每一个人都是好汉,不怕死,可我希望你们每一个人都能好好的活着。” 话落,根本无人搭话。 现场依然是冷冷清清,死气沉沉。 楚宁继续说道:“你们都是唐国的好男儿,拿出你们的勇气来,别想着一死百了,如果你们真的连死也不怕,那你们就更应该好好活着,为了你们的家人也该如此。” “上将军,我的家早没了,现在就我一个人。” 楚宁有些无语,这真是很直接啊! 抬头看去,正是之前救下的那个小孩兵。 “不!你们还有家,京北大营就是你们的家,营里的兄弟就是你们的家人,大家伙都振作起来,待会儿我会让人给你们做手术,全力救治你们,希望你们一定要配合。” 说着,楚宁又补充道:“你们都是京北大营的兄弟,都是唐国的好男儿,朝廷会一视同仁的对待你们,请你们都相信我。” 楚宁说完,魏满也补充说了几句,也都是鼓励大家要勇敢配合,努力活着的话。 说起来,这些人里他们见过最多的不是楚宁,而是魏满。 这时,陆山已经带着人把楚宁要的工具都找来了。 楚宁也不再迟疑,当即对陆山说道: “我知道你以前是做过缝合伤口的,这一次由我来指导你,按我的步骤来做,由你亲自来缝合,没问题?” 陆山眉头一沉,脸色黯然道: “可是我以前缝合过伤口的人,最后都死了。” 楚宁知道他是心里有了阴影,不想再做这样的事。 可现在不做,这些人就真的只有等死了。 “试试!佛家不说了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就当是行善积德了。” 楚宁立刻让人把拿来的针压弯,这样有利于缝合。 然后让人烧开水,将针线、小刀、钳子、剪刀、布条等全部放进锅里煮沸。 单就做这些事情就让陆山全然不理解。 可想起上将军说起过,这些东西表面上都附着有一种看不见的病毒,必须经过高温煮沸,或是烈酒消杀才能让那些病毒死去。 接下来楚宁便开始让陆山对伤员进行清创手术缝合。 第一个伤员就是那个小孩兵。 正当陆山挽起袖口要动手时,楚宁才发现这个家伙的手指甲黑得发亮。 好家伙! 难怪以前他缝合过的伤员最后都死了。 就这样缝,不死才怪。 第415章 外科手术 楚宁赶忙让陆山剪掉指甲,洗手后,又用烈酒杀毒。 说来也是巧,军营里刚好有青山县出产的醉仙酿,度数虽然达不到七十五的酒精浓度,可也只能做简单消杀了。 至于手术服、戴帽子、口罩还有无菌手套那些就更无法满足了。 很快,陆山准备完毕,可以正式开始手术了。 楚宁便在一旁亲自做起了指导工作。 现在有些伤员已经完全超出了最佳的手术时间,加之医疗条件有限,所以也只得死马当活马医了。 首先要清除皮肤上的污染物,包括伤口深处也必须用烈酒进行清洗处理,就这一步很多人是直接给痛得昏死过去。 再是切除已经没有活性的污染组织,血肿等,不能继续让细菌增生感染,而且不利于伤口愈合。 跟着就是伤口缝合。 陆山以前就是做过伤口缝合的,只是每次做完不到几天,伤员就开始出现高烧。 伤口化脓,最终救治无效死亡。 这似乎已经让陆山不再愿意做这样的事。 因为都是徒劳的。 可现在楚宁极其眼神,极其认真的对待这件事,陆山自然也不好再多说。 只得跟着楚宁的指导做下去。 很快一名伤员的清创手术便做好了。 楚宁又赶忙安排两个女人同样在净手消毒后,为那名伤员包扎伤口。 那名伤员已经昏迷了过去。 总之说来,这是楚宁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台手术。 接下来,楚宁一鼓作气又指导陆山继续手术工作。 一连做了几人后,便开始分工来做。 一直忙到了入夜时分,才总算是把最后一个伤员的手术做完。 其实还包括敌军受伤的伤员。 这时不仅是陆山已经累瘫了。 就连楚宁也是感到口干舌燥,疲惫涌了上来。 大家伙见了楚宁这副模样,才由衷的感受到,这位上将军真的没有打算放弃任何一个伤员。 即便是所谓的贼军,他也是一视同仁。 做好这一切,还得考虑到消炎的问题。 这个时代没有抗生素类消炎药,只有中药。 不过中药的消炎效果也是很好的,而且完全没有副作用。 最后楚宁是强打着精神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 又吩咐陆山派人去城中购买板蓝根、鱼腥草、连翘、黄连、蒲地蓝等,只要能消炎的中药都给买来煎水喝。 直到这时,陆山可以说是对这位上将军有了全新的认识。 虽然不知道这些伤员能活下来多少人,可单就这份对待伤员的态度,就值得让人尊敬。 这也正是陆山一生所尊崇的医者仁心。 忙完这些,楚宁连晚饭也没吃,沾着枕头很快便沉沉睡去。 次日午时,楚宁方才醒来。 城外战场都已经打扫完毕,城中各处险要都已经布防到位。 破损的城墙也在昨天夜里加紧了修补,现在城中大部队已经处于休整期。 魏满今早醒来后就已经派出探哨前往陵城探查敌情。 这时得知楚宁已经醒来,便前来询问死去将士们的尸首如何处置。 若在以往,这些尸体大多都是就地掩埋,入土为安。 可楚宁这一次却不打算这样做,他立刻下令,把所有尸体运往城外,找一处向阳的坡地进行集体掩埋。 这一来是城外还将会成为主战场,用来埋葬尸体不太合适。 二来是防止病毒滋生,引发更大的病灾。 当然楚宁也是想过火化的。 不过这个时代很多人是接受不了这个方式的。 会认为是对死者的一种惩罚,一种亵渎。 楚宁也懒得去解释,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在城外找一处向阳的坡地埋了。 接近一万人的尸体堆放在一起,别提是一件多么震撼人心的事。 可这就是战争,无情的战争。 楚宁以上将军的身份,命人刻下了一块石碑,又亲率一众将士们举行了葬礼。 白幡、纸钱迎风飘洒,不知名的野花开满了山坡。 都像是在为死去的亡灵送行。 一时间好多人竟都留下了眼泪。 楚宁也因此深有感触。 这一次领军平叛,作为一个上位者,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甚至决定手下人的生命。 可要说这一切是否值得。 答案是肯定的。 若是没有这一战,不知还会死掉多少无辜老百姓。 甚至是牵连上更多的生命。 十万,乃至是几十万。 楚宁明白,要想结束这样的事。 最好的法子就是彻底改变历史,让这个国家成为一个令敌人闻风丧胆的盛世强国。 不战而屈人之兵,这才是用兵的最高境界。 可当下,齐王以清君侧的名义起兵谋乱,必须尽快结束这一切。 葬礼完毕后,楚宁回到县城让牛云飞拟定此次将士战功嘉奖名单,随后连同前线的战况以密信的方式一道发往朝廷,由唐帝定夺。 至于城中财货,楚宁这一次便决定私自做主了。 他立刻让人清点各营战功士兵,以各营为团体进行奖赏。 而不是像以前那样具体奖赏到个人头上。 因为在以前时常发生因抢人头而引发内讧。 导致各营各部军心不稳的情况。 当然,楚宁做出这个决定,也是和各营将士们商量后做出的。 楚宁拿出所有铜钱作为奖赏,分发给各团士兵。 又拿出银子张贴告示招兵买马。 接下来,则是着重加强神机卫和火药局的工作。 若说攻城,神机卫的燧发枪优势不大。 可守城,这玩意简直是天赐神器。 现在的燧发枪经过玄彬的改良,不仅可以射击远处的目标,还可以作为散弹枪使用。 十米内,射杀半径可达到五米。 这要是用来守城,等到敌军攻击时发起致命打击可以一敌十。 科学技术才是第一生产力。 楚宁自然深知这个道理。 要想彻底改变历史,征服这个世界,唯一能做的就是依靠强大的科技。 由此,楚宁还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 第416章 伏击准备 昭顺元年七月十一日。 立秋已经有半个月了。 持续未曾下雨的京都,今日天空突然阴云密布。 眼看着似乎就要下雨了。 可不到一个时辰,乌云散去,天空转眼放晴。 午后,唐帝又搬到了御花园歇息,将养身子。 这些日子里,又在咳血了。 而且看样子似乎还更加严重了。 关于唐帝的病情当然是秘而不宣的事,如今除了海德旺,就连王皇后也不知情。 唐帝索性以操心国事为重,直接搬出了养心殿,住进了御花园。 海德旺这时拿着一份密信走了进来,来到近前先是给唐帝喂了汤药,又打了一盆热水给唐帝洗了脸。 这才拿出密信沉声说道: “皇上,滨州的塘报到了。” “念!” 近来的奏折或是需要处理的政务,唐帝皆由海德旺亲自复诵,他再给出处理意见,全权交给了海德旺去办理。 对于唐帝来说,海德旺可以说是他最信任的人。 待到密信内容念完,海德旺早已是喜上眉梢: “上将军又打了胜仗啦!这一次竟然俘虏了有一万多贼军,还缴获了大量军器物资。” 这真的算得是近来的好消息了。 如今事关朝廷北伐的事,朝中已经有了很多争论。 而事关齐王起兵清君侧,朝中居然有大臣还为他说话,认为齐王乃是李氏皇族,之所以会起兵清君侧,其目的是为了李氏祖业不落与奸人之手。 这话说得很明了。 可是奸人是谁? 那不就是指的齐王发布檄文里所提到的王潜、楚宁等人吗? 可在唐帝看来,若是他们都是奸人,只怕这个朝堂里似乎怕再无好人了。 “皇上,据探马回报,齐王的大军已经集结完毕,据上将军推断,齐王的目标乃是攻击济庆府,最后再率领大军渡船南下,威逼京都。” 唐帝深吸了一口气,现在朝廷面对的最大考验就要来了。 必须要顶住齐王的大军。 否则内乱一旦大开,王潜北伐之事也将功亏一篑。 唐帝想了想,认为这件事不应该隐瞒。 而是应该公之于众。 他要把齐王的进军路线直接说到明面上来。 这更是向世人表明,齐王狼子野心,根本不是清君侧,而是谋反,是想颠覆现在的朝廷。 他为了一己之私,置天下臣民于不顾,他是李氏族人的败类。 在刊登的报纸内容里,唐帝着重提出要让全国臣民一致对外。 但有起兵谋逆者,人人得而诛之。 报纸一经刊登,群臣百姓皆哗然! …… …… 昭顺元年七月十五日。 齐王李熠竟给楚宁发来一封密信,内容很简单,就是想要劝降楚宁。 并且在信中,齐王许诺要给楚宁赐予公爵爵位。 可谁知,楚宁完全不给面子,直接把来劝降的使者给斩了。 消息传回齐王府,齐王当即勃然大怒,你特么一个读书人,还号称诗仙,居然如此粗暴,敢斩了我的使者。 齐王立刻令人发出告示,要率领二十五万大军攻打临邑城,亲手抓住楚宁凌迟处死。 楚宁得知消息后,立刻召集众将士县衙府议事。 “据前线探马回报,齐王的二十五万大军已经集结完毕,看样子最多三日,前军便能抵达临邑县。” “接下来,大家伙都放开了说,这一仗怎么打?” 本以为这话说完,众将士会对齐王的二十五万大军有所忌惮。 可谁知,当先就有人不以为然的说道: “齐王虽号称集结了二十五万人马,可根本都不足为惧。” “就是,这二十五万人里,有六七万人都是抓来修园子的壮丁,根本没有经过军事训练,别说给齐王卖命了,估计心里早想砍死齐王了。” “除去壮丁,还有临时招募的民夫,说起来是二十五万大军,能战的估计也就十二三万而已。” 十二三万可战兵力也不是个小数目了。 现在楚宁攻下临邑县城,除去受伤的,现在的兵力也就是在四万多人。 分到四个主力团后,楚宁真正统领的中军团目前能主战的也就不到三万人。 这三万人若是全放到临邑城内布防,楚宁反倒觉得有些担心。 就在这时,魏满似乎瞧出了楚宁有话想说,试探着问道: “上将军是否已经有了作战计划?” 楚宁微微颔首,笑道:“不错,我心里确实有个打算,不过有些冒险。” 众人听了都是微不可察的微微白眼。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自出征滨州以来,那一次作战不冒险。 可现在你说有些冒险? 嗯? 认真的吗? 见大家伙的神情,楚宁不言自喻的浅浅一笑: “这一次我觉得咱们应该分出一队人马,提前埋伏在齐王大军前军路上,打他一个伏击。” 好! 这……果然很冒险啊! “伏击战主要目的只是骚扰齐王前军,打乱敌人的进攻节奏,让临邑城有更多的防备时间,所以伏击打完要立刻回撤临邑城,所以这就再需要一队人马作为接应,而且两队作战线路距离不能太长。” 说着,楚宁在桌上堪舆图上指了一处位置: “此处叫做丹山,此处叫做安林,两地相隔大约三里,我已经派人勘察过,皆可以埋伏一千兵马,等到齐王前军进入丹山狭窄林道之中,可在丹山用火攻击。再潜入齐军后方,焚烧粮草,以乱敌军军心,若是敌军来攻,便在安林汇合,再以火攻阻断敌军前路。” 魏满眼珠转了转,问道:“上将军如何肯定齐王的前军部队会通过这里?” 楚宁肯定道:“若是平常行军,他们自然会有所警惕,所以要想个法子把他们引进来。” “如何引?” 楚宁道:“此次齐王大军前进攻临邑,其目的还是冲着济庆府去的。齐王现在兵锋正盛,一定不会把咱们放在眼里,所以我的想法是派出一支老弱病残作为先锋队前往应战。” 听到这里魏满有些明白过来了: “上将军的意思是诈败诱敌深入?” “对。” 楚宁点头应声道:“所以这支先锋部队领军诈败也是关键,一定要让敌军以为这就是咱们的真实实力,否则敌军不会上当。” 这时,早已急不可耐的东子说道: “上将军,你就说,接下来怎么打?我们都听你的。” 第417章 主动出击 现在这个时代,将士们的思想都停留在集权主义上。 认为行军作战本就是主帅一家之言。 你定好了,咱们按你说的来打就行了。 所以这时候,大家都不再言语,等着楚宁分派军务。 楚宁目光扫过众人,当即吩咐道: “魏满听令!” “末将在!” “令你亲领三千老弱幼残,担任先锋与敌军交战,记住,要诈败诱敌深入。” “得令!” 对于魏满充作先锋部队,这些将士们自然无话可说。 可接下来还有两支伏兵队,他们这些便有机会争一争了。 可楚宁似乎也没多想,直接看着东子说道: “韩东听令!” “末将在!” “命你领一千兵马埋伏在丹山林中,等待齐王前军通过,以火攻击,趁势焚烧敌军粮草,扰乱敌军军心。” “得令!” 这下好了,三个任务,就已经分出去了两个。 接下来,就只剩下安林的伏兵队没有敲定人选了。 剩下的将士们都是蠢蠢欲动。 可这一次,楚宁显然也已经有了最佳人选。 “张茂听令!” “啊?末……末将在!” 张茂一愣,没想到上将军会给自己分派任务。 杨德华死后,魏满举荐了张茂接替杨德华的校尉职务。 今天也是他头一次参加中级将领的军事议会。 原本还想着今天只是来听听。 可谁知,楚宁竟是直接要给他分派任务。 “命你领一千兵马埋伏在安林山后,待到韩东领军回撤通过,你才放火攻击,务必要阻断齐王前军。” “是,末将领命!” “行了!都去准备!” 楚宁一摆手,怔怔道:“散会!!!” 说罢,扬长而去。 “上将军刚说的啥玩意?” “散会?” “好像是。” “有点儿意思。” “……” 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楚宁走出了县衙,直奔神机卫而来。 这几天里楚宁都把心思放在了散弹枪上。 经过一系列的加工改良,现在的燧发枪不仅可以直射,还可以散射。 “准备!” “第一列队,放!” 砰砰砰~~~ 一连的燧发枪冒着浓烟射出。 “第二列队,放!” 砰砰砰~~~ 只是两轮射击过去,树立在其前方十米处的一排稻草人皆应声而倒。 这种燧发枪里面装的都是铁砂,射击里程并不远,可杀伤面积特别大。 从枪口迸发出的铁砂呈现圆扇形射出,一枪直接就是一大片。 这时玄彬小跑过来,嘻嘻笑道:“上将军,这散弹枪用来守城,效果绝对是杠杠滴。” 散弹枪的名字自然是楚宁给起的。 可现在楚宁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开心,神色变得冷酷起来。 此枪一旦进入战场,又不知道有多少人将死在其下。 …… …… 次日,天未见明。 楚宁便起了个大早,要亲自给魏满、韩东、张茂等将士们送行。 等穿好甲胄,来到大营时,正是士兵们吃早饭的时间。 今天前往伏击齐王前军的部队都要出发,所以便是一早埋锅造饭。 打下了临邑,意外获得了一笔极其富裕的军资,楚宁便是大开粮仓,让士兵们可劲造。 所谓可劲造,其实说到底也就是白面馒头能多吃上一个。 白米粥里能多几颗米,咸菜能多两勺。 大家伙正吃得热火朝天,可不知谁首先发现了楚宁,喊了一声: “上将军来了!” 魏满这时也发现了楚宁,原本计划今早是吃完早饭就出行,并没有接到通知说上将军要来亲自送行。 魏满知道楚宁这是来鼓舞士气的,赶忙也是放下碗筷,大声喊道: “立定!” 大家伙赶忙都放下了碗筷,齐齐起立,挺直了腰板行注目礼。 楚宁本就穿了一身甲胄,自然就显得有些肃穆。 “大家别都别站着了,继续吃!” 说着,楚宁也是不顾,直接伸手在篮子里拿起一个刚出锅的白面馒头,一口就咬出个月牙形。 “我也还没吃呢!听说今早有馒头,我都睡不着觉啦!嗯,真香!” “哈哈哈!” 大家伙一听上将军这样说,都齐齐笑出了声。 气氛一下子就显得轻松下来。 对他们来说,啃馒头当然是一件极其幸福的事。 可对于上将军这样的人来说,顿顿大鱼大肉也是应该的。 现在他们却看到上将军吃着馒头都是津津有味。 这就有点怪了! 在他们的印象里,哪有当官的和士兵们同甘共苦的。 这简直就是咄咄怪事。 “大家都多吃一点,吃饱了才有力气上战场。” 楚宁又啃着馒头,招呼着大家继续吃早饭。 而他则是也整了碗稀饭,一口气吃下了三个馒头,放下碗,拍拍手说道: “兄弟们,吃完早饭你们就要前往各自的伏击地了。我想问你们,怕不怕啊?” 似乎没有想到楚宁会这样问,这时候好些人都愣住了。 张茂端着个破了缺口的大碗说道: “上将军,咱们不怕!” “为什么?” 张茂笑道:“因为就算是俺死了,俺的婆娘娃儿也能得到一笔抚恤金,俺也值了。” 楚宁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想了想说道: “可你记住了,每一条命都有他存在的价值,你们每一个人都应该好好活着,或许有一天你们还能看到一个美好的新世界。” 新世界? 这是啥玩意? 众人当然不知楚宁所指,对他们来说,每顿有白面馒头吃就是新世界。 这时,牛云飞接言大声说道:“上将军,我以前就是个穷秀才,自打进了京北大营跟着你,想都不敢想,我现在居然也是个校尉了,我就觉得,这就是我的新世界了。” “哈哈哈~~~” “好!” 楚宁肯定一声,又转对其他将士们说道: “你们别看着齐王的大军比咱们多,可他们都是乌合之众,咱们才是正义之师,一定会得到上天的眷顾。” “唐国万岁!” 将士们一阵欢呼。 就在这时,士兵中不知道是谁高声喊了一声: “楚家军万岁!” 楚宁吓了一激灵,这种话是能随便说的吗? 必须得及时阐释清楚才行。 楚宁当即满脸肃然道: “记住了!你们是朝廷的军队,不是什么楚家军。” 说着,一扬手,高声喊道: “唐国万岁!!!” “皇上万岁!!!” 第418章 挥师临邑 齐王府。 如今已过花甲的齐王李熠正在设宴款待各大商贾代表,其中尤以盐商代表最多。 几乎是囊括了晋商、微商、以及滨州地界最豪门的士绅大户。 自韩德胜谋逆平叛后,朝廷便开始稽查江淮的盐税,抓了好多盐商。 朝廷这一举动,自然也让那些商贾们感到了害怕。 他们这些商人本就毫无zheng治地位,要想经商挣钱,谁还不走门路。 所以那些地方上的藩王们便成了他们笼络的对象。 毕竟是皇族,有了这块金字招牌,生意上做起来也是顺风顺水。 相反,地方藩王们也需要挣钱养家糊口。 虽谈不上落魄,可很多藩王就只有靠着朝廷的奉养,还得讲排场充门面,花钱如流水。 所以藩王们也得想法子挣钱啊! 于是乎,与各大商贾勾结便成了私下里不言而喻的门路了。 可别看着这些商贾们表面上唯唯诺诺,其实心底里都是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一个个精的像猴一样。 说到底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 “诸位!” 齐王清了清嗓子,朗声开口说道: “如今大军已经集结完毕,兵器也都已经下发了,现在缺的还是银子,今日把大家伙叫来,就是想听听大家伙关于清君侧的意见。” 齐王也是个狠人,这一次把一众商贾全部召集到了王府。 说是召集,说是宴请。 其实就是软禁。 就是要让大家伙出银子。 棉布商马豹当先表态道:“我愿意再出十万两银子,支持齐王‘清君侧’。” “好!等本王功成之后,定向朝廷给你请封一个六品冠带。” 有了马豹的表态,其余几个商人以及士绅大户们也纷纷表示愿意再出资资助齐王起兵。 这些家伙都已经是利益共同体,即便知道齐王是贪得无厌,也没有了法子。 这一刻,他们才知道跟对人很重要啊! 一番施压后,齐王又筹集了有近百万两银子。 现在人马齐备,粮草充沛,又有银子,兵精粮足,怎么看这场仗都是稳操胜券。 就在这时。 一名亲兵急匆匆走了进来,禀报道: “启禀王爷,高丘赤裸着上身,背着荆条前来求见。” 对于失守临邑城的战报,齐王已在三天前得知了详情。 当时气得是破口大骂。 冷静下来后,才赶忙给楚宁去了一封信,表示愿意招降楚宁,许给他一个公爵爵位。 可谁知,楚宁根本不给面子,直接把派去劝降的使者给砍了。 这让齐王的面子如何挂得住。 说到底这些事都是因为高丘大意丢失临邑城所引起的。 这个家伙还有脸回来见自己。 “让他进来!” 齐王高呼一声,回到上首位落座后,就看见两名亲兵带着高丘走了进来。 此时的高丘上身裸着,身上背负着荆条,用一根粗绳子狠狠勒住,后背上已然有血液流出。 在座诸位这时都是一脸讶然的看着走进来的高丘。 齐王扫了一眼,冷冷道: “你这假模假样的是想做什么?” 高丘跪倒在地,朗声开口道:“末将一时大意,丢了临邑城,在此特来负荆请罪,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好啊!本王这就杀了你!” 说罢,齐王走到一名亲兵身前,一把抽出他身上的佩刀架在了高丘的脖子上。 此时的高丘竟也是表现出了大义凛然,慷慨赴死的决绝。 就在这时,高丘的好友,也是齐王的义子卢久德走了进来请命道: “义父,现在军中最缺将领,杀了高丘并不是最佳选择,倒不如让他将功折罪,以死图报义父。” 齐王这时正需要一支敢死队,打出军队的士气。 卢久德这样说,自然让他有了想法。 真是一刀砍了高丘,不过是泄愤,快意恩仇只是一时爽快,对于战局影响不大。 现在招募了那么多新兵,最差的还是将领。 有时候会利用一个人,和直接将他杀了,要看哪一个利益最大。 这才是成熟的zheng治家需要权衡的利弊。 见齐王只是死死盯视着闭眼的高丘不说话,卢久德显然已经猜到了他的心思,继续劝说道: “义父,此次攻伐临邑城,我愿领军主攻,请义父让高丘做我的先锋官,给我两万精兵,我势必要活捉楚宁。” 卢久德信心满满,齐王当然支持。 说来齐王李熠有十几个义子,其中以武将出身的占了有三分之二。 而这些武将中,齐王最倚重的就是卢久德。 卢久德年少时就精通骑马射箭,尤其以武艺闻名于世。 十三岁从军,虽不识字,但很有些智谋,善于安抚士卒,原本是辽东车营右都司。 后奉调镇压农民起义军,以两千兵马大破四万贼军,后被朝廷册封为平西将军,调任纪北关为守将,因为一次手下士卒私自出城抢掠百姓,丢了官职。 一路辗转得到了齐王的重视,收为义子。 如今卢久德要作为主攻,摆明就是有了死战的决心。 齐王心中欢喜,有了卢久德主攻临邑城,就朝廷那点兵马如何抵挡得住。 “好!本王就给你五万兵马,让你主攻临邑城。” “孩儿领命!” “至于你高丘,若不是德儿为你求情,本王定砍了你,现在本王给你两千兵马,令你充作先锋队,即刻发往临邑。” “罪将领命!” 卢久德领命,手持符节当即领着高丘点齐两千兵马,挥师临邑城。 紧跟着齐王下令,于七月二十日,亲自率领各部大军起程。 要在十日内攻下临邑城,一个月内攻下济庆府。 最后顺江南下,直逼京都。 …… …… 两日后。 魏满亲自领着两千老幼残弱,天还没黑就赶到了丹山。 可谁知队伍刚准备休息下,便接到探马来报齐王前军先锋部队已经出现在了六十里外。 魏满大吃一惊,没想到贼军来到这么快。 当即又领着人借助天黑前的余晖,又多行了十里路。 直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魏满才让人在通往临邑城的大道上,一处名叫灰羊岭的要塞处安营扎寨。 经过探哨回报,先锋队竟是原临邑城守将高丘。 魏满知道,这家伙定是来复仇的。 “魏佥事,没想到敌军来得这么快,可现在咱们伏击的队伍尚未到达指定地点,怎么办?” 魏满眯了眯眼睛,沉吟半晌道: “让兄弟们埋锅造饭,今晚不得卸甲睡觉。” 那亲兵一听就听出了端倪。 “上将军,你的意思今晚要会有战斗?” “对,今晚估计咱们得干上一票。” 说完,魏满眉头一拧。 这口气越来越像上将军的风格了。 第419章 两军交火 “报!前方五十里处,发现了朝廷官军。” 高丘领着两千人做了先锋急行军,全力奔赴临邑城。 就在天黑来临之际,有探马回报,说在前方五十里处发现了朝廷的官军。 这倒是让高丘十分意外。 在他的认知里,楚宁一旦夺取了临邑城,一定会派兵全力把守。 可这时怎么会派出一支军队来,难不成还想主动发起攻击吗? “可探明有多少官军?” “大概是在两千人左右。” 高丘心里暗暗点头,看来这也是一支先锋军,是出来探路的。 “领军的将领是谁?” “尚未探查到。” “卢将军的骑兵营到哪里了?” “卢久德将军的骑兵营就在咱们身后不到八十里。” 这点距离作为后援队,完全已经够了。 现在高丘急着报仇雪恨,扭了扭脖子,说道: “今晚就在灰羊岭下寨驻扎。” 灰羊岭位处前往临邑的官道上,算得是一处军事要塞,跨过灰羊岭就是丹山。 “可是……以咱们的行军速度和路程来看,恐怕朝廷的官军会先咱们达到灰羊岭。” “那就加快行军速度。走!” 高丘一挥马鞭,打马快奔,直朝灰羊岭而来。 天色已经擦黑,高丘领着两千先锋兵抵达灰羊岭。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探马来报灰羊岭已经有了官军把守,且已安营扎寨。 高丘立刻让人修筑工事,构建营寨。 而他则是领着亲兵骑在大马上,前往灰羊岭,在夜色中打量了一番,对方军营里亮着灯火,不时有欢声笑语传出来。 似乎还有人在行酒令,一派热闹非凡的样子。 这领头人一看就不是个带兵的。 “可有探明这支队伍的领头是谁?” 高丘唤来一个亲兵询问道。 “已经查明,乃是京北大营的都指挥佥事,名叫魏满,带的两千人都是些老弱病残。” “魏满?” 高丘喃喃念了一边,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可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了。 “哇哇~~~” 一阵乌鸦声突兀地响起,让人心中莫名一惊。 高丘又观察了片刻,似乎突然想到什么,很快领着人回了营寨。 很快,高丘便让人叫来了麾下几名亲兵,说道: “现在灰羊岭已经被官军占领了,这显然是楚宁派出来阻扰齐王大军的,其目的自然是为了给临邑城争取更多的防御时间。” “咱们这一次承蒙齐王恩赦,作为先锋队,必须要拔掉这颗刺,所以我决定今晚趁其不备,杀他个痛快,报仇雪恨。” 这些都是跟着高丘从临邑城逃出来的,知道这是准备夜袭劫营了。 没法子,这一次丢了临邑城差点连命都丢了。 现在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充作先锋队,这还不得赶紧做出点战绩来。 “兄弟们,今晚可有愿意随我出击的?” 几个亲兵一听,当即应声道: “吾等愿随高将军报仇雪恨!” 高丘见自己手下这几个亲兵都是士气高昂,对今晚的出击更加有信心了。 …… …… 夜色深深,当空一轮明月悬挂。 当真是个好天气啊! 也正是发动劫营的好机会。 高丘将两千人分成两队,从东西两路准备夜袭。 以此之道还彼之身。 安排好行军路线,高丘便让人在额头上系上白布条,以此互相照应。 接近四更天时,高丘亲自领着一千人已经摸到了灰羊岭附近。 这时的军营里一片安静,偶尔有鼾声响起。 这个时间最是将士们疲惫的时候。 白天忙着赶路,到了夜里最容易放松警惕,虽然也有哨兵,一个个的也是打着瞌睡。 现在高丘距离营帐也就不足三百米的距离。 一个打马冲刺,他领导的先锋骑兵队便能冲进营帐。 只要一轮通杀便能让敌军慌了神,决定胜负。 到了这时,高丘甚至都觉得根本没必要分出一支人马绕到东门营寨口,两方夹击了。 想着被楚宁夜袭夺了临邑城,高丘就心里窝火,今晚他势必要把所有的火气全给撒了。 “兄弟们,杀进去!” 高丘一声高喝,挥舞着金背砍山刀,率先带着骑兵队便冲入了营寨。 身后的步兵队也是紧跟在后就往营寨里冲杀进去。 “不好了!” “敌军来劫营了!” 营寨里开始有人发现了情况,开始呼喊起来。 高丘见状,更加兴奋起来,领着骑兵队就往中军营帐冲去。 可很快,他就发现有些不对劲。 因为自打进了营寨后,似乎根本没有发现有敌军阻扰。 只是稀有的有喊声传来。 整个营寨就像是空的一般。 就在这时。 高丘喊出了历史上,所有将领在这一刻都会喊出的千古名句: “不好!中计了!” 说时迟那时快,正等高丘准备回撤出营寨时,身后的步兵队已经跟了上来。 紧接着就听见四面响起了喊杀声,一排排火把便将他们这队人马直接围了起来。 “杀贼!” 而另一边,营寨东门方向也传来了动静,喊杀声连天。 高丘这时彻底凉了,知道东门的兄弟也中计了。 一行人本就是来劫营的,心理上就难免有些紧张甚至是恐慌。 一根弦就绷得老紧。 而现在竟反遭对方夜袭,心态彻底炸开,一窝蜂地簇拥在一起,似乎想要抱团御敌。 可就在这时,只听有人高声喊道: “放火箭!” “把他们全部烧死。” 一时间,就看见夜空中一道道火箭飞驰而来,映红了一方夜空。 本就慌了神的士兵们就已经彻底乱了。 本能的想去找躲避的地方。 可任你如何躲避,头顶上的火箭就精准的掉落在自己身边。 然而,随着周围火光的映照,更让他们绝望的是脚下竟然倾倒有火油。 一遇到火,腾地就冒出了火舌,把这一片直接变成了火海。 贼兵一片混乱,慌乱间只顾乱窜。 “稳住!不要乱!” “都给老子稳住!” 高丘大喊大叫,可根本没有人听他的。 没有法子,高丘只得领着人一路掩杀逃命。 “操蛋的!跟我一起杀出去!” 等到高丘一马当先奋力拼杀一阵后,终于算是逃出了火海。 而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胡子都已经被烧掉了。 可胡子哪有命重要,现在只有逃命最要紧。 “走啊!” 高丘大喝一声,打马就要回走,身后猛地传来喊话声: “贼人休走!!!” 第420章 乱刃分尸 高丘本想夺路而逃,这时身后突然响起喊杀声传来,只得拔马来战。 金背砍山刀一刀回转猛烈砍来,魏满将火龙枪双手一横,挡住了这重重一刀。 “哐当!” 金戈声响起。 单单这一招过手,高丘就知道,今天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也不含糊,回身拨马就逃。 风驰电掣,一路狂奔。 这一下倒是把魏满搞得有些懵了! 还以为这家伙颇有骨气,想要大战三百回合呢! 可谁知。 这家伙现在竟是只想着逃命。 魏满哪里肯放过他,先前作为先锋队攻入临邑城就是为了抓住这厮,为故友黄世杰报仇。 竟让这厮走了密道逃出了城。 今日得遇,不捅他七八个透明窟窿,此事不休。 夜风呼呼吹过,高丘头也不回直朝着营寨奔逃。 天色都已经蒙蒙亮了。 就在高丘将要回到营寨时,竟发现自家营寨灯火通明。 几乎是在一瞬间,高丘就判断出自家营寨已经被朝廷官军攻破了。 这家伙不愧是出了名的逃跑将军,跑起路来真的很有心得。 可这时,天色渐渐明亮起来。 魏满却不再紧追,而是拿出弓箭,搭弓拉弦,箭头随着高丘奔跑的方向缓缓移动。 接着,只听一道破风声划过。 一支羽箭已经飞了出去。 稳稳射在了高丘后背上,噗通一声,只见高丘应声落地。 “来啊!乱刃分尸!!!” 等魏满回到营寨时,天色已经大亮了。 黎明时分来此劫营的贼军都已被平定,大火也都已经被扑灭。 几百个贼军正灰头土脸的蹲在地上,等候着处置。 魏满直接让人将这些战俘全部羁押起来,随后安排人打扫战场,准备迎接齐王前军大营。 随后又分出三路探马出去,打探齐王前军大营进军情况。 大约在近午时刻,探马回报,前军大营正朝着丹山而来,已不足四十里地。 这一次齐王派出的前军大营共有五万人,领头人乃是卢久德,此人魏满也曾在辽东大营时就听闻过的。 如今整个临邑城的守兵加起来也不过才三万人,卢久德统领的前军大营显然是直接攻城来的。 其目的自然是为了尽快扫除前沿障碍,为齐王中军开道。 这一路兵马一旦破了临邑城,下一步便是渡河攻打济庆府。 一旦济庆府陷落,齐王大军渡船南下,京都便是危矣。 “所有人听令,随我迎敌。” 按照计划,魏满的主要任务是将卢久德的前军营诱入丹山夹道之中,再以火攻偷袭贼军。 可卢久德毕竟是久经战场的良将,若是一般的计谋绝不会让他上钩。 所以这一次魏满决定以身冒险,亲自领兵接战。 随后魏满让人打起魏字旗,在灰羊岭北侧坡地摆出攻击阵型,等待着卢久德的大军。 …… …… 正值黄昏时分。 卢久德统领五万大军正朝着临邑城疾驰而来。 已经连夜赶了几天路,卢久德依然是雄心勃勃,意气风发。 此次兵发临邑城,卢久德亲口答应齐王定要活捉楚宁,十日之内必收回临邑城,杀官军一个片甲不留。 “报!” 就在卢久德正要打算休整之时,一名快马飞驰而来: “启禀卢将军,前方灰羊岭道口发现有敌军。” 卢久德眉头微皱,竟显露出一丝欣赏来:“好啊!楚宁竟敢分兵来扰我前军,敌军有多少兵马?” “大概有三千人,而且还都是些老弱病残。” “什么?这楚宁也太狂妄了些!” 卢久德听得发怒:“用三千老弱病残为先锋,简直是对我的侮辱。” 令全军休整片刻后,卢久德便统领大军直奔灰羊岭。 果然就看见灰羊岭北侧坡面上已经驻扎了一队人马,而且此时都已摆开了阵型。 一眼晃去,虽是些老弱病残,可一个个看起来也是精气神十足。 这显然也是一支骁勇善战的军队。 不过在卢久德看来,这也区区只是三千兵马,如何能够抵挡得住自己的五万精兵。 等等。 卢久德目光一凛,很快发现了对方的旗子打的都是魏字旗? “来人!” “在。” “可有探明,这队人马的主将乃是何人?” “回禀卢将军,乃是京北大营的都指挥佥事魏满。” “什么?是他?” 卢久德显然对这个名字很有印象,瞬间就肃穆起来,嘱咐道: “前面排开阵势准备迎敌,后军压住阵脚,切莫慌乱。” “是。” 传令兵骑在马上赶忙传唤下去。 “前营人马跟在我身后,我要会一会这个魏满。” 卢久德招呼一声,领着一队人马便朝着灰羊岭杀来。 “那个叫魏满的,上来搭话!” 卢久德在阵前喊话。 “你爷爷我就是。” 魏满手持火龙枪,一马当先来到阵前,目光冷冷盯视着卢久德,朗声道: “你就是卢久德,我听说过你?” 卢久德笑道:“我也听说过你,昔日辽东将军赵天驰的亲兵护卫长,我说得没错?” 二人目光对视,神情里都显露出一种虽未谋面,却在心中早已久闻的惋惜之情。 可仅仅是短暂的眼神交流,卢久德便收住了心思,冷冷言道: “我早听说赵天驰身边的亲兵护卫长,善使一杆火龙枪,今日便要讨教讨教。” 说完,卢久德当即拍马冲杀过来。 “好啊!我也正想会会你是否是浪得虚名,来啊!看枪。” 说罢也是拍马挥枪迎了上来。 二人很快便战在了一起。 两队士兵们这时也是看得好是过瘾。 其实古代在两军交战前,领头将领交战时很少会有单挑独斗的。 这种所谓的斗将传统以前也是有过的。 不过大多要追溯到春秋时期。 那个时代打仗真的讲究仁义道德,会等到对方排开阵势,准备好了才开打。 像是两军派出大将单挑独斗,这便是所谓的‘致师’。 春秋时代打仗大多都是贵族之间出现不和,以打仗的形式逼迫你臣服。 而非是要将对方赶尽杀绝。 可到了战国时期,战争的意义就已经完全变了。 不过像今天这样的小规模作战,尤其是站在卢久德一方,五万大军一阵冲杀,似乎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事。 可这样一来,难免就有些胜之不武。 因而便想着要从心理上彻底击溃对方,以振奋军心。 第421章 虎口夺食 两人战了大概有三十四个回合,魏满便显得有些体力不支了。 好几次都是虚虚晃开卢久德的大刀。 这时两人又战了几个回合,魏满索性露出了个破绽,只得赶忙打马回撤。 卢久德一侧士兵们见状更是响起阵阵呼喝声。 卢久德一看自己占据了上风,更是来了兴致,催马就要斩杀魏满。 跑了一阵,眼看距离渐近,魏满又只得回身又战。 卢久德越战越酣,完全被魏满激起了斗志。 可魏满很快又是败下阵来,好几次都是险之又险的避开了卢久德的攻势。 似乎就差了那么一点点就可以将其斩落马下。 这让卢久德也感到很是遗憾。 “撤!” “快撤!” 魏满很是识趣,拍马就走。 “哈哈!” 卢久德见状,爽朗一笑,转对身后弓箭手叮嘱道: “不要放箭,我要抓活的。” 说罢,一夹马肚便追了上去。 按理说他们这次行军是直接走大道,过灰羊岭直走丹山大道,便可以长驱直入,直到临邑城下。 只是现在闹了个小插曲,更是引起了卢久德的斗志。 “卢将军,穷寇莫追,小心中了埋伏。” “这能有什么埋伏,我有五万大军,还怕他区区几千人马不成。” 在卢久德看来,现在必须要把那唯一一点遗憾给补足了。 这时手下亲兵见自家主将亲自追杀上去,赶忙也领着前军营追了上去。 天色向晚,乌云黑压压的堆积起来。 看样子竟像是要下雨了。 魏满领着人也不知跑了好一段路,一个士兵追了上来说道: “魏佥事,卢久德率领人马追进来了。” “好!让大家伙都往里退。” “快,都往里退!” 魏满领着人始终与追军保持着一定距离,直奔丹山而来。 而此时。 卢久德也开始放慢了速度,身后的亲兵追了上来。 “卢将军莫要再追了,此处道路狭窄,丛林密布,若敌军以火攻之,咱们无处可逃啊!” 卢久德左右打探一番,很快明白过味来,唤来一名亲兵问道: “此处是何处?” “回卢将军,此处乃是丹山峡谷。” “不好!” 此处若是用火攻,两头夹击,真的就是无处可逃啊! 卢久德赶忙高声喊道:“传令兵,吩咐下去,让后军止步,全军调头缓缓退出山谷!” “是。” 传令兵拨转马头,高声喊道:“后军止步,全军调头退出山谷!” “后军止步,调头!” “止住后军,退出山谷!” 传令兵将卢久德的军令传了下去,这时才发现进入峡谷的人数至少有近一万人。 大军一字排开,犹如一条蜿蜒的贪吃蛇。 就在卢久德准备传令全军退出峡谷时,只见两侧举起了火把,顿时火光映天。 “放火!” 砰砰砰~~~ 三声炮响而过,顿时便有巨大的火球自山坡滚下,直直朝着卢久德的方向滚落而来。 卢久德这时想要回撤躲避,可奈何人马拥挤,连转身都困难,更别说骑马逃脱了。 “不好!中计矣!” “快快撤兵!” 卢久德只得领着人继续朝前方奔走,迈开火球的攻击。 就在这一众人催马前行时,只听山坡上又传来喊杀声: “射箭!” 唰唰唰~~~ 一阵猛烈的弓箭射杀而来。 那家伙,完全可以说是箭无虚发。 因为人挤人,根本躲无可躲。 一时之间,人群相互碰撞,死伤无数。 可让人意外的是,箭矢只持续了一阵便停止了射击。 其实这也不怪魏满,他们这次作为急行军,带的箭矢本来就少。 至于火油一类,这一次主要集中在了安林用来截断敌军追击。 虽然现在占据了优势,可也没有办法将敌人全部歼灭。 而且现在卢久德已经组织起人手准备反攻,魏满当即下令全军撤退。 对于领头人,一军将领,要随时懂得取舍,绝不恋战。 可魏满此举却是直接让卢久德懵了。 这什么情况? 居然没有趁势将他们全歼。 就在卢久德不解之际,只听后军方向传来喊话声: “不好了!敌军偷袭我方粮草了!” “什么?” 卢久德顿时反应过来。 好家伙,这魏满根本不是为了阻击自己,而是为了偷袭粮草,让大军不战自乱。 “可恶啊!” 虽想组织兵力救援,可奈何大军一时半会儿退不出去。 没有法子,卢久德只好下令,让全军速速通过丹山峡谷,全军在大道上汇合。 而此时。 魏满则已经领着三千人退出了丹山峡谷,前往三里外的安林与张茂接应上了。 接下来还将对卢久德的前军营烧一把大火,彻底阻击他们前进的路线。 可在这时。 魏满才得知东子前往焚烧粮草后还没有撤回来。 按照事先的计划,东子统领的一千人在放火后,走大道应该会比魏满这一队人马更快。 可现在却没有到达伏击点。 魏满隐约已经猜到,定是东子又是临时改变了计划。 这小子就是胆子太大,时常做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事。 真担心他那天会因此出事啊! 正迟疑间,只听张茂说道: “魏佥事,要不让我前去接应东子?” “不!” 魏满当即否定,眼睛转了转,很快想到什么: “张茂,你听好了,现在安林此地由你亲自把守,我去接应韩东,若是卢久德大军杀到之时,我们还没回来,你就直接下令放火阻击敌军,万不可放敌军通过,切记!” “魏佥事,我……” 张茂显然对这个安排有些犹疑,一时间难以做出决断。 魏满重重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满脸肃穆,沉声说道: “听好了!这是军令!” “是。” 叮嘱完毕,魏满点齐三百人,打马便又冲了回去。 繁星漫天,四周寥落。 但见丹山峡谷一方还有火光冲天。 魏满领着三百人拍马来到近前时,只见东子正领着一队人押着马车朝这边赶来。 “魏大哥,你怎么来了?” 见到魏满,韩东也是十分意外。 可魏满这时脸色却是一沉,极其愤怒道: “不是让你放了火赶紧撤退吗?你这是在做什么?” 韩东嬉笑一声道:“我检查了,这些全是好粮食,我想着烧了怪可惜,倒不如拉回去,反正咱们粮食也不够。” 魏满听闻脸上怒容渐渐消失,转而却是颇为无奈地晃了晃头: “你小子,真不知道让我怎么说你才好!” 可现在要想把这些粮食全拉回去,可不是简单的事。 因为。 这简直就是虎口夺食啊! 第422章 兵不厌诈 得知东子真正意图后,魏满也只得改变计划,亲领三百人掩护东子撤退。 “所有人加快速度!” 现在想必卢久德正率领着大军退出丹山峡谷,希望不要碰上才好。 否则以他们这点兵力,根本不可能挡得住。 魏满押着阵脚,东子则在最前方亲自护着粮队以最快的速度朝着安林方向走去。 只要等到过了安林,至少就能有张茂接应。 再用火攻,阻断卢友德的进攻。 就在一众人急匆匆押粮朝安林走来,正要过丹山时。 就见谷口一队人马打着火把奔了出来。 领头之人正是卢久德,此时他已经率领着骑兵营当先走出了峡谷。 “东子,你亲自领着人赶紧走,我来殿后,跟我走!” 说罢,毫不犹豫地领着三百人便朝着峡谷口方向冲去。 韩东也没再劝,领着人更是加快了运粮速度。 “狗子的魏满,你诱我入谷放火烧我,现在还胆敢抢我粮食。” 卢久德头发、胡子都已经被烧卷了,灰头土脸极其狼狈: “看老子今天不活剐了你,来啊,把他们全部杀了!” 卢久德再也顾不得了,一挥手让骑兵营一起上。 他现在的想法就是直接将魏满等人全部弄死。 对魏满来说,现在也再无需隐藏实力了,索性就放开手脚来痛痛快快杀他一番。 “兄弟们,随我杀贼!” 说着也是招呼一声,率领三百人冲杀过去。 魏满挑动着火龙枪,全然变了一个人,当先一枪挑落一名士兵。 “啊!” 伴随一声嘶吼,温热的鲜血飞溅。 “杀!” 又是凌厉的一挑,一枪刺透了胸膛,又一个贼军成了魏满的枪下魂。 五个,十个,二十个…… 看着魏满一路挑杀,全然不知疲惫,犹如割草一般,绞杀着周遭的士兵。 卢久德简直惊呆了。 这人为何一下变得如此勇猛! “卢久德,你的死期到了!杀啊!” 魏满早已杀红了眼,这时挑落一众人马,直奔卢久德而来。 事已至此,卢久德也是再无选择,只得应战。 “哐当~~~” 卢久德挥舞着金背砍山刀迎上魏满刺来的一枪,可刚接上手,卢久德便觉得虎口发麻。 紧接着就见魏满抽枪,又是一招天王盖地虎,死死朝着卢久德脑袋砸来。 这一次竟轮到卢久德将双手一横,大刀手柄挡住了这重重一记。 “当!” 这家伙,好大的牛力啊! 卢久德现在终于知道,这才是魏满的真实实力。 不过良将即是这样,遇强则强,这一次总算是遇到了棋逢对手的感觉。 “好你个魏满,果然有两下子,就让我陪你杀个痛快!” 两人顿时又交战一起,杀了有不下三十几个回合。 可就在卢久德以为魏满抱着决战的心态与他决斗时,这个家伙又突然虚晃一枪,打马就走。 “兄弟们,撤啦!!!” “赶紧撤啦!!!” “走喽!!!” 那些跟着魏满冲杀的兄弟们一听,似乎早有准备,也不恋战,一个个也是打马就走。 卢久德直接看傻眼了。 他娘的! 又来这招? “狗子的魏满,你丫还会不会点别的?” 可魏满这一次逃跑的很是坚决。 没有法子,困在丹山峡谷里的贼军已经陆续撤退出来。 单就他们这三百人还不够塞牙缝的。 索性这是在晚上,敌军行动多有不便。 魏满也是抓住机会,领着兄弟们就朝安林方向奔去。 这时韩东也已经领着人就要进入安林了。 “追!给我追!” 卢久德一咬牙,继续带人追击。 先前中了一次埋伏,现在绝不可能再有埋伏。 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这一次卢久德可谓是下定了狠心,非要把这一伙人全抓住砍了才解气。 “给我追!别让他们跑了!” 卢久德气愤地大吼一声。 “是!” 这一次,就是亲兵们也觉得这是一群溃逃的败兵,也是立刻追赶上去。 “魏佥事,贼军已经追上来了!” “不要管他们,赶紧护送粮食过夹谷口。” “是。” 现在就他们这队人马已经是精疲力尽了,只得尽快通过安林夹谷口,让埋伏在夹谷口的张茂截断敌军退路。 否则,不但不能保住粮食,就是所有兄弟都活不下去。 而正是现在这样溃败的样子,更让卢久德看出,魏满是真的在逃命了。 自然不会再想到等待着他的还会有埋伏。 战争即是如此,三十六计,计计无穷尽。 对于魏满也是懂得兵法的,比如诈降、夜袭敌营、声东击西、虚张声势,不一而论。 而最让人害怕的就是,虚虚实实,虚中有实,让人是防不胜防。 魏满不但拥有良好的军事才能,而且个人武力值也是数一数二。 尤其在复杂的战斗中,拥有极强的心理素质,临危不乱。 这几乎算得是对一个将领来说,最强的军事素质了。 “快!把粮食都拉过去。” “兄弟们列阵,随我挡住他们!” 魏满这时又勒住缰绳,吩咐三百名手下列阵迎敌。 正所谓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夜也是得亏了这一轮明月悬挂当空。 魏满目露寒光,白白地月光下,就看见不远处,萤萤火光闪耀,正朝着这边逼近。 卢久德也确实是一员悍将,虽然先前遭遇了伏击,可很快就凝聚了军心,组织起了人马。 这是一支不弱的军队,还配备有强弩和重骑兵。 显然这一次是有备而来,准备要在短时间内就攻克临邑城的。 若是这样正面的硬碰硬是根本没有机会的。 事到临头,千钧一发之际。 魏满又显露出来作为将领的冷静神色。 而另一边。 卢久德领着亲军营已经逼到近前,见了魏满这番举动,料想这是在为那些偷运粮食的家伙们争取最后的时间了。 不过没关系,等到收拾了魏满,再去收拾那些老鼠一样的家伙。 “全军列阵!” 卢久德端坐马鞍,摆出攻击阵型,亲自督战。 这一次,他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杀!” 卢久德一声令下,率领着骑兵营就迎了上去。 一个个面色狰狞,奋力冲击。 一时间,喊杀声响彻夜空。 “魏佥事,贼军杀过来了!” 然而。 魏满依然一动不动第坐在马上,眯眼盯视着那些冲杀过来的贼军。 三百步,一百步,五十步…… 就在此时。 只听魏满高喊一声: “放!箭!” 第423章 又中计了 “嗖嗖嗖~~~” 就看见一支支利箭从魏满身后两侧的山坡草丛里飞驰而来,直取贼军骑兵的脑门、前胸。 一个个闷声落地。 这一次,魏满是早有准备,虽然不足以歼灭敌军有生力量,但压住骑兵营冲锋阵脚还是没问题的。 “弓箭手,压住骑兵营阵脚!” 山坡上,张茂亲自指挥着弓箭手放箭。 一瞬间,一排排的箭矢就像雨滴一般从两侧山坡上激射而来。 张茂是一名低级军官,在担任校尉之前,他没有统领过百人以上的队伍。 可是魏满却十分信任他,举荐他接替杨德华的校尉职务。 如今也是一名中级军官。 他感恩这一切,也很想让魏满知道,他没有看错人。 “压住阵脚!” 果然在张茂的指挥下,很快杀住了贼军的进攻阵脚。 可此时的卢久德显然已经被激起了怒火。 这一次他势必要剿灭这支胆敢来偷袭他的敌军。 “盾牌手掩护!” 卢久德也有防备,一边躲避箭矢,一边让人拿出盾牌掩护。 “唰唰唰!” “砰砰砰!” 弓箭齐齐发射,砸到盾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虽然被箭雨压制着有些难受,可这些士兵们明显都是经历过的老兵,面对这样的情形很有经验。 “左右哨骑营,冲上山坡去,把他们全部杀光,一个都不留!” 卢久德分出两翼骑兵直取山坡上的弓箭手。 这些弓箭手简直是太烦人了。 弓箭手最怕骑兵近身攻击。 现在张茂所领的弓箭手虽然占据在两侧山坡,可安林毕竟是小山丘,骑兵一个冲刺就能上来。 张茂却是不急,立刻吩咐道: “长枪手准备!” 另一侧山坡也有将官高声呼喝说: “长枪手!准备!” 一支支约有三丈的长枪立刻斜立起来,枪把子就插在土里,枪尖就朝着山下骑兵冲来的方向。 密集得犹如刺猬的腹背。 哨骑营骑兵们可管不着这些,依然是猛烈的加速冲刺,摆出一副要拼命的架势。 张茂仍是指挥着弓箭手射击,不时也有骑兵掉落马下。 可很快,敌军哨骑营就已经冲到了近前。 双方人马很快就撞在一起,响起激烈的撞击声。 “噗噗噗!” 长枪刺入战马的肉中,直接撕开马皮带下一大块血肉。 紧跟着就是马嘶长鸣,以及将士的哀嚎声随之而起。 但由于战马快速冲刺带起的惯性,很快便冲出一道大缺口,直直朝着张茂所在的弓箭手队杀来。 张茂亲自站在弓箭手身后督战,手中举着大砍刀,高声喊道: “兄弟们!该试试咱们的新武器了!” 就看见原是用弓箭的士兵们,这时都已经换成了一杆杆火铳。 “所有人准备!” “开火!” 黑夜中只见火光闪耀。 “砰砰砰~~~” 在张茂的怒吼下,紧跟着如爆竹一般的炸声响起。 那些原本还在冲刺的哨骑营,纷纷应声落地。 这是楚宁最新研发散弹枪,对于近距离射击骑兵,有绝对的优势。 尤其是针对这些自下往上冲刺的骑兵队,更是屠杀。 绝望的惨叫声在夜空中响起,鲜血和碎肉散落一地。 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浓郁得令人作呕。 卢久德见此情景,知道这些家伙是早有准备了。 现在虽搞不懂敌军用了什么武器,可这时的战局不容他分心。 “亲兵营,随我出击!” 卢久德满脸狰狞,呼喝着像箭一般的朝魏满冲了过去、 魏满当然明白卢久德的计划,是要硬碰硬干一场了。 这时韩东领着运粮队伍已经全部通过安林,魏满知道可以发起……撤退了。 对的,就是撤退。 魏满可不打算与卢久德硬碰硬,先前摆出攻击阵势无非是想要拖住卢久德的攻击。 善于根据战场形势及时做出调整,也是一名合格将领需要掌握的基本能力。 现在卢久德不仅在气势上占据主动,更是在人数上远远占有优势。 这毕竟是一支近五万的大军,如何也是抵挡不住的。 “所有人,按计划撤退!” 魏满根本不恋战,领着人一边开始朝安林后方撤退,一边又开始让人偷偷倾倒火油。 卢久德看着魏满似乎又要逃跑,不由冷哼一声: “狗贼魏满,没想到你竟是贪生怕死之徒。” “拿命来!” 卢久德也没多想,继续冲杀过去。 这时的魏满已经领着人退出了夹谷口,迅速调转方向,令人点燃火油。 火油遇上明火腾地燃烧起来,一路追逐着烧去。 山坡上张茂这时又组织起弓箭手,朝着山下卢久德亲兵营射去。 “不好!” “又中计了!” “特么的!” “撤!快撤!” 随着夜风吹拂,大火将整个夹谷口都燃烧起来。 张茂领着人放了一会儿箭,这才招呼人赶紧撤退。 火光照亮了整个天际,整个夹谷都陷入了熊熊大火之中。 那些骑兵也是被烧得痛苦不堪,纷纷跳下马匹,自顾逃命而去。 “卢将军,怎么办?” 有亲兵焦急地询问道。 可这时的火焰太旺盛了。 卢久德气得咬牙切齿,隔着火海就看见对侧的魏满领着人正逃离谷口,却毫无办法。 “魏满!你给我等着,我势必要亲手宰了你!” 卢久德愤恨地喊道。 “卢久德,我敬你是一条汉子,可不要认贼作父,辱没了先人啊!” 夜空中,传来了魏满的声音。 卢久德见魏满还敢嘲笑他,肺都要气炸了! “魏满!本将必定要斩你头颅祭奠先祖!” 卢久德恶狠狠地咆哮道。 夜空中,没再听见魏满的答话。 除去噼啪的燃烧声,伤员的哭喊声。 此时的夜竟显得格外安宁。 卢久德渐渐冷静下来,现在不是逞英雄的时候,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这个仇,他记下了! 等着! “传令下去!全军休整三日,便直取临邑城。” “走!” 第424章 募捐粮食 魏满不愧是合格的将领,拥有极高的战术素养。 在战场外,他懂得如何操练士卒,鼓舞士气,在战场上他懂得如何激励士兵,稳定军心,这些都是他曾经在辽东大营里跟着赵天驰将军学来的。 那时的他只是一名亲兵护卫,还没有像如今这样亲自带兵的机会。 像今晚这一仗,更是让魏满在军中拥有了极高的威望。 “魏佥事,卢久德的大军没有追赶上来。” 这倒是魏满已经预料到的,卢久德今日太过轻敌,如何也料想不到会接连中计。 可今晚的战斗虽并未伤及卢久德的根本,不过是延缓了他的行军而已。 “传令下去!所有人加快速度,护送粮队尽快赶回临邑城。” “是。” … 时间过得很慢,似乎每一秒都是那么漫长。 可转眼,已是深秋。 这些日子里,楚宁都在忧虑一件事,就是粮草问题。 如今临邑城守军差不多有三万兵马,每天人吃马嚼,粮草的消耗是一件极其恐怖的事。 据估算,以现在的粮食储备,也就够三万守军吃上二十来天。 加上战时还要损耗,对于守备来算,确实远远不够。 他们现在是在黄河以北,这里现在是齐王的管辖地。 粮草军需供应不上,一旦齐王大军围城,必然造成慌乱。 很容易便会引起军队哗变。 因而有人提议,派出军队就地征粮。 可楚宁听闻后当即做了否决。 所谓就地征粮,说到底还不就是派出军队去抢老百姓的粮食。 这操作他简直不要太熟悉。 所以这个口子是绝不能开的。 其实任何时代都是这样,当兵的没有约束,他们会比强盗更加可怕。 基于此,楚宁想到一个法子,就是召集城中士绅大户,以朝廷的名义让他们捐粮募战。 逼士绅大户,总比逼老百姓好。 历朝历代都只有种田的人造反,还从来没见过商人能翻了天的。 这时牛云飞进来汇报: “上将军,魏佥事他们回来了!” 楚宁顿时一喜,虽然已经得知了丹山的战报,可那颗心始终还是悬着的。 现在魏满回归,那颗悬着的心也总算是放下了。 “上将军,还有一件喜事。” “哦,说。” “你不是吩咐让韩东绕到贼军后,放火焚烧粮草吗?韩东这小子,居然直接把粮草给抢了,刚才我已令人做了清点,差不多有六千石粮食。” 楚宁闻言,眉头一挑: “这么多?” “对!不过这一次损伤比预想的要大很多。” “伤亡多少?” 牛云飞抬头看了一眼楚宁,讪讪说道: “差不多……有三成。” 这么多人? 楚宁沉默不语,闭目用力吸了一口气,方才开口说道: “把伤亡名单都记录下来,发放抚恤金。” “是。” “立刻去把城中的士绅大户叫来,告诉他们,不愿募捐借粮食的,以囤积居奇问罪。” “是。” 不到午时,县衙大院里便集结了一批士绅大户。 今日受邀赴宴,他们当然知道其背后的真正目的。 如今整个临邑城都已被朝廷官军收回,他们这些人自然明面上就倒向了朝廷。 可他们都曾出资出粮支持过齐王的军队,这时心中都清楚。 今日怕是难逃一劫了。 大约在午时一刻,楚宁才出现在了大院里。 见上将军进来,一众人都是毕恭毕敬地起身。 楚宁今日穿着较为素净,给人的感觉自然就亲近许多。 来到上首位,目光扫了众人一眼,便轻声问道: “哪一位是沈三鲜啊?” 这时一名穿着锦衣华服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约在三十五六岁,眉目清朗,腰系玉带,颇有几分读书人的味道。 其实楚宁已经派人调查过,这位沈三鲜还真就是个读书人。 而且还是临邑城最大的商贾。 “回上将军,草民沈三鲜。” 说着,深深一揖,不卑不亢。 楚宁仔细打量了一番,此人的印象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看你这举止,还真像是个饱读诗书的文人?” 沈三鲜谦虚道:“让上将军见笑了,草民乃是一介商贾,不过是附庸风雅而已。” 其实唐朝与明朝不同,明朝自朱八八开国,尤其痛恨商人。 甚至在大明律中有明文规定,商人不得传纻罗绸缎。 否则将会以“僭越”罪,处以重刑。 而唐朝不同,开国初期时,商人地位也是极低,远不如士人庶民。 这时执政者重农抑商的结果。 可到了中后期,却发生了极大的转变。 贸易活动不仅带动了国内货物畅通,甚至已经与西域诸国有通商往来。 沈三鲜这样说,自然是明白自己的处境。 揭过这茬,楚宁浅浅一笑,说出了今天宴会的主题: “今天把你们叫来,想必你们也知道为了什么,现在齐王谋逆,朝廷要平叛,我需要你们募捐粮食。” 楚宁很直白,不绕弯子。 这个时代,他是掌权者,根本无需把他们与普通老百姓一视同仁。 因为他们的财富带着原罪。 “当然,我要不要你们白白募捐,等到齐王大军打来的时候,你们与城中百姓享有同等权利。” “可能你们有些人会说,你们不需要朝廷官军的保护,因为就是齐王大军攻进城来,他也不会害了你们。” “如果这样,有一点我就要事先说明,突然真等到齐王大军攻进了临邑城,我绝不会让你们留下来活着受辱的。” “因为,我不会让这种可能发生。” 这简直就是赤果果的生命威胁了。 说直白些,就是临邑城和在座的每一位都息息相关。 如果真有齐王大军攻进城来的话,我一定会在此之前,先把你们都砍了。 “上将军,为了表示沈家对朝廷的态度,草民愿从府里拿出十万贯,以及一千石粮食,区区心意,还望上将军笑纳。” 沈三鲜话音落下,其余诸位商贾神色顿时一沉。 原本他们还准备着一起抗住楚宁的压力。 你要真敢动手,有本事就把临邑城所以商贾杀绝了。 我倒要瞧瞧你如何在天下臣民面前交差。 可现在沈三鲜当先表态。 事情就有了转圜的余地。 楚宁也是显露出一丝惊讶神色,可面上却是喜怒不形于色。 “我已然说了,这算是朝廷借你们的,不要白白要你们的。” “上将军,如今朝廷发生了这样的事,身为唐国子民,草民也愿出一份绵薄之力。” “好!” 楚宁慨然应允道:“既然你们都有拳拳报国之心,我便代朝廷收下你们这份厚礼,待到平定叛乱,我必向朝廷为你们请功。” 事已至此,其他商贾们也只得纷纷表态,愿意捐献钱粮,以资助朝廷大军平定叛乱。 第425章 曲妮玛德 一下子又筹集到八千石粮食,如今城中粮食已足够守军吃上二十天。 转眼已是七月二十三日。 秋高气爽,万里无云,临邑县的秋天如此地迷人。 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就连落叶都那么可爱。 可楚宁并不觉得可爱。 据前线探马来报,齐王已亲领二十万大军朝黄河渡口杀来。 而卢久德统领的前军营,距离临邑城更是不足三十里。 最快的话今日傍晚即将到达。 现在城中防备都已就绪,只要先抵挡住这第一波攻击,接下来才有可能能拖住这支大军。 当然,楚宁也想过,齐王大军很有可能会选择派出一支军队拖住临邑,然后大军则是直接绕过临邑,直接率军渡过黄河,攻占集庆府。 若是如此一来,楚宁倒不得不选择主动出击了。 要让临邑城始终成为齐王大军身后的一根刺。 然而,守城靠的是什么,除去坚固的城墙和充沛的军需,剩下的就是强大的心态了。 那种大军围城的紧迫感,真的会把人逼疯。 楚宁当即下令,召集城中一众将领午时正刻议事。 可大家伙齐聚一堂后,等了好久也不见上将军的到来。 临近午时末刻了,楚宁才领着牛云飞走了进来。 一边往里走,牛云飞还一边赞叹道:“上将军这个主意简直让人意外了,末将是闻所未闻的事。” 进了议事厅,楚宁先是对众位将领寒暄一番,这才走到上首位站定: “诸位,据探马来报,齐王的二十万大军,已在三日前从陵城出发,直逼济庆府而去,而现在卢久德统领的五万前军营距离临邑城已不足十五里,最快日落前就会兵临城下,大家伙都议议,有什么想说的都说出来。” 等到楚宁说完,张茂当即站了出来,朗声说道: “上将军,要俺说,咱们就应该趁着卢久德立军未稳,派出一支部队打他个措手不及。” 紧跟着便有好几个将领也认为此法可行。 古代大军作战,行至一处安营扎寨,都需要时间。 而这时候恰恰会是这支军队防守最薄弱的时候。 “我也赞同,应该主动出击,打他个措手不及,挫一挫贼军的锐气。” “报!” 就在这时。 有亲兵进来禀报: “启禀上将军,卢久德领军在城外叫阵。” “什么?” “这么快?” 这倒是让楚宁也十分意外。 早上的探马回报还说有三十里路程。 五万大军,按理说至少也得傍晚去了! 楚宁很快想到什么,除非卢久德是分了军,只领了亲军营。 “来了多少人?” “回上将军,是卢久德的前军营,差不多有五千人。” 好! 果然如此。 魏满听了却是笑道:“看来这家伙是急着来报仇啊?” 话落,众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一次魏满带兵在丹山伏击,虽未重创卢久德的主力。 可在士气上算是狠狠打掉了他的嚣张气焰。 尤其那种有力使不出的憋屈感,更是让卢久德恨之入骨。 这才会急着分出前军营,以最快的速度赶往临邑城。 “启禀上将军,卢久德还让人在骂你?” “哦?” 楚宁皱了皱眉头,看着那传令兵问道: “都骂我什么呀?” “骂你只会玩阴招,是……缩头乌龟,让你尽快出城与他决战。” “哈哈哈~~~” 楚宁听闻竟是大笑起来。 这家伙,台词一点不新鲜啊! 一众将领见楚宁完全不在意,心里更是窝火。 “上将军!” 一直未说话的韩东这时起身拱手说道: “卢久德如此狂妄,末将愿领两千人会一会他,若不胜,甘愿受罚。” 韩东总是这样的急性子。 上次安排他去伏击卢久德,焚烧粮草。 可谁知小子临时改了主意,竟把粮草押运回来了。 虽然最终得了两千石粮食,可付出的代价也是不小。 楚宁最终以功过相抵,并未追究他,也自然没有奖赏他。 现在韩东又是急着出战,摆明了就是立功心切。 私下里魏满也找楚宁说起过韩东,真担心那天这家伙会吃大亏,甚至丢了性命。 “上将军,末将也愿领兵两千出城与贼军厮杀一番。” “末将也愿往!” 这时好几个将领都要请兵出战。 这毕竟是首战啊! 贼军都在城外叫战了,还不得打掉这股嚣张气焰才行。 可谁知。 楚宁冷笑一声,说道: “你们都不必请战了,因为我根本不会出战。” 众人闻言,皆是四目相对,面面相觑。 这不摆明就是怕了卢久德嘛? “上将军,难道就任由这狗贼辱骂你不成?” “就是,这口气,咱们必须得出了。” “再说了,现在城外也就五千兵马,我们何不与他一战,杀一杀他的锐气。” 楚宁摆手说道:“我说了,不必理会,嘴长在他身上,要骂就让他骂!再说了,如果靠骂人就能打胜仗,那岂不是也太容易了些。” 说着,他看向牛云飞: “去!把免战牌挂上!” “是。” 牛云飞露出一丝笑意,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这时大家伙都不明所以的看向楚宁: “上将军,这免战牌是个啥玩意?” “呃,就是在城墙上挂个牌子,上面写着‘免战’二字,走,咱们去城楼看看。” 说起免战牌这玩意,楚宁也是前世影视剧里看到的。 至于历史上到底有没有就不知道了。 不过就在之前楚宁让牛云飞安排人制作免战牌的反应来看,这个时代应该是没有的。 反正现在,免战牌问世了! …… …… “狗子的楚宁,你只会玩阴招,有本事出城来跟爷爷一战!” 城外,卢久德骑在高头大马上亲自督战。 而在他身前,一名体型壮硕,声若洪钟的大汉正在城楼前喝骂。 “楚宁,你个缩头乌龟……” 还没骂完,就看见城楼上传出了动静,一阵骚动。 卢久德精神大振,好家伙,终于忍不住了! “狗子的楚宁,你终于不做缩头乌龟了!” “那就出城来战!” 卢久德当即安排人摆开阵型,准备应战。 可紧跟着,就看见城楼上一阵忙活,一众士兵们正在悬挂一块大牌子。 嗯? 啥玩意? 卢久德大惑不解,很快他就看清了。 牌子上写着大大的两个字: “免战!” 曲妮玛德! 第426章 又是夜袭 卢久德鼻子都特么要气歪了。 本想着激怒楚宁,让他派军出城来战。 现在自己统领的军队士气正盛,先前又遭遇了伏击,正需要一场战斗打开局面。 可谁知。 这家伙居然搞出了一个闻所未闻的免战牌来。 卢久德继续让人喝骂叫阵。 可城楼上的官军竟像是看小丑一般。 “卢将军,他们不会出城了,要不要让我领着人攻城。” 那名叫阵的大汉嗓子也有些嘶哑了。 卢久德咬了咬牙,对着大汉说道: “收兵!等到后军汇合后再攻城。” 卢久德现在这支兵马是急行军,为了行军速度,攻城器械都没有。 临邑城虽不是十分坚固,可要想凭借这点人马就想攻城那也太不自量力了。 哼! 姓楚的,就让你再多活两天。 卢久德咬着牙,十分懊恼的开始退兵。 …… …… 卢久德撤军的消息传回县衙,一众将领们都是十分意外。 没想到,上将军竟凭着一块牌子就让贼军退了。 可很快又生出疑问来。 “上将军,咱们总不能每天都挂免战牌!” “当然不可能!” 楚宁道:“现在贼军之所以退兵,还不是因为缺少攻城器械。一旦等到后军营抵达,攻城战是迟早的事。所以,接下来所有将领都必须登上城楼,随时准备应战。” 张茂一听就来了精神:“放心!滚木、圆石都已经搬上了城墙,只要贼军敢来攻城,定要砸他个脑袋开花。” 楚宁嗯了一声,又问道:“现在火油还有多少?” 这一次丹山、安林伏击使用了大量火油,这些都是从山里采集的桐果,炼出的桐油。 魏满接言道:“已经不多了,这些日子我也令人在城中收集。” 冷兵器时代,火永远是最大的杀器。 历史上有很多善于用火的名将,比如最为经典的火烧赤壁。 可谓是家喻户晓。 毕竟滚木、圆石有限,还是得多加守城军需才行。 “我倒是有个法子,就是有点恶心。” 楚宁记得在前世曾听说过,有士兵守城时,曾用金汁攻击敌人。 这可以说是一种威力巨大的守城利器。 当然,也十分恶心。 所谓金汁,就是把粪便尿液煮沸,等敌军攻城时,直接泼上去。 有的甚至还会在金汁里加油,以此提高金汁的温度。 这种攻击武器威力巨大,一旦被金汁烫伤,基本都是见阎王了。 因为这种金汁里含有大量的细菌毒素,烫伤者最容易感染。 这个时代没有抗生素,一旦感染,必死无疑。 不得不说。 人类在对付同类这件事上,总是无所不用其极的。 “上将军,你说的有点恶心的法子,是什么?” 楚宁笑了笑,算了,暂时还是别用这个了。 “如果真需要用到这个法子的时候,我再说!” 众人一听,顿时眉头一喜,上将军总是让人意外。 随时都能想到法子。 “好了,接下来商议下守城的事。” 其实关于如何守城,以及每个人的职务,魏满都已经安排下去了。 这时不过是再强调一遍。 等到嘱咐完毕,又是韩东当先提出来,说今晚应该组织一队人马出城夜袭卢久德营寨。 可有些将领却提出了反对意见。 卢久德也是一员良将,如此去劫营,对方定然有所防备。 而这一次,魏满却是附和韩东说道: “上将军,我也认为可以发起一次夜袭。卢久德后军营刚到,这些天疲于赶路,又是立足未稳,若是发起一次夜袭,即便不会成功,至少也能让他们睡不好安稳觉。” 听了魏满的话,那些原本还反对的将领们,这时也觉得有些道理。 现在贼军们才刚火急火燎的赶到,一个个都是疲惫不堪。 今晚必定需要休整,养足精神。 即便会对夜袭劫营有所准备,可派遣一支军队袭扰一番,也能够让贼军们睡不安稳。 这时候大家伙的目光都看向了楚宁,等待着他的安排。 “说来,我也有这个意思。” 楚宁说着,也看向了在座的一众将领: “不知哪位兄弟晚上敢前往贼军劫营?” 依然是韩东当先站了出来: “上将军,末将愿往!” “上将军,末将也愿往!” 这时张茂也站了出来。 “要去,当然也得我去。” 就在这时,魏满也站了出来: “说起来,这卢久德恨我入骨,我去自然最适宜。” 楚宁想了想,魏满做事稳重,遇事冷静,由他前往确实最适宜。 “好!就由魏佥事前往,着你领中军团五千人前往卢久德营寨劫营,记住,如果卢久德有了防备,切记不可恋战,马上撤退。” “魏满得令!” 当夜二更天时,魏满带领五千人摸到了卢久德营寨前。 果然就发现卢久德早已有防备。 魏满没有采取行动,令人放了火箭偷袭一番,扰得整个大营人人自危,随后立刻下令撤退。 并未有损伤一兵一卒。 对于这个结果,楚宁也是早有预料。 既如此,就守好明天的第一次攻城战! …… …… 次日,天刚见亮。 楚宁便得到消息,卢久德亲自领着五万大军已经在临邑城外集结,准备攻城。 以最快的速度穿好甲胄,楚宁领着魏满等人疾步登上了城楼。 只见城外乌泱泱的人头窜动。 这还仅仅是五万人,若是二十五万将会是怎样的场景。 还有攻城云梯、投石车、三床弓弩,以及一些没有见过的玩意。 楚宁手持天子剑,满脸阴沉: “看样子,卢久德这是打算一鼓作气就攻下临邑城啊!” “是啊!” 魏满自然也看出了卢久德的打算:“这支贼军似乎根本就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 楚宁定了定神,开始朝城下喊话: “卢久德,枉你还是功臣之后,怎会认贼作父,背叛朝廷啊?” “快快投降!本将军还可以向皇上求情,饶你一命。” “哼!狗子的楚宁,你不过青山县七品县令,何德何能忝位上将军之职。” 卢久德这时也毫不示弱,打起了嘴仗: “快快开城投降,我会给你留个全尸,否则,破城后我定将你大卸八块!” 魏满听了,哈哈大笑道: “卢久德,你个手下败将,有何面目还敢来攻城。你看你,胡子都没了,哈哈哈~~~” “狗子的魏满,你那是胜之不武!” 卢久德气得是摸了摸胡子,发现没了,一下子更是气得发抖。 “魏满,昨晚你胆敢来劫营,今日破城后,我也定要活剐了你。” 说着,他转对身后一众将士们吼道: “兄弟们,攻进临邑城去,我答应你们,城中的女人、财货,谁抢到就是谁的。” 好家伙! 这话一说出口,身后将士们一个个都是兴奋不已,跃跃欲试。 “攻城!!!” 第427章 全面开打 “呼~~~” “呼~~~” 投石车发起了攻击,一块块石头便朝着城墙飞驰而来。 随后狠狠砸到城墙上,又发出震耳欲聋的撞击声。 其实这玩意攻击力不强,但架不住吓人。 这个时代,还没有大炮,对于一座城池来说,最为重要的还是城门。 至于像投石车这样的攻城器械,顶多就是砸出个缺口。 等到真正发起攻城时,投石车作用就不大了。 卢久德下达攻击命令后,不多时,贼军们便一窝蜂的朝着城墙涌来。 其中还专门有贼军朝城墙上射箭掩护。 一架架攻城云梯、饿鹘车、临冲车等也已经朝着城门驶来。 这些都是专门城门研发的攻城、撞门设备。 卢久德骑坐在高头大马上,一脸凝肃地看着第一波攻城冲锋。 对于眼前的状况,他显然十分熟悉。 也显然是信心在握。 他完全有信心,在十日内攻下临邑城。 或许都要不了十日,破城只在今日。 卢久德这一次把攻城部队分为了不同的营,每个营大概三千来人。 准备采用添人战术,一步步攻破城墙。 对于临邑这样的县城来说,守城军需也就那么多,很快便能消耗完。 “都听好了!” 卢久德高声吼道: “那一营的兄弟第一个攻入城,全营赏金一千两!” 一听这话,周围的将士们立刻骚动了起来。 “老子要第一个攻进去。” “兄弟们,跟老子干他娘的,咱们打进城去,抢钱抢女人。” “老子先上。” 顿时,一阵喧嚣声四起。 …… …… 城楼上,楚宁也是满脸肃穆地凝视着疯狂涌来的贼军。 这些人已经几乎疯狂。 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攻进城用最原始的暴力抢到他们想要的一切。 战争让人性泯灭,让人回到最原始的状态。 并将心中的丑恶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 而对于这些暴徒,也只有最原始的杀戮才能解决。 以杀去杀,虽杀可也! 以刑去刑,虽重刑可也! 既如此,那就杀! 楚宁高举着天子剑,厉声怒吼道: “兄弟们!不要急,不要慌,等贼军们靠近了些,咱们再让他们好好瞧瞧厉害。” 伴随着城墙下射来的强弩和投石车砸来的石块,楚宁让守城士兵们找好掩护。 没有大炮,作为守城方来说,城墙的作用性便是十分占优的。 现在就是要等到贼军们都来到城下再给他们狠狠发起攻击。 很快,攻城的贼军们便进入了射击范围。 这时城楼上的将士们都在等着楚宁发布号令。 楚宁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重重呼出,怒吼道: “兄弟们!与临邑城共存亡,死战到底!” “杀死他们!” 这一声怒吼歇斯底里,在城头的将士们都能听见。 怒吼声落下,圆木滚石开始朝着城楼下贼军们砸去。 好些贼军直接就被砸得脑袋开花,血浆崩裂。 城楼上一支支利箭飞射而出,将那些蜂拥而来的贼军们射死。 这些日子里,楚宁也曾做足了守城准备。 不仅是战前动员,还让城中老百姓也必须认识到,他们必须与这座城同在。 因为一旦破城,他们乃至他们的家人都将惨死在贼军的屠刀下。 于是城中老百姓,分出壮丁自愿参与到守城中来。 考虑到他们并未上过战场,也从未杀过人。 楚宁便安排他们负责军需物资的运送,城墙的加固。 以及战事开打后,作为后勤队。 于是原本只有三万守军的临邑城,便扩充到了近四万人。 “轰~~~” 就在这时。 投石车抛来一块大石头,直直朝着城墙的方向飞来。 最后准确的砸中了城墙,带走了两个士兵的性命。 说来也真是惨不忍睹。 就在这转眼一瞬间,那两个士兵直接被大石头嵌进了城墙里。 甚至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喊叫。 两个人都已经变了形,鼓着一双大大地眼睛。 死不瞑目!!! 那些还在守城的士兵们见状也被吓得脸色惨白。 紧跟着又飞来几块大石头,这一次则是直接飞过了城墙。 直直朝着城里飞去,砸烂了几间民房,引起了一阵惊慌。 还有城下射来的弩箭,也带走了不少守城将士们的性命。 哀嚎声、惊吓声接连传来。 “医务兵,快把受伤的人都抬下去。” “其余人继续坚守岗位,守住了!” 楚宁手持着天子剑,就站在最显眼的位置。 他要让城楼上所有的士兵们都看见他。 这一次卢久德没有对四个城门同时发起攻击。 而是把所有兵力都安排在了北城门,这显然就是想的一次就攻破临邑城。 可对楚宁来说,其余三座城门也必须安排人手防守。 现在正是承受压力最大的时候,这口气绝不能松了。 陆山领着人,抬着担架先把伤员者一个个运下城去。 至于那些已经死了的,现在则是直接抬到了一边归置,只有等到战后再来处理了。 仅仅才第一波攻击,城墙上就已经出现了好几处破口。 而贼军们也是死伤惨重,这时城墙下就已经躺满了尸体。 有些已经死去,有些还在喘气。 可等待他们的也只有死亡。 这是真正的人海战术。 可作为守城方来说,自然是占了更多的便宜。 很快时间便来到了午时,接连的攻击并未有一刻停止。 “继续进攻!” 城外,卢久德骑坐在马上,显然对于这样的结果早有预料。 打仗嘛,那有不死人的。 小小的临邑城如何抵挡得住他的进攻。 随着卢久德的第二道进攻号令下达。 紧跟着又是两营士兵跟上。 一架架云梯都架了起来,贼军们前赴后继的沿着云梯想要涌上城楼。 可等待他们的就是原木和滚石。 惨叫声此起彼伏。 “兄弟们,我们是唐国的士兵,我们身后守护的是唐国的百姓,我们不能退!” “杀敌卫国!死战到底!” “死战到底!” “杀!杀!杀!” 将士们齐声怒吼,声势滔天。 他们这些人里,好多还是京北大营刚招募的新兵。 可历经白矛河一战后,好些人便明白了战争的意义。 一旦上了战场,面对敌人,决不可有一丝恻隐之心。 否则,躺在地上的人将会是自己。 这一刻,所有守城将士同仇敌忾。 热血被彻底点燃,心中恐惧被彻底驱散。 因为他们知道,他们没有退路。 生或者死,只有自己做出选择。 或者说,根本毫无选择。 因为。 第二波攻守战又开始了…… 第428章 神箭手VS神枪手 第一波进攻,不外是试探性的攻击。 可卢久德也能看得出,楚宁显然是做足了守城的准备。 这倒是更加激起了他心中的怒火。 等到攻破临邑城时,面对楚宁这个手下败将,他将如何从心理上彻底击败他。 这一次作为第一波攻城的将领,是卢久德最信任的手下。 如今也死在了城墙下。 对此卢久德并未流露出一丝伤感,似乎认为这是一个将士的殊荣。 对于这些冲上战场的士兵们,卢久德更是毫不在意。 他们这些人,如果不能带兵投靠齐王,等待他们的也将是生不如死的苦日子。 可如果这一战活了下来,等待他们的将是丰厚的奖赏。 以及改变命运的机会。 所以,命有时并不值钱。 至少在活都活不下去的时候,多少条生命都只是一个数字。 看着如海浪般涌向城墙的士兵,卢久德知道,这是他们唯一改变命运的机会。 而这样的机会,却是他给予这些蝼蚁们的。 一眼望去,那些蝼蚁们就已经冲到了城墙下。 一个个皆是奋不顾身的沿着云梯朝城楼上冲去。 攻破城门,可赏千金啊! 此时看着蜂拥而来的贼军们,楚宁自然也是明白。 这真正的攻城战来了,真正到了考验他们的时候了。 那些攻城云梯牢牢的搭在城墙上,并不仅仅是他以前想象中的那种简单的梯子。 这是一种下面带着轮子的车架,带有主梯和副梯,形成一个整体。 因而单是靠推是根本推不倒的。 对付这些贼军们,便是先用石块圆木砸,或者用火油烧。 等到贼军们爬上副梯,就用长枪捅杀。 即便没有刺穿他们的身体,站立不稳者跌落下去也是非死即伤。 就这样,一个又一个的贼军便在这转瞬间丢了性命。 第二波攻击持续了仅仅半个时辰,攻击便明显减弱。 好些贼军们终于显露出怕死来。 “不准退!” 卢久德自然也看到了这个想象,现在是攻城的紧要关头,必须撑住这口气。 “胆敢有退过此旗帜者,立斩!” 第二波负责攻城的将官黄九斤拔出佩刀,厉声喝止那些想要退却的士兵。 卢久德对他下了死攻命令。 这些兄弟们便都成了敢死队,如果不压住他们,自己或许还会比他们死得更快。 “朝城墙上放箭,掩护进攻!” 黄九斤亲自领着弓箭手开始朝城楼上密集射箭,以此掩护士兵们继续攻城。 作为从最底层士卒爬上来的黄九斤自然明白,没有得到停止攻击的号令,所有人都没有退路。 而如果一旦真的侥幸攻进了城去,等待他的又是何等的荣耀。 黄九斤没有别的本事,射箭自认还是一流的。 这也是卢久德喜欢重用他的原因。 放这个时代来说,这就是高端技术总工了。 “兄弟们,卢将军已经放话了,第一营攻进城的,每个兄弟赏一千金。” “想想你们的出生,攻进城去,钱财和女人都在等着你们。” 黄九斤也做起了战前动员,这个二五仔深知这些兄弟们最想得到的东西。 一路打了几场仗,那一次不是打完就纵容士兵们抢劫。 一帮官军,完全就是强盗。 好些时候甚至还得搞出人命来,可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纵容士兵劫掠,几乎已经成了对部队奖赏的一种默认做法。 久而久之,这种恶习就真的很难改变了。 “兄弟们,继续攻城!” “咚咚咚~~~” 一阵阵雄浑的鼓号声响起。 这是黄九斤亲自押着第二波攻城队压上来了。 作为一营将领,身先士卒往往能够带来很大的冲击力。 这时已经过了午时,除去城楼上砸了几个破口子,根本未对城墙造成更大的伤亡。 就连一个人都还没有攻上城墙,这严重打击了进攻的士气。 黄九斤骑在马上,手持着弓箭就在城下疾驰狂奔,不时朝着城楼上的守军射出一箭。 “噗嗤~~~” 只听一记破风声响过,立时城墙上便有一人应声中箭。 羽箭直直射中了守军的头颅,仅仅倒地抽搐几下便很快死去。 不多时黄九斤身后的骑兵们也是照着他的样子,一个个都是齐齐朝城楼上放箭。 虽然这一次京北大营官军们的披甲率已经达到了七成,可架不住面门遮不住。 这也是所有将士们的软肋。 而黄九斤统领的这支弓弩手个个都是神箭手,可以说是箭无虚发。 而他们又是骑在马上放箭,整个人完全处于游离状态,圆石、滚木很难将其击中。 因而这帮家伙更是肆无忌惮,为所欲为。 “噗~~~” 黄九斤又是一箭射出,城楼上又被射杀一名守兵。 远处卢久德见状,甚是满意的大笑起来。 就这短短的几个转息,守城将士们便被狠狠打压了气势,陷入了恐慌之中。 一个个都不敢探出头去,就怕城下突然射来的一箭,让你防不胜防。 就在这时,楚宁也发现了贼军们的狂妄,必须要打掉他们的嚣张气焰才行。 “把神机卫的人调过来,给我干掉那些骑兵。” 很快,神机卫队的士兵们便来到了城墙手,一个个都架好了枪管子。 这些官兵都是训练出来的神枪手,专门用来对付骑兵的。 受制于装填火药的速度,用来守城就毫不占优。 可要是用来对付那些骑兵就正好是他们擅长的领域。 只见枪管子对着那飞奔的目标慢慢移动。 “砰~~~” 一声炸响后,紧跟着一阵浓烈的白烟冒起,那原本还在飞驰的战马上的贼军便轰然倒地。 “好!” “打得好!” 城楼上守军们见状,当即应声喝彩起来。 这些神箭手,凭借骑马飞驰放箭,让守城的士兵十分头疼。 就是一般的弓箭手都难以将他们击中。 可现在,却被神机卫的火铳一个个击毙当场。 作为一名战场经验丰富的老兵,黄九斤立刻意识到了危险。 于是赶忙招呼着人撤退。 这些神箭手骑兵可是他最心疼的宝贝,死一个都让他心疼不已。 “撤!” “快撤!” 第429章 困局加倍 黄九斤也不知道城楼上的守军用了什么武器。 每听到轰的一声炸响而过,神箭手们便应声倒下一个。 可现在。 也就几个转息间,便死掉了三四十个。 黄九斤当机立断,招呼着神箭手骑兵们撤退。 就在这时,楚宁看着正要撤退的黄九斤,怒吼道: “神枪手,给我瞄准那个带头盔的,打死他!” 顿时便有几道枪管子调整了方向,直直朝着正在溃逃的黄九斤。 “砰~砰~砰~” 几道连发枪声响起。 远处。 黄九斤狂吼一声,便轰然坠落马下,倒地不起! 两支眼睛大大地鼓着,看着城楼方向。 到死他也没有想明白,自己这是被什么武器打死的。 而更远处。 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卢久德更是满脸惊疑的看着这边的情况。 就在刚才,他看到了黄九斤骑在马上,领着神箭手意气风发的主宰着战场。 关于黄九斤麾下这支神箭手队,也是卢久德引以为傲的事。 多少次攻城拔寨,都是靠着这支神箭手队让敌军畏惧胆寒。 可紧跟着,就看见城楼上出现一支手持长管子的士兵,砰的一声炸响后。 骑兵们便是应声倒地。 可再一瞧,那枪管子里竟然冒出了白烟。 根本看不见那枪管子里有什么兵器发出来。 真是咄咄怪事! 于是乎,卢久德赶忙下令撤军。 看着贼军们如潮水般退去,楚宁知道,这第一次防守战算是赢了。 而这时,天色也渐渐开始暗了下来。 楚宁又让守城的将士们开始换防。 守城并非一日的事,这才第一天,必须要让将士们得到休整。 …… …… “啪~” 军营里,卢久德猛然一个大巴掌直接拍在了案桌上,嘴角狠狠抽动。 原本还以为一鼓作气拿下临邑城的。 没想到对方早有防备。 经此一役,卢久德隐隐觉得这一次想要攻下临邑城,恐怕会比想象中要困难得多啊! 此时,站在账下两侧的将士们,都立刻低下了头。 按理说他们今天这一仗打得不错。 可现在的气氛看来,卢久德显然很不满意。 “卢将军,没想到楚军如此顽固,你放心,明天我会亲自带兵第一个攻进城去。” 卢久德虽然心里有气,可今天将士们十分用命攻城,他自然也不好把火气洒到这些将领们身上。 现在黄九斤也死了,卢久德这时还得想着笼络人心: “吴大宝,你今天作战勇猛,我一定会在齐王面前替你请功。” 吴大宝听闻,当即咚的一声跪下,拜谢道: “多谢卢将军拔擢,末将定当以死相报。” “好!” 卢久德对此十分满意,点点头,又看向其余将领们说道: “只要你们敢于奋力杀敌,本将定然会在齐王面前为你们请功。” 众人闻言,皆是齐声回道:“末将一定不负卢将军所望,奋力杀敌。” 卢久德对此十分满意:“你们都先下去吃肉歇息!明日再战!” “末将告退!” 很快,一众将领们便是兴高采烈地退出了大帐。 整个军账再次安静下来。 卢久德沉默了一会儿,很快将今天的战事捋了捋,想到了一些问题的关键。 今天楚宁几乎把所有兵力都投在了北城门。 可说起来,临邑城最弱的城门应该是南城门。 上次魏满就是通过堆叠沙袋,打开南城门攻进临邑城的。 卢久德痛定思痛,看样子明天得调整攻城计划了。 当夜卢久德颁布明日攻城战令: “全军分为四营,由马刚领八千人进攻东城门,何坤统领八千人进攻西城门,吴元青统领一万二千人马进攻南城门。” “最后,由卢久德亲自统领中军两万人马依然主攻北城门。” 之所以做出这个作战计划,主要还是要让楚宁以为自己是作为主攻方,攻城重点都放在了北大门。 而卢久德的打算,却是要让自己来牵扯楚宁的主力。 把真正的攻城重点转移到南城门去。 吴元青是跟着他一路成长起来的将领,对于攻城来说还是很有一套的。 如果明日南城门能打开一道缺口,一定会引起城内守军的恐慌。 到那时,便有了转机。 说不定就能一举破城。 原计划十天拿下临邑城,可今天这一仗下来,就已经损失了有两千人。 而临邑城却是仅仅破了几个口子,城墙巍然不动。 这对卢久德来说是一笔极大的伤亡。 尤其最后还折损了黄九斤,想起来更是亏大发了。 思及此,卢久德又想到了今日城楼上出现的长管子。 仅仅砰的一声炸响,便可要了人的命。 却根本看不见长管子里发出的东西。 卢久德打定主意,等有机会破城后,一定要弄两件这兵器来探个究竟。 而此时。 楚宁也是一个人静静地坐在议事厅大堂内。 昏黄的烛火随着夜风吹拂,不时地抖动起来。 晚饭后楚宁便一个人回到了这里。 今日这一仗战损已经出来了,完全都在合理的意料之中。 倒是卢久德一方,一天就损失了两千人。 这还是实打实的防守下。 倘若等到使出火雷、散弹枪,这人员伤亡数量必定会直线上升。 可现在火药生产制作有限,火雷的数量也并不太多。 接下来还有齐王的二十万大军要对付,所以楚宁还得省着点来。 再有一点,楚宁还不想那么快就把自己的秘密武器使出来。 可今日的情况,骑兵们太过嚣张,完全占据了战场优势。 对己方守城人员造成了极强的恐慌心理。 楚宁这才不得不祭出火枪,把那些嚣张的骑兵队给解决了。 居高临下,几十米距离内射杀骑兵,不可谓不占据了主动优势。 虽然现在首场防守战已经打下来了。 可接下来还要更难的恶战。 说实话,楚宁也很想出城去,与敌军杀他一番。 可现在他还不能这样做。 只有等到敌我双方在战略形态上彻底反转过来,占据主动优势,彼时再来一场对决,必然会扭转战局。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在防守好临邑城的前提下,尽可能保住将士们的性命。 然而,就在楚宁左思右想之际。 牛云飞拿着一封最新情报急匆匆走了进来,一见楚宁便开口说道: “上将军,不好了!周王和潞王两位藩王也起兵造反了!” 楚宁神情倏地一凛: “什么?” 第430章 结为秋霜 周王李嘉,封地云南。 潞王李中翔,封地巴蜀。 如今都已联合当地军镇起兵,各集结有十万兵马,直奔京城而来。 口号!清君侧! 这可真是皇帝轮流做,今日到我家。 天下藩王割据,终究是会酿成今天这样的祸事。 楚宁揉着太阳穴,如何想得到,这齐王的事还未平定下来。 居然又有藩王起兵造反了?! 这个消息无疑会对守城将士们造成更大的心理负担。 而对卢久德一方来说,却是鼓舞士气的良药。 这件事说到底还是削藩政策太过激进了。 如今唐帝亲政,一方面开始实行两税法,改革盐税,整顿吏治。 另一方面,重用康王推行吏治,并大肆削藩。 心思自然有敲山震虎的意思。 康王入京身居朝廷中枢,对于唐帝的削藩政策,康王明面上自然是大力拥护的。 于是,就在老潞王李炜病死后,其子李中翔上书朝廷恳请世袭其父潞王之位。 然而,此时康王却是以朝廷削藩为由,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世子李中翔的请求。 李中翔迫于无奈,去信周王李嘉让他为自己上书求情。 要知道周王李嘉算是康王的叔父一辈,在藩王里还是颇有些威望。 周王认为自己出面求情,朝廷自然也会卖他的面子。 而且这也牵扯到他自身的利益问题。 可竟没想也是被康王直接拒绝,而且还被扣上了一个倚老卖老的罪责,公之天下。 对于朝廷的态度让周王雷霆大怒。 这也就意味着他死后,自己的儿子便再也无法继承他的王爵。 如此一来,对于父死子继的世袭特权便再也没有了。 周王认为这是违背了祖制,便率领二藩兵马,与三镇联合,集结了五镇兵马直接就起兵反了。 不过对外宣称的却是清君侧! 而周王的清君侧对象,却是同为藩王的康王李侹。 紧跟着李嘉世袭父位,自领潞王,也是集结了两镇兵力起兵发出了清君侧的口号。 如今这个消息已经传入京都,康王上书欲统领中央军和召集云贵巴蜀的藩镇军进行平叛。 可如今唐帝仍没有给出旨意。 楚宁让牛云飞先把这个消息先按下暂时不表,随后慢慢走出了议事厅,朝城楼方向走去。 虽然战事频繁,一波接着一波。 可今晚依然还得巡防。 天空乌云密布,似乎真的要下雨了。 楚宁这才恍然想起,今年自开春以来似乎还没下过一场大雨。 不用多说,今年的干旱必将让老百姓更加难以存活度日。 楚宁只觉得自己的能力太小,对于这样的事无力而为。 今天就是霜降了,深秋时节,万木萧瑟。 夜晚的空气吹过,已经让人感觉有些寒凉了。 来到城楼上,楚宁就看见依然坚守在岗位上的士兵们。 寒风呼啦啦的吹过,这些士兵们好些都在打哆嗦。 可他们的身份让他们不得不坚守自己的岗位。 “谁在哪里?” 突然,一名士兵紧握住手中的长刀,蓦地朝黑夜中楚宁的方向喝道。 “是我。” 楚宁应了一声,走出来黑暗处,来到了火把前。 “原来是上将军,还请赎罪!” 那名士兵这才看清了来人,连忙躬身赔礼。 “无事!” 楚宁淡淡一句,心里却是对这位士兵充满了敬意。 直接走到近前,打量起了这个守城的士兵,年纪大概在二十六七岁,面相青稚而无须。 “你叫什么名字?” 那士兵微微一愣,没想到上将军会问他:“我叫姜吉仁。” “姜吉仁?是个好名字。” 楚宁脸上挂着一抹笑,随后目光看向城外的黑夜里,那边是卢久德的营寨方向,此时隐隐有火光映照天际。 “姜吉仁,你怕死吗?” “我不怕。” “那你可想过,如果贼军们破了城,会怎样?” “想过,我们都会死。” 姜吉仁淡然回了一句,紧跟着补充说道: “所以我会在此之前,选择与临邑城共存亡,城在人在,城破人亡,宁可战死,绝不受辱。” 听闻此话,楚宁倒是颇有些意外。 这家伙说话,绝不像是普通的老百姓说出来的。 “你读过书吗?” “是的。” 姜吉仁点点头道,“其实我是临邑城里一名教书先生。” “噢?” 楚宁微微一凛,原来如此。 “那你怎么不教书,跑来守城了?”楚宁道,“我记得我只下令让城中百姓参与后勤防护,并没有要你们读书人上城作战。” 这个时代读书人还是挺珍贵的! “这是我自愿来的。” 姜吉仁义正言辞道:“我时常告诉我的学生,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路,而最重要的就是做各自的选择。可无论做什么,都要有保持愤怒的勇气,也不要被愤怒冲昏头脑,做一个人力所能及的事。” 闲聊了几句,楚宁觉得这个叫姜吉仁的家伙,是一个很拧巴的人。 说得直白些,就是轴。 而且是很轴。 或许这就是这个时代读书人的通病! 不过倒是让楚宁心中很是钦佩。 “姜吉仁,临邑城不会破的,好好活着!” 姜吉仁挤出一抹笑容,高声回道: “是。” 楚宁摆摆手,又继续巡查着城防。 今夜他必须要把城防各处要塞都走一遍,并且认真查看需要加固的地方。 来到南城门时,发现魏满正领着人在往城楼上搬运守城的军需物资。 见到楚宁过来,魏满招呼一声,接着说出了心中的忧虑来: “上将军,今日卢久德只是从北城门发起了攻击,料想他打算是来一波主攻试探城中防守虚实的。” 楚宁听了也是这个意思,知道魏满肯定心里有打算。 “说说你的想法。” 魏满遂抱拳道:“卢久德作为急行军,打头阵,一定急着破城,今日这番虚实打探,他估计也想不到损失这么惨重。所以我料想,他接下来会兵分四路,从四处城门发起攻击。” 楚宁赞许的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魏满道:“临邑城四城门里,要数南城门防守最弱,可卢久德却把主要兵力都放在了北城门,依我看,他这是故意为之的。想必明日攻城战,卢久德依然会把主要兵力放在北城门,而其实他的想法是以北城门吸引兵力,实则还是想以南城门作为突破口,所以我想着,明日南城门必有一场血战。” 第431章 屡攻不下 对于魏满的看法,楚宁一致赞成。 如今北城门是由楚宁亲自镇守,而魏满镇守南城门,韩东镇守西城门,张茂则是镇守东城门。 说起来四个城门里,最让楚宁忧虑的还是韩东镇守的西城门。 倒不是因为西城门的防守薄弱,反而恰恰相反,楚宁给了韩东有近一万人马。 主要还是担心的是韩东的性格。 这家伙有时做事最容易冲动上头,一言不合就搞出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来。 所以楚宁便把韩东安排在了距离自己最近的西城门。 而魏满镇守南城门,也是对魏满能力的一种肯定。 这时突然一阵狂风吹了起来,魏满、楚宁皆是下意识抬手遮掩。 “起风了,要下雨了。” 顿时就有士兵惊喜地喊道。 楚宁也是眼睛一亮,只见天空黑压压的,雨势即将到来。 “看来今晚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不多时,风越来越大,从城楼上吹过时,惹起战旗呼呼作响。 突然,便有雨珠滴落在一名士兵的脸上: “下雨啦!” 紧跟着便是一滴接一滴,雨水终于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 “轰隆~~~” 一记响雷从天际划过,雨势越来越大了。 将士们欢呼雀跃,每个人的脸上都显露出欣喜若狂,尽情地享受着雨水的洗礼。 在这个看天吃饭的年代,雨水真的太重要了。 尤其今年以来,天干大旱,这一场雨甚是难得。 楚宁自然无法理解,士兵们对于上天将雨水的崇敬。 不过有了这场大雨,贼军们的攻势便至少会被延缓了。 楚宁也是抬头仰望,感受着秋雨的洗礼。 “冷冷的冰雨在脸上胡乱的拍,暖暖的眼泪跟寒雨混成一块……” 回到县衙,楚宁和魏满都各自换了身干衣服,这时又拿出了堪舆图,商量起了接下来的作战计划。 只听魏满道:“现在卢久德的兵力只有五万,而我们也有三万,短时间守城来说已经是绰绰有余,可齐王的大军紧跟着就会来到,我们真正要面临的还是齐王的大军。单靠我们这点人马只怕最多能拖延些时日,只怕早晚也是要回撤到黄河南岸去。而在此之前,我们必须要在临邑城消耗掉齐王的一部分兵力才行,否则我们连退守回撤的机会都没有。” 这一点其实楚宁也早有想过。 单靠防守避战,对于齐王的大军损伤来说少之又少。 必须得找到一个契机,主动发起攻击,消耗掉一部分兵力才行。 …… …… 一场秋雨一场寒。 大雨一连下了三天。 泥泞滂沱,别说行军了,就是在城外想要摆开攻击阵型都困难。 可这些日子里,齐王派遣的先行军已经陆续赶来。 直到第七日,卢久德的兵力已经扩大到了九万多人。 卢久德信心大增,实在忍不住了。 还是四更天时,卢久德让人擂鼓,当即发布号令,准备出战攻城。 依然是投石车打头阵,接着是贼军们发起冲锋,唯一的突破口仍然还是那座城门。 城墙上守城士兵们抱起原木、石块狠狠朝着脑袋砸去。 弓箭手依然呈四十五度角向着城楼下方射杀。 不多时,城楼下便倒下了一具具尸体。 “兄弟们,冲啊!” “杀进城里去,升官发财!”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贼军们依然像是打了鸡血一般,朝城墙涌来。 这一次贼军们显然是总结了先前的经验,这时好些人都躲在了前方盾牌兵的身后。 盾牌兵则是把盾牌举过头顶,避开射来的箭矢。 至于原木、滚石也有一定的挡避作用。 当然最为主要的是,这一次贼军们的攻势明显比上次更强了。 很显然,卢久德对他们下了更为严厉的军令。 城楼上。 楚宁则是依然举着天子剑出现在最显眼的位置上,要让每一个守城将士们都能清晰地看到他镇守临邑城的决心。 “兄弟们!与临邑城共存亡,死战到底!” “死战到底!” 上一次攻守战后,对于守城方来说,损失也是不少,直接战死者有近三百人,重伤者更是多达六七百人。 当然大多都是因为中了箭伤。 一般伤者倒是还好,重伤者大多最终也会因为失血过多死去。 可面对敌军的猛烈攻击,楚宁镇守的北城门并未出现慌乱。 虽不时也有人员伤亡,可相对城下的贼军们来说,远远算是最低伤亡了。 “报!” 就在这时,有传令兵来报: “启禀上将军,西城门贼军们发起攻击了!” “报!东城门外贼军们发起攻击了!” “报!南城门外已出现有贼军集结!” 可直到现在也没有听到南城门的攻城消息,却也只是在集结兵马。 就在这时候,北城门外响起了擂鼓声,低沉而有力。 这是卢久德在对北城门发起总攻了。 几万人同时从四面压了上来,直扑北城门。 楚宁见状却是隐隐想到了什么。 看来和魏满预判的一样,卢久德是把兵力分散,对四个城门都准备发起攻击。 而现在北城门外鼓声密集,显然是想让守军以为北城门将会是攻城的主战场。 可其实卢久德的真正打算,应该是在南城门。 现在其余三个城门都已经发起了攻击,其中尤以北城门最为激烈。 至于南城门则是集结了人马,看样子有些心不在焉。 恰恰是这样,更是让楚宁认为,魏满的猜想是对的。 这一次卢久德更是把他的精锐部队也派了上来。 就是为了造成大兵压境之势,给城中守军气势上打压。 楚宁站在城墙上给将士们鼓舞士气: “兄弟们,贼军们不过是蝼蚁而已,不管他们来了多少人,我们都不必害怕。” “只要他们敢来侵犯,我们就绝不让他们活着回去。” “我会与你们坚守到最后一刻!” 一架架攻城云梯搭上了城墙,贼军们冒着箭矢、石块沿着楼梯开始朝城楼攀爬。 守军打退了一波进攻,又迎来一波进攻。 战斗持续的进行着,每个人似乎都不知疲倦,奋力拼杀。 而这时传令兵来报,南城门也开始集结起部队正在火力攻城。 战斗持续到了黄昏时,北城门虽然陆续有贼军攻了上来,又很快被守城士兵们打了回去。 可很快,伤员的人数就增大了几倍。 陆山则是领着人把伤员陆续抬下城墙救治。 整个临邑城在这一天都忙碌得热火朝天。 第432章 齐王督战 休整一夜后,次日一早卢久德又亲自统领两万人从北城门发起攻击,这时真正的主力军则是放在了南城门。 魏满已经事先料到了卢久德的计划,已经在南城门加大了防守准备。 接下来一连三天的持续攻城,却也是毫无进展。 齐王得知前线战况,当即雷霆大怒。 亲自指挥着中军大营前来增援。 卢久德回到中军大营,扑通一声跪倒在齐王的面前: “义父,楚军太过顽强,部下死伤大半,未能在十日内打下临邑城,请义父责罚!” 卢久德原本请命是十日内攻下临邑城。 可奈何现在算下来已经有十七日了。 当然,这其中还有几天雨天,军队没有发起攻击。 不过无论怎么看,卢久德都已经超出了十日的期限。 齐王虽然心中震怒,这已经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 可卢久德这些日子里的表现也是可圈可点,为了不寒了卢久德的心,更让他有勇气,齐王强压着心中的怒气。 “这些日子你也是辛苦了,现在攻城的事,本王会亲自指挥督战。” “是,还请义父允准我做攻城先锋官,第一个攻进城去,让我报仇雪恨!” 说着卢久德又是深深一个躬身,态度十分谦逊。 也表现得十分恳切。 齐王捋了捋胡须,这才发现卢久德怎么连胡子都没了。 顿时皱了皱眉头,这小子怎么搞的,居然连胡子都没保住。 “行!本王答应你,让你第一个领军打进城去。” 卢久德退下,齐王又转对账外喊道: “传令!” “明日三更造饭!五更时分全部出动,三日内务必要攻下临邑城。” 齐王如今统领了二十五万大军,迫不及待地想要攻下临邑城。 可现在已经十七天了,临邑城却是巍然不动。 这让齐王十分恼火。 然而,对于此时的楚宁来说也是十分恼火。 这些日子里,全军将士轮换登楼守城,可架不住守城军需物资每天都是与日俱增。 没法子啊,干了一天的体力活,饭量自然成倍增加。 这是其一。 还有就是原木滚石类已经远远不够了。 可现在齐王的大军尚未伤及根本。 “上将军,要不下令把城中房屋建筑都拆了?” 就在这时,韩东在旁谏言。 一众将士们当然都知道韩东话里的意思。 那就是拆出来的木头和土石可以用来守城。 可楚宁没有立刻答应,想了想说道: “全军再坚守三日再说,守城物资的问题,我来解决。” 接下来的三天,由齐王亲领大军持续攻城。 然而,临邑城却依然巍然不动。 整整三天时间,无论齐王如何加强进攻,都不能攻破临邑城。 甚至连卢久德领军时的一半战绩都没有达到,只在城墙下留下遍地尸体。 齐王震怒了,当夜就杀了有近五百懈怠者。 整个齐王大军顿时全军震动。 随后齐王拿出钱粮肉食犒赏三军,要大家吃饱喝足,明日开始全军攻城。 第一个攻入城中者,赏万金,封县男爵位。 齐王这恩威并施,果然很是奏效。 次日一早,大军再次冲锋攻城。 不过这一次,齐王派出的先锋队竟是最精锐的玄甲军。 这些家伙一个个身上都是防箭的,唯一的弱点就是面门。 可守城将士箭矢已经远远不够了,再说也没有百发百中的能力。 “咚咚咚~~~” 战鼓声响彻天际,真正的攻城大战开始了。 “全军攻城!” “胆敢有怯战者,后退者,后军立斩前军。” 这一次齐王来到前线亲自督战,而主攻队长正是卢久德。 此时卢久德已亲自统领三千玄甲军,跟着攻城冲车和云梯朝着北城门冲去。 他们身后还有密密麻麻的人正紧跟其后。 “兄弟们,都跟着我,这一次不攻破临邑城我们绝不撤退!” 这是真的豁出去,没打算再活着回来了。 跟在其后的玄甲军们也是深受感染,他们跟着齐王起兵清君侧,面对的结局,要么荣华富贵,要么横尸荒野。 所以他们也没得选,只有用命硬拼出一条路来。 很快,卢久德便领着玄甲军来到了城楼前。 凭着玄甲和盾牌掩护,他们很快就攻到了城下,搭起了云梯。 “兄弟们,冲啊!” “攻进城去,加官封爵,赏万金!” 卢久德高呼着,鼓舞着大家的士气。 这个时代,打仗为了什么,还不就是为了升官发财。 此话一落,士兵们就争先恐后的开始往云梯上爬去。 就在这时。、 只见城楼上有人抬出了一口口大锅。 “不好!有滚水,快找掩护。” 卢久德一见城楼上出现大锅,自然就想到了这是要泼洒滚水烫人了。 看来城里真的已经没有守城军需了。 在以往的攻城战中,往往防守到了最后,都将面临军需匮乏的问题。 所以守城将领都会选择煮沸开水,用来烫伤攻城者。 可这样也就表示,守军已经是穷途末路了。 而卢久德也显然已经判断到了。 这时都躲到了盾牌下,遮挡泼下来的滚水。 “兄弟们,他们已经没有招了,现在都掩护起来,等他们……” 卢久德话还未说完,城楼上已经开始倾倒大锅了。 “好臭!” “他们泼的是啥玩意?” “啊?是粪便啊!” “这帮龟儿子太缺德了!” “……” 不仅是那些玄甲军,就连卢久德都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滚。 好些玄甲军一个个的都直接呕吐起来。 紧跟着,卢久德也实在忍不住了。 “呕~~~” 猛地一下,狂吐起来。 捏玛! 这也太臭了! 可城楼上的人虽然都缠着布巾,可也难以避免臭气熏天。 好家伙,当他们得到命令要在城墙上烹煮粪便时,一个个都惊呆了。 煮沸开水和火油他们倒是知道。 可哪有煮沸粪便的啊! 就在这时。 远处仍在亲自督战的齐王原本还士气高昂,可很快,就发现不对劲! 他亲眼看到玄将军们一个个开始撤退下来。 “传令执法队!将后退者就地斩杀!” 齐王大吼起来,可依然有士兵在不时撤退。 一连砍死了几百人,这才把攻击阵势稳定下来。 这时齐王派出人前去探明刚才发生了什么,这才得知刚才城楼上泼下来的竟是煮沸的粪便。 而且,四个城门都采用了泼煮沸粪便的战术。 “这个厚颜无耻的家伙,竟然……” “呕~~~” 齐王也吐了! 第433章 任命心腹 临邑城县衙,议事厅。 “哈哈哈!” “也亏上将军想得出,这玩意一泼下去,那些贼军们一个个全傻眼了。” “是啊!当初上将军让我派人去收集粪便,我是万万想不到,居然是用来做这个的。” “诶,我说,今天城墙下有好几个家伙直接给灌了一大嘴下去。” “哈哈哈!” 一众将士们都是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来。 显得十分开心,对于这种防守方式也是十分意外。 楚宁倒也是附和笑着,可显然没有这些人笑得那么释怀。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些被烫成重伤的人将会面对怎样的结局。 不过现在防守军需物资紧缺,也只有想到这些损招了。 战争就是这么无情! “现在贼军们已经尝到了金汁的厉害,接下来想必就不会像今天这样好对付了。” 魏满这时开口说道。 毕竟是久经战场的老兵,目光自然要看到长远些。 “魏佥事说得不错,咱们接下来还得想想备战的事,这样死守肯定不是办法,伤不了贼军的根基。” 牛云飞这样一说,大家也都明白过来。 现在他们这支人马虽然拖住了齐王的大军,可总体来说,却对贼军没有造成根本性的伤害。 而且从时间上来说,临邑城更是处于弱势。 其实楚宁这些日子也在想这个问题。 可眼下似乎并没有最佳的出击时机。 滨州那边玄弘毅已经有来信,此事还得再合计合计。 “都听好了!事关主动出击的事,所有人听我军令行事。” 众将领齐声拱手回道: “是。” …… …… 京都,夜。 才刚入夜,廊檐下各处大红灯笼都已经点上了。 此时,整个养心殿里也早已是灯壁辉煌。 因为今日来操劳周王和潞王起兵谋反的事,唐帝已经连续忙于政务,染了风寒病倒了。 他躺在床榻上,头上搭着一块热毛巾,髋瘦的脸颊十分突出,看起来只剩下皮包骨了。 因而两支眼睛就凸显得很大,这时躺在塌上歇息,整个人却仍然显得十分焦虑。 不时的还朝着殿门方向看去。 显然是在等待着什么人。 不一会儿,果然便听见殿外有脚步声响起。 一步,两步,越来越急。 跟着就看见海德旺垫着脚尖,急匆匆走了进来。 “皇上,马大人来了!” 海德旺拔尖的声音落下,就听见一道浑厚沧桑的声音响起: “臣马常波,参见皇上!” 来人正是兵部左侍郎马常波。 “起来!” 唐帝闻言,强打着精神,又对海德旺嘱咐道: “海大伴,给马大人搬个圆凳过来。” 海德旺只是一愣,很快便让两个太监搬来一个凳子,摆在了马常波的身后,轻声说道: “马大人,皇上赏你坐呢!” 马常波又是重重一拱手:“皇上,微臣何德何能,敢在皇上面前落座。” “朕从来不计较这些,只要你们安心替朕办事,这些虚礼以后都免了,坐!” 这便是天大的恩典了。 马常波也不客气,一屁股就坐了下去。 这家伙虽然个子不高,但人长得特结实,这一屁股坐下,只听坐凳被压得咯吱作响。 唐帝见状微微蹙眉! 不过想着这些武人们都一个球样,要是像个文人那样婆婆妈妈的,恐怕更让人生气。 “皇上,你身子好些了?” 马常波也是关切的问了一句。 “不碍事,不过是染了风寒而已。” 唐帝说话间,海德旺已将他额头上的棉帕拿下,放进热气腾腾的铜盆里拧了拧,又重新轻轻放在了唐帝的额头上。 做完这些,海德旺又才走到火炉前侍弄起了炭火来。 很快屋子里的温度便明显提高了一些。 马常波见状,不免更加忧虑起来。 这还没有入冬呢,可唐帝显然就已经很怕冷了。 “马大人,朝廷现在要对巴蜀云贵用兵,粮草器械兵部筹备得额如何了?” 唐帝突然开口问了一句,马常波只得赶忙答道: “回皇上,兵部自接到旨意,便已然在筹备了。” “好!” 唐帝应声,嘴角掠过一丝笑容,关切道:“朕得知,平定韩逆一党时你左膀受了箭伤,如今都痊愈了?” “谢皇上记挂,早都好利索了。” 说完,马常波扭了扭左膀子,摆明自己全然无碍。 唐帝点头道:“其实今夜叫你来,是朕有一事想要同你商议?” 商议? 你一个皇帝,跟我商议个什么啊! 马常波立刻意识到接下来的事情可能有点严重了。 近来朝堂里关于康王即将统兵前往巴蜀平叛,私下里有很多人对此议论纷纷。 可现在唐帝问及,马常波隐隐也就猜到了什么,当即起身拱手一揖道: “臣惶恐,但请皇上吩咐就是,微臣必定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对于马常波的态度,唐帝显然十分受用,挥了挥手示意他坐下: “如今周王和潞王起兵谋反,朕已经决定让康王做剑南道行军大元帅领兵平叛,可是朕想让你做行军副总管,督掌军中军需,你可愿意?” “皇上,这……” 马常波真的有被吓到了。 行军大元帅乃是国家发生战事时,由皇帝亲自任命的最高军事长官,战事结束后便收回兵权。 而行军副总管则相当于在军中督管后勤,掌军中一切军需粮草、器械等。 一支大军出征,将帅自然是最重要的人选。 可军需物资也是重中之重,只有掌控了军需物资的供应,才能完全掌控一支军队。 这就明显是皇上把自己看作了心腹,想让自己制衡康王的权势。 “怎么?你不愿意?” 唐帝目光一凛,怔怔地盯视着马常波。 “不!皇上,微臣愿意。” “嗯……你能理解朕为何执意要让你担任此职吗?” 马常波道:“皇上,微臣都明白,请皇上放心,微臣一定会与康王好好共处,尽快平定巴蜀的叛乱。另外,关于康王在前线的一切言行举止,微臣都会第一时间密报给皇上。” 唐帝这时嘴角掠过一抹笑意来,十分欣慰地点点头: “马大人,你着实长进了不少,如今已可堪大任……也不枉楚宁多次给朕举荐你。” 第434章 派兵驰援 提到楚宁,马常波趁势问道:“皇上,可有上将军消息了?” “没呢!” 唐帝轻叹一声,缓缓说道:“如今派出去的几路探马都没消息回来,也不知道前线战事如今怎么样了?” “皇上无需担心,上将军聪慧多智,一定能够旗开得胜的。再说了,现在玄弘毅已经接管了滨州,有他助力,相信很快便能平定叛贼的。” 马常波宽慰道,其实他心里也没底。 发往滨州的军需物资也是由他在经手着办,所以关于前线的战事情况,自然也比较了解。 现在发往滨州的军需物资大多都囤积在济庆府一带,而据半个月前,探马回报,楚宁已经率军渡过黄河北上,攻下了临邑城。 可军需物资却不能第一时间运送过河,就只得靠着临邑城内的供给。 如今半个月过去了,按理推算粮草应该很是紧缺了。 其实康王早有提议过,朝廷应该抽调朔州韩勃的部队南下夹击齐王。 对此马常波也是十分赞同。 可奈何唐帝认为朔州的兵马需要防备北狄人南下,不可轻动。 康王的谏言都被唐帝驳了,马常波自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但愿如此!” 唐帝眼睛闪了闪,一脸庄重的说道: “事关任命你行军副总管一事,明日便会有旨意。另外,朕的意思是让你兼领兵部尚书衔。” 马常波自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赶忙起身行礼谢恩:“微臣叩谢皇上隆恩!” 待到马常波退去,没一会儿,小笛子拿着一封贴有三支羽毛的信筒疾步走了进来: “皇上,滨州前线探马送回的密报到了。” “快打开!” “是。” 海德旺见状赶忙上前接过,随后找来钥匙打开取出密报。 唐帝接过后便急忙看了起来。 原来齐王已经集结有二十五万人马,准备横渡黄河,可谁知楚宁却在大军前沿线上安插了一颗钉子。 这些日子里,齐王大军轮流围攻临邑城,根本就没有办法将消息送出城来。 这一次还是死了七个探哨,才突围出来一个。 唐帝看着密报,陷入了深思中。 现在齐王集结了二十五万兵马围攻临邑城。 而楚宁现在布防在临邑城中的兵马只有三万人,必须得派人驰援才行。 如今王潜在北疆用兵,战事捷报频频传来。 以此必定可震慑住北狄各部绝不敢轻举妄动。 如此一来,便可以抽调出部分朔州的兵马南下夹攻齐王贼军了。 也不迟疑,唐帝当即下旨以六百里加急发往朔州,让韩勃在防务北疆的前提下,分派兵力驰援楚宁。 现在手中这份密报还是三天前的,也不知道临邑城现在发生的情况。 只希望楚宁能够坚守得住。 …… …… 三日后。 如此经历了三日的泼粪攻守战后,贼军们居然在齐王的高压杀戮下,渐渐适应下来。 即便是恶臭无比,可总比被当场斩杀得好。 于是贼军们冒着恶臭继续攻城。 直到齐王领军攻城的第十一日,临近黄昏时分,南城门那边终于传来消息,瓮城门被冲车撞烂一个口子。 紧跟着贼军们便犹如潮水一般涌了进去。 可谁知,等待他们的却是密集的箭矢以及枪管子里蹦出的无数弹珠。 瞬时,这一队冲进城门的人便被轰死在地。 甚至这些人到死都不知道是被什么兵器打死的。 可第一波人已经冲入瓮城,接下来敌军显然就想从这里打开突破口。 瓮城修建于城门外,大多都是半圆形的护门小城。 可别看瓮城小,在城防建设上却是极为重要。 相当于是给城池防护增加了一道防御系统,敌军一旦进入瓮城,便可以将敌军围困于瓮城之中,来一个瓮中捉鳖。 而楚军这边现在已经有了燧发枪,配合弓箭手,完全可以将攻进来的贼军们屠杀殆尽。 可是只要攻破瓮城最后一道城门,就能进入临邑城。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冲入瓮城。 然而,来了多少死多少。 很快,尸体就已经把翁城门堵了个水泄不通。 齐王见状,命令城外的贼军开始搬运尸体,清理出一条道来。 原本计划的十日内攻下临邑城。 如今从卢久德首日攻城开始计算,已经有二十九天了。 现在瓮城被打开,让齐王看到了攻破临邑城的希望。 只要攻破这最后一道城门,一定就能进城了。 他立刻下令其余三门全数攻城,把精锐调集到南城门,势必要打进城去。 一连又是两天下来,南城门瓮城的最后一道门始终未曾攻破。 齐王真的是要疯了! 齐王虽然不及康王那么有名,可也是懂兵法的。 这几天攻城下来,死伤竟有两万多人。 齐王也知道士兵们疲乏不堪,也知道南城门守城将领是个硬骨头,一时半会儿是啃不下来了。 最终也只得暂时鸣金收兵。 “传令!” “全军回撤,今晚务必加强防备,以防敌人夜袭。” 卢久德听闻鸣金撤退,赶忙领着人退了下来。 现在齐王来了,所有的战术安排自然都得听他的。 回到军营,齐王赶忙让将领们到中军大帐议事。 当即就有人谏言道: “齐王,以末将的看法,咱们倒不如直接绕过临邑城,率大军渡河,直取济庆府。” 这话一刚出口,很多将领都投来了赞许的眼神。 “就是,末将也认为完全没必要硬攻下临邑城,这里面不过区区三万人马而已。” 亲兵吴大宝也谏言道。 “倒不如直接渡过黄河,攻占济庆府,随后大军渡船南下,直逼京都。” ”到了那时,临邑城便不攻自破了。” 可齐王显然不这样想,摆了摆手说道: “你们是只看到其一也!” “可有曾想过,倘若当咱们大军渡河时,楚宁这支人马趁势发起偷袭,大军瞬时就乱了。” “再说了,陵城是咱们的老家,临邑城距离陵城太近,如果我们大军南下,陵城空虚,世子爷也就将置身险地。再说了,倘若我们南下京都一旦有变,咱们连后路都没了。” 这时吴大宝又接言说道: “王爷,现在周王和潞王也起兵清君侧了,只要咱们三路大军威逼京都,唐帝必然会下诏让各路人马回京救援。所以末将还是认为,应该分出一半兵力来渡河,抢先攻占济庆府。” 第435章 招降楚宁 话已至此,齐王认为很有必要把事情讲得更清楚一些,也好让将领们明白他为何执意要攻下临邑城的决心。 “现在我已经得到京都宫里传来的密报,唐帝已经决定让康王统领五万禁卫军前去巴蜀平叛了。” “所以这也是本王执意要拿下临邑城的目的,绝不能让楚宁这支人马成为咱们身后的威胁,必须要彻底拔掉这颗钉子。” 这时众将领才算是明白齐王的心思。 齐王顿了顿,忽而想起什么来,问道: “可否查明朝廷官军使用的到底是何兵器?” 众将领左右对望一圈,也没有一个人出来回话。 “混账!” 齐王一拍案桌,“这都几天了,怎么连人家用的是什么兵器都没查明白。” 虎牙将军吴大宝拱手道:“回禀齐王,我们着实也没见过,而那些见过的兄弟要么已经死在当场,要么都是身受重伤,现在连话都说不出来。” 紧跟着其他将领们也纷纷开口: “齐王,末将也去看过那些受伤的人,着实有些奇怪,不是刀伤,不是箭伤,可身子上就出现了好些孔洞,还有火药的味道。” “对的,就是有火药味。” 齐王微微沉吟着,看来楚宁这个家伙是搞出了新的兵器来。 得想法子弄几件回来看个究竟才行。 “对了,临邑城南城门守将是谁?” “回禀义父!” 这次是卢久德当先拱手回道:“此人名叫魏满,原是辽东大营赵天驰的亲军护卫长,末将曾与他有过几次交手,这个人十分狡猾。” “难怪如此!” 齐王幽幽叹息一声,“我观此人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有勇有谋,看来楚宁让他守南城门还是知人善任的,只可惜为楚宁所用了。” 这便是魏满的厉害之处,他总是能在指挥战斗时准确地抓住战局的变化,迅速做出正确的决策。 “义父,末将请命,明日让我领军攻打南城门。” “不!” 齐王摇头道,“最近咱们损伤太大了,我决定……招降楚宁。” “???” 众人闻言都是默不作声地努了努嘴。 这似乎是齐王的最拿手的看家本领。 就是打不下你,我就劝降你。 对你许与高官厚禄,用金钱女人,糖衣炮弹腐化你。 你说你那么辛苦守城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这些东西。 可我现在直接就许诺给你。 果然次日一早,齐王就派出了劝降官到临邑城下喊话。 劝降官先礼后兵,恩威并施的说了一大堆。 大意就是只要你楚宁愿意归降,跟着齐王干,香车美女,豪宅大院悉数送上。 要是等到攻下京都,还将许于高官厚禄。 城楼上,楚宁听得十分感兴趣,沉吟了好久,最后对那劝降官问道: “我现在已经是朝廷赐封的上将军,要是我归降了齐王,能封我一个什么官啊?” 劝降官一听有戏,大喜道: “上将军稍候,我这就回去奏请齐王!” 楚宁朗声道:“好啊!那就等你回去奏请了再来回话!” 等到劝降官一走,楚宁立即嘱咐人加固城防。 连续的猛烈攻城,现在的临邑城也可以说是千疮百孔了。 只恨自己在青山县时搞出了红砖和水泥,可现在不仅没有技术工人,还没有制造水泥、红砖的厂房。 再说现在是战时,只能命人收集土块、砂石,将城防进行修补加固。 现在虽然暂时骗了劝降官,可很快也会撕破脸的。 劝降官也是十分给力,回到大营就把楚宁的要求都给齐王一一禀报了。 齐王闻言,还以为楚宁是被自己这一连番进攻下来给打怕了。 想想也是,现在攻守战打了一个月,城中粮草也早该断了。 现在自己派出人去劝降,但凡是懂事的都会选择下坡就驴。 果然,这小子很上道嘛! 齐王当即许诺楚宁一个公爵。 就在劝降官准备前去回话时,齐王又喊住了他,想了想,立刻让他准备纸笔,搞了一份封赏名单。 临近傍晚时分,劝降官便来回话了。 “上将军,齐王已经说了,只要你愿意归降,等到大军进入京都,齐王一定请旨封赏你一个公爵。” 说着,这家伙居然拿出一张名单来。 喘了喘气,这才高声念道: “另外,齐王还说了,包括你手下的将士们皆有封赏,这是封赏名单,还请上将军过目。” 好嘛! 这是想离间大家伙啊! 楚宁倒也不气恼,洋洋一笑道: “好啊!就请你送进城来?” “啊!这……” 劝降官只觉菊花一紧,这只身入城,要是楚宁出尔反尔,那自己还不羊入虎口啊! “上将军,要不你派个人出来取?” “怎么?你怕入了城我会害了你吗?” “啊?!不是,在下不是这个意思…” 这话一说完,城楼上的士兵们都哈哈大笑起来。 楚宁看了一眼魏满,二人都是相视一笑,却听魏满说道: “看来齐王很没有劝降的诚意嘛,难不成是想诈骗我等出城?” “不不不,绝无此意!” 劝降官赶忙解释说道:“齐王广纳贤才,千真万确是想要招降各位将军。” “好!那你就送进城来?” “那好!” 劝降官抹了额头的虚汗,拿着名单举在手中,眼睛却是直直地盯着城楼方向,左右扫视着,生怕哪里放出冷箭来。 可当他亦步亦趋的来到城门前,还来不及喊出开城门时。 迎接他的果然就是万箭齐发的冷箭。 楚宁见状只是冷冷一瞥,接着转对城头喊道: “今晚大家伙加个班,把各处城墙要防都加固好了。” 齐王想要招降楚宁,可楚宁将计就计,不但杀了劝降官表明自己的心思,更是利用这个机会让全军休整了一天。 劝降官被杀的消息传回齐王耳中时,天色已经快黑了。 齐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楚宁这家伙给骗了。 当即雷霆震怒,决定使出攻城的必杀技了。 齐王当即下令,让人去把临邑城周边的老百姓全部抓来。 一连五天,无论男女老少差不多抓来了有近两千人。 正当各将士们都是不解时,齐王再次下达军令,让士兵们押着这两千人做人肉盾牌前去攻城。 百姓们怨声载道,无尽悲悯,然而却是毫无办法。 第436章 人肉盾牌 消息传进临邑城,楚宁也是万分惊恐。 贼军们终于还是想到了这一步。 其实早在备守临邑城之前,楚宁就想到过一个问题,如果敌军驱赶老百姓做人肉盾牌攻城,该如何面对? 魏满的回答是沉默。 那时的楚宁想着,这是内部的战争,应该不至于会走到那一步。 更何况说,齐王乃是李氏族人,这种自毁墙角的事想必是干不出来的。 可现在。 楚宁如何也想不到,齐王作为皇室成员,居然做得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 而且据探哨回报。 贼军们不但把临邑城周边的老百姓全部抓了,还把他们的房屋全部烧了,根本没有给老百姓留一丝活路。 “这个齐王简直惨无人道啊!” 韩东听闻后重重一掌拍在案桌上,就对楚宁请战道: “上将军,明日攻城一战,末将请命出城解救百姓,我要亲手宰了这些狗杂种。” 韩东话落,其余将领们一个个都是义愤填膺。 恨不得要与城外的贼军们正面厮杀一番,把这些狗杂种全部宰了。 可面对将士们的愤怒,楚宁自然没有立刻给出回答。 而是缓缓看向了魏满,问道:“魏佥事有什么想说的?” 众人的目光这时都齐刷刷地落向了魏满,却见他依然神色镇静的说道: “城墙之下,皆是敌人。” 沉默,无尽的沉默。 短短八个字,每个人却都听进了心里。 是啊! 城墙之下,皆是敌人。 你不杀了他们,他们就会杀了你。 这似乎是一个很容易做出的选择。 可真到了要面对那一个一个的百姓时。 这真的还容易么? “上将军,他们都是无辜的百姓,绝不该受此牵连。” “是啊!咱们绝不能把他们视为敌人啊!” “这些老百姓里,好多人还是城中将士的家人,一旦下达击杀令,恐怕会军心不稳啊!” “我不这样认为,一旦救下百姓,临邑城守不住怎么办?破城后贼军们屠城这个罪过谁来承担。” “对,我也赞成不救,不能光想着被驱赶来攻城的百姓,城中的老百姓还有这么多将士该置身何处。” “你怎么就能肯定齐王破城后就会屠城?” “怎么就不会,齐王既然能驱赶百姓攻城,这就是毫无人性,一旦城破,他必然下令屠城。” “……” 面对一众将士们七嘴八舌的争吵不休,楚宁自然全听见了。 齐王这一招真是太过阴毒了。 可楚宁一时之间也无法做出决断。 这一刻他才明白,对于一个将领来说,有时候最难的,是做出决断的勇气。 “上将军,你就说?不管你下了什么决断,我张茂都听你的。” 张茂这时出来说道。 这话像是在支持楚宁,其实这更是把楚宁处于更加艰难的境地。 为救一人,牺牲许多人。 为救许多人,而牺牲更多更多的人。 这样的事到底对吗? 或者说,这真的是我们该做出的选择吗? 沉吟半晌,楚宁目光扫过众人,怔怔说道: “战争是残酷的,只要战事一开,任何出现在战场上的人,无论男女老幼便都不再是百姓,而应该被视作为士兵。” “你们都要记住了,城墙之下,皆是敌人!!!” 楚宁的语气十分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件极其普通的事情。 然而,每个人却都能在他的话语中感受得到。 说出这番话时,所承受的压力。 战争确实是残酷的,一旦上了战场,刀剑无情,生死更是难料。 “上将军,我倒是有一计。” 就在这时,牛云飞突然插了一句。 众人的目光都看了过去,只听楚宁应声道: “你且说说看。” 牛云飞点点头,却没有及时说话,像是在对自己做某种鼓励。 接着只听他开口说道:“这些日子我们一直是在坚守不出,齐王必然料想不到我们会再次出兵劫营,防备必然松懈,所以我想带人夜袭营寨,把老百姓从大营里救回来。” 楚宁想了想,说道:“你说的或许还真是一个办法。只是夜里救出了老百姓,也无法安全掩护离开。再说了,这样也太冒险了些,到时老百姓没救出,还搭上几个,就得不偿失了。” 牛云飞却是继续说道:“此事我已经想过,若是我被擒获,我便来个诈降。” “什么意思?” “齐王不是想招降咱们吗?我若被擒便将计就计,投靠了齐王,等到他明日发起攻城时我便提出第一个攻城,若他答应我们便是可以里应外合救下老百姓。” 这时张茂开口问道:“若是齐王不相信你呢?!” 赵九也是附和道:“就是,你这个计划想得太简单了,齐王这个人很可能一眼就会识破你的计谋,当场就杀了你的。” 牛云飞这时却是淡淡一笑道:“我们是官军,如果我是因为拯救老百姓而死,也算是对百姓们有了一个交代,明日齐王攻城这一战,你们便可以再无顾虑了。” “……” 这一刻,众人皆沉默。 他们如何还能不明白牛云飞这个计划的真正目的。 “不行,就是要去也该让我去!” 韩东昂着头,高声叫道。 “东子,你小子才多大,即便要去那要是老哥的事。” 张茂这时也站了出来: “上将军,就让末将前往!” 楚宁皱着眉头,摇了摇头: “你们都稍安勿躁,这个计划容我再想想。” 说完,他对着魏满使了个眼神,示意他跟出来。 …… …… 次日一早,楚宁早早伫立城墙。 然而,城外空无一人。 一秒一秒的过去。 直到临近午时。 城外终于响起战鼓声,贼军们踩着鼓点,用刀剑长枪驱赶着百姓从四面缓缓朝临邑城走来。 上有六旬老者,下有嗷嗷待哺之婴孩。 一个个皆是骨瘦嶙峋,衣衫褴褛。 楚宁目光远远望去,望之胆寒。 守军士兵双手紧紧握住手中大刀,咯咯作响。 一双双凌厉的目光,恨不得将城外的贼军们生吞活剥。 而有的人似乎无法正视,已经无声流下了眼泪。 楚宁一手死死摁在城墙上,指甲已经在墙壁上抓出了痕迹。 “城墙之下,皆是敌人!” 第437章 城墙之下 “城墙之下,皆是敌人!” 这个军令一旦下达,任何人都必须要遵循。 其实不仅是楚宁,这是任何一个人面临时都无法给出的准确答案。 贼军们驱赶百姓做人肉盾牌,其中还混杂着贼军,想以此要挟楚宁开城。 作为一个守城者,楚宁似乎别无选择。 八百步,七百步…… 高亢的鼓声依然在密集的击打,贼军们越来越近。 六百步,五百步…… 即将进入射程。 可楚宁没有下达击杀命令。 因为他发现贼军后方阵营里卢久德正骑在高头大马上,朝城下走来。 很明显,卢久德这是打算要和楚宁对话。 楚宁让所有人不得发起攻击,一个人也站到了城头显眼处。 “楚宁,看看这些都是临邑城的老少百姓,你若是识相的,就赶紧打开城门。否则,这些人都将因为你的固执而白白死去,都好好看看!” 妈蛋! 这个龟儿子居然玩起了文字游戏。 想把老百姓的事都归咎到自己身上。 楚宁哪里能不明白,也是冲着城下高声怒吼道: “卢久德,亏你特么还是一名唐国军人,竟然逼迫百姓送死的事,你也干得出,你就不担心死了下地狱吗?” “九泉之下,你如何面对你的父母?” “你这个人渣,败类,猪狗不如的畜生。” “……” 卢久德骑在马上,气得是满脸通红,他知道自己口舌不如楚宁。 “楚宁,你莫要再逞口舌了,听闻你从不让士兵劫掠百姓,如今你就忍心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在这里吗?” “我当然不忍心,可若你要我就这样开城门,我岂不是有负皇恩,不如这样?” 楚宁微微沉吟,话锋一转道: “我派一人与你决斗,倘若你胜了,我便主动开门归降齐王,如何?” 卢久德直接傻眼了。 打了这么久,今日眼看就要破城了,你居然提出这样的要求。 我要是答应了你会不会又是什么奸计? 可要不答应,是不是又显得自己怕了你。 而且,倘若真能决斗胜了,轻松拔掉这颗讨厌的钉子,倒是最好的结果。 这时魏满出现在了城头,高声喊道:“卢久德,你个手下败将,有没有种和我一决雌雄?若是你胜了,我也甘愿归顺齐王。” 魏满一字一顿,如重锤叩打着卢久德的心门。 他已经被魏满搞出心病了,要是不能在明面上胜他一次。 即便真到了破城那日,把魏满给杀了,这个心结也终究解不开。 “魏满!” 卢久德血红的双眼盯着魏满:“老子绝不会怕了你,待我前去请示齐王,再来答复于你……” 说罢,勒转马头真就去找齐王了。 楚宁与魏满见状,二人目光接过,都是微微颔首,楚宁脸上更是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容。 卢久德快马回到齐王所在的中军大帐,刚把要与魏满决斗的事情说了。 齐王听闻便是大骂卢久德中了对方的奸计。 两军对战,于阵前单挑本就是极其罕见的事。 现在楚宁居然提出这个单挑武斗,明眼人一听这肯定就是计谋。 这个姓楚的,他算是见识过了,简直就是一只狡猾的老狐狸。 可是卢久德解释说:“义父,现在我们久攻不下,驱赶百姓攻城,在军队里早有非议,好些将领们都十分抵触,倘若我们现在真能与楚宁斗上一场,赢了自然气势上也好说些。” 齐王看向卢久德想了一会儿,问道:“你可有把握胜魏满?” “当然!” 卢久德保证道:“义父有所不知,我与此狗贼交过两次手,都是让他侥幸逃脱了,这一次若是我能生擒此人,倒是可以为义父再填一将,若是他不从,就把他在阵前正法,震慑城中守军。” 提及魏满这个人,齐王还是十分欣赏的。 如果真能将他降服收为义子,还真是一件可喜可贺的大事。 当即便也同意了卢久德的请辞,反正即便卢久德败了,自己手里还有那么多百姓用来威胁楚宁。 总之,今天一定要把这个可恶的钉子彻底拔掉。 这一次齐王亲自来到前线观战,他的座驾就设在弓箭射程范围外,而在座驾周围还林立了好多些亲兵护卫。 知道城中有一种新式武器,不但能杀人于无形,更是射程极其远。 所以齐王自然也早有防护。 卢久德再次催马来到阵前,这一次他要从明面上战胜魏满,更是从心理上摧毁守城将士们的决心。 原本计划的十日期限,如今已经是一个月过去了。 再不提升提升士气,只怕自己也无法在军中立足了。 只要今天打出漂亮的一仗,挫杀守军的威风,便也可以再次提高自己的威信。 “魏满,且出城来一战。” 城门打开,只见魏满骑坐在马上,手持火龙枪,一个驰骋便来到阵前。 身后城门紧跟着便戛然关上了。 “卢久德,我知你习得一身本事,今日咱们就刀枪实战,见个真章。” 说罢,一打马,提枪便冲了过去。 “魏满,今日我也瞧瞧你的本事。” 卢久德一手抡起金背砍山刀,一拍马也迎了上去。 魏满迅速一枪扎来,卢久德矮身一躲,转手一刀便挥砍过来,便见魏满手持长枪奋力扛住。 “当!!!” 重重一记脆响,金背大砍刀和火龙枪交在一起。 二人都是虎背熊腰,典型的猛汉子。 这时就开始了角力,青筋爆现,显然都是毫无保留的在发力。 这才短短一个瞬息间,便是直取人命。 这是完全的放开在打了。 观战的两边将士们更是被二人的打斗吸引了过去。 这种难得的场面可是不多见啊! 就连齐王这时也是让护卫们打开一个口子,看得也是津津有味,连连感叹。 这个魏满果然很有实力,不但有勇有谋,而且还有如此一身好本领。 若是招募到自己麾下,收为义子,自己的大业将是更上一层楼。 而此时城楼上楚宁也是看得有些心惊。 魏满这个人他还是比较了解的,可那卢久德也绝不是平庸之辈。 这种高手对决,很多时候运气也会占有很大的成分。 眨眼之间,两人又催马交手了数个回合,难以分出伯仲。 “不好!” 城墙上,守军们突然齐声喊道。 第一章 ) 就在二人又是角力拼斗时,魏满所骑的马前腿打闪,竟是直接跪倒在地上。 人虽未跌落马下,可这时的卢久德显然是处于居高临下之势。 魏满近两百斤的体重,加上卢久德重重压了下来,魏满似乎很难再有机会起身。 可二人此时便是僵持状态,卢久德也无法再使出手来攻击。 “魏满,你服不服?” 卢久德满脸狰狞,怒吼道。 “呸!”魏满怒目瞪视着卢久德,“你个手下败将,我岂会服你。” “呀呀个呸的!” 卢久德咬牙切齿,将砍山刀重重压下,顺着长枪一滑,随后便是向魏满抡砍而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魏满挺身回枪,手持着长枪直直朝着对方的马头扎去。 “嘶~~~” 卢久德坐下战马吃痛,仰天狂嘶,直接便将卢久德掀翻,随后咚的一声重重摔落在地。 可魏满这时根本没有出枪将其击毙,而是擒住卢久德的战甲打马拖着他就往城中走。 众人都看呆了! 这是要干嘛? 就在这时,齐王目光微微一凛,很快意识到了什么。 “不好!” “这是想要活捉卢久德。” …… …… “快关城门!” 魏满拖着卢久德马不停蹄冲进了临邑城,身后城门很快便关上。 这一番配合简直可以说是行云流水。 城楼上又密密麻麻站满了守军,一个个都是待战状态。 “他娘的!果然有诈!!!” “这个楚宁真是只老狐狸。” 齐王见状气得是直瞪胡子,大手一挥,就要发动攻城。 可就在这时,城楼上突然就看见吵闹起来。 一个亲兵指着城墙方向说道: “王爷,你快瞧啊!他们把卢将军吊在城楼上了!!!” 齐王定睛看去,果然就看见卢久德被绑缚个严严实实,直接吊在了城墙上。 而另一边,城墙上楚宁高声喊道: “齐王,亏你还是唐国人,居然做得出驱赶百姓攻城的事,可谓是丧尽天良,现在你的义子在我手中,我想跟你谈谈。” 齐王虽然有很多个义子,可这些义子里真正能打的,其实并不多。 像卢久德这种虽然很有些好面子,可已经是万里挑一了。 另外,卢久德在军中颇有些威望,齐王自然也会有所顾忌。 “好啊!你想谈什么?” “放了这些百姓,我便放了卢久德,这攻城拔寨是军人之间的事,与这些无辜的百姓无关,你要是个男人就与我光明正大的决战。” “哈哈哈!” 齐王竟是怅然大笑起来,这笑声里充满了嘲讽。 “楚宁,你还是太年轻啊,根本就没有明白战争的本质,一旦战事开打,哪有什么无辜的百姓,都是战争的筹码而已。” 这时,卢久德已经缓缓醒来,扯着嗓子喊道: “义父,你莫要管我,尽管攻城便是,我死而无憾。” 他本是一番慷慨直言,自然也不想就这样委屈死去。 可谁知,康王果然大声回道: “德儿,你放心,待本王攻进城去一定会亲手为你报仇的,另外你的家人,本王也会好生照顾他们,你就放心去!” 说罢,一挥手说道:“攻城!!!” 命令下达,亲兵的校尉们都愣住了。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随后一个个都是下意识地看向齐王,似乎想要证实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那可是卢久德啊,他们自己的人,还是齐王最疼爱的义子。 “嗯?你们都没听见本王的命令吗?” 其中就有一个亲兵忍不住问道: “王爷,那可是卢将军啊!” “本王已然说了,发起进攻,难道你们想抗命不成?” “末将,不……不敢!” 亲兵营跑开了,随后齐王的军令下达。 那些贼军们便举着刀驱赶着在前的百姓朝城下涌去。 其中还有女人抱着孩子,哭得稀里哗啦。 哭声中还有贼军挥舞鞭子的呵斥声。 楚宁是如何也想不到,康王竟然连自己的最疼爱的义子也可以全然不顾。 这已经是毫无人性可言了。 然而这一切就真实的发生在眼前,哪怕百姓的速度稍慢了些,迎接的都是一记狠狠的鞭笞。 这一刻,守城将士们彻底怒了。 “天杀的狗贼,你们一定不得好死!” “你们这些猪狗不如的畜生,有本事从老子来。” “上将军,求你让我出城,我要杀了这些狗贼。” “……” 这一刻,守城将士们的心还是动摇了。 也难怪,都是有血有肉的,没有人可以忽视眼前的一切。 这些老百姓里,好些人还是城中俘虏将士们的亲人。 他们原本都是跟着高丘的,属于齐王的叛军,可后来高丘死后,他们投靠了朝廷,跟了楚宁。 可现在齐王惨无人道,正在驱赶着他们的亲人朝城下走来。 他们如何也不可能朝城下放箭的。 齐王捏着下巴上的山羊胡,嘴角带着一抹得意,他倒要瞧瞧楚宁会做出怎样的决定。 紧跟着,他便让人擂鼓。 鼓点一声一声击打起来,每一记都震慑在楚宁心中。 矛盾,纠结,以及无比痛心。 数千名贼军逼迫着手无寸铁的百姓,距离城墙越来越近。 对于那些摔倒在地的年纪稍大的老人,本就虚弱不堪,再没有力气爬起来,贼军们也是不顾,直接就是挥鞭一顿猛抽。 今天齐王索性都没有再选择从四个城门发起攻击,而是直接把所有百姓都驱赶到了北城门。 这时城楼上聚集了一众将官,一个个都是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刻杀出城去与贼军们杀个痛痛快快。 魏满这时也是一双虎目瞪视着城下的一举一动,死死握住火龙枪嘎吱作响。 原本以为可以靠着活捉卢久德,以此换取百姓。 可谁知这计划竟是落了空。 就在这时,魏满突然发现城楼上少了一人,四下打望一眼,果然就不见了韩东。 “不好!” 魏满立刻觉察出了什么,“上将军,东子不见了。” 楚宁回头,果然先前还在城头上的韩东这时不见了踪影。 一个念头突然就冒了出来。 东子一定是杀出城去了。 果然,这时就见到从西城门侧翼方向奔来一队人马。 那领头之人正是韩东。 第二章 ) “兄弟们!杀了这帮狗杂种!” 韩东领着大概有近一百人,全然是不顾一切的冲杀。 一时间,那些百姓们就更是恐慌,四散奔逃着朝城门口涌去。 韩东领着人一轮冲杀朝着那些驱赶百姓的贼军们杀去,顿时便是哀嚎声四起。 “杀狗贼!” “杀!” 韩东已经满脸是血,热血在沸腾,挥舞着大刀一个劲的猛砍猛冲。 一直在关注战事的齐王见状得意地笑了起来:“好啊,终于有人坐不住了,传令,一定要活捉此人。” “喏!” “齐王有令,活捉此人!” 城楼上,憋了许久的楚宁当即下令:“魏满,你亲率五百骑兵队即刻从西城门掩杀出去,我会让人打开北城门,让百姓进城。” “喏!” “所有将士们都听着,每个人都要坚守自己的岗位,掩护百姓入城。” “喏!” 此刻,事已至此,楚宁也无法去想韩东违反军令的问题。 只得希望能赶在齐王的铁骑杀过来前,把人救进城中,拒敌于城外。 北城门已然打开,百姓们正纷纷涌入城门口。 然而,就在这时。 轰隆隆的铁骑声滚滚而来。 楚宁抬眼望去,脸色大变。 这是一支约有两千人的黑色骑兵,如同一股洪流一般朝北城门涌来。 此一战,若败,满城沦亡。 隆隆的铁骑声震颤着大地。 魏满凭借多年的战场经验,便能够判断出,这是一支数倍于自己的铁骑队。 而且,还是重骑兵。 这定然是齐王的精锐部队了。 在冷兵器时代,重骑兵几乎可以说是战场上最强大的力量了。 这些骑兵队,不但士兵们全副武装,就连坐骑战马也是同样如此。 一名重骑兵配上战马装备,大约有一点五吨,若是全力冲刺,相当于一辆小汽车以时速六十公里正面冲来。 物体所受合力的冲量等于物体动量的变化量,因而速度越快,冲击力越大。 因而一般的刀枪剑戟,对于重骑兵来说根本毫无杀伤力。 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而这个时代,对付重骑兵队,往往只有刀盾方阵和长枪方阵。 魏满现在率领的是轻骑兵,即便是正面冲击都是自寻死路。 可现在也无法组织起方阵对抗重骑兵。 “所有人不要慌乱,我们会掩护你们入城的。” 魏满控制住骑兵阵型,开始掩杀在北城门口一带的贼军。 百姓们显然也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就往城里冲。 “魏满!” 事发紧急,楚宁这时已经没有更多的选择,他当机立断朝魏满喊道: “等到百姓入城后,你率领骑兵队走南城门入城,我会亲自接应你们入城。” 见魏满应声点头后,楚宁便又吩咐所有人坚守岗位,这才立刻奔下城楼找到玄彬,让他组织神机卫队,即刻奔赴南城门布阵。 现在唯一能阻挡这支重骑兵队的就只有神机卫队了。 可现在主战场在北城门,必须得让魏满将他们引到南城门方可。 索性这一次南城门外根本没有贼军飞起攻击,倒是让楚宁有了一个缓冲。 现在神机卫队便可以有条不紊地排开阵型。 不过这一次,神机卫队却不再是方阵的阵型,而是以南城门为中心,呈现出一个反扇形,而阵型当中却是留出了一个通道。 现在背靠着城门,可以完全忽略从背后发起的袭击,因而可以将阻击面完全对准重骑兵队。 说真的,这也是神机卫队第一次面临重骑兵队。 至于能否守住重骑兵,就只有以实战作为实验了。 北城门外,有了韩东的冲杀,先锋贼军们早已经乱了。 不过现在面临重骑兵队的冲锋,韩东这一队人马很快便被斩杀殆尽。 甚至都没有激起一点涟漪。 分出的几个重骑兵已将韩东围在当中,尽管韩东抡着大刀一阵拼杀,却始终无法冲出敌阵。 很快便被一名重骑兵在身后重重击落马下。 韩东被砸落在地,口吐一口鲜血,十分艰难的爬了起来,想要继续拼杀。 然而,如今的他只是蜘蛛网上的一支蚊虫。 任由如何挣扎,却始终难逃这张编织好的大网。 人力终究有限。 最终韩东虚脱无力,仰倒在地。 却没有表现出那种死亡前的恐惧,他朝着深秋蔚蓝的天空看了一眼,轻轻笑了。 “东子!” 魏满咆哮着,显露出极其少有的冲动。 显然也是早已注意到了韩东孤军奋战的拼杀,那似乎更像是重骑兵队对他的羞辱。 然而,眼下魏满却没有心思去顾及韩东,他已经意识到自己接下来将要面临的困难。 这支重骑兵队大约有两千人,算得是齐王最精锐的部队。 这也是楚宁迟迟不愿出城与之决战的主要原因。 “魏佥事,百姓们已经进城了。” “立刻关闭北城门,所有人随我从南城门入城。走!” 正面迎来的是贼军中最精锐的部队,而今冲杀过来,直面迎敌断不可取,唯今之计,只有将后背交出,以速度作为最后的救援。 至于在前往南城门的路上会不会被追上,或是弩箭射杀,就只有看天命了。 “快!” 魏满一马当先,再也不顾及马力,拼命抽打着疾驰飞奔。 这一队骑兵便沿着城墙朝绕过西城门直朝着南城门飞驰。 然而,马队才飞驰不过三分之一的路程,身后重骑兵队便已追杀上来。 弩箭射杀,一个个骑兵们便因中箭跌落马下。 随后又被纷至沓来的重骑兵队铁蹄活活踩死。 既然选择了奔逃,选择了将后背交给敌人,就不得不接受这种羞辱的死法。 转过城墙,魏满已经能够看到前方布阵的神机卫队。 而此时,他的身后已经寥寥无几。 这时依然不时有人背后身中弩箭,跌落马下。 虽然城墙上也有守军朝着那些重骑兵队放箭射杀狙击,然而,作用却是微乎其微。 这样的弓箭射杀,更像是在挠痒痒。 “魏满,快入城!” “上将军,我们来也!” 魏满打马疾驰,第一次呈现出狼狈姿态。 可如果说这是魏满最为屈辱的一次被敌军追杀,那对此刻的楚宁来说,却是他最愿意看到的结果。 第440章 一半一半 逝者已逝,生者如斯! 在生命面前,如何会有卑微啊! 只有活着,一切才有可能。 人死了,便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更或许是有了对韩东复仇的寄托,魏满风驰电掣,领着仅剩的数十个骑兵队从南城门入城。 “神机卫队,列阵!” 玄彬扯着嗓子大喊,他和楚宁并列一起,此时都骑马伫立在神机卫队方阵后,指挥着全场。 这是一场实战对决,更是一场传统力量与科学技术的对撞。 “所有人准备!” 乌泱泱的重骑兵队正在逼近,隆隆的马蹄声震颤着大地,犹如潮水一般给人极大的震撼。 面对突然出现的方阵,重骑兵队显然并没有放在眼里。 在他们看来,不过一次冲杀,就足以将这些人踏成肉泥。 贼兵们这时已经开始朝这边放箭,但好在羽箭不密集,神机卫队又有铠甲护驾,非破甲弩不能穿透。 可也有少许火枪手中箭惨叫。 “都稳住了!等贼军进入射程再开枪!” 说实话,楚宁手心也是微微冒出了冷汗,心跳明显加速。 现在可以说是最危急的时刻。 “第一列队,放!” “砰砰砰~~~” “轰~” “啊啊啊~~~” “嘶~~~” 火铳的炸响响,破空声,贼军们的惨叫声。 以及战马中枪的马嘶长鸣声。 “第二列队,放!” “砰!砰!砰~~~” “轰!轰!” “啊!啊~~~” 每一列队放完火枪,立刻轮流进入下一组队,依次轮换进入射击状态。 “第三列队,放!” “……” 仅仅才是四个列队,一场厮杀,神机卫队密集的火力攻击便将重骑兵队前沿骑兵们轰落马下。 这时前后撞击,阵型大乱。 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楚宁更加笃定了。 科学技术才能主宰世界。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失去了意义。 楚宁没有让人乘胜追击,而是缓缓退入城中。 接下来,又是一场全面的攻守战。 四大城门很快便大量涌来贼军。 “全军攻城!” “冲!杀!” 齐王一改往日的坐镇中军大帐,而是骑坐在马上,指挥着将士们狠狠迎击上去。 他已经憋了很久了,今日下定决心,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拔掉这颗可恶的钉子。 楚宁,本王一定要将你大卸八块,以泄心中之愤。 在仇恨的激励下,齐王几乎把所有的精锐都压了上去。 这一切都早在预料之中。 楚宁打马冲上城墙,挥舞着手中长剑,厉声怒吼道: “贼军攻城了,防守!防守!” “所有人坚守岗位,奋力杀敌!” “杀!” 数道怒吼声在城头上传递。 城外鼓声阵阵,贼军们在集结,似乎这一次是所有贼军倾巢而出。 显然这让齐王愤怒到了极点。 可楚宁也很愤怒,他怒目望着四处涌来的贼军,发出歇斯底里的怒吼: “城墙之下,皆是敌人!” “杀!” “杀!” “杀!” 一石激起千层浪,守军们这一刻也终于被点燃,先前的压抑在这一刻彻底释放。 一个个红着眼,要将一切来犯之敌,尽皆斩杀。 伴随急促的鼓号声,贼军们开始了猛烈的进攻。 眼看着越来越多的人聚集于城下,楚宁知道应该祭出大杀器了。 他立刻吩咐玄彬分出火枪手以散弹枪登楼守城。 另外,这些日子里积攒的手雷这时也分出一半被运到了城墙。 这是血肉的拼杀,唯一的办法就是将敌人尽数斩杀于城墙之下。 否则临邑城面临的将是屠杀的命运。 “等贼军们来到了城下,用手雷招呼他们!” “等贼军们攻上城墙,用散弹枪招呼他们!” 接下来的战斗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一场屠杀。 一个个手雷被引燃,掷于城下。 一切尽在电光火石之间。 便有数条生命转瞬间魂归他乡。 还有绑着火药包的火箭,在贼军中炸开,铁片散飞,哀嚎声撕心裂肺。 贼军们还在不断爬上云梯登上城楼。 在这种攻守战下,根本不存在说谁的个人武力值高,就一定能够活下去的说法。 即便你能一打三,一打五,可密集刺来的长枪刀剑,根本让你防不胜防。 而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你的后背交给你的队友,只要团队协作,互相信任才是活下去的机会。 “兄弟们,贼军们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坚守住,皇上已经下旨,我们的援军就要来了!” “火箭手朝着攻城车射击,不要让他们靠过来。” “火枪手,杀死一切来犯之敌!” 楚宁命令所有将士登上城楼亲自指挥作战,那些受伤的伤员则是由陆山领着后勤队以最快的速度抬下城墙进行救治。 战争的惨烈在这一刻显得无比真实。 浓浓的火药味萦绕在血腥的空气中,还有燃烧的人肉烤焦味,混杂出一股特有的味道。 楚宁现在已经能够完全习惯这种味道。 残阳如血。 战斗持续到了黄昏,才落下帷幕。 齐王再次抛下无数具尸体后,最终忍痛下令撤退。 至于掉在城墙上的卢久德,此时早已身中数箭,瞪着大大地眼睛,直直望着齐王大营的方向。 但看射击角度,似乎并不是城内守军能够办到的。 总之来说,今天这一仗算得上是齐王亲自督战以来,取得最大的战绩了。 而对楚宁来说,自然这算得是出征以来最大的败绩了。 此战,齐王损失精锐铁骑营三百人,前军先锋营战死八千人,重伤者一万五千余人,被俘虏者约有一千人。 守城一方也是伤亡巨大,轻骑兵战死四百五十七人,几乎是魏满统领的五百人仅存余四十三人。 火枪手被弩箭射击毙命者三十七人,守城士兵也有近两千人战死。 至于老百姓,活下来的只有两千三百来人。 听完牛云飞粗略统计的战损,楚宁微微侧目。 如今守城一个月来,他的胡子都已经变得好长,整个人也显得骨瘦了好多,可显然看上去却更加冷酷英武了。 历经生死会让一个人心性大变,楚宁自然也是如此。 但是现在没时间去思考这些问题,楚宁立刻让人连夜修补城墙,救治伤员。 今日这一战,好几次都有贼军爬上了城墙,险些就掩护后面的人登上城楼。 可最终也被英勇的守军将士们拉上一起跳下了城墙,同归于尽。 或许正是贼军们的残暴,让守城士兵爆发出了无穷的斗志。 以至于,无畏生死! 第441章 拯救东子 寒夜。 秋风萧瑟。 今晚的楚宁似乎有些落寞。 “百姓们都安置好了吗?” 才刚入夜,楚宁便把牛云飞叫来询问了一遍,随后问到了百姓安置问题。 这些百姓虽然大多都是城外的农民,可保不住里面也有一些混进城的贼军。 牛云飞道:“都单独安置下来了,还派了人看守。” “好!你今晚就把今日作战英勇的将士名单都记录下来,待我奏报朝廷,所有人论功行赏!” “尤其是韩东率领的一队人,每个死亡士兵的名字都要登记在册,先在营中拿出一笔钱作为抚恤金。” “喏!” 牛云飞回了一声,扫了一眼楚宁,忍不住问道: “上将军,今天贼军攻势凶猛,死伤了好多兄弟,还差点儿破城,可现在也不见朝廷援军,临邑城只怕是守不住的。” 楚宁看着牛云飞,脱口问道:“这是你的心里话吗?” “嗯?” 牛云飞一愣,很快反应过来,索性就把心里都直接说了出来: “上将军,算上城中老百姓,临邑城一共有近五万八千余人,现在咱们的口粮也就只够士兵们吃上三天了,而且兵力方面也得不到补充。” “另外,现在军中已经有人在私下议论,临邑城早晚是要被破城的,我们所有人都会被齐王抓住砍头。” 楚宁听闻神情一怔:“把散播谣言,祸乱军心的人全部抓起来。” “上将军放心,人我已经抓了一个,刚用了刑就招了,还真是混进百姓的贼军,要不要我私下处理了?” “不!” 楚宁摆手拒绝道:“你继续派人审问,城内一定还有他们的人,务必要肃清城中的潜伏的贼军,但不要动手,这些人说不定能帮上咱们的大忙。” “是。” “另外,那些士绅大户们也得盯紧了,老百姓是没得选,只有跟着咱们,这些家伙不同,一旦他们只会想着如何保全自己,搞不好随时会投靠齐王,别忘了,他们以前就是这样干的。” 这些大户历来如此,倘若密谋献城,与城外贼军联合勾结那可就完了。 “上将军这样一说,我倒还真有一件事要禀报。” “什么事?” “今晚我派去盯着沈三鲜的人回来禀报,沈府里有人偷摸出城。” 牛云飞原本还以为楚宁听了会动怒,可谁知就看见楚宁歪头想了想,接着微微一笑道: “你继续让人盯着,说不定咱们可以利用此事做些文章,诈降齐王。” 牛云飞也是个聪明人,立刻就反应过来:“上将军的意思是,让他们放出假消息出去?” “等有合适的机会,到时可以试试,不成功也没关系,总之,先把城中的士绅大户们都盯紧了。” “上将军顾虑得是,我这就去加强防备!” 牛云飞踏步就要走,只听楚宁又开口说道: “你放心!我已经给玄弘毅去信了,最多再有日,会有援军来的。这个消息你让人立刻在军队里传出去。” “是。” 牛云飞长舒一口气,又抬头看了一眼楚宁,冷不丁开口说道: “上将军,魏佥事还在城外找韩东的尸首,要不要叫他回来?” 楚宁沉吟了一会儿,摆摆手说:“由他去!” 入夜后,城中开始打扫战场,至于城外就只能随缘了。 毕竟也抽不出那么多人手去做这样的事。 现在已经是深秋,天气严寒,尸首倒也不至于腐烂太快。 可趁着夜色,魏满领了一队人出城。 现在也不知道韩东是死是活,没有找到尸首,就有可能还活着。 可楚宁,现在心中却冒出一个心思来。 或许,现在韩东死了会比活着好。 对临邑城,或是对他自己来说。 皆是如此! …… …… 次日。 接近午时了,城外又是响起了战鼓声。 这让楚宁有些疑惑,按理说刚经历昨日那场大战,损伤如此巨大。 怎么说也得休整几日才会发起新的攻击,怎么会这么急又来。 难道齐王真就那么恨我吗? 等楚宁赶到城楼上,却发现这一次却是贼军没有发起攻击。 城外,只见齐王一身金盔金甲,全副武装骑坐在高头大马上,两侧都护卫着亲兵。 这个距离恰好在射程范围外,跟着只听有人喊话: “城上的,速去禀报,齐王要请上将军楚宁前来答话?” 楚宁心中一动,这齐王开窍了吗? 干嘛对自己这么客气? 楚宁屹立城头,高声回道:“齐王,你这是要迷途知返了吗?这样也好,我定会在皇上面前为你美言几句,兴许还能留你一命。” “哈哈哈,楚将军,你可真是风趣,素闻你乃诗仙下凡,没想到也是一员良将,只可惜你文武双全,却要窝在这小小的临邑城里,本王实在痛心啊!” “我的事就不劳齐王费心了,还是多关心关心你自己,若是你今日还想来战,我必奉陪!” “你还是太年轻啊!” 齐王的收敛了笑容,渐渐变得阴沉下来,紧跟着,就看见他后方几个官兵推出一辆木板车上来。 木板车上立了个十字木架,上面绑缚着一个男人,已然是蓬头垢面,污秽不堪。 然而,楚宁却是第一眼就看出了那个男人。 不是别个,正是韩东。 “东子!” 魏满近乎咆哮的怒吼,一手死死摁在身前的城墙上,硬是活活抓下一块泥土来。 可作为一个镇守城池的军人,魏满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城头上,守军们这时都已经看得清楚,那十字架上绑着的正是昨日率军出城主动出击贼军拯救百姓的韩东。 此时的韩东,双手双脚皆被死死钉住,嘴里一根粗布条勒住,在后脑勺打了个死结。 现在的东子哪里还有昔日的意气风发啊! 楚宁的脸色从未有过像今日此刻这般难看,一双怒目瞪视着齐王,恨不得将此贼千刀万剐。 先是驱赶百姓攻城,如今又玩出这样的伎俩。 真可谓一个人只要不把自己当人,他就完全可以抛开一切对人性的束缚。 此后,便于禽兽无异。 楚宁忍住心中的怒火,让自己冷静下来。 “齐王,说,你想怎样?” 齐王冷冷一笑,高声道:“很简单!开城投降!” 第一章 ) “楚将军,本王答应放过城中百姓,绝不屠城。” 齐王依旧笑着,显然对自己的提议十分有把握: “对于你,本王依然可以许诺,只要你跟着我干,先前答应你的爵位依然作数。” “否则……” 顿了顿,齐王的目光落向一名亲兵,只见那么亲兵掏出一把匕首,一刀便扎在韩东的大腿上。 “啊!呜~~~” 韩东强忍着疼痛,可身子却也是在不住颤抖。 他太虚弱了,如今又是伤痕满布。 嘴里喊着布条,即便想喊也喊不出来。 只见他朝着城楼方向,一个劲的摇头,嘴里啊呜啊呜的想说些什么。 楚宁看得出,他是想说不要管我! “楚宁,本王给你三天时间考虑,否则,三日后本王会当着你的面,将此人千刀万剐,然后照样攻下这座临邑城,不过是多耽搁了几日而已。” 说着,齐王勒转马头,回身就走: “记住了!三日后。” · 县衙,议事厅。 楚宁立刻召集一众守城将领议事。 “东子是咱们兄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这样等死。” “对,我也赞成拯救东子。” “可是他已经落入齐王手里,只怕凶多吉少了。” “这个齐王,真是禽兽不如,一旦开城投降,他必定下令屠城!” “那怎么办?难道就不救东子了吗?那可是咱们兄弟。” “所以还得从长计议。” “怎么从长计议,东子是为了救百姓才被抓的,咱们也不能贪生怕死。” “谁贪生怕死了,现在是商议,你跟我嚷什么。” “……” 每个人都是情绪激昂,述说着自己心中的想法。 无疑,在这些人心中,东子昨日的英勇一战,早已让他们钦佩不已。 说起来,东子也不过十八岁,算是这些将领里最年轻的一个。 可现在东子出现了最为糟糕的情况。 他没有死在战场上,而是被齐王活捉了。 现在又被齐王用来威胁楚宁开城投降的条件。 作为楚宁来说,即便是齐王驱赶百姓攻城,他也笃定自己会做出最正确的决定。 只是东子的贸然出击才让他不得不更改了计划。 可现在。 楚宁心中自然明白,牺牲东子依然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砰~~~” 突然,魏满重重一拳狠狠砸在了案桌上,茶盏也被震得跳动起来。 这一突来的举动,立刻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魏满本是个极稳重的人,像这样动怒的情形少之又少。 明眼人看得出,他是真的动怒了。 “上将军,东子是末将从青山县带来的,他的生死我自然要管。” 一句话,便说明了魏满心中的想法。 楚宁没有去看魏满,却似乎能够想得到魏满此时的心思: “魏佥事心里怎么想的,尽管说出来便是。” 魏满语气清冷,言辞凿凿道:“末将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不管上将军答不答应,韩东必然是要救的,这个不要再议。” 楚宁深深一皱眉:“可你有想过,或许因为救一个东子,会让更多人的死去。” “那末将就一个人去救,此事就不劳烦你上将军了,哼!” 说罢,怒气冲冲转身便走了出去。 “……” 楚宁沉默了。 议事厅里顿时显得很安静。 这似乎是大家第一次见到魏满对上将军红脸。 所有人的目光这时都落向了楚宁,只听张茂忍不住问道: “上将军,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继续坚守各自岗位,谨防贼军夜袭!关于东子的事,容我再想想。” 说罢,叫上牛云飞也出了议事厅。 楚宁没有往别处去,而是领着牛云飞来到了后院一处密室里。 刚进屋,就发现魏满已经在里面了。 见到楚宁进来,魏满对视一眼,急切上前问道: “上将军,你说咱们这一招真能有用吗?” 主动制造主将不和的矛盾,再等城中奸细把消息传播出去。 “试一试,现在也没有太好的法子。” “上将军,前往齐王大营的事就往末将去?” 这时,牛云飞请命说道。 楚宁皱着眉头,这本就是一计,一旦被齐王识破,前往报信的人必然也是死路一条。 可派一般人前往,齐王自然也不会相信。 想了想,牛云飞作为营中正委,此行当仁不让! “好!一切小心。” · 当夜,果然就见军中有人前往沈府报信,使用的还是暗语。 深夜时分,沈府里便有人出了城,跑到齐王大营中告密。 亲兵营再三确定身份后,才把来人引荐到了齐王大营。 来人将城中楚宁与魏满不合之事悉数说明,还再三强调,主将们关于是否开城投降的事已经出现了分歧。 这自然是齐王想看到的。 有了分歧就会乱,主将不合便会动摇军心。 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等待。 他只给了城中三日时间,今天才是第一晚,他有信心许下的诺言会让那些将士们动心的。 因为临邑城根本不可能守得住,破城是迟早的事。 到了后半夜,牛云飞也偷摸来到了齐王大营,可尚未进入营寨便被贼军们抓住了。 “你们放开我,我要见齐王!” 牛云飞大喊大叫,他想要让营里的人都听见。 几个亲兵闻讯迎了过来,其中一名拔出佩刀就架在了牛云飞的脖子上: “你个城中的奸细,胆敢深夜入我营寨探听军情,我一刀宰了你。” 牛云飞知道自己面临的处境,他必须要尽快见到齐王才行。 “快带我去见你们王爷,耽误了军机,你们谁担得起罪责!” 牛云飞虽也心中有所恐惧,可这个时候,也只得索性豁出去。 “哼!”亲兵冷哼一声,讽刺道,“我家王爷岂会见你,就你这点计谋连我都瞒不过。” “信不信由你,赶紧带我去见王爷,我叫牛云飞,乃是京北大营的正委,有重要事情汇报齐王,快领着我去。” “正委?没听说过还有这官职啊?” 亲兵们交头接耳,都表示没有听过。 “你们不知道的就多了,别特么废话,赶紧带我去见王爷!” 或许是被牛云飞的语气所信服,更或许只是怕真的误了大事。 