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种田:我有一座物资回收空间》 第1章 开局上吊的叶琛 人活一口气。 但叶琛觉得,自己这口气,好难。 “爹,您为什么想不开?” “爹,您不要大壮了吗!” 呐喊声,带着哭腔,刺穿了叶琛的耳膜。 紧接着,他便感觉,脖子都快要被勒断。 舌头不受控制,向外吐出去老长。 鞋子早就飞了。 叶琛的眼睛都开始翻白,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两个吓得魂飞魄散的古装年轻人。 看起来十八九岁,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了章法。 叶琛的第一反应是,我是不是可以再抢救一下? 剧烈的挣扎中,一段段记忆开始蛮横的进入他的脑海。 就像是二手破电脑插入了一个装满病毒u盘。 强烈的记忆风暴,散碎而又杂乱,叶琛差点没再次昏死过去。 我丢! 我一个垃圾回收站的站长,好不容易把自己包装成资源再回收公司,骗了布雷斯的大米公司五亿美金的战略投资,刚想买布加迪,买大别墅享受一下人生。 谁曾想,庆功宴被属下不停地灌酒,最后喝大了。 再睡醒,竟然穿越到了一个古代丧妻的鳏(guan)夫身上! 就算是没骗到大米公司的战略投资之前,靠着垃圾回收站,我也是人生小赢家啊。 奔驰加小高层,外加遍布泉城的四五处精装公寓,雇佣着长相甜美的大学生,白天跟自己谈论人生,晚上做直播挣榜一大哥的钱。 自己舒舒服服拿着提成,小日子过得不知道有多舒服。 结果,老天爷你开什么玩笑。 怎么把我送到这个鬼地方。 开局上吊。 还有你们傻哭个啥劲儿? 先把我抱下来啊! 叶琛极力的摇晃着身体。 “大壮,爹好像还活着!”挺着大肚子的儿媳听到动静,连忙开口道。 “啊!”叶大壮这才反应过来,从跪在地上,变成大步向前,抱住了叶琛的双腿,然后往上使劲儿提。 叶琛终于呼吸到新了世界的第一口气,感觉四肢百骸正在逐渐恢复。 这叫脖颈离绳了,新鲜的空气终于占领大脑的高地了。 然后。 砰的一声。 大壮用力过猛,叶琛脑袋撞到了房梁。 眼睛一翻,昏死了过去。 “爹!您没事!” “爹!” 叶大壮赶忙将叶琛放在床上,抱着他的头继续嚎啕大哭。 村里的穷书生叶老蔫上吊,乡里乡亲的,一股脑的都跑过来凑热闹。 门外忽然闯进来三个小家伙,脏兮兮的,正慌张的不行。 就听有人耍坏说,“你们爹死了,还不赶紧哭!” 三个小家伙,立刻齐刷刷跪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爹,你死的好惨啊。” 见几个孩子哭得昏天黑地,看热闹的人便得意说道:“老蔫蠢的不行,他家这几个孩子也蠢!哈哈哈哈!” “快闭嘴!老蔫没了,对你有啥好处!” “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众人议论纷纷。 邻居刘老太太解释道:“叶老蔫去城里干活,遇到劫匪了,竟然为了两个窝窝头,跟人家打了起来!” “白忙活了一天,啥都没得到,孩子们又饿的嗷嗷叫,心里窝火得厉害,回家就上吊了!” “老温家也太欺负人了,仗着老蔫念旧,拿着云衡说事,使劲儿的搜刮老蔫,把老蔫家给拖累成啥样了!” “要不说叶老蔫痴情呢,当初也是村里有名的俊后生,媳妇没了之后,媒人又不是没帮他说过妻。” 叶琛其实早就缓过劲儿来了,实在是外面一口一个叶老蔫,让他羞耻到不敢睁眼。 还有,那三个傻小孩儿,能不能长点心,过来瞅两眼再哭啊。 叶琛真的相当崩溃。 穿越前,自己也算是纵欲花丛的达人,跟他暧昧不清的妙龄女子,起码三十几个,他若是折腾起来,一个月都不带重样的。 结果却穿越到了一个为了两个窝头上吊的鳏夫身上! 这还不算,还摊上那么个坑爹岳父岳母一家子。 村里人还跟着看热闹。 不过这叶老蔫的痴情是值得肯定的。 因为这家伙一直没续弦。 但是你起码经营下家业啊老哥。 这都成啥家庭了。 怎么就混成这样,为了两个窝头,跟人家劫匪拼命的地步。 甚至还一时想不开,上吊自杀。 听听外面阵阵交谈声,叶琛都想再重新吊回去。 “唔!” 叶琛长出了一口气,再次睁开了眸子。 “爹,儿子无能,让您受委屈了。” “您干啥都好,就是别寻死啊!” “您若是没了,孩儿可怎么活下去啊!” 叶大壮跪在地上,抱着叶琛的胳膊,嚎啕大哭。 叶琛长出了一口气,自己这长子,太随自己了,孝顺、愚蠢、老实巴交。 他瞥了眼门外,说道:“让乡亲们散了,把篱笆门带上。” 这种社死现场,他一分钟就不想再经历了。 “知道了,爹!” 三个小孩儿也意识到哭错了,立刻老实巴交的站在墙根,远远的怯怯的打量着叶琛。 儿媳赵菁菁明显还没从刚才的惊险氛围中缓解过来,挺着大肚子走到院子里,去外面跟乡亲们一通告饶,这才疏散了人群。 叶琛听得清清楚楚,门外的无赖子一脸不耐烦的说道:“哎,到嘴的席面飞走了。” 叶琛有气无力地扫视着屋子,四处透风的茅草房,摇摇欲坠,还透着一股发霉的味道。 比自己垃圾回收站的集装箱都差劲。 儿子和儿媳的骨架很大,典型的北方人的体型,但是却因为吃不上饭的缘故,看起来非常消瘦。 脚上穿着破草鞋,露着脚趾。 比电视剧里面的流民还惨的模样。 “咕咕!” 叶琛知道,这是折腾了一顿,饿极了。 呃是一种非常痛苦却根本说不出的滋味,因为饥饿之中根本没有力气说话。 赵菁菁很懂事,连忙说道:“爹,我早上刮了些树皮,我给您煮粥喝。” 叶大壮在一旁补充道:“拿筛子,筛些观音土,细一些,好下咽,还扛饿!” 在赵菁菁心里,公公是个好人,总是藏一些吃食,补贴她跟大壮。这一次实在是太过于气愤了,所以一时想不开,做了错事。 就是为人太老实了,被人欺负。 叶琛扫视继续扫视着眼前的一切,叶老蔫的父母也真的够狠心的。 分家就给了叶老蔫一处三间房的草棚子,一间是几个小崽子跟叶老蔫一起住的,另外一个是成了亲的叶大壮和赵菁菁住,最后一间小一点的是厨房加餐房。 赵菁菁开始忙碌了,先挑了些细嫩的树皮放在锅里煮,叶大壮也给叶琛倒了一碗水之后,帮衬着媳妇筛观音土。 叶琛看得目瞪口呆。 不多时,一碗黑乎乎的,树皮观音土汤就摆在叶琛面前。 叶琛皱着眉,摇了摇头。 叶大壮端起碗来,咕嘟咕嘟地喝了两口,对叶琛说道:“爹,趁热喝。” 叶琛很绝望,先不说上一世整天龙虾鲍鱼,起码不至于吃土? “倒掉,可不能吃这个!”叶琛摇头。 “听您的爹!”叶大壮不敢抗拒,端着碗就要让外扔。 一旁的赵菁菁吞咽着口水,看着自己男人将她辛苦准备的饭食扔掉的时候,眼泪都流出来了。 “爹,那是好东西,能救命。”赵菁菁终于忍不住哀求道。 叶琛打量了这儿媳一眼,底子不错,就是饿脱了相了。 过了半晌,叶琛才缓出来些力气,“观音土有毒,不能吃。” 他勉力起身,扶着墙,摇摇晃晃地往外走。 赵菁菁惊慌失措,却不敢上前搀扶,“大壮,爹这是怎么了?” “听爹的!” 叶大壮将泥汤倒掉,一脸的惋惜之色,却不敢多说什么,眼睛一直盯着父亲。 三个弟弟见状,趴在地上想要舔,却被叶大壮恶狠狠地给踢开。 叶琛仿佛艰难地走了一个世纪,总算是走到了家门口,叶大壮数次想要搀扶,都被叶琛拒绝。 他抬头眺望,古香古色的村子,落魄且贫穷。 村子依山傍水而建,只是恰逢这几年旱灾,滴水不降,不仅仅郊外枯黄一片,连河流都干涸了,露出了干裂的河床,不少孩童正站在上面玩耍。 残存的记忆告诉叶琛,自从女帝登基,举国上下连年大旱,整个北方无数的村庄都开始荒废。 清河村因为靠河,还能勉力支撑,但到了今年,也到了活不下去的地步。 若是老天爷近半个月内,再不降雨,恐怕这个村子也要荒废。 叶琛无比绝望。 猛地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很疼,这不是梦。 忍不住想要咆哮,骂两句老天爷的不公,可是话到了嗓子眼,却没有力气。 许久之后,叶琛总算是平复了心情。 上一世他能靠收废品一跃成为当地知名的企业家,还能拉来布雷斯大米公司的投资,这一世即便是天糊开局,也起码能混一口饱饭。 他默默地收拢情绪,开始盘算自己手头的资源。 他拍了拍旁边儿的榆树,上面的树皮已经被乡亲们刮得一丝不挂了。 这也忒惨了,树皮都不放过。 是不是再困难点,就得吃人? 叶琛无奈地摇摇头,正准备离开时,耳畔响起了熟悉的小爱的声音。 “系统已开启,主人,发现上好的榆木,请问是否回收!” 第2章 资源回收空间 嗯!? 这是什么情况? 商场如战场,常年的锻炼,造就了叶琛遇事不慌的性格。 他在努力寻找声音的来源。 “系统是什么东西?” “文斗丝系统吗?7还是10?” 叶琛仔细地搜寻着。 就在这时,脑海里开始浮现出一道虚拟的3d场景。 而这虚拟场景里,他的全自动智能资源回收站,依然在机器人的运作下,高效运转着。 在他的办公室里,电脑桌面上浮现出一行数据。 《上佳榆木,1方150文,需加工后提取售卖。》 咦! 还有这种好事? 叶琛退回现实,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在不远处找了一棵被人砍倒,剥去了皮的榆木,顺手撸去木枝,耳边再次响起提示音。 《叮!次等榆木03方,价值20文,是否提取售卖。》 《是!》 叶琛话音落下,在叶琛的视线里,他手中的榆木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则是脑海之中的资源回收中心的物资车上多了一根惨兮兮的榆木,而他手里也多了20枚铜币。 低头看了一眼,铜币上书天元通宝。 叶琛一脸的震撼。 这时脑海之中的提示音告诉他,他竟然可以继续使用大米公司供应商内部购物官网。 大米公司的内购商城,主打性价比。 叶琛前一世偶尔在上面买些米面粮油,以及生活物品。 此时此刻,在脑海的虚拟投影的电脑屏幕上,这些页面依然可以使用,只是商品的价格单位,使用的都是铜币。 饿极了眼的叶琛,哪里会有丝毫的耽搁。 他几乎没过脑子,就用手中的铜币,兑换了一袋面包,然后又选了一袋他最爱的伊利。 当着两样东西,神奇地出现在叶琛手心的时候。 叶琛彻底明白了。 虽然他穿越了,但是他的物资回收站,依然可以使用。 而且顺带着,加入大米公司的福利,也跟着自己过来了。甚至于物资回收中心的一些物资,他也可以兑换过来使用。 最近大米商城打折,还送了他一个茶叶蛋。 饥饿感让人没有多余的想法,叶琛现在就知道吃。 三下五除二,便将食物朵颐一空。 面包和牛奶下肚,叶琛感觉自己的身体里,终于有了一丝丝力气。 叶琛知道,叶老蔫家里的情况可以算是赤贫中的赤贫。 他必须抓住这个机会,多搞点钱,改善一下家里的情况。 以免这稍有不慎,一家子凉凉。 榆树是一种北方常见的,生命力极其顽强的树木。 榆树是一种适应性极强的树木,即便是久旱不雨,被百姓们扒了皮,依然顽强的活着,散落在村外到处都是。 叶琛用剩余的铜钱,兑换了一柄之前回收的废旧斧头,坐在石头上磨了半天,将就着在村外砍伐稍微细一些的榆树。 就在这时候,一道鄙夷的声音的传到耳边。 “叶三壮,你发什么疯!跑我家这边儿砍树做什么?” 叶琛抬头望去,不远处一声呐喊,一个黑漆漆壮硕的小家伙撒腿就跑。 叶琛见状赶忙走过去。 一个满脸怒气的男子,正在追那个小家伙。 叶琛看的明明白白,被追的小家伙,正是今日给自己哭丧的小家伙中的一员。 “老赵,你欺负孩子做什么?” 叶琛赶忙走过去,将孩子护在身后。 孩子见到叶琛,明显有些畏惧,但还是乖乖的没动。 赵大雷紧着腰带,一脸嫌弃,两个人是发小,一起光着屁股长大,但小时候叶家还稍算富裕,叶琛读了私塾,赵大雷嫉妒叶琛,二人的友谊就这么破裂了。 平日里在村里,没少捏造丑事,欺负叶老蔫。 “咱可不是欺负你儿子,而是你儿子欺负了咱!” 说完赵大雷就开始喊,“乡亲们,快来看啊,叶老蔫跟他的崽子,竟然在偷伐村里的树!” “这也太欺负人了,要是一不留神,我家地边儿上的树就能被砍掉!” 这一声吆喝,不少提着篮子挖野菜的村邻都看了过来。 大家一见赵大雷又欺负叶老蔫,便笑嘻嘻的凑了过来。 昨个儿,叶老蔫壮着胆子去镇上干活,遇到劫匪,让人家把窝窝头抢走,今天就气不过想要上吊自杀,可让村里的人笑了很久。 这会儿见叶老蔫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竟然在砍村里的公产,还带着孩子一起霍霍,又纷纷议论起来。 “呦,叶老蔫,你不会不知道,这树是村里的公产?” “叶老蔫,你太混蛋了,大家本来还指着扒树皮煮粥喝,你把树砍了,大家吃什么?” “我看他这是自己活不下去了,也不想让大家好好活!” “你自己祸害还不够,还带着孩子一起祸害,你这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叶琛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他还真的不知道这榆树是村里的公产,以为这是古代,没有人管,随便砍呢。 但是他毕竟是现代人,脑瓜子一转,计上心头。 他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慢慢的站直了身体。 不得不说,这幅身体太虚弱了,刚才的运动,消耗尽了他大半的体力。 浑身都是汗水,本来就包浆的衣服,散发着一股恶臭。 他用脚踢了踢脚下的榆木,声音冷淡道:“公产怎么了?谁家没用过公产?不用公产,你们的院子,你们的房梁是怎么来的?” 众人顿时愣住了。 谁都没有想到,往日里寡言少语,老实巴交的叶老蔫,竟然敢公然跟他们反抗。 叶三壮也瞪着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一脸震惊的看着叶琛,今天的爹爹怎么那么勇敢啊。 平日里,他早就一脚踹在自己身上,将问题都怪在自己身上了。 众人的反应则是,这家伙说的没错啊,榆树虽然是公产,但是谁家有个事儿,修个房子啥的,也都是直接砍的。 这玩意,又不犯法。 赵大雷讽刺道:“你就是得了失心疯,大家砍伐公产榆木,那是为了修房子,你家干什么用?你连饭都吃不上了,你难道也要修房子不成?” 叶琛嘴巴一咧,很是诚恳的模样,“这不是家里没有余粮,当初读过书,学过一些手艺,准备做点小物件,卖到城里去,给孩子们换点口粮。各位都是乡亲,若是看不惯我砍伐公产,不如将家里的余粮借我一些,我叶琛好歹读过书,知道廉耻,不会不还的。” 叶琛的事情,大家都知道,再加上他演技爆表,表情诚挚,让人不自觉的就觉得,围在这捉弄他,是非常丢人现眼的一件事情。 众人都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一向是宁可饿死,也不跟大家张口的叶老蔫,竟然开口跟他们借粮食。 你砍伐公产,关我屁事,顶多村长骂两句罢了。 你跟我借粮食,那就是要我命。 围观的乡亲立刻互相交谈着散了。 赵大雷呸了一声,想找他借粮食,要不弟弟大广家里有点存粮,他早就饿死了。 不过到底怕被叶琛缠上,又紧了紧腰带,提着篮子打野菜去。 叶琛见人群散去,没有人在关注自己。 那个壮硕的小家伙,一直在旁边儿帮忙,不时的打量着叶琛,却不敢说话。 二人费劲力气,将之前加工好的木料搬起来,挪到自家地头上。 这幅身体很虚弱,没多久他又出了一身汗,熏得他头晕眼花。 赶忙将这些榆木卖了,换了60文钱,趁着小家伙对着大树撒尿的功夫,又换了一小袋白面,缠在腰间藏好。 剩下10文钱,则藏在口袋里,这是关键时刻的救命钱,可不敢再买牛奶啥的了。 叶琛在村口休息了一阵,这才晃晃悠悠地往回走。 叶琛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三壮,你怎么跟出来了?” 黑漆漆的小伙低着头,半晌才开口说道:“刚才我在院子里,看着爹爹在砍树,怕爹爹累着,想帮忙。” 小家伙说话的声音越说越小,似乎叶琛就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一般。 叶琛回忆了半天,才意识到,在叶老蔫的世界里,三壮的性格太像自己了,所以他便特别厌恶三壮。 因为每次他看三壮,都像是在照镜子。 “好孩子。”叶琛想要伸手摸一摸三壮的脑袋,小家伙却吓得赶紧往回缩。 叶琛的心一凉,看来想要融入这个家庭,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叶琛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对三壮说道:“走,咱爷俩回家。” “好,”三壮小声说道,迈着小碎步,紧紧的跟在叶琛后面。 叶琛真的很累,他不知道这个叫做叶老蔫的书生,是如何拖着这幅身躯出去打工的,换做自己,肯定是惨死当场的。 家,明明就在眼前。 但是叶琛双腿就跟被上锁一样,没有力气走过去。 最后还是三壮,壮着胆子,搀扶着叶琛走了回来。 远远的,叶琛就听到了一道欢快的声音。 “三哥不见了哦。” “他没这个福气哦!” “小壮要先一步试毒啦!” 另外一道声音道:“什么叫你先一步试毒,明明我刚才喝过了。” 接着便是叶大壮的声音,“跟弟弟也争,老二你出去溜达溜达,找找爹跟老三,这个时候,怎么还不回来。” 老二却幽幽的说道:“大哥,这汤不怎么管用,我浑身没力气。” 第3章 一锅疙瘩汤 “哇!大嫂,你做的这地龙汤好好喝,我还想喝!”小壮欢快的声音再次响起。 “别想了,这点猪油,还是刚才去刘老太太家借的呢!”大壮的声音响起,“记住,别跟爹爹说,刚才我去跟刘老太借东西了,爹爹不许的。” “那你拿什么还?”儿媳赵菁菁的声音里充满了忧虑。 她心眼小,受不了欠人家东西。 大壮呵呵笑道:“弟弟们小,没有点油腥可不成,这一小碗猪油,回头我编几个筐给刘老太太就好。” 赵菁菁道:“你可真能!爹爹跟刘老太一向是不对付的,万一让爹爹知道,你就惨了。” 大壮道:“老太太嘴巴严实得紧呢,就算是知道了,也是罚我,又不是罚你们!” 叶琛扭头看了一眼旁边儿战战兢兢的叶三壮,好奇道:“平时你们就是这么对付我的吗?” 三壮吓得魂儿都要飞出去了,“爹,我们不敢骗您,实在是太饿了,浑身没力气,大哥才去借的。” 叶琛回想了一下,大脑之中关于刘老太太的记忆,那是一个比较凶悍的老太太啊。 至于嘴巴严实吗?可能是大壮的认知有很大的问题。 “成了,成了,你怕什么,我能吃了你不成?”叶琛带着三壮往里面走。 里面继续传递着小壮得意的声音,“大嫂,一会儿给爹爹一大碗,让他也尝尝,让他知道,小壮长大啦,可以给他找好吃的啦。” 二壮也说道:“对,大哥,爹爹这次想不开,就是因为觉得咱们是累赘,你跟他说说,咱们都长大了,可以帮他了。” 被三壮搀扶着的叶琛,终于走到了门口。 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压抑。 叶琛扫视着小院,眼前这个大头娃娃是小壮。 今年应该是九岁,要不说叶老蔫是个不负责的父亲呢,他连孩子的具体生辰都记不清楚。 将自己从绳索上救下来的,就是自己的长子,叶大壮。 今年已经十八岁了,去岁自己把文房四宝和一些藏书卖了,给他娶的媳妇,这俩人是家里的顶梁柱。 用现代化说,这个家没有他俩,早就散了。 中不溜的应该是二壮,今年十五岁,性格随他母亲,活泼灵动,脑子非常好使。 至于自己身边儿的,则是老三,性格多少随叶老蔫一些,沉默寡言,而且性子非常倔强。 当然,沉闷的氛围之中,往往会有活泼可爱的存在,比如说小壮。 小家伙一边儿偷偷打量着叶琛,一边儿悄无声息地舔食着碗上的油腥 叶琛皱了皱眉,小壮的舌头都打弯了,但看见叶琛也是吓得不敢动。 叶琛赶紧朝他一笑,小家伙这才继续开心地舔起来。 这些孩子,如果在现代,都是还处于校园里过无忧无虑生活的年龄呢。 可在这个时代,连不满十岁的儿子,都开始想办法解决家里的生计了。 “爹,吃点,这是小壮的功劳,他们兄弟四个是懂事的,家里的日子肯定越过越好的。”儿媳见老爹面上不开晴,便主动劝道。 叶琛没说话,反而转身往屋里走去。 哥几个担心老爹又想不开,赶忙往屋里追。 叶琛示意一眼儿媳,关上门,便开始从腰间解下粮食。 “这是” 叶小壮瞪大眼睛,张嘴就喊,却被叶二壮眼疾手快捂住了嘴。 这两年各村日子越过越差,听说都要饿死人了。 就没听说过谁家有白面的。 这个时候,要是传出去,自家有白面,想想就恐怖。 就算是丰收年间,大家也舍不得吃白面,而是把粮食换成杂粮,再配上树皮、草根将就着活着。 所以说,当大家看到白面的时候,不仅所有人眼睛瞪得大大的,便是嘴里也止不住地分泌唾液。 此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 乡村里有虫鸣,有鸟叫,有少年在捉迷藏,还有家中长辈的一声声呐喊,“牙子,牙子,回家啦。” 晚风透过门窗和缓地吹拂着叶家草房里的每一个人。 叶大壮看着摆在自己眼前,雪白雪白的面粉,语噎道:“若是娘亲在” 大壮的话,勾起了大家内心的回忆,在场的几人都眼红了。 叶老蔫家里是过过一阵子好日子的,白面这东西,并不是没吃过。 只是这份美好的记忆,对于他们来说,真的好遥远。 叶小壮年纪虽然还小,但是娘亲却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记忆,一下子忍不住抽泣起来。 叶琛也没有想到,只是一份白面,就能让孩子们勾起他们对母亲的回忆。 “小壮不哭。”叶琛叹了口气,将孩子抱在怀里,“你们的娘会回来的,她还写信给我,让我好好照顾你们呢。” 他笑着说道,表情很认真。 几个孩子齐刷刷抬头,看向叶琛,一脸的震惊。 他们听外界说,娘亲已经死了,结果今日在父亲嘴里,又是另外一个答案。 “爹,真的吗?”叶大壮哽咽着说道。 “比真金还真,若不是收到了你娘的信,我如何鼓起勇气去城里打工,又如何给你们想办法带回白面?”叶琛眼里含着泪,对几个孩子说道:“以后都给我养得壮壮的,别让你们娘亲笑话我没能耐。” 叶琛巡视着周围,看着默默地坐在一旁的儿媳,温声说道:“菁菁,你再辛苦辛苦,拿这些面粉去做些疙瘩汤,大家都饿了很久,先简单地充饥。” 赵菁菁听了叶琛的话,有些紧张的抓了抓自己的衣袖,“爹,我第一次见白面。” 叶琛反应了过来。 赵家很穷,平常也是吃了上顿没下顿,逢年过年能吃窝窝头就不错了,如何吃过白面。 而叶家也落魄很久了,她没碰过白面很正常。 在他们本应该胡吃海塞长身体的年纪,却将一顿蚯蚓汤视作难得的美味。 看着他们一个个瘦脱了相的模样,叶琛觉得叶老蔫这个父亲做得很失职。 也难怪叶老蔫会因为两个窝窝头就气不过,想要上吊自杀。 在他看来,那两个窝窝头,已经是难得可贵的改善伙食的佳品了。 既然老天爷因缘际会,让自己来到这个时代,代替了叶老蔫,那么他就有义务替他照顾着几个可怜的孩子。 不过自己没有必要忽然之间,有那么大的变化。 所以他刻意拿出了一家之主的威严,“怎么连一个疙瘩汤都不会做?” 见叶老蔫忽然恢复了往日的模样,赵菁菁吓得都浑身一凛。 叶琛板着脸说道:“拿些面放在碗里,加入水少许,用筷子搅拌成糊状。” “热锅烧一点猪油,随便炒一点青菜,加水煮沸,加入面絮快速搅拌成疙瘩,最后放点盐、酱油。” 见叶老蔫一副威严的模样,赵菁菁脸色一暗,怯怯道,“爹,咱家没有盐,只有醋布,酱油也没有了。” 叶琛以手扶额,这家庭条件也太难了。 无奈只能摆摆手,示意赵菁菁自由发挥。 赵菁菁不敢多说,赶忙用碗取了小半碗白面。 大壮则把宝贝猪油也递给了赵菁菁,小心翼翼地用勺子舀了一丢丢。 叶琛皱着眉头,小半碗面,溜缝都不够。 但是他却不敢让大家吃太饱,以防止撑坏了。 他只好趁着众人不注意,悄无声息地兑换了两个柴鸡蛋,递给了叶二壮,“拿给你嫂子,让她一并放进去。” 叶二壮不敢犹豫,捧着鸡蛋,就往灶房去,口中还激动地说道:“大嫂,爹给的鸡蛋。” 赵菁菁吓得脸色发青。 这又是鸡蛋,又是白面的,如果换成杂米,配着草根、树皮,够一家人吃小半个月的,爹这是怎么了? 他们这种凡夫俗子怎么能吃这种好东西。 趁着别人不注意,对叶大壮说道:“大壮,我听说皇帝也不经常喝疙瘩汤的,咱爹这是怎么了?” 叶大壮咽了一口唾沫,“我觉得爹是受刺激了。爹向来最听娘的话了。” 赵菁菁心疼道:“那也不该这么浪费啊!” 叶二壮眯着眼睛说道:“大哥,大嫂,我记得小时候听娘说过,有个穷书生穷得吃不起饭,就全家吃了顿白面,里面掺了耗子药,咱爹是不是?” 叶大壮一巴掌拍在叶老二后脑勺上,“混账东西,说什么呢,爹怎么会害我们!” 叶二壮皱着眉头又道:“难道是吃饱了,喝足了,要带我们去跟土匪拼命?” 一旁偷听的叶老三,气鼓鼓道:“爹受委屈了,等吃饱,咱们就去打架!当年娘还传授给我过阿威十八式呢!” 叶小壮窝在叶琛怀里不肯起来,“爹,我一会儿能多喝点汤么?” 叶琛点点头,摸了摸孩子发枯的头发,没说话。 灶膛里的干柴,熊熊燃烧着。 猪油往铁锅里一烫,夹杂着铲子搅动的野菜,不一会儿屋里便散发出浓郁的香气。 不一会儿,疙瘩汤便做好了。 屋里热气腾腾的。 叶琛让赵菁菁将疙瘩汤盛了六大碗,上面漂浮着鸡蛋碎和葱花。 一家人整整齐齐地站在桌子边儿上,一动不敢动。 家里有规矩的,爹不上桌,大家只能看着。 叶琛皱了皱眉,想起自己小时候,在老家似乎也有类似的规矩。 便大大方方坐在主位,摆手道:“开吃。” 叶小壮赶忙溜到凳子上,端起碗,就往嘴里倒,结果汤太烫了,瞬间舌头烫出一个白泡。 小家伙闭着嘴巴,舍不得吐出来,他怕挨揍。 一直等到喉咙里的汤渐渐被喉咙适应,这才咽了下去。 小家伙的眼角瞬间热泪流淌,“好好喝,这一定是娘亲在身后的味道。” 另外几个也端着碗,开始咕嘟咕嘟地喝了起来。 叶琛看着孩子们吃得热火朝天,大儿媳还傻乎乎地坐在灶台那边儿,皱着眉头道:“愣着干什么,过来吃饭!” 赵菁菁被公公吓了一跳。 整个村子里,就没听说,谁家儿媳妇,可以上桌吃饭的。 在这个家里,公公是天,相公和几个小叔子是地,自己是空气。 平时,都是吃一些大家剩下的边角料,边角料也没有,她就饿着。 来叶家前,娘亲叮嘱过,千万别太没出息,让人家赶回来。 而且,这可是疙瘩汤啊,这是皇帝过节时候,都未必舍得吃的东西。 他一个妇道人家,有资格吃这个? 难道是公公担心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叶琛瞪了一眼叶大壮,叶大壮浑身一哆嗦,顺着叶琛的眼神,明白了父亲的意思。 赶忙去将媳妇拉到桌前。 见赵菁菁浑身不适的坐在桌前,叶琛才不管不顾地吃起来。 他是忍不住了。 别看儿媳妇没见过白面,但是这手艺真不错。 而且纯天然的饭菜,闻着就香。 疙瘩汤有一大锅呢,谁喝完了,就去锅里盛。 汤汤水水地管够。 一家子喝了个肚子溜圆,都是一脸享受的表情。 叶琛也是喝的脑子晕晕沉沉的,有了饱困的感觉,这才放下筷子。 他这筷子一放下,全家立刻也都停了。 叶琛皱着眉头说道:“菁菁,你怎么只喝汤,不放面疙瘩?” 赵菁菁小心翼翼地道:“爹,我刚才喝了不少地龙汤,不怎么饿了。” 叶琛心疼地看着她,多少有些觉得,这古代的小闺女,多少都有些自虐情节。 眼珠一转,叶琛道:“饿坏了肚子里的孩子,我拿你是问!” 赵菁菁立马吓得不行,“爹,我吃,我吃!” 肚子里的孩子,是她的命,她可不敢耽搁了分毫。 叶琛吃饱了,喝足了,懒洋洋的坐在凳子上,感觉总算是恢复了半条命。 吃饱喝足,家里的孩子们都觉得浑身是劲,叶三壮开口道:“爹,咱们是不是该出门了?” 叶琛皱着眉头,“出门做什么?” “智取黑风寨!”叶二壮眯着眼睛,一脸回忆道:“老爹爹大摆疙瘩兵,叶二壮智取黑风寨!” “没错!”叶大壮也站起身来,“爹是读书人,怎么能受这鸟气!跟他们干了!” 叶三壮也说道:“爹,您别怕,您站后面,我们哥三个,一个能打十个!” 叶琛倒是想去会一会这个没有下限的黑风寨,可肯定不是当下。 他淡淡地说了句,“都老老实实的坐下。” 几个儿子互相瞅了瞅,很明显,爹根本就没想过跟土匪拼命。 想想也是,爹虽然是读书人,好面子,但平日里老实巴交的,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胆子? 等这些白面吃完了,估计大家还要过回原来的苦日子的。甚至一旦风声走漏,这白面都保不住! 叶二壮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看了看白面,拉了拉老三的袖子,哥俩眼神交汇,无声胜有声。 第4章 老蔫的爹娘 乡间的夜晚,总是充斥着各种虫鸣声,让住惯了大城市的人难以习惯。 甚至床铺下面的稻草一翻身,还能搁到屁股。 这真的是没谁了。 叶琛很是疲惫。 连动都不想动。 这个时候,最忙碌的便是长子大壮和儿媳赵菁菁了。 老大在编筐,叶琛瞄了两眼,手艺很不错,估计弄到城里,可以卖俩钱。 赵菁菁则忙着刷锅洗碗,他也偷瞄了两眼,儿媳妇将锅上沾着的一小块糊了的面疙瘩用铲子刮下来。 叶琛正心疼的以为儿媳妇要吃掉,想去制止。 结果他发现,儿媳妇一招手,将小壮叫到跟前。 把面疙瘩塞进了小壮的嘴里,小壮兴奋得眼睛溜圆,刚想说点啥,却被大嫂给捂住了嘴巴。 小壮的两条手臂跟风车一样地摇摇晃晃,半晌才一脸不解地看着她大嫂。 结果是叶琛看得更心疼了。 赵菁菁示意小壮别说话,然后又拉着小壮跑到院子里。 点了一堆炭火,赵菁菁手里拿着个铁铲,似乎在等待什么。 叶琛一脸疑惑,不一会儿就有一种指甲盖大小的虫子飞了过来。 赵菁菁立刻用铁铲扣住,然后吩咐小壮拿手去铲子底下掏。 小壮手里端着碗,抓住就赶紧捏死,然后一大一小俩人,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抓了一小碗。 叶琛皱着眉头,不知道儿媳和小壮在干什么,便艰难起身过去瞅瞅,结果发现儿媳妇和小壮似乎抓了一碗绿色的屎壳郎。 他努力回忆着玩意是什么的时候,孩子们已经拿炭火烤着吃了。 而且一个个嘎嘣嘎嘣的,吃得叶琛的脑神经都疼。 浑身起了一层厚厚的鸡皮疙瘩。 正在干活的大壮也分了几个,拿着烤糊了的虫子,走过来,叶琛想到这玩意可能玩粪球,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大壮嘿嘿笑道,“爹,这瞎撞子可是好东西,我小时候您读书,总是有这种虫子往油灯上撞,娘亲就抓来拿油炸着吃,可香了,还有一种也能吃,但是臭乎乎的,娘说叫臭大姐。” 叶琛大致知道是啥了,这玩意莫不是自己之前吃过的下酒菜金龟子? 但是得拿油炸? 得了,啥家庭,还油炸。 他们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叶琛又慢吞吞的回到床边儿, 孩子们加了一餐,兴致更高了,二壮开始给两个弟弟讲牛郎和白娘子的故事,听得叶琛直皱眉,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还有自己的娘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之前的叶老蔫一直沉浸在书本中的世界,对于娘子的认知,竟然还不如孩子们多。 还有白娘子真的会请求牛郎成全他,跟一头牛精在一起吗? 他刚要问问叶二壮,这故事是不是他记混了? 叶琛就听外面传来一阵暴躁的声音。 “叶琛!枉费老子花钱供你读书,拿不到功名也就算了,还动不动就寻死,你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去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都不知道吗?” “因为两个窝窝头,就上吊自杀,你死了倒是解脱了,家里的孩子怎么班?你个混账东西!” “好了,你少数两句。”又一个老妇人的声音传来。 “你别拦我!今日不打死这个废物,我叶五四难解心头之气。” 叶琛推门望去。 门外是自己的老爹叶五四和自己的母亲叶老太太。 老爹因为自己科举屡屡不地,以及儿媳的事情,和叶琛闹得非常不愉快,分家之后,几乎没有来往。 倒是老娘偷偷来看过自己几次,还顺道送过几次粮食,不过都被倔强的叶老蔫给拒绝了。 他倒是有些庆幸,分家分出来单过了。 不然当惯了大爷的叶琛,让他在封建家庭里小心翼翼的侍奉人,他还不得疯了。 三十多岁的人了,还被当爹的站在门口训斥。 叶琛的脸上也很挂火。 他是那种站着被人骂的人吗? 叶琛起身往外走,准备跟老两口掰扯掰扯。 老爷子见到叶琛大步流星往外走,愣了愣。 从来都是叶琛被他训斥的不敢出门,今天是咋了? 他莫非真的敢顶撞自己? 倒是老太太心思灵活,怕这爷俩三言两语,起了冲突。 拽了拽叶五四的袖子,示意他闭嘴。 老头很明显是发了大脾气。 指着叶琛骂道,“狗东西,既然读书读不出来,便不要读了,北海县的不良帅手底下缺读书人,我给你谋了个差事,你去做个书办,一个月三百文,将就着点,够你一家吃喝了。” 叶琛刚要开口,老爷子又凶巴巴道,“别跟老子说什么,老新老李的,我就问你去不去!” 叶琛刚要张嘴,老太太又不乐意了,皱眉道,“即便是不读书了,也不能去做不良人,那都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狠角,我儿一读书人哪能受那种气。” 说着又看了眼正在忙碌的赵菁菁,笑道,“孙媳妇,你爹今天受惊不小,就别让他出来了,你过来。” 赵菁菁老实巴交地放下手里的活,赶忙一路小跑而来。 “你就宠他。四个儿子都养不活!他都三十多了,你还能养他几年!”老头一甩袖子,大步流星而去。 “老娘的种!老娘乐意!叶五四,有本事你别走那么快,看老娘扎不扎你!”老太太递过一袋子杂米,嘱咐道,“孙媳妇,你爹心疼你们啊,不然咋会去城里干苦力,这杂米你收着,多劝劝你爹,让他万事想开点,听见没。” “祖母,孙媳妇明白。”赵菁菁看着眼前的米,心里总算是出了一口气。 “嗯,”老太太又看了眼叶琛,说道,“儿啊,你先歇着,过两天娘再来看你。” 说着就捡起一块砖头,朝着叶五四追了过去,那矫健的步伐,看得叶琛眼珠子都直了。 “爹”赵菁菁战战兢兢的喊了一声,将袋子放在叶琛面前。 自己这公公,素来是对外老实巴交,对内却异常严苛,平日里不经他允许,若是收了老太太那边儿的东西,定然是要大发脾气的。 搞不好,他跟大壮要在房间里跪一宿的。 别看老太太当着叶琛的面,表现的挺坚强,走了没多远,就把砖头扔一边儿,一把年纪的老太太,直接蹲在路边儿抹眼泪。 一颗大树上,叶五四猛然间跳了下来,小心翼翼的靠近,见老太太没反应,上前一把抱住了。 眼泪也跟着啪嗒啪嗒往下掉。 老太太哭着说,“当年听我的多好,留下来做赘婿,儿女们也不用跟着你吃苦。” 叶五四把手在衣裳里面擦了擦,用手将浑浊的泪滴擦干净,委屈巴巴道,“这能怪我么!老二、老三咋不跟他似的。” “你说这屁话!当年老蔫要不是为了救你跟我,他能脑子受伤,变笨么?要不是因为你我,估摸着状元都考上了。老蔫脑子不变笨,儿媳妇能被天竺大和尚忽悠着出远门吗?到现在连个信都没有,起码有个尸首啊!” “这一切的祸根都是你!” “你说你活着干啥!”老太太越说越气,叶五四连忙摆手,心道自己这老婆子太不讲道理了,明明是两个人的锅,为啥让我自己背,嘴上却说道,“不至于,不至于,当年未必是因为咱俩啊,咱那儿媳妇太好了,咱们家这庙浅,养不住啊,就可惜了老蔫了。” “行了,行了,别哭了,先回,我再托托人,看看能给他寻个什么营生,这么一大家子,坐吃山空怎么成啊。” 老太太想了想说道,“找营生可以,一定要少干多挣,或者不干也给钱的那种才成。” 叶五四顿时头大了,因为他想了半天,就找到了一个这种活。 那就是庙里的菩萨。 关键是,在大周菩萨不显灵,也容易被人砸了。 老头老太太愁眉苦脸的回去了。 叶琛这边儿,本来不想要老太太的补贴的,可他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拒绝。 而且他平白无故地变出来粮食养家糊口,也容易被怀疑。 叶琛拿起袋子看了看,竟然是一袋子杂米,“时间不早了,早点歇着。” 赵菁菁连忙去铺床,说道:“爹,您先喝点热水,我收拾收拾床。” 收拾收拾床? 叶琛的嘴角直抽抽! 叶琛不得不怀疑,这要是穿越到了王侯将相家里,那得多舒坦。 这会儿,叶老二又开始他娘小时候给他讲的故事了。 这一回,给两个弟弟讲孙悟空大战元始天尊,就连叶琛都听得津津有味。 其中有几句是这么说的。 只见孙悟空脚踏七彩祥云,手持金箍棒,说道:“哪怕背负五指山,需一手拖花果山,我齐天大圣依然无敌于世间。” “大圣不可辱!” “白骨精救我!” 时间很快,一家人终于要睡觉了。 叶琛又惊呆了。 三间茅草屋,两间卧室,大壮和儿媳住一间,三个臭小子竟然跟自己睡一屋。 父子四人要住一张床。 最恐怖的是,叶琛还在琢磨,这大圣不可辱和白骨精救我,是哪部小说的剧情的时候,屋子里的娃儿们,已经开始磨牙、放屁、打呼噜了。 叶琛欲哭无泪。 上一世,咱不是没跟那么多人睡过一个屋。 但除了自己,都是异性啊! 赶紧搞钱,当官啥的咱不要奢求,起码要一个大宅子,然后有属于自己的家主专属房间! 这一夜,他翻来覆去睡不着。 时而琢磨,他为何穿越到了这个世界。 时而琢磨,他这前身的夫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 一直到旭日初升,天空逐渐放亮。 大周的子民都是很辛劳的,即便是年年干旱,但是依然没有让他们变得懒惰。 他们趁着太阳还不算毒的时候,去井里挑水浇地、除草。 叶琛一宿没睡好,更要命的是,褥子下面铺的都是茅草,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还有虫子在身上爬。 还好这是夏季,要等到冬天,那才是真的要命。 现在根本就没有棉花这个概念,古人一直是当棉花为观赏性花朵,一直到了封建王朝后期,才作为农作物大规模推广的。 叶琛觉得自己的日子真的是任重而道远。 不仅仅要填饱一家人的肚子,还要在寒冬抵达之前,搞一些御寒的被褥和衣物。 他起身伸了个懒腰。 几个孩子都已经起床了,老大天还没亮,就提着水桶和锄头出门了。 儿媳也拿着扫把收拾院落,清除杂草,拿着水瓢给菜园子浇水。 老二、老三神神秘秘地跑出去,不知道干什么了。 虽然生活困苦,但是这一家子孩子都是懂事。 真不知道,原主如何舍得他们选择自杀。 “别折腾了!” 叶琛说了一句,将昨日的老太太送来的米拿了出来,一看就是便宜的不能再便宜的杂米,干瘪干瘪的,但不得不说,是老人的一番心意。 穷的时候,吃这个也是享受。但是如今有自己,有物资回收空间和商城,何必受这委屈。 叶琛用手轻轻一按,虽然无白光闪烁,但是袋子里的杂米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正儿八经的五常大米。 昨天剩下的铜钱也被他一扫而空。 大清早做面食,肯定不如煮粥便利,也不如煮粥抗饿,疙瘩汤虽然好喝,但是对于叶琛和家里的半大小子来说,也就是两泡尿的事情。 叶琛拎着大米走了出去,“先把米煮了,吃完饭再干活。” 赵菁菁认识叶琛手中的米袋,那是老太太昨晚留下的,只是让她无比震惊的是,米袋里装的竟然是白晶晶光滑如玉的大米。 到底是土匪抢了公公,还是公公家抢了土匪啊! “老太太的一番心意,别浪费了。”叶琛淡淡的说道。 改善伙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先从最基础的做起,尤其是这一家子饿得太久了,胃口需要慢慢调理才是。 赵菁菁看着袋子里的宝贝似的大米,整个人都有些呆呆傻傻的,昨晚吃白面,她就感觉跟皇帝一般了,今日竟然又吃珍珠一样的大米。 现如今她觉得,皇帝都未必敢跟公公一样造! 她没多问什么,拎着米袋就去灶房煮粥。 不一会儿,大米的香味就散发出来,一群外出干活的娃儿们,挤在灶台外面,垫着脚往里看。 叶二壮眼角里似乎还有泪水,但是嘴上却有笑容。 老三也似乎刚刚哭过,但此时也跳着脚,看着厨房。 心里琢磨着,爹是不是干了啥伤天害理的事情了? 这么大手大脚,家里还能支撑几天? 算了,老娘说得好,该吃吃,该喝喝,有事别往心里搁,能玩玩,能乐乐,舒服一刻是一刻。 反正就算是饿死,也是一家人整整齐齐的! 第5章 寻宝 叶琛自然不会跟他们一样没出息。 嗓子里哼着小曲儿,慢悠悠地朝着茅厕走去。 有些个人生理问题,是要清晨解决一下的。 这真的是个极其恐怖的地方,勒紧裤腰带成了他的日常,导致他想解开腰带的时候,花了不小的力气。 脑海中,一道闪电划过,整个人轻松了不少。 这才很不熟练地蹲在茅坑旁,用双手堵住鼻孔,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小时候的儿歌,脚踏黄河两岸,手拿机枪炮弹,前面激光扫射,后面炮火连天。 嗯? 颇具童趣意味的叶琛,忽然皱了皱眉,嗯? 机枪炮弹呢? 目光逡巡了半天,终于在不起眼的角落,发现了一排表面凹凸不平的土坷垃(土块)。 苍天啊! 咬牙,闭眼,拿起了土坷垃。 嘶! 多么痛的领悟。 苍天啊,原汁原味地与大自然接触。 回到院子,赵菁菁有些拘谨地站在桌边儿,见他沉着脸走回来。 赵菁菁心里一沉,赶忙怯怯地说道:“爹,粥做好了,趁热喝。” 叶琛还沉浸在被土坷垃打击的世界之中,抬头看见儿媳怯懦的模样,开始头疼。 心道:“儿媳啊,儿媳,哪有刚屙完,就投喂的。” “爹,快吃饭!”叶小壮围着桌子打转,鼻涕和口水混合在了一起。 叶琛伸手想给孩子擦了擦,旋即想起了刚才土坷垃一不小心碎裂的场景。 算了,谁家孩子还不是一把屎,一把尿喂大的。 给孩子擦了擦,叶小状还一脸享受,然后又带着洗漱了一下。 锅里热腾腾的粥已经出锅。 一家人又是吃饱喝足,满足地坐在胡床上,互相说笑着。 天空是湛蓝的,草地是碧绿的草地。 前者属于童年,长大后几乎看不见。 厚着属于成年,身边儿几乎天天能见。 虽然只是短暂的相处,但是叶琛的变化,大家其实是看在心里的。一个人不可能完全覆盖另外一个人,哪怕叶琛极力去掩饰。 但是孩子们觉得,老爹是什么原因,开始良心发现了。 自然而然的那种疏远的感觉,在逐渐地消失。 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孩子们心思则没有那么复杂,琢磨着光喝还差点劲儿,如果再来上点肉就好了。 叶琛拍了拍双手,将酝酿的发言说了出来,“昨天的事情,是爹的不对,爹保证以后不会寻死觅活了。现在爹爹给大家安排任务,好不好?” 大壮见到爹爹变得开朗,其实是最开心的,毕竟他才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负担着整个家庭,压力真的很大。 他巴不得每天老爹发号施令,他只负责干活。 赵菁菁也眯缝着眼睛,吃饱了,人就会觉得幸福,干再多的活,也不会觉得累。 大壮立刻说道:“爹,您说,我去干啥?” 叶琛想起了昨天,自己在野地里的场景,地里一片荒芜,如果不解决水的问题,可能会有很大的麻烦。 但是自己刚来,还是不瞎指挥为好,毕竟大壮是家里的顶梁柱。 叶琛说道:“你自由活动,想干啥就干啥,你是家里的老大,爹给你的任务是自由发挥。” “只要是对家里有好处的事情,你就可以做!” 大壮憨憨地笑了笑说道:“那爹,我去庄稼地看看。” 二壮赶忙跑过来,抱着叶琛的胳膊说道:“爹,我呢,我呢,我也自由发挥吗?” 叶琛笑吟吟地看着老二,这小家伙非常活跃,是自己喜欢的性格,叶琛笑道:“你呢,也是大孩子了,得成长起来,这样,昨天祖母送来了粮食,你去祖母那里,看看有没有能帮忙的,晒晒粮食,扫扫院子都可以。” 三壮见大哥、二哥都有了活干,也很高兴,“爹,我呢,我呢?” 叶琛看了眼老三那大高个,笑着说道:“老三,你背着个筐,去官道上拾粪,我看官家的马车来来往往的,总是会落下车牛粪、马粪,这些都是宝贝。” 小壮见哥哥们都被委以重任,羡慕得不行,见老爹一直不安排自己,就焦急地说道:“爹,还有我呢,还有我呢?” 叶琛摸了摸小壮的脑袋瓜,大头儿子的模样非常有喜感,但是轮到自己的时候,却又让人很难受。 这明显就是饿的。 “你太小了,你跟着你大嫂在家里收拾屋子,我看着咱家的草棚子有些地方漏风,别万一哪天刮风,把你这臭小子刮跑了。” 听完叶琛的安排,赵菁菁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换做往常,她肯定是要下地的,谁曾想今日公公竟然分配了最轻松的活给自己,还给自己安排了一个小助手。 她赶忙道:“爹,收拾院子的活我自己就能干,收拾完我还能去地里帮大壮干活!” 赵菁菁心里很清楚,做人家儿媳,就得有做儿媳的觉悟。 虽然没有婆婆了,也不能公公挑了理去。 叶小壮也哭着闹着,非要跟着叶琛一起。 叶琛无奈,只能道:“好罢,小壮跟着我,菁菁你收拾家,不必下田了,在家准备好饭菜即可。” 赵菁菁还想说什么,但是看着公公不容置疑的神色。 只能老老实实地点头。 太阳冉冉升起,天气燥热难耐,其实叶琛纯属是给家里找点事情做,免得家里人散了心气。 叶琛看到许多庄稼汉在地头挥舞着锄头,即便是土地皲裂,也不敢有丝毫的停歇。 不远处的土地庙,上面摆满了贡品,不时有人过去给磕两个。 叶琛觉得眼下这情况,短时间内是不可能下雨的。 也不知道是小冰河期,还是厄尔尼诺,反正这归大自然管。 他们给土地公磕,还不如多想想办法。 叶小壮吃饱了,人有劲儿了,手里拿着一根荆条,口中喊着,“俺乃常山赵子龙,邢道荣受死!” 这都是啥跟啥? 邢道荣又是谁? 这里触及到了叶琛的知识盲点,一脸无奈地看着路边儿遭了殃的野草。 这要是吃上肉,估计十里之外都没有幸免于难的。 叶琛领着小壮,沿着清河向大山进发。 《发现废旧的铜戈!》 《叮!发现生锈的枪头!》 按照叶老蔫的记忆来看,这国家才太平了几十年,当初他爷爷辈,北方蛮族入侵,这清河村一代也是曾经是战场。 这几年好点了,早些年路边儿遇到白骨是常事。 晚上鬼火到处都是,一般的小闺女都不敢出门。 至于地下,也有不少废旧的武器,百姓耕田的时候,不时能挖出来一些。 谁家要是捡到了,肯定当宝贝带回去。 孩子们也偶尔会捡到些旧钱币什么的。 这些埋藏在地下的废旧金属,就是叶琛的宝物,叶琛拉着小壮下了干枯的河床,拿着小铲子一顿忙活,不一会儿就出现了。 小壮以为爹爹在挖鱼,也拿着小铲子在一边儿忙活。 叶琛趁着小壮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的卖掉。 《叮!发现残破的马蹄铁!》 《叮!发现生锈的铁胎弓!》 叶琛注意了一下脑海之中的虚拟场景,再次瞬间锁定了这些物品的位置。 他拿起小铲子,在芦苇从中扒拉了两下,又使劲挖了挖,在泥土里有一张锈迹斑斑的铁胎弓。 他拿起铁胎弓,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泥土,提示音再次响起。 《叮!废铁5文一斤,合计价值60文,是否提取售卖。》 《是!》 《叮!废铜12文一斤,合计60文,是否提取售卖!》 《是!》 叶琛瞬间感觉自己的腰间的钱袋子沉甸甸的。 虽然作为再生资源回收,卖不上价,但是对于叶琛来说,却真的已经心满意足了。 这村口的战场,不知道还有多少宝贝呢。 自己转上几天,估计大瓦房就不算遥远了。 爷俩慢吞吞地折腾着,不知道遭了村里乡亲们多少白眼。怕乡亲们发现真相,叶琛不敢呆太久,就带着小壮上山了。 “爹,您看我勇猛不?” 这个时候,叶小壮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一杆残破的护背旗,跑起来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叶琛喜欢孩子这活泼的模样,“小壮长大了,肯定能做大将军!” 叶小壮眼睛瞪得圆圆的,这好像是爹第一次认可自己。 当初都是说长大了,必须读书的。 “那小壮将军,你现在的任务是用你手中的长枪,击败那棵大树,不许偷懒,明白吗?”叶琛摸了摸他的脑袋,怕他四处乱跑,再让野狗叼去。 “遵命,父皇!”小家伙像模像样单膝跪地,然后对叶琛一抱拳。 然后对着身后虚空一招手,“兄弟们,跟我杀!” 一时间,便仿佛坐拥千军万马一样,杀向了不远处的老树。 顷刻间这棵叶琛叫不上名字的老树,便遭了殃,叶子散落了一地,颇有被打得丢兵弃甲的态势。 叶琛又转了转,又发现了一处宝藏,这次藏得比较深,是在地下将近一米多的地方,应该是当初战场上的某个物资囤积点,后来不知道被埋土里面了。 叶琛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挖出来。 《叮!发现一箱生锈的弓箭!》 这可是宝贝,一箱子弓箭,估计能卖不少钱。 《叮!合计废铁5文一斤,合计价值60文,是否提取售卖。》 嗨,合计着这弓箭只有头是铁啊,叶琛一脸忧伤,将锈迹斑斑的箭头从土里挖出来,然后擦干净,提取售卖。 《叮!发现了残破的青铜锁子甲!》 《叮!废铜12文一斤,合计300文,是否提取售卖!》 【是!】 哗啦啦。 叶琛忽然感觉自己的腰板硬了。 这转眼间的功夫,就有将近500文入账。 500文,足够他们一大家子人吃一个多月,甚至还能补贴老爷子那边儿。 “爹,我抓到一只兔子!”小壮的声音忽然传来,叶琛这才意识到,小壮已经半天没出声音了,赶忙朝着小壮的方向走去。 第6章 小壮竟然能抓兔子 “嗯?小壮抓到了兔子?”叶琛一愣,他没想到,自家这老幺,还是个福星。 刚才小家伙半天没出生,还以为他睡着了,想着赶紧过来,谁曾想这竟然还是个潜伏的优秀猎手。 叶琛忍不住苦笑。 起先叶琛是不想带小壮进山的,毕竟他是外来户,对山上的情况也不是特别的了解,靠的无非是叶老蔫残存的记忆而已。 但叶老蔫这个人,四肢不勤,五谷不分,整天呆在家里,他对于大山的记忆很稀少。 叶琛担心把孩子在大山里给弄丢了。 只是让叶琛如何也没有想到,小壮进了大山,像是进了后花园一样,反而给叶琛提供了不少便利。 山林茂密,深山处偶尔还能有野兽的吼叫声传来,整片山林弥漫着幽深的氛围。 叶琛很感慨,农家孩子早熟,换做做一般人家的孩子,怕是早就吓得鬼哭狼嚎了。 走了大概一分钟的时间,叶琛找到藏在草丛里,死死抱着兔子的小壮。 叶琛很是好奇,看着旁边儿被小壮摧残的不行的大树,对小壮说道:“小壮,是兔子撞在树上,让你捡到的吗?” 小壮嘿嘿笑道:“爹,怎么会有那么傻的兔子,小壮是用的这个。” 说着,小壮一手提着兔子,另外一只手在鞋子里拽出了几条绳索。 “这是我求大哥帮我做的兔套,没想到今天真的开张了”小壮不顾兔子的惊慌失措,不停地摇晃着。 叶琛看着小壮手里肥硕的兔子,起码得有个四五斤,估计今天回家可以饱餐一顿了。 叶琛靠过来,蹲在小壮身边儿,好奇道:“用那么一个绳索,就能抓住兔子吗?” 小壮得意洋洋的对叶琛说道:“当然了,爹,你看,这种脚印是兔子的,兔子是很笨很笨的家伙,他跑路的时候,走的都是直线,有的时候还会跳,我把兔套放在这里,高一点的位置。” “您看,这里,这里,我都放了兔套呢。”小壮认真的给叶琛科普道:“您看,这放兔套一定不能把周围的花花草草给破坏了,不然兔子就不过来了。” 叶琛惊讶极了,竟然还有这种技术? 他小的时候,因为生态环境遭到破坏,田野里基本上已经看不到兔子了。 没想到,搁在古代,小壮竟然能靠一条简单的绳索抓到兔子,真的让人大开眼界。 叶琛也没心思寻宝了,想着跟小壮一起抓兔子。 毕竟看着兔子钻进兔套,然后拼命地翻滚想逃脱,应该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 可惜老天爷一点面子都不给叶琛,小壮放了好几条绳索,结果就抓了刚才那一只兔子。 小壮有些不开心地低着头,抓着不停蹬腿的兔子,对他凶巴巴地说道:“叫你叫的援兵呢,怎么还不来,信不信一会儿将你大卸八块。” 灰兔似乎被小壮的凶相给吓坏了,连蹬腿都忘了,呆愣愣地看着小壮。 看着小家伙天真无邪的模样,叶琛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脑袋,“好了,小壮,你跟一个傻兔子计较什么,咱们回家。” “好的,爹。”小壮的声音,伶俐且清脆,晃着大脑袋,跪在地上将兔子五花大绑,然后放在叶琛后背的筐子里。 父子二人,手拉着手,朝着山下走去。 小壮的小脸像是开了花一样,“爹,我今天厉不厉害啊!” “我们家小壮当然厉害了。我们家小壮是世界上最棒的孩子呢。”叶琛低头看了眼小壮,小家伙刚才趴在草地,此时整个人脏兮兮的,叶琛忽然止住了身子。 “别动!”叶琛蹲下身子,拿着袖子,小心翼翼地给小壮擦拭脏兮兮的小脸。 小壮忽然之间呆住了,任凭叶琛一下一下温柔地擦拭着。 “爹爹,怎么忽然间变得那么温柔?”小壮恍惚间觉得,以前严肃古板的老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温柔和蔼的好爹爹。 他以前最羡慕那些有母亲的孩子,因为他们家的爹爹虽然凶巴巴的,但是娘亲总是很温柔的。 现在他也很幸福了。 因为老爹有的时候凶巴巴,有的时候又很温柔。 一个顶两个。 只是不知道娘亲什么时候回来。 有娘亲帮着爹爹,爹爹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叶琛不知道,这么小的孩子,已经有相当复杂的心思了。 他没有带过孩子,只是凭借着本能,觉得不能让孩子受委屈。 “走了,回家让你嫂嫂做红烧兔肉给你吃。” “哎,要是多抓一只兔子就好了,阿爷,阿奶也很久没吃肉了。” 叶琛笑道:“这只兔子很肥呢,到时候做好了,你去给阿奶送一碗就好了呀。” “终究不是一整只,爹,祖母那边儿一大家子人呢,一人一口,祖母都吃不饱。”小壮心疼地说道。 看来,老太太平日里没少疼这个小家伙。 希望这只兔子能多出点肉,叶琛探出手,摸了摸筐子里的兔子。 《叮,发现野生兔子皮,价值20文一张,请问是否加工后提取。》 叶琛一愣,这还有意外之喜呢。正好这兔子没有多少肉,不如直接扒了皮,换成现代社会的兔子肉,反正有小壮作证,没有人会怀疑。 “爹,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赵菁菁虽然一个人在家,却不肯闲着,头上包着布皮儿,正蹲在菜园子里,认真地清理杂草。 见叶琛带着浑身都是血印子的叶小壮回来,赶忙要帮忙清洗伤口。 叶琛笑着摆摆手道:“伤口我都清理过了,这是小家伙的战利品,今天咱们能吃上肉,都是他的功劳呢。” 说着叶琛便将他加工后的兔子肉递了过去。 赵菁菁拿着叶琛递过来的兔肉,在手里掂了掂,心中满是疑虑,“小壮抓的这哪里是兔子,这分明是一头小猪呀!山里的野兔可没那么肥。” 估计又是爹爹神奇的手段,她昨晚听大壮说了,婆婆是个厉害的人,总是能想办法搞到肉食和钱。 估计爹的这些宝贝,都是娘亲写信告诉爹怎么弄的。 爹怕被人怀疑,这才假说是小壮抓的,小壮一个娃娃,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 赵菁菁觉得自己看破了一切。 心中不由得有了几分自豪感。 自己家婆婆是个有本事的,公公也能让家里吃上白面和肉。 虽然她是妇道人家,不一定能吃到肉,但是公公外冷心热,估计能给自己一口汤和。 能喝点肉汤,她就很满足了呢。 于是乎,提着兔肉的赵菁菁,感觉自己的步伐都轻盈了几分。 第7章 越过越好的小日子 叶琛正在休息。 远远地听到外面传来了三壮兴奋的声音,“爹!发财了!发财了!” 声音显得很是疲惫,但那股子兴奋劲儿却是不言而喻的。 叶琛迎了出去,就见满头大汗的三壮,推着一辆羊角车,疲惫地扶着大门的柱子。 羊角车上放着两个黑漆漆的便桶,散发着浓烈的恶臭。 叶琛随手帮他擦拭着额头的汗渍,“怎么回事儿?” 三壮憨憨地笑道:“俺遇到一群好心的兵爷,他们正愁兵营里的旱厕没人清理,俺不嫌脏,就交给俺了,不仅把羊角车借给俺,还给了三文钱的辛苦费。” 说着将铜钱交给叶琛手心里,得意道:“爹,俺也能挣钱了。 说着,三壮想起什么,从心窝里掏出了半个锅盔,用厚厚的里衣包着,小心翼翼地摊开,“爹,你吃,香着哩。” 叶琛上辈子,什么澳洲龙虾,神户牛肉不知道吃了多少。 但此时,眼前那脏兮兮的三壮手里,用破旧的里衣包裹的半个锅盔,竟然仿佛在发光。 叶琛不知道,自己竟然这般没有出息,眼眶红了。 他一把将三壮抱在怀里,“好孩子,辛苦你了。” “爹,你怎么哭了。”三壮着急看着叶琛眼眶里的泪珠,急得小脸都拧在了一起,“是不是小壮又气你了,我替你揍他。” 小壮正捂着鼻子,偷偷掀开便桶的盖子,想要探寻一下是不是有什么宝物。 听三哥这么一说,顿时气得掐着腰说道:“三哥,冤枉人,今天小壮也立功了呢,小壮抓了一只兔子,肥得很呢。” 叶琛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一个大男人,泪腺怎么忽然变得那么发达。 自己的前身明明各种虐待孩子,孩子们却一心一意地待他。 凭什么啊? 将锅盔接到手里,另外一只手摸着三壮的脑袋,笑着说道:“是三壮长大了,爹为你开心,激动得不行。” “不过,爹得提醒你一嘴,最近这几年连年干旱,草原的日子也不好过,北境突厥与大周摩擦不断,保不齐哪天,这群青州大兵就要上战场了,你别让人家给拐跑了。” “爹,好男儿,不就该志在四方,纵横疆场吗?”小家伙估计没少听那群大头兵吹牛逼,一副憨傻的模样。 叶琛一巴掌拍在脑袋上,“混账!你这小胳膊小腿的上了战场上有几个脑袋够人家砍,真的到了要上战场的地步,那也是爹先去。” 说着叶琛转头看了一眼扛着锄头,见叶琛训斥三壮连大气都不敢出的大壮,说道:“老大,以后下地带着三壮,他再敢往军营跑,给老子往死里揍!” 这个时候,老二也回来了,见三壮明明立了功,反而被爹训斥,眼珠子都红了,在一旁拉着三壮,小声安慰起来。 毕竟还是孩子,心里的愁苦,不消一会儿就被锅灶的肉味给吸引了。 兄弟四人再次恢复了整整齐齐看大嫂做饭,小壮不时喊两句,“大嫂,好了没!” 赵菁菁总是能笑着说道:“快了,快了。” 一家人沉浸在即将吃上肉的喜悦氛围之中。 叶琛则懒洋洋地靠在门柱上,抬头望着天空的云。 脑海乱糟糟地思索着天下的局势。 大周乃是女帝持国,这在封建社会总归有些匪夷所思,别说国内动荡不堪,四夷不服者亦是甚多。 如今这连年干旱,草原上的牧草肯定也不咋的,用不了多久,就会有大规模的战事爆发,幽州残破不堪,怕是根本支撑不住。到时候保不齐,青州就会成为战场。 自己家里已经这般穷了,若是青州再变成战场,自己这小家庭又该何去何从呢?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自己总归要早做打算。 叶琛正胡思乱想,赵菁菁端着碗兔子肉走了过来,懦懦说道:“爹,祖父祖母那边儿也许久未开荤了,是不是送一些过去。” “小壮!”叶琛被拉回神来,他是知恩图报的人,昨天老太太还送了粮食过来,今日他吃肉了,怎么能忘。 对着锅灶猛烈吸着鼻子的小壮赶忙冲了过来,“爹!小壮才不跟三哥一样不乖呢,您下命令。” 叶琛用今日兑换的手帕,擦了擦小家伙的口水,又沾了些清水,擦了擦他的花脸,这家里没个女人,孩子就脏兮兮的,真的要命。 “端着这碗兔子肉,给祖父、祖母那边儿送去。”叶琛先挑了一块最肥的,塞进小家伙嘴里,又用手指虚空点了点。 兔子肉入口,那美味油腻的感觉,直击味蕾,小壮感觉自己都要飘了起来。 眼珠子不断地往碗里瞟去,感觉自己的魂儿都要勾走了。 耳边父亲的话,却让他的心思立刻老实了下来。 “爹已经数过了,回头肯定跟祖母对一遍肉块的数量,少一块肉唯你是问。” 小家伙立刻严肃抱拳道:“遵命!” 说着单手持碗,手里还拿着一根打狗棍,冲了过去。 嘴里大声喊道:“驾!驾!驾!” 这是爹爹让自己给祖父、祖母押运的粮草,可不能有任何疏忽。 叶家祖上也曾经阔气过,老宅算不上豪气,但是面积不小。 一共有五间房,房门口还种了几棵枣树,房子周围是密密麻麻的篱笆,篱笆院里种满了青菜。家里的老二和老三是勤快的汉子,只要有时间就挑水来,收拾菜园子。 叶小壮推开篱笆门,踹了一脚拱过来的大黄,大喝一声,“祖母!” 这大白天的,又是灾年,农家自然辛苦。 家里人都出去干活了,叶五四偶尔给人家打一些家具,整点散碎铜钱,大旺和大福在地里干活,家里就剩下叶老太太跟老三大福家的媳妇,此外还有老三家的闺女,春月和秋月。 老太太会过日子,早早预料到今年可能收成不咋的,到时候一家人要挨饿,提前准备了些山货,在晾晒。 “小壮,你咋来了?”春月正看着大黄在刨耗子洞,手里拿着根棍子。 要是今天大黄挖出来老鼠,他就准备一棍子给拍死,然后她就能带着妹妹吃肉了。 小壮说道:“我爹让我给祖母送兔子肉,祖母呢?” 一听到肉,孙氏的眼珠子瞪得溜圆,还有这好事儿,正觉得这两天肚子难受缺油呢。 这可真的奇了怪了,叶老蔫自从分出去单过,没少让老太太操心,隔三岔五的带着粮食去补贴。 今个儿,怎么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竟然主动送肉过来? 这是不是起了什么歹毒的心思。 比如过不下去了,想要重新并户?亦或是跟老宅借钱读书? 这天下怎么能有这等好事! 老三家看向叶小壮的眼神立刻警惕了起来。 老太太的脸色也瞬间垮了下来,“你爹是疯了吗?!打了兔子,不换成粮食,怎么自己吃了?咱们小老百姓吃肉不是浪费吗?你瞅瞅这么好的东西,吃进咱们肚子里去,不就是一堆粪吗?” 叶老太太嘴上骂着,手却没闲着,麻利地拿出一个小筐子,挑了好几把饱满的大枣装了进去。 老太太觉得很不够,又用手使劲按了按,将筐子装得冒尖。 老三家孙氏跟秋月眼巴巴的看着兔子肉,又看着老太太满满当当的装着枣子,就觉得心口疼。 凭什么啊,就因为他小啊,婆婆怎么能那么偏心,这么多枣子,她要是敢偷吃一颗,棍子都能抽上自己。 结果老蔫家,就用一碗破兔子肉给换走了那么多。 关键是兔子肉,自己一个妇道人家根本吃不到啊! 想到这里,老三家媳妇一肚子委屈,连带着都怨起了自己的男人,长得那么壮实,连个男娃都让自己怀不上,不然自己在这里地位总算是得有一些。 叶小壮见老太太给了一小筐子红枣,连忙在怀里摸索起来,终于摸出了一大把地枇杷递了过去,“阿奶,这也是小壮的一番心意。” 老太太认识这玩意,长在土里,甜丝丝的,吃起来可以撑饥。 “给奶奶这个做什么?” 叶小壮笑得无比的澄澈,“爹说男人要懂得知恩图报,奶奶给我家东西,要回礼的。这是小壮跟爹爹下地干活,从地里挖的,爹爹教的本事呢。” 这一次,不仅仅是孙氏在瞪眼,连老太太都懵了。 她下意识的以为自己糊涂了,脑子不好使了,出现幻觉了。 早些年叶琛这孩子读书读傻了,根本不知道孩子的教育,如今这小壮比之前干净了不少不说,还懂得做人的道理了。 这让老太太如何不吃惊。 小壮怀里抱着筐子,“阿奶,我先走了。” 叶小壮现在脑海里都是美味的兔子肉,却被老太太叫住了。 叶琛是个不会过日子的光棍汉,有肉也不知道卖掉,反而自己吃了,这一把的枇杷果,保不齐哪天还能他们撑饥。 她自然是不会收的。 叶小壮却倔了起来,“爹说的到底是天下最大的道理,我叶小壮是男子汉,不能收回去。” 老太太知道,叶琛的脾气,估计刚才那些话是他教的,孩子如果不留下点什么,估计回去要挨揍。 都什么条件了,还硬撑着,赶忙在院子里踅摸了片刻,摘了两根黄瓜,塞进叶小壮夹袋里,“行了,这是祖母单独赏你的。长辈赐,不可辞。赶紧回去。” 叶小壮看着眼前绿油油的黄瓜,眼珠子都直了。 以前家里的日子好的时候,他也吃过呢,脆脆的,甜甜的。 不过自从娘走了,就没有这待遇了。 叶小壮欢天喜地地抱着一大堆东西回去。 叶琛看着他怀里的一大堆东西,赶忙让老三接过来,“你祖母给的?” “阿奶说赏赐的。”叶小壮笑嘻嘻地从怀里掏出大黄瓜,“爹,胡瓜,这是祖母专门赏赐给我的。” 这时代,黄瓜并不多见,村里人也舍不得吃,都是熟了之后,挑到城里换贵人的铜板。 “爹,奶奶给的东西,小壮不能独吞,”小壮壮着胆子,“但是能不能给我一个大孩子份,我想娘亲了” 他真不是贪吃,我就记得,小时候年轻摘黄瓜给他吃。 “当然能!”叶琛点头,“咱们家孩子不分大小,都是爹的好儿子。” 第8章 二壮、三壮遇险 骄阳似火,热气升腾。 即便是躲在阴凉下,也难遮心中的烦闷之意。 好在一家人,完完整整地聚在一起,还有一大盆兔肉可以食用。 文化人,喜欢说,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 叶琛觉得那是屁话,你让他半个月不吃肉试试? 儿媳妇把兔肉端过来之后,叶琛感觉口里的水龙头都打开了。 叶琛挑眉听着二壮吹嘘着。 “当年我三岁半,半夜去外面撒尿,看到有七个彪形大汉偷咱家牛,我迈步上去怒喝一声,然后身上绽放出七彩霞光,还有阵阵雷鸣之声,偷牛贼都以为我是神。” 旁边儿立刻传来三壮的不屑之声,“哼,哪有什么了不起的,反正大家没见过。 我记得咱娘杀牛的时候,为了剥皮,我拿着一根竹管,就把牛皮吹上天了,要不是大哥拉着我的脚,你们都见不到我了。” “瞎说,那次是杀羊,你吹牛的那一次,是让牛踹飞了,我接住的你。”说着还掀开三壮的衣衫,露出被牛踹的疤痕。 一家人一阵哄笑,惹得三壮小脸一片通红。 赵菁菁笑着听着,手里麻利的做着凉拌黄瓜,凉拌婆婆丁,还有个裹了面粉的萝卜丸子。 小壮帮忙端来热腾腾的米饭,锅里还煮着疙瘩汤。 儿媳的手艺不是盖的,人家都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自己家这儿媳,即便是家里没有米,都能搞个地龙汤,炭烤金龟子啥的。 更不要说,如今材料稍微丰富了一些,竟然一口气整了个四菜一汤出来。 大壮看向媳妇的眼睛都打弯了。 叶琛本来还想讲几句家里的日子越过越好,大家一起努力,共赴美好的生活之类的屁话。 毕竟先前当老板的时候,每次吃饭时,总是要bb两句的。 只是话到了嘴边,叶琛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功成名就的大老板,而是这群孩子的老父亲了。 看着一群孩子,嘴里不断分泌着口水,眼珠子差点掉进肉盆里。 叶琛觉得这个时候,说啥都是屁话。 赵菁菁用手拽了拽叶大壮的衣角,小声说道:“大壮,这么奢侈真的好么?我怎么感觉跟做梦似的?” 可不跟做梦似的吗? 头两天,叶家还断粮呢。 自家公公为了两个窝窝头,差点想不开就上吊自杀了。 可这两天呢,又是白面,又是大米的,这都是自己想都没想过的日子。 粮食本就不多,敞开了吃米和面,万一哪天弄不来粮食,岂不是又回归了一家人,躺板板挨饿的日子? 叶大壮一脸的迷之信任,“爹这么安排,肯定有爹的道理,你老老实实的干活就好。爹很有可能有了娘的本事了。” “娘,到底有啥本事?”赵菁菁脑袋里全是疑惑,擦了擦落座。 叶琛一挥手。 “开动。” 顿时全家上下便是一通风卷残云,或许文雅一点的,只有一个赵菁菁了。 即便是文雅,也如同小兔子一样,疯狂地咀嚼着嘴里的食物。 别看嘴上跟大壮说着要省着过日子的话,但是嘴巴非常诚实。 尤其是小壮,一会儿夹起一大块油腻的兔子肉,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一会儿夹起一块翠绿翠绿的黄瓜,咯吱咯吱地嚼着。 小嘴跟转动的风火轮一样,一颗都不得停歇。 兔子肉上的油渍,都顺着筷子流到了小家伙的衣襟去了,小家伙也注意不到。 叶琛觉得,刚吃顿好的,孩子们自由点好,等到将来这些东西肯定是要管教的。 如今自己媳妇生死未卜,自己便只能又当爹又当妈。 当然,叶琛自己的形象也好不到哪里去。 尽管他已经尽量保持得文雅一点,但是喉咙似乎根本不受控制,总是大口大口地吞咽,好几次差点噎着。 一口气干掉了两大碗米饭,整个人再也不是那种因为饥饿软绵无力的样子了。 取而代之的则是那种吃饱饭,大脑晕晕沉沉,想要睡觉的感觉。 一群孩子围着自己放不开,叶琛吃得七八分饱,便放下碗筷。 叶家家教严,父亲放下筷子,按理来说,就要都停止吃饭了。 看着小家伙们恋恋不舍地看着饭桌,叶琛笑着摆手道:“今天爹给你们开个特例,不用管我,你们继续吃。” 一群小家伙的表情瞬间热烈了起来。 叶琛回到卧房,靠在墙上,用袖子扇着风,这天气太热了,吃了顿饭都浑身是汗。 脑子里想着关乎未来的事情,资源回收空间是个好东西,但是也要合理利用,总是莫名其妙的变出来东西,肯定不合适。 清河村这里有残破的武器、铠甲,就证明当初这里是战场。 再总结今日三壮说的话,朝廷已经召集府兵开始训练,这意味着战争其实已经不远了。 到时候当地很有可能不安全。 按理说,一家人迁到南方才是最安全的。 但是就他们家这经济条件,估计连当地都走不出,就能活生生的饿死。 而且,怎么说服老两口也是个问题。 总不能自己逃了,爹妈不要了? 所以,与其现在就逃走,还不如先挣下些家业,看看形势再说。 恍恍惚惚之间,叶琛睡了过去,正在梦里开着比基尼牌的豪车呢。 迷迷糊糊间,也不知道睡了多久。 叶琛听到外面有一阵脚步声传来,叶琛下意识地用被子盖住了身体。 “爹,出大事了。”赵菁菁急得满头大汗闯进来。 叶琛有些发懵的做起来。 “刚才儿媳在村口打水洗衣服的时候,听咱们村的刘玉柱说,看见老二和老三给军营送完羊角车,两个人偷偷摸摸去了黑风寨,结果被人家抓了,人家吵着要花银子去赎呢!” “这两小子莫不是疯了!”叶琛瞬间急了。 自己遇到黑风寨,都得遭瘟。 你们臭小子去了,就能解决问题了? 无缘无故地招惹他们做什么? 叶琛匆匆往外跑,到了门口喊道,“你去寻大壮,让他拿着家伙追赶我。” “哎!”赵菁菁连连点头。 叶琛急匆匆的赶路,脑门上都是汗渍,幸好这两天能吃饱,起码还有点力气。 不一会儿,大壮拿着扁担追上来了。 叶琛心急如焚,脑海里回想着老二和老三的事情。 二壮这小子有鬼心思,叛逆,老三一看就倔强,也不爱说话。 偏偏这哥俩整天在一起嘀嘀咕咕的,叶琛当时就觉得,这两人就没憋好屁。 估计今天大哥揭发了他吹牛皮的事情,将这小子激着了。 黑风寨,之前压根就不是山寨,是个靠山而建的山村。 只是前两年闹瘟疫,村子里的人死绝了,才被一伙山贼相中,落脚于此,平日里做些打家劫舍的勾当。 而且因为只有十几个贼,也不敢劫大户,只欺负寻常老百姓,朝廷的兵马也懒得管。 在原主的记忆里,镇上和黑风寨都不算远,经常11路赶过去,可是现在叶琛却觉得非常远,不光腿有些发酸,浑身毛孔还张开,导致浑身瘙痒。 穷人真他娘的太难了。 等他有钱了,一定要搞一辆极其奢靡的马车。 走到心脏都扑通扑通跳了,才看见不远处的黑风寨。 叶琛在大壮后面,趁他不注意,连喝了两罐牛子,让自己变得兴奋了不少。 黑风寨附近有一片林子。 叶琛就是在那边儿被劫道的,当时他还跟山贼厮打了一阵。 最后凭着意志,一路狂奔,逃到了温家村村口,大喊救命。 结果这群人明明认出来自己,却没有人上来搭救。 硬生生的看着自己被劫持不说,还指指点点,说嘲笑自己是废物! 想起这事儿,叶琛的眼里都能喷出火来。 温家的仗也是要算的。 这时,叶琛走到了黑风寨的寨门前。 二壮和三壮被人家用绳索绑着,一群山贼正在对着哥俩拳打脚踢。 “二壮!” “三壮!” 叶大壮见此,愤怒得不行,抡起了扁担,便想往上冲,却被叶琛一把拉住了。 小哥俩见到大哥,以为是来救自己的,结果一抬头,看到老爹黑着脸走了过来,顿时吓得魂儿都飞了。 完了,把爹爹牵连进来了。 爹爹一个书生,能干啥? 三壮急的涕泗横流,口中嚎道,“我真该死啊!” 二壮也哭着说道,“咱俩就不该来。” 可是当时他们实在是太气了。 他们还车的时候,听军营的士兵在讨论剿匪的事情。 两个小家伙刚一开始还听得有滋有味。 结果听了一半,才知道事情的起因,竟然是校尉知道了一个书生在当地被土匪劫道,所以才下定决心,清扫匪患。 但黑风寨不在清扫之内,因为只有十几个小毛贼,据说连两个窝窝头都抢。 估计也没啥值钱的东西,不至于兴师动众。 然后两个小家伙一打听才知道,原来父亲被劫道的地方,就是黑风寨,结果三壮愣头愣脑的要给老爹报仇,二壮拉都拉不住。 因为三壮说,“你不是能冒光吗?你不是能发雷么?” 二壮一琢磨,也是,我三岁半的时候就那么牛逼了。 关键时刻,潜力还激发不出来? 于是,哥俩稀里糊涂就被人家抓起来了。 “呦,还真来了。” 山贼的当家的,一脸嘲弄地看着叶琛,“可以啊,没想到你一个穷书生,倒是养出了两个有血性的娃子来,怎么,连窝窝头都吃不起的穷酸,还有钱来赎人?” 叶琛抱拳道:“两个孩子还小,不懂事,请当家的高抬贵手,放了他们。” 山贼当家的指着叶琛笑骂道:“放人可以,拿出五两银子来,再跪在地上,磕两个响头,跪在地上,叫两声爷爷,这孩子你就带走。” 第9章 残暴老爹 “爹,你快走!他们在骗你!” 三壮焦急地喊道。 “爹,男儿膝下有黄金,您要跪了,我们就死给您看。” 二壮同样喊。 这群山贼,连两个窝窝头都抢,哪里有什么人性可言。 大壮跟在叶琛身后,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如果不是爹爹按着他,他早就冲上去了。 叶琛缓缓向前,看着自己的孩子,手中拳头握得很紧。 走了没有两步,周围响起脚步声。 然后各种各样的声音响起,鞋底摩擦地面的声音,棍棒磕碰在地面上的声音。 黑压压一群喽啰兵,贪婪的看着叶琛父子。 “别怕,爹会保护你们。”叶琛看了眼二壮和三壮,轻声道。 “天上老家臣,地上清河人,别跟我耍心眼子!”当家的冷笑道。 叶琛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对山贼头目拱手道:“当家的,跪下叫爷爷没问题。 叫祖宗都行。 可是五两银子实在是太多了,能否通融一二?” 叶琛嘴上说着,心里已经开始检索能够用得到的工具。 他已经下定决心。 今日不闹个天翻地覆,好好教训一顿这群山贼。 是绝对不可能善罢甘休的。 连孩子都欺负,这群人简直就是疯子。 见叶琛竟然说连叫祖宗都可以,那山贼头目嘴角泛起了得意的笑容。 指着叶琛说道:“没钱你也可以试试啊。 跪在地上先叫两声爷爷。 没准我一心软,就把人放了呢。” “好!” 叶琛整理了一番衣冠,不带丝毫犹豫。 看样子就要磕头。 那山贼头目见到这叶琛这般没有底线。 直接加码道:“不行,爷爷改主意了, 你且上前来磕头。叫完爷爷,再舔爷爷的靴子。” 大壮脸色惨白,连忙道:“诸位当家的,杀人不过头点地。 我两个弟弟还小,就算犯下错事。 也不至于这个样子。” “哈哈哈,大哥看到没,那个傻大个还跟咱们讲道理呢,” 山贼旁边儿一个佝偻着腰的喽啰笑得前仰后合,得意至极道,“今日不让你们吃点亏,谁知道你们这群贱民哪天还生出什么乱子来。” “今天就得吓破你们的胆子,让你们以后知道知道,这里谁才是爷!” 此时此刻,三壮和二壮的表情全都是绝望之色。 今天爹要是上前跪了,还舔人家靴子,他们得难受死。 三壮呜呜地哭道:“爹,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冲动了。” 那佝偻的山贼,小声在当家的耳边说道:“大哥,他要是磕了头,真的放人么?” “不放人,还能如何? 这穷书生连两个窝窝头都拼命护着。 能挤出几分尿来?”大哥无奈道。 “既然挤不出尿来,何不让兄弟们练练手?扒皮,抽筋,点天灯,兄弟们还没试过呢。” “别想了,折冲府最近有动静,要是杀了人,估计咱们在这就待不下去了,一会儿好好揍一顿便是。” 此时叶琛离着当家的已经很近了,做出一副要磕头的模样。 犹豫了半晌说道:“当家的,我是左腿先着地磕头, 还是右腿先着地磕呢? 要不您给我示范一下。” “老子示范你大爷!” 那山贼头目冷笑道,“别跟老子耍小心思,要磕就磕,不磕就在这看着,老子剜了你家崽子的心肝!” “大哥,看着狗东西的模样,估摸着是心里不服气啊。 不揍一顿是不会心甘情愿地磕的。”一道嚣张的声音刚刚落下,人群之中走出一个魁梧的独眼大汉。 大壮一脸,瞬间吓得身子一哆嗦。 原因是这个大汉他认识,平日里去镇上卖筐,都得躲着走。 大汉唤作温猛,出自温家庄,是温家村出了名的无赖,谁要是招惹了他,准没有好果子吃。 没想到,他也加入了黑风寨。 温猛身穿短褐,浑身充斥着鼓起的肌肉。 胳膊看起来比叶琛的大腿都粗,因为经常打架的缘故,瞎了一只眼睛不说,脸颊右侧还有一道狭长的刀疤。 让人看一眼就望而生畏。 “爹,你快走,这温猛是狠人,去年他打架,还出了人命呢。”大壮在叶琛身后喊道。 叶琛残存的记忆里,是有这一条的。 温猛杀了人,惹了官司,然后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官府一直搜寻不到。 叶琛愣神的功夫,他猛地一拳砸过来,带着呼啸的风,砸向叶琛的肚皮。 这一拳要是砸中了,叶琛少说也要去半条命。 周围看热闹的山贼,见势纷纷让开,怕被溅一身血。 “爹,快躲啊!” 叶琛这时竟然还有心情跟大壮说了一声,“儿子放心,今日爹爹给你开开眼。” 早些年创业,总是被社会人士光顾,叶琛也是拎着钢管,混出来的。 后来有了钱,还拜了陈翔鹤为师,学了一身本事。 一手刑法,一手剪刀横行泉城,不知道多少次在酒拯救了醉酒的少女。 即便是穿越了,身手不如从前,但他如何能怕了一个地痞恶霸。 他一抬手,电光火石之间,就用拳头精准地戳中了温猛手臂上的麻筋。 逼得温猛后退了好几步。 当然,叶琛自己也疼得钻心,但为人父者,岂能在孩子面前漏了怯。 温猛的表情也瞬间变了,他知道自己今天狠茬了。 他这拳头,一拳下去,连木门都能砸穿,竟然被一个弱不禁风的农户给拆招。 他站住身形,感觉手臂依然发麻,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而对方则云淡风轻,似乎没受到任何伤害的样子。 “有点本事,难怪敢来我们黑风寨闹事!” 温猛上下打量了一番叶琛,然后从腰间解下了一把牛耳尖刀,狞笑道:“我最喜欢有本事的人了。” 这些年,杀人放火,早就让他有一颗冰冷的心脏。 “来,叶老蔫,今日不废了你,我不姓温!” 说完之后,他手持牛耳尖刀,对准叶琛的脖颈刺了过去。 这一刀,快的无法形容。 叶琛眉头紧蹙,无冤无仇地下死手,这一刀若是刺中自己,自己必死无疑。 “去死!” 叶琛袖子一抖,瞬间在资源回收站兑换了一根钢管和一袋石灰粉。 石灰粉瞬间洒出,迷了温猛的眼。 接着身子一闪,绊了温猛一脚。 在众人不可思议的眼神之中,温猛的身体如同失控的火车,轰然往前奔驰了四五米。 然后摔倒在众人面前,吓得一众山贼连连躲闪,口中不住地尖叫。 “温猛,你没事?”山贼头目脸色微变。 这句话却让叶琛听出来不一样的味道,这个山贼头目是个欺软怕硬的怂货,刚他说话的声音抖了。 于是乎,温猛倒了大霉了。 叶琛走过去,抡起手中的钢管,对准趴在温猛的后背便砸了过去。 砰!砰!砰! 温猛尚未起身,便感觉自己的后背仿佛被巨石砸了一样,五脏六腑同时剧痛。 扑哧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一起上!赶紧救下温猛!”山贼头目脸上的肌肉抽搐,心中怒极,只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莫大的挑衅,想要不顾一切地报复回去。 嘴上说救下温猛,实际上是让其他山贼动手。 他却不动声色的,想要靠近二壮和三壮。 当家的身后的五个年轻喽啰,互相看了一眼,点点头,拿着锄头、粪叉、木棍,一起扑了过来。 再能打,你能一个打我们五个不成。 “找死!” 叶琛冷哼了一声,猛地蹿了过去,三两步就冲到了最前面,将二壮和三壮保护在身后。 二壮和三壮都惊呆了,因为在他们看来,此时的爹爹,就像是天上的神仙一样,踩着云彩来救他们了。 此时此刻,叶琛真的非常感谢陈翔鹤老师傅悉心传授的无限制格斗。 对面虽然人多,而且叶琛的体力并不占据绝对优势,但是在叶琛的钢管面前,根本就没有人能撑住一个回合。 甚至他们连叶琛的衣角都碰不到。 几个呼吸之间,地上就躺满了呻吟的人。 他们抱着手或脚在那里大声惨嚎。 叶琛恨他们竟然要对自己的孩子下手,几乎对每个人出手的力道很大,甚至专门对他们的关节动手,估计有些人是要真的骨折了。 “爹一个人,竟然能……”三壮们同时瞪大了眼睛,一副崇拜的模样。 这个他们认为软弱无能,对外唯唯诺诺,对内永远只给儿子坏脾气的父亲,竟然是个传说中的高手。 一个人,一根铁棍子,竟然打得山寨抬不起头来? 这简直就是娘亲故事里的剧情! 当家的也觉得日了狗了。 前面还因为两个窝窝头,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的穷书生,怎么今天这么猛? 叶琛在众人不可思议的神情中,一步步重新走到当家的面前道:“当家的,在下一时没忍住,替你教训了一下这群喽啰,您不会有意见?” 全场死寂! 当家的一双眼错愕地看着叶琛,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白。 他真没想到,他们山寨,那么多人,包括温猛在内,竟然打不过叶老蔫一个人。 这小子不光是身手恐怖,而且为人也够变态啊! 这样的能耐,即便是到军中也是翘楚了。 但那当家的也是见过世面的,此时他咽了咽口水,不动声色道:“好汉,你确实有本事。 但是再能打,你能打得过我们山寨那么多人吗? 不如放下手里的武器,咱们好好谈谈。” 第10章 一个人的嚣张 叶琛手里提着钢管,抖了抖手上的石灰粉,“打打杀杀最没意思了。 不用打听,我想诸位也知道,我叶琛不仅是咱们这一片十里八乡出了名的俊后生,也是最讲道理的读书人。” “既然当家的想谈谈,那么咱们就谈谈。” 此时的叶琛如何有昔日里半分那种窝囊的模样,简直将嚣张霸道演绎到了极致。 适才,他将穿越至今的委屈,一股脑的宣泄到了那些敢跟他动手的人身上,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出现了剧烈的变化。 以至于现如今,他扔掉了手中的钢管,只是歪着头,晃了晃身子,嘴角咧嘴一笑,空气都能冷下来十几度一般。 站在他眼前的一众山贼,不约而同地一起往后退。 叶琛指着那群刚才欺负过二壮和三壮的喽啰说道:“这群家伙刚才欺负了我儿子,这个事儿不能这么过去?” 山贼当家的立刻喊道:“还犹豫什么,好汉都发话了,赶紧掌嘴!” 一群刚才动手的喽啰,立刻毫不犹豫地排成一排,当着叶琛的面,啪啪啪扇了起来。 还真狠,一会儿的功夫,所有人脸都肿了。 当家的谄笑地对叶琛说道:“好汉,您看够了吗?” 叶琛扫视了众人一眼,冷笑道:“谁说让他们自己掌嘴了?你们有病吗?自己打自己!” 当家的脸顷刻间就绿了,压抑着心中的怒火道:“您说怎么办?” 一群喽啰脸色惨白,当家的,您怎么那么怂啊!大不了跟他拼命啊! 见过不讲理的,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啊! 我们都自己抽自己了,他竟然还不愿意。 叶琛扭头对二壮和三壮说道:“看到这群自残的傻货没有,脱下鞋底子,给我抽他们脸!什么时候开心了,什么时候停!” 当家的一听就恼了,指着叶琛说道:“别得寸进尺!大不了跟你拼了!” 叶琛闻言,抬起脚对准了一个躺在地上的喽啰的裆部便踹了过去,那人啊了一声,接着便开始流血,不一会儿地面都被鲜血染透了。 一群喽啰吓得脸色惨白,叶琛冷笑道:“我就在这,你们要是觉得我过分,可以继续试试,我要是后退一步,就不是男人。” “您请!”山贼头目眼一闭,权当看不见,就希望赶紧送走这个瘟神。 叶琛回头之后,瞪了一眼二壮和三壮,“怎么,爹的话跟放屁一样么,还不动手!” 叶二壮和叶三壮又怕又喜,上前便对着喽啰们一顿输出。 鞋底子都抡飞了,只听啪啪啪的抽打声不绝于耳,一众喽啰就弯着腰,任凭小哥俩抽打,嘴上不断哀嚎着。 但是哥俩的手是有限的,即便是一人两只鞋,也只能同时抽打两人,其他人又不敢跑,只能面色苍白的看着。 心里那种恐惧的滋味,别提多难受了。 “你!过来!” 叶琛指了指刚才那个想要说服当家的,点自己天灯的佝偻汉子。 那佝偻汉子,本来还想再当家的身后藏起来,结果叶琛一指他,吓得他顿时尿了裤裆。 跪在地上,不住地哀嚎道:“好汉,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就当小的是一个屁放了。” 叶琛提起钢管,指着当家的说道:“当家的,你这兄弟说算了,他要是不愿意过来,在下只能跟您谈了!” “别啊,好汉。”当家的立刻转身,将佝偻汉子提了起来,直接三脚踹了过来,口中道:“好汉,您随意,我看着。” “大哥,咱们刚歃血为盟!”佝偻汉子哀求道。 “盟你大爷!要不是你得罪好汉,好汉能那么生气么!你这是替兄弟们挡刀,挨揍也是光荣的,你受着。” 叶琛心道:“就这,叶老蔫也太拉了。” 扭头对大壮说道:“老大,拿块砖头,给我砸断他的手和脚。” “爹!”大壮没想到,爹竟然那么狠,一开口就要砸断人家的手和脚,他有些不敢。 叶琛一瞪眼说道:“怎么,非要爹自己动手吗?” “哎!”大壮四下看了看,寻了块大石头,用手举着。 叶琛今日就是要将这群山贼给打怕了,让他们畏惧到骨子里。 “爷爷,饶命啊,饶命,啊!”佝偻汉子惨叫一声,却是大壮手一松,没对准,直接砸中了此人的脑袋,硬生生的将那佝偻汉子给砸死了。 鲜血和脑浆子流了一地,大壮也没想到,吓得顿时蹲在地上哇哇吐了起来。 不仅仅是二壮,其他的山贼一个个吓的,也是哇哇暴吐。顷刻间小寨子弥漫着一股血腥气和屎尿的恶臭。 因为出了人命,很多人被硬生生地吓尿了,一个个身子骨发软,再也没有了抵抗的意志。 “额!大壮!”叶琛扭头看向大壮,大壮连忙用扭曲的表情对叶琛解释道:“爹,我不是故意的,石头没抓紧,手滑了!” 叶琛哈哈大笑道:“爹没怪你,爹想对你说,杀得好。” 叶琛又看向二壮和三壮,这两个臭小子,就跟不知道疲倦一样,将手里的鞋底子都玩出花来了,将一群山贼抽得奄奄一息,再搞一会儿,估计得能将他们活活抽死。 叶琛很清楚,这便是国人的劣根性之所在。 甚至在强悍的人面前,他们能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 而看到自己的军师抽搐了一会儿,便没气了,当家的吓得身体不住地颤抖,他本意是羞辱眼前这个穷书生一下,好在这十里八乡立下威风,谁曾想,人没羞辱到,反而还死了个人。 兄弟们也被人家抡鞋底子,没完没了地羞辱。 以后再这一片肯定是混不下去了。 当下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带着哭腔说道:“好汉,好汉饶命,我们错了,以后不敢了!” 叶琛点点头说道:“知错就改,还是好孩子么。二壮,三壮停手。” “哎。”小哥俩这才停手,提着草鞋,弯着腰,不住地喘着粗气。 叶琛看向当家的说道:“你欺负我也就罢了,竟然还敢欺负我家孩子,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当家的跪在地上,痛哭流涕道:“好汉,杀人不过头点地啊,我们真的知道错了。” 叶琛看那当家的怂包的模样,一脸嫌弃,“别哭了!” “我他娘的说你别哭了!” “哎,我不哭!”当家的委屈巴巴地跪在地上,一脸绝望地看着叶琛。 叶琛见他果然不哭了,这才缓缓的说道:“将身上的钱都拿出来,然后带着你的兄弟们滚蛋,以后在朐临镇,见你们一次,我就打你们一次。” “哎。”当家的连忙掏钱,结果掏了半天,就掏出来一百来文,叶琛上前直接把钱接过来,对着当家的猛踹了两脚,骂道:“狗日的,当贼的,怎么能那么穷。” 话罢,抬起钢管来,便要接着打。 那当家的吓得尿了一地,双手合十,磕头道:“爷爷!爷爷!真的就这么点啊!” 叶琛看他哭的那么绝望,估计是真的没钱,便无奈道:“算了,滚。” “哎。”当家的抬腿就要带着兄弟们跑路,结果刚走了几步,就听叶琛的声音再次传来。 “回来!”当家的立刻老老实实停住脚步,一动不敢动。 只见叶琛抬起脚,露出那脏兮兮的草鞋,上面还踩了一泡刚才当家的自己吓出来的屎,“给老子舔干净!” 第11章 砸了你的庙 灭了这个破寨子,总算是出了叶琛心中一口恶气。 此时极目远眺,心中不由的想起一句儿时背过的诗。 日落西山红霞飞,孤鹜独影越天追。 也不知道王勃现在写下这首诗没有。 叶琛扛着钢管,走在前面,欣赏着眼前的景色。 壮壮们犹如小狗,紧随父亲的小步,既开心又怯懦。 不时有清凉的晚风拂面而来,带来些许凉意。 一只不开眼的野鸡在芦苇丛中路过,被叶琛抬手一弹弓带走,吓得几个娃儿全都脖子一抽。 今日老爹展现出残暴的一面,着实让他们哥几个印象深刻得不行。 总算是回来家门,不顾邻居们的指指点点,叶琛推开了房门,赵菁菁手里拿着根棍子,正视死如归地准备带着小壮出门。 见叶琛平安归来,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先给叶琛问了安,然后紧张兮兮地看向大壮,也不避公公,上下摸索了一个遍,见大壮无恙之后,这才上前安抚了两个如同受惊了小绵羊一样的弟弟。 叶琛将手里提着的野鸡递了过去,“做个叫花鸡……” 看着正在跟着兄长挥拳的小壮,一把给提了起来,小家伙立刻缠在叶琛身上,“爹,我先趴下,你先打我屁股出出气。” 叶琛拍了拍他身上的尘土,看着懂事的叶小壮,顷刻间心里的烦闷少了不少。 “爹!”赵菁菁为难道。 叶琛抬头疑惑地看了眼赵菁菁。 儿媳赶忙道:“爹,叫花鸡是啥?” 叶琛这才意识到,叫花鸡这道菜,历史并不算悠久。 便解释说道:“去掉内脏,带毛涂上黄泥、柴草,把涂好的鸡置火中煨烤,待泥干鸡熟,剥去泥壳,鸡毛也随泥壳脱去,便是叫花鸡。” 赵菁菁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迷之自信,就开始准备收拾,二壮和三壮赶忙跑去给大嫂帮忙,嘴里不断给大嫂描述老爹今日的大展神威。 叶琛默不作声回到房间,身上也酸痛得厉害,一个书生出身的农夫,能折腾出那么大的场面,全都靠一股精气神撑着,如今回了家,这股精气神泄了,整个人也就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 四仰八叉,丝毫不在乎形象。 叶大壮推开房门,端着一碗水,放在桌子上。 “爹,您没事,孩儿给您按按?”大壮开口说道。 叶琛摆摆手,示意他不要打搅自己休息。 却听见地面砰的一声,叶琛艰难扭头望去,却见叶大壮双膝跪地,一脸哀求之意道:“爹,二壮和三壮今日犯了大错,是我这个兄长没教育好,您要罚就罚我。” 叶琛起身,将叶大壮拉了起来,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道:“这事不怪你,也不能怪二壮和三壮,他们也是一片孝心。今天你也很累,你先下去休息,嘱咐下你媳妇,让她多做两个菜。” “哎。”见爹爹并没有怪罪弟弟的样子,大壮缓缓退了出去。其实他心里一直很难受,因为他今天杀了人,他甚至不敢跟娘子说,怕她一宿一宿地做噩梦。 饭菜已经做好了,小壮好奇宝宝似的围着叫花鸡打转。 叶琛交给他翘壳的任务,小家伙拿着木头棍,小心翼翼的将外面的黄泥敲开,露出里面金黄的鸡肉,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小家伙的口水瞬间流淌到了下巴上。 赵菁菁手疾眼快,抢过了叫花鸡,又将锅里的饭菜端了出来。 晚饭依然很丰盛,有叫花鸡、有红烧兔子肉、素炒香椿芽、凉拌苜蓿,此外还有一大盆米饭。 惹了祸事的兄弟二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口气。 他们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了,十有八九要被老爹挂树上抽一顿了。 没想到,不仅没有挨打,父亲还嘱咐嫂嫂做了那么多好吃的。 尤其是叫花鸡,属于他们见都没见过的美味,两个人背负着沉重的心理负担的同时,口水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小壮没有心理负担的拿着筷子,一只手摸着咕咕叫的肚子,眼巴巴的看着叶琛,就等老爹发号施令了。 “我家的小宝贝呢?”叶琛环视左右。 “在这呢!”小壮提溜一声就蹿了过来。 叶琛先给他撕了一个鸡爪子和鸡头,笑着说道:“拿在路上吃,吃鸡爪跑得快,吃鸡头最风流。” 小壮美美的舔着鸡爪子,闭着眼都不用看路,就往老宅跑了过去。 此时,先前送过来的那一碗兔子肉还挂在了桌上。 所有人都可以闻一闻他的味道,然后就着窝窝头吃。 “五四,你就看着么?老蔫今天去黑风寨了,也不知道啥情况。”老太太开腔说道。 “臭小子好不容易男人一回,管什么管?”叶五四懒洋洋的说道,浑然不想说,他跟他好兄弟胡八一去了黑风寨救人的时候,黑风寨已经成为一片废墟。 “我不是让你管老蔫,我是让你去黑风寨,你儿子,你孙子就是别人随意可以欺负的吗?”叶老太太气呼呼的说道。 叶五四笑着说道:“别着急!既然没事,就先这样,大家都安稳了那么多年了,能不招惹山贼就不去招惹。” 叶五四是不怕山贼的,但是老太太却开启了喋喋不休模式。 诸如啥时候给老蔫谋个营生。 儿子总归要吃饭之类的。 搞得老头脑袋都大了,忽然老太太一摆手说道:“不太对劲啊,我怎么闻到一股很香很香的味道啊,有点像是鸡肉。”老太太疑惑地说道。 “别白日做梦了,不年不节的谁敢将鸡笼的鸡杀了?”老头说着,叹了口气,“别说杀鸡了,照这样旱下去,村里估计得断粮!” 说着,老头就开始埋怨,“都怪朝廷的大人们眼瞎,怎么就选了个女子做皇帝,老天爷能不发火么?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牝鸡司晨乃是天下大患不懂么?” “说什么屁话!老天爷闹灾,关我们女子啥事?”老太太一边儿收拾着被褥,一边儿说道,“天皇(女帝老公就称呼自己,扶桑人后来偷学的,不要脸。)在位的时候,就知道打仗。 今天收拾高丽,明天收拾西域,就没闲着过。 闹灾的时候可曾管过咱们老百姓,再看看当今女帝,哪一年闹灾,不是积极治理?听说女知县大人,准备用投石车轰了龙王庙呢。” 老头点点头道:“这法子在理,大周不养闲神,不下雨,就该轰他。” “阿爷,阿奶,小壮来啦!”小壮一如既往地在门口欺负着大黄。 老太太连忙起身,“小壮咋来了,不会老蔫又犯病了?” 老太太赶忙迎了出来,就见吃得跟大花猫一样的小壮,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的小叫花子,走近了才发现,原来手里还端着一碗肉。 “阿爷,阿奶,这是我爹打的野鸡,可香呢,阿爹说孝敬您二老的!” 小家伙将鸡肉递给老太太,扭头就跑。 一来怕回去晚了,肉肉被兄长们吃光,二来一会儿父亲要是发作,打兄长,自己早点回去,也能提供屁屁一只,给兄长们分摊点力道。 老太太手里端着碗,总是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老蔫这个不省心的,怎么忽然变得那么孝顺了。 小壮走的时候跟一道风一样,脚后跟砸的地面铿铿作响,叶家其他人也出来了。 叶家二房的儿子,叶满仓道:“爹,这鸡肉好香,祖父祖母不会还要挂起来当画?” 二房媳妇也是一脸吃惊:“四弟这是怎么了?一会儿兔子肉,一会儿鸡肉的,有这好东西,咋不自己吃?” “无事献殷勤,没啥好事,怕不是要并户!”三房媳妇担忧的说道,“家里的粮食本来就不够吃了。” 老太太也是这么觉得的。 无缘无故的又是送兔子头,又是送鸡肉的,怎么可能没有所求? 他那一大家子,可不富裕,这也算是下了血本了。 估计是过不下去了,想要并户。 毕竟是自己肠子里爬出来的肉,要是真的开口怎么办? 老太太听到其他房间的孙子孙女不停地咽口水,这么一大家子,这点东西可不够分。 他摆手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看看就行了。” 他端着一碗鸡肉回到屋里,连叶五四都惊呆了。 “老蔫啥时候这么孝顺了?” “这是有事求咱们呢!”老太太试探地说道:“既然他主动送来的,咱就吃,糟蹋粮食,可是大罪呢。” 说着,把鸡肉递给了叶五四。 叶五四瞪了一眼老太太,也没多说什么,拿起鸡腿就吃。 这叫花鸡做得很不错,鲜嫩可口,入口唇齿留香,他活了六十来年,竟然没吃过那么好吃的东西。 菁菁那孙媳妇啥时候有这手艺了? 叶小壮一回家,叶琛就开始拿起筷子,宣布开饭。 一大家子干饭之魂熊熊燃烧,一边儿扒拉着米饭,一边儿大口吃着兔子肉和鸡肉,就连谨小慎微的赵菁菁都开始放飞自我,敞开了腮帮子,使劲干饭。 干饭之后,还一人两大碗面片汤,填补了下腹中的沟壑。 然后包括赵菁菁连收拾碗筷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家人有气无力地坐在饭桌旁打着饱嗝。 “真的好饱啊,”叶小壮摸着溜白的肚皮,“爹,以后天天这么吃饭么?” 几个孩子一起看向叶琛,这几天老爹的所作所为,彻底扭转了他在孩子心目中的形象。 叶琛开口说道:“那是自然啦!爹爹能苦了你们吗?不过有个问题,那就是家里的存粮吃得差不多了。” 叶琛的话音一落,大家的心情瞬间不美丽了。 赵菁菁则是一脸羞愧之色。 她不该吃那么多的,要是自己吃少点…… 看着孩子们绝望的表情,“铛铛铛!” 叶琛跟变戏法一样从怀里掏出了几个玻璃球,笑着说道:“你们娘在信里跟我说,知道我这个当爹的本事不济,特意告诉了我,她在家里藏匿宝藏的位置。这些东西看着精贵着呢,我拿去城里当了,换点粮食。” 孩子们的心情并没有变好,反而变得更加难受了。 大壮说道:“爹,我们还能坚持一段时间。” 大壮的意思很明显了,那就是他反对卖眼前这好看的宝贝。 毕竟那是娘亲留下来的。 “是啊,爹,咱们在想想办法。”孩子们纷纷开口道。 叶琛笑道:“人总比物件珍贵,你们不想,有朝一日你们娘回来,看到你们被饿的面黄肌瘦的,埋怨爹爹?” 孩子们都低下了头。 是他们几个废物,拖累了爹爹啊。 叶二壮缓缓开口道:“等娘回来的时候,我要让娘亲看到我挣来的金山。” 三壮想了想,咬牙道:“我不如二哥聪明,我就挣个银山。” 小壮嘿嘿笑道:“我跟你们不一样,我要挣个青山,青山上有金,有银,上面养鸡,养兔,有大房子,我再雇上一百个漂亮的碧眼胡姬嬷嬷侍奉爹娘。” “爹有娘亲侍奉,要漂亮嬷嬷作甚!还碧眼妖姬!”见小壮歪楼,老二和老三立刻将小壮提起来,就要教训。 叶琛连忙摆手道:“大壮,你去问问丰顺大叔,明天去镇上吗?” 去镇上是比较远的,叶琛实在是不想靠11路。 大壮点点头,提着些野菜出门去了。 叶小壮还小的时候,娘亲就不见了,但是他知道,娘亲是爱自己的,他也很爱娘亲。 所以他将兔子骨头、鸡肉骨头、还有爹爹给自己的一枚铜钱藏在了后院的小土丘里,浇了水,小声呢喃道:“土地公公,快显灵,我要种出青山,上面有金,有银,有肥兔,有山鸡,不然我砸了你的庙!” 第12章 是男人就来弹一百下 星垂平野阔。 北方的夜色美得让人沉醉。 这还是山东,多是丘陵山地,若是在中原肯定又是另外一番风景。 叶琛并没有第一时间睡觉,而是先去自己铺了铺床,将稻草和被子规整规整。 整天让儿媳妇规整,他心里别扭。 然后就漫无目的的在村里转悠,村中里这个时候大多数都歇了。 夜空美的不行,叶琛懒洋洋的看在柴火垛上仰头看着,仿佛心神都飘到了星空深处。 后世可没有这种机会。 忽然浓郁的血腥气传来,叶琛皱了皱眉,刚要起身,耳边传来了二哥的声音。 “以后做事,手脚干净些。” “二哥,你这是?”叶琛吓了一跳,因为二哥身上都是血。 “去帮你擦屁股,山寨所有的匪徒,全让我杀了,包括温猛,妈的骨头真硬,老子的唐刀都卷刃了。” 二哥的话,让叶琛想起了大哥。 他也曾因为自己受欺负,主动跟人打架,一口气杀了十几个青皮,被迫了折冲府。 此时,他心中感动至极,上前想给二哥一个拥抱。 “起开,蹭一身血,吓着孩子们?” 二哥皱了皱眉,然后深处一张干净的手,温柔的摸了摸叶琛鬓角的头发,“别跟外人说,尤其是你二嫂,她这人胆小。” “嗯。”叶琛缓缓点头。 二哥就这样就着月色回了,月光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叶琛发现,自己的这个二哥,前所未有的高大。 叶琛没有兴致再逛下去了,便回家,小壮找爹找的都着魔了。 怕爹跟娘一样,吃个饭就没了。 等叶琛回来,死命拉着叶琛不肯睡觉。 叶琛便弄了一条绳系了个扣,跟小壮玩起了翻绳。 翻绳是一个非常久远的游戏,久远到叶琛也不知道他的历史,不过很好玩,简单的绳子,可以变换成不同的样子。 大壮一如既往地编筐,他编的筐很细致,可以拿到镇上去卖,换点钱。 不过先前叶琛欠了不少钱,大壮赚的钱,全都还账了。 但是不妨碍大壮一如既往地努力。 三壮和二壮无事可做,哥俩便老老实实地看着叶琛和小壮互动。 “爹,我能来试试吗?”二壮挠着头对叶琛说道。 叶琛自无不可,起身跟二壮交换位置,将地盘让给二壮,让他跟小壮比试。 小壮经过叶琛的熏陶,已经会了很多种翻绳的套路,一时间急得二壮抓耳挠腮,三壮在一旁嘿嘿地傻笑,忽然一跳大菜蛇经过,三壮不知道在哪儿寻来铁锹。 手起锹落,将大菜蛇砍成两半。 呼! 三壮吐了一口粗气。 老二和小壮都吓了一跳。 “尊嘟假嘟,三哥,你这么猛。”小壮惊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三壮嘿嘿的笑道,“当然是真的,爹爹保护哥哥,哥哥保护你啊。” 说完,低着头走到叶琛面前,一脸沉闷道,“爹,今天的事情,是我的不对,您别生气了。” 刚才看您出去看月亮,我就知道,您还在生我的气。 叶琛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而起,孩子们纯粹是孝心。 若是孩子们一点孝心都没有,何必去跟一群山贼拼命。 小壮用手指捅着二壮。 二壮最终也是开口说道:“爹,这不都是三壮的错,我也有错误,要揍就揍我。” 说着,还自顾的脱裤子,说道,“之前二伯教育满仓和满屯,都是弹叽叽的,要不您也弹我们的。” 三壮很认真的也开始脱裤子,“爹,您先弹我的,后面手劲儿小的弹二哥。” “额,我那杀才二哥还有那么一手呢?”叶琛皱了皱眉,拉着孩子们的手走到院外。 点燃了一堆篝火,父子几人围坐在篝火旁边儿,将刚才的大菜蛇烤了,一会儿的功夫,香气就弥漫开来。 “老蔫叔,你在烤啥呀。”香味吸引了隔壁的刘小花,小丫头扎着羊角辫,从门里探出头来看。 “来,给你一截肉吃。”叶琛切了一块,让小壮递过去。 “谢谢老蔫叔。”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枣子递给小壮,然后唧在小壮的脸上亲了一口,“这是我偷偷攒的,你拿去吃。” 刘家也不富裕,但是却隔三差五的照顾叶琛一家。 小壮被人家亲了,一点都没有在乎,反而跑过来,把枣子塞进叶琛嘴里。 叶琛吃了一口,还没白背,吃到嘴里有些涩。 但是孩子的一片心意,叶琛也就示意小壮收下了。 待小花离去,叶琛则继续拉着二壮和三壮的手说道:“父母受辱,做子女的若是连抗争的胆气都没有,便不当为人子,为父也是一样,儿子为人所辱,若是不能搭救,便是活着也是行尸走肉。” “爹爹早年忙于读书,疏于照料你们,但是不得不否认,你们娘亲,把你们培养得很优秀。” “你大哥务实,善良,是家里的顶梁柱,老二你聪明机变,是家里的智囊,老三你一身力气,将来是家里的铁拳,小壮胸怀开阔,心思灵动,将来也必成大器。” “今日你们有勇气为爹爹报仇,爹爹很开心的。” “但是你们都太弱小了啊!”叶琛叹息一声说道:“爹今日教你们一句话,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二壮赶忙说道:“这句话,爹爹早年跟我讲过,是说君子蕴藏着弘大的才器在身上,等待时机的来临。” 叶琛摇摇头道:“爹爹也是会有不对的时候,你所解释的意思是对真正治国救民的大君子所言的,像是咱们家这种求一口饱饭的底层君子而言,做事情要讲究准备充足,谋定而后动,要么什么都不做,要做就必须一击必中。” “盲目冲动,只会让我们陷入无法掌控的局势之中。” “就像是今日,你们兄弟二人,脑袋一热,便打杀过去,不仅仅将自己陷入了危险境地,便是为父与你们兄长,也只能硬着头皮解救。你们想想,若是今日为父也输了呢,咱们叶家便毁了,留下你大嫂和小壮,怎么活下去呢?” “所以爹爹今日教你们,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二壮忽然之间,觉得昔日里,自己那聪明的小脑袋瓜不够用了。 三壮则是不停地点头,反正他脑袋平时也不够用。 不过这哥俩有一个观点是非常一致的,就是他们都没有想到,他们惹了祸,爹爹都受伤了,结果爹爹不仅没怪他们。 反而首先认可了他们的行为,并认认真真地给他们讲道理。 之前不是没有听过父亲所讲解的道理,可是听不懂。 但是今日却听懂了。 爹这是,真的是变得跟梦里的父亲一样了呢。 叶琛继续说道:“虽然你们今日被人欺负了,但是不得不承认,你们是叶家的英雄。” “英雄们自己睡觉的时候,要反省反省为什么做正义的事情,反而会失败,会被人侮辱。”叶琛笑着说道:“但是当下呢,英雄还是要得到鼓励,爹爹亲自给你们烧洗澡水。” 说着一指前方,就见兄长叶大壮挑着一担水踩着月光远远的归来。 小兄弟二人眼里满是错愕,以前他们做了错事,都是要挂在树上抽的。 可是今天,爹爹不仅不抽他们,还给他们讲道理,然后还叫大哥挑水,要亲自给自己洗澡。 与其说是奖励,不如说是父子间的互动,亦或是说,叶琛实在是忍受不了他们身上的臭气熏天了。 前身这父亲做的太不称职了,儿媳妇也没有多少经验,导致这几个孩子,衣服不合身,身上还总是臭烘烘的。 所以哪怕现如今干旱,水资源稀缺,叶琛依然让大壮趁着夜色,偷偷挑水回来,给孩子洗澡。 四壮们看着忙碌着给他们烧水,笨拙的被烟火气熏得脸色有些发黑的父亲,瞬间红了眼眶。 上一次这么有人烧水给他们洗澡,还是娘亲在的时候呢。 叶琛提了一桶烧好的水,递给了大壮,瞪了一眼道:“怎么?都要当爹的人了,还要我给你洗吗?” 大壮立刻臊红了脸,提着桶往房间跑去,但是看向弟弟们的眼神里,却充满了羡慕。 叶琛趁着几个孩子不注意,在商城里兑换了一小袋袋装沐浴露挤进水里,然后又倒入半桶凉水,然后先一把提过正光着屁屁跟两个兄长赛呲水枪的叶小壮。 “再不老实,先弹你一百下。” 小家伙一脸懊恼,“爹,我……” 叶琛一把将他放进水桶里。 小壮看着旁边儿两个同样舀水洗澡的兄长,站在水桶里,掐着腰,得意道:“远有什么用,你们能站在桶里吗?” 叶琛不知道,为何小家伙们,连撒尿都要比一比,手里不闲着,拿着丝瓜瓤便开始给小家伙擦拭起来。 小孩儿没娘,又是野惯了的孩子,这丝瓜瓤配合沐浴露一擦,身上瞬间出现了明显的黑白对比,水桶里的水立刻黑了。 叶琛专门留了一小碗沐浴露配的水,给了小家伙一小段芦苇,教过小家伙怎么玩之后,小家伙立刻沉浸其中,也不在肆意扭动了。 小家伙芦苇插入水中,然后轻轻地吸出来一点,然后猛地吐气。 立刻一个泛着彩色光芒的水球出现在空中。 二壮一脸羡慕地说道:“小壮,给二哥耍耍,二哥给你讲故事。” 小壮立刻一脸不屑道:“二哥的故事都是胡编乱造的,爹爹说了,历史上没有叫黑夫的,更没有叫第五轮的。” 二壮立刻反驳道:“娘亲不可能错,尉氏,名黑夫,字即墨。便是秦王政都赞叹他,荆栎之中,亦有梓材乎!?” 小壮说不过二壮,便反驳道:“好,就算是有黑夫,那第五轮呢?一辆车就两个轮子,谁家的车能有五个轮子?” “傻蛋,第五是姓!” 气不过蛮不讲理的叶小壮,二壮直接拿水泼了过来。 小壮也不甘示弱,拿着彩色泡泡还击。 不时口中还喊道:“俺乃燕人张翼德!” 此时叶琛早就躲开了,坐在不远处,看着满院子的欢声笑语。 叶琛也笑了起来。 一家子洗白白,总算是有点人该有的样子了。 这绝对是叶琛穿越以来,睡得最香的一觉。 天还没亮,叶琛便被蓬勃的青春给唤醒了。 叶琛起床,看着一排的儿子,嘴角都泛着笑意,再次忍不住笑了起来。 出了卧房,他在儿媳身上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她头上插了一根新的木簪,看那精细的工艺,一看就是大壮的手笔。 叶琛也是第一次当父亲,自然没忍住露出了一个兄弟你可以的表情,臊得正在偷瞄媳妇的大壮满脸通红。 “爹,我下地了。”感觉自己社死的大壮想要逃离现场。 叶琛拍着他的肩膀道:“下啥地,忘了,昨天说好了,今日去镇上了吗?” 叶琛转头对赵菁菁道:“菁菁,你把弟弟们的衣服洗了,然后就收拾收拾家,地里的活,以后不用你去。” 赵菁菁忙道:“爹,菁菁不是懒妇,菁菁能顶一个男人的。” “家里汉子够多了,不缺你一个。”叶琛开口道:“你若是闲不住,就在倒腾倒腾菜园子,我们晌午就回来了。” 叶丰顺的牛车在村口等着,族人们谁要是去镇上卖个粮食,野味啥的,都搭他的车,每趟两文钱。 叶琛交了钱,寒暄了几句,带着大壮上车。 叶家的男儿郎昨夜都洗漱了一遍,显露出真容,叶家一水儿的美男子,这真的不是吹的。 有平时总是刺挠叶琛的汉子开口道:“老蔫又出门呢,这是准备去哪儿?又准备挣几个窝窝头?” 全村人都知道叶琛为了孩子不挨饿,跑到城里打工挣钱,被人家土匪抢了,一气之下上吊,成了全村人的笑谈。 叶琛的嘴角咧出一个弧度,“赵大哥跟嫂子还真的是一家人呢,都这么关心人,见面就问我去哪儿。” 赵大雷立刻紧张起来,“你这话什么意思?” 叶琛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的道:“感激你们家都是热心肠,关心我呢,还有什么意思?” 只是一句话,差点气死赵大雷。 他恨不得现在就下车,跑回去抽浑家两个大嘴巴。 都知道叶老蔫生的俊俏,保不齐自己那婆姨真的说过这话。 这个不知道羞耻的。 可是看见叶琛一脸的无所谓,再想想叶老蔫对他婆姨那个痴情劲儿,赵大雷瞬间觉得八成是自己那婆姨不要脸,想要勾引人家。 赵大雷感觉蛋都要碎了,出门多说了一句话,就在头顶升起一片草原,很恨的说道:“都是乡邻,我是关心你,怕你再遇到坏人,谁曾想你竟然……” “嫂子说过的,我莫跑,嫂子又不是坏人。”叶琛闭目养神。 人家都是寡妇门前是非多,他却不一样,谁家有个小媳妇、小寡妇,总是对自己投来别样的目光,最后别的叶老蔫连脸都不洗了,这才好了一些。 如今叶琛洗漱了一番,又引来了莫大的麻烦。 春风得意牛蹄疾。 一日照亮全村花的眼。 第13章 快速致富的道路 丰顺大叔是村里的传奇角色。 据说当年官军征他做过徭役,当时村里人都替丰顺大叔感觉到可惜,觉得他完蛋了。 因为他接了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丰顺大叔,竟然有山地车神的本事。 比起后世驴车的战神,不知道高多少个档次。 在军情紧急的情况下,硬生生地用一辆板车,拉着三十多名弓箭手,穿越了大山,一天跑完了别人三天的路,成功增援了前方部队。 因为此时,朝廷还专门嘉奖了他一头牛。 丰顺大叔,也借此做起了村村通生意。 丰顺大叔还有个绝技,喝酒越多,牛车越稳,这一趟丰顺大叔就明显喝高了。 停车之后,还酣然大睡,叶琛无奈只能先行一步下车。 镇上比村里是热闹许多的。 道路两边儿摆摊的,卖艺的,人声鼎沸。 尤其是有一人,周围的看官颇多,叶琛驻足看了几眼,就见那人竟然张着嘴,将一口宝剑,一口一口的吃进了肚子里。 “好剑!” “里面绝对有弹簧!” 叶琛忍不住感慨,转身看大壮的眼睛都瞪得溜圆了。 叶琛拍了拍他的肩膀。 “爹。”大壮猛地回神,有些不好意思。 “拿着钱,去给你媳妇买些布,回去做件新衣服。” “哎。”叶大壮没多说话,拿着钱就去了。 叶琛转悠了半天,就发现了一家当铺,而且人来人往,眉头当时一皱。 人流太多了,怕是卖不出好价钱。 他从口袋里掏出玻璃弹珠,刚想进门,就听一个年轻的公子哥说道:“阿福,拦住那人。” 叶琛扭头望去。 就见一个英俊的少年郎,挎着宝剑,白发黑衣,给人英姿飒爽的感觉,尤其是眉宇间,还透着一股英气。 高挑俊朗的身材,衣服应当是上好的丝绸的。 腰间系着蹀躞,整个人就给人玉树临风的感觉。 叶琛皱了皱眉,他倒不是因为被阻拦而生气,而是觉得,此地应该只有他一位帅者。 眼前这位越界了。 叫阿福的仆人一脸歉意地给叶琛行礼。 “兄台,这东西卖到当铺去可惜了。”那年轻公子哥上前,看了眼叶琛手头上的东西,“这东西在长安或许有高僧愿意收,北海县地方太小了,你进去也是白进去。” “不试试怎么知道。”叶琛素来有一种不撞南墙不死心的精神。 进入当铺,就见一个打扮漂亮,风韵犹存的女人,正在当物什。 素来稳重的叶琛都忍不住多瞄了两眼。 站在当铺柜台里的供奉的眼珠子都不够用了,或许这饥荒的年月,真的好久没见过这种大场面了。 “这金钗往年可是值大钱的,你竟然拿区区几十两就想羞辱我!”那妇人挺了挺胸脯,不满道。 妇人身边儿的男人哼了一声道,“就是,这可是我娘的传家宝,你最少得给我一千两。” 那供奉同样哼了一声,“开什么玩笑?我这有上百件传家宝,你拿一千两,我卖你十件!” “你等着,小爷有钱了,一定收购你家当铺,赶你出去要饭!”那少年郎气氛道。 “下一位!”供奉已经懒得搭理这对母子了。 叶琛此时心里一惊明白,今日想要当东西,恐怕真的不容易了。 好不容易轮到叶琛,果然被当铺的朝奉给拒绝了,原因是东西太过于珍贵,怕丢了赔不起。 叶琛合计了合计,这玩意他那回收站,有一大车,要是太平年景,岂不是光靠倒卖玻璃珠子,就能发财? 叶琛欲行,却被那公子哥再次拦住了去路,“兄台,你这琉璃珠在下喜欢得紧,不知道能不能借我一个,我出三两,等你缺钱了,我玩腻了,再做交换如何?” 三两,叶琛心里琢磨,三两也可以了。 起码可以度过眼前的难关,于是便要点头,但下意识的却觉得这个公子哥得意扬扬的理应如此、土鳖多此一举的神色,很是不爽。 “此物珍惜,这位公子,若是想买,请拿十两来。”叶琛立刻反悔道。 “十两,你疯了,你知道十两有多难挣吗?”那贵公子不客气道:“恐怕你做梦都没见过那么多钱?” 叶琛咧着嘴角道:“十两,不跟大风吹一样,可敢打赌,若是我半日挣得了十两,这位公子给我五两银子,若是挣不了十两,我给公子两枚琉璃珠如何?” 那公子哥笑道:“这有何不可,我倒是要看看你这农夫有什么本事?” 说完带着仆人阿福走到一边儿,做出一副看戏的模样。 看着不远处翘着腿坐着的贵公子,叶琛不住的冷笑。 今日便让你看看什么叫做穿越者,叶琛先是走到不远处的一个书摊,跟他聊了一阵,讲了个小倩的故事,这厮不满足,又硬生生地听叶琛讲了个画皮,这才心满意足的送给了叶琛一叠他用来练字的废纸。 接着,叶琛又找到了一个耍猴戏的大叔,用三文钱的成本,租借了他的铜锣。又跑到自己背来的筐子里,装模作样地捯饬了一番,拿出来一大把竹圈。 就是后世夜市里常见的那种套圈。 最后一步,就是将自己昨日从山贼那里搞来的铜钱,又凑了凑系统的钱,约莫凑了三百文,一把一把地往里面装。 有的纸包了五文,有的包了十文,最多的包了一百文。 不远处的贵公子,看着叶琛的操作,一直皱眉,好奇心跟大火一样,越烧越旺。 他不明白,叶琛为何要用那么多纸去包裹那些铜钱。 叶琛看着周围观看的百姓越来越多,心里有了底气,这年头老百姓都对钱感兴趣呢。 叶琛深吸一口气,接着将铜锣敲得震天响。 锵锵锵锵…… “大婶大叔过来看啊,天降好运的喜事,三文钱体验一次,只要扔中了就是您的。” “机会人人平等,童叟无欺啊!” 锵锵锵锵…… 人来人往的闹市里,震耳欲聋的锣声很快将来往的行人吸引在周围,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一大圈儿。 人们踮足而望,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叶琛将包好的纸一个个放在地上,又在三米开外,画了横线。 “什么噱头?天降横财?真的假的?” “肯定是真的,刚才我看见那个人,把铜钱塞进纸里面,有的装了二十文,有的装了一百文文,当然也有装石头的。” “只要用那什么竹圈,扔中就给吗?” “竟然有着好事?” “那我得试试啊!” 议论声落入叶琛耳中,叶琛淡然一笑,旁边的贵公子却愈发惊奇,眨巴着大眼盯住叶琛,仿佛他的脸上长出一朵花儿来了似的。 围观路人议论许久,终究无人上前第一个吃螃蟹。 赌心甚重的路人按捺不住,开口大声问道:“喂,那敲锣的后生,你说扔中有大奖,那我们若是给了钱,扔中了,你不给怎么办?” 叶琛掐着腰说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谁敢骗人?若是扔中了,在下不给,你们这么多人,不会扭送我去官府啊。” 短暂的沉默后,围观人群渐渐沸腾了。 “兀那后生,给你铜钱,我来扔一次……” “我也来!” “……” “……” 叶琛拿着筐子,看着无数手,将铜钱递了过来,便一一分发竹圈,这古人确实比现代人好骗,他那个时候,十块钱都能换十个圈了吗,人家还爱扔不扔的,在这大周朝换三文钱一个圈,都有人来上当。 当然,大多数人都是扔不中的。 叹息和不甘声不绝于耳。 然后便是,再次购买。 叶琛笑了,笑得很甜。 果然,邪路来钱最快。 沉甸甸的竹筐里,装满了铜钱,一会儿的功夫,叶琛就估摸着大概有五两多了。 竹筐沉甸甸的,那是金钱的重量。 一旁的贵公子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切,俊逸的脸庞上写满了不可置信,嘴巴长得大大的,半响都合不上。 熙熙攘攘中,叶琛扭头朝着那位贵公子呲牙一笑,“是不是心里有些后悔,觉得不应该看不起人?甚至内心有一股涛涛江水般的钦佩之情?” 贵公子的嘴巴立刻合上,嘴巴一撇,不屑道:“旁门左道而已,有什么值得佩服的?” 说完看叶琛的生意越来越好,就生气,这群蠢汉,本来那竹圈扔不扔的中,就是几率问题,更不要说,纸里面包着纸,更是几率中的几率。 他们怎么能套的上啊! 恶狠狠的瞪着叶琛,贵公子冷笑道:“别高兴的太早,万一有人套中一百文,其他人就不感兴趣了,我看你怎么办?” 话音刚刚落下,有人忽然高呼,“天啊,我中了一百文。” “我中了!” “我中了!” 叶琛淡然的瞧了一眼贵公子,又看了看中奖的那人,“立刻又拿出一个纸包好一百文,在地上随意选了几包,混合起来,重新布置位置。” 笑吟吟道:“这位客官好手气,要不要再来几次?” “一次中一百文,十次都中,可就是一两银子呢。” “来!来!来!”那人一口气买又了二十个圈,众人一看有人中了一百文,兴致更高了。 只要三十个圈,中一次,就回本了。 贵公子炸了眨眼,倒吸了一口冷气。 还有这种操作。 贵公子捏紧了拳头,“你好卑鄙,你知道他们很愚蠢的,你欺骗他们做什么?” “这位公子,要不要试一试?三个圈,我送你?” “好!” 贵公子骂人的话立刻憋了回去,兴奋的拿着圈,随手一扔,竟然中了五十文,此时他也不讽刺叶琛无耻了,兴奋道:“东家,再来二十个圈!” “少爷,见好就收。”仆人阿福道。 “你闭嘴!没看小爷赚了吗?”贵公子昂着头得意道。 一直到叶琛倦了,才停止卖竹圈。 那位贵公子今日手气很不错,圈也投的奇准,基本上每次投都能中,但最后发现,竟然赔了将近一百文。 待周围人群散去,他走过来,拿出一个钱袋子扔进筐里,笑吟吟道:“呐,兄台,我看你有几分聪明才智,要不要入北海县衙做个小吏?” 第14章 生活不易 “公子说笑了,在下一介农夫,连地里的几根禾苗都摆弄不好,如何当得了朝廷命官。”叶琛叉手礼回应道,“若是公子有闲情雅致,何不去四下逛逛,莫要耽搁在下挣钱养家。” 叶琛嘴上说的颇为客气,心中却不知道有多嫌弃。 这家伙一定是疯了,才让自己去做吏。 他虽然学习不咋地,但是起码学过杜甫的诗啊。 那句,暮投石壕村,有吏夜捉人。老翁逾墙走,老妇出门看他可是背锅的。 这说明吏是干啥的? 典型的干脏活累活,还得背黑锅的。 这跟二毛家整天被骂的那群负责征兵的家伙没多大区别啊。 e=(′o`)))唉 卢照凌心中长叹,生活不易,公子被嫌弃啊。 当然,卢公子嘴上依然很客气,“有趣,有趣,这些年来,你还是头一个拒绝我的,我猜我们定然还会相见的。到时候你可莫要求我哦。” 话毕,丝毫不拖泥带水,带着仆人潇洒而去。 叶琛跑到柜坊,将整整一筐子铜钱换成了银子,足足有十二两,再加上那位贵公子的赏赐,凑在一起竟然有二十二两之巨。 叶琛都惊呆了,要是在古代摆上那么几次摊,岂不是发了。 旋即叶琛又意识到,别看华夏百姓的创造力一般,模仿人的本事肯定一绝,用不了多久,估计整个北海县都会泛滥这种博戏,然后直至被官府禁止。 当然,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银子自己已经赚了。 叶琛懒得去粮食铺子,就寻了个百姓问了问,就知道粮食的涨势。 他娘的,二十文一斤。 这是真的不给老百姓活路啊。 他甚至看到,不少老百姓活不下去,直接在闺女头上插上草,就地贩卖。 只要给钱,他们就好拿着去换粮食。 咱有系统,咱怕啥? 摇了摇头,走到了一个没人的胡同,点开了大米商城,买了一袋五常大米。 他还是吃不惯小米,总是感觉小米拉嗓子,还烫嘴。 然后又斥重金在商城兑换了一口铁锅,家里的铁锅已经破了三个大洞。 叶琛背着铁锅和粮食往外走,没多远就遇到了叶大壮。 叶大壮拿着一小包细盐,“爹,私盐贩子换了一批人,二十文只买了这么一点。” “老郭他们呢?”叶琛好奇的问道。 “在那边儿挂着呢!”大壮指了指城外的旗杆。 叶琛看了看旗杆上的人头,忍不住摇头,大周的不良人真的闲得蛋疼,小老百姓卖点私盐那也是为了生计,你给砍了干啥? 旗杆底下,一个穿着粗布长裙,身材瘦削连走路都扶墙的小丫头正哇哇地哭着,眼泪噼里啪啦地掉着。 嘴里喊着,“爹,爹,你怎么就剩下脑袋啦。” 那句话怎么说的,种田人啜米糠,卖盐人喝淡汤。 盐贩子家的小丫头,身子一点劲儿都没有,一看就是家里舍不得吃盐的。 盐贩子辛苦奔波,勉强维持一家生计。 可结果呢? 盐贩子脑袋挂杆子上了。 这风一吹,还左摇右晃,似有莫大的冤屈。 这剩下的孤儿寡母可怎么活呦。 “走,回家!” 叶琛自顾不暇,自然没有心思给别人送温暖。 盐贩子一茬茬地换,买盐确实不方便,但是自己有空间,反正这些东西都不算贵。 再买点盐,点辣椒啥的,反正先把自己的生活丰富起来。 上车之后,大家伙都回来了。 丰顺大叔大抵是没钱买酒了,便弄来多半壶水灌进酒葫芦里,掺着喝。 见到叶琛回来了,便笑吟吟道,“你们看看,还是人家老蔫机灵?” “这么些粮食,怎么也够一家子吃些日子的。” “这最近天气干燥,着火的粮商可不是一家半家的。” “听说了,又能咋办?” “对啊,谁有钱买那么多粮食。” 叶琛忍不住摇了摇头,天干物燥,粮食失火也好,财主无德,故弄玄虚也罢,反正这老百姓跟着吃苦是跑不了了。 叶琛闲来无事,从商城里用新赚的银子兑换了一包爆炸糖。 这玩意吃到嘴里,就跟扔了颗手榴弹似的,还甜滋滋的,挺好玩。 先前都是别人吃,自己低头看着。 如今尝了尝,味道还不错。 大壮用胳膊蹭了蹭叶琛,他很好奇爹爹手里的红色袋子是什么。 怎么吃了里面的面面,就跟神仙似的自在。 叶琛道,“你还小,不能吃这个。” 大壮看着不动声色的叶琛问道:“爹,您误会了,刚才您卖了多少钱啊?” 叶琛扫视了周围众人,淡淡道,“回家说”。 大壮捣头如蒜。 叶琛也继续闭目养神。 大壮平日里比较累,这一停下来,就呼呼地睡了过去。 小家伙穷怕了,即便是睡着了,怀里依然死死地抱着粮食。 即便是偶尔路不好走,颠簸得厉害,粮食从怀里起伏,也不见跟他的手有分毫的距离。 就在晕晕沉沉之间,叶琛感觉有人拉了拉自己。 叶琛睁眼,是赵大雷一点谄笑地看着自己。 他摸了摸大壮怀里的粮食,大壮立刻惊醒,一脸警惕地看着他。 “老蔫,你这是啥买卖搞得那么多粮食?还有口铁锅?可真了不起!你给介绍介绍,大家也跟着沾沾光。” 叶琛微微一笑,用非常核善的语气说道,“滚!” 叶琛刚杀了人没多久,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杀气,吓得赵大雷脸色都白了。 众人也被叶琛的模样吓了一跳,不敢多问。 赵大雷心道,叶琛来城里的时候,也没带什么东西,莫非是把家里的藏书卖了? 一想到叶琛家里可能还有藏书,赵大雷的精气神就足了。 要不要趁着他们家没人的时候,做一笔梁上君子的勾当。 自己岂不是也能换这些米? 车上的众人去了一趟镇上,收获都不咋地,心情很差,气氛沉闷。 众人心情不好,叶琛被人扰了睡眠,显然是不能再睡了。 便当着赵大雷的面,兑换了一本农书,叫做《齐民要术》,他随意翻了翻,也巧了,正好上面有一句,大旱之年,多有蝗灾。 这今年那么干旱,万一闹蝗灾可怎么办? 总不能去吃蝗虫? 他前世虽然吃过油炸蚂蚱,但是残存的记忆里,蝗灾之中的蚂蚱不好吃,而且老百姓也没有那么多油。 叶琛正琢磨着,忽然一只蝗虫飞到了叶丰顺的脸上。 叶丰顺张嘴咯嘣吃了下去,顿时引来人群躁动。 叶丰顺看着惊慌失措的人们,笑着说道:“叫唤什么,太宗皇帝都吃过咧。” 众人又是一通议论,“去年蝗虫不是飞到幽州去了吗?今年怎么又回来了。” “别自己吓唬自己,刚才丰顺叔吃的那个蝗虫很肥,估计不是闹灾的那种!” 蝗灾,是所有农人的噩梦。 农人有三大噩梦,旱灾,水灾,蝗灾。 此外还有次一等级的噩梦,暴风,地震,雪灾。 其中最恐怖的便是蝗灾。 其他灾害,老百姓起码还能自救,但是蝗灾来了,他们有翅膀,抓不住不说,一眨眼还能将地里的庄稼吃得干干净净。 去岁便是这样,清河村颗粒无收,若不是朝廷赈灾,根本支撑不到现在。 被蝗虫支配的恐惧,谁都不想再经历一次。 到了村头,叶琛和叶大壮跳下了牛车,家中只有赵菁菁在收拾菜园子。 大壮拉着赵菁菁进了房门,还顺手把门关得死死的。 爷俩都不傻,今岁这造的灾太过于严重,正所谓穷生奸计,富长良心,谁都不知道哪个邻居一时想不开,干些糊涂事儿来。 叶琛将铁锅拿出来,又将刚才买回来的米面一样样往外拿。 大米、白面,还有他刚才在大米商城买的一只鸡,一小包细盐,各种生活调料,满满当当放了一大桌,这些东西将他的存货花得差不多。 这个时候,叶琛也越发明白,破家值万贯的含义。 叶琛将鸡给了赵菁菁,“菁菁,一会儿做个辣子鸡。” 赵菁菁一脸迷茫,“爹,辣子鸡咋做?” “辣子鸡么?” 叶琛回忆起来,他某个擅长美食的女朋友。 首先出现在脑海里是她曼妙的身姿和她的厨娘制服。 那是只有他一个观众的直播。 叶琛猛地晃了晃脑袋,从口袋里掏出几个枣庄朝天椒和麻椒递给了儿媳,当然也是刚才在商城里兑换的。 然后从处理鸡肉到腌制,再到最后的起锅烧油,详细的说了一遍。 叶琛最后嘱咐了一遍,这辣子鸡的精髓在于他这包薄皮辣椒,一定要做出那种鸡香飘十里的感觉。 吃起来要辣中有香,辣而不过,吃起来虽满头大汗却欲罢不能的feel。 赵菁菁是个天才的厨师,平日里做饭总是能化腐朽为神奇,但此时也瞪大了眼睛,一脸崇拜的看着公公。 周朝人吃饭讲究朝食和哺食,也就是早一顿,下午一顿,晚上不吃饭。 叶琛来了之后,就给家里改了习惯,一天三顿饭。 这会儿,大家都在家里避暑呢,空气中却开始弥漫饭菜的香味,不一会儿就飘到了隔壁刘老太家。 刘老太太是一个跟叶家老太太能够在清河村平分秋色的人物。 人家日子过得那叫一个精打细算。 作为家里的掌舵老太太,即便是村里造灾,也没说让家里人挨饿。 甚至于大壮登门,还能借到猪油,可见人家对于灾荒,那是做足了准备。 当然,一切是有代价的。 刘老太太的代价,就是饿。 此时,刘老太太的宝贝大孙子栓子,就躺在老太太怀里,不住地喊着饿。 实在是饿,走路都要扶墙。 脱了衣服,一看肚皮,甚至能透亮。 老太太摸着栓子的脑袋,苦笑道:“娃儿啊,忍一忍就好了,实在是饿得慌,奶给你画个大饼解解馋。” 栓子说道:“奶,为什么一天只吃两顿饭啊,中午也吃一顿不行吗?” 老太太立刻皱眉训斥道:“傻孩子,谁家中午发了疯,会做饭吃。” 本来就饿,结果味道这浓郁的辣子鸡的香味,尤其是辣子配合油的那种热烈的味道,一个劲儿往人鼻孔里钻,更是让人饿得不行。 栓子立刻在刘老太太的怀里哇哇地哭了起来。 栓子的哭声,还带动了家里的其他小孩儿,跟着一起哭。 正在屋里干活的栓子娘,也是不断地唉声叹气,老太太日子过得细,大家就只能跟着受苦。 这种苦日子,也不知道啥时候是个头。 老太太也闻道了饭菜的问道,瞬间气得眼珠子溜圆。 谁家那么嚣张! 大晌午的做饭,是要跟全村人为敌吗? 刘老太浑身不受控制,双脚自然而然的走出院子,闻着味往前走。 刚一出门,就见小壮在努力刨坑。 在叶琛院子不远处,挖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小坑,一筐子一筐子的牛粪,被小家伙扔进去,然后还像模像样的拿着干草盖住。 老太太瞬间忘记肚子里的饥饿了。 这是实打实的肥料啊,若是种在自己家地里,再来一场雨水,那庄稼不得嗷嗷涨啊。 老太太立刻好奇地问道:“小壮,小壮,跟奶奶说,这牛粪是在哪里来的啊?” 叶家的牛粪来源很多,有自己捡的,有三哥偷着去军营拉回来的,但是被人打听肯定是不乐意的。 小壮一脸警惕,“刘奶奶,我是在道边儿捡的。” 刘老太太一脸的不信,这是把自己当蛮夷糊弄玩呢。 这东西能捡那么多? 当然,刘老太太还有个其他的想法,那就是小壮太小了。 那么大个小不点,身子里连二两肉都没有,叶老蔫怎么能让他干那么多的活呢? 不怕遭天谴哦。 “小壮,你过来!” 说着老太太转身回了院子,从厢房里拿出一只受得皮包骨的耗子干来。(这东西小编没吃过,但是听吃过的朋友说,比牛肉干还好吃呢,有吃过的朋友可以分享下。) 农人对于田鼠的厌恶可以说深恶痛绝,捕捉田鼠,然后制成老鼠干,在古代的乡下确实有,现在有些地方,依然有类似的传承。 见刘老太提着老鼠干往外走,刘栓子在一旁拽着奶奶的手喊道:“奶奶,这是干啥,说好了留着我过生儿的时候吃。” 刘老太见栓子不听话,抬腿就是两脚。 然后出来,一直接将老鼠干塞进叶小壮手上,“赶紧吃了,这是肉干,这东西撑饿。” 小壮懵了,心想自己每天不是兔肉,就是大米饭,偶尔还吃点其他好吃的,肚子也不饿啊。 刘老太太这是怎么了? 你看看栓子饿的。 都要哭死了。 叶小壮连忙跑到栓子面前,将东西递给了栓子,“栓子,你吃,我不饿。” 栓子撅着嘴说道:“我不敢吃!吃了阿奶打我!你自己留着吃。” 刘老太太看着小壮傻乎乎的模样,急得不行说道:“你这傻孩子,学你爹干什么?” “你爹那个木头疙瘩,既守不住媳妇,也不会带娃,真的是苦了你们几个了。你今年都九岁了,跟人家外面四五岁的孩子似的,看了让人心疼。” 小壮一听立刻不乐意了,瞪着一双大眼睛,晃着脑袋说道:“刘奶奶,不能这么说我爹,我爹是世界上最好的爹。” “好个屁!他要是真的好!就不会拿你娘留下的银子补贴外人!孩儿,听奶奶劝,赶紧长大,跟他分家!别学你大哥,你大哥脑子坏了,甘心给你爹做老黄牛……” 叶琛嘴里叼着根草,正琢磨出去转转,看看能不能回收什么东西。 远远的就看见一个弯着腰的老太太,正跟小壮数落自己,小壮立刻恼了,直接跟刘老太喊了起来。 栓子是个比较牛气的孩子,性子随他爹。 动不动就跟人家拼死一战,经常把邻居家的孩子打得头破血流,让人家找过来。 刘老太太每日还耀武扬威的,很得意孙子的牛气。 而今日见奶奶被小壮喊了,立刻提着棍子冲了过来。 小壮恼火道,“我不许任何人说我爹!赶紧给我滚!” 栓子一提棍子,猛地上前几步,叶琛都紧张了,赶紧往这边儿跑,结果远远地就听栓子十分硬气地说道,“滚就滚!” 叶琛扭头望去,就见二哥跟刘志刚一起下地回来,见小壮要被欺负,二哥一把将刘志刚薅了起来,下一秒就要扔到房顶上去了。 第15章 村中初立威 刘老太太的腿脚是相当不错的。 见儿子被叶大旺扔房顶去了,脚下像是生了风一样。 拉着栓子就钻回了家。 至于刘志刚,迷迷糊糊地晕了半天。 待看着叶大旺的身影逐渐远去,才反应过来。 再一摸后背,直接湿透了。 娘咧,先前怎么没发现叶大旺那么厉害。 刘志刚是个老实人。 但是叶琛知道,憨厚老实只是他的外表。 其实刘志刚心地善良,还有点喜欢耍小聪明。 小心翼翼的将自家偏房的上的草顶扒拉平了,刘志刚小心翼翼地从房顶上跳下来。 嘿嘿笑道,“俺娘又跟你吵架了?” 说着从怀里摸出来一把酸藤子就要递给叶琛。(一种圆润的野果子,挺好吃的。) 他知道叶琛家里苦,所以偶尔见着,能帮衬也帮衬一把。 就见刘老太去而复返。 刘志刚赶忙将酸藤子收了起来,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 刘老太瞪着眼,掐着腰骂道,“下完地,还不赶紧回家。 他们家没心没肺的,你跟他们掰扯什么?” 刘志刚憨憨地笑了笑,“娘,老蔫人不错哩。您看,刚才还给了我酸藤子呢。” 说着又将酸藤子放在叶琛手心里,“我拿一半给孩子,剩下的你留下就成。” 不待叶琛反应,就迈着大步跑了回去。 老太太瞪了刘志刚一眼,“气死我得了。” 说着,拿着笤帚疙瘩拍打刘志刚身上的尘土,嘴里说着,“你这袖子放酸藤子都染上色了,还老蔫给你东西,你真当老娘啥啊!” “混账东西,你不知道他们家专门给为娘对着干?”老太太直皱眉,越想越气,撸起袖子就想出门继续跟老蔫干架去。 “娘,消消气,都是邻居。”刘志刚拉着老太太的袖子,苦苦劝着。 听着隔壁刘老太的声音,叶琛的脑海越拉越远。 大体知道为何刘老太对自己那么大的怨气了。 自己刚过来那一会儿,刘老太还和善的,经常过来串门。 自己竟然嫌弃人家是农家老太太。 对人家爱答不理不说,还不允许人家院子里的枇杷树越界。 越界就让大壮那棍子给人家把树枝砍了。 即便是这样,老太太还偷偷送东西给儿子吃。 老太太人不错,就是嘴巴碎了一点。 至于大壮的认知,纯属太年轻。 叶琛看老太太这相貌,掐指一算,就知道老太太是村口八卦联合会的顶级会员。 他老人家平日里还不知道怎么宣传自己呢。 若是能够跟他和解,其实也是一桩美事,起码可以保持一下名声。 但是原身叶老蔫是个臭脾气,不怎么喜欢接触人,突然转变,会显得很突兀。 就在叶琛准备上前跟刘老太太说两句话时,满仓忽然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四叔,不好了,大壮哥在村口,跟人家打起来了。” 叶琛皱眉。 我又不是孙悟空,怎么天天各种不好了。 不好了,老二,老三被抓走了。 不好了,老大跟人家打起来了。 是不是明天,也好来一个不好了,小壮让人家揍啦? 叶琛心里发酸,自己明明是个文明人,怎么现在已经沦落到动不动就要打仗的地步。 大壮平时不是挺老实的吗? 他刚要出门,二壮和三壮就跑了出来,哥俩一人拿着把锄头,一个拿着根铁叉,就往外冲。 老二一边儿跑,一边儿嘱咐老三,“一会儿打起来,我负责扬土!你负责捅人!” 老三闷声道,“二哥放心,爹打架的时候,我看得真真的。” 叶琛以手扶额,合着自己教他们的道理一点都没记住,该怎么打架倒是都学会了。 “给我老实在家呆着!”叶琛上前一人一巴掌骂道:“都是邻居,你要打死他们吗?” 然后掏出一把生石灰,塞到口袋里,一只手提着钢管往外走。 跑回来的小壮拿着把木剑,跟在叶琛屁股后头。 和大壮打架的家伙叫牛大海,他有个娃娃叫牛蛋。 牛蛋暂且不说,单说牛大海,是典型的混不吝,平时没少干让人戳脊梁骨的事情。 叶琛一脸的问号,大壮老实巴交的,怎么会招惹牛大海? 叶琛赶忙往村头跑,生怕大壮吃了亏。 村里人,一样的老毛病,有事情发生,准有一堆人在看。 “牛大海,你有本事跟外村人闹腾啊,欺负大壮一个老实孩子干啥?” 牛大海喘着粗气,指着周围的乡邻说道:“放屁!你见过一拳头打得老子脑瓜子嗡嗡的孩子?” 见爹爹来了,叶大壮顿时有了依仗,对着叶琛喊道,“爹,牛大海胡说八道,他说您在镇上卖屁股,在村里睡寡妇,我让他闭嘴,他就揍我!” 叶琛的脸瞬间绿了。 合着在这位嘴里,我还是个双呢? 牛大海冷笑不止道:“你不是去镇上卖屁股,是去干啥了?他一个废物点心,不卖屁股,怎么给你们换粮食吃饭?” 叶大壮见叶琛在他眼前,这家伙还敢这么编排老爹。 顿时怒极,抄起扁担朝着牛大海就冲了过去。 牛大海仗着身强力壮,也要对大壮动手。 “你动他一下试试!” 叶琛提着钢管往里走,围观的小媳妇们立刻让出一条道路,并且花痴似的对叶琛指指点点,当然也有些中年老妇对叶琛嗤之以鼻。 小声交谈着,说什么这种长得俊俏的,就是银枪蜡头芸芸。 叶琛一把将叶大壮拉到身后,用钢管磕了磕地面,“牛大海,你哪个蛋子看到老子卖屁股了?说出来,老子给你捏碎了!” 牛大海哼了一声,琢磨着要怎么教训叶琛。 “今天你要是说不出个子午寅卯来,今天咱俩得有一个抬着出去。”见他不说话,叶琛的声音阴冷,一如当初在清风寨。 “你找死!”牛大海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脸上凶光毕露。 在他心中,他是村里的霸主,即便是老村长也奈何不了他。 他无数次在村里称雄,村里人看见自己,谁不得客客气气叫自己一声大海哥。 甚至于村里人遇到麻烦,被外人欺负了,都得叫自己过去平事。 这个在村里,最低人一等的叶老蔫竟然敢威胁自己。 “我会把你踩在脚底下,然后让你叫我三声爷爷!”牛大海一字一句地说道,那股子狠劲儿,把周围的乡亲们都吓得脸色发白。 周围的乡亲们都忍不住后退,心想老蔫,“你跟他说什么狠话!你要是真弄他,你就召集你们叶家人一起来啊!你一个人弄得过他吗?” 报信的满仓更是看得目瞪口呆,他知道四叔最近有变化,但是没想到变脑残了。 他转身就走,想着告诉爹和三叔,别让四叔在这吃亏。 叶琛笑了,淡淡地说道:“前些日子,有人跟我说过类似的话!你猜他最后如何了?” “还能如何,跪在地上,叫爷爷呗。”牛大海狰狞的脸上,泛起一抹冷笑。 大壮立刻道:“放屁!那人跪在地上,一边儿喊我爹爷爷,一边儿吃自己拉的屎。” 完了,癔症能传人,大壮也不正常了。 周围的百姓心里暗道。 “吃你妈的屎!”牛大海不管不顾,朝着叶琛就是一扁担。 叶琛却心中熟练无数次打架招式,这厮进攻,前门大开,纯属找死! 手中钢管猛然向前,一下子顶在牛大海心口上,他没用那么大的劲儿,但是牛大海依然后退了好几步,口吐鲜血。 牛大海懵逼了。 “啊!” 他不信邪,想要继续上前,却又被叶琛轻飘飘躲过了一击,然后一脚踹在大腿上,钢管顶着他的后脑勺上。 叶琛的声音冰冷道:“你是真的寻死吗?” 周围人都惊呆了,谁都没想到,往日里,老实巴交的叶老蔫,发起狠来,连牛大海都不是对手。 “老蔫,弄死他!”有受牛大海欺压的乡亲,忍不住喊道。 “没想到,平日里任人欺凌的老蔫,发起狠来,连牛大海都不是对手,以后的村子要有趣了啊。”不远处的元载奶奶,笑吟吟地说道,“元载,以后有时间,多去找小壮玩知道吗?” “嗯,知道了,阿奶。”小元载点点头说道。 在众人的注视下,牛大海硬生生地挨了一记钢管,忍着剧痛,想要往外跑。 “牛大海要跑了。” 牛大海当然要跑,刚才一动手,他就知道了,叶老蔫打架非常猛,不是自己能够招惹的。 他只想欺负欺负叶大壮,耍耍威风而已,可不是要拼个你死我活。 “叶老蔫竟然那么厉害,以后见他面必须要绕着走了。哎,晦气!”牛大海心里想着,但是速度却很快。 但叶琛冷笑一声说道:“现在想跑了,刚才说我卖屁股的那股劲儿去哪里了?” 叶琛直接将手里的钢管扔了过去,钢管如同炮弹一样划出去了四五米的距离,啪的砸中了牛大海的后背。 牛大海就如同被千斤巨锤击中,眼前一黑,身体不由自主地飞了出去,倒在了地上。 “这还是老蔫吗?我那做府兵的表哥都没他猛!”观众中有人颤抖着说道。 此时,再也没有人在武力上看不起叶琛,而村里人最原始的自我保护状态,其实恰恰就是武力。 甚至有人想起来,老蔫上次遇到了土匪。 虽然说被人家抢走了窝窝头,但是好歹也能跟土匪过过招,全乎着回来。 今日叶琛教训了牛大海,以后再也没有人敢轻易对孩子们动手了。 而叶大壮早知道习惯了爹爹的生猛。 猛然间冲了过去,狠狠地踹了这家伙好几脚,恶狠狠地说道:“狗东西,我爹也是你能编排的!我踹死你!” 突然,他身后的叶琛发话了,“踹一会儿得了,都是村里人,没必要下死手!” “爹,我明白,我就是给他个刻在心眼上的教训!”别看大壮平时老实巴交的,但是人家已经是正儿八经的杀过人的猛人了。 说着,叶琛走到牛大海身边儿,轻飘飘地说道:“我知道你在装死,好好让他儿打几下,这个事儿就算是过去了,不然咱哥俩还得练!” 牛大海一动不动,大壮却有些怕了。 “你继续,他不敢还手的。”叶琛转身往外走,大壮继续踹了起来,果然牛大海连动都不敢动。 周围看热闹的乡亲们纷纷感慨道,叶家的老蔫,颇有几分当年他大哥的风范啊。 小壮紧紧地跟在叶琛后面,手里挥舞着他拿小号的木剑,兴奋道:“爹,我好想赶紧长大,长大了是不是就能跟您一样威风啦!” 叶琛无奈地摇摇头,这小家伙,怎么满脑子打打杀杀的,将他直接抱起来,对他说道:“今天刘老太太给你吃的这个事儿,你还记得不?” 小壮点点头道:“记得啊,那老鼠干一看就不好吃。” 叶琛紧了紧抱住小家伙的手,“不好吃,就别吃,以后别人家给你东西,不许收知道吗?” “嗯!”小壮狠狠地点头。 “还有,以后不许跟小伙伴炫耀咱们家吃什么知道吗?” 小壮点头道:“不说,不说,说了他们都想来我嘴巴闻味!可烦了!” 第16章 二次上山寻宝 “我爹灭了牛大海的威风!” 大壮昂首挺胸地走在叶琛身后。 碰见相熟的村里人,甭管是谁,都得上去说那么一句。 结果路过的叶七郎嘴一咧,“嗨,你们走得太急,刚才你二伯和三伯过去,又把人给揍了一顿。” “那个惨哦,鼻血流了一地,人都抽抽了。” “真的嘛,我得回去看看。”大壮抬腿就要往回走。 叶七郎哈哈笑道,“回去干啥,你二伯、三伯打完人就回去了。” 说着就拉着大壮的手,像模像样地模仿牛大海的怂样道,“爷爷,别打了!我错了,我错了!” “别打了,别打了,我脑袋有病,打坏我,要吃官司的。” “你娘的!像谁脑袋没病的,我三弟脑袋里面装的都是牛粪!也不好用知道不!” 周围有刚看完热闹回来的,七嘴八舌道,“你们老叶家今天是真硬气呀。快把牛大海给搓成屎了。” 至于没看见热闹的,则暗自鄙夷牛大海,心道,这畜生终于被教训了。 以后怎么也得在村里老实些了。 又跟乡亲们热络了一阵,叶琛带着孩子们往家里走。 大壮咧嘴笑完了,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想说啥就说。”叶琛道。 大壮鼓了半天劲,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爹,牛大海太不是人了。 虽然说不至于跟对付山贼一样杀了,但是废了他,还是没问题的?” 叶琛也没想到,这小家伙戾气那么重。 当下语重心长地解释道:“傻儿子,杀了他,或者废了他,都无所谓。 但是轻易以暴制暴,让村里人怎么看我们?” 到了家门口,一家人迎了出来。 八卦娱记刘老太早就把叶琛的战绩带回来了。 老二和老三正在模仿叶琛和牛大海说话之间的语气。 叶二壮掐着腰,摇头晃脑绘声绘色地编造道:“我看你是在外面威风惯了,跑到村子里跟乡亲们撒野。 今日我叶老蔫怕了你,明天你就敢骑在乡亲们头上拉屎。 来来来,爷们赤手空拳跟你练练。 要是输了,被你打破头也不怨,也不喊宗族烧你家房子!” 叶三壮连忙哀求道:“爷爷威武,大海再也不敢了。” 叶二壮又道:“孺子可教也!滚!” “哎!”三壮屁颠屁颠地做逃跑状。 见叶琛回来,赵菁菁就喊哥俩去收拾东西。 老三焦急道:“二哥且先等等,轮我演爹了。” 叶琛一瞪眼,“什么玩意?赶紧收拾收拾,准备吃饭!” 老三败兴而去,赶忙跟着二哥、小壮一起去帮忙。 但是哥儿几个眼神里的那种眉飞色舞是挡不住的。 叶琛拿了个大碗,盛了最好的肉食,递给了儿媳,“菁菁,今天你去送给祖父、祖母。 你也是家里的一份子,多走动走动。 还有叫你二伯和三伯有空寻我喝酒。” “哎!”赵菁菁眉目一喜,自己公公这是主动想办法融入大家庭啊,这是好事。 叶琛能够从一穷二白的大学生,几经沉浮创业成为知名企业家,肯定是懂得一些为人的道理的。 一个好汉三个帮,没有天时,没有地利,就只能靠人和了。 编草鞋的刘皇叔,都知道找两个义弟,叶琛想要成就大事,短时间内来看,最大的助力便是宗族。 而且二哥和三哥,老爹和老娘对自己都不错,所以叶琛也必须试着改善和家里的关系。 赵菁菁专门回房换了身衣服,端着碗迈着四四方方的小步,朝着祖父家奔去。 不时还得意地四处看两眼,看看有没有邻居在门缝里偷偷看自己手里的肉。 刘老太太一闪,躲了回去,感觉脸颊红彤彤的。 自己竟然还觉得小壮过得苦,人家天天吃肉哩。 还有今天老蔫在村口大展神威,把牛大海都揍了一顿。 想想自己之前掐着腰跟老蔫对骂的日子,老太太竟然感觉一阵后怕。 叶老蔫太猛了,万一有一天,不跟自己讲道理了,跟自己讲拳头,自己又该如何应对? 旁边儿的栓子,拉了拉奶奶的袖子,捂着肚子可怜兮兮地说道:“奶,我好饿!刚才的肉,好香!” 现在的栓子,做梦都是投胎到叶琛家,这样他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吃肉了。 刘老太看了眼没出息的孙子,骂道:“小畜生,上辈子欠你的,一会儿,阿奶就上山。” 这会儿是晌午,太阳太足了,叶家人都在家里避暑,女人们在照顾孩子。 “祖母!”赵菁菁推门而入,一脚踹开蹭过来的大黄,“这是我爹让我送过来的肉食。” 一大碗辣子鸡,不仅香味诱人,而且色泽绝佳,院子里的小孩儿哇的一声哭了。 平日里赵菁菁没怎么来过老宅,忽然面对那么多人,心里打鼓的厉害,又说了句,“二伯、三伯,我爹让你们有空过去吃酒。” 就赶紧折返,老太太拉都拉不住。 叶琛一大家子人,围坐在桌子旁。 桌子上放着一大盆辣子鸡,是在城里买的,此外还有一大堆调料。 调料有城里买的,也有叶琛在空间里兑换的。 儿媳妇手艺不错,听叶琛大致说了说,就能动手。 一小叠虾皮拌小葱,这道菜巴适得很。 就是蒜皮放上香油、醋、酱油、一点盐巴,然后大蒜搅碎,搅拌之后,是难得的佐餐小菜。 还有一个是凉拌海带。 这道菜儿媳做得也非常精细,将海带洗干净,放锅里蒸煮,取出来后浸泡切丝,放上海米虾皮,再放上酱油、盐、姜末、香油、白糖,再倒一点鸡汤,调拌成汁搅拌。 看得叶琛是直瞪眼,五脏庙大动,他是如何也想到,自己家儿媳,还有这等本事。 身边儿全都是呼哧呼哧的干饭声音,大白馒头一个接一个地造,不消片刻就风卷残云的消灭了所有的食物。 最过分的便是大壮,他怕浪费粮食,将凉菜的汤汁全都倒进了汤里,然后一仰而下。 然后一家人继续习惯性地仰面朝天,感受着饱腹带来的快感。 “这真的是神仙日子!” “辣子鸡太好吃了,又麻又辣,还那么香!” “是啊,骨头好酥,我都给吃进去了呢。” 一家子靠着凳子摸着肚子,满足感爆表。 就连赵菁菁都忍不住抚摸肚皮,觉得不是自己肚子里的娃娃再长大,而是自己吃胖了。 饭后,叶琛嘱咐大壮,先安排媳妇午睡,然后再收拾残局。 自己以及一众儿子,则在小憩之后上山。 如今叶家确实有点摆起来的架势,算上叶琛五个男丁,一人一个筐,手里拿着各色工具,气势汹汹地上山。 老大拿着开山刀,老二拿着铁叉,老三拿着竹枪,小壮拿根绳索,而叶琛手里拿着弹弓,怀里揣着一大把铁珠。 不能总是去镇上走邪路,大山里的宝藏也是可以开采的。 头顶的太阳毒辣,叶琛给每个人做了一顶柳枝遮阳帽,跟人民军队一样,大摇大摆的出门, 田里的庄家都打着卷,不少已经枯死了。 一直走到后山,山上有树林子,太阳不怎么能照得到,才觉得凉快了许多。 这会儿,村里也不担心山上有野兽了,在大山边缘挖果子,挖野菜。 其实山上非常危险的。 据叶琛所知,大山深处不仅有豺狼虎豹,甚至还有极其恐怖的野猪,不到绝境人是不敢往深处走的。 叶琛没有那么急迫,不至于往身上走。 他的目标就是单纯的打个野鸡,野兔啥的。 《叮!发现天然野兽兔皮!请加工后提取!》 叶琛的眸子瞬间亮了! 自己这空间还带自动扫描功能的,这不是发了吗? 叶琛压了压内心的躁动,看了看身边儿的几个娃娃,对他们说道:“你们几个逛逛,看看能不能寻些野果子,野兔啥的,不许往深处走。” “大壮,尤其是你,多跟小壮下几个兔套子,万一能抓到兔子、獐子啥的呢。” “好的爹!”几个小子立刻行动。 叶琛怕这几个小子惊动了野兔,待他们走后,掏出弹弓,瞄准之后,精准锁定,嗖正中野兔的头颅。 野兔被铁珠打碎了脑袋,蹬了蹬腿,便死在草丛里。 它到死也不明白,它明明已经躲避得非常好了,为何还会殒命。 叶琛有的忙了,整整一个多时辰,大山之中起码有七八只兔子,遭了他的毒手。 统统加工完毕之后,空间采集了数据。 《叮!天然商品野兔皮八张,价值400文,请问是否提取?》 《是!》 叶琛都不带犹豫的。 瞬间他感觉自己的钱袋子沉甸甸的。 这样来钱,虽然没有骗人来钱快,但是却踏实。 叶琛也有些惊讶,他没想到山上的野兔那么多,要是再能抓点其他野味就好了。 比如说狐狸啥的。 他又在大山之中逛了逛,抓到了几只地爬子(鼹鼠),统统剥了皮,卖了200文左右。 到如今,叶琛手里多了足足六百多文,这虽然比去城里搞钱慢一些,但是它来的很踏实。 他正准备继续寻找时,就听到不远处有吵架的声音传来,他溜达了两步走过去,就看潘寡妇赤裸着半个身子,低着头往外跑。 叶琛赶忙低头避开,这玩意少儿不宜,老年人也不宜啊。 不过,这寡妇保养得还可以啊。 正琢磨着,叶琛又听到一阵脚步声,刘老太手里提着兔子,耀武扬威地跑过来,差点一脚踩在蹲在草坑里的叶琛。 “老蔫,你都看见了?”刘老太威风凛凛道。 叶琛皱眉小声道:“没看全。” 刘老太得意道:“今天咱俩都威风啊,你揍了牛大海,我揍了潘寡妇,这个小娼妇,竟然敢跟我抢兔子!” “要不是树上的蜜蜂窝掉下来,我把她裤子也扒了!” 叶琛瞬间明白了,感情这一老一少,因为一个兔子窝里的小兔子大打出手。 刘老太太毫不留情,连人家胸围子都撕烂了。 可见在村口聊八卦的女人,不仅仅会退退退,手上功夫也是了得的。 不过看刘老太太手里那皱巴巴的小兔子,估计褪了毛,也出不来多少肉,再想想自己空间堆积小山一般的兔子肉,叶琛忍不住摇了摇头。 一股幸福感,油然而生。 就在叶琛转身准备离去时,却见潘寡妇领着几个小家伙杀了过来,上半身连衣服都没穿,状若封魔,嘶吼道:“刘老婆子,今天我跟你拼了!谁也不想抢我家娃娃的吃食。” 叶琛赶紧闭上双眼,佛说,不可瞎看啊。 第17章 一出丑戏 一场属于村里女人的战事,迅速爆发。 刘老太独占群雄,打得潘寡妇一家溃不成军,不消片刻,连裤子都撕烂了。 叶琛估计用不了多久,潘寡妇就要赤臀作战。 几个小家伙,上前没几下,就被刘老太太给打爬下了。 刘老太太越战越勇,潘寡妇也不甘下风,属于越挫越勇。 嘴里还喊着,“儿啊,娘只要有一口气,就不能饿着你。” 刘老太太也喊,“你一个娼妇,去卖身子就完了,跟我一个苦命人抢什么抢?” 叶琛却不能在这看下去的,岂料一转身,碰到了看得津津有味的叶大旺。 叶大旺蹲在草坑里,双手不断地比划道:“撕了他的底裤!老太太糊涂啊,这个时候抓头发作甚?攻他下盘啊!” “哎,刘寡妇,你不讲武德,老人的耳朵是能随便咬的吗?” 叶琛以手扶额,苍天啊,这是我那老黄牛一般的二哥吗? 这是老黄人啊。 叶琛准备换条路过去,免得碰到二哥尴尬,岂料叶大旺竟然耳聪目明,叶琛这边儿一有动静,一把唐刀递了过来,寒光直抵叶琛心口。 “二哥,是我!”叶琛尴尬道。 “艹,是你啊,老四。”二旺同样很尴尬,“这等美事,咱哥俩知道就好,切莫告诉你嫂嫂。” 叶琛尴尬点头道:“哥,我明白,这种事情,只要嫂子不知道,就相当于没做过。” 叶旺可不想继续讨论这个问题,立刻转移到:“老四,你教给菁菁那丫头的辣子鸡,是真好吃啊。” 叶琛脑子里全都是刘老太所言的蜂巢,立刻敷衍道:“在书上看的。” 叶旺继续道:“我就知道,这读书没有白读的,对了,今天你揍牛大海,怎么不叫我?大哥当年教咱们习武的时候,你学的太拉跨,万一吃亏可咋办?” 叶琛道:“叫你有啥用,他要欺负大壮,我岂能忍他片刻功夫。” 叶旺颔首道:“确实忍不了,他要是敢欺负满仓、满屯,我他娘的红刀子进去,白刀子出来,好白。” 叶旺说话的功夫,咽了咽口水,叶琛赶忙捂住二哥的双眼,“二哥,看会儿得了,跟我走,有好处给你。” 二旺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叶琛往山里走,叶旺忽然想起一茬,说道:“对了,今天三房弟妹说,你天天往家里送肉,可能是想并户?有这个想法吗?” 二旺不待叶琛回应,就行道:“我觉得,你一个人带着四个孩子,一个儿媳,肚子里还有了一个,肯定很难坚持。” “不行,你就搞点钱,再买点肉,糊弄糊弄老爷子、老太太,然后顺势搬回家得了。” “不过别继续好吃懒做了,科举那是邪路。” 叶琛没想到,二哥竟然存了这么个心思,看来这么多年了,感情还是没变啊。 叶琛挑眉道:“咱爹,咱娘,还有孙氏,怎么说的?” 叶大旺的脸立刻拉了,“别提了,咱娘可凶可凶了,老三媳妇一提,老太太就凶巴巴的说,当初是你自己要分家的,想回去,没门。” “弟妹么,还是老样子,怕你回去,抢他的好处,毕竟你一家子的小子。”二壮无所谓道:“我反正不亏,他们小哥几个打小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壮壮们也护着满仓、满屯,并过来就并过来呗。” 叶琛苦笑道:“咱娘掌家,一碗水得端平了,不同意是肯定的,而且我也没想回去,现在挺自。” “咱爹那脾气,你知道,我受不了,隔三岔五骂一顿。” 大旺耸肩道:“岂止你受不了,我也受不了。还不是我跟你二嫂,不太会过日子,怕饿死么。” 哥俩唠着嗑,不消多久,就来到了第一战场。 叶琛在框里,拿出两个防蜂帽。 头顶之上,依然有不少蜜蜂围绕,在沧桑的大树之间,密密麻麻的还有好几个蜂巢。 叶大旺笑了,指着叶琛说道:“难怪你日子过得舒服,这你都能想到。” “快干活!”叶琛道。 哥俩在周围砍了两根细竹,对准了蜂巢就开始了袭击工作。 砰砰三两下,掉下来两三个蜂巢,用手按了按,里面的蜂蜜很多。 只是让叶琛和叶大旺如何也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就在他们搞蜂蜜的功夫,在远处互殴的潘寡妇竟然跟刘老太去而复返。 叶琛赶紧闭眼,把头转了过去。 太尴尬了。 潘寡妇此时只剩下一条底裤了,鲜血滴滴答答地还顺着裤腿儿往外流,俏脸白得跟一张纸一样,牙齿咬着嘴唇,坚持着。 大旺啧啧啧地说道:“你抹点草木灰啊,再流血,不得死。” 潘寡妇扑通一声跪下了,笑得比哭都难看。 “大旺哥,可怜可怜我,我家一堆孩子等着吃饭呢。” 刘老太太在一边儿不断地撇嘴,暗戳戳的骂道:“这个小娼妇。” 叶大旺扭头,看了看叶琛,笑骂道:“到底是读书人,装模作样的,你学学人家二壮,隔三岔五的去偷看,还知道跟他二伯分享呢。” 叶琛一脸尴尬,说道:“二哥,快给他们点,让他们走,这成何体统。” 大旺低声道:“这潘寡妇确实不容易,我给她挑个大的。” “嗯。”叶琛点头,“给刘老太太两个,他总是给小壮送吃的,我跟她有仇,我送她,怕她怼我。” 二旺呵呵道:“这老太太可是真的牛。” 送走了二位女战神,哥俩继续搜集蜂窝,叶琛有系统,属于典型的指哪打哪,正忙活得开心,这俩女战神竟然去而复返,而是不知道从哪里寻来一种污泥,涂在周身上下,在后面跟着捡漏。 有些小号的蜂巢,叶琛跟大王是懒得去弄的,两人也不嫌小,而且还互相合作,一会儿也是满载而归。 不一会儿这一片林子里,就传来了阵阵砰砰作响的声音。 大家很清楚,叶老蔫找到了不少蜂巢的事情,根本瞒不住,不趁着知道的人少,抓紧行动,回头就没有了。 清河村的人都饿疯了,宁可被蛰死,也不会放过的。 而就在这时,又有清河村的人路过,也不管挨不挨蛰,砍了竹子就开始寻找蜂巢。 叶琛觉得,这势必是清河村村民,集体破相的一天。 不过叶琛也不在乎,东西够他们一家子用就行。 如果能带领村民少挨饿,也是一件好事。 他本来想再寻找点别的山货啥的,但是转了半天,才发现没有啥有价值的东西了,再想寻找估计就得去大山深处了。 “爹,我又找到好多地枇杷果!” 小壮喜气洋洋地跑过来,手里捧着一大把还带着泥土的果子。 一行人,开开心心回家。 这会儿天色尚早,还不到吃晚饭的时候。 叶琛便让几个坏小子把蜂蜜取出来,他准备给这几个小子做山楂蜂蜜茶喝。 他在空间兑换了一小包烘干了的山楂片,放入砂锅,加水煎煮30分钟,过滤取汁,兑入蜂蜜,拌和均匀,然后就一人一大碗。 赵菁菁在一旁看着,心疼的难受,这么多蜂蜜,如果卖到镇上,肯定能换不少粮食的。 算了,听公公说这蜂蜜能解便秘,总算是一件好事。 而且,最近大鱼大肉吃多了,确实感觉如厕的时候非常痛苦,家里的土坷垃都被她捏碎了好多了。 老爹亲自下厨的机会可不多见,叶小壮扔掉手里的风车,冲进厨房,狠狠地咽了咽口水,“爹,这是啥啊?” “来,小壮,尝一尝!” 叶小壮不待蜂蜜山楂茶温度降下来,就咕嘟咕嘟地喝了一小碗。 刚出锅温度还很高,小家伙被烫得直跳脚,但是却不肯退缩,这茶水喝进肚子里,很甜很舒服。 原来蜂蜜还可以这么吃呢! 一大盆蜂蜜山楂茶出锅,放在屋里面的桌子上放凉。 第18章 刘老太有男人哩 叶家老宅。 叶五四正蹲在门口摆弄着木匠活。 一个中年人远远地走来。 那中年人,高高瘦瘦,穿得破破烂烂,留着两撇鼠须,一脸的油滑之相。 “老六,又来五四哥家蹭吃蹭喝了?” 他这一出现,自然免不了引起邻居嘲笑。 他可是比叶老蔫混得还惨三分的人物,叶琛的同族老叔,叶六叔。 一个光棍,据说年轻时,还当过山贼,村里人一般也不愿意招惹他。 听着乡亲们的嘲笑,叶六叔也不恼,而是贼头贼脑地看了看人家院子里挂没挂胸围子,踅摸了一会儿,见大多数院子空荡荡的,连捆柴火都抱回了屋子,不免有些大失所望。 这才蹙眉走到了叶五四旁边儿,上下打量着正在忙碌的叶五四。 叶五四忙得满头大汗,只听脚步声便知道来者是谁,连忙开口道:“干活!” 叶六叔蹲下,自顾在叶五四腰间解下烟枪,嗒嗒地嘬了两口,“让我先歇歇,太他娘的累了。” 听到外面有人说话,院子里的人不免跳着脚看看。 见到来者竟然是叶六叔。 叶老太太立刻蹙眉不语。 满仓、满屯,春秋二月,汐月都想过去凑凑热闹,毕竟叶六叔总是会讲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 至于秦氏和孙氏则深深地皱眉,这老东西又来打秋风了。 “你他娘的抽烟就抽烟,嘬那么大口干什么?嫌弃死得慢啊!”叶五四用手扇着眼前的烟雾,骂骂咧咧道。 叶六叔靠在家具上,懒洋洋地说道:“事情我已经查清楚了,黑风寨是让老蔫跟大旺灭的,还杀了个人,甚至还有用石头砸死的,你教的法子?也太不讲究了。” “胡说八道什么?”叶五四忍不住说道,“老子就想过太平日子,怎么可能教他这些,估计是跟他大哥学的。” “那就是你们家老大不讲究,脑浆子流了一地,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害得老子折腾了半天。” 叶五四听说儿子们杀人了,有些担忧地问道:“官府没发觉?” 叶六叔道:“发觉个屁,一群连户籍都没有的野人,靠打家劫舍过活,你让老蔫提着人头,去县里,估计还能拿赏赐呢。” 叶五四连连摇头,“那大可不必,这年头贼如牛毛,得罪他们干什么。” 两人说话的功夫,叶老太太手里拿着半个窝窝头,端着一碗水走了出来,瞥了一眼叶五四,对叶六叔说道:“老六,家里乱腾,就不让您进去坐坐了,来吃口饭歇歇脚。” 叶六叔一看老太太过来了,立刻起身叉手庄重道:“嫂嫂,您让孩子们跑一趟不就结了,还劳您大驾。” 说着,把吃食接了过去,一口就将半个窝窝头给吃了进去,挑起大拇指,面露谄媚之色,赞叹道:“这么多年了,还得是我嫂嫂的手艺。” 老太太掐着腰,一脸嫌弃道,“不用奉承老婆子,今日要是让你进了门,算我老婆子有病。” 叶六叔嘿嘿笑道:“哪能呢,我可不敢给嫂嫂添乱,我就坐着跟我老哥哥说会话。” 老太太抽搭着鼻子,忽然瞪眼道:“你又杀人了,怎么有血腥气!?” 叶六叔立刻摆手道:“可不是,嫂嫂冤枉,我是路过杀猪铺子,跟人家乞讨,被人家打出来了,我怎么敢杀人。” 老太太点头,“谅你也不敢,说会儿话得了,别把我们家五四带坏了。” 说完扭头就走。 叶六叔吃着窝窝头的渣滓,喝着水,得意道:“后悔了没?老哥哥,这大半辈子,被女人管着,要是我,早就窝囊死了。” 叶五四瞥了一眼叶六叔,嫌弃道:“你懂个屁!” 旋即又道:“最近老蔫不太正常,帮我盯着点,我怕他出事。” 叶六叔点点头道:“能出啥事,自从老大死了,我这颗心也死了,咱们老叶家,估计也就这样了。” “老胡家也不折腾了,都认命了。” 叶五四点点头,长叹一口气说道:“咱们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无所谓的事情,但是怎么也得保一保小辈,让他们多过几年太平日子啊。” 叶五四点头,有些遗憾道:“小时候,老蔫模样长得俊,呲尿也是村里最远的,我觉得能成大器,怎么长大了,就是那么个玩意。” 话音刚落,一口刀把子抵在叶六叔后背,叶大旺声音很是不爽道:“六叔,你在编排我弟弟,我可动手了。” “我当是谁,原来是你个耙耳朵,嫌弃,”叶六叔掏了掏耳朵,嫌弃道:“我走了,老哥哥有啥事叫我。” “对了,刘松回来了,要不要跟村长说一声,找人揍一顿?”叶六叔忽然止住了身形道。 叶五四抬头,想了想说道:“回来就回来呗,又不是咱们叶家人,管他干啥?” 六叔道:“艹,你忘了他偷你兜裆布的事儿了?” 叶五四摆摆手,“一块破布,偷了就偷了,这回回来,要是踏踏实实跟叶老太过日子,也是好事。” “得,反正受委屈的是你,我不掺和了。”叶六叔摇晃着身子,回味着嫂嫂做的窝窝头,琢磨着哪天再来吃。 叶五四看向背着筐子的叶大旺,疑惑道:“今天怎么回来那么早?” 叶大旺得意道:“爹,您看看,我带回来了啥?” 叶五四瞅了一眼,笑道:“呦,蜂蜜啊,怎么搞到的?” 叶大旺嘿嘿笑道:“在山上的时候,遇到老蔫了,他带我搞的,这小子眼睛尖着呢,带着我一会儿的功夫,就搞了那么一大筐。” 叶五四抿着嘴唇,笑道:“那还等啥,给你娘,让你娘做点好吃的,润润喉咙,整天窝窝头就咸菜,嗓子都拉破了。” 叶大旺却没动身,反而犹豫了半晌,对叶五四说道:“爹,我觉得老四现在挺会过日子的,要不要跟他说说,咱并户得了。” 叶五四皱眉道:“并什么户?老蔫过得苦的时候,你们不说并户,现在看人家天天吃肉,还能找蜂蜜,想并户了?都给我老老实实的呆着,你娘瞎,觉得老蔫是想过来蹭吃蹭喝,你也瞎啊?” 得了蜂蜜之后,叶琛没有闲着,给孩子们做了个蜂蜜柚子茶,蜂蜜是天然的蜂蜜,柚子是空间买回来的柚子,对外就宣称是大山里采来的野果榨出来的汁。 叶琛到现在都记得儿媳赵菁菁看着叶琛掏出来的野果,一脸好奇到:“爹,这是什么果子?是橘子吗?也太大了。” 叶琛知道,这玩意中国的老祖宗吃了几千年了,但是北方没有,估计儿媳妇一辈子也见不到,便笑着说道:“大山里千奇百怪的东西多了去了,我也不知道这是啥果子,反正挺甜的,树上就结了那么两颗,带回来给你们也尝尝。” 赵菁菁吓得脸色发白,连忙劝道:“爹,大山里的东西,可不敢瞎吃,万一中毒可怎么办?” 二壮在一旁道:“对啊,爹,以后再遇到这种好事儿,您留一多半,把其他的扔孙家庄村口,看看孙家庄的二傻子吃了,还活不活,在带回来吃。” 叶琛气得踹了二壮一脚,让他滚蛋,先做了一杯,拿竹筒做杯子,竹篙做吸管,让小壮先享用。 小壮立刻献宝似的跑去分享给小伙伴栓子。 刘老太太得到了叶琛的帮助,自然不肯让栓子去接小壮递过来的茶水,栓子不乐意道:“奶,我想喝,闻着味就好甜。” 刘老太太一巴掌扇在他后脑勺上,“混账,敢不听阿奶的话,让你爷揍你!” 叶老太本来是想送两个窝窝头,来感谢感谢叶琛的,结果走到门口,看到潘寡妇也捧着半个窝窝头过来了。 顿时来气,得意地对潘寡妇说道:“狗东西,你还敢过来,信不信我让老刘弄死你!” “浑家,谁敢惹你。”一声大吼,一个赤足袒腹老汉,提着个粪叉子走了出来,吓得潘寡妇魂儿都飞了,指着刘老太说道:“你养” “闭嘴!”潘寡妇的汉子还没说出,刘老太太便对围过来看热闹的乡亲们得意介绍道:“老刘回来了,明个儿我摆个宴,炒几个野菜,大家过来吃饭热闹热闹。” 周围乡亲们面带异色,但还是纷纷恭贺。 那老汉也面色尴尬地跟乡亲们作揖,随后难以置信的看了一眼叶琛家,叶琛正坐在椅子上下棋,大壮的媳妇在做饭,大壮在编筐,小壮拿着风车满院跑。 一家人所有人的脸上都有笑意,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真的是太阳从西边儿出来了。 他们家不应该是饿的七荤八素,连饭都吃不上吗? 刘老汉疑惑地问道:“浑家,隔壁老蔫家咋不一样了?我还想回来替你揍他呢!” “揍什么揍!这次还完账,就回来踏踏实实过日子,老蔫人不错,今天还送我蜂蜜呢,一会儿给你做蜂蜜糕吃。”刘老太太笑吟吟地看着刘老头带回来的米袋子,说道:“这是在哪儿买的,米看着挺白的。” 刘老太眼睛一直盯着叶琛家里看,嘴里敷衍道:“在县里呗,还能是哪。” 第19章 家贼难防 “老蔫啊,快看看,你婶子给你带啥来了?” 刘老太太很嫌弃叶琛拿着蜂蜜泡水喝的脑残行径,她将蜂蜜拌着树皮又加了些杂粮做了饼子,就赶忙给叶琛送来一些。 叶琛也没拒绝,直接收了过来。 刚才外面刘老太跟潘寡妇又差点打了一场的事情,叶琛是知道的。 见叶琛下意识地往自己家门口看,刘老太太掐着腰很是得意,说道:“不用看,是你叔回来了。” “我叔,我叔不是死了吗?”叶琛诧异道。 “哈哈哈,那都是骗人的,你叔前些年欠了人家镇上的印子钱,被人家满世界追杀,我们就对外说你叔死了,让他在外面躲着。”老太太开心道,“这不,镇上那家放印子钱的老板被官府抓了,你叔也敢露面了,以后有啥活啊,叫着你叔一起。” 今天大概是刘老太最风光的一天了。 白天揍了潘寡妇,搞了一筐子蜂蜜,晚上还有自家男人给撑场面。 叶琛笑着恭维了两句,送走了老太太。 远远地听着老太太说着,“老婆子家里有男人了,以后看谁还敢欺负人。” 一转身就见大壮嘱咐几个弟弟道:“晚上睡觉都别睡那么死。” 叶琛疑惑道:“怎么了这是?” 大壮道:“刚才六叔来了,说刘老头连我爷犊鼻裤都偷,让我防着他点。” 叶琛笑骂道:“胡说八道什么,那玩意白给都不要,谁偷。帮你媳妇干活去。” 大壮赶忙过去,帮着赵菁菁干活。 赵菁菁现在的手脚麻利极了。 没办法,公公做出来的这蜂蜜山楂茶不喝还好,喝了之后,没多久就顺畅地如厕了,接着就是饿的难受。 以前一天吃两顿饭都能活得下去,怎么现在一天三顿饭,都还觉得饿呢? 最让她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大壮竟然悄无声息地长了一寸多,看样子还会长。 谁不希望自己的男人是个魁梧的大汉呢。 晚饭吃的是面条,茄丁炒肉加了鸡蛋,另外还有蒜泥、胡瓜、麻椒油、椿树苗。 村里人一般吃杂粮,还有树根、草皮,吃起来很难受,让人难以下咽。 但是叶家吃的可是正宗的白面,不仅颜值高,吃起来又软又香。 再配上菜码,美味可口,连汤汁都会被喝得干干净净。 赵菁菁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日子可以过得那么舒坦。 看向大壮的眼神也柔和了许多,因为这家伙吃饱喝足之后,已经偷偷瞄了自己好几回了。 果然男人就不能吃得太饱。 吃饱饭后,叶琛又将那些干净的野果子加工一下,做成果盘,加了一点糖。 一家人又美美地吃了一顿水果大餐。 叶小壮一脸满足道:“要是天天吃得那么饱,真的是太好了。” 夜晚静谧。 叶琛一脸绝望地看向儿子和儿媳的房间方向。 年轻人啊! 叶琛无奈用棉花团塞住了耳朵,晕晕沉沉地睡了起来。 一连好多天,跟自己的三壮睡在一起,已经可以屏蔽他们的磨牙放屁打呼噜。 不知道过了多久,叶琛终于进入了梦乡。 睡梦中,迷迷糊糊地听到外面喊道,“爹,你松手!” “老东西,那可是家里的保命粮!” 大壮光着膀子,手里拿着根扁担,去而复返说道:“爹,这刘老头真是疯了!” 叶琛一翻身,从床底下拿出钢管,踹了两脚睡得迷迷糊糊的二壮和三壮。 一家人整整齐齐,这才有了些底气。 “刘老头根本不是回家过日子的,他好赌成性,借了更多印子钱,被人家拿到逼着回来,就是为了偷家里的粮食,想一口气都还上。”大壮说道:“刘老太太不允,便被刘老头一脚踹在地上。” 叶琛皱眉道:“大家都看着吗?刘志刚吃屎的?” 大壮道:“好像是刘老头给一家子下了蒙汗药,还拿绳子捆着,刘老太太多了个心眼儿,晚上没喝汤,躲过了一劫,谁曾想结发夫妻,还那么狠的心。” 叶琛赶忙穿戴整齐,站在院子里,四处巡视,顿时以手扶额。 “狗日的,岂止是刘老太太遭灾,自己在商城购买的野菜种子,种植的野菜被薅走了一半以上,至于自己跟大壮犊鼻裤,也被偷了!此时只剩下一根空荡荡的晾衣绳在迎风摇摆。” “悔不听六叔之言,真的有男人会偷男人的犊鼻裤啊!” 叶琛心中暗道:“老东西,偷我内裤,别让我抓着。” 大壮也气得不行,骂骂咧咧道:“这也太不是东西了。” 一家人赶到案发现场,刘老汉早就没有人影了,远远地就见刘老太太依靠在墙边儿,魂已经没了一半,“刘松,你个畜生,老娘好不容易信你一回,你想要我的命!” “你他娘的就该被千刀万剐啊!” 此时现场,只剩下一群闻讯而来,看热闹的乡亲们,旁边儿叶六叔,扭头看向沉着脸的叶五四说道:“我说啥,老哥哥,这刘松就是个畜生啊!看见没,家里空了,估计粮食都搬走了。” 叶五四扭头看向叶六叔说道:“村长呢?” 叶六叔道:“村长跟着长老团去北景芝村了,说是商讨今年干旱的应对之策,没回来。” 叶五四一听,就知道,今天压根就没有主事人了。 叶琛站在外面瞅了两眼,心道:“这刘老汉还真鬼精鬼精的,家里一点值钱的东西都没剩下,全都交代给印子钱这边儿了。自己家日子刚过得舒坦一点,可得小心着。” 叶五四想了想,对众人摆手道:“谁家要是粮食充裕,就帮衬一把,没有就算了。” 话音落下,就听大家伙说道:“五四叔,不是大家不想帮忙啊,实在是他们家刘老汉还活着,谁知道咱们给了粮食,他还回不回来偷?” “是啊,咱们同情刘老婆子,但是不代表咱们能拿口粮打水漂啊!” 众人纷纷摇头,叶琛心里很清楚,这年头让乡亲们借粮食,跟要他们命一样难。 即便是,亲兄弟都不行。 更不要说,刘老太太家还有个定时炸弹。 叶琛让大壮过去,给刘老太太的儿子,刘志刚,还有儿媳,栓子他们都解开了绳索。 刘老太太抱着儿媳妇呜呜的哭,最后直接晕死过去。 于是大家又是掐人中,又是一顿安抚,总算是换回来一个两眼无神的刘老太太。 大家一个个唉声叹气,但是想上前帮忙的,却一个都没有。 叶琛他娘也在人群之中,她知道刘老太太为人不错,总是帮衬叶琛,但是摊上这种事情,他也爱慕能住,她现在就担心刘老汉惦记上叶琛家。 但是接着就想到,自己这儿子整天大吃大喝,家里能有什么余粮。 他不出去当土匪就不错了,还用担心土匪来抢他? 而且好歹他家里有五个男丁,各拿武器应对的话,一般的土匪也不敢造次。 老太太回家之后,不敢睡觉,而是将全家人叫住,然后将粮食都藏好。 叶家老大出门当兵,一晃二十多年,生死不知,连封家书都没有,叶五四便当他死了。 二房和三房跟老人家住在一起,加上孩子,拢共十几口人。 为什么用十几口人,而不是具体,因为老太太也没法确定,这年头生育率太低,孩子们总是莫名其妙的夭折。 老四叶琛已经分家出去单过了,不算在里面。 老太太是个会过日子的,从闹灾开始,便细心的存储粮食。 日常生活中,多吃一些替代品,比如红枣、树皮、草根啊,将主粮一点点储藏起来。 到如今,在全村人都饿的不行的时候,老太太俨然有一种全村首富的感觉。 家里积攒了粟米将近百余斤,杂米杂面各有五十斤左右。 老太太安排着家里人,在表面上放了二十斤粮,这根大家伙就差不太多了,然后主力藏在隐匿的地窖里。 这样就算是土匪来抢劫,让他们把粮食拿走,把地里的瓜果也抢走之后,只要这地窖还在,家里也不至于一起喝西北风。 当夜,清河村的人都难以入睡。 叶琛躺在床上,脑海里穿都是自己的犊鼻裤穿在刘老汉身上的情景,越想越气。 翻来覆去,如何也睡不着。 一晃就已经天亮了。 儿媳妇已经开始起床忙碌,大壮也要扛着锄头下田。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呼喊声。 “娘!不能想不开啊!” 刘老太太的儿子刘志刚将老太太从枇杷树上抱下来,看着奄奄一息的老太太,心疼的说道:“家里有儿子操持呢,总归能挺过去这一劫的。” 老太太摇摇头道:“我一把年纪了,没有用了,我死了你们就不用估计那老畜生!让我死!” 第20章 我刀呢? 刘志刚手里提着把菜刀,恶狠狠地说道:“娘,您别急,这事儿交给我。” “放几个印子钱就了不起了是。” “今天我刘志刚就去镇上,跟他们拼命!” “我砍死他们,给您出气!” 农家汉子,没什么见识,遇到这种事情,也只能逞一时血勇之气了。 刘老太太骂道:“你个混账东西,我老婆子死了就死了,还能给家里省一口饭。你若是也死了,谁照顾这一大家子人啊。” 刘志刚的婆姨没见过这种场面,见男人要去送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拉着栓子和小花、小草在一边儿哇哇地哭。 叶琛就住他们家隔壁,这一大家子又哭又闹,邻居们看热闹,他们也能听个七七八八。 这是刘志刚要耍混,去镇上拼命了。 三壮在一旁说道:“志刚叔是真男人,这事儿搁我,我也拼命!死了就死了,怎么能让一家人受着窝囊气。” 二壮嫌弃道:“对对对,你砍死几个人,一时间到了舒坦了,家里人怎么办?跟你上一次一样,非要吵着去黑风寨,还连累了爹爹和大哥。” “我,”三壮被二壮嘲讽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叶琛见二壮吃一堑,长一智的模样满意地点点头,刚要出门,就见潘寡妇家的永强提着筐子,里面装着野菜和蜂蜜,紧张兮兮地走进了刘家的大门。 小家伙说道:“刘老太太,我娘让我给您送点吃的,说您要是但凡有三分囊气,就别寻死,您要是死了,村里就没人跟她斗了。” 刘老太太一听,气得直翻白眼,将永强递过来的野菜和蜂蜜直接踹翻了,骂骂咧咧道:“狗娘养的,老婆子就是死,也不用你娘一个娼妇帮衬,给老婆子滚啊!” “我娘不是娼妇!但是你男人是小偷!连自己家都偷的小偷!” 刘老太气的拿草鞋朝着永强扔过去,栓子捡起一块转头,追着永强就打。 永强捡起地上的野菜和蜂蜜飞快地往外跑,几个弟弟妹妹眼巴巴地看着永强,跟在屁股后面跑,“大哥,我饿。” 永强把蜂蜜递过去,得意道:“咱娘就是心善,她昨天那么欺负咱娘,我怎么可能把吃的送给她,来大家伙吃。” 叶琛以手扶额,他是如何都没有想到,潘寡妇竟然还有这么一份善心。 他更没想到,刘老太太昨日之恶,今日竟然被一个小孩子给报复了。 忍不住摇摇头,他实在是太烦了,小花,小草,还有栓子,三个娃娃一大清早,就开始哭嚎,嚎得他心烦。 他站在院子门口,眼珠转了转,心生一计,对着里面喊道:“志刚,志刚。” 刘志刚提着菜刀就往外跑,他浑家赶忙喊道:“外面是老蔫,你拿着刀作甚!” “哎。”刘志刚慌了神,又赶忙将菜刀扔在一边儿,擦了擦手,走了出来。 叶琛一脸恼火的模样说道:“你家老爷子是真不要脸啊,偷自己家也就算了,连老子的犊鼻裤都偷是怎么回事? 那可是老子当年科举穿过的宝物,当初花五两银子买回来的,那可是举人老爷穿过的。 有人花十两银子,想沾沾喜气,我都没卖的,你得赔给我。” 叶琛的话音刚刚落下,就听不远处有邻居的声音传来,“老蔫,是不是一条白色的犊鼻裤,上面印着条红鲤鱼,刘老汉逃跑的时候套头上了,我们看得清清楚楚呢。” 叶老蔫有一条鲤鱼犊鼻裤这件事情,在村里挺出名的,毕竟整天想着鲤鱼跳龙门,甚至还穿戴在身上的男人不多见。 不少人路过叶家小院,总是忍不住看两眼;晾衣绳迎风招展的红鲤鱼犊鼻裤。 刘志刚下意识地找了找,心道,我刀呢? 后来才意识到,刚才将刀扔了,心里不知道有多后悔,于是便双拳紧握,一双眸子仿佛能喷出火来,对着叶琛吼道:“那老东西偷东西,与我有什么关系!?” 叶琛冷笑道,“没关系?怎么没关系?父债子偿,这事儿打官司去官府,我也有理。” 刘老太一听叶琛一张嘴要银子,也不寻死了,急匆匆地跑出来,指着叶琛骂道:“叶老蔫,你个王八犊子,落井下石? 老太太平日可曾亏待过你,你这么做,就不怕死了阎王爷都不收?” 大壮一听,刘老太太竟然敢骂他爹,立刻噔噔跑出来,怒喝道:“刘老太,你说话注意点,你们家偷我爹跟我的犊鼻裤,就不怕阎王爷的责怪了?” 叶琛摆手道:“刘老太,你家男人,偷我家东西,邻居都看见了,我也不为难你,让你家志刚,小花,小草,栓子,都去我家干活,啥时候老子满意了,啥时候算完,不然咱们就去见官。” 乡亲们见状,纷纷对叶琛指指点点,往日里叶琛跟刘老太的摩擦他们都知道,刘老太太经常堵着叶琛连门都不敢出,一骂就是骂上三天五日的。 今日终于让叶老蔫找回场子了,这回估计叶老蔫如何都不会放过叶老太了。 刘老太再次无力地躺在门口,哭泣道:“造瘟啊,我到底造了什么孽啊,这么欺负我。” 叶琛却不管哭得没完没了的刘老太,转头看向刘志刚,问道:“怎么着?是去见官,还是给老子干活,给个痛快话。” 刘志刚知道叶琛不是好人,但是真的见官,他有发怵,毕竟他爹偷人家犊鼻裤,乡亲们都看见了。 而且真的打官司,这事儿不论谁赢,连一条犊鼻裤都偷,自己一大家子以后就别想抬起头来见人了。 刘志刚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低头道:“好!” “叶老蔫,你也欺负我,枉我那么照顾你儿子!”刘老太躺在门口,咬牙切齿道:“你别让我翻身,让我翻身,我扒了你的皮!” 刘志刚回家,安抚好还饿着肚皮的浑家,让他照顾好母亲,自己则领着两个闺女和栓子进了叶家小院。 一进院子,刘志刚就愣住了。 不说是叶家过得乱七八糟的嘛? 怎么实际上不是这么一回事儿? 这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小院,一看就比自己家收拾得好。 人带回家之后,叶琛就没搭理刘志刚,刘志刚则将最小的小草护在怀里。 栓子和小花则相识小狗一样,凶巴巴地看着小壮。 小壮可委屈了,往叶琛那边儿跑了好几趟,“爹,你怎么能这样对待刘奶奶一家,老奶奶虽然凶巴巴的,但是对我很好的。” 小壮年纪虽小,但是有一颗感恩的心。 二壮则恼火道:“谁让他家偷咱爹和咱大哥的犊鼻裤的,咱家就那么两条,我还想着过两年,我也穿穿那红鲤鱼呢。” 叶琛瞪了二壮一眼,老子的内裤也是你小子能穿的! 混账! 你挂得住吗? 叶琛拍了拍小壮的脑袋,他还小,说了他也不懂。 叶琛走到儿媳那边儿说道:“家里多了几口人,多做些饭菜。” 赵菁菁点点头,说道:“那咱就吃普通饭菜?” 叶琛皱眉道,“啥是普通饭菜?” 赵菁菁不知道怎么回答,大壮便拉着叶琛道:“爹,让您儿媳自己发挥呗,您也休息休息。” 叶琛见老大知道疼媳妇,给媳妇解围,还挺开心,就坐在一边儿,饶有兴致地看着刘志刚。刘志刚现在低着头,一脸的挫败感,一双脚不安的不停地在地面上画圈圈。 小草的眼睛里都是眼泪,栓子和小花则呲着牙,恶狠狠地看着自己。 叶琛觉得无趣,便转头看向儿媳。 儿媳妇做的是菜团子,一种叶琛这辈子都没接触过的食物。 但是他不得不承认,儿媳妇的手法如行云流水,仿佛宫廷里的经典御厨一样。 没有了叶琛的指点,儿媳妇做饭多少有些放飞自我,用料的时候抠抠搜搜的,放米和面的时候,也是一小把一小把的放,每放一把一把,眉毛就皱一下。 仿佛在口味和用料多寡之间要做出一个极限的取舍。 为了节省粮食,儿媳还特意将杂粮面混合进去。 那些杂粮面在她的手下被揉得柔软光滑细腻,将从锅里偷捞出来的煮熟的糊糊一点一点地掺进面团里,拍打揉捏了近半个时辰,然后才开始加腌菜。 加腌菜的方式也很特别,不是跟蒸包子一样,把馅包在中间,而是和面和在一起。 小小一勺腌菜全部散开,揉进面里,虽然费时费力,但是很省腌菜,又能每一口都尝到味道腌菜的味道,极具赵菁菁小气特色的菜团子。 之后就简单了,只要放到蒸锅上蒸就行了。 等出锅的时候,屋子里弥漫着诱人的香味。 一家人吃得特别香,尤其是大壮嘿嘿笑道:“这个抗饿!” 叶琛无语,死面菜团子能不抗饿吗? 不过讲真,这菜团子确实是不错的美味。 赵菁菁的肠胃也不撑开了,吃了整整一大个菜团子,然后喝了满满一大碗菜汤。 赵志刚几人看着人家一家人在他美美的吃饭,不停地吞咽口水。 他们家自从昨晚遭了家贼之后,家里是一点存粮都没有了,现在全家人只能挨饿。 他经常听老娘说,叶老蔫家经常断顿,但是看模样,也不像是断顿的样子啊,而且还有汤。 叶琛端着一大碗汤,以及几个菜团子走到了刘志刚面前。 刘志刚一脸不解,叶琛则轻笑道:“给你吃的,吃完了,咱哥俩出去做一笔生意。” 听到生意二字,刘志刚心里就开始打怵。 “他娘打小就教他,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叶老蔫给自己饭吃,怕是要害自己。” 叶琛见刘志刚不敢动筷子,就嘲笑道:“怎么,去镇上送死都不怕,吃我家的饭都不敢?你看看孩子都饿成啥样了,是爷们就赶紧吃,吃完给你娘送两个过去,然后跟我走一趟。” 刘志刚一琢磨,确实是这么个理,家里的粮食,让他爹一口气给偷完了,啥都没剩下,若是没有转机,估计一家人都得饿死。 与其饿死,还不如先吃饱了再想办法。 至于叶老蔫会不会害自己,那也得等吃饱了再说。 刘志刚内心经过激烈的挣扎之后,终于屈服于赵菁菁的美食,将一大个完整的菜团子吃光,然后有喝了一大碗面汤,孩子们也跟着沾光,吃了个肚子圆滚滚。 “小花姐!” 叶小壮悄咪咪的将两块蜂蜜味的麦芽糖递了过去,“以前你总是揍栓子,给我好吃的,我现在终于可以报恩了。” 刘小花其实更心疼弟弟栓子的,但是她觉得栓子打人不对,所以就总是教训栓子。又怕小壮跑回去告状,便自作主张将自己的零食分给小壮一些。 她到现在都记得,小壮抱着窝窝头哭的跟泪人一样似的表情。 那是得饿成啥样啊。 没想到自己的一小点善意,竟然被叶小壮记在心里。 刘小花手里我这小壮递过来的吃食,喝着叶家的汤,忽然觉得,叶大叔未必是坏人,只是凶巴巴的不会表达罢了。 第21章 走,带你去发财 饭后,叶琛在浇花消食儿,野菜那一边儿光秃秃的,一看刘老汉就是个没有底线的,那么点野菜,够干啥的? 才刚刚长出手指头高,你就给薅走,你也太过分了。 旁边儿还有一株石榴树,叶琛偷摸在空间里兑换了些肥料,不一会儿小院子里,便弥漫着一股麻渣肥料的臭味,正蹲在地上数蚂蚁的小壮,忽然起身,一脸好奇道:“这是什么味道,怎么臭里透着一股子香味,好上头啊。” 一旁正在干活的赵菁菁,也是一脸的好奇,平日里她总是恶心的厉害,但是味道这股奇怪的味道,竟然感觉那种强烈的想吐的感觉消失不见了。 莫非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天生命贱,喜欢闻臭臭的味道? 怎么还有这种情况? 赵菁菁一脸震撼,转身就想离着这股子臭味远一点,但是鼻子不听话,总是用力的抽搭着。 叶琛看着自己的杰作,现在石榴树在开花,一朵朵鲜艳的火红小花,很是迷人。 叶琛甚至能想象到了中秋,石榴树上大石榴咧嘴笑,小壮站在树底下,掐着腰,咧嘴笑的样子。 浇完花,叶琛回到石桌上,开始忙活正事。 刘老太太看样子是吃了肉团子的,因为嘴巴上有粉末,此时正在叶老蔫的门口,不停地招手,看样子是想跟刘志刚说些什么。 但是今日叶琛趾高气扬的样子,吓坏了叶琛,老太太不敢进门。 生怕那只脚踩上一根野草,被叶琛说他从太上老君炼丹炉子底下摘的仙草,硬生生地赖上她。 刘志刚正低着头,不知道思索什么,见老太太招手,连忙示意娘亲先回去。 叶琛从怀里掏出来一张擦屁屁用的书,是他在资源回收空间兑换而来的,一般都是故事会,偶尔也有彩图的《借宿日记》、《健身教练》之类的宝物。 他选择每日如厕,消化一个故事,或者个彩页的内容,然后再把纸揉得皱巴巴的,用来擦一擦。 总比那土坷垃要强上不少的。 今天这些废纸,正好派上用场,他在大米商城里逛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支自动褪色毛笔,蘸了墨水之后,试了试果然与正常毛笔写出来的字迹,一般无二。 又试了试自动褪色印泥,这些东西都是服装厂用来做衣服时,做标记使用的,等到一定的时间之后,这些东西都会自动褪色。 而且一旦沾了水,这东西褪色的速度会更快,叶琛朝着纸上吐了一口唾沫,果然自己刚才写的几个大字,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在恍惚间褪了颜色。 不过需要注意,在书写时,要注意不能使用太大的力气,不然会留下痕迹。 叶琛忙活完,又吩咐小壮端来一杯水,慢慢观察着自己的笔记。 见叶琛一直不说话,刘志刚壮着胆子走了过来,“饭我已经吃了,要打要杀,随你便。” 小花、小草、栓子都在远处,一脸紧张兮兮地看着叶琛和刘志刚。 “说了,我们一起做一桩生意,我为什么要打杀你?”叶琛直接摇头。 “我家里连一粒米都没有,刚才的饭还是吃得你的,拿什么本钱和你一起做生意?” “不,你很有血性,我很欣赏你敢为了你娘亲报仇,连死都不怕的勇气,这便是你的本钱。” “我的命,只能为家人而死,我不会卖命给你的。虽然菜团子很好吃。”刘志刚道。 “想什么呢,生意就是生意,而且你也有得赚。无缘无故的,我要你命做什么?”叶琛诧异地看了一眼刘志刚,很不理解他的脑回路。 刘志刚相貌一般,要能力也没啥能力,在后世,也是最普通的农民。 但是他却说出了叶琛都惊讶的一句话。 “你说的生意是邪路?我现在家里已经很困难了,希望你手下留情,我不能让这个家,娘没有了儿子,孩子没有了爹。” “确实是邪路,但是这条邪路,可以让你家里人有饭吃,而且不用丢命。你也知道你家的情况了,家里没有一粒米,再不想办法,活不下去的。”叶琛犹豫了一下,跟刘志刚说道。 说起这事儿,刘志刚的情绪再次跌入谷底。 他爹这事儿做的,就完全没有考虑其他人的活路。 以刘志刚的本事,他确实想不到还有什么出路。 “我确实没有路了,如果你真的能帮我一把,留我一命,我愿意用一辈子报答你,甚至加上栓子。” “呵呵,我不用你报答,你安心孝顺你娘就好。”叶琛对刘志刚说道:“刚才的事情,你也别往心里去,做给邻居看的,我不想让这件事情,跟我有太多的牵扯,你懂吗?” “我明白,既然是走邪路,肯定明面上只有一个人最好。”刘志刚长吐了一口气,身子好像瞬间矮了半截,转身就走。 “去哪儿?”叶琛问道。 “你肯定不会告诉我去做什么,但是我总归要跟浑家说一声,跟母亲道个别,万一死在外面,让他们也有个心理准备。” “那你去,生死的危险确实没有,但是会得罪人。”叶琛言之凿凿道。 “只是得罪人,你也要带我去做?”刘志刚一脸的不信。 “那是当然了,我喜欢躲在后面沾光的感觉,不可以么?” “老蔫,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刘志刚忽然意识到什么,“如果是去报复那群放印子钱的人,那就算了。我不想牵连到你。” “怎么会是去得罪他们呢。”叶琛没想到刘志刚竟然猜到了,果然老实人只是老实,不代表人家傻,索性便直接敞开了说道:“我的报复很简单,去借很多很多印子钱,然后摆烂不还。当然,这份钱,我要一部分,大头要给祠堂。就这么简单。” “他要是不服气,我还准备带着咱们一个村的乡亲们去借。” “啥,还去借银子钱?”刘志刚闻言,浑身发抖。 “你爹愚蠢,凭本事借的钱,为什么要还?” “还拿家里钱去还,真的是得了失心疯了。” “你与我走一趟,咱借他几十两,至于还钱,让他做梦去。” “他如果来村里正大光明地打架,我不怕他们,我就怕官府抓人。”刘志刚担心道。 “官府这边儿,你交给我,我有办法。”叶琛道。 “那我还怕个球,干。”刘志刚攥着拳,直接奔向自己家。 他本来就准备去镇上拼命的,如果有人给自己出主意,可以不拼命,还能赚几十两银子,就算是死了,那也无所谓。 起码家里可以留下钱财,提前找中人写一份断绝母子关系的文书,反正自己名下的家产就那么些。 清河村往西五十里,有一个镇子,唤作凤凰镇。 凤凰镇人口众多,且毗邻沂蒙大山,历来都是沂蒙山贼和百姓之间沟通的地域。 这里不仅有酒楼、青楼、赌场,还有铁匠铺、木匠铺、药铺等等,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车马行,俨然是一个热闹的市场。 一家专门放印子钱的商行,几名彪形大汉架着刘老汉,直接往外扔了出去。 刘老汉不停地喊道:“管事,管事,我还有东西可以抵押,再让我借一次。” 那管事是个精明阴毒的老者,眯缝着眼睛打量着刘老汉,在他看来,刘老汉身上已经榨不出一滴油水了,冷笑着说道:“你还有什么东西可以抵押?你们家的地都不在你名下。” 那刘老汉焦急道:“我还有浑家哩,我浑家可以干活。” 刘老汉的话,引起了周围人的哄笑,那管事也忍俊不禁道:“见过卖媳妇的,没见过卖老太太的,你家那老太太一把年纪了,是能生娃,还是能卖身子?” “王管事,行行好,我还借了另外一家轩记铺子的印子钱,利息太高了,再不还,他们就要杀了我了。”刘老汉苦着脸说道。 周围的路人呢看着刘老汉跪在地上,不断地磕头,忍不住摇头,这老东西完了。 那王管事闻言,笑吟吟道:“我自然知道的。” “啊?”刘老汉一脸吃惊。 “我不仅知道你欠了轩记铺子的钱,还知道你欠了三十两呢。” “你怎么知道,我,我,我。”刘老汉被王管事的话,惊讶道说话都磕磕巴巴了。 王管事上前,一脚踩在刘老汉头上,阴狠地说道,“因为那家印子钱铺子,也是我开的,狗东西,你最好抓紧时间还钱,不然我就只能把你卖到矿山去挖矿,等你死了,把你的肉做成包子卖了。” 刘老汉茫然无措地倒在地上,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原来这些年自己辛辛苦苦,拆东墙,补西墙的利息,都给了他们。 原来两家铺子,都是王管事家的。 事到如今,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若是还不上这印子钱,自己必死无疑。 蓦然间,刘老汉忽然意识到,在自己家隔壁,叶老蔫家的日子过得似乎不错。 第22章 空手套白狼 村里人不懂竭泽而渔的道理,自从叶琛发现了大山之中的蜂蜜之后,村里人简直就跟疯了一样,几乎每天都有人拿着杆子,往大山里跑。 叶琛甚至怀疑,用不了多久,大山里的蜜蜂就能绝种。 不过这跟叶琛没多大关系,他家虽然穷,但是他却有的是办法,给家里添补。 至于那些普通百姓,叶琛觉得他们陷入了一种恶性循环之中。 越穷越竭泽而渔,越竭泽而渔,越没有前途。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叶琛肯定不会帮助所有人。 此次出手,帮助刘志刚一大家子,也纯粹是刘老太太又是上吊,家里的孩子们又是哭哭啼啼的,烦人得很。 吃过早饭之后,叶琛一通交代,给刘志刚示范了一遍之后,二人直奔凤凰镇。 直奔刘老汉借钱的印子钱铺子。 印子钱铺子门口摆着一尊石头貔貅,这东西预示着只进钱,不出钱,可见这掌柜的,是顶级没有良心的那种。 叶琛远远地看着刘志刚,刘志刚则气势汹汹地走了过去。 凤凰镇王记印子钱铺,王大志穿着绸缎的衣服,身边儿站着四五个青皮,一脸得意地看着刘志刚。 “你是来捣乱的?” 刘志刚尚未往前走,这群青皮之中,走出一个五大三粗,留着大光头的彪形大汉,腰间挂着牛耳尖刀,大步流星的走过来,一脸的凶相。 刘老太家的所有家当被刘老汉一把偷走,本身就是他们暗中操作的,如今见了刘志刚,他们如何不知道刘志刚想做什么。 但是他们这种生活在灰色地带的人,讲究万事不能违法。 因为他们放印子钱,总归能遇到个不讲道理的亡命徒,到时候若是违法,他们也需要官府出面。 但若是一般的村里把式敢过来捣乱,他们也不会告上官府,直接自己就动手了。 今日刘志刚敢过来,早就在他们预料之中。 他们也打定了主意,只要刘志刚敢蛮不讲理,他们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一番。 让十里八乡的人知道知道,他们敢放印子钱,就有收回印子钱的本事,而且他们这里也不是谁都能过来捣乱的。 面对气势汹汹的青皮,刘志刚把心一横,说道:“我不是来闹事的,我是来借钱的。” 刘志刚见众人没反应过来,便继续壮着胆子说道:“我来借五十两银子,我的房子,我的女人,我家的地借。” “啥?” 王管事瞅着刘志刚一脸的怀疑,一脸你也配借五十两的模样。 对面的眼神,看得刘志刚很不舒服,想到叶琛的嘱咐,便说道:“我娘气病了,我得给我娘治病,大夫说要连续吃一个月的药,没有个十两下不来。” “臭小子,你想什么美事?你家的房子,你家的地,还有你家的婆姨,加在一起能值多少钱?满打满算也就二十两?” “而且,你家发生的事情我也听说了,我也替你惋惜,但是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为了一个快死的老婆子,值得吗?” “这个钱你还不上的。”王管事语重心长的说道。 “还不上也得还,实在还不上了,东西都是你的,我的命也是你的。”刘志刚苦着脸说道,“我不能看着我娘被活活气死啊。” 有伙计看不下去了,他们都知道,刘志刚家的事情,都是因为他们导致的。 有人想要劝劝王管事,适可而止,已经逼得人家没有粮食吃,老太太病倒了,就别逼得人家家破人亡了。 王管事却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管,干他们这一行,心不狠,怎么能成大事。 他拍了拍刘志刚的肩膀,仿佛非常关心他一样,并安排伙计给他安排了座位,又给他倒了一杯茶水,这才继续说道:“孩子,你家的东西值不了那么多钱的,我想帮你也帮不上啊。” “怎么可能不值那么多钱,我那两个闺女相貌,年龄都不错,不论是给大户人家做通房丫头,还是卖去青楼做个丫鬟,都能卖个不错的价格。”刘志刚信誓旦旦地说道。 “那你怎么不自己去卖?”王管事立刻警惕地狐疑道。 刘志刚说道:“人心都是肉长的,自家的孩子不到那一步,谁愿意卖了他们。” 王管事点点头,几乎所有借印子钱的人,都对自己有一种盲目自信,认为自己借了钱之后,周转一段时间,肯定能还上。 但最终结果却是还不上,给了他们挣钱的机会。 王管事继续道:“孩子,叔知道你家里难,但是叔也有叔的难处,叔是做正经生意的,不到万不得已,肯定不能去收抵押物的,你可有还钱的办法?” “若是没有还钱的办法,这个钱叔是万万不会借给你的。” 刘志刚心中暗道:“老蔫说的果然没错,这帮人表面上是担心自己还不上,其实想的无非就是看看能不能在自己身上榨取更多的油水。” “管事,用不了一个月就秋收了,到时候收了粮食,我准备一口气都卖了,换了钱去寻我大舅,我大舅是青州城有名的屠户,我把事情的原委跟他老人家一说,他自然会给我些银钱还账。”刘志刚言之凿凿,加之刘老汉先前也提过此事,王管事心里又多信了几分。 “我知道我这种穷汉,借贷不易,若是王管事愿意帮衬,借下五十两来,我愿意拿出三两来感谢您。” “才三两,不知道咱们这里的规矩是借十抽二吗?咱们帮你借钱,那都担着风险呢,茶水费怎么能少。”王管事一脸嘲讽。 心中暗道,这刘老汉没有本事,他儿子也没有见识,这印子钱当真那么好借? 要知道,不知道多少人跟他两成的好处,他都懒得去借。 但是今天,他想借给刘志刚,因为前一番试探,他们一口气搬空了刘老汉的家,粮食全都拿走了,清河村的村长连个屁都没放。 可见这清河孙的村正,是个软蛋。 若是他们借了刘志刚银子,收了刘志刚家的地,再卖了他闺女和浑家,妥妥的能大赚一笔。 刘志刚的浑家和闺女,他都远远地见过,虽然粗手粗脚的,但是一看就知道,底子不错,稍加壮实,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于是乎,王管事装作非常为难的模样,摇头晃脑了半晌,才继续说道:“贤侄,你也让叔父很为难,见死不救这种事情叔父做不出来,但是一口气借你五十两,又会坏了规矩。” “况且你的抵押物,也值不了那么多钱,这样,叔父自作主张一回,给你二十两,你给姑父十两银子的茶水费,帮你运作此事如何?” 刘志刚一听,脑瓜子嗡嗡作响,这群狗日的,心是真黑啊。 自己借五十两,同样的抵押物,被他三言两语就说成了二十两,他还要取一半的茶水费,合着自己最终能到手十两就不错了。 关键是那二十两还要自己去还,难怪自己那畜生老爹,被逼成了这个样子。 刘志刚牢记叶琛所教导的话,立刻摇头,苦着脸说道:“王管事,您行行好,老太太眼看就要不行了,只有十两银子如何能治得好病,求求您了。” 说着,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开始给王管事频频磕头。 王管事昂着头,心中不知道有多得意,你看看人多贱,自己害他,他还得给自己磕头。 但脸上却依然是为难之色,“贤侄,不要如此,姑父已经是尽力帮你了,实在是没有办法啊。” “臭小子,别不知道好歹,若是不愿,就赶紧滚!”旁边儿自然有帮闲在鼓噪,跟刘志刚来之前,叶琛嘱咐的一样。 刘志刚犹豫了许久,最后长叹一声道:“也罢,先买一些药回去,吊住娘亲的性命,其他的钱,再想办法。” 话音刚落,便有账房拿着写好的契书走了过来,在他们看来,刘志刚就是砧板上的鱼,想怎么杀就怎么杀。 刘志刚装模作样地看了一阵,王管事尽力压着内心的贪欲说道:“贤侄,别犹豫了,签字画押。” 刘志刚用大拇指,在印泥上按了按,在一众人的期盼下,就要画押,忽然刘志刚说道,“管事,我字认识得不全,能不能去外面寻个人帮忙看看?” 王管事不耐烦地摆摆手,说道:“你随意,反正老夫是好心帮你,我只给你半柱香的时间,过了时间就算了。” 刘志刚拿着毛笔和印泥,就往外跑,那账房道:“拿我毛笔作甚?还我!” 王管事眯着眼睛,拽着账房道:“莫急,一支毛笔而已,像他这种糙汉,怎么敢自己签字画押,定然是带了读书人帮衬,让他去,他家的房子和女人都是我们的了,你还在乎一支毛笔。” 天气燥热,叶琛正在树下纳凉,刘志刚从里面走了出来,手里拿着契书,一看就知道憋着笑。 “严肃点,咱们是在做生意。”叶琛训斥道。 刘志刚冷哼道:“老蔫,这帮人果然跟你所说的一样,贪得无厌,我要五十两,最后只给我二十两,而且还要收十两的茶水费,真的是不要脸。” “嗨!” 叶琛无所谓道:“你家丢的粮食,能值二两银子吗?在我看来,他给一两都是赚的。” 说着叶琛偷龙转凤,将准备好的毛笔和印泥递了过去,在地上写下了刘志刚的名字,照着抄。 刘志刚照做无误,叶琛嘱咐道:“切记,给了你钱,再给契书,还有莫要沾水。” “明白,明白。”刘志刚拿着契书进去,不消片刻就带着两个小元宝走了出来,一脸震惊道:“老蔫,老蔫,真的给了银子。” “十两啊,十两,咱这是要发啊!” 叶琛一脸的无奈,十两银子而已,这才哪到哪。 此时王管事也走了出来,对着刘志刚喊道:“贤侄,莫要忘了,以一个月为期,若是还不上,我们可就要收房子收人了。” 叶琛又带着刘志刚去买了一袋子杂粮,以及一刀猪肉,一壶浊酒。 钱都是叶琛垫的,看的刘志刚过意不去,连忙说道:“老蔫,你帮了我那么大忙,怎么能让你出钱,这个元宝给你。” “还有,你若是想吃肉,多买一些便是,咱们现在有钱了。” 叶琛摇头,把钱推回去,说道:“想什么美事,这猪肉和浊酒是给村正的,想让人家帮忙,空着手登门怎么能成?” “还有,这银子也不全是你的,你留四两买粮食,一两算是我借给你的,你帮我院子修修,我家院子现在太矮了。容易招贼。” 说道容易招贼,刘志刚立刻一脸的羞赧之色,对叶琛抱歉道:“对不起老蔫,是我爹不对,我替他给你道歉。院子我给你修,银子还是给你。” 叶琛摇头道:“不必,你也看见了,我有是赚钱的本事,只看我想不想赚,但是今日之事,你要烂在肚子里,不许让其他人知道此事。” 刘志刚连忙点头,“我明白,我明白。” “还有,这钱走的是邪路,属于虎口拔牙,不能有第二次,明白吗?”叶琛继续道。 \"我懂,我懂,谢谢你,老蔫,若不是你,我这一家子人就完了。”刘志刚的眼泪瞬间眼睛往外流,对于叶琛他是发自肺腑的感激。 叶琛却摇头道:“远亲不如近邻,能帮一把是一把,你娘平日里也没少帮小壮,走,去村长叔家。” 二人忙活了一天,待天快黑了,叶琛才带着刘志刚敲响了村长家大门。 村长老伴,笑脸相迎,“是老蔫和志刚来了,有啥事?” 刘志刚支吾了半天,放不出个屁来,叶琛直接满脸堆笑的讨好道:“婶儿,我们来找村长叔。” “找我作甚?我可没本事去镇上给刘志刚要粮食。”村长的头发白了一半,但是人很精神,从里面走了出来,先打量了一眼刘志刚,又看了看叶琛,一脸无奈。 叶琛笑着说道:“不用您去帮忙要粮食。” 不等村长客套请叶琛进去,叶琛已经拉着刘志刚进了门,老太太关了门,刘志刚将猪肉和酒递给了村长老伴。 村长老伴,看着猪肉和酒,有些舍不得,但还是往回推着说道:“这我们可不敢收!刘老汉还给人家的东西,就算是你村长叔,也要不回来的。” 叶琛示意刘志刚一眼,刘志刚赶忙上前,从口袋里拿出来五两银子递了过去 村长顿时瞪大了双眼,惊讶道:“哪里来的那么多银子?” 第23章 村长的要求 村长诧异的看着眼前的银子。 他下意识的想要关门将叶琛等人重新推出去。 这财帛动人心不假,但是来路不正的钱,可是要人命的。 村长老伴却说道:“你慌什么?孩子们来了,还带了东西,总归是一番心意,你办不成事,听听孩子们说什么不成?” 叶琛笑着说道:“是啊,叔,你不听听我想干啥,就赶人,可显得够生分的。” 村长皱眉,退离了叶琛大概三四步远,“你说,到底啥情况。” 叶琛知道村长心中担忧,但是他的法子确实管用,而且是坑骗那些坏人,他心里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他赶忙将今日的事情与村长说了一遍。 村长老伴给叶琛和刘志刚去倒水了,回来的时候,听叶琛所言,惊讶的长大了嘴巴。 这还是那个老实巴交,三杆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叶老蔫吗? “我瞅瞅你那个东西!”村长倒是比较镇定,听完叶琛所言之后,心中也没有那么多恐惧,反而一脸的好奇,甚至于村长叔心里也产生了跟叶琛一样的念头。 那就是他们村子是不是可以集体去撸一波。 “就是这个东西!” 叶琛拿出毛笔和纸张,然后当着村长的面开始写字,然后又抹了一些水,不一会儿的功夫,上面本来整齐的文字,便消失不见了。 叶琛解释道:“往上面洒水,只会加快文字消失的速度,即便是不加水的话,大概两三文,文字也会消失。” 村长拿着纸张抽了半天,又用鼻子闻了闻味道,是墨水的味道,但是文字确实不见了。 村长眸子一亮。 这东西厉害哈,黑纸白字说没救没了。 村长觉得这事儿能成,但是村里大多数都是老实巴交种地的农户,唯一有些见识的就是他了,但是对于此事是否合乎法律,他也有些拿不准。 “这字不会改天又自己出来?” 叶琛赶忙摇头道:“当然不会,如果这上面的字能再出来,我不是害人家志刚吗?” 村长看向刘志刚,笑骂道:“志刚,你小子长出息了,当初你要是有着胆气,何至于家里的东西,让人家抢走!” 刘志刚低着头,有些羞愧道:“是志刚不争气,让娘受委屈,让乡亲们看笑话了。” 村长老伴知道大概是怎么回事儿之后,就主动跑到门口放风,担心忽然有人进来,将事情听了进去。 村长坐在石凳上,喝着老板倒过来的茶水,脸色严肃,沉吟了半响,“这玩意有没有推广的可能性,老蔫你有所不知,村里最近挺困难的。” “村长叔,这种钱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赚的为好,志刚这是没办法了,我才出此下策。”叶琛连忙将纸张和毛笔当着村长叔的面给销毁了,生怕村长叔惦记此物,然后这才说道:“村长叔,咱们村都是地地道道的正经人,这条路一旦走了,以后四邻八乡的怎么看咱们?还过不过正经日子了。” 村长心疼地看着叶琛将宝贝销毁了,呲着呀半响没说出话来。 最后无奈地摇头道:“也罢,既然你有应对之法,那叔如何能不应你!无非就是那群放印子钱的,若是有朝一日打上门来,号召乡亲们驱逐他们而已,这点事情本就是做村长应当做的。” “至于钱么,你也不用捐给族里,你们自己留着花。” 刘志刚一听,眼角的笑意瞬间绽放开来,终于自己一家人不用挨饿了。 村长看了一眼站在原地傻笑的刘志刚,却将心思放在了叶琛身上,对叶琛说道:“老蔫啊,叔这个忙可不能白帮的。” 村长叔这些年将清河村经营得井井有条,还是非常有威严的,这脸一沉,即便是叶琛这个久经商海的大佬都有些莫名的紧张。 “叔,您有啥要求,您尽管说,既然志刚的事情我插手了,就没有不管的道理。”叶琛倒是没有退缩。 村长目光灼灼的看向叶琛,沉吟了二三之后,终于再次开口,“你能够帮着志刚能来银钱,可见你这两年书没有白读,要么就是你最近开窍了,具体如何有今日的变化叔不管,但是你作为村里唯一的读书人,村里现在这情况,你得出一份力。” 叶琛恍然大悟,对村长叉手道:“村长叔,是想让我帮着村里弄些粮食?其实我发现了,不仅仅是我和志刚家,村里乡亲们家里的存粮都不多了,怕是撑不到秋收。” 村长点点头道:“确实如此,我本来想去其他村子借一些粮食,但是走了几圈,这才发现,他们的情况比咱们清河村还差。我又壮着胆子去寻了县令大人,但是县令大人如今也因为干旱和缺粮的问题,忙得焦头烂额,没有章法。” 叶琛点点头道:“叶琛也是叶家的儿郎,这种事情是应当做的,村长叔就算是不说,叶琛也要帮忙的。” 村长点点头说道:“嗯,你有这份心就好,叔这里可以保证,不论结果如何,只要你们踏实的去做了,到时候若是印子钱这帮人杀上门来,保证叫他们有去无回。” 叶琛诚恳道:“叔父,您且宽心,既然叶琛答应了,就不可能没有结果。” 村长诧异地看向叶琛,“贤侄,莫非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叶琛看向村长,看得出来村长确实在为村里的粮食问题,担忧到了极点。 他指了指大山的方向说道:“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眼下咱们的清河干涸,水是指望不上了,就只能从大山里寻找机会了。” 村长闻言,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说道:“哎,我就知道你小子会这么说,老蔫啊,不是叔打击你,咱们村的乡亲们,每天往大山里跑的不知道有多少,但是你看见谁能淘换出吃食来?前些时日,你搞来的那些蜂蜜,已经算是稀罕物了。” “再往深山里走,万一遇到熊瞎子什么的,那不是要乡亲们的命么?” 实际情况,叶琛是了解的,目前来说,村里确实已经把大山外围搜刮的差不多了。 至于大山深处,大家肯定是不敢去的。 先不说,那些恐怖的大型野兽不是乡亲们可以对付的,而且大山深处是有山贼和响马的,真的遇到这帮子人,那才是真的要命。 这年头,遇到灾害,除了经验丰富的老猎户,一般人是不敢往大山深处走的。 但是叶琛肯定是不一样的,因为他有系统,在大山之中,就跟带了扫描仪一样,什么宝贝他发现不了。 叶琛寻思,大山之中蕴含了无穷的宝藏,哪怕是发现不了吃食,发现些矿藏总归是可以的,大不了全村上下集体去开采,卖出去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到时候大家也不用挨饿了。 “叔,您放心,我叶琛不打没有信心的仗,我既然答应您,就肯定有办法。” 村长苦笑。 当初自己接任村正职务的时候,也跟叶琛一样,心中有莫大的自信,总是觉得自己年纪轻轻,有一股子干劲儿,可以开天辟地,可以摘星拿月,可是时光匆匆,一转眼头发都白了。 这些年,乡亲们该挨饿,还是挨饿,几乎没有什么改变。 全村那么多人,他不认为叶琛真的能够改变什么,他之所以这么说,只是想给自己一个精神寄托,不至于什么都不做,一宿宿的睡不着觉。 “说,你小子给志刚帮忙,还要人家给你干活呢,你给老子帮忙,不可能一点东西都不要。” 村长虽然年纪大了,但是人也比年轻时候更聪明了,典型的人老成精,他不信叶琛那么痛快的答应,没有什么需求。 叶琛叹气道:“村长叔,我们家的地,有些薄,水田也不够多,我想着若是给村里把事情办成了,能不能给我家开个口子,让我家买点地。” 村长点点头道:“这倒不是开口子,咱们村里谁家要是有钱,都可以买村里的公产,但是拿都是要花钱的,你家底子薄,能凑出钱来吗?别说跟族里借,族里可没钱借给你。” 别看叶家是当地的大家族,但是叶家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户,穷得叮当乱想的。 叶琛看向老村长道:“村长叔,您放心,我自有办法。” 村长看着眼前意气风发的叶琛,不知道该说什么,总是觉得这小家伙身上,有自己年轻时候的影子,心中顿生喜爱,便说道:“那你就抓紧时去办啊,我等你的好消息,至于田地的事情,叔给你盯着点。” 第24章 花生米就酒 谢绝刘志刚请客吃饭的邀请,叶琛回到家中,便开始琢磨着上山这件事情。 大山是村里唯一的出路,叶琛觉得只要认真去寻找,总归能找到些吃食。 虽然叶琛并不是经验丰富的山民,但是他有系统,能知道什么东西有价值。 孩子们知道老爹今天出去做事,很是疲惫,便没过来折腾他,而是兄弟四人扎堆帮衬大哥干活。 大壮闲暇无事,会去元载奶奶家和叶七叔家帮忙干活。 元载奶奶和叶七叔的浑家叶赵氏,都是有些见识的妇人,大壮干活时,喜欢在一旁唠嗑,也愿意顺手指点指点大壮这孩子。 没多久,大壮学会了一门手艺,那就是在大山里选一些奇形怪状的小树苗,栽种回家,经过修剪之后,运到城里去卖,用来补贴家用。 不过这两年闹灾,城里人也不喜欢这种华而不实的摆件,导致大壮生意直线下跌。 但是大壮觉得这老天爷总有开眼的时候,所以还不忘收拾这些树木花草,小壮喜欢薅树上的花花和叶子,甚至小果子下来吃,因此没少让大壮揍屁股。 叶琛正躺在床上,仰望着偶尔可以看见星辰的房顶。 小壮跑过来,对叶琛喊道:“爹,志刚叔和二叔来看你了。” “呦,来就来呗,还带什么东西?” “俺娘做的窝窝,好吃得紧。”刘志刚傻笑着把东西放下,然后坐在了一边儿。 老二叶大旺一脸不开心的对叶琛说道:“老蔫,你是不是信不过你二哥,干坏事发财,也不带你二哥,你二哥家里有你二嫂,有满仓、满屯,还有汐月那丫头,可以换取不少钱财呢。” 叶琛狐疑地看向志刚,志刚苦着脸说道:“我不想说,你二哥堵我门口,揍了我个乌眼青,问我是不是带你去做坏事去了,如果不说,就要杀了我。” 叶琛立刻黑着脸,拉着叶大旺的袖子,嫌弃道:“二哥,都是邻居,你怎么能下那么重的手,而且你这手法也不对称啊,黑一个算什么?” 叶旺环臂,嘿嘿笑道:“我不管,一天没看见你,怕你出事,谁让他不主动交代的。” “赶紧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去了镇上,就没带点吃食回来?我可是带了酒的。”说着从腰里解下来一个酒葫芦,得意道:“怎么样?在村长叔树底下挖的,就是年数差了点。” 叶琛以手扶额,村长老伴总是站在村口骂街,说有人偷他家的酒,他还纳闷,谁吃了熊心豹子胆去村长家捣乱,合着是二哥干的。 难怪村长这酒酿了十来年了,也没酿出个子丑寅卯来。 