其中一个亲兵立刻改口说道:“你们先把他看好了,我即刻去请示王爷定夺。” “好,你放心!这小子胆敢乱动,我定一刀先结果了他。” “不,在我请示王爷前,先不要杀他。” 牛云飞一听,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起了效用,就看齐王能不能上套了? 第二章 ) 齐王大帐里。 此时还亮着灯光,齐王根本没有休息,而是在看着临邑城中各处探子传回的密报。 如今都证实了一件事,守城将领们之中,确实已经产生了分歧。 就连士兵们都已经开始在流传临邑城早晚是要被破城的。 流言蜚语有时会像是慢性毒药,让人中毒身亡。 就在今晚,城中大户沈三鲜也送出了消息来,更加可以确定守军将领中已经出现了不和。 “报!” 那个亲兵急匆匆来到齐王大帐外,先是朗声禀报一声: “王爷!刚抓住了一个奸细,他说他叫牛云飞,是京北大营的正委,刚从城里出来,说要大事要禀报王爷。” “牛云飞?正委?” 这特么是个什么职务? 齐王叫来shu记官,问询关于是否有牛云飞这号人。 果然得知京北大营设有一个正委的职务,任职人就是牛云飞。 齐王这才决定让人把牛云飞带过来。 不多时,一众亲兵押着牛云飞来到了中军大帐,隔着一段安全距离,齐王打量了一遍后,开口问道: “你就是京北大营的啥正委牛云飞?” “回齐王,正是。” “听说你有要事向我说?” 齐王并没有用禀报,毕竟这个人他还不放心。 “齐王!” 牛云飞突地大喊一声,显得有些激动,跟着就要上前。 “站住!” “别动!” 几个亲兵赶忙上前,纷纷拿起兵器对准了牛云飞。 可谁知。 就看见牛云飞慢慢跪了下去,重重叩首道: “齐王,楚宁此人处处挤兑于我,我已经没有退路了,今夜前往大营,是受了魏佥事所托,我等愿归顺齐王!!!” 牛云飞一脸苦相,直接说出了今夜来由。 “针对你?” 齐王微微沉吟,他料想着城中守军不合,可没想到这才第一晚就有人出城来投,现在自然没有完全相信。 城中守军几个将领,他都是有所耳闻的,以前就是京北大营的校尉官,这帮家伙真是太倔了,怎么可能会投降。 倒是这个从未听过名字的牛云飞,以及这奇怪的职务,让齐王有些拿不准。 “听闻楚宁治军森严,爱戴将士,如何会挤兑一个手下将领?” “齐王有所不知,这楚宁本是王潜举荐出任京北大营的,信任的自然是原来的将领,我根本就不是他的亲信,所以才会被安排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正委工作,现在他想拉着我们跟他一起陪葬,可我不愿意,所以我必须另择他路,投靠齐王殿下。” “哈哈哈!” 齐王忽地大笑起来,转而神情一凛,阴冷地盯视着牛云飞: “此等雕虫小技也想骗得我,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人砍了你。” “齐王,我今夜之所以赶来见你,早就不惧生死了,不过若是你信不过我,我可以交出投名状。” “哦?你且说说看。” “齐王不是给了楚宁三日时间考虑开城投降吗?那就三日后,待齐王大军兵临城下,我便亲自擒拿楚宁出城,亲手献给齐王发落,如何?” 齐王并没有立刻作答,而是沉默了好久。 即便这是一个计谋,可真把楚宁交到自己手中,那如何看也倒是应该试试的。 “好!本王就拭目以待。” “三日后,我必献上投名状,告辞!” 牛云飞重重一拱手,转身欲走,齐王想起什么来,喊住了他:“对了,昨日袭击本王重骑兵,你们用的是什么武器?” “这个啊!”牛云飞说道:“此乃火枪,是用火药研发的武器,威力巨大,只是火药制作颇为麻烦,现在都没火药了。” 原来如此! 齐王终于醒悟过来,难怪战场上闻到一股浓烈的硝石的味道。 这个楚宁,此等武器都能做出来,难不成真是谪仙下凡不成? 齐王更加笃定,倘若等自己掌控了这支火枪队,他的实力将无可匹敌。 现在朝堂执意要削藩,想起自己的两个儿子,若是自己不在活着前为他谋划好一切。 等自己死了,他这一脉便是彻底绝了。 唐帝做得太绝,他也绝不会束手待毙。 “王爷,此人不可信啊!那楚宁生性奸诈,善于用计,只怕这也是他故意设下的奸计。” 牛云飞刚离开大帐,义子吴大宝提出这是楚宁使出的奸计。 齐王却是冷冷笑道:“本王岂会不知,放心好了,既然他想玩计谋,本王又岂会怕了他,让全军休整三日,三日后兵分两路,由你统领七万大军横渡黄河直取济庆府,至于临邑城便交给本王,本王要亲自看着临邑城破,将楚宁斩杀以解心中之狠。” 吴大宝其祖上有回鹘人血统,本就不受中原人待见。 还是齐王念在其骁勇善战,将其收为义子,却没有赐李姓,这显然就是区别对待了。 所以吴大宝如今听了齐王的回答也只是努了努嘴,自然不好再多说。 “对了,滨州那边玄弘毅可有动向?” 吴大宝道:“目前探马回报仍没有动作。” 这下就该轮到齐王不解了:“这个玄弘毅到底在搞什么?难不成他不打算来驰援楚宁不成?” 原本大军围攻临邑城,本就有围城打援的想法。 吸引滨州玄弘毅前来驰援楚宁,可谁知,这都有一个月了,也不见滨州城那边的动向。 对于玄弘毅此人,齐王还是有所了解的。 原本就是唐帝身边的禁卫军统领,后因牵连上韩德胜谋逆被楚宁救下的,又入了京北大营,成为楚宁的手下。 按理说,楚宁有难,玄弘毅绝不会坐视不管。 打仗就是这样,不但有掌握军事兵力,有时更是要善于揣摩人的心思。 可显然齐王并没有想明白玄弘毅的心思。 · 临邑城深秋的夜空分外高远,夜风吹拂得人寒意阵阵。 站在城墙上某处暗夜里的楚宁,抬头仰望着无垠的天幕。 星星、月亮以及齐军大营当中闪着火光的街天营寨。 眼前此景,最能让他想到的便是“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了。 一阵夜风吹了过来,楚宁哆嗦了一下,就看见魏满正从黑夜中走了出来。 楚宁的目光依然眺望着天上皎洁如雪的月亮,头也不回地轻声问道: “咱们剩下的粮草还能支用几日?” 魏满的目光顺着楚宁的目光看去,慢慢开口道: “仅够三日之用。” 第444章 暗中较劲 皎洁如雪的月亮,如银盘一般挂在当空。 见楚宁依然看着天上那轮明月发呆,魏满实在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大人,你读过书,有些学问,能说出个道道来,你说说,这人活一世,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个嘛!” 楚宁抬手伸了伸腰,回过头来看着魏满,反问道: “魏大哥,你觉着你活着为了什么?” 魏满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楚宁这样叫自己了。 此时已是深夜,此处四下又是无人处,魏满便也欣然接受了楚宁这一声称呼。 想了想,长长地叹口气道: “男子汉生当建功立业,把公平带给天下,把安宁带给百姓!” 楚宁脱口道:“那你做到了吗?你今天做的和你的理想是一致的吗?” 魏满摇摇头:“去日苦多,来日无多,一事无成!天下分崩离析,百姓苦不堪言!” 言毕,他指着天,又指着地,严肃地问道: “大人,此刻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想问你,当今皇上是那个能把公平带给天下,把安宁带给百姓的皇上吗?你觉得这样的皇上和国家,是我们要的明君和乐土吗?” 楚宁竟不知魏满会突然这样一问,倒也是一时不知作何回答。 毕竟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因为这已然牵扯到了一个最根本性的问题。 一个国家,所有臣民,都将国之兴旺,民之富足,全然寄托在一人身上。 这也就是封建社会里时常会看到的一种现象。 老百姓总是希望能有一个好皇帝,依靠着出现这样的圣明君主拯救众生。 楚宁当然知道有一种更为行之有效的制度。 可现在似乎也无法言说。 想了想,楚宁回道:“魏满,你有没有想过,存在这样的一个国家,人人生而平等,无分贵贱与贫富,无分种族与身份,更无人应受歧视。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与自由的权利,每个人都有实现自我价值的机会。而这个国家应以尊重和理解对待他人,让每个人的生活都充满希望与可能。” 魏满听闻后万分惊诧,这显然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这个时代的人如何又能轻易跳出思想的局限性。 “大人,你说的真有这样的国家吗?” 楚宁却是砸砸嘴,微微一笑道: “我也不知道,或许现在没有,但未来说不定会有。” 魏满似乎有在很认真的想楚宁这句话。 就在这时,只听有夜枭的叫声传来,一声紧跟一声,很有节奏感。 “看来是咱们的牛正委回城了。” 魏满也跟着发出了夜枭的叫声,两人对上暗号,不多时就看见黑夜中牛云飞走了上来。 “上将军,我回来了。” 楚宁应了一声,问道:“怎么样?齐王怎么说?” “明面上是信了。” “我让你说的话可说了。” “已经说了,原话是‘三天后我会擒获上将军献上投名状’。” 话到这里,魏满插言道: “大人,我觉得此事还是太过冒险了,倘若齐王根本不相信,你一旦出城,将会置于十分危险的境地。” 楚宁倒是有些欣慰,笑着说道:“这不是还有你吗?到时我的安危就交给你来保护了。” “可是我……” “行了!” 楚宁打断魏满,转对牛云飞嘱咐道:“今晚你再去加把火,要把我与魏佥事不合的消息继续扩大。” “上将军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那行,天冷了,咱们回城!” 三人本就是秘密在此处接头,自然也是分开行走。 …… …… 京都。 皇宫,养心殿。 今夜的唐帝精神勉强好了很多,于是趁着这个精神头,他连夜召见了即将出征的康王。 “臣李侹参见皇上,圣安!” 唐帝强打着精神,面露微笑: “三叔快快平身!海德旺,赐座!” 这一次是海德旺亲自搬来了一张圆凳,小心翼翼地摆放在了康王身侧: “康王,皇上赐你座呢!” 康王只是余光瞥了一眼,随后一拱手谢礼便理所当然的坐了下去。 这时康王才认认真真的看清了唐帝的面容,真是瘦得只剩下皮包骨了。 这时的康王竟也有些动容了:“皇上,如今国事维艰,你可要保重龙体啊!” 唐帝浅浅一笑,颔首道:“三叔不必挂虑,如今有你为朕分忧,朕心甚宽慰矣,只是如今战事频起,国库却是空虚……” 自国舅韩世荣伏诛后,户部便由康王在操持,尤其江淮的盐税,如今虽然也已经陆续收缴上来,可历来的弊病淤积,哪可能一时半会儿就见效的。 “皇上,此乃皆是臣办事不力,如今朝廷又要对外用兵,国库只怕难以为继。” 见康王这样说,唐帝趁势说道:“三叔,户部奏拟的开支朕已经看了,为何还要招募五万后勤兵马?” “皇上,巴蜀之地不必他处,自古蜀道艰难,粮草运输最为困难,多加五万后勤兵,已经是最低了。” 唐帝沉吟了半晌,又问:“那户部奏拟的每个月需要一百三十万两的军需开支能不能再减少一些?” “断然不可!” 康王这时的语气已经变得十分强硬了: “皇上,还是因为我刚才说的,蜀道艰难,士兵们的军需自然会比他处消耗更大,这一百三十万两也已经是压减到最低了。” 唐帝的脸色这时已经有些难看了。 王潜的北伐大军每个月所开支军需也不过才一百一十万两,关键人数还远远多于康王统领的这路人马。 可如今户部奏拟的却要一百三十万两,唐帝当然知道这是得了康王的授意。 “皇上,我也知道你的难处,可这真的是臣和户部商议后,能压减到最低的军需开支了。” 唐帝强压着心中的不爽,关切的问道:“那三叔不日就要出征,心中可还有什么难处?” 康王听闻眉头一挑,当即开口道: “现在朝中能打仗的人是越来越少了,马军司的夏何良倒是个不错的将领,只是这京都防务离不开他,因此我就想着再物色一些人随我出征,最好是能懂兵法的,还能替我谋划军事最好。” 唐帝如何听不出,康王这是又想举荐徐建德了。 不过这一次,唐帝仍然不给康王机会: “三叔不愧是自家人,与朕想到一块去了,其实这人手朕已经给你选好了。” “哦?”康王一愣,“谁啊?” 唐帝这时的神情显得十分开心,轻唤道: “进来!” 第445章 证据确凿 “进来!” 随着唐帝话音落下,康王便扭头朝门口探去,却微微一怔。 来人竟是马常波。 马常波本是楚宁举荐给皇上的,因在平定韩德胜谋乱时而得以重用。 算是唐帝一手提携起来的心腹。 这自然就让康王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看来这是要给自己身边安插一颗钉子了。 “臣兵部左侍郎马常波参见皇上!” 来到近前,马常波毕恭毕敬行了君臣大礼。 唐帝微微颔首,朝马常波示意了一个眼色。 马常波当即会意,转而对着康王微微拱手一揖: “下官见过康王殿下!” 康王微微颔首,虽心里早有了计较,可面上却是静若止水,看了一眼马常波,转对唐帝说道: “皇上,马大人管着兵部,如何能随我出征,此事只怕是不妥!” 这就不得不唐帝来说话了:“三叔无需担心,兵部的事朕已有安排,此次马大人随你出征,主要为你掌管军需物资,朕已经给他打好了招呼,务必要如实完成任务,你就安心管理军务即可。” 康王的脸色变了变,可皇上已经表态了,他自然不好反对。 可这次出征,朝廷要他领兵出征,他自然也有选择人的权利。 自然还不忘记推举徐建德出来任职,这时索性就直接说了出来: “皇上,我这里还有一个人是个难得的将才,我想……” “三叔是说徐建德?” 康王话还未说完,唐帝就直接替他说了。 “是。现在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徐建德牵连韩德胜的事也已经彻查清楚了,并未牵连其中,所以我想能否将他放了,随我出征。” 唐帝也是立刻接言道:“关于徐建德,朕已经将他放了,不过关于他的任职,朕另有他用。三叔难道认为朕此举,可有不妥?!” “并无不妥!” 康王再跋扈,这时也知道唐帝已经做出了很大的让步,自己作为臣下哪里还敢得寸进尺。 不过,却想着先给马常波敲一记警钟: “马大人,这出征平叛可不比京都朝堂办事,到了大营里,有些事你也得掂量着,若是违了军法,本王也只有按照军令办事。” 马常波心中暗骂一句‘混账王八羔子’。 他怎么会听不出康王话里的意思,大声回道: “康王放心便是,马某也曾在大营中待过,也曾上过战场,军中规矩也是十分清楚,只要按照朝廷规章制度办事,替皇上当好差,马某料想康王必定也是这样想的?!” 康王脸色一沉,点点头: “当然!” …… …… 如今的临邑城确实已经经不起一场大规模攻城战了。 单不说现在城中各处都在流传,魏满与上将军不和的流言。 更是有关于粮草不足的事实摆在眼前。 这是守军士兵们最先感受到的。 一时间,人心变得惶惶。 于是乎,楚宁只得再次让牛云飞颁布军令,让城中大户捐借粮食。 若有不捐的,当然还是以囤积居奇问罪。 因而,今日一大早,便有许多大户让人赶忙送来粮食。 城中大户虽然心里都有各自的想法。 可现在攻守战打成这样,楚宁竟然还没有让官兵把他们这些大户给办了,或者明抢。 这已经让他们十分意外了。 现在既然楚宁主动提出要募捐粮食,大户们自然愿意分拨出一部分来。 这点面子自然还是要给的。 而沈三鲜却不同,他竟是亲自领着人来县衙府送粮食。 送完之后,沈三鲜提出要面见楚宁,感谢他对临邑城的守护。 可人才刚走进县衙大门,就听见里面已经吵起来了: “魏满,你为何要这么做?” “现在临邑城所有将士都在拼死守城,而你身为京北大营佥事,却只顾韩东一人安危,你可想过城中的百姓和将士们该怎么想?” 嗯? 这是上将军楚宁的声音? 似乎是在质问。 “我不管。” 只听立刻有人高声喝道:“韩东是我兄弟,你不救他,我去救。” 嗯? 这似乎是哪位魏佥事的声音? “魏满,没我军令,谁敢调动人马?你想造反不成。” 楚宁厉声呵斥,接着只听苍啷一声。 这是拔剑动刀子了? 难不成要见血? 就在这时,只听有人出来圆场道: “上将军息怒……那个魏佥事,你也不要那么激动,有什么事好好说。” “还说什么,自家兄弟都救不了……总之东子我是救定了,你看着办!哼!” “魏佥事……上将军,你别急,我去给他好好说说。” 紧跟着,沈三鲜就看见魏满怒气冲冲的走了出来。 这个大汉沈三鲜还是知道的,算是难得的将才,是齐王一心就想要招收的义子,赶忙躬身行了一礼。 可谁知魏满看都不看他一眼,风一般疾驰而去。 沈三鲜微微一凛,又看见牛云飞匆忙走了出来: “你怎么来了?” 沈三鲜只得赶忙行礼道: “牛正委,我是给衙门送粮食来了,还想当面感谢一下上将军。” 牛云飞走到近前,摆了摆手,十分不耐烦地说道: “赶紧走!上将军现在没空理你。” 说罢,急忙朝魏满的方向追去了。 沈三鲜碰了壁,觉得自己很没面子。 可转而一想到今日居然撞见了这么大一件事。 看来城中传闻将领不和,还真是证据确凿了。 沈三鲜回到府里,当夜便又安排人偷摸出城,将今日亲耳所听到的消息转告给齐王。 齐王得知消息,又收到了城中其他探子发回来的密信。 皆是关于临邑城中将领不合。 齐王大喜过望,次日,齐王真就没有发起攻击。 只是领着一队人马,又把韩东退到了阵地前沿线。 此时的韩东满身污垢,脸上全是血渍,头发蓬乱的交织在一起。 嘴里还死死咬着粗布条,咿咿呀呀地对着城楼方向说话。 隐约还能听出他的意思:不要管我!不要管我! 可韩东越是撕心裂肺的嘶喊,就越看见城楼上那些守军将士们脸上的愤怒。 齐王骑坐在高头大马上,仍然由七八个亲兵护卫着。 看着城楼上守军的反应,尤其是那位叫魏满的反应,齐王脸上渐渐显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当即又给一名亲兵使了个眼色,就见那亲兵掏出了匕首,跟着又在韩东的大腿上插了一刀。 “啊!!!” 本就奄奄一息的韩东竟一下子大叫一声。 城楼上魏满狂怒了,拎着火龙枪就想要冲下城墙,楚宁立刻让人拦住了他: “魏满,你不得冲动!” “我不管!我要出城救东子!” “来人,把魏满押下去!” 被十几个官军锁住的魏满立刻大喊大叫起来: “楚宁,你这个缩头乌龟!你放开我……” 楚宁这时也是双眼透红,愤怒地朝着齐王怒吼道: “狗贼!你给我等着,我必杀你!” 第一章 ) “哈哈!楚宁你也有今日,畅快!!!” 齐王回到大营,便让人摆酒设宴款待一众将领。 临邑城已经围攻了这么久,今天看到楚宁以及守城将士们的样子,总算是心理上得到了巨大的安慰。 这两日齐王也没有打算继续攻城,只是让人一边休整备战,一边继续加快速度打造渡河战船。 临邑城距离最近的江津渡口大约有六十里,大军攻城这一个月里,齐王便让人一直在打造渡河战船,现在战船都已齐备。 “明日便是我与楚宁约定的三日之期了,看来这一次咱们可以不动刀兵就能拿下临邑城。” 将领们闻言皆是微微互视一眼,不解其中意思。 齐王拿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后大声说道: “吴大宝听令!” “末将在!” “今日犒赏三军,全军修整一夜,令你部人马为先锋官,为大军攻占济庆府扫清前沿阻碍。待本王收拾了楚宁,再统帅大军与你汇合。” “是。” 吴大宝因为其祖上有回鹘人血统,所以在齐王的众多义子中更是排不少号。 以前李崧活着时,更是经常挤兑他。 吴大宝敢怒不敢言,处处受气。 要论个人能力,自己在众多义兄弟当中,也是位列前茅的。 可仅仅就因为自己的血统,就受了冷遇。 像做先锋官这样危险的事,自然就落到了吴大宝身上。 吴大宝只是心中宽慰着自己,现在齐王的义子都死得差不多了,能打的也没有几个。 以后也该轮到自己受重用了。 既然如此,那就更加拼命的表现! 让领导看见自己的能力,一定会重用自己的。 这顿酒宴很快散去,吴大宝也是破例饮了两杯酒,这时已经回到自己的营帐里。 正召集着手下几个副将商议此次行军渡河的细节。 差不多才刚把行军任务定下来,就听见中军营有亲兵来报,说齐王已经下令撤去吴大宝先锋官的差使,还让原本就是吴大宝的几个副将前去议事。 “???” 吴大宝当时就懵逼了! 赶忙拉住那亲兵多问了一句,才知道,原来是先前派去镇守阳明镇的李崧回来了。 李崧自阳明镇失守后便听说被楚宁活捉了,后来在攻打宁武镇时,楚宁便将李崧送入了宁武镇。 后来宁武镇破城时,有士兵说看见了李崧打开城门放楚宁的军队入城。 当时都在传言说李崧已经叛变了齐王,归顺了朝廷。 可现在怎么突然又回来了? 而且一回来就受到了齐王的重用。 看来,自己在齐王的心中还是远远不如李崧啊! “大哥,咱们兄弟怎么办?” 这时一个副将开口问道。 这些人原本都是吴大宝拉起来的兄弟,如今都已跟着他投靠了齐王。 自然齐王的军令便是最大的。 “大哥,我原本就是跟着你过来投靠齐王的,那个啥李崧我可不认他。” “听说那家伙就是个贪生怕死的小人,不过就是靠着能说会道还被齐王赐了李姓。” “就是,李崧此人就是个草包,还特别自负……” “嘭~~~” 吴大宝拿起一个茶盏重重摔在了地上,重重喝骂道: “行了!都按王爷军令行事,去!” …… …… 另一边。 临邑城县衙议事厅中。 楚宁正召集全军将领议事。 现在这个时间,按理说已经到了晚饭时间。 可临邑城中却不见炊烟,不仅是士兵们,就是楚宁和一众将领们晚饭都还没吃。 大家伙这时都愁眉苦脸的聚在一起,商议着如何解决眼下的困境。 临邑城已经被围有一个月了,各处城墙都是千疮百孔了。 虽然每次都是在第一时间组织人手修补加固,可连续的攻城也是难以为继。 现在战局到了最关键的时候,明日天一亮,齐王大军必将再次发起攻击。 可韩东还在贼军手中,这似乎是不可避免的一个问题。 若是韩东死了还好,可他还活着。 而且还是为了拯救百姓而被贼军俘获。 所以如何处理韩东的问题,便成了楚宁如何对待将士的态度。 因为一朝为守军,他们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可能面临这样的问题。 如果自己被贼军俘获,自己又将面临如何的结局? 上将军会救自己吗? 因为这个问题,魏佥事已经和上将军闹了矛盾,如今城中、营寨中都在流传。 只是让将领们不解的是,此时此刻,魏满与上将军的关系是否又变了。 原本还处处针锋相对的两人,此时又像是回到了昔日生死兄弟。 大家伙都是有些不明所以。 只听楚宁敲了敲案桌,说道: “在座的诸位都是我楚宁最信任的兄弟,我知道此刻你们在想什么,你们肯定以为我不会救韩东,那你们就想错了,韩东我是必须要救的。” 掷地有声的话落音,顿时便让在座诸人为之一振。 其实今日到场的,也就神机卫的玄彬,一团营校尉赵九,副校尉张茂,以及都指挥佥事魏满,正委牛云飞。 楚宁看了一眼魏满,二人眼神对视,楚宁又看向了玄彬等人: “现在二团营和四团营都已经发来密报,齐王渡河的战船已经打造完毕,如今就停靠在江津渡口,看样子齐王是准备领军渡河了。所以,接下来咱们就要好好商议,如何应对接下来的战事。” 赵九重重一拱手,接言道:“要我看,咱们坚守不出也不是个法子,倒不如来个主动出击。” 牛云飞道:“如何主动出击?” 赵九道:“咱们现在已经守了有一个月,军需物资都已经耗尽,上将军又不让强征士绅大户们的粮食,如此一来,若真等到明日齐王率军攻城,咱们肯定是守不住的,倒不如今晚来个夜袭!” “夜袭?” 却听牛云飞摇了摇头,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如今齐王兵锋正盛,若是发起夜袭,怕是胜算不大?” 赵九听了冷哼一声:“牛正委,上一次拯救百姓,你可是第一个站出来说要带人夜袭营寨的,怎么现在就不行了?” “此一时彼一时也!” “牛正委,你少跟我拽文!” 赵九极其不满道:“再说了,你会这样想,齐王自然也会这样想咱们,现在咱们窝在城里不敢动,军心涣散,将士不和,明日就是约定的三日之期,贼军们自然放松警惕,倒不如今夜奇袭贼军大营,先干了特么的一票再说。” 第二章 ) 这赵九是个人才啊! 楚宁目光看向魏满,二人都是有些不可言说的笑了。 没想到,这赵九居然误打误撞还猜到了他们事先就谋划好的计策——夜袭齐王大营。 说来楚宁的计划很简单。 就是要让齐王放松警惕,这些日子里,楚宁接连派出几路探马打探城外的情况。 尤其今日傍晚时分,二团营和四团营发回密报,齐王打造的战船已经陆续停靠在江津渡口。 楚宁当即做出判断,齐王这是准备要渡河了。 所以今夜若是发起一场夜袭将会是绝佳的机会。 不过今晚的夜袭比之以往不同。 楚宁准备打算将城中所有人马都组织起来,除了奇袭贼军,还要准备正面对抗齐王大军。 这一次,楚宁准备只留下玄彬统领的神机卫守城。 可当楚宁说出自己的计划,赵九哈哈大笑,立刻开口说道: “上将军,末将愿领军打头阵。” 赵九听到楚宁居然也赞成发起夜袭,而且还是全军出动,更是心潮涌动。 他本就是个勇武夫,没啥弯弯肠子,只要是楚宁下的决定,他现在都是第一个站出来支持。 在他看来,既然上将军认定要这样做,自然就有他的道理。 这就是赵九认人的行为逻辑。 “上将军,主攻的人自然应该交给我才是。” 魏满这时开口说道。 楚宁显得有些为难的样子,左右瞧了瞧二人: “你们二人都愿意作为主攻队,这就让我有些为难了。” “上将军,是末将第一个请战的,自然应该交给我,再说了,先前打伏击都没有我的事,这一次总该轮到我了!” 楚宁扭头看了看魏满,笑道:“要不这一次,就让赵九作为主攻队?” 魏满会意,点点头,刚要说话,只听牛云飞大声道: “我依然坚持我的看法,不赞成今晚奇袭贼军大营。” 在牛云飞看来,如此实在太过冒险: “先不说那是齐王的中军大营,即便城中所有人马聚集拼杀,也不过才三万多人马。相比较齐王近二十万大军,咱们一旦全军冲杀,又该如何脱身,这摆明就是去送死。” 赵九听了冷哼一声:“牛正委,我可不怕死。” 这话说得就是在暗指牛云飞怕死。 牛云飞没有在意,而是看着楚宁说道:“上将军,我不是怕死,而是咱们必须要对京北大营的兄弟以及城中百姓负责。这是你让我担任正委时曾亲口给我说的,要把将士们的生命放在第一位。” 楚宁想了想,随后拿出一封密信递给了牛云飞: “这是我刚得到的情报,你看看!” 牛云飞接过情报,这是一张小纸条,认真看了一遍,顿时震惊道:“上将军,这情报可靠吗?这个吴大宝真能发展成我们的人?” 楚宁接言说道:“我找人核实过,这个吴大宝乃是回鹘人,来自于北疆,官健儿出生,目前想要发展他大概有六七分把握,不过我想试试!” 战争年代,任何时候情报工作都是第一位的。 而关于情报的收集传送,在任何时代都是将帅极其看重的。 远在战国时,便已然有了间谍工作。 这也正是《孙子兵法》在第十三篇,便提到的用间篇,也就是所谓的情报工作。 等到了后世近现代,情报工作那就更不用说了。 所以楚宁对于情报的收集万分重视。 牛云飞知道上将军一直以来对于情报的收集万分重视,自然明白这是再三求证后的消息,想了想,说道: “若是这样,看来咱们的计谋真的起作用了,齐王现在已经认定咱们将士不和,只敢窝在城里而放松了警惕,如果真能把情报里说的这个吴大宝,发展成为我们的人,作为我军内应的话,倒还真是可以发起一次奇袭。” 楚宁道:“这也正是我的想法,不过现在咱们所议之事万不可泄露出去,另外,今晚咱们还得再加把火,把将士不和的事再坐实一些,让城里再把情报传递出去。” 牛云飞会意笑道:“好!看来今晚还得我走上一遭了。” “这事还真得你去才行,顺便给吴大宝带点东西,若他真是北疆官健儿,他便一定认得。” 牛云飞重重点头道:“好!我一定保证完成任务。” 楚宁当即下令:“所有人听令,立刻埋锅造饭,让大家伙都吃饱喝足,吩咐所有人不得外出,等候命令!” “喏!” 就在这时,一直未说话的玄彬这时也开口了: “诸位,你们可曾想过我?” 众人的目光看向了玄彬,皆是不解。 只听玄彬淡淡说道:“让我镇守临邑城,你们真就放心吗?” 众人闻言,皆是浅浅一笑。 …… …… 黄昏散去,夜幕降临。 入夜后。 整个齐王大营里热闹非凡,欢笑声此起彼伏。 这就是之所以有那么多人愿意来投靠齐王的一个主要原因,就是因为齐王是真的富裕啊! 听着账外的欢声笑语,吴大宝一个人躲在营帐里喝酒,心中更是悲愤不已。 吴大宝祖父曾是雇佣军,替唐国朝廷打了不少仗。 可临到死终究也没有落到个正式的身份,这便是成了终生遗憾。 后来到了吴大宝父亲做了唐国军人北伐狄人,可谁知两国签订锦葵之盟,朝廷下旨遣散招募的官军。 吴大宝的父亲因此留在了北疆,做了官健儿,后来安家生子便有了吴大宝。 一辈子为唐国朝廷拼命,可临到死也没有落下个军人身份。 再说吴大宝,自幼便在北疆一群官健儿的混子中长大成人,因为祖上有回鹘人血统,一直不为唐国朝廷接受。 吴大宝在混子中最猛,成年后自己拉了一帮混子兄弟,在北疆竟也创出了一点名堂。 后来听闻齐王招募官健儿,吴大宝便带着一票兄弟来投靠。 齐王将他收为义子,可终究还是因为血统问题,而无法得到重用。 现在吴大宝也算是看透了,自齐王决定驱赶老百姓攻城后,军心就已经都散了。 因为在吴大宝心中,驱赶百姓攻城,更是一名军人最不可耻的事。 这个齐王虽然舍得花钱,可做事优柔寡断,识人不明,终究是难成大事的人。 “玛德!” 思及此,吴大宝端起酒杯又给自己灌了一杯: “再这样搞下去,我早晚也是死路一条!” 吴大宝抬手拍了拍脑壳,想着自己该怎么办? 要不走了算了? 带着兄弟们回北疆,虽然日子过得清苦,但真特么潇洒自在啊! 吴大宝不由得又想起跟随袁天野在北疆,过的那些打马驰骋的逍遥日子。 再想想现在的寄人篱下,还要受李崧这种小人的排挤、迫害,心中就无比憋屈。 就在这时,只听账外有人喊道: “吴将军,外面有个叫牛正委的要见你。” 第448章 离间之计 “牛正委?” 吴大宝皱了皱眉头,他表示自己完全不认识这个人啊? “来人可有表明身份来历?” 那亲兵高声回道:“他没说,不过瞧他那模样倒像是个读书人?” “读书人?我一个大老粗哪认识啥读书人?” 吴大宝想也不想,挥挥手道:“让他走!我不见。” “是。” 那亲兵应了一声,刚要回走,就听吴大宝喊了一句: “算了!让他进来!” 很快,大帐门口打开,就看见亲兵领着个书生郎君走了进来。 此人正是牛云飞。 吴大宝仔细打量了一番来人,开口问道: “你就是牛正委?” 牛云飞左右扫了一番,大帐里就吴大宝一人,然后怔怔回道: “是我。” “你是什么人?” 牛云飞不答,反说:“我从临邑城出来。” “嗯?”吴大宝闻言一凛,“你是楚宁派来的?” 牛云飞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慢慢伸手摸向了袖口,掏出了一把匕首。 “怎么?你还想刺杀我不成?” “不!”牛铁柱摇摇头:“你还不够格!” “……” 吴大宝这时并未动声色,而是仔细看着牛云飞,问道:“敢问这位兄弟在楚宁哪里担负何职?” “小子不才,在京北大营担任正委一职。” “正委?” 吴大宝再次皱眉,自己虽不是朝廷编制人员,可军中职务他都清楚。 哪有啥正委的官职啊? “看你模样是个读书人?” “是。” “读书人为何能进军营任职?” 这也不怪,唐国尚武,军营里还从未有过文人做官的先例。 “哦,那是因为正委就是个文职。” 牛云飞淡淡回道,就见吴大宝的神色已经变了,略略沉吟道: “既然你是楚宁的人,你就不怕我现在一刀杀了你?” 牛云飞表面平静,心里慌张,赶忙拱手道:“其实,今晚我是来找齐王的,顺便受了上将军所托,想请吴将军好好看看这把匕首,等你看完了,咱们再接着聊。” 说着,牛云飞将匕首摊在手掌心,慢慢走到近前,放到了吴大宝身前的案桌上。 牛云飞淡淡说道:“我家上将军说,吴将军或许知道这把匕首的来历,说你看了或许就会知道我的来意。” 吴大宝沉默半晌,拿起匕首仔细瞧了一番,终于看见了他想要找的东西,突地一凛: “这把匕首,你家上将军从何而来?” “我家上将军说,这是他在京都时,一个朋友给他的。” “那个朋友叫什么名字?” 牛云飞一字一词道:“袁!天!野!” 说完也不等吴大宝开口,又拿出一个卷轴,柔声说道: “我家上将军还有话让我带给吴将军,不知吴将军想听吗?” 吴大宝微微一愣:“说,说!” “咳咳……” 牛云飞清了清嗓子,想了想楚宁交待时的神态,然后开口说道: “吴大宝这个人啊,虽然有回鹘人血统,却是一个有良知,重义气,心怀民族大义的好男儿,可是啊,这吴大宝遇人不淑,空有一身铿锵报国的好本事,却无处施展,这样,不如让他来跟着我干,我许给他一个光明的未来。” 牛云飞一口气说完,学得是有模有样。 吴大宝这时竟下意识的问道:“上将军他真这样说我?” “你觉得刚才这些话是我能说出来的?” 吴大宝确实也觉得刚才这番话听起来十分怪异。 尤其那句‘光明的未来’,简直闻所未闻。 再想起眼前此人的官职,军营正委,特么的,估计也就楚宁能够搞得出来。 这时吴大宝的目光落到了案桌上的卷轴: “这是什么?” 牛云飞一脸正色道:“这里面的内容,乃是我家上将军给皇上述职时,皇上提到过关于你的,你就自己看!” “皇上?” 吴大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又强调了一遍,见牛云飞点头肯定,又才问道: “皇上也知道我?” 牛云飞道:“这个我就不知了,卷轴不是在这里吗?里面的内容吴将军自己看了不就知道了。” 吴大宝却是没有去拿卷轴看里面的内容。 没法子啊,他根本就不识字啊! 不过这时的吴大宝显然很是期待卷轴里的内容,这时的脸色已经缓和了好多。 “吴将军,如果你不想把我杀了,或者说不想把我交给齐王,那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要杀你我早杀了……你走!” 虽然没有当场等到吴大宝的表态,可他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至少已经在吴大宝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 至于何时深耕发芽,就交给时间了! “那好!吴将军若是想明白了,可派人到临邑城东北角门联络,口号是‘捉奸捉在床’,告辞!” 牛云飞走后,吴大宝酒也不喝了,军账外还在欢声笑语,可吴大宝的心思显然不在这里了。 他赶忙拿起桌上卷轴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一份极其精致的黄帛。 可看着上面的方块字,吴大宝十分头疼不已。 他是一个也不认识啊! “来人!去把老范给我叫来。” “范师爷在营中喝酒呢!” “喝个屁,赶紧把他给我叫来。” 不一会儿,一个醉意熏熏的山羊胡男人走了进来,衣冠玳瑁像是个读书人。 此人便是吴大宝口中的老范,范德彪,与吴大宝同是北疆官健儿之后,一起在北疆长大。 不过这范德彪读过书,会识字,吴大宝起事后,便把老范叫来帮自己。 这也是他最信任的人。 “老吴,你找我何事?” “你过来,走近些……再近些……我这有个东西,不,不是东西,总之,你先看看?” 说着,吴大宝便将卷轴递了过去。 “啥啊?这么神秘?” 可等范德彪才刚定睛一看,醉意都醒了一大半,脸色早已冷清下来: “大哥,你你……你这东西,不,不是东西,这哪来的?” 吴大宝瞪了他一眼,急切道:“你快告诉我,上面写的啥?” 范德彪打量了一下帐门方向,见无人,这才压低声音念了起来: “齐王李熠身为李氏宗亲,却不顾及苍生之念,罔顾朝廷礼法,起兵谋逆,实乃不忠不义之奸人,天下人人得而诛之……” 才念了一段,范德彪就有些直冒冷汗了。 见吴大宝同样是神色凝重,便又继续念道: “……但楚卿所言齐王军中也不乏忠义之士,有如吴大宝之例,虽身陷贼营,却是能晓明大义,若是楚卿能劝降吴大宝此等守节大义之人迷途知返,助卿平定齐王叛逆,朕定授其明义将军,上骑都尉之职,另赏银十万两,明光铠甲一副,龙泉宝剑一柄。” 吴大宝听闻,心中当即一喜:“你仔细看看这上面的印信,是皇上的玉玺大印吗?” 范德彪瞅了瞅,眉头皱了皱:“这我也没见过啊!不过看着应该是,这黄帛可是圣旨专用,我在齐王府中见过。” 果然如此啊! 这与他心中所想吻合,看来楚宁真是想招纳自己! 赏银战甲等物,吴大宝倒是不怎么感兴趣。 关键那朝廷的官职,实在让他心动不已。 范德彪见吴大宝一脸傻笑,急切问道:“大哥,这是哪来的?” 吴大宝一把夺过卷轴,揣进怀里,叮嘱道: “别问了,那啥,留下来陪我喝酒!我有事想与你商议。” 范德彪哪里还能不明白吴大宝话里的意思,重重的点点头: “好勒!” 第449章 黄粱美梦 “哇——哇——” 深夜中有乌鸦粗劣的嘶哑声不时响起。 为这清冷的夜晚平添出一抹苍凉。 喧嚣的齐王军营此时已然安静下来。 而此时吴大宝的营帐中,却是偷偷围聚了有六人,目光都是十分凝重的看着上首位的吴大宝。 只见吴大宝一脸肃穆道:“兄弟们,你们都是跟着我从北疆过来投靠齐王的,我曾答应给你们荣华富贵,可现在咱们处处受排挤,那些中原汉人根本就瞧不上咱们啊!” 话音落下,立刻就有人愤怒道: “大哥说得对,每次攻城拔寨都让咱们做排头兵,让咱们的弟兄去送死,太特么受鸟气了。” “就是,大哥虽也是齐王义子,可在众义子中,大哥还是个外人,那李崧明明就是个贪生怕死之辈,如今潜逃回来,齐王还如此重用他,真是让我为大哥不平。” “什么义子,在我看来,都是狗屁,那个卢久德算是齐王最疼爱的义子了,结果怎么样,照样不管你的死活,真是让人寒心。” “其实齐王真正让我彻底寒心的,是他居然下令驱赶百姓攻城,简直就是禽兽不如。” “……” 这些人都是吴大宝一起长大的兄弟,其父辈大多都是留守北疆的第一代招募兵丁。 自唐国与北狄签订锦葵之盟后,他们的父亲便留守在了北疆境地,或是成为农户,或是成为商人,再或是成为了职业雇佣军。 成为游离于两国边境地带无人在意的一批人,因而特别团结互助,讲究个义字当先。 而他们这些人便是在这样的环境里成长起来的。 最底层的生活境遇,让他们明白,老百姓仅仅只是为了活着,就不得不拼尽全力。 其实,齐王但凡能将心思多用在将士们身上,都将让他的实力倍增。 可他的太多骚操作都让跟着他的人感到寒心,更感到前途迷惘。 这时吴大宝端起酒碗,目光扫过众人说道: “我的心思已经都给大家说清楚了,现在你们都表个态?愿意跟着我干的,我们兄弟生死与共,不愿意的,我也绝不强留。” 副将宋忠腾地站了起来,决然道: “我早不想跟着李崧了,今晚他下令,让我明日第一个领军渡河,这不摆明是让我去送死吗?我跟着大哥干!” 另一名副将王成也跟着站了起来,愤然道: “我也跟着大哥干,我爹说了,好男儿当战死沙场,才死得其所,当初跟着大哥投靠齐王起兵清君侧,还以为是正义之师,我可不想背上个贼军的骂名,不然我爹会被活活气死的。” 跟着,大家伙都是起身表示愿意跟着吴大宝干。 “嘿嘿!好!咱们兄弟一起干!” 吴大宝知道这帮兄弟能处,畅怀一笑道:“明日李崧将率军前往江津渡口过河,我和老范商议了,咱俩的意思就在李崧领军渡到河中时发起攻击,打他个措手不及。” 宋忠嘿嘿笑道:“李崧让我第一个渡河,我的船队就在最前头,这件事由我来做最好,可是我人手不多啊!” 范德彪这时开口说道:“我倒有一计,可让你必大败李崧。” 说完,又是微微沉吟,故作一副高深的样子。 “行啦,老范,别卖关子了,赶紧说!” 吴大宝催促道。 范德彪伸出手来,又端起桌上的一盏油灯,缓缓挡住,又拿开,笑道: “看见这风向了吗?” 吴大宝认真瞅了瞅,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老范,你的意思是用火攻?” “对啦!” 范德彪点头道,“现在这个时节,渡河乃是逆风向,而宋忠的船队先行渡河,位处上游,只要用火船攻击便可以来一个火烧连营。” “好你个老范,咱们这些兄弟们里,也就你能想到这种鬼主意。” 王成道:“可是大哥,这样谁来断后,咱们这点人马可远远不够。” 吴大宝这时和范箐对视一眼,同时笑道:“放心!已经有人联络咱们了。” 宋忠点头:“那我现在就去准备。” 众人散去,各自准备接下来的战事。 而吴大宝也是立刻派出亲信前往临邑城,将信息传递入城。 …… …… 此时的临邑城,黑压压一片。 寂静而无声。 然而,就在东北角城头方向传来了夜枭的声音。 紧跟着一名守军朝着那叫声走去,缓缓探出个脑袋朝城下轻声喊道: “射人先射马!” 只听城下有人回道:“捉奸捉在床!” 对应上啦! 紧跟着,只见城下黑影闪动,一支无头箭矢飞上城头。 那名守军拿起箭矢便疾步匆匆下了城楼,将东西交给了楚宁。 “上将军,这是城外发回来的密信。” 楚宁一把抓过箭矢,取下绑在上面的纸条看了起来。 紧跟着其余派出的情报也陆续传回,各路情报都证明,明日贼军将在江津渡口渡河。 楚宁立刻派人给二团营和四团营发去情报,让他们配合,待到河中火起时,两相夹击,切断贼军的退路,将贼军们彻底击杀在黄河里。 至于那些侥幸渡过河的,就只有交给对岸的孟陶了。 一直以来楚宁便想着要与齐王来个正面交锋,可碍于兵力太悬殊,一直采取了守势。 可今晚楚宁准备来一个倾巢而出,与城外贼军决战。 现在一切就绪,就差最后一道情报了。 直到二更天时,楚宁终于等到玄弘毅发来的密信。 玄弘毅已经集结了滨州城三万兵马,直接绕开了临邑城直奔陵城而去。 陵城是齐王的藩地,如今正是由齐王的两个儿子驻守。 玄弘毅这一招便是打蛇七寸,彻底截断齐王的退路。 事已至此,楚宁知道,可以行动了! 深夜时分,临邑城的东西城门打开了。 赵九和魏满集结好夜袭队伍,各自喝下一碗壮行酒,便各自领着三千骑兵队率先从东西城门鱼贯而出。 一东一西包抄直奔贼军大营。 到达贼营附近三百丈时,已近四更天(凌晨三点)。 这时的贼营薄雾蒙蒙,一片安静。 所有人都沉睡在美梦之中,做起了黄粱美梦。 却不知一场祸事即将到来。 第一章 ) 直到哨卫发现有人前来劫营时,赵九已经发起了冲锋: 接连杀翻了两个贼营,才终于引起贼军的大乱。 “不好!有敌情!” “官军劫营了!” 赵九这个时候根本都不再隐瞒行踪,拎着大刀就往贼营里一阵冲杀: “所有人,随我诛杀叛贼!!!” 所有袭营的官军也都跟着喊:“杀贼!杀贼!” 漫天的箭雨直直射向贼军大营,火箭的炸裂声此起彼伏,火光漫漫,在贼军大营内猛烈的燃烧起来。 有的贼军们就在地上打滚想要扑灭身上的火苗,有的则是胡乱跨上马匹,打马就只顾逃命。 这时另一头的魏满也杀进了营帐,官军们一边冲杀,一边大喊大叫。 贼军们闻风丧胆,也不知道来了多少人。 只顾着慌乱逃窜,打翻了油灯将帐篷点燃,继而引发出大火。 赵九杀红了眼,满脸是血,大刀都砍破了几个缺口,依然领着骑兵队冲杀。 这时贼营的东面也是燃起了火光,还有震天的喊杀声传来。 “兄弟们,随我杀过去,与魏佥事合兵一处。” 赵九身先士卒,领着人狂杀乱窜的贼兵,很快便杀出了一条血路与魏满合兵一处。 此时二人都已经是个血人了。 “哈哈哈!魏佥事,真他娘的过瘾啊!” 第一次看到魏满的血人模样,赵九忍不住大笑起来。 “好了!” 魏满摸了一把额头滑向眼角的血水,怔怔道: “救出东子后,全军立马回撤,不可恋战。” “好勒!” 赵九再次催马一阵乱砍乱杀,很快发现被挂在杆子上的韩东,嘴里大声喊道: “快,把人救下来。” 随后赵九也不恋战,在魏满的合力拼杀下,又杀出一条血路,两队人马鞭朝着临邑城方向奔去。 官军袭营的消息传进中军大帐,齐王一脸懵逼。 怎么回事儿? 守军不是将士不和吗? 楚宁非但不投降,怎么还敢派人来劫营? 齐王立刻召集将领们议事,其中就包括吴大宝。 这楚宁是疯了吗? “咱们损失了多少人?” “人员尚未统计出来,不过照目前来看,估计死伤和逃亡人数,不下万余人。” 齐王的脸色一下子铁青了,十分难看,他是如何也想不到,一直窝在城中的守军,居然还敢出来劫营。 “来了多少敌人?” “因为是夜里,又起了雾,目前也不知道来了多少。” “混账东西!难道就没有抓住活口盘问吗?” “回齐王,敌人没有留下活口,目前也就找到三十几具尸体。” “什么?才这点伤亡?” 齐王这下子真的炸毛了! 这该死的楚宁,打仗完全不讲章法,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实在是诡计多端,防不胜防。 可现在看来,更是让齐王坚定了自己执意要攻下临邑城的决心。 “我知道你们好多人一直劝我放弃临邑城,直接绕开他,领大军渡河,可是你们想过没有,倘若咱们真的绕过临邑城,直接渡河奔济庆府而去。临邑城将会是咱们腹背的一颗毒刺,随时会要了咱们的命。” 众人这时也都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在他们看来,原本都以为小小临邑城根本不足为虑。 可现在明显已经改变了这种看法。 若是真等到大军渡河时,这支兵马趁势杀来,大军便是腹背受敌,军心立马就乱了。 “所以,本王才不得不执意攻下临邑城,彻底解决大军的后顾之忧。” 众人这时都颔首,齐声回道: “王爷果然明鉴!!!” 齐王欣然接受这份赞许,起身大声说道: “传令三军!将所有精锐调出,天亮后全军从四个城门同时攻打临邑城,本王要亲自督战攻打北城门。” 可话音刚落,就见一名亲兵神色匆匆跑了进来,刚到近前,整个人没有站稳,竟直扑倒在齐王身前。 齐王本就在怒气中,顺势抬起一脚踹了过去: “你个狗东西!急什么急,说。” “王爷赎罪,王爷赎罪!” 那亲兵赶忙就地磕头。 “什么事赶紧说。” “回王爷,大公子差快马突围来报,陵城外出现了一支人马,正在围攻陵城。” “什么?可有探明来路?” “他们打的是玄字军,看样子像是滨州过来的人马,约有三万人。” 齐王一听整个人都傻了,这不是玄弘毅还会是哪个? 先前一直想着玄弘毅会派兵来救援临邑城,这也是齐王一直在探查玄弘毅的情报。 可谁知,玄弘毅竟然是直接绕开了临邑城,直奔陵城。 他这是完全不管楚宁了吗? “这玄弘毅的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想凭三万人偷袭陵城不成?” 吴大宝出列拱手说道:“王爷,陵城是咱们的根据地,万不可失啊,卑职愿请命前往陵城杀敌,定保陵城不失,否则提头来见。” “不!” 齐王想也不想,便拒绝了吴大宝的提议。 现在陵城也留了有五万守军,自己的两个儿子亲自督战,以陵城的城防,定然不会有失。 “可是王爷……” 吴大宝还想劝说,却被齐王摆手打断:“所有将士听令!” “在。” “此战,由本王亲自督战,今日哪一路兵马不破城,便斩哪一路将领示众。” “喏!” 吴大宝这时又出班道:“王爷,那我呢?” 齐王脱口道:“你就替本王负责掌管军需粮草!” “王爷,我……” “此事本王已决,你不必再说。” “是。” 吴大宝努了努嘴,嘴角闪过一丝冷意。 …… …… 天色朦胧亮,还有薄薄的雾气氤氲。 齐王便带着大军来到临邑城前,摆开了攻城阵型。 然而。 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这时,只见临邑城的城门打开了,城里也陆续有人马出动,随后就在城门前摆开了阵型。 齐王目光一凛,十分不解。 楚宁这是想干嘛? 难不成要与本王决战不成? 自己这边虽然攻城以来损失惨重,即便现在又分出了五万兵马渡河,也还有十五万兵马,其中还有一支近两千人的重骑兵队。 而整个临邑城如今兵马加一块也就三万来人。 就是添油战,楚宁这三万人似乎也没有胜算。 可这样的对局,楚宁似乎全然不在乎。 他这是哪里来的决心? 谁给他的勇气? 第二章 ) 楚宁骑坐在高头大马上,原本清秀的双眼,已经变得冷冽,原本俊秀的面容,已是不堪瘦削。 这一刻,他手持长剑,坚定的眼神让他看上去更像是一名无情的剑客。 齐王竟然看得有些发怔,自己手下为何就没有如此良将啊! 要是能将他收为义子,该有多好! 浅浅叹息一声,齐王收回思绪,开始阵前喊话: “楚宁,你这是想与本王决战不成?” 楚宁冷冽的目光直视着齐王:“对,咱们今天就来个爽快的,一战定乾坤!” “好啊!” 这一下倒是激起了齐王的斗志。 既如此,那就打! “全军列阵!准备迎战!” 齐王早有想与楚宁一决生死,如今对方主动来战,他自然求之不得,立刻吩咐大军以弧形进军,将楚宁人马团团围住。 楚宁这时也表现出一抹决然的神情,高举着长剑,呼喊道: “胜利!胜利!” 就在这时,齐王大军身后传来了阵阵喊杀声。 “怎么回事?” 齐王当即让人前往查看发生了什么事,亲兵很快回来禀报: “王爷!吴大宝现正在突袭我方后军。” 齐王听闻,虎目圆睁,只觉得胸口压着一口气出不来: “这个混账小人,我定必将他碎尸万段。” “王爷勿虑!” 这时亲兵李富森出班请奏道,“吴大宝不过区区几千人马,想也不能兴起多少风浪,待末将前去截杀。” 齐王应了一声,让李富森点了五千人马前去截杀吴大宝。 而此时,楚宁已让人吹响了进攻号角。 这是一种闻所未闻的号令声,节奏感十足,令人热血沸腾。 紧跟着就看见,魏满挥舞着火龙枪,一马当先直朝齐王中军大营冲杀而来。 那长枪翻飞,如同绽放的花朵随风零落,那些原本挡在其前的士兵便被这长枪一个个刺翻在地。 那一抹抹热血飞洒而出,如云、如水、如石,应手随心,淋漓磅礴,像极了一幅幅色彩强烈的泼墨画。 世间竟有如此漂亮的枪法,真是令人叹为观止,更令人脖颈一寒。 而在魏满身后,赵九也是换了一柄大砍刀,或劈或砍,朝着贼军突杀。 虽不及魏满那般利落灵活,却也是让敌军闻风丧胆。 他二人本就穿着明光铠甲,武艺又是超群,所过之处少有人伤及,倒是贼军纷纷闪退。 “稳住阵型,不要乱!” 齐王大喊着,让人稳住阵型。 在他看来,即便你魏满个人枪法再厉害又怎样? 我可是有十五万大军,你能杀我多少人? 可他哪里知道,就魏满这一波军中冲杀,身后还有两万多人呢! 人在逆境之中,往往会崩发出惊人的战斗力。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而魏满正是这一点星火,瞬间引燃了将士们的热血。 “兄弟们,咱们的援军就要到了!” “这一战,咱们必胜!” “必胜!” “跟我上!” 就连此时,楚宁也是举着天子剑,领军冲杀在阵前。 早在分布任务时,一众将领们都主张楚宁应该在城楼指挥作战,而不应该上阵杀敌。 可楚宁认为这是十分必要的。 现在的楚宁已经不再是战场初哥,对于战场的形势他有了更多的了解,知道如何能够更好的保护自己。 另外,现在单从人数上来看,他们是完全处于劣势。 自然需要主将稳住军心。 齐王虽有十五万大军,可为了围住楚宁的人马,在排兵阵营上都是分开的。 这时竟是采用了最直接的打法,就是冲杀,彻底打乱贼军阵营。 “报!启禀王爷,敌军和我军前峰主力已经接战!” “报!启禀王爷,敌军骑兵队已经闯过前峰主力营,敌将正单枪匹马朝中军营帐杀来!” “报!启禀王爷,我军副将被敌军斩落马下!” “……” 齐王听闻,心中悸动,显露出少有的忧虑来。 “走!随本王看看去。” 两军开战后,齐王便将自己的中军大帐设在一处山丘上,这里的位置十分显眼,可以让手下们第一时间看见自己。 而这样也就成了阵营中最明显的地方。 齐王来到山丘上,果然就看见魏满早已杀成了一个血人。 远处更是人马涌动,喊杀声震天。 这些人到底是凭着怎样的信念在战斗? 这一刻,齐王突然发现自己根本输不起这场战争,一旦败了,一切也就完了。 见此情景,齐王不再犹豫,当即大喊道:“李富森!派出重骑兵队出击!” 随着齐王下令,一支连人带马满副武装的全黑骑兵队应声杀出。 这是齐王最引以为傲的一支人马,每一个重骑兵都是花费重金打造。 就是太宗征战时,玄甲精骑也不过才三千人。 这个年代,就是养一匹战马的草料就已然足够养活十个士兵,足足养活三户人家。 而要养出一个重骑兵,则是需要花费数倍轻骑兵的开销。 相对步兵来说,一个重骑兵的花销简直就是天文数字。 所以每伤亡一名重骑兵都会让齐王心痛不已。 由此可以想象历经上次一战,重骑兵直接损失三百人,齐王的心该有多痛,对楚宁该有多恨。 重骑兵再次出动,似乎也是带着复仇而来,轰隆隆的铁蹄要踏碎阻挡他们的敌军。 正领着骑兵队冲杀的楚宁也已经看到了这支冲杀过来的骑兵队。 好家伙! 你们可算是出来了! 楚宁就等着这支重骑兵队出来呢,只要将他们彻底击垮,定能打垮敌军的士气,从而改变战局。 现在他们这队人马已经杀出了一块空地,占据了主动优势。 楚宁当即高声喊道: “快!竖起盾牌!” 几百面半人高的铁盾牌伫立在阵前,前后分为三层。 “长枪队准备!” 紧跟着一支支一丈开外的长枪从盾牌缝里伸出,阴冷的枪尖直接面向奔驰而来的重骑兵队。 而重骑兵队显然并未将这些放在眼里,依然打马加速冲刺。 为首那将领口中还挥舞着大刀吼叫道: “随我冲过去,碾碎这群蝼蚁!” “轰隆隆~~~” 人马涌动,大低震颤。 楚宁骑在马上,目光十分坚定地看着越来越近的骑兵队,高声喊道: “五百步……” “三百步……” “一百步……” “五十步……” 就在这时。 只见楚宁手中长剑重重挥下: “扔手雷!!!” 第452章 支棱起来 “楚宁,你以为盾牌和长枪就能抵挡住本王的精锐铁骑吗?” “简直就是挡避挡车,不自量力!” 此时,站在山丘上的齐王也在观战。 当他看到楚宁让人布出盾牌和长枪时,第一时间就想着楚宁这真是黔驴技穷了。 也只能想到这样的法子来对付重骑兵队了。 可当他看见楚宁的长剑挥下时,敌军阵营中便扔出了一个个冒着白烟的圆球。 啥玩意? 齐王整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只听轰的一声。 骑兵队里泥土纷飞,一个大大的地坑出现,一名骑在战马上的士兵直接飞落马下,一动不动。 随着楚宁队营里扔出越来越多的冒烟圆球,骑兵队的阵型就彻底乱了。 强大的冲击力将战马连同骑兵冲落马下,随着后面冲上来的骑兵,便将这些连马带人一同踏碎。 浓烈的烟雾升腾而起,模糊了视线。 还有火雷爆炸产生的火药味刺激着鼻腔,全然变成了人间地狱。 这便是楚宁事先的计划,在科学技术面前,谁特么跟你拼命啊! 终于,在近三百个手雷全部扔出后,整个重骑兵队便被完全压制下来。 战场坑坑洼洼,满目疮痍。 战马被活活撕裂,肠肺摊露在空气里,还冒着细细地,白白地雾气。 随处可见的半截人,瞪着大大地眼睛。 还有温热的血液汇集在沙地里自然流淌。 此时,在山丘上观战的齐王早已是目瞪口呆,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自己最引以为傲的骑兵队,这就败了? 原本以为楚宁搞出的火枪就已经是大杀器了。 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楚宁今日使出的杀器,才是完全可以主宰任何战场的神器。 这到底是个什么人? 齐王双目怔怔,很想要个答案。 可现在无人能够回答他。 “报!” 这时一名浑身是血的亲兵跑了过来: “启禀王爷,吴大宝斩杀李富森将军,还放火烧毁了我军粮草。” “什么?该死的混账!” 齐王盯着远处仍在厮杀的官军,怒不可遏,足足筹备了半年的粮草就被烧了。 “苍天不助我也!” 齐王闭目仰天长叹,竟然流下了眼泪。 “王爷,前面根本顶不住了,下令撤军!” 有亲兵跪地恳求道,“我们士气已经败了,现在还可以退回陵城,再做打算。” “不!本王绝不会撤军。” 现在撤军不就是逃跑吗? 那所有积累将功亏一篑。 “本王说过,今日一定要攻下临邑城,胆敢逃跑者立杀无赦!” “王爷,军心已经乱了,将士们都在溃逃,咱们这个山丘根本守不住的……不好,亲兵营护驾,保护王爷!” 这时,亲兵营护卫长李大春一声大喝,就看见前方阵营里,一名手持火龙枪的战将正领着人一路挑杀,直朝中军大帐杀来。 “快!保护王爷撤走,其余人随我护驾!” 李大春说完,骑马决然冲下山丘。 齐王双眼通红,知道这战局已经无可挽回,索性就保存力量再从长计议! 齐王立刻大声吼道:“听我号令,全军撤到江津渡口,横渡黄河!” 现在加上李崧的兵马,自己再怎么说也还得有七八万人,只要上了战船,渡过黄河就还有机会。 但是齐王还未来得及召集起人马,便又看见一名头戴金盔的战将领着一路人马飞驰而来。 齐王仅仅一眼,就确定了来人。 这不是楚宁又是那个! 原来魏满亲自拖住了李大春,楚宁便分出精力直取齐王中军大帐来了。 现在整个贼军大营都乱了,到处都是人在奔逃。 毕竟这是一支临时组建的大军,除去不到六七万的正规军,其余好多都是临时抓来的壮丁民夫。 这些日子里关于齐王的所作所为,早已了然于心。 如今就连自家大军后营里都发生了叛乱,粮草也被大火烧了。 这些人的心思终于动了。 此时再不逃命,那真就是傻子了。 还有好些人则是直接放下了兵器,跪地投降,表示愿意做俘虏。 群体效应不可忽视。 毕竟这可是一支连重骑兵队都能干掉的部队。 “不好!是官军杀过来了!” “快!用弓箭射杀,掩护齐王撤退!” 毕竟这是一支尚算富裕的大军,即便到了这个时候,弓弩箭矢装备也是远远胜过楚宁。 “放箭!” “嗖,嗖~~~” 一道道羽箭划破空气,在达到最高点后呈现抛物线飞向楚宁的队列中。 楚宁挥着剑上下拨打,好在距离较远,自己又是身穿铠甲,一般的箭矢几乎很难伤到自己。 可他这一队人马里,好些人就没那么幸运了。 他们只有最简单的布甲,这种甲勉强可以抵挡刀剑的钝砍,可对于弓箭就没那么好运了。 一时间,就有不少人中了箭。 楚宁眼看齐王是打算撤退了,便立刻下令,停止追击,避开羽箭,转而开始去抓俘虏,彻底接管战局。 于是齐王在一众亲兵的掩护下,总算是撤退了下来。 现在的战场完全处于一种混乱状态,贼军们无将领指引,简直就是无头苍蝇一般乱窜。 楚宁赶忙让人大声高喊:“所有贼军放下武器,双手抱头不杀!” 对于那些照做的人,自然都以俘虏对待。 而对于那些负隅抵抗的人,楚宁便是直接下令斩杀。 这一番整顿后,杀倒一大片,见了血,混乱场面才算是彻底控制下来。 不多时魏满、赵九也杀了回来,三方人马汇合后,发现贼军乌泱泱一片,至少得有五六万人,这实在太多,根本接管不过来。 这些俘虏若是不处理好,一旦再次叛乱,后果不堪设想。 三方合计后,赵九提出应该把俘虏都杀了,不留后患。 可楚宁不同意,这些人大多都是被逼迫进了齐王大营的。 好些人是战事开打后,直接选择投降的。 若是全杀了,传出去,自己不但没法给朝廷交差,只怕自己这帮手下也不好交待。 楚宁虽然已经杀了不少人,可他并不是嗜杀之人。 对于已经放下武器的人,他觉得应该再给他重新选择的权利。 魏满也赞成楚宁的意见,认为这些人里好多只是壮丁民夫,完全可以利用起来的。 而且即便是要杀,也得等请示朝廷后再说。 三人正合计着该怎么办时,远处传来一阵喊杀声,就看见一支兵马滚滚而来。 “这似乎是齐王的兵马?” 第453章 截杀齐王 楚宁朝着喊杀声方向看去,就看见一支兵马正滚滚而来。 这一支人马都是轻骑兵队,人数大概在两千人左右。 “备战!” 魏满当先翻身上马,召集起一支兵马就要迎上去杀敌。 “且慢!” 这时只见牛云飞打马冲了过来:“上将军,不要开战,这是吴大宝的人,现在都已投靠了朝廷。” 紧跟着牛云飞一招手,就看见那支人马领头人孤身打马驰来,未到近前便翻身下马,跪在了楚宁身前: “上将军,末将吴大宝愿归顺朝廷,投靠上将军。” 说起来这一次也亏得吴大宝在齐王后营发起攻击,焚烧粮草,彻底击溃贼军大营的军心。 这才使得齐王的军心彻底击溃,速速撤军。 “好!我一定会亲自上书朝廷,为你请功。” “得令!” 吴大宝展颜大笑,重重一拱手,请命道:“上将军,接下来就让我领着兄弟们去抓获齐王?” “好!你只需领着人跟着齐王的大军,随时遣人回来禀报行踪。” “末将遵命!” 吴大宝又是赶紧施了一礼,翻身上马,领着两千骑兵队一个弧线漂移,一溜烟便领命追赶齐王大军行踪去了。 好家伙,这帮家伙骑术可真是精湛! 这边吴大宝刚领着人走了,只听见又有马队踢踏声传来。 楚宁下意识朝北城门方向看去,就看见那边有隆隆烟尘飞扬。 这时候就听到城楼上有人在高声呼喊: “上将军,朝廷派来的援军到了!” 楚宁这时也看见了,来的这队骑兵营的旗号,乃是唐旗。 看来唐帝还是想着这事的。 “朝廷的援军到了!” “太好了!” “皇上万岁!” 朝廷援军,这是多么令人渴望听到的四个字。 可楚宁镇守临邑城足足三十四日,却从未有想过,或是提出过向朝廷请求援军。 不是他不想,是他知道,只有自己才是自己的援军。 可其余人却不这样想,他们苦苦坚守就想着皇上一定没有忘记他们,会给他们派来援军。 直到现在战斗结束,大家伙才真的明白,原来真的有援军。 现在见到了援军,他们才知道不是在孤军奋斗。 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释放。 至于那些俘虏们,则是只有接受,接下来可能要面临的任何命运。 “末将朔州总督府骁骑尉林檬,参见上将军!” 援军领头人来到近前,便对着楚宁施了个军礼。 楚宁还真是没想到,居然是朔州过来的援军。 朔州紧邻大同,靠着北疆境地,一直以来都是朝廷重点把守的地方。 现在韩勃派出人马前来救援,说明北疆的战事很稳定。 或者说目前尚未有起战事的可能。 “上将军,韩将军自接到皇上旨意,便派我星夜赶来救援……不过看样子,我好像还是来晚了?” 楚宁摆手笑道:“不晚!正合适!对了,你带来多少人马?” “骑兵营三千,步兵营加上弓箭手是一万二千人,不过现在只有骑兵营赶到,其余人马最迟还有两日路程。” 这加起来也才一万五千人啊? 看样子还真是来走过场的。 楚宁想了想,当即吩咐道:“那行,战场的俘虏就交给你了。” 紧跟着就听楚宁对着战场的俘虏们,大声喊道: “官军将士们,看到了吗?皇上给咱们派来了援军,一共五万人,都是最强悍的将士,现在,你们把这些俘虏都看管起来,胆敢有不从的,就地斩杀。” 楚宁说完,就叫上魏满等人商议追击齐王的事。 此时天已经完全大亮了。 追击齐王的探马回来禀报,齐王没有回陵城,而是朝着江津渡口赶去。 而且齐王现在至少还有四五万万人。 楚宁想了想,齐王一定是得知了玄弘毅在攻打陵城的消息。 只是让楚宁意外的是,自己的亲儿子他也不打算救了。 不对。 楚宁很快想到什么,赶忙让人拿来地图查看。 果然就发现一丝端倪。 “上将军,怎么了?” 几人对视一眼,都是急切地问道。 “现在齐王估计还有四五万人,他如果选择江津渡口渡河,军队便可直接进入黄河,若是齐王现在直接率军南下,便可以直接兵临京都。” 魏满听闻大吃一惊:“对啊!如果齐王被逼急了,他很有可能会不顾一切,直接威逼京都,若是真让他拿下京都,陵城自然就解围了。” 赵九道:“河边不是有咱们潜伏的人吗?二团和四团都在呢!” 楚宁摇头道:“咱们那点人马还是不太够,如果齐王这支人马撤到江津渡口与李崧汇合一处,二团营和四团营的截杀压力太大,反而逼急了,还会被齐王反杀!” 魏满这时也是十分肯定地说道:“所以绝不能让齐王的兵马进入黄河,现在咱们距离江津渡口大概是六十里,若是派遣一支快马,最多傍晚前就能赶到,将齐王彻底截杀于渡口。” 赵九道:“既如此,上将军,就让我领军去追!” 楚宁点了点头:“我给你一万人马,从临邑城出发,绕路走平乐山,可以节省十里路,如此算来,你和齐王的路程便差不多,所以你一定要快,一定要赶在齐王到江津渡口前埋伏起来,打他一个伏击。” “放心!我一定拿下齐王!” 赵九显得很是激动,这可是缉拿齐王啊,天大的功劳,必将是青史留名的事。 “记住了,齐王最好先留活口,毕竟是皇族,还是让皇上来处理最好。” “上将军放心,我懂的!” 赵九点点头,他当然知道楚宁话里的意思。 这些皇室宗亲,搞不好,皇上念在李氏族人一脉,心软了,就随便责罚一下就了事。 那要自己把齐王给杀了,自己还能有好。 很快,赵九便召集起八千兵马,直接领着人就出发了。 若要问他为何只集齐了八千? 没法子,赶时间啊! “……” 第一章 ) “王爷,目前追上来的敌军都被我们打退了,停下来歇一歇!” 亲兵营护卫长李大春这时已经追了上来。 一路奔走不知多少里,齐王灰头土脸,乱发蓬松,大口喘气,连一口水也没喝。 起兵以来,哪有如此狼狈过啊! 不过现在手里还有近四万兵马,李崧还有五万兵马,若是合兵一处,还是可以再东山再起。 “好!令前军就地歇息片刻。” 李大春赶忙让传令官传达齐王军令,这时又拿袋水袋递给齐王。 “王爷,喝点水!” 齐王接过水袋灌了一大口水,抹了一把嘴问道: “咱们现在到哪里了?” 李大春道:“已经出了临邑地界,现在的位置距离江津渡口大概也就二十里地,入夜前能够赶到渡口。” 齐王点点头,打量着跟随自己的残兵,一个个都是灰头土脸,脸色阴沉。 “我们还没有败,你们都打起精神来,本王得到密报,唐帝已经把京都的兵马都调集到巴蜀云贵去了,现在京都空虚。” “只要等咱们到了江津渡口,进了黄河,咱们这一次什么也不管了,直下京都,本王给你们所有人封官加爵。” “另外,等进入京都后,本王答应让你们进城快活三日。” 安抚了士兵,齐王又对李大春问道: “让你去给李崧发信,暂缓渡河的事可有回信了?” “李参将已经在江津渡口扎下营寨,迎接王爷了,等到王爷到了,才会发起渡河。” “好!” 齐王一咬牙,反正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只有集结起所有兵马,索性直接进入黄河,直下京都。 现在也只有拿住了皇上,才有翻盘的机会了。 齐王打定主意,现在也不强攻济庆府了,而是准备佯攻济庆府,让真正的主力部队逆流而上直接威逼京都。 “传令!今晚就在江津渡口休整一晚,明日一早全军渡河!” · 落日余晖渐渐散去。 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吴大宝领着两千骑兵队,一直紧紧跟随在齐王大军后。 他并没有发起攻击,只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毕竟这也是一支大军,他们这点兵马想要发起攻击还是远远不够的。 “报!齐王已经下令让大军在江津渡口安营下寨了。” “大哥,咱们怎么办?要不要偷袭一波。” 吴大宝想了想说道:“即刻把消息传回去,让上将军拿主意,老范,你说呢?” 范德彪捻了捻山羊胡,默不作声地点点头。 传令兵快马离开,王成凑了上来:“大哥,这一大早忙活,又赶了一天路,兄弟们都饿得不行了,刚赶路时,我看见一个村子,要不让我去弄点吃的?” “不行!” 吴大宝当即做了否决:“现在咱们是朝廷官军了,要有个官样,劫掠老百姓的事不能再干了。” 王成不满道:“可是大哥,不能让兄弟们都饿肚皮啊!” “不是有干粮吗?” “都是些干饼子,你让兄弟们咋个吃嘛!” 两人正说着,就看见旁边的范德彪已经拿出一块干饼子吃了起来: “王成,这件事你就按大哥说的去做,以后有你吃肉的时候。” 吴大宝见状,欣然一笑:“听见没有,人家老范都能吃得下,你们皮糙肉厚的还作什么妖。” “那好!” 王成只得有些不情愿的点头,转身要离开,王大宝又喊住他叮嘱道: “还有,让兄弟们今晚都人不卸甲,随时待命!” “就说我说的,等咱们干完这一票,各有封赏!” 待到王成走后,王大宝和范德彪又闲聊起来。 “老范,你说咱们归顺朝廷,以后真就跟着上将军干吗?” 一向不怎么爱说话的范德彪轻轻咬了一口干饼子,砸砸嘴,没有说话,似乎在想些什么。 “老范,你想啥呢?给老子出点意见啊?” 范德彪又把掉在地上的饼干渣捡了起来吹了吹,才放进嘴里吃了起来,拍了拍手,这才开口说道: “要我说,咱们谁也不能跟。” “???” 吴大宝有点懵:“啥意思,你倒是说清楚些啊?” “诶!要我看啊!如今这天下局势怕是有惊天大变啊!” 范德彪冷不丁一句话,更是让吴大宝有点懵。 要论自己拉起来的这帮兄弟们,就属这老范有点见识,不时的给你分析个天下大局,可你别说,好几次还都让他给蒙着了。 这时吴大宝也不追问,就等着老范自己开口。 只听范德彪说道:“如今咱们这位皇上九岁登基,可直到今年改元昭顺,彻底平定韩氏一族后才算是真正亲政掌权,而后一登台便是大手笔,革新律令,整顿吏治,还重用康王削藩,可后来因为江淮盐税对盐商们打杀一片,终于是把齐王逼上了绝路,起兵清君侧,说到底这就是造反。现在周王、潞王都起兵了,这说明什么?” 吴大宝摇摇头头,没有说话。 “说明皇上这一步走得太急了!” 范德彪继续说道,“皇上想利用康王打压其余藩王,如此一来康王便也将成为权贵们的仇人。齐王以前就常说起,康王这个人野心极大,怕是远不想止步于王位。” “啥意思?难不成康王还想做皇帝?” “康王想不想做皇帝我不知道,可皇上这样重用他,便让康王再无做皇帝的可能。” 吴大宝默不作声,觉得老范说得很有道理。 康王本就是藩王出身,可愿意主动削藩,肯定是有更大的企图。 “可是老范,如今皇上已经让康王做了剑南道行军大元帅领兵平叛周王和潞王了,以后谁还能掣肘康王。” “所以我才说这天下局势很快就会惊天大变了。” 范德彪幽幽叹息一声,又道:“大哥,你在齐王大营时也常听齐王提及皇上身子孱弱,可皇上又没有一个子嗣,你想过没有,皇上一旦病危,谁来继承大统?” “这我怎么知道,反正轮不到我!” 吴大宝低声嘟囔一句。 “哈哈哈~”范德彪爽朗一笑,“只怕你就是想坐,也没命坐!” “行了,老范,你快快说,咱们眼下怎么办?” 范德彪嗯了一声:“要我说,咱们可以归顺朝廷,但现在谁也不能投靠,做完眼下的事,就给上将军请命咱们回北疆去。” “回北疆干嘛?”吴大宝皱眉,“这中原山清水秀,姑娘也美丽,多好啊!” “大哥,你快别想了!” 范德彪拿出私藏的小酒壶咂了一口,神情满足地说道: “这中原虽好,可终究不适合咱们啊!” “当初我便不同意你来投靠齐王的,这北疆才是咱们的根基,而且我可以料定,唐国与北狄很快便会有一场举国大战,到那时,咱们必定能在北疆大干一番。” “行,老范,我听你的,忙完这事咱们就回北疆!” 吴大宝咧开嘴笑了,一把抢过范德彪的小酒壶,猛灌了一口: “嘶!这醉仙酿真特么带劲!!!” 第二章 ) 赵九领着五千兵马马不停蹄地绕过平乐山,在天黑之前就赶到了距离江津渡口十里处的树林里。 这一天里打了两场仗,又差不多赶了近五十里路,也就他这样的老兵还撑得住。 赵九当先让人去跟潜伏在渡口的二团营白大元,和四团营刘昆山取得联络,这一次要统一行动。 这两个家伙已经领着人马在这里潜伏了有一个月了。 不多时,游哨回来禀报,白、刘两位营团长都已经准备就绪了。 赵九这时找来副都尉问道: “兄弟们都跟上来了没有?” “还没呢,大概还有一千人掉队了。” 那意思就是现在自己手里也就七千兵马了。 “不管了!” 赵九当即传令:“告诉兄弟们,全部在林子里休整,任何人不得出林子,让兄弟们不得卸甲,随时听我号令全军发起攻击。” “赵都尉,咱们现在这点人马,要不先等到上将军派军支援再打?” “不急!等到贼军渡河时,咱们再发起攻击,打他个措手不及。” 说罢,赵九掏出一个精致的小酒壶,拧开盖子先是美美地嗅了嗅。 随后才浅浅灌了一口,长嘶一声: “哈!这醉仙酿真是给劲!” 赵九酷爱饮酒,就是临到上战场之际,也得喝上一碗黄酒浑身才有劲。 可自打有了这醉仙酿,赵九便改成随身携带了小酒壶,每每想要饮上一口,便拿出来嘬上一口。 这感觉,简直不要太爽! “对了,赵都尉还有一件事。” “什么?” “还有一支军队跟在齐王身后,大概也就两千人,全是骑兵。” “哦?可有探明谁的兵马?” “不清楚……不过,应该不是齐王的人。” “何以见得?” “因为他们和齐王后军交过手。” 赵九微微一愣,想了想,很快想到了什么。 难不成是上将军让牛正委发展出来的那个家伙? 这个牛正委可真是个人才! 居然就能把齐王的人给策反了。 不对,这两个家伙都是人才! · 夜晚的河风吹进林子,不免令人为之胆寒。 士兵们就没这般好运了,别说醉仙酿了,就是一般的黄酒也没得喝,这时也都吃了干粮,就在林子里休整了。 赵九饮了几口,这时也靠着树干慢慢的闭眼歇息了,等待着贼军渡河时,发起攻击。 五里外,江津渡口,齐王营寨里这时也都灯火通明。 虽然打了一场败仗,可架不住齐王是真特么富裕,这时拿出酒肉来大摆酒宴,贼军们一个个放开来大吃大喝,顿觉跟着齐王还是不错的。 齐王这时就落座于靠河一处大帐里,孤独地在饮酒。 要说不气那是假的,可事已至此,只能想着整军再起。 倒是陵城那边让齐王有些忧虑,自己的两个儿子都在城里,虽然玄弘毅兵力不足,陵城防守俱佳,可对于玄弘毅这个人齐王还是有些担心的。 所以现在一切行动都必须快,要以最快的速度南下。 这样一来,也可以缓解陵城的压力。 现在一切的胜算都寄托在京都,只要能威逼京都便有了谈判的筹码。 “报!” 就在这时,亲兵营护卫长李大春进帐禀报:“王爷,派出的探哨已经回来了,除了吴大宝有一支骑兵在咱们身后跟着,楚宁没有再派人追击。” 齐王听闻,眉头微微皱起。 这就有些怪了! 难不成他不打算乘胜追击? 还是说楚宁当真以为自己是准备渡河攻打济庆府? “吴大宝带来多少人?” “大概也就两千骑兵,都是他从北疆带过来的人。” “吴大宝这个狗贼!白眼狼!” 齐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后重重地砸在案桌上: “果然还是李崧说得对,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李大春撅了噘嘴,问道:“王爷,要不要我派一支人马把吴大宝灭了,否则,明日天亮,咱们渡河时,他若发起攻击,定会乱了我们军心。” 齐王微微颔首,倒是觉得李大春说得有些道理。 这个吴大宝现在紧跟在身后,想必就是再找机会发起攻击。 这白眼狼,看来得先把他除了。 思及此,齐王立刻下令:“本王给你五千兵马,务必要将吴大宝彻底击溃。” “末将领命!” 李大春立刻点兵,集齐五千兵马后便朝着吴大宝的位置赶去。 现在距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五千兵马杀个来回,差不多也就天亮了。 亥时末刻时分,赵九正睡意阑珊,却被亲兵无情叫醒。 “赵都尉,游哨来报,发现齐王大营里出来一支兵马。” “什么?” 赵九酒意立刻就醒了,“是奔咱们来的吗?” “应该不是……他们现在正迈过林子朝临邑城方向去了。” 赵九一拍额头,难道是奔那支兵马去的? 如此说来,他们这支兵马还没有暴露。 “赵都尉,咱们怎么办?要不要伏击这支贼军?” “他们有多少人?” “游哨来报,大概不下五千。” 五千可不是个小数目啊! 现在赵九能够确定,这支兵马就是奔那支兵马去的。 既然那支兵马是上将军策反出来的,现在也算是自己人。 可一旦要伏击这支贼军他们这支兵马也必将暴露。 “赵都尉,打不打?” 亲兵再次催促。 “打!” 赵九当机立断,现在距离天亮也就一个时辰。 要是做得麻利些,应该能赶在天亮前解决掉贼军。 而且这次是伏击,两军夹击,战斗时间还会更短。 可赵九现在手里也就七千兵马,若是全派出去似乎很没有必要。 赵九亲自点齐三千兵马,就出发了,准备伏击贼军。 月夜朦胧,夹杂着淡淡的雾气。 此时李大春率领着五千兵马准备将吴大宝彻底击溃,可他哪里想得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兄弟们,齐王已经许诺,只要咱们今晚奉命击杀白眼狼吴大宝,每个人赏银十两。” 他们这群人也算是跟着齐王捞了不少好处,知道这样的夜袭伏击,简直不要太简单。 再有这赏钱,出一趟差就十两,简直不要太爽! 不多时,他们这队人马就已经摸到了吴大宝的驻地外一百丈的位置。 这时已经隐隐能够看到吴大宝营中拴着的马匹了。 “兄弟们,白眼狼吴大宝就在那边,咱们趁其不备,将这些狗贼全部给砍了!” 李大春说完,起身挥剑,正要喊一声杀啊! 可谁知。 就听见身后已经有人喊了起来: “杀啊!” 李大春倏地一凛,特么的,谁啊? 谁特么抢我台词了? 第456章 火烧连营 “杀啊!” “杀了这帮狗贼!” 李大春人还懵着呢,就看见自己后方突然打起了一圈火把,喊杀声就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不好! 中计了! “放箭!” “嗖嗖嗖~~~” 一支支羽箭漫天射来,李大春挥刀阻挡,身边立时就中箭一片,一个个都嗷嗷叫了起来。 李大春哪里想得到,自己都是来打伏击的。 这居然还被人给打了伏击? 这特么简直了! 可现在阵营乱了,这是为将者最忌讳的。 “不要乱,稳住!” 李大春大喊大叫想要稳住阵型。 可黑灯瞎火的,也不知道来了多少敌人,任谁心里都是慌得一逼。 就在这时,吴大宝也显然得知了有人想趁夜袭营,完全没搞懂状况。 可一听这为将者的声音,简直不要太熟悉。 这不是李大春还会是哪个。 吴大宝当即组织起人马,上马直接将来敌给围了起来。 那些原本还想逃窜奔走的,直接就被骑兵们来了一波收割。 五千人啊,更是乱了阵脚。 李大春知道这些人已经是惊弓之鸟了,大喊着稳住阵型,又挥起手中刀杀了一片才勉强稳住阵型。 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突围出去,死在这里可真是太冤了。 赵九一看李大春的动作,知道他想要突围,领着一千骑兵就开始冲杀,而在李大春背后,吴大宝也显然看到了这边的动静。 两军合力冲杀,再一个来回,就把李大春的大部分兵力给吃掉了。 李大春自知不敌,表现出了少有的果断精神,直接投降了。 “不要杀我,我祖上乃是太宗御赐李姓,我要投降朝廷,归顺上将军……” “你们不要杀我!” “曲妮玛德!” 赵九狠狠呸了一口,抡起大刀片子一刀就朝着李大春脖颈砍去。 “噗~~~” 鲜血飞溅,飙了赵九一身: “你特么的杀了老子好几个兄弟,还拿刀子扎东子……” “现在你特么的还给我讲出身……” “你以为老子会怕了你,砍死你个瓜怂……” 赵九一边念叨,一边又是狠狠砍了几刀,这才解气。 一众围观的兄弟们这时见状都是十分解气。 这些家伙,平日里就仗着自己李姓身份耀武扬威,仗势欺人。 你说你一个瓜怂,显摆个啥呢,还不是因为你投了个好胎。 赵九解了气,立刻让人抓俘虏,但有敢反抗者,就是多言语一声的,直接就是大刀片子砍过去。 顿时一群俘虏鸦雀无声。 这时吴大宝也将逃窜的贼军杀了个片甲不留,回马来到近前与赵九碰头。 “在下吴大宝,经牛正委引荐,如今已归顺上将军,这位兄弟怎么称呼?” 赵九刚才就看见这位大汉骑马一通砍杀贼军,那精湛的马术让他也是为之惊叹。 “好说,我叫赵九,京北大营一团营都尉,以后咱们就是自家兄弟了。” 吴大宝没想到这赵都尉也是个性情中人,一拱手道:“赵大哥请受小弟一拜!” 赵九抬手接住他:“甭给我客气,我就是个大老粗……对了,刚见你马术精湛,想必不是中原人?” 吴大宝顿感有些尴尬,他的身份向来不为中原人认同,可现在赵九问及,他也只好如实回道: “不瞒赵大哥,兄弟我是回鹘人。” “什么?”赵九顿时一惊,伸手在吴大宝肩膀上重重一拍,“兄弟,看来咱们还真是自家人啊!” 吴大宝不解,他不知自己这话有什么问题,疑惑问道: “赵大哥,啥,啥意思?” 赵九道:“不瞒兄弟,我也是回鹘人……哈哈哈!” 吴大宝有些不确定的问道:“赵大哥,你在营中任职,上将军不在意你的身份吗?” “上将军可从来不在意!而且上将军还说了,这天下各民族都是一家人,有意思!” 说罢,赵九朗声大笑起来。 吴大宝一听,顿时一挑大拇指。 瞧瞧上将军这格局……真大! 此举不由得,更是让吴大宝对这位上将军有了全新的认识。 这倒真是一个有意思的人! · 这一场战斗用时极少,前后花去不到一个时辰。 这时已经是四更天了。 两人闲叙几句,很快清点完毕战场,便整军开始朝江津渡口赶去。 此时的江津渡口也早已是一片火热景象,河边火把闪耀,密密麻麻的摆满了战船。 士兵们都在各自忙碌,各类军需物资正陆续开始搬运上船。 看样子,齐王这是准备提前行动了。 现在官军最紧缺的便是战船,若是让齐王大军一旦进入黄河可就不好办了。 “吴老弟,看来齐王要提前登船了,我的意思是不必等到上将军来援,咱们必须赶在他们登船前发起攻击。” 赵九说出了自己的打算,这似乎也是目前最合理的安排。 可吴大宝却一把拉住赵九说道:“赵大哥勿急,咱们现在人马加一块也就万把人,若是现在发起攻击毫无胜算,我想的是等到贼军半渡时,咱们再发起攻击,彻底截杀掉贼军后营。” “不行!” 赵九显然不同意吴大宝的战法:“吴老弟,若是这样的话,贼军们一旦登上战船进入黄河,便无法阻拦了,咱们没有那么多战船追杀。” 吴大宝却是信心十足道:“赵大哥放心,贼军里有我的兄弟,等到贼军半渡黄河,便会用火攻,给他来个火烧连营,咱们这头再一举发起攻击,贼军必然大乱。” “喂,好计策啊!” 赵九哪里想得到,这个五大三粗的大汉子,居然能想出如此周密的计划。 “吴老弟,看不出啊,你小子还是个人才呢!” 吴大宝呵呵一笑,看了看身后静默不语而满脸欣慰的范德彪。 “这都是我兄弟老范想出来的……行了,赵大哥,你就安排任务!” 赵九肯定的点点头,开始分配任务:“吴大宝,这一战,我让你领兵打头阵,我来给你断后压阵,这一次绝不放走一个贼军。” “嘿嘿!好勒!” 吴大宝听到这个命令,满脸开花,这摆明是要给自己立功的机会啊! 而且这基本就是白送天大的功劳了! 这老哥能处,有事他真想着我! 第457章 决战黄河 “有劳赵大哥抬举,这份情兄弟我记住了!” 吴大宝重重拱手谢礼,开始去点将派兵。 赵九当先让人去跟白大元、刘昆山取得联系,等到河中战船起火,由他发起攻击号令,其余两团营再领军杀出。 这一次务必要将贼军一并歼灭。 白大元和刘昆山虽是有些不满,他们三人平级,可没法子啊,赵九这一次是上将军派来的,自然代表着上将军的号令。 赵九对此十分满意,马上开始安排人压阵待敌。 在赵九看来,这又将是一场载入史册的战争。 尤其是亲手抓获齐王,心里别提多特么爽了。 虽然在赵九看来,事后,皇上或许只会以一句‘这是皇家的分内事’而不了了之。 可现在,他赵九至少能够看到,昔日高高在上的皇亲贵胄的狗样子。 这些人平日里都不会拿正眼瞧他们一眼。 “兄弟们,握紧了手中的家伙,待会儿可别心软了,照着那些贼军的狗头,给我狠狠的砸。” 叮嘱完毕,赵九又掏出小酒壶,灌了一口,重重呼出一口气。 “哈~~~” 接着又抬望了一眼天色。 风高月黑,还真是个适合杀人的好天气啊! 嘿嘿! …… …… 齐王这边,士兵们已经将军需物资悉数搬运上船。 这时士兵们已经开始陆续登船,最前沿的战船也已经缓缓驶出了码头。 一艘。 又是一艘。 战船挨着战船,开始朝黄河上游驶去。 不多时,河面上便聚集起密密的战船。 远远望去,真是一派蔚然气象。 齐王不愧是大富人家,这战船造得是十分气派。 贼军们陆续登上战船,似乎再次找回了自信。 这一次他们信心满满,必定能够再东山再起,喝酒吃肉,打进京都逍遥三天三夜。 好些人从未去过京都,早听人说起京都的杨柳河畔是个销魂蚀骨的好地方。 锦瑟坊的姑娘一个个嫩得能掐出水来。 他们很想去瞧瞧,自己曾经作为官军时一辈子守护的地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间圣地。 即便他们现在已经被朝廷定义为贼军。 可谁在乎呢! 只要他们打进京都,被骂着贼军又有什么关系。 此生便是足矣! 于是乎,一个个都是满怀私心,眼里充满了光,战船紧挨战船,已经形成了长龙。 这时,天色已经见亮。 站在甲板上的齐王也是被这一番气派景象所折服,当即命令发船。 这是一艘特制的战船,足足比其他战船大出一倍。 其上各设有餐饮、娱乐、茶室、书房等各类房舍,足供齐王享用。 河岸边,赵九躲在林子里,静静地看着战船缓缓驶去。 他很焦急,也不知道吴大宝所说的那位兄弟能否在约定时机发起攻击。 若是让这支人马完全进入黄河,便才是再无能为力了。 与赵九同样感到焦急的还有潜伏在渡口的二团营都尉白大元,和四团营都尉刘昆山。 他们这些日子里过得是真叫一个苦,原本以为上将军给他们分配任务在江津渡口潜伏起来,等到齐王大军渡河时,两军夹击打伏击。 可谁知,也就在最初的日子里伏击了一波想要强行渡河的贼军。 结果一问,才知道这些都是高丘的部下。临邑城破城后,这些逃出城的贼军便想着渡河去求个营生。 可谁知在渡河时被打了伏击,大部分人都被赶进了黄河里喂鱼。 再后来,白大元和刘昆山就只有继续潜伏起来,最初的时候还能靠临邑城发来的粮食供给。 可到后来,听闻齐王大军围城后,两个团营的粮食便再也无法由临邑城供给。 为了解决军需问题,白大元和刘昆山甚至让人偷摸着下河捕鱼了。 当然这个时代还没有禁渔的说法,所以偷摸着捕鱼,是为了尽可能的潜伏下来。 总之,终于让他们熬到了今天。 这时大家伙都憋着那一股劲,要把所有的憋屈都在接下来的战斗里全然释放。 贼军们,面对疾风!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天色渐渐明亮。 河面上,原本淡淡的薄雾却在这时越来越迷离。 渐渐地就已经看不清远处河面的情况了。 这个时候,守在河边的人就更急了。 这个样子,若是前方发起了攻击,自己这边接不到暗号该怎么办? 可现在临时想要改变战法也不太可能,只有按照先前计划好的等着看了。 也就才过了那么一会儿,突然就看见远处白白雾气中似乎有一星火光闪耀。 那火光渐渐地扩大,变成一团。 紧跟着,就听见远处传来了高呼声: “不好啦!起火啦!” “是敌袭!” “快!把那些火船拨开……” 嘶喊声渐渐密集,火光也在变大。 随着清晨阴寒的和风吹拂,火光继而已经扩大为一片。 这时都已经能够看到黄河上,一艘艘火船密密的冲撞燃烧,噼里啪啦的声响声里还夹杂着士兵们绝望的哭叫声。 “救救我!我不会游泳……” “啊!我的头发,啊……” “救救我……” 哭喊声,跳水声,声声入耳。 这时,赵九已经翻身上马,让人压住了阵脚,令人吹起了进攻号角。 “呜~~~” 低沉的号角声响起,吴大宝手提砍刀,拍马冲刺,嘴里还在高喊着: “兄弟们,杀!!!” “杀!” 吴大宝领着两千人开始冲杀那些在岸边,尚未登船的贼军。 原本这些人一见黄河上火船烧成一片,都慌了神,这时候听到响起的喊杀声,一个个早乱了。 雾气氤氲,识路不明。 贼军慌乱逃窜,互相碰撞在一起,踩踏随之发生,一时间死伤无数。 吴大宝这时杀得也是很不得劲,没法子,雾太大了,根本看不清,才一阵冲杀,就全乱了。 这时贼军里还有些镇守的将校在整队,维持阵型,准备反击。 “不要乱,拿起兵器反击!” “所有人列阵!” “反击!” 可即便将校想要稳住阵型,准备反击,无奈的是吴大宝的骑兵队只顾冲杀。 刚集结起的阵型很快就溃散了。 将校们也是彻底放弃,组织人登上战船,开始渡河。 现在似乎只有进入黄河,才会有一线生机。 “划船,快划船!避开那些火船!” “用力划!” 第一章 ) 火势蔓延,遮天蔽日。 大雾也渐渐散去,整个河面都被这大火映照得灯火通明。 “护驾,护驾,快拨开那些火船!” 齐王站在豪华战船的甲板上,就看见那些燃烧着熊熊烈火的战船正朝着自己的方向快速驶来。 那些火船本就处在上游位置,这时船帆吃了风,更是顺风吹来。 眼看着就已经要冲到近前了。 这时的齐王哪里还有先前的那份淡定从容啊! 早已是惶恐不已,急得是大喊大叫起来。 亲兵们也早已发现了那些驶来的火船,纷纷拿起长枪想要挑开那些冲来的火船。 可这些火船本就小,吃水浅,又在上游顺水以极快的速度冲来,根本挡得住。 “快!调转船头!” “快!让船靠岸!” 齐王再也顾不得颜面,大喊着亲自指挥着亲兵们。 “王爷,咱们的船太大,掉头已经来不及了!” 亲兵们似乎都还显得比较镇定。 或者说他们只是说了实话,知道现在的面临的情况,已经无法改变。 因为这艘战船如何可能仓促之间就能轻易调转船头。 而且战船后面还紧靠着战船,这时都毫无阵型,完全拥挤在了一起,死伤无数。 一艘艘火船直接撞向了豪华战船,虽没有直接撞破船身,可火势却顺着甲板燃烧起来。 不多时齐王所在的这艘大船便置身于火海之中。 此时的河面上一片火海,浓烟滚滚。 喊杀声、哭叫声、落水声,全都混杂在了一起。 完了!完了! 这下全完了! 齐王身子一软,直接摊倒在了甲板上。 就在这时,不知谁喊了一声: “王爷,跳河!” 立刻就有人反应过来: “对,王爷,跳河,我们护着你游到岸边去。” 跳河? 齐王发愣了,皱起眉头沉默起来。 这倒是眼下最好的法子,可是这已经是入冬时节了,河水冰冷刺骨。 自己这把年纪了,最是怕冷。 一想到那冰冷刺骨的感觉,齐王就打了个寒颤。 “不!本王宁死也绝不跳河。” 齐王一下子决绝起来,堂堂一个王爷,若是跳河不免也太失颜面了。 索性他也就豁了出去,举着宝剑把胡子头发等容易引火之物都割了,高喝道: “撞过去!” 亲兵们这时明白了齐王的打算,这是准备要冲过火海了,也都表现出慷慨就义神情。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上最后一把。 “所有人划船,冲出去!” 仅剩的三百亲兵也都冷静下来,亲自操控着战船冲撞火船。 一路冲撞,齐王的战船终于冲出了火海,虽然这时甲板上都已经燃烧起来,可毕竟船面大,齐王又组织了人扑火,至少还留出了一点生存空间。 那些也已经着火的战船,便紧跟在齐王的战船后,也是一路冲撞而去。 江津渡口距离对岸最近的茶店子渡口,大概有一百七十丈之宽,索引的是这一段河水并不是很湍急,船只渡河大概也就三百丈的路程。 这一番冒死横冲,齐王所在的战船还真就冲出了火海,直接朝着对岸驶去。 这时尚在河岸压阵拼杀的赵九自然也看到了齐王的战船,已经冲出了火海,却也并没有表现出急躁来。 倒是吴大宝领着两千骑兵队一阵拼命冲杀,好些贼军则是直接被赶进了黄河里。 整个战场完全呈现一边倒的趋势,很快便被吴大宝这一营人直接接管了战场。 至于白大元和刘昆山两支部队,都还没来得及怎么表现。 最后只得从两侧杀出,帮忙抓起了俘虏,算是捡了些功劳。 不过二人都把吴大宝的勇猛都看在了眼里,这家伙好生凶猛! 这时吴大宝打马来到赵九身前请命:“赵大哥,请让我领着人登船渡河,我定要亲自擒获齐王。” 赵九却摆手道:“不必追了,齐王跑不掉的。” 说罢,他的目光落向黄河对岸,喃喃说道: “也给老孟留点立功的机会!” …… …… 齐王指挥战船终于冲出了火海,直朝对岸驶去,可这里毕竟是黄河沿岸,并不是每个地方都能找到靠岸的地方。 最终,总算是在茶店子渡口下游十里处的地方找到一个可以靠岸的土坡。 齐王赶忙让人把船停靠在岸边,当先便弃船登岸。 现在的齐王真是狼狈不堪,头发早已凌乱,就连平日里最珍爱的胡子也都没了,可现在至少人还活着。 回头看了一眼河中尚在燃烧的战船,齐王虽然心痛,可现在只能先保命要紧。 陆续有战船靠岸,死里逃生的士兵们也陆续跳船登岸,一个个都是无精打采,直接瘫倒在地上,再无斗志。 “所有人都站起来,整队!” 现在就剩下这点兵马,齐王亲自整队鼓舞士气。 然而,士兵们积极性不高,好些人直接都是动也不动。 齐王站在一处高地上,朝自己的亲兵营狂吼道: “亲兵营还不赶紧整队,等下敌军杀来,谁也跑不了。” 经齐王这样一说,亲兵营也知道现在还没有逃出危险,连忙驱赶着士兵整队。 可还没等到点齐人数,就听见上游方向传来一片喊杀声。 只见远处一杆孟字旗迎风飘洒,领头一名将领挥舞一杆梅花枪,正飞驰而来。 “不好!有敌袭!” “快!列阵!” 齐王站在高处狂喊,可士兵们早已是惊弓之鸟,一听见喊杀声直接就逃命去了。 来人正是潜伏在茶店子渡口的三团营都尉孟陶,原本等着齐王贼军渡河攻打济庆府时打伏击的。 今天这场战斗,孟陶一直就在关注,眼看河面发生的情况,孟陶当机立断领着两千人直接从茶店子渡口一路赶来。 “兄弟们,咱们立功的机会到了,杀啊!” 孟陶一马当先,如入无人之境,手中梅花枪被刷得虎虎生风,犹如寒风中花蕊绽放,所过之处,朵朵零落。 主将都这么拼命,做小弟的哪还有不拼的道理。 一轮冲杀,贼军们便被屠杀殆尽。 孟陶这时已看到高出手持宝剑,头发蓬乱的齐王,认定这便是贼军主将了。 便又打马冲来,一挥枪,想要给他来个一枪挑杀毙命。 齐王见此情景,大声狂喊道: “不要杀我!我乃齐王!” 第二章 ) 孟陶下意识将手一抖,枪尖斜斜插过齐王的脖颈,划破皮肉,一缕耳发随之滑落。 手中猛地一拉缰绳,战马一嘶长鸣,前蹄飞扬。 孟陶回枪耍出个枪花,枪尖直逼着齐王,眉头紧皱问道: “刚你说……你是齐王?” “对,我乃齐王李熠,乃是当今皇上的九叔。” 孟陶将信将疑,打量一番眼前之人,倒是有几分气度。 可如今的齐王头发凌乱,胡子也没了。 身上的锦衣华服,这时也是脏乱不堪。 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哪里还有昔日半点皇家贵族形象。 孟陶抓来几个贼兵,一番询问后,最终确定自己真的抓到了一条大鱼。 此次滨州叛乱的首领齐王李熠。 孟陶得知后,双眼立时瞪得老大。 捏玛! 居然让我碰上这么大一条鱼? 原本还想着直接给杀了呢! 可现在,人家毕竟是皇族身份。 孟陶自然不可能一刀把他给砍了,还是交给上将军定夺才好。 小半个时辰的厮杀后,便结束了战斗。 “蹲好了!” “谁敢乱动,老子一刀砍了他。” “嘿,你,双手抱头!” “……” 孟陶立刻吩咐人打扫战场,自己则是亲自擒获齐王,来到茶店子渡口,乘船渡河。 他要把齐王这条大鱼尽快交给上将军发落。 临近午时,战船便停靠在了江津渡口。 此时渡口的战事也已经结束。 只剩下一些偏将们领着人在打扫战场,把齐王留下的军需物资收集归拢。 可齐王的军需物资留下得实在是太多,官军人手远远不够,孟陶便分出一部分兵力加入打扫战场。 这种好事他当然也不想放过,就当是给兄弟们发放福利了。 等到孟陶押着齐王回到临邑城禀报齐王被活捉的消息时,楚宁大喜,决定立刻让牛云飞书写捷报,即刻发往京都。 虽然现在还有陵城尚未攻破,不过楚宁已经让魏满领着林檬亲自去督战攻城,有玄弘毅和魏满二人,攻破临邑城是早晚的事。 而且现在已经活捉了齐王,只要把这个消息昭告出去,陵城便也不攻自破了。 接下来,楚宁又派人直接将城中士绅大户们召集在县衙议事。 在得知齐王被活捉的消息后,好些大户顿时显露出绝望来。 楚宁直接让人把之前掌握的某些大户通敌齐王的罪证拿了出来,当场便将这些人砍了,其中死得最惨的便是沈三鲜。 随后又把那些通敌大户们的家都抄了,所抄钱粮全部拿出来安民,犒赏三军。 牛云飞对此有过劝谏,认为不应该这样做,若是被朝廷有心人知道了,想必一定会参奏一本的。 可楚宁根本不管这些,打了胜仗,自然是要重赏将士们的。 忙完这些,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入夜后,临邑城外各处营寨里都是灯火通明,喧闹鼎沸。 大锅里腾腾冒着大白气,各种肉香味飘荡在空气中。 这是久违的一次大宴。 …… …… 转眼已是十一月初七日。 楚宁的捷报便进了京都,信差一路打马飞奔,口中还在高声呼喊: “捷报!上将军楚宁大败滨州叛军,已活捉齐王!” 信差一路打马,一路报喜。 很快整个消息便是传遍了京都茶楼酒肆,大街小巷。 百姓们闻言,纷纷赞扬。 而此时,唐帝正召集着百官在甘露殿商议军国大事。 近来朝事颇多,如今朝廷面临三路开战,唐帝所面临的压力可想而知。 单是军需粮草就已经让户部苦不堪言,更是有御史直言上书,应与党项人议和罢兵。 唐帝当然对此大加怒斥,将上书之人直接下了大狱。 可此举却引来更多的御史上书参奏。 这些御史向来以敢于直谏出名,你皇帝越是打压,他们便越是得劲。 还让皇上应以太宗为榜样,敢于纳谏,从善如流。 最后就连翰林院好些清流们都纷纷上书,认为皇上关押御史不妥,应当立即放人。 还更是搬出了太宗与魏征这对明君贤臣的典范。 唐帝气得要死,我都不敢自诩有太宗的明德,你们这些家伙居然敢自诩魏征的贤能。 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什么模样。 可生气归生气,事情总得要解决。 最后是各退一步,唐帝让人放了那名御史,可对于罢兵议和绝不可行。 紧跟着各道府衙灾荒的邸报陆续入京,唐帝才不得不召集百官商议应对之策。 大殿上寂静无声,朝臣们都把头低伏着。 唐帝目光一一扫过诸位朝臣,最后目光落向了一名青年文官身上,此人神色平静,目光怔怔地盯视着斜前方的地上。 “关小鹏!” 唐帝看着那名青年文官,朗声开口道:“现朕已将你由兵部职方司调任户部任职,对于灾荒之事,你可有话说?” 关小鹏本是楚宁举荐到兵部职方司任职的,可因他能力出众,替皇上办了几件差事,便直接调任了户部任职主事。 关小鹏神色一凛,连忙出班,躬身回道: “皇上,以微臣之见,应该尽快筹措钱粮,发往灾荒之地救助百姓,断不可激起民变。” 好些百官闻言,皆是不屑一顾的笑了起来。 其中便有户部的人出班道:“关主事,现在各道府衙都有灾情,若是全靠朝廷接济,这笔钱粮如何筹措,现在三路军马都是巨大开支,户部已然是左支右绌,反正我是想不出法子了,要不关主事想想办法。” “就是。”立刻就有人附和道:“关主事年轻聪慧,又那么上进,倒不如把我们的差事担了过去。” 这些家伙平日里一天的工作量要分十天来做,可谁知竟然来了个小年轻。 十天的工作一天就给做完了,关键还能做得极好。 这下好了! 大家伙都别想着偷懒了。 所以关小鹏自然成了大家伙挤兑的人。 关小鹏也不生气,早对这帮家伙的底子摸透了。 除了推诿扯皮,应付上司,奉承皇上,似乎再无长处。 也就是命好,上面有关系,才干上了这个位置。 “皇上!”关小鹏作揖道,“臣的意思,应由朝廷下旨,令各道府衙开仓放粮赈灾,户部可召集全国各大商户们自发筹措钱粮,但有愿捐钱粮者,朝廷可据捐献数量,明文减免其对应商税。” “好!这倒是个法子。”唐帝赞许道,“此事就由你去办。” 关小鹏重重一拱手:“臣必躬亲尽责,死而后已!” 大殿上,百官闻言,无不露出惊愕神色。 “皇上,捷报!滨州的捷报到了!” 就在这时,海德旺亲手捧着一份托盘,疾步从大殿门口进来。 唐帝腾地一下就从龙椅上站立起来: “快!呈上来!” 第460章 唐帝病危 “快!把捷报呈上来!” 唐帝激动的喊道。 这时候不仅是唐帝显得激动,好多朝臣都是十分激动。 一双双目光都落向了海德旺。 对于此番景象,百官们也是早就见惯不怪了。 唐帝早有明旨,但凡是军事塘报,一旦入京便可一路畅达直接送到皇帝手中。 任何时刻都是如此。 “皇上,捷报来了!” 海德旺气喘吁吁地走上御台,才刚到近前,唐帝便是一把抢了过去。 百官们的目光这时又都落向了御台之上的唐帝身上,就看见唐帝的神情原本凝重的神情慢慢变得舒展起来。 继而朗声大笑起来:“太好了!楚宁大胜,活捉了叛贼齐王。” 百官们这时也都纷纷交头接耳,脸色也开始显得欢喜雀跃。 朝廷打了胜仗,他们以后的工作也好做多了。 再说了,这里面可也有他们一份功劳呢! “咳咳……” 只是此时的唐帝却因为一时激动,竟一手紧紧摁在胸口,猛地咳嗽起来。 “皇上,万万保重龙体啊……” 百官们纷纷劝谏。 唐帝摆摆手,万分激动道:“左相,即刻登报,昭告天下臣民!” 余天正赶忙出班回奏道:“臣立刻就办!” 唐帝嗯了一声,心中喃喃自语起来: 列祖列宗在上,孩儿定不负你们所望,定要重振山河,再造盛世大唐! 唐帝内心暗自腹诽,可由于太过激动,整个人又是猛烈咳嗽起来。 “咳咳……” 咳着咳着,唐帝只觉得心中翻涌,喉头一甜,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皇上!” “快,传太医……” 顿时,百官震动,乱成一片。 …… …… 入夜。 百官们都纷纷围聚在养心殿外,一个个都是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这可是皇帝啊,堂堂一国之君。 竟在朝堂之上当众咳血。 朝廷官员历历在目,皇帝如今还没有子嗣,太子又未立。 这些做官的那个不震动。 这时候皇帝要死了? 可咋整。 如今百官们都围聚在养心殿外,自然是想在第一时间得到皇帝身体安危的消息。 然后嘛,各自心中都盘算着自己的小九九。 “嘿,你说,这皇上若是真驾崩了,这谁最有可能继承大统?” “这我可不敢说。” “你是不敢说,还是不知道?” “那要我说,必定会在某位藩王里选出李氏血脉,承继大统。” 这时候,又有一名官员凑了上来: “我料想不会,你们想想啊,皇上一心要削藩,如今这齐王就是因为削藩被逼急了才造反的。” “皇上若选了藩王继位,那不是打了自己的脸吗?” “哦对,说得也有道理。” “不选藩王,那会选谁呢?” “这有何难,直接从宗室子弟里选人过继不就行了,如此一来不就解决非要选择藩王继位的问题了。” 一句话总算是让这帮人想到了问题的解决方案。 朝廷要削藩,削的是那些有王爵的人。 宗室子弟自然不在削藩之列,选立这些人为太子,自然便在情理之中。 可唯一的问题就是,宗室子弟那么多,该选谁呢? “皇兄!皇兄!” 就在这时,朝臣们身后传来一道急促的哭喊声。 众人纷纷回头看去,来人竟是康王最疼爱的小儿子,世子殿下李贤。 “参见世子殿下!” 靠在前的朝臣只得赶紧行礼。 李贤满脸带泪,看得出是真因皇上的病急得哭了。 这时理也不理,直接迈开朝臣就想要朝养心殿里走去,立马就有两名带刀侍卫走上前来阻拦: “站住!没有皇上旨意,任何人不得入内。” 李贤止住了脚步,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哭求道: “皇兄,臣弟想要看看你,你就让臣弟见一面!皇兄……” 不多时,只见马军司骑都尉夏何良走了出来: “皇上有旨,宣世子李贤入殿,其余人尽皆散去。” “遵旨。” 朝臣们听闻后,只得纷纷离去。 等到朝臣们全部离去后,夏何良才微微躬身说道:“世子殿下有请,皇上还等着见你呢!” “是。” 李贤这才缓缓站起身来,跟着夏何良往养心殿里走去。 …… …… 养心殿。 此刻的唐帝躺在床榻上,神情萎靡,面色苍白如纸,看起来仿佛随时都会断气。 海德旺就站在床榻前,眼眶发红,显然是哭过,这时都还不时地在抽泣。 “海大伴,把你的眼泪擦了,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是。”海德旺忍住抽泣,柔声道,“皇上,老奴只是一时着急嘛!” 毕竟是自幼看着长大的,海德旺对于唐帝,或者说他们二人之间早就不再是普通的主仆关系,而是一种更为紧密的关系。 说是亲情关系也不为过。 “放心!”唐帝浅浅一笑,带着一种玩世不恭的神情说道,“朕还不想死,如今楚宁刚打了胜仗,朕还要等着看他为朕收拾收拾这大好河山,还有朕尚未完成列祖列宗的嘱托呢!” 唐帝说罢,这时竟对海德旺投来一个孤傲的眼神。 海德旺知道现在也就是这点念头还让皇帝有支撑的念想。 天不假年,何以就要如此妒忌此等英主啊! “启禀皇上,世子李贤已经在门外候着了!” 小滴子这时走了进来禀报。 唐帝摆了摆手,只听海德旺朗声唱道: “宣世子李贤觐见!” “喏!” 小滴子躬身退下,领着李贤走了进来:“皇兄,臣弟来看你了,你没事了?” 唐帝一见李贤就显露出一种亲切感来,此人虽是康王之子,却与康王大为不同。 天资聪慧,性格温和,待人处事都是极为有礼,而且做事讲究原则,有自己独到的见解,亦不受他人影响。 这让唐帝看到了曾经年轻的自己。 说起来这位堂弟也不过小了自己五岁,可在唐帝眼中,却是始终把他看着一个孩子。 李贤也确实有他的少年心性,这更是让唐帝觉得难能可贵的地方。 “朕已无碍!” 唐帝轻声开口,显然还是中气不足,随后拍了拍卧榻边沿,示意李贤坐到近前去。 李贤对这位堂哥十分亲近,虽然对方是皇帝,可李贤自第一次入京便从来没叫过他他皇上,而是皇兄。 唐帝对此也是从未说过什么,这便是默认的称呼了。 由此,二人的关系便在无形间有了更深层的亲密。 第461章 少年心性 “皇兄,你真是吓坏臣弟了!” 刚在唐帝身前坐下,李贤就关切的开口说道: “臣弟听闻了你的事,即刻入宫来了,现在都在传言,说你吐血了……不过现在看到你这样,臣弟也就放心了。” 李贤这一脸着急的模样,还真不是装出来的。 对于这位皇兄,李贤真是打心底里敬佩。 是的,就是一种敬佩,而不是敬畏。 李贤自幼生长在舒适富足的王府里,康王对他向来是最为疼爱,他自然从未有过像唐帝那般经历。 在他得知皇兄九岁登基做皇上,这十几年所历经的磨难后,更是对这位皇兄发自内心的敬佩。 “放心!朕还有许多大事要做呢!” 唐帝说着,目光里显露出一种慈爱的神情,看着李贤似乎在想着什么: “贤弟,若是皇兄有些事再没有机会去做,你愿不愿意替皇兄去做?” 入京这些日子里,李贤时常听到父亲对他的谆谆嘱咐,无外是让他在皇上面前要多表现出恭敬来,或者说应该更有君臣之别。 可谁知,李贤却全然不以为意,仍是以弟兄情谊与唐帝相处。 这时听了唐帝的话,也自然没有多想,脱口说道: “皇兄放心就是,只要是臣弟能做到的,臣弟一定替你去做。” “可如果这事很困难呢?” “再困难我也不怕,能为皇兄做事,可是臣弟的福分。” “哈哈!”唐帝十分欣慰的点点头:“好!有贤弟这句话皇兄便足矣!” 旁侧的海德旺却是神情倏地一凛,看了一眼唐帝,又看了一眼李贤,心里已经隐隐猜想到了什么。 “对了,皇兄,你想让我做什么啊?” 李贤这时真就表现出少年心性来了,“该不会是让我明年参与蹴鞠?我可比不上楚宁呢!” 唐帝笑道:“可要比这个难多了,不过嘛,现在这些事皇兄自己还能做,等哪天皇兄做不了了,再告诉你。” 李贤当即应声道:“好勒!” 唐帝抬手拉过李贤的手,轻轻拍了拍说道:“你父王可有给你来信啊?” “有的。”李贤附和道,“父王让我多听皇兄的话,不要给你惹乱子。” “哈哈哈!”唐帝爽朗一笑,“你能给朕惹什么乱子,不过皇兄倒是有一件事想问问你的意见。” “皇兄请说。” 唐帝看着李贤,柔声问道:“你觉得皇兄削藩对吗?” 话落,海德旺的目光也忍不住瞟了一眼李贤。 李贤沉吟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臣弟觉得皇兄这样做是完全正确的。” “哦?说说你的理由。” “臣弟以为唐国初定时,施行分封制是基于当时的国情所制定的,可现在唐国的国情却不再施行分封制,各地藩王这么多年来在地方上经营,势力盘根错节,朝廷的旨意很难对他们起到作用,好些藩王已经是奉旨不召,所以臣弟以为削藩是势在必行的事,只是……” 李贤看了一眼唐帝,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只是什么?” 唐帝催促道。 “臣弟不敢说。” “对皇兄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即便说错了,皇兄恕你无罪就是。” “是。”李贤点点头,应声继续说道:“只是臣弟以为,分封制乃是遗留祖训,若是要废除,应当缓缓图之,切不可操之过急,否则,只会逼反了藩王们。” 唐帝这时才发现,自己的眼光确实没有看错,这位贤弟确实很聪慧多智。 “那你说说,可有什么好的办法!” “依臣弟之见,但不如可以对藩王们施行推恩令。” “推恩令?”唐帝颇为不解的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李贤也不避讳,直接说道:“比如说藩王们死后,便将他的封地平均分配给他的儿子们,也就是说一分为二,二分为四,以此类推,要不了两代,藩王的势力便被彻底瓦解,再不会对朝廷产生威胁了。” “另外,还可以施行爵位递减制,比如藩王死后,儿子继位便只能为公爵,到其孙子便只能是侯爵,以此类推,几代之后,所有王爵都将变成是平民。” 若说先前唐帝只是觉得这位贤弟聪慧多智的话,现在可是觉得他极具zheng治头脑了。 心中不免对这位贤弟有了更深的赞许,更是对自己心中的那个想法更加坚定了。 “好了!你说的话皇兄都听明白了,现在你也见过皇兄了,回去!皇兄有些乏了。” 唐帝瞟了一眼海德旺,嘱咐道:“你即刻让夏何良安排人送李贤回去,一定要保护好他的安全。” 李贤听了却不以为意:“皇兄,不用派人保护我,我有护卫的。” 可唐帝却是依然盯视着海德旺:“听见没有,以后李贤的出入都要严加保护。” “喏!”海德旺赶忙应了一声:“皇上放心便是,老奴一定亲自嘱咐夏都尉派人严加保护。” 唐帝满意的点头,又看向李贤说道:“皇兄想着,等过几日你便搬到宫里来住,好不好?” “皇兄可是有事吗?” 李贤不解。 唐帝道:“嗯,想和你多些独处的时间,皇兄想着能和你多聊聊天。” 李贤重重点了点头:“那当然可以啦!说起来,臣弟是真喜欢同皇兄聊天。” “好!”唐帝松开李贤的手,嘴角挤出一抹笑容来,“去!” “臣弟告退!” 李贤起身,毕恭毕敬的施了一礼,这才转身朝大殿外走去。 看着李贤渐渐离去的背影,唐帝竟是生出一丝落寞之情来。 年轻可真是好啊! 有好多好多的事情,都可以慢慢去做。 不用急于一时,一切就都能很自然的去解决。 可是,朕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重重一声叹息,唐帝眼角竟有一行清泪滑落。 只听他口中喃喃念道: “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孙李淳愿毕其一生心力泓清寰宇,振兴唐国,光耀宗室,奈何天不假年,徒留遗憾也!” “在此,不肖子孙不得不择一贤君,托付大任,祈望列祖列宗宽谅,佑我大唐!!!” 第一章 ) “卖报!卖报!” “滨州大捷!” “上将军楚宁亲自领军平定叛贼,活捉了齐王喽!” …… …… 一大早,京都的报童们便吆喝着奔走在各处繁华大街上。 一间间茶楼酒肆里,这时也慢慢挤满了客人。 时节才刚入冬,可京都的富贵人家却早已穿上了新制的棉服。 所谓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自然要赶在这第一时间里,便显摆出来。 各处天桥下,说书先生,也已将上将军楚宁的事迹经过一番艺术加工,绘声绘色的给平民百姓讲述起来。 这些老百姓虽然连一份报纸也买不起,当然就是买了也不识字,索性这是京都,自有识字的先生在这里谋生。 他们这些老百姓也就愿意来此听书,有钱的打赏一个子,创作者也十分开心。 更是愿意把故事讲好,乐此不疲。 算是说者和听者双赢的事。 至于权贵者们,那自然人手一份报纸看着,旁边还得摆上个茶水点心啥的。 就是不吃,那一番做派也得摆足了。 谁叫这里是京都呢! 太阳出来后,天气渐渐转暖。 休整一夜后的唐帝这时神色显然要比昨夜里好了许多。 “皇兄,这一大早的为何不多睡会儿?” 李贤早早就入了宫,这时搀扶着唐帝直往御花园里走去。 “以后有的是时间睡!今日天气难得好,陪皇兄逛逛园子,有些话想与你聊聊……咳咳……” 说着又是一阵咳嗽,李贤连忙安抚着唐帝的后背,海德旺又在身侧为唐帝把棉服往身上紧了紧,这又才退到一边保持着一定距离,让这兄弟二人继续说话。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走到院子里一处阁楼,从楼上朝着南面方向望去,入目皆是万木萧瑟,一片秋色之景。 “又要到年关啦?” 唐帝微微叹息一声,语气里多有无奈。 “是啊,皇兄,这一年过得可真快。” 李贤附和,似乎并没有听出唐帝语气里隐含的无奈。 唐帝示意李贤松开手,慢慢踱步走在前面,李贤则是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走着走着,只听唐帝突然开口说道: “滨州捷报入京了,楚宁平定了叛军,还活捉了齐王。” 李贤回道:“臣弟也知道了,今早入宫时,朱雀大街上全闹开了,老百姓们都是欢呼雀跃。” 唐帝嗯了一声,侧头瞟了一眼,对着李贤说道:“你说齐王是杀还是留?” 李贤愣了一下,有些不解的看着唐帝,拱手道:“臣弟不知。” 唐帝淡淡一笑,柔声道:“你说说看,朕想听听你怎么说。” 李贤微微沉吟一会儿,说道:“臣弟以为不杀为好!” “哦,为何?” 李贤道:“臣弟以为,现在皇兄初制改元,正想要革新,今后难免还会有变乱,因而杀也许是死棋,而留才是活棋。” 唐帝反问道:“若是这样,如何震慑天下其余藩王?天下臣民们会怎么想?” 李贤道:“他们只会想皇兄削藩只是为了唐国,为了江山社稷,而并不是真正想要杀他们,如此一来,那些观望的藩王自然会更明白皇兄对削藩的真正目的。臣弟想着,震慑人心并不是要靠杀戮。” 唐帝笑了。 沉吟了好一阵子,才悠然说道:“若是你父王在,绝对会力主朕大开杀戮的。” “皇上!” 这时海德旺在身侧喊道:“左相,右相和各部大人们来了!” 果然,就看见左相余天正、门下侍中夏岩、礼部尚书姚崇、吏部尚书宋璟、刑部尚书李冠阳、户部尚书杨介和、工部尚书胡广、御史大夫孙俊、鸿胪寺卿范仲,以及作为天下文人之首的文渊阁大学士李鸿仑也到了。 今天这阵仗,除了兵部没有到场,基本已经汇聚了朝廷各部堂官,算得上是最豪华的阵容了。 李贤虽是世子,却没有官身,这时看到朝中各部大人赶来,想着肯定是有朝事商议,便微微拱手道: “皇兄,臣弟不知你要同各部大人议事,臣弟这就告退!” 说罢,李贤就要退下。 “不必了!” 唐帝喊住了他:“今天的事与你有关,你也留下来一起听听。” “是。” 李贤眉头微微一皱,这时显然意识到了什么。 这时海德旺已将让人搬来了一张金色龙纹御座,李贤搀扶着唐帝落座,自己则是站在御座身侧。 余天正领着一众朝臣来到近前,这时都看见了唐帝身侧的李贤,虽然略有不解,可依然还是当先行了君臣大礼: “臣等参见皇上,恭请圣安!” “罢了!”唐帝微笑着看向众人:“今日把诸位爱卿叫来,朕有一事想要告知诸位。” 众人这时都是微微侧目,各自眼神略有交流。 能混到他们这个位置上的,哪一个不是人精,现在又看见毫无官身的世子李贤在场,一个个心里都隐隐猜到了什么。 可正当大家都等着唐帝开口时,却听唐帝说起了剑南道的战事: “康王奏报的每月一百三十万两军需还能减免吗?” 这是关于军需方面的问题,自然就该户部来回答了。 只听户部尚书杨介和拱手回禀道:“回皇上,臣等已经与康王有过商议,没有办法,康王意思每月一百三十万两一两也减不下来。” 杨介和说完,本以为唐帝会有什么表态,或是愤怒或是喝骂,可却是什么也没有说。 这时唐帝目光又落向了余天正:“左相怎么说?” 余天正微微一怔,没想到唐帝会突然问及自己。 说起来,李淳还是太子时,太后便让余天正做了太子少师,自幼教导李淳。 因而对于这位年轻皇帝,余天正也可以说是看着他长大的。 初始登基为帝,余天正对于这位学生秉性可谓了如指掌。 可如今,余天正发现自己再也猜不透这位昔日学生了。 “回皇上,如今国库没有银子,各道府衙财政税收也收不上来,以臣之见,还是应该着力推行新政,调整税收制度,充盈国库。” 唐帝颔首,当即下令道:“着中书省拟一道明旨,推行新政乃是朕定下的国策,即便是朕百年之后,下一个皇帝也务必遵从这条国策。” 众人听之,目光倏地一下投向了唐帝,无不惊恐万分。 这时都纷纷跪了下去! 第二章 ) 众人听闻皇帝的话,只得纷纷跪下叩首。 尤其皇帝那一句‘朕百年之后’无疑不在暗示着什么。 如今皇上没有子嗣,又尚未拥立太子。 一旦驾崩,谁来承继大位,这就是个大问题了。 “皇兄乃英武之主,有太宗遗风,定会龙体康健,万寿无疆的!” 这时李贤也搭上一句。 唐帝哈哈大笑一声,回头看了一眼跪在身侧的李贤: “自三皇五帝以来,彭祖也不过才活了八百八十岁,哪有万寿无疆的人。” “行了,起来!你们也都起来!” 李贤拱手谢礼,众人也是拱手谢礼,慢慢站了起来。 只听唐帝又道:“另外,近来好些地方府衙奏报大旱的事,朝廷务必要尽快筹措钱粮赈灾,朕已经让关小鹏着手署理此事,你们各部都要帮衬着点。” 关小鹏人虽年轻,可做事老练谨慎,自楚宁举荐到兵部职方司任职以来,很是做了好些事。 一时间在朝堂里也算是崭露了头角。 加之昨日朝会上,关小鹏提出减免商户税收,征集粮草赈灾,唐帝对此已经答应下来,这就等于关小鹏是受了皇上旨意行事,这便等于是朝廷钦差了。 众人只得齐声回道:“是。” 唐帝又是沉吟了好一阵,方才接着说道: “朕的身子朕比你们都清楚,这是没有法子的事情,不过只要朕还活着一天,有些事朕便要做主。” 众人这时都知道,唐帝是要说心里的话了。 “朕知道你们好些人心里都在想,朕百年之后,这大位该由何人承继?” 唐帝顿了顿,缓了口气,脸色渐渐阴沉下来: “另外,朕还听说好些官员都已经开始在与李氏宗族私下联络了,有这回事吗?” 门下侍中夏岩本就是个直性子,立刻回道:“回皇上,确有这样的事,不过都是些不明事理的家伙。” 余天正也赶忙进言道:“皇上勿虑,臣已经令人着查了,所有查出的官员一律罢官贬为庶民,永世不得再录用。” “就按左相的意思办,只是加上一条,杖责五十。” “喏!” “其实啊……”坐在御座上的唐帝忽而一笑,“其实,朕早已为你们选好承继大统的人选。” 众人一惊,这时目光都紧紧地盯着唐帝。 唐帝目光一一扫过他们,最后微微侧头,看向了旁边的李贤。 四目相对。 李贤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一颗心砰砰直跳动起来,就那样与唐帝对视着。 “世子李贤,天资聪慧,深得朕心,乃朕之皇弟,朕已然决定册立李贤为皇太弟,待朕百年后,即可承继大统。” 轰~~~ 话音落下,犹如天雷震耳。 众人都是怔在了当场,虽然今日来此议事早有预感,可现在亲耳听到,仍然不免觉得有些炸裂。 世子李贤入京一年,从不参与朝事,整日里便只是蹴鞠、诗词为乐,全然不谙世事。 虽然也早有听闻此子天资聪颖,最得康王宠爱。 可皇太弟与皇太子、皇太孙、皇太叔一类,都是储君,以后就是皇帝,岂能交给他这样一个不谙世事的人。 “李贤,可曾听到朕刚才说的话?” “是。” 李贤显得万分惊恐,慢慢走到唐帝身前,怯怯地说道: “皇兄,只是臣弟如何能做皇位继承者?你还是换个人!” 还是那样的直接与皇上对话,这便是李贤特有的少年心性了。 唐帝伸出手来,李贤也伸出手来,二人握在了一起,能感觉到李贤手心都出汗了。 只听唐帝嘴角一勾,说道: “看你,怎么吓成这样?” 李贤讪笑着:“皇兄,不,皇上,你知道我的,就喜欢蹴鞠诗词,我……” “你别说了。” 唐帝打断了他继续说下去,看着李贤这时都已经是慌了神: “你是怎样的人,朕心里清楚。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心里也是有着雄图壮志的,既如此,朕便给你一个机会,让你施展出你的雄图壮志,完成朕之宏愿,振兴大唐。” 李贤已经慌了神,说起来他心里确实有很多想法,想着很多事。 可在这诸多愿望里,他最想的还是好好地做一个逍遥自在的人,不为世俗牵连,只想着能够逍遥此生就好。 可越是如此,唐帝便越是决定要让李贤承继皇位。 当然这其中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康王虽已主动削藩,但在朝中威望极高,如今又是剑南道行军大元帅。也只有拥立李贤,才能让朝局稳定,让天下藩王们断了念想。 可这时左相余天正却反对道:“皇上,册立皇太弟乃是国之大事,这储君乃是天下的根本,臣恳请再议。” “不!” 唐帝断然说道:“此事朕意已决,立刻拟旨着李贤为皇太弟,昭告天下。” 余天正再进言道:“皇上,你只要好生休养,待到龙体康健,将来一定会有子嗣的,册立储君之事,不必操之过急。” 其实这些朝臣中,余天正是早知道唐帝心思的。 当初下旨召康王入京,便有意提及要让世子李贤一同随行。 唐帝知道自己的时间已然不多了,现在不得不急着把这事办下来。 长舒一口后,唐帝竟显得十分释然了: “李鸿仑来了吗?!” “老臣在!” 已然年过花甲的李鸿仑依然健步如飞,快步上前,躬身一揖: “皇上,但请吩咐。” 唐帝嗯了一声,扫了一眼李鸿仑,朗声道: “着你为太弟太师,赐宫中行走,负责教习太弟功课。” 李鸿仑当即一拱手,也是朗声回道: “臣遵旨!” “礼部尚书在哪里?” 这时一名头戴进贤冠,衣着紫色圆领袍服的中年男子挺身走到近前,重重一揖道: “臣礼部尚书姚崇参见皇上!” 唐帝知道这是康王举荐的官员,上任以来也算是恪尽职守,尽心办事。 “姚大人,皇太弟册封大殿朕便交由你来全权负责,三日后,祭奠太庙,十日后交由礼部举行册封大礼!” “十日?” 姚崇瞠目一瞥,追问道:“皇上这时间是不是太急切了些,礼部还得查看黄道吉日,印制诏书、册案、宝案,建造宝亭等物,实在是来不及啊!” “这个就是礼部的事了,总之,记住了,十日后,举行皇太弟册封大典。” 唐帝说罢,姚崇还想诉苦,唐帝却是一摆手,让他退下,看了看几人里,开口问道: “范寺卿来了吗?” 第464章 太庙祭祖 一直都在凝神静听的范仲知道,皇帝这是要给自己下达任务了,赶忙上前拱手道: “皇上,臣在!” 在这一众朝臣里,除去左相余天正、门下侍中夏岩、御史大夫孙俊和文渊阁大学士李鸿仑,也就范仲是前朝时便在的老臣了。 说起来,唐帝对于范仲却是更加的信任。 “范寺卿,立刻拟定文书,以快马送达各番邦及诸国,昭告天下!” “臣领旨!” 唐帝一一安排着各部政务,全然没再顾及李贤的感受。 这时候的李贤仍然是蒙的。 说真的,在他心里从来就没想过做什么储君。 而且就这样一句话,未免是不是也太草率了些。 可现在看现场情况,似乎除了这位左相大人,其余朝臣对此并无意见。 就连文渊阁大学士李鸿仑似乎都很想让自己做皇太弟。 这就有点麻烦了! 看来不做皇太弟还真不行了。 不过李贤却不想受命,还想再反抗一下。 等到唐帝嘱咐完毕了,李贤趁势进言道:“皇兄,要不你再想想,臣弟是真的不适合做储君啊,这国之大事臣弟没有经验,再说了,臣弟这性子只想着过些逍遥日子,这储君之位……” “打住!” 唐帝止住了李贤婆婆妈妈的话痨,关于这位堂弟,他怎么可能会是一拍脑壳就决定的事。 早在亲政登基后,唐帝便让人打探过各家藩王的子嗣,所有情报汇集入京,唐帝便在这些情报中一眼看到了关于李贤的情报。 说是有一次,李贤在庆州府看见一名贵公子在殴打一个穷人,李贤见状上前询问,方才得知,那名贵公子就是因为看那个穷人是穷人便打了他。 而那名穷人竟然也是毫无怨言,因为他觉得自己被打,就是因为自己是穷人。 于是,穷成了原罪。 据说此事,让李贤回府后在房间里待了三天三夜,想要把自己活活饿死。 后来唐帝便让人特意留意了李贤,此人后来性格大变,总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入京一年后,唐帝便又对李贤多方有过了解,对此人十分满意,心里早就有了立他为储君的打算。 “你以为,朕还不知道你的心思,告诉你,这件事你没得选择。” 唐帝悠然一笑,别人是处心积虑想着要做储君,可这位堂弟却一心都在隐瞒自己,把自己装成一个逍遥世子。 “好了!朕觉得有些乏了,册立世子李贤为皇太弟的事就这样定下了,诸卿都忙去!” 众人这时连忙行礼道:“臣等奉旨!” 随后,便缓缓退出离去。 …… …… 册立储君乃是国家大事,有一套极其繁琐的过程。 先由朝廷下旨册封李贤为皇太弟的诏书,昭告天下,让天下臣民都知道储君的人选。 接下来便是选择良辰吉日,由皇帝亲率前往太庙祭祖,敬告列祖列宗。 然后选定册封大殿日期,到了册封大殿日前一天,还要召集百官进行一番排练。 可这一次唐帝下旨跳过了好些流程,可即便如此,也是把礼部给忙坏了。 总算熬到三日后,唐帝便亲自领着李贤以及文武百官前往太庙祭祖。 这天未时尚未到。 步军司统领韩轩便亲自领着步军司将太庙周边清了街。 直到太阳已经有些偏西,才终于迎来了唐帝的仪仗队。 由马军司骑都尉夏何良护驾,浩浩荡荡向太庙开来。 唐帝下了御辇,在海德旺的搀扶下,偕同李贤、余天正、夏岩、范仲等百官沿着太庙的台阶一步步走上台阶,往祭台上走去,准备行祭祖大典。 李贤亲手搀扶在唐帝身侧,距离唐帝最近,这时完全看得清唐帝的身子已经孱弱不堪了。 每走一步台阶,都是如此的艰难。 才堪堪走了几步,唐帝的额头上已经爬满了汗珠。 “皇兄,要不让臣弟背你上去?” 李贤此时仍然表现出属于他的少年心性,全然不在意百官们会怎么看。 “好啊!” 而这次,一向在百官面前肃穆的唐帝却是妥协了,侧着脑袋看向李贤,关切问道: “你背得起吗?” 这句话问得很轻,可让人听得很重。 李贤眼眶里已经噙满了泪水,重重点头,强挤出笑容,连连说道: “臣弟背得起!臣弟背得起!” 说着,他微微躬下身子:“皇兄,你上来,就让臣弟背着你!” “呜呜呜~~~” 海德旺这时虽然强忍着,可仍然止不住的抽泣呜咽。 百官们见状,这时好些人也跟着大哭起来。 如今这位皇上,曾是多么的少年英姿,义气勃发。 可这才多久,皇上就变成这样了。 尤其是皇上那眼神里再也没有了昔日的光芒! 天纵英才啊! 此时的余天正、范仲等人也是心中万分悲凉。 他们是跟着先帝过来的,又是看着唐帝长大的,当然知道唐帝这一路经历了什么。 可即便是这样,唐帝依然能够将毕生心力敬献于唐国。 自己何其有幸能遇到这样的少年英主啊! 可奈何,天不假年,苍天无眼! “咳咳咳……” 突然,趴在李贤背上的唐代猛烈咳嗽起来,整个人似乎都已经完全趴在了李贤的后背上。 说起来唐帝的身高还比李贤要高上一些,可现在李贤却感觉自己只是背了个孩子。 因为他太轻了。 “呜~~~” 李贤一边踏着石阶往祭台走去,嘴里却是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 “贤弟……不要哭……今天是告慰列祖列宗的好日子……要开心起来。” 唐帝的声音已经十分微弱了,一句话就已经让他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是,皇兄,臣弟不哭,臣弟不哭了……” 可李贤越是这样说,眼中的泪水就越是止不住的往下流。 身后百官们人心动摇,无不在抹泪哭泣。 不多时,李贤便背着唐帝走上了祭台,海德旺来到近前想要搀扶皇帝,可这时的唐帝如何还能站立起来。 百官们也都看在眼里,唐帝的生命已经走到了最后时刻。 可谁知就听到余天正说道:“皇上,龙体要紧,还是先回宫将养,宣太医会诊?” 余天正这样一说,好些大臣也是纷纷哭泣着进言,让唐帝即刻回宫。 “不!” 唐帝气若游丝的声音传来,依然是十分决绝: “册立储君是……是国事……今日……务必要……告祭列祖……列宗!” 就在这时,李贤进言道: “皇兄,就让臣弟背着你祭拜列祖列宗?” “好!” 唐帝欣慰的笑了。 第465章 唐帝传位 原本计划的祭奠大礼,最终还是因为唐帝身子的缘由,不得不精简到极致。 简短的大典之后,李贤便背着唐帝匆匆上了御辇折返回了宫。 至此,太庙祭祖大典便这样草草结束了。 回到养心殿,海德旺立时召集太医会诊,总算是暂时把命给续上了。 接下来便是七日后的皇太弟册封大典,只盼着,唐帝能够撑到那天。 文武百官们这些日子里也早已是没了心思,忙完政务就往养心殿跑,随时打听皇帝的情况。 尤其那些原本就是康王一党的朝臣,这些日子心思都花在储君身上,这可是康王的儿子,在他们看来,他们是康王的人,那自然就是储君的人。 等到李贤荣登大宝,做了皇帝,他们便都是皇帝的人。 那还不水涨船高,前途可期啊! 这几日李贤一直就陪在唐帝身前,悉心照料,陪伴着唐帝生命的最后时光。 整个大殿里都散发出浓烈的药草味,以及丹药味。 “皇兄,这丹药还是不吃了?” 看着海德旺托在盘子里的红色药丸,李贤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 海德旺听闻后,也是极其赞许的看来一眼李贤,柔声道: “就是皇上,这丹药吃多了,身子也就废了。” 其实这时候的唐帝早已经是重金属中毒了,身上各处皮肤都冒出了大红点。 可唐帝知道,若是没有这些丹药维续,他怎么可能撑到现在。 “罢了!给朕!” 唐帝仍然在坚持,海德旺执拗不过,目光看向了李贤,似乎想让他再多劝劝。 可李贤这时也知道皇兄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之所以还能强撑着,不外还是想要熬到册封大典。 也就不再多劝,亲自拿起了那粒红色的丹丸,又接过海德旺手中的温水亲自给唐帝服下。 “贤弟,皇兄的时间不多了,以后的路可就要你来走了,你怕吗?” 李贤迎接上唐帝的目光,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两行泪水却汨汨流了下来。 “不要哭,身在皇家好些事便是不得不去做。” 说着,唐帝一摆手让海德旺拿出一份名单来: “这上面是皇兄留给你的可用之人,你可依次重用,记住,你可以重用他们却不能完全信任他们,要让每个人都受到制约,包括你身边最亲近的人。” “是。” 李贤应声着,揩去泪水,接过那份名单看了起来。 一个名字接着一个名字的滑过,李贤却没有看到自己父王的名字。 “这些人里有些你认识,有些不认识,至于你想着的某些人,皇兄并没有写在上面,皇兄是想告诉你,一旦做了皇帝,你要面临的将不再是亲情故旧,普天之下,皆是子民,满朝文武,皆为臣子。” “是。” 李贤又是堪堪回了一声,他哪里听不出,皇上这话里显然是有映射他的父亲。 只听唐帝又道: “而今天下困苦,民不聊生,唐国唯有以仁治理天下,才能补不足,这一点你比皇兄强。 只盼你继位以后,要多施行仁政,休养生息,另外,皇兄制定的国策一定要施行下去,对北疆战事务必要时时提防,对藩王们绝不可掉以轻心,也绝不可心慈手软。 你一定要记住,自古弱国多遭难,面对北狄番邦切不可一味忍让,只有能战方能止战,敢战方能言和。” 记住,任何时候都不要害怕,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要能把握事态的主动权。” 李贤重重回道:“是,臣弟记住了!” …… …… 昭顺元年十一月十八日。 今天便是唐国最为隆重的大日子。 因为今天唐帝便要为李贤举办册立皇太弟大典。 虽然天气寒冷,可百官们起了个大早,这时都穿戴完毕早早地就来到了大明宫外朝见。 直到辰时一到,宫门打开,以左相余天正为首亲领着百官们陆续进入紫宸殿。 百官齐齐站定,一个个表情都是十分肃穆,当然也有暗自伤神者,如余天正、范仲一流。 而那些康王一党者自然是神色飞扬,颇为期待。 临到辰时三刻,李贤方才护着唐帝姗姗来迟。 此时的唐帝已经无法直立行走了,就连坐起身来都困难,便是直接坐到御座上,直接抬上御台。 “百官觐见!!!” 太监拔尖的声音唱喏道。 余天正便领衔百官行跪拜大礼:“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 待到百官起身跪坐,这次便见唐帝抬手轻轻一挥:“开始!” “是。” 海德旺点了点头,捧着诏书缓缓走到御台前,大声喊道: “宣世子李贤入殿觐见!” 话音落下,宫廷乐队吹响雅乐乐章,鼓乐齐鸣。 紧跟着就看见殿门方向李贤一身衮冕礼服,头戴冕冠,冕板前后各悬挂九条,由九颗白珠串成的旒。 冕板左右两侧用青丝带悬挂玉充耳,以犀角簪束发。 上衣为黑色,绣有“龙、山、华虫、火、宗彝”五章,领口绣花。 下裳为红色多褶大裙,绣有“藻、粉米、黼、黻”四种纹,共九旒九章。 腰间束大带,系有火、山两种章纹的蔽膝。 佩戴由红、白、淡青、黑色四种颜色丝绦织成的绶带。 腰带上悬挂玉柄剑、玉镖首、玉双佩。 足着红袜、赤舄。 今日的李贤当真是全然变了一个人,凝眸缓步来到近前,丹陛侍立。 海德旺高声喊道:“鞠躬!” 李贤俯首,先向唐帝行叩拜大礼。 唐帝再次挥手摆了摆,“宣读!” 海德旺又点了点头,拿出诏书,转对百官朗声宣读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自朕奉太上皇遗诏登基以来,凡军国重务,用人行政大端,未至倦勤,不敢自逸。绪应鸿续,夙夜兢兢,仰为祖宗谟烈昭缶,付托至重,承祧行庆,端在元良。 世子李贤为宗室子嗣,天意所属,兹恪遵初诏,载稽典礼,俯顺舆情,谨告天地,宗庙,社稷,授以册宝,授李贤立为皇太弟,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系四海之心。 朕疾患固久,思一日万机不可久旷,兹命皇太弟李贤持玺升殿,分理庶政,抚军监国。百司所奏之事,皆启皇太弟决之。 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昭顺元年十一月十八日。” 待到海德旺念罢,李贤再次行三跪九叩大礼。 随后海德旺下了御台,将诏书递交给左相余天正。 余天正郑重接过,随后跪授储君李贤。 李贤双手接过金印宝册,表明自己接受皇太弟册立。 “臣等奉诏!” 随后余天正又是文武百官,齐齐跪倒,向储君行礼。 之后的流程能免的都已经减免了。 当日,李贤作为储君便正式入住东宫,开始了储君的东宫生涯。 第466章 继位大统 册封李贤为皇太弟大典后的头天夜里,唐帝便再次病危告急。 尚在东宫的李贤得知后第一时间赶到了养心殿。 “皇兄,皇兄……” 李贤疾步匆匆跨进养心殿,就看见此时大殿里已经围聚了好些人。 这时都恭候在唐帝的寝宫外,面色急促,见了李贤,一个个赶忙躬身行礼: “臣等参见殿下!” 李贤挥手示意,直接穿过朝臣来到了寝宫里。 原本灯火通明的屋子里这时只点了一盏油灯,光线显得有些昏暗。 李贤进屋就看见塌上的唐帝被厚厚的锦被拥躺在卧榻上,已经微弱不堪,快步来到榻前跪倒在地: “皇兄,臣弟来了。” 唐帝喉结动了一下,吃力地说道:“是贤弟吗?” 李贤内心顿生一股酸楚,淌着眼泪说道:“是臣弟。” “余相,你们先出去!” 余天正这时也是眼中噙满泪水,听了唐帝的话,点点头说道:“皇上,臣等告退了。” 唐帝缓缓抬手在榻前拍了拍:“来,坐到皇兄身前来。” 李贤含着眼泪,忍住哽咽,就在卧榻前落座,一手抓住唐帝的手。 这手已经形式枯爪,没有一丝血色:“皇兄,有什么话,你尽管说,臣弟都听着。” 唐帝看了看李贤,叹了一口气:“贤弟,皇兄不行了……这江山社稷,祖宗基业便托付给你了……” 李贤哽咽着点头:“臣弟记住了!” 唐帝这时慢慢汇聚了精神,眼里似乎也有了些亮光,唐帝知道自己这是回光返照,他必须撑住这最后一口气,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 “皇兄这一生没有一日像你那般过得逍遥自在过,每天每时每刻总是想着如何振兴唐国。可天不假年,皇兄是看不到那一天了,只希望你能承继皇兄心志,完成这未尽的夙愿,皇兄九泉之下也能安息了。” 李贤早已是恸哭流涕,哽咽不止。 唐帝继续说道:“如今唐国弊端尽现,吏治腐败,国库空虚,尤其朝中群臣私下接党尤为严重,尤以康王最甚,为一己私心,竟不惜出卖祖宗家业,如此下去家国不分,江山社稷便危矣!这也是皇兄为何不在名单里列下康王的缘由,记住了,一定要时刻提防康王。” 李贤这时脸色已经显得很黯然,其实他何尝不知道呢! 早在庆州时,便有听闻父亲勾结朝着权臣,结党营私。 入京后,李贤便于父亲同住在康王府,平日里府中来往拜访群臣络绎不绝。 尚逢佳节寿诞时,来人更是万人空巷。 凡此种种李贤都是看在眼里,心中自有一番想法。 “海德旺,把东西拿上来!” 海德旺趔趄着,哽咽着端起一个托盘来到近前。 “这是皇兄给你备下的,是封赏朝中大臣的诏书,等到你登基后,要即刻下发诏书,封赏有功之臣。另外,皇兄已经给滨州去了旨意,立刻召楚宁回京,有他辅佐你,皇兄也能无虑。” “皇兄知道你表面上看去逍遥浪荡,其实你做事果断刚毅,心中有报国心思,以后你定要处处以江山社稷为念,切不可因亲废公,另外,你要弥补皇兄的不足,推行新政、整顿吏治、充盈国库,以天下苍生为念。” “切记,要鼓励大臣直言极谏,虚心纳谏,遇事多与楚宁商议,有他拥护你,皇兄便是放心矣!” 听到这里,李贤再也忍不住,彻底放声大哭。 “不要哭了……海德旺,让他们都进来!” “是。” 海德旺猫步走到寝宫门口,带着哭腔拔尖的嗓音唱喏道: “皇上有旨,让你们都进来。” 余天正等人这时早按奈不住,一窝蜂的涌了进来。 “皇上,皇上……” 唐帝挥手示意众人都安静下来,这才凝聚着气息开口说道: “你们都是朕选出来的人,今后务必要好好辅佐太弟登基,朕定下的国策不可更改,朕已经下旨召楚宁回京,左相,你宣读旨意?” “是。” 余天正这时拿过海德旺手中托盘里的圣旨文书,朗读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日:自古贤君治国,皆赖英才辅翼,兹有余天正,励精图治,推行革制,有功于国,实国家之栋梁,特赐封为太弟太傅衔,赐爵忠国公,待太弟登基后,着晋升为太子太傅。钦此!” 第一份奏折念完,余天正眼中流露出满意的神色。 接着又拿起一份诏书念了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日:兹因文渊阁大学士李鸿仑,才德兼备,经世致用,为唐国文兴荣昌做出了卓越贡献,特赐李鸿仑以太弟太师衔,赐爵信国公,待太弟登基后,着晋升为太子太师。钦此!” 李鸿仑赶忙出班奏对,高声道:“臣李鸿仑,叩谢圣恩!” 余天正发现托盘里居然还有两份诏书,只得又拿起一份念了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日:上将军楚宁,平定叛贼有功,忠诚谨慎,人才难得,着晋封为太弟少保衔,赐爵庆国公,待太弟登基后着晋升为太子太保。钦此!” 余天正念罢,就连他自己都是十分意外。 楚宁平定齐王,着实是天大的宫来,可这居然直接赐爵一等公,还晋封为太弟少保,等太弟登基后便是太子太保了。 这便是与自己同为顾命大臣了。 这天恩,果真是难测啊! 紧跟着,海德旺又拿出一份圣旨,余天正接过再次朗读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日:康王李侹恪尽职守,为国尽忠,着晋封为皇叔父,加禄五千石。” 唐帝再次伸出了手,紧紧握住李贤的手,叮嘱道: “记住,这四人都是皇兄为你选定的顾命大臣,寄托着皇兄对你的嘱托,振兴唐国……还有你们……都记住……朕死后……即刻拥立太弟登基为帝……” 说完,头一歪,绝命而去。 “皇上,皇上啊……” “呜~” “呜呜呜~” “皇兄,皇兄……” “……” 海德旺等人当先跪地嚎啕大哭起来。 紧跟着李贤和一众朝臣们也是嚎啕大哭起来。 余天正这时却表现出少有的镇静来,突然大喊一声: “先都别哭,现在皇上走了,咱们还得稳住京都的局势。” 说着,余天正来到李贤身前将他搀扶到椅子上做好,这才一拱手,跪下叩首道: “殿下,入京大位已定,请殿下即刻承继大位,以定天下。” 站在旁侧一直未发一言的范仲听闻,这时率先跪倒在地: “臣鸿胪寺卿范仲,参见皇上!” 李贤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就看见余天正也领着夏岩等人齐齐跪了下来: “皇帝大位已定,吾等朝拜新君。” 不等李贤开口,只听余天正又开口说道: “皇上,请即刻下旨,对整个京都施行宵禁,另外,还得再给夏何良下一道旨意,让他即刻接管整个皇城的戍卫,任何人不得调兵走动。” 李贤止住泪水,认为余天正说得极有道理。 “好!左相所言甚是,立刻把夏何良叫来。” 夏何良显然是就等候在养心殿外,这时得了令,快步已经走了进来: “臣马军司骑都尉夏何良,参见皇上!” 夏何良显然已经猜到了屋子里发生的情况,这时多已经主动改了口。 李贤微微颔首:“马军司骑都尉夏何良听令!” “臣在!” 李贤朗声道:“夏都尉,由你手持金牌令,即刻戍卫皇城警卫,但有敢私调兵马者,以叛乱罪即刻拿下。” “喏!” 夏何良接过金牌令,重重一拱手,疾步退出了大殿。 殿外一阵寒风袭来。 夏何良抬头看去,只见暖红的灯笼火光下,有一片雪花飘了下来。 接着又是一片。 下雪了! 第467章 陵城破城 昭顺元年十一月二十一日,夜。 唐帝李淳驾崩,享年二十三岁。 皇太弟李贤继皇帝位,大唐国又翻开新的一夜! 这一夜。 大雪纷飞,铺满了整个京都梁安城。 天亮后,由京都发往全国各地的快马都已出了城。 他们要在最快的时间里,将京都朝堂近来发生的大事发布出去。 所谓‘昭告天下,咸使闻之’,不是在京都发文张榜就可以了。 这个时代信息传递全靠快马,要把京都的消息传递到全国各州府衙,再以府衙张榜发文,如此让全国老百姓都知道朝廷公布的大事。 当信差快马奔赴滨州府时,楚宁正领着兵马在攻打陵城。 如今镇守陵城的乃是齐王的两个儿子,不过此二人显然比齐王更加有骨气,当真是摆出一副宁死不降的气度来。 楚宁虽然敬佩这两兄弟的勇气,可这仗还是得打下去的。 直到这天傍晚时分,陵城西城门终于被玄弘毅领军打开了一道缺口。 不多时便被赶来支援的林檬等人攻破,大军直接杀进了城。 楚宁领着一万人来到城里与玄弘毅会合。 可在城里转悠了好一会儿,却丝毫不见玄弘毅的身影。 正在此时,一个校尉正骑马冲过来。 刚要近身时,那校尉勒住缰绳,回禀道:“上将军,齐王长子李桐正在王府里拼死抵抗,但府里有安平公主,玄都尉请上将军前往商议。” 楚宁一听,赶紧打马扬鞭,朝齐王府跑去。 等楚宁赶到时,齐王府前后门都已经被玄弘毅派人把住了。 天就要黑了。 玄弘毅对着府门,喊道:“李桐,你要是个爷们,就吱个声,别让你的人送死,别让你的人受罪了。” 李桐的呼喊声从府里传了出来:“楚宁,你赢了,不过我告诉你,安平公主现在就在我手上,只要你放我一条生路,我便放了安平公主,否则我杀了她!” 你们不是两口子吗? 还会这种把戏? 幼不幼稚! 玄弘毅看看楚宁,却见楚宁点点头,玄弘毅又才转对府内大喊道: “出来,上将军说了,饶你不死!” 府门慢慢打开了。 李桐出现在了府门前,然而,在他身前还有一人,此人便是平阳公主,正被两个府兵用刀架在脖子上。 李桐怒吼道:“这可是安平公主,我看你们谁敢乱动!” 楚宁一看确实也有些犯难了,转过来看着玄弘毅。 玄弘毅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向身前的护卫示意一下,那护卫赶紧将一张弓递了过来。 玄弘毅不慌不忙地搭箭。 “你要干什么?” 李桐突然恐慌起来,他一向知道玄弘毅此人胆大如麻。 “玄弘毅,你要干什么?” 安平公主也紧张万分,“玄弘毅,你要造反不成,我,我可是唐国的公主。” 李桐手里的刀更逼近了安平的脖子,已经有淡淡的血流流了出来,颤声吼道: “让他们全部跪下!” 安平公主也惊慌了:“跪下!楚宁,让你的人全部跪下!” 楚宁语调冰冷,连连安抚道:“公主无须惊慌,末将这就让人前来救驾。” “玄都尉,还愣着做什么!救人啊!” “得令!” 玄弘毅言毕,便要搭弓射箭。 李桐真的慌了,赶紧上前将平阳挡在身前,一把寒刀依然架在安平的脖子上。 “这可是安平公主……” 可话还没说完。 玄弘毅一支羽箭已经飞了出去,接着又是一支。 一连射出两支箭。 第一支稳稳射在了安平胸前,另一支稳稳射在了李桐额头上。 顿时,李桐脑浆迸裂,血撒当场! 魏满征战无数,却也被玄弘毅的冷静给吓了一跳。 那可是堂堂齐王长子,一箭被射死在地。 当场牛云飞等人都是一凛,哑口无言的看着。 “不用担心!” 楚宁拍了拍牛云飞的肩膀,轻声说道,“放心!我这是替皇上解决后顾之忧,皇上还会感谢我的。” 安慰一番,楚宁立刻让牛云飞去把城中钱粮等军需物资如实登记入库。 张榜安民,把接下来的安抚工作做好。 “上将军,活捉一员将军!” 就在牛云飞刚离开,一个头发须白的大将被人五花大绑押了出来,接着被几人押着要让他下跪。 可谁知这员大汉依然伫立着,任由几名官兵踢打都不为所动。 “跪下!不然砍了你。” “哼!要杀要剐尽管招呼!” 楚宁早听玄弘毅说起,陵城中有一位老将军,名叫袁桢贝,曾是赵天驰麾下一员大将。 赵天驰伏诛后,是齐王李熠上书请奏韩太后特赦,才救下的。 可谁知此人在这一次齐王起兵清君侧中,并未参与进来,反而是一再劝阻齐王不要起兵对抗朝廷。 齐王本想将袁桢贝杀了,可此人在军中威望极高,故而将他下了大狱。 可谁知,这破城了竟把他活捉了。 “还不赶紧给袁老将军松绑!” 楚宁嘱咐兵丁一声,可竟无人应答,这时都有些不解的看着他。 只听楚宁道:“袁老将军乃是唐国的大功臣,根本没有参与此次齐王作乱,老将军,抬起手来!” 说罢楚宁拔出天子剑来,示意袁桢贝抬手。 袁桢贝将信将疑的抬起手来,就看楚宁一挑剑便将他手上绑缚的绳索直接割断。 “袁老将军,快把手抬起来活动活动,不然这手血液不循环就废了。” 袁桢贝嘴角抽了抽,虽然第一次听说‘血液不循环’,可行军打仗的人大概也猜到了这意思,扭了扭手膀子,开始活动活动筋骨。 “你就是楚宁?朝廷册封的京北大营上将军?” “对,正是在下!” 楚宁把姿态放得很低,笑道: “袁老将军,现在陵城老百姓都还需要安抚,我想让你出来主持大局。” “你……不杀我?” “袁老将军,你想多了,我怎么可能会杀你!” 楚宁有些尴尬,自己又不是嗜杀之人,怎么会动不动就砍人。 “上将军,现在陵城好些将士们也受了伤,我正让人在施救,可陵城这个地方还得有人主持大局,怎么样,帮帮我呗!” 袁桢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仍是很不确定的问道: “你……当真不杀我?” “我真不杀你,来,你来瞧瞧,那些都是我方医务队的工作人员,正在救治伤员。” “医务队?” 袁桢贝倏地一凛: “此乃何意?” 第468章 好名字啊 楚宁随口解释说道:“就是专门救治伤员的队伍,你都自己瞧见了,我总不该骗你!” 袁桢贝这回是真听清楚了,也确实看到官军们正在施救陵城受伤的士兵们。 “上将军,末将惭愧啊!” 说着,袁桢贝竟直接跪了下来: “末将愿听从上将军的调遣,凌城以后永归大唐,绝不谋乱!” 楚宁赶紧上前扶住袁桢贝:“老将军快请起,我可受不了你这一拜。” 袁桢贝爽朗一笑,抹起了眼泪:“我乃是败军之将,上将军不杀我,相反如此敬重我,我愿叫上将军一声贤弟,受我一拜!” 他又对着楚宁深深一揖。 “老将军,你也不要客气了,我们是不打不相识。我回请奏朝廷,由你接任陵城刺史,希望你以后保护好陵城一方安危,让老百姓都过上好日子。” 袁桢贝点头,把身上的佩刀摘下来,递给楚宁: “贤弟,此乃我的佩刀,你留着做个念想!将来,见此刀犹如见人,贤弟如有号令,但请吩咐就是!” “老将军客气,我能有什么吩咐,只希望我们不要在战场相见才好!” “哈哈哈!贤弟果真是个爽快人,今晚不如就由老夫做东,款待上将军一番才是。” “好啊!那就却之不恭了。” 袁桢贝这人倒是不错,打心底服了你,那是毫无保留地把你当兄弟。 接下来,楚宁便让袁桢贝负责安抚城中将士以及老百姓的相关事宜,让京北大营的官军都在城外驻扎。 安排好一切事务,楚宁便领着一支亲卫队,去了袁桢贝的府衙。 可刚到府衙门口时,只听身后牛云飞打马狂奔而来,尚未到近前,便是飞身下马。 楚宁似乎还是第一次见到牛云飞这般失态,显然也猜到了肯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怎么了?” 楚宁问道。 牛云飞左右瞧了瞧,把楚宁拉到一边,凑到耳前,小声说道: “上将军,皇上驾崩了!” “什么?” 楚宁顿时赫然,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急切问道: “消息可否准确?” 牛云飞道:“是京都来的信差,刚说完就饿昏过去了,我已经让人在照料。” 听着楚宁的脸色又变了:“新任皇上是谁?” “嘘!” 牛云飞赶忙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又凑过来低声说道,“是原康王世子李贤继任皇帝位。” 楚宁当即下令,当晚犒赏三军,休整两日后,他要将齐王亲自押赴京都,交给新任皇帝处理。 当晚,楚宁率领一众属下,还有袁桢贝一方的几个将官,就在城外的中军大帐升起几十堆篝火庆祝滨州平定大捷。 牛羊是早让人准备好的,滨州的跑山羊直接用火烤着吃,可谓是一绝。 再有几十坛好酒,好好犒劳了一番将士们。 也算是这些日子里以来,大家伙吃得最放松的一次了。 袁桢贝也让人在黄河里搞了好些河鲜,尤其是黄河鲤鱼,体态丰满,肉质肥厚,这也让楚宁第一次来到这个时代,满足地吃了一回烧烤鲤鱼。 虽然这味道并不是楚宁前世吃的那么多调味,可这种在篝火中用最原始的手法烤制出来的味道,却是别有一番滋味。 主要是这天然无公害的黄河鲤鱼太过鲜美。 牛云飞毕竟是搞正委工作的,今晚主动领着一众将士们向楚宁敬酒,这一次楚宁也是来者不拒,端起酒碗但是先没有喝。 而是端着酒碗对着一众将领们说道:“兄弟们,今日我们平定了叛贼,可以在这里放开了大吃大喝,可很多随我们一起赶来征战的兄弟,他们再也回不去了,所以这第一碗酒,我建议先敬那些牺牲的兄弟们。” 说着,楚宁端起酒碗把酒倒在了地上,又是深深一拜。 一众人也被楚宁所感染,他们也曾跟着将军们出征打过仗,可似乎并没有人会时刻惦记那些死去的兄弟。 这时他们也学着楚宁,把酒都泼在了地上,敬给那些死去的兄弟。 楚宁又让人给自己满了一碗酒,端举着说道: “兄弟们,你们放心,那些死去的兄弟,我一定会向朝廷请旨,好好重赏他们的家人,发放抚恤金,虽然他们已经死了,但朝廷要帮助他们的家人好好生活下去。” 楚宁说完,才端起酒碗干了起来。 一口大烤鱼,一口大碗酒,天气虽然寒冷,可围聚着熊熊燃烧的篝火,一众将士们并不觉得冷。 就连楚宁现在也慢慢适应下来。 记得去年刚入京都那会儿,楚宁坐在马车里冷得是瑟瑟发抖,而温知妍却像是个没事人一样。 当时楚宁就觉得这丫头挺强悍的,全然不是他印象中那些柔弱不堪的小姑娘。 也不知道她和红桑姑娘在青山县过得怎么样了? 还有胡憨憨,公孙伯马,也不知道有没有想我? “上将军,你想啥呢?” 就在这时,牛云飞又端了个酒碗来到近前,就看见楚宁满面沉思状态,脸上便还带着不可名状的笑。 “没啥!” 楚宁摆摆手,这时看到牛云飞身后还跟着几个人,开口问道: “他们是谁?” 牛云飞道:“这便是吴大宝,还有他的几个兄弟,想要见见你。” “哦,让他们过来!” 楚宁招呼一声,就看见牛云飞转身看了一眼身后的吴大宝,嘱咐道: “上将军让你们都过来。” 吴大宝慌忙走了过来,半屈膝一跪,朗声说道: “罪人吴大宝拜见上将军。” 他这一番操作,身后范德彪几个兄弟也跟着半屈膝下去。 他们原本是齐王招来的雇佣兵,这一次算是迷途知返,将功折罪了。 有些场面上的东西自然还是要走的。 所以范德彪也才会出了这个主意,让吴大宝主动来请罪。 “起来!” 楚宁招呼一声,全然不在意让吴大宝到身侧落坐。 其余几个兄弟则是起身,找了位置坐下,一众人就围着篝火继续烤火吃肉喝酒。 楚宁这时突然想到什么:“对了,听说就是你的兄弟驾驶火船来了个火烧连营的?” “对!” 吴大宝十分傲娇,转对身后一名青年说道:“就是这位兄弟。” 楚宁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就看见一个英姿不凡的青年将领: “你叫什么名字?” 那青年将领赶忙躬身回道:“回上将军,卑职叫宋忠!” 我去! 好名字啊! 难怪能大败齐王! 第469章 叛乱结束 楚宁赞许了几句,又仔细看了看吴大宝身后几个兄弟。 别说,这一个个一看就都是些练家子。 也亏得齐王不会用人,否则若是在战场上与这帮家伙来个生死抉择,还不知道要死掉多少兄弟。 吴大宝见楚宁在观察自己的人,连忙又道:“上将军,我把兄弟们都带过来了,但请上将军处置,我等兄弟绝无怨言。” 楚宁收起思绪,却是笑道:“关于你们,我找人打听了,这一次虽是跟着齐王作恶,却也并未有伤及百姓,如今又算是迷途知返,将功折罪。所以,我不但不处置你们,还要向朝廷请旨,好好奖赏你们。” “谢上将军!” 吴大宝一拱手,当即表态道:“我等兄弟,以后一定以上将军马头是瞻。” 刚说完,后面范德彪用手捅了他一下,悄声道:“是首啊,马首是瞻。” “嘿!反正意思都一样嘛!” 楚宁笑了笑,没当回事:“这位便是给你出主意火烧连营的军师?” “对的,我们兄弟里就这个家伙读了书,会识字,平日里帮我出出主意,范德彪,你他娘的还愣着个啥,快来敬上将军一杯酒。” “嗯???” 楚宁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位军师叫啥名呢?” “在下范德彪!” 好家伙! 楚宁再次仔细瞧了瞧,脑袋大,脖子粗,与那位彪哥还真是有些神似啊! 顿然,一种亲切感油然而生。 “来来来……” 楚宁端起酒碗,对着这位彪哥说道:“这一次亏你出了好主意,我也敬你一杯。” 范德彪不卑不亢,脸上挂着平静的笑容:“谢上将军!” 二人喝过一碗,楚宁又开口问道:“听说你最初是在康王府做事?” “回上将军,在下曾在康王府中做过参事。” 康王府参事,楚宁记得公孙先生也曾在康王府担任过此职。 于是忍不住问道:“那你可认识公孙伯马?” 范德彪像是触了电,一怔:“怎么?上将军还认识伯马兄?” “对,公孙先生也是我在青山县的军师啊!我与他可以说是一见如故,相识恨晚啊!” “哎哟?”范德彪忙是讪笑点头,“难怪我总是没打听到伯马兄的消息,原来他一直在青山县啊!” 楚宁也是没想到,在这里也来遇到间接故人,公孙伯马他是了解的,年轻一辈中也是很有一番见解,再看眼前这位脑袋大,脖子粗的彪哥,想必也差不到哪里去! “对了,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楚宁这话不仅是对吴大宝说的,更是对范德彪、宋忠一概人说的。 吴大宝看了一眼几个兄弟,又和范德彪对视了一眼,这时才肯定的说道: “上将军,我和兄弟们商议了,此次大军班师回京,只求上将军为我等请旨一个官身即可,我等兄弟也想着回北疆去发展,以后也不再南下中原为谁做雇佣兵了,还请上将军答应,放我等兄弟回去戍卫北疆。” 楚宁真是有些意外。 原本还以为这家伙会趁机向自己要一个什么官职,可谁知竟是仅仅想要个官身。 “行!这件事我答应你们。” 楚宁想着自己立下这么大的功劳,为他们请旨一个官身应该不是什么难事,便脱口答应下来。 吴大宝等人感激地望了楚宁好一阵子,这下他们这些人里,好些人总算是可以告慰泉下老父亲了。 随后两边人马都其乐融融地推杯换盏,喝过几碗酒大家伙都熟络起来。 称兄道弟,还说着以后若有机会定要到北疆来领略草原风光。 这时范德彪突然趁着酒兴,问及了一件流传广远的趣事: “上将军,听闻你乃诗仙下凡,在下有幸今日一见,果然觉得上将军谈吐举止都与常人不同,可否趁着今夜饮酒之际,为我等赋诗一首,契合眼下这番景况。” 都说文人相轻,可文人也敬重有才华之人。 要知道,这个时代的人他也追星啊! “好啊!我想想。” 楚宁端着酒碗,仔细想着抄哪一首呢! 嗯,还是这一首!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吟念及此,范德彪突然双目睁得老大: “这一首乃是上将军所作《出塞》一诗,我也曾抄录过一份,却是难得的好诗啊!” 楚宁幽幽笑道:“其实这首诗还有下阙。” “哦?” 范德彪立刻化身一个小迷弟,催促道:“上将军快请!” 楚宁笑着点了点头,继续念道: “骝马新跨白玉鞍,战罢沙场月色寒。 城头铁鼓声犹振,匣里金刀血未干。” 楚宁吟罢,范德彪当即一拍手,兴奋道: “喂,好诗啊!” 吴大宝等人都是愣了愣,扁担倒了他们这些人都不知道是个一字,自然更不会懂诗词了。 只得讪讪笑着,附和道: “老范说是好诗,那就是了,来,上将军,我再敬你一碗。” “请!” “都喝啊!” 大家豪饮一场之后,便各自回帐歇息。 楚宁特地将牛云飞、魏满召来帐中,魏满一直不饮酒,即使今晚这样的宴会也是滴酒未沾,所以这时显得很冷静。 倒是牛云飞饮酒海量,虽然早已是满脸腮红,可人还十分清醒。 刚才还嬉笑满面的楚宁,这时脸色已经变得黯然下来。 只听楚宁道:“两日后我便要先行押着齐王回京述职了,可你们知道,现在新皇登基,我有种预感此次入京怕并不会太顺利,牛云飞,我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牛云飞缓和了神态,压低嗓音道:“信差那边我已经套了话,上将军这次入京后,朝廷将会授予你为一等公爵,据传爵号乃是庆国公。” 楚宁听得微微一怔:“赐爵一等公未免也太高了,尤其为何还是庆国公?” 魏满却是不解,左右看了看二人,目光落向牛云飞问道:“怎么了?这个爵号有什么不对吗?” 牛云飞叹息道:“庆州原本乃是康王的封地,上将军也曾是青山县县令,新皇上此举,摆明是想用上将军的权势制约康王啊!” “这就怪了!”魏满疑惑道,“这康王不是新皇上的父亲吗?为何会有这样的做法?” 牛云飞摇摇头道:“曾经的世子殿下尚可以这样说,可如今却是一国之君,那么康王便只是臣子了,哪里还有做皇上父亲的资格。” 魏满这下算是听明白了:“可以康王的性子如何会坐以待毙,只怕这朝堂又将会有一番腥风血雨了!若是这样,上将军此次急召回京,怕就难以置身事外了。” 牛云飞道:“我也有这个担心,原本我们是计划平定齐王叛乱后便北上与武威大将军汇合,共击党项人的,可现在圣旨急召上将军回京述职,显然朝廷不准备再让我等北上了。” 魏满也是重重点头:“看来京都朝堂里一定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楚宁点点头,应声道:“到时再说!大军休整两日,由我先行回京,原京北大营的士兵由你二人亲领入京,其余招募以及主动投降的士兵先全部安置在滨州。” 魏满、牛云飞立刻拱手道:“喏!” 第470章 回京述职 楚宁在陵城休整两日后,便以最快的速度押解着齐王等叛贼直接奔赴京都。 昭顺元年十一月二十九日,寒冬大雪。 楚宁统领的前站队伍刚在京都城南门外三十里外时,便得知了新皇上要统领百官迎接的消息。 和出征时一样,唐国皇帝亲自统领官员们,排成长长一个列队,都恭候在了正阳门外接驾。 可和以往不一样的是,这一次的銮驾上不再是他离开时的那位皇帝。 而是新任皇帝李贤,如今唐国的一国之君。 至于先皇帝李淳,追封谥号圣武献文睿智章仁神聪懿道大孝皇帝,庙号孝宗,已葬于贞陵。 楚宁也是完全没有想到,新任皇帝对自己如此看重,竟会亲自统领百官前来迎接。 这当然也是新皇帝礼贤下士的好时机,趁此机会做给百官臣子们看。 不过嘛,对楚宁来说,可谓是一时风光无限。 临近午时正刻,楚宁终于出现在了京都南城门。 老远便看见皇帝仪驾,楚宁赶忙上前参见,行了君臣大礼: “臣楚宁参见吾皇!” 皇帝李贤下来御驾,上前一把搀起楚宁:“爱卿快快请起!” 楚宁微微一凛,想起去年蹴鞠赛时,这位皇上,当时的世子殿下,还跟自己勾肩搭背,称呼自己一声楚大哥。 可这转眼,便已是君臣有别了。 “皇上,臣惶恐啊,你怎么还亲自来了?” 李贤虽已贵为皇帝,可那份少年心性却不是能轻易褪去的,爽朗笑道: “你此次平定齐王,可是为唐国立下了天大功劳啊!” 楚宁微微颔首,没有接言。 李贤继续说道:“你不知道,朝廷将齐王活捉的消息公告天下后,周王、潞王便立刻上书愿归顺朝廷,天下其余藩王们也是纷纷上书,愿意削减藩王称号,这一战便平定了藩王之祸,更是缓解了剑南道的军需开支,你说朕是不是应该来迎接你?” 楚宁浅浅一笑道:“这都是臣下该做的事。” 李贤盯视了楚宁好一会儿,才说道:“现在是大丧期,也不适宜大设宴,不过朕已让人在麟德殿设了薄宴,今晚朕要好好款待你一番。” 说着,李贤竟然是亲自拉着楚宁同行。 楚宁知道,新皇上这是有话要找自己商议了。 赶忙应了一声,始终保持着半步的距离跟着新皇上款款走去。 对于一个臣子来说,这等于说是天大的恩赏了。 当然楚宁是不太在意的,可那些文武官员们却是都看在了眼里。 就是瞎子也能看得出,新皇上这是在有意拉拢楚宁。 尤其那些原本就不看好的楚宁人官员们,这时都是私下里纷纷送上鄙夷神色。 而那些原本就是康王心腹一党的朝臣们见状,更是瞠目结舌。 现在楚宁凯旋回京竟是这般高规格,若是等到康王回京,新皇上又该如何处置呢? 他们这些朝臣已经想不到答案了! 不过在他们看来,楚宁这都是短暂的恩宠而已。 等到康王回京后,这朝堂便该是由康王说了算。 思及此,他们这些人下巴便有扬了起来,觉得自己苦熬的好日子就要来临了。 康王必将是朝中权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 …… 楚宁随着李贤入宫陛见,随后将前线战事大致捡了些要紧的地方一一说了。 李贤显然听得很有兴致,不时问了一些问题,楚宁都一一给了解答。 就在二人聊得差不多时,只听李贤突然开口说道: “现在朝中有人议论,先帝选择了朕做皇帝,可是……朕与康王的名分该如何处理?这着实让人十分头疼啊!” 李贤这话说得委婉,楚宁自然能够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对于康王,他没有用父亲这个称呼,而是直呼其王爵康王。 楚宁便已然隐隐猜到了什么。 儿子做了皇帝,父亲却是康王,这怎么看都是一个老大难的问题。 若是父母都不在,这个问题就不用头疼了。 可问题是父亲还在,而且还在朝中拥有极大的权势。 这就麻烦了! 按理说,李贤现在就该认先帝李淳的爹为爹,而不能够再认康王为爹,而只能官康王叫做皇叔。 而作为康王来说,已是位极人臣,什么都不会变动。 只当是自己少了个儿子,而不能自称为皇上的爹。 这才是正统。 可事情出问题往往就在这里,现在关于康王的名分在朝中纷纷议论。 已经有不少人上书谏言,应该册封康王为皇叔父摄政王。 对于这个称谓显然是有心人故意提出来的。 叫皇叔父自然没有问题,可后面加了后缀摄政王,便有问题了。 可楚宁现在听得出来,李贤似乎并不在意册封自己的亲爹为皇叔父,只是对‘摄政王’这个后缀不满。 这也是与先帝李淳遗诏有违背之处。 按理说作为一国皇帝,后宫佳丽三千,没有子嗣是极其少见的事。 可其实历史上关于皇帝无后,兄终弟及,承继皇位大统的例子却真是有的。 宋哲宗赵煦儿子早夭,后来也生了几个女儿,却就是没有儿子,哲宗死后因为没有子嗣继位,便有弟弟赵佶继位。 这哥们就是历史上“鼎鼎大名”的宋徽宗。 还有明朝历史上最奇葩的正德皇帝朱厚照,这哥们玩乐一生,就是没有留下一个子嗣,死后便是由他的堂弟朱厚熜继皇帝大位。 也就是号称明朝历史上最聪明的嘉靖帝。 而现在李贤的情况就与朱厚熜颇为相似,只是唯一不同的是朱厚熜登基时,他的父亲已经死了,只有母亲还活着。 可朱厚熜本是兴王,做了皇帝后就想把父亲也升格为皇帝,入祖庙。 而且朱厚熜真的做到了,破天荒追谥亡父朱佑杬为皇帝,庙号睿宗,排位进太庙,引爆朝堂大地震,史称“大礼议事件”。 这件事持续闹腾了达三年之久。 可朱厚熜毕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一个十五岁的年轻人杀败了满朝大臣。 其中朱厚熜面临的最强大反对者,便是大学士杨廷和。 现在李贤问计楚宁这个问题,还真是让人头大。 叫叔父为爹,而真正的爹却只能被叫作叔父? 要是平常人家也就罢了,可这是皇帝家的事。 所谓皇家无私事,这继而将会引发整个朝堂。 自此,楚宁隐约感觉到,恐怕这事情要闹大啊! 一场巨大的宫廷政变,怕是就要来临了…… 第471章 谁家姑娘 见楚宁不说话,李贤也不急切,拿起桌上的茶盏浅浅饮了一口,放下后,才不徐不疾的说道: “皇兄在位时,常与朕夸赞你,至于你的才华朕想必是最清楚的,此处只有你我二人,楚卿有话不妨直说,说起来,你可还是先帝临终委托的顾命大臣之一呢?为朕分忧也是你分内之事。” 楚宁知道自己是躲不过这一步的,沉吟了一会儿说道: “皇上,臣初回京都,好些事情尚不是很清楚,皇上可否让臣缓一缓再回话。” 楚宁之所以这样说,也是在为自己留下余地。 这一次回京路上他也有陆续听说现在朝堂的问题。 关于如何处理康王与新皇帝关系的问题,现在朝堂里已经出现了两派,分别是继嗣派和继统派。 其中以左相余天正为首的继嗣派认为,只应册封康王为皇叔父,而不能领衔摄政王,更不能有别的特殊性称谓,否则就是越制。 而以康王为首的继统派则是以为,皇上乃是康王的亲儿子,康王自然应该以摄政王的名义参与朝事。 康王现在尚未回京,可康王已经在得知新帝登基消息后,快马加鞭往京都回赶。 除去唐帝李淳在位时提拔的年轻一代新派官员,其余老派人脉都在康王的手里,就算是新皇帝下达旨意,这些官员都要看康王的脸色行事。 两派互相争斗下,朝堂立时变得水火不容。 所以楚宁现在必须谨慎回话。 楚宁的话让李贤愣了一下,显然完全猜到楚宁敢这样直说。 不过这也倒才是他认识的那个人。 这一次楚宁从陵城出发,一路辗转奔赴京都,路上也是没有多做停留,如今脸上都挂满了疲惫。 “楚卿此去平定齐王叛乱,果真是瘦了许多,也黑了许多,人倒是显得壮实了许多……” 顿了顿,只听李贤莞尔一笑道:“也罢!今日本就是为你设下的薄宴,大丧期不宜置办乐典酒宴,朕就以茶带酒同你饮上一杯!” “是,臣感念皇上盛情款待!” 楚宁起身拱手一揖,这才端起茶盏饮了一口。 趁势,楚宁便将这次有关人员的请功奏疏拿了出来: “皇上,这是臣奏请此次平定滨州叛乱一众将领们的有关封赏名单。” 这份名单里,楚宁谏言玄弘毅为滨州守将,袁桢贝为陵城守将,以及吴大宝、范德彪等人恩赐官军身份,以及其他京北大营等各级将领的封赏。 李贤点点头,让海德旺赶忙接过,却是没急着翻看,转而却道: “来,楚卿,再饮一杯!” …… …… 从皇宫出来,楚宁直接去了铜雀楼。 铜雀楼如今已是楚宁建立在京都的情报站,京都发生的事,以及各处收集的情报都会在此汇聚。 而且此处还是他和青山县的联络点。 他刚走进去,就被迎面而来的人撞到了怀里。 “哎呦喂!” “我的脑袋哟!” 楚宁抬头看向眼前,竟是一袭紫袍服的姑娘。 这姑娘约莫才十五六岁,瓜子型的小脸,皮肤白皙粉嫩,一双眼睛大大的,闪烁着灵动的光芒,樱桃般的小嘴唇,红艳艳的,十足的美人胚子。 还透着一股子机灵劲儿。 此刻她正用一种极为愤怒的目光望着楚宁,似乎在责怪楚宁为什么如此不长眼。 “对不啊姑娘,人没事?” 楚宁话刚落音,对方却是叫嚣起来: “你这人怎么回事,走路都不长眼睛吗?” 这姑娘还挺彪悍啊! 楚宁微微皱眉,这又是那家官宦人家的姑娘,嘴都这么厉害。 可谁知,楚宁尚未搭话,那姑娘挥出一巴就掌朝着楚宁呼来。 可楚宁几乎是纹丝不动,下意识抬手将她的手紧紧抓住: “姑娘,我是无心之举,也已经道歉了,而且这事说起来你也有责任,怎么能出手打人呢?!” “我打你怎么了,你就得受着。” 楚宁嘴角一抽,他已经完全可以笃定这是哪家骄横跋扈的官宦姑娘,顿时也就没了好脸色: “对不起,我这人还真不受不了。” 楚宁一把将她推开,那姑娘显然是个练家子,退了几步就稳住了身型。 “好啊!京都里居然还有人敢对我动手,你知道我是谁吗你?” 楚宁鼻子一瞪:“你爱谁谁!” “你……” 那姑娘大怒,气坏了,正要再出手,只见掌柜赵发财听闻外面吵闹赶忙跑了出来。 “哟!东家,你怎么来了?不对,你何时回京的?” 这时,有人已经认出了楚宁: “哟,这不是京北大营的上将军吗?” “对,就是他,听说还是铜雀楼的大东家。” “今日回京可是威风着呢,皇上还来亲自迎驾他呢!” “……” 楚宁的出现,立刻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这一年来,楚宁的名声很好,而且又是在战场上建功立业,皇家日报时常报道楚宁的事情。 “姑娘,这便是你想找的人,铜雀楼的大东家。” 赵发财对着那姑娘喜喜说道。 “你就是楚宁?怎么和我听说的不一样。” 姑娘看了一眼楚宁,瘦削的脸盘,肤色发黑,看上去全然没有一点文弱书生气。 楚宁瞥了她一眼,冷冷道:“对,我就是楚宁,你叫什么名字?” “大胆,我家小姐的名讳岂是你可以顺便问的。” 楚宁不以为意道:“名字嘛,不过是个代号,难不成很难听,叫啥阿猫阿狗的不成。” 婢女刚又想怒斥,那姑娘脱口道: “李香兰,我的名字。” “好名字!” 楚宁比了个大拇指,可脸上却是挂着戏谑的笑容。 “你在嘲笑我的名字嘛?” “不是。我是觉得很亲切。” “亲切?” 李香兰脸颊倏地发红,却听楚宁淡淡说道: “对,就是亲切,让我想到一首歌。” “你这个人果然与传闻一样,好奇怪的人!” 楚宁却不想再同她多说,转对赵发财问道:“她来铜雀楼干嘛的?” 赵发财忙说道:“东家,这位姑娘是来这里买面包的,还说想要见见你。” “哦,这样啊!”楚宁略略一想,转对李香兰说道,“那就不卖了,你走!” 李香兰双目倏地睁大,完全没想到楚宁会这样说: “你敢?” 楚宁轻声笑道:“我是这家店的老板,我想卖给谁是我的自由,现在我不想挣你的钱,走!” 李香兰却是冷笑着说道:“我可以出别人十倍的价格,怎么样?” “你就是出百倍,千倍我都不卖给你,真当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是吗?老赵,面包不卖了,拿去分给天桥下的小乞丐!” 说罢,楚宁便踏步朝后院去了。 若是前世楚宁自然十分崇信这句话,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可现在他却对听到这样的话十分的反感,甚至是恶心。 去你妈的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 看着楚宁悠悠然离开的背影,李香兰一咬牙气得是直跺脚,她哪里受过这样的气啊! “这个楚宁,真是个怪人!” “哼!走着瞧!” “小蝶,咱们走!” 楚宁来到后院,直接进了屋子,把先前从青山县弄来的特产蜂窝煤点上取暖。 开了窗通风,随后便往床上一躺,现在他已是疲惫到了极点,卷起被褥合衣就睡。 不过片刻,就沉沉睡去。 第472章 由衷钦佩 皇宫。 养心殿。 李贤一个人跺着步子就在养心殿里慢慢走着,嘴里却在喃喃念道: “这个楚宁,肯定是有他的想法的,只是现在他不愿意参与进来。” 正在侍弄炭火的海德旺听闻,只是依然沉默着,并没有搭腔。 李贤自然也不在意,走着走着,倏地顿住了脚步,问道: “康王现在到哪里了?” 海德旺这就不能再沉默了,立刻回答道: “回皇上,前站来报,康王已经进了渭河,渡船改走水路,想必再有个七八日就能回京了。” “这么快!” 李贤似乎是下意识脱口说出来的。 语气里明显透露出,他并不想康王这么快回京。 深深吸入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后,只听李贤说道: “不能再等了,立刻拟定诏书,册封康王为皇叔父,另外,册封楚宁为庆国公,兼太子太保衔也一并发出。” 海德旺也是愣了一下,现在皇上急着下旨,想要赶在康王回京前把事情敲定下来。 “皇上,这件事要不要先与左相商议商议?” “朕的意思就代表了左相的意思,拟旨!” “是。” 海德旺只得赶忙回道。 “皇兄!” 只听这时殿门外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孩声音传来。 接跟着就看见一个二八年华的姑娘,哭哭啼啼的奔入殿内。 此人便是那位叫做李香兰的姑娘。 “这个家伙真是太让人生气了,我绝饶不了他!” 李香兰嘴里一边嘟囔着,一边就走进了皇宫。 海德旺见状,慌忙行礼:“老奴参见六公主……” 李贤一共有两个哥哥和七个妹妹,大哥在北疆军营里任事,二哥则是在辽东大营里任事,至于七个妹妹,就眼前这位已经到了二八年华,其余六个最大的也才九岁,最小的则是不到三岁。 这次李贤登基后,便让人将自己这位最亲近的妹妹接到了京都。 只有这样,才会让李贤觉得自己并不是那么孤独。 “这又是谁惹到你了?” “没,没谁……” 李香兰赶忙掩饰过去,来到近前,挽着李贤的手臂: “皇兄,你叫我进宫来什么事啊?” 李贤当然已经猜到了什么,摆出一副严苛的面容: “这里可不比庆州,而且你现在也不再是郡主身份,而是延庆公主了,一举一动都牵扯着皇家。”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还没说呢,叫我来干嘛?” 李贤看着李香兰,沉吟了片刻后说道: “你父王要回京都了?我想着,让你去迎接。” “皇兄说的什么话,我们是兄妹,我父王不就是你父王嘛?” 李贤听闻,脸色倏地黯了一下,就连旁侧的海德旺也是微微一怔。 在李香兰看来,自家哥哥即便是做了皇帝,可父亲总该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然而,她哪里知道此时李贤的心思啊! 一旦登基做了皇帝,好些事他也不能有得选择。 太庙祭祖时,便已经向列祖列宗告祭自己被册封皇太弟一事。 如此便是等于说,自己是以先帝亲弟弟的名义册封皇太弟登基大位。 至于自己的父王便只能是认作自己的叔父。 可以李贤对自己父亲的了解,只怕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如今虽贵为一国之君,可这种血脉的压制,以及康王在朝中的势力,还不定会闹出怎样的事来。 所以李贤只得想着事且从权,得赶在康王回京前把这事敲定下来。 毕竟他已经是答应了皇兄,这也是他能够继任皇帝大位的唯一合法性。 “皇兄,你的脸色怎么这么不好,你可别太操劳啦?” “无事!” 李贤摆摆手,收回思绪,再次问道:“刚皇兄说的,你能不能办到?” 对于这个妹妹,李贤还是很了解的,在父王那里很得宠爱,由她去接父王回京,自己则不必亲往。 这一来是怕父子相见会很尴尬,李贤心里也很痛苦,二来也是避免父亲有做出越权或者越制的举动来。 到时可就不好收场了! 现在李贤也只能在心里称呼康王为父王了。 “就这事啊,放心,交给我就好了!” 李香兰全然不知李贤的用意,满口答应下来。 “对了,你先前不一直说想要尝尝铜雀楼的面包吗?买到没有?” “哼!没呢!” 提到这事李香兰就怒不可遏。 李贤微微侧目:“怎么了?” “那个楚宁简直就是个怪胎,他居然敢不卖给我,我就是愿出十倍价格他也不愿意,还说要拿去分给天桥下的小乞丐,可恶,真是可恶极了!” “楚宁应该不是这样的人啊,想必是你和他发生了什么误会?” “我和他撞在了一起,出手想要教训他,结果……” “这皇兄可就要说你了,记住你现在的身份,怎么可以随便动手打人呢!” “好了,皇兄,事后我也后悔有些冲动啦,不过你不知道,这个楚宁也太孤傲了些。” 李贤道:“这一次平定滨州叛乱就是楚宁做到的,他可是尸体堆里爬出来的,能不孤傲吗?” “难怪我看他全然没有一点文弱气,还说他是诗仙下凡呢,现在完全就是个武夫了。” “武夫?不不不。” 李贤舒出一口气,道:“楚宁在陵城回京前,还曾作了一首诗呢,说起来我也是极喜欢。” “哦,皇兄快念出来,我想听听。” 李香兰顿时来了兴致,催促道。 李贤想了想,缓缓道: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吟念及此,李香兰咂了咂嘴: “这不是《出塞》吗?!我买过一册诗集就收录了有这首诗。” 李贤幽幽笑道:“其实这首诗还有下阙。” “哦?” 李香兰立刻化身狂热粉,催促道:“皇兄快念!” 李贤笑着点了点头,继续念道: “骝马新跨白玉鞍,战罢沙场月色寒。 城头铁鼓声犹振,匣里金刀血未干。” 李贤吟罢,李香兰整个人都愣住了,她仿佛都已经能感受到那大战刚结束后的场景—— 天色已是夜晚时分,战场上弥漫着清寒的月光,城头上催战的鼓声仍然在原野上回荡,振奋着人心,那刀鞘里钢刀刚刚厮杀过敌军,血迹都还没有干。 仅仅四句诗,她已经完全看到了一个勇猛善战、飒爽英姿的大将军。 不由得,由衷赞叹起来:“皇兄,这人真是诗仙下凡吗?!” 李贤愣了愣,随后哈哈大笑起来,应声道: “或许!不过这楚宁敢欺负朕的妹妹,就是诗仙下凡,朕也绝饶不了他……” 李贤看着还在呆呆发愣的妹妹,话锋一转,显得十分气愤道: “皇兄这就为你报仇,来人,去把楚宁给朕叫来!” 第473章 朝廷局势 楚宁醒来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说起来还是被饿醒的。 宫里陪李贤吃了一点,可只是堪堪饱腹。 自打出征以来,楚宁的食量见长,足足大了有几倍。 可即便如此,却总是不见胖,反而人还精瘦了。 让赵发财整来一钵水盆羊肉、一支烤鹅,最后干下三个火晶柿子才算是满足了。 尤其这火晶柿子已经完全熟透,拿根小管一吸,这软糯的感觉别提多满足。 吃饱喝足,就听见屋外有马三的声音传来: “大,大人……” 楚宁也是一喜,好久没见这家伙了。 起身走到门口,就看见马三正朝院子里跑进来,边跑还边喊: “你可……可回来了……” 这家伙还是这样毛毛躁躁的。 只是这口吃好些没那样严重了。 “大人,你……可回来了……我想你啊……” 来到近前,马三满脸喜色,一把激动地抱着楚宁。 “行了!” 楚宁可有些受不了两个大男人这样拥抱。 仔细瞧了瞧,这马三在京都留守宅子,似乎还长胖了。 “对了,大人,宅子那边……范大人,来了。” “那个范大人?” “是,是范畴……大人。” 楚宁只觉得应该是有什么事,否则会直接来找自己,断不会让马三单独来跑一趟。 也不犹豫,楚宁叫上马三直接回了宅子。 刚到大门外,赫然看见门前一辆豪华马车,还有数名禁卫军骑兵。 还没等楚宁开口,就瞧见范畴冲着这边一拱手: “上将军,你可算睡醒了!” 对于范畴的到来,楚宁倒是不觉得奇怪。 只是这豪华马车,还有这数名禁卫军骑兵让他有些疑惑。 此次回京都,楚宁是先行赶路入京述职,等待新皇上的下一步任命。 可眼前的情况,显然是宫里来的,楚宁第一感觉就是李贤急着要找自己谈话了。 “范大哥找我何事?” 楚宁依然称呼为范畴一声大哥,这样也显然让范畴感到十分亲切。 “皇上要召你入宫,说的是等你睡醒了再说,咱们进去说!” 只见范畴对着那几名骑兵嘱咐了几句,随后就和楚宁直接进了府。 二人来到楚宁的书房里,才刚坐下,就听见魏满重重叹息一声: “诶!你这次出征滨州平叛,转眼回京,一切都已经是物是人非了!” 楚宁知道范畴这是在感叹唐帝李淳,也没有立刻接话,只是亲自招呼着摆上了茶。 铜壶是一直就摆在蜂窝煤上的,这时打开火炉的口子,腾腾的煤火冲开了水。 泡上茶水,饮上一口热茶,浑身也觉得暖和不少。 其实对于唐帝李淳,楚宁回京的路上就有过思考。 李淳是一个十分凄苦的皇帝,也很让人同情,只活了短短的二十三年,却经历了几起几落。 可总体来说,李淳是一个英武之主,会识人,敢于打破陈腐的规矩,很想有一番作为,可天不假年,最终却没有能够成为一代雄主。 这番评价当然只能留在楚宁心中,即便是面对范畴,他也不可能推心置腹说出来。 “范大哥,你来找我可是有事想要嘱托我?” 范畴点点头,赞许道:“要不说你就是聪明呢,说真的,第一次在青山县见到你,我就知道你这个人一旦得遇机会,必然有一番大作为,如今果然。” “哈哈……范大哥谬赞了,还是说说皇上的旨意?” 范畴点点头,应声道:“皇上让我来召你入宫,说是有要事相商,不过在入宫前,皇上让我把京都有些事先给你说了。” 这个李贤,看来是真急了! 不等范畴开口说,楚宁先是问了一句:“是不是康王要回京了?” 范畴神情一怔:“还真是,我都没说呢,你怎么猜到的?” “因为皇上现在最头疼的就是他与康王的关系,要如何处理?皇上叫我入宫,多半是想问我的意见。” 范畴惊恐赫然:“这可不敢随便回答啊!” “是啊!所以我才说刚回京,对京都近来发生的事不是很强,想了解清楚了再回答,然后你就来了,还准备把京都发生的事告诉我。” “啊,这……” 范畴有些尴尬,皇上让他来就来了,他哪里想得到这些啊! “那现在怎么办?我还说吗?” “当然说啊!”楚宁道,“你就给我说说,现在朝堂里对于皇上和康王的关系问题,大臣们都是什么说法。” 范畴道:“现在朝中都分为两派,不,严格来说,应该是三派。” “一派原就是康王的人,这一派被称之为继统派,他们这些人就一个意见,认为皇上登基后,皇上的父亲依然是康王,按照利益传统,应该由康王监国,做摄政王。” 楚宁知道这肯定是必然的一种结果。 自家儿子做了皇帝,做父亲的自然要水涨船高,晋升一级。 而康王向来就是野心勃勃,以前太后和唐帝在时,尚能够完全压制他。 可如今的皇上就是自己的儿子,康王便再也没有顾虑了。 这便是如今朝廷最大的问题。 而对于李贤来说,他当然知道现在朝堂要想运行下去,并不是靠着皇帝的威望,因为他也实在没有威望。 任何时候,想要做事,靠的都是人脉。 而朝廷的人脉大多都在康王的手里,即便是皇帝下达旨意,那些官员们都会看康王的脸色行事。 政令不能下达,皇上不过就是个称呼而已。 这也是历朝历代皇帝被权臣架空的主要原因。 可在楚宁看来,康王仅仅是王爷,如果非要仗着自己是皇帝生父搞特殊,那必然是找死。 “一派是以左相余天正为首的继嗣派,这些人里好多都是太上皇在位时便出来做官,由先帝拔擢的,他们一致认为如今皇上是在册封为皇太弟后登基帝位的,已经在宗庙祭祖时,便已经昭告天下,所以皇上便应该以太上皇为父亲,与康王再无父子关系,而是叔父关系,只有在这个前提下,皇上才能被叫做皇上,否则就是忤逆先帝遗诏。” 这一派都是完全照章办事,自然拥护的也是自身的利益。 可楚宁想不到这两派之外,如何还有第三派呢? “这第三派是什么人?” 范畴压低嗓子说道:“是武勋们,尤其是以武威大将军王潜为首的武勋们,根本就不承认如今的皇上,我听说户部已经断了北疆的粮草供应,朝臣们也是纷纷上折谏言要与党项人议和。” “什么?” 楚宁倏地瞪大了双眼。 第474章 新帝问计 户部断了前线大军的粮草供应? 这倒是让楚宁万万没有想到的事。 行军作战最怕粮草不济,否则军队立时就乱了。 户部此举,显然是受了康王的意思。 楚宁眉头紧皱起来,脱口说道:“户部这是想干嘛?难不成这是要逼反王潜不成?” 范畴瞟了一眼楚宁,也是推心置腹说道: “自韩国舅处刑后,户部就掌握在了康王手中,皇上的小金库已经负担不起前线的军需开支了。” 这件事楚宁也是知道的,当时天泉山庄找到的藏匿库银以及查抄官员的脏银、清缴盐税所得钱财都是直接入了内库,也就是皇帝的小金库。 主要是因为当时唐帝李淳根本不相信户部,所有军需物资都直接绕开了户部,由唐帝直接负责。 户部便由康王举荐的杨介和担着,可现在唐帝李淳已经死了。 王潜北伐每个月所需银两大概是一百一十万两,也已经让内库见底了。 这也是李贤上台后所面临的一个大问题。 没钱!!! 说到底,现在要想法子搞钱,可前线的军需物资还得靠着户部去办。 做皇帝的没有银子,即便是一国之君也没有底气。 范畴想了想,又说道:“另外,现在全国各州府衙都有大旱奏报,朝廷还要筹款赈灾,这也是户部一直抓住没钱的理由,以此断了王潜的军需。” 楚宁这时真的有些惊了:“前线大军一旦断了军需,军心就散了,后果将不堪设想。” “是啊!”范畴叹息一声,“你也知道的,朝中一直有人不同意北伐,现在更是抓住机会劝谏皇上,与党项人议和,就连左相都是这个意思,认为现在藩王之乱已经平定,应该着重推行新政,发展国力,而不应该对外发动战争,反而左相还说,现在还应该整编军队,裁撤士兵。” 楚宁一改往日的平和,咬牙切齿,大声喝道: “这帮家伙,心中永远只有自己的利益!” 范畴也是十分气恼,与楚宁对视一眼,没有吱声。 楚宁沉默了一会儿,望着范畴说道: “那现在皇上是什么意思?” “皇上现在也是十分头疼,就是想让你想想法子,皇上说了,先帝在位时便十分信任你,而且你还是先帝钦定的托孤大臣之一,希望你能为皇上分忧解难!” 楚宁被这话说得心里一动,他也没有想到,先帝离世时,除去康王和左相,还曾选定了他作为托孤大臣,领衔了一个太子太保衔。 这玩意说起来也就是个虚职,毫无实权。 算是拥有极高的名誉权。 望着范畴,楚宁一字一词说道:“看来如今之计,只有投靠康王了。” “什么?”范畴脸色一沉,“你是说你要投靠康王?!” 楚宁的脸色也是立刻严肃起来:“如今康王的权势太大,要想解决前线的军需,必须得到康王的支持才行……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对了,还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 “何事?” 范畴压着嗓音说道:“皇上近日让我私下在彻查工部员外郎杨涟在京都私购、私设娼寮的事。” “杨涟是谁?” “杨涟乃是户部尚书杨介和长子。” 楚宁想了想,看来皇上也是有心想动一动户部了! …… …… 天空黑压压沉了下来。 然而,皇宫里除去主道上点着灯笼,原本该点灯笼的地方如今都没点上。 楚宁正跟着小笛子往御书房走去,忍不住低声问道: “公公,怎么这些灯都没点上呢?” 小笛子瞧也不瞧,柔声说道:“这都是皇上特意嘱咐的,以后宫里一切都要节俭,像这种不必要的就尽量不要了。” 原来如此! 看不出这李贤还真是以身作则啊! 楚宁嗯了一声,没有再接话。 此时李贤正在翻看关小鹏赈灾的奏报,待到看完奏报,李贤顿时大喜道: “这个关小鹏,短短时间内便能调动商贾们筹集起钱粮,妥善安置难民,还真是难得的人才!!!” 海德旺微微颔首,接言道:“是啊!先帝在位时,就常夸赞这个关小鹏,说他乃有宰辅之才。” 对于海德旺的话,李贤十分赞同,接着把头转向了海德旺: “这个关小鹏也是从庆州府青山县出来的?” “是。”海德旺道,“关小鹏乃是去岁春闱的会元,后参加殿试获得了一甲探花,因其性格锋芒,不善结交便一直在翰林院做编撰,直到上将军向马常波推荐到了兵部职方司任职。” “看来此人是真有些才华的,只是现在才担任区区户部主事,真是太屈才了!” 李贤说着,隐隐有了些想法,户部有些人或许也该挪挪位置了! 只是现在新政初立,即便自己有心想要重用关小鹏,也怕是举步维艰啊! 沉吟了片刻,李贤才又看着海德旺问道: “海公公,现在楚宁已经回京了,你说此人可否堪以重用?” 海德旺闻言倏地跪了下去,万分惶恐地说道: “皇上,老奴乃是宫中太监,从来不参与朝政议事,断然不可妄自议论此事,请皇上赎罪!” “行了!海公公!” 李贤摆手,不以为意说道:“皇兄在世时,曾与我多有提及你,说你老实本分,从不多问朝政大事,是可以全然信任的人。” 海德旺诺诺说道:“老奴承蒙先帝隆恩,如今又有幸服侍皇上,老奴定会做好分内之事,尽心服侍皇上。” “好了!起来!朕听说,皇兄以前也时常与你探讨朝政,知道你这个人还是很有能力的,现在朕想问问你,你认为楚宁此人可堪重用?!” 又回到了这个问题。 海德旺顿了顿,刚要说话。 这时,小笛子拔尖的声音传了进来: “皇上,上将军正在殿外恭候!” “快传!” 唐帝让海德旺收好奏折,这时慢慢踱步走到了大椅前坐好。 自先帝李淳死后,李贤就把养心殿改作了御书房,还做了一番大的改动,现在整个大殿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办公的地方。 原本大殿里的香炉也都已经搬走了,也不再有浓浓的中草药味以及丹药味。 “臣楚宁参见皇上!” 楚宁进到大殿,对着大椅上的李贤重重一揖。 “怎么样?睡醒了吗?” 楚宁抬望了一眼李贤,二人眼神相对,都是微微一笑。 接着只听楚宁开口说道: “回皇上,臣其实……是被饿醒的!!!” 第475章 裁撤官员 “哈哈……” 李贤爽朗的笑了起来,随即忙又止住了笑声: “楚卿,你可知道,朕最喜欢你什么吗?” 总不能是因为我长得帅? 楚宁心中腹诽,就听李贤笑道: “就是因为你坦率,今晚朕召你前来有事商议,也希望你能坦率,畅所欲言。” 楚宁赶紧说道:“是。” 李贤道:“朕知道你的为人,一向无心留恋朝局,也知道你心里的顾虑,不过今晚,朕希望你能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听皇上都这样说了,楚宁自然得表态了: “皇上有话就请说,臣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经过足足一个时辰的畅聊,楚宁真的算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而对李贤来说,似乎也是登基以来,第一次同一名朝臣如此开怀畅聊。 这才短短的一个月时间,李贤从逍遥自在的世子爷,变成了言行举止,处处都要谨慎为上的一国之君。 这其中的转变可想而知。 尤其是想到皇兄离世时对自己的谆谆嘱托,李贤就倍感责任重大。 “皇上,臣今晚所说都是发自肺腑,毫无保留,在臣看来,这眼下当务之急是尽快恢复对王潜大军的军需供应,即便朝廷想要议和,也应该轰轰烈烈的打上一场,如此议和才可能争取到最大的利益,否则就是连议和的资格也没有。” “楚卿所言甚是!” 李贤颔首道:“这件事朕也已经仔细想过了,眼下户部推诿国库空虚,凑不出钱粮,朕已经给雷德蒙去了旨意,让市舶司想想法子。” 看似简单的一句话,在楚宁看来便明白了李贤的心思。 “皇上,至于这与康王的关系问题,臣以为这是皇上的家事,还得皇上做主!” 没法子啊,楚宁总不能让李贤不认自己的父亲! 可如果楚宁说应该承认康王为自己的父亲,那他就是违背了先帝的遗召,这皇位就名不正言不顺,违背了祖制礼法。 这个问题,如何回答都容易招惹杀身之祸。 倒不如直接推给李贤,说这是他的家事,让他自己去头疼。 李贤愣了许久,紧紧的盯视着楚宁,忧心说道: “现在因为此事朝廷已分作两派,此事若处理不好,一场朝局政变即在眼前……哎!罢了,看来楚卿还是不愿同朕推心置腹啊!” “皇上,臣绝无此意。” 李贤依然盯视着楚宁:“那你就说说你的想法,就是你说错了,朕不怪你就是。” 楚宁心中暗骂了一句,这是要逼自己表态啊! 想到这里,干脆直接开口说道:“其实这个事啊,臣以为皇上既然选择了承担起一国之君,有些事就只有选择放下了。” 李贤脸色一沉,这显然也是他心中的想法。 这时听到楚宁的话,更是坚定了下来,顿了顿,话锋一转: “对了,关于你奏请平叛将士们的封赏,朕已经给夏侍中打了招呼,一并照准了。” 楚宁赶忙谢恩:“臣代将士们过皇上!” “先别急着谢恩了!” 李贤叹了一口气,望了一眼楚宁,说道: “只是关于你奏请的给死亡将士们的抚恤金,恐怕朕不能答应你了……因为,现在朕也着实拿不出钱来了。” 楚宁面色一变,关于死亡将士的抚恤金,他已经让牛云飞做了一番统计,大概需要三十万两。 可现在皇上总不至于连三十万两都拿不出来了? 这话楚宁自然不好多问,只有另外再想法子搞钱了。 大殿里一时间显得很安静,李贤慢慢起身踱步走到了御书房门口,楚宁也是跟着走了过去。 只见李贤的目光朝着黑夜里望了过去,眼中的两道寒光里充满了彷徨和不安,恨恨地说道: “做了皇帝,才知道皇兄的艰难啊!” “楚卿,眼下有件事朕想交给你去做?” 听到李贤这样说,楚宁皱起了眉头,知道这家伙是要拿自己做刀了。 “皇上请说!” “左相奏请,呈交了一份官员考核方案,想裁撤官员和整编军队。朕有想过,如今官员冗余,确实也该做一番精简,朕想让你先看看这份官员考核方案。” 说罢,李贤便让海德旺拿过来一份奏折交给楚宁。 楚宁有些懵,李贤这是真把自己当自己人啊! 可这事我也不太擅长啊! 事已至此,楚宁也只能接过,仔细看了起来。 就在楚宁看奏折的时候,李贤在旁侧说道: “这份考核官员的奏折,不仅牵扯到文官集团,还对武将提出了一些看法,你可以主要看这部分,明日朝会上,朕会就此事与百官商议,说说你的看法。” “是。” 楚宁这算是明白李贤的意思了,赶忙应了一声,准备着就要退下。 “对了……” 这时李贤又想起什么事来,喊住楚宁说道: “听闻今日铜雀楼,有人愿出十倍价钱买面包,可你却说‘真当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吗’,还吩咐人把面包拿去分给天桥下的小乞丐,可有此事?!” 楚宁心里咕咚一下,这你都知道,莫不是派了人在随时监视我? 现在说这个事,是想给自己敲警钟吗? “楚卿勿要多虑,朕只是觉得好奇,你为何会说出这话?” 楚宁反倒冷静了,深深地点头说道: “这是臣说的,只是当时处在气头上,也不知道哪里听到的这句话,脱口就说出来了。” 李贤眼睛亮了,笑道:“好!朕知道了,卿且去!” 看着楚宁消失在殿门外的黑夜里,李贤回身转对海德旺说道: “海公公,让你彻查的事查得如何了?” 海德旺道:“回皇上,范畴已经有密信来报,户部尚书杨介和长子杨涟确实在京都私购、私设娼寮,如今证据确凿。” 李贤踱步走了起来,突然换了一种语气: “先不要打草惊蛇,待到时机成熟,朕要彻底铲除杨介和,户部尚书这个位置也给挪挪位置了。” 天色已经过了后半夜,李贤这才发现自打住进这里,似乎就没有早睡过一次。 直到困意席卷而来,李贤这才回身往卧榻走去,口中还在喃喃念叨: “明日便是望朝大会了,这转眼又是年关,只希望来年一切都变得更好一些!” 第476章 新朝大会 昭顺元年十二月十五日。 也就是农历的腊月十五了。 李贤承继皇帝大位后的第一个望朝大会,就在太极殿如期举行了。 今日雪花纷纷,可谓是大雪兆丰年。 天未见亮,一众官员们便陆续起床洗漱,然后坐上自家暖轿早早地出发,就朝太极殿赶来。 此时天都还没有大亮,一众朝臣都陆续入殿上朝了。 楚宁担着京北大营上将军职衔,被归类到了武将一列。 众人行过君臣大礼后,只听御台上李贤扫过众朝臣一眼,嘱咐一句朝议开始。 “诸位爱卿,今日这第一件朝事便是商议,拟定奖赏平定滨州叛乱一众将士的封赏,朕想听听你们的想法?” 话落,吏部右侍郎汪缙当先站了出来,拱手朗声说道: “皇上,上将军楚宁平定滨州叛乱有功,臣以为应当即刻封赏,可是册封一等公爵,却是万万不可。” 唐国封赏爵位,以王爵最高,一等公爵次之。 可王爵那基本都是李氏族人才能册封的,而一等公爵,便是他们这些朝中大臣一辈子能达到的顶点了。 这已然是特大的天恩了。 要知道,就连武威大将军王潜也不过是武安侯。 这可是前皇后的亲弟弟,世代武勋之家,也仅仅只是侯爵。 李贤目光扫过众人,目光又落向了余天正,本以为余天正会出来为楚宁说话的。 可谁知,此时的余天正竟也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在这时,鸿胪寺卿范仲一揖,出班奏道: “皇上,臣有话说!” “范寺卿但说无妨!” “是。” 范仲再次一拱手面向吏部右侍郎汪缙说道: “上将军楚宁此次仅仅只用了不到三个月,便平定滨州叛乱,活捉叛贼齐王。对康王来说更是不战而胜,周王、潞王等闻讯后,主动请降,如此军功,难不该册封一等公爵吗?” “可是……” “我的话还没说话。” 汪缙刚开口,又被范仲打断道: “册封楚宁为一等公爵,乃是先帝离世时写在遗诏里的,此事包括左相、夏侍中以及各部大人都是亲耳听闻的,难不成,吾等不尊先帝遗诏吗?” 范仲说完,满朝皆是窃窃私语。 楚宁目光略略扫过在朝文武,这些家伙,除了少有几个人,全是些嫉妒自己的。 单看那嫉妒的小眼神就知道了! 或者说,这些朝臣里,尤其是那些文官们,就没几个人是看得起自己的。 “皇上,臣有言启奏!” 李贤目光循声看去,此人是户部尚书杨介和。 这杨介和算是康王的第一心腹了! “杨大人有话请说。” 杨介和目光平静地看着李贤:“请问皇上,此次康王领军平定周王、潞王叛逆,皇上应以何奖赏康王西征之功?” 余天正这时听闻便知道杨介和想说什么了,立刻接言道: “先帝早有遗诏,待康王入京后着晋封为皇叔父,加禄五千石。” 开什么玩笑,康王已位极人臣,封无可封。 所以对于康王的封赏最多就是在物质上了。 因为王爵已经是朝廷能册封给臣子最大的恩赏了。 杨介和应声说道:“皇上,臣以为,事关上将军册封一等公爵之事,还是应该等到康王回京后再行商议。” 李贤隐隐有些不满,脸色有些黯然: “为何要等到康王入京后再议?” 杨介和说道:“刚才左相已经说了,先帝有遗诏,晋封康王为皇叔父,此等朝廷大事至少就该有康王在场当众商议方可。” 刑部尚书李冠阳当即反驳道:“杨大人,你得搞清楚了,先帝遗诏是晋封康王为皇叔父,并没有让康王摄政,如今皇上大位已定,自然就该由皇上说了算。” 说到这,杨介和正了正身子,却是一脸平静说道: “那我请问李大人,皇上是谁的儿子?” 轰~~~ 斯言一出,满堂哗然。 百官们顿时争论起来。 以余天正为首的继嗣派,与康王心腹杨介和为首的继统派立刻就吵嚷起来了。 说来说去,还是引到了这个问题上来。 那些拥护康王一派的朝臣,一个个都是昂首阔步,姿态高傲,显然觉得这是一个无可争议的答案。 御台上,李贤强压住内心的愤怒,现在的他似乎不应该出面参与这个问题。 因为无论他怎么回答,都将受制于人。 楚宁可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多官员吵架,不由觉得还挺热闹的。 这一幕,恰巧被龙椅之上的李贤看在了眼里。 这家伙,不出来说话就罢了,居然还在那里看戏。 其实这也不怪楚宁看戏,本来就是该讨论封赏他爵位的事。 可这些家伙们,居然对自己封赏爵位的事毫不在意。 说到底,还是想着怎么在朝堂争权,打压对手。 楚宁有些郁闷,你们这些家伙,完全是不在乎我的感受啊! 亏得自己还是先帝临终时,册封的顾命大臣之一。 可没有法子,自己的根基太弱了。 别看着楚宁领军打仗时威风凛凛,营中大事一个人说了就算。 可这是京都,天子脚下。 再大的地方官,进了京都似乎都成了芝麻官了。 而这满堂之上,楚宁的威望也实在太低了。 李贤朝着海德旺挥了挥手,海德旺立刻会意,不由得大喊一声: “肃静!” 众朝臣这才看见御台上,皇帝的脸色早已是黯然无比。 对于那些拥护的人,却是心中窃喜,他们是早就计划好了要在今日发难,让皇上表态的。 李贤扫了一眼众人,目光落向楚宁问道: “楚卿为何一言不发?” 楚宁拱手一揖说道:“回皇上,臣没有什么好说的,如果非要臣说,臣以为,朝廷的当务之急应该是请诸位大人商议商议,如何封赏此次随臣征战的将士们!尤其那些死去的将士们,他们的家人还等着领朝廷发放的抚恤金过日子呢!” 范仲以外,所有朝臣听闻都是吃了一惊。 这家伙知不知道今天朝会主要是为了什么呀? 工部尚书胡广这时对着楚宁哼了一声,朗声说道: “皇上,臣以为,朝廷的当务之急应该是确定康王的名分,稳定群臣的猜疑,这才是朝廷当下的重中之重。” 余天正却是不满说道:“先帝遗诏已然有言,康王乃是先帝的皇叔父,而当今皇上乃是先帝册立的皇太弟,康王自然就是当今皇上的皇叔父,这还要什么名分?” 杨介和也是冷哼一声,插言说道:“左相……只怕这不对!” 第477章 吏部尚书 庄严肃穆的太极殿内,就听见杨介和清冷的语调响起。 余天正知道今天这望朝大会,杨介和显然是有备而来。 看来这道坎是过不去了,索性也就豁出去,直言说道: “杨大人,今日乃是皇上登基以来的第一场望朝大会,有什么话,你不妨就当作皇上的面全说出来?” 这话也是给杨介和摆了一道,现在是让你说,可你真的一旦全部说出来,那就意味着皇上这一关便也全得罪了。 杨介和也绝非吃素的,以前韩世荣把持着户部时,他便能够在夹缝中求生,左右逢源,如今面对余天正,他自然也是不怵。 更何况,他背后可还有康王撑腰呢! “皇上,臣绝非是针对谁,而是臣想梳理一个事实,就是皇上虽然登临大位,成为唐国的皇帝陛下,可事关皇上与康王的关系却不得不先论述清楚。” 得!问题又给绕回来了! 其实现在摆在眼前的就一个问题,就是皇上到底该认谁做爹? 在余天正等人看来,如果李贤要继承皇帝大位,便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皇太弟身份,那就得认太上皇为父亲。 否则就名不正言不顺,违背了先帝遗诏,也就没了合法性。 这就是继嗣派的出发点。 可在杨介和等人看来,即便李贤现在已经做了皇上,可他依然是康王的儿子,这是不可更改的事实。 如此一来,李贤生父依然是康王。 儿子做了皇帝,父亲自然就该得到册封。 可王爵之上,总不能再做太上皇,于是便想到了皇叔父摄政王。 这就是继统派的观点。 而册封康王为皇叔父也是先帝李淳离世时,遗诏里写明的。 可现在从皇叔父到皇叔父摄政王,区别可就大了去了。 摄政那可是代皇帝掌管朝政的人,其权势已然在皇帝之上了。 这问题出就出在,遗诏里没有写清楚,这个所谓的册封康王为皇叔父是不是说李贤登基为帝后,也得尊康王为皇叔父。 在余天正等人看来,就是这个意思。 可在杨介和等人看来,这只是说当时的唐帝尊称康王为皇叔父的意思。 李贤初登大宝,皇位还并不稳固,而且又没有自己的一批心腹。 这些朝臣自然想着要打压一头。 于是乎关于继统还是继嗣的问题,顿时又引发了百官的争吵。 一时间,整个朝堂竟像是成了菜市场。 唾沫飞溅,人声鼎沸。 就差动手打起来了。 李贤扶着脑袋,让海德旺主持朝廷秩序,可竟然喊不住百官的争吵。 最后,李贤登基后的第一场望朝大会,便是在百官的争吵声中结束。 李贤只得赶忙退了朝,让海德旺去把楚宁叫到御书房议事。 “臣楚宁参见皇上!” 来到御书房,楚宁行了君臣大礼。 “好你个楚宁,今日堂上居然一言不发。” “啊,皇上,这你可冤枉我了。” 李贤喝怒道:“朕如何冤枉你了?” “昨天夜里是你说的,今日朝会要讨论裁撤官员的事。” 对于李贤的愤怒,楚宁却不以为意: “于是臣昨夜回家熬到半夜看资料,准备了很多发言,可谁知今天朝会上居然没用上,其他的我也没准备,所以这不能怪我啊!” 说到这里,楚宁索性都自称我了。 毕竟不在朝堂,在面对李贤时,楚宁总觉得他还少了那股子皇帝的味道。 “哼!强词夺理!” 李贤依然十分气愤,今天他真是被这一帮文官们给气到了。 干啥啥不行,吵架第一名。 “好!那朕问你,关于裁撤官员的事,你今天朝会上准备说些什么?” 别说,对此楚宁还真有准备。 只听楚宁说道:“朝廷要想施行新政,就必须裁撤掉那些冗余的官员,即便是宗室和勋贵亦包括在内。” 李贤又追问道:“那你说现在朝堂到底有多少官员?” “呃,记录在册的目前有一万七千六百九十二人。” 李贤微微颔首,没想到这还真是有备而来的。 沉吟了一会儿,又问:“那你说如今这官员多吗?” 楚宁摇头说道:“这我可就不知道了,得找吏部官员来核实才知道,这可工作量可不小啊!” 李贤想起今天在朝会上发现的情况。 今日百官们争吵时,除了门下侍中夏岩、鸿胪寺卿范仲、文渊阁大学士李鸿仑一直保持着沉默。 也就还有吏部尚书宋璟没有参与群臣争吵。 想到这里,李贤立刻让人去把璟找来。 不多时,吏部尚书宋璟便颠颠的进了御书房。 看着这个肚子颇大,精神气又特别不足的吏部尚书,李贤顿时觉得十分失望。 “宋大人!” “臣在。” 宋璟微躬着身子,轻声回道。 “你来给朕说说,如今朝廷共有多少名官员?” 宋璟脱口说道:“回皇上,一共是一万七千六百九十二人。” 李贤有些侧目了,看了一眼楚宁,见楚宁也是听得十分真切,又问道: “那朕再问你,全国共有多少个州县?” “全国共设二百七十八个州,下辖一千三百二十九个县。” “好!回答得不错!” 李贤还真是没想到,这家伙业务还挺熟悉: “那你说,如今这官员多吗?” 宋璟顿了顿,讪笑着回道: “回皇上,这个臣就不知道了。” 楚宁在心里默算了一下,差不多一个县是十三个官。 可他在青山县做官时,整个县衙官员也就才三人,其余都是吏员。 现在若按宋璟说的,那肯定是远远超了。 可宋璟说他不知道是不是多了,这意思自然是他没有决定多或者少的权利。 所以回答不知道,似乎完全合情合理。 李贤似乎不太明白宋璟这话里的意思,显得有些愠怒道: “宋卿,朕现在给你一个任务。” “皇上但请吩咐。” “第一件事,三十日内,整理出全国州县各级官职的人数设置和每人担任的职责,能做到吗?” 宋璟想也不想地说道:“能!” “那行!三十日后,朕要看结果,你忙去!” “臣遵旨!” 宋璟重重一拱手,又转身对楚宁微微施了一礼,搞得楚宁也只得连忙还了一礼。 这个挺着中年发福的家伙,给楚宁的感觉就是那种平日里上课总是睡懒觉,等老师一叫他起来回答问题。 才知道,好家伙! 居然是个学霸!!! 第478章 开源节流 “人都走了,你还看什么呢?” 李贤刚才就发现楚宁一直在盯视着宋璟打量,便是觉得很好奇。 “回皇上,今天朝会上,我发现这位宋大人可是闭着眼睛在打瞌睡,没有参与群臣吵架的。” 楚宁说完,李贤微微一凛,没想到,他也看出了。 “你还看出什么了?接着说。” 李贤追问一句。 楚宁说道:“今天朝会上,百官们吵得不可开交,不过有几人却是没有参与吵架。除了刚才这位宋璟大人,还有门下侍中夏岩、鸿胪寺卿范仲,以及文渊阁大学士李鸿仑,我特意观察了,这几位一直保持着沉默……当然,还有我。” “行啊!没想到你还是个有心之人。” 李贤赞许一番,现在除了继嗣派和继统派,还有愿意不参与进来的大臣,这倒是让李贤感到有些欣慰。 只是朝中两派一碰面就吵架,总也不是办法。 可关于这个问题,其实李贤自己心里都没有搞明白。 “楚卿,你说说,接下来怎么办?总不能每次一上朝就吵来吵去的?” 本来今日大朝会,原本还有多项内容需要拿出来与百官商议的。 比如推行新政、裁撤冗余官员、整顿军队、封赏有关平叛将士、楚宁册封一等公爵,齐王等藩王们如何处置,以及接下来朝廷要如何搞钱充盈国库的事。 结果一件都没商议出结果,就被朝臣们的争吵而搁置了。 楚宁想了想,说:“皇上,何不来个转移注意力?” “怎么说?” 楚宁说道:“眼下左相力推革制,而这首要之事便是裁撤冗余官员,皇上不妨就把这件事做大,让朝臣们都参与进来,把那些冗余的,不支持新政的都借口裁了,百官一旦得知,定会人人自危,谁还顾得了其他啊!” 楚宁觉得自己这个法子有点邪恶了! 这不就是制造职业危机吗? 太损了! 李贤立刻想到了户部尚书杨介和儿子杨涟在京都私购、私设娼寮的事,这个罪证一旦曝光,定然就可以将他给牵连上。 可李贤想了想,又问道:“那如果百官们联合起来反对呢?” “那就让户部公开报账啊,把所有开支都报出来,这样皇上不就可以知道户部到底还有多少家底?” 李贤点点头,赞许道:“朕觉得你这个法子可行,可唯一的问题就是如果连户部也不同意报账呢?!” 这倒是有可能的,户部尚书杨介和胆敢在朝堂之中公开发难,摆明了自己身份有康王支持,哪里会将这个刚登基的小皇帝放在眼里。 “还有一个办法!” 楚宁想了想,把后世资本家常爱干的一套搬了出来: “那就以朝廷名义发文,说现在国库紧张,没钱了,朝廷要缩减开支,所有官员集体降薪,不对,是降俸禄,大家伙还想留下来来干的,就签一份自愿同意降俸禄文书,至于降多少合适,可以再商议,反正至少先打个八折。” “八折?” “就是先集体降两成。” 李贤点头,觉得楚宁说得法子还真可以试试。 这么多官员,能降两成也得是多大一笔开支了。 “难怪皇兄遗诏里提及要任命你为朕的顾命大臣,你还真是总有些奇思妙想。” 李贤赞许一句,也不再犹豫,看着楚宁笑道: “好!那朕也给你安排个任务!” 楚宁脸色一下子就难看了。 该不会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 “现在已有左相拟定了裁撤官员的方案,朕想着为了堵住文官们的口,还得再弄一个裁撤整编士兵的方案,你人聪明,朕就给你十日时间,十日后,朕要看结果。” 李贤说完,却不见楚宁回答,追问道:“怎么不说话?” “皇上,我还等着你问一句‘能做到吗?’” “哈哈哈~~~”李贤大笑起来,“然后你就想说做不到是!放心,这一次朕直接不问!” 这时李贤起身慢慢踱步走了起来,口中还顾自喃喃念道: “自朕登基以来,面临最大的问题还是财政赤字的问题。尤其现在王潜在北疆与党项人打仗,国库没有钱,皇兄留下的小金库也快捉襟见肘了。” 说着,又重重叹了一口气: “这才一个多月,朕算是明白皇兄以前得有多头疼了!” 提及先帝李淳,楚宁其实还是多有好感的。 想起第一次从青山县入京面圣,也得多亏了李淳的庇佑,在京都这一路才总算没受那么多苦。 只是想做好皇帝,都短命啊! “左相一直谏言朕要开源节流,眼下裁撤冗余官员、降俸禄这些都是节流,可总不是解决根本的法子,关口还得是开源才行。楚卿,你且说说,眼下该如何开源,充盈国库?” 楚宁也是十分赞许开源节流这个说辞,眼下还真得想想法子搞钱。 国库没有钱,做皇帝都做得憋屈。 关键从哪开源呢? 总不能再增加老百姓的赋税? 以前在青山县时,楚宁就知道老百姓日子过得有多苦。 这一次前往滨州平叛,对老百姓的日子更是深有体会。 朝廷一旦有战事,税赋全家在了老百姓身上。 所以老百姓是打心底抵触战争。 一旦开打,老百姓的命便不再是命了。 那是真叫一个朝不保夕啊! 命如蝼蚁! 可总会有些键盘侠,一天天到晚叫嚣着打仗。 真是无知者无畏,事未经历不知难啊! 搞钱搞钱,从哪里去搞钱呢? 等等。 楚宁突然想到了什么。 “皇上,我倒是有个法子,可以先搞出一笔钱来?” “快,说说看。” 李贤一喜,往往楚宁说出来的办法,似乎都很是不错。 楚宁道:“我想着,能不能成立大唐皇家商行,由朝廷派人牵头运营。” 李贤听了微微咂舌:“这大唐皇家商业,岂不是商贾一流,难不成朝廷要与普通商贾们争利不成?” 楚宁知道皇上一时间还有些无法接受。 可事实证明这个法子是可行的。 所谓皇家商行,说白了就是国资企业,现在可以先试点施行。 至于商行贩卖的东西那肯定就不能与普通商贾们相比了。 见楚宁不说话,李贤觉得似乎应该听听楚宁会怎么说,搞不好还真有解决财政危机的法子。 于是催促道:“那你先说说你的想法?” 第479章 茶马之政 楚宁说道:“现在雷德蒙不是管着市舶司吗,可现在基本都是国内运营,我想着可以打开海上之路,开海运把我国的丝绸、瓷器、茶叶贩运出去,当然这必须是以朝廷的名义进行海外贸易,普通商贾出海一次,利润都至少是五成。” 听了楚宁的话,李贤还真是有些动心。 在他的印象中,也只有盐铁可以官卖,而楚宁却是想着以朝廷名义成立皇家商行,直接跟普通的商贾争利。 可如此一来,会不会太不体面了? 这话他没说出口,现在朝廷连官员俸禄都快发不出了。 难道这就体面了? 再说了,现在自己还能撑得住,说起来也亏得了有雷德蒙的市舶司撑着。 也亏得先帝在位时英明神武,直接迈开户部搞了个市舶司出来。 见李贤不说话,楚宁知道他一定还在盘算,继续说道: “等成立皇家商行后,所得利润直接迈开户部,归入内库由皇上亲自负责。” 想了想,李贤又暗暗担忧道: “可这样的话,大臣们不会反对吗?” 楚宁想也不想说道:“谁敢反对,就让谁出来解决国库空虚的问题。” “好!你这个理由好!” 听到楚宁的理由,李贤显得心情大好,这个楚宁还真是有些想法。 可很快,李贤又皱起了眉头:“不过,这海外贸易倒是可以交给市舶司去办,这国内怎么办?皇家商行要贩卖些什么好呢?总不能也像那些普通商贾们?” “这当然不是。” 楚宁说道:“先帝在时,便很想与北疆外番做马匹生意,尤其是北狄马,去年北疆六王子慕容子雨南下时,我有幸作为接待使者与慕容子雨签订过一份开放商道协议,促进两国商业贸易。” “虽然我们特别需要北狄人的战马,可北狄人也需要我唐国的物资,尤其是盐铁、茶叶、瓷器、陶器、木器、玉器、丝织品等生产、生活用品,这些都是他们必须进口的货物。” “而外番手里也有我们需要进口的东西,像皮革、棉花、香料、宝石这些东西。现在唐国虽然与北狄人开放了商业贸易,可毕竟是民间自发组织的,规模不大,利润一般,所以我想着这些都是皇家商业可以贩运的。” 楚宁一通长篇大论后,李贤也是听得动心了。 关于楚宁与北狄六王子所促成的开通商业贸易,着实给边疆带来了很大的繁荣。 好些唐国境内需要的东西,都开始陆续通过商贾从北疆外番哪里贩运进来了。 “你这些想法还真是不错,尤其北疆的香料在京都可一直都是抢手货。” 这一点李贤可是身有体会。 还是康王府世子时,李贤就曾给当时远在庆州的妹妹买了香料,就是从北疆贩运物资的商贾手中买到的。 当时还是自己好不容易才抢到的呢! 没法子,京都世家子弟太稀罕这些玩意了! 紧跟着,楚宁又说道: “另外,我个人还觉得为了稳定西北党项人的战乱问题,朝廷还可以施行茶马政。” “施行茶马政?是何意思?” 李贤不解。 楚宁解释说道:“咱们可用内地的茶叶直接换取西北外番人的马匹,以茶易马。” 其实早在唐贞观年间,便有以茶易马的做法,只是并未形成规制。 要直到后来北宋宋神宗熙宁七年‘以茶易马’才确定为一种政策。 所以现在楚宁想着,把这个茶马政给他提前定位国策。 “西番人多吃牛羊,极其嗜茶,甚至有‘一日无茶则泻,三日无茶则病’的说辞,而咱们军马培育不足,加上中原马匹始终略逊于番马,所以推行茶马政是切实可行的方案。而且单就茶叶这一项,这财政税收可是一笔大数目啊!” 见李贤又在认真听,楚宁便继续说道: “当然,朝廷必须明文规定,茶马政必须由朝廷专人亲办,任何人不得私自贩运茶叶,否则死罪!” 这一条自然是为了杜绝权贵阶层沾染茶马,要知道,这玩意的利润可是经过历史证明的。 最有名就是明朝洪武年间,驸马欧阳伦遣家奴私贩茶叶,牟取暴利,被朱八八大义灭亲给砍了。 “楚卿说得甚是,用茶易马,尚可以稳固西番人心,且以强唐国,一举两得,这茶马政着实高明,高明之举啊!” 说着李贤竟直接走到了楚宁身前,似乎是想要来个深深的拥抱,可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身份。 僵住了,继而抬手在楚宁的肩膀上重重一拍: “你可真是个人才啊!好!这件事朕就交给你去做。” “皇上,这我说想法可以,具体如何施行还得让专业人士来干?” “专业人士?” 李贤又是满脸不解。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啊! 楚宁解释道:“就是精于律令的人,又得有商业头脑,最关键的嘛,还得忠于皇上,这一点最重要。” “这样啊!” 李贤略略沉吟,还真就想到一个人来: “朕这里还真有一个合适人选,待朕找他聊过,再定夺此事。” “是。” 李贤又道:“关于整顿京北大营兵员的事,你即刻着手去办,记住,十日后,朕要看结果,去!” “呃!” 楚宁应承一声,只得讪讪退下。 出了御书房楚宁就看见有宫女太监在扫雪,这时看见楚宁走了过来,一个个都噤声伫立原地。 待到楚宁走过后,这才开始又慢慢扫起雪来。 楚宁优哉游哉的出了皇宫,一时竟无去处。 这次回京是收到唐帝诏书后,急速回京的。 原本是要在平定滨州齐王叛乱后,大军北上的。 可现在唐帝召自己回京,新皇上今日又提出要裁撤整顿兵员。 看样子,这真是准备要与党项人和议了不成。 若说起来,王潜的性子只怕如何会肯答应。 想到这些,楚宁不免就有些忧虑起来。 走着走着,已经上了朱雀大街。 还有半个月就要过年了,京都的大街上已然有了年味。 说起来这个京都梁安城,他也不是很熟悉。 以前王潜、马钰在京时,尚还可以时常走动,喝酒饮茶聊天。 可现在…… 马上又是一年了。 诶! 物是人非事事休哟! 说到成立大唐皇家商行,楚宁其实是有私心的。 此举不仅可以给唐国带来财政收入,促进西北边境的繁荣,另外还可以皇帝的名义敛财,充实小金库。 这一次领军平定滨州,楚宁才总算明白,这打仗有多烧钱。 就是一天不动刀兵,光是养兵,银子也是哗啦啦的流。 所以,他必须趁着皇上新立,抓住这个机会。 可眼下皇上要让他整顿京北大营的兵员,还真是有些头疼。 想了想,楚宁觉得还是回铜雀楼! 索性,今年就在铜雀楼和老赵他们一起过年! 只是这朝廷对有功将士的封赏一直没有定论,好些死难者家属还等着抚恤金过年呢! 好些士兵家属家里都揭不开锅了! 还等着发饷银过年呢! 一想到这个,楚宁的心情不免又十分沉重起来。 “诶,朝廷的封赏何时才能下来啊?” 第480章 搞钱搞钱 “这个楚宁当真不简单,还是皇兄会识人啊!” 楚宁走后,李贤是忍不住由衷又赞叹起来。 两人初识,乃是因为蹴鞠结缘。 那时李贤便觉得楚宁这个人,行事作风与他人都是不同。 也就在那时他便打心底里敬佩这个楚宁,记得那时自己还一口一个楚大哥的喊他。 可现在,已是君臣有别。 “是啊!” 海德旺在侧附和道:“先帝在时,也多有提及楚大人,说他是文可治国,武可拓疆,有宰辅之才。” 对于这个极高的评价,李贤心里自然也有同样的评定。 想了想,说道:“事关推行新政、裁撤冗余官员、封赏有关平叛将士、楚宁册封一等公爵,齐王等藩王们的处置事宜,全权交由左右去处理,让他们先拟定一个处置结果,待朕批阅后再最终商定。” 现在宫里,身边唯一能信任的人也就是海德旺了。 “是。老奴这就去传旨!” 海德旺应了声就要走,李贤又赶忙把他喊住: “另外,你传完旨意,再去给朕叫一个人来,你亲自去带来。” “喏!” 李贤行事果断,颇有些先帝李淳的风范。 听闻楚宁的成立皇家商行计划后,立刻打定主意,接下来的首要任务就是搞钱充盈国库。 现在他才总算是明白了,没有钱,这个皇帝做起来也特么憋屈。 海德旺传完旨意,立刻亲自去把人叫了来。 “草民王酒胡参见皇上!” 这是一个年纪约莫三十五六岁的胖胖的中年男子,见了皇上竟然是直接双腿跪了下去。 面对这番君臣大礼,李贤赶忙上前虚虚搀了一把: “舅舅这是做甚,快起来!” “草民谢过皇上!” 王酒胡起身,目光依然斜视着前方,丝毫不敢去看皇上。 李贤倒是有些忍不住笑了起来,玩笑道:“舅舅平日里就是个嘻嘻哈哈惯了的,今日这般严肃,倒是让朕有些不知道怎么和你说话了。” “皇上,草民……” “行了舅舅……” 就连李贤都憋不住了:“你就照你以前那样和朕说话就行了,没必要这样绷着,你不难受吗?还有你这套衣服,看起来不伦不类的,你就是个商人,干嘛去学文人啊!” 王酒胡这才抬起头看了看李贤,确定这不是在开玩笑,顿时大呼出一口气来: “呼~” 紧跟着王酒胡便开启了连珠炮:“诶,皇上哟,这可真是把我给憋坏了,你不知道那个海公公一直跟我嘱咐,见了你要怎样怎样说话,你想啊,我一个商贾之人,见过最大的官也就是你父亲了,哪里还有幸进皇宫啊,这个好家伙!再说了,这可是面见皇上,一辈子都碰不上的事,我王家也不知道是那个祖先坟上冒了青烟,让我姐姐生出个这么有出息的儿子来,我……” “咳咳……” 就在这时。 海德旺终于忍不住,咳嗽几声打断了开启话匣子的王酒胡。 李贤也终于忍不住瞪了王酒胡一眼,对于这个话痨子舅舅,他简直不要太熟悉。 王酒胡见状赶忙抬手蒙住了嘴巴,忽然发现这是在御前,赶忙又放下手来,两手垂立站在那里沉默起来。 李贤忍不住叹息晃头,自己这个舅舅,还真是有些难登大雅之堂啊! 不过对于这位舅舅在经商方面的天赋,李贤还是不得不佩服的。 “舅舅,今日把你叫来,是有一件事想交给你去做,不知……” 李贤说着顿了一下,只听王酒胡立刻就接话说道: “皇上放心,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就是上刀山,下火海……皇上,我错了,你继续说!” 可王酒胡说着说着,就发现皇上的目光冷冽下来,直直地盯视着自己。 王酒胡这才意识到,自己又犯错啦! 这才赶忙道歉,闭嘴。 李贤再次摇头叹息,可这一次没再多说,直接把王酒胡叫来的目的说了。 最后补充说道,“这个皇家商行的主要目的朕已经给你说了,现在朕想把这件事交给你去做。” 好家伙! 直接一个好家伙! 王酒胡顿时激动万分,身子都开始有些不住颤抖起来。 这是真的激动啊! 说起来,王酒胡世代经商,从小也是耳濡目染。 可自己的姐姐嫁给康王之后,姐姐不但不帮助自己,还时常敲打自己,说现在牵连上了康王,跟皇族有了牵连,做事更应该小心谨慎。 搞得王酒胡一心想做成个全国最大的商贾也没有发挥的空间。 现在全国最大的商贾,韩氏一族已经被彻底打掉了。 王酒胡立刻意识到自己的春天或许就要来了 终于该轮到自己大展拳脚了。 若说以前的韩氏一族那么风光,可王酒胡就没有一个瞧得上的。 就是那种,我不是瞧不上你们其中一个,而是你们全是垃圾。 而要说经商天赋,他王酒胡敢自豪的说出那句话: 那年我双手插兜,不知道什么叫做对手。 然后他居然真的就傲娇起来了,脸上还带着邪魅的笑。 “嘿嘿嘿~~~” “咳咳……” 海德旺又忍不住咳嗽几声提醒了王酒胡。 “舅舅,你在傻笑个啥呢?” “咳咳……没啥,没啥。” 王酒胡收起笑脸,发现自己又失态了,赶忙又站得毕恭毕敬的。 他娘的,这宫里规矩真是多。 “皇上,你甭担心,这件事交给我准没错,定给你办得妥妥的。” 王酒胡信誓旦旦的保证,又溜须拍马起来: “皇上,我是真没想到,你居然能想得到开一家皇家商行,还搞出个茶马政出来。如此大胆的举措,真是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李贤却是大方的直言说道:“这个构思不是朕想到的,而是另有他人。” “谁啊?” “此人叫楚宁,接下来你最好抽个时间去和他碰个头,有哪些需要合计的,你们可以商量着来。” “楚宁,该不会就是先前那个青山县县令?” 李贤颔首道:“正是此人。” 王酒胡一拍大腿,激动道:“原来是他,我就想嘛,这种想法估计也就他想得出来了,我在庆州府时就常听人说起他,这个人,简直就是个好家伙!” 话说出口,王酒胡立马觉得说错话了,赶忙补充道: “不过皇上敢大用采用这个办法,可见皇上是多么的英明神武,魄力十足,风流倜傥……” “行了!” 李贤喝住了他,这个舅舅简直就是个话匣子: “你也别拍马屁了,这件事难度很大,用楚宁的话说就是十分具备挑战性,这也是朕登基以来做的第一件大事,你务必要做好了。” “皇上放心就是!没有难度我还不做了呢!” 王酒胡的下巴又傲了起来,那种油然而生的自信浮现在面容上,怔怔说道: “男人嘛,就是要做这种有挑战性的事业才行。” 李贤:“……” 第481章 谈谈生意 临近中午时,铜雀楼厨房里。 楚宁在亲自颠勺炒菜,大厨子就站在旁边观看,紧张得不行。 “看见了吗?先得把锅热了,再下油,等着油温差不多了,再把这些桂皮、八角、香叶等香料都炒香了,记住要小火啊!” “大东家,这些药材能用来做菜吗?客人吃了会不会出啥问题?” “想啥呢,这是做给我吃的……” 楚宁继续颠勺:“然后再加五花肉,慢慢煸炒两面微黄……最后再是大火收汁,要边翻炒便收汁,记住了吗?” “得勒!大东家,俺都记住了。” 大厨子听得连连点头,大冬天的后背都湿透了。 好家伙,大东家突然找到他要单独做一道啥红烧肉,这要是做不好被炒了,可再也找不到开价这么高薪水的东家了。 “大东家,外面有人找?!” 这时,掌柜赵发财小跑着走了进来。 “谁啊?” 楚宁随口问了一句。 “不认识,像是个大商贾,反正挺气派的,点名说要见你谈生意。” 楚宁白了一眼,自己可是朝廷命官,京北大营上将军,这特么居然有人来找自己谈生意。 不过这个时代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甚至做官的,根本不削一顾去做生意。 因为这个时代商人zheng治地位是最低的,最让文人墨客瞧不上。 “让他在后院等我……你来,就差放盐就可以起锅了!” 楚宁招呼大厨子过来接手,大厨子简直就是如释重负。 来到后院,楚宁就看见一个白白胖胖,挺着个大肚子的中年男人。 那一身的锦衣华服,遮不住的耀眼! 好家伙,就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很有钱似的。 这家伙正是王酒胡。 现在出了皇宫,他总算换回了平日里爱穿的一身衣服,说起来还是这身衣服舒服。 今日进宫陛见皇上,王酒胡还特意去搞了一套文士服,让自己显得斯温儒雅一些。 可穿起来总是觉得别扭。 “你就是上将军楚宁?” 楚宁没想到,来人倒还真不客气,比他这个东家还随意,一看就是见过世面的。 “对,我就是。” 楚宁爽朗一笑,转而问道:“这位老哥,怎么称呼?” 听到楚宁的开场白,王酒胡原本还笑意盈盈的胖脸猛抽了一下,这个家伙说话还真是风趣。 “好说,鄙人姓王,王酒胡。” 楚宁比了个大拇指:“好名字!” 对于这番赞叹,王酒胡满心受用,说起来他现在可是当今皇上的亲舅舅,心里自然平添出几分优越感来。 “真是没想到啊,堂堂上将军,居然就住在这里。” “瞧不上你就别来啊!” 楚宁直接怼了一句,“说,你来干嘛的?” 王酒胡脸上又抽了一下,好直接啊! 不过无所谓,谁叫皇家商行是这家伙想出来的呢! 以后辉煌腾达还指望着这家伙呢! 对的,我得稳住,不生气! “咳咳……我是庆州府一名商贾,如今在京都做生意,特来找楚大人谈谈生意上的事。” 王酒胡意兴阑珊的说着,本意楚宁会巴结着舔上来。 可谁知,就听楚宁直接脱口说道: “对不起,我跟你没得谈,走!” “……” 听到楚宁的话,王酒胡的胖脸刷地一下就红了。 好! 看来不得不搬出皇上的旨意了! “咳咳……其实我是受了皇上的嘱咐,特来找你谈谈开设皇家商行的事。” “哟,早说啊,那啥……吃了吗?” 王酒胡:“???” 这家伙变脸也太快了! 不过这倒是让我倍感亲切啊! 王酒胡顿时只觉遇上了同道中人。 不由得打心底对楚宁更加喜欢了。 “没吃呢!” “那你可赶上好时候了,我请你吃红烧肉。” 王酒胡眉头一皱: “啥玩意?” …… …… 一刻钟后,楚宁亲自招呼着王酒胡就在后院的饭堂里入座。 桌上也就摆着两个看似平常的小菜,还有一盘色泽油亮的方块肉。 看起来就很有食欲啊! “楚老弟,这就是你说的红烧肉?” “对了!来,尝尝。” 楚宁说罢,早忍不住抄起一块就往嘴里送。 顿时油香味爆炸,溢满味蕾,那表情看起来叫一个满足。 王酒胡将信将疑,拿起筷子在盘子砂锅里翻了翻,夹起一块树皮: “这是啥?” “桂皮。” “这呢?” “八角。” “这不都是中药材吗?能吃吗?” 楚宁再也懒得解释,直接夹起一块放在王酒胡的碗里: “放心!死不了。” 王酒胡没有像楚宁那样一整块直接放进嘴里,而是用筷子把肉夹开分成了两半。 “你这样没感觉啊,像我这样直接一块放进嘴里吃。” 王酒胡憨憨一笑,可还是只夹了半块慢慢放进嘴里,可刚凑近时,那股浓郁的肉香味顿时扑鼻而来。 “真香啊!” 不再犹豫,王酒胡索性直接放进嘴里。 好家伙,仅仅才是舌头碾压,还没发力咬呢,整块肉瞬间都给化了。 入口即化,肉香浓郁。 “唔!这也太好吃了!!!” 这把王酒胡给馋得,说完又夹起一大块,再也不客气啦! 对他这样的商贾来说,其实是很少吃猪肉的,那都是平常老百姓吃的。 平日里山珍野味也是吃得腻了,可哪里想到猪肉还能做得这样好吃。 这一顿吃下来,王酒胡哪里还有什么形象。 “喂,老王,给我也留一块啊!” 这家伙直接端起盘子了。 “呼!” 王酒胡长长出了一口气,满足的拍了拍本就大大的肚子。 “肥而不腻,好吃,真是好吃!” 看着王酒胡这样一副毫无形象的样子,楚宁就知道,这家伙也是个性情中人。 这家伙也就沾了个皇亲国戚,也不知道会不会是个草包! “走!喝杯茶去,咱们聊一聊开设皇家商行的细节。” 楚宁招呼一声,王酒胡这才想起今日来是办正事的,这才很不情愿的起身跟了上去。 两人一边喝着茶水,一边聊起了关于开设皇家商行的细节。 没想到,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王酒胡便对皇家商行已经有了大致的架构。 “楚老弟,要说起这做生意,放眼整个京都,我王酒胡绝对是一把好手。” 接着,王酒胡打开了话匣子,向楚宁大概说了商行如何运营。 “首先我想着,朝廷应该特设茶马司全权处理茶马交易,可在秦州、洮州、河州、雅州四地设点试行,由茶马司专门管理茶马贸易事宜,出具朝廷的官引。” “凡是没有茶引的贩运倒卖皆为私茶,与贩运私盐同罪论处,这一点必须先给他杜绝了。” “至于怎么签订契约,我也有了个初步的想法,比如这上等马,可以每匹马给茶八十斤,中等马给茶六十斤,下等马给茶三十斤。” “当然,这是初步想法,具体还应该结合当地实际情况来制定交易数量。只要这皇家商行弄起来了,一定是利润可加,尤其还可以用茶叶牵制西番,简直就是双赢局面。” 我去!行啊! 听完王酒胡的想法,楚宁暗暗咂舌。 看不出,这老王还真是个人才啊! 第482章 订单合作 楚宁听得王酒胡滔滔不绝的说辞,才发现这家伙还真不是个草包。 看来皇上能安排他接手这个工作,也是早有考量的。 说真的,楚宁能够提出这些设想,那是因为后世发展有这样的东西,他只是让这些事情提前了而已。 可具体要如何操作,这其中的步骤,那就还得依靠着熟悉的人去做。 “楚老弟,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看着楚宁一直盯视着自己,王酒胡有些傻眼了,难不成自己哪里说错了? “哈哈哈!你说得好啊!” 楚宁回过神来,赞许道:“这茶马司就应该由你来负责,这样,下次我入宫一定当面向皇上举荐你。” 王酒胡早就有心想要出来大干一番,现在听了楚宁想要举荐自己,心里别提多激动了。 “楚老弟,咱们一见如故,也都来自庆州,咱们以后也定要互相携手才是。” 楚宁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经商自己不擅长,可若是提赚钱的点子,说想法这些这可是当仁不让。 “对了,老王,这马上要过年了,我想着赶在过年前搞一笔钱,现在我手里正好有个项目,想叫上你一起赚钱。” 楚宁想着现在朝廷封赏一时半会下不来,可那些死去的将士们家属可等不起。 还得先搞一笔清应付年关才行。 至于食盐这个保证基本民生的东西,已经交给了朝廷运作,楚宁是不会去打主意的。 像是水泥、红砖等物,则是局限在了青山县,根本就没有对外销售。 现在楚宁身在京都,靠着铜雀楼和开书局,也赚了不少银子。 可要发放死去将士们的抚恤金,就远远不够了。 思来想去,最快的法子,就是搞一个订单活动。 可想靠订单搞钱,总得巧立名目? 总不能空手套白狼啊! “楚老弟,有啥挣钱好事,你倒是说啊!” 见楚宁一脸沉思不说话,王酒胡就忍不住催促起来。 “你知道青山县的煤炭吗?” 王酒胡听得一怔,还当是什么事呢! “这我肯定知道啊,我听说原本青山县的胡县丞自做了代理县令,把青山县发展得可是好极了,如今就这煤炭已在整个庆州打出了名堂。” 这个时代煤炭还没有被官府垄断,甚至从朝廷到地方官员还鼓励且支持老百姓实习开采挖掘煤炭的。 也就是青山县穷乡僻壤,其实早在京都这些地方,煤炭是早都被权贵世家所使用的。 像是皇室宗亲,用的更是最精致的无烟碳。 趁着现在朝廷并没有对煤炭的经济效益引起重视,楚宁准备拉上王酒胡先大干一笔再说。 “所以,我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赚这煤炭的钱?” 楚宁笑着问道。 可王酒胡听了却是憋了瘪嘴:“楚老弟,煤炭这玩意我在庆州时也了解了,就是你们定的这价格卖得太低了,利润不高啊!再有这京都里卖煤炭的可不少,青山县虽然产煤,可拉到京都来贩卖,扣除运费,怕是没得赚了。” 楚宁知道,这是当时在青山县定下的价格,因为想着主要是供应给老百姓过冬用的,价格自然不高。 不过若是要卖到京都来,那价格肯定就要翻倍了。 而且楚宁已经想到了对煤炭进行改制,做成蜂窝煤,结合专用的炉子来卖。 这些在青山县时便已经弄出来的。 只是尚未在京都进行推广,这也算是目前能够掌握的技术之一了,厂房必须要留在青山县。 其实蜂窝煤这玩意制作技术含量不高,加入黄泥和木屑,再用压煤机压制成型即可。 “放心,青山县还有一种特制的煤炭,使用十分方便,利润绝对有得赚。” 楚宁说着,起身把身前一个火炉子上的铜壶拎了起来: “你来瞧瞧,这是什么?” 王酒胡起身凑了过来,就看见火炉子里燃烧得红彤彤的,带着许多圆孔的火炭,惊讶道: “这煤烧起来还挺暖和的,等等……这就是你说的那种煤吗?” 楚宁点点头,又在火炉旁的木匣子里取出一个还没有燃烧的蜂窝煤。 黑黑的圆形煤,蜂窝一样的孔洞,看起来好些好些还挺结实。 “这种煤我还是第一次见,没什么烟气,配着这个火炉子,别说,还挺精致,这是什么煤?” “这叫蜂窝煤!” “有点意思!” 王酒胡毫不掩饰地给出了自己的评价,想了想,又问道: “这一块能烧多久?” “如果把这个炉口打开,不管是烧饭、烧水,能烧半个时辰,如果把炉口关上,用来取暖的话,最长能持续到六个时辰。” 王酒胡这就有些震惊了:“那这蜂窝煤比市面上的煤炭都强了很多啊!” 楚宁也不再遮掩,笑着问道:“那你觉得有没有市场?能不能赚钱。” “我看绝对没有问题,这种煤燃烧时间长,烟气也较少,关键是使用特别方便,一旦上市绝对能卖出好价钱,只是……有个问题。” 王酒胡说着看向楚宁,显露出忧虑的神情。 “只是什么?” 王酒胡道:“楚老弟,是这样的,我虽也是初来京都经商,不过这京都商贾大户我都了解了七七八八,目前京都最大的商贾便是一个姓杨的。” “谁啊?” “此人名叫杨冰,商贾圈子里都叫他杨爷,此人经营着京都的各大生意,其中就有涉及到煤炭,在京都南城还设立有石炭场,京都的煤炭店都是由他在供货,咱们若是想卖蜂窝煤,恐怕得先过他这一关。” “嗯?这人是有什么背景吗?” 见楚宁似乎没听说过杨冰,王酒胡又继续说道: “这杨冰乃是杨家的人,他大伯便是户部尚书杨介和,他还有个表弟叫杨涟,在工部担任员外郎,在京都商贾圈里,各行各业都有杨家的人,一般人根本惹不起。” 原来如此啊! 朝里有这么大的官,这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等等。 楚宁记得范畴提及过,皇上正私下里让人在彻查杨涟私购、私设娼寮的事。 这应该绝不是巧合! 看来皇上也已经有想法想动一动这户部尚书了。 “他杨冰算什么,你不还是皇上的舅舅嘛?若论背景,你比杨冰不是强多了吗?” “哎!楚老弟,快别说了。” 提起这个,王酒胡显得是满脸黯然,感慨道: “其实来你这儿前,我刚从宫里出来,皇上特意打了招呼,让我在外面一定要低调,更不要以皇亲自居,这搞得我是十分难受啊!” 第483章 抢先预售 王酒胡这副样子还真是让楚宁有些意外的。 当今皇上的亲舅舅啊! 这身份曝出去,在京城都可以横着走了! 可现在,王酒胡似乎更因为这个身份而苦恼。 “这样!” 楚宁想了想说道,“杨冰先不去管他,咱们做咱们的生意,有事你报我的名字。” “得勒!” 二人对视一眼,王酒胡一口答应下来,就等你这句话了。 双方很快达成协议,由王酒胡具体操作贩卖蜂窝煤,就赚富人的钱,回头再低价卖给普通老百姓,不仅把钱挣了,还把名声赚了。 只是这玩意只能赚一波快钱,一旦上市,技术含量不是很高,人家照葫芦画瓢,也能很快模仿出来。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现在京都的人口大概有二十二万户人左右,按每户五口人算,现在京都人数大概在一百一十万人。 平均每户人家每月大概需要一百块蜂窝煤,整个京都每月的需求量大概是两千二百万块。 扣除一半的人用不起蜂窝煤,这每个月销量也得有一千万块。 而且这还不算各大酒楼、军器监这些用煤大户,所以煤炭市场这个需求量是很大的。 难怪杨冰会霸占这个市场,不让他人插手。 走了个韩世荣,来了个杨介和。 可你杨冰比得上韩小虎么? 楚宁很想试试看。 接下来,楚宁便嘱咐王酒胡去召集愿意干的商户下订单。 这名义嘛,就叫抢先预售! 至于这货嘛,青山县老胡发来的信里早都说了,已经积攒下来有一年的货,就差打开京都市场了。 待到傍晚时分,王酒胡便召集起了一众商户们,亲自为他们演示了蜂窝煤的神奇功效。 一众商户们个个都是看得目瞪口呆。 他们都是些精明的商户,当然知道这样的好煤一旦上市,定能打开销路,狠狠赚上一笔。 “好东西啊!这蜂窝煤绝对会让京都老百姓喜欢的。” “你别说,有了这蜂窝煤,我得先留着自己用。” “可是,咱们如果售卖这样的煤,杨爷那边会不会惹上麻烦?” “就是啊,要是杨大东家那边知道了,咱们怕是会吃不了兜着走哦!” “……” 一提到杨冰,商户们一个个都犯了难。 可关于这一点,王酒胡还没来得及多解释,就已经有人替他解释了: “他杨大东家虽然背景雄厚,可咱们王大东家背景就很弱吗?” 一句话,听得诸位都是连连点头。 在这些商户们看来,虽然王酒胡只字不提自己的身份,可他们自然想到的是人家低调而已。 王酒胡这时也就不得不表态了,笑着说道: “你们呢,都把心放肚子里,他杨冰背景势力再打,也没有我身后的人势力大。” 这话王酒胡本意是想说他背后的是楚宁。 可他这样说,显然是故意说得含糊不清的。 听者就有意,自然就以为这是指的宫里哪位。 “得勒!有王大东家这句话,咱们就可以放心干了!” “就是,我也放心了!” 可以说,他们能与王酒胡合作,摊上这层关系就有了底了。 毕竟眼前这位爷,可是皇上的亲舅舅,当朝如日中天的康王是他姐夫。 他杨冰不就仗着个户部尚书吗,那在康王门下还不是一条看门狗。 “这样,王大东家,我刘家预付一千两蜂窝煤定金。” 一块蜂窝煤成本价大概是五文钱,售价是八文,相当于一块蜂窝煤他能赚三文钱。 这可是薄利多销啊! 京都每个月的煤炭用量是很大的。 一听刘家掌柜签订了一千两的单子,其他掌柜们也都跟着表示愿意下订单。 “各位,我得事先说明啊,今天只是签订订单,这货大概还得有十天才到,如果等不及的可以不用下单了。” “王大东家,咱们做生意讲的就是一个诚信,既然你敢收咱们的钱,咱们还怕你不发货吗?” “就是,先给钱,必须先给钱。” “对对对,我也来一个三百两的订单。” “对了,王大东家,这蜂窝煤有了,这煤炉子也得跟上啊!” 大家伙一听才晃过神来,就是啊,这蜂窝煤还必须搭着这特制煤炉才行啊! 得了!这也必定是个大市场。 看这做工,还不得卖他一两银子一个啊! “诸位,王某初到京都经商,这煤和煤炉子目前都在庆州仓库里存放着,只要你们今日下了订单,我保证最多十二日大家都能收到货,反正过年前,你们都能用得上啦!” “好!啥也别说了,我再预定三百个煤炉子。” “我也预定三百个。” “给我来两百个。” 王酒胡赶忙招呼着人给各大掌柜的下订单,签字画押交钱。 至于那些没带够银钱的,也是先签了字画了押,回到家就让人赶紧把订单的钱给送了过来。 王酒胡忙完订单,直奔铜雀楼找到楚宁,现在所有的压力都来到楚宁这边。 这眼巴前就要过年了,得赶在年前先把预订的货搞定。 好在现在皇家商行还在成立中,王酒胡能抽出时间来。 说起来他和楚宁也是一见如故,又同是庆州来的,颇有些缘分。 一见到楚宁,王酒胡便将订单的事一一说了。 “楚老弟,蜂窝煤河煤炉子我按你说的,搞了个抢先预售,目前签订的预收单,共收入钱财折现约为八千两。” 楚宁也是微微有些吃惊,好家伙,八千两差不多就是后世的好八百万了。 “行啦!以后咱们就好好合作,有钱一起挣!” “得勒!” 两人一起吃过晚餐后,恰好宫里来了旨意要问一问皇家商行的事。 楚宁便和王酒胡一起入宫陛见。 两人进宫路上还聊着生意,楚宁就把接下来的想法给王酒胡大致说了一遍,也就是准备搞一些现代新式家具。 现在这个时代,座椅大多没有后靠背,后世那么多好看好用的椅子,一旦问世,也是个大生意。 再有桌子,沙发,茶几这些玩意,只要找到木匠师傅都是可以试着推广的。 甚至就是木头麻将也可以做起来推广,丰富京都这帮子权贵们的娱乐生活。 可王酒胡听完楚宁这番畅聊,简直对他是钦佩得五体投地。 “楚老弟,我是早在庆州府时便听说过你,说你是机智多才,千年难遇,今日得见,果然是个人才啊!” “怎么?我在庆州很出名吗?” “何止是出名哦,简直就是如雷贯耳,尤其是老百姓对你更是感恩戴德,我听说还有人给你立生祠呢!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没想到,你明明掌握了提炼精盐的制法,为何你还要敬献给朝廷呢?你知道吗,就你提出的那个精盐制法,那得损失多少银子啊?” 说着,王酒胡显得是十分懊恼,可楚宁却是淡淡一笑: “因为我想让天下老百姓,每个人都吃得起盐!” 楚宁之所以想要推广制盐之法,并不是说他有多么伟大。 而是身处这个时代,他是亲眼见识了老百姓居然连最基本的粗盐都没得吃。 所以他才想着必须要推广精盐,只要把精盐推广出去,肯定很快就能取代粗盐的地位。 如此一来,粗盐的价格至少也能让最穷苦的老百姓吃上。 可这话自然听进了王酒胡耳里,他虽然是个商贾,唯利是图,可心中也不免由衷钦佩起来: “楚老弟,你这兄弟我王酒胡认定了!!!” 第484章 狼子野心 来到御书房,李贤正在阅览左相送上来的奏折,都是已经由左相给出了处理意见,就等着李贤认同后,朱批盖印的。 “皇上,他们来了!” 海德旺踮着猫步,轻轻走了进来。 “宣!” 李贤放下了奏折,慢慢踱步走到大椅上落坐。 不多时,就看见楚宁和自家舅舅王酒胡走了进来。 行了礼,楚宁和王酒胡纷纷站定。 李贤瞥了一眼二人,淡淡一笑道:“看起来,你们两人似乎聊得很愉快嘛?!” “那是,皇上,不瞒你说,我这一眼看见楚老弟,不,是上将军,那叫一个投缘,简直就是,怎么说来着,对了,一见如故……” 王酒胡说着说着,又发现气氛突然安静下来。 好家伙,最怕的就是这个啊! 这时皇帝又是一副冷峻面容直直地盯视着他。 “那啥……皇上,我不说话了,我听你们说就是了。” 对于这个舅舅,李贤真的没有太多想说的了。 没法子,他就这么个人。 “楚卿,还是你来说说!” “是,皇上。” 楚宁一拱手,说道:“成立皇家商行的事我已经和王……对了,我该称呼你呢?” 入宫的时候,太监便有嘱托,让王酒胡不得以国舅自称,可王酒胡只是一介商贾又没有官身。 虽然私下里楚宁称他老王,或者王哥,可这是君前,不合适啊! 楚宁这一突然停顿,却把李贤和王酒胡都搞得一愣,顿时就懵了。 “算了!”只听楚宁再次开口说道:“我还是叫你王掌柜,皇上,我已经和王掌柜商议了,我们一致认为,可以针对茶马政专门成立一个茶马司,全权处理茶马交易,可首先在秦州、洮州、河州、雅州四地设点试运行,由茶马司专门管理茶马贸易事宜,出具朝廷的官引后,方能贩运茶叶。至于怎么签订契约,王掌柜也有个初步的想法,比如……” 楚宁便把王酒胡之前说的一五一十都给说了。 李贤听得连连点头,对于这个舅舅的经商才华他还是十分赞赏的。 “可是朝廷想新成立一个茶马司,让何人来负责呢?” 李贤说着目光就看向了楚宁,那神情摆明了就是舍你其谁。 楚宁知道皇上的心思,赶忙接言说道:“皇上,关于这个茶马司,我推举由王掌柜担任。” 王酒胡立刻对楚宁投来一个感激的眼神。 商人入仕在这个年代其实早已经不新鲜了。 其中最为出名的便是全国第一大商贾,也是全国前商会会长的韩世荣了。 官至左相,还兼任着户部尚书,掌管天下钱粮。 可谓权倾一时。 对于商人入仕,李贤自然也是见惯不怪了。 “听楚卿的意思,你们是连茶马司的负责人都已经商议好了?” “当然不是,这个还得皇上来定,我只是谏言。” 李贤显然早都猜到了答案,却还是故意问道:“舅舅,你觉得你能做好吗?” “皇上放心,我一定把皇家商行办好了,绝不给你丢脸。” 这话倒是说到点子上了。 皇家商行本就是李贤登基以来做的第一件大事,其目的再明显不过,就是想绕开户部打造出一个可以独立的财政大库。 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王潜要与党项人打仗,朝廷却拿不出钱来。 “朕对你只有一个要求。” “皇上请说就是。” “第一,来年开春后,你亲自到西北走上一遭,实地考察一番,再制定相关的换购标准。” 王酒胡重重一拱手,刚要回话,就听李贤继续说道: “第二,所有茶叶你要亲自过问把关,不得以次充好,滥竽充数,砸了皇家商行的招牌,这毕竟代表的可是朝廷。” “哦!” “第三,不准强买强卖,要在公平交易的原则上,维护好与西番外邦的关系,时刻切记你代表的可是朝廷,不可损污朝廷名声,引发战事。” “第四,在茶马司做事,不得以国舅身份自居,反正在外面做事都是如此,要处处低调谨慎。” “这个自然。” “第五……” “皇上,还有啊?” “暂时没想到,先这样!” 王酒胡重重吐出一口气,好家伙,说了只有一个要求,一下子搞出这么多来。 可没法子,谁叫人家是皇上呢! 只要能给了我机会,等哪天做出成绩了,你一定会以舅舅为傲的。 嗯,一定会的! 王酒胡在心里腹诽着,他有信心,给他这个机会,定能大展拳脚,干出一番事业。 可谁知,王酒胡刚在心里暗暗许下宏愿,就听李贤冷冷说道: “行了,你可以走了。” 王酒胡冷不丁回过神来,发现皇上正盯着自己,迟疑的问道: “皇上,你是在说我吗?” 可皇上没有回答,依然盯着他。 王酒胡当然就明白了,哦了一声,瞥了一眼楚宁,赶忙退下了。 楚宁讪讪一笑,知道李贤是一心打压外戚,并不想让他们太过崭露头角。 李贤这时又转对海德旺挥了挥手,示意他也退下。 两人走后,御书房似乎突然就安静了好多。 如今御书房里就剩下李贤和楚宁二人,楚宁隐约猜到皇上是有话要嘱托自己了。 李贤也起身慢慢踱步:“对了,楚卿,让你拟定的士兵裁撤方案如何了?” 楚宁没有直接回话,而是反而了一句:“皇上,当真是要裁撤士兵吗?!” 李贤点了点头:“现在国库没有银子,户部一再推诿拿不出钱粮,百官们也是联名上折要与党项人罢兵言和,就连左相一心力推皇兄新政,首当其冲便是裁撤冗余官员。” “那也大可不必一上来就裁撤士兵?” 楚宁也是将心里的想法和盘托出:“如今朝廷北疆不稳,我听说北狄三王子最是好战,一心就想着要南下中原,若是由他统一了北狄各部族,咱们在北疆的兵力不但不能裁减,相反还应该加强才是。” 李贤这时脸色也肃穆了:“楚卿也以为北狄人一旦统一各部族,必将南下入侵中原吗?” 楚宁想起那晚喝酒时,听吴大宝和范德彪说起的关于北狄部族之间的事。 原来齐王就早有私通北狄三王子,并暗中资助三王子争夺可汗大位,两人还约定由三王子出兵攻打云州,打下来就是他的。 齐王想以此牵连住朔州韩勃的军队,可谁知,齐王的反叛军败得太快,让原本尚在观望的北狄三王子还没来得及做出最终决定。 “绝对会。” 楚宁肯定道:“皇上,如果说现在北狄各部族是在北狄六皇子手中,这一切似乎都还有和平的可能。” “可如果是北狄三王子成为北狄新一代可汗,那战事必起。据我在滨州得到的情报,北狄三王子是北狄各部族里对唐国觊觎之心最重的。” “一旦这位北狄三王子登上可汗大位,必然会发兵南下入侵唐国。” 李贤思虑了片刻,叹了口气,愁容满面道: “其实,朕又何尝不知道北狄人的狼子野心啊!” 第485章 六大革制 “北疆尹卓将军早有塘报入京,如今朕初临大宝,北狄各部族兵马便在边境制造了多起摩擦,边关大有一触即发的趋势,眼下正是加强边疆防备的时候,可奈何国库拿不出钱来,朕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李贤踱着步子,缓缓言道: “不瞒楚卿,现在国事维艰,好些事朕也没办法,朝中老臣里,要么是拥护康王的,要么就是拥护左相的,真正能为朕所用的屈指可数。所以,朕才不得已向他们示弱啊!” 楚宁知道,如今这皇上虽然年纪不大,其实完全不昏庸。 相反,他还特别清楚自己的境况,明白现在需要示弱。 “就拿这一次楚卿平定齐王叛乱来说,朕其实早有封赏之意,可现在康王一党里好些朝臣都是极力反对,左相那边也是一直压着,眼下康王也要入京了,奖赏有功将士们的事情却还没有敲定下来。” 楚宁道:“皇上还得提拔一批自己的人才行。” “谈何容易!”李贤苦着脸道,“如今朝廷选拔人才都是在他们手中,吏部各级官员都是他们的人,以致于人才选拔都是在世家大族中选取,而这些人全成了康王的门生故吏。” 楚宁脱口道:“皇上,不如以朝廷之名义开科取仕,为国求贤,无论世家大族抑或寒门学子,皆可读书入仕,为国效力。” 李贤听闻这话,紧皱着眉头,仔细看了楚宁好一会儿。 “皇上,怎么了?我哪里说错了吗?” 楚宁不解的问。 “不,朕很好奇,这个问题朕自登基以来便想了好久,昨天夜里才想到开科取士,广纳贤才的法子,可你怎么一下子就想到了?” 楚宁赶忙解释说道:“其实我是想了好久好久才想到的,因为一直没机会说嘛,所以,这才……” “行了!别假惺惺的,知道你聪明,也别藏着掖着了。” 楚宁略略一笑,知道再多说也是无益了。 只见李贤面容早已经是肃穆起来,又说道: “现在朝中,朕所能依赖之人唯有你,此次急召你回京,便有此意。只要京北大营尚在你手中管着,这便是朕唯一的筹码了!” 这番话就显然是肺腑之言了。 楚宁只得一抱拳,淡定的说道:“皇上放心,我定不负所望,尽心辅佐皇上。” 李贤也走到近前来,然后直勾勾地盯着楚宁说道: “眼下康王就要回京了,京都朝堂必然有一番动荡,不过朕请你也放心,无论前路如何荆棘密布,朕定与你携手同行,不离不弃。” 虽然这是一番肺腑之言,而且还是皇上对臣子说的。 按理说,作为臣子应该喜极而泣,感恩戴德。 可楚宁只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然而,楚宁又从李贤的语气里听得出来,面对康王,这个昔日自己的亲爹,李贤打心眼里还是很畏惧的。 即便李贤已经贵为皇上,可少年心性,这种血脉压制似乎并不是现在的李贤所能承受得住的。 毕竟这才刚登基一个多月,皇位都还没坐热呢! “楚卿,上次朕便问过你,如今继嗣派和继统派关于册封康王的事一直争论不休,你有没有什么好的法子,能妥善解决此事?” “皇上,其实关于这个继嗣还是继统的问题,其实都没有错,关键在于,先帝遗诏里是怎么说的?” “海德旺!” “老奴在!” “把先帝遗诏拿来。” 海德旺微微一愣,还是很快回道:“喏!” 很快,海德旺便将先帝遗诏拿来,可又不知道皇上想要做什么。 “给楚卿看看。” “是。” 楚宁接过先帝遗诏看了起来: 【朕疾弥留,储嗣未建,朕皇叔康王三子李贤年已长成,贤明仁孝,伦序当立,已遵奉祖训兄终弟及之文,告于宗庙,嗣皇帝位,奉祀宗庙。】 认真仔细的看了两遍,楚宁看向李贤,缓声道: “皇上,其实这遗诏里已经写得很清楚了,确实应该以继嗣派所言,应尊先帝为长兄,奉太上皇为父。” 太上皇便是李淳的父亲,尊太上皇为父,皇位才能名正言顺。 这便是遗诏里写得清清楚楚的。 李贤听闻却是欲言又止,看着楚宁叹息一声: “其实朕又何尝不知,只是康王此人,怕是根本就不会承认这个遗诏。” 其实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你跟人家讲道理,关键人家根本都不在乎你所谓的道理。 人与人相处是这样,国与国交往也是这样。 谁的拳头大,谁便是有理。 这往往才是生存之道。 “楚卿,如今国事维艰,朕自登基以来,一心便想着承继皇兄遗志,可手中却是无人可用,就连皇兄拟定的让王潜统领大军北伐党项人的战事,如今都撑不下去了。” 李贤今晚真的是全放开了,索性就把近日里心里的苦闷索性都说了出来: “朕知道你想法清奇,常有一些意想不到的举措,依你之见,眼下该如何应对此事?请楚卿为朕一决!” 明确了皇帝的意图,如今楚宁与李贤的命运也可以说是绑缚在了一起,索性也不再讳言: “皇上,臣倒是确有一些强国富兵的想法,想献给皇上!” 李贤顿时显露出一副期待神色,催促道: “快快说来!” “是。” 楚宁抬望一眼李贤,平静的说道: “其一是革新田亩纳税制,彻底废除官员、地主免税的特权,施行官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 其二是强化律令治国制,加强对律法的完善,无论谁触犯了法律,皆依法处置,不可徇私,重视人权平等; 其三是开放商业贸易制,加大商税征收,并开放与周边番邦的商业往来,除盐铁政之外,成立皇家商行施行茶马政充盈国库; 其四是精简整编军队制,建立武学堂培养职业军人,提升士兵军事素质,提高士兵的待遇与荣誉感,并招募文人入营当兵做正委,加强思想教育; 其五是兴建义务学堂制,朝廷开科取士需要改制,要打破世家大族的垄断,更要让底沉老百姓看得到出头的希望,有机会为国效力; 其六便是最难的一点,就是施行土地改革制,将全国的土地归为国有,由朝廷重新丈量后,按人头再分配给老百姓种植,老百姓只需按土地纳粮纳税。” 此时,李贤早已听得是心神激荡。 这些政策里好些简直就是闻所未闻的,一旦公之于众必将引起轩然大波。 可这每一条想要施行起来却又是困难重重。 “好你个楚卿,你还真敢说啊!” 李贤心有所感,腹诽一句,忽然看向楚宁说道: “楚卿,今夜你就别走了,留下来陪朕把这六大策都详聊一番,咱们今晚也来个促膝长谈!!!” 楚宁:“……” 第486章 正委军官 “皇上,这田亩纳税制,针对的乃是士农工商四民皆有,而且这四民人人平等,无分贵贱,也就是说,即便是士绅们也需要交粮纳税。” 听着楚宁的话,李贤是眉头越皱越深。 好嘛!这第一条似乎就完全不可能施行得下去。 士绅们也要交粮纳税,可是闻所未闻的事。 不过李贤倒是没有表达出来,点点头示意道: “你继续说?朕听着呢!” “因为全国的土地大多都掌握在士绅大户们手中,而这些人不从事农业生产,他们只会把地转租给农民去种植,相当于朝廷真正的田亩税收就来自农民。如此一来,农民不但要向朝廷交税,还得向这些士绅大户们交税,百姓的日子过得何其艰苦可想而知。” 楚宁说到这里,发现李贤已经闭上了眼睛,显得有些痛心疾首。 只听李贤说道:“其实朕尚在庆州时,便听说了这种事,老百姓着实过得苦啊!只是这官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只怕一旦施行,必然遭到权贵们的激烈反对!” “反对是必然的,因为这个政策必然会动了他们的蛋糕。” “蛋糕?此乃何意?” 楚宁脱口说道:“也就是利益的意思,请皇上不要在意这个细节。” “那你继续。” 楚宁颔首,又说道:“朝廷要想充实国库,收缴田亩税收,就必然得施行此政策,否则只会穷者越穷,富者越富,真正将社会矛盾呈现出两极分化,完全割裂开来。富者无所事事,坐享其成,而穷者往往为了最基本的,能够活下来的物质保障,都得拼尽全力才能获得。” 今晚的李贤显然是被楚宁的一番话搞得有些忐忑不安了。 哪里想得到,楚宁居然会有这样的见识,说出这番话来。 可作为皇上,李贤也真是难得还有人愿意这样同自己推心置腹的畅聊,不免继续鼓励说道: “楚卿,今晚只有你我二人,你尽可以畅所欲言,不瞒你,这些想法朕可是闻所未闻。” 楚宁心中暗道,以前我也没机会说啊! 总之说起来,面对李贤和面对李淳,李贤给人的感觉并不那么像皇上。 或者说,他现在还远远不像是一个合格的皇上。 楚宁继续说道:“关于这田亩赋税改制,自然还得等到皇上能够真正掌控朝局时才可施行,否则面临的阻力太大,搞不好还会遭到反噬。” 李贤盯视着楚宁,心中暗暗吃惊,原本他以为楚宁只是不顾后果的随口之谈。 可现在听起来,楚宁也明显知道这条政策现在根本没有机会施行。 因为搞不好,便会遭到反噬,功亏一篑。 要知道,在古代,皇权天授,皇帝乃是天子,老百姓心中的皇权意识是根深蒂固的。 然而在门阀世家大族、权贵阶层却不尽然。 这些人本就是来自于社会的顶层,他们太了解皇权是什么。 也知道皇帝该如何运作一个国家,在世家大族的心里,皇帝并非是不可侵犯的。 相反,若是真的动及到了世家大族的利益,他们会拼尽全力与皇权搏斗。 而且历史上,门阀世家大族斗跨皇权的事还不在少数。 甚至历史上很多傀儡皇帝,背后真正当家作主的就是门阀世家大族们。 而现在唐国的朝廷就面临着这样的情况。 所以李贤自然会慎之又慎。 “行了!接下来,还有你所提的五条政策,都同朕一一详说一番,朕爱听!” “皇上,这天色已晚,要不你早些歇息,赶明儿有空,我再进宫与你详说。” “不!今晚你务必要留下来陪朕都给说明白了。” 说着李贤悠然一笑:“对了,是不是又饿了?” 楚宁有些无语,可也只得赶紧回道: “皇上,我不饿!” “你不饿,朕倒是听饿了……海公公,去,弄些糕点来。” “喏!” 不多时,海德旺领着几个太监就陆续端来好些糕点。 一眼敲过去,怕是得有十几种。 “来,吃!边吃边聊!” “……” 楚宁真的无语极了! 罢了!那就吃! 两人吃着糕点,只听李贤又唤来海德旺说道: “派人去告诉左相,明日各部有紧要奏折的由他先批阅,拿不定主意的再转给朕处理。” 嘱咐完,海德旺离去,李贤又催促起了楚宁。 楚宁只得继续说道:“这第二条强化律令治国,目的自然就是为了约束人,加强对律法的完善,提高朝廷的公信力,无论谁触犯了法律,皆依法处置,不可徇私,真正做到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还有这开放商业贸易……” “……” 就这样,两人真真正正的促膝长谈,直到下半夜。 李贤也总算是把楚宁所说的六条国策都听明白了。 听着楚宁的侃侃而谈,李贤似乎打心底里发现今天他算是重新认识了眼前这个人。 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甚至可以用惊艳来形容眼前之人。 尤其他说的那些理念,翻遍史书,亘古未有。 可楚宁所说的话,不仅条理清晰,而且逻辑自洽,有理有据。 每一点都是实实在在的为国为民。 然而,这每一条政策想要施行下去,都是如此的困难至极。 尤其在自己这个皇帝没有威望的现在。 想了想,李贤又开口问道: “整编军队方面,你想过了没有,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楚宁道:“回皇上,这个问题其实我已经想过,我认为现在非但不能裁撤官兵,还应该增加兵员,扩大京北大营编制,而且关于增加的兵员,我想着招募一批文人到军队中任职。” 招募文人到军中任职,岂不是成了书生当兵了?! 这倒是奇了怪了! 李贤一下子来了兴趣,他当然知道楚宁绝非是信口胡说的,催促道: “说说你的想法?” 今晚本就是彻夜长谈,这时候六大政策都说了,也就没啥好藏着掖着的。 “皇上这刚承继大统,应该培养出一方自己的势力,现在文官集团里一时半会儿是插不进去人了,倒不如换个方向。” 见李贤在听,楚宁继续说道:“京北大营是拱卫京师的最大保证,皇上相信我,让我管着这支军队,而我想的是,还应该在军队中设立正委军官,负责军队的纪律和思想教育。” “正委军官?这可倒是从来闻所未闻啊!” 李贤微微咂舌,给了楚宁一个鼓励的眼神,催促道: “你继续说,朕愿意听。” 第487章 促膝长谈 虽然没听说过,不过李贤却显得极有兴趣。 他总觉得眼前这个人,脑子里总是有些意想不到的奇思妙想。 “皇上!” 只听楚宁又说道:“这些做正委的文官,品级不用太高,由从七品到从五品即可,而且都是副职,一般情况下不需要领兵打仗,主要负责军队的纪律和统一思想教育。” 李贤听完,认真想了想,才说道:“军队的纪律倒是好理解,这统一思想教育什么意思?” 楚宁说道:“皇上,你想啊,这一支军队里招募进来的新兵,什么人都会有,有种地的,有打鱼的,还有各种匠人,总之是五花八门,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等到打起仗来,这些人必然各顾各的,根本不团结,犹如一盘散沙,所以必须要把这些人的思绪统一起来。” 紧接着,楚宁就说出了后世那经典的话语来: “要让士兵们明白,‘为什么要当兵,为谁当兵’,还有‘为什么而打仗,为谁打仗’的理念,要让全营将士们都统一思绪,保证士兵们的忠诚,这些工作便可以交给正委来做,而且如此一来,皇上便也可以趁势培养一批自己的势力,以后这些人里表现出众者,便可以提拔上来加以重用。” 这一次李贤陷入了沉思之中。 “为什么要当兵,为谁当兵?” “为什么而打仗,为谁打仗?” 这似乎也是李贤曾经思考过的问题,可他似乎并没有想出答案。 现在楚宁再次提及,以此方法培养一批拥护自己的势力,李贤便自然明白,楚宁这是在表明他对自己的忠心。 李贤早有心提升自己的威望,楚宁这个建议自然就合了他的心思。 眼下开科取士还做不了,不过招募一批文人做正委是马上就可以做的。 “好!招募文人当兵这事朕准了!明日便让皇家日报登文发布消息。” 其实楚宁这样做,除了表明自己的心思,当然还带着一点私心。 这个时代人的思想意识极其传统和保守,很多理念类的东西根本打不开。 现在李贤刚登基不久,便可以借他的手来做这些事。 通过这次前往滨州平定齐王叛乱,关于牛云飞的种种表现,已经让楚宁明白,其实正委这个工作是真的很有必要做起来的。 要在潜移默化中,慢慢改变士兵们的意识。 这一通聊下来,早已是到了深夜。 可李贤似乎毫无睡意,一直抓着楚宁还要长谈。 而此时,中书省签押房内。 今晚值守的左相余天正也是十分忙碌。 正拿着一份名册和履历在仔细翻看,不时就在名册上把一些官员的名字一一划去。 不到两刻钟,余天正便把手里的那本账册给划掉了五十几名官员的名字。 这时,门下侍中夏岩走了进来,就看见余天正在哪里划来划去的。 身边案桌上还摆满了一本本官员名册和官员的履历表。 夏岩来到近前,仔细瞧了瞧,忍不住问道:“左相,你这是在干嘛呢?” “夏大人,你来了,瞧瞧,这些被划掉的名字都是些尸位素餐的家伙,本相自然要免了他们的官职。” 夏岩走过来凑近一瞧,顿时震惊说道: “余相,这足足怕有好几十名京都官员啊?!如此大张旗鼓裁撤官员,怕是会引起朝廷动荡啊!” 夏岩的话其实说得很含蓄,因为这些官员里,大多都是康王提携的。 你这一挥手,直接给免了,等到康王回京,如何会依。 不用想,这也必然会引起群臣纷争。 然而,余天正却是满脸义正言辞: “这些官员我已经核实过了,身为官员,却是浑噩度日,毫无作为,朝廷干嘛还要养着他们。” 见余天正十分坚持,还表现出十分愤慨,夏岩便在侧低声提醒了一句: “余相,这些人里好多可都是与康王有牵连啊!” 余天正听闻,神色却是一怔,朗声说道: “康王又如何,本相斗倒了韩世荣,又岂会怕了他康王。再说了,新皇登基,便让本相力推新政,这乃是先帝在世时便已经定下的国策。” 说着,余天正的脸色一沉,转对夏岩嗔怒道: “伯言,不是我说你,你也是先帝委任的顾命大臣,为何在继嗣问题上却迟迟不肯表态。” 在继嗣和继统的问题上,目前夏岩并没有表态。 也就是说目前夏岩根本就没有站队,既不说自己是继嗣派,也不说自己是继统派。 可说起来,夏岩作为门下侍中,百官右相,又是先帝委任的顾命大臣,自然该与余天正站在一起。 现在听到余天正的话,夏岩知道,这是在责怪自己了,拱手一揖,说道: “余相,说来你曾对我有提携之恩,否则我应该还在翰林院苦读圣贤书,这些事我自然时刻铭记在心,可眼下这个关口,我也不得不多提醒余相一句,如此大规模的罢黜官员,康王是绝不会同意的,且此举必会将皇上置于不利之地,新政的推行也必然大大受挫,还请余相三思啊!” 夏岩与余天正同科,可夏岩的年龄其实比余天正要大两岁,后来入仕做官,余天正一路顺风顺水。 可夏岩却因为性子刚直,不愿攀附权贵,一直不得重用,便在翰林院任编撰。 后来还是余天正举荐,让他出来做官。 因做事沉稳,深受太上皇重用,一路提携做到了门下侍中。 朝堂设三省六部九卿二十四司,其中三省为中书省、尚书省、门下省。 因太宗曾做过中书令,后来便不再设立中书令,尚书令任左相,掌典统领百官,门下侍中为右相,自太上皇晚年伊始,便由夏岩担任。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余天正和夏岩便是相扶相携一路走来。 直到韩世荣倒台,余天正成为百官之首,成为名正言顺的左相。 “伯言无虑!” 余天正将手中已经划好的名册放下,起身笑道: “本相做事向来坦坦荡荡,无愧于心,更不会徇私枉法,只想为皇上分忧。” 夏岩心中虽急切,可也知道他是再也劝不住这位昔日同科故友了。 只是余天正如此急切的大刀阔斧改制,还一下子罢黜了这么多朝臣,还都是牵连着康王的。 这一举动摆明了就是冲着康王去的! 诶!这朝堂只怕立时就要一番腥风血雨了! 就在这时,海德旺疾步匆匆走了进来: “两位相爷都在呢,皇上口谕,‘明日各部有紧要奏折都交给左相先批阅,有拿不定主意的再转给朕处理便是’,钦此!” 余天正一听,这眉头更是扬了起来。 瞧瞧,这就是皇上对自己的极度信任啊! “臣遵旨!” 余天正和夏岩拱手回礼,只听余天正又忽然开口问道: “海公公,皇上都歇息了?” “没呢!这会儿还在和上将军彻夜长谈呢!” 余天正一听,脸色顿时就垮了! 一股浓浓的醋意涌上心头。 自己兢兢业业为大唐朝廷分忧,如今已是为第三代皇上分忧。 可似乎,却比不上那个朝廷新贵楚宁呢! 第488章 招募文人 次日一早,雪花飘落。 “卖报!卖报!” “皇上下旨,招募文人入军营当兵喽!” “瞧一瞧,看一看喽!” 报童嘴里哈着寒气,挥舞着皇家日报,双手脸颊被冻得通红,叫唤得十分热切。 这可是新皇登基后颁布的第一件事,居然是招募文人入军营当兵。 于是乎,一时间,京都各大茶楼酒肆,天桥书摊都是议论纷纷。 毕竟,这里可是京都啊! 任何朝廷公开发布的消息,都会第一时间在百姓们口中流传开来: “诶,听说了么,朝廷要招募文人入军营做官啦!!!” “啥玩意,还以为你要说的是什么事呢,一大早的满京都都知道啦!!!” “朝廷此次招募文人,限十六岁至三十岁的秀才,合计二百人。” “这官职叫正委,还是个从七品衔,挺不错啊!” 百姓们议论纷纷,而那些原本就是朝堂官员的人自然也一大早便得知了消息: “嘿,咱们这位新皇上也挺有魄力的,居然想到招募文人当兵,高明啊!!!” “哪里就高明了?” “能想到招募文人当兵,看来这皇上背后有高人在给他出谋划策啊!” “你是说皇上这是想要培养一批自己的人才?” “哎哟,这已经是昭然若揭了好!” “可是读书人的征途应该是读书入仕,怎么可能会有人愿意去军营当兵啊!” “坏喽!让读书人和那帮子没文化的大老粗待一块训练,还同吃同住,简直有辱斯文!” 虽然有的官员们已经猜到了皇帝此举的意图,可并不看好能招到人。 这个时代,但凡会读书识字的,心中想的都是考取功名,走仕途,而绝不会去当兵的。 这时,御书房,李贤正与楚宁在用早膳。 严格算起来,他们二人昨晚也就睡了不到两个时辰。 楚宁倒是想多睡会儿,可架不住皇帝亲自喊你起床啊! 李贤虽然崇尚节俭,可早膳还是一点不含糊。 糕酥,面食、稀粥,以及胡辣汤、烤羊肉一类。 几十个碟盘碗盏摆了满满一张长桌。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肯定是极其奢华了。 可对于一个皇帝来说,似乎已经是缩衣紧食了。 二人吃了一阵,就看见海德旺走了进来禀报,说皇家日报刊登的招募文人入营当兵已经发布出去了。 目前京都里都已经议论开了,各处安排的密探都在收集反应情况。 李贤满意的点点头,海德旺退去后,只听李贤又对楚宁开口说道: “昨晚与你畅聊一番后,朕觉得未来形势清晰明朗,可你说的那些政策都是着眼于大处,好些眼下都不能施行,依楚卿之见,这眼下当务之急该做些什么?请楚卿为朕一决。” 现在的李贤似乎全然不拿楚宁当外人,这也难怪,自打做了皇帝哪里还有什么真正的朋友啊! 他现在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孤家寡人,那是除了身边的太监,完全没有一个人可以相信。 或者说,即便你能放下身段有意拉拢对方,可对方却总是提防着你。 身居高位便是这样,完全不可能再与人做到真正的交心。 而李贤觉得自己与眼前这位,便没有那种君臣之间的隔阂,而更像是一种纯朴的友谊。 可对楚宁来说,自然心里是有认知的。 现在的李贤刚从一个逍遥世子转变为一国之君,完全没有适应这种身份的转变。 虽然口中一个劲的自称朕,可对于皇帝到底意味着什么,他显然是还没有搞懂的。 这时听到李贤又问计于自己,楚宁只得开口回道: “皇上,我的意思,眼下皇上不妨先可以组建一支顾问团队。” “顾问团队?” 李贤又觉得自己听到了新鲜词,一时兴起,赶紧追问起来。 楚宁说道:“皇上刚登基,好些朝事需要人参合,可左相这些大臣们都有朝政要处理,也不可能时刻都陪在皇上身边,如此一来,皇上倒不如以此为由,在翰林院选出一批读书人来充当伴读,明面上是陪皇上读书,可真实目的就是集思广益,为皇上出谋划策。” 这倒是个培养亲信的好办法。 李贤想了想,说道:“只是这人选该怎么选择?” 就在这时,又有内侍官进来禀报: “启禀皇上,文渊阁大学士李鸿仑殿外求见!” 听到内侍官的禀告,李贤头也不抬:“来得正好,让他到御书房静候,朕片刻即到。” “喏!” 李贤这边快速吃完早膳,领着楚宁便往御书房走去。 等到李鸿仑入殿时,李贤已经坐在了大椅上,还看见下首位站着的楚宁。 对于楚宁,李鸿仑是表现出极其看重的,他本就是文坛大家,天下读书人的榜样,在读书人心中的地位极高。 太上皇之时,李鸿仑便已然是帝师了。 虽说文人相轻,可文人也相惜。 当李鸿仑第一次得知有人解出了他给雷德蒙出的连环诗,就对解题之人十分欣赏。 后来才得知解题之人乃是楚宁。 李鸿仑自从见识到楚宁的才华后,便对楚宁寄予众望,认定他便是唐国文坛的传承人。 “老臣参见皇上!” 对于这位文坛大家,李贤还是十分敬重的,赶忙摆手招呼一声: “李先生快快请起,来啊!赐座!” 一张暖凳很快摆在了李鸿仑身后,也不客气,回了礼便顾自坐下了。 “李先生一大早入宫,可是有什么紧要的事吗?” 李鸿仑瞥了一眼站在皇上下首位的楚宁,朗声说道: “今日一早老臣得知,皇家日报散布消息,要招募文人入营当兵,老臣极为不解,特来奏请皇上。” “哦,你说这件事啊!” 李贤听闻后,立刻也是看向了下首位的楚宁: “这是楚大人向朕谏言的,不妨就由楚大人来解释一下!” 楚宁微微皱眉头,这皇上还真是不客气啊! 不过这也确实是楚宁想借着皇上的权利做这件事,李鸿仑也是四个顾命大臣之一,对于朝堂颁布的政策,自然也有权过问。 尤其还是牵连着文人做官的问题,他更是十分关心。 “那就请楚大人说说,为何要招募文人入营当兵?” 第489章 军政分离 招募文人入营当兵,这是闻所未闻之事。 这个时代读书人都讲究‘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你要让一个知识分子去当兵,那简直就是对读书人的侮辱。 更是对孔孟圣贤的侮辱! 换个话说,差不多就是清北毕业后,回乡下养猪! 毕竟,这个时代大多选择去当兵的要么是被朝廷强制抓去的,要么就吃不饱饭活不下去的。 当兵就是为了有口饭吃,跟他们谈什么人生理想,保家卫国毫无意义。 李鸿仑现在目光是紧紧盯视着楚宁,他倒想要听听,楚宁要如何解释这个问题。 “李大人,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先有一个问题想问一问李大人。” 李鸿仑轻声一笑:“请问!” 楚宁直接又把那个经典的问题抛了出来: “老百姓为什么要当兵,为谁当兵?” “朝廷为什么而打仗,又是为谁打仗?” 很显然,当李鸿仑听到这个问题时,同样也是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他做了一辈子学问,可似乎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仔细想了想,李鸿仑不答,却是问道:“老臣想听听楚大人有何高论?” “高论谈不上,不过倒是有一些自己的想法,不妨与李大人探讨探讨。” 楚宁看了一眼李贤,后者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其实这两句话归纳起来,都是一句话,无论当兵或者打仗,其目的都是为了天下百姓。” 李鸿仑微微咂摸着楚宁话里的意思,只听楚宁又继续说道: “太宗在位时,便广开纳谏,更是时常引用魏征所提出的‘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言论,足以说明太宗对民心的倚重,正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失天下’,这天下的根基便在于民心。” 李鸿仑微微颔首,显然也是十分赞同楚宁的观点,只是很快又意识到这似乎有些答非所问: “请问楚大人,你说的这个民心问题与招募文人当兵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 楚宁说道:“我再问李大人一句,这天下读书人读书,到底是为了什么?” 李鸿仑一凛,信誓旦旦说道:“当然是为了报效朝廷,匡扶社稷。” “好!那朝廷咱们自然好理解,无非就是宫殿府衙,那社稷呢?何为社稷?” 李鸿仑道:“社稷嘛,自然是这九州万方。” “不对!”楚宁摇头说道:“你说的只是疆域,真正的社稷应该是疆域之上的老百姓。” 李鸿仑微微沉吟,没有再接话。 楚宁又说道:“我知道,在李大人看来,读书人就应该考取功名,这才是正途大道。然而,我却不这样想,读书人读书更应该是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可朝廷开科取士,不可能让天下读书人都有做官的出路,既如此,读书人又该如何实现自己的理想呢?” “所以,楚大人认为读书人去当兵也是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 “为何不是呢!” 楚宁言辞凿凿说道:“军营也是一个锻炼人心志的地方,现在士兵们只知道打仗,而并不知道为什么而打仗,又是为谁打仗?这些正是需要读书人去做的事。现在皇上有意让读书人去到军营磨练,这对那些无法走科举仕途的穷苦读书人来说,便等于是给了他们一方施展才华的舞台。” 李鸿仑现在似乎已经完全明白了楚宁话里的意思。 这个征召读书人入军营当兵,说白了,就是给那些走投无路的穷苦读书人的机会。 因为那些权贵之家的读书人是绝对不会去入营当兵的。 如此一来,自然就把那些权贵之家的子嗣给排开了。 而真正愿意去军营里当兵的读书人,自然就是那些穷苦人家的孩子。 要知道,其实在古代,但凡是读书人家境其实都是较好的。 真正的贫苦人家是连读书机会都没有的。 因为读书就意味着要脱产。 而这个时代没有义务教育,更是需要劳动力,但凡有劳动力的孩子都不可能达到完全脱产去学习。 这也就造成一个问题,就是文人仕子都被权贵们垄断了。 最终门阀宗室便牢牢掌握了社会舆论和晋升通道。 穷苦人家的孩子除了攀附权贵,便根本再无出路。 所以也就会有很多所谓的门生故吏。 而楚宁提出的让读书人去军营当兵,便等于是给了穷苦读书人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 说到这里,楚宁觉得还有一些话想要说出来: “另外,让读书人参兵,还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平衡文武的发展,我认为一个健康发展的国家,不应该只重文武之其一,而应该文武并重,要改变这种风气,而不是靠打压某一方。” 唐朝重武,却因藩镇而亡。 宋朝重文,却因孱弱而灭。 可要想打破这些传统何其艰难。 尤其门阀士族的垄断,要直到后来的朱温才彻底结束了儒家门阀士族七百年的统治。 至此,由门阀士族掌控的全国近一半的土地庄园才被释放出来。 由门阀士族操控的所有权贵集团以及他们世代世袭的爵位,才被统统清除掉。 当然,儒家门阀士族虽然被彻底结束。 可迎来的又是儒家文官官僚集团,封建王朝仍然在继续。 楚宁知道,现在的他权利还太小了,只有一步一步的去改变。 要在潜移默化中把一些东西植入进去。 等到某一天,量变引起质变。 蝴蝶煽动翅膀,万事可期! “行了!” 这时李贤终于接言说道:“楚大人所说的,朕已经都知悉了,朕也以为这是一个切实可行的法子,所以,还请李先生多加支持才是。” 李鸿仑此次入宫陛见本就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只不过是对于朝堂突然提出要招募文人入营当兵这件事不解。 如今听了楚宁的说辞,又看明白了皇上的态度。 李鸿仑怎么可能还会不知道,这就是皇上授意的。 这显然就是想要招募培养一批自己的人了。 对于继嗣和继统的问题李鸿仑一直也没有表过态,不过对于李贤他在心里自然是十分赞许。 尤其是对于楚宁,李鸿仑如今听了他的一番说辞,更是打心底认为,此人必将是自己可以托付的传承者。 话已至此,李鸿仑也是当即表态说道: “皇上放心,老臣已然听明白了楚大人话里的意思,定会全力支持的。” 第490章 碎银二两 朝廷发布招募文人入营当兵,算得是京都里最大的新闻了。 当然,也算是最为有趣的事。 无论是达官贵族,还是平民百姓,对此都是议论纷纷。 而这个新闻在文人士子里反响才是最大的。 尤其以京都权贵的子弟们,那批天之骄子更是嗤之以鼻。 在天之骄子们看来,最为可笑的是,入营当兵还要从基层做起。 这就意味着要与那些武夫莽汉们同吃同住。 简直是有辱斯文啊! “让读书人去当兵,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可不是咋地,想我等饱读诗书,满身才华,可惜啊!只能在翰林院做做编撰,诶!” “要是皇上招募高级军官的话,在下还是愿意考虑考虑的,只是这啥正委,还是个从七品官职,这级别未免也太低了些。” “不过别说,这对那些穷秀才们倒还是个机会。” “那是,读书做文章他们不如我等,倒也是只能去军营干苦活效力了!” “哈哈哈!走,今晚锦瑟坊的代今姑娘有新曲子演奏,我等且去饮酒听曲。” “诸位兄台,请!” “请!” …… …… 傍晚时分。 天空黑压压的,整个京都慢慢就要入夜了。 在京都北城一座偏僻破旧的小巷子里,住着一户人家。 这时,家主曾俊才正和妻子、儿子在吃晚饭。 曾俊才今年已经三十五岁了,膝下有一个儿子,名叫曾秀,今年也已经十七岁了。 说来也是巧,曾俊才和儿子曾秀都是秀才。 而令人心酸的是,曾俊才十五岁便中了秀才,然而如今三十五岁了,还是个秀才。 一家人简单的吃了晚饭,曾俊才便让儿子进房里看书去了。 曾俊才则是一个人回到了屋子里,看着桌上昏黄的油灯发呆,眉头却是紧紧的皱在了一起。 妻子走了进来,一眼就看见了满脸愁容的丈夫,慢慢走了过去,把一件略显破烂的棉服披在了丈夫身上。 这才忍不住开口问道: “夫君,我瞧着你这一天都是魂不守舍的,发生什么事了?” 曾俊才重重叹了一口气,顺势用手拉过妻子在身边落座: “瑜娘,你嫁给我多少年了?” 妻子有些不解的看着夫君,看还是回道: “秀儿都已经十七岁了,我嫁给你也有整整十八年啦!” 曾俊才嗯了一声,随后便是满目深情地望着妻子,怔怔说道: “这些年来,我一心就想着考取功名,然而却是屡次不中,如今秀儿多已经是秀才啦,咱们家里再也供不上两个人读书啦!” “夫君,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妻子隐隐已经猜到了什么。 “瑜娘,这些年得亏了你操持家里,让我两耳不闻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瞧瞧你,也不过才三十出头的年纪,便陡生了这么多白发,是夫君无能啊!” “夫君,你别这样说,瑜娘嫁给你只觉得很是幸福,等你考中了,这一切不都会好起来了吗?” “不!” 曾俊才突然肃穆起来,将心里已经做出的决定说了出来: “瑜娘,我已然决定不再考取功名了!我要去军营当兵!” “什么?” 瑜娘脸色大惊:“可是夫君,来年开春便是春闱了,你已经准备了这么久,为何就要放弃。” “不,这不是放弃!” 曾俊才想起今日在城里看到的招募文人的报纸上写着的话: 【读书人大可不必局限于科举一方天地,军营里也可大有作为!】 “如今朝廷下令,要在京北大营招募文人当兵,好像是叫啥正委,主要负责军令和后勤一类,算是一个从七品的官职,最关键是听说每个月是二两俸禄。” “夫君,你可一向是视钱财如粪土的,为何要为这二两俸禄而折腰,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可是你年轻时定下的宏愿啊!” 说到这里,瑜娘眼中竟含有泪花涌动。 她太知道夫君这么多年来,为了考取功名所付出的代价。 那是多少个寒冬腊月,埋头苦读啊! 那年她初遇夫君,就是被他那意气风发的才华所折服! 可如今,夫君怎么就会愿意为了碎银二两而放弃功名呢! “瑜娘,二两俸禄可是不少喽!” 说着,曾俊才却是苦涩一笑,这笑容里满含着一个中年男人在历尽沧桑后的无奈失笑。 其实他何尝不明白自己这么多年来所付出的辛劳。 可没有法子啊! 他已经三十五岁了,人生已经渐渐定型,自己的人生该怎么走,似乎也该有定数了。 “夫君,若是你去做了那正委,将来可还能再考取功名么?” 瑜娘很想再劝,可曾俊才显然已经思虑了很久才做下的决定: “瑜娘,别再想科举了,为夫已经想好了以后的路,科举仕途也该看得淡然一些了,只盼着他日秀儿能替我完成这个宏愿!” 瑜娘知道,来年开春后,儿子也要参加第一次科考了。 可现在家里就靠着她帮人做工,才能勉强维持一家生计。 若是两个人同时参考,根本没有那么多钱财供应。 而今夫君做出这个决定,必然也是在为儿子考量。 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啊! 可是一想到夫君就要放弃科举,而去军营里做那劳什子正委,心里便是替夫君感到委屈。 “好了,瑜娘,此事便这样定下了,放心,为夫以后入了军营说不定也能做出一番事业,光耀门楣呢!哈哈哈~~~” 曾俊才说罢,又是自嘲的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声里越加透露出一股子苍凉来。 次日一大早。 曾俊才便早早起了,家里没有厚棉服,便在身上多穿了一件单衣。 把哪一件十八年前第一次参考的衣服又拿了出来穿上,然后便信誓旦旦地朝着应征大营走去。 来到营房时,太阳早已上了中天,可温度却也只是微微有了一点变化。 一阵雪风吹来,曾俊才本就单薄的身子骨差点直接被掀翻在地。 此时,应征营房外摆上了长桌,已经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都排上了长队。 一个个看上去都是那样的单薄,衣着粗布长衫。 随眼可见,都是些穷苦的读书人。 曾俊才拍了拍衣服上的雪花,随后昂首阔步的走了过去! 第491章 一举两得 “姓名?” “曾俊才。” “籍贯?” “宁安街紫竹巷。” “年龄?” “三十五岁。” “什么身份?” “秀才,这是我的牙牌。” 书记官仔细打量了一眼应征者,又看了看牙牌,随后转对身侧的同事问道: “查到了吗?” “回大人,确有此人。” 拿起一块腰牌递了过去,叮嘱说道: “三日内拿着腰牌到京北大营正式入职报道,届时还会复核身份信息,倘若敢有顶替者,必将依法重处。” 曾俊才点点头,拿起腰牌仔细瞧了瞧,以后自己的余生便是要与军营联系在一起了。 初晨的阳光已经透过黑压压的乌云慢慢照了出来。 紧接着便看见那乌云边上镶出了金边。 曾俊才紧了紧身上的单薄粗布长衫,他没有选择回家,而是径直往京北大营报道去了! “下一位!” …… …… 朝廷要招募文人做官,一时间迎来了许多穷苦书生的踊跃报名。 加之有了文渊阁大学生李鸿仑的支持,翰林院竞也有一批学子愿意入营参军。 消息传进宫里,李贤得知后也是颇为满意。 没有做皇帝前,李贤也时常与下层平民百姓有过交往,知道民间并不是没有能人,而是缺少晋升的通道。 但愿此举也能选出一批可用之才! 转眼又是两日后。 茶马政的一系列细则也陆续确定下来,政令要颁布自然还得有左相来操持。 于是这天一大早,李贤便把余天正召进了御书房。 余天正能历任三代皇帝,一路做到文官之首,靠的自然还是真材实料。 因而当他听闻茶马政的相关细则后,顿时连连赞许,认为应将茶马政定为国策,立刻以朝廷名义颁布。 紧跟着李贤便顺势将成立皇家商行的事一并说了: “朕的意思,茶马政施行细则便全权交付与皇家商行,在京都特设茶马司,可在秦州、洮州、河州、雅州四地设点试行,由茶马司专门管理茶马贸易事宜,出具朝廷的官引,任何他人不得横加干涉。” 余天正当即也是赞许道:“茶马一政确实乃是增加赋税的良策,不仅能将茶叶卖入西番换取钱财和马匹,还能用茶叶制约西番,可谓是一举双得。” 李贤点点头:“所以,这茶马司特使人选便尤为重要。不知余相可有举荐之人?” 说完,目光落向余天正,倒不像是在询问。 余天正如何不知啊,这样的政策肯定是皇上背后有高人提出的,不答反问道: “敢问皇上,可已有适宜人选?” “不瞒余相,朕这里倒还真有一个适宜人选。” “哦,请皇上明言。” 李贤道:“朕的意思是皇家商行乃是商贾之事,必然牵连着朝廷与各大地方商贾的承租契约,如账册、商契等诸多事宜,若要想做好此事,必然就得选择熟知商贾之道的能人担任,朕在庆州潜邸时,便熟知一人,名叫王酒胡,乃是难得的人才。” 余天正微微晃头,关于这个叫王酒胡的他从未听过。 不过现在他大致能够猜测得到,想必这个茶马政就是这位王酒胡所提的。 能想到如此良策的,也必然是个大才。 可既然牵扯到朝廷的政事,余天正必然要多关心一些: “请问皇上,提出茶马政良策的可是王酒胡此人?” 李贤颇有些自豪说道:“其实真正提出茶马政一策构思的乃是上将军楚宁,至于制定框架和细则等则是王酒胡。” 余天正眼中闪过一抹惊讶,虽然自己一心在力推新政的施行,可不得不说,茶马政一策确实是良策,心中虽然有些酸楚,可官场沉浮多年,余天正早已喜怒不形于色了。 “这二人都是难得的人才。只是皇上,这商人重利,若要设立皇家商行,施行茶马政也绝非易事,臣的意思,还是应该选派朝廷官员担任重要职责。” 在余天正看来,虽然这个政策确实很不错,可也不应该全部交给商人去负责。 说直白些,余天正作为左相自然也是想安插人手的。 李贤自然知道余天正的意思,事情还得靠下面的人去做,于是面露笑意说道: “这个自然,朕意思是由楚宁兼任特使,而实际运营可交给王酒胡,至于茶马司其余官吏人选,就得劳烦余相多加费心了。” 余天正微微一怔,这个王酒胡到底是何许人也,为何皇上一直想要重用此人。 “敢问皇上,这王酒胡与皇上是何关系?” 李贤微微一笑,说道:“不瞒余相,王酒胡乃是朕的舅父。” 余天正脸色顿时就黯然了! 好嘛! 刚斗倒了一个韩国舅,这转眼又来了个王国舅。 似乎是看出了余天正的忧虑,李贤继而又补充说道: “不过余相不必多心,朕早已打了招呼,王酒胡没有功名,朕也绝不会徇私为他谋取官身。” 余天正连忙恭声点头,随后又想起什么来:“皇上,康王前站来报,三日后便要回京了,这接驾仪式要如何办理?” 这就显然是在套皇上的话了。 康王是李贤的父亲,这也是李贤登基以后,第一次要与自己的亲身父亲正面交锋了。 如果皇上答应亲自前往接驾,这当然无可厚非。 毕竟楚宁回京时,皇上也给予了特别的殊荣。 康王作为皇族,李氏宗亲,还是皇上名义上的父亲,更是无可厚非。 现在朝臣们又在继嗣和继统的问题上争论不休,所以这个时候皇上的态度就更加重要了。 可谁知,就听李贤说道:“这件事朕已让礼部全权负责,届时延庆公主也会前往,朕近来受了风寒,身子有些不适,就不出席迎接大典了。” 余天正闻言,心中一喜,知道皇上还是与自己站在一起的。 “皇上放心,臣也会责成礼部办好康王回京的迎接大典。” 李贤点点头,再次嘱咐说道: “成立皇家商行,施行茶马政的事,就烦劳余相多费心思了。” 余天正脸色一喜,立刻应声说道: “皇上放心便是,臣一定恪尽职守,办好此事。” 李贤应了一声,紧跟着,掷地有声地说道: “朕近来想着还是应该多读些书,想在翰林院选出一批读书人来充当伴读,不知余相有什么看法?” “皇上,这是好事啊!” 余天正附和道,“论读书臣不如李鸿仑,此事不妨就交给李鸿仑去挑选?” 听到这里,李贤眼睛一亮,还是楚宁这个办法好! 以招募伴读的名义,拥揽一批人才,明面上是陪着读书,可真实目的就是集思广益,出谋划策。 “好!就依余相所奏!” 余天正躬身退出后,李贤又把海德旺叫来: “海公公,现在内库还要多少存银?” “回皇上,合计一百三十万两。” 李贤听闻,微微沉吟,不再犹豫: “立刻拨付三十万两给楚宁,作为此次平定齐王叛乱死亡将士的抚恤金!另外……” 说着李贤突然顿住了。 海德旺微微抬望一眼,就迎接上了李贤略显黯然的目光。 接着只听李贤又沉声说道: “另外,让皇家日报明日全版刊登,康王入京的消息!” 海德旺微微一凛,很快还是躬身回道: “喏!” 第492章 整编军队 自打平定齐王谋乱,回京之后,楚宁就闲了下来。 当然也不是无事可做,只是突然从军营里的生活回到京都,一下子还有点不习惯。 现在煤炭订单已经发出去了,这一次不仅会有青山县的人送货,还有王酒胡的商队一并押运。 赶在过年前,把第一笔订单送到是没问题的。 只是现在抵到要过年了,京都存量也不大,年前便只能开拓市场。 长安居大不易啊! 转眼又过了两日,魏满和牛云飞领着京北大营的官军赶在康王入京的前一天驻扎进了京北大营。 楚宁得知禀报消息后,打包了几十份烧鹅便直接回了京北大营。 找到魏满,让牛云飞召集众将领商议整编军队的事。 当然,这也是军队建制的问题。 楚宁现在挂了个茶马司特使的虚衔,真正有话语权的便是这京北大营上将军一职了。 “上将军,这才半月不见,你倒是胖了。” 众人军中落座后,牛云飞当先说道。 赵九附和道:“对,还白了。” “看来京都这方水土还真是养人啊!” “我还是喜欢在外面打仗,日子过得舒坦,这京都大营,束缚得紧。” “谁说不是呢!总感觉,这手脚都像是绑着的。” “还有,总觉得背后有人在盯着你!” “……” 众人七嘴八舌聊了几句。 楚宁已经让人把烧鹅都给分了,大家伙都是吃得满嘴流油。 吃着吃着,就听魏满开口问道: “大人,这眼看着就要过年了,朝廷的封赏下来了吗?” 提及这个,楚宁脸色不免黯然下来。 平定叛乱后,楚宁便答应要给将士们请功封赏的。 虽然皇上已经答应了此事,可奈何现在国库没有银子。 索性现在皇上已从内库里拨付了三十万两作为死亡士兵的第一批抚恤金。 算是解了眼下的燃眉之急。 要知道,好些死亡将士的家属们都等着这笔钱救命度过年关。 可现在有功将士们的封赏却是迟迟没有下来。 平定齐王一战,京北大营所有赏赐有功将士的名单已经整理出来。 差不多需要一百八十万两。 “大人,出征前都在传闻,说康王整顿江淮盐税,至少弄了上千万两银子。” “就是,我也听说了这事,那些南下清理盐税的全都是康王的人,一个个都是肥得流油。” “我也实在是想不通,三路出征军营里,也就康王一路军费最多,再是武安侯,最后是咱们京北大营。这才几个月,怎么算,国库都不可能说没钱了!” 魏满又插了一句。 所有人听闻后都是十分气愤地看向楚宁,他们倒不是对楚宁撒气。 而是对魏满说的这番话,透露出的意思而生气。 此次京北大营出征平定齐王叛乱,也就最初每个月能拨付四十万军费。 可到后来都是逐月减少,甚至就在上个月,也就是平定齐往的这个月,朝廷甚至都没有拨付军费。 最主要还是在攻破临邑城获得了现银一百一十万两,当时牛云飞还力劝楚宁动这笔钱之前,应该先请示朝廷。 可楚宁当时根本就没有管那么多,直接查抄出来做了军资。 后来军资不够,又是靠着征收士绅大户们的钱粮解决的军资问题。 而王潜北伐则不必说了,后勤补给线路长,打的又都是硬仗,每个月也就是一百一十万两军资。 倒是这康王,每个月居然需要一百三十万两的军需。 而益州本就是天府之国,完全可以支撑起康王这支兵马的军需。 最令人气氛的是,京北大营在平定齐王后,周王和潞王是直接选择了投降,康王甚至可以说没费一兵一卒就打了个大胜仗。 如今皇家日报里全版刊登,大肆宣扬康王此次出征的丰功伟绩。 公平吗? 当然不公平。 可这不就是成年人的世界吗? 楚宁自然也就能够明白大家伙心中的愤怒。 “你们放心,封赏的事皇上已经答应了,此次军官们最低都是晋升一级。至于这一次平定齐王有功将士的奖赏可能还要等一段时间。不过大家伙都放心,我已经想到办法了。” 楚宁现在还兼任着皇家商行特使的差使,两日前便已经和执行掌柜王酒胡商议,先以预售订单的名义签订认购契约。 皇家商行成立当日,便签订认购契约近十万两。 此举也是深得皇上赞许,当即表态要把这十万两用来作为此次平定齐王有功将士的封赏。 楚宁自然也不会客气。 片刻之后,楚宁说出了朝廷想要推行新政,对军队进行整编的政令。 尤其户部以国库没钱,直接断了王潜北伐大军的军需,紧跟着朝廷便有不少大臣谏言要与党项人议和。 众人听闻,噤若寒蝉。 楚宁目光扫过众人,朗声说道: “现在朝中很多大臣极力反对与党项人打仗,上书谏言要皇上罢兵言和。” 言至此,话语陡然一变,变得极其严肃起来: “不过我已经给皇上说了我的态度,眼下绝不可罢兵言和,即便是要议和,也得打下一场胜仗再说,能战方能言和,否则你拿什么去跟人家谈,不过现在前线战报还没回京,到底什么情况我具体也不知道。” 魏满插言道:“我听说武安侯与党项人打得很辛苦,若是真断了军需怎么办?” “这个皇上已经说了,会先让市舶司筹集解决,不过眼下咱们也要商议商议京北大营整编的事。” 说到这里,楚宁又看向牛云飞: “现在京北大营招募了二百名文人入营当兵,这些都是准备培养成正委的,这些人我便交给你,由你亲自培训。” “末将得令!” 牛云飞赶忙回道。 “你们都听清楚了,这些文人刚入军营,你们且不可孤立或者打压他们,以后京北大营里便得以文武并重。” “是。” 嘱咐完政务上的事,楚宁又来到神机卫,找到玄彬,特意嘱咐要加强火器的改进与弹药的补充。 这次平定齐王便足以说明,火器的规模运用,是完全可以压制骑兵队的。 只是这神机卫的花销太大,目前根本没有那么多钱财供养。 打仗真特么的太花钱了!!! 第493章 康王回京 到现在楚宁是完全明白过来,‘打仗,打的就是钱粮’这句话的深层含义! 继续搞钱!!! 可要想搞钱,就必须得革制,打破旧有规则,重建新秩序。 因为钱都掌握在门阀士族手里! 而要革制,便自然会动掉许多人的蛋糕。 这条路何其艰难,楚宁当然最清楚! 转眼已是昭顺元年十二月二十五日,距离过年还有五天。 康王的仪驾终于抵达京都。 李贤早有下令让礼部负责筹划康王入京的典礼,并私下里派了延庆公主去迎接。 而李贤却并没有以皇帝身份,亲自去迎接。 加之皇家日报早有大肆报道,京都百姓自然也早就听闻了。 因而这才刚过巳时,京都便已经清了街道,站满了肃场官兵。 得知自己的儿子,如今的皇帝没有来迎接,康王顿时火冒三丈。 可碍于百官在场,康王自然没有发作。 忙完礼部的迎接大殿,康王直接打马回了府中。 朝中好些原本就拥护康王的朝臣,这时早都恭候在府外了。 康王全然不顾,便在王府设宴款待众位朝臣。 此次前往康王府庆贺之人,足足占了在京半个朝廷的官员。 这也无疑可以看出,如今康王在朝堂之上的权势有多大。 待到筵席散去,百官们也是醉意盎然的拜别而去。 康王便把户部尚书杨介和、礼部尚书姚崇、吏部右侍郎汪缙、工部尚书胡广、工部员外郎杨涟等人单独留下。 这时,一众人都围坐在康王的书房里,正在秘密议事。 “……康王,目前京都朝局大致就是刚才我所说的这些事,我等皆是拥护康王为皇叔父摄政王,只是余天正始终拿先帝遗诏说事,坚持认为继嗣的说法,而皇上也是一直也不正面表态……” “真是岂有此理!” 听完杨介和的话,康王当即忍无可忍,拍案而起了! “皇上自幼便是本王看着长大的,余天正何意不让他认我这个父亲。” “康王先行息怒!”工部尚书胡广趁机说道:“此事我们已经在朝廷争论过多次了,现在大家都是一个意思,等你回京后,咱们得赶在年前的岁末朝会上,务必要把此事敲定下来。” “对!”坐在最末位的工部员外郎杨涟也是连忙附和说道,“两日后便是岁末大朝会了,除夕前皇上还要祭祀祖宗,咱们一定要联名上折子,将此事在年前就敲定下来。” 杨涟这一说,在座诸位都跟着附和起来。 康王自剑南道往京都赶路,一路便已经听说了不少朝廷发生的事。 对他来说,也是万万没想到先帝李淳会走得这么快。 这些日子里都在思考着如何应付变幻莫测的朝局,他本就是个杀伐果决的人。 可这时也突然有些犹豫了。 曾经的儿子,如今的皇上。 虽然早在去年入京的时候,就已经和先帝李淳达成了某种共识。 可在太后薨逝,韩世荣倒台后,康王渐渐发现,那个年轻的唐帝竟然远比他想象的要老练许多。 至那时,他便隐隐觉得,他所面临的唐帝心思缜密,让他难以应付。 可谁也没想到,天不假年,唐帝终于还是死了。 而最让人气恼的是,唐帝居然留下了嗣位遗诏,而自己皇叔父的名分也早已定下。 这就让人很难操作了! 而康王只是想了想,便想到了这件事情的关键,那就是皇上到底怎么想的? 毕竟这可是自己最疼爱的儿子啊,虽然他已经贵为一国之君,可他对自己的态度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刚听杨介和说了近来京都朝廷发生的事,看得出皇上有心想要革制,整顿朝纲。 其实这些事,以后都可以由他辅助儿子来做就可以。 但前提是,他与当今皇上的关系该如何界定? 曾经的儿子真要叫自己皇叔? 从此父子不相认? 想了想,康王最终决定,今夜入宫陛见皇上。 他想要当面要一个答案。 因为他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太弱了,肯定过不了六亲不认这关。 …… …… 事关百官前往康王府贺喜的消息传开,左相余天正得知后,表现得极其愤愤不平,当即就说要发动御史上书参奏康王逾矩。 翰林院一众文人士子们更是表现出义愤填膺,李鸿仑却是始终压着,打了招呼不要参与朝政。 倒是李贤听闻后消息,完全没有表现出什么愤懑来。 对于康王这个人,李贤不可谓不熟悉,自己这个父亲太有野心了。 早在庆州时,李贤便时常看见庆州文武官员时常出入府邸。 那时的父亲完全不顾朝廷礼法,甚至还与京都朝廷里的很多官员有往来。 就连大内里,皇上的身边都有父亲收买的人。 时常都会有事关皇上身边发生的要闻,以飞鸽传书发回庆州。 李贤虽然从不关心这些事,但并不代表他不知道这些事。 现在自己已经做了皇上,如何还能依着康王随意来。 即便他是自己的父亲又如何! 就在这时,小笛子疾步匆匆跑了进来: “皇上,康王求见!” 李贤倏地一凛,说实话,打心底里李贤还是有些惧怕康王。 “可有说何事求见?” 小笛子说道:“康王说,想把此次前往平定剑南道的军务为皇上做一番述职报告。” 李贤早猜到了康王如今的真实目的,这肯定是来逼着自己表态的,想了想,说道: “告诉康王,朕近来染了风寒,已经歇息了,述职报告让他递交一个折子上来,另外,若是还有别的朝事,岁末朝会上再商议就是,去!” 小笛子呆愣了片刻,却是没有动步,直到李贤冷冷地又甩出一句: “你是聋了?朕的话没听清吗?” “喏!” 小笛子躬身一揖,紧接着转身退了出去。 只是李贤没有看到,小笛子的眼睛里竟闪现出一抹轻蔑。 “海公公!” 李贤又朝东暖阁里喊了一声,正在忙碌炭火的海德旺赶忙小跑出来: “皇上!” “去把李鸿仑找来,朕要在东暖阁召见。” “是。” 海德旺应了一声,转身就要走。 “等等……” 就听李贤又将他喊住:“把楚宁也叫来,对,让他们二人一起来。” “喏!” 李鸿仑是文渊阁大学士,文坛大家,天下读书人的榜样,而这也注定了李鸿仑在朝野的地位,即便是康王也得避让三分。 文人与文官虽然是两个概念,可这也是不可忽视的一股zheng治力量。 现在必须组建起自己的zheng治力量,否则面对康王将会毫无胜算。 不多时,李鸿仑便来到了东暖阁,紧随其后的便是楚宁。 东暖阁本是皇帝的私人住处,楚宁倒是已经在这里住过一晚,而李鸿仑却是第一次进来。 果然是炭火兴旺,温暖如春,简直太适合他这样的老人过冬了。 “今夜召见两位爱卿,朕也有些于心不忍,尤其是李先生。” 对于这番客套话,李鸿仑并没有表现出诚惶诚恐,只是淡淡笑着回应。 而对楚宁,李贤显然就没有那般客气了! “好了!今夜召见二位,确实有大事商议。” 可谁知,这时李鸿仑竟突然冒出一句: “要说大事,眼下最大的事应该是皇上的婚事,皇上已经十七岁了,是时候册立皇后拥有皇子了,这才是朝廷目下的第一大事。” 第494章 教育改革 对于李鸿仑的话,楚宁本以为李贤会反驳,可谁知李贤竟是乖巧的点头说道: “这件事左相已经给朕提及了……听闻李先生的长孙女也已经到了适婚年龄,可曾婚配?” 这一下倒是轮到李鸿仑有些不知所措了。 皇上这样问,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这便是等于皇上要跟自己攀亲戚了。 “回皇上,长孙女年方二八,确已到了婚配年龄,只是目下并未婚配。” “好啊!” 李贤赞许道:“听左相说起,此女深得李先生家学,博闻强识,而且琴棋书画,无一不通。” 李鸿仑微微欠了欠身子:“皇上谬赞了!” “行!这件事便交由左相安排。” 李贤轻松便处理了李鸿仑口中所谓的朝廷第一大事,话锋一转说道: “李先生,前些日子朕提出想在翰林院选出一批读书人来充当伴读,此事进展如何了?” 对于这件事,李鸿仑显然早已有了措辞,恭声回道: “回皇上,人选名单我已经拟定出来了,岁末朝会上,我会奏请此事。” 李贤满意的点点头,接下来才说起了今夜召见的主题: “前些日子楚宁谏言,要对科举进行改革,不知李先生可有什么想法?” 李鸿仑本就是天下文人之首,对于科举更是极其关注,现在听说楚宁谏言皇上对科举进行改革,一下子就显得十分重视起来。 “哦,我想先听听楚大人有何高论?” 楚宁谦逊的笑道:“高论不敢说,只是有些泛泛之谈,想和李大学士沟通交流交流。” “请说就是。” 楚宁明白,要想真正推广科举改制,那肯定必须要得到李鸿仑的拥护。 至于李鸿仑这个人,也并不是顽固守旧的老学究,说起来他反而很重视采纳别人的建议。 于是,楚宁也就放开了,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这首先,科举考试是为了国家选拔出优秀的人才,在我看来,这治国以教化为先,教化以学校文本,首先应该建立起一套完整的官学教育体系。” 要想开民智,就必须改制旧科举,广开学堂,推行义务教育。 可楚宁知道现在想要彻底废除科举制,肯定是不现实的。 这一步不能迈得太大,不然,容易扯着蛋。 这些事楚宁早在青山县时便已经在做了,可现在是京都,面对的是皇上和李鸿仑,有些事情就不可能那么随意了。 李鸿仑这时听了楚宁说的‘官学教育体系’还真就有些兴趣,他可是最喜欢与人聊这些话题的。 只听楚宁继续说道:“科举制确实能为朝廷选拔出人才,然而,也存在一个极大的弊端,就是天下所有读书人都只有一个目标,就是为了入仕为官。” “入仕为官本就是读书人的宏愿,这有何不可?” 李鸿仑不解。 “李先生可有想过,其实文人与文官应该区分开来,并不是所有读书人都适合做官的,而如今的科举制便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把所有的读书人都培养成官员。” 楚宁说道:“而那些读书人如果不是为了做官,恐怕就根本不会选择去读书,这就不对了啊!这样的教育理念就出问题了,文人学子们便成了晋升为官员的资源库。” 科举制本就是为文人士子们服务的,然而读书人想要晋升,便须拜师,于是就形成了师门裙带关系。 入仕为官后,更是形成拉帮结派,党同伐异。 在这些读书人眼里,只是为了争取到最大的利益,根本不是造福于百姓苍生。 甚至在楚宁前世的明朝后期,因dang争而败国,完全置朝廷大局不顾。 李鸿仑这时也听明白了楚宁话里的意思,现在的教育确实已经图具形式: “那依楚大人所说,这科举制应该如何改革?” 楚宁按照心里早就想好的几点建议说道: “其一,增加科举考试的科目,放开科举制考核标准,要把所有读书人加以区分。 比如擅于入仕为官可考进士科,擅于发明制造的,可考建工科,擅于律令法治的,可考法学科,再有擅于医学的,可考医药科,绘画者可考艺术科。 就连武将们,也可设立武事科,谁说当兵的就一定得是大老粗,知识分子一样可以入营做将领。 所有科目共分为九大科,针对性培养九大科目人才。” 嘶! 李鸿仑倒吸一口凉气,目光看了一眼皇上,显然看皇上的表情似乎早都听过这番说辞了。 “楚大人,你说的这些倒是十分新颖啊!” 楚宁颔首继续说道: “这第一条其实也就是一个目的,就是不要把读书人都局限在入仕为官上,广大天地,应该大有作为。 社会要发展,科技要进步,肯定靠的还是人才。 所有人读书都只是为了做官,这个时代如何会进步。 只有充分将读书人这个群体释放出来,一个国家才会迎来真正的生命力。” 这些认识,楚宁自然是站在后世的角度才能了解的。 时代的局限性,即便是李鸿仑这样的大学士也不可能跳得出来。 李鸿仑连连点头:“言之有理!你继续说!” 楚宁又道:“其二,应该成立专门的教育部,负责读书人的教育事务。” “教育部?” “对!专门掌管教育工作的部门,所有教授学子的老师必须得到朝廷的认可,签发教育文书方可授教。 另外,可在全国各州府县乡镇村开设学堂,分义务教育、基础教育、高等教育、职业教育四大类,分别对应为小学堂、中学堂、大学堂、专科堂。” 李鸿仑越听越感兴趣,直接忽视皇上,催促道: “你接着说,我爱听!” “这第二条是分门别类的培养学子,让人尽其才,物尽其用,更可以让底沉老百姓有报效国家的机会。” 这话就说得含蓄了,李鸿仑一听就知道,这是为了打破门阀士族的垄断,让底层士子老百姓也有晋升出头的机会。 接下来,楚宁又将四大学堂做了阐述,自然是把后世的一些教育理念融入到了这个时代,二者进行了一番结合。 比如小学堂针对年满七周岁的孩子,学制三年,学习内容主要为三字经,九九乘法口诀,后可参加各乡县举办的考试。 通过者便可晋升到中学堂,学制也是三年,只是学习内容提升一个等级。 等到中学堂毕业,考试合格者,便可依次晋升为大学堂,大学堂学制四年,学习内容分九大科。 之后学子们便可分门别类针对性学习。 李鸿仑听闻后,脸色早已是骇然了。 这样的改制,即便是他熟读史书,也是闻所未闻的事。 只是很快,他便想到一个关键问题: “请问楚大人,若是有钱人家倒还好,对于那些贫苦学子们来说,恐怕没有钱进入学堂?” 楚宁颔首说道: “所有小学堂和中学堂的费用,可由朝廷拨款,充作教育经费,实行六年义务教育制度。” 李贤:“???” 这一次,就连李贤也骇然了! 第495章 肺腑之言 之所以施行六年义务教育,自然是为了减轻朝廷财政压力。 这也是李贤之所以骇然的主要原因。 楚宁对此也做了解释,大意是朝廷拨款费用,主要是针对工本费和学杂费,至于学员食宿费用还是需要自行承担的。 虽然开此例,其实真正愿意到学堂读书的人其实并不会多。 还是那句话,这个时代的人,尤其是底层老百姓家的孩子根本做不到脱产学习。 不过这样一来,至少也能给那些底层家庭的孩子打开一条晋升的通道。 如此聊到了深夜,楚宁几乎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自己所了解的那一套教育制度给说了。 李鸿仑本就是聪明人,平日里也是在思考这些问题。 这时候听过楚宁的想法,就像是彻底打开了一扇被思想禁锢的门,心里对于革制也是有了个大致的想法。 这时只听李贤开口说道:“两日后便是岁末朝会了,朕希望李先生能在朝会上提出科举革制的应对之策。” 李鸿仑当然知道皇上的意思,先是暗示想让左相做媒娶自己的长孙女,现在又提及要自己提出科举革制,这是有意在拉拢自己了。 “皇上放心,臣这两日会召集翰林院提出一个初步革制策略,当然,会结合到楚大人今夜所说的一些教育理念。” “如此就好!” 李贤说着,目光又落向了李鸿仑,表现出一副格外严肃的表情: “另外,关于来年春闱,朕想着不再由礼部主持,而准备交由李先生作为主考官,由楚卿作为副考官。” 李鸿仑听闻倒是显得十分镇定,可楚宁却完全没有想到皇上让自己主持科考,还做副考官。 说起来,他哪里懂这个啊! “皇上,这论提供主意想法,我倒是可以试试,可这主持科考,我只怕是不堪大用啊……” “你先听朕说完。” 李贤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楚宁的自谦: “朕之所以这样做,就是想让你们二人从朝廷任人唯贤出发,选拔出一批真正优秀可用的人才,这些年礼部选拔的人全成了他们的门生故吏,这朝廷倒像是给他们开的了。” 提及这件事,李贤整个人脸色黯然,显得是极其愤慨: “当然,朕如此做,必然会引起礼部的质疑声,可为了堵住那些反对者的嘴,你们二位更是务必要做好这件事。” 李贤此话一出,李鸿仑和楚宁都是大吃一惊。 别打量着皇上年龄不大,刚登基不久,可朝中的事似乎都很清楚。 而且这一举动,更无疑向文武百官释放出一个信号。 那就是这朝廷是由皇帝做主,礼部也应该听皇帝的,而不是其背后的康王。 皇上都这样说了,庄舟也不好再拒绝了: “不过皇上,现在我可以暂时代劳此职,等到有合适人选,还是得让专业的人来做此事。” 李贤这时脸色终于好看了一些,目光看向楚宁点头答应下来。 “记住了!两日后的朝会上,当着文武百官们奏请此事!” “喏!” 楚宁应声点头。 …… …… 从御书房出来,天已经大亮了。 即便是青壮如楚宁,也有些吃不消,更何况已年过花甲的李鸿仑了。 这时两人都是接连打起了哈欠,一路裹着披风往宫外走去。 “楚大人,我是万万想不到,你年龄不大,见识却甚是深广,可真是才华横溢、文武双全啊!” 李鸿仑一心就对楚宁很是欣赏,这时也是毫不掩饰的大加赞许。 只见楚宁脸色掩饰不住的尴尬,呐呐说道: “李先生谬赞了,我也不过是不切实际的泛泛之谈。” “是啊!” 片刻后,李鸿仑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 “其实就你昨夜所提出的教育理念,虽然很多目前看来很是不切实际,可仍然不失为治国良策,只是眼下每一条施行起来只怕都会是阻力重重。” 楚宁听了也没有多说,毕竟这些东西他太过熟悉,而且已经经过时间验证,确实是行之有效的。 “那科举革制的事,就多多劳烦李先生了,出谋划策我倒是可以提上一些想法,可具体如何施行,这我不太擅长。” 李鸿仑笑说道:“这个你不必担心,我自会领人去做。” 两人一路相携走出了宫门,迎接李鸿仑的暖轿早已等候在门外,李鸿仑却没有立刻朝暖轿走去,而是看向楚宁问道: “楚大人,有些话我想同你讲一讲。” 看李鸿仑这样子,楚宁知道,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嘱咐了,立刻严肃了面容: 楚宁脱口说道:“李先生请说就是。” 只听李鸿仑说道:“如今朝堂党派分立,朝廷挥霍无度,吏治不清,加之官场贪墨横行,以致国库空虚,唐国朝廷再不整治,只怕亡国无日!” 楚宁脸色一下子就黯然下来,赶忙劝阻道: “李先生,这些话可不敢乱说啊!” “你别急,听我说完。” 李鸿仑倒显得十分淡定:“老夫虽然一生致力于学问,从不过问朝事,也并不参与党派之争,可如今朝堂局势一触即发,老夫又如何能独善其身。” 楚宁点点头,十分认可李鸿仑的话。 “先帝在时,便时常与老夫提及你,说你天资聪慧,不畏权贵,最难得的是你能记挂着老百姓,所以有些话,算是老夫的一点私心话,即便你不爱听,可老夫也得说。” “李先生请说就是。” 沉默了少刻,李鸿仑继续说道: “皇上刚登临大位,现在需要有人扶持,可这也是朝堂最为凶险的时候,朝廷要想在北疆用兵,要想充实国库,就得推行新政。” “可光靠余相他们那帮人是做不成的,如今这朝堂里有一半的官员都是拥护康王的。先帝尚在时,这帮人倒还有所顾忌,可现在已然不顾了。” 说着,又望向了楚宁: “现在朝廷这个烂摊子,搞不好你我都会陷进去,老夫倒是无所谓了,可你还年轻,你不应该陷入这党争危局中。” “所以接下来朝廷的任何举动,你都千万不要再强行出头,为了谋国,你得先学会明哲保身。” “切记!切记!” 话说到这个份上,楚宁也有些动容了! 重重一拱手说道:“多谢李先生点拨!” “哎!罢了!” 见楚宁听进去了自己的话,李鸿仑又是重重一声叹息。 随后踏步慢慢朝着暖轿走去,嘴里却仍在喃喃念叨: “当初你退出文坛,老夫可是极力反对的!!!” 第496章 岁末朝会 转眼两日后。 昭顺元年十二月二十七日。 李贤今天也是起得好早,昨天夜里又是批阅奏折到了后半夜。 海德旺瞧着却十分心疼:“皇上,天还早着呢,再歇息片刻!” “不了!” 李贤拒绝,因为他实在没有困意了。 “海公公,让你办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皇上!督察司范畴已经来回复了,那杨涟的罪证已经完全坐实,所有罪证都已记录在案。今日后朝会上,完全可以下旨缉拿。” 李贤颔首,对范畴办的事十分满意。 今日便是岁末朝会了,京都五品以上的文武官员都将参会。 不用多想,以杨介和的盘算,定会在朝会上趁机发难。 李贤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而反击就是把杨介和儿子的罪证坐实,就让他在大狱里过年! 听完海德旺的回报,李贤又把马军司统领夏何良、步军司统领韩轩,前后叫来述职。 如今皇城的戍卫之职,便由海德旺、夏何良、韩轩三人掌领,京都外围有楚宁统领的京北大营。 唯一不定的便是五城兵马司的徐炳坤。 而目前得知的情报,康王入京的接待宴席里,徐炳坤并没有参会。 搞不好,这还是一个可以争取的人。 不过李贤现在还不会立刻表现出来。 起身走到殿门口,只见殿外夜色沉沉,天空也是黑压压的一片。 突然,一阵寒风袭来,李贤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海德旺见状赶忙拿了件棉袍过来要给李贤披上。 李贤却是抬手一挡,喃喃说道: “冷一冷也好!可以让人更清醒!” …… …… 岁末朝会是一年中最难得的朝会,这次朝会之后,将会休沐三天。 对京官来说,这是一年中最难得的带薪假了。 而后,要到正月初一,文武百官们将会向皇帝朝贺,也就是所谓的拜年。 朝廷也要在这天举行盛大的朝贺礼,皇帝设宴款待文武百官们。 当然,这都局限于京官,地方官则相对就好多了,自由不说,假期也是会适当延长。 此时,天虽然未亮,可在京五品以上文武官员们多已经早早起了,然后有暖轿的坐上暖家,没有暖轿的就骑马,住得近的还可以选择走路。 总之这时都已经陆续开始往皇宫走来。 一个个的见了面,都早早地开始拜年了。 等到一通景阳钟响起,文武百官们赶忙依次站好,等待上朝。 站在文官之首的自然是左相余天正,而在他身后排列的便是户部尚书杨介和了。 这时的杨介和便又回头往身后瞧了瞧,却没有看见康王的身影。 按理说,康王在朝中虽然并没有固定职衔,可毕竟也是先帝遗诏的顾命大臣之一。 今日又是岁末朝会,自然也该会参加的。 可这马上就要上朝了,却不见康王身影。 杨介和忍不住看着身后一名官员问道: “康王,为何还没到?” 那名官员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缘由。 可突然,就听见有人喊了一声: “康王来了!” 众官员回身看去,只见一辆马车由十几个甲兵护卫着,正缓缓驶来。 虽然现在只是点着灯笼,光线并不是很明亮。 可文武官员们都看得出,康王这辆马车装饰的是十分豪华,百官们见状一时间更是议论开了。 余天正自然也是瞧见了康王这番做派,气得是浑身发抖! 康王这厮如此狂妄,竟敢驾车入宫。 这完全已经越制了。 景阳钟再次响起,这是要上朝议事了。 余天正只得强压住内心的愤怒,大踏步朝着太极殿走去。 文武百官们也紧跟其后,齐齐走进大殿。 依然是分文武分立两侧,而康王则是居于文官一侧,位置比余天正更要靠近御台。 此时,一名内侍官缓步走到御台前,拔尖的嗓音喊道: “皇上临朝!” 话音落下,李贤领着海德旺缓步朝着御台上龙椅大位走去,待到坐定后。 文武百官们才齐齐躬身,朗声喊道: “臣等拜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贤坐在御台之上,俯视着台下文武百官们,就连昔日哪位高高在上的康王如今也对自己俯身称臣。 这就是做皇帝的感觉吗? 可自登基以来,李贤便深刻明白,所谓朝堂,便是各种权力之间相互制约。 自己虽是皇帝,却是并非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皇权也是受到了各种制约。 大殿内,百官行过君臣大礼。 接下来,李贤也是瞧也不瞧康王,努力的调整了气息,勉强摆出一副平静的笑容朗声说道: “众卿家,今日有何大事需要相商?” 李贤话音落下,余天正立刻出班奏道: “皇上,臣有本启奏!” 紧跟着,余天正便当先出班谏言,以朝廷的名义成立皇家商行主推茶马政,充实国库的建议。 对于现在百官们来说,似乎都很在意朝廷要如何想法子搞钱。 尤其最后当余天正提及以茶制番的军事策略,更是让文物百官们极力赞赏。 边患自古有之,仗永远是打不完的。 唐国朝廷以茶叶与西番互市,不仅可以获得西番战马,还可以换取钱财,充实国库。 而且还可以维持边境的安定繁荣,用茶叶钳制西番,可以说是不费一兵一卒,便可保边疆繁荣。 这样的政策简直百利而无一害! 因而在听完余天正颁布的茶马政细则后,文武百官们几乎是不约而同的表示了赞成。 这一点,就连康王在内也是十分赞赏。 于是乎茶马政便是一致通过。 管着户部的杨介和虽然脸色十分难看,他当然明白,皇上这是想要绕开户部充实自己的内库。 可现在户部也搞不出钱来,再说康王也并未表示反对,他自然也没必要强行反对。 于是成立皇家商行的事便是一致通过。 这让楚宁都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些人在搞钱方面还是挺有默契的。 接下来,余天正又提出了一系列新政推行的细则,直到余天正说出,朝廷要裁撤冗余官员的事,先前还十分平静的百官们才总算是炸开了锅。 好家伙! 这就牵扯到了自己的切身利益了啊! 好些地方官员都是他们这些京官举荐的,即便没有直接的关系,也是一些门生故吏。 私下里大家都会有利益往来,这一刀砍下去,裁撤掉了冗余官员,那以后自己的利益不就没了吗? 于是,当即便有官员出班问道: “请问左相,这所谓的冗余官员如何定义?裁撤掉了这些官员,朝廷的政令要不要人去做?” 李贤循声看去,说话的人竟然是工部员外郎杨涟。 好嘛! 这就踩到痛脚了! 还就怕你不站出来呢! 第497章 朝堂乱斗 杨涟趾高气扬地站了出来,目光也是直直盯视着余天正,丝毫没有半分惧怕的意思。 面对这番逼问,余天正自然也是处变不惊。 他为官四十余年,摸爬滚打一路做到了左相,斗倒了韩世荣,养气功夫自然已经十分高深。 瞥了一眼杨涟,余天正目光又看向了李贤,拱手一揖,说道: “皇上,如今全国共设二百七十八个州,下辖一千三百二十九个县,在册官员一万七千六百九十二人,这些都是臣在吏部核查的名单,皇上若是不信,可召吏部官员询问。 李贤看了一样堂下白白胖胖的吏部尚书宋璟: “宋尚书,左相所说可有虚构?” 宋璟脱口说道:“回皇上,左相所言,皆是实情。” 这些数据,李贤早就是知道的,现在不过是走了一个过场。 “好!宋卿且退下!” 宋璟一拱手,又迈着沉重的步子回到了队列之中,然后又是低着头直视着前方地面。 这时余天正再次出班奏道: “如今朝廷官员存在大量冗余,皇上已令吏部三十日内,整理出全国州县各级官职的人数设置和每人担任的职责。而现在,本相这里已经将京都冗余官员的名单列举出来了。” 余天正这番话信息量很大,首先他已经说明自己裁撤冗余官员的事皇帝已然是知晓的。 而且,这无疑不摆明皇上还是支持裁撤冗余官员的。 另外,就是余天正根本未与他人商议,一个人就决定了在京官员的裁撤名单。 