叶琛进了房间一趟,从系统里兑换了些花生米,这玩意估计得明清时期才能传入中国,满满当当的一大袋子。 “这是啥?”大旺好奇道。 “这叫人参果,是我在大山里挖出来的,不过数量有限,便宜你们两个了。”叶琛叫一群小崽子过来帮忙扒皮,小壮年纪小,手劲儿小,捏不开,就用牙咬。 “嘎嘣”一声,不仅仅花生壳碎了,连里面的花生果也给吃了。 顿时美得不行,“爹,我吃了人参果,是不是要成仙了。” 大旺一巴掌拍在小家伙脑门上,“竟然敢偷吃,看你二伯砸碎你天灵盖。” 小壮啊的一声惨叫,四脚朝天,做惨死状。 一大帮人忙活了半天,弄出来一大盆花生,叶琛假装弄了些猪油,其实就是自己从系统兑换的小袋食用油,类似于非洲吃播那种塑料袋的,放进锅里炸了炸,瞬间屋子里香气四溢,壮壮们美得开始集体打摆子,赵菁菁也惊讶得不行。 啥时候家里的油这么香了? 炸好花生,叶琛又弄来些白糖,今日专门在镇上买的,贵得很,但是没有糖叶琛感觉自己活不下去,还是买了回来。 在众人的注视下,叶琛将白糖洒在花生上,然后便分给了孩子们一大半。 “你们拿出去吃着玩。” 赵菁菁很听话的端着花生去一边儿了,小壮手里捧着花生舍不得吃,用舌头舔,甜丝丝,又香气扑鼻,躺在大壮怀里,晕晕乎乎地说道:“大哥,我成仙了,我成仙了。” 二壮和三壮则是典型爱玩闹的孩子,哥俩张着嘴互相投喂,而且攀比技术,看谁扔的弧线更高更准,要是掉在地上也不嫌脏,拿起来就往嘴里塞。 看得大旺和刘志刚哈哈大笑。 叶琛招呼二人坐下来。 大家不是多年的邻居,便是亲兄弟,本身就亲近,而且别看二哥有些混不吝,总体上也算是淳朴的。 他们这一趟过来,肯定是有想法的。 他们嘴上虽然不说,但是叶琛心里很清楚。 哥仨小酒喝着,赵菁菁还时长过来给倒酒,美的三人北都找不着了。 老二脱了鞋,躺在床上,羡慕道:“我家满仓啥时候娶妻,到时候也享受享受让儿媳妇伺候的日子。” 别看志刚这小子三脚踹不出个屁来,其实是个蔫坏的家伙,喝点酒就忍不住开腔,“是怎么个伺候法?你这家伙总是偷看寡妇洗澡,不会” 大旺立刻瞪眼道:“休要胡说,练武之人,怎么能是偷看呢,那是在暗中保护那些失去了庇佑的花花草草,防止他们被恶人欺负。” 叶琛很久没喝酒了,也有些醉醺醺的,便跟着开腔道:“是不是那种脱了衣服的打架,你看着可心急了” 大旺看着叶琛儿媳妇正在远处,小心翼翼地收拾着花生壳,尝试着磨成粉能不能做饭吃,大壮在一旁帮忙,一会儿的功夫就给磨成粉。 大旺啧啧道:“你别乱说,都是当公公的人了。不过话说回来,老蔫你这儿媳够过日子,把你这家里照顾得妥妥帖帖的。 你这当公公的,可得努力持家啊。咱哥俩不一样,我是可以带着一家子吃咱爹,吃咱娘的。” 叶琛自然是看见了不远处赵菁菁在干活,心中也颇为感慨,点了点头。 “老蔫,你都答应村长了,可有什么盘算?” “我准备明天去大山里逛一逛,你们两个有空吗?” “这话说得,没空也得有啊!” 叶琛点了点头,将碗里的最后一滴酒喝了,说道:“成,那今天睡我家,一起打地铺,明天出发。” 翌日清晨,大壮带着壮壮们下地拔草去了,叶琛很是震惊地吃了两个花生皮、花生、杂粮、红枣粉混合而成的窝窝头,别说还有点甜。 然后三个大老爷们就浩浩荡荡上山去了。 说是在外围转悠,三个大老爷们壮着胆子,一会儿的功夫就走得比较深了,密密麻麻的丛林之中,不时传来飞禽走兽的嘶鸣声。 大旺轻车熟路,叶琛是不知道大山的危险,刘志刚却一脸的畏惧之色,“老蔫,行不行啊,这可是到了深山边上了,我听说这一代有野人,专门吃人心。” 大旺撇着嘴,“野人怕什么?他想吃你心脏,你就让他吃啊,你不会弄他!?” 刘志刚刚想说什么,叶琛忽然感觉腹部有些不舒服,对二人说道:“你们先转着,我去屙屎。” 二人点点头,吩咐叶琛小心点,便继续探索。 叶琛寻了个石头坑,看样子似乎是一处干涸的河床。 刚蹲下,脑海里就有一阵提示音响起。 《叮!发现极品玉石,请加工后提取!》 叶琛一脸尴尬的看着前方,上面似乎还有些发黄的尿渍。 嗯,最近有些上火。 叶琛意识到,自己光顾着瞎逛,一直没看系统,此时系统上飘满了字幕,很多东西都被遗落了,果然男人不能唠嗑,唠嗑容易分神。 这要不是拉屎,都不会注意到眼前这块石头。 叶琛用干草擦了擦石头上的尿液,又从空间兑换了一把锉刀,小心翼翼的将石头外皮磨掉,露出了里面散着幽光的翡翠。 《叮!加工受损的极品翡翠玉石,价值文钱,是否提取售卖?》 《是!》 叶琛心头猛地一惊。 他不是什么专业的玉石工匠,随便在捡到的原石上加工了一下,竟然卖出了文。 兑换成银子便是450两。 兑换成人民币那是将近20多万! 这钱也来得太容易了。 自己这还没有跟村里寻到吃食呢,自己先发了一笔横财,这上哪讲理去? 第25章 发现鱼泉 穿越至今,叶琛还真没听说过,那个寻常老百姓家里有四五百两的巨款。 他将这些铜板一股脑全都兑换成了银票。 虽然银票踹在怀里轻飘飘的,但是他却觉得钱袋子鼓鼓的,走起路来,仿佛都能带风。 叶琛将裤子穿戴整齐,古代的衣服是非常难收拾的,正提着裤子往外走,忽然眼前一物,惊得叶琛的毛发都炸了起来。 因为他看到一头幼年的狼堵住了回去的路,正一脸呆萌地看着自己。 似乎在说,你也是来拉屎的。 叶琛不敢大声呼喊,便四处观望,见周围并没有其他的野狼,这才放下心来,而在他观望的功夫,小狼已经跑过来,围着叶琛打转,小鼻子不停地嗅来嗅去。、 “嘿,人家都说狗鼻子尖,你这狼鼻子也够尖的。” 原来叶琛怀里藏着一根火腿肠,是他带在身上充饥的。用牙将火腿肠咬开,塞进了小狼的嘴里,笑吟吟的说道:“你这小东西,吓老子一跳,赶紧吃,吃完之后赶紧回去。” 小狼吃着好吃的火腿肠,兴奋得不行,张嘴就要嗷呜嗷呜地怪叫,吓得叶琛赶忙捏住他的嘴巴,“你这小东西,老子给你火腿肠,你却想谋财害命,赶紧回去你。” 说着摸了摸小狼的脑袋,示意它滚蛋。 叶琛也没想到,这头小狼似乎很通人性,见叶琛不让自己嗷嗷叫,就立刻停下,用牙齿拽着叶琛的裤腿,非要让叶琛跟他走。 “你想干啥?”叶琛能够感觉出,这只小狼对自己没有敌意,反而很想和自己交朋友的样子,但是看样子这头狼断奶没多久,十有八九是有娘的。 这要是让它娘看见,它跟一个人类玩耍,不得气疯了,过来咬断自己的喉咙。 小狼呜呜的轻声哼着,拉着叶琛就往丛林深处走。 叶琛没有办法,只能跟着小家伙走。 动物跟人类肯定是不一样的,它们走的路线非常隐蔽,而且动物行走的路线,相对于人类来说,非常的狭窄,走了没有百十步,叶琛就觉得腿上和手臂上,已经有了划伤。 不过这伤也不白受,可能是因为走得比较深,而且这条路比较隐蔽的缘故,叶琛发现了不少蘑菇、松茸什么的。 走着走着,小狼忽然停住了脚步,对着一处长满藤蔓的石壁停了下来。 小狼一脸上前用牙叼着藤蔓往后拽,但是却拽不动,因为力气过大,没有叼住藤蔓,直接摔飞出去,像是一个圆滚滚的球直接摔在叶琛身上。 “呜呜呜!”小家伙可怜兮兮地躺在叶琛的脚上,不停地示意叶琛也过去拽。 “你是说这藤蔓后面有东西?”叶琛不可思议的说道。 这就有些玄幻了,这不是小说里面才有的剧情。 在大山之中,遇到一头狼,然后狼带着自己穿越了被藤蔓遮挡的山洞,里面有各种仙丹和秘籍,自己练成绝世武功,从此担任武林盟主,赢取女帝之女,走上人生巅峰,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 叶琛赶忙兴奋地上前,扒开了藤蔓,一条黑漆漆的山洞出现在叶琛眼前。 叶琛赶忙在空间里兑换了一个强光手电,实在是这小狼的绿油油的眼珠子,在黑暗里发光太吓人了。 一人一狼在山洞里走着,只是让叶琛无比失望的是,别说是什么仙丹秘籍了,连个人类活动的痕迹都没有。 就是一个光秃秃的山洞,而就在此时,小狼忽然停住了脚步。 对着山洞里一个水潭呜呜地叫了起来。 叶琛看了一眼水潭,水潭很清澈,用强光手电照了照,甚至可以看见里面的游鱼。 而且还有泉眼似乎往外冒着水泡,咕嘟咕嘟的。 叶琛觉得今天的一切行动,都有些过于梦幻了。 是不是这泉眼里还隐藏着什么恶魔之类的,只要自己将灵魂抵押了,就可以成为同样获取至高无上的力量。 “呜呜呜!”就在叶琛发呆的功夫,小狼围着自己不停地叫唤,叶琛忽然明白了,“你是想要吃里面的鱼是?” 说完,不待小狼回应,叶琛就挽着裤腿试了试深度,水并不是很深,淤泥大概能到膝盖的位置。 不过这山中水潭的温度,有些凉的过分,脚踩进去,一会儿的功夫身子都是冷的,不过总归是成年人,还能接受。 “嘿,还挺滑。”叶琛在淤泥里,摸了一只大概半斤重的草鱼,然后就直接扔了上去,小狼嗷呜的一声,用牙叼住了鱼,当着叶琛的面就开始吃了起来。 “狼这玩意吃鱼吗?”叶琛一脸的疑惑,不过却没有心情多想,既然发现了鱼,就多抓一些,回去给家里的孩子们吃。 叶琛在水潭中摸索,忽然感觉脚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硬邦邦,滑溜溜的。 叶琛瞬间兴奋了,来了,来了,终于要来了吗? 我的盖世神功?我的天品仙丹? 叶琛抓住水潭之中的硬物,使劲往外一拽,整个人用力过猛,只听砰的一声,叶琛整个人都栽在水潭里。 而叶琛也看清楚了,手中所谓的硬物,原来是山洞顶部掉下来的一块石头。 叶琛用系统扫描了一下,原来是一块含有一定硝的石头,并没有多大的价值,便让他扔到了一边儿去了。 口中忍不住骂道:“妈的,我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呢。” 话音刚落,叶琛就发现了周围的变化。 刚才那块石头,似乎堵住了泉眼,当他将大石头搬走之后,泉眼就像是被加压了一样,泉水咕嘟咕嘟冒得很快,不停的有鱼从泉眼中喷出来。 叶琛当下惊呆了。 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鱼泉? 我滴乖乖,这是要发啊。 感谢老天爷的馈赠。 叶琛不敢犹豫,立刻就在水潭之中大肆地捕捉起来,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抓了足足有二十多斤鱼。 叶琛上一世看过新闻,说鱼泉这东西,喷鱼是有时间限制的,大概有个五天到七天的时间,但是吞吐量很大,有些大的鱼泉,甚至能在短暂的时间内喷出来几万斤鱼。 若是将这些鱼都抓回去,可就解决了村里的大麻烦了。 叶琛兴奋的不行,立刻开始琢磨怎么动员村里的乡亲们来抓鱼。当然,脑子里也免不了开小差,什么清蒸,红烧,不断的在脑海里萦绕。 这可是纯天然的河鱼,主打的一个鲜美。 忙活了半天,叶琛终于上岸,摸着小狼的脑袋,笑着说道:“你这小家伙,可真的是我的福星,不过这么晚了,你得抓紧回家啦,不然你娘肯定会着急的。” 说着,叶琛用草绳串了几条鱼,然后挂在了小狼的脖子上,笑着说道:“好了,这是给你的报酬,赶紧回家,别让你娘等急了。” “我们有缘再见。”叶琛背起竹篓,一脸兴奋的往回走。 小狼则用身子在叶琛身上蹭了蹭,也离开了。 叶琛消失的这段时间,可急坏了大旺和志刚,二人见叶琛在大山里走出来,立刻冲了过来。 大旺更是不讲道理的上来给了叶琛一拳,叶琛疼的龇牙咧嘴,但是却不恼火,反而张着嘴嘿嘿笑了起来。 “你还笑,你再不出来,我就要带着志刚回村里叫人了。”大旺恼火的对叶琛说道。 叶琛哈哈大笑道:“你们猜我发现了什么?鱼泉,数不尽的鱼儿在水里,随便一捞,就能捞几十斤,我们发财了。” 叶大旺和志刚这才发现,叶琛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是湿漉漉的,而后面的筐子里,则装满了活蹦乱跳的鱼,二人也开始变得兴奋起来,在叶琛的带领下,直奔鱼泉而去。 第26章 鸡毛换糖 三个大男人收获满满,叶琛决定今晚指挥赵菁菁下厨,邀请两个人继续在家里吃饭。 叶大旺早就吃腻了家里的粗茶淡饭,刘志刚得了老娘的吩咐,唯叶琛马首是瞻,二人自然没有拒绝。 这年头赶山的人很多,都想着靠山吃山,在大山里琢磨啥吃的,三人背篓里的鱼很引人注意,但是大家伙都守口如瓶,知道这鱼泉对于村子的重要性。 “老蔫,你猜我今天想起谁来了?”路上,叶大旺将叼着一颗野果,笑着眯缝着眼睛说道。 “我知道!”刘志刚道。 “谁啊?”叶琛疑惑道。 叶大旺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叶琛,“自然是你浑家啊,咱们清河村那么穷,你娘子却能一口气给你生四个大胖小子,若是没点本事,你们那一大家子不早就饿死了?” “对,我娘说了,你浑家十有八九是蚌仙子变的。”刘志刚道:“老蔫,你不知道,你娘子可厉害呢,他能从草里变出糖来,你要是有他三分本事,你就不用挨饿了。” 叶琛皱眉,我浑家是蚌仙子变得,所以他才会回仙界,扔给我一堆拖油瓶是么? “你不知道,当初你浑家在的时候,我们一家不知道有多羡慕呢。”刘志刚没看见叶琛脸上表情的变化,继续说道:“老蔫,我跟你二哥一样,刚才在山洞里,瞬间就想起你浑家来了,当初咱们村有一年挨饿,你浑家带着我们把河里的冰砸破了,你不知道,那鱼就跟中了咒一样,自己往水面上蹦,全村人都跟着吃了好长时间呢。” “额。”叶琛很想解释下,这玩意其实是冬天鱼在水下缺氧,你把冰层砸破了,鱼就想出来呼吸新鲜空气。 “对了,老蔫,你能寻到鱼泉,是用了跟你浑家一样的法子吗?” “我哪有那本事,是一头幼狼给我带的路。”叶琛道。 “幼狼?不得了,老蔫你还能指挥狼带你找吃的?你真的是太厉害了,要是鱼泉里的鱼能源源不断,咱们村里也可以不用挨饿了。”刘志刚笑着说道。 叶琛如何能不知道他的小心思,就是怕叶琛将鱼泉占为己有,然后村子里就不管他家的事情了。 “志刚你放心,既然我说管你家的事情,就不可能把这鱼泉占为己有,但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建议一会儿吃饱饭,你们各自回家之后,带着家里人,咱们先自己抓一波鱼,不忍心让村里人挨饿,但是咱们自己也得先吃饱不是。” “还是我兄弟会过日子。”叶旺道。 “对对对,咱们自己先抓一波鱼。”刘志刚兴奋道:“也不求抓多少,抓个百十斤,风干了,也能当一段时间的口粮呢。最近城里的粮食一直涨价,我都担心将来有钱都买不到粮食了。” “不过咱们刚才下山的时候,不少人看着咱们呢,估计这事儿瞒不了太久,也会有人专门寻我们打听,大家嘴巴严实点,不能自己肥了,让乡亲们沾不到好处,到时候让大家戳脊梁骨。” “对,尤其是浑家,不少人浑家是外村的,万一说出去,就很麻烦。”叶琛说道,这年头胳膊肘往外拐的浑家可不在少数。 刘志刚先把鱼放回自家,刘老太太看着志刚带回来的鱼,眼睛都放光了。 先前读山里,顶多挖点野菜糊口,志刚第一次跟着老蔫去外面,把粮食钱弄回来了,第二次跟着老蔫出去,又弄来了那么多鱼。 刘老太太越发觉得,抱着老蔫这根大粗腿的必要性。 对着儿子一通叮嘱,以后叶琛说让他往东,他就必须往东,说让他往西,他就必须往西,敢不听话,就拿棍子揍他。 但是刘志刚有不同的想法,看着蹲在院子里喝水的叶琛,刘志刚犹豫了许久,对叶琛说道:“老蔫,你能不能帮忙想个谋生的法子?” “嗯?谋啥生,咱们庄稼地的庄稼人,不就该勤勤恳恳的种地,志刚我跟你说,你们去镇上骗坏人的钱也好,咱们在鱼泉里抓鱼也罢,那都是赶巧,不长久的。”一边儿的叶大旺很是不解,在叶琛回答之前,便起身反驳道。 刘志刚却不这么觉得。 遭逢大变,他了解到,在外面很多人不用种地,也能日进斗金。而庄稼人一年到头,勤勤恳恳也挣不了几个铜板。 叶琛也没有想到,第一个站出来,向自己靠拢,主动让自己想办法的人,竟然是刘志刚这个外人。 他沉吟了一番,便开始了忽悠模式,“我这里有特殊的渠道,买东西比镇上的杂货铺便宜一些,你要是有心,可以弄副扁担,或者羊角车,去大山周围的村子卖!也不一定非得换钱回来,比如粮食,比如鸡毛,甚至于废铁瓷器,都可以收回来,然后攒多了,再卖出去。一来一回,赚点差价,也足够你养家糊口的。” 叶琛琢磨着,如果是自己操作,将空间和商城的东西倒腾出去卖,肯定很麻烦,而且容易暴露。 但是如果寻几个货郎,自己做上游,让他们挑着担子出去卖,就不容易让人发现了。 而且这里面的利润非常的丰厚,足够自己养家糊口。 “换鸡毛?是你疯了,还是我傻了?那玩意有啥用?”叶大旺疑惑道。 “二哥,这你就不懂了,鸡毛是好东西,漂亮的鸡毛咱们可以做成鸡毛掸子,拿到城里卖给有钱人,碎鸡毛也可以做成衣服,甚至于沤肥,总归只要踏踏实实做生意,其实跟种地没啥区别,都能挣点小钱,养家糊口的。” 志刚心动了。 他知道村里人每天要下地忙活,但是其实需要很多日常用品,可是他们没有时间去镇上的庙集。 “老蔫,我干了!到时候挣了钱,我分你六成!”刘志刚一咬牙,决定以后做这个生意,但是他知道,这天底下没有无缘无故的爱,老蔫已经帮了自己很多了,自己不能恬不知耻的独吞好处。 叶琛笑道:“分我钱就算了,你也一大家子呢,你在我这里进货,我本身就有的赚。当然,你在卖货的过程中,也可以给我做做推广,谁愿意干这一行,你可以拉到我这里来。” “成!”刘志刚看向叶琛的眼神里满是感激之色,他心里琢磨着,就算是老蔫不要他钱,他也得想办法给他,不然这个钱他赚不安稳。 三人聊着天回了叶琛家,孩子们已经坐在院子里忙活着,见叶琛回来,壮壮们兴奋的围了过来。 小壮更是拽着叶琛的背篓不肯松手,“啊!这么多鱼!爹这是您抓的吗?” 叶琛摸了摸小壮的脑袋,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棒棒糖,示意他去一边儿吃着玩,笑着说道:“是爹抓回来的,爹让你们大嫂,给你们做好吃的。” “老蔫,你有什么打算?”大旺看出了叶琛的变化,他既然都指点刘志刚做生意,那么他肯定不会在继续老老实实种地了,他这个做二哥的,想给叶琛把把关。 “先帮村里度过眼下的难关再说。”叶琛开始处理抓回来的鱼,凑到大旺身边儿,“你放心就是了,当兄弟的有好想法,能忘了你这个做哥哥的吗?” 见叶琛这般模样,叶旺不由的笑了。 “老蔫在家吗?”村里人好奇的站在院子外喊道。 “他在干活哩,有事儿吗?”叶大旺道。 “想问问你们那鱼在哪里抓的?”村民王大虎好奇道:“了不得啊,一口气抓了那么多鱼,让我们也跟着沾沾光呗。” “啧啧啧。”叶旺坐在石凳上,翘着二郎腿说道:“老蔫吃不上饭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过来帮帮忙,送口饭吃呢?想知道打鱼的地点,可以啊,拿银子来换。” 大旺特别瞧不起往日里说老蔫坏话,听说老蔫打到了鱼,又跑过来占便宜的人,所以根本没有好脸色。 “不是我不想帮,实在是家里条件太差了,我们自己也吃不上饭,怎么帮。老蔫不一样,老蔫是读书人,读书人都心善,他肯定不会独吞好处的。”村民开始拿道义压人。 “老蔫不好意思,我好意思啊。我这当哥哥的,总不能见你这厚脸皮来着沾他的光啊。志刚,拿扁担来,我到底要看看,谁敢再来问东问西。”大旺恼火道。 “呸!抓几条鱼就不知道东西南北了,谁稀罕啊。”那村民骂骂咧咧道:“狗东西,一点人情味都没有,活该受穷!不就是几条鱼么,老子还不吃了。” “你他娘说什么呢?”大旺提着扁担就往外追,刘志刚从叶琛手里抢过菜刀也追了出去。 第27章 暴揍王大虎 王大虎看着眼前凶神恶煞的叶大旺和刘志刚,又看看围过来的乡亲们,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心一横,把脑袋直接往前递了过来,对刘志刚说道:“来,有本事往这里砍!不砍不是清河村的爷们!” 正在收拾鱼的叶琛,听到外面乱糟糟的,就擦了擦手走了出来,“什么情况?” 王大虎见正主终于出来了,一脸鄙夷地看着叶老蔫,“叶老蔫,先前你砍村里的树去卖钱,村里可没说什么,现在你在村里的土地上捕了鱼,你竟然敢私藏,你考虑过乡亲们没有?” 乡亲们都一脸鄙夷地看着王大虎。 平日里,你王大虎也上山挖野菜,打野味,怎么没见你分给村里人一分一毫呢? 不过王大虎的话,确实也勾起了不少人的兴致。虽然王大虎这么说不是东西,但是万一叶老蔫怂了,把抓鱼的地方说出来,那么大家岂不是都能跟着沾点好处。 “我捕鱼那是我的本事,就跟摘野菜一样,你有本事,自己去寻啊,来找我作甚?”叶琛疑惑的看向王大虎问道。 “怎么跟你没关系,山是咱们村子里的山,水是咱们村子里的水,野菜野果那无所谓了,但是鱼这么珍贵的东西,凭什么你独享?” 面对叶琛的质疑,王大虎舔着个脸,厚颜无耻地说道。 “什么发现野果野菜没关系,发现鱼就得分出来,你能再不要脸点吗?” 跟乡亲们看热闹不同,大旺和志刚都恼了。 志刚抬起菜刀来,就要剁了这厮,却被叶大旺给拦住了。 “你媳妇也住咱们村的地,喝咱们村的水,也是宝贝哩,你咋不跟村里人分享分享啊!” 村里的光棍汉们也纷纷起哄,“对啊,王大虎,你媳妇也是宝贝哩,你咋不给兄弟们分享分享啊!” 王大虎脸色难看至极,冲过来对着大旺就要打,口中骂道:“老子日你娘!” 结果他那两下,哪里是叶旺的对手,被叶旺一脚踹在地上。 “刚才你骂我娘了!?”叶琛走上前,冷冷的看着王大虎。 “老子就骂了!老子只是来讨要鱼,你们去侮辱我浑家!今天要么你弄死我!要么改日我弄死你全家!沾了村里便宜,还独占的,也就你这么一家了,你不得好死!” 叶琛皱眉道:“你是要跟我玩混的?” 王大虎坚定道:“就是玩混的,你又能怎么样?你敢杀了老子吗?杀了老子,村里人怎么看你!有本事你就动手啊!” “玩混得好啊!玩混的好!” 叶琛正愁最近家里有不少进项,担心有人暗中来找自己麻烦呢。结果这个蠢货竟然自己找上门来了,这不是作死么? 叶琛根本不惯着,一个大嘴巴,直接抽在了王大虎的脸上。 “嗷!” 被叶大旺拽起来的王大虎疼得嗷嗷直叫,嘴里还不停地喊着,“有本事杀了我,不然跟你没完!” 作为村里的顶级滚刀肉,他才不跟牛大胆那般怂包。 他不仅仅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以至于平日里根本没有人敢招惹他。 连村长见了这种人,大多数时候都得绕道走,生怕沾染上没完没了。 今天王大虎是铁了心来沾叶琛的好处,在他看来,一个无能的迂腐读书人罢了,只要自己发狠,他就得息事宁人。 可是谁都没有想到,在王大虎的要挟下,叶琛根本不惯着,直接大嘴巴抽了过来。 “杀了你,岂不是太便宜你了。” “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你什么东西,敢惹爷爷的麻烦!” “村长不搭理你,乡亲们惯着你,可不代表你叶琛爷爷怕了你!” 叶琛也是恼火了,虽然不至于当场杀了王大虎染上官司,但是揍他一顿刻骨铭心叶琛还是办得到的。 后世法律很精细,叶琛做生意没少遇到斗殴的事情,但如何规避法律的惩罚就很重要了。 叶琛又一百个办法打得他下不来床,却验不出一点伤来。 “二哥,去我屋头里拿一床被子,蒙在他身上。”叶琛喊道。 “好!”叶旺不知道叶琛干啥,却很快从屋里拿来打满补丁的被子,叶琛往他身上一蒙,对着王大虎就往死里踹。 叶琛从未想过,村里人能这么不讲道理。 但是只要惹着他了,他可不会息事宁人。 都是男人,谁怕谁,莽到底罢了。 “啊,你敢打我!你等着老子的报复!” 王大虎嗷嗷怪叫。 周围本来还抱着幻想,想在叶琛这里占便宜的,一个个吓得后退了回去。 “真的好疼啊!” “他怎么踹得那么准!” 王大虎疼的心肝都要碎了。 耍无赖,放狠话,半夜踹门点火,是他的仪仗。 但是今天却遇到狠人了,一项是三杆子踹不出一个屁来的叶老蔫,竟然发了疯一样的往死里揍他。 麻烦了! “狗东西!威胁老子!” 叶琛自己踹觉得不过瘾,让家里大壮跟着一起踹。 二壮、三壮以及小壮站在一边儿鼓掌加油。 等到有人喊村长来了的时候,叶琛便大壮把被子抱走。 王大虎忍着剧痛,看着姗姗来迟的村长,大声喊道:“叶村正,你就看着你们叶家叶老蔫欺负外姓人吗?就不怕我们全外姓人联合起来,跟你们拼了吗?” “叶老蔫怎么欺负你了?”村长一脸疑惑地问道。 “你看看他把我打成什么样了!你瞎吗?”王大虎咆哮着说道。 “我看老夫没瞎,是你得了疯病了,你明明身上一点外伤都没有,你凭什么说老蔫欺负你?”村长其实刚才看见叶琛是如何揍王大虎了,但是见着家伙一点外伤都没有,虽然惊讶于叶琛的手段,但是不妨碍村长站在叶琛这一边儿。 “什么,老东西,你是不是瞎了!”王大虎摸了摸身上,疼得他龇牙咧嘴,钻心的疼。 结果周围的人都跟看鬼一样看着他,有跟王大虎平日里关系不错的泼皮喊道:“大虎哥,你赶紧认栽跑,你身上一点伤口都没有。” 王大虎瞬间惊了,刚才叶琛打了自己一顿,那么疼却没有一点伤口? 那岂不是白打了? 村长看向叶琛说道:“老蔫,啥情况啊,乡亲们都围在这?” 叶琛笑道:“没什么,我在山上发现了宝贝,这家伙厚着脸皮非要分一杯羹,我不同意,他就过来跟我打架,您看看打得我满头大汗。乡亲们围在这,可能是怕我被欺负。” “” 村正憋着笑,看向大壮说道:“还不扶着你爹点,再摔着,一个读书人就能有什么力气跟别人打架斗殴,王大虎啊,你要是不想找事,就老实点。” 大壮也让村长的话给逗得想笑,赶忙上前扶着老爹。 “还有你们,家里的粮食都够吃了,在这看什么热闹!还不回去!”村长再村里颇有威望,除了极个别的泼皮,乡亲们立刻散去。 “那个,老蔫,你把那个被子再蒙上,我也想试试。”村长见乡亲们散去,立刻来了热情。 吓得王大虎直接跪在地上求饶。 “我错了,村长叔饶命!” “老蔫兄弟,饶命啊!” 叶琛这才让抱着被子跑过来的二壮把被子收回去。 王大虎长出了一口气,妈呀,再打就把自己打死了。 不过叶琛却不准备这么放他走,既然村长站在自己这一边儿,叶琛干脆也不遮掩,上去又是一脚,“你刚才那牛气劲儿呢?你怎么不嚣张了!” “老蔫兄弟!我错了!我就是家里没有吃食,我饿的慌!” 看着叶琛冰冷的眼神,王大虎畏惧的说道。 “狗东西!还弄不弄我家人了!”叶琛又是两脚。 “不敢了,不敢了,我哪里跟跟老蔫大哥作对!”王大虎连忙道。 “那你还要不要鱼了,就在屋头里放着呢,只要你一句话。”叶琛又是两脚。 “不要了,我饿死也不耍无赖了。”王大虎的眼泪哗哗地往外流。 叶琛又是两脚,“以后好好做人,别他妈惹是生非,让老子知道你再瞎闹腾,弄死你!” 王大虎哭丧着脸,“我真不敢了!与其被你揍一顿,还不如死了呢。” “知道就好,还不滚!” 生怕再次被揍,王大虎一瘸一拐地逃了。 等到这家伙逃到家里,看着空空如也的米缸,心中的愤恨妒忌之心,更加热烈。 “叶老蔫,我一定要你生不如死,这一次是我人少,下一次可就不一定了。” 王大虎眼珠子不停地转动,他早就发现最近叶老蔫长本事,能搞来钱和粮食了,既然自己一个人搞不定,下次就联合更多人弄他。 第28章 闭门会 村长叔不是自己来的,不一会儿的功夫,村里出了名的闲汉叶六叔,跑车的丰顺大叔,还有自己的老爹,也陆陆续续过来了。 一行人来了之后,并没有立刻进家门,而是吩咐叶琛他们去忙活饭菜。 几个老头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闲天,看的过往村里人都很是疑惑,这是搞什么? 不一会儿见村里长老团的老前辈们也来了两个,村里人的表情立刻变了。 竟然有那么多村里的老家伙来也老蔫家吃饭,这叶老蔫要支棱起来啊。 大壮也没见过这种场面,拉着二壮和三壮又是搬椅子,又是倒水,两条腿和两支胳膊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小壮倒是不紧张,不过小嘴一直撅着,因为在他的潜意识里,多来一个人,就少他一口鱼吃。 吃饭的时候,大家都没说啥,实在是太久没吃肉了,这一大锅鱼肉吃的大家满头大汗,畅快淋漓,唯独村长的表情有点怪,一直盯着拿酒的叶旺看。 因为他觉得这酒坛子的样式很熟悉。 酒足饭饱,两位长老团的老前辈没说啥,就大摇大摆的走了。 村长这才咳嗦了一声。 此时叶琛家的小院里,坐满了人。 有靠他比较近的叶旺、志刚,以及几个壮壮们,儿媳妇则忙活着收拾刚才的战场。 对面坐着的就是老村长和六叔他们。 叶五四点上旱烟,一口一口的抽着,村长好几次想要开口,却又闭了回去。 他觉得现在的叶老蔫,不再是从前的叶老蔫了,连王大虎、牛大海这种混不吝都敢随意拿捏,反而导致他老人家有些话不好轻易开口了。 叶琛其实是知道村长的来意的,但是他没想到酒也喝了,饭也吃了,到了最后一步,村长叔反而腼腆起来了,他起身环顾众人说道:“今天感谢村长叔给小子站台了。不过,我看您一直吞吞吐吐的,您要是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小子听着呢。” 村长叔看了看叶六叔,老人家端起碗里的水,咕嘟咕嘟喝了进去,“看我作甚!我脸上有花么?” 村长叔又看向叶五四,叶五四一脸无所谓的继续抽着烟,“别看我,我就是个饭搭子,我只带了肚子,没带嘴。” 叶琛无奈道:“村长叔,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您有啥话就直接说呗。” 村长叔点了点头,看了看墙壁上挂着的熏鱼,斟酌了一二之后才开口说道:“老蔫,今天叔给你站台,以后再有这种事儿,叔肯定也站你这一边儿,当初叔说的保护志刚一家也还算数,但是先前你说的话,不知道还算数吗?” 话音落下,不仅仅是村长叔,叶六叔和叶五四等人都不自觉的偷偷看向叶琛。 保护志刚的事情,大家伙都知道,在他们看来,都是一个村的,互帮互助那是应该应分的事情。 当初让叶琛帮忙找吃食,只是那么一提罢了。 如今叶琛真的找到了吃食,村长叔反而有些抹不开面子了。 但是他又不得不提这件事情,因为村里的乡亲们,日子过得太贫苦了。甚至于在这样下去,就会有人被饿死。 他有些担心,叶琛会直接拒绝。 因为鱼这种东西,可不是一般的吃食,它是肉,镇上和县里的有钱人,都愿意掏钱买的。 如果老蔫真的有大量获得鱼的渠道,并占为己有,肯定是能发大财的。 叶琛笑吟吟说道:“这鱼是咱们三个一起发现的,我不能自己做主,二哥、志刚,你们怎么看?” 叶旺打着饱嗝,嘿嘿笑道:“我没有想法,你说了算。” “志刚呢?” “我听你的。”刘志刚毫不犹豫的说道。 叶琛笑着点头道:“那我肯定是愿意兑现诺言,将这鱼的发现地交出来啊!总不能真的跟王大虎说的一样,村里人挨饿,我天天荤腥啊。” 叶六叔满意的点点头,拍着叶五四的肩膀道:“五四哥,你养了个好儿子啊。” 叶五四撇嘴道:“沾我儿子的便宜,你们跟着分好处,你们肯定开心!村长当初答应老蔫的好处,可一样不准少。” 村长自然毫不犹豫,连连颔首,面带欣喜之色道:“那是自然。” 见老爷子给自己争取好处,叶琛也是微微一笑,却没多说什么,反而提了一个问题,“我跟二哥和志刚发现捕鱼的地方叫鱼泉,古书上说这东西往往可以往外喷出地下暗河的鱼,数量庞大且能长达七八天的时间,如果单纯用来当饭吃,有些可惜了。” 村长的表情严肃了起来。 农村有口吃的,不至于饿死就成。 抓来的鱼如果天天当饭吃,那就太浪费了。 叶五四插嘴道:“这鱼泉之事,年少时走南闯北我在南方也听说过,据说一日可出于千斤,不知道真假?” 叶琛皱眉,思索了一番之后,说道:“走之前,我观察了一阵子出鱼量,按照鱼泉的出鱼速度,少说一日能有一千多斤,往多了说,一天三四千斤也是要有的。” 在场的几个老头都瞠目结舌,半响之后村长叔才开口道:“我滴个乖乖,这么大的量,如果都当饭吃,可真的是浪费了。” 六叔在一旁开口道:“老东西,你别光考虑乡亲们,你也考虑考虑老蔫,这一天几千斤,老蔫相当于把天大的好处送给乡亲们,这份恩情太重了。” 村长叔斜楞了六叔一眼,骂道:“你个狗东西,我办事情,还需要你教?” 说罢,略微一沉吟,村长叔继续道,“这样,前些日子,老蔫你经常往镇上跑,经验多些,你带着丰顺,拉着咱们抓回来的鱼去镇上卖,卖完鱼换了粮食,再分给乡亲们。” 叶琛点点头道:“这确实是个办法,不过这鱼泉却是在村外,我们要分工明确,挑选专门的人守卫鱼泉,防止临近的村,诸如孙家庄的人来抢夺,要派遣专门的人捕鱼,争取加大捕获量,还要派遣人专门给捕鱼的人送饭。” 村长连连点头,看叶琛的表情越发的不一样了。 叶五四等人也是一脸欣慰的表情,谁说叶老蔫是个废物,这么细致的思路,能够是废物? “这件事情,我去安排,明天我就召集乡亲们开会。”村长叔说道。 叶琛又说道:“人员要经过筛选,干活的人可以多分一些,毕竟付出了劳动,但是谁要是偷奸耍滑,就第一时间筛下去,换其他人来。” “嗯!”村长叔认真听着,待叶琛说完,老人家继续说道:“不仅仅是如此,这鱼泉是你们三个小子发现的,你们愿意交出来是对村里的恩情,这样我做主,鱼泉所换取的收入,老蔫拿一成,志刚和叶旺一起拿一成,剩下的再分给乡亲们。” 志刚和叶旺都一脸的欣喜,忙看向叶琛,叶琛也没推辞,他不能白白忙前忙后,而且这里面还有自己二哥和志刚的一份,自己不能替他们拒绝了。 便颔首道:“村长叔放心,这卖鱼的事儿,我们哥三肯定给您办的妥妥帖帖的。” 一众人又商议了一番,村长叔又让大壮把儿子叶江堂和叶江殿叫来,叶五四也命二壮叫来了大福,一行人趁着夜色,带着渔网和水桶,去了一趟鱼泉,观察了一番具体情况。 众人看着满当当的鱼泉里都是鱼,一个个也都惊呆了。 当然,这一趟也没白来,每一家都带回来百十斤鱼,就连村长也不例外。 第29章 叶琛登台 一行人折腾了半宿,可真是磨人。 叶琛累得不行,村长又拉着叶琛等人,商议了一番具体的章程,这才放叶琛等人回去。 叶琛回家之后,就钻进被窝,搂着小壮呼呼地睡了过去。 一直到天色放亮,叶琛在睡梦中醒来,感受到了浑身上下蓬勃的生机。 叶琛忍不住感慨,这光棍果然也是有其自身的好处的。 换做后世的自己,忙碌了大半宿,次日下午能正常睡醒就不错了。 “爹!江堂叔来叫人出发了!”叶小壮带着草帽,腰间挎着他大哥给他削的木剑,探头探脑的叫叶琛起床。 叶琛一把小家伙抱上床,忍不住蹂躏了几下,小家伙在叶琛的怀里咯咯地笑着。 果然是血脉相连,血浓于水,这臭小子跑得浑身是汗,自己身体竟然没有不能的嫌弃,还忍不住在脑门上嘬了一口。 用竹筒盛满水,带着小壮蹲在门口,用自制的牙刷,就着木炭粉一边儿刷牙,一边儿看着门前来来往往的人群。 赵菁菁见公公起床出了卧室,赶忙将准备好的早餐收拾出来。 三壮们急匆匆地准备着一会儿出门的工具。 此时,大多数乡亲们正去社戏戏台那边儿去集合。 不少好事儿的,一大早就去村长家里打听了。 “听说王大虎眼馋老蔫抓的鱼,上门闹事,被老蔫给揍了!” “可不是么,揍得那个狠哦!” 正说着,王大虎来了,他看对着他指指点点的人群,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老子挨这顿打,你们上哪里有鱼吃?” “你们不念老子的好也就算了,还暗中议论老子,你们是人么?” 人群之中,村长老伴站出身来,嘲讽道:“你要点脸!在老蔫抓鱼之前,我老伴就委托老蔫为村里寻粮食,老蔫这才上得山。至于你挨揍,纯属活该,谁让你惹人家!” 村长老伴的话,自然没有人怀疑。 随着老太太的声音落下,立刻引来了周围的哄笑声。 人群中的王大虎恨不得在地上找个缝隙钻进去。 不过即便是如此,他也没有离去。 昨天晚上他想找个时间,把叶琛家的房子点了,结果昨天一宿进进出出一直有人,他没有寻到机会。 这一宿可把王大虎给为难坏了,因为叶琛家跟隔壁的刘老太家都吃的鱼,那个香味弥漫,刺激他不停地流口水,差点把牙齿给咬碎。 他心里想着,反正叶老蔫把鱼交出来了,自己怎么不能混到一份。 就在这时,叶江堂来了,村长不放心,自己跟老大在鱼泉守着,让老二回来叫人。 “老蔫发现鱼泉的事情,大家都听说了?” 叶江堂抵达之后,没有卖关子,直奔主题道。 “听说了!江堂,你爹呢?”村里的元载奶奶跟元载拿着抄网和水桶,好奇的四处张望。 江堂笑着说道:“我爹可不跟老蔫似得那么心大,他老人家在鱼泉守着呢,防止有人过来抢不是?” 潘寡妇手里端着盆,他一个妇道人家,养家糊口太难了,见到那么多人在场,担心自己抢不到,就问道:“江堂大哥,咱们村那么多人,就算是一个池塘都未必够咱们分的,我一个妇道人家能够先抓鱼吗?” 村里人立刻开骂了,“你想的美!鱼泉老蔫交给村里了,就是村里的共同财产,你凭什么先抓!” “对啊,老蔫姓叶,先抓也是我们姓叶的先来!” “凭什么!不应该是谁家穷谁家先来吗?”潘寡妇昂着脖子说道。 “放屁!你穷还有理了?” 众人争执不断,叶江堂对着众人挥了挥手,他乃是村长的儿子,在村里自然算是小有威望。 “大家不必着急,这鱼泉乃是从地下河里出来的鱼,数量很大,每家都有份。” 赵大雷站在潘寡妇不远处,眼珠子一直往人家胸围子上瞟,听叶江堂这么一说,顿时忍不住撇嘴,心里暗道:“叶老蔫真的是蠢!要是老子才不会将这鱼泉交出去,这玩意就是个聚宝盆啊!” 村里人听叶江堂那么一说,顿时放下了不少。 不过依然有人问道:“江堂兄弟,这鱼怎么抓,怎么分,怎么也得有个章程,那么多人去抓,岂不是乱套了?” 叶江堂颔首道:“昨天村里已经开会讨论过此事了,不过这件事情具体操持,我爹说让老蔫说。” 叶琛正在人群之中看热闹,结果忽然所有人都看向自己,搞得小壮立刻紧张了,小手拉着叶琛的胳膊,小心翼翼道:“爹,他们怎么都看我们?” 叶琛也没有想到,村长父子忽然搞这么一套,他估计村长是想培养自己,看看自己有没有应对村里这么多人的能力。 于是乎,拍了拍小壮的手,走上了前台。 在众人的注视下,叶琛一点不慌,反而自嘲打趣道:“我就是一书呆子,村长叔事前也没打招呼,就让我说,怪突然的,我要是说不好,大家可别笑话我。”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大雷媳妇在人群中起哄,“你可不呆,谁不知道志刚这几天跟着你混,可发财了。” “是啊,老蔫,你快说说,咱们怎么办!” “这鱼泉大概能出鱼七八天,吃肯定是吃不完的,昨天我跟村长商议,这鱼泉的鱼,咱们要拿出去卖,给村里换口粮。”叶琛道。 这鱼偶尔吃一顿两顿,还算是可以,真的是一天天吃上去,估计谁家也受不了。 叶琛这么说,村里人没有反对的。 “不过这鱼泉是老天爷赐予咱们清河村的,咱们怎么也得自己享受享受不是。”叶琛笑着说道。 村里人闻言,纷纷呵呵笑了起来。 “我跟村长叔经过商议,又请示过长老团的老人家们,决定第一天,村里人齐上阵,所有人不分男女老幼,都去抓鱼,各家全凭本事,能抓多少是多少。” “从第二天开始,每家出一个男丁,男丁一分为二,一半去鱼泉捕鱼,捕获的鱼由我跟丰顺大叔出去贩卖。贩卖的钱财用来换取粗粮,各家平分。 一半组成临时巡逻队,捕鱼期间任何人不允许进入咱们清河村,除必要人选,任何人不允许出村!违者村规伺候!” 潘寡妇立刻到:“家里没有男人的怎么办?” 潘寡妇一开口,村里诸如元载奶奶这样家里没有成年男丁的也一脸紧张的看向叶琛。 其实各家村子都有欺负寡妇的情况,他们家里没有男丁,即便是这种好事不带他们,他们也无可奈何。 叶琛扫视了一眼乡亲们,继续说道:“家里没有男丁的,去江堂那里报名,你们可以运输,可以做饭、送饭,这些都是活!到时候也可以分到一份粮食。” 平日里这种事情都是村长安排,这一次叶琛站在社戏戏台上安排,竟然没有人觉得违和。 主要是白得的好处,而且人人有份,且分配公道,这让村里人,内心很是火热。 就在这时,刘志刚开口道:“老蔫,像是王大虎昨天上你家闹事的怎么办?” 随着刘志刚的话音落下,不少昨天去叶琛家的人紧张起来,昨天不止一个人去叶琛家,大家都怕叶琛借机发难,不给他们机会。 叶琛却笑着说道:“昨天的事情,就是一场误会,我只是看不惯有些人伸手就要的嘴脸而已。不过今天既然鱼泉交出来了,那就是人人有份,不论是谁,只要有咱们清河村的户籍,就可以参加。” 人群之中,王大虎不住的冷笑,以为这点好处就能收买自己了? 哼! 老子不弄死你就不姓王! 而就在这时,叶琛继续说道:“还有一事,我要说道前头,那就是鱼泉是我、志刚,还有我二哥一起发现的,贩卖出去的鱼,我们三个要分两成,谁有意见吗?” 话音一落,村里大多数人觉得没什么,但是诸如牛大胆、王大虎立刻不满道:“凭什么?你都把鱼捐出来了,凭什么还要分乡亲们好处?” 尤其是王大虎叫嚣的最凶。 就在这时,叶江堂冷笑着开口道:“让老蔫分两成我爹定的,谁要是有意见,这鱼泉的鱼就不要去抓了,至于分粮食的事情,也不用想了,你们两个还有意见吗?” “我没意见!”二人几乎异口同声小声道。 乡亲们纷纷呢对着两人投来了鄙夷的目光。 第30章 农家捕鱼忙 有鱼抓,有鱼肉吃,村里人自然不敢懈怠。 纷纷带着工具跟着叶江堂直奔鱼泉而去,就连大壮都带着弟弟们,带着水桶和抄网一路狂奔。 小壮更是嘎嘎乱叫,嘴里喊着,“我的,都是我的。” 刘志刚也要去,却被叶琛叫住了。 刘志刚有些焦急道:“老蔫,去晚了,鱼就被他们抢光了。” 话音刚落,刘老太太过来就是一个嘴巴子,看得旁边儿的志刚媳妇都愣住了,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连动都不敢动。 正提着桶,拿着抄网准备追赶大队伍的志刚家的小花、小草、栓子三个,吓得也跟木头棍一样戳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刘志刚眼珠子含着泪,除了小时候抢了老蔫的书本,老太太揍过自己一回,老太太可还真没碰过自己一个指甲盖。 今天这猝不及防的大嘴巴,抽的志刚很是委屈,眼珠子瞬间红了。 老太太指着刘志刚说道:“娃!做人要懂忠义!老蔫救了咱们一家几口人的命哩!以后他说是啥,就是啥,你不能犹豫一下,你懂吗?” “娘这是提前给你打个预防针,省得你将来挣了钱,忘了做人的本分,分不清东西南北。” 听老太太这么一说,刘志刚瞬间醒悟过来,立刻对叶琛道歉道:“老蔫,我错了,你说我怎么安排。” 叶琛也被老太太刚才那一个大嘴巴给吓唬懵了,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苦笑道:“老太太,您这是作甚!我跟志刚打小一起长大的,都是兄弟,什么忠义,本分的。” 老太太倔强道:“不成!你救了我们一家子的命,以后他就得跟着你!” 刘志刚也说道:“老蔫,你快别跟我娘犟了!她老人家说得对,我这脑子也办不成什么大事,这辈子就听你的了。” 叶琛见这母子俩讲道理讲不通,索性也就不计较了,便对刘志刚说道:“志刚,你还记得你说想做生意吗?反正你家也有不少鱼了,没有必要跟他们抢,你今天就推着羊角车出门,出去试试水。” 刘志刚一听,眼里瞬间有了光,这可是好事,关乎到自己以后的生计呢。 “成!俺听你的。” 叶琛对刘志刚继续说道:“但是这一趟你别着急挣钱,你先熟悉熟悉路线,买卖能成就成,不能成就抓紧换地方,要先把附近大致走一遍,这样你就知道哪里有钱,哪里穷了,这买卖也就好做了。” 刘志刚继续点头,“嗯嗯。” 叶琛又道:“当然,我让你不去抓鱼,也是有道理的。村长既然分他们钱粮,咱们也不能白拿,怎么也要做些什么,你的任务就是卖货的时候,留意留意,每个镇子鱼铺、酒楼、饭馆的收鱼价格,做到心里有数,把信息给我带回来。” 闻言,刘志刚举起大拇指,一脸钦佩道:“老蔫,论脑子,咱们村的人加起来,也不如你。” 叶琛笑着摇头道:“得了,我几斤几两还是有数的,跟我去后院拿货!” 说着领着推着羊角车的刘志刚进了后院,拿出一大堆零碎来,大多数都是空间里的废品,少数是在小米商城里兑换来的精品。 有米面粮油,有剪子,顶针,针线,发簪,碗筷,铁锅,甚至还有些粗布,简直就是一个移动的杂货铺,看得刘志刚目瞪口呆。 叶琛把价格说了一遍,又听志刚复述了两遍,才继续说道:“咱们的货也是我赊来的,你卖完之后,要赶紧把钱跟我结算,不能耽搁。” “我明白,我明白。” “还有就是咱们的货品不是一成不变的,你要留心咱们什么货物卖得快,什么货物卖得慢,不用过度推销,不好卖的,我们回头换就是了。” 刘志刚把东西都装到羊角车上,说道:“那我出发了,我先在咱们朐临镇转转,然后再去清风镇。” “嗯,去,记得,万一遇到劫道的,你就扔掉东西直接跑。都是些便宜货,没有你的命值钱,大不了你给我打工还我。”叶琛嘱咐道。 刘志刚连连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刘志刚推着羊角车出门了,他浑家拿着个小包,追了过去,叶琛不用看也知道,大概是窝窝头啥的。 村里人,即便是家里有了些积蓄,也不敢胡乱花的。 待刘志刚走后,叶琛跟刘老太太聊了会儿,刘志刚有个毛病,那就是不太识数,嘱咐老太太每天跟志刚对对账,省得他让人骗了。 还有就是志刚每天过钱,难免接触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万一学坏了,在外面再养个女人,自己可就有大罪过了。 所以叶琛得提前给老太太打个预防针。 老太太嘴一撇,冷哼道:“他要是挣俩钱,就在外面养女人,老婆子打断他的腿。” 安排好刘志刚这边儿,叶琛这才往鱼泉的方向奔去。 山洞里插满了火把,俨然一副灯火通明的模样。 叶琛观察了一番,经过一宿的变化,鱼泉里出鱼的速度便变快了,而此地俨然也变成了一处小溪。 所以再行抓鱼难度肯定有所提升的。 村长叔现场坐镇,每个人只允许抓一个时辰,然后就得出来休息。 每二百人一组,轮流进入小溪。十岁以下不占名额。 叶家的娃娃比叶琛早很长时间,马上就要排上了。 看着正准备去忙碌的孩子们,叶琛将老大拉了过来,“注意弟弟们的安全,别逞强,咱们家已经有很多鱼了,没必要跟他们抢。” 大壮拍着胸脯道:“爹放心,我盯着呢。” 说完之后,便带头热火朝天的干活,二壮和三壮也毫不逊色,搞得叶琛极为头大,看来叶家除了自己,都是实打实的饿怕了。 叶琛一个大男人,更不好意思偷懒了,只能认命似的跟着低头进去抓鱼。村里人见叶琛插队,也没说什么。 不一会儿,他就感觉手心都快被泡腐烂了。 叶大壮开口道:“爹,您快去歇一歇。” 叶琛皱眉:“你们四个把手掌摊开给我看看。” 几个小子皮糙肉厚,竟然一点事都没有。 又让他们从溪水中出来,检查了一下他们的双脚,也没事。 叶琛自闭了。 原身堕落太久了,长时间没有好好干活,这身体比起孩子们尚且不如。 他起身走到边上休息。 大家都巴不得少一个竞争对手,叶琛不去抓鱼,他们才开心呢。 潘寡妇在小溪里,东一网,西一网,抓的都是小鱼,鱼多的区域是汉子们的战场,他根本挤不进去,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几个孩子也很勤快,跟着在小溪边儿上,抹点小拇指大小的鱼。 潘寡妇看着在一边儿歇息的,便拿了几条大的,示意孩子们给叶琛送过去。 叶琛正在休息,看着抱着鱼,满身污泥的孩子,抬头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他不仅没收鱼,还从自己家水桶里拿出两条大的塞进了小家伙的衣服里。 村里人看着叶琛的操作,都觉得叶琛是闲的,有鱼自己留着吃不好么? 也有说闲话的,说叶琛一定是相中了潘寡妇的女色了,想着拿两条鱼睡人家。 叶琛自然是无所谓的,但是这话要是让叶琛的二哥听见,那就是直接抄网一扔,拎着人就出去决斗。 叶琛的三哥卖力地干着,身边儿跟着媳妇叶孙氏,他家的春月和秋月也跟着,一家四口都不敢懈怠。 孙氏看着懒洋洋坐在一边儿的叶琛,不知道有多羡慕。 又看了眼身边儿的闺女,越发的生气,如果不是周围人多,她恨不得过去抽两个巴掌。 怎么那么不争气,不投胎成男儿身! 边上的春月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头也不敢抬,默默地干活。 脚心在水里被石子扎破了,便默默地流泪,也不敢跟任何人说。 就在这时,小溪里的小壮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众人望去,只见戴着草帽的小壮,浑身都湿透了,脸上也都是泥巴,但是怀里却抱着一条三四斤重的草鱼。 “爹,发财啦!”小壮怀里抱着鱼,一溜小跑,惊起水花无数。 第31章 鲲之大,一锅放不下 叶琛拉着小壮,用衣服给小家伙擦了擦,示意他不要下去了。 小家伙把大肥鱼放进水桶里,看着这条大肥鱼在水里游来游去,小脸别提多开心了,只是这开心没多久,小家伙忽然皱眉,意识到什么不对劲,便赶忙数了数,立刻对叶琛说道:“爹,不对劲,怎么少了两条大家伙。” 叶琛大囧,连忙沉着脸说道:“哼,你们看看你们放了多少水,鱼自己蹦出去了。” 小壮小脸立刻沉下来了,“哦,都怪我,我怕他们半路死了,所以才多加水的。” 见小家伙可怜兮兮的模样,叶琛心里不断咆哮,我怎么能欺骗孩子,我真该死啊! 赵菁菁提着菜篮子来送饭,村里组织人做饭是明天,今天谁家吃饭都靠自己家,就叶琛亲眼所见,大多数人就是直接现场烤一条鱼,连盐巴都舍不得洒,就着杂粮窝窝头就开始吃。 更有甚者,就是去外面薅了几根野菜,就直接现场做起鱼汤来。 尽管叶琛一再嘱咐,还显得他家非常奢靡。 因为赵菁菁给他们带来的是菜团子,大家伙看见叶琛家的菜团子,眼珠子都放光。 都说叶老蔫家日子越过越好,但是人家关起门来过日子,大家都看不见,如今大家在一起捕鱼,大家可就看见了。 那大菜团子,是真瓷实啊,吃进肚子里,肯定撑得慌。 撑得慌是什么感觉啊,村里好多人都开始回忆起那种样子了。 而就在这时,小壮很煞风景的打了个饱嗝,一边儿的满屯和满仓,也就是二哥家的俩孩子,直接馋哭了。 吵着闹着要吃菜团子,气得来送饭的叶老太直接捡起抄网对准屁股就开打。 一边儿的孙氏说道:“娘,村里马上就发粮食了,咱们也吃好点,您这窝窝头里,掺的榆树皮也太多了。” 老太太指着孙氏就直接开骂,“你个败家娘们,你给我闭嘴,粮食袋子放进自己家地窖里,那才是自己家的。还有,你昨天是不是让秋月去他姥姥家去了?” 孙氏一听,瞬间就是一哆嗦,“没有,娘,昨天我让秋月去挖野菜了。” 老太太眼珠子跟刀子一样快,仿佛能在孙氏身上剜下肉来,声音也是冷冰冰的,“最好没有,要是让我听说你干了什么不该干的事情,我就让老三休了你。” 一边儿的叶五四吃着窝窝头,感觉难以下咽,又听旁边儿老太太喋喋不休,有些不乐意道:“外面那么多人,你训孩子回家训去。” 老太太哼了一声,立刻转身朝着叶琛这边儿走了过来。 看了眼叶琛这边儿的菜团子,点了点头,他知道叶琛家日常的吃食,吃菜团子已经是在村里人面前藏拙了。 叶琛赶忙给老太太掰了半个菜团子过去。 老太太手里拿着菜团子,尝了尝,对叶琛点了点头,小声道:“老蔫啊,你这些日子小心点,昨天的事情得罪王大虎了,你们几个男人不怕,家里不还是有菁菁呢吗?不行就养条狗,吓唬吓唬人也是好的。” 叶琛觉得老太太说得不错,便点了点头,说道:“娘,我记住了。” “嗯!家里有活,你就交给这四个崽子,别累着,村长的嘱咐要好好干,别干砸了,让村里人笑话!要么不干,要干就干到最好。”老太太又嘱咐道。 “成,绝不给娘丢脸!到时候村里人分了咱家给的粮食,谁不得夸您两句教子有方。”叶琛笑吟吟道。 老太太给了叶琛一个白眼,“呵,你不给老太太丢人就不错了,可不敢指着你。” 说着从袖子里掏出根翠绿的黄瓜,“拿着吃,别让你三嫂子看见,她那个碎嘴子。” 说完一转身,正瞧见孙氏眼巴巴地过来瞧着,看着叶琛手里的黄瓜,眼珠子都绿了。 凭什么啊! 凭什么我们什么都没有,他就能吃新下来的黄瓜啊。 老太太眼一瞪,训斥道:“看什么看,还不将抓的鱼送家里去!你个懒娘们!” 叶琛苦笑,自己这老娘什么都好,就是对儿媳妇们太不客气了。 可能是有云衡这个珠玉在前,看其他儿媳都不咋顺眼。 老太太领着三嫂回家去了,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村长却示意大家再缓一缓,让鱼泉再出一些鱼再抓。 小壮腻在叶琛怀里,也不管身上的泥巴有多脏,小眼睛往小伙伴们那里看去。 一群孩子围着小溪跑来跑去,更有甚者捡起石头,玩打仗的游戏。 叶琛发现,华夏民族的尚武基因确实挺强大的。 一个小小的村子,竟然可以划分为两大阵营。 双方的少年指挥官硬生生的将孩子们指挥得井井有条,有主攻,有奇袭,有穿插,有伏击。 冲锋的时候,还有散兵线。 防守的时候,还有阵型。 关键是孩子们还特别硬气,谁要是脑袋被石头砸破了,也不哭! 咬着牙,继续打回来。 大人们像是看戏一样看着孩子们打架,谁家孩子被按在地上揍了,只是脸色不太好看,但是绝对不会上去拉偏架。 就在这时,叶满屯“负伤”惨重,败阵而归,躺在叶旺旁边儿,惨兮兮道:“孩儿无能,向父皇谢罪!” 叶旺立刻骂骂咧咧的踹了两脚,“你小子能不能消停一点,老子累得要死,没时间陪你演皇帝!都快娶媳妇的人了,就不能稳重点!” 叶满屯理直气壮道:“爹,你说谎,昨晚那么晚了,你还跟娘趁着我睡觉的时候,让娘喊你陛下。娘亲喊得不够诚恳,你就” 叶琛看二哥脸色涨红,大有原地驾崩的架势,抬起拳头就要揍满屯。 满屯立刻改口道:“爹,我记错了,是那天晚上三壮哥逼小娘子叫他皇上呢。” 叶琛本来没将这话放在心上,小孩子胡言乱语而已,可是转头一看,就见三壮黝黑的脸皮,竟然红了。 不是,这家伙不是武痴,中二少年吗? 怎么还会脸红? “嗯?”叶琛心思一动,“晚上,逼小娘子喊他皇上,如果满屯没说谎的话,莫非我儿去约会了?” 叶琛不由得扯了扯嘴角。 这一点有点随老子啊! 当初老子在幼儿园,左边儿是海霞,右边儿是秀妍,那叫一个幸福,等到小学没毕业,自己都演完一套鹿鼎记了。 叶琛正琢磨着,叶三壮攥着拳头,当着叶旺的面,就要拉着满屯去聊聊人生。 叶二壮跟着叶琛重新进入小溪,悄声说道:“爹,刚才孩儿趁大家休息的时候,用竹竿试了试,泉眼中间深不见底,而且流速不小,孩儿的手都握不住竹竿呢,您说里面会不会有超级大的鱼,就跟鲲鹏似的,咱们要不要抓一只。” 三壮刚才被大家谈论得有些不好意思,一直躲得远远的。 此时见二壮和爹爹谈话,不知道啥时候又摸了回来,在一旁插嘴道:“鲲鹏太大了,一锅肯定炖不下,抓他干啥!” 二壮嫌弃道:“你懂个屁!大锅炖不下,不会再摆几个烧烤架!” 叶琛的思绪则不会跟孩子们一样那么跳跃,他想到的是,既然这小溪泉眼下面有暗河,是不是可以利用它缓解干旱? 有了水,不至于农田颗粒无收啊! 不过这地下暗河该怎么利用又是个问题。 就算是暗河的水可以利用,怎么运输到村里也是个问题。 第32章 鱼儿很抢手 翌日清晨。 还在美梦的中的叶琛被刘志刚吵醒。 大壮分到了任务,要去鱼泉捕鱼,所以早早的出发了,临走前还给二壮和三壮这哥俩安排了任务,让他们去地里拔草。 大壮完美继承了农家子该有的基因,虽然有了鱼泉补贴家用,依然不忘记自己的本分。 二壮和三壮也很听话,老老实实地带着草帽,扛着锄头下地了。 赵菁菁也没闲着,虽然挺着大肚子,但是人家一早去老村长家里帮忙。 赵菁菁做饭手艺好,是村里出了名的,村长也专门为赵菁菁开了后门,在叶琛抽成的基础上,可以多分一份粮食。 所以赵菁菁早早地做了饭,给叶琛和小壮蒸在锅里,自己便出去忙了。 家里就剩下叶琛和小壮,小家伙昨晚估计是梦到他娘了。 一睁眼,就开始哭鼻子,抱着叶琛的脖颈哇哇大哭,说他娘让刘志刚一嗓子给喊没了,让他赔自己娘亲。 刘志刚的表情别提多尴尬了。 倒是叶琛先回过神来,只见刘志刚眼珠子通红,整个人透着一股子疲惫。 “你这是跑了多远?这是刚回来?” “对!我想着多跑几个地方,多问问价格,所以昨天就跑到天黑,然后又连夜赶回来的。”刘志刚自顾地倒了碗水,咕嘟咕嘟地喝了进去。 “路上可还太平,有没有劫道的?”叶琛抹了把脸问道。 “我没敢走小路,全都是官道,倒是挺太平的,东西卖出去一多半。”刘志刚把钱袋子推过来,兴奋地说道。 叶琛拿过钱袋子掂了掂,他现在对铜钱有概念了,这一袋子铜钱,大概有个三百多文,按照约定,叶琛的成本价是定价的百分之七十,所以自己收入在二百文左右,扣掉成本,自己能拿一百文,而刘志刚也能挣一百多文。 见叶琛把钱袋子的钱拿回去,刘志刚脸上看不出一点心疼的模样,反而挠着头说道:“老蔫,我这里还有一大堆的鸡毛和废铁,这东西怎么处置呢?” 叶琛笑道:“鸡毛和废铁先放我这里处理,到时候换了钱当贷款。” “成!”刘志刚笑道。 “对了,鱼价格你问了吗?”叶琛问道。 “问了,问了,我跑了三个镇子,价格差不多,大概在二十文一斤左右,北海县城我也去了,要三十文一斤呢。老蔫,咱们要是能打上几万斤鱼,那不是发了?”刘志刚兴奋地说道。 “三十文?”叶琛诧异地看着刘志刚。 叶琛知道,这荒年一切物资都得涨价,但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这鱼的价格竟然能有那么高,竟然要二十五文一斤。 刘志刚道:“真的,现在各地干旱严重,大家想吃鱼很难得,鱼的价格一直在往上涨呢。” “嗯!”叶琛点了点头,看见刘志刚疲惫不堪的模样,叶琛道:“行了,你赶紧回去歇着。” “不成,不成,我娘说了,我一大老爷们,辛苦点没啥,老蔫你快给我补货,我接着把咱们县的其他镇子也跑跑。” 叶琛:“” 这家伙,真的当自己是永动机啊,挣钱不要命啊! “赶紧的,这生意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完的,先睡上一上午,下午再出去跑,以后晚上不要赶路,找那些靠着驿站的逆旅(宾馆)住下,靠近驿站的逆旅,一般是官家人开的,安全性有保证。” 说完便打发刘志刚回家睡觉。 然后就打开系统,将废铜烂铁一股脑的全都在空间里兑换了,换了大概一百多文钱,蚊子腿别管大小,都是肉。 至于鸡毛,叶琛在简单的估价之后,则准备留着做鸡毛掸子和沤肥。 。。。。。。。 正午的时候,县令之弟,清风镇清风学院的学子,卢照凌正一脸惬意地躺在县衙的藤椅上。 县令卢秀宁正坐在一旁处理公务。 姐弟俩心情都不错。 当然,最重要的是,今天是个好日子。 新上任的青州刺史大手一挥,将积欠的俸禄发了下来。 这也就意味着姐弟两人终于有钱了。 卢照凌一边儿扇着风,一边儿摇晃着藤椅,发出一阵咯吱咯吱的声音,引起了卢秀宁的注意,卢秀宁放下手中的毛笔,开腔问道:“吾弟最近在清风书院的课业可有进步?” “自然是有进步的,距离超过温华那家伙不远了。”卢照凌感慨道,“不过这寒门士子有些过于孤傲了,我都找了他好几次,他都不想与我交朋友。 阿姐,你说咱们范阳卢氏,好歹也算是世家豪门,怎么会有人看不起我呢?” 说道这里,卢照凌心里就有些郁闷。 卢秀宁看着弟弟一脸郁闷的表情,笑着说道:“你是秀才,人家也是秀才,凭什么让人家高看你一眼?再说了,北海县这小地方的举子,知道哪家子的豪门!” “所以说他们可怜得很呢!”卢照凌挠着头,耸着肩膀说道:“在村里是天之骄子,在镇上的书院里,也是名列前茅,甚至于有朝一日,靠本事也能考中进士,可结果却发现,所谓的科举取士,进士及第也就那么回事儿,人家抬抬棺材(挽郎)都比他有前途,他得多绝望。” 卢秀宁上去就是一个脑瓜崩,“小小年纪,少来那么多负面情绪,你别说进士及第了,只要是你能考个举人,阿姐我就心满意足了。” 姐弟二人正聊着天,卢照凌的书童阿福匆匆在外面走了进来,表情甚是沮丧,“少爷,请责罚我,阿福没完成您交代的任务。” “啥?”卢照凌一脸疑惑地看着阿福。 阿福低着头,“少年,您贵人多忘事,您忘记您说今日大小姐发俸禄,要吃鱼的事情了嘛!” “我没忘!我是说,你怎么可能买不到鱼!”卢照凌气恼道。 “今日我去鱼肆排队,发现队伍排得跟长龙一般,待到我的时候,连一条鱼都没有了。”阿福委屈道。 卢秀宁乃是一县之尊,对市场的货物供应非常敏感,闻言立刻说道:“不对啊,虽然县里鱼的供应少了许多,但是我命令官塘加大供应量了,怎么会一头鱼都买不到。” “是不是你偷懒了?”卢照凌瞪眼呵斥道。 “我我少爷,我没有啊。”阿福委屈道。 “那就是有大户一口气都买光?你没报我的身份吗?”卢照凌不悦道。 “我报了!孙县丞的管家说,别管我是哪家府上的,都要讲究一个先到先得,他们孙家家大业大的,人口多,自然要多买些,我们府上就三四个人,吃不吃鱼都无所谓的。” 卢照凌咬牙跺脚道:“过分!阿姐,你到底行不行!一个本地世家而已,你都摆不平?我想吃口鱼都吃不到,太过分了!这县令做的有什么意思!” 卢照凌恼火的直接骂了起来。 “少爷!”阿福哭丧着脸,拉着卢照凌的袖子,“大小姐,大小姐” 卢照凌这才发现,自己的阿姐脸都绿了,顺手拿起一根竹竿就要打,连忙说道:“阿姐,我就是不快而已,我也知道,咱们姐弟初来乍到,万事当以忍让为主。” 卢照凌委屈道:“可是,我真的想吃鱼啊!” “啪!”卢秀宁手中的竹竿应声而断,吓得卢照凌浑身上下一哆嗦,只见他那县令阿姐厉声道:“吃吃吃,整天就知道吃吃吃,我这个做县令的都吃不到鱼,那县里的百姓!想吃鱼岂不是更难,你不是整天自忖是卢家的好儿郎么?有本事替你阿姐解决了这个麻烦啊!” 卢照凌立刻把头低下了。 现在很多地方的水渠和池塘都干涸了,哪里搞那么多鱼去。 当然,他还是无法理解,他们卢家可是大家族,连圣人都高看一眼,让他为一地之父母官,她怎么就忌惮一个小小的孙家。 第33章 把鱼卖到县衙 送走了刘志刚,叶琛直奔老宅而去。 顶着太阳,走几步脑门上就都是汗渍。 叶琛到老宅的时候,二嫂秦氏和三嫂孙氏正在做腌鱼,家里一下子得了那么多鱼,吃不完又不能扔了,只能做腌鱼和熏鱼,以便储存起来。 两个嫂子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没空搭理叶琛,只是互相打了个招呼。 “四叔,你来了啊?”二嫂家的汐月正在拉架,因为满仓和满屯因为一个鱼头的归属问题打了起来,急得她不行。 见叶琛来了,小姑娘却直接扔下兄弟俩不管,跑到叶琛身边儿,“四叔,你去城里卖鱼能不能带上我?” 小家伙的声音非常软,小手搓着,很是期翼。 叶琛低头看了看,汐月的头上扎了两个丸子,大眼睛,双眼皮,妥妥地集合了二哥和二嫂的优点,看起来很是可爱。 “可以啊,到时候你跟小壮做个伴。”叶琛笑道。 “真的呀!”汐月美得不行,掐着腰看着满仓、满屯,“哼!我说乖孩子有大人疼,四叔要带我去城里玩啦。你们两个接着打架!” 满仓和满屯立刻不皮了,围着汐月转起圈来,嘴里说着到了城里看见什么好玩的,一定要跟他们分享。 至于让他们跟着四叔去城里,他们是不敢的,早先四叔凶巴巴的,总是呵斥他们,让他们心里有阴影。 叶琛等到老太太回来,跟老太太说了声,明天要叫二哥、三哥跟自己进城的事情,反正能多分点粮食,老太太也没拒绝。 但是嘱咐叶琛,多分多少粮食,一定要跟他说,防止这哥俩偷偷的藏私房钱。 村里的效率很高,一上午就抓了将近一千五百斤的鱼,叶琛都惊呆了。 这个季节,鱼肯定是养不住的。 叶琛不敢耽搁,叫着丰顺大叔赶着牛车,直奔县城而去。 随行的只有小壮和汐月两个小孩儿,这两个小孩儿坐在牛车上,一人手里拿着一个叶琛制作的风车,嘴里全都是哈哈的笑声。 一行人到达县城,没有磨蹭,卸掉鱼货,丰顺大叔就赶紧折返,然后将其他的鱼装车拉回来。 没过多久,一行人就在庙集上摆起了摊。 人生在世,有缘者可真不少。 就拿这次来说,叶琛刚支起摊子,就听不远处有人叉手喊道:“叶兄!好久不见!” 叶琛扭头望去,竟然是自己上次借东西的书生。 “裴二十二君,你竟然还在此地摆摊?”叶琛也很是惊喜,赶忙起身还礼。 “没办法,我就是一个无才无钱无家的三无书生,不在此地摆摊,如何过活呦!”裴二十二君苦笑道。 说着好奇地看向叶琛,“天气这么热,你不在家闲着,怎么跑到城里来了?” “哎,你也知道,我过得还不如你呢!不做点小生意,一家人是要挨饿的。”叶琛说完,又扭头说道:“呐,这是我二哥和三哥。” 叶琛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他们卖鱼,是有鱼腥气的,裴二十二的生意本来就不好,他们在这一摆摊,估计他今天这代写书信的买卖,更不好干了。 “你们竟然要卖鱼?”裴二十二的语气里听不出一点的不愉快。 “诺!自己抓的,送你一条,拿去煲汤!”叶琛抓了一尾鱼,用草绳系着,递了过去。 “竟然是这么新鲜的鱼?我可是得有几个月没味道鱼腥味了。”说着又看向叶琛身边儿一排水桶,更是惊讶的不行。 “竟然这么多鱼?这么热的天,全县各地都干旱得厉害,有水的地方,鱼早就被抓干净了,官塘的鱼数量又有限,也不让老百姓抓,你们可真有本事。” “那是自然,你忘了在下的本事了?”叶琛笑道。 裴二十二眼珠一转,忽然想到了什么,轻声道:“叶兄,这么多鱼,靠你自己一时半会卖不完的,你需不需要帮忙?” “怎么帮?” “你还记得那日你套圈时,跟你一起玩耍的那个贵公子吗?” “你说卢公子?” “对对对,就是卢公子,他前些日子放出风来想吃鱼,结果没吃到鱼,反而却被孙家人挤兑了一番。”书生笑着说道,“现在正在满世界寻鱼吃呢。” 叶琛沉吟了片刻说道:“成,你帮我招揽客户,只要能大批量的买我们家鱼的,好处少不了。” 这可把裴二十二君给高兴坏了,最后大家商量了一下,裴二十二和二哥挑着鱼一起去,叶琛留下看摊。 “叩,叩,叩” “谁啊?” 县衙的后门开了门,是个卢家的年轻家丁,看了眼裴二十二,俩人竟然相识。 “二十二君,最近县里并无案件,你来做什么?” 裴二十二对那家丁笑了笑,笑着说道:“萧十一郎,你以为只有你能攀上高枝吗?你去喊一声公子身边儿的伴读阿福,就说我裴二十二带了新鲜的肥鱼,过来问问府上要不要?” 被换做萧十一郎的年轻人,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叶大旺,点头道:“不用叫阿福了,跟我来。” 阿福被少爷踹了,正窝在房间哭鼻子呢。 四人往县衙的内衙走去,期间萧十一郎埋怨道:“你说你怎么当得差,阿福出去买鱼,竟然一条都没买到,你也不帮衬一二。” 裴二十二无奈长叹道:“都是不良帅当初定下的规矩,在下也不好逾越。” 听闻裴二十二提起不良帅的名字,萧十一郎也是肃然起敬,不在多言。 叶大旺还是第一次来县衙,但是却不见丝毫畏缩之色。 仆人的卧室,阿福的眼泪跟断了线的珍珠一样噼里啪啦地掉个不停,最近清风书院不知道抽了什么疯,学子们以食鱼为风尚,不仅自己吃,还要邀请同学们来吃,学院里不少人都已经举办了,唯独少爷到现在连鱼都没买到。 县令又不允许少爷买官塘的鱼,逼得自己只能天天往鱼肆跑。 结果还一直买不到。 他都开始担心在这样下去,少爷都要赶自己回家了。 府里的衙役过来报信的时候,阿福还闷着头掉眼泪呢。 “阿福,快去,萧十一郎带来个书生,看样子也是不良人,说是带来了鱼呢。” 阿福一听,疾步走了出去。 “阿福,好久不见。” “裴先生,竟然是您,鱼呢?”阿福看了看眼前这人,只是觉得有些面熟。 “这位公子,这是我们村自己抓的鱼,又鲜又肥。”叶大旺说完,汐月也机灵,趁机打开了水桶。 送到县衙里的鱼,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 阿福看着木桶里活蹦乱跳的鱼,惊喜道:“不敢当公子二字,我只是少爷的伴读书童罢了,这些鱼在哪儿抓得,怎么那么肥?” 见二壮不知道该如何说,裴二十二立刻解释道:“阿福,我已经打听过了,他们是从清河村直接来的,官塘最近也没有失窃之事,可直接购买无碍。” “清河村!”阿福惊讶道:“我说那么面熟呢,你是不是叶大叔的亲戚?” “叶大叔?你说的是我四弟?长得很英俊,大概那么高?”提起老蔫,叶大旺脸上瞬间有了笑意。 “你竟然是叶大叔的兄长,那就无碍了,你们带来了几桶鱼?怎么卖的?我们县衙要办全鱼宴,可要不少呢?” “阿福少爷,”叶大旺依然带着敬重,将临走之前,叶琛嘱咐的话说了出来,“我跟裴二十二君挑来了四百斤鱼,卖三十文一斤。” 阿福略微一沉吟,这价格确实不算贵,比起外面的鱼肆还便宜些呢。 “那这样,你这四百斤都给我,如果有,我能再收你一千斤。” 叶大旺听闻,惊喜异常,这一下子可就卖出去一多半。 但是叶大旺依然壮着胆子说道:“阿福少爷,这即便是举行什么全鱼宴,也用不了多少鱼,顶多几十斤足够了,您一口气买那么多,万一死了,可就浪费了。” 虽然开心这个书童一口气竟然要买一千多斤,但是还是秉承着农家人勤俭节约的理念,叶大旺还是多嘴说了一句。 “这哪就多了,我家少爷很多同学的书童都没给少爷买到鱼,回家挨板子,我买到鱼,分给他们,他们不知道有多开心呢。” 说到此处,阿福忽然觉得自己牛气了,以后少爷同学的伴读,还有哪个敢跟自己牛气。 孙家人虽然厉害,也不可能一口气拿出一千斤鱼。 我,阿福,掏钱。 最后阿福当场拿了银子,四百斤一斤三十文,足足有十二两银子。 叶大旺的脸上瞬间笑容拉满,“谢谢阿福少爷,您等着,我这就回去给您抬鱼去。” 第34章 赚的飞起 裴二十二君见到这鱼那么挣钱,也欣喜异常。 他是跟叶琛贤兄合作过的,知道他不是小气的人,听他们说这鱼是公产,他也只是提一成的好处,那一两银子二钱银子,怎么也有自己一些。 一行人回去,摊子上的大福见到他们焦急地问,“二哥,怎么样?” “卖完了,县衙一口气买下了四百斤,预定了一千斤。听说是因为最近各大书院都在办什么全鱼宴,学习们攀比成风,都抢着买鱼回去吃,取鱼跃龙门之意。” 裴二十二君却说道:“无非是一群不顾百姓死活,只知道争抢稀罕物显摆的公子哥罢了,但也给了咱们挣钱的机会。” 众人把事情的经过跟叶琛说了说,叶琛接过钱,点了点放进怀里。 “今日还要谢谢你,裴二十二君。”说着叶琛从身上掏出了二百文铜钱递了过去,“事先说好了,这是你的好处。” 裴二十二君接过铜钱,笑得无比灿烂,“你我相逢一场,便是缘分,不瞒叶兄说,我是咱们北海县的不良人,哪里需要买鱼,我一清二楚。这钱我不白收你的,你这鱼卖几天,我帮你推广几天,保你赚个盆满钵满如何?” 叶琛笑着叉手道:“那如此,定然不能让裴二十二君白劳碌一场,你我一起发财。” “好!” 裴二十二君笑着叉手,心里开心异常,真的做成了这一单,自己就可以安心读书一些日子了。 整天在庙集上摆摊,跟这些凡夫俗子交涉,真的是烦死人了。 尤其是那些大妈,三文钱的代写书信,她们能跟自己磨上半日的嘴皮子。 最后叶琛、小壮、汐月跟裴二十二君留下来,由叶大旺和叶大福去送鱼。 而叶琛则负责卖零零碎碎的小鱼和死鱼,这也卖的非常快,几乎不到一个时辰就卖光了。 当然,这里也有小壮和汐月两个可爱宝宝的功劳,两个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小家伙,声音脆亮,一招呼就有大群人涌过来,这生意自然也就好做了。 县衙,哺食,县衙的桌子上忽然出现了鱼。 县令看着眼前的肥鱼,大吃一惊,“哪里来的鱼?” 而一旁的卢照凌已经拿着筷子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好鲜啊,阿福,本少爷可真没白疼你。” “不过,你这鱼不是胡作非为来的?” 阿福赶忙解释道:“少爷,这鱼是清河村的村民运到城里来贩卖的,我给了银子的。” “清河村,莫不是叶琛那祸害来卖鱼了?前些日子我在书院里学他摆摊套圈,被山长叫去好一通骂。”提起叶琛来,卢照凌也来了精神,嘴上说着叶琛是祸害,但是心里却想起那日在叶琛小摊上套圈的日子,那是真的挺有意思。 偌大个北海县,若是让卢照凌选愿意结交的人选的话,叶琛是头一个,温华这样的大才子,都得排在第二位。 “对对对,他们兄弟几个都来了,不过叶先生要看摊,送鱼的是他的两个兄长。” 阿福原原本本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听闻有裴二十二君把关,萧十一郎也知道此事之后,县令放心不少。 “阿姐放心吃,叶琛那家伙本事大着呢。”卢照凌也拍着胸脯说道:“我与他虽然只是有一面之缘,但是我敢打赌,这厮绝非池中之物,也绝不是为了蝇头小利而为非作歹的人。” 卢秀宁见阿弟如此自信,也就没多说什么,而且还大大方方的赏赐了阿福五十文钱。 阿福连连谢过县令,心里却得意道:“哼,五十文算什么,我一斤鱼卖五十文,赚的飞起哩。” 只是让他注定失望的是,他们家少爷的脑子比他聪明一百倍。 吃完饭就发现他藏在县衙里的活鱼,然后迅速拉出去卖给了他的那些同窗,而且是六十文一斤。 卢少爷含泪每斤挣了三十文,阿福直接哭死。 逼得阿福没办法,已经答应其他的伴读书童了,只能再去买叶丰顺大叔二次从来的鱼货,害怕叶琛反悔,非要加价以三十五文一斤的高价预定。 而收获满满的叶琛带着银子回村的时候,村正正在他家小院休息。 人年纪大了,精力跟不上,整个人就躺在胡床上呼呼大睡。 听到小壮喊村正爷爷,这才猛然间惊醒,“老蔫,不是叔说你,整天忙的啥,家里连个像样的床都没有。” “等忙完这阵子,赶紧收拾收拾房子。” “好!”叶琛苦笑道,最近确实有点忙的过分,忘记了改善生活了。 老村正叹气,他何尝不知道老蔫家的情况,他以前天天读书,拖累家业,后来还多了温家庄温华那个拖油瓶,家里还有四个娃娃,这日子肯定是苦上加苦。 这孩子忽然放下身段,东奔西蹿的,不就是孩子长大了,他不想孩子们受委屈么。 都是当父亲的,有些话不用多说,他也明白。 “鱼卖的怎么样?”村长又期待的问道。 “村长爷爷,我爹都卖出去了呢,有三十文一斤卖的,有三十五一斤卖的,咱们一共挣了八十三两五钱银子呢。”不待叶琛开口,小壮兴奋的抢答道。 “这么多!” 小壮看着兴奋的村长叔,有些得意道:“县里的书生主动给我爹帮忙呢,我爹为了让鱼卖的快一些,主动拿自己的提成分给那个书生朋友,我们的鱼就卖的飞快哦!” 小孩子不会说谎,听完小壮的话,村长感慨的点点头,对叶琛说道:“老蔫,叔不会让你白忙活的,这件事情,你尽力去做便是。今天你江堂大哥,抓了个兔子,我给你提来一只,晚上吃补补身子。” “好耶!有肉吃了!”小壮拍着手,兴奋的说道。 叶琛看着不远处拴着的兔子,笑着说道:“村长叔,您有心了。” 村长摸着小壮的脑袋,苦笑道:“再有心,人也老了,以后村里,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天下了,你们尽管去闯,我给你们兜着。” 说完村长这些,村长又跟隔壁的刘老太聊了会天,听说刘志刚现在通过叶琛做货郎,村长便嘱咐老太太,告诉刘志刚,留心留心附近山贼的动静,然后便回去了。 翌日,鱼货卖的更好了。 叶琛他们把鱼运到县城,往往不到一个时辰,一千多斤鱼就能卖空。 这个消息是通过县衙自上往下传递,几乎县里的有钱体面人家都知道,有人在庙集摆摊卖鱼,都派家丁、家仆盯着,只要鱼一送来,大家就一拥而上。 而村里的钱也越来越多。 第35章 叔很生气 刘志刚的浑家是闲不住的。 白天领着小花、小草、栓子在地里忙活一天,等到下午的时候,在家里做好饭,安顿好刘老太太,就提着水壶和一些吃食,在村边儿的大道上,等着自己男人回来。 其实刘老太太也不用安顿,老太太只要吃饱饭,就能自己找点事儿干,去地里,趁着阴凉拔个草,或者去鱼泉那里跟其他妇人,抢些村里的汉子们扔掉的小鱼苗,回来煲汤。 再不济了,也会去村里的大槐树下,听听同龄人的八卦。 看看谁家又在山上发现好东西了,明天一准儿背着筐子上山了。 虽然志刚现在挣钱了,但是刘老太穷怕了,是个纯纯的闲不住的人。 老太太吃完饭,刚要出门,听儿媳说要去接志刚,立刻嘱咐道:“见到志刚,告诉他,把钱袋子藏严实了,遇到乡亲们啊,别那么实在,就说钱不好挣,一家好几口人,嗷嗷挨饿呢。” “还有,你也是,乡亲们要是问起来,就说怕志刚饿晕在路边儿,所以跑的那么勤。窝窝头藏严实了,不是谁家都吃得起窝窝头。” “哎,我知道了,娘。”刘胡氏这才出门,跳着脚,望向远方,等着自己男人回来。 能挣钱的男人最有魅力,虽然志刚长得算不上俊俏,但是每天只要有铜板放进钱箱子里,刘胡氏就觉得自己的男人特别伟岸,比老蔫还俊哩。 这不,就在刘胡氏盼着的时候,刘志刚推着羊角车回来了。 刘胡氏感觉自己的心口都跳的快了好几分。 人虽然看着很疲惫,但是羊角车上的货卖的一空。 刘胡氏就一路小跑冲过去,给志刚擦汗,把水和吃食一股脑的都递过去,看着鼓鼓囊囊的钱袋子和车上的鸡毛,兴奋地说道:“这货郎的生意也太好了,一点货都没剩下吗?” 刘志刚得意道:“都是老蔫厉害,他给我的货,比市面上的精致,而且价格也便宜,老百姓不用出门,就能买到比去镇上的杂货铺要好的货,不买咱家的买谁的?” 刘志刚每天推着羊角车,在各个村子里晃悠,拿着个拨浪鼓敲敲打打的,也有人发现这玩意能挣钱。 但是他们根本没有刘志刚这条件,也没有刘志刚的价格优势。 就在这时,路边儿出现了一队人马,急匆匆的赶路。 刘志刚这些天走南闯北,也算是涨了些见识,立刻感觉不对,因为他们的眸子死死的盯着自己。 人一旦不用天天干活,脑子就会变得灵活。 毕竟他带着那么多货物,有带着大量的铜钱,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血本无归。 刘志刚拉了拉浑家的手,把钱袋子直接塞给了浑家,说道:“娘子,咱们赶紧跑,去找老蔫,老蔫不在家,就去找村长。” “你说啥浑话呢,我找老蔫做甚,你才是他的人呢。”刘胡氏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竟然趁着四下无人,跟自己男人开启了玩笑。 刘志刚把眼珠子一瞪,喝道“让你赶紧跑!你犹豫什么!快跑!” 见自己男人生气,又见一群人朝着自己这边儿急匆匆的赶过来,刘胡氏再意识不到事情的严重性,可就是真的蠢了。 “当家的,你可小心。”说完之后,女人撒腿就跑。 “呦!还挺精!刘志刚,你婆姨跑了又有什么用?”话音落下,人群之中闪现出一阴鸷老者,不是印子钱的管事王管事还能是谁。 刘志刚迎上去,挡住众人的去路,“姓王的,你想干什么!?” “呦呦呦,借钱的时候一口一个叔的叫着,怎么,该还钱的时候,就叫姓王的了?志刚啊,你的勇气,叔很敬佩,但是你的语气,让叔很不喜欢。” “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让我喊你叔!都是因为你,差点害死我娘,老东西,老子恨不得弄死你!”刘志刚知道遇上他们没有啥好下场,自然毫不犹豫的怼了回去。 “还是得借钱给那些老东西,现在的年轻人,太不是东西,翻脸不认人。”王管事脸一冷,对着身后的人招招手道:“给志刚松松筋骨,让他对咱们说话客气点。” 王管事一声令下,十几个青皮混混拎着棍棒冲了过来。 “老子怕你不成!”刘志刚推着羊角车冲了过去,然后待双方距离只剩下五六步的时候,直接双膀一较力,把羊角车给抡了起来。 冲在前排的几个混混,猝不及防,直接被羊角车砸倒在地。 其他的青皮混混没想到刘志刚那么狠。 他们这群放贷的,大多数都是色厉内荏,平时欺负欺负老实人尚可,真的遇到玩命的,天然就有了三分恐惧。 但是王管事就在身后,他们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进攻刘志刚。 刘志刚虽然很勇猛,但终究是一人,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 没多久,就陷入了下风之中。 就在刘志刚跟混混们在村外混战的时候,一群青壮正在村长的安排下抓鱼,嘴边儿聊天闲天。 “听说了嘛,老蔫他们兄弟三哥这几天去镇上卖鱼,给村里挣了好几百两银子呢!” “真的假的?能挣那么多?” “真的,听说今年闹灾,县城里的贵人都吃不到鱼,咱们的鱼一到了县城就被疯抢呢!” “那肯定得疯抢!这可是鱼肉啊,我家那几个小崽子,连鱼骨头都嚼碎了咽下去。” “这要是换成粮食,估计家家户户都能撑一段时间了。” “老蔫真的是活菩萨,救了咱们的命了。” “他们要是不分抽成就好了。总是感觉自己每抓一条鱼,都让老蔫他们分两成,心里别扭得慌!” “别胡说八道,老蔫要不把鱼泉让出来,有咱们什么事儿!” 这两天大家抓的鱼,都被叶琛卖了出去。 大家一个个都兴奋的不行。 干起活来,都格外的卖力。 毕竟他们抓的每一条鱼,回头都能成为分过来的粮食。 就在这时,村长忽然出现在人群之中,对众人喝道:“志刚让人欺负了,快去帮忙!” “啥!” “志刚让人欺负了?” 村子里正在捕鱼的汉子们,瞬间躁动了。 其中有人喊道:“干他娘的,上次偷抢志刚家的粮食,咱们没管上。” “这回又他娘的劫道,这群人当咱们村的男人都死绝了吗?” “下次是不是得轮到俺家遭罪了,必须管!王家的,并肩子上!” “弄死他们这帮畜生!” “走!” 第36章 电棍逞威 “前面是怎么了?”叶琛他们几个今天卖完鱼,带着浑身的疲惫,正晕晕沉沉地躺在车上睡着觉,忽然听到不远处有呐喊声,纷纷坐了起来,向远处望去。 叶丰顺大叔站在牛车上,瞅了半天,皱眉道:“遭瘟的,怎么那帮子放印子钱的畜生,跟咱们村的汉子们打起来了?” 叶琛脸色凝重,他有些低估了这群放印子钱的畜生,也是他过于用后世的思维考虑问题了,以为他们没有证据,村里又有村长作为靠山的话,这帮子畜生就不敢乱来。 他没想到,这帮子畜生不仅敢来,而且还声势浩大地跟村里人打了起来。 他环顾左右,二哥和三哥都一脸狞笑,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打架什么的,他哥俩最喜欢了。 叶大旺是对事情知道最详细的,他蹭的一下子,把唐刀拽出来了,寒光闪闪,吐了口吐沫,就拿袖子擦了起来。 老三也不比老二慢多少,从车上拿出一根黑漆漆的镔铁大棍,嘿嘿笑道:“老三,你带着丰顺大叔躲躲,一会儿的场面过于血腥残暴,你是读书人,别吓坏了。” 叶琛心里琢磨,把我吓坏了,你是不知道我前些日子的战绩。 叶琛从袖子里摸了摸,一会儿的功夫多了一套指虎,然后不慌不忙地套在了手上。 指虎又叫铁拳头、拳扣、铁四指、手撑、铁莲花、锡梅等,是格斗拳术家的常用武器,将有效用来加强格斗拳法家的杀伤力,其变化多端,亦可将其他兵器融合拳法套路之中,是极其强悍的近战武器。 他身上还带了一根电击棍,是他前些日子兑换用来防身的装备,就是为了预防遇到贼人使用的。 这玩意杀伤力也很大,充电五小时,能干到一大片。 是横扫武林的绝佳神器。 而且叶琛看得真切,村里的汉子们来了不少,都是那种好勇斗狠的,别看平日在自己村里老实巴交的,但是你要说打外人,一个个绝对不含糊。 大家遇到事儿都敢上,自己怎么能含糊呢。 “哎呦,你这玩意方便啊,”二哥一看叶琛戴上了武器,也不说什么废话,而是开始布置战术,“一会儿你俩躲在哥哥身后,我拿刀吓唬,谁愣神,你们就朝着他脑袋干,搂着点别直接弄死。” 老三郁闷道:“不真的弄他们啊!” 一边儿的丰顺大叔道:“跑到咱们村来打架,打死了也白死,县里不会下罪的。” 叶旺却道:“不成!他们放印子钱的,家里有的是银子,万一买通官府就麻烦了。” 丰顺大叔留下来看车,叶琛兄弟三人则直接奔赴打斗场。 叶琛则一边儿走,一边儿抱着他观察到的情况。 “他们分成了两拨人,左边儿一波用的是铁棍,哨棒,大概十五人,”叶琛说道,“右边儿一波的,有三个人手里有刀,其他的用的是拳头。” “咱们绕过去,从他们屁股后面突袭,威力最大。”叶旺指挥道。 而这个时候,见到一群农夫来到现场,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加入战场,让自己也挨了两棍子,气得印子钱的掌柜的火冒三丈,立刻大声喊道:“一群没见识的贱民而已,竟然敢还手,给老子往死里打!” “打死一个,老子给二两银子!” 这群好勇斗狠的青皮混混本来就是游走于法律边缘的人物,跟清河村的百姓们打起来之后,难免挨两棍子之类的,本来心里就憋着一股狠劲儿。 结果听东家说,打死人竟然有银子拿,顿时一个个嗷嗷怪叫,开始下死手。 而村里人说到底也就是一群力气大一些的青壮而已,根本就没有什么打架经验,顷刻间就落于下风。 就在这时,叶琛兄弟三人杀到了。 首先进入战团的是叶大旺,手中的唐刀寒光闪闪,吓得人脑浆子都冻住了,连动都不敢动了,而见状,叶大旺也并没有吓死人,而是转身攻向其他人,但是他身后的叶琛和叶大福就不管那么多了。 尤其是叶大福,奔跑了一阵子,攒着一股子劲头,搂头就是一棍。 正中那人的后脑勺上,那人身子一晃,就直接倒在了地上。 叶琛也不甘示弱,手中的指虎猛地一逼,谁要是靠近他,立刻遭受到凶狠的打击。 那指虎乃是精钢打造,打到身上,那是钻心的疼。 叶琛终于知道,为啥后世明明达摩是下水道英雄,还那么多人去选,拳拳到肉的感觉,实在是太赤鸡了。 这时,这群放印子钱的畜生,也意识到有新人加入战团了。 可是想要撤退已经来不及了,而映入他们眼帘的,则是极其恐怖的场景。 只见这哥三经过的地方,就没有人能撑住一回合,不是被棍子砸中脑袋,就是被叶琛的指虎打的鲜血直流。 不少人躺在地上嗷嗷怪叫,一会儿的功夫,左边儿拿着武器的人,就被扫到了一片。 而右边儿剩下的人,也纷纷止住了脚步。 他们这些青皮混混好勇斗狠不假,可不代表他们傻啊。 往日里露出一副凶相,吓唬吓唬老百姓,骗点钱可以,但是真的让他们玩命,发了狠的时候,也真的敢杀人,但对面一旦发了狠,玩他们的命,他们可就怕了啊。 见到有人迟疑了,领头的东家冷声道:“怕什么!他们只是一群农夫而已,弄死那三个年轻的,其他人根本不叫事儿!” “谁搞死那三人,我一个人给三十两。” 三十两在这个时代,那可是一个不小的数字了,那些迟疑的青皮混混立刻重新有了勇气,挥舞着武器亦或是拳头朝着叶琛三人打了过来。 那咆哮的气势非常吓人,村里的乡亲们都吓了一跳。 别说,那可是三十两银子啊! 叶琛笑了,这群憨货,真的是脑子愚蠢啊! 真的杀了人,成了亡命徒,上哪里去领钱去啊! 见那么多人朝着叶琛他们冲了过去,正在打仗的老村长大声喊道:“老蔫,赶紧躲开,你们哥三打不过那么多亡命徒的!” 老爷子心里着急得不行,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哥三这么愣头青,占了便宜还不走。 叶琛却充耳不闻,站在那里镇定自若。 “盲目自大的愚夫而已,今日必杀你立威。”印子钱的掌柜怒极攻心,早就不管什么杀人犯法的事情。 他直接喊出了三十两银子,还在后面不断喊着,给女人,给房子之类的话,那群青皮混混听完之后,更是哇哇爆叫,一个个激动的不行。 见到这群家伙那么疯狂,不少人都吓得脸色发白,都以为叶琛他们哥三个这个时候不跑,真的要悬了。 村长催促着村里人跟着帮忙,大家不敢犹豫,连忙跑过去。 “呵!就你们几个废物!”叶琛忽然笑了起来。 他一边儿笑,一边儿忍不住摇头。 “真的以为我们清河村是谁都能拿捏的?一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垃圾!” “真的以为你们杀了人,你们那个头头会给你们钱,给你们女人?” “算了,说这些你们也听不懂!还是给你们涨涨教训!” 说着,叶琛忽然间摘下指虎,把电击棍拿了出来,这个电击棍做过伪装,乍一看就是一根黑黝的铁棍。 在所有人惊疑的目光中,平静地说道:“傻比!” 猛然间,电棍点到了混混身上,那混混口吐白沫,身体抽搐不止。 叶琛面带冷笑,摄人心魄。 第37章 我是你爹 一般的电击棍要点人两三下才管用,但是叶琛手里这一把,是他们回收中心之前魔改的。 电压极大,只要碰上就能废掉一个人。 叶琛点完一人之后,趁着其他人发懵的功夫,手中电棍再次送出,又点在另外一人手臂上。 又一人开始不断的抽搐,口吐白沫。 而一旁的叶大福也不闲着,只要被叶琛控住,立刻补上一棍子。 同时一阵酥麻感传到自己的手心,他心中暗暗心惊,我这四弟那么猛的吗? 连雷电之力都能控制。 一群青皮被吓得不行,根本不敢靠近,纷纷后退。 叶琛兄弟三人直接上前,如入无人之境。 叶琛并没有使用电棍,而是上前直接一脚,将那印子钱掌柜踹翻在地。 “你这是什么妖法!” 看着自己那些倒地不起,口吐白沫的手下,印子钱掌柜止不住的惊呼。 此时此刻,他看向叶琛的眼神,就如同老鼠看见猫一样。 叶琛上前提起那掌柜,提着他袖子,猛地就抽了他两个大嘴巴,那掌柜的连躲都不敢躲,直接跪在地上,不停的哀嚎。 “爷爷!我错了!我错了!” “别打了!” 这个印子钱掌柜被叶琛刚才神鬼莫测的手段吓坏了,一点反抗的勇气都没有了。 只能不停的求饶。 在所有人的惊骇的目光中,叶琛冷笑着用手指着他说道:“以后还敢来我们清河村闹事吗?” “不敢了!不敢了!”那印子钱掌柜颤声连连道。 叶琛再次喝道:“伤我村乡亲,你该怎么办?” “我赔钱!我赔钱!”印子钱掌柜尿了一地,哭着说道。 叶琛嘴角露出冷笑,“赔多少?” “赔三十两,”话音刚落,就见叶琛的巴掌又扇了过来,连忙改口道,“赔六十两,赔六十两啊,爷爷,别打了。” “算你识相,留下银票,带着你的人滚蛋!” “以后再让我在清河村附近看见你,必定让你生不如死!”叶琛的表情阴冷,俯瞰着地上的印子钱掌柜,就如同俯瞰蝼蚁一般。 “是!是!是!” 那印子钱掌柜连头都不敢抬,在身上摸了半天,掏出两张银票扔在地上,也不管其他人,直接连滚带爬的逃窜而去。 叶琛背负双手,看着那些倒在地上被打倒的混混,以及吓傻的一群人。 那些混混的胆魄更不如掌柜的,一个个吓得跪在地上,身体瑟瑟发抖。 他们掌柜的是何等人物,在镇上叱咤风云,连县里的官吏见面都要低头礼让三分,今日竟然被一个农夫折磨成刚才那个样子。 “别杀我们,杀人是犯法的啊。”青皮混混中有个小头目硬着头皮说道。 “我刚才看你打我们村里的乡亲,打的挺带劲的,怎么这会儿怂了?”叶琛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们几个刚才手持利刃的人。 那几个青皮混混吓得汗毛都竖起来,不约而同的尿了。 “爷爷!求求您,绕我们一命,您让我们干啥,我们都干!”其中一个青皮混混头目不停的磕头道。 他们虽然不如掌柜的那么厉害,但是在十里八乡也都是有头有脸的恶霸,如今却在一个不知名的农夫面前,俯首低眉,爱生求饶,内心也是五味杂陈。 一开始,他们看见眼前一群农夫过来帮忙,他们根本就没有放在心里。 在他们那里,村里的农夫,即便是在硬气,被他们用棍子打两下,踹两脚,也怂了。 可是谁想到,眼前这个男人,不仅仅打架勇猛,还有一种让人瞬间丧失力气,瘫软在地的妖法。 谁都不知道,口吐白沫之后,还有没有机会活下去。 所以在场的众人都彻底吓坏了。 “老蔫这么猛地吗?” “这小子是不是就是谶语里提到的那个叶家子孙!?” 老村正手里握着扁担,大为震撼。 老叶村正是见过大场面的,甚至驻扎地方的折冲都尉他都见过,也没有叶琛此时此刻的风采。 那种霸道,傲视一切的气魄。 这不是见过大风大浪的男人,是不可能有的。 叶大旺此时一双虎目死死的盯着叶琛,一脸的不可思议。 就在刚才,自己还让自己的阿弟躲在自己的背后,千万别受伤。 现在看嚣张的不可一世的印子钱掌柜跪在地上求饶,吓尿裤子,甚至那些往日里欺行霸市的恶霸,也一个个低头认错,不敢辩驳。 而自己弟弟,就站在他们面前,一个人三言两语,就压得他们抬不起头来。 这种风采,他只在死去的大哥身上见过啊。 “我原以为,你只有本事把钱给刘志刚骗回来,但是没有本事去对抗这群坏人但是老头子没想到,原来你才是志刚最大的依仗啊?” 看着眼前背负着双手的叶琛,和那个刚才大杀四方的叶琛重叠在一起。 老村正内心不由得感慨。 遥想往昔,那时候他们正年轻,也曾经在江湖上叱咤风云过。 也曾经这般的年少轻狂过啊。 转眼间,他们就老了。 这世界以后是他们年轻人的了。 “志刚那小子抱上大腿了,由老蔫罩着他,以后村里谁敢得罪他?”村里有乡亲们忍不住感慨道。 往日里跟叶琛有些冲突的王大虎也吓得不行,决定以后一定不要得罪叶琛,甚至于叶琛遇到麻烦,一定要帮衬一二。 至于参战的几个年轻人,则一个个一脸狂热的看着叶琛,村正看着他们崇拜的模样,不断的摇头,从今以后,恐怕村里年轻人的故事,也要改写了。 此时叶琛却不管那些,反而看向老村正道: “叔。咱们祖上传下来的规矩,来咱们村捣乱的,是什么来着?” 老村正其实也有点怕叶琛,但是听他叫自己一声叔,这才镇定下来,说道:“伤人者,鞭一百,或者拿钱赎自己。” “多少钱?”叶琛掏了掏耳朵,看向那些混混又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 “五百文!”老村正见识,故意多说了二百文,平日里这种事情都是要三百文的。 “听见没?我们清河村是讲道理的,刚才你们掌柜的花了六十两赎身,你们也得掏钱,每人五百文,不然就等着挨揍。” 一群混混闻言,脸上都闪过一丝肉疼。 掌柜的财大气粗,一口气扔出去几十里银子都不显肉疼。 可是他们不一样啊。 他们扔出去五百文都心疼啊。 但是此时此刻,他们哪敢吐露出半个字。 刚才那种挨揍方式,他们一点都不想在经历了。 “我们给!我们给!”说着一群混混连滚带爬的开始凑钱。 “以后招子放亮一点,别什么老大都跟!你们这屁老大,遇到事儿就知道自己逃跑!他要是真的在乎你们,会连一句话都不放吗!”叶琛冷笑道。 “是是是!”一群人连连点头,由一个青皮混混小头目凑出钱来,放在了叶琛面前。 叶琛大致瞅了两眼,没想到这群青皮混混油水挺足。 “好了,把衣服脱下来,你们可以滚了!”叶琛不耐烦的摆摆手,就像是驱赶一群苍蝇一般。 “啊!?”众人听到脱衣服一个个又苦下脸来。 “怎么?我说话不管用了吗?还想不想走?”叶琛又道。 “我们脱!我们脱!”一群青皮混混如今是一点反抗的勇气都没有,纷纷脱掉衣服,只留一条兜裆布,一个个狼狈逃走。 刘志刚此时也有些怕叶琛,咬着牙走过来,“老蔫,就让他们这么走了吗?” 说到这,刘志刚顿了顿,有些迟疑,“这群小混混还好,但是那个掌柜的,手里可还攥着借据呢?还有万一他改天跑过来报复怎么办?” 面对刘志刚的担忧,叶琛淡淡的说道:“就算是有借据又何妨?” “先不说那借据连废纸都不如!” “就算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以后还敢来咱们清河村一步吗?” 话音落下,叶琛忽然扭头看向老村正,冷哼一声道:“叶三柱!你怎么这么废物!竟然让人家打上门来!” 村长见叶琛直呼自己名讳,还说自己废物,当时就要给叶琛一巴掌,却被村里人直接拉了过去,直接此时叶琛脑门上都是汗,脸色也有些发白。 村里有老人说道:“叔!老蔫莫不是撞什么了,这声音可不像是老蔫的声音啊。” 这就得益于叶琛的某个声音女朋友了,由于她经常直播,叶琛经常在她上面听,久而久之也会一些发生技巧。 此时他正在模仿村长叔父亲说话,老爷子他是见过的,此时心里只能心里不好意思道:“叔啊,不好意思啊,为了减少麻烦,我只能战您便宜了。” 村长听大家这么一说,也反应过来,上前凑了凑,问道:“敢问您是哪家仙人,占了我们叶家老蔫的身子。” 叶琛白眼一翻,留下一句,“我是你爹!” 昏死了过去。 第38章 我错了,让我去吧 叶琛这一句我是你爹,把村长叔唬的直接呆愣当场,村里的年轻人敬畏老族长的,就差直接跪在地上了。 见叶琛昏死了过去,众人赶忙抬着叶琛回村,又叫来刘郎中给叶琛把了把脉,见刘郎中说只是身体有点虚,元气不足,休息些日子就好了,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将叶琛交给大福、大旺搀扶着,让刘志刚用羊角车给推了回去。 期间叶大福一直拍着叶琛的脸,喊着,“四弟醒醒!四弟醒了!” 搞得叶琛很郁闷,没办法,自己演的戏,再惨也得演下去。 此时已经临近叶琛家门口了,刘志刚先行回家,二哥眼珠子一转,忽然开口道:“老三,这被死人附身,都很伤阳气的,你阳气壮,要不嘴对嘴给四弟送一些,说不准你这阳气一吹,老幺就醒了呢。” 叶琛本来都快被这俩人抬着睡着了,结果听他这么一说,心就猛地一颤。 只听耳边叶大福激动说道:“二哥,真的么?” 叶大旺认真道:“肯定啊!我也是听云衡说的!叫什么人工呼吸!” “哦,是弟妹说的,那就没错了。”说着低头掰开叶琛的嘴就要送气,叶琛只感觉一股恶臭迎面扑来,叶琛一脸绝望,这玩意是怎么跟三嫂亲热的啊。 连忙睁开眼,长出了一口气,做出一脸虚弱和震惊的状态,“唔!二哥、三哥,我这是怎么了?” 老二冷笑不止,双手掐腰,“装!接着装!” 叶琛见四下无人,连忙小声道:“二哥,你咋看出来的?” 一边儿的老三叶大福闻言,瞪眼道:“娘咧,你骗人哦!” 二旺瞪了大福一眼道:“嚷什么嚷!” 说着,又看向叶琛道:“我才发觉,你跟云衡两口子都是戏精啊!但是你也太不认真了!就拿刚才昏过去摔倒来说,你就那么怕疼么?还用胳膊肘撑一下!” “我要是你,我就直接拍在地上,那才像是真的。” “我!”叶琛以手扶额,真百密一疏了,连忙问道:“大家伙没看出来?” “看出来个屁!一大帮子人,都让一句我是你爹给吓傻了!”说着继续搀扶着叶琛,往家里走,说道:“这些日子,鱼泉的事情也捋顺了,你就老老实实在家养病,别让人看出来。族长叔一把年纪了,还给你当儿,你也真的够狠的。” 叶琛惨兮兮道:“我有什么办法,那玩意是云衡留下来的,没法跟外人解释。” 叶琛只能拿温云衡做挡箭牌了,毕竟温云衡在家里人的认知里,就非常厉害,经常捣鼓一些奇奇怪怪,被叶琛誉为古代科学家的女人。 叶大旺笑道:“虽然说让族长叔当儿有点不是东西,但是你这么一折腾,村里人以后谁不得敬你三分,但是你可得小心,村长叔的心眼可小,小心让他知道了,找你麻烦。” 叶琛点点头道:“我晓得了二哥,对了,志刚这边儿,你帮忙盯着点,我怕那群狗东西不死心。” 叶大旺道推开门,“你放心,一切有我呢,你就歇着,对了,也别光闲着,这两天我下地,发现地里的庄稼越来越缺水了,再这样下去,估计得颗粒无收,你想想办法把地下水运到田里去。” 叶琛眼睛一亮,没想到,不光是自己想到这一茬了。 轻微的点点头,“交给我了,我试试能不能找到地下水道,把水给引出来。” 叶大旺道:“如果能引出来,你可就了不得了,又是给大家找粮食,又是找水,村里的长老团都得高看你一眼。” 大福在一边儿说道:“还有今天哩,老幺你真的跟神仙一样猛哩!把那群畜生吓得都尿裤子了呢!” 叶琛苦笑道:“还不是为了给村里人出一口气。” 大旺道:“醒了,赶紧扶着老蔫回去,这小子昏过去是假,但是虚是真的。” 说着哥俩搀扶着叶琛,把叶琛放在床上。 叶琛见孩子们都一脸疑惑的表情,便说道:“哭!大声点哭!就喊爹!你别死啊!” 小壮抱着叶琛的大腿,“爹,你活的好好的哩!” “听话,赶紧哭。”叶琛道。 “好!”小壮低着头酝酿了一下情绪,然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爹,你别死啊!” 声情并茂,瞬间眼泪伴随着鼻涕就冒了出来。 小壮哭的功夫,外面闻讯赶回来的二壮和三壮,脑袋上盯着白布,腰里系着麻绳跪在院里,跪着就往里面爬,嘴里喊道:“什么?爹死了!” “爹啊!谁杀的你,我要给你报仇!” 这哥俩三步一颗头,眼泪哗哗的往外流,看的叶家三兄弟都懵逼了。 叶琛更是猛地站起身来,提起这哥俩来就问道:“你哥俩这是时刻准备着?” 见叶琛并无大碍,只是面色有些苍白,二壮连忙解释道:“爹,不是,不是。” “那你穿着一身孝,还系着草绳。”叶琛狐疑道。 “爹,您误会啦!我跟二哥去北景芝村扮孝子去了,可以吃席,还给五文扮孝子钱呢。”三壮一伸手掏出十文钱来,赶忙递给了叶琛。 叶琛气的青筋暴起,瞪了一眼二壮,“你在带着弟弟胡作非为,小心老子揍你。” 说着回到床上,气呼呼的往上一躺,说道:“把孝服脱了,闹心!” 二壮和三壮拉着叶大旺问道:“二伯,爹这是咋啦!刚才听说爹在村边儿领着你们打仗,被志刚叔拿羊角车推回来的。” 叶旺赶紧给两个孩子解释了一遍,最后说道:“你爹刚才大展神威,打退了很多坏人,怕村里人怕他,演了一出戏,得生场大病,你们哥几个哭!使劲儿哭!” “哦哦哦!”二壮和三壮哥俩说道:“这活我哥俩熟,老三,哭起来!” 说着哥俩拉着小壮往叶琛床头一跪,身子一歪,哇哇的哭了起来,嘴上喊道:“爹啊,你怎么了,你可不能死啊!” 叶琛看小壮也如此熟练的模样,直接崩溃了。 造孽啊! 我不在家的时候,这几个孽子都在干啥? 刘老太家栓子怀里抱着在鱼泉抓来的鱼,刚才打仗的时候,人呼啦啦走了一片,就没人管了,他就顺手抓了两条,一路小跑回家,生怕被人家抢了。 结果还没进门,就看见二壮和三壮哭着鼻子,带着孝服回家。 栓子立刻兴奋了,他还小对于死人并没有特别直观的概念,只知道马上要吃席了,高兴道:“奶!老蔫叔死了!二壮和三壮戴孝哩!要开席喽!姐!一会儿别吃饭了,留着肚皮吃席!” 刘老太闻言一巴掌抽了过去,“你个小畜生!那是咱们家恩人!” 栓子顿时懵了,躺在地上打滚道:“我要吃席!我要吃席!” 老太太指着刘志刚骂骂咧咧道:“都是你爷俩带来的祸患,老蔫要是真的没了,你得养他们一家子,哪怕孩子饿死了,也不能让叶家的孩子受一点委屈!” 刘志刚解释道:“不会的娘,老蔫就是刚才打架老族长上身,伤了身子了,刘大夫摸过脉了,说养些日子就成了。” “那我得赶紧去看看。”说完着急忙慌的赶了过去,走了两步又回来,踹了两脚栓子,“叫你咒老蔫,老婆子踹死你!” 孩子们的哭声引来了不少乡亲,而叶琛今日老族长上身,大展神威打退一帮青皮的事情,也在人群之中发酵。 村里人都觉得,叶琛是祖宗庇佑的人,不然为什么他能发现鱼泉,又为什么他能祖宗上身,击退了坏人的。 不约而同的,大家心里起了几分敬畏之心。 虽然叶琛一脸虚弱的躺在床上,大家也不敢小觑叶琛分毫。 叶琛本来就挺累的,还得应付外面来看自己一波波的乡亲们,不知道内心有多崩溃。 尤其是他还听见二壮用极其认真的口吻教育老三道:“三弟,你别光哇哇的哭,想想玉芬跟别人跑了的时候,你有多伤心,得流眼泪。” 老三一听玉芬跟别人跑了,瞬间控制不住,眼泪哗哗的往下流。 叶琛双眼紧闭,心道:“让我死!” 第39章 被见家长了? 接下来就是养病的日子。 一晃两天过去了,鱼泉还在出鱼,村里不少拿钱。 不过贩鱼的生意已经走上了正轨,不用叶琛担心,放印子钱的那帮人也没有动静。 估计就算是想要报复,也要等一段时间再说了。 而叶琛因为被老村长的父亲附身这件事情,导致身体“虚弱”,只能在家养伤。 叶琛每天就躺在床上,看看书,琢磨琢磨,怎么引鱼泉的地下水出来,然后用在灌溉上。 不过这养病看书,也不消停。 老爷子和老太太都来了,送来些鸡蛋类的补品,至于二哥和三哥,那更是常客,只要地里不忙,就过来看看,不过大体是过来蹭吃蹭喝,关心的成分不多。 刘老太太隔三岔五也过来,还带着儿媳和刘志刚,上门就送东西,甚至还送来了两只老母鸡,说是志刚在镇上买的,让老蔫留着下蛋,等自己身子骨好了,给儿媳妇补身子用也好。 这一次叶琛倒是没有拒绝,顺道嘱咐刘志刚去外面卖东西的时候,一定要小心,不要遭了坏人的当。 然后族长叔也来看过叶琛两回,不过每一次眼神都是怪怪的。 每次都问叶琛,“老蔫,你让我爹附身了,他老人家就没啥交代的吗?” 看着老叔一脸期盼的眼神,叶琛只能昧着良心说没有,老爷子一附身,我就没有意识了。 “那你就好好养养,你可是我爹都看中的年轻人哩。” “当时我怎么就没想到呢,那片地方,是我爹一直打草的地方,他老人家回来看看也正常。” “都是我这个不肖子,没经营好村子,让老头子生气了。” 说完又嘱咐叶琛两句,好好养病,外面的事情有他呢。 等到这波看病人的热潮过去,叶琛的世界也终于清净了。 也终于可以踏下心来,好好看看书。 大体上还是有些收获的。 原来古人对于寻找水源,只是周朝人民,亦或是河北道人民,缺乏找水的经验罢了。 又合法趟了两天,鱼泉的鱼已经开始变少,老村正已经开始合计买粮食去了。 而叶琛也终于起床下地,开始在家门口附近溜达。 中间叶琛得到了一个消息,那就是邻村孙家庄人曾经试图抢夺鱼泉的鱼,跟村里发生了激烈的冲突,本来就是世仇的两个村子,关系更加恶劣。 而叶琛也跟来探望病情的村长合计着,是不是该搞一个团练了。 至于叶琛自己,则琢磨着,是不是给家里升级一下防御体系。 当然,升级家里的防御体系之前,要先解决趁手的兵器问题。 叶琛上次使用指虎,觉得并不顺当。 琢磨来琢磨去,还是钢管合适。 他从空间里又兑换出一根带尖的钢管,握在手里试了试重量。 又猛地一戳,钢管竟然噗的一声,刺穿了茅草屋。 若是刺中人的身体,任他再强壮,也得凉凉。 “爹!”叶三壮推门而入,刚想说什么,一眼看到了叶琛抽回来的钢管,握在手里,就跟一支短枪似的。 想说的话全都忘了,他一脸精神道:“爹,这宝贝看起来不错啊!比之前那根强多了” “这也是你娘留下的宝贝,给爹防身用的,前两天刚在土里挖出来。” 叶三壮无法控制自己对冷兵器的喜爱,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不停地搓着手。 叶琛扶额,知道自己家老三是武痴,便说道:“得了,送给你了。” “谢谢爹!” 叶三壮提着铁管就出去了。 叶琛最后在垃圾回收中心,翻找了半天,又找到了一根电棍 他咬了咬牙,直接兑换出来,留着继续当大侠用。 到了晚饭的时候,赵菁菁又是一通忙碌。 虽然叶琛是假装养病,但是儿媳妇是一点都不偷工减料。 刘老太太的鸡前脚下了鸡蛋,后脚就做了蛋炒饭。 叶琛还在商城买了一小碟辣椒酱,当然名义上是自己前些日子在山上摘得野菜做的。 此外,还有一小碟腌黄瓜,翠青翠青的。 虽然现在日子过得妥帖了,每天都能吃饱饭,一家子小壮壮依然看着饭菜不停的流口水。 叶琛又将刚刚出锅的茶叶蛋,一人一个,最后多余出一个,便给了赵菁菁。这也是他养病期间研究出来的东西,对此赵菁菁还怀疑了许久,那就是为什么爹爹一靠近,老母鸡就下单,他去掏窝的时候,母鸡只会咯咯乱叫。 孩子们在桌子上议论着最近鱼泉的事情,鱼泉出来的鱼不多了,村里也不准备继续贩卖了,允许大家伙去捞鱼。 兄弟们商议着多打一些鱼回来,留着以后当口粮吃。 赵菁菁正闷着头听着大家伙说话,看着叶琛分过来的茶叶蛋,受宠若惊道:“爹,我吃一个就可以了,我干活少,可不敢比大家伙多吃。” “是按照人头算的,谁让你肚子里还多了一个。”叶琛看了一眼儿媳,笑道:“干活的时候注意点,别累着,过两天我让大壮把刘大夫叫过来,给你号号脉,看看你跟孩子的情况。” 听到这话,赵菁菁和大壮的眼睛都红了。 小夫妻二人觉得,爹对他们实在是太偏心了,所以二人都在心里琢磨着,一定要好好心疼弟弟们,别让弟弟们觉得委屈。 尤其是赵菁菁,更是有一种恍然若梦的感觉。 先前的时候,天天吃树皮,她一度觉得,这个家呆不下去了。 要不是大壮对自己号,自己早就逃命去了。 他现在觉得公公更加伟大,因为公公是一家人的依靠,将来甚至是全村的依靠。 公公虽然平时话不多,但是赵菁菁却感觉,沉默的公公,仿佛能够发光。 家里的鸡蛋,他竟然能多吃一个。 他从未想过,一个妇人,竟然在家里能够有这种地位。 “爹,我” 赵菁菁想要说些什么,却觉得嗓子眼堵得慌,想说又说不出来。 叶琛说道:“你要记住,你是叶家人,肚子里的孩子也是叶家人!你作为他的母亲,要起到良好的示范作用,这叫胎教!别动不动就哭鼻子,孩子还没出生,先学会哭了,那可不好!” 赵菁菁赶忙将眼泪咽了回去。 一家人再次愉快地吃饭。 别说,这茶叶蛋非常不错,叶琛都觉得味道很纯正。 “叶大叔在家吗?”外面一道怯弱的声音响起。 叶琛当下便是一愣,这声音有点嗲啊! 三壮的魂儿都飞了,没吃完的茶叶蛋往怀里一塞,人就蹿了出去。 不一会儿就将一个穿着青色补丁衣服的少女领了进来。 小姑娘年纪不大,身材嘛,细高挑,不过看起来有点营养不良。 当然,这种相貌的女生,并不符合时代的审美价值,因为周朝是以胖为美的。 叶琛一脸疑惑,“这是哪家的孩子,我怎么没见过啊。” 二壮小声在叶琛耳边说道:“爹,这是孙玉芬,是三壮的相好。” 小壮扒拉着饭,小脸上写满了嫌弃,“真的是,三哥啥眼光,连水桶腰,大屁股,大粗胳膊都没有,这身子骨咋干活。” 小壮的话让大嫂听得真真的,赵菁菁顿时感觉心里有一股子成就感,我虽然没有水桶腰,但是我起码屁股大,胳膊腿也很粗大,小壮都觉得这样的女人好看哩。 “你是玉芬?” 叶琛打量着眼前这个柔柔弱弱的女孩子。 按照后世的标准来说,还可以。 眉眼端正,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有点像是卡姿兰黛。 小丫头虽然提着一筐子野菜站在自己面前,但是眼珠子一直忽闪忽闪地看着老三。 叶琛隔着老远,都能听见她和三壮心脏在打鼓。 双手局促不安的不知道该放在哪儿。 叶琛忍不住笑出了声。 真羡慕他们年轻人的恋爱,有滋有味的。 随即叶琛就皱眉了。 看老三这副没出息的样子,追女孩子就大大方方的,紧张个屁啊! 就在这时,玉芬把手里的野菜交给了三壮,三壮则跑过来说道:“爹,玉芬听说您生病了,过来瞧瞧。” 叶琛一听,顿时开心了,“瞧瞧,这孩子多贴心,胆气也可以,还没成亲呢,就敢来见家长了,还知道送东西。” 上前双手接过野菜,叶琛笑着说道:“丫头,吃饭了没?没吃饭一起吃点。” 孙玉芬看着桌上的饭菜,馋得直流口水,但依然摇摇头,眼巴巴地看着三壮。 三壮有些犹豫,但是依然开口道:“爹,玉芬这一次来,除了来看看您的身体之外,还想借点粮食吃,他们家过不下去了。” 叶琛的眉头当下就有些不自然,这姑娘跟三壮好,不是图点什么? 但是叶琛转念一想,就自己家这破房子,一大家子穷货,人家能图三壮啥? 也就这种穷的叮当乱想的姑娘能看上他。 当下大手一挥道:“丫头,说,想借多少粮食啊,叔可不是小气的人。” “叶大叔,我家想借二十斤,等秋收了再还回来。”小丫头怯怯地说道。 才二十斤,毛毛雨的东西,跟儿子的幸福比起来,屁都不是。 这可是三壮未来的女人,饿的跟排骨干似得可不好。 当下大手一挥道:“三壮,去柜子里取三十斤米。” 第40章 温云衡的信 叶琛直接让三壮去打开柜子取粮食,其实也是有意向孙玉芬展示财力,他知道自己家给人的印象就是条件特别差,一般人家姑娘未必看得上。 而且三壮又是一根筋,万一处不好,姑娘跑了,他得哭死。 所以叶琛对这个叫做孙玉芬的姑娘也用上了小心思。 看了一眼在一边儿忙碌的大儿媳,又想到她平日的操劳,挺不容易,就说道:“儿媳妇,你最近也没回家去看看,明天让大壮背上五十斤米,回家看看我亲家公和亲家母。” 自己的亲儿媳肯定比预备役儿媳要待遇好一些了。 村里马上要发粮食了,自己没必要那么紧着。 再说,反正自己有系统,可以随时去搞钱搞粮食。 叶琛的这个操作,一是告诉孙玉芬,你还没进我家门呢,我就能借你三十斤米,等你进了门,五十斤米那都是白送。 第二也是为了答谢,人家老赵家给自己家辛苦培养了那么一个好儿媳妇。 赵菁菁激动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自从嫁到叶家之后,她万事都格外小心,生怕沾上恶名。 因为从公婆家往娘家带东西,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但是没想到,公公竟然主动提起了。 还一口气就给了五十斤。 赵菁菁没有叶琛那么多复杂的心思。 他只是觉得公公是舍不得让大壮跟自己吃一点亏的。 前脚借给三壮未来的媳妇三十斤米,转手就要送给自己家五十斤米。 这样的公公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可是叶琛却隐约的察觉到门口的孙玉芬脸色有些失望。 她没想到,三壮爹那么大方,三十斤米说答应就答应了,她觉得自己借少了。 其次,她觉得,三壮的大嫂长大那么丑,却凭白得了五十斤粮食,自己长得那么好看,却只有三十斤,这不公平。 而且自己还没进门呢,不是应该待遇更好一些么? 此时此刻,孙玉芬心里越想越气。 甚至都不想跟三壮再见面了。 但是一看见桌子上的吃食,她又有些舍不得。 三壮的心里还是比较正常的,“爹都舍得给大嫂五十斤米,等到玉芬嫁过来,能小气了嘛!” 手里提着米,走到孙玉芬近前,掂了掂说道:“我多盛了半斤,到时候你还三十斤就成!玉芬,你看见我爹多大方了,你要早点嫁过来,到时候大嫂能享受的好处,你都有。” 二壮在一旁起哄道:“是啊,弟妹,你别看我家穷,但是我们家男丁多,早晚会成为村子最富裕的人家的。” 孩子的眼睛是最亮的,三壮拉着叶琛的手,小声说道:“爹,这个丑女人,好像不太喜欢三哥。” 叶琛拉了拉小壮的手,小声对小壮说道:“人家一个姑娘,第一次来咱们家腼腆些很正常的。” 三壮听不清楚家里人的议论,但是知道他们都在谈论自己和玉芬。 他也没有想到,这见家长来得那么快,所以内心极其亢奋。 脸颊火辣辣的,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二人往外走着,屋里的人都伸着脖子往外看。 “我知道的,三壮哥,你是好人,你家里肯定也都是好人。不过我走之后,你可能要挨骂了,我明明是来看叔叔的,结果却借了你家几十斤粮食。” 三壮嘿嘿笑道:“没事,大不了你走后,我拼命干活!爹最疼我了,怎么会骂我。” 孙玉芬立刻做出一副心疼的表情,“三壮哥,你要心疼你自己,别累坏了。你家里那么多男人干活呢,不指着你一个。” 三壮心里跟吃了蜜一样,甜得晕头转向,连北都找不到了。 孙玉芬看着三壮痴痴傻傻的模样,伸出手来,在三壮的肩膀拍了拍,把上面的尘土擦掉,“三壮哥,我说的是真的,你别光傻笑,你要是累坏了,我能哭半个月呢。” 三壮感觉身子骨都酥了,她竟然那么关心我。 尤其是刚才指尖上传来的那柔柔弱弱的触感,让三壮呼吸都急促了许多,脸颊通红的他,提着米,大声道:“玉芬妹子,我送你。” 二壮看着三壮那猪哥样,气得不行,骂骂咧咧道:“傻老三,丢死我的人了。” 大壮笑着说道:“他就是害羞,我当初也这样!” 叶琛的嘴角忍不住瞥了瞥,骂道:“害羞个屁!三十斤米都借出去了,也不知道亲个嘴!” 这话说完,不仅大壮脸红了,赵菁菁的脸也红了。 三壮送走了玉芬之后,回到桌子上扒饭。 不过刚吃了没多久,外面又有人敲门,是元昇,跟着叶琛当初读了半个月的书,算是同窗,有个机灵的儿子叫元载。 元昇祖上也姓叶,后来混不下去了,跑到外地给人家做了上门女婿,前些年将老太太接走享了几年福,不知道怎么滴,这两年又回来了。 家里条件还算是可以,但是也紧巴巴的。 元昇手里提着米面粮油,一进门就放地下了,然后朝着叶琛行了个大礼。 “这是干什么?我可当不起。” 叶琛受不了这一套,赶忙将元昇搀扶起来,但是元昇很固执,叶琛怎么也搀扶不起来。 二壮和三壮赶忙上前把东西给拎了出去。 “老蔫,我要出一趟远门,没有三年五年的可能回不来,我想将母亲河孩子托付给你。”元昇哭丧着脸说道。 “怎么好端端的又出门,村长马上就要发粮食了,怎么也够你们家坚持些日子的。”叶琛疑惑的问道。 元昇摇摇头,“我有我的理由,我是非走不可的,这个东西给你,是一个故人让我交给你的,说你要是一直废物下去,就烧了他,你要是振作了,就亲手交给你。我觉得你跟先前不一样了,你应该得到他。” 叶琛看了看上面的字,竟然写着温云衡留,瞬间眼前一亮。 叶琛打开了其中一封信,上面写道:“郎君,很开心你能打开这封信,我想你一定好奇我是死了,还是活着? 往下看,有答案, 接着是两大页空白的纸,叶琛赶忙翻过去。 翻过去,几个大字写着:“你还真翻啊,蠢货。 你打开信得时候都猴年马月了,我知道我现在是死是活? 不过我现在活的倒是不错,要吃有吃,要喝有喝。 倒是你,不会我走后,你一贫如洗,饿的我的壮壮们嗷嗷叫? 我跟你说,不要觉得自己英俊,就可以随意自暴自弃。饿坏了壮壮们,我做鬼也要在奈何桥上,给你两个大逼斗。 你的英俊可以迷惑我一阵子,但是不能欺骗我一辈子。 老娘离家出走,多少跟你吃软饭有关。 一个大男人,就知道看书看书看书,书里有颜如玉,还是黄金屋啊? 好了,不跟你抱怨了,你打开这封信,证明你多少是有点上进心了现在,我应该开心才是。 记着,不要满世界的找我,我觉得我哪怕是死了,成了皮肤碎片,你也找不到我,找我是浪费时间。 如果我活着,我肯定会去找你的。 作为你的贤妻呢,虽然很嫌弃的你废柴,但是给你留下了不少好东西,你可以慢慢挖掘,没准儿能有用。 还有哦,一定要照顾好壮壮们,最重要的是,不许给壮壮们改名字,我觉得一二三四齐整,好听,舒心。至于这封信的事情,就不要让孩子们知道了,怕他们想起来我来伤心。t t。 哎呀,时间有限,不能跟你唠了。 你要是想我,就看看村口的大槐树,上面有我画的画,写的字,还可以多看看小壮,我觉得他跟我长得最像了。 对了,对了,怎么把正事忘了,诺,眼前这个男人,是你同窗,在长安帮过我大忙,他若是有求于你,一定要帮忙哦。” 最后是一朵用朱笔画的小花花。 叶琛将书信小心翼翼藏好,点点头道:“你放心去,即便是故人没有交代,但有同窗之谊在,我也不会不管老太太和孩子的。” 第41章 你叫过我儿爹 这两天鱼泉的出鱼量在明显下降,也挣不到多少钱,村长便做主不去城里卖鱼了。 他老人家整天领着一帮子人到处去找粮食铺子,琢磨着怎么最大化地给村里买粮食。 虽然最近粮价暴涨,已经到二十五文一斤的价格,但按照村里的收入和当初的约定来讲,叶琛也一口气可以分到将近三千五百多斤粮食。 这还是在清河村做生意越来越大,引起了县里注意,一口气收走了十分之税钱,此外还有给各路中间人提成的前提下。 不过最后叶琛肯定分不到那么多粮食,因为现在村里缺粮缺的厉害,清河村有两千多口人,给叶琛三千斤粮食,也是个麻烦事。 最后叶琛跟村长协商,留下八百斤杂粮,剩下的二千二百斤粮食,继续分给村里人,至于叶琛,则补偿给了他一块死去的大锤叔家的二亩水田。 至于大锤叔,说起来他的死也跟叶琛有关。 贫苦的老光棍,多少年没吃鱼了,这一次好不容易吃了条大鱼,还被卡住了。 最后被活活卡死。 当然,大锤叔的死,大家也没有悲伤太久,因为大家都有事情干。 鱼泉出货量小了,不代表没有了。 所以家家户户有时间都去抓鱼,抓来的鱼经过处理,就挂在墙上和房檐下,导致整个村子都弥漫着一股鱼腥味。 同时村子里也开始组织团练,男人们埋葬完就要训练、巡逻了。 清河村是个大村,轻松组织了二百人的团练,团练每月集体训练两次,平时只是分成若干个小队巡逻。 村口布置了鹿角,清河村的人出入倒是没有什么,村外的人想要进来,肯定是要盘问一番的。 三壮都是其中的一员,有时间要去村口巡逻,防范外人所以进出清河村。 至于这小子参加团练,是真的为了村里人的安全考虑,还是为了寻机约会小情人,这咱就不知道了。 至于鱼泉那边儿,更是重兵把手的对象,不过叶琛看了两眼出水量,鱼泉的水似乎正在干涸,似乎用不了多久就会彻底消失不见。 这意味着他想引导山泉水的想法难度大大增加。 村里人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已经不仅仅是拼命的抓鱼了。 而是家家户户挑着扁担去那里打水。 因为村里的几口古井都干涸了,如果鱼泉的水也空了,就意味着他们只能去邻村借水和买水,而他们跟孙家庄的关系又差到了极点。 所以家家户户打水,想尽一切办法把家里的水缸和水桶填满。 这无疑又加快了鱼泉干涸的速度,根据二壮观察,全村人这么拼命的打水,估计用不了两三天,鱼泉就会干涸。 而老天爷最近又不像是要下雨的样子,所以村里的乡亲们对于没水这件事情,都是很恐慌的。 不过这一切恐慌都被三天后运回来的粮食给冲淡了。 “现在村村挨饿,就咱们村往回拉粮食,其他村子都羡慕死我们了。” “那是他们没摊上咱们这么好的村长。” “哈哈。” 老村长和叶五四哈哈大笑起来。 俩老头当初为了争夺村长之位,可是大打出手过的。 不过俩老头的关系其实还挺不错,村里的事情,一般情况下,老村长自己处理不了,也会找叶五四帮忙。 叶五四在他们老头这一代,还算是很有威望的。 现如今因为叶琛的原因,两个老头的关系也融洽了许多。 “叶三柱,你得意什么,你能有今天的成就,还不是因为我儿子老蔫,出谋划策,费心费力。” 老村长对于叶五四的得意非常不满,撇嘴道:“都让你儿子当了一回我爹了,你还想怎么着?我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不上我的身,上老蔫的身,让我喊爹,你说这过不过分?” “我回家之后,我家老婆子围着我转了八圈,还非得问问我三叔,我是不是亲生的。” 叶五四哈哈大笑道:“你婆姨也是个狠人啊!你告诉他,我二伯之所以上老蔫的身,那是因为我儿子有能耐,他二爷喜欢他。” 老村长闻言,哈哈大笑的指着叶五四道:“五四,你是不是不知道?刘大夫说了,我爹之所以上老蔫的身,是因为你儿子身子骨弱,元气不足,鬼魂好上身。我别看年纪大了,身子骨倍棒,一口气翻无座山,都不带喘粗气的,我爹上不来。” “你说的再牛逼,那天你也喊了我儿一句爹。” “你猖狂什么!要不是我护着你儿,印子钱的那帮人早打过来了。”村正气呼呼道。 “你叫我儿爹了。”叶五四得意的跟复读机一样。 “你个狗东西!你是不是想比划比划!”村长气急败坏,就要直接动手,一边儿的叶江堂和叶江殿赶忙拉住了老头。 “爹,不至于,不至于,您压着五四叔一辈子了,还不让他得意一回。”叶江殿苦笑着说道。 “你瞅瞅他那小人得志的模样。” 叶江殿说道:“五四叔能不得意么?老蔫这家伙,给大家赚了那么多银子,这一下子家家户户能分到粮食,要少饿死不少人呢。” “这倒是,老蔫这回可立了大功了。”说道此事,叶村正连忙点头。 今年要不是有老蔫立功,村里得死多少人! 到时候饿死的人多了,即便是村里人无所谓,县里还能让自己继续当这个村正吗? 到时候自己的帽子被撸了,上位的肯定是叶五四啊。 自己沾了那么大的便宜,他想出口气就让他出。 老叶村正看着一袋袋粮食,被村里团练的汉子分配下去,看着村子里乡亲们露出那幸福的笑容,他也笑了。 他觉得老蔫的潜力不止于此,只要他给自己出谋划策,百姓的日子肯定越过越好。 分粮食的事情都村长操持,跟自己关系不大,叶琛则把精力放在了寻找水道上。 下午,叶琛带着儿子们上山。 有村里的团练队伍巡逻,周围已经没有了外村人的身影。 大山方向更是连孙家庄的鬼影都没有。 叶琛背着箩筐,带着镰刀和锄头。 如今这天气干旱的厉害,地上龟裂的更厉害了。 叶琛按照书籍的介绍,仔细辨别着地上的艾草,时不时的让孩子们拿镰刀割下来。 村里人都分了粮食,心里都美的很。 就连之前跟叶琛打架的王大虎都低头认怂,主动给叶琛家卸粮食。 路上遇到巡逻的团练青壮,忍不住上前跟叶琛说道:“老蔫你可太厉害了,前脚给大家寻来粮食,后脚又出主意训练民团!” “你这两天在家养伤不知道,狗日的孙家庄昨天想来偷鱼,被咱们用渔网给兜住了。” “孙家庄真的是集体得了失心疯,打不过就来偷,下贱!” “那几个人怎么处置的。”叶琛听说孙家庄人打架抢劫不成,竟然又来偷鱼,也是吃了一惊。 “没有人赃并获,只能揍一顿,然后让他们滚了!” “下次千万不要那么早行动,抓贼抓匪,要让他们得手之后,再抓起来,直接送到官府去,让他们一辈子背着官司。” “怕是没有下次了,他们村长在开会了,打了一顿“土匪”的板子,嫌他们丢人呢。” “他们丢人是他们的事情,咱们清河村这一次可是扬眉吐气了,要我说,以后凡事还得依靠老蔫这种读书人,脑子活,主意多。” 叶琛笑着说道:“我只是出个主意,主要还是咱们清河村上下齐心,让别人不敢欺负我们。” 叶琛一笑,仿佛一道清朗的风。 众人看着叶琛,有些发愣。 这叶老蔫怎么看起来,又白净了几分,整个人的气质跟之前也不一样了。 以前老实巴交,木讷的叶老蔫,现在看起来,竟然多了几分俊朗温润的感觉。 叶琛被一群大老爷们用直勾勾的眼神看着,就感觉浑身都是鸡皮疙瘩。 叶琛咳嗽了两声,“我去田里面看看。” 几个孩子百无聊赖的跟在叶琛身边儿干活,最后还是二壮一脸好奇的问道:“爹,这都割了十几筐野草了,咱这是干啥?” 叶琛看着前方,笑着说道:“寻宝。” 叶琛在上次发现地下水的山体附近,点燃了艾草,便开始领着孩子们追着浓烟的方向走。 一行人穿过了密林,走到了一处山谷的嘴边儿上,这里竟然有一处缺口。 这里的植被非常茂密,有许多蚊虫飞来飞去。 “爹,这是水!”叶三壮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叶大壮用手捧了些水,尝了尝道:“这水不错,是山泉呢。” 叶琛笑起来,看来古人的智慧真的不容小觑,艾草的烟真的能找到地下水。 这里能有鱼泉,说明地下水很丰富。 看来,干旱的问题,快要解决了。 第42章 你也是我爹 叶琛也很惊奇眼前的景象。 滴答滴答的清泉从石头缝中流出,然后融入大地。 他心里清楚,这大概就是地下水源一个较浅的地点,按照古书记载,围着鱼泉附近寻找水源的法子果然没有错。 这下子清河村有救了。 四壮们围着水源,一人蘸着水喝了舔了舔,都是一脸的惊奇之色。 往日里,总是认为自己最聪明的二壮更是一脸的不可思议,“你咋那么聪明,您怎么知道艾草可以找到水?我咋没听娘亲提起过?” 叶琛笑着说道:“书中自有千钟粟,爹家里那些书,虽然不能用于科举,但也是圣人之言,是有大用处的。” 叶小壮两眼放光,“爹,我也要读书,我想吃千钟粟。” 相比之下,叶大壮则一脸激动道:“爹,如果我们能够将这些水开发出来,是不是可以卖乡亲们水喝?” 二壮也激动道:“是啊,爹,村里的水井都干涸了,这是个大买卖,全村都要看咱们家脸色活着呢?” 三壮也拍着胸脯说道:“爹,挑水的活可以交给我。” “咱们家小家小业的,想掌控全村人的命脉,太不现实了。”叶琛摇头道:“况且都是邻居,做这种买卖,是要被人家戳脊梁骨的,这种事情,咱们叶家不能做。” “哦!”见发财的路被自己的父亲亲自给断了,一群坏小子心情有些低落。 叶琛继续道:“况且,这里虽然是山脚,但是路程也不近呢,来回起码一个时辰,一天下来又能挑多少水呢?俗话说,远水不解近渴,怎么把水运回清河村,也是个问题。” 夕阳西下。 叶琛带着几个儿子踩着落日的余晖回家。 出来这一趟,收获不菲。 叶琛只是随便逛了下,便寻找到了几只鼹鼠,剥了皮卖掉,大体卖了百十文,虽然不多,但聊胜于无,叶琛的资金一直在缓慢的增长。 再加上利用艾草发现了水源,叶琛的心情还算是不错的。 孩子们则低着头,琢磨着怎么把水引到村里去。 叶琛刚回家,便迫不及待的拿了本农书,琢磨着怎么引水的事情,这个时候,老爹叶五四来了,表情不悦的说道:“你今天上山了?” 儿媳妇见祖父气冲冲的样子,赶忙避了出去,并把弟弟们全都叫了回来。 叶琛点头道:“是,家里一口气分了不少粮食,不那么紧张了,便带着孩子们上山转转。” 老头忽然表情严肃,恨铁不成钢道:“你怎么能那么堕落呢!给村里找来了鱼,分了粮食,就开始整天瞎逛了?不找点正事干么?” 叶琛一脸疑惑,往日里老头是从来不管自己干什么的。 怎么忽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抬头一看,就见老头眼神飘忽,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当下便知道,老头这么说,肯定是意有所指,便无奈道:“爹,您要是有什么话,您就直说,不必拐弯抹角的。” 见背叶琛点破了心思,叶五四叹了一口气,恼火的坐在胡床上,“哎,你村长叔今天可是嘚瑟起来了,挨家挨户送粮食,人家村里人都念他好,谁还记得你。” 叶琛一脸无所谓道:“这有啥,咱自己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得了。我都分了粮食了,他们记不得记得我,关我屁事!” 见小儿子一点都不在乎,老头急了,“你懂啥?你懂啥?今天粮食的功劳有你的一多半,村里人念他好,但是肯定不能忘了你。 但是明天呢?你知道他儿子要去干啥吗?” “明天去干啥?”叶琛疑惑道,心里却想的依然是关我屁事。 叶五四气得咬牙切齿道:“去打井!今天狗东西跟我嘚瑟,我立刻骂他。说你是他爹,他两个儿子表面上笑呵呵的说要让着我,实际背地里商量着怎么打井,给村里人取水。” “这两狗东西跟他爹一样,典型的笑面虎!” 叶琛不知道老头愤怒的点在哪里,便反问道:“不对啊爹,现在村里的井水都干了,江堂、江殿哥俩要是能打出水来,可真解了燃眉之急了,咱们家也跟着占便宜不是,您怎么还急了。” 叶五四恼火道:“放屁!你是不是脑子让饭给撑坏了!他们打井解了村里的燃眉之急,还有咱们家什么事儿?” “到时候村里人吃着他送的粮,喝着他们家打的水,谁不支持他做村长? 到时候他是村长,他儿是村长,他孙也是村长,咱们家世世代代抬不起头来。” 见老头着急的模样,叶琛笑了,难怪一进门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原来是担心村长做的太好,他没机会了。 当下叶琛就说道:“爹,先不说万一江堂、江殿真的挖出水来,可以解燃眉之急,村里的乡亲们都有一口水喝,咱就说,这老祖宗传下来的井都干了,他们随便挖两口井就能有水了?” “地里的庄稼都干成啥样了?但凡有办法,谁不想打口井,一来自饮,二来浇地?大家为什么没做,还不是脑子没勺,知道事不可为么?” 老头执拗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你以为你爹想当村长是为了自己么?还不是为了你们哥三。” 叶琛满不在乎的耸肩道:“您要是真的有心跟村长叔争一争这个位子,就争点气,靠自己的努力去赢得乡亲们的支持,去获得县里的老爷们的欣赏,您来这骂我做什么?” “先前我天天啥都不干,你也没说过我。” 老爷子惊讶道:“什么话?什么话?你是我儿子啊!我不来骂你,我来骂谁?我自己斗了一辈子,都没赢过,不指望你,指望谁?指望你二哥还是你三哥?” 一旁的小壮笑嘻嘻的说道:“阿爷,您别着急,今天爹爹上山发现水了呢,离着鱼泉不远呢。我们正研究怎么把水取回来。” 老爷子对于小壮的话,产生了浓郁的怀疑情绪。 谁都知道鱼泉那里曾经有水,但是他干涸了。 当然,他也不觉得,那里曾经有鱼泉的情况下,会一点水都没有。 但是现在的情况是,村里的井都干涸了,大家都没有水喝。 偶尔有个小水洼,冒泡点水,那玩意管什么用? “是啊,祖父,当时我也在呢。”三壮给祖父倒了一杯水,眨巴眨巴眼睛说道:“您要是着急,就跟着琢磨琢磨,怎么把水给引回来。” 叶五四瞪了叶琛一眼,天天跟孩子们胡说八道,这玩意怎么可能? 便对孩子们说道:“娃啊,鱼泉的水已经被挑干了,就算是偶尔有点水,也不够一村人喝的。” 叶琛见老爷子误导孩子们,立刻就不乐意了,反驳道:“爹,您别误导孩子,这山里的水,是可以引回来的。” 叶五四立刻瞪眼道:“引回来个屁,你要是能引回来,你不光是叶三柱的爹,你也是我爹!” 第43章 不欢而散 老爷子撂下话,就飞快消失在家门口。 叶琛一脸的无语,这是干啥,那么冲动。 动不动就爹爹爹的。 您真的开口叫我爹,我敢答应吗? 晚餐丰盛得要命,一条肥鱼,一盘黄瓜炒鸡蛋,一盘辣椒小银鱼,以及一人两个大白馒头,一锅疙瘩汤,每人都吃得格外的满足。 吃饱饭,叶琛没闲着,而是依靠记忆,做了一副简易的沙盘图。 壮壮们跑过来帮忙,孩子们年纪不大,还属于挖坑踹蛋的年纪。 这里科普下,挖坑踹蛋是清河村一种独特的游戏,就是孩子们用泥土攥一个圆圆的球,然后埋在自己挖的地道里,再用土掩埋,然后要小伙伴们去踹。 谁地道里的蛋能不碎,谁就赢了。 小家伙们一个个玩的都很开心,叶琛却将心思用在挖水渠上。 他按照高低方位,布置了地面,用铲子铲出来一条沟壑,然后倒了点水过去,然后拿着笔计算流速和水流量,做着大致的预算。 沟要挖多深,多宽,他都做到心里有数。 孩子们都瞪着眼睛看着爹爹写的东西,都是一些他们看都没看过的奇怪文字,一个个都好奇极了。 倒是大壮经常下地,看的清楚些,忍不住指着眼前的小号水渠道:“爹,这是咱们村,这是大山么?您想开一条水渠,从那里把水引过来吗?” “不错,”叶琛心里感慨道,“不愧是老子的嫡长子啊。” 效果不错,经过计算和实验,效果远出他的预料。看来接下来考虑的就是土地的坚硬问题了,因为干旱的原因,地面都非常的坚硬。 “如果可以挖渠真的可行,而且山里的出水量充足的话,那么不仅仅是乡亲们饮用,连灌溉都不成问题了。” 想到这里,叶琛的心都忍不住跳了一下。 不过他也很清楚,这个时代的生产力非常低下,想要操作工程,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叶琛又拿出来自己用铁铲带回来的土,分析其硬度,然后考虑用工人数,觉得自己的计划大体上是可行的。 同时他又想起了老爹说的话,越琢磨这事儿也不对劲,既然自己发现了水源,还是及时通知村正为好。 省得他脑袋一热,让两个儿子,领着一大帮人挖水,徒劳无功浪费时间。 趁着天色没暗,叶琛起身对三壮说道:“三壮,跟爹去一趟村长家。” “哦哦哦!”三壮连忙点头,起身跟着叶琛往外走。 最近这孩子因为谈恋爱的缘故,都有些神魂颠倒了,叶琛怕他陷入感情的小世界无法自拔,成为彻彻底底的舔狗,走到哪儿都带着,顺嘴说他两句。 这会儿是一天里最悠闲的时候,妇人们坐在村口闲扯,从谁家孩子是童子命,用不了多久就要被天上的神仙收走,到谁出门办事,偶遇了狐狸精,被吸干了精气,男人们则嗒嗒的抽着旱烟,听得津津有味。 孩子们吃了饱饭,也比之前多了几分力气,欢快的在一起嬉闹。 仿佛这一切烦恼都不存在。 不过还是有些老者比较明白,在私底下讨论,再没有水该怎么活之类的。 这不烦恼又回来了。 到了村长家,几个瘦巴巴的孩子,正坐在地上摘野菜,村长的夫人正在缝衣服,看到叶琛来了,有些惊讶,“老蔫来了?” 叶琛笑着说道:“我来找村长叔父说点正事,他老人家在吗?” “在里头。”村长的老伴用针在头发上刮了一下,“你叔正在谈事儿,一会儿还要跟几个村里的老辈去请风水先生。” “呕吼!”叶琛闻言就是一愣,这是要改信玄学了? 见叶琛进屋,村长好奇道:“老蔫你怎么来了,是想跟着一起挖井吗?” 叶琛摆了摆手说道:“叔,我今天正是为了这事儿来的。” 江堂和江殿两个弟兄没有那么多事儿,笑着拉着叶琛的手说道:“还得是自家兄弟,有你的加入,咱们就多了一份力量。” 叶琛连忙摇头道:“我是来告诉大家,地脉我已经看过了,咱们村地底下,一时半会儿没有水。” 叶琛之所以敢这么说,是因为整个村子内部,甚至农田里,很多地方他都用艾草试过了,确实没有水。 “怎么可能没有水,咱们村守着河,这些年怎么也要攒点地下水的。”老村正一愣,一脸不可思议道。 “但事实就是如此,挖井水是纯粹的浪费时间。”叶琛点头道 旁边儿一脸不耐烦的叶江殿顿时笑出了声,“真的是笑话!白天你爹跟我爹吵架,晚上你就过来说挖井不能出水。” 他一边儿说,一边儿目光蔑视的看着叶琛,“你不会是怕我家挖出水来,村里人得救,到时候人人都服气我家,你们家没机会?” “我没有这方面的想法,我只是担心村里折腾一顿,徒劳无功,到时候大家都没有水喝,所有人都渴死。”叶琛皱了皱眉,淡淡的说道。 说完便不理叶江殿,而是转头看向老村长 “村长叔,这些天您应该为村里人用水的事情急坏了。我正好有个办法,可以引鱼泉的水过来。” 面对叶琛坦荡的眼神,村长叔内心很是纠结。 理智告诉他,叶琛是在胡说八道。 他就是一个穷书生,就算是撞了大运,有点小聪明,给村里人弄来了粮食。 但怎么可能会看地脉? 又怎么可能把大山里的水给引出来? 他以为他是大禹啊。 拿着开山斧一斧头就能把山里的水给取出来。 但是看到叶琛目光诚恳,他又不忍心伤了叶琛的自尊心。 他估计是想跟他爹撑撑场面,毕竟那是自己老子,他怎么也要孝顺的。 于是,他笑着说道:“好,你的法子就先当做备选,万一江堂和江殿挖不出水来,就按照你说的做。” “老蔫,你给村里人找到了粮食,大家都记着你的好呢,你要是有空,就跟江堂、江殿一起去挖井,到时候可以领口粮吃。” 说完,就去一边儿忙活了,怕叶琛和江殿发生冲突,还拉走了叶江殿。 叶江殿一边儿走,还一边儿撇嘴摇头,“我还以为老蔫挺灵醒的,结果跟他爹是一路人,这牛爷吹得太大了,把山里的水引过来,这不是做梦么。” “幸好咱们家有方案,要是让他们家做村长,全村人都得渴死。” “你少说两句,老蔫也是为了村里好。”老村长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等两个人走远,叶江堂有些无奈的转头,看向叶琛。 他跟叶琛关系不错,两个人算半个发小,而且此次卖鱼,两个人合作也非常多。 “老蔫,跟兄弟一起挖井,我爹请来了风水先生,本事大的很,肯定能找到地下水的。” 叶琛愣了愣,笑道:“江堂,咱俩可是一起卖过鱼的,你知道,我从来不说大话的。” “你要是不信,就跟江殿试试,但是别浪费太长时间。” 他这话刚说完,叶江堂的脸色也不好看了。 大声道:“老蔫,你不帮忙也就算了,怎么还说风凉话?” “我知道,你发现了鱼泉,又把鱼卖出去,很有本事。但是做生意归做生意,取水归取水?这庄稼人的事儿,你懂多少?” “你知道不知道,咱们老百姓种地,讲究的是一个踏实,一味的投机取巧是不成的。” 他一边儿说这,眼里不由的笼罩了一丝怒气。 老蔫给村里人找到了鱼泉,并且卖到了银子,他确实非常惊讶。 他觉得他找到了志同道合的人,可以一起引领村子走向富庶的人。 可是现在他觉得他错了。 叶琛跟他爹一样,一肚子的小算盘,难成大事。 叶琛闻言,心里也有些不耐烦了。 “我都说了,你们不信可以试试,不行就按我的法子来。” “你爱信就信,不信就算了,大不了一村人集体渴死。” 说完转身离去,跟村长家一家人不欢而散。 叶江堂则依然坐在原地,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这个家伙!脑子是怎么想的?不想办法打井,竟然想把山里的水引过来!山神爷爷肚子里的水是那么好取的吗?”老村正一脸的失望。 第44章 贺道人 跟老叶村正一家不欢而散的叶琛,并不知道,此时在茫茫沂山之中,有一架鹤发童颜的老道,由四个彪形大汉抬着竹舆,正在下山而来。 “道长,前面有朝廷的哨岗,不能继续往前了,很容易被他们发现。” “我们绕路。” 其中一个彪形大汉有些畏惧地看着不远处哨岗处穿着官服的朝廷兵马说道。 那道爷稳坐竹舆之上,双目微阖,身子犹如一尊雕像,任凭山风袭来,也纹丝不动。 抬着竹舆的大汉们,都如同看妖怪一样看着他。 这老东西坐在竹舆上已经堪堪一夜了,动都没动作一下。 “罢了,我们的缘分尽了,看在你们抬我下山的份上,饶你们一命。” “你们都滚。” 道爷缓缓开口。 他的目光穿越了眼前的茫茫大山,仿佛在黑夜之中,能够看到已经休息的村子一般。 “道爷,前面可是朝廷的兵马。” “区区朝廷兵马罢了,也能拦住道爷?” 大家闻言一愣。 这可是朝廷为了侦查山上动向而专门设置的哨岗,里面藏着的可都是朝廷的精锐,难道你能飞过去不成。 那几个汉子的领头人再想说什么时 只见那道爷在竹舆上飞身而下。 “道爷!别冲动!” 众人大惊失色,这个时候,若是暴露了,那可是要连累他们的。 但旋即又都露出了不可思议之色。 全因为道爷飞身落地之后,蹑足潜踪,脚下毫无声息,且速度极快,几乎眨眼间就在哨岗前溜了过去。 “这位道爷到底是人是鬼?” 扛着竹舆的男子瘫坐在地上,一脸惊骇,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翌日,清晨。 凤凰镇,印子钱铺子。 王掌柜站在门前,看着远方的官道,眉头微微皱起。 他身边儿站着一个气势逼人的年轻人,唤作王豹,乃是他异父同母的兄弟,身边儿还站着十几个极其精悍的打手。 这些人跟王掌柜的那些死鱼烂虾不同,他们都是王豹在县里出生入死的兄弟,在北海县犯下不少命案,因为北海县卢县令严打,不得不躲到了乡下。 这些人一个个悍不畏死,遇到普通人以一敌五不在话下。 这时,王掌柜抬头看了看天色,脸上露出了极其不耐烦的神色。 “你说的这位道爷到底什么时候来啊,我们已经等了将近两个时辰了。” “我看这什么大夏遗民也太不靠谱了,前些年在将军坟围攻狄仁杰被乱军杀死,现在又派来一个什么贺道爷连时间观念都没有。都是这样的废物,难怪当年他们夏果被唐朝所灭。” 王豹尴尬地笑了笑,不敢反驳大哥。 大哥虽然败在了清河村,被叶琛一通羞辱,但是人家口袋里有的是钱,在官府里也有靠山,若不是他收留,此时自己真的如同丧家之犬。 王掌柜等的有些不耐烦了,转身就要回铺子,却忽然听到手下人喊道:“来了,来了。” “信里不是说是五个人一起来的吗?” “怎么只有一个人?” 王掌柜的脸上瞬间露出了忧虑的神色。 自己那么多人都斗不过清河村,凭借一个贺道爷就能行了? 他可是盼星星盼月亮,又花了不少银子请来的人物,别到了清河村,让人家一帮人轻轻松松给打死了。 “大哥,快看,这贺道爷好俊的身手啊。” 众人闻言望去,就见远处的官道上,有一道淡淡的身影正在疾驰而来。 “这速度也太快了。” 他们心头刚浮起疑问,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只见随着那道身影越来越近,已经可以看清楚行踪,那人一双腿在路上奔驰,竟然如同残影一般,尤其是一直受惊的老牛忽然拦住了去路。 那人竟然身子一纵,手在牛背上一点,轻松越过。 “这是什么神仙人物?” “有这样的高手,还怕报不了仇?” 全场死寂。 停留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个鹤发童颜的老道,他的衣衫一尘不染,身上也没有一丝的汗渍。 “您您是贺道爷?” 王掌柜颤抖道。 “不错,是我。”贺道爷目光如炬地看着他。 王掌柜虽然心黑手辣,这些年欺负过的人,见识过达官显贵无数,此时也忍不住在心中惊骇,连说话都有些颤抖。 “你就是王掌柜?” “正是小老儿。” “看来我没找错地方。” 贺道爷环视一圈,对王掌柜身后的人一扫而过,一脸的嫌弃,最后看了看王豹。 “有点横炼功夫,但是太不到家了。”贺道爷淡淡道。 “哪能跟您比啊,您在沂蒙大山里叱咤风云的时候,我还在北海县城里撒尿和泥呢。”王豹苦笑道。 他本是北海县叱咤风云的人物,结果被新来的没多久的县令打得连北都找不到。 这还不算,回到凤凰镇想给大哥报仇,结果大哥明确地告诉自己,他都不行,自己去了也白给。 这让王豹的内心多少有些沮丧。 “你们请我下山,就是为了对付一个村子?”贺道爷开口问道。 此时王掌柜已经逐渐在面对贺道爷的恐惧中恢复过来,勉强道:“这个村子可不一般。” “不一般,再厉害的村子,也无非是一群农夫罢了,还有连你们都对付不了的人?” “这”王掌柜迟疑了片刻说道:“他们中有一书生,唤作叶琛,能请老祖宗上身,只要一接触,就像是被雷劈了一样,浑身颤抖,口吐白沫,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像是被雷劈了?”何道人一直风轻云淡,仿佛乾坤在握,此时却也有了些变化。 他略微惊奇道:“莫非是道家的传人?我还以为传说都是假的呢。” 王掌柜沉声道:“此人太侮辱人了,不仅抢走了我的银子,还让我的人赤身裸体下山,让我威信尽失,长期以往我如何为大王效力。” 提起叶琛,王掌柜是发自内心的恐惧。 “歪门邪道罢了。”贺道人冷哼一声,“活人尚且不怕,死了就能杀人了?你们是被骗了!” “不过你们放心,只要他出现在我面前,三步之内,我取他性命。” 他这话一出,周围十丈之内杀气肆虐,众人都心中生寒。 王掌柜感觉尤胜,他有一种直觉,就身边儿的道爷,如果想杀自己,只需要一眨眼的功夫。 “难怪朝廷进攻沂蒙大山多次,这群自称大夏遗民的家伙还能稳如泰山,原来是有这么厉害的高手坐镇。” 王掌柜的心态立刻变了,看来以后还得安心为他们做事才是。 “道爷,您现在就去灭了这个村子吗?”王掌柜小心翼翼的说道。 “不急,不急,小心驶得万年船,”贺道爷却出人意料地摇摇头,他目光平静道,“我此次下山,除了帮你们摆平清河村的事情,也要帮助服从大王的几个村子打几口水井,至于清河村我也会去的。先帮他们修水井打探下情报,然后再动手。” 王掌柜闻言,大吃一惊,惊呼道:“什么?山下还有为大王效力的村子?” “少见多怪。”贺道人冷哼一声,“若是没有山下的支持,那么多人吃什么,喝什么?没有周围百姓帮忙探查情报,如何躲避朝廷的兵马。” “这次我下山来,堪舆风水,帮忙打井,定然可以活百姓性命无数,到时候自然会有更多的百姓加入大夏。” 王掌柜早已大喜过望。 他走的不是正道,得罪的人物无数,如果说大夏的力量真的那么强,那么他的安危也就有保障了。 “那道爷您先休息,我们就恭候佳音了。” 第45章 打井要天价香火钱 叶琛不是一个大度的人。 村长一家子反对自己开山引渠,反而非要坚持挖水井,他自然没有必要费力巴啦的去折腾。 折返之后,躺在床上,美美地睡了一觉。 这一闭眼不要紧,昔日的记忆如同潮水一般地涌了过来。 那似乎是在三亚,自己花了很贵的船票的。 游艇上了岸,在一个神秘的小岛上,这里风景迷人,海水深蓝, 躺在椰子树上,喝着名贵的红酒,潇洒地享受着人生。 就在他身边儿,堆满了貌美如花,身姿窈窕的小仙女。 叶琛恍如君王一般,正准备小公鸡点到谁,就选谁的时候,不知道被哪个狗东西踹了一脚。 美梦结束,旋即便是怅然若失。 然后他一个三十多岁老光棍的身体,竟然梦遗了。 叶琛真的好绝望,乡亲们都说他的夫人是天上的仙女。 可是仙女他没体验过,但是结果却是有了。 这还不算,他的儿子们,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大,开始谈婚论嫁。 而他只能默默地给予支持和鼓励。 叶琛可以说是一脸绝望的起床。 “爹,你醒了啊!”小壮揉着眼睛,一脸疑惑不解地看着父亲,不知道他老人家的怒火从何处而来。 “去,洗漱去!”叶琛扒拉了一把小家伙,大巴掌终究是没落下来。 这要是换做别人,他可能已经死了。 外面太刚蒙蒙亮,叶琛听着外面人声鼎沸。 穿着衣服,站在门口望了望,江堂和江殿弟兄已经开始在社戏戏台上选人挖水井了。 一说是给村里人干活,本来穿好装备都准备出去吃席的二壮和三壮哥俩,把腰间的草绳一解开,就要上前报名。 结果跑了没有两步,就被叶琛给拽了回去。 叶琛皱眉道:“你们两个臭小子,又去当孝子?就不怕咒死你老子。” 二壮嘿嘿笑道:“爹,哪有嫌钱多的,三壮这边儿马上说媳妇了,到时候得用不少钱哩,我这当哥哥的,能帮一把是一把啊。” 三壮低着头,小声道:“爹,您罚我,主要是我太想给玉芬妹子,买个簪子了,马上就要成亲了,连个信物都没有。” 叶琛瞪了一眼两个臭小子,骂道:“混账玩意,成亲买信物这事儿,咋不找你爹要钱。指着你挣得那仨瓜俩枣的,啥时候能成事?” “爹已经为了我借出去三十斤粮食了,我实在是不忍心了。”三壮小声道。 “回家跟你嫂子一起忙活忙活,准备吃早饭。”叶琛闻着空气中弥漫的饭香,就知道赵菁菁已经做好了早餐,于是便安排到。 “哎,”两个臭小子如释重负逃了回去。 刘老太太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也推门走了出来,对正要出门的刘志刚道:“志刚啊,今天就别去卖货了,跟着村里挖水井。” 刘志刚有些皱眉道:“娘啊,我答应了几个村子的村长,带着货物过去呢。” 刘老太太骂道:“屁的货物!你先是村里人,后世买卖人。村里的人情往来哪能落下。” 说着看着叶琛正在发呆,老太太赶忙迈着小碎步走过来,对叶琛道:“老蔫啊,村里挖水井了呢,你咋不去掺合掺合。” 叶琛听老太太一说,就想起了昨夜的争吵,立马道:“谁爱去谁去,我反正不去。” 刘老太太是多聪明的人物,一听就知道是咋回事儿了,老蔫认为这事儿成不了,连忙拉着拿着铁锹往外走的志刚道:“干啥去!去卖货去!太阳都出来了,你还磨磨蹭蹭的。” 刘志刚都懵了,“娘,你不是说让我去跟着挖井!” 刘老太太瞪眼道:“挖个屁的井!没看老蔫都不去,赶紧卖货去!你家栓子馋肉了。” “哎!”刘志刚不敢违背母命,转身回家,推着羊角车出了门。 叶琛又跟老太太闲聊了几句,转身回了家。 赵菁菁这会儿已经开始喂鸡了,刘老太太送的这两只老母鸡下蛋挺勤快的,她准备一会儿再做个蛋花汤。 一大家子人扎堆吃完早饭,叶琛吩咐家里的几个孩子跟自己上山。 路上恰巧遇到了二哥和三哥,哥俩提着铁锹跟在老爷子后面。 叶琛拦住了去路,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一句,“爹,二哥,三哥,你们也去凑热闹?村长家是瞎折腾,不可能出水的。” 二哥叶大旺微微一愣,指着扎堆的乡亲们说道:“不是,你知道不出水,你咋不去跟他们说?” “对啊,老幺,那可都是乡亲们,如果折腾好几天,一点水都出不来,肯定会崩溃的。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要断水了,可不敢浪费时间啊。”三哥叶大福也皱眉说道。 叶琛淡淡道:“这事儿我怎么说?我昨天已经跟村正和他两个儿子说过了,人家不信啊。非要去碰个头破血流。” 叶五四拧眉道:“你确定他们挖不出水来?他们可是请了早些年名震北海的风水大师贺道长,挖口出水井应该不难?” 老爷子走南闯北多年,见识还是不俗的,贺先生的事迹他是听说过的,那是名震北海的风水大师啊。 叶琛淡淡一笑,道:“别说是什么风水大师贺道长,就算是玉皇大帝来了,也挖不出水来。” 叶琛这些日子,已经把所有可能的办法都试了,最后得出来的结论,就是清河村没有地下水了。 见叶琛如此淡然的模样,眼前爷仨对于叶琛的话肯定是深信不疑。 叶大旺更是把手里的铁铲往地上一扔,撇嘴道:“那还跟着忙活个屁!我就说还不如去挖野菜呢。” 说着拉着老三就要上山,老爷子却开口骂道:“谁让你走了?跟着你老子一起挖水井。” 叶大旺不解道:“爹,老蔫都说了,挖水井是浪费时间。” “那也是跟村里人一起浪费时间!总比回头他们一事无成,扭头说咱们家闲话好,老蔫你去干什么去?” 叶琛道:“我去山上勘察水源,我总不能跟着村里人一起渴死?” 老爷子嘴角一咧,得意地笑了,似乎想到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一般,“还得是我的种,你赶紧去!” 说着,就拉着大旺和大福直奔村长等人的方向而去。 这时村口忽然一阵骚动,村里的一群老农围着一个小道士,一脸的恭敬。 叶琛看着村口的动静,一脸的疑惑,便带着孩子们跟了过去。 “你可别乱说话啊,那个人应该是贺道长的弟子。”老爹拉了拉叶琛的袖子,对叶琛嘱咐道。 “叶村长,你怎么才来,我要的钱可准备好了?”小道士不耐烦的说道:“我恩师那边儿还等着呢?” “贺道长他老人家亲临了?”村里人都兴奋起来。 “我那两个孩子做不了主,您且说打井要多少钱?”村长小心翼翼的问道。 叶五四等人一听到钱,也紧张起来,村里可没有几个钱。 江殿和江堂的表情都有些尴尬,看向村里人说到:“大家,不好意思,事先我们也不知道,打井是要钱的。” 小道士面露不悦之色道:“什么叫做打井要钱,老君庇佑你们村打出水来,你们不得给老君上柱香?” “一炷香多少钱?” “一口井一炷香,一炷香纹银二十两。” 村长闻言,大惊道:“什么?香火钱要二十两?怎么那么贵?” “贵什么贵?你以为我家恩师真的看中你这二十两银子?还不是活命无数,可以获取些恩德?”小道士冷笑道,“你们要是舍不得银子,便是心不诚,这水井也不用打了,打了也不会出水。” “万一我们给了香火钱,最后还打不出水来怎么办?”叶大旺激动的问道。 “上天有好生之德,只要你们村多行善事,有一颗崇敬老君之心,就一定能出水的。我恩师的名号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这些年来,游历四方,救过多少百姓?” 叶六叔忍不住说道:“这位小道爷!我认识北海的青云道长,他跟贺道长是相识,不知道能不能看在这个面子上,减免一些香火钱?” “青云道长?哪个青云道长?”小道士微微有些忌惮。 “就是北海县城子午观的青云道长。”叶六叔道。 “我呸!”小道士吐了一口唾沫,一脸的不屑,“我还以为是哪位仙长呢,原来是一个区区小县城的老道士,他在我恩师面前,连个屁都不是,还想减免香火钱。” 老村正面色铁青,却不敢反驳。 第46章 降妖除魔 大周的百姓穷困,寻常百姓有很多一辈子都没见过银子。 更不要说,一口气竟然要二十两。 这个数字对于清河村来说,实在是太庞大了。 就连刚花了巨资给村里人买粮食的老村正都不由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一次卖鱼,虽然村里虽然还留了点银子,但那是准备把祠堂修缮一下用的。 “你们到底有没有香火钱,没有香火钱,就别耽误我们时间。恩师拯救苍生,可是非常忙的。”小道士斜睨着叶村正道。 叶村正一咬牙,巡视众人道:“咱们村总不能活活渴死啊,这口井由村里出钱。” 乡亲们虽然心疼,叶江堂还是立马跑到祠堂封银子的柜子里,把钱取来。 村正从儿子手里接过钱,在手里拿着沉甸甸的,别提多不舍了,快走到小道士近前的时候,叶琛刚想开口,却被老爹一把给拽住了。 “这个时候你不能出头,村里人都想有口井取水,你就算是说了也白瞎。最后还有可能被小道士赖上,说是因为你心不诚,惹恼了老君,才没有水的。” “他敢!总不能看着这家伙骗乡亲们的钱财”老二叶大旺一听老爷子不让说,立刻不乐意了,皱着眉头说道。 “行了,行了,老蔫你该忙就去忙你的,老二、老三你哥俩除了挖井之外,啥都别干了,叫着老刘家全友,盯死这个小道士,别让他跑了。” 叶琛揉着小壮的头发,笑着说道:“爹,您这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玩的厉害啊。” 老头见儿子们一脸崇拜的模样,老脸上写满了得意之色,但是旋即又摇摇头道:“三柱子也是为了村里好,这个时候我是不会落井下石的,我只是不忍心乡亲们受苦罢了。” 这是叶琛第一次正视老爷子,他没想到老爷子竟然有这般的心机,同时也是这么大气的一个人。 清河村交了钱,不一会儿的功夫,果然来了个仙风道骨的老道士。 老道士身形矫健,鹤发童颜,确实卖相十足,叶琛都觉得,这老东西若是搁在后世,不用看风水,卖个养生课程都能发大财。 老道士支了供桌,上面摆上香烛和贡品,然后开始掐诀念咒。 小壮看着老道士在那里又蹦又跳,脑门上一点汗水都没有,羡慕道:“爹,那老道士的身体比你好好哩,到现在一点汗都没出呢。” 叶琛大囧,一巴掌拍过去,小家伙也不觉得疼,还从腰间把他那小号的木剑抽了出来,跟着又蹦又跳,学的有模有样。 二壮看的哈哈大笑道:“三壮,你看小壮这小家伙,将来有朝一日,出了远门,若是混不上饭吃,也能靠装设弄鬼赚钱呢。” 叶琛正看的带劲儿,那道士忽然停住了步法,而是转头望向叶村正,沉声道:“叶村正,你们村这两年是不是频频有婴儿早夭,活着的人,也感觉浑身没有力气,头晕眼花?” “您怎么知道?”村长和一众观看施法的乡亲们都是一脸的震惊。 那老道一抹颌下长髯,得意道:“老道上通苍天,下晓九幽,有什么不知道?” “老道还知道,你们村断水应当是七日之前?是也不是?” 众人纷纷点头,此时已经对老道的本事深信不疑。 那道长叹息一声道:“本以为请来老君,勘察风水,便能取水,现在看来是不成了,你们村有妖邪旱魃啊。此妖邪一日不除,便要食幼童,食男女精气,不出三年,你们村子就要覆灭了。” “罢罢罢,老道无能,发力低微,这二十两香火钱,你们收回去。” 说着示意的看了一眼小道士,小道士立刻拿着银子往老叶村正走去。 村子里的乡亲一听说,老道长不给打井了,而且还有妖孽在村子里,一个个吓得面色苍白,连忙跪在地上哀求。 老村正一把年纪了,什么风浪没见过,此时听着老道士这么一说,不仅没有感觉到害怕,反而警惕心四起,“老君那可是神仙,什么妖魔鬼怪降服不了,这番操作怎么跟江湖骗子似得?” 当下在小道士一脸诧异的表情之中,把银子不动声色的接了回去,然后恭恭敬敬的朝着老道士行了一礼,问道:“敢问道长,既然您法力不够,我们村当如何灭了这旱魃呢?” 招摇撞骗只是老道士的副业,在别的村子里,这一套流程走下来,如同行云流水,那些愚蠢的村民听闻有旱魃从没说敢把钱收回去的。 反而一个个跪在地上,恳求自己想尽一切办法帮忙。 结果这个村子,竟然直接把钱拿走了。 难怪王掌柜说,这个清河村不好对付呢,原来这都是硬茬啊。 连妖魔鬼怪都不怕,他能怕人么? 看来不下血本是不成了。 老道士连连摇头道:“难难难,这旱魃已经成了气候,除非引来九霄神雷,不然单凭人力,无法灭了这妖孽。” 老村正示意看了一眼江堂和江殿,两个儿子都不是愚蠢之辈,当下一招手,村里的青壮悄然集合,慢慢的围了过来。 老道士看的真切,心里冷哼,“真的是一群胆大包天的愚夫,今天若不是抖落点真本事,他们没准还真敢跟自己动手。” 见众人已然包围过来,老村正这才开口道:“旱魃可恶,百姓何辜,想来道爷既然知晓九霄神雷,定然懂得使用之法,还请道爷无论如何也要帮一帮我们村子。” 闻言,贺道长面露难色,对着众人道:“非是老道不愿意施法,而是老道发力低微,若是强行催动此法,怕是折损寿元。虽说降妖除魔乃是修道之人的本分,可老道若是羽化,留下徒子徒孙连口饭都吃不上,实在是于心不忍。” 叶村正眼角的讥讽之色一闪而逝,嘴上却痛快道:“这有何难,江堂再去祠堂取二十两银子来,一并四十两香火钱送予道长,请道长竭力施为。” 小道士看着不一会儿捧着银子归来的叶家兄弟,眼珠子都直了。 还得是师傅啊,这钱骗的就是痛快。 待银子端来,老村长也不怕他们跑了,直接让人给小道士,然后叉手道:“烦请道长降下仙法,降妖除魔。” “好,没想到叶村正是如此深明大义之人,老道如果再藏着掖着,就是老道不识抬举了,且看道家法术。”见到银子之后,老道长也痛快了起来。 说着又开始了他的表演,挤眉弄眼,摇头晃脑,一番操作下来。 额头上也开始冒出了汗渍,不一会儿面色都开始苍白起来。 忽然大喝一声,对着地面喊道:“妖孽,找到你的藏身之处了,看仙法!” 说着,手中符纸在空中猝然燃起,熊熊火焰吓得众人连连后退。 接着便是轰的一声巨响,本来齐整的土地瞬间四分五裂,炸出来一个巨大的坑。 巨大的爆炸声,和沸腾的土地,让众人都心惊肉跳,不禁小声议论道:“这道爷竟然真的会仙法!” “天啊,要不是遇到仙长,咱们村子岂不是得让这个妖怪祸害死!” 老道长气喘吁吁,口中喊道:“好妖孽,竟然有狡兔三窟之法。” 话罢,手中符纸再燃,对准地面扔去,又是轰的一声巨响,这一次更加夸张,不仅有爆炸声,土地四分五裂,甚至有漫天血雨飞起。 看的老村长身子骨发颤,最后竟然骇然的跪在了地上。 老道长最后一次施法,都已经吐血了,手臂不住的颤抖,似乎费劲了千钧力气才将符纸扔了出去,随着火焰升腾,地下又是一声巨响,这次从地下炸出来一堆血肉和尸骨。 而老道长也倒在地上,被小道士用力搀扶着。 村民们哪里见过这等场面,一个个吓得大气不敢出,纷纷跪在地上,不断的磕头。 口中纷纷喊道:“老道长法力无边。” “谢老道长救命之恩啊。” 村长虽然也害怕,但是他更心疼银子,早知道老道长有真本事,我为何装逼让我儿再拿银子出来。 苦也! 他也没想到,他们清河村都是安居乐业的人,竟然招惹到了旱魃。 定然是祖上杀业太重所致,不过妖魔除了就好。 于是乎老村正赶忙道:“恳请老道长赐下打井之地,我等好有活命的机会。” 嘴上说着,却借着搀扶老道长的机会,摸了摸道长,却见老道长浑身冰凉,确实奄奄一息,似乎马上就要升天了一半的模样。 道长心中得意非凡,但是脸上的苍白之色,嘴角的鲜血却显得他非常可怜,他无奈的摇头道:“老道刚才对付旱魃,已经耗空了法力,除非” 众人听到前半句,本来心已经沉入谷底,但是一个除非却又提起了他们的希望。 老道长暗道,一群愚夫还拿捏不了你们。 叶村正已经被彻底糊弄了,嘴里赶忙说道:“道长大恩,求求您,救救村子。” “除非加半柱香的银子” 第47章 真情三壮 “江堂取银子去!”老村长心里发酸,这一次为了打水井,可真的是下了血本了。 那可是五十两纹银,一大半是卖鱼所得,另外一小半是村里几十年攒下来的修祠堂前,今日一遭全都花了。 都是为了村子有口水喝,希望列祖列宗不要怪罪啊。 老道长见小道士接了银子,又是一阵掐诀念咒,中间又吐了几口血水,然后指了指清河不远处的一棵老榆树下,说道:“那颗榆树向西三十米开外,可以打出水井来,不过旱魃刚除,水汽集结需要时间,要今日子时开挖,才能有水。” 众人深信不疑,一通杀鸡煮鱼招待老道长。 叶琛见戏已经看的差不多了,这才带着壮壮们继续上山。 刚才的爆炸声,若不是叶琛在场,壮壮也跟着跪下了。 二壮跟在叶琛身后,一脸疑惑道:“爹,那道人使得是真的法术吗?真的好威风啊!若是他能帮我们,把大山炸开,山中水不就出来了吗?” 一旁的三壮咧嘴,冷笑道:“二哥,你长点脑子好不好,灭一个旱魃都差点要了道长的命,我看开山十个道长都不够。” 至于小壮则一直蹦蹦调调的,模仿着老道的动作,口中喊道:“炸!” “炸!” “炸!” 一连喊了三次,地面都纹丝不动,都没有成功,郁闷的小壮跑到大哥怀里寻找安慰,看着沮丧的弟弟,大壮笑着说道:“傻弟弟,人家道长有法力,你肉体凡胎的怎么能用那神雷呢?” 叶琛见孩子们竟然对道士深信不疑,连忙更正道:“那都是假的,什么法力,旱魃都是假的,他只不过是提前在咱们村子里埋了火药罢了。倒是咱们村晚上有团练值夜,他们还能进村,可以看出来,这两个人都有不俗的本事。” 二壮听闻火药二字,顿时来了兴致。 “爹,啥是火药,有了火药,就能使用这种神雷了吗?” 叶琛摸着小家伙的脑袋,笑道,“爹现在手里没材料,有机会让你们也见识见识。” 父子一行人继续朝着鱼泉的方向走去,遇到却遇到一个姑娘。 那小姑娘手里拿着根棍子,正在哭嚎着驱赶着一头幼狼。 三壮以为自己在做梦,揉了揉眼睛,使劲儿往前看。 小壮率先开口说道:“是玉芬姐!” 老二一脚踹在三壮屁股上,骂道:“憨货!还不去英雄救美!” 那头幼狼根本没有什么攻击力,三壮提着钢管冲过来,小家伙叫嗷呜嗷呜的逃命去了。 而安全的孙玉芬也翻了个白眼,直接混到在地上。 “玉芬妹子,玉芬妹子,你怎么了?”三壮急的不行,围着孙玉芬转圈,却不敢上手,这年头到底是讲究男女授受不亲的。 叶琛却笑了。 因为这个操作太假了。 正如二哥所言,摔倒哪里有胳膊肘先着地的。 当下叶琛如法炮制,开口道:“三壮啊,爹教你一法,可以让她苏醒过来。” “爹,什么法子?”三壮着急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玉芬姑娘估计是受了惊吓,阳神出窍了,你跟她嘴对嘴,朝她吹气,她身子阳气一足,人就活过来了。”叶琛发坏道。 反正早晚是自己家儿媳妇,让儿子亲亲嘴怎么了。 人家都跟你装可怜了,你还憨憨得摸不得碰不得,这恋爱还怎么谈。 果然啊,像是老子这么天赋异禀的男人很少。 遥想当年,上高中的时候,班花在家里喝可乐喝醉了,老子立刻拉着她上床脱了衣服,好好休息一番。 可是看看三壮这废物模样,简直想过去扇他两个大嘴巴。 三壮看着躺在地上的玉芬,心疼得厉害,嘴里小声道:“玉芬妹子,你别怪我,我是为了救你。” 说着深吸了一口气,张嘴就对着孙玉芬亲了过去。 却不料还没亲到,孙玉芬猛然间惊醒,伸手乱打,口中连连喊道:“狼崽子,我跟你拼了!我跟你拼了!” 小拳头砰砰地打在三壮身上,别看小丫头个子不大,但是力气很足,打得三壮嗷嗷叫。 三壮喊道:“玉芬妹子,是我,是我啊。” “啊!”孙玉芬赶忙起身,摸了摸三壮已经肿起来的脸颊,泪眼盈盈道:“是三壮哥你啊,刚才吓死我了,是你救了我吗?” 叶琛以手扶额,“啊,这糟糕的对话。” 现在年轻人谈恋爱,都那么尴尬的吗? 三壮连忙道:“是,是我赶走了狼崽子。” 孙玉芬又看向叶琛,连忙万福下拜,口中喊道:“叶叔叔。” 叶琛连忙摆手,拉着其他壮壮们转身,假装他们不存在。 实际上,爷仨很没有节操的支着耳朵,仔细听二人的动静。 小壮嘿嘿道:“嘿嘿,三嫂虽然丑了一点,但是三哥救过他的命,以后肯定对他死心塌地的。” 二壮却摇摇头道:“依我多年来跟村里小丫头谈恋爱的经验来说,三壮最好别娶她,用娘的话说,这叫段位差距太大了。” 叶琛皱眉,自己这夫人都教了孩子们些什么啊。 “三壮哥,刚才你们村怎么了?我正在摘野菜,忽然你们村轰轰作响,跟打雷似得,惊过来一头小狼崽子,这才跟我打了起来。” 孙玉芬的声音懦懦的,温柔似水,叶琛觉得自己再年轻个二十岁,听着声音都能浑身无力。 叶三壮本身就有些憨,听到这声音,脑子更是一团浆糊。 叶琛本来在看热闹,一听到孙玉芬问这个,脑海里的阴谋诡计立刻泛滥,人也清醒起来。 前一世,他是连枕边的女人,都不敢轻易相信的人。 孙玉芬也姓孙,这小丫头不是孙家庄的情报员。 三壮却没有想那么多,立刻说道:“是村里请了贺道爷给我们看风水打井,遇到妖邪了,施法镇压呢。” “嗷!嗷!”孙玉芬拍着胸脯,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小声道:“我说呢,吓死我了。不过这个道长真的好厉害,来到我们村转了转,就找到了水位,打出了水井,用不了多久就可能干涸了。” 三壮一听,立刻道:“那你们村不是亏大了?花了那么多银子打的井。” “什么银子?道长没要钱啊!”孙玉芬惊讶道。 一边儿的叶琛听着,瞬间觉得这里面有问题,那贺道长一看就是敛财的骗子,或许会懂点风水,但是绝对改不了他贪财的本性,怎么会不收孙家庄钱呢? 这里面有古怪。 就在叶琛琢磨着事情的缘由的时候,耳边又传来了三壮的声音。 “玉芬,你怎么一个人上山了?你知道你刚才昏过去,我有多心疼吗?我感觉我心都碎了。” 叶琛扯了扯嘴角。 孩儿啊,做人不能太沸羊羊啊。 叶琛偷偷用眼角的余光观察,他觉得眼前这丫头看起来并不是很单纯,那朦胧的水盈的目光像是演出来的。 没有任何真情存在。 老三这个憨憨,倒是真诚。 叶琛都不用看,只闻味道,就知道这家伙已经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了。 听三壮这么一说,孙玉芬的眼神里水雾瞬间更浓郁了,颤着身子擦着眼睛,抽嗒道:“没办法啊,三壮哥,我爹病了,家里需要钱,我想上山采点野菜去镇里卖,好换钱给爹爹治病。” 听到这话,叶三壮立刻紧张起来。 口中连忙道:“叔父病得怎么样了?不行,不行,我得去看看。” 孙玉芬擦着眼泪,摇头道:“三壮哥,谢谢你的好心,但是大夫说,我爹得的是传染病,我也不能见他,平日里都是送饭。” “爹爹若是死了,我也不活了。”说着,孙玉芬的哭声更大了。 “得花多少银子,我做孝子攒了些钱呢。” “要五百文呢!” “啥那么多!?” 闻言,三壮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一双眼睛下意识的看向叶琛。 他想让爹爹伸出援手。 但他又担心,玉芬还没嫁到叶家,就花了叶家很多钱,招家里人不喜欢。 其实如果是纯粹的谈恋爱,玩玩小心思,叶琛不会说什么,毕竟年轻的少男少女之间有点情趣是正常的。 但是这么纯纯的套路三壮他就不乐意了。 眼前这一幕,叶琛后世经历过无数次了。 爷爷身体不好,作为家中的独女,决定回家乡种茶。 真的父亲得了重病,而且还是传染病,身为侍奉汤药的女儿,身上怎么可能一点中药味都没有? 不过看着三壮看向自己期翼的眼神,叶琛又有些犹豫,他担心他干脆的拒绝,伤害了三壮。 只是让叶琛如何也没有想到的是,二壮这小子却开口了,在他耳边小声道:“爹,有道是不撞南墙不回头,花点钱看透一个人很值。再说了,万一弟妹的父亲真的病了,您也算是救了亲家呢。” 叶琛上前两步说道:“三壮你要考虑清楚,五百文对咱们家来说,可不是小钱啊。” 三壮也知道爹爹挣钱不容易,刚想咬牙拒绝,就见孙玉芬一副可怜兮兮,惹人怜爱的模样。 “三壮哥,帮帮我。”孙玉芬轻飘飘的一句话,叶三壮瞬间感觉心都要碎了。 夹在老父亲和心爱的女人面前,老三变得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妹子,我” 叶琛无奈。 他本想让儿子认清现实,加速成长一些。 但是后来想想,儿子毕竟还小。 叶琛叹了一口气。 若是不借,这臭小子十有八九会记恨自己的。 叶琛淡淡的开口道:“丫头,三壮,我们家也不富裕,你们也没成亲,我肯定不能去给你借钱,这样三壮我拿出五十文,算是表达一番心意,你们两个觉得如何?” 孙玉芬一脸喜极而泣道:“谢谢伯父,太感谢您了。” 叶琛心里顿时懊恼万分,“妈的,给多了啊!” 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叶琛让三壮回家拿钱,给了他钥匙。 见三壮离去,叶琛忽然语重心长地说道:“孙姑娘,我看得出来,你是个好姑娘,我们家三壮不怎么懂事,体贴人上可能差了些,你别跟他计较。” 孙玉芬明显有些畏惧叶琛,嘴唇张了张,轻声说道:“伯父放心,我是不会跟三壮哥计较的。” 一句话,让叶琛的脸色有些发冷。 自己只是随口一试探,她就为了取悦于自己,而跟着自己贬低自己儿子。 也就是说,在这姑娘心里,她并不是真心在乎三壮。 她更在乎钱。 一副诚心,换来的全都是套路。 还逼着自己这个老父亲,明明知道是坑,还得踩一脚。 这让叶琛心里很难受。 三壮几乎是一路狂奔个来回,他手里拿着钱袋子放在了孙玉芬手里,叶琛看的真切,这绝对不是五十文,起码有七八十文,估计是这小子当孝子攒下来的也一并给了眼前这个姑娘。 “妹子,你赶紧回去,先去买药,剩下的咱们一起想办法。”三壮情真意切道。 “三壮哥,你真好。”孙玉芬拉了拉三壮的手,三壮的魂儿立刻飞了,半响都没有动静。 二壮以手扶额,悲愤道:“憨子,不是说只给五十文吗?你把咱们给爹攒着买犊鼻裤的钱也给她了。” 三壮赶忙摇头道:“没有,没有,有十几文是我在军营里帮人家搬东西,旅帅赏的,本来想给二哥你也买条犊鼻裤的。” 叶琛打断了二人的谈话,而是笑着问道:“老三,爹问你一句,你是真心喜欢这丫头吗?” 三壮满脸羞红,轻轻的嗯了一声。 叶琛叹了一口气。 这小子是沸羊羊ax啊。 根本看不出人家在拿他耍着玩,如此只能依赖他这个海王父亲了。 不过在行动之前,还得具体探查下情况。 当然,二壮不会放过他,脱下鞋底子,对着三壮追杀起来。 第48章 村口冲突 钱也花了,还搞了一肚子气,叶琛只能发挥专业精神,带着孩子们,沿着鱼泉与清河村的方向,采集土质,做细致的研究。 待着一切忙完之后,已经非常晚了,天空上繁星点点。 叶琛带着孩子们回村的时候,村子里已经开始挖掘水井了。 远远的就听到了叶江殿的笑声。 “说我打不出水来是?” 他兴奋的挥舞着锄头,得意道:“大家看看,这湿润的泥土,如何会没有水?” “我倒是要看看,某些人不来帮忙打井,到时候有没有脸来打水喝。” 他指的除了叶琛之外,当然还包括刘老太,牛大胆等人家。 “江殿,你说这话我可不爱听啊,我兄弟虽然没来挖井,但是我这个当哥哥的不是在么?”叶大旺拎着锄头,一脸不悦道。 “大旺!我知道你心疼弟弟,但是你们已经分家了,你是你,他是他!” 叶江堂挥舞着手中的锄头,喝道:“快点挖,村里人都断水了,废话那么多干啥?” “这可是花了五十两银子买来的水井,不早点让乡亲们喝上水,我心疼得厉害。” 他这么一说,倒是把大家的积极性给发动起来了。 其中一个叶家本家的汉子大声说道:“你说咱们要是有仙长的本事该有多好。” 显然今日的一幕,让很多人依然心神激荡不已。 “是啊,手一掐指,符咒就着了,往地上一扔,天雷就来了,轰轰轰作响,真威风啊。” 说话的功夫,刘志刚也推着羊角车,踩着月色回来了。 正好路过此地,正在干活的赵大雷将手里的锄头一扔,指着刘志刚冷哼道:“还有脸回来!当初村子里的乡亲们,为了你,可是跟印子钱的那帮人血战,等挖井干活了,你却比谁躲得都远,你他娘的有良心吗?” 赵大雷这么一开口,顿时有几个眼馋刘志刚每日出去做货郎挣钱的村里汉子站了起来。 准备跟刘志刚掰扯掰扯。 刘志刚身边儿的婆姨脸色都白了,跟村外人打架,他可以来村里喊救援,可是村里人要是欺负志刚,她能怎么办啊? 她下意识地躲在刘志刚身后。 叶大福知道志刚是跟着老蔫混的,立刻站了起来,刚想说什么,却被叶大旺拉住了。 他对叶大福小声道:“现在村子一条心挖井,谁唱反调,谁就是跟全村人作对,别说话。” 在叶大旺看来,赵大雷并不可怕,这玩意自己一只手就能捏死。但是现在这帮人站在道义的高点上,真的打起来,估计帮忙的人一大堆,自己反而处于劣势。 在村口一直等家人的赵菁菁见状,立刻扭头往回跑,去找刘老太太。 忙活了一天的刘志刚,根本没心思搭理赵大雷一帮人,冷笑道:“你挖你的,我又不喝你挖的井水!” “呸!”赵大雷一口唾沫吐到了刘志刚羊角车上,骂道:“谁知道你狗日的会不会趁我们不注意,偷偷地来打水!想回家可以啊,拿钱来,兄弟们挖井那么辛苦,总该有点钱财买点吃食。” “对,刘志刚你每天做货郎,肯定不少挣钱。”有人附和道,“既然你不挖水井,出点钱补偿补偿大家总可以?” “给你大爷!老子辛苦挣来的前,凭什么给你!”刘志刚是属于对钱极其敏感,一文钱都要算是怎么花两份的人,跟他提前跟要他命没有什么区别。 闻言立刻就开骂了。 “你不跟着修水井也就算了,还开口骂人!”赵大雷等人立刻恼了,“揍他狗日的!” 就在拳头即将落在刘志刚身上的时候,一只手拦在了赵大雷前面。 大家惊讶地看去,就见叶琛站在刘志刚和志刚媳妇面前,一只手提着个筐子,一只手拦着人,还转头对叶江殿说道:“江殿,你是村长叔的儿子,又负责挖渠,这种事情不管管吗?” “志刚,你快劝劝老蔫,别冲动。”志刚媳妇在背后戳着志刚。 她觉得都是村里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能认个怂就过去的事情,万一真的打起来可就麻烦了。 “哦?老蔫啊,你不说话,我还以为你出远门了。”叶江殿阴恻恻的说道:“兄弟们挖井都很累,不干活的人拿点钱买点吃食,很公平啊。” 他心里怒火升腾,先是昨天叶琛跑到自己家大闹了一场,现在又有跟他混的刘志刚公开跟自己所带领的挖井队伍作对。 这让叶江殿心里很不爽。 要知道他爹可是村长。 这是在公然挑衅他们家的权威。 “是么?”叶琛歪歪脑袋,思考了一下说道:“你拿一口没出水的井,跟村里人要好处费,这就是你的公平和道理吗?你考虑过没有,你的井里一定出水吗?” 叶琛的话一出,满场哗然,所有人都用一种看傻子一样的表情看着他。 “你疯了!仙长都做法了,怎么可能不出水呢!” 叶大旺欲哭无泪,他真的不想打架啊!可是别人打志刚他可以不管,但是要碰老蔫,自己就必须废了他了。 而人群之中,诸如牛大胆等人,则忍不住暗暗发笑,叶琛胆子也太大了,也太飘了。 不就是发现了鱼泉,给村里人送了些粮食么? 竟然敢跟村长的儿子作对。 这是寻死啊。 “哈哈哈!”叶江殿怒极反笑,“你跟我讲道理!讲公平是?你知不知道,我就是道理!我就是公平!” “完了!” 志刚媳妇直接闭眼,知道事情失控了。 叶老村正的二儿子也是个混不吝的性格,是村正一次次将他挂在树上抽才收敛的。 老蔫这是把他的本性给激发出来了啊。 “爹没事得罪这帮人做什么。等到他们挖井不出水,自然有他们丢人的时候。”二壮皱眉在心里暗道。 小壮吓得脸色有些发白,拽着三哥的衣服道:“三哥,一会儿真的打起来,我咬江殿叔的大腿,你揍他脑袋,谁让他凶咱爹的。” 三壮冷哼道:“屁的叔叔,他好说好语地叫他一声叔叔,他玩无赖,欺负爹,就弄他!” 大壮并没有多说话,直接拎着锄头,站在了叶琛的身后,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黑熊,死死的盯着眼前的人。 一边儿的叶江堂看不下去了,“闹什么闹!都是一个村的,以后不见面了!” 叶江堂起身瞪了一边儿看热闹的大旺一眼,说道:“谁自己管自己弟弟。” 大旺挑眉挑衅道:“怎么不干一架!毕竟现在是五十一比五十,你距离平局只差一次。” “闭嘴!”叶江堂冷哼一声道:“外面虎视眈眈的,自己先内讧,让人家看笑话是。” 说着上前,一把把叶江殿给薅了过来,上前就是一个大嘴巴,骂道:“混账玩意,再给我犯浑,就给我滚回去!” 长兄如父,老村长不在,叶江堂抽叶江殿一个嘴巴,他自然不敢还手。 叶大旺则走上前去,拍了拍叶琛的肩膀,说道:“你小子最近脾气见涨啊!不过你哥喜欢!行了,忙了一天,累了,赶紧回家睡觉!多晚了还不回家,侄媳妇都来这等你们好几回了。” 说着还瞪了大壮一眼,“滚一边儿去,大人的事情,小孩子掺和个屁。” 被叶江堂拦着的叶江殿都快炸了。 对叶江堂直接喊道:“大哥,你看看他们,太过分了。不帮忙就算了,还那么嚣张!” “给我滚回去!”叶江堂不满的看了叶大旺一眼,但依然训斥叶江殿。 叶江殿恼火地低着头说道:“好,我回家。” 说着提着锄头,就往回走,只是走了没几步,却忽然扔掉锄头,朝着叶琛跑了过去,“叶老蔫,你很狂是?来咱哥俩练练!” 他,浑身的肌肉鼓起,尤其是一双胳膊比一般人的大腿还要粗一截。 一般人看一眼都觉得害怕。 小壮看到他脸色都发白了。 现实也是如此,叶江殿平日里虽然不在村里作恶,但是在外村却不是这样,没事儿就带着汉子们跟孙家庄的汉子们打架。 上一次跟孙家庄人打架,一个人打的十几个孙家庄偷鱼人嗷嗷叫。 他抡起拳头朝着叶琛砸了过去,瞬间抖起一股子劲风,这要是打实了,叶琛少说得在床上躺半个月。 大旺和大福见状脸色大变,纷纷跑过来,担心老蔫吃亏。 小壮嗷嗷叫着,就要上来咬人。 叶琛喊了一句,“你们几个看好小壮。” 叶琛上前一个垫步,使出了师父传授的绝学之一,猴子摘桃。 快如闪电,马上就要摘到了。 叶江殿的脸色顿时都变了,他这一拳下去,能把老蔫打吐血,但是自己的愤怒的老鸟肯定就完蛋了。 他连忙收回拳头,叶琛也罢龙抓手收了回去。 叶江殿一口气后退了三步,因为他感觉胯下生风,凉飕飕的。 “你他娘的玩真的是?” 叶琛冷笑道:“江殿,兄弟劝你一句,万事不到开花结果之前,都有变数。别那么冲动。” “冲动你大爷!不就是你爹觊觎我爹的村长之位吗?来先问问我拳头答不答应!” 他说完再次一拳打过来,这次比上一拳力量还要重三分。 第49章 乡头之怒 叶琛微微皱眉,一个村的,又是同宗同族,竟然下那么重的手。 若是自己没点本事,恐怕今天得重伤。 “既然你玩得那么狠,可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叶琛猛的发起,一脚抬起,后发先至,直接将叶江殿给踹飞出去。 在众人不可思议的眼神之中,叶江殿直接飞了出去,轰然砸到了赶过来劝架的叶江堂面前,吓得跟着一众赶来的赵大雷等人直接一哆嗦。 “江殿,你没事?”叶江殿的脸色瞬间阴沉起来。 不管江殿怎么混账,那是自己的弟弟。自己的弟弟只能自己教训。 别人跟阿弟动手,那就别怪自己护犊子了。 就刚才叶琛那一脚,踹得叶江殿五脏六腑都疼。 “哥,好疼,给我揍他!” “叶大旺!你教的好弟弟啊!”叶江堂起身,脸上的肌肉不停地抽搐,心里愤怒至极。 自己只想挖好井,给村里人一个交代,让大家有一口水喝。 是叶五四上下一家,不停地挑衅。 他知道弟弟有错,但那又如何? 是叶五四一家子的愚蠢给逼的。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好好的教训教训叶琛他们兄弟几个。 “你不是想打吗?来!” 叶江堂在村里的威望可不是叶江殿可以比的,水井周边儿瞬间分化成两个阵营,叶大旺身边儿一波,叶江堂身边儿一波,但是如果细数,肯定是叶江堂这边儿人数更占优势。 刚才嚣张至极的赵大雷等人早就躲到一边儿去了。 嘴里还得意道:“叶家人也不过如此么!自家人跟自己人打!活该我们外姓人看热闹。” 叶琛看了一眼叶大旺,用眼神示意。 叶大旺心领神会,对围过来的自己人喊道:“不用你们,我们哥仨就够了。” 但是叶江堂明显上头了,根本不招呼,闷头就冲着叶琛冲了过来。 “听说你很能打是吗?” “傻逼!” 叶琛冷哼一声,在叶大旺反应过来之前,人已经冲了过去。 叶大旺喊道:“大福,你他娘的又慢半拍是?” “艹,把锄头扔了!” 大福赶忙扔了锄头,拎着拳头砰砰砰地打了起来。 叶江堂这边儿人虽然多,但是跟叶琛这边儿三兄弟比起来差太多了。 叶五四家的老大、老二、老三打小就是村里出了名的好勇斗狠,只是后来老大参军去了,才消停了起来。 大家以为没有了老大,老二和老三肯定不如当年了,谁曾想换了个老蔫,更猛了。 往往是叶江殿的兄弟,刚一伸手还没摸到边儿,就被一脚踹了出去。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就倒地一片。 就连叶江堂都躺在地上呻吟。 叶琛他们三兄弟这还是收着手呢,不然这帮人不是腿折就是胳膊折。 “他们竟然打赢了?”志刚媳妇瞪大了眼睛,一副今晚撞鬼了的表情。 至于志刚则见怪不怪了,毕竟他小时候就让叶家老大吊起来,老二和老三轮番踹过。 村里不少人是没见过叶琛打架的,毕竟那天帮着刘志刚打架的时候,村里只来了一部分,但是今天挖井的这帮人可真的是见识到了。 叶家三兄弟,肩并肩把叶江堂手底下十几个人给干趴下了。 赵大雷感觉后脊梁骨都凉透了。 我刚才想跟他掰掰手腕? 我他娘的疯了? 叶琛在所有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一步步走了过去,然后寻了块石头,坐在叶江堂面前说道:“现在知道我能不能打了?” 周围寂静无声。 叶江堂瞪大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叶琛。 脸上青一阵,紫一阵。 他真的没想到,自己那么多人,打老蔫三个,还被人家爆锤了。 这哥仨何止是恐怖啊,这样的能耐,横扫他们清河村都没问题。 要知道村里也是有不少人家支持他爹的。 只是往年的叶老蔫不是一个只知道读书,谁见了都能欺负两下的软蛋吗?怎么忽然变得那么猛了? 但不愧是整日跟着村长处理村务的人物,虽然打输了,被叶琛直接嘲讽,竟然把火气压了下去,不动声色道:“今日的事情算我栽了,我可以做主,以后我这边儿的人不寻你们麻烦,况且一笔写不出两个叶来,以后谁要是欺负你,我叶江堂还第一个站出来,如何?” 话音刚落,一边儿的叶江殿开口道:“大哥,你认怂干什么?他再牛逼也是民,让爹写个条子,立马让他们都进大牢!” 叶江殿之所以敢那么狂,就是因为他有一个做村正的老父亲。 这里说一下,武周时期,村正也是官,是正儿八经的领朝廷俸禄的官。而村正之上,还有乡头,负责主持乡镇的事务,有上传下达之职。 村正和乡头,虽然没有品级,但是在地方那可是权势滔天的存在。 叶琛不屑地笑了,一个小小的村正而已,真的当自己根葱了。 正要说话时,一阵马蹄声传来,一个面色威严的中年官吏骑马赶来,身边儿还跟着一队军士,走了过来道:“怎么回事儿?谁敢在朐临镇闹事?不想活了?” “我去,乡头都来了,估计有人要遭罪了。”有认识那中年官吏的人低声道。 “能不来么?最近山里的山贼又闹腾,县里下了公文,要各乡镇的乡头日冶巡视呢。”有熟悉县里事情的人说道。 “村长叔跟乡头关系素来不错,不知道叶家三兄弟要怎么收场。”王大虎低声道。 赵大雷冷笑道:“最好把这三兄弟关进大牢,有他们三兄弟在,十里八乡就休想安宁。” “乡头,我是叶江殿。” 鼻青脸肿的叶江殿起身,冷笑着看了叶琛一眼,“叶老蔫他们三兄弟,不响应镇上的号召参与修井自救也就罢了,还搞破坏,殴打修井的村民。” 乡头一愣,显然是认出了叶江殿,只是没想到这小子被揍得那么惨,皱着眉头道:“在村里还有人敢对你动手?” 然后转头对叶琛道:“叶老蔫是?你为何阻挠村里修井?” 刘志刚不服道:“什么阻挠村里修井,明明是他们想要抢夺财物,大人不能青红皂白。” 乡头扫视了一眼现场,脸色平淡道:“你当本官是瞎子不成?这里是挖井现场,谁一边儿挖井,一边儿去抢劫?” 话音一落,刘志刚等人,心里不由得一惊。 村里人斗殴而已,谁都没想到会惊动乡头,要知道乡头虽然平日里不问村务,只是传递县里的公文的,但是不代表乡头没有权势。 “他们是嫉妒我们为村里做好事。”其中一人冷笑道。 “对啊,别看他一副读书人的模样,其实心里蔫坏,见不得村里好。”围观中的另外一人冷眼嘲讽道。 “这下麻烦大了,咱们乡头可不是好说话的人,听说挖井自救是他定下的路子呢。”有人摇头叹息。 “叶老蔫,给我个解释,不然你就只能随我走一遭了。”见叶琛并不回应,乡头的脸色已经拉了下来,言语也变得极其严厉起来。 “我并未阻挠他们挖井。”叶琛沉默片刻,开口道。 众人一片嘲笑之声。 “你说你没有阻挠我们挖井,那你怎么证明?” “我们在这里好端端挖着水井,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去揍你?” “这不符合常理?”叶江殿脸上浮现起得意的神色,眼神高高在上的看着叶琛,仿佛此时他才是乡头一样。 “好!你说你没有阻挠修井,那本官且问你,这么晚了,你不去睡觉,在这里做什么?” 乡头的脸色越发的不耐烦,看叶琛就像是村里的破皮恶霸一般。 县里下令要求各村修井自救,解决缺水的问题,他作为乡里的负责人,治下的村子正在挖井,竟然被人为破坏,要是让县里知道,那绝对没有自己的好果子吃。 “这下我看他到底怎么办?” 叶江殿看见这一幕,就如同吃了蜂蜜一样甜。 叶江堂摇头道:“何必呢?你既然不愿意我们修井,你不参与就是了,何必寻我们麻烦。” 刘志刚紧张地想要解释什么,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急得脑门上都是汗渍。 叶大旺冷笑道:“老蔫,事情要是闹得太大,怕是咱们兄弟要远走他乡啊” 叶琛按了按叶大旺的手臂,再次开口道:“我这么晚没有睡觉,肯定是有原因的,我是去勘察村里的水源的,我不认为凭借风水先生三言两语,就能找到地下水的位置。” “你若是不信,可以查看我的背篓,里面有我采集的沿途的土壤。” “采集土壤?寻找水源?”乡头愣了愣,狐疑的看向他,“风水大师都找不到水源,你就能找到了?你比风水大师都厉害?” “那是自然?”叶琛毫不犹豫道。 “你要是有这份本事,那可是要成为明府的座上宾的?小子,有些大话可是不能乱说的,你敢拿性命作保吗?” 叶琛闻言一愣,县里不是已经派人挖井自救吗?怎么还要寻找可以勘察水源的人? 见叶琛不说话,乡头也有些犹豫了。 想着这事儿是不是要谨慎一些,万一搞错了,抓住了一个可以勘察水源的人才,那就麻烦大了。 新任的县令可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物。 这时,却有另外一个声音传来。 “他会个屁的寻找水源。”众人望去,原来乡头身边儿,还跟着几个巡逻的军士,其中一个领头的军官,“他就是个鱼贩子,前些日子我还在县城里卖鱼呢。” “我想一个商贩,应该没有机会了解天文地理?”这个军官话一出,乡头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第50章 不良帅解围 “哈哈,一个科举十几年连秀才都考不中的废物,也会天文地理?” “叶老蔫连村里人都骗不了,还妄想骗这些贵人。” “哼!可怜我们辛苦修井,不被人称赞也就算了,还差点被他给祸害了。” 此时所有人看向叶琛三兄弟的眼神,只剩下轻蔑和鄙夷了。 而村里人不少听见了外面的动静,也都赶过来,其中也包括刘老太等人,但是却不见老村正和叶五四。 叶琛面对无数人的鄙夷和嘲讽,丝毫不为所动,反而看向那个军官。 “刘旅帅,您说的是真的?”乡头压着火气问道。 “我也可以证明,此人不仅是个鱼贩子,还十分的奸猾,想尽一切办法逃避赋税。”另外一个伍长也站了出来,毫不犹豫道。 “年轻人,你是不是觉得老朽年迈,可以任人欺骗?”听完众人的话,乡头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转头对那旅帅说道:“刘旅帅,请您捉拿此三人,本官要将他游街示众,告诉乡亲们,阻挠修井的下场。” “修井是村里目前解救缺水的唯一办法,谁敢阻挠修井,就是断乡亲们的活路,本乡头绝对不允许。” 众人都用怜悯的目光看着眼前的叶琛三兄弟。 这个时候,谁还敢站出来为他们说情。 面前的可是村正之子,加乡头,加折冲府的旅帅。 哪怕在不要命的人,也要掂量掂量。 叶江殿虽然不说话,但是眸子里的得意之色越发的浓烈。 叶江殿也冷哼一声,得意地看向叶大旺。 村里往日站在叶五四一家一边儿的人,也都忍不住暗暗摇头,看来以后还是得老老实实听村正的啊。 牛大胆等人的兴奋都快控制不住。 因为往日里任人拿捏的叶琛忽然站起来了,让他们非常不爽。 他们只是略施小计,从中挑拨,就轻松给叶琛带来了天大的麻烦。 看着不停走向叶琛的军士,叶江殿起身哈哈大小道:“叶老蔫,我说了。” “清河村,我说了算。” “你不是很能打嘛?” “很能打有个屁用!” “你有本事,给兵爷两巴掌,你看看兵爷杀不杀你就完了。” 叶家三兄弟站在一起,双拳紧握,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在外人看来,他们仿佛已经认命了。 突然,一道凌厉的声音传来。 “混账!你们在干什么!”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人群潮水一般分开。 一位穿着儒衫的读书人,快步而来。 他身姿挺拔,腰间配着一把宝剑,威风凛凛,傲然的看着全场的每一个人。 “这是谁啊?竟然敢这个时候冒头?”有围观的村民冷笑。 旁边儿有认出那名书生的同伴脸色瞬间变了,赶紧捂住他的嘴巴,“你疯了!这是北海县的不良帅,早些年在沂蒙大山做山贼的,前些年还来咱们村收过粮食呢!” “山下虎胡彪?”之前说话的人吓了一跳,似乎想起了胡彪的种种战绩,脸色苍白,赶紧噤声。 “不良帅?” 见到不良帅的那一刻,乡头的脸色大变,一股不安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挤出一丝笑容道:“不良帅,您怎么我们乡了?也不通知下官一声。” “哼!通知你有用吗?伪夏反贼混入朐临镇,煽动造反,我告诉你,你管用吗?”不良帅冷哼一声,这位不良帅虽然是书生装束,但是脾气火爆。 现在怒气头上,一张俊俏的脸能刮出冰块来。 “这位叶先生今日一直在清河村和大山之间寻找水源,不良人在搜寻可疑之人时,见过他十几次。” “他每逢一地,都要采集土壤,你身为父母官,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抓人吗?” 听到不良帅的话,乡头的脸色彻底白了。 不是说他是卖鱼的吗? 一个商贩,怎么会天文地理? 怎么可能?要知道县令大人这些日子,为了寻找懂得勘察水源的人,急的青丝都要白了。 这样的人物,怎么会窝在一个名不经传的村子里呢? 他试图辩解道:“大人,我事先不知道他在寻水,而且他前些日子一直在卖鱼的。一个鱼贩子怎么懂得这些?” 不良帅丝毫不为所动,反而对叶琛报以歉意。 “叶先生,在下疏忽,给您添麻烦了。” 说完之后,心中瞬间恼怒万分。 叶琛是不是废物他不知道。 但是她女人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啊。 是自己曾经的顶头上司啊。 前些日子,元晟被激活了,说让自己安排一下叶先生的保护工作。 自己这边儿还没开始,就差点亲眼看着叶先生被抓走? 如果叶先生真的被抓走了,自己在不良人圈子里还怎么混? 救命恩人又如何能原谅自己? 而叶琛则面色如常,仿佛之前的嘲讽从来不存在一样。 “没事,刚才其实只是村里年轻人的内部矛盾而已。” 说完他又看了一眼乡头,平静的说道:“只是让我实在没有想到,一介乡镇父母官,竟然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抓人。” 乡头如遭雷击,甚至连站都站不住了。 他勉强笑着说道:“不良帅,您听我解释。” “你跟我解释做什么?” “你的事情我自然会禀告明府,并且建议他换一位乡头的。”不良帅胡彪说的轻描淡写,却让这位乡头的一颗心入坠深渊。 此时他只能哀求着看向周围众人,希望旅帅和一众村民为他说两句,证明自己的清白。 却不知道,此时此刻,叶江殿等人看见不良帅早就吓得腿肚子发软。 当年胡彪为祸地方的时候,是何等的嚣张。 虽然不随意屠杀人命,但是却也嚣张至极啊。 自己听老父亲说,他就是说了两句不好听的话,就被这位爷挂在树上抽了半日。 更不要说,如今他身份转换,成了朝廷命官。 但是叶江殿和叶江堂二人有没有办法。 如果乡头倒了,自己老父亲的村正之位也有可能保不住了。 所以这哥俩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不良帅” 不良帅看向叶江殿和叶江堂,似笑非笑道:“怎么,你们两个也有话要说?不要以为你们下面的事情,不良人不知道,”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份册子,上面甚至有叶江殿的简易画像,冷笑道,“村正之子叶江殿,仗势欺人,伪村里所厌。说的是你?” “我”叶江殿到嘴的话,又直接被憋了回去。 “想挖井帮百姓,就好好挖井,都是乡邻哪里来的那么多事情。” “你若是不服气,我可以跟明府说一说,把你爹这个村正也换了。” 说完不再厉害脸色惨白的叶江殿,转头对叶琛说道:“叶先生,天色不早了,操劳了一天,早写回去休息。” “也好,”叶琛点头。 说完扫了一眼,威严扫地的江堂、江殿二兄弟,然后笑了笑,扬长而去。 乡头再也支撑不住,直接摊在了地上。 面色灰白。 而叶江殿、叶江堂兄弟则是低着头,死死的咬牙,拳头攥的死死的。 叶琛最后一个眼神,极尽挑衅之能。 仿佛一柄狂刀,将他们的傲气劈的粉碎。 “这混蛋!” “等老子挖出水来,一定要他好看!” 等所有人走后,叶江殿终于爆发出来,拿着铁铲对着不远处的榆树砰砰砸了起来。 “他怎么认识北海的不良帅?着不可能。” 一见到不良帅,赵大雷、牛大胆等人都吓坏了。 因为捕快对付他们,可能还得讲道理,但是不良帅却不需要那么多。 这些来路不正的家伙,脑子一热,是真的会杀人的。 “旅帅,这位不良帅当着咱们的面拿人,是不是太不给面子了。”刚才说话的伍长皱眉道。 自从加入不良人以来,胡彪素来非常低调,除了被他祸害过的村子还知道胡彪的大明之外,县里的官员,军队几乎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给你面子?你可知道他早些年的战绩?”旅帅脸上的肌肉不停的抖动,不低声喝道。 “什么战绩?”伍长见旅帅的模样,心中也不住的狂跳。 “二十七人,横扫一个团三百人。”旅帅的表情阴冷道:“以后见到他,绕着走。” “还有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切莫找这个姓叶的麻烦。” 第51章 给儿子打听打听 “前些日子,元昇跟我说了你的事情,我怕打扰你的生活,一直没敢冒头,没想到这些贱民狗官,真的敢找你麻烦。是我的失职,请先生见谅。” 不良帅一脸歉意道。 “无妨,我还要多谢您帮我解围。”回家之后,叶琛给这位不良帅倒了一碗水。 但是见叶琛递过来的水,这位不良帅却不敢接了。 “喝,我就是一书生,哪里有那么多的事情。”叶琛笑着说道。 “谢过先生了。”不良帅接过水碗,咕嘟咕嘟喝了两口,然后赶紧说道:“叶先生,敢问你是否真的有寻水之法?” “确实有。”叶琛看了一眼堆在外面,小心观瞧的孩子,对他们摆摆手说道:“而且其实我已经寻到水源了,只是村里人非要挖井,我也没有办法。” “哦,其实也不怪他们,此乃县里颁布的政令,要求各乡及时挖井自救。”不良帅叹息一声道:“其实大家都知道,连年干旱,原有的水井一旦干涸,再想打水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县令还是不想大家现在就失去希望。” “叶先生若是有寻水之法,切莫藏私,当以北海百姓的性命为重。”不良帅言辞恳切道。 叶琛点点头道:“这自无不可,有机会我一定交出来的。” “嗯,那在下替被害百姓谢过叶先生了,我还要搜寻反贼,就不在此地常驻了,我会在村里留一位不良人保护您的安全。”不良帅胡彪道。 叶琛却摆摆手道:“大人,不必如此,叶琛现在只是一介农夫,将来也是。若是万事依仗官府,反而为乡邻所厌恶,且也容易给您招来不必要的麻烦,您若是得到什么命令,定期派人来看看我是否还活着即可。” 叶琛心里很清楚,若是温云衡已经死了,那么留下的不良人能保自己一次,却不能保护自己一辈子。 若是温云衡没死,那他就想通过此举告诉温云衡,如今的叶琛已经变了。 不再是当初那个依仗你一个女人活着的男人了。 况且,为了自己调动不良人保护自己,也容易给她招来麻烦。 说完做了请的姿势。 “好。”不良帅胡彪应了一声,然后行礼而去。 胡彪一边儿往外走,一边儿心里琢磨着,“既然恩人的郎君,不愿意有人天天呆在身边儿,那么只能把周边儿的腌臜东西,全都清扫一遍了。” 一夜无话。 叶琛吃过早饭,就看见村里人继续在挖井。 当然,昨天的事情经过发酵,不可能不为人所知。 一群小伙子又议论开了。 “哎,老蔫,你真的认识县里的不良帅吗?听说昨天不良帅胡彪还去了你家?” “不认识!只是这位大人碰巧看到有人欺负人,仗义执言而已。”叶琛淡淡道。 “那你不是白瞎?还跟人家江殿打架。人家那仙长脸九霄神雷都会,找个水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 “对啊,你能找到鱼泉,那是祖宗庇佑,族长叔他爹指引哩,万一这次挖井是族长叔他爹指引江殿他们呢?” “这不应该,毕竟江殿不虚。” 叶琛道:“你们要是想闲得慌,就去跟着挖井,要么就跟我一样,去找找水源,再没水喝,就等着渴死。” 叶琛说完,就不跟他们瞎扯淡,转身去了老宅。 昨天夜里,他一直琢磨三壮的事情,越想越不对,觉得既然谈恋爱了,不管如何,都要打听打听女孩儿家情况。 他那个时代,叫做查户口。 但是叶琛也是在村里人生活过的人,知道以前成亲几乎没有谈恋爱的机会,基本上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这个时候,家长是要派人去当地,打听一下对方的情况的。 起码对方有几口人,在地方的口碑如何,这个孩子的品行如何,家里有多少田地,家里人有没有生病的,这些都要摸得门清,才能给孩子说婚事。 不可能仅凭媒人,亦或是小男女三言两语,就决定儿女的婚姻大事的。 那也太不负责了。 叶琛站在院子门口,喊了一声,“爹,在不在?” 叶五四没出来,大旺和大福却伸着懒腰走了出来,见到叶琛站在门口,立刻过来,搂住叶琛,嘿嘿笑道:“咋,继续去打仗吗?” “昨天可真的解气啊。” 叶琛耸肩道:“昨天那是被逼的,谁闲着没事,天天打架,爹呢?” 叶大福道:“老头子带着村长叔去跟踪道长了,老人家就是太善良了,说什么非要找到妖道骗人的手法,然后把银子夺回来。” 叶琛闻言也笑了,“嘿,咱们小一辈的打的头破血流,他们这两个老人家竟然联合起来,去寻道长的晦气去了?” 大旺苦笑道:“可不么?你知道去了多少人?六叔,七叔,连北景芝的八一叔,三浪叔都去了。村长叔说了,要是咱爹说的是对的,他亲自在大槐树底下,给咱爹配个不是。” 大福也是不住的苦笑,“得了,我们去地里除草,你找爹有啥事,等他老人家回来再说。” 说完这哥俩扛着锄头下地去了。 自从分家之后,叶琛很少回老宅。 就算是送些吃食,也都是让孩子们来,这让老太太想叶琛想的厉害,昨天儿媳妇过来,说儿子在村口打架,可把老太太急坏了。 站在村口看了半天,等到不良帅出来解围,才放下心来。 回家之后,就拿鞋底子把老二和老三又做了一顿。 尤其是老二,那是重点关注对象,老太太气呼呼道:“下次你在带着老蔫打仗,我就打断你腿。” 把叶大旺郁闷的不行,心道:“哪是我想打仗,是老四太凶狠好。” 关键是老蔫往日里的形象,实在是跟狂暴结合不起来,叶大旺根本没法解释。 老太太见叶琛来了,本来气鼓鼓的不想说话,但是听着这孩子的声音,又舍不得,怕他真的扭头就走,就走了出来,“惹祸包,你来做什么?” 三房媳妇也从房间里出来,“小叔来了,快进来坐。” 叶琛走了进去,在母亲和嫂子对面的板凳上坐下来,他酝酿了一番开口道:“我今天过来,主要是想打听个人。” 三嫂低头,翻了个白眼。 明明是打架得罪了村长一家,来寻求老太太想办法解决。 有啥想法,直接说就是了,拐弯抹角的干啥? 你在外面惹祸,害的我家老三脑袋上都是包,后背上都是淤青的时候你跑哪里去了? 老太太沉得住气,说道:“你说,家里的事情,我是能做主的,你爹的面子不值钱。” 叶琛心里很是疑惑,我是来问人的,关做主啥关系。 还我爹的面子不值钱? “一个姓孙的姑娘,好像叫玉芬。”叶琛开口道:“听姓氏像是孙家庄的。” 老太太整天在家里掌舵,算计着过日子,活动范围从没出过村,自然是没听过的。 三嫂却开口道:“这个姑娘,我认识,是我们孙家庄的。我记得我出嫁的时候,她还是个小泥人。现在长得水灵灵的,小叔你问他干啥?你想续弦了?” “还得是老蔫你啊,当初娶云衡的时候,就惹来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如今又想来个老少配,可以可以。” 老太太的脸也瞬间沉了下来。 叶琛赶忙解释道:“这不是老三不知道在哪儿听说人家姑娘长得不错,我就出来打听打听她们家情况。要是人不错,就上门提亲。” 老太太满心熨帖,他先前还担心叶老蔫只关心自己,忽视了孩子的终身大事。 没想到,老蔫其实是有心的。 三嫂都要笑了。 孙玉芬的父亲,是个典型的混子,吃喝嫖赌样样精通。 气的孙玉芬的母亲得了重病,不治身亡,家里全都靠孙玉芬支撑着。 小叔的儿子要是娶了这么个儿媳妇进门,就相当于找了个累赘,以后有他们家忙的。 孙氏一想到,老太太平日里有啥好东西都紧着叶老蔫,偏向的不成样子。 叶老蔫还害得自己男人挨揍,自己还无可奈何,心里顿时有了鬼主意。 随口说道:“玉芬这姑娘不错咧,那模样,那身段咱就不说了,主要是人勤快,地里的活计都能干,比男人不差。小叔你要是娶了这么个儿媳妇进门,以后家里的日子肯定越过越好。” 叶琛混迹江湖那么多年,什么人,什么话,他一听就能听出来。 三嫂那小表情一看就是昧着良心说话呢。 不过具体的肯定打听不到了。 但是叶琛明白,这孙玉芬家,肯定不简单。 叶琛起身,“那我回家琢磨琢磨孩子的婚事,先走了。” 老太太见叶琛那么干脆地起身,疑惑道:“不是,你不是来让你爹给村长一家道歉的吗?等人家挖出水来,可就麻烦了?” 叶琛看着老太太担忧的模样,笑道:“娘,您就把心放进肚子里去,他要是能挖出水来,我叶字倒着写。” 说完,叶琛起身往外走,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二人视线之中。 叶琛寻思着,这种事情终究该自己去孙家庄打听。 毕竟是儿子的终身大事,不能盲动。 这事儿也不能只相信自己的感觉,万一人家闺女有难言之隐呢? 第52章 二壮去掏窝了 儿子的婚姻大事不能耽搁。 万一这个闺女人不错,只是有苦衷的话,那就赶紧娶过家门,凭借自己的本事,就算是有传染病也不是不能治一治。 毕竟自己的系统不是吹牛逼的。 但是如果这个姑娘确实不行的话,那就得赶紧想办法给三壮断了。 毕竟感情这东西是会越陷越深的。 至于村里人挖井这个事情,他们想挖就让他们挖。 经过昨天的事情,他算是发现了,你不心善他都有可能找你麻烦。 你要是心善了,那还了得? 真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而且等他们求上门来,主动权就在自己手里了。 “老蔫,有个事情得跟你说一声。”真情报专员刘老太看见叶琛立刻走了过来。 叶琛知道刘老太太喜欢听闲话,立刻止住了脚步。 “我刚才得到了消息,叶江殿他们正商量着,沿着河边儿,多打几口井,正在组织更多的人加入呢。” “而且这次已经放出话来了,但凡是不参加打井的,村里出了水之后,一口水都不允许喝。” “这分明是在针对我们。” “所以我想问问,咱们怎么办?我已经跟志刚说了,今天不许去卖货,让他在家里侯着,等你下令呢。” 换做以前,刘老太太才不敢那么公开跟叶琛说这些呢,但是昨天见到叶琛竟然抱上了不良帅的大树,老太太也不怕了。 她甚至觉得,有不良帅撑腰,叶琛他爹去做这个村正也不是不可能。 当然,这里肯定也有自己的功劳。 毕竟自己跟村里不少老太太关系不错的,只要自己轻松地说几句村长的闲话,再由几个村里的老太太去帮忙宣传一把。 他保证可以让村长跟他儿子的名声一臭千里。 让他们以后在村里都抬不起头来。 等到叶五四做了村正,一定会收拾赵大雷他们几个畜生的。 这群家伙,竟然敢欺负志刚。 太过分了。 叶琛摆摆手,他其实看出了刘老太太的想法,他知道昨天的事情过后,村里人抱着同样的想法的人不在少数,其实叶琛根本就没有染指村正的想法,也不想让老头这么一把年纪了,还去为村里人奔走。 这两年一直闹灾,这个村长明明就是个苦差事。 闲的蛋疼采取争呢。 又没有啥好处,老头子纯粹就是为了个面子而已。 所以他就摆摆手,笑着对刘老太太说道:“算了,让他们折腾去,折腾了一顿,最后挖不出水来,有他们难受的。” “毕竟,人心的忍耐是有限的。当大家最后一份希望都失去了的时候,那些固执的人,会被大家的怒火给教训的。” “有些人就是被所谓的权利蒙蔽了眼睛,非要去争,非要去抢,实际情况是,这老天爷不给我们活路了,我们得自己抱团,先研究研究大家一起怎么活下去。” “哪怕是挖到井,大家暂时有口水,但是大家就不想想,粮食的灌溉怎么解决?” “没有充足的水源浇地,大家是不是还是得饿死?真的以为卖点鱼,就够全家人吃饭了?” “所以啊,由着他们折腾去,有他们求我的时候。” 叶琛是个聪明人,所以他不会跟蠢货去争,去闹的,那是典型的精神内耗。 现在跟自己叫嚣,等到找不到水源的时候,想要让自己出手,那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刘老太太跟着不断的点头,随即又开口说道:“既然老蔫你那么有自信,那老婆子就不说啥了,我就先听听热闹,有啥要紧的信息,抓紧给你汇报。” “还有,志刚昨天买了一刀猪肉,我给你送过去了,菁菁那孩子不肯收,我给你挂墙上了。” 叶琛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铜钱想给老太太,老太太连忙道:“使不得,使不得,昨天要不是你,志刚还不知道让人家欺负成啥样呢。” “以后你放心,志刚要是敢不听你的,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他。” 有刘老太太这么个人,其实也挺不错,村里有什么大事小情,保准第一时间知道。 老太太刚走没多久,小壮就在家里跑过来,小家伙瞪着一双大眼睛,腰里还挎着他的小木剑,拉着叶琛的袖子说道:“爹爹,好奇怪啊。” “怎么了?”叶琛疑惑道。 “今天村里很多小伙伴,都要跟我玩,还要叫我大哥。” “哈哈哈!”叶琛被小家伙疑神疑鬼的样子都逗笑了,他也没有想到,村里最先做墙头草的,竟然是村里的孩子。 “不是我自己打过来的小弟,我不要。” 小壮还挺有骨气。 “今天怎么没跟你大哥一起下地除草?”叶琛好奇道。 “大哥说了,地里的活不多,让我跟着爹,万一爹遇到麻烦,就赶紧给他通风报信。” 叶琛并不是一个面面俱到的父亲,但大壮却是一个做事情非常细致,很有孝心的儿子。 很多时候,这孩子不说话,你也能感觉到他的善良和纯孝。 甚至让人不自觉地心疼。 这也是叶琛很多时候对待赵菁菁非常不错的缘由。 算是对他们小两口的一种补偿。 “成,你就跟着爹。” “你三哥跟二哥去干啥?下地了没?”叶琛笑着说道,他想如果这两个小子如果没下地,就带他们先出去逛逛。 小壮皱着眉头,犹豫了半天,才小声说道:“二哥不让说。” 叶琛皱眉道:“你是跟爹亲近,还是跟你两个哥哥亲近啊?” 小壮毫不犹豫道:“当然是跟爹爹亲近啦!” “那你怎么不跟爹爹说?” 小壮嘟着嘴,犹豫了半晌,“可是,可是,出卖兄弟,是要被三刀六洞的。” 叶琛以手扶额,额,这俩畜生,天天给小壮说些什么啊,嘴上却说道:“跟爹爹说不算出卖兄弟,万一他们去做坏事,当爹的不知道,那不是麻烦了。再说了,有爹爹在,他们敢欺负你,爹就打他们屁股。” 听叶琛这么一说,小壮这才壮着胆子说道:“二哥认识那个小道士,说他先前是凤凰镇戏班子的,是个小骗子,之前一起当过孝子,他们远远的见过。” “然后呢?” “二哥说,他竟然敢骗咱们村的钱,他带着三哥替天行道去了。到时候挣了钱,就可以给三哥说媳妇了。” 小壮跟倒豆子似的把事情的经过跟叶琛说了一遍,叶琛被老三和老三的骚操作给惊呆了。 他哥俩竟然趁着小道士跟贺道长一起去行骗的时候,去人家掏人家老窝了? 合着这一大家子,除了小壮之外,就自己一个人是废物是? 老大,耕田小能手,园艺精通。 儿媳,真厨艺大师,万物皆可烹饪。 老二,头脑灵活,兼职大孝子。 老三,天生大力,兼职大孝子,老二的铁血小打手。 难过叶老蔫会选择自杀。 因为没有了他拖累,整天拴着孩子们,没准人家活的很好。 叶琛并不是叶老蔫那种死板之人。 所以对于孩子们各种出挑的操作,他并不反对。 甚至每天骂着两个孩子不许出去演戏孝子,但是从来也没说强行没收两个小崽子的孝服。 他觉得只要不犯法,且能让家里人过得更好,想怎么操作都成。 见爹说了一句自己听不懂的牛逼二字,就拉着自己的手一直往外走,小壮的小脸忽然有点紧张了,“爹,你是不是要卖了我?” “嗯?”叶琛扭头疑惑道。 “之前刘老太太家吃不上饭,就想卖小花姐。” “爹,你别想不开啊。我是您儿子啊。” “等过两年,我长得大一些,我也天天跟着二哥三哥去演孝子挣钱孝顺您不成吗?” 小家伙一看都出村了,紧张得开始撒泼了。 因为叶琛刚才说了一句,原来家里最没用的是我跟小壮啊,把小壮吓坏了。 天啊,被卖了之后,吃不上饭,还天天被打。 而且再也见不到爹和哥哥们了。 小家伙张嘴就要嚎啕大哭。 “哭啥哭?”叶琛摸了摸小壮的小脑袋瓜,笑呵呵地说道:“你这脑袋里装的都是啥,以后少听你哥哥们胡说八道,竟然觉得爹会卖了你。” “你要记住,咱们家虽然穷点,房子小点,但是爹爹是这个世界最爱你们的人,谁都不能把我们分开。” “爹是带着你去探听你嫂子的情报的。” 一听老爹不是卖自己的,小壮立刻开心了,搂着叶琛的手说道:“爹,那咱们赶紧走,那天二哥已经问了嫂子家的路怎么走了呢,我知道,我知道。” “你二哥已经打听了,怎么没去?”叶琛疑惑道。 “二哥摸过人家孙家庄一个小姑娘的屁股哩,我俩刚问清楚路,就让人家认出来了。”小壮一脸悲怆道:“被人家兄弟七个撵着屁股打,说让我二哥娶她妹妹。” “嗯?”叶琛又吃到瓜了,“你二哥为什么不娶人家,是因为人家长得丑吗?” 小壮摇头道:“不是,不是,二哥说屁股不够翘,生不了男娃,不能要。” “别听你二哥瞎说,前面后面一头翘就行。”说完这话之后,叶琛就有些后悔,妈的头一次当爹没经验,这话是能跟孩子说的。 “为啥啊,爹。”小壮天真无邪的看着叶琛。 “额,不为啥,先别说话,咱们到了。”叶琛看着眼前的茅草房,眼泪流出来了,这比自己家还穷啊。 第53章 被当傻大户了 “你确定咱们没来错吗?小壮?” “爹不会错哩!二哥问了好几户人家呢,不然怎么会让人家认出来。” “在人家村里别说咱们是清河村的,知道不?” “我知道爹,二哥说自己是北景芝的,对了爹,三嫂他爹叫孙德志。” “你二哥脑子是好使的。”叶琛心里感慨的不行,老二也是为了弟弟操碎了心啊。 “先转转。” 叶琛父子围着孙家庄转了起来,叶琛只是一转,就发现了很大的问题。 那就是孙家庄人比起清河村来说,青壮的比例要高很多。 甚至高得出奇,而且这些年轻人明明大多数身强力壮,却不去地里干活,反而一个个呆在家里,或者赌博,或者喝酒,就没有多少干正事儿的。 还有的人家里,有不少打熬气力的东西。 这给了他一种,邻居屯粮我吞枪的感觉。 他们不是想找个机会做个大的,彻彻底底的抢我们清河村一次? 叶琛甚至在路上的行人身上看到了弓弩! 趁着没有人注意,叶琛好好的转了转孙家庄,这个孙家庄跟他记忆之中的孙家庄似乎差距很大。 