这朝堂岂不是成了他余天正的一言堂了吗? 杨涟顿时愤懑道:“左相,我唐国立国之初,便是君臣共治天下,如何能凭你一人之言,便决定了官员的裁撤名单。” 话音落下,那些原本就是支持康王一党的朝臣立刻齐声附和。 “左相,你这也未免太过托大了!” “哼!这朝堂难不成就你一个人说了算吗?” “若是如此,这各司衙门的差事倒不如都由你去做好了,咱们这些人也就请辞回家了。” “就是,那我也请辞好了,这差事就让左相去做就行了。” 本是一番气话,可谁知,余天正立刻看向一众朝臣,大声说道: “好啊!刚才是哪些人说的愿请辞回家的,当着皇上的面,现在就提出来?” 这一下,原本乱哄哄的朝堂立刻就变得鸦雀无声了。 那些先前嚷嚷着要请辞的朝臣们,这时一个个都是怒目瞪视着余天正,却又是敢怒不敢言。 群臣中,楚宁一直稳住没有笑,这个场面真是像极了某个场景。 “好了!” 这时李贤就不得不出来说话了: “关于裁撤冗余官员的事,左相已经同朕提及过,这件事朕也十分赞同。如今全国共设二百七十八个州,下辖一千三百二十九个县,在册官员却已经达到了一万七千六百九十二人。其中还不包括每个衙门招募的吏员,仅仅是俸禄这一项开支,朝廷就已然是捉襟见肘。” 说着,李贤的目光落向了户部尚书杨介和: “杨大人,你管着户部,这件事你怎么说?” 杨介和自然是站在儿子一方的,现在皇上问及,他自然早有应答: “皇上,如今全国各州府县在册官员,是先帝在时便已经定下的,各级衙门要想运转,这已经是最基础的人员配置了,所以,臣认为无需裁撤官员。” 那些群臣们听了,一个个都是颔首,对杨介和投来赞许的目光。 李贤是早料到了会有这个答案,也不急,目光在大殿上扫了扫,大声说道: “那行!不裁撤官员也没问题,反正现在国库没钱,俸禄发不出来,那就所有在册官员集体降俸禄!还想留下来继续干的,就签一份自愿同意降俸禄文书,至于降多少,朕也找人核算了,在京五品以上官员先集体降三成,至少靠领取朝廷俸禄还饿不死人。” 啥玩意? 所有在册官员集体降俸禄,还降三成? 这真是够狠的啊! 朝臣们一时间窃窃私语。 就连在堂上一直没有说话的康王也是听得瞠目结舌。 好嘛! 自己这个儿子何时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来了! 这不对,这肯定是有人给他出了主意。 可看了看余天正的反应,似乎他也显得十分意外。 目光落向楚宁,倒是一脸的平静,康王能够笃定了,这个主意一定是这个家伙出的。 早在回京那晚,康王便已经听宫里的人来汇报了,所有皇上召集入宫的官员。 其中就听到说,皇上独留了上将军楚宁在东暖阁促膝长谈了整整一夜。 不时还能听见东暖阁里传出皇上的大笑声。 那是皇上自打登基以来,笑得最开心的一夜。 听了皇上身边人的汇报,康王就把那晚独自入宫想见儿子,却被无情拒绝的气愤也抛之脑后了。 就在这时,只听朝堂上就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 “左相,朕所提的在京五品以上官员集体降三成俸禄,你有什么意见?” 余天正当然知道这是在逼百官们表态,当即说道: “皇上,臣也赞同!” 余天正一表态,那些原本就支持裁撤冗余官员的朝臣们这时就一个劲地拥护皇上的决定。 这时,夏岩、范仲、李鸿仑等人也出班奏对,表示赞同皇上的提议。 如此一来,朝堂上除了余天正一党,就连原本好些中立的朝臣也都站向了皇上。 朝臣里几乎呈现出了一边倒的趋势。 李贤颔首,又看向杨介和: “杨大人,你管着户部,国库里有多少银子你比谁都清楚,现在要么裁撤冗余官员,要么在京五品以上官员,集体减少三成薪水,再或者,你来想个充实国库的法子?” 杨介和迟疑道:“皇上,臣也想不到更好的法子。” 李贤脱口说道:“那你就别想了,就在两个里选一个?” 杨介和这时的目光看向了康王,二人目光交接,仅仅一眼,杨介和便读出了康王的意思。 “回皇上,臣以为,还是应该让吏部整理出在册官员名单,根据官员职位再行决定裁撤冗余官员的事。” 第498章 科举改制 李贤发现楚宁这个法子还真是挺好用。 人嘛即是如此,一旦牵连上自己的利益了,自然态度就不一样了。 深深地呼吸一口气之后,李贤觉得可以商讨科举改制的事了。 目光瞥了一眼堂下一直未曾发言的楚宁,那眼神里全然是意味深长。 楚宁顿时领会了皇上的心思,这时想让自己提出科举改制的事了。 刚要出班奏对,只听李鸿仑当先站了出来,行礼躬身,大声说道: “皇上!臣有事启奏!” 楚宁刚要迈出的一步,立刻就顿住了。 接着只听李鸿仑的声音在大殿上响起: “皇上,唐国自太宗伊始,雄才大略,励精图治,尤其是革新科举,曾有‘天下英雄尽入吾彀中矣’的感叹,足见太宗对人才的重视,对科举的重视,后才方有贞观之治。 然而,科举发展至今,唐国朝局已陡然发生巨变,尤其科举制度已逐渐疲弊,不再适应如今的朝局,故而,臣谏言,应进行科举改制,为朝廷选拔出真正为国所用的人才。” 李鸿仑这番话说完,余天正当即表态拥护: “皇上,臣赞成李大人所奏,朝廷当下确实应该进行科举改制。” 与李贤对视一眼后,余天正再次高声说道: “启奏皇上,如今大唐开国至今,人口已增加两倍有余,然朝廷的科举制却墨守成规,如今皇上新政,也应该将科举制中存在的弊端进行革除,尤其是科举应该彻底从礼部剥离出来,交由皇上钦定主副考官,并由皇上亲自出题,凡金榜题名者皆为天子门生。” 轰! 斯言一出,满堂哗然。 这便是要将人才选拔的大权掌握在皇帝手中了。 可李鸿仑向来不参与朝事,可现在却主动谏言皇上科举革制。 这在明眼人看来,显然是私下里就已经有过讨论的。 这时不过是走一个过场而已。 “好啊!” 李贤显得是十分意外,洋洋一笑,高声说道: “如今大唐人口兴盛,然人才选拔及官员选拔却存有不足,尤其去年出了科举舞弊案,更是让天下学子对朝廷开科取士议论纷纷,让朝廷颜面大损。” 说到这里,李贤的目光看向了堂下的礼部尚书姚崇,随后接着说道: “李先生谏言应对科举改制,左相也是极力赞许,这其中目的自然都是为了能够为朝廷选拔出更好的得力官员,科举改制也才尽可能的成为朝廷培养更多优秀学子。不知众位臣工意下如何?” 众人皆是左顾右盼,却没有人第一个站出来。 去年二月春闱科举舞弊案,可谓是闹得十分轰动。 因礼部一名参与监考的副主事,竟不知从何处弄到了考题,以一千两一份,私下里卖给了十个考生,其中金榜排名第一位便在其中。 放榜后,京都便开始流传出榜首之人乃是不学无术者,为何会高中状元? 很多学子们开始联名上书喊冤,甚至阻拦官员出行的轿撵。 最初拦路者,自然被遭到了打压、恐吓。 可谁知,这些学子们真就是初生牛犊,越是打压,反而气势越是高涨。 很快,便引发了学潮运动。 学子们纷纷走上街头,开始联合起来到翰林院请愿,要严查主持科考的有关官员。 作为翰林院大学士,文人之首,李鸿仑不得不出面奏请太后,核查此事。 文人学子们在本就是一股不可轻视的力量,他们这些人一旦联合起来,还真就能搞出一些事情来。 太后得知消息后,雷霆大怒,立刻派人核查。 果然,仅仅用了十五日,便核查出了十份考卷如出一辙。 这一结果公布后,再次引起学子们的哗然。 太后再次下旨,严查所有参与监考的官员,一定要把此事查得水落石出。 最终到了三月底,所有涉案官员都已核查清楚。 负责科考的副主事直接被砍了头,十名花银子买考题的学子们被发配到了黔州做苦役,永远不得离开黔州。 至于其余涉案官员,全部都被罢官免职。 而作为此次科考的主事官却是唯一的免罪者。 虽然学子们再次纷纷上书要罢黜主事官,可事情最终还是不了了之。 而那位主事官,便是如今的礼部尚书姚崇。 是的,短短不到两年的时间,姚崇便历经了太后主政,先帝主政,以及如今的皇上主政。 还从五品礼部主事官,干到了现在的正二品礼部尚书。 放眼整个大唐,完全称得上是官场升迁的奇迹了! “礼部尚书何在?” 就在这时,李贤的目光扫视着堂下群臣。 “臣在。” 正在暗暗思量的姚崇,听到皇上在叫自己,赶忙回过神来出班回道。 “姚尚书,科举改制一事,你怎么看?” 一听皇上问起这个,姚崇脑袋就是一阵头大。 为什么呢? 因为这科举改制显然就是冲着他来的。 可姚崇觉得自己心里苦,因为他打心底是不想干这个礼部尚书的。 首先能力就不匹配,一天天到晚要处理的事也太多了。 而且自打做了一把手,这白头发是蹭蹭地冒了出来。 心累啊! 就拿去年春闱那件事来说,要不是因为康王与太后的私密关系,自己想必早死八百回了。 想来自己是捡回来一条命,可谁知太后薨逝,韩国舅倒台,原礼部尚书、左右侍郎皆受牵连,自己的资历最老,便又被康王推举做了礼部尚书。 可这一把手,根本不是随便找个人就能干的。 好几次姚崇都想要辞去礼部尚书一职,可终究不得机会。 如今皇上想要推行科举改制,显然是想动自己了啊! 思及此,姚崇竟是突然哭声响了起来: “皇上,臣真是太难了!!!” “哇呜~~~” 什么情况? 看着突然嚎啕大哭起来的姚崇,不仅是李贤,其余百官们也是直接就懵了。 楚宁也是万万没想到,在朝堂之上还能见到这样的场景。 这可是真哭啊,完全不像是演戏。 因为这老头鼻涕泡都哭出来了。 第499章 封赏名单 姚崇今年刚满五十,在这个时代已经完全称得上是老人了。 他这一番哭竟是显得那样的委屈。 好像遭受了多大苦难一样。 “好了!” 李贤知道自己不得不出面维持朝堂秩序了: “姚爱卿,朕不过是想问问你对科举改制有什么看法,如果你有什么不方便,不回答便是了,也不至于哭成这样?” 看着少年皇帝竟是对自己这样关心体贴,姚崇更加委屈了: “皇上!你若对臣有意见,直说便是,大可不必如此阴阳怪气,正可谓士可杀不可辱,如果皇上认为臣老了,不中用了,臣恳请辞官致仕,还请皇上万万不要挽留就是!!!” 这一次就连一直未曾说话的康王都懵了。 推举姚崇担任礼部尚书,是他向先帝李淳举荐的,可谁知先帝直接就答应了。 在康王看来,姚崇一直都是他的人。 可今天这番情形看来,康王隐隐觉得姚崇这老家伙似乎一直在等待着今天呢? 这一场突发状况,李贤也是万万想不到。 自己不就是多关心了一句嘛,而且李贤觉得自己作为皇上,问一个臣子对朝事有什么看法,似乎完全合情合理啊! 可这家伙反应居然这么大,还主动提出要辞职不干了? 这什么毛病? 谁给他惯的? 不过很快,李贤便意识到了什么,当即呵斥道: “大胆姚崇,你竟敢以辞官威胁朕,你当这朝堂是菜市场吗?” “好啊!既然你想辞官,那朕就准了。” 朝臣们本以为姚崇这样说,只是为了向皇上诉苦,以辞官要挟。 可谁知皇上直接就给答应了。 而更让朝臣们意外的是,姚崇听闻皇上的话似乎没有一丝慌乱,反而一脸暗爽: “臣姚崇,谢过皇上隆恩!” 说着,竟然是重重拱手施礼,然后退出了大殿。 这让那些原本还对科举革制准备抵制的官员们,一下子得到了反转。 科举制面临巨大的阻力便是来自于礼部,可现在礼部尚书竟自己当朝提出辞官致仕。 这就让人难以理解了! 就在这时,楚宁当先站了出来,说道: “启奏皇上,臣以为科举改制势在必行,臣附议李大人和左相所奏,朝廷应立刻着手科举改制。” 李贤点点头,目光又看了一遍堂下的朝臣们,随后目光终于落向了一直未曾说话的康王: “康王,此事你怎么看?” 听到皇上的声音,康王整个人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 曾经最疼爱的儿子,如今高高在上的皇帝。 这轮到谁都需要时间接受好! “回……皇上,臣以为,还是应该裁撤冗余官员,才是当下最紧要的事。至于科举革制,臣以为如何革制,如何完善,还需要细致讨论,绝非三两日便可完成的事。毕竟科举革制乃是国策,干系到朝廷的根本,恳请皇上三思而后行。” 户部尚书杨介和出班奏道: “臣附议!” 紧跟着吏部右侍郎汪缙、工部尚书胡广、工部员外郎杨涟也是纷纷出班附议。 如此一来,相当于拥护康王的朝臣们都站了出来, 李贤对此仍然表现得极其平静,略略沉吟后,又扫视着堂下的朝臣: “诸位,可还有其他意见?尽管说出来便是。” 可再没有人回话。 大殿之上,一时间鸦雀无声。 李贤又不得不开口了: “好!看来大家都是一致认为科举需要改制,那就让李先生牵头,先拟定一份章程,之后再考虑革制的细则。” 话音刚落,就看见李鸿仑已经举着一份奏折出班回道: “回皇上,臣已召集文渊阁众臣工商议出了一份革制章程,请皇上阅览!” 这下子,朝臣们似乎什么都明白了! 搁这演戏呢! 不待群臣开口,李贤直接对李鸿仑问道: “李先生果然有心了!” 说着,李贤便朝着海德旺使了一个眼色,后者赶忙会意,走下御台将奏折接过,随后回到御台上交给了李贤。 就在李贤阅览科举革制章程的时候,只听李鸿仑又开口说道: “皇上,此议案共分为六大策,由翰林学士张敬忠、李章和、陈德正负责起草整理。” 张李陈三人皆是李鸿仑在翰林院亲自选出的得以门生,如今便在皇帝身边做陪读,讲解经籍,其实都在帮衬着皇帝出主意,算是皇帝目前的顾问团队。 尤其李章和,不仅算是李氏宗亲,还写得一手极其漂亮的字,私下里还负责起草诏书,在年轻一代仕子们心中也是颇有威望。 即便是康王这样的皇室宗亲,可以随意打压权贵,但却不能随意打压文人。 更不会轻易得罪翰林院。 因为这帮家伙的力量他是早见识过的,越是打压反抗越强,就像是完全不怕死一样。 再说了,翰林院虽是文人仕子集团,可这帮家伙完全是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啊! “好!那科举革制一事,便交由李先生全权负责,朕允许你可召集在朝所有臣工对科举事宜商议,年后朔朝大会上,务必要拿出一套切实可行的章程出来。” 李鸿仑拱手,高声回道:“臣领命!” 接下来便是商讨封赏此次平定齐王的有功将士。 关于册封名单,楚宁早已让牛云飞整理出来,便提交给了皇上。 关于名册上的人封赏晋升,李贤也早已经递交给了吏部,这时都已经有了回复。 “宣旨!” 李贤嘱咐一声,海德旺应了一声,站在御台前开始念了起来: “皇上有旨,册封魏满为从三品怀远将军,赵九为从四品定远将军,白大元为从四品虎牙将军,孟陶从四平抚威将军……” 名单上都是楚宁呈递上去的京北大营的有功将士名单。 其中还包括楚宁谏言玄弘毅为滨州守将,袁桢贝为陵城守将,以及吴大宝、范德彪等人恩赐官军身份,以及其他京北大营等各级将领的封赏。 等到海德旺一一念完,最后才大声说道: “皇上特旨,另赏赐京北大营从四品以上将领,每人宝银铠甲一副,北狄战马一匹……” 这便是格外的恩旨赏赐了! 其实关于那些将军头衔,都是些虚职,荣誉性的东西,并没有什么实权。 唯一的好处,就是每个月的俸禄会多出一部分。 算是基本工资以外的津贴补助了! 而这些军衔里的最高荣誉便是护国大将军了,只是目前还是空闲。 关于这份封赏名单,并没有人站出来反对。 毕竟,这都是拿命拼出来的。 而且最为主要的是,接下来还要封赏跟随康王出征的有功将士。 如此一来,康王一党自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出来反对。 第500章 擎天巨柱 册封有功将士事宜几乎是全员通过,很快便结束了。 只是关于此次赏赐有功将士们的赏银,一下子便达到了近二百万两之巨。 所以说打仗烧钱说得是一点不假。 关键这还只是开始,接下来还要很多地方需要花钱。 为了尽快先搞出一笔钱来,李贤已经下旨让关小鹏在江南赈灾,以朝廷钦差名义查抄了一批盐商。 自古朝廷没钱了,要么打百姓的主意,要么打商人的主意。 可现在老百姓天天有人饿死,再压榨百姓,逼得太狠他们就只有造反了。 而历来造反的都是百姓,还没有商人能翻了天的。 因为一个人但凡还能活下去,他总是能做出更多的退缩和忍让。可一个人如果连活都活不下去了,他唯一的武器就是以命拼命! 索性现在已是年关,自唐朝中叶以后,朝廷便施行了两税法,也就是分夏季和秋季两季征税,如今秋税已从陆续地方上押送入京,朝廷给出的截止期限是来年二月之前必须呈交完毕。 其实说起来是两税,可征收所得却不多。 因为现在唐朝的税收制度存在大量的问题,尤其是土地基本都被门阀士族们占据了,能够征收的土地税越来越少,真正的税收来源都是种地的百姓。 这些百姓既要给门阀士族纳税纳粮,还要给朝廷纳税纳粮,如此忙碌一年下来,留给自己的仅有一点点口腹粮食。 可百姓越是贫穷,便越是要多生,只有提高人口数量,增加更多生产力,如此一来,家家户户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几口子,仅剩的那点口粮怎么都不够吃。 若是再加大征收税粮,非得全逼反了老百姓。 而这些门阀士族占据了天下大半的土地,却不用向朝廷纳粮,反而百姓还要在他们手里去获得土地资源,给他们纳粮。 整个天下纳粮的重负都落在了百姓身上,小民百姓为了活下去又不得不依附于这些门阀士族。 这也才是余天正之所以想要推行新政的主要原因。 小民百姓真的过得很苦啊! 商议完奖赏有功将士的事,接下来便是商议对于齐王、潞王、周王等人的处置方案。 当即有朝臣站出来说应该杀头,警示天下,杀一儆百。 于是乎很多朝臣也都站出来,认为应该把谋逆者斩首示众,对天下其余诸王会有一种震慑作用。 可李贤却并不这样看,先前与楚宁彻夜长谈时,二人便已经有聊过这个话题。 若按楚宁的想法,那肯定是一刀砍了了事。 可李贤一句话还是说得很对,杀头有时并不会形成强大的震慑力,有时收拢人心反而会有更加强大的震慑力。 诸葛亮七擒孟获却不杀,便是这个道理。 朝廷要削藩,其根本目的不是要把藩王逼死,只是想让他们明白朝廷的用心。 现在有了齐王、潞王、周王在手,天下藩王们这时都看着朝廷会如何处置他们,若是真一刀砍了,天下其余藩王们不但不会受到震慑,相反,他们更会加强自身的实力对抗朝廷。 天下只怕更加会战火四起,民不聊生。 于是楚宁趁机谏言应废除勋室宗亲承继制度,尤其当楚宁提到勋室宗亲如今遍布全国各地,霸占了天下大量的田土,还不纳税不纳粮,反而还要朝廷拨款养着他们。 朝廷就应该趁此机会,直接废除这个承继世袭制度,不能让三十万皇族宗室成为朝廷的财政负担。 李贤当即赞许,于是便有了这接下来的旨意: 齐王李轶、潞王李中翔、周王李嘉,暗地里招兵买马,圈养刺客,起兵谋逆,横行无忌,残害百姓,天怒民怨,遂罢黜爵位,贬为庶民,囚禁于京都,其妻室同罪流放边疆。 而关于在世藩王的处理,则是藩王们死后,世袭爵位的人选需要向皇帝上奏,由皇帝批复,并且要征得皇帝同意才行。 至于爵位,则是由世袭子孙依次递减一等,藩王死后,其土地由其子嗣均分,此后非建立奇功者,只依本爵。 另外,所有藩王们没有皇帝诏命,不得私自出封地,如有违反,视同谋逆。 如此以来,相当于王爵最多在三代以后便会得到瓦解,所有藩王都等同于被圈养起来。 这一番操作下来,不仅是百官们大呼意想不到,就是康王也完全没想到。 如此一来,便不急不躁地就化解了削藩的问题。 接下来商议的便是朝廷对党项人用兵的议案。 现在朝堂里已经有很多朝臣上书谏言皇帝罢兵言和,只是李贤凭着一己之力,强制压着。 可今日在朝面对朝臣们再次提及此事时,康王却是力排众议,坚决拥护应与党项人一战。 原本皇上便是极力拥护王潜北伐,现在又有了康王的拥护,似乎北伐的战事便直接敲定下来。 继续按照先帝拟定的政策,对党项人用兵,这一仗必须将党项人打趴下了,打服了才行。 战争一旦开打,没有取得预期的收益,那就等同于战败! 否则在北狄等西番看来,大唐朝廷的威仪便不复存在了。 这一点,李贤和康王似乎心照不宣的想到一块儿去了。 等到这些事都已经商议完毕,今日岁末最后一场朝会便来到了最为关键的议案。 那就是继嗣派和继统派关于皇上和康王的关系,如何定性的问题。 李贤当然知道,这个问题是不可能忽视过去的,索性也不再回避: “诸位爱卿,可还有要事相商?” 位于御台之上的海德旺,立刻高声唱道: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海德旺话音刚落,文官一列,康王身后一名朱红色袍服的官员出班躬身行礼道: “臣,工部尚书胡广,有事启奏!” 李贤目光一凛,又是这个胡广,不用说,又是册封康王名分的事。 早在康王入京那日,李贤便听说了,百官里有不少官员前往康王府赴宴。 尤其这个胡广,在宴会上更是对康王溜须拍马,毫无顾忌的溢美之词。 这简直完全不把自己这个皇上放在眼里。 可现在是朝堂上,也总不能不让朝臣说话。 更何况,此人还是工部尚书。 “胡尚书有言不妨直说便是。” 胡广出班拱手说道:“启奏皇上,我大唐自皇上登基以来,可谓天下安定,民心顺遂,臣以为,为求朝堂安稳,眼下当务之急应该是确定康王的名分,消除群臣的猜疑。” 胡广说完,杨介和也是出班奏对道:“启奏皇上,臣也以为,胡尚书所言甚是,康王平定叛乱,劳苦功高,实乃我大唐擎天巨柱!臣以为应册封康王,以资辅佐皇上,再造盛世大唐。” 紧跟着便是其余的官员们陆续出班奏对,一个个都是群情激昂,口口声声念着为朝廷,为天下百姓。 这显然都是商议好的。 李贤听着这帮朝臣们的阿谀之词,心中腾地升起一股火气,可这是君前奏对,他自然不可能大发雷霆。 目光就看了一眼堂下的余天正,后者领会了皇上的意思,踏出一步,行礼躬身说道: “启奏皇上,事关康王册封一事,先帝在世时便早有定夺,遗诏已写得明明白白,册封康王为皇叔父,臣恳请皇上允准!!!” 第501章 天子一怒 在余天正看来,你康王不是想要封赏吗? 好啊,那我也帮着你主动向皇上给你请下这个封赏来。 可在康王一派看来,册封为皇叔父,便等于承认当今皇上不再是康王的儿子了。 杨介和一听立刻又回驳道:“左相此言差矣,皇上与康王毕竟是血亲骨肉,如何能册封为皇叔父,如此一来岂不是乱了辈分,枉你还是饱读圣贤书。” “哼!” 余天正也是毫不示弱,冷哼一声,高声说道: “杨大人,先帝遗诏早有明旨,册封康王为皇叔父,难道你想抗旨不成?” 杨介和脸色霎时黯然下来:“余大人,你少给我扣大帽子……” 一时间,群臣们又开始就继嗣和继统的问题争论起来。 李贤强压着心中怒火,冷声问道: “若依杨尚书所言,该如何册封康王呢?还请爱卿教朕?” 杨介和一愣,这话说得让他无言以接。 他有什么权利去教皇上怎么做,再说了,册封康王那是皇家的事,他再怎么说也只是个外人。 可现在皇上问及,杨介和自然也必须奏对: “皇上,唐国自开国以来,便重视传统伦理纲常,而今康王功勋卓着,将来定是辅佐皇上整顿山河,匡扶社稷,故而臣恳请皇上遵伦理纲常,册封康王辅国摄政王。” 余天正一听立刻就怒了,呵斥道: “杨大人,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如今皇上已亲政,又有先帝临终委任的顾命大臣,何意还需要辅国摄政王,你是何居心?” 这时,杨涟也跳了出来,索性就不再遮遮掩掩了,直接点明主题说道: “康王乃是皇上生父,皇上已然贵为一国之君,康王自然也该进爵,王爵之上必然就该是摄政王爵,此乃伦理纲常……” 杨介和回身怒视着自己的儿子杨涟,让他暂行退下。 杨涟知道这种场合还轮不到自己一个工部员外郎出面说话,叹了一声,只得退回了队列中。 李贤目光扫视着堂下群臣,缓声问道: “诸位!你们都以为呢?” 工部尚书胡广再次出班奏对:“皇上,杨涟大人所言甚是,康王为了唐国朝廷,可谓是兢兢业业,实乃擎天一柱!臣以为,可授康王为皇叔父摄政王,以资辅国,统领百官。” “臣等躬请皇上,授康王皇叔父摄政王爵位!” 紧跟着便是朝堂之上一众大臣们的齐声叩拜,请求册封康王为皇叔父摄政王。 这一下不李贤才算是真正看清楚了。 这朝堂之上,至少有一半多朝臣都是拥护康王的。 现在朝堂之上,就只剩下一小半的人还站着。 这其中,还包括李鸿仑、范仲这些中立派。 于是以余天正为首的继嗣派便显得孤零零的。 一时间,李贤只觉内心气血翻涌,紧紧握住拳头,却又不敢发作。 目光朝着康王看去,此时的康王一脸平静,似乎这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毫无关系一样。 稳住自己的愤怒,李贤强打着镇定,开口问道: “不知康王是何意思?” 康王知道自己也不得不出来回话了,浅浅一拱手,说道: “臣一心为国,只愿替皇上分忧排难,至于册封进爵,恳请皇上圣心独裁,臣万不敢辞!” 康王不愧是经验丰富,历经三朝的老臣,直接把话题又推了回去。 李贤心中腾地升起一股怒火,这是直接当朝逼宫了吗? 就在李贤万分为难之际,只听楚宁的声音传来: “皇上,上次朝会的时候,原本便是要商议册封臣爵位的事,只是当时杨大人说康王没有回京,便暂且搁下了,今天康王也在朝堂上,要不先把册封臣爵位的事给定下来?!” 说着,楚宁的目光又看向了杨介和,大声询问道: “杨大人,你说呢?!” 杨介和狠狠瞪了楚宁一眼,现在已经到了逼皇帝表态的关键节点了,你这突然冒出来讨论册封你爵位的事,真是不识抬举啊! 可李贤一听,立刻就知道这是在给自己解围了,于是赶忙就着这个话题说道: “事关上将军楚宁进爵一事,诸卿有何商议?” “皇上,臣以为,事关臣子们的封赏,皆应遵照先帝遗诏所施行,即便是贵为皇室宗亲也理应遵守。至于上将军楚宁进爵之事,臣认为可按先帝遗诏册封为庆国公,兼任太子太保衔。” 余天正虽然也不赞同册封楚宁为公爵,可眼下似乎却是一个好的契机。 即便他是左相,名义上的百官之首,可到了今天他才知道,这个朝堂里康王拥有的权势太大了。 可如果楚宁按照先帝遗诏册封,那康王自然也就该按照先帝遗诏册封为皇叔父。 余天正这一改口,那些原本就拥立继嗣朝臣也都跟着附和。 哗啦啦! 朝臣里又跪倒一大片。 现在也就剩下吏部尚书宋璟、门下侍中夏岩、鸿胪寺卿范仲、文渊阁大学士李鸿仑,以及楚宁和康王等几人还站着了! 可是在康王等人看来,自然全力反对此事。 很快吏部右侍郎汪缙、工部尚书胡广等一些大佬们都极力反对,甚至还有大臣再次提出辞职不干了。 李贤抓住机会,当机逼问道:“刚才是谁说要递交辞呈的,站出来,让朕瞧瞧?” 杨涟也不知犯了那股子牛劲,真就站了出来: “皇上,上将军楚宁原本不过是青山县区区七品县令,幸得先帝拔擢,才一路晋升做了上将军,掌管着京北大营,如今不过是平定了齐王叛逆,便要册封公爵,未免圣恩太重了,臣恳请皇上收回此令!” 杨涟觉得今天就是他对康王表忠心的大好时机,那还不得好好表现一番才是。 可自打他刚站出来说话,杨介和就一直是满脸忧虑的看着他。 “放肆!” 李贤终于动怒了:“册封楚宁之事乃是先帝遗诏所定下的,难不成你想让朕忤逆先帝遗诏,做一个不忠不孝的昏君不成?” 可杨涟显然并没有被这个小皇帝给吓到,索性就把官帽取了下来,往地上一跪,大声说道: “臣绝无此意,不过皇上若是执意要册封楚宁为公爵,臣工部员外郎杨涟宁愿辞官!” 杨涟这一手,还真把李贤架在火上烤了! 行啊! 好你个杨涟,竟敢以辞官要挟朕! 朕今天就让你瞧瞧,什么叫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来人!” “将杨涟拿下,廷杖五十……啊不,五下!” 第502章 天下共主 李贤话音落下,殿外夏何良就领着人走了进来。 杨介和等人见状,连忙出班劝谏,可李贤愣是没有妥协,一摆手就让夏何良提溜着杨涟拉出大殿直接朝着屁股上狠狠打了五个板子。 若是平常,五个板子倒也没啥。 可今天李贤显然带着怒火,夏何良何等聪明,自然接受到了皇帝的信号,抡起板子直接往死里整。 五个板子打完,虽没有要命,可也是站都站不起来了。 不仅是杨涟没有想到,就连康王也没有想到,这小子出息了,这时嘴角竟然带起了笑意。 可杨涟就惨了,又被夏何良提溜着带回了朝堂,直接就往朝堂上一放,整个人直接趴在了大殿上。 “皇上!士可杀不可辱,今日臣受了此辱,请皇上允准臣辞官!” 反正今天已经遭了五个板子,好家伙,原本就想吓唬吓唬皇上,可差点没要了自己的命。 既然现在阴谋不成了,那就直接来阳谋。 索性就把官辞了,以后工部的事就另请高明! 现在先帝的灵柩还等着大修呢,工部事情一大堆,换个人来,看谁能做得下来。 “杨涟,朕告诉你,现在只怕你想辞官也不可能了。” 说着李贤对着堂下招呼一声:“督察司范正使何在?” 范畴连忙出班,高声回道:“臣在!” 李贤也不看其他人,就盯着堂下的范畴,嘴角微抿: “昨日你上折子说要参工部员外郎杨涟,所为何事啊?” 范畴拿出一本折子,举在半空,缓缓说道: “皇上,臣奉旨核查,工部员外郎杨涟在京都私购、私设娼寮,如今证据确凿,请皇上下旨缉拿,严加审查。” 紧跟着又有几名御史,再次上折弹劾杨涟欺君罔上,贪墨工部货款等多条罪状,请求皇上下旨将杨涟缉拿下狱。 瞬间,朝堂局势陡转。 原本还在商议册封康王皇叔父摄政王的事,接着被楚宁转移了话题。 眼下这又转到了杨涟私购、私设娼寮、贪墨货款的罪名上了。 李贤也是趁机下旨,立刻免去杨涟工部员外郎的官职,不过念在其督建先帝陵墓有功的份上,暂且判监待究。 如此一来,一年一度的岁末朝会便在一片哄闹声中结束收尾。 李贤领着海德旺,速速下了朝堂,直接回了御书房。 才在御书房刚坐下,还没来得及喝口茶水,就听有内侍官前来禀报: “皇上,户部尚书杨介和求见!” 李贤想也没想就直接拒绝了。 这时候来求见,摆明了是为儿子求情来的。 对李贤来说,今天还真是蛮刺激的。 应该说是兴奋中,还带着一丝丝后怕。 算是真真切切感受了一把什么叫皇帝权威了。 喝了几口茶水,刚平复了一会儿心情,又听见有内侍官前来禀报: “皇上,夏侍中求见!” 李贤听闻后,微微一凛,这夏岩怎么来了? 难不成也是为了杨涟的事而来? 不应该啊! 李贤没有多想,毕竟这夏岩乃是门下侍中,朝廷右相,掌管着门下省,于是赶忙召见了此人。 行过君臣之礼,李贤依然为夏岩设了暖座。 “夏卿见朕所为何事?” 夏岩虽然看起来十分瘦弱,可精气神却是十分足,尤其一双眼睛,像是鹰眼一般炯炯有神。 “皇上!” 只听夏岩拿出一份密折,拱手说道: “这是荀山河适才令人送进宫里的捷报,武威大将军王潜亲领大军一路北上,势如破竹,平定了河曲等地,回鹘、柔然、吐谷浑、同罗等贼军也是纷纷溃败。然而……” 夏岩话锋一转,突然就顿住了。 李贤大概也已经猜到了夏岩接下来想要说的话,询问道: “可是因为军需粮草的事?” “是。”夏岩点头道,“据荀山河奏报,王潜大军原本是想乘胜追击,可奈何粮草不济,只得暂时在河曲屯兵休整。” 对于这个结果李贤已经非常满意了,算是年终一份大贺礼了。 也正因为有了这份捷报,让那些原本就反对与党项人开战的朝臣没了话说。 因为即便是现在与党项人和谈,也有了谈判的筹码。 李贤这时自然又想到了楚宁说的那句话,能战方能言和,说得是真对啊! “武安侯果然是名将之后,不过才短短半年时间,便把党项人打得是节节败退。” 赞许一番,李贤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此次武安侯作战有功,所有将士们皆有赏赐,此事朕会尽快督促左相草拟诏书,由门下省核查后,年节前便要下发。” “老臣奉诏!” 夏岩拱手行礼,随后起身退出了御书房。 可接下来,便陆续有朝臣前往御书房面圣陛见。 今日本是岁末朝会,有许多国事都要在今天敲定,不仅要把今年发生的大事做一个总结,还要为明年的事商议出个结果来。 还有各部财务会议需要召开,比如今年哪些地方超支了,明年应该怎么节俭。 哪些政策今年出了偏差,明年应该如何调整。 总之太多事情需要商议,全然不是李贤原本理解的那样。 他现在算是理解,皇兄为何会体弱多病,天不假年了。 想做一个好皇帝是真的累啊! 尤其身边就没有几个可用的人。 加之今天群臣大闹了一场,好多事也没拿到堂上来商议,这时听海德旺来禀报,等候陛见的朝臣已经在殿外排得满满当当了。 这边李贤忙得不可开交,另一边楚宁却是逍遥自在。 下了朝后,楚宁便直接去了铜雀楼。 转眼就是年节了,京都大街上早已挂满了红彤彤的大灯笼。 整个京都都是萦绕在一片祥和的节日气氛中。 如果不是因为今天要参加岁末朝会,楚宁这时早已经不在京北大营了。 说实话,相比京都的繁华,楚宁更喜欢军营的自在。 不过回想着,这转眼又是一年了。 这一年里发生了很多事,当然最大的还是换了皇上。 对于如今这位皇上,楚宁也自有一番看法。 李贤聪明多智,敢于突破传统,打破规制,重视文教,倡导文学,重用李鸿仑革新科举,企图广开贤路,注重人才选拔,能让平民百姓能有机会入仕做官。 而且他善于广开言路,打击不法权贵、外戚,重视变法革制,崇尚勤俭治国,能够体恤底层百姓,减少老百姓赋税。 在军事上也极其强硬,颇有先帝李淳风范,对于西番诸邦国,以及北狄外族,敢于直面言战,重用王潜收复党项人占领的大片失地。 如此真能经营过年,老百姓的日子也必将日渐富裕起来,唐国也必将一洗先前颓势,增强国力,成为天下共主,指日可待! 可一想到如今朝堂的局势,楚宁不免就皱起了眉头: “只希望,一切遂愿!!!” 第503章 狂妄无边(月初求票) 入夜后。 康王府已然是灯壁辉煌,热闹喧哗。 下了朝后,好些大臣直接就朝康王府来了。 按礼制,今天就算是放年假了。 虽然不多,但也有三天假期,足够走亲访友,休息享乐了。 因而,这时候好些朝臣早早的就来康王府拜年了,顺便也混个脸熟。 康王也是来者不拒,笑意盈盈招呼着诸位,设宴款待,而后召集幕僚回到书房议事。 “康王,请你务必要搭救小儿啊!” 坐在康王下首位的杨介和当先开口说话了。 今天朝会上突然闹了这样一出,皇帝竟把自己的儿子廷杖了五个板子,还给下了大狱。 杨介和这才真是急了! 不等康王开口,工部尚书胡广先行劝慰道: “杨大人不要着急,皇上此举显然是有备而来,其目的自然也是因为想要阻扰康王册封的事。” 杨介和点点头,他自然也是想到了,只是事情发生在了自己身上,难免就没有那么冷静了。 “事关皇上,也牵连着康王,此事还是让康王拿个主意!” 胡广一句话,又把众人的目光引向了一直沉默的康王。 其实这时的康王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对自己这个儿子的这番行为很满意。 他哪里想得到,自己那个只会玩乐的世子爷竟然想得到这一出。 这时心底涌出的竟然是一个老父亲对小儿子的欣赏之情。 可是在康王看来,自己这个老父亲的心思,似乎完全不被儿子所理解。 甚至,还有很多人想要阻扰自己与儿子相认。 片刻后,康王脸色肃然,沉声说道: “既然他们能找人搜集杨涟的罪证,咱们也可以让人收集他们的罪证,到时发动御史们一起联名上书参奏。” 众人听闻,都是重重的点点头。 关于收集罪证,发动御史上书弹劾这种事他们简直是不要太熟悉。 既然皇上要在官面上做文章,那好啊,大家都摆在明面上来。 可接下来问题就是,拿谁开刀的问题。 目前先帝委任的顾命大臣里,余天正是左相,当朝文官首领,目前唯一能够跟康王权势抗衡的人。 再有右相夏岩,此人从不参与朝堂争斗,其子夏何良又是马军司骑都尉,要想动他还真不容易。 再说了,夏岩一直保持中立,这对康王来说,还是可以拉拢的对象。 至于李鸿仑,背靠着翰林院,乃是天下读书人的榜样,要想动他,搞不好事情没做好,还给自己惹来一堆麻烦,那些读书人可真是太烦了。 思来想去,大家伙一致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上将军楚宁。 此人乃是先帝一手拔擢上来的,在朝廷里毫无根基。 现在因为平定齐王叛乱有功,先帝遗诏里居然还想册封其为庆国公,这无疑不摆明了先帝对他的厚望重托。 而且关于这一点,不仅是康王一党的人极力反对,就连余天正一党也是极力反对。 因而,怎么看,这楚宁都是最适合打压的人。 众人一番商议后,当即就有人出来表态说道: “没错!现在皇上初临大位,一心想着变革,现在这点家底可经不起这样折腾。” “要我看,这些事情搞不好就是楚宁私下里撺掇皇上干的。” “对对对,今天朝会上要不是这楚宁搅了局,皇上就该把摄政王的册封旨意定下来了。” “先帝在时,就一心夸奖这个楚宁想法清奇,时常就能搞出些新鲜玩意来,现在皇上的种种举动,多半都是他在背后所为。” “好!罗列罪证的事交给我来办,我非得给他找出一百零八款罪证出来。” “对,事后大家一起联名上书,非要把这个楚宁拉下来。” “要我说,直接就得给他定个死罪,打入死牢,再不给他翻身的机会!” “……” 康王这时听了大家的讨论,也是认为拿楚宁开刀最为合适。现在楚宁掌管着京北大营,这件事本就让他耿耿于怀。 现在朝廷里至少有一半官员是站在自己这方,而唯一的不足,就是京畿之地的军权不在自己手上。 只要能把楚宁拉下来,再安排自己的人上位,如此京畿之地便真都掌控在自己手里了。 当然,在康王看来,最好的还是直接拉拢楚宁,作为自己的心腹。 要知道,早在庆州时,康王便动了恻隐之心。 当时听闻了楚宁剿匪的事,他便派了自己最信任的心腹韩玉春前去青山县,有意拉拢楚宁,只是事与愿违。 那时的康王便料定楚宁此人,日后必有一番大作为,后来确实也证实了他的猜想。 楚宁一路晋升,成为朝廷新贵,在京都朝堂里崭露头角,深得先帝的信任和重用,竟一路晋升到了上将军之职。 可在平定齐王叛乱的战报里,康王似乎又看到了一员赫赫战将在冉冉升起。 这也让他隐隐感到有些不安! 可即便是现在,康王依然有拉拢楚宁的心思,只是这点心思,他当然不好在这些人面前表露出来。 “诸位,眼下就是年节了,大家都好好回去过年,至于收集楚宁罪证一事,一定要私下里进行,一切等本王定夺。” “是。” 众人这时都齐齐回了一句。 “好了!” 康王这时一摆手,朗声道,“今晚就不商议公事了,南疆最有名的曲班子入京了,本王花了二十万两银子买下了这个班子,今晚大家伙都留下来好好听曲。” 这一番财大气粗的表态,顿时就让在场众人震惊了。 二十万两买下一个戏班子,就为了年节期间,招募大家伙听曲子。 不愧是康王啊! 众人都是立刻谄笑起来,说着些恭维的话。 倒是杨介和心思凝重,神色黯然,依然思虑着儿子的事,这时鼓起勇气,再次大声说道: “康王,小子尚在大狱里,这眼巴前就是年节了,还请康王施以援手才是。” “杨大人放心!” 康王欣然一笑,全然不以为意的说道: “明日宫里皇上设了家宴,届时本王会找机会给皇上说说,这件事本王已经想好了措辞,料想皇上不会有拒绝的理由。” 听了康王的话,杨介和当即表态说道: “下臣先行谢过康王,这些年来,下臣一直都是以康王马首是瞻,绝无二言,如今皇上亲政,下臣定当誓死效忠康王殿下。” “好好好!” 康王大笑起来:“来人,上酒,今晚本王要与诸位畅饮三杯!” 话音落下,立刻就有亲兵进言劝道: “王爷,现在还是先帝大丧期,朝廷有明文,在朝官员不得饮酒作乐!” “去去去,莫扫本王雅兴!” 康王真是狂妄无边了,想了想,又补充说道: “告诉府里人,谁敢泄露出去,立刻打死!” 第504章 正面交锋 次日中午。 太极宫,颐和殿内。 今日便是一年一度的岁末午宴了,皇帝将设宴款待皇室宗亲等族人。 可自打先帝亲政以后,为了打压外戚一族,便开始有意加强了族人之间的联络。 因而此次设宴目的,自然更多的还是带着某种zheng治色彩。 只是在外界看来,这无疑是在传递一个信号,便是李氏族人兴旺,天家和睦。 这也是太宗登基以来形成的传统,让世人明白,李氏族人如何的相亲相爱一家人。 而并未外界所传的那样,喜欢同室操戈,私相争斗。 当然,对于很多没有机会露脸的李氏族人来说,这也是一个在皇上跟前露脸的大好机会。 才刚过了辰时,颐和殿里便有无数宫女端着碗盘杯碟,来来回回穿梭不停。 “海公公,皇宫里目前一共有多少宫女太监?” “回皇上,眼下在册的,宫女有一万五千四百余人,太监则是有七千二百余人。” “这么多?” 李贤听了,皱了皱眉头,光是宫女和太监都有两万多人了。 眼下他正打算年后,对宫里的开销用度做一番裁减。 可现在听了宫女太监都这么多人,那肯定不行! “海公公,宫里的人朕觉得太多了,你抽个时间整理一下,清减三成宫女和一成太监,给他们发放银钱,让他们出宫去!” 李贤这话说话,却没有立刻等到海德旺的回答,于是便很好奇的扭头看了过来: “朕说的话你没有听见吗?” “老奴听见了!” 海德旺顿了顿,还是鼓起勇气说道: “皇上,其实先帝在时,宫里还没有这么多人,可去年一年大旱,一下子就增添了好多人。” “什么意思?” 李贤听出了端倪,追问道:“这去年大旱,跟宫里增添宫女太监有什么关系?” 海德旺皱了皱眉头,知道皇上根本不明白这后面的原因,索性也就说了出来: “皇上,去年大旱,好些百姓活不下去,才不得不卖儿卖女,这些娃儿们,好些还都是他们的父母托人找关系,才把他们卖进了宫里,想着法子就为了进宫来有口饭吃。” 说到这里,海德旺竟是少有的流露出伤感,仿佛提及到了尘封多年的往事: “皇上,这些穷苦百姓,但凡有条活路的,谁又会愿意让自家孩子刮了那二两肉做太监,这都是断子绝孙的事啊!” “还有那些宫女们,一个个也就才十四五岁,小一点的甚至只有十一二岁,一辈子便在这宫墙之内,苦熬着日子。” “可临到头来,死了能有个太监搭伴就是积福了,这些娃儿们为的还是有口饭吃,有条活路啊!” 这一番话说完,海德旺原本以为会让皇上大发雷霆。 然而,他却没有等到预想中的雷霆震怒,反而却听见皇上沉重一声叹息,沉吟半晌后怔怔说道: “海公公,告诉御膳房,今日午宴所有规格一律减半!!!” 随后便是满脸阴沉地转身回了御书,到吃饭前都没有再出来。 …… …… 直到午时正刻。 李贤才摆驾来到颐和殿,此时皇室族亲都早已恭候多时了。 整个大殿里,坐了个满满当当。 看着大殿内的亲戚们,李贤只觉得有些头疼。 在他还是康王府世子时,这里面好些人他都是见过的,大多都是他的长辈。 好些原本还只是生活在庆州府,如今自己做了皇上,这些人反倒入京来发展了。 “大家都坐!今日只是家宴,无需多礼!” 李贤随口说了一句,由海德旺领着,来到了首席大位上落座。 客气归客气,可毕竟还是皇上。 大家伙见皇上落了座,这时方才敢落座。 李贤也不去看下首位的康王,也不看末位最疼爱的妹妹,如今的延庆公主。 而是摆了摆手说道:“传膳!” 跟着便有太监传膳的声音响起,只见一个个宫女太监们陆续开始上菜。 然而,原本还喜笑颜开的众人,看见一一摆上桌的菜肴,脸色都变了。 桌子上除了一条红烧鲤鱼,其余的都是些常见的菜肴,甚至连他们平日里招待宾客的规格都不如。 一时间,众人都是紧皱起了眉头,虽然没有窃窃私语,不过眼神里早已交流了八百遍。 就这还叫皇家午宴,未免也太寒酸了! 虽然他们不说,可李贤自然也看得出他们脸上的表情。 待到菜肴上齐备,李贤坐在首席位上,端举着手中的茶盏,大声说道: “百姓苦啊!” “一年到头也就盼望着过年,可好些人只怕是连稀粥和酱菜也吃不上。” 李贤突然感慨起来,大殿里顿时落针可闻,这时都低下了头。 只听李贤继续说道: “如今还是皇兄的大丧期,不宜礼乐饮酒,朕便以茶代酒,同诸位同饮一杯,只盼望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岁稔年和,四方宁静。” 说罢,也不管大家伙怎么想,端举着茶盏一饮而尽。 康王显然早已感觉出来,皇上今天这番安排,是故意为之的。 这时的康王却是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朝她使了个眼色。 延庆公主微笑着示意,全然没看出端倪,在她看来,只是觉得自己这位皇兄好像完全变了个人。 不爱笑了,而且整个人反而看起来有些阴沉,以前一眼可以望穿他的心思,现在是完全不知道皇兄在想些什么。 “皇兄,今日父王也到齐了,咱们一家人好久没这样坐在一起吃饭了。” 延庆公主本以为自己这话说完,皇兄会有什么反应,可皇兄依然拿着筷子顾自吃着东西,就像是完全没听见一般。 延庆公主只得扭头看了一眼康王,只见康王的嘴角动了动,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可就在这时,李贤却终于开口说话了: “朕已经吃好了,你们慢慢吃!” 说着,李贤便起身招呼一声,领着海德旺便朝颐和殿外走去。 康王顿时噎了一下,心想着皇上如今脾气变得也太古怪了些。 可他今日赴宴,原本是有话想找皇上说的,可谁知竟发生了这样的事。 “皇上!” 康王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大殿里众人的目光这时都齐刷刷地落了过来。 李贤讪讪一笑,说道: “怎么?康王是有话想对朕说吗?” 面对李贤举重若轻的笑容,康王竟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可这时康王也竟表现出一种决然来,高声说道: “臣确有些事,想当面与皇上谈谈。” 这时的李贤也显然早有准备,目光直逼着康王: “好啊!不知康王是想在这里说呢,还是去御书房说?” 康王顿时又沉默了! 他原本真是想让女儿打开话题后,自己有了初步判断,再进言的。 可现在事情完全不如他所预料的那样发展。 大殿里顿时鸦雀无声。 儿子叫父亲康王,父亲自称臣,还叫儿子皇上。 好! 这终于到了父子正面交锋的时候了。 康王沉吟了好久,最后目光一软,柔声说道: “皇上,还是到御书房去说!” “好啊!朕等着你!” 李贤说罢,再也没有回头,径直便朝大殿外走去了。 第505章 大年三十(月初求票) 谁也不知道康王和皇上在御书房说了些什么,就连当值的太监也毫无半点风声。 他们只看见,哪一天傍晚时分,康王怒气冲冲的摔门而去。 回到王府后,康王便是闭门不出,任何人也不见。 然而,也就在那一夜。 只有康王自己听得真真切切,就在他的脑袋里一直有一句话在久久回响: “如果你想着做皇帝,儿子退位便是!!!” 就这一句话,让康王终于明白,他争了一辈子的东西再也不可能拥有了。 …… 时光匆匆溜去,转眼已是大年三十了。 这也是楚宁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二个大年了。 到如今,他才发现,好多事真是身不由己。 而作为个人来说,要想打破旧秩序,重建新规则,彻底改变这个世界,可谓是难如登天。 尤其如今朝堂的局势,势同水火,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这让楚宁有一种全身有力,却又毫无发力点的感觉。 今天就是大年三十。 这时天都已经大亮了,楚宁却还躺在床上。 昨夜就给店里人打了招呼,今日铜雀楼并没有开门做生意,赵发财一早就安排了小厮们贴春联。 楚宁躺在床上就能听见窸窸窣窣的打闹声。 不仅是这个时代,就是对于前世来说,过年也是一个极其让人期盼的日子。 这似乎是国人刻在骨子里的东西,也算是高速时代里,唯一能够按下暂停键的日子。 即便是万水千山,也阻不断这份思念。 说到底,过年的意义只为给人在心底留下了那么一个盼头。 楚宁翻了个身子,正幽幽沉思之间,只听阁楼下传来喊话声: “东家,王大掌柜来了!” 王大掌柜,不就王酒胡么? 楚宁回过神来,他怎么来了。 颇不情愿地穿上了衣服,下了阁楼,走出后院。 来到前厅,就发现果然是王酒胡,正拎着一大包贺礼正站在那里: “楚老弟,新年快乐啊!” “嘁~~~新年快乐!” 楚宁发现王酒胡特意穿了一身极其喜庆的衣服,笑了笑: “老王,你怎么来了?” 王酒胡拍了拍身上的雪花,嘴上无心说道: “我来是想第一时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皇家商行截止到目前,预售订单已经达到了三十万两,庄老弟,你提的茶马政真的是很有搞头啊!” 楚宁咧嘴一笑:“我不过是提了个想法,能达到这个成绩,还是你经商天赋太强了,人家愿意和你做生意。” 王酒胡也不见外,把贺礼直接放到了桌上,又顾自喃喃说了起来: “庆州我那口子要年后才接入京都,今年我也是一个人过年,索性就过来搭个伙,楚老弟不介意?” “求之不得啊!” 楚宁言简意赅地回了一句。 说实在的,他对于过年并不像赵发财和店里小厮们那般期待,反而更像是一个习以为常的日子。 今日铜雀楼停歇要持续到大年初六才开业,可这几日里,京都酒楼生意却是前所未有的火爆。 赵发财原本是建议继续营业的,可楚宁想着大可不必,准备今日中午大家伙一起吃顿饭,随后便让大家伙放假好好陪陪家人。 毕竟,除夕夜才是重头戏,他们也忙碌了一年,人之常情也总该陪陪家里人了。 昨天楚宁便让赵发财给店里伙计们发了一笔不菲的银钱,美其名曰年终奖。 另外,对于放假这几天,大家伙还可以带薪休假。 对于楚宁这番安排,大家伙哪里想得到,这等于是又额外多拿了一笔银钱。 这耍着都还能拿工钱,天底下竟有此等好事情! 伙计们一个个顿时欢欣鼓舞,表示来年定要加倍努力工作,好好回报东家。 楚宁听得很是无语,感觉自己也活成了资本家。 临到午时,京都迎来了久违的艳阳天。 酒菜都摆上后,楚宁与大家伙同桌入座,没有什么身份之别,只是让大家伙都放开了吃喝。 小厮们对东家打心底里感激,一个个着急忙慌的给楚宁轮番敬酒,楚宁也是来者不拒,便一连喝了好几杯。 楚宁知道他们也是归家心切,急着吃完就要回家陪家人。 对此,楚宁自然没有多说什么,让赵发财去把自己这些日子里鼓捣的肥皂拿了出来,给每个人都发了一块。 “东家,这是什么东西啊?” 面包师崔小七第一个忍不住问道。 “这东西叫肥皂,是用来洗衣服的,当然手上要是有个油渍也可以洗得干干净净。” 这些日子里,楚宁闲暇时,便在后院里琢磨起肥皂的制作方法。 用草木灰过滤得到了碱水,用生石灰得到了氢氧化钠水溶液,也就是俗称的烧碱。 至于生石灰,则是早就在青山县烧制水泥时便有的。 接下来就是不断的实验,烧水加热加入猪油不断搅拌,这其中还往里面加了细盐,这样的好处是为了增加肥皂的硬度,也更利于肥皂的凝固。 至于磨具就相对简单了不少,楚宁让人找了木匠特意按照前世肥皂的大小,把木头掏空做出了方形的凹槽,再打磨光滑。 待到肥皂液冷却后,便固化形成了肥皂。 如今听了楚宁的介绍后,大家伙才知道这肥皂的作用竟如此大,一时间都显得十分惊奇。 对于这位东家,他们可是早有耳闻的,更是显得无比敬佩。 楚宁给他们每人发了一块,现在没有达到量产,算是给他们的一份新年贺礼,随后又让他们吃了饭就可以回家了。 小厮们一个个又是感恩一番,早早吃了饭,拎着早已打包好的包裹,急急地便拜别回家了。 倒是赵发财,家就在京都,平日里也是时常回家陪着家人的,自然没有那么急切回家。 说起来,赵发财心中挺是感慨的。 从野狼帮闹事,再到以三千两出售铜雀楼,虽然赵发财不再是铜雀楼东家,可这一年里算下来,他远比以往的任何一年挣得还要多。 这时也是打心底里对楚宁感到佩服。 索性也就拿了酒壶,给楚宁倒了一杯酒,又给自己满了一杯,双手举起: “东家,我也敬你一杯酒!” 第506章 新年快乐 对于赵发财,楚宁也是挺感激的。 说起来,二人也是十分投缘。 一年下来,由赵发财打理铜雀楼,楚宁也着实赚了不少银子。 二人喝了三杯,楚宁也让赵发财回家陪家人去了。 不多时,店里就只剩下楚宁和王酒胡还在慢慢饮酒了。 至于马三,这家伙不知何时已经在京都找了个女人,听说和那女人还有了个小窝。 庄舟得知此事后,两天前便给马三放了假,让他多去陪陪那姑娘。 现在是先帝大丧期,朝廷有明旨,在册官员及皇室成员不得饮酒乐曲。 而对于普通百姓,只是规定不得大办礼乐唱曲,可并没有禁止饮酒作乐。 想起与先帝李淳的一些往事,楚宁心里竟有些苦涩,敞开怀一杯接一杯的喝酒。 可他竟是忘了,这小麦酒的威力,没多时整个人就有些高了。 王酒胡不亏是个生意人,先前听闻了楚宁发明的肥皂,这时心思便全跑肥皂上去了。 “楚老弟,你这肥皂能否给我也取一块,我试试效果。” “当然没问题!” 楚宁话里带着酒气,又举起酒杯:“不瞒你,这个制作肥皂的方子,我准备交给你,以后皇家商行便可以大肆生产,我想让天下百姓都能够用得起。” 王酒胡端起酒杯与楚宁碰了一下,讪讪一笑道:“楚老弟,这么好的挣钱的法子,你真就舍得。” “有什么舍不得的!” 楚宁好一番义正言辞:“王大哥,兄弟我实话跟你说了,我是重活一世的人,钱财这些东西在我看来都毫无意义。” 王之贵以为他说的是打仗未死,重活一世这意思,哦了一声,看着楚宁: “你这个人啊,有时候我是完全看不懂,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不过你这人不错,有好事真想着我。” 楚宁与他互望一眼,呵呵一笑:“因为我想做一件改天换日的大事。” 王之贵一听,又以为楚宁想到了什么挣钱的好法子,赶忙催促说道: “快说说,我就爱听你说这些。” 楚宁嘿嘿一笑,反问道:“王大哥,你觉得如今的日子过得好吗?” 王酒胡道:“顿顿有酒有肉,我觉得挺好的!” 楚宁却是突然神情一怔,一字一句地说道: “可你知道吗,就今天这个日子,很多随我一起出征打仗死去的兄弟们,他们为了这个国家付出了生命,可他们的家人此刻却在忍冻挨饿,我曾答应他们,即便他们战死沙场,我定会向朝廷讨要一份抚恤金,让他们的家人能够活下去,可是我却食言了……” 楚宁说着话,面部的肌肉却在不住抽动,面露悲色。 王酒胡一下子愣住了,睁大了一双眼睛注视着楚宁,劝慰说道: “楚老弟,我知道你在青山县时就是个受人爱戴的好官,可这天下事,任谁也是管不过来的,再说了,现在皇上亲政,励精图治,老百姓的日子定会好起来的。” “会好起来吗?所谓的盛世,也不过是权贵阶层的盛世,与底层老百姓无关。” 楚宁不答他的话,转而继续说道: “这一次领军出征齐王叛乱,所见流民如草芥,百姓如猪狗,而高高在上的权贵阶层们,才是真正的虎狼,他们挥墨走笔,寥寥数语之间,便将无数将士们用生命换来的战果收入囊中,事后竟还可以大言不惭地上书求赏,所以这所谓的盛世,也不过是少数人的狂欢,多数人的苦难。如此而已!” 王酒胡骇然了,蹙起眉头,认真的看着楚宁: “楚老弟,你怕是喝醉了?这些话可不敢乱说的。” 楚宁醉了吗?他觉得自己没醉,只是带着酒兴,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来,咱们继续喝酒!” 二人又喝了几杯,王酒胡觉得可以把今天来见楚宁的真正目的给说了。 “楚老弟,听说你尚未娶妻成家是?” 楚宁一愣:“问这个干嘛?” 王酒胡讪讪一笑:“其实不瞒你,今天来找你,我还是受人所托的,来和你谈一件事。” 楚宁立刻眼中精光闪烁:“等等……让我猜一猜……是康王让你来的?” 王酒胡哈哈一笑:“楚老弟,你果然是聪明,对的,我姐夫听说我和你走得近,托我来给你说桩亲事。” “怎么?康王是想要拉拢我吗?” 楚宁似乎全猜到了,这直接就说了出来,王酒胡反倒是不知道要怎么接话了。 想了想,王酒胡说道:“楚老弟,其实我姐夫这人不错,就是孤傲了一些,不过他一直提及,对你是十分欣赏的。” 楚宁笑道:“所以他是准备把女儿嫁给我吗?” 此言一出,王酒胡吓到是心里咚咚直跳: “哟!楚老弟,这可不敢乱说啊!你是不知道,我那侄女,可是我姐夫最疼爱的女儿,如今又是被皇上册封为了延庆公主,你这话要被外人听见了,非得给你惹来麻烦。” “怎么了?” “我听我姐夫说,北狄三王子已登基可汗,现已经派了使团南下上表臣服,敬献大礼,恭贺唐国新任皇上,可他们这一次却提出了想要求亲以示两国之好,要皇上把延庆公主嫁给北狄可汗的大儿子做王妃。” “有这事?我怎么一点也没听说过。” 王酒胡叹息一声道:“你当然不知道了,现在这件事根本就没公布出来,现在我姐夫都拿这件事很是头疼。” 楚宁哦了一声,北狄的情报他也不时有消息传回。 目前北狄三王子已经打败了大王子,并登基可汗,现在整个北狄各部落都已被三王子掌控。 这个家伙才刚打败大王子,便急着派遣使团来上表敬献大礼,还提出要向唐国迎娶公主,以示两国之好,这摆明了就是缓兵之计。 这个北狄三王子,楚宁在军营里就常听人提及过,是个狼子野心的家伙。 南下入侵唐国之心,是昭然若揭的。 楚宁隐约觉得,只怕这唐国与北狄人要有一场正面交锋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可楚宁似乎对王酒胡要说的亲事很反感,便没有再多说。 就这样喝到了子时,两人都是好酒量,可楚宁仍然不敌王酒胡直接醉倒了。 王酒胡还把楚宁送回到床上,才告辞离开。 这一晚,楚宁都在做梦。 那些曾经记得的过往,犹如走马灯一般在脑海里闪现。 楚宁不知道为什么,就像是梦魇一般,只觉得整个身子仿佛被抽离了灵魂。 他不停地挣扎着,可是根本就无法醒来。 楚宁知道自己是进入了梦魇,索性也就不再挣扎,渐渐地平复下来,感受到自己的脸颊上有温热的液体滑落。 心里却是默默念了一句: “新年快乐!!!” 第507章 集体婚礼 由于早睡,楚宁反而起了个大早。 大年初一,便是朝臣们向皇上朝贺拜年的日子。 这一天,皇上要接受朝臣们的贺礼,说是贺礼,其实也就是一份贺喜的文书,至于实物那是万万不会出现的。 相反,皇上还要设宴款待百官。 这样的饭局,楚宁也不是第一次参加,就是一群人聚一块吃吃喝喝,说些互相奉承的话,随后便是各回各家。 可今天的宴席吃得确实有史以来最简单的一餐。 甚至对于皇上请客来说,今天的“大餐”就显得有些寒酸了。 百官们当然知道,这是皇帝故意为之的。 现在国库没钱,朝廷要裁撤冗余官员,皇上又多次在公开场合说起要节俭。 今天这番举动无疑不就是在告诉朝臣们,接下来,大家伙都准备过苦日子! 不过对这些百官来说,这都不是事。 回到家后,照样大鱼大肉招呼着。 宴会结束后,楚宁正打算回京北大营,现在是年假,他也准备回营里休几天假,和兄弟们一起。 可谁知就被一名内侍官叫住了。 “上将军,皇上要召见你!” 楚宁点点头,跟着内侍官来到了御书房。 进了殿后,楚宁行礼毕,见李贤竟是脸色苍白,十分难看。 楚宁问道:“皇上,你这是怎么了?” 李贤强挤出一个笑容来,笑道:“只是染了风寒,朕无碍!” 随后他摆手,让海德旺等人退下。 偌大的御书房内,便只剩下楚宁和李贤二人。 “现在皇家商行已经筹备齐整,听闻预售订单已经达到了三十万两,此举你可是为朝廷立下了很大的功劳啊!” 楚宁谦让道:“这都是王酒胡的功劳,只能说他在经商这方面确实太有才华。” 李贤听了只是淡淡的点头,随后话题一转,说道: “今日叫你来,有一事想问问你可有什么好的法子?” 看李贤表情很轻松,应该不是什么太麻烦的事。 “皇上请说就是。” 李贤顿了顿说道:“如今宫里的太监和宫女人数太多,单是宫女便有一万五千四百余人,朕打量着,既然新政里提到冗余官员要做裁减,朕也自然应该有所表示,于是朕打算将宫女清减三成。” 关于宫女太多的问题,楚宁也是早有听说,只是没想到李贤还会主动提到裁减宫女的事,不免对皇上印象更好了不少。 做皇上的能当先做出表率,对于余天正发布新政,裁撤冗余官员也是一个积极的信号。 “其实这件事,朕已经找海公公问及过。” 李贤继续说道:“若是直接将宫女遣送出宫,无疑是把她们往死路里逼,这便违背了朕的初衷,不知楚卿,可有什么好的解决法子?” 这倒是个麻烦事! 这么多宫女,好些都已经是家破人亡,家里人都死绝了,一旦出了宫,那基本就等于没有活路了。 估计但凡还能有点活路的,也会流落到锦瑟坊这种烟花柳巷之地。 楚宁若有所思的想着,如何解决这些宫女的问题。 可很快,他还真就想到了一个法子,只是有些大胆。 “皇上,我还真想到了一个主意。” “哦,说说看。” 李贤催促道。 楚宁知道御书房外面有海德旺把守在门口,也就再没啥顾虑,直接就说道: “皇上,不如把这些宫女许配给京北大营里,此次平定齐王叛乱的有功将士们。” 嗯? 李贤听了后,双眼立时瞪得好大。 把宫女嫁给当兵的将士,这可是翻遍史书也没有听过的事。 这个法子也太大胆了! 不等李贤开口问,楚宁继续说道: “这次平定齐王时,我就发现京北大营里有很多年轻的,单身将士都很不错,只是因为家里穷,娶不上媳妇,如果皇上能够准许,把那些到了适婚年龄的宫女,许配给这些有功将士,如此一来,简直就是双赢啊!” 李贤眉头微蹙:“如何就双赢了?” “皇上,这一来可以解决掉宫女太多的问题,让她们有个好的归宿,这二来,还可以笼络那些将士们,要知道,这可是皇上赐婚啊!对他们来说,还不是天大的功劳啊,以后定会更加对皇上死心塌地。” “另外,皇上还可以让皇家日报登报宣扬此事,再选定一个良辰吉日,由皇上亲自给他们主办一个集体婚礼。” “集体婚礼?” 李贤面露出玩味的笑意,这个楚宁,想法真是稀奇。 不过楚宁这番话,显然也得到了他的赞许。 这个法子还真是双赢,不但解决了宫女过多的问题,还能笼络军心。 只是唯一的问题就是礼法不和。 楚宁虽然说得很轻松,可这件事一旦真要施行,那不用想,绝对会引起一大堆守旧礼制老顽固的折子轰炸。 那些读书人,一个个的都是尊崇礼法行事。 不过即便会料想到有这样的后果,李贤也打定了主意要做了。 “好!你这个主意不错,朕也觉得完全可行,只是此事一旦实行,不知有多少人要上书骂朕了。” 楚宁点点头,对于那些御史和老顽固,他还是有所领教的。 “皇上,自古明君从来都是敢于突破传统,所谓礼法,对的自然应该尊崇,错的也就该果断摒弃。时代要进步,总要有人敢为天下先。” “哈哈哈!好你个敢为天下先!” 李贤跟着笑道,“行,这件事朕会立刻让海德旺去着手处理,等宫里的人员名册出来,你再配合把京北大营的人员名单提出来,选定良辰吉日后,朕要为他们主办集体婚礼!” 楚宁嗯了一声好,又补充说道: “不过皇上,我想最好还是要让内库出一点嫁妆,多少是个心意,但最好得有。” 李贤直接就愣住了! 这怎么搞到像是皇上嫁女儿,楚宁娶儿媳妇,两个亲家在谈孩子们的婚事一样。 可很快,李贤就明白楚宁的心思。 这是想让皇上在军营里收买人心啊! 对此李贤自然能够领会,点头答应下来。 紧跟着,李贤又想到一件忧心的事来,目光一下子暗淡了。 “对了,楚卿,还有一件事,朕想问问你的意见。” “皇上请说就是。” 这时楚宁也大约猜到了,或许是因为北狄人派遣使团南下的事。 李贤看了楚宁半晌,方才开口说道: “朕接到密报,北狄三王子已统一了北狄各部落,登基可汗,现已经派遣使团南下朝贺朕登基大位,只是,这一次他们是带着目的来的。” 顿了顿,李贤却是话锋一转,问道: “对了,楚卿还没有娶妻?” 楚宁突地神情一凛。 好家伙! 这怎么感觉又像是要给自己介绍媳妇啊! 第508章 介绍媳妇 楚宁大概已经猜到李贤的心思,平复了心情后,试探性的问道: “皇上,你是要给我介绍媳妇吗?” 李贤点头道:“对!正有此意。” “皇上,我能问问是哪家姑娘吗?” “怎么?你还担心配不上你吗?” 李贤听楚宁这口气,似乎有些不悦,顿时脸色一沉: “朕给你介绍的,还会有差,实话告诉你,这个姑娘可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 呵!媒人介绍对象不都是这样说的吗? 楚宁抽了抽嘴,没敢回话。 “罢了!看你这家伙不情不愿的,这件事以后再说,眼下还是先说说正事。” 接下来,李贤说起的正事,正是昨晚王酒胡提及到的。 此次北狄可汗派遣使团南下,明面上是来送礼庆贺新皇登基,可是他们却提出了想要求亲,永结两国之好,要皇上把延庆公主嫁给北狄可汗的大儿子做王妃。 这在李贤看来,完全是一种挑衅。 说到这里,李贤立刻就显得十分愤慨: “楚卿,你说,这北狄蛮夷,胆敢向朕提出求亲,分明就是在向朕挑衅。” 这件事确实有些棘手。 如今北狄可汗已经统一北狄各部落,羽翼丰满,兵锋正盛。 这次明面上派遣使团南下表示愿意上表称臣,可又提出要娶延庆公主。 如果唐国朝廷不答应,那就让对方占了舆论先机,说不定北狄人会以此为借口,对唐国发起战事。 可如果一旦答应,也会让唐国朝廷丢了颜面。 而对李贤来说,更是难以接受的事,延庆公主是他最疼爱的妹妹,他绝不会同意把妹妹嫁到草原上去。 关键现在北狄使团已经出发了,按照目前探报,最多在元宵节前后,使团就会抵达京都。 所以,从时间上来说已经很是紧凑了。 楚宁想了想,便如是说道: “皇上,我在军营里时,就常听人说起,如今这位北狄可汗是个好战之人,一心就想着南下入侵中原。 如今北狄可汗统一了北狄各部落,便急着派遣使团南下,这确实是故意为之的。 如果我们不答应他的要求,他便会将此事推脱给唐国,搞不好,两国战事就要起了。” “你说得没错,这件事的后果朕也已经想到了,所以朕想把这件事交给你来处理。” “我?” 楚宁有些不解:“皇上,这接待使团的事都是鸿胪寺在操持,应该交给范寺卿去处理!” “范仲自然要参与,可这件事,却不仅仅是外交的事,还有军事方面。” 李贤显然已经想好了措辞: “这一次北狄使团正使名叫乌木格,听说此人祖上曾是中原人,会说中原话,对中原也是极为了解,北狄三王子就是靠着此人,才打败了大王子,成为了北狄可汗。” 楚宁这时大概已经明白了李贤的心思:“皇上,是要让我以军方的身份同他接触吗?” “对的。” 李贤对于楚宁的反应十分满意,走到案桌前,拿起一份密折,递给楚宁: “这上面是北狄使团的人员名单,范寺卿已经在派人彻查他们的背景身份,你先拿去看一遍,有个大致了解,等范寺卿那边一一查明后,你们再一起商议接待使团的事。” 楚宁无法再做拒绝,只得躬身接过。 李贤叹息一声道:“眼下国事维艰,朝廷正与党项人僵持,再经不起与北狄人发起战事。 所以只怕这次接待北狄使团,不比你去年与北狄六王子洽谈那般容易。 遇事你要多和范寺卿商议,朕会全权交给你们去做。 只是记住,尽量不要给他们撕毁盟约的口实。” 说到这里,楚宁趁机进言问道:“皇上,如果北狄使团执意要迎娶延庆公主,这事怕是不好应对?” “是啊!”李贤点点头,“所以朕才想着,能否在北狄使团入京前,先将公主的婚约敲定下来。” 说着,他转过头直直盯视着楚宁,然后又补充一句: “只是朕已将朝中的青年才俊都看了个遍,唯有一人最合朕的心意!” 楚宁目光与他对视,四目相对,楚宁心中咕咚一声,再想起先前皇上要给自己介绍媳妇的事,顿时隐隐就明白了什么。 就在这时,御书房外传来了海德旺的声音: “皇上!御史大夫孙俊求见!” 李贤回过神来,看着楚宁说道: “罢了!这件事让朕再好好想想,迎接北狄使团的事,你要多和范寺卿商议,且先去!” “臣告退!” 楚宁行了一礼,随后退出了御书房。 房门打开就正看见御史大夫孙俊走了进来,二人目光交接,楚宁在对方眼里感觉到了一丝不安。 “臣孙俊见过皇上!” “孙爱卿无需多礼,快起来!” “谢皇上。” 见过君臣礼,孙俊起身后便迫不及待地说道: “皇上,臣收到一封匿名检举信,因事关重大,故特来禀告。” 像这种匿名检举的事,李贤也是时常会收到一些,大多都是无关痛痒的事,所以也就不那样惊讶了。 李贤慢慢踱步回到大椅上坐下,这才柔声问道: “这一次检举的又是何人?” 孙俊决然说道:“武安侯王潜。” 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封密折,捧在手中,缓步上前递给了李贤。 李贤一把接过,打开密折快速看了起来。 不多时,李贤整个人脸色就暗了下来。 “混账!这折子里竟敢诬陷武安侯拥兵自重,意欲谋反?!简直是荒唐至极!” 孙俊没有接话,而是面容同样肃穆的反问道: “皇上,如今北疆之地兵马都归于武安侯统领,若是武安侯此人真有反叛之心,何人能将其制服,皇上不得不多虑啊?” 李贤略作沉默,然后郑重其事地说道:“皇兄在时便对王潜全然信任,朕自然也对他全然相信,王潜绝不会背叛朝廷,背叛朕。” 早在康王府还是世子时,李贤便与王潜有过结交。 二人性格说起来还十分相近,喜好也是差不多。 所以他绝不会相信王潜会背叛。 可孙俊依然十分冷静地说道:“臣当然也相信武安侯是忠于朝廷,忠于皇上的,只是军国大事,还是不得不谨慎一些才是!” 李贤一时间,再次陷入了沉默。 心中却是暗暗叹息了一声:难道做了皇上,真就要成为孤家寡人吗? 第509章 开始炼钢 对于孙俊的匿名检举信,以及李贤的沉默,楚宁自然是不得而知了。 现在他的心思都在皇上为他介绍媳妇的事情上。 好家伙! 皇上旁敲侧击,竟然是说的延庆公主。 若真是让自己娶了延庆公主,那不就是皇上的妹夫了吗? 而且还是康王的女婿! 这特么就有点尴尬了! 而且,据楚宁所知,大凡娶公主的,一般都是过得不怎么幸福的。 楚宁虽然没有见过延庆公主,可在他潜意识里,这公主定然是难伺候的主。 搞不好还是欲壑难填的主! 如果是这样,吾宁死! 离开皇宫,楚宁便是直接去了京北大营。 这些日子他的重心都会放在大营里,除去新招募的二百个文人需要安置,接下来还有好多军务都需要处理。 而且现在他要筹建兵工厂,着重发展军火业,把热武器搞起来,这是眼下手里唯一的砝码。 现在各类兵器打造全靠人工锻造,每人每天只能做很少的工作,所以生产力也是急需推进改革的。 只有优先发展火器,才会让军队更加有战斗力。 来到京北大营后,楚宁便开始着手绘画机床的图纸,主要用来做台钻,加工制作火铳枪管。 然后又把军器监领头人找来,招募了一大批木匠,主要选择胡桃木打造成品枪托,将枪托和护板提前批量做好凹槽,等到枪管制作完成便可以直接成品安装。 楚宁只是提供了一些思路,很快便被得以实施,很多时候就是这样,并不是说古人比现代人笨,这是毫无根据的。 仅仅一千多年的历史进程,人类并不会在智商上有很大突破。 而是因为现代人的见识会比古人更加广阔。 工业文明仅仅用了一百年多,便完成了农业社会向工业社会的跃迁,彻底改变了人类的生活方式。 这是人类发展历史上的奇迹。 接下来的日子里,楚宁吃住都是在京北大营里。 如今军器监主要负责生产刀枪剑戟,而神机卫则是不仅要负责生产制作火药,还有火枪的制作以及新兵的训练。 这些人都是从京北大营里单独挑选出来的,人年轻而且学习能力强。 楚宁让玄彬把这些新兵训练为火枪手,对于火铳他们这些人以前也曾听闻过,知道这玩意很危险。 尤其是在装填火药方面,放多了容易炸膛,放少了又没有杀伤力。 不过现在楚宁已经对弹药做了改进,采用油纸包做成定量份,每次使用时只需要用手捏住弹丸,咬开火药包往枪管里直接装填就可以。 因为这些弹药都是事先定量分配好的,所以不用担心分量的问题,而且极为快捷,大大节约了装填速度。 现在神机卫生产的弹药,也就是按照这种定装弹药进行生产的。 可这也只是解决当下滑膛枪能达到的技术问题,对于楚宁来说,研究并生产出后世那种线膛枪才是技术性的突破。 较之线膛枪,滑膛枪的射击距离较近,而且准度远远不及线膛枪。 所以制作出线膛枪,并且能够打造出后世那种撞针型子弹,才是楚宁想要达到的最终目的。 只是想要攀爬科技树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要知道,达尔文在文艺复兴时期就搞出了许多设计分明,其中还包括后世的直升飞机。 可真正要等到几百年后,直升机才真正运用于世。 所以说有些东西,即便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但碍于生产力也不可能制作出来。 而楚宁现在的心思都放在了提高生产力上。 目前京北大营里,已单独划分出了火器工坊,这是用来专门制作枪管的。 只是打造枪管的工人原本都是铁匠,加一起也就十几个人,楚宁单独把鲁小七拎了出来组建了火器班,又在京都招募了一批熟练的铁匠,着重发展枪管。 对于一把火枪来说,枪管自然是最主要的,这是一项真正的技术活,必须要由技艺精湛的工人领头,绝不可马虎大意。 可枪管的打造,按照常规流程是先把含有钢铁的金属块打成厚厚的金属板,再由熟练的铁匠打卷,加工制作成枪管。 这种加工技艺不但费时费力,而且还达不到百分百无缝钢管。 因而在神机卫里,也不时会发生炸膛的问题。 无缝钢管这玩意太重要了,不仅是枪械,就是以后想要制造出大炮,都是必须要解决的技术问题。 可这个问题即便是聪明如玄彬,也无法找出解决办法。 对于楚宁,制造无缝钢管的法子他还是知道的,只是要契合这个时代的生产力,能选择的就不多了。 现在的楚宁可以调配的资源很多,而且这里是京都,他能够找到最丰富的材料和最顶尖的人才。 所以这是他为实现心中理想最好的契机。 又花了整整五天时间,楚宁在大营里选了一处临河岸建造了水车。 这是准备利用水利提供动力,打造水力机床,在这个年代借用水力进行生产,其实已经早有先例了。 这天一大早,楚宁便把玄彬、鲁小七等人汇集到了一起。 大家伙一看楚宁的神情,就知道,上将军已经找到了制作无缝钢管的法子,那就是炼钢。 在楚宁的安排下,很快组织起人手开始第一步烧铁水工作。 楚宁的操作,可以说是与以往打造卷铁制造枪管的法子恰恰是发着来的。 就连玄彬也是十分不解的问道:“上将军,你这第一步便是把铁矿石融化,烧成铁水的法子,似乎与枪管制作毫不沾边啊!” 对此,楚宁解释说道:“这种铁矿石直接锻造成铁,这种铁水不纯,其中含有大量的碳素,而如果把铁水进行不断搅拌,让铁水里的碳素与空气中的氧气结合……” 足足解释了一遍,可似乎也没有一个人能听懂楚宁在说什么。 只是对于楚宁的本事,玄彬还是极其佩服的。 当下也不再犹豫,安排人手按照楚宁的指示进行工作。 其实楚宁能想到这个法子也是最契合当下的。 只是唯一的问题就是,此法听起来简单,可实际操作起来极为困难。 因为碳素的控制问题太难了,过多或过少都达不到想要的效果。 若是铁水中碳素含量过多,那就是生铁,可碳素含量过低,就是熟铁。 这对制造枪管来说,都是废铁。 可现在楚宁能想到的也就这个法子,只有多次试验了,反正现在也有充足的时间可以尝试。 至少在楚宁看来,是这样的。 早在青山县时,便有心想要攀爬科技树,可也仅仅是制作水泥、烧制红砖这些较为低级的东西。 而想要制造无缝钢管,需要集合太多的资源。 而现在对于楚宁来说,便是最佳的机会,他必须要充分把握住。 “所有人准备,开始炼钢!!!” 第510章 康王召见 在楚宁的亲自指导下,众人皆是纷纷调动起来,一个个都是早早戴上了麻布制作的防护外衣,以及麻布制作的手套。 就连整张脸都是罩住的,仅仅露出一双眼睛来。 即便这是寒冬腊月,可大家伙都是干得热火朝天,大汗淋漓。 对于他们来说,并不知道自己做下去会得到怎样的结果,可他们似乎也无需去思考这个问题。 因为作为掌舵人,楚宁的眼神就已经告诉他们,他们现在做的事情必将是一件划时代的大事件。 铁矿石融化后,楚宁又将大家伙按照事先安排好的分成了两队,一队负责搅拌铁水,而另一队则是负责控制风机,至于风机的动力来源便是水利。 整个过程中,楚宁的神情显得十分凝重,让鲁小七把所有步骤,数据都纷纷记录在案。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 随着楚宁的一声命令,铁水开始倒入了事先制备好的瓷器模具里。 这一刻所有人的心情都不由紧张起来。 而楚宁自然是最紧张的那个人。 说实话,他并没有打算一次就能成功。 可眼下至少找到了办法,这是最重要的,只要有方向,给予足够的时间,他一定能够做出无缝钢管。 等待铁水冷却的过程中,楚宁又让大家伙把晚饭吃了。 这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一支支火把就点了起来,大家伙忙碌了一天,可这时都没有心思去休息,因为他们太想看看上将军所说的那个东西到底是怎样的东西。 作为技术工作者,再没有比什么能看见自己参与制作的作品问世的喜悦了。 临近后半夜,好些人多是哈欠连天,可仍然守在一起。 直到有人喊了一声,模具里的铁水彻底冷却下来,大家伙一时间又鼓足了精神。 楚宁让玄彬将冷却后的铁管从模具里取了出来,这时候大家伙都是围在了一起,紧张得眼睛都不敢多眨一下。 说实话,单从外观来看,这支钢管已经远远比之前用卷铁打造出来的铁管要光滑均匀得多。 而且这颜色也比之前的铁管要暗黑一些,但仔细一看,却又有些光泽。 “上将军,成了吗?” 这时,不知人群里谁问了一声。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向了楚宁。 楚宁从魏满手中接过钢管,拿起一把铁锤,二者合力一碰。 “叮~~~” 顿时只听见一道清脆的响声发出,还带起了嗡鸣声。 楚宁顿时一个激灵,这穿越时空的声音,简直不要太熟悉啊! “来,玄彬,你用锤子试一试?” 玄彬一手接过钢管,一手接过锤子,目光紧紧看着楚宁: “上将军,我……我有点紧张。” 其实楚宁也很紧张,可他想把这见证奇迹的时刻交给玄彬,于是宽慰说道: “别怕!就算失败了,咱们再多试几次就是了……砸!”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也都落向了玄彬的手中,那根乌黑的钢管上。 玄彬嗯了一声,深呼吸一口气,抡起锤子猛地就朝钢管砸去。 “嘭~~~” 铁锤重重撞击在钢管上,顿时在火器坊里响起了猛烈的碰撞声,而且竟然还冒出了火星。 楚宁一把抢过钢管仔细观察起来,只见除去有一点轻微的撞击痕迹,整个钢管并没有出现破裂的痕迹。 “上将军,怎么样?成了吗?” 玄彬手里还拎着把铁锤,口中不确信地问道。 楚宁那原本还十分凝重的神情慢慢舒缓了,抬起头看着玄彬,喃喃点头说道: “好像是……成了!” 大家伙都是互相打望一眼,几乎都是同时沉默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顿时,火器坊里响起一片喧闹声。 “成功了!” “咱们成功了!” 楚宁也激动,这居然是一次性便成功了。 可激动归激动,楚宁赶忙叫来鲁小七问道: “今天炼制铁水的所有步骤可都记录下来了?” 鲁小七早已是满脸兴奋,一个劲的点头说道: “上将军放心,从第一步下了多少铁矿石,搅拌了多少时辰,风机吹的时辰我都一一记录下来了。” 楚宁非常满意的点头肯定说道:“这一次我们能够成功应该是带着一些运气成分的,接下来我们还有再试验几次,把所有的步骤整理出来,记住了,这是独家资料,我便交给你负责了。”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一点楚宁是深有体会的。 既然选择了鲁小七加入钢管制作团队,这个技术的问题便只能交给他负责,也只有完全选择信任他。 听见楚宁的话,鲁小七十分激动,他是当年在先帝整顿军器监里活下来的。 “上将军放心!这些东西我都记录在了脑子里,谁也偷不走。” 当然,对于玄彬来说,这些技术性的东西也是他最为关心的,详细的过程记录也已经被他牢牢记下了。 有了这第一批合格的钢管,接下来再试验几次,便可以大规模生产了。 只是如此一来又面临一个巨大的难题,就是采购铁矿石的原材料问题。 这玩意太烧钱了。 绕来绕去,楚宁又得想法子搞钱了。 这天一大早,牛云飞疾步匆匆来找到楚宁,说京都有人送来名帖,要邀请楚宁明日过府赴晚宴。 楚宁打开名帖来看,发现竟是康王的署名。 这就有点难得了。 康王邀请自己过府赴宴,摆明了这是想拉拢自己啊! 现在京都朝堂的关系有些微妙,以康王为首的继统派,几乎是朝中势力最大的一派,霸占了朝堂最大的席位。 而以左相余天正为首的继嗣派,也就是以清流自居的文臣党,仅次于康王的权势。 至于李鸿仑领导的仕子派,如今也因为科举改制,渐渐崭露头角,形成一股新兴的势力。 而原本关于继嗣和继统的问题,自那晚康王面见李贤之后,便再也没有人提及。 就连杨介和等人也是缄口不言,似乎已经完全认同了康王的皇叔父身份,而不是皇叔父摄政王的身份。 楚宁决定还是去见一见康王,毕竟是同朝为臣,对方又是权倾朝野的康王。 这个面子自然还是要给的。 另外嘛,也顺便向这位王爷找个机会,看看能不能搞到一笔款项。 只是楚宁也明白,此次一旦赴会,必然会给人投靠康王的口实。 可楚宁不在乎,现在康王只是说宴请过府赴宴,到底什么事,也得去探个究竟才是。 有些事躲是躲不过去的,勇敢的面对,或许事情并没有想得那么糟糕! 毕竟,关于未来,谁能知道呢! 第511章 使团入京 接到康王的贺帖,楚宁当然还是有些犹豫的。 一旦赴会,至少在他人看来,这便等同于要攀附康王了。 魏满听闻此事,也是有些疑虑在心。 早在青山县时,康王便有意拉拢过楚宁,只是那时楚宁尚未卷入朝堂纷争,进退都较为容易。 而如今身居京都朝堂,又是位处高位。 好些事便是身不由己了。 对楚宁来说,他现在心里有很多事想去做。 可挡在他身前却有两座大山,他必须要顺应时势,因为要想做成那改天换地的大事,这些都是需要面对的。 而有些事,楚宁之所以要去做,便是想着用自己的思维去影响身边的这一群人,然后利用这群人去影响更多的人。 没有再犹豫,楚宁对京北大营做了一番安排,由牛云飞暂时代管。 随后找来魏满,二人打马直奔康王府。 二人刚到京都北大门,就发现门外已经聚集了大量百姓。 此时寒风萧瑟,百姓们便是围聚在一起避寒,好些商队也是拥挤在一起,马匹喷着响鼻,撅着不安的蹄子。 北大门处旌旗飘飘,两侧都分列排布着几百名带刀的官兵,把出城和入城的人都阻拦了。 整个北大门便像是被围成了铁桶一般,无一人通过。 百姓们虽是怨声载道,可终究也只是在私下里抱怨几句。 很显然,这是有重要的贵宾要入京了。 楚宁当然知道这是北狄使团的队伍入京都了。 三天前,范仲便让人送来了此次北狄人入京的名单。 北狄人最初递交的使团名单是一百一十九人。 可后来又递交了一份新名单,增添了两个人。 北狄可汗的大儿子慕容霍雷和号称北狄第一勇士的哈鲁。 有此二人跟随使团南下,似乎足以摆明了北狄可汗对唐国的诚意。 皇帝已下旨,命鸿胪寺负责一切接待事宜,令马军司骑都尉夏何良亲自负责使团的警卫工作。 这也足以看出了,皇上对此事的重视。 只是这件事在百官中有不少议论,就连康王一党也是褒贬不一。 百官们的意见,大多是想着,以北狄人的性子,绝不会肯甘于臣服的。 可现在人家把大儿子都派来了,自然有些话就不好多说了。 楚宁这一次只是平常入京,并没有圣上特旨,遇到这样的事自然也得回避。 只是一想到这么多人在此冒寒苦等,便觉得有些形式主义了。 临到巳正时刻,一队衣着唐朝军服的官兵正护送着一队人马朝北大门驶来。 这时老百姓都伸长了脖子,远远地观看起来,议论纷纷。 “哟,这不是北狄人吗?怎么又来了?” “你没看皇家日报么?这是北狄使团入京朝贺新皇登基的。” “对的,咱们是新皇登基,北狄蛮子还不想着来咱们大唐朝贺朝贺吗?” “哎,咱们老百姓总算是盼到了这天,朝廷不打仗,咱们日子也好过了不少。” “是啊!皇上仁德啊!” “听说这次北狄使团南下,就是要和大唐永结同好。” “……” 楚宁也是随着人群目光看去,就看见仪仗队后,便是北狄人的狼头旗。 再其后便是一队扎满了小辫子的北狄马队,这些人都穿两边开叉的宽松长袍,腰间佩戴着弯刀。 为首一人大概十七八岁,却是长满了胡须,骑着一匹高头骏马,高鼻深目,长相与中原人大相径庭。 这时人群里只听有人说道: “嘿!听说了没有,据传这北狄使团里还有个王子?” “王子,哪个是王子?” “就骑在大马上那个人,瞧见没,就那个。” “怎么看着有点老啊!还有点丑。” “你们瞧瞧,这北狄可汗也真是放心,竟敢让自己的儿子来京都,也不怕出事。” “那有什么,这摆明就是相信咱们唐国的治安,又或者是拿准了咱们不敢对他儿子下手。” “我可听说,北狄可汗有十一个儿子,十七个女儿,少一个也不算个事。” “呸!这些龟儿子来咱们唐国准没好事。” “就是,那一次来不是大吃大喝的。” “……” 就在这时。 突然,只听北狄使团里,一名大汉高声喊道: “诸位中原的朋友!” “我是北狄正使乌木格,此次南下是受北狄可汗令,为我大王子求亲而来。” “这位便是我们英勇神武的大王子。” “此次南下中原便是为了迎娶高贵的延庆公主,与大唐永结同好。” “高贵的大唐皇帝陛下,一定会同意这门亲事……” 斯言一出。 远远围观的百姓们皆是立刻轰动了。 在他们看来,这些北狄蛮夷如何能迎娶高贵的唐国公主。 “这家伙简直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对,也不撒泡尿找找自己那熊样。” “呸!长得比我还丑!” “……” 此时,就连护送卫队的骑都尉夏何良,以及鸿胪寺官员们都万万没有想到,乌木格会搞这一出。 尤其那个北狄王子,此时竟然就骑坐在大马上,微笑着还挥起手来。 即便迎接他的全是冷嘲热讽的白眼,也是毫不在乎。 这些家伙,摆明了就是故意干的。 可如此一来,便是等于直接未经皇上允许,便事先向世人昭告迎娶延庆公主的事了。 魏满这时也是愤愤不平起来: “大人,今天这事,北狄使团很显然故意干的。” “是啊!” 楚宁讪讪一笑道:“这个北狄正使乌木格,还真是不简单啊!居然能搞这样一出。” 在楚宁看来,这一招大有刘备过江东迎亲孙尚香的意思。 先是大张旗鼓的张罗,占据了主动优势。 如今这局面,相当于已经将了唐国一军。 人家都说得很明白了,此次迎亲的目的,是为了与唐国永结同好。 为了表示诚意,北狄可汗还把自己的大儿子亲自派了过来。 这边等于是完全的信任了唐国。 如果此时,唐国不答应,便是会落人口舌。 楚宁的目光又落向了那位北狄正使,这个乌木格还真比想象中的要聪明很多啊! 随着仪仗队缓缓进入宫门,整个使团队伍全部进入北大门,警戒的官兵这才陆续撤走。 整个北大门再次回到了昔日的样子。 楚宁和魏满打了个眼色,随后随着老百姓进了京都。 第512章 延庆公主 皇宫,御书房。 “砰~” “混账!” “狂妄的东西!” 当北狄使团在北大门闹的一出戏,传入李贤耳中时。 这位年轻皇帝,便再也忍不住了。 顿时破口大骂,摔起了东西。 就在这时,海德旺猫着步子朝御书房走来了。 一见皇上正在怒骂摔东西,海德旺便躬身站在一旁,没有说话,也没做多劝。 等到皇上发了一通火,这时才开口说道: “皇上!如今北狄使团都已安排在驿馆下榻,夏何良亲自安排戍卫,范寺卿已经亲自在接待。” 李贤这时听了也慢慢冷静了下来。 “告诉夏何良,务必要保护好北狄使团的安危,至于范仲,让他全权负责接待工作,朕现在不想见这帮狂妄的家伙。” 这句话说得怒气冲冲。 海德旺自然能够感觉到皇上的怒气,这是重重应了一声,又提及一事: “皇上,刚兵部马常波呈报武安侯从前线传回的军报!” 李贤这时神情一下子凝肃了面容,转对海德旺催促道: “前线如何?” “回皇上,军报上说,王潜派遣副统领马钰领军三千直奔土剌河,大败党项大军,生擒了李德明的大儿子,党项人大军大退,如今李德明已率领残军逃往漠北,党项使臣不日将会带降书抵达京都。” “好啊!这个马钰果然是个良才!在粮草紧缺的情况下,居然还能打出这样漂亮的一仗来。” 李贤想起还同马钰一起踢过蹴鞠赛,当时就对此人大加赞赏:“对了,此战我军伤亡如何?” “回皇上,马钰带领的三千人马也损失惨重,已是十不存一。” 李贤又点了点头说道: “嗯,能与党项人打成这种战绩已是不错了,这个不用怪他。” 顿了顿,李贤想起那晚弹劾王潜的密折,当即下旨道: “传令!由马钰暂领大军在河曲屯兵休整,令王潜护送党项使臣即刻回京述职,朕要重重地嘉奖他!” “喏!” 海德旺躬身一揖,正要退出御书房,就听见外面有哭声传来: “皇兄,我不嫁!” “我就是死,我也不会嫁给北狄蛮人的。” 延庆公主哭哭啼啼的闯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宫女,这时进来看见皇上,就赶忙跪倒在地。 李贤早就想到自己这个妹子一定会来闹一场的,这时倒也算是有了心理准备了。 对着海德旺摆摆手,示意他们都先退出去。 海德旺只得微微躬身,对着大殿里的几个太监和跪在地上的两个宫女挥手,一众人都退出了大殿。 一时间,整个大殿里,就只听见延庆公主的抽泣声。 “好了,别哭了,这事情不是还没敲定吗?” 李贤也有些头疼,这本就是他最疼爱的妹妹,他如何舍得将她嫁到草原上去。 可李贤又十分明白,自己是刚登基大位,皇位尚不稳,国内又是朝事繁多,很多事情都亟需处理,各种变革,吏治都需要去办。 再有现在北狄兵锋正盛,绝不是两国开战的好时机。 “皇兄,那些北狄人一进京都,便是大肆宣扬,现在整个京城都知道这件事了。” 延庆公主依然哭哭啼啼,直接拉着李贤的手,摇晃起来。 也正是延庆公主这样的率真行为,反倒让李贤觉得与这个妹妹最亲切,她是全然不把自己当作皇上,而是当作一位哥哥在对待。 这就更加激起了李贤作为哥哥保护妹妹的保护欲。 “放心!皇兄绝不会让你嫁到草原去的,只是这件事牵连到国事,皇兄也得好好想想。” 延庆公主嘟了嘟嘴,有些不太相信:“皇兄,若是北狄使团坚持要我嫁过去呢,那你准备怎么办?” “……” 李贤顿时语塞。 “皇兄,你不是皇上嘛,你替我把那个北狄王子杀了。” “胡闹!!!” 李贤脸色立刻黯然了,呵斥道:“这是事关两国的大事,怎能说杀就给杀了。” 延庆公主也似乎意识到自己的气话有些妄言了,随后缓和语气说道: “皇兄,我也只是说的气话,你不要生我的气了。” 延庆公主语气一缓和,又开始撒娇起来,李贤也觉得刚才自己的语气也有些重了,他可还从来没跟妹妹发过火呢! “香兰啊,你已经十五岁了,现在你也要学着长大了,皇兄虽然是皇上,可很多事也是身不由己,并不是想怎样就怎样的。” 延庆公主还以为他是在担忧康王的事,便又说道:“皇兄,父王得知这件事后,也是大发雷霆,他也说绝不会让我嫁到草原去的,而且父王还说了,若是这件事皇兄为难,他便会自己想法子。” 李贤顿了顿,问道:“康王真是这样说的?” “是的。” 看来在这件事上,两人都是一个心思。 李贤这时又想起自己私下里想到的那个法子,看着妹妹决定试探性的问道: “香兰,上次你跟皇兄说,很崇拜那个楚宁,是吗?” 延庆公主想也不想,笑着说道:“对啊!这家伙虽然傲气了些,可我听了他的故事,越发觉得这人有趣呢!” “呃!” 李贤淡淡应了一声,目光依然盯着妹妹,揶揄道:“你是不是喜欢楚宁啊?” “啊?” 延庆公主也迎上了皇兄关切的目光,脑海中想起楚宁的脸,双颊倏地通红了。 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感觉,似有小鹿在蹦蹦跳跳。 这让她很开心,却有些许不安和茫然。 “怎么?被皇兄说中了吗?” “哪有啊!” 延庆公主连连挥手,否认说道: “我才不喜欢这个黑不溜秋的家伙呢!” 这番小女子神态,自然被李贤一眼识破:“行啦!皇兄知道怎么办了。你先回去!替朕给康王敬一杯寿酒!” 听了这话,延庆公主神情又肃穆了下来: “皇兄,今日是父王的寿宴,你当真不去贺寿吗?” “不去了!” 李贤转身走到榻前,随手拿起桌上一份折子,“皇兄今日公务繁忙,实在走不开。” “可是今日大哥和二哥也会赶回来,为父王贺寿……” 然而,延庆公主的话还未说完,只听李贤便打断道: “朕已然说了,今日公务繁忙,不能前往康王府赴宴。” “哦,那好!” 一个是自己的父亲,一个是自己的哥哥。 明明都是父子,却不能相认。 这,或许就是皇家的悲哀! 延庆公主没再多说,对皇兄施了个礼,转身便大步走出了御书房。 第513章 无以为战 临近午时时分,太阳也完全照了出来。 鸿胪寺,大门外。 早已经汇聚了一大批文人士子,大约得有百余人之众。 其中,一位全身素白的文人装扮的青年男子,就站在石台阶上,扯着嗓子高声喊道: “诸位!请静听许某一言!” “想我煌煌大唐,礼仪大国,岂能下嫁公主到蛮夷之邦。” “这分明就是以和亲粉饰太平,有辱斯文啊!” 这位姓许的文人话音刚落,只听台阶下的文人士子们顿时附和起来: “许烨兄说得对,坚决不与北狄族和亲!” “对!不和亲!不和亲!!” 文人士子们个个都是神情激愤。 今日北狄使团扬武耀威进入京都,竟是口出狂言妄想娶唐国的公主。 那语气里大有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狂妄! 在这些读书人看来,这无疑是在打唐国朝廷的脸。 开什么玩笑! 我天朝上国,怎么能把公主去下嫁北狄蛮夷之地呢! 其实啊! 在他们看来,还等着考取功名,赐婚做驸马爷呢! …… …… “大人!我回来了!” 马三疾步匆匆的走进了铜雀楼,随后一个劲的就朝后院赶来。 此时的楚宁正在房间里奋笔疾书,倒不是写字,而是画画。 严格来说,应该叫画草图。 只见桌上已经摆出了好多标注清晰的图纸,上面呈现的全是些样式新奇的桌椅板凳。 “魏大哥,大人这是画的啥呢?” 魏满就坐在旁侧,也是稍有兴致的看着楚宁在忙个不停。 “大人说这是准备交给王酒胡制作家具的图稿。” “家具吗?新奇,当真是新奇啊!” 马三现在外面有了个女人,居然都不口吃了,这爱情的力量还真是够大的。 “行啦!” 楚宁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问道:“让你去打听的事打听得如何了?” 马三这才想起正事来,猛地一拍额头说道: “现在鸿胪寺外围聚了好多学子,一个个都是群情激奋,嚷嚷着不能把延庆公主嫁到北狄去。而且礼部那边我也去看了,围聚了更多的学子,把进出礼部的道都给堵死了。” 楚宁点点头:“好!你去!” 马三应了一声,却没有转身走,而是又看着楚宁,没有说话。 “没钱了?” 楚宁问。 马三挠了挠头,有些难以开口。 “这不刚发了俸禄吗?怎么又没钱了?” 这是魏满问的。 “诶!魏大哥你也知道的,她老娘常年吃药,也太花钱了些。” 马三说着有些不好意思。 “行了!你也是难得遇上个愿意跟着你的姑娘,去账上以我的名义预支一笔钱!” “得勒!谢谢大人!” 马三连连作揖。 “你小子记住,不要为了女人干出格的事就行。” 马三赶忙说道:“大人尽管放心,我绝不会的。” 这又对着楚宁重重施礼,又给魏满做了拜别,才退了出去。 “大人,我总担心这马三会因为这个女人而害了自己。” 马三刚一走,魏满就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关于马三那个女人,他已经去做过了解,是东城区的一个卖豆腐的姑娘,家里有个常年卧病在床的老娘,就靠着卖豆腐为生。 因一次被几个小流氓调戏,马三恰巧路过出手相助,把马三认了恩公,二人结下良缘,总之马三就彻底沦陷了一般,所有心思都扑在了那个女人身上。 可这在魏满看来,总觉得这事太过巧合。 楚宁倒是没有多想,毕竟这种段子他可是听得太多了。 “算了!由他去!” 魏满这时听了,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想起北狄使团的事来: “大人,这北狄使团如此大张旗鼓宣扬要迎娶公主,就不担心闹出事来吗?” 楚宁头也不抬地说道:“恐怕这正是乌木格想见到的结果。” 说着,他把纸上的草图标注完毕,拿起后轻轻吹了吹,这才开口说道: “魏大哥,我问你一件事,你要如实回答。” “大人请说就是。” “你说,以现在唐国的实力,能与北狄人一战吗?” 魏满想了想,说道:“应该是不能!” “说说你的看法?” 魏满道:“如今北狄各部落刚统一,兵锋正盛,而唐国却是恰恰相反,皇上刚刚登基,朝廷有许多事急着去做,可朝堂上百官们却是各有心思,争吵不休。 就连对党项人一战,户部都拿不出钱粮供给前方军需,这样的国力如何与兵锋正盛的北狄人一战。” 楚宁点点头,认同道: “你说得没错,现在北狄人也定是看到了这一点,才会选择此时派遣使团南下。 明面上是朝贺新皇登基,可这才刚入京都就敢大肆宣扬迎娶唐国公主,这显然就是在试探朝廷的底线,想要瞧瞧唐国朝廷上下是否同心。 如果我们答应他们,便无疑是落了下风,这对唐国上下的士气都将是沉重的打击。 可如果我们不答应,只怕他们一定已经想好了别的措辞攻击我们。” 魏满这时就有些慷慨激昂起来:“要我看,皇上就不能答应,即便要与北狄人一战,又何足惧哉!” “可现在朝廷拿不出钱来打仗了!” 楚宁一边说话,一边将稿纸确认干透后,便轻轻的重贴在一起。 “就连平定齐王叛乱死去的将士抚恤金,都已经拿不出来了。现在钱财全掌握在门阀士族手中,朝廷要想打仗,就得依靠门阀士族,可这些人里大多都是听康王的。” 魏满愤愤不平道:“要我说,左相推行新政,就该往死里搞,把那些门阀士族全搞下去,也只有这样,老百姓才有活路。” 跟着楚宁一起待了不少的时间,现在魏满对于朝堂局势也是十分清楚。 楚宁叹息道:“只是这条路何其艰难啊!我之所以向皇上提出了那么多谏言,无非就是想着但凡能有几条能够施行就不错了,眼下这些事,自有人去操心,先做好咱们的事!” 楚宁提出了很多后世才有的理念,或是想法。 他并不想着这些事现在就能够实现,可这种却是应该现在就播下去。 给出一个理念,或者基本框架,让他们自己去填充。 这才是顺应时代潮流去做的事。 飞机,大炮,坦克,火车,游轮,银行,纸钞,还有很多后世的东西,楚宁都知道。 可对于当下来说毫无意义。 “是。” 魏满应了一声,想起今晚的宴会来: “大人,你说康王今晚邀请咱们赴约,是不是有意想拉拢我们?” 这一次京北大营前往滨州平定齐王谋乱的事,已在唐国境内传遍。 尤其是听闻,楚宁组建了一支神机卫队,居然连齐王的重甲骑兵也给干趴下了。 于是魏满自然能够联想到,康王的邀约,大概与此有关。 “这个我也不知道了,今晚赴约了再说!” 魏满顿了顿,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大人,那如果康王想要拉拢你,你会愿意投靠康王吗?” 楚宁不答,嘴角一勾,反问道: “你说呢?!” 二人对视片刻,随后都露出了意犹未尽的笑容。 第514章 王府入宴 明日便是新年的第一次望朝大会了,好些国事也会在明日当朝宣布。 包括年前让李鸿仑组织科举革制的事,明日也会在朝堂上宣布。 只是现在让人尴尬的就是对于楚宁的册封,到现在朝廷也没有个具体的说法。 当然,这并不是仅仅针对楚宁,就连康王的册封也是这样,没有确定下来。 于是乎,两人便隐约因为此事而受到了某种牵连。 可这些都是朝廷内部的事。 像今日却又发生了北狄使团,提出要迎娶延庆公主的事。 这无疑,又将成为明日望朝大会所要商议的头等大事。 转眼已到傍晚时分。 天色尚未全黑,冷飕飕的空气直往缝隙里钻。 京都最为繁华的康王府大门前,早已挂上了大红灯笼。 宝马香车承载着宾客,正络绎不绝的朝着康王府涌来,这些人里但凡有幸能被邀请来赴会的,哪一个不是在京都有头有脸的人物。 甚至这里面还有好些人,私下里多花了一笔巨款,买来一张名帖,就为了能够今夜入府,混个脸熟。 今后无论是要做官,甚或是经商,或是要提前为儿子后人铺路,这些都是提前就要布局的事。 现在京都里谁不知道,当今皇上乃是康王的亲儿子。 这整个朝堂都是该由康王做主的,即便是左相余天正,三朝老臣又岂能比得过血肉骨亲这一条。 这时,整个康王府外的大坪上都已经汇集了宝马香车。 负责迎客的小厮们显然对这样的场景觉得稀松平常了,此时一个个都站立在王府大门两侧,朗声唱喏起来: “户部尚书,杨介和大人到!” “宁远将军府,张少平大公子到!” “南城杨氏米铺,杨大东家到!” “……” 楚宁打量了两眼,正准备进府,就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背后传来。 立刻,便将好些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那为首两人,似乎没有减速的意思,直直打马朝着康王府大门奔来。 立刻便有十几个护卫,拔刀冲了出来,想要阻拦这一队人马。 不多时,一队人马便来到了近前,那为首之人这才勒住了缰绳,将马停了下来。 众人这才看清楚,这是一队身穿铠甲的骑兵队。 一个个身穿黑色铠甲,腰佩短剑,都是万里挑一的武将。 “你是何人?” 护卫头领持刀上前询问。 这时为首那两人里有一人打趣道: “二哥,瞧见没,这么久了不来京都,这些看门狗连咱们兄弟都不认识了!” “哼!混账东西!” 话落,那马上为首之人,倏地一下挥出马鞭,“啪”的一声,便见那马鞭在护卫头领脸上划过,立刻便撕破了皮肉,顿时血流如注。 “你瞎了狗眼的,连本将军都不认识,康王府养着你们干什么吃的。” 骑兵队里这时有人高声喊道: “大家赶紧让开!这是王府的大公子和二公子回府了。” 众人听了,这时才反应过来,原来此二人便是康王的两个儿子,也就是当今皇上的两位哥哥。 这是何等身份,岂是他们能够惹得起的。 楚宁也听魏满说起过康王的这两个儿子,老大叫李佑,如今在辽东大营里担任左卫将军,老二叫李麟,在军营里做参事。 兄弟俩全是一文一武。 早听闻老大李佑从小便是飞扬跋扈,性格暴躁,动不动就会打人。 今日一见,果然是个莽汉子。 仗着康王的权势作威作福。 “哼!所有人下马。” 李佑说完当先翻身下马,走到被他打了的那个人面前,高声说道: “赏他一百两银子,进府!” 闹了一场插曲,原本紧张的人群又各自散开,纷纷拿出名帖待到查验无误后,方才由人领着入府。 “咱们也走!” 楚宁招呼一声,领着魏满来到王府大门前,魏满递过名帖,门口管事仔细看了一眼,立刻高声唱喏道: “京北大营,上将军楚宁到!” 听到楚宁的报道声,好多人纷纷侧目而视,那眼神里多有不善。 楚宁倒也并不觉得有什么,领着魏满径直走进了王府。 来到宴会大厅里,果然就看见里面已经坐满了人。 除去好些在朝堂上见过的官员,还有一些武将,甚至居然还有京都的商贾大户。 “哟,楚老弟,你可算来了,我还正找你呢!”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楚宁闻声看去,来人竟是王酒胡。 今晚的他穿着一身绫罗绸缎,像极了一个暴发户。 说着就把楚宁往大厅里拉,来到一张桌前落坐。 “老王,今晚这宴会什么情况啊?我怎么还看见来了不少商贾大户。” 王酒胡嘿嘿一笑:“你还不知道,今晚是康王的寿宴,可我姐夫说不想大操大办,就以私人名义,邀请京都的一些朋友过府吃个便饭。” 楚宁有些无语,门口被马车挤了个满满当当,而你管这叫吃个便饭。 这还真是随便啊! 而且,自己怎么就成了康王的朋友了。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王酒胡问及了楚宁关于肥皂的事,除夕那晚同楚宁喝酒二人便深聊了,事后王酒胡又得了一块,才发现此物甚是好用。 王酒胡本就是商贾出身,自然很敏锐的便嗅到了肥皂的商机。 “这个等我忙过手里这阵,我给你写个制作肥皂的配方!” 楚宁随意的说了一句,王酒胡却是听得啧啧称赞: “庄老弟,你这个人啊!真是视钱财如粪土啊!” 楚宁笑着说道:“这倒不是,我现在也很缺钱,所以我想了个挣钱的法子,你有没有兴趣一起搞钱?” “这还用说!”王酒胡一拍额头:“楚老弟,快说说你挣钱的法子?” 楚宁让魏满拿出一大叠手稿,对着王酒胡解释起来: “这些都是一些家具的草图,上面都有标注,你只需要找熟练的木匠按图纸制作即可。” 王酒胡看着图纸上呈现出的一件件样式新奇的板凳座椅,早已是惊叹不已: “楚老弟,你当真是个奇才啊!这些家具式样新奇,一看就很受世家大族们喜欢,我敢打赌,一经问世,必然轰动京都。” 京都本就奢靡成风,楚宁设计这些家具就没想过要卖给平民老百姓,所以这第一波钱必须挣世家大族们的。 楚宁浅浅一笑,没再多说什么。 就在这时,只听有人大声喊道: “康王到!” 第515章 有意拉拢 “康王到!” 紧跟着,就看见康王领着自己的两个儿子走进了宴会大厅。 今晚的康王穿着较为素净,单从外貌上看去,全然不像一员征战沙场的武将,倒像是一名儒士。 这一点说起来和楚宁倒是差不多。 康王的身材极为高大,而整个人或许因为上了年纪,又是在两个儿子身前,就显得有些瘦弱。 可康王那股子精气神,却是两个武夫儿子都难以比拟的。 这时康王正一一挥手招呼着众人,朝大厅当中走去。 走到当中一处台子上,康王站定,挥手示意诸位安静下来: “诸位!很是感谢大家赏脸到此一聚,参加本王的私人宴会,今日诸位能前来为本王贺寿,本王先行谢过了!” 对于康王这番客套,坐在下面的杨介和都有些懵了。 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康王嘛,怎么如此礼贤下士了。 可康王却是全然不顾,脸上依然带着笑容,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定了定身子,又道: “另外,今晚本王也特意请来了南疆第一名妓辛悦姑娘,为诸位演奏佳曲,还望诸位尽情玩乐,不醉不归才是。” 众人听闻有名妓到场演奏,更是欢呼雀跃。 这里是繁华的京都,本就是权贵阶层的富贵温柔乡。 再说了,他们这些人,骨子里就对南疆的风花雪月很感兴趣。 大家饮了一会儿酒,果然就见到一名绝色佳人登场,此女衣着红纱,面如春水,性感妖娆,娇媚无比。 仅是一颦一笑,便是倾倒众生。 堂下顿时一片哄闹声响起。 一曲曲丝竹之声响彻大厅,堂下众人也是喝得酒酣耳热。 …… 整个宴会持续到了深夜才完全散去,可楚宁并未等到最终散场,便被康王的人请去了书房,说是康王要单独召见。 楚宁知道,这才是今晚来此的目的,拜别王酒胡后,一个人独自来到了康王的书房。 “王爷,楚大人已经到了!” 管事在书房外躬身禀报了一声。 随即就听见屋内传来一道洪亮的声音: “请进来!” “是。” 管事不敢怠慢,推开房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楚宁应了一声才踏步走了进去,就看见屋内康王正坐在一个火炉子前,颇为悠闲地烹着茶水。 见楚宁进来,康王回头看了一眼,爽朗笑道: “楚大人请坐!茶水马上就好!” 楚宁和康王也是早就打过照面,不过像今天这种情况似乎还是第一次。 如今的康王似乎变得有些礼贤下士,比之以往,更是少了那股子凌厉的傲劲。 而且如此近距离与康王对面,楚宁才发现这位王爷竟然轮廓清俊,眉眼细长,鼻梁也是十分高挺,齐整的长髯让人看得出,他年轻时应该长得十分俊美。 总之今晚的康王,非但不让人觉得难以靠近,反倒给人一种亲近之感。 “我听王酒胡说,这火炉子还有这个蜂窝煤是你发明的?!” 楚宁这才刚在椅子上落座,便听见康王突然又开口问了起来,只得柔声回道: “是。” “唔!不错!” 康王听后,连连赞叹道:“难怪先帝和当今圣上都如此器重于你,楚大人果然是天纵之才,脑袋里总有千奇百怪的想法!” 康王一下子像是变了个人,搞得楚宁也只得顺着说话: “不敢!不过是一些登不上台面的浅见而已。” 这时康王已经拎着铜壶,回身将在楚宁身前的茶杯里满了一杯茶水,又给自己满了一杯后,才又回身放在了火炉子上。 康王就在楚宁对面坐下,端起茶水轻轻嗅了嗅,浅浅呷了一口: “嗯,你也尝尝这茶,一位故人从南疆送来的,合不合你意?” 楚宁有些莫名其妙,这大晚上叫自己来喝茶? 不过跟这些人打交道,楚宁自然还是有些经验的,既然对方不开口说,自己也无需主动问。 于是楚宁也端起茶盏轻轻一吹,随后一口饮尽。 “怎样?” 康王盯视着楚宁问道。 “嗯,还不错,挺解渴的。” 康王眉头先是一皱,紧跟着便是爽朗大笑起来: “你整个人倒是不假。” 接着又给楚宁满了一杯茶水,这才开口说道: “听闻你在京北大营里,招募了两百名文人参军?” “对。” “怎么会有这个想法?方便说于本王听吗?” 楚宁心中又泛起了嘀咕,这康王叫自己来,不会就是为了说这个事? “没什么不方便的,我招募文人参军,想的就是把这些一心考取功名却郁郁不得志的人,加以利用起来,让他们毕生所学也有用武之地。” 康王颔首,似乎对这个回答很是满意: “据本王所指,当今圣上自登基以来,力求革制,重用余天正整顿吏治,寻求变法,比如成立皇家商行力推茶马政、再有对科举革制的一番高论等等,这些听闻都是你所谏言的,属实是为朝廷立下了很大的功劳。” 楚宁听得是皱起了眉头,说道:“我不过是提供了一些个人想法,具体如何施行还得看左相和李大学士的。” 他是完全不知道康王说这些话的用意,跟这人打交道挺费劲的。 康王这时目光看向了楚宁:“你可知道今日,本王叫你前来所为何事吗?” 终于要点明主题了吗? 楚宁摇摇头:“下官不知?还请康王指教。” 这一次康王没再兜圈子,直接开口问道: “本王想问问你,你对如今朝堂局势怎么看?” “这个嘛……” 楚宁顿了顿,接着说道:“我应该是用眼睛看!” “???” 康王一愣:“什么意思?” 楚宁知道康王是有心想要问问自己对于如今朝堂纷争的看法。 可真如实说了,那自己就得表态站队了。 可楚宁根本不想参与到朝堂的纠纷里去,稍稍沉吟,而后说道: “我意思就是,眼下朝堂事情挺多的,我得擦亮了眼睛好好看,得看仔细了,别看走眼了。” 康王原本还以为楚宁会有一番推心置腹的发言,可谁知就听见他说出这番话来。 这时见楚宁又在喝茶,便忍不住问道: “完了?” 第516章 真实想法 “对啊!” 楚宁点点头道,“下官原本只是青山县一名七品县令,有幸得遇先帝拔擢,可对于朝廷大事终究不敢多发一言,如今皇上亲政,有左相、右相、李大学士,还有康王鼎力相助,对朝廷的看法似乎还完全轮不到我来说啊!” “行啦!” 康王面色微沉,终于有些沉不住气了: “本王知道你心中有顾虑,不过请你放心便是,此时此地,你我所说的话,绝不会传出去的,所以本王很想听听你的真实想法?” 楚宁这时也不再遮掩,直奔主题问道: “不知康王问我真实想法,具体指的是什么?” “现在楚大人可是朝廷里的大红人,就连当今圣上对楚大人也是颇多倚重,想来用不了多久,怕是连本王也是不堪大用了!” 康王还是那样,即便话题聊到这个地步,他还是不会直接言说。 而且还说出,自己有一天会威胁到地位的话来。 这就显然是故意说给楚宁听的了。 楚宁是如何也不会相信,那个一向凌厉孤傲,不可一世的康王会对自己礼贤下士。 这老狐狸套路很深啊! “康王未免也太自谦了!” 楚宁面上带笑,拱手说道:“我在朝堂根基不深,现在不过是因为皇上初登大位,手中无人可用,我恰恰是运气好,得了重用而已。” 谁知康王一听楚宁这话,顿时怒道: “楚大人此话怕是不妥!如今皇上身边有本王倾力相助,楚大人为何竟说皇上无人可用?你是何居心?” “康王不必动怒!” 楚宁依然是那副从容不迫的样子,语气十分平和地说道: “如今皇上登临大位以来,到底有多少人在真心实意帮助皇上做事,皇上自然心知肚明。” “就像康王你,一门心思的操劳国事,为了大唐的江山社稷,确实是功不可没。” “可这朝堂之上,总有那么些人,非但不去帮助皇上,还处处针对皇上,想让皇上为难,这既对不起先帝,也对不起天下百姓。” 康王一听这脸色倏地就变了。 楚宁这话说得含糊,可摆明了却是有所指,而且听者有心,这显然就是说的康王。 康王低头思索了片刻,开口道:“那么,依楚大人所见,本王应该怎么做才能对得起先帝,对得起大唐的百姓呢?” “……” 楚宁一下子愣住。 这康王居然毫不避讳,直接对号入座,大大方方承认自己就是楚宁口中所说的非但不帮助皇上,还处处针对皇上的人。 “康王,我刚才说的话,其实并不是针对你,我……” “好了!本王已经说了,今晚这屋子里的话只有你我二人知晓,再无第三人入耳,咱们也就别来那些虚的。” 事已至此,看来今晚还真就得来个坦诚相待了。 可一想到康王向来以权谋自居,也不禁有些犹豫。 然而楚宁知道,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如果真能够说服康王,那么对于以后自己在朝堂做事,以及皇上的新政推行将会有无比巨大的帮助。 沉吟了一下,楚宁开始娓娓道来: “如今朝廷局势内外交困,对内来说,朝廷吏治腐败,官员冗余,官僚权贵却是日益膨胀,朝廷财政年年赤字,老百姓没有钱粮,朝廷收不上来税,想要对外用兵,却拿不出钱粮来打仗。” “对外来说,如今北狄各部落已统一,兵锋正盛,这便已然威胁到了唐国的稳定。北狄一旦崛起,将会对中原大地构成致命性威胁。” “而我们的大唐的官员们,却是在忙着各种内部争斗,着眼的也仅仅是自己的那点利益。从来没有人在乎过,真正的老百姓。” “殊不知,这国何以谓之国,乃是这千千万万的百姓凝聚一心方可称之为国,否则老百姓一旦人心涣散,亡国不远矣!” 康王静静地听着楚宁的话,面容也开始出现了变化,直到楚宁停嘴,方才微笑说道: “楚大人说的这些本王岂会不知,可你想过没有,这朝堂弊政仅靠着余天正就能革除吗?” “当然不能!” 楚宁趁机进言说道:“如今这朝堂康王你才是主心骨,一呼众应,只有你站出来,领导满朝官员群策群力,为皇上分忧,才能做成这些事。” 康王正色问道:“可如此一来,岂不是要本王与余天正罢手言和,即便本王愿意,余天正又岂会愿意?” 楚宁皱了下眉头,政敌本就是水火不容的,他自然也无法替左相回答这个话。 一时间,也只得再次沉默了。 “楚大人,听了你刚才说的话,说真的,本王心中大为所动,知道你是全力辅佐皇上,为大唐的江山社稷尽心尽力,说来本王又何尝不是。” 说着,康王话锋一转:“本王今夜请你过府一叙,便是想听听你的真实想法,如今听到了,本王的话也可以说了。只要你愿和本王携手合作,这朝堂之上便再无阻力,有你我二人共同辅佐皇上,这大唐必然繁荣昌盛。” 楚宁心中微动,如果说之前只是有些猜想的话,现在已经可以确定,康王就是想拉拢自己,一起打压余天正,这才是今夜过府的真正目的。 可若真是等到余天正罢相辞官那天,只怕这朝堂之上便再无人可以抗衡康王的势力了。 到那时,自己这颗棋子便是可有可无了。 “楚大人,本王知道,关于庆国公册封一事,朝廷迟迟没有说法让你十分不满,这件事说到底就是余天正一直压着。” 见楚宁不说话,似在想着什么,康王继续说道: “可你得明白,这唐国天下说到底还是我李家的天下,只要有你协助本王,你我二人携手,到了那天,由本王谏言册封你一个异姓王也是小事一桩,你断然不必拘于一个小小的国公爵位。” 楚宁再度沉默,康王这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了! “楚大人,你告诉本王,是否愿意同本王携手!” 说罢,康王目光落向一直沉默的楚宁。 第517章 附庸权势 “康王说笑了!” 楚宁心中已然有了计议,当即拱手说道: “我原本不过青山县区区七品县令,承蒙先帝垂青,方有今日之荣,关于庆国公的册封之事,我不敢再有他意,只希望能够在皇上面前多为百姓说几句话,能够让大唐的江山社稷繁荣昌盛。” “你……” 康王一时语塞,他本以为楚宁会轻易的答应自己,却没想到楚宁竟然会如此回答自己。 这摆明了还是不愿意投靠自己。 “楚大人难道就不想在朝堂之上有所作为?本王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只要你我联手,这大唐的江山社稷便是我等说了算。” “康王莫不是以为,朝堂之事仅凭一两人之力便能够掌控朝局?” 楚宁不答反问。 康王微笑说道:“皇上年轻,初登大位,虽有余天正的全力辅佐,可毕竟经验不足,许多朝政大事不得决断,朝廷要想施行新政,如何也是绕不过本王,此时便正是我等发挥作用的时刻。” 楚宁心里冷笑,康王果然还是那个狂妄的康王,所有的礼贤下士都是装出来的,其目的还是为了凌驾于皇权之上,想要总揽天下大事。 嗫喏了小片刻后,楚宁才终于问出了心中一直想要直面的问题: “请问康王,难道您真的想看到这朝堂四分五裂吗?” 康王微微瞠目:“本王当然不愿,可本王也不愿看到这朝堂大势落入他人之手。” “那康王可曾想过摒弃前嫌,与左相和睦共事,同心协力辅助皇上,未尝不能共创大业,造就一番功业。” 康王眉头紧皱,不解地问道:“本王倒是想请教楚大人,如何才能够摒弃前嫌?” “其实道理很简单!” 楚宁缓缓说道:“康王与左相其实并无仇恨,之所以水火不容,皆因权势斗争而起,只要康王能够放下身段,与左相和睦共事,这朝堂之上便可风平浪静。” 康王不置可否,只是微笑着看向楚宁,让人看不出他内心的想法。 楚宁心中暗自叹息,知道这康王狂妄惯了,要想让他放下身段,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沉默了片刻之后,康王终于开口说道: “楚大人对大唐的一番心思,本王感激不尽,只是本王身负先帝重托,不能轻易将李氏的江山社稷交给他人。 不过本王可以答应你,只要楚大人能够真心实意的为本王办事,有本王照应你,楚大人在朝堂之上必然大放异彩,官途一帆风顺。” 楚宁心中冷笑不已,这康王果然还是老样子,表面上说得天花乱坠,实际上却是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看来这朝堂之上的风波,短时间内是难以平息了。 楚宁只得拱手说道:“康王言重了,我自当尽心竭力,为皇上和大唐的江山社稷尽一份力。” 康王微笑着说道:“楚大人能够识大体、顾大局,本王十分欣慰。从明日起,你便可随意出入王府,随时前来与本王探讨你对朝政的看法和建议,说起来,本王也着实喜欢和你说话呢!” 楚宁心中暗自叹息不已,这康王果然还是擅长玩弄权术的高手。 倘若康王真是给了楚宁这个特权,那也便等于说,楚宁已经完全倒向康王这边。 到那时,便是再也说不清的事了。 可现在楚宁并不想与康王正面交锋,于是当即拱手道: “下官谢过康王赏识!” 康王心知肚明地微笑着说道:“本王知道楚大人一心为朝廷和大唐的江山社稷着想,必定会竭尽全力辅佐皇上,这一点,本王可是与你是一个心思啊!还望楚大人为了自身前途,多加思量才是。” 楚宁心中冷笑不已,所谓大奸似忠,即是如此。 有的人总是会打着为天下百姓好的幌子,而真正做的却是伤天害理的事。 就比如康王这样掌握权势的人,代表的自然是世家门阀的利益,真正等到康王总揽朝政之时,这天下大势,自然还是他们一家的利益得失。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可以世家门阀为代表的利益集团,如何会对百姓一视同仁。 这康王果然是个阴险狡诈的人物。 他这句话看似是拉拢,实则是威胁。 如果楚宁不按照他的安排行事,这今后朝堂将要面临的困局可想而知,再有那飞黄腾达的机会恐怕就会彻底失去。 可楚宁现在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也必须借助如今手中掌握的权势才能做到。 无奈之下,楚宁只得再次拱手道:“下官以后必当拥护康王成就一番大业,还望康王多多关照!” “要本王看啊!这什么关照,也不如身后有一位知书达理的贤内助来得好。” 说着,康王话锋一转道:“楚大人尚未娶妻?” 楚宁闻言一愣,怎么又提到这事了。 “啊?还没呢!” “说来也是巧,本王有个侄女倒是颇为合适。这孩子也正值婚嫁年龄,朝中的青年才俊本王都看了个遍,唯有你楚大人最合本王心意啊!要是楚大人不嫌弃……” 康王的话还没说完,楚宁便直接开口说道: “康王抬举楚某了,我出身贫寒,断不敢高攀啊!” “好!”康王的脸色呆滞了一下:“此事尚且不急。” 其实说到底,现在北狄使团虽然叫嚷着要迎娶延庆公主,可康王眼前是不会同意的。 即便是对于楚宁这样的青年俊杰,康王也想着还得再观察观察,若是楚宁不做出一些像样的功绩,他如何配娶自己的女儿。 两人又闲聊了一阵,康王问及楚宁如今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事宜,楚宁顺势提出需要筹措一笔军资。 康王一口答应下来,让楚宁先回去,说自己会尽快安排人手将筹集军资的事情办好。 楚宁自然没有异议,便起身告辞离开了康王府。 夜已深。 楚宁回到铜雀楼后院住处,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这康王的狂妄自大和对权力的渴望,让他心中忧虑不已。 他深知康王绝非可以轻易合作之人,而左相余天正虽然表面宽厚,但也不是易于妥协之辈。 两人之间的矛盾和斗争,势必会引发一场朝堂之上的风波。 而自己夹杂其中,在这场风波中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呢? 楚宁不禁开始思考起自己的未来。 他深知这场争斗风波将不可避免,而自己又身不由己地被卷入其中。 在这场朝堂的风波中,楚宁知道自己的力量微不足道,但他也不想成为康王和左相斗争的牺牲品。 他需要想出一个办法,既能保全自己,又能尽可能地帮助皇上。 这就必须得想出一个金蝉脱壳之计来! 只是眼下,楚宁却不得不暂时附庸权势。 第518章 学子闹事 康王府,书房内。 楚宁前脚刚走不久,李香兰便哭哭啼啼从门外推门而入。 “父王,你可要给女儿做主啊!” “女儿就是死也不会嫁给北狄人的。” 面对女儿的撒娇,康王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很清楚女儿的脾气,知道她性子倔,若是真被逼得紧了,还真有可能会走上极端。 作为父亲,康王当然也不愿眼睁睁地看着女儿陷入困境而不管。 “香兰啊,你也知道我们身在帝王之家,很多时候便是身不由己。” 康王语重心长地说道,“现在你皇兄才刚登临大位,朝局上好些事都亟需处理,北狄此次南下提出迎亲,显然是为了试探我们的底线,这件事即便是你皇兄也会再三斟酌。你皇兄一向最疼爱你,必然也担心你嫁过去会受很多委屈。” “那女儿宁愿死也不受那种委屈!” 李香兰的眼泪夺眶而出,母亲走得早,她从小就受到父亲的宠爱,从未受过半点委屈。 如今,她怎么愿意嫁给一个野蛮人呢? 康王看到女儿如此坚决,心中也十分不舍。 可如果嫁女儿,能够帮助到李贤,他当然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前者。 可他又深知女儿的脾气,如果不能让她心甘情愿地接受这个婚姻,那么她很可能会做出一些过激的事情。 这让他感到十分棘手。 “香兰啊,你也知道父王最疼你了,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解决这个问题的。” 康王爷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安慰道。 “真的吗?那太好了!” 李香兰感到一阵暖流涌上心头,她知道父王一定会为她想办法的。 “不过,现在我们还需要等待一些时日,北狄那边还没有给出确切的答复,你皇兄这边也还没有表态,我们必须等待时机。” 李香兰听了父亲的话,也明白现在只有等待是最明智的选择。 她擦干眼泪,点了点头。 康王看到女儿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心中也松了一口气。 他心中暗自发誓,即便是要嫁女儿到北狄,他都会想尽办法,以国礼为女儿举办一场风光的盛世婚礼,绝不让她受到半分委屈。 …… …… 深夜过尽。 转眼已经到了昭顺二年正月十五日,元宵佳节。 也是新年的第一次望朝大会。 早在年初朔朝大会之时,便有朝臣谏言,新年应该改元年号,却被李贤阻止了,于是便继续沿用了先帝李淳时使用的昭顺年号。 按照传统,每个月只有在朔望,也就是每个月的初一和十五,才会举行大朝会,在京五品以上官员都将上朝议事。 这也算是君臣共治最为隆重的两天,文武百官加一块,得好几百人之众。 至于平日里的朝会,与会之人大多都是各部堂官,再然后会有一些极为紧要的事,才会单独与皇上奏对。 因而平日里的朝事,大多就会在左相余天正这里处理完毕,再由余天正奏对皇上请旨。 当然,皇上基本不会再对左相批阅过的奏折表示反对。 这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左相的权利已经是仅次于皇权。 “诸位爱卿,今日有何要事,就请奏!” 李贤坐在龙椅上,看着下方的朝臣们,朗声开口说道。 “启奏皇上!” 余天正当先踏出一步,行礼躬身道: “皇家商行已开始运营,据奏报,皇家商行截止目前,预售订单已经达到了四十五万两,臣已让人做了预算,仅茶马一项,今年便可为国库增添五百万两。” “好啊!” 李贤闻言,直接拍了一把龙椅,叮嘱道: “皇家商行的事一定要严格把控货品质量,所有税收务必要纳入国库。” 余天正率先拱手高呼:“皇上圣明!” 这也算是余天正任职左相以来,所做的第一件大事了。 现在朝廷的局势很微妙,谁能搞到钱,充实国库,谁便有最大的发言权。 这是谁都无法反驳的事实。 没法子啊!朝廷没钱,搞钱变成了第一大事! 接下来,余天正又把近来的朝事一一汇报完毕,李贤本就是早都单独听过汇报的,这时不过是当作文武百官,再拿出来汇报一遍。 象征性的听完汇报,李贤又看了一眼堂下的李鸿仑: “李大人,下个月便是朕亲政以来的第一次春闱科考了,可朕听闻近来有不少学子汇集在鸿胪寺外,就连礼部大门也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妄议朝政之事你可知道?” “回皇上,此事臣已知道。” 李鸿仑听到皇上的问话,立刻回答道: “这些学子们聚集在鸿胪寺外,是因为听说此次北狄使团四处宣扬要迎娶延庆公主一事,他们希望通过这种方式,引起皇上的关注。” “那依李大人看,此次学子们汇集妄议朝政之事,应如何处理?” 这一次学子们汇集鸿胪寺和礼部闹事,发表了许多不利于当下朝局的言论,说大了那就是妄议朝政,说小了那不过就是读书人的通病。 李鸿仑心中有些紧张,沉思片刻后,尽力平静回答道: “皇上,臣以为此次学子们汇集,只是发表着各自的看法,而并非妄议朝政。因此,臣建议皇上可以宽容处理,同时也可以借此机会进一步强调皇上的权威。” 他知道皇上刚刚亲政,眼下又急着对科举革制,因此这次倒是一次收拢士子们人心的机会。 当然,最为主要的还是这一次士子们群情激奋,其目的还是因为北狄使团太过狂妄。 如果此时还打压士子,无疑会让读书人寒心。 “好,就按李大人的意思办。” 李贤听了李鸿仑的建议,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不过,要尽快平息这次风波,不要让事态继续扩大。另外,让士子们好好准备春闱科考,并再对朝事发表议论。” 李贤心中也明白此次春闱科考引起的风波只是一时之急,只要处理得当,并不会对朝廷造成太大的影响。 李鸿仑见皇上同意了自己的建议,立刻躬身答应道: “臣一定尽快处理此事,不让事态扩大,让学子们感受到皇上的天恩浩荡!” 第519章 其乐融融 处理完学子们的事,李贤又顺势问及了科举革制的事来: “李先生,事关年前所议科举革制的条则,目前进展如何,今日就拿出来议议?” 李贤的语气显得严肃而认真,显然对这个话题的重视程度不言而喻。 毕竟科举事关读书人,乃是国策。 治国以教化为先,可教化的事谁去干,那自然是读书人来干。 在历朝历代,重视读书人,并在读书人里选举出人才入仕为官,这是一件zheng治正确的大事,谁人敢阻挠朝廷开科取士,便是与天下读书人为敌。 所以自然也就没有朝臣出来反对。 这是一股强大的势力,即便是一国皇上都不敢去做的事。 “是,皇上。” 李鸿仑当即回应道,“科举革制的条则,臣已经领衔张敬忠、李章和、陈德正草拟完毕,目前正在与各州县的学官进行最后的协商和修订。预计在五月底前,可以正式推行此项改革,今年秋闱科举便能首次施行。” 科举革制,是今年初开始筹备的一项重大改革。 这项改革旨在调整科举考试的流程和内容,使其更加贴近实际,同时提高考试的质量和公平性。 所以其牵扯的面极广,自然所花费的时间就会更多。 可听了李鸿仑的话,李贤也是有些震惊: “五月底?这么快!” 李贤重复了一遍,表示对进度的认可。 他顿了顿,接着问道:“那么,对于下个月的春闱,李先生是否已有相应的准备和计划?” “回皇上,臣计划在今岁春闱中增加对实际应用能力的考察,以更好地选拔优秀的人才。” “很好。” 李贤对于李鸿仑的表态十分满意,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朕期待着此次春闱的顺利开考,朝廷需要源源不断地为国家选拔优秀的人才,以推动国家的繁荣和进步,但必须严格把控好选拔机制,真正为朝廷选拔出可用之才。” “是。” 李贤的话语简单而真挚,却给李鸿仑带来了深深的鼓舞。 他深知自己肩负的责任重大,但有皇上支持和鼓励,他相信他们一定能够成功完成这项艰巨的任务。 接下来,由李鸿仑牵头,将拟定的科举革制各项条例细则都大致说了一遍。 不多时,大殿里靠后的官员中有一年轻官员出列奏道: “皇上,臣以为在此革制的基础上,可加强朝廷在乡里间的地位,可加设蒙学、宗学等书院,每年招募已至开蒙学子入学,不分出身,士农工商学子皆可入学,推行义务教育制度,拓宽底层百姓入学范围,让更多底层孩子也能有机会入学。” 李贤闻声看去,堂下之人正是翰林院学士李章和,现在此人还是自己的智囊团之一。 这些本就是楚宁早先提出来的,这时又经过多番讨论,与朝廷目下的国体进行结合,如此也才更利于施行下去。 见李贤点头,李章和继续说道: “另外,臣以为可针对科举的文体也进行简化,废除古有旧制,统一施行新政,采用新式文体,以三年为限,并开设多种学科,针对性学习,为国培养各方面的实用之才。” “其一,放开科举制考核标准,要把所有读书人加以区分,擅于入仕为官者可考进士科,擅于发明制造者,可考建工科,擅于律令法治者,可考法学科,再有擅于医学者,可考医药科,绘画者可考艺术科,就连武将们,也可设立武事科,选拔出武举人才。” 此话一出,满堂哗然。 众人一时间窃窃私语起来,可当他们目光落向御台之上时,显然已经从皇上的表情里看出了答案。 这时皇上事先就已经得知的事,或者说,这搞不好就是皇帝授意的。 李章和继续说道: “其二,应该成立专门的教育部,负责读书人的教育事务…… 专门掌管教育工作的部门,所有教授学子的老师必须得到朝廷的认可,签发教育文书方可授教…… 在全国各州府县,分义务教育、基础教育、高等教育、职业教育四大类,分别对应为小学堂、中学堂、大学堂、专科堂…… 小学堂针对年满七周岁的孩子,学制三年,学习内容主要为三字经,九九乘法口诀,后可参加各乡县举办的考试,通过为便可晋升到中学堂,学制也是三年,只是学习内容提升一个等级…… 等到中学堂毕业,考试合格者,便可依次晋升为大学堂,大学堂学制三年,学习内容分九大科,之后学子们便可分门别类针对性学习……” 李章和说的这些话基本都是先前楚宁同李鸿仑说起过的内容。 李贤的脸上露出了赞许的微笑,他深深地看了李章和一眼,心下暗自赞叹这位翰林院学士的才干。 “李学士,你提出的这些建议,朕深感赞同。科举革制,本就是一件大事,关乎我朝的繁荣与进步。如今听你之言,更觉此事的必要性和紧迫性。科举制的改革,必须坚定不移地推行下去。” 李章和这时也感受到了皇上的赞许和认同,他心中一阵激动,知道自己提出的建议得到了皇上的认可。 他跪拜在地,朗声说道:“皇上圣明,臣等必为朝廷尽心竭力,推动科举革制的顺利进行。” 李贤点头说道:“很好,你们都起来。科举革制一事,朕已经看到了前方的曙光。只要坚定信念,勇往直前,必定能够成功实现这一改革。 李章和,朕命你全力协助李先生等一起,按照刚刚所说的那些建议,与各州县的学官进行最后的协商和修订。务必在五月底前,将科举革制的各项条例细则都准备妥当。” 李鸿仑也看出了今天的会议取得了重大成果,他心中感到十分欣慰。 他跪拜在地,朗声说道:“皇上放心,臣一定不辜负皇上的期望,全力推动科举革制的顺利进行。” 事关科举革制的事进行得十分顺利,李贤心中也是充满了期待和信心。 他还很年轻,他相信,只要朝臣们齐心协力,必定能够实现科举革制的成功推行,为朝廷选拔出更多优秀的人才,推动国家的繁荣和进步。 李贤随即挥了挥手,示意李鸿仑退下。 随着朝会的进行,其他大臣们也纷纷上前奏报各自负责的事务。 而李贤则认真听取每一个大臣的奏报,不时地点头表示赞同,或是提出一些疑问和建议。 在这个过程中,朝堂之上的气氛竟是显得十分庄重而融洽。 原本的继嗣派和继统派,在这一刻也竟然是其乐融融,都未曾当先发难。 或许,得罪天下读书人的事,谁也不愿意强行出头! 第520章 君臣一心 商议完科举的事,李贤又听了其余朝臣们的奏报。 最后又说到了册封有功将士的事。 皇上欲重赏楚宁等有功将士,余天正却提议应该拿出部分封赏赈济老百姓,好些朝臣们听了都是随声附和。 在他们看来,朝廷对武将们的封赏太多了。 可这时康王却是站了出来,朗声说道: “皇上,这些功劳都是将士们用命换来的,建功不易,应当厚赏。” 果然,康王一开口,顿时便迎来了许多朝臣的附和。 李贤也是立即赞同了康王的提议。 议完奖赏,兵部尚书马常波突然站了出来: “皇上,据北疆前线战报,武安侯派遣副统领马钰领军三千直奔土剌河,大败党项大军,生擒了李德明的大儿子,党项大军败退,如今李德明已率领残军逃往漠北,党项使臣不日将会带降书抵达京都。” 众人听闻,顿时欢喜雀跃,振奋不已。 可接着,只听马常波继续说道:“武安侯立此大功,臣谏言应立刻筹集军粮,令武安侯继续领兵,乘胜追击,将党项贼寇一举歼灭。” “不可!” 马常波话音刚落下,便遭到了主和派余天正的反对: “皇上,如今边境得保,是时候让将士们与百姓休养生息了。” 余天正的话刚一落下,朝堂上的气氛便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支持继续征战的武将们与支持休养生息的文臣们各执己见,互不相让。 一时间,朝堂上充满了激烈的争论声。 李贤坐在龙椅上,面色沉静地观察着这一切。 他心中明白,这个决策不仅关乎着国家的安危,也关乎着无数将士与百姓的命运。 他深深地沉思着,思绪在心中翻滚。 最终,李贤决定打破这个僵局。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朝臣们,开口说道: “众位爱卿的提议都有道理,但国家的安宁与繁荣不能只靠武力。我们也需要思考如何让百姓过上更好的生活,让国家更加富强。” 他顿了一顿,继续说道: “党项贼寇虽然战败,但依然有着一定的实力。我们需要在保持边境安全的同时,积极发展农业、商业和文化,让国家更加繁荣昌盛。” 李贤的话语在朝堂上回荡,朝臣们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他们明白,皇上的决策是明智的,既考虑到了国家的安危,也考虑到了百姓的福祉。 于是,朝堂上的争论逐渐平息下来。 李贤又说道:“此外,我们还需要加强与周边番邦的友好关系,以避免被孤立。在这方面,武安侯可以发挥重要作用,朕已经下旨让马钰驻军防守边境,确保党项贼寇不再侵犯,等到武安侯带着党项使臣抵达京都,商议之后再做定夺。” 马常波听闻此言,心中一凛,明白李贤的意图。 皇上这是不想再打了,皇上也想要休养生息,现在的朝廷也拿不出钱来打仗了。 若是再乘胜追击,无疑将会消耗朝廷的财力,使朝廷陷入困境。 而如果此时与周边番邦建立友好关系,就可以避免四面受敌的局面,为朝廷的稳定和发展创造有利条件。 “皇上圣明!” 余天正立刻赞叹道。 杨廷和等人也明白皇上的决策是正确的,认为应该让将士们得到充分的休息,以减少户部的压力。 李贤的决定,得到了大多数朝臣们的支持。 “皇上圣明!” 马常波也只好点头同意,休养生息,这四个字让他的心情变得异常沉重。 至此,北疆的战事也终于告一段落。 “众位爱卿!” 李贤再次开口说道: “眼下朝廷的当务之急,便是推行各项革制,充实国库。一切都要以让唐国繁荣昌盛,让老百姓过上幸福安康的生活为准则。” 说罢,李贤目光又扫过堂下,朗声说道: “如今,休养生息也是朝廷当下所必须做的,要让那些在前线战斗的将士们看到,他们的努力并没有被辜负。” 朝臣们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对于这位年轻皇上,他们当然明白,这些话里大多都是理想化的,不切实际的。 可这些话,又何尝不是他们初入朝廷时曾立下的豪言壮语呢! 李贤看着朝臣们的反应,心中感到十分满意。 他知道,只要君臣一心,唐国必将一步一步逐渐走向正轨。 接下来,望朝大会散去。 李贤又把康王、余天正、夏岩、杨廷和等各部堂官,召集到御书房继续商议新政推行的事。 因为牵连到军事方面的改革,所以楚宁也被召见入会议事。 李贤与朝臣们开始商议各项革制的具体细节,这对楚宁来说,也是一次深入学习的好机会。 农业方面,讨论了如何提高农业生产力,余天正提出了“以农为本”的政策,鼓励开垦荒地,种植粮食和棉花等经济作物。 同时,由朝廷提供农具和技术支持,并减轻赋税负担,让农民获得更多的收益。 商业方面,讨论了如何发展商业,比如建设市场,开放贸易,扩大商贾往来; 余天正又提出了“开放贸易”的政策,同时,开放海禁,允许唐国商人出海进行贸易活动,促进国家经济的发展。 文化方面,余天正提出了“兴办教育”的政策,鼓励兴办教育,推广文学艺术,鼓励文人雅士创作; 军事方面,讨论了如何加强国家的军事力量等问题,余天正又提出了“加强军队建设”的政策,同时,着重茶马政的施行,加强边防建设,防止外敌入侵。 在讨论过程中,各部堂官们纷纷发表自己的看法和建议,不断有新的想法涌现。 这算是楚宁第一次参加帝国最高层会议,别说,还真学到不少。 尤其是关于各种政策的制定,自己在这方面真就像是个小学生。 尤其是余天正,此人能做到左相,还真不是熬资历熬出来的,这人是真的有实力。 所有的政策制定基本都是由他亲力亲为,制定出来的。 李贤估计也和楚宁差不多,基本都是听的份,不过他作为一国之君,这些事也只有全权交给左相去办。 经过整整一天的讨论,不断进行总结和归纳。 最终,经过各部堂官群策群力,一项项新政策逐渐清晰起来。 让人意外的是,今日康王基本都是沉默,便也是等于默认了余天正的新政,朝臣们也是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和睦,这让李贤心情异常愉悦。 然而,这样君臣一心的和睦,却让李贤心里隐隐感到不安。 “……” 第521章 荣升侯爵 朝会议事结束,李贤独留下了楚宁。 楚宁知道,皇上应该是要和他商讨北狄使团的事了。 果然,就听见李贤缓缓沉声开口说道: “北狄使团刚入京都,就把迎娶公主的事搞得沸沸扬扬,你对此有什么想说的?” 楚宁施了一礼说道:“皇上,此次北狄派遣使团南下,明面上是为了朝贺唐国新皇登基,实则是为了打探唐国朝廷内部的问题。北狄对我国向来是虎视眈眈,此次进京,其意不在和,而在刺探。臣以为应加强边防,严加防范。” 李贤点头,接着道:“朕已得到消息,党项人首领李德明已经潜逃入了北狄境地,北狄人此次进京,便是为了进一步探查唐国朝廷虚实,以便日后举兵进犯。” 楚宁眉头紧皱,他知道这次的外交事情非同小可,稍有不慎就可能导致国家陷入危机。 沉思片刻,只听楚宁再次开口说道: “皇上,北狄狼子野心,咱们必须加强防范。但同时,我们也可以利用这次机会,通过外交谈判手段解决问题。臣建议,咱们还应该派出兵部的官员加入使团,表达朝廷愿意和谈的意愿,同时对他们的予以警示。” 李贤听后,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的光芒,他沉声道: “这个主意不错……只是,兵部应该派谁呢?” 楚宁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坚定的光芒: “臣这里倒是有个合适人选。” “何人?” “兵部秘书丞魏亶。” “魏亶?” 李贤听了楚宁的推荐,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朕听闻此人倒是有些才干,但若让他担当谈判大任,只怕难以胜任。” 楚宁早料到李贤会有此反应,他微微一笑: “皇上,我听说魏亶曾经在北疆待过数年,对北狄的情况有一定的了解,另外,此人头脑灵活,学识渊博,且颇具胆识,有他加入使团,臣相信他一定能够胜任此次任务。” 李贤沉吟片刻,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此次任务非同小可,若出了差错,唐国将完全处于被动,朕看还是先召魏亶来问问他的看法!” “好!” 楚宁应了一声,只听李贤接着说道: “而今北狄使团四处宣扬,想要迎娶延庆公主,你说朕该不该答应?” 延庆公主是康王最疼爱的女儿,当今皇上最疼爱的妹妹。 楚宁一听,顿时明白了皇上的意图,这是想知道自己是否与皇上一条心。 当即肯定地说道:“皇上,臣以为当然不能答应。” 李贤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可如果不答应,北狄使团以此发难,又当如何?” 楚宁坦然面对李贤的询问,回答道: “皇上,谈判虽不能保证一定能说服北狄使团放弃迎娶延庆公主,但咱们的态度必须得有,至少可以让他们明白,我国愿与他们和平共处。若他们执意进犯,唐国也必将予以反击。” 李贤听后,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的光芒,沉声道: “好!既然你如此有信心,那就依你所言,明日你便和范仲一道,参与北狄使团的谈判。” 楚宁深知此次谈判的重要性,不仅关乎着唐国的荣誉,更关乎着延庆公主的幸福。 “皇上英明!臣一定不辜负皇上的信任,全力以赴,办好此事!” 李贤看着楚宁坚定的眼神,心中也充满了信心。 他知道,有了楚宁的辅佐,唐国必将在未来的日子里更加繁荣昌盛。 李贤默默地看了楚宁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又提及一件事来: “事关册封你国公爵位一事,左相以及诸位朝臣皆上书反对,只有康王一再为你作保,朕再三思量后,为缓和如今朝局,朕决定先册封你为侯爵,左相对此也表示认可,不过你放心,答应你的事,朕一定会办到。” 楚宁微微一笑,知道这恐怕已经是皇帝为自己争取来的最好结果了。 对此,楚宁似乎早已经想到了会是这个结果。 所谓“求其上者得其中,求其中者得其下,求其下者无所得”,楚宁现在才算是有点明白过来,还是先帝李淳高明啊! …… …… 出了皇宫,楚宁决定去拜访翰林院大学士李鸿仑。 早先便与李鸿仑一起共事过,楚宁深知这位大学士为人正直,且深得皇上的信任。 如果能够得到他的支持和帮助,自己的处境也许会变得好一些。 来到李鸿仑的府邸,楚宁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希望能得到他的帮助。 李鸿仑听后沉吟片刻,说道: “楚大人,你虽然出身贫寒,但老夫看你胸怀大志,又有一腔热血,不免令人钦佩。只是这朝堂之上的风波越来越激烈,康王和左相的矛盾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你要小心行事,切莫卷入其中。” 楚宁听后心中感激不已,他明白李鸿仑是在关心自己的安危。 “多谢李先生提醒,下官会小心行事,不让自己卷入其中。只是这朝堂之上的风波不断,不知该如何化解才是?” 李鸿仑看着楚宁,沉声说道: “楚大人,你能够审时度势,明白利害,实在令人欣慰。 不过,朝堂上的风波也不是不能化解,只要大家能够相互理解,相互支持,把朝廷和天下百姓的利益放在首位,各自退让一步,就一定能够化解矛盾。” 楚宁明白李鸿仑的意思。 朝堂上的矛盾无非是利益之争,只要大家能够放下个人利益,从大局出发,共同为国家的繁荣富强而努力,矛盾自然就会化解。 只是如今这康王与左相,又该让谁去放下个人利益呢! 楚宁叹息一声,怅然说道: “李先生所言极是,下官定会牢记在心。” 李鸿仑看着楚宁坚定的眼神,心中也充满了信心。 他知道,有了楚宁这样的人才辅助皇上,唐国的未来似乎才看到了出路。 默默地看了楚宁一会儿,然后李鸿仑又提及一件事来: “楚大人,关于你提到的北狄使团之事,老夫倒有个建议。” 楚宁听后心中一喜,知道李鸿仑虽然不参与朝廷争斗,可李鸿仑的心思却总是在关心朝事,也许他会提供一些有用的建议。 “还望李先生赐教!” 楚宁微微一笑,显示出洗耳恭听的谦卑神情。 李鸿仑道:“北狄使团此次南下入京,明面上是为了朝贺新皇登基,实则是打探我朝廷内部的虚实。今日朝会上,群臣纷纷谏言纳策,朝廷上下,君臣一心,这些事都会传入北狄使团耳朵里。 如此一来,北狄使团定然会在迎娶延庆公主方面大肆宣扬,试图激怒皇上,离间朝廷君臣。如果我们能够将计就计,通过展示一些军事手段让他们知道唐国的强大,也许就能够促进谈判,化解危机。” 楚宁听后心中豁然开朗。 确实如此啊! 倘若能够通过展示唐国强大的军事能力,既能够避免战争带来的财政问题,又能够让北狄知道唐国的强大,让他们再不敢随意轻视。 比如,举办一次军事演练,以此震慑北狄使团。 这样的事,即便是在后世和平年代,大阅兵也是时常会做的事。 这便是所谓的不战而屈人之兵! 深吸一口气,楚宁眼中闪过坚定的光芒,怔怔说道: “李先生的建议极是,下官会好好想想,将此意见转告皇上。” 李鸿仑点了点头,他知道楚宁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也相信他定能做到。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楚宁方才起身拜别而去。 第522章 使团觐见(感谢“踏雪寻梅他在那”的打赏) 北狄使团递交鸿胪寺名单,前后合计一共一百二十一人。 这些人刚入京都,范仲便亲自安排进了鸿胪寺和驿馆入住,并由马军司骑都尉夏何良亲自安排禁军护卫。 这足以看得出唐国朝廷对北狄人的重视。 当然,也主要是为了这些家伙不出意外。 因为现在京都的气氛很是怪异,不仅是文人仕子们对这帮外番恨得牙痒痒,就连京都百姓们都是议论纷纷,私下里说些打死狗子的狠话。 如今北狄使团抵达京都已有好几日,可除了入京那天,范仲出面接待了一次,之后几日便再也没有露面。 北狄使团正使乌木格倒也毫不在意,就领着人在京都四处闲逛采购。 此次南下唐国京都,他们不仅是为了来朝贺新皇登基,还有考察中原的任务,比如唐国的文化、饮食、建筑、手工业,以及茶叶、瓷器、丝绸等。 时间过得很快,乌木格每日里领着人出门采购,不过几日便是买了几大车东西,除了前面提到的,还有京都出产的纸张和铁器。 这些东西对于草原人民来说,是极其珍贵的。 然而,如此又过了几日,转眼间便已经是二月初春了。 这些日子里,鸿胪寺不时会派出官员前往北狄使团的驿馆寒暄一番,可关于迎娶延庆公主的事却是只字不提。 对此,北狄使团的接待人员非常恼火,他们认为北狄已经成为了唐国的盟友,应该无条件答应他们的要求。 然而,范仲并不想就此屈服。 他坚持以谈判为手段,试图争取更好的条件。 可乌木格摆出一副强硬态度,提出要面见唐国皇帝,觐献北狄可汗的贺礼。 范仲无法再做阻拦,只得入宫请旨,李贤也知道这件事是拖不过去的,决定在二月初二龙抬头这日,召见北狄使团代表。 二月初二日,太极殿。 阳光早早地铺洒下来,萦绕在大殿之外。 此刻,李现正端坐于御台之上,听着堂下文武百官们的朝事奏报。 不过今日堂下却少了一人,便是康王,他已染了重风寒,并没有参加今天的朝会。 今日朝事好些都是事先就知道的,现在不过是再拿出来商议一番,走过流程便要施行。 可谁知,一件事关凉州雪灾,造成大量灾民流离失所,最后发生了动乱的事震惊朝野。 当地县衙竟是期满不报,以致于流民向外地流动,造成混乱,当地官员知道瞒不住了,才向朝廷奏报。 消息今早才传回京都,还在一刻钟前,才由左相余天正当朝奏报。 李贤得知后顿时勃然大怒: “你们,还有你们,就是这样上下其手欺瞒朕的吗?啊?” 李贤气得是直接将手里的奏折,狠狠朝着堂下砸来。 这时百官们都是黯然地低下了头,余天正见状,只得出班奏对道: “皇上,凉州的雪灾年年都有,去年入冬前,凉州府衙便已呈报已有预防雪灾的方案,可谁知昌松县县令杨肃为修建自家院子,私自挪用了赈灾银,以至于雪灾时,县衙拿不出银两赈济灾民,才闹出了百姓动乱造反的事……” “够了!” 李贤喝断了余天正的话,没让他再继续说下去: “朕早就听说,这个杨肃一向欺压百姓,大肆敛财的朝廷蠹虫,谁来告诉朕,杨肃是何人举荐的?” 百官们头压得更低了,他们怎么会不知道这个杨肃是何人啊! 事关杨肃此人,也算是个名人了。 早年在京都时便因一篇文章名震京都,此文中杨肃对朝廷弊政剖析得十分透彻,认为外戚干政必将导致祸国殃民,朝廷动荡,当时就被韩世荣打压下了大狱。 直到韩世荣死后,余天正升任左相,杨肃才被释放出狱。 余天正将此人引以为自己,杨肃也是顺杆就爬,索性拜了余天正为恩师,二人行了师生大礼。 此后余天正将此人安排到了凉州昌松县磨炼,推行新政改制。 可谁知,这才不到半年,就在杨肃治下发生了流民饿死,引发动乱的事情来。 百官们此时不说,余天正也只得自己出来承认: “皇上,杨肃乃是臣的学生,臣有失察之罪!” 其实这关系,李贤已经早知道了,此时拿出来在朝堂之上说,不外是想打压一下余天正,再给在朝文武官员们敲个警钟。 “好了!现在不是追究谁责任的事,眼下当务之急,是尽快筹措粮食赈灾,安抚流落在外的流民,不要再让他们四处闹事,造成混乱。” “是,皇上所言甚是。” “另外,即刻下旨把杨肃的家抄了,所有家私罚没,合并折算变卖,所得银两,全部拿出来赈灾,朝廷必须即刻派人去办。” 说着,李贤目光在堂下巡视,看向范畴: “范大人,此事便交给督察司去办,由你亲自督察。” 范畴出班躬身道:“臣遵旨!” 余天正听闻,再无话可说,整个人都是脸色黯然。 而杨廷和等人则是嘴角一抽,心中欣喜不已。 待到议事完毕,范仲方才出班奏对道: “皇上,北狄正使乌木格在殿外求见!” 李贤一脸肃然,摆手说道: “宣!” 顿时,便有内侍官高声唱喏起来: “陛下有旨,宣北狄正使入殿觐见!” 一声通传,只见乌木格领着一行异服的彪形大汉走了进来,其中便有新任北狄可汗的大儿子慕容雷。 这慕容雷虽只有十七岁,可已经长得是人高马大,身材魁梧,哪怕是站在大殿上的一众武将们也能感受到一股紧迫的压迫感。 来到御前,乌木格领衔,齐声喊道:“北狄使团参见大唐皇帝陛下,愿两国永结同好!” 说完,对着御台之上的皇帝施了一个草原礼仪。 李贤虽然心里就不愿见他们,可遵照来者是客的道理,一挥手,朗声说道: “贵使请起!” “皇帝陛下!这是我北狄可汗,向贵国递交的国书和敬献皇帝陛下的贺礼,都是由我北狄可汗亲自挑选出来的。” 乌木格早已将国书托举在手中,御台前,一名内侍官见状早已快步上前接过,转身快步回到御台上递交给海德旺,又才转交到了李贤手中。 “此次敬献的贺礼有北狄战马十匹、牛羊各一百头、玛瑙台一对、珍珠一斛、天山翡翠一块、宝剑两把、牛奶十坛、斧刀十把、牛皮革五十张,礼单毕!” 第523章 我是楚宁(感谢踏雪寻梅他在那打赏) “好啊!北狄可汗有心,朕收下了!” 虽然这份礼单听起来有些寒酸,可毕竟这是北狄送来的贺礼。 这时,李贤又仔细打量了堂下几个北狄使臣。 除了那位正使乌木格以外,其余两人都看上去剑眉冷目,眼神里杀气腾腾。 这在李贤心中,自然又被打上了一个蛮夷的标记。 “怎么样?”李贤问道,“诸位从草原远道而来,还能吃得习惯中原的美食?” “谢皇帝陛下款待!” 乌木格不卑不亢回道:“草原食物确实不能与大唐美味佳肴相提并论,可草原却养育出天底下最勇武的汉子。” 这话虽然承认了唐国的美食远胜于草原,可言语中却是在自夸,甚至是挑衅。 这让朝堂之上的唐国官员纷纷不满。 可那些文臣中,好多人一看到北狄人那双凶厉的眼睛,便是腿软发抖了。 似乎三十年前那场与北狄人的举国大战,尚历历在目,令人闻之丧胆。 就在这时,兵部尚书马常波站了出来: “敢问北狄正使,如今我唐国大败党项人,党项首领李德明如今已潜逃入北狄,北狄为何收留贼子?” “胡说!” 大王子慕容雷当即站出来反驳道:“党项人也是北狄人的仇人,我们怎么会收留党项人,你们这是对我们的诬陷,我要你道歉。” “你……” 马常波顿时气得语塞。 乌木格却是洋洋一笑说道: “我听闻唐国乃是礼仪之邦,没想到竟会毫无凭证,便血口喷人,如此岂不丢了唐国的礼仪。” “哼!”马常波盯视着乌木格,丝毫不怯:“当然有证据!” “哦?那就请这位大人拿出证据来。” 乌木格始终表现得十分冷静,他笃定唐国朝廷是拿不出证据来的。 其实,马常波还真就拿不出证据来。 虽然马钰打败了党项人,抓获了李德明的儿子,党项南下祈降的使臣还在路上。 这一时半会儿,也无法证明李德明逃亡到了北狄部落。 “皇上!” 这时范仲出来打圆场道:“北狄使团此次南下入京都,带来了一些草原上的东西,希望能与京都百姓相交换。另外,使团提出还想与唐国加强商业贸易往来,开放边疆,促进两国互市。” 这些早就听范仲说起过的,基本就是在去年的商业贸易上加大了一些细则。 对此,李贤并无意见。 “朕准北狄使团所请!此事便交由礼部去办。” “是。” 礼部右侍郎算是接了旨意。 “好啦!” 李贤显得有些开心,朗声说道: “大王子以及正使,接下来,朕还要与文武百官商讨军国大事,你们就不便留在朝堂上,今晚鸿胪寺会有宴席,还望准时赴宴。” 皇上说完,便有内侍官上前引导北狄使团退出大殿。 就在这时,乌木格对着北狄大王子使了个眼色,就听见慕容雷高声说道: “尊敬的大唐皇帝陛下,我还有一个请求。” 李贤心中隐隐想到,这个野蛮的家伙怕不是要提迎亲公主的事? 可这些事,似乎都应该通过鸿胪寺洽谈提出。 如何会在唐国的朝会上提出来,那也太不懂礼数了! 可这时自己作为皇上,也必然得表现出大唐的气度来: “大王子请说就是。” 慕容雷依然高声说道:“请尊敬的大唐皇帝陛下,将延庆公主赐婚于我。” 话落,满朝文武顿时震惊。 李贤脸色倏地黯然下来,双手紧握,咬着后牙槽。 百官们一时间也是议论纷纷,这家伙太过狂妄了! 竟敢在唐国朝会上,当作唐朝文武百官提出迎娶大唐的公主。 这摆明就是要强娶! “蛮夷之邦,不可教化也!” “哼!简直就是有辱斯文啊!” “……” 朝臣们七嘴八舌,可慕容雷却是全然不在乎。 这时,乌木格笑着说道: “尊敬的大唐皇帝陛下,请原谅大王子拙劣的语言表达技巧。他的意思不过是,为永结两国友谊,北狄愿迎娶延庆公主到草原做王妃,这必然也将享受我北狄部落的最高荣誉。” 李贤强压着心中的愤怒,淡淡一笑,算是做了回应。 乌木格转头,又回看着在朝文武官员继续说道: “此次使团南下,原本大王子不在使团之列,是我尊贵的北狄可汗为表诚意,特令大王子随行入京,迎娶唐国延庆公主,永结同好,愿北狄和大唐从此再不刀兵相见。” 乌木格的一番话,让朝堂之上的气氛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这话里的意思,仔细一听,便能听出些味道来。 如果唐国答应嫁公主到草原,两国便再不刀兵相见。 可如果不嫁呢! 你是不是就要刀兵相见了! 这无疑是对大唐的一种挑衅,也是对大唐的一种武力威胁。 这时,范仲站了出来,他先是对着皇上拱了拱手,然后说道: “北狄正使所言虽好,但此事关乎我大唐的国体,不得不慎。我朝与北狄虽已有盟约,但毕竟尚未缔结姻亲之好。今日大王子突然提出迎娶延庆公主一事,未免太过唐突。且此事重大,需双方互相商。” 乌木格微微一笑,趁势说道:“范大人所言极是。既然如此,还请皇上赐宴招待我等之时,在席间可以共商此事。” 李贤心中暗自叹息,这乌木格的口才确实不错,难怪能在这朝堂之上舌战群儒。 看了一眼堂下的余天正,想着他会站出来说话,可谁知,此时的余天正竟然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再看其余百官们,虽然一个个口头上嚷嚷着决不答应,可当皇上的眼神扫过去时,这些人一个个都是下意识地低下头去。 李贤见状更是气得不行,这些朝臣果然都是些官场老油子。 他们的愤怒,只是现在需要他们表现出愤怒。 “北狄人果然够直接啊!” 这时,楚宁出班说道:“这位王子怎么称呼呢?” 慕容雷愣了一下,没想到这突然冒出个人来问自己姓什么。 “我是慕容雷。” “哦,慕容子雨是你什么人啊?” 慕容雷不知道对方为何问起这个,看了一眼乌木格,后者也显然一脸茫然: “他是我六王叔……等等,你是谁啊?” 楚宁一拱手:“我乃京北大营上将军楚宁,也是此次接待北狄使团的副使。” 可谁知。 慕容雷神情豁然就变了,显得是万分肃穆: “你……就是楚宁?” 第524章 愤愤退朝 楚宁发现,现在的慕容雷神情万分肃穆。 或者说,这像是一种骨子里透露出来的惊恐。 对此,楚宁也是有些意外。 “怎么?你知道我?” 慕容雷下意识点点头:“听闻你组建了一支神机卫,居然连重甲骑兵队也打得死?” 楚宁没想到他会提及这事,这是在平定齐王叛乱时发生的事。 看来那一次的战斗影响力已经传到了北狄境内了。 庄舟只得点了点头,说道:“哦,这事啊,小事情啊!别说重甲骑兵队了,就是重甲大象队、重甲老虎队,我也能给他干趴下了。” 慕容雷:“……” “楚大人果真风趣!” 这时乌木格也是爽朗一笑:“我在北狄时,便听六王子说起唐国有位千年难遇的天纵奇才,想必就是这位楚大人了?” 楚宁知道乌木格口中的六王子,指的就是慕容子雨了。 “正使谬赞了!也谈不上千年,估计也就七八百年。” 乌木格:“……” 楚宁随口便调侃了一句,然后有些好奇的望向慕容雷: “大王子,你怎么知道我组建了一支神机卫?京都里好多人都不知道呢?” 这当然属于探报得来的消息了。 只能说即便是京都这些地方,包括京北大营里,也难免会有北狄人的探子混入。 慕容雷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嘴唇动了动,却没说话。 楚宁心中一动,他隐约感觉到了什么,于是他沉声说道: “看来你们肯定了解过我唐国的神机卫了,怎么样?你觉得你们北狄骑兵打得过我们神机卫吗?” 慕容雷闻言,神情一怔,没想到楚宁会这么直接就问了出来。 他愣了愣后,才有些惊疑不定的说道: “我北狄骑兵乃是长生天的子民,自然是天下无敌的,即便是神机卫,也丝毫不惧。” 楚宁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缓缓的点了点头: “如果我告诉你,神机卫使用的武器,就是铁甲都能打穿呢?” 慕容雷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他死死的盯着楚宁,仿佛想要看透楚宁内心一般。 半晌后,他才有些颓然的说道: “至于这个……我已经听说了,你们的武器确实很恐怖,难怪六王叔对你是赞不绝口,还说你必将成为北狄人的心腹大患。” 这也是十分直接啊! “过奖了!” 楚宁笑了笑:“对了,要不找个机会,我带你去京北大营看看神机卫的武器?” 这话说出口,唐国朝堂上一众官员也都十分不解。 慕容雷闻言,神情一凛,他有些警惕的盯着楚宁: “你就不怕我们学了去吗?” “这有什么!” 楚宁摆了摆手:“就是把神机卫的武器就给你们看了,你们也不可能学得会,再说了,你们不是长生天的子民嘛,肯定对我们的武器不屑一顾的,是?” 慕容雷的神色有些复杂,他死死的盯着楚宁: “你说得没错!我们探查过你们的武器。不过我们并不知道你们神机卫的武器是如何制作出来的,对此,我们一致认为,这都是很厉害的武器!” 慕容雷倒是个实在人,也不藏着掖着,有什么直接就给说了出来。 这时,乌木格趁势进言说道: “尊敬的大唐皇帝陛下,今晚夜宴,不如就让楚大人主持!我们也想着能与他多聊一些话题。” 李贤没想到北狄使团如此重视楚宁,觉得这也是一个好事,颔首道: “好!就依正使所言。鸿胪寺设宴招待北狄使团,由楚宁主持今晚夜宴,范寺卿也不得缺席!” 范仲赶忙出班回道:“是。” 乌木格闻言,再次高声说道:“皇帝陛下,我北狄可汗此次是怀着最崇高的敬意,只为迎娶延庆公主,永结两国之好,还请皇帝陛下以两国子民为要,多加思考此事。长生天的子民,定将祈福于大唐皇帝陛下!” 说罢,北狄使团趾高气扬地离开了朝堂,留下满朝文武面面相觑。 北狄使团离开,余天正皱起了眉头,说道: “北狄人太过狂妄,他们竟然敢在朝堂上公然提出迎娶延庆公主之事,难道他们不知道我朝的规矩吗?” 右相夏岩摇了摇头,接言说道:“他们自然是知道的。但他们或许认为,如今我大唐与北狄已经缔结和谈,再加上党项人的威胁犹在,他们认为我们可能会为了和平而答应他们的要求。” 余天正皱着眉头沉思片刻,又问道: “那皇上的意思呢?” 对于李贤,其实早猜到了余天正的心思,现在朝中以余天正为首的清流一派,心里都愿意将延庆公主嫁到北狄去。 因为这样,可以缓解与北狄的冲突,通过和亲解决外部隐患,便可以获得更多的时间来推行革制。 可李贤当然不愿意这样做,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 “此事重大,需再三斟酌,暂时先让鸿胪寺去谈,再看看北狄人的态度。” 李贤也只得想着先将他们安抚下去,再想别的法子。 于是他又看向堂下的马常波问道: “马大人,你管着兵部,西北防线你最清楚,如今边防可有塘报入京?” “回皇上!” 马常波听到皇上问及边防战事,知道这是想了解军队防务的事,重重一拱手,刚要说话。 却不了余天正当先站了出来:“皇上,如今国内朝事繁杂,新政不稳,万万不可动武啊!” 李贤却是不顾余天正,目光依然狠狠瞪视着马常波: “马大人,朕问你话呢?说!” “是。” 马常波拱手说道:“禀皇上,北狄各部落历来分裂,然而最近边关塘报回京,如今北狄各部已然被统一,臣担忧北狄各部落一旦合心一处,那我北疆防线堪忧啊!” 马常波一番话,朝臣们又是议论开来,尤其那些文臣们,原本就是坚决反对用兵的,这时更是找到了理由。 李贤重重拍在龙椅上,叹息一声:“时不待我啊!” “皇上!” 余天正趁势再进言说道:“眼下凉州的雪灾尚需朝廷筹集钱粮赈灾,可如今户部也没有钱粮,这才是朝廷当务之急啊!” 说着,余天正目光落向皇上,二人对视一眼。 接着余天正降心一横,怔怔说道: “不过臣有一计,可解此燃眉之急!” 李贤催促道:“哦,左相快说?” 余天正知道应该将自己心底的想法公之于众了,当即朗声说道: “臣以为,眼下朝廷能够稳住北狄各部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和!亲!” 第525章 这个老浑蛋!!! 余天正话音落下,文臣们皆是颔首赞同。 他们认为此举是朝廷最切实际的做法,而且仅仅嫁过去一个公主,便可以为大唐换取更多发展的时间。 这简直就是解决当下问题最好的法子。 可武将们一个个却都是愤愤不平。 李贤冷目直对余天正:“左相,你的意思是让朕把妹妹嫁到北狄去?” “臣知道,延庆公主的身份尊贵,而且还是康王最疼爱的女儿,但是唯有如此,才能显示我大唐,对北狄人修好的诚意,才能换来我大唐边陲几十年的安宁啊!” 余天正不愧是文臣首领,一番话说得是义正言辞。 “可煌煌大唐,难道要用一个女子去换回和平吗?啊?” 李贤这最后几乎是咆哮着出口的。 满堂官员,皆沉默。 “马常波!” “臣在!” “现在立刻把边疆的兵员、粮草、器械全部给朕报上来。” “回皇上,现在我唐国在北疆拥有边防军十五万,内务府兵二十七万,京畿禁卫军七万,边疆练兵团十万。除此之外,我们还有各镇军的所有兵力,再加上世家大族们手中的府兵,这上上下下,至少有六十万。” 马常波本以为自己说完会迎来赞许,可谁知就看见皇上脸色一沉: “这怎么才六十万?去年不是都还有九十万吗?为何兵力损耗如此严重。” “回皇上,还不是因为左相推行新政,为了休养生息,裁撤兵员,足足砍掉了有近一半兵力。” 见皇上眉头紧皱,余天正继续说道: “皇上!臣这样做,正是为了缓解北狄之患。臣以为,眼下朝廷可即刻下旨册封延庆公主母亲应有的名分,然后让延庆公主和亲来缓解北狄隐患,为大唐争取到更多的时间,即便今日康王在场,也定当会理解臣对朝廷的一番苦心。” 李贤其实早就想给自己死去母亲正名,可余天正一直拦着。 然而今天却主动提出要给延庆公主的母亲正名,显然这是退了一步,也想皇上能退一步。 “皇上!臣赞同左相所言,延庆公主深明大义,乃是我大唐臣子的楷模啊!她定会理解朝廷的苦衷!” 听到余天正和马常波的话,李贤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他当然知道北狄人的野心,也明白如果让延庆公主嫁到北狄去,可以暂时缓解与北狄的冲突。 但是这种和亲政策不仅是对妹妹的不尊重,也是对大唐尊严的侮辱。 李贤心里很清楚,现在的大唐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万邦来朝的大唐了。 如今的朝廷内忧外患,国内新政不稳,灾荒四起,民不聊生,而国外北狄、党项的威胁时刻存在。 他需要一个强大的外援来支持大唐,握手言和,也需要时间来稳定内部,发展壮大。 想清楚这些,李贤看着朝堂上的文武百官,心里一阵悲凉。 他深吸一口气,开口说道: “余丞相所言极是。不过,朕觉得应该再等等。现在北狄各部虽然已经统一,但是他们毕竟还没有真正的稳定下来。我们应该趁这个机会,先做好自己的事情。” “那皇上的意思是?” 余天正问道。 “现在最需要的是时间,朕觉得应该先册封延庆公主的母亲为懿皇太后,这样也可以让延庆公主得到应有的尊重和地位。然后,再考虑和亲的事情。不过,这需要看北狄人的态度和表现了。” 李贤说道。 听到皇上的话,朝堂上的文武百官都沉默了。 他们知道皇上说的没错,但是现在的大唐需要时间来稳定发展,而和亲无疑是最快最直接的方法。 在这个问题上,朝堂上的文武百官陷入了沉思。 他们知道这个决定将会影响到大唐的未来,也将会影响到他们自己的命运。 所以,他们都需要认真思考和权衡利弊。 而在这个时候,楚宁却站了出来。 他拱手说道:“皇上,我觉得可以给北狄人一个机会。如果他们能够表现出足够的诚意和善意,那么我们也可以考虑和亲的事情。但是,如果他们仍然不断的挑衅和侵犯我大唐的领土和尊严,那么我们就必须坚决反击!” 一个国家无能,却要一个女人去做zheng治牺牲品,这如何看,都不是一群男人应该干的事。 然而,这满朝男人,似乎都只关心自己那点利益得失。 楚宁自然是鄙视这样的行为,可眼下的情形,似乎并不是皇帝一人能够左右的。 索性不如提出缓和之计,应该通过外交谈判来解决。 听到楚宁的话,朝堂上的文武百官都看向了他,他们也认为楚宁的话是有道理的。 现在的大唐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强大繁荣的大唐了,但是这并不代表大唐就没有了尊严和骨气。 如果北狄人仍然不断的挑衅和侵犯大唐的领土和尊严,那么大唐就必须坚决反击! 否则国将不国,自然也无以为家。 李贤也看向了楚宁,心里感到了一丝欣慰。 他知道楚宁是一个有胆有识的人,也是一个忠心耿耿的人。 他相信楚宁会为了大唐的利益而不惜一切。 想清楚这些,李贤开口说道: “好!就按楚卿的意思办。朕决定册封延庆公主的母亲为懿皇太后,同时就按楚大人所说的,暂且给北狄人一个机会。如果他们能够表现出足够的诚意和善意,那么大唐也可以考虑和亲的事情。但是如果他们仍然不断的挑衅和侵犯我大唐的领土和尊严,那么大唐就必须坚决反击!” 听到皇上的话,朝堂上的文武百官都齐声应道: “皇上圣明!” “退朝!” 李贤猛地一拍龙椅把手,心中虽然极其不愿,可现在是想动兵却又没有条件,只得愤愤退朝。 …… 康王府。 “公主,奴婢打听到了。” 一个婢女小跑着,进了李香兰的闺房: “今晚就是那个楚宁作为主使,要在鸿胪寺设宴款待北狄使团,听说还要商谈北狄大王子迎亲的事。” “什么?皇兄不是答应我了吗?” 李香兰顿时气急,皇兄明明答应她,不会与北狄使团商谈迎亲的事。 可现在居然要让那个楚宁去举办夜宴商谈。 “打听清楚没有,是谁提出要商谈的?” “是左相提出的。” 婢女将花了五十两银子才打听来的消息,一并说了出来: “公主,左相说,这件事也是为了大唐考虑,他希望通过和亲,暂时缓解大唐与北狄的冲突,以换来边陲十年的安宁。” “哼!”李香兰啐了一口,“这个老浑蛋,他怎么不让他女儿嫁过去!” 第526章 要嫁你嫁!!! 婢女闻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李香兰这时又顾自抱怨起来: “皇兄明明答应过我,不会与北狄使团商谈迎亲的事!他现在却出尔反尔,分明就不把我的事放在心上!” 李香兰依然很生气,在她心里,自己的婚事是头等大事。 “公主,你别生气!” 婢女安慰道:“现在朝中文臣们都以朝廷内忧外患为理由,希望通过和亲,为大唐赢得喘息之机。” “哼!这些人全都是混蛋!” 冷静了片刻,李香兰突然想到什么: “那个楚宁呢,他怎么说?” “公主,我说了你可别生气啊!” “说。” “就是那个楚宁,他说可以给北狄人一个机会,看看北狄人的诚意,再考虑和亲的事情。” “什么?这家伙也是个混蛋!” 李香兰实在忍不住了: “不行,我要去找这个混蛋说清楚!” 说完,李香兰便怒气冲冲的朝着鸿胪寺跑去。 然而,当她到鸿胪寺时,却发现楚宁并不在鸿胪寺。 原来,李贤下朝后,又把楚宁给叫到了御书房,商量与北狄人洽谈和亲这件事情了。 李香兰得知这个消息后,更是愤怒不已,她觉得自己被皇兄欺骗了。 “公主,现在怎么办?他们今晚可就要洽谈了。”婢女问道。 “不行,我要入宫去见皇兄!” 李香兰气得胸脯上下起伏:“我要问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还有楚宁这个混蛋到底想干什么?” 李香兰的心情依然很激动,心中充满了愤怒和不满。 于是,她便带着婢女前往皇宫。 在路上,她一直想着自己的计划,一定要让皇兄取消和亲! …… 皇宫,御书房。 “皇上,臣以为,现在朝廷内忧外患,唯有通过和亲,暂时缓解与北狄的冲突,为我大唐赢得喘息之机。” 余天正又一次提及和亲的事。 “可这样做对延庆公主不公平!朕不能拿她的婚事作为交易!” 李贤依然坚定地说道。 “皇上,延庆公主深明大义,定会理解朝廷的苦衷,理解皇上的难处。” 余天正说道。 见楚宁一直未说话,李贤便向他问道: “此事楚卿怎么说?” 楚宁接言说道:“臣倒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哦?” 李贤好奇地问道,“楚卿有何高见?” 楚宁说道:“皇上可以下旨,让延庆公主认祖归宗。这样既可以让延庆公主得到应有的尊重和地位,又可以为和亲政策提供依据,让北狄人知道唐国的诚意。” 李贤皱着眉头,琢磨着这个提议。 楚宁继续说道:“皇上,左相提议和亲,虽然有一定的道理,但是朝廷的尊严也不能因此而被忽视。和亲政策虽然可以暂时缓解国家的危机,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我们还应该坚持维护朝廷的尊严,同时寻求和平解决的方法。” “楚卿所言极是!” 余天正瘪了瘪嘴:“但是,我们也不能忽视朝廷的现实情况。现在朝廷内忧外患,与北狄一旦开战,将会使得国家疲惫不堪,百姓生活困苦。我们更是需要时间来恢复国力,而和亲政策可以为我们赢得这个时间,这是最明显不过的事情。” “左相,我明白您的意思!但我们可以通过其他方式来寻求和平,而不是牺牲公主的幸福,让一个女人去替朝廷背锅。” 余天正:“……” 堂堂左相,这时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可谁知楚宁依然坚持自己的看法说: “我建议皇上可以下旨让延庆公主与一位有德行的世家公子成亲,这样既可以维护皇家的尊严,又可以此为由拒绝北狄人的请求。” “这个提议倒是新颖。”李贤转向余天正问道,“左相觉得如何?” “这个提议虽然有些新意,但是臣认为还是有些不妥。” 余天正也是坚持自己的看法:“毕竟延庆公主是皇家的公主,她的婚事不能轻易决定。而且,这样的决定可能会引起一些人的不满和质疑,所以臣以为更应该慎重考虑这个提议。搞不好,还会反遭其害。” 李贤沉默,这个左相完全是似乎不会变通! 李贤不再犹豫:“既如此,就依左相的意思,由左相就负责起草和亲旨意!” 余天正拱手:“臣遵旨!” 李贤嗯了一声,顿了顿,目光又看向楚宁: “至于延庆公主那边,就由楚卿去和她好好沟通一下,让她能理解朝廷的苦衷和决定。” “???” 楚宁有点懵,这种事叫我去说? 这摆明是把我往坑里推啊! 而且听闻那个延庆公主,从小就是娇生惯养,在康王府里横行霸道,惹都惹不起。 想了想,楚宁觉得还是应该再努力争取一下: “皇上,我连延庆公主也没见过,让我去说会不会不妥啊?!” 李贤心中明白,这个决定真的有些不妥,但目下他也不想去面对自己这个妹妹。 可就在这时,只听内侍官来报: “皇上,延庆公主求见!” 李贤眉头倏地皱了起来,想了想,应了一声: “让她进来!” 不多时,只见一红衣丽人翩然而至,细腰如柳,容貌绝美。 余天正和楚宁转头一看,只见延庆公主李香兰走了进来,她一双明亮的眼睛盯着楚宁,脸上带着淡淡的红晕,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跑了一段路的缘故。 楚宁发现这公主好像在哪里见过呢! 李香兰来到近前,先是看了楚宁一眼,然后转头看向余天正,直接质问道: “左相大人,听说你要把我嫁给北狄的大王子?” 余天正没想到会遭到这样的当面质问,苦笑道:“启禀公主,这并非臣的主意,而是朝局如此……” “我一个小女子,才不管什么朝局!” 李香兰否决道,“总之与北狄和亲的事,要嫁你嫁,我绝不答应!而且,你也别打量着,用朝局来压我,哼!” “微臣不敢!” 余天正闻言,只得赶紧跪下: “公主请息怒。” 李贤见状,赶忙摆了摆手说:“左相快起来,这件事也不能全怪你。毕竟事关国家安危,你也是为了大唐着想。” 这话相当于就把嫁公主的决定又全部推脱给余天正了。 楚宁则是故作淡定的站在那里,像是个没事人。 这延庆公主果然嘴刁啊,三言两语就把左相的气焰给压了下去。 李香兰没有理会余天正,而是慢慢走向楚宁,声音有些颤抖: “姓楚的,你也赞成要把我的婚事当成交易吗?” 第527章 当面质问 “公主,这件事它不是那么简单的。” 楚宁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解释说道: “大唐现在面临很多困难,需要时间去解决,而和亲政策可以为我们赢得这个时间,你放心,我……” “哼!赢得时间?” 楚宁的话还没说完,李香兰哼了一声: “你们是不是忘了我是谁?我虽是大唐的公主,也是一个鲜活的人,我不是你们用来交易的棋子!” 楚宁皱了皱眉,这话说得完全没错啊! “公主,你放心,这和亲政策不过是权宜之计,我会想办法让北狄人取消和亲的。” 这话说出来,余天正一下就不淡定了。 敢情我们在这里说了半天,你打的居然是这个主意? 就连李贤也是十分意外,原本他也是以为楚宁是赞成和亲的。 不过现在听楚宁说有办法让北狄人取消和亲,心中倒是十分欣慰的。 可李香兰显然不信: “哼!你少诓骗我,你们这些人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听了李香兰的话,余天正的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下来,反驳道: “公主也是大唐子民的一份子,享受了朝廷恩赐的名分,自然也应该为这个国家的未来考虑。和亲政策虽然会牺牲一些人的利益,但是长远来看,却是利大于弊。” 李香兰瞪了他一眼:“左相是在教训我吗?” 余天正低下头:“臣不敢!” 李香兰冷哼一声,然后看向李贤: “皇兄,我希望你能认真考虑一下我的婚事,我不希望我的婚事被当成交易,你可是答应过我的。” 李贤叹了口气:“香兰,你是一个聪明懂事的孩子,你应该明白朝廷的苦衷。现在大唐内忧外患,需要时间去解决,去发展,而和亲政策可以为我们赢得这个时间。” “可是我不愿意啊!” 李香兰说着,眼泪已经流了下来。 李贤看着她,心中也不免有些动容。 但是他更清楚国家的现状和未来的发展,柔声说道: “香兰,你知道朝廷现在的处境吗?皇兄也是真的很为难。” 李香兰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流泪。 余天正这时又开口说道:“公主,你也该考虑一下国家的安危和百姓的福祉。现在大唐需要的是一个稳定的政局和安定的环境,只有这样,才能为百姓带来福祉和安宁。” “可是就要牺牲我的幸福吗?”李香兰哽咽着,“我一点也不想嫁到北狄去呀!” “公主,我知道你的担忧。” 楚宁上前一步说道,“我向你保证,我会尽力让北狄人取消和亲的计划。而且,你可以相信我,我会竭尽全力保护你的权益和幸福。” 李香兰抬头看了楚宁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感激和疑虑。 她知道这个男人是她的皇兄派来劝说她的,他的话也许可信,也许不可信。 但是她能怎么办呢? 她不能拒绝皇兄的安排,也不能将自己的未来寄托在一个不确定的承诺上。 想到这里,李香兰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说道: “我知道了,这件事我要好好想想。” 说完,她抹着眼泪转身向殿外走去。 看着李香兰离去的背影,楚宁心中也不免有些感慨。 他知道这个决定对于一个公主来说是多么的艰难和痛苦,但是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却是必要的。 尤其对于这个时代的女人来说,哪里能有选择的权利。 即便是盛世强国的公主大多也都是无主的,她们根本不可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这时,只听内侍官来报: “皇上,康王求见!” 李贤眉头一皱:“让他进来!” 不多时,只见两名年轻男子搀扶着康王走了进来。 这两名年轻男子正是康王的长子李佑,次子李麟,也就是昔日李贤的大哥和二哥。 不过现在已经是君臣有别了。 此时的康王,因为染了风寒,微微佝偻着腰,一双眼睛也比之平常要大了许多,看上去十分疲惫。 他向李贤行了一礼: “臣参见皇上!” 见父亲都行了礼,原本还站得直直的李佑和李麟也只有跟着行了个礼: “参见皇上!” 李贤也没去看李佑,李麟,而是朗声说道: “给康王赐坐!” 余天正听闻,眉头冷不丁地皱了起来,一种酸楚油然而生。 康王谢过之后,在座位上坐下,李佑,李麟则是站在了康王身后,也不说话,目光只是斜视着前方的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余天正和楚宁也向康王行礼致意。 康王扫视了一眼众人,然后开门见山地说道: “皇上,我入宫来是想谈谈小女与北狄人和亲的事情。” 这话说得让李贤好见外啊! 可现在康王已经主动不提是自己父亲的事,他自然也不会去提。 “哦?康王有何看法?”李贤问道。 康王咳嗽了一声,然后缓缓说道:“皇上,臣认为和亲政策乃是当下朝廷的权宜之计,可以施行。” 李贤眉头一皱,什么情况? 康王这话里的意思,也是赞同和亲政策。 “康王的意思是……” “臣也赞同左相的谏言,认为朝廷应该与北狄达成和亲盟约。” 康王的话让李贤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虽然他并没有完全信任康王,但是康王此时的表态却让他有些意外。 他原以为康王会反对和亲政策,毕竟李香兰可是他最疼爱的女儿。 而且康王一直以来,对余天正的政见都是不合。 但是现在康王却支持余天正的谏言,这让李贤不得不重新审视康王的动机。 不过,此时此刻,李贤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他深深地看了康王一眼,然后说道: “康王能够理解朝廷的苦衷,朕甚感欣慰。不过,和亲政策虽然可以为我们赢得时间,但是也要考虑到公主的幸福和国家的长远发展。” “皇上圣明!臣也以为应该如此。” 康王说着,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所以皇上,事关延庆公主和亲一事,臣举荐次子李麟加入朝廷使团同北狄人洽谈,至于香兰的想法便交给长子李佑去处理,让北狄人明白大唐的态度和诚意。” 李贤听闻康王的话,眼睛也不由得一亮。 康王的意思很明显,这是自己的女儿,交给自己的两个儿子去处理,也算是康王对朝廷的态度。 想到这里,李贤深深地看了康王一眼,也不禁有些动容。 这个曾经一度曾是他心中认为最大的阻碍,如今却展现出了非凡的包容心,竟愿意放下嫌隙,与余天正罢手言和。 也许,他真的能够成为大唐的支柱之一。 “好!康王能够提出这样的建议,可见是忠心为国的。” 李贤赞许道:“这件事朕会好好想想,听听其他大臣的意见。” “皇上英明!” 康王微微欠身行了一礼。 说完,他便起身向皇上行了一礼,然后带着李佑和李麟离开了大殿。 从始至终,这兄弟二人都未曾开口说一句话。 第528章 咳咳……你看啥呢? 看着康王离去的背影,余天正心中也不免有些疑惑。 他原本以为康王会竭力反对和亲政策,但是现在看来,康王的立场却和自己保持一致。 这让他也不免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完全搞不明白,康王这老狐狸到底是什么心思。 不过,此时此刻,余天正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只希望康王是真心愿意放下芥蒂,与自己一道力推新政才好! “关于康王的谏言,左相有何看法?!” “臣赞成康王所言!” 沉吟片刻后,余天正又继续说道:“另外,臣以为可以即刻下旨册封康王长子李佑为璟亲王,康王次子李麟为晟亲王!” 册封皇帝的两位兄长为亲王,是余天正早先就提出的。 李贤做了皇上,两位兄长理应为此受到封赏,余天正便谏言册封为两人为亲王,并以此为由将此二人召回京都来。 这明面上是奖赏,实则是监视。 对此,也是李贤一直想做的事,现在倒是个机会,可以顺势而为。 “好!就依左相所言。” 李贤起身跺了跺步,又深深地看了楚宁一眼,然后问道: “楚卿呢!你怎么看?” “臣也认为可行。” 楚宁毫不犹豫的回道,“另外,接待北狄使团的事交臣也以为该交给晟亲王主办,臣愿全力协助晟亲王办好此事。” 他当然愿意有人出来做这件事啊! 和亲这种事,不管谁来做,最后都特么是必须背锅的人。 死了搞不好都要被人戳脊梁骨! 李贤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好!接待北狄使团的事便交由晟亲王筹办,由楚宁协助!” “臣遵旨!” 楚宁拱手应道,心中却暗自祈祷,希望延庆公主能够理解自己的决定,别找自己的麻烦才好。 …… 大殿之外,楚宁和余天正并肩而行。 楚宁的眉头始终紧锁着,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余天正看了他一眼,问道: “楚大人,你在想什么?” 楚宁停下脚步,看着余天正: “左相,你真认为和亲政策是可行的吗?” 余天正点了点头: “和亲政策虽然会牺牲公主的幸福,但是从长远来看,却是利大于弊。毕竟现在大唐内忧外患,需要时间去发展。” 楚宁皱了皱眉: “我只是觉得这个政策对于公主来说太过残忍了一些。” 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要嫁在万里他乡的异族去。 而且一旦两国起了战事,这对公主来说,就连生命也不一定保得住。 余天正看了楚宁一眼,他当然不明白楚宁的想法: “楚大人也认为公主的幸福很重要吗?” “当然!” 楚宁愣了一下,然后缓缓说道: “公主也是大唐子民的一份子,我们不能因为zheng治需要而牺牲她的幸福。” 余天正很显然没想到楚宁会这样说,对他来说,若是为了朝廷大局,即便是要他嫁女儿也一定不会眨巴一眼。 可想起这件事来,说到底也是不太光彩的事: “楚大人所言极是,但是我们现在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毕竟现在大唐需要一个稳定的政局和安定的环境,只有这样,才能为百姓带来福祉和安宁。我这样做,也是为了大唐的百姓啊!” 楚宁皱了皱眉,他知道余天正说的没错。 但是现在他却无法释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 “无论如何,我们都应该尽力保护公主的权益和幸福,最好还是得想出办法让北狄人主动放弃和亲。” 余天正点了点头:“楚大人所言但如果是最好的结果,只是恐怕难啊!” 二人拜别后,余天正回到自己衙门办公去了。 楚宁则是准备前往鸿胪寺,刚走了几步,忽闻身后传来一道女声: “姓楚的,你给我站住!” 楚宁回身一看,只见一个姑娘怒气冲冲走来,正是延庆公主李香兰。 这时近距离一看,楚宁终于也是想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位公主了。 这不是那日在铜雀楼来买面包的那位女扮男装的公子吗? 当时还差点撞在一起,这公主还想出手责打楚宁,闹了个不愉快。 现在知道对方的身份,楚宁只得微微一礼: “参见公主。” “姓楚的!”李香兰怒道,“你为什么要坚持把我嫁到北狄去?我吃你家粮食了吗?你就这么恨我?” “冤枉啊!”楚宁哭笑道:“公主,这可不是我说的!” “哼!”李香兰气得小脸通红,“如果不是你,皇兄为何会让你做接待主使?嗯?你说啊?” 楚宁再次苦笑一声:“公主,这事可不能全怪我啊!皇上本来是让我协助范寺卿一起筹备和亲事宜的,是康王力排众议,推荐我为主使,这可不是我主动要求的啊!我想躲还来不及呢!” “???” 延庆公主愣了一下,她没想到居然父亲也力挺皇兄,推行和亲政策。 她本以为父亲会反对这门亲事,毕竟父亲可是最疼爱她的。 然而,现在父亲却支持皇兄的和亲政策,这让李香兰不得不重新审视父亲的想法。 看了楚宁一眼,只听李香兰带着询问的语气说道: “楚宁,你现在掌管着京北大营是?!” “是。” “好!我想让你帮我办一件事。” 楚宁下意识盯着她,隐隐感觉绝不是什么好事。 “什么事啊?” 李香兰飞快地四下瞥了一眼,神情倏地黯然下来: “帮我杀了那个北狄大王子。” “你疯啦!” 楚宁一下子激动起来:“你知道如果北狄大王子死在京都,会发生什么事吗?” “知道啊!” 李香兰很冷静地回道:“大不了就是北狄人南下兴师问罪嘛!那就打呗!” 楚宁心中一惊,他发现这个公主居然是抱着这样的想法。 此时此刻,楚宁也只好尽全力去说服她: “公主,你可千万不能有这样的想法啊!北狄人一旦得知他们的王子在京都被人杀害,他们一定会借机发难,到时候天下又将陷入战乱之中,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啊!” “哼!天下战乱又如何?不是还有你们这些政客吗?大唐的江山稳固与否,又与我一个小女子何干?” 李香兰的语气冰冷,显然心中已经钻进了死胡同。 看着公主那冷冰冰的面容,楚宁沉吟片刻后说道: “公主,这件事不是我不帮你做,实在是我不能去做。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让北狄人主动放弃求亲,我答应你。” 李香兰盯着楚宁看了片刻,终于说道: “好!我相信你。不过,在这之前,我还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楚宁砸砸嘴: “什么呀?” “今晚鸿胪寺不是要接待使团吗?” “啊!” “我想你带我进去见一见那个北狄王子。” “这……” “怎么?” 李香兰咬紧贝齿,杀意显露: “你不答应?” “不是我不答应,是我想不到办法让你混进去啊!” “这有什么,我装扮成小太监,随你混进去不就行了。” 楚宁瞥了她一眼,这李香兰眉清目秀的,扮成个男儿身,还真像是个小太监。 只是你这鼓鼓的胸脯,未免有点假啊! “咳咳……你看啥呢?” “没啥!” 楚宁赶忙收回目光。 “那我刚才说的,你答不答应?” 楚宁无奈摊手: “好!” 第529章 把这个婢女送给我,我喜欢她! 鸿胪寺。 夜宴接待谈判很快到来。 迎接北狄使团的酒宴已经进行了大半。 然而,除了喝酒吹水,似乎啥正事也没谈出来。 楚宁也算是跟着这些官场老油子,好好的学了不少外交知识。 这一次唐国的接待正使已由楚宁,变成了刚册封为晟亲王的李麟,京都朝堂都知道,这位正使乃是当今皇上的二哥,康王的次子。 如今外界传言,康王一共有三子,长子李佑尚武,次子李麟尚文,可至于第三子便是心照不宣了。 北狄人得知这个消息,也颇感意外。 在谈判中,李麟也算是口齿伶俐,没在口头上让北狄人占到啥便宜。 可整体来说,今晚的夜宴谈判很不顺利。 严格来说,是唐国方面很不顺利。 面对北狄人的步步紧逼,唐国官员们显示出了合格的外交水平。 那就是喝酒、聊天气。 你说东,我就说西,总之就是东拉西扯,顾左右而言他,跟你玩太极。 北狄人哪里会这些啊! 对他们来说,就是直来直去,你答不答应,不答应? 好,那我们长生天的子民就会抢,到时你可别怪我啊! 于是乎,经过一番激烈的讨论,两国终于取得了一些实质性的进展,达成了一些重要的条款。 比如继续加大边境开放,扩大两国通商贸易。 这倒是一件双赢的事,差不多就是在去年开放贸易盟约的基础上,又增添了一些细则。 然而。 两国的谈判却在和亲一事上,出现了分歧。 按北狄人的想法,他们此次南下准备待一个月。 这转眼就已经有二十来天了,想着尽快把和亲事宜谈下来,回草原那天就得把公主带走。 唐国官员则是认为,这嫁娶公主乃是国家大事,需从长计议,好好谋划,择定良辰吉日,设宴摆酒等等…… 总之就是你说你很急,我让你不要急。 最后,眼看僵局打不开,楚宁只得站了出来说道: “我看今晚的商谈暂且就到此,关于和亲的事,咱们接下来再接着谈。” “对对对!” 李麟也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此次作为主使,也是父亲给自己谋划来的,他也不想搞砸了。 “今晚就先这样,请各位来使先到驿馆歇息。关于今晚洽谈和亲事宜,本王会尽快向皇上禀报。” 慕容雷原本想着今晚就能把迎娶延庆公主的婚事敲定下来。 可谁知,唐国的官员就会东扯西扯,一会儿说天气,一会儿说风土民情,总之就是给你东拉西扯。 一来二去,酒倒是喝了不少,搞到现在整个人都是醉醺醺的,事情却没有谈下来。 这让慕容雷很是恼火啊! 对于中原的酒桌礼仪,乌木格显然就得心应手了许多。 这时他知道,今晚是不可能谈出结果来的: “好啊!迎娶公主的事,就烦劳二位尽快禀告皇上,我北狄大王子可是急不可耐也!” 说着,竟是哈哈大笑起来。 李麟也是附和着笑,可楚宁却是笑不出来。 自古汉家王朝的皇家公主,真是为中原大地的稳定做出过不可磨灭的功劳。 也就是只有朱八八建立的大明王朝,才是唯一一个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和不纳贡的王朝。 也号称是历史上最有骨气的王朝。 即便是盛世汉唐也避免不了和亲换取和平,甚至有一种说法,嫁一个公主,能够抵挡上十年打仗所需钱粮。 这当然不是什么好话! 就在李麟迎着众人往大殿外走时,并未注意脚下的路,竟然直接撞到了门口一个小太监身上。 “混账!” 李麟刚要发火,可当他看清楚那个小太监的容貌时,顿时一个激灵。 “你怎么在这里?” 话出口,李麟便意识到自己说错了。 “诶,晟亲王,这是怎么了?” 北狄大王子走近来问,一眼就看到了女扮男装的小太监李香兰,目光便死死盯着,再也移不开了。 “这……这……” 李麟一时也给整懵了,他哪里想得到会在这里见到扮成了小太监的妹妹啊! 李香兰被撞得有些发晕,抬头一看,就把慕容雷的样貌看了个完全,顿时被对方那凶狠的样貌吓得脸都白了。 “你……就是北狄大王子……” 被这突来的一问,竟把慕容雷也搞懵逼了。 乌木格显然意识到了什么,上前笑着问道: “晟亲王,这位是什么人,怎么生得如此俊俏?” “你什么你……” 李麟见状,也亏得反应够快,只得赶忙上去呵斥说道: “来使勿怪,这就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太监啦!没有一点眼力见的家伙,还不快滚下去!” 李香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样只怕只会把事情越搞越糟,这时也早急得红了脸,低着个脑袋赶忙退下。 可谁知,没有看路,直接给撞在了柱子上。 楚宁想捂脸,这特么也太丢人了! 而最主要的是李香兰的身份一旦暴露,这影响就大了。 北狄大王子慕容雷眼见小太监被撞了一下,赶忙上去扶住她: “你叫什么名字?在宫里做什么?” “我我我……我叫小顺,在宫里做太监。” 李香兰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太监?” 慕容雷凑近了一看,顿时惊呼道: “可是我看你分明就是个女子啊!” “我……” 李香兰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她总不能说自己是想来看看你这个家伙长什么样,才混进来做太监的? “对,她不是太监。” 李香兰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时,楚宁抢步走了过来,一手搀着李香兰,也顺势用身体挡住了慕容雷,对着李香兰一个劲的使眼色。 一听楚宁这样说,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向了他。 就连李麟也是一脸不解,等着楚宁的解释。 接着,只听楚宁说道:“其实……她是我的婢女。” 楚宁也顺势介绍起了李香兰的身份来历,当然是瞎编的,听得北狄大王子是一阵惊讶。 乌木格甚至忍不住感慨道:“中原真是好地方啊,连一个婢女都这么有姿色。” 楚宁也是敷衍两句,话锋一转说道: “好了,天色已经很晚了,今晚的商谈就先这样!关于和亲的事,我和晟亲王会尽快向皇上禀报的。” “对对对!” 李麟生怕这个刁蛮的妹妹又搞出什么幺蛾子来,赶忙接言说道: “楚大人,劳烦你亲自把北狄使者送到驿馆歇息!” “是。” “等等……” 慕容雷这时突然对着李佑说道:“尊敬的晟亲王殿下,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想请你答应我。” 李麟只想着化解今日的尴尬,出了这样的事,他作为主使肯定事后是要负责的,于是脱口说道: “大王子请说就是。” “我想由晟亲王做主,把这个婢女送给我,我喜欢她。” 李麟:“……” 李香兰:“……” 这个家伙也太直接了! 兄妹俩都是气得不行,果然是蛮夷之地来的。 见对方都不说话,慕容雷还以为他们是不想送人,而是别的想法。 又看向了楚宁说道,“这样,楚大人,我愿意出一百两黄金买这个叫小顺的婢女。” “不行!” 楚宁一口否决。 “为何?” 慕容雷反问。 “因为,我大唐有上等的瓷器、丝绸、茶叶可以卖给你们,但我们绝不卖人……” 楚宁这样一说,李麟也是反应过来,显得很是气愤: “对!我大唐律法有明文规定,禁止贩卖人口,还望北狄大王子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那好!还请晟亲王尽快给你们的皇帝陛下禀报,我们此次前来是一定要娶走延庆公主的,哼!” 慕容雷说着,便匆匆走了出去。 只是在退出大殿时,乌木格的眼神分明在李香兰身上多看了一眼。 第530章 公主的请求! 楚宁护送北狄使团离去,在场的唐国官员也算终于松了一口气。 今晚的谈判虽然暂时告一段落,可接下来的事情还有很多。 最重要的是,关于和亲的事,似乎毫无进展。 可相对那么多贸易条款来说,至少比今晚什么事都没谈成,要好得多。 待众人离去之后,李麟也忍不住感慨起来: “今晚还是多亏了楚宁机智啊!” 说着,又是狠狠瞪了一眼李香兰: “你说你,也太任性了些,简直是胡闹!” “二哥,这下可怎么办啊?” 李香兰焦急地问道。 “你问我,我问谁去?” 李麟也有些后怕,要是被对方当场认出这就是延庆公主,那才被动了。 叹了口气,李麟又对李香兰说道: “你今晚先回去,别再给我惹出大的乱子,二哥现在就进宫去,把今晚的事情给你三哥,不,是给皇上说一说。” 李香兰点点头,也只好先回去了。 不过刚走了几步,便想到今晚楚宁与北狄使团的谈话,她知道楚宁是真心在帮助他的。 于是,她决定再去见一见楚宁。 或许现在楚宁才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另一边。 楚宁也亲自领着人把北狄使团送到了驿馆,这才拜别而去。 乌木格已经走到了慕容雷身边,对他耳语道: “大王子,今晚这个婢女你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慕容雷还想着那俊俏的脸蛋呢,摇摇头说: “没有啊!我就觉得那婢女挺漂亮的!” 乌木格回想了一下,喃喃说道: “若我所料不错,她应该就是唐国的延庆公主。” “延庆公主?这怎么可能?” 乌木格吃了一惊。 乌木格肯定地说道:“她的言行举止,绝对不可能是普通的婢女。而且我听说,唐国的延庆公主长得俊美异常,又时常爱女扮男装。今晚的事,搞不好就是延庆公主想要当面见见你,才扮成了小太监混进来的。” 说着,乌木格又想起了当时李麟的反应: “还记得晟亲王的反应吗?如果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婢女,早就应该责罚了,可他却是不管不问。” “可如果她真的是延庆公主的话,那也太大胆了……” “是啊!” 乌木格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神中闪过一丝寒光,接着说道: “不过这样看来,至少可以说明唐国皇帝已经同意和亲了,想利用联姻来稳住我们。” 慕容雷也是十分赞同:“那我们该怎么办?” 乌木格摆摆手:“不急,先看看他们的反应再说。” “另外,咱们得找个理由,进到京北大营里去,见识见识那个楚宁发明的新式武器。” 慕容雷这时也才想起,这次南下唐国京都的真正原因: “这个家伙居然能造出连重甲骑兵都能打死的武器,真是令人恐怖如斯啊!” …… 楚宁回到住处,就看见一辆华丽的马车正等候在那里。 璀璨的明角灯映照下,能够看得出这是一辆皇家马车。 以前王潜在京都时,楚宁倒是见识过这种豪华马车。 可现在他似乎已经没有这样富贵的朋友了。 正疑惑马车上会是何人,就听见有人朝着马车里回禀道: “公主,楚大人回来了!” 紧跟着,就看见马车窗帘子拉开,探出一张俊俏的脸庞。 楚宁一看,果然是一个美丽的女子,正是李香兰。 楚宁微微一愣,他没想到李香兰还会来找他。 “公主殿下,这么晚了,怎么还在这里?” “楚大人,今晚真是多亏了你。” 李香兰感激地说道,“否则的话,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情来呢!” 楚宁笑了笑:“公主殿下,这都是楚某分内之事。” 李香兰咬了咬唇:“其实我想跟楚大人说,如果北狄使者还坚持要和亲的话,我希望你能够继续帮助我,只要你能让北狄人取消和亲,我一定会重重感谢你的。” 楚宁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公主殿下太看得起我了,我人微言轻,怎么可能有这么大本事?” 李香兰眼中闪过一丝求助,似乎已经把希望全寄托到了楚宁身上: “我相信楚大人的能力,一定可以想出办法的。而且我特别喜欢你的诗词,从那些文字中,我能够读得出,你绝不会是贪慕虚荣,玩弄zheng治的人,你也一定不会眼睁睁看着我掉进火坑里的。” 这便是在给人戴高帽子了! 楚宁当然不吃这一套,可李香兰突然显得可怜兮兮地说道: “楚大人,你一定要帮帮我?我不想嫁到草原去,更不想嫁给北狄人,今晚我已经看到那个家伙了,长得太难看了,我宁愿死也不会嫁给他的。” “……” 楚宁又是一愣,他没想到李香兰会说出这个原因来。 当然,他也没想到李香兰会如此恳切地求他帮忙。 不过楚宁倒是很清楚,这件事情李香兰没有错,她只是错生在帝王家。 现在唯一能帮李香兰的,恐怕也只有他了。 “公主你放心,楚某一定会想法子帮你的。”楚宁认真说道,“不过这件事有些麻烦,我需要好好想想。” “有楚大人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李香兰一脸感激地说道,“楚大人需要我协助的,尽管来找我!” “暂时倒没有,公主殿下先回去休息!”楚宁说,“现在事情还没到最后一步,还有转圜的余地。” 李香兰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感激的神色: “那好!这事你先上,实在不行我就找人直接弄死那个北狄大王子,然后我再自杀谢罪!” 说着,李香兰就吩咐车夫离开了。 楚宁看着远去的马车,心中暗自感叹道: “这个延庆公主,性格真是生猛啊!” …… 夜已深。 楚宁躺在床上,反复思考着眼下发生的一切。 北狄使团的态度、李香兰的请求、自己的应对,无一不在他的脑海中回荡。 楚宁知道,他不能再像之前那样置身事外了。 他已经卷入到唐国的这场斗争漩涡之中,想要抽身而退是不可能的。 但是,他也不能盲目地冒险,必须小心谨慎行事。 他需要想清楚自己的下一步行动,以及可能产生的后果。 皇上不想把妹妹嫁给北狄人,可又不想与北狄人在明面上闹翻,还想着能保全唐国朝廷的面子。 在这种情况下,楚宁想要改变皇上的想法是不现实的。 因此,楚宁决定好好想想,得用一种更加迂回的方式来解决这个问题。 比如想个法子,既要维护唐国的面子,又要与北狄使团搞好关系,以不至于闹僵,两国外交破裂,甚至搞得两国起了战事。 弱国无外交啊! 一群人还做着天朝上国梦,想象着万邦来贺,却殊不知,这天下早已变了样。 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让北狄人主动放弃和亲。 想着想着,楚宁便陷入了沉睡。 第531章 和亲可抵十年钱粮! 三日后。 一则消息刊登上了皇家日报,随后传遍了整个京城。 “卖报!卖报喽!” “最新的消息!” “前方战事!武安侯大败党项敌军!” “党项人派遣使者南下祈降喽!” …… “什么情况?这党项人派遣使者南下祈降了?” 一位茶馆里的客人惊讶地问道。 “是啊,刚得到的消息!” 另一位客人回答道,“据说党项人愿意向朝廷俯首称臣,并承诺年年进贡,以换取朝廷的宽容和庇护。” “这可真是大事啊!”先前的客人感叹道,“朝廷会如何回应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另一位客人呷了一口茶,“不过这可是个机会。如果朝廷能够趁此机会平息边境的骚乱,那咱们也就能够获得长久的和平不是。” “但党项人一向狡猾,他们可能只是假装屈服,以求获得喘息的机会。” “这也有可能。”另一位客人点点头,“但是我们也不能过于悲观。毕竟,如果他们愿意俯首称臣,那我们就在边境上也至少能获得一些安宁,这对我们京都人来说总是一个好事。” “是呢是呢!” …… “卖报!卖报喽!” 报童的声音在茶馆外继续吆喝起来,一时间京都里便传诵着党项人南下祈降的事。 这件事自然是李贤有意让人做的,其目的就是为了将党项人兵败的消息传开,更让北狄人知晓。 京都的百姓们为之欢呼雀跃,京城再次沉浸在一片欢乐的气氛中。 消息传入北狄使团耳中,一个个也是颇感意外。 他们离开草原南下时,唐国正与北狄人交战,当时他们得到的情报党项人虽然节节败退,可唐国官军缺衣少粮,又是寒冬时节,不利于作战。 可谁知,这才不到两个月,就听到党项人大败,党项人首领李德明败逃的消息。 看来唐国人的战斗力还是不可小觑啊! 北地与中原不同,以游牧为主,逐草而居,他们不事农业生产、手工业落后,急需开放贸易,获得中原的物资。 中原之地自古就是富庶之地,人杰地灵,这时北境王朝都艳羡的,更别说如今新登大位的北狄可汗了。 这位曾经的北狄三王子,最崇尚武力,无时不想着南下入侵中原。 所以在这个节骨眼上,大唐朝廷对于党项人的回应,对于北狄来说便显得至关重要。 此时的大唐朝廷,也正面临着党项人兵败后如何处理的问题。 虽然党项人已经派遣使者南下祈降,但是朝廷中的大臣们对于是否应该接受党项人的祈降还存在争议。 一方面,朝廷中的少数朝臣们认为,党项人只是假装屈服,以求获得喘息的机会,将来可能会对唐国造成更大的威胁,应该趁此机会出兵平息边境的骚乱,以获得长久的和平。 另多数朝臣则认为应该接受党项人的祈降,他们更多的是担心北狄人会介入战事,朝廷无法两线开战,而采取怀柔政策才是朝廷当下最好的法子。 朝臣们的心思,自然也传进了李贤的耳朵里。 这天一大早,李贤起床梳洗完毕之后,便让海德旺去把左相请来,询问凉州的雪灾赈济进展。 由于昨晚睡得很晚,此时的李贤神情很不好,整个人显得十分憔悴。 “皇上,凉州的灾情有了新进展。” “说!” “关于凉州的赈灾钱粮,已经筹备齐了,臣已让人悉数运往了凉州赈灾。” “这么快?” “是。” 余天正应了声,虽十分不情愿,可还是把实情说了出来: “此次钱粮筹备,多亏了康王出面,世家大族们也才纷纷慷慨解囊。” 此话一出,竟让李贤心中顿时感到强烈的危机,这京都世家大掌门果然还是以康王马首是瞻啊! 即便他贵为皇上,下旨筹备钱粮,也无法让世家大族出手解囊。 可康王一句话,便解决了朝廷的困境。 余天正瞥了一眼李贤,继续说道:“另外,范畴已经奔赴凉州彻查此案。” 李贤听闻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到了另外一件事: “武安侯到哪了?” 余天正回禀道:“皇上,前线回报,武安侯已过纪北关,党项使团大概不出半月将会到达。” 李贤点了点头,“希望北狄使团能给我们更多的时间!” 话题又说到了这里,余天正仍然坚持说道: “皇上,眼下朝廷当务之急乃是推行新政,臣认为应该与北狄人和亲换取和平,争取更多发展的时间。” 见皇上不说话,余天正以为自己的话说到了点子上,又继续说道: “和亲政策虽然会牺牲公主的幸福,可是从长远来看,却是利大于弊。毕竟现在大唐内忧外患,需要时间去发展,嫁一个公主,两国勿开战事,这足以能够抵挡上十年战事所花费的钱粮。” 余天正刚说得义正言辞,却听李贤突然问道: “左相,你有女儿吗?” 余天正一凛,顿了顿回道: “回皇上,臣有三女。” “那你愿意让你女儿嫁到草原,去给北狄人做妻子吗?” 余天正当然听明白了皇帝话里的意思,怔怔说道: “为国为民,臣绝无二话。” 好一个为国为民! 李贤轻哼一声,冷笑道: “那你问过你女儿可愿意吗?” 余天正仔细想了想,说: “婚嫁之事乃是父母之命,岂有她不答应之理。” 李贤目光一凝,余天正眼神里透露出来的决绝,真是六亲不认啊! 此时,李贤才终于肯定,自己始终过不了亲情这一关。 就在这时,只听海德旺进来禀报,康王入宫求见。 听到康王求见,李贤微微皱眉。 “请康王进来!” “喏!” 不多时,康王一袭华服,神采奕奕地走了进来。 目光抬望一眼,康王却是躬身向李贤行礼道: “皇上,事关与北狄人和亲的事,皇上有何打算?” 李贤淡淡地回答道:“此事尚在商议之中。” 康王微微一笑,转对余天正问道: “听说左相认为应该与北狄人和亲换取和平,可有此事?” 余天正知道延庆公主乃是康王最疼爱的女儿,可在这件事情上他自认为自己没有私心,只是为了朝廷的局势。 于是义正言辞道:“眼下朝廷的局势,嫁一个公主能够为唐国唤来十年的和平,臣认为是值得的。” 可话音刚落,只见康王的神情突然就变得肃穆了! “皇上!” 康王没再去看余天正,而是望向了李贤,深深一揖道: “如今朝廷面临的局面,确如左相所言,臣也认为和亲之事,乃是值得的!!!” 李贤:“???” 第532章 婚约! 听闻康王的话,李贤也是大感意外。 冷冷地看了康王一眼,不解道: “怎么?康王也同意和亲?” 康王微微一笑,说道:“皇上,臣认为和亲正如左右所言,是利大于弊,五年之内,皇上可以全力推行新政,休养生息,我大唐必会国富民强。” 李贤听闻不禁一怔,这让他感到十分意外。 毕竟康王可是李香兰的父亲,这是他最疼爱的女儿。 余天正自然更是不解,康王何时也会附和自己的政见了! 真是咄咄怪事! 李贤听后默然不语,良久才又问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康王,你认为此次党项人南下祈降,我们应该如何处理?” 康王听后沉吟片刻,然后说道:“皇上,臣认为我们应该接受党项人的祈降。” “为何?”李贤问。 “皇上,此次党项人兵败乃是他们自作自受,而且我们已经获得了足够的物资和土地。接受他们的祈降可以让我们获得长久的和平,同时也可以让北狄人看到我大唐的怀柔之心。” 李贤点了点头:“康王的意思,朕明白了,兹事体大,朕还要仔细斟酌再三,好了,你们都先退下!” “是,臣等告退!” 康王也不再多说,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和余天正一起徐徐退出了御书房。 来到御书房外,余天正与康王闲聊几句,便要拱手拜别。 就在这时,只听康王爽朗一笑说道: “左相,本王有一事想与你商谈,可否移步?” 余天正虽然心中很是疑惑康王想找自己商谈什么。 可既然对方都这样说了,他自然也不好拒绝,微微一拱手: “康王请!” …… …… 说起来,楚宁还是更善于应付战事,而非政事。 眼看着距离北狄使团约定的离京日子越来越近了。 可关于和亲的事,朝廷却是迟迟没有做出表态。 京都这段日子,各处茶楼酒肆挺热闹的。 皇家日报刊登了不少关于朝廷和北狄使团谈判达成的协议。 大多都是开放贸易,促进两国货物交流。 然而,关于和亲之事,在朝廷里的争论却是愈演愈烈。 一些大臣们认为,应当尽快与北狄人达成和平协议,以换取长久的安宁。 而另一些大臣们则认为,应当坚持维护大唐的尊严和利益,绝不答应和亲。 而在这场争论中,李贤的心中也充满了矛盾和挣扎。 他太年轻了,这些又都是他从未经历过的事。 可真要让他做出决定,他当然明白,自己的决定将直接影响到这个国家的未来。 但是,他也清楚自己的责任和使命,作为大唐的皇帝,他又不得不做出决定。 转眼二月中旬,望朝大会。 今天这一场议会,最主要的议题就是关于和亲。 因而,此时太极殿里的气氛显得凝重肃穆。 朝臣们行了君臣大礼,便各自分列两侧商议着朝事。 原本事情就是提前知晓的,不外是车轱辘话,来回说一遍。 李贤端坐高台,看着殿下的朝臣们,心中却不禁想起皇兄李淳来。 现在他算是能明白,坐上这个位置有多难了。 “皇上,关于和亲之事,臣等已经争论多时。然而,此事关乎大唐的未来和尊严,必须做出决定,皇上是否考虑清楚了?” 左相出班说道,语气中透露出一种急迫。 李贤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这是他必须面对的挑战,不能回避,也无法回避。 “诸位!事关和亲一事,朕召集各部堂官商议,如今已有决断。” 好嘛! 谈了这么久,皇上今日终于是要表态了。 可谁知,就在皇上刚要决断时,康王站了出来: “皇上,臣有事启奏!” 李贤点点头:“康王但说就是。” 康王应了一声是,随后朗声说道: “皇上,事关小女和亲之事,臣有罪!” “???” “??” 康王将最后‘臣有罪’三个字故意加重了语气。 以至于整个大殿里都能听见。 此言一出,整个太极殿都立刻安静了下来。 百官们面面相觑,显然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转折给震惊到了。 “康王何故这样说?” 李贤问。 康王朗声道:“皇上,臣也赞同朝廷与北狄人和亲之事,可是小女早与他人立有婚约了。” 李贤惊讶,这是自己的亲妹子,他会不知道。 “何人?” “乃是京北大营上将军楚宁。” 康王斩钉截铁地答道:“小女与楚宁早有婚约,这是臣之前疏忽,忘了禀告皇上。小女不能再与北狄人和亲,否则便是违背婚约,有损朝廷的名声,更是对北狄人的不尊重。” 哗啦~~~ 百官顿时哗然。 这什么情况? 李贤也是看着康王,愣了好半晌,其实这件事他们居然想到一块儿去了。 只是万万没想到,康王竟会当堂说了出来。 其实早在之前,楚宁也曾谏言过,在世家子弟中择一青年才俊与延庆公主完婚。 算是耍了个小阴谋。 可现在康王居然当众说出这样的话,摆明了就是拒绝和亲。 正当朝臣们都以为左相会站出来反对康王时,却见余天正只是站在原地,静默不语。 这在朝臣们看来就有些不正常了。 之前左相可是一心支持与北狄人和亲的。 怎么现在…… 而且,康王这突来的境况,无疑是将了皇上和百官一军。 李贤突然觉得在这朝堂之上,有一种无力感,目光如刀锋般锐利,他紧紧盯着康王,仿佛要看透他的心思。 而康王也毫不畏惧地迎着皇上的目光,似乎在向皇上证明自己的决心。 这场面一时间变得极为微妙。 殿内气氛瞬间凝固。 百官们无不屏息凝神,大气都不敢出。 然而,此时场上最懵逼的就是楚宁了。 这特么什么情况? 我何时与延庆公主立有婚约了? 这不是摆明把我往火坑里推吗? 楚宁忍不住想怒骂康王几句。 不过现在这种情况,显然不是他骂两句就能解决的。 楚宁心中虽然十分不解,但他已经明白,这康王定然是和余天正已经私下里达成了某种共识。 只是不知道的是,这康王到底要做什么? 第533章 军事演习!(感谢‘强强\’的打赏!) 楚宁不知道康王为什么要这样做,而且是在这种时候,当着文武百官,搞这样一出。 要知道,康王最先表现出来的可是支持与北狄人和亲的。 可现在,康王却突然站出来反对,而且理由是自己与他女儿有婚约? 要知道,这朝堂上,有多少人都是支持与北狄人和亲的。 可现在康王却突然反悔了,这无疑会让皇上和百官们陷入尴尬的境地。 可余天正此时却是沉默不语,显然是已经事先便知道了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由此,楚宁心中不由得生出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他看着康王那坚定的眼神,心中不由得一沉。 他知道,这件事恐怕已经无法挽回了。 此时,百官们都在议论纷纷,场面一时有些混乱。 李贤见状,赶忙挥了挥手,目光落向楚宁沉声问道: “楚卿,此事你为何不早报?” 楚宁闻言,心中一紧。 他哪里想得到康王会搞出这样的幺蛾子。 虽然楚宁不知道康王为何会这样搞自己,但他知道,这件事恐怕已经落入对方设定的圈套了。 他只能硬着头皮答道:“其实这件事,之前康王是与臣提及过,不过应该算不上立有婚约?” 楚宁话音刚落,康王立刻接话说: “这件事是臣与楚大人口头约定的,臣想楚大人一定不会矢口否认?” 太极殿内顿时一片寂静。 百官们看着楚宁,眼神中充满了惊讶和疑惑。 这家伙,明明已经与康王立有婚约,居然还去做和亲谈判的使臣。 这未免也太扯了! 此时楚宁已经骑虎难下,他只能继续硬着头皮答道: “确有此事,不过当时臣只以为是康王一句玩笑话,毕竟,臣出身贫寒,如何配得上延庆公主。” “婚嫁之事,岂能玩笑。” 康王这句话算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这是认定与楚宁的婚约了。 李贤听后默然不语,他的目光在楚宁和康王之间来回扫视,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这时,一个声音打破了沉默: “皇上!” 众人看去,却是左相站了出来: “臣认为既然康王与楚大人有婚约在前,此时自然应该尊重康王的意愿。臣以为,康王之言可行,另外,为避嫌,楚大人不应再担任接待副使一职,可由璟亲王接替。” 李贤见这二位居然意见出奇的一致,一时间倒是十分意外,可终究算是了结他的心事,便看向堂下百官说: “诸位爱卿,你们可赞同延庆公主与楚大人的婚约?” 百官们见这二位居然都同意了,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于是都坚定地点了点头,纷纷作揖道: “臣等赞同。” “好!” 李贤长出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来: “既然如此,延庆公主与北狄人和亲之事就此作罢,楚宁不再担任接待副使,至于同北狄使团的商议之事,便交给璟亲王和晟亲王负责。” 李贤说完这句话,顿时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也完全没有想到,事情居然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不过,不用把妹妹嫁到北狄去,总归来说,还是一个不错的结局。 只是便宜了楚宁这小子! …… …… 散朝之后,楚宁发现,朝臣们看待他的眼神都变了。 这是一种很复杂的神情,似乎有羡慕,有嫉妒,当然也有攀附权贵的鄙视。 可无论如何,现在的楚宁便多出了一个身份。 康王的女婿,当今皇帝的妹夫。 楚宁心中苦笑不已。 这明明就是那晚康王想拉拢自己不成,反给自己挖的一个坑。 可他如何又能想到康王会来这一手呢? 现在回想起来,似乎不仅是康王,当时皇上还给自己做了这方面的暗示。 只能说,套路深啊! 至于朝臣们的心思,也是各有不同,可唯一相同的是,他们好些人都在等着看楚宁的好戏。 北狄使团的请求要如何解决,这总是跨不过去的坎。 “楚大人,恭喜啊!” 在场的官员们纷纷拱手道贺,虽然很言不由衷,可楚宁也只能无奈地苦笑着应对。 这一刻,无疑让楚宁成为了康王的人。 可说真的,楚宁更愿意同康王保持一种朝臣关系,与李贤保持君臣关系。 这种关系可进可退,对于楚宁来说是最好的。 可如今他还是被推到了最前沿阵地。 对楚宁来说,现在唯一的好处,就是没了接待副使的职责。 于是楚宁便索性把鸿胪寺的差事全都给推了出去,直接回了京北大营躲两天清净日子。 走之前,楚宁准备去铜雀楼搞点烧鹅。 可人还没走进店铺,就听见身后有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庄舟回头,就看见一人正骑马疾驰而来。 仅仅一眼,楚宁便可确定,这不是马常波吗? “吁~~~” 马常波勒住缰绳,马嘶长鸣,喷出一口白白的雾气。 “楚老弟,你跑得可真快,我一路追过来呢!” “怎么了?” 楚宁看他这神情,想必也是有什么紧急事。 “北狄使团请旨,想要考察京北大营,皇上命我和你合计一番,如何应对此事?” 楚宁应了声,领了马常波进屋详说。 一番详聊,楚宁算是听明白了,距离北狄离京之日已近在眉睫,想在离京前到京北大营探查一番,名义上自然是为了学习唐国的军事制度,可实际上肯定是为了打探京北大营的虚实。 而且,楚宁可以肯定,北狄使团肯定是奔着神机卫去的。 马常波极力反对此事,认为应该否决北狄人的请求,可楚宁却发现这是一个很好的战展示军事外交的机会。 前几日,疲于和亲之事,楚宁便一直在想着,如何通过不战而屈人之兵,震慑住北狄使团。 “马大哥,我看这事可行!” “楚老弟,你意思是同意北狄人的请求?” 马常波似乎很是不解:“如此一来,不就等于暴露了京北大营的实力吗?” 楚宁笑道:“咱们当然不能完全暴露军事实力,不过咱们可以在京北大营举办一场军事演习。” “军事演习?” “对,咱们自己搞一场军事演习,让北狄人瞧瞧咱们战斗力,此举主要目的在于用武力震慑北狄使团。” 马常波好像有些懂了:“如此一来,北狄使团一旦看到了咱们的军事实力,就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对!就是这个意思,如此一来,可以用最少的成本换取最大的价值,这也算是不战而屈人之兵了。” 第534章 圆桌会议!(感谢‘强强\’宝子的打赏!) “那行!” 马常波也当即赞同了楚宁的意见,不再犹豫: “既然你有信心,那我即刻入宫禀告皇上。” 两人商定,马常波拜别而去。 楚宁打包了二十只烤鸭,出门便打马直接回了京北大营。 现在京都朝堂就是个是非地,而自己正身处漩涡中心。 还是得想法子尽早逃离这是非之地! 若是能回青山县当然最好。 至于他处,楚宁现在也正在谋划中。 刚到京北大营营房,牛云飞便得知了消息,赶了过来拜见。 楚宁随后听牛云飞汇报了一些关于近来京北大营的事。 最后提到一件紧要的事情,就是最近京北大营外常有陌生人靠近。 不过好几次,一经发现,便派人立刻驱逐了。 楚宁想了想,问道:“可有查明这些陌生人都是什么人吗?” 只听牛云飞说:“我派人查了,虽然都穿着平民服饰,可实际都是些北狄人。” 楚宁倒是不意外,看样子,这是北狄使团里派出来打探消息的人。 这一次北狄使团南下,楚宁也能猜得到,这些人还带着刺探军情的任务。 平定齐王一战,神机卫算是狠狠露了一下脸,干翻重甲骑兵的事,显然是已经传开了。 对于一向以骑兵为傲的北狄人,自然对此引起了重视。 这要哪天上了战场,连对方的武器都不知道,怎么死的都没搞明白,那就搞笑了。 眼看现在时间还早,楚宁让牛云飞召集魏满、赵九、白大元、孟陶等人到营房,召开开年后第一次军政会议。 如今韩东身子骨已恢复得差不多了,得知消息后,坚持要参加会议。 这一次,楚宁有意安排大家围着营房中一张特制圆桌入座,这也算是自己在这个时代举行的第一场圆桌会议! 可说起来,这张圆桌除了开会,还兼职饭桌功能。 军营里,本就不在乎这些。 牛云飞点名后,向楚宁汇报,此次参会人员还有一名新招募的文官正委,如今还兼任为会议书记员,此人名叫曾俊才。 籍贯乃是京都宁安街紫竹巷,一名三十五岁的秀才。 楚宁让他列席会议,做好会议记录。 接下来废话不多说,楚宁点明了此次会议的主要目的: “今日召集大家议事,主要是想商议事关北狄使团请旨参观京北大营一事。我已向皇上谏言,要顺便举办一场军事演习。 眼下时间紧迫,在座诸位也都是我信得过的人,有话就不要掖着藏着了,心里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出来。” 楚宁坐在圆桌上,目光随意的扫过在座众人。 这种圆桌有个好处,就是在座的人都能清楚的看见对方的神情面貌。 然后这样会传递出一种不分高低、平等交流的姿态,让人会觉得很亲切。 现在楚宁定下基调,众人面对楚宁的行为,似乎早已见惯不怪了。 见众人只是互相对视,却不开口,楚宁便看向了魏满: “魏佥事,你怎么说?” 虽然现在魏满已被册封为从三品怀远将军,可怀远将军只是名衔,魏满在京北大营仍然担任佥事,所以楚宁也仍然习惯叫他魏佥事。 魏满听到楚宁点名,当即拱手说: “上将军,我以为举办军事演习确实很有必要,只是在如何展现我方军事实力方面,需要表现得更加慎重一些。 毕竟,北狄使团此次请旨前来,不仅仅是参观京北大营这么简单,他们还会打探我军的虚实。 如果我们轻率地应对他们的请求,很可能会暴露我军的实力,这对于整个唐国来说,都是非常不利的。” “你说得不错!” 楚宁点头赞许。 魏满的想法和他的想法可谓是不谋而合,他接着问: “魏佥事有什么想法,直接说出来就是。” 对于魏满,楚宁自然没有任何拘束的。 想了一下,魏满回答道: “我料想,北狄使团此次请旨前来,还是冲着神机卫来的。” 众人听闻,皆是点头赞同。 魏满继续说:“所以我的想法是,我们可以适当地安排一些神机卫火枪演习,让北狄使团看到我军的实力。但是,我们也应该尽量避免暴露我军的真正实力。 另外,还可以安排一些能够迷惑敌人的军事行动,比如步兵方阵,骑兵队,这些常规的也必须加入演习,让北狄使团无法准确了解我军的实际情况。” 楚宁听后非常满意,他觉得魏满的想法非常周全。 既让你看到我军的薄弱处,也让你明白我军的强悍,亦真亦假,穿插其中,让你真假难辨。 再说了,军事演习大多就是如此。 主要配合演练骑兵、步兵、火枪队的配合作战能力。 肯定了魏满的看法,楚宁转向其他人,问道: “各位将军,你们觉得魏佥事的建议如何?” 圆桌旁落座的几位将领,如今都有将军头衔,所以楚宁称呼他们为将军自然没错。 当然,要按楚宁的称呼,他们都应该被称为团长。 古代的军衔特别负责,每个称呼又含有特别的含义。 单是一个将军名衔,就能演变出几十个,甚至几百个称呼。 远不如后世的职衔来得简单明了。 当然,楚宁现在还在京都任职,这些事也无法做主。 只有等到某天,离开了京都,去到了自己的那方天地里,他才有可能,将军事制度完全改革一番。 目前楚宁也在思考如何金蝉脱壳,离开这是非之地。 只是眼下尚没有最好的机会,且看且走! 再想到如今要做康王的女婿,一个延庆公主就让他很头疼啦! “上将军!我赞同魏佥事的建议。” 孟陶应声,直接表示赞同。 “末将也觉得魏佥事的建议十分妥当。” 白大元也表示赞同。 庄舟又看向其余诸位,他们也是点头赞同。 “好!那就按这个计划去办!” 楚宁刚要拍板决定,可这时就看见书记官里有一人举手了。 “你叫曾俊才是?” 那人点了点头。 “你是有话想说吗?” 曾俊才应了一声,可又显得有些犹豫。 牛云飞见状,直接说道:“曾正委,你也是京北大营招募的正委官,面对上将军,有什么话,直接说出来就是。” “是。” 说起来,这也是曾俊才第一次与上将军说话,他倒还是有些紧张。 “启禀上将军,下官以为,此次军事演习,还可以穿插安排一些水军。” “水军?” 第535章 海军水师! 众人皆是一愣。 大家都没有想到,这个新来的竟然会提议调遣水军出来。 要知道,大唐如今的水师,也就是京师南北军都督府所属的那几十来艘战船而已。 这些战船更多是当作巡视用,真正要说到参加战斗,根本就没有多少战斗力。 可以说,大唐如今的海防线形同虚设。 估计北狄人在这方面也早有了解,所以他们的军事重心一直都是放在了北疆边防线上。 可楚宁听到水军,却是心中一凛。 对啊! 在军队建制中,他似乎也是从来没有思考过筹建水师的事。 要知道,这在后世里,要想称霸世界,海军水师是必不可少的兵种。 就拿明朝来说,郑和下西洋那是如何的壮举盛世。 曾俊才的想法和楚宁不谋而合,看来此前自己坚持招募文官入营参军,确实是对了。 因为这些文人虽大多手无缚鸡之力,可在出谋划策,军事建制上,往往却是有一番作为。 “你叫曾俊才是?!” “是。” 楚宁点点头:“你继续说下去。” “是!” 曾俊才拱手接着说道: “此外,下官以为,我军还可以在演习过程中,提出我军拥有水陆军作战能力,以战船为依托,配合火器设备,当与敌军水上作战时,可进行远距离攻击。” 楚宁觉得曾俊才的想法很不错,可是他们这些人里似乎没有人懂水军啊! 就连战船建造也根本不懂,而且楚宁在京都的日子,似乎也很少听人提及大唐的水师。 曾俊才似乎看出了楚宁心中的疑虑,继续说道: “上将军,这些日子里,下官一直就在琢磨这件事,所以我已经私下里画了一些关于战船建造的图纸,如果上将军感兴趣,会议结束后,我可以呈现给上将军审阅。” “好啊!那等会议结束后,你把图纸带来我看看。” “是。” 楚宁没再这个话题继续,让曾俊才继续负责记录好大家的建议和意见,并在会议结束后将构思的战船图纸提交给他审阅。 经过一番热烈的讨论,众人对于如何应对北狄使团的参观计划达成了一致的意见。 接下来就是具体的执行问题了。 楚宁决定让牛云飞负责将军事演习的必要性,以及当下的方略传达下去。 魏满则是负责安排协调各团营的军事演习和训练展示。 在会议结束之际,楚宁再次强调了保密问题的重要性。 “记住了,军事演习也事关军事机密,任何人必须严格控制消息的传播,避免让北狄人得到任何有用的情报,尤其是火器制作工艺,必不可落入外人手中。若有违反者,一律军法处置。” 牛云飞当先说道:“上将军放心,火器制作工艺,如今都是由神机卫在管理,营中将军们也无法过问。” “好!” 楚宁颌首,随后让诸位将领各自忙碌去了。 会议结束后,楚宁看了曾俊才构思的战船建造图纸,感到非常满意。 虽是文人出身,可曾俊才显然在战船建造方面体现出了一种极其特别的天赋,最为主要的是,这家伙居然画了一幅十分工整漂亮的图纸。 “我记得你是京北大营新招募的文人?”楚宁问。 “是。” “那你为何会画战船建造,而且这一看就很专业。” “回上将军,下官祖上曾官至辽东水师副都督,曾跟随左卫大将军苏定方,亲率七千唐军渡海前往白江口,与倭军作战。” “原来如此!” 楚宁没想到,这人还是一位忠烈之后。 其实早在加入京北大营后,曾俊才便时常听人说起,他们这位上将军人虽年轻,可却是一位敢于接受新事物,新思想的人。 甚至很多时候,总有一些奇思妙想出来。 就连皇上要把宫女嫁给京北大营的将士们,而且还要举办集体婚礼这样的事,亏他都想得出来。 便足以让曾俊才相信,这位年轻的上将军,是一个敢于打破常规的人。 所以曾俊才私下里就一直在计划着,要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这些日子里,他得了空,夜里熬夜便在画战船建造图纸。 辽东曾是他先祖建功立业最辉煌的地方,也是他一心想重建功业的好地方。 现在曾俊才已经不再留恋入仕做官,他更想要在军队做出一番事业。 好男儿志在四方,军营里也是大有一番作为! 谁说文人就不能当兵,眼前这位上将军不就是最好的例证吗? 思及此,曾俊才就把自己心里的想法都给说了出来: “下官心里还有一些话想与你说说。” 楚宁看着图纸,头也不抬:“哦,好啊!有什么话就说!” “上将军,想我唐国昔日水师何其强大,可如今却又是何其落魄,此乃举国之不幸也!” 曾俊才重重一声叹息,又沉声言道: “如今唐国与北狄虽有签订盟约,可当地的女真族,却是时常为害一方,另外,自东南沿海一带,也竟是年年遭遇倭人袭扰,朝廷却是毫无办法。” 楚宁有些意外,曾俊才似乎对辽东地界很是了解。 而且此人虽然只是一个最低阶文官,但是却有着如此强烈的爱国之心和责任感。 楚宁顿时来了兴趣,追问道:“对于辽东郡,你是有什么好的方略吗?” 曾俊才道:“下官倒是有些想法。” “哦,说说看。” “在下以为,朝廷可在辽东郡设立一支水师,并择选出一位水师都督镇守辽东,以此从海面上震慑北狄、女真族,以及东面海上的倭军、高丽等国。” 楚宁听后,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个想法虽然不错,但是实施起来却并不容易: “你的想法很好,但是如何才能保证这支水师能够长期存在呢?朝廷可拿不出钱粮来养水师。” 曾俊才道:“下官认为,朝廷可以设立一个专门的水师学院,从全国各地选拔优秀的年轻人进行培养,让他们成为水师的核心力量。同时,朝廷还可以设立一个专门的水师管理机构,负责水师的日常管理和维护。” 楚宁听后,不禁有些惊讶。 这个曾俊才的想法竟然和自己的想法如此相似。 “不瞒你说,你这想法确实不错,只是想要实施起来却是需要大量的资源和人力。眼下朝廷根本不可能做得到,而且也不会去做。 再有建造水师更是困难重重,要想养一支水师军队,目前朝廷的国力根本筹备不起。” 第536章 关于辽东郡的思考! 楚宁当然知道筹建水师的必要性,可是现在朝廷是要钱没钱,要人没人。 等于是痴人说梦。 谁知,曾俊才似乎早有想法,继续说道: “辽东地界土地肥沃,占地极广,而人口却是极少,如此广阔的疆域,其实只要有足够的人力,便完全可以供养起一支水师舰队,尤其是关东平原一带,地广人稀,只要开发利用出来,甚至就连一支精锐骑兵队也可以供养。 可现在朝廷却对辽东地界毫不重视,尤其是在赵天驰将军伏诛之后,辽东地界时常受到蛮族的袭扰,好些汉民则是直接退回了关中,而辽东海界却又不断遭到倭贼袭扰,由于没有水师,即便是想剿杀倭贼,也只能望洋兴叹。” 这些情况,楚宁以前也时常听魏满说起过。 只是那时他的心思根本就没花在这些上面。 今日听曾俊才这样一说,倒是陷入了深思中,眉头紧紧蹙在一起。 半晌,只听楚宁问道:“刚你说,以辽东郡便足以供养起一支水师,我想问问,如何才能做到?” 若是没带兵打仗,楚宁也会以为供养军队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可自从带兵平定齐王叛乱以来,楚宁才算是深刻认识到,要供养一支上万人的军队,那将花销多少钱粮。 朱棣能够五次远征漠北,除了他自身的勇谋和作战经验外,就是因为他有个儿子朱高炽很会搞钱。 打仗,全是靠钱砸出来的。 “启禀上将军,在下以为要想发展辽东郡,第一步便是施行移民政策。如今辽东地界,汉民仅有不足二十余万,这点人口根本无法盘活如此广阔的疆域。” 楚宁颔首,这个想法十分有创见性,甚至可以说是大胆了。 早在入京都时,其实楚宁就曾对先帝李淳提出过,要往青山县施行移民政策。 把中原内地人口移民一部分到边疆去,开疆拓土,当然朝廷并非开空头支票,需要很多政策跟进,保证移民者的生活有保证。 对此,楚宁心中自然完全认可,点点头,又问: “接下来呢?” “第二步便是打通海运,内地物资由市舶司走海路运往辽东地界,可大大减少陆路运输成本和消耗,当然,这前提是必须平定海路的倭贼袭扰。” 接着,不待楚宁说话,曾俊才继续说道: “第三步便是大力着重发展辽东地界,可开放商业贸易,加强与北狄人贩马交易,通过蓄养马匹,把辽东地界真正发展为大唐国的军马产地,并以此将辽东地界打造为唐国的军事重镇,随时可越过金山对北狄人构成真正的威胁。” 好家伙! 楚宁这时算是听明白了! 这哪里是一点想法啊! 这特么完全就是一番军事谋略大布局。 而且这些话绝对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并非是临时想到的。 顿了顿,楚宁看向曾俊才问道:“这番话,你跟别人提起过吗?” “没有!”曾俊才摇头说,“想必在这京都朝堂里,也只有上将军能够听得进去,而且愿意听我说的话。” “好!你的想法我已经听明白了,只是现在这些事还做不了。接下来,我会找机会将这想法上报给皇上,希望能够得到他的支持和帮助。” 曾俊才没再多说,连忙躬身一揖,随后退出了营房。 不过楚宁很快又想到了什么,庆州便是紧靠辽东地界,若是自己能够请旨皇上去辽东地界施行朝廷新政的话,倒是脱离京都朝堂一个不错的契机。 只是这件事接下来还得再好好想想。 现在楚宁意识到自己身边缺个谋士。 魏满负责管军,其余四个团营将军们可以练军,牛云飞负责军纪,现在又招募了很多文人参军,可以协助牛云飞宣讲军事思想。 可在政途方面,还差一个人替自己谋划布局。 想了想,楚宁很快想到了远在青山县的公孙伯马。 有了曾俊才这番关于辽东郡的思考,楚宁越发觉得很有必要将公孙伯马招来身边了。 说干就干,楚宁当即挥笔写下一封书信。 …… …… 自三十年前,唐国与北狄打了一场举国北伐大战,此后在唐国境内,便隐约有一种谈狄色变的味道。 说来古代时期,游牧民族在战斗时便拥有绝对的速度优势。 只是有一点却是不能忽视的。 即便游牧民族善于马战,精于骑射,可说到底那也得有良好的武器装备。 否则,就算再娴熟的马技,再高超的骑射也是白搭。 因为他们也总不可能就靠着一味的冲刺就能战胜有着各种盔甲、精良武器的汉族军队。 所以归根结底来说,武器装备才是重要的。 而现在楚宁手中握着的砝码便是火器装备。 接下来,楚宁直奔火器坊,准备查看无缝钢管的制作情况。 楚宁自然知道这种火器技术所带来的影响,那将会是划时代的,破天荒的,载入史册的。 而这些事现在都得寄托于玄彬,当初执意保住了玄彬,如今看来这个决定是多么的英明。 说到玄彬,楚宁不禁有些想念了。 现在玄弘毅已经驻守在滨州,说起来这也是自己的人,这父子二人,算是楚宁打了感情牌,把此二人彻底绑上了自己的战车。 也亏得玄彬是个深度技术迷,一生都只愿与技术打交道,而楚宁则是完全给了他这样的发挥舞台。 并且楚宁靠着后世的积累,在技术攻关上给他提出了许多点睛之笔。 这更是让玄彬对楚宁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也算是楚宁耍了一个小心思。 思及此,楚宁决定前去神机卫看看自己这位技术总工。 楚宁骑马在神机卫的门口停下,他步入了这个在京北大营里保护得最为神秘的机构。 此时玄彬正在忙碌地指挥着手下干活,看到楚宁进来,他赶紧迎了上来。 “大人,你来了。” 玄彬恭敬地说道。 楚宁点点头,环顾四周,赞许道: “这些日子以来,你辛苦了。” 玄彬微微一笑:“不瞒大人,现在做的这些事都是我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事,都是让我最开心的事。” 楚宁四下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转向玄彬,接着说道: “现在无缝钢管制作工艺方面可有改善?” “当然!大人,你随我来瞧瞧。” 第537章 哭穷! 玄彬眼中闪过一丝自豪,他引领楚宁来到一个工作台前,展示了一根刚刚制作完成的无缝钢管。 “大人,这就是我们最新制作的无缝钢管。” 玄彬说着,已经递过来一根新制的钢管:“经过上次的实验,我后来领着人又试了几次,现在我们已经可以批量生产这种钢管了。” 楚宁接过钢管,仔细查看,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这根钢管表面光滑,质地坚硬,显然已经比第一次做出来的改善了很多。 “这真是太好了!火器装备有了这样的无缝钢管,战斗力将大大提升。” 楚宁听后大喜,他重重拍了拍玄彬的肩膀:“玄彬,你做得很好,我要向皇上奏报你的功绩,为你请功。” 玄彬谦逊地笑了笑:“大人过奖了,这主要还是得益于你的提点,现在我对你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楚宁看着玄彬,心中感慨万分。 这个年轻人有着如此出色的才华和热情,正是他所需要的。 于是,楚宁决定再给玄彬更多的支持和机会,让他在科技领域发挥更大的作用,要让他成为这个时代第一个伟大的科学发明家。 “玄彬,你可有想过,如果把这无缝钢管做大,比如大上十倍,甚至二十倍,用这样的枪管制作出来的火器,又会是什么样的效果?” 楚宁当然指的是大炮的原型,不过他准备循序渐进的把这个理念提出来。 原本还在因为做出了无缝钢管而喜不自禁的玄彬,突然神情就凝重了。 “大人,你……你是说这钢管做得更大,变成更大的火器?” “对!不过这就需要我们进一步研究制作工艺了,而且所用弹药也将不同。” 玄彬听后,沉默了片刻,然后抬起头来,看着楚宁: “大人,我明白了!如果用更大的无缝钢管制作火器,那么射程和威力都会大大提升,这将会是前所未有的技术突破。” “正是如此!” 楚宁点头赞许:“所以接下来,我希望你能再接再厉,继续研究无缝钢管的制作工艺,争取早日做出更大的无缝钢管,至于弹药的配量问题,我会和你一起解决。” 大炮所需的弹药比例,肯定需要更多的实验才行。 尤其是炮弹的研发,就绝非是小小弹丸所能比拟的。 “是,大人!我一定会加倍努力,争取早日研发出来,不辜负大人的期望。” 玄彬听后,立刻表态。 他本就是个技术狂人,一门心思都扑在了火器研发上。 现在得了楚宁的提点,更是如醍醐灌顶。 楚宁看着玄彬,心中也是十分欣喜。 他相信,只要玄彬能够继续保持这种热情和干劲,一定能够在科技领域取得更大的成就。 “好!那我就期待你的好消息了。” 正说完,外面牛云飞来报,楚宁一看他神情,便猜到怕是宫里来人了。 果然就听牛云飞说:“上将军,来了个宫里的太监,说是皇上要召见你。” 楚宁哪里还能不明白,皇上这肯定是找自己商议婚事,看来还是躲不过啊! 索性就入宫去,把军事演习的事再给皇上说说,顺便再哭个穷,要点军事演习费。 “好好干!早点把大炮研发出来。” 楚宁再次拍了拍玄彬的肩膀,转身走出了神机卫的大门。 他心中已经有了更长远的计划,要在这个时代打造出一支真正的火器军队出来。 但这就牵涉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必须得有强大的经济实力作为后盾。 毕竟研发火器,那特么真的是烧钱啊! 所以,正好这次进宫,向皇上哭个穷,要点研发经费才是正事。 楚宁正想着,已经回到了中军营房,刚进屋就看见里面已经等候有宫里来的传旨太监。 当中一位,正是小笛子,此时见楚宁进来,也躬身笑着迎了上来: “哟,楚大人,皇上正在等你呢,请随奴婢入宫!” “好!” 楚宁点点头,跟着太监小笛子进宫。 …… …… 御书房。 李贤正坐在龙榻上批阅奏折,看到楚宁进来,他放下手中的奏折,笑道: “楚卿,你可来了。” 楚宁赶紧上前微微躬身行礼: “参见皇上!” 李贤摆摆手,开门见山道: “想必你已经猜到了,召你入宫,是为了商议你和延庆公主的婚事。” 楚宁一听,心中暗道,果然还是来了! 他赶紧道:“陛下,微臣有一事相求。” 李贤道:“你说。” 楚宁想了想措辞,开口说:“皇上,微臣自知身份低微,配不上公主金枝玉叶。但既然皇上看重微臣,康王信任微臣,愿将公主许配于微臣,微臣自然会竭尽全力,护公主周全。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微臣所辖事务繁多,急需一些银钱以备不时之需。” 李贤听后微微皱了皱眉,虽然他也知道军事演习要花不少钱,但没想到这楚宁一上来就借着婚事哭穷。 不过考虑到这是为了妹妹的终身幸福着想,他也没有吝啬。 “好!既然你如此说,那就拨付给你二十万两白银作为此次军事演习的军费。另外再拨一万两作为你与公主的婚礼筹备,算是朕给的嫁妆。” 李贤此言一出,楚宁大喜过望,没想到这次哭穷还真的哭对了。 这加起来,足足二十一万两白银,足够他研发火器很长一段时间了。 至于婚事吗?随便摆两桌本就行了! 她爱嫁不嫁,不嫁拉倒! 思及此,楚宁赶紧谢恩: “多谢皇上!” 闲聊了一会儿关于军事演习的事,楚宁趁机提到了火器装备的事。 这件事瞒下去是没有必要的,搞不好还会被人给自己反扣一个拥兵自重的罪行。 索性就给皇上奏报自己的计划和想法。 他相信,只要皇上能够理解火器设备的重要性,一定会给予更多的支持和帮助。 如此一来,就能够为军队提供更多的火器装备,提升战斗力。 当然,关于曾俊才所提出的辽东郡的问题,他却是只字未提。 皇上一听楚宁的奏报,立刻来了兴趣。 他早就听说了楚宁在平定齐王叛乱时,使用了一种威力极大的火器,现在又听说他有新的计划和想法,自然非常关注。 “你有什么具体的想法和计划?” 李贤坐在龙椅上,看着楚宁问道。 第538章 真要嫁给楚宁吗? “回皇上,我已经成功制作出了无缝钢管。 这种钢管可以用于火器的制造,提升射程和威力。 不过目前我们还需要进一步研究制作工艺,才能批量生产。” 楚宁详细地解释了自己的想法和计划。 李贤听闻后,陷入了沉思。 他虽然对这些话完全听得是不知所云,但是楚宁的表情便让他看得出,这些东西一定非常有前途。 对,就是前途! 这些词还是以前在楚宁哪里听来的。 “听闻,你在平定齐王叛乱时,便使用了这种威力极大的火器,能不能详细讲讲?” “当然可以。” 楚宁便将一些关于使用火器的情况描述了一遍,不过都是挑的一些皇上感兴趣的话题。 李贤也是听得津津有味,最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听你这样说,这火器在今后战争战斗中想必会是极为厉害的武器,若是我唐国有了这火器制造技术,今后定能在战争中立于不败之地。” 楚宁趁势进言说道: “确如皇上所说,这火器在军事上有着广泛的应用前景。不过,这火器制造需要花费大量的人力和物力,现在京北大营没钱啊,还得请皇上给予足够的支持才好。” “好你个楚宁,又在跟朕哭穷了!” “臣不敢!” “敢不敢你都已经这样做了。” 李贤语气虽显得有些重,可脸上表情却是十分轻松: “听闻以前皇兄在时,每个月给你一千两研发经费?有这事?” “是。” 楚宁颔首,不置可否。 “那行,以后朕就给你每月拨付五千两的研发经费,比之以前,足足多了五倍,怎么样?” 楚宁:“……” 听我说,我谢谢你! 不过也难怪,李贤哪里知道这火器研发有多烧钱啊! 牵扯技术上的事,楚宁也没多说,一个月多出五千两,也算是意外之喜了,总胜于无,那就赶紧谢恩! “多谢皇上!” 楚宁谢恩后,又想起与北狄使团商谈的事来,现在和亲的事已经取消了,总得有个下文说法! “皇上,与北狄使团和亲的事,如今可有说法?” 提及这件事情,李贤竟是畅然的松了一口气: “康王答应收左相小女儿为义女,谏言让朕下旨册封左相为卢国公,并将此女册封为和安郡主,由和安郡主代替延庆公主嫁给北狄大王子。” 这样都行?! 楚宁发现自己在zheng治权谋上,还真是差了许多啊! 他发现自己似乎都没搞明白,zheng治这玩意是怎么玩的。 或许说他也能想得到,却是做不到。 “那和安郡主愿意吗?” 楚宁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如此风光的事,她当然愿意啊!” 李贤显露出一种意味深长的神情,“左相这个人啊,朕比你了解得多些,做他的女儿,能嫁给北狄大王子,远比由左相许配的婚事不知好了多少倍。” 楚宁很快想到了什么,这个结果很显然是康王一手操办的。 只是让人意外的事,左相余天正何时竟然与康王私下也达成了协议。 看来康王此人远比自己想象的要深谋得多啊! 再想想,若是自己真做了这个老狐狸的女婿,只怕以后便只是他手中的一颗棋子而已。 若是放在平常人来看,这肯定是求之不得的事。 这不妥妥的寒门赘婿入赘皇家的剧情嘛! 然后老老实实做个小赘婿,过过小日子,再来个三年之期,天下无敌? 这剧情走偏了啊! “咳咳……”收回思绪,楚宁又问:“那北狄使团那边怎么说?” “今晚璟亲王和晟亲王会负责与北狄人洽谈。” 想了想,李贤又嘱咐道,“这件事你不要再管了。” “是。” 楚宁当然懒得去管,拜别李贤出了御书房。 一出皇宫,楚宁便立刻又骑上马直接回了京北大营。 现在骑马对他来说,已经是轻车熟路的事。 此次入宫,也算是要到了一笔可观的银子。 二十万两军费,还有一万两嫁妆,每个月五千两研发经费。 有了这笔钱,他就可以开始大规模的火器生产了。 …… …… 康王府。 “什么?让我嫁给楚宁?” 面对刚刚打听到的消息,李香兰震惊得无以复加。 这一门婚事怎么总是变来变去的。 而最搞扯的,原本与北狄使团商谈和亲的人,居然成了自己要嫁的人? 李香兰完全是没有反应过来,就听见婢女小杏说道: “是啊!公主,这是奴婢刚打听到的消息。据说是王爷当着皇上面提出的,说公主与楚大人早已立有婚约。” 李香兰这时隐隐想起那晚同父亲的谈话,当时父亲好像就提及过,父亲答应自己会为自己选择一门好的亲事。 竟没想到,父亲选择的人会是那个楚宁。 不过一想到要嫁给楚宁,李香兰就觉得心中有股暖意涌现出来。 “还打听到了什么?” 小杏想了想说: “还有,朝廷已经下旨册封左相的小女儿为和安郡主,由她代替公主嫁给北狄大王子。” 李香兰嘴角抽了抽,她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那北狄使团有何反应?” “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不过今晚璟亲王和晟亲王会与北狄使团商谈此事。” 说到这里,小杏又看向了李香兰,柔声说道: “公主,要不奴婢先把那瓶准备的毒药销毁了?!” 李香兰听后,点头表示赞同。 这是想着真走到绝境那一步,为自己准备的。 可现在看来似乎暂时已经没有必要了。 “还打听到了什么?” 小杏摇摇头说:“目前暂时就没有了。” “好!”李香兰颔首:“你继续再去打听,有任何关于和亲的事我都要知道。” “好的公主,只是……” 小杏摆出一张很是为难的样子。 “只是什么?” 小说到:“公主,你给的五百两银子,还有奴婢的月钱全花去打探消息了,奴婢已经没有银子了。” “……” 李香兰嘴角抽了抽,这些日子光是打探消息就花了足有上千两银子。 以前远在庆州府时,还从没为银子操过心,可这一如京都,花钱如流水。 这京都可真是个销金库啊! 无奈,李香兰又拿出了五百两银子给了小杏: “省着点花啊!这还是向舅舅要来的,本公主也是很穷的知道不?” “奴婢知道的!” 小杏欢天喜地的跑了。 李香兰坐在桌前,她需要好好想想,自己接下来该如何做。 真要嫁给楚宁吗? 一想到楚宁那张脸,李香兰发现自己突然心跳加快了。 脸上还透着红晕。 第539章 他有多刚烈! 鸿胪寺。 今晚接待北狄使团的正副使,已经换为璟亲王李佑和晟亲王李麟,而且会议已改由璟亲王主持。 与二弟的文质彬彬不同,璟亲王李佑自幼习武,身子骨看起来也十分壮硕。 因而在与北狄使团交涉时,在形象这一块算是扳回了一些局面。 而今晚,除去李佑左手边的二弟李麟之外,在他的右手位上,还多出一人。 正是刚被朝廷册封为卢国公的左相余天正。 这位老臣如今不仅是百官之首,而且还荣升为仅次于王爵的公爵身份。 当然,至于他这个身份是如何得来的,在座的官员们都是心照不宣。 说起来今晚的会议谈得很是顺利,当北狄大王子听闻和亲对象已由延庆公主改为和安郡主,似乎并没有意想中的那么生气。 北狄王子本就是粗犷之人,也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似乎在他看来只要能娶到唐国的女人就行。 在他看来,反正都是由皇帝陛下亲自派出来和亲的女人。 能娶一个公主与娶一个郡主没啥区别,这都是一件很荣耀的事。 所以,北狄王子倒不是很在意。 再加上左相余天正在朝中势力滔天,北狄王子也乐意与他攀上关系。 于是双方一拍即合,北狄使团当晚便向大唐递交国书,表示愿意接受大唐的和亲人选,并且答应愿意在三年内为大唐送上两千匹北狄战马。 整个会议在友好、务实和建设性的气氛中进行,双方就贸易合作深入交换意见,达成广泛共识。 北狄正使乌木格在会议中指出,大唐和北狄乃是友好邻邦,北狄此次南下京都,带来了北狄可汗对唐国皇帝陛下深切的问候,并表示愿意与唐国形成更为紧密的邻邦关系。 乌木格表示,当前北狄各部落刚统一为一体,亟需大唐的手工业、棉布、茶叶、瓷器等货物,希望唐国高度重视巩固和深化双边贸易关系。 璟亲王李佑首先表达了对北狄可汗亲切问候的感谢,随后指出,唐国极度重视与北狄的友谊,希望两国在去年签订盟约的基础上,继续遵守盟约行事,切勿采取任何损害两国关系的单边行动,否则一切后果,将由贵方一力承担。 对此,晟亲王李麟表示附议。 左相余天正也顺势表示,希望双方继续坚持相互尊重、共同发展的原则,以更加积极的合作精神深化双边关系,为深化大唐和北狄的友谊不断做出贡献。 会议接近尾声,如今就连和亲事宜也谈下来了,北狄使团表示将会尽快离开唐国。 不过在走之前,希望唐国按照先前答应的,让北狄使团进入京北大营考察学习一番。 唐国使团代表对此表示,京北大营近日将举办一场军事演习,届时会邀请除北狄使团以外,其余驻京都各国代表一同观看。 会议最终取得圆满成功。 …… …… 以二百两银子作为代价,消息便很快传回了康王府。 在得知北狄使团已经同意和亲的事后,李香兰坐在桌前良久未语。 “公主,在想什么呢?” 见李香兰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小杏忍不住好奇的问了一句。 李香兰缓缓抬起头来,她觉得自己的认知好像被刷新了一样: “我在想这北狄使团未免也太好糊弄了?” “什么意思呀?” “你想啊,他们这不是只要能和唐国和亲就行了吗?那个什么和安郡主,不就是临时册封的吗?” “对啊!不过北狄王子好像对这个和安郡主也很满意。” “什么?那这摆明了不是说唐国皇室的公主就那么不值钱吗?” 小杏听后也是一愣,随即说道: “可能是北狄王子觉得,只要能娶到大唐的郡主就是一件很荣耀的事?” “荣耀?” 李香兰听后摇摇头:“我可不这么认为。” 在她看来,大唐的皇族公主那可是很金贵的。 而且像和亲这种事,怎么也得嫁一个正儿八经的皇室公主? 再不济,也得是一个有皇室藩王家的郡主? 结果现在倒好,搞了个临时册封的假冒伪劣品,可对方还同意了。 那如此说来,自己又还要必要嫁给楚宁吗? 她怎么有种感觉自己被人套路了? 认真想了想,李香兰觉得自己有点亏啊! 不过很快李香兰又想到了一点,这楚宁也算是一表人才,皇兄和父王对他都是大加赞赏。 而且出身贫寒,没有什么背景,以后也好掌控,如此一来,这个男人以后还不得都听自己的。 一想到这里,李香兰便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来。 “对了,那个楚宁呢?” 李香兰这才想起那个关键的人来。 “驸马爷啊,他已经回到京北大营去了!” “呸!什么驸马爷,这还没成亲呢!” “哦!” 小杏嘟了嘟嘴,刚刚明明就看见公主一个人在那里犯花痴呢! “说啊!楚宁呢?” “奴婢已经说了呀,回京北大营去了,听说朝廷很快要举办一场军事演习,还要邀请各国使团和代表参加,这事就是那个姓楚的在弄。” 李香兰眨巴眨巴眼: “然后呢?” “没然后了呀?” 小杏觉得今天的公主有点怪。 可李香兰觉得今天的小顺很不懂事,一点都不明白她的心思,瞪了小杏一眼: “就没打听到,我和他成亲的事怎么安排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要不你去问王爷!” 小杏建议道,“王爷刚从宫里回府,好像就是和皇上商量你的婚事去的。” “你说什么?” 李香兰听后一惊,连忙站起身来。 “奴婢说,王爷刚从宫里回来,可能是和皇上商量了你的婚期。” 小杏见李香兰突然一脸惊愕,不由得又补充了一句。 李香兰听后脸上一喜: “真的?” “当然了!公主你就等着做新娘子!” 小杏的话让李香兰的心思又活络起来,她觉得父王这次进宫,还真十有八九是和皇兄商量自己的婚事。 如此一来,那自己很快就要嫁给楚宁了。 一想到这里,李香兰便觉得小心脏又是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 可目光一瞥,却看见小杏对自己投来一双十分怪异的目光,而且还在强忍着笑: “笑什么笑,我撕烂你的嘴!” 可即便李香兰这样说,小杏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公主,奴婢觉得以后你恐怕要改改脾气了!” “为什么?” “我听说驸马爷这个人啊……” 小杏故意拖长音调,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 “……可刚烈了!” 李香兰一凛: “有多刚烈?” “比公主你还要刚烈十倍!只怕公主以后每天夜里都要遭罪喽!” 小杏说完,便忍不住意味深长的笑出声来。 “小杏!我真要撕烂你的嘴!” 李香兰听后俏脸顿时涨得通红,平日里她可没少听小杏说起哪方面的事。 随后她一脚将小杏踢出了房间。 “哼!不就是一个带过兵的书生吗?我倒是要试试,他能有多刚烈!” 说完这话,李香兰便觉得自己的脸更烫了。 第540章 老父亲的语重心长! 楚宁总感觉今晚耳朵有些莫名发烫。 若是在前世,流传着一种说法,就是这表示有人在背后说自己的坏话。 可现在他都重活一世了,总不能这个世界也有这种说法! “上将军,你的耳朵怎么这么红啊!” 这时,刚走进来的牛云飞也发现了端倪。 “不知道,或许是今天骑马回营,受了寒,长冻疮了?” 楚宁说着还抬手搓了搓耳朵,好像还真有点痒痒的。 “冻疮?”牛云飞咂摸了一遍,回道,“上将军是想说冻瘃(zhu)?” 楚宁猜想他们说的是一个意思,没再多说,转而进入了正题: “皇上拨付的银子到了吗?” 牛云飞嗯了一声,肯定道:“傍晚的时候都到了,是步军司统领韩轩亲自带人押运来的,我亲自领着人清点入库的。” 说到这里,牛云飞想起韩轩临走时特别嘱咐的话: “对了,韩统领说,那一万嫁妆,皇上要让上将军好好筹办,要办婚事办得热热闹闹的。 上将军,这皇上不就打算把宫女嫁给京北大营的将士们吗?这怎么还搭上了一万两嫁妆?” “想啥呢!皇上让宫女和将士们举办的集体婚礼,一共也才给一千两银子,那一万两是给我的。” “你?你要办婚事吗?” 牛云飞不解。 这个时代消息传播特别慢。 因而牛云飞似乎还并不知道朝堂上发生的事。 可这事明天一早一登皇家日报,那京北大营也是人尽皆知了。 “别提这事了,召集大家伙议事!” 不多时,京北大营各级将领都陆续来到了中军营房。 …… 康王府内。 康王李侹刚从宫里回来,他确实入宫和皇上商量了李香兰的婚期。 不出意外的话,三月初七日,就是李香兰和楚宁成亲的日子。 为了这次和亲,康王可谓是下足了心思。 单单是为了让北狄人愿意陪他演戏,康王便花出去了重重一笔。 不过对于目前取得的成果来看,似乎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说起来,康王对这次和亲也是寄予厚望,觉得这样对缓和大唐和北狄之间的关系,会有很大的帮助。 在朝中有些大臣看来,大唐和北狄之间的关系已经到了冰点,如果再不想办法缓和一下,那么两国之间的战争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而康王却是认为,如果此次军事演习能够震慑北狄使团,那么两国之间的关系,必定会得到很大的改善。 如此一来,到时候自己也能抽出精力来,好好应对一下朝堂内部面临的问题了。 不过在这之前,康王觉得还是要先试探一下皇上,看看皇上对这件事到底持怎样的态度。 毕竟这次北狄求亲,皇上的表现让他十分失望。 偌大一个唐国就如此交到李贤手中,着实让康王难以放心。 康王坐在书案前,拿起笔来,开始在纸上书写着什么。 片刻后,他将笔放下,仔细打量起自己刚刚写好的字。 这是一个“王”字。 康王在“王”字上面又加了一个点,变成了“主”字。 随后他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还是差点火候!” 接着就听门外有人喊道: “父王,你在屋里吗?!” 康王闻声,知道这是女儿李香兰来了。 看样子,这是打听婚事来了。 “进来!” 李香兰推门而入,一眼就看见了书案上写好的字,好奇的问道: “父王,你写的是什么啊?” “没什么,只是有些可惜,我这么漂亮的女儿竟然要嫁给楚宁那小子,真是便宜他了!” 李香兰听后立刻变得十分娇羞,脸色涨得通红: “父王若是不愿意,不如就取消便是,女儿愿意永远陪在父王身边。” “这怎么可以,你总归是大了。” 说着,康王竟显露出一张老父亲慈祥的面容: “你母亲去世的时候,你才三岁。这些年父王又忙于政务,忽略了对你的关心,不知觉你都这么大了。” 李香兰听后,也是顿显得有些伤感,回想起母亲去世后,他在府里便是与三哥哥走得最近。 可现在三哥哥竟是做了皇上,而她也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与三哥哥玩闹了。 “父王,你别说了……” 康王却没当回事,继续说道: “不过你放心,楚宁是父王给你选的,等你和楚宁成亲之后,父亲会送给你们一座宅子,如果这小子敢欺负你,尽管来找父王。” 一提到楚宁,李香兰便忍不住想起了小杏的话,不由显得更加娇羞。 “楚宁这个人早在青山县时,父王便多加留意了,此人的才华尚未远远施展出来,若我所料不错,他以后定然会有一番大的作为。” 说到此处,康王爷脸色渐渐显得凝重: “以后若是某天父王不在了,他也一定会护你周全的。” 李香兰听后一愣,随即笑道: “父王怎么突然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来,你身体这么健康,定能长命百岁的。而且现在三哥哥做了皇上,唐国有了你的辅助一切都会变得更好的!” “非也!” 康王摇摇头:“现在的朝堂远没有想的那么顺利,不过你不用担心这些,父王会全力辅助你三哥哥的,那些你三哥哥为难的事,以后父王都会替他去做。” 李香兰都有点糊涂了。 “对了,父王这次没经过你的同意,便私自决定你和楚宁的婚事,你心里怎么想的啊?” 李香兰听后皱了皱眉,她觉得父王这次进宫,肯定就是和皇兄商量自己的婚事去了。 如此一来,那自己很快就要嫁给楚宁了。 一想到这里,李香兰便觉得小心脏又是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 娇羞的笑道:“女儿的婚事,但凭父王做主就是。” “好!” 康王爽朗一笑,哪里还来不明白女儿的心思。 “父王,你说皇兄他真就不能再认你了吗?” “不能了!” “那父王你一定很伤心?” 李香兰刚要问父亲对皇兄不认他的事,持怎样的态度,却听见外面有人喊道: “报!康王,璟亲王和晟亲王求见!” “让他们进来!” 康王对着门外应了一声,又转对女儿说道: “你先回去!我和你大哥、二哥还有事要商议。” “哦!女儿告退!” 李香兰起身,福了一揖,随后退了出去。 …… 与此同时。 楚宁已经将明日军事演习的计划,给各级将领讲解了一遍。 末了,楚宁总结道: “此次军事演习,事关大唐和北狄以及各番邦诸国之间的关系,因而我们必须全力以赴,务必要给北狄使团一个下马威。 当然了,我们自身也要注意安全,毕竟军事演习也存在危险,切记! 今晚,大家回去后好好准备一下,明日一早开始演练。” 众将领齐声响应,朗声回道: “上将军放心,末将保证完成任务!” 第541章 闭门造炮! 明天便要开始演练,这些事自然交给魏满去负责。 而楚宁,则是把心思又放到了批量生产无缝钢管上面。 他需要尽快研发出火器,然后装备到军队中去。 只有这样,才能提升军队的战斗力,为接下来的军事演习做足准备。 回到住处,楚宁便将自己关在房中,开始研究大炮的构图。 他现在手上已有制成的无缝大钢管,用来作为小口径炮管足矣,现在只需要研究一下如何装填弹药和引信,便可以制造出简单的火器了。 经过一晚上的研究,楚宁终于搞清楚了装填弹药和引信的方法。 第二天一早,他便开始着手制造药量,其实也就是火药的配比剂量。 由于现在手上的无缝钢管,是玄彬这两天连夜赶制出来的,数量有限,只能制造出一根开口一端略小,密封严实一端略大的炮管。 玄彬也是按照楚宁提供的点子,在密封端钻了用来留引信的孔洞。 虽然这看起来十分简陋,甚至说与后世的大炮完全不沾边。 可这也让楚宁非常满意和激动了,只是对于今天这场实验来说,也就显得更加谨慎。 若是火药剂量太大,直接炸了膛,那就非常可惜了。 时间倒是不在乎,关键是心疼钱啊! 来到京北大营一处空旷无人的山脚处,楚宁让人将炮管口子对着半山的一棵树,然后用沙袋垒砌,把炮管固定下来。 做完这一切,楚宁才拿出一颗黑火药弹,小心翼翼塞入炮管中,然后示意玄彬用火把前伸上去点燃引信。 随后二人,跑到预定的用沙袋做成围挡的土坑里,仅仅探出一双眼睛来观察情况。 “嘭~~~” 只听一声巨响,炮管里喷出一团火焰和黑烟,接着就看见半山那棵树的旁边,大约四五米位置,直接砸到了一块岩石上,顿时一片碎石飞溅。 楚宁赶紧上前查看,发现炮管并没有受到什么损伤,只是表面被熏上了一层烟灰。 整根炮管产生了强大的后坐力,将其后的一个沙袋直接戳破了。 再看前方打击的目标,原本瞄准的那棵树并没有受到攻击。 看来这准度不行啊! 不过庄舟已经很满意了,他也没想着这样摆放就能精准打击目标。 至少现在看来,这样的钢管完全可以承载火药爆炸量,而且这火炮的威力果然极大,完全达到了他的预期! 这是采用的前装火药和炮弹,然后在炮管后端上留有一个药仓口,用来点燃引信的地方。 可以说现在这门火炮是最原始的,射击里程和准度都不够好,可却是划时代的。 若是在炮管里加上膛线,再搞出标尺,炮弹将会打得更远,准度也将明显提高。 这些只要在多加实验就可以。 于是乎,这就又牵扯到一个问题。 那就是钱。 打一发炮弹出去,那都是钱啊! 见上将军弄出来的这个玩意,玄彬早已是震惊不已,就刚才那颗炮弹砸出去,就是城墙都得砸出一个大窟窿。 就是这玩意看起来有些笨重,不太方便操作。 想到这里,玄彬的脸色有些黯然: “上将军,这炮管打出的炮弹威力着实巨大,可这炮管比之枪管大了不知多少倍,使用起来也太过麻烦,而且如此重量也不可能一人就能操作,再有这打出去的竟是一个铁球,攻打城墙还行,对付骑兵效果却是微乎其微。” 楚宁听玄彬这样一说,非但没有气馁,反而更加赞赏这位技术总工了。 不愧是专业的,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所在。 “这个简单啊!” 只听楚宁扬扬一笑,说道: “到时可找木匠结合铁皮制作专门的推车,把炮管直接固定在推车上,以后行军打仗,便可以直接推着走了。” “对啊!”玄彬一拍额头:“我怎么就没想到。” 楚宁继续说道:“至于你说的打出去是一个铁球,攻击力不强,我们以后可以发明出开花弹来,当炮弹飞向目标时,炸开便可杀伤一大片。” “对对对,就是,就是啊!” 经楚宁这样一说,玄彬又是立刻反应过来: “就像咱们已经研发出来的手榴弹和炮弹,若是能把炮弹做成这样,通过炮管发送到敌军阵营里,那还不炸倒一片,直接炸开了花啊!” 这就是和专业人士聊天的好处,一点就通! 有了楚宁的点拨,现在玄彬也对自己接下来要攻克的技术难关更加自信了。 其实这也难怪,一个个小小的技术问题,或许要几代人才能解决。 比如印刷术发明时,一直都是局限在雕版印刷上,可活字印刷术与雕版印刷术,其实就仅仅一个小小的突破。 可就是这一个突破,却花了许多年。 而楚宁原本就拥有后世的思维,一个点拨便可以完全突破这些技术问题。 然而,这时却听楚宁面容一沉说道: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准度,如何精准的打击目标,这个才是最难的,要让炮弹做到指哪打哪。” “指哪打哪?” 玄彬听后也是一愣,这个问题他之前也想过,只是还没想到解决办法。 楚宁见状,便开始解释起来: “我们现在所使用的火炮,其实就是一个抛物线的运动,而炮弹的准度,就是要求这个抛物线的飞行轨迹。如果我们想要提高火炮的准度,就需要解决这个问题。其实也很简单,只需要在炮管里面加上膛线就可以了。” “膛线?此乃何物?” 玄彬不解,完全是闻所未闻的词。 楚宁解释说:“这膛线其实我也不是很了解,不过其中的原理我还是知道的。” 一看楚宁这表情,玄彬也顿时肃穆下来,每逢此时,玄彬总是知道,上将军只怕是又有一番惊天大论了。 “这膛线,又叫来复线,分为阴线和阳线,对应的是一凹一凸,这种膛线可以让炮弹在枪管里运动时获得一个自旋的力,使得弹头在出膛之后,仍然能够保持既定的方向飞行,从而可以提高弹头的准确度……” 楚宁唾沫飞溅的在说,玄彬满脸诚恳的在听。 于是,两个门外汉,跨越时空的相遇,开始了一场闭门造炮的划时代壮举!!! 第542章 婚书! “原来如此啊!” 玄彬在听完楚宁的一番大论之后,由衷的发出了这一句感慨。 可他的表情却表达的是,虽然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可我感觉你好像说得很有道理。 当然,楚宁也不可能希望他能听得懂其中的原理。 毕竟这牵扯太多物理学知识。 可至少有一点,玄彬能够明白楚宁想要表达的意思,这就足够了。 “你得记住了,这大炮说到底其实就是放大了很多倍的枪。这炮弹对应的就是放大了的子弹,这个你能明白?” “能的。” “所以这制造炮弹,也得按照炮管的口径进行制造,你能明白?” 玄彬点点头:“明白。” 楚宁也是点了一下头,继续说道:“这枪管或者炮管里,一旦做上膛线,这子弹或者炮弹,就会在枪管里形成一种密封挤压,这样打出去的子弹或者炮弹,威力也将更大。” “楚大哥说得有道理。” “还有这枪管,其实并不是越硬越好,还要考虑抗压和高温,其实太硬了反而容易炸裂,这就叫刚极易折,所以枪管得有一定的韧性才是最好的,这个你能明白?” 玄彬嗯了一声:“我知道,这就和木强则折一个道理。”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楚宁没再这个话题继续,万般叮嘱道:“现在这些火器技术我便全权交给你负责,你要时刻总结起来,至于供给方面我来想办法,你就安心的去做就是。 另外,一定要注意安全,千万不要出事,记住你的命比什么都重要,我希望未来的某一天,你能和我一起,看一看咱们一起打造出来的新世界。” 玄彬听后,顿时眼前一亮:“楚大哥放心!我都知道的,明天开始,我便着手研究膛线!” 楚宁笑着点头,一时间不知道该再说什么好,想了想,还是想到了一句: “加油!我看好你哦!” 接下来的日子里,玄彬一直在研究膛线问题。 而楚宁也没有闲着,他一直在研究如何制造出更高效的开花弹。 转眼距离军事演习的预定日期,已经不到三天。 索性这些日子,楚宁得到了完全的安静。 这天一早,牛云飞来说,为了骑兵队能展示出最佳效果,建议更换一批战马。 楚宁也早听魏满说起过,那批战马是在先前平定齐王叛乱时缴获的,好些受了伤,又是偏老龄化,也确实应该换了。 只是买马也得花钱啊,而且战马最难获得,毕竟中原之地不产马,所有战马都是从北疆、西番进口,这也是中原人与北方游牧民族在战斗中常常吃了战马的亏。 可现在军事演习,总不能丢了台面,于是楚宁嘱咐道: “战马的事,你多留意下,看哪里有合适的。” 谁知,牛云飞立刻接言说:“上将军,我刚好打听到,日前有西番国使臣来朝,敬献了三十匹上等胭脂马,另外还带来五百匹中等战马想互市换物,皇上得知后大喜,赏赐了好多东西,已下旨准许西番国在唐国以马换物。” “哦,这是好事啊!”楚宁赞赏道,“现在唐国正与西番施行茶马政,此举摆明他们是重视此政策的,我们有茶叶,他们有马匹,互利互市,合作共赢,对了,可有打探到此次以马换物地址定在哪里?” “在灵台寺。” 楚宁微微侧目:“我怎么没听过?” “这是距离京都西城门外五十里的一个小镇,因为山上有座寺庙很出名,名叫灵台寺,京都好些达官贵族人家的夫人小姐,都时常前往烧香拜佛,可谓十分出名,因而此处也被称为灵台小镇,曾经也是唐国的一处马场,后来不再养马,就变成了民间马匹交易的场所。” “原来如此!”楚宁应了声,又问:“何时开市交易?” “明日午后便有马匹交易。” 楚宁一听,心中就有了盘算:“那明日咱们就去灵台寺买马。” 牛云飞一听,脸色就黯然下来:“上将军,现在皇上拨付的军费都是用来作为军事演习的,若是用来买马,只怕被人知道了会惹来许多麻烦。” 楚宁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就是此次军事演习,就已经让朝中很多御史议论纷纷,好些人甚至已经上书参奏楚宁,都是皇上一直压着的。 这些朝臣总是能找到事做,这也难怪,原本四处找茬就是他们的工作,哪里看见不平事,随手就上书参他一本。 所以说这些人官不大,权利倒挺大的,就是左相这样的文武百官之首也少不了会挨参。 楚宁想了想说:“这样!先把皇上给的一万两嫁妆提出来用作买马,二十万军费的账目还是做到军事演习上。” 军费不敢挪用,置办婚事的嫁妆总是可以用的! 可提及婚事,牛云飞才立刻想到了正题: “上将军,皇上又派人来问你了,为何还不下婚书?” 说起这个,楚宁刚好有疑问想要问清楚: “我想问你,皇上不是下旨定下了我和延庆公主的婚事吗?这怎么还要下什么婚书呢?” “啊!上将军,这种事你都不知道啊!” “啊什么啊,很奇怪吗?”楚宁白了他一眼,“那咸蛋超人你知道吗?” 牛云飞想了想,摇头: “不知道。” “搞笑洋葱你知道吗?” 牛云飞再次摇头。 “那不就对了,术业有专攻,没有人啥都知道。” 楚宁记得这些话最先是说给胡憨憨听的。 可不管是胡憨憨,还是牛云飞,他们当然都是不能理解的。 只是在牛云飞看来,婚嫁之事下达婚书,不是一件路人皆知的事吗? 所有他再次鼓足勇气说道:“可是上将军,这婚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男方下婚书,这你总是应该知道的!” 楚宁抽了抽嘴,还想憋几个大招,想了想,忍了! 其实也不怪楚宁,在他生活的那个时代,男女双方各自喜欢,把证一扯,就能合法同居了。 可这个时代不一样,结婚讲究的是三媒六聘,问名纳彩,这些礼节虽然繁琐,可都是缺一不可的。 平常小门小户都是如此,更何况是皇家嫁娶公主。 而这个婚书,则是由男方书写下达,讲究的就是一个名正言顺。 这意思差不多就是结婚证了,是受法律保护的。 可楚宁没有写过婚书,就连见都没见过,所以他当然不知道这玩意怎么写。 目光落向牛云飞:“这婚书,你会写吗?” 第543章 我不做赘婿啊! 婚书,古代男女结婚时的一种文约,起源就是来自唐朝。 其中包括求婚贴、订婚单、结婚单,婚书上写有男女双方的名称、生辰八字、介绍人、主婚人、订婚人,以及家庭主要成员等。 说起内容,牛云飞都知道,可具体怎么写,他也没写过。 京北大营里,高级将领里就魏满结过婚,可他当年直接就是硬娶的,没有婚书。 最后还是牛云飞想起一人来:“上将军,我知道一人会写这玩意!” “谁啊!” “曾俊才。” 牛云飞很快把曾俊才找来,果然,他会写婚书,而且当年他娶亲时便是自己写下的婚书,那年他十六岁,自负才华横溢。 听了牛云飞的介绍,曾俊才算是搞明白叫他来的目的了。 最后楚宁问道:“怎么样?能不能写?” “下官定当施尽毕生才学,为上将军写好这份婚书。” 曾俊才拱了拱手,又说:“只是上将军,这是写给延庆公主的婚书,怕是得先呈给皇上看,毕竟对方可是公主啊!” 楚宁不懂这些,可觉得他说得有道理:“那行!你就按这个标准写,至于内容嘛,就说公主殿下仰慕我的才华,愿意嫁给我,我呢也觉得公主殿下贤良淑德,愿意娶她,我们俩就是两情相悦,情投意合那种,不存在说什么她要招我为驸马的说法,然后请皇上赐婚,大概这个意思,你明白?” 还明白呢! 曾俊才听了早懵逼了,顿了顿,说道: “上将军,这样写恐怕不行,对方可是长公主,又是康王的女儿,皇室宗族,这婚书上必须写明是你愿意入赘康王府做上门赘婿,也就是驸马爷,如此才能维护朝廷的礼法。” 楚宁听后,愣了愣,然后说道:“能不能不写做上门赘婿啊?!” “也行!上将军到时便向皇上请旨,不在王府入住,在外另建造宅院作为驸马府,等待公主传召再入府侍寝,这样也是可以的。” “???” 这下轮到楚宁懵了! 我特么还去给公主侍寝? 楚宁气得直咬牙,可最后还是在牛云飞的劝说下,还是答应下来。 曾俊才似乎郁积了好久,终于找到了显露文才的机会,开始着手写婚书。 他笔走龙蛇,字迹飘逸,很快就写好了一封十分……憋屈的婚书。 楚宁接过婚书,仔细看了看,没再多言,憋屈就憋屈,让人直接传进宫里献给皇上去了。 婚书呈进宫里后,很快便传到了李贤的手中,恰巧康王也在。 延庆公主可是李贤的至亲,在他的意识里,也只把这位妹妹还当作自己的骨亲。 另外延庆公主也是朝廷的长公主,楚宁想要娶长公主为妻,他自然要亲自过目婚书。 见到婚书后,李贤也是一愣,这文才斐然,情真意切,可字里行间竟透露着一股子憋屈的味道。 李贤很快明白过来,这婚书上的内容,恐怕就是楚宁让人代笔书写的,而且这显然是为了娶公主而特意写的。 虽然有些憋屈,可楚宁都做到这个份上了,他自然没有意见。 更何况,这楚宁也是他极力想招揽的人才。 “好!好!好!这婚书写得好啊!” 李贤连说了三个好字,然后才转对康王说道: “楚卿虽然看起来桀骜不驯,可这封婚书却是言真意切,足见他娶公主乃是真心的,他也愿意入赘康王府做上门女婿,至于他想在京都建造宅院作为驸马府,倒也合乎规矩,不知康王怎么看?” 康王不置可否的点头赞同,并且提及,应该为楚宁封侯了。 于是,李贤当即拍板同意了楚宁的婚书请求。 原本需要一推再推的婚事,便是这样定下了。 当天下午,楚宁便接到了圣旨。 内容大致就是,楚宁下了婚书求婚,皇上呢也同意将延庆公主许配给楚宁为正妻,赐婚于康王府,楚宁需入赘康王府为婿,另赐宅院一座作为驸马府,由公主自行决定入住何处。 接到圣旨后,楚宁有些郁闷,这圣旨上的意思很明显了,意思是说,如果延庆公主舍不得离开康王府,那楚宁就得跟着入住康王府。 至于要延庆公主和楚宁一起搬出来住,估计概率是最低的。 不过现在总算又解决了一件事。 接下来,楚宁便开始着手准备迎娶公主的事情。 迎娶公主,那可是大事! 可关于迎娶公主的各项事宜,楚宁没有操心,也没有过问,而是直接交给了牛云飞,让他帮忙操办婚事。 只提了一点,要把婚礼搬到京北大营里举行,和将士们的集体婚礼一块举办。 对于楚宁这番别出心裁的想法,牛云飞自然是一口应承下来,然后便开始着手布置。 消息很快传遍京北大营,一时间,营里都弥漫出一股子喜庆的味道。 因为这不仅仅是他们的上将军要结婚了,而且他们这些将士们里好多人也跟着就要有媳妇了。 那可都是宫里的宫女,皇上还要来给他们主婚,这样的事可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好在楚宁在京都并没有多少朋友,因而需要通知的亲朋好友便不多,加之又是在京北大营主办婚礼。 闲杂人等自然也无权进入,这也是楚宁早已想好的事。 紧跟着,一则关于册封楚宁为长庆侯的消息,在文武百官中传开。 百官们自然知道,这是在为迎娶延庆公主做准备了。 所谓门当户对,便是如此。 所娶之人是公主,自身的身份自然也不能低,这牵连的就是皇室颜面。 消息一经传开,京城中好些人都是大呼意外。 意外的不是楚宁册封长庆侯,而是他将要迎娶延庆公主的事。 “什么?公主不嫁北狄人,而是嫁给那个京北大营的上将军了?” “人家现在可是长庆侯了!” “……” 对京都老百姓来说,唐国公主不嫁到草原去就是好事一桩,至于嫁给谁他们就不关心了。 可翰林院那些读书人就有意见了,首先公主是万万不能嫁给北狄人去的。 可现在延庆公主却嫁给了楚宁,他们也自然不能接受。 因为这样他们就没机会了! 就这样,京都里出现了很多种议论,可他们无法改变的是,楚宁即将成为当朝驸马爷这个事实。 至于楚宁,现在的心思则是已经放到了购买马匹上。 楚宁让魏满点齐了十人作为护卫队,次日一早安排好营中的工作,楚宁便领着魏满等人带足了银两,一路打马朝着灵台寺赶去。 第544章 马市! “公主,咱们真要去灵台寺烧香啊!” 一大早,婢女小杏便得知公主想去西城门外的灵台寺烧香礼佛。 可现在正是初春时节,气候还有些严寒,可这两日公主有些着寒,身子不舒适。 可李香兰却是一再坚持要去,早来京都时便听闻灵台寺还愿最灵,现在婚事已经定下来了,李香兰想着去礼佛给自己早逝的母亲烧一炷香祈福。 “别啰嗦了!赶紧准备马车!阿嚏~~~” 李香兰擤了一把鼻涕,不再多说。 马车很快准备好,暖手的手炉和白狐皮围脖都已齐备。 李香兰这才由八个精壮护卫迎着,上了马车,一路摇晃着朝西城门驶去。 太阳渐渐晒了出来,看得出今天会是一个好天气。 马车上,小杏将打探来的消息又给李香兰做起了汇报: “公主,现在驸马爷可不仅仅是京北大营的上将军了呢,皇上已经下旨册封驸马爷为长庆侯,如此一来倒是勉强能够配得上公主了呢!” 李香兰没有说话,只是静默的听着。 “而且,听说皇上已经拟旨礼部在为公主筹办婚事了……” 李香兰还是没有说话,马车里静悄悄的。 “公主,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要不咱们回去?!” 小杏担心的问道。 李香兰轻叹一声:“小杏,你觉得本宫配得上长庆侯吗?” “啊?公主这是哪里的话!” 小杏一愣,赶紧说道:“你是皇上亲封的延庆公主,身份何等尊贵,只有长庆侯配不上你的!” “可我却觉得配不上长庆侯。” 李香兰的声音有些低沉。 “公主这是怎么了?”小杏有些不解的看着公主,“你和长庆侯这门亲事是皇上赐婚,再说长庆侯能娶到公主是他的福分啊!” “小杏,你觉得本宫是个好公主吗?” 小杏没有回答,但眼中的意思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是不是太任性了?总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从来没有想过别人的感受。长庆侯是不是也这么觉得呢?” 李香兰的声音有些颤抖。 “公主不要多想了,长庆侯肯定觉得能够娶到这么漂亮的公主,祖坟都已经冒青烟啦!” 小杏赶紧安慰道。 “你说得轻松,可你想过没有,长庆侯和我都是身不由己。” 李香兰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奈和悲伤,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心事,顿了顿,她突然问道: “小杏,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身边的人其实一直在利用你,你会不会感到绝望?” 小杏愣住了,她从未想过公主会有这样的想法,公主被利用,这似乎是她完全想不到的问题,很快回过神来劝慰说: “公主不要多想了,长庆侯不是那样的人,他绝不敢利用你的,毕竟还有王爷给你撑腰呢!” 小杏似乎完全没有听明白李香兰话里的意思,可有些话似乎也不太适合跟她说。 “对了,公主,王爷说了,等你和驸马爷成婚后,送你们一套宅子,你要搬出去住吗?” “那你想我搬出王府去吗?” “想啊,这要搬进新宅子了,那还不得添些婢女太监啊,到时就由奴婢来给你管着!嘻嘻!” 李香兰被她这话逗得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心里的惆怅也消散了不少。 见公主难得地笑了,小杏趁机又说道: “公主,奴婢还是跟你说说这灵台寺,听闻今天还有马市互市呢!要不等咱们烧香礼佛后,也去瞧瞧,奴婢也想看看呢!” 李香兰听闻立刻恢复了往日的样子,想也不想地说: “不去!臭烘烘的有好什么好看的。” …… …… 太阳已经完全照了出来,洒在身上暖洋洋的。 楚宁和魏满各自牵着马,慢慢悠悠进入了灵台寺山下的马市里。 说起来,楚宁并未见过什么马市,原本想的会是后世见到过的那种贩卖牲口的大市场。 可现在才发现,其实就是分隔为一个个超大的牲口棚。 而且还不仅仅有马,牛羊等也是大量存在。 这完全就是一个大杂烩啊! 而且楚宁发现,来此地的人也是形形色色,各不一样。 不仅有中原人,还能瞧见样貌迥异的外番胡人,甚至比在京都见到的外番人加起来还要多。 魏满把先前就打听到的信息给楚宁说了起来,大意是说,这处马市的历史要追溯到前朝,曾是南北交易马匹最大的马市。 那时候唐国的马匹繁衍十分兴盛繁荣,异域番邦也愿意南下以马换物,可直到三十年前一场北伐大战,唐国与北狄一朝反目,整个马市也就此作废。 直到这些年,唐国又开始与西域番邦开始贸易往来,与北狄的关系缓和不少,尤其去年签订盟约以来,这处马市开始渐渐焕发出生机。 如今马市上除可以见到西域胭脂马、三河马外,还可见到大食马、温血马,以及少许的北狄马。 虽然如今马市已大不如前,可依然是京畿之地最繁荣的马市。 穿过喧嚣的牲口棚,楚宁不时能看见贩马者伸手掰开马儿的嘴像是在数牙齿,有些人则是把手放进袖口里,不时的比划着心底的价格。 看起来还蛮有意思的,唯一不好的就是这里味太重了。 整个空气中都是弥漫着浓浓的马屎马尿味,以及其他牲口的体味,这味道简直是浓郁扑鼻。 楚宁唤来一个护卫问道: “还有好久到?” 那护卫抬手指了指,就在前面那棵大树旁。 楚宁抬头一看,果然就看见一棵参天大树直耸云霄,看上去怕是有上百年的大树了。 “赶紧走!” 楚宁不由得加快了脚步,穿过一个个牲口棚,一行人终于来到一处破旧的院子外,牌匾上写着灵台马市。 门口已经拴住了一溜的马匹,其中两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顿时吸引了楚宁的注意。 站在马前的买办见了楚宁的表情,一眼便知这人不懂马,而且看得出是个大买主,心思一动,吆喝起来: “客官,来呀!瞧一瞧了嘿,上等的大食马,仅此两匹喽!” 楚宁仔细看了看,两匹马都是油光水滑,肌肉轮廓分明,形貌也是十分健硕,看上去真是两匹好马。 可楚宁不懂马啊,只有通过看外形,自己判断。 “魏满,你觉得这两匹马怎么样?” 魏满还未回答,就见身后一位虬髯大汉正骑马赶来,不屑地冷声笑道: “呵!汪顺,你小子又打着大食马诓骗人是?信不信,我特么废了你!” 那买办一看来人,知道自己的心思被揭穿了,赶忙赔礼说: “哟!金爷,你可饶了我!我这虽不是正宗的大食马,可也真是好马呀!” 楚宁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差点上当受骗。 可是即便这两匹马不是正宗的大食马,他也仍然认为,这两匹马绝对是好马! 可谁知,就听那虬髯大汉说道: “就这等货色,也敢称好马,我唐国是没有好马了吗?” 第545章 赛马! 楚宁仔细打量了一眼这位虬髯大汉,个头与魏满相比不相上下,可骨子里透着一股邪劲,眼神看人有点不着调,总感觉没用正眼看人。 而且此人五官棱角都十分分明,鼻子高耸,眼睛并不是中原人的深棕色,而是偏绿色。 这便是碧眼儿了,也就是说,这人应该是北疆一代的人。 可他的汉话说得极好,仅仅听他说话,完全想象不出,会是这样一个虬髯大汉说出来的。 “几位兄弟都是京都过来的?” 虬髯大汉先楚宁开口问道。 “是。” 楚宁淡淡回道。 “可是来买马匹的?” 楚宁一撇嘴:“那不然我是来赏春的吗?” 虬髯大汉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起来:“好!有点意思,跟我来,我让你们瞧瞧什么叫好马?” 说着虬髯大汉将手中缰绳朝先前那买办一扔,叮嘱道:“上好的马料招呼,掉了一根毛,我照样废了你。” “金爷,您放心!” 那买办赶忙点头称是。 楚宁也不知道这人身份,不过看样子似乎很懂马,而且很熟悉马市,和魏满对视一眼,随后跟着走了进去。 进了院子,楚宁才发现这里面根本没住宅,而是一处天然的大马场。 距离门口五百米处,还有一条溪水从中流淌。 溪水边,正闲散着好多马。 这些马都没有被拴住,而是悠闲地四散开来。 楚宁和魏满跟在虬髯大汉身后,穿过草地,来到溪水边。 虬髯大汉指着那些马说道:“这些马都是我从北疆带回来的,每一匹都是千里马,你们可以随便挑。” 楚宁和魏满走近一匹黑色的马,那匹马一看就是不同凡响,此马眼睛明亮而充满灵气,毛色乌黑发亮,四蹄矫健有力。 “这匹马怎么卖?”楚宁问道。 虬髯大汉脱口回答:“五两黄金。” “五两黄金?”楚宁有些惊讶,“这么贵?” “物有所值!” 虬髯大汉笑着说,“这匹马是我从北疆带回来的千里马,它的速度和耐力都非常出色。而且,它还非常聪明,能够听懂人的指令。” 楚宁和魏满对视一眼,都有些犹豫。 毕竟,五两黄金对于他们来说不是小数目。 “其实……不瞒这位兄台,我们此次前来,原本是打算买西域胭脂马的?” 那虬髯大汉有些意外:“你说的可是那西番国使臣带来的胭脂马?” “正是。” 虬髯大汉一听,冷哼一声: “告诉你,除了敬献皇上那三十匹算得是上等马,其余那五百匹马,我都去看了,没有一匹比得上我这马,这些西番人真特么不老实,送来的全是下等货。” 楚宁与魏满对视一眼,没想到虬髯大汉会这样说,接着问了一句: “不知这位兄弟怎么称呼?” 虬髯大汉拱了拱手:“好说,在下金权,江湖上贱称一声金爷。” 看得出是个豪爽的人,一股子江湖气! “对了,兄弟贵姓?” “免贵姓楚,人称楚留香。” 出来混,谁特么用真名啊! 魏满:“???” 毕竟楚宁现在这个名字,在京都地界估计还是有些名声的。 这次是私下过来买马,自然要低调一些,至于说真名嘛,那就算了。 反正以后也不会再见,而且搞不好,对方的名字也是假的呢! 不理会魏满投来异样的目光,楚宁又问道: “金权大哥不是中原人?” “怎么不是!兄弟我是正儿八经的唐国人。” 金权神色一凛,显得务必自豪:“不过我母亲是胡人,父亲是中原人,所以我从小就是个杂种。” 楚宁:“……” 有点尴尬,可这金爷似乎全然不在乎。 好像杂种这个称呼在他看来,根本没有别的意义,反而是对他身份一种认同。 其实在楚宁看来,那肯定有一种更委婉的说法。 这不就是混血儿嘛! 金权轻哼一声,问道:“兄弟当真是想买马,还是随便玩玩?” 楚宁肯定道:“这到处都是马屎马尿味,你觉得我是来随便玩玩的?实话告诉你,真要有宝马良驹,我必不惜重金。” “好!爽快!” 金权把黑不溜秋的手指放进嘴里,打了个呼哨,只见那些还在闲散游步的马匹都围聚在了一起。 楚宁有些看呆了,这种现象他曾经在青山县剿匪时见到过一次,那是在攻打谢家岭时,获得了很多马匹,当时宋健也是打了个呼哨,就把所有马匹聚集在了一起。 如此看来,这位金权也定然是一位驯马高手。 “瞧瞧!这里一共一百三十一匹,全都是上等货。” “不错!确实是好马!” 这时魏满也看到眼里放光,这些马匹膘肥体壮,浑身充满着力量,不住叹道: “此马名为掘金,是狄马中最顶级的品种,因生长在漠北极地,因而此马速度快,力量大,较之耐力也是极强,经过调驯后在战场中不惊不乍,勇往无前,算得是一等一的战马。” 斯言一出,不仅是楚宁,就是金权也是投来震惊的目光。 “行啊!兄弟,看不出也是个懂马的?” 金权赞赏一句,觉得这样一来,有些话就好说多了: “常言道,宝马如命金不换,既然你们也是识货的,我也就不多说了,一匹马五两黄金,买上十匹,我给你优惠一点,你想要多少?” 楚宁和魏满再次对视一眼,都有些心动。 只听楚宁说道:“我想全要……可是我今天没带那么多钱。” “……” 金权愣在当场。 这特么是打算吃霸王餐? “你带了多少?” 楚宁直说道:“现银大概有一千两,金子有一百两。” 金权瘪了瘪嘴:“那你这差很多啊!” 楚宁想了想说:“要不我给你写个字条,你把马直接给我送来,凭字条我再付你钱。” 金权笑了笑:“那算了,这马我不卖给你了。” 楚宁说道:“那不行,这马我必须买了,不让我看见就算了,现在已经看见了好马,那就买定了。” 见对方这样子,似乎真的很想买马,再看身边这些家伙,看得出都是护卫。 金权显然已经从楚宁的谈吐和身边这些护卫判断得出,眼前这人应该是有些身份的。 微微沉吟了一会儿,金权说道:“那这样,我也不让你写欠条了,你只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就行。” 楚宁问道:“什么条件?” 金权笑了笑:“其实很简单,我想和你比试一下赛马!” 楚宁:“???” 第546章 再遇故人! 楚宁当然没想到对方会提出这个要求。 可魏满听闻,立刻接言说道:“要比赛也得我来比。” 魏满是因为急切,立刻就站了出来,而正是因为如此,金权更加认定眼前这个看起来文弱的小子,绝对身份不简单。 “不!我要他和我比。” 金权不理会魏满,再次认定要和楚宁比试赛马。 “那这马我们就不买了。” 魏满当然不同意,他宁肯不买马,也不愿楚宁以身犯险。 “随便你!” “等等……” 楚宁看了一眼魏满,示意他无需担心,随后看向金权: “你真要和我比试赛马?” “怎么?你怕了?” “比试不是问题!”楚宁解释说:“问题是我现在没有好马,我拴在门口那马都是一匹老马,肯定和你的马比不了,这不摆明要输吗?” 刚才在门口,楚宁便看见了金权那匹高头大马十分健壮,比之自己的那匹老马,肯定是强于十倍。 金权淡淡一笑,却说:“这没关系,我也不骑那批马,咱们就在这些马里选出两匹来比试。” “行!”楚宁也不犹豫,“在哪里比试?” 金权四下看了看:“就在这里!我们以前方那处山丘为界,谁先跑到山丘上,谁赢。” 楚宁看了一眼远处的山丘,大概有三里路程,中间隔着一条溪流。 整块地势尚算平整,周围有树林和山丘环绕,还真是非常适合比试赛马。 看样子,这里以前应该就是个赛马场地。 “选马?” 金权说道。 楚宁点点头。 两人各自选了一匹马,楚宁选了一匹黑色的马,而金权则选了一匹枣红色的马。 两匹马都是非常漂亮的良驹,打一眼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现在就属魏满最为担心,对于楚宁的马术,虽然现在早已不是在青山县时那样,可这毕竟是与金权比试赛马。 这个人一看就是个常年贩马的老手,骑术肯定也是十分高超。 魏满觉得若是以自己的马术同他比试,或许还有拼一拼的可能。 可自家大人,就不好说了。 “这位兄弟,劳烦你为我二人做个见证。” 魏满正思虑着呢,金权突然跟他说起,让他出面做个见证。 见楚宁也是十分赞同,魏满不再好拒绝,应了一声,来到楚宁和金权之间。 左右看了看,只听魏满朗声说道: “上马!” 二人闻言皆是翻身上马,马儿似乎也预感到了什么,开始有些躁动起来,喷出长长的雾气。 “请准备!” 魏满伸出了右手,举在半空。 “开始!” 然后右手倏地放下,伴随而来的是,身侧左右两匹马利箭一般飞出。 比赛开始了,两匹马像闪电一样在骑手手中疾驰,直直朝着对面那处山丘冲去。 金权骑的枣红色马非常矫健,速度非常快,而楚宁骑的黑色马也是非常出色,紧随其后。 两匹马在平地上疾驰而过,扬起一片泥土。 魏满看得是目不转睛,非常激动。 其实在他心里,更多的还是担心。 以如此速度疾驰,一旦控制不好,摔下来将会是致命性的打击。 轻则断手断脚,重则甚至直接丢掉性命。 就在魏满万分纠结之时,最终,还是金权的枣红色马率先冲上了山丘,赢得了比赛。 而楚宁却也是仅仅落后一个身位,这已然让魏满瞠目结舌了。 大人如今的骑术竟如此了得! “呼!你赢了!” 楚宁骑在大马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刚才这一番疾驰奔跑,也可以说是他来到这个世界,最为疯狂的一次。 耳旁吹过的风呼啦啦作响,让他感觉自己这这一刻,妥妥化身为一个追风少年。 可这种追风的感觉,真的太爽了,整个人完全处于亢奋之中。 即便是现在,楚宁的心脏也是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我输了!不过这样跑一场,真爽啊!呼~~~” 楚宁重重吐出一口气,非常爽快地承认了输赢,接连又是大口喘息起来。 “好!”金权也是大口喘着气,“怎么样?我这马够快?” “不错,是好马!” “嗯,不过我还要告诉你的是,我的马并不是最快的马,真正最快的马在北疆。” 楚宁点了点头:“我知道。不过你的马已经非常不错了,我在唐国境内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好马。” “那是……对了,你想让我把马给你送到哪里?” “嗯?” 楚宁不解,转头看向金权,嘴里却仍然在大口喘息: “你是要卖给我吗?” “当然!”金权哈哈笑道,“怎么?你还不想要了?” “不是。”楚宁大声道,“给我送到京都北大门外三十里的平顶山下即可。” 听到这话,金权的神情一下子凝固了,直直看着庄舟: “你是京北大营里的人吗?” 楚宁见他也是豪爽之人,说不定以后还有用得着的时候,点了点头回道: “我其实不叫楚留香,我叫楚宁,乃是京北大营上将军。” 谁知话音落下,金权当即翻身下马,跪倒在地,然后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 楚宁:“???” 这时魏满也来到了近前,先是与楚宁对视一眼,二人对金权这番举动也是十分不解。 “金兄,你这是做什么?” 楚宁问道。 金权起身一抱拳:“在下不知是楚大人,先前若有冒犯,还请见谅。” “你言重了,如何就冒犯我了。” 楚宁宽慰一句,又问:“你刚才为何要对我磕头?” 金权道:“我是替我死去的老爹感谢你,还有我的儿子,我再给你磕三个头。” 楚宁更加懵逼了:“你说清楚些,这到底怎么回事?” “不知大人是否还记得,你曾在青山县任职时,有一次黄四郎到金家村收租子,打死了一个老头,是你为那个老头伸张正义的。” 楚宁看了一眼魏满,只听魏满说道: “是不是还有个叫金牛儿的小孩?” “对,那是我的儿子,那老头就是我爹,金翠娘也算是我家妹子,我也是青山县金家村的人啊!” 楚宁:“???” 魏满:“???” 第547章 这就是所谓的成就感吧! 一番详谈之后,庄舟算是搞明白了金权的身份。 金权,青山县人氏,因为母亲是胡人,因而自幼不受待见,十五岁那年成家,生了个儿子后离家去了北疆境地贩马为业。 “楚大人,你有空真得回青山县好好看看,现在青山县在胡县令的治理下,简直大变样了。” “家家户户都盖上了红砖房,冬天里大雪天,寒风也吹不进来,屋子里烧着煤炭取暖。” “老百姓都感激你,还给你立了一块生祠碑,感谢你对青山县老百姓的所作所为,是你才把他们当作人啊!” 一时激动,金权这样一个虬髯大汉,竟搞得泪雨婆娑,两行清泪夺眶而出。 这让楚宁有些尴尬。 “对了,你这些马匹真是从北狄弄回来的?” “对,千真万确。” “咋搞回来的?” 金权略略迟疑,似乎不想开口,可一想到对方的为人,便索性给说了: “不瞒楚大人,这些马匹都是我从北狄走私回来的。” 楚宁记得去年曾与北狄六皇子慕容子雨签订过合约。 北狄人对狄马的管控要求特别高,他们宁愿是卖给其余番邦,都不愿意卖给唐国。 而且,即便他们答应与唐国用来交易的战马,都是较为次等的。 可像金权今天的战马,完全是达到了仅次于上等的狄马了。 见楚宁不说话,金权打量一眼,忍不住问道: “楚大人,你不会报官抓我?” 楚宁回过神来,笑道:“当然不会!相反,朝廷还应该感谢你,不过是私下的感谢。” 这种事情明面上属于走私,自然是违反了唐国律法。 可这种事情的深层次含义就不言而喻了。 接着楚宁询问了一些金权关于狄马走私的事。 其实也很简单的道理,北狄管控狄马的官员也有弱点,比如他们对中原很多货产都十分感兴趣。 金权只用了一些茶叶、琉璃品,还有珊瑚石等唐国出产的货物就打通了渠道。 然后用同样的办法,贿赂唐国边疆的官吏,打通回国的通道。 据金权说,在北疆境地这样的事可谓屡见不鲜。 楚宁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贪污受贿这种事,放眼古今都不可能做到完全杜绝。 明朝朱元璋算是最痛恨贪官的了。 为了对付和杜绝官员贪污,甚至杀一儆百,搞出了剥皮充草这种反人类的事情来。 然而,即便如此,依然朝朝有贪官,贪官杀不绝。 所以,金权这样的人任何时代都有,而他做的这些事,也是任何时代都不能杜绝。 只有把影响降到最低。 思及此,楚宁又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 “你这些马是走哪条边境通道回来的?” 因为已经确认了彼此身份,金权索性也就全说开了: “我是从北狄境内走辽东关口南下,然后再走海路。” “海路?听说辽东一带时常有倭贼出没,能顺利吗?” “倭贼算个鸟,他们来一次,我打得他们屁滚尿流,再说了,倭贼头领还跟我一起喝过酒呢!他们不敢为难我。” 庄舟没想到,这金权还挺横:“如此说来,你对辽东一带很熟悉?” “当然!除了庆州一带,就算是辽东了。” 楚宁记得魏满也是辽东那边出来的,他记得以前辽东管控十分严格,怎么现在变成这样了。 果然,就听见魏满问道:“辽东有边防驻军十一万,一向管控森严,治军严明,你如何能走辽东关口?” 金权早发现魏满了,先是笑着问道:“你就是青山县哪个魏大人?” “是我。” 金权颔首道:“以前的辽东在赵天驰将军的治理下,确实管控森严,想要走私简直毫无办法,可现在整个北疆境地,就属辽东地界最烂了,只要你舍得给钱,你就是贩运兵器装备他们都让你过。” 魏满听闻没有多说,只是紧紧咬住牙齿,那表情看上去似乎很是气愤,又带着无奈。 楚宁自然能够明白魏满心里的痛苦,很多时候即是如此,你很想做点事,可总有些人总会打着一些顾全大局的幌子,把你辛辛苦苦建立的成果毁之一旦。 “对了,这些马匹就你一个人弄回来的,还是?” “怎么可能一个人。”金权道,“我还有一帮子兄弟呢,全是跟我一起贩马的,不瞒你说,好些兄弟就是北疆官健儿,所以倭贼来了,我们根本不怕,打得他叫爷爷。” “那你们这生意可真是够大的了,北狄的马匹,竟然还能顺利通过辽东关口?” “那当然,我们跟辽东的守将关系好得很。”金权是一脸自信,“其实不仅仅是辽东,北疆其他几个关口,我们都有合作。不过,最主要的还是辽东这边,因为这边靠近北狄,马匹走海路南下快一些。” “对了,你刚刚说青山县现在变化很大,是不是胡松海和公孙伯马在治理?” “就是他两。”金权肯定道,“胡县丞升任胡县令之后,也是颇有些胆识,首先就把青山县那些富绅豪族给整顿了一番,黄家倒台以后,刘家也收敛了许多,他那个儿子刘青山,现在就在衙门里做事呢。这样一来,整个青山县的豪绅们都收敛了很多,老百姓的日子是过得越来越好了。” 楚宁听得来了兴趣:“然后呢?青山县老百姓怎么都盖起红砖房了?” 金权颔首:“胡县令招了一位师爷,就是哪位公孙先生,这也是个能人,他谏言胡县令鼓励农耕,兴修水利,又大力推广新的农具和种植技术。 他还让胡县令设立了一个‘丰年储备库’,用来在丰年的时候储备粮食,在灾年的时候救济百姓。 再因为县衙着力发展生产,又扩建了砖瓦窑,需要大量的劳动力,好些壮汉也都有了工作,这样一来,老百姓的生活逐渐富裕起来,自然就有钱盖新房了。” 啧啧! 楚宁很是意外,这里面好些想法都是他以前跟公孙伯马提起过的事。 没想到,这家伙居然真的在身体力行,真正做到了知行合一。 实在是个难得的人才! 看了一眼魏满,楚宁与他相视一笑: “看来这老胡,还还确实是个好官啊!” 想起初到青山县时,老胡的阳奉阴违,胆小怕事。 后来被楚宁一步步拉上贼船,内斗士绅豪族,外剿土匪山贼,一步步平定了青山县,随后又让熊天领着人剿匪。 一时间,整个青山县被彻底平定下来。 当然,胡县令和公孙伯马敢于施行那些政策,说到底还是因为他们手里有兵,像熊天这种家伙的战斗力,在青山县那一片用来镇守县衙,完全足够了。 “楚大人,你有空真得回青山县看看,青山县老百姓都念着你的好呢!” 楚宁听了这话,不禁有些感慨。 初到青山县时,他哪里想过要造福一方百姓,还不是为了自己活命。 可现在听到金权说起青山县的情况,也不免有些欣慰。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成就感! 而且最主要的是,现在自己已经被册封为长庆侯,封地正好是在青山县。 等于青山县也被纳入了自己的势力范围,加之自己在青山县的民望,可以说是一呼百应。 想想,自己也确实很久没有回过青山县了,等到公孙伯马来了之后,再与他好好畅聊一番才是。 另外,对于现在的楚宁来说,他更想去的地方不是回青山县。 而是辽东地界。 楚宁决定,等把手里的事情处理完毕后,得尽快想个法子金蝉脱壳,远离京都是非之地,尽快前往辽东,那里以后将会是自己的一方天地。 只要等自己在辽东地界发展起来了,即便是权倾朝野的康王,届时也将奈何不了自己了。 对!到时还要把他最疼爱的女儿也带过去! 思及此,楚宁觉得,这公主他非娶不可了! 第548章 姻缘! 午时,由金权做东,邀请楚宁等人吃饭。 众人又闲聊了一会儿,楚宁问及了一些关于辽东饲养军马的事。 金权也是当即肯定说,辽东确实有养军马的条件,这也与曾俊才所说的完全一致。 原本楚宁还想挽留金权留下来跟着自己干,可金权说他更喜欢无拘无束的生活。 临到拜别时,金权又提及一件事: “对了,不知楚大人是否还记得,你曾施救一个叫赵冉冉的姑娘回青山县?” 楚宁看了一眼魏满,后者也是有些不解,护送赵冉冉回青山县是由雷德蒙走的水路。 这件事没有几人知道,可金权怎么会知道。 “是有此事,怎么了?” “不瞒楚大人,赵冉冉还有一个兄长,名叫赵煦,此人现在也在我们贩马队里。” 魏满当先反应过来:“你是说赵天驰将军的儿子?” “对!现在朝廷不是下旨为赵天驰将军平反了吗,赵煦原本是发配去的黔州,也是命大,竟然活了下来,现在也跟着我在辽东贩马。他时常说起,若有一天碰到楚大人,定要当面答谢你一番。” 楚宁只是浅浅一笑,倒不是因为对方说要答谢他,而是他想着,这些人以后说不定都会是自己在辽东发展军事武装的人力资源。 现在热火器还没有达到普及,骑兵队也将是战场拼杀的主力部队。 饲养军马和训练骑兵队都是当下需要大力着重发展的。 与金权拜别时,金权执意要把自己那匹马送给楚宁作为答谢。 楚宁执拗不过,只好收下。 而他自己骑来的那匹便给了魏满。 现在他等于只花了一千两银子和一百两金子,便买下了一百三十一匹上等狄马。 二人约定,由金权明日傍晚之前把马匹送到京都北大门外三十里地的平顶山下交货。 楚宁想着,到时再给金权把剩余的钱补贴上。 都是道上混的生意人,你讲义气不挣钱,可手下还有一帮子兄弟等着吃饭呢! 而且,楚宁还想着以后能有往来,得考虑长远一些。 事情谈妥后,楚宁准备打马回京北大营,可记得听牛云飞说起,这灵台寺似乎有些出名,便想着要不要去看看。 谁知他一提出来,魏满便是十分知趣的说道:“大人确实应该去的,这马上要结婚了,也该求个姻缘才是。” 楚宁很无语,他是生长在红旗下的五好青年,怎么会对姻缘这种事迷信。 不过去看看倒也是不错的。 打定主意,一行人打马直奔灵台山,由于上山路全是石台阶,楚宁只得把马留在山下,和魏满走路上山。 只带了两名护卫跟随,其余人都留在山下照看马匹。 灵台寺坐落在灵台山上,据说是当年梁武帝萧衍隐居之地。 灵台山并不高,海拔只有五米左右,一行人不过小半个时辰便已到了山顶。 山顶之上,古木参天,寺庙掩映其中,显得古朴而幽静。 灵台寺前的牌楼上书写着“敕建梁昭明太子定刹教”十个大字。 在山顶的开阔地,有一个两进的庙宇群,一座正殿和左右两边的偏殿。 进入大殿后,迎面是一尊铜铸佛像,佛像后是韦驮菩萨,东西两侧是十八罗汉。 楚宁也曾去过寺庙旅游,可终究没来过这种正统韵味的地方。 真有一种出尘之感。 来此烧香拜佛的人看上去不下百人,可见这灵台寺真有些出名。 排了一会儿长队,轮到楚宁和魏满二人。 进了大殿,里面有个老和尚,坐在团垫上,咚咚咚的敲着大木鱼。 楚宁本就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只是出于好奇心理才来,而且他感觉得出魏满是很想来烧香礼佛的。 这些事一个眼神就知道了。 因为不太懂这些,楚宁就照着魏满做,没想到魏满果然还挺轻车熟路的。 魏满点了香,楚宁也跟着点香,然后又跟着魏满开始拜佛,接着就听见魏满嘴里叽里咕噜的说着什么,然后整个人就跪在了脚下的垫子上开始参拜起来。 楚宁就有点尴尬了。 他本来以为只是烧香的,可这突然跪下去参拜,楚宁就有点不情愿了。 于是乎,就看见魏满跪着,楚宁站着,二人就这样一起参拜了佛像,然后把香插进前方的香炉里。 礼佛完毕,楚宁让魏满给了十两银子作为香火钱,然后正准备退出大殿,便听那闭目敲着木鱼的老和尚突然睁开眼睛说道: “佛渡有缘人,今日便遇见了有缘人,善哉善哉!” 说着,又是双手合十,显得十分虔诚。 楚宁和魏满对视一眼,随后都回头看向了老和尚。 只见老和尚的目光落向了楚宁,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神看上去十分清明: “楚施主,今日可是来求姻缘?” 楚宁一愣,随即看了看魏满,心想这老和尚怎么知道自己姓楚? 魏满也是一愣,然后看了看楚宁,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楚宁又看了一眼胖和尚,笑着问道: “大师怎么知道我姓楚?” 老和尚欣然一笑,脸上挂着一副慈悲相,笑道: “老衲曾到京都化缘,那一次恰逢路过一处桥下,遇到了不少北疆南迁而来的流民,正好看到有人对这些难民施以援手,听闻竟是一种叫做面包的食物。 老衲也曾有幸讨过一块,真是人间美味。后来老衲一经打听,方才得知,那位施善者乃是铜雀楼的掌柜,是受了铜雀楼的楚大东家前去乐善布施的。” 这件事楚宁当然知道,那是他以前打过的招呼,若是制作出来的面包过期卖不了,就拿去桥下施舍给乞丐。 “可是,大师怎么就知道我是铜雀楼的楚大东家?” “因为老衲曾见过楚大东家,而楚大东家并不知道老衲而已。” 楚宁颔首,转而又很想知道老和尚怎么看出自己是来求姻缘的。 一时好奇,楚宁忍不住问道: “那大师是怎么看出,我是来求姻缘的?” “阿弥陀佛!” 老和尚打了句禅语,又说道: “因为在半个时辰前,来了一位女施主,她说要求姻缘,然后告诉了老衲,她要嫁的人,正是楚施主。” 楚宁:“???” 什么意思? 难道半个时辰前,延庆公主曾来此求姻缘了? 第549章 放心吧!驸马爷! 楚宁询问了一番,果然就听老和尚说起,刚才来了一位女施主,说是要求姻缘。 一番生辰八字后,那位女施主说起,自己要嫁的人正是楚宁,想要询问大师二人的姻缘。 老和尚便已然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又看了一眼楚宁,老和尚缓缓说道: “如今京都都在传闻,上将军楚宁即将迎娶延庆公主,此乃是唐国的大事,只是……” 楚宁却是神色一凛,皱起了眉头: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老和尚双手合十,又念了一句佛语,说道:“楚施主,老衲有几句话想要嘱托与你。” “哦,大师请说。” 老和尚满脸慈悲相,侃侃说道: “倘若施主现在正处在一座独木桥上,前有猛虎,后有饿狼,四周有群蛇环绕,请问施主,你准备如何过去?” 魏满皱了皱眉头,完全不解的看着自家大人。 而楚宁也是有些懵逼,这算是脑筋急转弯么? 于是想了想说:“我准备昏过去!” 谁知,老和尚竟是畅然一笑: “妙哉妙哉!楚施主果然是有大慧根,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是福是祸就看施主的造化了!阿弥陀佛!” “???” 楚宁等了一会儿,本以为老和尚还要说些啥,或者有个解释,可他居然又坐到了地上的蒲团上,然后继续敲上了大木鱼。 这就说完了? 看了看魏满,这位也是十分懵逼。 无奈,楚宁只得拱手拜别老和尚出了大殿。 一看天色,原本还灿烂的阳光竟一下子暗了下去。 而且看样子,似乎要下雨了。 “大人,咱们回,看样子要下雨了,待会晚了夜路可不好走。” 楚宁点点头,立刻和魏满下山准备打马回京北大营。 下山路上,楚宁却在细想老和尚说的话。 独木桥难道是说自己现在的处境吗? 可自己回答的竟是无厘头的昏过去,竟然得到了老和尚的赞赏,还说自己是大慧根。 这就有些难以理解了! 难道老和尚是在暗示自己,遇到事要装糊涂吗? 可现在也懒得去想,楚宁和魏满来到山下,立刻打马就走。 由于天色昏暗,一众人骑马便有些急切了。 很快楚宁等人便来到了早上通过的一处石拱桥,可却发现,石拱桥从中断裂,露出好大一个缺口。 楚宁明明记得早上通过时还是完好的,这怎么就突然断了? 可现在事实确实摆在眼前,这隐隐让楚宁觉得有些不好的预感。 此时,魏满说道: “大人,上游五里处,还有一座木桥可过河,咱们走那里过河?” 楚宁点点头,勒转缰绳,随后打马直冲上游奔去。 很快,一行人便来到了木桥处,可谁知,此时木桥两侧都围聚了许多人。 其中,还有一辆马车在等着过河。 此处木桥并不宽,勉强能够一辆马车过河。 可现在桥头两边都急着过河,所以场面一度显得十分混乱。 虽然那辆马车旁有护卫在吆喝,可眼看着就要下雨了,根本没人听他招呼,似乎又不敢放开手去打,一时间显得有些举足无措。 楚宁见状,骑马来到近前,高声说道: “那边的人,先退回去,轮换着过河。” 可河那边的人显然不理楚宁,反而更是把前面走的老人直接拉了回去,自己则涌动着要先挤过河来。 ‘苍啷’一声,楚宁拔出佩剑,再次高声喊道: “所有人都听我指挥,那边的人先退回去!” “你谁啊你?我凭什么听你的。” “你可以试试看。” 紧跟着就看见魏满等人,也围了上来。 或许是被楚宁的举动给吓到了,那几个涌动的汉子,这才慢慢退了回去。 “你们先过河,楚宁让几个年纪稍大的老人过了河,又让几个妇女带着小孩过了河。” 接着,他又喊道:“现在你们那边的老人和带小孩的先过河。” 大家伙这时都明白楚宁的意思了,这是想让行动不便的老人和小孩先行过河。 有了楚宁的指挥,大家伙都不再忙乱,反而显得有秩序,过河就更加从容了许多。 不多时老人和小孩都陆续过了河,至于其余行动便利的人速度就更快了。 等到人都通过,楚宁才走向那辆马车说道: “你们可以过河了。” 可谁知,那驾马的车夫一脸恳求的说道: “这木桥太窄了,我怕我过不去。” 楚宁想了想说:“这样,你先让马车里的人下车,我让人给你把车开过去。” 说着,他看向魏满,想让魏满来帮这个忙,毕竟魏满的驾车技术他可是见识过的。 可想着安全第一,楚宁还是建议先让车上的人下来。 可谁知,那马车旁护卫首领立刻说道: “不行!车上的人不能下车。” “为何?” 楚宁不解。 他认为自己是在帮他们,可这些人显然不领情,而且还觉得楚宁这个建议惹怒了他们。 那名护卫首领说道:“因为车上的人太过尊贵。” 楚宁有些无语,这算哪门子借口。 “车上的人是谁啊?” “混账!” 那护卫首领当即怒道:“这不是你能问的。” 魏满一听,顿时也怒了,立刻打马冲了过来。 眼看着似乎要擦枪走火,楚宁索性也就懒得管:“那行!你们自己过河,我们先走了!” 正准备要过河,谁知就听那马车里传出来一个姑娘的声音: “外面的公子,我家小姐说让你过来一下。” 楚宁回头,看向魏满,一愣:“是在叫我吗?” 魏满偏了一下脑袋,很是无奈地说:“反正我觉得不是在叫我。” 就在这时,马车里那姑娘又问道: “这位公子可是姓楚?” 楚宁瘪了瘪嘴! 好! 还真是在叫我。 心中充满疑惑,可仍然慢慢驾马走到了马车前,紧跟着就看见马车窗帘子慢慢拉了起来,露出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只是这脸色看上去不太好啊! 好嘛! 这不就是李香兰嘛? 不对,应该叫延庆公主。 楚宁一下就反应过来,先前老和尚说有位女施主来求姻缘。 得了! 看来真就是眼前这位了! 楚宁长出了一口气,也是显得很意外: “怎么是公主殿下呀?这是去灵台寺求姻缘了吗?” “你少啰嗦!” 李香兰努了努嘴,整个人显得有气无力的: “楚宁,你能不能护送我们回城?” 楚宁这时算是看清了,李香兰脸色恰白,看上去像是病了。 “这是怎么了?” 李香兰有气无力的靠在婢女身上,只听小杏在旁急切的说道: “公主病了,受不了风寒,眼看天色就要下雨,又要入夜了,驸马爷,你快送公主回城!” 驸马爷? 楚宁咂摸咂摸嘴,话都到这份上了,还说啥呢! 当即嘱咐道:“你和公主坐在车里不要乱动。” 然后转对魏满大声喊道: “魏满,你来驾马车,千万得给我驾稳了!” 魏满爽朗一笑,同样大声回道: “放心!驸马爷!” 第550章 遇险! 毕竟是载着自家上将军的女人,魏满也头一次显得紧张了起来。 最终马车还是稳稳过河,又换上了车夫驾车。 马车便由楚宁和魏满护卫在前,由其余护卫紧紧跟随,一路朝着京都西城门方向驶去。 由于要照顾马车的速度,山路又是异常崎岖,因而行进速度极慢。 可眼看着天色已经昏暗下来,只怕还等不了回京都,雨就该下来了。 此次出门没带雨具,这春雨淋在身上可不是闹着玩的。 加之李香兰现在病了,身子虚弱,无法承受风寒,更是需要尽快回京都看病。 约莫走了十里地,雨终于还是下了起来。 索性的是,这开春第一场雨并不大,只算是一场毛毛雨,路面几乎都没有被淋湿透,马车行进也就不至于泥泞不堪。 楚宁一心想着先前坏了的石拱桥,早上来时都还好好的,下午回城居然就坏了。 这件事让他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把领头护卫叫了过来询问,才知道回京都一共有两条道,一条便是走石拱桥过河,再有一条便是楚宁现在走的这条,两条道当中被一山林阻隔,要在前方十五里处才能汇合。 而再往前走便是要通过一个夹谷口,名曰黄风谷,地势较为险要,骑马倒还好,马车行进就慢了许多。 楚宁听了领头护卫的描述,心中越发觉得不安。 他知道,黄风谷的地势险要,若是遇到雨天,道路会更加难行。 而且,李香兰的身体状况也无法承受长时间的颠簸。 他思索了一下,决定加快行进速度,争取在天黑前通过黄风谷。 于是,他命令队伍加快行进,尽量利用现在雨势不大的情形赶路。 马车在曲折的山路上疾行,虽然速度依然不敢太快,但相较于之前的爬坡路,现在这一段平路算已经有了很大提升。 然而,随着天空渐渐暗下来,雨势也逐渐加大。 楚宁看着雨幕,心中忧虑不已。 他知道,若是再这样下去,即使能赶到黄风谷,也可能因为道路湿滑,难以通过。 就在此时,他突然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一户农家。 他顿时眼前一亮,命令车队向那个方向行进。 果然,不久之后,他们来到了一家农户的院门前。 楚宁赶紧命令队伍停下来,准备在这里躲雨,找些避雨的农具再继续赶路。 这户农家有三间泥巴瓦房,外加一处草棚子,在楚宁的认知里,这已经算是一户家境不错的农户了。 毕竟这个时代能住上瓦房的可实在不多,大部分人能有一间茅草屋就很不错了。 楚宁一行人刚来到,农户家主便迎了出来,见了眼前情景便已猜得到这定是城里出来的贵人。 不敢慢待,赶忙招呼着楚宁等人入了堂屋。 楚宁也不客气,直接问他有没有雨具,说来也是巧,这家户主正是制作雨具的匠人,平日里便是自己做了蓑衣和斗笠,便拿到城中去买。 由于雨具做得好,人又勤劳,才攒下了这三间房屋。 楚宁又让户主弄来些热水和食物,交到马车上,让小杏喂了热水,和简单吃了点东西。 还为李香兰找来了一床厚实的被褥,看着李香兰苍白的脸色,楚宁沉默不语,心中却是流露出无尽的忧虑。 留下了五十两银子,楚宁便吩咐继续赶路。 现在要尽快把李香兰送回城里,尽快就医才行。 然而,当他们来到黄风谷前,楚宁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只见谷中雾气缭绕,地势险峻,仿佛一只猛兽张开的大口,等待着他们的进入。 楚宁深吸一口气,紧握剑柄,高声嘱咐道:“每个人都提防着点,若有敢挡路者,格杀勿论!” 随后,他便带头走进了黄风谷。 直到现在,楚宁隐隐觉得,就是有人在把他往黄风谷口引。 可现在他已经没有退路,只能勇往直前。 在楚宁的带领下,队伍小心翼翼地沿着山谷前行,每一步都显得极为谨慎。