他虽然融合了叶老蔫的记忆,导致叶老蔫的记忆大量消失,但是关于孙家庄的记忆还是有的。 记忆中的很多户人家已经不在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些新的人家。 而且记忆中的孙家庄的村长是个很有威信的人,他们村的庄稼长得很好,可是来的时候,他们村的庄稼给叶琛的感觉就不像是庄稼人打理的。 虽然说,这两年闹灾,但是也不至于荒成眼下这个样子。 “小壮,你发现什么了没有?” 叶琛看着小家伙瞪大眼睛,四处打量,一副惊讶的模样,便好奇的问道。 小壮皱着眉头说道:“他们村里人都不孝顺,也不疼孩子。” “怎么说?” “爹,你看他们村里,干活的都是些老人和小孩儿,年轻人大多数都在玩儿,还喝酒,好讨人嫌弃。” 孩子的思维跟成年人是不一样的,他这么一说,叶琛也注意到了。 “那就是孙家庄的人,并不懒惰,很多老年人和小孩儿还是很勤奋的。” 叶琛拉着小壮走到一户人家,是个瘸腿的老太太,正拿着锄头,满头大汗的收拾菜园子,便上前问道:“这位大婶,您儿女啊,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让您干活啊?” “老婆子无儿无女,不自己干就得挨饿,”说着看了一眼叶琛,笑着说道:“后生,你是外村的?别在外面瞎逛,要是路过渴了,就进来喝口水,歇歇脚。” 叶琛笑着进了老太太的小院,别说虽然老太太年纪大了,但是步调挺利索,小家也收拾的很干净,老太太兴许是许久没跟外人说话了,看着叶琛长得俊俏儒雅,也不像是坏人就说道:“别看老婆子一个人,这日子过得可不比有儿有女的差,来后生喝水。” 叶琛趁着老太太不注意,拿着银针试了试,见无毒这才给小壮先喝了两口,然后自己又喝了两口,老太太笑着说道:“这水是好东西,老婆子我排了半天队,才打了那么一桶,我们村长都说了,隔壁清河村想过来打水,没有钱一斤都不让打。” 叶琛苦笑道:“得了,这两个村的仇怨,还不浅呢。” 叶琛没有说清河村的事情,反而问道:“大婶,我看咱们村怎么都是老人干活,年轻人闲着赌博喝酒啥的?” 老太太苦笑道:“不赌博喝酒还能干啥,这年景能种出个屁的粮食来。我那菜园子的菜都死了一半,大家都寻思活一天是一天,又不是跟清河村似得,一口气卖那么多鱼,赚了大钱。” “村长没有本事,不给村里人谋出路,村里但凡是有出息的,早就搬走了,剩下的可不是混不吝,眼高手低,就这样了呗。” 叶琛点了点头。 在他那个时代,有句俗话,叫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 没有一个好的领导人,村里人也没有可以模仿的对象的话,很容易进入一潭死水的状态。 老太太手里拿着针线,缝缝补补,跟叶琛说这话,“后生,我看你长得俊俏,是来投亲的,还是做买卖的?” 小壮坐在叶琛旁边儿,摇头晃脑的学着二壮说话的模样,“我们是来投亲的,我家有一门远房亲戚,叫孙德志,是我爹表亲,写信说他病了,我爹会点医术,给他治治病。” 老太太看小壮甚是可爱,伸手摸了摸他脑袋,笑吟吟道:“这孩子长得真俊,说话也好听,跟林子里的鸟儿似得。不过,后生,这孙家老婆子还是劝你别去了。” “为啥啊,奶奶。”小壮好奇的问道。 那老太太苦笑道:“那孙德志啊,住我们村村西头,典型的破落户,不事生产,明明一把年纪了,还学着村里的年轻人吃喝嫖赌,气死了媳妇,把闺女拖累的一把年纪,还嫁不出去。” 叶琛一听,那眉头就皱了起来,这亲家的口碑似乎有点差的过分。而且,如果吃喝嫖赌染了传染病,莫不是花柳病把? 这玩意在这个时代,可是不治之症? 若是如此,那肯定不能让三壮跟那丫头好了。 这不是背个拖累人的包袱,这是顶着个炸弹啊。 “他是吃喝嫖赌搞坏了身子,生了大病吗?”叶琛皱眉问道。 “什么搞坏了身子!”老太太哭笑不得,“那孙德志的身子骨好着呢,估摸着是想骗你钱财!不过你这样的,也没啥钱财好骗的。后生你可别去孙德志家了,别让他把你卖到黑矿山去,到时候连命都保不住。” 叶琛都惊呆了,这已经不是穷困潦倒了,这是丧心病狂。 叶琛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说道:“我这表兄怎么这个样子了,他平日靠什么生计?总不能跟孩子两个人那根绳子把脖子系上,一日三餐啥都不吃?” 老太太哭笑不得道:“你这孩子,说的啥话,人怎么可能不吃饭。你那表兄啊,有个厉害的女儿呢,喜欢她的人从孙家庄排到了清河村,天天有人给东西,就拿前两天来说,有个清河村的傻大户,一口气给了几十斤粮食,还给了几百文钱呢。” “放屁!”小壮一听老太太说傻大户,立刻不乐意了。他虽然小,但是不代表他不懂,老太太说的傻大户是他家。 蹭的一声站了起来。 老太太闻言皱眉道:“你这孩子,怎么说急就急,老婆子怎么着你了?” 叶琛赶忙将小壮拦在怀里,示意他别说话,而自己则开口道:“这孩子小时候跟他姨父一起玩,听不得人家说他姨父的不是。” 老太太笑道:“这算啥不是啊,老婆子又没说谎话。” “不是担心你爷俩受罪么!” “你那表兄偷鸡摸狗,吃喝嫖赌啥都干,你说你一外村来的,万一让他忽悠了,你连跑都跑不掉。” “你要是不信,你问问别人家,看看老婆子骗你没。”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叶琛赶忙给老太太赔罪,话锋一转又问道:“对了,听说你们村野打水井了,没要钱?我们北景芝可是要了不少呢。” “嗨!你说这事儿啊。”老太太对叶起初没有防备,解释道:“别看村里的年轻后生整天赌博喝酒,不干正事,但是人家朋友也多啊。村里的年轻后生,跟小道长关系不错,就把香火钱给免了。” 叶琛难以置信道:“几十两银子,说免就全免了?这得多好的朋友关系啊?” “你真的是来投亲的?” 见叶琛似乎很在意水井的事情,老太太忽然起了戒备。 村长可说了,有人要是打听打井的事儿,大家一定不要乱说话。 “大婶莫要误会,当初村里摊派,我也花了不少银子,一听你们村没花钱,就心里羡慕,想知道个所以然,回头再打井,也能省点钱不是。” “没啥好打听的,水也喝了,脚也歇了,赶紧走。”老太太听叶琛问起水井的事情,态度大变,直接下了逐客令。 除了老太太家房门,叶琛又转着问了几乎人家,关于孙德志的事情,答案出奇的一致,可一旦问道水井为啥不要钱的时候,村里人就表现的很反感,甚至赶人。 叶琛也就没有再继续,而是带着小壮离开了孙家庄。 待走出村口,遥望孙德志家的方向,叶琛的脸色骤然间沉了下来。 第54章 阴谋陷害 连续一天一夜挖井,就算是铁打的汉子也遭不住。 再加上即便是有了道长的指点,也一直没有出水,多少让叶江殿有些泄气,便早早的回了家休息。 家里的大门有人在敲。 老太太喊了一声没有人回应。 叶江殿便起身应了过去,推开门看到两个人。 赵大雷迈着小心翼翼的步子,四下打量了一番,见周围没人,这才小声道:“江殿,外面有人找你。” 叶江殿缓缓抬头,看向赵大雷,疑惑地问道:“这么晚了,谁找我?” 这个时间段,要么就是在村口挖井,要么就是在家里歇着。 谁闲的蛋疼来找自己。 赵大雷连忙回答道:“好像是您义兄。” “我义兄?” 一听这话,叶江殿脸上猛然间一喜,然后激动地对赵大雷说道:“快快带我过去。” 他平日里被老爹管得严,已经很久没见那些狐朋狗友了,如今听赵大雷说,自己义兄来了,脸上的喜悦难以掩饰。 他连忙起身,也跟着走了过去,准备给义兄一个拥抱。 很快便在村长家宅子不远处,看见了一个身形高大,满脸胡茬的年轻男子,躲在隐隐之中。 他见叶江殿走了过来,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 “江殿,许久不见。” “义兄?” 叶江殿见果然是自己的义兄,甚是激动,上前给了一个重重的拥抱。 他就是叶江殿的义兄,凤凰镇的泼皮,换做苟三,早些年害下人命,到处乱窜,但是跟叶江殿关系不错。 叶江殿对着赵大雷摆了摆手说道:“你去周围守着,任何人不得靠近。” “好嘞。”赵大雷很珍惜这个给村长儿子做事的机会,然后装模作样地在一边儿溜达。 叶江殿忍不住上下摸了摸苟三,见对方并没有太大的变化,笑着问道:“兄长这么晚了跑过来见我,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可是需要些钱财?” 苟三摇摇头,他的脸色很是凝重,认真的盯着叶江殿,沉声说道:“听说,你被村里的一个酸书生给打了?你就能忍么?” 一听这话,叶江殿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犹豫了片刻之后,皱眉道:“我怎么能忍!我现在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叶老蔫!关键是他有不良帅庇护。” 苟三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他有不良帅庇护,我还知道你们村根本挖不出水来。” “啥?那可是贺道长帮忙点的水位,怎么可能打不出水来?”叶江殿一脸难以置信道。 “你或许不知,这个贺道长其实是个江湖骗子!他虽然懂些浅薄的风水之术,但如何能违逆上苍?经过他指引打出来的水井,有些已经干涸了。而且据我观察,你们村子是打不出水来的。” 听完这话,叶江殿彻底慌了,因为叶琛连续找了他好几次。 劝他不要挖井,采取他的办法。 但是他都没听,甚至因为此事,还跟叶琛大打出手。 苟三的话他是新的。 因为苟三杀人之前,他的职业就是风水先生,这一次叶江殿之所以没有找自己的义兄,是因为苟三行踪不定,自己根本找不到他。 叶江殿皱着眉头,脸色发白道:“义兄有所不知,我之所以和那书生发生冲突,就是因为他劝我不要挖井。如今若是真的不能出水,我们家在村里的地位,怕是要一落千丈了。” 苟三点点头,拍了拍叶江殿的肩膀,轻声说道:“我就是因为此事来的,你只需派人造谣说此事乃是叶琛不遵道君,上苍降下责罚所知,村里人必定会唾弃此人。” “到时候你在鼓动你父亲将其逐出村子,剩下的事情交给我来做就可以。” 听完义兄说的话,叶江殿瞬间心黄得厉害。 他略带紧张地说道:“义兄,这么做不好,叶老蔫毕竟是我同族,做这种事情太下作了。” “下作?你可知道,若是你们村找不到水,到时候村里人会怎么待你?” “你带着他们浪费了最宝贵的寻水时间,到时候渴得要死的乡亲们会恨死你们兄弟。” “这还不算,你们把村子积攒下来的钱财也花得一干二净。” “他们甚至会要你们的命。” “是让他死,还是你死?” 苟三目光灼灼,冷声问道。 “啊?” 苟三心头猛地一跳,内心更加紧张了,一脸不敢置信的问道:“义兄,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我们兄弟可都是好心?” 苟三眼里的寒光一闪,冷声说道:“那书生也是好心,可是你们是怎么对待他的呢?” “当初相信们跟着你欺负他,那是因为他们相信你。可如今你们你们找不到水,形势就变了,到时候乡亲们就会都相信他。你觉得那个书生不会报复你吗?” “所以你们家要想维持今天的地位,继续当这个村正,就必须先下手为强!先解决掉这个书生。” 看着义兄一脸的狠辣,叶江殿的脸色猛地一遍。 他始终是跟叶琛他们打小玩到大的,虽然有些摩擦,心里终究是有些感情。 大打出手,那是心中理念不合。 又担心叶老蔫他爹夺自己父亲的位置。 但是说出手害叶老蔫,他有些于心不忍,下不去手。 他咬着牙,有些犹豫道:“可是这才挖了一天一宿,还没到真的出不来水的时候,现在害了叶琛,万一后面出水了呢?” “出水?” 苟三冷哼一声,负手而立,对于叶江殿的迟疑甚是不满。 “若是出水了,那就是村民处置了叶琛,得到了老天爷的开恩。” “这又是你的功劳了。” “现在动手,就是你最后的时机了,等到挖上三四天,却一直不能出水,到时候就麻烦了。” “你到时候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你总不能看着你爹一把年纪了,还跟你一起遭村里人唾沫星子?” “还不如现在就处理了那书生,第一转移矛盾,让大家都不去恨你。第二震慑乡邻,让大家都知道,这个村子,是谁做主。” 苟三语重心长的说道:“兄弟,你我相较那么多年,我能害你不成?兄弟们都盼着你有出息,将来跟着你吃香的喝辣的呢。” 叶江殿内心很乱,他点了点头,又忍不住惊慌失措的摇头,语气急切道:“可是我不敢,我爹如果之道了,能杀了我。” “而且那个叶老蔫也不是好想与的,他现在变得很厉害,万一让他抓住机会,打我一个反击,我们家可就彻底没有翻盘的机会了。” 叶江殿只感觉一双手有些冰凉,心里慌得不成样子。 谋害亲族,自己可能连命都得交代了。 “兄弟!” 苟三忽然怒了,猛地一拳砸在旁边儿的树上,他严厉的看着叶江殿。 “你也知道那书生的变化很大。” “他连我们凤凰镇的王掌柜都敢算计。” “村里人现在那么多人都开始听他的。” “你就甘心你们家几代人的努力,被他一个酸书生给夺走?” 苟三脸色凝重,沉声又道:“现在没有退缩的理由了,现在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再者,你拿叶老蔫当同族,他拿你当同族吗?” “他一早就跟你说过不要打井,可是你们被江湖骗子忽悠,他怎么不站出来提醒你呢?” 苟三的语气越来越冰冷,掷地有声道:“可见他根本没在乎过你,甚至一直惦记着你们家的位置!你拿他当同族,他拿你当猎物!” “而且我还听说,乡头这一次被县里责罚,很可能做不下去了。” “若是这个时候不找个办法稳住形势,就算是挖出水来,你们家怕是也保不住了。” 说着,苟三一把抓住了叶江殿的胳膊,急切的说道:“兄弟!你冷静一点!现在不是讲感情的事情!” “你大哥是个迂腐的废物!你们家的希望就寄托在你的手上了。” 叶江殿心头狂跳,呼吸急促。 他的脑袋嗡嗡作响,只感觉此时此刻,有一座大山,仿佛压在自己的心口上。 逼得他喘不过气来。 许久之后,他才缓缓点头,眸子里闪过一道冷光,“好,这件事情我做了。” 良久之后,苟三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事情终于办成了,王掌柜的谢礼也算是落入口袋了。 不过不待二人放松片刻,不远处传来了一阵急切的脚步声,紧接着赵大雷跑了过来。 他一脸的紧张,焦急无措的说道:“江殿,不好了,村长叔被抬着回来了,看样子是不行了。” 赵大雷说完,无论是苟三还是叶江殿都脸色大变。 “什么?我爹被抬回来的?” 第55章 家被围了 “贤弟,你好好考虑考虑愚兄所言,咱们就此别过。”说完便不打扰叶江殿去探望父亲,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叶江殿急匆匆的赶回家,此时家里已经是愁云惨淡,刘大夫正在给村正把脉,脸上带有些许庆幸之色,许久之后才说道:“只是怒极攻心暂时昏迷而已,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叶江殿上前急切不已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儿?” 叶江堂将刘郎中送走,又给了些铜钱,这才扭头看向叶江殿。 “是五四叔和六叔把人抬回来的,”叶江堂轻声说道,“五四叔带着咱爹去跟踪贺道长了,发现贺道长其实是个彻彻底底的骗子” “竟然真的是骗子?”叶江殿想起了义兄的话,心里如遭雷击。 一听叶江殿这么说,叶江堂忍不住看向了叶江殿,“你早就知道了?” “没有,没有,我只是先前心中有所忧虑罢了。”叶江殿连忙否认。 “你先下去休息,这里交给我就成了。”叶江堂也没有多想,想留在这里侍奉老头,老太太已经出去拿药了。 叶江堂后退了两步,忽然又重新走了回来,一脸严肃的看向大哥道:“大哥,既然贺道长是骗子,那么就意味着打井这条道行不通了,乡亲们又等着喝水,咱们该怎么办啊?” 叶江堂脸色凝重,沉声说道:“眼下来看,只有去求一求叶老蔫了,那晚他不是跟不良帅说他懂得寻水之法吗?” “大哥糊涂,叶老蔫刚跟我们发生了冲突,他凭什么帮我们?万一他对咱们家别有用心,爹这个时候又昏倒了” 叶江堂皱眉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五四叔虽然相当村正,但是却不会如此下作,正是他看破了妖道的诡术,才带着咱爹去验证的。至于老蔫,他连鱼泉都能送给村里,这么无私的人,会别有用心?” “我不这么认为,那妖道如此厉害,为什么要带咱爹去?咱爹一把年纪了能干什么?为什么不带咱们兄弟去?他们这是故意害咱爹的,我想若不是咱爹命大,估计都回不来了。” “你是什么意思?”叶江堂看向叶江殿。 叶江殿小声说道:“不可不防啊!我想今晚去找一趟各家各户,跟他们聊一聊,免得大家对咱们家产生误会。” 叶江堂不疑有他,想了一会儿点点头道:“确实如此,五四叔的人品咱们是信得过的,但是就怕外人多想,我在这照顾着爹,你赶紧去。” “好,我这就去。” 叶江殿紧张不已,他加快了脚步,急匆匆的出了门。 叶琛自然不知道村长家的事情。 他从孙家庄回来之后,就一直生闷气。 觉得自己家老三这么好,怎么摊上了这么一户人家。 太不公平了。 叶琛这边儿为老三考虑,老二和老三却没有想那么多。 今天他们去凤凰镇一趟,可真的是发了横财了,一口气捞回来将近一两银子。 哥俩吃饭的时候可神气了。 倒是大壮的脸色不佳,他在担心村子的事情。 清河村毗邻小清河,日子过得是比较舒心的。 不论是灌溉,还是日常饮用,都很便捷。 但是自从老天爷闹灾,这清河干涸,大家便只能靠村里的古井维持。 如今天气炎热,大家用水量又大,村里的水井久而久之也干涸了。 村里人虽然挖井,但是依然有不少人家断水了。 大壮今天下地的时候,听到不少孩子嚎啕大哭。 大壮也心烦,他担心父亲的法子行不通。 地里的收成不好,大家还可以抓鱼,割树皮勉强度日,没有了水,用不了天,就都得死。 一家人正吃饭呢,叶五四赶了回来,进来叹了一口气道:“今天你村长叔带着我们偷袭了妖道,但是没成功,还让人家打晕了。老蔫啊,你现在可是全村的希望了。你可千万顶住啊。” 叶琛挑眉道:“村长叔知道那贺道长是骗子了,想起我来了。” “是啊,动手前,你村长叔还说对不住你,说要亲自请你出山,结果这不被人家打晕了。” “爹,你知道我的性格,让我出手可以,”叶琛表情严肃道:“但是没有好处的买卖,我可不干。” 叶五四咧嘴笑了笑,要是儿子没有任何请求,那才奇了怪了。 他可是听说了,昨天都打起来了,把老头气得不轻。 要知道自己家小儿子,先前无偿送给鱼泉这个消息给大家,这已经是一份恩情了。 而这一次,又要让儿子给村里人弄来谁,这份恩情可比天大。 最主要是,儿子还受了委屈。 不好好讲讲条件,怎么成。 “老蔫你说,你族长叔昏过去之前,嘱咐过我,一切条件你随便提,只要他能办得到。” “再说了,这里还有你爹,怎么也不能委屈了你。” 叶琛开口道:“先前在老宅分出来,分了十五亩地,只有五亩能够将就着耕种,剩下的八亩地,都是荒地,长不出多少粮食。” 对于此事,叶五四就知道有些不好办,这土地村里不知道多少人盯着呢。 但是一想到儿子对村里的恩情,他立刻说道:“儿子,只要你说的水源的事情是真实的,爹一定给你办成了。而且绝对是村里最好的水田。” 这种遭人记恨的事情,叶琛肯定不能干。 于是乎,叶琛开口道:“爹,那几块地村里不知道多少人惦记,我要是要了去,不知道被多少人骂!您看山下面那片荒地如何?如果咱们真的能通渠,将水引过来,正好途经这一片,荒田可以变水田。咱村里的老把式可不少,到时候估计都会来找村长买地的。” “这一次咱们家占着道理,我希望您能说动村长叔,将这片地留一段时间,等我手头宽裕了,我再买下来。若是半年之后,我依然拿不出银子来,村长可以卖给别人。” 这个要求,其实根本不算什么。 这两年一直闹灾,村里的富裕人家现在也过得惨兮兮的,活命尚且艰难,没有几户人家掏得出银子买地。 老头觉得这不是啥大事,就说道:“包在爹身上,而且他叶三柱必须按照荒地的价格算钱,一两银子一亩地,你要多少亩。” “呦喝!”叶琛心里盘算,这要是一口气掏出二百两银子,自己岂不是一下子就成为清河村正儿八经的小地主了? 叶琛心里美,脸上却不露声色道:“我在琢磨琢磨。” 叶五四点点头说道:“成,这个事儿,等你村长叔醒了我去跟他说,你抓紧时间想办法引水,村里人都快急坏了。”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叶琛忍不住摇头。 但是他忽然发觉,有些不对劲,按理说,村里人发现挖不出水来,应该很慌张,很着急,求着自己找水才是。 怎么一个个看自己的眼神,都怪怪的。 甚至是愤怒! 这是怎么回事儿? 叶琛赶忙道:“大壮,出去打听打听,问问怎么回事儿?村里可能出事儿了。” “是,爹。” 大壮还没出门,刘老太急匆匆,脸色难看的走了过来,“老蔫,出事了!” “昨天有人散播谣言,说是你对老君不敬,惹怒了上苍,让咱们村招了天谴!” “还说先前的妖孽也是你招来的!” “而且他们还说,必须把你驱逐出村子,不然咱们村永无宁日。” “妈的,我这是高看了叶江堂、叶江殿弟兄了!” 叶琛冷哼一声,他用脚丫子想都知道,这是这哥俩发现打不出水来,要甩锅给自己。 “老蔫,怎么办啊,”刘老太太急了,“要是村里人合伙找上门来,不讲道理,可就麻烦了。” “别着急,让我想想办法!” 话音刚落,不远处,一行人浩浩荡荡而来。 很快就围住了叶家的大门。 第56章 蛮不讲理 叶琛向前望去,为首之人,他认识。 是村里的老一辈了,比自己的父亲叶五四都高两个辈分,大家都叫他老太公。 是属于村里相当有威望的那种。 叶老太公领着浩浩荡荡的人群,指着叶琛说道:“叶老蔫,可识得你太公我?” 叶琛先礼后兵道:“不知道老太公登门,所为何事?” 那老太公冷声道:“所为何事?你心里不清楚么?你不尊上苍,不尊老君,导致咱们清河村挖井失败,你是全村的罪人,现在要将你抓起来,驱逐出咱们清河村!” 大壮脸色一变,“老太公,这话可不能乱说,我爹什么时候对上苍不敬,啥时候不尊老君了?” 叶琛冷笑一声,“看你年纪大,尊你一声,叫你老太公,你要是蛮不讲理,你在老子这里屁都不是!你哪只眼睛看我不尊老君了?还想把我驱逐出村?谁给你的这个权利?” “混账!叶老蔫,你个王八犊子,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跟我太爷说话!”人群中一个小子喝道,叶琛瞟了一眼,知道是这个老太公的嫡系子嗣,上前一把给薅了过来。 “你在骂我?” 那换做叶先的年轻顿时呼吸困难起来,他们那一脉的叶家人纷纷挥舞着拳头和农具,就要朝着叶琛打过来,嘴里喊道:“放过叶先!叶老蔫你疯了!” “我疯了!一大清早,不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 “堵老子大门,还说我疯了?” 叶琛一巴掌抽在了叶先的脸上,看得那老太公身子就是一哆嗦,叶琛却不管那么多,指着叶先问道:“老子前脚卖鱼给你当饭吃,你后脚就登门找事是?你脑子让驴踢了?” “还起哄说老子不尊上苍,不尊老君?你哪个眼睛看见了,你有什么证据?” 叶先被叶琛这一巴掌打得脑瓜子嗡嗡作响。 叶先咬牙切齿道:“叶琛,论辈分你得叫我一声爷爷呢,你敢打我!你没大没小,你等着我要让族长处置你。” “啪!” 叶琛直接又是一巴掌抽了过去,“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让老子叫一声爷?快说,是谁指使你来我家闹事的!否则老子抽得你找不到北!” “不用人指使,是我看不下去你胡作非为!要不是你在井口打架,惹怒了老君,仙长做过法的水井,怎么能不出水!” “不帮着挖井也就罢了,还在水井边儿打挖井之人!” “你道德沦丧!你不知廉耻!” “叶老蔫,你不是很能打吗?有本事你打死我!” 叶琛笑了,他活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贱的请求。 手掌轮圆了,左右开弓,几息之间,就把这个掖县给抽成了两眼冒金星。 然后直接扔到了那个所谓的叶家老太公面前,甩了甩手,走到近前,此时周围已经围满了清河村的乡邻。 叶琛满不在乎地耸肩道:“老东西,还闹吗?再闹连你一起打,你信不信!?” 那叶家老太公看着自己孙子被揍成这个样子,吓得连连后退。 但内心的愤怒,让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就在这个时候,人群远处,传来了一道声音,“叶琛,你疯了!连自家族人都打!” 人群分开,叶江殿领几个兄弟走了过来。 叶琛冷笑,他早就意识到了,此次行动跟叶江殿有关。 但是他实在是不愿意相信。 这家伙目光那么短浅。 事已至此,还如此的冥顽不灵。 “你不敬上苍,不敬老君,导致咱们村的水井挖不出水来,也就罢了,还殴打长辈,你真的是无法无天,我看这清河村是容不下去你了。” 上一次斗殴,叶江殿吃了大亏,他早就想找机会治一治叶琛了。 这一次出手,恰到时机,既解决了自己挖不出水来的问题,还能立威。 叶琛冷哼了一声,“叶江殿,你是不是又皮痒了?这个老东西带着他孙子大清早到我门口来胡说八道,我揍他一顿怎么了?” “还有你,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不尊老君?不尊上苍了?” 叶江殿怒喝道:“那一晚若不是你打架,惹怒了” “放你妈的臭屁!”叶琛才不惯着叶江殿,上前一步,吓得叶江殿后退了三步。 “跟我玩胡搅蛮缠,跟我玩甩锅是?先不说那一日村里人那么多人看着,你别忘了,不良帅可是在现场!你真的以为清河村是你只手遮天的地方吗?” 元载奶奶开口道:“叶江殿,做人不能太绝,哪天晚上大家都看着呢,先动手的是你们。若是说不尊老君,也应该是你们不尊老君才是。” “是啊,叶江殿那天晚上大家看得真真的,明明是你们先动的手,怎么赖人家叶琛身上了。” “你们自己挖不出水来,那是你们自己不行!” 叶江殿没有想到,这个时候,竟然那么多人为叶琛说话,这更坚定了他把叶琛赶出村去的野心。 “都给我闭嘴!我诚心诚意为大家打井,莫非是害你们不成!谁在胡言乱语,就准备服役去。”叶江殿直接拿出服役之事来要挟乡亲们,岂料根本不管用。 元载奶奶冷笑一声道:“可以啊!反正没水喝我也活不了几天,你赶紧送我去服徭役,我谢谢你啊!” 叶琛双手叉腰,“大家快看啊,村长之子叶江殿,拿服徭役要挟大家伙,这是要逼大家走向绝路啊!” 叶江殿满脸通红,“叶老蔫,你” “我什么我,你要是有闲工夫就去挖井!你不是说,你挖的出水来吗?老子当初劝你你不听,现在玩脱了,来找老子麻烦,是不是脑袋有坑!” “赶紧给我滚!” 叶江殿这次真急了,指着叶琛道:“叶老蔫,你是真的不把我放在眼里是不是!来人,给我把叶琛抓起来,打断双腿,驱逐出村子。” 他之所以急匆匆的赶过来,就是不想给叶琛反应时间。 叶江殿话音落下,村子里赵大雷等混子,立刻上前准备动手。 叶琛身边儿的大壮等人,一个个睚呲欲裂,都准备动手。 爹爹一心一意为了乡亲们,谁曾想叶江殿那么不要脸,竟然诬陷父亲。 村里不少乡亲,知道真相,想要阻挠,却被叶江殿一个服徭役的事情吓得不敢开口。 因为他是村长之子,他要是歪歪嘴,是真的可以让人去服徭役的。 这服徭役可是要命的差事,动不动就要死人的。 “爹,他们太不讲理了,大不了咱们搬走。” 大壮拉着叶琛的手说道。 “老蔫,你去哪里,老婆子跟你去哪里!”刘老太太虽然不敢直面村长之子,但是却也坚定不移的站在叶琛这一边儿。 叶琛咧嘴一笑,“走!凭什么让我走!想抓老子,是忘了上次怎么挨揍的了。” 这种原生态的村子,比的就是谁拳头大。 叶琛真不觉得,叶江殿的拳头比自己的拳头硬。 “你说你没惹恼上苍,怎么好端端大仙指点的水井就是不出水了呢?” “这一切都是你叶老蔫害的!” “诸位,我已经问过上仙了,只要将叶老蔫驱逐出村子,必然会出水的!” 其实说到底,还是迷信的人更多一些。 “那日仙长那么厉害,莫不是真的是老蔫作孽,导致咱们村没有水?” “我觉得也是,这家伙肯定是妖怪变得,不然凭什么他能发现鱼泉,我们发现不了!” 众人议论纷纷。 随着叶江殿的一句话,似乎半数以上的乡亲们倒向了叶江殿。 叶江殿得意至极,高高在上道:“叶老蔫,你认不认错!你要是去水井那里磕三百个响头,然后滚出村子,这顿打我可以免你的!” “不然可别怪我跟乡亲们不客气了。” 他身后众人不知道谁喝了一声,无数人挥舞拳头和农具。 “爹,好汉不吃眼前亏啊!”二壮见对面发狠,也着急了。 叶琛冷笑道:“怕个屁!一会儿动起手来,先薅住叶江殿,给我往死里打!” 一时间,叶琛家门口剑拔弩张,就在这时,传来了村长虚弱的声音。 “你们都在干什么!?” 第57章 村长发怒 叶江殿瞳孔一缩。 这说话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自己的老父亲。 他不是昏过去了吗? 这一宿自己的兄长怎么照顾,都苏醒不过来,怎么这大清早就忽然醒了? 他扭头望去,没有想到,明明昏死过去的老爹,竟然被抽的鼻青脸肿,在叶五四的搀扶下走了过来。 老村长其实是不想来的,当他得知自己犯了错误,一口气让妖道骗去那么多,他是无法接受的,所以直接装昏过去。 只是他没有想到,叶江殿在已经犯下大错的情况下,一错再错。 他更没想到,叶五四早就识破了他的伎俩。 今天早上直接登门,趁着自己浑家出去做饭的功夫,直接上来给了自己一通大嘴巴。 硬生生的将自己给抽醒了。 “五四,一码归一码,我儿子胡作非为固然有错,但是你儿子也不消停,他也得受到惩罚。” 老村长是希望保护一把自己儿子的。 叶五四冷哼一声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护犊子!我儿能饶你儿子,村子里能饶恕吗?还责罚我儿子,责罚我儿子,你去寻水?” 看着在场的乡亲们眼神各异,老村长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 “老六!” “这里呢!” “把那个骗人的小道士给我带过来。” “是!” 简单的一句对话,却让叶江殿和赵大雷等人变得不安起来。 谁都没想到,叶五四和村长,竟然把妖道的弟子给抓过来了。 叶江殿朝着叶六叔拼命的使眼色,可是叶六叔跟没看见一样,径直朝着祠堂走了过去。 “这件事情,等妖道的弟子来了,自然会水落石出!” 老村长瞪了一眼叶江殿,气恼的说了一句。 叶琛所做之事,所说之话,确实难听。 可是现在他比谁都清楚,叶琛的一言一行都是有道理的。 人家没错! 错在自己! 错在自己那两个废物儿子! 乡亲们你看我,我看你,不禁纷纷议论起来。 “村长刚才说道长是妖道!” “还将道士的弟子给抓回来了?” 叶江殿一脸委屈的看向村长,看向村长不远处的兄长,两个人都是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没有多说什么。 他知道,父亲知道这件事情会对自己不满意。 但是如果再有一次机会的话。 叶江殿还是会这么做。 因为他觉得这个村正之位,本身就是他爹的,未来是他跟他大哥的。 不论如何,他都要争! 片刻的功夫,小道士被提了过来,跟死狗一样扔在地上。 众人一看那小道士的模样,就知道村里肯定是受骗上当了。 村长一脚踹了过去,“说!当着乡亲们的面,把你们怎么骗人的,给我说清楚!” 当事情确认的时候,众人的神情顿时变了。 “我我我”小道士稍微一犹豫,叶六叔便是一顿拳打脚踢。 “我说,是这般这般”小道士把他怎么遇到贺道长,又怎么提前埋火药,怎么糊弄乡亲们,一一说了出来。 末尾,小道士还补了一句,“我师傅是会看风水的,你们村是没办法了,确实没有水,不然是可以打出水井来的,只是没多少水罢了。” 乡亲们顿时怒了,对这小和尚就要动手,老村长摆摆手说道:“他是外人,外人要用官府的规矩,老六,辛苦你一趟,送到官府去!” “成!”六叔叫着叶丰顺,弄来牛车,吱呀吱呀的上路了。 但即便是村长开了口,小道士也难免泄愤的命运,村里人从烂菜叶到石头块扔了一大堆,将小道士弄得奄奄一息。 村长叔扫视众人,最后落在了叶江殿身上,“你真的是我的好儿子!挖井的时候,带头欺负人!挖不出水来,就嫁祸他人!你还是人吗你!” “你还拿服徭役要挟乡亲们!你做的不是你自己的脸面!你是在祸害你爹!” 叶江殿吓得一颤,直接跪在地上,“爹!” “你别叫我爹!子不教,父子过!是我没有把你教好,才让你这般胡作非为!” “如果不是叶老蔫发现了鱼泉,现在你还饿着肚子呢!” “你不知道报恩也就算了,反而过来恩将仇报!” “我对你太失望了!人家知道你挖水井是个错误,人家劝你,是为了你好,你不知道听从建议也就罢了,还对人家动手!你可知道,叶琛从始至终都没有放弃为村里寻找水源!?” 叶江殿跪在地上,心乱如麻,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爹会把话说的那么重。 “还有你!” 叶江殿将目光重新方向叶江堂身上,叶江堂赶忙一并跑过来,跪在地上。 “你是大哥,家里的家业未来也是你来继承!可是你怎么管教弟弟的?就任凭他胡作非为?” “我要是没了,你哥俩就要把村子给掀翻了不成?” “任凭他胡作非为也就罢了,你还跟着他一起动手?” “你们哥俩有一个算一个,真的是太让我失望了。老七呢!” “在呢!”叶七郎走了出来。 “当着大家伙的面,给这两个畜生,一人二十棍,让他们涨涨记性!” 叶江殿不可思议的看向父亲,“爹,这是” “老七,你等什么?” 老村长对叶江殿非常失望,而且今日这件事情,无论如何也必须打一顿叶江殿,不然没办法平息乡亲们的怒火。 叶七郎很快拿起棍子,对着叶江殿和叶江堂打了起来。 哥俩哀嚎的声音此起彼伏。 痛,彻骨的痛。 哥俩从来没有想到,家法打人原来是这么疼的。 尤其是叶江殿,感觉自己的屁股都要分成两半了。 这还不算,他很清楚,今日之后,他的脸面算是丢尽了。 以后村里人谁还会拿正眼敲他一下。 他甚至看到了刚才还如狼似虎跟在自己一旁的赵大雷,躲在一边儿偷笑。 打完人之后,村长环视众人说道:“诸位,我今天不得不给大家道个歉,我被那个妖道骗了,咱们村仅仅靠打井是解决不了用水问题的。” “但是我保证,第一,我一定会将那妖道骗我们的钱财追回来,第二,我一定会带领大家找到水,不然我这个村正不当了,大家也可以用族法处置我。” 村正这话说完,不待众人反应过来,老村正三步并做两步,朝着叶琛就要行礼,叶琛赶忙搀扶住村长,“贤侄,今日之事,是我教子不严所致,也是我无知所致,若是我早听你的话,也不至于落得现在这个下场。” “我要向你道歉。” 老村正这么诚恳,叶琛也不好说什么了。 只能劝道,“村长叔,不必如此,都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 而一边儿叶江殿和叶江堂二弟兄听说老爹竟然要让出村正之位,惊得魂儿都飞了,嘴巴张的大大的,半响说不出话来。 老村长上前,便是一人一脚。 “混账玩意,我都要去道歉,你们还不去陪个不是。” 叶江殿看向父亲的眼神之中,有一丝丝埋怨,他不清楚,为什么爹爹如此袒护叶老蔫。 叶老蔫是为村子里找水,但是自己也一直在努力! 自己为了维护你的尊严和地位,才做这些事情的,自己哪里有错? 但在老父亲的逼视下,他又没有办法,只能跟大哥一起上前,朝着叶琛行礼,“叶老蔫,我们兄弟俩错了,要打要罚随你便。” 叶琛却根本没有搭理二人的意思,反而将看向村里人,尤其是当叶江殿诬陷自己的时候,坚定站在自己这一边儿的人,朗声道:“乡亲们,都回,这水肯定会有的。” 第58章 刻不容缓 叶琛说完之后,就回家吃饭了。 老村长却将两个儿子带到了祠堂之中。 老村长这辈子,看谁都是笑呵呵的,今日却一改模样,一脸的严肃。 “跪下!” 叶江堂和叶江殿不敢犹豫,双双下跪。 老村正摇摇头道:“你可知道,为父为何打你们?” “因为孩儿是非不分,做错了事!” “这只是一方面,还有其他方面的缘由,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叶江堂和叶江殿齐齐摇头,有些丧气道:“不知道。” “给老子抬起头来!”老村正含怒一人踹了一脚,“你们两个废物点心,给老子抬起头来!你看看你们那熊样,有一点叶家儿郎的样子吗?” 老村正恨铁不成钢道:“一笔写不出两个叶字!咱们是一家人,你们可以斗,可以打,但不能让外人看笑话!” “爹,我们知道了!”叶江堂带头说道。 “你们两个知道个屁!”老村长上去对着叶江堂又是一脚,“你们犯的错误太多了,老头子都说不过来!人可以有脾气,但是起码有本事!你们他娘的挖不出水来,可以怪天,可以怪地,就是不能怪其他人!” “人要是种不出粮食,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反而怪人家庄稼浇地浇得勤,那跟蠢汉有什么区别?” “爹,我们不是怕老蔫起了势,夺了您的村长之位嘛!”叶江殿忍不住说道。 老村长上前便是两巴掌,骂道,“到底是谁当这个村长真的这么重要吗?要是叶老蔫家能让村里人吃得饱,喝得好,别说是叶五四当村正了,叶老蔫来当这个村正我都愿意。” “两个眼皮子浅到没边儿的废物!” “孩儿知错了。”哥俩赶忙给老头磕头,怕把老父亲给气坏了。 叶江殿眼珠一转,继续说道,“爹,您消消气,虽然孩儿挖不出水来,埋怨别人是不对,但是叶琛跑过来搞破坏,也确实气人啊。” “你是不是当老子老糊涂了?” 老村正冷哼一声,“叶老蔫那是出去寻水了,而且已经寻到了,是你们半路找人家麻烦!你以为乡头被撸了的事情,我不知道?” 叶江堂震惊道:“爹,叶老蔫真的寻到水了。” “已经寻到了,不过想把水弄到村里来,比较麻烦。” 去跟妖道拼命之前,看着气得喘不上气来的村长,叶五四便主动跟他说起了这件事情,他说,“我们家老蔫是个好孩子,他已经找到水了,现在就缺章程了。” 当时为何村长不顾一切的要去找到妖道,抢回钱财。 还不是他心里清楚,如果自己这边儿让人家骗去那么多钱,接着叶琛又找到水了。 势必对家里的威信产生莫大的打击吗? 二兄弟当场愣住了。 叶老蔫真的找到水了? 妈呀,这一对比,我们哥俩,加上老头子,都是废物啊。 难怪老头子那么生气。 自己这么一折腾,岂不是显得家里更无能,更丢人了吗。 对比他们爷三的愚蠢,如果叶琛真的给村里人找到了水。 只要他不搞邪门歪道,哪怕他不去做村长,村里人也都得高看他两眼。 相比于叶江殿的年少轻狂,叶江堂是比较成熟的。 听父亲这么一说,他就明白,自己要改变策略了。 无论如何,以后都要对叶家人更客气一些。 叶江堂则是心里难受得不行。 叶老蔫拳脚那么厉害也就算了,他哪里来的那么多本事,又是寻到鱼泉,又是能够找到水的。 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不过哥俩此时被老头子一番教训,倒是清醒多了,知道如果叶琛能够寻到水,村里人就有救了。 “还有一点,你们一定要清楚,我跟你五四叔,斗归斗,但是我们的感情,不是你们想的那么简单的!” “这么说,谁要是动了你五四叔,一根手指头,我能弄死他全家!” “还有,让你五四叔跟我斗,是为了给族里不服气我的叶家人一个选择,以防止他们跟外姓人联合!当初我跟你五四叔也商量好了,一人当五年村正的,只是后来我耍赖皮,占着这个位置没给他而已。” 有些事情,已经成为过去。 老村正本来不必跟孩子们说。 但是看到两个家伙,那么愚蠢,老村正也只能多点拨一下他们。 讲完道理之后,老村正说道:“老蔫肚子里还是有气的,你们哥俩一会儿在祠堂跪两个时辰,再去给我道歉,一直到老蔫原谅你们为止。” 别看村正整天笑呵呵的,一旦板起脸来,哥俩没有一个不怕的。 “是,父亲” 彼时,就在叶江殿兄弟受训的时候,叶琛已经吃饱喝足,带着壮壮们下田,琢磨着怎么引水到村里了。 壮壮们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工具跟在一旁,小壮兴奋的手舞足蹈,说道:“今天爹爹可真的是长脸了,叶先那家伙,直接拉过来就是大嘴巴。” 二壮也说道:“我看的真真的,那个总爱自以为是的老太公,脸都绿了。” 大壮往日一般是笑呵呵的听着,今天也忍不住说道:“确实,确实,今天咱爹是真的长脸了,老村正都不敢护犊子,上去就揍了两个儿子一顿!” 小壮兴奋的说道:“解气!解气!我看以后村里谁敢跟咱爹作对!” 叶琛笑呵呵的看着儿子们讨论,扭头却发现三壮在那边儿低着头,脑海里肯定又想他的美羊羊去了。 于是乎,叶琛淡然的开口道:“老三,你是家里最聪明的孩子,父亲交给你一项任务,你开动开动你的脑筋,想一想,怎么把水送到我们清河村。” “爹,家里聪明的孩子是我啊!”二壮不服气道。 “我才是!”小壮跟着凑热闹。 “成,成,成,你们都是最聪明的孩子,你们一起想。”叶琛笑着说道。 叶琛继续带着孩子们在村外游荡,一边儿摘些野菜,一边儿思索怎么解决水的问题,让叶江堂和叶江殿扑了一个空。 “爹,我想到了。”叶二壮忽然兴奋地开口道:“小时候听娘亲提起过,说前朝李靖大将军北征突厥的时候,发明一种叫做渴乌的取水工具。它是用大竹筒连接成管道,用麻漆封裹好,一头翻山越岭放入“水中五尺”,另一头用干草放火,将热气传入筒中,这样汹涌的水流就“即应而上”,源源不断供给军队大营。” 叶琛惊呆了,他没想到,古代竟然有这种取水神器了。 但是经过反复思索之后,叶琛觉得这种东西有些太高大上,而且性价比不高,也就是军队这种人才集中的地方,可以搞这种东西。 不过叶琛也忍不住思索,自己的夫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 怎么连军队的秘技都知道,而且还传给了自己的孩子? 叶琛道:“二壮,你娘教给你的办法确实不错,不过咱们这边儿的竹子比较细,即便是用这种办法饮水,顶多也就是村里人饮用,有没有更好的法子,让它既可以满足日常饮用,又可以灌溉农田呢?” 叶琛其实已经给孩子们演示过了,就是那天的模型。 这个时候老三开口到:“爹,我有个笨办法,那就是能不能挖一条水渠,如果我们能够打通地下暗河,再利用水渠将水运到清河村,别说是日常饮用,便是灌溉也问题不大。就跟父亲那天做的模型一样,孩儿看见觉得可行。” 叶琛笑了起来,“三壮,你跟为父想到一起去了,不过现在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从这里到咱们村有多远,需要多少人力挖掘,这些你都要计算好。” 三壮掰着手指,计算了半天,无奈地摇了摇头。 叶琛又看向二壮,结果这小子往日里自诩聪明,也是一脸的无奈。 他们只会二十以内的加减法。 叶琛扶额,他觉得孩子都是聪明孩子,但是教育问题,刻不容缓了。 第59章 再临水源 父子一行人踏上归途,往家里走去。 社戏戏台附近,聚集了大量的村民。 “所有的井都干涸了,龙王爷扔进去也不管用呢。” “村长有没有办法?” “村长能有什么办法,他又不是龙王爷变的,又不会翻云覆雨。” “没有水,可就得喝尿了。” “屁话!喝尿能坚持几天!” “要不去温家庄借点水,他们那边儿还算富裕。” “孙家庄那边儿的水井里也有水呢,但是够呛能借给咱们!” 村里人互相琢磨着办法。 虽然有地方去挑水,但是这个时候,水是命根子,几乎没有人愿意借的。 见到叶琛都投来了期望的眼神,但是想到叶琛今天残暴的模样,又都不敢靠近。 叶琛回到家中,水缸里的水已经见底了。 叶江堂和叶江殿兄弟一通折腾,耽误了宝贵的时间,叶琛很难在心里原谅这二兄弟。 叶琛趁着家里的孩子们不注意,兑换了些矿泉水倒进了水缸,不至于一家人没有水喝。 赵菁菁有些忐忑地说道:“爹,刚才做饭的时候,我用的水有些多,我,我去邻居家借一些。” 赵菁菁知道,自己公公这段时间,变得很爱干净。 她有点担心,家里没有水,公公会发怒。 叶琛摆手道:“大家都没水,咱家起码还有些喝的。别折腾了。” 夜色渐深,叶家人都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睡觉之前,叶琛偷摸地花了点钱,在大米商城兑换了两个双黄蛋扔进鸡窝里,这才懒洋洋的睡了过去。 翌日,天刚蒙蒙亮,院子里就传来了小壮兴奋的声音,“这么大,肯定又是双黄蛋,大丫、二丫你们太厉害了!你们加倍努力,我跟父亲求情,饶你们坤命。” 鱼泉的水终究还是喝光了。 天还没放亮,就有人趁着夜色去了一趟温家庄,挑了两桶水回来。 “温家庄的真他娘的穷疯了!一斤杂米才能换一桶水,这两桶水花了我两斤杂米!” “温家庄不错了,孙家庄放出狠话来,十斤杂米换一桶水,说要活活渴死咱们清河村的乡亲们呢!” “没有粮,大家还能将就!这么热的天,没有水,大家可真没法活了!” “村长来了,看看村长怎么说!” 村长一脸严肃的走了过来,他站在戏台上,清了清嗓子说道:“大家都安静!” 作为顶梁柱一旦开口,全村的百姓自然一脸希望地看向他。 “一斤米,一家人紧着点吃,起码可以勉强活一天,拿着米买水,那是拿自己的血肉去换,等粮食都换没了,大家就会活活地饿死。”村长冷声说道:“饿死得早,起码有一口薄棺,后饿死的,怕是要暴尸荒野了。” 村长的话,让村民变得惊慌失措起来。 大家都知道灾荒会死人,可是眼前这种情况,几乎还没有遇到过。 毕竟粮食不够吃是常态,可是连水都没有的日子,那真的是百年难遇。 大家心里都很清楚,粮食买水,人会被饿死,没有水喝,人会被渴死。 如果眼前的境况没法改变,清河村很快便会一村人死去。 这时候,戏台底下的村民,终于有人忍不住,“当初还不是你家江堂和江殿非要打井取水,浪费时间。” “就是,就是,要不是你家两个崽子,咱们何至于没有水喝。” “对啊,要不是你们家浪费了三十两银子,大家拿银子买水,也能买很很多水。” 人性是复杂的,当你给他带来好处时,让他叫你一声亲爹,他都愿意。 可当你不能庇佑他时,他随时可以把你踩到家底下。 所以说,好人不是那么好当的。 即便是做了几十年村正的老村正都对此没有很好的办法。 底下的妇人哭嚎道:“村长啊,不是俺们想怨你,实在是俺们在没有水喝,就真的活不下去了啊。” “都安静!”村长拔高声音道:“天无绝人之路,总归不能让我们活活渴死。” 昨天村长一宿没睡,想了许多,他知道,此时他也没有退路了。 他只能寄希望于叶琛了。 不过好在,叶五四和叶老蔫都不是信口开河之人。 “一天不喝水顶多难受一些,不会死人的,大家该干啥干啥去。”村长缓缓的开口道:“日落之前,我肯定给大家一个说法。” 也不等众人开口,村长便背着手离开了。 做了几十年的村长,在村里的威信那是没的说,这么一说之后,村里的百姓果然从那种惊慌失措之中脱身出来。 不过老村正心里很清楚,如果再不解决这个问题,他很有可能被愤怒的村民给活活撕了。 不由的老村正在心里感慨,孙家庄打的水井,起码能出一点水,为何我们清河村就一点水都没有呢? 正在老村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叶五四带着条件来了。 俩老头蹲在一起,抽着旱烟聊了半天,村长的脸上才多了几分笑意。 长子叶江堂走了过来,“爹,我刚才咋听你们在谈论水的事情,老蔫是不是准备开动了?” 村正点了点头,并将刚才叶五四提出来的条件也一并说了出来。 这哥俩一直想找叶琛道歉,却没有机会,都认为叶琛故意拿此事拿捏,听完条件之后,更不开心了。 就连叶江堂都忍不住问道:“会不会有诈,咱们都看着鱼泉干涸了,估计没有多少水的。而且老蔫之前一直不务正业,爹您拿全村人的命跟他赌,是不是有些大意了。” 村长的二儿子叶江殿也说道:“爹,老蔫是不是想骗村里的地?” “就那一片荒地,骗了去做什么?”村长没好气地骂道:“买了地,别管好坏,都是要纳税的,他叶老蔫没事儿给自己增加负担玩? 上回鱼泉的事情,人家老蔫可是分润给村里了,你们吃鱼的时候,一个个甩开腮帮子,怎么事后又怀疑人家? 再说了,一会儿上了山,便可知道到底有没有水,他叶老蔫就骗我一宿,让我乐呵乐呵?” 村长的老伴也支持村长道:“我瞅着老蔫跟之前不一样了,都知道三壮是村里出了名的疯狗,现在文文静静,老老实实的,一时间都让人认不出来,可见老蔫是会调教孩子的。连孩子都会调教,他本身又能差到哪里去?” 彼时,得了村长允诺的叶琛,正带着孩子巡视未来属于自己的土地。 这一片地就在山脚下不远处,长满了荆棘、杂草,大周立国没多少年,这种荒地是没有人愿意费力去开垦的。 “爹,这大概得有四十亩地。”三壮在一旁低着头,“一亩地一两银子,那么十亩地就是十两银子,四十亩地,就是” 叶三壮皱着眉头,数着手指头,半天也没算出数来。 “是四十两。”叶琛叹息一声道。 三壮满眼放光,把刚才脱了数脚豆的鞋子穿上,“爹,您好厉害啊。” 叶琛不想去看儿子那愚蠢的样子,开口道:“四十两银子,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叶三壮也沉默了下来,家里本来是有些钱的,结果因为自己,借了出去,而且什么时候收回来,还遥遥无期。 一想到,因为自己的原因,耽搁了家里卖地,三壮心里就很难受。 很快约定的时间到了,村长带着两个儿子找到了叶琛。 叶江堂和叶江殿想要找机会道歉,叶琛却没有心思搭理他,而是带着村正走向了上次通过艾草找到的那个谷地。 一走过去,便有清凉的水蒸气吹过来,让人在炎炎的夏日,多了一丝凉爽。 叶江堂走过去,看着山体的缝隙里,有水一滴滴的渗出时,激动的无以复加,“真的是水!这里竟然有水,为什么一直没有人发现。苍天啊,清河村有救了。” 村长的表情也非常激动,“因为从前,清河村守着清河,从来不至于缺水成这样,也就没有人想着在大山里找水,若是没有老蔫,今年村里的人怕是要死一多半。” 叶江殿扛着锄头,二话不说,就开始在地上挖掘,没过多久,就有一股清泉从地上涌了出来,一行人也不管那么多,就拿手捧着喝了起来。 叶江殿和叶江堂兄弟二人,趁着叶琛不注意,直接给叶琛鞠了个躬,“老蔫,我们兄弟二人错了,我们一起向你道歉!” 叶琛皱了皱眉,他确实不想搭理这两个家伙,可是村长叔是没有错的。 自己总不能因为这两个家伙,从此不跟村长叔合作了。 于是在村长叔恳切的目光下,叶琛将二人搀扶起来,“都是自家兄弟,不必这么见外,叶琛并无意争夺村正之位,也希望二位以后不必担忧。” 说完,叶琛便不再跟二人交谈,而是直接对村正说道,“若是将这里的水引到清河村,不仅仅是饮用水的问题,农田都有救了。” 村长掰着手指头计算,按照正常规矩来算,这会儿应该是浇地壮果的时候,只是因为干旱,一直耽搁着。 如果说,这里的水如果能引过去,肯定是天大的好事。 但是水源距离清河村太远了,一来一回便是一个多时辰,就算是把人当牲口使,都不能把农田浇灌一个遍的。 村长嗒嗒的抽着旱烟,“老蔫,你说的把水引过去,是怎么个法子?” 不知道为何,村长忽然发觉,他无比信任叶琛。 叶琛看向三壮,“老三,你把你的想法跟村长说说,让村长爷爷指点你一下。” 三壮立刻来了精神头,“咱们村的农田有一千多亩,靠人工挑水肯定不行,我想着这里地势高,是不是可以挖掘一条水渠,把水引过去。” 他话还没说完,叶江殿立刻摇头道:“三壮,你知道这里到村里有多远吗?二十多里地呢,这么远的路,怎么可能实现!” 第60章 猝不及防 叶江殿的话,让众人的心情再次沉重起来。 水泉带来的些许清润,瞬间消失不见了。 三壮讷讷的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有些紧张的看向父亲。 叶琛心里很清楚,自己家的几个孩子,除了二壮性格比较跳脱之外,其他人都是相对比较腼腆的。 小壮见三哥吃瘪,立刻想站出来维护三哥,却被二壮给拉了回去。 二壮隐隐约约觉得叶江殿说的有些道理。 无奈之下,只能叶琛站了出来,他看向在场的众人,“除了挖一条回去的沟渠之外,我们还有其他的办法吗?” “当然,有这条水泉,哪怕不挖水渠,大家也都有口水喝,不过咱们的农田就不要想了。” 所有人沉默,眼下喝水肯定是没问题了,但是如何浇地,让粮食丰收,又成了问题。 因为粮食问题解决不了,饿死也是迟早的事情。 “三壮,你继续说!”村长却没搭理自己儿子,而是抽了一口旱烟,说道:“别小看孩子,甘罗十二岁为相,咱们三壮未必就不行呢。” 三壮正在为因为孙玉芬借了家里钱,导致家里买地成问题而自责,所以特别想表现自己。 所以壮着胆气说道,“父亲教导我,人心齐,泰山移。 二十里路听起来很遥远,即便是我们走也要快一个时辰了。 但是我们可以将这条水渠,分成若干个小段,每个家庭,亦或是每个人,负责一段,这件事情就没有那么难了。” “这件事情必须要集合全村人之力来做,因为这是关乎全村人命运的事情!” “灾荒,要集合全村人之力,才能安稳度过。” 他站起身来,见没有人反对,继续说道。 “我年纪小,三四步才能有一丈,”三壮继续说道,“我已经尝试过了,一丈需要一个时辰才能挖好。” “那村里的妇人和老幼呢?”村长问道,此时他没有将三壮当成孩子,而是跟自己一样的大人了。 三壮点点头道:“我也让小壮试验过了,像是他这样的孩子,可以用两个时辰来挖掘。” 村长点点头道:“好样的三壮,你继续。” 三壮的侃侃而谈让众人都非常惊讶,而此时三壮也脱去了刚才的腼腆,继续说道:“这条路我跟父亲已经走过好几趟了,一共三千多丈,算上必须绕开的地方,不超过三千五百丈,我们只需要画好线路,分给三千个人去挖,两个时辰就能挖好。” 村长平时经常处理村里的事务,对于数字非常敏感,三壮说的是三千人。 但是他明白,三千人清河村肯定是拿不出来的。 但是清河村仅仅是壮劳力,也就是十四岁到五十岁之间的人,大概就能拿出来五百左右。 不需要妇孺出手,也就挖十几个时辰而已。 之所以村长在心里没有下精细化的数据,那是因为人不是牛马,人在工作的时候,是需要休息的。 但是一口气挖掘一条那么长的水渠,动用几百人去做一件事情,村长之前想都不敢想。 “三壮,你真的很聪明”村长难以置信道:“我以前一直以为小凡将来可以继承村长之位,现在爷爷觉得没准你将来也可以。” 小壮不屑道:“在村里称王称霸算什么,三哥将来是要去皇城里做大将军的。” 村长哈哈大笑起来,“老蔫你也不错,这几个孩子教育得都很好,将来肯定有大出息。我是老了,希望在你们年轻人身上。” 此时此刻,村长都有一种想法,老蔫保持这种状态下去,将来自己可以把村长之位传给他。 办法已经找到了,村长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他站在一块高石上,看着蜿蜒的道路,开口说道:“老蔫,你读过书,有些办法,你觉得这条沟渠,该怎么挖才好。” 平时遇到这种大事,村长肯定是要跟各家的长辈商议的,但是今天他想听听叶老蔫的主意。 当然,村长也存了考量叶琛的心思,看看他能不能继承自己的村长之位。 叶琛思索了一番之后,“水脉在谷底,直接从谷底开始挖,然后一路向下。” 叶琛指了指不远处的路,“这一条线,我让我家几个孩子用铁镐挖掘过,土质相对松一些。” 村长打眼望去,果然不远处有不少铁镐挖掘过的痕迹,而且都插了树枝作为记号。 当下,村长忍不住连连点头,暗道:“叶老蔫办事果然比他的儿子更加妥帖,人家这是真的有备而来。” 忙完了以后,已经到了中午。 众人打了一些水,便准备返回。 路上二壮不停的跟三壮探讨着这个大工程操作的难度,小壮则闪着一双大眼睛四处乱看,忽然他惊呼道:“三哥,你快看,那是不是你爱妃?” 叶琛也扭头望去,就见孙玉芬果然就在不远处。 这个姑娘怎么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莫非是在跟踪自己? 想要跟清河村抢水源? 叶琛仔细观察,这才发现,孙玉芬身边儿还有个男孩。 那男孩也是孙家庄的,叫刘玉柱,这会儿正红着一张黑脸,低着头嘿嘿傻笑,这模样怎么跟自己家的三壮那么相似? 三壮不懂事,见到孙玉芬就一脸的傻笑,抬腿就要过去。 “你干啥?”叶琛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老三,“你没看到人家孙姑娘跟刘玉柱在一起吗?你去坏人家好事?” 上次叶琛走访了孙玉芬家的情况之后,就已经对三壮和孙玉芬的感情非常不看好了,如今竟然又撞到这种情景,叶琛更不能同意了。 “爹,您怎么能这样,玉芬将来是您儿媳呢!”三壮还迷糊着呢,竟然敢顶撞叶琛。 大壮看不下去,上前就抽了老三后脑勺一巴掌,呵斥道:“混账,怎么跟爹说话呢!” “大哥,我”三壮一脸委屈。 不过三壮委屈归委屈,总归没有傻呵呵地往前冲。 而这个时候,孙玉芬却和刘玉柱朝着这边儿走过来。 叶琛父子几人所处的位置,正好被草木遮蔽,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他们的身影。 “玉柱哥,你别送了”孙玉芬的声音跟三壮说话的时候一样的温柔,“从前面这条路一直往前走,没一会儿就到孙家庄了,我自己就可以回去的。” 刘玉柱已经五迷三道了,憨厚地傻笑,将手里的一袋粮食递了过去,“有你玉柱哥哥呢,肯定不能看你挨饿,家里粮食不够吃了,继续来找你玉柱哥。” “玉柱哥,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了。” 孙玉芬脸上露出了羞涩的笑意,水眸勾魂,看起来格外的动人。 三壮整个人都看吃了,嘴里不断地吞咽着口水。 叶琛都被自己愚蠢的儿子给打败了。 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得出来,这个孙玉芬是个低段位的鱼塘主好! 自家的傻狗肯定就是鱼塘之中的肥鱼,而且分明已经看到了人家孙玉芬跟刘玉柱在一起暧昧的一幕,那眼珠子都能掐出水来了,自己家的傻儿子竟然还在花痴状态。 这莫非是老天爷给自己这个渣男老父亲在异世界的报应? “爹,玉芬姐姐不是三哥的女人吗?他怎么可以找玉柱哥借粮食?”小壮年纪小,不懂便直接问了出来,“我看到属于三哥的笑容,给了别人,我心里难受,我想去揍玉柱哥。” 叶琛心里暗暗地给小壮点赞,要是老三还迷糊,那就真的没救了。 三壮终于从孙玉芬的笑容里回过神来。 他的目光落在刘玉柱傻笑的脸上,竟然觉得这般的与自己的笑容雷同。 “玉芬妹子很温柔,人也很善良,大家都想跟她做朋友”三壮一时间难以接受,尽管心里有白班的委屈,依然绞尽脑汁地给她想理由,“爹,您是不知道,玉芬家的日子过得很困难,是谁都想帮一把的。” “是么?”叶琛直接戳穿了儿子的美梦,“都善良到牵手了呢?哎,这还亲嘴了!妈呀!” 这会儿,在一家人的注视着,大胆的刘玉柱竟然牵住了孙玉芬的手心; 孙玉芬满脸羞涩,却没有挣扎。 反而柔情蜜意地看了刘玉柱一眼。 刘玉柱顺势亲了过去。 叶三壮瞬间瞪大了眼睛。 第61章 被一家人教训的三壮 三壮瞬间愤怒值爆表,抄起钢管,就要冲过去! “你个蠢货!”二壮看不下去了,抬手就是一巴掌。 “二哥!你干啥啊!”三壮委屈极了,“玉芬都让人家欺负了,你不跟我一起去弄他!” 二壮又是一个巴掌。 “我干啥,我让你冷静冷静。” 叶琛刚要伸手,二壮拦住了叶琛,对叶琛说道:“爹,交给我。” 二壮喝道:“你个蠢货!你以为孙玉芬是真的喜欢你嘛!” “我告诉你,我已经打听过了,这个女人相好的,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 三壮一听,瞬间就急了,“二哥,你胡说,玉芬是个好闺女!” 二壮冷声道:“好闺女!你去他们村打听过吗?” “我告诉你,不光我去了,爹也去了,孙家在他们村里,就是烂泥一般的人家,他爹吃喝嫖赌,孙玉芬靠给各种人当相好挣粮食挣钱!” “我再告诉你一个事儿,孙玉芬的爹根本就没病!” “你借给他的钱,她爹拿回去就去找村里的寡妇耍了!” “你个蠢货!” “二哥,你骗我,玉芬不是这样的!” “爹,二哥是在骗我对不对?” 三壮不相信二壮,扭头看向叶琛,却见叶琛也是很认真的点点头。 都这个时候了,他肯定不会瞒着了。 三壮的脸瞬间红了,叶琛甚至能够感觉到他的癫狂。 “我不信!” “你们一定是联手骗我!” “觉得玉芬家穷,怕他拖累咱家!” “爹,您要是真这么觉得,您别担心,三壮成亲后,跟您分家,绝对不耽误您。” 刚才二壮和三壮吵吵,大壮就老老实实站在一边儿,没说话。 但是三壮一说分家,他这个当大哥的立刻就急了。 上去揪住三壮的衣领,上去就是两把大嘴巴,直接抽出了血来。 “大哥,你干啥啊,你打死他怎么办?”二壮一看大哥出手了,吓得浑身冰凉。 “你让猪油蒙了心了你!你因为一个女人要跟咱爸分家!?” 老大才不管那么多,谁都拦不住,小壮和二壮几乎挂在大壮身上也没有用,大壮就一个嘴巴一个嘴巴的抽。 抽的牙齿都掉了一颗。 等到抽够了,大壮直接提着三壮扔到叶琛面前。 “给爹跪着道歉!” “给你好脸色了是,敢跟爹这么说话!” 大壮越想越气,连连又踹了两脚。 三壮跪在地上,看着脸色发青的叶琛,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赶忙磕头道:“爹,我错了,您打我。但是你打我,我也要去看看怎么回事儿。” 叶琛拧眉道,暂时压住了三壮口无遮拦的火气,对三壮说道:“你过去做什么?先不你二哥刚才所言都是真的,爹亲眼所见,那个男人在村边儿找寡妇乐呵,咱就说眼下这事儿,你跟孙玉芬是什么关系?你过去是骂刘玉柱横刀夺了你的真爱,还是骂孙玉芬不要脸,红杏出墙啊。” 三壮捂着脸,眼泪给雨滴一般落下,“爹,玉芬是玉芬,玉芬爹是玉芬爹,他是那么好的姑娘,她怎么可能跟你们说的一样。” 叶琛无奈地叹了口气。 都这个时候了,这傻小子还不死心。 不过叶琛也不甘心,跑到自己家借了那么多粮食。 结果竟然敢脚踩好几只船。 就在叶琛拧眉的时候,小壮时时播报道:“爹,刘玉柱走了。” “爹,三哥冲过去了。” 大壮搀扶着叶琛,小声道:“爹,您消消火,等回去我替您收拾三壮!他就是一时糊涂,您别怪他!” 叶琛嗯了一声。 此时,路上只剩下孙玉芬一个人,她手里拎着不少食物,正朝着孙家庄的方向走去。 “玉芬!” 叶三壮赶过去,忽然开口道。 孙玉芬听到叶三壮的声音,本能地去寻找刘玉柱的身影,见到刘玉柱早就消失在田间的小道上,这才长出了一口气,一脸温柔地问道:“三壮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看到玉芬温柔的笑容,三壮再次脑残了。 他想到,玉芬肯定有她的委屈。 嘴巴说话也有些瓢了,“你手里的粮食是哪里来的?” 孙玉芬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她用刚才拉过刘玉柱的手,拉住了三壮,温柔地摇了摇。 三壮瞬间感觉一阵恶心。 耳边传来了孙玉芬的声音,“我在清河村有亲戚,在这借了点粮食。” 三壮的心瞬间沉了下来,手一点一点地抽了出来。 孙玉芬这才发现,三壮鼻青脸肿,甚至牙齿都掉了一颗。 “三壮哥哥,你这是怎么了?” “我给你吹吹。” 三壮连忙后退了两步。 为了她,他甚至想过离开自己的家庭。 为了她,他一有机会就去打工,干零活。 为了她,他甚至被大哥和二哥一顿胖揍。 为了她,他甚至寒了爹爹的心。 可她竟然要欺骗自己。 他极力地克制心中的愤怒,“玉芬,我看见刘玉柱了。” 孙玉芬的脸上笑容有些牵强,“三壮哥,你肯定看错了” 叶三壮气得双拳紧握,身体都有些颤抖,“你当我傻子不成?他都亲你了,你脸上的唾沫都没擦呢!” 孙玉芬见状,知道事情败露了。 在用低端的手段已经没法控制三壮了。 眼珠一转,新的套路来了。 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三壮哥,我不敢去你家借粮食了,你家也不富裕,我只能去找别人借。那刘玉柱说的好好的,结果他要轻薄我,我一个弱女子,我能怎么办?” “这荒山野岭的,我若是不从,他杀了我,我爹可就麻烦了。” “他还有病,我走了,他一个人可怎么活!” 她这一哭,叶三壮就变得手足无措。 刚才还愤怒得想杀人,现在只想温柔地替她擦拭眼泪。 脑海里还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回荡:“我真该死,我竟然怀疑她!” 叶琛无奈地耸肩叹气,都是报应,我这儿子长得不白净,怎么这么白小纯。 叶琛咳嗦了两声,走了出来,“闺女,你说刘玉柱轻薄你是不是?走,你是叶家未来的儿媳妇,他敢做坏事,就要承受我们家跟他们家拼了的怒火!” 孙玉芬瞬间慌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里除了三壮,还有其他人! 孙玉芬本身就有些惧怕叶琛。 因为他的眼睛里似乎有强光,仿佛能看透自己的心神。 此时叶琛开口,她本能的抓紧手中的粮食,怯懦地抿着嘴唇道:“伯父,我” “闺女,你别怕,你跟三壮好了那么久了,今天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告诉我们村里的乡亲们,你跟三壮的好事,以后也就没有人敢欺负你了。”叶琛继续说道。 小壮也起哄道:“我们家男人多,谁敢不服,就揍他。” 听到老父亲的话,三壮心里跟喝了蜜一样,小脸通红一片。 爹爹还是疼我的。 老二在一旁撇撇嘴,小声对小壮说道:“别学你三哥这个傻货!” 三壮自然听不见二哥在说什么。 他只知道,他从见到玉芬的第一次起,他们孩子叫啥,两个人埋在哪里,都想好了。 他觉得孙玉芬是除了父亲最重要的人了。 他最大的梦想,就是将孙玉芬娶回家门。 孙玉芬低着头,双手不安地抓弄着手里的食物,好一会儿之后,才勉强到:“我嫁过来之后,住在哪里呢?” 她这个海王还算是很尽职的。 他来过清河村很多次,知道叶家的情况。 只有三间茅草屋,除了大哥有一间房之外,三壮和其他兄弟,还有父亲住在一起。 她觉得,嫁给叶家不是不可以,毕竟叶家最近变得富裕了一些。 但是除非给她一个单独的房间,而且还必须是砖瓦房,不然她才不要嫁给叶三壮呢。 “住你别担心,三壮虽然说要分家单过,但是我这当爹的肯定不能亏待他。”叶琛这话一出口,三壮的脸就白了,刚想说什么,却被大壮一个眼神给吓住了。 “家里有十来亩地,分给三壮五亩,另外给你们起一间新的草棚,想要多大就多大。” “粮食给你们一百斤。” “将来你们有孩子了,可以让他大嫂帮着带。” “闺女,你别怕我们家三壮有力气,能干,肯定能让你住上瓦房的。” 第62章 多情自古留不住 起初三壮听爹说,要自己分出去单过,他心里还委屈。 但是听到爹说道的条件,他立刻明白了。 爹这是怕人家孙玉芬觉得一大家子一起过,委屈了人家,所以才开口说分家。 而且,爹一口气给了五亩地,一百斤粮食。 还要全家人一起给自己盖新房子。 这是大哥当初结婚都没有的待遇。 “爹,您对三壮太好了,三壮不想分家,三壮刚才说错话了,三壮要跟玉芬一起孝顺您。” 三壮说完之后,直接跪在地上,抱着叶琛的大腿哭了起来。 这天底下,哪里有做父母的不爱儿子的呢。 自己刚才真的是太畜生了,竟然跟爹说狠话。 一定让爹爹伤心了。 三壮心里后悔极了。 叶琛挑了挑眉,心道:“傻儿子,你想孝顺我不假,但是人家就未必了。” 二壮冷笑道:“就是欠收拾!敢顺嘴说分家,今天回去,就吊起来抽!” 大壮在二壮耳边说道:“吊起来抽,跟他说什么没关系,今天回去,你去我房间里拿绳子,先捆住了,抽死他个蠢货!” “大哥,这不必了,三壮已经挺可怜的了。”二壮其实预见了接下来的情况,所以有些犹豫。 结果大壮眼睛一瞪,“你听不听话!” 二壮浑身一哆嗦,立刻老实地点头。 另一边儿,孙玉芬瞪大了眼睛,听着叶琛的话,嘴边儿说道:“我”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叶家怎么那么扣。 人家刘玉柱家,可是说好了,只要嫁过去,就给盖新的毛坯房。 怎么到了叶家,就成了草棚子了。 他们一大家子,是不是觉得草棚子特别文雅? “闺女,你要是有什么条件尽可以提,只要我们能做到的,我们一定做到。但是咱们叶家也有叶家的规矩,你大嫂有身孕,干活也不方便,以后家里涮涮洗洗的活得有人干” 孙玉芬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她死死地抓着手里的食物,对于嫁入叶家的事情,她不是没想过。 可是她是想去享福的。 毕竟她对自己的相貌还是有那个自信的。 结果听叶琛这么一说,这哪里是去享福,这是去当牛做马。 一双手死死的抓着手里的食物,一双眸子仿佛能流出泪来,“伯父,我,事情不是您想的这样,三壮哥是个好人,我喜欢跟他做朋友,是非常好的朋友,但是我从来没想过嫁到叶家的。” 叶琛扯了扯眼眉,他没想到,在古代就有好人卡了。 他看了一眼三壮,就见这小家伙瞪大了眼睛。 一脸的不可思议。 事情都到了这一步了,这臭小子心里还存着幻想呢。 叶琛开口问道:“姑娘,你可想好了再说,我家三壮对你有意思,你当真就没想过嫁到叶家?” 孙玉芬立刻点头,一脸委屈道:“伯父,这真的是个误会,我真的拿三壮哥当朋友的,非常好的那种。” 小壮忍不住说道:“那你拉我三哥的手干嘛?我三哥的手是你能拉的吗?” 二壮在一边儿嘲讽道:“拉个手而已,他还亲了刘玉柱呢。” 三壮磕磕巴巴地说道:“你怎么能这样!?你先前可不是这样说的,你说的是跟我好一辈子啊。” 孙玉芬解释道:“是好一辈子啊,三壮哥,好朋友就不能好一辈子吗?” 叶琛认真的问道:“姑娘,你确定你只是想当三壮的好朋友,而不是媳妇?” 三壮听父亲开口,神情也再次紧张起来。 “我确定,我只拿三壮哥当好朋友。他是个好人,不做朋友可惜了。”孙玉芬很认真的坚持道。 “我们家三壮好朋友多了去了,不缺你这种穷逼朋友。”叶琛的脸色瞬间冰冷起来,“你最好离我家远点,再让我看见你纠缠他,我拆了你家房子,杀了你那个吃喝嫖赌的爹你信不信!” 既然她一点也不在乎三壮,叶琛也不在乎是否撕破脸皮了。 叶琛冷声道:“你真的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你那个吃喝嫖赌的爹,一点毛病都没有?你在孙家庄有相好的八个,清河村三个,北景芝五个,每人养你爷俩两天,你们家就吃喝不愁,一个月还能吃两顿肉是?” 她难堪羞愧地咬住下嘴唇,心里则是翻江倒海。 不是村里都谣传说,邻村的叶老蔫木讷、老实巴交吗? 怎么这么难缠? 他怎么知道得那么详细? 幸亏他没有嫁给叶家,不然还不知道要吃多少亏。 “之前借给你家的粮食和钱,我们都不要了,就当我家吃了个亏,喂了狗了。”叶琛的声音更加阴冷,“不过我希望你以后收敛点,别靠近我家任何人,不然我保证让你扬名北海!” “滚!” 孙玉芬的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 她不敢再多做丝毫的停留,生怕叶琛说出什么更加难听的话来。 她拎着手里的粮食,朝着孙家庄走去,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众人眼前。 叶琛转过身去,几个臭小子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父亲。 换做之前,受了这等窝囊气,老父亲肯定是不愿意开口说这番话的。 叶琛的目光放在了老三身上,这臭小子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少年人的失恋,就是如此的猝不及防。 叶琛估计这种神情,恐怕是心脏都要碎了。 回去的路上,情绪很是沉闷。 大壮琢磨着,怎么把三壮揍一顿。 二壮则琢磨着怎么让三壮少挨两下揍。 小壮则嘀嘀咕咕地说,要去烧了孙玉芬家房子,然后叫着满仓和满屯,把刘玉柱套麻袋打一顿,给三哥出出气。 反正整体的氛围沉闷极了,连发现水的喜悦都没有了。 叶琛无聊至极,便翻看商城,忽然看见商城里有那种大山上散养的山鸡。 只要不是铜锣湾的就能吃,叶琛赶忙兑换了一只,毛色鲜亮,花了他将近一百文。 他落后众人几步,趁着众人不注意,直接将公鸡扔向了二壮。 “什么东西!” 众人大吃一惊,二壮低着头,正琢磨如何拯救三弟,忽然感觉背后生风。 这家伙被吓了一跳,直接窜了起来。 “好大一只野鸡!”叶大壮眼睛发亮,趁着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一石头扔了过去,野鸡哀嚎一声,直接倒地。 将叶琛心疼得不行,心想,老子的一百块! 小壮冲过去,将野鸡抓起来,连刚才三壮的事情都给忘记了,“哈哈哈,爹,刚才大哥抓到一只野鸡!你看可以吃肉啦!” 二壮无比苦恼,那么好的机会,自己怎么就没把握住。 不过这么肥的野鸡,起码得有五斤重了。而且被大哥一石头给砸死了,回家肯定可以做叫花鸡,或者炖着吃。 一想到晚上加餐,二壮的心瞬间美丽起来,似乎老三挨揍的事情不那么重要了。 叶琛:“” 不愧是自己家的娃娃,手劲儿那么大,一石头都能砸死大公鸡。 无奈的叶琛只能往旁边儿挪动了几步,想着儿子不靠谱,只能继续自导自演了。 这一次,他又扔了一只鸡。 谁料这一次叶大壮依然眼疾手快,又捡起一块石头要扔。 叶琛恼火道:“混账!抓活的!” 众人这才意识到,这等宝贝,杀了吃肉太可惜了。 于是乎,一群小子发了疯似的冲过去! “咯咯哒!咯咯哒!” 可怜的大公鸡,刚刚在商城被兑换出来,便被一群小家伙压得七荤八素。 叶琛赶忙将这几个孩子拉开,要是这支公鸡也死了,他就不准备再换了。 一大家子人浩浩荡荡地回家,小壮怀里抱着大公鸡,非要绕着村里转一圈。 逢人就说,“在山里抓的野鸡,俺爹说得有七八斤哩。” 村长也很羡慕,毕竟刚才都去山里了,自己家啥都没抓到。 不过村长知道,眼下他有要紧的事情要做,便跟村民们说道:“通知所有人,半个时辰之后,都来开会!” 看着村长兴奋的表情,大家知道,十有八九是是水有着落了。 “看村长那么兴奋,肯定是有水喝了。” “村长是不是答应了其他村什么条件,人家允许我们去挑水了?” “这些外村人都不是好人,估计咱们不死也得脱层皮!” “别管那么多了,一天没喝水,难受死老子了。” 村里人慢慢的在社戏戏台边儿上集合。远远的望去,乌央乌央一大片。 村长站在戏台上,看着慢慢集合而来的乡亲们,心中不由得产生了一股说不出的豪情! 第63章 说服乡亲们 夕阳西下。 但是天气依然热得要死。 叶琛也好,村正也罢,这来回去一趟山里,浑身都湿透了。 叶江堂弟兄将外套脱下来,拧了拧汗水哗啦啦的往外流。 村里的乡亲们都眼巴巴的站在树荫下看着。 村长说日落之前给个说法,大家都盼着有个好的结果。 村正巡视着周围的乡亲们,心里复杂的要命。 他很清楚,今天自己在破灭的边缘走了一遭。 如果最终找不到水,乡亲们肯定不会放过自己。 再好的亲戚也会反目成仇的。 毕竟人可以三天不吃饭,但是不能一天不喝水。 “村长叔,到底咋样了啊!” “是啊,村长叔,到底找到水没有啊!” “是啊,我们实在是不想去买水了啊。” 乡亲们激动的不行,纷纷认不出开口对村长问道。 看到乡亲们急不可耐的表情,甚至有些乡亲们眼神中带着仇恨。 叶江堂和叶江殿两个弟兄都有些丧气,觉得是闲的给他们找水。 村正却没有那么多心思,对着众人摆摆手,“水找到了。” 真的只是一刹那,乡亲们的表情就从魔鬼,变成了亲人。 一群人忍不住欢呼起来。 看向村长的表情别提有多友善了。 “感谢村长!” “村长仁义!” 看着源源不断的呐喊声,村长摇摇头,并没有占叶琛的便宜。 而是直接对乡亲们摆手说道:“并不是我发现的,这一次还是老蔫的功劳。” 说着村正扭头看向人群中的叶琛,当着众人的面,对着叶琛躬身行礼,态度极其诚恳道:“其实在挖井之前,老蔫就跟我说过水源的事情,我觉得他是昏了头,所以没有采纳。” “现在看来,我才是那个昏了头的人。” “今天当着乡亲们的面,我要向他道歉,希望大家不要学我,越老越糊涂。” 村长这几句话说完,乡亲们看叶琛的眼神立刻不一样了。 村长继续说道:“老蔫对咱们村子有大恩,前面咱们没饭吃,老蔫给咱们带来了鱼泉,咱们没水喝,老蔫又发现了水源。” “这份恩情,咱们村所有人都欠着他的。” 村长的话音落下,村子里的乡亲们纷纷对叶琛说道。 “老蔫,这次真的太谢谢你了。” “老蔫,之前说过你闲话,但是现在我知道了,你是个好人。” “老蔫,都是乡里乡亲的,以后有啥事,你就直接开口。” 叶琛内心颇为感慨。 他没想到,村正竟然当着全村人的面,给自己道歉。 就凭这份格局,叶琛觉得老村正这个村正没毛病。 叶老蔫跟周边儿关系一直不咋地。 而且因为妻子离开之后,过度巴结岳父一家,跟家里关系闹得也很僵。 之前在村里,提起叶老蔫的名号,就没有人不掰扯两句的。 虽然因为叶琛来了之后,这些关系有所改善,但是愿意主动跟叶琛来往的人并不多。 甚至于,背着他说他坏话的人,依然不在少数。 叶琛在后世,被人说习惯了,其实并不怎么在乎别人在背后议论。 爱说啥说啥,反正也不会掉块肉。 但今天不一样了,叶琛从大家的眼神里看到了容纳。 村长继续说道:“老蔫本来可以独自享用这些好处,大家想想若是这鱼泉的鱼拿去贩卖,这水他跟温家庄一样,要求大家拿米来换,这是多大的好处?” “但是他没有这么做,他跟我说,他是将诸位当成家人了。” 村长不仅自己给叶琛道歉,还带动乡亲们,让他们改变对叶琛的看法。 大多数人是真诚的,尤其是乡里乡亲的,没有那么多复杂的想法。 叶琛笑着说道:“都是乡里乡亲的,我只是做了力所能及的事情。” 他其实真的没有那么无私奉献。 鱼泉这东西,他们一家子肯定吃不完,与其浪费,倒不如给村里卖个好。 山泉的事情,也是同理,他一个人肯定无法开发出来,必须靠全村人的努力。 “老蔫发现的山泉的位置不算远,而且水量很足,水的质量也很甜,可以直接喝呢。” 村长脸上露出笑意,“我们村里有水喝了,不需要用粮食去换水。我说过,老天爷不会逼死人的,咱们清河村有活路了。” 众人自然很是开心。 “真的有水了。” “太好了,家里本来就没有多少存粮,不用去换水了。” 村长听着众人的议论,猛然拔高了嗓门,“看看你们这点出息。” “有水喝就满足了?” “地里的庄稼不需要喝水吗?” 村长的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让庄稼也有水喝? 这怎么可能! 大家有口水喝,不至于饿死就不错了。 地里的庄稼,大家都不敢想。 “三壮,办法是你想出来的,你跟大家说!” 村长朝着三壮招了招手。 村长很喜欢三壮这个朴实的孩子。 特意给了三壮一个机会。 回家之后,三壮特意换了一身干净衣服,虽然上面有嫂子打的补丁,但是缝补得非常细致,人看着非常精神。 他走上台去,有些紧张,这是他第一次在那么多人面前说话。 “大家或许不知道,我爹经过勘察,在大山里有一条地下河,就是前些日子冒鱼泉的那附近。” “虽然高水位的时期过去了,但是水源依然很充足。” “只要在地上挖几米,就能出水。” “所以给庄稼灌溉是不成问题的。” “我们挖掘一条水渠,用来灌溉粮食,今年就有希望丰收。” 叶三壮一开口,就逐渐变得淡定起来,有条不紊的说道:“我核算过了,距离大概是三千五百丈,挑选的是土质松软的路线,全村只需要出四五百个劳动力,两天多的时间可以挖出来这条水渠。” 村里人一听干活,立刻就警惕起来。 前些日子跟叶江殿和叶江堂一起挖井的场景,大家还历历在目。 别折腾一顿,再一事无成。 而且,村长叔竟然让一个孩子出主意。 莫不是疯了? “村长也真是的,让一个孩子胡言乱语。” “你快下来,别在上面胡扯了。” “大家都去挖沟,地里的庄稼谁去收拾?” 村里人都不相信三壮一个娃娃说的话。 他们以前也开垦过荒地,全村人挖掘一亩地,都要折腾好多天。 三千多丈,还不知道折腾到啥时候。 三壮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要两三天,怎么可能! 这是把庄稼人当傻子耍。 底下一片人嘲讽不断,现场闹哄哄的。 三壮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情况,被乡亲们质疑得有些手足无措。 他才十四五岁,放在后世也就是个中学生,要是能控制住这个场面,那才有鬼了。 叶琛迈步,走上台,站在了叶三壮身侧。 他一上台,底下就安静了下来。 众人都很惊讶,在他们的印象之中,老蔫就是个三脚踹不出一个屁的书呆子,后来有些许变化,也是那种蛮不讲理,喜欢动手打架的狠人。 跟叶大旺他们如出一辙。 但是此时再看叶琛,仿佛比之前年轻了许多,主要是人干净了,人本身也很俊朗。 叶琛从前就是创业者,经常发表一些演讲,底下人直勾勾地看着他,他也一点都不怯场。 他淡淡的开口道:“二哥,干活了。” 叶大旺立刻站出身来,“你说。” “拿着这把铁铲,当着乡亲的面,就在这里挖一条沟。”叶琛早有准备,声音平静,“大伙可以算算,我二哥在这挖一条沟,需要多长时间。” 叶大旺可是村里出了名的把式,一身腱子肉,打架也从来没怕过谁。 他一铁铲下去,地上立马就是一个大坑。 他埋着头继续挖,不到一刻钟,就在地上挖了一条一丈长的深沟。 众人瞠目结舌,挖沟那么容易吗? “之所以是三千五百丈,就是因为选择了一条松软的路线,而且还参考了老弱妇孺加入挖沟的情况,所以预算的时间也比实际要长。”叶琛后退了一步,“三壮,这是你的主意,爹不跟你争功,你继续给乡亲们说道说道。” 叶琛下了戏台,将地方让出来。 叶三壮刚才在后面很后悔,他觉得自己应该跟老父亲一样,三言两语镇住所有人。 所以刚才在后面,脑海里一直在合计。 如今有父亲打头,又有叶江殿做示范,叶三壮很快便将乡亲们说服了。 这个时候,村长走上前去说道:“这是咱们清河村的大事,所有十五岁以上的劳动力,必须参加。大家回去之后准备一下,带上农具,半个时辰之后出发。” 还是有一小部分人选择了怀疑。 “村长,要是折腾了一半失败了怎么办?” “村长,我家农田离着远嘞,最后忙活了一顿,浇了别人家的田,我家分不到好处怎么办?” “反正我不跟着参与。”孙懒包冷哼一声道:“叶老蔫一个三脚踹不出一个屁的废物,说的话也有人信,他这是消遣大家玩呢,凭啥他随便说说,大家就要跟着他干!” 第64章 带村里人挖渠 “这也太麻烦了,还不如直接在水源地位置挖口井。” “咱们村都是勤快汉子,直接去那里挑水不就成了。” “今年是老天爷发威了,指着自己还想把庄稼浇了,那是做梦呢。” “对啊,能浇活两亩口粮就不错了。” 孙懒包一开口,瞬间得到了大量人的认同。 别看大家每天在地里刨食儿心甘情愿,真的干大工程,那真的是太难了。 村里人一起挖个井,就已经是他们的极限了。 要知道这个时代,家家户户都没有多少油水,基本上吃顿饭撒泡尿就折腾完了。 让他们去干力气活,就跟要他们命一样。 所以一听那么大的工程,即便是大家觉得可行,也有很多人不愿意去。 就拿人群中老三媳妇孙氏来说,他觉得叶琛就跟得了脑疾一样,这不是闲的蛋疼吗? 有水的话,去挑就是了。 大家也记得你的恩情。 你无缘无故地带着大家去挖沟干什么? 是嫌大家吃得太饱吗? 叶琛是无法理解乡亲们这种宁可每天挑水,也不愿意开渠的心态的。 其实他还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一旦谁去开通之后,就可以跟清河一起,形成一道防线,可以成为村子里的护城河。 这是一个很好的防御体系,村子里只需要派遣一支精锐,定期驻守在村子里,外人就不能轻易靠近。 这几年行情越来越不好,别说是大山之上蠢蠢欲动的山贼,就连邻村的村民,都琢磨着怎么从别人手里抢口饭吃。 就拿孙家庄来说,人家就开始大规模摆烂,等着收割了。 这叫什么? 这叫邻居屯粮我屯枪,邻居就是我粮仓啊。 万一大家辛辛苦苦种的粮食,被人家抢了,亦或是就剩下一口口粮,让人家抢了,大家还怎么活? 不过这种事儿,没法给乡亲们说,他们只知道眼巴前的奔波和生活,是无法看得那么远的。 “都给我把嘴闭上。”这个时候,人群之中一直没说话的叶江殿忽然开口了。 他站在人群之中,虽然被揍得很惨,但是嗓门依然很大。 “谁不愿意参加可以。” “但是丑话说在前头。” “干活的人,一旦通了渠,没干活的,要是敢动水,可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看向叶大旺,问道:“大旺,你们屋头什么意思?” 叶大旺请示了一眼老爹,也说道:“我们屋头的意思一样,谁不干活,就别想喝水!” 叶氏宗族的两大势力一同表态,周围的小散户立刻不重要了。 这就是宗族实力强劲的好处,大宗一旦发话,周围的小姓氏要想过得下去,就得老老实实听话。 就连孙懒包都有些犹豫,要不要拿东西跟着过去。 村里的青壮,在各房的带领下,跟着村长开始浩浩荡荡出发。 天色将晚,但是在场的人,气势高昂。 叶琛等人负责划出挖渠的区域,村长负责安排人手。 有负责拉着镰刀割草,伐树的,有负责平整土地的,有负责将砖石捡走的。 还有就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们,则分成两组轮流挖掘沟渠。 每两个人合作负责一丈,缓缓地挖掘着。 潘寡妇家里没有男人,就带着自己家的孩子,当一个大人,跟着拼命干。 累得大汗淋漓也没有怨言。 二嫂子秦氏,也将满仓和满屯叫了过来,一个妇人两个孩子,有人负责刨土,有人图则拿着筐子往外倒。 相比之下,三嫂这边儿就拉垮了很多。孙氏坐在土堆上,看着使劲儿扒土,双手都破了的春月,忍不住就开始呵斥,“你仔细点,手破了,还怎么干活!” 一会儿就被追杀过来的叶老太太赶得满世界跑。 当然,整体的工作氛围是相当不错的。 晚风吹着,两个人配合着,而且叶琛和村长分配的工作量都不大,不至于让人过于疲惫,也可以说些闲话,聊聊天。 三壮因为失恋的缘故,整个人化身为干活狂魔,手里的铁铲抡起来就跟风火轮一样,老二看见都心疼。 好几次跟他说慢点慢点,结果三壮就是不听,一边儿干还一边儿流眼泪。 自己那么在乎的爱情,就这么突然的破碎了。 就在三壮无比悲痛之时,不少妇人路过三壮身边儿,忍不住就停下脚步,来说笑几句。 “三壮是我看着长大的,小时候穿着开裆裤,那小鸟儿啊,一甩一甩的。” “三壮那小鸟打小就比旁人大,长大了肯定有出息。” 村里的妇人开黄腔,根本不在乎眼前的孩子有多大。 三壮:“” 我小时候还有过这种历史? 我那么不要脸吗?露着小鸟儿到处跑? “三壮,听说你相好跟人家跑了?”就在三壮羞愧得不知道该藏在哪里的时候,忽然有个婶子过来说话。 “没有,婶儿,是我瞎。”三壮瞪了一眼二壮,肯定是这厮拿着自己的倒霉事儿,跟他那些相好的妹妹们说去了。 “嗨!咱们家三壮可不瞎,是有些人不识好歹!”说着那婶子上前,掰开三壮的槽牙看了看,又摸了摸三壮的肩膀,最后还想拍拍屁股,吓得三壮连连后退。 妈呀,这是干啥。 二壮也在一边儿吓得不轻,这七婶子可是个剽悍人物。 当初跟六叔闹别扭,领着一堆妇人,直接在戏台上给扒了呢。 看着两个孩子吓得不轻,七婶儿笑道:“怕啥啊!婶儿能吃了不成!老话儿说得好,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娃娃,婶子给你个媳妇,你要不要?” 叶三壮:“婶儿,我还小。” 婶子上下看的三壮皮肤都起了一层疙瘩。 “不小了,不小了,三壮,我家有个侄女,今年十三岁了,生的那叫一个水灵,赶明儿我带过来,给你们瞧瞧。” “你家那侄女水灵有个屁用,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三壮,我家闺女你也认识,叫兰花,那腰,那屁股,一看就是好生养的,你要不今天跟婶子回家。” 叶三壮被妇人们的热情吓得不轻,他不就是在村里人面前说了一会儿话吗? 怎么就变得那么热情了? 怎么感觉他们要吃掉自己似的。 三壮忽然间想起了自己过往的很多事情。 原来我在村里那么吃香啊! 那我为什么在孙玉芬面前那么卑微? 但是眼下这种情况,也让人受不了啊。 “我们家里穷得很,娶了媳妇连房子都是草棚子,我怕委屈了人家姑娘,暂时不考虑这方面的事情,谢谢婶子们惦记我。” 三壮这么一说,几位被冲昏了头脑的婶子立刻冷静下来。 三壮即便是再聪明,力气再大也不行。 谁不知道他们叶家穷得不行,前几天老蔫饿得想要上吊呢。 可不敢让闺女嫁到他们家去受苦。 几个妇人提着水桶去打水,刚走了没有多远,就看见不远处的林子里,有几个人偷偷摸摸地往这边儿看。 “那边儿好像是孙家庄的人!” “孙家庄的人怎么又来了?” “他们想干啥?是不是想过来抢水!” “我听说了,他们村刚挖的井,就快要干了!” \"估计是惦记上咱们村的水渠了!” “谁跑得快,快去通知村长!” 水渠附近,村长正在跟叶琛坐在一棵大树下谈话。 地上的沙土,已经被做成了一个简易沙盘,沙盘上插满了标记。 叶琛拿着树枝在上面点缀着,“这里可以留一个出口,地里的水充足之后,搬来石头堵住,需要的时候,再打开。” 村长连连点头,“法子是不错,就是不知道修好之后,这条渠可以用几年?” 叶琛努力回忆小时候在农村的见闻,缓慢开口道:“因为选择的路线泥土比较松软,所以好挖,但是也有隐患,那就是日久天长了,沟渠里淤泥会变得非常多,容易堵塞。我的想法是,这里离着山比较近,是不是可以铺垫一些石头块,这样可以缓解冲刷问题。” 村长双眼一亮,“老蔫,你这主意真的是绝了,我这就领人上山。” “先不急。”叶琛连忙道:“我们设置好水闸,到了不用水的时候,关掉水闸,就可以铺设石头了。这道水闸也可以用来日常清淤。” 村长听叶琛的话,眼里连连放光,“老蔫,你真的好厉害,比我这个村长都厉害呢。” 叶琛干巴巴的咳嗽道:“村长,我这书也不是白读,科举没有希望,我自然琢磨琢磨怎么种地,给大家谋点好处。” 村长不间断地点头,如果不读书,断然是不会有那么多办法的。 就拿用艾草寻水这件事情,平常人谁能想到呢。 还有老蔫布置沟渠路线,那真的是方方面面都想到了。 全村人干一件事情,丝毫不显得慌乱。 在村长的记忆里,也只有开国时,修建小清河,朝廷组织徭役才能做到。 也就是说,老蔫要是放在朝廷里,都能当一个小官了。 爷俩正丰富着挖掘沟渠的细节,叶家有个后生跑过来,喘着粗气说道:“村长爷爷,大事不好了,孙家庄的人好像要捣乱。” 村长眉头紧皱,随即冷笑一声道:“这片山头属于清河村,这里的水自然也是清河村的,谁也夺不走。” 不远处的叶江堂也开口道:“真的是几十年不打械斗了,孙家庄的人都开始飘了!” 说是这么说,村长还是决定先去看看。 第65章 发现硝石 这个时代,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村里的百姓的话。 那就是民风彪悍。 村长一嗓子,能喊出来几十口子人,拿着武器就准备血拼。 不过这跟叶琛没有多大关系了。 他累了。 也饿了。 回到家,儿媳做了许多白面饼子。 家里倒是有些杂粮,叶琛吃不惯,也不愿意让孩子们吃。 久而久之,赵菁菁也屈服了。 这些白面饼子,中间可以用小刀割开。 里面放着鸡蛋,再撒点芝麻。 三壮和大壮这哥俩是喜欢重口味的,喜欢把鸡蛋和蒜合并在一起,放在蒜罐子里捣碎,在放点盐。 然后夹在馒头里吃,说这样又辣又香。 叶琛取了几张饼,走了大约三分之二的路程,就看到两个儿子吭哧吭哧地挖坑,小壮提着小铁锹也在旁边儿帮忙。 整个人弄得跟小泥人似的。 见叶琛来了,小壮立刻跑过来,抱着叶琛的大腿,兴奋道:“爹,七婶子说要给三哥介绍媳妇哩。” “我也想要,你跟七婶子说说。” 叶琛手里提着篮子,将小家伙抱在怀里,“你要媳妇干啥?” 小壮很认真地说道:“爹,养个小媳妇比养牛羊啥的靠谱多了,你看他吃得少,干活快,心情不好了,还不闹腾,而且还活的时间长。” “让她干啥就干啥。” 叶琛一巴掌拍在小家伙的脑袋上,心道,“这臭小子,怎么把人当牲口了。” “别胡说八道,娶媳妇,又不是娶牲口。” 父子二人在一边儿聊着天,二壮也走了过来,“爹,您怎么来了,天气好热,一动就是一身汗。” 三壮拿起水壶,咕嘟咕嘟地喝了半壶绿豆汤,“其实晚上干活还好了,起码比白天凉快,就是得点火把。” 他这边儿话刚说完,就有几个相熟的汉子溜达过来,一看就是叶家人,提起水壶咕嘟咕嘟喝了几口,然后指着三壮说道,“老蔫,你家老三咋回事儿?让一个外乡人欺负了?要不要哥几个把刘全友一家子揍一顿?” “老刘也算是自己家人,跟我爹娘关系不错呢。” “孩子的事情,不涉及咱们这一辈。” 说着叶琛瞪了一眼二壮,二壮也不怕,掐着腰道:“哼!欺负我家老三,还想要个好名声啊,门没有。” “那你就看着老三被人家消化?”叶琛一巴掌拍了过去。 二壮振振有词道:“那有啥?三壮将来肯定能娶个美娇娘,到时候谁敢笑话他?倒是某些人可就不一样了,要背负一辈子骂名呢。” 叶琛懒得搭理他,而是看向周围的众人,大家也把话题转到挖水渠上来。 “老蔫,你这法子还别说,真的可以。” “我估摸着,只要加把劲儿,很快就通了。” “大家都别偷懒,抓紧干,叶家的爷们可不能丢人!” 说话的功夫,村长背着手走了过来,“大家干活归干活,注意着身子,别累坏了,让坏人趁机得了好出去!” “几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瘪三,也敢来咱们清河村捣乱!” “呵呵!” 看着村长得意扬扬的目光,估计跟孙家庄的械斗又赢了。 人群干活的热情高涨,不一会儿就挖出去老远。 叶琛知道只要人心齐,沟渠很快就能挖通,所以没管那么多,将两个孩子拉出来,递过白面饼子,“先吃饭,吃饱饭再干活。” 白面饼子加上鸡蛋,那简直就是干活人的顶级美味。 二壮和三壮吃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再喝一碗有些凉意的绿豆汤,整个人魂儿都飞了。 旁边儿的亲戚们看了,不知道有多羡慕。 他们才是真正有娘,有婆姨的人,却没有人家二壮和三壮过得舒服。 绿豆汤都是喝人家的。 都说叶老蔫这个当爹的差劲,瞧瞧这像是差劲的样子吗? 搞得他们都想去做叶老蔫的儿子了。 太阳逐渐落下。 天空中繁星点点。 清冷的月光洒下大地。 村长让妇人们点燃了火把,整条沟渠宛如一条游走的巨龙盘踞在大山和清河村之间。 叶琛闲来无事,他目前的任务是巡逻,警惕可疑分子。 于是乎,叶琛又开始了他的寻宝大业。 叶琛举着火把,在大山里闲逛,脑海中不时有零星的声音响起。 《叮!发现低纯度的铁矿石,是否加工后提取!》 叶琛看了看手里的石头,忍不住摇了摇头,低纯度的铁矿石,加工的意义不大,他也没往心里放。 《叮!发现生锈的古铁币,是否加工后提取!》 清河村在很久远的时候,应该无比繁华过,只是后来经历了战乱,慢慢荒废了。 他手中这枚铁锈迹斑斑的铁五铢就是佐证,在他眼前散落了不少这种古钱币,听村里的老人说,平时也有人捡这些废钱,用来做毽子给孩子们玩,但是已经花不出去了。 但是叶琛发现,这东西竟然可以回收兑换。 而且价格不菲,一枚上面的文字清晰的废旧铁钱,竟然可以兑换成三十文。 叶琛估摸着,这玩意在后代,应该也算是古董了。 叶琛十分淡定的兑换着手里的铁币,他手头的钱越来越多了,但是怎么让手里的钱变成明钱,是一个问题。 来路不明的钱,花出去只会给自己带来灾难。 他现在需要一个合理的渠道,让手里的钱合法化,然后买地,盖新房子。 《叮!发现天然洞硝!》 叶琛皱了皱眉,天然洞硝是什么东西? 他怎么没有听说过? 他沉浸心神,注意到了办公室的电脑屏幕,屏幕的图片上显示的是一种类似于土的东西。 他看了一下成本明白了过来,所谓的洞硝,其实就是硝石的一种。 眼前这座荒废的山洞里便存在大量的洞硝。 但是洞硝的提取过程非常的复杂,需要将岩洞中沉积了千万年的富含磷酸钾想办法过滤出来, 依靠不溶于水,但随着温度升高而易溶的特性进行熬制。 根据叶琛估算,这东西工作量大,一百多斤的洞硝配合三四百斤水,也就能得到二十来斤的硝石。 不过硝石确实是个好东西。 现在天气炎热,皇帝或许可以利用冬天在河里取冰,然后存储在地窖里,到了夏天炎热时,吃点冰块降温,但是老百姓可没有机会。 若是他能够利用硝石制冰,再配点果汁,那么岂不是可以卖一个非常不错的价钱? 叶琛小时候就用硝制作过黑火药,硝石的特性他都记得。 叶琛脑海里立刻想到了一个主意。 刚想着怎么搞一个赚明钱的门路,这办法自己就上门了。 “这种土不一样哎。”叶小壮跟小伙伴们嬉笑打闹的声音传来。 一群疯小子直接躺在上面打滚,因为硝石遇水会吸热,这群臭小子疯跑一身汗,在上面打滚自然有一股凉意袭来。 第66章 大汉永昌 叶琛的眼珠子一转,心里有了主意。 他看了一下周围无所事事的孩子们。 这些小家伙,就靠一股劲儿撑着,跟着大人们干活没多久就已经疲了。 一个个窝在草堆里嬉戏玩耍。 叶琛找了一趟村正,将自己的想法说了说,村正抚须道:“这点小事,还需要跟我汇报?以后村长之位都是你的了,你随便弄。” 往日里村长如果说这话,叶江堂和叶江殿两兄弟早就急了。 今日村长说这话,两兄弟却选择了沉默。 尤其是叶江殿,这厮似乎是被叶琛打服了,跑过来对叶琛说道:“老蔫,要不要我给你帮忙。” 叶琛递过去一个白饼子,笑着说道:“孩子那么多了,哪里敢指望大人,你还是安心挖坑,你看看你媳妇累的。” 叶江殿接过饼子,放在嘴里咬了一口,憨憨的笑了笑,也没说什么。 没一会儿,叶琛眼巴前就站满了一堆小孩儿,小壮站在叶琛身边儿,还举了个旗,就跟出征前大将军阅兵似得。 叶琛巡视小家伙们一圈,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甘草糖来。 这是温云衡留下来的宝贝,就藏在米缸地下的土洞里,用罐子眯缝着,有足足一大罐子,难怪二壮的牙齿到现在都不齐,合着是吃糖吃的。 叶琛摇晃着手里的糖问道:“这是糖,你们想吃吗?” 小家伙们齐声喊道:“老蔫叔,我们想吃哩。” 旁边儿的妇人们跟着起哄,“老蔫,我们也想吃你的糖,甜死哩。” 看热闹的汉子们哈哈大笑。 叶琛摆摆手,示意大家别闹,然后对娃娃们说道:“谁能把我挖十斤这种土,我就给他一块糖吃。” 一听这话,二壮就急了。 这糖他认识,小时候吃过,立刻说道:“爹,这是娘留下的是不是,你得给我留着。” 叶琛笑着说道:“以后这糖有的是。” 然后又对小家伙们说道:“谁想吃糖!就赶紧挖土!” 叶六叔听到叶琛的话,凑了过来,好奇问道:“老蔫,你要这些山洞土做什么?这玩意最大的作用就是夏天躺在上面挺凉快的。” “我读书的时候,记得有一种法子,可以用这种土做冰块。”叶琛笑着说道:“我想着可以试一试,万一做成了呢?” “呵,你小子有想法哈!不过六叔可提点你一句,这玩意是做火药的,你别炸死你自己。”六叔掐着腰笑呵呵的说道。 “六叔知道火药?”这回轮到叶琛吃惊了。 六叔得意道:“这玩意有啥稀奇的?你六叔当年在道上混的时候,啥没见过?” 说完,扭头就走了。 有路过巡逻的乡亲,见叶琛让小家伙们背土,也都笑笑不说话,觉得叶琛可能又犯了疯病了。 不过有糖吃,谁不爱? 他们连忙招手,将更多乱窜的小孩子叫过来,让他们帮忙背土。 本来在山上跑着玩的小家伙,一个个都跑去拿着小铁铲挖土。 “老蔫叔,这够十斤了吗?” “老蔫叔,我跟我二姐一共挖了这么多,您看看够换几块糖。” “我也挖了好多,我爹说有二十斤呢,是不是也能换两块糖。” 叶琛看着眼前的竹筐,袋子,还有十几个衣兜,全都是洞硝土,目测起码得有二百斤左右。 这群小家伙的行动力不错,这座山洞里的洞硝土虽然含量不纯,但是孩子们淳朴,不会骗人,可以直接把这份工作外包给他们。 他喊来同样在巡逻的大壮,让他带着孩子们把土给背回去。 叶琛也没有想到,跟孩子们做生意那么容易。 他笑呵呵地说道:“以后叔叔再需要这种土,还找你们。” 十斤洞硝土,换一块甘草糖,这买卖很划算。 若是他真的能够提取到足够的硝石,不论是制冰,还是直接卖钱,都足够叶琛给这群孩子们涨价的。 起码给两块糖啊。 夜色逐渐变深。 孩子们熬不住,便直接在草堆里睡着了。 妇人们则一边儿照看孩子,一边儿给男人打折火把。 嘴里还不断聊着荤段子,给男人解乏。 甚至有人亨起了尺度极大的四更鼓儿忙,二人就上了床,上的那牙床上,宽去了我的衣裳。 听得叶琛目瞪口呆。 二壮撒丫子跑得飞快,原来这小家伙刚才搂着人家闺女,非要亲嘴,被人家老父亲看到了,非要揍他。 三壮则闷头干活,仿佛要将无限的火力,消耗在泥土里。 至于小壮则早就困得点头哈腰了,嘴里还喊着一块糖,吸溜吸溜的。 叶琛时不时的给大壮递过去一些绿豆汤。 自己脑海里则反复琢磨着制硝的事情。 村长也跟着一起熬着,到底是年纪大了,比不过年轻人。 眼睛都熬红了,但是依然勉力坚持。 站在土堆上,高声鼓励乡亲们道:“再挖两个时辰,咱们就收工,乡亲们加把劲!” 一切工程都很顺利。 在即将结束的时候,意外终于出现了。 钱大胆一铁铲下去,碰到了硬物。 之前不是没有这种情况,山下即便是松软的土地,偶尔也有些石头。 往旁边儿挪一挪,将石头翘出去,就完事了。 王大发换了个位置继续挖掘,还是碰到硬物,他知道这块石头可能有点大。 他一连挪动了好几处地方,还是不行。 这边儿受到阻碍,整个进程都被影响到了,一群大老爷们围过来,用铁铲挖掘了半天,这才发现,原来是一块巨大的千斤石,阻碍住了去路。 众人拿着各种工具,将石头上的土和杂草清理干净之后,都大吃一惊。 因为石头上刻着几个四个大字。 大汉永昌。 村长摸着胡须,一脸忧色说道:“这看起来似乎是一块千斤石,是坚城上的东西,怎么在这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叶五四也靠了过来,看了看石头之后,叹息一声道:“一直听族里的老人说,这里曾经是古代的坚城,大家都不信,这回信了。” 叶江堂道:“五四叔,现在不是信不信的问题,关键是咱们怎么办啊?” 叶琛看了看这块千斤石,眉头也皱了起来。 这东西,不好弄啊! 第67章 如果暴力不能解决一切,拿将毫无意义 这块大汉永昌石看上面的花纹,应该历史相当悠久了。 曾经不知道庇护了多少百姓。 但是现在却成了清河村民的麻烦。 如果搁在现代,把盾构机往这一摆,分分钟让他成为碎屑。 可这他娘的是古代,你指着拿着锄头的老百姓解决它,无异于痴人说梦。 至于改道更不用想了,叶江堂带着人试了,这块巨石周围,全都是石头。 合着此地先前就是一大片城墙地基,其他的石头也不比这块石头小多少。 就相当于一道大山阻挡住了水渠的去路。 这里不得不说,人性是复杂的,复杂到让人厌弃。 当初三壮提出方法,给所有人带来希望的时候,他是香饽饽。 此时此刻,别说是三壮了,就连老村长和叶琛都成了某些人攻击的对象。 “我就说,咱们好好地挑水就得了,为何要挖渠!” “是啊,老祖宗都没干过的事情,我们为什么要干!” “这么大一块条石挡住去路,神仙来了都没办法!村长,你说怎么办?” “村长是老了,眼神不好使了,能有什么主意,白折腾了,赶紧回家都洗洗睡。又不是只有咱们村受灾,大家一起饿死算了!” 就连叶五四都一直皱眉,觉得这事儿不可行,悄无声息地走到叶琛身边儿,对叶琛说道:“孩儿,要是不行,咱也不逞强!” “没必要!” “反正这荒年,饿不死咱一大家子。” “到时候让你二哥、三哥带着媳妇孩子,帮你一起挑水浇地得了。” 叶大旺也在一旁说道:“是啊,老四,这都啥玩意啊!” “就是,就是,他们就知道骂人,忘了是谁找到水源的嘛!”叶大福虽然话说,此时也憋不住了。 叶琛其实也有些心灰意冷,不想管这事儿了。 可谁曾想,这个时候,村正站了出来。 “都给我闭嘴!你瞅瞅你们那怂样!”村长站在石头上,指着拿着锄头等各色工具的汉子们呵斥着,“你们都是家里的顶梁柱,你们顶不住了,家里还能靠谁? 清河村还能靠谁! 遇到困难,我们就解决困难! 别说是块石头了,就算是天,要是碍着我们,我们也要捅他个窟窿!” “所有人,给我回家拿锤子去!” “咱们就算是砸也要把这块石头砸开!” 所有人都沉默下来。 不是他们丧气,而是这件事情几乎不可能。 村长的话,没有激励到任何人,反而大家觉得他一定是疯了! 拿锤子去砸那么大一块石头? 莫不是有病? 看着乡亲们的表情,叶琛忍不住摇了摇头。 他知道村长一直在努力! 但是带队伍真的不是那么好带的。 “你说的容易!” “这么大石头拿着锤子去敲!” “不得敲到猴年马月!” “你们姓叶的是蠢逼,不代表我们也是!” 孙懒包再次站了出来,领着一帮人当场就要走。 叶琛看了眼二哥三哥,又看了眼叶江堂和叶江殿。 这哥四个瞬间就明白了叶琛的意思,一把将孙懒包给提了过来。 孙懒包的个子跟着四个彪形大汉比起来差太多了。 叶五四忍不住暗暗点头。 这哥四个还可以,别看平日里打破脑袋,遇到事儿了,是真的心齐啊。 “你们干什么!” “你们姓叶的,带着我们白折腾,还不让人说两句了?” 叶江殿才不管那么多,大嘴巴直接抽了过去,“姓叶的,也是你一个外姓人可以说的?” “你他娘的种着叶家的地,住着叶家的房,喝着叶家的水,吃着叶家的粮,转过头来,骂我们姓叶的。” “你信不信我剁了你!” 孙懒包此时干了一宿的活,早就累疯了,他家又不像是叶家那么富裕,能吃饱。 扯着嗓子喊道:“你想剁就剁,老子怕你不成!” “你们姓叶的,带着我们挖井挖不成,开渠开不成,当我们是傻子扯着玩是!” “你们姓叶的一手遮天了不起!” “可你别忘了,你杀了我,村里还有那么多外姓人看着呢!” 话音落下,孙懒包身后不少外姓人站了出来。 又累又疲之下,这群人早就丧失了理智。 一个个虎视眈眈地看着叶江殿。 其中有个徐家的老头,看起来六十多岁了,手里拿着铁锹,对着村长说道:“村长,是不是有些过了!” “挖不出水,就算了呗。” “水源就在那,大不了挑水喝。” “至于粮食的死活,那是老天爷的主意,谁都改变不了。” “不行咱就别折腾了。” 随着徐老头的话音落下,更多外姓人跟着起哄,他们看不到希望,是真的不想干了。 一时间,村长站在石头上,身体止不住颤抖,竟然不知道如何是好。 因为他敏锐地发现,其实不仅仅是外姓人,就连本家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 就在所有人都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 叶琛站了出来。 他扫视众人道:“谁说吃粮就必须看老天爷了!一块破石头而已!炸了它不就成了。”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过来。 有质疑。 有嘲讽。 孙懒包直接火力全开。 “叶老蔫,你装什么大尾巴狼!” “要不是你出馊主意,大家何至于大晚上在这受罪!” 周围顿时又乱了套,说什么的都有,主打就是一个不信。 叶琛上前,刚想动手,大福已经一铁锹拍了过去。 直接把孙懒包给拍晕了过去。 叶大福闷声道:“现在都可以闭嘴了。” 众人看着叶大福凶神恶煞的模样,瞬间老实了。 叶琛咽了口吐沫,看着凶残的老三。 脑海里不由的想起了一句古话。 如果暴力不能解决一切,那将毫无意义。 不过大家虽然口服,身服,但是看表情就知道,心里是不服气的。 这个时候,村长也缓过劲儿来了。 对叶琛说道:“老蔫,你说说,咱们该怎么办!” “好,大家听我指挥!把刚才点火烧成的树枝形成的木炭全都找回来,二壮你带着大家去刚才那个山洞,挖硝土。”叶琛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再派几个人挑些水来。” 虽然大多数人不愿意动,依然有不少本家,愿意听从叶琛的指挥。 二十几个妇人一起行动,半个时辰之后,就准备好了材料。 这个时候,叶琛肯定不会实打实的按照一硝二磺三木炭这样规则制造火药,他只是简单的提取了一下,蒙骗一下周围的乡亲,实际上他则趁着大家不注意,在大米商城里兑换了实打实的原材料。 在大家发懵的眼神之中,制作了四个炸药包。 众人都一脸疑惑地看着叶琛,不知道他在搞什么。 叶琛却知道,这种按照后世配方制作的黑火药,威力同样巨大,更不要说自己一口气准备了四个。 叶琛开口道:“大家赶紧后退,有多远退多远。” 村长示意大家退后,叶琛见众人已经退到了安全线以外,放置了两个炸药包,这才点燃了引线。 “嗤嗤嗤!” 引线开始发出一阵阵急促的燃烧声响。 叶琛也赶忙往后跑去。 只听轰然一声巨响,仿佛雷鸣一般。 巨石发出剧烈晃动,那本来不可撼动的巨石,竟然出现了一条条裂缝。 所有人都是一脸的震撼之色。 “我滴乖乖,老蔫竟然也会天雷啊!” “快给老蔫磕头,老蔫成神仙了。” 那些平日里跟叶老蔫作对的男人们,甚至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叶琛看到有门,则赶忙拿出剩余的两个炸药包,重新走回去,检查了一番之后,再次埋在大石头底下,然后再度点燃了引线。 那块巨石本来就在火药的摧残下,有些摇摇欲坠了。 这一次,直接被炸得四分五裂,成为一块块成年人就能搬动的石头。 而这个时候,已经快要天亮了。 所有人都如同敬畏神明一样的看着叶琛。 至于刚被爆炸声惊醒的孙懒包,更是再度一翻白眼,直接昏死过去。 “老蔫,你可以啊!”叶江殿上来直接给了叶琛一个拥抱,一股浓郁的汗臭味,差点没把叶琛熏死。 叶琛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群人直接架着扔到空中,一次再一次的轮回。 让叶琛也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乌鸦坐飞机。 这个时候,没有人在多说什么了。 那些刚才多话的人,诸如徐家老头,直接低着头去干活了。 “村长。”叶琛想上去解释一下。 村长却拍了拍叶琛的肩膀,笑着说道:“这是书里的本事,老头子不会多问,也会让村民保密,毕竟这么强大的力量,不仅仅会给我们带来好处,还会给我们清河村带来灾难。” 叶江堂和叶江殿兄弟二人也拍着胸脯说道:“老蔫,你放心,谁要是敢嚼舌头,就浸猪笼。” 村长看着忙碌的众人,此时他心里有谱了,也就不那么着急了,便对众人说道:“今天大家都累了,除了团练的男人,其他人都回去休息。” 男人们被村长嘱咐了一番,各自领着妇人回家,带着一脸的震撼,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直到太阳高高升起,才慢吞吞起床。 第68章 马到功成 疲惫,已经透进了骨子里。 叶琛正在跟赵菁菁收拾院子里的洞硝土,整个流程需要很多的水。 大壮一大清早,就听叶琛的安排去挑水了。 赵菁菁很是好奇道:“爹,这东西就是制作天雷的材料吗?” 叶琛看了一眼一筐筐洞硝土,这些洞硝土大概可以出硝二十多斤。 他停下手里的动作,“那种东西不是那么容易做的,你按照我的方法,先过滤再熬制,尽量做得精细一些。” 赵菁菁点点头,赶忙去烧火。 叶琛也全程参与,这是第一次私下里治硝,跟昨天那种随便糊弄一下乡亲们不一样,是自己使用,自然要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见时辰差不多了,放下手里的活,准备给孩子们做早饭。 一会儿还要去地里挖沟。 叶琛这边儿一出门,就见院子门口站着几个脏兮兮的小孩儿,这几个孩子大概七八岁,有些不敢进来,手里一人提着一筐土。 叶琛昨夜炸了巨石,如同将天雷引入人间。 村民虽然不敢对外声张,但是却嘱咐孩子们不许得罪叶老蔫,免得他一生气,把你们炸死。 孩子们自然吓得不行。 叶琛开口道:“小壮,你去拿一把糖过来。” 叶琛将糖拿给外面的泥娃娃,“你们拿好,谢谢你们的辛苦付出。” 几个孩子立刻开心地笑了起来,“谢谢老蔫叔!” 叶琛的心情也变得愉悦起来,孩子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单纯的生物。 跟他们相处,没有任何压力。 赵菁菁正在揉面团,然后用刀裁成一条条线,准备做鸡蛋肉丝面。 叶琛则看着眼前正在熬制的硝土,心里赚钱的欲望越来越强烈了。 硝石制冰必须要快,这是能够将钱合法化的好东西。 有了来路正的钱,想买啥就买啥,谁都不能说什么。 午后,一大堆人呼啦啦出发。 除了劳动力,村里的妇人也主动帮忙。 没有那么多工具,他们就主动勘察哪里有大石头。 不过老天爷总算是开眼,没有那么过分的巨石,偶尔有几块大石头,只要众人齐心,也能给移走。 就连孩子们也热情高涨,捡柴的捡柴,挑水的挑水,送饭的送饭,干活的进度快了许多。 叶琛在一群孩子里,看到了忙碌的牛蛋。 这是那个跟小壮打了一架的孩子,他爹是村里不务正业的牛大海。 就连孙懒包那样的懒蛋,都迫于压力来干活了。 可牛大海依然没有来。 谁也没想到,他儿子竟然主动参与了进来。 不过无所谓了,水渠总算是要通了。 清河村集合了全村之力,修建了一条两米宽的水渠,从山脚下,一直绵延到了清河村的稻田。 叶琛看的仔细,这条水渠不仅可以用来灌溉。 而且具有很强的防御功能,如果在修个土围子,再搞上几个箭楼,就是坚不可摧的防御工事。 村里专门在水闸附近修建了一座简易山神庙,感恩山神的庇佑。 至于龙王爷则光荣下岗了。 大周习惯性的不养闲神。 村里人还建议把村长放在山神爷爷旁边儿,遭到了村长的反对,他一把年纪了,当山神的坐下童子干啥? 在通渠的时候,孩子们砍来一些细竹,叶琛在里面放了些简陋的黑火药,这东西配置简单,也没啥威力,但是烧起来噼里啪啦作响,充满了喜气。 水闸是用巨石堆砌而成,动用了三十个汉字轮流敲打,是整条水渠最重要的组成部分。 全村人拜过山神,供奉了香烛和贡果之后,在村长的带领下,进行开闸仪式。 村长举着一个栓了红绸的铜锣,猛然敲响。 村民们齐声呐喊,开闸喽。 便有十几个汉子转动绞盘,将水闸升起,滚滚的水流汹涌而下,沿着沟渠迅速向清河村流去。 这一刻,无数人的眼角涌出泪水。 孩子们没有那么多伤感,欢呼着跟着水流一直往农田的方向冲。 可是人哪里跑得过水,不一会儿功夫就被水流远远地落下。 无数的清河村村民翘首以盼。 那激流的泉水在阳光下发出粼粼的光芒。 犹如一条银色的蛟龙。 带着全村人的希望,滚滚而来。 明明只有一米多宽的水渠,在众人的眼里,被无限的放大,犹如东去大海的滚滚长江,浪潮汹涌。 看着水渠真的通了。 村里人的眼睛都红了,呜咽着哭出了声来。 “真的通渠了!” “我们清河村有救了!” “稻田有救了!” “我们不会饿死了。” 山泉流入沟渠边儿上的稻田里,那干裂的土地张开嘴,将所有的水溪水吞下,裂缝处咕嘟咕嘟地冒着泡,不一会儿就喝了个大饱,更多的水流向远方。 那干瘪的稻穗也感觉到了清水的滋润,在烈阳下,在夏风里,竟然舒展开来。 越来越多的乡亲们相拥而泣。 没有经历过绝望的人,是无法感受这种快乐的。 牛大海趁着大家不注意,悄无声息地在田垄上开了个细小的缺口,谁料水流很急,缺口瞬间被冲大,汹涌的泉水漫灌进了他家的稻田。 无数人看到了这一幕。 但是在这人心激荡的时候,谁也不愿意跟牛大海这个混账东西计较。 而且,他家牛蛋也主动出力干活了。 牛蛋虽然年纪小,但是却很壮实,并不比一般壮劳力差。 大家不愿意因为这点小事,闹得太难看。 就在所有人欢欣鼓舞的时候,一道不和谐的音符传了过来。 “靠!真的让他们办成了!” 村里人回过头来,就见几个孙家庄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一个汉子还很不服气地用铁锹抛了一铲土扔进水渠里,似乎要宣泄心中的不满。 这一下,可真的惹恼了清河村的乡亲们。 刘老太太一把年纪了,前些日子家里遭贼,丢了半条命,这些日子孩子们的孝敬下总算是恢复了不少,见到孙家庄的人捣乱,立刻气冲冲地冲了过去,手中的土坷垃直接砸在了那个男人的脸上。 老太太颤巍巍地骂道:“你再掘一铲土试试。” 那个男人没想到清河村里的一个老太太竟然敢砸他。 立刻怒不可遏,挥舞着手中的铁铲就要动手,“你个老东西,竟然敢打我,看老子不弄死你!” 话音刚落下,就感觉肩膀一痛,不知道什么时候三壮已经冲了过去,手里的钢管直接砸了过去。 男人刚想还手,清河村的村民,手里拿着各种工具已经围了过来。 涌过来的都是清河村的青壮,常年在地里劳作,浑身上下都是硬实的肌肉,看起来如同一座座雄伟的大山。 一群少年涌在三壮身后,也别管平日里是不是一派的,都瞪大了眼睛,呲着牙。 三壮嚎道:“狗日的,欺负我们村的老人,要打械斗吗?” “干死他们!”一群小家伙,嚎起来,比大人都要凶狠。 那汉子将心里的火压下去,转头就跑,其他孙家庄的人也赶紧跟着跑路,不一会儿就消失不见了。 村长知道,这水渠是三壮建议下修成的,小家伙自然很在乎。 不过他也不得不佩服叶老蔫将孩子培养得好,做事情非常周到,而且关键时刻很勇敢。 村长拍了拍三壮的肩膀道:“孩子好样的!” 三壮立刻腼腆地笑了,“村长爷爷,我就是看不惯他们嚣张的样子。” 村长转身看向村里其他的乡亲,表情严肃,“必须要提防孙家庄的这帮畜生搞破坏!毁了我们的水渠的事情,他们肯定干得出来。” 叶琛也适时地说道:“村长叔,我觉得我们的团练不能停。保护沟渠,保护我们的庄家,保护家家户户的存粮。” 之前大家觉得团练是属于小题大做。 毕竟按照老辈传下来的方式训练,巡逻都会让成年男子快速饥饿,而且很耽误时间。 但是前有他们半夜来抢劫东西,后有他们公然想毁掉水渠,这两件事儿让大家既愤怒,又充满了危机感。 再次对于团练这件事情表示赞同。 这个时候全村人几乎都在,壮劳力也都在,没费多大功夫,便把团练的人选做了新一轮的选拔。 而农田的水也逐渐多了起来。 村长是极其忙碌的,因为他手里拿着一本册子,乃是叶琛经过核算后,交给他的。 不是所有人家都可以开口子放水的。 要按照册子里所画出来的农田梯队,一队队地浇灌,最大化的利用水渠的同时,也保障每家每户的庄稼都能最大化的喝到水。 村长在修成水渠之后,在村里的威望更高了。 在他的安排下,没有不服气的,虽然心里焦急,也只是踮着脚看邻居家的地喝了多少水,焦急地盼着赶紧轮到他。 不过焦急归焦急,大家真切地知道,庄稼有救了。 第69章 大雷和小潘 就在众人都看着庄稼的时候。 叶江殿拉着大哥叶江堂站了出来。 当着村里人的面,猛地给叶琛鞠了一躬。(古代有鞠躬礼) “老蔫,我们兄弟给你道歉了。” “先前是我们不对,误会你了。” “是你救了全村人的性命!” “谢谢你不计前嫌,带着大家伙找水!” “谢谢你带着大家挖渠!” “以后在村里,谁敢跟你炸刺,你找我,我舍了命,也要帮你!” 叶琛上前搀扶二人,笑道:“之前的事情过去了,现在通渠了,大家好好忙田里的事情,争取过个肥年!” “至于我们兄弟之间的矛盾,早就过去了,好兄弟,怎么会有隔夜仇!” 叶江堂见叶琛放下了过去的不快,便笑着说道:“老蔫,我有个表妹,人不错,在他们村也有份量。” 叶大旺立刻不干了,“老蔫别信他,他表妹是方的!” 见推销不出去表妹,叶江堂便转身对村里人说道,“刚才是开玩笑的,大娘、婶子们,谁家有小闺女赶紧给老蔫说说,那么好的男人,打着灯笼都找不到,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不远处的孙家婶子开口道:“老蔫,我娘家有个叔,家里有个黄花大闺女,长得有点瘦,但是模样挺俊的,你要是有时间,我……” 站在人群之中的叶五四神情复杂。 说实话,他也很中意自己的儿媳妇,虽然老蔫不咋地,但是自己那儿媳真的不错。 知书达理,生财有道。 若是老蔫再娶,可就真的跟儿媳没关系了。 “你媳妇确实不错,但是他不是不在了吗?你家里的孩子,也需要个婆姨照顾不是。”有个热情的妇人拍着胸脯说道:“老蔫,没有你的鱼泉和沟渠,大家伙都得饿着肚子过日子,为了报恩,你嫂子也得给你找个媳妇。” 叶琛:“……” 感激他可以,但是拉皮条俺不稀罕好么。 就在这时,潘寡妇忽然在人群之中走了出来,高声道:“老蔫,我” 潘寡妇想说什么不得而知,但是不知道怎么的,脚一滑,直接朝着叶琛扑了过来。 叶琛视线所制,七破裙包裹之下,一对雪白的胸脯,朝着自己的脸撞了过来。 难怪二哥这么爱看。 叶大壮的速度更快,一个箭步冲过来,踩在稻田的泥水里,直接将叶琛拽了回来。 顺手一扒拉,潘寡妇直接掉进了泥水里。 赵大雷见状,就跟捅了马蜂窝一样,五官都挤在了一起,怒喝道:“叶老蔫,你个老光棍!不就是给村里做了点好人好事嘛!就这么急不可耐的欺负潘寡妇?” 叶琛在叶大壮的搀扶下,不慌不忙地站直了身体。 他冷笑一声,“赵大雷!谁裤裆没关严实,把你放出来了?潘娘子和我做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 一句话,说得赵大雷脸色铁青。 叶琛年轻的时候,那叫一个一表人才,不仅娶了隔壁村最漂亮的女娃子,连带村里的小媳妇、小闺女都爱多看他两眼。 村里的男人不知道有多嫉妒叶琛。 赵大雷就是其中的一员。 如今叶琛的媳妇没了,赵大雷心里不知道有多得意。 谁曾想,跟自己有过露水情缘的潘寡妇,竟然差点跟叶老蔫碰上。 这让他心里非常恼火! 村里人都知道啥情况,知道赵大雷占过潘寡妇便宜。 只是没想到,赵大雷这么大胆,大庭广众之下,竟然敢炸刺。 大家都刚得了叶老蔫的好处,自然都帮助叶琛说话。 “是啊,人家老蔫当年娶的媳妇模样多俊俏,跟仙女似的,谁跟你一样,啥屎啊,尿啊的,都往嘴里塞!” 潘寡妇此时趴在泥水里,羞愧的都不敢抬头。 众人的话,让叶琛想起了温云衡。 他不由的抿了抿嘴唇。 在原身的记忆之中,有许多关于温云衡的画面。 两个人说是夫妻,但是其实不如说是形同陌路。 因为温云衡一直给叶老蔫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他侍奉自己侍奉得非常好,而且还总是能挣到钱,养家糊口,供自己读书。 但是就是给人一种不真实,随时可以离开的感觉。 然后就在某一天,仿佛是完成了老天爷的某个使命一般,温云衡神奇地消失了。 但说实话,作为一个妻子,温云衡真的非常称职。 叶琛觉得,叶老蔫的不真实,是因为他跟这个叫做温云衡的女子,没有任何共同语言。 可就在叶琛以为,此生再也与温云衡无缘的时候。 关于温云衡的一些线索,却又慢慢浮现。 这些线索可能是一封信。 也可能是一罐子糖果。 鬼知道,有朝一日会再冒出些什么来。 说不准哪一天,活生生的温云衡就出现在自己眼前呢? 叶琛目光清冷的看向围观的众人,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地说道:“云衡是我挚爱的妻子,虽然她出远门了,但是终究是回来的,或者说我叶琛走遍天涯海角也要将她找回来。所以我不会续弦,我今天把话放在这里,我叶琛对云衡的心永远不会变。” 上一世,他都三十多岁了,照样单身不想成家。 这一世,他都有结果了,四个大儿子在自己身边儿,他更有理由不继续娶妻了。 叶五四满脸的不可思议。 这年头条件好点的老鳏夫,谁不想再找个媳妇。 他虽然觉得,叶老蔫再娶个媳妇,自己那贤惠的儿媳可能就真的再也不会回来了。 但是他也心疼儿子,知道儿子年纪大了,身边儿需要一个知冷知热的人。 谁曾想,他儿子竟然公然宣称不会再续弦了。 老蔫这孩子,怎么还是一点都没变。 “老蔫,你别犯傻!那个男人不需要娘们暖被窝!” “等你手底下的孩子都长大了,你就是外人了。还是有个婆姨,知冷知热的舒服!” “不过话说回来,像是云衡那样的姑娘,估计打着灯笼也不会再找到了。老蔫有这个想法,也正常。” “咱们老蔫那么有出息,村里找不到,就去镇上找,镇上没有,就去县里,县里不行,还有府,天下那么大,总归有合适老蔫的女人!” 叶琛的嘴角扯了扯。 乡亲们实在是太热情了。 他面色坚定的说道:“大家的心意我叶老蔫心领了,但是云衡带给我四个孩子,我有义务陪他们长大,我也不会再娶妻了。” 这年头后妈对待孩子可是真的不咋的。 叶大壮不悦道:“谁再敢给我爹说媒,可别怪我领着弟弟们打过去!” 叶老二一巴掌扇了过去,“混账小子,你有婆姨,怎么还挡着你爹。” 叶二壮见大哥被二伯揍了,一点也不畏惧,跟着说道:“我爹是娘亲的,谁都夺不走,你们休想给我爹说媒。” 至于赵大雷则如同跳梁小丑一般,谁都没将他跟潘寡妇的事情放在眼里。 潘寡妇悄无声息的从泥水里爬起来,趁着大家跟叶琛说话,迈着小步疯狂的往家里跑。 而赵大雷也趁机跟了过去,找了个没人的地,抓住潘寡妇的手,就破口大骂,“你个贱人,是觉得你爹满足不了你是?” “那么喜欢小白脸是!?” “闭嘴!”潘寡妇的脸色吓人,“你也配评价叶老蔫!你是什么东西!” 她瞪了赵大雷一眼,转身回家。 赵大雷对着树猛踹了好几脚,又指着叶琛暗暗骂了一阵,心里舒服了一些,这才回去。 劳作了好几天的男人们回家休息,女人们则挑水灌溉家里的菜园子,洗衣服啥的。 叶琛走向叶老太太,笑着说道:“娘,我有点事想请您帮忙。” 老太太正在拿着扫把打儿媳妇,事情的起因是孙氏没忍住,把挂在房梁上的熏鱼给吃了一条。 春月下的去叫他爹了,秋月直接藏在了灶台边上,嘴里还嚼着剩下的鱼肉。 老太太看着叶琛一本正经的模样,心里就有点慌,心道这孩子不是给村里干了点事情,就想花钱去读? 老太太这才放下手里的扫把,有些紧张道,“老蔫,你有啥事?” 叶琛哪里知道,老太太心里的内心戏这么丰富,“娘,那个洞硝土您知道,就是前几天制造天雷的那种东西,我想用它做生意。” 老太太的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 “儿子啊,你的野心那么大!你一个三脚踹不出屁的穷书生,竟然也想做生意!” “那东西需要本钱啊!” 这几年闹灾,不是蝗虫,就是干旱,家里把能卖的东西都卖了,全都换了粮食。 至于铜钱,根本就没剩下多少。 不过一看见站在自己眼前的叶老蔫,想到是自己的心头肉,老太太就心疼得厉害,算了,人家说慈母多败儿,可谁让他是自己的心头肉呢。 给他! 给他五十文! 不,五十文哪里够!给他一百文! 老头子要是不同意,晚上就踹他,不让他上床! “娘,我这个生意跟吃食有关,刚开始做,也不知道好不好吃,想请娘您试试口味,看看大家会不会买。” 老太太一脸的难以置信,“你说的不忙,只是试吃一下,不是要钱!” “肯定不是您一个人尝尝味道,是让家里人都尝尝,有啥意见,提前跟我说,我好改进。”叶琛笑道。 “那行!”老太太长出了一口气,但是还是劝道:“老蔫啊,咱都是穷苦人,没有那个富贵命!做买卖搞不好是要家破人亡的,你可别冲动!” 老太太这边儿劝着呢,叶琛却已经转身回家,做准备去了。 第70章 冰雪冷元子 天色将晚。 叶琛家没有什么特别的,跟着其他人一样忙碌。 小壮的活很简单,去地里收割田紫草、灰灰菜回来切碎,叶琛再拿一些兑换而来的饲料,趁着大家不注意掺进去,保准将自己家的鸡养得壮壮的。 老二和老三也有事情干,将家里院子周围多余的土地,全都用锄头松一个遍,再将土坷垃全都砸碎,再一勺勺往地里面浇水。 如今清河村有水了,但是也不敢随意浪费。 经历了开渠事件,大家伙更加知道,这水来之不易。 将菜园子收拾一遍之后,就可以正儿八经地种菜了。 叶大壮和赵菁菁则在叶琛的指挥下,制作一种叫做“冰雪冷元子”的美食。 这是当年叶琛去大宋不夜城旅游时无意间吃到的。 它是用黄豆和砂糖制成的,主要做法就是先把黄豆炒熟,然后去壳。 再用砂糖或蜂蜜拌匀,加水揉成小团子,最后浸到冰水里,就成了人们口中香甜可口的“冰雪冷元子”。 当然,上诉步骤并不困难,无非就是将黄豆去壳,复杂一些,需要消耗些手工。 但是在农村,大家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反而制冰比较复杂。 叶琛信心满满的亲自给叶大壮和赵菁菁示范。 先将水放进一个小号陶瓦罐内,然后再取出个大水盆,在里面放进去水,然后就是往里面倒进去硝石。 再等待的过程中,叶琛让几个儿子上山,找一些山楂,将山楂榨橙汁,挤进去,酸酸甜甜的味道,绝对让人赞不绝口。 当然,这只是低配版,叶琛肯定会在高配版中,加入一些柠檬,再加入一些牛乳,这将成为自己的独家产品,保证谁都学不去。 秘方这种东西,谁家都有,也不会有人在意。 当然,不论是低配,还是高配,都有两种做法,分别是加入蜂蜜的和加入白糖的。 叶琛也不知道哪个会更受欢迎一些。 赵菁菁看着公公将家里珍藏的糖,不要钱似的用,心疼得无以复加。 这年头,肉贵,糖更贵,而白糖绝对是贵上加贵。 在赵菁菁的视线里,公公一会儿的功夫就祸害了将近一百文钱的白糖。 她真的十分怀疑,吃了会放很多屁的炒黄豆,真的会有人买吗? 当然,她更不相信那种土里面熬制出来的粉末,可以做成冰。 不过他有一个优点,那就是从不胡乱质疑公公。 公公是一家之主,公公说是啥就是傻。 在叶琛准备得差不多时,小壮抱着一大包山楂冲了进来。 “小壮真厉害!”叶琛毫不吝啬对小儿子的赞美,“等到老爹的冰雪冷元子做出来,第一晚就奖励我们家小壮。” 叶小壮舔着嘴唇,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水盆。 叶琛擦了擦手,拿着一根棍子走到了水盆边儿上,用筷子戳了一下水盆里的小瓦罐,发现小瓦罐里的水并不是结冰的状态。 叶琛一下子就懵了,按理说硝石遇水不应该直接结冰吗? 难道我学的知识是假的? 叶琛这个时候,无比悔恨,他的化学老师,只知道照本宣科,根本不知道带着他们做实验。 叶琛坐在水盆边儿,一通冥思苦想,一点点思考,自己到底是哪一个步骤出现了问题。 叶小壮蹲在水盆旁边儿,用手摸了摸水盆里冰冰凉凉的水,“爹,这水能喝吗?” 叶二壮抱着实验精神,趁着叶琛不注意,伸出手指,沾了沾,放在嘴里舔了舔,“冰冰凉凉的,我感觉我的脑袋都开始打摆子了。” “真的吗?”叶小壮忍不住了,伸手去捧盆里的水,顿时感觉一股凉意袭来,激动得两眼放光,“爹,真的好凉啊,我要喝,我要喝!” 说着就要将叶琛溶解了硝石的水喝进去! 吓得叶琛一巴掌拍了过去,喝道:“不要命了,也不管有没有毒,就直接喝!你这一大捧水喝进去,命就没了。” “啊!我不要死!”小壮吓得屁墩儿坐在地上,眼泪都要流出来,“爹,你怎么制毒害我们!” 赵菁菁也吓得脸色发白,“爹,我没有,我没有下毒!” 她确信,从始至终每一个步骤,他都是按照公公的要求做的,而且绝对没有脱离公公的视线。 结果公公,竟然说水里有毒。 完蛋了,公公会不会让大壮打死自己! 看着赵菁菁吓得身体发抖,小壮也是小脸发白,叶琛摇摇头,安抚众人道:“跟你没有关系,是我的做法有问题,你们先洗手,然后准备晚餐,我一个人想一想。” 他走到房后,嘴里叼着根青草,就当吸烟了。 吹着晚风,再一次凝神去回忆。 狗日的文科生,连制冰都不会。 他当初去不夜城,只是走马观花的看着人家制作,但是具体细节根本没有注意。 叶琛正在沮丧之际,忽然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脑袋上,“我莫不是一个傻子。” 他有资源回收中心,里面什么物资没有,他记得当初一个中学的后勤主任,就曾经将他们学校学生毕业扔掉的书一股脑地买给自己。 整整四五卡车的废书。 当年自己读书的时候,没有详细的步骤,不代表人家00后的课本里没有啊。 自己兑换一套中学生化学实验书不就可以吗? 他打开脑海之中的电脑,果然在垃圾堆里,用五十文的价格,买到了一摞书籍。 他照着目录翻了起来,还真的找到了制冰实验,这一看瞬间发现了问题,原来加硝石不是自己那样一股脑的往里面倒,而是要逐步加进去,而且这个过程中还要搅拌,使硝石充分溶解。 此外,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水盆里的水不够多,且是敞口的,跟外界接触的面太大了,他吸热的速度,还没有外界加入热量的速度快。 还有就是室内的温度太高了,最好有个地窖。 此外,还有一些注意事项,让叶琛直皱眉,因为他想到了安全性。 到时候制冰肯定是要交给赵菁菁的,可是这个逐步加入硝石,有一个巨大的问题,那就是硝石是有毒的,过度吸入对身体有害。 他继续阅读着实验手册,这学生们的书虽然不贵,但是内容很详细。 叶琛对照着书本,忽然意识到,可以戴橡胶手套和防尘面具,然后再来一身聚乙烯防护服。 说做就做! 叶琛大手一挥,在商城里将橡胶手套、防尘面具、聚乙烯防护服兑换出来,然后走到前院。 “我就知道硝石制冰的法子肯定是娘亲传授给爹爹的,你看爹又找到新宝贝出来啦。”三壮兴奋道。 “刚才是爹爹疏忽了,这一次肯定能成功。”叶琛并没有反驳三壮,而是笑着说道:“趁着天色还早,大家一起来干活!” 他招呼大家将东西搬到了后院里藏蔬菜的地窖里。 果然刚一进入地窖,就感受到了丝丝凉意。 叶琛又让大壮将用来腌咸菜的大瓦罐拿了出来,刷洗干净,放进去水,然后再逐步放入硝石,封上口开始搅拌。 林林总总折腾了半个小时,总算是结冰了。 看到凉意十足的冰块,众人忍不住欢呼起来。 叶琛的脸上也有了笑意。 草草的吃了一顿晚饭。 叶琛检查瓦罐里的冰块,冻得很好。 他嘱咐大壮将冰块用擀面杖敲打成碎冰,放入已经倒入了冰雪冷元子的桶中堆成小山,又淋了些牛奶。然后上面盖上了盖用来密封,防止天气炎热,快速融化。 然后他就提着木桶出门。 门口不远处的农田里还有人。 干旱了那么久,终于有水了,一些庄稼老把式舍不得离开农田,一遍又一遍的在自己家稻田里走来走去,生怕这只是一个梦。 叶琛走过去的时候,不少人主动跟他打招呼,这是以前根本就不会发生的事。 他拎着篮子回了老宅,一大家子人坐在院子里纳凉。 “老蔫,你真的做了吃食?”叶老太太一脸不可思议道。 叶琛点头道:“这不,前几日让村里的孩子们帮着挖了些土吗?这就是用那些土做成的,第一次做,也不知道味道怎么样,你们要是觉得不错,明儿我就拿到镇上去,看看有没有人买。” 他吩咐叶满屯去拿几个碗,满屯跑到太快,结果跌倒摔碎了几个。 老太太大怒,伸手就要揍他。 叶琛笑着拿着碗说道:“碎碎平安,娘,赶紧尝尝吃食。” 叶琛这边儿盛着冰雪冷元子,一边儿数着人头,其实桶里的还有很多,人人有份。 结果孙氏就赶忙说道:“你们两个丫头,还不赶紧过去,晚了就不赶趟了。” 说着还不满的瞪了满屯一眼,这臭小子太不懂事了,一口气摔碎了好几个碗,自己家的闺女再不积极点,不就吃不到了。 第71章 阴魂不散的贺道长 叶家喜气洋洋,一大家子围着桌子吃冰雪冷元子。 而孙家庄方向。 村长正一脸恼火的看着清河村的谁去。 “村长,村长。” 一个年轻人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四攮子啊!” 孙村长眼神一撇,一手摸着光秃秃的脑门,阴阳怪气道:“打架的时候不出力气,这个时候寻我做甚?” 四攮子一脸焦急道:“这些天咱们村的小青年们巴结上了贺道长,我有一次听见他们说话,发现了贺道长身份不一般。” 孙村长一听,就眯起了眼睛,“一个道士而已,能有什么身份!号称什么风水大师,结果打出来的井,就出了三天水!” 四攮子颤抖着说道:“他是沂蒙山的大王!而且还是排位很靠前的那种!” “什么?” 孙村长吓得直接跳起来了,“他不是来咱们村踩点的?” 他们孙家庄可没啥值钱的东西,家家户户也没啥存粮,要是在被抢一遭,可就没活路了。 “不是踩咱们村的点,他好像是要报复清河村!跟凤凰镇印子钱铺子的王掌柜有点关联!” 孙村长蹙眉道:“你是什么意思?” 四攮子皱眉道:“这贺道长可是山贼啊,咱们要不要报官,听说报官有赏银呢。” “抱个屁的官!给我好吃好喝的招待着,他要是能给清河村惹出点大乱子来,清河村的水渠可就是咱们村的了!” 孙村长眸子里闪烁着兴奋。 终于抓到灭灭清河村威风的机会了,他岂能放过。 。。。。。。。。。。。 叶家老宅。 见孙氏的做派,叶琛也很是头疼。 谁家都有那么几个不和谐的因素不是么。 叶大旺见状,已经见怪不怪的了,看着三房的闺女把碗端走,也没说什么。 过来,拦着叶琛的肩膀说道:“最近你家老三你注意点哈,我看见他自己走路都自言自语。” 提起老三,叶琛也很是头疼。 这孩子跟自己的时候,还挺正常的,一旦自己不看着,就原形毕露。 他就搞不明白了,不就是失个恋么。 有多大的事情啊! 当初自己上大学失恋就跟喝开水一样,自己也没说那么难受啊。 叶琛无奈的耸肩道:“我也在想办法,你家满仓和满屯倒是挺省心。” 叶大旺一听,就同样无奈道:“省心个屁!跟着牛蛋他们没少看寡妇洗澡!” 老太太没有心思听着哥俩扯淡,老蔫说这是他做生意的东西,所以老太太跟好奇宝宝一样打量着。 这时估计是因为分配不均的原因,孩子们有要争吵的架势,冰雪冷元子不够了。 二嫂子秦氏开口道:“满屯、满仓你哥俩一碗,春月你姐俩吃一碗。” 叶琛看了一眼得意的叶大旺,骂道:“你瞅瞅你那得意劲儿,有个好媳妇了不起啊。” 叶大旺道:“嘿!不是你显摆媳妇的时候了是?你哥哥比不过你,起码比老三强!” “你瞅瞅老三媳妇那个没出息的劲儿!” 就在哥俩小声交谈的时候,叶五四看着拌了冰碎的黄豆,有些迟疑道:“老蔫,你这真的是土做成的冰?” 老太太心里是有些恐惧的,“老蔫,你听我说,万变不离其宗,如果真的是土做成的冰可不能吃,吃了土会大肚子,可难受了。” 叶老二大大咧咧道:“娘,说啥呢,老四能害咱们不成。” 说着转过身来,端起碗来,拿着勺子就开始咬着吃。 叶琛则笑眯眯地看着叶大旺。 只是吃了一口,顿时目瞪口呆道:“我的老天爷!这东西怎么那么好吃,酸酸甜甜,冰冰凉凉,吃一口那凉意顺着嘴巴,直冲脑门,然后四肢百骸都爽透了,最关键的是,吃完之后,嗓子里还留着酸甜感。” “老蔫,这东西绝了!” “你是怎么想到的?” 一边儿因为刚才媳妇给自己丢人生闷气的叶大福也赶紧吃了一口。 也是美的浑身战栗,“还有一种类似于山楂的酸味,但应该不是山楂,这是有的啥,吃到嘴里,真的好爽!像是……” 话到嘴边儿,见周围都是孩子,老三果断地闭嘴了。 最后秋月一口气吃完,用舌头舔了舔嘴唇,“四叔,真的好吃,我能再来点吗?” 老太太立刻瞪了眼过去,“混账!你一个丫头,怎么能那么贪吃,将来嫁到婆家,岂不是让人家小瞧了咱们叶家!” 叶琛拍了拍老太太的肩膀,笑道:“娘,您跟一个丫头计较什么。” 说着又给小丫头倒了一碗,老太太在一旁皱着眉道:“老蔫,你这性子得改改,你这是要做生意的,那么好说话可不行。” 叶琛笑道:“都是一家人,又是试吃,就别讲究那么多了。” 说着又看向叶五四,问道:“爹,这冰雪冷元子,我准备有两个版本,普通版的卖三文钱,用了秘方的要五分钱,你觉得可行吗?” 一旁的众人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 尤其是孙氏,跟看傻子一样看着叶琛。 这是疯了。 有这些钱,买些肉回家炖肉吃不香吗? 现在大家都吃不上饭,谁会花钱买他这玩意。 不过她是不会提醒老蔫的。 最近老蔫大出风头,老太太越来越偏心了。 得让老蔫吃个大亏,这样三房才不至于抬不起头来。 叶五四却不是贪吃的,吃了两口就停下了,抽着旱烟琢磨着,“就凭你这用土制冰的手艺就不可能低于这个价,而且这东西还这么好吃,我觉得卖十文都不贵。” 叶琛本来也想卖十文钱的,因为他觉得这用硝制冰真的是蝎子粑粑独一份。 不过现在是天灾连连,家家户户都没啥余钱,他担心这个定价有些贵,到时候无人问津,就白折腾了。 所以他定价为三文和五文。 这个价格不算贵,但也不算太便宜。 但是足够让大家伙接受了,他也可以大赚一笔。 他观察了一下,加了白砂糖的,似乎更加受欢迎。 但是女性,明显是喜欢蜂蜜的淳厚。 可见这两种口味,都有销路。 叶琛又看了看孩子们的反应,他才继续开口说道:“既然大家都爱吃,我就先按这个价格,卖着试试。明早我就去镇上,爹,娘,我先回去准备了。” 炎炎夏日,即便是有风扇都不能驱逐燥热。 但是吃了冰可就不一样啊,那是从天灵盖到脚底板的舒爽。 回到家后的叶琛一直在核算成本。 这硝石是可以重复利用的,虽然有损耗,但是洞硝土就在大山里,随时可以去挖,这个成本算是低的。 真正的成本是白糖、黄豆、山楂、柠檬。 不过自己既然卖三文钱一碗,本身价格就不算太便宜。 再适当的多放点冰,这样成本就降下来了,利润也就更高了。 而且炎炎夏日,大家吃的就是一个凉爽,豆子的多少其实没人在意。 最后将豆子、白砂糖、牛奶、柠檬的成本简单一核算,自己手里存储的黄豆够他赚取二两到三两银子之间,因为这货物的价格也是浮动的,不可能一直卖这些钱。 刚开张的时候会卖的便宜一些,最后剩下不多的时候,也要适当的降价。 但这足够叶琛震惊的了。 要知道,在农村,一般家庭,一年下来也未必能挣五两银子。 而他这轻轻松松,就能赚取别人半年的收入。 这绝对是一笔巨款。 但前提是,他真的能够将这些货物卖出去。 叶琛让大壮和赵菁菁继续炒黄豆,再加上刚才剩下的试吃品,一共能卖出去一百五十碗左右。 他准备先带这些去镇上试试市场的反应。 第72章 进城 长安不是一天建成的。 叶琛想要摆脱平民百姓的贫苦生活,也不能仅靠系统大杀四方。 所以他想靠冰雪冷元子做点小生意先,然后一步步构建自己的商业帝国。 只是这帝国的构建似乎没有那么容易。 一到晚上小壮就开始哭哭啼啼,原因是吃了两块甘草糖,让他想起了妈妈。 不过二壮却很是兴奋,一遍遍地检查着货物。 仿佛闪闪发光的铜钱,已经流入了叶家的钱袋子里一样。 不过让叶琛很气恼的是,半夜他起床的时候,看见三壮在偷偷摸摸地抹眼泪。 气的叶琛只想打人。 最终结果是叶琛这一宿根本没睡好,满脑子都是三壮那愚蠢的模样。 叶老蔫怎么就生了那么个家伙。 翌日清晨,前半夜哭哭啼啼小壮,死死的抱着叶琛的大腿,光溜溜的屁股蛋,直接挂在叶琛的膝盖上。 “爹,我要跟你一起进城。” 对于进城,叶琛早就习惯了,但是对于孩子们来说,却是个稀罕事儿。 三壮低着头不说话。 二壮跃跃欲试。 大壮则是默默的收拾着东西,不管他去不去,他都要尽长子的职责。 叶琛道:“今天只准备了一百多碗货,用不了那么多人,这样,小公鸡点到谁,就选谁!” 叶琛随手指了指,最后选定了叶三壮。 小壮垂头丧气,但是叶琛的套路却骗不了二壮。 小家伙立刻瞪着眼睛,一脸不满道:“爹,论头脑肯定还得是我啊!而且我是二哥,家里干活的事情,怎么能让弟弟先上。” 说着他还气呼呼地瞪了一眼一脸无所谓的三壮。 小壮最近不想跟三哥一起玩,因为他总是发呆,便跟着起哄道:“二哥,你别看三哥脑子不如你,但是他力气大啊,咱家第一次做生意,保不齐有来搞破坏的,你这身子板不抗揍啊!” 叶琛也笑着点头道:“对啊,路上不太平,万一遇到劫匪,你三弟还能动手呢。” 叶琛之所以选老三,是因为老三最近太沉闷了。 他怕他天天窝在家里,再给憋坏了。 叶三壮根本没想那么多,将钢管用布袋包裹好,像是大侠一样背在后背上。 小壮得意的笑着,拉着二哥的手,去山上打野菜,家里的鸡总是要喂地。 叶丰顺牛车早早停在村口,车上空荡荡的。 想想也是,现在地里有了水,大家都忙碌得很,谁有空去城里。 而且最近山上的山货,都被大家给扫荡空了,也没有啥值得去卖的。 唯独叶琛自己,是属于有生意要做,没办法。 父子一行人上了车,装了满满四个大桶,一个桶里装了冰块,这个桶被叶琛改造了,专门放了隔热层,可以保障冰块不会快速融化。 一个是做好的冷元子,也就是炒黄豆,另外两桶则是水,用来清洗餐具。 家里的碗质量太糙了,有的让小壮都摔破口了。 最主要的是,农村人用的碗,什么样式都有,不整齐,美感缺失,肯定就会影响口感。 所以叶琛想好了,到了镇上第一件事情,就是先买点新的勺子和碗。 叶丰顺一边儿赶着牛车,一边儿哼着沂蒙小调,随口问道:“老蔫,你这是进城干啥去?” 叶琛开口道:“做了点冻品,拿到城里看看能不能卖个好价钱。” 叶琛要光明正大地搞钱,改变家庭情况。 他要盖大房子,要买村里的地,做个舒舒服服的地主阶层。 一切钱都要来得正,所以他没有隐瞒村里任何人的意思。 当然,至于能够赚多少钱,那就是他的秘密了。 他肯定不会傻呵呵的说出去的。 叶丰顺也没有多问。 村里人经常坐他的车,去镇上卖。 东西也是五花八门,从自己家种的蔬菜,到山上采的果子,有些贤惠的婆姨,还会做点馅饼啥的,拿到镇上去卖。 总之,村里人,为了活命,总是能想到一些奇奇怪怪的招数。 叶丰顺心里门清,但是嘴上却没有多嘴。 这镇上的人口袋里的钱可不好挣。 毕竟叶琛也算是自己的客户了。 说跑了,自己去哪里挣钱去。 牛车安安稳稳地驶向朐临镇。 出了门,看着别样的风景三壮的心情似乎好多了。 叶琛这个老父亲的脸上也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可是接下来他就笑不出来了。 走了没有多远,不知道什么东西忽然飞了过来,叶琛顺手一薅,竟然是一只幼年期的蝗虫。 上回坐车,就遇到了丰顺大叔吃蝗虫。 这让叶琛感觉有些反胃,结果三壮从叶琛手里拿过蝗虫,极其残忍地先撕掉人家的翅膀,然后又用手,一根根扒掉人家的四肢,最后给人家来了个尸首分离。 绿油油的血液和肠道,拉出来老长。 极尽残忍之事,连叶琛都不忍多看。 然后小家伙憨憨地笑了笑,跟没事儿人一样,在牛车上擦了擦。 叶琛瞬间感觉无比头大。 他们是做餐饮啊,做餐饮怎么能不注意卫生呢? 要是被客户看到,一碗冰雪冷元子都休想卖出去。 叶琛赶紧解下腰间的水葫芦,对着老三招手道:“过来,净手。” 三壮的手黑黢黢的,都是泥,明明吃饭的时候洗过了。 见老父亲一脸严肃,小家伙立刻告饶道:“爹,我以后注意点就是了,还是别洗了,一会儿又脏了。” 一只蝗虫飞到了老大身上,这小家伙的神又被分走了,然后猛地一抓,两只手当着叶琛的面,给来了个分尸。 这一次更惨烈,绿汁都溅到了他脸上。 叶琛一双眼睛瞪得溜圆。 叶三壮赶忙求饶,“爹,我错了,没忍住。” 他连忙在水葫芦里接着水,开始洗脸洗手。 生怕大哥得了老爹号令,一脚将自己踹下牛车。 叶琛看着周围,不时有蝗虫在地上乱窜,不算多,也不算少。 叶丰顺大叔皱着眉头道:“今年这蝗虫有点多啊,莫非是要闹灾!今年干旱的厉害,要是真的蝗虫过境,别说咱们清河村,怕是整个朐临镇,整个北海县都保不住了。” “丰顺叔,怎么可能!”叶大壮猛烈地摇头,“去年闹过蝗虫了,他们都飞走了,怎么可能再回来。” 赵丰顺沉默了,孩子小,经历得少。 叶琛没有说话,而是数了数地上时而飞起,时而跳跃的蝗虫。 数了数,怕是得有个几十只。 若是真的来了蝗虫大军,这好不容易浇了水的稻子,怕是要遭罪。 他隐约记得,上一世看新闻时,巴巴羊遭了蝗灾,兔子国一口气捐献了数万只鸭子的新闻。 在他的记忆里,鸡和鸭都是可以吃蝗虫的。 家里只有三只鸡,这完全不够,就算是立刻孵化小鸡,时间也来不及,如果能直接兑换,或者在镇上买些小鸡,小鸭就好了。 到时候自己就可以看见,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大家快来数一数,二四六七八了。 叶琛发散着思维,想着怎么拯救自己家的庄稼。 牛车很快抵达镇上。 这会儿,日头已经升起来一些了,街道上人来人往,打把式的,卖艺的,插着草标卖儿卖女的,撂场子比武招亲的,摆摊卖草鞋的,干啥的都有。 “卖煎饼咧,新出锅的煎饼,卷了大葱咧。” “卖泥人喽,好看好玩儿的泥人!” “高昌国的切糕,高昌国的切糕嘞。” 大家扯着嗓子吆喝,街边儿的空地已经被占满了。 清河村离着镇上有些远了,起那么早,连个摊位都没占上。 叶琛在街尾,寻了个宽敞地界,这里离着市集已经比较远了,人也少一些。 叶琛对老三开口道:“三壮,你守着咱们家的吃饭的家伙,钢管擦亮点,谁敢来闹事,揍完就跑,东西扔了就扔了。” 第73章 渔隐园 三壮摆摆手道:“爹,您放心。” “大壮,”说着,叶琛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铜钱,“你去租两张桌子,再借几张胡床,价格你自己谈,我去买点碗和勺子。” “哎。”大壮点了点头。 父子三人分头行动。 叶琛进了杂货铺,铺子里的东西倒是挺齐全的,有些碗,看起来古香古色,跟古董似的。 当然,这古董也是上周的。 叶琛喜欢得紧,便问道:“掌柜的,这碗怎么卖的?” 掌柜的一看叶琛身上的穿着,面色冷淡道:“二十五文。” 叶琛:“……” 这也太残暴了,自己来自己口袋里抢钱多好啊。 这买上十几个碗,半两银子就得进去。 这不行,成本太高了。 于是他指了指,摆放在地上,用草绳拴着的碗,不仅卖相难看,而且有的还残缺不整。 “掌柜的,这个怎么卖?” 掌柜的见多了叶琛这种问东问西的人,连忙挥挥手道:“五文钱一个,不买别碰!” 叶琛低头看了两眼,真的是欺负我们村里人。 这么简单的工艺品,竟然卖这么贵! 懒得搭理这个狗眼看人低的掌柜的,叶琛扭头就走。 掌柜的见叶琛脚下生风,也是直接翻了个白眼。 这年头,穷鬼怎么越来越多。 五文钱的碗都嫌贵,那别用碗啊! 叶琛敢不买碗,肯定是有他的底气的。 他绕到小巷里,直接点开大米商城,布雷斯的精致小商品那叫一个齐全,而且都很好看。 他选了一套白瓷碗,碗面上还印着喜洋洋,这就有点过分了。 但是架不住便宜,一个碗五文钱,而且还送一大堆勺子。 叶琛甚至怀疑,这厮是不是在下一套大旗,那就是上挑小苹果,下踹拼夕夕。 然后又在资源回收中心搞了一架羊角车,直接把碗筷放在上面推了回去。 远远的就看见大壮和三壮合力将桌子抬了过来。 大壮笑呵呵的将钱递给了叶琛,“爹,我进门就给人家擦桌子,掌柜的见我实在,没要钱。” 叶琛有些诧异,果然这个世界是有好人的,连大壮都能不花钱租到装备。 这明显是个好兆头啊。 “老蔫兄!” 叶琛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道惊喜的声音,叶琛扭头望去,竟然是裴二十二君。 “裴二十二君!”叶琛赶忙起身叉手行礼,“你不在县里卖字,怎么跑到镇上来了。” 裴二十二君笑道:“叶兄有所不知,卢县令之弟卢照凌正在朐临镇召集一众北海年轻学子,为北海的民生出谋划策,小弟有幸也在受邀之列。” “原来如此。”叶琛笑着点点头,不再多言,转身就要将心思放在生意上。 却见那裴二十二君并未离去,反而有些踟蹰道:“叶兄,上次卢公子交代我,不论什么时候再遇到您摆摊,一定要带您去见他,正好今日卢公子莅临此地,您能否抽个时间跟我一起去见一见?” 叶琛挑眉道:“这裴兄你没见我正在做生意嘛。” 见叶琛直言拒绝,裴二十二君苦笑,这位叶兄什么都好,就是格局太小了些。 “只要卢公子肯开金口,偌大个北海县你什么卖不得,速速与我去。” “那种读书人吹牛皮的地方,我不感兴趣,你还是自己去。”叶琛懒得跟着折腾,再说了,头一次进城,孩子们都两眼一抹黑,自己去了,他们怎么办。 见跟叶琛说不通,裴二十二君只能拿出昔日的情分道:“老蔫,我在北海县生存,多赖县令的支持,而且我亦是不良人,多少要看县令脸色,能否耽搁你一段时间,就算是帮我个忙。” 叶琛见裴二十二君一脸诚恳之色,想起上次卖鱼,他确实出力不小。 若是自己不去,估计卢照凌也少不了为难他。 便点头,推着羊角车道:“头前带路。” 说完又看向几个孩子说道:“你们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跑。” 大壮和三壮连忙点头。 “哎,叶兄,那里都是显贵名门之后,你推着个羊角车干嘛?”裴二十二君急的满头大汗。 算了,好不容易才见到叶琛,抓紧赴命要紧。 随后,就带着心不甘情不愿的叶琛进了一处园林。 园子依水而建,在隋朝时,这里便是北海县一群郁郁不得志的书生集会的场所,名为渔隐园,书生在此谈政议政,痛斥朝廷的腐败,后来唐朝建立,这里也走出过几个名流。 此地便传承了下来。 “裴二十二,你怎么来了?”守门的门童嫌弃道。 “这位小哥儿,卢公子一直相见的叶先生让我带来了,麻烦您通报一声。” “哦!”那门童看了一眼叶琛道:“你就是卖鱼的叶老蔫?也不过如此嘛,你且等着。” “”叶琛一脸的不耐烦。 与此同时,园林的一处竹林空地上,卢照凌正仿照先贤正在跟一群学子饮茶作诗,以活跃气氛。 为了老姐的仕途,卢照凌可是煞费苦心。 他的老姐卢秀宁虽然得胜任恩典,成为为数不多的女官,但是却不被读书人所接纳,身为弟弟的卢照凌,没有办法,只能竭尽所能,拉进读书人。 但是一直效果不佳,但凡是有点钱的读书人,都视他们姐弟如无物。 甚至发出话来,北海县这两年灾害连连,就是因为朝廷错选女官的缘故。 而中间派也认为,卢秀宁一介女流,并无施政之能,怕是躲不过今年秋收,就要被吏部官员嫌弃,最终落得个罢官免职的下场。 所以北海当地的官员,对卢秀宁是阳奉阴违,甚至出现了当地世家孙家公然跟她作对的情况。 “卢公子,今日在场的都是咱们北海的青年俊秀,你招一个鱼贩子进来做什么!” 孙县丞之子孙望峰一脸不屑道。 上次吃鱼的事情,让一直把持着北海鱼肆的孙望峰无形之中吃了个憋,所以孙望峰对于叶琛此人,是有些嫌弃的。 但是高高在上的孙公子,还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为难一个农夫。 “孙兄此言差矣,此人乃是一秒人,昔日风靡咱们清风学院的套圈戏,就是他发明的,今日碰巧他来朐临镇” 旁边儿的一众书生自然而然的分成两派,分别支持卢照凌和孙望峰。 其中一个换做柳一贯的书生假模假样道:“此人我倒是听过,咱们书院的学子温华,甚至还曾经发文称赞过这位恪守夫道的姑父呢。” 卢照凌审视在场的其他书生,见二人开口之后,其他人默不作声,当下心便往下一沉,他知道想要改变北海这种情况,实在是任重而道远。 在心中叹气一番后,“将叶先生请进来。” 不多时,推着羊角车的叶琛便走了进来。 那模样着实让人跟风雅联想不到一起。 叶琛环视众人,发现坐在正坐上的卢照凌,便拱手道:“卢公子,许久不见,不知道召见在下,所为何事?” 叶琛的表情很淡然,并未因为周围都是富家公子哥,而有些许的自卑。 见到叶琛以这个模样出场,卢照凌也有些忍俊不禁。 瞥了一眼书童阿福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帮叶先生停车。” 第74章 汝祖母婢也 “哦哦!”阿福这才反应过来,从潭水之中取出一块石头,垫在羊角车前。 孙望峰淡淡的看着叶琛,一言不发。 只觉得卢照凌一定是疯了! 不然怎么会跟这种货色亲近。 他心中的读书人,应该是温润玉如,文质彬彬的那种。 而眼前这人,虽然相貌不俗,但是却难当文雅二字。 让他参加集会,简直是有辱斯文。 “你是来镇上做生意的吗?” “对啊,我一乡梓百姓,不种田,不做点小生意如何养家糊口。” “下面的情况,本公子多少知道一些。” “只能说农家不易。” “今日恰逢其会,叶先生能否耽搁您点时间,大家一起议论一番农事,”卢照凌诚恳道,“看看我等书生能为百姓做些什么。” “在下也不懂什么大道理的。”叶琛摇了摇头,心道,你们这群小家伙,不去下面捣乱就已经是对农人最大的帮助了。 叶琛对面就是孙望峰。 与叶琛不同的是,孙望峰一身珠玉,着名贵丝绸衣衫,手中一把折扇,从上到下斗透着一股子贵气。 见叶琛竟然真的恬不知耻的落座,眼神中满是厌弃。 叶琛满不在乎,反正今日自己就是来还人情的。 之后就跟这帮人没有关系了,爱咋滴咋滴。 一众书生畅所欲言,有的说今年虽然旱灾,乡亲们吃不上米,但是他们可以吃猪肉啊。 猪肉不好吃,但是便宜,他们可以不往外卖,留着自己吃。 还有的说,可以让他们跟叶琛一样做生意,赚了钱自然而然的可以买粮食了。 卢照凌不停的摇头,心道:“果不其然,跟这群蠢货是谈不出什么东西的。” 扭头望去,却见叶琛正对着茶水发呆,眼神之中尽是嫌弃的表情。 正好听一个士子,说什么可以开大渠,引沧海之水灌溉的的浑话脑袋疼得厉害,便直接打断,对叶琛道:“叶先生,可是我们这集会的山泉水不符合您的口味?” 叶琛挑眉道:“这山泉水有什么好喝的,我们村里都拿它浇地,饮(读四声)牛。” 话音刚落,几个正端着山泉水,为北海民生绞尽脑汁的书生,直接将口中的山泉水喷了出来。 同样端着茶盏的孙望峰一脸惊愕之色,手中的泉水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叶兄,莫要如此荒唐。”裴二十二君过去,拉着他的袖子,然后对众人告罪,“诸位,叶兄虽亦是读书人,但家中贫苦,耕读并重,所以言语间难免粗俗些,请诸位见谅。” 卢照凌的表情也有些尴尬,他觉得这山泉水挺不错的。 清凉中带着一丝甜意。 叶琛一句话,让他直接想吐。 “裴二十二,你算什么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某人自己犯了错,需要你越俎代庖,替他道歉?”人是卢照凌请来的,所以作为孙望峰的簇拥,他不介意落井下石。 “况且,某些人既然是鱼贩子,就老老实实的去卖鱼,来这种场合作甚?” “着的是污了耳目。” 叶琛却懒得搭理这些小年轻。 卖鱼怎么了? 莫不是我强哥就曾言,风浪越大,鱼越贵吗? 不过在场众人,大多数附和柳一贯,纷纷道:“卢公子,此人出言狂悖,确实难为风雅所容,还是将他驱逐出去。” “叶兄,快向大家道歉,莫要落了卢公子的面子。”裴二十二焦急道。 谁料,面对众人的诘难,叶琛没有丝毫的惧意,反而起身道:“我说这山泉水是饮牛之物,有何不对?况且这般炎热天气,连点冰块都没有,还说什么风雅,风雅你个大头鬼!” “你瞅瞅你,头顶上的汗把头都打湿了!” “还有你,那破扇子能不能别扇了,你有狐臭!” 叶琛一开口,便将周围众人嘲讽了一个遍。 裴二十二都懵逼了,拉着叶琛的手说道:“叶兄,你疯了不成!” “这都是北海的士子,你不怕他们找你麻烦不成?” 被叶琛嘲讽的几个士子,更是直接从腰间抽出宝剑,怒不可遏的就要跟叶琛决斗。 口中喝道:“汝母婢也!” 叶琛一拳头直接砸在那书生头上,骂道:“汝祖母婢也!” “够了!” 孙望峰见卢照凌呆呆的看着叶琛,眼里竟然闪过了一丝欣赏之意,心中越发的嫌弃,遂起身道:“鱼贩子,给诸位学子道歉,然后离开此园。” “你是哪位?主人尚未驱逐我,你凭什么开口?” “就凭你擦脂抹粉,男人女相吗?” “你!”孙望峰气的身体颤抖,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他乃是县丞之子,总不至于派人去殴打一个鱼贩子? 况且此地,都是读书人,大打出手,有失体统。 于是乎,心中暗恼,自己真的是吃饱了撑得,得罪他做什么。 叶琛见孙望峰不再开口,冷哼一声,然后对卢照凌叉手道:“卢公子,天气燥热,仅仅喝点山泉水,何以解暑,不如试试在下的冰雪冷元子。” 众人听得直接皱起了眉头。 这是干啥? 这是来这推销来了? 这家伙不是鱼贩子吗? 裴二十二君拉着叶琛的袖子道:“叶兄,你这是做什么!此地乃是议论国事,为百姓解忧之所,岂能用商贾之物,污秽此地。” “你少说话。等着就是了。” 说着卢照凌走向一书生道:“兄台,借桌子一用。” 那书生被叶琛刚才那彪悍一拳吓蒙了,不敢犹豫,直接躲到了一边儿。 “卢公子,这个鱼贩子着实惹人厌恶!” “就是,就是,赶紧将其轰走!” 孙望峰和柳一贯都气疯了。 裴二十二则连忙告饶:“卢公子,叶兄也许,可能,真的,只是一片好心” 卢照凌再次端起茶盏,将盏中山泉水一饮而尽,笑道:“急什么,看看叶兄如何展示再做定论。” 他才不相信,一个玩儿套圈,就能将一众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一个炎炎夏日,胡泊干涸的节骨眼上,竟然能寻到鱼泉,卖鱼以获巨利的家伙,能无的放矢。 众人都愣住了。 卢照凌莫不是也疯了? 任凭一个鱼贩子在这里胡作非为? 他不想要名声了? “好,那就看看这这厮要搞什么鬼!” “若不搞出什么名堂来,即便是落了身份,也定要教训与他。” 孙望峰也皱着眉头盯着叶琛,他已经下定决心,今日过后,一定要宣扬此事,让卢家姐弟彻底名声烂大街,让他们在北海呆不下去。 至于这个鱼贩子,除非他别来北海县卖鱼,不然见一次打一次。 第75章 销魂美食 一边儿的侍从见状,见叶琛过来便要拿他们手头的茶盏,紧张道:“公子,未曾验毒,万一” “我与叶兄相交甚久,何来下毒之事,你且退下。”卢照凌摆摆手,好奇的看着叶琛,他觉得这个书生手中绝对有什么奇迹出现。 至于其他人则一脸愤慨之色,恨不得离开园子之后,立刻暴打叶琛一阵。 “裴二十二君,莫要看着,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你不动手,还想让我请你不成?”叶琛指着眼前的茶盏说道。 “好!”裴二十二君连忙上前。 周围众人同样嫌弃的看着裴二十二君,这家伙一点读书人的风骨都没有。 难怪入不了孙公子的法眼。 裴二十二君却没有想那么多,他都街头卖字了,还在乎那么多干什么。 他那双手粗糙至极,上面都是皱纹和裂痕,但是干活的速度很快。 叶琛笑道,“裴兄,可以啊,是居家过日子的一把好手啊。” “这治大国如烹小鲜,只有能将小事做好的人,才能做好大事,为天下苍生谋福祉。” 本来裴二十二君觉得刷个茶盏没什么,结果听叶琛这么一说,尴尬的脚丫子都能在地面上抠出三室一厅了。 他这样的落魄到靠卖字为生的读书人,也能为天下苍生谋福祉了? 连忙开口道:“叶兄,莫要打趣在下了。” “那个啥,可有霜糖?”叶琛是不舍的让这群蠢货,吃自己准备的白糖的。 那可是自己在系统花钱兑换来的,他们又不给钱,凭什么让他们吃? 卢照凌看向侍从,那侍从本能的摇头,阿福赶忙在卢照凌耳边小声道:“公子,霜糖太贵了,咱们没准备。” 叶琛见状,嫌弃道:“连霜糖都没有,真的是穷死了。” “我本来就不富裕!”卢照凌抢白道,“你上次做生意赚了那么多钱,也不知道分我一些,好歹我也给你推荐了几个客户。” 阿福立刻不乐意了,“公子,那都是我推荐的。” 卢照凌瞥眼道:“什么你的,我的,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众人看着没有正行的主仆,更加嫌弃,更有甚者,都想要起身离场了。 叶琛将准备好的黄豆拿出来,放在一个个茶盏之中,又从口袋里拿出些许白糖,撒了进去。 卢照凌惊讶道:“你竟然有霜糖?” “对啊,你们城里人吃不起霜糖吗?”叶琛疑惑道。 “自然是吃不起的,我都半年没吃糖了。”卢照凌诚恳道。 一众公子哥看着洁白如玉的霜糖,也都惊掉了下巴。 莫非这鱼贩子真的有两把刷子。 这可是珍贵至极的霜糖,就这么拿出来,做吃食了? 不由的众人越发好奇的看向叶琛,想知道这个鱼贩子到底要做什么。 可是当叶琛拿出冰块,放在碗里用擀面杖碾碎的时候,众人立刻懵了。 “竟然有冰块!” “他莫不是傻了,这么好的冰块,当含在口中,以舌尖轻舐才是。” “这乡巴佬莫不是来炫富的。” “上苍,这么好的冰块” 看着叶琛忙碌的身影,卢照凌挥手道:“都闭嘴,看叶兄做完!” 卢照凌说完话,现场安静了许多。 这冰碎冰冰凉凉的还挺舒服。 叶琛想起了另外一个世界,每逢自己惹得不行,就花五毛钱买一袋雪莲,然后碾碎了泡可乐喝。 那叫一个酸爽。 结果穿越到这里,偌大个北海县,竟然没听所谁家,夏天有冰块吃。 真的是嫌弃。 一群没见识的公子哥,端着点山泉水,就当宝贝了。 从他们无知且迷茫的眼神中,叶琛越发的知道,这个时代物质世界的匮乏。 很快,一碗碗冰雪冷元子出锅了。 “来,趁着凉劲儿尝一尝。” 卢照凌看着淡黄的冰雪冷元子上面撒着一层冰沙,口水直流,书童阿福赶忙道:“公子,还是让我替您先试试是否有毒。” “你起开,狗东西,莫要以为我不知道你馋。” 说着,就拿起哨子,舀出一口冰沙配着黄豆吃了下去。 那一瞬间,冰冰凉凉的快感从口中炸开,然后向四肢百骸蔓延。 本来炎炎夏日的暑意,瞬间就消散不见了。 “我的天啊!这么够劲儿!” 特别是里面加了霜糖,以及一种不知道是什么调料,酸酸甜甜的。 一股余韵不停的在口腔中,喉咙中传播开来。 简直就是人间极品。 其他人都直接呆住了。 “这玩意真的那么好吃?” “别甘甜的山泉水都带劲儿?” “别傻愣着了,都过来吃!” 叶琛道:“慢着,这一切材料都是我出的,不出钱岂能白吃!” 卢照凌大手一挥,刚想说我请客,就被阿福拽住了,阿福小声道:“公子啊,又是冰块,又是霜糖的,这东西不得贵上天去。” 卢照凌这才反应过来,对众人挥手道:“我向大家保证,此物绝对甚秒,叶兄,此物价值几何啊?” 叶琛道:“诸位都是贵人,自然不能用乡下人的价格来吃,二十文一碗,想吃尽可来试一试。” 柳一贯乃是富豪家的公子哥,根本不在乎这点钱,直接将一锭银子扔了过来,“我请客!若是不好吃,今天必然惩治与你。” 说着就让仆人端过来一碗,只是吃了一勺,眼神瞬间从不屑变成了震惊,旋即身体都开始颤抖。 吃的口太大,舌头都冻麻了。 但是真的爽啊,传播至四肢百骸的爽。 裴二十二没花钱,端起来一碗尝了尝,“这玩意这么好吃!?” 其他人都愣住了,从卢公子到柳公子都说好吃,想来肯定是人间极品。 就连阿福都搓着手对卢照凌道:“公子,既然柳公子请客,阿福也想尝尝。” 卢照凌大手一挥道:“吃!使劲儿吃!” 孙望峰自矜身份,将信将疑的尝了一小口,顿时愣在那里。 “这味道这么好吃?” “卢照凌从哪里结识的这种奇人啊!” “父亲的话,果然是有道理的,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不行,我得把此人在卢照凌身边儿抢过来!” 卢照凌顷刻间便吃完了一碗,直接又端过来一碗,“叶兄,你准备去镇上卖吗?能不能定期去清风书院,我在那里读书呢。” 叶琛看着卢照凌渴望的眼神,思索了一番之后,想到温华似乎在那里读书,自己也想了解一些关于书院的事情,便说道:“会去的。” “这冰雪冷元子的名字倒是挺玄妙的,肯定能大火。”卢照凌忍不住称赞道。 说着,他又想起了同样在朐临镇视察公务的阿姐,便说道:“来人啊,给我阿姐也送去一些,用盒子装好,切莫让这冰碎化了。” 而说话的功夫,众人已经风卷残云,将所有的冰雪冷元子吃的一空。 孙望峰则因为过于注重举止,导致只吃了一碗,颇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 看着正在与卢照凌交谈的叶琛,忍不住说道:“叶兄,此物着实不错,能不能再做一些。” 第76章 秀才之位 一边儿的卢照凌斜睨着孙望峰,心中冷笑道:“真的以为这次聚会是你举办的啊?” 当下开口,对众人叉手道:“诸位,咱们今日是来为百姓解决干旱问题的,可不是来这吃美食的。” “且继续商议,为苍生出谋划策。”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纷纷落座。 而一边儿的孙望峰则脸色极其难看,因为今日的风头全都让卢照凌和鱼贩子抢走了,而自己说话,竟然跟没人听一般。 叶琛闻言,便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而卢照凌却道:“叶兄,你也是读书人,且在这听一听再走。” 叶琛无可奈何,加上裴二十二一直拉扯自己,只能无奈落座。 园子之中的一处雅致所在。 精打细算的卢县令为了将阿弟的花费用到极致。 今日竟然难得地带着一同巡视地方的同僚带到了园子里避暑。 虽然天空树木参天,大家都躲在阴凉下,一盏一盏地喝着冰凉的山泉水,依然难解暑意。 夏日的青州,就不是一个人呆的地方。 卢秀宁也热,也想念在老家的日子。 早些年,每当这个时候,她就跑到老祖的房间去问一些学问上的事情。 老祖的房间里会放冰块,丝丝凉意弥漫而出,人就不会觉得那么热了。 可到了北海为官,一切就没有那么舒坦了。 北海县虽然是大县,朝廷一口气并了两个县过来,甚至有升格为州的趋势,但是北海的穷困潦倒,让人享受不到任何物质条件也是真的。 他在园林树荫下,日子尚且那么难捱。 那么那些田间劳作的农人,因为天不降雨,即将颗粒无收,又要苦成什么样子? 卢县令虽然是一介女流,但是却爱民如子。 心中为百姓的前途担忧。 卢县令虽然也热的不行,但是胜在年轻,热一热也能坚持。 但是坐在近前的县衙佐官们,却有不少年迈者。 此时坐在下面,一边儿处理文书,一边儿不停地用手帕擦拭汗渍。 卢县令也心疼这些老人,县衙的正常运转,都靠他们支撑,正打算从羞涩的囊中再掏出些金银,买些瓜果来,却见阿福一路小跑过来,“大人,公子让我给您送来了些解暑的吃食。” “哦,呈上来!” 卢秀宁早就惹得难受到没边儿了,此时坐在这里,感觉身上的汗渍不停地往外流,难受极了。 阿福打开食盒的盖子,里面一大碗冰雪冷元子散发着雾气。 “这是冰碎?哪里来的?” 卢秀宁拧眉道。 “回大人,此物乃是北海书生叶琛所制,卖给一众士子解暑的。” “那个鱼贩书生做的?” 卢秀宁一愣,有些不可思议道:“他不是卖鱼的吗?怎么还做起冰块生意了?” 阿福恭敬道:“听说是因为生计艰难,不得不做些小生意谋生。” 卢秀宁听闻此言,忍不住叹了口气,心中暗道,都是自己无能,让书生都难以安心读书。 不过此物摆在眼前,若是不吃,却是坏了弟弟的一番心意。 既然不是巧取豪夺而来,吃一些也无所谓。 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放入口中。 用舌尖舔了舔,瞬间一股凉意下来,整个人都舒坦了。 “好东西!” 卢秀宁一勺接一勺地吃下去,一连吃了小半碗才停下,忍不住称赞道:“不错,不错,此物确实是解暑的神物。” 说着扭头看向在场的众人说道:“宋夫人,梁大人,都来尝尝,此乃咱们北海书生所做,确实是难得的佳物。” 宋夫人有些诧异地用勺子舀了一口。 他是卢县令的师爷,跟着一起从神都来的,两人一直配合默契,自然也听说了这个鱼贩子的事情,心中一直不喜,觉得一个好好的书生不去读书,反而做生意,有失读书人的体面。 可是当她第一口吃进去的时候,冰凉甜润的爽感直接在喉咙绽放。 不仅仅美味至极,顷刻间她觉得她的头发丝都是凉的。 主薄也饶有兴致地舀了一勺,尝了一口之后,忍不住称赞道:“确实是好东西,不过又是霜糖,又是冰块的,估计寻常人家吃不起,奇淫技巧罢了,大人应当让公子远离此人。” “一介书生,却沉迷于商道之上,着实有失大周读书人的体面。”宋夫人也冷哼了一声说道。 卢照凌却是个地道的务实主义者,他才不管读书人做不做生意,只要有用就好了。 他将剩下的冰雪冷元子吃了个一干二净。 原来惹得难受不堪的身体也舒爽起来。 “公子现在在做什么?还在吃吗?” “禀大人,公子他们吃完冰雪冷元子之后,正在谈论如何为百姓解决干旱之事呢。” 卢秀宁来了兴致,忍不住问道:“那个叶书生呢?” 阿福笑道:“叶先生自然也在其中。” 卢秀宁赶忙起身,对众人说道:“诸位可以歇一歇了,可以四处逛一逛,也可以陪着本官去看看,这群书生有何高见。” 与此同时,竹林空地之上。 众人继续高谈阔论,尤其是刚才那位被打断的书生,正在畅快地发表着自己的见闻。 叶琛听得脑仁疼,对裴二十二说道:“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大周地势西高东低,怎么可能引海水倒灌?还有,海水是咸的,又如何浇地?” 裴二十二君皱眉道:“可是海水多啊,如果我们能够把海水中的盐分驱逐掉,然后用淡水灌溉,岂不是用之不竭?我觉得他的想法很好啊。” “而且驱逐掉的盐分,还可以做成盐,用来贩卖啊!” 叶琛差点没吐血,海水淡化工程,在他那个时代除了迪拜的土豪之外,都没有人搞。 你大周朝就能搞了? “当然,我也知道此事难行,不过县令大人已经发话了,谁要是能解决干旱问题,他便亲自去寻刺史大人,给书生直接赐下一秀才之身,即便是科举不畅,也能去考举人。” 我丢! 这么大方! 这解决一县之地的干旱直接赐秀才。 那解决一州之地的干旱,岂不是直接赐举人啊。 “我要是能有一知半解就好了。”裴二十二君感慨道。 “切,瞧瞧你那点出息,也是就我要挣钱,不然分分钟就能解决干旱问题。” 叶琛鄙夷的看了一眼裴二十二君。 低头看着手里的银锭子。 柳公子是真的大方啊,一口气给了十两银子。 这比自己一步一个脚印地做生意舒服多了。 叶琛本以为自己的声音说得很小,结果没想到,卢照凌根本就听不见去一群蠢蛋胡言乱语,眼珠子一直搭在叶琛身上,见他说分分钟就能解决干旱问题,立刻来了精神。 连忙起身,兴奋道:“叶兄,你说你有办法?是真的嘛?” 第77章 我就是一普通人 待卢照凌的话音落下,众人看向叶琛的眼神又不一样了。 以前大家都当他是个不要脸面的鱼贩子,现在他竟然当着大家的面做出美味的冰雪冷元子这等神奇实物,如果说他真的有解决干旱之法,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我如果说我刚才在忽悠裴兄,你信不信?”叶琛无奈道。 在座的众人,虽然都是搞一些何不食肉糜之类的愚蠢言论,但是他们身后的家庭和背景却是他们的强力后援。 叶琛并不想并不想为自己无缘无故的惹祸。 说出什么高大上的言论,显得自己很聪明,结果惹来别人的怨恨。 “我当然不信了,”卢照凌得意的笑着说道,然后笑吟吟的走到叶琛近前,“帮我个忙,出个靠谱的主意,哪怕最后无法实施也无所谓,我就想看孙望峰今天丢脸。” “他的人野心勃勃,一直想在北海露脸呢。” “你若是帮我,让我在北海声威大震,我姐的地位也就更加的稳固。” “她就能安安心心解救北海县的百姓了。” “到时候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做到,我必然竭尽所能。” 叶琛淡淡一笑,看来卢照凌对于孙望峰是怨念很深啊。 他是不想掺合这种破事的。 一个外来的县令,如同无根的浮萍一般,弟弟或许小有名气,却也难以给他姐姐什么支援,而且他还听说,卢照凌生性洒脱,没少给他姐姐添麻烦。 而另外一边儿则是北海本土势力,孙家在北海县经营多年,树大根深,而其家族的孙望峰,又破擅长拉拢士子。 他不认为卢照凌能斗得过孙望峰。 “我只想安安稳稳过我的小日子,挣点小钱,谁跟你们这群富家子弟瞎折腾。”叶琛心中好笑。 卢照凌直接跑到叶琛近前,跟叶琛窃窃私语,孙望峰自然看在眼里。 见卢照凌重新落座之后,叶琛依然一言不发,孙望峰忍不住冷笑道,“我还以为卢公子请来的鱼贩子有多大本事呢,原来除了卖鱼,就会做点吃食。” “卢公子,今日之举,着实有些舍本逐末了啊。” 说完,还刻意的挑衅地看着卢照凌,就见卢照凌一脸愤怒,死死的握着拳头,恨不得当场过去,给孙望峰两拳。 “对啊,真的不知道卢公子您怎么想的,放着咱们北海这么多知名学子不用,反而问一个鱼贩子该怎么办?”柳一贯摇了摇头,然后幸灾乐祸道,“是不是您往日的所作所为,得罪的书生太多了呢。” 孙家在本地有无尽的权势,而柳家有数不尽的金银财宝,两个人同时发难,单凭卢照凌一个外来户如何支撑? 想到这,不少跟孙望峰和柳一贯不错的书生,忍不住暗暗发笑。 至于叶琛,更是被他们视作浮游一般。 会做点好吃的吃食的厨子罢了,没有点真本事,照样难登大雅之堂。 叶琛知道卢照凌此时的处境。 但是却不想多言了。 他心里很清楚,这里就是一群所谓的忧国忧民的年轻读书人的集会而已。 即便是有高见,又能如何? 他们真的能去执行,去实施吗? 引沧海之水浇灌土地,这种话都有人说,关键是还有信? 这不是扯淡么? 一边儿的裴二十二君拉了拉叶琛的袖子,看着脸色难看的卢照凌说道:“卢公子现在处境艰难,你能帮一把是一把。” 说完还拍了拍叶琛的手说道:“卢县令有大来头,这群蠢货掀不起多大的浪花来的。” 叶琛翻了个白眼。 我管你有多大来头,关我屁事。 就在这时,卢照凌终于忍不住了。 亲自站出来,开始说他的想法。 卢照凌本身就气质洒脱,一旦站在台上,便滔滔不绝,惹来支持派的喝彩声不断。 “怎么不登台叙说一番,我不信你一个农夫,一点想法都没有。”孙望峰一点都不给卢照凌面子,趁着卢照凌发表见解的功夫,直接走了过来。 此时的孙望峰已经换了一种语气,态度诚恳,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似乎刚才嘲讽叶琛只是个无能的鱼贩的事情,已经被忘记得一干二净。 不过叶琛并不在乎,只是淡淡的回应。 无论孙望峰再怎么展示自己,在他看来,也只是个小屁孩儿而已。 “卢照凌能给你的,我都能给,”孙望峰淡淡道,“他给不了的,我也能给。” “你能给我什么?”叶琛疑惑道。 “你是个读书人,你家很贫困,所以你要做生意。”孙望峰直视叶琛,仿佛要看见他内心深处,“而我既可以帮你谋求秀才之位,又能解决你的贫困问题。” “我希望你做个聪明人,北海县是孙家的,这一点谁都改变不了。” 面对对方的软硬兼施,叶琛面色一冷道:“你是来警告我的?” “不是警告,是招揽。”孙望峰直视叶琛道:“我知道你是有点小本事的,不然卢照凌不会邀请与你,但你也不要骄傲,这天下比你有才华的人,如过江之鲫。” “像是你这样的人,如果想要改变命运,是需要有人给你做支撑的,你觉得卢照凌能给你什么?他连自己都保不住,他如何帮你?” 看着眼前滔滔不绝的孙望峰,叶琛忽然笑了。 “怎么,你觉得我说得不对?”孙望峰面带不悦之色。 “孙公子啊,孙公子,你把自己看得太高了,也把我这等人看得太渺小了,你根本不知道这天下是什么样子。” “你是哪等人?”孙公子的面色变得阴沉。 “我是普通人!” “可是这天下,像我这样的普通人,何止千万!” “你觉得你高高在上,可以藐视苍生,可以随手就决定一个人的命运么?” “可是你想过没有,像是你这种所谓高高在上的人,在灾难面前,什么都不是,饥饿愤怒的普通人会将你撕成碎渣。” “你看到台上那个年轻人没有?” “就是你嘴里自身难保的年轻人,你觉得他是在维持自己的地位吗?” “你错了,他是在救你!” “若是解决不了干旱的问题,到时候刀兵四起,他和他姐可以走,可以回长安继续过他们卢家的豪门生活,而你连活着都是奢望!” 说完,叶琛拂袖而去,留下孙公子愣在当场。 只是叶琛不知道,刚才随着他跟孙望峰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已经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就连不远处的卢县令都听得清清楚楚。 一双美目之中,敬意连连,这位叶书生,是自己自从入北海以来,第一个说出自己姐弟心声的人。 跟那些只知道蝇营狗苟的人物比起来,这位叶书生绝对是北海难得的大才。 而孙望峰在呆愣了许久之后,终于清醒过来,忍不住喃喃自语道:“鱼贩子,你知道吗?这天下乱不乱,关我们世家什么事儿?几百年风风雨雨,龙椅上的圣人换了一波又一波,可是我们孙家一直在北海。” “现在是,将来也是。” “至于百姓的生死,那只不过我们孙家的怜悯罢了。” “只要卢县令倒下,这北海就不会有人是我们孙家的对手!” 第78章 清风书院邀请函 叶琛回来的时候,这哥俩竟然已经把冰雪冷元子给卖完了。 三壮兴奋的说道:“爹,咱们这买卖太好做了,大家一股脑地围过来,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卖完了。” 叶琛问了一下,原来是一群施工队的壮劳力途经此地,看着冰雪冷元子,感觉新鲜便直接给包圆了。 大壮手里捧着铜钱,兴奋道:“爹,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多钱。” 叶琛忍不住摇摇头。 这两个小子,能不能收起他们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做生意本来就是高风险,高收益。 就拿上工来说,踏踏实实虽然挣得少,但是保证一天能挣个二三十文。 但是做生意可就未必了,来钱虽然快,但是也有极大的可能血本无归。 叶琛故意吓唬两个小子说道:“咱们的货品里,加了白砂糖呢,成本高着呢,还有这些碗、勺子也是花钱买的,还没回本呢,你哥俩高兴个啥劲儿?” 听叶琛这么一说,哥俩的脸立刻垮了下来。 哥俩默默地计算着成本,掰着手指头,算来算去也算不到啥时候才能挣钱。 “爹,您出去这一趟挣了多少?”大壮忽然想起叶琛是推着羊角车走的,回来的时候,车上的货物却少了将近一半。 叶琛将一锭银子扔了过来,说道:“喏,都在这里了。” “天啊,是银子啊!” 大壮小心说着,打量着四处无人,这才小心翼翼地用牙咬了一口,然后兴奋道:“爹,这是真的啊!” 叶琛将货品收拾起来,“走,咱先去吃点东西,爹考虑考虑下一站去哪儿。” 三壮也兴奋得不行,想要过来摸摸,他活那么大,也没见过这么多钱,却被大壮一把手扇开。 “起开,摸脏了咋办。” 然后大壮就赶紧把钱递给叶琛,叶琛见三壮委屈的小模样,直接把钱塞进他怀里。 三壮立刻就变了模样,手里拿着钢棍,看谁都像是贼,生怕一天的劳动所得打了水漂。 嘴里说道:“还得是咱爹,咱们也就挣俩铜钱,咱爹一出手,白花花的银子就直接跑到咱家来了。” 大壮主动负担起挑担子的工作,叶琛推着车。 小哥俩的神情别提多牛气了。 今天上街跟着爹挣了好多钱,一家人可以吃好吃的了。 市集上人虽然少了很多,但是依然有很多卖饭的摊子。 叶琛几人煎饼摊子坐了下来。 叶三壮习惯性地拉着叶琛的袖子,“爹,出来挣钱不容易,我吃杂粮的煎饼就行,也不用给我卷大葱,我就着水将就将就就可以了。” 叶琛知道这傻小子心里想的,眼前这煎饼可不便宜,最便宜的杂粮煎饼都要三文钱一张,快赶上一碗冰雪冷元子了。 大壮也在一旁看得直摇头,“爹,咱们回去吃,我婆姨手巧着咧,咱回家吃她做的。” “让你们吃就吃,老板加两个鸡蛋。”叶琛大大方方地将铜钱递了过去,对两个儿子说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咱们是出来挣钱的,不吃饱了,喝足了,哪里有力气。” 大壮和三壮只好老实地坐下来。 老板很快便将面糊摊在煎饼锅上,抹了点油,手中木铲一转,煎饼就开始有了七八分模样。 老板还拿出两个鸡蛋示意了一下,叶琛点点头,老板用手里的木铲一敲,鸡蛋落在香葱叶上,便开始了又一次的旋转。 两个孩子肯定没看过这稀罕物件,看得直流口水。 很快一份煎饼出锅,叶琛递给大壮,大壮又很自觉地递给三壮,“老三,你先吃,正长个子呢。” 老三也不客气,风卷残云地吃了起来,连人家支的小桌上的腌野菜也给人家吃得一干二净。 老大的模样也好不到哪里去,大嘴一张,便将人家那略微有些发硬的煎饼吃进去了四分之一,跟小老虎一样。 叶琛有些不忍直视,这场面太吓人了。 哪有吃一个煎饼,干掉人家小半碗腌野菜的。 老板笑眯眯地说道:“你们也是赶大集的,好吃以后就常来。” 叶琛喝了口热水,这冰雪冷元子虽然好,但是却不能多吃,吃多了对脾胃不好。 听老板开口,叶琛放下手里的碗,对老板说道:“大嫂,咱们镇有勾栏之地吗?” “啥叫勾栏,我听说刘财主家,有牛栏。” 叶琛摇摇头,太文雅了,老板没听懂。 叶琛赶忙解释道:“大嫂,您误会了,不是牛栏,是青楼,您明白了吗?” 别看大嫂年纪大了,还是个热心肠。 连忙摆摆手,“大兄弟,大嫂看你跟我一样,是做小本生意的,也不容易。大嫂劝你收收心。可不敢想那种地方,别说是青楼了,便是暗门子里的扛刀姑娘也不是咱们这种寒门小户花费得起的。” “大嫂,你别误会……”叶琛一脸尴尬,他意识到,大嫂将他当成买春的积极青年了。 大嫂却不管那么多,喋喋不休道:“大兄弟,你看看你这俩娃,年纪都不大,你要是真的有闲钱,送到镇上的西墅草堂读两年书,起码出来也能混个算账先生,再不济也能跑个堂啥的,总比跟着咱们风里来,雨里去要强。” 叶琛知道,自己不能在解释了,越解释这玩意越解释不清。 当下,便顺着大嫂说道:“咱们镇还有草堂呢?” 大嫂自豪道:“那可不,咱们镇的西墅草堂还出过举人老爷呢,只不过这两年,教书先生年纪大了,来这里读书的人少了许多。” 老板压低了声音说道:“大兄弟,我看你这俩娃都挺灵性,你要是真舍得下血本,就将孩子送去隔壁镇的清风书院,那是个大草堂,没准儿努力几年,还能考个举人光宗耀祖呢。” 叶琛恍惚间觉得有些不对,这个时空似乎跟史书中的不太一样。 因为唐朝和周朝两朝,科举制度并不是非常完善,举人这东西虽然有,但只要进京考试就可以称举人,他是一次性的。 而且他还听乡亲们提起过童生两个字,这应该是明清才有的名字。 所以叶琛有些迷糊,这历史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那大嫂见叶琛陷入沉思,以为他是动了心思,一伸手从口袋里拿出一张薄纸,递了过来,“大兄弟,这是清风书院的邀请函,我家狗儿就在里面读书嘞,你要是去读书,我家狗儿可以减免半个月的学费。” 叶琛:“……” 我说您老人家怎么这么热情,原来有这么朴实无华的拉新姿势。 叶琛隐隐约约记得,温华那小子好像就在隔壁镇的清风书院读书。 心中好奇,便接过邀请函,开口问道:“大嫂,从这里去清风镇要多久?” 那大嫂一听,顿时脸上笑出了花,“这大兄弟一看就是聪明人,听劝,这清风镇离着咱们镇不远,走路也就半个多时辰。记得若是报名,拿着我给的邀请函,可以便宜五十文钱呢。” 叶琛谢过老板,拿出铜钱付了饭钱,然后带着俩儿子,直奔清风镇。 兴许是中午水喝得多了,大壮走起路来,竟然有些摇摇晃晃的,老三手里提着钢棒,左右侦查,搞得叶琛觉得自己要是再弄匹白马,都可以当王子,不对,都可以当和尚了。 不过吃饱喝足,还是有好处的。 虽然没坐车,也很快便抵达了清风镇。 第79章 原来赚钱那么容易 只是看了一眼,叶琛就感觉到了清风镇和朐临镇的区别。 人家镇上的人口密度比他们那里强太多了,而且他们这里的河并未干涸,上面有小船来回运输货物,估计码头的人应该不少。 俩娃左顾右盼,感觉一双招子都不够用了。 第一次见到那么繁华的场景,眼前的一切都让他们感觉很好奇。 叶琛带着儿子穿梭在街头之上,他习惯性的先看粮食铺子,招牌上的价格并不便宜,粟米又涨了大概十二文钱,排队买粮食的人很多。 至于白面和粳米没有摆出来卖,估计小老百姓也吃不起。 叶琛一扭头,就见粮食店不远处,各种头上插标的。 有卖身葬父的的孩子,年纪看起来跟三壮差不多。 有父母活不下去,准备卖女儿的,那小闺女看起来,七八岁的年纪,穿着打满补丁的衣服,不过洗的很干净,身子饿的跟火柴棍似得,忽闪着一双大眼睛,一脸恐惧的看着过往的人群。 最让叶琛诧异的是,竟然还有个卖身救夫的。 那姑娘看起来,十八九岁,穿着大红嫁衣,手里举着个牌子,虽然看不明白具体写的啥,但是大体意思叶琛还是能猜到,只要花一两银子,就能将她娶走。 他那病重的夫君,躺在门板上,面色发青,奄奄一息。 叶琛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这便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封建社会,一场自然灾害便要沦落到如此境地。 他手里的银钱可以一口气买个人回去呢。 可是买回去又有什么用? 先不说自己养不养得活,就说周围起码有十几户人家都需要人救。 自己救得过来吗? 灾情越来越严重,到时候卖儿卖女卖媳妇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三壮紧紧的跟着大壮,小声说道:“大哥,我能干活!你跟爹说说,万一咱们家再落魄了,别卖我!” 叶琛瞪了一眼三壮,带着两个儿子继续往前走。 顺着这条街往前走,前面就是清风镇赫赫有名的清风书院。 这个书院可了不得,据说是官府和举人老爷联名创办的,请的先生最少都是秀才。 附近镇上的孩子,但凡是有希望科举的,基本上都在这里读书。 这也是叶琛来这里的原因。 这群不经世事的孩子们,手里有钱,娇生惯养,而且他们不食人间疾苦,舍得花。 当初上学的时候,自己那些同学,就没少浪费父母的血汗钱。 就自己宿舍的舍友,家里的老父亲每天辛苦搬砖,他照样每天小烧烤吃着,舔狗当着,日子潇洒的不行。 隔三差五的还给家里打电话,要换手机,超薄的。 叶琛往前看了两眼,果不其然,抱着自己同样想法的人很多。 就在学院门口,不少小摊正在张罗着。 有卖笔墨纸砚的,有卖书册画报的,还有抱着佛像,宣扬佛教的。 叶琛将小摊支了起来,立刻有老板好心过来提醒,“大兄弟,这吃食在清风书院门口可不好卖,人家里面有食堂,饭菜做的好吃着呢。” “谢谢提醒!”叶琛笑着说道:“来都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归。” 大壮那张憨厚的脸非常管用,走到不远处,一口一个大姐,将一个女老板逗得咯咯直笑,顺手借来一张桌子。 叶琛赶忙将没卖完的货品拿出来。 刚摆完摊没多久,书院里就传来了钟声。 钟声响起,周围的商贩立刻神采奕奕,露出了猎杀的气息。 没过多久,便有不少学生成群的从书院里走出来。 他们穿着统一的蓝色学院制服,看起来,忍不住让人羡慕。 风流倜傥少年郎。 叶琛带着两个儿子开启了吆喝模式。 “加了冰碎的冰雪冷元子,吃一口神清气爽咧。” “提神醒脑,放松心神,保你连中三元咧。” “我靠!”周围一群小贩都惊呆了。 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可是学院,他们在这做生意,连大气都不敢出,结果这一家子竟然大大方方吆喝起来。 而且,人家学生们一个个都心高气傲的,最嫌弃市侩气,他们这样会招人烦。 不少人默默的看着叶琛,心想这汉子愚蠢不是一星半点,估计以后见不到他了。 就在不少人看热闹的时候,令人意外的事情出现了。 竟然真的有几个学生听了叶琛的话,好奇的走了过来。 什么风度翩翩,无非就是人靠衣裳马靠鞍。 这群书生年纪都不大,远处看风度翩翩,其实离近了一些,也就那么一回事儿。 这些少年郎的模样,全身上下都是父母拿钱堆出来的。 大周的风气,继承自大唐。 所以少年郎一般佩刀,但是读书人又带着文雅气,腰间的蹀躞上,多配有香囊,珠玉,看得让人眼花缭乱。 就他们这一身装束,就能看得出来,他们是有钱的。 在叶琛的视线里,价值五百文一套的笔墨纸砚,有些少年郎很随意地就买走了。 看着那小贩喜笑颜开的模样,叶琛不知道有多羡慕。 在众多商品之中,叶琛的冰雪冷元子显得格外的便宜。 “试吃,两种品类可选。”叶琛笑着说道:“好吃不贵,经济实惠,五文冰碎管够,十文有牛乳和秘汁。” 正在盛冰雪冷元子的大壮手立刻抖了一下,勺子里的冰块立刻哗啦啦掉进桶里。 之前不是三文和五文吗?爹怎么一转眼就翻倍了。 本来之前的价格就没有多少人买,他们万一不买了怎么办。 那学生见冰碎掉进桶里,立刻不满道:“这位兄台,你年纪轻轻的,可不要学食堂的大嫂,打个吃食都要抖三抖,小本买卖就要实惠一些,这样才有回头客。” 就在大壮愁眉苦脸之时,那说话的少年郎大手一挥,哗啦啦一阵声响,一大捧铜钱被扔进了盆里。 那少年郎说完之后,便不理大壮,而是扭头对身后的年轻人说道:“承蒙各位不弃,愿与在下结为君子之交。这冰雪冷元子听名字便颇为文雅,想来不是什么等闲之物,在下愿与诸位尝尝鲜。希望大家莫要说在下吝啬。” “兄台,说的哪里话!” “君子之交淡如水,何必用银钱说事。” “先别说废话,口渴燥热的紧,先一尝为快。” 一群书生学着家里人互相结交着。 三壮数着钱,大声道:“一共一百零五文,这怎么算。” 那书生摆摆手道:“算赏钱!东西实惠些。” 叶琛点点头,大壮立刻打了鸡血一般,飞快地盛出了十碗,叶琛问过吃不吃酸之后,又分别加入了柠檬汁、白砂糖、牛乳。 十个少年郎,便站在摊位前吃了起来。 这个时代肯定是没有冰雪冷元子的,而且冰块也不是一般人能吃得起的。 “东都都没有这稀罕物。” “本来还觉得在课堂读书,出了一身汗,浑身燥热得厉害,这一口冰雪冷元子下去,顿时感觉暑意全消,妙物!妙物!” “一碗元子纳入喉,我与诸君登高楼!” “好诗!好诗!” 书生随口一句破打油诗,在清风书院蔓延开来。 没过多久,又有不少学子闻风而来。 全都是吃高级版的。 叶琛负责收钱接单,三壮负责盛黄豆,大壮负责加柠檬汁、冰碎、牛乳,此外便是积极的清洗餐具。 父子三人第一次合作,但是十分默契。 不到半个时辰,所有的冰雪冷元子售罄。 旁边儿刚才还想看热闹的商贩,一个个目瞪口呆。 他们都在这里摆摊多年了,就没见谁卖出过吃食。 可这位汉子,穿得如此穷酸,竟然一转眼就将吃食卖了个精光。 是他们太过于矜持,不敢喊话。 还是这劳什子冰雪冷元子真的具备解暑的功能? 还有他那冰碎是怎么来的? 不少商贩凑过来,木桶里依然散发着凉气,但是东西已经卖光了。 叶琛笑着对不满摇头的书生拱手行礼道:“诸位未来的探花郎,今日已经售空,大家明日可早点来。” 父子一行人将东西收拾好,临行前还将周围的卫生打扫了一番。 这才还了桌子,挑着担子,往大街上走去。 今天战果颇丰,尤其是最后这几十碗,一口气挣了七百文钱。 看得两个孩子眼睛都要直了。 这都穷了那么多年了,原来挣钱那么容易。 尤其是三壮,嘴里不停的嘟囔着,以后再也不去扮孝子了。 第80章 惹人羡慕的收获 孩子们面对突如其来的巨额财富,都有些做梦一般的不真实感。 连带着三壮把失恋的事儿都忘了,不停的用手去擦拭手里的几枚铜钱。 仿佛只有金属的触感,才能让他相信,今天的这一切都不是梦。 而对于叶琛来说,这一切他早就习惯了。 创业者东西,本来就像是赌石,一刀穷,一刀富,昨天开路虎,今天没准就得跑路。 不过挣了钱,好歹是要消费一番的。 创业的终究目的就是更好的且有尊严的活着。 这一点,跟掌握权利非常类似。 叶琛相信有一小撮理想主义者,挣钱也好,掌握权利也罢,从始至终一条理念贯彻始终,那就是改变穷人的命运。 但是他艰辛,更多的人跟自己一样,搞钱就是为了爽。 至于是不是造福全人类,那是吃饱喝足之后的事情。 叶琛怀里揣着银子,带着孩子们在清风镇四处闲逛。 大壮一直低着头,有点闷闷不乐。 叶琛好奇问道:“老大,你这是咋啦?想你媳妇了?” 大壮摇摇头,“爹,人家都说做生意要诚信经营,你怎么到了清风镇,直接翻倍的价格卖啊!” 三壮笑嘻嘻地说道:“我知道。这叫肥羊!这群书生有钱得很嘞。出手真阔绰,随便一打赏,就是五文钱。” 叶琛今天心情不错,而且既然已经走上了这生意这条路,他就有必要跟孩子们解释一番。 他笑着摇头,“傻孩子,若是见到肥羊就开高价,那是讹诈,并非长久之道。我之所以卖十文钱,是因为第一,咱们父子从咱们镇步行到了清河镇,这里面蕴含了我们我的人力成本,这是要加钱的。第二,咱们给他们的量比其他人的量要大很多,而且作料加的也多,东西多了,价格自然高了,这叫差异化营销。” 叶大壮和三壮不管听没听懂,反正跟着连连点头。 走到一处小巷,叶琛拿出一些钱来。 叶琛拿出来一把钱,递给了三壮,“三壮,你去买些肉,要五花肥一些,能买多少是多少,给家里人也开开荤。” 三壮一听五花,口水瞬间开始酝酿。 脚下生风,点头就开始跑。 叶琛喊道:“半个时辰后,来这里汇合,不要跟陌生人说话,小心被骗。” “知道了,爹。” 叶琛又看向了大壮,“你拿着钱去买些霜糖,这是咱们做冰雪冷元子的辅料,能买多少就买多少。” 大壮点点头道:“爹,霜糖贵得紧,咱能不能自己做!小时候娘会在地里挖一种野甘草,还有一种像是萝卜的野菜,然后做糖吃,特别甜。” 叶琛点点头道:“这倒是个法子,但是得以后再说,你先去买。” “哎!”大壮点点头,带着钱去了。 叶琛这才走出小巷,径直走向布庄。 叶家落魄太久了,衣服都洗得有些发白,而且上面打满了补丁,叶琛穿着这些衣服,都不敢剧烈运动,生怕万一不小心,刺啦一声,直接射死。 还有,周人穿的内衣是一种类似于犊鼻裤一样的内衣,他穿着非常不舒服。 必须换新的。 走进布庄,放在门口两侧的布,是夏布,也就是葛布,用麻做成的,虽然眼下粮食涨得很快,价格对叶琛来说很便宜,四文钱就能买到一尺。 叶琛在心里默默的计算了一下。 一个成年人做一身衣服,省着点用,大概需要七尺布,女人的身子小一些,大概需要六尺。 盘算完毕后,叶琛一口气挑选了四种颜色,分别是黑色、灰色、藏蓝色、土青色,也是平民常用的颜色,各买了十匹。 此外还买了些黄色和粉色的布匹,一共花了他二百四十文钱。 他又在镇上转悠了两圈,可算是看到卖鸡仔、鸭仔的了。 清风镇果然是大镇,跟他们镇不一样。 不过可能是天气炎热的原因,小鸡仔有些蔫头巴脑的。 这年代条件比较落后,万一得了鸡瘟,治都不知道怎么治。 叶琛又将视线转移到小鸭子身上,小鸭子是嫩黄色,发着清脆的叫声,看起来精神头好一点。 “大哥,买小鸡仔吗?五文钱一只,便宜得很嘞。”挑着担子卖鸡仔的货郎唾沫星子横飞,“我们家这小鸡仔,那是山上大公鸡的后代,长大之后,公的可以辟邪,母的一天下两蛋,厉害得紧呢。我每天都在这卖,要是死了,你随时来找我,我陪你三倍,不,十倍的价钱。” 这货郎的话刚说完,笼子里的小鸡仔啪叽一声,倒下了俩。 货郎:“” 叶琛:“” 鸡仔的生命力确实差一些。 好在清河村现在不缺水,可以买些鸭子。 小鸭子就贵一些了,要七文钱一只。 叶琛挑选了些皮实一些的,放进了背篓。 小鸭子嘎嘎乱叫,搞得叶琛有些心烦意乱。 才买了些布和鸭子,轻松便花掉了将近四百文钱。 难怪古人逢年过年才舍得将家里的鸡鸭炖了,也难怪古人有些家庭是谁出门才穿衣服。 这只是成本价啊! 要是买成衣或者成年的鸡鸭,不得更贵。 即便是发了横财的叶琛,都有些心疼的呲牙咧嘴。 叶琛提前回到小巷,然后打点大米商城,采购粮食。 家里的粮食一直不见少,那是因为自己总是拿一些地爬子肉去镇上卖,然后兑换成米面,但那并不是长久之道。 毕竟自己很久没去抓地爬子了。 幸亏今天挣了笔钱,不然还真的不知道怎么带着一家人大吃大喝。 叶琛一口气又买了些粟米、粳米,合起来将近一百斤,又拿出些白糖,心里想好了说辞,大壮问起来该怎么说。 此外,他还买了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比如洗澡用的舒肤佳,搓澡用的澡巾。 反正叶琛卖过玉石,只要不大肆挥霍,见不得光的钱是足够用的。 等到大壮和三壮回来的时候,看到地上一地的东西,哥俩一起瞪大了双眼,爹爹不仅是做生意厉害,买东西更加厉害啊。 父子三人忙活完,天色已然渐晚。 此时,步行回朐临镇,然后再搭车回村肯定不现实。 叶琛便领着两个孩子,顺着家的方向,沿着土路往回走。 这是个实打实的力气活,毕竟担子上多了将近一百斤粮食,以及一大堆杂七杂八的东西。 父子三人轮流挑着粮食,累得满头大汗。 但是这一天不白忙活,有不少收入,大家都算是心满意足。 走了将近两个多时辰,才看到一条银带,那是清河村的水渠。 而这个时候,太阳已经下山了,暮色笼罩在清河村,橘黄色的夕阳倒映在水上,撒着一片片散发着光芒的鳞片。 妇人们扎堆在水渠旁洗衣服,手里拿着锤衣棒将衣服在石板上砰砰地敲打着。 见叶琛父子,大汗淋漓地挑着担子,抬起头来笑问道:“老蔫回来啦,这一趟可真不容易,这么晚才回来。” “老蔫,听说你今天去镇上做生意了,赚了多少钱啊?”妇人停下手里的活,擦了擦鬓角的汗渍,一脸好奇地问道。 叶琛将担子先交给大壮,将杂货递给三壮,示意这哥俩先行回去,他伸了伸腰,笑着说道:“做了点吃食,跑了好几个地方,总算是勉强卖出去了。家里好些日子没吃肉了,又割了两刀肉。” “吓!割了肉!”提到肉字,水渠边儿的妇人一齐抬头,整齐地做吞咽口水状。 有个小媳妇忍不住开口道:“现在肉价可不便宜哩,我二舅家的孩子成亲,都没舍得买肉呢。” “老蔫都舍得沽肉了,肯定是赚了不少钱呢。” “给婶子说说,你这一趟赚了多少钱?” 妇人们天生喜好八卦,一个个围着叶琛,瞪大了眼睛,寻求答案。 叶琛肯定是不敢说挣了多少钱的,别看你落难了,乡亲们可能热心帮你一把,但是他绝对不希望你过得比他好太多。 所以他换了一种方式表达。 “我们爷仨,三个大老爷们,辛苦了一天下来,买了五十文的肉,”叶琛叹了一口气,“此外还买了些鸭子,挣得那点铜钱,一口气就花完了。” “好端端的,买鸭子干啥?” “嗨,我做的是时令生意,不长久,也不稳定,不如卖鸭蛋实在。反正村里现在有水了,旱涝保收,总比饥一顿饱一顿强。” 有脑子好使的妇人盘算着,刚才老蔫说五十文的肉,刚才大壮背着一筐子小鸭子,听动静的有个十几只,二十只左右,这么算下来,叶老蔫一天赚了将近二百文钱。 一天二百文,一个月下来就是六两啊! 第81章 消除眼红隐患 看着叶琛挣了钱,说村里人不羡慕,那绝对是假的。 当下就有人问道,“老蔫,你做的啥买卖,我们能做不?放心,我们去别的镇,不跟你抢。” 叶琛一听,就直皱眉头。 这不是你们跟不跟我抢的事儿,是我凭什么给你们? 于是乎,叶琛叹气道,“这不前几天,让孩子们帮忙挖了些洞硝土,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治成硝,又花了大力气,才治成冰,想着做点冷饮拿到镇上去卖,一折腾才知道,这事儿有多难,富贵得看不上,穷得吃不起。” “吓!你真的把冰制出来了。” “制出来也没用,光冰块肯定没人买,得放白糖。” “白糖可贵呦,那玩意比肉都贵。”妇人闻言,一边儿说着,一边儿摇头道。 白糖,那可不是一般人家能吃得起的东西。 先不说老蔫肯不肯将土变冰的法子传授给他们,这东西跟发现水不一样,大家想学估计的交钱,送东西。 然后还得花重金买白糖去赌博。 他们是真的没有这个勇气,小家小业的,万一折腾赔了,一家子都得喝西北风。 见众人皱眉,叶琛继续说道:“可不是,今天买了鸭子和肉,连糖钱都付不起,最后还是人家杂货铺老板仁义,赊给我的,但是我必须明天卖了货,赶紧把账清了。” 说着叶琛抬腿要走,有妇人在一旁说道:“老蔫,你现在出息了,得带带乡亲们啊!” 叶琛驻足,思索了片刻说道:“还真得有一件事情得求大伙,我看山上有不少干草,我想收一点甘草根,三文钱一斤,谁要是挖到洗好了,可以送过来。” 刘老太太一拍大腿,说道:“那感情好,趁着天还没黑透,我让小花跟他妈上山一趟,这甘草漫山遍野,好挖的紧。” 另外一个妇人,把棒槌往盆里一扔,说道:“不洗了,趁着天没黑,我赶紧带着我家小子上山。要是挖个十来斤,老蔫你不会不敢收。” 叶琛开口道:“当然要,老爷们说话,一口吐沫一个钉。” 原本还在洗衣服的妇人们瞬间撤了,生怕晚了,大山上的甘草被人家挖走。 叶琛慢悠悠的回家。 利用甘草制糖,其实付出和回报不成正比。 但是自己一味挣钱,看着乡亲们挨饿,时间久了,会生乱子。 还不如给这些人找点事情干,他们每天都得忙碌,就不会找自己麻烦。 资本家如果条件允许,也不想收割劳动群众,实在是不给他们找点事儿干,谁去消费,他不砸了你家? 叶琛蹲在水渠边儿洗了两把脸,又去地里溜达了溜达,有了水渠的灌溉,家里的庄稼涨势良好,地里的野草也被人用手掐出来,扔在地头堆着。 叶琛估计,这一天二壮和小壮也没闲着。 回到家里的时候,赵菁菁正在濡肉。 所谓的濡肉,用舌尖里的中国的话来说,就是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烹饪方式。 用叶琛的话说,就是清炖。 但是周人的清炖是要有蘸料的,小朋友不要轻易尝试。 叶大壮忙着扩充地窖,老二在一旁提着竹筐,往外一筐筐地倒土,叶家的男子汉总是那么蒸蒸日上,一刻不肯得闲。 三壮蹲在地上,手里拿着刷子,在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水桶,连一粒灰尘都不肯放过,嘴里还念叨着,“大嫂,能不能编个草帽给爹,这出门一趟太阳太烈了,爹都有些黑了。” 赵菁菁笑着说道:“这种活得找你大哥,他手上的活细着呢。” 小壮则拿着小号的斧头劈柴,不远处已经堆了满当当的一堆,这是老二交代给他的任务,每天劈一百根柴,也不知道他娘怎么骗他们的,说每个月加十根柴,等他们一天可以劈一千根的时候,就能做大侠了。 见叶琛回来,小壮赶忙跑过来,拉着叶琛的手说道:“爹,小鸭子好可爱,咱能在家里给它们挖个池塘?” 叶琛拿着铁锹,在院子里划了一片场地,“鸭子还小,不需要池塘,等长大了再说。” 他想买下大山下的那块荒地,本身就有开塘养鱼养虾,然后再种点莲藕的想法。 藕塘上再养一群小鸭子,那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提起藕,这里多提一嘴,南藕七孔,北藕九孔,比起江南的濡,北方的更脆,凉拌起来更加适合下酒。 其实叶琛是干过去大明湖偷挖藕吃的勾当的,再整点蒲菜、茭白,跑到千佛山下,支个帐篷,美得很。 当然,现在的叶琛还只能想想。 因为眼下,他连几十亩地都买不起,每天还在为了几百文钱奔波。 敢问路在何方? 路还在脚下呢。 最后一点日光消散时,濡肉终于出锅了,一斤多肉,装了整整一大碗,闻起来那纯粹的肉香,让叶琛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颤栗。 濡肉蘸着酱料吃进肚子里,每个人都感觉浑身很舒坦,再加上白晶晶的大米饭,给个神仙都不换。 别管你是王侯将相,还是贩夫走卒,总归少不了享受这一日三餐。 这一刻,叶琛感觉自己无比满足。 吃饱喝足之后,叶琛从腰间拿出一包蜜饯来,有冬瓜糖蜜饯、有梨子糖蜜饯、丝瓜糖蜜饯好几种,“来,小壮,这是给你买的,拿出当零嘴吃。” 叶小壮看到零食,高兴地起飞,“爹,您对我最好了,小壮一定要快快长大,然后孝敬爹爹。” 他小心地揭开了油纸,用手指尖沾了沾,放在嘴唇里,立刻小眼睛眯了起来。 周围是一片吞咽口水的声音。 他生怕几个哥哥不讲武德,赶忙将蜜饯藏在袖子里。 叶琛有些失笑,从腰间继续往外掏,“每个人都有,这是菁菁的双人份,自己吃自己的,不许抢哈。” 叶大壮挠挠头道:“爹,我都长大了,不需要吃这个了。娘说过,吃甜的,坏牙。” 叶琛嫌弃的看了叶大壮一眼,然后将蜜饯塞给了赵菁菁,“你男人不吃,你自己存着。” 赵菁菁活那么大,还没吃过从镇上买回来的蜜饯,她的手微微有些颤抖的将东西接过去,然后郑重的哽咽道:“谢谢爹。” 心里想着,自己一定要带着大壮努力,给叶家生十个八个大胖小子,给叶家开枝散叶。 第82章 收甘草根 自己一定要好好孝敬公公,给公公养老送终。 等有那么一天,大壮要是把盆摔得不够碎,自己都得骂他两句。 叶琛继续又拿出背篓,从里面拿出一大堆零碎,家里都没怎么花过钱,只知道钱很珍贵,但是对于购买力没啥概念。 所以他浑水摸鱼起来,不是很有压力。 “留点口粮放在柜子里,其余的藏地窖,偷摸摸带回来粮食不容易,别被人看见了。这些布,一人做一身成衣,边角料别扔,做足衣什么的。” 叶琛虽然是个粗糙的男人,但是身边儿的孩子还是要关注的。 就拿老三来说,经常运动,衣服经常破,动不动就露个屁股蛋乱跑,怎么也要给他整个内裤穿穿。 “你们自己选颜色。”叶琛拿起黑色和灰色,“剩下你们自己选。” 赵菁菁看着眼前的粉色,眼睛瞪得溜圆。 竟然是桃花的颜色,她自小就幻想过能将桃花穿在身上。 没想到公公竟然帮自己实现了。 一时间,赵菁菁感觉眼角竟然有泪水没出息的往外流。 一家人正在分配布料做衣服时,门外有声音传来。 “老蔫叔在家吗?” 一堆小孩子站在院门口。 每个孩子背上都背着竹筐,里面装着被清洗干净的甘草根。 叶琛瞅了瞅,乡亲们很淳朴,草根上的水渍被擦得干干净净,泥巴更是一点都没有。 不过,乡亲们确实有些好面子,全都是让孩子送过来,大人没有一个亲自登门的。 “你们的速度好快,大山上的甘草都让你们薅光了。”叶琛笑道:“不过老蔫叔的明天晚上回来给你们结账,可以吗?” 刘小花第一个回应:“可以的,奶奶说了,老蔫叔是好人,什么时候给都行。” 叶琛笑了起来,“这是三斤草根,那老蔫叔欠了你六文钱,来拿点蜜饯吃着回去。” 叶琛也不小气,顺手抓了一小把蜜饯放在刘小花手心里,刘小花不想要,叶琛赶忙道:“这是跑腿费,不能让你白跑一趟送过来啊。” “谢谢老蔫叔的蜜饯!”小家伙立刻喜笑颜开,蹦蹦跳跳地往家里跑了。 陆陆续续有孩子们过来,这个给半斤,那个给一斤,不一会儿家里的甘草根就堆成了小山,而叶琛也欠下了一百文的巨款。 本来村里的妇人们还羡慕叶琛做了生意赚了不少钱,可见他又是买白糖,又是连成本钱都付不出来,便知道这生意不好做。 若是东西卖不出去,到时候还要欠给乡亲们很多钱。 大家自然没有了厚着脸皮跟着叶琛学习做生意的念头。 叶琛则带着几个孩子在家里忙活了起来,清风书院的孩子们消费能力不俗,有个百十碗完全没问题,他决定明天带二百碗左右去试试水。 清风镇还有个水运码头,哪里干苦力的人不少。 但是不知道那边儿码头的收入如何,他们愿不愿意花钱吃自己的冰雪冷元子。 不管怎么样,先试试再说,如果效果不好,再想其他办法。 大壮负责制冰。 二壮和三壮负责制作炒黄豆。 赵菁菁在叶琛的指挥下,用甘草制糖,叶小壮在一旁盯着烧火。 这加工甘草根是个极其复杂的过程,要先将草根切得稀碎,然后不断地蒸煮,最后还要晾晒,是一个极其复杂的过程。 想要用甘草制糖,整个工序需要数日,不过叶琛有的是时间,也有白糖使用,甘草糖只是一种成本更加低廉的替代品而已。 叶琛则在处理山楂,表面上是拿着山楂榨汁,实际上则偷偷拿着柠檬汁代替。 “四叔在家吗?” 门口是春月的声音,叶琛擦了擦手,走了出去。 春月和秋月两个姊妹,小脸黑漆漆的,背着两个竹筐站在门口,叶琛瞅了一眼,起码得有个五六斤。 而且看着甘草根湿漉漉的模样,看样子是在水渠边儿上自己清洗的。 叶琛瞅了眼,春月的脚上都是泥,裤子也湿了。 叶琛皱着眉头,有些心疼孩子。 见叶琛皱眉,春月更加小心翼翼了,“四叔,我们很认真地收拾了,您收吗?” 叶琛自然是收的,虽然这甘草糖有给村里人发福利的嫌疑,但是本身叶琛也是挣钱的。 而且话说回来,便宜外人也是便宜,为什么不能便宜家里人。 叶琛称了称,笑着说道:“一共是七斤,四叔欠你们二十一文钱,明天晚上过来拿!” “好!”两个小姑娘回应的声音懦懦的,但是听得出来,她们心里很开心。 他们也挣钱了,娘肯定不会在打他们了。 他牵着秋月的手准备走。 叶琛赶忙叫住两个孩子,拿出一把蜜饯递了过去,“这是四叔在镇上买的蜜饯,你们带回去吃。” “谢谢四叔!”秋月伸手想拿,春月却按她的手,先给叶琛行了个礼,才接了过来。 “阿姐,小壮哥哥在吃啥。”秋月手里捏着蜜饯,眼神却飘向了坐在不远处的小壮。 作为幼子,小壮还是有一份特有的福利的。 叶琛给他买回来一种叫做见风消的零食,别看名字挺文雅,其实就是炸糕。 是用糜子、大枣、糖精制而成,经植物油炸后,其味清香细腻、香甜可口。 据说是前朝李世民在北苑打猎的时候偶然间吃过,从此便风靡大唐,武周代唐之后,这种食物推广到了青州。 小家伙越是第一次吃这种吃食。 油纸一共包了六块,小家伙舍不得吃,一口一口地舔着。 慢慢地咽下去,刚才明明已经吃过饭了,但是小家伙依然一口气吃了三块。 正准备将油炸糕藏起来,准备明天继续吃,结果一抬头看见秋月正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 小家伙心一横,扭过头去,抱着炸糕就要跑。 “姐,好香!” 秋月的口水呼呼地流了出来。 春月的脸色有些难看,生气地拉着秋月就往外走。谁曾想往日里力气不大的妹妹,脚下仿佛生了根一般,怎么拽都拽不动。 叶琛是真的心疼孩子,便开口道:“小壮,把你的见风消给秋月妹妹一块。” 小壮一听,小脸立刻耷拉下来,“爹,我只剩下三块了。” 叶琛有些头疼,他也做过小孩儿。 他知道,小孩儿最讨厌的便是父母强行将自己的零食和玩具分配给其他人。 长大后,他也不认为父母这种做法是对的。 可是叶琛如今为人父母,知道人要有一定的分享精神的。 他现在就很头疼,当初怎么就没学学怎么带孩子呢? 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小气啊。 叶琛走到小壮边上,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去给秋月和春月一人一口,明天爹再给你买。” 小壮抬着头,小声道:“爹,这是你给小壮买的,这是你对小壮的爱,小壮不想跟别人分享。” 叶琛摸了摸小壮的脑袋,笑着说道:“傻孩子,爹又不是以后不爱你了,快去。” “好。”小家伙不情愿的拿着油炸糕走了过去,小心翼翼的一人给了一块。 秋月一口就将炸糕给屯了进去。 砸砸嘴,愣是没尝出味道来,眼睛还直勾勾的盯着小壮的手里。 小壮当下就急眼了,一排再次伸出手来的秋月的手,转头就跑。 叶琛头大望着天,这应该是一次失败的教育。 秋月又可怜兮兮的看向了春月。 春月咽了咽口水,一闭眼将炸糕给了妹妹,自己则抬头对叶琛说道:“谢谢四叔,等春月挣了钱,会给四叔也买的。” 叶琛摸了摸春月的脑袋,笑着说道:“天色不早了,赶紧回。” “嗯。”春月拉着秋月的手往外走。 秋月年纪小,不会藏事,没走多远,就撅着嘴巴说道:“小壮太小气了,跟着四叔,天天吃好吃的,还不分给我吃。还打我手心。” 春月皱着眉头,松开手说道:“秋月!爷爷说做人要有骨气!小壮弟弟愿意分给我们两块炸糕,已经很好了,你怎么想全吃掉!这是不对的!” “就那么巴掌大的东西,我一口就没了,而他肯定已经吃了好几个了。”秋月舔着嘴唇,“我看着四叔的屋里有粮食,有蜜饯,有糖,院子里有鸭子,大嫂手里还拿着布在裁剪,姐,四叔发财了。” 第83章 发配砸土坷垃 四叔家的变化,春月自然也看见了。 尤其是嫂子手里的布,她看见也眼馋。 她家已经很久没做新衣服了。奶奶每次发了新布,娘亲都是紧着是多自己,自己和秋月穿的,都是他跟爹穿过的衣服改的。 “秋月,你要乖乖的,姐姐会挣钱给你买的。”春月认真道。 两姊妹朝着叶家老宅走去。 叶家的大人们都在院子里纳凉,老太太洗了些野果给叶五四吃,一家人围在叶五四不远处说着闲话。 “听说老蔫发达了。”三房孙氏语气复杂的说道:“一口气买了一斤多肉,还有一堆小鸭子,那桶里沉甸甸的,肯定还装了不少其他东西,那些没脑子的妇人看不见,我可可见了。” “人家的日子,你看见了,有啥用?”老太太手里的活顿了顿,又看向叶五四,“老蔫是真的长大了,买鸭子是好事,村里现在有水了,鸭子吃的也是野菜,到时候下蛋,岂不是有了源源不断的收成。” 孙氏的脸顿时垮了下来。 老太太真的是傻的。 老蔫当年穷补贴他我们不说话。 如今他发达了,您不会让他补贴家里吗? 心里有怨气的孙氏皱了皱眉,继续道:“老四头一次做生意,家里是给了建议的,他不给孩子们买点零嘴也就算了,咋也不把肉端来给爹娘尝尝。” 叶五四眉头一皱,还没动静,老太太的机关枪先开火了。 “老三家的,你要是没事儿干,就去挖甘草根,老蔫今天收货了,一斤三文钱。” 话音刚落,春月和秋月俩姊妹手拉手的走了回来。 孙氏的无能狂怒立刻发泄在了两个丫头身上,“死丫头,大晚上哪里乱窜,让野狗叼走你们!” “行了!”叶五四喝了一句,“如今村子里有团练,都是好把式守着,哪里有野狗!春月、秋月大晚上的,不在家里干活,跑哪里去了?” 春月赶紧道:“四叔收甘草根,我怕晚了就不收了,带着妹妹去山里挖甘草了。” 秋月也赶忙附和道:“我跟姐姐一口气挖了七斤,四叔说一共二十一个铜板。还给了一大把蜜饯!” 孙氏脸上的怒气立刻消散,一把从秋月手里拿走蜜饯,放在嘴里,瞬间感觉喉咙都甜化了,嘴里呜咽不清道:“钱呢?” 孙氏的脸就像是天气预报一样,说变就变。 小叔竟然平白拿走了自己家两个闺女辛苦挖回来的甘草根,一文钱都没有给,随便给了把蜜饯就给打发了? 瞬间孙氏感觉手里的蜜饯不甜了。 要是明天叶老蔫没挣到钱,自己闺女这二十一文钱,不对,应该是自己的二十一文钱,不就打水漂了。 想到这里,孙氏就感觉有一口气窝在心里。 她琢磨着,叶老蔫也太不是东西了。 要是叶老蔫不挣钱,肯定是舍不得花钱雇人的。可明明挣了钱,却压着春月、秋月的工钱,这还是一家人,着实过分。 “四叔家买了好多东西,有好吃的蜜饯,糕点”,秋月舔着嘴唇说道:“还有布匹,应该还有米面,四叔发大财了。” 孙氏心里瞬间开始盘算。 这布匹可不便宜,动不动就得上百文。 鸭子也是硬通货,一个估摸着得六七文,二十个就得一百五十文。 还有一斤多肉。 这叶老蔫岂不是一天就挣了三四百文钱。 要知道一个壮汉去镇上扛大包,一天也就整个二三十文,这还得贿赂牙人,不然根本就排不上号。 孙氏的眼珠子漂浮,忽然有了主意。 他看了眼自己男人,又看了眼婆婆,缓缓开口道:“娘,大壮的媳妇怀了身子,行动不方便,几个小子也是调皮的,老蔫又是个男人,做吃食多少有些不顺当,不如我去帮忙。” “我终究是个妇道人家,手艺也不错,不会丢了咱们叶家的脸面。” 她不开口还好,他一开口,叶老太太瞬间火了。 连叶五四都一脸嫌弃的表情,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叶老三。 老太太指着孙氏,骂道:“你个混账东西,上一次你偷着将咱们清河村的好处告诉孙家庄的事情,没揍你,你是不是不长记性!” “你小叔挣点钱,跟你有啥关系?你是出力了,还是动脑了,张嘴就想掺和一把。” “我看你是显得屁股疼,从明天开始,把家里的地里的土坷垃挨个给我砸一遍。回头我去检查,地里有一块不平整,就让你男人家法伺候!” 孙氏的脸立刻青了。 要知道,他们跟老二家,还有老爷子是没分家的。 三家人混在一起,有五十多亩地,交完水之后,地里的土坷垃很硬,要是挨个拿着锄头砸一个遍,不得要了她的命。 但这便是叶家,老太太一开口,连老三都不敢开口忤逆。 第二天,一大清早,孙氏就被老太太拿着小棍子叫起来下的。 连带着秋月和春月也跟着倒了血霉。 孙氏一边儿走,还一边儿跟秋月说道:“要怪就怪你那个没良心的四叔!” 春月忍不住替叶琛辩解,“娘,四叔是好人!还给我们蜜饯吃!” 孙氏才不管叶琛给没给蜜饯,虽然东西到了她肚子里很好吃,但是她觉得那是他应得的。 伸手便拧住春月的耳朵,厉色道:“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连你也让我不痛快是不是!” “娘,我不敢了!”春月立刻呜呜地哭了起来。 孙氏站在田埂上,看着叶丰顺的牛车已经在村口等待,紧接着叶琛带着一家所有的男丁整齐出发,心中又有了计较。 瞪了一眼春月和秋月,“给我好好干,回头我检查,有一块不平整的地,打死你们两个。” 两个小妮子自然不敢反抗,只能吃力地拿着锄头,挨个砸碎地里的土坷垃。 叶琛家此时只有赵菁菁一个人。 叶琛有意让刘小花在家里帮着解闷,但是刘家地里的活不少,刘小花也不是每天都有时间。 家里的小子都跟着叶琛去卖冰雪冷元子了。 赵菁菁坐在院子里的树荫下,裁剪布料。 他裁剪下一块布料,脑海里不知道怎么就闪现了大壮的影子。 昨天按照公公的要求做的犊鼻裤,结果做出来之后,有些小了,便传到了大壮身上。 大壮头一次没有穿里衣,就坦诚地展示给自己看。 现在想想都脸红。 “嘎!嘎!嘎!” 家里的小鸭子忽然惊慌地叫了起来。 赵菁菁以为刘小花跑过来玩,便放下手里的活,起身迎了出去。 结果发现来人竟然是三伯母。 连忙行礼道:“三伯母来了。” 孙氏进了叶琛家,一双眼睛四处乱瞟,先是看了一眼正在嘎嘎乱叫的小鸭子,数了数数量,又看了眼趴窝的母鸡,心里就气不打一处来。 走到树荫下,看到桌子上放着布匹。 她皮笑肉不笑道:“呦,大壮媳妇这是在给大壮做衣裳呢。” 赵菁菁大方地说道:“大壮的衣服都是几年前的,许久没换新的了,爹爹挣了钱,心疼儿子,便买了些布。” “这是昨个儿春月和秋月送来的甘草根?”孙氏看了眼不远处对着的甘草根,随意拿起来一根放在嘴里嚼了嚼,“你说这事儿也奇怪,当初你公公不是死活不学你婆婆的手艺吗?怎么你婆婆走了没几年,他又学会了呢?” 赵菁菁苦笑道:“爹不是那种懒惰的人,他是内秀,不喜欢表现罢了。” 孙氏笑了笑道:“是呢,你爹内秀,婆婆和公公都偏向他,又什么好东西都紧着他,当年读书是这样,后来吃不上饭,也是一直送粮食。可怜你三伯母一家子却吃不上,喝不上,大壮媳妇,三伯母知道你是个心善的,也是个即将做母亲的人,知道看着孩子挨饿,心里会有多难受。你帮帮忙,将这制糖的手艺告诉你三伯母呗。” “你公公做的事劳什子元子生意,跟制糖也不冲突。” 赵菁菁听三伯母这么一说,警惕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 第84章 饥饿营销 赵菁菁面上依旧不动声色,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伯母,这事儿我不清楚,你知道叶家有啥好事都是传男不传女的,我终究是个外姓人。” 孙氏继续说道:“我知道得把这草根放在锅里煮,也知道得剁成粉,你只要发发善心,说个前后顺序就可以。” 赵菁菁继续摇头,一个字都不肯说。 孙氏只好使出了杀手锏,“大壮媳妇,你只要把制糖的法子告诉我,我挣多少钱,都分你四成,你马上有孩子了,将来孩子读书科举,娶妻生子都需要钱。你公公那么多儿子,未必能顾得上你。” 赵菁菁还是不说话。 “你咋那么迂!”孙氏气得脸色通红,骂道:“咱们做女人的,不能只为别人着想,也得考虑考虑自己,不然就只剩下吃亏了。你公公当初是怎么对待你跟大壮的,现在又是如何压迫你的?别以为我不知道,每天烧火做饭都是你的?每天扫地耕田都是你的?” 赵菁菁不愿意与这三伯母多言,便低着头说道:“伯母,您要是没啥事,就请回,我这里还得干活!跟您说的一样,公公交代的任务,完不成,我要被罚的。” 说着,便推着孙氏出了门。 然后赶紧拴好篱笆门。 孙氏气得脑门子都开始冒烟。 “这不是老三他媳妇吗?你在这干啥呢?”隔壁家刘老太太正好拉着刘小花从地里回来,“村口有两个年轻后生好像是你娘家人,团练巡逻队看他们挺壮实的,就没敢放他们进村,你快去看看。” 清河村的团练的章程越发的正规,单独来的外村人,盘问清楚之后,就可以放行,两人及两人以上要找什么人,需要在村外等着,会有人去通知。 孙氏走到村口,看到是自己娘家的两个大侄子。 “姑妈,祖母让我们来借粮食,”孙家庄的大侄子开门见山,“孙家庄旱的厉害,水勉强够人喝,庄稼都死了。祖母说,我们今年能不能活下来,就靠您了。” 孙氏听得头皮发麻,上一次鱼泉的事情,已经让老太太恨死自己了。 自己在瞎捣鼓,岂不是要了自己的命。 当下,孙氏没好气地说道:“清河村的粮食倒是没干死,但是还在地里呢,我去哪儿给你们借!等地里的庄稼收上来。” 孙氏心里算盘打得好,等庄稼丰收了,跟老太太借个十斤八斤的不成问题。 也算是对娘家有情有义了。 日头逐渐升起,叶琛和儿子们抵达了清风镇。 他再次交代赵丰顺,“丰顺叔,天黑前,咱们在城门口汇合,不见不散,您可别在自己一个人走了。” 没有牛车代步,他肯定要自己步行回去,那也太累了。 赵丰顺自然答应下来,这父子一口气来了五个人,又带着货物,自己一趟可以挣十五文,这属于大客户了,肯定不能落下他们。 昨天晚上,一家人一通努力,做了三大桶的冰块和炒黄豆,算下来卖个三百多碗不成问题。 仅仅是靠清风书院,肯定吃不下那么大的货量,他决定先带着儿子们去码头试一试。 清风镇的码头不算大,但也是人来人往。 一艘船停下后,很多汉子过来搬运货物,有的扛着货物走了,有的搬完了,继续在码头等活。 人群是流动的,也就是客户群体相对比较大。 周围借桌子不太现实了,叶琛便在资源回收中心里,兑换了几张木板,当做是捡来的,搭建了一个临时的桌子,然后就开始吆喝。 码头没有多余的建筑物,也没有树,太阳火辣辣的照的人难受。 那些汉子大汗淋漓的正难受,忽然听到有任卖冷饮,还可以试吃,立刻围了过来。 “试吃,先到先得。” 一连三排冰雪冷元子在桌子上整齐摆好,喜洋洋的卡通碗格外精致,大把的冰碎在阳光的照射下,晶莹剔透。 有早就热得受不了的汉子,端起一碗,就直接开干。 一吃之下,顿时震惊了。 “我的老天爷,这竟然是真的冰块,还有糖,还有牛乳,而且酸酸甜甜的!”汉子用袖子抹了抹嘴巴。 “再给我来一碗!” 叶琛笑盈盈地说道:“肯定是真的冰块,五文钱一碗。” 听到五文钱,汉子有些心疼。 但是随即想到,去驿站里买一碗高沫,都得两三文钱,人家这东西又是冰块,又是那么多佐料的,吃起来还这么爽,卖五文钱也不算太贵。 汉子从腰包里,摸出三个油腻的铜板,直接扔在桌子上,“赶紧给我盛一碗,这鬼天气,热死人了。” 叶琛丝毫不嫌弃地收起铜板,吆喝起来,“三壮,上冰雪冷元子一碗。” 叶三壮麻利地将刚才试吃的碗洗刷干净,然后盛出一碗新的凉飕飕的冰雪冷元子,递给那汉子。 那汉子连勺子都懒得用,直接拿着碗往嘴里灌,痛快是说道:“这是真冰块,吃进肚子里,我又能干三船活!起码多挣二十文。” 看着这汉子意犹未尽的模样,引来了周围其他人的注意。 叶琛的小摊不一会儿,就挤满了人。 叶琛收了钱,就吩咐三壮干活,然后对着老大、老二说道:“按照刚才的流程来,你们两个记清楚了吗?” 叶大壮点头,“爹,放心。” 三壮拎起一桶货品,跃跃欲试道:“爹,我们先去了。” 两兄弟跟叶琛兵分两路,去了另外一个码头,生怕耽误了生意。 小壮跟在父亲身边儿,就显得格外的踏实,父亲让干啥就干啥,虽然有些生疏,但是很仔细。 老三是核心力量,不断地忙活,感觉手臂都有些发酸,一直到一艘中型货船停靠。 如今干旱日久,河道下沉,即便是清风镇也受影响。 这艘中型货船一停靠,汉子们便飞一样地冲了过去。 而叶琛这边儿,经过一段时间的忙碌,剩下的货品已然不多了。 三壮数了数盆里的铜板,兴奋道:“爹,有五百多呢。” “收拾收拾,去找你大哥、二哥。” 叶琛把木板收起来,打算带着一会儿去清风书院,重复使用。 叶三壮不理解道:“爹,刚才还有好多人想吃咱们家的货,等他们忙活完了,咱们继续卖啊。这么早走干啥?” 叶琛一边儿收拾东西,一边儿解释道:“这叫饥饿营销。咱们敞开了供应,他们就会觉得稀松平常,但是你随时断货,下次我们来的时候,他们就会着急。我们能多挣钱,也能节省时间。” 叶三壮似懂非懂,老实地去收拾东西去了。 四壮眨了眨眼睛说道:“爹,刚才有个人一口气买了八大碗冷元子,他咋知道是四十文钱。” 他掰着手指头算账,手指头不够用,就用脚指头,自己的不够用,就用三哥的。 爹却不声不响地把钱收了。 叶琛发现,自己的幼子虽然年纪小,但是却很善于观察。 手忙脚乱的时候,还能注意到这些细节。 三壮在一旁笑道:“这叫算数,当初娘教过,咱们都不开窍。估计爹也会。” 小壮问道:“爹,您真的会啊。” 叶琛笑道:“想学吗?” 小壮用力点头,“想学。” 叶琛看向闷头干活的叶三壮,“你也跟着一起。” 叶三壮:“……” 叶三壮想起了被老母亲支配的恐惧。 算数这东西,一想就头大。 第85章 木剑无锋 父子三人去了另外一个码头,这边儿比叶琛刚才呆的码头小一点。 但人很多。 一艘船刚卸完货离开。 一群汉子大汗淋漓地将小摊围住,大壮和二壮忙得脚不沾地。 三壮连忙道:“我去帮帮大哥、二哥。” 叶琛抬手拦住,“先看看他们怎么干活的。” 二壮负责放料,收钱,大壮负责盛冷元子,哥俩配合倒是挺默契。 一个大爷领着一帮子小伙子过来,“给我们来七碗。” 叶二壮立刻卡壳了。 先前最多一个人要四碗,他还能勉力支撑,结果现在这个人一口气要七碗,这可咋办? 客人等着要东西,大哥等着盛冷元子。 那么多人看着他,他急得要命,最后张口说道:“一共三十文钱。” “客人稍等!” 叶大壮已经开始干活了。 不远处一个热心的摊主说道:“小伙子,算错了,七碗是三十五文钱,你少算了。” 那大爷立刻不愿意了,冷哼道:“他自己的买卖,自己做主,他说是三十文,就是三十文。” 说着将三十个铜板扔进了盆里。 三壮心里顿时疼得厉害,他竟然算错了。 一口气丢了五文钱。 以后爹不会不带自己了。 哥俩呆呆地看着桌子上的同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一道爽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叶琛走了过来,笑容和煦,“我们家孩子还小,刚出来历练,不懂算数,让各位见笑了。他自己算错了,就该自己负责。咋也不能让您继续掏钱。大壮愣着干啥,赶紧给客人盛元子啊。” 叶大壮立刻忙活起来。 二壮则是一脸的羞愧地去帮忙。 “这位兄弟是个敞亮人!” “以后我们还来!” “这气度,见一面就觉得舒服,将来肯定发大财。” “……” 赞誉声不断,又引来了大批人买冰雪冷元子,一会儿的功夫,一大桶就售罄了。 叶大壮满脸忐忑之色,“爹,我少算了五文钱,您打我一顿。” “让你历练是父亲的选择,是给你成长的机会,父亲也要是承担风险的,为何要打你。”叶琛笑着起来,“收钱这活,要是交给你大哥和三弟,估计咱家赔得更多。你已经很不错了,别责怪自己,想想一会儿吃点啥,老爹请客。” 叶二壮愧疚得根本不想吃饭了,追问道:“爹,你打我一顿,出出气呗。” “爹真不怪你,如果你学过算数,还是这么笨,爹爹肯定是要罚的。不过我听三壮说,当初你娘教你们的时候,你们没学会?” “嗯。娘说的什么一一的一,一二的二,我们都不理解。” 叶琛越发感觉,自己娘子应该不是一般人,那为何会生在温家呢? 九九口诀表,起码要读过《管子》才会知道。 可是一般人家的闺女,会学管子吗? 想不通,就暂时不去想了。 叶琛宽慰道:“没事,你娘没教会的,爹继续教!收拾一下东西,咱们去清风书院,卖完货之后,我们就去吃东西,今天赚得多,爹做主,想吃啥就吃啥。” 气氛活跃起来。 大壮挑着货品,三壮提着钢管保驾护航,老二背着筐,拿着盆,小壮跟着叶琛精力充沛地跑来跑去。 这队伍越来越有取经的架势了。 父子五人很快抵达清风书院。 这会儿正是上午下课的时候,叶琛时间把握得非常好。 冰雪冷元子在清风书院引起了一大波浪潮,仅仅只是经过了一天一夜的发酵。 几乎所有的学生都知道,在学院门口,出现了一种极其文雅且浸人心脾的吃食。 叶琛刚开张,学生们便组团跑了过来。 父子一行人一通忙活,几乎一眨眼的功夫就卖完了。 铜板满满当当装了半桶,小家伙们从来没见过那么多钱。 一个个眼睛发直。 叶琛咳嗦了两句,“先收拾东西,然后找个没人的地方,咱们数数挣了多少钱。” 小家伙们一个个捣头如蒜。 大壮最为勤快,很快便将东西洗刷干净,收拾好。 一行人飞快地朝着小巷走去。 小壮对周围的环境好奇,所以多打量了两眼。 他扭头看去,刚好看到从书院走出来的人,怎么看着像是温华表哥。 以前娘亲也总是说,他们这帮小子,不如温华表哥厉害。 父亲也喜欢温华表哥,还总是给他送东西。 小壮联想到往日的事情,心里担忧。 爹要是看到温华表哥,会不会忍不住再次拿东西送给他。 这可是一家人辛辛苦苦挣来的钱,可不能便宜温家。 小壮这个小机灵鬼,赶紧跟父亲说话,吸引父亲的注意力。 而温华,腰间挂着一把木剑,手里捧着本书,正往外走。 一眼就看见了不远处的五人,瞬间就认出了姑父和几位表兄。 姑父带着表兄弟来清风镇做什么? 温华正在思索时,几个同窗迎面而来,面带讥笑,“温华兄,又要去抄书吗?” 温华手里拿着书,态度很是谦和,“正有此意,德伦堂最近缺论语,价钱高一些,可有兄台愿意一同前往。” “论语早就滚瓜烂熟了,抄他何用?”一个学子嫌弃道:“而且,拿圣人大道挣钱,乃是下贱行径,也耽误学业,温华你不怕功课跟不上吗?” 温华淡然道:“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如何算是耽误学业。” “好一个温故而知新,夫子要是知道,你拿着他的煌煌之言,挣一个月一二百文钱,怕不是在坟地里爬起来捶你。” “是啊,温华,抄书一个月,也就挣个一二百文钱,何至于此。若是缺钱,和家里要便是。” “若是真的缺钱,便不要读书了。读书是黄金铺路,没有钱,折腾不起的。” 这些人百般取笑,温华却面不改色。 手里拿着书,径自走向德伦堂。 待众人远去,温华抽出了腰间的佩剑,愣愣地出神。 木剑无锋,却充斥着浩然正气。 叶琛和几个儿子坐在无人的巷子里。 家里的小子不怎么识数,这些铜板肯定是数不过来的。 叶琛只能自己数,一共一千五百五十五个铜板。 “三桶货品用了白糖一斤半,白糖价格六十文一斤,黄豆五斤,黄豆价格二十五文一斤,除却这些,我们一共挣了多少钱。” 这是一道极其复杂的数学题,叶琛想考考自己家的孩子。 同时抛出了诱饵,“谁要是答对了,奖励一个大鸡腿!” 漫长的十几分钟过去。 终于有人举手了,小壮趴在叶琛后背上,“爹,我知道了,是一千三百文。” 叶琛刮了刮小家伙的鼻子,“还差好多呢。你再去算算。” 小家伙撅着嘴,感觉自己是对的呢。 叶二壮忽然兴奋道:“爹,我算出来了,是一千三百四十文。” 木剑无锋,却有浩然正气。 “不错!二壮今天奖励一个大鸡腿!”叶琛笑眯眯道:“你们几个以后跟着爹做生意,不识数可不行,从今天晚上开始,每天半个时辰学习算数。” 二壮和小壮都很兴奋,老大和老三则苦着脸。 他们想起了被母亲打手板的恐惧。 叶琛将铜板装好,起身道:“走,爹带你们去吃好吃的。” 第86章 小小情报员 叶琛带着几个人到了一家羊肉汤铺子,一口气点了五大碗羊肉汤,又要了些炊饼。 老板端着羊肉汤上来,笑眯眯地说道:“大哥一口气买了五碗羊肉汤,算是我们店今日的大客户了,送您一个凉拌,你们尝一尝。” 凉拌里面的肉食很少,多是些青菜,但是吃起来味道很棒。 叶琛趁机对孩子们教育道:“做生意,要学会学习,就拿这个老板娘来说,他这次送的小菜可不便宜,但是我们是大客户,下次我们再想吃羊肉汤的时候,肯定还会来他们家。” “同样的道理,我们卖货,也要给客人一种我赚了的错觉。” “就像是今天,二壮少算了钱。这不是什么大事,你们没发现客人蜂拥而至吗?” “这就是因为他们觉得他们赚了,或者有机可乘。” 二壮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喝完羊肉汤,几个小子有了五分饱,叶琛让老板娘加了汤,又买了几个炊饼。 如今跟之前不一样了,之前有大把的时间上山打猎,现在每天都在忙生意的事情。 所以肉食只能靠买了。 叶琛带着儿子们直奔肉铺,这会儿是下午,肉铺的肉不是很新鲜,老板拿着蒲葵扇一直在驱赶苍蝇。 叶琛又买了一条五花肉,一些猪下水,还有些大骨头,猪血。 猪血老板对外是赠送,骨头和内脏,花了五十文,三斤肉,花了九十文。 叶琛买东西的时候,叶二壮在旁边儿默默记录,“大鸡腿二十文,羊汤花了八十文,炊饼花了二十文,猪肉九十文,骨头内脏五十文……” 他碎碎念着,慢慢的将钱加起来,本来是想锻炼算数。 结果的出来的数字,让他大吃一惊。 看着好像刚才挣了好多钱,结果就这么点东西,竟然花了好几百文。 昨天爹挣的钱没有那么多啊,为啥可以买上百斤的米面,还有布匹,还有鸭子,还有各种零嘴。 叶琛一转头,就听见老二在捣鼓数字。 心里微微一凛。 这个几个小子里,老二是很聪明的。 他要是把账算的清清楚楚,以后想浑水摸鱼可就不简单了。 叶琛开口道:“镇上的东西又涨价了,赚多钱都不够花,米面家里还有,暂时就不买了,大壮,这是四十文钱,你拿去给菁菁买点吃食,让他也尝尝鲜。” 大壮立刻去办。 糖和黄豆家里还有一些,叶琛就没再买。 而是带着孩子们打道回府。 从清风镇回到清河村,坐着丰顺大叔的牛车,也是一种享受。 太阳西斜,一家人终于回到了村口。 这个时候,村里人都在地里忙活,叶琛一行人没有被围观。 而是直接回到家中,小院被收拾的很干净,很温馨,顿时卸下了一天的疲惫。 叶琛也不太懂孕妇的事情。 只是隐隐约约知道,孕妇需要补钙和叶酸。 叶酸这东西他不太懂,但是补钙他知道。 喝骨头汤就行。 所以叶琛买了一大堆大骨头。 赵菁菁早就盼着一家人归来,待见到自己家丈夫和公公一行人归来,又是端茶又是倒水,好不勤快。 小壮主动跟着去做饭。 买来的大骨头放在锅里炖,又加了些枸杞子和红枣,正儿八经的膳食汤。 猪血用来炒菜,放点小葱,味道绝佳。 五花肉在叶琛的指挥下,烫好了猪皮,做成了红彤彤的红烧肉。 反正这会儿苏轼还没出生呢,肯定不会跟自己计较。 锅里还有大米饭,原生态的大米饭在铁锅里闷出来,是有一股淡淡的香味的。 再加上家里的骨头汤和红烧肉,整个农家小院都氤氲着浓郁的香气。 隔壁的小孩儿都馋哭了,小花拿着鱼干不断地安慰着弟弟。 三壮在旁边儿切野菜喂鸭子喂鸡,闻着香味,也是口水直流,在外面花多少钱,吃多好的饭,也怀念家里大嫂做出来的饭菜。 小壮烧火是功臣,忍不住掀开锅盖,想吃块红烧肉尝一尝。 叶琛瞪了他一眼,“没规矩是不是,你兄长还没回来,你就想吃。” 老大放不下家里的庄稼,回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挑着发酵好的肥料,去地里施肥除草。 叶琛家里的肥料是用人的粪便加干草以及生活垃圾发酵出来的,肥力非常充足。 这也是叶琛穿越后的小发明之一。 将粪便和柴草,堆在一起,用泥封住,这样发酵的肥料更有力度。 叶琛还想养猪,因为猪栏里的肥料劲儿也很大。 此外就是洞硝土,可以加工成肥料,但是这个有点跨时代,还有待研究。 老二则是去挑水,有了水渠,清河村的人用水方便了许多。 二壮来回挑了两大缸水,也不闲着,又带着小壮去砍柴,一直等到老大回来。 叶琛走到院子门口,帮着大壮拍打了身上的尘土,让他去院子里洗洗。 自己则站在门口,享受难得的静谧时光。 刚站了没一会儿,就见刘小花偷偷摸摸地走了过来,对他低声说道:“老蔫叔,你出门后,你老宅的孙大娘又来捣乱了,气得菁菁嫂子不行,走路都不稳了,摔倒在地上。我跟弟弟正在外面玩,跑过来给扶起来了。” 叶琛愣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一大把蜜饯递了过去。 “谢谢你小花!” 小花笑着摇头,“老蔫叔,你是好人,我能帮您点什么忙,都是心甘情愿的,我不要。” 说完就跑了。 叶琛又看向赵菁菁,赵菁菁跟往常一样。 这个孩子太懂事了。 叶琛走过去,看到赵菁菁正坐在胡床上,扶着桌子休息。 一见到他过来,立刻起身。 叶琛知道,自己儿媳妇的肚子越来越大,身体行动肯定不方便。 他走过去,示意赵菁菁坐下,“孙氏来捣乱了。” 赵菁菁连忙摇头,“爹,三伯母只是担心,过来看看。” 叶琛摇头,“我那三嫂是啥脾气,我知道,以后不让他进门即可。倒是你,身体不舒服吗?” 赵菁菁连忙摇头,“爹,我没事。” “大壮,跑路前进,去请刘郎中过来瞧瞧。”叶琛吩咐了一句,便示意赵菁菁去床上休息,“以后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跟爹说,跟你相公说。” 赵菁菁有些害怕,哽咽起来,“爹,儿媳太没用了,拖家里后腿了。” “什么拖后腿!”叶琛开口道:“家里的事情,哪一件你没帮忙!家里的饭菜不也都是你做的。收拾院子,洗衣服,哪一样没有你!菁菁,咱们是一家人,你男人还小,不是很会说话,也不会照顾女子,你多担待。但是爹可以保证,在爹的眼里,没有男女之分,每个人都是平等的。” “你要是身体不好了,爹跟心疼小壮一样,心疼你。” “所以有啥事情,不要跟爹藏着掖着。” 赵菁菁红着眼眶点了点头。 他今天确实吓到了。本来在家里好好的,三伯母忽然来了。 然后跟自己说了一大堆混不吝的话,自己将她推出去之后,动作幅度有点大,身体不舒服,一不小心摔倒了。 第87章 惹下众怒 幸好刘小花带着弟弟下田回来了,看见自己摔倒,将自己扶了起来。 不然自己不知道要躺在地上多久。 而且,她还发现,自己摔倒之后,下面有些红。 吓得她躺在床上半天不敢动,身子好些之后,才敢起来干活。 但是家里都是男人,大壮又是个粗糙的货。 根本看不出自己身体不舒服。 公公这么一说,她觉得再受再多的委屈也无所谓。 起码公公是知道疼孩子的。 她现在就是有些害怕,担心肚子里的孩子受影响。 没多久,刘大夫便被大壮拽着过来了。 刘大发是清河村的村医兼兽医。 不过这两年收成不好,刘郎中的日子过得也挺辛苦。 因为大家一般小毛病根本不找他,大毛病找他也没用。 到时候隔三岔五,谁家牲口不舒服,他能挣点闲钱。 听说赵菁菁身体不舒服,村里的妇人们也跟着过来凑热闹。 不少妇人都站在院子里等啥情况。 刘郎中的技术还是可以的,把了把脉,好半天才说道:“没啥事,动了胎气而已,咱村里一般喝点红糖水,休息休息就成。” 叶琛一瞪眼,“郎中,这是活人,动了胎气,还喝红糖水,您赶紧开药。” 刘郎中有些羞赧道:“老蔫,这开药得花钱,要不叔把方子写下来,你自己去山里摘点草药?” 一群妇人也在一旁凑热闹。 “老蔫,动胎气而已,小事小事。” “是啊,老蔫,当初生了小花当天,我还去割稻子呢,一边儿流血一边儿割,也没啥。” 叶琛头大,这便是封建社会的顽强生命力吗? 自己儿媳妇可不能这样。 赶忙对郎中说道:“大夫,您赶紧开药,别管多少钱,用最好的药。” 刘郎中见叶琛坚持,便缓慢开口道:“那可是你说的,出诊费你得给老夫一文钱,安胎药八文钱一包,你家儿媳妇这种情况,起码得吃四天,一天两顿,一共是六十五文钱。” “我滴乖乖,老蔫,算了,这点小事,喝点红糖水得了。孩子没了,大不了再生,挣钱不容易。”郎中报完价钱,又开始替叶琛头疼。 赵菁菁一听价钱,也是小脸刷白,“爹,我感觉我好了,我都能跑,别开药了。” 她还是分得清一文钱和六十五文钱的区别的。 “我是一家之主!这事情我做主!” 叶琛喝了一声,转身去屋里取来铜钱,今天挣的钱都锁在柜子里。 他数出来六十五文钱,交给了郎中。 站在门口的妇人们,就见哗啦啦的铜板进了郎中的腰包。 郎中的那张老脸竟然有了质疑人生的模样。 “谁说老蔫虐待儿媳妇来着?” “我都想做他儿媳妇了。” “做儿媳干啥?老蔫生得那么俊俏,又正当年,做他媳妇啊。” “老蔫看不上我来,我要不让我闺女试试?” 妇人们开始习惯性地歪楼,这时候不知道是谁说道:“老蔫这是真挣钱了,你们闻闻,这是好米的味道,还有猪肉呢,真香啊。” “老蔫真细心呢,我刚才还看见了大骨头,那东西也是保胎的,我怀孕的时候,我娘让我喝过。” “真羡慕老蔫的儿媳妇啊,当初我公公要是舍得给我花钱,我也不至于让大娃流了。” “对了,我记得老蔫还欠我们家孩子钱呢?这给赵菁菁这丫头治病,他不会没钱负料钱了?” “对啊,我家孩子也有呢。” 赵菁菁将郎中送出去,聊了几句,便安排大壮去取药。 赵菁菁身体没有大碍,叶琛也放下心来,脸上露出笑容,“各位嫂子、大婶请放心,我给大家结账。” 他这话放出去,村里来了不少人。 别看送东西的时候是孩子,领钱的时候来的都是大人。 叶琛拿来一个小本本,拿着炭笔,写着简单的账目,最近他的繁体字学习有所进步,读书有点难,那玩意涉及断句和翻译,但是做账没啥问题了。 他笑着说道:“一个个来,不着急,排好队。” “栓子娘,六文钱,拿好了。” “铁柱娘,十八文钱,拿好了,谢谢您家的支持。” 叶琛的手里有账本,肯定不会出错,很快便将钱给结清了。 村里人本来担心叶琛会赖账,所以亲自过来讨要。 见他一分不差地给结清了,这些人又担心,“老蔫,这甘草根还收吗?当初你媳妇收了一回就不收了呢。” 叶琛依然笑道:“收!还是老价钱,三文钱一斤。” 村里人对这个价格相当满意,山上和荒地里的甘草到处都是,只要挖挖土就能获取,这相当于白捡的钱。 反倒是叶老蔫,辛辛苦苦忙活一天,好不容易赚到一点钱,看个病,清下料钱,就啥都不剩了。 庄稼人,庄稼婚。种地才是人上人。 就在大家心满意足,准备离开的时候,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响起,“老四,这甘草根挖起来可费不少力气呢,一斤才给三文钱,是不是有些太少了。” 仅仅是听声音,叶琛就开始皱眉了。 来人是三嫂孙氏。 他还没找她算账呢,没想到她自己找上门来了。 叶琛面色不善地站起身来。 孙氏见叶琛脸色不好看,内心也有些犹豫。 但是还壮着胆子继续开口,“这甘草根在土里藏着,大家挖起来,可不轻快,当初你媳妇还五文钱一斤收呢。” 孙氏本来想指着村里人提出异议。 谁曾想,大家一声不吭,她只能主动站出来当坏人了。 别看孙氏每天被老太太派出去收拾庄稼,但是她脑瓜子没闲着。 这几天老蔫回来,可真的买了不少东西。 算着一天最少挣个三四百文。 村里人两三个月都未必挣得到那么多钱。 可是叶老蔫一斤甘草根才给三文钱,比起之前的温云衡都抠门。 孙氏理直气壮地看着叶琛,“秋月那么小,春月也不大,为了给你洗甘草根,差点掉进沟里,拿命换来的钱,才值二十一文吗?老蔫你是不是太抠了。” 损失这么一闹,村里人立刻不动了。 都若有所思的对视。 还有这好事? 他们自己家里人闹起来了? 他们跟着占便宜? 所有人都热切地看着孙氏,希望他加把劲。 叶琛玩味地看着孙氏,他站起身来,“秋月和春月都是孩子,见他们差点掉进水里,我也担心呢。为了点钱,不值当的。但是说好的价格不能变,这是做生意的规矩。不过三嫂不用担心,以后这甘草,我让三壮和小壮去挖,就不劳烦大家了。大家也不用担心孩子有危险,都散了。” 一听这话,在场所有人的眼睛都瞪圆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一脸愤怒地看着孙氏。 第88章 手拿日月摘星辰 三文钱虽然少了些,但是一个半大点的孩子,拿着锄头干上几个时辰,也能挖几斤,轻轻松松十几个铜板。 他们这些大人都可以在农忙之余跟着干,挣点钱补贴家用。 在大家看来,老蔫简直就是摇钱树,他们希望钱越摇越多,但是绝对不希望摇钱树不摇了。 “老蔫,别听你嫂子瞎说,三文钱不少了,我家孩子也皮实,让他接着干。” “是啊,老蔫叔,我牛蛋不怕危险呢,让我接着干。” “是啊,老蔫,你得这样想,你这几个孩子,还得去镇上给你帮忙呢,哪有时间干这些活。总不能半夜去地里折腾。” “你嫂子看不上的钱,我们看得上。” 孙氏的脸顿时一阵青,一阵紫,“我什么时候看不上了。” 叶琛似笑非笑,“嫂子啃得上,老蔫也不敢收了!毕竟孩子还小,万一有个闪失,我负担不起。” 孙氏气得半死,只能厚着脸皮说道:“我自己去挖,让春月送来总可以?” 叶琛这才不咸不淡地点点头。 村中的女人们说了几句吉祥话就离开了。 老太太正在家门口清洗甘草根,这是她白天空闲时候挖的,准备给老蔫送过去,也没打算要钱。 她觉得儿子挣钱不容易,她这个当娘的大忙帮不上,帮点小忙还是可以的。 一边儿忙着,一边儿对叶五四说道:“你一会儿给老蔫送过去。” 叶五四正使劲儿往筐子了装甘草根,“我不去,让满屯去。” 在家门口干活,自然而然能听到路过的妇人们说的一些闲话。 老太太听完之后,脸都绿了。 瞅了一眼叶五四,老头子胡子都要炸起来了,“我去训斥老三。” 老太太将拐杖都拿出来了。 孙氏一回家,就朝着身上招呼,两个丫头不明就里的扑在母亲身上挡着,老太太气得身体直喘,骂道:“好你个贱皮子,那可是你男人的亲兄弟,你不帮忙也就算了,还去捣乱!还差点害了菁菁的孩子!我今天就要宰了你!” 孙氏吓得连躲都不敢躲,任凭老太太揍她。 但是心里也委屈。 自己男人的亲兄弟又咋样? 挣来的钱,给她家一文吗? 她越不说话,老太太越来气,手里的拐杖就跟雨点一样地往身上落。 正好赵菁菁带着小壮过来送吃食,“祖母,这是我爹让我送来的。” 说完,俩孩子被老太太气势吓得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就往家里走。 “菁菁!”老太太这才放过孙氏,看着赵菁菁和小壮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叹息道:“这孩子,身子骨没好,折腾啥。” 又低头看了眼眼前的红烧肉和大骨头,更是担心得不行,“这才刚挣钱,就这样的话,可不行啊!老头子,你看好东西,别让贼子霍霍了。” 说着又瞪了孙氏一眼。 老头正在房间里训斥儿子,老三遭了无妄之灾,跪在地上哀求。 老头子不解气,拿着棍子来要打,老太太说话,压根没听见。 孙氏被揍得鼻青脸肿,见老太太出门了,趁着其他人不注意,赶忙拿起一块红烧肉,塞到秋月嘴里,叮嘱道:“赶紧躲起来吃。” 秋月一口气将肉吞了进去,然后一脸渴望地看着孙氏。 孙氏眉头一喜,摸了摸秋月的脑袋:“随你娘!有胆子!” 说着又偷了一块骨头给闺女,说道:“去院子外吃。” 秋月抱着骨头就跑,然后找了个地方,慢慢吃了起来,骨头都给它咬碎了。 叶琛一家正在吃饭。 叶小壮抱着跟大腿骨正吃得带劲儿,尤其是骨头缝的连接处,有点类似于筋的东西,特别有嚼头。 小家伙也没兄长的规矩,吃得满嘴都是油。 三壮则准备对红烧肉发起进攻,却被叶琛拦住了,“咱们几个大男人吃几口得了,剩下的给你大嫂留着。” 赵菁菁因为见到老太太凶狠的一面,有些害怕,坐在边儿上,没怎么动筷子。 叶琛开口道:“赶紧吃,不吃饭怎么喝药!” 赵菁菁觉得自己该跟孙氏一样挨揍。 大米饭,骨头汤,红烧肉,她竟然没有胃口。 叶琛出门一趟,在资源回收空间,兑换了一本孕妇书籍,看了半天,这才返回屋子。 “菁菁,油腻的没胃口,就先吃点清淡的。” 赵菁菁连忙推辞道:“爹,这又是肉,又是骨头的,没必要给我专门买吃食的,这大鸡腿给小壮吃。” 小壮拍着胸脯道:“大嫂,我跟哥哥们在镇上吃了!你快吃鸡腿,老香了。” 叶琛没想到,小壮都会发善意的谎言了。 三壮开口道:“是啊,大嫂,你肚子里的孩子可是咱们这一支的嫡孙呢,叶家的希望,你可得多吃点。” 叶小壮立刻不服气道:“瞎说!叶家的希望是我!” 二壮一巴掌拍到他后脑勺,“少嘚瑟,叶家的希望只有我叶二壮一人!” 老三道:“不,手拿日月摘星辰,世上无我这般人!叶家的希望应该是我。” 大壮看着脑残的弟弟们,默默地夹了一口菜,放在媳妇碗里,这是爹教的。 赵菁菁立刻给了大壮一个幸福的眼神,看得大壮心都要化了。 一家人无比和谐,叶老太太走了进来。 老太太眼神担忧,一进门就拉起叶琛的手往外走。 “怎么了娘!” 老太太往屋里瞅了两眼,小声说道:“菁菁那丫头的肚子没毛病?” 叶琛道:“放心娘,刘郎中看过了,也开过药了。” 老太太这才稍微放心,然后又小声说道:“你刚挣钱,别乱花,你手底下还有三个大小子,大儿媳肚子里又有娃了,你的任务重着呢,你别贪图享受,得能省则省。当初你爹也挺能挣钱的,养了你们四个,连咸菜都切成碎碎吃,你得学你爹。” 叶琛道:“……” 叶琛正享受着一家之主的快乐呢。 谁曾想,被老太太闯过来,给了一通育子育孙教育。 心情顿时不美丽了,关键是,这是自己的母上大人,还不能反驳。 可在他那个时代,这东西真的只是标配啊。 不过老太太其实说的也没啥毛病,他若不是有商城,有资源回收中心,即便是能挣点钱,也不敢这么造。 冻死卖炭人的事情,在这个时代太普遍了。 不过叶琛也不想让老太太担心,“这都是之前买的,一直舍不得吃,娘,您别回去了,跟儿子一起吃。” 第89章 叶家数学班 老太太哪里有心情吃饭。 看着叶琛最近顶着烈日到处跑做生意,有的时候,还要走回来,心疼得厉害。 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从里面拿出一个银镯子。 爱惜地摸了摸,有些不舍,但是看到老蔫的模样,又心疼得厉害,心一横推了过来,“老蔫,这是娘的嫁妆,你赶明儿去当了,你自己再攒点,赶紧买头牛。” “挣钱不容易,能省则省,让赵丰顺挣去,还不如自己攒下来。” 叶琛穿越过来,孝顺老人,只是纯粹的责任心在支配。 其实对于老太太是没有啥感情的,但是见到老太太将银镯子递过来的时候,叶琛的心被触动了。 叶琛赶忙将银子推了回去,“娘!牲口我自己会赚钱买,这钱您留着。” “你还自己赚钱买?就你这个花法,得猴年马月才买得起。”老太太略带埋怨地说道:“挣钱不是那么容易的,你自己买个牛,再配个车,跑得也能远一点。现在年景越来越差,得多攒点钱,保不齐再闹个蝗灾,一家子还得指着你呢。” “再说了,就算是不指着你,你看老二、老三都多大了。你十三我就开始给你说媳妇了,你总不能让他们打光棍?” 这个时候,二壮吃得有点多,正出来散步,听老太太一说,立刻凑过来说道:“祖母,我不着急的。” 老太太吐了一口唾沫,“你还不着急,上次偷看小寡妇洗澡,让人家追到我门口的是谁!” 二壮撒腿就跑,被叶琛一把给拽了回来。 “你小子又寻死了?”叶琛喝道。 二壮一脸绝望,“爹,我好奇。就看过一次!” 叶琛对着屁股踹了两脚,“以后再胡作非为,小心挨打。” “哎!”二壮撒腿就跑。 老太太目光又落在了屋里的赵菁菁身上,“当初你不懂事,家里都靠这个好儿媳撑着,我看他这些年操劳,身上的病根不少,能少让他干活就让他少干活!要是真的忙不过来,娘闲得没事儿的时候,多跑跑也没啥!尽量别花钱,六十五文呢,乖乖,不是小钱呢。” 叶琛点点头道:“我知道了娘。” 叶琛心里琢磨着,以后肚子越来越大,肯定不能让赵菁菁继续干那么多活。 不过老太太的建议是值得考虑的,这天气再热,也长不了。 必须趁着这个时候,广泛地开拓市场。 所以他总是得带着儿子。 最重要的是,儿子们正是在成才的好时候,读书可能来不及,但是长见识却是不能耽误的。 而且自己已经三十多岁了,在这个时候,已经不算年轻了,不可能一直冲锋陷阵。 以后卖完货之后,尽量早回来,地里的事情交给儿子们。 剩下的都是些家里的小活,可以安排叶小壮来看。 不过他有心,让叶小壮去读书。当然,也要看小壮愿不愿意,如果不愿意,就再养两年,在家里干活。 “你要是怕家里说闲话!你就喊春月那丫头过来,我跟你说,春月那丫头不错,不跟你三嫂那个贱皮子一样,老婆子这眼睛跟明镜似的。” “你们兄弟,就你能有出息,将来你得跟春月寻个好婆家!” 老太太碎碎念起来没完没了,看儿子也是越看越满意。 她老人家觉得,自己当初的想法没错,自己的幼子就是最好的。 叶琛笑了起来,“娘,有件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 老太太立刻警惕心起来了。 她都提出安排人过来干活了,甚至自己都能来了。 他不会想说媳妇? 不过,自己儿子还年轻,该有个媳妇。她觉得没有必要为了温云衡守着,那是仙女,就算是回来,老蔫也把持不住。 “事先说好,老太太认识的都是那种地里的大手大脚的女人,像是温云衡那样的可没有。” 叶琛:“……” 这都哪跟哪,自己啥时候想娶媳妇了。 单身不香么? 他无奈地回应道:“娘,我是想安排个人,来家里干点杂活,挖点野菜,放放鸡鸭,中午再做顿饭,这事儿我愿意花五文钱。” “你钱是大风刮来的,管顿饭不就行了!”老太太没好气地说。 但是话一说完,老太太又觉得,叶琛是个大手大脚的男人,不会管家,钱留在他手上,全都霍霍了。 家里还有好几个大孙子呢,还有重孙,他得给孩子们攒钱呢。 想到这里,老太太说道:“那就十文,我回去问问,谁愿意干这个活!” 一听到十文钱,赵菁菁就要出来反对,被大壮给拉了回去。 大壮小声说道:“听爹和祖母的,我跟你说,祖母最疼爹了,这是要给爹存钱呢。” 叶琛才不管老太太要多少钱。 自己的母上大人开口,别说十文,就是二十文都得给。 “成!娘,我这里还有点米面,我给您背过去!”叶琛喊了句老二,老二立刻去盛了五斤大米。 “你爹胃口不好,喜欢吃软的。”老太太强行将银镯子塞给叶琛,然后自己接过来米,“这就是利息,我自己背的动,你别送了。” 叶琛肯定不允许,喊来大壮,给老太太背过去。 自己又回屋,对着赵菁菁说道:“这是你祖母给的,等生完孩子再戴。” 说完又看向几个小子,“从今天开始,除了你们大嫂,你们几个,每天轮流做家务。” “爹,我能行的。”赵菁菁局促不安,有一种失去了作用的感觉。 “不用!”叶琛对众人说道:“从老大开始,你们几个轮流来!还有你们多多大了,还让你们嫂子洗衣服,从今天开始,多自己洗!” 这个家,叶琛的话就是圣旨,几个小子没有敢不听话的。 回来的大壮,听老二一说,立刻开始干活。 家里收拾好了之后,一家人围着油灯坐下。 赵菁菁虽然怀有身孕,但是也只是有个软垫,听课还是必须的。 叶琛开口道:“你娘教给你们的乘法表太高深了,我先教你们数字,以及最简单的加减法。” 说着,叶琛拿出来资源回收中心兑换来的铅笔和废纸,一人一份。 三壮立刻苦着脸说道:“爹,大侠都是行侠仗义,不读书的,不识数。” “放屁!”叶琛立刻教育道:“哪个大侠不是骑着骏马,穿着丝绸,到处瞎逛。他们的钱财哪里来的,不识数怎么管理家业。” 三壮都要哭了。 好想逃,可是逃不掉。 叶琛很得意,手里拿着跟竹板,看着孩子们做题。 一本子的加减法。 “1+1=?” “3+7=?” 叶琛检查,做错一道题,就打一竹板,打的叶琛心情舒畅。 难怪当初育红班,老师那么爱打自己。 原来真的好爽啊。 一直到了大家的手心都开始发红,半个时辰差不多过去了,叶琛才停止。 叶琛打了个哈切,“时候不早了,先干活。” 叶三壮兴奋道:“好嘞爹,我去烧水。” 刚刚下课的三壮立刻有了精神,只要不学习,当牛做马都行。 大壮其实也不爱学习,但是他是长子,父亲的话,他得听。所以现场,他是最努力的。 叶琛的小学课本真的很好用,二壮又聪明,很快就沉浸在学习的海洋里。 “爹,我能不能再学会?”二壮小心翼翼的问道。 对于孩子的好学,叶琛很欣慰,“别着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慢慢来,先干活。” 第90章 想让孩子们读书 四壮衣服上挂着叶琛刚才给他发的小红花,有些忧愁的说道:“爹,我要是回头考上探花郎,是不是就不能当大将军了。” 叶琛拍了拍小家伙的脑袋,想的真宽,跟自己一样,刚读书就担心,自己是考北大,还是考清华。 不过这大抵也算是少年人的一种野望。 他站起身,“好了,时间不走了,大家抓紧干活,明天还要卖货!” 赵菁菁刚要动身,却被叶琛拦住了,“你回去温习温习功课,你是家里时间最多的,先把算数练好,回头爹教你会计做账。” 赵菁菁一颗心里,什么滋味都有。 她红着眼眶,不敢有丝毫怠慢,拿着公公给的练习题,努力做着加减法。 叶家一家人都在忙活,老宅这边儿也在开会。 叶五四斜躺在草堆上,眼角堆着淡淡的笑意看着叶老太太。 老太太手脚麻利地收拾着眼前的甘草根。 最近的日子过得舒坦一点,孩子们蹦蹦跳跳地围着枣树玩躲猫猫。 大人们忙着手里的杂活,看着孩子们开心,心里也不由地舒心起来。 老太太抽空对众人说道:“老四家里养了些鸭子和鸡,每天抽空去看看,打点野菜,这活谁愿意去帮忙照看一下。” 春月是老叶家的长孙女,颇有几分大姐风范,而且她一直想找机会去报答叶老蔫,刚想开口应下,就被孙氏给拽了回去。 孙氏心里鄙视。 叶老蔫赚了那么多钱,都不分给他们,竟然还想让他们帮忙照看家里。 老太太这偏心都偏到村西头去了。 老蔫自己顶家过日子,有好处自己享受,但是有麻烦,也要自己硬撑着。 总不能因为家里有四个好大儿,就得到特殊的照顾。 想到这里,孙氏的心里辛酸的厉害。 现在已经不是他的问题了。 前些日子穷困,吃不饱饭,老三都不想碰她。 别说产子了,连生活都成了问题了。 “祖母,我来!”老二家的汐月却没有那么多顾及,“就是喂鸡喂鸭而已,都是小事。四叔在外面奔波很辛苦,做小辈的帮忙照应一下,应该应分的。” 老太太想了想道:“还有就是收拾收拾院子,打扫下粪便,扔进粪坑里,那活可脏,你这丫头不是挺爱干净的吗?你能接受?” 汐月笑着说道:“祖母,我也是农家子嘞,怎么怕脏!再说了,菁菁嫂子今日都瞧郎中了,咱们老宅再不管不问,人家会说咱们老宅无人。” 老二也点点头说道:“娘,就让汐月去,老四不容易,咱们这一大家子,天天又是骨头,又是肉的,沾老蔫便宜,该帮一把是一把。” 说着看向自己浑家,浑家有些心疼孩子,却没说什么。 老太太点点头,这才继续说道:“汐月,你四叔说,愿意帮忙的人,他会带蜜饯吃,还给十文钱,家里存下五文,三文给你爹娘,剩下两文给你,你可愿意。” 汐月不敢相信的说道:“干这点活,还给钱?我还能自己攒着啊!” 挖甘草根很辛苦的,得拿着锄头一点点的挖,可是打野菜,喂鸭子,收拾院子,却是小事一桩。 这五文钱就像是捡来的一样。 孙氏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老太太是属于貔貅的,流到她老人家手里的钱,能出来就是幸事,绝对不会嫌少。 孙氏赶忙厚着脸皮上前,“娘,汐月还小,力气小,这活儿就交给我。” “他三婶子,这点活而已,你跟一个孩子抢什么?”老二媳妇笑眯眯的说道:“汐月,小时候你四叔还抱过你呢,你要是不好好干,为娘可不乐意。” 汐月立刻说道:“娘,我肯定不会偷懒的!” 老太太点点头道:“可以,汐月打小就勤快。” 汐月眯缝着眼睛对满屯、满仓说道:“等我有了蜜饯,给你们吃,你们要去替我打架,好不好。” 看着老二一家子得意的模样,孙氏感觉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伸手就掐了一把春月,“叫你废物!你不早点吭声!你跟你四叔关系那么好,积极点,还有别人的事情吗?” 春月的眼泪刷刷的往外流。 她本来想去的,可是娘不让她说话。 这事儿能怪他吗? 清河村的夜晚很是燥热,这一晚上虫鸣鸟叫,偶尔还有巡逻人惊醒正在沉睡的老狗。 接着整村的狗子一起狂吠。 一直到天明,清凉的风,唤醒整个村庄。 叶琛早早的起来,真的是不年轻了,这几天的忙碌,让他有些腰酸背疼。 叶琛几人带着货,坐着摇摇晃晃的牛车,直奔清风镇。 上午的码头依然热闹非凡,叶琛思索了一番,依然兵分两路。 因为冰雪冷元子的名号已经打出去了,今日的售卖格外的顺利。 不到半个时辰,手里的货售卖了大半。 叶琛父子转道去了清风书院。 这个时候,时间还早,父子几个人找了个树荫坐了下来。 叶琛对几个孩子问道:“你们想进书院吗?” 大壮挠挠头道:“书院应该不让外面的人进去卖东西?” 叶琛:“……” 他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发问道:“我的意思是,你们想去书院读书吗?” 三壮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得,“不不不,我不行,我脑袋瓜子笨,我读不进去圣贤书。” 二壮开口道:“爹,我问过旁边儿的大叔,书院的束修一个月就是三两银子,还要买笔墨纸砚,一套最便宜的,都得二两银子,咱们家读不起书的。” 叶琛此时一脸傲气道:“看不起嫩爹?只要你们想读书,老子肯定有办法。问题是,你们想读书吗?” 小壮眼底浮现出渴望,“爹,我想读书,我觉得,只有读书,才能变成向您一样的人。可是,如果我读了书,是不是家里以后就不能吃肉了。” “那爹就更加努力挣钱。”叶琛摸了摸这个懂事娃娃的小脑袋:“先送你去读书,等你学会了,回来教你二哥、三哥,可以吗?” 小壮年纪小,心思淳朴,其实是最适合读书的。 他很早就想找个机会让孩子读书,只是一直没有机会罢了。 如今他手里有点钱了,再过一段时间,凑够了钱,就送小壮来读书。 边儿上的大叔笑得不行,在一旁提醒道:“大兄弟,来清风书院是有要求的,起码要是童生!别听外面骗人的鬼话,清风书院的编外生更贵,来了也跟不上的,还不如先给孩子启蒙。” 叶琛以手扶额。 好,没想到清风书院也那么没有节操。 还有编外生这种操作。 那可不是一般家庭能享受的起的。 不过村里没有私塾,离着最近的私塾,还在温家庄。 他是打死都不会让孩子去那里读书的。 那就只能送到自家镇上了,到时候还得打听打听。 正想着,清风书院的钟声响起。 第91章 治旱疏 叶琛暂时将这件事情放在脑后。 他的小摊开始营业,学子们成群地过来买吃食,叶琛准备得比往日多一些,但是没多久,依然卖了大半。 学子们站在摊子前吃着冰雪冷元子,时不时地议论一些课堂上的见闻。 叶琛竖着耳朵听着,他对这个时代很陌生,需要不断汲取信息。 “苍天不降雨,本县的农田怕是要颗粒无收,不知道朝廷有何举措。” “朝廷忙碌收拾李唐旧势力,怕是难有举措了。” “诸位慎言,不如好好考虑如何应对月考,以免不合格,被逐出学堂。” “月考想来会以赈灾为题?” “十有八九!” “听说隔壁朐临镇,有个不第的书生,发现了鱼泉,又通过鱼泉发现了地下河,便引导着乡亲们,凿山挖渠,救了上千亩的稻田。” “还有这等奇事!着实是教化之功,我等虽有功名,但亦应向是这位落地书生学习,造福于民。” 叶琛没想到,他的事迹竟然传到隔壁镇来了。 甚至还被一众学子口耳相传,看来干旱确实严重,朝廷已经重视起来,正在想举措,拯救危局。 自己的所作所为,应该被树立为典型了。 可惜如今读书,讲究投卷,给名门望族,亦或是正儿八经的科举,不然自己有可能直接被朝廷推举,因此就做官了呢。 “爹,我看到表哥了。”三壮瞪大了眼睛,“那中间的,戴着把木剑的,是不是温华表哥。” 小壮急了,伸手去拉三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叶琛闻言,已经转过头去。 温华穿着一身蓝色的书生装,手里拿着一摞书,正从书院门口走出来。 有一群学子装束的人,在一个年轻书生的带领下,找到了温华说了些什么。 温华只是摇头,后来不知道怎么就发生了争执。 其中有一个书生忍不住伸手去拉温华的胳膊,温华立刻拔剑相对。 “干什么!凭什么欺负人?” 小壮虽然总念叨着,不喜欢温华,但是温华毕竟是他表哥,见那么多人使坏,小家伙立刻忍不住了,起身喊了一声。 那群书生转过头来,见到是个小娃娃,顿时一脸的不屑。 但是很快就看到了三壮。 叶家最近伙食上来了,三壮的身体发育很快,再加上跟着叶琛见过血,本身就有一股子凶狠之气。 而且三壮手里还拿着钢管。 这群狂傲的书生,琢磨了一下,他们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绝对不是三壮的对手。 就立刻熄火了。 领头的书生说道:“温华,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让你帮个忙而已。” “我不屑于跟你们这种人为伍,请你让开。”温华冷冷的说道。 叶琛拍了拍三壮的肩膀,三壮立刻提着钢管走了过去。 领头的书生不再敢多言,灰溜溜地逃了。 “小壮,谢谢你。”温华走过来,摸了摸小壮的脑袋。 温华的声音有些疲惫,但是眸子里亮如星辰,一看就是那种饱读诗书的人才。 “我虽然不喜欢你,但是你毕竟是我表哥,我不能看你受欺负。”小壮激愤道:“温华表哥,你跨个木剑没有用,回头换把铁剑,谁欺负你,你就直接刺他。” 温华微微一愣,忍不住摇头,没想到这小家伙变化那么大。 先前,这孩子可怯弱呢。 如今竟然敢说刺人这种凶狠的话。 见货物也卖得差不多了,大壮征得父亲的同意之后,开口说道:“温华表哥,我们也好久没见了,一起吃个饭。” 温华沉默了片刻,又摸了摸腰间的铜钱,便点头答应了。 他走了过来,朝着叶琛躬身行礼,“见过姑父。” 温华气质出尘,即便是躬身行礼,也如同行云流水一般,让人自然而然的心生欣喜之意。 一行人找了家饭馆,然后坐了下来。 温华似乎很忙碌,在上菜的功夫,也要拿出毛笔来,写一些东西。 叶琛看了看他所写的内容,微微皱眉,却没有多言。 温华作为读书人,对于现场壮壮们的压制极大,几个孩子都有些坐立不安,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见叶琛默默坐在一旁,悄无声息的看着自己。 而周围的弟弟们也都小心翼翼的。 温华羞愧的放下手中的毛笔,然后苦笑道,“你们怎么不喝些水,休息休息,毕竟忙碌了那么久,应该很累了。” “表哥,你的气场太大了,我有些害羞。”小壮嬉笑道。 三壮也说:“还是第一次跟秀才公一起吃饭呢。” 他也一肚子疑惑,自己好歹也算是跟着爹见过大世面了,怎么在一个秀才面前,就显得有些气短呢。 旁边的二壮也不断地点头,看着温华的眼神里闪过了一丝羡慕。 哪个孩子不希望跟其他人一样,不用干农活,可以读书,写字,改变自己贫苦的命运呢? “对了,温华表哥,你吃饭都要写东西吗?”小壮好奇地问道。 温华一愣,不知道怎么回答,略带犹豫道,“听说县令大人在四处问策,想要解决干旱之法,我有些想法,所以” “哇!”小壮心直口快,兴奋道,“表哥,你这么厉害,你能解决干旱问题啊!” 温华苦笑不语,他哪里懂得如何解决干旱,都是些书生之见罢了。 无非想在县令大人面前露个脸,在士林里博个好名声罢了。 不过今日,温华也没有想到,他跟姑父的见面竟然会如此的愉快。 先前家里的事情他听说了。 父母和祖父母对姑父的做法,他非常的不认同。 可惜他困在书院里,又不能做什么。 他本以为再次见面,姑父一定会毫不留情面地训斥自己。 没曾想,姑父还如以往一样地对待自己。 这让他心里很是愧疚。 但是温华来不及多想,他要抽时间完善自己的治旱疏,然后呈交给明府。 今日那几个书生跟自己纠缠,多半也是为了自己手里的册子。 是的,虽然那群人没有明说,但是以温华的才智,一猜就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 他们没有本事跟县令上书,便想着从自己这里截胡。 不过刚才姑父看自己所写的东西,眼神似乎很奇怪,似乎就像是看当初撒尿和泥的自己一样。 而且再见姑父,似乎整体的气质也不一样了。 与周围的食客也是格格不入。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鹤立鸡群。 姑父的那种气质,他只在大人物身上见过。比如书院的山长,再比如来书院讲话的知县大人。 那些都是他哪怕成为秀才,也只能仰望的存在。 但是温华敏锐地察觉到,哪怕是那些大人物,在姑父面前,也只会相形见绌。 除非姑父刻意地隐藏自己那种出类拔萃的气质。 “奇怪,姑父怎么忽然变成了这个样子?”温华心里很是好奇。 莫非姑父换了人了? 不过这种玄之又玄的事情,温华是不会相信的。 他是一个读书人,他更愿意相信姑父通过读书改变了自己。 众人吃完饭之后,叶琛带着温华在城里转了转。 温华本能地想要拒绝,但奈何小壮死死地拉着他的手,无奈之下,就只能答应了。 城里非常热闹,人来人往,却掩盖不住温华出众的气质。 三壮因为天气太过于燥热,便解开了衣服上的扣子。 露出了胸口隆起的肌肉。 这让温华大吃了一惊,拉着小壮问道:“小壮,你三哥怎么忽然这么壮实了。” 小壮嘿嘿笑道:“表哥,你不知道,我家伙食现在特别好,三哥吃得饱,长得更快啦。” 没办法,三壮的身材在街道上,显得太过于拉风了。 虽然三壮如今年少,但是身上却有一股雄健之美。 不时有些上街的妇人对三壮抛媚眼,羞愧的三壮直接低下了头。 这时,叶琛忽然开口道。 “温华,你的《治旱疏》能给姑父详细说一说吗?” 温华微微一愣。 心里有些为难,这《治旱疏》虽然凝聚了他的心血,但是却极不成熟,可能在朝廷官员看来,是非常不错的东西,但是实际上没有什么可操作性。 让姑父这种半吊子农夫看两眼,都能找出一大堆问题。 “温华哥,你就让我爹看看。”小壮忽然开口道,“我爹前些日子带着我们找到了水源,解决了我们村的用水问题呢。” 第92章 当街动手 叶琛在村里治水,解决了乡亲们的用水问题,以至于在北海小有名气,还是温华给暗中推波助澜,才为人知晓的。 见小壮提起此事,温华也不好推脱,干脆递过了《治旱疏》,“其实也没什么,现在治水为时已晚,除非有清河村那样的地理条件,不然很难找到水,我的建议大多数是为了明年预防干旱和劝谏县尊大人,抵制一些陋习的情况。” 叶琛接过治旱疏,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温华的字迹。 这一笔毛笔字非常地让人惊艳,力透纸背,气贯长虹。 一看就是心中有沟壑的读书人所写。 他仔细观看着温华的《治旱疏》,跟那些说什么既然不长庄稼,为何不吃猪肉,为何不做生意不同,温华的写法明显更具有现实意义。 比如杜绝给河伯献上女婴。 比如如何循环用水,将节约下来的水,尽可能多地灌溉农田。 比如采用新式农具,采取将水源滴在庄稼上的方式,进行灌溉。 虽然不能从彻底上解决用水的问题,但是也算是可以尽可能减轻损失的良策了。 干旱这种东西,古今中外,在生产力低下的情况下,都是很难解决的。 除非打那种特别深的机井,挖掘深层地下水,但是在这个时代,绝对是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不过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文章,所以难免有些好奇,便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其中有一条建议,让叶琛大吃一惊。 温华在治旱疏中提到,旱灾并非单独存在的个体,往往旱灾之后,还会有洪涝,蝗灾,所以他建议要做好防范工作。 这让叶琛想到了,前些时日见到的蝗虫。 似乎蝗灾真的有可能到来。 “你觉得今年有可能会有蝗灾吗?” 想到后世在新闻上看到的蝗灾,那绝对比旱灾恐怖多了。 旱灾并不一定颗粒无收,但是蝗灾绝对是。 “温华已经走访了不少地方,今年的蝗虫比往年要多一些,孩儿也只是预测罢了。” 叶琛点点头道,“你的《治旱疏》虽然略显稚嫩,但是其中有不少想法,着实让人眼前一亮,朝廷若是采纳,定可方便百姓,缓解旱灾,但现在最好不要拿出来。” “啊?” 壮壮们目瞪口呆。 温华也微微一愣,眼中露出了疑惑的神色,“姑父,您这是什么意思?” “对啊,爹,刚才温华表哥为了这个《治旱疏》,差点跟那几个书生打起来,你为什么不建议他拿出来啊?”二壮皱眉,一脸不解道。 叶琛淡淡道,“你在书院的人际关系应该很不好,同学们也总刁难你,影响你读书。” “您怎么知道?”温华更加的疑惑了。 姑父说的一点没错,他在学校里,那些富家子弟总是来找自己麻烦。 即便是自己一忍再忍,也无济于事。 甚至于自己的躲避,让他们变本加厉。 叶琛苦笑,虽然他跟温家的关系差到了极点,但是跟温华关系不大。 而且从这孩子这本治旱疏中可以看出来,他对得起云衡的培养,是个忧国忧民的好孩子。 便不由自主的多提点了两句。 “孩子,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从县令到北海县的豪门公子,大家都想不到治理旱灾的办法,你将你这治旱疏拿出来,岂不是显得大家很愚蠢?” “而且,说到底你这是增砖添瓦的东西,并不能给你改变命运的回报。” “所以你没有必要冒着得罪人的风险,将他拿出来。” “依姑父看,你这个册子,拿出来之后,十有八九会成为其他人的功劳,而你的处境则不仅不会改变,反而会越发的艰难。” 说到此处,叶琛也就不再多言。 有些话说多了,只会让人反感。 如果他能领悟那便是最好,若是不能领悟,那只能吃亏之后再成长了。 温华缓缓点了点头,说道:“姑父,我不认同你的观点。” “百姓何其艰难,据我所闻,最近北海县被献祭给河神、龙神的女婴,已经有数十起,这些都是鲜活的人命。” “我的治旱疏,虽然不能彻底解决干旱,但是起码可以告诉大家什么是错误的理念,又该如何尽可能的节水。” “而且当今县令是仁义之官,定然不会给别人冒用我治旱疏机会的。” 见温华的抵触情绪果然跟自己所预料的一样,叶琛更不多说什么了。 就在这时,对面忽然来了一群人。 为首的正是找温华麻烦的男子,只不过他旁边儿多了个中年文士。 见到那中年文士,温华脸色微变,连忙叉手道:“先生,您怎么来了?” “温华,今日虽休沐半日,但是你不声不响地跑到学院外面来了,你还问老师为何找来?”中年书生穿着一般,但是很体面,说话的时候不停地用手掸着身上的尘土,很明显是极其在意外在形象的人。 一见面就带着呵斥温华的语气,还不停的给温华使眼色。 “温华,现在有老师做担保,你可以帮我们了?”那领头的书生很不耐烦道,“柳公子他们还等着呢。” “柳一贯又要作妖?”温华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柳一贯? 一边儿的叶琛皱了皱眉,这个名字很熟悉,先前自己应该见过。 “不好意思姑父,没想到因为我,打扰了您的兴致。”温华歉意一笑,然后转头看向那个中年书生,“先生,您是知道我的,我并不想跟柳一贯他们卷在一起。您若是想帮忙,何不亲自出手?” 那中年文士面露难色,“温华,柳公子指名道姓的要你帮忙,你连面都不见,这不好,何况” “何况什么?”温华问道。 “何况你以为只有一个柳公子吗?这一次连孙县丞之子都在,你以为是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的。”那领头书生傲然道,“在北海有谁敢不给我们家孙公子面子。” 一边儿的三壮激动的握紧拳头道:“孙公子怎么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莫非还能劫人不成?” 那领头的书生冷笑道,“之前在书院,我等怕扰了同窗的清净,饶你一命罢了。现在可是在清风镇,你在做这般姿态,可就有些愚蠢了。” 他说完,背后涌出来一批闲汉,身上都纹着刺青,一脸的凶悍之气。 小壮和二壮立刻吓得不行,身子不由得后退了两步。 那中年文士,明显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上前劝说说:“这位公子,温华是凌云先生相中的弟子,能不能看在” “呸!一个无能的老举人而已!”领头的书生吐了口吐沫,一脸的不屑道,“一个穷教书的,也敢掺和我们家公子的事情,他是想砸了饭碗嘛!” 那中年书生脸色铁青,却不敢反驳。 那领头书生走上前来,明显是想用强,伸出要去拽温华。 “去死!” 小壮一把抽出了温华腰间的木剑,直接捅了过去,木剑倒是没折断,却捅得那领头书生嗷嗷叫。 “公子!” 一群闲汉见那领头书生被捅飞,顿时吓得半死。 他们只是被人花钱雇来充场面的,可不敢真上去动手。 但是这位公子虽然不是什么顶级豪门家的公子,但是却擅长阿谀之术,跟孙县丞家的公子有些关系,他们这些游手好闲之人,消息最为灵通,自然知道一二。 要是让他在清风镇有个好歹,那位孙公子定然不会饶恕他们。 “你们吗骂!给我连温华一块打!” “彼其娘之,不吃点苦头,不知道自己是谁是!” 一群闲汉顿时冲了上来,小壮的脸色瞬间白了。 他虽然整天叫着自己要做大将军,但是终究是个孩子,如何是成年人的对手。 “住手!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就不怕王法嘛!” 温华也赶忙开口,姑父一家毕竟是为了自己出头,自己怎么能让他们受牵连呢? 他见自己说话众人不听,便急忙看向那位先生。 那中年先生也是一脸的苦笑。 他算个屁! 他要是能管得了,就不会被迫跟着来了。 此时此刻,他只能闭上眼睛,看着温华他们挨揍。 要知道,对面可是有孙公子和柳公子两位大人物,温华可以在书院里高傲,可以不理很多人,但是这两位绝对不行。 二壮和大壮一起拦在温华身前。 他们知道温华只是个书生,根本不是对面的对手。 这是忽然听到叶琛说道:“你们都退下,让三壮来!” 第93章 残暴三壮 三壮手里提着钢管,直接冲了上去。 搂头便是一棒。 直接砸晕了一个。 其他的闲汉瞬间怂了。 因为他们看得出来,眼前的这个小崽子,虽然年纪不大,但是那股子狠戾劲儿,十有八九是杀过人的。 这年头不要命的和杀过人的,绝对不能惹。 “这可惹不起啊!” “公子,咱们未必是人家的对手。” 见三壮一动手就下死手,那些闲汉都有些发怵,纷纷看向了那领头的书生。 那书生自持他认识孙望峰,面对这种情形,依然不管不顾地叫嚣道,“怕什么!他们才几个人!出了事情我担着!” 听着那公子的催促,那些闲汉也纷纷大叫,“对啊,他们才几个人,咱们一起上。” 可惜他们鼓舞起来的勇敢瞬间被击碎了。 三壮最近正一肚子火气不知道怎么发泄呢。 刚冲上来的两个人,在三壮的钢棍面前,连一个回合都撑不过去。 轻松被打倒。 看他们倒地哀嚎的模样,看得出来,有的人胳膊腿都断了。 “我的天!这是哪里来的小崽子!” 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众人头上,众多闲汉们都爪了。 他们是想挣钱,但是不代表他们是来玩命的啊。 小壮兴奋地在后面喊道,“三哥,你太猛了,揍死他们!” 说着还挑衅地看着那领头的书生,一脸得意道:“狗东西!你不是很狂嘛!你也过来打啊!” 二壮也笑道,“他才是真的怂逼!他若是敢打架!书院肯定会开除他的。” 那领头的书生气得都要吐血了,怒道,“对面用家伙,你们不会用家伙啊。” 众闲汉你看我,我看你,都头疼得要命。 一旦动家伙,这事儿就得进官府说道说道了。 可是眼下这种情况,他们不占理,进了官府,保不齐得做牢。 但是眼下这种情况,不动家伙,又根本不是眼前那个小崽子的对手。 这位公子虽然是垃圾,但是他的后台很硬。 只要他跟县丞吹吹风,分分钟就能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想起北海孙家的凶残手段,众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弟兄们,干了!”当头一个纹着豹子的汉子,摸着脖子上的刀疤,恶狠狠地喊道。 “铛、铛、铛。” 十来根铁尺被众人从腰间抽了出来。 场面瞬间变得杀气腾腾,一些围观看热闹的百姓,见状立刻有多远躲多远。 整条街道,瞬间就剩下了叶琛几个人和对面的那群闲汉。 见他们竟然拔出了武器,二壮和小壮的脸色微变。 叶琛嘴上镇定自若道,“三壮能行!” 但是手已经抓向藏在腰间的电击棍。 其他兄弟三个虽然都知道,三壮在村里打架非常猛,但是再猛也只是一个人,如何能是他们的对手。 尤其是他们手里还有武器。 “先生,您就这样看着不成?” 温华已经暴起准备帮忙了,这事儿因为他而起,他是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 那先生却直接将温华拽住,气恼道,“温华,你不想读书了?当街打架是什么结果,你莫非不知?” “再说了,多面那么多人,你焉是他们的对手,岂不知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的道理?” “大不了一会儿到了官府,你给他们作证就好了。” “他们可是我的家人!”温华闻言,恼火道,“先生你放手,他们是我的家人!而且你离着柳一贯和孙望峰远一些,他们竟然勾结闲汉泼皮,早晚得出大事。” “我的傻孩子,人家是地头蛇,是世家,”先生苦笑着解释道,“拿孙家来说,他们家纵横北海那么多年,甚至朝中都有援助,你觉得这种人会出什么事儿?” “孙家只是这些年人才凋零了一些,但是老一辈的都在,孙县丞又是善于经营之人,用不了多久就会高升,你不想你未来的科举之路无比的坎坷。” 温华的脸色极其难堪。 孙县丞的威名他自然是听说过的。 他还听说,如果不是圣人钦点了卢县令,这北海县令就是孙家的。 他还听说,曾经有个贵公子游历北海,打抱不平,得罪了孙家的管家,竟然直接被带到大牢关了七日,最后还是那公子家里花钱打点关系,甚至于惊动了刺史府,才放了人。 温华虽然是个秀才,但跟北海县的孙县丞比起来,连个屁都不是。 想到这,温华的挣扎的身躯,渐渐地软了下来。 他不是不想上去帮着三壮打架。 但是他如果打架,很有可能被学校开除。 那么他将对不起无数人的努力。 他能走到今天,太不容易了。 但他又心有不甘。 他忽然觉得,自己很无能,读了一肚子的书,在表弟为了自己出头的时候,竟然什么都做不了。 而此时战斗变得越发激烈起来。 那纹着黑豹的男子,不愧是清风镇有名的闲汉,在他的率领下一众闲汉气势越发的高昂,三壮都被揍了一棍子。 “臭小子!你给我躺下你!” 他手中的铁尺呼呼带风,若是砸中了,三壮必然受伤。 “三壮,你快躲开!” 温华忽然间拼了命地挣开,猛然间扑向三壮,想要保护三壮。 却不料关键时刻,三壮一个猛然间的闪身,躲开了那一铁尺不说,还顺势拿着钢管,直接砸在了泼皮的头上,顿时那泼皮的脑袋被开了瓢,鲜血染了出来。 那豹纹汉子,直接呆愣在原地,懵了半天,才回过神来。 “我的天啊!” 一众泼皮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崽子也太强了。 三壮连连进攻,一点都不畏惧,又给了冲过来的几个闲汉几棍。 拼了命的想要将失恋的痛苦给彻底宣泄出来。 大家眼睁睁地看着那豹纹汉子本来铁尺都要砸在三壮身上了,结果三壮不仅没有受伤,反而直接一个暴起,将那豹纹汉子的脑袋给砸了。 “这家伙用的好像是军中的技艺!?” 一众闲汉心中暗想,这小家伙不会是勋贵家的孩子。 他们哪里知道,三壮这个掏粪男孩儿可不仅仅是给大头兵掏粪。 也是经常蹲在大营里看着人家练武的。 甚至有的时候,帮着人家出营代买些酒水吃食,从不克扣,惹得一群老兵喜欢,大家隔三岔五还会教他点绝活。 这倒是三壮外表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实际就是一头人型凶兽。 叶琛也是无意间起夜,看见因为失恋睡不着而闻鸡起舞的三壮,还亲自跟他比划了两下之后,才知道儿子平日只是收敛,还有缺乏实战经验,但是绝对不代表他战斗力真的特别低。 所以想着以后让三壮跟着二壮一起跑市场的叶琛,便每天抽机会跟三壮打架,叶琛的实战经验迅速弥补了三壮的不足。 这也是今日三壮猛的一批的原因。 “老子就不信弄不死你一个娃娃!” 豹纹男子极了,看着眼前的三壮,露出了自以为很凶残的表情,“今日我一定要干掉你!” 说完,不信邪地再次拎着铁尺冲了过来。 这一次豹纹男子双手握着铁尺,将睡女人的力气都使了出来。 “去死!” 他眼中露出畅快的笑意。 但瞬间,这个幻想就被打破了。 “咔嚓!” 这一次三壮不仅躲开了,还一棍子砸在了他胳膊上,胳膊断裂的声音很是清脆。 豹纹男子却连铁尺都握不住了。 “啊啊”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传来。 人家就是一个没成年的孩子,结果他们一群人,拿着铁尺,连人家的身都无法靠近,还让人家打得七零八落的。 全场寂静。 众人都看着三壮提着钢管,冷静的模样,纷纷惊呆了。 “这要是进了军队,起码能混个旅帅。”有人小声道。 叶琛淡然不语。 这天底下哪有白掏的粪? 再加上三壮失恋,本来就内心憋着火。 这几个废物,纯粹是撞枪口了。 壮壮们早就吓蒙了。 我艹! 这就是我想起来就能打一顿的三壮吗? 他要是还手,我岂不是瞬间就废了? “公子,这可如何是好?” 看着大哥都废了,一众闲汉只能向那个领头的书生求救。 第94章 觥筹交错 那领头的书生也吓得魂不附体。 他哪里能想到,一群农夫打扮的家伙,竟然这么猛? 猛也就算了,而且还那么狠。 仿佛吃透了,他不敢报官一样。 是的,他是绝对不敢报官的,若是报官,上面还有县令压着,孙家根本没法直接捞他。 但是,此时他知道,自己绝对不能慌。 于是他镇定自若道,“还能怎么办?直接去找孙公子求援啊!我就不信他能斗得过公子!” “是啊,他们是给孙家办事啊!”众人纷纷醒悟过来。 就算是再猛,能猛得过孙家吗? 只要孙公子知道了,肯定不能轻饶他。 想到这,那领头书生有感觉自己行了。 对着叶琛等人冷笑道,“你们等着,等孙公子派人来了,我希望你们还那么狂!” 闻言,那中年书生瞬间恐慌起来,“不好,他们要叫孙公子出头。” “你是温华的老师,你也怕坏人吗?”小壮皱眉道。 他皱眉看向小壮道:“臭小子,你懂什么!那是县丞家的公子,放个屁都能把你家崩散了!” “呵呵,算你们之中有个识相的。”那领头的男子露出了嘲讽之色,“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哦!” “姑父,要不我跟他们去。这样闹下去,只会越闹越大,对您不利。”温华心一横,便准备忍下这个天大的委屈。 “这个时候认怂有用吗?白白地让人家羞辱?”叶琛似笑非笑道。 温华顿时语塞了。 对啊,如果人家请的时候,自己低头,把人家想要的,想从自己这里得到的,都给人家,万事皆休,没准儿还有好事降临。 现在都大打出手了,再去有什么用处? 人家连看自己一眼都未必会看。 想到这,温华心中郁结,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而就在此时,清风镇的一处酒楼内。 包间里装饰风雅,一群公子哥正在推杯换盏,觥筹交错,毕竟今日是难得的休沐日。 他们虽然年纪不大,但是身边儿多有女侍。 这些女侍多是身姿窈窕,气质不俗的美女。 一看就是孙家亦或是柳家花重金培养的,专门用来待客的姑娘。 这些女子的出现,使得这家客栈的档次似乎都上升了好几个层次,那些公子哥一个个表情愉悦,仿佛给个皇帝都不换的样子。 如果温华在此,必然能够一眼认出,在座的大多数都是清风书院的学生。 而且大多数都是豪门之后。 不过这些公子哥并没有在女色上沉迷多久,而是将目光放在不坐在主位的两个人身上。 左边儿的年轻人,气质出众,相貌儒雅,手中拿着一把名贵的折扇,坐在桌子旁,一股贵气扑面而来,显然就是孙家的孙望峰。 而右边儿,则是坐着一位身穿朴素儒衫,头戴幞头,腰间挂着腰刀的中年男子,一看就不像是好相与的绝色。 “怎么样,胡大人,我这招待,您可还满意?”孙望峰笑着问道。 “孙公子有心了。”胡彪点点头,眼中深处却闪过一丝不屑。 他出身贫寒,最看不起便是这种豪门公子哥,仗着家中的资源,不好好读书,一个个胡作非为,专门给自己惹麻烦,让自己擦屁股。 “哈哈,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孙望峰笑道。 这位不良帅胡彪可不是一般人,虽然出身寒微,但是在北海却是十分有能量的人物。 如今在北海县,有三个人不能轻易得罪,一个是县令卢秀宁,一个是不良帅胡彪,另外一个是县城孙望峰,若是能够将胡彪拉拢到孙家的战车上。 即便是卢秀宁再有本事,也势必会独木难支。 成为瞎子,聋子。 不过孙望峰却难改他心中的习气。 其实对于胡彪只是表面功夫的尊敬。 内心里还是自然而然的觉得,自己以孙家公子的身份宴请他,其实就是给他脸了。 而你一个堂堂不良帅,不也要见我帖子,便老老实实登门赴宴。 想到这,他更是得意,脸上却故作叹气道,“这北海本来挺太平的,但是这两年干旱严重,地里的庄稼收成不足,不少百姓化为盗匪,开始胡作非为,家父连头发都愁白了,我也是没有办法,才只能为其奔走。” 不良帅闻言,心中皱眉,但是嘴上却说道,“公子的贤名,在下早就有所耳闻。若是再能够解决干旱,盗匪问题,怕是连刺史都要高看两眼,到时候前途无量啊。” “哎,那都是后话,现在我还是要以科举为重。至于那些虚名,都是同窗们抬爱,吹捧而已。” 孙望峰嘴上说着抬爱,脸上却没有丝毫的谦虚之色。 周围的书生见状,顿时马屁如潮,更是将孙望峰吹捧上了天。 胡彪面带微笑,却在心理冷哼了一声。 这孙望峰连个举人都不是,而孙家也不过是个北海世家而已,真的当自己是盘菜了。 出了北海连个屁都不是。 但他只求在北海县安稳度日,不想无缘无故树敌罢了。 不然他才懒得搭理孙望峰。 “您才是咱们北海止住一般的人物呢,谁不知道您手中的不良人,搜集情报北海第一,挫败了无数次沂蒙山贼作乱,还抓了不少他们的探子。” “而且我还听闻,先前州里想调动您的位置,却被河北道一道政令直接压下,可见您在上面的重量之重呢。”孙望峰在一边儿吹捧道。 “孙公子也听说过在下的事情?”胡彪诧异道。 “我的消息灵通了一些,所以比其他人早来了一些,怕是后面想要结交您的人,只会越来越多呢。”孙望峰面色不改。 “这件事情算不上什么秘密,上面有意调我入州为官,但我手头上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完,所以要延期一段时间,至于下一任北海不良帅的人选,也确实在选拔当中。”胡彪直言道。 孙望峰心中冷笑,丝毫不信。 但是却不得不顺着他的话说,“在北海深耕几年,为百姓谋福也是好事。” “咱们北海人杰地灵,说不准也能多结交几个人物。” 他突然好奇道,“您留在北海,莫不是因为沂蒙山最近异动,想留下多积攒些功勋。” “我想这件事情就没有必要跟孙公子谈了?”胡彪傲然道,“我们不良人虽然听从官府行事,但是却独立于官府之外。而且公子您也并非官身,似乎不该过于打探官府的事情。” 孙望峰皱眉,他觉得孙望峰有些不识抬举,但是从胡彪的语气之中,他也不知道对方是否有意升迁,还是要继续留任,想要插手不良人,看来是必须往后拖一拖了。 但是嘴上却说道:“大人莫要误会,在下并未想打听不良人的事情,只是想跟您合作一二,毕竟” “孙公子不必拐弯抹角,”胡彪连连摇头,直言道,“我只是上面拴在北海的一条猎犬罢了,我只盯我自己想做的事情,至于其他的事情,与我无关。” 第95章 认清现实 胡彪之所以留在北海,目的就是保护叶琛。 而且他之所以答应今日见孙望峰,也是因为最近叶琛在北海做生意。 至于其他的,他是真的不在乎。 “胡大人这话说的,”孙望峰笑着摇头道,“说得跟我们孙家有意结党营私似的,说到底都是为了圣人做事,都是为天下苍生做事。” 胡彪沉默不语,心中却止不住的冷笑。 “你算什么东西,还结党营私,还为圣人做事?” “便是你爹在此,都不敢在这说这种大话。” 正想着,忽然闯进来一个仆人,孙望峰的脸色瞬间暗了下来。 “孙公子似乎有事?”胡彪问道。 他本来就不想跟这群公子哥应酬,所以想借机结束此次宴会。 “几个乡巴佬在闹事。”孙望峰眼中闪烁不定,忽然开口道:“有人在城中闹事,似乎也归不良人管辖,不知道大人是否可以跟在下走一趟呢?” “也好。”胡彪欣然起身。 温华在清风镇也算是知名学子,见温华遇到麻烦,便有与他相熟的书斋掌柜来此说和。 这位老板也算是清风镇有头有脸的人物,生意做得很大。 他听说此事之后,便想卖温华一个人情。 毕竟温华满腹经纶,考中举人只是时间问题,他只是说说话,寻人卖个人情而已,至于后面的回报,谁能说得准呢。 他到场时,两边儿正在对峙,三壮虎视眈眈的看着眼前的一众闲汉,那群闲汉只是挡住了去路,不让众人离开。 而叶琛正在跟小壮小声交谈着,似乎完全不将这群人放在眼里。 那掌柜的来到现场,也不由得多看了现场几眼,才转头看向温华,“温华啊,你们这是怎么了,怎么在我商铺门口打起来了,这不是挡我生意么?” 温华略带歉意道:“对不起,胡掌柜,温华也不想在此地生事,只是遇到了麻烦,迫不得已而已。” 胡掌柜拍了拍胸脯道:“这无所谓,以你温华的人品,肯定不会惹是生非,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整个清风镇,谁不卖我三分薄面。” 见叶琛审视自己,那胡掌柜知道他是温华的家人,便故意卖弄道,“我姐夫是清风镇的乡头。” 这个,那个带头的书生耻笑道,“呦,这不是胡掌柜嘛,谁给你的那么大的面子!不怕你爷爷砸了你家铺子?” “李中鹤?”胡掌柜见他,微微粗了蹙眉。 这人家里虽然条件一般,但是他长了张好嘴,阿谀奉承的孙家和柳家两位公子喜欢的不得了,如今在清风书院似乎很吃得开。 胡掌柜肯定是不敢招惹两位贵公子,但是李中鹤他却全然不怕。 于是她冷笑道,“李中鹤,你是不是又犯浑了?上次你爹欠的债,可还是我姐夫帮你还的。” “呵呵,还连破钱就了不起?”李中鹤不屑一笑,“你现在就算是把真金白银摆在小爷面前,小爷都不看一眼。” “这么说,你是不准备给我面子了?”胡掌柜面色一沉道。 他在清风镇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别人看他姐夫都要给他三分面子。 在他看来,自己起码比李中鹤要强许多。 他家要想在清风镇活的安心,就要老老实实的听自己的话。 “你算个坤八啊,我给你面子!”李中鹤直接将手中的折扇朝着胡掌柜扔了过来。 胡掌柜躲过扇子的一击之后,脸色变得铁青,就想喊伙计们出来壮大声势,温华拉住了他,低声道,“他那边儿人很多,别冲动了。” “人多,他能有我多,我随便一喊,清风镇上百号人给我卖命!” “我只是做了几年安稳生意,不再折腾罢了。”胡掌柜也心虚,但是嘴上却异常强硬。 “胡掌柜,写过您的好意,只是他们叫了孙望峰和柳一贯,您就别插手此事了。”温华道。 “什么?孙公子和柳公子?”胡掌柜脸色大变。 “不错,正是我们家孙公子和柳公子,孙贼,你还要掺和吗?”李中鹤站在原地,一脸讥笑。 胡掌柜顿时感觉浑身难受了。 他哪里有本事得罪这两位公子。 那可是只手遮天一般的人物。 自己的姐夫只是个小乡头,连人家小拇指都未必碰的上。 “温华,你怎么得罪了他们!” 胡掌柜皱眉道。 “胡掌柜,您这是?”温华也愣住了。 “我的意思是,你赶紧给这位李公子道歉,否则到时候不好收场,切莫牵连了在下!”胡掌柜沉默了片刻,从心说道。 “你这个浓眉大眼的大叔,我还以为你是个好人!” “没想到你们是一伙的!”小壮叫道。 看着眼前这帮人,除了温华之外,都是乡下人打扮,这位胡掌柜面带不屑之色。 我是坏人? 我这是保护你们好嘛! 就你们这群蠢货的模样,拿什么跟孙公子和柳公子斗! 你们几个村里的土鳖!还在这耗着,等死不成? “是他们无故挑衅,所以该道歉的应该是他们把。”叶琛忽然开口道。 “爹爹,你说得对!”小壮昂着头道。 “你知道孙公子是谁吗?”胡掌柜忍不住嘲讽道,“那是孙县丞之子,北海孙家!县令见面都得低头的家族!” “等到卢县令倒台之后,孙县丞就是下一个北海县令。” “那是咱们北海的天!” “姑父,我去。”温华也终于开口了。 他知道姑父想保护自己。 但是他不想让姑父他们受到任何伤害。 “温华表哥,你”二壮不似小壮那么单纯,他知道温华一旦向他们低头,便意味着什么。 他无法接受刚正不阿,一心一意考取功名,心中怀着天下百姓的表哥,向他们那种邪恶势力低头。 “没有办法,我不想牵连你们,我会想办法,让他们放过你们的。”温华柔声道,但是他表情的痛苦,不言而喻。 小壮都要急哭了,他不知道温华表哥要去做什么。 但是他知道不是好事。 “呵呵呵,早日如此,何必当初么。也罢,看在孙公子和柳公子都欣赏你的份上,你过来给我叉个手,认个错,这个事儿就过去了,如何?”李中鹤得意道,“你也别恨我,我这是送你泼天的富贵。真的把事情弄得没有回转的余地了,你这十几年的书也白读了。” “表哥不要,不要跟坏人低头!大不了跟他们拼了!”小壮的眼里闪着泪花,他在心里讨厌那个李中鹤。 三壮手里提着铁棍,沉声道,“温华表哥,你是读书人,读书人的头低下可就抬不起来了。” 温华手中的拳头攥的死死的,他很想过去痛痛快快的扇对面一巴掌。 可是他不能。 他不仅仅要自己忍受屈辱。 还要让姑父一家跟着受连累。 他心中悲愤至极。 他在痛恨这自己的无能。 这时,半天没有说话的叶琛却再次开口道,“为何要跟他道歉?他算哪根葱?他的拳头很大嘛?” 第96章 人贱自有人收 “你说的没错,他的拳头不大,”胡掌柜无奈道,“但是他背后的孙公子和柳公子的拳头却很大。” “你们一群乡下人,拿什么跟人家斗!” “人家一根手指就能把你们碾压得粉碎!” “到时候不仅温华的前途毁了,你们一家人都不得好死!” “爹。”小壮拉着叶琛的手,胡掌柜的话,让他彻底害怕了。 叶琛摸了摸他的脑袋,露出了温和的笑容道,“怕什么,爹爹存在的意义,就是保护你们不会受到任何的伤害。” “姑父!”温华一脸羞愧的说道。 “你不要耷拉着脸,我知道对方想要干什么,正如我所言,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要么有本事,坚持自己,要么就同流合污,这世界本来就是这个样子。” 叶琛笑道,“不过,你姑父嘱咐过我,一定要帮你,所以这一次,不论是多大的坑,我都替你过。” 说着叶琛看向了李中鹤,讥讽道,“李中鹤是?你现在滚,似乎还来得及。” 李中鹤却不为所动,反而蔑视道,“你个乡巴佬,你还死鸭子嘴硬,一会儿公子的人来了,有你好看。” 叶琛心中早有成算,搬来一块石头,淡淡地看着他,“等你家孙公子的人来了,照样奈何不了我,至于你嘛,可就不好说了。” 李中鹤一脸的恼怒,但是却不敢上前,一边儿的胡掌柜却已经忍不住讽刺道,“好大的口气,你是觉得你一个农夫,能抗得过孙公子和柳公子吗?” “孙公子吗?”叶琛淡淡道,“我又不是没抗过。到今天不也活的好好地。” 他这话一出,众人为之变色。 胡掌柜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仿佛叶琛已经是死人了。 这大话说的也够狂的。 温华也没有想到,姑父竟然是这种互吹大气的人。 他这一辈子在乡下读书,就算是进城的时候也屈指可数,他怎么会有时间结实孙公子。 有怎么可能跟孙公子交锋? 旁边儿的中年书生开口道,“温华,赶紧去道歉,你这亲戚疯了!他看似是在给你出头,实际上是在害你!一点脑子都没有,哪怕这次你放下身段,救他们一次,下次他们还会牵连你的。” “照我看,你别管他们了,真的。” 温华心中叹了一口气,他有些复杂的看向姑父。 此时,外面传来了一阵喧哗之声。 只见街道两旁瞬间被清空,领头的是一身奢华的孙公子和一身朴素儒衫的中年人。 李中鹤见到孙望峰,顿时大喜,“孙公子,您可来了。” 他说完,扭头看向叶琛等人,冷笑道,“你们完了!你们等着死。” 话音刚落,就被孙望峰的仆人抽了三个嘴巴,那仆人呵斥道,“废物,这点事情都办不好。” 孙望峰仿佛看一条狗一样的打量了李中鹤一眼,然后说道:“行了,去一边儿呆着去,我到底要看看,谁敢动我的人。” 说着,往前一看,愣住了,因为对面的人太认识,是那个鱼贩子。 只是让孙望峰如何也没有想到的是,他还没再次开口,北海县堂堂不良帅却已经冲了上去,快步走到叶琛面前,叉手,用最恭敬的语气道:“叶先生,竟然是您,对不起我来晚了。” “这一次是手下人禀告迟了些,以后绝对不会了。” 叶琛心道,真的万事指着你,我儿子和我上次遇到山贼,就已经凉透了。 不过这次,确实要感谢你和你的人,若不是看到不良人刚才路过,向我展示了腰牌,我也不敢坚持到现在。 嘴上却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我也不想给你添麻烦,我只想安安静静的做个鱼贩子,只是这风浪好大” 他是什么人? 在场众人都惊讶的看着叶琛。 堂堂的北海县不良帅,竟然这么卑微的在跟他说话。 “我刚才是不是嘲讽他了?” 胡掌柜人已经傻了,一脸的不可置信。 豹纹闲汉更是吓得直接铁尺掉在了地上。 得罪了官府的人还好。 得罪了不良人,那还有好下场? 孙望峰的胸口不断的起伏,没想到温华跟叶琛竟然还能扯上关系。 这还真的不好办了。 先不说这里有不良帅给他撑腰,单说他跟卢照凌的关系,就不是那么好处理的。 而且孙望峰也不是李中鹤那种蠢蛋。 只是远远的看两眼,就能看得出来。 叶琛身上隐隐约约透露出来的那种上位者的气息,一种睥睨的傲然,根本不可能是一般人。 唤做自己是他,当时绝对会去找自己汇报。 而不是在这里盲目的发生冲突。 温华有点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怎么一个堂堂的不良帅,对自己的姑父这么客气? 这时,那个李中鹤却看着一群闲汉忍不住了,“你们都傻了嘛!没看见我们家公子在此,你们还犹豫什么,过去拿人啊!” 孙望峰顿时脸都绿了。 上去就是两巴掌,呵斥道,“你他娘的想死,别牵连我!” 不良帅胡彪依然恭敬地站在叶琛近前,低声询问道,“叶先生,您看着怎么处理。” 叶琛不咸不淡道,“我只是个孙公子口中的鱼贩子,你们官府的事情我可参与不了。不过作为大乾的子民,我有义务检举他,当街伤人,欺压民众。” 胡彪立刻身体一颤,然后肃然道,“叶先生,我明白了。” 说着他一摆手,看热闹的人群之中,走出来四五个彪形大汉,有卖艺的小哥,有卖糖葫芦的老汉,各式各样的人都有,无一例外的都是不良人中的好手,直接按住了李中鹤。 李中鹤这个时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但是依然喊道,“公子救我,他们欺负我,就是打您的脸啊。” 孙公子充耳不闻,而是摆摆手,示意手下人,把一块破布塞进了李中鹤的嘴中。 那抓住李中鹤的不良人,直接掏出沙包大的拳头打过去,李中鹤的腹部中拳,顿时感觉五脏六腑翻涌不止,一双眼睛差点直接喷出来。 而一边儿的豹纹闲汉,也上前帮忙,对着李中鹤拳打脚踢,并恶狠狠的说道:“李中鹤,你疯了吗!这一切跟公子有什么关系,都是自己所为!” “是你眼瞎心瞎得罪叶先生!” 一顿胖揍过后,李中鹤似乎明白了什么。 脸色惨白至极。 豹纹男子见他才反应过来,讥笑道,“你说你还能回学堂吗?没有了士人的身份,你说你这些日子得罪的人,会怎么收拾你?” 李中鹤闻言,眼中一脸的绝望,他拼命的挣扎,可是已经晚了。 叶琛不说话,胡彪也没有说什么,至于孙望峰则闪着一双眸子,不停地打量着叶琛。 心中在思索,叶琛和不良帅到底是什么关系。 “好了,我得去做生意了,诸位回见。”说完叶琛带着温华等人潇洒而去。 第97章 孙望峰想拜师 壮壮们自然有一肚子的疑惑,但是父亲没说,他们也没有多问。 只是他们跟温华分别时,心里有些不舍。 今日跟表兄在一起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他们知道,表哥是跟温家人完全不同的一类人。 不良帅胡彪目送着叶琛离开,一言不发,等叶琛走后,才缓缓转身。 此时众人才发现,这位一向素来什么都不关心的不良帅,此时却已经有了一双寒光四射的眸子。 “胡大人,您跟这位叶先生的关系?” 孙望峰并没有去关注温华,而是饶有兴趣地问道。 “我希望孙公子能够有所收敛。”胡彪警告道。 “在下明白了。”孙望峰口中应道。 但是心中却越发的好奇,这个鱼贩子到底是什么身份,从北海县令之弟,到不良帅都这么关注他,尊重他。 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这位这么受关注的人物,不是在卖鱼,就是在卖冷饮? 胡彪没有去搭理孙万峰,而是将几个亲信手下叫到跟前说道,“从今日起,全北海严打,我不求所有的闲汉泼皮都老老实实做人,最起码不要得罪叶先生,明白吗?” 而就在叶琛走后没多久,温华已经走了过来,将一份册子交给了胡彪说道:“我不知道您跟我姑父是什么关系,但是还是要谢谢您。” “这是我写的一份治旱疏,请您帮我代转明府。” “也可以署您的名字。” “无碍,这种事情我胡彪还不至于跟你一个书生抢夺,速速回学堂去。”胡彪温和的笑道,待温华走后,打开册子,随便翻了翻,瞬间大惊,“难怪叶先生如此维护温华,原来这孩子竟然写了一份如此重要的册子,自己必须尽快交给明府。” 同时心中也感慨,这女人成了亲心思就都放在自己男人身上了。 温华这孩子这么优秀,上面怎么就没让自己关照一二呢。 真的是奇怪。 众人离开之后,温华跟中年书生一起回清风书院。 “总算是把这份治旱疏交给对的人手里了。”温华感慨道。 “温华,以后不要这样了,我们出身贫寒,必须要小心翼翼做人才是。” “先生我知道了。”温华躬身行礼道。 “哎,你给我行礼有个屁用!你要巴结的是孙公子这样的名门望族!”中年书生无奈摇头道。 而叶琛这边儿的事情刚刚结束,挑着担子,推着羊角车走了没有多远,刚刚重新摆下小摊,准备将最后剩余的冰雪冷元子卖掉。 北海孙家的孙望峰则在胡彪出头之事以后,迅速动用家族关系,迅速深层次的了解了一下胡彪的背景。 最后的结果是震惊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个胡彪是洛阳大人物罩着的,前几次在官场上得罪了人,都是迅速处理,一点痕迹都没有。 别说他一个县佐二官之子,动不了他。 便是刺史动胡彪都的寻思寻思。 这么看来,能够让胡彪低头的人,肯定是出身和地位都比胡彪要强。 世家子弟没有蠢货,孙望峰只是琢磨了一二,便想清楚了其中关节。 这个叶琛就算不是什么实打实的大人物,就单凭胡彪对其低声下气,也不是自己可以随意拿捏的。 想到此处,孙望峰忽然激动起来。 他孙家一直谋求破局,向更深层次发展,这些年一直没有动静,那就是因为洛阳和长安的人脉逐渐凋零,影响力不如从前。 但是现在的叶琛,让他眼前一亮,这或许是某个虎落平阳的大佬。 而且温华常在学堂里宣扬他姑父的文采和能力,连卢照凌那混账玩意都对他这么尊敬,可见其学识也非常人。 即便是前途上帮不到自己,或许也可以教一教自己读书。 想到此处,立刻准备好了礼物。 追到了叶琛摆摊的地方。 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恭恭敬敬的朝着叶琛行了一大礼。 “北海孙家孙望峰,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先生见谅。孙望峰愿意拜在先生门下,执弟子礼,侍奉先生。” 孙望峰身后追随的一帮子公子哥傻眼了。 你可是北海孙家的公子,才华横溢让世人敬仰,这说拜就拜了? 孙望峰一旦打定主意,就立刻行动。 而且是当街拜师,那份诚恳是实打实的。 孙望峰此刻表情无比恭敬,眸子一直小心翼翼的看着叶琛。 他越想越觉得没问题。 他太知道,在北海这破地方,一个有本领的读书人,有多么重要了。 能化腐朽为神奇,在炎炎夏日制作出冰块来。 能让卢照凌这么傲气的人地生下去,求他出谋划策的人、 这对于自己可遇不可求啊。 都怪当初自己太眼瞎,竟然跟这种人装腔作势。 他以前出了北海,遇到其他世家的公子哥,诸如魏家、李家、崔家,人家都是直接不搭理他的。 一是没有人脉,二是没有真正的学识。 人家跟自己交谈,那就是彻彻底底的鸡同鸭讲。 所以,想通了此间环节的孙望峰。 知道叶琛是一根大粗腿以后。 他也不管什么面子了。 在大佬面前,还讲究个屁面子。 直接上前抱住大腿,跟着大佬混,才是王道。 才是他深层次提升自己和家族的机会。 人在北海这种小地方,机会非常少,只要出现了,就必须抓住。 “跟我执弟子礼,侍奉我?” 叶琛笑了,“我的学问,可以将无用之土,变成解暑之冰。眼下的旱灾于我而言,也并非无法解救。你们北海县的卢公子都天天找机会,想要拜见我,求我解决麻烦。你想拜我为师,学我的本事,又岂是容易的事情?” “先生我知道错了!” “你可没错!” 叶琛瞥了眼孙望峰,“你屡屡挑衅与我,我还没对你出手呢,你竟然想跑过来拜我为师?你真的够滑稽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中所想?我并不以经义闻名,你依然咬牙想拜我为师,无非是想借助我的学识,给你们孙家在北海解决麻烦!” “目的没有变,只是换了个途径而已。” 孙望峰被叶琛一席话怼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没毛病啊。 自己对待叶琛的态度,确实一直有问题啊。 而且,他确实存了利用叶琛壮大家族的想法。 孙望峰想到家族,想到自己的前途,表情变得更加虔诚了,“我知道您心中有怨气!但是我已经知错了,恳请先生给我个机会。” “北海太小了,容不下我孙望峰,我想出人头地。” “我想走上更高的舞台,实现我的价值。” “我想我的人生有意义。” “求求先生您给我个机会。” 说着,孙望峰几乎毫不犹豫的跪在了地上,恭恭敬敬的给叶琛磕头。 骄傲的孙望峰,已经完全不顾及周围人的眼光。 将自己卑微到了一定的极致。 叶琛看着孙望峰给自己叩首,眉头微微一皱。 这小子是有些手段的,他孙家公子这样放低身段,自己还不给他机会,传出去,自己的名声就臭了。 小壮他们几个,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 一脸的匪夷所思,我爹爹那么厉害的吗? 这可是大人物家的孩子。 他们的老父亲到底有多么强大,家里的几个孩子肯定是不明白的。 “我暂时还不能收你为徒,因为我还要很多俗事要去处理。如果你真心实意想要读书,可以去清河村,我们可以交流一二。” “彼此想熟之后,如果你依然认可的我的学识,我也认可了你的品性,我可以给你个机会。” 叶琛单手拂袖,表情淡然。 “哦哦哦,学生明白,学生明白,谢过先生了。” 孙望峰起身之后,对着身边人呼道,“去把清奉书院的刘管事叫来。” 说完之后,就不管不顾的加入到售卖团队之中。 叶琛皱眉,但也没有刻意阻拦。 像是这种事情,一般人为了达到目的,都会热情似火一段时间。 但是时间久了,没有效果他自己就会离开了。 第98章 营田使想给贺道长出气 叶琛和壮壮们都失业了。 孙望峰的小弟们搬来了胡床和桌子,给叶琛他们又切了瓜果。 父子一行人在一边儿悠闲地吃着,自在的不成样子,哪里有一点卖东西的样子。 仿佛父子几人压根就不是来卖东西的,而是来享福的。 这种事情,对于叶琛来说,都是小场面。 什么富二代开着保时捷卖苹果,送外卖他见多了。 孙望峰的一时兴起,他一点波澜都没有。 他也不担心孙望峰偷了自己的技术。 孙望峰则是不是的一脸恭敬的看向叶琛。 叶琛知道这小子心里想什么,但是这臭小子的近日所为,实在让他闹心。 不好好的折腾折腾他,对不起自己。 “师父,您喝点茶叶!” 孙望峰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不远处的茶摊给叶琛买了茶水。 恭恭敬敬的端给了叶琛。 叶琛接过茶水。 小壮几人则一脸的嫌弃。 孙望峰笑着说道,“也有你们的!来来来,喝茶喝茶。” 三壮接过茶水,低着头说道,“二哥,这孙望峰看着还不错呢!” 老二上去就给老三来了一巴掌,小声骂道,“你懂个屁,他这是求着爹爹呢,他还人不错,他要是人好,这世上就没有坏人了。” 虽然声音压得很低,孙望峰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心里当下一阵无奈,“我的人品那么差么?” “孙公子,这种辛苦活,不是您这种公子哥可以干得下去的,您还是算了。” 二壮上前说道,他担心孙公子最后得不到他想要的,恼羞成怒。 孙望峰似乎看出了二壮的忧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一点架子都没有的说道,“你放心,我确实认识到了我自己的错误,即便是先生最后不肯收我为弟子,那么眼下我所做的事情,就当时恕罪了。” “我也知道我现在的所作所为,有很强的目的性,让人不喜欢。” “但我也只能这么做了。” “嗯,我来帮你,刚才你多收了好多钱,有些人是在恭维你。” 孙望峰看着主动过来帮忙的二壮和三壮,心里也颇为感慨,这两个小家伙做事情非常细心,绝对不会因为钱的事情缺斤短两,也绝对不会多要对方一文钱。 如果有这样的人帮自己做事就好了。 自己手下的那群家伙,一个个都想着怎么借着自己的权势干坏事。 怎么赚钱。 却没有几个可以坚守本心的人。 叶师父这一家子真的不错。 孙望峰虽然纨绔,虽然借着家里的权势干过很多事情,但是这个孩子本性相当执拗。 他认定的事情,就算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所以叶琛哪怕是对他爱答不理,他也依然坚持去做。 而且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 叶琛表面上再喝茶,其实眼睛里也在观察着孙望峰。 这孩子其实是可以做事情的,只是被家族的权势给迷住了眼睛。 忘记了他本来该做的事情。 不过孙望峰踏踏实实的在这里卖冰雪冷元子,但是其他人却不太愿意了。他们追随孙望峰就是为了耀武扬威的。 结果却成了街边儿的小贩,不知道多少同窗路过,都特意来买一碗,那眼神之中的嘲弄,太羞煞人了。 不少人干着干着就中途接口尿遁逃了。 孙望峰却甘之如饴,对于走了的人也不放在心上。 忽然,正在喝茶的叶琛眉头一皱。 因为他感觉到了一股敌意。 他抬头一看,竟然是熟人,被老爹等人按在地上摩擦的贺道长。 按理说,这贺道长本事不错,但却小瞧了父亲等人。 几个回合下来,老村长受了不轻的伤。 人也跑了,却不料老父亲很有套路,是故意放走他的。 让叶六叔暗中跟踪,找到了他的老巢,把他又给揍了一顿不说,还抢了他老巢的所有财物。 只是没想到,此时他再次摇身一变。 成了北海营田使的座上宾。 朝廷在各地设置营田使,主要目的是屯田增加收入。但是今岁干旱,大量的国有土地面临着绝收的境地。 正在抓瞎的营田使明显是被贺道长给忽悠了。 这位营田使,听贺道长在耳边呢喃了两句之后,顿时皱起了眉头。 对贺道长行了一礼之后,对他说道,“一个穷书生罢了,竟然不尊敬像是您这样的德行之士,且看我去敲打他一番,给您出出气。” 那营田使朝着叶琛直接走了过来。 “你便是清河村的叶琛?” 那营田使走了过来,从桌上拿起一碗冰雪冷元子,似乎是要买,但是下意识,就要将冰雪冷元子扔到叶琛的脸上。 想让他出手。 只是不知道为何,叶琛忽然起身了,手一碰碗,碗里的冰雪冷元子,直接溅了他一脸。 那屯田使一脸的怒气。 叶琛上下扫视着这营田使的官服,冷笑道,“好歹也是国家选拔出来的官员,用人之前好好的看一看,别什么人都用,小心断了前途。” 叶琛的话声音不大,但是周围不少人都听见了。 本来还没什么,但是看到屯田使的官袍之后,大家都吓了一跳。 北海县的屯田使是六品官,也算是可以横着走的人物了。连县令都不敢轻易得罪他。 但叶琛却似乎满不在乎。 孙望峰凑过来,小声说道,“恩师,这位是屯田使啊,掌管着大量的国家土地,你小心他给你穿小鞋啊。” 孙望峰也有些紧张,如果换做其他人,赶来这里捣乱。 他一准儿利用家族的权势,告诉告诉他,什么叫做大爷! 但是这营田使不一样,他归工部和司农寺管,他们孙家的手压根就伸不那么长。 所以他第一时间站出来提醒。 他还想跟着叶琛学点本事呢,不想眼睁睁的看着叶琛往火坑里跳。 因为北海县的屯田使,他听说过。 严格来说,这位北海县的屯田使,只是下来的镀金的。 人家上面有人。 真的得罪了屯田使,他大笔一画,告诉你,清河村的土地收归国有,给你重新调换一块土地。 就算是不给你调换贫瘠的土地,给你把土地分得离家里远远的,你怎么办? 他孙家就是吃过亏,所以他有些担心。 旁边儿几个公子跟孙望峰关系明显不错,即便是太阳那么热,都没走的,也连忙开口,“先生,屯田使可不仅仅是种地的那么简单,他们上沟通工部,下面还有兵,得罪不起啊。” “是啊,叶先生,赶紧道个歉” 那屯田使听着周围的议论,看了眼不远处一脸怨气的贺道长,嘴角泛起了一抹冷笑,擦干净脸上的冰碴子,冷笑一声道。 “叶琛是,我一介朝廷命馆,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跟你计较,但朝廷的威严不可侵犯,你现在给我跪下磕头,我就饶恕你了。” “但你要是不听话,呵呵,不是本官心狠,相信你知道我这个营田使的本事,让你们家鸡犬不宁,还是简单的很的。” 这话一出,周围的气氛瞬间严肃起来。 就连周围的食客,都交了钱,麻利的跑路了。 小壮等人气的浑身发抖,这人看起来好不要脸,明明是他过来,刻意准备队父亲动手的。 而且父亲如果给他跪下了,以后怎么做人? “好大的官威啊,我说我如果不接受呢?”叶琛的声音传来。 “你可以尝试一下。” “看看这北海的天,翻不翻呢。” 贺道长走了过来,一脸的得意之色。 他从被揍,银子被抢之后,就一直派人暗中盯着清河村。 今天终于找到机会了,无论如何都要报这个仇。 他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是揍自己最狠的那个老头的儿子。 所以恨不得当场要叶琛去死。 只是这贺道长明显小瞧了叶琛。 只见叶琛忽然骤然间暴起,一拳头砸在了贺道长的脸上。 贺道长身上的伤势还没好,瞬间被揍掉了三颗牙。 鲜血直接从口腔里喷了出去。 人也如同死狗一样飞了出去,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 叶琛感受了下身体,乖乖,真的不得了啊,这似乎是穿越后的副作用,那就是力气逐渐变大。 虽然没有具体的数据作为支撑,但是叶琛明显感觉自己比先前勇猛了不少。 现场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这叶先生竟然当着这位屯田使的面,把他朋友揍了。 而且还揍得那么狼狈。 这哪里是揍了一个道长,这是打了屯田使的脸面啊。 所有人,包括孙望峰都一脸诧异的看着叶琛,首先不说叶琛一个书生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仅仅是面对营田使的压力,依然敢打人,这份气魄就真的不一般。 第99章 转瞬既败 不是每个人都敢跟官府作对的。 如果对于营田使的权威一点都不知道也就罢了。 毕竟听名字就是个种地的。 但是叶琛是读书人,而且有孙望峰的提醒,不可能一无所知。 也就是说,叶琛明确的知道营田使的官威,依然这么做了。 从孙望峰到周边儿的一众公子哥都吓得一哆嗦。 “这” 有几个公子哥见势不妙,过来拉孙望峰的袖子,轻声说道,“孙公子,咱们不行就赶紧溜,这叶先生明显不知道天高地厚,到时候一准连累您啊。” 营田使发怒,真的搞事情,连县令都拦不住的。 孙望峰却摇了摇头,轻声道,“想走,你们就赶紧走,不必拉我。” “你!” “混账!” 营田使的脸色极其难看,他可是花了大价钱请贺道长来帮忙的。 而且贺道长也表现过他的本领。 是自己眼下迫切需要的人才。 这个叫叶琛的竟然这么不识相,当着自己的面打人! “叶琛!你疯了不成!竟然敢打我的人!你信不信,我今天让你死在街上!” 营田使几乎咆哮着说道。 “来人!” 随着他一声厉喝,从不远处跑来了一队屯田的兵丁。 这些人赶上休沐,来城里买些日用品,听到自己家大人的呐喊,纷纷提着刀枪棍棒冲了过来。 “营田使!我知道你的权威,上承工部和司农寺么!连县令都要给你三份薄面,免得你在本地给他捣乱。不过你也不能随意的当街欺负人啊!” “尤其是还勾结这么个妖道,你就不怕圣人怪罪你吗?” 叶琛从始至终都一脸的淡然,没有对自己的行为,便显出意思的悔恨和慌张。 其他人如果得罪了当朝六品官,怕是早就吓得尿裤子了。 但是叶琛却没有。 他淡然的看着眼前的景象。 这样孙望峰再一次对叶琛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这绝对不是一个乡野穷酸书生该有的样子。 当然,在场的更多人,看向叶琛的表情都是完了,完了,这个书生毁了。 “大人,贫道千里迢迢,不辞劳苦,来给您帮忙求水。” “有些宵小之徒,明显不将您放在眼里。” “我看我还是走。” “至于求水之事,您另请高明。” 说完作势欲走。 “先生莫急,看我如何给您出气。”说完对着一群兵丁喝道,“给我围起来!” 这下反而轮到周围的看热闹的惊呆了。 这一旦动用士卒,那可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当然是叶琛死,屯田使罢休。 不过营田使肯定也要付出一定的代价,毕竟在镇城也是城,在这里动刀兵,那是要负责任的。 这贺道长是何方神圣啊,竟然能让营田使下那么大的血本。 “小子,竟然敢动我们营田使的人!” “真的不知道天高地厚!” 说着一群人围过来。 在场众人都一脸无奈的摇头,暗叹一声,叶琛倒霉。 却不见叶琛面对汹涌而来的士兵,依然没有畏惧,反而淡淡的问道,“你真的准备为了一个妖道,而对一个守法百姓动手?” “你再用人之前,就没调查一二,这个妖道到底是什么人吗?” “你可知道他曾经坑蒙拐骗,骗各个村子花重金打水井,让无数村子本不富裕的境况雪上加霜?” “你看看我手里这是什么?” 孙望峰扭头看了过去,却见叶琛手里多了一份请愿书。 是清河村百姓联名上书,要求惩治妖道的。 有个亲兵模样的士兵在屯田使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屯田使诧异的看向贺道长,却见那贺道长脸上闪过一丝异色,不过依然佯装镇定道,“大人,那都是些乡民胡说八道,贫道的本事,您可是见过的。” “我确实给你治下的土地打出了水不是嘛?” “而且我还准备帮您寻找水位,在重新打二十口新井呢。” 听了贺道长这么一解释,想到自己看到的水井不似作伪,屯田使再次看向叶琛,声音冰冷道,“道长放心,我素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既然选择让您帮忙,您的事情我就会一帮到底。” “一群村夫罢了,到时候我接下便是。” 众人更加惊讶了,这个贺道长好大的本事啊。 竟然将营田使拿捏到了这个地步。 尤其是孙望峰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如果说之前,在镇上动用武力,只会被朝廷问责的话。 如今叶琛拿出了请愿书,证明一个村子认为这个道士是妖道,请求朝廷调查处理。 在这种情况下,屯田使还要护着他,那可就是跟地方衙门打官司了。 这搞不好,直接前途就废了。 那贺道长指着叶琛,冷笑道,“小子,你不是很牛吗?” “我到底要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官兵的拳头硬。” “大人速速动手,咱们还得去打井呢。” 营田使大手一挥,一众兵士就要动手。 却见叶琛依然不慌不忙,缓缓的说道,“我说这位大人,您真的是不分轻重,不分青红皂白。” “我已经给足您面子了,您怎么还这么不通情理。” “如果仅仅是凭借一份请愿书,我如何敢公开寻你的麻烦。” “你可知道,这厮还是伪夏余孽的细作,他们在山中称王称霸,为非作歹。 我们村村民在其家中搜到了投名状,他暗中勾结盗匪,联络山下的百姓,准备暗中起事。” “这种人你也包庇,莫非你也是伪夏的人吗?” 什么? 伪夏余孽? 暗中勾结山下百姓,准备造反? 我靠! 众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乖乖! 我们只是在旁边儿吃个瓜,竟然听到了这么大的新闻。 这位营田使也真的是偷偷娶了女帝,失去了理智了。 营田使眉头紧皱。 “你说什么?” “你是聋了听不清楚,还是跟我装疯卖傻?” 叶琛瞥了一眼那屯田使,冷冷的说道,“我说这位贺道长是伪夏余孽的细作,他的主人在大山之上称王称霸,准备下山造反,然而你却包庇他!” “我看你离死不远了。” “杀了他!” 那屯田使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只要脑子稍微一动,也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儿了。 正常情况下,一介书生如何敢这么跟自己说话。 十有八九是这个道长真的有问题。 所以此时此刻,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先当街杀了叶琛灭口,然后再抓住这个贺道长。 一番审问过后,如果真有问题,那就交给朝廷。 自己有了功劳,杀一个村民的事情,也就可以轻松化解了。 “想杀人灭口?” 叶琛猛然间窜了出来,在屯田使尚未反应过来之前,从袖子里掏出电棍便点了过去。 那屯田使当即一阵口吐白沫。 什么玩意? 在场的人都惊呆了。 屯田使大多数是军人出身,武艺是没问题的。 结果被叶琛一招给制服了。 而且还痛苦的不停的哆嗦着口吐白沫。 叶琛一巴掌直接抽在了那屯田使的脸上,“你混了不成!这里是学院,那么多学子看着呢,你竟然要杀我灭口!” “这么大的事情,你掩盖的住吗?” “还有,你个蠢货,你的贺道长都要跑了!” 那屯田使见贺道长已经撒丫子跑上墙了。 惊讶的脸都白了。 “先生救我!” 营田使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好意思说出这句话来。 叶琛一脸无奈道,“三壮,你小子别白蹲了。” 原来也是早知道这贺道长擅长陆地奔腾之术,俗话说就是跑酷,刚才动手之前,就悄咪咪的看了三壮一眼。 话音刚刚落下,那贺道长正准备从一面墙跳到另外一面墙去。 却不料一根黑乎乎的大棒对着他脑袋砸了过来。 砰的一声。 贺道长应声倒地。 孙望峰招呼着喊道,“还愣着干什么!?随我抓人!” “先生,您想怎么办?” 营田使已经吓得腿脚发软了。 深深的恐惧萦绕在心头。 灭口之事没做成。 反而差点走了反贼。 差走走了反贼也就罢了,还让人家给生擒活拿了。 现在他只感觉自己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 “啪!” 叶琛又是一个巴掌过去。 “以后做事情之前,好好琢磨琢磨,不然你早晚得死无葬身之地。” “孙望峰,不让你白忙活这一场,这位贺道长的投名状在我这里,连这位屯田使一并抓住送去县衙。” 第100章 孙家合伙 叶琛的声音不急不躁。 在现场这个鸦雀无声的地方,刺激着每个人的眼睛和耳朵。 对他们每个人的心灵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尤其是孙望峰,眼睛里已经完全是叶琛的形状了。 太猛了! 这不是金大腿,啥是金大腿? 堂堂的营田使,大权在握的人物,竟然转眼间就在叶琛面前落败了。 而且经此一事之后,前途绝对毁了。 这种蠢货,竟然还有脸跟叶先生求饶。 叶先生真的是厉害啊。 简直是鬼神莫测! 特别是叶先生,从始至终,面临强权的时候。 都是以一种极其平淡,没有波澜的情绪面对。 那种情绪,就根本不像是一般的农家子,反而是在宦海里起伏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大人物。 这种表现,给年纪轻轻的孙望峰造成了巨大的心里冲击。 现在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必须拜叶先生为师,跟着叶先生混。 当然,叶琛也想说,这事儿有点真的巧了。 当初老父亲把这两样东西交给他的时候,他觉得是闲的蛋疼。 这位贺道长吃了那么大的亏,肯定就藏起来了。 谁闲的蛋疼,投名状让人家给顺走了,还敢在北海招摇撞骗? 但他就有想不开的。 “这可是营田使,就这么完了?” “可不完了,还能如何?刚才我看孙公子手头的投名状了,不仅有签字,还有手印。” “这屯田使竟然跟这种人勾结,他能有好吗?” 一众看热闹的学子,已经开始主动给叶琛刚才的行为进行加工了。 什么不畏强权。 什么勇于跟包庇山贼的恶势力斗争。 如何面临十几个凶残的官兵,依然不为所动。 准备回去就大书特书,吹一波叶琛,自己顺带也蹭点流量。 赚一点名气。 温华挺说了外面的动静,明显来得比较晚。 但看到姑父大展神威,将一个六品的营田使一转眼的功夫就给拿了,也震惊得不行。 几乎肉眼可见。 刚才因为嫌弃太阳太晒,跟着孙公子干活太累的几个学子又想重新溜回来。 结果却被孙望峰一脸嫌弃地给轰走了。 孙望峰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去。 他知道,叶先生这是送给自己一个天大的功劳,他需要好好报答叶先生。 就老老实实地侍奉在一边儿,而是让手下人去办事。 叶琛也对孙望峰的表现非常满意,刚才自己被包围的时候,这个公子哥悄无声息的举起了扁担,是准备动手的。 这一切他都看在眼里。 如果说,先前叶琛觉得这小子太过于猖狂,现在再看,就觉得顺眼了很多。 不一会儿的功夫,几个身着华丽的商人便走了过来。 大壮抖了抖桶说道,“今日份的已经卖完了,想吃得明天了。” “我们不是来单纯卖货的,”几个商人看了一眼孙望峰,然后擦了擦额头的汗渍,“我们是来跟您合作的。” 叶琛诧异地看了一眼孙望峰。 他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这么有眼光。 竟然打定了主意,想跟自己合作。 孙望峰笑着说道,“先生,这些都是我们孙家手底下的掌柜,还有这位刘管事,也跟我们孙家有些关系,您每天风吹日晒地去卖太辛苦了,我如今做主让您的货品在我们家卖。” 在上言商,叶琛并没有直接拒绝孙望峰。 而是想听听他的思路。 便对他说道,“你想怎么合作?” “您提供货源,我手下人在自己的店铺售卖如何?”孙望峰继续说道,“我今日也售卖过冰雪冷元子了,在心里也算过账。” “拿学院来说,咱们清风书院大约有五百人,加上管事、杂役、夫子、来往的家长大概有个八百人,就算是一半人吃冰雪冷元子,一天也可以卖出去三百到四百碗之间,也就是说一天保底一两半银子。” 叶琛自然能算明白这笔账。 而且今日自己遇到麻烦,孙望峰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去,而是选择跟自己同仇敌忾,这份精神还是值得嘉奖的。 虽然他也没做啥有意义的事情。 当下便颔首道,“你想以什么价格进货呢?” 孙望峰诚恳道,“今日我自己跟着折腾了小半天,跟二壮和三壮也聊了聊,知道这冷元子制作实属不易。 尤其是这冰块,成本极高。 这样,冰雪冷元子,一般的分量,我按照四文钱收,加秘料的按照八文钱,当然,糖、山楂这些辅料,我自己承担,如何?” 叶琛点了点头。 两种货物,一种进价四文,一种进价八文,一天卖出去三四百碗,收益也不算低了。 至于他说的那些糖啊,山楂啊,这些东西对于他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不过他们愿意自己承担,也不错。 叶琛看向那几个孙家手下的掌柜,问道,“你们如何看待此事啊?” 几个掌柜战战兢兢的看着自己家的公子,连忙说道,“可以可以,先生,我们什么时候去您家里取货?” 叶琛笑着摇头,他是来做生意的,又不是来占便宜的。 真的让孙家自己来取货,自己不成了被包养的了。 当下说道,“不必你们取货,我们自己送。” 几个掌柜连连点头,又看向孙公子说道,“公子,我们定然不会耽搁您的大事的。” 叶琛也没有想到,最先跟自己谈合作的,竟然是孙望峰。 不过价格不错,渠道也一下子铺开了。 他心情还是不错的。 孙望峰安排好了合作示意,这才再次给叶琛行礼,“今日大恩,谢过叶先生了,我先去县衙办事,回头再来孝敬您。” 说完这才离去。 叶琛收拾着东西,一转头,就见壮壮们一排苦哈哈的脸,看起来沮丧极了。 叶大壮犹豫了半晌,才开口劝说道:“爹,这买卖我们自己能干,虽然辛苦一些,但是挣的钱多,也踏实。” 二壮也极其不满道:“爹,那孙公子先前跟咱们家有仇,他来给咱们家干活,顶多算是赎罪,您今天送给他一桩功劳也就罢了,怎么还让他跟着咱做生意啊!” 小壮也插嘴道,“我觉得还不如跟卢公子合作呢。” 三壮也不开心道,“就是啊,本来是咱们家的买卖,凭什么分给别人。” 叶琛笑了起来,这几个傻儿子典型的小农思维,不知道合作共赢的好处。 一个人即便是再强壮,他能耕种几亩地。 但若是让其他人参与进来,将田地的收成分一些出去,别说几亩,上百亩也不在话下。 而且让一些利润出去,别人去开拓,绝对比自己折腾轻松多了。 叶琛问道:“咱们家的硝石可以重复利用,你们谁计算过,咱们家如果全力开动,一天可以制造多少冰雪冷元子?” 二壮的脑子转得飞快,立刻回应道:“我知道的,咱们能做十几桶呢?” 叶琛点点头道:“二壮真聪明!那爹再问你们,如果我们做出来十几桶,要怎么卖出去呢?” “这”几个孩子都不知道怎么办了,因为三桶对他们来说,都已经非常辛苦了,十几桶那不得把人活活累死。 “而且时间有限,夏天马上就要过去了,到时候咱们怎么办呢?”叶琛又问道。 见几个孩子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叶琛解释道:“这就跟当初咱们挖水渠一样,任凭咱们一家人再怎么努力,这水渠也不可能挖成! 但是如果分成若干个小段,承包给不同的人,水渠也就成了。这卖冰雪冷元子也是这个道理!而且跟挖水渠不一样的是,虽然此事人人可以受益,但是货是从咱们家出的,相当于水渠的水是咱们家的,每个人想浇地,就要给咱们钱,你们想想,这是多大的好处,明白了吗?” 小壮眨了眨眼睛说道:“爹,我明白了。” 叶二壮脑子里算着账,许久之后开口道:“如果我们一口气做十几桶,全都通过这种方式卖出去,那我们每天就能挣一万多文钱啊!” 具体多少钱,他是算不出来的,但是仅仅是估算,已经是个天文数字了。 叶琛开口笑道:“如果采取铺设渠道的方式,以后我们就不需要全家人风里来,雨里去了,我们就可以开动脑筋干其他的事情,比如改进口味,研究新产品,只要将水握在手里,就有源源不断的钱财,不是吗?” “爹,您真厉害!”一群小子全都给了叶琛崇拜的眼神。 叶琛又说道,“今日爹爹之所以选择跟孙家合作,其实就是要告诉你们一个道理,这个世界上没有永恒的敌人,也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而利益,又是把任何人变成朋友的绝佳手段。” “我们要想赚到钱,不论何时,都要将自己的朋友搞得多多的,敌人搞得少少的,只要我们就可以战胜任何我们想要战胜的对手。” 壮壮们齐声道,“爹,您更厉害啦!” “走!” 叶琛带着儿子们走在街道上,准备好好逛一逛。 第101章 狐假虎威 这几日来到清风镇。 他在卖完冰雪冷元子之后,都会转悠转悠,摸清楚当地的情况。 清风镇大小酒馆、饭馆八九家,最大的酒馆是明月楼,他走到明月楼门口。 就见明月楼的掌柜恭恭敬敬地给自己行了一礼。 叶琛秉承着生意人的风范,朝着这个掌柜笑了笑。 明月楼的掌柜非要拉着叶琛进去坐坐,却被叶琛拒绝了。 口袋里没有几个字,进去也是占人家便宜。 孙家的威名真的不是吹的,这才刚刚合作,外面就吹出来了风。 走到哪儿,都有掌柜的过来客客气气的跟叶琛说两句话,颇有狐假虎威的架势。 又去了另外一家面积不小的酒楼,这家酒楼叫惠中居。 叶琛一看,喝,刚才围在孙望峰跟前擦汗的掌柜就有他。 惠中居的掌柜见到叶琛之后,立刻将叶琛招呼进去。 “叶先生,您是我们家公子的先生,您随便吃,所有的消费,都由我们家孙公子买单。” 叶琛看着手里的菜单,难怪叫惠中居,里面的饭菜都不贵,主打的是一个实惠。 不过眼下年景不好,即便是他家实惠,一道简单的肉丝面也要十文钱一碗了。 叶琛心里盘算了一下,就时下这种情况,一个壮劳力干一天的工钱,顶多吃两顿这种精细些的面食,真的是要了百姓的命了。 叶琛笑着说道,“不必让你们家孙公子买单,简单的吃顿饭,我还是吃得起的。” 说着就开始点餐。 小二朝着后厨喊了下点餐内容,这时又来了一桌客人,穿得绫罗绸缎,店小二告饶离去,引到了二楼包间,不时就传来了点菜的声音。 什么水盆羊肉,火晶柿子,五色馄饨听得父子一行人不停地咽口水。 听名字就高大上,实际上不知道的有多好吃。 菜单叶琛刚才也看了,这一行人估摸着一口气,得花上七八两银子。 自己还是太穷了,忙活十天半个月,甚至于不如一家人顿饭花的多。 接下来,还是得努力挣钱,争取过上想吃啥就吃啥的日子。 “快吃!别凉了!”叶琛招呼一声。 叶家一行人便开始化馋欲为力量,对着肉丝面疯狂朵颐。 肉丝面量很足,而且汤汁很好喝,这群小子内心还不知足。 嘴里不停地念叨着火晶柿子,五色馄饨芸芸。 他们实在是想不通,怎么才能做出五种颜色的馄饨。 火晶柿子又是什么玩意。 父子五人很快吃完午饭,叶琛拿出五十文钱,走到柜台去会钞。 掌柜的正在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见叶琛走了过来,本想拒绝,但奈何叶琛坚持,没有办法,只能清点了一下铜钱,然后笑道:“贵客慢走,好吃下次再来。” 叶琛对他说道:“清风镇的市场也就那么大,而且基本上被孙家垄断了,接下来我们去其他镇看看,顺便” 叶琛所谓的顺便,就是去朐临镇看看读书的情况,他想趁着今天有时间,把这件事情定下来。 叶丰顺的牛车在城墙门口的阴影处,这个时候正躺在车上睡觉。 草帽盖在头上,呼噜打得很响。 “打雷啦!下雨啦!赶紧回家啦!” 小壮恶作剧的大喊一声。 叶丰顺一个机灵从马车上做起来,气得提起小壮,骂道:“小兔崽子,你再敢吓唬我一下试试?” 小壮一点不怕,被重新放在地上之后,端来了一碗冰雪冷元子,“丰顺大叔,这是爹爹送你的,吃完了,我们要去朐临镇。” 叶丰顺跟着叶琛他们跑车,待遇其实相当不错,这几天没少吃冰雪冷元子。 虽然说卖相一般,但是管够,量大,连放出来的屁都臭了不少。 一行人坐上车,叶琛和叶丰顺聊到:“他丰顺叔,我想跟您谈个合作?” 叶丰顺赶着牛车,甩着鞭子,“啥合作?” “从明天开始,我让二壮、三壮两个人来送货。”叶琛笑着说道:“每天卯时就得走,先去清风镇,大概还得去一趟朐临镇,午时就可以回来,您看看这一趟,您要多少钱?” 叶丰顺开口说道:“两个人,算上货,给八文钱。” 叶琛内心很是感慨,叶家人对自己其实一直很支持。 他知道,村长专门找过叶丰顺,要求他必须控制价格,给自己支持,若是支撑不住,族里会给他补贴,但是不允许跟自己多要。 但是叶琛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就承家族的恩惠。 便顿了顿开口继续道:“他丰顺叔,您看这样行不行,以后卯时到午时之间这段时间,这辆牛车只能坐我们家的人,相当于包车,您看行不行?” 叶丰顺是个老实人,由于有村长的交代,即便是叶琛不说,他也不愿意拉别人。 但是他也知道,叶琛这个小伙子有主意,自己若是不同意,估计他得找别人。 叶琛这边儿的钱很稳当,他都挣习惯了,肯定不想丢。 犹豫了半晌,这才开口说道:“老蔫,你看这样行不行,十二文钱,忙的时候,我也帮着搬搬货啥的,如何?” 叶琛点头道:“好!那就麻烦您了!” 牛车一路摇晃到了朐临镇,这时已经是未时,日头很烈,街上不见多少行人。 叶琛打算让小儿子读书,他可不想一家子除了自己都是文盲。 将来家里再富裕些,让老二和老三去读。 这也是农村常见的办法,那就是年长的大哥干活种地挣钱,让小的去读书。 虽然很不公平,但是却是现实。 叶琛先去了朐临镇的学堂,二壮和三壮则去开拓市场。 在门口跟看门大爷聊了聊才知道,原来像是朐临镇这种垃圾学堂,对学生也有标准,而自己的娃娃明显不达标。 叶琛甚至于都想自己教孩子读书了。 但是一想到自己教孩子,可能不出三个月,就将他们活活打死,叶琛就放弃了。 前途不顺,但是钱途很润。 老二和老三一口气谈下两家酒楼,也就说清风镇和朐临镇两个镇子算起来能一天盈利三两银子。 叶琛准备给孩子们发钱,但是多少又成了问题。 开太多了,肯定也不好,古人云,穷养儿、富养女,叶琛可不想这群小犊子,小小年纪,就开始过上挥金如土的日子。 叶琛一路上琢磨着事情,牛车晃晃悠悠地进了清河村。 村里人不少人家正在房顶上晒一些野果,虽然今年村里粮食不用过分担心了,但是百姓依然想尽一切办法采摘野果,储存粮食。 叶琛很羡慕,因为他家没这条件。 大壮看出了叶琛的想法,笑着说道:“爹,您放心,等过两天,孩子就打土坯,准备盖房。” 第102章 我的铁棒在哪里 回到家中之后,叶琛一身的疲惫。 这出去一趟,哪里是做生意的。 妥妥的是出去打仗了。 叶琛便躺在床上休息。 孩子们的精力倒是挺旺盛的,一个个在院子里跑来跑去。 叶琛刚躺下没一会儿的功夫,就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人刚穿越没多久,总是做一些光怪陆离的关于上辈子的梦。 就比如眼前这场梦,晚上下班之后,员工都走了。 自己的美女秘书,穿着丝袜,对着电脑正在噼里啪啦地敲着。 自己端着热水过去送温暖,然后发生了奇妙的事情。 正在叶琛嫌弃黑丝耽误事儿,准备给撕掉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 “爹,爹,村长爷爷找你。” 叶琛无奈,只能起身,一脸怨气地看着老村长。 “老蔫啊,你快出个主意,今天奉命去县里开会,不少村子开始议论咱们村了。” 叶琛看向村长,开口道,“咱们村开了水渠,别的村没有这本来就瞒不住,等咱们村丰收的时候,怕是麻烦不小。” 村长疑惑道:“咱们村丰收,怎么反而有麻烦?” “自然。”叶琛继续说道:“您不知道有种病叫红眼病么?现在开辟水源,已经有些迟了,挨饿、饥荒不可避免,那些人” 村长焦急地问道:“所以今天会上,县令大人说希望我们清河村派一些聪明的人去帮忙寻找水源,规划挖渠的线路。” 叶琛点点头,却并未着急回答,反而问道:“先不提水源,我看村里的团练似乎松懈了许多?” 村长着急,但还是附和道:“水有了,地里的农活也就多了,除虫、施肥,团练大家就不上心了。” 叶琛肃然道:“我觉得团练不可停!后期还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子!咱们不能将安危全都放在朝廷身上,咱们要有保护自身的力量。我建议团练可以将队伍精简,同时发放一定的月钱。” 这灾荒之年,流民和盗匪都是大问题,叶琛不希望村里的人辛苦忙活了半年,然后被盗匪将粮食一口气打包带走。 村长叹了一口气,“先前挖渠,还有团练都花了不少存粮。” 叶琛笑着说道:“这次挖渠出人就是个机会,哪里能白干活?你得要钱” 村长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自古以来都是官跟民要钱,这民跟官要钱,还是头一遭听说。 但是仔细一琢磨,又觉得老蔫说得非常有道理的。 县令是个讲道理的,清河村出人,而且帮着她解决大问题,是雪中送炭,县里怎么也该给一些支持的。 而且老蔫说得非常有道理,清河村活得好,外人肯定嫉妒,这团练的事情,是一点都不能松懈。 若是县令大人给一定的支持,团练长久稳定,那么村里的乡亲们就不用担心粮食被偷走了。 和村长聊得差不多了之后,叶琛就转身回家。 大壮是不肯闲着的,回来之后,就跟媳妇说了两句话下地去了。 二壮则在家里给菜地浇水,天气热,菜地里一天不浇水,就会有裂缝。 三壮则去砍柴了,每天熬制硝石,制作炒豆子,是需要大量的柴火的。 叶家寒门小户的,能自己解决的东西,肯定更倾向于自己解决。 小壮也背着竹筐去地里打野菜,回来喂鸡鸭。 天色唱晚,黄昏卷起晚霞,在天边描摹壁画,村里的炊烟袅袅,黄色的稻穗在风中摇曳。 这一刻,叶琛的心情极其美丽。 上辈子,一个人在大城市里打拼,是一种生活。 这辈子,带着一家人奋斗,在乡村里,慢慢地过上好日子,也是一种生活。 他走进屋子,看到赵菁菁正坐在桌子上切菜,看到公公进来,赵菁菁习惯性地就要起身。 叶琛示意不必,接着说道:“你去裁剪衣服,今晚我来做饭。” 赵菁菁连忙道:“爹,我今天身子好多了,干点活没啥的。” “行了,别逞强,再出点什么事情,家里人都心疼死了,等你彻底好了,再说。” 中午赵菁菁一个人吃饭,随便吃点啥都可以,晚饭却是要做六个人了,不是一时半会能搞完的。 上一辈中,叶琛的大多数记忆,就是买买买,各种外卖,各种酒店,就没怎么自己做过饭。 不过他旗下的女艺人之中,有一个是做饭菜直播的,人美声甜厨艺好,还喜欢穿叶琛喜欢的厨娘制服,所以叶琛就难免多看了几次她的直播。 所以理论技术上来说,叶琛还是非常丰富的。 而且,都是在农村生活过的男孩子,怎么生活他还是知道的,无非就是用干柴火引火,然后放木柴,让火慢慢烧起来。 最关键的是,他有打火机啊。 先用锅将大米蒸上,一比二的黄金比例,拿着手指探了探就知道差不多。 然后在另外一口锅里放油,将切好的葱姜蒜放进里面,开始炝锅,只是大铁锅的火候不好把握,这一伸手溅了自己一手的油,白色的水泡立刻起来了。 叶琛根本顾不得手疼,赶忙将青菜扔进锅里,再慢一会儿,就要糊锅了。 约莫半个时辰,叶琛这个糙汉子便将饭菜准备妥当了,一个青菜炒肉,一个蒜泥海带,一个油炸知了猴,还有一叠腌腊鱼,一锅蛋花汤,六大碗米饭。 不过青菜炒肉多少有点糊,蒜泥海带有点太辣了。 不过壮壮们和儿媳吃得没啥异样,很是开心地将一大桌子菜吃得干干净净。 饭后,赵菁菁才小心翼翼地开口:“爹,以后还是我来做饭,让小壮帮忙烧火,没啥问题的。” 这年头,公公亲自下厨做饭,简直耸人听闻。 传出去赵菁菁都得让人家唾沫星子淹死。 叶琛摇头,“等过些日子,你吃完药,再休息休息再说。” 叶琛无法接受,让一个病号伺候的事情。 一家人吃完饭,轮到二壮洗碗,家里点燃了油灯,还是制作冰雪冷元子。 白天时,村里人会送来一些甘草根,赵菁菁学了些浅薄的数学,便在家中负责收下结算。 仅仅是白天,一口气就收了将近五十斤的甘草根。 赵菁菁除了裁剪制作衣服,就是对甘草根进行简单的加工。 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就是拿着剪刀,将甘草根剪得尽量碎一些,这个活需要的就是耐心,而且耗费时间。 不过赵菁菁一个孕妇,有的是时间,一天就弄出来十来斤。 叶琛烧了一大锅热水,开始加工甘草根。 甘草糖不仅味道甘甜可口,而且还有极高的药用价值,能够清热解毒、润喉止咳、调理肠胃,是难得的佳品。 三壮没闲着,继续在院子里劈柴,刚刚准备的柴火,刚才都用了。 他觉得不太够,就提着斧头上山了。 二壮提着扁担,去水渠挑水,叶家干的活,需要的水很多。 大壮穿着叶琛给他特制的服装,带着面具,藏身在地窖里,不停地搅拌着硝石,制作更多的冰块。 叶琛制作完甘草糖的流程之后,就开始制作冰雪冷元子,并且尝试加入一些其他的佐料,提高口味和美感。 这个时候门外传来动静,小壮推门走了出来,一脸小侦探的模样,“你在这干啥?” 潘氏立刻满脸的笑意,“我刚才挖了些甘草根,差不多三斤的样子,你爹收不收?” 赵菁菁从屋内走了出来,将竹筐称了一下,确实是三斤,回屋取了钱,递了过来。 拿了钱,潘氏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开口道:“你爹呢?” 叶琛抬起头来,疑惑地看了一眼院门口。 他看着面前的潘氏,他不觉得自己和她有什么牵扯。 见叶琛看过来,潘氏开口道:“老蔫,我的家的日子你也知道。” 叶琛更加疑惑,你家的日子跟我有啥关系? 就听潘氏继续说道:“闺女小子一大堆,一个个张着嘴等着我呢,我家没有男人,我一个婆娘含辛茹苦的拉扯他们,我比你还年轻呢,但是看起来却要成老太婆了,这样的日子可真难熬。” 听到这话,叶家的几个小子瞬间警惕起来。 尤其是三壮,已经下意识地看向小壮,“我的铁棒在哪里?” 第103章 有限的帮助 叶琛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潘氏开口道,“老蔫你能不能发发善心,给我个打长工的机会,我太不容易了我” 叶琛瞥了眼道,“不能” 自家的亲戚都图谋自己家的生意,更不要说一个不熟悉的人了。 就算是发善心,现在的叶琛也不敢跟一个寡妇有任何的牵扯。 因为潘寡妇的风评极差,外界传闻她为了挣钱,什么事儿都干。 不知道跟多少个男人有牵扯。 自己如果牵扯上他,自己的面子无所谓,但是孩子们呢? 不过看她可怜的模样,叶琛指着西山的一处林子说道,“那边儿的甘草根比别的地方多一些,我看去那边儿挖的人少,你可以去那边儿试试。” 叶琛转身进了屋。 叶琛这么说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西山的草根多,是他用系统扫描出来的。大家因为略微远一些,鲜有去那边儿挖的。 如果潘寡妇勤快一些,收入绝对可以增长。 而且叶琛也存了考量她的心思。 如果她真的不辞辛苦,跑远路每日挖甘草根,以后不再有风言风语,叶琛未必不能给她个活命的机会。 这世道,他可以帮别人,但是起码要看对方值不值得。 叶大壮直接将潘氏推了出去,拉着媳妇的手往回走。 小声说道:“以后这种坏人,直接喊老三打出去就是,如今咱爹有钱了,惦记咱爹的女人多了是。” 赵菁菁小声道:“这个潘氏长得挺俏,说不准” 罕见生气的叶大壮瞪眼道:“那也不行,这种乡村婆子如何配得上爹爹。” 门外的潘氏尚未离去,两个孩子的交谈她听得真真的。 气的额头上青筋暴起。 什么东西,不就是一点吃食生意,赚了点钱吗? 真的以为自己财主爷了? “娘,我饿”不远处一排小家伙小脸发绿,惨兮兮道。 潘氏看了他们一眼,心里跟刀子割一样难受,咬了咬牙,“真的是欠你们几个祖宗的,等着。” 说着走向正在田里忙碌的赵大雷。 “当初你那贞洁烈女的劲儿呢?”赵大雷狠狠地抓了抓他的胸口,“是上山去,还是找个草堆?” “随你,我要肉和米。”潘氏跟一块死肉一样躺在了草地上。 叶琛自不知道潘寡妇的困难有多严重。 如今直接翻倍的工作量,大家都是紧赶慢赶,一直折腾到了子时都没来得及休息。 耳边忽然传来了赵菁菁的呼喊,“大壮,你别吓我!” 叶琛放下手里的话走过去,借着火把往地窖看去,顿时吓了一跳,只见大壮面色潮红的躺在地上,脸上都是豆大的汗珠。 防护服不透气,再加上地窖里一点风都没有,这傻子竟然憋着自己中暑了。 叶琛的心疼得厉害。 想象很美好,一天卖出去几百碗冰雪冷元子。 一天可以挣好几两银子。 但现实是,卖出去的越多,一家人就越累,今天才是第一天,大壮就中暑了。 一家人将大壮转移到凉快的地方,将衣服脱了,小壮在叶琛的指挥下,给大壮擦拭身体,自己则偷摸地换来藿香正气水,给他灌下去。 大壮憨憨的笑道:“爹,我没事,就是刚才累了,我缓缓还能干。” 三壮开口道:“大哥,你别逞强了,这活交给我,我皮糙肉厚的,耐热。” 叶琛看了眼地窖里的木桶,还有起码三分之一的冰块需要制作。 “大壮,你负责晾炒好的冰雪冷元子,同时添加基本的调料。”叶琛主动穿上防护服,戴好口罩,“晾晒的时候要注意,不能有脏东西掺进去,尤其是飞虫什么的。” 叶大壮不愿意,但是却无法违抗老父亲的命令。 叶琛穿着防护服进入地窖,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感觉闷热的厉害,甚至喘不上气来。 叶琛只能先弄了一瓶藿香正气水喝下去,这才勉强好了一点。 制冰不是一个简单的活,要不停地摇晃,使硝石充分融入水中,这样才能更好的吸热,这个过程中,双臂要不停的用力。 这一忙活就是半个多时辰。 等到叶琛爬出地窖,也是同样的满头大汗。 壮壮们直接哭了,“爹,我们太没用了,以后咱们轮流干成不成。” 叶琛摸着小家伙们的脑袋,“别哭了,会有办法的。” 最开始,叶琛只是把培养这个几个小家伙当成自己的责任和义务。 但是没想到,这几个孩子,把自己的心弄得烫烫的。 不过这制冰确实挺辛苦的,现在还可以勉强,将来越做越大,就只能想办法分包出去了。 一家子人折腾了大半宿,总算是将明天需要的冰雪冷元子做好,一家人几乎一沾上床,就呼呼地睡了过去。 一觉到天亮。 叶琛躺在床上,根本不想起床,他的胳膊很酸,动一下就钻心的疼,整个人都快散架了。 他看了一眼窗外,灰蒙蒙的一片,天色尚早,几个小家伙还打着呼噜。 再眯一会儿,就一会儿。 叶琛闭上眼睛,继续睡,不过这一会儿有点长。 他醒来的时候,叶汐月在院子里照看鸡鸭,跟家里商量好了,给钱。 大壮,天还没亮,就扛着锄头下田,除草施肥去了。 二壮和三壮将昨晚做好的冰雪冷元子整理好,小壮也迷迷糊糊起来了,认真地跟着帮忙。 赵菁菁坐在院子里,继续裁剪衣服,小姑娘的手工活很不错,两件衣服马上就成型了。 叶琛在厨房里做早餐,摊的薄饼,加上野菜,鸡蛋,咸菜,小葱,卷成卷,家里人多,一人吃两个,再加上叶汐月的,一共做了十五个。 这一次,叶琛的火候掌握得不错,没再有糊了的。 出锅的时候,一股浓郁的香气,迷人得不行。 大壮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的,便将三个卷饼温在锅里。 叶琛喊所有人过来吃早饭。 叶汐月洗了洗手,“四叔,我活干完了,我先回去了。” 叶琛连忙叫住她,“急着回去干什么?先吃饭,然后把今天的钱领着。” 叶汐月连忙摆手,老宅那边儿的习惯,一天只吃两顿饭,第一顿饭的时间还要早着呢,他没有这么早吃饭的习惯。 虽然说干了一通活,她早就饿得不行了。看着叶琛手里的卷饼,而且是白面的,她更是意动,但是出门前,娘亲交代了,她更是不敢拿。 她背着竹篓就要走,叶琛赶忙追上去。 先将十文钱塞给她,然后将两个薄饼包裹好,递给她。 “四叔,我真的不能要。”叶汐月急得不行,“拿了工钱就够了,饼子留给哥哥们吃。” 叶琛的动作很强势,叶汐月最后只好将饼子接住。 朝着叶琛弯腰行了一礼,然后小跑回家去。 屋里的坏小子们已经吃上。 加了鸡蛋的饼子,还有一点肉丁,每个人都吃得很香。 吃完饭后,二壮和三壮去送货。 叶琛拍了拍两个小家伙的肩膀,“路上一定要小心,遇到盗贼、强盗,跑路为上,活着才能挣钱,送货之后,要当面点清楚钱,少了要大方地要,多了要礼貌地给人家还回去。” “知道了,爹。”两个孩子点点头。 看着牛车摇摇晃晃地离开了清河村,叶琛的一颗心始终无法安定下来。 不过叶琛知道,雄鹰总该展翅飞翔的。 自己担心也没有用。 “爹,来试试衣服。” 赵菁菁咬断了线头,将一件黑色的袍衫,递了过来。 叶琛不得不赞叹一句,儿媳妇心灵手巧。 这才两三天的功夫,就做成了一件极具初唐风采的衣服。 因为是粗布,没有什么花纹刺绣,衣服很简单,不过整体看起来很不错。 “辛苦了。” 叶琛拿着衣服,回房间换好,顿时感觉换了个人一样。 不过说到底是庄稼人,不管头一天都累,新的一天只要太阳升起,就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做。 三壮一大早,就挑了很多水回来。 他拿起水瓢开始房前屋后地浇水,等这些青菜全部冒芽之后,就要开始施肥了。 就在这时,小壮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说道,“爹,外面有个叫卢秀宁的女人要见你!” 第104章 卢秀宁与叶琛的首面 卢秀宁? 叶琛猛然间起身,快速地迎了出来。 对面虽然是一身男装装束,但是叶琛却不敢有丝毫的造次。 因为对方的身份是个北海的百姓就应该知道。 北海县令。 此时卢秀宁正站在门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叶家的茅草屋和破旧的小院子。 她对于叶琛一直颇为好奇,实在是叶琛的名字几乎已经在北海县冲上了热搜榜第一名。 什么北海最强鱼贩子。 风浪越大鱼越贵。 什么北海书生叶琛与不良帅胡彪不得不说的三件事。 什么冰雪冷元子乃是人间极致美味,为叶琛所造。 再比如叶琛大战孙望峰,平民与贵族的战争。 只是外界的传言,与叶先生的处境比起来,实在是天差地别。 谁能想到,一个能带领村子解决旱灾困境,一个能转眼间赚取大笔银钱的能人,一个面对权贵刚正不阿的猛士,竟然住的如此的落魄。 这让卢秀宁想起了孟子的话,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 人的本领与出身没有太大的关系。 而一边的首席幕僚宋夫人则不停的用手帕捂住鼻子,开口道,“大人,您若是想见他,直接下个帖子,让他去县衙里拜会便是,何必亲自跑这一趟。” “这穷乡僻壤,蚊虫奇多,别提让人多难受了。” 卢秀宁美目流转,笑着说道,“我不让你来,你非要来,如今又怨我了?” 宋夫人沮丧道,“我敢不随你来么?伪夏余孽忽然冒头,我也担心你这圣人派出来的女县令,莫名其妙的被人杀了啊。” 二人正说着话,叶琛推门而出,一躬倒地。 卢秀宁也恭敬的上前行礼,“见过叶先生,卢秀宁这厢有礼了。” 一边儿的宋夫人则很敷衍的摆了摆手。 叶琛也没关注她,反而看向卢秀宁。 只见对方年纪不大,穿着宽大的儒衫,但却掩饰不住她窈窕的神色。 尤其是一双美眸,流放溢彩。 一看就是人间的绝色美人。 此时她头戴幞头,手里拿着个小册子,又有几分儒生的文雅之气。 让人感觉就像是大学里学识渊博的年轻女教授。 如果再戴上一副眼镜框,穿条黑丝,绝对能秒杀一大片。 “大人里面请!”虽然小院艰辛,叶琛也大大方方把人迎了进来。 赵菁菁听到外面有动静,就好奇地出来观瞧。 见自家公公一躬到底,喊县令大人的时候,吓得双腿发软,差一点跪在地上。 叶琛知道自己儿媳妇没见过世面,见过最大的官便是村长,见到县令不慌就怪了。 大周制度,乡有乡头,村有村长、村正,虽不入流,亦为官。 叶琛笑着说道,“菁菁啊,去给县令倒一些热蜂蜜水来。” 宋夫人皱眉道,“叶书生,你也太不懂待客之道了,明明家中有更为爽口的冰雪冷元子不上,为何要让蜂蜜水?” 叶琛心道,我又不知道人家来么来大姨妈,直接上凉水吗,痛经算你的? 卢秀宁笑了笑,说道,“客随主便。” 她瞥了一眼宋夫人,心道,“你个月事快停了的老姐姐,如何知道我们年轻女子的喜好,天天喝凉的,回头肚子痛你管呢!” 叶琛看了眼儿媳端来的蜂蜜水,觉得有那么些差点意思。 便趁着众人不注意,回了一趟自己房间。 从空间里兑换了常温的蜂蜜柚子茶,然后倒在了碗里,当然,那人讨人嫌的宋夫人也有一碗。 二人端起茶水,喝了一口。 宋夫人惊讶的不行,卢秀宁却直接说道,“难怪是研制出冰雪冷元子的能人,这家中的蜂蜜茶也别具风格,叶先生有心了。” 叶琛搬来胡床,众人围坐在院子里的石桌上。 对于适才叶琛一句话道破了自己的身份,卢秀宁并没有惊讶。 反而笑着说道,“叶先生今日弹指之间,帮本县抓捕一反贼余孽,实在是泼天之功呢。” 叶琛疑惑道,“不是孙望峰公子抓捕的吗?关我什么事儿?” 卢秀宁笑道,“叶先生有所不知,孙公子到了县衙之后,并未有贪功,而是将您的功劳一五一十汇报给了本官。本官惊为天人,特来拜会,所以有些失礼,还望叶先生莫怪。” 卢秀宁笑起来很好看,但身上却有一股上位者的气息,让人不敢侵犯。 叶琛苦笑一声说道,“这都是巧合,没想到这贺道士自己往枪尖上撞,这营田使也不知好歹,至于这功劳大人按心意安排便是。叶琛一介草民,不在乎这些。” 卢秀宁诧异的看了叶琛一眼。 见他一脸的诚恳,这才缓缓的点了点头。 她在北海,恰巧也缺功劳。 莫要看北海这地界穷,但他属于青州之下,这山东各地的世家太多了。 近一点的孙家,属于世家中的三流货色暂不必说。 周围的诸如程家、魏家、王家、李家、萧家,只要是能叫得上名号来的世家,基本上都在青州亦或是附近的州县繁衍。 这让她这个没有什么功劳的县令当得很窝火。 如果有了功劳傍身,自己说话起码也硬气一些。 不会让他们嘲笑自己是个一点功劳都没有的女子县令。 而且叶琛并无功名,这等功劳,即便是给了他也缺乏公信力。 所以她此行确实有安排此事的想法。 见自己尚未开口,叶琛直言她随心安排,而且自己还一脸惊讶狐疑的看了人家半天,顿觉自己落了下乘,脸颊有些微红。 当下准备寻个机会弥补叶琛。 打量了一下叶家困窘的环境,心里便有数了。 “叶先生的冰雪冷元子甚是奇妙,食之让人心旷神怡,不知道能否每天分出一些来,贩卖到县衙?价格按照市价即可。” 叶琛眼神一亮,他没想到,这卢县令做事竟然这般雷厉风行。 自己刚将功劳推出去,她这边儿瞬间就想到了补偿方案。 县令的权利可能走不出县衙,但是县衙里的事情可是他说了算的。 根据叶琛所知,虽然朝廷给予的县令佐官的数量很小,但是县令却有一个庞大的辅助团队。 这些团队动辄上百人,多的大县可能上千人。甚至根据他在空间里随便翻阅的一本杂志说,后世清朝有个县令,出门要带几千人的行政班子。 每年收入几十万两白银。 不可谓不恐怖。 难怪人家都说,无官不贪。 他不贪污不行啊,不贪污怎么养活这么大的行政团队。 当然,卢秀宁如何维持她的行政班子叶琛不管。 叶琛只知道,这些人的俸禄都是由县令掏腰包的,算是县令的嫡系队伍,而且拖家带口的,人数不少。 如果这些人日常消耗自己的冰雪冷元子,绝对不是个小数目。 要知道,县衙里还有其他大人和官吏呢。 而且就连县衙都用这种商品,民间肯定效仿,所以并不用怀疑,冰雪冷元子很快便会畅销北海县。 叶琛赶忙行礼,卢秀宁摇头道,“这是叶先生应得的,我此次前来,还有一事相问。” “大人请讲。”叶琛恭敬道。 卢秀宁手里托着温华的册子,说道,“时至今日,我才知道温华只才名不假,这份册子非常好,如果用来预防旱灾绝对是一等一的好方略。 但是用来救灾,却差点火候。刚才我跟我的幕僚宋夫人,一起去看了看你们的水渠,非常不错,不知道对于北海救灾,先生可有良策献上。” 见叶琛有些犹豫,卢秀宁笑着说道,“叶先生,虽然本官一直未曾与您谋面,但是您的名声却已经在本官这里如雷贯耳了,您不必犹豫,有什么话直言便是。” 叶琛笑道,“都是些虚名而已,学生其实也没做什么事。而且这救灾之法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有的,大人何不给温华一个机会,先按照他的法子试一试?” 卢秀宁见他不想说,似乎有意推温华出来,便叹气一声说道,“其实如果各地足够配合,这些策略未必不能用。” “但奈何本官新临北海没多久,地方的富户和百姓配合程度有限。” “这些策略十条能执行一条就不错了,最后的结果定是一事无成。” “而且本县还有另外一番忧虑,像是温华这种出身贫寒的孩子,如果过于年少成名,容易遭来非议,家中也难免利用他生事,到时候反而读不成书了。” “与其让他操手一个不完美的方略治灾,还不如让他好好读书,将来科举给北海争出几分面子来。” 叶琛含笑听着。 他没想到,眼前这位县令竟然这般务实。 一眼就看出了这方略的诸多问题。 这让他感慨,北海县的百姓有福了,得了那么一位好县令。 第105章 县令的承诺武秀才 叶琛左思右想之下,县令屈尊来自己这茅草房,自己若是一言不发,有些过于失礼了。 自己又不是诸葛孔明,对外宣称南阳一匹夫,其实一家子人都是当官的,就剩下他一个高材生,还没就业而已。 便在桌面上画了一副简易的地图,然后又画了几笔。 最后把白浪河着重标注了出来。 卢秀宁看着眼前这幅山河形势图,心中暗暗惊讶,心道人家都说书生不出门,便知天下事。 这位叶先生虽然在文坛没有啥太大的名气,但是人家这本事确实不俗。 就这幅舆图,便不是一般的书生能做出来的手笔。 又仔细观察了一番白浪河的地形,惊诧说道,“叶先生的意思是修缮白浪河,让他变废为宝?” “正解!” 叶琛又着重将白浪河附近的土地圈出来。 说道,“眼下来看,目前最快捷的方式,便是修缮白浪河水源,这附近土地众多,如果将白浪河修缮一番的话,定然会有大量的土地收益,到时候北海的收益也就出来了。” 卢秀宁连连点头,这白狼山确实值得修缮。 叶琛又指了指几条北海县境内尚未干涸的河流,说道,“当然,不仅仅是白浪河,其他几条河也可以试一试修缮,但对于用水一定要酌情分配,不要出现因为用水而大打出手的情况。” 因为点水而两个村子打架,叶琛太熟悉了。 卢秀宁用手指了指那些没有河渠的地方,用手一划拉,几乎是四分之三的地域没有覆盖,一脸心疼道,“叶先生,这些地方没有河流就不管不问了吗?这里可是住着大量的百姓呢。” 叶琛苦笑着摇头道,“官府肯定要集中力量办大事,其他的地方要管,但也要分清主次。今岁干旱这么严重,能保证这剩下的四分之一已经不错了。” 卢秀宁看向宋夫人,问道,“宋夫人,咱们府库的银两和未来可以调动的银两,够修缮河渠的吗?” 宋夫人听完叶琛的计划之后,也很震惊。 因为她意识到,这个计划确实可行。 尤其是叶琛画了修缮的位置,一看就是实地考察过的,不是无的放矢。 但是有一点很残酷,那就是没钱。 她看向卢秀宁,无奈道,“大人,咱们府库里没有银子了。” 卢秀宁的脸色有些难看,说道,“借一借可以吗?” 宋夫人继续摇头道,“北海县的名声很臭,上一任县令借钱之后,一直没还,人家当地的富户一直跟我打听,问您有没有意愿还钱呢。” 叶琛一脸无奈的摊手,说道,“如果没有钱,还想办事,那就太难了。” 卢秀宁却持反对意见说道,“叶先生,清河村也没有钱,可是你们村子不也修出来水渠灌溉了吗?” 叶琛心想,你知道个屁哦。 我们村那水渠先不说他本身就有地下水,其次我动不动就要半夜十二点,去拿着高压水泵抽水往水渠里排水,防止他干涸,你以为是闹着玩的? 你有高压水泵吗? 到现在村里人都在谣传,咱们这条水渠是打在了龙王爷的腰眼子上。 疼得龙王爷一宿宿的嗷嗷叫,我跟谁解释去。 正常来讲,这年景一般的水渠根本不可能用来灌溉的。 叶琛见卢秀宁一脸期望地看着自己,无奈解释道,“大人,为政之要,要因地制宜,清河村山势不一般,他地下的水脉允许挖渠,才有了清河水渠,但是其他的地方,遇到这种干旱年景,即便是通渠了,水也会很快干涸的。” 目前这种情况,其实真的很残酷。 要么就掏银子,正儿八经地修缮水渠,然后部分地方或许可以丰收。 要么就老老实实地打井,起码大家有一口饭吃。 但也仅仅是勉强有一口饭吃。 卢秀宁怅然若失,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 原来她四处寻策,最后得到的答案如此残酷。 也许眼下,只有命每个村子打井这一条路了。 宋夫人对叶琛的印象有所改观,便说道,“叶先生,你有所不知,咱们北海县其实一直在寻找懂得风水之术的人帮忙寻找水源打井,但是效果并不理想。” “听闻当初贵村寻找水源时,曾是您亲自出手,不知道您能否走一趟,为本县各村寻找水源呢?” 叶琛摇头道,“此言并不准确,在下虽然参与了寻找水源,但是真正找到水源的却是我家三壮!” 卢秀宁道,“叶先生,我曾禀告刺史,不论谁能帮北海县大规模找到水源,便可以赐予秀才出身,这事儿您可知晓?” 叶琛颔首道,“却有耳闻,但寻水之事却是三壮的功劳。” “哦?”县令诧异的瞪大了美目,疑惑的看向叶琛,他不知道这个书生为何不在乎到手的秀才之身,反而要推给一个孩子。 叶琛才不再乎什么秀才之身,继续道,“我家三壮喜欢兵事,这是跟一个退伍的老府兵学的本事,我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 叶琛说道“不过我们家老三去镇上送货了,得下午回来再说了,农家人,地里还有活,得等晚上才有时间了。” 宋夫人本来对叶琛的印象有所改观,结果听他这么一说,忽然觉得叶琛在搬弄是非,巧言令色。 立刻有恼火起来,对叶琛呵斥道,“混账!叶老蔫,不要以为你卖两条鱼,弄点什么元子之类的奇淫技巧,就能在县尊大人面前卖弄,你不想活了不成?” 叶琛面色不善的看向宋夫人,刚想开口,却听县令道,“这里都是老实本分的庄稼人,你把你的世家夫人习气收一收。” 宋夫人连忙点头称是,“是是是,大人说的是。” 叶琛有些意外,这位县令大人竟然这般的有肚量。 于是乎,县令问道,“不知道,叶先生可否派叶家的公子帮忙寻水呢。” 叶琛颔首道,“为苍生奔波,确实不无不可。只是大人曾言,帮忙者可以获得个秀才出身,不知道我家三壮” 宋夫人一脸的鄙夷,冷笑道,“贵府的三公子,大字不识一个,也想谋个秀才之身吗?叶先生拿国家的选才大典太当儿戏了。” 叶琛皱了皱眉头,刚想说话。 却听卢秀宁笑道,“父母之爱子,则为其计深远。叶先生待家人确实不错。” 一边儿的宋夫人急切地劝道,“大人,切莫听这厮胡言乱语,大字不识一个的人,若是成了秀才,您一定会被官场耻笑,甚至问责的。” 卢秀宁瞪了宋夫人一眼,旋即又看向叶琛,缓缓地开口道,“有功之士,得不到赏赐,那本官才会被耻笑。” 说着便对叶琛继续道,“贵公子虽然不识字,但是本官却可以给他运作一个武秀才身份。只是这件事情需要等待的时间比较长,不知道叶先生能否等待。” 叶琛越发的佩服这位卢县令了。 忧国忧民而不酸腐。 遇到事情果断,雷厉风行。 这北海县是要走大运啊。 当下毫不犹豫地说道,“学生自然是相信大人的。” 叶琛又说道,“不过还有一事。” 宋夫人急道,“叶老蔫,你别过分!” 卢秀宁却摇摇头道,“叶先生,您请说。” 叶琛道,“时间紧,任务重,单凭三壮一人寻水肯定力有不逮,我建议让他在我们村挑选几个农人,让他们跟着一起出发,沿途随着三壮学习,协助寻找水源。” 卢秀宁点了点头说道,“可以,我除了给予三壮武秀才的承诺之外,其余众人每天都有赏赐,如何?” 叶琛颔首。 一边儿的小壮正在给家里的小鸭子洗澡。 一直支棱着耳朵听着,心道,还是老爹厉害,这一会儿的功夫,就给三哥谋了个出身。 武秀才,听着就威风哩。 就在这时,一只蝗虫飞到卢秀宁的面前,小壮手里的鸭子蹭的一下子窜了出去。 当着卢秀宁的面把蝗虫吃了下去。 刚刚脸上泛起几分喜色的卢秀宁,脸色又沉了下去。 第106章 乌鸦嘴常有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今日二壮和三壮第一次单独出门,收了不少银钱。 孙望峰得知此事之后,便不怎么放心。 领着几个护卫跟着坐着牛车一道回来。 心里还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可以借机跟叶先生表明一下态度。 “三壮,你别总是摸你的袖子,外人一看就知道你袖子里藏着宝贝呢!”孙望峰看着紧张的三壮说道。 “真的吗?” 三壮一脸害怕,他挣了钱之后,看谁都像是小偷。 要不是有孙望峰和叶丰顺爷爷,他都不敢回家了。 “真的啊!你越是害怕,坏人越敢欺负人,所以你要么就跟我一样主动欺负别人,要么就跟胆子大大的,摆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来。” 二壮摇头道,“不行,不能天不怕,地不怕,那是傻根,更容易被抢劫。” “傻根是谁?”孙望峰一脸疑惑道。 “傻根是我娘给我讲的一个故事里的人物。”二壮学着傻根的语气说道,“俺家住在大山里,在俺村,有人在山道上看滩牛粪,么带粪筐,就捡了个石头片儿,围着牛粪画了个圈儿,过几天想去捡,那牛粪还在。” “大周朝什么最贵?人才!” “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黎叔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二壮模仿的活灵活现,不一会儿便将故事讲了出来。 孙望峰听得呵呵大笑,“令堂真的好厉害啊,不去做小说家可惜了。” 三壮看孙望峰笑得那么开心,在一边儿小声说道,“孙公子,我家其实什么都没有,你没有必要跟我爹交好的。你要是想要赚钱,冷元子多卖给你些便是。” 二壮也点点头说道,“是啊,孙公子,其实我家很穷的。” “我知道你们家穷。”孙望峰看着两个紧张的小家伙说道,“我这一趟,主要是去师父家里认认门,顺道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你们两个小家伙,怎么总是觉得我贪图你们什么呢?” “今天我跟二哥去书院周围溜达,他们都说你是大恶人,欺压良善,奸淫父女呢。”三壮肚子里藏不住话说道。 “你怎么能连人家父亲都不放过呢!” 孙望峰以手扶额,平日里跟一群公子哥在一起,听到的都是阿谀奉承的话。 孙望峰都没有想到,自己的风评已经差到了这种地步。 尤其是看着三壮一脸紧张兮兮的模样,孙望峰更是一脸的绝望。 这臭小子莫不是觉得,自己连他爹都不放过? 当下解释道,“三壮你误会这个妇女的意思了,所谓妇女是,出自于礼记,居丧不言乐,祭事不言凶,公庭不言妇女。” 二壮和三壮都一脸懵,完犊子了,人家一掉书袋,他哥俩都听不懂。 孙望峰解释道,“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在丧礼期间呢,不要谈论玩笑的事情,祭祀的时候呢,不要谈论灾祸,在公共的地方,不要谈论已婚和未婚的女子。妇指已经成亲的姑娘,而女指未婚的姑娘。” “他们说我奸淫妇女,其实就是说,我荤腥不忌,什么样的女人都欺辱。” 二壮和三壮连连点头,恍然大悟道,“哦,原来是这样,孙公子,你那么疯狂的吗?” “怎么可能!我平日里还是读书多一些,虽然也操心家族的事情,但肯定不可能干那么多的坏事。” “只是身边人太多了,他们打着我的旗号干坏事罢了。” “那你怎么不赶走他们呢?我娘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跟着这群坏人在一起玩,名声可不就臭了!” “没想到你小子还挺聪明!所以啊,我这不就想拜你父亲为师,离这些人远一些,以免名声继续坏下去吗?” 孙望峰觉得这样下去很危险,还不如在叶家读书一段时间。 这乡下清静,也没有人打扰自己。 不过眼下还是把二壮和三壮送回家,先博取先生的好感再说。 实在不行,就在叶家周围买上一块地,然后盖起房子,自己过来读书。 这样也能经常拜访叶先生。 “二壮、三壮,这里,这里!” “这不是巧了嘛!” 不远处喊话的是赵大雷,身边儿还有相熟的村里的年轻人,他们拦在路边儿。 赵大雷跟自己父亲不对付,三壮当时就有些紧张,下意识的又看了眼袖子。 赵大雷看的清楚,嘴角咧出一丝笑意。 嘴上却说道,“二壮、三壮,这是你爹包的车吗?我们能不能搭个车,你要是觉得赔了,我们可以补偿你们几个铜钱。” 孙望峰本能地想拒绝。 但是二壮和三壮却抹不开面子,因为里面有几个年轻人,跟老屋的关系不错。 便点点头让他们上来了。 “诶,还是得老叶家人敞亮啊!咱也跟着蹭蹭牛车!”赵大雷笑嘻嘻的说道。 几个年轻人把随行的物品一一放在车上。 因为有其他人上车,二壮和三壮果断的停止了交谈。 赵大雷却不断地问道,“三壮,这一趟没少赚银子” “没有!我们小本生意,怎么可能赚得到银子!”二壮开口道。 “没有?赚不到银子,能舍得包丰顺大叔家的牛车?混弄鬼呢!”赵大雷砸着嘴说道。 赶车的叶丰顺说道,“别以为老蔫不在,你们就能欺负这两个孩子,再胡说八道,给我滚下去!” “人家故家都没说话呢,丰顺大叔你急什么!” “就是啊,丰顺大叔,老蔫在外面赚大钱,打听打听怎么了?” 一边儿孙望峰看着直摇头。 果然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城里人有城里人的麻烦。 村里人有村里的刁民。 将来自己万一真的来村里读书,一定要离着这群人远一点。 别给自己沾染上麻烦。 见丰顺大叔熄火,赵大雷又没完没了的问了起来。 “三壮,说说嘛,你们这一趟赚多少钱啊?” “让你赵大叔开开眼!” 旁边儿几个年轻人很是眼红叶家挣了钱,便跟着一个劲儿的起哄。 最后把三壮逼急了。 撅着嘴说道,“你给我下去!” 赵大雷的脸色瞬间青了,指着三壮说道,“臭小子,坐你个车砸了?你租个破车了不起啊?” 三壮沉着脸说道,“下去!” 说着把钢管抽了出来。 “你再不下去,别怪我动手了!” 看着三壮沉着脸,拿着棍子,几个年轻人连连劝赵大雷。 嘴里说道,“这小子挣了点钱,就忘了自己姓啥了,别搭理他,下车!” 赵大雷扛着东西下了车,朝着远去的车屁股骂道,“呸!遭瘟的,挣了俩屁钱,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要我说,一准儿遭劫!” 三壮的脸色越发的难看,就准备下车打架。 二壮却说道,“别冲动,离着家还有一段距离呢,先回家把银子送回去。” 三壮这才静下心来。 孙望峰在一边儿看着,点点头说道,“二壮处理得没毛病,这种人一定要远离。孔夫子说,为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二壮羡慕的看着孙望峰说道,“孙公子,你好厉害啊,能教教我吗?” “能啊,你先说服你爹,让我做他的弟子,我就教你读书怎么样?”孙望峰笑着说道。 “我不敢!我跟你说,你别看我爹和和气气的,发起脾气来可凶了。”二壮直言道。 他主要是觉得,孙望峰不像是好人,根本不想跟他爹说。 “那倒是,论猛你爹军队是北海第一猛人,我就没见过那么猛地男人!”孙望峰由衷的说道。 三壮则沉闷着说道,“我不知道怎么的,刚才让赵大雷咒了那么一句之后,心里就慌慌得,感觉有坏事发生。” “三壮,你不要怕,这青天白日的,怎么可能有人劫道!” “而且马上就要到你们家了!” “不怕不怕哈!” 结果话音刚落,就见几个蒙面人拦住了去路。 第107章 碰瓷 孙望峰站在牛车上。 蹙眉看着眼前的一行人。 其实乡下的余晖很美,散发着淡淡的光晕。 但是洒在这群彪形大汉身上,就不那么美丽了。 没过多久,多面人的人,提着棍子、刀枪慢吞吞的逼了过来。 孙望峰看了眼二壮和三壮,这个时候指着两个孩子明显不靠谱。 便领着亲随向前。 对面看架势,并不像是劫匪,因为劫匪虽然凶残,但是一般穿着破破烂烂的。 而对面这一行人,虽然蒙面,但是却衣衫整齐,尤其是他们手里拿的兵刃,甚至于还有价格不菲的宝剑。 样子反而像是传说中的游侠儿。 可说他们是游侠儿又不靠谱! 谁家游侠儿出趟门抢劫,就为了劫持三壮口袋里那几两碎银子? 所以孙望峰一脸的莫名其妙。 孙望峰派出一个亲随过去,那亲随上前说了两句话,便吵了起来,“瞎了你的狗眼,不知道此处乃是北海孙家孙公子的大驾,你们不想活了吗?” 对面领头的一个大汉翻了个白眼,大大咧咧的说道,“我管你什么孙公子,狗公子的,想过路,留下买路财!” 那亲随怒道,“放你娘的屁!你们腰里的宝剑,就起码值几十两银子,你们这条件也出来劫道?” 那领头的大汉再次翻了个白眼,冷笑道,“不然呢?不劫道,你以为我这宝剑怎么买来的?罢了,罢了,你要是觉得孙公子付不起买路钱,让他过来磕个头,这事儿算是了了。” 那亲随大怒,抽出兵刃就要对对面的大汉动手。 岂料那大汉功夫差劲到了极点,这亲随尚未真动手,就将大汉踹翻在地。 那大汉约莫是头朝地,瞬间流了一地血液。 对面立刻不干了,揪住了孙望峰亲随部曲的衣领。 几个孙家的亲随部曲见状,立刻跑上去支援。 对面一点不杵,直接动起手来。 但明显是对面在放水,不停的有人倒在地上,然后流血哀嚎。 孙望峰一看,就知道不好。 大叫一声,都闪开。 孙望峰的腿脚不弱,而且是孙家子弟,自幼习武。 很快就冲到近前。 “你们是谁的人,为何在此闹事?” “你是谁?”对面的大汉问道。 “我就是孙家孙望峰!”孙望峰沉着脸。 对面大汉哦了一声道,“就你他娘的叫孙望峰啊!就是你欺负我们大哥的?” “你大哥!?”孙望峰一脸的疑惑。 那大汉见孙望峰不知道他大哥是谁,便一脸冷笑,抱拳道,“听好了,我大哥乃是千年不出世的人才,万年得不到的贤人,正经的范阳卢氏高足,姓卢名照凌!” 孙望峰一愣,卢照凌从哪儿整来这么一群蠢货兄弟? 他们这可是在劫道! 犯王法的啊! 正在孙望峰思量之间,就见远处沙尘滚滚,一匹骏马奔驰而来。 待到双方近前,孙望峰才看得清清楚楚,只见马背上的卢照凌威风凛凛,仪表堂堂。 哪里有一丁点读书人的样子,说他是个战场上的小将军也不为过。 卢照凌近前一看,就见自己有几个兄弟躺在地上,还流着血,气得咬牙切齿道,“孙望峰啊,孙望峰,你真的是猖狂!抢我挖掘出来的人才也就罢了,还敢打我兄弟!” “孙望峰,你可知道当街斗殴打人是何罪?” 孙望峰顿时笑了,冷笑着对卢照凌说道,“卢公子,都是明白人,别踹着明白装糊涂,我可受不起。无缘无故的拦路,你们是要当劫匪吗?” 卢照凌看见孙望峰这怒火就不打一处来,闻言怒道,“他们当劫匪?你看看他们身上的珠玉,他们的宝剑哪一点像是劫匪?” “他们十有八九是迷路了,找你问个路,你却对他们痛下杀手。” “你个畜生!” 孙望峰本想说他们带了面罩,岂不就是在挡路。 结果待他扭头看去时,那些游侠儿还有那个戴面罩,一个个一脸委屈巴巴地看着卢照凌。 其中一人更是哭喊着说道,“大哥,他们不讲理啊,我就是跟那个人问个路,他们抬手就打人!” 卢照凌气得差点从马背上掉下来。 定睛一看,好么,打人的家伙他认识。 平日里每次跟孙望峰产生纠纷,这家伙都是顶级打手。 卢照凌的脸瞬间绿了,坐在马背上,指着孙望峰说道,“孙望峰!我对你一忍再忍,你却不停地欺辱与我!兄弟们,跟我干他们!” 一群游侠儿有了卢照凌的支持,立刻气势汹汹起来。 欲要上前教训孙望峰一顿。 孙望峰的部曲亲随见自己家公子被人诬陷,顿时一拥而上,挡在孙望峰前面。 虽然只有五个人,但是气势很足。 孙望峰心里恼火,今天出门没讲排场,怕恩师嫌弃自己。 结果倒了霉了。 他对着卢照凌喝道,“卢照凌,你果真要跟我玩蛮不讲理吗?” 卢照凌甩了甩手里的马鞭,冷笑不断,“孙望峰,你说我不讲理,现在受伤的是我的弟兄!” “他们如果不拦路,我为何打他们?”孙望峰气恼道。 挑了挑眉,卢照凌冷哼道,“孙公子,您什么风评,您说这话有人信么?您平日里怎么欺负人的,您心里没点数吗?罢了,罢了,既然您不肯承认您青天白日欺负人,我也只能拿了您,送去官府,交由县尊审判。” “如果县尊觉得你无罪,那我会亲自给你道歉的。” 一边儿的二壮和三壮都惊呆了。 他们都是纯洁的孩子,第一次见识到世家公子哥的交锋。 真的是颠倒黑白,蛮不讲理。 而且动起手来,刀片子乱飞,绝对不带犹豫的。 孙望峰闻言,好悬没直接气死。 去你姐面前打官司。 而且还是你的人受伤了。 有没有其他证据,我还能有好? 你这也太不讲理了。 你这不是典型的讹人么? 孙望峰打死都不敢让卢照凌给抓住,但他又担心,卢照凌这边儿可是有十几个人呢。 孙望峰厉声喝道,“卢照凌,你莫要胡搅蛮缠,咱们斗归斗,起码要讲规则!你这是做什么?” 卢照凌冷笑道,“现在想起跟我讲规则了?你跟我抢人的时候,怎么不讲规则呢?” 孙望峰真的怒了。 自己一个堂堂的北海孙家的公子。 若是连卢照凌一个被家族赶出来的废物都干不过,以后还在北海混个屁了。 于是乎,孙望峰的脸上泛起一股决然,咬牙道,“卢照凌,你这般不讲道理,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我怀疑你跟山贼勾结,来人啊,给我将卢照凌拿下!” “是!” 身后的几个孙家亲随部曲瞬间对着卢照凌发起了冲锋。 清河村的乡亲们都傻眼了? 这是啥情况? 怎么两拨人好端端在村口打起来了。 村里的团练闻讯赶来,将二壮和三壮也拉回了村子。 老村长用手指点了二壮和三壮脑门呵斥道,“人家打仗呢,你们两个臭小子看什么看?” 三壮道,“村长爷爷,我看得清清楚楚,是卢公子的人在劫道!” 二壮一巴掌抽在三壮脑袋,呵斥道,“闭嘴!什么卢公子的人在劫道,刚才你在车上睡觉呢,啥都没看见。” 老村长点了点头,还是二壮这孩子聪明啊。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两边儿人都有些心虚。 孙望峰的人都知道,对面不是山贼,而是县令弟弟的朋友,真的伤着卢照凌不好处理。 而卢照凌也无语了,自己明明看着对方欺负自己的兄弟,结果他们竟然说自己勾结山贼! 就在这时,看热闹的赵大雷幽幽的说道,“还打不打了,不打回家吃饭去了!” 话音刚落,就听轰的一声,双方开动。 嗷嗷叫着打了起来。 幸好,双方比较理智。 没有真的动刀枪,但是光是拳头也够人受得。 尤其是孙望峰,真的是一脸懵逼。 我做错了什么,你就这样对我? 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大汉怀里的小猫咪,任人拿捏蹂躏。 孙望峰崩溃,却不知道卢照凌早就将眼光瞄在了他身上。 第108章 这对姐弟不是好人啊 手底下那么多小弟,卢照凌自然不用冲锋的。 但是看着双方拳拳到肉,卢照凌感觉自己热血沸腾了。 他翻身下马,对一个正在擦拭脑袋上血液的兄弟说道,“看见没,带上人把孙望峰给挤出来,老子要亲自动手!” “啊?” 当下那小弟擦了擦手上的红燃料说道,“大哥,讹一笔钱得了,有必要那么玩命吗?” 看着手下的兄弟表情闪烁,卢照凌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不对,一闻手下小弟的手,才发现根本不是血。 顿时感觉血气直冲脑门子。 连忙道,“我草,你们骗我!” 几个兄弟连忙道,“大哥,这可不是骗您!这是找机会给您出气啊!我们都打听了,令姐就在清河村,一会儿揍完人,咱们直接送过去,还能得一笔钱财!” 卢照凌瞬间有一种骑虎难下的感觉。 犹豫了片刻道,“干了!” 随着卢照凌一声令下,手底下的兄弟们一个个都更来劲儿了。 那可是北海孙家的贵公子,平日里看一眼,人家都嫌弃自己眼神有问题的存在。 今天竟然能干他! 孙望峰正在掠阵,忽然发现情况不太对,自己家的部曲被人家有意无意的往两边儿挤。 在自己面前,露出来一个空挡。 而远处的卢照凌,也没骑马,就靠一双脚朝着自己跑了过来。 正在纠缠的孙家亲随部曲大惊,都想回去救自家公子哥。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孙望峰看着冲锋的卢照凌,吓得魂儿都飞了。 这卢照凌莫非真的疯了,准备弄死我不成? 孙望峰还年轻,可不想死在这里。 为今之计,似乎只有逃走了。 虽然对于他们这种公子哥来说,逃走是非常丢人的事情。 但总比被卢照凌活捉了,要强一百倍。 以卢照凌这种混不吝的性子,自己落在他手里,还能有一丝的好处? 可惜,卢照凌的功夫明显比孙望峰要强上不少,腿脚也要快上不好。 孙望峰这边儿刚转身逃跑,就感觉后腰上被人踹了一脚。 孙望峰想要攥紧拳头,想要还击。 就感觉屁股上又被踹了一脚。 他羞耻地闭上了眼睛,得了,打不过。 别看这群游侠儿刚才跟孙家的亲随部曲打,一个照面就倒地。 可真的动起手来,孙望峰的这群手下完全不是对手。 只剩下挨揍了。 揍了约莫半个时辰,卢照凌这才起身,恶狠狠的瞪着地上直抽抽的孙望峰,冷笑道,“你那牛逼劲儿呢?” 孙望峰也老实了。 没办法,这家伙虽然不下死手,但是打起来是真疼啊。 而且他毕竟读书多一些,跟卢照凌这种天天约架的人物完全没法比。 见孙望峰不说话了,卢照凌看了眼众人说道,“别打了!别打了!你们先动的手,我几个兄弟都被你们弄得头破血流,要是想报告,咱们就去县衙,不想报官,就留下二百两银子!” “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孙望峰就没那么欺辱过,但却不敢反驳,生怕再被揍一顿。 对亲随说道,“给给给!” 卢照凌得意的哈哈大笑说道,“兄弟们,看见没,整个北海还是我说了算,什么北海孙家,什么孙望峰都是个屁!” 这个时候,叶琛跟卢秀宁等人,已经听了动静赶过来了。 宋夫人倒是淡定,这种场景先前在洛阳她已经见过无数次了。 世家公子哥的常规操作。 能打赢了就是好汉,打输了,忍着别说话。 可卢秀宁却直接情绪崩溃,她是来访贤的。 结果她的亲弟弟,竟然带人围殴属下之子。 这事儿很简单。 宋夫人上前检查了一番伤口,又问了两边儿的口供。 瞬间就明白了。 卢照凌昔日在江湖上结交的游侠儿们听说孙望峰一直跟他们大哥作对,就准备过来碰瓷,教训一下孙望峰。 岂料大哥来了之后,以为兄弟们受了委屈。 立刻就干了起来。 这事儿不用问,就是卢照凌理亏。 卢秀宁脸都紫了,她静静地看着卢照凌,“你很了不起啊!十几个人打人家几个人?” “没有,是他们先欺负人的!”卢照凌立刻狡辩。 “很好!”卢秀宁咬了咬牙,面露失望之色。 在她看来,自己的弟弟在外面斗不过孙望峰,那是本事不济。 但是起码有一颗上劲的心。 但是跑到这里使用下作的手段欺负人,就是彻底的丢人现眼了。 她很是失望。 今日在叶家用过饭之后,听叶琛提起孙望峰跟叶家合作,她还不免跟叶琛吹嘘了一顿自己的弟弟特别有才华。 这叫有才华吗? 今日之事,简直叫她颜面尽失。 惹是生非、目无法纪、胡作非为、一刻也不消停……按说对于这种毒瘤,最好的方法便是革去其一切职务,令其在家好生吃喝玩乐,别总是蹦出来生事就行了…… 可偏偏这小子办事能力极强,无论把他丢在哪里,都能立马给你弄出耀眼的成绩,让人不得不赞叹,想要再给他加重担子,犹如饮鸩止渴一般…… 这个孙望峰也是的。 平日里不是看着挺厉害的吗? 怎么跟暖房里的小花儿一样,这么不禁揍。 这要是遇到真的贼人,岂不是直接就废了? 叶琛很乖巧地没有掺和这事儿,跟着老村长等人在一边儿看热闹。 卢秀宁叹了口气,上前说道,“孙望峰本县在此,你可有委屈要申诉。” 孙望峰心里无比恼火,“我申诉你大爷!你们姐弟二人。” 但是嘴里还是没有放过卢照凌,将事情的经过一一诉说了一遍,还将自己挨打的事情,绘声绘色的描绘了一番。 一边儿的卢照凌一直吐吐沫,一脸嫌弃,小垃圾,打不过就告家长是? 至于一边儿看热闹的二壮和三壮更是不齿,觉得孙望峰一点都不男人。 等到宋夫人问卢照凌的时候,这小子更是光棍的要命,头一扬,直白道,“我就是看他不爽,就干他了,与我兄弟们无关,县令大人要想罚就罚我。” 卢秀宁叹了口气,她也是没办法了,摊上这么个弟弟,一颗帮自己解围的心确实是好的,但是能惹祸是真的能惹祸。 当下无奈的摆了摆手道,“北海的政务繁多,本县也懒得管你们这些闲事,速速散了,孙望峰你该读书就去读书,至于卢照凌我看你是皮痒了,来人啊,给我抓起来。” “喏!” 话音落下,就见村口闪出几个彪形大汉,卢照凌还没反应过来,便将他抓捕,顺道很是娴熟地挂在了树上。 看着叶琛父子眼珠子瞪得溜圆。 宋夫人拿着一根竹竿递给了卢秀宁。 卢秀宁拧眉道,“按理说,公开场合不该打你,但奈何你太不争气,今日不好好教训你,明日你说不准惹出什么祸患来。” 卢照凌一脸的悲愤,自己真的是遭了无妄之灾啊。 本来只是想给兄弟们出口恶气,怎么一转眼就成了自己挨揍了? 他孙望峰直接挖我在北海挖掘出来的人才,你就不管管? 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卢公子被挂在树上,硬是一句求饶都没有。 孙望峰则是一脸的狐疑,不是亲姐弟吗? 怎么直接动手就打啊! 不给他留一点面子吗? 随即,他看到了一边儿蹙眉的叶琛。 苦肉计! 绝对是苦肉计! 这对姐弟想要叶先生面前,表现出被孙家打压,无可奈何的场面。 好让叶先生嫌弃我。 当下孙望峰一脸焦急,刚想上前说两句什么。 就被宋夫人给挡住了。 宋夫人笑着说道,“孙公子,我们县令大人说了,您受委屈了,我先带您回城里看看伤,然后再登门待县令去给令尊道歉赔偿。” 孙望峰立刻道,“宋夫人,误会,全是误会。我没事的,你们不要打卢照凌了。” 宋夫人立刻冷眼道,“你是谁刚才你跟县令大人说的都是谎话了?” 孙望峰立刻语噎,“我” 他有些失望地看着前方,此时此刻,他看的清清楚楚,被揍得鬼哭狼嚎的卢照凌朝他坏坏的吐了吐舌头。 孙望峰无奈地低下了头,叹息一声,这对姐弟不是好人啊。 第109章 毁家纾难 孙望峰走的心不甘,情不愿。 但是没办法,小胳膊拧不过大腿。 要是他爹在这,还能跟卢秀宁争锋一二。 面对自己父亲,卢县令如何都不敢这般敷衍的。 自己在这,就太没有竞争优势了。 最后只能上前对叶琛行礼,表示将二壮和三壮送回,叶琛表示感谢,便无奈领着亲随部曲回城里去了。 孙望峰觉得,卢家姐弟没有钱,给不了叶琛什么好处。 最后在叶先生肯定还是会站在自己这边儿的。 一边儿知道来者乃是县令的老村长一直不敢靠近,卢秀宁也没特意召唤村长,而是将心思放在叶琛身上,一直跟叶琛聊着关于治灾的方略。 并一直邀请叶琛跟着自己回县里,担任幕僚,并许诺有朝一日定然安排叶琛为官。 一边儿的卢照凌被抽得走路都一抽一抽的,但依然不免搭腔道,“阿姐,你莫不是得了失心疯了,你没看见叶先生家里贫穷成什么样子了?你还让他去当幕僚?” “您都欠了几个月没发月钱了?要不是沾亲带故的,大家早跑了。” “你瞅瞅,叶先生家里这环境,这房顶上的大洞都没钱修补,一家人住在这破破烂烂的茅草房里,我就没听说过哪个读书人,这么辛酸。你快别害人家了。” 女县令抬头仔细看了看,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何止是这个家如此,这个村最好的也就是土坯房,像是这种茅草房不在少数。 这要是下暴雨,这样的茅草屋根本顶不住。 难怪公主派自己来这种地方,实在是底下的村长太穷了。 当下也确实熄了请叶琛来县衙的心思。 因为正如卢照凌所言,自己确实给幕僚发不出钱来了。 “那叶先生便抓紧安排下,让三壮带队去挖水井,赏钱也有他的一份。” “赏钱?阿姐你哪里来的钱?” 卢照凌瞪大了眼睛。 围着卢照凌转了几圈,才发现卢照凌手上的首饰全都不在了。 真的是两袖清风。 当下卢照凌急道,“你疯了?你穿戴的首饰,那都是祖母大人传下来的,你都当了,当做赏钱用?” “你这当得是什么官?你一个县的百姓,指着你养得活吗?” 叶琛诧异地看了一眼县令,张了张嘴,并没有说什么。 他也去过当铺。 知道这再值钱的东西,一旦抵押,就值不了几个钱。 这位卢县令的行径着实让人钦佩,一介女流却敢做到毁家纾难,怕是不少大丈夫都做不到。 不过要是真的能够发现水源,能够收上来粮食,县里也能足额交税,到时候换来的政绩,或许能弥补一二。 不多时,将钱财放在屋内的二壮和三壮出来,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草民方才没看到县令大人,还请大人降罪。” 卢秀宁没有架子,将两小只搀扶起来,看向叶琛说道,“选拔帮忙农户的事情,就交给叶先生了。” 叶琛赶忙找来村长,让他帮忙叫人。 去叫人的时候,没有县令跟着,一群村妇围上来。 “老蔫,有啥好事儿啊?” 叶琛长话短说:“县令大人找人帮忙办事,赏钱不少,刘志刚,刘全友,叶江殿,江殿你们回去收拾收拾,晚点来我家集合。” 刘志刚是叶琛隔壁栓子的爹。 村子里人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给县令大人办事啊,咋不叫我家男人。” “我家男人力气大,也跟着一起去。” 一边儿村长没好气地骂道:“当初挖沟渠,你们又没第一个响应,干活的时候还怨天尤人,现在想起来了?老老实实在村里团练自保,谁干得好,以后再有这种好事,我第一个想到他。” 村里几个妇人撇撇嘴,团练巡逻自保没工钱就算了,还耽误自己家田里的事,一点都不想自己男人去。 村长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叶老蔫也太给他们家面子了,一口气选了他们家俩人。 不过也有几个妇人很听村长的话,回去就交代自己男人巡逻的时候上点心,别敷衍了事。 今日县令来了,总归要招待一二的。 家里还有些海带,叶琛亲自调了个凉菜,赵菁菁跟着忙活。 天气燥热,午饭煮的是绿豆汤,配上一盆豆腐炖肉,还烙了些薄饼。 家里的母鸡勤不勤快外人无从知晓,反正叶琛挺勤快的,总是从商城里买鸡蛋放进鸡窝里,如今家里都存了十几个鸡蛋了。 以至于赵菁菁都开始怀疑,是不是家里的母鸡跟公公更亲近一些。 不然为何每次自己去摸,只有干燥的杂草,而只要公公一探手,就准有鸡蛋呢。 二壮回来之后,没一会儿又出去干活了。 小家伙勤快,没过多长时间,背着一捆柴火回来了,累得大汗淋漓。 卢照凌跟卢秀宁正坐在石墩旁朝着叶琛送过来的加了冰块的蜂蜜西瓜汁解暑。 卢秀宁看着勤快的叶家子心里很是羡慕,心里隐隐的产生了一个想法,那就是是否可以让叶琛帮自己带一带孩子? 卢照凌这孩子还是很懂事儿的,连他阿姐的月事都记得清清楚楚,找到叶琛说想喝冰的,最好冰雪冷元子来上那么一大盆。 叶琛担心县令回去的时候放一路屁,这才在空间兑换了西瓜。 卢照凌见二壮归来,满头大汗,就将自己的西瓜汁递给了二壮。 二壮喝了一口,美的鼻涕泡都要冒出来了。 将碗洗干净还给卢照凌,然后一路小跑去找自己的老爹了。 二壮瞪大眼睛,“爹,好甜,好舒服,咱们卖这个。” 叶琛扭头笑笑道:“哪有那么容易,爹转遍了大山,也才发现这三个野生的西瓜,招待客人都不够,还想卖钱。” 所谓的西瓜,在古代又叫寒瓜,叶琛实在是太馋了,便假借在野外发现,给大家扎了西瓜汁喝。 这东西比冰雪冷元子更加纯粹,喝进肚子里,是真的爽。 “我去地里喊你大哥和四弟回来吃饭,你先歇会。”叶琛说道。 老大和老二都怕人,知道县令来了,不敢在家里久呆,只是打了个晃,又下地了。 大壮是个勤快的孩子,头上戴着柳条编织的帽子,脚上没穿鞋,踩在水田的淤泥里,裤腿卷到膝盖之上,正弯腰在稻田里拔草。 村里突然有了水,这些杂草猛长,一天不打理,草就长出一大片,抢夺地里的肥料。 “大壮,先穿上鞋,回去吃饭。” 叶琛将带过来的草鞋扔在田埂上。 叶大壮憨憨一笑:“爹,这亩田的草拔完了就回去。” 叶琛摇头:“差不多得了,万一再中暑,可受不了。赶紧回去洗洗手吃饭,我去叫小壮。” 他顺着田垄继续往里走,他们家的水田是五亩,不多也不少,走了十几步,就看到小壮蹲在田埂上挖野菜,这小子身边的背篓里装满了苦苣菜,脚边还有他顺手从稻田里拔出来的杂草。 因为年纪小,不会使力气,摔了不少屁蹲,屁股上都是泥巴。 小脸也脏兮兮的,全都是泥巴。 但是小家伙干得非常专注。 叶琛轻叹,这几个孩子都太懂事了,懂事得让他心疼。 他开口:“小壮,饭做好了,跟爹一起把鸭子赶回去,你去那边,我在这边。” 二十只小鸭子在稻田清浅的水里悠哉游哉地游着,时不时猛地啄一下,一只蚱蜢就被咽下去了。 鸭子们玩得正畅快,突然要被赶回去,一个个到处乱蹦跶。 叶小壮是第一次赶鸭子,叶琛也没啥子经验,父子两人手忙脚乱。 刘老太太是来感谢叶琛的,手里还抱着些野果子,怕人家说他贿赂叶琛,特意偷摸跑到地理来,见小壮在赶鸭子,就问,“老蔫,你忽然养那么多鸭子干啥?” 叶琛的声音有点沉:“几天前我就发现村子里有蝗虫,不过数量不多,我担心今年有蝗灾,所以我买了点小鸭子回来守稻田。” 小鸭子张口就将蝗虫咽下去,动作极快的又抓住了下一只。 刘老太太年纪大了,经历的事情也多一些。 叶琛一说,她便在记忆里想起了那些被蝗虫支配的恐惧。 漫天如同乌云的蝗虫飞来,不到半日的时间,便会将整个村子的粮食吃得一干二净。 蝗灾是最恐怖的天灾。 是庄稼人的噩梦。 哪怕眼下只有零星的几只,也叫她脸色发白。 她一直在拔草,没注意过田里竟然生了蝗虫,现在既然看到了,那就不可能不管。 人抓蝗虫很困难,但是这小鸭子有多厉害,她是亲眼看到了的。 她立马就道:“老蔫,小鸭子你在哪里买的,多少钱一只,我也去买点回来放田里养着。” “朐临镇没看到有卖鸭子的,清风镇才有,我明儿要去一趟清风镇,要是看到了就给你带回来。” 俩人正说这话的功夫,赵大雷怀里抱着小半袋子米过来了,瞥了怀里抱着野果子的刘老太一眼,满是嫌弃,然后对叶琛说道,“老蔫兄弟,能不能给个机会,让我跟着三壮他们一起找井啊。” 说着还故意提了提手里的米,颇有几分诱惑叶琛的味道。 叶琛吃着刘老太送过来的果子,说道,“赵大雷,你有那功夫赶紧收拾收拾你自己家里的地,你看看那些杂草。” 他其实是因为这厮诅咒二壮和三壮的事情,看见他就烦。 “我听说时间不长,还有钱赚,家里苦哈哈的,老蔫你给个机会。”说着急匆匆的上前,还踩死了一支小鸭子。 小壮看着小鸭子被踩死,立刻急了,喊道,“滚啊,你踩我家鸭子了。” 叶琛也皱眉道,“赵大雷,你赶紧回去,人员已经定下,就不会修改了。” 说完,让刘老太帮着赶着小鸭子回去,留下赵大雷低着大米,一脸的恼火。 第110章 老四跟老大挺像啊 饭后,县令带着人走了。 看着桌上剩下的西瓜汁,叶琛又加了些冰块,朝叶家老屋走去。 他有个想法,那就是让二哥和三哥来帮工,在忙活家里土地的基础上,能够多一份收入。 叶五四坐在门口收拾木材,拿着刨子一下一下往前平推,本来还圆润的木头,瞬间平整起来,地上堆满了刨花,看起来很漂亮。 旁边儿还有几个骨头都没剩下几两的老头跟着帮工。 见到叶琛过来,几个老头眯着眼睛,笑嘻嘻地说道,“这就是你家老蔫啊,长得跟老大真像啊。” 提起叶家老大,叶五四的表情就不怎么好看。 瞪了几个老家伙一眼,骂骂咧咧道,“干你们的活!” 几个老头被叶五四瞪了,立刻一个个老实了,连大气都不敢喘。 叶琛看得就很好奇,老爹在村里威望不低嘛。 不过,这几个老头怎么看着面生得很。 叶大旺和叶大福在编草鞋,庄稼人经常下田,这草鞋磨损得很厉害。 二房媳妇秦氏和孙氏妯娌二人手里也在忙活各种事。 叶琛一走进来,习惯性地踹了一下舔人的老狗,老狗不满地嚎了一声,院子里的人都抬头看向他。 孙氏的眸子闪了一下,老四真的是挣了钱了,竟然穿上了新衣服。 黑色的衣服,配上叶琛挺拔的身姿,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好看。 她心里发酸,嘴上也带出了几分酸味:“老四这是赚大钱了呀,不年不节的,竟然穿上了新衣服,好叫人羡慕,再看看你这两个哥哥土里土气的,有了挣钱的机会,还便宜村长家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跟他们是一家子呢。” 二房的媳妇秦氏闻言看去,心里也有些羡慕,但没敢说,这让人糟心的话。 她只有过年时才能得一身新衣服,不过去岁收成不好,过了个苦年,全家都没做上新衣服。 叶琛都笑了。 他手上有钱,难不成还要天天穿破烂衣服? 赚钱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过上好日子,而不是怕这怕那,不敢吃也不敢穿。 “他三伯母说笑了,要是赚了大钱,我该去买绫罗绸缎,有钱人谁还穿这种衣裳?”叶琛淡声道,“土布也不贵,他三伯父要是想穿新衣服,也不是穿不起。” 孙氏有些恼,她这些年确实暗暗攒下来了一百多个铜板,但是叫她拿钱去买布做衣裳,犹如在她身上割一块肉下来,她怎么可能舍得。 叶老太太没好气地道:“老三媳妇,你要是没事干,就去地里砸土坷垃。” 孙氏气的脸都白了,谁家大白天去砸土坷垃! 叶琛将他带来的西瓜汁拿了出来。 之前家里的碗不够用,特意去镇上买的碗,走的大米商城的渠道。 如今不需要自己摆摊了,家里便多了不少碗。 都是精致的白瓷底,上面印了喜羊羊、美羊羊的卡通形象,格外的好看。 见叶琛又研究出稀罕物件,老叶家一人捧着一个碗,咕咚咕咚地喝着,表情格外的满足。 老太太冷哼了一声,“春月,给你娘端一碗过去,汐月,你也别闲着,把碗都洗了,给你四叔放回筐子里。” 吩咐完之后,扭头骂了一句,悠哉游哉抽着叶琛递过来的“华子”的叶五四,“抽!抽!抽!早晚抽死你!” 叶五四的华子是叶琛在空间买的,但对外说是自己在山上摘的野草晾晒的,为此叶琛还花费心思卷烟,生怕让人家看出来。 叶五四年纪大了,抽旱烟劲儿太大,他真担心老爷子得了肺癌。 不过总比之前老爷子抽的旱烟要强,真的不知道老爷子的烟叶子先前是从哪里搞得,竟然能抽到旱烟。 骂完叶五四之后,老太太又看向了叶琛,“老蔫,以后这种好东西就别往这边儿送了,这些精细物,城里的贵人肯定稀罕,咱们都是庄稼人,享受这些东西,不得折寿吗?” 就拿刚才那红红的汁水,看着就喜庆,喝进肚子里,美得浑身舒服。 老太太这辈子就没那么享受过,感觉就跟神仙一样。 叶琛笑着说道:“当儿子的,怎么能不孝敬老人呢。再说了,我也是有事相求。” 二哥叶旺,起身,打了嗝,感觉凉气都从嗓子眼冒出来了,“老四,都是一家人,有啥事让小壮跑一趟就行,你有这时间,不如多看看书,多研究些发财的法子。” 叶大福也说道:“是啊,都是一家子,你还那么客气。” 叶琛叹了一口气,“这冰雪冷元子做起来很麻烦,主要是制冰要进地窖,还要穿特制的衣服,时间太久了,热得厉害,大壮一个人挺不住,我先请二哥、三哥去帮忙。具体做啥,跟我去一趟就知道了。” “当然,弟弟我是给钱的!而且包你们满意!” 老二踹了一脚老三,“你屁股上有锁啊,走!” “哎!”老三放下手里不舍的碗,跟着起身一起走。 一边儿扒着帘子偷看的孙氏臊得脸通红。 原来老蔫不是不想着亲兄弟,是好事儿都在后头呢。 都怪自己心急,惹恼了老四。 刚想出来说两句,就被老太太瞪了回去。 “别出来丢人现眼,看见你烦!现在知道你兄弟好了,真是没见识的蠢妇!” 叶琛还在说话:“汐月,你明儿不需要再去给鸡鸭挖野菜了,不过四叔有另外的事让你帮忙,明儿你吃了早饭再过去。” 汐月一听说不需要给鸡鸭挖野菜,心都凉了半截,但又听到还有别的事需要帮忙,脸上立即露出笑容:“我都听四叔的。” 叶琛交代完了事情,准备回去忙活做冰雪冷元子。 还没转身,就被叶五四叫住了:“老蔫,你过来看看,这木桶拿到城里能赚钱不?” 叶琛错愕了一下。 他一进门,就看见老爷子抽着华子,在那推刨花。 他还有点心疼,这玩意要是搁在他们那个时代,还能整个工艺品啥的呢。 没想到,老爷子竟然是领着一群老头准备一起创业了。 叶琛笑着说道,“爹您这木桶不错,我留下几个,剩下的都帮您卖了,到时候钱一份不少的给您。” 抽惯了老蔫送的华子,再抽旱烟太不得劲了。 老头儿又点了一根华子,用食指和中指夹着,“你是老子儿子,老子踹你得受着,给你东西你得拿着,给老子钱干啥?对了,先放着,我还没刷油呢!” 您说的很对,您要是踹我,我还真的受着。 他笑着接受了老头儿的好意,又掏了一堆用木盒装着的华子,这才离开。 待叶琛走后,孙氏这才跑出来,对老太太不满道,“娘,我知道错了,怎么不让我跟老四道个歉?” 老太太白了她一眼,“谁知道你狗嘴里能吐出什么来?赶紧干活去!” 叶琛神神秘秘的将两位兄长引入地窖。 叶大旺和叶大福看到面前一堆东西,有些傻眼。 这哥俩一直以为老蔫生产冰块,是跟戏台上的神仙一样,用手一指,冰块就自己蹦出来了。 没想到,竟然是用各种工具。 叶琛看着他们说道:“二哥、三哥,这活儿可真热,你们要想清楚了再做。” 叶大旺满不在乎:“干庄稼活也不是没被太阳晒过,都是小事。” 叶大福顿了顿开口问:“这工钱是咋算的?” 叶大旺愣住,还没干活就说钱,这跟你媳妇不是一样的没见识,抬手就要打。 这一幕,叶琛看在眼底。 “狗日的老三,自己家弟兄,还敢要钱!要是大哥还在,不得宰了你!”老二气得不行。 叶琛笑着说道:“二哥莫急!俗话说得好,亲兄弟明算账,就算是大哥还在,我也不能让你们白忙活!这活不仅热,而且还要控制分量和节奏,要不生产出来的冰不成型。这样每斤冰一文钱,每个人最多生产二十斤。” 叶琛估算着时间,既能生产最大化,又不至于中暑。 老二和老三都是一脸的不可思议,一斤一文钱,二十斤就是二十文。 叶琛继续道,“不过我有一个前提,就是在我这里做了啥,看到了啥,回去都不要告诉任何人,你们也知道,我这门生意能坚持到今天,靠的就是制冰的手艺,只有我自己知道。” 叶大旺立即表态:“老四你放心,就算咱娘问起来,我也一个字都不会说。” 叶大福点头如捣蒜:“就算我家婆娘抓着我耳朵问,我也烂进肚子里。” 事情谈妥之后,两人开始在地窖里制冰,两个人都很小心,第一次忙活,时间不免长了一些,但是质量没得挑。 完事之后,叶琛很大方地每人给了二十文钱。 叶大旺和叶大福手里揣着十个铜板,走路都有些发飘,回到家的时候,还像是做梦一样。 尤其是叶大旺,他压根就没想过帮忙会有钱,这二十文钱就像是白捡来的一样。 叶琛登门,又送了点西瓜汁过来,此外还有几把蒲葵扇。 蒲葵是南方的一种乔木,此时江南尚未开发,蒲葵扇在北方并不多见,一般只是贵族使用。 叶琛见家里人总是拿着模板狂扇风,就有些心疼,所以从大米商城买了几面送过来。 老太太又是一通抱怨,埋怨叶琛不会过日子。 叶琛安抚完老太太,这才跟二嫂开口。 秦氏连工钱多少都没问,直接就应下来。 她一般上午去农田里跟着忙活忙活,下午基本上就是在家里干点针线活。 收甘草这点事情,顺手就做了。 叶琛笑道:“那我就一天给五文钱,成不?” 一边的孙氏听了,眼中浮现出一丝得意,二嫂只知道天天闷头干活,不知道争取,老四狡猾得很,连二嫂都欺负。 帮忙收甘草根竟然才给五文钱,啧啧,她剪甘草根一天的进账至少是十个铜板。 老太太一把将叶琛拽到边儿上,“你是大财主吗?给这么多钱?你要是怕忙不过来,我给你收,还能收你钱不成?” 叶琛开口道:“娘,我咋会让自己亏本,放心,亏不了。” 叶琛之所以给那么多,其实也有二哥一直帮衬自己,汐月干活努力有关,他这算是变相的投桃报李。 而且叶琛对二嫂的印象不错,他觉得,这个活交给二嫂,值这个价钱。 十斤甘草根的挖掘费用是三十文钱,剪出来又得花三文钱,制冰工人一天是四十文钱,加起来一天最少要消耗七八十文钱。 而且这还不算是山楂、黄豆和自家的人工成本。 但是甘草糖也好,兑换出来的白砂糖也罢,消耗的数量都不大,而且自己一口气就能卖好几百碗,一天到手的钱能有五两以上,这点工钱资本家看到都会流泪的。 如此廉价的劳动力,在现代社会根本就不可能。 他也想通了,与其藏着掖着,让自己累个半死,还不如请人帮忙。 大家一起赚钱,谁也没工夫算计谁。 老太太不忘叮嘱道:“老蔫这是怕你们受穷,干活的时候都仔细点,若是出了岔子,别怪老太太我翻脸不认人。” “省的娘。”孙氏和秦氏赶忙回应。 这会儿不少人从家门口经过,叶琛顺口冲路过的人道:“以后大家有甘草根,都送到这边来,一样的价钱。” 村里人回去互相转告,不一会儿,就有人将白天孩子挖的甘草根送过来。 秦氏将家里的秤拿出来,口袋里揣着叶琛刚刚给的一百文钱,开始第一次收甘草根。 过程很简单,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瞬间就完成了。 收下的甘草根送到孙氏那边,孙氏坐在石头上开始剪甘草根。 最初,她心里很是得意。 可是慢慢地,她就笑不出来了,她一直坐着不动剪甘草根,什么活都干不成,而且那甘草根,剪起来很费力气,磨得手疼,不一会儿都青了。 反观二嫂,收完一个人的甘草根后,就能继续坐下来编草鞋缝补衣服,两样事都不耽搁。 而她两只手都在忙,马不停蹄剪甘草根。 老太太还在边上叮嘱:“你们干活收钱,这是你们自个的事,家里的活也不能落下,老三媳妇,该你去浇菜园子了。” 第111章 创业初期要什么床 孙氏无奈,只能沉浸式地体验什么叫做无边无际的苦海之中。 三壮不在家,叶琛和二壮去镇上送货。 如今生意不一样了,不仅仅要供应孙家的铺子,还要供应县衙。 叶琛不敢有丝毫的大意,等叶丰顺来了之后,几个人合伙把几大桶货品放在牛车上。 父子二人各坐在一边,直奔县衙。 跟叶琛对接的是卢照凌的书童阿福,小家伙笑着把钱递给了叶琛,还紧张兮兮地问了嘴,叶琛家有几张床,搞得叶琛莫名其妙的。 创业初期,有什么床? 我们都打地铺的! 离开了县衙便直奔朐临镇和清风镇几家孙家的铺子,最后书院。 有金大腿抱着,叶琛的生意自然顺风顺水。 不过叶琛依然不忘提点二壮,做生意钱不是自己一个人赚的。 要学会分享。 各路小喽啰见面该给的分红好处一样不能少。 那些收了钱的人,自然会妥帖地给你把事情办好。 货送得很快,叶琛给刘老太买了些鸭子。 叶琛特意给刘老太多买了些,准备不多要他钱。他把志刚派出去,让他跟着三壮去干活,肯定要少赚钱,这些鸭子就当做是补贴了。 最后就去了书斋。 在武周朝,养一个正经的读书人,是非常耗钱的事情。 不然以老太太对叶老蔫的溺爱,也不可能一提到读书,就立刻变脸。 实在是它占着一个大活人,而且还如同吞金巨兽一般,根本不是一般的家庭可以负担得起的。 读书人的书本贵,拜师贵,甚至连日常练习的笔墨纸砚动不动就是几两银子。 叶琛带着二壮在舜德斋转了一圈,不停地咂舌。 之前他觉得,自己一天可以挣五两银子,已经是一笔庞大的巨款了。 可是看着眼前的文房四宝,他才知道,五两银子在这里,连个屁都算不上。 除非将自己的私房钱全都拿出来,不然根本就砸不出一个读书人来。 二壮在一旁不停地倒吸凉气。 爹爹呀,这里面的东西也太贵了。 一个砚台竟然要五两银子。 五两银子放在过去,够他们家吃上小半年了。 他有些不想在这里看下去了,他很想逃离这个高不可攀的地方。 叶琛知道老二来这种地方,浑身都不舒服。 他也没有继续看文房四宝,而是去看书籍。 既然打算让小壮读书,那就得先把启蒙书籍买下来。 现在他觉得原主真的愚蠢,就算是帮衬温华,需要卖辛苦攒下来的书籍,也不至于把启蒙书籍都卖了啊。 自家还有好几个孩子呢? 这书架上的书基本上都是手抄书,雕版印刷出来的出很贵,所以很多书铺会跟一些读书人合作。 不过即便是手抄书也有好坏,价格也完全不一样。 就拿只有一千字的千字文来说,最便宜的竟然也要五十文钱,最贵的竟然要三百文。 叶琛一咬牙,买了最贵的这本。 舜德书斋的掌柜忍不住称赞道:“叶东家好眼光,这本千字文是温华抄写的,除了正文,后面还附有注释,很适合启蒙。” 这一定是特别的缘分。 不然为何他第一次买书,就买到了温华抄的。 二壮时不时地看着背篓里的书,一张脸皱成了苦瓜。 完了,完了,从今天开始,他们要学习读书了。 刚刚勉强接受算数,又开始识字了。 关键是跟爹读书,与跟娘学习是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啊。 娘亲教授孩子,那是一个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里面有各种文人猛士,让人向往,可是爹爹教学,就很残暴。 不喜欢解释也就罢了,还喜欢打人! 着急的时候,甚至会说一些,人家都会,你为什么不会? 他不想跟着爹爹学习,但是他又知道,爹爹喜欢上进的孩子。 温华表哥读书很厉害,所以爹爹散尽家财也要帮他。 如今又开始了。 二壮真的担心,爹爹为了支持他们兄弟几个读书,再走火入魔,好不容易有点起色的家再败了。 二壮暗暗在心里决定,别管爹爹教得如何,自己都要努力去学。 小壮都能记住,自己更能记住了。 再怎么说,自己都是老叶家最聪明的男人。 回到家,就是快乐的进食时间,桌子上是简单的白面做的疙瘩汤,加上一个清炒胡瓜,还有一盘鸡蛋,一盘鱼,水煮蛋熟了之后,一个蛋切成六瓣,放在一个盘子里,一人能吃上一小块。 中午饭,瞧着挺简单,但在清河村绝对是独一份。 在其他人还在喝野菜汤稀米粥的时候,他们全家人都能吃饱,而且吃得很满足。 午时末,孙氏将昨天的二十多斤甘草根剪好之后送过来,叶琛当场跟她把账结清,叶大旺和叶大福也是这会最热的时候来制作冰块,家里再次忙碌起来。 两个哥哥,今天很快就完成了工作量,两人看了一眼外头的太阳,还在半空中挂着,这会儿下地能把人给热死。 于是,两人十分有默契的请求可以再多加点量。 叶琛观察了一下两个人的状态,虽然有点汗,但毕竟是老把式了,明显是顶得住。 他便将自己跟二壮的活交给了两人,不一会儿,冰块便都做出来了。 叶琛给了他们一人三十文钱。 这时,院子里响起刘老太太爽利的声音:“老蔫,在不在?” 叶琛放下手里的活走出去,指了指院子里一片鸭子:“今儿买了些鸭子回来,钱您也不用给,算志刚耽搁工钱的补偿。” 老太太也不含糊,反正志刚以后是给叶琛卖命的,就从身后栓子和小草手里拿来了两只小狗。 一只土黄色,一只黑色。 这是黑色的小狗叶琛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不就是当初带着自己发现鱼泉的小家伙吗? 那黑色的小狗腿上有伤,看了叶琛一眼,也认出叶琛了,上来就对着叶琛一顿舔。 叶琛忍不住摇头,这刘老太真的是年纪大了,头昏眼花,连狼崽子都认不出来。 刘老太笑着说道,“也不知道谁家那么丧良心,这么好的狗崽子扔山里了,正好让志刚媳妇给捡回来。一般人家养不起两个,你家富裕些,留着看家护院,还能防黄鼠狼。” 叶琛谢过刘老太,把狼崽子扔到院子里,跟着驱赶鸭子。 送走刘老太之后,叶琛看向自家院子,一半是菜地,地里的菜长势很好。 菜地前面挖了一个小小的水塘,这是给最先的二十只鸭子准备的,现在鸭群增多,水塘已经用不上了。 而院子另一半是圈养鸡鸭的地方,两只大母鸡,一只大公鸡,一堆小鸭子,小鸡仔,各种叫声不绝于耳。 之前鸡鸭少,搞卫生是随手的事。 现在突然多了这么多家禽,鸡鸭混养,又是大夏天,很容易生病,卫生的问题必须重视起来。 叶琛让叶二壮去砍树来,让叶小壮去捡干草,等叶大壮回来之后,做一个鸡舍,一个鸭棚。 鸡鸭分开养,圈养在指定的地方,时不时放出去兜一圈,有利于鸡鸭生长,家里的卫生环境也会好一点。 又是忙碌的一天。 叶琛觉得自从穿越以来,每天充实且有意义。 不是简单的金钱,也不是快活完连模样都记不住的网红美女。 而是与家人在一起共同奔赴美好,哪怕辛苦一点也无妨。 赵菁菁已经开始做晚餐了。 小壮在院子里数鸭子,是叶琛让他数的,可以练习数数。 数累了,就拉着二哥和隔壁的栓子玩数鸭子。 抓鸭子,抓几只,结果二壮这厮凶狠地喊了一句抓一万只。 然后小伙伴三个人,就成了无情的做俯卧撑机器。 看得干活的叶琛笑得前仰后合。 天黑下来。 天地玄黄。 屋子里几个孩子轮流背这句话,学会背还不行,还要会认字,最好能学会怎么写。 只有叶小壮学得最带劲。 叶大壮和叶二壮一脸苦瓜相。 赵菁菁尽力跟上节奏,她心思比较细,认字学得不算慢。 这个夜晚,在朗朗读书声中结束。 叶琛都快睡了,小壮蹬蹬跑过来:“爹,这是刘老太太送来的小狗,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小黄,成不?” 叶二壮摇头:“小黄听起来跟村西有个叫小黄的,不行,叫旺财,咱家也沾沾喜气。” 叶小壮皱眉道:“唔,那就听二哥的,以后就叫你旺财啦。” 然后扭头看向小狼崽子。 这只狼崽子是黑色的,他都已经猜到小壮他们会给小狗取什么名字了无非就是小黑、大黑之类的,太难听了,干脆提前取了一个,“以后就叫你来福,一个旺财,一个来福,以后我们家的鸡鸭就靠你们两个守护了。当然,万一你家长来接你,就送你回家。” 旺财:“汪汪汪!” 来福:“呜呜呜……” 他弯腰将小狗崽抱起来,这只狗应该是有一个月大了,但很瘦,身上一摸都是骨头,想想也是,收成这么差,人都没有吃的,哪有能力养活一只畜生。 家里赵菁菁已经做好了午餐,煮米饭的时候盛了一点点米汤出来喂小狗崽。 小狗崽大概是真的没吃过多少东西,呼哧呼哧就把一碗米汤给喝光了,缠着赵菁菁还要吃。 赵菁菁温柔地道:“你还太小了,一顿只能吃这么多,晚上再给你加量。” 小狗崽委屈地呜呜叫了两声,只好趴到院子的树荫下去睡觉。 叶琛感觉到这只狗精神真的不太好,他趁家里几人不注意,给小家伙喂了点狗类抗生素之类的药,还偷偷买了点狗奶粉,药混合进奶粉里。 加了药的奶粉喂下去,过了一会儿就精神百倍,刚刚还一直缠着赵菁菁,这会直接认叶琛当爹,一直抱着他大腿不愿放开。 第112章 人都有崩溃的是时候,有人向善,有人向恶 翌日,大清早。 大壮刚推开栅栏门,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大跳。 孙望峰自己一个人,牵着一辆马车停在叶家门口。 过往的行人指指点点,都很是好奇的样子。 “孙公子,你怎么来了?”大壮一脸好奇的问道。 孙望峰盯着黑眼圈,看了眼两只无辜的小狗崽子。 他昨天派人调查过了,叶家新来了两条狗崽子,自己只要稍微有点动静,两只狗崽子一叫唤,自己就说自己来晚了,在这等了多半夜了。 就是为了天明第一时间拜师,显得自己特别有诚意。 到时候叶先生一开心,自己的日子也好过一些。 结果两只小狗崽子睡得特别死,自己丢了好几个小石头子都不管用。 叶家人忙了一天,也都呼呼大睡。 根本听不到外面的动静。 他弄巧成拙,真的等了一宿。 不远处团练的汉子说道,“你们不知道,孙公子千里迢迢来拜师,昨天来了的时候已经半夜了,又怕打扰老蔫,就一直在门口站着,也不让我们叫门。” 大壮赶忙将孙望峰请了进来。 叶琛看着孙望峰准备齐全,也知道他等了一宿的事情。 别管他品行如何,这种人的坚持精神,就一准儿是个成大事的。 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说,“你先跟我熟悉熟悉,最后你要是真的觉得拜师合适,你就跟着我读书。” “我也不是跟你拿乔,你要是真的在我这里学点本事,绝对受益无穷。” 孙望峰连连点头,最近家里得了冷元子,生意都好了不少。 而且因为叶先生,自己抓了反贼,虽然功劳被爹和县令分了。 但是对自己一顿鼓励是免不了的。 吃过早饭,孙望峰跟着叶琛出门。 孙家人在村边儿等着孙望峰拜师,回去的时候顺道就把货品带走了,等晚上来接孙望峰的时候,再把桶什么的送回来,省了叶琛不少事。 二壮拉着大壮的手说道,“大哥,这孙公子不行,连饭都不跟咱们一起吃,他拜什么师。” 大壮也摇摇头说道,“大户人家的公子,跟咱们不一样。” 孙望峰跟着叶琛四处转悠,只觉得这清河村风景不错,但就是过于贫寒了些。 