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走出山谷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一队人马,约有十七八个人,都戴着斗笠,披着蓑衣,拉运着马车,看样子竟像是一支商队。 楚宁那颗原本就警惕的心,一下子提了上来。 魏满也显然注意到了,这个时候如何会有一支商队出现,这显然是有猫腻。 此时,二人都嗅出了危险的气氛,楚宁拔出长剑,大喝道: “站住!前面的什么人?” “大老爷,我们是西蜀入京贩茶的商人。” 对方很快回话,可现在的楚宁对于危险的判断已经远远超出以前。 突然,他目光便扫向马队身后,发现有人正缓缓抬起手。 “不好!快趴下!” 楚宁心里一惊,说着便是弯腰趴下。 紧接着只听‘嗖嗖嗖’的破风声响起,一支支羽箭飞驰而来。 就在楚宁喊话那时,魏满也注意到了那商队后面人手的动作,也是下意识弯下了腰。 羽箭便是从后背上堪堪飞过。 楚宁这时竟是斜跨在马背上,勒转缰绳,朝着马车方向奔来。 等他来到近前时,发现车夫已经身中数箭,瞪大了双眼没了气息。 楚宁当下心一凉,立刻想到了李香兰,没有犹豫,楚宁直接跃起跳上马车,进了车厢里,发现婢女早已吓得瑟瑟发抖。 而李香兰,这时也睁开了眼睛看着楚宁,整个人显得十分虚弱。 “楚宁,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你就好好休息就行,我会把你安全送回去的。” 李香兰微微颔首,又闭上了眼睛。 “驸马爷,你要救救公主啊!” 婢女小杏显然没经历过这样的事,这时早已吓得惊慌失措,可她也还在关心公主的安危,楚宁连忙让她趴下不要说话。 “护好公主,我来驾车!” 说罢,楚宁转身出了车厢,一把先将车夫推了下去,没法子了只有对不起了。 然后对着前方的魏满说道: “魏满,组织人手咱们必须冲过去,近身反击。” 魏满明白楚宁话里的意思,这种峡谷口一旦转身逃跑,无疑变成了对方屠宰的羔羊。 而他们现在唯一能够打破僵局的就是速度,索性距离不远,一个打马冲刺就能突破过去。 “俯身冲杀!” 于是魏满也不再犹豫,招呼身后十名护卫以箭头形,一马当先冲锋而去。 第551章 苦命鸳鸯! 除去魏满,十名护卫也是一等一的骑术高手。 十一人呈箭头形冲刺,楚宁深吸一口气,紧咬牙关,也驾马冲了上去。 此时,他已顾不上许多,只能硬着头皮向前冲。 这一战将会异常凶险,却也不得不置身险地,破釜沉舟。 领头护卫也明白楚宁的意思,领着其余七名护卫紧紧护着马车冲刺。 魏满带领着十名护卫,冒着箭雨,冲锋在前。 他们俯身紧贴马背,快速穿过箭矢的射程,接近了敌方商队。 楚宁紧随其后,驾车紧跟在队伍中间。 他一边小心翼翼地驾驶马车,一边紧握剑柄,目光如炬,时刻准备着应对突发状况。 楚宁眼尖,发现夹谷口两侧还埋伏着敌人。 “敌袭!” 紧接着,一阵激烈的箭雨再次袭来。 车厢内婢女小杏吓得大哭了起来,楚宁暗自咬牙,看来今天是被人盯上了,现在连敌人的情况也没有搞清楚,这时竟是完全处于被动中。 可在这险要之地,已无法回头,唯有硬闯。 而且公主又在身边,倘若她出了事,他们这些人都将陪葬。 楚宁驾车快速前行,突然间,他看到一名敌人挥舞着长剑,企图拦截他们的去路。 楚宁目光一凛,瞬间做出决定。 他抬起手中的剑,瞄准那名敌人,猛地挥下。 只听一声惨叫,那名敌人的头颅应声飞落。 此时,魏满已率领护卫队与敌人展开了激烈的近身肉搏。 剑光闪烁,血肉横飞,紧张刺激的气氛令人窒息。 楚宁驾车穿梭在战场之间,不时挥剑援助身边的护卫。 他知道,今日一战,只能胜不能败。 就在双方激战正酣之际,突然传来一阵呼哨声。 楚宁抬头望去,只见还有一群蒙面人正围聚过来。 看样子,这是有人想要直接取自己的性命,否则怎么会派出这么多杀手。 魏满眼见形势不利,打马来到近前,满脸严肃地看着楚宁,沉声道: “大人,现在敌人数量不清,咱们没有救援,我们必须分开行动,你带着公主先走,我来拖住敌人。” 眼下这确实是最好的法子,楚宁知道,这是魏满在用自己的生命换取他们的安全,心中感激之情油然而生。 “魏满!一定要活着,不准死喽!” 这一声出口,似乎已经带出了哭腔。 他们还有很多的路要走,而魏满这样的忠诚之士,是楚宁最坚实的后盾。 “大人,你放心,我还等着看你说的新世界呢!” “男儿们!跟我杀敌!” 魏满莞尔一笑,勒转马头,背对楚宁的方向策马而去,口中还在大声呼喝: “大胆贼子!胆敢袭击朝廷命官!杀无赦!” 楚宁见魏满领着仅剩的六名护卫回身冲杀断后,便也再不犹豫,立刻嘱咐马车旁边的领头护卫,驾着马车向山谷外冲去。 先前那名领头护卫这时左臂膀也是中了一箭,却是全然不顾,似乎也并未对他造成多大的影响。 所幸,其余剩下的五名护卫也只是受了一些轻伤,皆无性命大碍。 这些王府出来的护卫,果然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忠心护主,且身手不俗。 楚宁亲自驾驶马车,一路朝向山谷口,就在即将到达谷口时,楚宁勒住了缰绳,让马车停了下来。 领头护卫不解,近前来问:“驸马爷,为何停滞不前?” 现在天色已经就要完全黑下来,楚宁借着最后的天光,打量了一番前方谷口的地势,这是一个纺锤形的出口。 黄风谷中间地势较大,两侧口子都是呈现收缩状,而现在谷口两侧山势逼得很近,若是两侧再有伏兵,他们这点人马便再难突破。 “我料想前方谷口一定还有伏兵,倘若我们这样直接冲过去,绝不可能有求生的可能。” 领头护卫也是点头赞同,可很快便是眉头紧蹙:“可是咱们也不能在此坐以待毙。” 楚宁想了想说:“马上就要天黑了,等到片刻,弓箭手没有了视野,咱们再走。” “是!” 护卫头领明白了楚宁话里的意思,利用黑夜掩护冲出谷口。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回驸马爷,属下展子峰。” “好!展护卫,由你领着人护在马车旁。” 楚宁嘱咐一句,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担忧,又进了车厢,来到李香兰的身边。 刚才一路颠簸,李香兰的脸色更是显得苍白了许多,这让楚宁心中满是愧疚。 这一次遭遇刺杀,想必一定是冲自己来的。 唯一索性的是,李香兰并没再受箭伤。 这让楚宁感到不少安慰,他轻声对李香兰说道:“公主,我一定会安全带你回城,相信我!” 李香兰微微颔首,竟是伸出手来,想要握住楚宁。 楚宁见状没有犹豫,也伸出手来与她轻轻握在一起。 李香兰嘴角露出一丝感激的笑容,接着俏皮一笑:“楚宁,咱们算不算一对苦命鸳鸯啊?” 楚宁听闻一阵哭笑,万万没想到,这个时候了,她还有心思开这样的玩笑。 就在这时,楚宁只听有破风声响起,顿觉不妙,俯身将李香兰和婢女压在身下。 果然跟着便有一阵箭雨飞射而来,直直钉在了马车木框上,有些羽箭则是直接射进了马车里。 幸好楚宁反应及时,否则刚才这一波羽箭,他绝不会逃过,可即便如此,楚宁也发现自己左手臂上还是中了一箭。 “啊!驸马爷,你中箭了?!” 婢女小杏首先发现了楚宁手臂上的箭,李香兰闻言看来,顿时哭得梨花带雨,还一边想要查看楚宁的伤口。 “没事,只破了点皮。” 为了不让李香兰担心,楚宁直接折断羽箭,忍住痛装作十分淡定。 “驸马爷,刚才这波羽箭是从左侧树林里射出来的。” 这时展子峰在车厢外朗声说道:“驸马爷,我想到一个制敌法子。” 楚宁一听,立刻转身就要退出车厢,临到门边时又回头对着李香兰回了一句: “我们可以是鸳鸯,但我们绝不苦命。” 说罢,楚宁跳下了马车,只留下躺着的李香兰,眼角有清泪缓缓流出。 第552章 引蛇出洞! “驸马爷,属下有个制敌法子。” 见楚宁出来,展子峰立刻开口说道: “刚才这波羽箭大概有二十来支,属下料想,贼人大概也就二十来人,从刚才的方位来看,贼人定然是潜伏在左侧那片小树林里。” 楚宁闻言也是赞同,现在只要搞清了敌人的方位就好办了许多。 接着只听展子峰又说道:“驸马爷,现在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敌人看不清我们的虚实,我想带两个人从山脚摸过去,把他们一一收拾了,你驾车带着公主回城里。” 说着,就点了两个手下,想要动手。 楚宁一把拉住他:“等等……不好……” 这时又有一波羽箭飞射而来,展子峰挥剑隔档,将飞来的羽箭挡下不少。 “驸马爷,就让我去!” “不行!” 楚宁知道,像展子峰这样的王府护卫,绝对是一顶十的身手。 可这样的环境下,让他带两人摸过去胜算并不会太大,而且现在连同楚宁在内,已仅仅只剩下六人,若是再分出三人,一旦前方再有问题,便再无求生机会。 “那咱们怎么办?这样等下去,绝不可能等到天亮的。” 展子峰有些焦急。 楚宁想了想说:“看来我们只有赌一把了!” “怎么赌?” 楚宁道:“现在就由你领着五名护卫护在马车左侧,我来驾车,我们一次过去。” 展子峰立刻担忧道:“驸马爷,还是让属下来驾车,倘若前方再有贼人,恐保护不到你的安全。” “放心!前面绝对不会再有伏兵了!否则以我们这点人马,他们就该合在一起直接来杀我们,而不是这样偷偷摸摸的射箭了。” 而且楚宁可以料定,这帮贼人一定怕暴露出自己的身份,才只有在树林里搞伏击。 “可是你不会驾车啊?” 展子峰仍然在坚持,先前时他便发现了,这位驸马爷骑马是个好手,可驾车似乎不太在行。 楚宁幽幽一笑道:“放心好了,我也是九年驾龄的老司机,走!” 不再多说,楚宁决定放手一搏,一拉缰绳,同时挥舞手中长鞭,驾着马车开始奔走起来。 夜色愈发浓郁。 楚宁驾驶着马车,带着李香兰和剩余的护卫,朝着山谷口冲去。 车厢内,李香兰紧咬着唇,强忍住颠簸带来的不适,看着楚宁镇定自若的背影,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敬佩之情。 楚宁一边驾车,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前方的情况。 他知道,这一次刺客的目标应该就是自己,只要能保护好李香兰,就能让她安心。而自己,也一定要让她平安回到京城。 就在马车即将冲出山谷口时,突然,左侧的山林中又射出一波箭雨。 楚宁能够判断出,看来这帮人是在树林里紧追上来的。 果然,就在接连两波箭雨后,马车穿过了山谷口,前方是一条交叉口,道路已经显得十分平整开阔,此地没有再遇伏兵。 楚宁大喜,立即吩咐展子峰准备战斗,因为他已经能够听到小树林里传出来的急切追逐声。 来到开阔地,楚宁并不担心势单力薄。 因为以展子峰这些护卫的身手,最善于近身作战,以一当十。 而且这些贼人只会躲在林子里放箭,显然是专业的弓弩手,根本不敢近身作战。 只是现在楚宁没法去猜测出这帮人的实际身份。 可即便如此,楚宁也得想法子把这帮人引出林子来。 否则他们这队人,被这帮弓弩手跟着,依然十分被动。 为了引出弓弩手,楚宁特意放慢了马车速度,这样以来,也可以减缓马车上人的痛苦。 果然不多时,马车后就跟着一支二十来人的小队伍,他们一个个都是身穿夜行服,脸上蒙着面,手持弓弩,紧紧追随前方的马车。 “驸马爷,贼人已经跟上来了。” “我知道,现在你偷偷从左侧离开,潜伏起来,等他们追随上来,你再从他们身后掩杀。” “驸马爷此计高明。” 展子峰自负身手了得,可今晚却是一直处于被动中,若是有近身杀敌的机会,以他一人之力便可斩杀身后这一队弓弩手。 楚宁吩咐一声,依然稳稳的驾着马车前行。 别说,还真像是个熟练的老司机。 …… …… “头儿!” 马车后,弓弩手队前一名蒙面黑衣人问道: “他们速度好像变慢了,咱们要不要追上去?” “不可!” 另一名领头人当即阻止道:“上面特意打了招呼,这个楚宁为人十分奸诈,搞不好咱们要中计,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这个楚宁到底死了没有?” “死没死,咱们也得上去看了再说,可现在再不跟上去,他们一旦过了前方路口,咱们便再无下手机会了。” 领头人沉吟了一下,说道:“让兄弟们放箭射杀!” 说着,指挥起弓弩手又开始朝着马车方向放箭。 由于现在弓弩手的视野只是平视,而且又是在夜里,只有朝着前方的目标射击,这样的效果也是微乎其微。 一连射出五六波箭雨,这时前方的马车已经停了下来。 “头儿,马车停下了!” “老子看见了!” 领头人见状也是应了一声,可很快觉得有些不对劲:“你们刚才路上看到有射死的人吗?” “没呢!好像一个也没射中。” “嗯?那怎么好像少了人,还有马也不见了?” 刚才出林子时,领头人便仔细辨别了,这马车前少说还护卫着五六人,可这转眼怎么就少了一半。 “不好!快,中计了……谁?” 可惜领头人才刚发现不对劲,便见侧方向一道寒光闪过,呼啦啦的破风声紧跟其后,还没反应过来呢,一颗头颅便身首分离。 一双眼睛还瞪得老大,整张脸上都是恐惧神色,而身子还直直立在原地,好一会儿才轰的一声倒了下去。 再看那帮子弓弩手,早特么吓得魂飞魄散了,展子峰完全不给他们出手的机会,接着又是一片寒光剑影,噗噗几声,便倒下七八人。 如此近距离作战,弓弩手完全就是砧板上的肉。 几个反应过来的早拔腿开溜了,展子峰也不追,直接抓了一个,竟是先前那位头领身侧的跟班。 展子峰没有杀他,直接废了他的双脚,一手拎着拖到了马车前: “驸马爷,留下一个活口,交给你处置?” 楚宁点点头,跳下马车,一脚猛踹过去,直接踢断对方三根肋骨,顿时疼得地上贼人哇哇直叫: “说!你是什么人?” 第553章 拯救大兵魏满! 躺在地上的贼人虽然疼得哇哇直叫,可是却不答楚宁的话。 “狗贼!还不快说!” “你们不要问了,要杀就杀,落你手中,我绝无二话。” 展子峰见状,上前又是猛踹一脚,然后一把扯下对方脸上的面罩。 此人面貌黝黑,看上去不像是常年待在中原的人,更像是来自边疆的人。 这家伙还挺有骨气。 楚宁瞪视着他,一把拉起他的手,果然手中有厚厚的茧子,一看就是常年使用武器留下的。 他立刻想到了什么:“你是雇佣兵?” 那贼人像是被楚宁戳中了软肋,倏地一下看向楚宁,二人对视一眼,楚宁便可以确定这家伙就是雇佣兵。 “而且,你来自于北疆境地,是不是?” 那贼人不再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楚宁,可这番举动更是说明楚宁说对了。 “看来是京都里有人花了重金,找你们来杀我,可惜,你们这些北疆官健儿不太行啊?” 被楚宁这样一番激怒,那贼人立刻涨红了脸,回应道: “姓楚的,你休要狂妄,咱们还有兄弟会取你狗命,你必死无疑……” 说完,这家伙在怀里一掏,也不知道摸出个啥玩意就往嘴里一塞。 “不好!他要服毒自杀!” 可已经来不及了,这家伙突然倒在地上猛烈抽搐起来。 楚宁也没想到,这家伙竟如此刚烈,宁死也不说出雇主。 早先时,楚宁也曾接触过北疆官健儿,在他的记忆里,这帮人几乎很少南下中原,更不会到京都来做事。 可见这一次要取自己性命的人,定然位高权重,出得起一个天大的价钱,否则如何请得到这些亡命之徒,宁死也不会出卖雇主信息。 “驸马爷,这人已经死了。” 说着,展子峰又在地上贼人身上猛踹了两脚,毫无反应。 “别管他了,咱们计划一下,马上回城。” 现在楚宁能够笃定的是,这些人是派来刺杀自己的。 而且这位雇主必然还是京都里某位权贵之人。 可楚宁在京都的日子里,也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 所以他自然不能猜到这真正的雇主会是谁。 眼下尚未脱离危险,还是只有等回到京都再说。 “驸马爷,咱们接下来怎么做?” 现在展子峰已经对楚宁极为信任,刚才也正是楚宁设计,才把这一队弓弩手斩杀,不然让这帮人跟着,他们还不一定会是什么结果。 “这样,展护卫,接下来由你驾车护送公主入城,回城后立刻叫巡城司派人过来帮忙。” 现在魏满生死未卜,楚宁这边解决了弓弩手,若是能给他一个回应,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可楚宁话音落下,展子峰当即否决说: “不行!你是驸马爷,属下不能让你以身犯险,否则你要死了,属下也定活不了。” 楚宁道:“你把公主护送回去,这个功劳便可救下你们兄弟的命,这些刺客是冲着我来的,你们不应该白白送死,听我的,赶紧回城。” “楚宁!” 这时,马车里传来了李香兰微弱的声音:“你和我一起走?” “公主放心,我定会没事的。” 楚宁宽慰一句,他并不认为自己有多大义,只是在他心里看来,这些护卫的命也同样是命,他们这次本就只是对延庆公主的安危负责,楚宁更是没有理由让他们留下来送死。 “不,你不走,我也不走!” 李香兰竟是显露出一阵悲痛来。 可楚宁态度很是坚决,李香兰倘若出了事,今晚他们这些人不但都要陪葬,想必就连家里的族人也会受此牵连。 当即面色一沉道:“我说了,赶紧走!” 不再多说,楚宁立刻催促展子峰护送公主回城,而他则是上了马,深吸一口气,紧握缰绳,回身便打马狂奔。 展子峰见状,立刻吩咐说:“公主,不如派出两名护卫去支援驸马爷?” “好!” 车厢里再次传来李香兰微弱的声音,这便是同意了。 展子峰便当即吩咐出两名护卫,追随楚宁而去,而他则是领着仅剩下的两名护卫朝着京城方向而去。 …… …… 楚宁一人一马,在月色下飞驰,背后两名护卫紧随其后。 心中虽然忧虑,不知道这次刺杀事件背后的真相究竟是什么,但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先确保李香兰的安全。 不久,楚宁一行三人便来到先前与魏满分别的地方,地上摊到了几十具尸体。 夜色下,楚宁领着人寻找了一会儿,很快看到自己从京北大营带出来的一个兄弟,身子骨都已经僵硬了。 楚宁心里一紧,一阵酸楚涌现出来。 很快便听到有人在喊:“驸马爷,这里还有一人没死?” 楚宁赶忙冲了过去,发现这人也是京北大营一个兄弟,身上插着有七八支羽箭,虽然都不在致命处,可已经是失血过多。 “上,上将军,魏佥事高喊着你的名字,往,往那边走了,你快,快去……” 这兄弟似乎是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给楚宁说出了魏满的行踪,随后便是脑袋一歇,软软的耷拉在了一边。 楚宁心中早已是翻江倒海,一股股悲凉和酸楚不断涌动,可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必须得尽快找到魏满,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楚宁转身一个纵越飞身上了马,勒转缰绳便策马飞驰,两名护卫见状也是翻身上马追了上去,这时的他已全然顾不得左手臂上的疼痛。 三人策马飞驰,直奔着魏满的方向驰去。 这一刻楚宁脑海中闪现出很多画面,第一次遭遇山贼要杀害自己,是魏满飞身而出打跑了山贼,救下自己。 和魏满并肩斗恶霸,弄死黄四郎的画面,还有一起经历的许多画面都在这一刻犹如幻灯片一般涌现出来。 楚宁很难想象,当魏满高嚷着冒替自己把贼人引走时,心里会是怎样想的。 可楚宁能够肯定的是,那一刻的魏满绝对只想着如何保全他人,而不是他自己。 楚宁心中满是感激和愧疚,他对魏满的友情和信任,在此时,也愈发深厚。 他暗暗发誓,今晚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即便是死,他都要找到魏满。 第554章 吾剑利否! 在飞驰的马背上,楚宁紧握缰绳,目光如炬,全神贯注地搜索着前方的每一寸土地。 月色朦胧,夜色愈发浓重,无疑给寻找带来了极大的困难。 然而,楚宁并未放弃,他深知如果此时魏满还活着的话,也可能正身处险境。 因此,他必须争分夺秒。 终于,在一片山坡林子的边缘处,楚宁发现了几个黑衣人的尸体,还有留下的马匹。 没有犹豫,楚宁立刻翻身下马,朝山上走去。 果然,当楚宁冲进林子,来到一片开阔地时发现了魏满的身影。 此时的魏满正面对着自己,手持长剑,被数十个黑衣人,呈扇形逼到了断崖边上。 楚宁见状,立刻持剑向前,高喊道: “魏满,我来助你!” 魏满闻声抬头,看到楚宁正率两名护卫杀到,顿时士气大振。 可很快,他又显露出失望来。 今晚这一战,魏满已然做好必死的心理,否则他也不会在几名护卫都死后的情况下,高嚷着: “我乃京北大营上将军楚宁,你们谁敢杀我!” 就这样,魏满凭借一己之力,且战且走,把所有的贼人引入了这处林子里,可谁知,此处竟是一处断崖,如今的他已然身陷重围,退无可退。 可现在,当他看到蓦然出现的上将军,心里竟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大人,你怎么回来了?” 魏满言语急切,显然是认为楚宁根本就不该回来。 可楚宁哪里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笑道: “说好要共富贵,我怎么能留下你啊!” 说着,他已经领着两名护卫来到近前,那些原本逼视着魏满的黑衣人又只得分出一部分,将楚宁三人围在当中。 这时就听黑衣人里有人抱怨道: “特么的,我就说这个大汉不是那姓楚的,你们还不信,一路追过来,死了多少兄弟。” 说着,那家伙转对楚宁,愤愤道: “若我没猜错,这个家伙才是那姓楚的。” 楚宁心里一阵冷笑,也多亏了这些家伙认错了人。 否则也没有时间将延庆公主送回京都。 当然,这一切也亏得魏满机智。 或者说,是他的胆识。 只是现在,楚宁知道,自己这次已经没有逃脱的机会了。 唯一的机会就是让这些黑衣人全部躺下。 楚宁目光一寒,冷笑道:“你们既然知道我是楚宁,那想必也听过我的本事,如果你们现在放下武器,我可以答应放过你们。” “???” 黑衣人们神色一变,互相对视一眼。 拜托!现在是你被我们包围了好,搞清楚状况! 其中一人挺身而出,喝道:“楚宁,你果然狂妄,就凭你一人如何敌得过我们,我看你还是放下武器,束手就擒!” 楚宁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看向那蒙面人,语气冰冷: “那不如你来试试,吾剑利否?” “我岂会怕了你!” 话音刚落,那蒙面人已率先发起攻击。 楚宁手中的长剑犹如闪电,瞬间刺向那名蒙面人。 出剑之快,对方似乎都并未看清如何挥出的。 那蒙面人惊慌失措,匆忙举剑抵挡,却被楚宁一剑斩断手中的长剑。 紧接着,楚宁的剑尖划过他的咽喉,鲜血喷涌,那蒙面人瞪大眼睛,直直的看着楚宁。 似乎他到死也没有明白,这剑为何这么快? 与此同时,楚宁的两位护卫也各自挥剑,与蒙面人展开了激烈的战斗。 剑光如龙,刀光如雪。 一时间,山坡之上,剑气纵横,血肉横飞。 魏满看到楚宁的出现,心中感动不已,他挺剑而上,与楚宁并肩作战。 四人配合默契,如同一人,竟将围攻的蒙面人逼得节节败退。 蒙面人见状,心中惊恐,此四人战斗力竟是恐怖如斯! 一众人纷纷后退,想要脱离战斗,但却被楚宁四人紧紧缠住,无法脱身。 不知何时,他们似乎竟像是被这四人反包围了一般。 “杀!” 楚宁目光如炬,紧紧盯着蒙面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这一战必须得杀出气势。 只要他们表现出一丝胆怯,他们四人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然而,敌众我寡,楚宁四人虽然勇猛,却也渐感吃力。 此时,楚宁目光一闪,转对魏满说道: “魏大哥,我如今这剑法还行?” 魏满一愣,没想到楚宁这个时候了,还会问这个,淡然一笑说: “与温姑娘怕是不分伯仲了!” 楚宁会心一笑,深吸一口气,双手紧握手中天子剑,目光一一扫过围在边上的人,冷冷道: “那叫让这些贼人再试试,吾剑利否!!!” 说罢,又是猛地挥剑,与蒙面人战在一处。 两名护卫见状,也早已被激起了心中的斗志。 这一次他们都不再有退路,而显然在面对这样的单兵相接,两名护卫更显得十分沉着。 夜风呼啸,剑气凌厉。 楚宁犹如猛虎入羊群,剑锋所指,蒙面人纷纷倒地。 两名护卫也是奋勇当先,舍命相护,与蒙面人激战在一起。 魏满眼见楚宁冒死归来,如今又是奋死拼杀,心中更是感动不已,此刻虽然身中数箭,也是振作精神,与楚宁并肩作战。 他们四人背水一战,拼尽全力,终于连连杀退围攻的贼人。 然而,就在魏满喘息之际。 一名蒙面人突然从暗处扑出,手中长剑直取魏满的后心。 魏满察觉不及,危急关头,楚宁猛地回身,挡住了这一剑。 鲜血顿时染红了他的衣衫,但他却毫无惧色,瞪视着那名蒙面人,怒吼道: “你们这些贼子,敢伤我魏大哥,今日必死!” 说罢,楚宁深吸一口气,全然不顾自己的伤势,手中的天子剑舞得更急,犹如一道闪电,横扫八方。 魏满见状,心头一股热血翻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恐怖战力。 经过一番激战,蒙面人纷纷败退,楚宁和魏满才终于赢得了喘息之机。 此时的他们早已是疲惫不堪,满身是血。 可即便是疲惫之身,但为了生存,二人都激发了最后一丝勇气。 此时的两人对视一眼,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楚宁知道,今晚这道坎怕是过不去了。 心中不免感慨万分,紧紧握住魏满的手,喘息说道: “魏大哥……来生咱们,一起穿越……再做兄弟……可好?” “大人,你……呼……” 魏满也是大口的喘息着,间隙说道:“你又在……说胡话了!” 楚宁哈哈一笑,不再多言,两人相互搀扶,慢慢又站了起来: “魏大哥,你还行吗?” “大人不……常说嘛,男人,不能说不行!” “哈哈,来!咱们继续!” 此时仅剩下的七八个黑衣人,也显然被这两人的举动搞得有些不知所措。 一场原本极为简单的买凶刺杀,拿钱走人,何时竟演变成一场壮怀激烈的战斗情景了? 可使命在身,他们也是不得不狠下死手。 蒙面人左顾右视一番,决定发起最后一击,可他们正要发动最后的攻击时,却听见山坡下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紧跟着,就听见有人高声呼喊起来: “上将军!我们来也!!!” 第555章 还真挺配的! 一场淅淅沥沥的春雨,足足下了十日。 都说春雨贵如油,这话却是不假。 尤其是在这个靠老天爷赏饭吃的年代,一场春雨,便意味着这一年家里会有多少人因此而饿死。 这转眼,已是盛春时节。 桃花灼灼,春风十里。 康王府里的老桃树,每年春天都开满了粉嫩的花朵,仿佛是岁月静好的象征。 可对于李香兰来说,这似乎是她第一次在京都看到这棵父亲在她这般大时,亲手种下的桃树开花。 如此算来,这棵桃树比她年龄还大,已足足有二十七岁了。 “今年的春雨真是及时啊,老桃树都开花了。” 院子里,李香兰满目深情地望着那盛开的桃花,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很快她的目光微微一凛,忧虑起什么事来: “也不知道他醒了没有?这家伙居然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嘴里才刚喃喃念了一句,就听见婢女小杏急匆匆跑了进来: “公主,奴婢打听到了……呀,公主,你怎么起来了,快回屋……” “别说这个,是他醒了吗?” “是。”小杏喘了口气,“奴婢听王府大管家说,驸马爷是今天早上才醒来的……” “还有什么?” 似乎现在牵连上楚宁的事,李香兰便显得格外重视,似乎这个名字已经与她紧紧的绑在了一起。 小杏又喘息几口,才继续说道: “听说此次驸马爷流了好多血,被京北大营的人找到时,身上都没有一处完整的地方,皇上亲自派去了御医轮换诊治,可没有一个说还能救活的,足足昏迷了十几日,谁知今天一早突然醒来了。” 李香兰心中那块大石头,总算是勉强放下了。 “公主,我还听说……驸马爷昏迷中,一直念叨着他本不属于这里,他要回去……” “回去?” 李香兰不解的看着小杏,粗了蹙眉,“回哪去?” “这奴婢就不知道了。” 李香兰沉默了片刻,才低声说道:“难道他是想回青山县。” 小杏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问:“那现在怎么办,公主想去看看驸马爷吗?” 李香兰没有回答,起身慢慢地朝着外面走去。 小杏忙不迭跟上,小心翼翼地问道: “公主,你要去哪?” 李香兰头也不回地说道:“我要去京北大营看看他。” “可是公主,王爷不是说了,让你在王府好好养病,不要到处乱跑呀?” “小杏,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可万一要是被王爷知道了……” “不会,我小心一点就是。” 小杏还想再说什么,但李香兰已经出了院子。 …… 以最快的速度换了一身男装,李香兰没有选择坐马车,而是骑马。 在庆州府那些年,三哥哥时常带着她去骑马驰骋,那时的日子过得无忧无虑,要是不用长大就好了。 可现在她又盼着自己能长大,或者有了新的寄托! 从康王府到京北大营,李香兰骑马扬鞭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 然而,当她出现在京北大营门口并自报身份时,门口的守卫都明显愣住了。 他们没有想到堂堂公主,会出现在这里。 李香兰看他们愣神,挥着马鞭出声提醒:“开门,我要见你们上将军。” “上将军有令,除非有皇上旨意,外人不得进入京北大营。” “什么?” 骑在马背上的李香兰将手中马鞭扬起,很快又想到如果自己真的挥下去,那就真有些无理取闹了。 这一刻,李香兰发现自己的性子似乎已经变了。 “那你现在就去通报,说本公主来了。” “是。” 那守卫原本还以为会挨上一鞭子,都已经准备接受了。 可谁知,这位大人物的鞭子又放下来,这时听到大人物这样说,忙不迭行礼,赶忙回身进去禀告。 大概等了一小会儿,那守卫跟着一名身穿铠甲的人走了过来,此人正是京北大营正委官牛云飞。 来到近前,牛云飞也是抱拳行礼: “原来是康王府的延庆公主,末将失敬了。” “不必多礼。”李香兰随意扬了扬手,直奔主题说,“我要见楚宁。” 牛云飞明显愣了一下:“这……恐怕不行,上将军的身体还未恢复,不能见人。” “怎么?连我也不见?” 李香兰全然不顾及,心中所想,口里便如实说。 牛云飞点点头:“上将军特意说了,不想见你。” “什么?” 李香兰心下一凉,这个家伙难道变心了吗? “他真这么说?” “是。”牛云飞颔首,又补充一句,“因为上将军说他现在的样子太丑,怕你见到了,以后就不嫁给他了。” “噗~~~” 李香兰原本冷得像冰块的脸,倏地展颜一笑,这笑容犹如三月的桃花绚烂。 “回公主,上将军特意说了,京北大营乃军事重地,没有皇上旨意外人不可入营,否则将以军法从事,还请公主回去!” “可是我……我有事要问他。” 李香兰声音不自觉的提高了几分,显得十分郑重:“且事关重大,要与你们上将军当面说。” “这……”牛云飞一脸为难,“那这样,公主你把想问的问题告诉末将,末将一一回去禀报,然后再来回话。” “不行。”李香兰断然拒绝,又解释说:“此事除了你们上将军,别人我都信不过。” 见李香兰如此坚持,牛云飞也是无奈,只好说道:“既然如此,那还请公主出示皇上旨意,末将才好去禀报上将军。” 李香兰顿时语塞,她怎么可能会有皇上的旨意,她只觉得眼前此人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却很不通情理。 “你叫什么名字?” 牛云飞一拱手:“末将牛云飞。” “哦,我知道你,听说京北大营的婚事就是你在操办?” “正是。” “那你知道我和你们上将军的关系,就让我就去看一看他?我看一眼就走,绝不会影响你们的。” 李香兰语气完全软了下来,硬的不行,就来软的。 可牛云飞软硬不吃:“公主若是要硬闯,末将当然拦不住,可这样,也就只会害了上将军,还请公主三思。” 牛云飞说罢,目光仍然看着前方地面,头也不抬。 李香兰见此,哪里还能不明白这话里的意思。 这时小杏也在旁侧劝谏说: “公主,咱们走!” 李香兰犹豫了片刻,也不再强求,不过心里的话她还是要交待一番的: “你听好了,转告你们上将军,让他好好养伤,婚期本公主可以答应延迟一个月,可他别打量着养伤就想拖延过去,这婚事由不得他,告辞!” 说罢,勒转码头转身离去。 牛云飞这时才抬起头来,看着飞驰而去的延庆公主,微微晃头,口中却是喃喃说出一句: “这两人的性子,还真挺配的!” 第556章 王潜入狱! 转眼已是昭顺二年,四月初七。 一则来自京都的新闻,令尚在养伤的楚宁顿时气愤不已。 皇家日报刊登消息,皇上收到一份匿名检举信,所奏竟是关于武安侯王潜拥兵自重,意欲谋反。 而且就连此次楚宁遇险暗遭刺杀的事,也被定性为王潜买凶意欲劫持延庆公主。 就在王潜率领党项使团抵到京都之际,皇上便下旨将王潜缉拿,如今已经下了天牢。 楚宁的伤口还未完全愈合,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心急如焚。 以他对王潜的了解,此人绝不会谋反,更不可能会做出劫持延庆公主的事,这摆明了就是莫须有的罪名。 很显然,朝中有人忌惮王潜的兵权,就只有背后玩这些阴的,这摆明是有人陷害王潜。 楚宁立刻起身,不顾伤势并未痊愈,准备入宫觐见皇上。 对于这种zheng治迫害,楚宁太清楚了,是非不分,黑白颠倒,一旦落人口实,便再也无法翻身。 可牛云飞却出面劝阻道:“上将军,此事你万万不可牵连其中。” “为何?” “据说缉拿武安侯这件事就是康王主导的。”牛云飞一一解说道,“如今你和延庆公主订有婚事,以后康王便是你的泰山大人,加之现在朝中康王已经权倾朝野,无人可以撼动,万不可得罪啊!” “那这件事就眼看着王潜含冤入狱而无动于衷吗?” “不会的,听闻皇上已经给三法司打了招呼,此事没有查明确凿证据之前,是不会定罪的。” 楚宁冷笑一声:“说得轻松,那皇上还说让夏何良彻查灵台寺遇刺一案呢,到现在一个多月过去了,居然什么进展也没有。” 想起这件事,楚宁就十分窝火。 如此震惊朝堂的刺杀大案,到目前为止,查到的消息竟然说这帮贼人乃是韩德胜谋逆之时逃脱的余党,刺杀楚宁只是为了报私仇。 对于这个答案,楚宁当然不可能相信。 那晚他已经能够确定,这帮人根本就是北疆官健儿,这些人一向是收钱办事,而绝不会是韩德胜谋逆余党。 这时只听牛云飞说道:“上将军,这件事马常波大人已经查到了一些眉目。” 楚宁一愣,没想到马常波居然查到了什么,他立刻来了精神: “说说,都查到了什么?” 牛云飞点头:“马大人说,兵部职方司曾在登记兵器补给时,发现五军营下的巡城司多报了一百把弓弩,还发现巡城司在去年九月开始,每月报备的军资开销一栏,多出了一项巡夜治安费,每个月竟是多出来三千两开支。可现在却查不到这笔治安费的去处,就连巡城司的账本上也并没有注明。” “徐炳坤怎么说的?” 五军营现在徐炳坤的手中,这件事自然就该由他负责。 “徐大人说,这可能是巡城司私自克扣了军饷,却不想被兵部查到,所以销毁了账本。” 楚宁冷笑一声:“哼,真是笑话,克扣军饷那可是要掉脑袋的罪名,谁敢担这个责任?巡城司会为了这点银子铤而走险吗?不用说,这笔钱肯定被挪用去做了别的用途,而这个用途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牛云飞点点头:“上将军说得对。而且马大人还发现,巡城司的副使刘元,竟然在年初的时候,以需要训练为由,向朝廷申请调拨了一批战马,足有一百匹。” 楚宁眉头一皱,脸色阴沉:“我怎么感觉,此次我和魏满遭遇的刺杀,就与这批丢失的弓弩和马有关呢!” 牛云飞心中一惊:“这么说,上将军是怀疑徐炳坤很有可能是幕后主使者?” 楚宁没有回答,这件事他也是刚刚想到,还没有确凿的证据,他不能妄下结论。 对于徐炳坤这个人楚宁不是很了解。 第一次知道这人是在蹴鞠赛事上,那时他们还一起为了夺冠,而跟韩小虎挣得你死我活,大有老二和老三联手,干掉老大的意思。 再后来就是韩德胜谋逆,楚宁带兵平叛,徐炳坤这家伙坐收渔翁之利,最后捞了个大功劳。 可那以后,徐炳坤突然就像是变了个人,为人做事都是十分低调,对于权倾朝野的康王他也并没有表现出主动投靠的意思。 一时间,竟让人猜不出这徐炳坤到底是谁的人。 “上将军,还查到了一些其他线索。” 牛云飞说着,递过来一叠账本。 楚宁接过账本翻看起来,发现这些都是巡城司的支出账目,其中最高一项竟然达到了十万两白银的支出。 “这是什么支出?” 楚宁疑惑的看着牛云飞。 “上将军,这是武安侯给巡城司副使刘元的贿赂。” 牛云飞说道。 楚宁愣住了,他如何会相信王潜竟会做这样的事。 想了想,又问道:“这账本来源可信吗?” “目前看来是。” 牛云飞继续说:“现在已经在刘元府中找到了二十三万两现银,而且刘元留下一份认罪书,已经畏罪自杀,账本上却记载还有很多其他疑似王潜行贿的账目。” 楚宁没有说话,这显然是早有预谋。 京都是有人在针对王潜,而现在刘元畏罪自杀,只留下账本,就是死无对证。 见楚宁沉默不说话,牛云飞知道上将军和王潜的关系,宽慰说: “上将军也不必太过忧虑,皇上已经下旨说要彻查此事,相信很快就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楚宁却是摇了摇头,叹息道:“只怕这件事皇上也无能为力。” 所谓皇帝不过是皇权的集中,世家大族的代表,若是遇上李二、朱八八这种人那当然没得说,可就李贤这样的皇帝,那根本就不是世家门阀的对手。 除了贵为皇帝,他其实真正要想做成事全靠世家的脸色。 而如今朝堂的真正权利早已掌控在了康王手中,就连这次王潜下狱也是康王一句话的事,楚宁已经完全能够猜到,这件事搞不好就是康王在忌惮王潜手中的兵权。 至于自己前往灵台寺遭遇的刺杀一事,搞不好也有某些牵连。 “对了,上将军!” 牛云飞这时想起一件事:“听马大人说,在武安侯府也找出了一本账册,上面记录的账目支出与刘元账册中所记录完全对应得上。” 楚宁听后默然不语! 假是真时真亦假,有时做得太真了反而才显得假了。 第557章 公孙伯马来了! 楚宁沉吟片刻,突然问了一句: “云飞,你觉得这账本有什么问题吗?” 牛云飞想了想,回答道:“我觉得这账本未免也太巧合了些,反而显得栽赃的人太过刻意了。” 楚宁听后若有所思,冷笑一声:“看来这件事果然不是一般的zheng治迫害了,云飞,这件事你也要立刻组织人手去彻查。” 牛云飞犹豫了一下:“可是上将军,这件事如果彻查下去,有可能会牵连上康王。” 楚宁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我管他是不是康王,只要是冤案,就必须查清楚!而且胆敢刺杀我的人,我也一定要把他揪出来!不管是谁,我都要让他付出代价!” 牛云飞心中一阵激动:“是。” 于是楚宁立刻让牛云飞代写了一份奏章,将他们的发现也一一列举在上,请求皇上一定要彻查此事。 同时他也向皇上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这件事他始终相信王潜绝不会拥兵自重,他愿以身家性命作保,直至真相大白。 等到牛云飞写好,楚宁让他当场读了一遍,修改了几个字词后,叮嘱说: “你把这份奏折交到翰林院,让李鸿仑先生递上去,不要给任何人看到。” “是。” 牛云飞恭敬地答应了一声,转身就要退出房间,方才想起一事来: “对了,上将军,康王府派人来说,关于你和延庆公主的婚事,已经定在了本月二十二日,算起来只有半个月了。” 楚宁听闻白了一眼,有些不满道: “我不是让你上书说延迟三个月养伤吗?这才不到一个月。” 牛云飞有些面露为难的回道: “属下是照你的意思说的,可延庆公主只答应婚期最多延迟一个月,而且公主还打了招呼,叫你别打量着养伤就想拖延下去,说的是,等你们成了亲就搬到长庆侯府里去养伤。” 这座长庆侯府说起来还是康王的一座别院,自楚宁与李香兰定下婚事,康王才谏言皇上不必再另外修建宅院,经过一番修葺后,便作为了女儿的嫁妆赐予了二人婚后的府邸。 按照楚宁现在的爵位,也确实应该在外开衙建府,自行居住。 可他毕竟娶的是当朝长公主,身份则是驸马爷,住在哪里可就得听公主的。 现在既然康王府来传话,让楚宁和公主成亲后搬到长庆侯府去养伤,那说明公主已经说服康王愿意搬到王府外住了。 牛云飞走后,楚宁出了营房晒太阳,呼吸了一会儿新鲜口气。 现在气候已经很暖和了,楚宁左手还夹着木板,打着绷带挂在脖子上,然后慢慢悠悠,遛弯来到魏满的营房中。 现在楚宁的伤势已经好了许多,可魏满就不同,这一次两个人能活下来,也是得亏了延庆公主那两名护卫作战勇猛,为他们二人分去了不少火力。 “大人,你来了!” 见楚宁进屋,魏满躺在床榻上想要起身,楚宁赶忙示意他别动身。 来到近前,直接就在魏满榻前坐下: “怎么样?魏大哥,看你精神挺不错的!” 魏满露出微笑:“多亏了皇上派来的御医,今日又换了药,属下觉得伤口也不那么疼了,中午还喝了一大碗瘦肉粥呢!” 楚宁听后点了点头:“好,只要你能进食,身体就会慢慢好起来。” “大人,这次多亏了你,若不是你当时赶回来,魏满现在已经凶多吉少了。” “别这样说!我刚到青山县时,差点被山贼杀了,还不是你救了我一命,现在咱们算扯平了。” 魏满憨憨一笑,没再多客气。 现在两人之间,似乎也完全没有必要再说那些客套的话。 闲聊几句,楚宁提及了王潜被人陷害入狱一事来。 魏满听后不禁感叹道:“看来这京都里,有人忌惮武安侯手中的兵权啊!” 楚宁应了一声,问道:“你对这次刺杀我们的贼人有什么想说的?” 魏满思索了片刻,说:“这些杀手一个个武功套路怪异,出手也是招招要命,我倒是觉得,这些人像是江湖中的职业刺客。” “是啊!”楚宁应了一声,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这些人我敢肯定是北疆官健儿,此次南下做雇佣杀手,肯定是收了一笔极其丰富的佣金。” 魏满听后点了点头:“这些人心狠手辣,出手无情,而且他们训练有素,对杀人仿佛习以为常,也不知是谁,竟敢利用这些人为自己卖命。” 楚宁沉默了片刻,说:“不管是谁,我都要将他揪出来。这些人不仅刺杀了我,还嫁祸给王潜,这背后一定隐藏着更大的阴谋。” 魏满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大人,我会尽快恢复身体,与你一同追查此事。不管是谁,只要敢伤害你,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好兄弟!” 楚宁满脸期许道:“我已经让牛云飞给吴大宝写了信,让他查一查这些刺杀者的来历。” “对啊!”魏满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吴大宝在北疆戍边多年,有强大的人脉关系,应该很快就能查到官健儿南下做雇佣杀手的线索。” 楚宁微微一笑,心中自然也是这样想的,现在他唯一能够肯定的就是刺客来于北疆境地的官健儿,只有从这个切口入手,一定能查到一些线索。 虽然现在刺客们已经全部死了,要想找到真凶,还需要更多的努力和线索。 可楚宁有信心,只要追查下去,一定能揭开这个阴谋的真相。 二人正说话间,东子急匆匆走了进来: “上将军!” “嗯,东子,有事吗?” 东子看了看楚宁,又看了看魏满,想说又似乎不敢说。 楚宁催促道:“当着魏大哥面,有什么不能说的?” 东字嗯了一声,直接说道:“京都有人来报,市舶司雷德蒙大人回京了,还给你带来一个人?” “谁啊?” “是公孙先生。” “啥?”楚宁挑了挑眉:“人在哪里?” “京都,铜雀楼!” “太好了!” 楚宁顿时一喜,忍不住伸出右手猛地一拍魏满肩膀。 “啊?!” 顿时痛得魏满失声大叫起来。 “骚瑞!骚瑞!” 楚宁喜不自禁,习惯性的飙出两个。 现在公孙伯马来了,刚好可以找他商议商议王潜含冤入狱的事。 还有自己准备退往辽东,正好让他为自己出出主意,谋划谋划。 “走,咱们这就去铜雀楼,今晚我要请公孙先生吃饭。” “大人,我也想去。” 魏满这时也开口说道。 楚宁这才反应过来,刚才东子为何欲言又止了。 就是怕魏满听了也跟着想去,他现在伤势太重,怎么可能外出。 “不行!你就在营里好好休息,等养好伤了再说。” 魏满不解:“可是大人你不也受了伤吗?” “那不一样!我人年轻,恢复得快!” 说完,也不等魏满再说,领着东子转身就出了营房。 现在他只想尽快见到公孙伯马先生! 第558章 献计! 楚宁没有选择乘坐马车,而是驾马,现在他已经熟悉了骑马的追风感觉。 这玩意驰骋起来,真的让人血液沸腾,心跳加速。 耳畔呼呼吹过的劲风,会让你知道,你还是个年轻人。 对于公孙伯马,他现在没有官身,在青山县时也不过是县衙聘请的师爷,属于合同工,完全是在编制以外,连吏员也算不上。 所以楚宁自然不方便让他来京北大营接见。 一路驰骋,进了京都北大门,行人一下子多了起来,摩肩接踵,楚宁才放慢了马速,晃晃悠悠朝着铜雀楼而来。 东子这一路还原本担忧着楚宁的身子,可现在瞧着上将军一手打着绷带,还能如此娴熟的驾马奔驰,无不感到惊叹。 临到上了朱雀大街,行人实在太多,楚宁才翻身下了马,让东子牵着马在人群姗姗步行。 楚宁与东子来到铜雀楼门前,一名小二正站在台阶上招揽客人,见到楚宁后,立刻迎了上来: “东家!你怎么回来了?” 楚宁没答他的话,急忙问道:“是不是有个先生在等我。” “是,那位先生已经在包间等候多时了。” 楚宁点了点头,在店小二的带领下,穿过熙熙攘攘的大堂,来到一处安静的包间。 推开门,包间内已经坐着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身穿蓝衫圆领袍,头戴文士幞头帽,目光正直直盯在书本上。 见到楚宁后,蓝衫青年立刻起身行礼: “在下公孙伯马,见过上将军!!!” 楚宁哪里还跟他讲究虚礼,一把上前,伸出右手将他揽在怀中,语气竟变得有些发颤: “公孙先生,真是好久不见啊!” 公孙伯马毕竟是读书人,与人交往讲究个礼仪形式,哪里想得到楚宁这一上来,就搞这样一出,一时间竟有些囧迫。 不过在他心里也是十分激动,此次楚宁写信叫他入京,他当夜可是失眠了。 不过这是男人藏在心底的秘密,当然不能言说。 “上将军,且松松手,你手劲太大了。” 楚宁微微一笑,松开公孙伯马,随后示意公孙伯马不必多礼: “先生不必客气!这里都是我地盘,请坐就是!” 入席之后,二人相互寒暄了一番,菜肴很快上桌。 酒过三巡后,楚宁开始询问公孙伯马青山县的事宜,公孙伯马也是知无不言,将自己如何帮助胡松海任职县令后的情况一一告知。 楚宁也在谈及自己如何与雷德蒙相识,又如何领军在滨州与齐王叛军作战的事情,更是将朝中有人想要置武安侯王潜于死地的阴谋和盘托出。 越说楚宁越是显得义愤填膺: “这是有人在忌惮武安侯的兵权,想要公报私仇!我初入京都时,便与武安侯有过深交,我知道他的为人,但此次他被陷害入狱,我岂能不管!” 公孙伯马放下筷子,沉声说道: “上将军,此事关系重大,对方既然能做得如此周密,摆明了早就是有备而来。你现在手握先帝御赐京北大营兵符,接下来又是康王女婿,当朝驸马爷,若你想查明真相,只怕是将大错特错。” 楚宁微微皱眉:“先生有何高见?” 公孙伯马眼珠一转,苦笑着回身朝门口方向看了一眼。 楚宁摆摆手说:“放心,门外有东子把守,此处就你我二人,但说无妨!” 公孙伯马一听,颔首继续说道: “如今这位皇上,虽然心地善良,可对于掌权之人来说,这便是大忌,真正朝堂的大权如今都被康王所掌握。而康王为了一己之私,虽未有继承大统,可为了达到真正的权倾朝野,必将那些忠于先帝的大臣一一铲除,这也自然能够解释康王为何会选择大人做驸马爷的原因。” 楚宁听闻唏嘘不已,其实他当然也能想到康王的用意,不外是因为自己掌握着京北大营,许以重利拉拢自己是最好的法子,可对于王潜来说,康王知道根本不可能拉拢为自己所用,自然会想法子铲除。 “那你觉得王潜的案子与康王有关吗?” 楚宁忍不住问了一句。 公孙伯马没有直接回答楚宁的问题,而是继续说道: “上将军若想查明真相,首先就要保住自己手中的兵权,只要兵权在你手中,康王他们就不敢轻举妄动。” 楚宁听后点了点头: “先生所言极是!所以我才不得不委屈自己,答应迎娶延庆公主,附庸权贵。只是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若是有一天康王想让我为他做事,若是违了我的初衷,我定然不愿意,可如此一来,只怕得罪康王也是迟早的事。” 公孙伯马笑了笑说道: “那大人可曾有想过离开京都,另图发展?” 楚宁点了点头: “不瞒先生,我想退往辽东,只要我能在辽东站稳脚跟,届时我便有了与康王对抗的实力,只是我现在想不到一个绝佳的办法,金蝉脱壳,离开这是非之地。” 公孙伯马知道,楚宁是想问计于他,可他却先不作答,而是反问道: “大人接下来即将是当朝驸马爷,康王的乘龙快婿,当今皇上的亲妹夫,而且延庆公主生得是花容月貌,闭月羞花,大人真就舍得离开这京都繁华之地,而去到荒无人烟的辽东吗?” “当然!” 楚宁想也不想说:“公孙先生,你别看这京都繁华,可说起来远不如我在青山县过得潇洒,在这里每天都是过得战战兢兢。不瞒你说,以前先帝在时,这朝堂局势尚能完全把控得住,可现在的皇上完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也是无奈,他也只是阴差阳错的做了皇上。” 公孙伯马微微点头,对于这位大人心中的抱负他如何不知,那就绝不是久居人下的主。 虽然他心中早已有了计策,但还需再三确认楚宁的决心。 “楚大人,你可知辽东之地,非同一般。那里地广人稀,荒凉贫瘠,而且时常有外族侵犯。大人虽有才华,但面对如此艰难的环境,恐怕也是束手无策。” 楚宁听得出公孙伯马的话外之音,但他仍坚定地说: “我意已决,还请先生指点迷津。” 现在听到楚宁这番话,公孙伯马知道自己心里的话可以说了,这才娓娓道来: “既然大人决心已定,那在下便给大人指一条明路。” 第559章 铜雀楼乱局刺杀案! “愿闻其详!” 楚宁也不再拘谨,直接开口问道。 公孙伯马道:“大人可向皇上请命,愿前往辽东协助边疆防御,这是其一。然后朝廷现在不是在推行新政吗? 大人也可写明,愿意在辽东推行新政施行,为朝廷充实国库,这是其二。只要有了这两条,皇上一定会答应你的。” 楚宁想了想,倒是很不错的主意:“只是现在朝堂若是没有康王表态,只怕皇上说了也不算。” “那就看大人如何与康王谈了,说到底此次康王打压武安侯还是为了其手里的兵权,若是大人能够提示康王,只要愿意放你离开,前往辽东,愿意交出京北大营的军权。” 楚宁有些不解道:“可你不说让我万万不可放弃手中兵权吗?若是我一旦交出京北大营的兵权,那我才真是任由康王宰割了。” “大人放心,这肯定不是随便就能交出去的,大人可以向皇上列举一份前往辽东协助边疆防御的名单人选,把京北大营想带走的人员都给写上,只留给康王一个空架子就行了。” 楚宁想了想觉得这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顿了顿又说: “可康王这人可不太好糊弄,倘若他还是极力阻拦,该当如何?” “那大人就得发动一些朝廷威望,形成舆论压力,让朝中有人为你说话。再有就是延庆公主,这位可是康王疼爱的宝贝,大人可在她身上多多下工夫?” 楚宁皱了皱眉头,这不摆明就是让我把她伺候舒服了呗! 然后让她去她老子哪里多给自己美言几句。 这个公孙伯马还真是挺聪明啊! 跟聪明人聊天果然是舒服,几句话就把问题的关键说得清清楚楚。 本来楚宁也已经想过很多种离京的法子,可终究没有想到一个完全能做到金蝉脱壳的法子。 现在经公孙伯马一番提点,楚宁很快就有了好主意。 接下来,就该好好计划,找个时机上书皇上提出愿意到辽东协助边疆防御和为朝廷推行新政事宜。 不过这件事,楚宁准备等到与延庆公主成婚后再说。 眼下对他来说,最棘手的还是得尽快想法子救出王潜。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如何施救王潜的事,只听门外东子突然喊了一声: “不好!” 楚宁倏地一凛,盯着门口问道:“东子,怎么了?” “隔壁包厢里好像有人打起来了。” “是什么人?” “不知道,说的不是汉话,叽里呱啦的听不懂。” 楚宁起身开门,凑着耳朵仔细听了起来,突然他接连听到几句‘思密达’,难道对面的是高丽人? 接跟着,就听见叮叮当当的兵器交接声响起。 东子这时已经拔出佩剑,握在手中,目光依然盯视着对面: “大人,要不我先掩护你和公孙先生撤退?” 楚宁摆手道:“我就是铜雀楼的东家,我还能撤到哪里去。” 说着他看了一眼公孙伯马,转对东子叮嘱一句: “你在这里保护公孙先生,我过去看看。” “大人,对面情况不明,还是让我去?” 楚宁不依他,拔出佩剑握在手中,然后朝着对面的包厢房走去。 可楚宁刚走不久,公孙伯马也招呼一声东子,二人紧紧跟了上去。 楚宁才刚走到包厢房门口,就看见地上已经躺着一人,穿着高丽国服饰,房子里还有四五人在打斗,其中还有两个蒙面人。 这时一人眼看楚宁出现,把剑就刺了过来。 楚宁虽然只有右手可以活动,也早已注意到了对方的攻击,挥出一剑将其挑开。 随后身子一旋,来到那人身侧,一道诡异的剑光划过,反手一刺,直接从那人的后背刺入。 “啊?叽里呱啦,叽里呱啦思密达!” 不知道这家伙在说个啥! 噗嗤~~~ 楚宁便又快速拔出佩剑,那人几乎都没来得及反应,便中了一剑,直接躺倒在地。 身上一个卷轴直接滚落到了公孙伯马的脚边。 这时屋子里的人都是不明所以,不知道这怎么又出来一人。 两个蒙面人对视一眼,随后一人‘叽里呱啦’说了一句,便朝着窗户一跃,直接逃走了。 另一名黑衣人眼看刺杀不成,也放弃了刺杀,跟着朝窗户一跃。 这时楼下已经听到有在高声大喊: “快,把铜雀楼围起来,不得放走一个贼人!” 紧跟着,就听见有兵戈声响起。 看样子这是巡城司的官兵赶过来了。 楚宁有些疑惑,这巡城司的官兵来得也太快了! 不过现在总算是没有把事情闹大,毕竟这样刺杀的事情发生在铜雀楼,自己作为东家,可是需要一番交代的。 “大人,有官兵上来了!” 东子提醒一句。 这时公孙伯马似乎是下意识蹲了下去,一把将脚下的卷轴拾起,藏进了袖口中。 楚宁回头,果然就看见有几个官兵拎着佩刀冲了过来,竟是直接对着楚宁三人: “大胆贼人,还不赶紧放下兵器!” “混账!” 东子当即怒喝一声:“你特么狗眼看清楚了,谁是贼人?” 那为首官兵显然没想到这个人敢怒吼他,可他们也曾听说过这家酒楼背后的真正主人乃是京北大营的上将军。 这时隐隐已经猜到了什么。 楚宁收好佩剑,来到前面问道: “你们是巡城司的人?” “是。” 楚宁点头,又问:“你们都是徐炳坤的手下?” 那人听对方敢直接说出徐炳坤的名讳,自然已经猜到了这人的身份。 赶忙紧张的回道: “是。我们都是徐将军手下的人,不知这位大人是?” 楚宁脱口道: “我是京北大营上将军楚宁,刚才这个贼人意欲出剑行刺我,已被我杀了,其余贼人就在房间里,你们进去拿人?” 那领头人赶忙转身呵斥一句:“还举着刀干嘛,这可是康王府的驸马爷,赶紧进去拿人。” 说着又对楚宁施了个礼,进了包厢,把死了的人都一一抬到了楼下。 剩下的两个高丽人虽然没死,身上也中了一剑,赶忙抬去治伤了。 楚宁这时领着东子和公孙伯马也来到了一楼大堂,里面客人早跑光了。 “东家,你没事?” 赵发财一看见楚宁,赶忙过来问候一句。 “我没事!” 楚宁也是关切的问道:“你们呢,店里没人受伤?” “没人受伤!只是……” 赵发财欲言又止。 “怎么了?” 赵发财重重叹息一声道: “这帮家伙一听楼上打起来了,还没付钱呢,全都跑了!” 楚宁:“……” 特么的! 第560章 蒙面人的身份!(元旦快乐呀!!!) 不多时,徐炳坤也赶过来了。 一眼看见楚宁,还吊着一支手腕挂在脖子上,冷冷笑道: “哟!这么巧,驸马爷回京了?” 面对徐炳坤的冷嘲热讽,楚宁当然不在意。 自己能娶到延庆公主,那在京都不知得罪了多少王公贵族的公子少爷。 甚至可以说,楚宁已然成为了同辈青年才俊们最嫉妒的人。 可楚宁不在乎! “怎么着?徐大人,要我陪你们走一趟吗?” 毕竟事情发生在铜雀楼里,而且自己还杀死一个人。 不过徐炳坤已经听了手下人的汇报,这是出于情急之时出手自救。 “驸马爷就不必了,谁敢劳驾您啊!” 徐炳坤说着,转对身后那领队怒喝道: “逃脱了几个贼人?” “回大人,一共跑了两个,已经派人去追了。” “混账东西!” 徐炳坤直接朝那领队猛踢一脚,像是出了一口气,这才转对楚宁说道: “驸马爷,现在发生了刺杀高丽官员的大案,贼人是从你这里跑脱的,若是有什么消息,还请一定如实相告。” 徐炳坤这话说得是含沙射影,一听还以为楚宁是在包庇藏匿罪犯呢! 可楚宁当然不会接招,笑着说道:“当然!我也是朝廷的人,若是知道贼人的下落,一定如实相告。” “哼!走!带着人,立刻全城缉捕。” 说罢,当先走了出去。 领队见状赶忙对着楚宁行礼,领着人追击贼人去了。 他们很显然更在乎楚宁驸马爷的身份,而不是京北大营上将军的身份。 没法子的事,谁叫自己是康王的女婿,皇上的亲妹夫呢! 至少在跟康王翻脸前,这层关系足以让楚宁在京都横着走。 官兵走后,楚宁让赵发财招呼店员把二楼打扫一遍。 至于逃单的顾客,记得住的,下次让他给补上。 如果想逃单的,就让他们好好想想在铜雀楼吃霸王餐的后果。 赵发财明白东家话里的意思,点点头,如释重负的招呼店员干活去了。 楚宁原本还和公孙伯马在商讨施救王潜的事,可谁知被这突来的事件给打断了。 现在索性也吃饱了,楚宁就叫上公孙伯马到后院去喝茶详谈。 在离开京都前,楚宁也只得安排公孙伯马在铜雀楼入住。 自己虽然还有一个宅子,可那里太过僻静,也没多少人防护。 铜雀楼毕竟还有赵发财和一众店员,吃饭这些也更加方便。 而且最主要的,这里还是楚宁在京都的信息情报站。 “公孙先生,暂时就得委屈你住在这里了。” 楚宁颇有些不好意思。 “大人太客气啦!” 公孙伯马爽朗笑道:“想来在下不过一介寒生,飘零几年也是无所事事,直到遇上大人才有了立锥之地,大人以后断然不要再说这样见外的话。” “好!我们都是性情中人,以后就别搞这些虚里唧的了。” 楚宁和公孙伯马回到后院,正要推开房门时。 突然,侧边冲出来一名蒙面刺客,一把匕首直接逼在了公孙伯马的脖子上。 楚宁哪里想得到还有这一出啊! 这个蒙面人,显然是刚才从窗户逃出去的那人,看来是因为官兵追来,他没有机会逃脱,就躲进了后院。 “兄弟,千万不要激动,有什么事咱们好商量。” 楚宁连连安慰着蒙面人,让他千万别冲动。 可谁知,楚宁话音落下,就听见蒙面人开口说些什么叽里呱啦的话。 这是高丽话? 可楚宁哪里听得懂啊! 要说和雷德蒙飙几句‘阴沟里洗’他还能对付,可这思密达他真是一句也整不会。 等等。 刚才光顾着听蒙面人说话了,楚宁这才想起,这家伙好像是个姑娘? “你会说汉语吗?” 那蒙面人这时很是犹豫的想了一会儿,然后轻轻点点头。 “你会说汉语啊,那就好办了!” 楚宁想着这姑娘既然要刺杀的是高丽官员,那就应该与唐国无关。 “你手里这位是我朋友,如果你想挟持他逃出去,可能性不大,不如换成我,我来做你人质,好?” 公孙伯马一听,立刻劝谏道: “大人,万万不可啊?” 楚宁刚要再说话,那蒙面姑娘立刻问道: “你是唐国的官员?” “是。”楚宁直接回道,“在下楚宁,是京北大营的上将军,所以你挟持我估计更有用一些。” “我……” 那蒙面姑娘刚想要说话,可突然身子一软,直接摊倒了下去。 楚宁见状一把将公孙伯马拉了过来,护在自己身后,双眼直直地盯视着躺在地上的蒙面人。 看样子,这是晕过去了? 楚宁来到近前,先一脚将地上的匕首踢到一边,再缓缓蹲下身子,揭开蒙面人脸上的黑布。 好嘛! 这不是个姑娘又是什么? 公孙伯马这时也走了过来,在楚宁身后说道: “大人,这姑娘受伤了。” 楚宁嗯了一声,也发现这姑娘胸口处衣服已经被划破,有血渍涌出,明显是刚才打斗时留下的伤口。 “大人,我看这件事不简单啊!你准备怎么办?” 公孙伯马提醒一句,想要看看楚宁的打算。 楚宁想了想说:“先救人,来,搭把手,把她抬到我房里去。” 公孙伯马也没有多想,应了一声,就和楚宁一起帮忙把人抬进了屋子,放到了床上。 现在有些棘手的是,这姑娘应该是高丽人,而且还是徐炳坤想要抓捕的贼人。 这次一共逃出去两个,这便是其中一个。 要想解开今晚刺杀的案情,这姑娘将会是唯一的突破口。 可眼下这姑娘昏迷中,好些事情也问不出来。 “公孙先生,关于这蒙面人的事,就你知我知,不要再告诉第三人。” 面对楚宁的嘱咐,公孙伯马重重点头认可。 现在没把今晚的刺杀事情搞明白前,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那大人,这姑娘受伤了,总得先医治才行!” “这样,你让马三去药铺里抓些药,就说我要换伤口用的,刀伤箭伤的要都抓些回来。” “另外,打点热水,再把醉仙酿白酒拿来,还有针线,多拿些棉花和纱布。” 公孙伯马知道,现在不敢让大夫上门,也只有抓药回来医治。 “可大人,这是一位姑娘,咱们谁跟她治伤啊?” 楚宁想也不想说:“这事我一人弄不了,得咱们两个一起!” 公孙伯马:“???” 第561章 救死扶伤,才是第一位! 毕竟是读书人啊! 深受儒家思想的约束,公孙伯马一向看起来十分稳重的,可在这时竟显得扭扭捏捏起来。 楚宁没有法子只好让他用手摁住姑娘,自己也是取下左手的吊带,准备亲自上手。 没法啊,自己也不是医生,可这姑娘的伤口还在流血,再不止住的话,只怕今晚都熬不过去,必死无疑。 死马就当活马医! 于是楚宁决定亲自动手。 用剪刀慢慢裁去姑娘身上的衣服,然后用力撕开,顿时露出白雪一样的肌肤。 然后还有一条红肚兜,竟是如此突兀而又醒目的摆在眼前。 “呀呀呀~~~” 公孙伯马下意识的扭头转身,人却还死死扶住姑娘的双肩。 “大人!我可什么也没看见啊!什么都没看见。” 楚宁有些想笑,公孙伯马这家伙真是受礼教迫害太深了。 可现在他也有些为难,这姑娘还在昏迷中,若是不救只有等死。 可若是出手相救,就得扯开红肚兜,为她清洗伤口,还要缝线,难免就会有冒犯之处。 就在楚宁思虑之际,公孙伯马又忍不住开口了: “大人,咱们这样未经姑娘允许,可是违背礼法啊!” 楚宁听闻,顿时就下定了决心,大义凛然道: “救死扶伤,才是第一位!这个罪就让我来担!” 公孙伯马皱了一下眉头,竟是无言反驳。 楚宁不再犹豫,伸手慢慢扯开红肚兜,然后开始检查伤口。 直到这时楚宁才发现,这个姑娘生得特别好看,小小的脸盘,就连嘴巴也显得小巧精致,只是因为失血已经脸色变得极其苍白。 年龄估计也就十六七岁,正是青春少女最好的年华。 楚宁看着这人生最美好的胴体,心中唏嘘不已。 可不能就这样死了啊! 这么好一个姑娘,人生该有多遗憾呢! 慢慢的用热水轻轻擦拭着姑娘伤口周围的污渍,楚宁这时候仿佛已经化身为一名医生,对于眼前的景象也并没有生出邪念,只是觉得很美。 “公孙先生,你把她肩膀按住了,我要清洗伤口了。” 说真的,现在楚宁额头上汗水都冒了出来。 倒不是因为风景宜人而显得激动,而是紧张。 他真的不愿意这样一个姑娘就此而死去。 只是他现在也搞不懂,这样年轻貌美的姑娘,为何会做出行刺高丽官员的事情来。 很多事情,还得等她醒来后才能解开谜题。 “大人,你动手,我已经摁住了!” 公孙伯马双手使上了力,可整个脑袋还是扭到了一边,其实楚宁看得出他因为保持这个姿势已经很难受了。 可这家伙就是一动也不动,大有柳下惠坐怀不乱的恒心。 听了公孙伯马的话,楚宁准备倒白酒消毒伤口了。 他知道,这一倒下去绝对会把姑娘直接给疼醒,但没办法,这样的外科手术不可能打麻药,只有硬上了。 “我来了哈!” 楚宁说完,慢慢的把白酒倒在了姑娘的伤口上。 “啊!” 果然,姑娘整个人突地因为疼痛刺激,一声凄厉的喊叫声随之响起。 楚宁将早已备好的棉布条,直接一把塞进了姑娘的口中。 “公孙先生,摁住了!” 楚宁赶忙招呼公孙伯马把姑娘摁住,这样子倒像是搞得两人在做什么坏事一般。 “我摁着呢,这姑娘劲可真大!” 姑娘恢复了一点意识,惊恐地看着楚宁,猛地挣扎起来。 楚宁想着可不敢让她乱动,连忙出言安慰道: “姑娘,你别怕,我们是在救你,你把布条咬紧了,我给你消毒伤口。” 公孙伯马本就是个书生,没多少力气,这时候早累得满头大汗,可又不敢松手。 只得死死地摁住姑娘双肩,嘴里还在不停的念叨: “姑娘,我们这是在救死扶伤,你不要怪我们啊!” 楚宁懒得管他,又把白酒朝着姑娘的伤口倒去。 “呜呜~~~!” 姑娘再次被疼得呜咽起来,一行清泪哗啦啦流了出来,挣扎了几下,便又再次昏迷了过去。 楚宁也是看得心疼,可手里动作依然没有停歇。 “公孙先生,你继续摁住了,我要开始缝合伤口了。” “大人啊,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干过这样的事情哟!” 公孙伯马都带着哭音了。 楚宁没有理会,开始把针放在火上烧了一会儿,又把放在白酒里的棉线穿好,然后深吸一口气,就开始了缝合伤口。 这时的姑娘虽然在昏迷中,可当楚宁下手缝合伤口时,身子仍在不住地颤抖,可现在总算是处于平稳中,楚宁趁机加快了速度,尽快完成了缝合。 索性的是,在最后完成缝合伤口的过程中,这姑娘没再怎么动弹,否则这伤口搞不好还得崩开,造成二次伤害。 做完缝合手术,楚宁手上已经全是血渍,就在热水里洗了手,又让公孙伯马拿着剩下的半坛子白酒冲手消毒。 把屋子里的废弃物都给收拾了一番,楚宁这才领着公孙伯马出了屋子。 “大人,你说这姑娘能活过来吗?” 来到门外,公孙伯马就忍不住问道。 楚宁摇摇头说:“这个我也说不好,就看她的造化了。” 这种外科手术,若是放到后世只能说是小手术,可在这个时代,一场感冒都可能要人命。 所以楚宁只能这样说,可在他心里当然是希望这位高丽姑娘能够活下来的。 “对了,公孙先生,你看刚才看见没,这姑娘脖子上带着一块玉牌,看样子不俗,想必不是平常人家所有的。” 公孙伯马一听,两眼瞪得好大,义正言辞的说: “大人,刚才我可是一直扭头一边的,而且还始终闭上眼睛的,我可啥也没看见啊!” 楚宁白了一眼,有些无语,这不是我想表达的关键好? “公孙先生,我相信你是一个正人君子,可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这姑娘身份恐怕不简单啊?” 提到这个,公孙伯马突然想起什么来:“对了,大人,刚才楼上刺杀现场,我在地上捡到一个东西。” 这一说立刻引来楚宁的好奇: “啥啊?” 公孙伯马这时才在袖口里,掏出一个东西: “这个……是一份卷轴!” 第562章 将计就计! 公孙伯马掏出一个卷轴,楚宁立刻领着他来到隔壁屋。 现在后院也就两间屋子,原本楚宁打算他和公孙伯马一人一间的。 现在高丽姑娘独占了一间,怕是一时半会儿也醒不来,索性也就不用去管。 只是楚宁打了招呼,让马三在外面把守着,没有自己的命令,其他人不得进来。 现在楚宁想着得先把这份卷轴搞清楚,说不定这里面就隐藏着今晚刺杀的秘密。 公孙伯马拿出卷轴递给了楚宁,楚宁没有接,而是让公孙伯马直接打开来看。 这便是对他的完全信任。 公孙伯马也不犹豫,小心翼翼地打开卷轴,然后看了起来。 脸上的神情渐渐变得凝重起来,等到看完后,才看向楚宁说道: “大人,这上面写的竟然是高丽使团敬献给康王的贺礼?” 说完,递给了楚宁: “大人,你来瞧瞧!” 楚宁接过也是快速的看了起来,果然这上面记载的全是一些名贵的贺礼。 落款竟是高丽国王王昭。 嗯? 楚宁明明记得高丽国王不是姓李吗? 好像是叫李平成来着。 而王潜的正室安贞公主,就是高丽国王李平成的女儿。 这怎么突然又姓王了。 “等等……” “大人,怎么了?” “我想起一件事。” “哦,何事?” 楚宁这时想起来一件事。 当初他和雷德蒙曾在梨泰园遭遇过一次暗杀,当时也是因为高丽国内乱,国王李平成派遣使者入京向先帝敬献礼单,并上书唐国朝廷出兵高丽平叛。 王昭得知此事后,派出刺客前往京都刺杀入京使者。 “大概是在去年三月中旬的时候,高丽国内发生了动荡,大将军王昭与国王李平成意见分歧,王昭想要另立元圣王为国君,而他自称摄政王。 当时国王李平成派遣使者入京向当时的先帝敬献礼单,并上书朝廷出兵高丽平叛。 王昭得知此事后,派出刺客前往京都刺杀入京使者,那一次我和雷德蒙大人就在梨泰园吃饭,也差点惨遭毒手!” 公孙伯马听后沉吟半晌,问道:“后来这事怎么处理的?” “当时我也捡到一个卷轴,上面也是写着敬献给康王的礼单。 可当时韩国舅的权势极大,与康王明争暗斗,我便把卷轴交给了范畴,让他转交给了武安侯王潜。 我们商议一番后,便把卷轴让雷德蒙转交给了当时还在京兆府当差的马常波。 最后先帝下旨彻查此事,可最终却是不了了之,就连训斥康王越制的话都没有。” 公孙伯马沉吟颔首: “如此看来,这件事等于说先帝已经默认了。” 当时朝中很多官员都知道,高丽国大将军王昭与康王私下里有所联系。 可现在居然是这位王昭做了高丽国王,又再次给康王送来贺礼。 想到这里,公孙伯马似乎已经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完全想通了。 爽朗一笑,只听公孙伯马说道: “我现在大概已经猜到康王为何要打压武安侯的原因了。” 楚宁顿时来了精神,立刻问道:“快说。” 公孙伯马道:“说起来,武安侯乃是高丽国王李平成的女婿,现在高丽国再次发生了动乱,大将军王昭谋取了政权,他派使团到唐国敬献康王贺礼,肯定是想让康王出面,祈求得到唐国皇上的认可和册封国书。 而这件事王潜当然不会答应,他一定会极力反对,可他手中有兵权在手,康王自然也得忌惮他,于是就事先计划好了,搞出了现在这些事情,陷害武安侯入狱。” 楚宁点点头,也算是听明白了公孙伯马话里的意思,可很快又想到什么: “可这样一来对康王有什么好处,难不成就为了得到这些贺礼不成?” “当然不是!”公孙伯马道,“大人试想,这如今的高丽国王曾经不就是个摄政王吗?而康王现在的身份与他相比,岂不是有异曲同工之处?” “对啊!” “这是其一。” 公孙伯马继续说道:“在我看来,康王愿意接受王昭的贺礼,二人私下有往来,说明王昭就是拥护康王的,有了这些外部势力,康王的权势自然更大了。” 楚宁也是十分赞同:“这个康王真是为了权势,无所不用其极,也不知道他暗地里答应了人家什么,估计连卖国的事都干得出来。” 公孙伯马对楚宁的话一点也不觉得震惊,他早在庆州府时,就曾在康王府里做过文书,对于康王的野心他显然是早就看出来了。 不过如今康王能够一步一步走到权利的巅峰,也可以看出,这人却是非常人所能企及。 “现在看来,隔壁房间里的姑娘一定是高丽国王李成桂派来的人。” 楚宁沉吟了一下,笑道:“是啊,去年是王昭用了刺杀的手段搅局,今年就换成了李成桂来搅局。只是去年是我和雷德蒙,今年是我和你,这参与其中的人始终有我,这可真是没有天理啊!” 说完,还不住晃头叹息起来。 “说明大人绝非常人也!” 这时公孙伯马安慰一句,也是哈哈大笑一声:“说来这件事还好是被我们遇上了,这可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啊!” 楚宁眉头皱了皱,不解的问道:“怎么说?” “大人试想,这高丽国王王昭派使团入京,居然没有先找皇上,而是让使团给康王送上了一份大贺礼,这摆明了就是对唐国皇上的不尊,再有这康王此举分明就是僭越啊!” 与楚宁交换了一个眼色,公孙伯马继续说道:“咱们只要把这个罪证抓在手里,便是抓住了康王的一个把柄,把事情宣扬出去,让世人明白康王勾结外贼,定然陷他于不义。” 楚宁听闻心中有了几分计较,可一想到康王和李贤的关系,又觉得这件事搞不好又是先帝李淳当年那样,会不了了之。 公孙伯马似乎是瞧出了楚宁的忧虑,宽解道: “康王虽是当今皇上的生父,可始终君臣有别,如果这件事暴露出去,康王的狼子野心便是昭然若揭了,所以这件事咱们不能走朝堂这条路,否则折子一定会被康王给淹了。” 楚宁想了一下: “如何做?” 公孙伯马肯定道:“发动仕子闹事,让仕子们去做。若是此事曝露出去,以此作为要挟,我料想,武安侯虽不能官复原位,但至少可以救下他一命。” “好!” 楚宁立刻想到一个人:“我这里倒有一个最佳人选。” 第563章 救死扶伤而已! 夜已行深。 楚宁只觉得疲惫感阵阵袭来。 现在自己的屋子被高丽姑娘占据了,今晚他也只得和公孙伯马同塌而眠了。 想来距离上次同塌而眠,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 不过临到睡前,楚宁还特意来到自己的屋子里看了一眼,高丽姑娘仍在处在沉睡中,此时脸上的血色已经恢复了不少。 整个人呼吸也开始变得平稳下来。 楚宁这才回身到了隔壁屋子,发现公孙伯马已经暖好床了。 也不由他答不答应,楚宁直接上了床,两人又来了个促膝长谈。 公孙伯马很是不能理解,这位大人,咋就那么喜欢与人促膝长谈呢! 聊了整整一夜,楚宁几乎没怎么合眼,像是有说不完的话。 到最后,基本就只听见楚宁一个人在说一个人在答。 临到后半夜,才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楚宁让人把早饭直接送到后院,刚和公孙伯马吃着早饭,就听见屋子里有咳嗽声传来。 楚宁连忙跑进去看,就看见高丽姑娘已经醒了,双眼十分戒备地盯着楚宁,想要做防守,可发现似乎自己又动不了身。 “你总算过了死门关了,接下来好好休养!” 姑娘没有说话,还是直直地盯着楚宁,沉默了片刻,她用汉语问道: “是你救的我?” “对的,你别客气,救死扶伤而已!” 楚宁说得是义正言辞,可高丽姑娘的目光倏地犹如一柄尖刀刺了过来: “那我的衣服也是你脱掉的?” “啊,这个……” 楚宁极力想着措辞,“其实我主要是想着救死扶伤去了,就没有在意那么多细节,你请见谅。” 高丽姑娘气得俏脸通红,一时激动,伤口的疼痛竟是让她生生流下了眼泪。 楚宁当然明白,这姑娘是因为自己的清白遭到了委屈而流泪。 可事急从权,当时他也是没有法子的事。 “姑娘,你别生气了,大不了等你好了以后,我也让你脱一次衣服,咱们算扯平了。” “登徒子!” 姑娘听闻忍不住呵斥了一句,可越是如此,她的脸色更红了。 公孙伯马就在屋外趴窗户,听着两人的对话,嘴角忍不住直抽抽,这位大人,可真会开玩笑。 “好了!该让我查看一下伤口了,该换药了。” 楚宁说着已经在桌上拿起了纱布和金疮药,慢慢踱步走到姑娘面前,准备就要动手扯开她的衣服。 姑娘瞬间就像是一只被惊吓的猫,想要蜷缩在一起。 “你别害怕,我要想杀你,昨晚就不会救你了。” 楚宁安慰一句,还以为她是担心这个,可谁知,只听姑娘说: “你个登徒子,还想占我便宜不成,我不会让你看的。” 楚宁有些窘态,憨憨一笑道: “姑娘你误会了,其实我是一名大夫,你昨晚的伤就是我给你包扎的,如果现在又换个人,那你岂不是还要吃亏一次吗?” 姑娘听闻后,沉吟了片刻,脸色稍稍舒缓下来,似乎觉得楚宁说的话也有一些道理。 反正昨晚都被他看过一次了,无妨再看一次,总比好过再换一人! 索性,她慢慢闭上了眼睛,就当自己看不见,也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楚宁觉得这姑娘还挺好玩的,既然对方已经认可了,他也没再多犹豫,连忙小心翼翼地撕开带有血渍的纱布,用温盐水轻轻擦拭伤口,然后重新上了金疮药。 又把新的纱布重新包扎一遍,整个过程中姑娘虽然闭着眼睛,可楚宁看得出她是在强忍着疼痛,眼角都有清泪流淌。 这一幕倒是让楚宁挺感慨的。 一个小姑娘,在异国他乡承受了这么多,想起来,何尝与自己的境遇不是有些相似呢! 包扎完毕,楚宁又把熬好的粥端了过来: “既然你醒了,想吃点东西吗?” 姑娘沉默,摇头。 “那行!你先好好休息,我就先走了。” 楚宁起身,准备离开。 “等等。”高丽姑娘叫住了他,“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叫楚宁。” “你就是楚宁。” “怎么?你知道我?” “京都里谁不知道你啊,即将成为朝廷的驸马爷了!” 楚宁扶额,看来自己的婚事已经闹得满城皆知了。 “那行!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高丽姑娘点点头,就在楚宁即将离开时,又忍不住说道: “我叫李幽若,谢谢你救了我。” 楚宁摆手说道:“不必客气,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 李幽若沉默了一会儿,再次问道: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救我呢?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企图?” 楚宁先是一愣,继而扬长大笑起来,看来这姑娘涉世未深啊! 也不知道怎么就会走上了刺杀这条路。 “李姑娘,你别多想了,现在最主要的是好好养伤,我这里还是比较安全的,等你伤养得差不多了,我们再好好聊聊。” 楚宁乐呵呵地说着,又指了指桌上熬的粥,再次问道: “你确定现在不想吃吗?那我就带出去了。” “等等。” 李幽若轻轻喊了一声:“我饿了!你……可以喂我吃吗?” 现在她这个样子,肯定靠自己吃粥是不现实的。 可肚子也是饥饿难耐,早想吃东西了,只是迫于女儿家的矜持,她不好直接说。 “可以啊!” 楚宁并不太见外,把粥端在手中,还是热嘟嘟的恰好到了进食的温度。 于是他就直接在床沿边上坐下,用勺子沿着米粥的边沿轻轻一刮,顺势就递到了李幽若的嘴边。 这姑娘最初还有点不好意思,可她却是饿得不行了,也顾不得了,大口大口地吞咽起来。 楚宁都觉得自己喂食速度够快的,可似乎也比不上李幽若吞咽的速度。 一碗白米粥很快便被吃了个精光。 “怎么样?要不要再来一碗?” “不用了!”李幽若轻轻摇了摇头:“我已经吃饱了,麻烦你了。” “那行!有事叫我,我就在隔壁房间!” 楚宁招呼一声,端着粥碗,随后出了房间。 李幽若看着楚宁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抹疑惑。 传闻此人言行举止大大咧咧,看似粗鄙,实则不然。 而且她发现,对方似乎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讨厌。 只是让李幽若想不明白的是,这个楚宁不是即将成为康王的女婿吗? 可他为何要救自己? 第564章 我想求你一件事! 楚宁开门走出,就看公孙伯马正趴在窗前,笑道: “别偷听了,随我喝茶去!” “诶!好勒!” 公孙伯马有些尴尬的站起身回了一笑,跟着楚宁进了房间。 楚宁亲自打开火炉,烧了水,泡上茶。 二人喝着茶水,只听公孙伯马有些不解的问道: “大人,你为何不直接问那姑娘身世,还有此次刺杀的缘由?” 对于这个楚宁当然早就想过: “这件事不急!等她休养好些,我再详加询问,到那时想必她也对咱们更加信任了。” “那大人接下来准备怎么办?”公孙伯马忧虑道,“若是被人知道大人收留了刺客,想必也会受此牵连。” “不瞒先生,我现在最好奇的就是这姑娘的身份,会不会是高丽皇室成员?” 公孙伯马颔首道:“倒是有这个可能,若是这样,搞不好还得和武安侯牵连上关系。大人,此女更不可久留啊!” “你什么意思?难不成要我把她交给徐炳坤吗?” “不不不,这样做当然是有些不太仁义,我的意思是把她送回高丽去。毕竟这是高丽的内政,咱们不好多加参与。” 楚宁想了想说:“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这件事牵连着康王,而若是真让康王与高丽新任国王王昭有所勾结,这对我们以后的发展不利啊!” 公孙伯马一下子想到了什么:“大人是说辽东腹背受敌的事?” 楚宁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承认了这个事实。 高丽就位处辽东以东,算得是辽东的近邻,若是真让唐国朝廷承认了王昭的国王地位,那无疑就会把康王和高丽绑定在一起。 以后即便楚宁到了辽东地界,也等于说康王在他身后安插了一颗钉子,所以肯定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必须赶在奔赴辽东之前,就拔掉这颗钉子。 而且以后还必须拉拢高丽,作为拥护自己的后方。 作为一个穿越者,楚宁深知高丽是一个盛产铜矿的地方,而倭国又是盛产银矿的地方,这些都将是重大的战略资源。 所以楚宁肯定不会放过这绝佳的机会,必须得好好利用起来。 “可是大人,如今李氏政权已被王昭推翻,李成桂虽然还留有子嗣,可终究已是乌合之众,如何还有利用价值?” 楚宁当然不会这样想,要知道,在后世社会里,有多少流亡政权。 就拿二战时来说,欧洲大部分国家都被占领,其政府官员只得外逃国外,组成临时政府,然后继续与侵略者作斗争,并在国内建立和发展出势力,最终得以复国。 所以说,流亡政权这在战时是一种极为常见的状态。 因而在楚宁看来,这在后世有过许多可以借鉴的真实案例。 说得直白些,就是扶持一个代理政权,用来对付于本国利益不相符的政权。 “公孙先生,你别看李成桂不在了,可他的子嗣还在,那些忠于他的官员也还在,咱们只要找到他的子嗣,暗中扶持他做代理人,以后咱们去了辽东发展,便可以从中渔利啊!” “秒啊!”公孙伯马顿时赞叹一声:“大人所思,伯马远不及也!只是这代理人一词该作何解,还请大人示下。” “代理人,意思就是指在某事上代替或代表某人行事的人。在这里,我们可以理解为在辽东地区,扶持李成桂的子嗣作为高丽的代言人,代替我们行事。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在高丽国内部安插一颗钉子,为我们辽东地区的发展提供保障。” 公孙伯马听后,不禁感叹道:“大人真是高瞻远瞩啊!这样一来,大人不仅可以在高丽国内部安插眼线,还可以利用高丽的资源,为我们在辽东的发展提供极大的便利。如此一来,大人所担心的康王在辽东的后方威胁,也就不复存在了。” 楚宁点头微笑:“正是这个意思。所以现在我们首先要找到李成桂的子嗣,暗中扶持他成为我们的代理人。这样,我们在高丽国内部就有了自己的人,对于我们的发展来说,这可是极为重要的一步棋。” 公孙伯马也深知此举的重要性,他心中不禁对楚宁的远见卓识佩服得五体投地。 两人就辽东今后的发展问题交换了一些意见,所幸楚宁所提出的一些战略发展,都被公孙伯马深刻赞同。 临到中午,楚宁这边刚和公孙伯马吃了午饭,便又亲自把午饭给送到了李幽若房中。 或许也是因为早就饿了,李幽若这时瞪着个圆圆的大眼睛,就直直盯着门口方向。 见到楚宁进来,手里还端着吃的,立刻就忍不住吞咽起来。 楚宁知道,这姑娘是真饿了。 早上就吃了一碗白米粥,习武之人这点食量哪里够吃的。 “醒了?刚好,我特意让厨子给你做了两个清淡的菜,你就吃了再休息!” 说话间,楚宁已经把饭菜放在了小桌上,又把小桌端到榻前。 这才问道:“需要我喂你吃吗?” 似乎是很随意的一问,可竟让李幽若脸颊红了个通透。 摇摇头,用汉语回答说:“我右手可以的,谢谢你!” 说完又是深深的点头一揖。 这搞得楚宁很不习惯,索性也就不再说话了,把筷子直接摆到了她的身前等她自己吃。 李幽若看样子是真饿了好久,几乎是不停歇的一口气就把楚宁带来的饭菜都吃了个精光。 这两次相处下来,李幽若显然对楚宁已经放低了戒心。 楚宁也不急着追问她的身份,就连她为何要行刺杀的事也不问,这种事主动反而会让人有戒备心理。 “饭菜还合胃口?” “嗯,非常好!谢谢你的款待。” “客气!还需要吗?” “不用了,我已经吃得很饱了!” “那行,我把碗筷收了。” 眼看李幽若吃好,楚宁直接收碗准备走人。 就在这时,只听李幽若突然开口说道: “楚大人,我想求你一件事,不知可不可以?” 楚宁暗自嘀咕一声,看来这姑娘是准备有话要说了。 “好啊!你先说说看。” 李幽若停顿了小片刻,似乎在做某种挣扎,最后一咬牙,还是决定说了出来: “其实我是高丽国王李成桂的女儿,我想求你救救我的哥哥。” 第565章 公孙先生的女朋友! 李幽若神情悲戚地望着楚宁,语气里满是恳切的请求。 她知道,眼前的这位楚大人虽然年纪轻轻,但却是大唐朝廷中一位极具影响力的大臣,他的智谋和手段都是她所钦佩的。 同样的,楚宁在听到李幽若的话后,也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早已经猜到李幽若的身份不简单,但没想到她竟然是高丽国王李平成的女儿,这让他对她的事更加好奇。 “你的哥哥?他怎么了?” 楚宁沉声问道。 李幽若咬了咬嘴唇,似乎心中还是有些犹豫: “我哥哥乃是高丽国的世子,但因为王位的争夺,他被大将军王昭陷害,这一次刺杀之事就是他安排的,但现在我和他分开了,我很担心他的安危。” 楚宁听后心中一惊,他万万没想到,一个王子居然亲自上阵行刺杀之事,看来这兄妹二人也真是穷途末路了。 不过在楚宁看来,这件事情想要做起来却有些棘手。 因为此事非同小可,如果处理不当,可能会引发两国之间的战争。 “李姑娘,我了解你的请求很重要,但是我必须告诉你,这件事涉及到大唐和高丽的zheng治纷争,而我作为大唐官员,自然不能轻易插手。” 楚宁语气严肃地说道。 李幽若听后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她并没有放弃: “我知道楚大人是聪明人,一定有办法救我哥哥。我求你了,只要你救出我哥哥,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 楚宁看着李幽若坚定的眼神,心中不禁有些动摇。 思考了片刻,楚宁终于下定决心:“好,我会尽力想办法解决这件事情。但你必须把这件事的前后因果全部告诉我。明白吗?” “嗯!”李幽若听后眼中闪过一丝感激的光芒:“谢谢你,楚大人。” “你哥哥在哪里?”楚宁问。 李幽若道:“自刺杀一事后,哥哥为了掩护我,把官兵吸引走了,如果他现在逃出城去,应该会在京都西城门外五十里的一个小镇,名叫灵台小镇,在哪里能够找到他。” 楚宁嗯了一声,点头答应下来:“你哥哥叫什么名字?” 事到如今,李幽若也没有再好隐瞒的了。 眼下的局势哥哥落入官兵手里,肯定会被送到王昭手中,可身边这位唐国官员似乎成了她兄妹唯一的救命稻草。 于是,李幽若想也不想说:“我哥哥叫李敏哲。” 楚宁道:“你们兄妹为何要刺杀高丽官员?” “他们都是乱臣贼子,是王昭那狗贼派往唐国的使者,准备向唐国皇帝陛下上表称臣,如果皇帝陛下承认了他们,我父皇将九泉之下死不瞑目了。所以哥哥才组织了刺杀一事,想要阻止他们上表。” 原来如此,看来和楚宁预想的几乎一致。 楚宁又道:“我派人去找你哥哥可以,但他如何会相信我?” 李幽若想了想,抬手在脖子上取下一块吊坠:“你把这个给他看,他就会明白的。” 楚宁接过玉佩吊坠,这正是昨晚他为姑娘疗伤时看到的。 “好!你就在这里好好休息,我会即刻派人去找你哥哥。” 楚宁说罢,正准备起身向屋外走去。 可很快又想起,这样去找人根本也不认识啊! “对了,李姑娘,你可有你哥哥的画像之类的?” 李幽若摇了摇头:“这个我没有。” “那要不你给我大概描述一下他的长相,我把他记下来,比如身高、体重,然后脸型啊这些的,你能想得到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都请告诉我……” 这时,楚宁只听到外面闹哄哄的声音传来。 可是又听得不是很真切。 于是楚宁索性就没再多管。 “好!我哥哥身高和你差不多,体重比你偏旁一些,然后……” 李幽若正一一诉说着自家哥哥的外形,而此时,前堂延庆公主已经找上门来了。 “楚宁,你跟我出来!” 李香兰嚷嚷着冲进了铜雀楼。 原本她还在楚宁醒来后,想着去看望他,可谁知被拒之门外。 现在竟然是直接回了京都,却不打一声招呼。 李香兰得知消息后,立刻就赶了过来。 赵发财哪里敢阻拦啊,赶忙躬身低头迎着这位小祖宗。 “你们东家呢?” 赵发财不敢说出楚宁在哪,可他可以用手指啊,于是李香兰就看见赵掌柜的手指伸向了后院方向。 毫不犹豫,李香兰直接就朝后院去了。 仅仅几个箭步,李香兰便来到了后院,然后就看见楚宁所在的房门关着。 来到近前,眼前公主连门也不敲了,直接一门推开房门。 刚要开口喊一声楚宁,可谁知,就看见床上躺着个姑娘。 而楚宁,正坐在姑娘旁边的塌上。 “好你个楚宁,你居然在屋里藏了个姑娘,我要杀了你……” 延庆公主当即就误会了,怒气冲冲,拔剑相向。 李幽若被吓了一跳,以为自己的身份被暴露了,满脸紧张地看着眼前的延庆公主。 楚宁则是一脸无奈,赶紧拦住了冲动的公主,解释道: “公主,你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延庆公主气得直跺脚:“姑娘都躺你床上了,你还要怎样解释?” “你先别冲动啊!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楚宁脑瓜子高速转动起来,“公孙先生,你还躲在门口干嘛,还不进来解释清楚。” 自延庆公主怒气冲冲进了后院,公孙伯马就已经知道了,看着她进了屋子,早就猫在门口看热闹了。 楚宁一眼瞄住了他,只要把他拉出来垫背了。 李香兰回头,果然就看见门口站着一人,这人她还曾经在庆州王府里见到过: “你不是那个公孙伯马吗?” “小生正是公孙伯马,参见公主殿下。” 说着浅浅行了一礼。 李香兰似乎一下被转移了注意力: “你和楚宁还认识?” “回公主殿下,小生曾在青山县待过,有幸结识了楚大人。” “哦!” 李香兰微微颔首,终于想起了正题:“这姑娘是你什么人?” “她……” 公孙伯马一时语塞。 楚宁气急,直接脱口道:“回公主,这姑娘乃是公孙先生的女朋友……” 第566章 一通瞎扯! “对!她是我女朋友。” 公孙伯马抢过话头,反正他就是个挡箭牌,可千万不能让延庆公主知道李幽若的身份。 “女朋友?” 李香兰一脸狐疑地看着公孙伯马。 “这是什么关系?” “就是……” 公孙伯马哪里知道啊,结结巴巴地看着楚宁,只听楚宁脱口说: “就是和公孙先生是青梅竹马的关系。” 延庆公主看了看公孙先生,只见后者微微颔首。 又看了看李幽若,这时的李幽若也早已听出了这位就是大唐的延庆公主,康王的女儿,所以她更不愿意暴露自己的身份。 下意识点点头,便算是承认了这个关系。 延庆公主似乎也就没再多想,这看起来显然不是临时想到的,否则三人如何做到如出一辙。 顿了顿,李香兰又看向楚宁,不解的问道: “那她为何会在你房里?” “这个嘛……她……嗐!说起来,这姑娘也是我的一个远房亲戚,听闻我这不要结婚了吗?特地从青山县赶来京都的,可谁知,遭遇了蟊贼,受了伤,就暂时在我这里落脚……” 楚宁一通瞎扯,反正李香兰也不认识李幽若,糊弄一下应该没问题。 “可是她受伤,不是应该叫大夫诊治吗?怎么会在你床上啊?” 李香兰彻底糊涂了。 “已经叫了大夫诊治了,也都上了金疮药,我想着人家受了伤嘛,就把床让出来了,我和公孙先生住在隔壁屋子。” 听闻楚宁的解释后,李香兰愣了一下,怒气也渐渐消散开来。 就刚才这个时间里,她还是看得出这姑娘和楚宁似乎并不是她想象的那样熟识。 不过和公孙伯马更像是形同陌路的存在。 总之这气氛就很怪怪的,让她完全看不懂。 楚宁也真是无语了,原本让马三守在门外的,这家伙又不知道何时擅离职守了。 见李香兰的神情舒缓开来,楚宁趁势转移了话题: “公主殿下是来找我的吗?” 李香兰一下又脸色肃穆起来,鼻子里冷哼一声说: “你还好意思问我?我去京北大营看你来着,可你却找个理由搪塞我,要不是王府有人看见你入京了,我还不知道你进城了呢?” 这话楚宁一下就听出了端倪,与公孙伯马对视了一眼。 刚才二人都听得清楚,王府有人看见楚宁入京了。 想必这绝不是偶然看见的,而是专门有人在监视自己的行踪。 不过对于李香兰得知自己进城后,就想着来看自己,这一点还是很让楚宁欣慰的。 楚宁心中一阵感动,道:“多谢公主殿下关心。” 李香兰又问道:“对了,你这次回来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是要办什么重要的事吗?” 楚宁可不敢说是为了见公孙伯马才回的,笑了笑,说: “我也是临时决定的,还没来得及告诉公主殿下。这次回来主要是为了处理一些事情,过两天就准备回京北大营了。” 李香兰点了点头,道:“那你在这里多待几天,养养伤,我正好也有事要和你商量。” 楚宁一愣,大概已经猜到李香兰怕是想要和他商量婚礼的事。 于是便道:“那咱们去前堂说!公孙先生,好好照顾你女朋友。” 说完,还特意朝公孙伯马挤了个眼色。 这才领着李香兰来到前堂。 赵发财见两人出来,赶忙躬身行礼。 楚宁倒不会跟他客气,让他去沏一壶茶水过来,然后又才招呼李香兰上座。 “公主殿下请坐!” 李香兰毫不客气地坐在了主位上,楚宁嘴角抽了抽,也坐在了一旁。 没法子,这个时代就特么讲究这个规矩。 谁让她是公主呢! 不过楚宁倒不是很在意,等到婚后再好好调教一番! 管你什么公主不公主,照样让你臣服。 日后再说! “公主殿下,来喝茶!” 楚宁吩咐一声,只见李香兰竟突然显露出一丝扭捏的样子,看了一眼楚宁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按理说,婚礼前我们不应该再见面的,可是我听说,你居然把婚礼定在了京北大营里,有这回事吗?” “对啊!” “还是集体婚礼?” “啊!” 楚宁应了一声后,索性就把想法全给说了: “皇上特旨要把宫里的宫女嫁给京北大营的士兵,算是举办一个集体婚礼,我想着大家伙一起举办婚礼不更热闹些嘛,再说了,我在京都也没啥朋友,反倒是京北大营里熟人多些。” “可是咱们的婚礼怎么能和他们一起举办呢,这未免也太……那啥了!” 李香兰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楚宁能够听懂她想表达的意思。 “我明白公主殿下的意思,其实我就是想图个热闹,毕竟他们和咱们一样,都是皇上御赐的婚姻,他们虽然是平民婚礼,可也算是皇上做的见证人,这样一来,士兵们更会感恩皇上的仁德。你能明白我话里的意思吗?” “嗯,我听得懂,你是想说皇兄需要这样一个契机来展示他的仁德嘛!” 李香兰听着楚宁的解释,也觉得很有道理。 原本她就是想着二人成婚之后,就回康王府待嫁,可楚宁这一出,倒也让她改变了主意。 “那好!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本公主就不反对了。” “多谢公主殿下!” 楚宁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 送走了李香兰后,楚宁又回到了后院。 一推开门就见公孙伯马正端坐在床边,而李幽若则是闭上眼睛休息,二人谁也不瞧谁,像是在摆拍一般,气氛看起来似乎有些尴尬。 “咳咳……” 楚宁干咳了一声。 李幽若脸一红,赶忙坐起身来,低着头说: “刚才谢谢你了。” “嗨!你别整那么客气,好好休息,公孙先生,你随我出来。” “好勒!” 公孙伯马微微抬手,算是施了一礼,然后跟着楚宁出了屋子。 楚宁便把先前李幽若所说的话,悉数转述了一遍,最后说道: “咱们得尽快派人找到他哥哥才行,然后就是把京都里关于高丽使团遇害的情报收集一番。” 公孙伯马赞许道:“大人所言极是,若是李敏哲被抓住,那李氏复国便再无希望,以后这高丽怕真就该由王昭说了算,康王那边也就有了强有力的外援,只怕这件事所带来的zheng治效应将是极大的。” “是啊,”楚宁深以为然道,“所以咱们必须尽快派出人找到李敏哲。” 第567章 日后再说! 经过一番和议,楚宁决定派出东子去做这件事。 东子此人胆识过人,遇到紧急情况,绝不心慈手软,是个狠角色。 另外又在京北大营叫来了几个忠实可靠的侍卫,把铜雀楼看护起来。 当然这些人都是穿着普通平民衣服,从外貌上看起来,也完全看不出他们的身份。 现在楚宁的一举一动都在康王的监视中,有些事,他就不太好自己亲手去做。 现在公孙伯马来了,铜雀楼作为他在京都打造的最大情报机构站,就可以交到公孙伯马手中。 要知道,去年王潜和马钰领军北上的时候,王潜便让马钰把手里的情报系全部交给了楚宁在打理。 现在楚宁必须要在最短时间内,将京都各处情报多汇集到一起。 临到傍晚时分,关于各处的情报便已经整理出来。 楚宁和公孙伯马一起看了起来。 现在朝廷里关于高丽使团被刺杀一案分成了两种态度,以康王为首的认为应该加大追查力度,尽快将刺客逮捕归案,在他们看来,番邦使者在京都遇害,是对唐国朝廷颜面的侮辱。 而以余天正为首的一派官员们则认为,对方死的只是高丽普通老百姓,根本就未经唐国朝廷官方承认的,何来什么高丽使者的说法。 因而唐国朝廷根本不需兴师动众的去追查刺客,这完全是浪费朝廷的人力和财力。 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深层含义代表的却是对死去高丽人的身份认可。 而在皇帝李贤来看,这显然也更赞成左相余天正的看法,朝廷承认的高丽国王乃是李平成,只有李平成派出的人才能够称之为使者,现在死的只是平民,如此而已。 至于受伤的高丽人,唐国朝廷只是出于人道主义,派遣大夫给他们医治便是不错了。 可接下来,就有户部尚书杨介和上书请奏,现在高丽国王李平成已被大将军王昭推翻,朝廷不如顺水推舟,就此承认王昭的合法地位,给封号。 吏部右侍郎汪缙、工部尚书胡广等人纷纷附和。 而左相余天正当先提出反对,给出的反对理由也是十分有理有据,在余天正看来,王昭这是以下犯上,所行之事乃是谋逆,完全违背了儒家礼法,若是这样的人也能得到封号,天下必将大乱矣! 御史大夫孙俊和刑部尚书李冠阳也对此上书附和余天正,认为唐国朝廷若是承认了王昭,无疑是开了历史的先河,谁做出这样的人,谁将是历史的罪人。 兵部尚书马常波也上书请奏,认为王昭乃有谋逆之心,以下犯上,还敢自称摄政王,行僭越之事这样的贼人不但不应该得到册封,还应该发兵征讨,扶持李平成子嗣复归高丽王。 这一次,支持左相余天正的人远远超出了康王一派,加之皇帝的心思很明确,根本也不愿意承认王昭,就差直接说出,此人就是白眼狼了。 所以对于铜雀楼刺杀一案的追查,几乎便没有再投入任何兵力。 情报看到最后,竟然还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事。 就是此次王昭派出的高丽主使居然已经死了,也就意味着王昭想要请求唐国朝廷册封的事,根本无法进行下去。 即便等到王昭再次派出使者入京,一来一回,也得是小半年后的事了。 有了这个时间差,楚宁已经可以脱身京都了。 现在楚宁唯一担忧的事,就是李敏哲千万别给康王的人抓住了。 正当楚宁忧心的时候,东子回来了,还总算让他找到了李敏哲。 他们在灵台小镇搜寻了一个下午,派出了不少人秘密打探,也没有一点消息。 最后东子直接让大家伙去查,近来有哪些陌生人进入灵台小镇,等到要入夜了,才查到了李敏哲的行踪,根据楚宁交代的话,东子当即判断此人便是李敏哲。 于是上前接头,最初对方根本不承认,直到东子提及了李幽若,并表示他妹妹就在铜雀楼里养伤,但对方还是死活不肯承认。 直到东子最后拿出了李幽若给的吊坠,对方才算承认。 赶在宵禁前,东子便把人秘密带回了京都。 李敏哲一见到楚宁,便是纳头大拜:“多谢楚大人救我兄妹二人!” 楚宁将他搀了起来,招呼他坐下说话。 短短两天时间东躲西藏,让李敏哲脸色显得十分憔悴。 他们兄妹二人,是在李平成登基国王时,便送到京都来做人质的。 为了拉拢唐国朝廷,李平成还把长女嫁给了武安侯王潜做正室,可如今王潜下狱,李平成殒命,三个儿女命运都是多难。 难免不让人感到唏嘘不已。 楚宁别多客气,索性把自己得到的情报,事关唐国朝廷对此次刺杀事件的消息都给他一一说了。 李敏哲听闻后,感到十分不解,他没想到唐国朝廷居然没有将他列为缉拿罪犯。 这无疑更是让他有了复国的心思。 于是他又纳头叩拜道:“楚大人,我想请求你带我去入宫觐见皇帝陛下,我想直面皇上出兵征讨逆贼王昭。” 楚宁喝了口茶水,看了一眼公孙伯马,只见后者对他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否决了这个提议。 “你现在面见皇上,只怕皇上也不会答应你的请求。”楚宁道,“不过有一点我可以答应你,就是安全的把你们兄妹二人送出城去。” 李敏哲不解道:“可是楚大人,我现在已经没有人手了,仅剩的十几个护卫都已经死了,我现在需要唐国朝廷的帮助。” 楚宁觉得有些话可以说了:“现在你们的事,对唐国朝廷来说其实是微不足道的,朝廷更在意的是这件事本身的意义,只要朝廷不承认王昭的封号,那他就是逆贼,而你作为前国王子嗣,才会是正统。至于你想如何复国,这件事你可得好好考虑一番,当然,我会帮助你的。” 李敏哲显得十分惊讶:“楚大人,你为何帮助我一个亡国之人?” 楚宁淡然一笑:“我帮助你,自然有我的目的,而且你是王潜的大舅哥,也算是我的朋友,我帮助你也是帮王潜一个忙。” 李敏哲脱口道:“早就听闻姐夫说起过,楚大人乃是性情中人,绝不会坐视不管,此次姐夫惨遭陷害,就是遭了奸人陷害。” 楚宁当然已经知道这些事,安慰他说:“放心!我已经让人在营救王潜了,官复原职不敢说,但应该能救下他一命。” 第568章 较好的结局! 经过一番详谈,李敏哲表示以后愿意同楚宁精诚合作,以楚宁马首是瞻。 只因一点,李敏哲若想复国成功,他现在唯一能依靠的就是楚宁。 虽然在高丽国内,父王还有许多拥护者,可现在父王已死,那些人也都只得暂时避祸,委屈于王昭的强权之下。 若是唐国朝廷不愿出手援助,那他便再无他求了。 来到唐国做人质已有一年多时日,对如今朝堂的政局分布,李敏哲也早有了自己的认知。 当今皇上乃是康王的儿子,如今这朝堂局势便再也明显不过。 只要康王尚在一天,就一定会阻扰唐国朝廷扶持自己复国,更没有别的势力敢插手。 所以现在楚宁提出愿意同他合作,助他复国,便是他唯一能够抓住的救命稻草。 “只是楚大人可曾想过,如今康王权势极大,你又如何能迈得过去?” 楚宁淡然一笑道:“这你就不用操心了,你只需记住,想要复国将会是一条极其艰辛的道路,需要花费很长久的时间,你必须得有这个心里准备。” “楚大人无虑,我早就想好了,即便是耗费我这一生,我也势必要与王昭狗贼斗上一辈子。” “好!有这份决心就好。” 楚宁当然愿意听到这样的话,以后只要把李敏哲这颗钉子安插回去,那等他到了辽东地界,便可以着手自己的发展大业。 “记住!以后咱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遇到事情务必要同舟共济。” 李敏哲也是一番激情表态道:“楚大人性情中人,我李敏哲以后定当誓死追随,但有一天能够复国,必以楚大人所命马首是瞻,如有违背,天诛地灭!” 二人慷慨激昂一番发起誓言,因为古人还真就信这个。 楚宁这时又道:“你现在还能联系到多少忠于你父王的部属?” 李敏哲道:“目前估计最多还有两百人。” 楚宁嗯了一声,当即吩咐说:“你即刻给他们写信联系,表示你还活着,而且愿意兴复你父王留下的基业,让他们同你一起完成这件事。” 李敏哲想了想说:“可是我如今连立锥之地也没有,如何做到万无一失?” 楚宁笑道:“你知不知道在高丽国的西南海域有一个岛屿,叫济州岛?” “楚大人说的可是耽罗国所独占的耽罗岛?” 楚宁没听过这个名字,他只听过济州岛,这个岛在后世算是一座以旅游业出名的岛屿。 可在军事上,这也是一个极其重要的战略地。 “对,反正就是这个岛,现在耽罗国是唐国的附属国,与大唐有贸易往来,我可以帮助你混进商队,你们就在这个岛上潜伏下来发展势力,等到时机成熟,我会通知你,咱们南北合击,一举拿下王昭。” 这番话楚宁还真不是随便说的,而是真有认真思考过。 倘若真要到辽东发展势力,不仅是自保,更是为了能够有与康王抗衡的势力。 那高丽作为辽东的大后方,就必须成为自己坚定的拥护者,甚至说必须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 而王昭这样拥护康王的势力,必须要拔掉,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可现在先发展出一股对抗王昭的势力,也是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 不要让他把心思都放在牵制辽东上。 …… 不知不觉,又过了三天。 值得庆幸的是,如今京都里,除去朝堂里有文武百官上书劝谏皇上彻查武安侯一事,就连酒肆茶楼里一度流传出一则新闻。 那就是关于武安侯是完全遭人陷害,而陷害之人也暗暗被牵连出是受了康王指使。 一股子小道消息,不胫而走,在京都里传得是沸沸扬扬,信以为真。 所谓假作真时真亦假,尽管康王早已派出人手各方面彻查,可小道消息根本压不住。 直到一则关于新任高丽王王昭派遣使者入京都,给康王赠送贺礼的消息,彻底引爆了朝堂。 以余天正为首,当下对此发起攻击,认为康王此举乃是僭越之罪,应重重罚处。 更有官员趁势提出武安侯王潜便是受了奸人诬陷,被人栽赃构罪。 于是此举成了一个契机,更是一个突破口。 翰林院大学士李鸿仑,也上书请奏,王潜是被诬陷。 京都一时间,出现仕子聚集,大加议论康王僭越之事。 眼看着事态扩大,康王不得不上表自行请罪,马常波也趁势发起追击,将范畴所查到的巡城司副使刘元的贿赂账单一一做了比对,并不存在王潜勾结刘元,刺杀楚宁的确切罪证。 最终就连账本所记录的账册,也一并查出完全是事后有人伪造的。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康王最终也提出应对王潜谋逆之罪再行定夺。 李贤没做犹豫,立刻表示要着手严查,有了康王的松口,事情的调查很快有了进展。 楚宁立刻联系了他在朝廷中的朋友,希望能够探听到更多的消息,为王潜洗清冤屈。 同时,他也开始安排人着手调查那份匿名检举信的来源。 经过一番调查,楚宁发现那份检举信竟然出自于一个与王潜有宿怨的权贵之手。 这个权贵名叫李正奎,私下里一直在找机会报复王潜,这次终于趁机陷害了他。 楚宁知道后,决定找机会揭露这个阴谋。 他先是找到了这个李正奎的手下,通过一番巧妙的质问和诱导,让他吐露了真相。 随后,楚宁又去找了皇上李贤,将李正奎企图陷害王潜的证据摆在了他的面前。 李贤看到这些证据,十分震惊,因为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会是他李氏族人所为,而这背后所隐藏的事实,他当然一清二楚。 除了康王,又还会有谁能做到呢! 李贤当即下令将李正奎抓起来审问,并承诺会尽快为王潜洗清冤屈。 在楚宁的帮助下,王潜的冤屈终于得到了平反。 至于诬陷王潜的李正奎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斩首示众。 紧跟着,一道圣旨下达,狠狠斥责康王违背礼法,楚宁按照公孙伯马所说,上书为康王说情,认为康王并未收取王昭送来的贺礼,最终康王被罚俸半年,闭门思过。 这样一来,也算是让楚宁挣下了一份好感值。 历经此事后,索性之处在于,朝廷并未承认王昭的国王封号。 更是以此为契机,下旨贬责王昭作为臣子以下犯上,责令其速速迎驾李平成流亡在外之子李敏哲回国复位。 对于朝廷的意思,李敏哲当然只有听听就是了,肯定是不敢贸然回国的。 总之,此次事件算是有了一个较好的结局。 然而,京都关于李敏哲突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此人就像是突然消失了一般。 第569章 大婚! 事关王潜遭陷害入狱总算得到了平冤昭雪,然而,王潜在狱中曾发表了一番牢骚也是被人抓住了把柄。 就连新皇登基时,王潜也并未上过贺表,此时更是被有心之人加以利用,认为这是对新皇的不满。 王潜当然不满,在他踌躇得志之时,是先帝李淳将他一手提携起来的,先皇后还是王潜的亲姐姐。 可转眼物是人已非,先帝李淳的突然离世本就让王潜心中有想法,也就有了那些大狱里的牢骚之言。 现在得以出狱,虽捡回一条命来,可官复原职是远不可能的。 三天后,关于王潜的处理旨意出来了,罢为庶人,发配蜀地流放,无旨意终身不得入京。 这对王潜来说,当然算是一个不错的结果了。 天府之国,在众多发配流放地,算是一个很不错的地方。 王潜离京之日,楚宁领着公孙伯马在西门外十里相送。 按理说,作为先帝最倚重,身前最红的国舅爷王潜,在朝中曾有无数故友至交,然而,如今却都是缄口不语,恨不得没有相识过。 对于这番世态炎凉,王潜显然是早已看开了。 现在的他只是一个戴罪之人,文武百官们恨不得躲得远远的。 来此送行的,除了楚宁等人,只有关小鹏、莫景然、刘仁清。 范畴因为远在外地办案,也赶不回来。 轮到几人敬酒的时候,楚宁拿着酒杯站在了最后的位置。 待到三人拥别而立,楚宁上前对着王潜躬身行了个大礼。 初入京都时,得益于王潜的诸多照顾,否则他不会如此顺风顺水,这便是出门靠朋友。 而楚宁能走到如今这一步,得益的自然就是朋友。 “楚宁,你这是做什么?” 王潜虚虚搀了一把,他现在也是个伤员,根本也搀不动楚宁。 楚宁起身,笑道:“不过是作为兄弟的一份答谢之情,此去蜀地定要保重才好,再难也要活下去,只要活着才有希望。” 王潜苦笑一声:“我倒是把你所作那些诗词都带上了,若是苦闷之时,便拿出来作伴,你们尽管放心便是。” 说着,又拿过酒杯,大家一起满了一杯酒: “你们各自也都定当珍重,只盼着能有再相会一日。” 说完先是一饮而尽。 关小鹏道:“王兄,此去蜀地山川路远,少不了许多打点,我等和议为你添置了些银两,算是作为路上的盘缠,万望定当收下才是。” 原本还以为王潜会拒绝,可他竟是直接满口答应下来: “多谢各位兄弟了!你们在京都也要多加小心,好了,时辰不早了,兄去也!” 说着,王潜竟是遥望北方重重一拜,接着他大声高呼道: “谢皇上隆恩!” 起身后,整个人像是突然释怀了,露出了久久不曾见到的笑容。 然后他回身上了马车,十几名侍卫翻身上马,护送着王潜这一队人马远去。 楚宁等人站在山丘上,直到马车远去,消失在远处的朝阳之中。 这一刻,楚宁似乎才真正明白了韬光养晦这个词的意思。 …… 转眼四月二十二日,气候已然变得高亢。 而今日也是一个异于平常的日子。 因为今天将是长庆侯楚宁和延庆公主李香兰的大喜之日。 除去朝堂里早已传开,京都茶楼酒肆也是萦绕出了浓烈的喜庆氛围。 好些老百姓们知道楚宁要结婚,几乎是自发性地在家门口张灯结彩,为楚宁道喜。 原本就准备低调举办婚礼的楚宁,现在也不得不高调了,而关键这些都是民间自发组织的,远非他所能控制的。 至此,原本是楚宁的婚事,转眼变成了整个京都的头等大事情。 早在三日前,整个京都城大街上便已经挂满了红灯笼。 今天一大早,老百姓们更是起了个大早,满脸洋溢地等待着今日的迎亲大礼。 为了让楚宁的迎亲队,以最快的速度迎娶到新娘子,老百姓都是自发的空出一条道来,原本还有摆摊的商贩今日也不摆摊了,就为了迎亲队能够顺利的通过。 未到辰时初刻。 就有百姓大喊道: “楚大人来了!” “新郎官来了!” 紧跟着,就看见楚宁当先一人,骑在高头大马上,头戴高礼帽,胸带大红花,身后跟着一队喜庆的迎亲队伍。 老百姓见状,更是欢呼雀跃,立刻鼎沸起来。 这一幕,也让那些茶楼里喝茶看报的权贵世家们有了兴趣。 皇家日报早刊登了今日大喜之事,这时候,好些人也是早早地就来喝茶看热闹,讨个好彩头来了。 在一片欢声笑语中,楚宁的迎亲队伍一路前行,沿途的百姓纷纷送上祝福,仿佛整个京都城都沉浸在喜庆的氛围中。 迎亲队伍终于抵达了李香兰所在的康王府。 如今康王已被皇上明旨罚俸半年,闭门思过,像这样的大事也只能在府内热闹一番,不敢再做得太张扬。 楚宁下马,迈步走进府门,迎娶他的新娘。 婚礼上,楚宁展现出了他的风采和才华,毕竟,他前世虽然没结过婚,可也参加了不少婚礼。 面对的那些刁钻问题,他自然都能一一解答。 最后楚宁还深情款款地向李香兰来了一场表白,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动容。 楚宁迎娶李香兰,并没有遇到太多的阻碍,很快迎亲队伍便接上了公主,直奔京北大营。 而此时的京北大营内,更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整个中军大帐外,呼啦啦地摆了有上五百张桌子。 为了举办宫女和士兵们的集体婚礼,牛云飞早已让人将整个大营都收拾了一番,而且还在平日的练武场中空出了一大块。 这是准备给今日所有举办婚礼的新郎官预留的位置。 毕竟今日京北大营接到旨意,皇帝将要亲临现场,为将士们证婚。 这便是天大的荣耀了。 约莫到了日上三竿,楚宁的迎亲队伍刚进到京北大营,便有卫兵远远地看见皇帝的銮驾也到了。 楚宁赶忙前往接驾,李贤在开路官的护送下,也是只顾着往大营里走来。 “皇上驾到!” 原本还闹哄哄的京北大营,立刻就鸦雀无声下来,李贤见状赶忙招呼一声,让大家伙都不要拘礼,该怎样热闹还怎样热闹。 李贤一把拉住楚宁,二人拉着手缓步走入大营,其余将士们见状纷纷下跪。 “朕说了,都不要拘礼,起来!” 来到早已备好的大台上,李贤作为今日的证婚人,当仁不让,直接走了上去。 “开始!” 李贤招呼一声,接着,只听营门外鞭炮齐鸣,欢声雷动。 婚礼开始了! 第570章 洞房花烛夜!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在阵阵欢呼声中,楚宁和延庆公主,以及诸多将士和宫女们,一起参与了一场足以划时代的集体婚礼。 原本还对此有些耿耿于怀的延庆公主,似乎在这一刻算是能感受到楚宁所说的大家一起办婚礼才热闹。 因为眼前的情形,虽然她头上盖着红盖头,看不见是怎样的一番场景。 可耳朵却是能够清晰的听得到,这是何其壮观的场景。 集体婚宴从大中午一直吃到了晚上。 楚宁被拉着喝了不少酒,多到他自己都数不清,临到最后反把人都给喝得清醒了。 不过楚宁当然不能表现出来啊,晃晃悠悠的喝着酒,送走京都前来贺喜的官员们,当然都是以武官们居多。 临到黄昏,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按理说,应该还有闹洞房一个环节,可这是延庆公主的婚礼,谁敢闹她的洞房啊! 于是乎大家伙只得继续喝酒吃肉,放过了楚宁。 楚宁晃晃悠悠进了中军大帐,醉眼朦胧地看着床沿边上就坐着李香兰。 似乎是听到了有脚步声进来,李香兰小小的身子扭动了一下,似乎是有些紧张,一双小手也是紧紧地交叉扣在膝前。 看不出,这公主也有紧张的时候。 不过想也难怪,毕竟她才十七岁,这又是大婚之日,接下来即将要面临什么,她心里自然比楚宁还要熟悉。 “是楚宁吗?” 见有人进来了,却不说话,李香兰忍不住问了一句。 “公主,是我?” 楚宁柔声回了一句。 “你怎么还不来掀盖头啊?” 李香兰语气中有些不满。 “哦!公主等急了吗?” “才没有呢!” 楚宁哈哈大笑一声,赶忙拿起玉如意直接掀开了李香兰头上顶着的红盖头,一张精致的小脸立刻显露出来。 李香兰身材娇小,可发育得却是十分饱满,一双澄澈的大眼睛滴溜溜盯着楚宁,而楚宁此时也是直直地盯着她,直到李香兰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你干嘛一直盯着我看啊?” 李香兰娇羞一声,似乎还有些惊慌失措。 “我觉得你今天真好看,就像是一只兔子。” 听到这个比喻李香兰倏地又抬起了头,盯着楚宁问道: “什么意思呀?” “就是说你很可爱啊!” 楚宁笑吟吟地回了一句,直接就上手捏了捏李香兰粉嫩的脸颊,惹得李香兰惊叫一声,然后一溜烟跑到了床里面去了。 望着眼前这双稚嫩的小脸蛋,还有那双不安的大眼睛,楚宁有些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咳咳……” 假意咳嗽两声,楚宁找起了话题: “忙了一天,你困不困啊?” 古代结婚也是需要起大早化妆的,这一天忙活下来,精神内耗也是特别大。 “有一点!” 李香兰轻咬着嘴唇,躲在杯子里生若蚊蝇的嗯了一声。 “楚宁,你累不累啊?” 楚宁倒不假意,脱口就说:“我还真累了。” “那你也早点上床休息!” “好啊!” 楚宁应了一声,开始解衣上床,可正当他把衣服脱下来时,就看见李香兰躲在被窝里,盯着他看。 “看我做什么……你睡觉都不脱衣服的吗?” 被楚宁这样一问,李香兰立时又羞红了脸,在她看来这就是准备要洞房的意思了。 小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可她似乎又觉得这一切是应该的,是合理的,于是连忙说道: “那你先把头转过去。” 楚宁知道她是害羞在自己面前脱衣服,说起来,楚宁也挺害羞的。 平日里当作几个大老爷们脱衣服,还没觉得有个啥,这突然当作一个女人,就是他也觉得有些不习惯。 李香兰看着楚宁转过了身子,又悄悄的在怀里掏出了一张白帕子,这是府里人特意嘱咐的,今晚洞房的时候用来垫在身子下的。 想起即将发生的事,李香兰早已是面红耳赤,呼吸急促。 可虽是如此,又隐隐有些期待,于是手上却没有停歇,很快把大红嫁衣都脱了下来。 按理说,今晚她应该让婢女小杏在旁伺候的,可她始终又有些放不开,索性就把小杏打发走了。 红色嫁衣脱下,很快就只剩下胸前的一件鲜红的亵衣,还有亵裤,李香兰犹豫了一下要不要一块脱掉,可想了想却没有。 这个要不还是留给楚宁来脱! 于是乎李香兰直接一溜烟钻进了被窝里,对着楚宁说道: “我好了。” 楚宁听到李香兰这声回话,下意识的就回过头看了一眼,果然就看见李香兰已经躲进了大红色的被窝里。 “咕噜~” 吞咽了一口口水,楚宁很好奇,这公主殿下就已经脱光光了吗? 这一来把他也搞得有些紧张了。 这感觉有点兴奋,有点期待,也有点发虚。 可气氛都烘托到这里了,自己要是退缩了,以后还怎么混。 于是楚宁转身慢慢朝着李香兰走了过去,刚要爬上-床,就听李香兰突然说道: “你可以……把蜡烛吹灭吗?” 亮着光,总感觉会很让人很尴尬。 其实楚宁又何尝不是,慢慢走到桌前把蜡烛吹灭,这才回身折回床边,没有急着爬上-床,而是先轻轻说了一句:“我来了!” 没有回应。 无所谓了! 楚宁直接爬上了床,然后直接就躺了下来,还背过了身子。 李香兰原本还以为楚宁会直接靠过来呢,可谁知等了半天没有反应。 “楚宁,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没有啊!你怎么会这样想?” “可是外面都在传,说是我父王逼你娶我的……还说根本没有人愿意娶我这样任性的公主。” 说着,李香兰的语气竟开始低沉下来,像是要哭了。 “那都是乱传的,你不知道,京都想娶你的人可以排一条街那么长。” “可他们都不是真心喜欢我的,只是因为我的身份……” 说到这里,她似乎很想问出心里的那个疑问,于是就真的问了出来: “你呢,你是不是真心娶我的呢?” “我当然是真心的,否则就是在我脖子上架把刀我也不愿意。” 这话里当然有安慰她的意思。 不过想想,自己不用付彩礼就能娶到这样一个媳妇,那真的是修了几辈子的福了。 可谁知,就听李香兰说:“那你怎么不愿意亲近我?你不愿意和我洞房吗?” 话刚出口,又觉得十分羞人,赶紧也是止住了话匣子,背过身去。 楚宁见状,转过身来从背后抱住了李香兰,李香兰挣扎了一下,也就任由楚宁抱住了自己。 这时的李香兰小小的身躯,便完全匐在了楚宁的胸前。 一股女人的体香味萦绕而出,进入了楚宁的鼻腔之中。 伴随着酒精的作用,楚宁的心脏也开始加速急跳,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的身体某处开始不受控制。 李香兰也是感受到一个火热的东西,突然直直地顶在了自己臀上: “楚宁,你什么东西顶到我了啦?!” 话音落下,似乎一下子就想到了什么。 娇羞的小脸更是惹得滚烫起来,整个人直接就埋进了楚宁的身子。 楚宁顺势一手轻轻揽在李香兰的胸前,公主殿下如何尝试过如此手段,一声娇喘而出,整个人顿时便深陷其中。 “楚宁,你对我能不能轻一点,我怕疼!” 楚宁嗯了一声,随后轻轻匍匐了上去。 “……” “……” “……” 这一夜,楚宁心中充满了幸福和满足。 两世为人,他终于有了个老婆了! 长夜漫漫! 两个人也不知道折腾了多少次,最后才相拥沉沉睡去。 第571章 退守辽东计划开始! 按照婚前的约定,楚宁原本计划婚后是在京北大营入住的。 可朝廷也有规制,楚宁和延庆公主不能久住大营。 于是二人婚后半月,李贤便下了圣旨,命楚宁和李香兰返回京都住进了长庆侯府。 毕竟李香兰的身份摆在那里,除了原有照顾延庆公主的一众婢女,李贤又另外赏赐了一百个年龄在十四五岁的宫女,算是为宫里减轻了些负担。 另外,还派送了三百名亲兵,十名侍卫看家护院。 楚宁知道,这些人里肯定混入有探子,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可他也懒得管。 这反而是给自己传播消息的好机会。 不过楚宁直接把之前李香兰的几名侍卫也调了出来,由展峰担任侍卫队长。 长庆侯府本就是原来康王的一座府邸改建的,所以规制上与王府十分相似,五进的大院子,还有一个鸟语花香的后花园,当中有一个大池塘,亭台楼阁一应俱全。 楚宁和李香兰搬进侯府还做了一些局部调整,比如楚宁单独搞了一块地种粮食。 倒不是想着产量,而是实验,这个时代农业永远是摆在第一位的。 另外就是楚宁在后花园偏房里,又让人整理出一个干净的小院,专门给公孙伯马居住,明面上是为了陪楚宁读书,实则为了商议事。 由于整个侯府人口倍增,对楚宁来说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于是大多时间里,索性就躲在后花园里与公孙伯马聊天。 现在已经到了年中时节,朝廷也无战事,楚宁得计划着退守辽东的战略布局了。 自婚后以来,楚宁便在公孙伯马的建议下韬光养晦,一步步把京北大营的事务都交托出来,整日里花了大部分时间陪同李香兰。 得了空二人便是入宫拜见皇上,或是到康王府同康王一起吃个家常饭,尽一尽晚辈的礼仪。 渐渐地,楚宁给人的感觉便是已经完全享受着现在的生活,整个人都开始养得白白胖胖的了。 转眼已是七月初一。 一封来自辽东都督府的奏本入宫,让皇帝李贤顿时雷霆大怒,立刻召集各部堂官议事。 楚宁自然没有机会入会,现在各部堂官会议都是由康王主持议会,不过他在事后却打听到了议会内容。 原来是六月十七日时,有三千倭贼在锦州葫芦岛登陆,掳走男女一千多人口,牛羊更是无数。 而辽东都督府竟是看着倭贼来去自如,毫无还手之力。 李贤大怒,立刻下旨斥责辽东都督府无能,命楚宁立刻入宫商议军事,筹备大军征讨东瀛。 楚宁接到旨意后,只是冷笑不已。 李贤的心思,楚宁自然能够明白,可据楚宁所知,唐国朝廷向来就不重视倭贼的事,最为主要的倭国还是唐国的附属国,一向对唐国礼遇有加,更是把唐国尊崇为上国。 若是现在派出大兵征讨,绝对是费力不讨好的事,而且还会给人以口实,于情于理都不好。 在唐国的官员看来,倭贼劫掠,并非是倭国的本愿,而是旗下的海盗流民作恶,要派兵征讨也该对这些海盗,而不是倭国朝廷。 这当然是迂腐的看法,谁能知道这后面有没有牵连着倭国朝廷,或者说就是倭国朝廷纵容海盗干的。 在楚宁看来,这倭国早晚都要平了,不仅是为了解决后患,更是为了白银。 中原的白银作为流通货币,要等到明朝开放海禁之后,有了海上贸易,才有大量国外的白银流入中原大地。 所以未来海上这一块的发展,才是重中之重。 众所周知,掌握了大航海技术便能掌控全世界。 楚宁找到公孙伯马,二人合计一番,都认为这是一个契机,如今一切准备就绪,可以开始筹备退出京都了。 让公孙伯马起草了一份平定倭贼的议案,楚宁拿着议案,便直接入了宫。 在宫中,楚宁见到了皇帝李贤和其他几位重臣,包括康王也在。 李贤的脸色阴沉,显然是对辽东都督府的无能感到愤怒。他看着楚宁,沉声问道:“楚卿,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楚宁心中冷笑,但面上却不露声色,他淡定地回答: “皇上,臣以为朝廷要想平定倭贼首先需要打造战船,可眼下建造战船战舰都需要花费大量钱财,以及大量的人力物力,绝不是轻易就能做成的事,只有做好了这些,方可再议征讨之事。” 李贤听后,眉头紧皱,他知道楚宁所说是完全符合当下朝廷的国策。 沉默片刻后,他缓缓开口:“楚卿说得很对,可是朕一想到沿海那么多被掳走的老百姓,朕就心痛不已……” 对李贤这番自责的话,众人都是齐齐跪了下去。 楚宁倒也是听得出,这不是假模假样的做戏,而是发自真心。 李贤完全是一个为国为民的好皇帝,可做皇帝不是心好就可以的,那得是实实在在地能够办事才行。 否则于国于民都将是一场灾难。 可现在的李贤显然不行。 原本就一直反对朝廷对倭贼用兵的康王,听了楚宁的话也是十分欣慰。 倒不是因为楚宁不赞同出兵,而是楚宁说的却是实实在在摆在眼前的问题。 自康王十几岁时,他便知道倭贼时常袭扰沿海的百姓,可朝廷这么多年来,根本就是有心无力去做这件事。 因为这完全就是一件费力不讨好的事,无论是组织兵力绞杀倭贼,单不说人家根本就不愿意跟你硬碰硬,你打他就逃,你收兵他又来袭扰。 可等倭贼一旦进入海面,就根本拿他们没有办法。 要说造船那也可以,可是这玩意花钱啊,而且需要大量的匠人投入,这些都是白花花的银子砸进去。 可临到最后一想,朝廷花这么大力气就为了对付几个倭贼? 那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所以这也就是唐国朝廷历来对此不重视的主要原因,可对于那些流离失散的老百姓,或者被掳走家人的老百姓来说,那就只有自求好运了。 想起这些,楚宁便把早已备好的话说了出来: “皇上,臣拟定了一个平定倭贼的议案,还请皇上阅览!” 第572章 夜夜笙萧! 李贤接过楚宁递上来的奏折,粗略看了一遍,正色道: “楚卿就把议案的内容说一说,恰好康王也在,说出来,大家一起议议。” “是。” 楚宁应了一声,直接说了出来:“皇上,朝廷现在拿不出钱财造船,臣想请旨到辽东监造战船,平定倭贼,所有钱财都在辽东境地解决,绝不向朝廷讨要一分钱。” 康王听闻,眉头微微一皱:“楚大人,即便你建造出了战船,可辽东也没有水师,你如何平定倭贼。” 楚宁知道自己想要退守辽东,康王这一关是必须面对的,索性也就不再回避: “臣想的是在辽东组建一支水师,自建自练,配备自己打造的战船,一年训练不好,就两年,只要朝廷愿意相信我,我就一定替朝廷训练出一支水师来,定要平了这倭贼。” 其余朝臣听闻,都是白了一眼,在他们心里其实何尝不愿意平定倭贼,可朝廷根本没有那么多精力来管。 康王也是十分无奈,关于倭贼袭扰沿海百姓的奏报,他早就是知道的,可有什么办法,这些都是需要花大钱才能办到的。 现在朝廷力推革制,就是为了搞钱,充实国库,即便有钱了也不可能拿出来建造战船,因为这些事太微不足道了。 于是康王看向楚宁,忍不住问道:“锦州一带是辽东的重要港口,造船匠人却是有的,可关口是你要如何搞钱?” 楚宁道:“搞钱好办,臣想着若是能到辽东平定倭贼,臣可以借此机会在辽东力推朝廷的新政,为朝廷充实国库。另外,辽东与北疆接洽,臣愿意到辽东协助边疆防御。” 见李贤有些动容,楚宁知道他是心动了,于是又趁势进言道,只要朝廷给他放权,他必在三年之内,为朝廷打造一支水师,五年之内平定沿海倭患。 最关键的是,楚宁所提出的这些施行政策,所有都不需要朝廷拨付经费,而是由楚宁自行在辽东解决。 余天正对楚宁的想法十分感兴趣,他追问道:“驸马可曾想过,若是不需要拨付经费,你这些政策施行的钱财如何而来?难不成要征收百姓赋税?” 这似乎是最快也最好用的一个法子,就是对老百姓征税。 而楚宁对此的回答则是,开放商业贸易,以辽东作为试点运行,形成经济特区。 唐国对北疆的贸易可在辽东进行倾销,把辽东也作为施行茶马政的开放口岸。 这似乎是一个从来没有人想过的事,一时间,竟无人回话。 因为谁也不知道,这个所谓的商业贸易试点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 可楚宁知道啊! 经过事实检验,经济特区,这个政策是可以施行成功的,于是楚宁又趁此提出愿做商业贸易改制领路人,就在辽东进行实验,即便失败也不会影响朝廷的中原大局。 可一旦成功,以后便可以为朝廷增收大量商业税收,填充朝廷国库,这可是农业税收完全不可比拟的。 李贤自然是满口答应下来,至于余天正等人则是将信将疑,不过在他看来,既然驸马爷放着京都好日子不过,跑到辽东去折腾,这份心意倒是让他很感动的。 最后就剩下了康王,在康王看来一时间也看不出楚宁的想法,要知道,现在的辽东地界可不是后世见到的那样。 现在的辽东到处都是荒原,一片萧索残败的样子,最主要的还有人口凋敝的问题。 放眼整个辽东地界,人口才不到六十万,而且每年还有人在向南方逃离。 即便楚宁过去要想发展,也得施行人口移民政策,不过这些楚宁都准备过去了才做。 这也是其余官员根本看不懂楚宁的地方。 康王想了想,最后也同意了楚宁的请奏,表示若是楚宁愿意到辽东推行朝廷新政,朝廷自然还是会给予一定的支持,允许楚宁先行实验商业贸易,开放海禁发展海上贸易,甚至建造战船战舰,筹建水师,可这些开销朝廷则是无法给予钱粮支持了。 有了这番表态,楚宁便可以放开手脚来干了。 回到侯府,楚宁立刻找来公孙伯马,把自己在宫里的事一一说了。 公孙伯马当即嘱咐楚宁,应该到康王府见一见康王,顺势提出愿意把京北大营的军权交出来。 楚宁明白他的心思,这是为了彻底打消康王的顾虑。 等到楚宁领着李香兰回到康王府,就连康王都感到有些动容,这个好女婿三天两头往府里跑,竟是比那两个儿子还要孝顺了许多。 看着最疼爱的女儿如今气色红润,知道小两口日子过得舒心,作为老父亲,康王自然也十分开心。 可等康王听到楚宁愿意交出京北大营的军权时,还是十分震惊的。 这便是等于说,女婿是铁了心想去辽东为朝廷推行新政发展了。 现在都是一家人,康王的顾虑心思也就放下了许多。 只是楚宁最后提到,到了辽东要想推行新政,也得考虑北疆防务,所以想带一批自己的人过去,康王对此当然赞同,让楚宁自己去提一个名单到兵部要人就是。 楚宁心中暗喜,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 …… 接下来的日子里,楚宁每晚都会与李香兰好好疼爱一番,这初做他人妇,李香兰着实享受到了一番做女人的滋味。 原本她就听小杏说起,楚宁此人有些刚烈,只怕婚后每天夜里会遭贼。 最初她当然把这些当作美好的福报,可这两天夜里她便开始有些吃不消了。 尤其昨晚那一番折腾下来,今早下床都觉得双腿有些发颤。 直到现在她才算是明白,楚宁这个家伙看起来像是个文弱书生,实则猛如虎。 而对楚宁来说,这些日子也是花光了心思,想出各种花招和姿势取乐。 一到入夜,索性没有别的事,就拉着李香兰早早上榻休息,全力展示自己的高超绝技。 这一天,眼看着太阳就要落下山了。 吃过一顿温馨舒畅的晚饭,喝过几杯酒水,等到天色向晚,四下都安静下来。 楚宁便又准备拉上李香兰回房开会:“香兰,咱们歇息去!” 李香兰哪里还不明白又要发生什么事,一张小脸红得发烫,忙道: “夫君,今晚你陪我到院子里散散步?顺便我想听听你对前往辽东的想法?” “哪里需要去散步啊,咱们待会儿床上说,我慢慢告诉你。” 说着就要去抱李香兰,吓得李香兰赶忙退了几步。 “怎么了?你躲什么呀?不是你嚷着要的吗?” “我我我……” 李香兰含糊不清,又不想承认是因为怕了楚宁。 说起来昨晚这事还真是她提的,最初只想着来个梅开二度就行。 可谁知来了个三阳开泰,接着就是四喜临门,五谷丰登,六六大顺…… 之后的结果就有点出乎意料了。 一连捅出六枪之后,楚宁仍屹立不倒! 李香兰顿时惊为天人,哪里还敢恋战。 “夫君,我今晚就是想散会儿步,你陪我一起!” 楚宁无奈,只得答应下来: “那行!咱们散完步,再战!” “……” 闻言,李香兰突然觉得双腿又软了! 第573章 离京!!! 接下来这段日子,楚宁让人把京都的能工巧匠都搜罗了一遍,尤其擅于船只建造的匠人,其中就连好些木匠都找来不少。 关于战船的建造方面,兵部存留有不少图纸,说起来已早有人想做这方面的事,也曾上书过皇帝,只是最终都被搁浅了。 因为时代的局限性,现在的人根本无法意识到大航海技术将在未来带来如何的世界格局。 毕竟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展现在世人面前的不外就是脚下这块大陆而已。 现在楚宁伪装得很好,或者在韬光养晦这方面,他做得很成功。 大部分时间里他便是在长庆侯府里待着,可关于京北大营的事,他却是了如指掌。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研究和实践,玄彬终于成功地制造出了第一颗开花弹。 这颗开花弹的外壳是用铁皮制成的,里面填充了一些炸药和钢珠。 当开花弹飞向目标时,外壳会炸开,里面的钢珠会四处飞溅,从而对目标造成大面积的杀伤。 玄彬看到这个成果后,非常兴奋,立刻让人将制造出高效的开花弹技术进行了总结。 楚宁得知此事后,也是十分欣悦。 任何时代都是如此,人才的重要性是摆在第一位的。 现在有了这项开花弹技术,以后便可以开始批量生产,只是这件事不会在京都来做。 等到退守辽东后,楚宁便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来做这件事,以及许多的政策实验,都将一一施行。 至于开花弹剩下的技术问题,就交给玄彬去琢磨! 另外关于玄彬这个人,在京都朝堂里的存在感极低,几乎无人能够想得到此人存在的巨大价值。 以后退守辽东,楚宁将会让他更有一番广阔天地,到了那时,更是可以将后世所知道的全部关于火器的技术问题和盘托出。 火器必然会影响和改变这个时代,成为当下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存在。 想着这番美好前景,楚宁更是心动不已。 这天早上,楚宁和李香兰用过早饭,便提出想要到王府拜访康王。 现在各方面准备都差不多了,接下来就得康王这边点头放行,另外关于离京的日期也得有个商议,这道坎是必须迈过去的。 为了彻底打消康王的顾虑。 一行马车来到康王府,王府里便有人出来接驾: “哟!驸马爷来了,王爷一大早就念叨呢!” 楚宁进府的时候,看见朝中有不少官员正过府拜望康王,像是在商议一些朝堂大事。 楚宁心中一盘算,知道这是时候与康王商议正事了。 他跟着王府的管家来到了康王的书房,只见康王正坐在书桌后,神情严肃地翻阅着一份奏折。 “楚宁,你来了。” 康王抬头看了他一眼,面带微笑地说道。 “是。儿臣听闻父王近日为国事繁忙,特意前来请安,父王还请多保重身子才是。” 楚宁行了一礼,语气恭敬地说道。 现在的他已经随李香兰改了称呼,大有一种认贼作父的感觉。 “哈哈,国事是小,咱们今日谈谈家事。你此番来,可是为了离京之事?” 康王放下手中的奏折,笑着问道。 “是的。儿臣近日在筹备战船建造的事宜,深感在京都诸多不便。” 楚宁说得诚恳,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此次前来,是想请父王同意儿臣尽快离京,前往辽东指挥战船建造。” 康王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 “楚宁,我知道你是有抱负的人,可是离京之事,关系重大。你可知离京后,就再难回到京都了?” 这便是等于说无诏不得入京,尤其是楚宁这样牵连着皇族的朝臣。 “儿臣明白!” 说这话时,楚宁语气坚决,目光坚定: “但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此时战船建造关乎朝廷海上安全,儿臣愿为朝廷尽一份微薄之力。” 康王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楚宁,你既然心意已决,我这个做王爷的也不能阻拦。只是你此去,一切务必小心谨慎,切勿让人有机可乘。” 楚宁行了一礼,感激地说道: “谢父王信任,儿臣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随后,两人又商议了离京的日期和具体事宜,一切安排妥当。 楚宁带着满满的信心和期待离开了康王府,他知道,此次前往辽东,定将打造出一支强大的海上力量。 而这支力量,也将会是他以后在这个时代立足的根本。 在接下来京都的日子里,楚宁加紧筹备战船相关事宜,亲自挑选能工巧匠,搜集图纸资料,甚至亲自上手实践构思草图。 而在康王的暗中支持下,楚宁的行动,包括到兵部提要名单,到户部核查辽东人口户籍,都并未受到太多阻碍,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离京的日子最终定在了八月初。 随着日子渐近,楚宁越发感觉到时间的紧迫。 他知道,此去辽东,不仅要面对战船建造的种种困难,还要应对未知的风险。 然而,他并未惧怕,因为他知道,自己并非孤身一人,身后有像公孙伯马这样的人同他一样,很想在那片广阔的大地上做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 种子播下去,自然想的是能够生根发芽。 终于,离京的日子到来了。 “砰~~~” “砰~~” “砰~” 八月初一日,南城门楼上响起三声礼炮。 随着礼炮声响起,楚宁率领着京北大营的三千兵马,在南城门前列阵待发。 这支队伍里,不仅有楚宁向兵部提交的人员名单,还包括有京都招募登记在册的匠人,其中就连李敏哲和李幽若兄妹也在其中。 阳光洒在铠甲上,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队伍中,士兵们神态肃穆,紧张而期待。 这是一支经过严格训练的队伍,他们知道此次离京的重要性,也清楚接下来将要面临的挑战。 城楼上,李贤亲自送行,目光中充满了期待和担忧。 他看着楚宁,仿佛在审视一位即将踏上征程的英雄。 这位年轻的驸马,主动请缨前往辽东,即将肩负起朝廷海上安全的重任,他心中既有期待,也有担忧。 毕竟,这是一项艰巨的任务,而楚宁是他最为信任的人。 随着李贤一挥手,立刻便有礼部官员当众宣读朝廷旨意: “大唐皇帝陛下敕令,京北大营上将军,当朝驸马都尉楚宁,奉诏谕赴任辽东,镇守边关,抵御外敌……” 待到念罢,楚宁俯身叩拜,朗声曰: “臣楚宁,承领圣旨!” 很快,礼部官员便从南城门走出,将圣旨交予楚宁手中。 跟着便是李贤亲赐贺礼,赐以美酒、良驹、宝剑等物,表彰楚宁的忠诚和勇敢。 鼓乐一时大作。 楚宁手持符节翻身上马,遥望着城楼之上的年轻皇帝。 此去一别,或许便是永别。 深情地对望之后,楚宁带着一行人马,缓缓朝着南城门外驶去,踏上了前往辽东的征程。 出得京都南城门,楚宁回身望着此处待了两年的地方,心中对前景之路充满了期待和憧憬。 背后,京都的繁华渐渐远去! 前方,辽东的挑战等待着他! 可楚宁知道,属于自己的时代即将到来。 这将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大时代! 而自己,也必然将成为这个时代的主角。 第574章 开原总督府! 随着马车驶出南城门,楚宁心中的激动难以平息。 一路上,楚宁率领着队伍,沿着官道,穿过州县,越过山川,踏上了漫长的征程。 队伍中的士兵们,都是楚宁亲自挑选出来的,忠诚坚定,士气高昂。 而在这些士兵们心中更是知道,此次奔赴辽东的重要性,也清楚将要面临的困难。 在这支队伍中,还有着各种各样的人才,覆盖了各个方面。 历经两个半月的奔波,楚宁一行人终于在十月中旬来到了辽东第一重镇开原总督府。 开原总督府,从唐国地理上来看属于燕州地界。 从古书记载,此地自古便被称之为燕赵之地。 在这一路上,楚宁便已然找来地理志翻阅了一遍。 据《辽东志》记载:开原城因旧土城修筑,砖砌周围十二里二十步,高三丈五尺,池深一丈,阔四丈,周围一十三里二十步,城四门,东曰阳和,西曰庆云,南曰迎恩,北曰安远,角楼四座,鼓楼在四衙之中。 另外,开原府原本在赵天驰将军治理下时,算得是唐国东北方向的一座军事重镇。 可如今入眼,却让楚宁大失所望,全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眼前的开原府,城墙全然是土坯构造,仅有的城楼才是用土砖垒砌而成,可就这样,整个城墙看起来最多高三米有余。 一个矫健之人,加速冲刺就能冲上城墙。 而在开原城墙外,还有一条护城河,可如今河中仅有不到一尺深的浅水,肉眼便可见底。 可以说,整个城墙给人的感觉就是残垣断壁,完全给人一种被抛弃的感觉。 楚宁这边正打量着呢,就听见身后有王府亲兵侍卫也议论开了: “没想到啊!咱们从京都过来,居然是到这种破地方,看着就很心寒啊!” “是啊!就这城墙,若是北狄人南下,只怕顷刻间便能破城而入。” 对于这番冷嘲热讽,楚宁没有接言。 却听楚宁身侧的魏满立刻脸色黯然下来,回眸瞪视着两名侍卫,冷冷道: “若是你们怕遭罪,现在就可以回京都去!” 两名亲兵侍卫闻言,虽然心中不爽,可竞也不敢回怼一句,只得暗暗忍下了。 现在已经到了辽东地界,此处本就是魏满昔日的地盘,看着眼前的断壁残垣,心中不免有些伤感。 来到楚宁身前,只听魏满叹息一声说道: “大人,想昔日辽东在赵天驰将军的治理下,那是何其的令人瞩目,只是没想到,短短两年时间,竟已然沦落至此!” 楚宁望着眼前这片曾经的军事重镇,心中同样充满了忧虑。 他明白,辽东的地势战略地位重要,但长久以来,朝廷对其忽视和荒废已经让这里的基础设施严重滞后。 北狄人若真的南下打秋风,这样的城墙和防御体系,的确难以抵挡。 这时公孙伯马也来到近前,对于眼前这番景象,他似乎早有预料,此时竟显得十分淡然: “魏将军不必气馁,上将军也不必忧虑,辽东地界历来本就不受朝廷重视。可也正是如此,上将军方可更有一番大作为。” “对!公孙先生说得极是。” 楚宁应了一声,转身目光投向身后的众人,朗声说道: “开原府曾是一座英雄的城市,如今虽然荒凉至此,可现在咱们来了,以后大家就要把心思放下来,在这里扎根,这里以后便是咱们的家,我楚宁一定会让开原府重振辉煌,让辽东成为东北边境的一颗璀璨明珠,都听见了吗?” “是。” 众人闻言,皆备受鼓舞,齐刷刷地应了一声。 楚宁当即对魏满下命令道:“让大家伙在城外扎营,任何官兵不得入城扰民,一切都将以军法行事。” 从京都出发,楚宁便早有先言,这一路北上辽东,任何官兵不得扰民,军队行至城府时,皆是在城外安营扎寨,对城中百姓皆无困扰。 另外,楚宁还特意嘱咐下去,但凡牵扯到需要再当地购买粮食之类,必须按价折算支付,绝不可贪图一分便宜,否则也定将军法从事。 就这样,楚宁领着一众人马来到了辽东地界。 待到军队刚安营扎寨完毕,便听魏满来报,说开原总督府骁骑尉卢义亲自领着人前来接驾。 作为目前辽东地界的负责人,又是自己的下属,楚宁自然早就了解过卢义此人。 关于他的个人档案,早就是烂熟于心了。 卢义,字正文,辽东人也。其人性格果断,治理辽东期间,民生安稳,边境无事。 此次闻听楚宁到来,他亲自领着人从六百里外的白城打马前来迎接,可见其对楚宁的尊重和重视。 楚宁整顿队伍,率领众人出营迎接。 远远地,楚宁便看见一骑红袍大汉飞驰在高头大马上,此人大约四十来岁年纪,身后跟着一队辽东官员。 来到近前,卢义当先滚身下马,对着楚宁抱歉行了军礼: “属下卢义恭迎上将军,只因甲胄在身,不能行全礼,望上将军赎罪!” 跟着,其余官员也是相见行礼。 “卢大人快快请起!” 楚宁一把搀住卢义,言辞恳切道:“此次原本不想惊动你的,可谁知,你还是来了,对我你千万不要在乎这些细节。” 对于这位新任上司,卢义也是早有耳闻。 据说是出了名的豪爽,不拘礼节,行事作风都是透着一股子潇洒劲。 这是卢义最为赞赏的一点,他是个军人出身,根本就不在乎那套之乎者也,更不喜欢忸怩之人。 眼下见了楚宁,方可信了,真就是性情中人,只是看上去偏文弱了些。 二人一番寒暄之后,卢义亲自护送楚宁入城。 在魏满的护卫下,带了三百亲兵侍卫,随着楚宁缓缓进入开原府,城中的百姓纷纷围观。 看着这支整齐划一、士气高昂的队伍,百姓眼中无不闪烁着好奇和期待。 楚宁端坐在马背上,面带微笑,向围观的百姓挥手致意。 他知道,自己以后能够依靠的,便是要将这座城市的命运,紧紧握在自己的手中。 第575章 旧貌新颜! 开原府的百姓对楚宁的到来表示出了极大的热情,沿街百姓更是驻足纷纷围观,对这位新来的当朝驸马爷充满好奇和期待。 因为开原这座城市已经被朝廷遗忘太久了。 久得老百姓都差点以为他们不再是唐国人。 楚宁看着一张张热情洋溢的脸庞,心中暗下决心,一定要让这片土地重焕生机,不负百姓的期望。 因为这以后,也将是他唯一能够依靠的力量。 入城后,楚宁在卢义的陪同下,参观了开原府的城池、府衙、兵营等地。 一路上,卢义详细介绍了开原府的现状和面临的问题。 楚宁听后,深感接下来自己面临的困难很是艰巨,但他对此却是信念坚定,信心满满。 因为在楚宁看来,自己已经有了青山县的经验,只是对于这座城市来说,当务之急,是安定民心。 毕竟这开局,已经远远超过他初来乍到时的境遇。 于是在参观完毕后,楚宁回到府衙,便让卢义召集开原府一众官员商讨接下来的工作。 现在楚宁作为辽东地界的军政一把手,开原府总督。 而他也将面临新的职务改变: 首先,关于辽东地界赋税的征收以及徭役的分配; 其次,辽东界内法纪的维护与治安的保障; 再者,领导界内大型工程发展,比如水利设施的修建,学校的设立等; 然后,对下属各县进行巡视,考核官吏的业绩; 此外,还将致力于民众的教化。 并且,还包括向民众宣布朝廷的重大事项,向朝廷上报忠孝节烈等事迹。 在这些事务中,赋税的征收则是楚宁应该视为重中之重的东西。 所以面临现在的职务转变,楚宁必须把工作任务进行分配,他不可能把所有心思花在这些事情上面。 而作为开原府官员,自然就要各司其职。 这也算是楚宁作为上任以来的第一次集体会议。 会议上,楚宁提出了一系列的改革措施,这些都是早在京都之时,便议定好的。 其中也包括左相余天正提出的一些政令。 卢义听后大为赞赏,表示愿意全力配合楚宁的工作。 随后,在场官员又就军事、政务、民生等方面的问题进行了深入的交流和探讨。 关于民生问题,则是楚宁一再强调的事。 必须做到以民为本,这些事都是楚宁经过后世人总结出来的。 卢义听闻后,当即接言说道: “楚大人说得好!我们不仅需要在军事上加强防御,更需要在民生方面下工夫,只有重视老百姓,以民为本,才能真正让辽东重焕生机。” 楚宁点头,目光坚定的附和道: “既然如此,我们便从今天开始,着手整顿辽东。 首先,加强军事防御,修复城墙,挖掘护城河,确保城市安全。 其次,发展经济,繁荣民生,吸引人口回流。 最后,鼓励商业发展,让开原府成为唐国第一座经济特区城市。 我相信,只要我们开原府官民一心,齐心协力,必定能让辽东书写出辉煌!” 在场众人听闻,皆备受鼓舞,无不颔首称赞,纷纷表示愿意为辽东的发展贡献自己的力量。 楚宁看着眼前的队伍,心中充满了希望。 他知道,此次奔赴辽东,征程注定艰难,但他有信心,带领好这支队伍,让辽东焕发出新的生机。 公孙伯马更是对楚宁投来赞许的目光,在他看来,这里以后也必将是他展示毕生才华的地方。 可对楚宁来说,虽然他眼下急于想要推行新政,可他知道,辽东地界远离朝廷,自己初来乍到,没有根基,更没有拥护者。 而如今京都朝堂里,康王一族的宗亲势力太过强大。 左相余天正只是一介文人,手中没有兵权,倘若此时急于全国推行新政,必然会动掉门阀士族们的利益。 所以在没有巩固自己权利的情况下,就想搞革新,这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 楚宁不可能冒这个风险。 …… 入驻开原府后,楚宁便立刻着手进行城池的修缮和加固。 一座城市,必须该有它的样子。 这在老百姓眼中,更是一座精神丰碑。 楚宁将此次从京都带来的三千官兵,全部投入到城池的修缮和加固中来。 另外,他还让人贴出告示,动员城中的百姓,共同参与到这项伟大的工程中来。 这座城市的发展要让老百姓参与进来,他们才会对这座城市产生情感。 在楚宁的领导下,开原府的修缮工作有序展开。 城中的百姓看到了希望,纷纷投入到修缮城墙的队伍中,他们心中更是对这位新来的楚大人充满了感激和敬仰。 在官民的共同努力下,开原府的城墙逐渐变得坚固,护城河也变得宽阔起来。 城墙上的角楼和鼓楼,也在工匠们的巧手下,焕然一新。 与此同时,楚宁还特意嘱咐魏满,招募新兵,加强开原府的军事训练。 他更是亲自督导士兵们进行操练,提高他们的战斗技能。 在他的严格要求下,士兵们的素质得到了极大的提升,军队的战斗力也不断增强。 在楚宁的努力下,开原府渐渐焕发出昔日的光彩。 城中的百姓安居乐业,军队士气高昂。 而在辽东的其他地方,楚宁的事迹也渐渐传为佳话,鼓舞着更多的人投身到辽东的开发事业中来。 事情渐渐步入正轨,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楚宁并未因此而满足。 他深知,要让辽东真正走向繁荣,还需在教育、文化等精神文明建设上下一番功夫。 于是,他开始筹划在开原府设立学校,推广他早先提出的义务教育,通过思想教育,用一个人的理念去影响一群人,再用一群人的思想去传播一代人。 在楚宁的倡导下,开原府的学校如雨后春笋般涌现。 他亲自挑选师资,选拔优秀的学生,给予他们优厚的待遇,以激发他们对学问的热爱。 同时,他还鼓励民间办学,让更多的人有机会接受教育。 楚宁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辽东大地上将会涌现出一批又一批的新思想人才。 时光荏苒…… 十二月中旬的辽东,寒风凛冽。 终于,在楚宁的呕心治理下,辽东大地渐渐焕发出了勃勃生机。 开原府也开始成为了一个军事强大、文化繁荣的城市,吸引了更多的人前来投奔。 而楚宁,也凭借着卓越的治理才能,赢得了朝廷的赞誉和百姓的尊敬。 只是对楚宁来说,接下来要走的路还很长很长…… 第576章 老公,你可太厉害了! 一连忙碌了两个月,楚宁总算是渐渐安定下来。 想起这些日子里,疏于对李香兰的照顾,今天入夜后,楚宁便想着好好陪陪她。 所谓陪陪,自然就是今晚就对她好好补偿一番。 想起结婚半年多了,楚宁每次让她叫老公,她都忍住不叫,还说这是什么淫-荡之词。 今晚务必要让她叫老公。 忙完手里的工作,楚宁便回到总督府,不等小杏通报,楚宁直接冲了进去,一看到李香兰就将她一把抱起,然后往床上送,接着一通热吻。 这一来竟把李香兰羞得是面红耳赤,像是初试禁果的小媳妇一般。 可等楚宁刚要进一步时,李香兰才一把将她狠狠推开: “楚宁,都这么多次了,你怎么还这样猴急。” 楚宁邪魅一笑:“因为我想你啊!” 对于这位公主,楚宁现在真的很爱她,这次能够顺利离开京都,抵达辽东,说起来也多亏了李香兰给康王做工作,才免得门阀士族的阻扰。 而且以李香兰的身份,她若是不愿随楚宁来到这种穷苦的地方,楚宁还真不好办。 “香兰,你怎么了?看你脸色好像有点不太好。” 楚宁这时紧挨着李香兰,才发现她的脸色有点恰白,看起来没有往日那般血色。 李香兰努了努嘴,有些娇羞地看着楚宁说道:“楚宁,我……好像有了。” “有了?有什么了?” 楚宁不解的问了一句,他根本就没有多想,或者说他在某些方面毫无经验。 李香兰用手指剁了一下他的脑袋,嗔怒道: “你不是很聪明的吗?就是我有了啊!” “等等……” 楚宁立时想到了什么,神色一喜,问道:“你是不是怀孕了?” 李香兰看着楚宁没说话,却是娇羞地点点头。 “啊?” 楚宁顿时兴奋起来,两世为人,他可是第一次当爹啊! 对一个男人来说,谈恋爱是第一次成长,有的人会在恋爱中学会很多东西,思想开始有了转变。 而等到结婚后,才知道,这谈恋爱和结婚完全是两回事。 可要真正等到有了孩子,才会明白,这家里有了孩子,又完全和结婚是两回事。 把人生比作三个阶段,楚宁现在就已经迎来了他作为男人蜕变的第三个阶段。 因为,他在这个世界有了自己的血脉了。 “香兰,已经确定了吗?” 楚宁忍不住问道。 李香兰点点头说: “嗯,前几日大夫号过脉,已经确定了,说都有两个月了。” 说到这里,李香兰想起前往辽东这路上的事,就有点生气: “还不是因为你,这次过来的路上,还在马车里呢,你都总是折腾我,这下好了!你就要当爹了,看你以后还有没有个做爹的样子。” “哈哈!” 楚宁爽朗大笑,想起这一路前往辽东还是很畅快的。 虽然车马劳顿,远远不如后世的交通工具,可每天夜里和公主在马车里折腾,想起来也是很有意思的事情。 只是没想到,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居然是来自车-震,这似乎有点不好听啊! 得勒! 以后这就是一个秘密,反正也没人知道。 看着楚宁这般开心,李香兰也显得十分欣喜,初为人母,她觉得自己也变了好多,以前动不动爱发脾气,可现在却因为和楚宁相处后,也渐渐变得少动怒了。 “对了楚宁,这段日子你可得忍忍,不能再折腾我了。” 想起楚宁的勃发英姿,李香兰虽然很是想念,可这时也只得好好叮嘱一句。 “放心!” 楚宁一手搂住李香兰,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白皙的小脸,柔情地回道: “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我会忍一忍的。” 可谁知,却听李香兰说道:“要不这段日子,就让小杏来伺候你,她是我的贴身丫鬟,伺候你也是应该的。” “啊!” 楚宁当即愣住了,虽然现在他也知道通房丫鬟是主子夫妇在行房时,不但可以在近前贴身伺候,还可以在主子的招呼下,一起行房的。 可对楚宁来说,他和李香兰办事时,可不想旁边有个小姑娘看着。 所以他从来没有让小杏近旁伺候过。 现在听到李香兰这样说,作为拥有后世记忆的楚宁,还是有点接受不了。 “算了!你别操心这事,你好好养胎才是,我听说这前三个月最重要,一定要多加小心才是。” 李香兰嗯了一声,然后想起什么来,她伸出自己玉葱一般的柔夷对楚宁说道: “要是你实在忍不住,你就跟我说,我就用手让你不那么难受!” 楚宁见状,忍不住长叹一口气。 这样体贴的老婆,上哪去找啊! 而且对方可是长公主殿下啊! 让堂堂长公主殿下,用手帮自己,自己前世是拯救了银河系吗? 才能得到这样的福报! “老婆,你真的对我太好了!” 说着,楚宁又轻轻握住她的手,深情款款地说道: “这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这朝朝暮暮!放心!以后我会让你幸福的。” 本以为是随口的一句安慰话,可李香兰显然抓住了重点,十分惊喜的扭头看向楚宁问道: “你刚才说的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这朝朝暮暮,说得可真好啊!” 楚宁哦了一声,信口说道: “其实这是来自一首词!” “哦?” 李香兰突然眼睛睁得好大,她一向就很喜欢这些诗词,现在听楚宁这样说,更是来了兴致。 一双柔情而又期待的眸子,深深地望着楚宁说道: “你可以给我念念吗?” “没问题啊!” 楚宁笑了笑,张口即来: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昭昭暗度。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哇!写得真好!” 这开口起势,就让李香兰震惊了。 接着只听楚宁继续念道: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最后这一句,楚宁还故意放缓了速度,缓缓念罢。 谁知,李香兰顿时兴奋的搂住楚宁啃了一口: “哇!老公,你可太厉害了!” 楚宁:“……” 结婚半年了! 终于肯叫我一声老公了! 只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方式! “……” 第577章 想胡憨憨了! 对于楚宁所处的这个时间节点来说,辽东就像是一个处子之身的姑娘,等着人来探寻。 在这片广阔的土地上,处处都充满了机遇和挑战。 现在李香兰在静心养胎,楚宁则是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辽东的开发之中。 楚宁知道,现在他必须抓紧时间,尽快建立起自己的势力,而且此事刻不容缓。 可到现在,楚宁所能支配的钱粮已经远远不够接下来的发展。 离京时,楚宁曾向朝廷提出辽东的发展无需朝廷的财政支助。 可现在事情的发展,远比庄舟预想的要难了许多。 原本携带的钱帛都已花去大半,加之对辽东军队拖欠军饷的补发,又去掉一大半,可尚需花钱的地方还很多。 现在对军队的整编都交给了魏满,热武器的研发则是交给了玄彬,可这些都是需要大量花钱的地方。 李香兰得知后,还让小杏送来了皇上赏赐的嫁妆,让楚宁变卖换钱。 对此,楚宁当然是做了拒绝,表示自己会有办法搞钱。 这天一大早,楚宁并无急事需要处理,便叫上了公孙伯马,由展峰领着人做护卫,楚宁准备去找玄彬看看热武器发展近况。 为了给玄彬提供最好的试验地,庄舟特意在开原府北城门外围了一块地,作为兵工厂。 只是现在兵工厂还很简陋,房屋建造也仅有几间屋,整体也不过才花了五千多两银子。可对于火器的热衷,楚宁是宁肯自己少吃几块肉,也务必要保证玄彬的工作继续开展下去。 等到楚宁赶到兵工厂时,玄彬正好要实验新研发的67式木柄手榴弹。 这还是楚宁早在京北大营时,提供的思路,当时庄舟认为这种手榴弹将会有一段极其艰难的过程。 可现在似乎就要见证历史了。 公孙伯马也是惊奇万分,自他到京都协助楚宁以来,便已然听闻了楚宁在平叛齐王叛乱时,曾使用热武器主宰了战场。 以他的聪慧才智,自然能够意识到,这热武器对于今后的战场意味着什么,那将是血淋淋的屠杀,是对战场的完全主宰。 玄彬兴致勃勃,领着庄舟和公孙伯马来到兵工厂的一处试验场地,依然是用沙袋做的隔档,在前方几十米处挖了一个坑。 然后三人就躲在沙袋后,只见玄彬拿出了67式木柄手榴弹,然后拔出了手柄底端的引线。 果然就看见手榴弹被引燃,冒出来白烟,然后还能听见火药随着引线燃烧的声音。 