他肉眼可见,有几乎人家,进进出出似乎都穿了一条裤子。 有些小娃娃年纪不大,甚至光着屁股满大街跑。 那小雀雀就在身前晃啊晃,真的是有辱斯文。 叶琛和孙望峰在大槐树下,被一群乡亲们拦住了,大家不停的问东问西。 赵大雷背着箩筐,里面装着一些刚挖回来的野菜。 他看着不远处被人围观的叶琛,心里妒忌得要命。 都是一个村的,小时候跟叶琛关系也不错。 后来叶老蔫读书,村里人都夸叶琛聪明,有前途,他心里就很难受。 后来好不容易老蔫落难,媳妇跑了,他终于将叶老蔫比了下去。 谁曾想,这叶老蔫沉寂了没有几年,竟然开始做生意。 村里其他人也有不少去镇上做小买卖的,可结果是不赔钱就不错了。 还跟北海县的孙公子攀上了关系? 乖乖,这不是半只脚踏上豪门了? 像是叶老蔫这种垃圾,竟然让孙家的公子在门口等了一宿,简直是莫大的荣耀。 去别的村溜达的时候,都能下巴朝天好生吹嘘一番。 赵大雷觉得叶老蔫肯定是走了狗屎运了。 老天爷太不公平了,若是将狗屎运给自己,自己肯定比老蔫更好。 可是老天爷根本不帮助自己。 赵大雷一抬头,看到另外一边儿,自己那婆姨站得远远的,一双眸子死死地盯着叶老蔫,看模样似乎都能流出水来。 赵大雷气得心肝疼。 他比叶老蔫年轻,他比叶老蔫更加壮实,比叶老蔫更知道疼女人。 谁曾想自己那婆姨,竟然还对叶老蔫念念不忘。 气愤的赵大雷扭过头去,不想看他那丢人的浑家,却见不远处潘氏也死死地盯着叶老蔫,口水已经流出来了。 他背着筐子,心里冒火,脸上却似乎充斥着万分的柔情,“潘家妹子,我摘了些野菜,你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我送你点。” 潘氏远远的看着叶老蔫,此时叶老蔫的身躯在她的眼神之中,无限放大。 恍惚间,就成了清河村最威武的男人。 天啊,孙家的公子主动拜师,这也太厉害了。 这叶家不一样了啊。 如果能被这样的男人睡,哪怕没有名分,也值得啊。 他随便从袖子里拿出点铜钱,自己就能吃上几顿肉了。 当下对于赵大雷递过来的野菜一脸的嫌弃说道,“谁要你那点破野菜,老娘干活,赚了不少钱,离我远点。” 赵大雷心里这个气啊,都要炸了。 反了,反了,都觉得叶琛好是!? 赵大雷郁闷了一整天,一直到了晚上,回到家中。 却发现,自家婆姨却因为挖干草根,连饭都没做。 等到他回来之后,婆姨也没看他,而是小心翼翼的洗刷着干草根,然后晾晒。 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就跟摸着叶琛的手似的。 赵大雷一肚子气,攥起拳头来,就要动手。 “爹你要干啥?” 儿子赵海一把将他娘护在身后。 赵大雷的儿子马上要成年了,武周百姓一般十四五岁就开始成亲,十六就算有些大了。 赵大海婆姨也是担心儿子娶不上浑家,才拼了命地干活。 “你个臭婆娘,这都啥时候了,还不做饭?你想饿死老子不成?” 大雷媳妇起身,瞅了赵大雷一眼,“你还好意思吃饭?人家村子里的婆姨都一天能挣十几个铜钱,你一天到晚晃啊晃的,你干啥了,吃饭做啥?” “行啊你,长本事了,老子要休了你这个恶婆娘!” 赵大雷一脚将屋里的桌子给踹翻,转身就出去。 他走到院子里,就被他老爹老娘给抓住:“把你婆娘气回娘家,看以后哪个给你洗衣服烧火,赶紧服个软,以后日子该咋过还是咋过!” “凭啥我服软,这个臭婆娘连饭都不做,都是她的错!” 赵大雷把自己爹娘推开,转身就跑出去了。 此时孙家的马车正停在叶家门口,赵大雷远远的看着。 嘴角一笑,心里有了主意。 指着叶琛辛辛苦苦卖货能赚几个钱。 但是北海孙家公子可就不一样了。 人家那是豪门公子,随便带点东西肯定就能值不少钱。 这今天都好几趟了,怎么不得留点东西? 自己如果 这时门口有人叫他:“赵大雷,今夜轮到你巡逻了,别又找借口偷懒。” 村里团练组织的巡逻队虽然松懈了不少,但也还在按点值班,只不过经常有人偷懒不去就是了。 赵大雷哪有心思巡逻,他刚想骂回去,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立马转身去交接。 天色彻底暗下来。 叶琛关上院子门。 明日需要的冰雪冷元子已经准备妥当,鸡圈鸭棚里的鸡鸭清点了两遍,两只小狗崽喝了米汤之后,乖乖在狗窝里睡着了。 叶三壮还是没回来。 他让叶大壮在屋子里燃了火把,一家人进行今天的学习。 下午的时候,叶凡来过,跟着一起学习,不过叶凡有底子,学的快一些。 晚上还要跟着叶琛上补习班。 考虑到这几人都不太擅长学习认字,叶琛今天只教他们一句话。 “宇宙洪荒。” 他读一遍,几个孩子跟着读一遍。 然后将昨天和今天学的连在一起读:“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叶小壮歪着脑袋问道:“爹,这句话是啥意思呢?” 叶琛笑着说道:“这句话的意思是,天是青黑色的,地是黄色的,宇宙形成于混沌蒙昧的状态中。” 叶小壮继续追问:“那天上还有太阳,月亮,还有星星呢,他们是啥样的?” “这就是后面一句话要表达的内容了。”叶琛继续道,“日月盈昃,辰宿列张。说的是太阳正了又斜,月亮圆了又缺,星辰布满在无边的太空中。” 叶小壮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孩子们一脸崇拜的看着老父亲。 虽然爹爹科举一直不中,但是这么复杂的东西,在爹爹口中,却说得那么清晰明了,他们只恨他们学得慢,让小凡将鸡蛋都赢走了。 几个孩子都憋着一股劲儿,一定要超过小凡。 叶小壮学的最快,他学会之后,叶琛就解放了,他可以教叶大壮和二壮。 叶琛觉得自己教的一定有问题,因为二壮很聪明,但是却学的没有小壮快。 启蒙课结束后,就到了算术课。 壮壮们更加绝望,算术比读书认字更难。 叶琛也很绝望,这几个小子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为什么十以内的加减法都学不会…… 二壮还好一点,大壮对于这些问题,简直是要了命了。。 到晚上睡觉的时候,叶大壮还在念叨:“九减四等于五,九加四是多少,哎,媳妇儿,把你手指头借给我用用……” 赵菁菁默默闭上眼睛,把两只手都伸过去,任由叶大壮折腾。 平时都是自己忙不过来,大壮借手指给自己用的。 这才几天,就换过来了。 只是这折腾多少时间久了有些不正经,惹得迷迷糊糊的赵菁菁呵斥两句。 夜色越来越沉。 叶琛已经沉入了梦乡,身边俩孩子传来轻微的鼾声。 巡逻队的人从门口经过,这会子只有两个人巡逻,一个是赵大雷,另一个是叶姓人。 赵大雷盯着黑暗的院子,哼哼道:“我去尿个尿,别等我了。” 第113章 直接反杀 那人知道赵大雷混不吝喜欢偷懒。 知道这家伙也不在乎什么前途,他懒得跟赵大雷扯,自个慢慢走着继续巡逻。 心里琢磨着,只要好好表现,早晚在村里有出头之日。 赵大雷看着伙伴的身影,心里直骂蠢货。 指着踏踏实实干活,啥时候能发财。 只要摸到了孙公子留下的东西,随便一卖不就是数不清的钱财么? 到时候叶老蔫就是死活也证明不了自己的清白的。 而自己有了钱,浑家还敢看不起自己? 赵大雷猫腰躲在草丛里,等那人走的不见了踪影,这才走出来。 他没从正门走,而是一个翻身,从篱笆外墙偷偷翻进来,他知道这院子里养了鸡鸭还养了狗,动作非常小心,慢慢的朝屋子摸过去…… 要说叶家的狗狗们也真不争气,吃饱了就睡,家里来人了也不知道。 此时大壮其实很困了,但还是忍不住摸了摸赵菁菁,想要安慰一下。 赵菁菁瞪了大壮一眼。 这个憨厚的汉子,立刻老实了下去。 这孩子乃是一家的大事,怎么敢马虎。 大壮又开始了算数,只是这忙了一天,大脑是真的困。 没有了爱情的滋润,大壮一会儿就睡着了。 赵菁菁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忍不住用手去抚摸。 公公和自己的男人,撑住了这个家。 自己一个弱女子,也跟着享了福气。 真希望这种日子,可以一直持续下去,等到给爹爹养老送终,然后自己再死在大壮前头,躺在棺材里,听孩子们呜呜地哭泣,喊两声娘,这一生就圆满了。 孕妇肚子里有孩子,就喜欢胡思乱想,而且夜尿频繁。 赵菁菁起床默默的背了会书,就觉得有些尿急。 用手推了推大壮,这家伙鼾声如雷,一点都不动弹。 没办法,赵菁菁只能自己起床。 外面天色很暗,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 家里的事情都是大壮在做,累了一天,公公还逼着他学习。 赵菁菁看他不动弹,也不忍心非要叫他起来。 她走出里屋,带上了房门,继续往外走。 她拉开堂屋的门栓,一个黑影突然蹿进来,她没站稳,被撞得摔倒在地。 她的小腹顿时传来绞痛,一股热流从身下涌出来,她疼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忍住疼,开口道:“大壮,有、有贼……” 可她实在是太疼了,声音很小。 叶琛在屋子里听到好像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他掀开被子坐起身,一个黑影突然冲进里屋,直朝他这张床摸过来。 “爹,小心!” 二壮猛然起身,从枕头下面摸出一把刀,这是三壮走之前,他跟爹要的,他喜欢短兵器,阴人绝佳。 他翻身下床,朝黑影冲去。 这黑影就是赵大雷,他是有备而来,知道叶老蔫家里孩子多,而且心眼子越多。 他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木棍,用力抽过去,猛地抽到了叶二壮的后背上,叶二壮吃痛摔倒在地,手里的刀子也掉在了地上。 赵大雷的双眼适应了黑暗,冷笑着将小刀捡起来。 他巡视了一圈,发现虽然孙公子来了叶家,而且呆了一天。 但是除了一些猪肉之类的东西,根本没有值钱的物件。 当下心里有些后悔,来之前应该踩踩点的。 不过现在已经暴露了,就不能白来。 他媳妇不听话,肯定不能要了,他又不想娶潘寡妇,家里总得要个婆娘张罗。 张罗婆娘是需要钱的。 那钱从哪里来? 村里最有钱的,肯定是叶老蔫,每天那么多货物出去能没钱? 要是再能把秘方抢到手,自己成为村里的首富也不在话下。 大不了就远走高飞,去别的地方活去。 之前又不是没干过。 赵大雷一脚踹在叶二壮身上,叶二壮嗷的一声从地上爬起来,却被赵大雷用刀子抵住了下巴。 叶小壮彻底清醒了,他适应黑暗后,才搞清楚是怎么回事,立马挡在了叶琛面前。 另一个房间里,叶大壮也惊醒了,二话不说要从门口冲进来。 “你们几个小子最好乖乖滚出去,不然我一个个收拾!” 赵大雷手里的刀,在窗外月光的反射下,透出一丝冰冷的光。赵大雷觉得,叶老蔫一个酸书生,拿捏起来很方便。 先喝退这几个小子,拿了钱和秘方就走。 叶琛冷冷笑了。 一个赵大雷而已,三个赵大雷他都不怕。 但赵大雷手上有刀子,一不小心就会伤到人,他不愿意让儿子们受没必要的伤。 他冷声开口:“大壮,二壮,小壮,你们都先出去。” 叶小壮泪眼汪汪:“爹,我要保护你,我不许任何人欺负你。” 叶二壮怒目瞪着赵大雷,就算是死,他也不许任何人伤他爹一根手指头。 赵大雷冷笑道:“谁说我要欺负你爹了,我是要跟你爹好好谈谈,谁让他动我婆娘的,这事儿是你们家理亏!” “闭嘴!” 叶琛冷声打断了他的话。 他将叶小壮拎起来扔下床:“乖,都听爹的话,去外面等着。” 大壮虎视眈眈地看着赵大雷,恨不得当场撕了他,可是这家伙手里有刀,他怕他一不小心捅死他爹。 可对上叶琛坚定的眼神,他仿佛明白了什么。 爹当初在温家庄可是猛得跟一条老虎一样,怎么会让这个家伙伤着。 这是每一次遇到危机,都是爹爹一个人扛。 这让大壮心里很难受,但是却没有办法,父命如山。 他沉声道:“三壮,小壮,过来。” 叶二壮看了一眼叶琛,又看了一眼自家大哥,捏着拳头走出去了。 叶小壮急的眼泪直流,无奈跟上大哥和三哥的步伐。 等到了堂屋,他们才注意到赵菁菁倒在进门口的地上,手捂着腹部,一脸痛苦不堪。 叶大壮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将媳妇儿抱起来放在床上:“二壮,快,快去烧水……” 叶二壮也快吓死了,赶紧烧水。 叶小壮从柜子里摸出一个鸡蛋还有红糖放进锅子里一起煮。 一锅水还没有煮开,主屋就传来了一声惨叫。 叶二壮破门而入,就见地上,赵大雷瘫倒,不知生死。 叶琛淡然从床上下来:“二壮,用绳子把他绑起来。” 还需要绑起来,那就证明没死,叶二壮松了一口气,杀人偿命的事他还是知道的,他怕爹坐牢。 这里他不知道的是,入室抢劫,还持刀,以大周的律法,即便是叶琛杀了他,也没啥。 叶琛之所以留着他的命,是不想沾染一个村人的血。 同时要震慑村里那些眼红自己挣钱的人。 二壮赶紧找绳子,把赵大雷五花大绑。 叶琛低头,将电棍藏在袖子里,微微皱眉,心里有些担忧。 这才刚刚开始,就已经有人念叨着他家的钱财了。 今日只是来了一个发了疯的赵大雷,若是多来些恶贼呢? “爹,不好了,嫂子一直在流血!” 叶小壮满脸苍白地冲进来。 这时候灶房里在烧水,屋子里亮了火把,能清晰地看到赵菁菁身下的衣衫被染红了。 叶琛的心咯噔了一下:“小壮,快,去找刘郎中,快点!” 这大晚上的,路上黑漆漆的,他怕小壮出事,赶紧又喊二壮跟着一道去。 他在床边坐下来,尽量平静地道:“大壮,你去倒一碗热水来。” 叶大壮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立马去倒水。 叶琛低头问:“菁菁,你觉得哪里不舒服?” 赵菁菁疼得直摇头:“爹,我没事,我真的没事……一定要保住孩子……” 叶琛心里有种极强的不祥预感,他让大壮紧紧握着儿媳妇的手,他也不知道该咋办,只知道电视剧里都这么演。 终于,刘郎中急匆匆赶来了。 他搭了一下脉,面色突变:“脉象不稳,孩子大概是保不住了,先吃药,保住大人再说……” 赵菁菁的眼泪唰地一下流出来:“不、保孩子,我要孩子……” “你才几个月,就保孩子,孩子都还没成型呢!”叶琛厉声开口,“好好养身子,以后多的是机会要孩子。” 他缓和了一下语气,“刘郎中,麻烦您赶紧开药。” 刘郎中也知道这事情拖延不得,立马写方子,让叶小壮跟过去拿药,拿了药,叶小壮开始熬药,大火猛熬,总算是先熬出来了一碗药,叶大壮小心翼翼地给赵菁菁喂下。 赵菁菁精神不济,喝下药后也不知是睡了还是晕了。 这时候,刚过子时。 正是清河村最安静的时候,屋子里也静得吓人,几张脸皆是惨白。 叶琛看向被绑在里屋的赵大雷,一字一顿道:“二壮,拖着赵大雷跟我走。” 叶二壮不知道她要干啥,但他也不会乱问,乖乖拖着赵大雷跟在叶琛后面。 夜晚微凉的风吹在父子二人身上,两人都没觉得有多凉快,心里头的那把火燃烧着,找不到发泄口。 叶琛在村中间的大槐树下站立。 大槐树是个神奇的树种。 因为村里人总是说,他们从某棵大槐树,迁徙到了另外一棵大槐树下。 此外还有类似于砸锅分家,几兄弟抱头痛哭的场景。 眼下,这棵大槐树据说也历史悠久,在他们举族搬过来之前,就有了。 枝繁叶茂,枝叶伸展开,挡住烈阳,树荫下一整天都有人坐着乘凉。 这里,是清河村最热闹的地方,也是人来人往最爱驻足之处。 村长开会,一般不在社戏的戏台上,就会在这里。 夜晚,这里没人,只有树叶被风吹过发出来的声音。 叶琛缓声开口:“二壮,把赵大雷绑在大树上。” 叶二壮照做。 赵大雷被折腾来折腾去也没醒。 叶二壮也不知道自己爹对赵大雷到底干了啥,但只要还有气,就不是啥大事。 他甚至还偷偷用膝盖用力顶了一下赵大雷的裤裆,见赵大雷还是没反应,他又狠狠顶了好几下。 那么小的玩意,还敢偷人,真的是难以理解。 第114章 你得对老蔫感恩戴德 赵大雷被绑在了大槐树下。 他本来想直接弄死赵大雷的,但是越想直接弄死他太便宜他了。 他想到了更恐怖的刑罚。 他感谢后世的某短视频软件,白天不是丝袜就是腿,晚上不是惊悚就是鬼。 有一次他看到了一个极其恐怖的刑罚,滴水刑。 “好了二壮,你回去。” 叶琛的语气里带着命令的口吻,叶二壮只好先走一步。 他刚走,叶琛就拿出一个漏壶,爬到了树上,然后挂在漏壶里,加了一些白糖。 接着又用小刀,在他的头皮上割了一个细微的小口子。 等到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叶琛打开了漏壶的出水口,开始一滴一滴地往下滴水。 这样滴出来的水滴就是甜的,苍蝇落在伤口上就会生蛆,这些蛆不仅会吃掉伤口上的腐肉,还会爬满全身,想想都觉得恶心。 大槐树上,还有许多蚂蚁,这些蚂蚁会顺着甜甜的水流,爬满赵大雷的全身。 那种浑身奇痒无比的感觉,简直让人难受得钻心挠肺,但是又动弹不了,简直就是一种精神上的痛苦折磨。 回到家中,叶琛去看了一眼赵菁菁,好在没继续流血了,脸上的气色也好了一些。 不过要是这个孩子真的留不住,他怕赵菁菁陷入自责,然后慢慢演变成抑郁。 以前公司就有一个女员工因为车祸导致孩子流产,孩子流掉之后,女同事就抑郁了,莫名其妙就想自杀,对生活失去了希望……抑郁症这种病,外人看不明白,但身在其中的人会很痛苦。 叶琛躺在床上,根本就睡不着。 他身边两个小家伙也是翻来覆去,也是一肚子心事。 叶琛睡不着,再次将商城点开,他点开了药品一栏,有很多各种各样保胎的药。 他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对这方面一窍不通,他甚至不知道该买什么药给赵菁菁服用会缓解病情。 他决定先买相关方面的书,大晚上的看书也没灯,只能明天再说。 天微微亮。 叶大壮就起来了,一脸憔悴,一看就没睡着。 孙望峰也来了,对着叶琛拜道,“先生,这种人就该直接送到官府里去,您放心,我保证有一万种办法,让他生不如死。” “甚至您想让他神不知,鬼不觉的死了,都没问题。” 叶琛摇头道,“不必!这种事儿在村里发生,就按村里的规矩办。” 叶琛抬头看了眼大壮和二壮,总是让孙望峰帮忙送货也不好,昨天的事情提醒了他,孙望峰在村里,其实也是个麻烦。 万一有人惦记孙望峰,可就麻烦了。 所以他准备让孙家人留下,万一有紧急情况,也能保护孙望峰。 便说道,“大壮和二壮去送货,我在家里照看着,防止有人来闹事,顺道照应下菁菁,你们走之前,将汐月叫过来,女孩子帮衬着照应人方便一些,家里有我,别惦记。” 孙望峰从袖子里拿出些银子塞给大壮,“家里的事情你放心,有我照顾师父呢,这些银子你拿着,去城里最好的铺子拿药。” “你不要拒绝我,这是我的心意,师父虽然没正式收入,但我毕竟跟在师父身边儿呢。” 叶琛确实变得有些欣赏孙望峰了,便缓缓地点头,“你收下。” 大壮垫了垫银子,小心翼翼地塞到袖子里,又问道,“爹,要不要买点啥回来?” “如果有卖鱼的,就买一条新鲜的,甭管多贵,都买。” 叶大壮将这事儿记住了,和叶二壮一起去送货。 叶丰顺的牛车从村那边过来,一脸惊奇:“我刚刚来,咋看到赵大雷被绑在大槐树下头,这咋回事,出啥事了?” 叶大壮和叶二壮一声不吭。 他们也不知道爹想干啥,默默地拎着木桶上车。 牛车晃悠悠走远,清河村的天渐渐亮起来,沉睡了一夜的人们起床干活。 一个平平无奇的早晨,因为赵大雷被绑在大槐树下,引来无数人围观,整个村子都沸腾了。 “不是,这、这咋回事?” 赵大雷被绑了一夜,当耳边传来人声时,他睁开了眼睛。 他动了动,动弹不得,顿时破口大骂:“叶老蔫你个畜生,你对老子干了啥,等老子出来,看老子怎么弄死你!” 他使劲挣脱,也挣不出来,最关键的是,下体很痛很痛。 边上的村民嗅到了八卦的意味,纷纷询问。 “这跟老蔫有啥子关系?” “赵大雷,你干啥事了,骂人家叶老蔫?” “……” 叶琛从人群里走出来,他一身土黑色的粗布衣衫,目光冷厉透着狠劲,一字一顿道:“是我把赵大雷绑在树上的。” 所有目光齐刷刷落在他身上。 只是尚未等叶琛继续说下去,孙望峰直接开口道。 “昨天晚上,我呆在先生家读书,孙望峰偷偷摸摸潜入叶家,想要行刺与我,行刺不成,反而伤了菁菁嫂子。” “我本来想报官处理此事,但师父劝我,按村里规矩办,我这才跟师父将他绑在这里,留了他一条狗命。”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必须把赵大雷绑在这里,我啥时候气顺了,啥时候能放了他!” 叶琛皱了皱眉,孙望峰这一席话把事情都拦在了自己身上。 而且自己反而成了好人。 确实比自己来说,有效果许多。 周边一片寂静。 “你们连证据都没有,凭什么抓我儿子!”赵大雷的娘冲出来,“我儿子要是真做了啥,你去报官啊,看官老爷会不会把我儿子抓起来。” 叶琛冷笑。 孙望峰更是冷笑不止。 “你想让你儿子进县衙吗?你们不知道刘老三冒犯我爹,被活活淹死在水牢里吗?你想让你儿子也试试?” 话音一落,所有人都打了个冷颤。 都一脸看摇头的看着赵大雷的娘,这老太太莫不是疯了? 人家孙家的公子哥,总不能无缘无故的跟你儿子作对? 而且你还想报官? 到了衙门口,你儿子怎么死的,你都不知道呢! 见众人不说话了,孙望峰说道,“我不在的时候,只要我师父同意,赵大雷也可以离开大槐树。不过谁要是敢偷着放他,小心我跟他没完!” 赵大雷的娘不信这个邪,她不信孙望峰一个娃娃能这么狠。 朝着赵大雷就冲,村长拽都没拽住。 结果走了没几步,就见几个守在孙望峰身边儿的大汉窜了过去。 也不管是不是老人,上去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赵大雷的娘被揍得双腿发软,咬住后牙槽:“老头子,你还呆愣着干啥子,还不快去给大雷松绑!” 赵大雷他爹脸都白了,一抽抽直接昏死过去。 “真的是有其母必有其子,那可是孙家的公子,他竟然敢反抗!” “老蔫可真了不起,收了那么个学生,以后谁敢得罪他啊!” “别乱说,我听大壮说,现在还是考核期,不算是老蔫的学生呢!” “还别说,我以前就觉得老蔫有才,是文曲星下凡,这不正应了嘛,不然孙公子为啥会拜师?” 大家议论纷纷,仿佛视忍受水刑和蚂蚁叮咬嗷嗷怪叫的赵大雷如无物。 人群之中,老太太的眼眶都红了。 她的心思很复杂。 一方面,她觉得儿子终于出息了,连孙家公子都频频上门求学。 另一方面也心疼自己的孙媳妇,孙媳妇是个不错的闺女,怎么就这么的多灾多难。 都怪这个天杀的赵大雷。 老蔫还是太善了,怎么不直接把他送到官府,弄死他。 事情他已经听刘郎中说了。 根本不是孙公子说的那样。 一想到,昨天晚上老蔫睡得迷迷糊糊,赵大雷手持利刃闯进住宅,儿子陷入莫大的危险,老太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从地上捡起一个石块就朝着赵大雷扔了过去。 “畜生,我那孙媳妇怎么碍你事儿了,你还要害她!” “你个丧良心的,你们家吃不上饭,老蔫哪次收草根,不多给你家一两文钱!” “对,真的当我们叶家没人了不是?我们叶家儿郎几百口,心齐着呢,谁敢欺负老蔫,烧他家,灭他门!” “谁敢欺负老蔫,烧他家,灭他门!” 就连老村长都皱眉道,“老蔫还是太心善,这种事儿就该直接扭送官府!” “老头子都看不下去了。” 叶家的有不少在团练中习武,操练久了,有一股子煞气。 一声齐喝,吓得赵家一家子,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 “老嫂子,这事儿是大雷不对,我给您赔不是了。”赵大雷的娘抓住了叶老太太的手,哭泣着说道。 说完之后,又扭头看了眼周围的村民,“我们家大雷知错了,求老蔫开恩,放了大雷。” 叶琛尚未开口,村长老伴说道,“你想怎么样?犯了错,难道不惩罚?老蔫可是让孙公子留下他了,不然送到官府,岂有命在。” “人家是你们赵家的大恩人呢!” “你求他放人做什么,你应该感谢他救命之恩啊!” 赵大雷的娘连连磕头,“谢谢老蔫你的救命之恩,我谢谢您了!” 而赵大雷快疯了。 他被绑在树上,浑身都疼,下体好像也肿了,他撕扯着嗓子让人救他,他扯着嗓子说,不是这样的,可是没人会信。 他娘还不停的跪在地上磕头,感谢叶老蔫这个畜生。 这种痛苦,着实生不如死。 叶老太太见无人敢救,这才放心下来,朝着赵大雷吐了口吐沫,转头对叶琛说道:“大壮媳妇出啥事了,带我去看看。” 叶家的两个妯娌秦氏和孙氏也赶紧跟上,秦氏是真的担心出了啥大事,孙氏也收起了看热闹的表情。 第115章 小壮的报复 叶老太太每天都很忙。 叶五四这老东西一把年纪了,找回来一群昔日的老兄弟。 学他儿子做生意,钱没赚几个,反正她老太太每天都得做饭。 要不是这群老东西不挑食,给口饭吃就能活,老太太早就赶人了。 今天来了叶琛家一看,吓了一跳。 就看到了院子侧边刚搭起来的鸡窝和鸭棚。 还有一个狗窝,院子里鸡鸭乱飞,小狗崽四处乱跑,看着很乱,却又显出一丝井井有条。 一走进屋子,看到赵菁菁煞白着一张脸,昏迷还没醒,一颗心顿时就落到了谷底。 “咋搞成这样……”秦氏的声音很低,“刘郎中怕是看不好,得去镇上请郎中。” 叶老太太点头:“不要怕花钱,钱没了还能赚,人没了就啥都没了,我这里还有些钱,你拿去镇上请个医术高的郎中回来把把脉。” 她从裤腰带里取出一个布包,这里头放着一百个铜钱。 叶家挣的钱,她都过一手,老太太过日子细,攒着一分钱不肯花,如今终于派上了用场。 他不管家里人是否反对,就直接塞进了叶琛的手里。 秦氏身上没带钱,她登时就道:“这阵子我手上也攒了二十几文,先拿去给大壮媳妇看病。” 孙氏默默低头,婆婆给钱,二嫂也给钱,她一句话都不说好像显得自己像个另类。 她扯了扯嘴角,从袖子里拿出十文钱:“我就只有这么点了,老四你别嫌弃。” 叶琛能看出孙氏不舍得,但好歹也给了十文,十文钱并不是那么容易挣回来的,虽说孙氏奇葩了点,但大是大非面前还拿得清楚,就有救。 他没有接这些铜板,叹气道:“刘郎中说,就算是镇上的郎中来也没啥法子,只能慢慢养着,运气好能保住孩子,保不住也正常,只要大人没事,一切都好说。” 孙望峰也说道,“大家放心,我给了大壮银子,让他去县里最好的铺子拿保胎药了。” 叶老太太将铜板重新收回去:“也是,大壮媳妇还年轻,今年还不到十七,等身子调理好了,再生一个就是了。” 说着又感激的看了孙望峰一眼说道,“孙公子,谢谢您帮忙了。” 孙望峰腼腆的笑了笑,“师奶,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孙望峰觉得这老太太的气质不像是一般人,不由得多了几分尊敬。 叶琛将老太太送了回去。 一行三人刚走,一个身影就出现在了院子门口,是大雷媳妇。 她一脸灰败之色,一看就是一宿没睡好,整个人精神奇差无比。 叶琛不知道她来干什么,也没将人放进去,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人。 大雷媳妇不知道真相。 见到孙望峰之后,立刻给孙望峰磕了个头。 孙望峰本来一肚子气,见到这个女人那么可怜。 就立刻避开了。 “我已经处罚了赵大雷,你要是有什么话,跟我师父说即可。” 大雷媳妇又想给叶琛磕头,叶琛也避开了。 大雷媳妇如何不知道人家为何不让自己磕头,摆明了,就是不愿意原谅自己家。 她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布包,里头是几十个铜板:“大雷伤了孙公子,他该死,想怎么罚都可以,但是菁菁这孩子的医药费,我们家得出。” “不过我们家穷,我就攒了这些,还是背着赵大雷攒的,想给赵海娶媳妇的。” “他老蔫叔,您别嫌弃。” 叶琛点了点头,拿过铜板也没数,便收下了。 他也没指望有以后,家里摊上赵大雷那么个玩意,也很难有以后了。 大雷婆姨点点头,一脸愧疚,因为有贵人在,她很害怕,没多说什么,转身就走了。 看着她的身影,叶琛心情有点复杂,大雷婆姨以前是个泼辣张扬的性子,总喜欢拿自己男人跟自己对比。 希望她男人变成自己这样。 结果自己男人不仅不上进,还做出一堆破事。 一个精神气极好的中年妇人,竟然萎靡成了这样。 这就是婚姻。 大雷婆姨从叶琛家离开,走到村中间要经过大槐树。 赵大雷还被绑在大树上,他看到自己婆娘走过去,怒声道:“你过来给我松绑,快点!” 大雷婆姨顿住脚步,目光淡漠地看了他一眼:“你做了恶事,得罪孙家公子,怎么干放你?” “放屁!那是骗人的!”赵大雷用力挣扎,身上的蚂蚁叮咬实在是太难受了,旁边儿几个孙家的汉子冷冰冰的盯着这里。 他刚说完骗人的,就过来抽了他几个大嘴巴。 虎视眈眈的看着大雷婆姨,“在我们家公子和他老师放过他之前,谁敢给他松绑,小心棍子!” 大雷媳妇摇摇头,“他活该,让他捆着,不然不知道悔改。” 说完就走。 赵大雷气的破口大骂,不知道怎么就带了叶琛。 然后又被几个大汉用鞭子抽了起来,路过的百姓围着指指点点看热闹。 赵大雷最后是硬生生的被抽老实了。 三壮去帮县令做事,至今未归。 小壮懂事地赶着鸭子去了稻田,汐月在一旁伺候赵菁菁,其余时间干点杂活。 赵菁菁躺在床上,一直昏迷不醒。 叶琛坐在院子里,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医书。 上辈子忙活怎么搞钱,身体不舒服了,就去做个全身检查,对于医学上的事情他是一窍不通。 所以这辈子,就算是坐拥大米商城,啥都能买,也不敢给赵菁菁瞎用药。 万一没搞好,成了自撰一良方,儿媳服之,卒。 那可成了千古笑谈了。 所以叶琛只能先买本妇科书籍,恶补一下基础知识。 “旺……” 旺财突然小跑着过来,趴在地上,咬住他的裤腿。 那双漆黑的眼睛满是自责地看着他。 叶琛低头摸了一下它的脑袋,温柔地道:“这件事不怪你,你还是个小家伙呢。” 旺财在他边上趴下来,安静地不再吭声。 叶琛迅速地看书,如一块干瘪的海绵吸收着源源不断的水分。 终于,他确定了用药。 这是新研发出来的一款类似于黄体酮的保胎药,适用于多种胎儿不保的症状,不过价格不便宜。 叶琛有点肉疼,这笔账,他得算在赵大雷头上,让他再多吃几天苦头。 他走进屋子,把药丸碾碎,用热水冲开,让汐月小心翼翼地给赵菁菁喂下去。 赵菁菁还有自我意识,也知道喝药能保住孩子,她张嘴咕噜咕噜把一碗药给喝光了。 刚喂完药,叶大壮和叶三壮就回来了。 “爹,没有卖鱼的。”叶大壮一脸沮丧,“不过我买回来一只乳鸽,乳鸽比鸡鸭还贵,六十文钱。” “这是在县里买到的安胎药,花了三两银子。”说着还感激的看了一眼孙望峰。 乳鸽和安胎药都很贵,他犹豫了很久才决定买下来。 买乳鸽用的是爹赚来的钱,他以后一定要想法子还回去。 至于安胎药的钱,那是孙公子孝敬爹爹的,自己也得还。 叶琛赞许点头,鸽子虽然小,但是很有营养,富含各种维生素,最适合孕妇吃。 他开口吩咐:“大壮,你先把鸽子宰了,拔毛洗干净,我来炖鸽子汤。” 叶大壮立马去忙活。 叶二壮摸了摸脑袋说:“爹,今儿我们去城里,听人说县令大人找到了十几处水源,三弟他们应该马上就回来了。” 叶琛松了一口气。 这几天一直没有三壮的消息,他着实是有点担心,这会儿有了消息,又担心孩子这几天在外头没吃饱没睡好。 叶琛摇摇头,去灶房准备炖鸽子的调料,偷偷从商城里买了一点阿胶,这东西很补身体。 上辈子都是别人伺候自己,这辈子自己隔三岔五就要给孩子们做饭,算不算是因果报应? 不过跟家人其乐融融相处,为家人付出的感觉,真的好有满足感。 鸽子汤炖在锅子里,然后弄了点儿白面混和荞面,打一个鸡蛋放在里头,再切点野菜混合,做成饼子贴在炖鸽子的锅沿边上,慢慢等着熟就好了。 忙碌着,一上午就过去了。 一家人围着饭桌吃饭,一人一个野菜饼子,还有一小碗乳鸽肉。 汤是没有的,都留着给赵菁菁喝,不过她还没醒,是叶大壮嘴对嘴一小口一小口喂下去的。 叶小壮看着这一幕,心头火大。 要不是赵大雷那个王八蛋,嫂子根本就不会变成这样。 他吃过饭,把碗洗干净,开口道:“爹,我去抓点蚂蚱回来喂鸡。” 他拎着背篓出门,却没有去稻田里,而是走到了村中间的大槐树下。 这会太阳正烈,赵大雷被捆在大槐树下,整个人憔悴又萎靡,路过不少人对他指指点点,他也没什么反应。 叶小壮喊来了叶满仓和叶满屯,“满仓哥,满屯哥,咱们一起拿石头砸他,等我爹做了好吃的,我分给你们吃。” 满仓皱着眉头说道:“万一砸死了,咋办?” “大哥,你好蠢!”叶满屯笑嘻嘻地说道:“别砸头,死不了,怎么也要给嫂子报仇!” 三个人到处去捡石头,都是婴儿拳头大的小石头,半背篓的石头倒在大槐树前,叶小壮第一个扔石头,扔得不准,落到了赵大雷的脚边。 赵大雷猛然受惊,冲着面前三个孩子破口大骂:“你们几个小杂种想干啥,告诉你们,别以为我被捆在这里出不去,就不能把你们咋样……啊!” 话没说完,就发出一声惨叫。 叶满屯哈哈大笑起来:“我砸中了他的脖子,我扔得真准。” 叶满仓鄙视地看他一眼:“等着,看我砸他那里。” 他的石头精准地扔到了赵大雷的裤裆上,赵大雷疼得立马捂住关键部位,嗷嗷直叫。 小壮震惊道:“哥,你好强!那么小的东西,也能砸到!” “我也试试!” “小杂种,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们!” 叶小壮挺胸而出,“来呀,我爹比你爹年轻,你砸我一下,我爹打你爷俩,狗东西,欺负我嫂,弄死你!” 第116章 县令请大家听戏 叶琛很清楚,孙望峰是属于被家里的风气带坏的孩子。 没办法,世家子弟大小就学吃人的那一套,身边儿跟着的也都是阿谀奉承之辈。 久而久之,性格自然会朝着那种纨绔公子哥的方向发展。 但是叶家却又是另外一副模样。 比如说,眼下,他正在跟着二壮和大壮一起打土坯。 这孩子品性是不错的,看到大壮媳妇受难,立刻掏银子去买药。 但是锦衣玉食习惯了,连水都是从家里自己带来的。 叶琛现在没有心思管他,便由着他自己来。 刚才看大壮和二壮打土坯,他就很好奇,然后脱掉外套,就跟着搞了起来。 赵大雷事件说到底是叶琛被殃及池鱼了,这也是孙望峰出头的原因。 如果不是孙望峰来叶家,赵大雷绝对想不到来叶家偷窃。 不过这也让叶琛意识到,自己家的篱笆院太低了,就跟当初刘老汉来偷自己兜裆布一样,很容易的事情。 而自己这一家子每天那么忙碌又很累,就很容易遭贼。 自己家其实这还没啥。 村里被人家偷了牛的,偷了羊的,其实也不是没有。 不过报官也没啥用,这里离着山贼窝子不算远。 报了官,衙役也不可能给你追回来。 打土坯不是一个轻松的活,孙望峰一会儿就累得满头大汗。 坐在一边儿读书去了。 这孩子倒是挺上进的,知道学无止境。 只要一手时间,就抽空读书。 大壮和二壮继续在忙碌。 土坯房一直到了叶琛那个时代,也不是没有的。 尤其是一些偏远山村,还有很多当年的遗迹。 这种房子冬暖夏凉,住着很舒服的。 而且工艺不复杂,有土坯模子就行,大壮自己就会做,有现成的木板和铁丝就可以。 土是几天前,大壮带着弟弟们在山上挖的土,是正儿八经的红土。 因为红土的粘性非常好,本来就是用来烧制砖的绝佳材料,又加了稻草和麦秆,一同搅拌。 二壮负责铲土,就是将土铲进模具里,大壮负责将铲进去的土,用小石夯捶打结实平整。 叶琛索性就跟孙望峰闲聊。 孙望峰的学识确实不错,儒家经义张嘴就来。 但也不能说没有缺点,那就是这孩子其实啥都不会。 一点务实的活都不会。 甚至连人家一般世家公子哥会的琴棋书画也不会。 也就是说,没有特点。 叶琛建议他学一些课外的东西,比如说棋,这样才能交到更多的文化圈的朋友。 而不是大家一出门,就去青楼潇洒。 聊天的间隙,叶琛找到了三合土的配方,趁着家里孩子们不注意,悄悄地倒了些建筑材料进去,其实就是石灰和沙子,使得生产出来的砖更加坚固。 太阳渐渐偏西时,叶大壮和叶二壮停止打土坯,两人一起下地去锄草施肥。 叶琛则开始准备晚餐。 幸运的是,做晚餐的时候,赵菁菁醒了。 “你别急着起来,躺好。”叶琛示意道,“你肚子里的孩子没事儿,主要是你自己身体太虚了,差一点保不住孩子,放宽心,好好养胎……” 赵菁菁泪眼朦胧:“爹,谢谢爹……” “都是一家人,说啥子谢谢。”叶琛笑着道,我去给你准备些饭食。 晚饭过后,依旧是学习时间。 因为几个孩子还没将知识点消化完。 今天孙望峰直接没走,见叶琛白天忙碌,晚上还要教育孩子。 这孩子心疼,就主动留下教小壮他们读书。 还别说,孙望峰的文化水平确实不错。 孩子们很快就能背,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朗朗读书声,一遍又一遍。 第二天清晨,叶琛是被刘老太太喊醒的。 他来到这个时代后,每天起床时间已经很早很早了,但还是不如这里的本土人。 每天他起来之时,刘老太太就已经在外面忙活了一圈,这会子他还在睡觉,刘老太太的嗓音就在院子外响起:“老蔫,快别睡了,赶紧起来,出事了!” 赵大雷出事了。 一张脸惨白,有人喊他,他也没什么回应,看起来像是死了。 “有山贼!” “有山贼啊!” “他们捅了我一刀!” 叶琛看了眼,果然在腹部被捅了一刀。 关键是这一刀捅的还很玄学。 既能让他不停地受罪,还不至于让他流血活活流死。 叶琛皱了皱眉,“山贼进村,村里的团练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估摸是昨天山贼进村,碰到赵大雷了,想灭口。” “这也算是替村里挨了一刀。” “我的儿啊!”赵大雷的娘嚎啕大哭,“遇到贼你怎么不喊呢!” 赵大雷说道,“娘,我不敢喊,我要是喊了,他们就杀我!但是我也说了,你们再进村,我就喊,他们怕我暴漏他们,就给了我一刀跑了。” 天才蒙蒙亮,大槐树下就全是人。 这种事儿,叶琛也没法计较了。 虽然不清楚怎么来的山贼,但是赵大雷受伤了是肯定的。 叶琛也没坚持,说道,“行了,行了,赶紧松绑弄回家,别死在这里。” 赵大雷的娘立刻跪在地上给叶琛磕头,“感谢你的大恩大德啊老蔫!” “我来。” 大雷媳妇从人群中走出来。 她的脸色很差,灰扑扑,还透着青灰色。 但是毫不犹豫走向大槐树。 她的表情很失望,赵大雷的事情她很清楚。 昨晚根本没有什么山贼,是他让他的狐朋狗友捅了他一刀。 那个狐朋狗友也是做贼的。 大雷媳妇一直躲在暗处看着,她也担心赵大雷出事儿。 只是没想到,赵大雷跟村外的贼还有勾结。 这下子大雷媳妇是彻底死心了。 只是作为女人,她不能当众指出自己男人的罪行。 同时她也担心赵大雷会报复叶家,心里替叶老蔫有些担忧。 不过眼下,将赵大雷弄走是她必须做的。 不然赵大雷会死在这里。 其实赵大雷已经不行了。 此时他浑身滚烫。 他一直处于半昏迷半清醒的状态,知道身边儿发生了什么。 见婆姨过来了,依然愿意照顾自己,不知道昨天的事情被婆姨听得看得清楚的赵大雷,依然虚情假意的说道,“你不怪我,还愿意照顾我,我以后一定好好的跟你过日子。” 大雷媳妇扯了扯嘴角,看向不远处,“赵大雷发烧了,娘,你去找刘郎中开一副退烧药,熬好了,送过来。” 赵大雷的娘连忙去办。 围在大槐树下看热闹的人慢慢散了。 众人都感慨,赵大雷回心转意了。 要不是他,村里可就真麻烦了。 孙望峰却忍不住冷笑,“演的一出好戏,我在县衙里厮混,他那肚子上的伤,分明是小偷刺得,什么山贼,胡说八道!” 叶琛摆摆手说道,“无碍,他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响起了阵阵的锣鼓之声。 孙望峰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因为在他的视线里,卢照凌骑着一匹大白马,耀武扬威地朝着村子走来。 然后清河村一行人,坐在牛车上,戴着大红花,穿着新衣服好不光鲜。 在马车前面,还有一队县里的戏班子,敲敲打打。 “是卢县令的弟弟来了!” “还有三壮他们!” “我的天,人人有新衣穿呀,县令大人真的大方又体贴!” “新衣算啥,之前不是说了,给钱了吗?这一趟出去,怎么也能挣不少钱啊。” “是啊,给县令干活怎么也得有个一百多文,这可是白捡的钱啊。” 村里人顾不上去干活,全都围了过来。 卢照凌一脸得意的看了一眼叶琛旁边儿的孙望峰。 然后翻身下马,走到了迎出来的老村长面前。 笑着叉手道,“老村长,人我都给你安全带回来了。” 之前,离开时,每个人都穿着破破烂烂,打着草鞋。 归来时,人人青衫新衣,虽然瘦了些,也黑了些,但是却很精神,眼神中带着欣喜和激动。 村长见到卢照凌,就差跪下了,嘴里不停的说道,“谢过卢公子!” 卢照凌微微点头,又一脸嫌弃的瞥了孙望峰一眼说道,“您着急一下村里人,我有事情要说。” 听说县令公子要给大家讲话,一辈子没见过世面的乡亲们都激动坏了。 卢照凌站在社戏戏台上,春风得意,笑着说道,“县令有政务要忙,无法亲临,就让我来感谢一番贵村。此次贵村叶三壮领着大家伙,不辞辛苦,为县里挖了三十七口水井,大大缓解了各地的旱情,县令大人准备赏赐纹银一百两。” 全村人一片哗然。 “我滴乖乖,一百两啊!” 卢照凌笑着说道,“大家不要慌,还有,为了感谢大家的鼎力支持,县令请了戏班子,专门来咱们村唱戏,连唱三天,钱由县里出!” “哦哦哦!”村里的百姓们纷纷地激动着喊了起来。 “多少年没看戏了!” “咱们这戏台终于有用了!” 卢照凌笑着说道,“大家一定要感谢叶三壮,是他的不辞辛苦,才有了今天的赏赐!” 众人纷纷喊道,“谢过三壮啦!” “还得是老蔫啊,培养出来的好孩子!” 卢照凌的目光落在了人群中,叶琛的脸上。 其实,仔细算起来,这笔钱是属于叶老蔫一家人的。 因为发现水源之法,挖渠之法,乃是叶老蔫一家人发现的。 但阿姐说了,人家叶琛不在乎这些。 要捐给村子里。 卢照凌越发的佩服叶琛,觉得他有读书人,才有的远见,读书人才有的风骨。 当然,他身边儿如果没蹲着孙望峰那个讨厌鬼就好了。 第117章 让你少奋斗一百年 村里一连唱了好几天的戏。 但是村长也没闲着,先是派出了几个腿脚好的,四处巡视看看附近有没有山贼的动静。 这不巡视还好,一巡视吓了一跳。 最近大山深处的山贼果然蠢蠢欲动,老人家坐不住了。 立刻就安排村里人重视团练。 因为叶琛在打井这件事情上照顾了他那两个儿子,三壮也被直接任命为队长。 之前每次巡逻,叶琛都是派叶三壮出工。 这小子虽然年纪小,但有一身蛮力,而且心眼很实在,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从来不偷奸耍滑。 他成为队长,腰杆挺起来,第一次觉得意气风发。 三壮对于被任命为队长的事情并不怎么上心,反而悄咪咪地对叶琛说道,“爹,县令说您给我谋了个武秀才的身份,是真的吗?” 小壮立刻激动的不行,说道,“真的吗?三哥!县令说让你做武秀才?” 二壮赶忙捂住了这小子的嘴巴。 皱着眉头道,“别喊!” 老三啥本事,他太清楚了。 如果给了秀才,肯定也是暗箱操作! 这种事儿岂能喊出来! 叶琛点点头说道,“是,这一次你去外面帮忙打井,作为交换就是给你谋个秀才出身,但是一时半会下不来,而且你也不许骄傲,更不许给外人宣扬,一切等有了结果再说知道吗?” 三壮连连点头道,“知道了,爹。” 叶三壮开始说这几天的见闻。 说话的功夫,就见刘志刚推着羊角车往外跑。 叶琛挑眉道,“志刚,不休息两天吗?” 刘志刚的小车上啥都有,堆得琳琅满目的,扭头看着自家婆姨,一脸的不舍,不远处刘老太太骂道,“歇什么歇,挣俩钱不知道东西南北了,还敢买腌制,那是咱们穷人用的东西吗!赶紧给我出去挣钱去,挣不到钱,就别回来了。” 叶琛没想到,刘志刚这家伙倒是挺有情绪的,还给媳妇买胭脂水粉。 无奈地拍了拍他肩膀,示意他自求多福。 几个孩子站在不远处,栓子舔舔嘴唇:“爹,想吃肉。” 小草吞了吞口水:“爹,我不吃肉,我就想喝一口汤。” 刘老太太更气了。 “人家都知道,回来带点肉啥的,我以为你是会过日子,原来你买了胭脂水粉,你看看把孩子馋的。” “爹,我把我买回来的肉分过去些。”三壮说道。 叶琛点了点头。 刘老太有些不好意思的从三壮手里接过肉,对着三壮一顿夸,最后还不让跟叶琛说,等刘志刚回来,一定还。 叶琛跟着刘老太说了两句,又对三壮说道,“把刚才切剩下的肉,给你阿爷阿奶也送去些。” 叶三壮点头,拿着二两肉去叶家老宅。 这会儿老宅正在做上午的主餐,一家人都在院子里忙活。 “唉哟三壮,这一身真好看。”秦氏没忍住夸赞道,“这料子我摸摸,这是细麻布,缎子料,一尺布差不多要十文钱,县令大人出手果然大方。” 叶二壮有些不好意思,这件衣服等会回去一定要换下来洗干净,收起来,留着以后他成亲的时候再穿。 他把手里的猪肉拎起来:“阿奶,这是我爹让我拿来孝敬您的。” 三壮前两天被卢公子点名表扬了,老太太心里美得不行。 笑着摸着三壮的小脑袋瓜说道,“三壮出息了,知道给你爹分担了,不过不要骄傲,要继续努力知道吗?” “还有我们年纪大了,以后不用送东西过来,都便宜满仓、满屯了。” “行了,行了,你管管你的嘴。”叶五四开口道:“都是一家子,分那么清干啥?他们小哥几个处得挺好的。” 满仓、满屯此时正在摸着三壮的新衣,看得秦氏心里发酸,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努力,让自己的孩子也穿上。 叶三壮准备走的时候,门口走进来一个人,是刘全友,也就是刘玉柱的亲爹。 三壮还没走远,听到了孙玉芬三个字。 刘家有钱了,想要娶妻了。 对象就是孙玉芬。 三壮知道,这一天早晚回来的。 但是没想到,来的那么快。 他觉得孙玉芬眼瞎,自己都是武秀才了。 他还嫁给玉柱。 但是柱子也是自己兄弟,他也不知道自己该祝福还是怎么办。 叶六叔正蹲在木匠棚子地下抽烟,看着三壮失神,就走了过来,笑吟吟的说道,“三壮,你讨厌刘玉柱吗?你要是讨厌他,六爷可以让他神不知,鬼不觉的失踪哦!” 叶五四瞪了他一眼,骂道,“跟孩子胡说八道什么,三壮啊,别往心里去,找媳妇要找你娘那样的,赶紧回家。” 叶三壮默默地低头,转身走了出去。 他回到家时,还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叶五四见三壮失魂落魄的样子,就专门过来一趟,问了问水桶的售卖情况,顺道把三壮的事儿也说了。 叶琛听完一阵无语。 这种事儿没别的办法,男人的初恋都很矫情,只能让三壮慢慢消化。 等到了中午饭,叶琛用了一斤肉,全部用来做红烧肉,再切一点下来做了一个肉片黄瓜汤,让叶大壮给他媳妇儿喂下去。 家里距离上次吃肉其实也没多久,但几个小子依旧是一副八百年没吃过肉的样子,一个个吃得满嘴流油。 这次的红烧肉虽然和上次步骤一模一样,但味道就是不如赵菁菁亲手做的,几个孩子自然是吃不出来的,只要是肉,怎么吃他们都开心。 孙望峰单独有个小桌,看着叶家一行人吃的那么开心。 很想过来掺合掺合,却又不好意思。 他总是觉得,叶家吃的可能是不错的饭食。 说话的功夫,卢照凌来了。 这家伙跟戏班一起回去,每天在这看戏,也不想读书的事儿。 一进屋,看到吃肉,就搬来张椅子,也不嫌弃自己外人,就跟着吃。 “啧啧啧,老叶,你这手艺可以啊!”卢照凌兴奋道。 家里四个小子干巴巴咳了咳。 那意思似乎再说,你是县令的弟弟你了不起啊。 跟我们抢吃的! 叶琛却无所谓,一双筷子的事儿,你还能让县令的弟弟不吃饭了? “我这会儿来,是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卢照凌笑着说道,“咱不像是有些人,家里资源充沛,但是咱德行操守好,替你宣传了一遍,现在附近的几个镇子都有意向跟你合作,你看看这是名单。” 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张纸。 卢照凌的字很好看。 他在一边儿说着,“那些需要供货的名字,我都记下来了,低于五十碗的,我知道你看不上,就没搭理,我记得都是货量大一些的,清风镇的迎宾客栈、刘记酒肆、如云酒肆各五十碗,朱虚镇……上林镇的……” 叶琛迅速心算,就这些小酒楼酒馆酒肆客栈的量加起来,竟然有一千碗。 一下子增加了那么大的出货量,叶琛觉得至少需要三个人帮忙。 一千碗的冰雪冷元子,叶琛每天最少能多挣五两银子。 叶琛起身行礼道,“谢过卢公子了。” “嘿嘿,老叶,你也别着急谢,我听说你收了孙望峰做弟子。”卢照凌笑着说道,“一个学生是教,两个学生也是带,你看这份礼品当我的束修如何?” “孙公子,你别冲动,我要是真有学识,早就考中秀才了,何至于在村里受穷?”叶琛一脸尴尬的说道。 “那你你自己觉得。”卢照凌摇头晃脑的说道,“在我看来,经义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做人的本领,这一点你比太多人强了。” “我是真想拜师,而且你只要同意我拜师,我这里还有个好处呢。” 叶琛一脸疑惑道,“啥好处?” 卢照凌表情坏坏的说道,“我有个漂亮的县令姐姐,你只要收我为弟子,我愿意给你做媒,让你少奋斗一百年!” 第118章 权势滔天的武家人 叶琛听了,连连摆手,“公子莫要乱说!你要是想来清河村玩,尽管来玩便是,至于说媒和拜师之事,莫要再提。” 叶家的几个小崽子,一听说卢照凌想给父亲说媒,要将阿姐嫁给老爹,一个个情绪激动,恨不得直接把卢照凌轰出去。 幸好老爹直接拒绝了,不然小哥几个能当场崩溃。 孙望峰也听得眼珠子瞪得溜圆。 还有这种操作? 我是来拜师学艺的。 你直接要把叶先生变成你们家的? 还得是你啊卢照凌,打架你是一把好手,钩心斗角你也挺厉害啊。 卢照凌其实没想那么多。 他就是觉得叶琛足智多谋,而且经营有道,为人正派,是个良配。 自己家阿姐呢,整天有一堆苍蝇围着转,而且那些苍蝇都是自己看一眼就嫌弃的那种。 所以他潜意识里想撮合撮合。 当然,也想着跟着叶琛学点本事。 他倒是不知道叶琛的背景,他只是觉得孙望峰能做到的事情,如果自己做不到,就是输了。 只是她如何也没有想到,叶琛竟然拒绝得那么干脆。 卢照凌不停地摇头。 为啥只要是男人,提起阿姐都一脸的恐惧呢? 自己阿姐长得不丑啊。 卢照凌开口道,“老叶,这次你立下大功,你准备跟县里要什么赏赐?” 叶琛微微一愣,自己已经给三壮讨了赏赐了。 没有必要再要赏赐了。 当下忽然想起了温华,这孩子似乎在书院读书呢。 当下说道,“不知道能不能照顾照顾温华?他一个人在书院读书不容易。” 卢照凌一听,连忙摇头道,“这事儿可能行不通,我忘记跟您说了,您可能不知道,温华在书院里有几个穷朋友,前些日子他们联名上书到了监察御史那里,让御史管一管武家宗室子弟,别那么肆意妄为,与民生息。不知道怎么想的,还加了温华的名字。” 叶琛闻言,顿时眉头一皱,问道,“然后呢?” 卢照凌摇头道,“有什么然后?得罪武家人,你觉得他一个农家学子能有什么然后,估计用不了几天,就要被书院开除了。” 温华还是好的,其他的几个学子早就被赶出去了。 学院里本来想保一保温华,可是结果你是知道的,保不住啊。 武家的权势可不是说说的。 叶琛心里一惊,却没有说什么,只觉得温华这孩子命苦,遭了无妄之灾。 温华打小就是传说中别人家的孩子。 人家孩子三岁的时候,还在穿着开裆裤到处呲尿呢。 温华就已经开始识字了。 为温云衡所救的老书生很喜欢温华,一来为了报温云衡的救命之恩,二来是怜惜温华的天资,不想美玉毁于荒野之中。 便不收一文钱,将一身所学倾囊相授。 不过终究是个碌碌无为的老书生,其肚子里的墨水没有多久,就被如同海绵一般的温华给吸食了一干二净。 老书生便一封推荐信,送到了朐临镇的私塾读书。 温华的读书之旅,可以说是开了外挂一般。 在镇上没多久,便考中了童生,被镇上读书人称赞为神童。 后顺理成章地进入了清风书院。 即便是进入了号称才子无数的清风书院,温华的才名也丝毫不坠,几乎所有清风书院的夫子都认可他,认为他明年肯定能高中秀才。 卢照凌走后,叶琛压下温华的事情去找了老村长。 温华的事情不是他能处理的,眼下货量激增,他得分一分好处。 老村长笑着迎接了叶琛。 叶琛开口道,“叔,卢公子帮我找来些订单,以后要多做上千碗的冰雪冷元子,我这边儿人手不够,不知道村长叔能不能借两个人给我,就江堂和江殿两位哥哥就行,时间也不会太长,差不多一个多时辰。” “小事,小事,你能不计前嫌,叔很开心。我去知会他们一声,敢坏了你好事,你就揍小凡屁股。”村长呵呵地走了。 叶琛觉得,即便是关系再好,制冰的手艺,也还是掌握在自己家人手里好。 叶琛之所以挑选帮手,是因为制造甘草糖的程序非常复杂,需要人帮忙。 但是一直在院子里折腾,很容易沾染尘土。 还有制作甘草糖也需要一定的容器。 叶琛让叶小壮去老宅借,借来了还是不够,只能再找刘老太太家里借,木桶木盆摆了满满一院子。 “大壮,你看能不能把后院围一个空间出来,周边用篱笆围着,上面用茅草遮住。”叶琛一边思索一边道,“给大家做一个操作室,总是露天忙活也不好。” 叶大壮点头:“我现在就办。” 他清理后院地上杂草的时候,叶二壮和叶三壮去山上砍树枝,叶小壮去野地里找芦苇杆,四兄弟分工合作,慢慢地就弄出来了一个雏形,暂时没有屋顶也没事,挡一挡路过人的视线就行。 还没弄完,叶江殿几人就陆陆续续过来了。 后院围起来的操作室内,掰着木盆和水桶,以及经过多次处理的甘草根。 叶琛开口道:“每制作半斤甘草糖,给三文钱,不过制造流程比较复杂,大家量力而行,有啥不懂的,就问我二哥。” 叶大旺点头:“老四,这里就交给我了,你去忙别的事。” 叶琛知道他办事牢靠,也就不在边上盯着了。 照现在的供货量来算,家里的甘草根用不了多久,就要见底了。 到时候肆意用白糖,有露馅的嫌疑。 所以他还是得收一些甘草根,以备不时之需。 他走到老宅那边儿,家里只有老太太跟二嫂。 孙氏是个勤快的,家里没活的时候,就往地里跑,带着春月和秋月两个闺女挖甘草根,然后剪碎了卖给叶琛。 简直是个发家致富小能手。 叶琛扫了一眼,他快言快语道:“二嫂,再有人送甘草根,你就说一声,以后剪碎的甘草根涨两文钱,越多越好。” “什么,又涨钱?”,老太太顿时急了,“漫山遍野的甘草根,根本没有人要,云衡当初涨钱收,你也涨钱收,你们夫妻二人都当钱是大风刮来的?” 叶琛扶额,“娘,您也不想一想,既然我愿意出这个钱,就说明我有得赚,你儿子那么聪明,我能让我自己个吃亏吗?” 与此同时。 温家老太太正在家里炖肉,前些日子温华出息了,写了个册子,送到了县令手里。 县令派人送来了些,家里的日子可算是舒坦了不少。 见温华回来,老太太一脸疑惑,“华儿,你怎么回来了,你的束修不是县令给你出了吗?” 说着,还指了指家里的房子说道,“县令大人还出钱给咱家修缮了房子呢。” 温华并没有说话,一脸沉重的坐下,看着老太太手里忙着活,疑惑道,“祖母,您这是在干啥?” “我能干啥!咱们家得罪你姑父得罪的太狠了,我不好意思直接上门,就割点干草根,然后托人去卖,顺道换点钱!”说着老太太还呸了一声,“你这姑父真不是东西,现在了不起了,攀上了卢公子、孙公子,连往这里送口饭都懒得来了。” “可真的是云衡不在了!” 温华现在其实很后悔。 他后悔自己没听姑父的话,不该将册子献出去。 他的名气虽然打出去了,可麻烦也跟着就来了。 他那些好友,集体上书的时候,觉得他们的分量不够,暗中添了自己的名字。 如果当初自己听了姑父的话,不献出册子,何来这些麻烦? “华儿,你可要努力读书,你看祖母这手,干活干的都肿了。”温老太继续道。 温华的叔父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娘,我都说了,别给温华太多压力,这孩子大小就行,将来肯定出息。” 听到家人这般说自己,温华的内心十分复杂。 他们还是不是的提一句姑父,虽然不敢摆在台面上骂。 但是百般挖苦是少不了的。 以前姑父,无论如何都要帮衬一下自己读书的,可是娘和祖母提起姑父的时候,也是一副瞧不起的模样。 现在姑父不愿意帮衬温家了,结果家里人对他更是仇视。 合着,叔父就应该一边儿帮衬自己,一边儿忍受着家里的歧视吗? 在温华的世界观里,知恩图报才是正理。 家里人这般做法是不对的。 无论如何,当初姑父与姑母,都是给过自己支持与鼓励,别的不说,如果不是姑母,自己如今绝对没有机会读书。 如果不是姑父,自己绝对没有机会去清风书院深造。 只可惜自己不听姑父直言,断送了大好前程。 “娘,温华是天上的文曲星,咱们怎么能跟他说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污秽他的耳朵呢。”温华的叔父开口道:“华儿,你怎么忽然回来了,莫不是缺钱花了,叔父这里还有一些,你拿去带回书院,该买啥就买啥,千万别省着,那是清风书院,才捧高踩低是常事,可莫要让人小看了。” 温华看着家人希望的神色,踌躇了片刻,缓缓地说道:“从今天开始,我温华,便不读书了。” 温家老太太手中的水碗应声落地,啪的一声,碎成了好几块,“啥,华儿,你说啥?” 路过的温华娘也直接愣住了,“华儿,好端端的,你说什么胡话。” “我的行囊书籍都背回来了。”温华的神色落寞,“以后,我不会再踏入清风书院半步,我以后也不再是读书人了。” 温家老太太赶忙上前查看,只见温华脚下的书箱里,堆满了书,再看孩子的表情,根本不像是作假。 第119章 你姑父又不怕武家人 温老太直皱眉。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能干巴巴的劝道,“嗨,我孙儿在哪儿都是最好的,即便是不去清风书院又何妨,老秀才都说了,明年科举,我孙儿必中秀才。不过家中也没人能教你,你姑父又是废物,祖母觉得,你还得去寻个书院,至于束修,奶奶就是去卖肉卖骨头,也得给你凑出来。” 温华长叹一声,终于说出缘由,“我被清风书院开除,不会有人愿意要我,也没有有功名的人会替我担保,我无法参加接下来的考试。” 温华的叔父表情微变,眼神闪烁,不知道在想什么。 温华娘却一下子炸了锅,“你说啥?清风书院的夫子们,莫非是得了疯病?你这么好的书生,为何要开除你?简直是没有天理,他们一定是妒忌你的才华!走,娘带你去说理去。” 温老太也卷起袖子,“清风书院的山长老太太我是认识的,一把年纪了,还欺负一个孩子,看我老太太怎么骂得他狗血淋头。” 温华摇摇头,严肃道:“我被学院开除,是因为我上书武家子弟行为不端,为朝廷所不容。” 温华弯腰捡起地上的书箱,走回自己的房间。 温华的叔父悄无声息地面露失望之色离开了,此地只剩下温老太和温华娘面面相觑。 他们都是妇人,一辈子在村子里,压根就听不懂温华说的是什么意思。 两人还在小声交谈,温华就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祖母,母亲大人,这些年为了供养我读书,家里都吃了不少苦,从今以后,大家不必为我凑束修费了,咱们穷人家,是出不了状元郎的。如今的我,跟当初的姑父一模一样了。你们以后也不要再嘲笑姑父了。” “还有,我想知道,咱们家为了我,到底欠了多少钱?” 温华娘撇撇嘴,“你叔伯家暂且不必说了,都是应该应分的,你大姑家嫁得不好,又是个吝啬鬼,自然是一分钱不拿的,至于你姑父,确实支持了不少,但……” 温华娘很明显是不想认温家欠叶家的钱的。 温华却缓缓地说道:“每个月交束修费时,姑父都会带钱来温家,少则百文钱,多则一两银子,这么多年,林林总总算下来,我们家至少欠姑父五十两银子。” “你这孩子,胡说八道些啥子!”温老太太瞪着眼睛,“他是你亲姑父,他的钱不给你给谁,你花他的钱名正言顺,天经地义,不存在啥欠不欠!” “应该这样说,是我欠姑父五十两,与温家无关。”温华从袖子里取出一个钱袋,“这是我闲时抄书赚的几两银子,我先拿去还上。” 他迈步就准备走。 温华娘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华儿,你是不是被读书的事刺激疯了,你姑父不给你交束修费就算了,你咋还能给他送钱?你放心,读书的事儿爹娘会给你想法子的,不可能不让你去考秀才,你别糟蹋钱,来,这些钱娘先收着。” 温华默默地抿着唇。 以前心安理得享受姑父的偏爱,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有朝一日一定会出人头地,总会有机会报答姑父。 可是现在,他被开除,失去了科举的资格,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走出温家村,他要用读书写字的手,去学习怎么耕地种田,他很难受,但是他没有办法。 他明明没有上书,可这些人硬是添上了自己的名字,山长倒是想保护他。 可那是武家啊! 权势滔天的武家啊! 谁敢得罪武家来保护自己呢? 这便是平凡百姓的无奈,你越是想要挣扎,那道看不见的壕沟却越发无法越过。 从书院走出来的那一刻,他想了很多很多,这些年,为了供他读书,家里人都太苦了。 就算真的考上了秀才又如何,他还得继续念书,读几年再考举人,而考举人很难一试即中,可能又得多读几年……难道,让家里那么多人,为了一个不确定的未来,一直供他读下去吗…… 他沉默着走出温家院子。 温华娘急的拍大腿:“这孩子是猪油蒙了心,咋能真的去还钱,疯了疯了,真是疯了……” “还钱不是啥大事,以后让叶老蔫还回来就是了,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华儿读书的事咋办。”温老太太咬牙,“我去找村里的老秀才问问咋回事,咱们华儿以后要当秀才老爷的,不能被耽搁了。” 而温华,一路朝清河村走去。 他小时候来过一次,依稀记得怎么走,很快就到清河村那条路上。 村口守着一个人,一根长长的树棍挡住了进村的路。 温华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才子。 清河村的乡亲们,也都知道温华是叶老蔫的内侄。 叶老蔫这些年读书没读出东西来,所以才将一腔希望寄托于温华,散尽家财,也要补贴温华读书。 温华只是拱手说了下姓名,守村人就立马放行。 当然,这也和温华的外在气质有关系,一看就是文弱书生,没有啥攻击力。 彼时,已经是下午。 村子里大多数人家只吃两顿饭,已经开始飘起炊烟。 温华按照记忆一路走到叶琛的门口,他也看到了那条宽阔的水渠,心中也暗暗感慨,这才是读书人应有的样子。 心有鸿鹄之志,又能造福一方。 单凭此处说,叔父虽然科举没有建树,但却又比大多数读书人,活得有意义得多。 温华敲了敲门,二壮从房子里走了出来。 “表哥,你怎么来了?”二壮比较警惕,他听说了表哥的事情,以为表哥是来寻父亲帮忙的,他可不像老爹为了温华去得罪权势滔天的武家子弟。 “我是来还钱的!”温华苦笑道,然后从袖子里拿出他的贴身钱袋子。 他抿着嘴唇道:“这里是五两银子,先还给姑父,剩余的钱,我慢慢还。” 二壮看着眼前白花花的银子。 眸子里闪过了一丝不忍。 其实这一段时间的了解,二壮知道温华表哥是个不错的读书人。 可是他得罪的人太狠了啊! 二壮自是不敢自作主张,进屋将爹叫了出来。 叶琛正在加工甘草糖,供货量增加之后,制造甘草糖也成为一个冗长疲惫的工作。 而且叶琛发现,甘草糖非常受市场欢迎,甚至于出现了,大家不愿意吃白砂糖的情况,所以他的日子过得更加疲惫了。 “爹,大表哥那边儿好像是出事儿了,整个人看起来没太有精神。”二壮进门,压低了声音说道:“他还拿着个钱袋子,口口声声说要还钱,一口气要还五两呢。” 叶琛擦了擦手,眸子眯缝起来,“走,一起去看看。” 走到外面,果然看到了身姿挺拔的温华,依然是清风书院的那套长衫,只是脸上的意气风发不见,取而代之是一脸的落寞。 叶琛走过去,站在院门口,淡声道:“温华,你” 温华点点头,“姑父,我温华以后不读书了,也不参加科举了。以前姑父借我的钱,我会慢慢还回来的。这五两银子,还请姑父收下。” 他将钱袋子推了过去。 叶琛生意做久了,有了手感,只是一掂,心里便有了数。 听清脆的声响,里面还掺杂了些铜币。 看来是这个孩子,自己辛苦积攒下来的没错。 叶琛熟练地将钱放进袖子里,说道:“既然不想读书了,那以后有何打算?种地可是还不起这个钱的。” 温华并未隐瞒,“我打算去书斋做些事情,不论是抄书,还是给一些学子补习功课,都能赚些钱。” 叶琛点头道:“既然如此,我明天和你一起去,你尚未接触过外面的事情,以免那些掌柜的欺负你不通俗事。” 温华一愣,“姑父,姑父您说我可以住在您家吗?” 温华以为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姑父绝对不敢收留自己的。 叶琛笑道:“怎么,你姑父不能帮你摆平武家人,还不能留你在家住宿了?我一个种地的乡下人,武家人不至于为难我?你就放心的住!” 温华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留下。 第120章 内心惆怅 清河村,炊烟袅袅。 叶琛让叶小壮看着灶火,他则在做饭。 指着其他几个废物儿子肯定是不行的,他们那是十指只知抡大锤,指着他们沾染阳春水是没戏的。 先要给大儿媳做滋补的汤,之前的鱼还剩下一条,他清理干净后放在锅子里炖着,然后做了野菜杂粮饼贴在锅子周边。 若是早晨,一人吃两个饼就够了,但这是晚餐,家里孩子们忙碌辛苦了一天,该吃饱一点,才能睡个好觉。 家里有温华这个外人在,不适合吃大白米饭,他煮了粟米稀饭,掺了一些黑面和野菜。 温华这会子在院子里,很是局促,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 这些年,他鲜少回家,过年时在家里待的时间最久,大概是半个月,每天都是读书写字,若是现在有一本书就好了,他可以看看书,打发一些时间。 他看到大壮和三壮在打土坯,走过去问道:“有我能帮上忙的吗?” 三壮头也不抬就说:“大表哥的手是读书写字的,别搓磨坏了,站远一点,小心被泥溅到。” 父亲的变化,让三壮的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自卑。 他觉得靠双手劳作,没有什么丢人的事情。 即便是县令,不也要靠他们这种百姓帮忙,才能解决一县之灾么? 而表哥虽是读书人,却连吃饭都要靠别人,在他看来,已经没有什么值得他羡慕的了。 “大哥、二哥、三哥,老爹把饭做好了,快来吃。” 小壮怀里抱着来福,腿儿跟着旺财,笑嘻嘻地跑出来叫人。 结果看到大表哥也在,停顿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喊。 按照老爹以前的性子,那绝对是要拉着温华一起吃饭的,而且还要将最好的饭菜让给他。 现在爹爹咋想的,他也不知道。 叶琛走出来,开口说道:“华儿,你要是饿了,就坐下来一起吃,姑父虽未商贾,但也不是那种小气的人,一顿粥饭还是请得起的。” 见姑父被烟火熏得一脸疲惫,温华越发的觉得,当初姑父照顾四个孩子,还要补贴自己,到底有多么不容易。 当下说道:“姑母曾云,天下饭食虽美,却无一餐,姑父的饭菜也不是白得的,待日后温华赚了钱,定当还给姑父。” 叶琛略微皱眉,这话却不像是古人云的。 但温华已经大大方方入了房门,他也没多想。 自从赵菁菁受伤养胎之后,叶琛便开始了他的霸道父权生活。 让所有人做自己的事情。 比如以往都是赵菁菁这个儿媳将盛好的饭菜摆放在桌子上,然后拿着铲子分饭,现在却变成了每个人自己去添。 壮壮们由高到低,排队盛饭,然后坐在餐桌旁。 当然,叶琛的那一碗,是由大壮代劳的。 只有温华有些尴尬地站着,他在家,父母什么都不让他干,他竟然不知道该如何使用工具盛饭。 “表哥好笨!”小壮心直口快,拿起碗给他盛了一碗,又给他拿了饼子。 温华并未因为小壮的嫌弃而生气,反而感激地点点头。 温家虽然条件一般,但是每次温华在家吃饭的时候,温老太都会准备最丰盛,最美味的饭菜给他。 所以,就算是缺粮的时候,温华都是能吃到饱腹的饭菜的。 所以对于“略显”丰盛的叶家小饭桌,温华并未感觉到什么稀奇。 桌旁几个人埋头干饭,吃完饭后,叶大壮去照顾赵菁菁,顺便将药喂了。 赵菁菁的气色好了许多,也可以简单的行动了。 她闲不住,好几次想要起来干活,都被叶琛严厉制止了,还请了汐月监视她,防止她偷偷干活。 温华吃完了饭,放下筷子,在温家时,有人收碗洗碗,在书院时,也只需要将餐盘放到指定的位置,在姑父家,他不知道该怎么做。 但他会观察,会学习,他照着叶小壮的样子,拿起自己吃过的碗走到院子水缸边上。 一个小小木盆里放满了水,叶小壮蹲在木盆边洗碗,他一点都不想给温华洗碗。 小家伙嘲讽道:“表哥,老爹常说,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你自己把碗洗干净了放灶台上,我是不会碰的。” 温华点头,用丝瓜瓢淋水洗碗。 小家伙本来想看热闹,但是看着温华的操作,很是心疼。 当然,他心疼的是水。 “表哥,咱们家虽然不缺水,但是现在大旱,可不敢浪费。你快去歇着,我自己来。” 他把温华手里的碗抢回来。 温华站在他身边,更加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叶琛一直观察着眼前的内侄。 在叶琛的原主的记忆里,他实在是太喜欢温华这个孩子了。 乖巧、聪明、好学,乃是读书的好料子。 所以即便是什么家务活都不会干,在原主的记忆里,那也是读书人应有的操作。 君子远庖厨么! 所以叶琛对于这样子的读书人起初是没有什么好感的,他觉得原主绝对是有什么大病。 但是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他发现,温华可能是受温云衡的影响,跟温家的吸血鬼是不一样的。 叶琛对于温华,心里已经隐隐约约有了主意,但是不知道是否适合说出来。 叶琛开口道:“小壮,去村长家问问你小凡哥,还来不来上课。” 正在院子里逼着二哥拿着根竹竿跟他对打的老三,立刻拉下脸来。 完了,学习的时间又到了。 这是他每天最煎熬的时刻。 二壮也有些紧张,他一向是自诩家里最聪明的孩子。 可是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他发现,他竟然学习进度还没有小壮快。 小壮则不一样,他特别喜欢读书,所以很是换开的去找小凡了。 老太太得到的信息听说温家的温华来了,叶琛还留了他吃饭,老太太的心神有紧张了。 连忙拽住了去村长家的小壮,小壮如何知道老父亲的复杂心思,“祖母,我也不知道,您要不去问我爹。” 说完踹了一脚靠过来的老黄,他已经是有狗的男孩儿了,岂能摸其他的狗。 小家伙一溜烟的跑了。 老太太急得不行,他要不是怕刺激老蔫,至于问你这个小子么。 以前没分家,这小两口就一直补贴温家,他发现后会至于温云衡,可是结果发现,十个她都说不过云衡那丫头。 而且云衡那丫头还会让老太太怀疑人生,觉得自己阻止这小两口,实在是残暴不仁的老太太。 后来云衡这丫头不再了,自己能说两句? 更不能了,老蔫跟着了魔一样。 后来老太太也就不愿意管了。 老太太觉得,跟温家闹翻了,挺好的。 老蔫知道赌气上进,日子也过得顺当了。 结果这好日子过了没几天,温家竟然派了温华过来示好。 万一老蔫心一软,又开始补贴温家,这该如何是好? 叶老太太都快愁死了。 叶五四抽着华子,“老蔫跟之前不一样了,这事儿你不用管,温家占不到便宜。” “要是他们拿云衡作伐怎么办?老蔫心里一直对云衡有愧呢。” 老太太内心很惆怅。 第121章 你先等等,让我来雪中送炭 没多久,小壮就带着叶凡回家。 这会儿太阳刚刚落山,村子里还有余晖,后院在烧热水,屋子里被火光照着,很是亮堂。 叶凡很喜欢这种感觉,也特别感激叶琛。 孙望峰坐在一边儿,听着一群孩子们学习,感觉回到了儿时启蒙的模样,笑吟吟地看着。 卢照凌则坐在一边儿,摆弄着毛笔,时不时地瞟上一眼。 他是想跟孙望峰打架的,但是奈何这家伙是个怂货。 见自己每天都在,已经动了返程的心思。 卢照凌心中暗暗得意,“哼,耐不住了,我就知道你早晚得走!” 孙望峰嫌弃地看了一眼卢照凌,起身对温华说道,“温华兄,你的事情我也算是有些了解,其实你不必担心,这宦海沉浮什么都有可能。” “你现在反对武家,遭了祸端,说不准有朝一日,武家失势,这反而是你的功劳。” “我听说,其实不少大儒都是反对武家的,他们或隐居深山,或办学收徒,以你的学问,你可以学习一下他们,出头是迟早的事情。” 卢照凌却瞥了他一眼说道,“你别胡说八道了,出名要趁早,我卢照凌怎么闯下来的名气,还不是我年少就在洛阳人人皆知?等到温华熬到武家倒台,不知道啥时候了。” 说着卢照凌上前对温华说道,“温华,其实你还有一条路可以走。” 温华疑惑地看向卢照凌。 他其实很不理解,像是他们这样的贵公子,为什么非要赖在姑父家。 只听卢照凌意味深长地说道,“我姐是圣人亲选的北海县令,又是太平公主的闺中密友,你这点小事儿,只需要我姐一句话就能摆平。” “但是呢,总归要落点面子,你若是能说动老叶收我为徒,同时追求我阿姐,这事儿我就给你办了。” 温华闻言,袖子一甩,不悦道,“我温华岂是这种趋炎附势,卖姑父求荣之辈!” 说完就埋头不再说话! 卢照凌撇了撇嘴,对孙望峰说道,“看到没,跟你一样缺江湖的毒打!” 底下几个小家伙不敢分心,因为叶琛手里拿着根竹竿,谁不好好学,就要挨揍。 叶凡今天学习速度也很快,摇头晃脑的道:“老蔫叔,我学会了,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您看,是不是这样写。” 叶琛今日似乎有意为难小凡。笑着说道:“你们看看小凡哥学得多快,今日这几个字,便由他代替为父教你们是什么意思。” 小凡立刻蒙了。 小壮立刻抓着小凡的袖子,开口问道:“小凡哥,这几句话是啥意思。” 叶凡急得抓耳挠腮,光顾着图快,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他只是学得快点而已,又不是真懂。 但是看着这帮兄弟伙一个个认真的模样,便咳嗽了两句开口道:“寒来暑往,秋收冬藏吗?这不简单,寒是冷对不对,暑是热对不对?就是说,天气冷完了就会热,热完了就会冷,秋收冬藏吗?我觉得应该是秋天收了粮食,冬天储藏起来,这样一家人就不会挨饿了。” 叶琛表情微微震惊。 温华更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卢照凌和孙望峰也惊呆了。 他们三个都没想到,一个浑身上下打满补丁,看起来流里流气的娃娃,竟然也能连蒙带猜猜对圣人经义。 原来自己并不比别人高贵,这天底下的璞玉多得是,他们只是缺一个宝贵的机会罢了。 孙望峰更是惊喜连连,原来叶先生真的是大才啊。 连这种小娃娃都能教,教我不是易如反掌。 想到此处,瞥了一眼卢照凌,一脸得意道,“哼!只会拳脚算什么本事,我的束修叶先生可是收了的!” 卢照凌冷笑道,“你被我揍过!” “我送给叶先生五两银子!”孙望峰不服气道。 “你被我揍过!”卢照凌依然冷笑。 “你!”孙望峰无语,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叶家的课堂并没有停歇。 屋里点了油灯,大壮多添了些灯油,使得屋子亮堂堂的。 桌子旁坐着好几个人,壮壮们人手一个沙盘,赵菁菁都在一块布上临摹着。 小壮作为学习第二快的人,站在胡床上比划着。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吗?这不简单,寒是冷对不对,暑是热对不对?就是说,天气冷完了就会热,热完了就会冷,秋收冬藏吗?我觉得应该是秋天收了粮食,冬天储藏起来,这样一家人就不会挨饿了” “咳咳” 温华站在一旁,咳嗽了两声,打算了小壮的复读机行为。 他淡声的开口道:“这句话解释得没错,但圣人之言本就微言大义,若是单纯从字面意思上理解,而不思索深层次的意思,叫望文生义,就像瞎子去摸牛的屁股,用树叶遮住眼睛去看世界,是不完整的,容易错误理解。” 一群娃娃瞬间都蒙了,刚才大家还都能理解,结果温华表兄一开口,大家都有一种虽然感觉很厉害,但是到底是啥意思的感觉。 叶琛也看向温华,叶凡的解释,也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 因为他的资源回收中心里的千字文,也只有注释,想要深入解释,他也做不到。 此时,从温华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的鄙夷和轻视之意,有的只是严肃和专注。 像极了小学课堂里面的班主任。 温华走到桌子旁,用树杈在沙盘里写道,“寒来暑往,秋收冬藏,这句话的意思其实说的是四季更替,万物于春季生机勃发,夏季茁壮成长,秋季沃野丰收,冬季入库收藏,此处虽说的是秋冬,但春夏亦在其中。” 大家听完温华的话,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叶琛则有一种回归了初中课堂的感觉,娘的,又被蹂躏了一次。 小壮则发现了华点,“表哥,你的字好漂亮啊!” 他蹬蹬蹬跑到里屋,将家里珍藏的书拿出来:“大表哥的字和书上的一模一样。” 温华愣了一下,这不是他抄的书吗? 怎么会在姑父家里。 叶琛开口道:“这是书店老板推荐的启蒙书,我也是想让孩子们多读书,读书能变聪明,是这个理儿?” 温华点头,“读书使人明智,即便是种地,也要多识字,不然稀里糊涂地签了契书,被人骗了,也不知道怎么办。” 叶琛继续问道:“后面的闰余成岁,律吕调阳又是什么意思呢?” 叶琛觉得温华的水平很不错,他都解释不好的东西,可以让他给孩子们普及一下。 “这句话如果一次性解释完,他们估计也记不住。”温华面带笑意,继续道:“我先给他们说闰余成岁。” “这句话出自于尚书,以闰月定四时成岁,意为帝尧和羲和用闰月调配年和月,使春夏秋冬四时不差,那何为闰月呢” 温华仿佛想到自己年幼的时候,老秀才将他抱在怀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教他。 他才不到五岁,就已经能将《千字文》倒背如流了,老秀才说他很有天赋,将来能穿朱袍,戴金鱼袋。 可他现在呢? 连科举都无法参加了,谈什么大有作为? 如今科举看似更加普及,但寒门登天何其难也。 不是所有人都有马周那样的机会。 叶琛开了个头,小家伙们,便你一句,我一句地问了起来。 不过温华确实有水平,几个孩子的提问,他都能说得通俗易懂。 甚至叶琛都连连点头,以示钦佩。 小壮以前是很讨厌温家人的。 甚至连温华也在内。 但是这一刻,他仰头看着温华,终于明白了老爹先前为什么喜欢他了。 他自己都不由得开始崇拜表哥。 如果自己能跟表哥一样厉害就好了。 今天学习千字文的时间很久,算术课只能取消了。 孙望峰看着温华讲课,终究是忍不住一声叹息。 起身准备跟叶琛道别,却被卢照凌眯着眼睛给拉住了。 “蠢货,你想去做什么?”卢照凌问道。 “你才是蠢货!”孙望峰瞪了卢照凌一眼,然后老神在在,不慌不忙的说道,“温华兄此等大才美玉,岂能埋没乡间,我要回家拜见家中长辈,求他们帮忙给温华出头!” “我就不信了,这天下就没有读书人说话的地方了。” 卢照凌瞪了他一眼,骂道,“你是真蠢还是假蠢!武家子弟乃是陛下的亲近之人,受到侮辱还不能有点脾气了?你此时出头,岂不是让人家觉得咱们北海文坛沆瀣一气,瞧不起他们武家?” “你不会等风平浪静了,再选个时间点帮一帮他?” “这一次的事情对温华来说,是一场磨难不假,但也是他沉下心来做学问的机会!” “他在书院出了名,每天找他的人如过江之鲫,连先生都看不下去了,怕影响他学业。” “眼下这不正如你所说的,他因祸得福了吗?” “你要明白,这天下不满武家的人大有人在,只要温华有才,出头很简单的。” 孙望峰这才坐下,而卢照凌摇摇头说道,“说了那么多了,去小解一番。” 然后慢吞吞的出了院子,一出门,就一路小跑,招招手把正在听戏的阿福唤来说道,“快快快,去找我阿姐,告诉他温华确有真才实学,那册子肯定是他自己写的,让她无论如何都要运作一二,保一保温华。” 阿福皱着眉头说道,“公子,这么晚了,明天不成吗?” 卢照凌瞪眼道,“混账!晚了怎么成!温华可是贤才,眼下正是雪中送炭的大好时候!” 第122章 人未必能理解一个拯救他的人 说完这一番话之后,卢照凌便起身回房间。 恰巧遇到了同时出门,准备打道回府的孙望峰。 卢照凌有些心虚道,“你出来做什么?” 孙望峰皱了皱眉头,一脸疑惑道,“我回家啊!这里这么艰苦,你莫非要一直住下去?” 卢照凌立刻颔首道,“我也回家啊,只是我回的一般比较晚。” 待孙望峰走后,卢照凌不停的撇嘴,“蠢货,拜师就拜师,还那么不诚意,你即便是嫌弃这里条件艰苦,也可以住在马车上啊!” 等回到房间之后,叶琛正在一脸尴尬的看着温华,见卢照凌也回来了,表情更尴尬了。 “那个”叶琛开口,“温华啊,你就将就打地铺住一个晚上,小壮,你去抱一些柴草来,铺在地上,大壮,你不是还有一张旧床单,拿过来,给温华用一下。” “卢公子,你呢?” 卢照凌看着地上的杂草,连连摇头道,“我睡马车,马车上凉快!” 小壮虽是不解父亲的命令,却不敢违抗,只能一脸遗憾的去抱柴草。 他特意多捡回来了一些,地上垫很厚,然后铺上床单,他在地上打滚:“大表哥,我跟你一起睡,我还从来没在地上睡过呢。” 温华又何曾在地上睡过。 在家里时,最好那张床上,是最好的褥子和枕头,干干净净十分整洁。 但现在,他躺在干草上,就算有床单隔着,还是有些干草不可避免的扎到了身体,很痒,很不舒服。 叶小壮在边上碎碎念问他书院的事,他随口应付了两句,就听到了叶小壮打呼噜的声音,还有紧挨着那张床上,叶二壮和叶三壮的呼噜声也响起来。 温华根本就睡不着。 他翻来覆去,覆去翻来,不知不觉,天色从最暗,到慢慢的有了一丝光亮。 第二天的黎明来到了。 温华顶着两个黑眼圈从地上爬起来。 一听到动静,叶琛也醒了,他坐起身,轻声问道:“是不是没睡好?” 温华摇头:“我是有心事,所以睡不着。” 叶琛没有揭穿他,起床去准备早饭,刚走出堂屋,就看到赵菁菁坐在院子里,正在洗衣服。 叶琛吓了一跳:“儿媳妇,你咋起来了?” 赵菁菁脸上露出笑容:“爹,我感觉已经好多了,洗完这盆衣服后,我再上床躺一会,没事的……” 叶琛看她确实是没事的样子,大米出品,果然有效。 四个小子闻着香味儿就起来了,一个个排队洗脸漱口。 一大家子人围在餐桌边上,呼噜呼噜就将七碗面吃的干干净净,不过温华吃不完这么多,他将野菜饼子分成了七份,一人能吃上一点儿。 不一会儿,孙望峰也来了。 手里还提着从城里面来的一些糕点,递给了小壮。 叶小壮眯起眼睛:“孙公子,你真好!” 叶二壮一个脑瓜崩敲在他脑袋上:“有点吃的就能收买你,蠢货。” 叶小壮捂住脑袋:“二哥,你下手太狠了,好疼。” 卢照凌狠狠的瞪了孙望峰一眼,这狗东西套路真多啊。 我怎么就不知道弄点礼物来呢? 叶先生家里是真穷啊! 吃完饭就开始装车,十几个木桶,牛车根本装不下,有几个木桶需要摞起来,用木板隔开,然后用草绳固定。 木桶放好之后,就没有人能坐下的地方了。 叶琛、二壮、三壮,此外还有温华,只能步行跟着牛车一起去镇上。 孙望峰要读书,便去了祠堂,卢照凌一如既往的选择看戏。 上林这些镇子其实离着清河村不远,但是和朐临镇、清风镇是不同的方向,叶丰顺说先去上林镇那边儿,然后转道去朐临镇,这样会少走些路程。 上林镇方向的一些酒楼、酒肆都是卢照凌帮忙谈下来的。 叶琛这次来,就是要重新确定一下每天的供货量,以及订货价格,此外便是做一些考察,了解一下每一地方的潜力,以及合伙伙伴的为人,洽谈一些规矩。 这样做到心里有数,生意才能长久。 当然,有卢照凌这位小同志做铺垫,一切都很顺利。 供货的店铺稍微有点多,叶琛都让二壮仔细记录清楚,以后再送货他就不会再来了。 他得让二壮成长起来,替自己奔波这些俗事。 接下来是去朐临镇。 县里和学堂都送完之后,叶琛便带着孩子前往清风镇的书铺。 途经清风学院,尚未靠近书铺,就听见有人对温华小声议论着。 “这家伙怎么还来书院?” “他已经连累我们了!他还有脸来!” “什么出身,就敢对武家指手画脚!” 听着众人的议论,温华虽未说话,但是心情很沉重。 嘴唇不自觉地紧绷成了一条直线。 跟预想之中的完全不一样,他以为读书人是有风骨的。 自己虽然是被牵连的,但也算是勇士,应该会得到大家的赞赏。 谁想,这些所谓的读书人,竟然没有一个人说自己好的。 叶琛对于这种情况,其实早就见怪不怪了。他当做没有听到这些议论,拉着温华走进了书铺。 温华尽量忽略那些闲言碎语,走到柜台处,他还没开口说什么。 书铺的掌柜叹了一口气,“温华,想必你也清楚,你已经被清风学院开除,你抄的书不会早有人买了,你想给别人补习功课,也不会有人来听的。” “你得罪谁不好,偏偏要得罪武家?” “我们家铺子还想开呢,你赶紧走。” 温华愣住。 叶琛知道,这孩子终究是心思单纯了些。 掌柜的之所以先前和他合作,其实看中的并非仅仅是他的名气,其实还有他所处的平台。 清风书院。 如今他不是清风书院的学子,没有了光环,人家为什么要冒着风险用他? 不过那掌柜还算是有良知,拿出些钱放在柜台上,和气说道:“温华,你的人品,你的才华,老朽是知道的。 这是我们书铺本来赞助你们清风书院的膏火钱(奖学金),如今老朽便做主一并予你。 你且拿去,用功读书也好,证明清白也罢,终究莫要放弃科举这条正道,浪费了你的大好才华。” 温华捏紧了拳头。 此时此刻,他觉得眼前摆着的两锭银子是莫大的侮辱。 读书,他一个寒门学子,没有了清白,怎么读书? 他是高傲的性子,掌柜的既然不愿意让他在此地做事,他便不会多留。 也不会拿掌柜的一分钱。 他转身走出书铺,叶琛并未多言。 温华顿住步伐,“姑父,我可能需要重新开始寻找活计了。” 叶琛拍了拍他的肩膀:“无事,慢慢来,等会再寻摸看看。” 他看到街上有卖皮货的,便花钱买了些。 贾人夏则资皮,冬则资絺(丝绸),讲究一个低买高卖。 叶琛买皮子,倒不是为了卖,而是趁着便宜,好用在冬天取暖。 他觉得这老天爷变幻无常,夏季燥热干旱,保不齐冬天又来个大雪灾,提前准备总没差。 温华也跟着帮忙抱着皮子,因为力气小,有些保不住,皮子在地上摩擦,蹭脏了。 二壮恼火道:“表哥,你要是不行,就给我,多好的皮子。” 二壮也在叶琛耳边小声道:“爹,表兄讲起道理来,一套一套的,但是干活太差劲,若是不读书做官,怕是能饿死。” 叶琛瞪了两个小家伙一眼,你们两个小子也有本事嫌弃别人了? 像是温华这种人,只要过了这个坎儿,必然会腾飞的。 而且若是拉下脸来,走了邪路,可能腾飞得还更厉害。 叶琛抱着能帮一把是一把的心态,对沮丧的温华说道:“温华,姑父知道你才华横溢,又有马周、韩信之志,定然知道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的道理。 姑父有意聘请你做家中私塾先生,由你教导诸位表弟,一来,留存有用之身,以待证明自身清白之机,二来研读经典,提升腹中之学识,将来科举中第,也好为百姓谋福。” 温华苦笑道:“姑父,莫要取笑侄儿,我连秀才都不是,如何与人为师?” 他低下了高傲的头,他很少低头,这次是真的有些无可奈何。 回去种田耕地,脸朝黄土背朝天过一生,他不甘心啊,如何对得起这十多年的寒窗苦读。 “傻孩子,当初你备受瞩目,如众星捧月时,能接受姑父的资助,如今你落难了,姑父反而不能资助你了?叶琛笑道,“况且姑父给的也不多,一个月五两银子而已,你教壮壮他们一年,你与姑父之间的借款一笔勾销,到时候姑父再送你一笔膏火钱,如何?” 他问过了,清风书院的先生一个月是六两半银子,但人家的身份是秀才,而温华是童生,自然要略降一些。 他家里四个孩子,送到书院,一个月至少四两银子,一个班上那么多人,未必能学到什么。 五两银子,请一个童生家教回来,简直不要太划算。 还能拯救一个落难的好孩子,结下香火情,雪中送炭,终究是一笔不菲的投资。 而且,这些欠款没在账上,原主算不清,他更算不清,温华心头却有一本账,将这些原本可以抹除的欠款记得清清楚楚。 用根本就不存在的钱,让温华教孩子读书,一年的时间,应该足够启蒙,到时就能把小壮送到镇上学堂去念书了。 听了姑父的建议之后,温华略微思索了一瞬间,就点头应下了。 他这些年读书的束修,有一半都是姑父出的,他学会了这么多知识,本来就该教给四个表弟,其实他不该收束修,但,若是不收钱,他可能一辈子都还不清这些债。 他沉默着,没说什么。 第123章 县令想蹭饭吃 “叶兄且慢!”叶琛正准备带着温华离去,却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叶琛扭头一看,竟然是卢秀宁,卢县令。 卢秀宁看了眼一边儿的温华,然后对叶琛说道,“本官帮三壮谋了个武秀才出身,您按理应该来拜谢一二。” 叶琛头大,他以为县令不会在乎这些。 没想到竟然被人家当面指了出来,这就很尴尬了。 当下恭敬道:“庄稼丰收在即,小民要时刻盯着农田,可能抽不出时间拜访,还请大人莫怪。” 县令点头:“也行,等忙完这阵子再说。本官跟你说,为了你家三壮的功名,我可废了不少心思,这顿饭可少不了。” 因为没穿官服,所以卢秀宁也没那么严肃,笑吟吟的离开了。 温华看出来了,姑父明显是不想跟县令吃饭,便疑惑的问道,“姑父,这县令也算是造福一方的好官,若是不愿,为何不直接开口拒绝?” 温华一直在暗中为叶琛谋划造势,对于县令的脾性,肯定是有所了解的。 他知道,他们县令自从当政以来,脚步踏遍各镇,常常观风问俗,开垦荒田,发展教育,乃是一等一的好官。 只是本县荒芜,根基也不好,所以没什么政绩。 为人津津乐道的也是那句大周不养闲神,以及炮轰龙王庙的操作。 但也只是读书人的茶后闲谈而已。 温华劝完,见姑父若有所思,便未能继续多言。 叶琛本能的想拒绝卢秀宁一起吃饭的邀请,是因为出自于他不想找麻烦。 但想到温华这孩子的前程,估计少不了这一遭的。 叶琛看向温华道:“温华,你先回家,带点换洗的衣物回来,以后在姑父家里住宿,什么时候还清借款,什么时候便可以离去。 不过,此事你祖父、祖母定然反对,姑父只有一个请求,为你谋一个栖身之地可以,但我不希望他们来我家找麻烦。” 温华连连点头:“姑父,我知道的。” 牛车往回走时,在半路分别。 温华步行回到温家村,彼时临近正午,温家正在做饭。 他一进门,温老太就迎了过来,“华儿,你总算回来了,读书的事儿可有信了?” 温华听到祖母想要占姑父的好处,心里就烦。 便将之前放下的书箱拿了出来,又装了些衣服进去,声音不冷不热道:“祖母,我暂时不去读书,也不用花钱。我寻了个教书先生的活,暂时能养活自己,家里不用担心。” “华儿,你是天上的文曲星,不去当官,做教书匠干什么?这不是耽误了科举吗?”温老太急了,“华儿,我去寻村长问了,只要肯花钱,没有办不成的事儿!他就认识一个叫做武文远的,没准儿能办你的事情。” 温华摇头。 什么牛鬼蛇神都出来骗钱了。 那是武家子弟,是花钱就能解决的吗? 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祖母,您别管我了。”温华后退了一步,“我今年已经十八,有些事情,我自己可以处理,我一定能迈过这个难关的。” 他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温家老太太想追上去,可这会儿家里就她一个人在做饭,灶里烧着火,锅子里还有东西,离不得人,她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己大孙子消失在了温家村门口。 这头叶琛他们刚到家门口。 牛车上的木桶木盆都还没来得及卸下来,就听到村子里一片惊慌沸腾之声。 “不好了!蝗虫来了!” “天哪!为啥这么多蝗虫!” “不要急,不要慌,这只是蝗灾的征兆,大家先冷静!” “大家回去拿家伙,将这些灾星赶走!” 叶丰顺一刻也不敢耽搁,飞奔朝着而去。 叶琛跟孩子们也赶紧下车,每个人拿着工具,不停地挥舞,又有村民将社戏库房里的锣鼓拿了出来,敲敲打打,妇人们也敲盆子敲锅,仿佛这样就能将蝗虫吓走一般。 天空中,不时有小股蝗虫如候鸟迁徙一般飞来。 量不至于让人绝望,但也不少。 人民原始而愚昧的驱逐方式,或许可以驱赶野兽,但是蝗虫绝对不行。 所以这些蝗虫过境,便给大家带来不小的损失。 清河村的人像疯了一样,满稻田敲打驱赶。 不知过了多久,成群的蝗虫慢慢消失,村里人疲惫地坐在田埂上,一个个心有余悸。 蝗虫能瞬间啃食超过自己体型三倍的食物,这么一会儿时间,就有人家里损失惨重,至少被吃掉了半亩地的稻子。 村长一脸严肃地询问各家各户的损失,基本上都多多少少被吃掉了一些,村长一一安抚,结果发现,叶老蔫家和刘老太太家的农田,竟然没有被蝗虫吃过。 刘老太太藏私,“我儿驱赶蝗虫卖力得很哩,怎么可能吃我家庄稼。” 刘小花也跟着说道,“奶,是不是叶家老祖保护!” 村长皱眉,这说的啥话,叶家老祖放着别人家不管,跑到你家多管闲事。 这里面肯定有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此时叶琛正看向自己家的稻田,小壮早早地将鸭子赶到水田里。 见村长走过来,“鸭子、鹭鸟、青蛙都是蝗虫的天敌,鹭鸟咱们这里没有,青蛙饲养不易,便不如饲养鸭子,这鸭子又可以吃蝗虫,又能下蛋,两全其美的法子。” 众人不太相信鸭子能吃到蝗虫,鸭子不能飞,蝗虫能飞,人都抓不住,鸭子能捉住吗? 他们看向鸭子的时候,那些没吃饱的鸭子十分迅速地抬头,嘴巴伸出去,一口啄住一只,然后吞下去,继续寻找下一只。 村长感慨的看了叶老蔫一眼,这孩子真不错,不愧是读过书的人。 总是能在危机之中寻到解决困难的办法,以后还是要多与他沟通才是。 村长大手一挥,“今天飞过来的蝗虫只是小面积的,也算是给我们提了一个醒,大家盯紧家里的庄稼,有能收割的,抓紧提前收割,有余钱的,抓紧买鞋鸭子养着,能防一点是一点。” 众人连忙点头。 鸭子能赶蝗虫,能下蛋,还能杀了炖汤吃,养鸭是一本万利的事儿,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村民心有余悸地逐渐散去。 叶琛也转身准备归家卸货。 村长却一脸严肃地走到他面前,“老蔫,这以鸭治蝗自古有之,但却是个实打实的慢功夫,起码要大规模的养殖,才能成功治住蝗虫。 而且咱们村的情况你也知道,成年的鸭子咱们买不起,小鸭子遇到铺天盖地的蝗虫,根本就不顶用。” 叶琛闻言,也一脸严肃地停下了脚步。 村长继续道:“先前遇到蝗灾,朝廷还能疏解一二,但是听县令大人提起,如今国家不太平,叛乱和外敌皆有,国家库存不足,怕是无力赈济地方。” 说到此处,村长叹了一口气,“莫非真如那些人所言,女帝临朝,惹了老天爷的怒气,要惩治我们?不然为何好不容易,咱们解决了旱灾,又派来蝗虫呢?” 村长忧心忡忡。 马上就要收粮,村里的存粮也不多了。 如若蝗灾降临,村里必然断粮。 朝廷又无力赈济,到时候该怎么办? 叶琛是知道问题的严重性的,也知道这点鸭子不够用,因为后世他看过新闻,国家治理蝗灾,使用的鸭子,那都是十万起的。 就他们村这点鸭子够干个屁的。 叶琛回忆上辈子听过的新闻,却多是飞机喷洒农药之类的高科技,至于古代如何治蝗,他还真不知道。 见叶琛陷入深思,村长开口道:“不如效仿前唐旧事,号召乡亲们吃蝗虫,我这里有秘方,可保证吃蝗虫不发病。” 说着村长神秘兮兮地将他的吃蝗虫之法分享给了叶琛。 先蒸熟,再晒干,去掉翅膀和足后食用。 叶琛摇摇头,“村长,先别急,蒸熟和晒干,虽然可以最大程度地降低蝗虫的毒素,但也不宜多食。且让我想想办法” 村长点点头道:“我也问问村里的老人,让他们出出主意。” 村长越想越愁,眼看着庄稼就要熟了,结果蝗灾又要来了。 这不是要命吗。 叶琛回到家,通过资源回收中心,海淘了几本古代的农书,尤其是明清时期的,不过买来之后才发现,这些农书都非常厚,动不动就几百页,让他头大。 他默默地将这些书当做枕头,看起来高度是可以的。 倒不是叶琛懒惰,实在是他要干活。 赵菁菁身体刚恢复,就去每日忙碌,肯定是不行。 他得先张罗一大家子的饭菜,反正几个臭小子也不挑食,能做熟就行。 随便炒个菜,再做个汤,弄上点肉,一家子就可以饱餐一顿。 煮饭的时候,大壮进门,擦了擦汗,“爹,咱家要盖多大的房子?要起几间?” 叶琛一边儿烧火,一边儿道:“起码要一人一间,免得以后弟弟们娶媳妇要忙活。 此外,要有一间正堂,厨房,餐房,这些都是大家庭必须的。 还有你们读书,肯定要有个大号的书房的。” 叶琛思索着,又补充道:“还有茅房要起两间,分好男女。” 家里是有茅房的,但是过于朴素,就是一个大坑,周围竖起几块木板,上面搭着草棚子。 每次蹲坑臭不可闻不说,还要小心风一吹,湿了鞋。 叶琛最想改进的便是床和厕所。 具体怎么改善,还得好生琢磨。 叶大壮点头,在心里盘算着要打多少土坯。 不过,就他那点数学水平,根本就算不出来需要多少块土坯。 但他知道村里村长盖房子的时候,屋前屋后都堆满了土坯才开始动工的,因为当初他就过去帮忙了。 后来还不够,又花钱去其他人家里买土坯凑数……爹要盖的房子大小和村长爷爷家里差不多大,那就先把屋前屋后堆满了再说。 午饭过后,就是一天当中最热的时候,田地里没什么人。 家里四个小子一起互相合作打土坯,打出来的土块放在太阳下晒干,然后搬到屋后码放整齐。 叶大福和叶大旺,还有叶老太太这会儿也过来了。 叶琛带着老太太去后头的临时作坊:“娘,您就负责烧热水,烧出来的水放在风口晾凉……” 这活计根本就不是什么累人的事,坐在灶口,注意火候,等锅子里水开了咕噜咕噜冒泡时,就把水倒进水桶里,然后开始烧下一锅水。 因为不忙,老太太有空东瞧瞧西看看。 她两个儿子,村长的两个儿子,还有隔壁的栓子爹,都在低头忙活,连偷懒的时间都没有。 而在他眼里,一向是眼高手低的叶老蔫,竟然也在拿着筛子,小心翼翼的制作甘草糖。 动作小心又细致。 老太太走到前院,几个小家伙正在热火朝天在打土坯,汐月手里拿着菜刀,正在砰砰砰的剁着野菜,不时擦一擦额头的汗珠。 就连屋子里的赵菁菁也没闲着,她躺在床上,正在用裁衣服剩下的碎布做里衣,更碎一点的布,她打算做成鞋面。 家里的男人都是要出远门的,整天穿草鞋,也太寒酸了些。 叶老太太站在门口许久,赵菁菁过于细致,都没发现她老人家。 她老人家总算是心里有数了,为何自己的小儿子要叫那么多人来帮忙了。 这做生意真的不容易,忙得很,连闲聊的功夫都没有。 他先前还觉得儿子是败家,现在她知道,是误会了儿子。 她叹气的功夫,三壮放下手里的活,走过去问道:“爹,家里水不够了,我去挑一些回来。” 第124章 升级改造 叶琛看了眼柴火,又扫了眼二哥和三哥,“你二伯、三伯在咱家干活,家里顾不上,你把老宅的水也挑了,还有家里的柴火不够了,打土坯的事情暂缓,你跟你二哥去砍些柴火回来。砍柴的时候,留心田里、山上蝗虫数量的变化。” 叶琛顿了顿,继续道:“小壮,去地里看看庄稼,稻草人该需要修补的,拾掇拾掇,鸭子也要赶回来。” 叶琛一边儿忙活着,一边儿条不紊的安排着一家人的工作。 老太太越发的自责,老蔫这变化太大了,自己不了解情况,就整天瞎操心。 她他觉得,自己这么清闲,还拿老蔫五文钱,实在是愧对儿子的孝心。 于是,拿起甘草根,一边儿烧水,一边儿剪甘草根。 就在这时,院子里响起叶小壮兴奋的声音。 “大表锅,你终于回来啦,还带了行李,还带了书,这次来了就不会走了?” 他是真的很喜欢大表哥的,教书的时候不仅说的很详细,而且比爹温柔多了。 起码不会打自己手板。 在后院干活老太太,一听到这话,整个人顿时不好了。 温家的温华咋又来了,还带了行李,以后不走了? 这咋行啊,一个姓温的小子,凭什么来他们叶家长住? 以前是不是的,让儿子补贴就算了,咋能搬过来住,吃叶家的,住叶家的,到底有完没完! 叶老太太赶忙放下手里的活,往前院走。 叶琛也走到了前院,他看到温华面前的两个大书箱,嘴角的笑意深了许多。 他还来不及说什么,叶老太太就着急的道:“温家小子,你姑父家这么小,你来凑啥热闹,你一个读书人,哪能住这么破的房子,这不是辱没你读书人的身份么……” 温华一脸谦卑,朝着叶老太太行跪礼,“这里有姑父这种贤人,即便是草棚,也是仁义、德行满堂,您怎么能说他破呢?” “傻孩子,起身,跪什么跪。”叶琛看了眼不知所措的老太太,赶忙搀扶起跪在地上的温华。 这孩子不卑不亢,居逆境而不失其节,终有一日当大风随风起,扶摇而上。 老太太一双眼睛瞪得溜圆。 她老人家活了一把年纪,受童生老爷大礼,还是第一次。 缓了半天,才回过神来。 这温家小子刚才说得,她咋感觉跟喝了半瓶子醋一样。 不仅酸,还听不懂。 温华拎着书箱进屋了。 叶老太太拽住了叶琛的袖子,“老蔫,这孩子怎么又回来了,这次要住到啥时候?” 叶琛知道,老太太抠搜的毛病又犯了。 无奈道:“娘,您放心,人家温华不是来咱家白吃白住的,人家是来干活的。” 这话,叶老太太一个字都不信。 温华倒是长得挺高的,但是细胳膊细腿的,能干啥呢? 还有,人家是正儿八经的童生老爷,童生老爷不该去读书吗? 她虽然没去过温家村,但是也知道,明年温华就该考秀才了。 难道放着秀才不考了? 叶老太太满肚子狐疑,不过后头水又开了,她只得先去照顾灶里。 叶琛让温华跟着一起制作甘草糖,这活繁杂,但是却不累,就是消耗时间。 温华倒也不觉得这些活有失体面,乖乖地跟在叶琛后面。 他看到院子里有一大摊子活,暗暗想着,原来姑父卖货也不容易。 请那么多人,得付不少工钱,还要养活那么一大家子人。 姑父肯定很不容易。 自己一定要帮姑父好好干活。 他坐在一块石头上,弯着腰过滤甘草糖,才干了一会儿,就感觉腰酸背疼,脑门上都是汗。 这体力活比读书不知道辛苦多少倍。 但他不敢叫苦,生怕别人小觑,一声不吭地继续干活。 叶老太太也在一边儿忙碌着,她之前还挺嫌弃温华的。 但是这会儿又觉得这孩子很可怜。 因为她老人家在他身上看到了老蔫的影子,老蔫很不容易啊,之前一直读书,忽然放下了科举,投身于养家糊口,不知道受了多少罪。 读书人都精贵着呢,怎么能干这种糙活呢。 听说温华考秀才可是手拿把掐的,在他们叶家吃了苦头,以后会不会报复? 想到这里,叶老太太连忙将温华手里的东西接过来了:“温家小子,你看书去,这点活我来做。” 老太太力气大,不由分说抢走了东西。 叶琛忍不住暗暗发笑,自己家这老太太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其实也并没有多么讨厌温华。 温华手足无措。 他来姑父家,是为了偿还这些年姑父为他出的束修费。 无论他去哪儿,都找不到一个月五两银子的活计,姑父这是想方设法偏疼他,他也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不然他这肩不能提,手不能抗,读书授课人家还嫌弃,他能干啥? 温华走到前院,看到叶小壮正抱着小狗喂鸡,便说道:“我来帮你?” 小壮倒是不嫌弃温华,用木碗舀出一些锅里剩下的米糊糊,“表哥,你去喂一下来福,他在窝里乘凉呢。” 温华拿着米糊糊走到狗窝边上,里头睡着一只比巴掌大一点的狗。 来福闻到饭的味道,摇晃着尾巴走了出来。 不过他的伤势还在休养状态,并未恢复,走路一瘸一拐的。 温华涉猎的杂书多一些,见到眼前的小狗,便微微皱眉。 这似乎不是乡间常见的农家犬啊? 他刚想蹲下扒开狗嘴,看看犬牙,就被戴着草帽,拿着镰刀,咋咋呼呼的小壮拉去挖野菜。 温华无奈,背着竹筐,跟着一起走了。 温华不知道,他这一走,院子里的气氛瞬间和缓了不少,大家也忍不住议论起来。 “温家这小子挺懂事哈,读书厉害就算了,手脚还蛮勤快的。” “听说他还没娶妻呢,我家小花儿其实挺俊的。” “你快别瞎惦记了,人家马上就要做秀才公了,什么样的女人娶不得?” “听说圣人(皇帝的别称)下了旨意,读书好的秀才,可以每月领一份粮食吃呢,这也算是吃皇粮了。” 叶琛的内心也颇为复杂。 温家的行径确实让人反感,但是这跟叶老蔫以及温云衡的做派也脱不了关系,升米恩,斗米仇的事情,在寒门小户可不少见。 可这跟温华没有关系。 温华这孩子很优秀,用萤火虫做烛火,日夜抄书,可见其刻苦,同窗一个个穿金戴银,他却泰然自若,可见其节操。三岁能文,五岁能写,千字文都倒背如流,可见其智。 这样的人应该大放异彩的。 但温华却因为被人嫉妒,遭人陷害,连以后的科举都无法参加了。 叶琛倒是想帮忙,可他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村里农夫罢了。 即便是想帮他,连个门路也没有。 好在距离考试还有大半年的时间,自己有的是时间帮他想办法。 忙活了一阵之后,二哥他们就离开了。 叶琛跟老娘在处理甘草糖的最后工作,将近二十桶的冰雪冷元子,需求很大。 这可不是一个简单的活。 叶老太太知道这活私密,是最后一道工序,跟着叶琛忙活完之后,累得头昏眼花,“瞧着简单,咋干起来那么累,还有那么多,得忙活到啥时候啊。” 叶琛给老太太揉着腰,“最晚忙到过子时,不过有娘您帮忙,等会儿大壮他们回来,也会帮衬帮衬,天黑的时候就差不多了。” 叶老太太咂舌,一大家子人忙到子时,这还要不要睡觉了。 叶老太太顿了顿说道:“这也不是啥复杂的活,就是怕人偷学了去,不过我认识几个老姐妹,为人可靠,要不带来帮忙。” 叶琛笑了起来,这就叫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叶琛可不怕人偷学,这些工序他都是分开的,想学可不是那么容易。 “娘,太谢谢您了,这最后一道工序,每准备一桶的量,给五文钱,你看这个价格合适吗?” 放在从前,叶老太太一定会骂叶琛是个败家玩意儿。 但经历了今天的疲累,她老人家知道这些活计是真的挺累人的,五文钱一桶也不算太败家。 不过,老太太不准备花那么多钱。 她想找的都是平日里跟她一起唠嗑,认识了几十年知根知底的老太太。 这些老太太平日里也没啥事干,给个三文钱就够了。 老太太把计划跟叶琛说了一遍。 叶琛点头,“娘自己定夺便是,我都听娘亲的。” 叶琛回忆上辈子听过的新闻,却多是飞机喷洒农药之类的高科技,至于古代如何治蝗,他还真不知道。 见叶琛陷入深思,村长开口道:“不如效仿前唐旧事,号召乡亲们吃蝗虫,我这里有秘方,可保证吃蝗虫不发病。” 说着村长神秘兮兮地将他的吃蝗虫之法分享给了叶琛。 先蒸熟,再晒干,去掉翅膀和足后食用。 叶琛摇摇头,“村长,先别急,蒸熟和晒干,虽然可以最大程度地降低蝗虫的毒素,但也不宜多食。且让我想想办法” 村长点点头道:“我也问问村里的老人,让他们出出主意。” 村长越想越愁,眼看着庄稼就要熟了,结果蝗灾又要来了。 这不是要命吗。 叶琛回到家,通过资源回收中心,海淘了几本古代的农书,尤其是明清时期的,不过买来之后才发现,这些农书都非常厚,动不动就几百页,让他头大。 他默默地将这些书当做枕头,看起来高度是可以的。 倒不是叶琛懒惰,实在是他要干活。 赵菁菁身体刚恢复,就去每日忙碌,肯定是不行。 他得先张罗一大家子的饭菜,反正几个臭小子也不挑食,能做熟就行。 随便炒个菜,再做个汤,弄上点肉,一家子就可以饱餐一顿。 煮饭的时候,大壮进门,擦了擦汗,“爹,咱家要盖多大的房子?要起几间?” 叶琛一边儿烧火,一边儿道:“起码要一人一间,免得以后弟弟们娶媳妇要忙活。 此外,要有一间正堂,厨房,餐房,这些都是大家庭必须的。 还有你们读书,肯定要有个大号的书房的。” 叶琛思索着,又补充道:“还有茅房要起两间,分好男女。” 家里是有茅房的,但是过于朴素,就是一个大坑,周围竖起几块木板,上面搭着草棚子。 每次蹲坑臭不可闻不说,还要小心风一吹,湿了鞋。 第125章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叶琛最想改进的便是床和厕所。 具体怎么改善,还得好生琢磨。 叶大壮点头,在心里盘算着要打多少土坯。 不过,就他那点数学水平,根本就算不出来需要多少块土坯 但他知道村里村长盖房子的时候,屋前屋后都堆满了土坯才开始动工的,因为当初他就过去帮忙了。 后来还不够,又花钱去其他人家里买土坯凑数……爹要盖的房子大小和村长爷爷家里差不多大,那就先把屋前屋后堆满了再说。 午饭过后,就是一天当中最热的时候,田地里没什么人。 家里四个小子一起互相合作打土坯,打出来的土块放在太阳下晒干,然后搬到屋后码放整齐。 叶大福和叶大旺,还有叶老太太这会儿也过来了。 叶琛带着老太太去后头的临时作坊:“娘,您就负责烧热水,烧出来的水放在风口晾凉……” 这活计根本就不是什么累人的事,坐在灶口,注意火候,等锅子里水开了咕噜咕噜冒泡时,就把水倒进水桶里,然后开始烧下一锅水。 因为不忙,老太太有空东瞧瞧西看看。 她两个儿子,村长的两个儿子,还有隔壁的栓子爹,都在低头忙活,连偷懒的时间都没有。 而在他眼里,一向是眼高手低的叶老蔫,竟然也在拿着筛子,小心翼翼的制作甘草糖。 动作小心又细致。 老太太走到前院,几个小家伙正在热火朝天在打土坯,汐月手里拿着菜刀,正在砰砰砰的剁着野菜,不时擦一擦额头的汗珠。 就连屋子里的赵菁菁也没闲着,她躺在床上,正在用裁衣服剩下的碎布做里衣,更碎一点的布,她打算做成鞋面。 家里的男人都是要出远门的,整天穿草鞋,也太寒酸了些。 叶老太太站在门口许久,赵菁菁过于细致,都没发现她老人家。 她老人家总算是心里有数了,为何自己的小儿子要叫那么多人来帮忙了。 这做生意真的不容易,忙得很,连闲聊的功夫都没有。 他先前还觉得儿子是败家,现在她知道,是误会了儿子。 她叹气的功夫,三壮放下手里的活,走过去问道:“爹,家里水不够了,我去挑一些回来。” 叶琛看了眼柴火,又扫了眼二哥和三哥,“你二伯、三伯在咱家干活,家里顾不上,你把老宅的水也挑了,还有家里的柴火不够了,打土坯的事情暂缓,你跟你二哥去砍些柴火回来。砍柴的时候,留心田里、山上蝗虫数量的变化。” 叶琛顿了顿,继续道:“小壮,去地里看看庄稼,稻草人该需要修补的,拾掇拾掇,鸭子也要赶回来。” 叶琛一边儿忙活着,一边儿条不紊的安排着一家人的工作。 老太太越发的自责,老蔫这变化太大了,自己不了解情况,就整天瞎操心。 她他觉得,自己这么清闲,还拿老蔫五文钱,实在是愧对儿子的孝心。 于是,拿起甘草根,一边儿烧水,一边儿剪甘草根。 就在这时,院子里响起叶小壮兴奋的声音。 “大表锅,你终于回来啦,还带了行李,还带了书,这次来了就不会走了?” 他是真的很喜欢大表哥的,教书的时候不仅说的很详细,而且比爹温柔多了。 起码不会打自己手板。 在后院干活老太太,一听到这话,整个人顿时不好了。 温家的温华咋又来了,还带了行李,以后不走了? 这咋行啊,一个姓温的小子,凭什么来他们叶家长住? 以前是不是的,让儿子补贴就算了,咋能搬过来住,吃叶家的,住叶家的,到底有完没完! 叶老太太赶忙放下手里的活,往前院走。 叶琛也走到了前院,他看到温华面前的两个大书箱,嘴角的笑意深了许多。 他还来不及说什么,叶老太太就着急的道:“温家小子,你姑父家这么小,你来凑啥热闹,你一个读书人,哪能住这么破的房子,这不是辱没你读书人的身份么……” 温华一脸谦卑,朝着叶老太太行跪礼,“这里有姑父这种贤人,即便是草棚,也是仁义、德行满堂,您怎么能说他破呢?” “傻孩子,起身,跪什么跪。”叶琛看了眼不知所措的老太太,赶忙搀扶起跪在地上的温华。 这孩子不卑不亢,居逆境而不失其节,终有一日当大风随风起,扶摇而上。 老太太一双眼睛瞪得溜圆。 她老人家活了一把年纪,受童生老爷大礼,还是第一次。 缓了半天,才回过神来。 这温家小子刚才说得,她咋感觉跟喝了半瓶子醋一样。 不仅酸,还听不懂。 温华拎着书箱进屋了。 叶老太太拽住了叶琛的袖子,“老蔫,这孩子怎么又回来了,这次要住到啥时候?” 叶琛知道,老太太抠搜的毛病又犯了。 无奈道:“娘,您放心,人家温华不是来咱家白吃白住的,人家是来干活的。” 这话,叶老太太一个字都不信。 温华倒是长得挺高的,但是细胳膊细腿的,能干啥呢? 还有,人家是正儿八经的童生老爷,童生老爷不该去读书吗? 她虽然没去过温家村,但是也知道,明年温华就该考秀才了。 难道放着秀才不考了? 叶老太太满肚子狐疑,不过后头水又开了,她只得先去照顾灶里。 叶琛让温华跟着一起制作甘草糖,这活繁杂,但是却不累,就是消耗时间。 温华倒也不觉得这些活有失体面,乖乖地跟在叶琛后面。 他看到院子里有一大摊子活,暗暗想着,原来姑父卖货也不容易。 请那么多人,得付不少工钱,还要养活那么一大家子人。 姑父肯定很不容易。 自己一定要帮姑父好好干活。 他坐在一块石头上,弯着腰过滤甘草糖,才干了一会儿,就感觉腰酸背疼,脑门上都是汗。 这体力活比读书不知道辛苦多少倍。 但他不敢叫苦,生怕别人小觑,一声不吭地继续干活。 叶老太太也在一边儿忙碌着,她之前还挺嫌弃温华的。 但是这会儿又觉得这孩子很可怜。 因为她老人家在他身上看到了老蔫的影子,老蔫很不容易啊,之前一直读书,忽然放下了科举,投身于养家糊口,不知道受了多少罪。 读书人都精贵着呢,怎么能干这种糙活呢。 听说温华考秀才可是手拿把掐的,在他们叶家吃了苦头,以后会不会报复? 想到这里,叶老太太连忙将温华手里的东西接过来了:“温家小子,你看书去,这点活我来做。” 老太太力气大,不由分说抢走了东西。 叶琛忍不住暗暗发笑,自己家这老太太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其实也并没有多么讨厌温华。 温华手足无措。 他来姑父家,是为了偿还这些年姑父为他出的束修费。 无论他去哪儿,都找不到一个月五两银子的活计,姑父这是想方设法偏疼他,他也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不然他这肩不能提,手不能抗,读书授课人家还嫌弃,他能干啥? 温华走到前院,看到叶小壮正抱着小狗喂鸡,便说道:“我来帮你?” 小壮倒是不嫌弃温华,用木碗舀出一些锅里剩下的米糊糊,“表哥,你去喂一下来福,他在窝里乘凉呢。” 温华拿着米糊糊走到狗窝边上,里头睡着一只比巴掌大一点的狗。 来福闻到饭的味道,摇晃着尾巴走了出来。 不过他的伤势还在休养状态,并未恢复,走路一瘸一拐的。 温华涉猎的杂书多一些,见到眼前的小狗,便微微皱眉。 这似乎不是乡间常见的农家犬啊? 他刚想蹲下扒开狗嘴,看看犬牙,就被戴着草帽,拿着镰刀,咋咋呼呼的小壮拉去挖野菜。 温华无奈,背着竹筐,跟着一起走了。 温华不知道,他这一走,院子里的气氛瞬间和缓了不少,大家也忍不住议论起来。 “温家这小子挺懂事哈,读书厉害就算了,手脚还蛮勤快的。” “听说他还没娶妻呢,我家小花儿其实挺俊的。” “你快别瞎惦记了,人家马上就要做秀才公了,什么样的女人娶不得?” “听说圣人(皇帝的别称)下了旨意,读书好的秀才,可以每月领一份粮食吃呢,这也算是吃皇粮了。” 叶琛的内心也颇为复杂。 温家的行径确实让人反感,但是这跟叶老蔫以及温云衡的做派也脱不了关系,升米恩,斗米仇的事情,在寒门小户可不少见。 可这跟温华没有关系。 温华这孩子很优秀,用萤火虫做烛火,日夜抄书,可见其刻苦,同窗一个个穿金戴银,他却泰然自若,可见其节操。三岁能文,五岁能写,千字文都倒背如流,可见其智。 这样的人应该大放异彩的。 但温华却因为被人嫉妒,遭人陷害,连以后的科举都无法参加了。 叶琛倒是想帮忙,可他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村里农夫罢了。 即便是想帮他,连个门路也没有。 好在距离考试还有大半年的时间,自己有的是时间帮他想办法。 忙活了一阵之后,二哥他们就离开了。 叶琛跟老娘在处理甘草糖的最后工作,将近二十桶的冰雪冷元子,需求很大。 这可不是一个简单的活。 叶老太太知道这活私密,是最后一道工序,跟着叶琛忙活完之后,累得头昏眼花,“瞧着简单,咋干起来那么累,还有那么多,得忙活到啥时候啊。” 叶琛给老太太揉着腰,“最晚忙到过子时,不过有娘您帮忙,等会儿大壮他们回来,也会帮衬帮衬,天黑的时候就差不多了。” 叶老太太咂舌,一大家子人忙到子时,这还要不要睡觉了。 叶老太太顿了顿说道:“这也不是啥复杂的活,就是怕人偷学了去,不过我认识几个老姐妹,为人可靠,要不带来帮忙。” 叶琛笑了起来,这就叫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第126章 竹节虫很好吃 叶琛可不怕人偷学,这些工序他都是分开的,想学可不是那么容易。 “娘,太谢谢您了,这最后一道工序,每准备一桶的量,给五文钱,你看这个价格合适吗?” 放在从前,叶老太太一定会骂叶琛是个败家玩意儿。 但经历了今天的疲累,她老人家知道这些活计是真的挺累人的,五文钱一桶也不算太败家。 不过,老太太不准备花那么多钱。 她想找的都是平日里跟她一起唠嗑,认识了几十年知根知底的老太太。 这些老太太平日里也没啥事干,给个三文钱就够了。 老太太把计划跟叶琛说了一遍。 叶琛点头,“娘自己定夺便是,我都听娘亲的。” 老小儿这么乖,老太太是格外的满意,连带着看推着羊角车接自己回家的叶五四都顺眼了许多。 叶琛越发觉得跟家里人有感情了。 由老娘出面招人,可比他招人靠谱多了。 以后制作甘草糖这个活,整体流程算是按照工序一层层外包出去了,他也能抽出时间,干更多的事情。 比如说,上山寻宝。 最近花销比较大,又是买药,又是买电线啥的,手里的存银不多了,必须补回来。 不一会儿,老太太坐着羊角车,威风凛凛地回来。 还带着两个叶家本家的老太太,他老人家挑的都是眼睛好使的,干活麻利的。 几个老太太,坐下来,一边儿干活,一边儿聊天。 也不问东问西,气氛相当的和谐。 还没到做晚饭的时间,几个老太太便把活忙完。 叶琛结了工钱,大家数了数,心满意足地离开。 太阳西斜之时,叶小壮和温华拎着背篓回来了。 “爹,我跟大表哥在山上的竹林抓到了好多竹节虫,晚上可以给您做下酒菜啦!” 叶琛从屋子里走出去,看到温华一身蓝色书生袍子上面满是泥土,脸上也被竹叶划得一道道伤痕。 这孩子怕是第一次上山做这些,小壮皮实得很,温华细皮嫩肉的,难免弄得一身伤。 不过叶琛觉得挺好,读书人不能一味死读书。 应该多见识见识外面的世界,这样视野才能开拓,才能感悟不一样的世界。 叶琛接过小壮递过来的一大包竹节虫,这玩意又叫象鼻虫,是竹子上的高蛋白野味,蛋白质不知道是牛肉的多少倍。 他也不小气,放了一大勺油,给直接炸了。 然后又凉拌了一个菠菜,炒了个芹菜,是自己家菜园子里的菜。 此外还做了个茄盒,武周人喜欢吃茄子,尤其是僧人,所以茄子绰号又叫昆仑瓜,里面放了些肉,都是男子汉,一直不吃肉也不是个事儿。 最后又煮了些大米粥,单独盛了些,泡了些饼子进去,用来喂狗。 当然,狗的日子也不错,叶琛还是往里面掺了点狗粮的。 晚饭的时候,赵菁菁自己起身坐在了饭桌边上。 一家人围坐在餐桌旁,虽然稍显拥挤,但有说有笑,好不热闹。 天色越发的暗淡。 对于劳苦大众来说,一日里最宝贵学习时间又到了。 学习这件事情,对于叶家来说,是非常痛苦的事情。 因为投胎贫苦人家,本身每日就要应付沉重的体力劳动,每到夜晚大脑就处于一片空白状态了。 再去学习,就会在原有的基础上,更加的疲惫。 好在温华做了先生,比叶琛专业许多,可以大大缩短大家的学习时间,也能让大家记得更加牢固。 眼下,他站着,几个小子坐着,跟他摇头晃脑地背千字文,一遍又一遍。 赵菁菁躺在床上,也不敢闲着。 嘴上虽然不出声,但是心里跟着一起念。 自己男人的脑子慢一些,她帮忙记一记,晚上大壮闻起来,她多少也能帮衬一些。 叶琛回到房间,从枕头底下拿出那些农书。 最近闹灾的缘故,孙望峰和卢照凌都被叫家里去帮忙,来叶琛这里时间少了些。 叶琛也有心情去研读农书。 这些农书都是古人智慧的结晶,但是也不乏一些愚昧的地方,比如眼下叶琛手里这部农书,就引用了孔夫子和董仲舒的一些观点。 认为蝗虫乃是上天的使者,人类不能迫害,只能预防。 这不是扯淡么? 都是穷苦人家,种地的老百姓,你让他们怎么预防? 到最后提到了养鸡养鸭,可是叶琛清楚,这个时候,养鸡养鸭根本来不及了。 他倒是可以下血本,买几台农药无人机,但是这玩意怎么解释呢? 他总不能将列祖列宗再拿出来背锅? 关键是你让他们背一背玄学的锅可以,你让他们背高科技的锅,他们也背不动啊。 叶琛在思索时,门外的读书声停下了,叶琛放下手里的书,他要教算术课的。 从唐朝开始,对于读书人数学的培养是一直没有停止的。 叶家自然也不会落于人后。 “三壮,先来考考你,十三加十七等于多少?” 三壮被父亲点名,急得满头都是汗。 他让自己冷静下来,别让心口跳那么快,然后开始伸出手指头,发现不太够用,又把小壮的,二壮的借过来。 温华好奇问他:“三壮,你在干什么?” “数数呀。”叶三壮一开口,就忘记自己数到哪来了,只得重新开始,“数了半天……我知道了,爹,二十七!” 叶琛差点流下感动的泪水,孩子终于会十以上的加法了。 不枉费他辛辛苦苦教了那么多天。 他正要继续教学时,温华不动声色地走进屋里,打开了书箱,拿出来一个方方正正的算盘。 算盘一拿出来,叶二壮的眼睛就亮了起来。 每次去镇上送货,他都能看到那些掌柜的,柜台上摆着算盘。 手指头拨来拨去,跟弹琴似的,姿态非常优美。 而且还能轻而易举地算出复杂的数字,他不知道有多羡慕。 温华开口道:“以后算术,不用数手指,用算盘。” 叶琛连忙将位置让出来。 温华简直是他的救星。 他其实早就想教孩子们算盘了。 这玩意作为一个生意人,他肯定是会的,但是原身这个学渣不会,十几年没摸过算盘的人,忽然灵光一闪就会了,显得特别突兀。 温华将算盘放在桌子上,声音温和,“我们先从筹算开始讲起,我们的老祖宗非常聪明,在很久以前,就可以用石子和木棍计算数字了,我给简单讲解下筹算的原理。” 几个小子都很认真,当然内心也很愧疚。 原来老祖宗那么厉害,几百年前就可以用木棍和石头子算数了,我却那么蠢哦。 所以他们更加努力,如饥似渴地汲取着知识。 二壮甚至下意识的拿手在虚空之中拨弄了两下,一时间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他再次看向温华,心里终于没有了先前的抗拒。 叶琛扭了扭头,走出了房间,准备烧些水,一会儿洗个澡。 他刚走到外面,就见墙根处趴着一个黑影。 他下意识地去摸怀里的匕首,那黑影抬头,露出了黑漆漆叶凡的小脸。 “老蔫叔,是我,别动手。”叶凡十分可怜的说道:“我就是想听听,温华哥在讲什么,我也想改变命运,我现在就走。” 叶琛苦笑了一声,温和道:“本来就有你的位置,你赶紧进去。” 叶凡眨巴眨巴眼睛,迟疑道:“这么厉害的知识,是不是要花钱,我家没有钱。” 叶琛噗嗤一声笑了,“你小子,人家温华教的就要给钱,老蔫叔教的就得倒贴钱是?赶紧进去,问问你温华哥愿不愿意教你,他愿意的话,你以后每天来。” 小家伙立刻冲了进去,两眼亮晶晶的说道:“温华哥,我能跟着您一起学习吗?我会说服我家里给束修费的,现在我爹在老蔫叔家打工,能挣钱的。” 温华笑着说道:“不需要钱,你就跟着一起听就是了,不过要遵守我的规矩。” “好!谢谢温华哥。”小家伙连忙磕了个头,倒是把温华给磕懵了,赶紧将小家伙搀扶起来。 对于温华来说,姑父已经算是付过钱了。 四个孩子他能教,五个孩子他也能教,而且可以替叔父增进跟村长之间的关系,他觉得没什么。 而且传道授业本身就是弘扬儒学的好事,他觉得是他应该的。 温华的地铺本来是在叶琛的房里,不过叶三壮打呼噜实在是太响了,他找了个借口,把地铺搬到了堂屋,就睡在正中间的地上。 这是在叶琛家的第二个夜晚,他翻来覆去,总算是睡着了。 公鸡打鸣第一声,温华坐起身,他收拾好地上的干草,将铺盖卷起来放到里屋去,然后去洗衣服。 昨天讲课太晚,换下来的衣服没来得及洗,小壮告诉他,在这个家里,自己的事情只能自己做,不会有任何人帮忙。 在书院的时候,有书院的雇工收洗衣服,在家的时候,阿奶娘会给他洗,可以说,他从来没洗过衣服,把衣服放在盆子里揉了几下,黄泥揉下来就算完事了,晾在院子墙边。 他去忙活别的事之后,赵菁菁默默地把他的外衫扯下来,加一点草木灰揉搓洗到干净发白,这才重新晾起来。 饭后,太阳尚未升起。 第127章 天打雷劈 二壮和三壮自发的去镇上送货,因为现在比之前忙碌,去的城镇也变多了,叶琛给丰顺大叔涨了些钱。 叶丰顺这一次没有拒绝,而是笑吟吟地同意了。 大壮一如既往地照顾地里的庄稼,施肥和除草一日都不停。 叶大壮是个好把式,什么时候灌浆,什么时候浇水,他门清。 他今天还给叶琛反向输出了一波,告诉叶琛,现在地里不需要浇太多的水,干湿交替,保持泥土湿润就好。 最关键的是要观察庄稼的叶片和穗子,长势不好的区域,要抓紧施肥。 还有就是,稻子成熟的这段时间,地里的坏虫子也特别多,每天都要除虫。 大壮埋头在地里苦干,小壮就在一边儿戴着草帽,背着木剑逛游。 当然也不是纯粹地玩,小家伙要赶鸭子,挖野菜,要是看到蝗虫,就抓起来,煮熟了,磨成粉,用来喂鸡。 叶琛感慨,农家人确实不容易,这么小的年纪,就要不停地奔波。 他也没闲着,房前屋后的蔬菜涨势良好,他得一遍遍浇水,然后鸡鸭窝棚的卫生,也需要他去清理。 狗崽子也要喂养。 当然,这些活对于叶琛来说,不会疲惫,而且有助于思索。 温华想去帮忙,却被叶琛拒绝了。 他希望叶琛花时间备课,一来温习功课,不要因为做先生而耽误学业,二来做足准备,更好地培养孩子。 温华回到房间,没有第一时间读书,而是将一件备用的衣服剪成若干个正方块。 孩子们仅仅是识字还不行,还得会写。 姑父的沙盘看着好,但是那东西跟毛笔字差距太大。 买不起纸张,就用布匹。每天练字的时候,可以准备个盆,随时清洗就是了。 弄完这些,他又琢磨着怎么做毛笔,怎么做沙盘。 温华是个好孩子,但凡是想做一件事情,就要做到极致。 叶琛趁着没人注意,走到狗窝旁,给两个小家伙喂了些狗粮,反正也不贵,但是保证两个小家伙肚子吃得溜圆。 一家人都很忙碌,时间过得飞快。 “老蔫,在家不?” 门口来了几个背着竹筐的汉子,看着院子门敞开,但是没冒失的进来。 叶琛从屋子里走出来,笑着说道:“在呢,大家有什么事儿?” “今个儿一早,我们就去镇上卖鸭子了,可走了一圈,也没见到啊。” “我们知道你走南闯北去的地方多,你给指个路呗。” 叶琛道:“这路还真不好指,这东西得碰。” 叶琛这么一说,众人皆皱起眉头。 现在地里农活忙,别说是他们这种壮劳力,家里的妇人都不能闲着。 今天白天跑到镇上去赶集,就已经是耽误功夫了。 “要不这样”叶琛道:“我家每天都得各个镇跑,总归能遇到卖鸭子的,几位兄弟要是信得过我,这事儿就交给我。”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一只鸭子大概是六文到八文钱,看几位兄弟要多少。” 一只鸭子卖这个价格,其实是有点小贵,但是荒年没办法,东西都不便宜。 大家也知道,老蔫没故意要高价,他们在集上也打听价格了,只是没人卖而已。 “我家要二十只。” “我家要四十只。” “我们还没分家,水田有三十亩,要七十只鸭子。” “……” 一群汉子,要买的小鸭子加起来,数量竟然有二百来只。 叶琛默默地没说话。 就算是遇见了卖鸭子的货郎,也不可能买回来这么多,那男人一次好像只卖五十只左右。 差点忘了,自己可是有大米商城啊,在商城里买的鸭子还强壮一些,死亡率也更低。 他笑吟吟地应承下来,“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 几个伙计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叶琛准备张罗做饭,一个身影从外面靠了过来。 叶琛抬头一看,是大雷媳妇,下意识地想要避一避。 毕竟自己一个老光棍。 大雷媳妇一脸青灰色,精神萎靡,失去了往日的张扬和泼辣。 他走到叶琛面前,声音略微沙哑道:“老蔫,你跑啥跑,嫂子又不吃人。” 叶琛尴尬地笑了笑。 “最近村长啥事儿都跟你商量,大家都传你是村里的小诸葛。” “我知道你很能干,也很聪明,想找你讨个法子。” 叶琛有些惊讶,心道:“你这有点不对劲啊,找光棍唠嗑,就是为了讨个法子?” 脸上却不露声色。 “老蔫,我受够了赵大雷,我想和离。” 大雷媳妇咬紧了牙关。 人心都是肉长的。 她跟赵大雷过了那么久,不可能没有感情。 那些日子去照顾赵大雷,就是因为夫妻之间的情分。 但是照顾完之后,大雷媳妇无论如何都过不去心里的坎儿。 每当看着赵大雷那张脸,她就不自觉地恶心。 她觉得他跟赵大雷的路,到头了。 她不想跟一个害人精过下去了。 叶琛表情略显尴尬,虽然说单身贵族很幸福,但这毕竟是封建社会,女子不是生产力的主力军啊。 先别说,能否成功和离,就算是真的和离了,她怎么吃饭? 大雷媳妇苦着脸说道:“我不怕吃苦,也不怕受罪,就是担心几个孩子,赵大雷这个蠢货带着孩子,不知道得受多少罪。” 叶琛点点头,大雷媳妇说得没毛病。 就赵大雷那样的,只要大雷媳妇走了,估计用不了多久,就找个潘寡妇那样的女人再婚的。 到时候几个孩子不得受天大的罪过。 自己那么疼孩子,孩子们还颇为辛苦呢。 叶琛沉眉思索。 都是乡里乡亲的,能把一把是一把。 但是封建社会,劝人离婚,天打雷劈,这个道理叶琛还是知道的。 他斟酌了半晌开口道:“你家老大,今年十六七了,说亲了吗?” 大雷媳妇点头,“马上十七,亲事去岁就定好了,是我娘家的姑娘,本来打算年底成亲的。” “要我说,这事儿得抓紧,不如这两天就找个先生算算日子,让你家老大成亲,然后赶紧分家。”叶琛说道:“然后你就跟着你家老大和儿媳妇一起过,婆婆总归是要伺候月子的。然后再想办法将其他孩子带过去,这样就可以跟赵大雷分开了,你也能照顾孩子。” “至于以后回不回去,那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儿。” 听到这话,大雷媳妇非常激动,下意识地要去抓叶琛的手。 叶琛的脸都绿了,咱不兴这样哈。 下意识地赶忙后退了两步。 “嫂子,别这样。” 其实大雷媳妇底子还行,就是这些年操劳的厉害,模样有些沧桑了。 “是我激动了。”大雷媳妇尴尬地笑了笑,“老蔫,谢谢你给我出主意,太感谢你了,以前我还误会你,你也是个精壮的男人,要不嫂子我……” 叶老蔫赶紧摆手。 “别误会,嫂子娘家还有个妹子,水灵得很,身段模样都不错。” “嫂子,别想那么多,挣钱不香么。” 叶琛笑道。 人生在世不容易,不如狂赚人民币。 整天想男男女女的事情干啥? 还徒增烦恼。 翌日,叶琛让三壮在家里呆着,他带着二壮去=送货。 在几个镇子里转了一圈,只看到了一家卖鸭子的,七文钱一只不讲价,一共五十只,叶琛全部买下来。 他把叶二壮支开,从商城里以五文钱一只的价格买了一百五十只,他买的是出生时间稍长一点的大鸭子。 一共两百只鸭子放在牛车上,嘎嘎叫个不停。 叶丰顺一拍大腿:“老蔫,我家婆娘交代我要买鸭子,我给忙忘了,这鸭子哪里买的,我得赶紧去买几只。” 叶琛忙道:“我去给你买,很快就回来。” 他从车上跳下去,跑到小巷子里,又买了五十只鸭子出来,二十只给叶丰顺,三十只等会送去赵家老屋。 他一次性买了太多鸭子,商城竟然送了五只小鹅崽子给他。 叶琛对鹅这种生物有阴影,小时候在老家的时候,没少被这玩意欺负。 不过这五只鹅崽子黄色毛茸茸的,和小鸭子看起来差不多,没有任何攻击力。 等这五个小家伙长大了,那也是看家护院的小能手。 一堆堆鸭子嘎嘎嘎地叫个不停。 叫得叶琛脑门都疼。 一到村口,一群人就围了过来,脸上写满了好奇。 “还得是老蔫,别人哪有这本事!” “这还不是一般的鸭子,估计得破壳半个多月了,黄毛都褪了,好养活!” “早先那些鸭子都得七八文了,这些大一点的会不会太贵了,老蔫,我们钱可不多。” 叶琛笑眯眯地说道:“七文钱一只,咱买得多,人家肯定要便宜些。” 大米商城一只鸭子要五文钱,他一只赚两文,就当是辛苦费了。 这个价格,对于村子里人来说,那是相当公道。 不少来看热闹的妇人看向叶老蔫的眼神都很是热切。老蔫有本事,人又好,如果是自己的该多好啊。 之前预定了鸭子的汉子们一脸羡慕地看着老蔫被姑娘们欣赏,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还不忘调侃老蔫两句。 “都是带把的汉子,村里那个小寡妇你看得上,哥帮你提亲啊。” “你看见梅花嫂子没,浪得很呢,哥给你说道说道?” 饶是叶琛脸皮厚,也被一群汉子说得面红耳赤。 一会儿的个功夫,鸭子就被清空了。 第128章 是我不配吗? 最后剩下三十,叶琛让二壮送去老宅。 叶老太太忙得很,最近总是有人登门提亲,想要嫁给老蔫,她还得干活,可谓是不厌其烦。 她老人家压根就不知道,儿子跑到镇上给乡亲们买鸭子这事儿。 要是知道,她准第一个掏钱。 叶家分家了,老宅还有二十多永业田,一水儿的水田,这点鸭子肯定不够用。 “二壮,赶明儿你让你爹再买二十回来。”老太太顿了顿继续道:“三十,多买点。” 她老人家说完去拿钱,前些日子借出去一些,但是家里还剩下不少。 毕竟现在每日都有进账,现在多花一点也不是不行。 要是鸭子能下好多蛋,拿到镇上卖,也是一笔收益,老太太现在思路也开阔了,也不怕做生意了。 孙氏一看见老太太将家底都快要搬空了,急得不行,“娘,咋买那么多,村里人都买了,咱家地被村里人的地围着,蝗虫肯定飞不过来。” “你这没见识的妇人懂什么?”老太太没好气地骂道:“蝗虫飞不过来,就不养了?瞅瞅家里的孩子都瘦成啥样了,鸭子比鸡好养活,到时候下了蛋给孩子补补身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不就是怕干活吗?你可以不干,别吃鸭蛋就行。” 孙氏挤出笑脸:“我、我这不是怕累着娘吗……” 孙氏嘴上这么说,其实是怕累着春月。 春月丫头年纪大一些,家里一大堆事情要她去做。 要是再养上一堆鸭子,各种杂活,什么放鸭子,清理粪便,还不把丫头累死。 关键是还不挣钱。 “家里孩子多的是,累不着我,你有这时间瞎操心,不如去地里拔草。” 叶老太太狠狠瞪了孙氏一眼。 孙氏不敢再说啥,反正鸭子不是她买的,她以后有鸭蛋吃,这就够了。 二壮回到家,把老太太的钱交给叶琛。 叶琛收下钱,点了点头,看向院子里的温华。 这孩子只有晚上才会教书,整整一个白天都没啥正经事,于是瞎折腾。 昨天折腾出来四只毛笔,将旺财和来福都快薅秃了。 谁路过叶家都得看两眼,为何两只小狗不断惨叫。 如今旺财和来福看见温华都躲着走,生怕遭了瘟。 不过那毛笔确实不错,几个小家伙都很开心。 今天老爷子恰巧过来跟叶琛谈事儿,恰巧看到温华,就问道,“温华,你不是还要考秀才吗,咋有功夫来你姑父家教书?” 这话,温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避重就轻道:“这些年读书姑父帮了我许多,我欠了姑父许多,只能教书来抵债。” 叶五四目光一闪:“我能让家里的臭小子跟着一起去学吗,不过你放心,我肯定不占你便宜,家里正好还有些粟米,用粟米当束修咋样?” 温华连忙摆手:“满仓、满屯想学过来就是了,不需要束修费,姑父都已经给了。” “你姑父给是你姑父的事,我们家不能白占便宜,多的钱拿不出来,几斤粟米还是给得起的。”叶五四拍板道,“一个月就十斤粟米,让满仓一个人去,学会了回来教他弟弟。” 温华再次摆手:“粟米不必了,可以让满仓、满屯一起来,多带张胡床来就行。” 叶五四严肃摇头:“让满仓去就可以了。” 满仓学会了回来,教满屯的时候,他还能在边上偷学一点,这张老脸能保住。 夜色将至。 满仓第一次学习,开开心心回家。 一大院子的人都盯着他看。 叶五四咳了一声,“你今天都学了些啥?教满屯一遍。” 满屯苦着脸,“祖父,我能不学吗?我喜欢干活,我喜欢抓蝗虫” “你爱学不学,我还懒得教你呢。”叶满仓嫌弃地看了满屯一眼,“温华哥好厉害,上知天文,下晓地理,中间会算数,张嘴孔夫子,闭嘴孟圣人,从三皇五帝到隋唐英雄,无所不知,我长大了,也要做温华表哥这样的人。” “你这臭小子,还敢炸刺,必须教。”叶五四严厉道:“满屯,你要是不好好学,以后就别吃饭。” 满屯苦着一张脸,只能认命跟着满仓学习,尤其是算盘的基础,一听就头疼。 孙氏在一旁坐着,心里就很不爽。 都是叶家的儿女,凭什么区别对待。 老四家的孩子,能读书识字,那是老四人家付出了,是因为老四有钱,请得起先生。 凭什么二房跟着去学可以,我们家三房就不行? 这老头老太太太偏心了。 见满仓不想学,孙氏立刻开口道:“满仓将来肯定是种地的一把好手,既然他不愿,不如就让春月和秋月学,两个闺女聪明着呢。” 老太太听见孙氏说话就皱眉,“女儿家家的,学什么学,学了给叶家添什么好处?” “娘,您这话可不对。”孙氏壮着胆子说道:“嫁出去,就不是叶家的儿女了吗?他们有一门手艺,到了婆家能帮上忙!给叶家也能争几分面子不是。” 秋月在孙氏旁边儿扭动着身体,一点都不想学,她宁愿被祖母使唤着去挖甘草根。 不过在她娘气愤的眼神的注视下,只能违背本心开口道:“祖父、祖母,我想学。” 叶五四喝了一口枸杞,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顷刻间精神饱满,大手一挥,“汐月、海月,春月,秋月都跟着满仓学。” 孩子们在外面学习文化知识,孙氏拉着叶大福回了房间,一脸严肃道:“大福,集中你的精神头,减少次数,增加命中率,我要个儿子。” “为啥要减少次数?不是越多越容易怀上?”叶大福一脸不解道。 叶大福挺稀罕自己家的闺女的,就是心疼夏月当初病死了,同时心里也想要个儿子。 毕竟老二和老四都有儿子,就他一个没有。 之前娘还让他从老四家过继一个来着,他直接拒绝了。 他这么年轻,又很勇猛,怎么可能生不了孩子。 “这可是俺的秘方,次数越少,越生儿,赶紧来,大福,跟我一起默念,我要儿!” 这是两个人的战斗。 外面学习热火朝天。 满仓教书,弟弟妹妹们围在一起听着,叶老头表面抽着华子喝着枸杞,实际在偷偷学习。 叶老太太也跟着听了几句,她都会背。 当初老蔫一直给他背诵来着。 无非就是天地玄黄。 反正一家子其乐融融。 清晨的清河村,笼罩在朦胧的日光之中。 叶琛早上起来做吃食,赵菁菁非要跟着一起帮忙,被叶琛命令坐在灶边上看火。 这时候陆陆续续有人进院子找他。 “老蔫,你找的鸭子很不错,能给我家也带一些吗?” 叶琛皱眉,能不能换个语气? 我还给你找鸡呢? 也不对。 叶琛一脸无奈地搓着脸,看着乡亲们。 “我爹说了,二十只太少了,老蔫再帮帮忙。” “我家也要,有多少要多少。” 叶琛觉得这个买卖比卖冰雪冷元子痛快多了,因为一早上就收获了四百只小鸭子的订单。 清河村人多,这点鸭子不算什么。 叶琛出门前交代叶小壮,“有了新装备,就多抓点蝗虫,别着急煮了晒,先关笼子里。” 叶小壮舔着嘴唇,“爹,你要研究新吃食吗?我已经想吃它很久了。” “憨子!”叶琛拍了拍他的小脑袋瓜,“灾年的蝗虫体内有毒素,不能吃。” 他抓蝗虫,是为了做实验。 这两天通过翻阅资源回收中心买回来的农书,他对于蝗虫的治理,有了一定的认知,但是该怎么灭蝗,还得做实验。 毕竟没有调研,就没有发言权。 随着叶琛的生意变好,叶丰顺的牛车也升级了。 现在应该叫牛车ps,前面可以坐人,后面加了个托板车,可以用来放货。 送完货,叶琛让三壮去买点私盐,他则走进巷子里。 不动声色地将四百只小鸭子兑换出来。 一口气装了十来个笼子,里面都是小鸭子。 他费力地挪出笼子,不少人见到还以为他是卖鸭子的。 “兄弟,你这鸭子卖吗?” “八文钱一只出不出?” 叶琛摆摆手,他没有做倒爷的心思,纯粹是为了帮乡亲们忙。 走出巷子的时候,路过一个宅院的后门。 “砰!” 后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撞开。 一个重物砸在门板上,将虚掩的后门给砸开了。 里头,是一个俊俏的少年郎,和一个二十多岁的书生在对峙。 少年郎指着书生的鼻子骂,“狗东西,再敢骚扰我姐,我弄死你!” “我和你姐,是有官媒作保,名正言顺,怎么就是骚扰了!?”少年郎脸色铁青,“不过,若是我娶了你姐,就会有你这样蛮不讲理的妻弟,我可受不了。你现在赶紧离开我家,不然我报官了!” 少年红着脸,怒道:“你先发誓,不去骚扰我姐,我立刻就走。” 两人横眉冷对,空气里弥漫着硝烟。 叶琛不欲看热闹,拖着鸭笼悄悄远离是非之地。 “卢照凌,你在做什么!?” 一个人影从前门走到了后院,一个熟悉的声音。 叶琛看过去,竟然是县令大人,他看了一眼那少年,再看一眼县令,顿时明白过来。 他竟然……撞见了县令大人的家事。 他连忙拽着鸭笼,努力降低存在感,但是四百只鸭子,实在是太能嘎嘎叫了。 刚刚卢照凌和那书生在争执,没注意到外面的声音,这会儿县令突然出现,整个后院安静下来。 “嘎嘎嘎!” 只有鸭子此起彼伏的叫声。 叶琛干巴巴笑,挥了挥手:“你们继续,我、我路过……” 他弯着腰,赶紧走人。 卢县令收回目光,一脸怒色盯着自己弟弟:“你不在书院好好念书,在这里作甚?” “姐,他就是你要嫁的男人吗?咱们好歹也是范阳卢氏,你就找这么个货色!我不同意!” 院子里,姐弟两人吵起来。 那书生一脸悲愤,“县令大人,我和您只是通过官媒见过一面,都未曾谈婚论嫁,令弟这般羞辱我,莫非以为我寒门子弟就没有尊严吗?” 卢县令头大如斗,她奉母命跟这个公子哥见了一面,并非真的要嫁,被这个弟弟这么一闹,丢大人了。 卢县令赶忙道歉道:“徐举人且宽心,此事不会传出去的,不会辱了你们徐家的名声。” 叶琛带着八笼鸭子,刚跟叶三壮会合,卢县令和他弟弟就迎面走过来。 男欢女爱的事情,大家都理解。 毕竟县令也是人。 而且还是个貌美如花、身居高位的女人。 她能没有需求吗? 但谁让人家是县令呢,所以叶琛想装没看见。 卢县令却喊了声三壮的名字。 三壮上次跟着大家伙去寻水,跟县令也算是朝夕相处了一段时间,彼此之间还算是熟悉,立刻行叉手礼,“见过县令大人。” 叶琛也只能跟着行礼。 “三壮,你出来玩耍,怎么也不去找我?”卢照凌有些不爽道:“怎么,我范阳卢氏配不上你?还是本才子配不上你?” 第129章 爹,你犯罪了 卢县令眼睛不舍地从叶琛身上离开,瞪了一眼卢照凌,“你算个屁的才子。人家三壮与你同岁,如今人家已经与父亲学着做生意了,而你却整天打着卢家的名号招摇撞骗。” 说着,美眸再次看向叶琛,“本县教弟无方,让叶先生笑话了。” 叶琛摇头道:“我家三壮也是个不着调的,十几岁的孩子大体都这样,县令大人不必过于呵责。” 县令压低了声音,似乎有几分解释的语气,“叶先生,刚才” “大人放心,学生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 叶琛一脸君子坦荡之气,完全看不出来再扯谎。 县令点点头,然后目光落在了叶琛手边儿的小鸭子身上,“叶先生,有一门生意就够了,像是您这样的大才,还应以学业为重。这养鸭子乃是粗活,筋骨疲惫,怕是会令人无心读书。” 三壮闻言,解释道:“县令大人,这是我爹帮衬着村里乡亲们买的,也就每家二三十只鸭子。” 卢照凌好奇道:“莫非是想学骆宾王的鹅鹅鹅,你家来个鸭鸭鸭。” 卢县令瞪了他一眼,“你不懂就别瞎掺和,叶先生吃饭尚且艰难,哪有心情附庸风雅。” “今岁怕是要闹蝗灾,鸭子能吃些蝗虫,所以我便提议村中乡亲买鸭,大家信得过我,便托我代购。”叶琛开口说道:“不过现如今各地已经有蝗虫出现,临时抱佛脚,怕未必有用。” 卢秀宁自然是知道蝗虫的情况,也是一脸的惆怅。 半响说不出话来,在被安排相亲的基础上,更加的糟糕了。 叶琛问道:“不知道朝廷可有方略治蝗虫。” 卢县令苦笑道:“朝廷的大人们总是说,凡天灾,安可以人力制也!且杀虫多,必戾和气。” “这治蝗虫他们是不管的,反正考核也落不到他们身上。” 叶琛尴尬地咳嗦了两声,好,那天可汗岂不是白吃蝗虫了,到了你们这一代,就改传统了? “本官却是不信,总不能让百姓活活饿死,若确有此事,本官必定上报刺史大人。” 卢县令匆匆拉着弟弟走了。 卢照凌一边儿一边儿朝着三壮挤眉弄眼。 三壮摸着后脑勺疑惑地问道:“爹,万一蝗虫没来怎么办。” 叶琛摇头。 他之前也不认为蝗虫回来。 但是看了明清治理蝗灾的书籍之后,叶琛确信,今岁蝗虫必至。 旱灾、水灾、寒灾,战争、瘟疫,这些东西都是连在一起的。 就拿旱灾来说,虫卵在这种天气里会迅速孵化,到时候蝗虫必然铺天盖地而来。 父子二人带着鸭子回村。 那些预定了鸭子的乡亲们带着钱来取鸭子,其中就有牛大海的媳妇。 她挑着一双吊梢眉,一脸不情愿地说道:“七文钱的鸭子,这也太贵了,我记得镇上只要六文钱,老蔫你过过手,就要赚一文钱?四百只鸭子,岂不是要快挣半两了?” 叶琛差点被气笑了。 若是去镇上,想买这么大的鸭子,而且是这个时候,没有个十文八文想买得到? 他之所以帮忙,是念着乡里乡亲,而且若是大家都遭灾,就自己过好日子,到时候麻烦不请自来。 所以他想办法帮大家搞些鸭子,他虽然赚了差价,但是问心无愧。 因为这么好的鸭子,他们这个价格肯定买不到。 “牛蛋娘要是瞧不上这些鸭子就算了,我又不强买强卖,”叶琛一把将他手里的鸭子夺了回来,“刚才栓子他奶想多要些呢,匀给他。” 刘老太正虎视眈眈地看着鸭子呢,见状立刻指挥儿媳妇上去买,嘴里念叨着,“都说远亲不如近邻,有老蔫这邻居,老婆子算是走了大运了。” 叶琛笑眯眯地看着围观来的乡亲们,“还有谁家觉得贵的,可以现场退,没关系的。” 确实还有人嫌贵,但是却不敢多说什么。 牛蛋他娘说的价格确实有,但是没货啊。 分完了鸭子,叶琛叮嘱道:“天气太热了,一定要注意鸭子的卫生问题,免得鸭子生病,一只生病就会传给其他鸭子……” 他说了一些消毒清洁的法子,“我养鸭子有一段时间了,有些经验,这样做,鸭子能少生病。” 众人道谢,带着鸭子回去了。 牛大海媳妇看着叶琛,都要气炸了。 就是心疼钱,多说了一嘴,结果到手的鸭子飞了。 这要是回去,怎么跟牛大海交代。 她深吸了一口气,“老蔫,嫂子刚才多心了,你那还有鸭子吗?十只八只的也行,多花点钱也可以的。” 叶琛似笑非笑:“卖给你鸭子,你会在背后骂我贪图你的钱,我何苦吃力不讨好?” 牛大海媳妇立刻变脸了,“赚我钱,还想让我低声下气求你不成?赶明儿我自己去镇上卖,真以为别人没长腿啊?” 她甩甩袖子就走了。 叶琛回到家中,叶小壮扑过来:“爹,今天抓到了好多好多蝗虫,都关起来了。” 家中有背篓,把蝗虫关进去,盖上盖子,就飞不出来了。 四个背篓里,全是蝗虫嗡嗡嗡。 当然被小壮拍残疾的也不在少数。 叶琛面色有些复杂,就在三四天之前,靠人力抓蝗虫还有点难,说明蝗虫并不算多,但现在,小壮一个孩子,一个上午,竟然就抓到了这么多,蝗虫越来越多了,正在悄无声息地蚕食庄稼,他的实验必须快速进行。 午饭随便折腾了一些面饼,一人两张饼就算是吃过了。 后院的临时作坊里忙碌起来,叶琛让温华跟他一起上山走一趟,他要试试这灭蝗的法子。 温华上山的时候,手里还拿着算珠在打磨,一个算盘就四十九颗珠子,没有专门的工具,打磨起来特别吃力,就等珠子抛光结束后,才能真正做出算盘。 最近老天爷有点邪性,早上像是红烧,中午像是生煎,晚上跟水煮差不多。 反正怎么让人不舒服,怎么来。 山上明明绿树成荫,但走了一阵之后,也是一身臭汗。 叶琛往人少的僻静地方走去,大米商城自动扫描,不少算不上珍贵,但是也能卖些钱的草药出现提示,有一种错亿的感觉。 此行的目的是去山上的那座旧石灰作坊遗址寻一些石灰来,顺道寻一些可否有用的草药。 “这是艾草。”温华忽然停下脚步,“这种草药似乎可以驱虫,鸡鸭窝棚蚊虫多,姑父,要不要采一些回去?” 叶琛有些惊讶,“你还懂医学?” 温华苦笑着摇头道:“古人云,不为良相,便为良医,平时解闷我也看一些《千金方》《新修本草》,平时给痛疼闹热的同窗开个方子,拿点草药,一来应急,二来也能赚点铜钱,补贴私用。” 叶琛第一反应,孩子你这是无证行医啊。 旋即叶琛摇了摇头,想到这孩子出身这般贫寒,竟然能这般上进,顿感这孩子有些可惜了。 科举并不考这些东西,可是他还是去学了。 这个大侄儿在温家那样的环境里长大,被温家上下溺爱,被整个温家村捧很高,难得没有长歪。 从高处摔下来,也没有自怨自艾。 老天爷怎么能让这么优秀的孩子遭受这种不公正的待遇呢? 叶琛一边儿走,一边儿叹息说道,“你学习这版刻苦,却遭受到了这般不公正的待遇,姑父替你鸣不平。” 温华的眉眼垂下来,这件事他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曾经教过他的老秀才也不知道。 他不希望任何人为他操心,他想自己走出这个困境。 但现在姑父一说,他心里的委屈莫名其妙就涌上来了。 他的嗓音略微沙哑地说道:“孩儿又不傻,如何会得罪武家,山长也无力保我……” 说到此处,竟然情不自禁,呜咽起来。 终究是风华少年郎,遇到这般挫折,他能忍到今日,却是不错了。 叶琛知道这小家伙心里到底有多委屈,又有多坚强。 这几个夜里,他睡在里屋时,能听到堂屋温华碎碎念的声音,不是在说梦话,而是在读书。 没有光的黑夜里,温华不可能拿出书本来读,他应该是凭记忆在读脑海里的书,他看起来像是认命了,实则,还是希望能在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 当下叶琛正身,一脸肃然,指着不远处的石灰作坊说道:“华儿,你且看。” 温华见姑父一脸严肃,当即顺着姑父的手指看向不远处的石灰作坊。 “这小小的石灰啊,到底经历了多少磨难才变成了今日的模样呢?”叶琛忍不住吟诵道前世他敬佩的一代文臣于谦的诗句,“千凿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身碎骨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温华听闻叶琛所吟诗句,顿时震撼得瞪大了双目,“姑父,这是您所做的诗吗?” 温华也算是当地的才子了,但适才叔父所吟之诗,笔法凝练,一气呵成,语言质朴自然,不事雕琢,感染力很强。 尤其是那积极进取的人生态度和大无畏的凛然正气更是让人心神激荡。 叶琛道:“你莫要管此诗为谁人所做,姑父只是想告诉你,一切苦难都是暂时的,你小小年纪,稍有挫折,怎能做这般小儿女姿态,如何对得起你十几年如一日的付出?如何对得起家人的付出?” “你姑父也一把年纪了,虽然不事学业,却也以积极的态度面对生活,将小家庭经营得有声有色,你饱读诗书,怎么可能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温华闻言,颤抖着身子,躬身一拜,“姑父,温华受教。” 叶琛点点头道:“起来,姑父问过了,清风书院开除你,并不代表你就失去了继续科举的资格,只要有人为你担保,你照样可以参加科考。” 温华心里苦笑。 谁愿意为自己去得罪武家人呢? “距离院试还有大半年的时间,不着急。”叶琛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你熟读草药医理,那一会儿采完石灰粉,帮忙多找点驱虫的草药,各类都要。” 温华点头,跟着一起仔细地寻找起来。 他们在大山之中,越走越深。 一个多时辰后,叶琛和温华满载而归。 两个背篓里全是各种各样的草药和石灰粉,他开口道:“你用纸笔把这些材料的效果都记录下来,还有我的操作过程,你也都记下来。” 温华点头,立即去办。 叶琛把赵菁菁喊来,先将草药分类,然后分开煮,熬成水。又取来灶膛土木灰备用。 “大壮,你去田里割一点稻穗来。” 大壮愣了一下:“爹,稻子还没熟,割回来干啥子?” 叶琛倒腾着手里的活计,头也不抬就道:“等会你就知道了。” 大壮拿起镰刀往稻田里走去,不一会儿就割了一小把稻子回来。 他将稻子分成几份,用不同的草药水浸泡,并让温华随时记录。 叶小壮赶鸭子回来,好奇地问道:“爹,你在做啥子?” 叶琛捏了捏他渐渐有肉的脸蛋,笑眯眯的道:“等会,你就把这些稻子扔到背篓里去。” 叶小壮大大的眼睛里装满了疑惑:“爹,背篓里全是蝗虫,为啥要用稻子喂蝗虫?祖父说过,这么做有罪。” 第130章 科学实验 温华,他已经看明白了,他开口道:“姑父是想试试这些草药会对蝗虫产生什么效果,若是能找到一种克制蝗虫的草药,就不用再担心庄稼被残害了。” 叶琛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 徐光启在农政全书和治蝗疏中提到了一些治理蝗虫的药材,但是山里能找到的只有零星三四样,具体是不是和书上说的一样,他得做完了实验才知道。 他选了材料,分别对应四个背篓,稻子浸泡药水后或者撒了草木灰、石灰粉之后,扔进背篓之中,静候一刻钟。 第一个背篓,是浸泡了艾草的稻子。 蝗虫还在嗡嗡飞,但却不敢靠近稻子。 叶琛开口道:“艾草能驱赶蝗虫,仅能驱赶。” 第二个背篓,是撒了石灰的稻子。 里面的稻子同样没有蝗虫靠近,都靠得远远的。 温华在纸上写道,稻草撒上石灰粉,蝗虫不靠近。 接着是土木灰,蝗虫还是不会吃稻子。 温华都一一记录下来。 在里屋忙活的叶老太太听到动静走出来,看到叶琛竟然在用稻子喂蝗虫,一张老脸顿时拉下来:“老蔫,你是失心疯了,稻子是人都舍不得吃的精贵东西,你咋能这么糟蹋……” 叶琛打断她老人家的话:“娘,您的活儿忙完了吗,要是忙完了,能不能去帮忙把村长叔请过来,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村长叔商量。” 叶老太太立马顺着他的话道:“行,我这就去把村长喊过来。” 傍晚已至。 叶家的小课堂再次开课了。 温华准备了毛笔、石板、布匹让他们练字,他带着自己记录的东西,跟着叶琛还有村长往田埂里去。 橘色的夕阳洒落稻田,晚风吹拂而来,乡间的庄稼田地像是一幅美好的画卷,充满了生命力和希望。 村长深吸一口气,再次问道:“老蔫,你知道,叔是个老实人,别人说话未必信,但是你说话,我肯定是信的。你说你能治蝗,可别骗我。” 叶琛开口道:“村长,您看看我侄儿写的东西,便知道我有没有骗人了。” 温华将一叠纸递过去。 村长扫了一眼,字大部分都认识,主要都是数字,草药多少多少,草木灰多少,石灰多少,水多少,蝗虫多少多少……看得懂,却难以理解。 若这些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他少不得会质疑几句。 但这是写在纸上的,纸上的文字,对清河村的人来说,格外神圣,他们会无条件信奉。 “艾草、土木灰、石灰粉都能驱虫。”叶琛开口道:“现在,我们就来试一试。” 村长吞了一口唾沫:“咋试?” 叶琛笑道:“最近我跟侄儿苦思冥想,想到了多种办法,今日全都试一试,您且看。” 温华早就按照叶琛的指挥准备好了薪柴,堆在田埂上,这里距离稻田有一米远,中间隔了一条沟,算是防火带,能控制火势。 说话的这会儿,夕阳西下,晚霞散尽,暮色已经降临了。 他用火折子将干柴点燃,火光照亮了这片地。 昆虫是趋光性的物种,这边一亮起火光,就有大片的蝗虫或嗡嗡嗡飞过来,或呲呲地蹦过来。 村长吓得脸都白了。 他知道稻田里最近有许多蝗虫,却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 火堆之上,嗡嗡嗡全都是,像遮天蔽日一样。 叶琛的眉目也很凝重。 白日看到的是散居到处乱飞的蝗虫,视觉上不会给人造成太大的冲击,也就没引起太多人的重视。 但晚上篝火一烧起来,所有的蝗虫往一个方向飞,就能看出,蝗虫已经渐渐开始群居成灾了,必须及早扼杀。 叶琛觉得将蝗虫吸引过来,然后即刻派人捕杀,用床单或者细密的网兜罩住蝗虫,然后挖坑埋掉。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火光冲天,浓烟四散,刚刚还嗡嗡乱飞的蝗虫,一只一只往下掉,地上很快就铺了一层蝗虫的尸体。 村长满脸不可置信:“这、这……” 他无法找到了一个词来形容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 火燃烧得不够充分,味道很刺鼻,众人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而村里的人看到这边情况,也全都围了过来。 漫天飞舞的蝗虫筛糠一样掉下来,落在人们的身上,曾深恶痛绝的害虫,就这么死在了浓烟之下。 众人都在咳嗽,但不想走,他们想亲眼看到蝗虫死绝。 火势渐渐小了,蝗虫也慢慢消失了。 叶琛开口道:“这只是一部分蝗虫,在收割之前,我建议每天晚上都试试这个法子,能杀死多少是多少。” “这也太呛人了。”牛大海的婆姨皱眉,声音尖锐,“这浓烟滚滚的,把人呛也呛死了。老蔫,你可别害死大家。” 温华开口道:“若是在屋中,浓烟确实会呛死人,但是在旷野之中,吸入点浓烟没什么,我们的先祖烧山开田,也是要放火的。不会有危险。” 牛大海的媳妇不依不饶道:“你说没危险就没危险,在田边儿放火,万一烧了粮食怎么办?这可是我们的命,叶老蔫你想饿死全村人吗?” 其他村民也有些惴惴不安。 虽然杀死了这么多蝗虫是好事,可如果烧了庄稼,太得不偿失了。 叶老太太从人群里挤出来,冷冷道:“你没长手,没看到老蔫挖了隔火带?怕被烟熏,不会带条湿毛巾?活人还能让尿憋死!怕被呛死,总比饿死强!你个混不吝的臭婆子,敢质疑我儿子,想找打不是。” 温华咳了咳。 他是这里唯二的读书人,身上穿的衣服也跟其他人不一样,他一咳嗽,周边就自动安静。 他开口道:“烧火杀蝗虫只是其中一个法子,若是怕失火或者呛着,可以离着庄稼远一些,挖好大沟和准备充足的水放火,此外派出团练,轮流管控火焰,捕捉蝗虫。” “还可以将石灰粉、土木灰用筛子撒到庄稼上,亦或是将艾草煮成汁水浇在庄稼上,也可以防止蝗虫吃粮食,不过这个比例要掌握好,太多了对庄稼不好,太少了对蝗虫无效。” 村长没忍住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读书人就是聪明,这要是我们清河村的孩子就好了。” 温华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这法子是我姑父想出来的,我只是配合记录,农事方面我也不太懂……” 村长只当他是谦虚,看向他的眼神里有多了几分尊敬。 叶琛得了村长允许,开口道:“若是信得过我,明日可以去我家集合,男人们上山烧石灰,女人孩子下地挖艾草,家里的草木灰收集起来备用。” 这些法子使出来,蝗虫即便是再厉害,也能保住一些庄稼地。 村里人围着叶琛和村长渐渐走远。 牛大海的婆娘气得直跺脚。 她也不是非要跟叶琛作对,他就是看不惯村里人全都围捧叶琛。 以前叶琛就是个破落户,村里人提起叶老蔫就纷纷摇头,一直同情叶家的几个孩子。 可现在呢,村长无论做啥事儿,竟然都去跟叶老蔫商量,而且叶老蔫说啥就是啥,一个破落户,能懂啥子,还不是靠着会念书的侄儿。 那个温华看起来真不错,一表人才,说话斯斯文文,他娘家有个侄女,或许可以凑一对。 牛大海婆姨的眸子闪了闪,一个主意涌上心头。 田埂边上的那堆火渐渐熄灭了,只有隐隐的火光。 清冷的月光下,东面的山上,一块凸出来的岩石上,三四只狼站在那处,幽幽绿眼在月光下发出深寒的冷光。 野狼畏惧火光,也畏惧人群,它们在山上伫立良久,最终还是散去了。 日头正盛。 叶琛家在院子外对着数口大锅,这些是拿公家的钱买的。 全村人轮流来叶家煮艾草,在温华的指挥下,又加入了一些对蝗虫有害的中草药,然后开始煮成汤汁。 这种被加工过的汁水有毒,最好人不要碰。 叶琛便不再藏私,翻阅书籍,找到了一种叫做水龙车的工具,找父亲帮忙打造。 叶五四当了一辈子二把刀木匠,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有这种表现的机会。 村长大手一挥,将村中所有懂些木匠活的人都配给了他,同时还有十几个年轻的小伙子,二十来个人通力合作,不消半日便做出一个简易版水龙车。 水龙车其实就是装有四个轮子的小型救火车,有点像是冰柜,长约二米,宽一米,齐胸高。 车内有机械制成的抽水装置,整车装满有几担水的量。 水龙车的前后各有翘起的杠杆把手,像公园里的跷跷板,可以多人同时用力。 操作时由几个青壮年上下按压,如捣米似的,捣得愈猛,水管射出的水柱愈高。 村长亲自领着老农,驾驶着水龙车,沿着田垄开始喷射艾草水,没有了篝火的吸引,蝗虫没有聚集,零星飞在田地里,见到艾草水,立刻躲得远远的。 即便是叶五四不眠不休,也才赶制出四台水龙车,明显不够用。 这个时候,草木灰、石灰就派上用场了,妇人和孩子,端着筛子,在田地里,将细密的石灰粉和草木灰,小心翼翼地洒在稻穗上,防止蝗虫偷吃。 一时间清河村再次拧成了一股绳,齐心协力打响了一场与蝗虫之间的大战。 被蝗虫祸害的庄稼日益减少,大家的情绪也终于放松下来一些。 还等不到十天,地里的稻子就要收起来了,到了那时,就是农村一年之中最忙的时候。 各家各户有什么事儿,都会在秋收之前定下来办好。 这个月唯一的一个黄道吉日,村里两户人家同时办喜事。 因着是在荒年间,谁家也没余粮,更不可能备席吃酒,村里人去凑热闹吃点喜饼就算是办过喜事了。 另一家,是刘全友的儿子,刘玉柱娶媳妇,娶的是孙家庄孙家的闺女孙玉芬。 刘家跟叶家关系不错,刘全友经常给叶家帮忙,当年生大壮时,温云衡难缠,是刘全友背回来了产妇婆婆,叶琛必须去一趟,还准备了给新娘子的见面礼,一人一块三尺长的粗布。 他出门的时候,叶三壮在院子里忙活,他的步子顿住,随意开口问道:“三壮,你要不要跟我去吃喜饼?” 当地喜饼又叫老婆饼,媳妇饼,是不是好耳熟,大家小时候吃的这玩意真的是娶媳妇时候吃的。 叶三壮低着头,继续干活:“我等会还要去镇上送货,就不去了。” 叶小壮凑过来:“爹,我能去吗,我想去看新娘子。” 叶琛牵着小家伙的手:“走,看新娘子去咯!” 一大早上,村里就很热闹,都在说两个新娘子,同一天嫁进来的人,自然免不了被比较。 “要我说,还是玉柱媳妇好看,那眼睛水汪汪的,玉柱都看傻了。” “孙家那姑娘确实是好看,但大海媳妇也不差呀,听说家里家外的活都是一把好手,以后大雷媳妇可以享福了。” “大海媳妇是大雷媳妇的亲侄女,以后也没啥婆媳矛盾。” 叶琛在众人的议论声中,先去了刘全友家中。 刘玉柱的爹娘在院子里迎客,只要是上门来道贺的,都会塞四个喜饼过去,是杂粮面做的喜饼,正中间点了红色的印子,看起来十分喜庆。 刘玉柱和新娘子在里屋,新娘子坐在床沿边上,刘玉柱傻乎乎地站着。 见叶琛进来,刘玉柱打了声招呼,然后跟媳妇介绍到:“这是老蔫叔,你跟着我喊叔就行,老蔫叔,这是我媳妇儿,叫玉芬。” 刘玉柱一张脸黑红黑红的。 孙玉芬抬头看过来,当看到叶琛这张脸时,她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她艰难开口喊:“叔。” 叶琛的脸上依旧是笑容,他把准备好的一块布递过去:“叔也没啥好东西给你们,这块布不大,可以做个鞋面啥的。” 这年头成婚,家里长辈的见面礼基本都是几个鸡蛋一块布之类的,他给的不算寒酸,也不算出挑。 隔壁刘老太就给了条熏鱼,刘全友也笑呵呵地接了。 孙玉芬将布收下:“谢谢叔。” 第131章 下次记得带虎鞭 回到家中之后,气氛异常的沉闷,摆在桌上的喜饼也不吃。 叶琛怕老三憋出毛病来,便拉着他出去闲逛,在村子不远处,有做小山丘叫将军坟,里面埋葬着不少为国立下功勋的大唐府兵。 卢照凌前两天来过,还在这里刻诗留念。 叶琛瞅了瞅,他没想到,这个公子哥,不仅仅打架是一把好手,原来作诗也那么厉害。 从商城兑换了一瓶酒,倒了些在地上,算是祭奠了一番英雄。 又对三壮说道:“这是你娘之前酿的酒,本想着等你二哥成亲的时候拿出来喝,你尝尝。” 他把酒瓶递过去,是古朴的木塞子,一打开,就有浓郁的酒香飘出来。 一提到娘亲,三壮的眼睛亮了一些。 他顺着这话道:“娘还会酿酒吗?” 叶琛心道,“你说呢,我都怀疑你娘有可能是穿越者了,但是她又明确否认,在心里告诉我不要乱猜她的身份,她不是穿越者。” 搞得叶琛就很懵逼,都知道穿越这个词了,还不是穿越者? 看着三壮呆呆傻傻的看着自己,叶琛拍了拍他脑袋,说道,“来,咱爷俩一起喝。” 三壮摇头道,“爹,您喝。娘说,喝酒不是好孩子。” 叶琛决定长一长家主的威严,“喝!咱家你爹说了算,还是你娘说了算!” 三壮憨憨的说道,“我娘!” 叶琛满头黑线:“你娘不是不在嘛。傻儿子,是不是还惦记人家闺女呢?爹不是说你,天下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呢?” 三壮沉闷的低下了头。 叶琛将桂花酒递过去:“来来来,喝两口。” 在叶琛的逼迫下,叶三壮仰头喝下一口酒,这不是烈酒,有着桂花淡淡的清香。 他不由自主又喝了一口,酒喝下去,思绪就开始飘远,所有的情绪都展露在脸上。 “刚认识玉芬的时候,我……” 叶琛笑道,“别闹,人家都成亲了,傻儿子,你以后见面得喊嫂嫂!” 三壮本来就心情不好,被叶琛这么一说,更烦闷了,端起酒壶,咕嘟咕嘟喝了起来。 “爹,你真的好讨厌!”三壮眼泪哗啦哗啦的往外流。 叶琛搂着三壮的肩膀,躺在土丘之上,笑着说道,“爹这叫让你认清现实,正所谓,长痛不如短痛,早点忘记了这个姑娘,去开始你的新生活。” “傻儿子,你要知道,这个世界很大,大到各种各样的充满魅力的姑娘,让你一辈子都忘不掉。” “但绝对不是孙玉芬你知道吗?” 三壮不满道,“爹,你不知道,第一次见面,她喊我三壮哥,我觉得她就是我的全世界。” 叶琛以手扶额,好想杀了他啊。 三壮苦涩道,“爹,你别误会,我知道这个世界不属于我了,我得叫他嫂嫂。” “但是痛苦,还是要痛苦的啊!我觉得这是对自己负责,毕竟我付出了感情的。” 叶琛白了他一眼,心道,“别说话了,沸羊羊。” “爹,你不用劝我的,我心里很清楚,我们不可能了。”三壮低着头说道。 “既然你知道,爹就放心了啊!来,使劲儿喝,正所谓,今朝有酒今朝醉。” 三壮举着酒壶说道,“今日有痰今日啐!” “哈哈哈,好儿子,来喝!” 叶琛从空间里兑换了一小包花生米,一小包榨菜,又点了篝火,爷俩就对着满天星辰,喝的不亦乐乎。 父子两人在这里喝酒,矮山的另一边,丛林深处,走出来一只又一只的野狼,绿油油的眼发光…… 三壮喝的醉眼惺忪。 但是他很开心。 他见识到了父亲的另外一面。 原来父亲不只有严肃,凶巴巴。 还有他风趣幽默,博学多识的一面。 温华表哥虽然强,但是在爹爹面前,真的什么都不是。 而且故事比娘讲的好有趣。 三壮这才知道,秦始皇原来没有死,他吃了长生不老药,埋在皇陵的那个是假的,他有好多好多钱,但是银票被他藏在一个佛像里,只要给他一百文钱,让他赎回佛像,他就能取出金银财宝,赠给有缘人,还能召唤千军万马。 到时候就能攻占咸阳,他重新做皇帝,给他一百文的人,就可以封安武君,还能执掌玉玺。 玉玺上刻着,额滴,额滴,都是额滴。 想想就威风啊! 还有霍去病,封狼居胥,班定远经营西域,什么初唐的豪杰灭国征伐,一个个他闻所未闻的英雄豪杰,戎马倥偬,立下不世之功。 父亲讲的又有趣,又励志。 三壮感觉自己因为一个女人,就这么伤心。 真的是丢人丢到家了。 一瓶酒不知不觉被喝光了,他的脑袋有些晕乎乎的,站起身时跌跌撞撞差点从矮山滚下去。 叶琛及时拉住了他。 “爹,我好像喝醉了。”叶三壮扶着额头,“我看到鬼了,绿色的眼睛。” 叶琛扶着他说道:“胡说啥,狼的眼睛才是绿色的呢。走,爹带你回家。” 这会儿天色已经很晚了,远处燃烧的篝火也已经熄灭了,清河村陷入了沉睡之中,只有夜风吹过树林发出的沙沙之音,还有夜晚的虫鸣鸟叫。 叶三壮看向远处,“狼!爹那边儿好多狼!” 他说得有鼻子有眼,叶琛也看了过去。 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果然是绿油油的眼睛,四双八只眼,在漆黑的夜里格外显眼。 “还真是狼……” 叶琛倒吸一口凉气。 叶三壮的酒瞬间醒了不少,他瞪大眼睛看着远处:“是、是狼,好像是去我们家,家里的人肯定都睡了,我跑回去叫醒他们!” 三壮士发自内心的爱自己的家人,所以毫不犹豫地迈步就往上下冲。 叶琛一把拽住他。 这时候冲回去,会惊动野狼,不仅他会死,家人们也会死。 清河村山上的狼从来没有下山过,和村民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为什么这一夜突然下山往他们家里去? 难道,是为了家里的鸡鸭? 如果是专程偷吃鸡鸭,倒不用太紧张,吃饱了肚子狼群自然就走了。 但如果万一呢? 叶琛摸了摸袖子,里头放了电棍。 他低声道:“先点火,看到有火,狼群应该会逃走,别慌……” 叶三壮点头,立马弯腰去捡干草,久不降雨,干草一碰到火就烧起来。 叶琛找了一根粗木头,缠了一圈干草点燃,举着火把朝自己家院子慢慢靠近。 三壮也抄起一根木棍紧随其后。 将军坟就在村尾,离着他家院子也不远,走了没一会,就到了院子门口,院子里静悄悄的,连鸡鸭的惨叫声也没听到。 叶三壮紧张地抓住了叶琛的手,想将自己亲爹护在身后,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道:“这些狼不会躲起来了,专程等我们回来?” 叶琛压低嗓音:“野狼算聪明,但也没这么聪明。” “呜呜呜……” 院子里,突然响起来福的呜咽声。 紧接着,旺财也叫起来,鸡鸭一片躁动。 不一会儿,堂屋的门开了,叶大壮睡眼惺忪从屋子里走出来,含含糊糊道:“是不是爹回来了……天哪,这是啥?” 他看到院子里站着一群狼,正虎视眈眈的看着他。 他一抬头,看到了院子外举着火把的叶琛,惊恐地道:“爹,家里有狼,四只狼……” 叶琛皱眉,举着火把走了进去,手有些激动的摸了摸电棍。 喝了酒,有些大意,人家穿的皮草,这电棍管个屁用。 就在叶琛紧张的时候,他发现,其中一只狼伸出舌头在来福身上舔来舔去,那双绿油油的眸子狼眼落在叶琛身上,带着警惕的寒光。 小来福立刻不干了,用脑袋不停的顶它。 似乎再说,妈妈你干啥,这是爸爸。 叶琛瞬间明白了,这头狼估计是小来福的娘亲,人家这是来接孩子了。 温华有些紧张道,“姑父,这来福也是狼,咱快还给人家,大山里的狼群可不好得罪。” 叶琛点头。 他之前看过一些关于野狼的纪录片。 这是一种极致凶残的动物,会伤人,很记仇,一个族群的狼多达几十只,杀死这四只,剩下的狼肯定会寻上门来。 他也不愿意得罪狼群,便说道:“既然它们不伤人,那就打开门,让他们走。” 叶大壮点点头。 不一会儿,狼群就叼着小来福走了,大家也长出了一口气。 后半夜,一家人都睡得不太安稳。 不过幸好有叶琛在,大家不至于那么害怕。 天还没亮,叶琛就起来了。 他打了个哈欠走到院子里。 赵菁菁起得更早,坐在院子里洗衣服,本来是各人洗各人的衣服,赵菁菁却偏要帮叶琛一起洗,叶琛争不过,只好随这个儿媳妇去了。 他走到门口去开院门,门一打开,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 低头一看,吓得后退一步。 老天爷,他家门口为什么有这么多死兔子死兔子,还有一只死松鼠,全都是喉咙破了个血口子,一口毙命。 “呜呜呜!” 一堆猎物边上,拱出来一只小团子。 是来福,它咬着叶琛的裤腿撒娇。 叶琛嘱咐大壮将野味拿进去。 狼群还真大方,送来了野鸡、野兔、松鼠,一看就是刚猎杀的,身上还带着温热。 壮壮们围着野味,眼里都冒绿光。 叶琛提溜着来福,忍不住笑道,“世上只有妈妈好,你咋非往我家跑?” 来福肯定是听不懂叶琛说什么的,只是往叶琛怀里钻,很明显是眼前这个男人,更是它希望陪伴的对象。 “行,来福,来福,有你才能来福气,你就住下,谁让咱俩有缘呢。 至于这些东西,就当是你们家交的住宿费,记得下次看见你娘,让他带点虎鞭啥的,活那么大,还没吃过虎肉。” 叶琛跟来福碎碎念了两句,也不管来福听不听得懂,又扭头对儿子说道:“二壮、三壮,你们哥俩赶紧去送货,大壮你把这些野味都处理了,兔子炖肉、野鸡炖汤,剩下的挂在墙上风干。” 叶大壮一看见肉就浑身有劲,赶忙干活。 今天注定是小壮威震村里的一天,赶鸭子的时候,跟小伙伴们绘声绘色描绘起来。 “知道吗?我们家来福是狼崽子,特别凶悍的那种!” “我爹站在门口,眼珠子一瞪,那群野狼就吓得蹲在地上尿了。” “我爹说,去,上山给我打猎去,我要吃虎鞭。” “狼群太弱了,只抓来野鸡,被我爹按在门口一顿揍。” “小壮,你爹咋那么厉害,我爹只能把我吓尿了。”一个小伙伴羡慕道。 “我觉得小壮再说谎,老蔫叔是出谋划策的军师,他不是武将,怎么能吓尿狼?”另外一个小伙伴不信道。 “让我做大哥,带你们看狼。”小壮昂着头道。 “大哥!” “大哥!” “” 一群小伙伴口服心不服地喊了大哥,跟着小壮回家看来福。 第132章 家有喜讯 一个小孩子,看着软绵绵的来福,满不在乎道:“明明就是只狗么,非要说狼,元载,你拉泡屎,看看它吃不吃。” 他说话的时候,手没抓住,来福从他手上掉下去。 来福在地上打了个滚,疼得呲牙咧嘴。 “呜嗷——” 它的身躯前倾匍匐,发出一声低吼。 几个孩子吓了一跳,他们家也有养狗的,狗可不会这样叫。 仔细看,来福跟旺财其实不一样,眼神更凶,看着更有野性。 “汪汪汪!” 见小伙伴受气,旺财不满地趴在地上叫了起来。 一群小孩子一哄而散。 叶琛倒是不怕这事儿传出去,人家中东土豪还养狮子呢。 关在自己家里养,关别人啥事? 别人知道他家里养了狼,只会忌惮自家,轻易不敢登门找麻烦。 午时,叶琛将饭菜端上桌。 一锅野鸡汤,炖了两个时辰,肉质都炖烂了。 最近忙得很,叶琛也馋了,不过看着一群口水直流的小子,故意板着脸说道:“你们大嫂怀着孩子,兔肉不能多吃,这鸡汤是特意给你们大嫂准备的,谁都不许贪吃。” 赵菁菁惴惴不安:“爹,其实我喝不下多少……” “这一顿喝不完就留着下午喝,下午喝不完留着晚上喝,你饿肚子没事,可不能饿着肚子里的孩子。”叶琛将一锅兔肉端上来,盛出来一碗,“小壮,你先把这一碗送到老宅那边去,我们等你回来再吃。” 这一餐是煮了两只野兔,满满一大锅子,给老宅那边的也是满满一大碗,全都是肉。 叶小壮送过去的时候,老叶家刚吃完,叶老太太一脸惊诧:“我听满仓说,你们家养了一头狼,还说你爹能指挥狼群打猎,真的还是假的?” 小壮嘿嘿笑道:“我吓唬他们的,谁让他们老欺负我。不过来福是狼是真的,那些野味是母狼送来报恩的礼物。祖母,兔肉香着呢,您赶紧吃,我走了。” “祖父,吃饭别抽烟,呛得慌!” 小家伙说完,一溜烟跑了。 叶老太太端着碗,越琢磨越不是个事儿,“五四,这狼可不是好想与的东西,老蔫怎么你敢养狼呢,万一哪天狼群发疯,过来吃人怎么办?” “娘,我看您是瞎担心,现在老蔫可不一样了,您忘了挖渠的时候,那房屋大的石头,一颗雷就炸没了,几头狼算什么。”叶大旺盯着碗,琢磨着拿筷子来上一口,还没行动,满仓就冲过来。 “祖母,我吃一口,好馋得慌。” 叶老太太一巴掌拍在他手背上:“刚吃完饭,吃啥吃,留着晚上吃。” 说完,拿着碗进灶房,把兔肉倒进自家的碗里,然后放屋里的柜子锁起来。 满仓都要馋哭了,最近工作量大,又是下地干活,又是学习的,整天饿。 这一闻到兔肉的味,浑身就跟虫子爬一样。 为啥非要晚上吃啊。 叶老太太坐在床边,叹了一口气,儿子变化太大了,大石头说炸就炸,蝗虫说灭就灭,连狼来了,都得敬他三分。 这不是大家嘴里的能人异士吗? 真闹心,老的老的有本事,少的少的也这么厉害。 他们老叶家的血脉就那么强吗! 秋月躲在一边儿瞅着,超级想来一块塞嘴里,可惜祖母将柜子锁起来了,她偷吃不到。 她看着碗放在一边儿,急中生智,装出乖巧的模样,“祖母,我把碗给四叔送去。” 老太太不疑有他,就允了。 小家伙闻着香味,走到了叶琛家门口。 这会儿,叶琛家正在大肆朵颐,叶琛吃水不忘挖井人家的崽子,“我拿一块喂给来福,你们没意见?” 叶小壮嘴巴里塞满了肉,嘴巴上全都是油,含含糊糊的道:“爹,这肉是来福的亲人抓回来的,他当然能吃。” 叶琛把兔腿肉扔到地上,旺财立马挤过来把肉抢走了,来福呜咽着追上去,可它身量小一些,根本就抢不赢。 急得追着旺财到处跑,最后没办法,惨兮兮地趴在叶琛脚边儿。 叶琛再次夹出一块兔肉,直接塞进了来福的嘴里:“赶紧吃,别又被抢走了。” 两只狗心满意足地啃兔肉。 秋月站在院子外,看到这一幕,眼珠子瞬间红了。 四叔太败家子了,这可是肉,怎么能喂狗! 她还没吃呢。 她站在门口,期期艾艾地喊了一声:“四叔,阿奶叫我来还碗。” “快进来,这孩子,怕什么。”赵菁菁起身迎了进来。 小家伙用鼻子嗅了嗅,“四叔,你们吃的啥,好香啊,这是不是兔子肉。” 叶琛把空碗接过来,笑着道:“辛苦你跑一趟。” 秋月舔了舔嘴唇,厚着脸皮道:“四叔,刚才那肉被祖母锁起来了,我一口没吃到。” 叶琛刚想动手夹一块给他,小壮立马开口了,“那是孝敬祖父、祖母的,你吃不到不正常吗?” 叶琛这才想起来,小壮和秋月是有仇的。 没想到,那么久了,小家伙还不忘秋月抢了他饼子的事情。 不过转念一想,小壮说得没毛病,便没说话。 三壮也跟着说道:“那是孝敬祖父、祖母的,你又不是长辈,为啥非要吃。” 秋月被怼得眼珠子都红了,嚅嗫着说不出话,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桌上的兔肉。 叶琛这才发现,这家长里短的事情还真不少。 都是叶家的孩子,春月是啥都不要,想吃啥干活求他爹去买,或者求二壮去带,这秋月就不一样,啥都不想干,还总是想吃好吃的。 叶琛肯定不会跟一个小丫头计较,孩子变成这样,跟当娘的不会教育有很大的关系。 叶琛淡淡的说道:“秋月,刚才四叔送过去不少,晚上你祖母会分给你们的。” 这肉给秋月没毛病,关键是这孩子嘴巴不牢固,给了他,回头二嫂家一堆孩子过来吃肉怎么办? 自己家孩子也多,根本就不够吃。 就这么说话的一会子功夫,桌子上的兔肉就见底了,盘子干干净净,汤汁都被叶小壮倒进了碗里。 秋月眼睛红红的,憋着一肚子气回家。 --------------- 叶家老宅。 一家子人都在忙活农活,虽然大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都或多或少地感激叶琛。 如果不是叶琛想了法子,灭杀蝗虫,大家估计现在都不用忙了。 当然,回头也不用吃饭了。 一家人在饥饿之中躺板板就好。 大家想着赶紧忙完家里的活,一会儿去叶琛家干点活,一来算是给叶琛帮忙,二是赚点钱,改善生活。 之前挣不到钱没感觉,现在一天不挣钱,这心里就跟猫抓一样难受。 这些日子,叶五四又是创业,又是做水龙车的,家里有大的进项,儿子们和老太太每天做工也能挣些钱。 这对于没有家底的老叶家来说,真的是好事儿,小日子有滋有味。 叶老太太坐在树下,剪着甘草根,心里琢磨着,最近是不是买点肉回来,给孩子们补一补。 老蔫说过,这孩子一旦学习,就得补充营养,不然学习跟不上呢。 还有叶五四这个老东西,最近睡觉怎么这么不老实,是不是枸杞子喝多了,回头给老三喝,他年纪大了,不用喝。 正想着,秋月红着眼就回来了。 孙氏疼孩子,一看见这模样,立刻急眼了,手里攥着剪子,“谁欺负你了,告诉娘,娘囊死他!大福呢,你闺女受气了,你管不管!” 秋月气呼呼地说道:“刚才去四叔家送碗,看见四叔拿肉喂狗,我也想吃,四叔不给,小壮还说我。” “什么!他敢说你!”孙氏一听就急了,“叶老蔫怎么能这样!有肉给畜生吃,不给孩子吃!我去找他理论理论,一家子怎么能分得这么清,枉我看菁菁可怜,还给了钱!” 老太太抬起头,眼珠子一瞪,“你闹啥闹,老蔫为什么喂狗,你心里没数?那肉是狼抓来的,为啥不能给来福来一块,孩子一闹你就急,混账玩意!” 孙氏肯定不服气,反驳道:“娘!话不能这么说,畜生怎么能跟人比,先让孩子吃,再喂狗不成吗?给块骨头不行吗?我看老四就是没拿秋月当自家孩子!我看老蔫现在是长本事了,不拿正眼看我们!” 老太太顺手把叶五四腰间的烟杆子拔出来了,“你个混账玩意,你小叔子让你男人去帮忙干活,不是拉你一把?损失,我看你最近舒坦了,给我滚过来,看我不打死你!” 叶五四也很恼火,掐了手里的烟,闷头往屋里走。 本来这华子挺香的,这一闹腾,嘴里瞬间没味了。 “娘,我就是不服!春月、秋月知道他家缺甘草根,连饭都不吃,给他去挖,吃他家的肉怎么了?您打死我,我也不服!”孙氏说道。 老太太气得手里的烟杆子都挥不动了,“你个搅家精,这家要是有你,早晚得出事儿,叶大福,赶紧收拾收拾东西,让她回孙家庄,叶家不要了。” 孙氏刚刚还理直气壮,一听到婆婆要赶她回娘家,一双眼睛顿时瞪老大。 她嫁进来十几年,婆婆还从来没发过这么大的火。 眼泪直接吓得飚了出来。 打一顿就打一顿,又不是没挨过打。 您赶我走算怎么回事儿? 一时间她吓得不敢说话了,叶大福一把拉住孙氏,骂道:“就你破事多,还敢顶撞咱娘,想吃肉是,晚上我去抓!你赶紧下地干活去,别在家里碍眼,晚饭也别吃了。” 说着还假模假样地打了孙氏两下。 孙氏心里可劲儿的委屈。 她想吃啥肉,她就是觉得老四宁可喂狗,也不愿意给孩子吃肉。 这哪是庄稼人干的事情。 她心里难受,腹部突然有点不舒服,再加上天气很热,一种反胃的感觉突然上涌,她捂着嘴巴就冲到了一边干呕起来。 叶大福气的直抽抽,这个憨娘们,怎么看不出老子的良苦用心。 这个时候了,还做什么妖,非要让娘铁了心地赶回家不成。 他走过去扯住孙氏:“别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赶紧下地干活去……” 孙氏仰起头,露出一张极致苍白的脸。 老三叶大福也吓了一跳,“你、你这是咋了?” 第133章 不讲道理 孙氏平时壮的跟一头母牛似的,自己折腾一宿都未必斗得过她,所以叶大福第一反应就是这婆娘在装病,可脸色白成这样,也不是随便就能装出来的。 叶老太太放下手里的活走过来,伸手摸了一把孙氏的脑门:“也没发烧,这是咋了?” “他三婶,你是不是有段日子没来那个了?”秦氏低声道,“该不会是,有了?” “啥?”孙氏的精神气瞬间回来了,“对,我、我这肯定是怀上了,快,叶大福,赶紧找刘郎中来,快点!” 她不敢太激动,喊来春月,“扶我躺床上去,我年纪大了,这一胎要是保不住以后可再也怀不上了。” 叶老太太皱眉,也没说啥。 老三和孙氏盼这一胎盼了六七年,就指望生个儿子,看重点也委实正常。 下午,老叶家的人来叶琛这边干活的时候,叶琛就听说了这个事儿。 不过孙氏年纪偏大,又是刚刚怀上,这事儿老太太不许人声张,就偷偷跟叶琛说了。 叶琛默默腹诽,娘啊,您这啥观念? 孙氏比我还年轻,才二十七八。 二十七八,在他那个年代,还谈着恋爱呢。三十岁出头,才生孩子的女人一大把。 怎么到了咱这就成了大龄产妇了? 临时作坊里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叶琛算了一下时间,再忙个七八天的样子,冰雪冷元子的生意就只能暂时搁置了。 因为再有个几天,就该收粮食了。 地里的稻子收上来之后,要晒谷去壳,一堆事情,起码得忙大半个月。 不过最近挣的钱不少,应该够他买地的。 咱叶琛也过过地主老财的日子。 后院在忙,前院人也是络绎不绝,在温华的指挥下,煮艾草汁,煮好了,就用水龙车去喷。 妇人们下地筛土木灰、石灰之前,也要找温华看看细密的程度,温华还要下地观察撒下去的量,忙得很。 就这么几天的功夫,清河村的蝗虫已经不多见了,家里的鸭子也没再赶到地里去,一是蝗虫不多,怕鸭子贪吃稻子,二是最近折腾的地里味道怪怪的,鸭子也懒得吃。 这天夜里,篝火诱捕蝗虫结束后,叶琛一家人入睡。 叶琛躺在床上,脑子里一直在想等秋收忙完后,要集中所有精力打土坯,必须尽快把新房子盖起来,这会子天气不冷,温华睡地上没事,入了秋,地上有寒气,睡一晚上人就能着凉。 温华虽然不是自己的崽子,但是也不能屈了人家。 “呜呜呜……” 屋外,突然传来来福的呜咽声。 叶琛以为是这家伙饿了,他起身下床,轻手轻脚走到院子里。 月光下,他看到来福在院墙那里跳来跳去,这家伙太小太矮了,根本就跳不上去。 “来福,你大晚上的不睡觉在这里干啥,是不是饿了呀……” 他话还没说完,就感觉有什么东西盯着自己。 他顺着院墙看出去,瞬间吓了一跳。 一墙之隔外面,竟然有四条狼,四双绿油油盯着他。 他反手就把来福拎起来,扔到了院墙外:“你家小崽子,还给你,呵呵呵。” 来福撒欢一样冲母狼跑过去,四条狼围着来福,一直舔一直舔,来福瞬间变成了落汤狼。 叶琛心有余悸。 他确实是舍不得来福,可来福留在他家里,这些狼会时不时来造访,天天晚上搞这么一出,人都会被吓死。 他倒是希望来福能跟着自己亲娘走了算了。 谁料,来福摇着尾巴从院门口走来,叶琛只好给它拉开门。 就见这家伙跑回自己狗窝,叼出来一个骨头,然后摇着尾巴又出去了,献宝似的将骨头递到了自己亲娘嘴边。 那骨头不知道被来福旺财舔了多少次,估计啥味儿都没了,大母狼嫌弃地吐出来。 旺财和来福整日朝夕相处肯定是有感情的。 见来福连个拿得出手的礼物都没有,旺财赶忙在地上一顿刨土。 一阵尘土飞扬之后,竟然在地里挖出一块脏兮兮的兔肉。 旺财摇着尾巴叼着肉追了出去。 叶琛:“……” 这好像是晚餐时小壮掉地上的肉,还准备捡起来洗洗再吃,结果一弯腰就不见了,竟然被旺财给叼走了。 旺财这狗东西也是忍得住,肉都能藏起来不吃,这会竟还如此大方叼着肉跑出去,递给了母狼。 那母狼初看到旺财,匍匐身子就要攻击,被来福拦住了,几只狼呜咽个没完,不知道在交流什么。 再等一会儿之后,旺财就成功混进了狼群之中,母狼还用舌头给旺财洗了个澡。 那块肉被母狼整口吞下去,然后抬头,盯住了叶琛。 这眼神,叶琛太明白了,小壮饿疯了的时候,就是用这种眼神看他。 也罢,反正家里的肉食是这几只狼送过来的。 再还给他们,也不无不可。 叶琛将挂在屋檐下的两只兔子取下来扔出去,几只狼嗅了嗅,嫌弃地踢到了一边,继续盯着他。 旺财冲进来,咬着叶琛的衣服往灶房里走。 他算是明白了,这几只狼是想吃熟食。 灶房里还有半只鸡,是留着给赵菁菁明儿喝的。 不过这鸡也是野狼送来的,这群狼想吃,他还能拒绝不成? 叶琛心疼地将半只鸡捞出来,扔出院墙,母狼用前脚按住鸡,咬下来一块肉放在来福面前,再咬下一块给旺财,然后四只狼一狼一口将鸡吞进了腹中。 四只野狼的哈喇子直往下滴,明显是没吃够。 叶琛呵呵笑:“没了,一口肉都没了。” 四只狼在两只小崽子的身上舔了又舔,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两个小东西回到院子,把两只风干的兔子也拖了回来,围着叶琛不停撒娇。 他有些头疼地把来福抱起来,“下回跟你家里说一声,别大晚上来吓唬人!还有我要的老虎肉有没有消息?小老虎也成啊!” “呜呜呜……” 来福舔着他的手指,脑袋在他掌心蹭了蹭。 翌日,清晨。 叶琛还在床上躺着,叶大壮的声音便在院子里响起,“爹,家门口有好多野鸡,七八只呢,八成又是那些狼送过来的” 叶琛从床上一跃而起,走到院门口去,七八只野鸡喉咙被咬破,一身是血。 他有些头疼地按住了太阳穴,他怎么感觉,这七八只野鸡,是野狼给它们自个准备的夜宵? 他有预感,今天晚上,四只野狼还会再来。 还能咋办呢,先把鸡汤给炖上。 四只野狼一狼一只鸡,给一只菁菁,还能留下三只挂屋檐下。 院子里忙碌起来。 早上叶二壮和叶三壮去送货,大壮下地拔草施肥,叶小壮去山上挖野菜喂鸡鸭,家里的事都交给赵菁菁忙活。 叶琛把鸡窝鸭棚的消毒工作卫生搞完之后,然后去村长家。 村长家的大人都下地去了,院子里的鸭子嘎嘎叫,村长老伴在剁野菜,剁碎了好喂小鸭子。 看到叶琛进来,村长老伴眉开眼笑:“老蔫,你咋来了?” 叶琛笑道:“我来找村长叔有点事儿,村长叔在吗?” “你村长叔一大早被赵家屯的人请过去了。”村长老伴笑呵呵地说道,“咱们村灭蝗这事儿不知咋传到赵家屯那头去了,赵家屯村长听说我们的稻田里没有蝗虫,就想找你村长叔问问有啥子办法嘛,你村长叔是个热心肠,带着艾草就去了。” 叶琛点头。 蝗灾不是小范围的事,一般会波及一个县甚至一个道,最严重会波及半个国家,他们这儿消灭干净了也没用,还会有蝗虫从其他村里飞过来,所有人劲往一处使,才能真正地将稻田里的损失控制在最小范围内。 他正想着时,身后就响起了村长的唾骂声。 “赵家屯那帮人太不讲道理了。” 村长背着手走进来,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大口灌下一杯水后道,“赵村长跟我也算熟识,我好心告诉他如何灭蝗,他别的没听见去,就听见了艾草可以把蝗虫赶走,他们村里的艾草特别多,疯长了一大片,有人当场试了一下,这不,地里嗡嗡乱飞的蝗虫果然被赶走了。” 村长老伴不解地道:“能赶走蝗虫也是好事儿……” “屁的好事!”村长拍桌子,“赵家屯隔壁就是刘家庙,蝗虫全飞到刘家庙去了,那边来人跟赵家屯差点打起来,刘家庙也开始熏艾草,两个村的蝗虫就往另外一个最近的村子里飞…… 艾草只能驱赶蝗虫,蝗虫还不就是在我们这些村里头飞来飞去,总会糟蹋庄稼,明明能有法子杀死,为啥要把蝗虫赶到别的村里去?” 村长老伴听明白了,她一个妇人,格局有限,她率先想到的是,这些蝗虫会不会飞到清河村来,他们好不容易把蝗虫控制住了,再从其他村飞那么多过来,全村人就白忙活了这么久。 “气死我了!” 村长气得团团转,满脸担忧。 这不正是自己等待的机会吗? 叶琛缓声开口道:“村长叔,看来只能去找县令大人了。” 村长眼睛一亮:“对,去找县令大人,县令大人不可能不管这事儿,我现在就去。” “带着温华一起去。”叶琛继续道,“温华记录下了艾草的功效和使用办法,这几日清河村灭蝗之事,事无巨细,都被温华写在纸上,县令大人一看就懂了。” 村长点头如捣蒜:“温华是读书人,他说话有条有理,他说啥县令大人都会相信,就让他跟我走一趟。” 叶琛回去让温华换身衣裳跟着村长去县里。 温华将记录下的一叠纸拿出来,正要走,叶琛叮嘱他道:“这是一个机会,你好好把握。” 温华整个人愣住。 他终于明白,姑父为何会让他全程记录灭蝗过程,让他一个字一个字写在纸上留存,又为什么让他加入草药,为什么让他指挥大家制造艾草汁。 他以为,姑父记录下来,是为了让他念给村里其他人听,或者留着明年再用同样的法子灭蝗。 原来,是为了给他铺路。 去年有蝗灾,田里颗粒无收,今年若是再来蝗灾,不知会有多少人流离失所。 解决蝗虫,这将是一个大功德……这确实是他目前最好的机会。 明明是姑父想出来的法子,却被姑父按在了他的头上。 “姑父,我不能去!”温华声音坚决,“您也是读书人,凭借姑父的本事,若是出仕,便是参知政事都做的,孩儿不能抢了您的机缘。” “让你去你就去,你这孩子哪来的这么多废话?”叶琛故意板着脸道,“县令大人愿不愿意帮你,还得看你的本事,行了,赶紧走,别耽误了大事。” 他将温华推了出去。 温华满脸复杂,眸子深处有浮光闪动。 北海县衙。 卢县令、西席先生宋夫人,还有县丞、主簿、县尉等辅官俱在,算是在开小会。 北海县合并营丘、下密二县,算是个大县,最近县令携各辅官,去了不少地方,情况很糟糕。 已经有不少地方,蝗虫已经开始蔓延了。 不过看得出来,这些蝗虫有的还不会飞,就算会飞,大多数也处于散居状态,尚未大规模地聚集。 不过这也让人心惊不已。 宋夫人率先开口道:“看眼下这种情况,怕是要重蹈去岁蝗灾之惨象。” 县丞亦面色凝重,“依本官之见,最多还有三日,蝗虫就会聚拢,一切都无挽回的余地。” 主簿长叹一声道:“好不容易解决了干旱之事,却又遇到了蝗灾,届时收不上税,官库空虚,不仅巡考这一关过不去,怕是朝廷还要问责。” 下面的佐官唉声叹气,卢县令也是头大如斗。 这吏部的天官也真的够贼,既然不敢违逆陛下的意思,便给自己安排一个多灾多难的北海县。 若是连年遭灾,自己又治理不好,这不正好堵住了陛下想要大规模任用女官的想法? 今岁蝗灾若是蔓延开来,自己这县令怕是要到头了。 到时候不仅自己要受罚,天下所有的女官怕是都要被自己连累。 这时,一个衙役匆匆跑进来:“报,清河村叶村长求见。” 直觉告诉他,叶村长这次来,定是为了蝗虫之事。 卢县令让衙役将人带进来。 走进来的除了叶村长,还有一个年轻人,穿着一身蓝色的长袍,卢秀宁笑了。 叶琛这家伙,套路挺多,他自己怎么不来? 卢秀宁心里暗暗嫌弃。 “草民、学生拜见县令大人。” 叶村长和温华拜倒在地。 卢县令挥挥手:“跟我就不必这么多礼了,起来。” 第134章 献策北海 叶村长从地上爬起来,直入正题道:“大人,草民这次来,是为了蝗虫之事,虽说蝗虫还未成灾,但据小民的经验来看,不出三天,蝗虫势必聚集起来,就跟去年一样,一大群飞来,不到半天时间,就能把地里的粮食吃干净。” 他的推测,和县丞的想法不谋而合,县丞站起身道:“那你今日来,可有什么高见?” 叶村长老老实实开口:“四五天之前,清河村就在研究灭蝗的法子,皇天不负苦心人,总算是被研究出来了,温华,你赶紧把东西呈上去。” 温华上前一步,双手将一叠厚厚的宣纸奉上。 主簿将东西接过来,翻开第一页,心里不由惊叹一声,这一手字真好看,苍劲有力,笔锋凌厉,不下一番苦功夫不可能写出这么好看的字。 一叠纸放在卢县令面前,主簿、县丞、师爷的脑袋都凑过来。 最开始几人还看得云里雾里,都是数字,看不懂要做什么,等看完了前面的文字,后面就有了结论。 艾草可以驱逐蝗虫,篝火可以烧死蝗虫,土木灰、石灰可以洒在庄稼上驱赶蝗虫,艾草配比什么中草药,需要多少水熬煮,如何使用水龙车喷洒。 此外还有鸭子灭蝗虫之法,挖沟掩埋和兜网抓捕配合之法。 一项项列举得非常清楚,此外还有清河村捕杀蝗虫的记录。 对田间的描述也都有,甚至还有简单的毛笔画,仿佛让人看到了清河村灭蝗的图景。 最后几页,是如何操作,注意事项,如何保护田地,操作人如何保护自身等等。 看完后,卢县令等人目瞪口呆。 宋夫人第一个回过神:“这上面所写,可都是真的?” 村长将主场让出来。 温华拱手道:“纸上所写,都是温华这些日见闻实录,所有数据都是清点之后,才会写上去,绝无虚言。” 卢秀宁点了点头道,“既然是温学子记录的,那就没错了。” 宋夫人压低嗓音:“大人,我听人说,温华因作得罪了武家子,被书院开除了,事情闹得还挺大……” 村长站在堂下,一脸的紧张之色,却不敢多言。 卢秀宁看了眼温华,又看了看手里的册子,这是他第二次看温华的字了。 温华的字写得好看。 俗话说,透过字能看到一个人的风骨和气节。 再想想册子里的内容以及上次自己见到的治旱疏。 可见此子如果好好培养,肯定能成为千古留名的人物。 倒是自己那倒灶的弟弟,一手字写得跟狗爬一样,还喜欢到处留字,给自己丢人现眼。 又看了看水龙车图纸,再次忍不住赞叹连连,开口问道:“这水龙车看着奇巧,可是叶先生所做?” 温华拱手道:“正是学生姑父所做,此水龙车以人力驱动,可以将艾草水喷出去数米远,大大减轻人力,乃是喷洒药水的神器。” 卢县令将桌案上的纸张规制整齐,“由叶先生牵头,本官对这灭蝗之法更加期待了。若是此法能成,本官为尔等请功。” 宋夫人连忙道,“大人” 但话还没说完,便被卢秀宁给挡了回去。 温华抬起头道:“此法是温华姑父想出来的,若县令大人要记功,这功劳应属于我姑父,属于清河村的叶村长,也属于清河村的每一位参与了灭蝗的村民,没有他们,就没有温华记录下的这些数据……” 叶村长万般不敢置信。 他啥都没做,咋就能得功劳了? 还有村里那群大老爷们和妇人,他们灭蝗,只是为了保护自家的稻子,哪有脸来领功劳啊。 卢县令挥挥手:“功劳之事日后再论,现在需要把这法子推广出去,宋夫人,你赶紧吩咐下去,让所有乡的乡头来一趟县衙。” 他顿了顿,继续道,“叶村长,温华,你们两人先不急着走,灭蝗事宜具体如何操作,还需你们口述告知其他乡的乡头。” “是,县令大人!” 叶村长和温华留了下来。 北海县的几个乡头全都被叫到了县衙。 灭蝗之事,像风一样传开,传到了清河村每一个角落。 “听说了吗,县令大人征用了咱们灭蝗的法子,啥孙家庄啊、温家村啊、景芝啊、赵家屯,都学我们呢。” “要我说,这事儿还得感激叶老蔫呢,若不是他造出来水龙车,教大家煮艾草汁,又是放火烧蝗虫,咱们现在就要跪在地里哭了呢。” “也得感谢温家那小子,他一个读书人,亲自下地跟我们一起灭蝗,也不容易。” “我就觉得奇怪了,温童生他咋不回温家村去?” “他能念书都是靠老蔫哩,这么多年就没和这个姑父亲近过,这会子住过来,怕是为了明年出去赶考的盘缠。” “是要去青州赶考,这一去都得走半个多月,路上怕是要花不少。” “也不知道他在清河村留多久,我想把我家小子送过去认几个字,交的束修费也能给温童生当盘缠。” 一群妇人随意聊天,从灭蝗议论到念书,走到了叶琛家院子门口。 叶琛家里人来人往,甚是热闹。 后院有男人制冰,制甘草糖,还有几个老太太帮忙。 前面支了几口大锅,不断有村民在叶琛的指挥下,熬制甘草汁,成群地一边儿干活,一边儿聊着天。 熬制好的汤汁,装上火龙车,跟军队一样朝着农田进发。 这会儿又来了几个妇人,旺财和来福冲过来,远远地嗅了嗅,闻到是熟悉的味道,就放松了警惕。 “老蔫,我们来打听个事儿,温华这孩子,他在咱们清河村要住多久啊?” 叶琛一听,便知道这些人的来意,笑着说道:“这事儿,我也说不好。” 原本叶琛计划温华在他这里呆两年,自己好好培养培养他,也顺道教育教育自己家的孩子。 但是跟温华相处一段时间之后,他知道了温华是什么样的人,他即便是不被自己培养,也能成为参天大树,所以叶琛绝对不会阻挠他出去的。 成名要趁早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这一次面见县令,他觉得凭借温华的能力,肯定会被县令相中,这样就可以继续参加科举。 听卢照凌说,他姐有关系。 有关系为什么不用? 叶琛才不会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在他看来,明明有关系,却非要靠自己,那是极其愚蠢的行为。 所以现在开始,温华就该为未来的科举做准备。 毕竟科举,也是千军万马走独木桥,可大意不得。 不过叶琛觉得,凭借温华的本事,再耽搁月余应该是可以的。 也好将自己的孩子带上道,他日后教学也轻松些。 他顿了顿说道:“就算是走,也能在住月余。” “一个月也够了,那我能不能将家里的孩子送来跟小壮他们一起认字,总不能一辈子连名字都不认识。” “温华是个读书人,我儿子要是能跟他多相处一阵子,以后肯定也能变成个斯文人。” “别的不敢求,就希望多认几个字对得起祖宗。” 叶琛之前就和温华说起过私塾的事,不过肯定没有办法跟外界的学塾相比,其主要职能还是以识字为主。 类似于后世的扫盲班。 清河村这么多年愣是没出一个读书人,若是能从这一代开始,总会有一代有人能读出去。 清河村治蝗有功,给了温华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那么温华,确实也该给清河村世世代代的人一个读书走出去的机会。 叶琛随口问了一下,就有七八个妇人愿意将自家的孩子送来念书,这事儿传出去之后,又有一些妇人过来,前前后后加起来,有二十多户来报名,一共有三十个孩子被家里人送来读书认字。 虽说眼下秋收在即,但是这些半大的孩子也没多大力气。 与其指望这些孩子下地干活,还不如大人多辛苦点,让他们抓住机会,跟着读书人多认点字,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好事儿。 至于束修费,村里人不约而同决定,秋收后,至少送十斤稻米过来。 如今一斤稻米的价格飙升到了至少三十文钱,十斤那就是三百文,对庄户人家来说这笔钱也算是巨款。 晚上温华回来的时候,叶琛就把这个事儿给说了。 温华自然是应下来,教一个是教,教一百个同样是教,不过就是得费时间再做一些石板出来,或者让他们自己带石板、木板来。 旋即温华又看了看来福和旺财,两小只瞬间开始哆嗦。 这个恐怖的男人又开始了。 叶琛又问了县令的事。 “县令大人嘱咐我,无论如何都要感谢您,秋收之后,定然登门造访,亲自感谢。此外,县令已经下令,每个村开始熬制艾草汁,此外命令咱们村全力打造水龙车,县里会以每驾三两的价格收购,还派了木匠师傅来帮忙。至于纯粹的焚烧艾草的行为,已经被制止,一经发现,立刻处罚。”温华开口,“这件事情,已经迫在眉睫,知县大人已经上书,请调折冲府动用府兵,在各镇控制,以免发生波折。” “还有,这治蝗之法,县令已经令西席先生,誊抄了数份,送到临近各县。” 叶琛点头,确实该各县一起镇压蝗灾,才能彻底灭蝗。 夜间村里照常燃烧篝火,大规模地诱捕蝗虫,难闻的气味在空中漂浮,遮掩了叶琛院子里野鸡汤的鲜味。 他将炖烂的野鸡放在木盆里,木盆放在院子门口,这样野狼半夜过来就可以自己吃食了,他也不需要半夜起来跟狼群纠缠。 主要是为什么,狼群会喜欢熟食,这玩意吃多了,不会蜕化野性吗? 第135章 这一下三十年的功夫,你挡得住吗? 清晨太阳还没升起之时。 清河村还笼罩在黎明的黑夜之中,就算是一些勤快的庄稼人,也不会这么早起来。 而一个人影却从村头那边走来,是牛大海的婆娘。 牛大海的媳妇,上回就想将自己娘家的侄女跟温华凑成一对,本来打算秋收后再操作这件事情。 可是昨天听说,温华在村里呆不了多久,可能月余之后就走。 她得赶紧把娘家侄女接过来,趁着这段时间,跟温华多接触。 男人嘛,生米煮成熟饭不容易。 温华又是读书人,岂能做白吃白拿的事情? 回她娘家是从村尾后头的小路走过去,正好经过叶琛家门口。 她本能地多看了两眼,晨光朦胧看不真切,但是她闻到了血腥味,她不由自主走过去,然后看到,嗬,院子门口竟然有一二三……八只野鸡,还有两只野兔! 这些畜生都是脖子上有个血窟窿,死得不能再死了。 牛大海婆姨吞了一下口水,她左看右看,没有一个人经过。 “呜呜呜……”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叫,但只要不是人,一切都不重要。 她蹲下身,捡起来一只野鸡塞怀里,本来准备走了,但还是没忍住诱惑,她再次捡了两只野鸡起来,还觉得不够,连兔子也捡起来一只,然后拔腿往家里跑。 跑回去的时候,天还没亮。 牛大海在床上睡觉被吵醒,骂骂咧咧道:“你不是回娘家吗,又跑回来做啥子,吵死个人。” “牛蛋爹,你快看,这是啥?” 牛大海婆娘将战利品拿出来,三只鸡一只兔子。 牛大海的睡意瞬间没了,从床上跳起来:“你这婆娘哪搞来的这么多猎物,不会是跟叶猎户勾搭上了?” “你说啥浑话!你壮的跟牛犊子似的,我需要找别人!”牛大海婆姨得意道:“这是我刚才经过叶老蔫家门口发现的,他们家门口都是猎物,还家伙一堆野鸡野兔,我怀疑叶老蔫跟沂蒙山匪寇有勾连,这么多野味,一个猎户可打不到。要不然,叶老蔫怎么忽然摆起来,要不咱们报官,查一查叶老蔫?” 牛大海皱眉道:“叶老蔫虽然跟咱家有仇,但是他毕竟是个读书人,怎么可能跟沂蒙山匪勾连,肯定是你弄错了。” “那就等着瞧。”牛大海婆姨冷笑,“我觉得这野味是山匪送过去的,就算是被人偷走了,叶老蔫也不敢声张,咱们不吃白不吃,你在家里收拾这些东西,我还得趁太阳没出来赶紧回娘家,我先走了。” 牛大海抓了抓下巴,他前两天好像听村里人说了啥子稀奇事,好像跟猎物有关,是啥来着? 算了不管了,赶紧把猎物收拾出来,这可是肉啊,家里都有多久没吃上一口肉了。 牛大海平时懒得要死,但这会有肉吃,他倒是不懒了,起床开始烧水收拾野鸡野兔…… 天刚微微发亮。 叶琛早早地起来,去家门口溜达了一圈。 昨晚放在门外的炖鸡已经被吃光了,连骨头渣子都没剩下。 此外还多了些野鸡野兔,伺候好了狼婆婆,家里也多了些野味。 还有小来福他娘也不努力啊,自己想吃小老虎啊! 他喊着大壮跟他把猎物收拾回家,准备今天的早饭。 光棍好,光棍妙,唯一不好就是要做饭。 “呜呜呜……” 他的裤腿被来福咬住,推着他非要往外走。 他蹲下身子,将来福抱起来,笑着说道:“你这小家伙是不是想娘了,还是肚子饿了,想喝奶?” 来福立刻舔了舔他的手指。 叶琛左右看了看,家里人都在忙活,他抱着来福进了灶房,柜子里有他在商城买来的喂狗的奶瓶,放了些奶粉冲泡,然后塞进小家伙的嘴里。 旺财在一边儿看着,围着叶琛蹭来蹭去。 叶琛摸了摸旺财的脑袋,“你是当大哥的,你要大气,等着。” 来福喝饱了奶,肚子圆鼓鼓的,窝在狗窝里眯着眼睛,十分惬意。 早饭是比较丰盛的,有野鸡汤,有熏鱼,还有白面馒头,此外一人一碗大米粥。 赵菁菁还忙里抽闲,拌了一大盆海带菜。 早餐如此丰盛,一家人吃得干干净净。 家里野鸡还剩下四五只,鸡汤就不用剩着给赵菁菁一个人喝,叶琛让几个孩子一人盛了一小碗喝下去,总不能小狗都能喝奶,几个孩子却鸡汤都捞不到一口。 匀出来一碗端着放桌上,又专门挑了些肉,给老人备着。 接着,他将一只挂在房梁上的鸡取下来,端着食盒给老宅那边儿送过去。 老爹老娘不容易,一把年纪了,还要操劳,所以赵菁菁炖得野鸡,他说什么也要给老人送去尝尝鲜。 再者,三嫂虽然不着调,但是毕竟怀了三哥的骨血。 他怎么也要帮衬帮衬。 一进去,他就看到孙氏招摇地躺在胡床上,这张胡床是特制的,一般是老爷子躺在上面抽烟的,这会儿她摆上了。 嘴里不断发号施令,“春月,我嘴巴没味道,给我下个白面汤,给我开开胃口,多放点油腥。秋月,你也别闲着,把地扫扫,衣服晒了。” 叶老太太手里拿着棍子,抬了好几回,终究是没抽她,气得眼皮子直跳,上去骂道:“混账玩意,家里没有白面,要吃拿自己个的钱去买,别在这里气我。” 孙氏摸着自己的肚子,“娘,我这肚子里可是咱们老叶家的血脉,我年纪大了,比不了那些小年轻,我得好好照顾着,总不能委屈了他。” “委屈了他?当年老婆子吃树皮,照样生了他们几个!我们吃糠咽菜,你想吃白面做梦!” 叶老太太忍住没发火,“实在想吃也行,大福滚出来,咱们商量商量分家的事儿,把家分了,你们吃啥跟我没关系,老婆子可不愿意操这份心了。” 一听这话,孙氏立刻急了。 他跟大福哪是会过日子的人,没有老太太罩着,吃上几顿好的,还不得天天喝西北风。 而且他们三房,就大福一个男人。 分出去这家里的活让谁干,不得把自己男人累死,自己虽然壮实一点,那能帮衬多少? 孙氏立刻老实了,“娘,我说着玩的,大家吃啥我就吃啥,只要不饿肚子就成。” 叶琛提着东西,跟老爹还有俩位兄长聊闲磕,“爹,县令派了木匠师傅过来,让你指挥着造水龙车呢,您这下子威风了,一架车三两,去掉给村里的,估计一架车怎么也得给您二百文,您发财啦。” 叶大旺一听,立刻拿火折子给老头点上烟,“爹,您这是老树开花,枯木逢春啊!” 一边儿老太太刚骂完老三媳妇,又指着老二骂道:“你个混不吝的畜生,没文化就别胡说八道,什么枯木逢春!你还想让他领个小寡妇进门不成!” 叶五四嘴里叼着华子,这日子越过越美了,当初求学的时候,那些木匠师傅可是正眼都不愿意看自己一眼。 现在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干活,不得恭敬地喊一声叶师傅? 到时候自己手拿刨花,说一句,“这刨花三十年的功夫,你们玩得来吗?” 痛快! 叶琛跟老爹又嘱咐了两句,然后从门口走了进去,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娘,这是大壮媳妇炖的鸡汤,三嫂不是有了身子吗?我就留出些来,这些肉食是给您和爹带的。” “老蔫,太谢谢你了。” 孙氏一见,便两眼放光,她还以为老蔫孝顺,东西都是老人的。 自己总是跟他发生口角,肯定没有自己的份。 这简直是太阳从西边儿出来了,她生怕这碗鸡汤被老太太没收,然后锁起来。 立马小心翼翼地端到自己手上,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 刚出锅的鸡汤,还是热的,味道很鲜美,汤上面有一层油,喝下去感觉浑身都有力气了。 她喝了一口不舍得继续喝,开口问道,“小叔,你们家的鸡不是很能生蛋吗,咋杀了炖汤呢,太不值当了。” “这是野鸡。”叶琛也不打算瞒着这事儿,家里野味太多,根本就瞒不住,“是野狼送来的,就是生来福的那条母狼,天天晚上都来,可能是担心来福没吃的,就往我这儿送一堆野鸡野兔啥的。” 他将手里的野鸡拎起来,“家里还有,吃不完,怕放坏,这只野鸡爹娘炖着吃了。” 一只野鸡三四斤的样子,不算肥,但也是很多很多块肉了,家里一群孩子开始咽口水。 叶琛放下东西就走了。 叶老太太拎着野鸡进去收拾。 孙氏端着一碗鸡汤回到自己屋子,把秋月叫进去,夹出来一块肉塞进秋月嘴里。 秋月囫囵一口咽下去,睁着眼睛巴巴继续望着自己娘。 孙氏瞪她一眼:“把你姐叫进来,给你姐也吃一口。” 秋月在院子里找春月,看到春月出门了也没叫一声,回到里屋巴巴的道:“大姐出门去了,我拿一块鸡肉追上去给大姐。” 孙氏点头,夹了一块鸡肉递到秋月手上。 秋月一走出去,张口就把鸡肉吞进了肚子里。 “秋月,你在吃啥?” 叶满屯从边上蹦出来。 秋月擦了擦嘴巴:“没吃啥。” “我都看到了,你在吃肉,四叔给你娘的肉,你竟然偷吃!”叶满屯叫起来,“三婶,秋月偷吃鸡肉啦,一大块鸡肉被她吞下去了!” 孙氏在里屋仔细品尝鸡汤,听到屋外叫起来,顿时明白了是咋回事。 她抄起一根藤条走出来,抽在秋月屁股上:“说了是给你姐的,你又偷吃,你这张嘴咋回事,啥都要吃,看我不打死你!” 秋月被抽了一下,拔腿就跑。 孙氏不敢追上去,主要是肚子里有孩子,怕把身子折腾出事。 那边叶琛刚回家,准备清理鸡屎鸭屎时,院子门口突然多了几个身影。 “爹!坏人来了!” 叶小壮吓得一个激灵,拉住了叶琛的衣服。 叶琛扭头望去,果然又来了几个让人厌烦的不速恶客。 温老太一招手,身后走出来一个男人。 “这是温家村的村长,你该叫他一声三叔,听说你们村研究出来水龙车,去县里领取太麻烦,而且损坏还要赔钱,你把你们村的拿给我们用用。” 叶琛都要被气笑了。 叶琛冷笑讥讽道:“我们村那么多地,这几架水龙车尚且不够用,凭什么借给你们?再说了,就凭您家的所作所为,您以为我会借吗?” 叶琛这一席话,铿锵有力,眼神中充斥着蔑视的意味。 温家老太太竟然不自觉的心扑通起来,后背也起了一层冷汗。 随即,是更大的恼怒。 自己将女儿嫁给他,给他一口气生了四个大胖小子。 怎么就不能沾他点好处了? 他对他身后的男人说道:“你是村长,想用人家的水龙车,总该亲自开口!我一个妇道人家说话算什么!” 那男人是温家庄的村长,这些日子闹蝗灾,正在心里愁得慌。 因为水龙车这东西,虽然已经开始打造,但是数量稀少,大多数只能靠县里制造和叶家村制作,想要使用只能去县里领。 等着排队的村镇多了去了,何时才能排到温家庄。 大家只能靠治蝗法子之中的其他法子。 村里人都急得不行,毕竟蝗虫吃的都是粮食。 刚才来清河村,他一眼就看见汉子们合力使用的水龙车,那玩意是真的强悍啊。 眼看蝗灾就要来了,到时候处理不好全村人都要挨饿,温老太心里怎么想的他不知道,反正他觉得,只要能让村里人不挨饿,哪怕是脸不要了,也没啥。 男人开口说道:“我们温家庄田地太多了,若是能得到叶小哥的帮助,待秋收之后必有大报!” 叶小壮气得龇牙咧嘴:“放屁!我爹才不需要你们报答!赶紧滚!” 温老太怒气冲冲到:“你个小混账!你身体里也流着温家庄的血!怎么就不替温家庄考虑!” 这件事情如果办成了,温华读书的事情就有着落了,村长认识的人,可比一般人多多了,只要他肯运作,什么学院去不得。 不过温老太也意识到,叶琛不似先前那么好摆弄了。 她沉下心里的怒意,放缓了语气,“老蔫,娘都听说了,这水龙车是你研究出来的,你肯定有决定权,娘和族人也不白用,等庄稼收了,一亩地给你十斤米,你就算是再怎么帮助村里,他们能舍得给你粮食?也就是温家庄仁义,你有这样的机会,孩子们都老大不小了,你也需要钱给他们说亲不是。” 叶琛讥笑道:“说得好像没有你们温家村,我叶家的孩子就说不上媳妇来一样。今日就到这,我们不借!你若是再不走,我可要喊人了。” 第136章 恩师,我元载将来肯定有出息 温老太气得牙齿都要咬碎了。 这个混账东西,怎么变得油盐不进。 她给身边儿的男人们使了个眼色,想要强行冲进去,将放在院子里的水龙车直接抢走。 就在这时,院子里响起一个温和的声音。 “祖母,您怎么来了?” 温老太太刚要动作,一抬头,就看到了他们温家的宝贝大孙子。 她老人家的眼睛猛然瞪圆了。 上回大孙子回家后,说啥要去给人教书,这几天她还准备抽空去镇上打听一下大孙子去哪个书院当教书先生了。 村里一直忙活着治理蝗灾的事情,抽不出空来。 昨日正好听说了叶家做水龙车灭蝗的事情,准备先把水龙车骗到手,再去找大孙子。 却没想到,自己千思万想的大孙子竟然在叶家。 “华儿,你咋在这里?” 温老太太怔怔地开口,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人。 他们家华儿从来都是一身干干净净蓝白色的长衫,从头到脚都是读书人的儒雅,可现在,华儿身上竟然穿的是补丁衣服,脚下穿的是草鞋,大脚趾都露在外面。 她金贵的大孙子,这是受了太多的苦啊。 温老太太一拍大腿,嚎啕大哭起来:“叶老蔫,你个坏了肠子的烂东西,竟然这么对我家的华儿,我们华儿是读书人,哪能穿这种破烂衣服,我命苦的华儿啊,都是阿奶没用,让你被人折磨……” 村里不远处路过的人听到动静,都围过来看热闹。 “这是咋回事?” “温华来他姑父家住着,温家人不知道?” “说来也是怪,温华不是应该在镇上书院读书吗,咋就一直住在他姑父家呢?” “不是说了吗,教小壮他们读书呢……” 周边不少人议论纷纷,温老太太算是听明白了,她的大孙子,竟然在清河村教书。 天杀地,她大孙子去镇上教书她都嫌辱没了孙子的才华,没想到叶琛这个烂心肝竟敢让华儿留在村子里教小壮这几个小杂种读书写字! “阿奶,我在这里很好。”温华走到院门口,拉开院门走出去,将坐在地上的温老太太扶起来,“阿奶,不用担心我,告诉爹娘我在姑父这里很好。” “好啥子好,一身破烂衣服,每天是不是吃都吃不饱,瞧瞧,孩子都瘦了。”温老太太心疼不已,“阿奶带你回去做好吃的,走走走,回家!” 温华将自己的手抽出来:“阿奶,我不回去。” 温老太太急了:“你这孩子说啥子胡话,你是读书人,咋能在这种地方受苦,咱们有啥事儿回家说。” 温华缓声开口道:“我已经读不成了,我不再是什么读书人。” “华儿!” 温老太太一把捂住了大孙子的嘴。 他们家大孙子被清风书院开除的事,除了他们自家人,就只有温家村的村长和族长知道。 这不是啥有光彩的事,反正也能解决,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温华的目光环视走过来看热闹的村民。 他自从来清河村之后,这里的每个人都会用尊敬崇拜的眼神看着他,好像他是什么圣人。 哪怕是村里多嘴的妇人、混不吝的无赖、或是偷懒耍滑的混混,这些人看到他都会避着走。 他知道读书人的身份在这个没有读书人的村里非常神圣。 村民们愿意将自己的孩子送来读书认字,是因为他是读书人,是因为坚信他能考中秀才。 事实上,他早就没了这个资格。 他必须要跟所有人把这件事说清楚。 “我因为某些原因被清风书院开除,失去了继续科举的资格,也就是说,我这辈子都只能是个童生。” “啥?!” “这话啥意思,我咋听不懂?” “温家村的人不是说他们村要出秀才老爷了吗?” “温华说他不能再考试,意思应该是不能去青州赶考了,连赶考都去不成,哪能中秀才?” 叶琛家院子门口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 他着实没想到温华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公开这件事。 他看向这个侄儿,眼神清明,背脊挺直,无论村民议论什么,他都坦然受之。 这样的心性,以后必有大出息。 温老太的脸色铁青。 在温家庄众人不可思议的眼神中,直接咆哮道:“痴心妄想,一群贱民也不撒泡尿照照,看看自己什么模样,就凭你们也配让我孙儿做你们家孩子的先生! 我家华儿是什么人!那是文曲星下凡!将来一定要中秀才,中举人的,那是要侍奉皇帝的,你们谁都不配。” 在温老太的咆哮下,清河村的乡亲们都沉默了。 他们知道,即便是温华真的不能继续科举了,但他还是童生。 清河村除了叶老蔫这个连童生都不算的读书人,还真的没有识几个字的。 而且,通过这段时间和温华相处,村里人深刻地认识到,不是所有的读书人都叫叶老蔫。 温华这孩子,即便是穿着赤脚,穿着补丁衣服,依然像是寒光四射的宝剑,跟他们这些贫苦的农人,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 他们自知,他们这一生,大抵要面朝黄土,背朝天地过下去,那一座座不为人知的坟茔,就是他们最好的归宿了。 可是他们却真诚地希望,他们的孩子能够像温华一样,读书识字。 即便是考不上童生和秀才,但是也算是有所进步。 只是当温老太太,站出来无情的嘲讽,鄙夷他们的时候,他们无力反驳。 “温华心中有山岳,他是离开,还是留下,有他的决断,”叶琛扭头看向温华,淡然道:“温华,你自己拿主意,姑父不会强迫你。” 温华抿了抿嘴唇,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古人云,人之有德于我也,不可忘也。姑父于温华有资助之恩,有再造之德,温华岂敢忘恩背信而走。” 叶琛笑了起来,“清河村绝不会止步于此,你与清河村这场缘分,必然会成为你人生宝贵的财富。而姑父也确实希望,你用你心中所学,回馈乡人,成就一段佳话。” 二人的对话文绉绉的,大家听不懂全部,但是知道温华是要留下的,于是纷纷开口道。 “温华,我们希望你留下。” “束修费虽然不多,确是我等的一番心意。” “科不科举有啥子关系,乡亲们谁不念您的好!您在我们心中,比孔圣人都高贵呢。” “是啊,恩师,莫看我元载今日穷困潦倒,他日必位登宰相,为您杀了那些害您的奸人,迎您入朝为官。” “温先生,我们是真是心意想让您留下来。” 温华的眼眶湿润了。 他不是无心无肺之人,当初在家中,族叔知道自己科举无望,都立刻失望地离去。 可是清河村的乡亲们呢? 当得知真相之后,依然如先前一般对待自己。 温华颔首,“不走,不走。” 温老太感觉自己的心口都要爆炸了,她一辈子当做宝贝捧在手心里的宝贝,竟然心甘情愿地留在清河村当一个破教书先生。 她原本以为,叶老蔫肯定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强迫自己家大孙子。 可现在看情况,明明是他大孙子乐在其中。 明年就要去青州府参加科举了,他的宝贝孙子怎么能在这群贱民身上浪费时间? “温华,你忘记了温家全族人的期盼了吗?”温老太太压抑着怒火道:“你忘记了全族人,为了你吃下的苦头吗?你这是不思进取,会寒了族人的心。” 话罢,温老太甩手就走。 温家庄的村长连忙道:“老嫂子,咱们不是来借水龙车的吗?” “借个屁的水龙车!”此时的温老太压根压不住怒火,“我大孙子的前途重要,还是咱们这群破落户的庄稼重要?” 他的宝贝孙子不读书了,那么家里的庄稼即便是产了万斤粮食又有何用? 这是家族的大事,这是温华的大事,她必须想办法让温华回家。 温老太的怒骂声越传越远。 温华心里也难受,他知道祖母到底有多失望。 可他已经找到了自己的道路,又如何愿意放弃呢? 他看向清河村的众人,拱手道:“承蒙大家不弃,温华一定竭尽所能教授孩子们。” 原来就有三十来个孩子准备读书,温家老太太这么一闹,村里不少人越发的动心,砸锅卖铁也要让孩子来读书,最终结果就是叶琛家的私塾一口气扩编到了四五十人。 叶琛家的院子种了菜,还有作坊,此外还养了一大堆鸡鸭,那么多孩子根本坐不下。 村长是热心肠,“我们叶家的祠堂虽然破旧了些,但是宽敞,稍微收拾下,就能当学堂了,你也别想办什么私学了,干脆就做清河村的族学,反正你说了算的事情,至于其他的,我让族人们收拾收拾,自己准备桌子即可。” 本来就是为村里谋福利,叶琛自然没有必要将学堂落在自己家里。 村长一道令下,几十个家长便过去收拾。 叶家的祠堂经常破败了一些,但毕竟是全族人的信仰,大体算是村里最豪华的建筑了。 一群人打扫完卫生,摆好桌子,一排排,方方正正,虽然桌子高低不平,但是气势有了,像是那么一回事儿。 即便是村里通了水渠,大家都有口饭吃,都没见村长那么开心过。 背着手,笑吟吟说道:“等村里富裕有了银子,就在祠堂边儿上,盖个学堂,总不能委屈了后生们,将来温华走了,也好请外来的先生过来。” 读书的事情安排好之后,村里的老嫂子们便一涌而至,“我刚才看见温老太又老闹事了?” “老蔫,这老娼妇之所以闹事,就是因为你没续弦啊!” “要不老蔫,嫂子给你介绍个黄花大闺女,身段好,还能干。” “额!”叶琛一脸尴尬,刚想说什么,就听不远处的牛大海婆姨开口道:“老蔫可不是一般人,听说沂蒙山的群英寨缺个压寨相公,咱们老蔫那么厉害,说不准哪天,就被山贼劫走了呢。” 叶琛当即一记冷眼扫了过去,这个牛婆娘没事找事! 自己一本本分分的庄稼人,怎么会跟山贼扯到一起去。 “群英寨威风的紧呢!连朝廷都降服不得,而且人家也从来不劫掠百姓,算是山民呢,老蔫你真不考虑考虑?那可是吃不完的山鸡野兔呢!” 牛大胆媳妇笑嘻嘻地说道。 她自认为识破了叶琛和山贼之间的事情,说起这话来,颇有几分审视的架势。 不远处帮忙收拾东西的二嫂闻言,立刻过来帮腔道:“哎呦呦,这不是牛家嫂子么,听说你把娘家的侄女接过来了?那丫头还没成亲?听说你娘家穷,其实跟咱们村守村的八叔凑合凑合挺不错的。” 守村人这个说法由来已久,大体上就是村里的痴傻之人,谁家有红白喜事,他都上去帮忙。 当然,他的日常生活,也多靠村里的乡亲们接济。 叶琛诧异的看了眼二嫂,没想到二嫂平日里寡言少语的,对外的时候,还那么厉害。 牛大海他婆姨一听就恼了,“大旺嫂子,这话我可不爱听,我家侄女的婚事,我都做不了主,哪里轮得到你一个外人做主!这要是我们家大海在,保不齐就要说道说道。” 二嫂皮笑肉不笑,“对啊,大海嫂子,你自己都知道,你自己侄女的婚事你管不着,你咋管起我们家小叔来了?还你们家大海!你瞅瞅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叶家祠堂!牛大海敢炸刺,我们叶家人不弄死他!” 叶琛皱着眉头,这女人家吵架,他肯定是不好开口的。 他主要是觉得好烦! 他觉得单身挺好,怎么就天天有人拿自己的婚事说事儿? 牛大海的婆姨被人一同嘲讽,就要炸刺。 第137章 收购蝗虫 这次的蝗虫过境,明显不如先前,靠的是叶琛的提前发现、研究,靠的是温华记录、总结,靠的是村长的统筹全局,靠的是所有人的齐心治蝗,否则这次蝗灾的结果肯定会糟糕到让人绝望。 清河村早就演练过如何灭蝗,也做了防备,虽然大家依然害怕,但是在村长和叶琛的指挥下,有条不紊。 此时叶琛爬上了村中的前些日子修建的木制高塔,手里拿着几面旗帜,看着正在逼近的蝗虫,算好距离,叶琛手中红旗一摆,村长立刻大声喝道:“火龙准备!” 团练的汉子们,立刻举着火把对准了村边儿上堆积一条草墙之上。 这所谓的草墙,其实就是村中乡亲们在农田里拔下来的杂草,按照叶琛的要求,在村边儿堆砌,里面还夹杂了晒干的猪毛菜(一种长成一团的大型草),麦杆等等易燃物。 这些准备,就是为了防备有可能出现的大规模蝗灾,此时此刻正好派上用场。 叶琛手中的旗帜不断晃动,给村长提供者蝗虫距离防线的距离,大约只剩下三十步时,村长大喝一声,“点火!” 团练的汉子们立刻点燃了草墙,一条火龙升腾而起,密密麻麻的蝗虫直接撞了过来。 火势无情,那些蚂蚱遇火立刻死伤六成以上,但是依然有蝗虫突破了防御,继续朝着清河村杀来。 那些团练的汉子点火之后,便疯狂地往后跑,加入到第二道防线来。 村长面色严峻,不断看向高塔之上的叶琛,等待指引。 叶琛心中庆幸,村人先前都愿意听从村长的安排,在村边儿布置了草墙,给第二道防线的布置赢得了时间,心中算好距离,开始晃动手里的黄旗。 村长站在人群之中,继续大声喝道:“老少爷们!加把劲!起!” 只见清河村的乡亲们从四面八方赶来,大家排成阵势,喊着整齐的号子,将一张张细密的渔网,床单,被罩举了起来。 飞翔的蝗虫瞬间装了个七荤八素,噼里啪啦如同雨点一样地掉落在地上。 有专门等候的妇人,拿着扫把和网兜,不停地拍打,抓捕蝗虫,然后装进早就准备好的筐子里。 叶琛见蝗虫的攻势终于被遏制住,便赶忙挥舞手中的蓝旗旗帜。 在稻田周围,准备了无数的柴草堆,稻草堆周围挖了坑,防止火势蔓延,村中的孩子们将用水浸泡过的艾草放在草堆上面,然后点火,整个清河村弥漫着呛人的烟雾。 无数人开始咳嗽,但是大家不敢停下,数支小分队拿着网兜、床单、渔网,看着叶琛旗帜挥舞绿色旗帜的方向奔跑,捕捉任何可能出现的漏网之蝗。 再小一些的小孩子们,手里也拿着砍伐来的带着叶子的竹竿,在田垄里卖力地奔跑。 驱赶任何妄图靠近稻田的蝗虫。 至于村中的老妇人,跑不起来的,则被叶琛安排端着脸盆、铜锣集中在一起,拼命地敲打,使用传说中的音波攻击,这玩意是也是有一点效果的。 全村不分男女老幼,只要能动,就参与了灭蝗之战。 平日那些惯会偷懒、耍滑的人,就比如赵大雷和牛大海之流,这是村里典型的混混,哪怕是他们这样的人,也没想过在家里躺着,他们拿着工具加入灭蝗队伍,和蝗虫来了一场持久的对抗战。 战斗一直持续到日薄西山。 清河村周边儿的蝗虫终于减少了,那些零星的蝗虫溃败逃亡,飞向了其他方向。 叶琛也捏了一把汗,疲惫地坐在高塔上。 清河村的乡亲们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个个跌坐在田埂上。 大汗淋漓,狼狈不堪,一身脏污。 虽然大家竭力战斗,但田间的庄稼都难免有些损失。 不少稻穗被蝗虫啃食过,不过好歹损失不算特别大。 “狗日的蝗虫被我们赶走了。” “太好了!太好了!我们竟然战胜了蝗虫!” “是啊,我们不会被饿死了。” 乡亲们喜极而泣,又哭又笑。 村长看着地上密密麻麻的蝗虫尸体,再看看一眼望不到头的庄稼地,虽然他们赢了,但也损失了不少稻谷。 村长默默地盘算着,估摸着保住了四分之三。 本来因为干旱,田里的稻子就不如往年饱满,又被蝗虫吃掉了四分之一。 确实,今年会比去年好一点,但依然是一个苦年,还是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这个时候,村长肯定不会说丧气话,打击大家伙。 他站在人群中,用湿毛巾擦了擦脸,高声对众人说道:“首先要感谢老蔫,要不是他出谋划策,咱们留不住庄稼,大家都欠老蔫一个恩情,老蔫呢?” 众人这才想起叶琛,赶忙四处巡视。 疲惫的叶琛坐在高塔上,摆了摆手,众人连连一阵感谢的话语。 村长继续道:“其次,要感谢全体乡亲们,是大家齐心协力击败了蝗虫!这是清河村有史以来,第一次战胜蝗灾,我会将他计入族谱之中,所有为村子付出努力的人,都会记录在册。” “蝗虫已经飞走了,就不会回来,大家赶紧准备收割粮食,以后不会再挨饿了。” 村里人逐渐散去。 温华累得差点瘫地上,他力气小,被安排扯床单扑杀蝗虫。 他扯着床单跟二壮满田地跑,他粗略统计了一下,就他拿的那块床单,至少扑杀了上千只蝗虫,这种成就感让他格外兴奋,比读完一本书还要兴奋,兴奋之余,他又有些担忧,不知温家庄的灭蝗是否也同样顺利…… 这次灭蝗行动,赵菁菁也参与了,村里许多怀着孩子的妇人聚集在一起投放艾草燃烧,或者敲锣打鼓。 这个活儿不算累,赵菁菁回来的时候不像其他人那样狼狈。 她给自己清洗了一下,然后生火煮饭。 这么折腾了大半天,所有人都累了,她做主焖了干米饭,炖了一只野鸡,还红烧了一锅子兔肉。 等全家人洗漱完身上的怪味后,正好能吃饭。 “大嫂,你的厨艺越来越好了!”叶小壮满嘴流油的说道,“尤其是兔肉,太好吃啦!” 赵菁菁故意逗他:“现在知道兔肉好吃啦,不知道是谁,以前第一次打猎连猎物都守不住,还哭鼻子呢。” 叶小壮将兔肉吞下去,丝毫不脸红地说道:“男子汉的成长,也需要时间嘛,再说了,俺有爹爹做主呢。” 温华点头道:“弟妹的手艺确实不俗,比清风书院的食堂都要强!” 赵菁菁脸有点红,“表哥,你竟会哄人。” “不是虚言。”温华正色道,“朐临镇的酒楼也有兔肉,但绝对没有你这么好吃的。” 赵菁菁被夸的脸有点红:“这都是爹教的好。” “我自己做都不如你做的好吃呢。”叶琛笑着道,“看来大壮媳妇有当厨娘的潜质,等以后咱们有钱了,说不定也能在镇上开一家酒楼,就让大壮媳妇掌勺。” 他只会说怎么做,但真的让他做,他只能做出个四不像。 反倒是菁菁,第一次做就能掌握做菜的精髓,还能优化他说的那些步骤,做出来的红烧肉和现代的味道差不了太多,主要还是调料受限。 他明里暗里拿出来的那些调料还是缺了一些,但也不敢再拿出来太多了。 要是以后真有机会开酒楼再说。 饭后,温华和四个小子前去祠堂准备上课。 村里那些孩子早早就来了,都换上了最干净体面的衣服,脸洗干净了,都乖乖坐在桌子前。 虽然孩子们的年龄不一样,但文化程度都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也就叶凡和叶小壮认识的字略多,而叶二壮算术学的略精。 温华暗暗打算过几天后,根据孩子们的学习程度将他们分成两个班,一个进度快一些,一个稍慢一些,再加一个精进班,专门给二壮和小壮上课。 祠堂外,村长背手巡视了一圈,不断点头,他们清河村也有学堂了,虽然不知道温华会留在这里多久,但能留一会是一会…… 巡视结束后,村长迈步朝叶琛家里走去。 孩子们去祠堂读书。 叶琛则专门去了趟老宅,跟二嫂聊了聊。 首先肯定是要感激二嫂替他出头,帮自己灭了牛大海婆姨的威风,其次便是商量让二嫂帮忙收蝗虫。 这一波蝗灾,估计每个村子都能捕获不少蝗虫。 全都掩埋或者焚烧有些可惜,所以叶琛琢磨着,将蝗虫收购回来,加工磨成粉末,制作成蝗虫粉,留着喂鸭子。 蝗虫富含蛋白质,贝爷都爱吃,用来做饲料,着实不错。 顺势还可以收购乡亲们多余的鸭子,当初为了预防蝗灾,家家户户都多养了一些鸭子。 但是待天气逐渐寒冷,养鸭子也会成为一种负担。自己可以帮乡亲们解决麻烦,还能顺势再赚一笔。 收购蝗虫的价格也不需要太贵,一文钱十斤蝗虫。 古人轻易不肯吃蝗虫,又不是家家户户养鸭子,扔了肯定浪费,不如卖给自己。 至于叶老太太,肯定又少不了一顿唠叨。 老太太觉得一文钱五十斤都有人去捡来卖,花那么多钱,着实可惜。 不过拗不过叶琛,便嘱咐儿媳秤一定要准一些,可别让老蔫吃了亏。 从老宅回来,叶琛有些疲惫,便泡了些清茶,靠在树下一边儿喝,一边儿休息。 他看了眼晾晒在绳子上的布条,心想着,是该给孩子们多准备一些笔墨纸砚了。 起初,刚开始学习识字,可以简单些,不过熟练之后,还是要有纸张为妙。 去镇上买纸张贵得要死,笔墨纸砚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但是他有资源回收中心,这玩意跟垃圾一样堆积如山,要多少有多少。 找个机会去镇上,然后把东西光明正大地带回来。 还有今天的灭蝗之战,虽然赢了,但是粮食依然有损失,乡亲们怕是要挨饿,自己是不是想个法子帮一帮。 毕竟乡亲们饿极了,十有八九会将想法打到自己这个“有钱有粮的人”身上来。 他正琢磨着,村长就从院子门口走了进来。 叶琛见状,赶忙起身,“村长叔,您咋来了?” 村长开腔道:“我刚才把村里的团练都撒出去了,让他们去探查下各村的情况。” 叶琛当下一愣,果然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村长此举,起码可以掌握周边儿情况,预防一些突发情况。 “各村情况如何?” “县令虽然是一介女流,但是执行你的灭蝗之策却相当彻底。固然天灾面前,损失在所难免,但几乎都保住了大部分粮食,只要不浪费,想必撑到来年是不成问题的。” 村长说着,又补充道:“哦,对了,路过你家的时候,听嫂子抱怨,说你要花钱收购蝗虫?” “对,想磨成粉留着喂鸭子。”叶琛坦诚道。 村长讪讪地笑了笑,“别人家可没有你这条件,养那么多鸡鸭,这蝗虫放时间久了,就浪费了。这样,开会的时候,我帮你跟各家村长提一嘴,总比你自己小打小闹要强。” 叶琛赶忙道:“那谢过村长叔了,到时候制成蝗虫粉,分您一些,您家中不也养了不少鸡鸭。” 村长摇摇头,“这些事情不是我操心的。老蔫啊,我还是担心,这些天杀的蝗虫会不会去而复返呢?咱们村这一次耗尽了所有的准备才打赢了这一仗,若是再来一回,可就麻烦了。” 第138章 嘴比较硬 他跟乡亲们说,蝗虫不会回来了,其实自己心里也没底。 叶琛笑着说道:“蝗虫这东西没有首领,飞走了,就是飞走了,很少再飞回来的。” 村长松了一口气,“今岁总算是不至于饿死人了。” “不过,”叶琛话锋一转,“这旱灾一日不停,这蝗灾就不会断绝。尤其是今年蝗虫那么多,会在地里产卵,明年很有可能再来。” 村长大惊失色,“那虫卵该怎么消灭?” 叶琛面色也很凝重。 “要说灭蝗虫卵的办法,最简单的便是老天爷开眼,下一场大雪,那么虫卵就会被冻死大半!但如今这情况,如果下一场大雪,不知道要冻死多少人。” 要知道,武周一朝,是没有棉花这种农作物的,也就是说百姓御寒的手段非常单一。 “指着老天爷那可不行!”村长摇头道:“莫非就没有其他的法子吗?” 叶琛思索自己看过的农书,说道:“春暖花开,土脉松软之时,让乡亲们携带农具,四处出巡,凡见地上有无数小孔,形如蜂巢,土地微高起处,其中便有蝗虫卵,可以挖出来,用水煮,或者用火烧。只是蝗灾如此严重,怕是人力难以消除。” 村长惊讶于老蔫的见识,却道:“竟然有这种妙法,为何不告知县令,动员全县百姓之力,从根本上灭蝗呢?” 叶琛摇头,“村长叔,哪有那么容易呦!挖虫卵,跟消灭蝗虫又不一样,灾难又不在眼前,你怎么让他们去劳作?没有收获的事情,谁愿意去做?即便是县令,也不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强人所难?您也说了,各村都有减产,未来大家的心思,应该都在怎么弄一口吃食上。” 穷人并不愚蠢,他们能想到蝗虫卵未来会威胁庄稼,也想去操心劳力,只是他们没得选罢了。 话音落下,叶琛便不愿意再说了。这便是该死的封建社会,生产力落后,百姓脆弱不堪,这灾难根本没有尽头。 村长皱着眉头,若有所思,他觉得老蔫说得有道理,但似乎又不全对。 若是因为治蝗困难,就不去治理,那岂不是活该百姓受罪? 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二人沉默着走出院子,不知不觉间来到叶琛家低头。 大壮每天都会精心收拾,拔草除虫是日常必做的,如今快收割了才没再追肥,稻子的长势并不好。 可以说,稻子根系的营养并没有全然被吸收到稻穗里来,因为干旱太久,水来得太迟了,已经没那么多时间让稻子慢慢吸收营养长到饱满。 稻子大部分都黄了,等稻穗变黄率超过百分之九十多的样子,开始收割,不然会打摆掉粒,很难收起来。 叶琛蹲下来,仔细查看了一下稻子的根系,上头已经黄得差不多了,但根系还是绿色,生机勃发。 他忽然看见稻田里有一只黄伞伞,心头一动,脑海之中,不由得想起了小时候去邻居家稻田偷蘑菇炒菜吃的事情。 稻田蘑菇种植,就是在稻子收获之后,利用荒地的时间,养殖蘑菇,可以多一季的收入。 如今蝗虫吃了那么多的稻子,若是稻田蘑菇种植技术真的可行,完全可以弥补一部分损失。 叶琛心口狂跳。 “老蔫,你这是咋啦?” 村长见他半晌不言语,脸上表情不断变化,心中莫名其妙地忐忑起来。 叶琛不敢跟村长谈及稻田种蘑菇的事情,这事儿他也是小时候见过,而且听说要经过多道工序,才能成功。 他不敢随意给村长希望,万一最后不能成功培育蘑菇,岂不是又生希望,又生失望。 那才是真的给人带来痛苦呢。 “其实对付蝗虫卵的法子还有许多,”叶琛继续蝗虫卵的问题,“可以采取火烧法,在耕地上烧荒,可以预防蝗虫,亦可以再来年推广养殖鸭子,以备战蝗灾,再或者以工代赈,收购蝗虫卵,提高乡亲们的积极性。不过具体怎么操作,我还需要琢磨个条陈出来。” 村长严肃地点头,“这件事情我记下来了,老蔫,叔这一趟来,其实主要目的还是替乡亲们谢谢你,还有叔年纪大了,有意让你替叔去县里开会,不知道你可愿意?” 叶琛自然是拒绝,别管村长是真心实意,反正叶琛不愿意揽这个麻烦事。 当个快快乐乐的小财主他不香么? 等村长离开之后,叶琛回到房间,打开大米商城,买了些农业方面的书籍。 叶琛的床头已经有不少书,都是关于农业的。 孩子们也知道这些书本的重要性,没有叶琛允许,孩子们不会触碰。 叶琛上辈子大多数在做生意,对于农业确实不太了解,没想到这辈子,竟然要成为种田专家。 俗话说,活到老学到老,他既然要在这里过一辈子,那就必须精通这些农事,他能买到现代科学的书籍,已经比别人幸运太多了。 叶琛没有耽误时间,翻开书本开始阅览。 稻田种蘑菇技术,本身就是利用农闲时期,在稻田种植蘑菇,可以增加一季收入,又不影响次年种植稻子。 这项技术实施起来,也比较简单,即便是没有保温棚,也能操作。 而且成本极低,效益很高。 等到天彻底黑下来之后,外面的孩子们也回来了,他将书放在一边儿,走了出去。 温华带着几个孩子进屋,继续教二壮和小壮学习,火光照着三人的脸,有些莫名的神圣。 叶大壮和叶三壮对视一眼,也默默地加入了学习的队伍,虽然爹没有要求他们学得跟小壮一样,但他们也不能太落后,都是同一家的兄弟,落后太多以后就不好意思站在一起了。 叶琛在放空大脑,思索未来。 赵菁菁则准备晚饭。 野狼们每天早上都送七八只猎物来,炖四只给它们,家里还能剩下一小半,家里以后天天都能吃上野味,这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炖好的野味放在院子门口,夜深人静之时,那野狼自然会上门拖走吃掉。 夜色深沉,一家人都躺在床上睡着了。 叶琛在做梦,梦到了上辈子的美事。 他躺在席梦思大床上,而且还是那种可以自动调节起伏的大床,旁边儿堆满了妙龄女子。 大家给他按摩,推背。 玩得不亦乐乎。 正做梦呢,耳边就响起里正的声音。 “老蔫!快出来!出事了!” 叶琛睡眼惺忪坐起来,外面一片漆黑,圆月光芒很盛,看天色,应该是刚过子时。 他打着哈欠从床上下来走出去,村长站在他家院子外头,满脸焦急:“牛大海的家被野狼给围了,不知道跟你们家来福有没有关系,赶紧带着来福走一趟!” 叶琛的睡意顿时醒了。 他低头,来福围着她正打转,小家伙脸上也是焦急。 他立马将小黑捞起来:“走,去看看。” 旺财呜咽着摇着尾巴跟上来。 月黑无风。 本来折腾了一天,大家都很疲惫。 结果牛大海家突如其来的变故,将周围的邻居都给惊醒。 大家伙披着衣服,远远地不敢靠近。 人人手里拿着火把、农具,忧虑地看着眼前的情形。 挤开人群,叶琛也看得清楚,是两头狼蹲在牛大海家门前。 一看到这两头狼,来福就兴奋地在叶琛怀里蹭来蹭去。 叶琛抚摸着小来福柔顺的皮毛,疑惑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牛蛋手里拿着一把菜刀,站在院外,声音惊恐绝望道:“大半夜有人踹门,我爹骂骂咧咧地去开门,结果被野狼按住了,还有我娘,我不知道怎么办!” 院子里,牛大海和牛大海婆姨两个人,倒在地上,两头凶狠的野狼,恶狠狠的踩在他们后背上,露出锋利的狼牙,嘴里发出阵阵嘶吼。 两个人吓得面如土色,抖若筛糠。 若不是乡亲们闻讯赶来,手里拿着武器,一群团练更是抽出了村里为数不多的兵刃时刻威胁着狼群,这两个人估计早就被吃了。 双方对峙。 这里起码有七八头狼,有站在房顶上放风的,躲在暗处准备袭击的,幽绿的眼眸时闪时现。 人类这一方,也不弱,短短的时间内,已经聚集了三十来号人。 不过这年头,没有人愿意得罪狼群,杀了这几头狼,不仅不能解决问题,反而会引来大山上更多的狼群报复。 而且狼群的战斗力非常高,在战斗中很有可能有人受伤。 牛大海平时做人不咋样,导致关键时刻也没有人愿意为他冒风险。 不过有人提议,说叶琛家养了狼,说不准他有办法,于是村长就将叶琛给请了过来。 叶琛来了之后,众人便将视线落在他和小来福身上。 小来福开心地直叫唤。 村长焦急道:“老蔫,乡里乡亲的,赶紧帮一把。你试试看看能不能让狼群退回大山,咱们村里人从来不跟狼群争斗,没有必要结仇。” 叶琛的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清河村的乡亲们和山上的野狼几十年来都是和平共处,从未发生过矛盾,我想知道这些野狼为啥深夜造访牛大海的家,牛大海不如给我们好好说一说。” 叶琛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前世叶琛有个同学,曾在边疆替国戍边,在退伍后给叶琛讲过一个故事。 他说他们哨所在巡逻时,曾经救过一只狼崽,竟然引来了狼群。 不过狼群不是来刁难哨所的,而是来报恩的,当然免不了来哨所蹭吃蹭喝,妄图混个编制。 但是这群狼群真的很不错,每天跟着战士们一起巡逻,还曾多次抓捕到妄图越境的邻国士兵,导致外界一直传闻,说中国有德鲁伊这个职业,可以控制狼群战斗。 叶琛跟狼群相处了有一段时间了,觉得这种情况和同学的情况非常相似。 来福妈妈所在的狼群,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惹是生非。 见叶琛不仅不救自己,反而质疑,被野狼按着的牛大海由恐惧,变成了愤怒,“叶老蔫,你个畜生,不救人也就罢了,还说风凉话!老子还想问问你,为什么要养野狼呢!要不是你养了狼,这狼群怎么会下山!村长,等一会儿狼群退了,一定要杀光它们!” “嗷呜!” 小来福跟人类生活久了,看得懂人类的表情,一双狼眼死死地盯着牛大海。 小来福的愤怒,成功引起了母狼的注意,母狼一声咆哮,引起了周围的野狼呼应,甚至村子外面,都隐隐约约能听到阵阵狼嚎传来。 牛大海婆姨直接崩溃了,瑟瑟发抖的说道:“当家的,你疯了!这个时候说这些作甚!先让老蔫把狼群送人” 叶琛本来就不想帮忙,听牛大海这么一说,更不愿意管了,“这狼又不是我家养的,我说啥他们也听不懂!牛大海,你们夫妻二人还是想想,你们是怎么招的惹狼群的。” 叶琛心里跟明镜似的,狼群每天在自己这里混吃混喝,有的帮厨,好不自在。 没有必要惹恼清河村,砸了自己的饭碗。 而且就算是真的兽性大发,为何村中那么多户人家不选,非要选牛大海? 定然是牛大海家做了什么事情,得罪了狼群。 “村长,动手。”牛大海肯定不愿意吐露实情,“我牛大海是不怕狼群的,今日拼着受伤,也要给狼群一个教训!” 第139章 麻烦登门 村长看向村里的团练,结果发现大家都撇着嘴,根本就不愿意出手。 而牛大海刚刚嚣张完,便得到了报应。 母狼似乎发现了这家伙的挑衅,直接在他后背上狠狠的挠了那么一下子,血印子非常深,鲜血瞬间染红了衣服。 牛大海疼的嗷嗷怪叫,血腥味刺激了狼群,游走在一旁的野狼更是不断的呲牙,吓得牛大海瞬间尿了一地。 村长满脸的焦急,虽然他也看不上牛大海。 但是好歹是一个村的人,他身为村长,有责任,有义务保护每一位村民。 他看向叶琛,叶琛淡定的摇头,“村长叔,这狼群记仇的很,山上那么多狼,解决了这几头没用的,到时候更多的狼群来袭,怕是乡亲们都要遭殃。” “狼群至此,也只是控制了牛大海夫妻二人,明显不是要杀他们,估计是想讨要个说法,但是他不说清楚,谁也不知道怎么解决啊!” 牛大海动都不敢动,最后发了疯似的对着自己婆姨骂道:“臭婆娘!都是你,都是你害的老子受苦!” 牛大海这么一提醒,他婆姨终于想起来了。 莫不是因为自己偷拿野味导致的? 他一直以为是叶琛跟沂蒙山贼有勾结呢。 照这么说,是狼群送来的? 村里之前就有人说叶琛家里养了小狼,山上的母狼给他们家送吃的,她当时听了,根本就不信。 她吃野鸡吃的痛快,哪会想到野狼竟然会上门来讨债。 “我,我早上在老蔫家门口捡到了些野味,吃了一只野鸡,剩下的都挂在房梁上!”牛大胆婆姨颤颤巍巍的说道:“牛蛋,快去把东西拿出来!” 牛蛋小心翼翼的走进院子里,再跑进堂屋,见弟弟妹妹无碍,只是和表姐搂在一起瑟瑟发抖。 这才稍稍放心,踩着胡床将挂在房梁上的野味出去,小心翼翼的放在地上。 一只狼扑过去,立马将猎物叼着,送到了叶琛面前。 东西拿到手了,野狼们却并没有撤退的意思。 叶琛冷笑。 在人家门口拿东西,那叫捡吗? 果真是,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今朝若不是野狼找上门来,属于自己家的野味,还不知道要被偷到什么时候。 今天偷鸡摸狗,明日就得房子偷走。 这两口子太没底线了。 必须惩治。 叶琛开口道:“吃下去的野鸡,是不是要赔偿?” 牛大海婆姨梗着脸,“都吃了,如何赔你?” 此时此刻,牛大海婆姨一肚子的悔恨。 不过她悔恨的不是偷了叶琛的东西,而是没有将野味一口气全都炖了。 若是全都炖了,狼鼻子再尖,也未必能寻过来。 叶琛开口道:“镇上的鸡都卖到快五十文一只了,野鸡价格更贵,怎么也得六七十文钱!” 牛大海婆姨瞪大了眼睛,当时只顾着吃野味爽了,没想到这玩意那么贵。 “这野鸡是狼抓来的,给你有啥关系?凭啥要赔你钱?村长叔,您要做主啊,大周也是有王法的呀!” 村长最讨厌这种溜门撬锁、偷鸡摸狗之事,见牛家不愿意赔钱,立刻挥挥手道:“既然知道狼群没有恶意,那咱们撤,马上要收庄稼了,可不敢折腾了。” 见村长要走,牛大海婆姨立刻道:“我陪!” 牛大海婆姨肉疼的要命。 真的花上六七十文钱去买肉吃,她是绝对舍不得的。 可是野鸡都进了五脏庙,也吐不出来,总不能屙一泡屎陪给人家,眼下也只能赔钱了。 她也怕得罪狼群,更怕得罪人多势众的叶家。 于是乎,牛大海婆姨朝着自己娘家侄女喊道:“幼蓉,去钱匣子里拿六十文钱来。” 不一会儿,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从屋子里走出来。 月光和火光的照耀下,显出一张白嫩的圆润的脸,小姑娘远远的瞅了叶琛一眼,将手中的铜板递给了牛蛋,转身又进屋去了。 牛蛋数了数铜钱,交给了叶琛手中。 牛大海婆姨看着铜钱给了叶琛,心里不断的滴血,这可是家里辛苦攒下来的钱。 其中还有牛蛋不断巡逻挣来的钱。 叶琛看向来福道:“小来福,快让你娘他们撤,人家已经给了赔偿。” “嗷呜……嗷呜——” 来福叫了几声。 来福立刻松开了牛大海和他婆姨,朝着来福走了过来,用舌头将小黑浑身舔了一遍,旺财也跑过来凑热闹。 牛大海获得自由,就从地上爬起来,他转身拿起一块石头,朝着来福娘砸了过去。 “嗷——” 一只守在院外的一只狼从院墙跳起来,一爪子拍在了牛大海的后背上。 牛大海被野狼直接拍倒在地上。 脸着地,正好吃了一嘴自己刚才尿的泥土,后背本来就有伤,这一下子,别提有多狼狈。 来福娘呲着牙,面露凶光,狠狠地瞪着牛大海,一步步逼近,吓得牛大海直接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不敢动。 “来福,叫住你娘!”叶琛拍了拍小家伙的脑袋。 小家伙嗷呜嗷呜地叫了两声,来福娘这才停驻了脚步,扭头看向叶琛怀里的小来福,眸子里似有慈爱之色。 众人没有同情牛大海的,反而窃窃私语,说牛大海罪有应得。 “大家都看到了,狼群无意于咱们清河村为敌,除非咱们主动伤害他们,”叶琛开口道:“大家让开条通道,放它们回去。” 围观的乡亲们,立刻让出了一条道路。 狼群在来福的注视下,大摇大摆地离开了清河村,朝着大山走去。 等到狼群离去,众人议论的声音再也盖不住了。 “老蔫莫非是仙人不成?蝗虫能灭也就算了,如今连狼群都听他摆布。” “嗨!老蔫是咱们看着长大的,什么神仙不神仙的,人家狼群不是听老蔫的话,是小来福在老蔫手里,人家狼群是感恩。” 村长总结道:“老蔫这辈子完美了,娘回头,啃骨头,狼回头,报恩仇。”(农村俗语,丈母娘主动找女婿,得花小钱钱。) “村长,老蔫这是要起势了,列祖列宗庇佑不说,连飞禽走兽都听从驱使,关键是在他的帮衬下,族人的日子越过越好,这是不是应了咱们祖上传下来的谶(chen)言?”有族中耆老忍不住对村长道。 “可是那句”闻言,有年迈的族人惊讶道。 村长瞪了一眼呵斥道:“闭嘴!都回家睡觉去!” 喝退了两个老家伙,村长看向叶琛的表情也有了些许变化。 众人正要离去,牛大海婆姨却从地上起来,看着远去的狼群,愤怒地嚎道:“叶老蔫,我看你是故意勾结狼群,欺负我们这些平头百姓!今天我家被逼着掏了六十文,明天你是不是还要逼其他乡亲拿钱?” “今日必须赶走来福,否则清河村后患无穷。” 牛大海勉力起身,看向叶琛的眼神里满是仇怨,“村长,正经人家谁养狼,我看叶琛养狼就是想欺负人,这个小狼崽子不能留。” 叶琛怀里抱着小来福,蔑视地看向牛大海,“小来福,留不留,你说了可不算。” “那就让乡亲们评判!”牛大海看向周边儿的乡亲们,“大家们都看见我今天的模样了,狼崽子终究是狼崽子,谁知道它哪天兽性大发?到时候伤了人怎么办?谁有精力天天看着家里的娃娃?” 叶琛眯着眼睛,淡淡地看着乡亲们的反应。 上一世,叶琛是一名商人,他比谁都清楚。 人多是非便多,人性到底有多丑陋,自私的欲望会做出很多让常人无法理解的事情。 今日他便要看看,有多少人要跟牛大海站在同一条阵线。 若是真的过分,以后就别怪自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 “我说牛大海,都是外来户,我得说你两句!”元家婆婆打断了牛大海的话,“是你家偷人家叶琛家东西,被野狼找上门。你自己做错了事情,为什么要怪狼呢?” “奶!你说得对!”元载年纪不大,却颇有胆气和见地,“人家狼群辛苦猎杀的猎物,送给老蔫叔,是想让老蔫叔对小狼好一点,却被你偷盗,人家能不着急吗?你这叫自作自受,能怪了谁!” “你什么东西,也配说我四弟,”声音由远及近,是叶大旺和叶大福二兄弟联袂而来,叶五四老爷子跟在身后默不作声,如今儿子们长大成人,他已经不必冲在最前面了。 叶大旺肩膀上扛着一把横刀,气势汹汹道:“还想驱逐小来福,你个狗东西哪里来的胆气!你以为狼群走了就完事了吗?敢欺负老子四弟,今日不剁了你,老子就不叫叶旺!” 自从叶家老大在军中杳无音信之后,叶老二低调了许多。 但是不代表村里的年轻一代,忘记了被叶家三兄弟支配的恐惧。 当初叶家三兄弟,可是横扫整个清河村无敌手的。 “大旺,莫要动怒!”刘老太太怕闹出人命,连忙出来劝阻,“大海家两口子,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儿,连畜生都看不起,你跟打架斗狠就太不值了。” “对啊,二旺哥,你都有婆姨孩子了,可别闹出人命!”一群人簇拥着围住叶二旺兄弟二人,妇人们见牛大海夫妇二人被吓得连话都不敢说了,自然少不了一通白眼。 牛大海和婆姨臊得满脸通红,逃回家去了。 叶琛抱着来福,跟二哥和三哥简单地说了两句,让哥俩不必担心,赶紧送老爹回去。 叶二旺小声道:“老四,大哥说过,小人报仇,从早到晚,你跟牛大海结下梁子,不如今日便废了他。” 叶琛笑道:“哥哥莫急,一个小小的牛大海,我都收拾不了么?您快带着爹爹回去休息。” 这时,栓子爹急匆匆地回来。 虽然村里那么热闹,团练依然安排人在村边儿巡逻。 栓子爹跑得气喘吁吁,弯着腰说道:“村长叔,老蔫,大事不好,我刚才看到有好几个形迹可疑的人,穿着夜行衣,在咱们村附近徘徊,如今朝着大山去了,我借着月光偷摸看了,其中一个人,在海捕公文的画像上一模一样。” 这话一出,尚未散去的乡亲们,人人脸上露出惊恐之色。 女帝刚登基的那会儿,就频频有人作乱。 后来女帝凭借铁血手腕镇压地方,这世道才渐渐太平了。 但是从这几年总是绝收后,一些地方的百姓吃不上饭,又开始化身土匪、山贼作乱了。 清河村好不容易保住了粮食,若是被这群贼人抢走,那可怎么办? 村长深吸一口气,“栓子爹,你可看清楚了,确定只是几个土匪?” 栓子爹点点头道:“对,就八个人,其中有一个在海捕文书上有,应该是头目。” “这是来踩盘子了,咱们村粮食保护得好,若是让他们带信回去,一定会有大股土匪来抢劫我们的粮食的,”村长当机立断,“快,召集所有的团练成员,族中年轻的男子也一并跟着,追过去,将贼人抓捕起来。” 都是老实巴交的农人,摆弄庄稼可以,一听说去抓土匪,一个个面露怯意。 即便是几个跃跃欲试的团练队员想要表现,也被家里人给拽了回去。 叶琛环视众人,朗声开口道:“这个时候犹豫什么?今日放走了土匪,明日庄稼成熟,给人家做嫁衣吗?我们经历了那么多,旱灾我们克服了,蝗灾我们战胜了,咱们连老天爷都不怕,怕一群土匪吗?” “咱们团练的队员,训练时间可不短了,青壮加加也有四五百人,还弄不死几个土匪!?”叶琛一字一顿,铿锵有力,“今日走了他们,明日来的可能便是几百个,上千个土匪,到时候别说粮食保不住,命有没有都得另说。” “村长叔,我们哥仨,还有我家几个孩子,先去追,您调集村中精壮紧随其后。” 话音落下,寂静无声。 第140章 日后打算 乡亲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叶琛的果敢,给了他们豁出去的决心和勇气。 栓子爹吞咽了一口唾沫,“这些土匪手里有武器,锋利得很,胳膊粗的树苗一刀就能断!” 叶琛冷冷道:“我们清河村的刀也未尝不利!” 村长颔首道:“召集所有男丁,有刀剑的提着刀剑来,没有刀剑的,拿着锄头,打死这帮畜生!” 众人回去拿了武器,跟着栓子爹上山。 怕惊动盗匪,他们没有走大道,而是在丛林里穿梭,他们都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天天往山上跑,走小道也是轻车熟路。 栓子爹在前面带路,一大群人顺着山道走到了最顶上,也没看到盗匪的影子。 “完了完了!”村长满脸惨白,“盗匪踩点完肯定回去了,清河村的情况都被他们摸清楚了,我们村真的要完了……” 就在这时。 空寂的山上响起狼嚎声。 “嗷呜!嗷呜!” 狼嚎声阵阵。 紧接着,是人的惨叫声,凄厉无比。 村长吓得一个激灵:“什么情况?” “声音是从那边传来的,走,去看看!” 一大群人朝人群惨叫的方向走去。 今晚的月亮很远,清冷的月光下,一处空地上,八个人,被狼群死死的咬住大腿,鲜血撒了一地,很是渗人。 “快,救救我们!” 看到有人上山,几个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张口就求救。 栓子爹给了村长一个眼神,村长明白过来,这几个人就是县令大人画在通缉令上的土匪。 见叶琛也拿着根棍子在,来福娘跑过来,在叶琛的大腿上傲娇的蹭了蹭,似乎在说,老娘厉害不? 叶琛悄无声息的拿出一根鸡腿递了过去,然后说道:“狼群不仅不会祸害咱们清河村,还给咱们站岗放哨,抓捕坏人,有些人偏要为难他们的孩子。” 村长道:“这件事情,我记下了,牛大海这小兔崽子就是欠收拾。儿郎们,渔网准备,莫要走了贼人。” 见一大群村民不仅不打算过来帮忙,竟然还能跟狼群和谐相处,这些土匪便知道是什么境况了,连忙抓住落地的大刀,朝着狼群砍去。 三壮眼神一凛,来福是自己家人,这来福娘的亲人,也算是半个家里人。 小家伙握紧手中带刺的钢管,一个健步冲过去,搂头便是一棒。 那人连惨叫声都没发出来,就晕了过去。 见三壮小小年纪,竟然如此神勇,村长震惊道:“我清河村后继有人了!” 几个山贼被团练的汉子们用渔网捆成了粽子。 山贼头目,更是被三壮一棍爆头,直接晕死过去。 剩下的几个人的大腿鲜血淋漓,不断地哀嚎。 他们是附近的一处山匪,蝗虫过境导致他们种植的农作物被啃食一空,下山买武器的时候,听说本地的县令治地有方,竟然保住了不少村镇的粮食。 他们想着来踩踩盘子,看看哪个村保住的粮食最多。 等过几日收割粮食,他们来抢夺一波。 典型的邻居屯粮我屯枪,邻居就是我粮仓的心理。 好不容易确定了清河村,记住了路线,准备打道回府,却遇到了埋伏他们的狼群。 他们在大山里生存,知道这些狼不好对付,但是没想到这群狼那么难对付。 连声东击西都用上了。 先是迎面来了几只狼拦住去路,他们本想使用兵刃去驱逐,却不料这群狼猛然间从后面发起袭击。 本来还想捡起兵刃反抗,却不料来了一群农夫,拿着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门,从横刀到粪叉应有尽有,见面二话不说,就直接抛出渔网,将他们给绑起来。 还有个狂暴的臭小子,一棍子干翻了头领。 “此事不许声张!”村长面色严肃道:“一个山头少则一二百人,多则两三千人,这几个人来咱们清河村踩盘子被抓起来,要是传出去,山贼肯定会报复,我们都是些百姓,跟他们折腾不起。” 在场的众人立刻点头,纷纷说:“听从村长吩咐。” 这一夜很漫长,很多人都没睡好。 村长甚至一夜没睡,跟叶琛商议了半宿,该如何如何应对。 最后采纳了叶琛的建议,派出大半数的团练汉子,外松内紧,不断地巡视,查看是否有内应。 此外,叶琛觉得这件事情,怕是不能善了。 山贼通过同伙的行踪也能找到清河村,所以叶琛建议上报官府,来一个斩草除根。 村长颔首称是。 翌日寅时,也就是点钟的时候,整个村子还在沉睡之中。 叶琛回去休息了,村长唤醒了睡梦中的叶江殿,让他叫来叶丰顺。 将一群贼人藏匿在本来就要交付的水龙车之中,然后送到县城里去。 牛车抵达县城的时候,天还没亮,城门也没打开。 等了半个多时辰,城门才打开,叶丰顺赶着牛车进城,街道上空无一人,寂静无声,只有车轱辘转动的声音。 昨日蝗灾,虽然蝗虫并未在县里停留,但是乌压压遮天蔽日地从天空中飞过,依然叫人心惊。 卢县令虽然是一介女流,但却不是那种矫情的人。 这些时日,一直奔走在最前线。 甚至关键时刻,还抢了某个村长的指挥旗,临阵指挥灭蝗之战。 所有人都不知道,县令来了天葵,再加上几日的奔波,整个人的很是憔悴。 即便是如此,也不敢稍有懈怠,昨日又是处理民政到了深夜才休息。 听闻有脚步声响起,卢县令赶忙起身。 宋夫人脸上露出心疼之色,但是却不敢耽搁,赶忙说道:“大人,清河村的叶村长来了。” 卢县令赶忙用凉水洗了一把脸,忍者腹中剧痛,整理着衣衫,“速速将人请进来。” 她心里很清楚,若不是叶琛和叶村长频频献策,他们县这一次真的麻烦了。 可眼下的结果是,不仅没有麻烦,还因为治水、治蝗灾有功,在上面露了脸,她的政绩也记下了鲜亮的一笔。 “草民见过县令大人!”叶村长跪地行礼,“草民这次来,是给县令大人送东西来了。” 卢县令看向眼前的水龙车,笑容和煦道:“如今蝗灾没有那么急迫了,叶村长何必亲自跑一趟,让下面人送来便是。” 叶村长苦笑道:“草民倒是想让下面人送,可是不放心啊。” 说着一招手,乡亲们将水龙车的盖子打开,露出了里面五花大绑的山贼。 “呜呜呜!” 一群山贼呜呜的求救。 他们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这群该死的农夫,竟然将他们关在了鸭棚里,臭气熏天也就罢了,那些鸭子还在他们身上拉屎。 他们腿上的伤也没有处理,血流着流着就结痂了,他们怀疑自己会变成瘸子。 卢县令一眼就认出了这帮人的身份,山贼。 立刻升堂审问。 都是走投无路,才做了山民隐户,若不是今年闹灾厉害,打死他们也不敢下山抢劫的。 所以这帮人的嘴巴根本不牢固,卢县令根本没怎么严刑逼供。 也就是当场打死了一个,剩下的几个山贼,不是拉裤子,就是尿了一地。 利利索索地将他们知道的一切都抖落出来。 什么进山的暗语,山上有多少青壮,多少妇孺,这些年干过多少坏事,全都招了出来。 卢县令立刻召集人手。 因为挖渠和治蝗,县里跟折冲府联系密切。 所以军政双方一合计,直接派遣出了一个团,约三百人,由一名旅帅带领,并二十余名衙役,浩浩荡荡地朝着山寨进发。 这座山头拢共也就一百多人,但是到手的功劳,岂能让他飞了。 县令和都尉一致决定,必须以泰山压顶之势消灭他们,震慑地方的匪患,以免这帮贼子在秋收时节大规模出来抢劫百姓。 那可是三百精锐的府兵,对付一群山贼根本没有什么压力。 陌刀排成阵势,一通砍杀,便将山贼窝端了。 敢于抵抗的贼子,直接被砍成了肉泥。 卢县令看着战场,心神激荡,她也想跟那些男儿郎一样,胯下骏马,手持唐刀,纵横疆场的。 奈何腹中剧痛,刚刚翻身下马,便直接摔了下来,只能在后方掠阵。 但她心里依然激动,这是什么命? 开渠救治旱灾,上司耳边有吾名。 治理蝗灾得力,刺史耳边有吾名。 今日有亲自率军,灭杀危害一方的山贼,保地方安宁,岂不是陛下耳边也要有吾名? 卢县令笑着说道:“叶村长,你可真的是本县的大福星啊。” 这位老人家,简直就是自己升迁的梯子啊。 叶村长却谦虚地笑道:“草民垂垂老矣,有何本事,都是叶琛这后生的功劳,只希望明府(尊称)能帮衬一番,莫让这孩子荒废了。” 听闻叶村长所言,县令的脑海里浮现出叶琛的影子,又想到叶琛的所作所为,竟然有些痴了。 此时。 清河村。 下午的太阳依然很热。 二嫂将收好的甘草根和蝗虫送过来,并拿来账本让叶琛检查。 叶琛开口道:“嫂子,帮我跟大家伙说一声,甘草根继续收,但是以后不去卖冰雪冷元子了,所以这价钱要略作调整,先降一文钱。” 二嫂点头道:“好,我回去就知会大家伙,不过,老蔫,嫂子多问一嘴,不做冰雪冷元子了,那之后有什么打算?” 叶琛开口道:“等秋收后,我再琢磨琢磨,眼下也没什么好的打算。” 叶琛已经和各个镇的酒楼达成了合作,便是县里也需要不少冰雪冷元子,算是有了不错的渠道。 所以未来的发展,应该还是在吃食上。 不过具体卖什么,还得再研究研究。 第141章 一门两秀才 “老蔫,嫂子厚着脸皮说句话。”秦氏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道:“若是小叔你还有啥用得到嫂子的地方,只管开口,挣多少钱无所谓,主要是嫂子跟你二哥,都想开拓下眼界。” 原来她没有啥子上进心,就是跟着婆婆过好日子就好了。 但是现在满屯和满仓都开始读书写字了,劲头很足。 要是以后温华走了,她还想把儿子送到镇上去读书。 考不考功名不重要,只要开启心智,长长见识就成。 人一旦有了梦想,就得花钱了。 老蔫培养孩子读书,可是让她见识到了,这孩子就是四个蹄子的吞金兽。 她又不可能求婆婆拿钱供孩子们读书,不然弟弟们那边儿不好交代。 二嫂是什么样的人,叶琛心里很清楚。 而二哥是怎么对待自己的,叶琛虽然不说,但是心里也有数。 这两口子虽然话不多,但是都是有亲情,踏实做实事的人。 在任何时代,想要有很好的发展,都离不开家族的帮衬。 所以叶琛不介意帮衬二哥、二嫂的。 叶琛开口道:“想要改变境况,还是要有自己的方向的,二哥、二嫂可有自己擅长的东西,吃食也好,木匠活也罢,只要有方向,我就能帮着你们挣钱。” 二嫂眼睛一亮,“你这么说,我可得好好琢磨琢磨,咱们村子有了你这个军师,都能吃饱饭不挨饿,二嫂一家有了你这个军师,岂不是要发家致富。” 叶琛笑道:“发家致富不好说,起码不会苦了孩子。” 二人正在说话时,隔壁的栓子跑了过来,大声喊道:“老蔫叔,不好了,温家庄来了很多人,团练的大哥们不让他们进,他们拿着武器要硬闯。” 叶琛微微皱眉,温华却已经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他一脸正色地站在叶琛面前,行礼道:“姑父,此事交给我来处理。” 走出院子,向外走去,他看到了无数的温家庄的长辈以及青壮,气势汹汹地站在村口,跟清河村的青壮对峙着 温家庄一口气来了几十人。 温家族长站在最前面,白发长须,很是威严,便是年轻的村长都老实的呆在一旁不敢说话。 “太爷爷!” 温华赶忙弯膝下跪,行大礼。 叶琛也问明白怎么回事儿了,温家庄虽然带了兵刃,是因为听说附近闹山贼,并未有起冲突的意思,反而是清河村反应过当。 温家族长虽然年迈,但颇为大度,并未计较此事,反而摸着胡须,目光严肃地看着温华,开腔道:“华儿,你自幼天资聪颖,自你三岁始,家族便投入重金培养你读书,这么多年的束修费,家族也未曾少你一文,你是温家庄的骄傲,也是温家庄的未来。读书一事,不是你一厢情愿说不读便不读的。” 这一番话,有理有据,让温华无言以对。 他自是知晓,为了让自己读书,家族付出的成本也不小。 他自己起初自己外出读书时,因为束修和生活费不足,家里拿不出钱来,上下急得不行,是族长摆了酒宴,将全族成年男丁召集回村。 大家喝着最浊的酒,说着最宽慰人心的话。 酒宴毕,凑了整整一大箱子的铜钱。 他知道自己背负着家族兴隆的使命。 他也曾无数次暗暗发誓,有朝一日我温华,出将入相,位极人臣,于匡扶社稷之前,先要报答乡亲们。 是自己的无能,辜负了族长的希望,是自己的无能,辜负了家族的信任。 虽然他有信心追随姑父的脚步,做一番大事,可他知道,族人们是失望的。 听温家太爷讲话,知道他是个通情理的人,叶琛便开口主动问询道:“温家太爷,你是晓情理的,从始至终我都不阻挠温华的去留,我只想问一句,您是否已经温华得罪当朝武家子弟的问题?” 武家子弟? 温家族长一脸疑色。 华儿读书,跟这些人有什么关系? 温老太自然知道孙子是因为得罪武家人的事情被书院开除的。 但是这种事情,他如何能跟外人说。他只是跟族长说清风书院,容不下温华,希望族长能出面帮忙再找个书院。 温家族长读过书,虽然没中童生,但是家底还算殷实,结交了不少人脉。 县里也认识些人,他就打算清风书院如果容不下温华,便让他去其他地方读书。 “太爷爷,我被清风书院开除,是因为同窗冒用了我的名字上书朝廷,得罪了当朝顶级权贵武家,武家人不允许我在书院读书。此外他们还百般中伤我,现在的我,声名狼藉。”温华面露苦涩,“在士林圈子里,我的声誉已经彻底毁了,没有童生愿意与我互保,除非我能投卷成功,为官员推荐,但这很明显,谁敢得罪武家人?” 武周的官员是可以推荐读书人参与科举的。 但官员无不更爱惜自己的羽毛,温华声誉被毁,还得罪了武家人,谁愿意帮忙呢? 听完这话,温家族长直接呆住了。 他还以为是温华天赋过高,惹人嫉妒,最后被逼出了清风书院。 怎么还跟武家人扯上关系? “竟然是这般原因。”温家族长喃喃道:“这莫非是天意不成,寒门不该出贵子,出了贵子,也要抹杀,我等平民百姓就注定受苦么?” 温老太太吓得脸色惨白,“族长,真的没有法子了吗?” 温家族长呵斥道:“你个无见识的蠢妇,若是告诉我实情,我岂能来此丢脸!华儿的仕途之路几乎断绝,除非他能拉下脸来,求得武家宽恕,为其做牛做马,才有一丝机会,重新科举。” “武家人鱼肉乡里,祸害百姓,让我为其当牛做马,不如让我去死!”温华一脸肃然道:“读书本就是为乡亲们谋福祉,为了匡扶社稷,安抚天下苍生,这本来就是一条艰难之路,若是稍遇挫折,我便低头,难道我要一路跪着走上去吗?若是有朝一日,我为父母官,难道也要为了自身,跪在上官面前,摇尾乞怜吗?” 周边围观的众人恨不得鼓掌,这样的大道理他们说不出来,却莫名觉得振奋人心。 叶琛摇了摇头,他并不赞同温华的看法,他其实更钦佩张居正,用最不齿的手段,实现最神圣的梦想。 做人不能太死板,太死板了,那是海瑞。 海瑞虽好,是道德的旗帜,是道德的标杆,但是他太苦了。 于是叶琛开口道:“如果你不喜欢这些人,不喜欢这些事,你就要变得足够强大,然后去改变他们,而不是一味地躲避,搞什么众人皆醉我独醒。” 温华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叶琛,“姑父您莫非也想让我卑躬屈膝不成?” 叶琛禁声。 若是没有自己,亦或是自己只是个无能之辈。 温华便只能这么做了。 马周那么大的才华,因为不阿谀权贵,最后连官都做不下去。 最后如果不是被李世民选中,估计也是蹉跎一生的下场。而马周之所以能够为李世民选中,靠的不也是权贵的推荐吗? 所以在这个时代,依附于强权不丢人。 人要学会适时的低头,汉王当初如果不向霸王低头,在霸上的鸿门宴,脑瓜子早就飞了。 哪里还有大汉帝国。 当然,叶琛觉得,有自己的存在,没有必要让孩子受这个委屈。 温老太太痛心疾首,她哪里舍得让她的宝贝孙儿受这个苦。 他抓着温华的手说道:“华儿,你是家族的荣耀,这种事情不需要你去低头,交给阿奶就好,他们是朝廷官员,是权贵,需要脸面的,阿奶就去他家门前跪着,跪他十天半个月,就不信他们不放你一马。” 温华的表情很是复杂。 祖母一把年纪了,他怎么能忍心让她老人家跪在别人面前。 再者,武家人真的不要脸面。 不过,同样是低头做人,他似乎可以去找卢县令。 虽然卢县令是女官,若是自己投靠她,求她帮忙,在士林之中会有损清名。 但这不失是一个重新出头的机会。 这是姑父辛苦给自己铺设的一条道路。 他看向叶琛,一字一顿开口:“姑父,我懂了,我会去找卢县令。” 叶琛松了一口气。 他还真的挺担心这小子钻牛角尖,说什么必须是正统士林举荐,自己才去之类的话。 通过这段时间的了解,叶琛觉得,卢县令是个好父母官。 而好的父母官,就没有不给地方培养人才的。 叶琛觉得,只要温华开口,卢县令定然会解决此事。 毕竟以温华的才学,这将是一笔不俗的政绩。 温老太皱着眉头说道:“孙儿,你不要犯傻,县令忙着到处赈灾,哪里有时间理会你一个娃娃。” 让她去给一个县丞去求情,她都觉得自己必死无疑。 更不要说县令。 县令又叫百里侯,那是天上的云,是他们地方百姓的天,是比皇帝更恐怖的存在,想见她谈何容易。 “县令大人到。” 温老太话音刚落,一道洪亮的声音就在清河村上空响起。 包括温老太在内,所有人不可思议地扭过头去,在不远处的主道上,大批的衙役,打着浩浩荡荡的旗帜,由远及近。 叶琛也忍不住感慨,不愧是百里侯,是真的威风。 虽然只是一介县令,却有清道衙役二人,弩骑一人,青衣、车夫数人,衙役二十余人,浩浩荡荡,告止幡、传教幡、信幡迎风招展,伞、朱漆团盖更是彰显莫大的威严。 在车队的后方,还有一架牛车,叶丰顺赶车,叶村长和他的儿子也坐在牛车上。 叶村长那表情可别提多得意了,老子竟然跟县令一个车队回来的。 车帘掀开,卢县令一身官袍,头戴幞头,从车架里走了出来,宋夫人站在县令身后,百里候的气场瞬间蔓延开来。 这会儿,清河村大部分人都在叶琛家门口看热闹,县令大人一到,所有人齐刷刷跪下。 “见过县令大人!” 全部人匍匐在地,四处安静的只有风声。 在县令的示意下,宋师爷咳了咳,“县令大人此次来清河村,是为了赏赐有功之士,诸位请起。” “清河村一献寻水开渠之法,二献水龙车及治蝗之术,有大功于州县,刺史上奏朝廷,得陛下准允,减免清河村赋税五成,为期三年。” 宋夫人的话音落下,整个清河村以及温家庄的人都惊呆了。 还有这等好事? 朝廷主动少收粮食? 往年收税的时候,那些该死的收粮官不淋尖踢斛就不错了,还指望减税? 没想到大家只是为了生存,听从村长和叶老蔫的安排,最终不仅仅是保住了粮食,还一下子减税了三年。 一下子所有人欣喜若狂,不自觉地跪在地上,就要喊个县令万岁啥的。 宋夫人吓得赶忙道:“万什么万,不许喧哗,继续听令。” 清河村还有其他功劳的。 那就是剿灭山贼,不过叶村长可不敢领取这份功劳。 主要是这两年闹灾,到处闹匪患,若是宣扬此事,怕是少不了被人报复。 所以他才按照跟叶琛的协商,恳请县令不要宣扬此事。 不过卢县令却是个实在人,虽然不能宣扬,功劳还是要赏赐下去的。 “清河村民风淳朴,叶村长治行有声(ps:政绩品行都很有声望),全村团结一致,共度灾荒,实乃州县典范,刺史大人特将清河村附近无归属荒地一千亩归于清河村!” 这年头,人少地多,荒地更是多,这一千亩地就在清河村后头,全是荒草石头。 叶村长的嘴角有些抽抽,虽说荒地也能卖出钱。 但清河村的人都穷,家里的地大多是祖上传下永业田来的,而且不论男女老幼都有口分田,除非谁家里儿子贼多,才会想到买荒地开荒,这么多年了,村里还有荒地没人买,这多了一千亩,怕是又砸在手上了。 不过村长也不是啥贪心的人,县令大人亲自来论功行赏,这是他们清河村的大喜事,隔壁那么多村就没有谁被明府赏赐过。 以前叶村长觉得自家村里没有学堂,在其他村长面前自觉矮一截,这以后他可以挺直腰杆做人了。 宋夫人继续说道:“清河村书生叶琛,首创开渠之法,研究灭蝗之策,有大功” 叶琛跪在人群里,他努力降低存在感,臀部偷摸坐在脚后跟上,这样跪着不会太累,结果上面突然提起他的名字。 一时间密密麻麻的都是眼睛看着自己,他立马乖乖跪好了。 “书生叶琛,功于地方,刺史特奏请圣人,赐同秀才出身,纹银五百两,以酬其功。” 第142章 卢秀宁求来了成平王的人情 宋夫人挥挥手,身边儿的衙役抬着个小箱子过来,打开盖子,里面放着五排整整齐齐的雪花银。 村里人大着胆子抬头,当看到这么多银子时,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我滴个乖乖啊,五百两银子。 全村就没有人见过这么一大笔银子的巨款,这么多银子,以后是不是顿顿都能吃白面馍馍…… 叶琛也惊了一下。 他提出的开渠灭蝗之法,其实也是为了保全自身,再则是为了给温华铺路。 他万万没想到,县令竟然那么大方,竟然跑到刺史那里求取恩赐。 而且刺史还真的批了。 纹银五百两暂且不说,这个秀才身份太爽了。 武周的寒门秀才虽然不可能不交税,但是可以少缴税啊。而且秀才可以见官不跪,以后自己就不用动不动就五体投地了。 此外,五百两纹银,自己可以想买啥就买啥。 这是朝廷赏赐的钱,他可以直接买下一大块土地,还可以盖大瓦房。 以后自己是秀才老爷了,谁敢登门造次,打出去。 然后双手抱肩,在门口冷嘲热讽一句,“你也配姓叶!” 宋夫人论功行赏结束后,卢县令这才开口道:“本官替圣人牧守一方,自然要做到赏罚分明,只要有功就必须赏赐。另外,农事的发展,离不开乡亲们的集思广益,诸位有什么建议都能来县衙进言。” 叶琛在心里暗暗竖起了大拇指,一般当官的人,最厌恶手下人叽叽歪歪提意见,卢县令却主动要求百姓去县衙进言,而他说话的对象还是村里的农户人,也就是说,卢县令的骨子深处根本就没有瞧不起庄稼人的意思,这确实是个好官。 “大家都起来。” 卢县令挥了挥手。 跪在地上的人村民们这才敢起身,大家偷偷看县令长什么样。 卢县令也不是第一次来了,但上次距离太远,这些村民们都没看清楚,这一次算是近距离观摩,眼睛鼻子嘴巴啥样儿。 要不说人家能当女县令呢,跟仙女似的,太俊了。 村民们都记在心里,打算下次跟隔壁村的人去显摆。 卢县令抬步走进叶琛的院子,村民们自动让开一条路,他们默默远离,普通百姓对当官的天生害怕敬畏。 卢秀宁在温华面前停了下来,“你的事情,我已经托人联系上了成平王,他乃武家贤王,虽然不问世事多年,但也愿意为你做主,他已经告诫了武家子弟,不许胡闹,不日你就能回清风书院继续念书了。” 温华眼中透出不可置信。 他还以为需要自己主动上门去求,县令大人才会为他主持公道。 他更没想到,县令会因为他,去求一个王爷! 那是多么高不可攀的存在,又要花费多大的代价。 他拱手道:“温华谢县令大人出手相助,不过温华决定自己读书,不会再去清风书院,请县令大人恕罪。” 站在边上的温老太最初是震惊,她女婿竟然得了刺史大人的赏赐。 而且还拿了五百两银子。 她满脑子都在想,怎么把这五百两银子抢过来。 那么多钱,只要送给县丞,也够孙儿翻身的? 这事儿还没谋划清楚,就亲耳听到县令大人要为她的宝贝孙子出头,她顿时乐得合不拢嘴,这还没高兴完呢,就听到华儿说不愿意再回清风书院…… 清风书院可是附近最好的书院,咋能不回去读书呢! 老太太瞬间心沉入了谷底,当即就要站出来说话,被温家族长给按住了。 温老太反应过来,县令大人还在这里,哪能瞎说话给华儿丢脸,这事儿等会再说不迟。 “也对,你有你姑父这样的贤者在侧,何必舍近求远。”卢县令道,“科举之事不必忧心,我会亲自派人来为你担保。” 温族长拉着温家所有人跪下:“多谢县令大人,温家在此拜谢……” 温华五体投地,如果有朝一日他能为官,他也要做卢县令这样的父母官,为百姓做事,为百姓出头…… 叶村长笑呵呵上前道:“明府何不留下吃过饭再走?” 他们村现在应该算比较富裕了,荒地是八钱一亩,一千亩就是八百两银子,这么一大笔巨款到手,怎能不请县令大人留下吃一顿呢。 卢县令挥了挥手道:“家家户户都没有余粮,本官就不留在这里吃百姓的救命粮了,等秋收后粮食入仓,本官倒可以厚着脸皮来讨一餐。” 提到秋收,叶琛的眸光动了动。 叶琛抬起头道:“明府,学生有一事要进言。” 卢县令的神色顿时严肃起来,叶秀才提出来的几个法子都被证明是对的,他既然开口了,那必然不是什么小事。 叶琛说了两件事,一件事是消灭蝗虫卵,防患于未然。 第二件事,则是稻田种蘑菇的事情。今年闹灾,粮食减产的厉害,但是稻田的稻秆还在,这是天然的养料。 稻田种植蘑菇一事并不复杂,而且乡亲们也不会多付出什么。 县令大人厚着脸皮去求刺史,给自己谋福利,自己也该报之以李。 叶琛有条不紊的介绍着如何防范蝗虫卵以及稻田种蘑菇的操作。 卢县令频频点头:“宋夫人,把叶先生的话记下来,明日去各地推广……” 卢县令这边儿的车架队伍刚走,清河村便再也控制不住,如同开水一样沸腾起来。 “县令就是咱们的再生父母啊,连续三年可以少交一半的赋税,剩下的都是咱们自己的啊。” “还直接赐给村里一千亩地作为公产,这下子家家户户不缺地了。” “说得跟给你地,你能种的过来一样。” “咳咳,大家都安静一下。” 叶村长跑到叶琛家搬来一张桌子,直接站在上面大声说道。 原本叶琛家门口只有一部分村民,县令离开之后,许多妇孺和孩子也都围了过来。 叶琛也不摆架子,家门口挤满了人。 “今天对咱们清河村来说,是个大喜的日子,今日我也学一遭县令大人,来个论功行赏。”村长打眼看向眼前的乡亲们,“昨日,咱们村夺了贼人几把趁手的兵刃,老大,你去把那几把横刀拿过来。” 山贼的兵刃比清河村的兵刃强太多了。 锋很锐利,能照出人影,这东西一看就很贵。 不过缴获这事儿,不敢声张,村长也没有刻意提山贼的事情,而是换了一个说辞。 “昨日栓子爹认真巡逻,第一个发现了贼人,及时前来汇报,才让咱们村免于灾难。这第一把好刀,就奖励给栓子爹。” “脸红个屁,咋的,不想要?”村长故意板着脸问。 栓子爹被婆姨一把推出去,连忙将横刀接过来,他的手指从刀锋上轻轻摸了一下,满脸激动地道:“谢谢村长叔!” 有了这长刀,就等于有了保护家人的武器,看谁还敢再偷他家里的粮食。 栓子从爹手里接过刀,闷声闷气道:“爹,下次贼人再敢来,我一刀一个。” 栓子爹抚摸着小家伙的脑袋,“有爹在,轮不到你。” 经过昨夜的事情,栓子爹多了几分沉稳,起码在遇到贼人,不会那么慌乱。 桌子上的村长继续道:“三壮是咱们村的后起之秀,虽然年幼,面对贼人时,毫不畏惧,一棍子砸晕了坏人头目,这第二把刀就奖励给三壮。” 叶三壮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晕乎乎地接过了长刀。 被玉芬说喜欢的时候,都没这么晕乎过。 叶琛远远地看着没出息的儿子,心里一直想笑。 果然,兵器比女人对于男孩子,更有诱惑力。 自然当年不也是在穿越火线和女朋友之间,选择了斯沃特么。 这刀很重,拿在手上很有分量,也让人很有安全感。 叶小壮摸了一下,馋得不行,但是他知道三哥肯定是不会送刀给自己的,便腆着脸道:“三哥有了大刀,能不能把那把棍子送给我?” 那根钢棍是叶琛在资源回收中心兑换来的,三壮一直珍藏着,这会他倒是很大方的给了自己弟弟。 “我这里还有一些兵刃,留给以后为村子立下功劳的人。”村长一脸的严肃,“不过我这里得提前把话说到了。手里的刀只允许对着敌人,而不能伤害村里的任何一个乡亲,除非对方为非作歹,伤害你的家人。” 栓子爹认真点头:“村长叔放心,我的刀永远只会指向敌人。” 叶三壮也允诺道:“我们清河村都是一家人,我永远不会伤害自己的家人。” 全村人羡慕地看着他们两人,这刀又长又锋利,自家要是有一把该有多风光。 不过村里的公产还有一些,只要表现好,以后论功行赏的时候,说不准他们谁就是其中一个呢。 村长继续开口道:“灭蝗之战,我们全村的乡亲都有功劳,所以我决定,卢县令赏赐的公产,清河村任何人购买,直接五百文一亩。” 村里的荒地一直以来都是八百文到一两左右一亩,这么多年就没有大的浮动。 五百文一亩对村里人来说自然还是很贵,五百个铜钱也不是那么容易攒下来的,但至少,比八百文便宜了许多,一些家里地少的人有了指望和奋斗的目标。 叶琛如今阔气了,当即便开口道:“村长叔,我这还愁啥时候能买地呢,这不,赏赐到了,山下的那片荒地,村长叔您给量一量,具体多少亩,今天我就买了。” 村长点头。 这件事自己当初跟叶琛商量过,家族的老人也都同意了。 而且,任凭是谁手上有银子了,第一个想法就是买地,这是村里人的惯性思维,这事儿在情理之中。 村里其他人也觉得必须买地,有了钱哪能想着其他花花肠子的事,得先置地,有了地,人才会有底气。 但温老太太忽然炸了锅。 刚刚是清河村的村长在讲话,她作为温家村那边的,自然是插不上嘴。 但这会儿,叶琛这个混账竟然要动用县令赏赐的银子买的。 这个丧尽天良的,温华费尽心思给他教育孩子,他竟然不先想着给温华准备盘缠赶考。 温老太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抬手就把钱箱子给抱走了。 第143章 不合适吧 “你是温华的姑父,温华又教你娃读书识字,你于情于理都要在温华赶考这件事情上出一份力,你已经是秀才老爷了,前途无量,肯定看不上这点银子,这五百两就给温华。赶考又要结交同窗,又要住店,需要花不少银子呢。” 温老太太抱着钱箱子就要跑。 叶琛也懵了。 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这老妇人,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干出这种事情来。 叶琛还没发作。 站在人群外围的叶老太太嗷的一声就领着二嫂子冲了进来。 二嫂手快抓着钱箱子,叶老太太拦住去路,直接开骂:“温老太婆,你不要脸,在我们叶家的地盘上,也敢抢我儿的银子,还一口气抢走五百两,你莫不是得了疯病?” 温老太战斗力十足,“你们把我女儿弄丢了,不得赔钱?温华给你们叶家教育孩子,不得给学费?我拿你五百两少么?有本事你把女儿给我变回来!” 两个老太太大庭广众之下掐架。 二嫂看着平时挺低调的一人,打架手还挺黑,专门拧人大腿根,疼得温老太太嗷嗷叫。 叶琛自然不能允许这桩闹剧进行下去,他跟二哥上前,分别拉住了母亲和二嫂,然后叶琛开口道:“温老太太,云衡之事,已经上报官府,结果如何官府自然有公论。今日你要是蛮不讲理,非要抢钱,我也不拦着你。不过我后脚就去县衙击鼓报官,县令要是知道,你一个民妇竟然抢了秀才的钱,你猜猜你们温家的下场会如何?” 温老太太怒骂道:“有本事你就去报官!你也是秀才了,告岳母是不孝,你的前途就毁了!” “祖母!”温华高声道。 他刚才喊了好几声,可祖母刚才忙着打架,根本听不到他的声音。 他挤开人群走进去,抓住了温老太的手:“祖母,别闹了,这是姑父的钱,咱们怎么能抢!” 刚才打得很激烈,但是钱箱子依然在温老太手里,他开口道:“孩儿啊,今年遭灾,家族拿不出银子来了,即便是县令给你担保,你去青州府考试,那么远的路,你吃啥喝啥?你拿什么结交同窗,又如何买通考官的刁难?这五百两其实不多,你姑父欠着咱们温家的,你不必替他说话。” “祖母!”温华有些愠怒,“若是祖母非要抢姑父的钱财,温华便不去赶考了。” 他的脸色顿时沉下来,犹如蒙上了一层寒霜。 温老太突然就安静下来了,不敢再说啥。 温家族长的脸色别提多尴尬了,因为就这一会儿的功夫,清河村的团练小伙子们,已经回家拿锄头,叉子准备干仗了。 他埋怨地看着温老太说道:“连县令都青睐华儿,这科举之事,肯定是少不了膏火钱的,你把银子还给叶秀才。” 温老太只能肉疼的将钱箱子放下。 他凶狠的说道:“叶老蔫,你只是个同秀才,没有真才实学,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我家华儿可不一样,他是要做举人,做探花郎的,到时候他穿了官袍,你可休想占我们温家的一分便宜。温华,跟祖母回家,你现在恢复身份了,没有必要在这里受苦了。” 温华可能要离开,这是所有人预料之中的事情。 跟村里人比起来,温华就像是落在了土窝窝里的金凤凰,即便是落难的凤凰,也终究会飞回梧桐树的。 但是大家伙心里着急,也是实打实的。 他们是真心希望给家里的孩子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 尤其是元载,一双小手紧张得无处安放,拉着祖母的袖子,“祖母,我要跟先生读书。” 老太太摸着小家伙的脑袋,宽慰道:“祖母肯定会让你有书读的,若是温童生言行不一,这样的人也不配做我孙儿的先生。” 但更多人则没有元老太太的见识,他们觉得温华走了,就太可惜了。 先前温华不能考秀才,他们虽然替这个才华横溢的书生觉得可惜,但是心里也自私地有几分小庆幸。 正是因为温华不能参加青州的科举,他才会留下给孩子们做先生。 如今有卢县令出手,自然该继续读书,准备科举了。 他们舍不得温华。 但是又知道,温华这孩子,生性淳朴善良,为村里奔走也是很出力的,为了让孩子们能够念书,让温华留下,是会耽误人家的,是自私的行为。 村里人质朴,但是不代表村里人愚蠢。 温华有大好的前程,考完秀才之后,还可以考举人。 跟他们压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祖母,君子一诺,重于千斤。”温华坚定的开口道:“我说过,我要留下,就一定会留下来,等我觉得可以了,我是会回去的。” 温华的话音落下,所有人都一脸的不可思议。 他们都觉得先前温华与县令所言,只是为了演戏,毕竟当着县令的面,留一个知恩图报的好印象罢了。 但是在利益面前,谁又能做出牺牲自己的事情? 当初留下,那是无路可走,如今前途光明,是个人都知道该如何选择。 对此,叶琛却毫无异色。 他早就猜到,温华是不会走的。 这孩子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深受温云衡的影响,有君子之风。 自己为他铺路,解决了科举的麻烦,他自然会留下,至少也是要把二壮和小壮都教导得差不多了,再行离开。 温华和叶琛都很清楚,这并不会耽误他念书。 科举考试的内容,诗词歌赋并不占据多大的比例,而四书五经温华也早就记得牢固无比,真正担忧的应该是时政和策论。 策略类似于现代考试的申论,都是对于时势和治国提供自己的见解。 这两年不是蝗灾就是旱灾,北方还有兵灾,他估摸着青州的院试,肯定会有相关的内容。 温华亲自参与灭蝗,投身于实践,他写出来的东西一定会有新角度,和其他人不一样,这就是他的优势。 温老太还想闹,不过温华铁了心,温族长也听之任之,他一个人闹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祖母,我一定会考取功名光宗耀祖,你和太爷爷带着大家都回去。”温华缓声道,“过年之前我会回去,祖母不用再来找我。” 每次祖母过来,都把姑父家闹得鸡飞狗跳,他很是自责。温老太被温家人带走了。 温华想说点什么,叶琛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时间差不多了,你准备去给孩子们上课。” 这时又有几个村妇开口,想把自己孩子送去念书,温华自然是都应下来。 “村长,先别歇着,赶紧把地给量了。”叶老太太风风火火地说道,“多叫几个人一起,趁天色还没黑,这事儿必须尽快定下来。” 她老人家是被温老太搞的这一出给弄怕了。 这可是几百两银子,城里的大财主都未必有那么多存银。 大家都是过苦日子的,忽然间老蔫有了那么大一笔巨款,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红呢。 先前赵大雷想要抢秘方,谁知道今天有没有人想直接抢银子。 叶老太太可不敢把希望寄托于叶家列祖列宗身上。 死人就不打盹了吗? 在老太太看来,钱还是花出去才踏实一些。 水到渠成的事情,叶琛反而不会过于关注。 便由村长带着自己两个儿子,叶老太太带着叶大壮和叶二壮一起去,一群人测量记录,这些要在文件上写清楚,明早还要拿去县里盖印,这块地才会真正属于叶琛。 他不懂这些,没有跟着去,留在家里做饭。 今天的事情不少,做饭的时间晚了许多,赵菁菁一个人肯定忙活不过来,叶琛也跟着帮手。 以前是吃了饭才去上课,这会儿上课都开始了,灶膛里的火都还没升起来。 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自己不仅得了同秀才出身,还得了一大块地。 而且村长和老娘都在帮他忙活,说什么都该大吃大喝一顿。 他将狼妈妈的战利品取下来,直接指挥着赵菁菁做了个辣子鸡,放了些空间兑换来的辣椒和麻椒,院子里蕨菜也摘了一些,又拿了几个鸡蛋,炒了炒也算是一个菜。 家里的熏鱼切成小块,放了点香菜,看起来色香味俱佳。最后又用干虾米配菠菜,拌了一个小凉菜,勉强凑了四个菜。 小壮歪头头,一脸好奇,“爹,三个菜就成,我不爱吃菠菜和虾米。” 叶琛摸着小家伙的脑袋,笑道:“傻小子,死人才吃三个菜呢。谁要是给你摆三个菜,你要么就揍他!要么就赶紧跑。” “哦,谁要是欺负我,我就跟他说,我请你吃三个菜。” “哈哈,臭小子。”叶琛一边儿跟小壮说笑,一边儿走进屋子,拉开放粮食的柜子,这柜子上了锁,只有他一个人能开,里头的粮食还有不少。 本来想用白面和大米当主食,想想还是算了,他取出来一些杂米,打算做一些杂米饼子,再煮一些不硬不软的干粟米饭。 叶琛准备好所有食材,下锅这个程序是交给赵菁菁。 他眼看着饭菜快熟了,开口道:“小壮,去喊你祖父、祖母还有村长爷爷来吃饭。” 正巧这个时候,村长拿着一张简易黄册和田契走了进来,“一共是五十二亩地,算下来三十六两银子。” 后来的叶五四瞄了一眼自己媳妇,叶老太太心领神会,“村长,老蔫一口气买了五十亩地,是不是该给便宜些?” “嫂子,您说这话就见外了,老蔫也是我子侄,我能不给他便宜些?”村长将田契递过来,指了指边角说道:“这些田地实际有六十亩,我少给老蔫算了八亩地,莫要对外声张,一般乡亲,我顶多少算个一两亩地,温华啊,你是童生,看看田契有没有问题,要是没问题,我就送县里盖印了。” 温华算是小刀剌屁股,开了眼了。 朝廷有收税的政策,下面竟然有少交粮食的对策。 叶村长那么敦实的人,竟然也有这种狡猾的操作,轻轻松松给姑父省了钱不说,还能一直少缴税。 若是天下百姓都如此,朝廷要少收多少赋税? 看来治国非是容易之事。 叶琛笑着说道:“叔,爹娘,这么晚了,留下来吃,朝廷虽然赏赐了银子,但也来不及去镇上买肉,就吃家里剩下的这些。” 第144章 酒是粮食精 村长他们进院子的时候,老早就闻到了肉香味。 几个人看向堂屋,好家伙,一张桌子上,摆满了吃食,一大盘鸡肉鸡,周围还摆着好几个菜,锅里还炖着骨头汤。 这可比过年还丰盛。 叶老太太张口就想骂一句败家玩意儿。 不错仔细一想,老太太又怅然了。 野鸡是狼妈妈送的,青菜是自己院子种的,虾米这玩意,在清河村值不了几个钱。 唯一让老太太无法接受的是,叶老蔫这孩子还摆了一壶酒。 不年不节的喝这玩意干啥? 算了算了,朝廷赏赐了五百两银子,还不知道能买多少粮食呢,吃一顿也没啥。 叶五四则没想那么多,他觉得儿子长本事,这点东西算什么。 就自己抽的那华子,皇帝老太婆都未必抽的上。 于是,反客为主道:“村长,别跟孩子客气,坐。”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当然青州这边儿有个破规矩,平时还好,有外人在的时候,分大人一桌,小孩儿妇女一桌。 村长第一次吃辣子鸡,吃了一口,整个人都惊呆了:“以前小凡也抓到过一只野鸡,我们家做出来的味道咋就不如你们家,这也太好吃了。” 叶小壮嘴巴里塞的嘟嘟囔囔说道:“村长爷爷,我大表哥说我大嫂这手艺,可比镇上的酒楼都好呢。” 村长吃了两口肉不敢再下筷子,这年头谁家都馋肉吃,他就帮忙量了地,咋就能在别人家大口大口白吃肉呢,他低头想夹个凉菜,却听叶琛说道:“来,村长叔,干了这杯高昌葡萄酿,云衡走之前酿的。” 村长也没喝过,便被叶琛父子连连敬酒,一会儿的功夫就喝的晕晕沉沉的,走的时候还揣走了三十六两银子。 村长手上如今的银子真不少,有上回挖沟渠县令大人赏赐的,还有这卖地的钱,这都是清河村的公款,全部放在他这里,真怕半夜被人给偷走了。 村长被两个儿子搀扶着,摇摇晃晃的叮嘱道:“老蔫,你手上的银子好好藏起来,别被人盯上偷走了……” 130 酒是粮食精,越喝越年轻。 几杯葡萄酿下肚,不仅仅是叶琛红光满面,就连叶五四老爷子也是容光焕发。 手里夹着叶琛给他点燃的华子吞云吐雾,给孩子们讲解当初他闯荡江湖的故事,什么狐仙啊,什么龙女啊,什么聂隐娘啊,反正每个故事都有老爷子俊秀的身影。 听得老太太一直撇嘴,还龙女,狐仙,也就自己瞎了眼,让这厮用一个木如意给骗到了手。 最后老头越说越露骨,一点长辈样子也没有,气得老太太提着耳朵给拽走了。 温华负责洗碗,这家务活是轮班制。 今天轮到他做这些,他蹲在木盆边上,所有碗筷洗一遍,然后再过一遍水,拿进灶房里码放整齐,再用簸箕盖起来,免得半夜老鼠乱爬。 他觉得家里该养个猫了,但是叶琛却说,赵菁菁怀有身孕,不能养猫。 “唉哟,咋能让温童生干这些粗活儿……” 一个妇人从院子门口走进来,二话不说就抢走了温华手里的碗,帮着一起拿进灶房。 温华虽是个成年男人,但他一直在读书,力气很小,根本就抢不过这个妇人。 “水生娘,你咋来了?” 对于异性,叶琛一向是很谨慎,生怕沾染不必要的麻烦。 大壮却不管那么多,上前直接把饭碗抢了回来,放进了温华的怀中,温华连忙拿着碗进屋了。 那妇人笑了笑说道:“温童生真是个好孩子,这双手能写字还能洗碗,谁家要是出这么一个人才,那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叶琛说道:“又不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少爷,力所能及的事情还是要做一些的。” 说着水生娘的目光落在走进来的叶二壮身上。 “这孩子偷看过自己洗澡。”水生娘的心里的第一反应是这个。 二壮见水生娘的表情有异,立刻红了脸就往外走,跟着大哥和三弟去挑土,院子里已经堆了半人高的土,准备等秋收后集中所有时间和精力来打土坯。 水生娘琢磨,二壮这孩子,越发的俊俏了。 这明摆着是集合了温云衡和老蔫的优点,皮相俊俏都不错,而且小小年纪,就知道偷看女人洗澡,属于正常的男人。 “老蔫,你这是要盖房子了?”水生娘开口道,“也是该起新房子了,二壮三壮看着就大了,这两年就要娶媳妇儿,家里再多两个人就住不开了……” 刚才二壮红着脸跑路,叶琛还以为这家伙偷看人家洗澡,被人家打上门来,情绪还有点紧张。 结果水生娘一说,他就明白了。 人家这是想法子打听这小子的婚事呢。 他记得,水生好像有个妹子,天天跟在二壮屁股后面跑,给给,给给叫得很亲。 十四五岁的样子,长得也水灵,最关键是干活还挺勤快,听二嫂说,那丫头送过来的甘草根又多又碎。 但是有点柔弱,属于黛玉型的,一看就不是二壮喜欢的款。 因为他听小壮说过,他二哥早前看的寡妇洗澡,都是成熟一些的。 也就是说,二壮喜欢御姐风? 虽然说,在自己的棍棒教育下,二壮改邪归正了,轻易不偷看人家洗澡了。 但是口味这东西未必会变,所以叶琛斟酌着开口道:“二壮还小,三壮更小,不急,不急。” “老蔫,你这当爹的就很过分。”水生娘一拍大腿,“你十六的时候,云衡都有身子了。人家云衡说,年纪小,最好别生养,你怎么管不住自己?到现在管起人家二壮来了?我家闺女桂花的屁股都让你们家二壮摸过了,你们家二壮跑不了。” 门外的二壮一脸绝望,躲猫猫摸的屁股不算啊。 “婶子,我一直当桂花是妹妹。”二壮一边儿在外面忙活,一边儿说道。 水生娘心里干着急。 现在叶琛就是同秀才了,等温华再考中秀才,这一家子的身份就会水涨船高,她闺女再嫁给二壮就高攀不上了。 可二壮不愿意娶媳妇,老蔫也一副听之任之的模样,她一个外人实在是不好再多说啥子。 关键是小伙伴们一起玩耍,摸摸屁股啥也赖不上人家。 更过分的事情也没机会,现在二壮牛气了,跟他玩耍的小姑娘太多了,自己家桂花排不上号了。 水生娘走后,叶琛把叶二壮叫过来:“等你什么时候想娶媳妇儿了,爹再给你安排相亲,你自己要是喜欢上了谁家的姑娘,跟爹说一声,爹去替你把关。” 叶二壮点头应下来。 夜间的忙碌结束后,四个小子洗洗睡了。 叶琛坐在床边儿上想事情,透过门缝,他看到温华坐在堂屋的桌边儿上,借着月光看书。 大概是叶小壮干活太粗糙,抓的萤火虫没用了没一会儿就死了,温华只能在黑暗之中默默地背诵。 这年头没有电灯,最常用的是蜡烛和油灯,蜡烛是有钱人和读书人才用得起的东西,一根蜡烛就一两百文钱,油灯用的是动物油,这年头家家户户都缺油,有油自然是拿来吃,晚上大家都睡了,就算是有啥事,基本上是摸黑或者借着月光随便搞一下。 叶琛走出里屋。 温华抬头看过来:“我是不是吵到姑父睡觉了?” 叶琛柔声道:“先前去山上弄野味的时候,我特意为你采了些松油,给你做了一盏油灯。” 松油是在山上的松树采的,划个倒立的三角线,便能采集松油。 现代的油灯用的是煤油,烟少够亮,松油灯是最古老的照明方式,会产生一些烟,味道有些淡淡的,而且光照不稳定,需要时不时挑一下灯芯。 即便这样,温华已经很满意了,他漆黑的眸子里闪动着火光:“谢谢姑父。” “别看太久了,早点睡。” 叶琛拍了拍他的肩膀,走进自己的房间。 床上三个孩子已经睡得跟猪崽子一样了,一阵一阵的鼾声此起彼伏,雷都打不醒。 他打开柜门,里面摆放着一堆银子,有朝廷的赏赐,有卖冰雪冷元子得到的银子,还有兑换野味卖的银子。 这些银子放在一起,哪怕是在夜晚都有些晃眼。 当初通过商城赚的钱见不得光,如今有见得光的银子,又害怕被贼惦记上。 叶琛大叹一口气,要是资源回收中心有空间储物功能就好了。 他在资源回收中心和大米商城弄了一大堆奇奇怪怪的东西,根本不属于这个时代。 《叮!》 《资源回收中心储物更能已开启,两千两银子既可以获取储物箱功能。》 他立刻将意念投放在资源回收中心,果然看到了储物箱,虽然不大,但放一些私人物品足够了。 不过,竟然要两千两银子! 自己辛辛苦苦挣的银子,可不敢这般造进去。 叶琛躺在床上,满脑子都在想怎么赚快钱,他很快就想出了一个可行的法子,还没睡着时,就听到外面传来了来福呜咽的声音。 他立马从床上起来走出去。 来福在院子里跑来跑去,院子外头有狼妈妈以及同伴,正在吃木盆里的食物。 叶琛走出去,将来福捞起来,轻声道:“来福,要不然让你娘留下。” 他家里有巨款,真的挺怕大半夜有人翻进来,虽然墙上有电线,虽然三壮有刀,小壮有棍,但还是怕。 若是院子里放一条狼,能预警,还能攻击,他一觉能睡到天亮。 上回狼群抓住盗匪有功,村里人谁也不会没眼来找野狼的麻烦…… 来福兴奋地直跳。 叶琛打开院门把来福放了出去。 狼群围着来福舔,一直舔,舔到来福浑身湿漉漉的才罢休。 然后他看到狼群呜呜嗷嗷地交流起来,最后留下来的不是母狼,而是一条小公狼,叶琛猜测,这应该是来福的哥哥,大概是有一岁的样子,很是活泼,在院子里东跑西跳。 不过这头狼长相有些特殊,可能是得了白化病,浑身雪白,只有头上有一小片黑点。 “叽叽叽!” “嘎嘎嘎!” 院子里的鸡鸭鹅躁动不安地发出声音。 叶琛默默地决定明天给鸡鸭加餐,为了守护家里的银子,只能暂时委屈一下 第145章 这是自己儿子? 天刚亮。 叶小壮发现家里来了新伙伴,他初生牛犊不怕虎,也不害怕狼会咬人,大着胆子摸狼头。 他笑嘻嘻地道:“你的脑门上有一个黑点,就叫你绣球好不好?” 狼听不懂人话,没有反对。 “嘿嘿,你以后就是绣球啦,你是旺财和来福的哥哥!”叶小壮十分满意的点头,“绣球,你带着弟弟们去后院玩,你在这里鸡鸭都不敢出来。” 三个小家伙冲到后院去玩了。 院子里缩了一夜瑟瑟发抖的鸡鸭这才从窝里出来,左看右看没有狼,这才敢到处找吃食。 天色渐渐亮了,一天忙碌的生活开始了。 这是叶琛家里最后一批冰雪冷元子,今天做完,明天的货送出去之后,这门生意今年就不做了。 他刚把院子门打开,就看到牛大海的婆娘带着一个小姑娘走到了门口。 牛大海婆姨身边儿,站着个水灵的小丫头,看起来十五六岁,正是花儿刚刚绽放的年纪。 叶琛有些恍惚地看着自己正在傻笑的儿子们,这群小家伙命好啊。 自己这边儿还单着呢,外面求亲的把门槛都要踏破了。 羡慕他们有个好爹啊,不像自己老爹,除了抽华子,就剩下吹牛逼了。 “老蔫兄弟,嫂子是来给你赔不是的,”牛婆娘一副洗心革面的模样,“虽然说已经赔了钱给你,但是我还觉得良心过意不去,这不正好我侄女在,就让他过来给你家干活,她手脚勤快得很呢,随便使唤。” 叶琛看了一眼这姑娘。 婴儿肥的脸,大眼睛,笑起来有酒窝,身子富态些,长得比孙玉芬还漂亮一些。 “老蔫叔,我会做饭洗衣,会喂鸡喂鸭,下地收拾庄稼也能干。”楚幼蓉开口道:“叔您有啥要我做的,直接开口就成。”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叶琛才不上这个当,所以他面色很淡,“我家里的事情,都有人去做,便不麻烦你们了。” 昨个儿,水生娘亲跑过来提亲,今天牛大海婆姨,又直接把侄女送过来。 大概就是看中了二壮这小子了。 现在自己家跟之前不一样了,如今自己是同秀才,家里还有钱,此外还有几十亩地,家里的小崽子被人惦记,纯属正常。 不过等到温华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叶琛知道自己想多了。 人家有更高的追求。 人家压根就看不上二壮,而是相中了在清河村教书的温华。 楚幼蓉的一双眼睛盯在温华身上,就快拉丝了。 将温华从上到下看了好几遍,然后羞涩地露出了笑容。 温华浑然不觉,他手里捧着这本书,伸了伸懒腰,小壮笑嘻嘻地说道:“表哥,你衣服脏啦?” “有吗?”温华低着头,果然衣服有些泥土,便笑着摸着小壮的脑袋说道:“表哥去洗衣服,你要不要一起去玩?” 楚幼蓉一个脚步蹿了过去,“温华哥,这种事情怎么能让您一个读书人来做,我帮你。” 一个大姑娘忽然冲过来,温华吓得躲闪,手里的东西顷刻间便被抢走了。 上一世叶琛什么货色没见过,他一看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让人家大闺女给温华洗衣服,这事情传出去,说不清道不明的,温华可就麻烦了。 叶琛快步过去,声音带着几分怒气,“尚未出门子的大闺女,给人家外人洗衣裳,你们家的家教就这么不堪吗?” 楚幼蓉呆呆地站在原地,手连忙松开了衣服。 “老蔫,你这话咋说的。”牛婆娘不满地道,“幼蓉是个热心肠,看到温童生还要自己洗衣服,自然是想帮一把,再说了,温童生也没有拒绝,两个孩子你情我愿,老蔫就别挡在中间拦着他们两个相处了……” 温华立刻道:“这位大婶,话不要乱说,我不是没有拒绝,是我还没来得及。” 他拿起自己的衣服,走到了院子的另外一边。 牛婆娘还想拉着叶琛说点什么,突然就看到后院里跑出来三个小家伙,领头那只白色的分明是狼,就是那天晚上按着她后背的野狼。 后来,这只狼,咬断了山贼的大腿! 她浑身吓出冷汗,转身拔腿就跑。 楚幼蓉不明所以,也跟着一起跑出去了。 叶琛大着胆子摸了一把狼头:“以后看到那两个人在门口徘徊,就把她们吓走,奖励你鸡腿吃。” 他偷摸从商城里买了一只鸡腿,塞进绣球的嘴巴里。 绣球蹭着他的手心,活像一条狗。 叶琛走到温华旁边,叮嘱道:“你以后看到村里的小寡妇、大姑娘们,尽量走远一些,有些事沾上了说不清。” 明年就要院试了,他可不希望这段时间出现一些破事影响温华的心情。 主要原因还是,感情这方面温华就是一张白纸,要是被一些别有用心的小姑娘算计了,那他以后在温老太面前还真的抬不起头。 牛婆娘一路跑出去,楚幼蓉跟在她身后。 “姑姑,发生啥事了?” 牛婆娘往身后看,没看到狼追过来,这才松了一口气,恨铁不成钢地道:“你刚刚应该再主动一点。” 楚幼蓉一张脸通红。 之前姑姑让她来相看时,她心里是抗拒的,她长得好看,手脚也勤快,村里上门说亲的人门槛都快踏破了,但她一直没松口。 她还以为姑姑会带她去相看村长的儿子之类的,没想到,对方竟是一个读书人。 读书人的身份让她高看一眼,最关键的是,那人长得还好看,她这模样就该配这样的男人。 “下回趁老蔫不在的时候,我再带你过去一趟。”牛婆娘小声嘀咕道,“一来二去的,你们两个熟悉后,再来说亲事就容易了……” 楚幼蓉羞涩地点头。 “牛婶娘,这是去哪呢?” 迎面走来一个人,是村里的新妇,孙玉芬。 她刚成婚,身上穿的还是成亲那天的新衣裳,水红色对襟,上面是淡青色的荷花,甚是好看。 “哟,玉柱媳妇模样真俊。”牛婆娘走过去拉住孙玉芬的手,“婶子正要去找你呢,没想到在路上就碰到了,婶子跟你商量个事儿,就你身上这件衣服,能借给我两天吗,你放心,穿完后肯定给你洗得干干净净再还给你。” 孙玉芬脸色一僵。 她嫁进来第一天就听她婆婆说了村里不能招惹的几大妇人,牛婆娘就在其中。 她本来是想躲着走的,可这条路就这么宽,躲也躲不到哪里去,她只能硬着头皮打了声招呼。 她和牛婆娘这是第二次见面,这人咋就开口借衣服。 这可是她出嫁前亲手绣的新衣,上面的荷花,是她天天去镇上绣房走一趟,偷偷画花样子绣上去的,她这件衣服是十里八村独一件,咋可能借出去。 “你不说话就当你应下了。”牛婆娘满脸笑容,“过两天你换下来洗干净晒干之后,我过去拿,就这么说定了啊。” 牛婆娘拉着自己侄女迅速撤退,低声道:“过几天你就穿这身衣服去找温家那小子,保准温家小子看到你都移不开眼睛,这事儿就成了!” 楚幼蓉点头:“我都听姑姑的安排。” 孙玉芬站在原地,气得直跺脚。 她啥时候说要把衣服借出去了,这牛婆娘太不要脸了,欺负她是新媳妇不敢反抗! 她站在原地生了一回闷气,沿着小路继续走,她走到了大路上,这里是回村的必经之路。 她站了一小会,一辆牛车就从远处徐徐回来了,车上是三个人,赶车的叶丰顺,还有叶二壮和叶三壮。 孙玉芬连忙站直身体,整理了一下衣领子和头发,脸上露出一丝微微的忧虑,抬眸看着驶来的牛车。 叶二壮最先发现路边的人:“这不是玉柱家的嫂子吗?” 叶丰顺将牛车停下:“玉柱媳妇,在这路边站着干啥子呢?” 孙玉芬开口说道:“丰顺叔好,这不是玉柱让我带一句话给三壮吗。” “那老三,我就先回去了。”叶二壮让叶丰顺继续赶车,牛车慢慢走远了。 叶三壮站远了两步,目光带着警惕:“玉柱咋不自己来跟我说?” 大槐树枝繁叶茂。 孙玉芬站在树下,一水儿的水红色的新衣,如同绽放的花朵,格外的显眼。 过路的清河村村民,没有不多看两眼的。 她微微抬着下巴,水眸里有浮光,大眼睛扑闪扑闪着,手惴惴不安地捏着衣角。 看到她这幅模样,三壮瞬间想到了那天晚上,父亲给自己的描述场景。 果然,好看的女人是魔鬼。 叶三壮连连后退了几步。 “三壮哥,你咋能跟我生分成这个样子,我的心好痛。” 孙玉芬幽幽开口,声音里满是哀怨。 三壮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有些事情一旦放下了,当初所觉的美好,就会变得很恶心。 他扭过头道:“有什么事情,我去找玉柱说。” “三壮哥!”孙玉芬追上去,“你不是说拿我当妹妹吗,我也一直拿你当哥哥,我有个事情想求你……” 叶三壮的内心瞬间变得极端警惕,离得孙玉芬远远的,“你不会又要跟我借粮食?上次借的啥时候还?” 孙玉芬脸色一僵,借粮食都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这男人咋还记在心上,这也太斤斤计较了。 她努力平复情绪,尽量不让自己显得对三壮厌烦,“三壮哥,是这样的,我家玉柱不是也想读书吗?但是我家太穷了,拿不出束修费,三壮哥,你能不能借点银子给我?你爹刚得了朝廷的赏赐,肯定不在乎这点,一点银子就够用。” 叶三壮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什么玩意? 银子这东西是说借就借的? 你是我家什么人,敢开口借银子? 你公公借我奶家的钱还没还呢! 你一个新妇敢来借钱!? 三壮觉得自己真的变了。 以前孙玉芬找他借粮食的时候,他心疼得要命,担心她饿肚子。 可现在,他只感觉孙玉芬比温老太还可恶。 温老太跟他们有点血缘关系,厚着脸皮抢银子也有个由头。 可孙玉芬,她凭啥一张口就想借走一两银子? 她知道一两银子有多难挣吗? 昨天的银子,堆得跟小山一样,他都没摸一下,爹爹就放起来了。 自己倒是有点私房钱,但是那是留着学武的,自己将来可是要当大将军的,不好好学学武艺怎么成? 孙玉芬从来都是跟自己索取,就从未想过关心自己? 这样的人,凭什么跟自己借钱? “读书的束修费给只鸡就够了,要么给十几个铜板,没必要花一两银子,要是连十几文都没有,就别读了。买笔,买纸都不便宜,别人能帮你们一时,帮不了一世。” 三壮说完,头也不回,就走了。 他回到家,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告诉了叶琛。 叶琛忽然发现,一旦暖男觉醒,真的够无情的啊。 当下忍不住夸赞道:“做得好,儿子!不过以后尽量不要单独跟大姑娘,新媳妇说话,被人家看见了,难免说几句闲话!人家闺女的清白无所谓,关键是你还单身呢。” 三壮抱怨道:“二哥这家伙,跑得太快了。” 二壮嘿嘿笑道:“我哪知道她是来借钱的,弟,二哥得说说你,她要借钱,你应该先答应,然后收点手续费,占了便宜再说。” 叶琛冷笑道:“占了便宜后呢?” 二壮不知道爹爹已经发怒,自鸣得意道:“你都占了便宜了,你怕啥?这就跟做了生意一样,她付出了成本,没有回报,她只会选择继续加倍付出,不然前面的努力不是白瞎了?” “所以你一旦沾了光,好处就会源源不断,今天摸摸小手,她心不甘,但还有所求,明日便是嘿嘿。” 叶琛一顿问号脸,什么玩意? 这是自己的儿子? 第146章 高人指点 叶琛一巴掌拍了过去,“再胡说八道,老子拍死你!这是正经人家说的话吗?” 二壮被揍了之后,还有点不服气,“爹,对待什么人,就该用什么办法?谁让他欺负老三的!我就是气不过!” “那也不成!”叶琛训斥道,心想,这臭小子再不调教,就真的长歪了。 不过叶琛觉得最要紧的,不是儿子的教育问题,老二这小子滑的很,吃不着亏。 关键是,怎么提防村里的乡亲们。 肯定不止孙玉芬惦记家里的银子,别人也惦记。 今天借一两,明天借二两,蚂蚁多了咬死象。 叶琛富裕过,心里很清楚,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的道理。 既然如此,他何不直接盖个大瓦房? 虽说土坯房冬暖夏凉,但到底不如青瓦房结实干净,他一个现代社会的人,更倾向于住砖瓦房子。 他把手里的事情做完,去了一趟村长家。 叶琛道明来意,村长开口说道:“你小子可真的摆起来了,竟然要盖青瓦房?不过这青瓦房可不便宜,一块砖要好几文钱呢,你小子盖的可不是房,是一座粮山。” 叶琛继续问道:“叔,我如果盖砖瓦房,而且一口气盖六间,算下来大概多少砖头?” “这东西可不好算,看你是里面夹不夹土,如果外面包一层砖的话,用不了多少,三四千块可能就够了,但是如果是纯粹的砖瓦房,估计得两万多块砖头。”村长之前没算过那么富裕的账,如今这一核算,吓得说话都不利索了,“不不不,两万多块可不够,你要六间房,还要打地基,起码得三万多块,这还不算梁瓦,家具,你这算下来得二三百两呢。” “二三百两,这搁在现代将近二十多万?”叶琛心里盘算着。 只把房子盖起来肯定不行,外面还有院墙呢,地面也不能太差劲,起码要铺设石砖,不然下雨天都是泥。 这么一合计,自己这五百两银子,都未必够折腾的。 嗯,叶琛因为贫穷,忽然对砖瓦房没有那么大的执念了。 于是乎,叶琛开口道:“还是盖土坯房,不过屋子里的地面,我想铺石板,到时候村长叔帮我问问,哪里有卖的。” “行,秋收后我就给你去问问。” 村长抽了一口旱烟,看向远处的稻田,嘴角露出微笑。 “明天就能收稻子了。” “老大老二,召集全村人开会!” 暮色沉沉,清河村所有村民在大槐树周边聚集。 村长站在石头上,牢记着叶琛的叮嘱,看着下面的乡亲们,“在经过干旱和蝗灾之后,我们终于迎来了丰收,明天正式收稻子,所有人必须记住一件事,留足稻桩,至少要八寸以上,到时候一把火烧烧庄稼地,把虫卵杀死,不然明年蝗灾可能会发生第三次。” 赵大雷第一个提出反对意见:“村长叔,烧田灭虫卵我没啥意见,但是留稻桩就不必了,稻桩留八寸,割稻子的时候手都没地方放,本来一天能收半亩地,这么一来,怕是得一天半才能干完以前一天能做完的活儿。” 牛大海赞同:“留个三四寸就差不多了,照样能烧起来,也不耽误事儿。” 村长反正就觉得叶琛说得有道理,而且叶琛还把这事儿跟县令大人也说了,县令大人已经告知了各地方,也就是说,这个法子得到了县令大人的认可,是可行的。 赵大雷和牛大海真是两个挑事精。 村长没好气地说道:“地里的虫卵长在你们自家的田里,烧不干净那也是你们自个的事,我管不着,稻桩爱留多少留多少,我不会强制要求你们咋做!但,如果明年你们地里有蝗虫,别指望大家伙帮忙灭蝗,就这样,散会!” 村民都散开了。 赵大雷愤愤不平站在原地。 他家里婆娘和儿子闺女全都分出去单过了,他一个人收六七亩地的稻子,会把人给累死。 他本来不想低头,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稻子烂在地里,不管了,先让婆娘儿子回来,把地里的稻子收起来再说。 他正要去儿子家中,迎面就走来一个人,是潘寡妇。 潘寡妇暗暗给了赵大雷一个眼神,示意去后面的树林子,赵大雷不想去,潘寡妇的脸色就沉下来了,大步朝他走来。 他只好妥协地走到了树林子里。 张寡妇看着他,抚着自己的小腹道:“大雷,我可能是有小雷了……” 七月流火,天气还很热。 清河村正式进入秋收阶段。 不仅仅是清河村,北海县下属的村镇,并入的县镇,都开始集中精力准备收割粮食。 折冲府也开始频频巡逻,防止有盗匪作乱。 青州的一处村镇的官道上,停着好几架马车,马车边上站着数位穿着官袍的文官。 走在最前面的男子,看样子五十岁左右,国字脸,一脸的威严,“今岁北方大规模干旱,青州也未能避免,不过好在部分县镇挖掘水源,又有秀才叶琛发现灭蝗之法,保住了不少稻田。” 那男子说到此处,看着远方的稻田,沉吟道:“不过,损失依然惨重,今岁青州减产几乎三分之一,而青州部分区域已经开始出现流民。 眼下,诸君的任务有两点,第一稳住地方的安宁,第二适当地加派税收,完成朝廷的税收任务。” 说话之人,乃是青州的刺史,正儿八经的青州一把手。 “回刺史大人,下官已经让佐官重新设置好了税额,北海县除清河减免赋税之外,其余所辖各地都已经调整完毕。”见周围默不作声,卢秀宁率先走出,低头拱手道:“今岁虽然收成有所下降,但在税收比例上调的情况下,北海县有信心保证收上来的粮食与往年持平。” 此时颔首道,“北海县做的不错,本官自是知道的,已经为你请功!” 先前帮着各地开渠,她就已经告知北海以及代管的营丘、下密二县百姓。 任何需要北海县衙出面解决水源问题,今岁的税收都会往上提一提。 比起田地颗粒无收,提高税收显然在那些村民的接受范围之内。 另外几个县令目瞪口呆看着卢县令。 这个娘们就说了开渠的法子,并未提前告诉他们的提高税收。 果然,女人都是小心眼的,不就是往日排挤了你几次吗? 至于吗? 眼下可苦了他们几位了。 这丰收的时候,突然强行多收粮食上来,他们辖区内的村镇肯定不干,村与村通气闹起来,也是个令人头疼的大麻烦。 但,青州三分之一的地里没有粮食,肯定需要其他区域的粮食上交补齐,否则朝廷追责,后果更严重。 由于北海县面积比较大,所以刺史难免多问了两嘴营丘和下密县的情况。 分管这两个县赋税的孙县丞开口道:“刺史大人放心,两县的粮食一定如数上缴。” 刺史又问询了其他几个县令,剩下几个县的县令纷纷表态。 刺史面前,肯定不能说自己不行。 刺史抚摸着颌下胡须,颔首道:“提高赋税,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此事必须跟百姓交代清楚,以免百姓有抵触情绪。再者,秋收之际,盗匪横行,辖内要加强巡逻守卫,与地方的民团、乡勇打好配合。” “还有,刀片子磨快一些,有商人敢囤积居奇,不必上报,直接杀掉即可。上面问责,自然有本官担着。” “另外,遣周使但凡路过山东的,该薅一层皮就薅,他们东瀛人来大周的,都有钱,不给钱的就给本官扔回海里,明白吗?” “喏!”一群县令点头将这些都记下来。 刺史大人说完之后,乘坐马车离开,卢县令立即被其他人围住了。 “卢大人,都是同僚,为何交税之事,你不提前通个气,可真是害苦我们了。”安丘县的县令叹息一口气道:“安丘县一群刁民,还不知道要怎么闹事,我这头发都要愁白了。” “谁不是?来青州之前,想着此地离着曲阜那么近,怎么也要受圣人教化多一些,谁曾想这里民风彪悍到了极致,若是征税狠了,他们连县衙都敢砸!” “谁不是,这些百姓若是真的逼急了,敢抓了县令去跨马游街。”有知县战战兢兢地说道:“不知道你们可知道前朝的秦琼秦叔宝,他可就是响马出身。这齐鲁大地,可真的是人才辈出呢。大家回去之后,可要小心一些,可别响箭一响,脑袋丢了。” 卢县令冷笑道:“我说了你们会听吗?就拿前些时日,我建议你们留存稻茬,预备杀死虫卵一事你们可曾听进耳朵里去?我建议你们趁着天气炎热,想想救民之法,毕竟蝗灾过后,粮食多少欠收,你们又有谁真的去实践了?” 在场的县令大多数认为卢县令之所以得到刺史的青睐,是走了狗屎运。 他们也是读过书的,知道这地方的农事,像是他们这种外行,少干预为好,不干预最好。 什么叫做无为而治。 无为而治就是他们听听曲,写写诗,老百姓自己就能活。 啥都掺和,反而会导致百姓受苦受难。 卢县令摇摇头,一群懒政分子。 她听了叶先生和叶村长的建议,几次都化解了危机,这一次肯定也能逢凶化吉。 她起身后,孙县丞也跟了过来。 “大人,这留存稻茬之事,真的要推广吗?”孙县丞有些拿不准,因为这件事情百姓的怨念挺大的,尤其是他分管的二县,百姓更不认同。 卢县令冷笑:“今日是秋收第一天,你再犹豫下去,等秋收结束,想留也没机会了。” 孙县丞和卢县令两个人互为搭档,但卢县令管辖北海县的事务更多一些,毕竟她是外来户,很多事情情况都不怎么熟悉。 不过两个人有个共同点,自从上任之后,就一直遭灾。 硬是一点政绩都做不出来。 眼看着卢县令有那么几分要升官的意思,孙县丞也很着急,总不能卢县令走了,上面再空降个大人,着急继续做二把手? 他总感觉的卢县令之所以接连破局,背后应该是有高人指点。 “孙大人,本来我准备将你召回县衙,今日既然遇上了,咱俩就聊聊”卢县令开口道,“你儿子最近跑到清河村拜师,去找叶秀才学习学问,经常跟我弟弟在一起,这事儿你知道?” 孙县丞头皮发麻,他那个儿子最是不成器,总是惹是生非,他送到清风书院就是希望书院先生能管教一二,但基本上每隔几天,山长就会派人去他的县衙控诉一番,他最近不想听关于儿子的任何事……但县令这个娘们竟然要去刺史大人那里告状。 他连儿子都管教不好的事要是传到了刺史大人耳朵里,他怕是一辈子都无法升迁了。 第147章 瞬间的转变 孙县丞拱手:“卢大人,孩子们的事我甚少干涉,若是有冒犯的地方,还请您海涵。” 别看孙县丞平日里,暗中指使手下人跟卢秀宁作对。 但是像他这样的人,勾结地方大户,能维持地位,靠得就是八面玲珑。 今日刺史大人一句,你做的不错,已经为你请功。 孙县丞就知道,以后卢秀宁的前途不可限量。 接下来对于卢秀宁的策略就必须变化,所以他比先前更加的客气了。 “没有什么海涵的,我认为你儿子最近的做法很好,有了几分读书人该有的样子了。”卢秀宁还很往自己脸上贴金的说道,“正巧我弟弟也在叶家读书呢,两个人关系越处越好,希望咱们两个人也能紧密合作,将北海县治理的井井有条。” “卢大人放心,下官定当全力配合。” “还有,最近有个学子叫做温华,受了些屈辱,上面的问题我已经摆平了,你帮忙造势一番。” 孙县令点了点头,温华的事情,他听孙望峰提过一嘴。 他也很欣赏温华,不希望这样的人一身脏污。 二人边走边聊,就在一日之间,因为刺史的一句话,就从龙争虎斗,变成了并肩作战的战友。 卢秀宁听着孙县丞说自己儿子的事情,她心里很是羡慕。 她的弟弟卢照凌,其实很聪明,但一直无人引导,她自己太忙,父亲早早去世,老母亲管不了,卢照凌无人约束性子便越来越跳脱。 好的不学,非要学一身纨绔气。 还跟着一群游侠儿胡作非为。 他不是总喜欢往叶家跑,怪孙望峰跟他抢叶琛吗? 自己就给他这个机会。 一回到北海县,卢县令就让人去清风书院将卢照凌接回来。 她面色严肃的道:“明儿我要去一趟清河村,你随我一起去。” 卢照凌听完大喜,连忙道,“阿姐,你终于明白了?老叶绝非池中之物,像是这种男人,下手要趁早。” “我看揍你也要趁早!”卢秀宁立刻赏赐了他一顿竹笋炒肉。 天燥无风。 猛烈的阳光照射下,豆粒大的汗珠从鬓角、额头滚落,滴入农田。 如果是前世,这种天气,叶琛是连房间都不出的。 就老实的躺在空调屋里,跟小姐姐们玩耍。 可眼下,他已经为人父母,不仅要有做父母的样子,农活还必须身先士卒。 他感觉他都快要累散架了。 没有收割机,他只能跟孩子们一起,顶着烈日,轮流收割,然后挑回家堆在打谷场里,田里收割肯定会有遗漏,小壮则负责背着筐捡地上掉落的稻穗。 这个时代,谁也别指望去人家田里捡遗落的稻穗,那叫偷。 留守在家里的人也不轻松,赵菁菁负责脱粒,就是拿着稻子,一把把举起来,往木盆边儿上砸,谷粒就会掉下来。(这种操作模式,现在北方可能看不见了,但是有些人家种植花生,操作方式非常类似。) 因为新收割的稻子,还有水分,脱粒并不彻底。 于是会将稻穗扔在谷场晾晒。 接下来就是温华的工作,他拿着连枷(大号双节棍,也可以给小麦脱粒)打稻,一遍又一遍,直到所有的谷粒脱落为止。 赵菁菁是孕妇,温华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两个人的工作效率很慢。 搞了半天也没有出多少成果,最终还得四壮们群力完成。 搞出来的稻谷就在打谷场上暴晒,来福、旺财、绣球三兄弟,围着打谷场逛游,保护家里的粮食,连路过的耗子都要挨上三把掌。 谷粒的水分彻底晒干之后才能进行脱壳工序。 叶琛割了半天的稻子,感觉浑身无力不说,心跳还越来越快。 手心被磨出来一排血泡,碰一下就疼得厉害,一抬腿甚至还差点摔倒在地里。 无奈之下,只能跟三壮换班。 他将割下来的稻子收到一起,用草绳捆起来,然后用扁担挑回家。 稻田离家里不远,但这大太阳底下,挑着这么重的东西,一路走回去,也让人累得气喘吁吁。 到了院子门口,放下稻子,叶琛感觉自己的肩膀上好像也起血泡了。 他觉得自己丢光了男人的脸面,还有原主真的很垃圾。 即便是自己经常锻炼,也没有让其皮糙肉厚。 一点都不真男人。 他走进里屋,把衣领子扯开,左边肩膀一片通红,右边肩膀上已经破皮了,疼得他龇牙咧嘴。 他赶紧从商城买药膏涂上,左右肩膀各涂一点,手掌心也涂了一些,清清凉凉的总算是舒服了不少。 叶琛坐在椅子上休息,不由得感叹。 无论什么时代,老百姓永远是最辛苦的一帮人。 然而最穷的,依然是他们。 “华儿,你过来。” 叶琛招了招手。 在院子里打稻子的温华走进去,顺道喝了一口水。 叶琛把他的手拿过来,这孩子的手掌心也破皮了,打稻只是相对于收稻子而言没那么累,其实也是个体力活,温华要是回温家,肯定不需要做这种活儿。 “要是累了,就坐着休息一下,脱粒的事可以慢慢来。” 温华摇摇头:“辛苦确实辛苦,但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叶琛失笑着给他涂药膏,这药膏是很古朴的外包装,看不出来什么异常。 他走进灶房,取出几个碗,从商城里买了些藿香正气水倒碗里,然后拿出去递给温华和赵菁菁。 “这是我采的防暑草药熬的,都喝了。” 温华和赵菁菁都没有任何怀疑。 毕竟他都能找到灭蝗的草药,认识防暑的草药实在是太正常不过。 叶琛又跟温华说了些他现学现卖的农田经验,便带着草帽,拿着扁担回田里去喊几个小子回来喝防暑药,要是热晕在田里,那就麻烦大了。 全村都在忙碌,不管是老人还是孩子,都在做力所能及的事,稻子要尽快收回家,收回去了要尽快脱粒,脱粒后还要去皮……这一连串的事忙下来就到了八月。 还没走到田间,叶琛就看到一辆马车停在了清河村的入口处。 这辆马车他认识,是卢县令专属香车座驾。 平时村里来了马车,村里人绝对会一窝蜂围观。 但现在,村民们忙的晕头转向,眼睛里只能看到稻子,一起身抬头就有些晕头转向,根本就没注意到马车的靠近。 那辆马车继续朝前,停在了叶琛家门口。 他顾不上去田里找几个孩子,回头往家门口走。 马车停下,卢县令从马车里走出来,紧接着,卢照凌也跟着一起出来。 温华放下连枷,赵菁菁也赶紧过来,两人行礼:“草民、学生见过县令大人。” 卢县令挥挥手:“以后不必再行此大礼,我今日来,是给你送东西来的。” 她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纸递过去。 “这是王爷的亲笔书信,以后有武家子弟找你麻烦,你就拿这封信给他。” 温华双手接过,诚恳道:“县令大人的恩德,温华铭记于心……” “什么恩德不恩德的。”卢县令拍了拍他的肩膀,“明年院试,一定要跟本县争口气。” 科举并非易事,每年出来的秀才非常有限,而且北海县贫穷也算了,读书成材的人还少,每年都被其他县嘲讽,至于考上举人,更是难上加难。 虽然有清风书院坐镇,但是成绩依然不如隔壁的安丘县。 她希望温华能夺得头筹,压一压安丘县的气焰。 卢照凌有些不服气:“姐,你说这话置我于何地,我学问做的也还可以,未必不能再考场上拔得头筹。” 卢县令冷笑一声,懒得多说什么。 县令的亲弟弟,周边儿阿谀奉承的人很多,再加上这小子确实有点诗才,就真的以为自己是大才子了。 温华这人,不畏权势,一肚子墨水,让这小子跟着温华多学学,说不定还能把这小子带上正道。 再者一个,父亲死的早,母亲溺爱,这小子一直养尊处优,没吃过苦头,不知道人间疾苦,也不知道能够无忧无虑的读书,相对于贫民百姓来说,是一件多么奢侈的事情。 让这小子在清河村待一阵子,压一压浮躁的心性,对以后的人生路只有好处没坏处。 正说着,叶琛就走进了院子,他正要行礼,就被卢县令给制止了。 “叶先生,我今日来,是想拜托你一件事。”卢县令没有端着官老爷的架子,放低姿态说道,“青州有三分之一的地界颗粒无收,接下来可能会面临流民乱窜,土匪盛行的局面,我怕是要忙一阵子了。” 叶琛微微挑眉。 流民乱窜,土匪盛行,这些破事他一个小老百姓可没啥办法,县令大人这是疯了,竟然来问他一个农民这种政事,他哪知道该怎么办…… “我想让舍弟在清河村住一段时间。” “住就行啊,令弟先前不也一直住吗?”叶琛疑惑道。 “此住非彼住,先前他住在豪华的马车里,一点教育意义都没有,这一次我想让他彻彻底底的住在乡下。” “姐,你说什么?” 卢照凌整个人也惊住了,同时连忙补充道,“孙望峰这厮都每天回家的。” “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余地。”卢县令向叶琛拱手,“叶先生教子有方,让本县佩服,而舍弟顽劣不堪,实在让人头疼,在这样下去,我担心他连孙望峰都比不过……” 卢照凌不服:“姐,孙望峰让我打的跪在地上叫爷……” “闭嘴!”卢县令一记冷眼扫过去,继续朝叶琛道,“本县知道这个要求过于唐突,但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舍弟顽劣,叶先生只管教育,不用顾忌他县令之弟的身份,该骂就骂,该打就打,他若是敢反抗,叶先生尽管来找我。” 叶琛:“……” 他没有生过孩子,也不知道怎么教育孩子,县令大人究竟是怎么看出来他教子有方? 卢照凌这家伙,一看就很欠揍,是那种叛逆惹事的少年,他真不想留个麻烦在家里。 他担心卢照凌领着一群游侠儿把他家烧了。 于是乎,叶琛开口道:“明府,各村的情况您也了解,学生家中也不免忙碌,如何有时间照看卢公子,清风书院学风浓郁,何不让他继续读书。” 这个时代让一个读书人,不去读书,在乡下浪费时间,是很严肃的政治错误。 叶琛的回绝很有道理。 当然,更深层次的原因是叶琛自己也很忙,家中已经人满为患,且有女眷。 请一个公子哥回来,会很不方便。 “叶先生,”县令坚持道,“本县知道您的意思,无非是怕舍弟娇贵给贵府增加麻烦。可也希望你能了解本官望弟成材的拳拳之心。这孩子放浪惯了,四肢不勤,五谷不分,若不及时纠正,怕是难成大事。况且您收一个孙望峰也是收,再收一个也是一样的嘛!” 叶琛刚想说不一样,孙望峰给了钱,而且我也没教他啥。 卢秀宁就补充道,“当然,也不白给您增添麻烦,舍弟的住宿费、餐费由本官承担,而且舍弟及舍弟的书童,也可以帮您干一些农活。” 叶琛:“……” 说得轻巧,我一个诚心实意干活的成年人,都算不上是主力。 温华天天闷着头,受苦受累,也干不了多少活。 老子能指望他一个公子哥? 第148章 我有一百零八个兄弟 叶琛正要拒绝,卢县令却掸了掸官袍上的灰尘,浅浅一笑,将一个绣着荷花的钱包扔了过来,“先生不必多言,您愿意给一个背负污名的晚辈机会,为何不愿意帮衬一个为民奔走的县令之弟机会呢? 况且你收县丞之子,为何不收县令之弟?莫非觉得本官好说话不成? 本官还有政务要忙,叶先生告辞。” 卢县令说完,急忙转身溜掉了。 卢照凌见阿姐走得狼狈,甚至走路都因为急切,有些不稳,眉头一皱,然后紧紧的追了上去,“阿姐,你的官威哪里去了。一个秀才而已,何至于这般狼狈。” 卢县令瞪了他一眼,低嗔道:“笨蛋,不走快一些,如何留下你?” 卢照凌皱着眉头,不悦道:“阿姐,莫要开玩笑了,我的大好年华,岂能浪费在田亩之中?还是你另有所图,需要阿弟为你遮掩?若是明言,弟为阿姐牺牲一番,也不无不可。” 卢县令瞪了一眼卢照凌,冷冷道:“你就老实给我在这呆着,你腹中有些才气,阿姐是知晓的,但不知民生之艰难,如何为官?不亲自体验一番,便是夸夸其谈,都不堪入耳。 温童生虽然出身贫寒,却有鲲鹏之志,叶先生亦是心怀锦绣,腹有韬略之人。你与他们在一起,如入芝兰之室,久而久之,也能沾染些香气。” “狗屁香气,就是来乡下受罪。姐,我是你亲弟啊?你这般待我,不怕母亲伤心吗?”卢照凌一听阿姐所言,知道难有回转的余地,便急忙道:“可莫要逼我在母亲面前哭泣。” “慈母多败儿。”卢县令这次铁了心,“莫要做无用功,母亲回家省亲了,没有十天半月如何能回来?你即便是要告状,也要候着。而且连个带路的人都没有,你确定你走得出清河村?我告诉你,这附近有狼,有山贼,小心你的狗” 话到了嘴边儿,卢秀宁终究是没骂出来。 卢照凌整个人都崩溃了。 这乡下自己只是站了一会儿,就浑身冒汗,真的长呆下去,整个人岂不是要疯掉? 他小声哀求道:“姐,何至于此,大不了你以后相看,我不去搅合便是。你也知道,我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在这除了给人家添乱,还能做啥?” 卢县令本来都已经登上了宝马香车,闻言,探出头来,又招了招手。 “过来。”声音里透着疲惫。 卢照凌喜上眉梢,大步往前跑,果然,哪有姐姐不心疼弟弟的。 叶琛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幸好县令心软,要是真的留下了,谁来伺候这少爷? 卢照凌走到车架前,抬腿就要上车,却被县令一把推下,顺带还将身上的钱袋子给拽了下来。 又从车上拿了两件仆人的衣服递给了卢照凌。 在卢照凌不可思议的眼神之中,卢县令喊了句出发。 车驾扬长而去。 卢照凌像是没了爹妈的孩子一样,痛苦哀嚎。 “姐!你忘了爹爹临终前的遗言了吗!” “我是你亲弟啊!” 结果喊得太激动,猛烈地咳嗽起来,阿福赶忙搀扶住少爷,口中劝道:“少爷,县令也是为了您好。既然走不了,您就老实的留下。” 叶琛和卢照凌同时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女人,果然是这个世界最狠辣绝情的生物。 卢县令这伏地的操作有些过于硬核了。 哪里有强迫一个大男人带孩子的。 叶琛面色不喜的看向卢照凌,一个三壮梦魇一般的存在,肯定不好对付。 自己这个临时管教所所长,得给他个下马威。 叶琛上下打量了两眼卢照凌,温声道:“卢公子不必焦躁,估计县令大人只是一时意动罢了,他如何舍得让你受苦。我这便寻牛车过来,遣人送您回县城。” 卢照凌还沉浸在悲痛当中。 他要是敢回去,阿姐少不了给自己一顿家法伺候。 阿姐平时政务繁忙,管不好自己,但是不代表她不会使用愚蠢的方法管教自己。 比如她那运用到无比熟练的细笋炒肉。 以前有母亲护着,可能还好些,如今母亲不在,他再挨揍,可能就不是细笋,而是老笋了。 见他不搭话,叶琛道:“若是不走的话,便要按照我的规矩行事。我叶家的规” 卢照凌转身冷笑道:“规矩个屁!我是暂住在你家,又不是做你儿子,为何要守你的规矩,你当我是傻的吗? 你天天放孙望峰那蠢货的羊也就罢了,你还想放我? 老叶,我知道你很厉害,但是我比你更厉害,所以你别管我,不然我那一百多游侠兄弟,可不是吹得!” 卢照凌很难接受,前些日子,自己还高高在上,这一转眼就成了阶下囚的感觉。 他不是没想过拜叶衬为师,但是后来想想,孙望峰都拜师了,自己在拜师,岂不是很掉价? 要拜师也要拜陈子昂那样的大佬啊。 叶琛笑了,年轻人,很有傲气吗? 希望你的骨头也有那么硬。 正好绣球和来福在玩耍,叶琛拍了拍手,“绣球、来福教训教训他。” 绣球和来福那真的是无条件支持叶琛的,立刻放下挨揍的一只耗子,几步蹿到了卢照凌近前,张嘴就咬住了卢照凌的裤腿,吓得卢照凌小脸瞬间白了。 “这是干什么?我家少爷是读书人,是要体面的!” 书童阿福扑过去想要救少爷,却被闻声赶来的旺财给撞倒,疼的倒地哀嚎。 叶琛继续道:“既然县令拿你与温华对比,自然温华该吃的苦,你也要吃。这孩子当初不听话,被我挂在树上,揍了三天三夜,我看你也差不多,三壮把他吊起来,在脚下再点把火,让他尝尝成为熏鱼的滋味。” 闻讯赶来的三壮,抬手就将一条绳索挂在树上。 一边儿看热闹的温华,一脸懵逼,姑父,你啥时候揍我了? 卢照凌崩溃道:“你说,你说,我听就是了。都是读书人,何必动粗。” 他真的要气炸了。 为什么啊! 孙望峰每次来,可都是好吃好喝好招待的。 自己凭什么受这些委屈。 他如何也没想到,叶琛竟然“表里不一”“人面兽心”到了这种地步。 让狗咬他也就算了,还要将自己吊在树上拿火熏? 等回到县衙,一定要叫上一百零八个兄弟,点了他的宅子,砸了他家铁锅。 还有罚他给自己干活,一天只给二百文,不能再多了。 每天还必须干四个时辰,加班费只有二十文每个时辰,让他体验一下什么叫做人心险恶。 叶琛却不知道这公子哥心中的碎碎念,他看了眼已经服软的卢照凌,这才继续开口道。 “我叶家寒门小户,规矩不多,第一,自己的事情必须身体力行,诸如洗衣、洗碗、叠被,第二,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没有耕耘等着挨饿。第三,一粥一饭,来之不易,浪费是要挨揍的。”叶琛说着,看向阿福,“还有,我这里没有特权,你们两个人在我这,不分主仆,想吃饭就得干活。” 卢照凌心里得意,你说了不管用,阿福是我的书童,有契书,自己的活他必须替自己干。 第二,吃饭无所谓,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非要干活才能吃饭? 君子劳心,小人劳力。 姐姐没收了自己的钱财,自己便吃不到饭了吗? 至于浪费,那更不可能,这一条已经被阿姐的竹笋教育过来了。 “行,我都答应!” 卢照凌这么一说,叶琛示意小狼们撒嘴。 叶琛淡然道:“你们初来乍到,我也不为难你们,你们就负责脱粒,一人十斤。” 叶琛说完,就扛着扁担下地干活。 一走到门口,就遇上了满头大汗的村长。 村长抹了抹脑门上的汗珠:“我听人说县令大人来了一趟,把弟弟丢下就走了,老蔫,卢少爷呢?” 叶琛指了指院子里。 这会儿,卢照凌在学温华打稻子,他觉得连枷挺好玩的,有模有样地干起活来。 村长急了:“老蔫,你咋能让卢少爷干活,县令大人给我们清河村降税,那就是我们的再生父母,卢少爷是县令家里唯一的男丁,得好好伺候着……” “村长叔,县令大人特意把弟弟送来体验生活的。”叶琛低声道,“县令大人说了,谁要是敢帮卢少爷,敢给他钱,敢给他吃喝、敢纵容他耍威风,那谁就是县令大人找不自在。 这话,村长叔私下给全村人都说一说,大家老老实实干活就是,千万不要把他当少爷捧着,喊一声卢少爷算是给面子。” 村长是经常往县里跑的人,自然是听过有关卢少爷的传闻,确实是顽劣不堪,不服管教。 县令大人是个好官,咋能有这样不懂事的弟弟呢? 村长没去跟卢照凌打招呼,一转头就去地里了,沿着田埂走一遭,家家户户都招呼了一声。 其实就算村长不招呼,正在秋收的村里人也没闲工夫去围着这位少爷,啥都比不上收割粮食重要…… 卢家的少爷很崩溃。 因为叶小壮给他分享了一种苦了唧的水。 虽然喝了之后,心口跳得没那么快了,但是嘴里却一直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而且随着自己挥动连枷的次数增多,不仅四肢胀痛,胸口胀痛,嘴里还有一股子血腥气。 卢少爷觉得自己可能会死在这里,最后干脆自暴自弃,扔了连枷,习惯性地拿着袖子扇着凉风。 阿福心疼少爷,连忙也拿着袖子跟着扇,“少爷,十斤而已,您且歇着,这些活交给小的来做便是。” 阿福出身贫寒,小时候也是干过糙活的,他觉得这点活,对于他来说,应该不是特别难。 但是阿福确实过于乐观了,这脸颊挥动起来,很要命,胳膊钻心疼的,而且天气太热了,嗓子眼儿干得厉害,又不能一趟趟去喝水。 折腾了小半个时辰,将稻谷收集起来,却发现连二斤都没有。 阿福已经瘫坐在地上,开始怀疑人生。 但偶尔路过的叶琛的咳嗦声,又吓得他赶紧爬起来,不敢有丝毫的耽搁。 卢照凌才不管那么多,男子汉,死则死矣,输人不输阵。 他在谷场瞎转悠,在温华旁边儿停下来。 干活的温华,只穿着一身单衣,上面露出逐渐棱角分明的肌肉,挥舞着连枷,充斥着一股雄健的味道。 卢照凌看得很仔细,温华应该挺白的,但是肌肤都被晒黑了。 本来一翩翩少年郎,结果跟黑炭似得, 而且这家伙似乎有精神病一样,一边儿挥舞着连枷,嘴里还不断念叨着,“国有四维,一维绝则倾,二维绝则危,三维绝则覆,四维绝则灭。倾可正也,危可安也,覆可起也,灭不可复错也。何谓四维,一曰礼,二曰义,三曰廉,四曰耻。” 他好奇地蹲在地上,“温华,你好歹也是读书人,怎么不动动脑子,你抄书一天也能挣不少钱?何不抄书卖了换钱,然后雇佣帮工干活呢?” “时光何其宝贵,与其在这里浪费,还不如让别人干,我们去做更加有意义的事情。” 温华忙着挥舞着连枷,看也不看他一眼,“强壮的身体用来读书,每天可以学习八个时辰,而萎靡的身体,学习三四个时辰,便累得不行。你觉得我在浪费时间,但我却乐在其中。” 卢照凌撇嘴,“穷人就是穷人,脑子一点都不灵光。忙了一天,累得要死,哪里有心思读书。温华,马上就要科举了,耽搁时间,就是耽搁自己的前途。” “若卢少爷是对的,县令大人何必送你来此?”温华淡淡地说道:“不知民间疾苦,不与百姓结合,读出来的书,有多大用处?” 卢照凌才不信。 读书读的是天地宇宙,读的是人间大道,世间真理。 跟种地有什么关系? 夫子都说过,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他觉得温华就是强词夺理,拿他穷人的那一套,诓骗自己。 关键是,很多人还都吃这一套。 第149章 新罗婢与狗 山长对这厮赞誉有加,姐姐也觉得温华是个人才。 实际上,温华哪里是人才,他不懂世家的礼仪,不懂的交际,口口声声说什么,与民结合,可真的到了官场,与他有共同语言的寒门士子,又有几个? 大家谈的可都是流觞曲水,春花秋月。 三壮厌恶卢照凌,所以躲的卢照凌非常远。 二壮则没有那么多的忌讳,多次跟卢照凌打了个对面。 卢照凌是认识跟三壮一起去送货的家伙的。 这家伙嘴很能吹,什么东都洛阳的达官贵人都吃他们家的冰雪冷元子。 还故意在学子面前吟诗,什么车倦人烦渴思长,岩中冰片玉成方,用来勾引学子买他家的冰雪冷元子。 他拿着一根狗尾草,学着小壮的样子,将落单的蝗虫抓起来,穿喉而过,不一会儿便抓了长长的一串。 他纯粹觉得这很好玩,他觉得他遏制了万千生灵的喉咙。 二壮弓着腰,不断地收割着稻谷,浑身出了不少汗,腰累得也是钻心的疼,但是却不敢停下。 三壮见卢照凌来了,抱起一捆稻子就走,连搭理他的念头都没有。 叶琛和大壮则推着羊角车,将三壮堆成堆地稻谷捆绑好,放在养牛车上,用绳索固定好,然后爷俩一前一后,一个拽,一个推往家运。 “咳咳!” 卢照凌走过来,没有一个人看他,这让他很不爽。 他大声咳嗽了几下。 叶琛都要累晕了,太阳晒得他嗓子眼发甜。 实在是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搭理这位少爷,只是继续埋头干活。 “喂!”卢照凌不满地开口,“叶二壮,你给我过来!” 二壮忙得晕头转向,隐约听三壮念叨,说瘟神来了。 他起初还没当一回事儿,这一抬头,就看见县令之弟,提着一串蚂蚱,吊儿郎当地看着自己。 二壮瞬间就烦。 卢照凌咬牙道:“怎么,你也跟三壮一样,嫌弃我?” 叶二壮在心里呵呵冷笑。 怎么不嫌弃? 三壮都在他耳边在耳边磨出茧子来了。 他三壮又不是卢家的下人,凭什么被他呼来唤去? 不过二壮有生意人的潜质,起码不会跟三壮一样,直接开口道:“我讨厌你,别靠近我,我不想让你发生不幸。” 卢照凌开口:“你手上是什么东西,拿过来给我看看。” 叶二壮:“……” 什么鬼? 怎么这种语气? 你是我爹么,对我呼来唤去的?二壮瞬间更加理解三壮了。 镰刀给了你,我还干不干活了? 而且这玩意那么危险,割着手腕算谁的? 二壮眼珠转了转,最终还是将镰刀递了过去,“这叫镰刀,没啥好看的。” 卢照凌觉得大家围着他转,是天经地义,镰刀得把手被磨得锃亮,月牙刀锋上还闪着寒光,然后他就成了大侠。 一顿横扫,无数稻子倒地不起。 气的二壮眼睛瞪得溜圆,都想踹他两脚。 然后卢照凌诗意大起,扔下镰刀,仰天赋诗,“提剑一万里,负书十六” “哎呦。”诗还在嗓子里,不知道脚被什么绊了一下,然后整个人飞了出去,地上都是斜尖的稻茬,卢公子距离成为游坦之只有一步之遥。 幸好二壮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卢照凌。 “哎呀,卢少爷,你没事?” 叶二壮脸上的关切怎么看都有些虚伪。 卢照凌自知二壮救了自己,心里很是感激,本想说句谢谢的话,却看到了那张虚伪的脸,瞬间将他气个半死,“好你个叶二壮,竟然敢偷袭我,我看你是活腻了?” 叶二壮瞬间懵了,但还是压着火说道:“这里是稻田,到处都是稻茬,卢少爷应该是被稻子绊倒了,这农活看着简单,但是一不小心就容易伤到自己。” “我看卢少爷还是赶紧回城,其实乡下的生活没什么意思。” “这大太阳,晒得人心发慌呢。” 卢照凌的崩溃加剧,他如何不想回去? 他回得去吗? 叶琛暗暗地瞪了二壮一眼,他看得清楚,是这小子故意割稻子快了些,趁着卢照凌蛋疼赋诗的时候,故意在他脚前面留的稻岔子高了些,才差点绊倒人。 要不是刚才二壮拽住了,这可就破相了。 他走过去,刻意放缓了语气,“卢公子,这农桑之事,可经不起玩闹。你要么回打谷场给稻子脱粒,要么就跟着小壮去捡稻穗,捡够二十斤就算你完成任务。” 卢照凌一张脸黑沉沉的,他一点都不想在这个破地方呆了。 刚才自己差一点就做出一首名垂千古的诗,但那讨人烦的稻茬,却想直接送他去名垂千古。 但面前这叶琛的脸色却很冷淡,拿着鸡毛当令箭,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身份。 他气呼呼地跟着叶小壮去捡稻穗。 稻穗散落在稻茬间,要一根一根捡起来放到身后的背篓里。 卢照凌才捡了几根,就觉得不停弯腰起身这个动作实在是太累人了,他的腰都快断了。 然后又有忽闪着翅膀的蝴蝶飞过,卢公子直接扔掉筐,奔跑着去抓蝴蝶了。 折腾了半天,蝴蝶终于惨死在卢少爷的手上。 但一扭头看见自己空荡荡的筐子,才发现自己跟蝴蝶战斗时,浪费了太多的时间。 就在刚才,自己化身洪荒巨兽,小小的蝶仙子竟然敢反抗,被自己无情灭杀。 可若是捡不到足够的稻子,回去岂不是要被叶琛那个卑微的人族欺辱。 他眼神转了转,看了看正在忙碌的叶小壮。 计上心来。 愚昧的人族。 这会儿卢照凌尚未在那场洪荒大战之中回过神来。 趁着叶小壮不注意,连忙将叶小壮捡的稻穗装进自己的背篓里。 小壮干的正起劲,心里念叨着,再捡一百根稻穗,就应该够吃三顿饭的,嘿嘿,我给爹爹保住了粮食。 结果忽然后背一轻,小家伙回头,却见卢照凌依然恬不知耻的偷自己的稻穗。 立刻怒道:“你干啥?为什么要偷我的稻子!” “读书人,焉能用偷,这叫窃!光明正大的窃!”卢照凌冷笑,继续欺负小壮。 “狼妈!”小壮嗷的一嗓子,就在稻田深处忽然闯出来一群狼,呲牙咧嘴的看着卢照凌。 卢照凌瞬间感觉双腿之间有些紧张的过分了。 因为眼前是一堆灰黑色毛发,三角眼上挑的野狼。 “又来!救命!”卢照凌瞪大眼睛,拔腿就跑。 狼妈直接扑过去,咬住了卢照凌的鞋子。 卢照凌吓得满脸苍白,摔滚在了田埂上。 “狼妈,别真咬他!”叶小壮冲过去,抱住狼妈,“他是客人!虽然是恶客,但是咱们叶家是讲礼的。” 他从后腰里拿出一块珍藏的鱼干递过去,狼毛也不嫌弃,直接咀嚼起来。 卢照凌目瞪口呆。 尼玛! 泰裤辣! 我要是跟他一样能控制狼群该多好。 他起身,上前走了一步。 狼妈立刻起身,挡在了叶小面前,一副警惕的样子,看着卢照凌。其他的野狼则跃跃欲试,一副要扑过来的样子。 卢照凌再次被吓得摔在了地上。 看他那怂样,叶小壮不知道有多嫌弃,将被窃的稻子拿回来,开口道:“我爹常说,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你不是读书人么?怨人不如自怨,求诸人不如求之己的道理莫非不懂?” 小壮最近的学业有所进步,已经开始摸索着学习论语了。 教训完卢照凌,小壮继续干活。 卢照凌坐在田埂上,都快哭了。 他堂堂范阳卢氏的天才子弟,竟然被一个农人的娃儿教训。 真的是丧尽天良。 他一脚踹翻背篓,稻子撒了一地,“越逼小爷越不干,我看你拿我怎么办!” 今天所有人都很忙,但是并未见到赵菁菁的身影。 因为叶琛交代给了她一个艰巨的任务。 那就是犒劳一下大家的五脏庙,所以叶琛在观摩了资源回收中心兑换的菜谱之后,传授给了儿媳一道经典名菜,德州扒鸡。 菜谱吹得很凶,说当初清廷皇帝都爱吃,还是皇族特供。 叶琛觉得不靠谱,他觉得这玩意之所以火爆,是因为很多火车路过德州。(山东德州,阿梅利亚的德州不是咱们的。) 赵菁菁看公公的眼神越发的狐疑了,他怀疑自家公公是不是上辈子专门给皇帝做饭吃的御厨。 因为公公一口气给了她十几种调味料,她先前好多都没见过,说是之前在镇上买的。 还有二十多味在山上采来的中草药,然后做法还从上色到油炸都十分讲究。 最后的入汤煮制更不用说了,从昨天开始就已经放在灶上慢慢熬制。 然后大家都在忙碌的时候,赵菁菁也急得满头大汗,因为这德鸡的脱骨工作很难,最近光磨练厨艺,就已经毁了七八只野鸡了。 因为公公交代过,回头咱们家八成是要开个大酒楼的,到时候把鸡皮划破了,形象不美观不说,关键是影响顾客的口感。 赵菁菁知道,公公是在培养自己。 如今看大家都有事情做,她也不想生完孩子,天天在家闲着,所以很努力地学习。 如今她已经能做到把鸡的全身骨骼和内脏抽出后将鸡皮翻转朝内,形态上要保持完整。 甚至赵菁菁觉得自己努力一段时间,还能按照公公的要求,把鸡做成鸳鸯戏水的模样。 准备得差不多了,赵菁菁给野鸡均匀抹上糖色,挂起来晾干。 待晾干后,再开火,倒油烧至七成热,把脱骨鸡放进油锅里炸至金黄,直到表皮有些发亮,看上去金灿灿的再捞出沥油。 然后就是入汤煮制,然后扑鼻的香味便开始在叶家弥漫看来。 卢照凌大摇大摆地离开稻田,想去看看冰雪冷元子作坊,结果闻到了浓郁的香气,他是世家子弟,吃的好东西其实挺多的。 但是这味道,扑鼻而来,摄人心魄,卢照凌瞬间走不到道了。 想着趁着叶琛不在,要不去厨房偷吃。 结果刚靠近后厨几步,就看到了赵晶晶忙碌的身影。 他立刻止住脚步,这男女大防他可不敢突破,立刻一路小跑逃了出来。 太要命了。 今天大抵是吃不上饭的,结果叶家的饭做的那么香。 走了几步,他就见田里几个汉子排队对着一棵老树放水。 “听说了吗?潘寡妇跟赵大雷又勾搭上了,牛蛋这小子本事不俗,又去趴墙角了。” “可不是么,我还听说,他们办坏事的时候,潘寡妇大喊,你小点劲儿,别伤着孩子。” “哎呦,寡妇怀孕,这可了不得,要是咱们叶家人,岂不是要沉塘。” “沉啥塘,那年不知道在哪儿逃出来的高丽老婢,总是在村边儿给大家伙唱,哦,卖啦,卖大灵丹的那个,跟老猎户家的猎犬做那事,不也活得挺好。” “那是村长没空收拾他,丢人现眼的玩意。” 卢照凌扯了扯嘴角。 这乡下真的是猛哈,寡妇能怀孕就已经是匪夷所思了。 新罗婢还能与狗通? 第150章 有一种下山的姿势 瞎了眼,脏了耳,他姐怎么能把他送到这种地方来。 也不怕他被村里的农夫们教坏。 这一会儿的功夫,卢照凌起码听他们讲了二三十个段子。 “什么华夏有孔子,孟子,然后有一日村长问,你们高丽有啥啊,高丽婢思索许久到,我们有棒子。” 卢照凌听得差不多了,就回到叶家小院,让阿福给他搬了张胡床,然后借着刘老太家枇杷树的树荫,然后就开始晕晕沉沉地睡觉。 然后不晓得怎么又做梦了,梦里化身白衣将军,引着千军万马,去辽东以东征战,打得小丑们上蹿下跳。 一直到饭菜的香味更加浓郁,他以为自己睡在床上,翻了个身,从胡床上滚到了地上,摔的他头晕眼花。 “阿福,还不快来扶我一把。” 这时候的阿福,正好喝完水,一路小跑回去。 阿福的心态也有些崩溃。 他真的很想回家。 他无法回忆自己经历了什么,他一个伴读书童,竟然被派到了打谷场干农活。 他干了半日,才打出来十斤多点的稻子。 距离二十斤还非常遥远,他刚才去喝水,远远地就闻道了鸡肉的香味。 他很饿,很想吃东西,可是叶大叔说了,只有干好活,才能吃东西。 现在只够少爷吃的,自己想吃,还得努力。 “阿福!!” 卢照凌恼怒大喊。 阿福被吓了一跳,赶忙将少爷搀扶起来。 这会儿太阳西下,是一天中比较凉快的时候,田里忙碌的人并没有收工的意思,大家都趁天没黑疯狂收割。 叶琛把几个小子都喊回来,累了一天,吃个饭好好休息一下,饭后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赵菁菁不用下田,便在家里尽可能地多做一些吃食。 不仅仅有色香味俱全的德州扒鸡,还有热气腾腾的豇豆闷茄子,此外还有几个双黄切开的腌鸡蛋,一大盘干腌蕨菜,一大盆用来消暑的绿豆汤。 一人一大碗米饭,再加上一个杂米饼子。 别的不说,仅仅是闻一闻味道,大家的疲惫都能少上十分。 二壮和三壮都夸奖大哥有福气,大哥憨厚地笑了笑,便去忙活跟着收拾。 小壮则踢了踢想往前窜的狗子和狼子们,教育他们不许跟人抢食。 叶琛检查着阿福的工作成果,认真的说道:“一共是十一斤多点,算是完成了一个人的工作量,你们两个谁来吃饭?” 阿福吞了吞口水,后退一步:“少爷,您赶紧过去吃。” 他远远地就看见那整只鸡了,他希望少爷记得给自己带一小口鸡屁股,他好想吃。 结果在他的注视下,叶琛撕下一块鸡屁股,直接扔给了三小只。 阿福内心崩溃,心里念叨,我不能跟狗抢,少爷如果能给我撕下块饼子,然后留点咸蛋碎末给他就好了。 鸡蛋皮皮也行,起码可以垫垫肚子啊。 卢照凌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 这是农家人吃得起的饭菜吗? 这也太爽了? 那村长家岂不是吃的更好? 刚想入座,就见到阿福嗒嗒地留着口水,这家伙瞬间心里不忍。 “我不吃,你自己吃。” “不吃就不吃呗,窃贼,你喊什么喊!”叶小壮才不惯着他。 卢照凌本以为,作为主人会客气客气,没曾想到却来了个这,无奈只能咬着牙,气呼呼而走。 心里想着,叶琛你得意个屁,家里做个鸡就了不起吗? 我卢照凌就算是饿死,死路边儿,被狼叼走,也不会吃你的东西! 阿福大着胆子从餐桌上顺了一块杂米饼子,跟着追了出去。 叶琛拍着小壮脑袋:“人家是客人,礼貌点。” “那我该怎么说呀,爹。”小壮疑惑道。 “嗯,你应该说,叶公子,您要不先出去歇着,我吃相不雅,别脏了您的眼。”二壮已经洗干净了手,入席替叶琛回答道。 在地里忙活了一天,大家伙哪里有心思管别人。 尤其是大嫂的德州扒鸡做得太好吃了,大家连舌头都差点给嚼了。 因为农忙,怕有人来偷粮食,白天偶尔也来看着的狼妈妈的默默地流下了眼泪,你们这群无耻的人类,只让我吃半成品啊,如今有了成品,怎么能忘了我们。 饭后,叶琛口齿留香,但是却不得不洗刷碗筷。 赵菁菁想代劳,被叶琛直接拒绝了。 洗漱完之后,叶琛便出门去了谷场。 大壮早就领着弟弟们来干活了,小壮吃力用胸口顶着草叉,今天夜色没问题,所以大家要早点把稻子摊开晾晒打稻。 叶琛摆摆手道:“你们先去跟着温华表哥读书。” 温华点点头,他很钦佩姑父,即便是再累,也给孩子们创造学习环境。 小壮走之前,还将自己藏得鸡骨头送给了狼妈,小声说道:“保护好爹爹啊,保护好稻子呀,这是咱们家的口粮呢。” 狼妈一边儿吃着鸡骨头,一边儿在小壮的身上蹭了蹭,然后就开始指挥狼群巡逻。 温华带着几个小子前往叶家祠堂。 虽然秋收很累,但读书学习的事情不能断,因为村里人不知道温华什么时候就会走了,能多学一天是一天。 坐在学堂里读书写字,起码比在田里干活轻松,孩子们的热情都很高。 这边开始讲课读书了。 那边儿卢照凌带着阿福在村里瞎转悠,肚子饿得很,看到人家那些散养的鸡鸭,再想想刚才饭桌上的味道,卢照凌眼珠子都快要冒绿光了。 尤其是干过活的情况下,卢照凌感觉肚子仿佛有一把刀,在一寸寸地割自己的肠子。 二人问了一路,终于找到了村长家。 村长又称里正,算是朝廷治下的小官,职责挺多,诸如收税、维护治安、替朝廷征兵等等。 卢照凌心里琢磨,他肯定不敢得罪自己,不然自己随便歪歪嘴,他能有好果子吃? “卢少爷!?” 村长吓了一大跳,怎么这个点,他来自己这里了? 卢照凌冷冷道:“本少爷饿了,拿些吃食过来,最好有三勒浆,少爷心烦的很。” 村长闻言就是一愣。 啥玩意? 还三勒浆?你看我像是三勒浆吗? 本来村长还想,要不要违背县令的意愿,偷偷接济一下卢少爷。 现在想来,算是明白了,自家这情况,即便是想接济,人家也未必能吃的下去。 他犹豫之时,村长老伴已经从屋子里出来了,因为秋收太忙,他们家也是这个时候才用餐。 村长老伴手里端着一碗食物,主食粟米,加了些青菜,又放了点粗盐,煮成了一碗青绿色还带黄的糊糊。 “卢少爷,赶紧吃。” 村长老伴脸上是慈爱的笑,心里肯定没有村长那么多算盘。 这些饭菜是给小凡留的,很稠,能吃饱肚子。 卢照凌盯着那碗颜色诡异的食物,半点胃口都没了。 他气的咬牙切齿道:“叶村长,你们莫不是敷衍我?拿这种吃食招待我?” 村长很是厌烦,若不是这厮是县令的弟弟,自己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了。 他娘的,都放盐了,还算是敷衍? 没拿醋布泡泡糊弄糊弄就不错了。 地里刨食儿的庄稼汉,家里能有啥好吃的?想吃好吃的,在老蔫家里吃啊,那小子神通广大的,要啥有啥,来老汉这里做甚。 村长老伴看自己老头有点憋气,赶忙拉了拉他袖子,笑着说道:“卢少爷,您要是嫌弃这米不好,我重新给您舂米,新下的米,乡着呢。家里还有鸡蛋,我再给您煮上。” 卢照凌咬牙:“谁要吃这些!叶琛家都有鸡肉,你却拿米招待我,何其敷衍!” 卢照凌气的脑仁都疼,转身就走。 这村长太不够意思了,竟然不愿意请自己吃好的。 阿福赶紧跟上:“少爷,我怀里还有一张饼子,您先吃了垫垫肚子。” “谁要吃这种东西,反正我不吃!” 卢照凌的少爷脾气上来了,根本就不愿意低头。 阿福跟在身后,小口小口吃饼,他今天是真的累坏了,他从生下来到现在,就没干过这么累的活儿。 “少爷,这是去哪里?” 卢照凌冷冷开口:“回家。” 阿福大急:“少爷,万万不可啊,大人要是知道了,会揍您的” “你说的有道理。”卢照凌稳住心神,思索了片刻道:“咱们先去镇上吃点好的,凭我的颜面,谁敢不好生招待,然后咱们再悄无声息的回来。” 卢照凌的如意算盘打的很响,虽然身上没有钱,但是镇上酒楼的掌柜都认识他,他赊账也不敢说什么。 吃饱了肚子再回清河村,神不知鬼不觉。 她姐那么忙,肯定不会关注自己的。 计划确实不错,但是主仆二人第一次来清河村,还没走半个时辰,就迷失在了山路中…… 夜色渐深。 清河村并未跟往常一样陷入安静,而是家家户户响起了连枷声。 庄稼人都闲不住,必须连夜把活赶出来。 等天晴有风的时候,再把脱了粒的稻子扬出来。 月光很盛,不少农户依然在打谷场点了篝火,这样能看得更清楚一些。 家里目前只有一把连枷,几个壮男丁轮流使用,此外叶五四送来了稻床,木架竹面,将稻子举起,往竹片上用力掼打,可使谷粒脱落。 一家人通力合作,忙得不亦乐乎。 这一忙,就折腾到了差不多后世十一二点的样子。 叶琛都累麻了,小壮乖巧地给叶琛端来了白开水,叶琛这才察觉家里少了些什么。 客人不见了。 这种事情自己小时候也干过,跟父母闹矛盾,假装离家出走呗。 等过一会儿,肚子饿得厉害了,自然就回来了。 他反正记得,父母肯定是不会来寻自己的。 结果没想到,这卢县令的弟弟,还真硬气,都这个点了还没回来。 这清河村外有连绵不绝的大山,万一走了岔路,可能会迷路。 叶琛喝着水,表情逐渐凝重,“大壮、二壮、三壮,都把手头的活停一停,咱爷几个的麻烦来了,去找人。” 二壮开口道:“找他们干啥?那么大的人了,还能丢了不成?我猜测他们十有八九,是摸到镇上去混吃混喝了,乡下那么苦,他那公子哥怎么受得了。” “即便如此,也要确认下行踪,真的出了事,不好交代。” 叶琛放下水碗,拍打了一下身上的尘土。 真的不想动,干了一天活,浑身上下酸疼,脑袋里也都是浆糊。 大壮心疼父亲,在一旁搀扶着说道:“爹,家里没有主心骨坐镇可不行,那么多粮食在呢,这样,您在家休息,我领着弟弟们去找一找。” 话刚说完,院子门口就有人举着火把,跟狼妈一起来了。 是今天负责巡逻的两个人,身后还跟着卢照凌和阿福主仆二人。 卢照凌身上的袍子这会儿是彻底撕烂了,胸前背后的肉都露出来了,脸上还有一些血痕,阿福的样子也差不多。 很明显,这两人应该是从山坡上滚下去了。 巡逻的人道:“老蔫,我们哥俩正巡山呢,这头狼非要拉着我们的裤腿往山沟里跑,我们认识这狼,今天还在你家打谷场放风呢,就跟着去了,嘿,结果发现山沟里躺着两人,说是县令的弟弟和仆人,咱也不知道真假,就先把人带回来了。” “你要是不认识,我就当山贼带给村长叔了,村长叔还有两把大宝剑呢。” 卢照凌和阿福两个人想回镇上,起先卢照凌想起一事儿,说附近的荒山有一座将军坟,平时有人吊唁,主仆二人想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蹭蹭贡品。 结果去了之后,发现啥都没有。 自己留下的诗刻旁边儿还多了一行字。 字好丑!叶三壮留。 第151章 一车的小祖宗 气的卢照凌想原地虚空将叶三壮拽出来,打一顿。 待再想走,可就迷路了,用阿福的话说,就是少爷咱是不是遇到鬼打墙了,怎么脚底下的路那么熟悉啊。 卢照凌不信,非要踩着山道上的巨石眺望,说他能观山望水,学过阴阳风水之术,路在何方,一看便知。 结果路没找到,脚一滑直接摔了下去,阿福伸手去抓,结果干了一天活,累得手发酸,人没抓住,反而跟着一起滚到了山沟里。 摔得头晕眼花,两人衣服全都被树枝刮破了,身上也有了不少伤痕。 卢照凌怎么也算是官宦世家,从小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可是今天来了这个清河村,他就一直在受气,受气就算了,竟然还从山上滚下去,整个人都快散架了。 好在没有倒霉太久,他们便遇到了清河村上山巡逻的人,还没表明身份,就被巡逻的人押着一路走回来。 他堂堂卢少爷,竟然像个犯人一样被押回村。 他想反抗,想骂人,可是没有力气,他很累,很饿,身上很疼,还……很想哭。 “确实是县令家的孩子,辛苦二位了。” 叶琛送走了巡逻的人,目光静静看着卢照凌和阿福。 卢照凌的眼睛红通通的,站在院子里没说话,和白日的嚣张大相径庭。 “咕噜——” 卢照凌的肚子叫唤起来。 锅子里还留着一份残存的德州扒鸡,一大张饼子,一大碗米饭,本来就是属于这主仆二人的,叶琛端了出来,放在桌子上。 他淡声开口:“先吃饱了再说话。” 卢照凌本来发誓,就算是死也不吃叶琛家东西的。 可是折腾了这一天,实在是太饿了,头昏眼花的。 而且对面的鸡肉太香了,馋得他不行,最后不知道怎么滴,双手竟然失去了控制,接过碗筷就吃了起来。 边上的阿福盯着饼子流口水,口水流出来,他滋溜一声吸回去。 卢照凌终于放下了筷子,把剩下的小半碗鸡肉和饼子推过去:“真是给本少爷丢人,拿去吃了。” “谢谢少爷!” 阿福乐不可支地捧着碗,蹲到一边的屋檐下去吃。 叶琛多看了卢照凌一眼,这孩子比他想象中的稍微有了那么一丁点的人情味,还能抢救一下。 他开口道:“二壮,去柜子里拿两套你干活的衣裳来给少爷和阿福。” 二壮不满道:“爹,县令不是留了衣裳。” 叶琛道:“那哪里是干活人穿的衣服,施展不开,快去。” “好。” 二壮的衣服本来就不多,娘留下来的,都便宜了弟弟,现在能穿的都是嫂子一针一线缝的,他平时穿得很爱惜,不穿的时候都是叠好放起来。 爹让他拿出来给卢照凌穿,他肯定不乐意。 卢照凌很想拒绝。 可是他看到温华也穿着补丁衣裳。 温华之前有学院的衣服可以穿,但是那种士人专门穿的衣衫,在村里太扎眼了。 叶大壮就将自己的衣服拿出来一件,给温华穿上,自己穿那爹的衣服改的衣服。 卢照凌拿着衣裳,闷声道:“我要洗澡。” 叶琛指了指外头:“那边渠里去挑水,用绳索勾着桶往渠里扔,小心别掉进去,回来烧水再洗,洗完后把院子里的稻杆铺到堂屋地上,床单在胡床上放着,铺好就能睡觉。” 阿福已经吃完了饼子,擦了擦嘴上的油,立马冲过来:“我来我来。” 他身上也是伤,拎着两个木桶晃悠悠地去挑水。 院子里的人各自继续忙碌起来,就连最小的叶小壮也在努力打稻子脱粒,墙角里卧着一条狼,虽然闭着眼睛,但耳朵高高竖起,明显在注意周边的环境。 卢照凌只想躺下睡觉,但这房子里只有两张床,还是那种木板搭起来的床,和睡地上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他还是不挑刺讨人嫌了。 于是,贵公子卢少爷亲自去抱已经脱粒的稻杆,整整齐齐在地上铺好,然后将床单铺上去。 这时候阿福拎着两个半桶水回来,主仆二人开始研究怎么生火烧水,研究了半天也研究不出来。 叶小壮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拿了个火折子走过去,用干草引火,灶膛里的火腾地一下就烧起来了。 阿福满眼冒星星:“小壮少爷,你太厉害了。” 他虽然只是个仆人,但生下来就是卢照凌的玩伴,长大了变成书童,他确实没做过这些粗活。 叶小壮咳了咳道:“我不是啥少爷,你喊我小壮就行了,干草烧起来之后,放干柴进去,放四五个差不多就能烧热一锅水。” 他说完,继续忙活去了。 一锅水很快开了,洗澡的时候,卢照凌也懒得要求什么待遇了,能把身上的泥洗干净就算了。 他迅速洗完,洗完了阿福洗,然后躺下睡觉。 外面还在忙活,但卢照凌并不认为这跟他有啥子关系,他躺地上睡觉,阿福躺在两张胡床上,整个人缩成一团。 卢照凌没好气地道:“你躺在那里,胡床动来动去,吵死个人。” 阿福十分委屈,明明是外面打稻子的声音更吵好么? 卢照凌往边上挪了挪,让出一点位置:“躺这里睡。” 阿福犹豫了许久,蹲墙角睡不现实,睡胡床会吵到少爷,睡桌子上叶大叔肯定会有意见……那、那就跟少爷一起睡? 新筑场泥镜面平,家家打稻趁霜晴。笑歌声里轻雷动,一夜连枷响到明。 诗人描绘的场景,在叶琛读书的时代,他觉得是美丽的,是浪漫的,那是属于农人独有的快乐。 但是在如今的叶琛自己感受来看,却是只有疲惫。 农人丰收开心不假,但是村里的小媳妇和老娘们,没少因为干活的事情跟男人吵架。人嘛,只要累了,就容易滋生各种情绪。 叶琛招呼孩子们赶紧上床休息,明日还要继续干活。 大家都在长身体的年纪,熬坏了,容易生病。 他走进屋子里的时候,堂屋的主仆二人,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卢照凌闭着眼,嘴里断断续续的念叨着,“长安大道连狭斜,青牛白马七香车。玉辇纵横过主第,金鞭络绎向侯家。” 还在回味属于他的贵族生活,这是明显的不习惯,睡不着。 阿福也是不断拧眉,时不时的睁眼看一眼自家少爷。 叶琛看到卢照凌的小脸上划了不少口子,阿福身上也有伤。 两个小家伙年纪其实不大,十五六岁,搁在后世也就初中生的年纪,这两个孩子应该是第一次离开家。 而且还受了惊,晚上再做噩梦,怕是容易生病。 叶琛走回去,兑换了一些碘伏和的西半片,走了过去。 叶琛将碘伏递了过去,“阿福,跟你少爷一起处理下身上的伤,擦一擦就管用,这碗水里面加了草药,吃了可以睡个好觉。” 阿福闻了闻眼前的药水,跟他们之间见过的金疮药不一样,不过也能理解,他们家少爷用的都是好药,这里是清河村,能熬制出什么好东西来,他没见过也正常。 阿福仔细地给卢照凌涂消炎药,伺候卢照凌把泡了地西半片的药水喝下去。(没事别吃。) 卢照凌很想有骨气地拒绝这一切,可是他真的太累了太疼了,只得默不作声的接受了所有。 吃了药后,主仆两人很快就沉睡了。 温华在距离他们半米的位置铺了干草,也躺下来沉入了梦乡。 天还未亮,卢照凌就醒了。 脑袋晕晕沉沉的,他坐了好半天,嘴里嚼着薄荷叶,许久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身居何处。 身上是补丁衣服,身下是稻草,屋子里灰蒙蒙的,外面有鸡鸭的叫声,还有小狗的汪汪声。 阿福不在旁边,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他站起来,穿上鞋子,迈过门槛。 天色蒙蒙亮,但整个清河村已经苏醒了。 院子里传来说话的声音。 “咦,我说胳膊上有红包呢,原来是你小子头上长跳蚤了。”叶琛没好气地说道:“爹不是说了,每天都要洗头吗?” 小壮嘿嘿地说道:“爹,没事呢,这两天忙,过两天我就洗。” 古人都是留长发的,这也是叶琛极其头疼的点,他想给孩子们留个板寸,但是又怕人家笑话他家养了一堆小和尚。 叶琛骂道:“那你昨天晚上吃了东西,今天就不吃了。脏了就赶紧洗,回头,头上长一堆跳蚤,你就惨了,过来。” 叶小壮只好道:“我自己来。” “行了,让你躺下就躺下,别再多嘴。” 叶琛将他按在胡床上,他手里是有一点兑换来的洗发膏的,正好跟小壮收拾收拾。 小壮躺在胡床上,闭着眼,小手有点紧张地抓着两边儿。 旺财和来福都很好奇地抬着头,趴着胡床边儿上看。 小壮的头发很长,束发的布带解开,有将近四十厘米,头发有些油腻不说,还有不少泥土和稻谷粒儿。 他打湿头发后,涂上洗发水,然后连沫沫都没起,就是一大滩污水流了出去。 叶琛只能循环三遍,这才干净了一些,然后再用水冲洗一下,用手指将小家伙打结的头发疏散开。 卢照凌忍着有些疼的脑袋走到院子里来,就看到了这一幕。 稀薄的晨光下,院子的角落里,一个温柔的父亲,认真地给孩子梳理着头发,院子里有鸡鸭,有修狗,烟筒里冒着袅袅的烟火气。 这种温馨的场景,让卢照凌很是羡慕,甚至于自忖才华横溢的他,都不知道如何用诗句来描绘。 “你哭什么!” 叶琛看着小壮眼角的泪水,忍不住问道。 “爹,您跟娘一样好,您辛苦了。” “哼!讨厌鬼!” 卢照凌骂了一句,挪开了视线,他早年丧父,家里除了他就没有其他的男人了。 他一直觉得自己长大了,不需要关怀了,自己就是家里的顶梁柱。 但是刚才那一幕,他开始羡慕叶小壮。 他竟然有那么一丝可耻的念头,让眼前这个男人,做自己的姐夫。 这样就可以厚着脸皮,让姐夫给自己洗头了。 “少爷,洗脸水好了。” 阿福走过来,打断了卢照凌的思绪。 他家少爷早上要用温水洗漱,他特意烧了水,又兑了凉水,水温不冷不烫正正好。 卢照凌走过去洗脸。 叶琛觉得,自己一定是遭了报应。 上辈子,让那么多女孩子伺候自己。 所以这辈子,老天爷便给自己安排了一车小祖宗,让自己伺候。 折腾了半天,腰又疼了,总算是给小壮收拾干净,小壮抱着自己的后腰,呜呜的不肯离开。 他拍着小家伙的脑袋,扭头一看,就见家里的狗仔们都用一脸渴望的看着自己。 温华和卢照凌,甚至阿福都看向自己。 眼神里充斥着对托你老父亲的渴望。 “想什么美事!”叶琛果断拒绝,“菁菁啊,饭做好了吗?赶紧吃饭,吃完饭下地干活。” 早饭很简单,凉拌海带,一碟鲜炒蕨菜,此外还有每人半个的腌双黄蛋,一桌子人吭哧吭哧的吃完,又喝了碗大米粥顺了顺肠子。 阿福蹲在门槛边上埋头大吃,他严重怀疑今天也干不完活,这可能是他今天唯一的一顿饭。 卢照凌闭着眼睛,“忽然觉得这农家小院的早餐,还挺别致,如果饭后再焚香煮茶,就更好了。” 饭后,叶琛正在分配任何。 大壮就开口道:“爹,现在人多了,地里的活就交给我们几个,您在家休息休息。” 爹也是读书人呢,为了干活,手心里起了一排血泡。 他心疼的厉害。 大壮也点头道:“爹,我力气大,我多干点无事的。” 温华起身道:“姑父,最近我进步了许多,可以干地里的活了。” 叶琛心里熨烫,他虽然很累,但是没叫过苦。 第152章 孙望峰来帮忙了 他就是这样的男人,可以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做那世间醉逍遥的人,也可以带月荷锄归,吃尽时间的辛酸。 只是叶琛没想到,自己家的孩子,竟然将他的辛苦全都看在眼底。 这样的孩子,长大是知道孝顺人的。 “爹爹力气大,负责捆绑稻子,往羊角车上放,不会伤手的。”叶琛的目光落在了卢照凌和阿福身上,“今天的任务增加,继续给稻子脱粒,一人二十斤。” 阿福的表情僵住了。 昨天搞出来十斤就要了他的小命,今天要搞出来一共四十斤,他干脆死了算了。 县令大人明明是想让少爷吃苦头,为啥最后吃苦头的成了他。 阿福都想哭了。 叶琛没去看这主仆二人,带上镰刀扁担和草绳,和儿子们一起下地去了。 这会是上午,清晨微风徐徐,干活不需要戴草帽,晨风吹来,有些许的凉快,庄户人家都是趁着太阳没出来赶紧收割,忙的不可开交。 叶琛低头苦干,他已经成了没有感情的干活机器。 可以说,上辈子活了三十多年,他就没有这么累过,他从来不知道,原来秋收这么累人。 家里的地,说起来不算多,但要把一把一把的稻子割下来,也很花时间。 按照目前的进度,没有个天,还是忙不完。 叶琛感叹了一番,揉了揉老腰,继续干活。 叶家的老宅的土地,离着叶琛的地不算远,叶老太太下地送饭的时候,忍不住跟叶五四念叨:“前几年秋收的时候,老蔫甚至不如老三媳妇一个女人,没想到今岁这么勤快哩。” 孙氏听到了这话,立马反驳道:“娘,我真没躲懒,您看,我这怀着身子还下地收稻子,我手脚勤快着呢。” 叶老太太扯了扯嘴角,也不知道是谁前两天躺床上装病不肯起来。 老太太与时俱进,分包到片,叶五四领着孩子们负责三分之一的活,大旺和大福家一家三分之一。 大家一起干免不了偷懒,但是分开干就不一样了。 谁快谁慢一目了然,自己只需要给干得快的一组加条鱼就能完美的刺激另外两组。 而且,孙氏是知道疼男人的,这不一看自己家男人吃了亏,立刻不说肚子疼了,干起活来猛地像是下山的母老虎,就连大福想坐下喝口水都不允,骂骂咧咧道:“起来,起来,老娘要吃鱼。” 叶家打谷场。 赵菁菁戴了面纱,她不想让外人看到自己的容貌,吃饭的时候也是故意错开,跟小壮开了个小桌。 卢照凌壮着胆子,好几次想带着阿福过去跟赵菁菁说两句话,主要是那鸡肉做得太好吃,卢照凌连味道都没尝出来,就转给阿福吃了。 他想求赵菁菁再做一次,他以后给钱。 可是赵菁菁根本不愿意跟他说话,见他过来了,连忙端着箩筐跑路,后来干脆嘱咐小壮叫来狼妈陪着她。 搞得卢照凌很尴尬,他才没有坏心思呢。 温华推着一种带着木板的农具,他要先将谷粒摊平晾晒好。(ps,有没有擅长农活的朋友,说一下叫什么,小编忘了。) 此外今天割回来的稻子也要摊平晾晒,然后抓紧时间脱粒,几乎没有一刻能闲下来。 阿福拿着连枷,砰砰地打击着稻子,表情别提多绝望了。 时而还扭头看看卢大少爷,希望他老人家发发善心。 卢照凌坐在胡床上,将薄荷叶放在碗里,加了热水,有一搭没一搭的吹着喝,就当茶叶喝了。 他在观察大家伙干活,脑子转得飞快,他在想能不能发明一种让牛拉的大号镰刀,牛在前面走,然后镰刀呼呼地转动,不比人一下一下地割省劲儿? 还有,现在大家使用的脱粒的方式太落后了,人家东都洛阳那边儿都用石磨,卢照凌觉得那玩意也麻烦,容易把谷粒碾碎,他想现在清河村有一条水渠,是不是可以制作水锥呢? 那玩意日夜不停,可比人力省心呢? 只是水锥该怎么制作呢? 他专门跑去找温华说了说自己的想法,温华倒是挺认可的,但是具体怎么制作,他建议卢照凌去跟姑父谈一谈。 卢照凌一听就憋气,他才不跟那个觊觎自己老姐的男人聊天呢。 卢照凌正琢磨着是不是去一趟叶五四家里,看看他能不能制作水锥的时候,视野中忽然出现了一队马车。 浩浩荡荡的从大道上走来。 马车在路途中间停了一下,车夫跳下车,似乎是找路边的农民问路,然后马车离这个小院越来越近。 卢照凌猛地站起身,他初还以为是他姐派人来接他了。 不过后来又觉得不是,接自己,何至于搞那么大的排场。 他盯着马车看,不一会儿,马车就在叶琛家门口的院子停了下来。 他赶忙往家里赶,家里就赵菁菁一个刚刚回去喝水女主人,别被外人吓着。 见卢照凌带着阿福几乎是一路小跑回来,温华也赶了回来,赵菁菁脸上的忐忑之色终于少了几分。 马车停下,第一辆车里出来两个人。 两人都是一身华服,头束幞头,面如冠玉,腰挂玉佩,站在马车上,和这个村子格格不入。 温华认了出来,这两人是分别是已经许久未见的北海县县丞之子孙望峰,和安丘县富商妻弟柳一贯。 孙望峰这是干啥? 怎么还带柳一贯来了?他莫非不知道自己跟柳一贯不对付? 当初自己落难,去学院附近想找个营生,曾经遇到过很多同窗,被各种嘲讽。 尤其是柳一贯,更是百般奚落。 后面的两辆马车陆续有人出来,温华自然是认得的,这些人都是清风书院的学生。 赵菁菁整个人都呆住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温华走到了前面,目光淡漠地看着面前一大群人:“你们到这里来作甚?” “孙望峰!都是因为你,小爷我才遭灾!今天必须做过一场!”卢照凌冷笑道。 “阿福,取少爷的剑来!” 君子六艺,卢照凌的剑法还是不俗的。 阿福跑到屋里找了半天,剑没找到,却找到一把横刀抱在怀里,心里暗骂:“得,我又成了捧剑童子了。” 卢照凌没说话的时候,根本就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他穿着补丁服,和村里的农夫差不多,哪能入这些贵公子的眼。 他一开口,所有目光齐刷刷扫过来。 柳一贯忍不住哈哈大笑:“卢兄,你这身衣衫不错,很衬你的气质。” 一群学子跟着哄笑。 清风书院的学风严谨,所以附近几个县的大人,都喜欢将孩子送到这里读书。 而卢照凌被姐姐揍的往日比较低调,再加上卢县令的身份,在官场里不是主流,导致卢照凌在书院里,反而不怎么被人吹捧。 再者,大家更信奉铁打的县丞,流水的县令,反而导致孙望峰的跟班很多。 这些人跟着孙望峰,有孙望峰撑腰,自然敢嘲笑卢照凌。 “住口。”孙望峰扫了柳一贯一眼,“别忘了我们今日是来做什么的,别惹是生非。” 说完,对卢照凌说道,“蠢货,我没心思跟你折腾,我是来帮恩师做农活的。” 柳一贯低声道:“孙兄,咱们不是来装装样子的吗?看看风景就够了,何必下车,跟这群乡巴佬计较。” 孙望峰没有搭腔,他从马车上跳下来,走到温华面前,叉手道:“温兄,我今日来,是来带着大家过来帮忙的。 前些日子忙碌,没有时间孝敬恩师。这不,知道庄稼熟了,我就带着同窗过来帮忙了。同时也祝贺你,终于可以回到清风书院继续读书。 “今天我带他们来,是想告诉他们,你跟我一样,都在叶先生手下学习,谁敢再嘲笑你,我就教训他。” “当然,也不能白来,所有人都必须干活。” 柳一贯当场懵了,连忙道,“孙兄,真的干活啊!你让我不嘲笑温华没问题,但是这活我真干不了。” 大家纷纷摇头,是的,他们都不想干活。 不过他们却纷纷过来祝贺温华。 毕竟得到了县令的亲睐,意味着他前途无量。大家也不想跟温华一直有嫌隙。 很多人为先前,温华落难,百般嘲讽而道歉,并送来了不少礼物。 温华的面色始终冷淡的,他并没有因为这么多人前来道歉而心生傲气,他很清楚,这一切都是因为卢县令。 放在从前,卢县令的话不会这么管用。 “之前的事情,温华也未曾放在心上,孙兄、钱兄将这些东西收回去。”温华淡声开口,“我还要做事情,就不陪各位闲聊了。” 柳一贯脸色一变:“你这是不识好歹……” “怎的,你道歉人家已经原谅了,你还非逼着人家收下赔礼,哪有这样的道理?”卢照凌冷笑,“只能说,你们这些赔礼没有送到温兄的心坎上去。姓孙的,你到底行不行?你这群小弟不太听你的话啊!” 柳一贯瞪着眼睛,卢照凌这个不要脸的,真是敢开口。 还有孙公子,一定是疯了。 他堂堂柳家公子,怎么可能干农活! “不干活也可以,但是以后出门,别说认识我这个朋友。”孙望峰淡淡的说道。 疏苗近午地如蒸,垄上双膝缓缓行。劝爱盘中金粟米,颗颗粒粒汗珠凝。 叶琛越发的觉得一粥一饭的来之不易,豆粒大的汗珠啪嗒啪嗒地往地上掉。 他连擦拭脸上汗渍的时间都没有,低头剪开大壮连夜赶制的草绳,将稻子一捆一捆地扎起来。 而且动作还舍不得太粗暴,怕稻谷落在田里。 稻子捆好之后,他在手掌心擦拭了些药粉,又贴上了创可贴。 这才准备堆到羊角车上,把稻子推回去。 这羊角车的装车也是个技术活,比阿三的车上堆人可复杂多了。 他就看栓子爹能够将稻子堆得跟小山一样高,自己就不行,堆着堆着就倒,技巧明明自己都懂,手就是不行。 正费劲巴拉地堆着稻子,就见赵菁菁从家里走了过来。 这田埂很窄,左右两侧都是稻茬,要是一不小心摔下去,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叶琛喊来大壮,赶忙上前搀扶住他媳妇。 大壮道:“爹都说了,让你在家歇着,你往田里跑个甚?” 赵菁菁心里很是感动。 庄稼人秋收,三伯母那样惫懒的女子,都得下地拼命干活。 她也做好了下地干活的准备,可是公公和自家男人都不允许他下地碰辛苦活。 他看到自己公公手上都是血泡,看到大壮累得晚上腰疼,哎呦哎呦地呻吟。 心里酸酸涩涩的,眼眶有些微微发红。 叶琛心细,赶忙道:“儿媳,你这是咋啦?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不舒服就让二壮赶忙去叫大夫。” “我没事,我没事。”赵菁菁擦了擦泪水,“爹,外面来客人了。是表哥的同窗,差不多十来个人呢,还带了礼物。” 叶琛走到田埂上,踮起脚眺望,看到家门口有三辆马车。 第153章 大家皆是牛马 他能猜出是怎么回事儿。 无非是一群栖身于权力下的牛马而已。 不然他们才不会大热天往庄稼地跑呢。 赵菁菁不肯白来一趟,非要跟着捡了些散落在地上的稻穗,才跟着叶琛一起回去。 走得近了,才发现家门口的打谷场上铺满了很多稻子。 宝马香车的屁股上,还挂着一根圆木。 三驾马车在卢照凌的指挥下,有序行驶,效果比正常的脱粒省事了不少。 叶琛忽然明白了,这不就是碾子么。 他小时候还骑在上面当过坦克长呢。 “老蔫,你家里是咋回事儿?那么好的车,用来干农活,不是造孽吗?”隔壁的刘老太心疼干活的娃儿,给他们回家拿水。 一回家,就看到三驾马车,一院子的人,连忙拉来叶琛说道。 “这群娃子长得好看哩,刚才村里的大姑娘都踮着脚看呢。” 叶琛汗颜,清河村的民风还真是彪悍。 他尴尬地笑了笑,“都是温华的同窗,过来探望他的,我先去招待一下。” 他走进院子,抬眼看了看,顿时被惊呆了。 一群少爷和书童、小厮对着稻子拼了命地干着,没有工具,就用手掼,看得出来,都没干过农活,很多少爷眼角里都带着泪水。 叶琛赶忙开口:“没干过活,别硬干,会伤着手,都坐下歇歇。” 说着,他还瞪了一眼温华,担心温华得罪一圈人。 “华儿,这些都是你同窗,人家来看你,怎么能让他们干农活!快组织组织,让他们去阴凉休息休息。” 温华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些人过来,他理都不想理,是卢照凌和孙望峰俩人非要这些人留下干农活,他就当作没看见。 他走进屋去将椅子凳子搬出来,放在树荫下,那群书生们立马坐下,累得锤腰捶腿。 而温华面色淡淡的,走进了里屋。 卢照凌快步走到叶琛面前,得意地道:“老叶,看了没,一味蛮干是不行的,我这三驾马车,拉着圆木,没半个时辰,就出了上百斤稻子。我一下子完成了好几天的任务!” 说着他挺起胸膛,一脸的小骄傲,希望得到叶琛的表演。 叶琛沉思着没说话,他瞬间就急了:“喂,虽然我没亲自动手,但任务确实是完成了,你该不会说话不算话!” 叶琛抬眸看了他一眼,“我不叫喂,我叫叶琛,还有我不太喜欢老叶这个称呼?你可以跟阿福一样,叫我一声叶大叔。” 卢照凌扯了扯嘴角,极其不情愿道:“不行,叫大叔我姐会揍我的,还是叫你老叶。” 叶琛头大,但是继续说道:“你很聪明,做事情天马行空,不循规蹈矩,善于通过思考解决问题,就像是两军对垒,一味的厮杀,只会盲目的增加损失,而谋士的韬略,却可以最大程度的发挥将士们的力量。” 卢照凌瞪圆了眼睛,叶琛竟然把他和谋士相提并论,他有这么厉害吗? 他瞬间觉得叶琛比那些跟自己姐姐相看的书生顺眼多了。 嘴角咧开,露出笑容。 “老叶,你接着说。”卢照凌挠着头说道。 “你能想到借助牛马之力,拖拽圆木,这很不错,但是这群书生大可不必。”叶琛缓缓开口道:“既然你的目的已经达到,没有必要画蛇添足,得罪他们。” “呸!一群讨厌鬼,既然已经得罪了,就该得罪到底。”卢照凌又不服气了。 叶琛摇摇头,他懒得跟着小子计较,而是继续说道:“你这木碾之法虽好,但是却还差那么点意思,清河村穷困,哪有那么多耕牛,何不借用水力?” 卢照凌也在思索这个问题,但想不出答案。 “我知道,我之前见过水碓,但是不知道水碓怎么制作。”卢照凌也不跟叶琛拿乔了,直接说出心中的想法。 “不知道怎么做,就问啊?水碓无非就是水轮为横轴穿过几根端木,在旁边架上装着四根舂谷物的碓捎,横轴上的短横木转动时,碰到碓捎的末端。把它压飞,另一头就翘起来,短横木转了过去,翘起的一头就落下来,四根短横木连续不断地打着相应的碓梢,一起一落地舂米。这有什么难得?”叶琛说着,就画地为河,以树枝为例子,轻而易举的模仿出水碓工作的模样。 “天啊,竟然这么简单,我就去寻木匠做。”卢照凌呲牙笑得跟哈士奇一样,“老叶,我要是把这事儿办成了,下次我姐来的时候,你能不能当着我姐的面夸奖我两句,我姐总是觉得我是废物。” 哼,我发明了木碾,我还制作出水碓。 老叶还说我有谋士之才,以后凭什么骂我! 叶琛没忍住笑了,点头:“当然行,你先去招待你的同窗,我进去煮点茶水。” 卢照凌转头就去找孙望峰等人说话。 柳一贯累的满头大汗,冷声鄙夷道:“堂堂县令之弟,竟然跟一个农夫聊如此之久。” 卢照凌耻笑,“放屁!先不说国以民为本,农人不差我们身份,就拿士人论,人家也是朝廷认可的同秀才,比你还高贵呢,你在人家面前,算个屁。柳一贯啊柳一贯,本来你干了这么久的活,我都准备原谅你了,你偏要来讽刺我,我这口气还是下不去,你说怎么办?” 柳一贯气个半死:“我们是来跟温华道歉的,你这口气下不去,与我何干?” “我和温华是好兄弟,晚上睡一起的好兄弟,我不原谅你,他肯定也不会原谅你。”卢照凌嘻嘻笑,“这样,给你个重新为人的机会,你们回去,给我寻些木匠回来,我要做一件工具。” 叶家小院。 卢照凌这家伙虽然放荡不羁,看不起这群二代,但是却也能跟他们谈笑风生。 尤其是他那随口而来的诗句,辞藻华丽,意境优美,总是能引起众人的赞赏。 再加上这家伙没架子,什么人都能吹上两句,没多久,大家对他的怨气,就被他轻松化解了。 叶琛在一旁看着羡慕的不行,自己家的,云衡娘家的崽子们,就没这个本事。 叶琛让赵菁菁先去生火烧水,他则去找正在闷头干活的温华。 寒门想出贵子,真的太难了,在叶琛看来,除非变异。 若不是温华遇到自己,凭他的性格,怕是起码要走十几年的弯路。 “华儿,外面都是你的同窗,你不去跟他们聊聊,你躲起来作甚?”叶琛抢过他手里的农具,“你是不是想着,他们陷害过你,害得你被学院开除,所以你鄙视他们,不想跟他们多说一句话?” “但是眼前这群人里面,有县丞之子,有富商之后,都是青州府有权有势的人物,你是想着自绝于这群人吗?” 这个坎儿温华必须迈过去,不然这一次有自己救他,下一次又有谁来救他呢? 温华抿紧了唇:“姑父的意思,是让我放低姿态攀附权贵?” “当然不是。”叶琛语重心长道:“有朝一日,你走上官场,顶多也就是个七品小官?到时候你身边儿人,都是你的上级。 这个是公爷的孙子,那个是宰相的侄子,这个有怪癖,那个有毛病。总归你未必喜欢的来。 若是你万事从心,就跟今日一样,躲着不见,你觉得你在官场之上有出头之日吗?” 温华愣住了,因为他觉得,姑父说的场景,早晚会遇到的。 “做人呢,要学会委屈自己,要学会隐藏本心。做官保持本心,保持本性,却不得不跟外界貌合神离的过程。” “这个过程会很痛苦,但是自绝于人,会更痛苦,你明白吗?” 温华停下手里的动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他站直了身子,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姑父,我跟你一起去煮茶水。” 赵菁菁烧水,水开了,叶琛往锅子里扔了一些药草。 这玩意他后世经常喝,低配版的王老吉凉茶,最适合大热天的喝,起码败火。 温华拿出家里之前卖冰雪冷元子的碗,盛了几碗凉茶,放在灶台上,用蒲葵扇着晾凉,等差不多了,又去地窖取来冰块,端出去递给坐在树荫下的同窗。 “感谢孙兄、柳兄,以及各位同窗帮忙干农务,温华感激不尽。”他拱手说道:“秋收之时,确实忙碌了一些,招待不周,特备些冰镇凉茶,还请谅解。” 柳一贯根本就看不上这碗凉茶,他没忘记今天过来的目的,开口道:“温华,你准备什么时候回清风书院?” 温华开口道:“我之前就说过,暂时不回书院。” “愚蠢!” 柳一贯当即道。 若放在从前,温华定然会甩手离去,他从不惯着这些二世祖。 但是现在,他觉得姑父说的非常有道理。 抿了抿嘴唇,他拱手开口道:“就算清风书院没有开除我,我大概也没法再去读书。 温华家中清贫,这段时间我会留在姑父家中教书,希望能尽快凑够盘缠,以期明年能和诸位一同前往青州赶考。” 柳一贯刚刚生出来的嫌弃,这会儿消散了一些。 原来如此,他知道温华家里穷,没想到穷成了这样,竟然连读书的银子都拿不出来…… “大家都别站着了,赶紧喝凉茶,特意给诸位煮的。”叶琛笑着走了出来,“温华这孩子,性格有些内敛,又不太会说话,无形之中也许会得罪各位,大家可千万别跟着死心眼的孩子计较。” 孙望峰有礼地道:“恩师客气了,多大的事情,我们都是同窗……” “呵呵,别恩师不恩师的。”叶琛夸张地笑了起来,“也不怕你同窗笑话,我这里也没备上什么吃食,不然今日定要留各位在家里吃个饭。” 孙望峰喝了一口茶,感受着冰块带来的凉意,以及凉茶带来的爽意,微微惊讶:“恩师,这茶味道真不错。” 别人或许瞧不上叶琛,但是他跟卢照凌都知道,叶琛是个宝。 柳一贯本来瞧不上,不过他瞅了一眼,这盛凉茶的瓷碗很漂亮,他摸了一下就知道,这是上等品,比他们家中常用的碗盘差不了多少。 白瓷碗底还有可爱的小羊的图案,装着棕色的凉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样肮脏不讲究。 尤其是里面的冰块,那是他在家里也吃不到的好东西。 他喝了一口,点点头:“还挺好喝的。” 叶琛心想,能不好喝吗? 总比你们在家里喝的那种放了葱姜蒜的茶叶好喝。 叶琛笑着道:“就是在山上随便扯了点草药,放开水里一起煮,家里孩子都爱喝。” 这时,书生里有人认了出来:“清风书院门口卖冰雪冷元子的,就是大叔?” 叶琛点头:“对,就是我,大家觉得冰雪冷元子的味道怎么样?” “哎呀,可想死我们了!” “没事,学堂不卖,咱们这里有的是。” 叶琛和几个书生愉快地聊起来。 边上的温华有些不敢相信,他姑父竟然能跟这些二世祖们打成一片。而且看样子,若不是没跟家里提前说好,估计都有想留下,在这里住一阵子的心思。 姑父太能聊了,什么扶桑国,大食国,波斯国,各种奇闻异事,让人大开眼界,直呼,好家伙。 第154章 忘恩负义 姑父也能睁着眼,听他们那些一听就是愚蠢到没边儿的吹嘘。 反观自己,在这些人手上吃了不少亏,他是宁愿躲着走,都不愿意上去搭话,他总觉得这些人不可理喻。 可现在,这些和姑父说话的同窗们,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 温华始终在边上默默观察着。 聊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孙望峰终于恋恋不舍提出告辞,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离开了。 叶琛长长舒出一口气,以前和客户谈生意的时候都没这么多顾忌,到了阶级社会,和上流社会的人搞社交,真的挺累的。 就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得,得八面玲珑,要是一句话说错了,又得惹一身麻烦,好在这群人都是些十七八岁大的孩子,心思比较单纯,东扯西拉随便聊聊时间就过去了。 他看了温华一眼,这孩子站在树荫下,默默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卢照凌则对着他们的背影不停地吐吐沫。 骂道:“妈的,想留下,门都没有,你们家里有做县令的老姐吗?” “你们家姐姐,有我姐好看吗?” 叶琛转身走进灶房,最近为了培养赵菁菁,他是真的下了血本了,就拿后厨的烤炉来说,就是他按照后世一个视频女主播做的,专门做蛋挞吃的。 他拿出两个做好的蛋挞,然后递给了卢照凌,“你今天超额完成任务,奖励你两个蛋挞。” 卢照凌满脸都是不敢相信,他的手在身上擦了擦,才敢将蛋挞接过来:“真的是给我的?” 叶琛笑起来:“等你做好了水锥,再奖励你一大包泡芙,里面加了奶乳,更好吃。” 叶琛将地上的扁担捡起来,“你们的活儿干完了,就好好休息,我先去地里忙活了。” 他戴上草帽,继续下地干活。 卢照凌拿着蛋挞,傻乎乎地笑起来。 阿福捂脸,要是没记错,少爷最讨厌吃的就是鸡蛋,以前看到饭桌上有鸡蛋就扔给他吃。 他多希望少爷能像之前一样,把那个什么蛋挞扔给他。 阿福十分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 但卢照凌却像是宝贝一样,先尝了一个,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旋即小心翼翼地将蛋挞用衣服包裹起来,藏得严严实实的。 从小到大,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在学堂,从来没有任何人夸奖他,每个人都说他顽劣不堪,说他难当大任,母亲虽然疼他,但也不会夸他聪明。 这是第一次,有人夸他聪明,还奖励了他两个特别好吃的,鸡蛋做的吃食。 真的好好吃,入口滑腻,唇齿留香。 他要留给阿姐一个。 “温华哥哥,你在吗?” 院子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 卢照凌抬头看去,一个姑娘站在院子门口,这姑娘穿着水红色的衣衫,上头绣着荷花花,显得姑娘眉目如春,十分好看。 这是他来清河村见过的最干净最好看的姑娘。 不过这姑娘盯着温华看。 这不会是温华未来的媳妇儿…… 楚幼蓉站在叶家门口,手里拎着一个精致的食盒。 她亲眼看着狼崽子上蹿下跳地跟着叶大叔离开了,她这才敢登门来寻温华。 她见温华在院子里费力地翻晒着稻子,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一阵香风扑鼻,温华尚未反应过来,手里的家伙已经被抢走了。 耳边传来娇滴滴的声音,“温华哥哥,这种糙活怎么能让你一个读书人干呢?我来帮你。” “臭不要脸的。”赵菁菁一看就忍不住在心里暗骂,嘴里也没闲着,“楚姑娘,这不合适。” 赵菁菁像是护崽子的老母鸡一样,将温华挡在身后,“现在是秋收的时候,牛家也忙,你要是有功夫,就多帮帮你姑母,牛蛋都累得起不来床了。” 楚幼蓉如何不知道牛蛋累得起不来床,姑父和姑母都是懒人,他不辛苦谁辛苦。 这可是关乎自己终身的大事,自己岂能管那么多,小脸微红的看向温华,“我的活都干完了,所以过来看看,还专门给温华哥哥做了吃食,这是新米煮的粥,香着呢,温和哥哥你尝尝,我特意放了些熏鱼肉。” 温华侧身,避开楚幼蓉的热情直视,声音冷淡,“我不是你哥,请注意你的措辞。” “那我该叫你啥?”楚幼蓉的小脸更加红了,“要不,叫你温大哥好不好?” 赵菁菁:“……” 她跟大壮成亲有了孩子,都不敢这么大胆。 这光天化日的,能不能更不要脸点。 赵菁菁深吸一口气,拿起扫把就开始扫楚幼蓉的脚底下,“楚姑娘,让一让,我得扫稻子,再让一让。” 楚幼蓉是第二个被赵菁菁赶出叶家的人。 她红着脸,气呼呼的,也羞愧得不行。 先是咒骂赵菁菁坏自己好事。 又咬牙切齿地念叨温华是个不解风情的书呆子。 她正要离开,一抬眼,就看见院子里还有一个人。 她早就听姑姑说了,叶琛家来了贵客,是县令大人的亲弟弟。 敢这么嚣张,肆无忌惮地躺在叶家院子里抖腿的人,应该就是了。 虽然穿得破烂了一点,但那尊贵的气质遮掩不住。 她看过去的时候,卢照凌也看过来,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接。 卢照凌勾了勾手指。 楚幼蓉心中暗喜,她就知道穿这一身出来,定能有人看上她。 温华看不上她不要紧,这不,县令家的卢少爷看上她了,要是嫁给了卢少爷,那她就是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楚幼蓉整理了一下衣摆,迈步再次走进院子。 赵菁菁扶着大肚子,没好气地说道:“楚姑娘,你又进来干什么?” 楚幼蓉理直气壮地道:“卢少爷让我进来。” 赵菁菁看向卢照凌,见卢照凌盯着楚幼蓉上下打量,她默默地没再说话,温华的事,是公公亲口叮嘱过的,至于卢少爷……她还真管不着。 卢照凌好整以暇看着楚幼蓉,直接将她手里的食盒拿了过来。 楚幼蓉殷勤地道:“这是新米煮的粥,很粘稠,很香,筷子在这里,卢少爷尝一尝,是我专门为你们做的。” 卢照凌接过筷子,装模作样地吃了一口,然后一口吐掉了:“呸,真难吃。” 楚幼蓉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我们读书人,未来的婚事,要么是大户人家的小姐结成秦晋之好,知书达理,能持家,能添墨,要么就是官宦之女,榜下捉婿,为夫君赠一份进身之阶。这样二人才能和和美美,快活一生。 “你看看你自己,这一双粗糙的大手,想来家里穷,而且也不懂什么叫做添墨,什么叫做举案齐眉?” 卢照凌一番话,让楚幼蓉羞得将手藏在了身后。 “也罢,就算是我温贤弟条件差一些,但那也是县令欣赏的士子,你不能被看添香,你起码会做些可口的吃食,让夫君可以安心读?可是你瞅瞅你这手艺,是人吃的吗?”卢照凌毫不客气地说道:“你除了好看的皮囊之外,你还有什么?你觉得温华是瞎成什么样,才会看上你?” “先别着急哭,听我把话说完,你别以为你穿了人家的衣服,就能装仙女了。你这衣服我昨天见过,是人家玉柱媳妇的?你怎么能窃人家的衣服出来骗人呢?” “肚子里空洞无物也就算了,还是个小偷,这样的人也配跟读书人结合吗?” 楚幼蓉的大眼睛顿时红了,她捂着脸,转身就跑。 再呆一会儿,自己就得羞死在这里。 赵菁菁都呆了。 这位卢少爷的嘴巴也太强了。 天啊,公公到底有多厉害,才能降服这种猛人。 卢照凌嘴角一咧,又吐了口吐沫,温华瞪了一眼,阿福便小跑过来,用铲子挖出来,一兜就扔到了刘老太家院子里。 栓子破口大骂。 卢照凌却是不在乎的,他走到温华近前,拍了拍温华的肩膀,“温华,以后碰到这种情况,你要分清楚情况,知书达理的,柔情似水的,该接触就接触,这婚事是人生的第二次投胎,娶个贤妻,改变命运,比你读书还快。选择错误,是失败加失败。” “就拿我姐来说,谁要是娶了她,岂不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既不会相夫,又不会教子,心情不好,还有可能跟你大打出手。啧啧啧,想想都吓人。” 见温华扭头要走,卢照凌赶忙继续道:“别走,别走,听我说完,像是我姐这样的还好,她起码读过书,就怕刚才那样的,纯粹是累赘。你该轰走的,就直接轰走,不然她觉得她有机可能,今天送个吃食,明日给你献殷勤,甚至有可能下药。” “下什么药?跟学院里一样下泻药吗?”温华疑惑道。 “啥啊,你以为女子之间的争斗跟咱们男人一样低级吗?”卢照凌低声道:“我也是听柳一贯说的,他爹后院的小妾们互相下药,他好几个弟弟妹妹就莫名其妙的没了。哎呀,幸好我爹没得早,不然我能不能活到现在都难说。” 听到他这混不吝的话语,温华皱眉,“你要是闲得慌,就干活。” 卢照凌轻哼:“我帮你解决了大麻烦,你还冷着一张脸,忘恩负义。” 第155章 知识改变命运 他话音一落,就见叶小壮带着两条狼两只狗跑进来。 狼是绣球和来福,狗是旺财,还有隔壁刘老太家里的富贵。 原本富贵刚生下来的时候,比旺财要壮实许多,后来慢慢的,旺财的体型超过了富贵,毛发也比富贵亮很多。 富贵起初胆子很小,最开始一看见绣球就跑,这几天一群狗崽子混熟了。 绣球嘴里叼着一只野鸡,旺财和富贵嘴里各叼着一只野兔,小来福跟在哥哥们屁股后面欢快的乱蹦乱跳。 “大嫂,大嫂,快来看,绣球好厉害!”小壮兴奋的喊道:“我亲眼看到绣球抓住了这支野鸡,一口就把脖子咬断了,绣球好棒,今天的鸡腿给他吃。” 这几天农忙,在狼妈的带领下,狼群主动住在了谷场的柴堆附近,连吃饭都是叶琛给的面汤或者杂米饭。 家里的野味也就断了。 叶小壮的口水滋溜流下来:“大嫂,今天晚上做红烧野鸡肉……算了,还是炖汤,爹说了,大嫂要多喝汤。” 赵菁菁笑道:“小凡前两天套了个鸽子,正养着呢,你拿着兔子跟他换,他肯定会换的,换回来做个汤。野鸡做个爹爹新教的青阳炒鸡,一个鸡腿给绣球,还有一个” 卢照凌赶忙开口道:“给我,给我,我今天是叶家的大功臣呢。温华,刚才老叶还夸奖我呢,你在一边儿,听见没?” 温华道:“姑父说的好像是办成了什么事才有奖励,而且好像也不是鸡腿。” 卢照凌哼了哼,“不行啊,男子汉大丈夫,就该吃鸡腿啊。只有吃了鸡腿,才能更好的与宇宙沟通,以宇宙为师。” 阿福完全看不下去了,县衙的正经主人就三人,老太太吃斋念佛,大人有的时候忙得连饭都吃不上。 少爷在学堂回来的少,只要回来一次,老夫人都是大鱼大肉的往桌上端。 少爷天天吃鸡鸭鱼肉的人,如今竟然死皮赖脸的找人要鸡腿,老夫人要是看到了,那不得心疼死。 隔壁老太太本来想骂街的,毕竟之前有叶琛这个恶邻居,就够生气的。 如今竟然来了个随意吐痰的县令弟弟,还敢往自己家里扔,刚冲过来,准备跟赵菁菁理论理论,就见富贵叼着野兔走了过来。 他开心的把兔子扯下来,笑眯眯的说道:“笑眯眯的说道,小壮,以后绣球出去闲逛,一定要带着我们家富贵,抓不住野鸡,有个麻雀啥的也是好的,一会儿兔子腿给你。” 叶小壮连忙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我家都有,您留给栓子和小花姐。” 刘老太在他脑袋上摸了一把:“真是个好孩子,等这段时间忙完了,奶奶做窝窝头给你吃,不,做白馒头!” 叶小壮嘻嘻笑:“谢谢奶奶,我去田里捡稻子啦。” 他背着背篓,带着两只狼两只狗,从院子里冲了出去。 卢照凌抬步也跟着冲了出去,他虽然是县令之弟,其实世界也很单调,不是在家里,就是在学堂,还从来没见过野狼抓野鸡,他也想跟着去见见世面。 日落下山。 赵菁菁放下手里的活,开始准备晚饭。 这个乖巧的儿媳妇,不止一次跟自己的夫君讨论,公公是不是换了个人的问题。 因为先前的公公除了读书之外,什么都不管,而且总是凶巴巴的,性格有点随祖母,外冷内热。 但是如今却不一样了,虽然有的时候也很严肃,但是大多数都是很温和的。 而且跟先前的公公不一样的点在于,如今的公公做事情很有章法,不跟先前一样,啥都不懂,就拿做饭这件事情来说,赵菁菁觉得公公传授非常得当,自己跟着学就很轻松。 这一点绝对不是公公看两本书就能做到的。 对此,叶大壮也有自己的答案。 那就是娘曾经就是这样的人,爹爹跟娘一起生活了那么久,肯定会有影响的。 如今娘不在了,爹有些许变化,更像娘了,很正常。 大壮更倾向于娘亲已经不在人世了,只是善良的他,选择跟爹爹一样欺骗着弟弟们。 不过不管怎么说,爹爹都是在往好的地方变化,赵菁菁也没在多说什么。 在公公的影响下,赵菁菁也不会在挖地龙,抓壁虎吃了,而是选择将家里的食材尽可能的处理到完美。 她先将小壮换回来的野鸽子炖在锅里,然后开始收拾野鸡。 至于鸡毛和鸽子毛他都留下来了。 公公最近在教弟弟们学习一种新的书法方法,叫鸡毛笔,虽然写出来的字没有毛笔字好看,但是很快很方便,她不用专门的磨炼,也能写出方方正正的文字。 兔皮也攒下来不少,她想着到时候给公公做一个兔皮大衣,给小壮做个兔皮坎肩,大壮他们兄弟三个,一人一双兔皮靴子,兔皮手套。剩下的,看看能不能做几个毛茸茸的兔儿帽,送给汐月他们,这几个丫头也挺不容易的。 要是狼妈他们勇敢点,抓一只大老虎回来就好了,爹爹一直念叨,她也念叨,老虎皮那么大,穿在身上得多暖和。 叶琛回来之后,就在院子里忙活,虽然说农家小院没有那么多讲究,叶琛在家里人不在的情况下,也尽量少往厨房跑。 很快晚餐就做好了,一道枸杞鸽子汤,一大盆青阳炒鸡,一大盆绿油油的菠菜,每人一大碗白米饭,米是新米,透着一股清香,闻着就舒坦。 一大家子人在桌子边上坐下来,阿福依旧蹲着坐在门槛上。 叶小壮跟叶琛报备之后,拿着一个大鸡腿去喂绣球,它大嘴一张,就将整个鸡腿咬进嘴里。 来福蹦跶过来:“呜呜呜!” 绣球吐出来一点在来福面前,来福美滋滋吃了,旺财眼巴巴望着,绣球只好又吐出来一点点。 来福再次呜呜,却被绣球直接按在脚下,急得来福死命地挣扎。 卢照凌很是不客气地霸占了另外一只鸡腿,得意地说道:“我已经跟柳一贯说好了,让他按照我的图纸做水锥,明早送过来,这个鸡腿,我吃之无愧?” 叶琛看到这家伙已经把鸡腿放到嘴边儿了,这个时候如果说不行,这孩子肯定要跟自己打起来。 叶琛很是温和地点头,“行,你是大功臣,吃,使劲吃。” 卢照凌大口咬下一块肉,野味很鲜,味道真不错,比县衙的厨子做的好吃多了。 他招了招手:“阿福,给你!” 他只咬了两口,剩下的就全给阿福了。 阿福早就习惯了,立马接过来,拿在手上小口小口啃着,就着白米饭吃了个十分饱。 饭后,温华洗了碗,然后带着四个表弟前往叶家祠堂。 卢照凌十分好奇:“你们去干什么?你们要搞非法淫祀?” 温华瞥了一眼想象力丰富的卢照凌道:“收起你那无边无际的脑子,我是带他们去读书,识字,学一些算术。” 卢照凌这才想起来,刚才温华跟柳一贯他们说了,他是要留下来教书,凑盘缠的。 他有些好奇地眨着眼睛,搭着温华的肩膀,“我说华子,你莫不是在误人子弟,你才童生啊,就敢教人读书了?” 在卢照凌的印象里,教人读书的,起码得是秀才。 小壮撇着嘴说道:“卢少爷,我们只是学习识字,大表哥识字就能教我们啊,这跟是不是秀才有啥关系?” 这话,卢照凌无力反驳。 他闲着没事,跟着几人一起去祠堂。 这里是露天的课堂,祠堂门口的青石板上,摆着几十张高矮不一的桌子,以及形态各异的胡床。 坐在学堂里的人年龄也不一样,最大的跟叶大壮差不多,最小的四五岁的样子,还在流鼻涕。 “昨天我们学到,尺璧非宝,寸阴是竞。资父事君,曰严与敬。孝当竭力,忠则尽命。”温华负手而立,严肃的开口道:“昨天我们讲到这里,给你们留下的作业,有谁想清楚是什么意思了吗?” 课堂上鸦雀无声,所有人默默低着头,生怕被点起来回答。 二壮和小壮早就学完千字文了,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但他们不会蠢到这时候开口彰显自己有多聪明。 “不是,不是,竟然有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都不懂?”卢照凌实在是没忍住,“我还在娘胎,不我三岁的时候,就读完了千字文,这句话的意思是说……” “一尺长的美玉不能算是真正的宝贝,即使是片刻时光也值得珍惜。奉养父亲,侍奉君主,要严肃而恭敬。孝顺父母应当竭尽全力,忠于君主要不惜献出生命。”叶小壮起身,抢话道:“这两句要跟上一句连在一起学习,祸因恶积,福缘善庆。说的是,灾祸是作恶多端的结果,福禄是乐善好施的回报。” 被小壮抢了风头,卢照凌哼了哼:“你既然知道,为何不说?” “这是我交代过的,让小壮和二壮多给其他人思考的机会。”温华转头看向卢照凌,“卢兄要是没什么事,回去洗漱休息。” 叶大壮站起身道:“卢少爷,如果你也想听课,我把位置让出来给你。” 卢照凌撇撇嘴:“谁要听三四岁小孩学的启蒙课。” 他一甩袖子走了。 温华继续上课:“所有人跟我一起读,祸因恶积,福缘善庆。尺璧非宝,寸阴是竞。资父事君,曰严与敬。孝当竭力,忠则尽命。” 卢照凌停下步子,站在祠堂门口,看着那乌泱泱四五十号人,这些人白天累了一天,回去吃了个饭就过来上课,脸上还有疲态,但都睁着大眼睛看着温华,黑色疲累的眸子里有光华闪现。 他又一个没忍住,转身回到了祠堂。 饶是温华一个好脾气的人,都有些挂脸了:“卢兄,有什么事我们晚上再说,请不要在这里影响孩子们读书。” “我有个问题问你们。”卢照凌将温华挤开,“你们白天收稻子打稻子,有多累你们自己心里清楚,为什么宁愿在这里学习,都不回去休息,难不成还想参加科考?” 他看着课堂上的每一张脸。 温华也放下书本,看着每一个孩子。 叶大壮站起来,笑着说道:“我就想多识几个字,将来看农书的时候,不至于啥都不懂。” 二壮笑着说道:“我主要是要成为范蠡那样的大商人,必须会算账。” 三壮起身道:“我将来要做大将军的,大将军不识字,怎么看兵书,怎么排兵布阵,怎么给圣人写奏折。” “我要为了大周雄霸天下而读书。”叶小壮摇头晃脑,“当然了,我还有私心,读书可以充实自己,可以更好地孝顺父亲,可以换取财富,可以娶漂亮的婆姨” “爹还说了,知识可以改变命运,没有知识的财富,就像是空中搭了个巨大的花园,没有梁柱,风一吹就散了。” 温华愣住了。 第156章 好好夸夸你 知识改变命运。 这句话,他第一次听人说,竟然是姑父说的。 以前只觉得姑父偏疼他,现在和姑父住在一起,他才发现,姑父比他想象中的更有智慧,是人生阅历和经验赋予的智慧,是他无法企及的高度。 教室里其他人陆陆续续站起来。 “我要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周宰相,不识字可能连内侍都做不了。”元载。 “我叶凡一生不弱于人,可不识字,就只能做蛮夫。”叶凡。 “我娘说了,老蔫叔之所以能发财,就是因为读书识字,她不求我发财,不挨饿就成。” “我爹说小壮的表哥马上就要当官去了,要我赶紧多学一点……” 孩子们一个一个起身,每个人都说了自己坐在这里读书认字的原因,没有一个人是因为科考。 卢照凌默默地闭嘴了,站到了一边。 温华教完了读书认字,接下来就是教算术课,底下四五十个人,竟然有二三十个人都有算盘。 这算盘都是一些村里人央求叶五四做的,那些人自己砍树锯木头,叶五四只需要利用卯榫工艺将木头做成算盘框架,然后将算珠磨出来就可以了,做一个算盘要价是一斤大白米。 这不正好秋收,一些看重读书的人,马不停蹄就拿粮食来找叶五四帮忙。 夜色深沉。 今天有几个书生以及一大堆小厮、书童帮忙,效率很高。 晚上的工作量也就没那么大了,家里人慢吞吞地干着,小壮吵着听父亲讲故事。 叶琛倒是会讲故事,那都是说与女施主听的。 小孩子学会了,岂不是麻烦大得很。 叶琛无奈,便让小家伙称重,累了,就不闹着听故事了。 今年的收成可以说是一般中的一般。 往年一亩地差不多可以收三百斤粮食,不是公斤,是斤。 今年更惨,勉强二百多斤。 到时候还要拿出来一部分交税,叶琛真的难以想象,古人到底是怎么活下来了。 等秋收结束之后,县衙会派人一个村一个村收粮食,亲自验收,丝毫做不得假。 当然,也不是没有技巧。 那就是上缴的粮食,少晒太阳,这样可以保持水分,让粮食更加饱满一点。 能多省一点是一点。 不过朝廷也有应对之法,比如官员看粮食太生,就会过来踹两脚。 温华拿着草叉将脱粒后的稻杆挑到一边。 大壮将这些干稻草捆起来码放成稻草垛子,这堆稻草垛留到冬天有大用,可以引火不说,还能铺在床上,也能塞进被套里当被子盖,稻草垛堆起来之后,再在最上面盖上芦草,然后上面还要糊上一层厚厚的泥巴,避免被下雨被浸湿。 在乡下,还有一波坏人,他们专门点人家柴火堆作乐,这种人被抓着一般会被打个半死。 阿福在烧水,晚上洗漱。 卢照凌无所事事,到处闲逛。 他摆弄着柳一贯留下的宝剑,坐在温华身边儿,开口说道:“我老姐说让我跟你多学习学习,你做什么,我便要做什么,可是你这一天天的干农活,也不读书,我学个屁呀。” 温华头也不抬,手里记录着一份工作日志。 这个小本本记载了温华大量的宝贝见闻,诸如蝗虫的繁衍周期,鸭子的成长周期,每个周期的状态,不同程度的稻谷的亩产量,以及该如何更省事地收拾稻谷。 嘴里很是嫌弃地说道:“农乃国本,这干农活也是一门学问,哎,不要看我的笔记,你要自己体会。” 卢照凌冷笑,“我有那闲工夫,还不如多看两本书,省得我姐回来了,问我这几天读了什么书,我一个字都答不出来。” 叶琛坐在一边儿,小壮乖巧地给捶着腿,他知道温华做的事情,势必会成为日后他的施政基础,他是那种一步一个脚印型的,卢照凌确实聪明,才华横溢,但是却不接地气,有些过于飘了。 于是他开口道:“卢少爷既然闲来无事,不如我问你一个问题?” 卢照凌知道叶琛乃是受刺史关注的秀才,人家肚子里肯定是有些本事的,别看他傲气,但是不代表他真的敢瞧不起叶琛。 于是卢照凌认真了一些道:“老叶,你问。” “我听说圣人尤重民生,每次科举都有关于民生的问题,那我也问个这方面的问题,”叶琛喝了口王老吉,笑着说道:“今年全国各地闹灾,北方的旱灾,南方的洪灾,此外还有全国多地爆发了蝗灾,国家前些年对外征战,本身就有亏空,如今这么多灾难,演变出来的流民,该如何解决呢?” 卢照凌虽然年纪不大,但是这些年走过的地方也不少。 他知道,先不提国家本身就有些山民,隐户,大户人家的奴仆,这些没有多大的危害的人,不算在户籍之中,那些对国家有危害的,诸如江湖游侠,山贼土匪,流民也是不在户籍里的。 这些人不仅不缴纳赋税,而且还会对国家产生莫大的危害。 尤其是每逢灾荒之年,这些流民就会聚集在一起,惹事生乱。 一旦超过一定的界限,甚至会覆灭整个国家。 卢照凌也没有想到,像是叶琛这种甚至没走出过北海县的农夫,竟然会知道这些。 看到他真的小瞧叶琛了。 卢照凌的表情也更加严肃了一些,“往年朝廷的做法,向来是剿抚并用,剿乃是屠杀成气候大规模有反意的人,这样可以减轻赈灾的压力,同时给以小规模的流民以震慑,抚则是开仓放粮,广设粥棚,安抚流民,等到灾害过去,再将这些流民送回原籍,无家可归者,送去无主之地开荒。” 叶琛看向温华,“你是怎么认为的呢?” 卢照凌所说的措施,乃是国家统治者的常用手段,短时间内非常有效。 但有很大的局限性,当流民发展到一定程度,就会崩。明朝就是这么灭亡的。 而且这种做法,对于普通百姓而言,过于残酷。 温华,在农村长大,他的思想应该更多的是基于百姓,只不过他为人古板,思想需要刺激才能更加开放。 叶琛继续开口,“镇压和安抚只能解决一时的流民问题,根本原因是什么,可曾想过?” 见温华依然沉吟不语,卢照凌扯了扯嘴角道:“刚刚不是说了吗?因为天灾,产生了流民。” “非也。”温华缓声道:“天灾只是一个外界的一个偶然的刺激性元素而已,就像是天气骤降而感染风寒一样,根本原因在于人的身体过于虚弱了。拿河南、河北、河东三道为例,因为这里曾属于窦建德、王世充的地盘,导致国家制定赋税标准时,本身就比其他的道要高一些,甚至灾荒之年不仅不降税,还会增加税收以补贴其他道,甚至于有些地方出现了即便是丰收之年,因为税收也会饿死人的情况。” “国家的赋税本身就重,而地方官员又百般摊派,横行乡里,百姓为鱼肉,土豪劣绅又借机兼并土地,欺压乡民,百姓本身就已经到了虚弱不堪的地步,这才导致了稍有灾害,便人人有饿死之危。” “若是百姓家中有存粮,即便是闹灾,也可以安心治理,全心全意对抗,而不是将一门心思全都用在四处寻找吃食上。” “这才是流民大规模形成的根本原因。” 叶大壮插话道:“还是卢县令好,给我们减免了一半的赋税。” 卢照凌得意地道:“我姐当然最好!” 叶二壮开口道:“安丘县的赋税就很重,我听说不少百姓已经开始闹了。” 赵菁菁也难得地说一次话,“别说是安丘县,我听三伯母说,孙家庄都开始闹了呢。” “自己辛辛苦苦收拾庄稼,一年到头还没吃饭,这还种地干啥?”三壮吐了一口唾沫,“还不如打仗呢,去别的国家抢!反正他们都是蛮夷,合该给咱们大周进贡。” 温华是不认同三壮激进的想法的,“国虽大,好战必亡。咱们还是说说剿抚并用,确实是朝廷的老法子,但是很难合理的运用,先说镇压,蝗灾之年,朝廷的物资也是稀缺的,战争会消耗国家的力量,从而产生越剿流民越多,甚至最终军队加入流民的情况。” “而赈济灾民,也有很多问题,官员层层扒皮,最终落到百姓手里的钱粮十不存一。” “我认为这种情况,朝廷应该选能臣干吏为巡察使,先整顿当地的吏治,既然当地闹灾,必有贪官污吏作祟,杀之以振民心,抄其家以补全府库。其次选朝中德高望镇的臣子,为观风使,带领整顿后的官员队伍,重新开始推进赈灾。两者不可重叠,以免其为利益所诱。” “赈灾也不当一味地赈灾,天下不当有不劳而获之理,前期可以无偿获取吃食,但后期应当给流民提供工作,给予报酬,诸如修补城墙,开垦荒地,修补道路等等。” “还可以挖渠!”叶小壮也开动小脑袋瓜,“如果我是观风使,我肯定要带着流民挖沟渠的,这样以后再有旱灾就不怕了。而且有了沟渠,再遇到水灾,还可以利用沟渠排水。还可以让灾民挖掘蝗虫卵,这样他们能勉强吃饱,也有了一定的积蓄,就不会有心思去闹事了。爹,我说得对不对?” 叶琛摸了摸他的脑袋:“我们小壮真聪明。” 卢照凌也不甘示弱道:“不仅如此,朝廷也可以选拔流民入伍,流民参军之后,不以作战为主,但是可以屯田,也可以镇压地方,打击盗匪。” 一屋子的人,各抒己见。 就连话少的叶大壮,也会提出一些自己的见解。 天色越来越晚,叶琛宣布今天到此为止,所有人洗漱睡觉。 晚上睡觉的时候,卢照凌梦见自己考中了榜眼,迎娶了宰相之女为妻,然后喝了交杯酒,便跟自己上床。 梦里卢照凌美的鼻涕泡都露出来了,他一张嘴就亲了上去。 然后他就听到抽泣的声音。 “少爷,当时签契书的时候,没有这一条呀。” 阿福一脸委屈,却不敢把自己的脚丫在卢照凌的嘴里抽出来。 卢照凌睁开眼睛一看,他竟然将阿福的腿抱在怀里,双手捧着阿福的脚丫子往嘴巴里塞。 “呸呸呸!” 他怒了,从地上爬起来。 “今天晚上你滚外面去睡!” 阿福很是无所谓,反正不管是睡屋子里还是睡外头,都是在地上打地铺,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而此时天已经快亮了。 屋外传来了新米熬制成粥的香味,叶琛做了皮蛋瘦肉粥,皮蛋是叶琛用鸡蛋做的,还放了些香葱。 阿福闻着味道就走到了灶房,看着叶琛坐在灶台上打着哈欠,“大叔,我来帮您看灶膛。” “成。”叶琛摆摆手,示意阿福小心点,别烫着手,自己则去切咸菜。 忙碌了好一会儿,总算是准备齐全。 一家人刚在饭桌边上坐下,院子门口就传来车轱辘的声音。 卢照凌第一个冲出去,他看到了钱家的马车,车上一个马夫,两个小厮,三个人合力将一个水锥搬了下来。 卢照凌本意是找叶五四的,但是农忙就这几天,一个没影的东西,他还真不好意思叨扰老人家。 索性柳一贯送上门来,家里又有钱,就被他当场拿下了。 柳家在安丘县那算是相当有名望的商人。 柳一贯安排下去的事情,底下人自感不敢耽搁,这东西在青州不流行,但是有图纸就是好办事。 一个非常标准的水碓准时出现在叶琛家的院子里。 叶琛喊来小壮,“你去一趟丰顺大叔家,让他把牛车借给咱们家用一用,到时候咱们家再把水碓借给丰顺大叔用。” 有了水碓,有了牛车,再处理脱粒工作就方便多了。 水碓有四眼石臼,可以同时进行谷物脱粒加工,每天加工出来的白花花大米数量是相当可观的。 清河村许多人来看热闹。 “这水轮车做得真好,我也想做个这个。” “木头倒是不难找,难在制作水轮车的木匠,就算是找到木匠,我们也出不起这个工钱。” “而且选址安装也不方便,你们看老蔫选的那处地头,那里水流快,别的地方安装这水轮车不一定管用呢。” “咱们没有老蔫家富裕,但是十几户凑钱做一个水轮车应该不难?” “但是这东西只有加工粮食的时候用,咱们又没那么多粮食?” “还有啊,这东西怕风吹雨淋的,为了伺候他,还得盖个房子。” 老蔫家有就行了,咱们到时候可以借他家的,有聪明人说道。 当然,已经有耿聪的乡亲已经开始预定了。 比如叶丰顺,老爹家,隔壁刘老太家,连粮食都提前堆在不远处了。 众人都夸赞县令之弟。 “卢少爷一来,就给我们解决了大麻烦。” “真不愧是豪门公子呢,脑瓜子灵活,我们这些村里的把式,就没想过这些。” “你们这些老东西,连马车都没见过几回,哪能想到做这水轮车。” “……” 卢照凌昂首挺胸,“老叶,我这功劳不小?虽然有你的一大半,但是我的努力也不容小觑呀。到时候你可得记着,在我老姐面前美言几句,这样我就能提前回家了。” 叶琛失笑着道:“等秋收忙完了,我亲自送你回去,放心,一定会好好夸你。” 第157章 咱们起新房吧 接下来几日,依旧是忙碌的秋收。 又忙了天,地里的粮食全都收回来了。 与此同时,在水碓的帮助下,村里的脱离工作,也完成顺利。 村长拨给叶五四几个年轻小伙子,花费了三天的功夫,又做出了两架水碓,算是村里的公产,谁使用只要付出一点米就可以。 今年稻子长得不好,稻粒不够饱满,一百斤稻谷去壳之后就只能剩下六七十斤左右,家里交完税还剩下将近一千斤稻谷,全部脱壳后,最后落手上的是大概六七百斤多斤,他们家的亩产在清河村算是比较高的,其他家落手上的粮食很少。 接下来的半年,村子里各户人家的吃穿用度就靠这几百斤大米,卖米换布匹,买油盐,攒药钱…… 叶琛坐在屋子边上的风口,面前一个簸箕,将糙米扬起来,风吹走外壳,剩下的就都是糙米,糙米还要再碾一遍。 这个工作需要一遍又一遍地反复进行,直到所有外壳都被风吹走。 连续十来天的高强度的劳动工作,叶琛的脑子都开始混沌了。 一直到天空中有淅沥沥的小雨落下,叶琛才猛然惊醒。 抬头看去,刚才还晴空万里,突然啪嗒啪嗒地下起雨来。 “下雨喽!下雨喽!” 村子里的熊孩子们赤着脚奔跑在打谷场上,开心得不行,还有一抬手连续翻几个跟头的。 “终于下雨了。” “我已经小半年没见过雨水了。” “这空气真的好舒服啊!” “人能淋雨,稻子可不能,快,收稻子!” “……” 村子一片混乱,叶琛也赶忙带着孩子们将打谷场的稻谷全都收回家去。 雨点啪嗒啪嗒地落在屋顶,顺着芦苇杆落下来,落在地上,砸出来一个又一个小坑。 雨水越来越多,地上的坑越来越大,慢慢地,小坑变成了大坑,蓄积了许多雨水,鸡鸭鹅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狼和狗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然后蹲在屋檐下看下雨,舌头时不时伸出来,卷几滴雨水进嘴巴里。 叶琛站在门口,看向田间,一场雨,灌满了干涸的田地。 “不是,竟然漏雨?” 卢照凌突然惊呼出声,连忙跳起来。 堂屋正中间,雨滴顺着芦苇杆一滴一滴落下来,正好滴在卢照凌的头上。 温华淡声开口:“我这里也漏雨。” 不止是这两处,还有靠卧室那边,也有雨滴落下来。 叶琛算是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屋外下大雨,屋里下小雨。 地上是泥土,下雨之后,泥地成汤湿漉漉的,温华卢照凌还有阿福三个人今晚怕是都没地方睡了。 大壮咳了咳继续说道:“今年一直没下雨,我就忘记补房顶了。等雨停了,我就去修补。” 叶琛点头,屋顶确实要修补,不过盖房子的事情也要提上日程了。 雨淅淅沥沥下小了,院子里来了人,是叶老太太。 老太太走进来,找了个干净的位置坐下,开口询问道:“我明儿去镇上卖点儿粮食,老蔫,你要一起去吗?” 叶琛不想卖粮食,不过入乡随俗,他也不想做太出挑,开口问道:“卖多少出去?” 老太太开口道:“交了税也没剩下多少,卖个一二百斤手上留点余钱应急,剩下的换些便宜的陈米和粟米,这样可以多支撑些日子。” 卢照凌没有开口,放在从前,他一定会问为何要用新米去换陈米,新米多好吃,陈米却有些发黑发霉,难以下咽……但现在他明白了,地里收成太少,一家人正常吃,是绝对吃不到明年收粮食的,但若是换成陈米和粟米,就能多吃一阵子。 如果没来清河村,他绝不可能知道种稻子的农人,竟然吃不起大白米。 老太太说完粮食的事,又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帽子,说道:“这是汐月那丫头用攒下的碎布头缝制的虎头帽,说是给大壮媳妇肚子里的娃娃准备的,你看看这手工活,咋样?” 叶琛知道,民间有个娃娃戴虎头帽的传统,寓意着孩子虎头虎脑,身体健康,也可以辟邪。 不过一看之下,却有些惊叹,他也没有想到,汐月这丫头,那么粗糙的一双手,竟然能做出来那么精巧的虎头帽。 比起后世那些高档货也不成躲让。 叶琛笑着说道:“我看着很不错。明天不是去镇上吗?正好拿到成衣铺子去问一问,看看值几个铜板,以后可以让汐月专门做这个。” 别看老太太整天叫嚣着,闺女长本事没用,但是听老蔫都夸奖汐月的时候,老太太心里美得不行,都快笑出褶子来了。 窗外的雨是一阵又一阵的下。 屋内也不安宁。 在正堂寻了一处安静的地方,在用餐之前,叶琛让所有人坐下。 “农忙总算是过去了,现在,我来给大家盘算一下工钱。” 叶琛的话音落下,众人都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天啊,没听错,给老爹干活,还有工钱拿? 卢照凌吊儿郎当的坐在胡床上,嘴角的笑容都能咧到后耳根去了。 