可楚宁见玄彬似乎一点也不着急扔出去,心里就急了,赶忙催促道: “快扔出去啊!” 玄彬依然很淡定,嘴里似乎在念数,然后就看见他挥手,猛地朝着前方沙坑扔了出去。 手榴弹远远飞出,随后隔了几秒钟。 只听“砰”的一声炸响传来。 三人冒过沙袋,探头去看,只见漫天的砂砾飞洒而出。 “我去!成功啦!” 楚宁紧紧拉着公孙伯马的手,兴奋地大喊起来。 公孙伯马也是很兴奋:“是啊!没想到威力如此巨大。” 随后三人离开沙袋,来到前方沙坑边,一眼就看见沙坑里出现了一个大坑。 好家伙! 这要是扔到人群里,那得多少血肉飞溅啊! 这一刻,竟让楚宁有了一种,打开潘多拉魔盒的感觉。 “玄彬,你小子果然厉害,我没看错你!” 楚宁重重地在玄彬肩膀上一拍,对他努力取得的结果显得十分激动。 “楚大哥过奖了,说起来还是厉害!” 玄彬嘿笑道:“就这些东西,我曾经也有过想法,可终究是苦思不得其解,可直到我遇见了你,你仅仅三两句话就给我全点拨明了,所以要我来想出这些东西,就是想一辈子,只怕我都想不出来。” 对此,楚宁当然也认为他说得很有道理。 科技技术革命,真就不是一朝一夕所能达到的。 需要大量的量变效应,才能引起质变。 现在有了这67式木柄手榴弹,楚宁甚至可以想象,若是北狄人胆敢南下劫掠,即便是面对骁勇善战的北狄铁骑,楚宁也有足够的信心,叫他有来无回。 思及此,楚宁再次肯定说道: “玄彬,现在说明咱们的方向肯定是对了,所以接下来好好干!我相信,你一定会改变这个世界的。” 玄彬重重一点头,可随后又有些懊恼的拍了拍脑袋,颇有些难为情的说道: “楚大哥,现在制造技术都比较成熟了,就是这神机卫没有钱了,好些原材料现在都缺货,急需补足。” 钱钱钱,还是需要大量花钱。 这热武器研发真的太特么烧钱了,尤其还有供养一支军队。 “对了,楚大哥,现在神机卫还需要招募一些木匠。” 楚宁知道这是需要制作手榴弹木柄的匠人。 “现在需要多少钱啊?” 玄彬道:“我已经跟牛正委汇报了这件事,大概需要五千两。” 区区五千两而已,可对现在的楚宁来说,好像还真是不少。 主要是现在楚宁待的这个地方,每天都在花钱,每个地方都在花钱,似乎就没有一处挣钱的。 像什么农业税,根本就不可能收得上来,如果一旦用强,恐怕仅剩的农户都得跑路,另寻他处去了。 “放心!银子我会很快让人送过来。” 楚宁宽慰一句,再苦也不能苦自己的技术总工程师啊! 以后自己是吃干的还是喝稀的,可就靠着这位技术总工了。 离开兵工厂,楚宁满是焦虑的和公孙伯马闲聊,一众人就在开原府城中闲逛起来。 公孙伯马瞧了楚宁这副模样,一脸轻松的宽慰道: “大人不必着急,这钱的事还是很好解决的。” 楚宁见他说得轻松,这语气听上去又是信心十足,像是很有办法似的,于是赶忙问道: “难不成公孙先生有法子?” 公孙伯马悠然一笑道:“大人倒是忘了,你可是朝廷敕封的长庆侯,而且你可还有封邑呢?” 楚宁先是一愣,接着很快反应过来,一拍额头道: “对啊!我还有封邑,而且青山县不就是我的封邑之地吗?” 公孙伯马见楚宁想起这事,更是进言道: “大人,现在的青山县可不比你在时那会儿穷苦了,有了胡县令的治理,现在是要钱有钱,要粮有粮啊!” 楚宁顿了顿,问道:“可我听说朝廷这两年在青山县收到的赋税并不多啊!” 公孙伯马微微晃头道:“对于朝廷那就只有那么多,可对于大人,那就是想有多少有多少喽!” 好嘛! 楚宁哪里还能听不明白! 这胡憨憨能处啊! 有事,他真想着我。 不过想起胡憨憨,楚宁还真有些想他了。 也不知道,这厮是不是又胖了? “……” 第578章 暗访! 开原府城中。 楚宁正领着公孙伯马在逛街,现在的开原府已经开始渐渐恢复生机。 好些辽东地界的商户都纷纷来此做生意,就连北狄人也有南下前来收购农产品。 楚宁一路看一路瞧,还不时的问起一些关于现在府衙面临的问题,他是真心想要彻底了解这里的一切。 现在整个开原府其实挺大的,可就是没多少人,显得有点冷清。 这段日子里,楚宁也总是在想着,如何快速的把人口提起来,让更多的人愿意到这里来发展。 可老百姓也不是傻子,他们愿意来自然是有个盼头,就像现在这些商贾们愿意来这里做生意,那是因为楚宁把这里设为了一个不用上税的交易市场。 当然这个不用上税,只是暂时的。 晃晃悠悠逛了一圈,楚宁发现,开原府的农产品还挺有特色,尤其是各种菌类、黑木耳、板栗,还有许多人参、鹿茸、兽皮等货。 这些可都是好东西啊,就连京都好些达官贵族花重金也不可得。 可这些玩意在当地却不那样受到重视,毕竟是原产地,还得把销路拓宽,运到外面去出售。 楚宁把这些问题都一一记在心里,然后一众人又来到了一处马市。 这里就显得更加冷清了。 说冷清不是因为没有东西,其实马倒是不少,好些人看样子还是北狄人,或者应该是女真族人。 这面相与中原人大相径庭,显然是唐国北境之地的番邦外族。 早在京都时,楚宁便听说过女真族时常在辽东贩运马匹,也经常搞出事情来。 不过现在楚宁来了,对军队一番整顿后,又加强了城防建设,目前为止倒是没有发生女真族人搞事情的报道。 楚宁瞧了一眼,这些马匹虽然不是上等货,可对于不产马的中原之地来说,已经是很不错的选择。 楚宁再次肯定,可以在开原府搞马市,只要把招牌打出去,为马贩子提供最优的平台,一定可以吸引更多的马贩子前来交易。 届时,楚宁也可以从中选购到最好的上等北狄马,组建骑兵队。 而这件事,楚宁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一个人,金权。 说来上次京北大营举行军事演练,就好在金权提供的那批战马上,当时北狄使团都给震住了。 尤其是北狄正使乌木格见状,更是觉得气愤不已。 他们一再对唐国加强北狄马的管控,可奈何竟在京北大营里见到了上等的北狄马。 可见他们草原内部也存在多大的问题。 当然这些事楚宁都是事后听人说起的,总之那一次因为金权提供的北狄马,让唐国在面对北狄使团时,占足了面子。 楚宁对此更是有了决定,认为可以把金权招募进来,在开原府加大马市建设,让开原府成为东北境地最大最繁荣的马市。 只要能许以最大的利益,必然将会有更多的上等北狄马进入唐国,即便这是走私而来。 出了马市,楚宁和公孙伯马又来到开原府北城门,恰巧遇到一队商人要进城。 单是托运货物的马匹就有几十匹,看得出这是一支远道而来的商队。 于是楚宁忍不住想要上去了解一下,毕竟他已经有了计划,想要把开原府作为一个经济特区来发展,而商业贸易便是其中重要的一环。 所以对于这些愿意来此贸易的商贾,楚宁持开放态度。 可谁知,楚宁刚要上前,就听见一名守门吏与一名头戴皮帽的商贾在争论什么。 于是楚宁招呼一声,走了上去一探究竟。 “官爷,小的可是听说不用上税的,所以这才想着来此做些买卖,这都是小的收来的农产品,你就给行个好!” “你这人怎么回事,我刚不说了吗?放你进城可以,但这过卡费你得出了。” “小的可以出啊,可是你这张口就要十两银子,未免也太多了些。” “嘿!我特么的这大冬天的站在这里不冷吗?再说了,我们这么多兄弟,十两银子还不够塞牙缝的,你给不给,不给就请回!” 楚宁哪里还听不明白。 这特么就是典型的吃拿卡要啊! 好!自己三令五申不准做这种事,居然还是拒绝不了。 看来还是因为犯罪成本太低,所以才会有更多的人愿意铤而走险。 不过这也太明目张胆了! 楚宁刚要发怒,公孙伯马在旁侧拉了他一把,让他先不要急,再看看情况。 “官爷,十两银子真的太多了,小的这一趟下来也就挣个辛苦费,要不你老给少点。” “你特么当这是做买卖呢,还讨价还价,实话告诉你,你要愿意进就给十两银子,我们哥几个放你进城。你若要不想进城,现在,立刻,哪里来回哪里去!” 那守门吏说完,另外几个守门吏还附和了一句,大意都是一个意思。 要进城给钱,不给钱,对不起,请回! “可是官爷……我这都是土特产,已经积压了好久,再卖不出去的话,就全砸我手里了。” “那就不关爷爷的事了!” 说完,那守门吏再不理那商贾。 楚宁真的是那个气啊! 恨不得直接将这几个守门吏明正典刑。 可楚宁现在的感悟毕竟跟以前不同了,他现在深知越是身居高位者,越是不能滥用私权。 权利一旦握在手中,将是一把双刃剑,用好了,可造福于民,用不好,便成了祸乱之源,为害一方。 公孙伯马这时凑了过来,对着楚宁说了几句。 楚宁先是听得一怔,极其不解,可等公孙伯马继续说下去,楚宁的神情渐渐释怀,然后点了点头,同意了公孙伯马的话。 这时,就见楚宁应了一声,然后走上去,对着那名守门吏说道: “这位官爷,我听说楚大人不是早有明文,任何来此经商的人,都不得阻拦吗?” 那守门吏根本不认识楚宁,一听,顿时火起,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楚宁: “你谁啊?” 楚宁说道:“在下也是一名商贾,初到开原府,是来瞧瞧情况的,想着以后也来此地做些买卖。” 那守门吏听楚宁这样说,顿时冷哼一声: “可以啊!只要交了过卡费,便可以入城。谁特么都不能例外!” 第579章 五年计划和三步走战略! 楚宁哦了一声,看了一眼公孙伯马,又回头继续问道: “这开原府几个城门都是这样的吗?” “那当然!这都是上面打的招呼,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楚宁眉头一皱,果然是有人在下面跟自己对着干。 看来不把这人揪出来不行! “冒昧问一句,你说的这上面,是谁啊?” 那守门吏立刻就有点警觉起来,喝问道: “你问这么多干嘛?” 说着说着,那名守门吏竟是拔出了刀来: “难不成你是敌国派来的奸细?” 捏玛! 没看出,你这家伙家国意识倒是挺强啊! 楚宁有些哭笑不得,看来是问不出了。 不过现在的事情还没解决,楚宁想了想说: “这位官爷,要不这位商贾入城的过卡费我帮他出了,你让他进城如何?” “可以啊!十两银子。” 楚宁没再多说,对着展峰使了个眼色,展峰点了点头,然后掏出了十两银子递了过去。 那守门吏来者不拒,将十两银子在手里掂了掂,爽朗的笑道: “你这人不错,还挺仗义!” 楚宁还得陪着笑脸,问道: “那可以让他们进城了吗?” “当然!咱们楚大人可是明文说了,欢迎外地商贾来此做买卖,请进诸位!” 楚宁无奈笑了一声,这家伙真是个老油子啊! 得! 看来年前得召集众文武官员,举办一场年终聚会了! 不过在此之前,楚宁准备先派出人,摸一把底再说。 …… …… 转眼又是新年。 这已经是楚宁在这个时代,过的第三个年了。 年三十这天,楚宁竟意外收到了王酒胡送来的书信,以及差人送来的一笔银子,足足有五万两。 看完信楚宁才知道,这是去年他和王酒胡合作卖蜂窝煤和火炉子赚的钱。 现在王酒胡因为施行茶马政,混得风生水起,为朝廷挣下了许多银子,充实了国库。 可以说,现在除了雷蒙德的市舶司,就属王酒胡掌管的皇家商行。 当然这也主要归功于王酒胡的商业头脑。 有了这笔银子楚宁便可以好好过年了。 现在已经给青山县的胡松海去了书信,最晚在元宵节前,青山县的银子也该送到开原府了。 有了这两笔银子,楚宁可以坚持一段时间了。 可这些日子,楚宁仍然在想着如何搞钱的事。 因为在离京时,楚宁曾上书要建造战船,征剿倭贼,这并不是敷衍的话,而是真的准备干这件事。 等到建造战船,训练水师军队,再配上热武器,不但陆军主宰战场,就连水军也必须如此。 而且楚宁与公孙伯马做过一番研究,辽东地界虽然远离京都。 可若是从开原府兵发锦州,由锦州登船,走海路南下,只需一个月便可兵临京都。 这或许是朝廷里任何人都没有看到的一点,即便是高高在上的康王,只怕也绝对想象不到这条海路一旦打通,京都其实就已经完全暴露在了楚宁的水师面前。 只是这一切都得建立在,楚宁必须建造一支装备和军事素养都是一流的水师上。 所以战船建造的任务刻不容缓,必须要尽快展开工作。 而这一切,更是需要花钱。 似乎在楚宁决定要走那一条路时,便一直面临着缺钱的窘境。 这件事,已经成为楚宁开年后的首要工作,为此楚宁已经给京都的李贤写了一封书信,再次表明自己将在年后打造战船,招募人员,兴办水师。 这些工作必须做在前面,或者到时被人扣上一个私募官兵就麻烦了。 现在已经年关,作为辽东地界,楚宁可不仅仅要关心军事,政务、民生方面也得关注。 索性有卢义的鼎力支持,官员考核等政务方面的事都交给了他在做。 对于开原府一众官员来说,这日子虽然过得清苦,可见到现在的变化,一个个也是充满了干劲。 当然,他们当然不会知道,只要陪着楚宁度过了这段艰苦的岁月,以后将要面临的是何等的功勋卓着。 大年三十的中午,楚宁召集了一众官员齐聚总督府,这是楚宁特意安排的一顿年餐。 说来也是巧,锦州城那边送来了许多海鲜。 原本是下面的官员孝敬驸马爷和公主殿下的,可楚宁哪里吃得了这么多,现在李香兰又在孕期,闻到这些东西都作呕。 楚宁索性准备召集文武官员,一起整一顿海鲜大餐。 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说来这个时代的人也吃海鲜,只是对他们来说,大多是蒸煮,吃法就相对单一了许多。 而楚宁今日的年餐聚会,则是准备把海鲜烤着吃,这种烤并不是单纯的火烧,而是碳烤。 就如后世的烧烤那样,每个人都是围聚在一起,现吃现烤。 可此番举动在开原府一众官员看来,也太寒酸了些。 过年正餐,自然是杯盘碗碟摆上,大家衣冠楚楚的上桌吃饭喝酒,这样方才有仪式感。 可这样大家伙围着个火炉子,自己想吃什么烤什么,真是有辱斯文啊! 于是,在很多官员的心中,都觉得这位驸马爷有点小气了。 心里都盘算着,今日只是陪上司吃个工作餐,等年夜饭,再回家好好吃上一顿就是了。 “诸位!” 楚宁这时看向坐在大厅里的一众文物官员,差不多有近三十来人,朗声开口说道: “我楚宁来到辽东也有三个月了,这段时间开原府的各项建设,离不开在座诸位的鼎力相助,今天特备下薄酒,搞了些海鲜,请大家一起吃顿海鲜烧烤,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一番开场白后,众文武官员们都是沉默应声点头。 楚宁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 “不过在开吃之前,倒是有几句话要先说清楚。” 众人闻言,这时目光都齐齐望了过来,等待着楚宁接下来要说的话。 楚宁不再理会,转对曾俊才点了点头。 曾俊才颔首,出列说道: “在下曾俊才,如今是军营中一名正委,今日便为大家说一说,关于长庆侯将在辽东地界,准备施行第一个五年计划和三步走战略。” 在场众人闻言,都立时肃穆起来。 第580章 移民政策! 现在曾俊才已经被提拔为正委,可与牛云飞分工不同。 曾俊才如今主要负责辽东的调研工作,以及参与制定辽东地界的政策发展。 而对曾俊才来说,他本是一个秀才,考了十八年科举,却是郁郁不得志,可如今楚宁给了他机会,让他有了用武之地。 直到此时,曾俊才方才真正理解,原来读书人也可以在军营里有一番作为。 谁说文人不能参军,他便是最好的例证。 现在曾俊才负责的工作对于在座诸位来说,都是早先就知晓的。 这时,曾俊才见众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便直接说道: “诸位同僚皆知,辽东地界向来是土地肥沃,占地极广,然而人均占地面积极大,人口却是稀少。 最为主要的是,如此广阔的疆域,老百姓却过得无比凄苦,甚至好些人守着这块宝地,却只能被活活饿死。” 一番话,立时便迎来了许多同僚的赞许。 在他们这些官员看来又何尝不是如此。 可朝廷不重视这块地方,对他们这些官员更是置之不顾。 即便想有一番作为,可没有朝廷支持,即便有人想出头,也不敢出头。 因为搞不好就会像赵天驰将军那样,最后被人给定个拥兵自重的罪名。 可对楚宁来说,一旦朝廷怀疑你拥兵自重的时候,你最好真的拥兵自重! 朝廷的规矩对他来说,并无太大束缚。 什么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理念,对他来说也毫无干系。 只要你敢动我,我必奋起杀之。 管你什么门阀权贵,无他,唯有实力尔! 楚宁对着曾俊才颔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接着只听曾俊才继续说道: “其实辽东是一块宝地,只要有足够的人力,便完全可以供养起一支水师舰队,尤其是关东平原一带,地广人稀,只要开发利用出来,甚至就连骑兵队也可以供养。 可现在朝廷却对辽东地界毫不重视,尤其是在赵天驰将军伏诛之后,辽东地界时常受到蛮族的袭扰,好些汉民则是直接退回了关中。 而辽东海界却不断遭到倭贼袭扰,由于没有水师,即便是想追杀倭贼,也只能望洋兴叹。” 这些话都是曾俊才曾经单独奏对楚宁时说的原话。 对于楚宁来说,自然已经知晓。 可对在座文武官员们来说,却听得是摇头晃脑。 好些原本开原府的文官听了曾俊才这样一说,更是眉头紧紧蹙在一起。 半晌,只听卢义当先问道: “曾正委,就刚才你说的,想要在辽东地界供养起一支水师,我想问问,这如何才能做到?” 卢义这话,自然问出了大家的心思。 辽东虽然地广,可人口稀少,经济更是落后,能自行解决府衙的开支都不错了。 居然还想为朝廷打造一支水师,关键还不让朝廷拨款,想由开原府直接支出这笔开支。 这将需要花费多少钱粮。 卢义本是行伍出身,这些年又开始负责政务工作,对于供养军队的花销他更是了然于胸。 可现在曾俊才代表了长庆侯发言,而且看样子,这都是经过长庆侯同意的,所以卢义发问还是留足了面子的。 否则,他早破口大骂了! 供养水师,那就是一只吞金兽。 曾俊才对此却是成竹在胸,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向卢义说道: “卢将军,在下以为朝廷给了长庆侯最大的权利,让他自行发展经济,所以这第一步便是施行移民政策。” 移民? 众人闻言都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似乎还从来没有人想过这个问题。 卢义身侧,一名中年胖官员忍不住问道: “请问曾正委,这移民如何移?难不成要把中原腹地的老百姓移过来吗?来咱们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老百姓可都不是傻子啊!” “哈哈哈~~~” 众人闻言皆是大笑起来。 楚宁也是浅浅一笑,与公孙伯马对视一眼,接着喝着茶水,并无接言。 另一名官员也开口说道: “大家都知道,如今辽东地界,汉民仅有不足二十余万,这些还都是咱们逼着留下来的,可这点人口根本无法盘活如此广阔的疆域。 长庆侯,你在青山县做过县令,你肯定也知道,这老百姓一旦连活都活不下去了,他们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楚宁颔首,应声道:“对!所以基于这一点,我也是赞同移民的。不过这牵扯许多细节,必须要有足够的利益保障,才能让老百姓心甘情愿的来到这块土地上生根发芽。” 卢义问道:“长庆侯意思是这三步走战略,第一步就是移民?” “对!” 楚宁道:“想要发展,人是根本,离开这一点,任何政策的施行都是空中楼阁,而对此曾正委已经和我商议过,这第一步移民政策,就是必须要解决老百姓的吃饭问题。” 说着,他看向曾俊才:“曾正委,你给大家详细说一说!” “是。” 曾俊才应声说道: “开原府将以朝廷名义颁布政策,但凡所有愿意移民到辽东地界的老百姓,皆可分到土地,五年内朝廷不对其征收一切税务。 另外,不仅如此,开原府还将对移民来的老百姓,每人一次性发放五两银子,用来作为对他们修房造屋的补助,也就是安家费。” 哗啦~~~ 斯言一出。 众人皆是哗然。 这个想法未免也太大胆了些,甚至可以说是让人难以置信了。 单是给老百姓分土地,并且五年内不征收一切税务,这都是破天荒的事了。 居然开原府还要对前来的每个人发放五两银子,这可是翻遍史书也未有的事。 对开原府原一众文物官员来说,自然难以接受。 可对楚宁从京都带过来的一众文武官员似乎就显得平静了许多。 对于这位上司,往往总会有令人难以置信的做法。 他们倒是见惯不怪了! 对于楚宁来说,也确实如此。 因为他深刻地知道,土地对于老百姓来说意味着什么。 土地下户,已经被历史证明是多么意义重大的事。 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将会更加积极的推动老百姓的主观能动性。 见大家都静默无语,曾俊才又大声说道: “两个月前,我便已经安排人手,在辽东地界开始测量土地田亩,现在各方的数据尚在汇总,等到汇总出来后,这便是开原府来年要实行的第一步走战略。” 第581章 真乃神人也! 关于移民政策,楚宁早和曾俊才、公孙伯马等人商议过,这是当下最应该施行的政策。 一切都必须围绕到人来做政策,而政策的施行,也必须切实在于利民。 要想把中原内地人口移民一部分到苦寒之地,开疆拓土,单凭强压政策,只会流于表面,老百姓不是主动性的,即便来了也会跑。 所以楚宁并非给他们开空头支票,而是需要很多有利的政策持续跟进,保证移民者的生活有保证。 这才有了每人补助五两银子的想法。 可当时听到楚宁提出这个想法,曾俊才和公孙伯马等人都是震惊得无以复加。 朝廷给老百姓发钱,这还真是破天荒的事,不过等到楚宁一番解说后,两人也是觉得大有道理。 饭都吃不饱了,在哪里饿死不是饿死,干嘛还背井离乡跑这么远来饿死? 至于这移民政策也是早在京都时,楚宁便向李贤提出过的,当时李贤也是极力赞赏楚宁的想法,只是康王得知此事,心中颇有微词。 可想着,楚宁若是真能把辽东发展起来,为朝廷充实国库,倒也是一件极其重要的事,索性便是力排众议,暗中默许了楚宁的做法。 而来到开原府后,楚宁便开始着手让人测量土地田亩。 要知道,这个时代,这将是一件极其费力的事。 而且将会受到极大的阻力。 好多门阀士族手中握有几万甚至十几万亩田地,可他们对朝廷上税却只纳税几千亩田地。 因为朝廷也无法对他们的土地进行核量,新任官员上任,心中对此都是了然于胸的事,想着既然这都是历来传下来的事,他们自然也不愿意去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 于是一代一代下来,这些事情就成了一种墨守成规的事。 可楚宁初来乍到,凭着康王和皇上的特旨,加之他自己手中有兵,便采取高压之势,拼尽全力也要去做这件事。 当然,这其中也有很多当地官员找到他,让他不可做得太过,初来乍到也应该适可而止。 可楚宁根本不顾,他早在青山县时,就连青山县第一豪绅黄天霸也给拔除了。 对于这些事,或者说他将要面临的问题,楚宁心中早已有数。 再说了,测量土地田亩的事,有人反对,自然就会有人支持。 尤其当地老百姓得知此事纷纷表示踊跃支持,积极主动加入进来,大家伙义务来做此事。 楚宁当然是来者不拒,更是好好地把老百姓召集起来,要让他们深切感受到,开原府是铁了心要做成此事。 于是,就出现了大量老百姓踊跃自发加入的现象。 不然怎么说民众的力量是巨大的呢! 对于土地,再没有比这些老百姓更了解土地的了。 或者,再没有比老百姓更热爱土地的人。 很快,第一家大户的土地便测量出来。 原本每年向开原府纳税申报的土地田亩是三千八百七十二亩三分五厘,别说,这都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了。 可谁知,真正测量数据出来后,这位大户的土地竟足足有十七万八千六百四十五亩。 有了这第一户数据造假,紧跟着就陆续出来了许许多多的大户田亩申报严重不符的事。 其实对于老百姓来说,他们本就是这些土地的真正使用者,他们甚至比大户们都更加了解这片土地。 仅仅目测一眼,他们甚至都能说出个八九不离十。 有了这些老百姓的自发加入,土地测量工作比原本计划的周期足足缩减了七成。 如今两个多月过去,辽东地界的土地便已经测量了三分之一。 眼下已是年关,大雪早已覆盖整个辽东。 测量工作虽然暂时停止,可曾俊才已经让人连夜开始统计测量数据。 等到这第一批数据出来后,除去原大户们给朝廷申报的数据,多余的田亩土地,开原府将收回,然后重新进行分配。 楚宁更是让老百姓自发宣传,开原府将把这些土地进行再分配,只要愿意移民而来的老百姓,都将分到土地。 两个月过去,楚宁陆续收到有马三从京都发来的消息,朝中有人弹劾他,如此行径再继续下去,将会成为祸乱之源。 可以关小鹏等人为首的官员,也认为他做得很对,此举乃是利国富民的好事。 总之,赞誉和谴责各占一半。 可谁让他是皇帝的妹夫,康王的女婿呢! 在辽东地界,同样如此。 楚宁成了恶人,大户们对他恨之入骨。 楚宁又是好人,老百姓对他歌功颂德。 可楚宁清楚,自己做的每一步对这个时代来说意味着什么,将会在今后的历史进程中产生何等的效应。 或许真到了那一天,楚宁拔剑指天,道一声: “楚某不才,这天下,我也想争一争!” 到那时,天下英豪群集,一呼众应。 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天下可定矣! 只是现在,尚需猥琐发育。 当然这个猥琐,只是公孙伯马所提出的面对康王的权势要韬光养晦。 可面对眼下的困境,却是须得快刀斩乱麻。 不破不立! 对此,楚宁心中完全认可这个第一步走战略,点点头,又示意曾俊才继续往下说。 “诸位同僚!” 曾俊才拿出一份堪舆图,打开后,展示在大家面前: “接下来,这第二步走战略便是要尽快打通海运,咱们辽东盛产好些宝贝,可按长庆侯所说,就是这销路渠道打不通,我们这边卖不出去,而京都的达官贵族们想买却又买不到。 所以要尽快打通海运,让市舶司的船只能够走海路通往辽东,如此一来,还可大大减少陆路运输成本和消耗,让老百姓种出来的东西,可以换成更多的钱。 当然,要想市舶司的商船通往辽东,前提是必须平定海路的倭贼袭扰,所以这就必须尽快组建一支水师队伍,这便是第二步走战略。” 接着,不待大家说话,曾俊才继续说道: “第三步走战略,便是大力着重发展经济,以整个辽东地界作为经济贸易区,以开原府作为经济特区,贸易中心,大力开放商业贸易。 比如加强与北狄人贩马交易,通过蓄养马匹,把辽东地界真正发展为唐国的军马产地,并以此将辽东地界打造为唐国的军事重镇,随时可越过金山对北狄人构成真正的威胁。 以上,便是楚大人所提出的三步走战略。” 众人这时听完,才算是明白过味来。 好家伙! 这三步走将是何等的大谋略啊! 尤其是卢义,早已震惊得无以复加。 目光缓缓看向一脸平静的楚宁,心中不免疑惑道: “这位年轻的驸马爷,究竟是什么来历,竟能想出如此高瞻远瞩的策略?” 真乃神人也! 第582章 处理内奸! 面对众人的窃窃私语,楚宁都听进了耳里,微微一笑,对曾俊才挥了挥手,示意他坐下喝口茶水。 心中却是对曾俊才的才华暗自赞许。 其实这个三步走战略,总体来说是楚宁提出的框架,可细节填充却是曾俊才提出的。 他当然更是知道,这三步走战略一旦实施,必将对辽东地区的繁荣发展产生深远影响。 然而,这一切的前提,都是要解决眼前的民生问题。 “刚才曾正委已经说了开原府接下来将要施行的三步走战略,但眼前最为紧迫的,还是要解决土地测量的问题。那些大户们既然不愿意配合,我们就只能用强硬的手段了。” 曾俊才点头应允,心中却是对楚宁的果断和明智感到敬佩。 他知道,楚宁此举虽然会得罪很多人,但却是对辽东百姓的大福祉。 “大人,这件事我会坚决执行下去,争取到明年六月之前,把所有丈量数据,最多在明年入秋之前,全部统计出来。” “好!这件事就由你去执行。” 楚宁微笑着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的光芒。 他知道,这件事一旦开了头,就必须坚定不移地走下去,否则反噬的后果,会让他们这些人骨头渣子都不剩。 “卢将军!” “下官在。” “曾正委这边的事,我已经给魏将军打过招呼,你这边也务必要好好配合他,尽快行动起来,我倒要看看,是谁不想让开原府的老百姓过好日子!” 好一招矛盾转移。 “得令!” 卢义一抱拳,行了个军礼,表示会坚决支持楚宁的决定。 楚宁点点头,示意他不必太过拘礼,随后看向众位官员说道: “接下来我再给大家说说,这个五年计划的策略,首先开原府将集中主要力量发展农业生产,这是发展经济基础的根本。 然后咱们将在整个基础上,同步发展工业,煤矿、金矿、铁矿、铜矿等也需纳入其中。 再有加强军事发展,朝廷给了我特旨,可以招募官兵,开原府以后将会是朝廷在东北抵御北狄人的重要军事重地。 另外,等到铜铁矿业的陆续发展后,手工业也将进一步加强,除去铸造、矿冶,纺织业、陶瓷生产、食盐开发以及建筑业发展都必须同步进行。 最后便是将在开原府建立最大的马匹交易市场,要将北狄的马匹吸引过来,加强与北狄人贩马交易,通过蓄养马匹,把辽东地界真正发展为军马产地。 这些事情,将在今后的五年内完成。具体每一年要达到的标准线,接下来咱们可以再继续深化商议。” 等到楚宁说完,大家伙便算是彻底说开了。 认真的讨论了一会儿,众人都觉得辽东的未来已经很明朗了。 也知道接下来要做的事,以及将要面临的各种困难。 等到大家都商议得差不多了,楚宁和公孙伯马交换了一个眼神。 知道可以把上次暗访时,遇到北门守门吏欺压商贾,私下收受银钱的事摆出来了。 这段日子里,楚宁已经让人查明了此事的源头。 原来,那北门守门吏敢私下收受贿赂,故意为难商贾,使得商贾们无法顺利运输货物,进而导致市场物价波动,百姓生活受到影响。 说到底,还真有人授意他们这样干。 于是楚宁也不再拐弯抹角,索性就将自己那日的所见所闻都给说了出来。 可谁知。 卢义当即接言说:“长庆侯,这件事我也听说了。” 说着,他的目光落向在座的官员们,语气严肃地说道: “此事关系重大,若是不加以整治,恐怕会严重影响开原府的民生和经济发展。” 曾俊才立刻明白了楚宁的意思,接口道: “长庆侯,我赞同卢将军的看法。必须把这个人揪出来,杀一儆百,以维护开原府的公平正义。”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支持。 楚宁目光如炬,扫视全场,随后落向卢义身侧那名中年官员说道: “黄大人,你说呢?” “我……我赞同长庆侯的决定。” 楚宁目光依然死死盯视着他,语气却开始变得冷淡下来,再次问道: “黄大人,你真的赞成我的决定?” “当然!” 楚宁颔首,看了一眼公孙伯马,二人相视一笑,知道该收尾处理内奸了。 “对了,黄大人,你与青山县的黄天霸是什么关系?” 黄天敬这时开始有些紧张起来。 什么情况? 难道长庆侯知道他的事了? “黄大人,侯爷问你话呢?” 见黄天敬愣住不说话,公孙伯马则是直接开口了。 “回长庆侯,黄天霸乃是我堂兄。” 这就对了! 其实这些日子里,楚宁早让公孙伯马查到了这些事。 现在事情也就很明朗了。 楚宁拍了拍手,对着门外喊道: “把人带进来?” 哗啦! 众人皆不明白,上将军这是在做什么。 都齐刷刷地朝门口看去。 就连黄天敬也是忍不住看了过去。 就看见东子押着一名穿着官服的男子走了进来。 此人正是楚宁那日在开原府北城门见到的守门吏。 来到屋内,守门吏先是扫了一眼,很快就看见坐在大堂当中的楚宁。 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磕头求饶道: “大人,小的狗眼无珠,冒犯了您,小的给您磕头了,求您饶了小的!” 说话间,真就一个劲的磕起头来。 直到额头都磕出了血。 楚宁赶忙让东子拉住他,然后询问道: “我问你,是谁让你收取商贾们的过卡费?” 守门吏这时全然已经豁出去了。 “大人,就是他,这位黄大人让我们干的,还告诉我们,只要收到了过卡费,小的们还可以留一成自己所得。” “你混账!” 黄天敬立刻雷霆大怒,对着庄舟拱手说道: “侯爷,你可别仅听他一面之词啊!你看到的,自你上任以来,下官都是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就想着和侯爷一道把开原府给发展壮大起来,下官如何会有这样的心思。 楚宁冷笑一声说:“你当然有啊!因为是我把黄天霸一家弄死的,你嫉恨我,表面上对我唯唯诺诺,可私底下却总是跟我使绊子,因为你就是个内奸。” 第583章 年会聚餐! “侯爷,你可不能听信他一面之词啊!” 黄天敬顿时呼天抢地,满脸振奋: “在场同僚们都可为下官作证,下官绝不是内奸……” “住嘴!” 楚宁怒喝一声,眼中闪过一抹杀机: “黄天敬,你不说不能听信他一面之词吗?那你就瞧瞧,有多少人联名举报你?” 说着,又一挥手,只听公孙伯马拿起一叠举报信念了起来。 共计三十八人。 竟没想,这些举报者全是在场同僚。 举报黄天敬这些年来,在开原府作恶多端,强抢民女。 就连老妇都曾遭过他的毒手。 妥妥的一个衣冠禽兽。 等到公孙伯马念完,只听突然有人喊道: “侯爷,杀了黄天敬以儆效尤!” 话音落下,跟着就好多人也嚷了起来。 “杀了黄天敬这畜生,我姑母也该泉下安息了。” “侯爷,请下令杀了他,为我投湖自尽的侄女报仇。” “……” 在场官员们都是一个意思,就是黄天敬必杀。 黄天敬见状,顿时双腿一软,一屁股坐了下去。 他太知道这样的场合了,今天他是不可能活着离开了。 “长庆侯,你不能杀我呀,我不是内奸……” 楚宁根本不再看黄天敬,转对东子点点头说: “就按开原府新规处理,记住,此事绝不能连坐,另外,给他个痛快的,事后通知他家里人给他收尸。” “是。” 东子一拱手,招呼两个官兵,直接架起黄天敬便往外走。 这时黄天敬猛地清醒过来,连连大喊道: “楚宁你不能杀我,我乃是康王的人……你不能杀我呀……” 楚宁全然当作没听见! 特么的,现在有了理由杀你,我岂能放过。 老子杀的就是你! “你们都听好了!” 楚宁这时目光冷冷扫过在场官吏: “我再强调一遍,咱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只有一起共进退。 你们要是有人敢在背后给我搞事情,那你们都给我记住了。 倘若朝廷有一天要开罪于我,将我押送京都砍头。 我可以向你们保证,我一定会赶在朝廷派来抓我的人之前,把搞事情的人都特么一刀砍了。 这一点,我绝对向你们保证,我楚宁说到做到!” 一番话犹如滚雷震入耳中。 在场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关于这位长庆侯,完全就是一个不拘于礼节和形式的人。 尤其关于黄天敬的身份,其实好多官员都是知道的。 这家伙在京都有人。 而那人便是朝堂之上,高高在上的康王。 康王曾在庆州府时,黄天霸等人都是他的人。 他们这些官员,以前也曾写过举报信,可最后根本动不了黄天敬,还反而会惨遭打压。 久而久之,也就没有人敢多说了。 接下来,楚宁便将北门守门吏受贿一事交由卢义负责调查,要求他务必将事情真相查明,并将涉案人员一网打尽。 现在黄天敬都已伏诛,不管牵连着谁都断没有饶恕的机会。 众官员对此纷纷表示赞同,并对楚宁的果敢和公正表示敬佩。 在这件事上,楚宁其实也是早有一番构思。 暗地里已经不知道和公孙伯马商讨了多少次。 黄天敬就是康王安插在自己身边的一颗棋子。 虽然自己来到开原府后,此人都是规规矩矩的。 完全是看不出一丝丝端倪。 可直到查明了北门守门吏受贿的真相,才揪出了背后的内鬼。 楚宁得知真相后,心中不禁感慨。 这家伙果然擅于伪装啊! 自己在前面搭台子,背后就有人暗中破坏开原府的民生和经济建设。 对此,楚宁不得不决定严肃处理此事。 即便得知他是康王的人,也同样必须以儆效尤。 如此一来。 更是让开原府的官员和百姓,看到了楚宁整治腐败的决心,也让他们对楚宁等人的执政团队更加信任。 在解决了北门守门吏受贿一事后。 接下来才算是进入了今天的主题,年会聚餐。 “今天咱们不谈正事,就好好喝酒,吃海鲜烧烤,来,把海鲜都抬进来。” 楚宁招呼一声,很快便有人把海鲜都抬了进来。 大雪纷飞的天里,海鲜都不要保险处理。 螃蟹、梭子蟹、鲍鱼、海参、扇贝、大龙虾、皮皮虾等等。 还有各种叫不出名的海鲜,全是个大肉肥,天然无污染。 楚宁可不客气,直接就上手烤了起来,虽然调味品不多,与后世完全没法相比。 可海鲜这些玩意只要姜蒜作伴,加入细盐调味,味道就差不了。 尤其是这个时代的天然海鲜,那叫一个鲜美。 很快楚宁烤好了一个几个扇贝,加了一点细盐入味,香味扑鼻而来。 也不客气,楚宁就着大冒热气的扇贝肉放进嘴里咀嚼起来。 肉香味顿时炸裂开来。 果然是鲜美无比。 唯一的缺陷就是少了点小米辣和粉丝。 抬起头,正要吃第二个,就看见在场官员们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他们这些人都没有动筷子。 看他们这神情,似乎就没有想明白,这些海鲜玩意有什么好吃的。 楚宁有点无语。 这可是海鲜大餐啊! 今日总算是实现了海鲜自由。 难道还不够惊喜的吗! “你们都看我干嘛?吃啊!好吃着呢!” 楚宁又把一个扇贝就着蒜蓉满满的放进嘴里,轻轻咀嚼,蒜香味瞬间在口腔中又是炸裂开来。 这些海鲜都太肥美了,烤得滋滋冒油。 这样一口一个,吃起来简直不要太爽! “这真的很好吃,就像我这样做,把蒜蓉加上,撒点细盐,烤得滋滋冒油就可以了。” 说着,楚宁又开始操作起来。 卢义见状也跟着楚宁做,很快也烤好一个大扇贝。 然后用筷子夹起,有些为难的放进嘴里。 大家伙的目光都是齐刷刷地看过去。 跟着就看见卢义展颜一笑,神色显得极其舒畅,还十分烫嘴的啊呜啊呜说道: “哇!太美味了!长庆侯说得对,你们一定要尝尝,谁不吃谁绝对后悔。” 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跟着就陆续有人开动起来。 反倒是公孙伯马还显得有些谨慎。 不过等他尝了第一口烤大龙虾的味道,那完全就收不住了。 立刻也是像楚宁一样,大快朵颐起来。 什么读书人的礼仪,对未知海鲜的谨慎,全给抛在了脑后。 众人大口吃着海鲜,小口喝着美酒。 过年的气氛渐渐也就出来了。 酒过三巡后,跟着好些官员开始来找楚宁敬酒,楚宁对此也是来者不拒。 一杯接着一杯的喝,气氛日益显得轻松起来。 “今天大家伙尽管放开吃喝,海鲜自由,不过……” 说到这里,楚宁停顿了一下,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然后才继续说道: “来年后,你们可是记住了,咱们制定的五年计划和三步走战略就要正式启动了!任何人都是一个心思,我希望明年的今天,咱们都还能聚在一起吃海鲜。” 楚宁也是酒兴起来,当即做出了年终总结。 大家伙闻言,也是纷纷表态: “长庆侯放心,以后我们就跟着你干,你说往东咱们绝不朝西。” “对,就跟着侯爷干!” “……” 随着夜幕降临,年会聚餐的气氛愈发热烈。 众人一边品尝着美味的海鲜,一边畅谈着来年的规划和发展。 在这欢乐的气氛中,楚宁深感欣慰。 他知道,自己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是用来发展的时间。 只希望这一切都来得及! 第584章 匆匆五年 冬去春来,日月如梭。 四季更迭,岁月如歌。 五年时光匆匆而过。 转眼已是昭顺七年,三月十一日。 今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开原府郊外。 军营校场之上,楚宁腰悬天子剑,正在检阅新兵。 这是五年里,由魏满亲自挑选训练的官兵。 原本京北大营的军队建制,楚宁已经照搬过来。 依然是每一团营设二千五百人,其中弓弩手六百名,弓弩手又再细分,弓箭手为四百人,二百人为弓弩手。 然后是骑兵一千人,刀盾兵五百人。 剩下的四百人仍然作为奇兵,用来机动作战。 同样也是设为四大团营,由赵九、白大元、孟陶、刘昆山担任各团营都尉。 检验完毕后,楚宁便做了开年来第一件大事。 就是给官兵们发放饷银。 开原府历经五年的发展,早已是今非昔比。 开原府的繁荣景象,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商贾前来贸易,带动了经济的快速发展。 城内繁华的街道两旁,琳琅满目的商铺依次排开,各种奇珍异宝、山珍海味应有尽有。 老百姓的生活水平也得到了显着提高,不少人家添置了新的房产和家具。 其中就存在许多由楚宁亲自设计的家具式样。 比如后世熟悉的桌椅板凳,以及沙发等家具陆续问世。 在文化教育方面,开原府也取得了长足的进步。 原有的学府扩建了规模,吸引了更多优秀的教师和学子前来求学。 府内还新建了不少书院,提倡儒家文化,传播礼仪之道。 各级科举考试的成绩斐然,选拔出了许多才华横溢的人才。 此外。 开原府在农业、手工业和制造业方面也取得了丰硕的成果。 先进的农业生产技术得到了广泛推广,粮食产量逐年攀升。 手工艺人们不断创新,制造出了许多精巧绝伦的工艺品,深受市场欢迎。 制造业的发展,使得开原府成为了辽东的一个重要经济支柱。 与此同时。 开原府的民生设施也得到了极大的改善。 道路桥梁的建设,方便了市民的出行。 府内还新建了诸多庙宇,满足了民众的信仰需求。 在这片繁荣昌盛的土地上,人们和谐相处,民族交融,文化交流日益密切。 开原府已经成为了一个充满活力、独具魅力的城市,吸引了无数人前来寻找机遇,追求更美好的生活。 然而,开原府的繁荣也带来了新的挑战。 越来越多的权贵势力觊觎这片富饶的土地,企图从中谋取私利。 一些不法之徒趁机兴起,危害百姓的生活。 府内的官员们,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压力和诱惑。 在这个关键时刻,楚宁作为开原府的父母官,更是深感责任重大。 这就牵连出另外一个层面,就是发展好了,就要讲究享受了。 可楚宁深知,现在还远远不是享受的时候,任何时候都必须有居安思危的心思。 如此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于是在楚宁的带领下,开原府不断强化法治,加强社会治理,打造了一支廉洁高效的官员队伍。 同时,积极推动教育改革,培养一代又一代的人才,为后续的人才选拔,以及未来的发展奠定了坚实基础。 “来啊!” 楚宁大手一扬,对着营场下的官兵们说道: “把饷银都抬出来,发饷银喽!” 当装有一箱一箱的白银摆在营场上,在阳光的照耀下,竟是如此夺人眼目。 一下子,整个校场里士兵们都沸腾起来。 “太开心了,我刚来辽东参军,就发军饷了!” “就是,现在参军不但有饷银拿,还能分到地,可真好!” “长庆侯没有骗咱们,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 这些官兵,好些根本不是辽东地界的人。 而是从其他地方闻讯移民而来的。 一传十,十传百。 久而久之,就连中原腹地都来了好多人,在这里驻扎生根,安家落户。 他们原本只想着这不过是长庆侯的惯用伎俩。 可谁知,这些事都在后来的日子里一步步得以实现。 尤其是今天,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就摆在眼前,官兵们喜悦的心情溢于言表。 在这一刻,他们深知,开原府真的已经今非昔比了! 这银饷不仅代表着长庆侯对他们许下的誓言,更代表着开原府的繁荣昌盛。 银饷发放完毕后,楚宁又宣布了一项重要的决策: 成立开原府民兵局。 这是五年来,楚宁深思熟虑的结果。 民兵局的主要职责是负责招募、训练和管理地方民兵,以增强开原府的防御力量。 此举得到了在场所有人的热烈掌声。 接下来,楚宁又对官兵们宣布了今年的征兵政策。 为了保障军队的战斗力,楚宁决定实行轮换制度,每年选拔一批新鲜血液加入军队,同时让部分老兵休息调整。 可楚宁依然打出了那句‘退伍不褪色’,待到战事需要之时,老兵们也是召之即来! 这一政策得到了官兵们的一致好评,他们深知,这是一个公平、公正的选拔制度,有利于军队的整体实力提升。 校场上的气氛愈发热烈,官兵们纷纷为楚宁的英明决策欢呼雀跃。 校台之上。 楚宁望着眼前这群跟自己一样,远离家乡,为求生存,而在异地他乡付出辛勤努力的官兵们,心中充满了感慨。 五年前的这支队伍,还只是一群未经训练的百姓,如今,他们已经成长为一支组织严密、战斗力强大的军队。 发放饷银和宣布决策过后,楚宁又为官兵们准备了丰盛的犒劳宴。 大家欢聚一堂,把酒言欢,共庆佳节。 校场上,欢声笑语不断,气氛融洽。 午后,楚宁带着满心的喜悦回到府邸。 延庆公主早已让人备好了热水,亲自为楚宁脱下了铠甲,要亲自为他沐浴。 “楚宁,咱们再要一个孩子?” 面对公主渴求的眼神,楚宁何尝不明白她的心思。 对楚宁来说,没有留住第一个孩子,在他心中也是永远的伤痛。 因为此事,延庆公主差点得了抑郁症。 那段时间又是楚宁最为忙碌的时候。 可说起来,这根本不是延庆公主的错。 所以自那以后,楚宁对李香兰更是加倍疼爱,可惜二人再没有怀上孩子。 “香兰,你不要任何压力,我们这样不也挺好的吗?” 延庆公主却是不依,从身后一把紧紧抱住楚宁: “求求你了,咱们再试一次,这一次我一定会给你怀个孩子。” 楚宁闻言轻轻一笑,然后转身揽过李香兰的身躯,一把将她抱起,大步往床边走去。 “……” “……” “……” 第585章 西北有鹿!!! 昭顺七年,三月十五日。 清晨。 大雨初霁,浓浓的雾霭弥漫在云中城的上空。 一切都是那样安静宁和。 直到远处隐约传来了马蹄声,越来越近。 此时,驻守云中城的守门吏也显然听到了这马蹄声。 “嘿,听见了没?” 另一名士兵附和说道: “看来是凉京城运粮的车队来了。” 作为唐国西北的边界之地,云中城不但与西边的党项人接壤,还与漠北之地的北狄相接。 因而云中城算得上是一处金三角之地。 在军事上来看,云中城的地理位置也是十分险要。 紧随在云中城之后的便是,作为与漠北最强大的北狄国第一军事防线,凉京城。 凡此种种,云中城也无疑成为了西防线上的军事重镇,却是万万不能丢的。 渐渐地,便能听见马队的铃声,隐约能够看见一些装载慢慢辎重粮草的马车出现在城墙下。 “嘿,楼下何人,干什么的?” 先前那名守门吏扯着嗓子,朝着雾中喊了一声。 一名押运官兵,上前两步,更近到城楼下,喝骂道: “你眼瞎啊,没看见是给你们送补给的吗?赶紧开门!” 楼上那名守门吏闻言,也是扯着嗓子笑骂了一句: “你们这些大爷,可特么总算是来了……等一等,我让人核查文书……” 虽然心中十分欢喜,可毕竟是边塞城防军,核验文书之事还是必须做的。 很快,两名士兵抬起了城门的门栓,跟着城门便开了一个口子。 一名士兵快步出城,朝着押运官兵走去,嘴里还在埋怨说: “这回搞了肉食没有,别特么一天到晚都让咱们吃盐水煮豆子……” 话未说完,突然一道寒光闪过。 正在楼上观望的守门吏,此时不见动静,刚喊了一声: “嘿!查验清楚没有,可是来送补给的?” 然后就看到那名背对自己的士兵人首分离,一颗头颅跌落在地。 作为一名老兵,守门吏很快就反应过来: “不好!有敌袭!” “快关城门!” 此时,就听见有马嘶长鸣声响起,打马便朝着城门飞驰而去。 紧跟着就看到那些原本是押运辎重的马车上油布被掀开,一个个执刀的军士跳下车来,喊杀着朝城门冲去。 不多时,便听见城门口有惨烈的喊杀声传来。 而此时,云中城外大雾中,密密麻麻的骑兵陆续开始朝着城门口涌来。 “快擂鼓警示!” “咚~~~” “咚~~” “……” 一声声沉重的鼓声在浓雾中传开。 一记接着一记,犹如胸腔里发出的苦闷声。 此时。 云中城郡尉府。 一脸胡子的郡尉马钰,正抓起身前小桌上的炒黄豆咀嚼着。 饮了一口酒,又抓了一把炒黄豆大口咀嚼。 马钰今年二十五岁了,自从先帝李贤令他跟随武安侯王潜北上征讨党项人之后,他便再没有回过京都。 甚至他已经有八年没有离开过云中城了。 马钰还记得七年前那一战,在粮草极度紧缺的情况下,自己领军三千直奔土剌河,大败党项大军,生擒了李德明的大儿子,更是打得党项人首领李德明丢盔卸甲逃往漠北。 那是何其惨烈的一战,马钰带领的三千人马也是损失惨重,十不存一。 然而。 等待他们的却是,让武安侯王潜即刻回京述职,而马钰则是暂领大军在河曲屯兵休整。 紧跟着便传来,武安侯下狱,随后被贬斥为平民,发配西蜀。 而马钰一心想要重振父辈的荣光,一心等待着朝廷的敕封却是久久未到。 谁曾知,等来的却是党项人向唐国朝廷请降,马钰便被勒令驻守云中城,无旨不得擅离职守。 这些年里,云中城就像是被遗弃的孤儿。 朝廷似乎已经忘了,在唐国的土地上,还有这样一座军事小镇。 最近领过的一次军饷,算起来也是三年前的事了! 现在更是倒好,就连军需补给也是一一拖欠。 这一切的苦难,对于马钰来说似乎都是微不足道。 因为在他心中,始终把重振父辈荣光作为第一要务。 即便现在的他,已经成为了唐国西北的一方名将。 然而,在马钰看来,这些荣耀并未得到过朝廷的明文宣示,便算不得数。 于是,他始终没有忘记自己的初心,始终将保卫家国、守护边疆百姓安宁视为己任。 只为重振父辈的荣耀! 就在此时。 小桌上的黄豆突然抖动起来,随之而来的是低沉的微微震颤。 “报!”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名传令兵慌慌张张地跑进郡尉府,高声喊道: “郡尉大人,城外突然出现大量敌军,正在进攻城门!” 马钰闻言,立刻放下手中的酒杯,神情严肃地问道: “敌军规模多大?有何特征?” 传令兵答道: “敌军人数众多,雾中看不清具体数量。但从敌军的吆喝声来看,应该是北狄骑兵。” 马钰皱紧眉头,心中暗想:北狄人为何突然进攻云中城?难道是他们已经完全不在乎两国盟约了吗? 驻守云中城这些年,马钰时常会接到朝廷的旨意。 不得主动发起攻击,破坏与北狄人的友好和睦关系。 以至于这些年北狄人时常南下打秋风,马钰都是想教训这边狗杂碎,可又出不得气。 可现在,马钰容不得再多想。 他立刻命令传令兵:“通知所有将士,紧急集合!另外,派人去凉京城,禀告荀将军。” “得令!” 传令兵领命离去。 马钰也开始整理装备,他知道,今天必有一场恶战。 很显然,北狄人这是要撕毁盟约,南下入侵唐国了。 “来人!拿我战甲来。” 以最快的速度换上战甲,马钰手持火云枪翻身上马,召集齐三百人直奔城门而去。 此时。 城门口的战斗已经愈发激烈,喊杀声、兵器碰撞声四起,让人心惊胆战。 尤其是北狄骑兵冲杀时,会发出粗狂的吆喝声。 对于这种场景,马钰简直不要太熟悉。 “果然是北狄人!” 好些唐国官兵这时也终于证实了,是北狄人在进攻云中城。 可这时,好些唐国士兵们的脸色竟是显得有些惨白起来。 在唐国士兵当中,对于北狄骑兵始终有一种恐惧心理。 但马钰却深知,作为一名军人,狭路相逢勇者胜,不可有一丝的畏惧心理。 此刻他作为一方主将,必须坚定信念。 “兄弟们!” 马钰一手拽着缰绳,一手高举着火云枪,高呼着: “北狄狗贼胆敢侵我大唐疆土,就让咱们宰了这帮狗杂碎!” “随我杀敌!” “冲啊!” 第586章 凉京告急(祝大家龙年大吉)! 昭顺七年,三月十九日。 京都梁安。 气候已经入夏,温度却是反常的阴冷。 自三月初以来,京都便是连绵大雨,足足下了十九天。 至今才逐渐停息。 雨水无情。 朝廷接连收到各地奏报,因为雨灾影响,多地突发大水。 就连距离京都不远处的澶州因黄河也决了口子。 洪水肆虐,南侵之势,波及百万之众。 人员伤亡及财产损失状况,尚难以精确统计。 按理说。 今年本是一个好年头,或者说今年开局不错。 自昭顺五年,西蜀之地持续了两年的动乱,在去年七月,便已经被彻底平叛。 临到去年九月,蒙全圣、罗世念等人在南诏起兵反唐,仅仅十日,反贼便做鸟兽散。 还有去年十一月,福王和永王请奏朝廷要把王爵赐予其子嗣,却被康王严词拒绝。 紧跟着,福王和永王联合起兵讨伐康王独揽朝政,却被康王亲自领兵镇压。 整个平叛时间不到一月。 其中永王听闻康王亲领大军而来,更是直接吓到卧床不起,仅仅多活了三日便一命呜呼了。 大有当年太宗派军征讨高昌国,高昌国王被生生吓死的情形。 总而说来,这些唐国境内,或是边地的局部战乱,看起来似乎事情不断,但却始终没有真正撼动大唐的江山。 似乎这样的事,也并不能影响到康王在朝堂之上的稳固根基。 至于柔然、吐谷浑、高丽、交址、回鹘、于阗、大理等其余边陲小国,更是对于中原大地构不成太大的威胁。 而漠北境地,作为唐国最强大的威胁北狄,也因两国订立的盟约,尚算是相安无事。 尽管逐年以来,唐国在与北狄的贸易中,越发没有了主动权,甚至好些时候,竟要被北狄人强买强卖。 唐国地方官员对此,却是以朝廷大局为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竟是想着能安抚好北狄人就好。 至于唐国商贾们的利益,那就吃点亏,如此至少能换来边境的太平日子,也不至于影响个人仕途。 紧接着。 到了昭顺七年,元宵佳节刚过,唐帝李贤便颁发册书昭告天下: “要为皇叔父摄政王举办堂皇隆重的庆祝寿宴,以此昭告天下臣民,共襄大唐盛世。” 届时,还将邀请各国派驻京都的使节使者共襄盛事。 如今各项筹备工作早已进展得顺顺当当。 就等着为操劳一生的康王办一场风风光光的寿宴。 可就在这一派祥和之中。 在通向京都北城门的驿道上。 朦胧夜色中。 只见一名箭衣紧装的驿差,正不断挥鞭猛抽胯下的枣红马,那胯下快马早已是泥浆遍布,却依然箭步如飞。 “驾!” “驾驾!” 在距离栅栏仅有一丈之地,驿差方才果断拉紧缰绳。 那匹枣红马的前蹄瞬间抬起,马鼻中喷出长长的雾气,发出一声激昂的长嘶。 眼前的城门近在咫尺。 然而,人和马都是疲惫不堪,突然一声悲痛的嘶鸣,前腿虚软,口吐白沫,最终倒地不起。 骑马的驿差也被抛摔在地。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发现无力起身,只得将手中紧握着已被湿润的八百里加急的匣子,摇摇晃晃地举在手中。 “凉京塘报……” 驿差上气不接下气,最后倒在了城门洞外。 两名守门士兵手持火把,迅速上前扶起驿差,守门吏急忙问道: “兄弟,你怎么了?” “快!凉京塘报到了,八百里加急……八……” 驿差勉强说出了最后一句话,随后晕厥过去。 守门士兵急忙从驿差手中接过匣子,借着火光查看,顿时脸色大变。 匣子上的封套上赫然粘着三支羽毛,羽毛下写着模糊但可辨认的“凉京告急”四个字。 守门吏转对两名护军挥手示意: “快,扶起他,带下去歇息!” 几名士兵迅速抬起栅栏,一群人赶忙涌向城门,准备开启城门。 足有三丈之高的朱红色城门由八十一颗门钉固定,此时正被十几个守卫缓缓推开。 尽管涂上了桐油,但终究由于城门过于沉重,还是发出尖长的屁声。 “快!” 守门吏将那份奏折举起,交至身旁的官差手中: “立即护送至宣武门,若有一刻耽搁,提头来见!” “得令!” 那名官差随即跃身上马,右手一挥,甩了一个清脆的响鞭。 胯下战马心领神会,两个前蹄高扬,如离弦之箭般疾驰,朝着城门飞奔而去。 …… 刚到辰时初刻。 尚在王府用早膳的康王,便接到了禀报: “北狄人正南下攻打云中城,凉京告急!” 顾不得吃早饭,康王便火急火燎登上马车,随后直奔皇宫。 此时,皇宫内。 唐帝李贤端坐在朝堂的龙椅之上,捋了捋下巴上毫不密集的胡子,面露忧郁之色。 他刚刚得知了北狄人在五日前,利用唐国官军押运粮草补给之际,突然对云中城发起了进攻。 而此次进攻云中城的主帅正是北狄大王子慕容雷,这位北狄未来最有可能的大汗接班人亲自率领三万人,冲击了与大唐西防线第一座军事重镇云中城。 据探马回报,整个战斗过程不足两个时辰。 唐军守卫因监军王仁甫坚决执行朝廷不抵抗政策,宁愿破城也不愿与北狄人全面开战,而被杀得全线崩溃。 守城主将马钰率领三百骑兵全力奋战,却惨遭生俘,目前生死未卜,副将杨刚等守城官兵,最终英勇献身。 唯独监军王仁甫领着五十名亲卫军逃了出来。 很显然这是北狄人故意放他走的,其目的更是为了炫耀北狄人的实力。 此战唐军喋血八千余人,丢下战马、辎重无数。 这还不算完,北狄人破城后顺势掩杀屠城,掳掠唐国子民两万余人。 这完全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之战。 此次云中城遭遇的攻击,是唐国自锦葵之盟以来遇到最大的战事攻击。 虽然以往边疆之地常有冲突碰撞,不过都只能算作是掠夺与反掠夺的打秋风。 两国较着劲,也并没有上升到国与国之间的战事,两国对此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其作为局部冲突。 可如今,早已不是局部的冲突战了。 思及此。 李贤心中一阵苦楚。 自从皇兄手中接过皇帝大位,他也算得是兢兢业业,勤勉有加。 再有康王的鼎力扶持,左相余天正的大力改革,唐国的一切都在朝着最好的方面发展。 眼看着一个盛世大唐即将再现昔日荣光。 可谁知。 北狄人竟然在此时单方面撕毁盟约,对唐国边疆防务发起攻击。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李贤暗自忖度着,眼下这一仗是非打不可了。 第587章 国运之战(新年快乐鸭)! 不多时。 各部堂官便被紧急召来,商议国事。 左相余天正如今已然是头发熬得全花白了,一张沧桑的脸庞看得出这些年来对于朝廷的巨大付出。 现在说起来,余天正不仅是当朝左相,还是当朝国舅爷。 当今皇后的父亲,唐帝李贤的老丈人。 历史仿佛再次陷入了轮回! 余天正来到大殿上,便看到愁眉不展的唐帝李贤。 二人对视一眼,心中却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心思。 淡淡扫了一眼余天正,李贤沉声说道: “给左相赐坐!” 余天正拱手谢礼道: “谢皇上!” 跟着一张暖凳摆在余天正的身侧,再次拱手后,余天正缓缓坐了下去。 其余各部堂官们虽然颇有微词,可竟也无人敢多说什么。 即便户部尚书杨介和也只是缄口不言。 如今堂下出了杨介和,还站立着刑部尚书李冠阳、御史大夫孙俊、礼部尚书姚崇、吏部右侍郎汪缙、工部尚书胡广、户部尚书杨介和、鸿胪寺卿范仲、兵部尚书马常波。 以及门下侍郎关小鹏。 眼下就康王尚未到殿,可李贤显然已经等不及了。 就看下堂下众人问道: “凉京之事,众卿已然知晓,都议议?” 虽然心中焦急,可事情总得有个商议过程。 堂下各部堂官闻言皆是静默,作为百官之首的左相余天正便不得不说话了。 余天正当即重重一揖,说道: “皇上,北狄人乃是虎狼之师,短短时间内已攻破我大唐重镇关卡,马钰至今仍遭其俘虏,生死未卜。 然唐国与北狄近年来素有战事,虽是平分秋色,但仍未能遏制其侵略行径,边疆百姓时常遭受焚掠,惨状惨不忍睹。 在此严峻形势下,老臣郑重建议,我国应寻求和平谈判,以保全更多无辜百姓和将士们的生命。 陛下,老臣冒死以谏,应以议和为首要!” 在余天正看来,任何事情都是可以放到桌面上来谈的。 包括将士们的性命。 因为现在对他来说,朝廷只有一件大事非做不可。 那就是继续推动改革,将他制定的各项改革措施坚定不移的推行下去。 “臣附议。” 这时,刑部尚书李冠阳也出言附和。 御史大夫孙俊对此也颔首同意,认为余天正此举符合当下朝廷的利益。 余天正的建议在众臣中引起了共鸣,尤其是那些深知战事一旦开打,将会带来利益重分配的官员们,他们纷纷点头,认同议和的重要性。 “左相所言甚是,我国当前应以百姓安危为重,和平谈判才是朝廷最好的选择。” 礼部尚书姚崇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吏部右侍郎汪缙也表示:“我国连年与北狄作战,百姓疲惫,国库空虚,此时寻求和平谈判,既可减轻百姓负担,又可争取时间,进一步推动改革。” 胡广紧接着说:“北狄人虽然凶猛,但我们大唐士兵亦非弱者。若能在谈判中争取到有利条件,未必不能得到我们想要的。” 听到众臣的议论,唐帝李贤的面色更加难看了,他知道,这场战事已经让国家疲惫不堪,寻求和平谈判的确是当前最好的选择。 可那些死去的将士,还有被掳掠走的老百姓,这些是应该被放到谈判桌上用来争取利益的筹码吗? 严格说来,李贤已经做了七年多皇帝,可他知道,自己还是无法成为一个合格的皇帝。 因为他太善良,做事遵从本心,根本做不到视百姓如草芥。 “各位爱卿的看法,朕都听到了。”李贤说道,“可如今北狄人已经攻破了云中城,诸位卿家还在这里商议与北狄人和谈事宜,未免也太长他人志气了?” 李贤本是实话实说,可这番话,就让一众官员们无地自容了。 可现在最尴尬的问题就是,对唐国来说,能否有实力与北狄人一战。 战胜或者战平都还好说,若是战败,那结局将会完全不一样。 国战,赌上的乃是一国之气运。 现在的北狄各部落已经完全统一,兵力强悍,而北狄可汗慕容真木更是善于用兵,骁勇善战,北狄铁骑举世无双。 若是现在两国发生战事,唐国真没有多少胜算。 可如果再隐忍发展,最多不出三年,唐国必将无敌于北狄。 可眼下北狄人也显然已经完全看出来,时间不在草原一方,而在中原。 所以此时才会急于单方面撕毁盟约,南下扣边,进攻唐国。 现在好多原本主战的官员,也都沉默了。 就在这时。 关小鹏出班奏对道: “皇上,如今我大唐民丰国富,远非七年前的国力可比拟,再有辽东地界长庆侯这些年苦心经营,时常与北狄人一战,却还未曾战败,眼下虽然边关告急,可待长庆侯领军对阵北狄主力时,胜负尚未可知也!” “尚未可知?!” 余天正闻言冷冷一笑: “关大人,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就因为一个尚未可知,一点稀有的希望,就敢撺掇皇上对北狄用兵,难道你是嫌死的人还不够多吗?啊?” 最后这一声,近乎咆哮。 “左相不必动怒,下官不是这个意思。” 关小鹏依然坚持着自己的主张,对着李贤一拱手,再次说道: “皇上,自古兵事者,正如长庆侯所言,能战方能言和,如今北狄人已攻破云中城,意欲扣边南下,倘若此时一战未战,便当先提出议和,岂不是有损我大唐国威,我唐国朝廷颜面何存?” 这时,兵部尚书马常波同样出班奏对道: “皇上,据前线探马回报,马钰等三百名官兵,此战毫不畏惧,拼死战到最后一刻,也没有丝毫退缩,他们都是我大唐好男儿,是为国捐躯啊!” 马常波一副呼天抢地的样子,悲痛欲绝: “八千将士为国而死,因为他们知道,如果他们退缩,北狄的铁骑将会踏上大唐的国土,到那时,死去的将会是他们的妻儿父母! 皇上,如今我唐国兵力尚算充足,若是以长庆侯挂帅北上,定能与北狄人一决雌雄,直捣黄龙! 皇上,万请明鉴啊!” 就在这时。 余天正赫然高声道: “尔等如此撺掇皇上对北狄用兵,全然不顾我大唐朝廷之安危,这是意气用事。” 说罢,余天正竟是重重跪倒在地,俯首磕头: “皇上,断然不可与北狄开战啊!此乃大唐国运之战,一旦战败,皇上该如何面对列祖列宗啊!” 第588章 商议战和! 大殿上。 李贤气得是脸色煞白,捋了捋稀疏的胡子,双眼怔怔地盯视着余天正。 这位大唐国的左相,如今还是李贤的泰山,当朝国舅。 若是对一个毫无作为的皇帝来说,余天正这番话毫无意义。 可李贤自登基以来,事事处处都以皇兄李淳为榜样。 对于如今局势,李贤作为一国之君,他不能让马钰等边防将士白白牺牲,也不愿妥协求和,甚至说割地求和。 这些年来,唐国与北狄两国边界摩擦数不胜数,可唐国对此已经做出了太多让步。 凡此种种,让李贤此刻的内心愈发矛盾。 一方面,他不能忽视那些为国家捐躯的将士们,以及此事将在唐国老百姓心中泛起的家国情怀。 另一方面,他也深知国家当前的实力,战事一旦开启,恐怕会带来更多的百姓伤亡和国力损耗。 此战一开,必将是牵连唐国国运之战。 李贤不想让唐国最后在他手里亡国。 “左相所言,也让朕甚感忧虑。” 望着堂下的众臣,李贤的语气早已显得越发沉重: “这五年来,唐国大力推行革制,以发展生产、富国强兵、整顿吏治、解决官员冗余问题,如今在zheng治、军事、经济等各个方面都已显得显着成效。” 说着,李贤话锋一转道: “可近年来多地都有战乱,尤其去岁以来,多地灾荒不断,今年三月初以来,澶州因黄河也决了口子,洪水肆虐,波及百万之众。 此时,百姓疲惫,若是再与北狄作战,恐怕会对百姓造成不可承受之重。但各位爱卿所言,朕亦深感赞同,唐国绝不能因战事而弃百姓安危于不顾。” 李贤犹豫之际,目光扫过堂下众人,最后停留在了兵部尚书马常波的身上: “马爱卿,你认为我国当前的兵力是否足以应对北狄的进攻?” 马常波一顿,深知皇帝这是在寻求他的意见,于是拱手答道: “皇上,唐国当前的兵力虽不足以一举击败北狄,但若是以长庆侯挂帅,加上各地驻军,与北狄一战之力还是有的。只是……只是怕伤亡会比较大。” “伤亡……” 李贤重复着这两个字,心头不禁一紧。 他明白,无论是战是和,都无法避免伤亡,只是伤亡太大,是否符合当下朝廷的最佳利益。 就在这时,一道高亢的嗓音自大殿门口沉声传来: “打仗嘛!哪有不死人的道理!” 百官回头看去,来人正是康王李侹,如今的叔父摄政王。 历史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先前以余天正为首的继嗣派终于在zheng治利益的驱使下做出了妥协。 昭顺三年七月,康王全力支持余天正施行革制,有了康王的鼎力相持,不论是在朝官员,还是门阀士族们都开始积极主动响应。 到了昭顺五年十一月,李贤迫于形势,在左相余天正等百官的廷议劝谏下,出诏日: “皇叔康王李侹治理国家,功绩卓着,应当予以特殊礼遇,以彰显其卓越功德,尊号为叔父摄政王。” 随后,康王的俸禄、冠服以及宫室制度均远远超过了一般亲王的标准。 就连朝中文臣武将的袭承升降、王公贵胄的管理也要经他之手。 可谓是真正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甚至在官员中的地位已经堪比皇帝。 只能说李贤太弱了,比之先帝李淳,他完全称不上是一个合格的皇帝。 可这对先帝李淳来说,康王做到这一步,无疑也是他死前能布下的最好结果了。 “参见皇上!” 来到近前,康王先是浅浅一揖,算是行了君臣大礼。 随后便是目光扫过众人,怔怔发问道: “如今北狄人已经攻破了云中城,杀我边防将士,掳走我唐国百姓,如此境地若是诸位还要商议与北狄人和谈事宜,那可真是枉为唐国官员,更枉为唐国人了。” 余天正闻言,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愤怒。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康王,脸上的表情变幻不定。 他知道,康王这番话,无疑不是针对他来的。 康王此举无疑是想通过激发皇帝的愤怒,进一步推动与北狄人的战事。 然而,他也清楚,康王的话虽然偏激,但却是事实。 北狄的侵略已经让唐国遭受了巨大的损失,如果再不战,国家的尊严和百姓的安危都将受到更大的威胁。 “康王所言,本相自然也是深感痛心。但战事并非儿戏,绝不能因为一时的愤怒,就轻易地决定国家的命运。” 余天正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 “康王如今贵为摄政王,自然应该更加谨慎才是。” “左相此言差矣!” 康王闻言,当即反驳,立刻上前一步,对着李贤拱手道: “皇上,我国当前的兵力虽不足以一举击败北狄,但此战非打不可。本王愿亲自挂帅与北狄一战,不胜,则治臣之罪。” 听闻康王想要亲自挂帅,与北狄人一战,李贤心头不禁一紧。 他明白,眼下自己作为皇帝,唯一还能掌控大局的便是这军权了。 若是军权旁落,自己作为皇帝,便再无话语权了。 说来这皇帝大位,真是让人痛苦煎熬。 明明原本就是父子,却要父子不能相认,就连平日里的兄弟姐妹都再无知心话可说,临到后来,还搞得人人猜疑。 唯一能够相信的,能够说些真心话的,竟然是身边的太监。 这时的李贤才算是真正明白了什么叫做孤家寡人。 也算是真正明白了,皇兄李淳当年承受过多少寂寞的苦难,唯独与他最交心。 可现在已经上了路,就必然还得走下去。 摆在面前的事,无论是战是和,都是一场关于国家命运的抉择,自己所作出的选择,意味着要付出沉重的代价。 可是这位雄心勃勃的康王,自己昔日的父亲,李贤又如何敢全然相信他。 “皇上!” 就在这时,余天正见状再次出班奏对: “我中原之地,自古以来就是礼仪之邦,我们不能因为一时的敌人,就放弃我国的仁义之道。我国百姓疲惫,断然不能再承受战火的摧残。臣认为,此时我们应该以和为贵,尽量通过外交手段,解决此次争端。” 刑部尚书李冠阳也是再次出列,拱手说道: “是啊,皇上,如今局势艰难,不能再战。另外,北狄铁骑,天下闻名,我唐国如何应对,这一旦战败,恐怕会对朝廷的稳定造成重大影响,还望三思啊!” 李贤紧皱眉头,望着堂下的众臣,心中矛盾不已。 这些事情为何就落到了自己身上? 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最后落向了同样在凝视的关小鹏。 “皇上,臣有奏对。” 李贤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关爱卿但说无妨!” 关小鹏拱手施礼道: “这些年长庆侯苦心经营辽东,如今已是面目一新,朝廷各项举措都得已施展,原有地方割据势力均被铲除,就连多年的倭患都已肃清,臣谏言,应即刻下诏长庆侯火速入京,商议北狄战事。” 这无疑,就是想举荐长庆侯挂帅出征北狄了。 马常波立刻回禀道:“臣附议关大人所言,还望皇上明鉴!” 李贤点了点头,目光扫了一眼阴沉的康王,跟着深吸一口气,终于做出了决定: “诸位爱卿,当前朝廷局势艰难,朕决定,即刻下诏长庆侯入京,商议北狄战事,无论是战是和,朕都需要你们的鼎力支持,诸卿定要同舟共济才是。” 堂下马常波闻言,当即拜谢: “皇上英明神武,我大唐必胜!” 众臣皆知,如今唐国是战是和,便与长庆侯息息相关了。 第589章 出乎意料! 辽东,开原府。 入夜。 屋外暮色浓厚,屋内烛光映射窗棂。 楚宁正俯身贴在李香兰的小腹上,做着每一个初为人父时都做过的事——聆听肚子里胎儿的动静。 “香兰,刚刚小家伙踢了我一脚!” 楚宁兴奋地分享着感受。 李香兰闻言,娇笑出声:“哪有啊!他这么小,怎么踢得着你?” “嘿嘿,这叫胎动!”楚宁自豪地笑道,“算下来小家伙已经有四个月大了,也已经成型了。” “夫君,有时我真是相信你说的,你就来自未来的人,不然,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这些年里,楚宁时常以玩笑的方式说起,自己根本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而是来自遥远的未来世界。 李香兰对此只当是酒后胡话,毕竟不止是她。 就连公孙伯马等一众人也早已是习以为常。 这时,李香兰又想起什么事来,一脸平静地依偎在楚宁的怀里,喃喃道: “夫君,有一件事,我想你能否如实回答我?” “什么事?” “你老实告诉我,当年离京你是不是被迫的?” “为何这样说?” “我知道,你是不想与我父王起争执,所以才执意前来辽东发展,其目的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与我父王抗衡的资本,是?” 楚宁闻言身子微微一震。 这五年的相处,楚宁已经对李香兰有了全新的认识。 明面上看这是一个自幼娇生惯养的世家小姐,可骨子里却是十分精明,对于楚宁的心思,李香兰也早已是心知肚明。 所以每每和李香兰相处时,楚宁很多心思都是放在心里,回到府中时,也绝不再提及公务上的事,为的就是不愿李香兰担心。 然而,目前来看,他还是低估了李香兰的预知能力。 想了想,楚宁决定就他与康王之间的事索性说个清楚。 可刚要开口,就听李香兰先他开口说道: “其实你与我父王不和的事,我早已知晓。” 看着李香兰投来的眼神,楚宁点了点头: “早在青山县做县令时,你父王便有心想要拉拢我,后来入京,一路做到京北大营上将军,你父王都是这个心思,可我这个人,架不住,不愿受制于人,更不愿附庸权贵。” 李香兰眼眶微红,轻轻握住楚宁的手: “夫君,我明白你的苦衷,也理解你的选择。你放心,无论未来会遇到什么困难,我都会与你共同面对。” 楚宁感动地抚摸着李香兰的脸颊:“香兰,有你在我身边,是我来到这个世界最大的幸福,你放心,只要没人威胁我们的性命便万事好商量,否则,不管是谁,拼了我这条命,我也必将奋起杀之。” 说完,又轻轻地抚摸着李香兰的肚子,显得是万分柔情。 李香兰则是顺势将头依靠在楚宁的肩膀上,静静地感受着属于二人温馨时刻。 此刻的楚宁,虽然在外人看来是个英勇无畏的将军,但在李香兰面前,他却是个温柔体贴的丈夫。 夜渐渐深了,烛火在轻轻摇曳。 次日一早。 楚宁刚准备动身前往大营,就看见公孙伯马疾步小跑着走了进来: “大人,京都来了天使!” 说罢,满含深意的目光与楚宁交接。 天使即天子使臣,这让楚宁一下子便意识到了什么,原本还绽放笑脸的面色已经沉了下来。 五年了! 京都也时常有人来,可大多都是楚宁事前请示朝廷的旨意答复为主。 可自去岁入秋,楚宁便屡屡收到北疆防线的战报,北狄人蠢蠢欲动,无一不预示着和平即将被打破。 “京都来人在哪里?” 公孙伯马道:“我已经安排在开原府中,第一时间朝大人府里赶来。” 说着,他四下打望一眼,压着嗓子说: “大人,我瞧着应该就是咱们商量的那件事,朝廷这是想要召你入京商议北狄之事。” 楚宁颔首,想来早就预感到了会有这一天。 如今朝廷能挂帅出征之人,屈指可数。 可若是朝廷真要对北狄开战,康王无疑是最佳人选。 可如今,没有等到朝廷北伐挂帅的人选,却等来了天子使臣。 无疑,不让楚宁猜测,朝中定然有人反对康王挂帅出征,而皇帝对于出征人选必然想要听取自己的意见。 “大人,还是别怠慢了天使,先到府衙接旨!” “好!” 楚宁回到寝房中与李香兰嘱咐几句,这才和公孙伯马直奔开原府衙而去。 让人意外的是,此次朝廷派来的天使竟是一名太监,大约二十来岁,面目看上去风尘仆仆,想必这一路驰骋受了不少罪。 此刻手里正拿着明黄卷轴,正满脸焦急的在府衙前堂里踱步。 看到公孙伯马领着楚宁进来,先是仔细打量了楚宁几眼: “来人可是长庆侯?” “在下正是。” 宣旨太监然后对着楚宁浅浅施了一礼: “咱家见过长庆侯了!” “公公无需多礼!” 楚宁在京都时,并未见过此人,现在也不能拿得准,此人是否与康王有所牵连。 可此时来人毕竟是宣旨太监,代表的是朝廷,楚宁对他自然也是礼敬有加。 没再多说,香案是早已备好的。 宣旨太监拿出卷轴打开,然后将皇帝召他入京的旨意巴拉巴拉给传达了,意思和他与公孙伯马早前便商议过的差不多。 无非就是北狄人对云中城发起了攻击,朝廷现在就以北狄人是战是和需要做出统一。 其实这对楚宁来说,都是不用商议的事。 宣读完旨意,太监这才把圣旨卷上递给了楚宁,满脸堆笑说: “长庆侯,此次咱家离京时,陛下一再嘱托,如今朝廷的安危便是系于长庆侯了,还请尽快跟随咱家入京陛见。” “公公勿急,容我安排打点一番,便起程入京。” 楚宁客套几句,随后很是客气地迎着对方进到前厅落座,又让人重新换上了茶水: “想来三十几日的路程,公公仅仅用了不到半月,一路艰辛可想而知,来,请用茶!” “也好,也好!” 宣旨太监宣读完旨意,自己的差使便算是忙完了。 总算是如释重负一般落座,歇息喝茶。 如此,楚宁也显得随和了许多,看着对方,轻声问道: “对了,还不知道公公怎么称呼呢?” 太监饮着茶水,下意识回道: “咱家姓仇(qiu),名士良,字匡美。” 楚宁听闻,心头猛地一震,脱口惊呼道: “你就是仇士良?” 第590章 商议入京! 历史上的仇士良,可以说是大唐王朝后期着名的奸宦官之一。 从甘露之变走上人生巅峰,在朝贪酷二十余年,杀二王、一妃、四宰相,乃是历经七朝的大反派。 可现在坐在楚宁对面的太监,似乎全然是另外一个人。 想必,因为自己的到来,已经让这个世界的历史轨迹有了极大的变化。 对于楚宁的惊讶,仇士良显得也是十分迷糊: “怎么?难不成长庆侯认识咱家?” 楚宁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 “仇公公是哪一年入的宫?” “昭顺三年,那时长庆侯已经远赴辽东了,咱家无缘相见。” 那就对了! 楚宁当然不认识仇士良,他当年在京都时,对方也不过才十五六岁。 算下来,仇士良也正是那个时候入宫做太监的。 所以楚宁根本不可能知道此人,摆摆手说: “我当年在京都时,公公尚未入宫,自然是不认识的。” 仇士良听了也是连连点头说: “是啊!咱家入宫时长庆侯已经远赴辽东了,无缘相见,不过咱家也时常也听人说起长庆侯的赫赫威名。” 楚宁听闻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看着眼前这个面相和善的人,似乎很难将他与奸宦官联系在一起。 还是说,只是凑巧,此人也刚好叫做仇士良,根本就不是历史上那位在朝贪酷二十余年的仇士良。 沉吟了一会儿,楚宁又问: “不知仇公公,现任何职?” 仇士良倏地展颜一笑,关于长庆侯的威名,他在京都时还真是听闻不少。 当年韩德胜谋逆,便是得亏长庆侯领兵镇压,打响了京都保卫战。 后来一路升迁,不仅是先帝对其格外倚重,就是当今陛下,更是将其招纳为驸马都尉,敕封侯爵。 仇士良早就有心想要结识,更有心暗投楚宁门下,日后必将官运亨通,一路顺遂。 现在听到楚宁问自己官居何职,无疑不让仇士良误以为,楚宁这是在为自己谋划,当即回答说: “不瞒长庆侯,咱家十六岁入宫,得了陛下器重,如今在东宫府做了太子殿下的大伴。” 提及东宫太子,楚宁也是挺感慨的,要是自己第一个孩子还在的话,刚好和太子同岁。 今年也该五岁了! 这个时代医疗设施也就这样,即便楚宁作为先知者也无法做到逆天改命。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楚宁方才知道,原来如今宫中内务府大总管已经不再是海德旺,而是原先那位小笛子公公。 而海德旺已经被李贤发配去为先帝守灵。 这份心思,楚宁自是明白的,小笛子本就是康王心腹,自幼便被送入宫作为眼线,如今一朝天子一朝臣,海德旺能够远离朝堂争斗,安享晚年,也算是一件幸事。 说到这些,仇士良不免神色黯然下来: “不瞒长庆侯,我十五岁那年,便是被干爹带进宫的,如今干爹已经被发配去为先帝守灵,这转眼间物是人非事事休啊!” 楚宁喝着茶水,没有接话,只听仇士良继续说道: “如今宫中都是陶大总管说了算,可陶大总管历来对咱家冷眼相待,见咱家与皇上稍稍走得近了些,便是处处排挤打压,此次有幸前往辽东为长庆侯,也是得亏了关大人谏言。” 楚宁没想到,这几年京都朝堂变化还是挺大的。 曾经的小笛子公公,如今的陶大总管,曾经青山县的一介小书生关小鹏,如今也已是门下侍郎,在朝中有了一席之地。 不过楚宁也抓住了重点,既然仇士良是关小鹏谏言皇帝派来的,看来就是信得过的人。 这几年里,楚宁之所以能对朝中大小事务了如指掌,也得亏了关小鹏。 “仇公公无需太过忧虑,只要做到恪尽职守,做自己该做的事,任由别人说去!” 听楚宁这样说,仇士良竟是恨恨一咬牙道: “不瞒长庆侯,咱家这个人没啥抱负,就想着能安安稳稳过日子,若是长庆侯不嫌弃,咱家愿跟随侯爷干。” 楚宁冷笑一声,不想就这个话题再多说,转而说道: “仇公公这一路奔波辛苦,中午我让人给你弄几道辽东当地的特色菜尝尝。” “如今就叨扰了!” 仇士良也不再客气,欣然答应下来。 旨意上是让楚宁接旨后,即刻入京。 可从辽东入京,走陆路快马也得半个月。 若是走水路,就快捷了许多。大概也就十天时间。 所以楚宁并不着急,而是客套地让人把仇士良,以及此次护送前往辽东的官差多安顿下来。 中午时,楚宁安排了一桌当地特色菜,又给仇士良满了两大碗醉仙酿,接连劝酒,可算是把仇士良搞得酩酊大醉,然后安排了住处让他休息。 楚宁这才叫来公孙伯马,通知辽东官员召开会议,商谈入京之事。 可谁知,公孙伯马早已将各级重要的官员召集到了开原府衙,就等楚宁参会了。 楚宁快步来到开原府衙,就看到堂下坐着一众官员,大多都是楚宁在京都时便跟随他的熟面孔。 当然也有不少,是来辽东后物色的官员,如今在场的都是完全可以信得过的人。 “诸位!” 楚宁朗声开口道:“我刚收到朝廷奏报,三月十五日,北狄人单方面打破和平盟约,南下进攻了云中城,破城后掩杀屠城,八千边防将士殒命,掳掠唐国子民两万余人。” 话落,群情激奋。 白大元等人更是愤怒得拍案而起:“此等狗贼,真是欺我太甚。” 赵九附和道:“我早就说了,北狄狗贼就得往死里打,这帮狗贼,迟早都会咬人的。” 孟陶插言问道:“侯爷,听说京都来人了,这是怎么着?要让你入京商议战事吗?” 楚宁点点头,应声说道: “朝廷下了旨意,让我即刻如今,我若预料不错,应该就是商议战事。” 话音刚落,就听刘昆山脱口说道: “还商议个屁,人家都打到家门口了,还不反击,等着过年呢!” 一席话自然说到了大家心坎里。 按照他们这帮人对朝廷的了解,搞不好还真会有不少朝中大臣会提出和议解决此事。 可在这帮武将眼里,那是宁愿站着死,不愿跪着生。 众人吵得七嘴八舌,魏满站了出来说道: “大家都安静一下,听听大人怎么安排?” 众人闻言,都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落向楚宁。 楚宁与魏满眼神对视一笑,接着说道: “下面,我安排一下,我入京后,辽东的政务交由卢义大人操持,军务交由魏满,其余各团营都尉务必要勤加操练,严防北狄人南下。” 魏满道:“大人,此次入京,你准备带哪些人?” 楚宁知道魏满的心思,这次入京与康王之间必有一场争论,偏安一隅只是暂时的。 而此次入京,无疑就是一个开端。 “旨意上只是让我入京,我想着人越少越好,护卫队方面除了展子峰外,就公孙先生随我一道入京,其余人都留守辽东,记住了,只要你们能把辽东管好,我和公孙先生在京都就会安然无事。” 众人闻言,皆明白楚宁话里的意思。 第591章 天下谁人不识君! 会议结束后,楚宁留下公孙伯马和魏满,就入京的事再做一番商议。 魏满道:“大人,你已经远离朝堂多年,如今召你入京必然不会像以往那般轻松,搞不好就会卷入其中。 既然你执意入京,护卫队方面,我想着让东子再带一队人马随你们入京。” 不待楚宁搭话,公孙伯马冷冷一笑道: “大可不必。我和大人一旦入了京都,朝廷想要取我二人性命,再带一队人马也无济于事,反而如大人的安排,就由展子峰一队护卫反倒落个心中坦荡。” 说完与楚宁对视一眼,楚宁就是因为这一点才要带上公孙伯马,有些话即便自己不说,但公孙伯马都能理解,这便是所谓知己了。 感激的看了一眼魏满,楚宁才开口说道: “公孙先生的话已经说得明白了,我是奉旨入京,倘若康王想要害我,再带一队人马也是无济于事。” 魏满心里揪了一下,他何尝没想到这个,只是心中依然忧虑。 这些年他们算是远离朝堂,偏安一隅,隐忍发展。 可总是会引起别人注意的那一天,比如眼下的朝局。 北狄人南下进攻云中城,据京都探报回奏,朝廷对于战与和分成了两派。 可康王主战,几乎便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只是关于北伐挂帅的人选尚有争论。 在魏满看来,这人选定然也是康王无疑了。 “大人,你可曾想过,若是皇上敕令你出师北伐,难不成你要与康王去争,可你不争就是违了皇上旨意,一争便是与康王为敌。 如此一来,你必将陷入两难境地,所以要我看,就托病不奉诏,待在这辽东,以咱们现在的实力,完全可以自保。” 公孙伯马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今唐国有难,作为臣子,又是当朝驸马都尉,长庆侯是如何也迈不过去的。 再说了,这都过去五年了,也该入京打个道子,不然朝中那些人都快忘记这天下还有个长庆侯了。” 楚宁闻言爽朗一笑,走到魏满身前,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必担心,我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无论是皇上还是康王,两边都不会得罪。而且,倘若真有人想要害我,我也绝不会束手待毙,必让他血债血偿。” 这时,公孙伯马在旁侧提醒说道: “大人,如今朝廷天使来了,不如明日举行一场阅兵仪式,邀请天使参加。” 楚宁当即心领神会:“公孙先生提醒得好,与其让朝廷派人来偷偷摸摸的打探,不如当着天使的面,光明正大的展示一番,也好让他帮咱们传递消息。” 魏满也是反应过来,点了点头说:“好!我明日便安排阅兵仪式。” …… 次日一早。 天还没有大亮,仇士良就被楚宁从梦中摇醒。 昨天晚上他又多喝了几杯,结果来了一天,醉酒大半天。 阅兵仪式定在了辰时,不过在这之前,楚宁还准备带着他察看一番开原府的风土风情。 这些都是要由他所见所闻后,传递回宫给皇帝的。 在开原府中溜达了一圈,去的地方当然都是楚宁已经事先安排好的,包括走的路线,在哪里做停留,途中遇上哪些人,都是早有预谋。 而楚宁所要展示的,不外就是开原府的风土风情,以及如今老百姓的生活状况。 仇士良看的是不住点头赞许,如今开原府在长庆侯的治理下,大大变了样,早已不是传闻中那个贫穷落魄的开原府了。 就看这巍峨的城墙,便让人望而生畏。 一路游走,最后由楚宁领着来到开原府北郊外的军营校场。 此时,天色已大亮,校场上旗帜猎猎,士兵们精神抖擞,等待着楚宁和仇士良的到来。 楚宁带着仇士良走进校场,迎接他们的是魏满和公孙伯马,以及一队队的精锐士兵。 在阅兵前,楚宁先是做了一番讲解,大意就是感谢朝廷,感谢皇上之类的奉承话。 等到演讲结束,三声炮响,阅兵仪式正式开始。 楚宁骑着高头大马,仇士良也骑马陪在他的身旁,他们一同检阅军队。 只见魏满手中旗帜一举,便有步兵队,将手中长矛狠狠敲打在盾牌上,口中大喊着: “杀!” 其余,士兵们同样扯着嗓子大喊一声: “杀!” 士兵们精神饱满,口号声震天响。 搞得仇士良吓得一激灵。 原本就听说过长庆侯治军有方,如今见了,心中无不震惊。 检阅完毕后,楚宁邀请仇士良观看了军队的实战演练。 演练场上,士兵们展示了精湛的武艺和默契的团队配合,令仇士良赞叹不已。 他不禁对楚宁道:“长庆侯治军有方,令人敬佩,咱家回京后,定会如实告知于陛下,长庆侯这些年为大唐操练了多少好兵丁啊!” 楚宁微笑着回答说:“这都是皇上的恩赐,让我有能力保卫辽东领土,守护辽东百姓安宁。” 阅兵仪式结束后,楚宁带着仇士良回到了府邸,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宴会。 宴会上,歌舞升平,美食佳肴琳琅满目。 仇士良品尝着开原府的特产,欣赏着府中的歌舞表演,对楚宁道: “楚大人,你这里真是人间仙境,咱家都有些不想回宫了。” 楚宁笑了笑,心中却明白,这场宴会背后,是他和公孙伯马、魏满精心策划的策略。 要通过这场宴会,向朝廷展示开原府的繁荣昌盛,也向皇帝传递了一个信息——楚宁有能力治理好开原府,也只有楚宁能管控好开原府。 宴会结束后,楚宁送仇士良回房休息。 仇士良躺在床上,想着今天的所见所闻,心中对楚宁的评价越来越高。 不行啊! 还是得想想法子,尽快投靠长庆侯才是。 …… 三日后。 楚宁和仇士良踏上了入京的行程,随行人员除了护送的一队官差,可以说得上是极为精简。 一路上,仇士良都表现得极为客气,言辞中无一不透露出想要投靠楚宁的意思。 可楚宁此次入京就是为了安朝廷某些人的心,怎么可能会和一个太监结交,自然不会和仇士良表现得太过亲近。 每当仇士良提及朝中的事宜时,楚宁都是巧妙地转移话题,始终表现得对朝廷局势不感兴趣。 就完全像是个局外人! 一路行走,凭着官凭文书,都比较顺利。 终于在十七日后,一众人马出现在了京都东城门外。 城门外早已锦旗遍布,老百姓夹道欢迎。 对于这位当朝驸马爷,大有一种‘天下谁人不识君’的味道。 入了京都,楚宁没有回到住处,更没有入住铜雀楼,而是住进了驿馆,毕竟自己这次是奉旨入京,还得照朝廷的流程走。 至于何时入宫,那也得等皇帝的旨意。 现在的楚宁就和其余地方官员入京陛见一样的待遇。 仇士良叮嘱几句,则是入宫述旨去了。 时隔五年,楚宁再次入京,心中感受大为不同。 在驿馆安顿好后,他开始梳理入京后的日程安排,以确保一切按计划进行。 直到第三天晚上,楚宁才接到了李贤的圣旨,让他次日一早入朝议事。 第592章 四目相对! 深夜。 京都驿站。 一盏好大的油灯悬吊在屋梁下,加之烛火映照,因此把这间屋子照得好亮。 楚宁和公孙伯马落坐在茶几两侧,各自悠闲的喝着茶水。 来京都已有三日。 而这三日里,有不计其数的朝廷官员想要来拜访长庆侯,却都被楚宁委婉的拒绝了。 现在朝廷要对北狄开战,朝中分立两派。 以康王为首的主战派,坚决表示要对北狄用兵。 而以余天正为首的议和派,则坚持赞成通过外交谈判,和议解决。 楚宁乃是目前大唐唯一一位,最有实力能与康王争夺主帅的人选,因而他的到来,无疑为战事注入一剂强心针。 面对这场关乎国家命运的战事,楚宁当然也不可能置身事外。 “大人,咱们来京都已有三日,这些日子你闭门不见客,可明日朝会上,必然要做出选择了。” 楚宁闻言,先是端起热气腾腾的茶盏浅浅饮了一口茶水,然后看向公孙伯马说道: “通过这些日子,马三送来的情报分析,康王私下活动,朝中大半的朝臣都会支持康王北伐,这件事我们都已经议论了多次,可现在我最为头疼的就是,康王离京北伐后,我们该要如何脱身的事。” 说完,整个人又紧皱起了眉头。 左相余天正虽然力主议和,可根据楚宁得到的情报分析,这一次朝廷主战是必然的结局。 而对楚宁来说,北伐主帅的人选康王必然势在必得,楚宁当然也要避其风头。 “此事确实棘手。” 公孙伯马闻言,深思片刻,然后说道: “康王一旦离京,朝中势力必然失衡,若我所料不错,康王必然会在出征前,对朝中人员做出大的调整改变。否则,大军一旦北上,军需粮草将是康王最大的制约。” 楚宁点头赞同道:“不错,左相既然一心反对康王北伐,必然会成为康王最大的阻碍。” 公孙伯马脱口道:“所以余天正的左相之位也该挪动挪动了!” 楚宁颔首,他当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 前方打仗,最怕的就是后方军需不稳。 若是由康王领军北伐,后方必然也用自己最得心应手的人。 而余天正作为百官之首,自然将会是康王最大的阻碍。 看来朝中必然又有一番腥风血雨。 公孙伯马似乎看出了楚宁的忧虑,他搁下茶盏,目光炯炯有神地看向楚宁说: “大人,我倒是有一个脱身的法子!” “公孙先生请说就是。” 公孙伯马道:“朝廷要对北狄用兵,必然需要大量的银子,虽然这几年朝廷的国库已经充实不少,可对打仗来说,钱粮自然是多多益善。” 说着,他话锋一转: “大人不妨明日朝会上提出,愿意南下南疆巡盐收缴商税,为开战筹备银两。” 楚宁仅仅微微沉吟,便觉得这是一个绝妙的好主意。 近来得到的情报,朝廷已经派出了天使前往南疆收缴税银,可得到的消息,天使竟被南疆豪族士绅们给打死了。 朝廷派出的天使,那便是代表着皇帝的权威,可居然被豪族士绅们打死。 由此可见,南疆的豪族士绅们全然不把皇帝放在眼里,这是有多么的猖狂。 康王闻言后,雷霆大怒,当即请旨,必须好好整顿一番。 如果这时楚宁提出南下巡盐,收缴税银,顺势整顿南疆豪族士绅也将是一件大事。 这样一来,既可以避开与康王争夺主帅之位。 又能为朝廷筹备战资,同时还能整顿南疆豪族士绅立足威信,真是一举三得。 楚宁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妙不可言,于是对公孙伯马说道: “公孙先生,你的这个主意真是让我茅塞顿开,明日朝会上,我便提出这个建议。” 公孙伯马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大人可还记得,在下曾在青山县时曾所说的九字真言?” 楚宁想也不想说:“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对!就是这九个字!” 公孙伯马道:“如今这‘高筑墙’我们已经做到了,接下来就是‘广积粮’,我们应该趁此机会南下巡盐,收缴盐税,既为朝廷也为大人自己。” 楚宁淡然一笑,哪里还不明白这话里的意思。 朝廷派出的天使本就是肥差,更何况是南下巡盐,这将是肥差中的肥差。 一般人只要简单捞一笔,就完全足够下辈子吃喝。 而现在公孙伯马跟楚宁这样一番提示,那意思就很明显了。 趁着收缴商税的机会,好好弄他一笔银子。 …… 次日一早。 天未见亮,楚宁便早早起了,然后入宫上朝。 过了五年不用早起打卡的生活,这突然搞一下,还真是有点不习惯。 现在这个时辰,也就早上五点的样子。 也亏得现在气候还算暖和,要是大冬天,这样的早朝可非得冻死人。 可即便如此,做官的也总是挤破了脑袋也要入京做京官。 毕竟这京官和地方官全然是两个概念。 可今天楚宁发现有些不一样,官员人数明显多了,好些地方官也入了京,当然也必须是四品以上,显然可见这次大朝会的重要性。 当楚宁赶到太极殿前广场时,刚好有太监唱喏,百官入殿议事。 进了大殿,百官们按照品级站定,楚宁现在已辞去京北大营上将军一职,而由璟亲王李佑担任,所以楚宁现在算是外官。 当然对于驸马都尉这一个职衔,楚宁的地位也不可能太低。 待到百官站定,便有太监高声唱喏: “皇上驾到!” 群臣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唐朝,参拜皇帝的礼仪相当严谨。 仅在大朝会场合,群臣才会高呼“万岁”。 而在日常的常朝活动中,只需躬身行礼一次即可。 至于三跪九叩的礼仪,那是qg朝才出现的。 而皇帝的称呼也很多,除了万岁,还有什么天子、皇上、陛下、圣上、圣人等等。 “众卿平身!” 李贤一挥手,示意百官起身,然后目光则是落下大殿之下寻找。 很快就看到那朝思暮盼,所想要看到的那个人。 而此时,楚宁正与皇帝李贤四目相对。 第593章 阻挠! 感受到楚宁那真挚的眼神,李贤心中也稍安了不少。 这些日子里,他是多么煎熬啊! 一个左相,一个康王,作为皇帝的李贤便夹在其中,左支右绌。 皇帝做成这样,也真是够憋屈的。 然而,朝中大臣大多都是左相和康王一手提携起来的,自己威望不足,群臣们都以此二人马首是瞻。 也就楚宁举荐了一个关小鹏,两年前被李贤一手提携进了门下省。 这两年里也算是为自己出谋划策,分忧了不少国事,是个能干之人。 说起来,也得亏了楚宁的举荐。 再次看了一眼楚宁,不再多想,李贤朗声开口道: “诸卿!朕今日召集百官齐聚,便是要一道商议,如今北狄南下侵犯云中城之事。” 关于今日朝会的议题,百官们当然是早已知晓。 且今日到场议事的官员,除去在京的,还有李贤下旨特邀入京的地方五品以上官员。 这当然是李贤有意而为之的。 “皇上!” 李贤话落,余天正当即便站了出来,依然发表着自己主和的观点: “如今唐国的首要任务是发展,是把这五年来制定的方针策略加以施行,至于北狄南下入侵之事,臣以为,可督促鸿胪寺,令范仲大人亲自前往北狄洽谈,没有什么是谈不下来的。” 余天正说完,便有朝臣出班附议: “皇上!臣附议余相国的观点。朝廷当前的首要任务确实是发展,北狄的入侵虽然令人担忧,但我们可以通过外交手段,寻求和平解决。” 话落,跟着又有朝臣出班奏对: “皇上!近年来唐国与北狄的贸易往来频繁,彼此之间已有了一定的互信基础。范仲大人作为鸿胪寺卿,多年来与北狄人打交道,臣也以为,由范寺卿出马,必能取得和议的成效,令两国免开战端。” 当然能够和议,就是不知道要做出多大的让步。 李贤心里十分不爽,可面上仍然微微点头,目光扫过众臣,开口道: “几位大人都言之有理,唐国的发展确实不能耽误。然而,北狄的入侵也不能掉以轻心。朕认为,我们可以一面推进发展计划,一面加强对北狄的外交攻势。此外,还需加强我国边境的防御力量,以防北狄突然发动进攻。” “皇上英明!” 众臣纷纷拜谢。 “皇上!” 这时,康王也终于按捺不住,出班浅浅一揖,算是行了君臣礼: “臣对左相所言,坚决不赞同!这简直就是妇人之见。” 随后,康王走在大殿当中,背对皇帝,看向众文武百官,怔怔发问道: “如今北狄人南下入侵,已经破了云中城,杀害我边防将士,虏走我唐国子民,咱们都被欺负成这样了,你们如果还想着要与北狄人和谈商议,便是耻为唐国人,更是耻为唐国的官员。” 此言一出,朝堂上顿时一片哗然。 主战派与议和派的官员纷纷争论起来,各自陈述己见。 要知道,康王这一番话,算是打了所有坚决和议官员的脸。 这完全就已经是撕破脸啦! 百官们吵来吵去,李贤早已被吵得脑瓜子生疼。 自从北狄人入侵云中城以来,朝廷便常有塘报,北狄大军如今正围聚攻打凉京城,大有一种不达京都,誓不罢兵的意思。 说到底,还是为了争取更大的战争利益。 可此时,朝廷要真是答应了议和,不仅丧权辱国,搞不好,北狄人更会得寸进尺。 朝会上,众臣依然你争我夺,各有各的说辞,各有各的算盘。 余天正依然坚决反对康王北伐,而康王的支持者则力主战争,双方势均力敌,朝堂之上气氛紧张。 李贤目光看向堂下的群臣,不由叹息一声。 然后又看向低头一言不发的楚宁,李贤心中暗暗有些不爽。 “长庆侯!” “臣在!” 李贤忍住了心中的怒气,发问道: “事关北狄战事,你有何看法?” 百官渐渐安静下来,都朝着楚宁看去。 楚宁知道,自己这肯定是避免不了的,而且今日的朝会结局,必然会偏向于康王。 清了清嗓子,朝李贤拱手行礼,然后说道: “皇上,臣正要上奏此事。” 李贤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他知道楚宁这是要为自己分忧了。 他点了点头,示意楚宁说话。 楚宁朗声说道: “皇上!以臣看,唐国当前局势,应当与北狄一战。” 等的就是这个,终于说出来了! 李贤假装十分平静,淡淡说道: “哦,说说你的看法?” 楚宁道:“如今北狄人得寸进尺,朝廷一旦有了议和的心思,接下来不仅丧权辱国,搞不好,北狄人更会得寸进尺。 再者,如今唐国百姓对北狄的侵略早已义愤填膺,若朝廷此时不振臂一呼,反而选择和谈,岂不是让百姓寒心?” 跟着,楚宁说出了伟人在深思熟虑后的经典论断: “所谓‘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这十个字,臣要说给皇上听,更是要说给在朝的百官听,只要彻底的打了,才是表明了唐国的态度,不要怕打仗,大不了打完了再建设就是。” 楚宁一番话,让朝堂上的气氛更加紧张。 主战派和议和派的争论更加激烈,双方几乎是要剑拔弩张。 李贤看着楚宁,心中暗暗点头,他知道,楚宁必然是会主战的。 楚宁的话刚落,马常波便是当即附议: “皇上,长庆侯所言甚是。北狄骑兵虽然剽悍善战,却不是不可战胜。如今唐国经济繁荣,早已不是五年前了,此时不战,更待何时?” 康王也是长长舒出一口气来,知道今天的局面已经稳了。 而李贤也是看着朝堂上的众人,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开口: “这几年的隐忍发展,唐国的经济、军事、民心,都支持我们与北狄一战。 现在既然诸卿都主战对北狄用兵,朕也以为,如今的唐国确实需要一战。” “皇上啊!” 此时,便见一名官员呼天抢地一般跳了出来: “你是要忘了列祖列宗的江山社稷吗?” 第594章 罢相! 李贤往大殿下看去,此人一身紫袍,乃是御史大夫孙俊。 “臣附议孙大人所言!” “臣也附议!” 还没等李贤开口,跟着又有两名御史跳了出来。 好嘛!很明显这是早就说好的。 御史嘛,最喜欢干的事就是直谏上书,甚至有些御史为了博取一个直名,直接开喷皇帝。 这种事,也是太宗开了先例,御史闻风上奏,敢于直言,并不需要负责任,甚至还可能获得奖赏。 然而,时代变了啊! 康王见御史大夫发难,还竟然敢说出‘亡了列祖列宗的江山社稷’,这话分明就是冲着他来的。 当即大怒道:“你……还有你们,狂妄无极,竟敢诅咒皇上,乃是大不敬之罪,你们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大不敬是指蔑祖、侵犯帝王的尊严或人身安全的言行,唐律将“大不敬”列为十恶之六。 说起来,这是一个极重的罪名。 被这突然扣上的大帽子,御史大夫孙俊也有点懵。 其余两名御史,本就是跟风而奏,想着从中捞上一个直名。 可现在,好像这路有点走偏了。 “康王不必动怒,臣等并非是在诅咒皇上,而是就事论事。” 张俊躬身一揖说道。 其余两名御史也跟着打起了嘴炮: “皇上,如今天下百姓疲惫,苦不堪言,若再与北狄用兵,将对朝廷造成不可承受之重。皇上若是听信他人谗言,这一旦战败,岂不就是要亡了列祖列宗的江山社稷吗?” “混账!” 这一下就连李贤也是彻底大怒: “朕自登基以来,何尝不是披肝沥胆,呕心沥血,为的就是肩负起大唐江山社稷,而不是你等这样只会夸夸其谈,于朝事毫无建树。” 张俊闻言,毫不畏惧,依然侃侃而谈: “皇上,我等身为朝廷御史,直言纳谏便是本分,若是皇上认为我等毫无建树,臣愿请辞御史大夫,回乡归养。” 孙俊刚说完,其余两名御史也跟着附议: “臣也愿意辞官!” “臣也愿意!” 完全就像是商量好的一样。 李贤目光如炬,扫视了一圈大殿之内的群臣,尤其是那三名御史,他们的脸上均显露出坚定的神色。 显然,他们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李贤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既然你们如此执着,不愿再为朝廷效力,那朕就准了你们的请辞。” 侍立一旁的太监总管小笛子,显然很会察言观色,连忙一挥手忙命小太监去接官帽。 孙俊以及其余两名御史都是一震,这与他们事先所想的完全不同。 目光不由得轻轻扫向了旁侧的左相余天正。 “皇上!” 这时余天正走了出来,大声说道: “若是皇上执意对北狄用兵,这军需粮草筹备将是当务之急,可而今臣已年迈,只怕无心操持此事,请皇上赎臣之罪。” 李贤听出了余天正话里的意思,开门见山的问道: “左相也是要想要请辞归养吗?” “回皇上,臣逾耳顺之年,只觉身体年迈不支,近日来更是寝食难安,想暂且归家休养一段时日,若是朝中有重大政事,皇上再召臣入宫便是。” 哗啦! 在朝官员皆是震惊。 好嘛!这以退为进摆明是在威胁皇帝了。 李贤咬着后牙槽,与楚宁对视一眼,随后淡淡笑道: “左相操心国事也着实累了,朕也不愿看到左相如此过度操劳,好!朕便准了左相所奏,回家归养!” 余天正闻言,心中一凛,瞬间感觉像是掉进了冰窟里,无比阴冷。 心中更是有一种被抛弃的滋味。 说来,他已历三帝,是看着先帝李淳长大的,一步步做到了文官之首,后又做了当今皇上的岳父,那就是当朝国丈。 可现在,皇上显然要放弃他了。 原本以为胜券在握的以退为进,却换来皇帝的冷处理。 李贤目光如炬,看着左相余天正,语气坚定地说: “左相多年为国操劳,独揽朝政,朕心感激。 但既然左相身体不适,那就回家休养,只是朝堂之事,还请左相切勿置身事外,一旦有需要,朕会随时召唤左相。” 余天正闻言,心中五味杂陈,他明白,这已经是皇帝的让步,在给他台阶下了。 于是,他躬身行礼:“皇上,臣谢皇上体谅,臣愿在家中好生休养,期待早日将养身子回朝为皇上效命。” 李贤点了点头,转头看向御史大夫孙俊等人,语气冰冷地说: “你们三人,身为御史,本应直言敢谏,但今日之举,却让朕感到失望。你们可以辞官归乡,但记住,身为大唐子民,你们的责任还并未结束。” 孙俊等人面色苍白,他们没想到,今天的举动显然已被皇上看透,失算了! 他们低头行礼,声音颤抖地说: “皇上,臣等明白!” 李贤看着他们离开,心中却并无喜悦。 如今的朝局正是用人之际,尤其是左相余天正,可这样的朝堂之争,必然会有一方会面临这个问题。 于是,随着余天正归家休养,一场关于是否对北狄用兵的朝会,便已然敲定了。 可接下来,就还得将北伐大将军人选议定。 李贤看向楚宁,眼中闪过一丝暗示,接着说道: “既然议定对北狄用兵,接下来事关北伐大将军人选,诸卿都议议?” 在朝文武百官都知道,李贤与楚宁的关系,更知道康王的心思。 可现在皇帝这样说,摆明了就是想让楚宁站出来争夺北伐大将军。 可这一次,不待众人先开口,楚宁便是抢先说道: “皇上!臣愿举荐康王出任北伐大将军,望皇上允准!” 楚宁的话一出,朝堂上顿时又是一片寂静。 任谁都没有想到,楚宁竟然会举荐康王挂帅北伐。 这无疑是让人意外的结果。 就连李贤闻言,也是面色严肃,深感意外。 可很快,他就想明白了,这是楚宁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他知道,楚宁此举是为了稳定朝局,避免内部矛盾再被激化,这也才符合当下朝廷的利益。 “长庆侯所言,甚好!” 李贤语气坚定地说道:“说来,朕也有意推荐康王出任征北大将军,诸卿可有异议?” 话落,目光扫过堂下百官。 那些原本还反对主战的官员们,这时也居然都沉默了。 李贤见状,当即说道:“既然百官无异议,朕便任命康王为北伐大将军,节制全国大军与北狄作战,势必要全胜而归。” “臣领旨!” 康王出班拜谢,躬身重重行礼道: “皇上!臣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李贤点了点头,目光又扫向大殿之下问道: “众卿可还有事启奏?” 楚宁见时机成熟,可以顺势提出南下巡盐之事了。 于是又出班朗声道: “皇上!臣还有一事尚要启奏。” 第595章 这是计划的一部分! “哦?” 李贤闻言,好奇地问道: “长庆侯有何事要奏?” 楚宁语气诚恳地说道: “皇上,近年来朝廷盐业税收颇丰,然而南疆盐业状况频出,地方豪绅士族,胆敢杀害朝廷派遣的天使。臣请命南下巡盐,查明原因,严惩不法之徒。” 此言一出,朝堂上又是一阵议论纷纷。 盐业税收是国家财政的重要来源,但同时也关系到百姓的生活。 李贤皱了皱眉,他知道楚宁所言并非空穴来风,但他也清楚,南下巡视盐业并非易事,更何况此时国家正面临北狄的威胁。 “长庆侯所言,朕已知晓。不过,当前朝廷首要任务是应对北狄入侵,南下巡盐之事,应再做他议。” 很显然李贤没有听出楚宁的弦外之音,只得郑重地应声道: “臣请命南下巡盐,一是以确保国家盐业稳定,二是为北伐筹备军需粮草。” 顿了顿,又道: “皇上,臣也带过兵,深知军需粮草的重要性,如今朝廷要对北狄用兵,战事一经开打,这军需将是制约前方大军的关键。 而南疆之地,富饶安宁。臣以为,此时朝廷应充分利用南疆之利,南下巡盐收缴商税,并为北伐筹备粮草军需。”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立刻炸开了锅,这是摆明要对南方的士绅大户们动手了。 而这些朝臣,好多就是南疆出来做官的,这必然就牵扯到了他们的利益。 于是,立刻就有朝臣跳出来反对: “长庆侯,南疆之地,豪族士绅盘根错节,想要强行征收税银,谈何容易,搞不好把他们逼急了,搞乱了南疆,这个罪名谁来承担?” “就是,现在朝廷要对北狄用兵,南疆绝不能再乱了。” “皇上,臣也以为不可再对南疆加收盐税,还请皇上明鉴。” “……” 在朝官员中,显然反对者居多。 康王这时也是并未表态,只是沉默着不说话,显然是在权衡着什么。 只见楚宁一笑,从容应对道: “各位大人所言差矣!正因为南疆豪族士绅跋扈,才更需要朝廷加以整顿。 否则,假以时日,朝廷政令不达,南方的豪族士绅们心中还有朝廷吗?还有皇上吗?”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顿时一片寂静。 李贤目光如炬,紧紧盯着楚宁,深知此举意味着什么。 他知道,楚宁这是在为他分忧,也是在为自己找出路。 深深地看了楚宁一眼,李贤说道: “长庆侯所言也是言之有理,康王怎么说?” “臣也深以为然,赞同长庆侯的话!” 康王虽然心有忧虑,但楚宁的建议确实对眼下朝局有利。 尤其此次朝廷派出特使奉旨南下彻查盐税,却不料,特使回京路上遭遇贼人劫杀。 事后查明这是一帮足有千余人的流寇,可这件事康王也早有探报,南疆的豪绅大族们近年来越发猖狂,虽然南疆也是他的根基,身后牵连着世家。 可劫杀朝廷特使,毕竟牵扯到了国本,康王也是有心想要杀鸡儆猴,整治打压一番南疆的权贵们了。 想到这里,康王出班奏对道: “皇上,臣恳请朝廷调派一千马军,两千步军,听候长庆侯差遣。” 而其余在朝官员闻言,则是面露忧虑之色,他们知道康王这是拥护楚宁要对南疆的权贵们动手了。 跟着只听李贤又补充一句: “长庆侯,你此去南疆,务必稳重行事,不得有丝毫差池。” 楚宁郑重地点了点头,然后朝李贤行了一礼: “皇上,臣定不负所托,必定圆满完成任务。” 最终,在李贤和康王的赞许下,楚宁获得了南下巡盐的许可。 就这样,楚宁成功地避开了与康王争夺北伐主帅之位,转而去为朝廷筹备战资。 这显然是楚宁计划中的一部分。 毕竟现在的楚宁已经二十七岁了,除去年龄的成长,他已经知道该如何更好的应对朝局了! …… 朝会结束后,李贤回到内宫,心情颇为轻松。 左相和康王的势力虽然强大,但自己手中也不乏忠诚正直之臣。 尤其是楚宁,这几年的表现让他倍感欣慰。 而此时,楚宁出了皇宫,没有直接返回驿馆。 而是被康王派来的人,直接请到了康王府。 王府内。 楚宁被迎进了一处装饰典雅的客厅。 在楚宁的记忆中,王府已经做了大的修葺,显然已经比五年前不知恢宏了多少倍。 康王早已在此等候,见到楚宁,便亲自迎了上来,热情地拍了拍楚宁的肩膀: “楚宁,今日你在朝堂之上的表现真是让本王刮目相看。” 康王赞赏地说道,“你能在关键时刻站出来为朝廷分忧,本王甚慰。” 楚宁谦虚地笑了笑,说道: “王爷过奖了!臣只是尽忠职守,为皇上分忧解难而已。” 面对这位王爷,自己的老丈人,楚宁似乎还没称呼过他一次父王。 康王也是习以为常,点了点头,正色道: “楚宁,你此去南疆巡盐,责任重大。 本王虽然恳请皇上给你派了兵马,不过只是为了做做样子,你切记住,南疆是我朝根本,不到万不得已,断不可对盐商们用强,更不要杀人。” 首先不关心自己的安全,反倒嘱咐自己不要对权贵们动强? 楚宁也算是深深了解这位王爷了,自然也就不会放在心上。 郑重地应声道: “王爷放心,只要他们不威胁我的人身安全,我断然不会做出出格的事。说到底,我也只是想着能为朝廷多弄些钱粮,好让王爷在前线无后顾之忧。” “好!” 康王拿起茶盏饮了一口茶水,又关切的问道: “兰儿给我写信,说又怀上了孩子,可有此事?” 楚宁显露出父亲的爱意,笑着点了点头。 “好啊!好啊!” 康王也是满脸洋溢出外祖父的喜悦之情。 无疑,这血浓于水的亲情,隐隐又把二人的关系进一步拉近了不少。 康王接着说道:“楚宁,你是个忠心的人,本王从未看错你。你不仅忠诚于朝廷,更对兰儿体贴入微,这让我很是欣慰。” 楚宁谦虚道:“王爷过誉了,我只是尽了做臣子和丈夫的本分。” 康王很是满意,放下茶盏,神情变得凝重起来,沉声说道: “关于此次你南下巡盐,我想派个人随你一道前往。” “???” 楚宁闻言眉头一挑,心中顿时警惕起来。 这显然是要给自己安插一双眼睛啊! 第596章 突破口! 楚宁脸色依然显得很是平静,等待着康王的话。 只见康王眉头挑了挑,继续缓缓说道: “南疆之地,虽然富庶,但权贵势力盘根错节,而你在南疆没有基础,我想着让人随你一道南下巡盐,你做起事来也必将得心应手。” 楚宁心中一动,他明白这是康王在试探自己,这显然是想派人监视自己的举动。 “王爷,不知是派何人随我前往?” 康王道:“杨涟。” 杨涟? 这不是户部尚书杨介和长子吗? 先前和楚宁还闹过矛盾。 见楚宁不说话,康王又开口问道: “没问题?” 楚宁爽朗笑了笑,郑重地应声道: “王爷放心,都是为朝廷办差,臣一定不负所托,和杨大人通力合作,为前方筹备军需。” 康王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之色。 “好!本王真是没有看错你!” 康王起身拍了拍楚宁的肩膀,说道: “你此去南疆,务必小心行事,待本王凯旋回京,你也别回辽东了,本王向皇上请旨,让你入京为官,咱们一家人在一起。” 楚宁显得十分感激地躬身施礼:“多谢王爷栽培之恩,我定不负王爷所望。” 康王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亲自将楚宁送出了王府。 站在王府门口,楚宁回头望了一眼这座巍峨的府邸,心中却是古井无波。 他清楚,康王虽然表面和气,但内心深处却始终对自己有所防范。 这次的南下巡盐,虽然得到了康王的支持,但也无疑是一场考验。 可一旦离京南下了,谁又知道结果会怎样呢? 楚宁这样想着。 接下来的日子里。 楚宁忙于商讨南下巡盐的具体事宜。 他需要尽快了解南疆的局势,以及那些盐商们的底细。 同时也在密切关注着朝中的动向。 楚宁知道,自己虽然暂时避开了与康王的正面冲突,但这场较量却远远没有结束。 他需要时刻保持警惕,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变故。 就在楚宁紧锣密鼓地准备南下巡盐的同时,朝中的局势也在悄然发生变化。 而今余天正明面上是暂时归家休养,可朝臣们都知道,余天正恐怕已经没有机会再回到朝堂了。 …… 昭顺七年,六月初一日。 楚宁到了南疆的第一站,便是扬州,然后决定兵分两路,一明一暗。 由杨涟亲自带队在明,对盐税账目一一进行盘查,而由楚宁私下暗中调查盐商。 这自然是楚宁和公孙伯马事前就商议好的。 南疆之地,经济一向发达,尤其是自前隋开凿了运河后,南北便由这条水路联系在一起,商业贸易便被彻底打通。 而扬州作为运河路上的漕运中心,自然很快就发展起来。 加之扬州又是产盐地,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以盐业为生的商人,便是所谓的盐商。 这些盐商不但各自贩卖盐,还与官府联合做生意,可以说是富甲天下。 所以要动这些盐商,可并不简单,因为他们牵连着太多的官员。 对于楚宁的安排,杨涟并无异议,还认为这是楚宁把他看得很高。 说起来,他只是跟随楚宁协助调查盐税,可楚宁知道,他身后代表的是康王,更是康王的一双眼睛。 楚宁的一举一动都将在康王的掌控之中,这也让楚宁不得不谨慎行事。 这日一早,楚宁穿戴着绫罗绸缎,显露出一身富贵,便和公孙伯马出门赴约。 来之前,楚宁便已打探清楚,在扬州的盐商中,有一位名叫沈三石的富商,是当地最有势力的盐商之一。 楚宁早就听说过他的名字,知道此人善于经营,手段毒辣,对朝廷的官员们也多有贿赂。 楚宁决定从沈三石入手,暗中调查他的底细。 经过一番周折,楚宁终于和沈三石搭上了线。 楚宁给自己化名为楚留香,身份则是一名从辽东南下的商人,亲自登门拜访沈三石洽谈生意。 这沈三石看起来大概四十来岁,身材肥胖,一脸奸商模样。 因为事先有了虚张声势,楚宁已经把自己完美的包装了一番,辽东权贵之家,在整个庆州地界都有大买卖,生意一度做到了京都。 就连皇家商行都有生意往来,足见实力雄厚。 沈三石十分热情地接待了楚宁,并设宴款待。 席间,两人谈笑风生,似乎十分投缘。 然而,楚宁却敏锐地察觉到了沈三石眼神中的一丝狡黠。 他知道,这个人之所以能在南疆做到富甲一方,靠的自然还有背后的关系。 试想一下,连朝廷派来的特使都敢做局劫杀,当真也是够狂妄的。 酒过三巡,楚宁开始试探性地询问起沈三石的生意情况。 沈三石也并不隐瞒,详细介绍了自己的盐业生意,还隐隐透露了一些他与朝中官员们的关系。 这显然是一种警示,更是一种威胁。 这些日子里,楚宁明面上让杨涟到扬州府盐引司清查盐税问题,和预想的差不多,从账册上来看,清清楚楚,毫无半点问题。 最终仅仅查到一名负责管理仓库的小吏存在贪污问题。 此人名叫张立,已经在盐引司衙门做了七年库吏,掌握着整个盐引司的账册。 这在楚宁看来,明显就是扬州府随意找了一个替罪羊以敷衍了事。 可对杨涟来说,这也算是一个突破口了,就当杨涟准备提审这个小吏时,此人却在大牢里死了。 查明死因,竟是因杨涟对其逼迫而畏罪自杀。 对此,扬州府一众官员,当即立马变了脸色,联合表示要请求朝廷参奏杨涟,将其罢官免职。 如此一来,初到扬州,一事未办成的杨涟反遭了陷害。 这些事情,自然瞒不过楚宁,扬州府上下一手,还真是让人很难有突破口。 所以楚宁才私下里派出人手,彻查盐商。 既然官府这边撕不开口子,就从盐商们下手。 这也才有了楚宁亲自拜访沈三石的事由。 可显然,这一次的拜访对楚宁来说,毫无进展。 就在楚宁拜别沈三石,回往客栈时,在一条河边恰逢一群家丁正在追赶一名少年。 “站住!” “快,抓住他,别让他给跑了!” 那名少年身材轻盈,极其敏捷,让追赶的人根本抓不住。 甚至还反被那名少年推了一人到河里去。 就在少年准备从桥上逃脱时,只听家丁里有人喊道: “张家小子,你连你妹子也不要了吗?” 第597章 紧要之时,可以出剑! 少年原本已经来到拱桥的最高处,正要跨桥渡河,却听见有人对他喊道: “张家小子,你连你妹子也不要了吗?” 少年猛地回头,就看见自家妹子被几个人恨恨拽住,顿时破口大骂起来: “这些丧尽天良的盐贩子,我爹已经被你们害死了,我娘也被你们活活烧死了,可是你们还要斩尽杀绝!” “你们这帮禽兽不如的畜生,你们一个个都不得好死!” 那些家丁对少年的话,根本毫无半丝怜悯,依然冷冷笑道: “张家小子,乖乖的把你爹留下的账册交出来,否则,我把你妹子卖到窑子里去接客。” 坐在马车上的楚宁早已听到外边的对话,心头猛然一震。 与公孙伯马对视一眼,二人皆是一个心思。 这件事背后必有更大的隐情。 “大人,这少年应该就是死去那名管理仓库的小吏的儿子,咱们得把他救下来。” 楚宁颔首,立刻招呼展子峰前去探查一番。 展子峰早已气得牙痒痒,在扬州这些日子里,就是他领着人在暗中彻查,早对这些盐商们的家丁走狗恨之入骨。 “大人,我可以动手吗?” 楚宁知道他话里的意思,想了一下说: “可以动手,但不要动剑!” “明白了!” 展子峰这时得了楚宁的令,哪里还肯放过大好的机会。 随手把剑扔给身侧一名护卫,都没招呼别人,展子峰一个人就朝那群家丁们走去。 来到近前,目光冷冷扫过众人,然后说道: “把这个姑娘交给我,我可以放过你们!” “???” 家丁们早愣住了。 “你特么谁啊?” “我再说一遍,把这姑娘交给我,否则,我把你们全部扔到河里去。” 那些家丁显然不认识展子峰,可对眼前这辆豪华马车却是有些眼熟。 “我知道你主人是谁,可你看清楚了,这里是扬州,不是你们辽东,想在这里撒野,你也不撒泡……” 话未说完,展子峰一个箭步跃出,一拳便轰在了那名家丁的脸上,顿时便是血流如注。 再也没有多的话可说,拳头代表一切。 就连拱桥上那名少年也没搞清状况,就看见一人在一群家丁中轻盈的游弋。 不时有“嘭咚”的落水声响起,伴随着凄厉的哭喊声,此起彼伏,犹如一段优美的交响乐。 楚宁坐在马车上,微微叹息: “这个展子峰,真是太暴力啦!!!” 公孙伯马始终憋着笑,等到再没听见有落水声传来,才开口说道: “还是大人英明,没让他用剑。” “大人,我把他们都扔河里了。” 不一会儿,马车外传来展子峰舒爽的声音。 “知道了!” 楚宁拉开帘子,跳下马车,看了一眼河里的情景,那些原本凶神恶煞的家丁们,此刻却一个个落汤鸡似的在水里拼命划水,狼狈不堪。 目光收回,就看见那名少年已经拉着自家妹子的手,正十分谨慎的看着楚宁。 “你们过来!” 楚宁吩咐一声。 只见少年犹豫了一下,还是拽着自家妹子走了过来,却将紧紧她护在身后。 “我问你,你爹是不是扬州府盐引司负责管理仓库的张立。” 少年愣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楚宁又问。 “我叫张书宪。” “这是你妹子?” “是。” 张书宪立刻将妹妹又揽在了身后一些。 楚宁扫了一眼,这哥哥大概十七八岁,妹妹也就十二三岁。 “你知道我是谁吗?” 张书宪点点头,然后有些惶恐的说道: “我看到你经常出入盐商们的府邸,你是不是也是盐贩子?” 楚宁这身锦衣绸缎,一眼看去,还真就是个商贾无疑,可似乎与盐贩子还是也差不多! 与公孙伯马对视一眼,二人都笑了。 “你别怕,我既然让人救你,自然不会害你。” 张书宪闻言,目光倏地看向楚宁,怔怔问道: “那你可是朝廷派来彻查盐税的钦差?” 楚宁看了一眼河里已经快游到对岸的家丁,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转而说道: “你们跟我走!我有事情要找你聊聊。” 张书宪似乎明白了什么,拉着妹子扑通一声跪倒在楚宁面前: “多谢恩公救命之恩,我们兄妹以后愿为恩公效犬马之劳! 小莲,快,咱们给恩公磕头!” “别在这里跪着,先上马车!” 楚宁让展子峰将他兄妹二人扶上了马车,这才开口问道: “那些家丁是谁的人?” “回恩公,他们都是沈老爷,不,就是那个该死的盐商沈三石的人。” “他们为何要抓你们?” 张书宪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恨意,说道: “我爹是扬州府盐引司负责管理仓库的,因为不肯替那些盐贩子们隐瞒罪行,被他们做局残忍杀害。 我娘也因为不肯屈服于他们,被他们活活烧死。 我和小莲侥幸逃脱,在城里已经躲了好久,原本想着找机会溜出城,谁知还是被他们找到,一路逃到这里,小莲却被他们追上抓住……” 说到伤心处,小莲忍不住掩面哭泣起来。 楚宁听罢,心中也是一阵唏嘘。 这个时代权利就是一切,拳头就是王法。 扯别的毫无卵用! 这些盐贩子为了垄断盐业,牟取暴利,不惜残害百姓,罪大恶极。 可官府呢,显然是蛇鼠一窝! “你们放心,我会帮你们报仇的。” 楚宁柔声说道,“那些盐贩子的罪行,我一定会彻查到底,让他们受到应有的惩罚!” 不就是比拳头硬吗? 如今的楚宁显然有了底气,要震一震这南疆的地盘。 小莲闻言,抬起头看向楚宁,眼中满是感激之色: “恩公,真的吗?你真的能帮我们报仇吗?” “放心!” 楚宁坚定地点点头,只听公孙伯马接言说道: “张书宪,你爹死前是不是留下了一本账册?” “是。” “在哪里?” 张书宪抹了一把眼泪,说道: “我爹临死前,把账册藏在了家里的密室里。” 楚宁点点头说道: “可你们家不是被烧了吗?” “恩公有所不知,我们当时就是躲在密室里躲过一劫的。” “好!我现在让你去取来,你敢吗?” “我敢……只是我担心还有人会来抓我。” “放心!我让人陪着你去。” 楚宁说罢,对着窗口喊道: “展子峰,你领几个人,带着张书宪去取账册,我在云来客栈等你们。” “侯爷无虑,我随这位小哥去便足矣!” 对于展子峰的战斗力,楚宁当然是放心的。 “行!这次你把剑带上,紧要之时,可以出剑。” “得勒!” 展子峰应了一声,带着张书宪离去。 楚宁想了想,然后转对公孙伯马说道: “公孙先生,你拿我腰牌,即刻去仪征县,把兵马都调到扬州城外等我指令。” 公孙伯马重重一点头,叫了两个护卫,便打马飞驰而去。 第598章 引蛇出洞!!! 沈府。 “什么?!人被带走了?” 当沈三石得知,家丁们好不容易就要抓到张家兄妹。 可谁知,杀出一个不认识的人。 此人武艺甚是高强,仅凭一人之力,便将他府里十八个家丁,全给扔进了河里。 “都是什么人?” 管事的家丁想了想说: “那人我瞧见过,就是辽东那个商贾的贴身护卫。” “你是说那个叫楚留香的商人?” “对,就是他,我亲眼看见他把人带走了。” “怎么会是他?” 沈三石隐隐觉得这事不妙,一番详问后更是笃定了心中的想法。 “不好!我得去见潘知府。” …… 云来客栈。 楚宁才刚回到客栈,就看见杨涟一脸愁容的迎了过来。 此时的杨涟竟是一身素衣装扮,显然是伪装而来的。 “杨大人,你怎么来了?” “长庆侯别担心,我是乔装过来的,没人跟着我。” 楚宁心下腹诽,就你这样明面上的钦差,估计早被人时刻盯着的,还乔装个屁。 可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撕破脸皮也就时当下的事。 索性也就无所了。 “你找我什么事?” 楚宁给自己满了一杯茶水,顾自先喝上了。 杨涟尴尬了一下,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长庆侯,哪个潘知良已经联合扬州府一众官员,联名上书参奏我了,这次你可得帮我一把啊?” 楚宁坐在茶几旁,沉默了一会儿说: “不要担心,我实话告诉你,我已经拿到了潘知良等扬州府一众官员,勾结盐商的罪证,有了这个,他们一个也跑不了?” “当真?” 楚宁嗯了一声,“这种事我怎么可能随便说。” 顿了一下,楚宁又说: “另外,我已经让人去调兵了,眼下咱们还得好好应对一番,估计不死几个人收不了场。” “啊?” 杨涟显然早已经被吓到了,想了想说: “长庆侯,这南疆的盐商们好些都与京都世家有牵连,若是闹大了,咱们回京也不好交差啊!” 楚宁反问道: “那你想死在这里?还是回京被参?” 杨涟皱眉说道:“不至于!咱们可是钦差,他们还敢杀咱们不成?” 楚宁冷笑一声,没再说话。 接下来,全是杨涟的一番心理活动。 好一会儿,他才猛地一拍案桌: “长庆侯,你说,咱们接下来怎么干?” “这次咱们走的是一明一暗的路线,明面上你是朝廷特派钦差,而我只是南下经商的商贾。所以说,你的威信自然比我高。我想着,眼下可以直接把沈三石先给拿了。只要拿住了沈三石,就可以用他的口供挟持潘知良,让他吃哑巴亏,无话可说。” “让我去捉拿沈三石,可我手里也没人啊?” “你去找潘知良,让他给你派兵。” “他会听我的吗?” “怎么不会?” 楚宁游刃有余的说道:“首先你是朝廷的钦差,其次你还是康王的人,单凭这一点,他就不得不支持你。” 杨涟颔首道:“有道理啊!” 楚宁继续忽悠道: “现在咱们也要收网了,等咱们把沈三石拿了,再把他家给抄了。 其余盐商们的家都给全抄了,这得抄出多少银子来,康王在前线打仗的军需粮草也都有了。 等这事办完,你非但没有过,还将大功一件,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杨涟显然已经心动了,“现在朝廷的当务之急是与北狄的战事,是为前方大军筹备军需粮草,这是国策,任何人不得阻拦。” “对了嘛!” 楚宁赞许道:“那事不宜迟,咱们分头行动,你即刻去找潘知良,让他给你派人即刻捉拿沈三石,并查抄家产。” “行!我这就去。” 杨涟兴致勃勃,起身就要走,忽地想起什么事来: “对了,我现在手里无凭无据的,潘知良如何会相信我?” “放心!我已经让人去拿证据了,你要不放心,可以在这里等一会儿。” “哦,那我还是坐着等一会儿!” 杨涟刚要落座,就在这时,展子峰和张书宪已经回来了。 张书宪手里还捧着一个布包,显然就是账册了。 “大人,账册取回来了。” 展子枫来到楚宁身边,说道。 楚宁点点头,接过布包打开一看,只见里面是一摞厚厚的账本。 拉着杨涟就一起翻看起来,果然里面都记录着这些年来盐贩子们垄断盐业、欺压百姓的种种罪行。 “好!” 楚宁满意地点点头。 “杨大人,这下你该对我放心了?” 杨涟倏地一凛,义正言辞道: “长庆侯说的什么话,我对你一直都很放心啊!虽然我们以前有点小过节,可那都是往事了,是?” “是是是,快去!” 楚宁催促道。 杨涟得了保证,直接朝着府衙去了。 而楚宁这边也没闲着,他让展子峰派了几个身手敏捷的家丁,暗中盯住了沈三石的府邸,务必要盯住沈三石的去向。 …… 夜幕降临,沈三石的府邸外。 杨涟正带着一队官兵,浩浩荡荡地朝府邸而来。 “大人,前面就是沈三石的府邸了。” 一个官兵上前禀报道。 杨涟点点头,下令道:“全体都有!给我包围府邸!一个都不许放走!” 官兵们应了一声,迅速将府邸包围了起来。 杨涟大步上前,准备进府拿人。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正是展子峰。 “杨大人,请留步。” 展子峰拱手说道。 杨涟看到是展子峰,眉头一皱,说道: “展护卫?你怎么在这里?” 展子峰微微一笑,说道:“杨大人,我来是为了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杨涟疑惑地问道。 展子峰指着府邸说道:“沈三石已经不在府上了。” “什么?!”杨涟吃了一惊,“他不在府上?那他去哪里了?” 展子峰凑到近前,柔声说道:“沈三石这时正躲在潘知良的一处宅院里,不过我可以领着你去拿人。” “此言当真?” 展子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道: “自然当真,我已经让人盯着了。” 杨涟急切地说道:“那还等什么?咱们现在就出发!” 展子峰却摇了摇头,说道:“杨大人,稍安勿躁。沈三石既然敢躲在那里,肯定有所准备,咱们得好好计划一下,以免打草惊蛇。” 杨涟想了想,觉得有理,这里毕竟是人家的地盘,一旦强硬缉拿,搞不好就会适得其反。 于是便耐着性子问道: “那依你之见,咱们该如何行事?” 展子峰沉思片刻,说道: “咱们得分头行动,你带着官兵正面进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而我则带着几个手下潜入宅院,抓捕沈三石。” “好!那就这么办!” 杨涟满意地点了点头,下令道:“都听清楚了,今晚做成此事,所有人赏银二十两!记住,一定要小心行事,切勿打草惊蛇!” 展子峰应了一声,便带着几个手下消失在黑暗中。 杨涟则带领着官兵,浩浩荡荡地朝沈三石的府邸进攻而去。 第599章 万全之策! 夜色渐深,整个扬州城都被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然而,在这黑暗之中,一场风暴正在悄然酝酿着。 “回禀长庆侯,展首领已经领着杨大人前往了潘知良的宅院缉拿沈三石。” 此时的楚宁正在客栈里喝着茶水,听着来人的禀报,立刻嘱咐说道: “给护卫们都打好招呼,今晚轮流值守,务必要提高警惕。” 那护卫一愣,忍不住问道: “侯爷的意思,今晚客栈会有危险?” 楚宁没有多说,只是再次叮嘱道: “按我说的做!” “是。” 那护卫应声拱手施了一礼,赶忙退下去安排了。 楚宁手指轻轻的敲击在桌面上,思绪却飞得很远。 事情到了这个关口,潘知良绝对不会让沈三石再活着。 而只有死人才不会开口说话。 对楚宁来说,单是抓一个盐商沈三石显然不是他的目的。 如今扬州的局面,必须进行大洗牌才行。 楚宁先前给杨涟做了工作,让他去找潘知良要兵拿人便是故意为之。 对潘知良来说,最好的法子就是明面上给杨涟派兵,再趁着杨涟缉拿沈三石之际,连同二人一起做了。 这才是万全之策。 而楚宁真正想做的事,还远不如此。 …… 此时的潘府里,也是一片灯火通明。 院子里早有人严阵以待,全是一身黑衣,手执钢刀,显然是在等待着什么命令。 屋内,聚集了扬州府一众官员,一个个解释显露出心中的忐忑不安。 一向平静的潘知良这时也正来回踱步,他深知自己与扬州盐商们勾结之事已经暴露,一旦被朝廷查处,灭族大罪是跑不掉的。 现在他只好孤注一掷,再次把先前使用过的法子,再使用一次。 所以他才会选择,派兵给杨涟,让他前去缉拿沈三石。 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他才是那只。 就在这时,一个家丁急匆匆地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说道: “老爷,不好了!杨大人带着官兵把沈三石送给老爷西街的宅子给包围了!” “什么?” 潘知良闻言,顿时脸色大变,失声问道: “沈三石不在他自己的府里吗?” 家丁摇了摇头,说道:“这个小的不知道,咱们派出去的人说,杨涟带着人先去的沈府,可跟着就转道去了西街的宅子。” 这时有官员问道: “那沈三石呢?他到底有没有去西街的宅子?” “不知道,沈府也被官兵们围着,沈三石的下落还不清楚,但现在看来,应该就在西街宅子里。” “糊涂啊!” 潘知良心中一阵慌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千算万算,没想到沈三石会去了西街的宅子,若是这样,即便把沈三石杀了,他的罪行也将会被牵扯出来。 “潘大人,咱们眼下得第一时间把沈三石这个祸根除了,否则必牵连上咱们。” “就是,必须除了他!” “可是这杨涟,可是康王的人。” “说起康王也是糊涂,怎么就会派这样一个人来,自乱阵脚。” “康王为了军需,也是情急。” 一众官员,你一言我一语就说开了。 “好了!” 潘知良止住了大家:“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眼下怎么办?” 这时官员中,不知谁说了一句: “哼!要我看,咱们不如把杨涟也一并给除了。” “他可是朝廷钦差啊!咱们已经做了一次,再来一次,会不会……” “怕什么,上次朝廷派来的特使杀了不也没事吗?” “就是,咱们找的都是山贼,就算查,大不了咱们再派官兵把山贼也灭了口。” “对,我看行!” 潘知良听着没有说话,其实心中早就是这样想的。 事已至此,最好的法子就是连杨涟一并做了。 “那行!就这么办!” 作为主心骨,潘知良不再犹豫: “你们都特么记住了,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船翻了谁也跑不了。” “是。” 众官员齐声应和,气氛一时间变得紧张起来。 潘知良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狠辣之色,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立刻派人去西街宅子,务必在杨涟之前把沈三石除了!” 潘知良沉声命令道。 “是!” 一个官员应声而去。 潘知良又转向其他官员,说道: “你们各自回去准备,一旦沈三石被杨涟抓住,不得犹豫,立刻动手,一并除了!” 众官员纷纷点头,各自散去。 潘知良站在院子里,望着黑暗的天空,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预感,今夜将会是一个不眠之夜。 …… 另一边,杨涟已经带着官兵包围了西街的宅子。 他心中有些疑惑,为何沈三石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但他没有时间去深究,他必须尽快抓住沈三石,完成自己的任务。 “大人,沈三石就在这宅子里。” 这时有盯梢的护卫,从黑暗里走了出来,对杨涟禀报道。 杨涟点了点头,下令道: “好,给我进府拿人!” 立刻就有几个官兵朝着大门冲去,才刚一脚踹开府门,里面立刻便有弩箭射出。 “哗哗哗~~~” 几个官兵立刻应声中箭,哀嚎不已。 “不好!有埋伏!” 杨涟以最快速度躲在院角处,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他哪里想得到,沈三石作为一个盐商,居然敢私藏弓弩。 这一刻,杨涟心中的疑惑已经变成了肯定,他知道这一切绝对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沈三石绝不可能是单纯的盐商,背后必然有着更大的势力在支持他。 “大人,我们怎么办?” 身边的官兵紧张地问道。 杨涟深吸一口气,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你们立刻分散开来,包围整个宅子,绝不能让任何人逃脱出来!” “是!” 护卫们齐声应答,迅速行动起来。 现在他手里的官兵不多,也不知道府里的情况,贸然冲进去估计只会死更多人。 可这样的事,他完全没干过啊! “对了!” 杨涟离开想到了楚宁,这位深知兵发战事的侯爷,于是对着先前那个护卫嘱咐道: “你马上去客栈,把长庆侯叫来,告诉他,沈三石已经被我包围了。” 第600章 全部杀了! 当楚宁得知,沈三石已经被杨涟包围在西街的宅子里时,并没有感到意外,因为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侯爷,我们是不是也该有所行动了?” 回来禀报的护卫问道。 楚宁淡淡一笑,摇了摇头说: “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们要做的,就是等。” “等?等什么?” 护卫有些不解。 楚宁却没有再做解释,只是神秘地笑着说: “等一场大戏开演,你现在立刻回去,告诉杨涟,潘知良已经带着人把客栈围起来了,你根本没有见到我。” 那护卫先是愣了一下,跟着很快反应过来: “侯爷放心,我知道该怎么说了。” 说完,他就要走。 楚宁又将他喊住,叮嘱说道: “另外,你回去后,一定要找到展子峰,让他立刻回来,记住,是我们的人全部撤回客栈,现场一个不留。” 这下那护卫算是彻底明白楚宁的计划了: “侯爷放心,我这就前去通知展护卫。” 说罢,一拱手快速离去。 楚宁又叮嘱护卫们务必要把张书宪兄妹保护起来。 现在这两人将会是以后结案的重要证人,万万不可再有任何闪失。 至于接下来的事,就只有等待了。 …… 夜色幽幽,整个扬州城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大街上已经静了街。 安静得可以听见虫鸣声,此起彼伏。 而随着夜色渐深,宅子内的战斗也愈发激烈。 当杨涟得知,楚宁那边也被人围了,立刻带着官兵们不断发起进攻,而沈三石则带领着家丁们顽强抵抗。 双方你来我往,激战不休。 而此时,宅子内。 沈三石正紧张地站在廊檐下,目光死死的盯着院门方向。 院外已经发起了三轮进攻,最终都被一一打退了。 这时的院门口两侧已经躺着十几具尸体。 可现在自己的处境十分危险,单从心理上来说,他们这些人就完全处于劣势。 跟着沈三石逃到院中的家丁,这时就有些急了,时间根本不在他们这一方: “老爷,我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现在我们已经没有退路,只能等着潘知良这个狗日的来救命了。” 沈三石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你立刻派人走地道出去,通知潘知良,他要再不来救老子,老子就主动去投钦差。 再告诉他,若是老子落在了钦差手中,他们这帮狗日的也绝不会有好日子过!” 对于这位街混子出身的盐商老爷,管家们知道,即便这些年泡在了女人和银子里,可那股子狠劲还是在的。 “我这就派人去通知!” 家丁应声而去,沈三石则紧握着手中的长刀,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他知道,这一战将决定他的生死存亡,但现在看起来,拼死一搏才会有最后的希望。 现在就看潘知良,这帮狗杂种爱不爱惜自己的羽毛了。 …… 潘府宅院,今晚也是灯火通明。 “大人,不好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跟着一个家丁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对潘知良说道: “大人,沈三石派人来通报,说大人若是再不派人去救他,他就要主动投钦差了。” “什么?” 潘知良闻言,顿时脸色一变,他千算万算,却万没想到沈三石会如此果断,竟然想要直接投靠钦差。 相比来说,现在对沈三石倒还真是最好的出路。 不行! 绝不能让沈三石落入钦差之手。 就在这时,又有人进来禀报: “大人,已经查到了,张家兄妹就在云来客栈里。” 潘知良微微沉吟,开口道: “如此看来,那位辽东来的商贾必然就是长庆侯楚宁无疑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有官员问道。 立刻就有官员接话道: “还能怎么办,就按我之前说的,咱们连着钦差把长庆侯一块做了。” “潘大人,事情紧急,不能再犹豫了。” “对,我也赞成这样做,先把事情做了,接下来咱们再商议就是,有事大家一起扛。” “就是,现在北方要打仗,康王这边还得用咱们,换了谁都不好使。” “而且,要我说啊,这长庆侯既然隐瞒了身份,咱们不是更好做吗?” 一众官员七嘴八舌,言下里都是一个意思。 就是连着楚宁和杨涟一并杀了。 潘知良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知道,现在的情况非常棘手,稍有不慎就可能满盘皆输。 不过最后那句倒是提醒了潘知良。 确实如此啊,现在楚宁隐瞒了身份,假扮商贾,何不将计就计。 沉吟半晌,潘知良终于做出了决定,沉声说道: “传令下去,让所有人做好战斗准备,随我前往云来客栈缉拿犯人。 另外,立刻派人去城门口,都叮嘱好了,今晚谁特么敢放一个人出城,我杀他全家。” “是!” “走!” 随着潘知良一声令下,足有上百名手执钢刀的黑衣人,如狼似虎般涌向了云来客栈。 …… 与此同时,云来客栈内。 楚宁静静地坐在窗边,手中摁着先帝李淳赐给他的那把天子剑,眼神却时不时地飘向窗外。 他知道,今晚将会是一个不眠之夜。 但他并不急躁,反而显得异常平静。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布置得天衣无缝,无论结果如何,自己都已经有了应对之策。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客栈内的宁静。 楚宁抬起头,看向门口。 只见一名护卫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脸色有些难看: “侯爷,不好了,潘知良带着人把客栈围起来了。” 楚宁闻言,微微一笑,站起身来说道: “来得正好,按计划行事。” 护卫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楚宁则拎着天子剑,转身走出了房间。 此时客栈里的人都已经被全部安置到了后院。 客栈外,灯火通明,一只只火把在黑夜中燃烧着,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 空气中还有桐油的味道,清晰可闻。 潘知良就站在客栈大门最前方,他的身后全是手中握着刀枪的黑衣人。 这时,一名官兵跑回来禀报道: “大人,客栈都已经围住了,一个人也跑不出来。” “好!” 潘知良应了一声,直接对着客栈里高声喊道: “里面的人都听清楚了,官府缉拿犯人,立刻把张家兄妹交出来,否则,格杀勿论!” 然而,没有回答。 客栈里安静得就像是空无一人。 潘知良脸色一变,大声问道: “人呢?你确定人都在客栈里?” “大人,全在里面,绝没有一个跑出来。” 潘知良目光如尖刀一般犀利,咬咬牙挥手叫道: “冲进去!不要留一个活口,全部杀了!” “可是大人,里面可有不少外地来的商贾,是咱们的人,全杀了有这个必要吗?” 潘知良愤怒地喊吼道: “你要不把他们全杀了,要不你就等着被灭九族!” “……” 第601章 绝地反击! “都给老子听好了!” “凡砍下一颗人头者,赏银一千两。” “冲进去!把人给老子全部杀了!” 潘知良一声令下,黑衣人们如狼似虎般冲进了客栈。 一千两一颗人头,这已然是天价了,人生能有几回搏,此时不搏更待何时。 这些黑衣人本就是干的杀人越货的生意,早就争先恐后朝着客栈大门冲去。 而此时客栈内,楚宁等人早已经站在大门入口两道楼梯口,一支支枪管就直直对着门口方向,静静地等待着。 “轰!” 一声巨响,客栈大门轰然倒塌,紧跟着就看见一群黑衣人蜂拥而入。 “放!” “砰砰砰~~~” 随着楚宁一声令下,立刻便有护卫扣动扳机,只听见一串炸裂声响起,跟着一股股浓烟升腾而起。 那些手执钢刀的黑衣人们才刚冲进客栈,整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化为了枪下魂灵。 这是科技产物对冷兵器的绝对碾压,犹如大象脚下的一只小蚂蚁。 不可阻挡! 尽管这些黑衣人是训练有素的杀手,但在这些现代化的武器面前,他们就如同脆弱的稻草人一样,毫无还手之力。 短短片刻间,就已经倒下了一片。 而有些黑衣人,甚至整颗头颅都已被轰得面目全非。 然而,楚宁并未因此而放松警惕,他知道潘知良今夜既然敢来,必然就抱着要将他们全部杀光的准备。 “兄弟们!都听好了!” “这些贼人今晚一定会想办法冲进来,杀掉我们。” “只要咱们能撑到天亮,咱们的援兵就来了。” 这帮护卫都是楚宁让展子峰亲自挑选训练的,对于火枪的使用已然娴熟有余,只需让护卫们进行火力压制即可。 话音刚落,便听有护卫大喊: “有贼人想逃!” 只见两个黑衣人尸体旁,另有一名黑衣人爬起来疯狂地就想要逃跑。 楚宁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只听“砰”的一声,那名黑衣人便应声倒地。 别说,楚宁现在手中这把精致的左轮小手枪威力还真不错。 这是在辽东时,花了整整五年时间才造了这一把,仅仅只有六发转轮,算得是这个时代最顶尖的科技产物。 “那里还有人!” 一名护卫又是突然大喊,紧跟着便是一阵激烈的枪声响起。 接连的枪声和哀嚎声,让整个客栈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客栈外。 潘知良也对这突来的炸响声搞得有些懵,他知道自己的人肯定遇到麻烦了,可具体是怎样的情况,却是不得而知。 因为就在刚才,分明就刚看见一群人抬着大柱子将客栈大门轰开,一群人正往里冲,就听见炸响声,然后一群人应声倒地。 正不解,很快便有黑衣人跑了过来,满是惶恐的说道: “大人,里面的人有大杀器,咱们第一波冲进去的兄弟全死了。” 潘知良完全可以肯定了,这里面的必然就是那位驸马都尉无疑了。 他本想大骂一通,可是眼下眨眼间就死掉了十几个兄弟,这份实力,让他也心生惧怕。 至于身边的杂役官兵们,这些一个个早精得像猴一样,谁敢冒死上? 说到底,还是刚才客栈里的人太过生猛,转瞬间,就干掉了他们十几个人,这些杂役官兵常年在衙门里混,都不是傻子。 想到这里,潘知良准备换个法子,朝着客栈里高声喊道: “你们这群贼人,胆敢绑架我侄儿侄女,速速出来投降,我可饶你们不死。” 没有回答。 潘知良又再次喊道:“如果你们不出来,我就一把火烧了这座客栈,让你们全部陪葬!” 客栈内依然一片寂静,仿佛没有人听到他的话一般。 潘知良开始有些慌了,他知道时间拖得越久,对自己越不利。 里面那人他早有耳闻,必然是有备而来,不会轻易投降的。 天都要亮了,沈三石那边已经有人去处理了,可现在还没传回消息,事情已经做到了这一步,眼下这个节骨眼也绝不能再留后路了。 潘知良想了想,立刻对身边的官兵嘱咐道: “去把火油找来,另外再多搬些柴火,把客栈围起来烧了。” 那官兵犹豫道:“大人,这火油衙门里倒有,可没柴火。” “混账!” 潘知良怒道:“去找家铺子把房子给老子拆了,赶紧去办。” “是。” 那官兵得了令,赶忙叫了一群官兵去了。 天已经隐隐发亮了! 客栈周围已经堆满了柴火,火油也被倾倒在了柴火之上,整个客栈被围得水泄不通。 潘知良站在远处,眼中闪过一丝狠辣,他就不信,这些人能抵挡得住火攻。 然而,客栈内依然一片寂静,仿佛没有人察觉到外面的动静一般。 潘知良开始有些不耐烦了,他不想再拖延时间,想要立刻下令点火。 就在这时。 突然有一名官兵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说道: “大人,沈三石那边传来消息,说已经被杨涟抓住了。” 潘知良闻言,脸色顿时一变,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急忙问道:“怎么回事?咱们派去的人呢?” 那官兵咽了咽口水,颤声说道: “咱们的人全部都被杀了,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潘知良听到这个消息,如遭雷击,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精心策划的这场行动,竟然会落得如此下场。 不仅没能抓住杨涟,反而损失惨重,连沈三石都折了进去。 潘知良心中一紧,他知道,自己已经被完全逼上了绝路。 只能拼尽全力,才有可能活命。 想到这里,他立刻下令道: “点火!给我烧了这个客栈!” 然而,这时又有一名官兵打马突然跑到了他的身边,气喘吁吁地说道: “大人,不好了,城外来了一队官兵,已经进城了!” “什么?” 潘知良一听,顿时感到五雷轰顶。 他急忙问道:“哪里来的官兵?有多少人?” 那官兵回答道:“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看旗帜是京营的,人数至少有上千人。” 潘知良心中一沉,他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上千人的京营官兵,足以将他们这些人全部剿灭。 想到这里,潘知良不禁感到一阵绝望。 他苦心经营的一切,难道就这样付诸东流了。 等等,还有一个法子,就是把客栈里的那个人挟持在手,只有这样才有可能活命。 想到这里,潘知良也不打算烧客栈了,立刻下令道: “都给老子听好了,随我一起杀进客栈里拿人,办好这件事每个人赏银五千两。” 然而,他的命令却没有得到响应。 官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然没有一个人动手。 “你们都愣着干什么,出了事,本官兜着!” 潘知良心中一怒,大声喝道: “执行命令!” 这时,一名官兵站了出来,沉声说道: “大人,我们不想跟着你送死。” 那官兵的话说完,潘知良觉得现场的气氛有点不对劲了。 因为这时有好多人的目光都盯视着他,这目光里透露出来的东西他太熟悉了。 这是贪婪的目光。 “你们干什么?难道想造反吗?” “大人你说错了,现在是你在造反。” 眼看形势不妙,潘知良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刀,想要稳住形势。 然而,已经晚了。 一群人朝着他冲了过来。 第602章 百官哗然! 八月五日,楚宁下令将一千马军调入扬州城镇守。 同时,下令两千步军封锁扬州城各路交通要道。 其中包括每一条水路。 接下来,楚宁让人张贴告示: “扬州盐商勾结山贼,劫杀朝廷钦差,罪大恶极,现奉朝廷旨意,即刻彻底清查城内所有盐商,但有反抗者,就地斩杀!” 一时间,盐商们如临大敌,诚惶诚恐。 如今整个扬州府衙已经大清洗,经沈三石供述,以及张书宪提供的其父亲的账册,除去潘知良等府衙要员,共计牵连出一百三十名官员。 盐引司所有官员更是被一锅端了。 另盐商大户无一人清白,所有盐商全部缉拿归案。 命令下达,一时间有无数的官兵在城中活跃。 兵分数路,直奔那些盐商们的豪宅而去。 “你们干什么?凭什么抓人……知道这是谁的府邸吗?” “你们好大的胆子……啊……别打了……” “别打了……啊……” 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的家丁们,原本以为凭借自家老爷的声势便足可唬退来人。 可谁知,迎接他们的就是一顿暴揍。 这样的事,在扬州城各处豪宅大户里屡屡上演。 甚至有拔刀拘捕者,直接被当场斩杀。 盐商们纷纷叫嚷,要上京都告御状。 然而,却没有一个人能走得出去。 八月十一日,扬州城所有盐商全部被关进大牢,仅仅用了三个晚上,便拿到了所有盐商认罪的口供。 似乎这些盐商们都很配合,或者应该说,他们配不配合,最终都只会导向一个唯一的结果。 楚宁立刻组织结案,将所有供状画押,连同人犯一并押往京都。 并请求朝廷下旨,将所有犯案盐商悉数抄家,所得家产一律全部充公。 临走时,楚宁还单独给杨涟呈交了一封密信,让他转交皇上。 并说,皇上看了这封密信将会重重的提拔他。 经过此次扬州的事,杨涟对楚宁大为改观,甚至隐隐将他视为知己。 八月十七日,消息传到京都,百官顿时哗然。 尤其是关于楚宁缉拿所有盐商,清洗整个扬州府衙,让京都的官员们都炸了。 扬州府衙什么样子,他们心知肚明,既然犯了案子,就抓几个做做样子就好。 怎么就把整个衙门一锅端了呢! 还有那些盐商们,他们只是一介商贾,最大的作用在于转化金钱价值,如何能全部缉拿定罪。 这些人一旦全部杀了,那以后谁能替朝廷做这些事。 总不能让朝廷亲自出面去贩卖盐? 盐商们是猪,养肥了杀几头就好,总不能一次性全给杀了! 更何况说,有些猪还很小呢,至少还得再多养养。 如今倒好,大猪小猪,全给杀了。 这分明是断人财路啊! 于是乎,一时间参奏楚宁越权办案的折子堆积如山。 此刻的楚宁似乎成了京官们的公敌。 更有官员联名上书,要将楚宁缉拿重办,以正视听。 因为楚宁的所作所为,已然牵扯到了朝廷的国本,北方要打仗,南方绝不能乱。 而楚宁此举,分明就是置朝廷于不顾。 当然,朝中也有力挺楚宁者,尤以关小鹏为甚。 主张应通过皇家日报,将盐商和扬州府衙官员勾结之事曝光,并将为首者名单陈列出来,以儆效尤。 李贤当即允诺,下旨皇家日报刊登此事。 第二天,事关扬州盐商的案情便传遍了整个京都。 有人忧愁,却有更多人欢喜。 老百姓闻言顿时喜不自禁。 作为底层者,他们深知食盐的可贵,可这些原本就该是人人生存之本的东西,却让无良盐商们富甲天下。 早知道商人不事劳动生产,却坐拥天下资产,老百姓勤劳一生,却连最基本的盐也吃不上。 这些事自然都落入了楚宁眼中,所谓规则,便是不破不立。 接下来,就是楚宁所请奏查抄盐商们家产之事,更是让好些京官们彻底慌了。 他们再次纷纷自发组织起来,口口声声喊着为国为民的口号,要皇上下旨严办楚宁,私下里全是自己的小九九。 要知道,他们这些京官,好些就是南疆出来的。 临到致仕后,他们都会选择回到故居,盖上几座大宅子,娶上几房小姨太。 他们这些人虽然没有了官身,可他们的学生子弟还会在朝廷为官,甚至全国各地都有他们的门生故吏,这是一张极大的网。 那些盐商们要想办事,就得依靠他们的关系,或许只是一封书信,那些刚上任的官员便会对盐商们网开一路。 所以,对好些京官们来说,盐商们依然是他们源源不断的金钱库。 直到这一刻,李贤才知道,楚宁所做的事,完全扯掉了那些京官们的遮羞布,这个朝廷由上而下已经烂透了。 可现在官员们联合起来,想要对抗皇权,尤其这其中又牵连着世家们,李贤表示压力也很大。 可一想到先帝对自己的嘱托,李贤便没有任何退让,尤其是他看了楚宁递交的密信后,心中暗自赞叹楚宁的才智与胆识。 根据楚宁在密信中的建议,李贤应趁此机会拉一批人,再顺势打压一批人。 而可以拉拢的出头人便是杨涟。 李贤当即下令让杨涟进宫述职。 杨涟接到皇上的旨意,便是马不停蹄的来到皇宫。 他知道,这场关于盐商和扬州府衙的风波,已经引起了朝廷上下的震动。 想起临走时,楚宁对他说的话,皇帝此时召见,必然有可能是想要提拔他出来做事。 御书房内,皇帝李贤正坐在龙椅上,神情严肃。 杨涟入内,便重重拱手一揖: “皇上,微臣杨涟奉旨进宫,听候皇上吩咐。” 皇上点了点头,沉声说:“杨卿啊,如今彻查盐商一事,朝廷有官员认为应对长庆侯加以严办,你怎么认为?” 杨涟心中一动,他明白这是皇上在试探他。 抬起头,直视着皇上的眼睛,坚定地说: “皇上,微臣虽不才,但深知忠诚二字。长庆侯在扬州时,便是竭尽全力,为朝廷办差,如此忠臣,若是严办,岂不让人寒心。” 皇上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光芒,他点了点头说: “好,杨涟,你也是个忠诚之人。不枉长庆侯在信中对你大加赞赏,说你刚正不阿,一心就想着朝廷,是个难得的好官,想举荐你出任御史中丞一职。” “御史中丞?” 杨涟闻言,倏地瞪大了眼睛。 这官位提升也太大了! 第603章 巧弄风云! 御史中丞算是独立于六部之外,可以说是与六部尚书平级,算得是一等一的官职了。 最主要的是,杨涟现在才三十出头,就能做到御史中丞,那是足以写进历史的大事。 想到这里,杨涟早已是气血翻涌起来,他也没想到楚宁会不计前嫌,如此力荐他。 这长庆侯能处啊,有好事他真想着我。 可谁知,就听见李贤话锋一转: “可朕以为,杨卿的威望还不够,或者说你此次南下巡盐所做功绩还不足以让你担任御史中丞一职。” 杨涟一下子就黯然了,不过他很快就从皇帝的话里听出了端倪。 这似乎是说只要自己再能办成一件大事,有了更大的功绩就没问题了。 于是他也十分上道的表态说道:“皇上,臣杨涟愿为皇上效犬马之劳,即便赴汤蹈火,也万死不辞!” 李贤哈哈一笑: “杨卿这样的良才对朝廷可有大用,朕可不想让你死,不过眼下确实有一件紧要的事想让杨卿去做。” 杨涟哪还站得住,扑通一声直接给跪下了: “皇上但请吩咐就是。” 李贤也不再犹豫,就把楚宁对他在密信给出的建议直接说了出来: “杨卿所知,如今百官中好些官员都反对盐商定罪,更是认为南下巡盐是扰乱国本的事,还处处逼朕,你说说这些人是何居心?” 杨涟本就是南下巡盐之一,那些百官们反对楚宁对盐商下手,摆明了也在针对他。 “皇上,这些人不识大体,完全不理解皇上的良苦用心,他们都有罪。” “你也认为他们都有罪?” “是。” “那好!” 李贤伸手拍了拍案桌上的奏折,大声接言道:“朕就给你交代一件事,你把这些奏折全部带回去,即刻写一份弹劾奏折,把那些要朕严办长庆侯的官员一一定罪,记住了,是针对每一份奏折。” 杨涟突然意识到事情有点严重了:“皇上,你是想让我弹劾这些官员?” “对,办成此事,你便是做了一件天大的功劳。” “可是皇上,这么多奏折,臣一对一再另写一份弹劾奏折,只怕会花不少时间啊!” “朕只给你一晚上的时间,明天朝会上,朕便要你出来弹劾百官。” “……” 杨涟不说话了。 这就相当于是百官们上奏折弹劾长庆侯,而皇上要他针对这些弹劾奏折,再另写一本弹劾这些百官的所作所为。 这摆明是要让他干得罪百官的事啊! 其实对李贤来说,他当然可以通过皇权手段直接对百官施威,可如此一来,会引起百官们的反弹不说,更是不符合流程。 可若是有官员站出来,弹劾这些百官,李贤便可以顺势而下,将他们一一定罪。 要知道,zheng治这玩意,形式有时比结果更重要。 快意恩仇那更多是江湖人所为,而皇帝则要考虑得更多,如何平衡各方势力,如何维护朝廷的权威和稳定,这些都是皇帝需要深思熟虑的问题。 “怎么?杨卿不愿为朕分忧?” 杨涟心中一震,他知道这是一个艰巨的任务,也是一个巨大的机会。 “不,皇上,这些人不顾朝廷大义,只顾一己之私,臣愿意替天行道,为皇上分忧。” 杨涟虽然有些犹豫,可还是说出了大义凛然的话。 就他这样的官员,朝中一抓一大把,一辈子也不可能干上御史中丞。 