有朝一日,打道回府,他一定要将老叶的钱,一字排开,一枚一枚的摆放在桌子上。 小爷也能挣钱了,老姐你凭什么还看不起我? “咱们的冰雪冷元子,卖得不错,在北海县一炮而红,大家一直在忙,也没来得及给大家分钱。”叶琛缓声开口道:“冰雪冷元子的生意拢共做了一个月,按照一天三十文来算,每个人能拿到手九百文钱,秋收忙了半个月,按照同样的价格核算,也是一天三十文,也就是四百五十文,那每个人就是一千三百五十文钱。” “大壮!” 叶琛将一块碎银子加一大捧铜钱,装在木匣子里,推给了大壮。 大壮活那么大,还没有过这么庞大的收入,他双手颤抖,不敢去接,最后一摇头道:“爹,我要钱有啥用,您给孩儿存着。” 叶琛笑了,搁在他那个时代,当儿子都三十了,不跟老子要钱花就不错了,有几个让老人给存钱的。 他故意把脸一板道:“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要老子存钱,也不怕别人笑话。菁菁为了咱们家劳心劳力,你就没想过给她买几件精致的首饰,买点好看的衣裳啥的?为父整天瞎忙,也照顾不到孩子,你不得给孩子存点钱,买点必需品?” 赵菁菁连忙起身,道:“爹,穷人家的,买啥首饰。” “哪个女孩子不爱美,爹说要买,就得买。”叶琛直接定下,不容反驳。 她嘴唇动了动,不知道该说啥。 叶琛环视了众人一眼,继续说道:“儿媳,这是你的那一份,你是咱们家的萧何,这个家没有你,可撑不起来,所以你拿双份。” 赵菁菁猛然抬头,一脸的不可思议,“爹,我也有呢?我也有呢?” 她因为怀有身孕,家里基本上不怎么让她干活。 也就是缝缝补补,做做家里的一日三餐,她竟然也有工钱? 老二在一旁说道:“家里的事情,确实是大嫂支撑着,一日三餐,缝缝补补,是咱们的坚强后盾,若是没有大嫂,咱们一群老爷们,还真折腾不起来,我支持大嫂拿双份。” 三壮和小壮也一头,“我们也支持,吃了大嫂做的饭,我一个能打十个。” 三壮拍了这小子脑袋一巴掌,“打十个来福你。” 二壮也把弄小壮的脑袋,“对,那天我一进门,就看着小子打来福。” 小壮气呼呼的环视几个哥哥说道:“吾未壮!壮则有变!” 叶琛笑道:“这才有点一家子的意思,只有全家人齐心协力,和和美美,何愁家族不兴。” “二壮,这是你的。”叶琛继续说道:“你是家族的急先锋呢,爹爹不在外面的时候,都是你在开拓市场,所以爹爹做主,你拿一分半,不过爹爹说好,大丈夫不可一日无钱,不要一招有钱,就胡话乱花,败坏叶家的门风。” 二壮一脸严肃的结果钱匣子,“爹,孩儿明白。” “三壮!这是你的那一份!”叶琛推过钱匣子,笑着说道:“你小子要加油了,你大哥种地耕田,继承家业,你二哥有意经商,而且初有成效,你四弟如今也是温华夫子的得意门生,你若是有意从军练武,爹爹便给你寻一位武夫子,传授你兵家武艺,好让你有朝一日,封狼居胥,为家族争光。” 三壮哽咽道:“爹,您” “莫哭,莫哭,你想参军入伍,爹总不能拦你一辈子。”叶琛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 又看向了小壮,小壮脖子一抬,“爹,我也要当大将军哩。不然怎么有变。” 叶琛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放屁!先给老子好好读书。” “温华,这是你那一份。”叶琛解释道:“冰雪冷元子的生意你没有参与,钱要比别人少一些,不要往回推,这是你应得的,将来你科举路上用得到。” “姑父。”温华哽咽道。 “哭个屁!将来你这几个表弟落难,是不是也要跟你哭?”叶琛道。 温华点点头,郑重其事地将钱匣子抱在怀里。 姑父给予他的实在是太多了,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回报。 叶琛看向卢照凌。 这小子立刻坐直了身体,一副渴望的模样。 “卢少爷在咱们家,虽然没干啥活,但是人家卢少爷开动脑筋,给咱们家省了不少麻烦,更是赠予了水碓,要给额外的奖励,这是你的钱。” 叶琛将钱匣子推到了卢照凌手里。 卢照凌打开钱匣子,看着里面的铜板以及一小块碎银子,然后赶紧盖好匣子,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 阿福撇着嘴,少爷的口袋里就没有缺过钱,这么点钱就这个样子,也太能装了。 “阿福,这是你的。” 阿福瞬间呆住了,他连忙从门外走过来,吞了一口口水,小心翼翼地问道:“叶大叔,我也有吗?” “为什么没有呢?你每天干活,也很辛苦啊!”叶琛笑着说道:“钱不多,是大叔的一番心意,你这孩子不仅聪明,而且做事情踏实。大叔送你一句话,宝剑锋自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只要踏踏实实做事,即便是仆人,也未必没有出人头地的那一天。” “谢谢叶大叔。”阿福躬身行礼,旋即将钱匣子推回去,“我是少爷的书童,我有工钱的,这个钱我不能要。” “你这是出公差,额外补贴动不动?”卢照凌冷哼道:“动不动就推辞,一点格局都没有。” 卢照凌都这么说了,阿福哪里敢推辞,赶忙接过铜板。 适当的金钱,可以促进大家的积极性。 而且孩子们都老大不小了,如果一直没有见过钱,出去做事情容易怯场。 钱壮英雄胆这句话可不是说说的。 发完钱之后,叶琛总结道:“在大家的齐心协力之下,我们家族的进步有目共睹,开拓了生意,而且在北海县打出了不小的名气,买下了临渠的土地,家里人不用担心挨饿,爹爹也有了功名,成了同秀才。未来咱们家势必会成为清河村数一数二的家庭,但是这还不够,希望你们不要骄傲,要继续踏踏实实的做人,继续向前。” “爹,您是秀才公哩,总是住茅草房也不合算,咱们起新房。”老二开口道。 第158章 把屎揣兜里的少年 叶琛看看还在滴水的屋顶,新生儿马上就要降临,继续住这样的房子肯定不行,便点头说道:“起新房。” “哦,我要住新房喽。”小壮开心得不行。 温华和卢照凌看着眼前这充满生机的一大家子,很是羡慕 这顿饭,大家都吃的很香。 因为新产的大米很好吃,还有一种叫做希望的种子在大家心间蔓延。 一顿饭结束之后,是卢照凌洗碗,阿福在边上帮忙,主仆两人乐呵呵忙着。 等忙完了,卢照凌立马往祠堂走。 这几天他每个傍晚都会去祠堂,温华讲的那些东西他其实都知道,但在祠堂外面站一会,总会有不一样的见解。 “你们读书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三天后我会安排一场咱们私塾的考试。”温华站在讲台上,严肃地说道:“考试会根据成绩,分为甲等班和乙等班,从此每隔七天进行一次考试,甲等班实行末三位淘汰制,乙等班的末三位,实行体罚制。” “啊!”一听说要挨揍,不少学得慢的小家伙是一脸惊慌之色。 温华点点头道:“不错,自古严师出高徒,你们叫我一声先生,我便要对你们负责一生,为了不使你们有朝一日,坠了为师的名头,就别怪为师不客气了。” 叶琛跟着不少家长都站在不远处看热闹,顺道跟着听听课。 就听旁边儿一位家长嘿嘿笑道:“就是么,早该打了!俺家那蠢货,不揍一顿能成么?” 叶琛忍不住看了一眼,心道,这家长好残暴,你这么残暴,问过你浑家么? 结果又那汉子的浑家说道,“当家的,你说的没错,我给你按住,不然跑了怎么办?” 叶琛瞬间给其中某个孩子默哀。 温华继续说道:“有罚必有赏,以后每个班的前三名,都有奖励。第一名,奖励为师自制的算盘一个,第二名奖励为师抄写的千字文一本,第三名奖励为师自制的毛笔一支。” 他将所有奖品放在了案桌上。 东西都不值多少钱,但却是温华的心意。 课堂上,孩子们内心的恐惧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说不尽的兴奋。 叶小壮憋不住,起身喊道:“都别跟我抢!第一名肯定是我的。” 元载起身冷笑道:“叶小壮,莫要猖狂,有我元载在,第一名未必是你的。” 叶凡也冷哼一声道:“我叶凡一生不弱于人,这第一名未必不是我。” 温华咳了咳,“要不要为师把讲台让给你们,你们先做过一场。” “放屁!第一名是我的。”牛蛋不服气道。 站在不远处同样看热闹的卢照凌忍不住扯了扯嘴角,温华真不要脸,竟然开始在这小小的学堂施展治国御民之术。 这要是人在多点,他是不是还要搞个学助来,给他当狗腿子。 可这毕竟只是一个村子而已,即便是折腾的再热闹,又能出几个人才呢? 卢照凌扭头,忍不住看向不远处的叶琛。 只是老叶的眸子似乎闪着光,像是星辰一样的闪亮。 清晨。 天色还是阴沉沉的。 叶琛是被窗外的孩子们的练武声吵醒的。 自从知道卢照凌会剑术,几个臭小子便厚着脸皮求他教大家伙练剑。 卢照凌也难得地早起,给大家表演一番。 只见他持剑起势,顷刻间寒光四射,走马如飞,左旋又抽,引来一众臭小子连连喝彩。 叶琛也好奇地望去,此时已经到了差不多结束的时候了。 只见卢照凌忽然掷剑入云,高达数丈,剑若电光射下,卢照凌引手执鞘承之,剑透室而入。 众人都被惊得目瞪口呆。 唯独温华坐在不远处,手里捧着一本书,连看一眼都嫌麻烦。 卢照凌气不过,走过去问道:“温华,你几个意思?莫非我的剑耍得不好吗?” 温华冷笑道:“舞剑小道儿。” 卢照凌亦是冷笑道:“无知,若是于丛林之中,你这般与我说话,你已经死了。” 温华反讽道:“若是我治国,当百姓安居乐业,无刃也是万人敌,像是你这般浪荡子,也只配在丛林里四处逃窜了。” “你!” 叶琛自然是不会参与这种小儿之斗的,他悠哉游哉地走到门外。 因为昨日的一场雨,村里的道路泥泞不堪。 村里人难得的清闲,不少孩子跑到社戏的戏台上摔跤玩耍,这是吃饱饭,有劲儿了。 不过主道好一些,村里人经常修缮,起码牛车是可以走的。 叶丰顺的牛车停在不远处,叶老太就在牛车上坐着。 等着叶琛一起去镇上。 叶大壮扛着一大麻袋米出来,放在牛车上,叶琛顺势坐过去。 老太太忍不住笑了,“真的是多此一举,老太太何苦劝你卖粮食,你又不缺这点钱财。” 叶琛笑道:“财不露白,卖粮食,村里人以为我缺钱,母亲的想法反而是对的。” “既然如此,为何不多卖一些?”老太太反而疑惑了起来。 叶琛小声道:“娘,您没发现这几年天气反常吗?缺雨水的时候,滴雨不降,不缺雨水了,他说来就来了。谁也不知道,往后的日子咋样,粮食攥在手里,放心一些。而且,娘啊,刚下来粮食,家家户户都有些存粮,价格卖不太高,还不如等等,今年饥荒,到了冬天,粮食贵得跟金子一样,那时候才能多卖钱呢。” 叶老太太立马就顿住了。 老太太一向是信赖这宝贝小儿子的。 他看向自己放在牛车上一排排的粮袋子,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做得不对。 老蔫说得很有道理,现在刚收了粮食,最穷的家庭,也会有点粮食的。 还不如等他们吃完了,再去卖粮食呢。 再说了,未来的日子不好说啊,万一明年再闹饥荒,家里的这点存粮,也未必够吃呢。 叶老太太跳下牛车,扛起一袋子大米就走,开口道:“丰顺,先等等嫂子,我先回去一趟。” “娘!我来!”叶琛话音刚刚落下,老太太已经跑出去十几米远了。 叶琛:“……” 都五十多了,还那么硬实。 叶琛甚至觉得,自己体内的残暴基因,是不是继承于老太太。 老爷子温文尔雅的,一看就是儒雅君子呢。 等到老太太回来的时候,连大气都不喘。 温华和卢照凌从院子里走出来。 “姑父,我也想去镇上一趟。”温华开口道:“一个学生是教,两个学生是带,既然我的冤屈洗刷了,我想去镇上招一些想读清风书院的学生,做个培训补习班,这些人进咱们清河村读书,可以在清河村消费,也可以多挣一点钱。” “嘿。”叶琛心里忍不住给温华竖起大拇指,“这教育带动经济的创始人是你小子。” “老叶,我也得去。”卢照凌紧紧跟着,“我想回家一趟,我想回家取一些书送给孩子们。” 卢照凌在清风书院附近租了个小院住宿,那里面放了不少东西。 阿福站在院子里哭唧唧喂小鸡小鸭小鹅,为什么少爷去镇上玩,不带着自己呢。 温华和卢照凌坐在了牛车另一边。 叶老太太步履轻松地回来了,她老人家正要开口跟县令家的小少爷打招呼,突然味道了一股怪味。 “这是什么味道?丰顺,你这牛车天天载客,得收拾收拾啊?”老太太使劲儿问道,“这也太有劲儿了。” 叶丰顺皱着眉头说道:“不应该啊,我这车经常洗刷呀。” 温华道:“不是,像是食物腐烂的酸臭味。” 他早就闻到这股味道了,不过他觉得可能是家里养的小鸡小鸭的缘故,根本没往心里放。 “遭瘟啊。”叶老太太忽然皱眉,抓住卢照凌,“卢少爷,你是不是把屎拉在裤子里了,这味道是在你身上散发出来的。” 叶琛也闻到过这股怪味,前两天闻起来,小壮说大鹅该吃了,跑到屋子里拉屎,他就没在意。 就在这时,老太太的手伸进了卢照凌的衣服里。 卢照凌别看会耍剑,但是力气确实没有叶老太太大。 然后就看到叶老太太从他衣服里掏出了一泡屎。 黄黄的,都开始流水了,上面还有一层绿绿的毛。。 “卢少爷,你怎么还有这癖好!”老太太忍不住批评道:“你在身上藏屎干什么?这都长毛了。” 叶琛一脸懵逼。 这卢照凌看着挺正常的啊。 怎么还会干这种奇怪的事情? “咳咳!”卢照凌面不改色的说道:“我没想到这东西长毛的那么快,我还打算回去给我姐吃。” 老太太更加不开心了,擦了擦手说道:“孩子,奶奶得跟你说道说道,多大仇,多大怨,给姐姐吃屎。” “老人家您误会了!这是老叶送我的蛋挞,我想给我姐吃的,没想到放坏了。”卢照凌郁闷的解释道。 看着被老太太扔到一边儿的蛋挞,卢照凌心里很是难过,这蛋挞是他辛辛苦苦挣来的,意义非凡。 老太太听明白原委之后,拉着卢照凌的手说道:“县令爱民如子,对待弟弟却过于严苛了。这男孩子,根本就没有必要那么苛责啊。你看你老蔫叔,浪荡了三十多年,一招醒悟不照样是顶家过日子的好儿郎。” 她说着,便将叶琛年轻时候放荡不羁的事情一一诉说起来。 叶琛:“” 第159章 不管管自己呢? 我也看过小寡妇洗澡?二壮的没出息,是继承自我? 若是现在把温华和卢照凌踹下马车还来不来得及? 娘,母不言子丑的道理您懂不懂? 听了一大堆叶琛的糗事,卢照凌内心的酸楚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好奇宝宝一般的表情,“老人家,您再说说,老叶出家那段!剃发没?” 。。。。。。。 忍了一路,总算是到了。 “你,下车!”叶琛一脚将卢照凌踹下牛车。 攥着着叶琛一把黑料的卢照凌,呵呵笑道:“老叶,回见!” 温华去了镇上的书铺。 叶琛和老太太,还有叶丰顺一起去卖粮食,到了粮铺才知道。 原来县令大人颁布了平仓令。 所谓的平仓令,源于盛唐,继承于武州,后世演变为青苗法,内容就是由政府设立平仓,丰收时,由政府收购百姓的粮食,防止商人肆意调价,伤害农民。 灾年时,平仓中存储的粮食,会以较低的价格卖给百姓,以平抑市场的粮价。 古代版的市场调节。 叶琛和他老娘如果想卖粮食,只能卖到平仓去。叶琛没想到,卢县令一介女流,那么大的气魄,竟然在北海县的镇上也修建了平仓。 这真的是北海百姓之福。 叶丰顺家里的粮食一口气卖了五百斤,他不缺粮食,缺的是钱,他要将粮食换成更多的银钱,升级设备。 他心里很清楚,只有设备跟得上,才能更好的跟叶琛合作。 叶老太太带来了三百多斤粮食,一半换成了钱,另外一半换成了杂粮。 叶琛也有样学样,换了一堆粟米、黑米、荞麦粉,还有一些陈米,他想清楚了,人不吃,可以喂养鸡鸭么。 粮食兑换好了之后,堆放在叶丰顺的牛车上。 叶丰顺躺在牛车上喝着浊酒看杂耍。 叶琛嬉闹着说叶丰顺酒驾,叶丰顺不乐意道:“是牛驾车,又不是我驾车,怎么能说老头子酒驾呢?” 有了钱的老太太,腰板硬,非要拉着儿子去吃面。 别看老太太在家里抠里嗦的,但是对这个小儿子,可是疼爱的没有底线。 一碗肉丝面,十几文钱,老太太硬是咬咬牙给买了两碗。 出门折腾一趟,又是装粮食又是卸粮食的,叶琛早就饿了。 老太太就坐在对面,跟观音菩萨似的,笑吟吟地看着叶琛。 看得叶琛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娘,您怎么不吃啊,咋啦,怕花了公家的钱,回家三嫂又唱大戏啊!”叶琛手里扒拉着蒜瓣,“她敢找您麻烦,跟儿子说,我让三哥收拾他。” 老太太看着如今精气神十足的儿子,心里美得不行,得意地说道:“谁敢找老婆子的麻烦,老太太这是花的体己钱,你爹在我面前,都不敢说个不字。” “那你咋不吃,这面里放了香葱,好吃这呢。”叶琛一脸不解道。 老太太不知道为何,忽然伸手摸了摸叶琛略显凌乱的发丝,感慨地说道:“来的时候,娘琢磨了一路,你说你小时候那么调皮捣蛋,长大了虽然脾气倔,但起码心思善,娘都不着急,可是今岁你忽然变了样,又是开渠,又是灭蝗,刺史大人赐你功名,县令将弟弟托付给你,娘心里反而有些不自在了。” “儿啊,你这是要鲤鱼跃龙门啊。”老太太说着,眼眶里忽然有了泪花,“咱们家都是鱼虾,你跃了龙门,就不一样了。” 看着老太太忽然要哭,叶琛手里的面忽然不香了,赶忙放下筷子,抱着老太太的胳膊,“娘,什么龙门不龙门的,儿子才不稀罕哩。” 老太太擦了擦眼泪,用手指头戳了戳叶琛的脑门,“说什么胡话,那个当娘的不望子成龙呀。如今你扑腾出来的这片家业虽然说富贵不足,但是家里的孩子们肯定是饿不着的。” “儿啊,你该出去闯一闯了。”老太太说着忽然坐直了身子,表情也严肃了起来。 叶琛不明就里的也坐直了身子。 “有些话,为娘一直不敢说与你说,你大哥在军中走得不明不白,云衡在家中,相夫教子,日子过得挺顺遂的,也是忽然不知所踪,这些事情总该有个结果的。你大哥对你有恩,不是你大哥,你如何娶到云衡?云衡对你也有恩,没有她,你哪里来的家里的四个儿子?” “东都你早晚去一趟的,再晚上几年,知情人都去了,可就查不到结果了。” “儿啊,娘虽然舍不得,但是你既然有飞天的本事,就该展翅了。”老太太咬着唇,明显很是不舍,“窝囊废一辈子窝在山沟沟里,种地耕田,不知道天多高,地多宽,他不觉得委屈。可天上的鹰,能见到更美的景色,就该继续往前冲,哪怕是累了,回来歇歇无所谓,家里永远有娘,有孩子,有兄弟,但你不该窝在山沟沟里的。” “娘知道你年少时,也曾立志,说荆棘之木,修剪十年,亦能成材。” “孩儿,莫要为家族所累,该出去闯荡闯荡了。” 叶琛如何也没有想到,整个家族里,最先提出这件事情的,竟然是自己的老娘。 果然,天下哪有不心疼孩子的母亲啊。 她明明不想跟孩子分离,却依然咬牙劝谏孩子振翅高飞。 叶琛的眼眶忽然红了,拉着老太太的手说道:“娘,圣人云,父母在,不远游。” “放屁!孔夫子还说游必有方呢。”老太太撇嘴道:“你真的当老娘不识字,当初你启蒙的时候,还是老婆子教你识的字呢。” 叶琛忽然对老太太的身世也好奇起来,老爹到底是走了啥狗屎运,娶了那么个能人老娘。 叶琛思索了一番之后道:“娘,您听孩儿说,这自古入朝为官,有两条路走,一是科举,二是征辟。孩儿自忖去闯那千军万马的独木桥是没希望的,论四书五经,甚至不如温华那小子,但是征辟吗,孩儿还是能试一试的。” “征辟!”老太太拧眉道:“征辟这条路不好走,那是要有文人给你造势,什么要卧冰求鲤,埋儿奉母之类的事情,才能引起朝廷的注意,孩儿啊,这条路先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总不能人家埋一个,你埋四个?” 叶琛听老太太说完,对老太太的身世更好奇了,老太太连征辟的狗套路都了解,这真的不是一般人能懂的啊。 莫非老太太是老爷子拐来的大户人家的小姐? 叶琛道:“娘啊,开渠取水,洒药灭蝗,这些前人有吗?您儿子想做一番大事,根本不需要做那些奇葩事,就能成的。” “当真,你可莫要诓骗老婆子。”老太太狐疑道。 “一千个真,一万个真,孩儿要一手孝敬娘亲,一手做些利国益民 大事,两全其美呢。”叶琛将面推到老太太面前,笑着说道:“娘,别瞅着了,赶紧吃。” 老太太撇撇嘴,“这一碗也是给你要的,娘才不爱吃这些东西,娘爱吃家里的咸菜和饼子。” 见状,叶琛伸懒腰,无奈道:“好,既然娘不肯吃,就只能扔掉了,反正孩儿也饱了。” 说着,就要起身,老太太赶忙抓住叶琛的袖子,“臭小子,娘吃还不成吗?” 老太太拿起筷子,挑起面条里面的肉吃,一口面,一瓣蒜,吃的很香。 不时的看叶琛一眼,眼里全是慈爱之色。 吃完饭后,叶琛又专门跑了几家铺子,给老太太买了新的顶针,梭子,最后还去首饰铺子,给老太太买了一件新的银簪子。 老太太拉着叶琛的袖子,不悦道:“以后再也不带你进城了,花那么多钱,买这些不实用的东西作甚?为娘都这般年纪了,还戴这些银簪做什么?” 叶琛笑道:“娘啊,将来您八成是要做诰命夫人的,没有几件像样的首饰怎么成。” 尽管老太太一肚子的不愿,但是听着儿子的吉祥话,也只能由着他。 最后母子二人,去了一趟成衣铺子。 镇上的成衣铺子与其说是店铺,倒不是说是货物集散中心,各个村子女红做的不错的小娘子,都在这里挂号,当绣娘。 选了一家名声不错的成衣铺。 这两天铺子里的生意不错,大多数都是庄稼人秋收后卖了粮食,换了钱,准备买些布匹回去,做秋冬的衣裳。 叶老太太和叶琛走进去,直接去找站在柜台后的掌柜。 这掌柜的也是精明的,一看眼前一位精神老太太,后面一人虽然是普通农夫打扮,但是眼里透着精明能干,一看就不是一般人,说不准是一桩大生意。 年成不好,人人都吃不饱的时候,布庄的生意极其惨淡,也就靠换季的时候挣点儿银子。 掌柜的迎上去,嘴里的吉祥话就开始了,“老夫人大驾,小店真的是蓬荜生辉,需要什么,您尽管开口。” 老太太倒是不怯场,从怀里将虎头帽拿出来,“掌柜的,先别提生意,您帮忙掌掌眼,看看这虎头帽拿得出手不?” 掌柜的一看这虎头帽,先是点点头,旋即又摇摇头,“若是头几年,这虎头帽卖个十几文钱,都有可能,但是这两年不行了,各家连饭都吃不上,谁舍得花大价钱买这帽子。” 老太天闻言,开心道:“掌柜的,您的意思是,这虎头帽手艺不错,正常年份能卖出价钱是?” 掌柜的点头道:“这虎头帽一看这针脚,就知道这绣娘是个心灵手巧的,但是这布料太差了些,若是用好布料,还差不多。” 老太太心满意足了,不可能一直闹灾。 等太平日子来了,就让汐月搞个营生,总比天天在地里刨食儿强。 老人家办完事,准备随便看看布,然后找个不合适的由头离开。 却听叶琛说道:“天气马上要凉了,孩子们都在长身体,旧衣裳不合身,娘,您看看咱买多少布?什么颜色?” 老太太皱眉,心道,傻儿子,你咋还真买。 当下说道:“给菁菁肚子里的孩子买点布就成,也不要买太多。” 叶琛压低了声音道:“娘,你怎么总是舍不得花钱呢?你忘记您儿子手里攥着刺史的赏赐了?我这次,准备给您买些布回去,您跟爹一人做两身衣服。” 老太太又想反对,却见叶琛却已经先下手为强,麻利的把钱付了。这些都是中等价格的布,穿在身上耐磨,而且很舒服。 掌柜的笑眯眯的给叶琛服务,不知道有多开心,心里念叨:“做生意以后还是得注意年轻人啊,这老年人会过日子,舍不得。” “这是您跟爹的,这是送给二哥二嫂的,这是老三他们家的,大家伙帮衬我做生意,怎么也该表示表示?” “这是大壮他们的,这群臭小子,长得快着呢。” 老太太看着儿子手脚麻利的买了一堆布匹,却唯独没买他自己的。 “娘,您看这匹步怎么样?月白色,挺适合卢公子这样的公子哥呢。”叶琛笑着说道:“这小家伙给咱家解决了大麻烦呢,若不是他这水碓可建不起来,咱们说什么也要表示表示。” 老太太不悦道:“你这傻小子,怎么光顾着别人,却不管自己呢?” 第160章 我,范阳卢氏,打钱 说着,老太太挑选了一块青色的料子,将一把铜钱放在柜台上,“这匹布是娘买来的给你做衣裳的,娘的手工活才是真的不赖呢,到时候馋死你二哥三哥。” 叶琛有些失笑,没有拒绝。 老太太领着几个老太太做工,口袋里是有点油水的。 她老人家愿意花钱,就让她花。 花没了,自己再给呗。 当儿子的,挣老鼻子钱,不就是给娘亲花的吗? 叶琛给温华和卢照凌选了同样价位的布,这两人是读书人,确实该穿好一点。 叶琛一口气花了将近五两银子买布,将老太太心疼的脸都拧在了一起,“你说说你,真的该给你说个管家婆,这日子是这样过的吗?这可是五两银子,够咱家过活好几年了。” 叶琛不理会老太太扭曲的面容,十分痛快的又付了钱。 以前不敢这么花,是因为没有摆在明面上的钱,现在他有钱了,哪能继续抠抠搜搜。 人生四大事,吃穿住行,穿是摆在第二位的,眼看着天气渐渐凉下来了,孩子们连一件像样的秋衫都没有,夏天穿草鞋没事,到了秋天就得换成布鞋,人从脚下寒,不保护好双脚,浑身上下都容易生病。 从成衣铺出来,叶老太太开口道:“好不容易来趟镇上,我去肉铺割一斤猪肉回去给孩子们解解馋,你也一道去。” 叶琛捂脸,老叶家十几口人,才买一斤肉,一人吃半口都不够。 叶琛有心花钱给老太太多买些,老太太又不愿意了,拉着叶琛又是一通教训。 叶琛自己有事要做,对老太太说道:“娘,你去帮我带点肉回来,就二斤,我得去私盐贩子那里买点私盐,再去踅摸踅摸,看看有没有啥可以做的生意。” 老太太知道儿子心里有主意,冰雪冷元子随着天气的变化肯定是做不成了,估计儿子会做其他的生意。 老太太叮嘱道:“记得杀价,这年头吃得起盐的人可不多。” “还有财不露白,小心让人劫持了。” “还有” 叶琛用力点头:“我都知道的,娘您快去。” 两人在成衣铺门口分开。 叶琛早就把镇上摸熟了,他知道哪里是闹市,也知道哪里鲜少有人经过。 走进了一个小巷子里,点开商城…… 尔仓小筑。 门口种着一排青竹,卢照凌特别喜欢躺在小院子,一边儿喝酒一边儿听风青竹的声音。 只是今天自己的小院似乎有不速之客。 几个凶巴巴的衙役站在他家门口。 这群人的出现让卢照凌很是不悦,老姐把自己赶回乡下,她却来自己这里潇洒,这是什么道理。 想到此处,卢照凌闷头往里走。 在衙役们的视线里,一个穿着补丁服,踩着草鞋的少年郎,竟然敢私闯县令之弟的住所,肯定出手拦截。 “大胆!也不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此乃卢公子的府邸,岂是你一乞丐可以闯的?” “混账!这是本少爷的家!”卢照凌怒道:“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本少爷是谁!” 两个衙役刚刚光顾着看补丁衣裳和草鞋,根本就没注意到这张脸。 一声怒喝,两个衙役都吓了一跳,仔细观察,都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县令家的亲弟弟,那可是金尊玉贵的少爷,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以前那是一个面如冠玉,潇洒倜傥,如今竟然黑了,而且还瘦了,头发也乱糟糟的。 穿着一身破烂就回来了? 这哪里是县令之弟,这分明是乞丐嘛。 “少爷莫怪!实在是您这一身行头,小的没认出您来,小的这就是禀告大人。” 一个衙役快步冲了进去。 卢照凌掸了一下衣角,大摇大摆地走进去。 卢县令刚刚检查完清风镇的平仓的建设。 她是女人,心细如发,几乎平仓每一袋粮食都被他检查过,不留任何死角,防止有人以次充好,以旧充好。 又走访了大量的百姓,得知他们今年的收成可以勉强支撑,这才稍稍放心。 便暂时在卢照凌的小筑歇脚,顺道给刺史大人写文书,汇报下平仓的工作情况。 “大人,少爷回来了。” 衙役站在书房门口大声禀报道。 县令眉头一皱,下意识地去拿挂在墙上的竹竿,竹竿上的裂纹清晰可见。 宋夫人连忙开口道:“明府,算算日子,您该接公子回家了,我之前给您提过的。” 卢县令这才意识到,自己爽约了。 人心似海,你永远不知道对面的心里装着什么肮脏的心思。 而且那些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商人,其实一点也不妥帖,他们在偷工减料上一点也不含糊。 而朝廷的官员,与那些商人狼狈为奸,祸害朝廷和百姓的事情也时有发生。 所以他不得不将北海县辖的所有镇都检查一遍,此外还要防范有民变发生。 这需要大量的时间,她大脑都忙得发晕,以至于这个弟弟早就被她抛之脑后了。 随即,她又叹了一口气,弟弟放荡不羁,无法无天,就跟她有关。 本来,爹爹不在了,培养弟弟的重任落在自己身上。 可是自己太忙了。 忙起来就管不着他,娘亲又是个心软的。 所以这小子变得肆无忌惮。 她放下毛笔,推开书房门走出去。 正好看到卢照凌从前堂进来。 不过多日没见,一想起自己这个弟弟,心底竟然多出几分想念。 县令的步伐也快了些。 只是当她看到卢照凌的时候,她瞬间愣住了。 眼前这个穿着补丁农服,穿着草鞋,黑的跟木炭一样的家伙,真的是自己的亲弟弟? 她盯着卢照凌目不转睛,卢照凌有些不自在地走过来。 他咳嗦了两声,“阿姐,你莫不是跟门口那两个家伙一样,连自己的亲弟弟都认不出了?” “什么家伙!”卢县令立刻板着脸说道:“混账东西,他们是当差的衙役,注意你的言辞!” 卢照凌神色僵住。 他都半个月没见到阿姐了,没想到阿姐见他的第一面就是呵斥他。 当初她没做这个县令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多臭毛病的,顶多是严厉了一些。 怎么当了这个破县令之后,自己过得反而不如一个外人。 也不问问他在乡下吃得好不好,不问问叶琛有没有欺负他,怎么忽然回来了? 人家叶琛还给小壮洗头呢。 人家叶琛还给二壮讲生意经呢。 自己这个姐姐有啥? 就知道动不动训斥自己? 卢照凌的腰包里装着很多铜钱,是自己打工赚来的。 他不知道该买啥,就想着给他阿姐,让她自己看着买些东西。 整天就知道处理政务,也不知道收拾收拾自己。 不收拾自己,那些相看的男人,怎么能发现你的美呢? 他还带来了蛋挞,那东西真好吃,虽然被老太太扔掉了,但是他肯定也要显摆一番的。 结果老姐一开口,就是训斥自己。 搞得他一点心情都没有了。 他哼了一声,甩手就走。 “哼。” “站住!” 卢县令叫住他。 “刚回来又去哪里?阿福呢,怎么没跟你一道回来?” 卢照凌停下步子,闷声道:“你不是让我在清河村待着吗,我这就回去,不在这里碍你的眼了。” 卢县令的眉心皱起褶子,不悦开口:“又在发哪门子脾气,你这十多天在清河村如何,可有帮助叶家秋收,学业可有精进?” “天天秋收累死个人,哪有时间看书。”卢照凌想了想,还是回过头道,“姐,我这次回来 本来是想写信求你的,恰好你在场,就当面与你说。” 卢县令负手而立:“你说。” “给你的梦中情郎的村子修一个学堂。那里的孩子都想读书,他们有的想当宰相,有的想当大将军,但是村里连个像样的学堂都没有,在祠堂的院子里读书,一旦下雨,就成了落汤鸡。”卢照凌继续道:“姐,老叶一看就是有大作为的,你喜欢一个男人,不能光等着,你得主动投资啊,你帮他修建学堂,他心里能不感激你吗?” “心怀感激,他能不主动来拜访你吗?” 听到卢照凌说这个,县令的脸上乌云滚滚。 这臭小子满嘴胡言乱语,自己堂堂一县之父母,岂能因为一己私欲,而做这种事情? 呸,自己什么时候有私欲了? 顺手想找些东西打人,又看到卢照凌一脸期盼的样子。 心里不知道怎么又软了下来。 抛去叶琛的事情不谈,他弟弟这个想法是不错的。 之前小家伙就只知道吃喝玩乐,明明很聪明,却不愿意花时间研究文章,也不愿意研究治国之道。 这还是第一次,这小子跟他提起这方面的事。 这说明,阿弟在清河村确实是受到了温华的影响,这是一件大好事。 看着老姐脸上乌云滚滚,卢照凌踮脚已经准备跑路了。 但老姐的脸色忽然又变了,开口道:“阿弟,你可知道北海县治下有多少个村庄?这两年修建平仓已经花了多少银两?你觉得现在这种情况下,阿姐还有多少银子去用来修学堂呢?”卢县令拍了拍卢照凌那不算宽厚的肩膀,“你能有这份心,说明你开始成长了。但是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从实际出发。” “国朝讲究皇权不下县,并非国朝不想,而是国力不支撑罢了。”卢县令借机给卢照凌科普道:“阿姐经常在各个镇上跑,已经是累得不行了,若是每个村子,阿姐都要管,那岂不是要活活累死,朝廷也是没有银子去管的,你若是真的有心,何不另想他法?毕竟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呢。” “行了姐,你说的那些大道理我都懂。”卢照凌不耐烦地说道:“清河村有老叶,有叶村长,用得到我越俎代庖,我就想表达一份我的诚意,这样,既然你不愿意帮忙盖学堂,你捐点钱。” 温华那些自制品,实在是太粗糙了。卢照凌压根就看不上。 而且只有前几名才有奖励,那其他人就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么? 他买个四五十套回去,送给那些穷小子,想必,那些孩子一定会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他在孩子们心目中的地位,一定会超过温华。 “阿姐,你不会拒绝我?”卢照凌伸出手,“一套最便宜的笔墨纸砚三两银子,五十套也就一百五十两银子,快给我。” 第161章 越发的威猛了呢 卢县令有点肉疼,他虽是官员,但俸禄真的不高,不贪不腐,两袖清风。 家里这些吃穿用度光靠俸禄根本就不够,是父亲死后,家族剥离给家里的产业。 这些产业都是交给家里人打理,赚来的银子每年会有专人送来,一年的收益也不过是三四百而已。 这小子一张口,就要走了卢家半年的收益。 罢了罢了,这孩子也难得提一次正经的要求,他这个当姐的,除了答应还能怎样? 卢县令转身去了书房,写了一张凭贴,靠此凭贴可以去柜坊(唐朝和周朝时期的银行)支取纹银一百五十两。 卢照凌拿着凭贴就撤了,飞快的朝柜坊跑去,置办好东西就往城门口奔去。 叶琛和叶老太太都置办好了东西,温华也谈好了几个学生,几人坐在牛车上闲聊等着,一抬眼,看到卢照凌左右手各拎着两个大布包。 叶老太太立马跳下车,过去帮忙拎起布包:“卢少爷,这是啥,咋这么沉?” “这是笔墨纸砚。”卢照凌坐在牛车上,将布包打开,“一共是五十套,正好给在学堂读书的孩子们。” 叶琛皱眉:“你不是回去拿书吗?” 卢照凌一拍大腿。 他何止是拿书,还准备在家里偷偷喝上一场呢。 还有他的工钱,本来也准备交给老姐的。 结果全忘了! 他现在跳下车回去,还来得及吗? 回来的路上,戴着草帽的叶丰顺已经喝得昏昏欲睡。 老牛识途,全生态生物导航技术自动开启。 摇摇晃晃地回了清河村。 牛车先在叶五四家门口停下,叶丰顺搓了搓脸,跳下牛车,揽着叶五四的肩膀,老哥俩一人一根华子烟,蹲在树底下,吞云吐雾,并肩子吹起了牛逼。 老太太嫌弃了瞥了叶五四一眼,然后喊着儿子们帮忙进来扛东西。 叶大福一手一个麻袋,两百多斤的粟米完全不在话下。 叶大旺则手持其他杂物,放在竹筐里,背回了屋子。 一群娃娃们瞬间不听叶满仓讲课了,一拥而上,满仓这孩子本来还觉得威信遭受到了莫大的打击,一脸的不开心。 待看清楚祖母带回来的东西,立刻舔着嘴唇,一脸没出息道:“天啊,是猪肉!好肥的猪肉!” 满屯吞咽口水,眼珠子四处瞟着,“还有果脯,好多果脯,祖母万岁!” 秋月则趁着大家伙开心的功夫,想要偷偷拿走一包果脯,被满仓一把抓住了,“三叔,你家秋月又偷吃。” “老三,自家孩子,你也好好管管,小时偷针,长大偷金。”老太太没好气的骂道。 不一会儿,就传来了叶大福打孩子和孙氏嚎着的声音,“孩子懂什么,有本事你打死我算了的”。 老太太坐在胡床上歇脚,指着不远处一直流口水的几个孩子,也是没好气地说道:“买了还不是给你们吃的,瞧瞧你们那馋样,老二媳妇,你过来,这些猪肉你切一斤炖一下,剩下点二斤抹点盐挂风口” “娘,这会儿咋买那么多回来,这么热的天,挂风口也放不长。”秦氏麻利地干着活。 一群孩子在边上吸溜口水,七八双眼睛直勾勾盯着那块猪肉。这要是都炖了,不得上天啊。 “是你四弟,骗我给他买二斤,我一扭头好么,他自己又买了,还把钱塞给了我。”老太太埋怨道:“就知道浪费钱,挣点钱多不容易。” 叶五四在外面抽完烟,拍打着身上的尘土进屋,“行了,孩子的一片孝心,埋怨什么,这半年没痛痛快快地吃过肉,孩子们都瘦了。这回敞开了吃,把三斤都炖上,敞开肚皮吃个饱。” 叶老太太骂道:“要是你掌家,三天就得吃穷了。” 骂归骂,但没有出言反对,秦氏赶紧拎着肉去灶房处理。 老太太继续说道:“还有几根猪大骨,放在锅里煮一煮,又能喝汤,又能啃骨头,春月,去灶房给你二伯娘帮忙。” 春月接着猪骨头也去忙活了。 老太太又从怀里掏出了几包果脯,是镇上最便宜的那种,但是一包也要好几文钱,他老人家下了很大的决心才买的。 她老人家是搞不懂,为什么山里那么多野果子,孩子们不爱吃,非喜欢吃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孙氏看了眼背篓里的布匹,忍不住伸手过去,“娘,咋买了那么多布,看样式可不便宜呢?” “这是老四买的,给大家做衣裳的。”老太太瞪了她一眼,“不年不节的,现在我这里放着,等孩子们娶媳出嫁的时候再做新衣裳,行了,赶紧去干活。” 背篓里还剩下一些针线,还有粗盐什么的。 老太太收拾好杂物,然后去地窖整理粮食,这是整个家最重要的东西…… 这一边,叶琛也在背篓里掏东西。 背篓边上是一袋一袋的杂粮,还堆放着一大堆布料,他坐在正中间,随便掏点什么出来都不稀奇。 “这是桂花糕,听说产自升州(金陵),好吃的紧,你们几个一人两包。” “这叫奇美香肠,产自幽州,听说突厥人特别喜欢吃,咱们也尝尝。别看他细,吃进嘴里可是难得的美味。” “这是布料,一人做两身衣裳,料子好一些的,是温华和卢少爷的。差一些的,是咱们的。” “买了些猪肉,还有些鸭子,大壮你去把鸭子收拾收拾,先别急着动手,等会儿我来做点好吃的。” “哦,对,还买了一条鲜鱼,今天晚上可以吃点新鲜的了。” 其实今天对于叶琛来说,是非常幸福的一天,他已经很久没享受过类似于跟老娘赶集的感觉了。 跟老娘赶集,那是享受,老太太总是想给儿子买点好吃的。 跟女朋友逛街么,那是真折磨,头晕目转。而自己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今晚住哪儿,然后准备花钱。 小小的桌子上,满满当当。 等叶琛折腾完了,卢照凌才得意的说道:“我也买了些好东西回来,铛铛铛。” 他将桌子上的杂物推到一边儿,控制的位置,来放笔墨纸砚,这么多精贵的东西放在桌子上,还是相当震撼的。 温华愣了一下,“卢兄,你买这么多文房四宝做甚?” 纸是市面上最便宜的那种纸,但是价格也不便宜,而且卢照凌买的非常多。 现在朝廷,有的时候,还要用帛和竹片来书写呢。 毛笔也不是最好的毛笔,但一支也得至少五六百文钱,砚台估摸着也得六百多文钱,这么多东西加起来,怕是得要一百多两才能买下来。 “你不是要给孩子们奖励吗?那么多人,才那么点奖励,太寒酸。人家都是孩子,不能让人家眼巴巴的看着?”卢照凌冷哼一声说道:“在清风书院,多少人不愿意上学,却用着最好的纸和笔,这不公平,清河村的孩子既然想读书,我作为他们的好朋友,非常有必要帮他们一把。” 温华微微皱眉。 他是想通过奖励的方式,让孩子们努力读书认字,卢照凌这么一来,他的苦心就白费了。 但卢照凌也是一片好心,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卢少爷,你吃过龙肝凤髓吗?”叶琛忽然开口道。 卢照凌瞪着眼睛说道:“我在梦里吃过,现实还真没有。” “那如果有朝一日,神仙老爷家的的仙二代觉得你好可怜,明明有一颗求仙问道的心,却连龙肝凤髓都没吃过,一口气给你整了一车,你会开心吗?” 小壮流着哈喇子说道:“爹,当然开心了,白给的,为啥不开心。” 卢照凌按着小壮的肩膀道:“傻小子,人家给的那叫施舍,想吃龙肝凤髓,那就下五洋去取,何必要经” 说到此处,卢照凌忽然停住了。 “你自己明明懂得的道理,为何却要去做呢?圣人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呀。”温华见卢照凌明白,这才语重心长的说道:“孩子们通过自己努力的东西,才会格外的珍惜,这些孩子们的志向未必都在科举这一条道,送给他们笔墨纸砚,未必是最合适的,如果真的愿意在科举这条路上走下去,他们就会努力靠自己的本事去获取,而不是我们的施舍。” “所以,即便是再穷的人家读书,我也会找他们要束修的。” 卢照凌若有所思。 这大抵就是老姐说的,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馈赠和给予是最此等的帮助。 见卢照凌有些失落,叶琛开口笑道:“我建议把这些文房四宝当做考试奖励存放起来,每隔一段时间安排考试,成绩靠前者,可以领取一套。” 叶小壮笑嘻嘻的开口:“那我岂不是每隔一段时间就能拿到一套新的文房四宝?” 二壮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还得意,人家元载都要超过你了。” 温华幽幽的说道:“同一个人肯定不能重复领奖的。” 叶小壮:“……” 早知道就不说出口了,到手的笔墨纸砚飞了。 卢照凌点头:“我觉得可行,就这么定了,晚点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所有人。” 叶琛不在掺合他们年轻人的事情,他走到厨房,叶大壮正在烧火,赵菁菁正在切墩。 鸭子按照叶琛的要求,处理的零零散散,有鸭架,有鸭头,有鸭心,有鸭腿,有鸭肠,总之零零散散的摆放了一大堆。 他打算制作蔫黑鸭,看看能不能成功。 今岁蝗灾,在自己的鼓动下,北海县不少家庭都养了鸭子,如今蝗虫没有了,庞大的鸭子成了问题,鸭子的价格也有所下降,害的百姓卖也不是,留着吃又舍不得,下蛋有那么几只也就够了。 所以叶琛觉得,此时自己该推出一门生意,来帮市场消化这些鸭子了。 国人有着丰富的吃鸭子的历史,《齐民要术·养鹅鸭》中总结:“供厨者,子鹅百日以外,子鸭六七十日,佳。” 说的是做菜最好用六七十天大的嫩鸭,当时的主要做法是“炙”,也就是烧烤,可以整只烤,也可以切碎、切块烤,南朝人写的《食珍录》也提到南方同样流行“炙鸭”。 叶琛此次退出蔫黑鸭,是一种莫大的考验。 要做出味道一绝的蔫黑鸭,可以有香辣的,有麻辣的,只要能够流行起来,凭借自己之前合作的酒楼,渠道都是现成的。 主要是这东西不能贵,而且味道要好。 152 新下来粮食,村里总归是可以吃上几顿饱饭的。 孩子们也终于有了精力开始肆无忌惮地到处发泄。 戏台便是一处很好的去处。 村长设了奖励,每天摔跤头名,可以奖励铜钱三文。 一群孩子们便每日在此地比试,摔得头破血流的是常事。 小壮此时正在台下拉着温华给三壮加油,三壮也感觉浑身使不完的力气,正跟牛蛋周旋。 卢照凌一脸嫌弃的看着阿福,“拦着本少爷作甚?这三文钱不是搓手可得。” “少爷,您先擦擦鼻血,刚才牛蛋那一拳可够狠了。” “那是失误!老三,给我报仇!报仇!” 台下的叶凡环着胸,学着小壮的口气道:“吾未壮!” 叶琛自然不似孩子们有那么大的精力的,他正在准备做鸭货。 这东西还是跟他一个痴迷于穿越剧的女朋友那里学来的呢,那是个戴着黑眼眶,怀里抱着猫咪的前凸后翘宅女,整天叫嚣着跟自己说。 万一有朝一日她穿越了,就去卖卤味,卖猪杂碎,可以迅速实现财富自由。 叶琛对此是嗤之以鼻的,农村里有几个养猪的?你去哪儿买? 尤其是穿越之后,叶琛更觉得自己当初的想法是对的。 这猪下水在城里也很抢手的好不好,那些干苦力的工人,经常买猪下水去吃的。 反而随处可见的鸭子,尚未被开发出来。 做生意呢,要层层布局,因势利导,不是说一拍脑袋就去做的。 而且做卤味,有个非常残酷的现实,那就是对香料的需求非常大。 而这个时代,香料是比黄金还珍贵的东西。 叶琛正在忙活,赵菁菁好奇地看向叶琛,“爹,这是啥?” 叶琛笑着指了指自己摆放在灶台上的香料说道:“你这孩子,整天打理,看不出来吗?这里面不少是咱院子里我种的,还有些是在山上采的,爹要做一道开天辟地的美味,已经命名为蔫黑鸭了,这些香料便是需要的材料,你看啊,这是干辣椒、这是八角,这是三奈,这是桂皮,这是小茴香,这是豆蔻,这是香叶,这是花椒。” 辣椒先前在商城兑换,后来嫌麻烦,便直接在小院里种了一些,如今的长势非常喜人。 赵菁菁不敢怠慢,赶忙将公公所说的香草一一记录下来,还在木板画了简易的图形,挂在厨房用来分辨。 叶琛看赵菁菁那么认真,就在一旁说道:“这些东西如果指着买的话,实在是太贵了,回头咱自己多种一些。” 他将所有的调料放在锅里,在准备得差不多之后,大概需要熬制一个时辰。 紧接着,便是指导儿媳妇准备晚饭。 如今赵菁菁的手艺可不是吹的,叶琛觉得比自己前一世吃的最好吃的家常菜都棒。 先做了一个风味茄子,然后又做了一个孜然小酥肉。 最后做了个剁椒蒸草鱼。 叶琛端着菜碗往餐厅走的时候,几个孩子正在一起簇拥着开心。 小壮抱着老三的后腰道:“三哥,你越发的威猛了呢。” 第162章 我来搞定 三壮道:“这才到那儿,先前听府兵大哥说过,长安二年,圣人便颁下了旨意,诏天下诸州宣教武艺,由兵部主持,每年为天下武士举行一次考试,考试合格者授予武职。有朝一日,说不准你三哥,能去争一争天下第一的名头呢。” 卢照凌撇着嘴说道:“老三,不是哥打击你哈,这古话说的,穷文富武,武举没钱还是歇歇?” 三壮皱眉道:“这是啥话?打架难道比读书还费钱呢?” 温华亦道:“兵书策论暂且不提,单说马射、步射、平射、马枪、负重、摔跤都是要花钱的,要想会马射,得有马匹,你知道这两年不太平,一匹马作价几何?” 三壮连忙摇头。 “一匹马价值一百二十两银子。”叶琛开口道。 “天啊!”三壮目瞪口呆,他感觉他的武举梦想刚刚开始就破碎了。 “最近弓箭也涨价了,一张弓加上一壶箭大概就要三石米。”叶琛继续说道。 三壮捂着心口道:“爹,别说了,儿不考了。” “怎么,我儿想参加武科举,我这当父亲的,连一匹马,一张弓,一双马槊都凑不起吗?”叶琛没好气地说道:“都去洗手,准备开饭。” 卢照凌撇嘴道:“老三,别说,你爸真疼你,一个武举不得一两千两银子搭进去啊,我听说熬打身体的草药,贵成了天价呢。” 叶琛骂道:“吓唬他干啥!快去洗手。” 卢照凌嘿嘿笑道拍手道:“老叶,你这蛋挞和蜂蜜糕点真不错,有秘方吗?能不能教给县衙的厨子。” 三壮立刻不愿意了,“卢公子,可使不得,俺指着俺爹的秘方卖铜板换马呢。” “你真想累死你爹啊。”卢照凌讽刺道。 “养儿防老,啥叫养儿防老,”二壮笑着说道,“老三若是真的能考中武举,授个校尉,领着几百人冲锋陷阵,为国家立下功勋,家里的肯定能拿不少田地,到时候爹爹也就享福了。” “我就不咋认同参军入伍,我等世家子弟,岂能为一女帝效力,她爱吃败仗就吃去。” 温华却笑道:“正因为女帝在位,你们这些世家子弟不认同,才是我等寒门进步的机会啊。” 叶琛呵呵地笑着,他喜欢听这群臭小子拌嘴。 他走去灶房,将锅盖揭开,一股浓浓的肉香味扑面而来。 香味吹到了院子里,所有的孩子都忍不住围过来。 叶小壮吸着鼻子,跑了过来,“爹,这是啥,这么香?” 大壮开口道:“这是爹做的鸭子,起名蔫黑鸭,为乡亲们的鸭子谋一条销路。” 卢照凌咽了咽口水,“闻起来,就觉得好吃。” 这香味在院子里飘散,飘到了隔壁院子。 栓子忍不住狠狠地吞咽了一口水,“奶,为啥小壮家肉那么香。” 刘老太没好气地骂他,“你嘴里吃着肉,怎么还惦记人家的肉,这么没出息?” 秋收后,他就让儿子去镇上割了一斤猪肉回来。 一顿全都煮了,这小子吃得满嘴流油,竟然还能闻到别人家的肉香味。 栓子爹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闻着不像是猪肉,但是这味道,闻着真不错。” 栓子媳妇拧着男人的后腰,“咋滴,这就嫌弃我了?挨饿的时候咋不说,我好提前回娘家,给你家省粮食。” “不是,不是,娘在呢,别动手。”栓子爹连忙告饶,“我这不是闲聊么?就是随口说说,你这婆姨咋还当真了。” 刘老太看着儿媳跟儿子竟然有心情当着自己的面打情骂俏,不仅不生气,反而开心起来。 她没搭理这俩人,而是走到厨房,从锅里拿出一个白面馒头,想想似乎有些少了,又拿了两个,然后又夹了几块肉。(ps:这是个北方的传统习俗,如今已经消失了,持续到了建国后,拜年或者串门的时候,还有送馒头的。) 刘老太端着碗走到了叶琛家门口,走了近了,那股香味更加浓郁,扑面而来。 老太太都有些饱了,结果闻到这个味儿,馋虫就被勾出来了。 来福咬着叶琛的裤腿,将叶琛带到院子外。 “老太太,您怎么来了?” 叶琛擦了擦手,笑着迎出来。 老太太笑着说道:“这些日子,没少麻烦你帮忙,今个儿栓子爹去镇上卖粮食,买了些白面馒头和肉回来,我端过来给你们家孩子尝尝。” “这哪行?”叶琛连忙推辞,他家里有啥好吃的也从来没有端到隔壁去,哪能要别人家的东西,“这年头大家都不容易,这白面馒头和肉都是稀罕东西,拿回去给栓子和小花吃。” “这个、其实……”刘老太尴尬的要命,艰难开口,“就是孩子们闻到了你们家的香味,那口水成串的往下流,我就想拿馒头来换一点。” “嗨,我说啥事呢,原来是这个。”叶琛爽利的笑起来,“我正在研究做鸭货,想着蝗灾过去了,大家养那么多鸭子没用了,给大家谋条出路,便在镇上买了些鸭子试试,刚出锅,还在想找人帮忙试试味道呢。”(剧情需要,实际上周黑鸭要腌制十几个小时。) 他转身进屋,每一样都取出一些下来,堆放在一个大碗里,塞进刘老太的手里。 “让栓子和小花他们吃了之后,告诉我味道咋样,还需要咋改进,这是给我帮忙呢,可不敢要您的馒头和肉。老太太,你赶紧回去,我们家要吃饭了。” 叶琛一把将院子门关上了。 刘老太知道,叶老蔫之所以急着将自己推出来,就是怕自己留下馒头。 这小子心善者呢。 老太太看着看着手里的碗,老蔫家的手艺很不错,鸭头,鸭掌,鸭脖做的非常精致,而且香味扑鼻,光是闻一口就口水之流。 刘老太在心里默默的决定,一会儿吃的时候,一定要叮嘱孩子们不要呼伦咽下去,一定要好好的品尝一番,不能辜负了老蔫的一番美意。 叶家的饭桌上,摆满了吃食。 本来今日的剁椒草鱼是实打实的主角,但是草鱼的味道不够刺激,反而被鸭货给抢了风头。 “先别着急。” 叶琛习惯性地起身,从每一个品类里都取出来一些,递给了小壮。 都不需要交代,小壮就知道老爹是什么意思。 飞快的抱着碗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就满头大汗的跑了回来。 他坐下之后,一家人正式开饭。 所有人第一时间都去吃蔫黑鸭,整整一大盆,有鸭头,有鸭肠,有鸭脖,鸭腿,鸭爪,鸭掌,还有一些豆子、海带,品类丰富,吃一口那种感觉刺激的感觉根本停不下来。 “老叶,这个太好吃了。”卢照凌吃了七分饱之后,才开始说话,“这是什么茱萸啊,又辣又好吃,关键是停下来就难受,让人还想吃。” 叶琛笑着说道:“这叫辣椒,是我在大山里发现的调料,目前已经种植了不少。” 卢照凌放下筷子说道:“这么一对比,我家的厨子真的是差劲啊,不不不,你这手艺比王府的厨子都强。” 小壮恨不得连舌头都吞下去,“爹,这个真的好好吃,就是有些辣啊,吃几口就想喝水。” 大壮灌了一口水说道:“辣点没事,好吃就好了,我长那么大,第一次吃那么好吃的东西。” “咱还有配套的产品呢,”叶琛一摆手将加了凉茶的冰块取出来,“再试试。” 二壮举起杯子,一仰而尽,辣劲儿配着加了凉茶的冰块在喉咙里爆炸,尤其是叶琛加了苏打粉,里面有气泡,那种感觉,简直了。 “爹,泰裤辣,我要上天啦。” 看着孩子们兴奋的样子,叶琛终于安心了。 看来他的蔫黑鸭的生意有指望了。 他正要开口,二壮放下筷子,认真地说道:“爹,我想跟您商议一件事情。” 叶琛点点头。 二壮道:“爹,我不是手头有些余钱吗?我想用我的钱将剩下的蔫黑鸭买下来,能买多少是多少?” 小壮不悦地说道:“二哥,你太坏了,你想买下来,自己吃吗?我可不同意。” “你就知道吃吃吃。”二壮拍了拍小家伙的脑袋,继续说道:“你没听见卢少爷说,咱爹的手艺比王府的手艺都棒吗?” 卢照凌点点头,称赞道:“确实是,当初我在王府做客的时候,吃的都没有在叶家吃的这蔫黑鸭棒。” 叶琛明白了儿子的意思,他开口道:“所以你想在家里进货,然后出去卖?” 二壮点点头,认真道:“爹觉得可行吗?” 叶琛失笑。 他本来就想锻炼锻炼儿子,没想到还没开口,二壮就自己开口了。 臭小子愿意冲锋陷阵,他自然是乐意的。 叶琛笑着说道:“当然能行,如今鸭子的价格下降得厉害,一只三斤的鸭子也就卖四十文钱,合计一斤十三文,我这里还有些香料,价格也不便宜,就给你按照四十文一斤的价格给你,这个价格你能接受吗?” 二壮立刻把腰间的算盘拿出来,噼里啪啦的一阵计算,咧嘴笑起来,“爹,我买二十五斤能成吗?” 赵菁菁摇头,“一共就十来斤,这个送,那个送,你们又一通吃,就剩下三四斤了。” 二壮开口道:“剩下的我都要了,我明天就去镇上试一试。” 他在爹爹这里进货,是一个价,但是他出去卖,肯定不能这样卖了,二壮心里早就琢磨明白了,鸭头和鸭脖最好吃,那肯定是最贵的,此外鸭腿、鸭爪子也不能便宜喽。 自己这一晚上,一定要选出一个合适的价格层次来。 然后还可以搞一个跟之前冰雪冷元子一样的试吃,这东西那么好吃,吃一口就停不下来,好卖得很。 卢照凌摸着下巴,称赞道:“妙哉,老叶,你先提出鸡鸭灭蝗之策,让全县百姓养鸡养鸭,如今县里的鸡鸭多的是,百姓发愁销路,你再搞出一个鸭货,这钱都让你赚了,就是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后招,能不能带带我啊。” “你还懂做生意?”叶琛好奇道,后招肯定是有的,只是不足为外人道而已。 “这话说的,你的影响力也就辐射朐临周边儿几个镇子,但是我不一样,我可以辐射整个北海,附属并入的县,我也能影响得到,还有安丘县,甚至青州府咱都有人脉的。” “到时候你想要多少鸭子,我都能给你搞到,就看你卖不卖得出去了。” 第163章 积善之家必有余庆 “本以为卢少爷只懂读书,没想到生意之道却也如此精通,一言直指要害,知道这货源的妙处。” “这话说的,你以为世家子弟整天就知道飞鹰走马,不知道赚钱,那家族不早就灭亡了?”卢照凌哼了一声,“老叶,现在村里的鸡鸭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成熟,这样,我记得清风学院有个叫范思哲的,他家里就养了很多鸡鸭,专门给酒楼供货的,明日我跟阿福走一趟,跟范思哲把这件事情定下来,就说本少爷要以十文的价格,买下他家所有的鸭子。” “对了,老叶,别光卖鸭货啊,来点蔫黑” 叶琛打断道:“算了,先弄鸭子。” 在鸭子大规模成熟之前,原材料的问题解决了,这个买卖基本上就成了。 叶琛看向二壮,“你打算怎么卖出去?” 二壮拨弄着算盘,说道:“卢少爷每斤可以赚三文,爹每斤能赚二十文左右,那我不能赚得更少,所以我觉得最起码六十文一斤。” “二壮,你疯了,六十文一斤,你怎么不去抢。”大壮很不赞同道:“你十文钱一斤都未必有乡亲买,你卖六十文一斤,顾客莫不是都疯了?” “大哥,你不懂的。”二壮认真地解释道:“这蔫黑鸭不是卖给乡亲们的,他们想吃鸡鸭自己在家里宰杀就是了。这钱要赚,就只能转有钱人的。比如说酒楼酒肆,比如说南来北往的商旅,他们才是主力军。” 卢照凌闻言道:“这鸭货用来佐酒不错,我建议卖给被看招一些,直接上五两一斤,他们不在乎钱的。” 二壮疑惑道:“那么挣钱,在哪儿啊,卢少爷。” 温华也疑惑道:“被看招,听名字挺文雅的,莫不是书生聚集品茶之地?” 卢照凌哈哈嘲笑道:“温华,你看你土了,去了被看招谁还有心思品茶,小曲儿一起,胡旋舞一摇,那就是男人的天堂啊。” 叶琛眼皮子一直跳。 被看招,再加上卢照凌如此放肆的笑容,他瞬间就明白了。 他猛然起身,咳嗦了一声道:“卢照凌,你跟我过来一下。” 卢照凌以为是谈生意,站起身跟着走了出去。 叶琛和卢照凌,一前一后,来到大树底下。 看着丝毫没有说错话觉悟的卢照凌,叶琛有些犹豫。 毕竟不是自己家里的崽子,揍他不合适,说得轻了,没啥用。 正犹豫呢,隔壁的刘老太领着富贵,端着碗过来还碗。 “老蔫,你这鸭货真的是绝了。” “这么一大海碗,我儿子还有栓子他们,一眨眼就吃完了。” “栓子爹小时候吃鸭子伤着过,我做的鸭子他碰都不碰,你们家做出来的,他就爱吃,恨不得搞些下酒菜来过过肠子。” 听闻小儿子又要开拓新的买卖,而且还那么好吃,叶老太太当仁不让地溜达着过来还碗,在一旁搭话道:“这鸭货还真不错,搁在以前,虽然也会一起炖一炖,但是孩子们总是要挑剔一二的。但是你这鸭货做出来,鸭心鸭肝都成了抢手货呢。” 叶琛笑着将碗接了过来,示意卢照凌稍等,自己搬来两条凳,安排两位老太太坐下,笑着说道:“二壮这孩子,吃了这鸭货,就想去做生意,他想从我这里进货,然后拿出去卖,也不知道外面的人会不会喜欢呢。” 刘老太继续说道:“你这鸭货也不知道是加了茱萸,还是啥,味道有些辣,我们家小花、小草喜欢吃清淡点,吃了一点就不敢继续吃了。我就想着,是不是可以做一些不辣的,客人自己选,老蔫,我没做过生意,就随口一说,你可别笑话我。” “老太太,您这个建议实在是太好了。”叶琛认真地说道:“若是辣里带点甜,您会喜欢吗?” “我喜欢吃。”叶老太太皱眉道:“不过甜就要放糖,是不是太糟蹋东西了?辣就辣,或者啥都不放,毕竟是肉,喜欢的人多了去了。” 叶琛笑着跟两人聊了起来,后面逐渐就聊到了孩子们的婚事上去了。 卢照凌站在一旁默默地听着,这种乡村里的家长里短,最为无趣,他转身就想走。 叶琛的余光看了他一眼,这才结束了谈话,“我家里还有事情要忙,就不去送你们了。” 刘老太和叶老太太笑着离开了。 叶琛叫住了卢照凌,“卢少爷,我喊你出来,就是想问问你,被看招是什么东西?” 卢照凌开始显摆自己的见识,“被看招就是勾栏之地啊,勾栏听曲没听说过吗?口袋里千八百两银子,根本就进不去人家的大门。” “那里的男人,哪一个不是豪掷千金,这蔫黑鸭卖他个几两银子一斤,完全不成问题。” 叶琛的额头的青筋直跳,“你进去过?” “像是咱这样的风流才子肯定去过啊!”卢照凌咳了咳,“我姐带我去的,我只需要衔觞赋诗,那些花魁就不要命似的往我身上扑呢。那地方,刚才一开始可能觉得挺刺激,实际上也就那么回事儿,无非就是作诗,投壶,无趣得很。” 叶琛:“……” 怎么这勾栏之地,到了他嘴里就成了大型轰趴馆,或者ktv了? “卢少爷,被看招这种地方还是少去为妙。”叶琛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当然,您若是想去也可以,毕竟您是大才子吗。但是您千万别带我家孩子去,他们出身贫寒,没见过大世面,容易迷失自己。” 卢照凌冷哼一声道:“温华不解风情,二壮穷得要命,人家被看招让他们去才怪呢。老叶,你这担心纯粹是瞎担心。” “喂,卢照凌,你说谁穷!” 二壮不满地冲了出来。 经过这么多天的朝夕相处,叶二壮和卢照凌混熟之后,也没再一口一声卢少爷,有时候打打闹闹就喊卢照凌,卢照凌这家伙也并不在意。 “你不穷吗?”卢照凌扫视了二壮两眼,“人家都是先敬罗衣,后敬人,可是你瞅瞅你自己,从头到脚打满了补丁,那些势利眼能看得起你才怪呢。” 温华在一旁嘲讽道:“说得跟你自己不是一身补丁似的。” “这能一样吗?有句话怎么说的,心有诗书气质华!你们这样穿,那就穷酸,我这样穿叫放荡不羁。”卢照凌得意道:“二壮,你听我说,想做有钱人的生意,一身干净的衣衫是不可避免的。不然那些商人狗眼看人低,不等你说什么,就开始歧视你。” 叶二壮轻哼:“这我知道,不需要你来教。” 小壮蹦蹦跶跶的出来,看着自信心满满的二哥说道:“二哥,我手头的钱放着也没啥用,借给你做生意,赚了钱记得给我分点红。” 三壮也在一旁说道:“我暂时也没用钱的地方,马匹也买不起,二哥,都借给你。” 叶二壮没有推辞接了过来,他坚信自己能赚到钱,也坚信自己能让两个弟弟都赚到钱。 叶琛很喜欢几个孩子互相帮助的氛围,他将手里的杂事忙完之后,去了一趟村长家。 村长家里也格外的热闹,孩子们在院子里追逐打闹,一人手里拿着一把果脯,几个儿媳妇在院子里干着杂活。 秋收之后卖了粮食,家家户户都阔绰了一些,每个人眉眼里都是喜悦。 村长老伴正在缝缝补补,抬头见叶琛来了,笑眯眯的说道:“老蔫,你来的正好,家里新买的果脯,你来尝尝。” 叶琛如何能跟人家家里的孩子抢零食吃,他笑着推辞之后,转头看向村长,“叔,我想找您帮个忙。” 村长放下手里的旱烟,认真地听他说。 “秋收忙完了,冬麦还要缓一缓,我想趁着这个时候,盖房子了。” “先前家里打了不少土坯,但是肯定不够用。”叶琛从怀里掏出图纸,“你经验丰富,看看这张设计图,需要多少土坯啊?” 村长将图纸接过来,乡下人盖房子,都是自己心里有个成算,现场指挥着盖起来就完事了,不会有人专门画一张图纸。 图纸线条清晰,还有文字标识。 村长本来就认识一些字,这些时日小凡每回学完了回来,都会在家里教弟弟妹妹,村长又跟着学了一些,这上面写的是日常用到的字,村长都认识。 “呦呵,地主老财都比不过你哩。”村长看着眼前的图纸,忍不住惊叹道:“这是堂屋,这是厨房,这是餐厅,五间卧室,大号的书房,还有客卧,你还要做个大院子,还有男女茅厕,这得七八万块砖,不,这得十来万。” 叶琛点头,“孩子们都要娶媳妇的,娶了媳妇,又要生小孩儿,既然要盖房子,那就索性盖得大一些。免得以后住不开。” 他还专门准备了个大院子,种上些果蔬,布置了北方的园林景观。 村长站起身来道:“走,先去看看盖房子那块地,要是地基不行,怕是得考虑别的地方……” 叶琛起身,和村长一起朝那片荒地走去。 当初的几十亩荒地,如今成了正儿八经的水田。 为此,村里多少不少说闲话的人。 村长放出话去,一样的价格,只要出得起钱,水渠边的地,随便买,这才平息了风波。 “哎,这跟乡邻们相处,是真的不容易,”村长迈步,丈量着脚下的土地,忍不住沉吟道:“你买的都是靠近村边儿的地,真正的好地都留下来了,还是有人说风凉话,仿佛咱爷俩互相勾结似的。” 叶琛忍不住苦笑道:“能有什么办法?换我是旁人,见一个村里的,又是挣钱,又是置地的,也照样眼红。 对我来说,钱是一文一文挣来的血汗钱,没做啥丧良心事,别人爱说啥就说啥呗。” 村长呵呵一笑道:“你小子看得倒是透彻。” 说着村长掏出一截桃木枝,插在地上,嘴里念念叨叨的一阵子奇奇怪怪的话,又对叶琛说道:“老蔫,既然选了这片地,回去你就准备些稻、黍、稷、麦、菽,这样社稷神才能保佑你五谷丰登。” “还有啊,你这房子的图纸,得略作修改,不能有前后窄左右长,这样会导致家中无法凝聚财气,这东西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明白吗?” 村长谆谆教导着,叶琛点点头道:“您费心了,叔。” “跟你叔客气什么。”村长四处看了看说道:“你这片地,离着村里有点远了,以后有点啥事,村里也帮不上,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叶琛开口道:“不考虑了,就是这里了。那么多地,离着近一些,也好照看,太远了,睡不好觉。” 村长呵呵笑道:“也是,你家一口气比别人多了将近一倍的地,又是水田,可得看好喽。” 二人聊着天,村长站在水渠的堤坝上,撒了一泡冲劲不足的稀稀拉拉的老尿,抖着腰带对叶琛说道:“老蔫,你这需要的土坯太多了,指着你们家那几口子肯定没戏,得请乡亲们帮忙。” “所以今天我来寻叔您了不是。”叶琛道:“我想着出钱请村里的一些老把式来帮忙,挖地基和打土坯,一日给三十文钱,管一顿饭,您看如何?” “管饭就成了,还给钱?”村长诧异道。 在村长的世界观里,这村里人谁家要是起房子,就是招呼一声的事情,要钱那是丧良心的。 “我这也是堵乡亲们的嘴,如今都知道我家里做生意,还只管一顿饭,人家不得说我为富不仁,不得偷偷地给我下镇物。”ps,笔者见过一个类似的案例,某家盖房,每天请帮忙的邻居吃面条,盖房是力气活,吃面条又不抗饿,邻居恼火,暗中下了镇物,从此家宅不宁,房顶上总是有奇怪的物件漂浮) 村长笑吟吟道:“什么堵不堵嘴,我看你小子就是心善,知道今年大家收成都不好,家家户户缺钱,你小子挣了钱,变相的补贴乡亲们,别看有些人说风凉话,大多数人是记你的好。” “老话怎么说的,积善之家必有余庆。你小子前途无量。” 第164章 蘑菇大棚 叶琛道:“小子得了乡亲们的帮衬,自然也想着,先富带后富,共奔小康路,我自己有钱有啥用。” 村长点点头,看叶琛的眼神也越发的奇怪,他蓦然间觉得,叶琛的变化,似乎跟家族流传下来的谶语不谋而合。 算算时间,也就在眼前了。 莫非自己这老头子,一般年纪了,还要跟着火一把? 看着村长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叶琛忍不住问道:“村长叔,您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村长顿了顿,“你上回让我帮忙问的石板,我帮你问了,县里和镇上都有卖的,不过价钱可不便宜,便宜的五文钱,好一点的带花纹的,要十文钱呢。” 叶琛算了算,他这图纸里的房子,大概要七八百个平方,当然后面的鸡棚和鸭棚是不算的,但是总体算下来,也需要石砖将近二千块。 当然,像是他这样的穷人,用普通的就可以。 最大的支出应该是运费和人工。 村长和叶琛又商议了一番村里未来的发展方向,因为村长觉得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明年蝗灾与否不好说,单单是减产了那么多粮食,他的压力就很大。 叶琛便安慰道:“说他已经谋划了解决之法,最近应该就能出结果。” 村长瞬间笑得不行,“老蔫,叔可就指望你了。” 叶琛笑着说道:“叔,放心。” 就在叶琛即将离去的时候,村长叔忽然拉住了叶琛的袖子,说道:“老蔫啊,咱们武周一朝,承袭唐制,若是村居不满十家,不设村正,而规纳入临近的村。而村中人较多者,可增设村正一人。” “老夫如今管理清河村,渐感力不从心,有意向县衙推举你为咱们村的第二位村正。” “叔,这事儿我觉得还是再议。”叶琛一听就头大,他才不愿意去做什么村正,他脑子又没坑。 村长笑道:“你先别忙着拒绝,日常你只需要辅助我即可,这个村正的职务,带来的不光是官身,而且可以免除课役。” 不待叶琛继续反对,村长直接往回走去,生怕叶琛继续说出什么反对的话来。 往回走的时候,经过叶家祠堂,里面都是人。 秋收忙完之后,傍晚上课的时间提前了一个时辰,天色大亮,孩子们学习劲头也大一些。 这会儿,卢照凌站在讲台上,正在侃侃而谈,“我特意寻北海县,为大家要了一笔钱,买来这些文房四宝,只要你们表现优秀,就有机会领回去一套。” 课堂里的孩子们全都欢呼起来。 “县令大人大恩。” “我们一定好好读书,不辜负县令大人的期望!” 卢照凌敲着桌子,不满道:“喂!东西我买回来的,你们最应该感激的人是我呀。” 孩子们立马整齐划一的道:“谢谢卢少爷,卢少爷的大恩大德我们没齿难忘!” 卢照凌满意了,昂着下巴,十分嚣张得意。 温华这才上台开始授课。 祠堂门口,村长的脚步顿住,他叹了一口气,“小叶村长,也不知道温华在咱们清河村还能呆多久啊。” “村长叔,您别这样。”叶琛尴尬的仿佛能用脚趾抠出三室一厅来。 “习惯就好了,小叶村长,得想个办法啊,总不能温华走了,咱们村就没有学堂了啊。”村长担忧道。 叶琛对于武周的科举制度并不是非常熟悉,但是也知道,大体上是三月份,温华要去青州赶考,得提前一两个月出发,得熟悉考场,打点关系,怎么也要一两个月。 也就是说,过完年,温华就得走了。 见叶琛在思索,村长继续道:“小叶村长,我看村里的孩子挺喜欢读书的,你说咱们村修个像样的学堂怎么样?我直接以族长的身份,要求族人打土坯,修个宽敞两趟的学堂,我估计用不了多久的。” 叶琛点头:“修学堂不难,难的是去哪里请先生。像是温华这种有才华,根基扎实的,可不多见。” “请先生不难,见钱眼开的先生有的是。”卢照凌路过,止住脚步道:“就是我觉得,堂堂的学堂,不雅致也就算了,还是土坯的,是不是有点丢人,反正是要传承下去的,不如村里的公库出大头,然后乡亲们家家户户凑一些,建个青砖房。” “说得容易,你可知道村里乡亲们的余钱,都是攒着婚丧嫁娶的,如何能用来建学堂。”叶琛开口道:“而且若是喜欢学习,跟在什么环境又有什么关系?” 卢照凌撇撇嘴,这个老叶是真的扣啊。 等到他有钱了,第一件事情就是在村里修学堂,让孩子们都能读书。 “今天为师给大家布置的作业是,天气转凉后,该如何御寒。” “穿三条裤子。” “在屋里点一把火!” “爸妈抱在一起,弟弟妹妹抱在一起。” 孩子们踊跃发言,温华觉得有必要跟某些家长谈一谈作风问题,在孩子面前,能不能注意一些。 “好了,先不要说了,大家回去开动脑筋,明日上课的时候,为师要提问。” 课堂里传来的温华的声音。 叶琛闻言,先是一愣,他没想到,温华竟然能提前想到此事,孩子们集思广益,总归能想出一些办法,到时候冬天到了,大家就有了御寒之法。 这大体就是读书的意义。 叶琛想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后世自己去重庆旅游的时候,在杜甫草堂见过一首杜甫写的诗,“晚来江门失大木,猛风中夜吹白屋。天兵斩断青海戎,杀气南行动地轴,不尔苦寒何太酷。” 这位诗人真的挺倒霉的,不是八月秋高风怒号,卷他屋上八重茅,就是天兵斩断青海戎。 此时,他倒不是关注杜甫的一生,他关注的是,重庆都那么冷? 那么青州得冷成什么样子? 叶琛了解到,唐人和武周人,想要御寒真的挺难得,在这个没有棉花的时候。 其中有一种比较奢侈的方法,是收购学堂废弃的纸张,制作纸衣。 那玩意有啥用啊? 中国什么时候出现棉花的呢? 算了,还是先盖房子。 回到家后,叶琛就将盖房子的事情宣布了,孩子们兴奋到了极点。 一夜无话。 昨晚清河村,上空淅沥沥的下了一场小雨。 包括温华和卢照凌在内的孩子们,被叶琛用运筹学给轰炸了将近一个时辰,这门现代管理学科仅仅只是基础内容,就已经让所有人头昏脑涨,所以几乎人人都睡得格外的香甜。 不过意外还是发生了。 翌日清晨,叶琛便看见三壮偷偷摸摸地提着犊鼻裈去找二哥,一脸沮丧,小声道:“二哥,我是不是要死了,我下面流脓了。” 二壮正在蹲在地上写商业策划书,刚一开始还颇为关心的说,疼不疼,扭头看见三壮提着裤子跑过来,立刻捏着鼻子一脸嫌弃的问道:“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做春梦了?” 三壮猛烈地点头,羞耻道:“二哥,是个从贝壳里钻出来的仙女,这是不是老天爷在惩罚我。” 结果遭到了二壮更猛烈的嫌弃,“赶紧去洗,没啥吊事!” 叶琛一脸无奈地打着哈欠,他知道海明威给孩子启蒙是去了妓院。 自己该怎么启蒙? 都怪卢公子,没事儿跟孩子们提什么被看招?自己的高级管理课都无法压住他们内心已经开始躁动的火焰。 老三也够没出息的,听到个名字都能做春梦。 孩子们都逐渐长大了。 以后有自己愁的喽。 双手交叉,拢了拢头发,走到了院子门口。 看到了不远处的清河,连续的几场雨过后,河底有了一层浅浅的水,几个孩子蹲在水边儿捞蝌蚪回去吃。 这玩意其实是不能吃的,因为有寄生虫,叶琛专门还找过刘大夫,想让刘大夫给村里人科普一下。 结果刘大夫说,村里人吃蝌蚪,主要是为了治疗夜盲症。 大家平时不吃荤腥,指着天热的时候吃点小蝌蚪治疗夜盲症呢,不然村里几乎一多半晚上是瞎子。 让叶琛大呼惊讶,原来无辜的小蝌蚪,还有这种功效? 赵菁菁在家里做早餐,大壮检查仓库里的粮食有没有受潮,三壮被二壮拉去睡觉,小壮和来福、旺财、绣球是尊贵的裁判。 颇有几分大儿锄豆溪东,中儿正织鸡笼,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的意境。 叶琛闲着没事,去田里瞅了瞅。 稻田种菇的堆料工作是自己做的,前期放了不少麦秆,后续又放了不少稻秆,两者是混合着来的。 正好当初村里灭蝗,村里有不少石灰,他又泼了石灰粉,以及小壮捡来的牛粪制作的粪水。 如今在叶琛的视线里,可以看得出来,含粪草料在充分发酵后,已经达到了菌菇菌丝生产的营养需求,密密麻麻的菌丝已经开始生长了。 看到此情此景,叶琛的心里说不出来的喜悦。 嘿嘿,只要用心去做,乡村里也能莽出来一片天啊。 这个时候就该搭建人字棚了,人字棚中部用竹子或者木棍支撑,做成大棚的中部立柱,立柱之间用竹竿结成顶梁。 用扎好的苇席(一种芦苇制作的工艺品,现在农村应该还有。)覆盖住顶梁,拉直两边儿,形成自然的三角形,上面再盖上一层稻草。 人字棚的两头,用草帘遮光。棚外应做好四周的排水沟。 一个简易的蘑菇大棚就出来了。 只要摆弄好了,一亩大棚就能少生不了蘑菇。 叶琛正在心里美,忽然意识到,妈的,后世寿光成为宇宙蔬菜的核心,是不是跟自己还有几分关系? 后世的儿孙们,会不会在史书里这么写。 武周有书生叶琛,开拓大棚种植蘑菇之术,从此我华夏儿女吃蘑菇无忧矣。 这种美事,必须告诉老村长啊。 正巧村长从田埂那头走过来,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叶琛连忙招手。 村长笑吟吟地说道:“小叶村长,我正要找你的,昨天把话放出去,有十几个老把式报名,要给你这个新村正效力呢。” 第165章 起飞吧,少年 “村长叔,别开玩笑,打土坯的事情回头再说。”叶琛蹲下身子,指着眼前的土地说道:“您快看看,我这蘑菇发芽了。” 村长瞅了一眼,满不在乎地说道:“嗨,这有啥少见多怪的,这稻田里,长点蘑菇是正常事,狗尿猫尿得都能长。” “不不不。”叶琛连忙摇头道:“叔,这跟狗尿苔不一样,这是正经的蘑菇,可以吃的,而且数量巨大,千八百斤的不成问题。” “你说啥?”村长蹲下来,这才发现,叶琛的培养田里,长满了蘑菇,“你说你这稻秆堆在田里,就能长出产量巨大的蘑菇?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老人家在地头忙碌了大半辈子,地里的庄稼活门清,你说地里长个三个五个的蘑菇他信,你说可以长一片片的蘑菇,而且上千斤,他是绝对不信的。 叶琛开口道:“村长叔,您都要保举我做村正了,怎么这时候信不过我了?” 村长思考了一阵,很想说,这种事情太过于匪夷所思了。 不过想想这几个月,老蔫的行事风格,再想想连县令都听叶琛的话,他最终决定相信。 “老蔫,你可别骗叔啊,现在除了咱们清河村,到处都为了肚子发愁呢,你这种蘑菇之法,如果可行,那可是大功劳啊。但是话又说回来,要是成不了,你可也得背上大麻烦呢。” 叶琛笑道:“所以,我早早地提前实验了一番啊,您看看,这涨势难道不喜人吗?再搭配科学的生产管理,这一亩地不得产上一两千斤的蘑菇啊。村长叔,您要是愿意信我,就赶紧让村里人趁着这个时间,按照我说的做。” 村长沉了一口气,“这种大事,怎么能咱们村自己整,怎么也要禀告县令大人?” 叶琛点头,“北方没听说过种植蘑菇的,你说咱告诉县令,她会信吗?” “信不信是她的事情,禀告与否是我的事情。”村长站起身,一抬头就看见叶丰顺拉着一车车的粪水下地,他大喊一声道:“叶丰顺,你干啥呢?” 叶丰顺见四下除了叶琛和村长之外,并无他人,便嘿嘿地笑道:“能干啥?天天跟着小叶村正到处跑,照着葫芦画瓢呗。小叶村正卖四处卖冰雪冷元子,我就跟着卖些便宜的糖水,小叶村正买地,我也跟着买二亩,小叶村正往地里施肥,我也跟着施肥呗。” “你看,我这里也长蘑菇哩。” “我说你个叶丰顺,看着浓眉大眼的,没想到你那么多小心思呢。”村长没好气地骂道:“想学本事,你经过老蔫同意了吗?你自己瞎忙活,没人给你指点,万一都死了怎么办?” 村长一通训斥,叶丰顺虽然心里不服,毕竟他跟着叶琛混,是挣了钱的。 但是没办法,村长的威望大过天,老老实实的跑路了。 “老蔫,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下回做实验,带着你叔,叶丰顺都跟着偷学,你咋能厚此薄彼。”村长有些郁闷道。 叶琛没想到,一心一意为乡亲们谋福祉的村长,竟然也有先挣一波的小心思。 心里忍不住暗暗发笑,果然是人就难免有私心。 当下说道:“起先我也没谱,这才没敢冒昧地找您。” “行了,我赶紧去县里禀告县令。” 村长急匆匆地走了。 叶琛回到家中,早饭已经备齐。 吃完饭后,叶琛开始给孩子们安排工作。 二壮跟三壮摔跤完,就急匆匆地去外面卖鸭货。 阿福被卢照凌派到清风学院,拿着他的书信去谈合作。 “温华,科举在即,你就不用干活了,除了上课之外,所有的时间用来读书。” “还有那些外来的学生,一定要好生培养,莫要丢了咱们清河村的名声。” “大壮,你在家里候着,一会儿村长家会带人过来,你负责安排工作,清点人物。” “小壮,你负责端茶倒水,给人家拿一下工具。” “三壮,你跟着一起干活,人家是给咱家干活,咱家也得出人跟着干。” 他安排完之后,叶江堂就带人来了。 大部分都是树前街的,也就是归叶琛管的乡亲们,叶琛已经看过黄册,人名都对得上,是一些靠谱的汉子,有力气,人也踏实。 众人都自带工具,然后在大壮那里登记,一共二十个人,一部分负责用羊角车推土,一部分合作打土坯,还有一部分将土坯运到打谷场晾晒。 叶琛观察着,感觉人还是太少了,十几万的土坯,靠二十个人,光是打土坯,工时就差不多二三十天。 他跟叶江堂商量了一番,让他领着大壮再去招二十个人回来,这样差不多十来天就能打完土坯,然后用不了一个月,就能准备入住了。 大壮跟叶江堂出去招人了。 叶琛自己则烧水,煮一下粗茶招待大家伙。 小壮带着草帽,提着水壶,看见谁要是累了,歇脚,就过去给人家倒水,嘴里大叔大伯的喊着,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若不是跑得快,十有八九得让这群人脱了裤子,弹雀雀。 这时,门口有个小脑袋瓜引起了来福的注意,来福拉了拉叶琛的裤腿。 叶琛抬头望去,是牛大海家牛蛋,过了一个秋收,牛蛋明显瘦了两圈,“叶四叔,我能过来帮忙吗?我平时跟着三壮巡逻也是很认真的。” 对于牛蛋,叶琛的第一反应不是他抢小壮兔子,是牛蛋拿着菜刀哭着跟狼群对峙的身影。 这小家伙年纪不大,但是很勇敢。 而且正如他自己所言,他平日里巡逻,是真的当一回事儿做的。 他们这一辈的矛盾,是他们这一辈的事儿。 跟小家伙们没关系。 叶琛刚要点头。 牛蛋怕叶琛拒绝,连忙加码,“叶四叔,我还带我弟弟一起来干,我们两个人,只要十文钱,不,五文钱就可以。” 他身后冒出一个小屁孩,还流着鼻涕,看样子也就六七岁。 叶琛淡淡的说道:“今天算是试岗,你们两个一共十五文钱,如果做得好,明天给你们三十文。” 牛蛋一脸的惊喜,“谢谢叶四叔。” 他带着弟弟加入了干活的队伍,虽然力气不如成年人,甚至一会儿的功夫,还因为搬土坯摔倒在泥土里,但是小家伙依然勉励坚持,而且干的有模有样。 叶琛满意的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牛蛋。 就这样忙碌到了下午。 这时候,清河村的山道上出现了一架马车。 马车行驶在泥泞的大道上。 车夫甩着鞭子赶路,车里坐着正在啃鸭脖的卢县令和宋夫人,一脸羡慕的老叶村长,还有低头生闷气的二壮。 二壮是有心气的,没有上来就去使用家里的渠道。 而是先跑到馒头铺,低价买了几十个馒头,然后又在赌场门口支了个小摊坐等鱼儿上钩。 他既然敢那么高价从老爹那里进货,肯定是有底气的。 这群混迹在赌场的人,一折腾就是小半日,连饭菜都来不及吃,饿了就想出门随便买点吃的,然后继续去赌场搏杀。 这个时候,简单快捷,且美味的鸭货,再就上两个白面馒头就成了极佳的选择。 二壮也将老爹的套路学了个七分熟,在赌场摆摊前,上来就给人家看门的青皮一人来了俩白面馒头,还主动交了十文钱的保护费。 那青皮见他懂事,也就没驱赶他。 结果二壮的生意直接火的飞起,原本按斤卖的鸭货,直接被他按个卖。 发了横财的二壮也没忘记看门的青皮,直接拿出十分之一的收入过去打点。 那看门的青皮挺开心的,他们看门一天也就五六十文钱,还得随时面对那些输极了的赌徒。 哪里有眼前这小家伙省心,摆个摊而已,也不用他们出手,一会儿的功夫就要进贡一大把铜钱,上哪里去寻这种美事。 两个青皮拍着胸脯说:“二壮,以后你就是俺们罩着的小弟了,谁敢欺负你,报我们青龙白虎的名号。” 结果二人伸手接钱的时候,恰好遇到了各地巡视的卢县令,以及一队衙役。 二话不说,卢县令派出衙役将两个青皮打了一顿,还顺带把青皮身上的钱财全都给抢了回来。 青衣们这个窝囊啊,那衙役的水火棍跟不要钱似的落下,嘴里骂着,“连孩子的钱都抢!想死不成!” “再敢作恶,关了你们家赌场!” 吓得赌场的掌柜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并宣称暂停赌场,整顿三日。 卢县令这才心满意足的拽着二壮上了车。 二壮当时都麻了。 他辛辛苦苦找到的发财之路,就这么被县令大人给毁了? 见二壮一脸的郁闷,县令在一旁说教道:“怎么,二壮,你现在还委屈呢?” 二壮噘着嘴说道:“草民哪里敢委屈。” “你以为本县不知道实情,做错了好人?”卢县令讥笑道。 “不是吗?人家好好地做着生意,您出来这一做好人,结果全都没了。”二壮跟卢照凌天天泡在一起,自然而然地对卢照凌的姐姐少了几分敬畏之心。 当然,主要是少年人初出茅庐,雄心壮志,被人家坏了好事,心里一万个不服气。 县令笑着说道:“傻小子,本县早就发现你了,也知道你买通了青皮,今日出手,就是要给你个教训,免得你他日落入歧途。” 二壮不解道:“我就是踏踏实实的做生意,怎么会落入歧途?” 县令严肃道:“做生意就不会落入歧途了吗?况且,你还好意思说,你这是踏踏实实做生意?你只是个孩子,而对面则是一群没有信义的青皮恶霸,你连自保之力都没有,就敢跟他们合作,就怕他们抢了你的钱财?或者挖瞎你的眼睛,打断你的腿,让你做乞丐?” “啊!”听县令这么一说,二壮立刻浑身惊出了一身冷汗。 因为镇上没有腿,没有眼睛的小乞丐确实很多,但是他如何也没有想到,这些可怜的孩子,竟然是被青皮控制着的。 那岂不是以后自己都没法自己出来做生意了? 毕竟北海县,像是自己这么俊俏的少年郎不多啊! 他们岂能不眼红自己的皮囊? 见二壮吓得脸色发白,一旁的宋夫人先道:“县令大人,二壮还是个孩子,你吓唬他干啥?” 说着擦了擦手上的油,摸着二壮的脑袋说道:“今日县令处置那两个青皮,叫杀鸡儆猴,别管鸡是不是有罪,但是那些暗中觊觎你,想要欺负你的猴子,已经被县令震慑住了。” “以后你再在当地做生意,大家都要考虑考虑你身后的靠山,大人经常巡视各地,保你一个孩子,还是没问题的。” 叶村长虽然年长,却也没想到,这里面竟然有那么多的门道。 他起初还以为,县令不分青红皂白就将两个青皮打了一顿,是为了绝了二壮谁的钱都敢赚的心思。 没想到人家县令的心里考虑得比自己多那么多。 难怪人家能做县令,而自己只能做个村正。 宋夫人解释的时候,县令又忍不住唆了一个鸭脖,那种辛辣感,让县令的脸颊有些绯红色。 怕被孩子看见,便故意掀开车帘,往外看去。 马车沿着主道慢慢驶向村中。 卢县令一直看着农田,忽然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连忙喊道:“停一下。” 马车本来就不快,瞬间就停了,卢县令扶着车门下去。 卢县令的样貌和气质,不太符合武周女子的审美标准。 武周以富态、珠圆玉润为美,而彼时的卢县令,身着武周官袍,足蹬官靴,身材高挑,看起来竟然有几分读书人的文质彬彬之气,且五官颇为英俊,最主要的是那双眼睛颇为有神。 她迈着官步向前走去,因为不远处坐在田埂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亲弟弟,卢照凌。 对于她来说,卢照凌甚至不用看得真切,那么纨绔的模样,看轮廓就能认出是自己的弟弟。 她的内心此时是有些无法接受的。 因为她的内心世界里,自己的弟弟已经改邪归正,成为一心为民的好书生了。 不然怎么会跟自己要银子,给孩子们买文房四宝呢? 而对于卢照凌来说,其实姐姐想的没错,他从出生那一天开始,就是为民请命,一心为民的好书生。 此时之所以出来玩耍,是因为一上午跟着温华在祠堂读书,自己一个时辰,便已经完成了他温华一日的功课,继续在祠堂呆下去,是浪费人生。 他需要在田野之中,吸收天地之灵气,感受人生之美好。 没错,对于卢照凌来说,仰望苍穹,似乎比读书,更有意义。 他在田间找了块干净的草地,旁边儿的木炭还烧着火,火上放着用泥巴裹着的鸡蛋,听小壮说,用泥土包裹可以做出叫花鸡,他想试试,自己能不能做出叫花蛋来。 有两个邻村的小姑娘背着小包,往村外走去,嘴里聊着闲天。 卢照凌知道,这是来清河村卖晒干的蝗虫,亦或是鸭子的。叶琛的二嫂替叶琛收这些东西。 “村长说,总是不下雨,是因为大家不给龙王祭品,惹怒了龙王,明年如果再干旱,就要在村里选童女献祭给龙王当媳妇了。” “给龙王爷当媳妇啊,那岂不是威风得很,村长都给龙王磕头呢。”小姑娘的眼睛亮晶晶的,“要是选中我给龙王爷当媳妇,我一定让我龙王多在咱家地里下雨,这样阿耶就没那么辛苦了。” “狗屁!”卢照凌听了一会儿,知道怎么回事儿了,瞬间感觉嘴里夹生的叫花蛋不香了,紧跑了两步说道:“别听那群老东西忽悠,千万别去当什么龙王爷媳妇,会淹死你们的。” 别看他总是幻想自己成为什么洪荒巨兽,举手投足间毁天灭地,但是卢照凌还是很清醒的。 将童女扔进水里献祭给龙王,那是把人活活淹死。 是触犯大周律的可耻行为。 两个小姑娘瞪大眼睛看着他,明显是被忽然出现在眼前的俊俏公子吓了一跳。 两个小姑娘嘴巴一张,呜呜地哭了起来,“不是说清河村有团练,坏人都给打跑了吗!” “你竟然敢说村长是老东西,你不是好人!” “你别过来!” 卢照凌瞬间慌了,他只是跑出来说句实话而已,怎么到了小姑娘嘴里,就成了极其恐怖的存在。 他正要说点什么,安抚一下,只是觉得屁股一疼,身子一轻,然后他飞了起来。 第166章 还是老叶好 然后刚想骂街,又被人恶狠狠地提了起来。 此时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卢照凌就是个憨憨了。 他怒不可遏道:“卢秀宁,你过分了。” “混账!敢直呼本县的名讳!我看你是要造反!” 卢县令都快气炸了。 她观察自己的弟弟,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在她的视线里,自己的弟弟就跟小偷一样,蹲在地上,烧着半生不熟的鸡蛋。 然后有跟登徒子没有什么区别,偷偷地观瞧着路过的小姑娘说话。 更让人无法接受的是,他竟然跳出来,公然调戏人家,还把人家吓哭了。 这孩子再不管教,岂不是废了? “你整日叫嚣说自己是卢家子弟,我且问你,你身上还有一点的世家子弟的模样吗?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欺负民女,无法无天。” 卢照凌也怒道:“你急什么!我是在救她们!她们的愚昧会害死她们的。” “还敢狡辩!” 卢县令伸手就要打他耳光。 这一耳光,很大力度。 “哎呦!”关键时刻,是老叶村长护住了卢照凌,但是老叶村长也被县令抽中了后背,疼得哎呦了一声。 卢县令喊道:“县令大人,哪里有在外面打孩子的。” 卢照凌挣脱开老村长的怀抱,冲着卢县令喊道:“卢秀宁,你不分青红皂白,你是不是疯了!” 叶村长急得脑袋上都是汗,小声哀求道:“卢少爷,别顶撞县令了,赶紧跑,你们读书人不是讲究什么挨打的时候,可以跑么。” “那是懦夫!我凭什么跑!你在不讲道理,我可还手啦!” “你还要跟我还手?”卢县令气得在腰间抽出宝剑,直接扔给卢照凌,骂道:“来,还手多没意思!用剑啊!” 见阿姐一双眼睛通红,卢照凌也怕了。 扭头就跑。 “混账!” 卢县令气的胸口起伏不定。 叶村长和宋夫人吓得都是大气不敢出一口。 二壮眉头一皱,默默后退两步,一路狂奔,将叶琛叫了过来。 他觉得,卢照凌不至于跑到村口欺负两个过路的小姑娘。 他人微言轻,说不过自以为是的县令,但是他爹一定可以。 叶琛正在院子里,收拾鸡粪和鸭粪,这些都是好东西,只要发酵时间充足,都是商品肥料,不过他准备推到打谷场的角落去,这玩意实在是太劲儿大了。 情报专员小壮,时刻跟叶琛汇报,哪个大叔,今天已经喝了四碗水了,哪个大叔已经上了三趟茅厕撒尿,一副小资本家的本质。 叶琛很想告诉他,孩儿啊,有些人年纪大了,就是爱上厕所的,不一定是在偷懒。 “爹,快跟我来。” 叶二壮火急火燎的冲进来,抓着叶琛就往外走。 一路上将情况简单的说了一遍。 叶琛知道县令肯定是为了稻田种菇的事情来得,结果正好碰到了卢照凌这件事情。 他跟卢照凌相处了有一段时间了,知道这孩子的性子。 首先他肯定不会做欺负民女的恶事,用他的话说,他连长安城的花魁都相不中,能相中泥土中的野草吗? 眼前这种情况,无非就是卢照凌过于傲娇,不肯解释,不想低头,导致跟他姐有了误会而已。 叶琛也有些心疼卢照凌,这孩子跟家长几乎是没有沟通啊。 他走到农田,看到村长正在指着自己家的田地,介绍稻田种蘑菇的事情,宋夫人听得聚精会神,县令却时不时的在走神,脸色铁青。 看到叶琛过来,村长莫名就松了一口气,汇报道:“大人,小叶村正来了,让他跟大人仔细说一说。” 卢县令的脸色还是很沉,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致。 刚刚来清河村时,满心激荡,看到弟弟的所作所为后,犹如有一盆水浇在了头顶,顿时透心凉。 政绩再好又怎样,弟弟若是废了,他都对不起爹娘。 “大人,请听学生一言。”叶琛走过去,温和的开口道:“卢照凌在学生家中,一共呆了半个多月,卢少爷有没有坏毛病,学生还是有发言权的。” 田边儿。 卢县令负手而立,脸色阴沉。 宋夫人和叶村长都离着远远的,不敢靠近。两个小丫头如同惊弓之鸟,早就跑到了很远的地方去了。 叶琛缓步向前,迎向了他面前的卢县令。 眼前的卢县令虽然面若寒霜,却不掩眉宇间的艳丽之色,虽然经常四处奔波,但是却不似自己这般黝黑,脸蛋很有光泽,犹如白皙的美玉一般。 叶琛行叉手道:“起初,县令大人将卢公子扔到寒舍,卢公子是无法接受的,甚至还闹了一场” 此时的卢秀宁心中,卢照凌已经跟登徒子,世家顽劣的公子哥划上了等号。 所以一脸愧疚地回应道:“叶先生,我也没想到他这般顽劣,是我考虑不周,给清河村添麻烦了。” “明府莫急,请先听我把话说完。”叶琛道:“卢公子起初确实无法接受,跟在下关系也不和睦,甚至还想过逃走,结果滚落山崖,弄了一身伤。” 叶琛故意将事情说得严重些,借此观察和影响卢县令。 果然不出自己所料,提及滚落山崖的时候,卢县令的脸上明显是闪过焦急之色。 叶琛道:“卢公子确实是做不来农家的活的!捡稻穗会半路去抓蝴蝶,脱粒会半路去水渠边儿打水漂。” 卢县令气呼呼道:“他素来这般不着调,让人气恼!” 叶琛笑道:“明府,请听” 在叶琛不卑不亢且温和的语气下,卢秀宁发觉,不知道为何,自己的愤怒正在缓缓退去。 她现在考虑的更多的是,那日卢照凌滚落山崖之后的事情,此外就是卢照凌以后的管教问题。 叶琛继续道:“但是卢少爷,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孩子,也是相当善良的孩子了。您可知道,他虽然不喜劳作,但是依然为清河村做了很多好事。” “卢少爷发明了木碾,没有牛马,用人力拉着,也能加快脱粒的速度,甚至还和我一起制作了水碓,依靠水力,可以不分昼夜地工作,给清河村带来了莫大的便利。” “他没跟我说这些。”卢县令有些后悔。 “您是否应该反思下,您是不是没给他机会说呢?”叶琛温和地继续道:“当初,我奖励了卢公子两个蛋挞,卢公子吃了一个,另外一个舍不得吃,一直想着给您带回去尝尝,一直到蛋挞腐烂,成了臭汤。为此,卢公子懊恼了一路呢。” 卢县令猛然呆住了。 那一日,自己不分青红皂白地训斥了他。 她有些不敢相信。 她一直觉得自己的阿弟,如果有一百斤,浑身上下,起码有九十九斤是反骨。 自己说话,他从来不听的。 除非自己发火,用竹棍打他,他才会暂时屈服。 她总是觉得,这小子翅膀硬了之后,肯定会逃离自己。 一想到这小子会逃离自己,不听自己的话,卢县令越是想要揍他。 可是,眼前的叶先生却告诉自己,自己的阿弟,竟然要带美味的蛋挞回去给自己吃。虽然她也只是第一次听说蛋挞这个名字,但是能出自叶先生之手的美味,肯定很不错。 也就是说,自己的弟弟虽然顽劣,但是他心里有百姓,有乡亲们,更有她这个阿姐。 “是啊,明府,卢少爷人不错的。”老村长装着胆子说道:“上一次,少爷去镇上,我以为他会跑呢,没想到他不仅回来了,还带回了很多笔墨纸砚给孩子们。” 这时,那两个被吓坏的小姑娘也被衙役领着回来,宋夫人跟她们聊了聊,带到了近前。 “大人,这两个姑娘之所以哭,是被公子的忽然出现,以及公子的言语所惊吓。”宋夫人解释道:“两个小姑娘以为被扔进河里做龙王的妻子,是很幸福的事情,可以帮着家里人浇灌土地。卢少爷听完之后,过去给她们解释,说做了龙王的妻子,就会被淹死。” 卢县令的表情更加尴尬了。 上一次,这一次,都是自己冤枉卢照凌? 她先是对两个姑娘说道:“我替舍弟给你们道歉。情急之下,冲撞到二位姑娘了,你们赶紧回家,莫要在路上耽搁太久,让家人着急。” 说完又看向宋夫人,“问清楚是哪个村了吗?是他们村里的行为,还是镇上的行为?竟然拿童女祭祀龙王,当本官的话是耳旁风吗?明日叫到县里议事。” 宋夫人点头道:“已经问清楚了,是镇上的行为,我即刻通知。” 卢县令这才转回心思,她想去找卢照凌,亲口给弟弟道歉。 但是又对清河村没有那么熟悉,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 二壮心里很是得意,“哼!坏女人!这就是自作主张的下场!” 但是看到县令焦急的模样,又于心不忍,便主动开口道:“县令大人,卢公子跑回我家了。” 叶琛和二壮在前面带路,卢县令赶紧跟上。 叶琛家正在忙碌,拌泥、剁稻草、打土坯,打好的土坯就运到他新选的房址周边摊开晒干,来来往往都是不停忙碌的人。 而卢照凌也混迹在其中,一边儿干活,一边儿给正用傲娇的语气示范,“蛋蛋,这干活跟行军打仗是一样的,既要堂堂正正,有万夫不当之勇,又要有过人的谋略。一味地使用蛮力肯定是不行的,你看我,身子弯成这个样子,以大腿发力,以腰部为支撑,在甩动手腕,像不像使用桔槔,这样多省力。” 这厮虽然穿着一身补丁衣服,混迹在人群中不显眼,但是他的嗓音很特别,而且大家都下意识地听他说教,所以卢照凌一下子就吸引了卢县令的注意力。 她迈步走过去。 众人一看见官袍,吓得纷纷下跪,“见过县令大人。” 卢县令挥挥手:“都起来,你们继续忙。” 有县令大人在这里,这些人走路都同手同脚,头也不敢抬,哪里还能继续干活,叶琛开口让他们先回去歇息,等会再来。 二三十多人忙不迭地退下去,附近顿时空了。 卢县令一步一步走近:“阿弟……” 卢照凌干了半天活,本来心情美丽了一些,一听到这个声音,眉头一皱,旋即又舒展开来,仿佛认命一般,“哎,累了。不知道造的什么孽,想打就打,我就知道,女人不能做官,本来能好好的相夫教子,做一位贤妻良母的。” 卢县令的眉头瞬间皱起来,顺手拿起铁锹,就要往下拍。 叶琛赶忙抢过铁锹,扭头在看卢照凌,这小子已经跑路了。 卢县令气得气喘吁吁道:“叶先生,您也看见了,真不怪我!他都不给我机会。” “大人!”叶琛轻声道:“您跟一个心智不成熟的孩子计较这些吗?换做是您,被连续误会,怕是也难以控制自己。让在下先替您开导开导他,您且稍待。” 卢县令确实不知道该怎么跟阿弟相处,以前不听话,打一顿就是了。 如果打一顿不管用,就打两顿。 反正做姐姐的,打弟弟是天经地义。 但是这两年这个简单粗暴的法子似乎不管用了。 而且,她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直接打他,有些下不去手了。 再有就是,让她道歉,她感觉自己似乎做不到。 由叶先生过去说和说和也好。 叶琛走到后院,这里之前是做冰雪冷元子的作坊,如今这个生意停了,成了来福他们的天堂。 此时卢照凌正抱着来福在那抹眼泪。 来福一脸委屈,不断地想挣扎出来。 听到叶琛的脚步声,卢照凌立刻去擦。 叶琛笑道:“哭就哭呗,受那么大委屈,不哭两声,都对不起自己。” “瞎说,男子汉,流血流汗不流泪,我才没哭。”卢照凌的嗓子都沙哑了。 “那你这是?” “狗毛迷眼了。” “喝口水!”叶琛不跟他较真,手往怀里一探,就摸出来一瓶装在竹筒里的山泉水,也不知道是哪个公司的高档货。 卢照凌咕嘟咕嘟地喝了两口,闷声道:“老叶,我是不会跟她道歉的!她不讲理!今日死则死矣,低头不行。” “什么死不死的!”叶琛无奈道:“她是你亲姐!她确实做错了事情,但是出发点是为了你好!而且啊,她是主动来跟你认错的。” “不可能!”卢照凌道:“你会拿着铁锹认错吗?老叶,放过我,让我自己静一静。我姐自从当了这个狗屁县令,就变了,这要是再找个愚蠢的男人来做我姐夫,岂不是要男女混合打!我怎么这般命苦!” 他说着说着,眼圈红得更厉害了。 叶琛叹了一口气,这种破碎的原生家庭,对孩子的成长真的不太好啊。 他自己也一个人照顾孩子,他如何能不知道卢县令的酸楚,又如何不知道卢照凌受到的委屈呢。 他拍了拍卢照凌的肩膀道:“臭小子,哭,好好的哭一场,哭出来就好了!” 叶琛的声音很温和,像极了已经离开许久的父亲,一时间卢照凌忍不住呜呜呜抱着叶琛的胳膊哭了起来。 这一刻,他好羡慕壮壮他们,羡慕他们有这么好的爹。 对于一个海王来说,他见证过无数次女孩儿在自己的怀中抽泣。 他不仅温柔以待,还会陪她看电影,逛街,爬山,让她筋疲力尽,忘记烦恼,陪她把酒言欢,互诉衷肠,他也有无数段编造的痛苦回忆。 共情,是最好的解药。 一起看清晨的朝阳,是完美的误会。 但是男孩子还是头一回。 叶琛嫌弃地丢过手帕。 “差不多得了,男子汉大丈夫,没完没了可不成,”叶琛揉着卢照凌的脑袋,“你是男子汉,你是你家里唯一的男丁,照顾你姐是你的责任,该让步的时候,你就要让步。” 卢照凌抿了抿嘴唇,“老叶,你真好,我以后能常来你这里玩吗?” 叶琛失笑道:“成,为何不能常来。” 卢照凌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嘴角泛起了笑意。 终究是男孩子,坚强一些,乖乖地跟着叶琛往外走去。 此时的卢县令,脸上已经看不见愤怒,取而代之的则是惴惴不安。 刚才听到卢照凌嚎啕大哭,她这个做姐姐的,心里像是有一把刀,不停地在心口处割着肉,疼得难受。 看到卢照凌小心翼翼地跟在叶琛身后,连看自己一眼都不敢,卢县令更是心疼得不成样子,她一个健步冲过去,将卢照凌揽在怀里,一字一顿道:“守正(字),阿姐向你道歉。” 叶琛在一旁忍不住憋笑,他没想到,卢照凌尚未加冠,就已经有了字了。 温华在一旁讥笑道:“循法守正者见侮於世,奢溢僭差者谓之显荣。可见家族长辈本想让他心怀警惕之心,做个恪守正道之人,结果呢,这厮活成了什么样子。” 卢照凌自然不知道叶琛等人的反应,反而在卢县令的怀里傲娇地扭过头去。 “哼!以前我道歉的时候,你都会问我错哪儿了。”卢照凌哼哼唧唧道。 第167章 小壮,我有个想法 “是阿姐太过于急躁了。” “是仅仅太过于急躁了吗?” “还有阿姐对于太过于苛刻了。” “是仅仅太过于苛刻吗?” “卢守正!”卢县令的声音忽然又拔高了几分。 “老叶!”卢照凌扭头就要往叶琛身后跑。 卢县令见状,头疼得厉害,“臭小子,你说,怎么才会原谅你姐。” 卢照凌摸着下巴,想了想,这才开口道:“我刚才听那两个小姑娘说,他们镇上要献祭女童给龙王,我猜测肯定是你的政令无法在他们镇上施行,缺乏水渠的灌溉,亦或是根本没有水源,如果你真的是个心系百姓的父母官,就不要一味地问责,而是派遣官吏过去详细调查,看看有没有重开水渠,或者帮忙挖掘水井的机会。” 卢县令点点头,这种要求,她自然不会拒绝。 “阿弟,你真的长大了。” 卢县令心怀慰藉的看着弟弟,同时看向叶琛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复杂。果然男孩子的成长,离不开“父亲”这类角色的影响,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以前他可不会有心思去关心百姓,但是在清河村呆了这半个多月,却已经成熟了许多,也善良了许多。 卢县令收拾了一番心情,转头看向叶琛,“叶先生,今日之事,烦请帮忙遮掩一番,咱们先去办正事。” 卢县令的家事,叶琛自然不会帮忙宣扬,点头之后,便在头前带路。 叶琛带着县令去了农田,仔细地讲解着稻田种菇技术的注意事项。 “稻田种菇?”卢县令沉思起来,“早年去云梦泽游历,在那里曾经见过,有人种植云耳,但那是作为药材,没想到这蘑菇也能种植,果然是匪夷所思。” 叶琛很想说,这有什么匪夷所思的。 他都问过南诏国的商人,人家那边儿也是有这种类似的技术的。 叶琛亲自下田,甚至亲自给户房的小吏讲解如何定期呵护,县令不时的插一嘴,问得十分详细。 卢照凌站在远远的,怀里抱着来福,揉着来福的头,“问道,来福,你有姐夫吗?” 他觉得阿姐如果不穿官服,而是一身襦裙,再配上儒雅的叶琛,这场景,就很完美。 这几年,母亲一直给老姐相看,最初都是些身世显赫的世家子弟,后来因为阿姐为官,条件则越来越差,甚至一些富商子弟都开始冒头了。 卢照凌一直觉得,一般人是配不上自己阿姐的。 如果……如果…… “卢公子,你笑得好猥琐。”躲在一旁的叶小壮忽然跳出来,一脸警惕地看着卢照凌,“你不会想跟我抢爹。” “胡说八道!”卢照凌提起小壮的衣领,“我怎么会做老叶的儿子!” “嗷呜——!” 卢照凌怀里的来福,见状就咬。 卢照凌气得松开小壮,盯着来福骂道:“没良心的狼崽子,每次好吃的都给你,你还想咬我!” 叶小壮凑了过来,“生啥气,看我给你带了啥好吃的了?白茅草根,可甜呢。”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把洗得干干净净,剁得整整齐齐的茅草根递给卢照凌。 卢照凌拿了一根放进嘴里,很甜,是一种跟糖不一样的甜。 小壮则拿出一根棒棒糖放在嘴里,吃的无比香甜,卢照凌气得直瞪眼,“你那是啥?” “爹爹给我在镇上买的,叫棒棒糖,说是西域商人卖的,让我自己吃。” 卢照凌很想说,能不能让我也舔舔,最后还是放弃了,将小壮揽在怀里,“小壮,你以后别叫我卢公子,卢少爷啥的了,你叫一声老舅听听。” 叶小壮恼火道:“这咋行,我拿你当哥哥,你想当我舅!不成!不成!我舅不是人!” “不会,不会,我这个老舅很好的。”卢照凌循循善诱道:“小壮,你瞅瞅,那边儿,看看那是什么?” 小壮垫着脚张望,“嘿嘿,那是我爹,我爹果然是这个世界最伟岸的奇男子啊。” “不行了,我要去跟爹贴贴了,再见了卢公子。” 卢照凌一把拽住他,“咳咳,小壮我承认,你爹不错,你没觉得我姐也不赖吗?” 叶小壮补充道:“卢县令确实不错,乡亲们都夸赞她呢。” “不是,不是。”卢照凌瞪了他一眼,继续道:“你有没有觉得你爹跟我姐,站在一起,有一种水里鸳鸯的感觉。” 叶小壮皱眉道:“卢少爷,你到底想说啥!” “那个,小壮啊,老舅我就是想”卢少爷羞涩且纠结地说道:“我听说,小孩儿没娘,是要受委屈的。” 叶小壮眨眨眼道:“瞎说,我比村里其他有娘的孩子幸福一百倍呢。再说了,我娘只是出远门了。” 卢照凌道:“嗨,男孩子可以有好几个娘的。就像我,曾经有十二个娘的,他们都疼我,照顾我,你不羡慕吗?” “骗鬼你,你要是有十二个娘亲疼,你家怎么还会让你姐照顾你?”叶小壮忽然靠近他,一双大眼睛盯着卢照凌,一字一顿道:“卢少爷,你不会是想让我爹做你姐夫。” “对啊,你爹做了我姐夫,我就是你老舅了,以后我罩着你啊!” “不可能!”小壮顿时急了,“你姐太凶了,她打我爹怎么办?而且爹爹说了,要等我娘回来的。你娘要是进了我家门,岂不是成了我后妈!我不同意!” 卢照凌紧绷着脸,“你先别急,我说万一,我说万一,你爹喜欢我姐呢。” 他抬头看向田间。 小壮的躁动惹来了二壮,二壮没有说话,拉着小壮的手,默默地看向前方。 从他们的视角看去,卢县令和叶琛一前一后走在田埂上,太阳光洒在两人肩头,场景很是和谐。 小壮直接哭了,“二哥,我想打死卢照凌!” 二壮点点头,没有说话。 清河村的景色怡人。 卢县令此时心情大好,甚至有一种欢呼的冲动。 这种冲动,自从她做官以来,便再也没有过了。 不过她还算是冷静,知道稻田种菇的事情耽搁不得。 时间很宝贵,稍微一耽搁,便不知道谁家脑子一热,觉得时候差不多了,就将冬小麦种下了。 必须尽快发布政令,全县准备种蘑菇。 她从清河村的田头出发,准备直接回城。 “守正,阿姐要去忙一件造福北海县百姓的大事,你好生在清河村呆着,莫要生事,也就半个月,阿姐就回来接你了。” 卢照凌早就知道叶琛在研究蘑菇的事情,只是他也没想到这件事情最后真的成了而已。 既然成了,阿姐若是不去推广,那才是真的不对呢。 所以对于阿姐的离开,卢照凌没有任何的不满,但是他有一件事情却不说不快,卢照凌走到卢县令近前,压低了声音说道:“阿姐,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想要与你说。” 卢县令面色严肃,“你说,阿姐听着呢。” “阿姐,你认真看一看老叶。”卢照凌,示意了一眼叶琛的方向,“你觉得老叶这个人怎么样?” 卢县令面色之中带着欣赏和钦佩之色,“叶先生乃是我北海县之大才,早晚要一飞冲天的,到时候我这个北海县令怕是要仰起鼻息了。” 卢照凌见老姐评价还算是公允,咧嘴笑了起来,“等到人家发达再去仰起鼻息,何不现在就出手,互相扶持? 阿姐,你多年前,不曾与我言说,要找一个可以开山裂土,震慑飞禽走兽的盖世英雄做你的男人吗? 如今这样的人物就站在你面前,你为何不去抓住呢?” “胡说八道什么!”卢县令瞪了他一眼道:“如今我背负着圣人的大恩,尚未令北海县百姓富足,如何能想儿女情长之事。况且,先前你不是一直反对我相看吗?” “姐,我以前反对,那是害怕那些觊觎你身份带来的权利,贪图你美色的人欺负你。”卢照凌咳嗦了两声说道:“姐,我帮你确认过了,我跟老叶谈过被看招的美女,且言明带他去,不用花钱,他都不为所动,可见其并不贪图美色,而且老叶身上有一股自强不息的精神,他根本不贪图的你的权利,不可能利用你。 最关键的是,你若是嫁给老叶,他随便帮帮你,就足够你将北海县治理得井井有条了,不比你整天东奔西跑来得容易?” 卢县令瞬间涨红了脸,“你放肆!阿姐的婚事,岂能容一个孩子置喙!” 她根本没想到,卢照凌会忽然提起此事,心里没有丝毫的防备。 她忍不住看了叶琛的方向一眼,叶琛正带着孩子们,跟一群乡亲们交谈,乡亲们的眼神之中,或敬仰或崇拜。 而叶琛的笑容和煦,神态之中尽显潇洒儒雅。 卢县令很不自然地移开视线,板着一张俏脸道:“此事以后休要再提。” “阿姐,你是不是嫌弃老叶家里一堆儿子,又是个鳏夫,觉得老叶配不上你?”卢照凌冷哼了一声,“我问过了,你猜老叶的原配是谁?” “是谁?能让叶先生一直守着不娶呢?” “天啊!不是,不是,就你这样的,怎么追老叶?”卢照凌扶额道:“温云衡,大名鼎鼎的温云衡啊。 五岁经都水监挑选为北海县不良人。 七岁侦破高丽奴偷盗北海县印玺一案,晋升北海县不良帅。 十一岁入长安与狄阁老合作,联手破西域刺杀圣人一案,并得圣人召见。 十二岁,持圣人旨意,诏告长安百花,令长安城一夜之间,百花盛开。 天下无不震惊于圣人天威,连百花都能都闻命盛开,圣人帝位愈发稳固。 你也是女官啊,你竟然不知道?” “这种不良秘事,我如何会知道?你又从何得知?”卢县令很惊讶叶琛妻子的辉煌往事,与寒冬之中,使得百花盛开,稳固圣人帝位,这可是滔天之功,足够名垂青史了。 但同时也很好奇,阿弟只是一个呆在书院里学习的书生,怎么知道这么多。 卢照凌脸上泛起得意的笑容,“阿姐,你且不必知道,我从何处知晓我且问你,你觉得温云衡都能相中的男子,配不上你么?” “君子有成人之美,我虽是女流,亦读圣贤书,又如何能夺人所爱?” “阿姐,你不必想那么多,据我所知,温云衡已经死了。圣人得知此事,都垂泪三日,秘密杀了上千个祈福失败的僧人呢。你若是觉得喜欢,就抓紧时间出手,像是老叶这种优秀的男人,早晚会被其他人发现的。” 卢县令看向叶琛,他站在人群之中,虽然穿着普通,但是气质出众,如鹤立鸡群,闪耀夺目。 叶琛要是知道卢照凌竟然知道自己妻子的那么多故事,一定会感慨地说一声,“令寒冬之中,长安百花盛开,不就是温室大棚技术么?我这妻子莫不是穿越过来的?” 卢照凌继续劝道:“阿姐,抓紧出手,老叶真的很不错,而且他对我非常好,说不准将来我还能跟着他,混出点出息来呢。” “哟,卢少爷这是夸咱们老蔫呢。”叶老太太突然从院子门口走了进来。 卢家姐弟都吓了一跳,两个人的脸上都闪过一丝不自在。这老太太走路,怎么连点声响都没有。 叶老太太笑呵呵地说道:“老蔫确实不错呢,就连村正都保举他做村里的第二个村正呢。县令大人,这是村里人感谢您的恩德,凑钱买的伞,上面求温华写了乡亲们祝福您的话呢。” 卢县令连忙推辞,“花这种冤枉钱做什么?大家吃饭都是问题,快拿回去退了。” 叶老太笑道:“卢县令,伞上都写了字,退不得,且带着,乡亲们的一番心意。” 卢县令自从为官以来,还从未收到过这种礼物,她仔细观察了两眼,这把伞算不上名贵,但是上面却写着乡亲们诚挚祝福的话语,比如其中有个叫元载的少年郎写道:“祝县令大人天天有胡椒吃。” 多么天真且淳朴的祝福啊。 卢县令收下伞,谢过叶老太,对卢照凌说道:“守正,阿姐先走了,你别作妖啊!” 她忙不迭从院子逃了出去,正在一旁逗弄旺财的宋夫人一头雾水的跟上。 叶老太太看着县令离去的身影,叹气道:“要是换做别的官老爷,每到一地,天不高上三寸,都是他老人家开恩,如何像是咱们北海县,连个伞都不想收,可见咱们的卢县令真的是个好官啊。” 卢照凌与有荣焉,看着叶琛道:“老太太,我阿姐不止爱民如子,心怀百姓,而且为人特别贤惠,很会治家,我爹死后,我家在我姐的经营下,不仅没有破败,而且井井有条,欣欣向荣,供应我能一直有个好的求学环境。” 叶琛点头道:“你姐确实很优秀。” 叶琛的评价很忠恳,像是卢秀宁这种冲锋在一线,为民服务的好官确实不多见。 “那……”卢照凌的脑袋凑过去,“老叶,你有没有想过……” “卢照凌!” 叶二壮大喊一声,捂着卢照凌的嘴巴,将他给拖走了。 叶小壮帮着解释道:“二哥和卢少爷就是讨论一下生意上的事,爹,你别多想。” 说完,一溜烟跑了。 叶老太太直摇头:“虽说卢少爷随和,但也不能这么没大没小,我去好好说道说道,哎呦都开始摔跤了……” 叶琛忙拉住了她老人家:“几个孩子闹惯了,随便他们,县令大人走了,劳烦娘帮下忙,把干活的人都叫回来。” 干活一天的工钱是三十文钱,耽误了这么久,这得浪费多少钱,老太太马不停蹄去喊人。 不一会儿,打土坯的汉子们就都回来了,热火朝天地干起来。 此时,卢县令已经到了县衙。 一走进去,主簿就来禀报:“大人,孙县丞,钱县令,崔县令都来了。” 卢县令走了进去,看着北海临近几个县的县令,拱手和众人打招呼:“各位同僚怎有时间来北海县?” 崔县令开口道:“我听人说,北海县已经开始仿制东都的水碓,且效果超过东都,可有其事?” 孙县丞跟着道:“虽说秋收已经过去,但明年还有秋收,此事若可行,在农闲时推广下去,也算是为百姓们造福了。” “水碓算什么,已经有的东西,能有多出彩?提高粮食产量,拓宽百姓粮食收入渠道,才是真的造福百姓。”卢县令骄傲道:“本县正要给刺史写文书,实在是没时间接待诸位同僚,宋夫人,把本官今日买回来的凉茶拿出来,好好招待诸位大人。” 产量!提高!拓宽!渠道! 四个关键词,让在场几个人纷纷提起了精神。 众人见卢县令一个女官,竟然这般得意,都恨不得揍她一顿,不过此时又不是揍她的时候,崔县令也是世家之后,所以自认为跟卢秀宁多一些共同语言,所以上前好声好气地问道:“卢县令,这提高粮食产量是怎么回事儿?你跟大家分享分享嘛!” 第168章 伤心总是难免的 “当初秋收农忙之时,我是不是给大家分发一本叶先生书写的秋收手册。 其中如何收粮,如何脱粒,如何留存稻茬,消灭蝗虫,该如何沤肥,又该如何堆放麦秆和稻杆,都很详细。 但是你们是怎么说的?” “莫非以为本官在北海县,就听不到吗?你们说本官一介女流,掌不了家,胡子眉毛一把抓,不懂抓大放小,会耽搁农忙,会影响民生。” “其实无非就是嫌弃做实事麻烦而已,本官都明白,本官给你们手册,是多此一举,所以本官什么都没说。” “可你们前面的准备工作没做,现在来寻本官又有什么用呢?” 卢县令端着茶盏,悠哉游哉地喝了一口凉茶,这个时候,她有些羡慕二壮了。 这小家伙坐在马车上,用一根细细的管子,吸食着竹筒里的凉茶的样子,真的好悠哉,而且还可以一边儿喝一边儿工作。 “卢县令,何必如此啊!” “对啊,我等俱是同僚,自然该互帮互助。” 众人一个个没有尊严的样子,让卢县令心里很是泰然。 你们这群嚣张的家伙,也有今天。 孙县丞却呲牙咧嘴道:“县令大人,我手下二县,亦属于北海县,所以坚定不移地实施了您的政令,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 卢县令感觉这凉茶少了冰块少了那么一丝意思,砸着嘴,慢悠悠地开口道:“你且稍待,诸位可曾听过云南的种菇之术?” 崔县令颔首道:“确有此法,南诏百姓霉月断树,于深林之中,以秘法操之,可成菌菇。至于这秘法到底如何操作,却无从知晓了,乃是南诏不传之秘。” “什么不传之秘,如今以为北海县秀才叶琛研究出来了。”卢县令侃侃而谈,先是讲解清河村的风光,然后描述田间农事,还炫耀了一番自己的弟弟。 毕竟自己的弟弟配合叶琛制造出改良后的水碓,这事儿也算是个功劳了,到时候给刺史的文书可以提一提,也算是给弟弟铺路了。 人终究是有私心的,即便是卢县令这种每日为乡亲们奔波的好官,也无法做到真正的大公无私。 “这稻田种菇之法简单易行,操作得当,每户人家得个千八百斤蘑菇不在话下,”卢县令眉开眼笑,“此事,我必须立刻向此事禀告,失陪。” 她忙起身走了,这事儿是真的耽搁不得,不仅要禀报刺史,还要写政令让差役去每个镇,每个村宣读。 她坐在书房里,把研磨的人都赶了出去,一个人苦思冥想,一个字一个字慢慢斟酌写上去。 肯定要从今年闹灾,全县缺水开始写。 然后经过何等的艰苦奋斗,才保住了粮食,我们前些年丰收年景的粮食产量是多少,荒年粮食产量是多少,今年我们的粮食产量又是多少。 己方一对比,这些多出来的粮食产量,就是自己实打实的功绩。 再写自己在秋收之中,如何处置政务,怎么帮助百姓,最后再说一下收税,北海县的进度也是比其他县快的。 最后话锋一转,再落实到稻田种菇之法。 这事儿他也是听叶琛说了半天才弄明白,自己即便是再写几千字,可能也解释不清楚。 卢县令想到了温华送过来的灭蝗之法,里面就有不少用图文代替文字的场景,让人一目了然。 然后心灵手巧的卢县令,也开始往文书上配图。 拿着弟弟临行前给自己的鸡毛笔画得非常自然,又标注了详细的参数。 如此重大之事,她自然是不敢贪功,也不会贪功。 而是仔细地说清楚是何人、在何时、在何地发明了这种技术…… 字迹工整,图画明晰,总体上大概一千多字。 到了末尾,卢县令不吝啬词汇地赞美秀才叶琛,大表其于北海县的功劳。 当然,也没有忘记稍微提一嘴卢照凌。 她画上了水碓图,还加了短句描绘,不敢太过分,生怕刺史反感。 她都准备合上文书了,想想还是觉得差点什么,她弟弟是什么德行,北海官场,甚至青州官场谁不知道,到时候会不会说是他弟弟抢了别人的功? 她弟弟能进步,与叶先生不无关系,也有温华的影响,这两人功劳最大。 再一个,水碓是柳一贯派人做出来的,这小子的名字也得加上。 花花轿子众人抬,不可能好事都让一个人占了。 自己给别人机会,别人也就更加愿意给卢照凌机会。 这边卢县令思虑之时,那头的孙县丞坐在回程的马车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虽然自己治下的二县也可以使用稻田种菇技术,但是跟他没有啥太大关系。 他儿子孙望峰,一直是他的骄傲,这次卢照凌那个混小子都研究出了水碓,他儿子怎么就不上进一点? 卢家姐弟一起上进,肯定会被刺史嘉奖,日后考核升迁,卢县令肯定会被提拔。 说不准,到时候一个别驾都有可能。 他……哎,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必须得给儿子加把劲。 孙县丞开口道:“去一趟清风书院。” 车夫听令,转道前往清风镇,马车上了大道,朝清风书院疾驰。 正好清风学院放假,孙望峰和柳一贯等人相约去酒楼吃烤肉,食堂的饭菜不论多好吃,吃久了也腻得慌。 基本上每隔几天就会去一趟附近的酒楼打牙祭,几人轮流做东请客,出不起请客钱的就没资格进入他们这个圈子。 看到自己儿子和柳一贯混在一起,孙县丞面色很不好看,柳家是做大生意的,没指望过柳一贯能考个什么功名回来,但他儿子不一样,他儿子孙望峰必须考上秀才,考上举人,成为进士当官,发扬孙家门楣。 孙望峰一抬头,就见自家老爹板着一张脸走过来,心里咯噔了一下,连忙迎上去:“爹,您怎么来了?” “你还有心思去街上玩乐,你知不知道卢照凌因为一水碓,立了大功,卢县令正要向刺史请功。”孙县丞冷脸道,“卢照凌和温华在一起,受其影响,改进水碓,还没科考就在刺史那里露了脸。 你在清风书院反倒还不如卢照凌用功,我这就让人把你送去清河村,跟着温华还有卢照凌一起读书写字,希望你也能有长进。” 孙望峰不可置信:“爹,我的文章在清风书院数一数二,山长说我这次院试极有可能拔得头筹……” “哎,大人且慢。”柳一贯没忍住开口,“大人,您刚刚提到水碓,就是架设在水里的那种木头工具吗?” 孙县丞虽然不喜欢柳一贯,但柳家的生意遍布各大县镇,每年上交不少税,确实也得罪不得,淡声开口道:“听卢县令说,确实是木头做的,可以用来给稻子脱粒,是很好的农具。” “太过分了,卢照凌就出了一张纸,那水碓是我做错的!”柳一贯骂骂咧咧一声,“这是我们柳家的功劳,怎么能被卢照凌这个王八蛋抢走,大人,我先走一步,失陪了!” 孙县丞震惊:“水碓还跟柳一贯有关?” “是卢照凌让柳一贯做了送到清河村。”孙望峰皱眉,“就一个木头做的东西,真能从刺史那里请功?” “我看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天天之乎者也,是不是也该关心一下百姓生死?”孙县丞道,“农业乃一国之本,农事是圣人最关注的头等大事。这下好了,不仅卢照凌有功,柳一贯也有功,你就只知道死读书,走,回去收拾换洗衣物,明日就去清河村历练几天再回来。” 孙望峰没有反驳,倒不是不敢,而是他想看看卢照凌是不是真有这么厉害。 这一边,柳一贯也急匆匆赶回了柳家。 柳家,河东门阀。 其家族有名柳奭者,曾于贞观年间,位列宰相。 高宗在位时,许敬宗诬告长孙无忌谋反,柳奭被牵连,柳家一族受影响很大,在朝廷中难有显贵者,但在民间影响力依然很大。 柳一贯听闻水碓之事,一路狼奔豕突冲回家,直奔老太爷的书房。 老人家正在教育一名唤做从裕的孩子,见柳一贯急匆匆而来,并未愠怒,而是听柳一贯详细的说明情况。 老人家子孙众多,从来没想过柳一贯这个孙子可以成器,本来没怎么认真听。 脑子里还在想,怎么教导从裕,结果听着听着,忽然猛然间站了起来,一脸的不可思议。 “水碓此物,我在长安也曾听说过,但却并未见过实物,不过确实是很有影响力的农具。”刘老太爷沉思了片刻,“一贯,这水碓的图纸的具体数据,找的是哪些木匠,做一个水碓需要多少耗材,多少时间这些你都要记录下来,做到心里有数。” “还有水碓一个时辰可以脱粒多少,一个人使用普通农具一个时辰可以脱粒多少,你也要记录下来。甚至什么条件下可以水碓,起码要什么流速,你心里也要有谱。” 柳一贯颓废地抓着头发,“祖父,我当时只是被卢照凌逼迫而已,怎么会知道这么多,谁能想到这玩意还能有此等用处。” “愚蠢!范阳卢氏岂的高足能无缘无故地折腾你?卢家跟咱们家姻亲数不胜数,卢照凌这是送你机缘,你个蠢货!”老太爷恨铁不成钢道:“自从家族被许敬宗那个畜生陷害,家族的声威一日不如一日,如今青州刺史张柬之明察秋毫,为人公正,若是我们柳家能为青州立下功劳,对家族的繁衍必有大用。” “保险起见,我命家族火速打造水碓一百架,捐赠给安丘县,让安丘县一并上书刺史大人为家族表功。” 柳一贯看了一眼端坐在一旁,如同小大人一般的柳从裕,他自觉他这个年纪的时候,还偷偷的撒尿和泥呢,怎么可能这般卖力读书,这小子将来一定能成大器。 作为他的兄长,自己有必要与祖父他们一道,为这些有前途的族人开路。 于是乎柳一贯颔首道:“祖父,我这就去清河村,摸清楚这水碓的使用方式,免得被人问起,什么都不知道。” 刘老太爷看着积极的柳一贯,内心很是欣慰,“一贯,你长大了,知道为了家族的事业而努力了。你多带几个族人过去,免得路上遇到危险。” “遵命祖父。” 柳一贯痛快地应下了。 日落西山。 赵菁菁端来饭菜,一家人围坐在桌子边上,阿福习惯性地搬来一张胡床坐在一边儿的小桌旁。 叶琛专门奖励给阿福一副鸭架。 这孩子天没亮,就去了清风镇,很是辛苦,一直到了傍晚才回来。 还一口气带回来五十只成熟的鸭子,而且已经带回了契书,人家范家会定期供应鸭货,亦或是活鸭。 几十只鸭子,被叶琛和叶大壮轮流屠宰,开始制作蔫黑鸭,香味不时从厨房里传出来,小壮不停地抽着鼻子,瞪大眼睛往厨房看。 二壮看他口水都流到下巴了,上去拍了他后脑勺一下,“就算是做好了,也不许吃了,明日我要去做生意,赚了钱,给你买好吃的。” 小壮笑嘻嘻地说道:“二哥,我想吃蟹子。” “这天气,蟹子带回来都臭了,换一个!”二壮想了想说道:“给你带爹爹先前带过的炸糕?” 小壮摇摇头道:“早就吃腻了,守正哥,你是豪门公子诶,你应该知道啥特别好吃?” 卢照凌失笑,这群小家伙的关系进展得挺快的呀。 昨日还是少爷,公子的叫着,今天就是守正哥了。 卢照凌心里很不开心,哼了一声,没搭茬。 他跟这小家伙,商量做他老舅的事情,这臭小子一点面子都不给。 现在想吃好吃的,想起来自己了,没门。 他继续埋头干饭,大口大口的米饭扒拉进嘴巴里,以前不怎么爱吃饭,但是一大家子人一起吃饭的时候,即便是吃咸菜,他都觉得香。 而且速度要快,生怕吃慢了,好东西被人家抢走一般。 卢照凌甚至觉得,自己的耍剑都比之前要厉害许多,因为吃得多,真的是长力气。 “阿耶。”二壮放下手里的筷子,有些犹豫地开口道:“我想问您一件事。” 叶琛以为他要就生意的事情跟自己取经,很欣慰,点头道:“问。” “就是,那个,阿耶您先前说,要等娘亲回来,是真的吗?您不会中途反悔,再娶一个女人进门?毕竟咱家马上要盖新房子了,到时候找您相看的女人,估计要踏破门槛了。”二壮因为过于紧张,连对叶琛的叫法都变了。 卢照凌猛然间抬头,连干饭的动作都顿住了。 叶琛不明所以,但是看了看眼前的几个孩子,依然心满意足道:“当然算数。” 天啊,我为什么要让自己陷入婚姻的泥潭之中? 婚姻能给男人带来什么? 是跪搓衣板,还是跪榴梿? 想谈恋爱,可以随便谈恋爱的,我儿子都有了,为什么还要再结婚? “二壮,你这说法不对!”卢照凌重重地放下手里的筷子,不满地说道:“你爹才三十多岁,春秋鼎盛的年纪,凭什么你们将来都娶妻生子,却要你父亲在家里为你们苦熬? 你们能一辈子给他洗衣做饭,给他暖床铺被吗?等你们长大成人了,都照顾自己的小家去了,让你父亲自己在家里孤苦伶仃,形影相吊吗?” 大壮一脸疑惑地看向卢照凌,不知道这家伙忽然发什么疯,但是作为长兄,他还是要摆明立场给弟弟们的,“我们兄弟几人,会一直孝顺在父亲膝前,不会让父亲孤单的。至于” 大壮话还没说完,二壮点头道:“对,大不了父亲在一天,我就不成亲了,陪着爹爹。” 三壮也点头道:“女人有什么意思,我可以陪着爹爹打光棍呢。” 小壮小脸肃然,气氛都到这了,不表决心是不行了,一咬牙,“好,我也打光棍!” 大壮急得满头大汗,这话题似乎不太对啊,自己马上有孩子了,不能说把媳妇休了,打光棍,还有作为儿子,劝父亲不娶妻不纳妾,这是大不孝啊。 叶琛哭笑不得,“瞎胡闹什么!吃饭吃饭!” “愚蠢!” 卢照凌瞪了这哥几个一眼,扔掉筷子,扭头就跑了。 第169章 老叶,我懂了 阿福饭都没吃完,捧着饭碗追了上去:“少爷,怎么了少爷……” 叶琛眯起眸子,打量了桌子上的几个孩子一眼。 温华充分发挥了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一直默默地在吃饭。 叶大壮和叶三壮两个粗糙的家伙继续埋头干饭。 赵菁菁疑惑地端着盆出去喂鸡喂鸭,这种家务事,不是她一个女人可以掺和的。 只有叶二壮和小壮两个小家伙看起来很心虚,都不敢看他。 叶琛把拉着小壮的肩膀,“来,二位,说说,有什么事情瞒着阿耶?” 叶琛也跟着时髦了一把。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何武周人叫父亲阿耶。 二壮捅了捅小壮,“卢照凌先给你说的,你说。” 小壮低着头,嘴里嚼着咸菜,含糊着说道:“二哥,我还是个孩子啊,我不懂大人的事情,你来说。” 叶琛沉着脸说道:“二壮,别墨迹,你说。” “就是卢照凌不要脸!”叶二壮心一横,对叶琛说道:“他觉得爹您很好,他想把他姐嫁给您。” 叶琛一脸的问号。 不是。 是这个世道太诡异了吗? 卢照凌要给他那个出身范阳卢氏高门的大小姐,圣人亲自任命的北海女县令姐姐说亲。 说亲对象,还是自己? 小壮非常不满道:“爹,你以后别搭理卢照凌了,他心是黑的。他还一脸坏笑地问我,当我老舅好不好!他不知道我老舅经常揍我么!” 二壮也反感道:“凭什么啊!我们挨了那么多揍,才有的好爹爹,他想要加入咱家就加入,我不同意。” “咳咳咳!”叶大壮作为长兄,虽然平日里话不多,但是他一开口,几个弟弟立马就安静了,齐刷刷的看向他。 他放下手里的筷子,说道:“这种不孝的话,以后不许再提!正如卢公子所言,爹爹春秋鼎盛,又有秀才的身份,连刺史大人都听过父亲的名声,父亲将来肯定要有大作为的。 没有个像样的女子伺候在身边儿怎么成?莫说娘亲不在,便是娘亲在家里,我们也不能拦着爹爹纳妾,或者娶平妻,明白吗?” 小壮瞪大眼睛,“大哥,你疯了吗?爹娶了新媳妇,就会有新的儿子,咱们就是后娘养的了,到时候拿棍子打我们,不给我们饭吃,还关我们小黑屋的!” “混账!”老大少有的发怒,凶着一张脸道:“爹爹在你眼里如此糊涂吗?怎么会任人欺负我们。以后谁再敢阻拦爹爹,别怪我这个做大哥的不客气! 爹爹前途远大,范阳卢氏又是高门,若是嫁到我们家,以后你们几个小家伙的前途,就不可限量了。县令大人又是好官,怎么可能会亏待你们!” 叶琛有些诧异的看向大壮,这跟当初自己第一眼见到他,抱着自己的大腿,呜呜哭的少年郎,完全是判若两人。 看来这个大儿子,虽然平日里寡言少语,但是家庭的变化,也促使他默默成长,也读了些书,逐渐开智了,古人常说的大器晚成便是这种道理。 尤其是刚才大壮的那一番话,有理有据,而且完全站在家族成长的角度来看,是一个合格的族长的苗子。 叶琛开口道:“大壮说的没错,你们记住,以后你们的一切准则,一定是要以家庭的幸福,家族的兴盛为目的。” 二壮的眼圈瞬间红了,“爹,您真的要为了家族的利益去娶一个凶巴巴的女人吗?她打卢照凌这种亲弟弟都往死里打,何况是我们?而且娘亲未必想要个妹妹啊!” “傻孩子!”叶琛笑道:“爹要是想壮大家族,靠自己就好了,何必依仗他人?再说了,你们都那么大了,我何必给你们找个后妈,让你们小心翼翼的在人家眼皮子底下过活呢?” 叶琛觉得,一个自己,起码顶十个豪门。 小壮一头扑进叶琛的怀里,“爹,是我太自私了,我怕有人抢走您。” 二壮抿着嘴唇说道:“爹,我也错了。” “你们都没错。”叶琛笑道:“你们是家庭的一份子,自然有权利表达自己的意见,而且阿耶我,是真的没考虑过再娶!这些日子我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你们的娘是个很好的娘亲呢。” 站在门外的卢照凌,默默的听着这一切,忍不住咬了咬自己的嘴唇。 不娶就不娶! 他还舍不得让他姐嫁给一个二婚的鳏夫呢! 哼! 翌日。 天刚微微亮,二壮就已经收拾整齐,准备去外面卖货去了。 临行前二壮对叶琛道,“爹,您帮我我审审我的法子成不成?” 叶琛手里捧着一本农书,正津津有味,见儿子的灰色套路失效后,又有了新主意,便好奇地问道:“你说说?” “我准备拿一百文钱,给镇上的乞丐头目,让他动员他手底下的小乞丐出去乞讨的时候,唱歌谣,歌谣我想好了。 嘴里吃块蔫黑鸭,心里一天顶呱呱。吃鸭头,吃鸭爪,逢人都把味道夸。蔫黑鸭,蔫黑鸭,清风村里出好鸭!” 二壮边说边唱,有模有样,叶琛心里却翻江倒海。 忍不住心里暗道:“这不是传说中的地推吗?而且还是外包出去干。这小子刚出道,就能想到这些,钱途不可限量啊。” 叶琛没有夸赞,他怕这小子骄傲,而是补充道:“你能想到这些很不错,但是为父建议你,买一些便宜的果脯,给那些干活的孩子,这样他们干起来更起劲。” 二壮猛烈地点头,叶琛继续问道,“还有吗?” “有的。”二壮点点头说道:“城里有些新入行的牙人,吃不上饭,也没有具体的活干,但是他们穿着挺体面的。 我想给他们一些铜钱,让他们去城里逛着玩,一人给两块蔫黑鸭,让他们逢人就夸,说城西出了一个摊子,卖周黑鸭,味道真好吃啊,你们尝过吗?” “温华表哥教我一个成语,说三人成虎,我觉得可以用到做生意上来,只要说好吃的人多,大家就会下意识地觉得好吃。” 叶琛都有些无语了。 自己这个年纪的时候,可没这个思维。 这又是地推,又是饭托的,可不是一般人能想得出来的。 同时他也觉得老二将来势必会成为一个极度危险的人物,他幸好选择了经商,他若是去干造反,也不是没有前途的。 早饭吃完之后,村里的乡亲们照例过来帮忙,一共三十二人。 牛蛋和他弟弟也在人群之中,两个小家伙戴着破草帽,很不安地打量着周围的大人们。 叶琛招了招手,笑着说道:“你们两个小家伙真厉害,昨天一天的工作量,已经超过一个大人了,今天你们继续干活,工钱我会一分不少的给你们的。” 牛蛋猛烈地点头,“谢谢叶四叔!” 小家伙当场就要带着弟弟抓紧去干活,他知道这份工作来之不易,所以想要更加努力的表现。 周边儿有乡亲摸着牛蛋的脑袋问道:“牛蛋,你爹整天在家里闲得吊疼,你这两个小蛋仔跑出来干活,他知道吗?” “我爹说他风湿痛犯了!得歇着。”牛蛋被人家侮辱肯定不开心,但是又不敢打架,怕叶琛不快,所以只能忍气吞声。 叶琛好奇道:“小家伙,你挣那么多钱干啥呢?” 牛蛋不好意思地说道:“叶四叔,我也想读书,但是我家拿不出束修费来,我想自己挣!” 叶琛隐隐约约觉得,他听刘老太跟自己念叨过,牛大海仗着年轻时候闯下点名号,娶了一妻一妾,只是妻生牛蛋的时候,难产死了,牛大胆的妾这才转了正,做了牛大海的妻。 刚一开始,牛大海的婆姨还挺照顾牛蛋的,但是后来有了自己的孩子,这才开始逐渐变得有些偏心。 但是牛家老太太不是好相与的角色,牛大海婆姨也不敢做的太过分。 而且这两口子不怎么努力,家里拿不出束修费很正常。 乡村就有这点好处,人多力量大,叶琛家打谷场上堆满了土坯。 建房子的那块土地也开始动工了,十来个人按照叶琛的图纸,开始挖掘地基,这份工作也不轻快,毕竟叶琛的房子可是清河村最大的。 叶琛在院子里收拾鸡棚和鸭棚,家里平日不闲着,村里谁家的鸡鸭不想养了,二嫂秦氏都会收过来。 这导致叶琛家里的鸡鸭数量很大,如今已经突破各自二百大关,也就是叶琛当初收购了大量的蝗虫粉,又有空间可以暗中购置一些饲料,才能挡得住消耗。 当然,附带的好处也是多多的。 首先便是每日庞大的鸡粪和鸭粪数量巨大,叶琛和大壮每天都要花费巨大的时间才能将这些粪便清扫出来。 然后堆到院子外沤肥,亦或是制造蘑菇培养辅料。 等到忙完这一切,叶琛偷摸地掏出怀里的手表,看了眼时间,已经九点多了。 叶琛扶着有点酸疼的腰。 他心里默默的盘算着,等进了新宅子,就把这些活分派出去,交给其他人来干。 人不能将所有的时间,花费重复的体力性工作,这样会消磨人的斗志,消耗精力,以至于人没有充足的时间和精力来提升自己。 虽然穿越到古代,叶琛并不觉得自己可以完全靠后世的见识来吊打一切。 适当的提升自己,还是要做的。 这时,一匹马疾驰出现在了清河村的主道上,一个差役坐在马背上,高声道:“县令大人有令,请二位村正前来速速听令!” 老叶村长一直在研究着,一直在研究菌丝,虽然听叶琛讲解了很多,他还是有些搞不懂,咋就能长出那么多菌丝,他蹲在田间地头将近一根时辰,终于搞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最原始的菌种、菌丝应该是老蔫自己培育的,至于怎么培育的,想知道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因为这是人家老蔫吃饭的本事,人家愿意低价卖给大家伙已经不是不错了,怎么可能指望人家公布技术。 他哪里知道,叶琛其实为了省事,根本就没有培养菌丝,而是直接在商城里购买的菌种。 就在这时,他听到衙役呼喊,他猛然起身,腿早就麻了,他差点一头栽进稻田里。 他忍着腿麻的酸胀感,飞快的奔到大道上。 “县令大人有令,凡北海县境内,每有土地二十亩之上者,必须耕种北海县衙分发的菌种,待收成之后,县里取十分之一,余者自留。”衙役大声道:“县里会派遣民房的官吏指点生产。” 政令读完后,差役翻身上马,迅速奔往下一个村。 村长这才敢起身。 附近路过的村民全都围了过来。 他们早就从村长的嘴里听说了稻田种菇之事,但是一个个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因为叶丰顺偷摸学习叶琛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农田里根本没有作用。 可是现在,县令大人发了政令,他们不信也得信。 “都回去准备,随后菌种会下发过来,大家一定要严格按照流程来。”村长板着脸说道:“亩产将近一千斤呢,我就不信你们不眼馋。” 村长的人可以不信,但县令大人的话他们无条件相信,纷纷点头。 村长继续说道:“咱们村的菌种不花钱,都是老蔫提供的,等到后来收了蘑菇,你们可能好生感谢老蔫。”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村里人对叶琛早就改观了。 原先的叶老蔫难以相处,对于生产之事不慎上心。几个孩子挨饿受冻,大家都瞧不起。 但是如今的老蔫,性格儒雅,聪明睿智,为人和善,经常给大家帮忙,而且人也更俊朗了。 村民纷纷应和。 “老蔫发现了水源,又消灭了蝗灾,这一次又给大家发菌种,当然要好好感谢了!” “这次我家产了蘑菇,我给老蔫二十斤粮食。” “我家也给五十斤!” “……” 叶琛没有听到这些言论,他在暗戳戳的给自己的菇田撒出菇水。 菇多多喷,菇少少喷,无菇不喷。 其实叶琛还是胆子小了些,如果他真的玩狠的,一亩地可以产个两三千斤蘑菇都有可能。 不过他向来是个谨慎的人,不敢冒这么大的风险,去挑战这个时代,人们对于生产力的认知。 叶琛从田这头走到那头,看到卢照凌坐在田尾的草地上,一副心事沉沉的模样。 昨天晚上这孩子跑出去后大半夜才回来,大晚上刚进屋,他想过去问点什么时,这小子就躺在地上装睡。 有些事,还是得及时说清楚。 “卢公子。” 叶琛喊了一声,迈步过去。 卢照凌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扭头看向侧边。 叶琛有些失笑,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傲娇呢。 他在田里忙了这么久,这小子不可能没看到他,分明就是故意在这里坐着,等他过来搭话呢。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昨天晚上我想了一夜……”他说到这里,故意停了一下。 卢照凌的脑袋果然转过来了。 叶琛大大咧咧道:“你觉得哥不错,愿意我给你当姐夫,我很开心。但是咱老叶呢,已经有娘子了。有些君子一辈子,一个妻子就够了,你能明白吗?” 卢照凌虽早有预料,但眼中还是浮现出了浓浓的失望。 “不过,即便是不做你姐夫,咱们也是好朋友啊。我怎么对待壮壮们,自然会怎么对待你的。”叶琛看着卢照凌说道:“你可能不知道,其实姐夫跟妻弟的关系也颇为复杂,你是世家子,这种事情你应该比我清楚。” 卢照凌的唇张了张,不知怎么反驳。 卢照凌思索了许久,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老叶,我懂了。” 第170章 正经人谁娶公主 对于富家公子来说,乡下绝对算不上一个好地方。 这里的道路坑坑洼洼,这里尘土飞扬,这里乡音野蛮,这里还有咬人的蚊虫。 上一次,因为卢县令的逼迫,孙望峰和柳一贯领着一众同窗,被迫来过一次。 那绝对是一个难忘的回忆,当二人回归时,二人便相约,此生再也不回来了。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这句话刚刚说完,声音似乎还在耳边儿回荡,两架豪华的马车,再次在田边儿相遇。 马车上有风流倜傥的少爷,有精神奕奕的书童,有身强体壮的小厮,还有被道路上滚滚而来的尘土,呛得不断咳嗦的车夫。 马车终于停下了,小厮撩开车帘,扶着自家的少爷下了马车。 然后规规矩矩地站在院子门外两侧。 叶琛和卢照凌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两位少爷站在院子里。 温华已经不似之前死板的模样,他正在热情的接待,可以看得出来,几个人还算是相谈甚欢。 一旁干活的工人,尽量少发出声响,怕引起他们的注意。 “老孙,老柳,你们两个怎么又来了?”吊儿郎当的卢照凌走进小院,上下打量着二人,“你们两个可是清风书院最讲究的学子,平日里吃饭,筷子都要擦拭三四遍,就不怕这乡下污浊了你们的肉身?尤其是你老孙,你瞅瞅你脚下是什么?” 孙望峰低头一看,就见脚下踩着黑漆漆的狗屎,不远处的旺财正滴溜转着小眼儿,一脸心虚地看着他。 孙望峰差点蹦起来,连忙往后退了几步,将脚上的狗屎在地上的稻草杆上擦干净。 柳一贯冷哼一声道:“我要是不来,怕是有些人就要厚着脸皮,将到手的功劳给独吞了。” 卢照凌上前一把揪住了柳一贯的衣领,“怎么着,我听着你这口气,像是兴师问罪来的?你也配!” “守正!”叶琛上前一把将愤怒的卢照凌拉开,“这是家门口,别动手动脚的。” “老叶,你说得对,柳一贯,我看你这不知好歹的家伙,是欠收拾了,走,后山练练。”说着就示意来福去拿剑。 叶琛无奈打开看了眼眼前这二人,心道:“你无缘无故地找卢照凌的不自在做什么?这要是在清河村打起来,有个好歹,不还是得自己背锅。” 于是乎,叶琛看向柳一贯开口道:“柳少爷,不必阴阳怪气,有什么话就明说!我叶家虽然穷,不至于贪图您家什么东西。” “我又不是针对你。”柳一贯冷笑一声,看向卢照凌,“水碓是我找人去做的,我柳家出钱出料出人,卢照凌你为何不告诉所有人,功劳是我们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卢照凌皱着眉头说道:“这东西从汉朝就有,东都和长安也随处可见,又不是稀罕物件,关功劳什么事情?” 柳一贯见卢照凌“装疯卖傻”别哼了哼不再多言,反正家族已经自己寻找机会表功,他等着扬名就是了。 至于祖父所言卢照凌给他们柳家机缘,他是万万不信。 “叶前辈,此次打扰,乃是奉家父之名,一来帮扶清河村的农事生产,二来跟着温华学习读书。”孙望峰叉手道:“家父还让我带了些铜钱,这些日子就要叨扰您了?” 他示意手底下人,抬着铜钱过去。 叶琛没有接,而是表情不悦地看了眼前二人,真当自己家是垃圾回收站啊,谁想来就来,问过老子的感受没有? 叶琛声音冷淡道:“村里人吃饭,无非就是米粥加野菜而已,偶尔打点野味,打打牙祭,根本不需要那么多钱,至于住的地方,孙少爷您看看我家房子的面子,温华和卢少爷都是打地铺的,在地上铺一些稻草杆,孙少爷如果想住,不用花钱,但是得辛苦些。” 孙望峰的脸瞬间不好看了。 每天吃米粥和野菜,他勉强还可以接受,毕竟他有随从,大不了让他们去买便是。 可是他乃是县丞之子,怎么可以睡在地上? 叶琛忍不住笑了笑。 上一次,清风书院的一群学生过来,他就看出来很多东西。 毕竟他也算是上过大学,上过研究生的男人。 这个人到底是出身贫寒,还是养尊处优,他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孙望峰就是后者,他跟卢照凌不一样,卢照凌是属于你让他睡在龙床上他能呼呼大睡,你让他睡山头,他也能给你吟诗一首的男人。 而孙望峰,是属于出身高贵,极其在乎享受的那种。 他是绝对无法接受叶家的条件的。 这样的人才是真的麻烦,他有病,才会让他们住在自己家。 再说了,当初温华这孩子,就是这两个家伙合伙陷害的。 他不认为这么短的时间内,两个人会有多大的改变。 “来来来,孙少爷让一让,您要是真的想住下,我就抓紧时间晒一晒这些干草,把里面的跳蚤和蚂蚁晒出去,免得晚上浑身发痒。” 孙望峰直接裂开。 什么? 还有蚂蚁和跳蚤? 卢照凌看出两个人为难,便轻嗤一声,“二位,堂屋就那么大,我可能有点打鼾,到时候你们别介意啊。” 柳一贯一脸的无语,还真以为他们多想住在这里一样。 他冷哼了一声,“既然如此,我们就不打扰了,我们晚上去附近的镇上过夜,白天再来清河村,孙兄你可以白天读书,帮扶百姓,我呢,就好好研究研究这个水碓的不俗之处。” 叶琛的脸上写满了嫌弃,拿着人家给的图纸,造出来的水碓,怎么就好意思厚着脸皮来抢功? 不过他也不在乎这点东西,而是顺着二人说道:“这个主意好啊,反正孙少爷和刘少爷都有马车,来回也方便嗯。” 柳一贯无所谓,但是孙望峰却倍感头疼。 他家老爷子叮嘱过了。 让他跟着温华学习,而且嘱咐他跟卢照凌交好,说这是他的机会。 他要是敢偷摸的跑到镇上去享受,他爹一旦知道,肯定会发怒。 毕竟人家卢照凌,一个范阳卢氏的高足都能受得了,自己一个县丞之子怎么就不能行呢? 他看了一眼叶琛正在收拾的干稻草,他一眼看见了自己刚才插在上面的狗屎。 一想到晚上要睡在这个上面,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没有直接转身而走,而是保持着贵公子的风度,拱手说道:“叶前辈,既然贵府无处下榻,我就跟柳兄暂去寻个其他住处,先告辞了。” 两人一走,叶琛脸上就露出了笑容。 卢照凌一脸坏笑道:“老叶,当初你是不是也是这么嫌弃我的?” 卢照凌脸上露出了违心的笑意,“瞎说!我若是嫌弃你,为何后来我这般推心置腹的待你?还教你做水碓,教你做人的道理?” 实际上,是卢县令跑的太快,而且人家又是一个女同志,叶琛不好过分的跟她掰扯。 卢照凌脸上更得意了。 他姐总是说什么,他读书不如孙望峰努力,还说人家长袖善舞,结交的朋友很多。 而自己的朋友都是狐朋狗友。 这不是胡说八道吗? 你看老叶那么优秀的人,就喜欢自己,不喜欢孙望峰那家伙。 老叶还传授自己知识,传授自己做人的道理。 而且老叶家的饭菜都非常好吃,好吃到飞起。 孙望峰和柳一贯两个人商议了一番,派出了小厮去打听了一番,知道村正家里的房子是村里最好的,宽敞又明亮,于是决定去村正。 他们两人都是有身份的少爷,就不相信村正不好好接待一下,反正他们有的是钱。 村长早就听说,叶琛家来贵客了。 不过来的是县丞之子和柳氏的孩子,跟他没有多大的关系。 因为老叶头早就将自己默默的归结为县令一派,所以即便是县丞来了,他也未必会热心招待。 老头一直在地里忙活着,直到小凡跑到田里来喊他回去。 村正连忙往回走。 两位公子哥站在村长家门口,可以用无语至极来形容。 所谓最好的房子,竟然也是土坯房,顶多说是比叶琛家好一点点。 但既来之,则安之,他们没有第二个选择了。 柳一贯将随身的钱袋子扔了过去,像是打发叫花子一样高高在上,“将两个正屋让出来,我们要住下,还有晚饭要有好酒好菜。” 村长脑壳疼,他家里的人多,将两个正屋让出来,那么他们老两口,老大一家子住哪儿? 不过老人家看了一眼眼前的钱袋子,估计得十几两。 人家给了那么多钱,他总不能把人轰走? 于是,村长赶忙吩咐儿媳和老伴,将房屋收拾出来,还将家里留着做衣服的布匹拿出来,做成窗帘挂上,地面也打扫的干干净净。 村长满心期待的以为两位公子会很满意,结果还是从孙望峰和柳一贯的眼神中看到了鄙视和嫌弃。 瘟神走了,自然大快人心。 叶琛叫了二嫂带着汐月过来,又寻了刘老太太,刘小花。 叶老太太和元载奶奶正在地头唠嗑,听说之后,也过来帮手。 烟筒里炊烟袅袅,窗户里散发着阵阵香气。 在院子里忙碌的乡亲们忍不住吞咽口水。 不过都是成年的汉子,肯定不可能跑到人家厨房里瞅。 人家老蔫这两天可没亏待大家,都是硬实的杂粮饼子加米粥管够,顺带着还有一个两个咸菜,这已经是顶级的好饭了,而且还给铜钱。 一日一结,拿回家去,家里的婆姨晚上伺候人都有劲儿了。 他们要是还不知足,非要去厨房里看看做什么,就显得太丢人了。 一群汉子正在忙碌时,叶琛领着汐月、小花、赵菁菁从厨房里走出来,脸上带着笑容,“先前小壮在地里收回来不少麻子菜(很好吃,可以尝试哦。),正好家里还有点猪肉,就给大家做了顿麻子菜肉毕罗(一种类似于包子的面食,已经消失在历史长河中了),大家手头活先放放,过来吃,不过说好了,就这一顿,后面还得吃饼子,毕竟咱老蔫也不是地主老财。” 放在叶琛那个时代,谁家要是在村里盖房子,那也是要吃酒吃肉的。 他家这房子面积不小,起码得住个十几二十年,不好好招待大家伙,他怕大家不用心。 这年头,缺少粮食,平日里虽然也有管饭的,但是理论上都是杂米饼子,配点咸菜疙瘩,叶琛也不想过于出挑,本意想做顿包子表达一下心意。 结果跟大家说了半天,大家说这就叫馒头。 倒是经过元载奶奶的理解,却做出一种叫做毕罗的食物。 院子里的汉子们都惊呆了。 麻子菜猪肉的吃食,他们过年都都未必能吃上。 老蔫天天管饱就不错了,今天竟然请大家吃肉食。 “老蔫,哥哥得说你两句!”叶江堂开口道:“你家也不容易,浪费这东西作甚,大家伙都是糙汉子,吃这等吃食,不得折寿,赶紧收起来,留给孩子们吃。” 他是老村正的儿子,也是这群人的领头,他都这么说了,其他人即便是眼睛已经焊死在毕罗上面了,也只能跟着推辞。 下面是经典的青州人模式。 吃吃,专门给你们做的呢。 不吃不吃,我们吃这个干啥。 吃吃。 不吃不吃。 叶琛觉得这个推搡的模式下,大家伙消耗的体力,比他们打土坯还累。 等最后大家终于吃上了,叶琛也擦了一把汗,对小壮说道:“小壮,拿着这两屉毕罗,给挖地基的叔叔伯伯送过去。” 小壮端着毕罗,滋溜一声就跑远了。 叶琛不放心,跟着去地基那边儿看了看,他怕一群汉子跟小壮在推搡。 等到他走过去的时候,那边儿已经传来了汉子们吃毕罗的欢快声音。 见叶琛过来,众人纷纷起身,对叶琛笑着示意。 叶琛说道:“以后麻烦大家的地方可不少,一人三个毕罗,我还是请得起的。赶紧吃,吃完了,喝点水再干活!” 打地基的那边儿的汉子们已经开始吃了,院子门的人也不好再假装矜持,洗洗手,一人拿着两三个大号毕罗,哐哧哐哧地吃了起来。 对于经常干活的大汉来说,毕罗再大,也禁不住他们造。 但这里面有肉,有油水,大家吃进肚子里,就觉得不饿,有力气。 当然,也有些细心的汉子只吃了一个尝了尝味道,剩下的跟赵菁菁借了个沾布(是这个字吗?还是粘,有没有大佬科普下)包起来,准备带回家给浑家尝尝。 忙到了快中午,这些干活的汉子们才渐渐散了。 而叶二壮也红光满面的回来了。 堂屋里摆了午餐,也是毕罗,一人三个,锅里还有一些,不够吃,可以再去拿。 一群人围在桌子边,准备开动。 “先等等!”叶二壮开口,“你们咋都不问问我今天赚了多少钱?” 小壮舔着嘴唇,“钱哪有毕罗好吃,听元载奶奶说,在京师皇帝都爱吃毕罗呢。我可馋死了。” 卢照凌也点点头说道:“这毕罗确实是稀罕物,我活那么大也只吃过一次,而且元载奶奶调的馅料确实香,要是有樱桃就更好了,那个老叶,咱们开动?” 叶琛笑着道:“吃吃。” 这群孩子早就饿疯了,一说开饭,就开始捧着毕罗往嘴里塞。 毕罗的个头其实挺大的,比他吃过的长清大肉包不遑多让,家里的孩子都是三个一个,第一口吃皮,带一点肉,第二口则几乎将所有的馅给吞进去,第三口又只剩下一丢丢馅加皮了,看的叶琛直瞪眼。 不一会儿,家里的毕罗被吃的一干二净。 尤其是小壮这小家伙,竟然一口气吃了四个。叶琛眯着眼睛打量着小壮,因为他真的很好奇,这小小的肚子,怎么能装那么多。 肚子填了八分饱,几个孩子这才有心思去问叶二壮的生意。 二壮喝了一口水,这才得意的说道:“我带到镇上的蔫黑鸭,没卖给咱们家铺设好的渠道,完全靠自己的本事往外卖,这次我带了五十斤,一口气卖了十两银子。” 卢照凌瞪大了眼睛,嘴里喃喃道:“乖乖,这抢钱都没这么快啊!” 当即拉着手说道:“二壮,你不知道,我有个堂妹,正是及笄之年之年,要不你俩试试?” 小壮立刻瞪眼道:“卢照凌,你好过分,得不到我爹,就要抢我哥是吗?我哥自己说的要打光棍陪着爹爹的,怎么能反悔!” 二壮摸着小壮的脑袋很想说,“阿弟,这个可以反悔的。” 但是看着小壮期盼的眼神,他将到了嘴边儿的话给塞了回去。 接着二壮从筐子里开始往外掏东西,“这是给爹爹买的凉枕,给大嫂买的围裙,这是给大哥买的蹀躞,这半本发黄的《孙子兵法》是我用两个鸭头,从一个老府兵手里换的,给老三的,这顶小号幞头是给小壮的,还有个拨浪鼓,是给未来的侄儿的。” 赚了钱第一件事,就是给家里人买东西,等以后赚更多,他要给爹买地,买很多很多的地。。 赵菁菁目瞪口呆,她还以为老二是小打小闹,没想到这生意竟然跟卖冰粉一样赚钱。 大壮咽了咽吐沫,十两银子,一天出去就赚了十两银子。 这要是一年一直干这个,不得挣几千两啊! 三壮捧着发黄的《孙子兵法》视若珍宝,心里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跟二哥学学做生意,那样用不了多久,就可以买马了。 卢照凌看着神采奕奕的二壮,“老二,你琢磨琢磨,我那堂妹可是出挑的很,求亲的世家公子都能踏破门槛儿了。” 老三哼哼道:“我二哥那么优秀,娶你家妹子干啥?将来努力一把,做个驸马啥的不好吗?” “你懂个锤子!正经人谁娶公主?”卢照凌嫌弃的对老三说道。 二壮没搭理斗嘴的二人,而是对叶琛说道:“爹,今天几个相熟的掌柜找到我,希望能够进货。” “这是好事儿啊,你在忧愁什么?” “爹,之前咱们卖冰雪冷元子的时候,可是压低了许多价格卖的,如今他们又来,咱们岂不是又要少挣许多钱?如今儿子可以自己卖,出去一天起码能挣七八两银子,可是交给他们,卖多少钱,就不是咱们说了算了。” 叶琛抿嘴看着郁闷的二壮,提醒道:“谁说卖多少钱,咱们说了不算的?咱们这蔫黑鸭比冰雪冷元子更难复制,你为什么不直接跟他们定价呢?” 第171章 猛人潘虎 二壮又跟叶琛说了些做生意中遇到的其它问题,比如说客户反应,为什么没有鸭蛋? 光吃这些也吃不饱啊? 叶琛灵机一动,是不是可以做一些铁蛋? 他记得之前办公的时候,就经常吃一种叫做麻辣铁蛋的食物。 于是叶琛便鼓动二壮去收鸭蛋,自己则开始动手尝试。 村里有几个农户,家里养了些鸭子。 这些农户的鸭子都是留着下蛋,攒到一定数量便运到镇上,卖给酒店去的。 如今村里家家户户养鸡养鸭,让这些家庭的生意变得不好做起来。 甚至于连镇上的酒店掌柜都开始压价了。 这些人家之中,养鸭最多的当属骆大鹏,平日里谁家要是孩子馋了,就会去他家买俩鸭蛋回去,给孩子解解馋。 二壮吃完午饭,就去骆大鹏家里买鸭蛋。 不过他还是去的有些晚了,除了大批量的已经运到了镇上,剩余的几个鸭蛋也被村长买走了。 “村长说,他们家来了贵客,把家里的鸭蛋包圆了。”骆大鹏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以后家里下了鸭蛋,先紧着你。” 二壮直接开口道:“镇上收购您的鸡蛋多少钱一个?” 骆大鹏叹气道:“之前缺粮的时候,能够卖到四文钱一个,如今县令平抑物价,不让那么高价格卖了,最多只能卖两文了,人家都说县令仁义,我觉得一般,起码我少赚钱了。” 没有少付出,价格却降了,也难怪骆大鹏叹气。 二壮盘算了一下,开口道:“那这样如何,以后所有的鸭蛋不要送到镇上卖了,留着给我,我十个二十三文买您的,咋样?不过,您家以后鸭子也得卖给我们家。” 骆大鹏立刻说道:“嗨,只要你家买,两文钱都成。” 叶琛给大家发了菇种这件事情,大家心里都清楚,村里人又不是不知道感恩。 他觉得二壮多给钱,他心里过意不去。 “大鹏叔,您养鸭子也不容易,而且以后只供应我家,必须给这个价钱。”叶二壮转身往外走,“以后我定期来拿货。” 看着他的背影,骆大鹏都不知道该说啥好了。 这孩子来收鸭蛋,他以后就不用隔三差五往镇上跑了,也不用看那些掌柜和大厨的脸色,其实便宜一些也是可以的。 真的是个实诚的孩子。 以后他把鸭子喂得肥一点,这样鸭蛋生下来各大,不能让孩子吃了亏。 二壮回家之后,就跟着叶琛一起忙活,做好铁蛋之后,叶琛拿过去找刘老太尝尝。 刘老太正在拿着根棍子抽哭着要吃好吃的栓子,看着叶琛端着一碗黑不溜秋的鸭蛋进来,吓了一跳,“老蔫,你这鸭蛋咋啦?” 叶琛笑道:“这不二壮出去卖鸭货,客人反应说不如弄点扛饿的,我做了点铁蛋,您尝尝。” “尝尝就尝尝,端来那么多干啥?”刘老太踹了栓子一脚,示意他滚得远一点,“你家做买卖也不容易,能省则省。” 刘老太擦了擦手,接过铁蛋,给壮着胆子凑过来的孩子们一人一个。 栓子一眨眼的功夫就吞了进去,吵着还要,说没尝出来味道。 刘老太太自然不会惯着,直接又是一顿小竹竿,打完栓子之后,老太太感慨道:“老蔫,你这手艺是真厉害,这鸭蛋老太婆也吃过,为啥你做出来的黑不溜秋的什么铁蛋,就那么好吃?” 两个人正说这话,这时村口忽然传来了嚎啕大哭的声音。 刘老太太是村头吃瓜协会理事长,一听到哭声,把铁蛋扔给儿媳,喊着叶琛就往外跑,“老蔫,快快快,晚了看不到热闹了,好像是潘寡妇在哭,不知道出啥幺蛾子了。” 自从穿越以来,每天生活颇为无趣,有热闹看,他肯定要围观的。 赶紧加快脚步,结果发现,他这年轻人,硬是没有刘老太健步如飞。 那边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不少人。 刘老太头前开路,叶琛这个二号村长紧随其后。 正中间,潘寡妇跪在地上,头发散乱。 正抱着一个健壮妇人的大腿,嚎啕大哭着。 “不去,我不去,婶子,求求你放过我,我没病,我不看郎中。” 陈家先前在朝廷有过京官,后来犯了事,家族没落,这一家子人也受了牵连,仅仅保住了清河村一带的土地,便举家搬迁至此。 不过这出过官员的家庭就是不一样,潘寡妇的公婆辛苦了小半辈子,竟然攒下了几十亩地。 不过,这潘寡妇的命很硬,进家门没多久,公婆去了不说,连带着男人也去了。 这些年,他用各种手段,忽悠着村里的男丁给他干活,导致村里不少妇人都恨透了潘寡妇。 先前还暗戳戳的诅咒,后来潘寡妇和赵大雷惹出乱子来,大家就开始明着诅咒了。 甚至还几次,有人跑到老村长那里,质问为什么不将潘寡妇浸猪笼。 此时潘寡妇抱着的妇人,是潘寡妇婆婆的妯娌,是陈家老族长的长房儿媳妇。 陈家大婶子拉着潘寡妇的手,一脸的冷笑,“不不不,我看你是病了,而且病得不轻,你最好自己起来,不然我就喊人了。” “我好端端的怎么会病!婶子,都是女人,你就别害我了。我一个人不容易啊。”潘寡妇跪在地上,哭的声泪俱下。 陈家大婶子冷笑不止,“别给脸不要脸,非要我把话说透吗?” 村中人围着议论纷纷。 刘老太在叶琛耳边小声说道:“我老早就听人家说,潘寡妇肚子里坏了孽障,我还专门瞅了两回,这小寡妇藏得很深,这个时候才露馅。 寡妇怀孕,丧天良呦! 老蔫,你也是村长呢,你咋不管管!快抓起来,挂杆子上晒死他!丢人现眼的玩意!” 刘老太太自己也是寡妇,辛苦把一家子拉扯到现在,最看不起潘寡妇这样的女人。 叶琛看周边儿的反应,也是议论个不停。 “真不要脸!我听说是秋收的时候就怀上了,但凡她要点脸面,顾及人家老陈家的面子,就该把孽种打掉!” “人家老陈家出过当官的,这种事情可忍不了。” “你说的轻巧,怀了的人又不是你,打孩子那是要大出血的,潘寡妇那身子骨未必受得了。” “我觉得她怀个野种,怕是想逼迫赵大雷娶她,一个寡妇无依无靠的,赵大雷再怎么说也是个男人,多多少少能给她一点依靠。” 各种各样的言论灌进潘寡妇的耳朵里,她一张脸惨白。 陈大婶子冷笑道道:“听到没!陈家的脸面让你丢尽了!你以后让我们陈家怎么在清河村呆下去!潘氏,你也是上了族谱的,竟然做出这般不知羞耻之事,陈家怕是留不得你了,你自己去死,我们陈家的孩子我们陈家自己养!” 潘寡妇瞪大眼睛,“别装假仁假义了,我死了,我家的地就是你们的了,我孩子也会被饿死!有本事你现在杀了我!” 武周代唐,女帝临朝,女性的地位有了巨大的改变。 首先女性可以自由外出了,还能在外面抛头露面拥有自己的事业,甚至于步入朝堂,处理政务,参与机要。 但不论怎么变化,传统的儒家思想还是存在的。 这是根植人心的东西。 潘寡妇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无数的乡邻议论纷纷。 清河村的人本来就不少,每天鸡毛蒜皮的小事一大堆,但是这种“大新闻”却是多年未见了。 大家围着潘寡妇这边儿指指点点,甚至于常年呆在家里的高丽婢,也像模像样地说上了两句,什么在他们高丽,女子也是知道贞操观念的芸芸,惹得大家一顿嘲笑。 潘寡妇的几个孩子,听说母亲受辱,也过来了。 几个孩子,大一些的,不过才十来岁的年纪,想要上前却不敢,只能远远地看着哭。 孩子们一哭,潘寡妇的心仿佛被刀子剜了一样。 站起身来,就要将孩子抱在怀里。 却被陈家大婶子一把薅住了头发,“想跑!门都没有!我们陈家的脸面今日必须得到维护,你给我滚回来!” 这个时候,有人将刘郎中推进了人群。 刘郎中根本不想凑这个热闹,但是事情闹得太大了,他若是不出手,陈家的汉子们,不得天天砸他家门。 他尴尬地说道:“莫要怪我,伸出手来,我给你诊一下脉。” 潘寡妇张嘴就要咬郎中,却被陈家大婶子粗暴地控制住,撕开袖子,让刘郎中把脉。 刘郎中的手还没搭上去,潘寡妇的声音就在刘郎中耳畔炸裂,“我怀孕了又怎么着!我寻过县衙里的赵司户了。 他说了,朝廷支持寡妇改嫁的,我若是想嫁,谁都不能拦我!这孩子是赵大雷的,你们将赵大雷叫来,我们以后是两口子。” 陈家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这脸丢起来可真的是没头啊。 不过看热闹的乡亲们肯定是无所谓的,一个个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 “人家赵大雷有媳妇,你这是要给人家做小妾啊!” “除了牛大海,清河村还没见谁纳妾呢!要不是说还得是大雷会玩,家里养着大的,外面还有个小的。” “会玩个屁!都闹成这样了,赵大雷这怂包连个屁都不出来放!早就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大雷媳妇不是在吗?先问问大妇同意不?” 人群齐刷刷看向大雷媳妇。 自从大雷媳妇搬出来,带着孩子一起过日子之后,村里人是真的敬佩这个女人。 有些话根本不用说,个大手大脚的妇人,就过去把活帮着干了。 此时的大雷媳妇,站在人群外面,格外的冷静,一双眸子,仿佛早就看透了一切一般。 潘寡妇发了疯一样地冲过来,跪在地上,不停地给大雷媳妇磕头。 “大姐!你是个好人!大雷的心不在你那儿了,你就成全我。”潘寡妇的声泪俱下,“我不如您,没有男人我活不下去了。求求您了,您跟赵大雷和离,我到死也忘不了您的恩情。” 大雷媳妇冷冷地推开了他的手,甚至于连看她一眼都懒得看。 “我跟赵大雷确实过不下去了,但是我为什么要成全你呢!是你害得我成为村里的笑话,我恨不得你现在就死呢。”(小编身边儿有个活生生的例子,小三和小四跪在老大面前,求老大离婚,老大死活不离,最后熬死了老头子,坐拥了十几套房产。) 大雷媳妇说完,转身就走。 村里人,就没有觉得大雷媳妇做得不对的。 朝廷允许寡妇改嫁,村里的乡亲们也接受,从李唐到武周,朝廷经常打仗,村里也经常有男儿郎死在边塞,改嫁的女子数不胜数,这本就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不能总是健妇把锄犁把。 但是你得按照流程来,你偷偷摸摸地瞎搞,那就是你的不对了。 这出热闹,看得叶琛有些心累。 这不就是后世现场版的某导演和马老师的故事么。 不过潘寡妇的操作也着实刷新了他的三观,破坏人家家庭,还跪在地上,求着人家退位让贤。 而且叶琛实在搞不明白一点,那就是潘氏的男人虽然死了,但是她手里攥着陈家的孩子,又有叶老村长坐镇,他男人的财产不论是从法律上,还是从公义上,都是属于她的。 只要潘氏踏踏实实的过日子,她家里的土地,她男人留下来的房屋,财产,谁也拿不走。 为什么非要想不开,要给自己找个窝囊废男人。 找个窝囊废男人也就算了,还不找个俊俏的? 不找个俊俏的也就算了,为何还要怀上孩子?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可不是她一个寡妇能够把控的,她这是纯属于自作自受。 叶琛从村正的角度,唯一觉得比较麻烦的是那几个孩子。 爷爷奶奶死的早,老爹也是一把埋在地里的骨头,娘亲又是这幅样子,陈家人又惦记着土地,这几个孩子以后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清官难断家务事,自己这新上任的二号村正,还是别掺和为好。 他准备回头跟老叶村长商议一下,这几个孩子怎么办,便转身离开。 转身的那一刹那,他的余光看到潘寡妇的神色有些决然。 下一刻,潘寡妇喊了一声,“我死了,也不会放过你们!” 说着,一头朝着不远处的大槐树撞了过去。 这个时候,可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 叶琛一个健步冲了过去,一把拽住了潘寡妇。 对于潘寡妇的道德问题,叶琛不做评价,这种事情搁在他那个时代,可能还有一群小姐姐站出来给潘寡妇站台呢。 而从叶琛的角度来说,这种事情,犯不上去死。 而且潘寡妇年纪不大,看样子不到三十岁,还有大把的时光可以去享受,只要她以后踏踏实实做人,从他这个村正的角度来看,清河村未必容不下他。 “我也害过你,你为何救我!”潘寡妇摊在地上崩溃大哭,“老蔫啊,你也死过浑家,当知道一个人活着有多难。你还好,你起码是个男人,可以顶家过日子,我除了这副皮囊,我还有啥?自从我男人死后,陈家一群恶鬼,就变着法地欺负我,想尽一切办法占我家的地。” 叶琛的脸色瞬间不好看了,什么叫做死过浑家? 潘寡妇明显没注意到叶琛脸色的变化,而是自顾地说道:“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我也知道养汉子丢人,可是我不养汉子,地就得慌了,孩子们就得饿死。” “我也不想怀赵大雷的孽种,可是赵大雷不是人,我能怎么办!” “你起开,让我死,我死了以后,就可以做鬼,杀了所有坏人了。” “吁!”一声呼喊,两匹骏马停在村口。 从骏马上翻身而下两个彪形大汉,“是谁欺负我妹!” “是潘虎回来了?” “竟然是潘虎!他还活着啊!” 潘虎身边儿,还站着个刀疤脸的随从,也是一身武士服,一脸的凶煞之气。 周围一群人让开道路,那大汉上前,看都没看叶琛一眼,一把搀扶起潘寡妇,“阿妹,是谁欺负你,我弄死他!” 潘寡妇看到来者,眼泪滚落,“哥!你还活着!” “我当然还活着!我要是死了,这群人还不将你踩在脚底下去!”大汉环视众人,咬牙切齿道:“连我潘虎的阿妹都敢欺负,不怕我潘虎屠了你们这清河村吗?” 见潘虎发飙,村里人吓得连连后退。 听到动静,村里的团练也连忙赶过来,但是眼前这个潘虎明显是个凶悍人物,面对十几把刀枪临危不惧,指指点点道:“怎么,就凭你们手里那点破烂,也想收拾我!” 说罢,手中从腰间抽出大刀,寒光闪闪,闪的人心发慌。 这时潘寡妇开口说道:“弟,给我杀了赵大雷!杀了他浑家!我要他们死!” 第172章 如何安置 其实当有马蹄声靠近的时候,叶琛就已经发现了。 只是他觉得,这光天化日的,应该是朝廷的骑卒,过来传达政令什么的。 谁曾想到,来者竟然是潘寡妇的兄弟,而且还这般凶残,两个人就敢单挑他们清河村。 叶琛的第一反应是搞把ak,再给三壮弄一把来福,教来者做人。 可惜这玩意在他那个时代也是违禁品。 无奈之下,他只能搞偷袭。 叶琛是二号村正,在团练之中也颇有地位。 示意看了一眼栓子爹,一群团练汉子悄无声息的靠近,渔网一张直接将朝着潘虎的伙伴罩了过去,潘虎的伙伴来不及躲闪,被罩了个严严实实。 “该死!” 潘虎见状,大吃一惊,他没想到这群村民竟然真的敢动手! 此时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冲上去解救自己的随从,而是反身冲锋,一把抓住了陈家大婶子,尖刀抵在了她的喉咙上。 这个时候,叶琛无论如何都不能怂的。 “潘虎!你也是有家有业的人,据我所知,你父母都住在潘家庄,你为了你救你姐,来我们清河村闹事,就不怕你父母被牵连?今日你若是就此罢手,我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你就是叶琛,你可是一条肥鱼,想让我走可以,拿出五百两银子来。” 潘虎看都不看随从一眼,开口就是要钱。 “可以,三壮回家取银子!”叶琛对闻讯赶来的三壮喊道。 又对潘虎说道:“先放了我们村的女人!” 只要三壮回去,叫足了人马,别管他多猛,都有机会降服他。 可惜潘虎根本不上当,而是冷声说道:“现在,你过来,跟我走!” “你可是清河村的村正,你不过来,我就杀了你治下的百姓,到时候官府问责,你也要受惩罚,你不救人,乡亲们也看不起你。” 叶琛倒吸了一口凉气。 妈的,这玩意还会道德绑架? 自己若是过去,这个潘虎直接给自己一刀怎么办? 叶琛有些犹豫。 “快点!你磨蹭什么!?” 潘虎手上的刀微微一用力,陈家大婶子的脖颈就出现了血痕。 叶琛眉头一皱。 不仅是因为潘虎在拿村民威胁,他还看到在潘虎的身后,有人悄悄的靠近。 是温华。 他是读书人,身形瘦削,根本引不起潘虎的警惕心。 事到如今,叶琛不敢耽搁。 “潘虎,我都答应给你钱了,你又何必挟持我!我有功名在身,你挟持我,就不怕朝廷报复吗?” “怕报复,老子就不来了。叶老蔫,乖乖的过来,老子当初能抢你一次,就能抢你第二次!” 叶琛心中凛然,原来这么没底线的山贼,竟然是潘虎。 还有这么凶残的山贼,自己是怎么逃出生天的? 叶琛回忆了半天,竟然是一片空白。 眼下,叶琛一步步靠近。 呼吸变得急促。 潘虎也做好了挟持叶琛的准备。 气氛变得沉闷而压抑。 忽然,尖锐的哀嚎声传来。 在乡亲们的注视下,一向是温文尔雅的温华,猛然间从袖子里掏出一把牛耳尖刀,不顾一切的刺向了潘虎。 “我日你娘!”潘虎怒吼一声,手里的长刀对准温华就要刺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一少年在人群之中冲出,是卢照凌,一剑对准潘虎的手臂刺了过去。 声东击西。 “这两个臭小子够狡猾的!” 这个念头在叶琛的脑海一闪而过。 他知道这个时候,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收摄心神,毫不犹豫的冲向了潘虎。 潘虎用刀磕飞了卢照凌的剑,旋即一脚,将卢照凌踹了一个跟头。 然后挥刀猛地劈向陈家大婶子。 虽然说,温华力气小,这一刀刺的不深,却也迟缓了潘虎的速度,给叶琛争取了时间。 眼看着潘虎的长刀就要劈死陈家大婶子,叶琛到了。 手中不知道何时多了一根钢棍,猛地磕向了潘虎手里的长刀。 锵的一声。 潘虎手中的长刀飞了出去。 叶琛顾不得虎口传来的剧痛,猛地起身就是一脚踹在了潘虎的腹部。 潘虎惨叫一声,脸色瞬间变得通红。 叶琛手上不停歇,对准潘虎的脑袋便是一棍子。 饶是他身强力壮,也被这一铁棍打的头晕目眩。 叶琛连忙上前再次进攻,却不料那刚才头晕目眩的潘虎,猛然间回神,拼着硬挨了叶琛又一铁棍,用手肘对准叶琛的心窝便是一肘。 这招在八极拳在后世八极拳里,叫铁山靠。 要是砸中了叶琛的心口,保不齐当场就得吐血而亡,叶琛赶忙止住攻势,那汉子却并未趁机进攻,而是一闪身抓住呆愣在一旁的潘寡妇。 提着潘寡妇的胳膊,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翻身上马。 潘虎有马,众人追不上,那落单的匪寇却遭了秧。 被一群愤怒的乡亲们用石头,拳脚活生生的打死在当场。 叶琛则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这一次遇到狠茬子了,难怪两个人就敢来清河村闹事,原来有那么大的本事。 “爹!”三壮领着村里其他下地的团练汉子折返,看见倒在地上的叶琛,赶忙过来查看。 “村里的团练别闲着,这一次走了贼子,怕是难以善了,现在开始,每天两队交替巡逻,遇到危急事件立刻敲锣警示。” 妇人们围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说着潘寡妇的事情。 完全不在乎当场被打死一人。 也是,打死一个坏人而已,清河村前些日子,还灭了一伙山贼呢。 虽然这里面主要是狼群的功劳,但是清河村的乡亲们早就将狼妈当成了村中的一份子了。 叶琛嘱咐大家伙最紧要小心,没事晚上不要出门,众人这才散去。 “爹,二哥每天出去做生意,会不会有危险?” 等众人离去,三壮担忧的问道。 “爹会想办法解决的。” 卢照凌开口说道:“要不要找我姐帮忙?” “不行,如今你姐正在忙着铺开稻田种菇,哪里有时间寻一个江洋大盗。” 叶琛摇头道。 叶琛正在跟三壮说这话,叶六叔摇摇晃晃的走过来了。 他远远的朝着叶琛招手,“老蔫,你过来一下。” “六叔,您找我作甚?”叶琛疑惑道。 六叔四下打量了一眼,然后低声说道:“今天这个人,你知道是做什么的吗?” “不是江洋大盗吗?”叶琛说道,“听说前两年被官府击杀了,不然陈家人也不敢这么过分,没想到这个消息竟然是假的。” 说完,叶琛马上意识到了不对劲。 六叔专门跑一趟,显然是发现了什么。 “六叔,你不会认识他?” “当然认识!你六叔当年落过草,你知道。”六叔小声道。 “知道,村长叔亲自跑到山寨将你抓回来,打了你一顿板子呢还。”叶琛说道。 “你小子,胡说八道什么,六叔是改邪归正。”叶六叔瞪了叶琛一眼,然后小心翼翼道:“要是你六叔没看过,这人是沂蒙山贼!” “沂蒙山贼?” 叶琛心里咯噔一下子。 山东的山多,但是自己所处的这一代起码还有些平原可以耕种,但是沂蒙山那边儿,可是连绵不绝的大山。 那里的山匪素来是连朝廷都不服气的。 对于青州百姓来说,沂蒙山贼简直就是噩梦。 因为早些年,几乎每年都有沂蒙山贼从大山里跑出来,为非作歹。 朝廷上一次虽然剿灭了不少土匪,但是也没涉及沂蒙山。 不是朝廷不想,而是不能。 前些年,有个折冲都尉不信邪,领着折冲府的兵马杀进了沂蒙山。 结果被人家山贼,将一个折冲府的府兵杀得十不存一。 这还不算,为了报复朝廷,沂蒙山贼大肆出动,将山下周围的村子洗劫一空,甚至有些村子的人都给杀光了。 所以,朝廷轻易不敢对沂蒙山贼动手。 如果放走的是沂蒙山贼,那么事情就严重了。 “六叔,你怎么发现此人是沂蒙山贼的。” 叶琛好奇的问道。 按理说,六叔已经退出江湖那么多年了,人家山贼圈的事情应该早就变化了。 他不觉得六叔可以轻易判断一个山贼的身份。 “因为你们厮打的时候,他看到了脖子上的刺青。”六叔说道:“那是一波绵延了几十年的悍匪,叫山炮寨。” “山炮寨?”叶琛差点笑出声来。 “傻孩子,你还笑,山炮寨,顾名思义,山上摆满了炮车,就是霹雳炮,官兵都知道他们在那儿,但是拿他们没办法。而且这群人心狠手辣,杀人如麻。” 叶琛闻言,倒是没那么紧张,“叔,您别着急,沂蒙山贼虽然强悍,但是也不敢大规模下山的,朝廷的折冲府还在呢。” “老蔫,这山炮寨不是一般的土匪,他们很难缠!” 六叔说道:“一般的山贼,就是六叔跟着混的那种,就是一群草寇,顶多就是打家劫舍,拦路抢劫,但是山炮寨不一样,他们专门欺负大财主,那可是真的深宅大院,上面还有大量的青壮镇守,山炮寨照打不误。” “今日之事,本来就是陈家大婶子和赵大雷惹的祸,我寻思不如把人交出去,再奉上些银钱,买个平安。” 自从穿越武周以来,叶琛的目标一直是稳稳当当的种地经商。 毕竟当初他上学的那会儿,历史书上说,武周有贞观遗风。 他觉得就算是不如天可汗在位时候的模样,也不至于太差。 谁曾想,这土匪明明已经灭了一茬,结果六叔这么一提,合着就在朐临镇不远处的沂蒙大山上,还有更凶悍的山贼。 人家摆明了是将自己当肥羊,看来自己的事情,已经传到了沂蒙大山去了。 而且自己还伤了潘虎,这件事情肯定不能善罢甘休了。 自己就是一农夫,往大处说,还有个同秀才的身份。 但这些东西,都不是跟山贼对抗的资本。 “老蔫,别犹豫了,赶紧把人送出去。赵大雷不是好鸟,陈家人逼迫过分,也不是好东西,而且又不是咱们叶家人,送也就送了。” 叶琛有些心烦意乱。 前世处理些小混混就够麻烦了,这些山贼可是杀人不眨眼的货。 所以他很理解六叔。 遇到这种事情,第一反应就是妥协。 “傻孩子!你现在是秀才官身,前途无量,护着他们作甚!”六叔焦急道:“刚才叔给你说的明明白白,这山炮寨上面密密麻麻都是炮车,即便是十几倍的兵力,都剿灭不了。朝廷都不敢得罪,更何况我们。” “而且,今年朝廷要加税,折冲府的兵马现如今要防备民变,更没有心思搭理他们。” “哎!”叶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行了,你也别光顾着叹气,你先琢磨琢磨,”六叔看出叶琛心有不忍,“不过叔还是得给你说明白,外姓人终究是外姓人,不值得咱们为他们承担风险。” “叔,谢谢您提醒了。”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谢。” 六叔继续说道:“我有个兄弟,当初跟我一起落得草,平日里负责下山才买,他们寨子离着山炮寨不远,明天我去镇上寻他一趟,让他帮忙注意点,一旦山炮寨有一动,就让他赶忙通风报讯。” “这个人可靠吗?”叶琛问道。 如果是不可靠的人,这么做反而会增加暴露的危险。 “过命的交情,他当山贼这些年,都是我帮他赡养老娘!” 六叔继续说道:“而且他恨不得杀光山炮寨的山贼,因为他大哥就死在对方手里。” 这么一说,叶琛终于放心了。 他心里第一次生出了迫切感,恼恨自己不够强大。 如果自己足够强大的话,区区一群山贼何足畏惧? 告别叶六叔,叶琛便准备去拜访老村长。 刚走了没多远,就见叶凡拽着村长往这边儿赶。 村长满头大汗,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对叶琛说道:“老蔫,什么情况?我就出去半日,怎么还惹上江洋大盗了。” 叶琛简单地将事情说了一遍,“陈家婶子逼迫太甚,潘寡妇几欲寻死,恰逢其弟潘虎前来寻亲,便发生了接下来的故事。” 村长听了叶琛的讲述,总算是明白了过来,开口说道:“如今潘虎暂且退去,剩下的几个孩子反而成了问题,那几个孩子都姓陈,肯定是由陈家人抚养,不过我刚才了解下,陈家那十几户人家,都不是好相与的角色,别看他们平日服从村里的安排,但是私底下品行一般,以老头子的见识,这几个孩子不论是落到谁家,都会被吃得连渣滓都不剩下。” 叶琛的眉头拧了起来。 清河村这么大的村子,不是没有孤儿寡母的情况,但一般若是母亲再嫁,亦或是无法从事生产,这种没有了爹的孩子,一般会交给近亲。 这在清河村有个说法,若是跟着寡母走了,到了外姓人家,即便是寡母心疼孩子,那么新的家庭里,孩子也成了外人。 而且在这宗法时代,是不允许寡母带着田产和孩子一起离开的,因为这会导致宗族财产的锐减。朝廷也不支持女子再嫁带走家产这件事情。 所以遇到这种情况,一般村里的族长,亦或是村长,会做主将孩子交给近亲带。 不过叶琛也知道,即便是给了近亲,也没多大用处。 因为这个时代的人,大多数都是愚昧且自私的。 这些孩子落到叔伯家中,很少有过得好的。在这个本来就大多数人吃不饱的时代,那些孤儿大多数饿得皮包骨,还要干最重的活计。 “潘寡妇虽然不在了,但是他男人的财产还在,他们家有四间毛坯房,还有三十多亩地,听说今年存下来的粮食也不少,陈家人闹腾的这一番,我看照顾孩子是假,想要夺取潘寡妇的家产是真的,”叶琛缓缓说道:“潘寡妇做了败坏门风的事情虽然丢了清河村的脸,但是孩子是无辜的,咱们不能看着孩子白白受苦。” 村长点点头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是潘寡妇走之前,竟然说出了要杀这个,要杀那个的话,估计想帮她家也难了。出了这种事情,谁敢沾染啊。” 叶琛道:“叔,不如这样,孩子们若是想要寻找母亲,便派人将他们送到山炮寨,毕竟致人骨肉分离,说不过去。不过若是孩子们想留在清河村,就要听村里的安排,可以则一良善之人照顾,由村中监督,至于田契和房产,由村中乡邻做个见证,暂由您保管,待孩子长大成人,再交还给他。我听说老陈当初也是为村子而死的,咱们这受人恩泽,保住他的血脉,也是理所应当的。” 之前叶琛做冰雪冷元子生意的时候,潘寡妇的大儿子陈永强给他挖过甘草根,还一口一个老蔫叔的叫着,很有礼貌,长得也像是死去的老陈,叶琛打心底是怜惜这个孩子的。 “成,这件事情交给我,山炮寨的事情你多留点心。”两位村长互相交换意见之后,便各忙各的去了。 第173章 需要反思 虽然叶琛有村正之名,但是大多数时间也就是给老村正出谋划策,他每天有一大堆事情等着他去做。 一大锅麻辣铁蛋在锅里卤着,看着锅里一个个坚强的小铁蛋在锅里起起伏伏。 叶琛脑孩子不由得想起了王者峡谷之愤怒的小卤蛋。 如果自己还在后世,此时此刻,应该是躺在玉腿之上,快乐地吸着蔡文姬的奶粉,疯狂的输出。(非开车。) 麻辣铁蛋出锅,叶琛尝了尝,味道很不错。 虽然不如鸽子蛋美味,但是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了。 赵菁菁一直在旁边儿帮衬着,甚至没有赵菁菁的帮衬,叶琛觉得自己做的那玩意未必能吃。 所以眼下,除了忧虑山炮寨的威胁之外,叶琛还多了一个其他的忧虑。 那就是大儿媳一旦生产,家里谁掌厨? “老蔫,你可真能耐啊!要不你能当村正呢!那么凶狠的江洋大盗,转眼间就让你打死了一个,吓跑了一个。”刘老太跑到他家院子里,刚才打架的时候,老太太脚底抹油,跑路了,此时见叶琛在院子里忙碌,又跑过来八卦。 见叶琛正在低头忙,老太太也不停嘴,嘴里絮叨着,“以前我觉得陈家人不错,祖上是做官的,也算是知书达理,谁曾想这陈家人真不是东西啊!几个孩子没了爹,就死命地欺负人!潘寡妇要是不说,咱们都不知道。” “我听永强他弟弟说,当初他二伯娘请他大哥吃果脯,拉了十几天的肚子,差点没死了,潘寡妇跑到镇上去求药,回来的时候三天没下床,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这个女人为了把孩子养大,也真不容易。” 叶琛无奈地摇摇头,老太太这八卦精神还真挺充沛的。 趁着起身喘口气的功夫,叶琛好奇地问道:“老村长去安置几个孩子了?陈家没有反应?” 叶老太太闻言,双手一拍,激动道:“嗨,要不说,还得是你呢!在家里煮着鸭蛋,就把外面的事情猜的透透的。打起来了,陈家自己打起来了。好家伙,一家子人,又是棍子,又是菜刀的,那叫一个热闹。” 叶琛虚着眼睛,暗道,自己果然没猜错,若是几个孩子落在他们手里,还能有好。 叶琛抓了点粮食,喂养嘎嘎乱叫的鸭子道:“那孩子最后归谁家了?那潘寡妇可是跟着江洋大盗弟弟跑了,后面啥情况,谁也不知道呢。” “按理说,平日里潘寡妇和王婆子关系不错,这几个孩子应该去他家。”刘老太说道:“可是村长让他们自己选的时候,几个小家伙都不乐意,不愿意跟着王婆子,你猜最后跟了谁?” 一边儿任凭卢照凌掀开他衣服擦药的温华都瞪着一双打眼往这边儿看,八卦之魂开始燃烧。 大壮正好从门外进来,“选了元载奶奶!” “你这孩子,咋坏你刘奶奶兴致!”刘老太没好气的瞪了大壮一眼,跟着叶琛继续说道:“好家伙,老蔫啊,你是没看见陈家人那群人的脸色,红色,黑色,绿色,紫的,陈家人肯定不乐意啊,这潘寡妇留下的孩子姓陈,哪能去他们元家!刚刚还互殴的一家子,立刻团结一致,非要跟村长说道说道。” 叶琛好奇,他还真不信陈家敢造反。 “他们也配!这清河村可是你们叶家的!若不是你们叶家心眼善,外人怎么能立足。村长说了,若是不听安排,就滚出清河村!你是不知道,二三十个叶家的大小伙子,虎视眈眈往村长身后一站,那是真威风。” 叶琛也笑了起来。 别看村长平日里笑呵呵的,跟个人畜无害的老头一样,但遇到大事儿的时候,还是非常有魄力的。 而陈永强也是个聪明的孩子,选他们陈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元载奶奶不一样,年纪大了,家里就他跟元载两个人相依为命。而且,元载奶奶为人很不错,起码教育元载教育的很优秀,跟着元家搭伙过日子,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见潘寡妇自己虽然堕落了,但是培养孩子方面,还是很尽心的。 这大体上便是母爱的伟大之处。 潘寡妇世间导致的后续的山炮寨事件还在持续,但是潘寡妇怀孕一事,暂时告一段落了。 当然,也不可避免的成为了全村人的饭后谈资。 吃饭的时候,家里的几个孩子也在议论。 卢照凌冷笑道:“世风日下,这都是女帝临朝导致的祸患。搁在以前,女子如何干这般猖狂!寡妇也能怀孕,匪夷所思!” 赵菁菁却没往道德问题上去思索,反而叹气说道:“听说潘寡妇也不容易,先前为了养孩子,还去镇上乞讨呢,被乞丐们欺负的不轻,后来没办法了,才走了邪路,也不知道以后那几个孩子会怎么样。” 温华则认为,是国家的制度还不完善,朝廷应该出台相应的政策,给这种苦命的孤儿寡母予以帮扶。 卢照凌则认为温华是放屁,天底下吃不饱饭的正常家庭朝廷都管不过来,这种苦命的孩子更得自认倒霉。 叶小壮则认真的问道:“爹,潘虎把他妹妹抢走,接下来会怎么办?” 叶琛坦言道:“潘虎的事情,我也听说过一些,是个狠角色,他虽然救下了他姐,但是进了山贼窝子,跟进了龙潭虎穴没多大区别,山贼都是不讲道理的,潘虎护不住潘氏的。除非潘虎在外面还有巢穴,不然潘寡妇的命运,应该很凄惨。” 潘虎能护得了他姐一时,却不了他姐一世。 山贼聚集的地方,那是不讲王法的。潘寡妇相貌又很出挑,山贼们能不动邪念么。 家里的孩子听到叶琛的解释,一个个都沉默了。 他们虽然讨厌潘寡妇,但是一想到潘寡妇为了孩子,吃了那么多苦,最后却落了那么个下场,又难免生出了同情之心。 这其实很符合人性,叶琛也没有多说什么。 反而问道:“好了,既然提起了潘氏,那咱们就展开说一说,从潘氏的悲惨境遇之中,你们学到了什么?” 叶琛的话,让孩子们陷入了沉思。 大壮嘿嘿地笑道:“爹,这个问题俺不用回答,俺有菁菁哩。菁菁是个好媳妇哩。” 赵菁菁立刻羞红了脸,乖巧地低着头抚摸着肚子。 叶琛倒是没说什么,反而将目光注视向家里的几个单身狗。 二壮深思了一番之后,开口说道:“人这一辈子,难免会陷入困难,就像是咱家,当初也是吃壁虎,吃地龙,甚至观音土,但是咱们没想过放弃,更没想过走邪门歪路,而是通过自身的努力,改变境况,这才是正经人家该做的事情。” “所以,孩儿觉得,无论如何都不能走错路,就像是潘寡妇,一旦走错了路,便连回头的机会都没有了。” 三壮嘿嘿傻笑,“元载奶奶带着元载就很不容易了,又加了三个拖油瓶,爹爹想要的感触我倒是没有,不过我觉得我可以多过去跑跑帮帮忙啥的,元载这小子将来肯定有出息。” “我没有二哥的头脑,但是我可以投资人啊,今天投资个元载,明天投资个陈永强,保不齐哪天有一个发达的,稍微帮帮我,便是享之不尽的好处。” 小壮则在一旁摆弄着怀里的小来福,脚下的绣球也围着他打转,“我就是觉得,山炮寨的寨主好威风哦,连朝廷都奈何不了他,我要是能做山贼王,那是不是也可以这么威风啊。” “你个小浑蛋,胡说八道什么呢。”二壮一巴掌扇在来福脑袋上,来福晃着头一脸疑惑,浑然不知道自己替小壮挨了打,“你去当了山贼,那爹爹岂不是要凭白跟你受罪,我们当儿女的,不给父亲增添福气也就算了,毕竟咱们还没长大本事,但是也不能给父亲惹来祸患。” 卢照凌则在一旁翘着二郎腿,嫌弃地说道:“关于这件事情,我有另外一个视角,那就是赵大雷。” “其实我觉得,潘寡妇无非就是一个苦命女子罢了,尤其是听说了这么多关于她想将孩子养大的事情之后,我更加的同情她。” “但是赵大雷,我从始至终都无法将他当成男人看待。” “男子汉大丈夫,要么别碰人家,碰了人家就要负责。让人家怀了身孕,又当缩头乌龟,算什么好汉!” 温华也开口道:“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人生在世,未必人人都能有大前程,但是身为男儿郎,该有的担当还是要有的。” 叶琛恰当地开口道:“担当,这个词说得非常好。我认为潘氏的对错暂且不论,咱们单说赵大雷,这叫做的什么事儿?他身为男人,与外面的女人勾勾搭搭,自是对不起家中的妻儿,同时呢,也对不起潘氏和潘氏肚子里的孩子。” “这便是男人之中,最无能的表现了。你们几个都听好了,爹不求你们长大成人之后,有多大的出息,但是该有的担当一定要有。不管是大事小情,该自己承担的,一定要勇于承担,这才是男子汉该有的样子。” 大壮道:“爹,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二壮闻言,笑吟吟道:“爹,我一直以您为榜样呢,将来肯定不给您丢脸。” 三壮道:“爹,我一直很有担当的。” 小壮嘿嘿笑道:“哎,我的担当很大,很强,像是我这样的男子汉,是不可能为了女人和孩子这种小事而浪费时间的,将来我要做骆宾王和徐敬业那样的英雄呢。” 叶琛:“……” 叶琛一脸不爽地看了眼卢照凌,能促使小壮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肯定是这狗东西给灌输不良思想了。 徐敬业算个屁的英雄,在扬州仗着李积的余荫造反,号称起兵十万,又有骆宾王等人的辅佐,还装模作样地写了一封檄文,叫《讨武曌檄》,结果不打洛阳,反而图谋金陵,最后骨灰都能让女帝扬了。 不过孩子有大志向,倒是好事,将来做什么,还要看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引导。 叶琛肯定不会怪罪小壮。 一边儿的温华也知道,小壮所言有些儿戏,但是很多大志向都是从儿戏开始的,当初刘邦一把年纪了,一把年纪了,还能说出大丈夫当如是呢。 结果呢? 谁能想到,有朝一日一个小小的亭长,能建立莫大的帝国呢? 可见这人只要有大志向,敢想敢做,谁也不知道结果如何。 至于自己呢? 思索了许久之后,温华开口道:“姑父,温华虽然只是一弱冠书生,但是心中的担当也不在儿女情长,而在于天下百姓能有一口饱饭。” 卢照凌有些羡慕。 在他家,他姐整天给他洗脑,教育他忠君爱国,说什么女帝乃是千古风流人物,为她做事,肯定能够名垂青史,就跟有大病一样。 一点都不似老叶这般,虽然只是温和之言,却发人深省,让人能从别人的过失之中,进行反思。 他觉得莫看叶家的几个孩子,现在还很平凡,但是将来肯定前途广大。 见众人都看向自己,他咳了咳说道:“我呢,没有什么远大的理想,我只想写下千古传诵的诗篇,哪怕是千百年后,王朝更替,后世之人,也能见到今日之精彩,我卢照凌之风流。” 小壮吐了吐舌头,“你这算什么男子汉的担当,你这不是啃你姐,混日子么。” 卢照凌伸出手来,来福立刻呲牙,还来么,过分了额。 见状卢照凌无奈道:“你这臭小子,你懂个屁!天唐还能不能再造昔日之辉煌说不准了,如今女帝残暴,屠戮皇室,地方贫苦,且动荡不堪,突厥也开始蠢蠢欲动,将来这天下说不准就乱了,甚至于有可能重蹈南北朝之危,我没有匡扶社稷的本事,但记录下来昔日天唐的风华总可以。” “少爷太伟大了。”阿福闻言凑了过来道:“少爷的担当是记录天唐的风华,那我的担当就是侍奉少爷的吃喝拉撒,让少爷的灵感如同尿崩一般,源源不绝。” “少爷,您的诗篇里,能不能也给俺留个名号,将俺描述得伟岸一些,最好是身高七尺,貌若潘安,风流倜傥的那种。” 卢照凌扯了扯嘴角,“怎么可能,我的诗篇之中最帅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天可汗,另外一个是卢照凌。” 叶琛忍不住想笑,谁能想每天一个如此不着调的少年郎,心中也能有如此的担当呢。 翌日。 雄鸡报晓。 赵菁菁早早地起床,坐在院子里,按照公公的启示,将家里屠宰鸭子之后,所得到的鸭毛、鸭绒,进行二次加工。 这个过程极其复杂,叶琛雇佣了汐月和小花两个帮工,首先要将鸭绒筛选出来,然后还要进行多次的清洗,将污泥清除干净。 然后就是晾晒,在凉席上摊开,在阳光下晒干。为了防止未若柳絮因风起的情况发生,还专门搭了篷子,周围用草帘遮挡。 晒干后,用布袋子装起来,贮存在通风干燥处。 此外还有脱脂工作,需要加入一定的苏打水,此外水温也需要格外注意,一般在六七十度左右。 羽绒服的具体制作并不困难,现在条件虽然差一些,但是可以用普通的布匹,一层作为内胆,外面则是普通的衣服,只是美观上差了一些。 但是儿媳妇心灵手巧,叶琛并不担心他家做出来的羽绒服丑到没人要。 这便是叶琛关于鸭子的后手了,这个时候卖蔫黑鸭,等到天冷了,则可以卖羽绒服,这一种资源,重复利用,岂不美哉。 叶琛也起了个大清早。 原因就是大壮按照叶琛的要求,将羽毛球拍和羽毛球做好了。 羽毛球的头是用木头块削制的,外面紧紧地包裹了一层兔子皮,然后插上鸭子羽毛,用针线紧紧地缝合,使羽毛不易脱落。 而羽毛球拍则是用木头代替,虽然不如后世那么方便,但是玩起来也很快乐。 叶琛在地上用木板子挡住,旺财还像模像样地站在用来支撑木板的胡床上,充当裁判员。 来福和绣球则是一人一边儿,负责捡球,玩耍的不亦乐乎。 叶琛很满意大壮的作品,爷俩则砰砰地练了起来。 大壮经常劳作,手劲儿很大,而且速度很快,但是却从未让叶琛丢过一个球,让叶琛心里直呼,真的是老子的好大儿。 可惜了,也只是好大儿,在后世,他每个周末都要去省体跟小姐姐们对练的。 那充满了运动美的曲线,才是人生一大美事。 小家伙们则一脸好奇地看着窗户外的叶琛和大壮,最终忍不住穿着衣服就往外跑。 于是乎,叶琛家一大清早就变得极其热闹。 卢照凌一个人单挑叶家四壮。 哦,不,是三壮。 小壮气呼呼地抱着来福,说道:“傻来福,咱不给他们捡球!他们不让我玩!” 叶琛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渍,跟赵菁菁小声交谈着。 天气逐渐变凉了,先前温华给孩子们留了作业题,就是关于冬天要如何御寒。 孩子们的答案可以说是五花八门,有说往衣服里塞芦花、柳絮什么的,也有说买兽皮保暖的。 但是叶琛觉得都不够保暖,他现在有两个主意,一个是利用煤炭,一个是制作羽绒被。 煤炭这种东西,这个时代早就被发现了,但是用于取暖还处于萌芽状态,人们更喜欢用煤做一种工艺品叫做煤雕。 此外听说长安和洛阳倒是有官府利用煤炭炼铁,但是叶琛也是听商人们说的,具体的情况,叶琛也不是很了解。 当然,还有就是土炕这种神器。 叶琛这书不是白读的,他有一次在郦道元的《水经注》中了解到,古人内载“下悉结石为之,上加涂塈,基内疏通,枝经脉散,基侧室外四出爨(cuàn)火,炎势内流,一堂尽温”,便是典型的炕的形制。 这东西在关中比较流行,青州并不多见。 叶琛准备找机会推广开来,让青州的百姓少遭罪。 叶琛想到此处,便开始行动,在资源回收中心的废书之中,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本上世纪农村土炕的设计图纸。 他小心翼翼地誊抄下来,然后等到叶江堂来了之后,便跟他商议此事。 叶江堂看着叶琛的图纸,觉得这玩意比较新奇,建议他先做一个小号的,试一试效果,如果能用使用,在弄到新房里去。 而且他还觉得,人睡在泥土上,会不会有些太硬了。 此外,他还听说,土里有凉气,人睡在上面,会骨头疼。 这土炕会不会也这样? 叶琛觉得解释起来麻烦,就同意先造一个小号的试一试效果。 两个人正在交谈的功夫,二壮已经喊着卢照凌、温华、阿福、三壮、小壮帮忙装车完毕,家里一口气做了二百多斤鸭货,都要拿出去卖。 “爹,我要出门了。”二壮忧心家里的蔫黑鸭会变坏,所以坚持去卖。 卢照凌叮嘱道:“我跟北海县的不良人有点关系,遇到危险,你就大声呼喊,卢照凌威武霸气,他们就会来救你。” 叶琛本来还担心二壮的安全,听他这么一说,当下放心了不少。 不良人这个组织,他还是听说过的,起码他穿越前,跟秦时明月一起还没完结呢。 不过二壮显然有他的疑问,“这个口号是不是太羞耻了,你能不能换一个。” 卢照凌摇头道:“那不成!北海县的不良帅一直认为我是天底下第二霸气的人。” “那第一霸气的人是谁呀!”小壮好奇地问道。 卢照凌羞涩道:“第一霸气的,那是个奇女子啊!不可说,不可说也!” “切!”二壮嫌弃地说道:“女人霸气有何用!女人还得是我娘那种温柔似水的才好。” 卢照凌懒得辩驳,“你说得对,快滚,记得带点酒回来,最近天天偷喝村长家树底下埋的酒,都快喝没了。” 二壮撇撇嘴,转头看向叶琛,“爹,我走了。” 叶琛还是有些不放心,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了二壮,“这是你娘留下的,千万不要让外人知晓,我教你如何使用他防身。” 二壮道:“爹,此乃何物?” 叶琛小声道:“此物名为霹雳雷火棒,只要按下按钮,便能引动天地间蕴藏的雷电之气,接触身体可以使人暂时瘫痪,但是切记不要把玩,因为他只剩下三格电了。” 二壮很想问明白,三格电是什么意思,但是看老爹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只能闭嘴,将此物藏在怀里。 牛车发动,二壮躺在牛车上,去了清风镇。 清风镇依靠码头,在北海县算是发展不错的一个大镇,码头上人来人往,街上的人也很多。 不过二壮敏锐的发现,街头上的乞丐明显变多了。 二壮先到了慧中居,将父亲说的自己定价的事情跟徐掌柜聊了聊。 他本以为此事会有波折,没想到徐掌柜完全配合,并且认为此物已经风靡开来,叶家愿意继续卖给他们,已经是大恩德了,至于卖什么价格,叶家说了算,并没有什么不可的。 不过他也提出了其他的意见,那就是冰镇凉茶能不能自主定价,二壮觉得这个没什么就同意了。 这边儿交接完成之后,二壮又去了明月楼。 明月楼乃是清风镇最大的酒楼,甚至于在北海县有连锁经营的趋势,昨天便已经派人找过二壮,想要大规模购买。 对于二壮要定价权的时候,明月楼的掌柜也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但是如出一辙的,也跟二壮要冰镇凉茶的定价权,一时间二壮有些犹豫了。 第174章 温华喜事 二壮去镇上做生意,热心肠的三壮领着小壮去元载奶奶家做客,看看有没有可以帮衬的地方,元载奶奶拿出新做的五香丸招待两个皮小子。 武周人喜欢吃五香丸,但是这东西大体沾点贵族,由豆蔻,丁香,藿香,白芷,等等十余种药材炼制而成。 材料比较普通,整体造价不贵,但是一般人家也吃不起,有点类似于口香糖,老太太还专门加入了冰片、麝香,六个小家伙在院子里排排坐,一边儿吃,一边儿写温华留下的作业,至于活老太太自己就忙活了。 温华则栖身在叶家祠堂温习功课,回想自从离别清风书院到今天,来姑父这里做工,经历了挖渠、蝗灾,从被人陷害到如今恢复功名,温华有一种恍如重生的感觉。 温华不知道,有一个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叶家祠堂门口,这个人便是前来看望温华的母亲。 温华娘看着被晒黑,且身形也逐渐瘦削的儿子,眼眶里的泪水止不住地打转。 儿子低着头,摇头晃脑的嘴里轻声吟诵着圣人之言。 “儿啊!”温华娘忍不住跑了过去,温华闻言,赶忙起身行礼,被温华娘伸手拽住,感受着儿子手掌心摸出来的老茧,温华娘感觉心里跟刀割一样。 得知叶琛帮助儿子恢复了功名,温华娘心里对叶琛升起了一丝感激,而叶琛拥有了同秀才的身份,更是让她不敢小觑。 可是看到儿子如今的模样,让她心里升起了莫大的埋怨之情。 “娘,您哭什么啊!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温华娘不信道:“好在哪里了,你瞅瞅你,黑了,瘦了,连手上都是茧子,我看你那个无情无义的姑父,就是凭借对你的恩情,拿你当牛做马。走,这清河村咱不呆了,娘带你回家。” “娘亲莫要说这般话,”面对老娘的恼怒,温华毫不犹豫地拒绝,“姑父这是在帮我,体悟圣人大道的方式也很多,并非只有读书这一条路。” “哎,都这样了,你还替他讲话。”温华娘叹息一声,他知道儿子的脾气到底有多执拗,清风书院说不读就不读了,哪怕是恢复功名也未曾动过回去的念头,所以她此时说什么也没有用。 温华搀扶着母亲在胡床上坐下,又给她倒了一杯水,这才重新侍奉到膝前。 温华娘说道:“孩儿啊,你是有大造化的,你的事情,娘也不敢做主,但是娘亲想你啊,这才忍不住偷偷来看你,你切莫因为娘亲的出现,耽误了学业。” 老太太说着,眼泪滴答滴答往外流。 温华擦拭着母亲眼角的泪水,温和说道:“不会的,娘亲,家里还好吗?” 温华娘道:“还算不错呢,县令大人下了政令,咱们村不敢耽搁,虽然因为蝗虫粮食损失了一些,但是大体上,还算是够吃的。你祖父和祖母的身子骨也不赖,你不用惦记。” 说着,温华娘忽然从掏出一双鞋子,“孩儿啊,娘是偷偷跑出来,得赶紧回去。若是让你祖母知道我来清河村寻你,定然是要震怒的,这是娘亲给你做的布鞋,你快试试合不合脚。” 温华娘不待温华反应过来,就蹲下身子,脱掉温华的鞋袜,给温华换上崭新的鞋子。 看着老娘头上逐渐长出来的白发,温华不知道怎么的,眼角泛起了泪花。 自己整日将圣人大道放在嘴边儿,是不是有些时候,亏欠家人太多了呢。 就在温华与娘亲见面的时候,叶琛正在新宅子附近巡视,身边儿站着几个跑过来玩耍的小孩子,大多数都是牛蛋昔日的玩伴。 “叶四叔,这是我之前在山上摘的野桑葚,晒干了泡水喝可甜了呢。”见叶琛巡视,穿着补丁服,踩着破旧草鞋的牛蛋跑过来,怯怯地说道。 看着小家伙改邪归正,而且还知道知恩图报,叶琛觉得心里暖暖的。 他接过桑葚,直接放进嘴里。 “怎么样,老蔫叔,干嚼也很好吃,是?” 牛蛋看着叶琛吃了自己送的桑葚,心里美得不行,仿佛这小小的“贿赂”可以保住他的工作不被那些强壮的大人抢走一般。 “嗯,很甜!” 叶琛吃完桑葚,便从身上掏出一个小包,他做了很多甘草糖,有一些平日里放在身上,如今收了牛蛋好处,他自然也投桃报李,不仅仅是牛蛋,那些平日里喜欢跟他一起玩的小伙伴,也一人发了两三块。 “你们得感谢牛蛋哩,要不是他你们怎么可能吃得上糖,别光疯玩,给他帮帮手。” 叶琛笑眯眯地分完糖果,然后找了个水壶,将晾晒好的桑葚泡在竹筒里,这玩意补得很。 等到了正午的时候,那些帮忙干活的汉子们,都在议论这件事情。 “老蔫人真好,我家三郎拿了糖舍不得吃,给了我一块,跑回家泡水给大家分着喝了两块,真甜啊。” “那还用说,前些日子吃的那毕罗,我连舌头都差点吃了进去。” “是啊,老蔫跟那些有了钱,就忘恩负义,为富不仁的地主老爷才不一样,以后谁要是说老蔫一句坏话,我第一个不同意。” 穿着崭新的布鞋的温华也出现了现场,毕竟人不可能总是读书,为了换一换脑子,他会带着来跟他补习的孩子们,做一些体育运动,而他自己则干一些力所能及的力气活。 耳边儿听着乡亲们的议论,心里或多或少地有些明悟。 “这普通百姓,才不管你是李唐当政,还是武周当政,那些大事情离他们太远,他们更多的是关心自己的生活。只有生活条件好了,他们才会放眼天下大事,才会有仁义道德。” 叶琛虽然对于经文一道不甚精通,但是却以另外一种方式,提升着温华。 他用另外一种润物细无声却又通俗易懂的方式,让温华知道,何为仓禀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温华一脸嫌弃地看了一眼整天吊儿郎当的卢照凌。 他觉得这家伙错过了很多很多。 “人走了?”叶琛淡淡的开口道。 温华先是一愣,旋即意识到,如今的姑父已经是村里的村正了,有什么事情能瞒得住他的眼睛呢? 母亲之所以能够来见自己,肯定是他老人家默许的结果。 想想姑父在温家受到的委屈,便是母亲也没少对他冷嘲热讽,如今竟然能任凭母亲去叶家的祠堂见自己,这份豁达的胸襟果真是不是一般人能够拥有的。 温华拱手道:“母亲乃是偷偷从家中跑出来的,给了孩儿一双新鞋,便离开了。” 叶琛缓缓点头道:“有何感想呢?” 温华感慨道:“为了读书,我付出了太多,家人也为我付出了太多,科举这一条路,对于我来说,是必须冲过去的天堑,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我也必须毫不犹豫地冲破它。” 对于温华身上涌现出来的坚定气息,叶琛很满意,“好,这才是有志气的读书人。听说你办的那个补习班的孩子,有好几个去清风书院考试了?怎么样,有信心吗?” “明日就出结果了,我希望他们能考个好成绩,毕竟这段时间他们也没少吃苦。”温华站在叶琛身边儿,看着那些汉子们,流着汗水,将土坯一个个摆放整齐。 温华的眼睛似乎在闪光,“姑父,最近不那么忙碌了,我也有了更多的时间去总结和反思,如今我学会了如何跟不同的人相处,也学会了如何组织人做事,对于生产也有更深刻的了解,孩儿还要朝着哪些方向努力呢?” 叶琛满意地点点头,道:“不为良臣,便为良师,你最近教授学业的本事也在精进,证明你的水平确实提升了。不过若是有意从政为官,还需要了解这些农人的想法,他们的喜怒哀乐,很多时候官员所想的事情,往往与百姓背道而驰,那么你的好心,便会起到反作用。” “这些散碎的东西,形成一张系统的网,才会成为你日后为官的核心竞争力,孩子,你没有多么强硬的靠山,便只能靠真本事跟那些官宦之后争,所以你要更加的努力,你明白吗?” 温华点点头,朝着叶琛行了一礼,看着转身离去的姑父,感觉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感。 就在叶琛和温华交谈的时候,二壮也踏上了归途。 今日的事情,一幕幕不断地在他脑海里回荡。 之前明月楼是想要买家里的冰雪冷元子的配方的,但是爹爹太精明了,不仅仅不卖给他们,还要和惠中居的徐掌柜谈生意。 最后逼着明月楼放低身段,与自己家合作。 但是这一次,自己出门谈生意,却面临完全不一样的情况。 一切都顺风顺水,每一家酒楼都不会在具体鸭货的定价权上有所争议,他们都提出了另外的想法,那就是蔫老吉的售卖权和定量权。 这触及到了二壮的知识盲区,他虽然自作主张地答应了,但是隐隐约约觉得其中应该是有问题的。 可是当时那种场合,他又没法拒绝。 如果自己有酒楼就好了,就不必担心被这群商家欺骗了,二壮忍不住感慨道。 二壮回来,整个人情绪并不高,一直默默地思考什么,小壮看哥哥不开心,拿着五香丸跟哥哥分享,二壮也没要,惹得小壮很是不快。 委屈巴巴地抓着二壮的袖子,还想说什么,却被三壮拉到了一边儿。 二哥如今接触外面的世界了,外面什么人都有,但这是二哥必须面对的,所以二哥需要时间去思考,怎么面对这些人,他不希望弟弟打扰他。 叶琛也少有地没干涉二壮,只是将二壮交回来的银钱,悉数锁在柜子里。 叶琛自己也有烦心事呢。 那就是山炮寨,今天二壮出去做生意,虽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但是一想到这个危险,总是悬在头上,叶琛就烦躁不堪。 所以他在谋划,如何除掉山炮寨。 只要除掉山炮寨,就可以一劳永逸地解决危机,同时也能震慑住觊觎自己财产的人物。 如今叶家跟之前不一样了,有冰雪冷元子,有甘草糖,有蔫黑鸭,将来还会有羽绒服,乃至于更多的东西,单凭一个秀才的身份,这些东西未必庇佑得住。 村长好心给自己弄了个村正的身份,但也就那么回事儿,武周不入流的小官而已,甚至于因为这两年财政吃紧,连俸禄都不发了。 自己必须找到自己的核心威慑力,才能避免成为肥羊的命运。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叶琛早早地起来了,卢照凌非要拉着他去打羽毛球。 来福和阿福负责捡球,叶琛这边儿的来福坐得都困了,阿福那边儿差点没累死。叶琛的技术那可不是吹的,稍作恢复,便有了昔日泉城羽毛球小王子的风范。 今日的温华也有些怪怪的,颇有几分坐立不安的味道。 “温华表哥,你这是怎么了?跟我二哥一样,病了?”小壮皱着眉头,抱着绣球,在一旁疑惑地问道。 绣球一脸警惕的看着温华,不想自己的狼毛成为温华手中的毛笔。 温华苦笑道:“今日你那几个师弟要出成绩了呢,表哥怕他们考不好,怕对不起他们父母花的银钱,也怕坏了自己的名声。” 小壮掐着腰说道:“哎,要是我也能去考试就好了,肯定秒杀所有人,给表哥你争光。” 温华摸着小壮的脑袋道:“会有那么一天的,小壮的未来可不止清风书院那么简单,说不准还能成为咱们武周的状元郎呢。” 温华与小壮交谈,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不仅仅是小壮感受到了温华的心境,便是叶琛和赵菁菁都感受到了。 赵菁菁推了推正在旁边儿收拾木匠活的大壮,让他去关心关心温华。 叶琛也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走向温华。 在他看来,这家伙还不如二壮,人家二壮昨日也遇到了困难,今日不是照常穿戴整齐,神采奕奕的跑到外面做生意。 当下,叶琛走到温华近前,淡淡的说道:“这还不是你自己科举,你便这般状态,看来你的心性还不够,这样,你去跟着大家伙做土坯。” “老叶!你这!”卢照凌哭笑不得地看着叶琛,可温华却恭敬道:“是,姑父。” 温华去了,叶琛也开始去地里巡视正在成长中的蘑菇。 老大有些难为情地跟在叶琛身边儿,说道:“爹,温华表哥马上科举了,咱还让他做这种粗糙的事情,传出去是不是不太好。” 闲来无事的卢照凌,正蹲在地上好奇地观察着蘑菇,这蘑菇涨势越来越好,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搞一顿蘑菇汤喝了。 听到大壮的话,起身在一旁笑着说道:“大壮,你快去忙你的。老叶这是磨砺温华的心智呢。” 大壮挠着头疑惑道:“这干活有啥磨砺心智的,我就觉得每天干完活,累得不行,都没精力学习了。” 叶琛忽然想起什么,止住了脚步,“守正,有件事情,得麻烦你一趟。” “是关于华子的家人。”卢照凌笑着说道。 “你怎么知道?”叶琛见小家伙一副了然的模样,也很是吃惊。 “我当然知道,温华只是心智上差了些而已,不代表他水平差啊。”卢照凌掐着腰,看着正在干活的温华说道:“这小子教的弟子,我都观察了,去清风书院绰绰有余了,这一次清风书院入学考试,应该都能入学。到时候找他读书的,怕是如过江之鲫,其中不乏豪门大户,温家是应付不来的,看来一直被温华嫌弃的卢少爷,要替他走一趟喽。” 见卢照凌看得那么透彻,叶琛苦笑:“你愿意做这个恶人?这些豪门大户,连你姐都要礼让三分。” “我能如何?”卢照凌撇撇嘴,“这是我姐相中的千里驹,还指着他给咱们北海县扬名呢,岂能耽搁在这群人手里。再说了,温华之才,与我不同,他是要做宰相,牧民天下的,他能走得顺当一些,是百姓的幸事。我卢照凌虽然惫懒了些,但起码不瞎啊!这是我应下了。” 叶琛道:“那便麻烦你了。” 卢照凌拱手道:“我这就带着阿福过去,不过你这边儿怕是也少不了麻烦呢。” 叶琛点点头,“家里的事情自然有我自己应付,还有你去温家庄的时候,顺便打听打听,二壮在外面做生意,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为何带回来这么多银钱,反而却闷闷不乐呢。” 卢照凌皱着眉头说道:“会不会跟我一样,不爱钱?老叶你不知道,这挣钱多了,也是一种苦恼,你不知道怎么花。” 叶琛撇嘴,那是你们有钱人好么? “二壮和温华的事情,拜托了。尤其是温华,科举在即,他必须静下心来温书,至于办补习班的事情必须停了。族中这几个孩子,我也会逐步让二壮和小壮代课,减轻温华的负担。所以若是有人去温家庄报班,必须悉数拒绝。” “喏。”卢照凌正身回应,唤来阿福,主仆二人去了趟祠堂,将那匹江洋大盗的马牵出来,直奔温家庄而去。 温华在一旁搬弄着土坯,不一会儿便出了一身汗,刚一开始还在担忧孩子们考得如何,可渐渐地,他眼中便只剩下了活计,人也变得心无旁骛起来。 “噼里啪啦!” 一阵爆竹声在村口传来,正在干活的乡亲们以为是谁家办喜事,都是一脸疑惑,怎么吃席的美事,没人提醒他们? 可当穿着奢华衣衫的人靠近村子的时候,大家都呆住了,先是琢磨着是不是老蔫又搞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可渐渐地大家意识到情况不对。 因为这些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温华身上。 第175章 狂妄 温华还沉浸在土坯的世界里。 别看平日里他总是嘲讽卢照凌不务正业,但是很多时候他又不得不佩服卢照凌的脑袋灵活。 就拿做土坯这件事情来说,自己干了半天,才逐渐摸索出省力的方式,而人家卢照凌只是看了两眼,就找到了,还能像模像样的传授给别人。 这就是差距,世家子弟见多识广,综合素质确实比自己高许多,不是自己读两本书就能追得上的。 “哪位是温先生?” 这些人是来感谢温华的,今日清风学院出了成绩,他们的孩子都以相当出色的成绩,考中了清风书院,这些家长便马不停蹄地来清河村感谢温华。 刚才的鞭炮,便是他们让家中的奴仆放的。 看到温华浑身泥浆地制作土坯,叶大壮赶忙上前给他擦了擦脸,“表哥,这些人都是你弟子的父母。” 这就是温先生? 几位来感激的父母都愣住了。 这这这! 能够化腐朽为神奇,让他们孩子学有所成,被清风书院录取的先生,竟然跟着一群泥腿子,在制作土坯。 这种事情传出去谁信啊。 而在农田里,正在对着杂草下死手的小壮,也一下子跳了起来,兴奋地说道:“耶!我就知道温华表哥是最棒的。” 说着就带着来福和旺财往打谷场跑去。 “太过分了,放什么鞭炮,家里鸡飞狗跳的!”叶琛抱怨了一句,便带着大壮施施然的往回走。 等到叶琛回去的时候,正好温华已经反应过来。 他看着那些家长递过来的成绩书,脸上终于露出了释然的神色。 温华觉得自己当初考中童生都没有那么兴奋的。 就好像是一个学霸,自己每天考一百分也就那么回事儿。 