而现在,摆在眼前就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所谓富贵险中求,为了前途大业,就拼了这一次。 李贤满意地点了点头说:“好,杨卿,朕相信你一定能办好此事。” 说罢,便对身材的太监招了招手: “你们把奏折给杨大人送到府里去。” “喏!” 立刻便有三名太监出来,将奏折抱在怀中。 杨涟重重磕了头,起身退出御书房时,三名太监则是紧跟其后。 当夜,杨涟化身为正义使者,发挥出毕生所学,仅仅一个通宵,便写出了足足七十八份弹劾奏折。 其中每一份奏折的内容都是言辞犀利,直指要害。 次日朝会上,随着一份份弹劾奏折在大殿之上念出,一个个官员们立刻震惊了。 大殿之上,一片哗然。 被弹劾的官员们面色铁青,他们万万没想到,杨涟竟然会在他们背后插刀子,对他们进行弹劾。 如此一来,他们这些官员反倒成了危害朝局不稳的主因了。 李贤坐在龙椅之上,面色平静,但眼中却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 由于杨涟此次针对百官对楚宁的弹劾,而进行的反弹劾,无疑彻底打乱了其他官员们的部署。 最后他们又不得不施展出毕生所学,针对杨涟发出愤怒地质问,而质问的点便是杨涟如此举动为的就是以邀直名,沽名钓誉。 甚至有朝臣当朝指责,杨涟大奸似忠,是开国以来一等一的奸臣。 但杨涟却毫不退缩,他坚定地说:“这是我作为唐国臣子应该做的事,我杨涟此心昭昭,日月可鉴。” 这次事件后,杨涟的名声在朝廷中迅速崛起,他的威望和影响力都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而正因为杨涟的大义凛然,绝非为了官途,搞得李贤想给他升官都不行,否则这就真坐实了杨涟此举的目的性。 最后杨涟倒是得了个忠臣的美名,就再啥也没捞着。 那些被弹劾的官员们,也开始收敛自己的行为,原本还想替盐商们求情的官员们也默认了楚宁的做法。 紧跟着,皇家日报一大早再次刊登,要将涉案的盐商和官员处斩的消息,并将所有即将砍头的人员罪行一一罗列。 当日京都菜市西口便处斩了三十一个盐商,九十七个扬州官员,其余未构成死罪者,皆被流放三千里。 对此,京都官员们风声鹤唳,老百姓却是拍手称快。 “听说这些盐商们至少都有七八座宅子,有些家里小妾都是三十几个,一个月下来都不带重样的,真特么的禽兽。” “还是皇上英明啊!这些龟儿子的盐商们早就该杀了!” “皇上当然英明,可这一次,乃是长庆侯顶着压力南下巡盐,没有长庆侯的魄力,谁敢动这些盐商。” “是啊!这个长庆侯真是上天派来拯救老百姓的福星啊!” “天佑大唐,天佑大唐啊!” 对于杀奸商、杀贪官污吏,老百姓都是拍手称快。 而对于仕子们来说,他们关心的却是一下子死了这么多官员。 朝廷的官缺就空出来了,他们的机会可就来了。 这个年代想当官,不是考上了就能当的,还得看朝廷有没有空缺。 一般的京官就别想了,外放官员才是常态。 总而说来,仕子们私下里纷纷开始走起了门路,准备前往南疆之地一展身手了。 而这些人中,也即将有人成为注入朝廷的新鲜血液。 第604章 是时候亮出名号了! 接下来,朝廷便是下发明旨,彻底查抄扬州盐商们的家底,所得财货悉数充归国库。 仅仅三日,朝廷的旨意便到达楚宁手中。 而这些日子里,楚宁更是分派人手,前往南疆各处彻查盐税。 因为扬州的事情一经传开,整个南疆之地都流传开了楚宁的名号。 而楚宁对此,也不再隐瞒,索性直接亮出了自己的名号,此次南下巡盐就是为了彻查盐税。 凡是配合者,你好我好,相安无事,否则一锅端。 说到底楚宁也不可能将整个南疆全国端了,不过是找了一块嘴硬的骨头啃了。 至于那些软骨头自然便望风而归。 这些天楚宁便陆续收到许多盐商们派人递来的书信,大意都一个意思,就是愿主动缴税,而且愿为朝廷多缴税。 如今朝廷要在北方用兵,盐商们甚至还主动提出要捐献银两,楚宁当然是来者不拒。 现在能做的就是暗中积蓄钱粮,一旦北方有变,楚宁以便能够随时保障军队后勤供给。 公孙伯马这些日子忙前忙后,处理查抄盐税的工作。 除去被送去京都的三十一个盐商,楚宁又陆续抓获了十一个盐商,这些都是在南疆地界名声极差,楚宁查出他们暗地里不但偷税漏税,府里还私藏弓弩甲胄,私养府兵,全是谋逆的重罪。 楚宁趁此机会,将这些家伙全一锅端了。 “大人,我回来了!” 楚宁正看着北方前线收集的情报,这时公孙伯马迈着轻快的小碎步回来了。 一见楚宁黯然的神情,顿时也意识到了前线战事的问题: “大人,怎么了?” 楚宁对公孙伯马没有避讳,直接把手里的情报递了过去。 公孙伯马很快就看完了,笑道: “康王首战大捷,如今唐国大军士气大振,兵锋所向,大人,这是好事啊!” 楚宁摇了摇头,确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公孙先生,你可想过,康王这一战未免赢得太轻松了些。” 公孙伯马微微沉吟道:“大人的意思是康王这是中了北狄人的诱敌深入计?” “完全有这个可能。” 楚宁也说出了心中的想法:“唐国的军事战线拉得太长,后勤供给就会跟着加大,如今这个时节,正是草原最富饶的时候,可紧跟着就要入冬了。” 这话算是彻底提醒了公孙伯马,整个人不免也沉吟起来。 楚宁见状,揭过这茬,问道:“盐商们的家都查抄出来了吗?” “回大人,抄了整整十天,现在钱粮和现银都已经整理出来了,但是还有商铺、田产、庄园还在彻查中。” 公孙伯马如实汇报。 楚宁点了点头,这也是预料中的事。 这些盐商富可敌国,多年来经营的关系网错综复杂,旗下也不知道有多少家产。 “现在白银有多少?”楚宁又问。 “共计两千三百万两。” 楚宁听后,眉头紧锁,沉声道: “怎么会这么多?” “单是从沈三石地窖里,就抄出来一千一百万两之巨。” 楚宁啐了一口! 真特么的该死啊! 任何时代皆是如此,所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有的人一辈子,不,是几辈子,几十辈子都花不完的银子。 可有的人却连最基本生活保障都没有,这难免不让人震惊。 要知道,这个时代普通的匠人,一个月也就才一两银子。 普通老百姓一年的收入,也不超过十两银子。 一千万两,也就是普通人一百万年的收入。 这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简直是无敌! “大人,还有呢?” 见楚宁神色黯然,公孙伯马继续汇报道: “还抄出了米、面、大豆、高粱等,大概有三百万石,纱锦绫罗,绸锦绢布近两万匹,还有不计其数的古董瓷器,目前共计折合来算,不下两千八百万两白银。” 好家伙! 什么叫富可敌国,这就是了。 这还不包括田产、商铺、宅子。 楚宁在心中暗骂,这些该死的盐商果然都是该死。 这些年因为楚宁献出的提炼精盐的法子,按理说,老百姓应该在吃盐方面会受益。 可谁知朝廷却是越来越穷,老百姓越来越穷,可盐商们却是越来越富。 产盐多了,钱却少了? 钱都去哪了? 全部流进盐商和他们勾结的权贵们手中去了。 而且这些盐商们还并不是最狠的,那些权贵世家们才是最大的地主。 因为真正的大头其实都被他们拿了。 可现在楚宁似乎还动不了他们,可这些事越来越近了。 打破旧秩序,建立新规则,彻底大换血,才是老百姓唯一的出路。 忍住心中的悲愤,当务之急,是给北方运粮,凑集军需打仗。 楚宁已经想好了,现在有了粮食,先给北方康王那边调集一批钱粮过去。 “公孙先生,你即刻以我的名义修书一封给康王,告知他南疆的情况,还有这批粮草和白银的调动事宜。” 楚宁沉声吩咐道,“切记,不要走陆路,由商船分三批次走水路到辽东,再走陆路运往前方军营,为了辽东的兄弟,咱们也不得不留一路后手啊!” 公孙伯马欣喜一笑,点头应下:“大人放心,我知道怎么办。” 楚宁目光深沉地看了一眼天色道:“有了这批银子,玄彬也就可以加快生产武器装备了,这才是咱们的最终底牌。” 热武器的制造花销最大,完全就是销金库,现在查抄银两,该如实上交朝廷的自然该上交。 抄家自古就是一个肥差,因为这里面能做的文章可就太多了。 有了这笔银子,辽东军器监那边,玄彬就能放开手脚。 若真是自己预料的那样,是北狄人设了诱敌深入的计,辽东无疑也将会成为北狄南下的东线主战场。 有备无患,自然也得准备好一笔钱粮。 战争一旦开打,充足的钱粮支持,才会让楚宁彻底放开手脚,即便那时朝中无人支持他,自保也足矣。 做完这一切,楚宁觉得有些累了,躺在床上,竟然一觉睡了过去! 睡梦里,他梦见康王一身鲜血的向他走来…… 第604章 是时候亮出名号了! 接下来,朝廷便是下发明旨,彻底查抄扬州盐商们的家底,所得财货悉数充归国库。 仅仅三日,朝廷的旨意便到达楚宁手中。 而这些日子里,楚宁更是分派人手,前往南疆各处彻查盐税。 因为扬州的事情一经传开,整个南疆之地都流传开了楚宁的名号。 而楚宁对此,也不再隐瞒,索性直接亮出了自己的名号,此次南下巡盐就是为了彻查盐税。 凡是配合者,你好我好,相安无事,否则一锅端。 说到底楚宁也不可能将整个南疆全国端了,不过是找了一块嘴硬的骨头啃了。 至于那些软骨头自然便望风而归。 这些天楚宁便陆续收到许多盐商们派人递来的书信,大意都一个意思,就是愿主动缴税,而且愿为朝廷多缴税。 如今朝廷要在北方用兵,盐商们甚至还主动提出要捐献银两,楚宁当然是来者不拒。 现在能做的就是暗中积蓄钱粮,一旦北方有变,楚宁以便能够随时保障军队后勤供给。 公孙伯马这些日子忙前忙后,处理查抄盐税的工作。 除去被送去京都的三十一个盐商,楚宁又陆续抓获了十一个盐商,这些都是在南疆地界名声极差,楚宁查出他们暗地里不但偷税漏税,府里还私藏弓弩甲胄,私养府兵,全是谋逆的重罪。 楚宁趁此机会,将这些家伙全一锅端了。 “大人,我回来了!” 楚宁正看着北方前线收集的情报,这时公孙伯马迈着轻快的小碎步回来了。 一见楚宁黯然的神情,顿时也意识到了前线战事的问题: “大人,怎么了?” 楚宁对公孙伯马没有避讳,直接把手里的情报递了过去。 公孙伯马很快就看完了,笑道: “康王首战大捷,如今唐国大军士气大振,兵锋所向,大人,这是好事啊!” 楚宁摇了摇头,确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公孙先生,你可想过,康王这一战未免赢得太轻松了些。” 公孙伯马微微沉吟道:“大人的意思是康王这是中了北狄人的诱敌深入计?” “完全有这个可能。” 楚宁也说出了心中的想法:“唐国的军事战线拉得太长,后勤供给就会跟着加大,如今这个时节,正是草原最富饶的时候,可紧跟着就要入冬了。” 这话算是彻底提醒了公孙伯马,整个人不免也沉吟起来。 楚宁见状,揭过这茬,问道:“盐商们的家都查抄出来了吗?” “回大人,抄了整整十天,现在钱粮和现银都已经整理出来了,但是还有商铺、田产、庄园还在彻查中。” 公孙伯马如实汇报。 楚宁点了点头,这也是预料中的事。 这些盐商富可敌国,多年来经营的关系网错综复杂,旗下也不知道有多少家产。 “现在白银有多少?”楚宁又问。 “共计两千三百万两。” 楚宁听后,眉头紧锁,沉声道: “怎么会这么多?” “单是从沈三石地窖里,就抄出来一千一百万两之巨。” 楚宁啐了一口! 真特么的该死啊! 任何时代皆是如此,所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有的人一辈子,不,是几辈子,几十辈子都花不完的银子。 可有的人却连最基本生活保障都没有,这难免不让人震惊。 要知道,这个时代普通的匠人,一个月也就才一两银子。 普通老百姓一年的收入,也不超过十两银子。 一千万两,也就是普通人一百万年的收入。 这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简直是无敌! “大人,还有呢?” 见楚宁神色黯然,公孙伯马继续汇报道: “还抄出了米、面、大豆、高粱等,大概有三百万石,纱锦绫罗,绸锦绢布近两万匹,还有不计其数的古董瓷器,目前共计折合来算,不下两千八百万两白银。” 好家伙! 什么叫富可敌国,这就是了。 这还不包括田产、商铺、宅子。 楚宁在心中暗骂,这些该死的盐商果然都是该死。 这些年因为楚宁献出的提炼精盐的法子,按理说,老百姓应该在吃盐方面会受益。 可谁知朝廷却是越来越穷,老百姓越来越穷,可盐商们却是越来越富。 产盐多了,钱却少了? 钱都去哪了? 全部流进盐商和他们勾结的权贵们手中去了。 而且这些盐商们还并不是最狠的,那些权贵世家们才是最大的地主。 因为真正的大头其实都被他们拿了。 可现在楚宁似乎还动不了他们,可这些事越来越近了。 打破旧秩序,建立新规则,彻底大换血,才是老百姓唯一的出路。 忍住心中的悲愤,当务之急,是给北方运粮,凑集军需打仗。 楚宁已经想好了,现在有了粮食,先给北方康王那边调集一批钱粮过去。 “公孙先生,你即刻以我的名义修书一封给康王,告知他南疆的情况,还有这批粮草和白银的调动事宜。” 楚宁沉声吩咐道,“切记,不要走陆路,由商船分三批次走水路到辽东,再走陆路运往前方军营,为了辽东的兄弟,咱们也不得不留一路后手啊!” 公孙伯马欣喜一笑,点头应下:“大人放心,我知道怎么办。” 楚宁目光深沉地看了一眼天色道:“有了这批银子,玄彬也就可以加快生产武器装备了,这才是咱们的最终底牌。” 热武器的制造花销最大,完全就是销金库,现在查抄银两,该如实上交朝廷的自然该上交。 抄家自古就是一个肥差,因为这里面能做的文章可就太多了。 有了这笔银子,辽东军器监那边,玄彬就能放开手脚。 若真是自己预料的那样,是北狄人设了诱敌深入的计,辽东无疑也将会成为北狄南下的东线主战场。 有备无患,自然也得准备好一笔钱粮。 战争一旦开打,充足的钱粮支持,才会让楚宁彻底放开手脚,即便那时朝中无人支持他,自保也足矣。 做完这一切,楚宁觉得有些累了,躺在床上,竟然一觉睡了过去! 睡梦里,他梦见康王一身鲜血的向他走来…… 第605章 烽火边关! 京都,皇宫御书房。 夜色幽深,已然是三更天了。 可此时,御书房中却是灯火通明。 李贤正端坐于御案前,执笔审阅奏章。 现任大内总管秦顺,也就是曾经的太监小笛子,此时正轻手轻脚走上前,为李贤换上了一杯热茶。 随后无由的叹息一声,眼神中全然是无比的心疼。 要知道,自从北疆战事开打,康王领军深入草原腹地,李贤便是勤奋的处理朝政,他已经连续五天批阅奏疏到深夜。 “皇上!夜深了,该歇息了!” 秦顺还是忍不住关切的说了一句。 可李贤仅仅抬眼瞥了一眼秦顺,然后开口问道: “有北疆的塘报了吗?” “还没呢!” “怎么回事?这都快一个月了,怎么还没塘报入京。” 说到这里,李贤的神情竟显得黯然下来。 自入秋以来,北疆连连传来捷报,康王屡获战功,一路挺进草原腹地,大有一鼓作气之势。 可距离上次塘报入京算下来已经有快一个月了。 “皇上无虑,有康王在,定然会大获全胜的。” 秦顺安慰一句,刚要退下,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回头去看,却是一名小太监,来到近前扑通一声便跪倒在地: “皇上,兵部尚书马常波殿外求见……” 马常波乃是兵部尚书,这个时刻求见,无疑不让人想到这是与前线战事有关。 这是李贤近来一直就忧虑的事情。 想到这里,也无心再看奏折,立刻摆手道: “快宣!” 少顷间,便见马常波急促入殿,还未来得及行君臣大礼,便开口说道: “皇上,兵部刚得到八百里加急,康王孤军深入,遭遇北狄各部合围,拦腰截杀,致使我军一分为二,璟亲王李佑领衔的三万前锋精锐被屠杀殆尽,就连璟亲王他……他也殉国了!” “什么?” 李贤猛然一惊,腾地就站了起来,脑袋里嗡的一声,险些栽倒在地。 秦顺眼疾手快,赶忙将他搀扶住。 好一会儿李贤才稳定心神,跟着整个人直接走下了御座,来到马常波身前,怔怔盯视着他,似乎不愿相信这是事实。 “消息来源是否准确,可有探明实情?” 马常波连忙将北疆送来的塘报呈上,满脸悲愤的说道: “这是康王派人送出来的亲笔密信,消息当真无错。” 李贤看完,哪里还不确定,可如此一来,康王必危矣! 马常波见皇帝慢慢走回御座,再次开口道: “皇上,兵部早有军情探明,北狄可汗趁机举兵十万正一路南下,直奔纪北关而来。北狄铁骑何其勇猛,一旦南下中原,单凭纪北关几千名守军,如何阻挡得了十数万大军?皇上,应速速集结大军,火速发兵救援啊!” 李贤闻言,再次险些跌倒,双手死死撑在御案之上,沉声说道: “康王所领衔军队乃是我唐国最精锐部队,如今还能从何处集结大军?” 想了想,只听李贤突然想起一句话来: “不要怕打仗,大不了打完了再建设就是。” 想到此处,李贤脸色一正,转身对站在御案前的秦顺吩咐道: “立刻以八百里加急,传旨长庆侯回京!” “另外,即刻召集各部臣工御书房商议应对之策。” …… 三日后,天下震动! 北狄铁骑,南下犯边! 十万铁骑正兵锋所向,直奔纪北关而来。 与此同时。 蜀王李菱在益州誓师,起兵谋反! 安化王李昂在晋阳誓师,起兵谋反! 还有南诏,高丽,党项等国也宣布不再向唐国进贡。 一时间,整个大唐帝国竟陷入风雨飘摇之中。 …… 查抄盐商家财的事,已经如火如荼进行了足足一个半月。 就在楚宁紧锣密鼓地筹备军需之时,一则关于康王大败的消息却如晴天霹雳般传来,瞬间打破了南疆的宁静。 据北方前线传回的消息,北狄可汗自发十万大军,然后一路召集北狄各部落,最终集结齐足有二十万大军,到了距离纪北关外仅有七十里的凉京城。 凉京城一旦破城,接下来中原的关卡便只剩下纪北关。 这无疑是相当恐怕的结局,几乎就是北狄南下中原的最后一道防线。 一旦破关,整个中原腹地将完全暴露于北狄铁骑之下。 一场事关中原民族的生死存亡战,已然到了最为紧要的时刻。 在这个时代,边疆异族与中原民族的仇恨是不可能化解的。 中原腹地一旦沦陷,将会彻底沦为任人宰割的奴隶。 这是楚宁所处的时代局限性,不可调和,而他也不可能跳得出去。 “想不到啊!想不到,五万前锋军,竟会败得如此彻底。” 公孙伯马长长叹息一口气道:“这个李佑,也是曾上阵打过仗的,怎会就中了诱敌深入计策,真是让人痛心啊!” 楚宁得知消息后,最先也是万难理解。 可当他看完了军报,便明白了其中原委,说到底还是李佑太过轻敌了。 原来是党项人联合北狄人上演了一幕反间计,原本已经投靠唐国的党项人私下里已经暗投了北狄,而且就连康王也被他们骗过。 最终引得唐国前锋营一步一步陷入了北狄人的伏击圈,五万多唐军被诛杀殆尽。 多说无益。 楚宁立刻让公孙伯马召集众人商议,要在三日内将扬州盐税事宜清查完毕,而他则是立刻返回京都。 十日后。 还是五更天,京都正笼罩在一片阴郁之中,黑沉沉的。 可此时京都南城门的大门却敞开着。 按理说,这个时间点城门是不开的,可显然这时是得了旨意,早就开门迎候着。 天色尚蒙蒙亮时,便见一众马队高举着火把打马入城。 领头之人正是楚宁,未做停留,马队便驰骋直奔皇宫而来。 才下马入宫,便有太监直接领着楚宁匆匆赶往御书房。 此时的御书房已然是灯火通明,文武百官们早已汇聚一堂。 楚宁大致看了看,到场的都是各部堂官,最小的也是侍郎,算是汇聚了整个朝堂的重要官员。 这时的各部官员都显得疲惫不堪,明显已经有过多次这样的讨论。 看到楚宁到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齐齐望了过来。 楚宁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便走到御案前,朝着坐在御座上脸色有些憔悴的李贤拱了拱手: “皇上,不知现在战况如何?” 李贤闻言,微微叹了口气,沉声说道: “刚有塘报入京,此次北狄人兵锋所指,直指纪北关,如今康王所部已然是凶多吉少,而北狄人却仍是不见有丝毫撤军的迹象,朕正为此事烦忧。” 楚宁微微点头,沉声说道: “皇上,如今之计,唯有尽快发兵增援纪北关,方为上策。” 李贤闻言,却是面露苦涩道: “朕何尝不知,可如今北狄兵锋正盛,朝廷还要平定藩王叛乱,可用兵力已严重不足,实在无兵可调啊! 朕亦有心一战,可百官们尽皆反对,竟有人劝朕派人出使北狄,割地求和,不知长庆侯有何看法?” 楚宁目光阴寒,斜视着周围的朝臣,冷冷道: “敢有言割地求和者,皆可杀也!” 第605章 烽火边关! 京都,皇宫御书房。 夜色幽深,已然是三更天了。 可此时,御书房中却是灯火通明。 李贤正端坐于御案前,执笔审阅奏章。 现任大内总管秦顺,也就是曾经的太监小笛子,此时正轻手轻脚走上前,为李贤换上了一杯热茶。 随后无由的叹息一声,眼神中全然是无比的心疼。 要知道,自从北疆战事开打,康王领军深入草原腹地,李贤便是勤奋的处理朝政,他已经连续五天批阅奏疏到深夜。 “皇上!夜深了,该歇息了!” 秦顺还是忍不住关切的说了一句。 可李贤仅仅抬眼瞥了一眼秦顺,然后开口问道: “有北疆的塘报了吗?” “还没呢!” “怎么回事?这都快一个月了,怎么还没塘报入京。” 说到这里,李贤的神情竟显得黯然下来。 自入秋以来,北疆连连传来捷报,康王屡获战功,一路挺进草原腹地,大有一鼓作气之势。 可距离上次塘报入京算下来已经有快一个月了。 “皇上无虑,有康王在,定然会大获全胜的。” 秦顺安慰一句,刚要退下,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回头去看,却是一名小太监,来到近前扑通一声便跪倒在地: “皇上,兵部尚书马常波殿外求见……” 马常波乃是兵部尚书,这个时刻求见,无疑不让人想到这是与前线战事有关。 这是李贤近来一直就忧虑的事情。 想到这里,也无心再看奏折,立刻摆手道: “快宣!” 少顷间,便见马常波急促入殿,还未来得及行君臣大礼,便开口说道: “皇上,兵部刚得到八百里加急,康王孤军深入,遭遇北狄各部合围,拦腰截杀,致使我军一分为二,璟亲王李佑领衔的三万前锋精锐被屠杀殆尽,就连璟亲王他……他也殉国了!” “什么?” 李贤猛然一惊,腾地就站了起来,脑袋里嗡的一声,险些栽倒在地。 秦顺眼疾手快,赶忙将他搀扶住。 好一会儿李贤才稳定心神,跟着整个人直接走下了御座,来到马常波身前,怔怔盯视着他,似乎不愿相信这是事实。 “消息来源是否准确,可有探明实情?” 马常波连忙将北疆送来的塘报呈上,满脸悲愤的说道: “这是康王派人送出来的亲笔密信,消息当真无错。” 李贤看完,哪里还不确定,可如此一来,康王必危矣! 马常波见皇帝慢慢走回御座,再次开口道: “皇上,兵部早有军情探明,北狄可汗趁机举兵十万正一路南下,直奔纪北关而来。北狄铁骑何其勇猛,一旦南下中原,单凭纪北关几千名守军,如何阻挡得了十数万大军?皇上,应速速集结大军,火速发兵救援啊!” 李贤闻言,再次险些跌倒,双手死死撑在御案之上,沉声说道: “康王所领衔军队乃是我唐国最精锐部队,如今还能从何处集结大军?” 想了想,只听李贤突然想起一句话来: “不要怕打仗,大不了打完了再建设就是。” 想到此处,李贤脸色一正,转身对站在御案前的秦顺吩咐道: “立刻以八百里加急,传旨长庆侯回京!” “另外,即刻召集各部臣工御书房商议应对之策。” …… 三日后,天下震动! 北狄铁骑,南下犯边! 十万铁骑正兵锋所向,直奔纪北关而来。 与此同时。 蜀王李菱在益州誓师,起兵谋反! 安化王李昂在晋阳誓师,起兵谋反! 还有南诏,高丽,党项等国也宣布不再向唐国进贡。 一时间,整个大唐帝国竟陷入风雨飘摇之中。 …… 查抄盐商家财的事,已经如火如荼进行了足足一个半月。 就在楚宁紧锣密鼓地筹备军需之时,一则关于康王大败的消息却如晴天霹雳般传来,瞬间打破了南疆的宁静。 据北方前线传回的消息,北狄可汗自发十万大军,然后一路召集北狄各部落,最终集结齐足有二十万大军,到了距离纪北关外仅有七十里的凉京城。 凉京城一旦破城,接下来中原的关卡便只剩下纪北关。 这无疑是相当恐怕的结局,几乎就是北狄南下中原的最后一道防线。 一旦破关,整个中原腹地将完全暴露于北狄铁骑之下。 一场事关中原民族的生死存亡战,已然到了最为紧要的时刻。 在这个时代,边疆异族与中原民族的仇恨是不可能化解的。 中原腹地一旦沦陷,将会彻底沦为任人宰割的奴隶。 这是楚宁所处的时代局限性,不可调和,而他也不可能跳得出去。 “想不到啊!想不到,五万前锋军,竟会败得如此彻底。” 公孙伯马长长叹息一口气道:“这个李佑,也是曾上阵打过仗的,怎会就中了诱敌深入计策,真是让人痛心啊!” 楚宁得知消息后,最先也是万难理解。 可当他看完了军报,便明白了其中原委,说到底还是李佑太过轻敌了。 原来是党项人联合北狄人上演了一幕反间计,原本已经投靠唐国的党项人私下里已经暗投了北狄,而且就连康王也被他们骗过。 最终引得唐国前锋营一步一步陷入了北狄人的伏击圈,五万多唐军被诛杀殆尽。 多说无益。 楚宁立刻让公孙伯马召集众人商议,要在三日内将扬州盐税事宜清查完毕,而他则是立刻返回京都。 十日后。 还是五更天,京都正笼罩在一片阴郁之中,黑沉沉的。 可此时京都南城门的大门却敞开着。 按理说,这个时间点城门是不开的,可显然这时是得了旨意,早就开门迎候着。 天色尚蒙蒙亮时,便见一众马队高举着火把打马入城。 领头之人正是楚宁,未做停留,马队便驰骋直奔皇宫而来。 才下马入宫,便有太监直接领着楚宁匆匆赶往御书房。 此时的御书房已然是灯火通明,文武百官们早已汇聚一堂。 楚宁大致看了看,到场的都是各部堂官,最小的也是侍郎,算是汇聚了整个朝堂的重要官员。 这时的各部官员都显得疲惫不堪,明显已经有过多次这样的讨论。 看到楚宁到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齐齐望了过来。 楚宁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便走到御案前,朝着坐在御座上脸色有些憔悴的李贤拱了拱手: “皇上,不知现在战况如何?” 李贤闻言,微微叹了口气,沉声说道: “刚有塘报入京,此次北狄人兵锋所指,直指纪北关,如今康王所部已然是凶多吉少,而北狄人却仍是不见有丝毫撤军的迹象,朕正为此事烦忧。” 楚宁微微点头,沉声说道: “皇上,如今之计,唯有尽快发兵增援纪北关,方为上策。” 李贤闻言,却是面露苦涩道: “朕何尝不知,可如今北狄兵锋正盛,朝廷还要平定藩王叛乱,可用兵力已严重不足,实在无兵可调啊! 朕亦有心一战,可百官们尽皆反对,竟有人劝朕派人出使北狄,割地求和,不知长庆侯有何看法?” 楚宁目光阴寒,斜视着周围的朝臣,冷冷道: “敢有言割地求和者,皆可杀也!” 第606章 全力主战! 此言一出,整个御书房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目光复杂的看向楚宁。 这样的狂言,实在是太大胆了,也太过激进了。 割地求和,这在历史上并不少见,往往都是在国家实力不足,无力抵抗外敌的情况下,为了保全国家而做出的妥协。 虽然会付出一定的代价,但至少能保住国家不亡,给国家留下喘息的时间。 所以这在群臣看来,是无可厚非的事。 然而,楚宁的话,却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上。 在他们看来,楚宁的话无疑是狂妄至极,甚至可以说是愚蠢至极。 如今唐国面临内忧外患,自身实力严重不足,而北狄人却兵强马壮,正是一鼓作气南下中原的大好时机。 在这样的情况下,唐国竟然还妄想与北狄一战,这无疑是以卵击石,自取灭亡。 更何况,现在唐国还面临着藩王叛乱的局面,内部并不稳定,更是无法统一兵力,全力应对北狄的入侵。 因此,在许多人看来,割地求和或许才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至少能保住唐国的命脉,为唐国留下翻盘的机会。 然而楚宁的话,却彻底打破了他们的幻想,让他们不得不重新考虑目前的局面。 李贤看着楚宁,目光怔怔,总算等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这些日子里他听到的几乎全部是割地求和的谏言,除了马常波、关小鹏等少数几人力主一战。 可事实摆在眼前,他作为一国之君,却不得不衡量,一旦全面开战所面临的结局。 就在这时,户部尚书杨介和出言道: “长庆侯,你的勇气令人欣赏,但现实情况却并非你想的那么简单。 如今唐国内忧外患,兵力严重不足,与北狄一战,胜算渺茫。 你不能拿整个唐国的命运去冒险,割地求和,虽然会付出一些代价,但至少能保住唐国的根基。” 当即就有人附和道: “皇上,不能再打仗了,连年征战,大唐已经是千疮百孔,要是再举全国兵力打仗,怕是就真的要亡国啦!” 这话也不是夸大其词,唐国虽是大国,可真正的人口其实并不多。 现在北狄人集结齐二十万大军,势如破竹,即便唐军能征召组织起兵力,可面对北狄铁骑根本没有战斗力。 一旦打起来,真有可能彻底灭国的可能性。 “皇上,杨大人所言乃是实情,一旦全面开打,就是京都的兵力也会严重不足,届时京都空虚,那后果才是真的不堪设想啊!” 又有文臣出来反对,其他好些大臣都是对其极力附和。 “长庆侯所言实在是书生之见!如今唐军新败,兵力不足,如何还能与北狄人全面一战?你这分明是在误导皇上,误国误民也!” 总之,在他们看来这仗是真不能再打了! 割地求和所能取得的实际效果,远比对外开战所得利益最大化。 如此一来,李贤又陷入了犹豫,举棋不定。 “这该如何是好?难道真要割地求和?” 楚宁并不知道这段日子李贤经历了什么煎熬,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李贤内心里似乎已经有了割地求和的想法。 这让楚宁感到有些失落,但他并没有放弃,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坚定地看着李贤说道: “皇上,臣认为割地求和并非明智之举。 虽然短期内能保住唐国的命脉,但长期来看,却会让唐国陷入更大的危机之中。 一旦割地求和,唐国的威严和实力都将受到严重打击,国家的士气也会一落千丈,这将会让唐国在未来的发展中处于极为不利的位置。 而且,割地求和只会助长北狄的嚣张气焰,让他们更加肆无忌惮地侵犯中原,这对于唐国来说,无疑是更大的隐患。 因此,臣认为,应该坚决与北狄一战,敢有言割地求和者,皆可杀也!” 楚宁的话,让所有人都感到震惊,他们没有想到,楚宁竟然会如此坚决地反对割地求和。 一时间,御书房内的气氛变得异常紧张,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李贤见状,也不再卖关子,直接说道: “长庆侯所言极是,诸位臣公试想,如今北狄兵锋正盛,志得意满,此时割地议和,无疑是抱薪救火,乃是愚夫之为!” 这话说完,便转向户部尚书杨介和问道: “杨大人,如今国库军粮可否支撑唐军作战?” 杨介和咳嗽了几下,出班说道: “如今国库钱帛倒是有,可粮食却是不够。” 其实说来唐国并不缺粮食,至少京都不缺,可粮食都在世家大族手中。 真正缺粮的是老百姓,饿死人的也是老百姓。 可问题就来了,光有钱帛也不行,必须得有粮食。 那无疑要面临的问题就是得到世家们的统一。 以前康王在京都时,世家们倒还好说。 可现在康王身陷困境,谁来出头,或者说谁还能让世家们统一思想支持朝廷的决策。 这也是整个唐朝所面临的问题。 “那就只有找世家们要粮了!” 京畿之地如今可调配兵力,加起来大概有三万人,这在现在来看,已经是很不错的兵力。 加上夏何良和韩玄所掌握的皇城护卫队,大概是在一万八千人。 这点兵力显然不足以护卫京都。 所以粮食问题也是好解决的,真要到了京都破城那天,世家们也没有一个会是幸存者。 相反,他们还会首当其冲,不到破城之日,估计便会被洗劫一空。 再有朝廷国库有钱帛,可以钱帛购买换取,这是明面上的做法,实在不行,那就只有问手中的刀剑锋利否。 这一点,楚宁现在真的可以完全做到言而有信。 确定了要全面开打,钱粮问题解决了,那就剩下兵力。 缺人这是历代都面临的问题,生育率低下,人口不足,老百姓甚至都没饭吃,如何可能把生育率提高。 这是摆在眼前的现实。 可这是真正冷兵器决战所面临的问题,那就是人口战术。 楚宁现在不需太过担心这个问题,因为在面对热武器对战冷兵器时,人口往往就是个数字。 可说实话,就靠三万兵力能对战二十万北狄铁骑吗? 那就只有交给战场,拭目以待了! 第606章 全力主战! 此言一出,整个御书房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目光复杂的看向楚宁。 这样的狂言,实在是太大胆了,也太过激进了。 割地求和,这在历史上并不少见,往往都是在国家实力不足,无力抵抗外敌的情况下,为了保全国家而做出的妥协。 虽然会付出一定的代价,但至少能保住国家不亡,给国家留下喘息的时间。 所以这在群臣看来,是无可厚非的事。 然而,楚宁的话,却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上。 在他们看来,楚宁的话无疑是狂妄至极,甚至可以说是愚蠢至极。 如今唐国面临内忧外患,自身实力严重不足,而北狄人却兵强马壮,正是一鼓作气南下中原的大好时机。 在这样的情况下,唐国竟然还妄想与北狄一战,这无疑是以卵击石,自取灭亡。 更何况,现在唐国还面临着藩王叛乱的局面,内部并不稳定,更是无法统一兵力,全力应对北狄的入侵。 因此,在许多人看来,割地求和或许才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至少能保住唐国的命脉,为唐国留下翻盘的机会。 然而楚宁的话,却彻底打破了他们的幻想,让他们不得不重新考虑目前的局面。 李贤看着楚宁,目光怔怔,总算等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这些日子里他听到的几乎全部是割地求和的谏言,除了马常波、关小鹏等少数几人力主一战。 可事实摆在眼前,他作为一国之君,却不得不衡量,一旦全面开战所面临的结局。 就在这时,户部尚书杨介和出言道: “长庆侯,你的勇气令人欣赏,但现实情况却并非你想的那么简单。 如今唐国内忧外患,兵力严重不足,与北狄一战,胜算渺茫。 你不能拿整个唐国的命运去冒险,割地求和,虽然会付出一些代价,但至少能保住唐国的根基。” 当即就有人附和道: “皇上,不能再打仗了,连年征战,大唐已经是千疮百孔,要是再举全国兵力打仗,怕是就真的要亡国啦!” 这话也不是夸大其词,唐国虽是大国,可真正的人口其实并不多。 现在北狄人集结齐二十万大军,势如破竹,即便唐军能征召组织起兵力,可面对北狄铁骑根本没有战斗力。 一旦打起来,真有可能彻底灭国的可能性。 “皇上,杨大人所言乃是实情,一旦全面开打,就是京都的兵力也会严重不足,届时京都空虚,那后果才是真的不堪设想啊!” 又有文臣出来反对,其他好些大臣都是对其极力附和。 “长庆侯所言实在是书生之见!如今唐军新败,兵力不足,如何还能与北狄人全面一战?你这分明是在误导皇上,误国误民也!” 总之,在他们看来这仗是真不能再打了! 割地求和所能取得的实际效果,远比对外开战所得利益最大化。 如此一来,李贤又陷入了犹豫,举棋不定。 “这该如何是好?难道真要割地求和?” 楚宁并不知道这段日子李贤经历了什么煎熬,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李贤内心里似乎已经有了割地求和的想法。 这让楚宁感到有些失落,但他并没有放弃,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坚定地看着李贤说道: “皇上,臣认为割地求和并非明智之举。 虽然短期内能保住唐国的命脉,但长期来看,却会让唐国陷入更大的危机之中。 一旦割地求和,唐国的威严和实力都将受到严重打击,国家的士气也会一落千丈,这将会让唐国在未来的发展中处于极为不利的位置。 而且,割地求和只会助长北狄的嚣张气焰,让他们更加肆无忌惮地侵犯中原,这对于唐国来说,无疑是更大的隐患。 因此,臣认为,应该坚决与北狄一战,敢有言割地求和者,皆可杀也!” 楚宁的话,让所有人都感到震惊,他们没有想到,楚宁竟然会如此坚决地反对割地求和。 一时间,御书房内的气氛变得异常紧张,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李贤见状,也不再卖关子,直接说道: “长庆侯所言极是,诸位臣公试想,如今北狄兵锋正盛,志得意满,此时割地议和,无疑是抱薪救火,乃是愚夫之为!” 这话说完,便转向户部尚书杨介和问道: “杨大人,如今国库军粮可否支撑唐军作战?” 杨介和咳嗽了几下,出班说道: “如今国库钱帛倒是有,可粮食却是不够。” 其实说来唐国并不缺粮食,至少京都不缺,可粮食都在世家大族手中。 真正缺粮的是老百姓,饿死人的也是老百姓。 可问题就来了,光有钱帛也不行,必须得有粮食。 那无疑要面临的问题就是得到世家们的统一。 以前康王在京都时,世家们倒还好说。 可现在康王身陷困境,谁来出头,或者说谁还能让世家们统一思想支持朝廷的决策。 这也是整个唐朝所面临的问题。 “那就只有找世家们要粮了!” 京畿之地如今可调配兵力,加起来大概有三万人,这在现在来看,已经是很不错的兵力。 加上夏何良和韩玄所掌握的皇城护卫队,大概是在一万八千人。 这点兵力显然不足以护卫京都。 所以粮食问题也是好解决的,真要到了京都破城那天,世家们也没有一个会是幸存者。 相反,他们还会首当其冲,不到破城之日,估计便会被洗劫一空。 再有朝廷国库有钱帛,可以钱帛购买换取,这是明面上的做法,实在不行,那就只有问手中的刀剑锋利否。 这一点,楚宁现在真的可以完全做到言而有信。 确定了要全面开打,钱粮问题解决了,那就剩下兵力。 缺人这是历代都面临的问题,生育率低下,人口不足,老百姓甚至都没饭吃,如何可能把生育率提高。 这是摆在眼前的现实。 可这是真正冷兵器决战所面临的问题,那就是人口战术。 楚宁现在不需太过担心这个问题,因为在面对热武器对战冷兵器时,人口往往就是个数字。 可说实话,就靠三万兵力能对战二十万北狄铁骑吗? 那就只有交给战场,拭目以待了! 第607章 朔州之变! “卖报!卖报!” “皇上下旨,令长庆侯楚宁接替北伐大将军,不日领军北上,征讨北狄人喽!” 天刚见大亮,便有报童吆喝过市,宣扬皇家日报刊登的最大新闻。 一时间,各大茶楼酒肆议论纷纷,京都的气氛立时就变了。 不仅是朝廷,就连民间也是一片哗然。 至此,唐国对北狄宣战之事,终于尘埃落定。 皇帝李贤在楚宁的拥护下,最终力排众议,任命楚宁为右武候大将军、庆州牧,加封天策上将军,乃是武官之首,统辖国家所有的军事作战。 另外,天策上将军可以自由招募官员为天策府所用,位列十四卫府之上。 如此一来,楚宁的地位算是已经封无可封了。 对于李贤来说,这得需要多大的信任,才能下这样的决心! 这自然也可以看出,楚宁在李贤心中的位置。 那不是一般的信任,而是完全的信任。 因为李贤一旦做出这个决定,便等于是把整个唐国的前程都交给了楚宁。 这一仗若是败了,那么整个唐国的命运都将由此颠覆。 接下来,皇家日报继续刊登一篇名为“信念”的头版文章。 文章的主题很明确。 就是对信念进行了一番详细的阐述。 主要目的,当然是为了统一思想,让所有人都意识到这场战争即将带来的后果。 对唐国来说,这是一场事关灭族的信念。 可对北狄人来说,这是一场凭借军事获取利益的信念。 双方的出发点是完全不同的。 所以一旦要开打,大唐必将全力以赴,无一人可以置之度外。 这样无疑也能让唐国上下齐心,全力备战。 可这是思想上的信念问题,真正的实际问题还是粮草。 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战争一旦开打,最终拼的还是粮草。 如今的朝廷是国库不至于像几年前那样空,但却没粮食。 而且极为恼火的是,即便有钱了,还买不到粮食,因为粮食都被世家攥在手里。 这也是为什么,唐太宗李二那么牛鼻的人,打仗都要和世家联手。 其中主要原因就是世家兼并土地空前严重,各级官吏兼并的土地超过一大半却不用纳税,而普通百姓的土地不及天下一半,却要纳天下之税。 门阀士族制度是这个时代无法跨越的鸿沟,这是自西汉末年后形成的一股强大的zheng治势力,而世家大族所垄断的经济势力甚至比朝廷大。 无论是谁做了皇帝,这股势力都一直存在着。 世家大族的影响力,如同一座无形的山岳,压在唐国的头顶。 他们掌握着大量的土地和资源,使得国库无法充盈,军队无法得到充足的粮草供应。 即便楚宁有着再高的军事才能,再坚定的信念,也暂时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这也是他接受任命后,最为头疼的问题。 然而,楚宁并非无计可施。 这一次他准备故技重施,再次采用集资筹募粮草的法子。 不过这一次,楚宁提出要给所有募捐者登报公告。 这无疑是想让那些世家大户们主动响应捐粮的机会。 募捐地点还是设在了铜雀楼,至于名目当然也是有的:救亡图存。 如此一来,世家们如何表示,人人都将看在眼里。 随后楚宁下令,整训京北大营,招募一万新兵,操练军士,这一次楚宁只要求征召有家室之人,有国才有家,只有有了家室的人,才更能体会到何为家国天下。 这一次楚宁准备集结齐两万前锋军,而给出的时间只有半个月,他必须在半个月内训练出一支初具战斗力的部队。 三日后,一封急报入京,北狄大军兵分三路南下寇边,西路由左副元帅慕容子雨领军三万攻凉京,东路由右副元帅慕容雷领军七万直扑辽东。 而中路则是由北狄可汗慕容真木亲领十二万大军攻打应昌城,而应昌城后七十里,便是北防第一要塞纪北关。 紧跟着又是过了两日,北狄可汗派遣使者南下,逼迫唐国议和,北狄人要求唐国进贡三百万两黄金,五千万两银币,并割让北疆三个州,否则必要大军南下。 楚宁上奏,当即对此做了严厉驳斥。 在楚宁看来,这显然是京都的探子把城里的消息放了出去,北狄人趁势发出的威胁,更是为了扰乱唐国朝廷决战的态度。 …… 转眼已是九月二十六日,距离出征还有三日。 就在这时,一封八百里加急塘报深夜入京,给一直尚在备军出征的楚宁平添了几分沉重的危机。 朔州总督韩勃死了! 韩勃原本是韩德胜的手下,先帝李淳曾为了打压韩氏外戚一族,有意拉拢韩勃,而将他升任为朔州总督,封右将军,增食禄三百石,派往朔州练兵。 对于韩勃此人,虽然是先太后一族外戚,可也算是忠义之人。 其祖上韩忠,乃是唐高祖起义兴兵时所收的义子,在大唐开国功臣中位居十二卫大将军之三。 唐帝李淳曾有意拔擢韩勃为朔州总督,可见对此人寄予厚望。 奏报上将韩勃之死说得很清楚,竟然是被义子杀害的。 在接到朝廷对北狄全力宣战的旨意后,韩勃便开始督促整军练兵,全力配合朝廷北伐的决心。 而韩勃却不知道的是,最信任的义子,朔州总兵高构早已私下里投靠了北狄人。 高构是韩勃一手提拔起来的将领,他原本出身贫寒,但凭借着过人的武艺和坚韧的意志,一路从士卒升至总兵,深得韩勃的信任。 然而,他却被北狄人以重金和高位诱惑,背叛了唐国,背叛了韩勃。 据报,高构设宴邀请韩勃过府商议整军北伐的事,就在畅饮正酣之际,高构事先埋伏好的刀斧手猝然发难,将酩酊大醉的韩勃等人全部就地斩杀。 随后,他又以韩勃的名义,假传军令,控制了整个朔州城防。 高构此举,无疑是想在北狄人发起攻击时,里应外合为北狄人南下打开大门。 这一消息对于正在全力备战的楚宁来说,无疑是当头一棒。 朔州是唐国北疆的重要军事重镇,一旦落于敌人之手,对纪北关将是致命打击。 而韩勃的死,更是会让朔州的军心动摇,形势岌岌可危。 这无疑对朝堂的影响是巨大的, 李贤立即召集紧急会议,商讨对策。 楚宁提出,现在朔州军情紧急,必须立即派兵夺回朔州,否则将会引起连锁反应。 后果不堪设想! 第607章 朔州之变! “卖报!卖报!” “皇上下旨,令长庆侯楚宁接替北伐大将军,不日领军北上,征讨北狄人喽!” 天刚见大亮,便有报童吆喝过市,宣扬皇家日报刊登的最大新闻。 一时间,各大茶楼酒肆议论纷纷,京都的气氛立时就变了。 不仅是朝廷,就连民间也是一片哗然。 至此,唐国对北狄宣战之事,终于尘埃落定。 皇帝李贤在楚宁的拥护下,最终力排众议,任命楚宁为右武候大将军、庆州牧,加封天策上将军,乃是武官之首,统辖国家所有的军事作战。 另外,天策上将军可以自由招募官员为天策府所用,位列十四卫府之上。 如此一来,楚宁的地位算是已经封无可封了。 对于李贤来说,这得需要多大的信任,才能下这样的决心! 这自然也可以看出,楚宁在李贤心中的位置。 那不是一般的信任,而是完全的信任。 因为李贤一旦做出这个决定,便等于是把整个唐国的前程都交给了楚宁。 这一仗若是败了,那么整个唐国的命运都将由此颠覆。 接下来,皇家日报继续刊登一篇名为“信念”的头版文章。 文章的主题很明确。 就是对信念进行了一番详细的阐述。 主要目的,当然是为了统一思想,让所有人都意识到这场战争即将带来的后果。 对唐国来说,这是一场事关灭族的信念。 可对北狄人来说,这是一场凭借军事获取利益的信念。 双方的出发点是完全不同的。 所以一旦要开打,大唐必将全力以赴,无一人可以置之度外。 这样无疑也能让唐国上下齐心,全力备战。 可这是思想上的信念问题,真正的实际问题还是粮草。 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战争一旦开打,最终拼的还是粮草。 如今的朝廷是国库不至于像几年前那样空,但却没粮食。 而且极为恼火的是,即便有钱了,还买不到粮食,因为粮食都被世家攥在手里。 这也是为什么,唐太宗李二那么牛鼻的人,打仗都要和世家联手。 其中主要原因就是世家兼并土地空前严重,各级官吏兼并的土地超过一大半却不用纳税,而普通百姓的土地不及天下一半,却要纳天下之税。 门阀士族制度是这个时代无法跨越的鸿沟,这是自西汉末年后形成的一股强大的zheng治势力,而世家大族所垄断的经济势力甚至比朝廷大。 无论是谁做了皇帝,这股势力都一直存在着。 世家大族的影响力,如同一座无形的山岳,压在唐国的头顶。 他们掌握着大量的土地和资源,使得国库无法充盈,军队无法得到充足的粮草供应。 即便楚宁有着再高的军事才能,再坚定的信念,也暂时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这也是他接受任命后,最为头疼的问题。 然而,楚宁并非无计可施。 这一次他准备故技重施,再次采用集资筹募粮草的法子。 不过这一次,楚宁提出要给所有募捐者登报公告。 这无疑是想让那些世家大户们主动响应捐粮的机会。 募捐地点还是设在了铜雀楼,至于名目当然也是有的:救亡图存。 如此一来,世家们如何表示,人人都将看在眼里。 随后楚宁下令,整训京北大营,招募一万新兵,操练军士,这一次楚宁只要求征召有家室之人,有国才有家,只有有了家室的人,才更能体会到何为家国天下。 这一次楚宁准备集结齐两万前锋军,而给出的时间只有半个月,他必须在半个月内训练出一支初具战斗力的部队。 三日后,一封急报入京,北狄大军兵分三路南下寇边,西路由左副元帅慕容子雨领军三万攻凉京,东路由右副元帅慕容雷领军七万直扑辽东。 而中路则是由北狄可汗慕容真木亲领十二万大军攻打应昌城,而应昌城后七十里,便是北防第一要塞纪北关。 紧跟着又是过了两日,北狄可汗派遣使者南下,逼迫唐国议和,北狄人要求唐国进贡三百万两黄金,五千万两银币,并割让北疆三个州,否则必要大军南下。 楚宁上奏,当即对此做了严厉驳斥。 在楚宁看来,这显然是京都的探子把城里的消息放了出去,北狄人趁势发出的威胁,更是为了扰乱唐国朝廷决战的态度。 …… 转眼已是九月二十六日,距离出征还有三日。 就在这时,一封八百里加急塘报深夜入京,给一直尚在备军出征的楚宁平添了几分沉重的危机。 朔州总督韩勃死了! 韩勃原本是韩德胜的手下,先帝李淳曾为了打压韩氏外戚一族,有意拉拢韩勃,而将他升任为朔州总督,封右将军,增食禄三百石,派往朔州练兵。 对于韩勃此人,虽然是先太后一族外戚,可也算是忠义之人。 其祖上韩忠,乃是唐高祖起义兴兵时所收的义子,在大唐开国功臣中位居十二卫大将军之三。 唐帝李淳曾有意拔擢韩勃为朔州总督,可见对此人寄予厚望。 奏报上将韩勃之死说得很清楚,竟然是被义子杀害的。 在接到朝廷对北狄全力宣战的旨意后,韩勃便开始督促整军练兵,全力配合朝廷北伐的决心。 而韩勃却不知道的是,最信任的义子,朔州总兵高构早已私下里投靠了北狄人。 高构是韩勃一手提拔起来的将领,他原本出身贫寒,但凭借着过人的武艺和坚韧的意志,一路从士卒升至总兵,深得韩勃的信任。 然而,他却被北狄人以重金和高位诱惑,背叛了唐国,背叛了韩勃。 据报,高构设宴邀请韩勃过府商议整军北伐的事,就在畅饮正酣之际,高构事先埋伏好的刀斧手猝然发难,将酩酊大醉的韩勃等人全部就地斩杀。 随后,他又以韩勃的名义,假传军令,控制了整个朔州城防。 高构此举,无疑是想在北狄人发起攻击时,里应外合为北狄人南下打开大门。 这一消息对于正在全力备战的楚宁来说,无疑是当头一棒。 朔州是唐国北疆的重要军事重镇,一旦落于敌人之手,对纪北关将是致命打击。 而韩勃的死,更是会让朔州的军心动摇,形势岌岌可危。 这无疑对朝堂的影响是巨大的, 李贤立即召集紧急会议,商讨对策。 楚宁提出,现在朔州军情紧急,必须立即派兵夺回朔州,否则将会引起连锁反应。 后果不堪设想! 第608章 出征! 经过一番激烈的讨论,楚宁决定亲自领三千先锋军,前往朔州平叛。 他要以自己的威望和才能,稳住朔州的军心,同时,他也要借此机会,给那些还在观望的世家大户们一个明确的信号。 唐国已经做好了全力以赴的准备,任何背叛和妥协都是不可能的。 楚宁的决定让所有人都感到震惊,但他们也明白,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 次日一早。 楚宁便出现在了京北大营伏兵场,召集部队。 李贤能给楚宁的人不多,目前京北大营可用兵力在一万二千人,与朝廷的十六卫等同。 当然这是未整编之前,现在楚宁可以一边行军一边招兵,按满编来算,他可以将兵力扩展到二万四千人。 不过楚宁倒是并不在乎兵多,仅仅集结齐三千兵力尚可,本来他就不在打算采用人海战术。 以现在辽东的热武器配备来说,平定朔州根本没放在眼里。 人马集结后,楚宁便索性命名为刀锋第一纵队,并亲自担任纵队司令员。 选择出一千人作为亲兵加强营,剩下的两千人分为两个团,作为一个独立作战单位,以后等到人员扩增,再改编为旅部,或者是师部。 也就是楚宁早就在辽东地界施行的现代化军事编制,分别为军师旅团营连排班,逐级任命。 以后的作战任务也就可以逐级传达,因为好些老兵原本就是楚宁在京北大营时选拔出来的,早就知道这个建制,所以仅仅一天时间,便完成了军队的编制。 第二天一早。 天空如墨,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北伐大战。 楚宁一袭铁甲,立于高台之上,眼望北方。 手中紧握的长剑仿佛与他融为一体,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身后,将士们严阵以待,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坚定与无畏。 楚宁回过头,眼中的光芒扫过每一个人的脸庞,他清晰地感受到这股力量,那是信仰与决心的汇聚。 号角声响起,鼓声震天。 楚宁一挥长剑,如雷霆般的声音响彻云霄: “北伐!” 声音落下,整个伏兵场沸腾起来,士兵们高举武器,呼声震天,士气如虹。 楚宁的身影在朝阳的映照下显得更加高大,他的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仿佛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前进的步伐。 随着楚宁的命令,三千军士如同离弦之箭,向着朔州的方向疾驰而去。 作为急行军,由楚宁亲自领队,一连两天都是日行百里。 可到了第五天,便开始有人掉队,已经跟不上骑兵营的行军速度。 行军毕竟是枯燥的,加上心理上所承受的压力,时间久了便会影响士气。 楚宁索性提议大家一起唱军歌,提升军队士气。 唱军歌也确实有传统的,而且证明效果还不错。 另外,楚宁又组建了一支火头军,也就是军队伙食团,负责整个刀锋纵队的伙食。 有肉有菜,这军心自然就更加凝聚了。 虽然是一路疾行,可并没有发生一点骚乱。 十月十五日,楚宁率领三千人日夜兼程,终于兵临朔州城。 只见朔州城已然战火纷乱,显然是已经经历了一场大战。 楚宁没有立即下令攻城,而是在城外驻扎,等待辽东军的火器增援。 三日后,由牛云飞率领的神机营便与楚宁汇合。 这是一支现代化热武器部队,分为步兵火枪营、炮营,还有一千人组成的骑兵火枪队。 直到现在,楚宁已经完全不用掩饰自己的军事实力。 他准备来一场轰轰烈烈的战斗,而且要将人员伤亡损失降低到最小。 当然,这是指己方的伤亡。 黄昏时,楚宁便下令攻城,不过在下令前,他让人向城中喊话,让守将高构出来搭话,这也算是开战前的先礼后兵了。 不多时,便看见一身戎装的高构带着几个亲兵出现在了城头之上。 一看见是楚宁,虽是初识,可显然对于楚宁的威望还是早有耳闻,立刻像是变了个人,站在城头上就高声喊道: “原来是天策上将军大驾光临,高某有失远迎,还请上将军入城一叙,某已摆下酒宴!” 楚宁当然不会听信如此低等的计谋,一双冷冽的目光投向高构,冷声说道: “逆贼高构,尔等叛逆作乱,罪该万死!今日本将军亲自领兵前来,就是要将你们这些乱臣贼子一网打尽!速速开城投降,尚可留尔等全尸,否则一旦城破,定将尔等碎尸万段!” 高构闻言,却是冷笑一声,眼里全然是不屑。 他早有北狄可汗领军南下攻打纪北关的情报,如今北狄人三路大军南下,还有各地的叛乱,朝廷根本派不出那么多部队去平叛。 现在他只需要守住朔州城,拖住楚宁便可为北狄人争取最大的时间。 一旦纪北关破,他便是大功一件。 而且凭着朔州城防,他完全有信心防守住楚宁的进攻。 “好你个楚宁,黄毛小儿,竟敢出言威胁我!待到纪北关破,我倒要看看谁把谁碎尸万段,呸!” 狠狠丢下一句话,高构便领着亲兵回身入城。 楚宁微微颔首,重重呼出一口气,随后下达攻城命令。 黄昏斜阳,朔州城外摆开了攻城阵势,架起了十几门攻城火炮。 “轰隆~~~” 奏响这个时代的第一发炮弹稳稳飞向城门,然而,却没打中,炮弹却是直直飞进了城中。 楚宁皱了皱眉头,牛云飞随后让人校正位置。 “轰隆~” 又是一发炮弹飞向城门,这一次直接将原本厚实的木门轰了个稀巴烂。 紧跟着,没有任何犹豫。 一发发炮弹直直向着城墙飞去,炮弹所到之处,顿时碎石飞溅,露出一个个大缺口。 数十声连环炮响声,响彻整个朔州城。 可楚宁完全没有停止的意思,继续下令发炮。 原本尚在府中饮酒的高构听到这轰天惊雷,早已吓得瑟瑟发抖,未曾等他发兵救援,便有亲兵来报,朔州城的城墙都塌了。 整个攻城仅仅持续了不到半个时辰。 高构顿时面如死色,心中暗自后悔,然而,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楚宁已经下令攻城,神机营的火器如同暴雨般倾泻而入,将城墙上的守军打得人仰马翻。 高构眼看形势不妙,急忙下令守军反击,可无奈楚宁的兵力太过强大,加上火器的优势,守军根本不是对手,很快便陷入了溃败之势。 高构见状,知道大势已去,最终选择了自刎身亡,结束了自己罪恶的一生。 楚宁在城中稳定了局势后,立刻开始对城内的世家大户进行清算,对于那些参与叛乱的家族,他毫不留情地进行了清算。 同时,他也开始对城内的百姓进行安抚和救济,朔州城逐渐恢复了往日的秩序。 随后楚宁又用了三天,将原有军队进行编制重组,由此楚宁的威望也在朔州军中和百姓中达到了顶峰。 而这一切,只是楚宁北伐之路的。 第608章 出征! 经过一番激烈的讨论,楚宁决定亲自领三千先锋军,前往朔州平叛。 他要以自己的威望和才能,稳住朔州的军心,同时,他也要借此机会,给那些还在观望的世家大户们一个明确的信号。 唐国已经做好了全力以赴的准备,任何背叛和妥协都是不可能的。 楚宁的决定让所有人都感到震惊,但他们也明白,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 次日一早。 楚宁便出现在了京北大营伏兵场,召集部队。 李贤能给楚宁的人不多,目前京北大营可用兵力在一万二千人,与朝廷的十六卫等同。 当然这是未整编之前,现在楚宁可以一边行军一边招兵,按满编来算,他可以将兵力扩展到二万四千人。 不过楚宁倒是并不在乎兵多,仅仅集结齐三千兵力尚可,本来他就不在打算采用人海战术。 以现在辽东的热武器配备来说,平定朔州根本没放在眼里。 人马集结后,楚宁便索性命名为刀锋第一纵队,并亲自担任纵队司令员。 选择出一千人作为亲兵加强营,剩下的两千人分为两个团,作为一个独立作战单位,以后等到人员扩增,再改编为旅部,或者是师部。 也就是楚宁早就在辽东地界施行的现代化军事编制,分别为军师旅团营连排班,逐级任命。 以后的作战任务也就可以逐级传达,因为好些老兵原本就是楚宁在京北大营时选拔出来的,早就知道这个建制,所以仅仅一天时间,便完成了军队的编制。 第二天一早。 天空如墨,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北伐大战。 楚宁一袭铁甲,立于高台之上,眼望北方。 手中紧握的长剑仿佛与他融为一体,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身后,将士们严阵以待,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坚定与无畏。 楚宁回过头,眼中的光芒扫过每一个人的脸庞,他清晰地感受到这股力量,那是信仰与决心的汇聚。 号角声响起,鼓声震天。 楚宁一挥长剑,如雷霆般的声音响彻云霄: “北伐!” 声音落下,整个伏兵场沸腾起来,士兵们高举武器,呼声震天,士气如虹。 楚宁的身影在朝阳的映照下显得更加高大,他的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仿佛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前进的步伐。 随着楚宁的命令,三千军士如同离弦之箭,向着朔州的方向疾驰而去。 作为急行军,由楚宁亲自领队,一连两天都是日行百里。 可到了第五天,便开始有人掉队,已经跟不上骑兵营的行军速度。 行军毕竟是枯燥的,加上心理上所承受的压力,时间久了便会影响士气。 楚宁索性提议大家一起唱军歌,提升军队士气。 唱军歌也确实有传统的,而且证明效果还不错。 另外,楚宁又组建了一支火头军,也就是军队伙食团,负责整个刀锋纵队的伙食。 有肉有菜,这军心自然就更加凝聚了。 虽然是一路疾行,可并没有发生一点骚乱。 十月十五日,楚宁率领三千人日夜兼程,终于兵临朔州城。 只见朔州城已然战火纷乱,显然是已经经历了一场大战。 楚宁没有立即下令攻城,而是在城外驻扎,等待辽东军的火器增援。 三日后,由牛云飞率领的神机营便与楚宁汇合。 这是一支现代化热武器部队,分为步兵火枪营、炮营,还有一千人组成的骑兵火枪队。 直到现在,楚宁已经完全不用掩饰自己的军事实力。 他准备来一场轰轰烈烈的战斗,而且要将人员伤亡损失降低到最小。 当然,这是指己方的伤亡。 黄昏时,楚宁便下令攻城,不过在下令前,他让人向城中喊话,让守将高构出来搭话,这也算是开战前的先礼后兵了。 不多时,便看见一身戎装的高构带着几个亲兵出现在了城头之上。 一看见是楚宁,虽是初识,可显然对于楚宁的威望还是早有耳闻,立刻像是变了个人,站在城头上就高声喊道: “原来是天策上将军大驾光临,高某有失远迎,还请上将军入城一叙,某已摆下酒宴!” 楚宁当然不会听信如此低等的计谋,一双冷冽的目光投向高构,冷声说道: “逆贼高构,尔等叛逆作乱,罪该万死!今日本将军亲自领兵前来,就是要将你们这些乱臣贼子一网打尽!速速开城投降,尚可留尔等全尸,否则一旦城破,定将尔等碎尸万段!” 高构闻言,却是冷笑一声,眼里全然是不屑。 他早有北狄可汗领军南下攻打纪北关的情报,如今北狄人三路大军南下,还有各地的叛乱,朝廷根本派不出那么多部队去平叛。 现在他只需要守住朔州城,拖住楚宁便可为北狄人争取最大的时间。 一旦纪北关破,他便是大功一件。 而且凭着朔州城防,他完全有信心防守住楚宁的进攻。 “好你个楚宁,黄毛小儿,竟敢出言威胁我!待到纪北关破,我倒要看看谁把谁碎尸万段,呸!” 狠狠丢下一句话,高构便领着亲兵回身入城。 楚宁微微颔首,重重呼出一口气,随后下达攻城命令。 黄昏斜阳,朔州城外摆开了攻城阵势,架起了十几门攻城火炮。 “轰隆~~~” 奏响这个时代的第一发炮弹稳稳飞向城门,然而,却没打中,炮弹却是直直飞进了城中。 楚宁皱了皱眉头,牛云飞随后让人校正位置。 “轰隆~” 又是一发炮弹飞向城门,这一次直接将原本厚实的木门轰了个稀巴烂。 紧跟着,没有任何犹豫。 一发发炮弹直直向着城墙飞去,炮弹所到之处,顿时碎石飞溅,露出一个个大缺口。 数十声连环炮响声,响彻整个朔州城。 可楚宁完全没有停止的意思,继续下令发炮。 原本尚在府中饮酒的高构听到这轰天惊雷,早已吓得瑟瑟发抖,未曾等他发兵救援,便有亲兵来报,朔州城的城墙都塌了。 整个攻城仅仅持续了不到半个时辰。 高构顿时面如死色,心中暗自后悔,然而,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楚宁已经下令攻城,神机营的火器如同暴雨般倾泻而入,将城墙上的守军打得人仰马翻。 高构眼看形势不妙,急忙下令守军反击,可无奈楚宁的兵力太过强大,加上火器的优势,守军根本不是对手,很快便陷入了溃败之势。 高构见状,知道大势已去,最终选择了自刎身亡,结束了自己罪恶的一生。 楚宁在城中稳定了局势后,立刻开始对城内的世家大户进行清算,对于那些参与叛乱的家族,他毫不留情地进行了清算。 同时,他也开始对城内的百姓进行安抚和救济,朔州城逐渐恢复了往日的秩序。 随后楚宁又用了三天,将原有军队进行编制重组,由此楚宁的威望也在朔州军中和百姓中达到了顶峰。 而这一切,只是楚宁北伐之路的。 第609章 主动出击! 平定朔州后,楚宁接管了原来韩勃的军队,兵力已经增加到了五万。 现在有了朔州作为跳板,再有辽东联合,楚宁便可以放心出兵直发纪北关,与北狄主力大军决战。 就在这时,楚宁得到纪北关前线发来的塘报,现在北狄大军竟然还被狙击在应昌城外,距离纪北关还有七十里。 而应昌城守城主将竟然是马钰。 说起来,当楚宁第一次听闻马钰被北狄人俘虏下落不明时,他便有种预感,马钰一定还活着。 如今得知马钰的消息,没有任何犹豫,楚宁令公孙伯马前往辽东运筹火药,调集神机卫队,而他本人则是集结齐三万刀锋纵队便直奔纪北关而去。 而此时,北狄可汗慕容真木已亲领大军攻打应昌城已两月有余,用尽了一切计谋,起土山,掘地道,昼夜苦攻,却是仍未攻克这座边疆小镇。 慕容真木所有的劝降、威胁、威逼利诱,守城军士一概置之不理,慕容真木一度急得旧病复发,放言破城之日便血洗整座应昌城。 而如今守城士兵也是精疲力竭,士卒死亡早已超过大半,马钰当即招募城中所有男丁全民皆兵,全部上城拒敌。 面对北狄军的强攻,马钰下令守军们坚守不出,弓箭没有了,就用石块,石块用完了,就把城中的房子全都拆了,用圆木砸。 所有人同仇敌忾,听从马钰统一指挥,依靠城墙而战,且战且走。 当然这也只是拖延时间,依靠这种龟缩战术打消耗战,一点一点磨损敌军锐气。 可即便如此,守城将士的伤亡也是极大。 更为主要的是,城中粮草消耗已经濒临极限,将士们经过艰苦作战,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已经达到极限值,最多还能顶上一两次进攻,应昌城便必破城。 而到那时,就是应昌城失守之时,城中所有人都只会有一个结局。 可所有人这一刻已然将生死置之度外,马钰对他们埋下了一个信念: 只要再坚持坚持,天策上将军就会领兵来了! 就在北狄大军发起最后的攻城大战时,一场大雪迎风飘扬,纷纷扬扬地覆盖了整个战场。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仿佛是天意的安排,给这场激烈的战斗增添了几分神秘和不确定性。 大雪接连下了几天,慕容真木早已得报,楚宁亲领三万先头军已从朔州赶来支援,北狄战马在积雪中难以发挥优势,再加上连日来攻城疲惫,于是决定暂时退军,驻扎应昌城外,以待战时。 就在北狄军退兵的第五天,楚宁领兵三万乘着风雪终于赶到应昌城南门外,守城主将马钰得知消息后长舒一口气,亲自出城门迎接。 时隔七年,二人总算再次得以相见。 楚宁望着眼前的马钰,内心有点酸楚。 马钰虽才不过二十五岁,却给人一种苍老之感,面容上刻着深深的皱纹,头发竟已经斑白,倒是眼眸中依然闪烁着坚定而明亮的光芒。 一身破旧的战甲,但那种从容不迫的气度却让人心生敬畏。 如今的马钰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稚嫩的少年,而是一个经历过生死洗礼,肩负着重任的边疆守将。 马钰看到楚宁,铁血男儿眼中也泛起了泪花,嘴角勾起了一丝微笑,声音略显沙哑地说道: “楚将军,你终于来了!” 楚宁点点头,他深深地看了马钰一眼,大风吹拂着他斑白的头发,眼睛里满布着血丝。 这座城市,这些士兵,还有马钰,都已经到了极限。 “马钰,辛苦你了!!!” 马钰摇摇头,坚定地说道:“楚将军,为国尽忠,这是我等将士的本分。只要将军一声令下,末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楚宁拍了拍马钰的肩膀,感慨道: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现在,是时候反击了。” 马钰点点头,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坚定的光芒。 他们等的就是这一刻。 随着楚宁的到来,应昌城的士气大振。 士兵们看到了希望,更是看到了胜利的可能。 楚宁让马钰将原守城将士替换下去休息,将带来的三万大军全部驻扎在城中。 接下来,他将要制定出一个反攻作战计划。 马钰等主要守城将士修整了整整一夜,次日天亮之际,一众人便来到了营帐,当中已经摆好了一个简易沙盘,基本呈现出当下守城士兵布局和城外北狄大军驻扎情况。 楚宁坐在椅子上,听着马钰等人汇报工作。 北狄人这次南犯,仅中路军共发兵十二万到十五万人,以骑兵为主,兵强马壮,似乎不可能有正面硬碰硬的可能。 “上将军,北狄军因为大雪停止了攻城,可据前方探马回报,敌军近来在准备攻城器械,大概就在这两天将会再次发起攻势,我们要想好防守对策。” 楚宁听闻并未立刻搭话,目光落向沙盘上凝视了好久。 确实如马钰所说,如今的局势并不太好,应昌城外皆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地,这更加有利于骑兵。 牛云飞这时指着沙盘一处山脉说道:“如果我们在这里埋伏一队人马,趁北狄人进攻时打一个伏击战呢?” 马钰应声道:“这里我曾想过,倒是会有效果,只是对北狄人的损伤微乎其微,而且埋伏的这队人马一旦被围将会没有援兵,除非我们能在正面战场牵制住敌军主力,再从侧翼掩杀,打敌军一个措手不及,可北狄骑兵机动性太强,但我估计,我们连一轮冲击也抵挡不住。” 这是实话,要想在平原地牵制住北狄骑兵将会何等艰难。 一般的步兵方阵绝不可能抵挡得住,即便有弓弩手压阵,也几乎无法抵挡住骑兵队的冲杀。 这时牛云飞又开口说道:“我的意思马将军可能没听明白,我想的是我们可以利用这处山脉,搞一个夜袭战。” “夜袭北狄大营?” 立刻就有人否决道:“我倒觉得咱们不如把现在的人马用来加强守城,拖到大雪封山之际,北狄人自然再无法发起攻击了。” “这也不行,一直被动防守,若是等到大雪封山,咱们的粮食供应也会远远不够。” “而且北狄人肯定也是这样想的,他们一定会在大雪封山前发起猛烈攻击,应昌城肯定守不住的,破城只是时间问题。” 因为都是公开议事,索性大家伙也就把心里想的都给说了出来。 众人七嘴八舌说了一通,最后都看向楚宁,等他拿最终主意。 只听楚宁沉思片刻后说道:“我赞成牛正委的夜袭北狄大营计策,这次北狄大军倾巢出动,三路大军南下中原,除了西路接连破城,东路和中路却是止步不前。 尤其是中路军,在应昌城下折戟沉沙,损失惨重。慕容真木一定比我们急切想要破城,接下来将会再次发起猛烈的攻击。而我们要想改变这种被动防守的局面,就必须采取主动出击的策略。” 众人闻言,都陷入了沉思。 楚宁的话虽然有道理,但夜袭北狄大营毕竟风险极大,稍有不慎就可能陷入敌军重围,后果不堪设想。 楚宁看着众人的表情,知道他们心中的担忧。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风险与机遇并存,北狄大军一定会认为我们只会龟缩守城,而绝不敢出城应战,所以这是一个机会。 而且,北狄人最大的优势在于战马,所以我们夜袭的主要目标就是马营,他们绝对想不到,我们敢在这时派出人马夜袭他们的马营。” 第609章 主动出击! 平定朔州后,楚宁接管了原来韩勃的军队,兵力已经增加到了五万。 现在有了朔州作为跳板,再有辽东联合,楚宁便可以放心出兵直发纪北关,与北狄主力大军决战。 就在这时,楚宁得到纪北关前线发来的塘报,现在北狄大军竟然还被狙击在应昌城外,距离纪北关还有七十里。 而应昌城守城主将竟然是马钰。 说起来,当楚宁第一次听闻马钰被北狄人俘虏下落不明时,他便有种预感,马钰一定还活着。 如今得知马钰的消息,没有任何犹豫,楚宁令公孙伯马前往辽东运筹火药,调集神机卫队,而他本人则是集结齐三万刀锋纵队便直奔纪北关而去。 而此时,北狄可汗慕容真木已亲领大军攻打应昌城已两月有余,用尽了一切计谋,起土山,掘地道,昼夜苦攻,却是仍未攻克这座边疆小镇。 慕容真木所有的劝降、威胁、威逼利诱,守城军士一概置之不理,慕容真木一度急得旧病复发,放言破城之日便血洗整座应昌城。 而如今守城士兵也是精疲力竭,士卒死亡早已超过大半,马钰当即招募城中所有男丁全民皆兵,全部上城拒敌。 面对北狄军的强攻,马钰下令守军们坚守不出,弓箭没有了,就用石块,石块用完了,就把城中的房子全都拆了,用圆木砸。 所有人同仇敌忾,听从马钰统一指挥,依靠城墙而战,且战且走。 当然这也只是拖延时间,依靠这种龟缩战术打消耗战,一点一点磨损敌军锐气。 可即便如此,守城将士的伤亡也是极大。 更为主要的是,城中粮草消耗已经濒临极限,将士们经过艰苦作战,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已经达到极限值,最多还能顶上一两次进攻,应昌城便必破城。 而到那时,就是应昌城失守之时,城中所有人都只会有一个结局。 可所有人这一刻已然将生死置之度外,马钰对他们埋下了一个信念: 只要再坚持坚持,天策上将军就会领兵来了! 就在北狄大军发起最后的攻城大战时,一场大雪迎风飘扬,纷纷扬扬地覆盖了整个战场。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仿佛是天意的安排,给这场激烈的战斗增添了几分神秘和不确定性。 大雪接连下了几天,慕容真木早已得报,楚宁亲领三万先头军已从朔州赶来支援,北狄战马在积雪中难以发挥优势,再加上连日来攻城疲惫,于是决定暂时退军,驻扎应昌城外,以待战时。 就在北狄军退兵的第五天,楚宁领兵三万乘着风雪终于赶到应昌城南门外,守城主将马钰得知消息后长舒一口气,亲自出城门迎接。 时隔七年,二人总算再次得以相见。 楚宁望着眼前的马钰,内心有点酸楚。 马钰虽才不过二十五岁,却给人一种苍老之感,面容上刻着深深的皱纹,头发竟已经斑白,倒是眼眸中依然闪烁着坚定而明亮的光芒。 一身破旧的战甲,但那种从容不迫的气度却让人心生敬畏。 如今的马钰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稚嫩的少年,而是一个经历过生死洗礼,肩负着重任的边疆守将。 马钰看到楚宁,铁血男儿眼中也泛起了泪花,嘴角勾起了一丝微笑,声音略显沙哑地说道: “楚将军,你终于来了!” 楚宁点点头,他深深地看了马钰一眼,大风吹拂着他斑白的头发,眼睛里满布着血丝。 这座城市,这些士兵,还有马钰,都已经到了极限。 “马钰,辛苦你了!!!” 马钰摇摇头,坚定地说道:“楚将军,为国尽忠,这是我等将士的本分。只要将军一声令下,末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楚宁拍了拍马钰的肩膀,感慨道: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现在,是时候反击了。” 马钰点点头,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坚定的光芒。 他们等的就是这一刻。 随着楚宁的到来,应昌城的士气大振。 士兵们看到了希望,更是看到了胜利的可能。 楚宁让马钰将原守城将士替换下去休息,将带来的三万大军全部驻扎在城中。 接下来,他将要制定出一个反攻作战计划。 马钰等主要守城将士修整了整整一夜,次日天亮之际,一众人便来到了营帐,当中已经摆好了一个简易沙盘,基本呈现出当下守城士兵布局和城外北狄大军驻扎情况。 楚宁坐在椅子上,听着马钰等人汇报工作。 北狄人这次南犯,仅中路军共发兵十二万到十五万人,以骑兵为主,兵强马壮,似乎不可能有正面硬碰硬的可能。 “上将军,北狄军因为大雪停止了攻城,可据前方探马回报,敌军近来在准备攻城器械,大概就在这两天将会再次发起攻势,我们要想好防守对策。” 楚宁听闻并未立刻搭话,目光落向沙盘上凝视了好久。 确实如马钰所说,如今的局势并不太好,应昌城外皆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地,这更加有利于骑兵。 牛云飞这时指着沙盘一处山脉说道:“如果我们在这里埋伏一队人马,趁北狄人进攻时打一个伏击战呢?” 马钰应声道:“这里我曾想过,倒是会有效果,只是对北狄人的损伤微乎其微,而且埋伏的这队人马一旦被围将会没有援兵,除非我们能在正面战场牵制住敌军主力,再从侧翼掩杀,打敌军一个措手不及,可北狄骑兵机动性太强,但我估计,我们连一轮冲击也抵挡不住。” 这是实话,要想在平原地牵制住北狄骑兵将会何等艰难。 一般的步兵方阵绝不可能抵挡得住,即便有弓弩手压阵,也几乎无法抵挡住骑兵队的冲杀。 这时牛云飞又开口说道:“我的意思马将军可能没听明白,我想的是我们可以利用这处山脉,搞一个夜袭战。” “夜袭北狄大营?” 立刻就有人否决道:“我倒觉得咱们不如把现在的人马用来加强守城,拖到大雪封山之际,北狄人自然再无法发起攻击了。” “这也不行,一直被动防守,若是等到大雪封山,咱们的粮食供应也会远远不够。” “而且北狄人肯定也是这样想的,他们一定会在大雪封山前发起猛烈攻击,应昌城肯定守不住的,破城只是时间问题。” 因为都是公开议事,索性大家伙也就把心里想的都给说了出来。 众人七嘴八舌说了一通,最后都看向楚宁,等他拿最终主意。 只听楚宁沉思片刻后说道:“我赞成牛正委的夜袭北狄大营计策,这次北狄大军倾巢出动,三路大军南下中原,除了西路接连破城,东路和中路却是止步不前。 尤其是中路军,在应昌城下折戟沉沙,损失惨重。慕容真木一定比我们急切想要破城,接下来将会再次发起猛烈的攻击。而我们要想改变这种被动防守的局面,就必须采取主动出击的策略。” 众人闻言,都陷入了沉思。 楚宁的话虽然有道理,但夜袭北狄大营毕竟风险极大,稍有不慎就可能陷入敌军重围,后果不堪设想。 楚宁看着众人的表情,知道他们心中的担忧。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风险与机遇并存,北狄大军一定会认为我们只会龟缩守城,而绝不敢出城应战,所以这是一个机会。 而且,北狄人最大的优势在于战马,所以我们夜袭的主要目标就是马营,他们绝对想不到,我们敢在这时派出人马夜袭他们的马营。” 第610章 奇迹般的夜袭! 楚宁话落,众人都被他这番话引入了深思。 这是一个极其大胆的想法。 如今北狄人一直处于优势中,连番的进攻,让他们士气高昂,而反观唐军却是一直龟缩在城中,如何会想到唐军竟敢分出人马发动夜袭。 马钰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坚定的光芒。 他早已深知楚宁的能力,也相信他的判断。 于是,他站起身来说道: “上将军,夜袭之事却是一个战机,末将愿意率领一支精锐部队,执行夜袭任务!” 楚宁点点头,目光中透露出赞赏之色。 他知道,马钰一心想要光复祖辈荣光,这也是支撑他多年的信念。 而对楚宁来说,马钰也是他最信任的人。 对于北狄人的了解,有他在,夜袭行动的成功率将会大大提高。 接下来,众人开始商讨具体的夜袭计划。 每个人都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和建议,最终形成了一个相对完善的方案。 这次夜袭计划,由马钰亲领五百人作为先锋军,主要目的是放火烧马营,由牛云飞率领两千骑兵火枪队发起阻击攻击,而楚宁则是亲率中军神机卫作为接应,阻击来追敌军,整个行动由四千轻骑兵完成。 在夜幕的掩护下,唐军开始了行动。 他们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摸到了北狄大营的外围防线。 “怎么没发现马营位置?” 马钰四下张望,然而却丝毫不见马营在哪里。 “马将军,现在咱们怎么办?要不要立刻撤回去。” 立刻就有亲兵问道。 说真的,这样的大雪天气,寒气逼人,谁也不愿意出来搞夜袭。 单不说成功的概率太低,几乎就不可能成功,最主要的,在士兵们看来这是毫无意义的事。 可马钰不这样想,原本他也不赞成夜袭,可听了楚宁的一番分析,他也觉得很有道理。 既然他们出来夜袭的人都会这样想,可见那些北狄人也会这样想。 如此凛冬严寒天气,谁不愿意躲在大帐里烤火取暖呢! “不能再往前了,否则会被暗哨发现。” 想了想,马钰继续低声吩咐道: “咱们这样,来一招声东击西,由我领着一队人去把暗哨吸引开,暗哨人马不会太多,他们不敢轻易出来,但肯定会发出警示,让其他兵马来抓我们,我会想法子把他们吸引开,由你带几个人摸进去,找到马营位置,完成点火。” 那名亲兵忧虑道:“可是马将军,这样的话,可没人接应你们啊!” 马钰道:“不用接应,只要你们能放火烧了马营,北狄人定会回撤去救火,我们这边也就安全了,接下来我们再一起突围,有牛正委阻击北狄人,咱们就可以撤回城里去。 记住,这里驻扎着有十五万北狄兵马,万不可恋战,点火后就必须撤退,要减少最低伤亡。” “明白!” 亲兵轻声应道。 马钰则领着人开始按照计划进行,果然才刚行动,就有暗哨发现了马钰这队人马,立刻警觉起来,两军直接交上火。 马钰善使银枪,早已杀开了眼,不多时就挑死七八个哨兵。 可即便如此,他们这队人马还是暴露了。 跟着一阵牛角号响起,北狄军营里也开始响起了号角声,显然是在回应。 不多时就有兵马集结的吵闹声,朝着马钰这队人马杀来。 今夜无雪,气温却是极冷,好些北狄人都来不及穿上外衣就上马应战。 马钰也是毫不畏惧,领着几百人就交战起来。 因为是晚上,敌军也搞不懂到底来了多少人,虽然他们人数庞大,可一时间根本召集不起来。 也就几百人的队伍迎战,马钰挑选的骑兵队也都是一把好手,一个个马上对战丝毫不弱。 才刚冲杀一会儿,就看见北狄大营西北角方向燃起了通天大火。 看来这是放火邵马营得手了,这也亏得敢想,只怕北狄可汗也根本想不到,他把马营安置在军营的西北方向,可竞也被人放火给烧了。 北狄军营内,一片混乱。 号角声、喊杀声、战马嘶鸣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幅惊心动魄的战场画卷。 北狄士兵们被突如其来的袭击搞得措手不及,原本井然有序的军营瞬间变得一团糟。 而唐军的夜袭行动却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马钰成功吸引了敌军的主力,为放火烧马营的同伴创造了有利条件。 看着冲天而起的大火,他心中松了一口气,知道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 与此同时,牛云飞率领的中军神机卫也在紧张地等待着。 他们的任务是接应夜袭的部队,并在必要时进行反击。 虽然牛云飞对马钰的能力充满信心,但他也知道战场上风云变幻莫测,任何情况都可能发生。 因此他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确保夜袭行动的成功。 随着火势的蔓延和敌军士气的下降,唐军的反击时机终于到来。 在牛云飞的指挥下,两千骑兵火枪队如离弦之箭一般冲向敌军阵地。 他们的火铳在夜色中迸发出一道道火光,将敌军打得措手不及。 北狄可汗慕容真木在得知马营被烧的消息后勃然大怒。 他原本以为唐军只会龟缩在城中不敢应战,没想到竟敢派出如此大胆的夜袭部队,他立刻下令救火,马营里不仅有北狄战马,更是有大量粮草。 而今晚马营起火的主要原因,也正是因为这些千里迢迢运来的粮草。 可大火在雪风吹拂下,燃烧得越发猛烈,无数的战马根本救无可救,只得被活活烧死。 更是有几千个奴隶被活活烧死其中。 慕容真木雷霆大怒,亲自领着人马出击,务必要将前来夜袭的唐军一网打尽。 然而就在即将追到应昌城下时,便遭遇了楚宁神机卫却突然出现在敌军侧方。 他们利用地形优势对敌军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北狄军队顿时陷入侧翼受敌的境地士气大降。 在唐军火器的猛烈攻击下,北狄骑兵渐渐不支,毫无招架之力。 最终慕容真木不得不下令撤退。 此次夜袭行动唐军大获全胜,不仅成功烧毁了敌军大量的战马,还重创了敌军士气,为接下来的战争奠定了胜利的基础。 而这场奇迹般的夜袭,也成为了后来北伐大战的重要转折点。 成为唐军历史上一次经典的战役,而被后人传颂不衰。 第610章 奇迹般的夜袭! 楚宁话落,众人都被他这番话引入了深思。 这是一个极其大胆的想法。 如今北狄人一直处于优势中,连番的进攻,让他们士气高昂,而反观唐军却是一直龟缩在城中,如何会想到唐军竟敢分出人马发动夜袭。 马钰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坚定的光芒。 他早已深知楚宁的能力,也相信他的判断。 于是,他站起身来说道: “上将军,夜袭之事却是一个战机,末将愿意率领一支精锐部队,执行夜袭任务!” 楚宁点点头,目光中透露出赞赏之色。 他知道,马钰一心想要光复祖辈荣光,这也是支撑他多年的信念。 而对楚宁来说,马钰也是他最信任的人。 对于北狄人的了解,有他在,夜袭行动的成功率将会大大提高。 接下来,众人开始商讨具体的夜袭计划。 每个人都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和建议,最终形成了一个相对完善的方案。 这次夜袭计划,由马钰亲领五百人作为先锋军,主要目的是放火烧马营,由牛云飞率领两千骑兵火枪队发起阻击攻击,而楚宁则是亲率中军神机卫作为接应,阻击来追敌军,整个行动由四千轻骑兵完成。 在夜幕的掩护下,唐军开始了行动。 他们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摸到了北狄大营的外围防线。 “怎么没发现马营位置?” 马钰四下张望,然而却丝毫不见马营在哪里。 “马将军,现在咱们怎么办?要不要立刻撤回去。” 立刻就有亲兵问道。 说真的,这样的大雪天气,寒气逼人,谁也不愿意出来搞夜袭。 单不说成功的概率太低,几乎就不可能成功,最主要的,在士兵们看来这是毫无意义的事。 可马钰不这样想,原本他也不赞成夜袭,可听了楚宁的一番分析,他也觉得很有道理。 既然他们出来夜袭的人都会这样想,可见那些北狄人也会这样想。 如此凛冬严寒天气,谁不愿意躲在大帐里烤火取暖呢! “不能再往前了,否则会被暗哨发现。” 想了想,马钰继续低声吩咐道: “咱们这样,来一招声东击西,由我领着一队人去把暗哨吸引开,暗哨人马不会太多,他们不敢轻易出来,但肯定会发出警示,让其他兵马来抓我们,我会想法子把他们吸引开,由你带几个人摸进去,找到马营位置,完成点火。” 那名亲兵忧虑道:“可是马将军,这样的话,可没人接应你们啊!” 马钰道:“不用接应,只要你们能放火烧了马营,北狄人定会回撤去救火,我们这边也就安全了,接下来我们再一起突围,有牛正委阻击北狄人,咱们就可以撤回城里去。 记住,这里驻扎着有十五万北狄兵马,万不可恋战,点火后就必须撤退,要减少最低伤亡。” “明白!” 亲兵轻声应道。 马钰则领着人开始按照计划进行,果然才刚行动,就有暗哨发现了马钰这队人马,立刻警觉起来,两军直接交上火。 马钰善使银枪,早已杀开了眼,不多时就挑死七八个哨兵。 可即便如此,他们这队人马还是暴露了。 跟着一阵牛角号响起,北狄军营里也开始响起了号角声,显然是在回应。 不多时就有兵马集结的吵闹声,朝着马钰这队人马杀来。 今夜无雪,气温却是极冷,好些北狄人都来不及穿上外衣就上马应战。 马钰也是毫不畏惧,领着几百人就交战起来。 因为是晚上,敌军也搞不懂到底来了多少人,虽然他们人数庞大,可一时间根本召集不起来。 也就几百人的队伍迎战,马钰挑选的骑兵队也都是一把好手,一个个马上对战丝毫不弱。 才刚冲杀一会儿,就看见北狄大营西北角方向燃起了通天大火。 看来这是放火邵马营得手了,这也亏得敢想,只怕北狄可汗也根本想不到,他把马营安置在军营的西北方向,可竞也被人放火给烧了。 北狄军营内,一片混乱。 号角声、喊杀声、战马嘶鸣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幅惊心动魄的战场画卷。 北狄士兵们被突如其来的袭击搞得措手不及,原本井然有序的军营瞬间变得一团糟。 而唐军的夜袭行动却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马钰成功吸引了敌军的主力,为放火烧马营的同伴创造了有利条件。 看着冲天而起的大火,他心中松了一口气,知道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 与此同时,牛云飞率领的中军神机卫也在紧张地等待着。 他们的任务是接应夜袭的部队,并在必要时进行反击。 虽然牛云飞对马钰的能力充满信心,但他也知道战场上风云变幻莫测,任何情况都可能发生。 因此他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确保夜袭行动的成功。 随着火势的蔓延和敌军士气的下降,唐军的反击时机终于到来。 在牛云飞的指挥下,两千骑兵火枪队如离弦之箭一般冲向敌军阵地。 他们的火铳在夜色中迸发出一道道火光,将敌军打得措手不及。 北狄可汗慕容真木在得知马营被烧的消息后勃然大怒。 他原本以为唐军只会龟缩在城中不敢应战,没想到竟敢派出如此大胆的夜袭部队,他立刻下令救火,马营里不仅有北狄战马,更是有大量粮草。 而今晚马营起火的主要原因,也正是因为这些千里迢迢运来的粮草。 可大火在雪风吹拂下,燃烧得越发猛烈,无数的战马根本救无可救,只得被活活烧死。 更是有几千个奴隶被活活烧死其中。 慕容真木雷霆大怒,亲自领着人马出击,务必要将前来夜袭的唐军一网打尽。 然而就在即将追到应昌城下时,便遭遇了楚宁神机卫却突然出现在敌军侧方。 他们利用地形优势对敌军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北狄军队顿时陷入侧翼受敌的境地士气大降。 在唐军火器的猛烈攻击下,北狄骑兵渐渐不支,毫无招架之力。 最终慕容真木不得不下令撤退。 此次夜袭行动唐军大获全胜,不仅成功烧毁了敌军大量的战马,还重创了敌军士气,为接下来的战争奠定了胜利的基础。 而这场奇迹般的夜袭,也成为了后来北伐大战的重要转折点。 成为唐军历史上一次经典的战役,而被后人传颂不衰。 第611章 诱敌深入! 楚宁之所以要发起此次夜袭,更为主要的原因是,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 据东路塘报,魏满已经和北狄东路军交锋上,以现在辽东军的攻势,最多一个月便可定乾坤。 届时,楚宁便可以将辽东神机卫抽调到中路迎战北狄主力大军,这才是最后的大决战。 当然,楚宁也很有可能会在这之前便解决掉中路大军的威胁。 可在这之前,楚宁必须得找到机会,磨损北狄军的战力,并将战事拖延。 如今有了这场夜袭的胜利,北狄军士气大受挫折,最为主要的是粮草军马的损耗,让他们短时间内无法再组织起大的攻势。 眼下已经是凛冬时节,大雪纷纷扬扬,即便是开战,也必然是来年初春冰雪融化以后。 夜袭成功后,北狄军果然进入了休整,楚宁也趁势加强城防,并将夜袭捷报发往京都,为一众将士们请功。 随着快马将捷报传回京都,李贤得知后也是长舒一口气,感慨先帝为他留下了楚宁,并下旨命楚宁来年开春领兵与北狄军决一死战。 随着时间的推移,东、西二路前线皆有塘报传回。 东路军有魏满镇守,原本右副元帅慕容雷领军七万直扑辽东,却最是惨烈,未下一城,却是死伤大半。 倒是不被慕容真木看好的西路左副元帅慕容子雨领军三万攻凉京,如今却是接连破城,已齐聚凉京城下,而凉京一旦城破,西路北狄军便可再无阻拦直奔京都而去。 这个消息如同一道惊雷,在京都中炸开。 李贤在御书房中来回踱步,眉头紧锁。 楚宁的夜袭虽然取得了胜利,但北狄军的威胁并未完全解除。 甚至可以说,西路军势如破竹一旦凉京城破,朝廷将再无军队阻拦,这对于整个大唐来说,无疑是一场巨大的危机。 李贤深知,他不能坐视不理,必须立即采取措施,加强京都的防御,同时催促楚宁尽快解决中路的战事,以便能够抽调兵力增援西路。 他还下令调集全国的兵力,入京勤王。 在这个冬天,大唐和北狄的战事进入了一个关键阶段。 京都的安危,唐国的未来,都悬于一线。 然而,正是在这样的危机时刻,楚宁却是看到了更加深层次的东西。 只是这将是一个十分大胆的计划。 …… 冬去春来。 转眼已是昭顺八年,元月十日。 本是新春佳节,但这个年过得并不像以往那般热闹。 整个应昌城里弥漫着一种悲怆之感,对于城中的人们来说,这段时日是他们最为宁静祥和的日子,而等到春节后,冰雪融化之际北狄人必将发起猛攻。 这无疑让更多的人感到恐惧。 对楚宁来说,最让他欣慰的就是收到延庆公主发来的书信,信中提及下个月就是预产期了,让楚宁无须担心。 唯一的就是忍不住对楚宁的热切思念,想让楚宁为她写一首诗词,遥寄相思。 楚宁提笔回信,并在信中写下一首词: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 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然后,随着延庆公主送来的书信,还有公孙伯马亲自走水路押运而来的五万斤火药。 …… 白雪皑皑,楚宁站在城墙上,远眺着远方的山脉,心中盘算着即将到来的大战。 他知道,接下来的战斗将会更加艰难,而必须得想个法子拖住北狄主力,利用地形和兵力优势,不断地消耗着北狄军的战斗力。 楚宁知道,这是一个关键的时刻,他必须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召集了所有的将领,提出了一个惊人的计划。 楚宁打算利用慕容真木的自负和急躁,设下一个陷阱,引诱他深入应昌城,然后一举歼灭他的主力大军。 这时,立刻就有人反驳道: “上将军可曾想过,敌军兵力多于我方足足十万之众,骑兵人数更是我方的五倍有余,倘若真将敌军引入城中,我们即便就是全力掩杀,也不可能将他们全部杀尽。” 接着就有人附和道:“我也是这个意见,如今冰雪逐渐融化,北狄军开始频繁活动,眼下咱们唯一的机会是依靠应昌城墙做防守,抗住敌军的攻击,以待时变,这才是最佳策略。” “我不这样想,防守战咱们早晚要被消耗殆尽,因为咱们根本耗不起,西路的战况大家也都知道,皇上已经下旨,希望能够尽快抽调兵力增援西路,以减轻那里的压力,朝廷根本不会再跟咱们派军。” 不过这时马钰却看着楚宁问道:“上将军是不是已经有了好主意,不妨直说就是。” 楚宁嗯了一声,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他扫视着在场每一位将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 “我知道这个诱敌深入计划有很大的风险,但我相信,只要我们能够紧密配合,引诱慕容真木进入应昌城,利用地形和城防设施,尽可能地消耗他的兵力,只要执行得当,就一定能够成功。” 楚宁顿了一顿,指了指沙盘继续说道:“其实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应昌城外这一片广阔地对骑兵来说占据优势,却也有极大的劣势。” “确实如此!” 牛云飞颔了颔首,显然十分赞同这个观点: “正如上将军所说,广阔地适合骑兵队行进,几乎是锐不可当,步兵方阵完全发挥不出优势,可正因为骑兵队的速度在于快,这也是可以利用的地方,只要前锋骑兵队自乱阵脚,后续骑兵队前赴后继必将毁于一旦。” 马钰应声道:“可是如何能让骑兵队自乱阵脚?” 楚宁道:“我们可以设下埋伏,先在应昌城内挖掘坑道,布下绊马钉,只要扔在地上,总会有一面尖棱是朝上的。咱们再利用火药,给他们一个致命的打击。” 楚宁的语气充满了决心,“只要能够成功,我们就可以一举扭转战局,甚至有可能直接击溃北狄的主力大军。我知道,这听起来很疯狂,但我相信,这是目前唯一能够扭转战局的方法。” 然而,将领们仍然有所顾虑,他们担心这个计划的风险太大,一旦失败,后果不堪设想。 这相当于是放敌军直接入城,军事一旦开动,将会有许多的未知发生,谁也不能保证最终的结局。 楚宁当然明白他们的担忧,但他也清楚,如果不采取这个大胆的计划,他们很可能会在漫长的防守战中逐渐被消耗殆尽。 最终,经过一番激烈的讨论和权衡利弊,将领们终于达成一致意见,决定支持楚宁的计划。 楚宁立刻下令,在应昌城内挖掘坑道。 足足三万兵力投入,仅仅用了七天便在应昌城门口开始布局,设置了足有三米深的陷马坑。 坑里布下绊马钉,并插有削尖的木棍,坑上则是搭着木板,铺洒着沙土做掩护,与原有正常地面无异。 如今楚宁共招募五万人,分为两队,城外两万士兵分列两翼待敌,城内三万士兵满城戒备。 一切准备妥当,只等北狄大军杀到!!! 第611章 诱敌深入! 楚宁之所以要发起此次夜袭,更为主要的原因是,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 据东路塘报,魏满已经和北狄东路军交锋上,以现在辽东军的攻势,最多一个月便可定乾坤。 届时,楚宁便可以将辽东神机卫抽调到中路迎战北狄主力大军,这才是最后的大决战。 当然,楚宁也很有可能会在这之前便解决掉中路大军的威胁。 可在这之前,楚宁必须得找到机会,磨损北狄军的战力,并将战事拖延。 如今有了这场夜袭的胜利,北狄军士气大受挫折,最为主要的是粮草军马的损耗,让他们短时间内无法再组织起大的攻势。 眼下已经是凛冬时节,大雪纷纷扬扬,即便是开战,也必然是来年初春冰雪融化以后。 夜袭成功后,北狄军果然进入了休整,楚宁也趁势加强城防,并将夜袭捷报发往京都,为一众将士们请功。 随着快马将捷报传回京都,李贤得知后也是长舒一口气,感慨先帝为他留下了楚宁,并下旨命楚宁来年开春领兵与北狄军决一死战。 随着时间的推移,东、西二路前线皆有塘报传回。 东路军有魏满镇守,原本右副元帅慕容雷领军七万直扑辽东,却最是惨烈,未下一城,却是死伤大半。 倒是不被慕容真木看好的西路左副元帅慕容子雨领军三万攻凉京,如今却是接连破城,已齐聚凉京城下,而凉京一旦城破,西路北狄军便可再无阻拦直奔京都而去。 这个消息如同一道惊雷,在京都中炸开。 李贤在御书房中来回踱步,眉头紧锁。 楚宁的夜袭虽然取得了胜利,但北狄军的威胁并未完全解除。 甚至可以说,西路军势如破竹一旦凉京城破,朝廷将再无军队阻拦,这对于整个大唐来说,无疑是一场巨大的危机。 李贤深知,他不能坐视不理,必须立即采取措施,加强京都的防御,同时催促楚宁尽快解决中路的战事,以便能够抽调兵力增援西路。 他还下令调集全国的兵力,入京勤王。 在这个冬天,大唐和北狄的战事进入了一个关键阶段。 京都的安危,唐国的未来,都悬于一线。 然而,正是在这样的危机时刻,楚宁却是看到了更加深层次的东西。 只是这将是一个十分大胆的计划。 …… 冬去春来。 转眼已是昭顺八年,元月十日。 本是新春佳节,但这个年过得并不像以往那般热闹。 整个应昌城里弥漫着一种悲怆之感,对于城中的人们来说,这段时日是他们最为宁静祥和的日子,而等到春节后,冰雪融化之际北狄人必将发起猛攻。 这无疑让更多的人感到恐惧。 对楚宁来说,最让他欣慰的就是收到延庆公主发来的书信,信中提及下个月就是预产期了,让楚宁无须担心。 唯一的就是忍不住对楚宁的热切思念,想让楚宁为她写一首诗词,遥寄相思。 楚宁提笔回信,并在信中写下一首词: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 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然后,随着延庆公主送来的书信,还有公孙伯马亲自走水路押运而来的五万斤火药。 …… 白雪皑皑,楚宁站在城墙上,远眺着远方的山脉,心中盘算着即将到来的大战。 他知道,接下来的战斗将会更加艰难,而必须得想个法子拖住北狄主力,利用地形和兵力优势,不断地消耗着北狄军的战斗力。 楚宁知道,这是一个关键的时刻,他必须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召集了所有的将领,提出了一个惊人的计划。 楚宁打算利用慕容真木的自负和急躁,设下一个陷阱,引诱他深入应昌城,然后一举歼灭他的主力大军。 这时,立刻就有人反驳道: “上将军可曾想过,敌军兵力多于我方足足十万之众,骑兵人数更是我方的五倍有余,倘若真将敌军引入城中,我们即便就是全力掩杀,也不可能将他们全部杀尽。” 接着就有人附和道:“我也是这个意见,如今冰雪逐渐融化,北狄军开始频繁活动,眼下咱们唯一的机会是依靠应昌城墙做防守,抗住敌军的攻击,以待时变,这才是最佳策略。” “我不这样想,防守战咱们早晚要被消耗殆尽,因为咱们根本耗不起,西路的战况大家也都知道,皇上已经下旨,希望能够尽快抽调兵力增援西路,以减轻那里的压力,朝廷根本不会再跟咱们派军。” 不过这时马钰却看着楚宁问道:“上将军是不是已经有了好主意,不妨直说就是。” 楚宁嗯了一声,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他扫视着在场每一位将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 “我知道这个诱敌深入计划有很大的风险,但我相信,只要我们能够紧密配合,引诱慕容真木进入应昌城,利用地形和城防设施,尽可能地消耗他的兵力,只要执行得当,就一定能够成功。” 楚宁顿了一顿,指了指沙盘继续说道:“其实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应昌城外这一片广阔地对骑兵来说占据优势,却也有极大的劣势。” “确实如此!” 牛云飞颔了颔首,显然十分赞同这个观点: “正如上将军所说,广阔地适合骑兵队行进,几乎是锐不可当,步兵方阵完全发挥不出优势,可正因为骑兵队的速度在于快,这也是可以利用的地方,只要前锋骑兵队自乱阵脚,后续骑兵队前赴后继必将毁于一旦。” 马钰应声道:“可是如何能让骑兵队自乱阵脚?” 楚宁道:“我们可以设下埋伏,先在应昌城内挖掘坑道,布下绊马钉,只要扔在地上,总会有一面尖棱是朝上的。咱们再利用火药,给他们一个致命的打击。” 楚宁的语气充满了决心,“只要能够成功,我们就可以一举扭转战局,甚至有可能直接击溃北狄的主力大军。我知道,这听起来很疯狂,但我相信,这是目前唯一能够扭转战局的方法。” 然而,将领们仍然有所顾虑,他们担心这个计划的风险太大,一旦失败,后果不堪设想。 这相当于是放敌军直接入城,军事一旦开动,将会有许多的未知发生,谁也不能保证最终的结局。 楚宁当然明白他们的担忧,但他也清楚,如果不采取这个大胆的计划,他们很可能会在漫长的防守战中逐渐被消耗殆尽。 最终,经过一番激烈的讨论和权衡利弊,将领们终于达成一致意见,决定支持楚宁的计划。 楚宁立刻下令,在应昌城内挖掘坑道。 足足三万兵力投入,仅仅用了七天便在应昌城门口开始布局,设置了足有三米深的陷马坑。 坑里布下绊马钉,并插有削尖的木棍,坑上则是搭着木板,铺洒着沙土做掩护,与原有正常地面无异。 如今楚宁共招募五万人,分为两队,城外两万士兵分列两翼待敌,城内三万士兵满城戒备。 一切准备妥当,只等北狄大军杀到!!! 第612章 第一场交锋! 冰雪渐消,万物复苏。 春天终于来了,这是适合交-配的季节。 就在这个时候,楚宁收到了前线密报,北狄大汗慕容真木准备亲自率领大军进攻应昌城。 北狄大营,军账。 大军正在集结待发。 刚过四十的慕容真木骑在北狄战马上,眉头却是紧紧拧在一起,距离去年起兵已经足足半年。 然而大军南下却被阻击在应昌城外,去年底还被一场夜袭死伤战马无数,长生天的子民更是数千人的伤亡。 这是绝不可容忍的事。 如今冬雪消散,他必将一雪前耻,血洗应昌城,屠杀每一个反对他的人。 “赤狄部!” “在!” “长狄部!” “在!” “奚隶部!” “在!” “……” 一声大喝,便有一个部落首领应声,一连十几个大小部落首领集结齐备,其中包括各部落的奴隶,这一次慕容真木把草原能参战的部落全部加入。 “出发!” 一声大喝,慕容真木一马当先,随后万马齐奔,直奔应昌城而来。 这一次,所有的屈辱都将用唐人的血液洗涤。 不到午时,数万铁骑便已濒临城下。 应昌城,这座位于中原北部的坚固城池,此时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 城墙之上,楚宁身披铠甲,眼神坚定地望着远方滚滚而来的铁骑。 他知道,这一战将决定无数生灵的命运,也将决定整个中原大地的未来。 “传令下去,全员备战!” 楚宁的声音坚定而有力,传遍整个城池。 他的身后,是数以万计的士兵,以及守护的大唐疆土。 然而,令楚宁感到意外的是,这一次慕容真木居然带来了投石机,至于冲车和云梯等攻城器械早先便是听马钰提及过的。 只是这投石机,就是马钰也感到十分意外。 慕容真木根本没有任何犹豫,布开阵型,便下令攻城。 各部落首领亲自领队如潮水般涌来,铁蹄践踏着大地,尘土飞扬。 然而,应昌城的士兵们并没有退缩,他们严阵以待,准备迎接这场生死之战。 战斗一触即发。 飞石、箭矢如同暴雨般射向城墙,楚宁也是下令放箭射杀。 不多时,城墙下便开始倒下一片片尸体,鲜血染红了初春的大地,融进泥土中。 双方的第一场交锋足足战斗到黄昏,慕容真木方才鸣金罢兵。 这一次,慕容真木索性就在城外三里安营扎寨,算是真正的做到了兵临城下,就连对方睡觉的姿势都看得一清二楚。 楚宁没有再趁夜发起夜袭,因为眼皮子底下还真不好活动,当然现在对楚宁来说,最紧要的是,还得先把城墙修补好,救治伤员。 这与慕容真木不同,那些眼看受了重伤的人,直接再给补了一刀,算是节约了粮食。 夜幕降临,应昌城内一片肃静。 楚宁站在城墙之上,望着城外慕容真木的大营,心中思绪万千。 他知道,这一战不仅仅是为了守护大唐的疆土,更是为了无数生灵的命运而战,为天下百姓而战。 “将军,城墙已经修补完毕,伤员也得到了妥善的救治。” 一名副将上前禀报。 楚宁点了点头,沉声道:“很好,传令下去,今夜加强警戒,决不能让敌军有机可乘。” 副将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楚宁望着远方,心中却有一丝不安。他知道,慕容真木此次带来了投石机,这将给应昌城带来极大的威胁。 就在此时,一名斥候匆匆赶来,神色紧张地禀报道:“将军,敌军正在集结,似乎准备发起夜袭!” 楚宁眉头一皱,沉声道:“传令下去,全军戒备,准备迎战!” 应昌城的士兵们迅速行动起来,紧张而有序地布置着防御。 楚宁站在城墙之上,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远处的敌军大营。 夜幕中,一块块飞石划破黑暗,飞向应昌城。 或许是因为视线不好,竟没有一块飞石砸中城墙,而是全部飞入了城中,砸烂了几间没有屋顶的民房。 索性百姓都已聚集到城头另一侧,无人伤亡。 随后慕容真木再次发起了进攻,战斗在夜幕中进行,双方你来我往,互有伤亡。 然而,应昌城的士兵们凭借着坚韧的毅力,成功地抵挡住了敌军的夜袭。 黎明时分,战斗终于平息下来。 慕容真木见无法攻下应昌城,只得在城外扎营休整。 而楚宁则站在城墙之上,望着远去的敌军,心中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这一战虽然稳住了,但接下来的路还很长。 这不过是慕容真木的一步步试探而已。 接下来的日子,慕容真木并没有急于发起总攻,而是命令部队在城外休整,同时不断派出人去抓获唐国老百姓。 当一个个衣衫褴褛的老百姓出现在城墙之下时,楚宁算是明白了慕容真木的意图。 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上至七旬老人,下至黄口小儿,正被绳子栓连在一起,被长鞭驱赶着一步步走向城墙。 胆敢有回头者,皆被一箭当场射杀,一时间,应昌城外哀嚎遍地。 “这群天杀的畜生,竟然用百姓冲城!” 马钰厉声大喝,眼中闪烁着愤怒的光芒。 他无法容忍这样的残忍行径,这些无辜的百姓只是慕容真木为了达到目的而使用的筹码。 可楚宁显然对此情此景古井无波。 早在当年平定齐王叛乱时,他便遭遇了这样的事。 还记得当时他说出的那句话:“城墙之下,皆是敌人!” 就在这时,慕容真木打马出列,朝着城墙走来,最后在五百步外的距离停下。 楚宁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北狄可汗,一身漆黑的甲胄,手上握着长长的战戟,一双冷冽的目光死死瞪视着城墙上的楚宁。 “慕容真木,你真是无耻,居然用无辜百姓作为挡箭牌!” 楚宁愤怒地吼道,“你枉为草原的勇士,长生天不会原谅你的所作所为!” 慕容真木冷笑一声,不屑地回应道: “楚宁,你不要以为我会被你的言辞所动。这些唐人不过是我的棋子而已,只要能够攻下应昌城,牺牲他们又何妨?” 楚宁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知道与慕容真木这样的蛮夷讲道理是徒劳的。 战争是残酷和无情的,一旦城破,不仅是这些老百姓,包括城中所有人都只会有一个结局。 而无论如何选择,这些老百姓都将只是历史进程中的无名者,在席卷历史的洪流中,只是一粒沙子。 “山河破碎,万民流离失所,这一片大地每天都在死人,应昌城一旦破城,不仅是城外的老百姓,还有你我也都将成为刀下鬼,你我别无选择!” 楚宁高举佩剑,一声令下,“所有人听令!弓箭手准备,但有靠近城墙者,皆格杀勿论!” 直到这一刻,慕容真木才算是真正明白,面对城墙上这位主导者,任何的感情诱导都是徒劳。 慕容真木终于被完全激怒,他调集了所有的兵力和器械,准备一举攻下应昌城。 总攻开始了!!! 第612章 第一场交锋! 冰雪渐消,万物复苏。 春天终于来了,这是适合交-配的季节。 就在这个时候,楚宁收到了前线密报,北狄大汗慕容真木准备亲自率领大军进攻应昌城。 北狄大营,军账。 大军正在集结待发。 刚过四十的慕容真木骑在北狄战马上,眉头却是紧紧拧在一起,距离去年起兵已经足足半年。 然而大军南下却被阻击在应昌城外,去年底还被一场夜袭死伤战马无数,长生天的子民更是数千人的伤亡。 这是绝不可容忍的事。 如今冬雪消散,他必将一雪前耻,血洗应昌城,屠杀每一个反对他的人。 “赤狄部!” “在!” “长狄部!” “在!” “奚隶部!” “在!” “……” 一声大喝,便有一个部落首领应声,一连十几个大小部落首领集结齐备,其中包括各部落的奴隶,这一次慕容真木把草原能参战的部落全部加入。 “出发!” 一声大喝,慕容真木一马当先,随后万马齐奔,直奔应昌城而来。 这一次,所有的屈辱都将用唐人的血液洗涤。 不到午时,数万铁骑便已濒临城下。 应昌城,这座位于中原北部的坚固城池,此时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 城墙之上,楚宁身披铠甲,眼神坚定地望着远方滚滚而来的铁骑。 他知道,这一战将决定无数生灵的命运,也将决定整个中原大地的未来。 “传令下去,全员备战!” 楚宁的声音坚定而有力,传遍整个城池。 他的身后,是数以万计的士兵,以及守护的大唐疆土。 然而,令楚宁感到意外的是,这一次慕容真木居然带来了投石机,至于冲车和云梯等攻城器械早先便是听马钰提及过的。 只是这投石机,就是马钰也感到十分意外。 慕容真木根本没有任何犹豫,布开阵型,便下令攻城。 各部落首领亲自领队如潮水般涌来,铁蹄践踏着大地,尘土飞扬。 然而,应昌城的士兵们并没有退缩,他们严阵以待,准备迎接这场生死之战。 战斗一触即发。 飞石、箭矢如同暴雨般射向城墙,楚宁也是下令放箭射杀。 不多时,城墙下便开始倒下一片片尸体,鲜血染红了初春的大地,融进泥土中。 双方的第一场交锋足足战斗到黄昏,慕容真木方才鸣金罢兵。 这一次,慕容真木索性就在城外三里安营扎寨,算是真正的做到了兵临城下,就连对方睡觉的姿势都看得一清二楚。 楚宁没有再趁夜发起夜袭,因为眼皮子底下还真不好活动,当然现在对楚宁来说,最紧要的是,还得先把城墙修补好,救治伤员。 这与慕容真木不同,那些眼看受了重伤的人,直接再给补了一刀,算是节约了粮食。 夜幕降临,应昌城内一片肃静。 楚宁站在城墙之上,望着城外慕容真木的大营,心中思绪万千。 他知道,这一战不仅仅是为了守护大唐的疆土,更是为了无数生灵的命运而战,为天下百姓而战。 “将军,城墙已经修补完毕,伤员也得到了妥善的救治。” 一名副将上前禀报。 楚宁点了点头,沉声道:“很好,传令下去,今夜加强警戒,决不能让敌军有机可乘。” 副将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楚宁望着远方,心中却有一丝不安。他知道,慕容真木此次带来了投石机,这将给应昌城带来极大的威胁。 就在此时,一名斥候匆匆赶来,神色紧张地禀报道:“将军,敌军正在集结,似乎准备发起夜袭!” 楚宁眉头一皱,沉声道:“传令下去,全军戒备,准备迎战!” 应昌城的士兵们迅速行动起来,紧张而有序地布置着防御。 楚宁站在城墙之上,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远处的敌军大营。 夜幕中,一块块飞石划破黑暗,飞向应昌城。 或许是因为视线不好,竟没有一块飞石砸中城墙,而是全部飞入了城中,砸烂了几间没有屋顶的民房。 索性百姓都已聚集到城头另一侧,无人伤亡。 随后慕容真木再次发起了进攻,战斗在夜幕中进行,双方你来我往,互有伤亡。 然而,应昌城的士兵们凭借着坚韧的毅力,成功地抵挡住了敌军的夜袭。 黎明时分,战斗终于平息下来。 慕容真木见无法攻下应昌城,只得在城外扎营休整。 而楚宁则站在城墙之上,望着远去的敌军,心中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这一战虽然稳住了,但接下来的路还很长。 这不过是慕容真木的一步步试探而已。 接下来的日子,慕容真木并没有急于发起总攻,而是命令部队在城外休整,同时不断派出人去抓获唐国老百姓。 当一个个衣衫褴褛的老百姓出现在城墙之下时,楚宁算是明白了慕容真木的意图。 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上至七旬老人,下至黄口小儿,正被绳子栓连在一起,被长鞭驱赶着一步步走向城墙。 胆敢有回头者,皆被一箭当场射杀,一时间,应昌城外哀嚎遍地。 “这群天杀的畜生,竟然用百姓冲城!” 马钰厉声大喝,眼中闪烁着愤怒的光芒。 他无法容忍这样的残忍行径,这些无辜的百姓只是慕容真木为了达到目的而使用的筹码。 可楚宁显然对此情此景古井无波。 早在当年平定齐王叛乱时,他便遭遇了这样的事。 还记得当时他说出的那句话:“城墙之下,皆是敌人!” 就在这时,慕容真木打马出列,朝着城墙走来,最后在五百步外的距离停下。 楚宁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北狄可汗,一身漆黑的甲胄,手上握着长长的战戟,一双冷冽的目光死死瞪视着城墙上的楚宁。 “慕容真木,你真是无耻,居然用无辜百姓作为挡箭牌!” 楚宁愤怒地吼道,“你枉为草原的勇士,长生天不会原谅你的所作所为!” 慕容真木冷笑一声,不屑地回应道: “楚宁,你不要以为我会被你的言辞所动。这些唐人不过是我的棋子而已,只要能够攻下应昌城,牺牲他们又何妨?” 楚宁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知道与慕容真木这样的蛮夷讲道理是徒劳的。 战争是残酷和无情的,一旦城破,不仅是这些老百姓,包括城中所有人都只会有一个结局。 而无论如何选择,这些老百姓都将只是历史进程中的无名者,在席卷历史的洪流中,只是一粒沙子。 “山河破碎,万民流离失所,这一片大地每天都在死人,应昌城一旦破城,不仅是城外的老百姓,还有你我也都将成为刀下鬼,你我别无选择!” 楚宁高举佩剑,一声令下,“所有人听令!弓箭手准备,但有靠近城墙者,皆格杀勿论!” 直到这一刻,慕容真木才算是真正明白,面对城墙上这位主导者,任何的感情诱导都是徒劳。 慕容真木终于被完全激怒,他调集了所有的兵力和器械,准备一举攻下应昌城。 总攻开始了!!! 第613章 诈降计! 金甲闪耀,蹄声如雷。 慕容真木率领大军如同潮水般涌向应昌城。 北狄铁骑速度太快了,仅仅几个眨眼间,便已杀到城下,一架架云梯搭上城墙,冲车撞击着城门。 战斗进行得异常惨烈。 双方士兵在城墙上展开了殊死搏斗,鲜血染红了整个城墙。 然而,应昌城的守军却并没有退缩,他们坚守着阵地,用生命和鲜血扞卫着大唐的疆土。 可毕竟作为攻城方,北狄人显然更处于下风,城墙下已经密密麻麻躺倒了无数尸体。 火油燃烧着尸体,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以及烤肉的味道。 鲜血流淌,朝着低洼处汇聚,形成一个个的血塘。 这一战,是肉与肉之间的搏杀,是不可承受的生命之重。 “可汗,咱们死的人太多了,让长生天的勇士们都撤下来!” 慕容真木紧紧拧着眉头,今天这一轮进攻,好几次都差点攻破城门,可又总是差了那么一点。 但是眼前的惨状让他也不禁感到一阵心痛,无数长生天的勇士们,就这样倒在了血泊之中,那些人中,好些还与他自幼一起长大,如今却是埋骨他乡。 慕容真木深吸一口气,他抬头望向城墙之上,那些顽强的守军们仍在坚持着,完全在这些人眼中看不到恐惧或是胆怯,更多的却是充满了坚定和决心。 他知道,这些大唐的勇士们是不会轻易放弃的,他们一定会战斗到最后一刻,战死最后一个人。 这样的仗才是最难打的仗! 因为只要一个人不怕死,便再也没有可怕的东西了! 可慕容真木不敢再多消耗兵力,虽然现在送上前线的都不是主力部队,可好些小部落连同首领都已经全部打光了。 “传令下去,让勇士们暂时撤退,准备下一轮攻击!!!” 慕容真木终于做出了决定,他知道这场战斗已经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他需要重新部署战术,寻找更好的突破口。 随着慕容真木的命令下达,北狄铁骑开始有序的撤退。 应昌城的守军们看着敌军如潮水般退去,也是松了一口气,但是他们知道,这场战斗还远远没有结束。 在短暂的平静之后,应昌城的守军们开始忙碌起来,他们修补城墙、搬运物资、救治伤员,为下一轮的攻击做好充分的准备。 …… 黄昏,北狄大营。 各部落首领齐聚可汗中军大帐。 每个人脸上都是带着黯然、愤怒,还有极度的不甘。 自从濒临应昌城下,大大小小已经发起了数十次攻城战,死伤无数,但应昌城却依然挺立。 他们这些人里好些只是在草原上以放牧为生,可北狄可汗一句话,便将他们部落的子民都汇聚一起,原本想着南下打秋风,可谁知,死伤竟是如此惨重。 虽然可汗已经答应他们,等到南下进入中原腹地,允许他们随意抢劫,可照目前的进程看,还不知道有多大的伤亡。 更或许,他们都等不到那一天了! 一时间,好些人开始有了退堂鼓的想法,可明着又不敢提。 甚至他们都在怀疑,搞不好这场仗占不到便宜,还会惹火烧身。 “来,诸位兄弟,吃肉喝酒!” 慕容真木坐在军账当中位置,不再像往常那样板着张脸,就连对手下部落首领的称呼也都变了。 么得法子,仗还得继续打,有些部落连同首领都打光了,有些部落,也就还剩下个首领。 “嗐!早知道要死这么多人,当初咱们抢了东西就该撤回草原去才是,反正咱们已经得了不少东西,啐!” 终于有人忍不住抱怨起来。 跟着就有人反驳道:“花木额,当初是谁嚷着要南下抢女人的?现在死了几个人,就特么心疼了,我的部落才是最大的好?哪像你的部落,就全是缩头乌龟。” “迪古乃,你说谁是乌龟,有种当着可汗的面和我比试?” “来就来,我怕了你不成!” 说完,腾地站起,二人作势就要开打。 “好了!” 慕容真木猛地一拍案桌,直接把身前盆子里的羊腿都给震落在地。 他当然知道这段时间,大家心里都窝着火,想要发泄出来。 要是平日里,他都懒得管,还顺便看戏,可现在他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在军营里发生。 “来,吃肉喝酒。” 慕容真木板着的脸又强挤出了笑容,招呼着众人继续吃喝: “你们的损失,我答应一定给你们补齐。” 毕竟是部落大首领,如今又贵为可汗,所以慕容真木的面子大家伙还是要给的。 吃喝一阵,问题还是来了。 接下来的仗要怎么打? 慕容真木原本以为就是靠着铁骑的勇猛便可以攻城略地,所向披靡。 可如今铁骑全被压制着,完全施展不开,这仗根本没法打。 要在以前,慕容真木统一草原各部落,那就是真枪实战的打,谁的拳头硬谁就是大哥。 可现在他才发现,这跟带兵南下打仗完全不是一回事。 想到这里,他才觉得当初六弟慕容子雨说的话很对。 要想南下中原,就得先了解中原,当初的他还对此嗤之以鼻,可现在三路大军南下,也就慕容子雨率领的西路军战绩最好。 众人七嘴八舌吵了一阵,最后给出了两个方案。 一是因为西路军威逼京都,慕容真木准备派遣使者再次到京都商议,逼迫唐国朝廷议和。 然后嘛,就是提出一系列议和条件,顺势大捞一笔。 这是各部落都一致赞成的。 打仗不是目的,获取战争利益才是最终的目的。 他们跟着慕容真木南下中原,说到底,也就是为了掠夺资源。 还有一个方案便是明天继续攻城,使出一个诈降计。 而此时,应昌城内。 楚宁也正召集着一众将领商议军事。 如今北狄大军接连发起进攻,城中守备已然有些吃紧。 而最为主要的是,这样持续的消耗战根本触及不到北狄大军的根本。 城内的陷马坑是早已备好的,可如今还差的就是如何把北狄大军引入城来。 这需要一个极佳的契机! 楚宁眉头紧锁,他的目光在地图上流转,寻找着可能的突破口。 “诸位,我们必须想个法子,将北狄大军引入城内,然后利用陷马坑和火药,给他们一个致命的打击。” “上将军,我有个想法。” 牛云飞目光怔怔,脸上露出沉思之色,“我们可以在城内散播消息,就说城内粮草不足,士兵们正在闹事,给敌军释放城内将领不和的信号。” 楚宁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色,他点了点头,“这个计划倒是不错,我觉得可以一试。” 情报工作在任何时候都是极其有效的,尤其是战争时期。 …… 夜幕降临,应昌城一片寂静。 只有偶尔传来的更鼓声,提醒着人们这座城池还在坚守着。 可即便这样的防守,也会有人从城中偷摸出城。 此时北狄大营中,慕容真木正在查看地图,思考着明天的进攻计划。 突然,一名斥候急匆匆地闯入大帐,气喘吁吁地说道: “可汗,城里守军乱了!” 慕容真木脸色一变,脸上露出欣喜之色,厉声问道: “消息来源真不真?” 斥候喘了喘气,说道:“可汗大可放心,这可是咱们的人花了五百两银子从唐军将领里得来的。” “唐军将领?叫什么名字?” “叫牛云飞,是个正委!” “正委?这是什么官职?” “我也不知道,但据说是个大官。” 说着,斥候拿出一封书信: “这便是那牛正委写给可汗的祈降书。” “好啊!” 慕容真木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楚宁,你也总算是熬不住了……传令下去,明日一早,全军出击,加大攻城!” 第613章 诈降计! 金甲闪耀,蹄声如雷。 慕容真木率领大军如同潮水般涌向应昌城。 北狄铁骑速度太快了,仅仅几个眨眼间,便已杀到城下,一架架云梯搭上城墙,冲车撞击着城门。 战斗进行得异常惨烈。 双方士兵在城墙上展开了殊死搏斗,鲜血染红了整个城墙。 然而,应昌城的守军却并没有退缩,他们坚守着阵地,用生命和鲜血扞卫着大唐的疆土。 可毕竟作为攻城方,北狄人显然更处于下风,城墙下已经密密麻麻躺倒了无数尸体。 火油燃烧着尸体,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以及烤肉的味道。 鲜血流淌,朝着低洼处汇聚,形成一个个的血塘。 这一战,是肉与肉之间的搏杀,是不可承受的生命之重。 “可汗,咱们死的人太多了,让长生天的勇士们都撤下来!” 慕容真木紧紧拧着眉头,今天这一轮进攻,好几次都差点攻破城门,可又总是差了那么一点。 但是眼前的惨状让他也不禁感到一阵心痛,无数长生天的勇士们,就这样倒在了血泊之中,那些人中,好些还与他自幼一起长大,如今却是埋骨他乡。 慕容真木深吸一口气,他抬头望向城墙之上,那些顽强的守军们仍在坚持着,完全在这些人眼中看不到恐惧或是胆怯,更多的却是充满了坚定和决心。 他知道,这些大唐的勇士们是不会轻易放弃的,他们一定会战斗到最后一刻,战死最后一个人。 这样的仗才是最难打的仗! 因为只要一个人不怕死,便再也没有可怕的东西了! 可慕容真木不敢再多消耗兵力,虽然现在送上前线的都不是主力部队,可好些小部落连同首领都已经全部打光了。 “传令下去,让勇士们暂时撤退,准备下一轮攻击!!!” 慕容真木终于做出了决定,他知道这场战斗已经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他需要重新部署战术,寻找更好的突破口。 随着慕容真木的命令下达,北狄铁骑开始有序的撤退。 应昌城的守军们看着敌军如潮水般退去,也是松了一口气,但是他们知道,这场战斗还远远没有结束。 在短暂的平静之后,应昌城的守军们开始忙碌起来,他们修补城墙、搬运物资、救治伤员,为下一轮的攻击做好充分的准备。 …… 黄昏,北狄大营。 各部落首领齐聚可汗中军大帐。 每个人脸上都是带着黯然、愤怒,还有极度的不甘。 自从濒临应昌城下,大大小小已经发起了数十次攻城战,死伤无数,但应昌城却依然挺立。 他们这些人里好些只是在草原上以放牧为生,可北狄可汗一句话,便将他们部落的子民都汇聚一起,原本想着南下打秋风,可谁知,死伤竟是如此惨重。 虽然可汗已经答应他们,等到南下进入中原腹地,允许他们随意抢劫,可照目前的进程看,还不知道有多大的伤亡。 更或许,他们都等不到那一天了! 一时间,好些人开始有了退堂鼓的想法,可明着又不敢提。 甚至他们都在怀疑,搞不好这场仗占不到便宜,还会惹火烧身。 “来,诸位兄弟,吃肉喝酒!” 慕容真木坐在军账当中位置,不再像往常那样板着张脸,就连对手下部落首领的称呼也都变了。 么得法子,仗还得继续打,有些部落连同首领都打光了,有些部落,也就还剩下个首领。 “嗐!早知道要死这么多人,当初咱们抢了东西就该撤回草原去才是,反正咱们已经得了不少东西,啐!” 终于有人忍不住抱怨起来。 跟着就有人反驳道:“花木额,当初是谁嚷着要南下抢女人的?现在死了几个人,就特么心疼了,我的部落才是最大的好?哪像你的部落,就全是缩头乌龟。” “迪古乃,你说谁是乌龟,有种当着可汗的面和我比试?” “来就来,我怕了你不成!” 说完,腾地站起,二人作势就要开打。 “好了!” 慕容真木猛地一拍案桌,直接把身前盆子里的羊腿都给震落在地。 他当然知道这段时间,大家心里都窝着火,想要发泄出来。 要是平日里,他都懒得管,还顺便看戏,可现在他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在军营里发生。 “来,吃肉喝酒。” 慕容真木板着的脸又强挤出了笑容,招呼着众人继续吃喝: “你们的损失,我答应一定给你们补齐。” 毕竟是部落大首领,如今又贵为可汗,所以慕容真木的面子大家伙还是要给的。 吃喝一阵,问题还是来了。 接下来的仗要怎么打? 慕容真木原本以为就是靠着铁骑的勇猛便可以攻城略地,所向披靡。 可如今铁骑全被压制着,完全施展不开,这仗根本没法打。 要在以前,慕容真木统一草原各部落,那就是真枪实战的打,谁的拳头硬谁就是大哥。 可现在他才发现,这跟带兵南下打仗完全不是一回事。 想到这里,他才觉得当初六弟慕容子雨说的话很对。 要想南下中原,就得先了解中原,当初的他还对此嗤之以鼻,可现在三路大军南下,也就慕容子雨率领的西路军战绩最好。 众人七嘴八舌吵了一阵,最后给出了两个方案。 一是因为西路军威逼京都,慕容真木准备派遣使者再次到京都商议,逼迫唐国朝廷议和。 然后嘛,就是提出一系列议和条件,顺势大捞一笔。 这是各部落都一致赞成的。 打仗不是目的,获取战争利益才是最终的目的。 他们跟着慕容真木南下中原,说到底,也就是为了掠夺资源。 还有一个方案便是明天继续攻城,使出一个诈降计。 而此时,应昌城内。 楚宁也正召集着一众将领商议军事。 如今北狄大军接连发起进攻,城中守备已然有些吃紧。 而最为主要的是,这样持续的消耗战根本触及不到北狄大军的根本。 城内的陷马坑是早已备好的,可如今还差的就是如何把北狄大军引入城来。 这需要一个极佳的契机! 楚宁眉头紧锁,他的目光在地图上流转,寻找着可能的突破口。 “诸位,我们必须想个法子,将北狄大军引入城内,然后利用陷马坑和火药,给他们一个致命的打击。” “上将军,我有个想法。” 牛云飞目光怔怔,脸上露出沉思之色,“我们可以在城内散播消息,就说城内粮草不足,士兵们正在闹事,给敌军释放城内将领不和的信号。” 楚宁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色,他点了点头,“这个计划倒是不错,我觉得可以一试。” 情报工作在任何时候都是极其有效的,尤其是战争时期。 …… 夜幕降临,应昌城一片寂静。 只有偶尔传来的更鼓声,提醒着人们这座城池还在坚守着。 可即便这样的防守,也会有人从城中偷摸出城。 此时北狄大营中,慕容真木正在查看地图,思考着明天的进攻计划。 突然,一名斥候急匆匆地闯入大帐,气喘吁吁地说道: “可汗,城里守军乱了!” 慕容真木脸色一变,脸上露出欣喜之色,厉声问道: “消息来源真不真?” 斥候喘了喘气,说道:“可汗大可放心,这可是咱们的人花了五百两银子从唐军将领里得来的。” “唐军将领?叫什么名字?” “叫牛云飞,是个正委!” “正委?这是什么官职?” “我也不知道,但据说是个大官。” 说着,斥候拿出一封书信: “这便是那牛正委写给可汗的祈降书。” “好啊!” 慕容真木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楚宁,你也总算是熬不住了……传令下去,明日一早,全军出击,加大攻城!” 第614章 此战即决战,一战定乾坤! 次日,慕容真木便再次聚集大军攻城,大战持续了一天一夜,随后依然无功而返。 接下来的日子里,慕容真木又接连发起了七八次猛攻,最后竟是突然下令拔营退兵。 “上将军,北狄退军了!” 城墙之上,马钰看着北狄士兵正在收拾帐篷,全然是要退军的迹象。 “上将军,要不让我领一队人杀出城去,好好杀一回。” 这种简单的诈降计,对楚宁来说简直不要太明显。 可其实楚宁这些日子也在想,如何才能完美的将北狄大军引入城,可现在倒还真可以将计就计。 “慕容真木这是想引我们出城,不过这倒是个不错的机会。” 于是,他转身对马钰嘱咐一番: “马钰,你听着,你亲领一千人出城……记住咱们昨晚的计划!” 嘱咐完毕,楚宁高呼一声: “打开城门,清理战场!” …… 慕容真木骑坐在高头大马上,看着大军缓缓撤退,却随时关注着应昌城的方向。 “唐军追出来没有?” “还没。” “再探!” 说起来,慕容真木九岁就能骑马砍人,大大小小不知打了多少仗,砍了多少人。 可还从没用过计谋,所以对于这次使用诈降计,他还是很有信心的。 接连的轮换猛攻不下,死伤惨重,这时突然拔营很明显就是要退军不打了。 按照唐军好大喜功的尿性,必然会追出来掩杀一番。 慕容真木信心十足,带着大军退到山谷口掩护起来。 然后又摆上了羊腿啃了起来。 正吃着,就有快马回报: “报!应昌城门打开了!” “报!唐军正在收拾城外战场!” “报!城内出来一队人马,正朝我军后营追杀而来。” “……” 听着一个个回报,慕容真木哈哈大笑: “看来唐军真中计了!” 慕容真木抹了一把油嘴,腾地站了起来: “走!随我杀回去!” 北狄人行军似乎只要有一匹马,一把刀就行。 什么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对他们来说完全不需要。 一个个翻身上马,挥着弯刀就杀回了应昌城。 从大军集结,到杀回应昌城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 果然这时的应昌城门打开,城外还有唐军在打扫战场,说白了就是捡战略物资,可见城里人真是物资紧缺了。 再看城楼上守军稀稀落落,马钰率领的一千人马被北狄军吓得正在逃窜进城,一个个口中还吓得高喊: “北狄军杀回来了,快进城啊!” “快关城门!” “不要关城门,我特么还没进城呢!” “……” 一个个唐军争先恐后的抢着进城,这显然是被吓怕了。 这可是好机会啊! 趁着唐军进城,城门大开,铁骑大军杀进城去,应昌城必破。 今日便是屠城之日! 这一次,慕容真木准备亲自领军,一马当先,率先冲杀出去,口中还咆哮着: “长生天的勇士们,随我杀啊!” “杀光他们!” 口中呼喝喝发出一声声怪叫,一个个北狄人挥舞着弯刀朝着城门口掩杀而去。 就在这时,楚宁再次出现在城头,同样也是显得十分惊恐慌乱的高声呼喊: “弓箭手,射击!” “快,阻止他们!” “不要让他们靠近……” 楚宁在城墙上来回奔走,大声嘶喊,显得惊慌失措。 这无疑更是让慕容真木信心大增,破城之日必在当下。 随着慕容真木亲自攻城,其余部落首领也是咆哮着打马狂奔。 “杀啊!” “杀!” 万马奔腾,大地震颤。 伴随着战鼓声此起彼伏,整个战场都沸腾了! 楚宁也是第一次见识如此壮景,眼下就看挖的坑能装下多少人马了。 随着铁骑冲杀而来,马钰等人突然变得沉稳有序,早已消失在城门口不见,而城门却是依然敞开着,似乎是已经被北狄铁骑吓破了胆,都忘记关城门了。 慕容真木这时根本也不会再多想,城里也就几万人,只要他们冲破城门,一窝蜂杀进城去,就是马踏也都能把这座城给踏平了。 然而。 此时最为紧张的却是唐军,一个个都变得安静下来,只是祈祷着陷马坑能够起到作用。 否则,这么多铁骑入城,他们没有一个人可以活着逃脱。 这是一场关于命运的豪赌! 其中最大的赌注,便是亿万兆民! 慕容真木领着第一队人马已经入城,除了安静,似乎全然没有变故,大军紧随其后陆续进城。 就在这时,搭建的木板开始承受不住重力,轰地一声巨响,直接坍塌了,无数铁骑掉进了坑里。 “啊!” 紧接着,后面的铁骑完全收不住,如同潮水一般涌了进来,掉入陷阱之中。 一时间阵脚大乱。 犹如所有历史名将,在此刻都会喊出那句流传千古的至理名言: “不好!中计了!” 慕容真木这时候才意识到不对劲,然而已经晚了。 他们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陷阱之中,整个地面都在坍塌,伴随着马匹的嘶吼和人的惨叫声。 陷马坑犹如巨大的绞肉机,吞噬着血与肉。 “放箭!” 城墙上,楚宁没有丝毫犹豫,命令弓箭手全力射击。 密密麻麻的箭矢如同暴雨一般倾泻而下,掉入陷阱中的北狄士兵成了活靶子,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不!快退出去!” 慕容真木挥舞着弯刀,试图组织起有效的反击,然而却已经无济于事。 因为紧跟而来的,是冒着烟雾的手雷。 北狄士兵还没反应过来,轰隆隆的爆炸声此起彼伏,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怒吼喊叫,却于事无补。 “啊~~!” 慕容真木眼看着自己的大军陷入混乱和屠杀之中,心中充满了绝望和愤怒。 他试图挣扎出陷阱,然而却被马匹拖拽着,无法脱身。 “长生天!你为何如此对待我们!” 慕容真木仰天长啸,眼中充满了不甘和悲愤。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唐军士兵的喊杀声和北狄士兵的惨叫声。 五万斤炸药,不断从四面八方扔进陷马坑里,这是一场绝对的实力屠杀。 城墙之上,楚宁目光冷冽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似乎他只是这段历史的见证者,而并非参与者。 好久好久,轰隆的炸裂声才渐渐消散。 然而,这并不是结束。 “杀!” “杀!” “杀!” 马钰领着人这时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挥舞着刀枪,对着爬出陷马坑的北狄士兵展开了疯狂的砍杀。 慕容真木看着这一切,心中的绝望更加深重。 他试图组织起残兵进行反击,然而却已经无力回天。 唐军的攻势如同潮水一般汹涌而来,他们根本无法抵挡。 战局的走势往往就在转瞬间,便不可逆转。 “撤!快撤!” 慕容真木只能下达这样的命令,然而此刻的撤退却已经变得异常艰难。 整个北狄大军在陷马坑和唐军的夹击下陷入了混乱,死伤惨重。 那些还没有陷入陷阱的士兵也被唐军的弓箭和刀枪所击杀,整个北狄大军被一分为二,城门战场活活变成了一片血海。 慕容真木看着身边燃烧的满地尸体,他的眼中充满了悲痛和愤怒。 “楚宁!我慕容真木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慕容真木咬牙切齿,随后拔剑自刎,堂堂北狄第一勇士就这样死了。 这场精心策划的反诈降计最终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北狄大军陷入了巨大的陷阱之中,死伤惨重。 那些原本还准备着冲进城抢掠一番的北狄大军,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然后像是疯了一样四散溃逃。 这一战,唐军大获全胜,足足坑杀五万北狄铁骑,不仅守住了应昌城,还斩杀了北狄可汗慕容真木。 自此,北狄再无南下中原的力量。 第614章 此战即决战,一战定乾坤! 次日,慕容真木便再次聚集大军攻城,大战持续了一天一夜,随后依然无功而返。 接下来的日子里,慕容真木又接连发起了七八次猛攻,最后竟是突然下令拔营退兵。 “上将军,北狄退军了!” 城墙之上,马钰看着北狄士兵正在收拾帐篷,全然是要退军的迹象。 “上将军,要不让我领一队人杀出城去,好好杀一回。” 这种简单的诈降计,对楚宁来说简直不要太明显。 可其实楚宁这些日子也在想,如何才能完美的将北狄大军引入城,可现在倒还真可以将计就计。 “慕容真木这是想引我们出城,不过这倒是个不错的机会。” 于是,他转身对马钰嘱咐一番: “马钰,你听着,你亲领一千人出城……记住咱们昨晚的计划!” 嘱咐完毕,楚宁高呼一声: “打开城门,清理战场!” …… 慕容真木骑坐在高头大马上,看着大军缓缓撤退,却随时关注着应昌城的方向。 “唐军追出来没有?” “还没。” “再探!” 说起来,慕容真木九岁就能骑马砍人,大大小小不知打了多少仗,砍了多少人。 可还从没用过计谋,所以对于这次使用诈降计,他还是很有信心的。 接连的轮换猛攻不下,死伤惨重,这时突然拔营很明显就是要退军不打了。 按照唐军好大喜功的尿性,必然会追出来掩杀一番。 慕容真木信心十足,带着大军退到山谷口掩护起来。 然后又摆上了羊腿啃了起来。 正吃着,就有快马回报: “报!应昌城门打开了!” “报!唐军正在收拾城外战场!” “报!城内出来一队人马,正朝我军后营追杀而来。” “……” 听着一个个回报,慕容真木哈哈大笑: “看来唐军真中计了!” 慕容真木抹了一把油嘴,腾地站了起来: “走!随我杀回去!” 北狄人行军似乎只要有一匹马,一把刀就行。 什么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对他们来说完全不需要。 一个个翻身上马,挥着弯刀就杀回了应昌城。 从大军集结,到杀回应昌城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 果然这时的应昌城门打开,城外还有唐军在打扫战场,说白了就是捡战略物资,可见城里人真是物资紧缺了。 再看城楼上守军稀稀落落,马钰率领的一千人马被北狄军吓得正在逃窜进城,一个个口中还吓得高喊: “北狄军杀回来了,快进城啊!” “快关城门!” “不要关城门,我特么还没进城呢!” “……” 一个个唐军争先恐后的抢着进城,这显然是被吓怕了。 这可是好机会啊! 趁着唐军进城,城门大开,铁骑大军杀进城去,应昌城必破。 今日便是屠城之日! 这一次,慕容真木准备亲自领军,一马当先,率先冲杀出去,口中还咆哮着: “长生天的勇士们,随我杀啊!” “杀光他们!” 口中呼喝喝发出一声声怪叫,一个个北狄人挥舞着弯刀朝着城门口掩杀而去。 就在这时,楚宁再次出现在城头,同样也是显得十分惊恐慌乱的高声呼喊: “弓箭手,射击!” “快,阻止他们!” “不要让他们靠近……” 楚宁在城墙上来回奔走,大声嘶喊,显得惊慌失措。 这无疑更是让慕容真木信心大增,破城之日必在当下。 随着慕容真木亲自攻城,其余部落首领也是咆哮着打马狂奔。 “杀啊!” “杀!” 万马奔腾,大地震颤。 伴随着战鼓声此起彼伏,整个战场都沸腾了! 楚宁也是第一次见识如此壮景,眼下就看挖的坑能装下多少人马了。 随着铁骑冲杀而来,马钰等人突然变得沉稳有序,早已消失在城门口不见,而城门却是依然敞开着,似乎是已经被北狄铁骑吓破了胆,都忘记关城门了。 慕容真木这时根本也不会再多想,城里也就几万人,只要他们冲破城门,一窝蜂杀进城去,就是马踏也都能把这座城给踏平了。 然而。 此时最为紧张的却是唐军,一个个都变得安静下来,只是祈祷着陷马坑能够起到作用。 否则,这么多铁骑入城,他们没有一个人可以活着逃脱。 这是一场关于命运的豪赌! 其中最大的赌注,便是亿万兆民! 慕容真木领着第一队人马已经入城,除了安静,似乎全然没有变故,大军紧随其后陆续进城。 就在这时,搭建的木板开始承受不住重力,轰地一声巨响,直接坍塌了,无数铁骑掉进了坑里。 “啊!” 紧接着,后面的铁骑完全收不住,如同潮水一般涌了进来,掉入陷阱之中。 一时间阵脚大乱。 犹如所有历史名将,在此刻都会喊出那句流传千古的至理名言: “不好!中计了!” 慕容真木这时候才意识到不对劲,然而已经晚了。 他们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陷阱之中,整个地面都在坍塌,伴随着马匹的嘶吼和人的惨叫声。 陷马坑犹如巨大的绞肉机,吞噬着血与肉。 “放箭!” 城墙上,楚宁没有丝毫犹豫,命令弓箭手全力射击。 密密麻麻的箭矢如同暴雨一般倾泻而下,掉入陷阱中的北狄士兵成了活靶子,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不!快退出去!” 慕容真木挥舞着弯刀,试图组织起有效的反击,然而却已经无济于事。 因为紧跟而来的,是冒着烟雾的手雷。 北狄士兵还没反应过来,轰隆隆的爆炸声此起彼伏,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怒吼喊叫,却于事无补。 “啊~~!” 慕容真木眼看着自己的大军陷入混乱和屠杀之中,心中充满了绝望和愤怒。 他试图挣扎出陷阱,然而却被马匹拖拽着,无法脱身。 “长生天!你为何如此对待我们!” 慕容真木仰天长啸,眼中充满了不甘和悲愤。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唐军士兵的喊杀声和北狄士兵的惨叫声。 五万斤炸药,不断从四面八方扔进陷马坑里,这是一场绝对的实力屠杀。 城墙之上,楚宁目光冷冽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似乎他只是这段历史的见证者,而并非参与者。 好久好久,轰隆的炸裂声才渐渐消散。 然而,这并不是结束。 “杀!” “杀!” “杀!” 马钰领着人这时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挥舞着刀枪,对着爬出陷马坑的北狄士兵展开了疯狂的砍杀。 慕容真木看着这一切,心中的绝望更加深重。 他试图组织起残兵进行反击,然而却已经无力回天。 唐军的攻势如同潮水一般汹涌而来,他们根本无法抵挡。 战局的走势往往就在转瞬间,便不可逆转。 “撤!快撤!” 慕容真木只能下达这样的命令,然而此刻的撤退却已经变得异常艰难。 整个北狄大军在陷马坑和唐军的夹击下陷入了混乱,死伤惨重。 那些还没有陷入陷阱的士兵也被唐军的弓箭和刀枪所击杀,整个北狄大军被一分为二,城门战场活活变成了一片血海。 慕容真木看着身边燃烧的满地尸体,他的眼中充满了悲痛和愤怒。 “楚宁!我慕容真木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慕容真木咬牙切齿,随后拔剑自刎,堂堂北狄第一勇士就这样死了。 这场精心策划的反诈降计最终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北狄大军陷入了巨大的陷阱之中,死伤惨重。 那些原本还准备着冲进城抢掠一番的北狄大军,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然后像是疯了一样四散溃逃。 这一战,唐军大获全胜,足足坑杀五万北狄铁骑,不仅守住了应昌城,还斩杀了北狄可汗慕容真木。 自此,北狄再无南下中原的力量。 第615章 天下大同(大结局)! 随着北狄中路大军溃败,慕容真木被斩杀的消息传至东西二路,北狄军不自溃败,东路大军更是在魏满的炮火攻击下毫无招架之力。 五月初,楚宁成立华东野战司令部,令魏满为东路司令员,韩东、赵九、白大元、孟陶、刘昆山为野战军军长,率领七万步兵,三万骑兵,一万神机营出征北狄。 在神机营炮火猛攻下,北狄人毫无招架之力,节节败退,仅仅不到一年,便彻底攻占了北狄王都,慕容子雨代表北狄王族举旗投降,所有北狄王室成员被悉数送到辽东地界,自此北狄国灭亡。 次年正月初一,楚宁谏言唐国改元新历元年。 在平定北狄后,楚宁在北疆设立军分区,招募吴大宝、范德彪、宋忠、王成为旅长,并兼任分区司令员,除了正规军,还有民兵,施行统一军事管理制度。 因为北狄部落占据着大量的矿产资源,包括金矿、银矿、铜矿、铁矿,以及大量的煤炭、石油资源,却无人开发,楚宁在占据北狄疆域后,请旨下令从中原调配老百姓北上,并给予老百姓最大的安家政策,等到时间久了,狄族的人们便会与中原汉人交融生活。 接下来的一年时间里,楚宁给了马钰光复父辈荣光的机会,让他领兵平定四处叛乱,一路势如破竹,接连收复了失地。 随着时间的推移,楚宁开始实行了工业革命计划,大力发展基建工作,并加强军事改革制度,进一步完善和约束军事力量。 直到铁甲轮船的问世,楚宁又提出大力发展海军事业,虽然遭到许多大臣的反对,可最终还是被楚宁一番详述而答应了。 因为在大洋的彼岸还有许多的国家,你不发展,别人也会发展,只有先让自身强大了,才能保证所有发展成果不为他人做嫁衣。 因为先前有了辽东的海军发展,海军事业发展十分顺利,仅仅用了三年,就造出了蒸汽船,并配备了远程型火炮。 可由于没有航海图,还不能施行大航海计划,不过周边诸国却是必须要光临一番的。 首当其冲的便是临近的倭国海,楚宁以攻打海盗为由,亲自制定了出海作战计划,把倭国海盗全部赶进了大海里喂鱼,顺便将倭国王室教育一番,而后倭国王室多次派遣使者入大唐,想要加入大唐,成为一个行省。 楚宁只得勉为其难的答应了,随后从青山县调集齐一批新思想文化运动学者,前往倭国普及汉语教学和zheng治思想工作教育。 新历七年,楚宁派出舰队,在多次出海后,结合后世记忆,绘制出了航海图,并再次集结巡洋舰队,由魏满领军开始出使西洋各国,并带回来了土豆、玉米、花生、辣椒、红薯、橡胶等等农作物,开始在大唐的国土上大规模种植。 也是在这年,楚宁用磁铁制造出了直流电,并且发明了灯泡,提前一千多年让电能问世,至此,大唐进入电能时代。 而这几年,整个辽东地界已经完全进入了工业化时代,经济生产总值占据了唐国一半的总和。 随着周边番邦诸国的主动请缨加入大唐,如今唐国的版图前所未有的广阔。 新历十一年,楚宁提议改革zheng治体制,将原有的十个道,三百六十州,重新打乱,划分为十八个省,每个省的最高长官和次级长官,由朝廷任命,这些长官实行军政分立,只管行政工作,军事则另由军事委员会任命长官。 所有官员以五年为一任期,任期满后调离,并进行考核制度,施行末位淘汰制。 为进一步加强中央集权,在三省六部制上,成立中央委员会,在全国实行官员选举制,并且设立监察部,对官员适时监督考核,但有老百姓匿名举报者,皆可被查。 此外,楚宁还积极推动教育改革。 这是在青山县和辽东地界早已实行的制度,直接照搬推广就是。 而完成这些教育改革事业的最佳人选便是金翠娘,由此她成为了唐国第一位女性教育家,从此可以光明正大地教书育人。 在民生方面,楚宁关注百姓福祉,推行一系列惠民政策。 他减轻赋税,鼓励农业生产,提高粮食产量,确保百姓的基本生活需求。 此外,他还大力发展医疗卫生事业,建立健全医疗保障体系,降低百姓因病致贫的风险。 在外交上,楚宁秉持和平、友好、合作的原则,与西洋国家建立友好的外交关系。 他倡导平等互利的贸易往来,推动大唐与周边国家的经济合作和文化交流,为唐国的繁荣稳定创造了良好的外部环境。 经过楚宁的不懈努力,大唐的国力日益强盛,百姓安居乐业,社会和谐稳定。 楚宁的治国理念和政策措施得到了百姓的广泛赞誉和拥护,他也因此成为了有史以来最传奇的人。 由于楚宁的种种超时代举措,李贤本是临危受命做了皇帝,他三度想要禅位,可都被楚宁严词拒绝。 至此,群臣方才看清,楚宁是真没有做皇帝的打算,自古权臣的下场都在历史书中写得清清楚楚。 楚宁只是想尽可能找到一种比生命活得更久远的制度,对人性的膨胀加以约束。 而这条路还需要继续走下去。 在楚宁的带领下,大唐迎来了一个繁荣昌盛的时代。 新历十七年,唐国迎来一次工业革命的高潮,其势头之猛烈,可谓前所未有。 这一年,楚宁,这位充满远见与胆识的工程师,提出了一个宏大的计划——修建铁路。 这个计划一提出,立刻在朝堂内引起了热烈的讨论。 铁路,作为一种新型的交通工具,将彻底改变唐国的交通格局,提升经济发展速度,使人们的生活更加便捷。 然而,这个计划也面临着巨大的挑战和困难。 首先,修建铁路需要庞大的资金投入。 铁路的建设需要大量的材料、设备和劳动力,这些都需要巨额的资金支持。 唐国的国库虽然充盈,但也难以承受如此巨大的开销。 此外,铁路的建设周期长,风险大,这些都是楚宁需要面对的问题。 然而,尽管面临着重重困难,楚宁并没有放弃,依然坚持己见。 作为后世者,楚宁当然深知铁路的重要性,这将会给唐国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同年,无线电发报机的问世,标志着唐国正式踏入了通讯时代的大门。 这一伟大的创新,不仅改变了人们的生活方式,更对国家的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无线电发报机的出现,使得信息的传递不再受到距离的限制。 无论是山川湖海,还是城镇乡村,只要有无线电信号覆盖的地方,人们就能够实时地进行信息交流。 铁路修建不仅在国内创造了大量的就业岗位,还极大地促进了地方经济的发展。 这一庞大的工程项目不仅需要大量的建筑工人,还催生了与之相关的各种服务业和制造业的需求。 在铁路修建的过程中,从原材料的采购到设备的制造,再到现场的施工和管理,每一个环节都需要大量的人手参与。 这不仅为国内的劳动力市场提供了丰富的就业机会,同时也带动了相关产业链的发展。 新历二十一年,第一列火车通车,自此那些反对者才明白,距离不再是问题。 那些原本还在江南、蜀地入京赶考的学子们,再也不必舟车劳顿,把大量时间花费在行程上。 整个唐国境内,各省与省之间,再无往昔地域隔阂。 随后朝廷便是坚定不移的在全国推广铁路修建,再无任何阻挠。 新历四十二年,西洋各国派遣使者入唐,尊唐国首都为世界之都,并主动进行贸易往来。 此后,源源不断的财富资源不断从世界各国流入唐国,而唐国也由此成为了世界zheng治、经济、文化中心。 …… 时光荏苒。 岁月如梭! 新历四十七年春,夕阳黄昏。 楚宁拄着拐杖,正由水师护卫队登上出海的邮轮,站在跳板上眺望着无尽的大海。 海平面上的落日霞光,正在蔓延开去,将整个海面染成了一片金黄。 楚宁抬眸静静望了好久好久,他忽地领悟,那轮红日并非在逐渐西沉。 而是在蓄势待发,即将迎来新的一轮东升…… (全书完) 第615章 天下大同(大结局)! 随着北狄中路大军溃败,慕容真木被斩杀的消息传至东西二路,北狄军不自溃败,东路大军更是在魏满的炮火攻击下毫无招架之力。 五月初,楚宁成立华东野战司令部,令魏满为东路司令员,韩东、赵九、白大元、孟陶、刘昆山为野战军军长,率领七万步兵,三万骑兵,一万神机营出征北狄。 在神机营炮火猛攻下,北狄人毫无招架之力,节节败退,仅仅不到一年,便彻底攻占了北狄王都,慕容子雨代表北狄王族举旗投降,所有北狄王室成员被悉数送到辽东地界,自此北狄国灭亡。 次年正月初一,楚宁谏言唐国改元新历元年。 在平定北狄后,楚宁在北疆设立军分区,招募吴大宝、范德彪、宋忠、王成为旅长,并兼任分区司令员,除了正规军,还有民兵,施行统一军事管理制度。 因为北狄部落占据着大量的矿产资源,包括金矿、银矿、铜矿、铁矿,以及大量的煤炭、石油资源,却无人开发,楚宁在占据北狄疆域后,请旨下令从中原调配老百姓北上,并给予老百姓最大的安家政策,等到时间久了,狄族的人们便会与中原汉人交融生活。 接下来的一年时间里,楚宁给了马钰光复父辈荣光的机会,让他领兵平定四处叛乱,一路势如破竹,接连收复了失地。 随着时间的推移,楚宁开始实行了工业革命计划,大力发展基建工作,并加强军事改革制度,进一步完善和约束军事力量。 直到铁甲轮船的问世,楚宁又提出大力发展海军事业,虽然遭到许多大臣的反对,可最终还是被楚宁一番详述而答应了。 因为在大洋的彼岸还有许多的国家,你不发展,别人也会发展,只有先让自身强大了,才能保证所有发展成果不为他人做嫁衣。 因为先前有了辽东的海军发展,海军事业发展十分顺利,仅仅用了三年,就造出了蒸汽船,并配备了远程型火炮。 可由于没有航海图,还不能施行大航海计划,不过周边诸国却是必须要光临一番的。 首当其冲的便是临近的倭国海,楚宁以攻打海盗为由,亲自制定了出海作战计划,把倭国海盗全部赶进了大海里喂鱼,顺便将倭国王室教育一番,而后倭国王室多次派遣使者入大唐,想要加入大唐,成为一个行省。 楚宁只得勉为其难的答应了,随后从青山县调集齐一批新思想文化运动学者,前往倭国普及汉语教学和zheng治思想工作教育。 新历七年,楚宁派出舰队,在多次出海后,结合后世记忆,绘制出了航海图,并再次集结巡洋舰队,由魏满领军开始出使西洋各国,并带回来了土豆、玉米、花生、辣椒、红薯、橡胶等等农作物,开始在大唐的国土上大规模种植。 也是在这年,楚宁用磁铁制造出了直流电,并且发明了灯泡,提前一千多年让电能问世,至此,大唐进入电能时代。 而这几年,整个辽东地界已经完全进入了工业化时代,经济生产总值占据了唐国一半的总和。 随着周边番邦诸国的主动请缨加入大唐,如今唐国的版图前所未有的广阔。 新历十一年,楚宁提议改革zheng治体制,将原有的十个道,三百六十州,重新打乱,划分为十八个省,每个省的最高长官和次级长官,由朝廷任命,这些长官实行军政分立,只管行政工作,军事则另由军事委员会任命长官。 所有官员以五年为一任期,任期满后调离,并进行考核制度,施行末位淘汰制。 为进一步加强中央集权,在三省六部制上,成立中央委员会,在全国实行官员选举制,并且设立监察部,对官员适时监督考核,但有老百姓匿名举报者,皆可被查。 此外,楚宁还积极推动教育改革。 这是在青山县和辽东地界早已实行的制度,直接照搬推广就是。 而完成这些教育改革事业的最佳人选便是金翠娘,由此她成为了唐国第一位女性教育家,从此可以光明正大地教书育人。 在民生方面,楚宁关注百姓福祉,推行一系列惠民政策。 他减轻赋税,鼓励农业生产,提高粮食产量,确保百姓的基本生活需求。 此外,他还大力发展医疗卫生事业,建立健全医疗保障体系,降低百姓因病致贫的风险。 在外交上,楚宁秉持和平、友好、合作的原则,与西洋国家建立友好的外交关系。 他倡导平等互利的贸易往来,推动大唐与周边国家的经济合作和文化交流,为唐国的繁荣稳定创造了良好的外部环境。 经过楚宁的不懈努力,大唐的国力日益强盛,百姓安居乐业,社会和谐稳定。 楚宁的治国理念和政策措施得到了百姓的广泛赞誉和拥护,他也因此成为了有史以来最传奇的人。 由于楚宁的种种超时代举措,李贤本是临危受命做了皇帝,他三度想要禅位,可都被楚宁严词拒绝。 至此,群臣方才看清,楚宁是真没有做皇帝的打算,自古权臣的下场都在历史书中写得清清楚楚。 楚宁只是想尽可能找到一种比生命活得更久远的制度,对人性的膨胀加以约束。 而这条路还需要继续走下去。 在楚宁的带领下,大唐迎来了一个繁荣昌盛的时代。 新历十七年,唐国迎来一次工业革命的高潮,其势头之猛烈,可谓前所未有。 这一年,楚宁,这位充满远见与胆识的工程师,提出了一个宏大的计划——修建铁路。 这个计划一提出,立刻在朝堂内引起了热烈的讨论。 铁路,作为一种新型的交通工具,将彻底改变唐国的交通格局,提升经济发展速度,使人们的生活更加便捷。 然而,这个计划也面临着巨大的挑战和困难。 首先,修建铁路需要庞大的资金投入。 铁路的建设需要大量的材料、设备和劳动力,这些都需要巨额的资金支持。 唐国的国库虽然充盈,但也难以承受如此巨大的开销。 此外,铁路的建设周期长,风险大,这些都是楚宁需要面对的问题。 然而,尽管面临着重重困难,楚宁并没有放弃,依然坚持己见。 作为后世者,楚宁当然深知铁路的重要性,这将会给唐国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同年,无线电发报机的问世,标志着唐国正式踏入了通讯时代的大门。 这一伟大的创新,不仅改变了人们的生活方式,更对国家的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无线电发报机的出现,使得信息的传递不再受到距离的限制。 无论是山川湖海,还是城镇乡村,只要有无线电信号覆盖的地方,人们就能够实时地进行信息交流。 铁路修建不仅在国内创造了大量的就业岗位,还极大地促进了地方经济的发展。 这一庞大的工程项目不仅需要大量的建筑工人,还催生了与之相关的各种服务业和制造业的需求。 在铁路修建的过程中,从原材料的采购到设备的制造,再到现场的施工和管理,每一个环节都需要大量的人手参与。 这不仅为国内的劳动力市场提供了丰富的就业机会,同时也带动了相关产业链的发展。 新历二十一年,第一列火车通车,自此那些反对者才明白,距离不再是问题。 那些原本还在江南、蜀地入京赶考的学子们,再也不必舟车劳顿,把大量时间花费在行程上。 整个唐国境内,各省与省之间,再无往昔地域隔阂。 随后朝廷便是坚定不移的在全国推广铁路修建,再无任何阻挠。 新历四十二年,西洋各国派遣使者入唐,尊唐国首都为世界之都,并主动进行贸易往来。 此后,源源不断的财富资源不断从世界各国流入唐国,而唐国也由此成为了世界zheng治、经济、文化中心。 …… 时光荏苒。 岁月如梭! 新历四十七年春,夕阳黄昏。 楚宁拄着拐杖,正由水师护卫队登上出海的邮轮,站在跳板上眺望着无尽的大海。 海平面上的落日霞光,正在蔓延开去,将整个海面染成了一片金黄。 楚宁抬眸静静望了好久好久,他忽地领悟,那轮红日并非在逐渐西沉。 而是在蓄势待发,即将迎来新的一轮东升……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