因为他天经地义,他们学霸考一百分,是因为试卷最多只有一百分。 但忽然有一天,学霸带的十几个学渣,都考了八十多分,这种兴奋的感觉,真的是不言而喻的。 “咳!咳!” 正当温华兴奋地看着成绩单,再也不必为孩子们如果考不好,会导致他为人埋怨的时候,叶琛的一声干咳声传来。 他立刻叉手道:“姑父,孩儿践行的道路是对的。这群孩子都考中了清风书院。” 几个家长这才知道,眼前这人便是名震北海县的秀才叶琛。 天啊,他们走了什么狗屎运哦,花了一份钱,竟然找了大才子温华当夫子不说,还能偶尔得到连刺史和县令都青睐的秀才公的指点。 叶琛对大壮招招手,说道:“来者是客,赶紧煮茶,好生招待。” 叶琛既然发话了,大壮自然赶忙去准备。一群家长也没闲着,连忙从怀里掏出锦囊,一个个递了过来,怕温华不收,便递给了小壮。 人家温先生倾囊相授,给了他们孩子去清风书院的机会,他们自然要给发“大红包”的,也就是所谓的谢师礼,当初那点束修费太少了。 温华对小壮说道:“小壮,把银钱都还给诸位长辈,咱们已经收过束修费了。” 同时温华朝着众人拱手道:“温华教导他们课业,一来确实因为自身贫困,想要补贴家用,二来也是希望帮衬一番有心进学却难以进步的后辈,但温华从未指着此事赚取多少钱财。学生们进了学院,日后花费不少,诸位还是将钱收回去。” 众人见钱袋子被送回来,并未恼火,反而一脸的敬畏之色。而他们也听说过温华的性子,既然钱送回来了,他们断然是无法再送回去的。 同时,众人心中感慨,这才是有才有德行的读书人该有的样子。 不为金银所动,难怪他能教导出好的学生呢。 叶琛再次对众人说道:“诸位家的公子能考个不俗的成绩,进入清风书院,确实是件喜事,且先入寒舍喝些茶水。” “不必,不必,我们都是来感谢温先生的,既然温先生还有学问要做,我们就不耽误他时间了。”一众家长朝着温华行礼,又继续说道:“听闻温先生明年就要去科举了,到时候需要帮忙的话,请尽管开口,我们一定竭尽所能。” 等众人都走后,叶琛看着那些一脸感激之色的农户,大家一个个干活更加卖力了。 温华随便教了几个学生,就考中了清风书院。 那岂不是意味着,他们的孩子只要用功读书,也有机会呢? 这种事情先前想都不敢想的。 但是如今不一样了,老蔫总是能够找到些活计,给大家一些补贴,让他们攒下钱铜钱。 而温华的束修费对于他们来说,真的不贵。 别看那些外来的学生动辄数量银子的花销,但是对清河村的孩子们,往往只收一只鸡,半袋子米之类的。 人一旦有了奔头,就相当于多了一条命。 叶琛忍不住摇了摇头,人啊,有几个是为了自己活着的呢。 “爹,只是考中了清风书院,值得那帮子人那么兴奋吗?” 小壮牵着来福,一脸疑惑的问道。 叶琛干笑道:“当然值得高兴了,进入了清风书院,就相当于拿到了做官的门票,他们的家业也终于有人可以继承了,你说他们能不高兴吗?” 小壮抬着头说道:“我听温华表哥说,去清风书院不是本事,去国子监,去翰林院才是真好汉呢。爹,到时候我要是成了,你岂不是也要开心的不行。” “还有,将来我是去翰林院好,还是去国子监好呀,我好纠结。” 叶琛摸着小壮的脑袋说道:“那是自然,别说是进国子监,你就是那个秀才,爹就给你在村口摆上一百个震天雷,给你放一天。” 小壮得意道:“嘿嘿嘿,爹,我都进国子监了,肯定不用您摆震天雷了,得让村里给我摆,算了,也别摆震天雷了,让村里的小娘子们,穿着新衣服,在社戏台上,给我跳胡旋舞也成。” 叶琛顿时皱眉,天杀的卢照凌,他真该死啊。 就在叶琛跟儿子互动,回家喝口水的时候,外面传来了新的声音。 “温华同学在吗?” “温华!温华!” 叶琛朝门外走去,大壮提着棍子,一脸警惕的看着来者,尽是奢华服饰,“站住,你们是谁?” 起先父亲跟卢照凌交谈,大壮还不信,没想到这麻烦这么快就登门了。 “你去玩去。”叶琛拍了拍小壮的脑袋,皱着眉头走出了小院。 即便是卢照凌和孙望峰这样的豪门子弟,没有经过叶琛的允许,都不会进门,可是他听着大壮的声音,好像是起了冲突。 “我们是来寻温童生的,你是什么东西,还不速速去禀告。” 一个身穿丝绸锦袍的男子指着大壮喝道。 “对对对,一个农夫也敢挡我等去路,你莫不是想死了不成?” “……” 叶琛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大壮满头大汗的往后退,就干咳了一声。 “汝又是谁?” 锦袍男子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叶琛。 叶琛看着眼前几人,年龄稍微大一些的,两鬓都有些白发了,可依然是一副轻狂的模样。 “这话似乎该我问你们?”叶琛恼火道:“你们扰我家宅安宁,莫非不怕我放狗?” 那锦袍男子,甚至用鼻孔去看叶琛,“我等乃是北海县的学子,你又是何人?” 科举还真的挺不容易的。 人们都戏说,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没想到这玩意是真的。 不过您都一把年纪成这样了,怎么还用鼻孔看人啊。 叶琛觉得这帮子家伙,大概是看到温华教授的弟子竟然能考中清风书院,觉得大家可以攀攀关系,或者有其他企图,所以得到消息后,立刻赶来了。 温华年少成名,以童生的身份教授弟子,就能考中清风书院。 这种能力是真的不一般。 有些人活了一把年纪,自己科举无望,便将希望寄托于子女身上。 像是温华这种又有学识,又能传道受业的人,便是极其值得拉拢的了。 果然啊,人是一种喜欢钻营,投机取巧的生物,温华所面临的,似乎才只是开始。 叶琛的无视,让眼前的几人异常的不爽。 锦袍男子,把玩着手里的珠玉,恼怒地说道:“温华在哪儿?我问你话呢!” 叶琛先前接触的孙望峰,柳一贯之流,虽然一肚子坏水,但是起码家教在那儿呢。 没想到,今日出现的这帮人,再次刷新了他的认知。 这也算是读书人? 叶琛甚至觉得有些悲哀,从隋朝开始,隋明帝就开始着手处置世家,给寒门士子开绿灯,但是世家却坚如磐石,无法撼动,到了唐太宗文皇帝那更是有人在世族志上,将崔姓排到了第一位。 到了如今女帝,担心为人蒙骗,更是采取了殿试,亲自选拔人才,希望选拔更多寒门士子。 可是,这些寒门士子着实不争气啊。 真的让他们上台,这天下得乱成什么样子。 叶琛摇摇头,懒得搭理他们。 “爹!”大壮想问的是,怎么处理这帮子年龄分布极度不均匀的读书人。 叶琛摆摆手,不耐烦地说道:“轰出去!” 妈的! 这上门拉关系,套近乎,还整出优越感了。 读两本书,就那么了不起吗? 一群只知道读书和抢占好处的傻缺。 “混账!” 锦袍男子气急败坏地对叶琛说道:“你信不信,我随便修书一封,就能让你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叶琛闻言笑了,他看到了温华正怒气冲冲地赶过来,冷笑着问道:“你们读的圣贤书,教的你们都是这些狂悖之语吗?” 北方突厥作乱,国内百姓流离失所,所谓高贵的读书人,不去忧国忧民,而是站在自己家门口,对自己发出万劫不复的要挟。 叶琛眯缝着眼睛,打量着眼前这群人。 他似乎发现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太阳底下,永远不会有新鲜事。 这种场景,他似乎在后世也见过。 “这里不欢迎你们,趁着我没发火,赶紧滚。” 叶琛走了,但是那些来寻温华的读书人,气得一个个身躯止不住地颤抖。 仿佛他们才是受到了莫大侮辱的人。 “狂妄!” “诸位莫急,小弟上面有人!” “赵童生,你上面有人,更要用力教训这厮!让他知道知道,读书人不可辱!” 这时,温华终于气冲冲地走到众人眼前,其中一人对温华说道:“温华,你来得正好,你是不知道,你家这奴仆何其狂妄,你一定要好生教训他一番。” 锦袍男子露出了一个自认为体面的微笑,“温华,我等今日前来,是庆祝你在北海扬名,诸多弟子一战成名,皆入了清风书院。” “可是愚兄在此,却不得不提点你一二。” 那锦袍男子自来熟地推心置腹,以前辈的身份对温华说道:“温华,你将来是要做秀才,做咱们北海的脸面的,若是连家中的奴仆都管不好,传出去不得让外人笑话。” 温华冷着一张脸,打断了他的狂悖之言,指着叶琛离去的方向,然后说道:“你们说他么?他乃是青州刺史亲自举荐的秀才。” 众人瞬间表情呆滞。 半晌之后,那锦袍男子指着进了小院的叶琛的方向问道:“温华,你莫要开玩笑了,叶秀才岂是” “怎么,谁规定秀才便不能穿农夫的装束了?”温华皱着眉头说道。 “这!” 这个回应太令人震惊了。 因为叶琛本身就没有继续从事科举的意图,所以从来不以读书人的身份自居,穿着打扮都是农户的装束,所以一帮人根本就没往这方面想。 锦袍男子得知自己今日得罪人了,连忙补救道:“温同学,县里的一些老前辈摆了一桌酒宴,一来想指点你一番后续的科举之路,其次便是讨论一下,如何更好地培养北海县的读书人。” “对,对,对,不少前辈都是秀才的身份呢。” 这些话其实很不想干,但是有着明显的意图,那就是暗里提醒温华,叶琛即便是秀才,那也是同秀才,想要继续科举非常难。 但是他们不一样,他们是一张庞大的关系网,有很多秀才坐镇。 你温华总不能因为一个同秀才,得罪我们所有人? 帮腔的童生觉得自己太睿智了,一句话就能将事情点的透透的,相信以温华的聪明才智,肯定会做出最好的选择。 温华冷笑着爆粗口道:“去你大爷的酒宴!赶紧滚,再不滚,就莫要怪我动粗了。” “温华,你怎么口吐污言秽语,你莫要忘了你是读书人!”众人被气得再次身体打颤。 锦袍男子更是怒喝道:“温华,你真的为了一个农夫,连前途都不要了吗?” 温华从墙角拿出一根木棍,冷言道:“你再废话一句试试!” 说着挥舞着木棍就要打人,众人这才连忙退走。 “诸位,这温华何其狂妄,此等人若是走上官场,怕是我北海至祸!” “听闻温华曾经在清风书院考试作弊,乃是攀上了北海县令的关系,才恢复了功名。何不如借此机会,将真相广而告之。” “北海县一介女流,竟然庇佑这等腌臜之人,我等一定要奋力声张此事,还北海一个朗朗乾坤。” “确实如此,一个靠女官恢复功名的学子,简直丢尽了读书人的脸面,即便是没有作弊,我们也要告知世人他作弊了。” 众人被驱赶之后,皆是一脸的不忿,便开始商议对付温华的办法。 锦袍男子心中有些遗憾,不过想起温华和叶琛的表现,就忍不住冷笑连连,“走,去明月楼,今日我请客。” 小壮一直远远的偷听,听大哥说,这群人是读书人,怕给家里惹祸,所以他一直躲在柴草堆后面没出声。 没想到竟然偷听到他们竟然光天化日之下,公开出言说要陷害他表哥。 当下便对身边儿伸着舌头吐气的来福、旺财、绣球喊道:“咬他们屁股!他们不是好人!” “嗷呜!” 尼玛! 太过分了! 赶我们走也就算了!还放狼咬人! 其中更有甚者,被直接咬碎了衣服,一群人一边儿跑,一边儿骂骂咧咧的喊话。 “乡野匹夫就是乡野匹夫,有了官身又如何!” “等回到城里,一定要发动关系,好好教训他们一番。” “最好夺了温华的科举之路,让他做一辈子的童生!” 众人狼狈的逃出了清河村,几辆马车正在候着。 正当众人准备上车逃命时,其中一人忽然说道:“坏了。” “什么坏了?” 其中一人拍着大腿,面露懊恼之色,“那个叶琛最近似乎推出了一个稻田种菇之术,好想还传到都督府那里去了,咱们这个时候得罪他,岂不是” “什么稻田种菇!稻田里怎么种蘑菇!你莫不是被狗咬了,得了疯病!” 锦袍男子虽然有些城府,可是也经不起一再丢脸,最后还被狗咬。 于是冷着脸,喝住了同行之人的话。 “赶紧上车,离开这个鬼地方!” “这里真的是野蛮之地,这群贱民怎么不在世界上消失!” 没有愿意继续呆在这里,可是那男子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了。 因为他极目所望,清河村甚至清河村周围的村落里,起了很多蘑菇大棚,意味着他所听到的传言是真的。 第176章 三根手指 叶家小院。 小壮跪在地上,跟来福一起研究一只磕头虫,为什么明明是一只虫子,却要不停地给自己磕头呢? 赵菁菁的胆子怯一些,怕惊吓到肚子里的孩子,刚才来了外人,一直在后面躲着,这会儿清净了,才跑出来安抚鸡鸭,将家里准备的蝗虫粉拿出来一些,喂鸭家里的鸡鸭。 叶琛弯着腰,正在收拾鸭货,温华的脸上写满了忐忑。 今日之事,因自己而起,若是他当初不想着多挣点盘缠,开这个补习班,就不会有这群恶徒登门了。 他很怕姑父生气。 叶琛起身,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渍,眼皮一挑,“你是否觉得,姑父今日不许这群人登门,有些不近人情了?” “不!”,温华立刻紧张地解释道:“姑父,您待我恩重如山,他们无缘无故的竟然冲撞您,将他们驱逐出去,才是正理。” 温华很清楚,如今自己的一切,都是姑父给自己带来的。若是没有姑父,自己未来的科举之路,就一定断了。 而且,这段时间姑父在培养自己上,非常用心,让自己对经义有了更深次的理解。 可以说姑父待自己有再造之恩,这也是温华,为何不管不顾,要将这一群人打出去的原因。 平日里的温华,可是讲道理的。 叶琛摇摇头,“姑父并非因为他们蛮横不讲道理,才不许他们进门的。而是这几个人,一看就知道,是一个顶一个的草包。无非是图谋你,年纪轻轻,便头角峥嵘,想来攀关系罢了。跟他们这等人应酬,是浪费时间。” 温华点头道:“是,这些人我大多数听过名号,科举场上也见过,大多都是品行不佳,且科举没有什么希望的人。这些人,即便是平日,我也不会与他们有什么联系。” 叶琛笑道:“先前你只是一个童生,虽然有些才华,但是在北海县对你瞩目的人寥寥无几,你也落得清静。如今不一样了,你教授的弟子,悉数考中了清风书院,意图和你结交的人只会越来越多,你也不可能一味地拒绝。这人情往来,自己把握好度就好。” 温华从无人问津到今日忽然万众瞩目,心里的世界自然有所变化。而叶琛的及时提醒,也让他暗自惊醒,一日没有科举功成,自己就还什么都不是。 “去,刚才那群学生的家长,又送来了帖子,在镇上摆了谢师宴,我让大壮送你过去。” 温华一愣,他觉得姑父会排斥这种事情,可是没想到姑父竟然派自己过去。 这…… 叶琛如何不知道这小子的想法,他笑道:“花花轿子众人抬,人家懂得感恩,摆下谢师宴,邀请与你,是看得起你。你若是既不要钱,又不与宴,就会显得过于清高了。快去。” 温华这才出门,由大壮跟他一起,一路上那些正在忙乎的乡亲们,嚷嚷着等他们有钱了,也要凑钱请温华吃一顿谢师宴,那种亲切感,让温华心中很暖。 卖蔫黑鸭的事情,一直是二壮独立操作,小家伙有上进心,叶琛也愿意培养他。 索性就给他个独自历练的机会。 北海县是大县,在卢县令的治理之下,不仅仅保住了农业生产,在荒年之中百姓得以存活,便是县镇也繁华了不少。虽然说街道上不免有卖儿卖女的百姓,但是南来北往的商旅也日渐增多。 二壮这一次目的地是北海县城,当他走进一家酒楼时。 “呦,叶二公子,许久不见了。” 掌柜的见二壮从门口进来,风尘仆仆的模样,赶忙起身呼唤人来倒水,拉着二壮的手说道:“叶二公子,我最近想你想的可是日夜难眠啊!” 二壮走的是城镇包围县镇的策略,先将周围的镇走一遍,将名气打出来,再往县城里打。这样的缺点是进度比较慢,但是对于他来说,压力反而小一些,因为等到他进入县城的时候,蔫黑鸭的名气已经打开了,县里的酒楼也不敢随意压价了。 县镇的交流其实很多,二壮所贩卖的蔫黑鸭,在经过一段时间发酵之后,其实已经有一部分流入县城。 县城里的市民口袋里的钱财丰厚些,尤其是南来北往的商旅,以及本地的富户,平日里是少不了摆一顿酒席的。 你想想那场面,当一群喝得醉醺醺的男人,从家国大事聊到青楼小巷,依然不舍得离去的时候,却已经喝不动了。 大家都很惆怅,继续硬喝,头晕脑胀。不喝点东西,干巴巴的,毫无趣味。 这个时候,一个好客的青州汉子,拿出蔫黑鸭和蔫老吉,一边儿啃着鸭脖,吃着铁蛋,然后再来点加了冰块的蔫老吉,简直爽歪歪不说,周围的食客,能不纷纷侧目吗? 于是这家望海酒楼的老板,就莫名其妙地被众多客人埋怨了。 你这酒楼是怎么做的? 凭什么他们有那种美味的吃食,我们这边儿却没有? 还有他们那时什么酒水,他们怎么喝得那么爽? 而且女眷也能喝! 可是二壮先前只是在镇上贩卖,这让望海酒楼的崔掌柜很头大,甚至隔三岔五还在心里腹诽二壮这家伙,放着县里的钱不赚,在镇上瞎折腾。 倒了热水,又上了点心,崔掌柜堆笑着说道:“叶二公子,今日可是来小店推广蔫黑鸭的。” 二壮经过这么多家店铺的熏陶,整个人气质有了不小的变化,他指了指门外的牛车,“崔掌柜,这蔫黑鸭虽然美味,但是制作不易,如今我手头只剩下这五十斤货了。” “哎呀!怎么才五十斤!这都不够我们望海酒楼塞牙缝的。” 崔掌柜一边儿抱怨,一边儿开始试吃,当他将不同的口味放进嘴巴里时,顿时感觉那种新奇的美味在他的味蕾蔓延开来,不禁跺脚道:“叶二公子,祖宗,您是不知道这蔫黑鸭和蔫老吉现在多出名,您怎么不多送点过来啊,您搞个几百斤,我一天都能卖出去啊。还有这蔫老吉您一定要优先供应我们呀!” 二壮不为所动,如今这小子成长了,在见识到自己家货品那么风靡,尤其是蔫老吉一桶一桶地往外卖,可谓是百搭款之后,他才知道,这酒水饮料对于酒楼多么重要。 当初自己一时大意,着了人家的道之后,这小子就变得心狠手辣起来,任你们说什么,我就是不松口。 如今他卖货,不仅仅是定价,还定量。 见那崔掌柜一脸急迫的模样,“抱歉,我家鸭子的制作,需要二十一种香料,取六十天的鸭子,经过一百多道工序,辅以秘料,才能制成,量就那么大,烦请崔掌柜见谅。” “知道,知道,这么美味的吃食,做法如何能简单。”崔掌柜客气至极,拉着二壮的手恋恋不舍,“只希望叶二公子手头的货品充沛了,一定不要忘记小店。” 说着还给二壮送了一大包的点心, 顺利地交割钱财之后,二壮搬着钱箱子上了车。 “咦,卢公子,你怎么在这里?”二壮好奇地问道。 “你爹看你最近闷闷不乐,遣我来关心关心你,怕你遇到麻烦。”卢照凌懒洋洋地靠在马上,“所以小爷处理完温华的事情,闲得慌,就来县里看看,不过你别多想,恰好是闲来无事而已。” 阿福正趴在牛车旁,吐得七荤八素,公子咱能不傲娇了不。 您要是闲来无事,这马骑那么快干啥。 二壮上了车,叶丰顺催动牛车,二壮长叹一口气,“其实也没啥,被一群老油条忽悠了,一不小心让出了镇上蔫老吉的定价权,结果让他们赚翻了,肉疼。” 如今这蔫黑鸭和蔫老吉的生意在县里开始推广,而且还颇为顺利,二壮的心态也就没那么惆怅了,被人问起也主动解释了起来。 闻言,卢照凌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你家也是做吃食的,这酒水乃是酒楼生意中最赚钱的一部分,你竟然不知道?” 二壮沮丧地低着头,“我如何得知,爹爹又没教给我。” 卢照凌笑着说道:“我还以为你有多聪明呢,这种事情还需要有人教?鼻子上的那两个眼珠子是作甚的? 先去农家问一问,他们酿酒的成本是多少?再去牙行打听打听房屋租金,佣人的月钱,然后再去酒楼里,摆上一桌,美美的吃上一顿,价值几何,从中赚取多大的利润,你不就知道了?” 二壮被说得连头都抬不起来,他如何能跟卢照凌说,自己出来做生意,饭食都是要大嫂做的,自己带的,他才舍不得吃外面的饭菜呢。 “少爷,后面有人在监视我们!”阿福忽然警惕地说道。 嗯? 卢照凌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果然牛车不远处,有人远远地吊着。 是财帛动人心,还是山炮寨? 卢照凌的脑海中转瞬间就想到了种种可能,他皱眉道:“丰顺大叔,你们换条路,剩下的交给我。” 卢照凌勒住了战马,吹响了口哨。 二壮和叶丰顺都蒙了。 二壮从怀里掏出了电击棍,就要参战,岂料喝得晕晕沉沉的丰顺大叔,听说有危险,一甩鞭子,牛儿吃痛,牛车的速度快得不行,刚刚站起来的二壮直接摔倒在车上。 脑瓜子嗡嗡的。 …… 二壮连下车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叶丰顺给强行带回了村子。 结果等回家之后,就见村里唯一的一匹马在叶家院子里拴着,卢照凌正在屋子里跟叶琛交谈,门窗紧闭着。 “老叶,你欠了我一个人情啊!” 卢照凌扔在桌子上一个盒子,叶琛打开发现是三根手指。 叶琛皱眉道:“怎么回事儿?” “二壮的生意最近得停一停了,今日二壮回来的时候,遇到了贼人,具体意图暂不知晓,被我一剑斩断了三根手指,人却逃了。” 叶琛摩挲着下巴,说道:“要么就是财帛动人心,要么就是山炮寨准备动手了。叶家的生意越做越大,不动心都难呢。” 叶琛开着推门而入,一脸紧张的二壮,笑着说道:“无事就好,马上到吃饭时间了,咱们先吃饭。” 这一晚的晚饭有些沉闷,叶琛的眸子里闪着寒光。 第177章 被人拿三千两银子砸的叶琛 叶琛嘱咐卢照凌和二壮不要将此事告诉家人,以免他们担心。 翌日,正常去地里照看蘑菇。 至于货品,则由卢照凌请了北海县的不良人代为运输,为此叶琛每一次发货,要多付出百分之十的成本。 休息了一夜之后,二壮已经忘记了昨天的变故,看着地里的蘑菇涨势喜人,忍不住笑了起来,家里那么多蘑菇,爹爹会不会在研究出新的吃食来呢? 自己又该如何开拓生意呢? 小壮带着阿福,一人拿着个喷壶,不停地喷洒着水分,嘴里念叨着,“蘑菇蘑菇你快长大,你再不长大,可就不是喷水啦。” 叶琛最近有些心神不宁,也不知道山炮寨跟这一次的事情有没有关联。 站在村口的叶琛,向远方眺望,心中不断地思索着。 就在这时,一架马车停在了村口。 从车上下来一个身着华服,头戴幞头的的中年男子。 那男子下车之后,先环视一圈,视线落在叶琛身上之后,似乎找到了目标,笑容和善的朝着叶琛走了过来。 “这位先生可是名满北海的秀才叶琛?”中年人叉手笑问道。 叶琛只好叉手回礼,“正是在下。” “哈哈,久闻咱们北海县出了一个能济世安邦的大贤,今日得见,果然不同凡响,在下杜文才,给先生见礼了。” 说完,杜文才长长一揖。 这人相貌不俗,说起话来也很儒雅,有贵族之风,但是叶琛就是觉得很虚伪,让人不自觉的想离他远点。 叶琛下意识地回礼,忽然间脑海灵光一闪,飞快直身,失声道:“杜家?京兆、襄阳、洹水、濮阳哪一家?” 杜文才的笑容里夹杂了几分苦涩,颔首道:“濮阳杜氏。” 叶琛笑了,杜文才也笑了,二人互相直视对方,笑的很是畅然。 好了,事情逐渐清晰。 这件事情,竟然牵扯到了濮阳杜氏。 “没想到我一农家小户,竟然招惹到了濮阳杜氏”叶琛笑叹,脸上丝毫不减愤慨之意,反而有一种太阳底下不会有新鲜事的感慨。 杜文才一直观察着叶琛的脸,仔细观察着他脸上的任何一个细节的流露。 很遗憾,眼前的男人很复杂,他看不透。 “误会,昨日之事,全是一场误会,今日特意来向叶先生赔礼。我们濮阳杜氏绝不是那种欺压良善的人家。”杜文才朝着叶琛长揖,语气很诚恳,甚至带着几分懊悔之意。 很有意思,濮阳杜氏千算万算,万万没有想到,这件事情还牵扯到了范阳卢氏,而且人家卢氏的才女还在北海县做县令。 他们起初还以为,只是一个酸秀才偶尔发明的吃食,这东西对普通人来说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但对于濮阳杜氏却不一样了,濮阳杜氏是豪门望族,在河北道有着莫大的影响力。 如此大的宗族,自然需要大量的钱财作为支撑。若是得到蔫黑鸭和蔫老吉,可能能够迅速在整个河北道铺开,进而产生莫大的收益。 “听说你们家的人还断了三根手指,这也是误会么?”叶琛挑眉问道。 “确实是误会,不瞒叶先生,我们杜家确实想要这蔫黑鸭和蔫老吉,但是合作的方式有千万种,何必非要大动干戈呢?我们杜家也是要面子的。昨日之事,乃是我们家族想与叶先生示好,派出来暗中保护贵府二公子的,谁曾想卢公子也误会了,抬手就是一剑,哎。” 杜文才的解释很是诚恳,和善的言语里,夹杂着几分委屈,完全没有高门大户的架子,甚至于他是一个含冤待雪的受害者。 叶琛笑得很是温和,语言啊,他是一门艺术。 同样的事情,黑的可以说成白的。 逻辑上也很通顺,可信度也非常高,别说是外人,便是自己这个当事人听了,也未必能分得清对错。 真相往往就隐藏起来了。 算了,世家门阀自己惹不起。 就算是当今女帝,也要徐徐图之,自己犯不着跟他们起冲突。 叶琛拱手道:“杜先生言重了,犬子并无大碍,在下也没将事情往心里放,事情说开便好,还劳烦您亲自走一趟,让在下心中难安。” 杜文才对叶琛的态度非常满意,杜家确实是来道歉的。 但道歉是有限度的,特别是叶琛这边儿,不能蹬鼻子上脸。 眼下叶琛的态度,显然让杜文才很是满意。 拍了拍手,马车上的蓬布被掀开,上面装着一个厚实的箱子。 杜文才笑道:“虽说是误会,但是毕竟我杜家没事先说清楚,自然要有所表示,马车上的钱是纹银一千两,算是聊表杜家的结交之意,还望叶先生莫弃。” 妈卖批! 狗大户! 叶琛瞪大了眼睛,呆呆的看着眼前的箱子。 我怎么就没投胎到世家。 人家一个见面礼,就是纹银一千两。 折合人民币好几十万? 我滴乖乖,难怪那么多寒门士子愿意为其奔走。 搁在后世,谁要是见面给我五十万,我也得给他好脸色啊。 甚至没节操的人,会喊一句papa。 见叶琛被震住了,杜文才笑道:“误会揭过了,这一千两算是赔礼,不过叶先生所创的蔫黑鸭确实是个好东西,您一家人去做这件事情太浪费时间了,若是叶先生有意,杜家愿意以两千两的价格买下蔫黑鸭和蔫老吉的制造之法,并且每年给您半成分红,且可以绵延子孙。我杜家愿意签订契书,即便是王朝更迭也不会作废,叶先生以为如何?” 叶琛被震得眼皮子直跳,他感觉自己脸上的笑容都僵硬了。 将蔫黑鸭和蔫老吉的技术卖出去,叶琛并不介意。 对他来说,谁拿去制作他并不介意,甚至于他公开都行,反正这东西已经出现了。 可关键有两点。 第一,卖给他,他未必做得出来。 第二,杜家的钱真的那么好拿的吗? 拿了这笔钱,不管他愿不愿意,从此就上了杜家的船了。 这三千两银子,卖的不仅仅是蔫黑鸭,还有他自己,他的儿孙的前途。 这么一想,叶琛觉得亏了。 杜家算什么,老子一个人,顶十个杜家。 杜文才含笑看着叶琛,他很有耐心,没有丝毫急躁的样子,静静的等着叶琛的回应。 叶琛心中泛着苦涩,仰头默默地长叹。 这要是在后世该有多好,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甚至从此退出去,默默的数钱就行。当然,半成分红得给,不给肯定翻脸。 但这是古代啊,谁都知道,女帝在打压世家,谁知道杜家这艘船会不会沉下去。 二人沉默了许久,杜文才终于有些不耐了,笑意满面地说道:“叶先生,请问您意下如何?” 第178章 到手的大房子飞了 叶琛的心念瞬间转动,给杜家卖命肯定是不能答应的。 但杜家乃是濮阳世家,在河北道有莫大的影响力,直接当面拒绝,又恐遭杜家记恨,无疑会为自己这个小家埋下祸患。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便是女帝百般打压他们,他们想要捏死自己,依然跟捏死一只臭虫,不对,太难听了,跟捏死襁褓之中的小婴儿一般,丝毫不费力。 很感激杜家如此看得起自己,也很感激杜家的行事风格竟然如此简单粗暴,要么就派人暗中跟梢,发现事不可为,就连人带着秘方一起买下。 冲着他们如此爽快的行事风格,叶琛都觉得自己是不是该给他们打个折。 可惜叶琛商人的性格,注定他为人谨慎,他连继续科举,入朝为官都不想,自然不愿意跟世家门阀牵扯不清。 杜文才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对一个连寒门都算不上的农户,一开口便给了三千两,实在是有些太看得起他了。 可是眼前这个农户似乎并没有自己预料之中的那么欢呼雀跃,反而犹豫踟蹰,欲言又止。 对方的反应,无疑深深地伤害了杜文才那颗高傲又脆弱的玻璃心。 “叶先生似乎不愿意,亦或是有所疑虑?”杜文才的笑容有些僵硬,远远不如刚才那般和善了。 “有,在下有两点疑虑。”叶琛颔首。 杜文才的笑容再次虚伪地和善起来,“先生但说无妨。” 叶琛指了指身后的叶家小院,又指了指那些金银之物,“寒舍简陋,这么多钱财,放在哪里?这里离着沂蒙大山那么近,您给我这么多钱财,是欣赏我呢,还是要我命呢?” 杜文才的笑容再次僵硬,仔细观察一番,发现叶琛并不像是讽刺,他的神情认真,片刻后得出结论,这家伙似乎想要房子。 于是想了想,杜文才想了想说道:“杜家愿意再出纹银一千两,为您修一栋宅子如何?若是担心遭窃,亦或是遇贼,杜家可以派部曲二十人,皆是退役的老兵,日夜看护如何?” 叶琛急忙躬身长揖,“多谢先生厚赐。” 杜文才笑吟吟地看着叶琛,“先生不妨再说第二个疑惑。” 叶琛慢吞吞地揉了揉鼻子,说道:“第二个嘛蝗灾之时,北海县养了许多鸭子,虽然在蝗灾时节对百姓大有裨益,但蝗灾过后却成了负担,我已经上书北海县,成立官立官私合营作坊,将蔫黑鸭的技术奉上,届时由官立作坊派遣人员收购鸭子,制作蔫黑鸭,贩卖至北海县外各地,如果杜家想要买,杜家想买如今只能买在下北海县的售卖权了。” 说完,叶琛眨着眼睛,一脸无辜地看着杜文才。 杜文才脸色大变,连声音都颤抖起来,“叶先生,你可莫要诓我,这么挣钱的买卖,怎么会有人愿意捐献给朝廷呢?” “您也说了,一人力小,众人力多,捐给朝廷,由北海县统筹对外,小子可以获取一成的收益呢。” 杜文才惊疑地看着叶琛,想从他的表情里看出真假端倪。 他是无法想象,一个乡野农夫,竟然有如此手段,竟然能够提前想到会有人抢夺,而事先捐献给朝廷,并获取收益的。 叶琛则满脸诚恳地直视他。 很想直接告诉他,这有什么新奇的呢? 哪家私人企业不想被国企收购,过着躺着数钱的日子呢? 咱跟北海县认识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村口,急促的马蹄声,打断了二人之间的沉默。 “对面可是叶先生当面,速速接刺史令。” 一名青衣小吏捧着一张卷起来的白纸,站在不远处两眼望天傲然的高喝。 叶琛赶忙上前行礼。 杜文才的脸色瞬间铁青了。 狗日的,怎么还惊动了刺史了。 ………… 刺史令来得非常及时,北海县果然是不谋私的好官啊,叶琛由衷地感慨道。 自从发生了山炮寨的事情之后,叶琛就为村子谋求出路,最后想到了官商结合的路子,这样一来,只要敲定生产地点立足清河村,官府就会派兵驻守,就能最大限度的保护村子的安全。 刺史令的内容与叶琛的预料完全不一样,刺史大人亲自手书,青州府官私合营作坊。 只是叶琛也没有想到,卢县令的速度那么快,几乎昼夜之间就把事情办好了。 当小吏将刺史大人的墨宝交给叶琛手上时,笑着解释道:“副册有明确权责,以后北海县之外的蔫黑鸭、蔫老吉由官府售卖,叶秀才只有分红权,此事已经作为典型上奏朝廷,以作为朝廷赈灾中一种备用手段。” 说着小吏又温声道:“刺史大人为国事操劳,无暇分身,嘱托在下说与叶秀才,你的功绩,刺史府大人看在眼里,要你戒骄戒躁,他日未尝没有同朝为官的机会。” 叶琛笑得像是春风里刚刚绽放的桃花。 北海县官司作坊变成青州府官私合营作坊,这刺史大人未免有摘桃子的嫌疑,但是却不得不说,由他老人家出面,这作坊能更好的经营,而且能获取更多的收益,补贴亏空的财政。 小吏瞥了一眼杜文才,高高地仰着脖子,如同高傲的白天鹅,也不怕控制不好马,直接摔下来。 杜文才的神情变化莫测,看着叶琛手里的刺史手书,再看看叶琛一副不好意思的扭捏表情,沉寂许久,还是人家世家子弟脸皮厚,竟然率先笑了。 只是笑容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就是了。 “叶先生果然不愧是我北海县的大才,是杜某唐突了。” 叶琛很自然地露出了诚惶诚恐的模样,“之前不知道杜家有意,在下才将这秘方先给了朝廷,若是早知道,在下定然双手将他献给杜家,无意冒犯,还请杜先生莫怪。” 杜文才一肚子的火气,却又发作不得。 这种事情能怪谁呢? 怪叶琛? 人家根本不知道杜家在背后图谋此物。 叶家暗中跟踪调查在前,想探查一番有没有其他人图谋此物,这本来就是世家行事的风格。 或者怪北海县自作主张,亦或是青州刺史闲得蛋疼,连下面的事情都管? 这个他可不敢。 沉吟片刻,杜文才压抑着心中的怒火,改了口,“此次纯属误会,我杜家不再去碰蔫黑鸭便是,叶先生且关心。只是先前,为了保护贵府公子,我们杜家已经警告过山炮寨,让他们莫要胡作非为,算是杜家先期的投资,但既然双方合作并未达成,我杜家也不会在震慑山炮寨了。” 刺史令来临之前,杜家对蔫黑鸭和蔫老吉志在必得,毕竟这玩意属于有秘方的奇物,而且味道极其美味,若是在大周铺开,杜家必定会赚得盆满钵满。 然而叶琛却将此法公开,献给了青州府,那么此法对于他们杜家就失去了意义。 对于杜家来说,做一些旁人做不来的独门生意确实可以赚钱不菲的金银,可若是天下人都会做,甚至于官府都出面去做了,杜家再去跟着抢夺又有什么意义。 杜文才说完转身上了马车,车夫甩了一记鞭子,马车缓缓启动。 叶琛不甘心的在后面喊了一句,“杜先生,刚才给我盖房子的事情呢?” 马车上,杜文才催促道:“快一些,快一些。” 第179章 是你们逼我的哦 翌日。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一大清早从稻田浇完蘑菇水的三壮,得了叶琛的允许,以每天三十文,并且草料自费的价格,从老村长手里租赁来了村里唯一的马。 武周的马匹、驴的租赁行业其实非常发达,即便是远在长安和洛阳,也不是家家户户买得起牛马牲畜,而为了出行方便和体面,即便是大户人家,也不得不租赁牲畜。 甚至还因此产生了一个行业,赁驴小儿。(册府元龟和太平广记都有所论述。) 当然,老村长还巴不得叶琛将马匹租过去,实在是这养马的成本太高了。 老村长甚至觉得这马匹要是一直由村里养着,非把村子吃穷了不可。 得了马匹的二壮和三壮瞬间忘记了烦恼,在叶琛的搀扶下,坐在马背上,缓慢地行驶着,即便是被磨得两股钻心的疼,也乐此不疲。 旁边儿的卢照邻在传授他们骑马的技巧。 一旁的小壮吵着也要骑马,但小家伙年纪太小了,还不行,叶琛便安慰他,说高丽有一种马,叫果下马,等将来有钱了,一定给他买一匹来骑。 卢照邻也笑着说道:“果下马好呀,果下马力气大,还能爬山,有了果下马,再去山里寻山货,也自在些。” 一家子正在看着二壮和三壮学骑马,叶六叔忽然匆匆赶了过来,叶琛便打发孩子们去打谷场玩耍,让大壮照看着。 待只剩下温华、卢照邻之后,叶琛这才让叶六叔说明情况。 “老蔫,事情麻烦了,”叶六叔愁眉不展道,“这个山炮寨本来没有丝毫行动的,不知道为何一夜之间,忽然变了风向,准备对清河村动手了。” 叶琛也吓了一跳,这速度够快的,先给叶六叔倒了一杯水,问道:“这个山炮寨跟濮阳杜家有关系吗?” 叶六叔摇头道:“你说昨日来寻你的濮阳杜家?怎么可能,人家那是传承了几百年的世家,怎么会跟这等人为伍。不过我听说,这个山炮寨似乎跟唐显有一定关系。” 叶琛诧异的看了叶六叔一眼,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清清河村了,也有些看不清楚叶六叔了。 叶六叔平日里就是村里不务正业的一个老头,可关键是村长一直听之任之,甚至六叔吃不上饭,便开族里的公产救济他,而且族里年轻后生谁要是说闲话,就会被老人训斥。 自己刚才情急之间问他跟濮阳杜家有没有关系,他不仅立刻断定没有丝毫关系,反而还说出一个另外一个自己完全不知晓的名字。 这让他不得不怀疑,叶六叔的身份。 不过此时不是深扒叶六叔身份的时候,他继续问道:“这个唐显又是谁?” “老蔫”叶六叔很是惶恐地说道:“这个唐显,身份可就太不一般了,据说他有个弟弟在建昌王府卫队。” “建昌王府?”叶琛更是疑惑了。 怎么这事儿越闹越大,连王府都扯上了? 这是什么时代了,女帝临朝,莫非还有李氏宗族敢胡作非为不成? 卢照邻知道叶琛对时局可能没有自己那么了解,所以在一旁解释道:“建昌郡王可不一样,姓武,是女帝的堂侄,如今官拜都督齐、青、莱、密等五州诸军事、齐州刺史,未来齐王最强有力的人选。” 啥玩意? 这么一说,叶琛也被吓了一跳。 合着女帝临朝,不是自己当皇帝就算了,连他侄子都可以当王爷了? 叶琛转头看向卢照邻,问道:“这个建昌郡王口碑如何?” 卢照邻忍不住叹气道:“女帝家的子侄,有几个口碑好的?往往是为非作歹,胡作非为,不过听说建昌郡王有一女,容貌绝佳,乃是人间绝色。” 温华在一旁呵斥道:“卢守正,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女人。” 叶琛没跟孩子们计较,反而琢磨着。 你一个建昌郡王,怎么还能养匪为患呢?就算不是养虎为患,御下不严也不好啊。 他伤害我们平头百姓啊。 不过这个时候,叶琛却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怂,自己可是顶梁柱啊。 尤其是叶六叔都快吓尿了,温华双拳紧握,卢照邻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叶琛只能咬牙说道:“此事我已经知晓,你们都别慌。” 等到众人散去,叶琛在院子里呆着,一直到了午饭。 后院里的作坊,最近被改造成制作羽绒服的作坊,平日里除了赵菁菁之外,并无他人。 叶琛把后院的柴门关好,从资源回收中心找到了几个收回来的二手煤气罐,在战斗部装填了爆炸物,在屁股上焊接上塞满了化肥和糖的莱阳无缝钢管作为助推器,在手工制作一个小口径引信。 一个大周版的游击队神器煤气罐大炮就制作成功了。 叶琛将煤气罐大炮放进资源回收空间中那个自己花重金买的存储空间,然后一个人来到了后山。 “老子就想过太平日子,是你们逼我的。” 叶琛瞄准完毕,对准了一个山头。 屏住呼吸,掏出了打火机,对准了引信。 煤气罐大炮破空而出。 “轰!” 一群无辜的山鸟本来正站在山丘的岩石上放风。 结果被忽如其来的煤气罐大炮炸得连羽毛都没剩下,本来长满了青草的山头,瞬间被削平了一截。 这也太震撼了,早些年听说这玩意三发就能炸毁一座居民楼,他还以为吹牛逼,现在亲眼所见,叶琛身体都止不住颤抖,“这么猛的吗?” 大为震撼的叶琛,连忙拿出了加工工具,从空间兑换更多的煤气罐,准备制造一番大礼。 等忙活完这一切,叶琛这才慢悠悠的回家。 路上碰到乡亲们在地里农忙,听到大家议论,“晴天打旱雷,一定是潘寡妇和赵大雷的事情惹怒了老天爷了。” 叶琛苦笑着摇头,多年不使用电气焊,氩弧焊的叶琛,即便是戴了防护工具,也感觉眼睛很难受,叶大壮正要寻叶琛回家吃饭,见叶琛在路边儿休息,在一旁关切地问道:“爹,您是不是不舒服?” 最近大壮从温华和卢照邻的表情里,隐约的猜出了什么。 “我没事。走回家吃饭。” 回到家中,赵菁菁做了红烧肉,家人情绪都不太高,连饭都吃不香。 叶琛擦了擦眼里的眼泪,夹了块红烧肉,结果没看清,怼到了鼻子上。 小壮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知道,爹爹一定是因为家里才这个样子是。 立刻心疼地夹起肉块,“爹爹,我来喂你。” 于是叶琛享受到了贴心的喂养服务。 晚上,叶琛和大壮一起在院子边儿上溜达,叶琛手里拿着个在资源回收中心找到我望远镜,一看就是大学生用来偷看女生宿舍的垃圾货,但这是红外线的,非常好用。 此时,晚霞已经落下,清河村内外,已经少了喧嚣。 大壮有些犹豫,要不要问一问父亲,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看到爹爹不时将一个两个筒的东西放在眼前,然后缓缓看向远方。 “爹这是做什么?” 第180章 准备战斗 淅沥沥的小雨,让人有些惆怅,因为没有塑料,村里的大棚都是盖的席子,上面又铺设了茅草,再往上糊了一层泥。 叶琛有些担心如果雨水继续下下去,会不会影响蘑菇大棚。 叶琛站在地头,戴着草帽,正在做着检查。 “老蔫,今天我那兄弟让人给杀了。”叶六叔急匆匆的赶来,拉着叶琛的袖子说道。 “什么?他们在什么地方动的手?”叶琛赶忙将夹在怀里的伞打开,撑在叶六叔的头上。 这件事情出乎叶琛的意料之外,他没想到山炮寨的反侦察能力这么强,叶六叔的好兄弟,只是送了几次情报,就被杀了。 叶六叔愤怒道:“在他们那个寨子里,他们那个寨子被拔了,所有人全都杀了,挂在树上,死相惨不忍睹。” 这话的意思叶琛明白,叶六叔是告诉他,不要心怀侥幸之心,他的老兄弟死了,下一个就是清河村了。 “我知道了,六叔,剩下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理。” 叶琛漫不经心的说着,并且从身上拿出三两银子。 “叔,您把这个钱给你兄弟的家人,太多了,怕给她引祸,您给老人家说一声,以后她的生活,由我承担。” “好。” 叶六叔很是欣慰,虽然叶琛并没有跟他说,他会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可是叶琛并没有丝毫的慌张,还准备承担他兄弟的老人的赡养问题。 等到叶六叔走后,叶琛才发现,自己手里的伞柄,已经被他生生的捏断了。 “过分!” …… 这几天清河村的人,都有些人心惶惶的。 从潘虎逃离清河村之后,总是有陌生人悄悄靠近清河村,远远地盯梢。 而且叶琛也告诫村民,无故不要离村。虽然家家户户都有存粮吃,可是总是这样,也不是办法。 “爹,是不是潘虎的事情,他们要来报复我们了?” 叶大壮有些担心,而小壮则天真无邪地觉得,一切敌人都不是老爹的对手。 “没事,吃饭。” 这件事情终于是瞒不住了,自从叶六叔回来之后,没过多久,一连几天,就不断有贼子想要靠近清河村,并跟清河村的团练爆发了冲突。 虽然没有死人,但是有人负伤了,栓子爹的胳膊被人用刀砍了个口子。 幸好有狼妈的族群不断地侦查放哨,不然早就出大乱子了。 见大家一直看着自己,不肯吃饭,叶琛也就不在隐瞒。 先给小壮夹了一块狼妈抓来的兔子肉,然后轻松的说道:“嗯,确实是有人要报复咱们清河村,有可能是沂蒙山的山贼,你们都老实在家里呆着。” 二壮一听就有些慌神了,“爹,我经常在外面跑,听商人们说过,这沂蒙山贼灭绝人性,山脚下的几个村子,都被洗过。” 所谓的“洗”,就是整个村子被清扫干净,最少也得死一半的人。 温华一脸的难以置信说道:“这群山贼真的这般狂妄吗?我听说朝廷一直在镇压他们,他们就不怕死吗?敢下山来为祸?” 叶琛放下筷子,顺道拿着手帕擦了擦小壮脸颊上的油腥,然后慢条斯理地说道:“报复我们其实是其次,主要是今年闹灾,他们的日子过不下去了。他们做贼的,日子过不下去,能怎么办?只能下来闹事了。” “那就上书请朝廷镇压他们!”温华握着筷子,一脸不忿的说道。 在他看来,这种事情很匪夷所思。清河村的百姓,作为武周的子民,百姓的安危受到了威胁,朝廷怎么能不为所动。 “你快闭嘴,没有详细的情报,朝廷的兵马就出动吗?你以为朝廷的兵马出动,不需要粮草?”卢照凌在一旁讽刺道:“而且朝廷对待河北道的待遇实在是太差了,动不动就加赋,百姓们活不下去,说不准还要造反,他们也没心思管这些事情。” 因为下雨,土坯的制造工程,暂时停歇了。 叶琛照例去农田里巡视,走到农田时,他看到了乡亲们疑惑和恐惧的目光,不少人上前询问怎么办。 老村长也专门找了叶琛一趟,问他是不是要报官,叶琛都做了做安抚工作。 但一直坐以待毙肯定是不行的。 回到家之后,叶琛拜访了一趟叶六叔,“六叔,您这身子骨可还硬朗,能跟我一起出门吗?” 叶六叔一听,兴奋地从地板下面,拿出一个刀匣子,兴奋的说道:“是去杀人吗?先让你六叔,磨磨刀。” “杀人不用您,您别冲动!”叶琛看着那把锈迹斑斑的唐刀,他觉得这玩意是一把破伤风之刃,万一砍到自己就不好了。 接着叶琛又回家,叫来了大壮,拿来一封书信,交代道:“晚上我会出去一趟,如果天亮还没回来,你以后就是一家之主,这封信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动用。” 大壮一听,眼珠子的泪水就开始打转,他拉着叶琛的手说道:“爹,咱报官不成吗?” 可是说完这话,大壮自己觉得都有些不可信。爹爹那么聪明的人,如果报官有用,肯定早就报官了。 接着大壮对叶琛说道:“爹,信交给二壮,我和您一起去。” 叶琛摇摇头,斟酌着说道:“你是他们的大哥,我不在的时候,你就是一家之主,在家里照顾好妻儿和兄弟才是你的主要任务。” 叶琛从来不相信官府,尤其是当官府是人家开的时候。 “既然你们想跟老子玩,就别怪老子玩狠的了。” 今晚的晚饭非常丰盛,赵菁菁做了好几个菜,但是大家却吃得味同嚼蜡。 吃饱喝足之后,叶琛率先回了房间。 “爹,这是怎么了?” 小壮一脸疑惑的问道。 二壮笑的很是勉强,“爹爹最近天天去地头忙活,肯定是累了。” “哦,那我们兄弟几个得快快长大,然后给爹爹分忧啊。总是让爹爹那么累,怎么成。”小壮郁闷的说道。 三状摸着小壮的脑袋,“那你还不多吃两碗米饭,不吃的饱饱的,怎么长得壮壮的!” 二壮却没有心情多说什么,那日他被人跟踪的事情历历在目,他放下筷子,跟进了房间。 一进去,就看见爹爹在摆弄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还有个两个筒的物件,看样子似乎是放在眼睛上的。 叶琛听到脚步声,就回头说道:“二壮,别担心,爹爹今天晚上出去一趟。” “爹,我和你一起去!我不怕死!”二壮激动的说道。 叶琛看到二壮的脸都吓白了,就拍了拍他的手,安抚道:“放心,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老实的在家里等我回来。” 第181章 上阵父子兵 “老叶,你准备干什么去?” 卢照凌发觉了不对,早早在门外等候着,腰间已经挂上了宝剑,神情紧张的拦住了去路,不知道为何,虽然叶琛明确拒绝了跟他姐的婚事,但是这小家伙却发自肺腑地将叶琛当做了家人。 叶家的事情,自然而然地被他当成了自己的事情。 叶琛苦笑道:“你小子倒是灵透,知道在门口堵我。这时候出门,肯定是去做大事。” 卢照凌咬着嘴唇,“我看你不是去做大事,你这是去送死。” “不会的,我还有孩子呢。”,叶琛故作轻松的收拾了收拾,准备出门。 “老叶,要不你先等等,我去找一找我家里。”卢照凌面色凝重的说道。 卢照凌虽然出身于范阳卢氏,但是却并不愿意与家族有太多的牵扯,在范阳卢氏看来,卢秀宁入朝为官,是卢家莫大的耻辱。而卢照凌因为此事,跟家族的老东西们,闹得相当不愉快。 可今天,卢照凌为了叶琛,想要去试一试。 在他看来,叶琛一个人去行动,无异于以卵击石。 感觉到叶琛的凝视,卢照凌急忙道:“老叶,你不要多想,我们卢家绝对没有抢夺蔫黑鸭的意思,我只是想帮你一把。” 叶琛看着小家伙关切的眼神,轻笑道:“守正,咱们是好朋友,我知道你关心我,但是你仔细想一想,你觉得你们卢家帮得了我一时,帮得了我一世吗?” “再说了,我不去,你怎么知道我行不行!” 叶琛走了,卢照凌被他的气势震住了。 待温华走过来的时候,就见卢照凌失魂落魄地坐在一边儿,手里还死死地握着宝剑。 阿福见到少爷这个模样,想要劝又不敢上前。 看到温华进来,卢照凌的眼神活动了一下,然后淡淡的说道:“温华,知道什么叫做百无一用是书生了。我不信,你猜不到老叶去做什么了。” 温华点点头回道:“我自然知道姑父去做什么了,我也相信姑父。之所以你觉得书生无用,那是因为你书没读好,读得还不够多。” “说这些屁话有什么用?若是你姑父今日身陨,你当如何?” “若是姑父身陨,我会将表弟们抚养成人,我会更加努力的读书,有朝一日,大权在握,为了姑父,为了天下百姓,杀他们一个血流成河。” 卢照凌愣住了,因为这一刻,他从温华瘦削的身躯里,感受到了一股澎湃的力量,这股力量竟然比他见过的任何力量都要强大。 走到村口,叶琛看到了叶六叔,最令他感觉到意外的是,老村长也在,父亲叶五四跟两位兄长也在,而且手里都拿着兵刃。 “你们这是做什么?” 叶琛看着拿着武器的大家伙,有些哭笑不得道。 二哥叶大旺的表情有些狰狞,他挥舞了一下手里的唐刀,恶狠狠地说道:“老四,谁敢动你,得先问问你二哥还有没有断气。” 三哥叶大福手里紧紧的握着柴刀的手青筋暴露,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却也有一股杀气。 孙氏和秦氏远远的望着,孙氏的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秦氏则表情坚定许多,不断安慰着秦氏。 叶六叔尴尬的看了叶琛一眼,小声说道:“这可不怪我,那么大的事情,我怎么也要跟大人商量商量。” 村长瞪了一眼叶六叔,然后对叶琛说道:“让你江堂和江殿两位堂哥也跟着,互相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叶琛却摇摇头,“不用,大家都回去,有我和叶六叔足矣。” 人家那是一个山寨,兵马齐备,起码有几百人的战斗力量,而他们呢? 个人而已,武力值低得可怜。 让他们去,如果真的爆发战斗,几乎是送死。 叶五四不为所动,老人家眼神中的坚定,今日势必要跟叶琛一起的。 最后他只能对二哥和三哥说道:“二哥、三哥,家里不能没有男丁,关键时刻,你们两个要保护家人,要辅佐老村长保护村子,你们两个留下。” 两个兄长和江堂、江殿四人都不愿意,最后被村长和叶五四喝住了。 沉默的牛车上,叶五四老爷子把玩着一把沧桑的长弓,长弓维护得非常好,后背还背着一壶箭,大概有十几只雕翎箭。 “老蔫,这等事情由官府出面,总是要好一些的。”事到临头了,叶五四反而打起了退堂鼓,看着如今已入而立之年的儿子,他不想他陷入泥潭之中,哪怕是放弃现在的一切,他也更希望儿子平平安安。 这个问题,让叶琛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他在车里拿出一包火药,递给老爷子瞅了瞅,接着又指了指旁边儿的木箱子摆着的整齐的十几枚煤气罐炮弹。 如此庞大的铁器,吓了叶五四一大跳。 先前一个小盒都能开山裂石,如今这么庞大的铁器,得有多大的威力。 “此事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这里面装的是可以炸碎巨石的震天雷么?可单凭他们就能消灭一个山寨么?”叶五四继续说道:“儿啊,为父觉得还是应当报官的。” “我说五四,你怎么越活越回去了!” 一边儿躺在牛车休憩的叶六叔又气又笑道:“这次咱们得罪的是唐显啊,唐显是什么人,你莫非不知道?” 叶五四一愣,旋即摇头道:“可是小六子,就算是唐显不法,大周总有能管得着他的人。” “咱们做了这一单,可就要走上邪路了。”老爷子下意识地说漏了嘴,被叶琛察觉,老爷子连忙咳嗽掩饰。 哎呦!这个瞻前顾后的老爷子还有那么一段历史呢? 叶琛拿出红外线望远镜四周观察一番之后,这才摆出一副解释的姿态说道:“爹,莫说是女帝临朝,便是天可汗在世,也少不了官官相护。” 叶琛说道:“再者说来,即便是唐显的上面,是遵纪守法之人,那捕风捉影之事,人家又如何处置唐显呢?正常人是无法将唐显与山炮寨联系起来的?” 叶六叔也开口道:“或者说,这山炮寨本身就是建昌王府豢养的一群饿狼呢?” 叶五四无奈地颔首,这种事情他多少听说过,河北道又不是关中之地,天子脚下,万事要讲个道理。 早些年,齐王还动不动就造反呢。 看到叶五四点头,叶琛继续说道:“若是此事继续闹下去,说不定唐显会直接对我们动手,不如快刀斩乱麻。” 叶五四的顺民思想还真不是那么容易磨灭的,他笃定地说道:“是的,官官相护确实不假,但是建昌王府也不能只手遮天?你不是刚刚跟刺史大人达成合作,以后要做什么官私合营作坊吗?” 在老爷子看来,叶琛走的是一条正路,这么做以后就有些说不清楚了。 叶琛也没想到,平日里挺明事理的老爷子,这个时候竟然这般磨叽,他本以为老爷子坚持跟自己上车,是要帮忙的,哪里想到老爷子竟然是来做说客的。 他忍不住低声喝道:“爹,这个时候,您怎么这般糊涂!?” 叶五四呆滞地看了叶琛一眼,嘴角抽动了两下,最终没有说话,垂下头,微微的叹了口气~ 对于这个打小就不怎么跟自己亲近的孩子,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就长成了这个样子。 叶琛见叶五四表情复杂,没有说话,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冲动,故意放缓了语速,“爹,官场上的事情,讲究一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要对方没有侵犯自己的利益,那么什么上官都会对某些事情视而不见,而且还会把这些事情记在心里,等到需要的时候,就拿出来,或是威胁,或是利益交换……” 说到这里,叶琛语重心长的说道:“如果单单是一个山炮寨,刺史大人肯定会保我们的,但若是涉及王府,他就是想保,我们能付出什么呢?” 叶五四皱眉道:“若是这个山炮寨跟王府没有多大的关系呢?” 叶琛回应道:“那我们赌得起吗?” 见老爹再次低下了脑袋,叶琛叹道:“我们也是没有办法,若是能讲道理,谁愿意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呢?” 叶琛想到了天可汗,这个被史书不断传颂的君主,他一遍遍地喊出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可他辛苦建造的王朝,已经换了名字。 李世民在民间的名声非常好,以至于如今王朝更替,也有很多像是叶五四这样的人,愿意选择相信官府。 可现实就是百姓现在过得非常辛苦,底层的官吏或许有北海县这样默默为百姓谋利之人,但是更多的官吏,却在默默地谋求着私利,至于百姓的死活,他已经不管不顾了。 牛车上众人沉默下来。 叶五四被儿子说的热血在奔涌,当初他听了高宗皇帝的号召,老老实实地做了顺民,为何一转眼又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很想去京师,问一问当今的皇帝。 你怎么就将江山治理成这个样子! 就在众人沉默之时,叶六叔忽然低声说道:“到了。” 第182章 你这是天生皇帝命啊 “给牛嘴戴上嚼子,别让它出声!。” 叶六叔小声说道。 本来他想叫着叶丰顺一起来的,结果这家伙喝高了,叶六叔在床头扒拉了他半天,连衣服都没穿上。 叶五四小心翼翼地拿着长弓,在叶琛耳边低声说道:“老蔫,爹爹也不背你,这把弓五十步取人性命,如同饮水一般容易。” 叶琛诧异地看了一眼老爷子,心想着清河村到底有啥秘密? 我爹一个木匠,还是神射手呢? 那整天去县里开会的村长老爷子,是不是也有啥特殊的手艺? 叶琛拿着红外线仔细观察着,“大家伙别乱动,说不定脚下有机关,爹您要是不怕坑死您儿子,看到前面了没,有两处暗哨,能射杀了吗?” 叶六叔骂骂咧咧道:“你个臭小子,怀疑谁,也不能怀疑你爹啊,他可是出了名的神箭手!” “臭小子,看你爹的本事。”叶五四也有些恼火。 老爷子耳聪目明,顺着叶琛手指的方向,一眼就看到躲在暗处的二人,此时此刻,除了虫鸣鸟叫,山下安静得让人心中发慌。 叶琛心里很清楚,山炮寨的人肯定没发现他们。毕竟一个安安稳稳种地的村子,在正常人看来,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夜袭山寨的。 “驴球的,怎么手生了。”叶琛听到老爷子小声说了一句,脸色瞬间有些绿了。 因为在他的视线里,老爷子手中的箭搭在弦上,射出去三步远,就落在众人眼前。 “艹,这是来玩命的,爹您可别开玩笑啊!”叶琛崩溃的爆粗口。 不仅叶琛的表情难看,叶六叔也瞪大了双眼,“妈的,五四你别坑我!” “别慌,刚才是找找手感。”老爷子神情一肃,右手后探,竟然从箭壶之中,一口气摸出了三支箭来。 叶琛不由得惊咦,老爷子莫非觉得一支箭不行,要以数量取胜?数量多有个屁用啊! 老爷子本来以为儿子会给自己一个崇拜的目光,却见儿子已经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不识货的憨子!”老爷子懒得搭理叶琛,右手倒提两支箭矢的雕翎,只将一枝箭搭在弦上,长吸一口气,如抱满月,攸地拉开弓弦,一箭射了出去。 叶琛和叶六叔还来不及转头去看那箭中是没中,叶五四如同变戏法一般,右手一捻,又是一枝箭搭在弦上,手法快捷无比,只听弓弦“绷绷”连响,三支箭如同流星赶月一般。 一箭衔一箭嗖嗖地射了出去,箭箭连环,一气呵成,令人目不暇接,极具美感。 三支箭射出,叶琛都看傻了。 老爷子反手将弓又斜挎回肩上,瞅了眼惊讶万分的叶琛,笑呵呵地说道:“瞅啥瞅,你爹就是老了,当年可以五连发的。” 叶六叔看着叶五四得意的模样,小声骂道:“得意什么,老子年轻的时候可以七连,就是地方不太一样。” 叶琛顺着老爹射出箭矢的方向,用红外线望远镜观察,两名暗哨以及一条趴在地上的猎犬,都被射杀。 “爹,您是真猛啊,当年混那座山头的?”叶琛震撼道。 “闭嘴,赶紧做事,然后回家睡觉!”老爷子讳莫如深道。 “走,让牛车在靠近点。”叶琛招手,众人小心翼翼地牵着牛车靠近山炮寨。 叶六叔似乎想起了当年的辉煌岁月,小声对叶五四嘀咕着,“五四,这几年天灾不断,百姓的日子不好过,正是咱们爷们做大事的时候,老蔫又是成大器的,要不咱们爷们捧他一把。” 叶五四看着因为自己手艺,激动得不行的叶六叔,小声骂道:“闭嘴!” 牛车不断靠前,对面并未发现山下的动静,渐渐的叶琛已经能够看到山炮寨的构造。 确实是怪石嶙峋,围住了整个寨子,上面布满了炮车,叶琛自忖这个时代,想要强行进攻山炮寨,是完全不可能的。 风声中,远远的能够听到山寨里面的山贼们,通宵达旦地畅饮的嚣张声音。 叶琛指挥着两位老爷子,帮忙将煤气罐大炮的炮弹搬运下来,他寻了一个平整的地方,拿着铲子修筑炮位,布置炮架。 叶五四和叶六叔两人都好奇地看着忙碌的叶琛,小声问道:“老蔫,你在弄啥吗?咱们不抹黑过去,靠近了扔震天雷吗?这么远能干啥?” 叶琛小声道:“这玩意自己能飞过去!” “啥!”叶六叔惊讶得不行,差一点就喊出来,被叶五四死死的捂住嘴巴。 “你嚷啥嚷!赶紧帮忙!”爷三一通折腾,总算是把炮位设置好。 上一次发射的是简易款,这一次叶琛准备的是迫击炮款。 叶琛拿着红外线瞄准着山头,他特别怕跟柱子一样,打歪了丢人。 在心里不断计算着参数,心里暗骂,“幸好老子当年玩过吃鸡,会玩迫击炮,不然今天还真不一定行。” “张大嘴巴,捂住耳朵,趴好了。”叶琛嘱咐俩老头。 而自己见二人已经准备好,则毫不犹豫地装填诸元,然后还心中还嘚瑟了两下,这不比意大利炮威风? “轰!” 差点被电焊整成瞎子的叶琛,终于见到了回报。一声震天的响声过后,叶琛亲眼所见偌大的山炮寨顷刻间四分五裂,火光冲天。 仅仅是一发炮弹,山炮寨就沸腾起来。 叶五四仰着头,看着差点被一炮报销的山炮寨,吓得眼珠子瞪得溜圆,“这他娘的是老天爷打喷嚏。” 叶六叔觉得,今天见到啥都不奇怪了,在一旁对叶五四说道:“我觉得这是老天爷放了个屁,崩死这群畜生。” 叶琛见一击得手,赶忙调整诸元,对二人说道:“赶忙帮忙装炮弹啊!” 都是村里的农夫,壮实得很,一个改造过的煤气罐,自然搬得动,两人麻利的爬起来,然后装上炮弹之后就,再次迅速地趴在了地上。 此时山寨已经喧闹沸腾得不成样子,呼喊声,惨叫声,骡马声不绝于耳。 叶琛才不管那么多,心道:“家用10升装煤气罐的爆炸威力相当于150公斤tnt炸药。同时也相当于3000颗手雷。老子不炸死你们这群畜生,敢他妈的找老子麻烦!” “老子要是指挥官就好了,把帽子一摔,喊两句开炮得多爽。” 叶琛不敢犹豫,赶忙又放出去第二炮。 封闭且围满怪石的山炮寨本来是最安全的防御,结果在迫击煤气罐大炮面前,成了沸水里的活鱼,一点逃生的机会都没有。 叶琛跟叶五四和叶六叔配合默契,一会儿的功夫就将十枚煤气罐大炮射了出去,叶琛视线里,整个山炮寨已经成了废墟,山头都要削平了。 “走,上山去看看。”叶琛跟两个老爷子,一人手里拿着一把刀,悄无声息地摸上了山。 此时的山炮寨已经安静了下来,叶琛拿着红外线在不远处观察了半天,硬是没发现一个活口。到处都是火光,到处都是断臂残肢。 浓烈的血气,刺激的两个老头趴在地上哇哇吐了起来,叶琛本来还沉浸在吃鸡的世界中没清醒过来,待看见两个老头哇哇的吐,然后再感受一把血气,他也控制不住,趴在地上不断的吐了起来。 叶五四擦了擦嘴角的呕吐物,对叶琛说道:“孩儿,这玩意太伤天和了,怎么跟我年轻时候听说过的东汉那个什么秀皇帝似的?” 叶六叔都吐虚了,但是人很兴奋,“我知道,我知道,那是刘秀的天降陨石,跟咱家的老蔫的法术一模一样啊。老蔫啊,你这是天生皇帝命啊!还种个屁的庄稼,回家买块黄布,赶紧造反,你爹当太上皇,我就是皇叔啊!” 叶五四上去就是一巴掌,“你给老子闭嘴!再胡说八道,弄死你!” 叶五四看着已经成为废墟的山炮寨,小声的说道:“老蔫,我看着这山寨的东西不少,要是带回去,村子可就发了。” 这个时候,反而是挨了一巴掌的叶六叔小声道:“糊涂了是不是!这山寨的赃物,咱们带回去,也无福享受,在这留着,到时候官府还以为是天降陨石,惩罚了这群孙子呢,也查不到咱们清河村来。” 叶琛小声道:“不错,而且咱也不知道这山寨里有没有活口,万一爆发战斗,咱爷三个说不准得栽在这,六叔,等回去之后,你就放出风去,说山炮寨为非作歹,遭了天谴,被天上掉下来的石头砸了,即便是有活口,也会被蜂拥而至的其他山寨给灭掉的。” 叶六叔嘿嘿笑道:“老叶家论坏,首屈一指是你大哥,其次就得是你啊,蔫坏蔫坏的。” 爷三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回到刚才暗哨的位置,将两个被射杀的射杀的暗哨,扒光了衣服,扔进了山沟,叶六叔喜欢吃狗肉,把猎犬给扔在了车上。 叶五四叮嘱道:“我这箭法犯忌讳,回去之后,谁都不能说,知道吗?” 叶琛赶着牛车,然后对二人说道:“不是您的箭法的事情谁都不能说,是咱们这一趟谁都不能说。” “得嘞,老蔫,回头跟族长报功,爷们得喝上几壶好酒!”叶六叔笑道,手里拿着扫把,认真清扫着车轱辘留下的印记,仿佛根本没人来过一般。 “放心,六叔,怎么能少的了您呢。”消灭了对手,叶琛也松了一口气,这一次哪怕是山炮寨有零星的活口,也没有机会为难清河村了。 蜂拥而至的其他山寨就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叶家宅子里。 小壮握着小号的木剑,红着眼睛看着刚才嘀嘀咕咕的温华和卢照凌,“你们两个坏人,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我要跟爹爹一起打山贼。” 不远处,正在缝补衣物的赵菁菁,也红着眼睛,小声对大壮说道:“大壮,这个世上哪有父亲拼命,做儿子的却苟且偷生的道理,如果爹爹有个好歹,你就领着二壮和三壮去拼命,死也就死了,我会将小壮和我肚子里的孩子养大成人,然后再让他们去报仇!” 大壮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说道:“不行,让三壮跟我去,二壮留下,他小子聪明,得留个人照顾你。还有,菁菁,我要是死了,你不用守活寡,也别想报仇!” “屁话!”赵菁菁恼火道:“生是一家人,死进一家坟,我如何能做潘寡妇那样的女人。” “轰!轰!轰!”阵阵雷声传来,卢照凌诧异的望着远方,对温华说道:“华子,这不太对劲啊,老天爷怎么对着山炮寨的方向一个劲儿的劈啊!” 第183章 老父亲归来 赵菁菁和叶大壮是见过叶琛使用炸药炸巨石的。 和现在听到的打雷的声音极其相似。 “是爹!”赵菁菁兴奋差点喊出声来。 叶大壮看了一眼卢照凌,捂住了赵菁菁的嘴巴,小声道:“别声张。” 一家人在紧张的氛围之中,等待着叶琛,一晃两三个时辰过去了,一直到门外响起了牛车的声音。 “是丰顺大叔的牛车!” 小壮似乎有特异功能,扔掉手里的木剑就往外跑。 “是丰顺大叔的牛车,还有爹的脚步声,我不会听错的,是爹回来了。”小壮的声音兴奋到了极点。往日里在家里偷完不写作业,练就一双顺风耳终于起到了效果。 大壮连忙起身,也跟着往外走,眼前迎面走来了熟悉的面孔。 “爹,您可算回来了,您再不回来,孩儿也准备去拼命了。” 大壮作为长子,承担的心理压力是最大的,叶琛从他袖子里拿回了那封信,给了长子一个用尽全力的拥抱,后腰上小壮不满意道:“爹,是我先迎接您的,我都吓死了。” 温华和卢照凌也关切地跑了过来,叶琛照例给了两个人抱抱。 叶琛扫视了一圈屋子,见二壮和三壮正在藏武器,忍不住眼眶红了,他知道,如果今天晚上自己出事了,两个孩子肯定会去拼命的。 一瞬间,叶琛的喉咙有些发干,“我回来了,问题解决了,你们不用担心了。” 院子外一棵老柳树后面躲着,哭成了泪人的叶老太,正擦拭着眼泪。 不知道什么时候抱着长弓的叶五四出现在他身边儿,笑呵呵地说道:“我就知道你这个老婆子跑到这里来了。” “老东西,儿子要是有一点闪失,我就不跟你埋一块。”叶老太看着笑吟吟的叶五四,泣不成声,负气的说道。 “这不儿子个给你带回来了吗?就是破了当初对你的誓言,终究还是拉开了这把弓了。”叶五四愧疚的说道。 “誓言不誓言的,老婆子才不在乎,我就要儿子!老大没了,老二、老三不成器,好不容易老蔫有些本事,要是折了,老婆子才不会让着你。背我回去!”往日里一脸严肃的老太太,竟然在叶五四面前露出了小女儿的姿态。 叶五四诧异道:“不进去跟老蔫说两句话?” 老太太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他也有孩子们呢,我就不去搅和他了。” “那咱走!我跟你说,我威风不减当年呢,今天一下子射了三发。”叶五四背着老太太,得意地小声炫耀道。 “威风有个屁用,当年要不是老娘,你连骨头渣子都不剩。”老太太哼了一声道。 “是,是,是,我夫人才是最厉害的。”叶五四温柔地轻声说道。 “不许叫夫人,咱们现在是小老百姓,叫婆姨!”叶老太抱着叶五四的脖颈说道。 “叶婆姨,我饿了。”叶五四的肚子咕咕直叫。 “锅里给你热了饼子,还有一块咸鱼,能让你白跑一趟么。”老太太看着已经年迈的叶五四脸上画满了皱纹,脸上绽放了幸福的笑意,隐约间似乎能看出当年的风华。 说不准,叶老太年轻的时候,也是一等一的美人呢。 安抚好家里人之后,叶琛对大壮说道:“大壮,你去地窖里,拿一坛子酒给你叶六叔送过去,不对,两坛子,给你祖父也送去一坛子,家里还有些鸭货,给他们也送去一些,让他们多喝些,放松下心神。” 大壮点点头,去地窖拿酒了。小壮赖在叶琛身边儿不肯离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通红通红的,生怕爹爹再不言不语地跑了。 “好了,好了,爹爹那么厉害,怎么可能有危险。” 叶琛极力安抚,安抚着安抚着,发现小家伙不抽抽了,这才发现,小家伙在自己怀里睡着了。 真没出息,都那么大了,还让爹爹抱着。 “我先抱他回去休息,二壮给爹爹烧水。”叶琛温声道。 “好嘞爹。”二壮见爹爹平安归来,咧嘴笑着,拉了拉三壮,哥俩赶忙去忙活。 叶琛放下小壮,给他盖上被子,关好房门,一转身就看到了一脸唏嘘的卢照凌。 温华想要靠近,却被阿福拽着拉到了一边儿。 “臭小子,有事儿?” 卢照凌跟看妖精一样看着叶琛,半晌才开口说道:“山炮寨方向的天雷是你引来的?你这是天师道,还是邓子阳的北帝派?” 叶琛笑着摇摇头说道:“你说啥?我听不懂,我就是过去看了看热闹,山炮寨惹了天怒,陨石跟不要钱似的往下落,还伴着雷声阵阵,那叫一个惨啊。” 卢照凌一脸的不信。 “武家一直在操作建昌郡王做齐王的事情,建昌郡王自己也颇为意动,青州府的官员对此都是反对的。” 叶琛一愣,心想卢照凌跟自己说这些做什么? 武家做不做齐王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卢照凌说道:“武家的子弟,没有一个好人,几乎每到一地都是生灵涂炭,如果能阻拦建昌郡王成为齐王,对齐地的百姓当时一件好事。” 叶琛明白了,女帝临朝之后,想要拓展在地方上的影响力,一方面选拔寒门士子,让更多的非世家人走入朝堂,另外一方面就是扶持武家子弟,让他们去各地做官,甚至封爵,目的就是为了提升对地方的掌控。 但是世家、朝臣、文人都在抵触这件事情,第一,对于前唐大家都有所怀念,认为李唐才是天下正统,女帝临朝,实属得国不正,大家有所抵触,属于正常现场,第二,则是利益使然,天下的好处就那么多,武家切割一部分,寒门切割一部分,大家自然少了很多好处。这就是屁股决定脑袋了,至于道义什么的,只是口号而已。第三,武家的口碑太差了,他们去哪里,都会造成极其不好的影响。这天底下,还是有些正义的官员的。 “这件事情,以后再说。”叶琛也去地窖里拿了一壶酒,见到了那么多死尸,其实他的心里也是五味杂陈,难受的很。但是叶琛依然勉力安抚家人,在洗了个热水澡之后,叶琛便开始疯狂的灌自己喝酒。 希望通过酒精麻痹自己的神经,然后痛痛快快的睡一觉。 二壮想要靠近,但是叶琛此事已经有了几分醉意。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作,虽然没有亲自杀人,但是在使用了煤气罐炮,一口气杀了那么多人之后,叶琛身上便不自觉的有了一股煞气。 刚才收着还好,如今喝的迷迷糊糊,硬是吓得几个小子不敢靠近。 叶琛也乐得清静,一碗一碗的大口喝这就睡。 “呕!”叶琛开始了呕吐模式。 这一晚,叶琛睡得晕晕沉沉,却为难了大壮。 大壮不许弟弟们靠近,怕爹爹的煞气吓着他们。 自己一宿没睡,就在叶琛的床边儿,小心翼翼的侍奉,一直到天亮。 这一夜,叶琛不断的在做梦,梦里无数尸体横陈,时而化作厉鬼索命,时而鼻子尖似乎有无边的血腥气弥漫,让他的头疼欲裂。 大壮用热毛巾贴在爹爹的头上,手攥着父亲的满是老茧的手,希望给父亲一丝安慰。 次日清晨,大壮趴在叶琛身边儿,睡得晕晕沉沉的,叶琛已经轻手轻脚的起床。 待众人起床之后,发现空荡荡的床铺都很着急,于是就唤来了守在门口的阿福。 阿福打着哈切说道:“叶大叔带着少爷进城了,说是去访友。” 家里人都不信,尤其是温华更是不信,姑父再城里有什么朋友啊。 北海县城外,叶琛看着眼前的护城河以及正在挖护城河的百姓,有些唏嘘道:“你姐还真是有两把刷子,今年收成不好,搞不好会有民乱,修一修城墙,挖一挖护城河,总算是有备无患,而且还给百姓挣一口饭吃的机会。” 叶琛说的是真心话,在他的印象之中,卢秀宁真的是一颗心全心全意的扑在了政务之上。 “屁的有备无患,如果真的能做到有备无患,就该跟温华说的一样,百姓安居乐业,大家都有口饭吃,大家都活的好好地,谁会去瞎折腾。”卢照凌撇了撇嘴说道。 卢照凌指了指城外的牲口市场说道:“老叶,你看见没有,今年牲口市场的草原牛羊、马匹明显在减少,你猜这意味着什么?” 叶琛眯着眼睛,打量了两眼说道:“意味着他们在集结力量,准备入侵中原,一场大战即将来临啊。” 卢照凌叹息一声说道:“连你我都能看出来的事情,朝臣们如何能看不出来呢?可是他们在做什么?忙着争权夺利,这武周啊,也就那么回事儿。” 卢照凌的话,让叶琛心里一阵烦闷,若是突厥南下,到时候河北真的能抵抗的住吗? 若是抵抗不住,我的家人又该怎么办呢? 昨日见识到那么多死人之后,叶琛深知战争的恐怖。 那绝对是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 第184章 唐显之死 叶琛和卢照凌在城外站了一会儿,便施施然地入城。 北海县的街道拓宽过了,行人不至于和之前一样拥挤,卢照凌寻了一名唤作萧十一郎的英俊不良人去帮忙寄存马匹,而他却在叶琛身边小声碎碎念道:“老蔫,我卖地送你匹马,你教我五雷法成么?” 叶琛挑眉道:“我是真的不会,还有这个萧十一郎长得那么俊俏,做事妥帖吗?” 卢照凌笑着说道:“当然妥帖,他媳妇芸娘是我的婢女,你觉得呢?” “哦,原来是这种情况。”叶琛看着萧十一郎若有所思。 卢照凌却不满道:“老叶!你先别看萧十一郎了,你要是喜欢男人,我又不是不可以,关键是你教教我雷法成么?求求了。” “我也想感受下,天上地下,唯我独尊,谁要是不服气,我就炸死谁的感觉。” 叶琛拍了拍这小子的脑袋,呵斥道:“你做什么春秋大梦呢,我要是会雷法,我还用跟你骑一匹马,我出门踩着云彩多好?我跟着三藏法师降妖除魔,一路取经去多好。” “咦?你也喜欢看《三藏法师传》吗?”(唐三藏的弟子所作,喜欢用神话的色彩来描绘唐玄奘。) “我喜欢看个屁。吃饭去。”叶琛见萧十一郎回来了,主动结束了谈话,三个人找了家面馆去吃早餐。 卢照凌被叶琛拒绝传授“雷法”,心情不畅,便找萧十一郎的不自在,“你说你一个七尺男儿,大清早怎么不吃点硬的,偏要吃软饭。” 萧十一郎知道,卢公子的脾性,肯定是受了委屈,这才拿自己作筏子。 当下笑着说道:“公子,您不知道,这家店跟叶先生家的叶二公子关系不错,早饭不仅仅卖面,还有些卤味可以吃,有卤海带,卤胡瓜,开胃得很,若是我们运气好,还能吃上三两个鸭脖、鸭头端是人间美味呢。” 说完,萧十一郎去叫饭,结果被告知没有肉食了,只有些卤味的咸菜。 见卢照凌耷拉着个脸,叶琛笑着从怀里掏出两个麻辣铁蛋、一小堆鸭脖和两支鸭腿递了过去。 卢照凌见状,立刻笑了出来,“老叶,还是你好,给我多来点鸭脖子,我喜欢啃,现在一天不啃,浑身不自在。” 叶琛笑着点头,又给萧十一郎递过去一些,看到卢照凌没出息地要去萧十一郎那里去抢,叶琛不禁笑道:“抢什么抢,家里那么多。” 自家家里就卖鸭货,真的不知道卢照凌有什么好抢的。 而且以后北海县的鸭子成熟之后,会优先供应叶家,这玩意更是吃不完。 别人家顶多就是一碗面,加点芫荽和葱花,配菜也就是叶家的卤味小咸菜,本来吃得挺爽的,结果叶琛这边儿一桌,又是麻辣铁蛋,又是蔫黑鸭的,顿时有人不爽了,起身喊道:“店家!你这是做的什么鸟生意!都是食客,凭什么他们这么优待!我们就不配吃蔫黑鸭吗?” 虽然叶家极力供应,但是蔫黑鸭在北海县,那肯定是供不应求的。 里面正在煮面的胖老板忙得满头大汗,掀开帘子,瞅了瞅,吆喝道:“贵客,那是客人自带的蔫黑鸭,您要是想吃,且先排队,今日货还没到呢。” 老板娘笑吟吟地走出来,对着闹事的食客说道:“您要是嫌弃味道淡,我要不给您加点豆酱清(酱油)?” 老板娘嘻嘻哈哈的三言两语,便安抚好客人,路过叶琛身边儿的时候,鼻子一嗅,又看了看蔫黑鸭的新鲜程度,心中就有了计较。 等吃碗面之后,卢照凌起身去结账。 老板娘满脸堆笑着推开了卢照凌的铜钱,“敢问客官,您这蔫黑鸭是在哪里买的?” 卢照凌一听就笑了,指着叶琛说道:“你们不是号称跟叶二公子关系不错吗?怎么连叶二公子的阿耶都不是认识?” 老板一听这话,再看了看已经起身的叶琛,就低声说道:“小的不敢上前冲撞叶秀才,不知道这位公子能不能帮忙说说好话,这蔫黑鸭卖得太好了,小店想多进一些。这卤海带和卤胡瓜虽然好吃,但毕竟不是肉啊。” 卢照凌对待普通百姓也没什么架子,笑着说道:“最近叶秀才忙得很,等过一阵子,货量就上来了,不怕货不够,就怕你卖不出去。” “哪能呢!哪能呢!我这里有点秣陵的桂花糕,您带着给叶秀才尝尝。”老板娘赶忙从柜子里掏出些吃食,往外送。 卢照凌摆摆手说道:“不必,自己留着,面煮得有些老了,还有少放猪油。” 出了面馆,萧十一郎带路,三个人在北海县逛了逛,了解了大致蔫黑鸭的售卖情况。 卢照凌虽然蛮傲娇的,但是此时也不得不夸赞一句,“二壮这本事可以啊,这个年纪,就能征服整个北海县城的生意,年纪再大一些,岂不是要成为吕不韦一样的人物。” 等到了正午时,三个人走到城西的一家酒楼外面。 萧十一郎轻声说道:“叶先生,公子,就是这里。” 叶琛点点头,当先就上了二楼。 “客官,请问想吃些什么?小店菜肴有白龙、乳酿鱼、葱醋鸡、吴兴连带、八仙盘、仙人脔、箸头春、五生盘、遍地锦装鳖、汤浴绣丸 面点有单笼金乳酥、曼陀样夹饼、巨胜奴、贵妃红、婆罗门轻高面、生进二十四气馄饨、见风消、水晶龙凤糕、汉宫棋、素蒸音声部、生进鸭花汤饼 店小二嘴皮子这个溜,在加上他那胖乎乎的身形,搞得叶琛都想过去问问,你是不是姓岳,爱吃小龙虾? 萧十一郎皱着眉道:“公子,这也太高端了,我就听说过一个见风消。” 卢照凌拧眉道:“没出息,我起码还吃过一个生进二十四气馄饨呢?” 一旁的店小二笑着说道:“咱们家这铺子是韦少卿家里人开的,有些菜式贵客没听说过很正常,但保准都是绝顶的美味。” 卢照凌像模像样的点了菜,还要了一壶酒,叶琛给萧十一郎使了个脸色。 “我去一趟东司(厕所,现如今部分地区沿用)。” 萧十一郎从叶琛手里接过一个小瓷瓶,然后就出去了。 “老叶,你那是什么东西?闻着挺好闻的啊。”卢照凌好奇道。 叶琛看着卢照凌好奇宝宝的样子,就笑着说道:“你还小,用不到这东西。” 等菜上全之后,卢照凌见萧十一郎迟迟未归,担忧道:“这厮是不是失手了。” “怎么,怕了,我说了不让你来,真出了事情,我可没法跟你姐交代。”叶琛挑眉对卢照凌说道。 “怕个屁!我就是好奇。”卢照凌吃了个馄饨,眼神一直往外瞟,这家伙虽然高傲,但是对自己人素来还是相当关心的。 叶琛喝了一口酒水,然后慢悠悠的说道:“今天逛了半日,我观察了半日,萧十一郎确如你所说,办事妥当,不会有问题的,且稍待。” 卢照凌这才宽心一些,大大咧咧地说道:“我知道,用你说。” 一直到了饭快吃完,萧十一郎才施施然归来。 “叶先生,公子,幸不辱命。” 萧十一郎知道自己的目标之后,一直很兴奋,如今事成,更是喜笑颜开。 叶琛指了指桌上的菜,“快吃快吃,这韦少卿厉害,这饭菜确实是人间美味。” 萧十一郎也不讲究,直接把几个菜拢在一个大碗里,就着这些菜吃了五张大饼,最后又干了一大碗汤。 走到二楼的楼道里,卢照凌听到旁边儿的包厢里传来一阵阵兴奋的呐喊。 “老唐,别耷拉着脸了,不就是死了几条狗吗?” “兄弟们说得对,来来来,喝,我唐显什么风浪没经历过,这点小事扛扛就过去了。” 卢照凌眸子一缩,看向叶琛和萧十一郎。 “走。”叶琛神色如常。 而萧十一郎亦是云淡风轻,不良人,不良人,就没有几个真正身份清白的。做这种事情,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 一个时辰之后,二楼的包厢里走出几个身材发福的男子,一个个面色潮红。 “老唐,我今天看你都俊俏了三分呢。” “驴日的,想女人就直说,走,咱们去找云岚、云锦姑娘去,今天兄弟请客,让哥几个好好的美美,事后你们也帮帮兄弟。” “的嘞。必须鼎力相助啊!” 几个汉子勾肩搭背,去了一家半掩门。 “青天白日的竟然去做这种事情,哎,老夫老矣。”不远处一个老者羡慕的说道。 夜幕降临,半掩门里忽然传来一阵尖叫,带着无尽的惶恐。 “快来人啊,死人了!” …… 叶家小院。 叶琛在北海县买了些鲜鱼、鲜虾,又买了些猪肉猪蹄,羊肉,在家里做炙。 为什么叫炙,而不是说烧烤呢? 原来武周根本就没有烧烤这个说法,甚至于这个烤字,还是后世的大画家齐白石发明的。 至于为什么吃烧烤,实在是今日去了趟高档酒楼,看人家吃红羊枝杖,把叶琛馋的哈喇子都流出来了。 温华和卢照凌哥俩在不远处温书,鼻子不停地往烤炉这边儿嗅着。 小壮就没那么讲究,跪坐在一旁,戴着草帽,拿着蒲葵扇一下一下扇着烟火气,“羊肉串,羊肉串,新出炉的羊肉串,十文钱一串,谁买,谁买。” 二壮和三壮照顾小壮的生意,一人给了他十文钱,美的小壮鼻涕泡都冒出来了,小家伙把铜钱塞进钱袋子里,将大肉串递过去,然后还像模像样的给泡了一杯冰镇蔫老吉。 “谢谢惠顾。”小家伙一弯腰,然后跑到叶琛怀里,“爹,我赚了二十文,你快给我攒着。” 叶琛笑着说道:“你赚你哥哥们的钱不地道,你应该赚你表哥和卢公子的钱啊。” “也对哦!” 小壮立刻抱着两个猪肉串跑了过去,“客人,客人,这是我爹烤的猪肉串,撒了辣椒面和胡椒粉,好吃得很呢,二百文一串呢。” 温华伸手就要给小壮一巴掌,卢照凌嫌弃道:“你看看你那贫穷的模样,来小壮,钱拿好。” 说着将钱袋子扔过去,接过两串肉,递给温华一串,“哥请你。” 温华冷哼一声,“君子岂能白吃白拿,除非” “除非什么?”卢照凌昂着下巴,讥笑道。 “不好了。”正在一帮人快乐的烧烤时,叶六叔急匆匆的闯了进来,表情凝重。 “老蔫,嗯,真香。”叶六叔提起一串烤韭菜就塞进嘴里,又灌了一大口冰镇蔫老吉,浑身巴适了。 叶琛眼巴巴的看着叶六叔。 叶六叔表情有些尴尬,“太香了,没忍住,老蔫,我来是想跟你说,唐显死了。” 卢照凌表情一肃,眼睛下意识的四处乱瞟,而叶琛则懒洋洋的说道:“死就死了呗,关我鸟事?小壮呢,干啥去了,接着扇风,接着烤啊!” 第185章 捉拿叶琛归案 叶六叔见叶琛气定神闲,心里也就多了几分底气。 在衣服上擦了擦手,自己寻了个地方坐下,挑了个最肥的蒜蓉海蛎子,也不嫌热,用嘴吹了吹,就开始肆意朵颐。 众人都有些好奇的看着这个最近往家里跑的也太勤了些的叶六叔。 叶六叔一边儿摇头晃脑地嘬着,一边儿惊恐地说道:“老蔫,你是不知道,唐显死的有多惨烈哦。 都疯传,就在昨日,他下半身流血不止呢。” “老头子火了大半辈子,也算是开了眼界了,男人下面都能流血。”叶六叔啧啧不止。 “哦?下体也能流血不止吗?莫不是百姓胡言乱语?”叶琛看向叶六叔,虽然内心早就有所预料,依然做出一副不信的模样。 “你怎么不信?”,叶六叔学着城里说书先生的强调,像模像样地说道:“唐显这狗贼这个惨哦,其状犹如有相火烧身,变出风来,声音惨若牛吼一般,喘息了半夜,周围人都吓掉了魂,而他呜呼哀哉断气身亡。” 正在抱着肉串啃的卢照凌,停下了嘴,连嘴边儿的油都没擦,惊诧地看着叶琛,心里不由得想起了萧十一郎昨日拿的那个瓶子。 他如何也没有想到,叶琛竟然还有这般凶残的杀人手段。 “听着有点像是马上风啊!” 叶琛话到嘴边儿,又给塞了回去,这要是让小壮听见了,小家伙肯定又得问,爹什么是马上风? 骑马本身不就有风吗? “死有余辜,关咱们何事?”叶琛耸肩无所谓道。 “可是老蔫。”叶六叔单手握拳,在手掌上一砸,严肃地说道:“咱们北海县的仵作与当朝狄阁老乃是旧相识,勘查经验老道,经过他现场勘验,说是谋杀呢。” 叶琛手在烤架上忙碌着,眼神不定,笑道:“与狄阁老相识又如何,他既不是狄阁老本人,又不是李元芳,他说是啥就是啥么?” “不!千万别大意!”叶六叔倾身向前,试图离着叶琛近一些,皱眉说道:“经过州法曹判定,他也认为是谋杀。” 叶琛忙碌的双手终于停歇,眸子转动,片刻后冷笑道:“这一手栽赃陷害玩得很溜啊。” 他自认为自己的手段没有漏洞。 为了对付唐显,叶琛使用的乃是用斑蝥磨成的粉末,由萧十一郎暗中潜入,倒入到酒水中。 这斑蝥是何物? 斑蝥就是鲁迅先生笔下描写的一种虫子,用手指按住它的脊梁,便会啪的一声,从后窍喷出一阵烟雾。 这玩意在西方是着名的催情药,在东方他属于中药,主要作用是利尿。 通过叶琛自己打听,结合卢照凌利用不良人探查来的情报来看,叶琛觉得唐显简直就是个禽兽。 首先唐显本身就荒淫无度,喜欢花重金在牙人手里购买少女为奴,供其享乐。 这还不算,他仗着王府的背景,在青州府胡作非为,相中了良善人家的闺女,就直接抢走,惹得天怒人怨。 这一次,更是将主意打到了叶琛身上,叶琛被逼无奈才进行反击。 怕冤枉好人,叶琛在动手前,还专门摆脱萧十一郎确认了一遍情报。 北海县的不良人真不是泥捏的,萧十一郎在赌坊里,轻而易举的寻到了山炮寨余孽,此人乃是山炮寨在北海县与唐显的联络人。 三脚之后,那余孽便老实的招供了。 原来唐显与其狐朋狗友,此次来北海,目的就是为了给王府敛财,而且潘虎就是跟他一起来的。 冰雪冷元子和蔫黑鸭,也是他们抵达北海县之后,才发现并且想要强取豪夺的。 至于山炮寨,不仅仅暗中为唐显抢夺钱财,还专门为他暗中掳掠少女,送到府上供其玩乐。 这厮来北海县虽然时间不长,但是已经暗中掳掠少女三人,年纪最小的才十岁。 唐显每日荒淫无度,甚至于到了需要靠药物维持,下身生疮,连撒尿都成了问题的境地。 叶琛这才灵机一动,想了那么个法子。 若是正常人,喝了这斑蝥粉末,顶多欲望强了些,次数多了些,可是像是唐显这种人,却是致命毒药。 因为唐显每日吃的草药非常多,谁都不清楚,他靠什么偏方维持着,所以他忽然暴毙,正常来说,实属正常。 可法曹却判定他是谋杀,那这件事情就有意思了。 “老叶!”卢照凌神情有些紧张地说道:“正常来讲,法曹执掌一州之地的司法,怎么会那么快管到北海县来,此事怕是情弊。” “没事,我也有秀才官身,任凭某些人再嚣张,也得掂量掂量。” 叶琛如此安慰道。 其实他心里也没有底。很多时候,一旦落入掌权者手中,生死便不由自己掌控。 但事已至此,只能见招拆招。 吃完烧烤后,叶琛看了一趟老娘,最近的事情,肯定让老人家担惊受怕,身为儿子,怎么也要安抚老人一趟。 拜见母亲的时候,老太太倒是丝毫不见慌乱之色,反而对叶琛说道:“莫要因为一时之阻碍,便丧失了进取之心。” 回到小院,叶琛心情沉闷,他总是觉得母亲的表现有些奇怪,正常情况下,儿子亲赴险地,做母亲的不该呵斥一番吗? 小壮见父亲低着头,便跑过来,拉着叶琛的袖子,“爹爹,你这是怎么了?” “爹爹做了错事,本来想着主动找祖母认个错,结果祖母并未训斥爹爹,爹爹感觉很奇怪。”叶琛苦笑道。 “这有什么奇怪的,小壮也经常认错,爹爹也没有训斥我啊。爹爹不总是说,我这个小猴子,放什么屁,拉什么屎,您都一清二楚的。”小壮昂着头,很认真的对叶琛说道。 孩子的心思单纯,但是看问题,却直指本源,或许老人家早就预料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并且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了。 叶琛恍惚间,似乎明白了许多。 或许有朝一日,自己也要看着孩子们去闯去拼,那个时候,自己又该以什么心态去面对呢? 就在父子二人交谈的时候,老村长来了,手里还抱着黄册。 “老蔫,今年咱们叶家添丁不少,不少族里的老人找到我,想要给孩子们分家。” 叶琛闻言,皱眉道:“不是,族长叔,你就没跟他们说过,穷的时候少生点吗?” 村长瞪大眼睛,骂道:“你这臭小子,说什么胡话!你如今也是一村之正,说话可要注意,这添丁往大处说,是增强咱们武周国力,往小处说,也是壮大家族的手段。若是咱们叶家人不努力添丁,回头村子还不改了姓,岂不是要任人欺凌?” 叶琛长叹一声道:“要是有钱有粮,生多少都无所谓啊,关键这两年穷,生那么多娃娃,不得把孩子活活饿死?” 叶琛知道,清河村这是陷入了越穷越生,越生越穷的怪圈之中。 若是没有外力介入,村子这脆弱的人口生态环境,随时有可能崩溃, 村子里的生产资料是有限的,而随着丁口的增加,难免有些家庭就会陷入入不敷出的情况,所以很多有见识的老人,就会给子女分家,以免因为一点小的利益,而闹得家宅不宁。 村长有些愁眉不展地说道:“都是族人,这种事情不能不管。这些年轻的后生被分出去,少不了跟你当初一样,受穷受饿,让孩子们受委屈。老蔫,如今你也是村正,能帮一把是一把。” 叶琛的眼睛闪了闪,从容道:“您想用我身份做些事情?” 村长点点头道:“对,你是秀才,又是村正,有一定的免税权,前途也不可限量,我想让族里一些年轻的子弟投献土地与你,做你的佃农,从此依附于你。” 叶琛疑惑地看向村长,他有些不明白这个投献是什么意思。 只听村长轻声说道:“这也是这两年新出来的法子,由我从中作保,你们商议好每年的地租和农田的使用年限,然后由族人低价将土地卖给你,从此他们成为你的佃户。” “不过你别多想,只是名义上属于你,这地实际上,还是他们自己种。不过作为交换,他们每年都要给你十五分之一的地租。这样他们可以少缴纳许多赋税,这叫卖田不卖佃。” 叶琛点点头,算是明白了村里的骚操作,开口道:“这乃是为族人提供便利之事,实属份内,村长叔您自己做主便是,以后不必跟我商议的。” 村长的眼睛闪了闪,见叶琛并未理解自己的深意,便继续说道:“不仅仅是如此,你拿了他们一份田租,是不是该帮他们一帮呢?” “你想让这些人跟着我干?”叶琛若有所思道。 一老一少合作很长时间了,而且一直很愉快,村长也就没藏着掖着,而是直接了当的继续说道:“对,让他们做了你的佃农,那么他们不可避免的就跟你有了依附关系。 从此他们与你休戚与共,有什么危险他们与你共担,再遇到山炮寨这种事情,也就不必如此慌张了。而你也必须在耕田之外,给他们一些活计,保证他们一家温饱。 不过话又说回来,确实给你增加了不小的负担。” 这话听到壮壮们的耳朵里,很不开心。 尤其是二壮,一想到家里的经济情况,就觉得是个天大的麻烦,有些欲言又止。 十个佃户啊!那是十个小家,几十口人呢。 村长叔这是给爹找来个大麻烦啊。 叶琛却已经了然,他意识到,族里此举,希望依托于自己,解决麻烦的同时,也有意识的想要将自己培养成地方豪强。 虽然这个豪强看起来,有点过于弱小了些。 叶琛哈哈大笑道:“无碍的,这种事情对我来说是举手之劳而已” “爹” 想到以后的开销,二壮有些愁得慌。 叶琛哪里会不知道这小家伙在想什么,于是就笑着说道:“咱们家买卖不少,先前条件不充足,只够养活咱们一家子的,以后终究是要扩大规模的,收成也会高一些。” 如今蔫黑鸭畅销北海县,仅仅靠二壮自己肯定是忙不过来的,有些依附于自己的佃户,也是一桩好事。 见父亲说无碍,二壮这才稍稍宽心,然后二壮便叫着大哥,拿着黄册商量,这些刚刚分家的年轻人,谁家人口多,谁平日里老实巴交,用心做事,谁 至于叶琛在想什么,除了叶琛自己,谁都不知道,包括温华。 可叶琛这种配合老村长,安排年轻人的做法,让温华的内心非常复杂,一方面,他很崇敬姑父这种不忍同族年轻人受苦的仁义。另外一方面,他有隐隐约约的担心。 如今武周实施科举取士,与读书人以优待,长年累月下去,肯定会形成一股庞大的群体,到时候如果人人都如清河村一样投献,那朝廷去哪里收税呢? 到时候,朝廷费尽心思,利用科举挖了世家的根据,岂不是又要形成一群新的世家? 当然,这个问题,对于武周来说,还非常遥远。 温华更感兴趣的是,姑父如何安置他们。 毕竟姑父虽然靠着冰雪冷元子和蔫黑鸭赚了不少钱,可是姑父家里也没有多少余粮。 他估计村长分来的这些年轻人,分家之后,肯定是家里没有多少余粮的。到时候他们的吃喝都会成为很大的问题,叶琛作为地主,总不能看着他们饿死? “叶大叔,外面来人了!” 刚刚送走村长,叶琛喝了个水的功夫,阿福就跑了回来。 “你这臭小子,想要通风保险,还是怎么地?小心抓你进大牢!” 随着一个凶狠的声音,两个衙役冲了进来,看到叶琛后,为首的中年衙役冷笑道:“叶琛,你的事发了,跟我们走一趟!” “谁敢动我爹!” 四壮们不知道何时冲了出来,一人手里拿着一件武器,护在叶琛身前。 温华和卢照凌也过来了,两人站在叶琛身侧,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叶琛推开孩子们,淡淡的问道:“你们是哪个衙门的?要以什么罪名抓我?” 中年人嗤笑一声,道:“叶琛,青州府的孙法曹已经在衙门恭候你多时了,速速归我归案!” “孙法曹?” 卢照凌身体一震,接着喊道:“叶秀才犯了什么罪,你们便直接入府抓人!” 两名衙役不以为然的走近前,手中的铁尺举起,就准备打散叶琛身边的人。 “你敢动手试试?” 叶琛将孩子们护在身后。 衙役看到了叶琛眼中的冰冷,心中一颤,才想起这位可是秀才,还是刺史大人亲自捧上来的秀才,在没有定罪之前,可不是他们这种小鬼能触碰的。 看到两个衙役僵硬着停在那里,叶琛回身交代道:“清者自清,我不在的时间里,你们不许出去!” “温华,这里你最年长,看护好他们,注意,一切以稳定为上,切忌慌乱。” “小壮,你是男子汉,不许哭鼻子。” 叶琛交代完毕,然后就整整衣冠,坦然的率先走出去。 第186章 不惧法曹 北海县衙。 一男一女正在不动声色地较量着。 “孙法曹,不知道你有何证据说叶琛杀了唐显?若是仅凭捕风捉影,那就休怪本官不顾同僚之情,上奏朝廷了!” 县衙里,卢秀宁拿着竹筒,慢条斯理地喝着蔫老吉说道。 最近卢秀宁在任上,处事妥当,尤其是在赈灾中,表现优异,经过吏部天官考核,再加上其治下属于三县合并的大县,已经晋升为六品县令。 孙法曹在品级上是低于卢秀宁的,堪堪为七品,属于刚刚踏入武周官员晋升通道的门槛,但是气势上一点都不弱,他冷笑说道:“我既然能签发抓捕他,自然有证据,倒是卢县令,听闻你跟叶秀才私交匪浅,切莫因为私情而阻断本官断案啊!” 此处自然指叶琛与卢秀宁出谋划策,卢秀宁将卢照凌寄养在叶琛家一事,他认为卢县令有徇私舞弊的嫌疑。 卢秀宁虽然是一介女流,对于出身于建昌王府的孙法曹却丝毫不惧,他的后台是建昌郡王,别人或许怕他,自己却不怕,她的身后是当今天子。 只见她放下手中的蔫老吉,冷笑道:“本官徇私?笑话,一条走狗护卫另外一条走狗而已的事情,也配跟本官谈徇私?你信不信,我现在写条子,让县尉和不良帅将唐显的事情扒出来!” “呵呵,卢县令好大的口气。”孙法曹袖子一甩,同样冷言道:“若是想查尽管去查就是了,反正死无对证的事情,倒是这个叶秀才还活得好好的呢。” “孙法人,人犯已经带到。” 这时,一个书吏在门外喊了一声,丝毫不避讳这里是北海县衙。 孙法曹眸子里寒光一闪,冷哼一声道:“好,让本官去看看,此等衣冠禽兽是如何被县里和州里联合推举为秀才的。” 卢秀宁冷道:“好个州法曹,还没见过叶秀才,就先定罪了。妙妙妙!本官今日就要亲眼见一见,州法曹是如何断案的!本官提醒你一句,叶秀才乃是官身,又是本县村正,你若是敢棍棒加身,可莫要怪国法无情。” 武周,秀才在没有被官府开除官身之前,是不可能动刑的。 这时女帝自登记以来,施行的诸多政策之中,对于寒门士子最大的尊重。 所以卢秀宁的话,让孙法曹的身体一僵,旋即便冷笑着出了大门。 “升堂!” 孙法曹昂着身形,不知道有多得意,任你卢秀宁百般牙尖嘴利,今日我一七品法曹照样在你六品的县令的县衙里撒野,你又能奈我何? “咚咚咚!” 三班衙役杵着水火棍在敲打着地面,并没有那种高喊威武的场景。 叶琛站在堂下,眯着眼睛看着。 因为是官身,他连枷锁都没上。 他听到有人干咳,回头一看,原来是卢秀宁也在。 卢秀宁给了叶琛一个安慰的眼神,然后便负手而立,冷眼看着州法曹施为。今日之事,不论结果如何,卢秀宁都要上奏朝廷,告州法曹一个逾越之罪。 “啪!”孙法曹一拍惊堂木,“堂下何人?” 惊堂木正式名称叫气拍,俗称惊堂木,是长方形的硬木,有棱有角,取规矩之意。 惊堂木根据所用的人不同,上边雕饰的花纹,体积的大小,所叫的名称也不同。 皇帝使用的醒木称为“镇山河”,皇后使用的醒木称为“凤霞”,宰相使用的醒木称为“佐朝纲”,将军们使用的醒木称为“惊虎胆”,其他文官使用的才叫“惊堂木”,制式各有不同。 女帝临朝之后,允许所有的女文官使用凤霞,以示尊贵之意。 孙法曹一拍惊堂木,心里更是多了三分火气,一介女流竟然也能为官,而且还僭越使用凤霞,着实该死。 所以着一声厉喝,威势更是惊人。 堂下的一群衙役都有些发懵,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不是法曹,是刺史呢。 如果换做之前的叶老蔫的话,见到如此局面,估计早就吓得腿软了。 可眼前的叶琛不一样,先不说本身就见过不少大场面,便是如今的身份也不必过于惧怕一个州法曹,毕竟他国家承认的村正,又是同秀才,所以叶琛跟卢秀宁的反应一样,那就是很藐视眼前的法曹,声音淡淡道:“北海秀才叶琛。” 孙法曹气势一滞,感觉拳头打到了棉花上一样。 自古民不与官斗,一般的升斗小民,酸秀才之流,见到朝廷命馆,一个眼神都能吓尿,今日这叶琛竟然一点畏惧之意都没有。 不由得孙法曹谨慎了许多,知道这个案子怕是棘手了。 不远处的孙法曹,喊着宋夫人给自己加了两块冰,压了压肚子里的火气,至于看向叶琛的眼神,全都是赞赏之色。 卢秀宁为官着两年,见识过不少人在官府的反应,那种所谓的面对冤屈,大义凛然都是扯淡。 事实上,真的进了官府,能正常把话说清楚都算是胆气过人。 而叶琛不但吐字清晰,而且不卑不亢,这就是难的了。卢秀宁觉得,叶琛若是能踏过这道坎,前途必然不可限量。 周围的人看着叶琛的反应,也都是频频点头,以示赞赏之意。 叶琛昂着头看着孙法曹,嘴角微微翘起,一点都不心虚。 孙法曹心中恼怒,特别是有外人围观的情况下更是烦躁。他本想把人都赶走,可有卢秀宁这尊六品县令在,他也不好下令,否则卢秀宁就有理由找他麻烦。 不过,孙法曹想起叶琛发迹之前,只是个农夫,心中冷哼一声说道:“叶琛,前日午时,你可是去过望海楼?” 按照孙法曹办案的经验,凡是心中有鬼的,一旦问到关切处,肯定能从表情上看出些端倪来。所以他不错目的盯住了叶琛,只想找到疑点和破绽。 “是,那天中午我是去过望海楼。” 可叶琛却让孙法曹失望了,他没有躲闪,就和孙法曹对视着回答道。 “老叶!你不必怕他!” 就在此时,外面一阵喧哗,接着卢照凌就满头大汗的跑了过来。 看着叶琛站在堂下,卢照凌单手持剑,就要冲过去。 “咳咳!” 一阵干咳后,卢照凌往边上一看,马上就规规矩矩的走过去,只是有些不忿地说道:“阿姐,您为何不把老叶解救出来?” “蠢物!这等事情,岂是你一个孩子可以置喙的,你且给我好好的呆着!坏了大事,定然有你好看!” 卢照凌沮丧的低下头,可又听到了一阵密密麻麻的脚步声。 回头一看,却见温华领着一众书生,站在门口,远远的凝视着现场。 孙法曹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这案子怕是不好处理了,因为堂前那么多书生看着,若是自己过分,怕是要直接在官场扬名。 为官之人,最在乎羽毛,若是羽毛臭了,即便是圣人看中,想有个好的发展都难。 卢县令赞赏的看了温华一眼,然后斜睨了一眼卢照凌,嫌弃道:“你看看人家温华,虽然出身贫寒,却也有这么多知心好友,愿意为公义奔走,你再看看你,除了狐朋狗友还有啥?” 卢照凌也反应过来,有这么多读书人在现场,虽然这群人没有官身,但是孙法曹势必不敢胡作非为。 温华在现场,虽然一句话没说,却又胜过千言万语。 这是实打实的给官府,给孙法曹施压。 卢照凌得意道:“阿姐,你这话说的不对哦,温华有敢为公义奔走的好友,我有温华啊!” “我看你是皮子有痒了,叶琛要做糊涂事,你怎么不拦着!”卢秀宁的一双眸子跟明镜似得,这件事情虽然她准备为叶琛张目,但是也知道,叶琛肯定是做了什么。 卢照凌恶狠狠道:“哼!若不是老叶非要出手,我都要亲自斩杀了唐显这个畜生!那些都是幼女啊!” “闭嘴!”卢秀宁瞪了一眼卢照凌。 堂前。 孙法曹喝道:“叶琛!还不将你毒杀唐显之事,从实道来,不然本官定然让你知道,什么叫做人心似铁,国法如炉!” “咚咚咚!” 三班衙役的杀威棍又开始敲击了,肃杀之气笼罩在叶琛的身上,可他只是耸耸肩,似笑非笑地说道:“敢问大人,我为何要杀唐显?证据何在?” 如果只是个普通人,此时孙法曹早就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做三木之下,何求不得。 可叶琛是官府承认的村正,又有同秀才的身份。除非自己除却他的官身,再把他的秀才身份拔掉,不然还真不敢动手打人,否则他就是官场和文坛的公敌。 孙法曹冷哼道:“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好!本官成全你,传证人。” 证人? 叶琛笑的很和气,在外人看来,这就是读书人的浩然正气,一点都不紧张。 少顷,两个男子畏畏缩缩的走了进来,跪在地上高喊大老爷。 叶琛不认识这两人,只是冷眼看着孙法曹问话。 “你二人可认得他?” 孙法曹指着叶琛问道。 两个男子抬头仔细看着叶琛,半饷说道:“认得,大老爷,这人那天中午去了我们望月楼吃饭,同行的还有两人。” 孙法曹听罢笑道:“叶琛,你还有何话说?” 叶琛无语望天,幽幽的道:“敢问大人,那位唐显可是和我同时在望月楼用餐?” “正是!” 孙法曹的眼中闪烁着猫戏老鼠的得意。 叶琛依然不慌不忙地说道:“好,那么按照大人的方法,那天中午在望月楼的人都有嫌疑,为何单单拿了我来?” “这话在理,”卢照凌咧嘴说道:“要是常大人今儿死在大堂上了,我等岂不是都是杀人犯了?” 卢秀宁喝道:“闭嘴!”可他的表情却出卖了她。 臭弟弟,你着话说得好啊。 第187章 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孙法曹让卢照凌的话,气得差点当场裂开。 可是他知道,自己有王府的关系,卢照凌也有,而且人家还是干过两天典签出来的。 典签是何职? 典签乃是朝廷为监视出任藩镇的诸王而设,多以天子近臣充任。 因其权势特大,故又有签帅之称。 卢照凌年纪轻轻,就能得到典签之职,虽然有大人物们玩笑戏耍的成分,但也可见卢照凌是入了大佬们圈子的。 孙法曹被卢照凌一句话,气得要死,可是他知道,自己还真的不好做手脚了。 于是他凝神说道:“你身负朝廷重任,推广蘑菇生产,不在清河村安心做事,为何无缘无故跑到北海县城?” 就这? 叶琛可是打小看过十几遍少年包青天、神探狄仁杰、大宋提刑官的男人,那里面的法官,各种诱供、各种骚套路连绵不绝。 他本以为一个能逼着卢秀宁让出座位,跑出来审问自己的,一定是个大佬呢。 自己怎么不得各种诡辩,各种狡辩。 结果就这? 就这点本事? 叶琛心中蔑视得不行,嘴上却笑着说道:“大人有所不知,叶琛家中经营了一些生意,与北海县各地的酒楼有些联系,我偶尔去看看经营情况,有问题吗?” 卢照凌继续帮腔道:“这就跟有浑家在城里,人在外面做事有何区别?睡不睡是人家的权利,但是你不能说人家睡浑家违法?” “对啊!” “进个城也违法了吗?” 外面看热闹的一众书生,纷纷起哄道。 “肃静!莫非要本官治你们藐视公堂之罪吗?”孙法曹一拍惊堂木,继续怒喝道。 众人更加蔑视他了。 孙法曹其实很想说,你这个说法有问题的,因为根据他掌握的情况,叶家的生意一直是叶二壮打理的。 可是他觉得这是屁话,叶二壮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人家当父亲的定期来看看,又有何不可呢? “据我所知,你们与望海楼并没有合作吗?人家那可是韦少卿家的产业!你觉得人家会相中你家那点东西?” 孙法曹觉得自己找到了突破口,所以就冷笑问道。 叶琛懒洋洋道:“大人,这就是您不通商贾之事的地方了。若是已经合作了,我去望海楼做什么?正是因为没有合作,所以我才会去看看,有没有合作的机会啊!” 话虽惫懒,可叶琛的目光却是冷冰冰的看着孙法曹。 孙贼! 你家的淫狗唐显就是老子杀的! 但是你能怎么办呢? 有本事过来咬我! 毕竟你也是一条狗呢! 孙法曹感觉自己快崩溃了,被卢秀宁讽刺也就罢了,毕竟她是六品县令,被卢照凌讽刺也就罢了,毕竟他做过两天典签,可是你叶琛凭什么? 你那是什么眼神! 当本官是一条狗吗? 他抓住惊堂木很想猛烈地砸下去! 可是最终却无奈的慢慢的放下! 这玩意拍多了,就没效果了。 “孙法曹,我与那唐显素不相识,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无缘无故的,我为何要去杀人?不知道大人因何评断,认定我是凶手?今日北海贤达不少,俱是见证,若是大人并无缘由,烦请还叶某一个公道。” 叶琛朗声说着,态度更是盛气凌人。 “对!法曹执掌一州之地的律法不假,可叶琛也是官身,又是村正,虽然无品无级,但也算是朝廷命官,不知道您拘拿他,可有刑部或者大理寺的凭票?” 见叶琛这么简单就脱离了危险,怼得孙法曹哑口无言,卢照凌直接开始反击。 狗日的,就你自己懂法律吗? 环视周围不断帮腔的跟着举手呐喊的书生。 温华握紧双拳,紧张的内心也平复下来。 姑父,今日温华也帮到您了呢! 在他的目光之中,自己的姑父,以书生之躯,以浩然正气,面对法曹的威胁,依然毫不畏惧,这才是读书人该有的样子。 姑父虽然不通四书五经,但是却比读书人更像读书人。 温华忽然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子路。 子路曾经担任卫国的蒲邑宰,以政事见称,为人刚直,好勇力,任内开挖沟渠,救穷济贫,政绩突出,辖域大治。 而自己的姑父,不就是一个活脱脱的子路的翻版吗? 尤其是姑父虽然看起来弱不禁风,但是却有一股子好勇气,一根钢管舞起来,十个八个的闲汉不是对手。 弹指间,又能灭掉山贼。 他才不跟卢照凌一样天真,信什么天雷滚滚,陨石不绝,消灭了山贼呢。 那就是姑父的本事! 三班衙役都跟看笑话一样。 傻逼! 连石锤的证据都没有,就跑到我们北海县来执法了? 还让我们家县令大人靠边站! 看你怎么下台! 孙法曹的心里却是暗暗叫苦,他本以为叶琛就是一个走了狗屎运的怯弱农夫,三木之下,一吓唬就完事了。 可没想到,眼前这个叶琛,心思缜密,言语逻辑毫无漏洞,最关键的是,还能当堂反击自己,让自己下不来台。 最让孙法曹无法接受的是,那家伙的眼神。 那分明是自己看家犬的眼神! 过分了! 我明明知道,人就是他杀的,可是我就是治不住他吗? 这可如何是好? 当着北海县令,当着卢照凌,当着一群围观群众,孙法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直接抓起来? 这时人家的地盘啊,自己连证据都没有,根本不会执行。 而且刚才卢照凌一针见血的指出,问自己有没有凭票。 自己有个屁的凭票,别说刑部的凭票他没有,州里的他也没有! 可是自己若是放了叶琛的话,不但唐显白死了,自己的威望在州里也会大大降低。 建昌郡王可不是什么讲道理的角色,自己虽然依靠他获取了州法曹的位置,但若是给他丢了脸面,他可是毫不犹豫的处置自己的。 想到此处,孙法曹的表情逐渐狰狞起来,“若是本官拿出关键证据呢?” 大堂的气氛陡然间一紧,便是连卢秀宁都紧张了起来。 堂下的叶琛一脸玩味的看着孙法曹,心想你这是要跟我破釜沉舟啊? 那好,我倒是要看看,你有几分本事。 “大人,在下自问平生安稳做事,从未有过作奸犯科之举,若是大人真的有证据,且速速拿出来,毕竟咱们北海的贤达都挺忙的,没时间在这里看笑话!” 叶琛的话掷地有声,让堂外的人都为之振奋。 孙法曹的手背青筋暴起,身体不住的颤抖,脸色甚至有些发白,嘴唇不断的张张合合,他甚至忍不住想将唐显、山炮寨图谋叶家的事情说出来。 可一想到,这件事情的后果,他就犹豫了。 不说自己起码还能苟活! 说出来,建昌郡王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废了自己的。 叶琛察言观色,一眼就看出来这厮虚了,笑吟吟地问道:“大人,证据呢?我大周可是讲律法的地方,一没凭票,二没证据,胡乱抓人,您就不怕诬告反坐吗?还是说大人家里有的是铜,即便是诬告反坐,也能把您赎出来。”(唐朝、周朝很多法律比较轻,很多情况不用坐牢,可以罚铜,挨一顿鞭子,买出来。可以理解为刑不上大夫的雏形。) 孙法曹期期艾艾,叶琛乘胜追击,“大人您也口吃吗?口吃做什么官,我大周不要脸面的吗?” 卢秀宁站出来,冷声道:“孙大人,您的证据呢?没有证据,没有凭票,随意拘拿大周官员,这可是大忌!” 其实一个村正,不入流的小人物,平日里拘拿他们的多了去了。但是那是没有人计较,如今卢秀宁在这,真的较真,孙法曹这个亏可是真的吃不起的。 温华亦站出来,朗声说道:“若是没有证据,那就是有情弊!身为法曹官,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我等书生心怀正气,岂能允许此等目无王法的事情,在北海县发生,学生恳请县令大人,立刻上书刑部何和史衙门捉拿此僚。” 卢县令缓缓点头道:“理应如此,孙大人,可有证据,若是没有证据,本官可要上书朝廷了。” 我屮艹芔茻! 孙法曹浑身冰凉,怎么办个案子,还要将自己搭进去! 此时,案子已经审不下去了,如果此事没有卢秀宁掺和他的话,那么孙法曹绝对敢冒险扣押叶琛,然后各种手段,屈打成招。 甚至来个喝凉水呛死了,也不是不可以。 “孙大人何在?” 就在这时,从外面走来一锦袍男子,此人蹀躞上挂满了珠玉,笑容和气的走了进来。 看到此人时,孙法曹一脸的不甘,但也有些庆幸。 “孙法曹,在下奉命前来,想问问唐显一案审的如何了?” 此人说话倒是客气,但卢秀清也是一脸的愤怒、不甘之色。 孙法曹起身相迎,挤出一丝笑容到:“劳烦先生,这个案子” 纠结,孙法曹此时很纠结,可在来人的注视下,他只得咬牙说道:“唐显之死,虽有蹊跷,但查无实据!” “那还审问什么,叶先生乃是北海大贤,你这般岂不是寒了人心。”来者温声道。 “且”卢照凌刚想说些什么,却被卢秀宁给拽了回去。 孙法曹无奈环视周围,拂袖道:“退堂。” 话毕,抬腿便要离去。 “且慢!”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事情已经结束了的时候,卢秀宁忽然一甩官袍,挺身而出,蔑视地看着孙法曹,冷言道:“孙法曹说审就审,说放就放,莫非我大周的律法是你家写的?” 那锦衣男子诧异的看了一眼卢秀宁,不知道她如何敢这个时候开口。 但却依然示意孙法曹,自己惹的祸,自己解决。 孙法曹忍住身躯不去颤抖,声音却磕磕绊绊起来,“本官都已经答应退堂,当堂释放了,北海县还待如何?” 众人屏气凝神的看着卢秀宁,就连叶琛都诧异的看着卢秀宁。 却见卢秀宁缓步走出,环视众人,肃然道:“我北海县叶秀才修水渠,以助万民,灭蝗灾,以安北海,今天更是逆天时,助北海百姓种植蘑菇,即便是刺史大人,都引以为贤,你做了错事,本官不打你入大牢也就罢了,连道个歉都不会吗?” “真以为有靠山,便可以肆无忌惮吗?” “你信不信,本官让你走不出北海县!” 卢秀宁的话,越说越强硬,掷地有声,便是周围观堂的书生,也一个个肃然起敬,感觉胸腔里有一股热血沸腾。 这才是他们父母官该有的样子! 当下一个纷纷呐喊道:“道歉!道歉!” 孙法曹感觉自己的脸被一群人按在地上,胡乱的摩擦,卢秀宁这个女人太厉害了,今日之后,自己的官场之路怕是要断了。 但正如卢秀宁所言,今日不道歉,怕是走不出北海县了。 无奈之下,孙法曹只能走到叶琛面前,拱手道:“叶秀才,本官轻率,冤枉了你,在此给你陪个不是了。” 叶琛却侧身躲过他这一礼,淡然道:“叶琛一个人无所谓,毕竟今日已经洗刷了冤屈。不过烦请以后孙大人把眼睛擦亮,莫要冤枉了无辜的百姓。毕竟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众人闻言,纷纷眼前一亮,“是谁说叶琛不通五经,这话是一般人人能说得出来的吗?” 就连那锦衣男子,都惊讶地看了叶琛一眼,能说出这番话来的人,便是自己得罪,都要掂量掂量。不由得,看向孙法曹的眼神,满是嫌弃。 叶琛并不知晓,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他无意间发挥了穿越者的优势,说出了后世的经典名言,说中了无数人的心声。 “我!太欺负人了!你明明杀了人,却能这么正义凛然的骂我!”孙法曹心道:“我还有以后么?” 当下看了一眼锦衣男子,见人家一脸的冷漠,狼狈逃出了北海县衙,惹得无数观众哈哈大笑。 “老叶!” “姑父!” “叶先生!” 众人围绕过来,叶琛应接不暇道:“今日谢过大家了。若是有暇,可来寒舍小聚,虽然是薄酒,却也代表叶琛一番心意。” 赵菁菁在叶琛的培养下,手艺越来越好,所以大家都很激动,纷纷簇拥着叶琛往外走,即便是不知道赵菁菁手艺的,也听过叶家吃食的名号,纷纷跟随。 走到卢秀宁身前,叶琛叉手,诚恳道:“今日之事,给明府添麻烦了。” 卢秀宁颔首,温声道:“先生有大才,大德!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区区十六字,却如黄钟大吕,发人深省,秀宁日后定以其为官场箴言,牢记于心。先生降生于北海,实乃我北海百姓之福,先生且安心行事,有本官在北海县一日,断会保先生周全。” 卢秀宁一猜唐显就是叶琛杀得。 但杀一个淫棍,即便是犯了律法又能怎么样呢? 只要自己能擦屁股,就不叫事儿。 谁让眼前的男子叫叶老蔫呢。 至于叶琛这个名字,卢秀宁不咋喜欢,他更喜欢在心里称呼他为叶老蔫。 卢照凌撇了撇嘴,“呵,女人。” 嘴上却说道:“阿姐,我是要回清河村的,最近老蔫研究出来一种叫做蔫老啤的酒水,带劲儿的很,我要去喝酒了。” 卢秀宁嫌弃的推了推卢照凌,边走边说到:“你且去,好酒当尽兴,却不可醉饮。” “怎么可能醉饮,酒乃粮食精,越喝越年轻呢。”卢照凌得意的朝着叶琛挑眉,一行人就出了北海县呀,直奔清河村而去。 第188章 叶村长要又高又硬 当载着叶琛的牛车抵达清河村外面时,牛蛋正带着弟弟在村口摆弄城堡。 小家伙用水渠里挖来了泥巴筑城,上面摆着密密麻麻的小人,用木棍做长枪,用被割碎的树叶当战刀,其中有个壮壮的小个子尤其威风,用稻谷叶子做了像模像样的铠甲,手里还拿着一把泥巴捏的方天画戟。 牛蛋站在小人后面,威风凛凛地指着阿弟说道:“来将可通姓名!” 牛蛋的弟弟阵前也摆满了泥巴捏的小人,不过他的小人都是突厥样式,人人扎着小辫,小家伙一脸不服气道:“吾乃突厥大汗主帐下第一战将阿史那沙苾,南蛮还不速速打开城门,就不怕本将屠了你满城百姓吗?” 这是叶琛下车,正好看到这一幕,嘴角都笑歪了。 牛蛋见不远处叶琛一笑,依稀记得当初在大山之上抢夺自己兔子那一幕,吓得扭头就跑,嘴里还高声喊道:“哈哈哈,突厥狗,你惨啦,我家村长歪嘴了,来日与你再战。” “倒霉孩子,挣着老子的钱,见老子跑个屁。” 叶琛在一看牛蛋的弟弟,顿时就愣了。 因为自己一脚将他那百万大军给趟死了大半,那么多小人不知道废了多少功夫,牛蛋弟弟嘴巴一歪,嚎啕大哭。 就在这时,一把晶莹剔透的甘草糖果被叶琛拿了出来,放到了小家伙面前。 小家伙抬头,泪光盈盈间,就看到了一张笑脸。 “村长,今日我扮演的是突厥呢,也能有糖吃吗?” “突厥又如何?自古皆贵中华,贱夷狄,朕独爱之如一,这可是天可汗说的,突厥也需要大周的爱呢。” 叶琛也不管小家伙听不听得懂,笑吟吟地说道。 “吃,别留给你哥。” “嗯!”牛蛋弟弟给了叶琛一个天真的笑脸,抱着甘草糖左摇右摆地跳着跑开了。 一旁众人忍俊不禁,没想到叶村长还有这闲情雅致,但旋即有些人想到了叶琛的身份,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震撼感。 因为他们从叶琛身上感觉到了一种有教无类的情怀,即便是无赖小儿,也照样润物细无声地教他们世间的大道理。 倒是卢照凌低头沉吟,似乎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一般。 一旁的温华开腔道:“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姑父的一举一动,暗含圣人大道,温华佩服。” 卢照凌笑着说道:“你这说得不贴切,你姑父的行为举止,蕴含着儒家精神之中最朴素的仁字,若是人人能与你姑父一般,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他人,让更多的人感受到生活的美好,这便是古之儒者所期盼的人人可以成圣,如果真的如此的话,便是离着天下大同也不远了。” 一群北海文士也纷纷恭维道:“叶先生将来或许真的能与圣人一般,名垂千古的。” 叶琛让这帮人说得脸都有些红了。 儒学虽然是显学,但是在唐朝和周朝的地位,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 首先国家的动乱并未结束,国家在贞观、永徽年间依然有大规模的战争,至武周,自西域至北境也多有战争,导致武人的地位居高不下,所以自诩为孔孟门徒的儒家臣子们从未真的掌控朝堂。 而在文化风气上,唐尊道家,认李耳为祖,至女帝更是崇佛,导致儒家的地位受到了很大的冲击。 所以眼下,即便是最普通的文人,也期望有一个圣者站出来,洗涤世间的风气的。 对此,叶琛并不感兴趣,一来百花齐放未必不是好事,二来给儒家扛大旗,他一个小小的北海秀才还不配。 而且自古以来,扛大旗的要么是王阳明那种实打实的圣人,要么就是柳宗元这种融会贯通的大佬,而自己只不过是一个贪恋钱财的凡人而已。 于是乎叶琛调侃道:“诸位,我可不想做那学宫门前,只知道伸手要钱的石头人。” 众人哈哈大笑,因为每一处学院都有孔夫子拱手的雕像,而又因为读书贵,众学子纷纷调侃,拿钱来。 “小叶村长,您可算是回来了。” “爹,诬告您的人抓起来了没有?” “老蔫,我们就知道你能平安归来的。” 赵菁菁和叶大壮也迎了出来,大壮见父亲平安归来,总算是长出了一口气。 叶琛对着行礼的儿子和儿媳点点头,然后对围过来的乡亲们叉手道:“诸位放心,今日之事,只是个误会而已,赶紧回家做饭。” “好好好,小叶村长平安归来,我们就放心了。” “对对对,回家做饭,小叶村长不在家,骨子里就感觉缺点什么,吃饭都没胃口。” “可不是么,现在见到老蔫平安归来,肚子饿的咕咕叫呢。” 看到叶琛平安归来,大家心里便有了主心骨,一个个嘻嘻哈哈哈的各自回家。 “爹!” 二壮拉着三壮和小壮给叶琛行了大礼,又弄来一个火盆,让叶琛跨过去,算是除一除晦气。 叶琛伸手捏了捏小壮的脸蛋,滑滑腻腻的,笑着说道:“小壮,你去帮你大嫂烧火,咱赶快做饭,今日高朋满座,一定要好好庆祝一番。” 既然是庆祝,那酒水自然是少不了的。 叶琛本来是馋了,自己搞了点啤酒花,做了些啤酒,没事儿放点冰块喝着玩,没想到被卢照凌发现了。 如今回到叶家,卢照凌赶忙将地窖里的啤酒搬了出来,对着众人说道:“诸位,看到没有,这可是难得的美酒,平日里我都不敢碰,生怕得罪了老叶,今日大家有恩于他,都敞开了喝。” 叶琛拧开酒塞,一股醇厚的啤酒香气扑面二来。 “新奇的酒水而已,适合天热的时候喝,算不上什么奇珍,大家敞开了喝。” 对于叶琛来说,钱不是什么问题,但是出了山炮寨、唐显、孙法曹这一系列的事情之后,他变得有些谨慎了。 赵菁菁的手艺着实不俗,众人敞开腮帮子喝得痛快,用的都是山东的大海碗。 没一会儿就东倒西歪地倒下了,大家也不嫌弃叶琛家寒酸,直接打地铺就睡。 叶琛将几个儿子叫到跟前,喝了些醒酒汤,精神总算是振奋了一些,接着对二壮说道:“二壮,我是这样想的,官私合营作坊要尽快弄起来,以后尽量用官私合营作坊变现。一来朝廷的渠道,赚钱肯定比我们单打独斗要强,二是安全,以免被人盯上。你这些日子,多学习一些官场的礼仪,以免无意间得罪了人。” 二壮也是一脸的后怕,连忙点头说道:“爹,孩儿明白了,本以为这蔫黑鸭和蔫老吉是独家买卖,利润空间大,咱们家可以仗着他,直接起势呢,没想到其中会产生那么多的波折。” 一边儿的卢照凌晃着脑袋,也不知道是真醉了,还是假醉了,像模像样的坐在一边儿,对叶琛说道:“老叶,你这叫因噎废食,山炮寨让你灭了,黑道的不敢拿你怎么样,孙法曹当众给你道歉,以后官面上的人也要敬你三分,短时间内你想做啥生意就要做啥生意。” “不过话说回来,这一切的源头还是你不够高,不够硬啊。你若是又高又硬,谁敢动你?” 这些话,卢照凌平日里不会说,今日说出来,反而有一种过了今日便不再相见的感觉。 叶琛笑道:“怎么,你阿姐怕我牵连你,终于要将你召回去了?” “啊!不是你赶我走么?” 卢照凌以为自己在这里只会给叶琛添乱,这次说到底还不如温华帮得多,事情结束之后,叶琛又跟之前一样赶自己走呢。 所以才多说了两句。 叶琛指着不远处的温华说道:“你想走就走,想留就走,与我而言,你的存在,反而能帮助温华增长见闻,是一件好事。” 卢照凌顿时美得不行,精神气十足。 笑吟吟地说道:“你要是这么说,我就不困了。老叶,我们卢家有养佃户和家丁的经验,老村长不是给了你十户年轻的附庸吗?我听着外面闹哄哄的,我去帮你调理调理。” 提起叶琛的十户佃农的名额。 为了这十个名额,村里的年轻人几乎都差点打起来了。 听闻叶家已经查看过黄册,做好了大致人选的范围,叶家小院门外围满了人。 院子外,两个妇人正掐着腰对骂。 “老娘告诉你,我家公公说了,小叶村正是天上的神仙下凡,你都出五服了,凭什么想把男人送过来。” “出五服怎么了?出五服也姓叶!你看看我家男人,长得多高多壮,再看看你那废物男人,有三块豆腐高吗?” 卢照凌看到这一幕有些头疼,这气势如虹的场景,怎么跟他们卢家选佃户和家丁不一样啊。 无奈之下,只能干咳一声,然后说道:“这回是你们叶村正的恩典,人选也是经过大壮和二壮多方面考证的,名单上没有的,就赶紧回去。” 这基本上算是盖棺定论了,那妇人一听就不干了,冲过来,满脸通红的说道:“卢公子,话可不能这么说,当初村里说媒的时候,我还跟小叶村正相看过呢。这么算来,我男人跟小叶村正,关系比其他族人,还亲一点呢。” 握草! 闻讯赶来的叶琛都傻了眼的。 这关系还能这么论吗? 就因为我跟你相看过?我俩算连桥是吗? 看到叶琛出来,这大嗓门的妇人,顿时有些怯了。 当初说是相看来着,其实自己光看小叶村正那张脸来着,媒人说什么,他都没注意。 最后人家以为自己是哑巴,就没继续了解。 现在想想都后悔,如今人家老蔫是秀才,又是村正的,自己可高攀不起了。 有了叶琛在,事情很快就结束了。 十个青壮站在院子里,都低着头,谁也不敢乱看。 卢照凌站在前面,就看着叶琛拎着一根铁管走了出来。 这十人都是叶家同族的汉子,基本上比叶琛小一辈,或者平辈,看到叶琛站在他们面前,都难免有些手足无措。 “都站好。” 叶琛一声大喝,然后朗声道:“既然到了这里,想必你们也明白以后我们之间的关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有我一口肉吃,就不可能只让你们喝汤。不过我有言在先,我叶琛的饭碗可不是那么好端的,想自己过上好日子,想一家人跟着吃饱喝足,就给我好好干,好好练。” “为什么要练呢?” 叶琛冷笑一声说道:“因为我们过上好日子,就会有人眼馋,就会有人想要过来抢!” “村里人没有那么多道理,想要欺负我们,就先问问咱们的棍棒愿不愿意!” 第189章 鸭血汤 清河村是有团练的,而且已经延续了相当长的时间。 但是在老村正的提醒下,叶琛还是准备重新训练一个专门属于自己的半军事组织。 因为说到底,村里的团练是给村里服务的,而不是给自己服务的。 枪杆子还是握在自己手里舒服。(非开车,勿要联想。) 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一大清早,客人们便陆陆续续离开了。 叶琛送别客人,找小壮拿来一张质地还算可以的纸张,拿着一只鹅毛笔坐在桌边儿开始书写训练计划。 作为一个有良心的资本家,他是不可能放任佃户在自己手底下吃闲饭的。 他先前一直回忆大学时候的军训以及大量的资源回收中心的废旧军事杂志的内容,研究了许久,又结合戚继光的《纪效新书》,这才敢下笔。 这些佃户的训练,前期的训练其实比较简单。 叶琛自己也不会什么高深的武艺,也没想过短时间内将他们训练成特种兵,只是希望他们能够使用最简单的战阵之术,遇到贼人可以相互配合作战。 叶琛又想到了用思想武装大家伙的大脑,但是觉得后世的思想过于先进,大家未必能接受得了,而对自己又没有好处,便想到了用宗族思想进行笼络控制。 在这个宗族大于天的时代,宗族思想是非常有效的。 写好了训练计划,叶琛又找来了卢照凌。 大清早的,卢照凌正对着天空发呆,脑海里正在幻想叶琛坐拥千军万马,他作为行军总管,在万军丛中威风凛凛,嚣张至极的模样呢。 “守正,你瞅瞅,”叶琛对他说道,“你觉得这个训练计划如何?” 卢照凌小心拿着训练计划,仔细看了一遍,缓了半天才开口道:“老叶!你莫不是孙武转世,韩信重生? 你这训练计划,也太强悍了? 不过这要是训练朝廷的正规军还可以,但是训练自己家的佃户,有点大材小用了,而且身体跟不上的。” “还有,你这个训练计划有点太超前了,根据我观察,村里人其实连左右都不分的,你这个向左转,向右转,可能行不通。” “此外,这计划里说的这些武器,大多数我懂,但是这个带着竹叶子的武器是什么吗?我怎么没见过?” 叶琛苦笑了一声,他知道这个时代是没有狼筅这种武器。同时也没想到,自己这个训练计划,在卢照凌看来,竟然有那么多缺陷,不过好在有自己在可以,一切都能弥补。 当下便先认真地解释起了狼筅的原理,“这叫狼筅,是非常不错的武器,咱们这一代多是大山,可以就地取材,能节省开支。 而在威力上来说,这东西有五米长,顶端如果再加上铁枪头,把两边儿的枝叶修整下,灌入桐油,是不是特别猛。 上可以扫乱敌人的视线,下可以直接刺穿敌人,若是配合阵势,可以做到攻守兼备,是难得的好武器呢。” 卢照凌惊奇道:“老叶,你这脑子咋长得,这都能想得出来,咱们这里毗邻沂蒙山区,若是有这么一支队伍,在山地打起仗来,你可占尽便宜了。” 叶琛咳了咳说道:“我这不是经常往大山跑,又一次风吹竹叶,被扫了眼,就想着如果给竹子装上枪头,得多厉害。” 卢照凌提出了一个现实的问题,“这玩意得七八斤,拿起来可更加费力,你手下的佃户有这力气吗?” “所以才得让他们多吃点饭食,一天两顿饭改成三顿饭,”叶琛开口道:“在资金充足的情况下,粮食也管够,你觉得多久能训练成。” “训练成倒是不难,估计两三个月就成了。”卢照凌将纸收起来,“这事儿交给我,我之前在接触过。” 叶琛自然是放心卢照凌的。 毕竟这小子别的不行,但是见识还是不错的,前期的军事启蒙运动交给他没问题。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他希望找个合格的武夫,可是现在不是条件不允许么。 只能暂时由卢照凌暂时照看着。 叶琛和卢照凌说完话,转道又去了老爹家中。 平安归来,危机解除,昨日已经让大壮昨天过来跟家里人说过了,叶琛此行是有求于老爹,就是不知道老人家能否同意。 走到半路,叶琛看到了牛大海婆姨和她侄女楚幼蓉。 村里一大半姑娘都穿着补丁衣服下地干活,连三壮的初恋都开始入乡随俗,过上了苦日子,唯独楚幼蓉,走到哪都穿的干净整齐,青春靓丽,显得与清河村格格不入。 牛大海婆姨看到叶琛,立刻满脸堆笑,“呦,叶村长,您这是去哪儿啊?” 叶琛淡淡的开口道:“就是随便走一走,我家这边儿忙得很,又有狼妈领着一群狼转悠,危险的很,你没事儿别往那边儿走。” 牛大海婆姨扯了扯嘴角,“我们可不是去您府上,我们高攀不起呢。我带着幼蓉去老村正家坐坐,虽然说这新人换旧人,但是我们牛家还是记得老村正的恩情的。” 说罢,他拉着楚幼蓉就走了。 一边儿走,还一边儿念叨。 “还真以为,我们楚家稀罕温华呢。温家一家子穷鬼,这些年温家照顾温华读书,钱财早就花光了,到时候能拿出多少彩礼钱?哼,咱们家幼蓉生的花容月貌,嫁个举人老爷都绰绰有余,他温华高攀的上么?” “姑母,您小点声。” 楚幼蓉满脸羞红,她是真怕这话让叶琛听到。 他在清河村住了一阵子,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叶琛在清河村越来越有威望,如今都是村正了。 姑母这么说温华家,岂不是跟叶琛公开做对。 她虽然年幼,但是也知道,跟村正公开叫板,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叶琛懒得跟牛大海婆姨计较,继续往老宅子走。 只要不是去祸害他们家就成了。 不过话说回来,莫非牛大海婆姨看开了,准备祸害叶凡? 他到了家中,拜过父母之后,先寻了二嫂秦氏。 叶家制作鸭货,单凭叶琛自己肯定是忙不过来的。 秦氏便主动找了叶琛,帮忙收购一些成熟的鸭子,宰杀和处理鸭毛一条龙,甚至还帮忙制作了鸭血。 要不说二嫂做事情仔细呢,这种事情叶琛只是提过一嘴,没想到二嫂秦氏就做出来了。 叶琛又给二嫂秦氏补充了些资金,又对她说道:“二嫂,我那边儿生意忙碌的很,这些鸭血给我也是浪费。 不如我教你一道菜,叫做鸭血汤,你带着满仓、满堂去镇上卖,现在天气逐渐变凉,应该能有个不错的收成。” 一边儿正在偷听的孙氏闻言,立刻不乐意道:“老蔫,你这话,三嫂就不爱听,你去拼命,我让你三哥也跟着去,怎么到了好处这里,就没你三哥了?” 叶大福在一边儿拽着媳妇的袖子,示意她少说话。 孙氏立刻老毛病就犯了,指着叶大福的鼻子骂道:“你个拎不清的蠢汉,你别拽我。我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而且一天不吃山楂片就难受,十有八九是个男娃。女娃也就罢了,男娃你得让他跟满仓、满屯一样读书识字。读书识字那是要花钱的,你有钱吗?” 叶琛表情略显尴尬,最近三房做事,确实让自己挑不出理来。 刚才所言,也只是一时灵感来罢了,没考虑那么多,忽视了孙氏和三哥的感受。 二哥大旺在一旁道:“老四,你二嫂女人家家的不适合抛头露面,满仓、满屯既要做事,又要读书,时间上也不允许,正好我跟你三哥除了种种蘑菇之外,空闲时间一大把,不如我俩一起去做,挣了钱平分。” 说着看向老太太,老太太立刻骂道:“看我作甚!你们哥俩谋活路,我老婆子还能拦着不成?别耽误农活就成。” 叶琛当即起锅烧油,当着一大家子的面做了一锅鸭血汤。 一家人闻着味就兴奋的不行,知道这玩意肯定好吃,能挣到大钱。 对于刚才的争吵,二嫂秦氏没有说什么,但是当叶琛做饭的时候,却在一旁学的格外仔细,将叶琛所做的一步步牢牢记在心里。 又嘱咐满仓何满屯拿来一个袋子,对叶琛说道:“老蔫,这是满仓和满屯在大山里挖来的知了猴,这东西很好吃,你拿回去拿油炸一下,可以佐酒,是两个孩子的心意。” 叶琛想起来,上辈子每逢夜幕降临,就有不少人,拿着手电筒在树干上照啊照的,就是找这个东西。 确实是非常不错的下酒菜,虽然他们的形状看起来挺吓人的,但是叶琛还真的有些意动。 看到老二家献殷勤,老三媳妇一直掐着老三的后腰,老三叶大福心一横,上前说道:“老蔫,鸭血是你买来的鸭子的,法子是你教的,三哥不能让你吃亏,挣了钱得给你六成。” 孙氏听了之后,立刻把一双眼睛瞪得溜圆,恨不得当场过去,把自己男人拽回来。 然后给他几个大嘴巴。 疯了,一张嘴六成给出去了,真的当钱是大风刮来的吗? 叶大旺看着弟媳一副气呼呼的模样,觉得好笑,当前上去对叶琛说道:“你二哥也不能落到你三哥后面不是,我那一份,也给你六成。” 一边儿抽华子的叶五四嫌弃的看了两个儿子一眼,真没出息,如今老蔫可不一样了。 那飞雷炮一宿炸出去的,就不知道多少银子呢。 还在乎你们这三瓜俩枣。 当下示意要弹烟灰,满仓立刻拿着一个木质的盛着水的小盒子屁颠屁颠的跑了过去。 老人家弹完烟灰,咳嗽了一声说道:“一家人搞那么生分干啥?老蔫用手艺何鸭血入股,占三成,剩下的七成,家里占两成,你们哥俩分剩下的五成。” 老太太一听,小儿子吃了亏,立刻不乐意了,就拿眼睛去瞪老头子。 叶五四完全当做没看见,而是扭头对叶琛说道:“前些日子听老刘说,菁菁这孩子早些年吃得苦太多了,怕是到时候不能下奶啊,你提前琢磨法子了吗?” 叶琛心想,爹哎,你别看您儿子上辈子没结过婚,但是这催奶的按摩手法我可是很精通的。 但是旋即又意识到,自己已经是做公公的人了,怎么能说出这么混不吝的话来,难道自己跟大壮说,儿啊,爹有一套珍藏多年的莫奈十八式? 那成什么人了。 叶琛摇摇头说道:“儿子还真疏忽了,要不在村里找个刚生产的奶娘?” 老太太立刻骂道:“有俩钱烧得慌是?让你爹打听打听,谁家母羊生了小羊,找个奶羊,不就成了。” 叶琛想了想,这羊奶经过杀菌处理之后,确实有营养,便点点头说道:“那这件事情还得麻烦爹了。” 叶五四点头应下了,他现在在村里牛气了,想找只母羊,应该不难。 一家人交谈结束之后,叶琛又拉着老爷子嘀嘀咕咕了半天,老爷子不停的皱眉,但是最后还是勉强点头应下了。 叶琛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家,没想到,在路上看到了最近被他完全遗忘的两个人。 孙县丞的儿子和柳家公子柳一贯。 俩人正站在他家门口,向里面张望。 如今危机解除,叶家又恢复了往日的忙碌,不仅仅要做鸭货,还有不少人忙碌着做土坯。 这两位少爷不愿意弄脏锦靴,迟迟没有迈步进去。 叶琛嘴角忍不住泛起冷笑,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就是聪明,前些日子清河村遭灾,连人影都看不见,这边儿危机刚刚解除,二人就出现了。 叶琛从外面进来,也不能装作没看到两人,礼貌询问道:“二位站在这里有何指教?” 第190章 我拿你当兄弟 孙望峰头戴乌幞,上面镶嵌着一块名贵的白玉。 身穿皂色圆领外袍,腰束一皂色革带,脚下一双薄底快靴,整个人神采奕奕。 面白黑须,眼神灵动,未言先笑,“恭喜叶前辈,贺喜前辈,北海县衙一战,扬我北海士子之威。 家父听说先生之举更是拍案叫绝,言我北海文风鼎盛,不惧强权,自前辈始。” “小子听闻此事之后,也是不敢耽搁,星夜兼程,奔来清河村,再来瞻仰一下先生的风采,今日再见,顿觉先生风采更胜昔日,有” 孙望峰一顿吉祥话,说的叶琛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要不说人家这些二代能成事呢,这厚着脸皮说鬼话的功夫,累死温华这傻孩子也学不会。 叶琛又看向柳一贯,这小子却是不怎么服气的,低着头一直不肯说话。 叶琛也不在乎他说不说话,只是觉得他这一身装束,着实可爱,绿袍绿冠,可能是在模仿关二爷,但是在叶琛眼里,却像是个营养不良的螳螂一样。 “那在下便谢过孙公子了,寒舍简陋,不便招待,孙公子若是无事,还是请回。”叶琛摆摆手,示意孙望峰,你可以走了。 “额。”孙望峰表情有些尴尬,人家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自己都这么恭维了,怎么不也得请进房去,喝杯热茶。 “怎么,孙公子还有事情要说吗?”叶琛看着眼前逡巡的孙望峰,疑惑道。 他实在是搞不懂这些二代的世界,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小日子不去享受,偏偏要跑到他们清河村来受罪。 而且,他们真的不喜欢清河村,也不喜欢清河村的每一个人。 然后,还大清早跑到自己家门口,说一大堆违心的话来恭维自己。 纯属有啥大病。 孙望峰对叶琛叉手道:“叶前辈,此次前来,除了拜见您之外,我和柳兄来此,还想寻温华兄一起温书的,探讨学问的,不知道温华可在家中?” 叶琛淡淡的笑道:“温华和卢公子此时应该在叶家祠堂那里读书,那边儿人少一些,清静些。” 家里一直人来人往,打土坯,弄鸭货,甚至还有送甘草根的。 忙忙碌碌,饶是温华这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人,都有些静不下心来,总是想着给大家伙搭把手。 索性现在危急解除,叶琛便打发两个人去祠堂读书。 那边儿有不少小孩子,在非上课时间温书,学习氛围非常好,是个不错的好出去。 虽然哪里有学习氛围,但是卢照凌却一点都不想去。 他刚刚得了鸡毛令箭,得到了叶琛的允许,让他帮着训练佃户,他便准备彻底放飞自我,带着阿福继续东溜西逛。 他如今跟狼妈混的还算是熟悉,如果他不做什么混蛋的事情,比如宁可裤裆烂掉,也非要骑一骑绣球这种事情之外,狼妈对他还是很客气的。 所以他也想过一过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大山浪里个浪的生活。 但有叶琛在,肯定是不允许他胡作非为的,所以在训练佃农的时间之外,叶琛是逼迫他去读书的。 卢照凌磨磨蹭蹭,就是不想去。 平时走个几百步的就能到的路程,硬是被他左瞅瞅,右看看,磨蹭了将近半个时辰。 温华停住脚步,冷冷道:“卢守正,虽然姑父写信给卢县令,允许你留下帮忙训练佃农,但是不代表你可以放任自己,若是你不肯好好温书,我定会如实禀告姑父,将你送回县衙。” “喂,华子,咱俩是兄弟啊!”卢照凌拦着温华的肩膀,“咱们哥俩天天打一个地铺,你打呼噜,我听的真真的,我放个屁,你闻的饱饱的,咱俩这叫什么交情?咱们这叫同床之交啊,比什么一起嫖过,哦不对,同过窗还要亲近,你不帮我遮掩也就罢了,你怎么能寻思着告我的状呢?” “你不够义气,我拿你当兄弟,你拿我当鼻涕,我生气了!” 温华头疼欲裂。 说实话,他以前是真的非常不喜欢卢照凌这种高高在上的纨绔公子哥的,但是和卢照凌朝夕相处这段时间,卢照凌的头脑,卢照凌的义气,都让温华对他有了深层次的了解。 他知道,卢照凌对自己来说,是一个不错的朋友。 用姑父的话说,卢照凌相对于自己其他的同窗,是可交之人。 甚至于有朝一日,在官场之上,卢照凌甚至还能帮自己一帮。 但正因温华在心里将卢照凌当做朋友,兄弟,他才不允许他这般自甘堕落。 小壮年幼,天真烂漫,本身就该适当的玩耍。 可你卢照凌马上就要科举了,你凭什么整日飞鹰走马? 温华黑着脸,正要训斥卢照凌,迎面有一个瘸腿的黑脸庞的干瘦老汉,身穿麻衣,踩着草鞋,一脸窘迫的拉着一个小姑娘迎面走来。 “咦,小妮子还记得俺不?”卢照凌立刻来了兴致,笑吟吟的说道。 小姑娘一见卢照凌,就怯怯的低下头去。 温华顿时脸色都气的发白,这个卢照凌就不能正经一些,当下就要伸手教训他两下。 却不料那瘸腿干瘦老汉忽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卢少爷,小老儿终于找到您了。谢谢您的大恩大德,若不是您劝谏县令帮我们村再次挖渠,通了水,我家闺女就要被扔到井里喂龙王了。” “我们一家人,生生世世都要报答您。” “我们给您磕头。” 小姑娘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是也知道,若不是卢照凌一时热心肠,自己此时怕是已经凉透了。 所以小脑袋特别勤快,砰砰砰的磕在青青草地之上。 一会儿的功夫,脑门都绿了。 卢照凌别看嘴巴喜欢胡说八道,手却很干净,上前将老汉搀扶起来,“大叔,我又不是什么官老爷,给我磕头,你不是折我阳寿么,快快起来。” 那老汉抹着眼泪说道:“您不知道,我瘸着一条腿,在村里又是绝后,他们肯定欺负我,选龙王妃,我们家是板上钉钉的,您的善意,保护的不仅仅是我女儿,是我们一家人啊。若是女儿没了,我跟浑家也不想活了。” 小姑娘哽咽的开口道:“我娘说了,她要亲自给您缝制一顶进士冠,祝您未来科举,能够进士及第。” 老汉也频频点头,“卢公子这么心善的人,将来肯定能高中状元,成为造福一方的父母官呢。” 村里的汉子听说过状元二字,却完全不懂状元意味着什么,卢照凌莫名心虚。 有些事情他平日里不说,但是不代表他跟温华他们一样无知。 其实科举并不是什么康庄大道。 哪怕是科举中了状元,若是没有门路,在武周一朝,大多数也是要从主薄开始做起的,连县令都不可能,还父母官。 主薄好点的从八品,倒霉一些的,连正九品都算不上。 混一辈子,估计都混不到个县令,等到一头白发,再回头自己的理想,得多委屈啊。 卢照凌不想跟这对父女牵扯太多,便敷衍了两句,拽着温华赶紧走了。 他没再说不想去读书的话,规规矩矩坐在教室里看书。 叶家祠堂门口种了两棵树,左边是一颗枣树,右边也是一枣树。 卢照凌和温华坐在树荫下,光线明亮而不刺眼。 两人正安静的看书,祠堂门口传来了脚步声。 卢照凌不是个专注的性子,一听到声音就抬起头,当看到面前两个人时,他的眉头顿时皱起来:“你们两个来干什么?” 孙望峰脾气温和的道:“拜访了一趟叶前辈,恭喜他沉冤得雪,扬我北海士子威名,然后时间还早,便想着与温华兄,守正兄探讨一下四书五经。” 他走过去,在温华的面前站定,叉手道:“闭门造车,难成大器,我希望与贤达交流,这才找到了温兄和守正兄,希望二位兄台莫要推辞。” 温华本能要拒绝,脑海里却莫名浮现出了姑父的话。 他抿了抿唇道:“孙兄,请讲。” 孙望峰侃侃而谈,“如今朝廷广纳贤才,即便是如此,还缺乏真正的人才,导致很多地方政令荒废,民生成为大问题,如何寻找真正的贤才,是朝廷一直在思考的问题,这也是往年策略的考题,不知道温华兄有何见地?” 温华站起身,拱了拱手,开口道:“其实科举考试就是一种选拔人才的方式,除此之外,还有……” 柳一贯忍不住插嘴:“还可以花钱捐官呢,我们柳家的族人,就有花钱的……” 温华扯了扯唇角:“捐官是为了缓解朝廷财政困难,与选拔人才无关。” 卢照凌吊儿郎当的坐在椅子上,已经明显感觉到温华有些不耐烦应付这两个人。 这两个人,一个是本地孙家的嫡子,一个是柳家的公子哥,温华一个穷书生,肯定是得罪不起。 当然了,孙家也好,柳家也罢,也就在在青州府,亦或是北海县闹腾闹腾,往整个大周来说,谁都比不过自己家卢家。 虽然自己跟家族的老东西们闹得非常不愉快,但是不妨碍自己盯着范阳卢氏的名招摇撞骗,欺负地方的小士族。 当然了,姐姐如今是北海县令,很多事情需要仰仗孙家,他也不好将孙望峰这个虚伪的家伙得罪太死。 卢照凌眼珠子一转,转身走出了祠堂。 孙望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唇角浮上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就算卢照凌有刺史的嘉奖又如何,就算是出身于范阳卢氏又如何? 丝毫没有上进心,怕是连秀才都考不中。 考不上秀才,一切都白谈。 孙望峰拉着温华继续攀扯,聊了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 叶小壮风一样的跑进来,拽着温华的袖子就往外跑:“大表哥,我爹让你帮忙劈柴去!” 跟着走进来的卢照凌有些无语,温华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老叶就从来没舍得让温华劈过柴好,这小小壮也不找个好点儿的借口。 温华拱手道:“孙兄,柳兄,你们也看到了,家中有事,实在是脱不开身,明日我们再聊这个问题。” 他跟着叶小壮就走了出去。 卢照凌摇着一片大树叶,叹气道:“你们以为温华跟咱们一样衣食无忧么,他天没亮就得起来干活,不干活就没有饭吃,老叶是他姑父又不是亲爹,肯定不会心疼他。不说了,我跟他兄弟一场,帮忙干活去了。” 他转身也走了。 柳一贯轻嗤:“走狗屎运的农夫罢了,即便是得了贵人的赏识,依旧摆脱不了眼皮子浅的陋习,温华这般有才气,却被逼迫干农活,真的不知道怎么想的。” 孙望峰也是一声长叹,他也觉得温华留在这里是虚度光阴。 但是嘴上依然淡淡的说道:“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与我们无关。” 他和温华在清风书院都是数一数二的优秀学生,他爹给他请了名师私下授课,而温华却在村里天天劈柴,下次科举,他一定能压过温华。 从此以后清风书院,甚至北海的第一学子,就是他孙望峰。 他决定还是去马车学习,马车可以烹茶,座位是软垫,更加舒适。 孙望峰走在前头,柳一贯跟在后面。 两人小心的走在泥地上,尽量不弄脏鞋子,走了没几步,迎面走来一个娇俏的少女。 第191章 幼蓉有容 阳光透过枝叶洒在楚幼蓉的脸上,显得他娇艳如花。 微风拂过,天气刚刚好,两位公子完成了父辈交代的任务,心情还算舒畅,不远处又出现了一个小娇娘,穿着一件撒花的长裙,梳着高高的发髻,裙子很漂亮,高高的束胸,将她与年龄不符的身材衬得更高。 衣领微微敞着,柳一贯的眼珠子直接被锁住了,那一抹雪白的风光,真的很美。 小姑娘知道眼前的两个少年郎,在远远的看着自己,故意将身前的两抹拖一下,这是她最得意的范畴。 一个小姑娘,便有了人家妇人才有的样子,这是她的骄傲,是她的资本。 虽然总是有外人说她,嫌弃她,认为她小小年纪就开始风骚,但是姑母却告诉她,那些人都是在嫉妒她。 因为她们没有。 她装出一脸含羞的模样,带着几分怯意,主动上前打招呼道:“孙少爷,柳少爷。” 孙望峰脑子里都是出人头地,成为大周的栋梁之材,对于清河村的任何人,其实都不怎么在意,所以忽然出现一个妙龄少女,除了一开始惊了他两下之外。 他也没多想,主动侧过身子,让出一条道路。 只要他努力,将来什么人间绝色没有? 而他身边儿的柳一贯则不一样,直接咽了咽唾沫。 嚼惯了牡丹,偶尔吃两口路边儿的野花,也不错。 柳一贯开窍比较早,才看看十二岁就已经破了身子,家里的通房丫头一个个都精的很,柳一贯别看年纪不大,就已经时常滋补了。 忽然间眼前出现的楚幼蓉,顿时感觉心生旖旎。尤其是那两抹血色,让他血脉喷张,身子根本不受控制。 不过,转眼间,他就想到了,自己可是老爷子派来学习的人。 这个节骨眼上,还是要以家族事业为重,不能胡搞乱搞。 柳一贯不舍的在人家身上多摸了两眼,然后才避开身子。 楚幼蓉的神态有些扭捏,她低下头,咬着自己的嘴唇。 脑海里牢记着姑母交代自己的话,主动一些,再主动一些。 男人就像是池塘里的鱼,你得晃动鱼钩,他们才会咬食儿、 我们出身贫贱,没有人看得起我们,如果我们再不自己去拼,就注定一辈子一无所有。 “哎呦。”楚幼蓉故意踩到地上的一块土块,然后身子就往地上摔去。 她也是蛮拼的,如果这一摔真的摔到了,就凭她的身子,怎么也要疼一阵子。 柳一贯心有不忍,当然主要是对漂亮的女孩子不忍,赶忙上前一把搀扶住了楚幼蓉的腰。 不远处的孙望峰一脸嫌弃,下意识的离着柳一贯远了好几步。 这个只知道用下半身思考的废物,柳家怎么培养出这么个玩意。 看不出那小娘子在故意使诈吗? 柳一贯感受着手上的柔软,心神荡漾,扶正之后,连忙拱手道:“在下适才并非有意冒犯,还望小娘子恕罪。” 刚才柳一贯出手的那一刹那,楚幼蓉明显感觉到他眼神里的想法。 这种想法,在他们村子里,每一个想要娶自己的男人都有。 只是楚幼蓉看不上他们罢了。 楚幼蓉赶忙学着城里人的样子,给柳一贯行了一礼,笑着说道:“奴家怎么敢怪罪公子,若不是公子出手相助,刚才奴家就要麻烦了。您不仅没有冒犯奴家,还对奴家有莫大的恩情呢。” 不远处的孙望峰头望苍穹,哎,什么叫做狼情妾意。 大体上便是眼前这种摸样了。 他纯粹的贪图你的身子。 她纯粹贪图他家的钱财。 一拍即合。 这种事情,自己作为朋友,说之无用。 对于他们这个圈子里来说,对这种事情看的非常随意。 甚至于柳一贯他们几个私底下都常说八个大字,有女不要,大逆不道。 自己这个时候出言相劝,人家肯定听不进去,八成还得以为自己是精神病。 不远处两个人温声交谈,甚至还有说有笑。 不一会儿,柳一贯施施然,恋恋不舍的走过来,对孙望峰说道:“孙兄,幼蓉说,她姑母家的房子,比村长家收拾的要干净,还扑了地板,被褥也是新的,邀请咱们去她家小住。” 孙望峰一脸的震惊。 这才见了一面啊,孽畜,你就要动手了? 算了。 自己还是别多说什么了。 提起住宿环境,孙望峰对于老村长的情况,也是非常的绝望。 叶凡那个臭小子,闻鸡起舞,早上天还没亮,就站在院子里大喊。 对,自己跟自己大喊。 “叶凡,你忘记自己远大的理想了吗?” 然后转身到自己对面的位置,大喊,“不敢忘。我叶凡虽然出身寒微,但并不耻辱,将来必成大器。” “那如何才能成就大器呢?” “闻鸡起舞!” “寒窗苦读!” 然后就拿着一根棍子,对着家里的枣树开始练武。 这还不算,嘴里还笨拙的背诵着各种文章。 夭寿了。 要知道这一宿,蚊子,蚂蚁啥的就没停过溜,他是一宿都没睡好,天还没亮,又来了个瞎折腾的。 这的要了他的命。 如果有个环境好一点的地方可以休息,也还算不错。 至于柳一贯是不是要踩雷,跟他有什么关系? 不过柳一贯这家伙还是很虚伪的,转身对楚幼蓉说道:“住不住不一定,此次我与孙公子前来,一是为了找个清净的地方温书,二来也是了解下民间疾苦,此次拜访,若是有能帮得上的地方,我跟孙兄肯定会慷慨解囊的。” 楚幼蓉心中暗喜,事情这不就成了一半了。 路程走了一半,三个人遇到了正在地里摘蘑菇回来的叶琛。 叶琛眉头一皱,对去而复返的二人说道:“孙公子,柳公子,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说着,叶琛还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楚幼蓉。 叶琛的眼神里包含了许多内容,让楚幼蓉很是害怕,脑袋不由的低了许多。 叶琛是混社会多年的老油条了。 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这种场面他瞬间就明白过了。 妈的,大型早恋现场。 这个楚幼蓉之前想追一下温华,结果温华对他不太感兴趣,所以换成了这二位了? 他还以为牛大海婆姨打的是小凡的主意。 不过现在想来,即便是他们俩人想打小凡的注意,人家村长叔的老伴也不是好想与的角色,不将她们乱棍打出来就不错了。 叶琛是懒得管闲事的,这蘑菇很鲜,他准备赶紧回家做汤喝得。 走了两步,却想到了县令给自己信里面的内容,曾经提及对于孙家多有依仗,便忍不住开口提醒道:“村里对于名节看的很重,前些日子出了个潘寡妇,差点被浸了猪笼,二位公子莫要被乡亲们误会,说了闲话。” 当然,叶琛还有一句话没说,那就是潘寡妇现在估计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说实话,村里人善良是真善良,但是村里的恶也是真的恶。 用大壮的话说,村里人不要脸起来,连寡妇厕所里的厕筹都去偷。(这条新闻让我无语的。) 更不要提说闲话,凭空捏造什么的。 叶琛平日里都不太敢私底下跟儿媳共处一室,如果需要做什么,都是有见证人的,比如说小花,汐月,亦或是小壮,就怕被人说闲话。 叶琛是为了两位年轻人考虑,也是为了楚幼蓉考虑。 在他看来,孙望峰出身北海孙氏,算是当地的名门望族,肯定是不会碰这种野花的。 至于柳一贯倒是可能荤腥不忌,但是柳一贯这小家伙,一看就是没有责任感的渣男,行走的泰迪犬,让他占了便宜,他可能拍拍屁股就走了。 到时候人家楚幼蓉的家人,打上村来,还要自己跟老村长去处理,就很麻烦。 不过他也不会多说,有些事情,说的越多,反而会适得其反。 他就说那么多,听不听就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了。 他拿着蘑菇,先去了趟老宅子,给父母一些,然后准备回家煮蘑菇汤喝。 楚幼蓉死死捏住了自己的衣角,她张口想解释几句,却又不知该怎么解释。 孙望峰站在原地微微思索了一二,淡声道:“继续走。” 楚幼蓉心中大喜:“是,孙少爷!” 她在前面领路,走得很快,生怕再出变故。 柳一贯低声道:“孙兄,我觉得温华姑父说的不无道理,不然还是住在村长家里。” 村长家里虽然吵闹,但几位女性要么是老人,要么是媳妇,要么还不到十岁,没什么隐患。 柳一贯这个时候,被叶琛一提醒,顿时清醒了许多。 他十二岁就被家里的通房丫头给祸害了,自然知道有些女孩子,为了改变命运到底有多么的主动。 他无所谓,要是有女人敢对他动手,他就她知道什么叫做肉包子打狗。 正妻肯定是不可能,但是可以做妾啊。 妾这东西也就是那么回事儿,花点钱娶回去,心情好了,就多耍耍,心情不好了,就当奴才使唤,敢顶撞自己,就直接送人。 这个时代,妾室送人,那是很普遍的。 在很多普通人家看来是改变命运的大好机会,其实就是个大火坑。 柳一贯主要是担心,这个事儿别耽误了孙望峰。 人家是孙县丞的公子,若是出了事儿,他父亲肯定会怪罪自己。 孙望峰淡淡的开口说道:“无碍,我一心只有诗书,无人能污我清白,走。” 两人跟在楚幼蓉身后去了。 第192章 抬头指点江山 今日下田,采摘来不少蘑菇,都是自家大棚产的,吃着放心。 叶琛亲自下厨,做了一顿全菇宴。 有干锅杏鲍菇、蒜蓉米椒蒸金针菇、葱油淋杏鲍菇,最后还做了一个暖身平菇丸子汤,累的叶琛满头大汗。 一大家子人,都闻着味道扑鼻而来的香味,不断地抽着鼻子。 这新下的蘑菇,确实鲜美,就连叶琛都感觉肚子咕咕地叫。 卢照凌也是头一次品尝蘑菇这种美味,喊着要喝点蔫老啤。 叶琛也不小气,直接去地窖里兑换了一大桶扎啤,然后搬了上来。 新鲜的扎啤,倒在竹筒里,再来点冰块,喝进肚子里,那叫一个上头。 除了小壮和赵菁菁,一大家人喝得晕晕沉沉。 喝到兴处,卢照凌非要作诗,却被喝得晕晕沉沉的叶琛几句,“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给直接闷了回去。 卢照凌有些傻眼,我是谁,我眼前的男人是睡? 温华更是听得直瞪眼,谁说姑父不会做诗,这种水平便是累死卢照凌估计也做不出来? 若是能有幸听到全篇该多好啊。 壮壮们更是拍掌相喝,说爹爹才是大周第一才子。 中午就不该喝酒,喝了酒,整个人就没有精神。 温华本意想去继续温书,但是酒意上涌,连站都站不稳,叶琛在旁说道:“中午不睡,一天崩溃,先去歇息。” 卢照凌在一旁喝得摇摇晃晃,打着酒嗝击掌道,“老叶说得对。” 旋即就拉着温华去打地铺睡觉了。 最近心神一直紧绷,叶琛也难得的轻松,躺在床上就晕晕沉沉地睡了过去。 梦里自己不知怎么滴就成了大周的臣子,然后还被封了王,封地竟然在扶桑。 娘嘞,那哪是人过的日子啊。 因为皇帝还派给自己一个公主做王妃,搞得自己做点事情还要偷偷摸摸的。 那一日,扶桑王的闺女正闭着眼睛,意乱情迷地躺在自己怀里,而自己正一副严肃的表情,至于公主殿下就在旁边儿看热闹。 关键是梦里的自己,还没发现公主。 叶琛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还有双重视角,一边儿享受,还能一边儿观看。 公主的表情那叫一个酸啊。 估计是这种水乳交融的场面,公主也没体验过,而且似乎她很爱叶琛,没有打断,只是慢慢地靠近。 才靠过去,就被察觉到的叶琛一把拽进怀里。 公主还没有从窃喜里反应过来,叶琛的手就伸进了她的胸围子里。 在公主的感官里,那扶桑王的闺女的衣服都穿得好好地,夫君却要在自己的身上摸索,下流! “大王,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公主有些难为情道。 “不,你来得正是时候!”叶琛的表情极度的温和儒雅。 “姐姐放开些,妹妹是来加入这个家的,不是来拆散这个家的。”扶桑王的闺女帮衬着褪去了公主的襦裙。 叶琛正准备带入第一视角,感受一下什么叫做王的快乐,屌丝体验不到的时候。 外面传来了小壮的声音,“爹,爹,外面有个叫奚梦瑶的女人要见你。” 被打断了美梦的叶琛来不及发怒,先是回味了一番,觉得这个梦是有缺陷的,藩王也是君。 身为一国之君,怎么能有男臣呢? 混账! “爹,是见一下,还是赶走?”小壮一脸疑惑地看着表情怪怪的老爹,趁着叶琛不注意,还过去摸了摸头,有点烫手,“爹,您是不是生病了呀。” 叶琛表情竟然少有的多了几分羞涩,心中暗道:“你爹可不是病了,你爹是单身久了,心理扭曲了啊。” 叶琛看小壮手里拿着拜帖,觉得人家的拜访还挺正式的,便说道:“先请进来。” 哪怕身体依然躁动,叶琛也极力控制自己,用清水洗了把脸,又嚼了几块冰,这才摆出一副儒雅君子的做派。 “叶贤兄,小妹这厢有礼了。” 叶琛匆匆一瞥,得,内心瞬间变得更加躁动了。 只见一个身着明黄色长裙的少女,姿容秀美,神气温婉,也就十七八岁,头上挽着一个高耸乌黑的云髻,云髻下一张雪白娇媚的小脸,眉如新月,眼含秋水。 害的叶琛竟然惊讶了一刹那。 “叶贤兄北海县衙一战,力压孙法曹那稗官,尽显我大周儿郎的绝代风采,小妹心中十分仰慕,便冒昧造访,烦请贤兄莫怪。” “你是……” 叶琛的搓了搓发红的脸,他觉得这个年轻姑娘有些眼熟。 年轻女子笑道:“小妹奚梦瑶,在北海县衙时,贤兄还曾邀请小妹入府饮酒,小妹因为家中有事,没能赴约,是故今日便来冒昧拜会了。” 这人虽然笑意盈盈的,可身上却带着凛然不可侵犯的气息,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子弟。 叶琛一拍脑门子,哦了一声道:“我想起来了,你说庄子有事务要去打理,而且你家庄子,就在清河村和孙家庄中间那边儿,你说你叫奚百里,没想到是化名,而且你竟然是女儿身。” 女子这么一说,叶琛还真的有印象。 那日在北海县衙,大胜孙法曹,叶琛吆喝着喊助阵的士子归家庆贺,其中有一年轻的士子,颇为醒目。 因为比起其他的士子,这个年轻的士子的眼神非常的灵动,一看就不是一般人。 只是没想到人家竟然是小姑娘。 “正是小妹,那日想去观瞻下北海县的风采,没想到却意外见到了叶贤兄大展神威呢。” 双方寒暄坐下后,小壮在外面端来蔫老吉后,奚梦瑶打量着周围,就说道:“叶贤兄,那日看你在县衙,提及国事,慷慨激昂,颇有指点江山的味道,小妹最近听闻一事,颇感兴趣,特来请教贤兄。” 叶琛皱眉,自己在北海县衙撅了孙法曹之后,本以为就消停了,没想到反而麻烦不断,刚哄走了孙望峰,今日竟然有女子登门拜访,明日会不会还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前来? 他虽然心中略有不满,但依然按照士子的规矩,正了正身,肃然道:“姑娘请讲。” 他主要是怕麻烦,女帝临朝,敞开方便之门,让女子也可以参政议政,若是自己直接拒绝,怕是传出去有看不起女子之嫌。 那女子见叶琛颇为痛快,便继续说道:“最近听闻凤阁舍人状元郎张说提议,要改府兵制为募兵制,并建议裁兵二十万,设军镇九处,置节度使,赋予军事统领、财政支配及监察管内州县的权力,此事引起朝野议论,不知道贤兄如何看待此事。” 提及国事,眼前这女子竟然隐约有一种不容拒绝的上位者气息。 好大的气势! 叶琛瞬间就把这人的身份猜了一下,最后觉得应该是某位官员,而且是和军方大佬有牵连的官员的女儿。 叶琛本想拒绝,可又想到如今大周女帝执政,似乎时间还不短,国家好一点总归对自己有好处,最后只能假装无奈地长叹道:“此乃书生之见,有些过于浅薄了。” 奚梦瑶含笑听着。 这种姿态很高大上,让出身平常的叶琛有些羡慕。 叶琛用手蘸着茶水,不消片刻,一个隐约的大周疆域图出现在二人视线中,然后又在四周点了点,完善了山川形势,重要城池,抬头看着奚梦瑶。 “若是我没猜错,所谓的九处节度使,安西、北庭、河西、朔方、河东、范阳、平卢、陇右、剑南和岭南。” 奚梦瑶被叶琛的一句话,直接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半晌之后,叉手道:“小妹佩服,确实是这九处,烦请贤兄继续。” 叶琛又在地图上画了几个小圈,又指了指关中的形势,奚梦瑶恍然大悟,良久之后才长叹一声道:“贤兄的意思是……弱干强枝?” “正解!” 奚梦瑶肃然道:“贤兄的意思是,张说此言,乃是狼子野心,一无是处了?” 叶琛摇摇头说道:“非也,张状元郎此言,怕是看中了我大周当今最严重的时弊,府兵制的崩坏。依在下来看,确实已经到了不得不变的节点了。只是他身居朝堂,经历少一些,言语过于理想化罢了。” 穿越至此之后,叶琛肯定不会一味的种田。 孩子们读书的时候,他也没闲着,从太史公的史记,到司马光的资治通鉴,他都有所涉猎,甚至隔三差五的还要观摩观摩太祖的屠龙宝书,见识上确实有所增长。 他很清楚,隋唐二朝,疆域的发展是一个不断发展的过程。 先前,生产力不足,府兵制确实适合朝廷。 但是如今国家不一样了,到永徽朝时,国家疆域发展到了极致,但这也意味着国家要承担的负担变得极其沉重。 随着王朝的发展,旧秩序在不断腐蚀国家,均田制和府兵制却都遭受到了一定程度的破坏,尤其是土地兼并现象严重。 到大周,已经无法实现府兵一边儿耕种,一边儿打仗了。不少人为了避免服兵役,干脆直接逃亡了。 另外一方面,那么多府兵驻守边疆,其实并不是扞卫边疆的,而是将帅们用以自保的私人武装和任意驱使的工具罢了。 而且,兵贵精不贵多,真要御敌制胜,根本不用这么多人。 与其白白浪费这些劳动力,妨碍农业生产,还不如让他们回家种田。 叶琛将心中所想,简明扼要的说与眼前的女子,并在最后忍不住断言,“此间矛盾如若不处置,我敢担保,不出五十年,必生大患。” 叶琛的神情中带着忧国忧民,一脸为了我大周愿意赴汤蹈火的坚定。 当然,他的心中确实也是很赞同军事改革。 如果不进行军事改革的话,国家因为战争,动不动就征发府兵,甚至连东南的府兵都不能避免,战争一打一两年,等他们归来,家里的土地都荒废了。 可见建立职业军队,是非常必要的。 奚梦瑶指着这幅大周疆域图,有些疑惑道:“叶贤兄,何必非要如此呢?若是将边远的穷困之地,让出一些,便不需要那么多士兵防守,府兵制便可以继续合理运行,国家也更加好治理啊!” 放弃穷困之地,只留下土地肥硕的中原区域,这个论调在这个时代,竟然也有市场? 叶琛被雷得不行。 叶琛看着卢照凌在门口晃了晃,一脸的狐疑,就笑着说道:“祖宗披荆斩棘,才有尺寸之地,岂能嫌多主动让给别人?” 毕竟是女子,与男人的思维终究是有些不一样的,奚梦瑶一脸疑惑道:“国虽大,好战必亡。如今疆域虽然广阔,但总是征战,与国有什么好处呢? 况且都是贫瘠之地,连汉儿都没有几个,扔掉也就扔了。 叶贤兄为何这般坚持呢?其实连圣人都有所意动,想要主动扔掉一些负担。” 叶琛有些尿急,所以也不管不顾的说道:“地虽贫困,若是给了外人,肥硕之地也就不再肥硕。” “那个姑娘,我先去更衣,稍待啊!” 等叶琛畅快淋漓的完事后,就发现卢照凌正守在茅房的外面,警惕的看着大门那边。 “老叶,那个奚梦瑶带了一队随从,有点意思。” 卢照凌一手扶着墙,一边给叶琛说着自己的发现。 有点意思? 叶琛拧眉。 “是高手,真正的高手!”卢照凌小声道。 摇摇晃晃的进了房间,叶琛看到奚梦瑶还在‘地图’上写画。 听到脚步声后,她把桌子上的水迹弄乱,转脸说道:“叶贤兄,从刚才你的分析中,小弟觉得你对大周的未来并不看好,认为会产生内乱是吗?” 叶琛没有科举的压力,所以回答的很轻松,“李唐也好,大周也罢,都很强,强到了极点,到了没有外敌能对付我们的地步,所以最大的隐患是从内部崩坏。” 蹭的一下,奚梦瑶就满脸怒色的站起来,那眼睛眯着,淡淡的道:“叶贤兄,还请明示。” 叶琛打了个酒嗝,一股啤酒味飘了出来,然后才悠然说道:“军队是个大问题,疆域也是个大问题,军方一直想打仗,毕竟那是实打实的军功,但是国家的国力难以支持。但是不打仗,国家的安危又难以保障,而且没有晋升通道,人心就会思变。不要妄图通过科举,来改变一切,科举不是万能的。” 用手扇扇嘴边,叶琛看到奚梦瑶依然是愤怒中带着思索,就说道:“你还年轻,若是想要为官,为国解忧,回去多读读史书,看看那些王朝是怎么从兴盛转为衰败的。” “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啊!” 叶大善人悲天悯人的说道。 叶琛知道,目前大周便已经采取了退让的策略,开始主动让出一些贫瘠之地,但这第一对于国家来说,是一项弊政,丧土辱国,天然的让百姓和士人瞧不起,第二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军队的问题,该来的还会来。 奚梦瑶脸上的怒色很神奇的消失了,她重新坐下来,言笑晏晏的仿佛刚才是另一个人。 朝着叶琛行礼道:“今日谢过叶贤兄了,我先回去,消化消化贤兄的高见,他日再行拜会。” 第193章 低头全是生活 奚梦瑶的出现,并未在叶琛的生活里泛起任何涟漪。 估计这个女孩子再也不会来了,也不会跟自己的生活产生任何交集。 在他的世界观里,女孩子做事情,一向是心血来潮的,即便是优秀的女孩子,也不会孜孜不倦地考虑国家大事。 毕竟从道理上来讲,国家灭亡,女子照样过日子,而男人才会被杀掉或者沦为奴隶。 今日之事,大体上是因为自己的相貌惹人注目罢了。 毕竟在北海,像是自己这样样貌英俊的老男人不多见。 但看到家里这么多娃娃,再心动的女子,也只会望而却步。 待女子走后,叶琛睡得比较早,一直到了第二天清晨。 叶琛是被三壮的跑马声叫醒的。 小家伙正骑着村里唯一的一匹马围着家里绕圈,不时传来忙碌的乡亲们的喝彩声。 三壮也是人来疯,大家越是呐喊,他的鞭子挥舞得越是勤快。 叶琛也加入了观看的队伍,二壮看着弟弟被众人恭贺,心里羡慕,总觉得自己也该做些什么。 眼珠一转,忽然有了新的想法。 便跑到叶琛近前说道:“爹,如今咱们家养了十来户佃户,开销也变大了,仅仅指着现在的收成,怕是力有不逮。不如我们开一家酒楼。” “哦?”叶琛颇有兴致地看向二壮。 二壮滔滔不绝的列举着,卖一份蔫黑鸭挣多少钱,租场地要多少钱,人工费要多少钱,最后一拍手说道:“爹,如果咱们自己开酒楼,挣的钱就都是自己的,一个月少说也要挣四五百两银子。” 他的话一出,叶琛旁边儿的几个孩子都惊呆了。 尤其是大壮,“乖乖,一个月挣四五百两银子吗?还是纯挣?咱们家要成为北海县的大财主了吗?” 小壮吞咽着唾沫道:“二哥,我觉得你在骗我。村口连草鞋都穿不起的王大伯,还说他一天能挣五百两银子。” “二壮,你太天真了。”看着三壮马术进展神速,卢照凌这才放心将视线撤回来,对二壮很是毒蛇地说道:“你以为酒楼说开就开的吗? 先不说街上的青皮会不会去收保护费,单说望月楼那样的酒楼,三层一个月租金就是一百多两银子,这不是钱? 而且人家看你生意做得好,让你涨租金怎么办? 契书这个东西,是可以撕毁的,你考虑过没有? 还有你只考虑了伙计,你考虑过大厨、切墩之类的伙计没有?掌柜的雇佣需要多少钱你算过没?” “桌椅板凳的损耗,餐具的损耗你算没算?” “官府过来白吃白喝,你又考虑过没有?” “哪个铺面客流量大,能消费得起,你心中可有成算?” “别说四五百两银子了,你能挣二三百两银子,我都算你厉害。” 卢照凌的一番话,让二壮立刻成了霜打的茄子,蔫了。 他以为开一家酒楼,凭借叶家的本事,肯定能大赚特赚,没想到这里面竟然有那么多门道。 “守正,你过于悲观了,我认为老二的这个想法没问题。”叶琛首先肯定了老二的主意,自己的娃娃怎么会有错呢。 然后指出了实际面对的问题,“一铺养三代,与其租赁铺子,不如我们自己买铺子。 所以,我们首要的问题,反而是我们买铺子的银子够不够? 第二,你们大嫂马上就要生产了,她现在没法做大厨。 我的计划是,不如我们暂几个月的银子,然后明年买个铺子,然后再做打算。” 为什么要买而不是租。 主要是叶琛如果做生意,肯定是要大肆装修的,租的话很不划算。 而且卢照凌提到的问题,确实存在。 买卖差劲无所谓,买卖好一些,不知道怎么被刁难呢。 叶琛的计划得到了家人们的一致同意。 就连卢照凌都觉得,如果是叶琛出马,这生意还是有得做的。 毕竟在清风书院,连管事都心甘情愿地帮他卖货,在北海县,连老姐都心甘情愿地跟他官私合营,可见老叶的本事很强,不是一般的强。 这一天,叶琛很是忙碌,因为老村长一口气划了十人做自己的佃户,所以叶琛不得不抽时间,将这十户全都走访了一遍。 第一,拜访人家家里的长辈,看一下情况,起码人家长辈同意不反感,叶琛才会真的跟他们的儿子签订契书。 第二,就是去探望一下佃户的具体生活情况,叶琛领着小壮挨家挨户的拜访,看谁家缺什么,便帮忙补充一些。 这些刚分家的年轻人,大多数口粮不足,叶琛便将自己家里的存粮拿出来一些,算是暂时借给他们,等他们来年收成之后,再还给自己。 一晃便是一天,累得叶琛不行,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待清晨,有些即将苏醒,叶琛还不要脸地想要做个清醒梦,控制一下,看看能不能将昨日的美梦再续上。 毕竟那可是王爷的快乐。 酝酿了半天,刚有点画面,叶琛便被刘老太的大嗓门给叫醒了。 “老蔫,出大事了,你咋还呼呼大睡呢,快起来。” 刘老太冲进屋子里,吓得叶琛赶忙将裤子穿上,心里不知道有多绝望。 虽然刚才穿了犊鼻裤,但是依然感觉自己不干净了。 被一个老太太看了。 叶琛连忙拢了一下头发,跟着走出院子,这会儿天都没亮,村里大部分人都醒了,围在大槐树那里看热闹。 叶琛还以为,谁家又搞破鞋呢,跟公审一样,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 “是牛大海婆姨,在咒骂孙县丞家的孙少爷呢。”刘老太看着不远处,一脸嫌弃道:“孙少爷和柳少爷在老村长家里住的好好地,牛大海婆姨非要楚幼蓉去勾搭,害的牛蛋昨晚在我家借宿呢。” “结果你猜怎么着,就一宿啊,一宿就出事了。” 叶琛心里不由得钦佩,这个牛大海婆姨的手段够厉害的,下手速度也够快的。 转头去看村口的两辆马车,早就不见了。 也就说,两位公子哥出了事儿,直接跑路了。 “喝,这就热闹了啊!”叶琛咧了咧嘴,呵呵的笑了起来。 “读书人都是负心汉,这贵公子也是不要脸面的,穿上裤子就走人,真的当我是好欺负的吗?就不怕我去县衙告状吗?” 牛大海婆姨在地上撒泼打滚,也不知道是表演给谁看,“老娘好心接你进门住,好吃好喝的伺候着,竟然对我家幼蓉动手,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啊,又没见过世面,怎么敢反抗,造孽啊!” 清河村没有一个人站在牛大海婆姨的立场。 “这个时候,知道装委屈了。那个楚幼蓉每天打扮的花枝招展,不就是摆明了勾搭人吗?” “我还看到她跟卢少爷搭话,咱们卢少爷瞧不上这种货色,不然也得着了牛大海婆姨的道儿。” “说句实话,这牛大海婆姨也真的是大胆,柳公子那种富商之后也就罢了,竟然敢算计孙县丞的儿子,孙县丞是什么人,他们家世代都在北海县做官呢。哪是那么好得罪的。这个时候知道儿子的受到了侮辱,不知道多生气呢。” 牛大海嗷的一声从地上爬起来,怒声道:“凭什么他生气!白睡了一个黄花大闺女,他有啥好气的。 该生气的人是我大哥大嫂! 孙公子要是敢不负责,我们楚家上下二十多口人一起去北海县县衙门口讨要个说法! 他孙公子不是还要科举吗,要是朝廷知道他干了这种丧尽天良的事,肯定不会让他中秀才!” 村里的人都很无语。 虽然他们不喜欢孙公子的做派,但还是默默地在心里同情了一下孙公子。 叶琛按了按太阳穴。 他记得自己还专门提醒过,没想到还是发生了。 只比自己预想的晚了一天,估计是当天二人没有住下,第二天,牛大海婆姨想尽办法,给留下的。 他对这种热闹是不感兴趣的,回家准备收拾收拾。 家里几个孩子也在议论这件事。 卢照凌冷笑道:“哈哈,孙望峰那可是个和尚一样的人物,连女人的手都没摸过,整日都想着科举中进士,榜下捉婿呢,结果竟然着了楚家的道。要我说,牛大海婆姨也是能人,一个农家妇人,竟然能算计到县丞之子,热闹热闹。” 叶小壮好奇的问道:“守正哥,孙公子怎么欺负楚幼蓉那个坏女人的,我问二哥,二哥说我还小,我不小了啊。” 卢照凌看了看小壮,嫌弃的摆摆手道:“你哪里大了?赶紧去温书,今日你温华哥要考试,我特意准备了三米长的教鞭,准们给你们这群鬼精灵准备的,谁敢作弊,嘿嘿嘿。” 自从上次给姑父惹来麻烦,温华便坚决不收村外人为弟子了。 索性清河村收了粮食,家家户户富裕了一些。 看着叶家的孩子变得聪明,愿意让孩子读书的家庭也变多了。 足足有七十多人进入祠堂学习,祠堂摆不下那么多桌子,一些年纪小的孩子就坐在地上听课,一个个十分认真。 而最近温华的课程进展比较快,为了巩固成果,也发一发卢公子买回来的文房四宝,温华决定进行一次考试。 早饭过后,所有的学生都在祠堂门口集合。 一人发了两张白纸。 因为大家的学识都不算高,温华只考了他们背诵和算术。 温华现场出题,并记录分数,卢照凌巡视监考。 “第一部分,默写天地玄黄。”温华朗声道。 他话音一落,底下的学生便赶紧动笔。 这个最简单,所有学生基本上都会,而且都写对了。 温华不断的朗读,底下的孩子们写的也越发的吃力。 默写结束之后,是背诵。 温华提一句,让学生自己往后背诵。 谁要是背不出来,便要挨三下竹板打手心,以示惩戒,同时记录下分数。 卢照凌则拎着三米长的竹竿,谁要是敢作弊,立刻就过去打两杆子。关键是犯了错的孩子还不敢躲,谁要是躲,家里的父母就会冲进来,挂树上一起打。 最后一个板块,是算术题,温华出题,学生们在白纸上写答案。 考试整整进行了接近两个时辰才结束。 学生们考完就可以走了,温华和卢照凌留下来统计分数,还要进行分班。 一共七十二人,甲字班和乙字班各三十一人,人数统计写好之后,张贴在祠堂门口。 那些刚考试完的学生并没有离开,呼啦啦全都围过来看。 “我竟然在甲字班,我这么厉害的吗?” “我在乙字班,也很厉害了,我还以为温夫子不要我了呢,我太笨了。” “果然我叶凡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子!即便是不复习,也要碾压你们!” 看着一众小伙伴崇拜的眼神,叶凡眨巴着眼睛问道:“温华哥,我的名字写在甲字班第一个,是不是表示我是第一名?” 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期待,温华哥说过了,第一名可以奖励文房四宝一套。 温华开口道:“这场考试是摸底,没有具体排名,为了发奖励,只宣布两个班前三名的学生,甲字班,第一名叶小壮,第二名叶二壮,第三名叶凡。乙字班,第一名元载,第二名叶满仓……” 被叫到名字的学生们高兴的一蹦三尺高。 温华继续道,“除了设立前三名奖项外,以后进步最大的学生也能获得奖励,大家一定要好好读书。” “我们一定会的!” 孩子们大声说道,声音在祠堂里久久回荡。 第194章 老叶的反击 祠堂里面,坐满了清河村的娃娃们,正进行着考试。 祠堂的正门口,也站满了家长。 不少家长扒着门墙往里面看,底下还骑着一个,兴奋地描述着,谁家孩子考试不用心,又被温夫子打手板了,谁家孩子作弊,被卢公子拿着三米长的竹竿,一棍子捅在了屁股上,瞬间会引起周围邻居们的一阵哄笑。 各种米面、鸡蛋、猪肉堆积如山,放在祠堂门口。 这是乡亲们补缴的束修费用,当初大家伙家里穷,拿不出束修费用来,或者只能给很少一部分,温华也没说什么,都是一视同仁。 如今家里条件好一些了,大家主动把粮食送过来。 见考试结束,孩子们背着小布包,排着队摇头晃脑地唱着,“汉兵出顿金微,照日明光铁衣。百里火幡焰焰,千行云骑騑騑(feifei),蹙踏辽河自竭,鼓噪燕山可飞。” 声音洪亮,气势高昂,一群家长虽然听不懂,但一个个不明觉厉,一个个扯着老脸嘿嘿傻笑。 这才上学几天,就会唱曲儿勒,好听,好听,今天回家,让娃娃给自己唱一百遍。 听不够,完全听不够啊! 待老村长一句,“还不赶紧滚,不怕温夫子退了你们这些东西。” 一群乡亲们顿时吓得一个个溜之大吉,欠着温夫子莫大的恩情呢,可不敢再把东西拿回去,丢人。 有些孩子没考好,暂时没分班的家长,本来还准备现场上演爱的棍棒,也只能暂时罢休,但不忘指着队伍中的孩子骂道:“狗日的,赶紧回家,老子的鞋底子发黏呢。” 看着门口堆积得跟小山一样的东西,温华的情绪有些复杂。 他四下扫了扫,连刚才喊话的老村长都不见了踪影,只能缓声开口道:“大壮,一起把东西带回去。” “还有我呢,刚才用三米长的棍子打人,真爽啊。活那么大,第一次见到挨打不躲的,真得劲。”说着主动帮忙把米面装在一起,扛在肩头。 壮壮们也是你一袋,我一袋,屁股上面挂一袋。 祠堂那边儿那么热闹,赢粮而景从交束修的场面叶琛是见到的。 别看村里人,可能有人使坏,在自己门口扔一堆大便,暗戳的骂自己为富不仁,但是绝对没有人骂温华一句。 即便是牛大海,赵大雷这种混不吝的泼皮,见到温华,也得把帽子带正了,恭恭敬敬地喊一声温夫子。 甚至于,那家混不吝的儿子在祠堂惹事了,被温夫子罚打扫卫生,回家抱怨,老父亲不仅不会出头,还会褪去外套,露出花臂,将儿子挂在树上,狠狠地抽一顿。 这便是复杂的乡亲们。 他可能自己混账,但是也希望自己的孩子好好的,有一个好的前程。 待小家伙们把东西运回来,叶琛用眼神扫了扫,大米差不多有二百斤,粟米也有一百多斤,此外还有些鸡蛋、猪肉、布匹,零零总总加起来,大致有三四两银子了。 这些都是温华辛勤付出,而应该得到的。 这些东西,温华肯定是带不走的。 叶琛笑着说道:“温华啊,这些东西,姑父会按照高于市场价一成的价格收购,给你当做盘缠用。” 温华却摇摇头,“清河村给我栖身之地,助我证明清白,让我能重新科举,对我有莫大的恩情。教育这些孩子,乃是理所应当之事,这些东西温华着实不敢收的。烦请姑父,收下这些东西,帮着温华卖出去,然后将钱给村长,用来修缮学堂。” 我走之后,如果有一座好一些的学堂,孩子们读书也方便些。 卢照凌斜睨道:“也是,老叶,担心盘缠干啥? 华子有我,科举能让他没钱花吗? 卢少爷靠刷脸带他,哪个狗大户不得给三分薄面? 实在不行,我就带他去青楼蹭吃蹭喝,还能饿着他不成?” 叶琛的脸色立刻变得不好了,跟你去青楼蹭吃蹭喝,温华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刚要开口,就听温华继续说道:“君子不是嗟来之食,我自有办法解决科举的盘缠问题。” 虽然现在不去办辅导班了,但是因为上一次办班扬名清风镇的缘故,北海县不少学院周围的书斋,都邀请他写一些册子。 就是类似于三年高考,五年模拟的那种复习题,供学习们学习使用。 而且一经推出,效果非凡,学子们都抢着买。 毕竟论基本功之扎实,整个北海能超过温华的,且需要钱的,肯定不超过一个巴掌。 而温华也因此受益,每出一本册子,大概能拿到一两银子的报酬。 所以现在的温华并不是那么缺钱了。 当然,温华现在也成了北海小学生们心中最为恐怖的梦魇。 因为总是有夫子拖堂,拿出温夫子的书,让孩子们写作业,逼得孩子们写了一首诗,内容是,写书今日了,先生莫嫌迟。明日是假日,早放学生归。 于是,温夫子的名声越来越响,来求册子的商人更多了。 温华觉得,清河村的孩子们更需要这笔钱。 没有正规一点的学堂,孩子们永远无法好好地读书。 叶琛看向他的目光里带上了赞许,云衡真的没看错人。 这个孩子真的太优秀了,优秀到自己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拍了拍温华的肩膀,笑着说道:“老村长已经决定,拿公库的银子买材料,同时召集族人集体修建学堂了,你这点钱用不上了。钱呢,你自己好好收着,别以为口袋里有个十两八两就够了,穷家富路可不是说说的,忘了济南的秦二爷当年差点饿死在客栈里的故事了?” 温华不敢忤逆叶琛,便点头应下。 叶琛让孩子们将东西都搬进屋子里放起来,然后去地里看新房子的进程。 人多力量大,在四五十号人的共同努力之下,地基已经挖好了。 砖是在朐临镇买的,受叶琛公私合营作坊的影响,卢县令又开拓出了新业务。 其中官私合营的砖窑就是个明显的例子。 烧砖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需要挖窑、制坯、入窑、烧窑、封窑、出窑等一系列工序,其中每一项工序都需要一定的人力和物力。 由北海县衙划出场地,提供工具,然后再选拔口碑不错的中小型商人,联合举办,再挑选当地的百姓做工,一下子做到了多方受益。 中小型商人,有了官府背书,不至于被世家所打压,可以踏踏实实的做生意,北海县衙可以利用中小型商人的资金,赚取一定的收入,改善县衙的财政情况,最主要的是,贫苦的百姓可以有一份微博的收入。 当然,也方便了叶琛这样想要盖房子,却一直舍不得买青砖的大户。 因为官私合营作坊制作出来的青砖,不仅仅质量好,而且价格比市场上还要低三成,最关键的是,那些中小型商户,做事情很积极,主动上门送货。 所以叶琛肯定不会犹豫,一口气买了不少青砖。 有村子里,几个比较有经验的汉子负责修筑地基,其他人则在修起来的地基上,砌土坯和青砖,这不是什么技术活,村里的汉子都会。 二十多人一起来,才三四天的时间,一面一面的墙就慢慢起来了。 牛蛋跟他弟弟也在其中帮工,牛蛋在下面扔,弟弟在上面接,一条条完美的抛物线腾空而起,惹得大人们哈哈大笑,都夸牛蛋是个好把式,将来肯定有出息芸芸。 等到墙体的雏形出现,村里人才反应过来,小叶村长这个新房子面积到底有多大。 外面一圈墙把院子围起来,院子里是十几间房,每个房间都很宽敞。 不少家长现场将孩子拉过来教育,什么你们叶四叔就是咱们村第一个读书的,现在可了不起了,不仅仅是村正,还是同秀才,现在又盖大房子,你一定要好好学习,将来跟你叶四叔一样。 听话的孩子,自然就是一副爹你放心,我肯定努力学习。 淘气的就说,跟着温夫子读书没意思,当爹的也不惯着,直接一脚踹过去,然后骂骂咧咧道:“去,跟牛蛋一起扔土坯去,扔不满一百块不许吃饭。” 一边儿休息的牛蛋咧嘴笑,“哼,一百块,累死他们也扔不过去。” 淘气的孩子,扔上两三块,差点给自己脑袋开瓢,立刻跑回去信誓旦旦的跟爹说,一定要努力考个进士。 叶琛看着家长教育孩子,笑得不行,嘴上跟围过来的乡亲们解释道:“没有想象的那么大,又是库房,又是作坊的,还有东司,灶房,洗澡间。真正住人的没几间,孩子们都大了,眼看要娶媳妇了,房子不大,以后住不开的。 “啧啧啧,老蔫了不起哦,这叫什么,这叫财大气粗,这拉屎的东司比我们家卧房都大呢。” “老蔫啊,老嫂子年纪比你大,劝你有点钱,省着点,不知道啥时候用到钱,到时候自己手里有,总比跟亲戚借强。”牛大海婆姨混在人群中,声音充满了酸味,“都是村里的穷哈哈,洗澡在院子里晒盆水就完了,还整个洗澡的屋子,皇帝都没那么讲究呢。” 叶琛扯了扯嘴角,心想你个没见识的娘们懂个屁,皇帝现在不光有泳池,都用上自雨殿了呢。 当然,不还击不是叶琛的性格,于是,叶琛上前一步,笑着反讽道:“说起来,肯定不如您家讲究啊,不然孙县丞家的少爷,怎么好端端的不住村长叔家里,非要去你家住呢?” 这话一说,众人立刻来了兴致,纷纷扭头看向了牛大海婆姨,一脸的八卦之意。 男人们则不自觉的放下手里的活,远远的掐着腰看着,嘴里默念着,“快,干起来,干起来。” 第195章 叶五四扶贫 村里人不喜牛大海夫妇不是一天两天了。 在村里人看来,这两口子但凡正经一点,也不至于牛蛋天天领着弟弟出来干活挣铜钱。 才多大的孩子,整天跟牲口一样干活,村里人但凡有点良心的,谁不心疼? 而且这两口子还干一些偷鸡摸狗的腌臜事,不知道多招人嫌弃。 当然,此时大家谴责这两口子的意愿并不强烈,他们更好奇楚幼蓉与孙县丞之子不得不说的故事。 到底是楚幼蓉强好了孙少爷,还是孙少爷大意失荆州,这不好说,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 而且孙公子带着柳公子跑路之后,也没见有人来善后。 牛大海婆姨去老村正家里闹,人家老村正的儿子江堂和江殿两弟兄,嫌弃她丢人,直接拿棍子打了出来,去老蔫家闹,还没到门口呢,就遇到了狼妈,领着狼群朝着她呲牙。 于是,牛大海婆姨没动静了。 但,没动静归没动静,不代表这事儿过去了。 叶琛不提这事儿还好,一提这事儿,她就肚子里起火。 为了事成,她专门在镇上的药铺里买了淫羊藿借着酒水给孙公子喝了,再让幼蓉将胸围子褪去一些,没想到事儿竟然成了。 至于柳公子则被牛大海婆姨给主动忽略了,家里有俩破钱有什么用? 一场事故,不就全都没了? 还是当官的好,当官的又有权,又有钱,幼蓉嫁过去,就只剩下享福了。 只是让牛大海婆姨如何也没有料到的是,事情发生的快,结束得更快。 她跟大海这边儿踹门而入的时候,人家孙公子已经穿戴整齐跑路了。 至今牛大海婆姨都在反思,为何这么年轻,时间却那么短暂。 这莫非就是牛蛋去读书之后,回来炫耀的,年轻人的美好时光总是短暂的? 据牛大海婆姨观察,幼蓉只哼了一声娇喘,故事就结束了。 连落红都没有,她都不知道如何去县衙打官司。 就算是告非礼,起码要有落红? 这种情况,孙家人但凡不要理,直接不承认完全可以。 而且,跑到人家家里非礼姑娘,单凭两个弱不禁风的书生,也没人信。 幼蓉现在又寻死觅活,整得牛大海婆姨都不知道该咋办了? 村里人现在将她当做笑话看,连叶老蔫都出口嘲讽。 行,明日她就去县里,闹一闹,反正卢县令为官清正,不能拿自己怎么样。 到时候丢的可是孙家的脸面。 她一个光脚的,完全不怕孙家这种穿鞋的。 牛大海婆姨完全没有上前跟叶琛撕的勇气,因为她跟叶琛说话声调一高,不远处正在摔跤的来福、绣球、旺财三员虎将就气势汹汹地蹿了过来。 尤其是旺财,个子长得很快,远远的汪汪两声,都怪吓人的。 牛大海婆姨气得一甩袖子,走了。 村里人议论纷纷,指着牛大海婆姨逃跑的方向笑话个不停。 有说孙少爷可怜的,孙少爷那么高傲的人,肯定是着了道,才做了错事。 也有说,楚幼蓉可怜的,年纪轻轻的,名节受损,以后没法做人了,这村里的舌头长的妇人们,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她。 也有说牛大海婆姨,为了攀附有钱人,害人害己的。 等议论完了,这些人的注意力才继续放在叶琛家的房子上。 叶琛正在跟叶江堂商议在每个卧室里,修一个炉子。 一些村民看不懂,就好奇地问这四四方方的东西,是做什么的。 叶六叔好奇地问道:“我说老蔫,你这四四方方的东西是啥么?说他是灶台,这也太小了?” 元载奶奶笑呵呵地说道:“老六,没见识了,这叫壁炉,也叫火炉,长安城的贵人就用呢,里面添了柴,暖和得很呢。” “还是元载奶奶有见识,六叔,您想想,这屋里点上火炉,外面下着鹅毛大雪,咱爷们一人一碗绿蚁酒,爽不爽?” 六叔点点头道:“是挺爽的,就是绿蚁很贵。” 叶琛知道,唐朝就有火炉、壁炉了,白乐天就曾经在诗中写道,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只是没想到,元载奶奶竟然有见识,竟然一眼就看出此物。 叶琛搞这个东西,自然是有计划的,他想着在青州附近找找,有没有煤石,到时候家家户户都烧点煤取暖,也不至于大冬天的家家户户受冻了。 冬天对于大周的百姓来说,太恐怖了。 每逢寒冬降临,村里都走一批年纪比较大的老人家。 即便是后世,也是这样。 可见寒冬对于百姓的杀伤力。 自己既然穿越到了古代,又要在这个时代生活,就有必要造福一下人民群众。 当然,叶琛此举肯定也不仅仅是为了老人。 今年村子里收了粮食,难的时候又有鱼泉,还养了鸡鸭,可能真的是营养上来了,叶琛发现了一大批妇人的肚子鼓起来了。 往日里,叶琛在村里走,那肯定是一大把的小闺女,小媳妇的朝自己抛媚眼。 现在小姑娘走路,都是低头看肚子。 叶琛上大学的时候,听说过某些女同学,因为玩得太嗨,小产也没注意,然后就开始畏寒。 这个时代,更是如此,上午生完孩子,下午就去地里割稻子的也大有人在。 这样的妇人们,到了冬天,肯定是怕冷的,而且动不动手脚就冻得跟土豆似的,看一眼都吓人。 作为村长为村里谋福利那肯定是应该的,将几个佃户叫过来,嘱咐他们做准备,给他们家里装炉子,也是叶琛的工作计划之一。 甚至村里一些刚生产完,或者即将生产的小媳妇,也围过来问,这东西怎么建造,怎么使用。 这种场合叶琛肯定是适应得来的,正滔滔不绝地说着,叶五四急匆匆地跑了过来,“老蔫,快,跟我走,北景芝村老胡家的羊要生了,咱爷俩过去看看。” 叶琛眉开眼笑,老爹这人脉圈子挺广的,先前想要头奶羊,村里寻不到,谁曾想老爹竟然在北景芝村找到了一只。 叶琛一走,旁边儿的人不由的开始议论纷纷。 老人们忍不住私下说道:“怎么跟北景又联系上了,五四这是想干啥?” “别瞎想,就是纯粹地担心大壮媳妇不产奶,刘大夫都提了,五四哥这不到处寻么。” “别说,老蔫现在起势了,联系联系北景也好,万一有那么一天” “最好别有那么一天,这才消停了多少年。” 年轻人不知道老一辈在神神叨叨什么,但是也不免对赵菁菁表示羡慕。 “别看四哥这公公年纪不大,但是真的是个好公公呢。” “话说的可是有点早哈,老蔫那么大家业,要是长房生不出长子来,你看看老蔫啥反应!” “不能啊,我看着五四叔家挺厉害的,这生孩子跟倒豆子似的容易呢。” “那是上一辈,你看看叶家那三房的孙氏,不就生了一堆丫头,气得叶老太太天天跳脚骂呢。” 本来领着春月和秋月过来帮忙的孙氏脸立刻绿了,气地朝着春月和秋月一人屁股来了一脚,还不解气,又想锤自己的肚子,打不了叶家老的,还打不了小的吗? 最后拳头终究是没舍得落下,眼里噙着泪,“万一是儿子呢?” 于是乎,孙氏也不管两个受委屈的闺女,嘴里念叨着,“肚子,肚子,你争口气,给我生个男娃,让我孙氏也体验一把当婆婆的快乐。我不想逢年过节,三闺女登门,朝我哭哭啼啼的。我也想拿着笤帚疙瘩看儿媳妇不生气,就打一顿啊。” 北景芝村和清河村离着很近,甚至北景也有很多姓叶的,叶琛一度怀疑两个村早年是一个村,只是分家了而已。 除了叶琛和叶五四,大壮也跟着,毕竟叶琛是懒得提货的,老爷子年纪大了,总归要有个干活的。 路上,老爷子把情况简明扼要地说了说。 这羊是老胡家养的,老胡跟自己是发小,年轻时候一起闯荡过的。 羊呢,本来想留着下小羊的。 结果老胡家的小儿子要娶妻,人家要的钱太多,老胡家出不起,没办法了,这才将羊卖了。 这年头,最贵的是牛肉,动不动就要一二百钱一斤,而且有价无市。 所以谁要是说,小二上二斤牛肉,那是纯纯的狗大户。 要知道,牛是生产工具,朝廷禁止宰杀,失去了劳动能力的牛需要官府批准后送到专门的位置宰杀,也正是因为这个,牛肉的价格十分昂贵,只有贵族才吃得起。 甚至有些人为了卖牛肉,还虚报什么摔死的,病死的。 其次,羊肉也算是奢侈品,许多大家族宴客都是宰羊,所以李白说,烹羊宰牛且为乐。 可见羊肉也是很昂贵的。 纯羊肉价格一般来说都在四五十文左右浮动。 最便宜的就是猪肉了,许多村庄有人养猪。 猪肉最常见,价格也就下来了,在二十文左右,在风调雨顺的年份,一斤猪肉大概十五文一斤。(ps:有些小说推广劁猪技术的,那是脑残,这门技术在齐民要术就有记载了。) 叶琛在心里确定了一个大致的价格,在看到羊之后,有点不满意。 这头羊应该是朐临黑山羊的前身,肉质应该不错,但是太瘦了。 腹部高高突出来,显得更瘦,而且后脚似乎被什么咬伤了,走路也不稳当。 胡家老爷子跟叶五四关系不错,高高瘦瘦,留了个光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放羊的时候,遇到野狗了,要不是我跑得快,就得让野狗给霍霍了。 我也知道,价格不该那么贵,但是我儿子娶妻要钱,起码得五两。” 叶琛皱眉道:“就算是按照四十文一斤来算,也不需要五两银子?” 叶五四拦着胡老爷子的肩膀道:“八一,你也太过分了,你儿子娶妻,我来帮你一把,你怎么还宰我?算了,算了,你另请高明。” 叶五四觉得,有个二两半银子就算是不错的人情了。 他没想到,自己昔日的伙计,那么不要脸。 “哎,五四,当初你出去耍,还欠我三两嫖资呢,我这还打了折扣呢,你忘了?” 叶琛一脸诧异的看着老爹,您还有这么一段历史呢? 我娘知道吗? 叶五四表情尴尬道:“别听这厮胡说八道,你爹怎么会去做这种事情,那是在外闯荡,遇到贫苦的同乡,能把一把是一把,那叫扶贫助弱,怎么能说嫖娼,低俗。” 旋即扭头对叶琛说道:“儿啊,这一段就别跟你娘提了,别看她年纪大了,还爱吃醋呢。” 胡老爷子立刻拉着叶琛说道:“贤侄,听叔跟你说,你爹当年在巴山楚水” 叶五四的脸都绿了,立刻道:“别说了,老蔫,给钱,爹回头卖水龙车攒点私房钱补给你。” 都是男人,叶琛才不管老一辈的事情,他看了看羊,淡淡道:“八一叔,就算是我爹欠你三两嫖资,那都是陈年旧账了,我可不认。而且您这羊也有问题啊,拉出去卖,能值二两银子吗?你瞅瞅,这腿儿都伤了,万一摔跤,咱也不知道一尸几命,但是钱我肯定白花了。 叶琛话这么一说,胡老爷子的脸色难看的不行,要是叶五四爷俩不帮一把,自己这羊可就药瞎了。 刚想说些什么,却听叶琛继续道:“这样,嫖资钱咱就别提了,羊呢,我给您作价一两银子,算是买羊的钱,另外再出五两,算是我们爷俩出的喜钱,您看如何?” 胡老汉没想到,叶琛竟然那么大方,瞪大眼睛,呆了半响,才缓缓说道:“了不得啊,了不得啊,五四,你家出人物了啊。” 叶五四一甩头,“不出人物,跑你这来做冤大头,怎么着,偷着帮我儿做几把好弓,敢不敢?” 胡老汉哈哈大笑道:“怎么不敢!过些日子来取,多大点事,这可是我亲侄子。” “得嘞。” 两方谈妥了价格,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一行人牵着母羊回来,村里不少人来围观。 清河村养鸡鸭的最多,也有几户人家养猪,但还没有谁养过山羊,一个个都过来看稀奇。 刘郎中在村口瞅了瞅,一直摇头,指着叶五四骂道:“你咋领着老蔫去当冤大头了,这玩意能行吗?找谁买的。” 叶五四一脸郁闷道:“胡八一。” “曰,那个狗东西,这不是冤枉钱么?”说着对叶五四又道:“他碰过的东西我不碰,回头要是难产,找村长家老伴,那老太太给畜生接生,比我强。我改行了,只给人接生。” 说完,刘郎中就对赵菁菁说道:“你公公是真心疼你,这么心疼儿媳的公公可不多见,你家老太太跟我说了,让我给你把把脉,看看是闺女,还是小子。我给拒绝了,但是你可得争气啊,闺女。” 赵菁菁的手覆盖在高耸的腹部上,红着眼眶点头:“我会的。” 这一胎是女儿,那就再生一个,如果还是女儿,那就继续生…… 她是长房儿媳,生个嫡长孙是自己的责任。 “刘郎中,您这话可不中听哈。”叶琛笑着说道:“这都啥时代了,女人都能做圣人,生个闺女怎么了?没准我儿媳妇给我生个孙女,不用考试都能做官呢。菁菁,别听你刘大叔胡说八道,生男生女都一样,你家大壮敢说个不字,我打断他的狗腿。” 赵菁菁刚刚高悬的心,瞬间就落回到了肚子里,她的眼眶更红了。 第196章 闷闷不乐的壮壮们(为病号书友加更1) 女人怀孕期间,很容易抑郁的。 赵菁菁虽然平日里寡言少语,总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样,但其实内心的压力很大。 只不过她平日里从来不会表现出来而已。 至于叶大壮这个钢铁大汉,更是不会关心这方面的问题,以至于赵菁菁连个排解的方向都没有。 几乎每个人都会告诉她,一定要生儿子。 儿子好,儿子妙,生个儿子呱呱叫。 这就导致赵菁菁压力很大。 甚至来探望自己的家人这么说,只有生儿子,才能在叶家站稳脚跟,才能挺直腰杆子做人,不至于跟三房似的,处处低人一头。 这还不是最恐怖的,家里大魔王一般的存在,叶老太太,也是一直在释放着她老人家想要重孙子的信息。 毕竟老蔫是叶家结婚比较早的,她老人家想要重孙想要得睡不着觉。 这种压力之下,逼得赵菁菁好几次做噩梦,梦见自己生了个闺女,整个叶家都对自己大变样,甚至连大壮都对闺女拳打脚踢。 吓醒的赵菁菁只能擦干净眼泪,对肚子说,你要争口气。 可见封建社会,对女同志的迫害是比较严重的。 对于叶琛来说,生男生女真的都一样,在他那个时代,愿意生孩子就不错了。 反正他那个时候是不愿意结婚生子的。 他觉得自己都是韭菜,到了他儿子那一辈,估计连韭菜都算不上,只能算是干电池,用完就扔的那一种。 所以今天很干脆地抛出了男女都一样的言论。 赵菁菁是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公公会这样说。 让她这颗不安的心,瞬间平稳了下来。 大壮虽然嘴上不会表达,但是听到阿耶的话,心里也很是开心。 立马跑去给母羊修了个羊圈,还拿着扫把将地上的新鲜羊粪蛋扫得干干净净,又嘱咐有些不开心的三壮和小壮去地里割一些菵草。 菵草民间俗称水稗子,这东西是最好的草料之一。 当然,人要是饿极了,也可以拿他当饭吃。 处理完这一切的叶琛,又领着二壮去农田里转了转,看了看蘑菇的情况。 顺道想着蘑菇种植经验该升级成ps版本,今天回去就写出来,让阿福抓紧送到县衙。 只是让叶琛隐约察觉有些不对的是,今日的二壮似乎又有小情绪了。 不过叶琛觉得男子汉,应该能自己调解。 他自己也一肚子的事情,官私合营作坊,佃户的训练,蘑菇的种植和推广,自己家的新房的修建,儿媳的生产后的坐月子问题,一桩桩一件件都需要他操心。 甚至于他隐约担心,回头孙县丞的事情,再落到自己头上,自己该怎么推给老村长。 幸好时间过得飞快,一天之中最快乐的时光,晚饭时间终于到了。 儿媳似乎倾注了一种叫做情绪的原材料,导致饭菜格外的香甜,叶琛都忍不住多吃了两碗米饭。 只是三个壮壮似乎情绪都不高,埋头吃饭,饭粒掉在桌子上都没注意。 “咳咳!小壮,爹要喝蔫老吉!” 叶琛坐在桌子边上,故意审视着说道。 小壮委屈巴巴地去了外面,也不说话,拿回蔫老吉之后,就行埋头扒饭。 往日二壮总是在饭桌上问一些问题,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跟三壮赛了起来,比拼谁吃得快,就是不抬头看一眼自己这个老爹。 叶琛瞟了眼三壮,“三壮,你来说?” “说啥?”三壮抬起头,眼神中的倔强和委屈却是看得见的。 老三脾气执拗,看样子肯定问不出来了,叶琛便看向二壮,刚要开口二壮却端起碗,说道:“我吃饱了。” 说完,不待叶琛开口,扭头就跑路了。 温华和卢照凌都是一脸疑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晚饭很是冷清的结束了,小壮迟迟不肯上床,甚至想要学着温华去打地铺,被叶琛强行扒了衣服。 一闻味道,浑身的汗臭味,还混杂着羊屎和鸡粪的味道。 “我是大孩子了,我要自己睡!”小壮挣扎着说道。 “臭小子,跟爹耍脾气是?爹白疼你了?”叶琛没有将他扔进被窝,而是提出去,放进了水桶里。 大壮烧好了热水,叶琛冷热一掺合,温度刚刚好。 小壮被迫坐在水桶里,任凭老爹一瓢一瓢地往身上浇水。 看着两个偷看自己的哥哥,再看看霸道老爹仔细地擦拭自己身体的样子,小壮的眼泪嗒嗒的往下掉。 “怎么了,我家的小叶公子,怎么这么委屈啊?” 小壮心一横,你们不说,我说。 “爹,你还是要娶卢县令了,是不是?” “什么?”叶琛觉得自己都冤枉死了。怎么莫名其妙地来了那么一句? 小壮嘟囔着嘴说道:“今天下午卢县令穿着大红裙子,跟他娘亲一起,去拜见祖母了呢,给祖母送了很多礼物。这不是要嫁给你的节奏吗?” 叶琛心想,难怪今天老头子火急火燎的带着自己去买羊了,原来这里面还有套路呢。 看着儿子气呼呼的模样,叶琛摸了摸鼻子,苦笑道:“你这么说,确实有一定道理,一般人家成亲,确实都是先见父母的。不过爹不是一般人呀,你要相信爹呢。” 小壮哇的一声就哭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会变坏的。你跟三哥一样,也会脏裤子,上次给你洗裤子的时候,我发现了。” 叶琛顿时脸都白了,他还以为上次犊鼻裤是大壮洗的,没想到是小壮这小家伙,还不待他说话。 小壮继续道:“我听二哥说,只要裤子脏脏的,就会想女人。” 叶琛的脸瞬间由红转白,他也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被一种叫做孩子的动物,问这么复杂的问题。 于是乎,叶琛加大力道,拿出一小块肥皂,趁着小壮不注意,开始在他脸上猛烈地摩擦。 小壮的火气的话语,瞬间变成了呜呜呜呜。 “爹,你轻点,你想憋死我呀。” “臭小子,你都不相信爹了,爹粗暴点怎么了?”叶琛学着小壮的样子,同样气呼呼的说道。 “爹,不是我不相信你,可是孟子都说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祖母、祖父下令,你怎么能拒绝呢?” 妈呀。 叶琛有些悟了。 自家孩子,这是跟着温华读书,知道懂礼了。 知道正常情况下,若是他们的祖母、祖父给自己安排婚事,自己是不该拒绝的。 但是打心眼里又不想要后妈,所以心里委屈。估计二壮和三壮也是这么一回事儿。 “小壮,你相信爹吗?”叶琛说道。 “爹,小壮相信你,但是小壮也希望爹爹开心呢。”小壮忽然起身,使劲儿抱住了叶琛,湿漉漉的光腚溜扑了叶琛一身的水。 “臭小子!爹爹的衣服都让你弄湿了!”叶琛一巴掌拍在小壮屁股上,发出了响亮的声音。 叶琛觉得自己该检讨一下,整天忙东忙西,却总是忽视跟孩子们的感情交流。 自己终究是因为头一次当爹,经验匮乏。 所以第二天,叶琛就领着孩子们去了北海县,将一切俗务扔在了一边儿,他准备带着孩子们,好好地嗨一把,然后好好聊聊。 第197章 悄悄努力,惊艳所有人 清晨。 雄鸡尚未报晓。 叶琛便早早地从被窝爬起来,睡梦中的小壮的死死地缠着叶琛的肩膀,生怕爹爹飞走,嘴里念叨着,“爹爹,不要后娘,不要后娘。” 叶琛轻轻推开小壮拉着自己的手,穿戴整齐,走出了屋子。 此时赵菁菁已经起床了。 她正拿着盆,将木桶里的蝗虫粉用葫芦瓢舀出来,汐月正蹲在一边儿,小心地切着野菜,家里还有麸糠搅拌一下就可以用来喂鸡鸭。 大壮推着羊角车出门了,上面载着不少工具,看样子是去收拾新房子。 篱笆门已经敞开,狼妈正趴在地上歇着,绣球和来福两个崽子围着狼妈打转,旺财叼着一个破羽毛球,到处乱窜。 叶凡的小书包放在木凳上,手里捧着一本书,正一脸严肃地站在温华身前,嘴里念叨着,“文王在上,于昭于天。周虽旧邦,其命维新。” 温华已经洗漱完毕,精神抖擞的听着小凡的背诵,不断点头,眼神之中都是赞赏之色。 叶琛哈欠连天,看着这群奋进的年轻人,心中不禁感慨,“还是做卢照凌这样的公子哥好啊。” 喂完鸡鸭的赵菁菁,从口袋里掏出几枚铜钱,递给了汐月。 小丫头穿着崭新的衣裳,轻轻地抱了抱赵菁菁,嘴里小声道:“嫂子,我看肚子里是男娃,祖母说小孩儿的眼光很准的。” 赵菁菁笑着摸了摸汐月头上的双丫髻没说什么。 小家伙揣着铜板,牵着躲在远处的大黄,蹦蹦哒哒地回家去了。 赵菁菁看着被大黄护卫着离开的汐月,笑着摇摇头,抱着一捆柴火,正准备回厨房,却见厨房里,公公正端着一盆清水,用一把锋利的小刀,一下一下地刮着胡须。 “爹,您今个怎么起得那么早。”赵菁菁不是很理解,公公为什么非要隔三岔五刮一刮胡须,明明长髯更加美观。 叶琛看了眼儿媳越来越大的肚子,觉得距离生产的日子应该不远了。 不过看肚子的模样,肚子里的孩子应该挺壮实。 菁菁这孩子身子骨弱,到时候怕是免不了难产,还生男孩儿女孩儿,到时候能保住大人的命就不错,自己得早作准备。 叶琛透过窗子,又瞥了眼屋子里还在打着呼噜的娃娃们,苦笑着摇摇头道:“卢县令跟她娘拜访老太太了,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孩子们受了委屈,我起床给他们做个饭,带他们出去逛逛。” 赵菁菁坐在叶大壮按照叶琛的要求打造的小号椅子上,摆弄着菜板上的面粉,“爹,他们还小,不太懂事,您要是喜欢卢县令,该娶就娶,不要在乎孩子们心里想什么。我瞅着那卢县令,当是一个贤惠的女子呢。” “大壮教你这么说的?”叶琛示意赵菁菁先去一边儿歇着,他来做,脸上表情淡然地问道。 赵菁菁擦了擦袖子,摇摇头,“不是,大壮最近累得很,方方面面都照看着,哪有这些心思。” 叶琛苦笑道:“是啊,大壮忙着种田,看着家里的新房进度,二壮一肚子生意,三壮忙着学习马术,就连小壮都是整天子曰子曰的。 这家里有钱了,能吃饱饭了,反而一个个忙得不成样子。为父准备带着大家伙一起去北海县逛逛,你呢?身子允许吗?” 赵菁菁听闻公公要带壮壮们去玩,眼睛一亮,她也很久没出门了。 但是一想到隆起的肚子,当即摇头道:“爹,我还是不出去了,这孩子快要生了,颠簸不得,我还是老实在家里呆着。 再说了,家里那么多事情,总该有人盯着的。” “嗯。”叶琛缓缓点头,“你先养好身子,待生完孩子,坐完月子,我让大壮带你出去度蜜月。” “爹,蜜月是啥?好吃么?”赵菁菁张大眸子,一脸好奇道。 “傻孩子,蜜月可不是吃的,蜜月啊,就是新婚夫妇,坐着马车,去游山玩水,看看咱们大周的大好山河。”叶琛笑道。 “嗨,爹,咱家就守着大山,我都懒得去,还游啥游。 那都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花钱找罪受,儿媳有那功夫,我还不如研究研究厨艺。爹,您上次教我的毛血旺做出来,味道还是差一些,是汤汁有问题吗?” 叶琛挠了挠头,“爹也只是有那么个思路,但是具体怎么做,还得你自己摸索。如果汤汁有问题,你就看看是不是酱不行。” 爷俩说话做饭的功夫,雄鸡报晓。 最先起床的是三壮,小家伙将沙袋绑在身上,提着根钢棍就出去了。 见到叶凡就一脸的不开心,“叶凡,你又偷着努力!难怪你最近成绩进步那么快。” 叶凡一看,今日竟然学的过于忘我,迟了些,被三壮发现,立刻笑着说道:“散装,别误会,这不是想看看你起马,早早的来占个好位置,我也是刚来。” “真的?”三壮疑惑的看向温华,“表哥,他真的刚来吗?” 温华点点头道:“确实刚来,你以为谁跟你一样,每天那么勤奋。” 三壮皱了皱眉,“我实在人,你们可别骗我!” 小凡连忙摇头,“不会,不会,真的是来瞻仰你骑马的英姿的,伙伴们都说,可拉风了呢。” 三壮害羞的挠了挠头,“没啥好看的,骑马大腿疼,你要是想学,回头我可以教你的。” 说完就直奔马厩,照顾战马,刷刷毛发,将鸡蛋打在豆粉里,然后掺着草料,喂养战马,不远处的叶凡看着都心疼。 天啊,马这东西,还吃鸡蛋啊! 难怪祖父说要租给叶四叔,这要是村里养,不得吃穷了。 “温华哥,我去占个地方看看三壮骑马。你要给我保密哦,我一定要悄悄的努力,然后惊艳所有人。”小凡又问了几个问题,将作业放进书包里,攥了攥拳头说道。 “去,但是要注意劳逸结合。”温华拍了拍叶凡的肩膀,说实话,他挺喜欢这个孩子的。 叶凡刚走,小壮跟二壮就悄咪咪的出现了。 小壮一脸不忿道:“怎么能这样?大家一起努力不好吗?太这么搞,我压力很大的!” 二壮也掐着腰说道:“刚才要不是老三回屋拿鸡蛋,跟我说了一嘴,我还不信,这家伙很过分啊。” 温华一脸的无语,这哥仨啥时候会玩回马枪了? 这个时候,三壮喂好战马,牵着缰绳出去跑马了。 村里跑出来看热闹的不少,如今三壮练马,已经成了村里一道靓丽的风景线,不少小闺女已经开始抛媚眼了。 当然,抛媚眼的小闺女、小媳妇里,总归有那么一两个伤心的,比如说已经嫁人的孙玉芬。 第198章 出发魏氏酒楼 三壮去骑马。 温华拿着册子去了农田,他负责记录除了叶琛家蘑菇大棚之外的其他农户的数据,并且给予力所能及的指导。 如今的温华,已经算是半个农业方面的专家,从灌溉到除草,甚至于收获,方方面面都有非常深的见解。 院子里只剩下小壮和二壮。 哥俩平日里是要打一趟拳的,今日少有的没有打。 小壮拉着二壮的手,小心翼翼地瞅了眼厨房里正在忙碌的老爹,然后轻声说道:“二哥,爹爹对咱们真的好好啊,咱们怎么能合伙欺负爹爹呢。” “这要是换在牛大海家,儿子给老子使脸色,牛大海早就拿棍子打人了。” “也就是爹爹心疼咱们,不说咱们,还亲自下厨,给咱们做好吃的。”小壮小脸绷着,很是心疼地指着爹爹,“爹爹每天都很忙的,你看看他一边儿烧火,还一边儿打哈切,这都困得流眼泪了。” 厨房里,赵菁菁看着被熏得直流眼泪的公公,连忙说道:“爹,您怎么把水洒在柴火上了。” 叶琛泪流满面,咳嗦道:“你快出去,我自己来就成。” 二壮和小壮自然是听不见厨房说啥,二壮看着被烟火熏得脸色发黑的老爹,表情也很复杂。 二壮拉着小壮的手说道:“四弟,我也知道,咱们做得不对,可是一想到家里要多两个人,心里就难受!尤其是卢照凌,他总是嘲笑我,我想揍他好几回了。” 小壮掐着腰,小大人一样,长叹一声道:“哎,我也觉得卢公子做朋友可以,但是做家人不行,他不是干活的料,还得吃饭。” “对啊,还不如旺财呢。”二壮撅着脸说道。 厨房里,不时传来叶琛被烟火熏得咳嗦的声音,二壮听了心疼得厉害,低着头酝酿了许久,最后拉着小壮的手说道:“算了,听天由命,爹爹那么疼我们,想娶个婆姨就娶,县令又怎么着,有二哥在,还能饿着你们不成。” “她要是敢欺负咱们,就让三壮揍卢照凌一顿,然后二哥带着你们出去过。” “那我跟三哥说,咱们一起给爹爹道歉。”小壮看到二哥松口了,立刻开心地说道。 二壮点点头,“昨天是咱们不对,爹爹出门了,他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会儿一起道歉。” 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坐在桌子边儿上,饭桌上摆着叶琛亲自为大家做的早餐,就是烙了些馅饼。 有芹菜猪肉的,有韭菜鸡蛋的,还有糖心的。 然后还有一大锅番茄鸡蛋汤,这个时候还没有番茄,叶琛在商场兑换的,有人问起来,就说在大山里寻得,反正暂时就做一顿。 看着爹爹忙碌的身影,已经通过气的壮壮们,正酝酿着给老爹道个歉。 结果刚要开口,却见叶琛将围裙解开,笑吟吟说道:“最近太忙了,为父也没带你们出去玩耍玩耍,正巧今日得空,家中无甚大事,爹带你们去县里的魏氏酒楼玩。” 正捧着馅饼在一边儿啃的卢照凌一听,顿时来了精神,站起身来,双手挥舞着兴奋道:“老叶!你说的可是魏相后人开的魏氏酒楼?那可是个好玩的地方啊!” 阿福也兴奋道:“我也知道,听说装修极其奢华,不仅有醽醁(lg)和翠涛两种名酒,更有各种相府私房菜,其中以河北醋芹尤为出名,听说还有歌舞和混堂(公共澡堂子)一条龙。” 听着二人的介绍,壮壮们瞬间眼睛也亮了。 天天除了干活,就是学习,大家伙还真的没去玩过呢。 叶琛朝着卢照凌和阿福的方向伸出大拇指,“卢公子确实很灵通啊!这不家里要开一家酒楼,我提前带着孩子们学习学习。” 卢照凌开心道:“我也去!我也去!” 一旁的温华放下筷子,冷声道:“不许去!今日要温的书很多,而且姑父说了,是带孩子们去玩,你也姓叶不成?” 卢照凌掐着腰,对温华撅着下巴,得意道:“你咋知道,我不能姓叶!” 温华顿时语塞,真的是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见温华不说话,卢照凌哀求道:“老叶,带我去,所有的消费由我买单!” 阿福摸着自己的小荷包,也激动地说道:“叶大叔,带着我们家公子,我自费。” 叶琛头疼摆手道:“守正,科举在即,当以学业为重,待你跟温华榜上有名,我在带你们去,至于今日,乃是我们家的亲子活动,你们两个就别参与了。至于阿福,你老老实实陪着你们家少爷。” 温华自无不可,出去玩什么的,他才不在意呢。 阿福表情有些沮丧,整天憋在清河村,他早就想出去透透气了,没想到叶大叔竟然干脆地拒绝了。 卢照凌更是不能接受,顿时感觉嘴里的馅饼都不香了。 “哼!老叶,你不够朋友!”低着头,对着汤便猛灌了两口,顿时感觉这红红的汤水特别鲜美,咕嘟咕嘟地喝了一大碗。 壮壮们嘴上没说话,但是心里美得不行,刚才爹爹一句,“今日,乃是我们家的亲子活动,你们两个就别参与了。” 让他们心里跟吃了蜜一样美。 几个壮壮心里想到:“爹爹是排斥卢公子的,他根本不想跟卢县令成亲,即便是祖父和祖母强行逼迫爹爹,那爹爹也是站在我们这一边儿的啊。” 于是乎,几个孩子吃的格外的香甜,连带着一大锅西红柿鸡蛋汤也被喝得干干净净,小壮擦着嘴巴,刚才比卢公子多喝了两碗,兴奋地说道:“好好喝!好开心!” 卢照凌撇撇嘴,“吃那么饱,看你去酒楼怎么有肚子吃别的。” “啊!”小壮顿时气得不行,“那你刚才还跟我抢!” 卢照凌耸耸肩道:“我又去不了酒楼,不得吃饱点。哎有的人勤勤恳恳的学习,有的人却要出去玩,荒废学业,啧啧啧。” 叶琛说道:“去酒楼吃饭是其次,主要是看里面的表演,学习一下怎么开酒楼,快点,小壮咱们出发了。” “哼!”小壮被叶琛牵着手,扬着头,别提有多得意了。 叶丰顺的大叔早早地将牛车躺在叶琛门口,叶琛让几个孩子都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然后一家人直奔北海县魏氏酒楼。 小壮兴奋地站在牛车上,哇,哇,哇的直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三壮和二壮哥俩一直嘀嘀咕咕的。 至于大壮则跟叶琛肩并肩的坐着,笑眯眯地抿着嘴,手心里捏着碎银子,这是爹爹给的,自己可以给菁菁买好多好东西。 还有今天终于见到弟弟们笑了,一群臭小子,跟爹作对,再不老实,回家一人踹两脚。 “丰顺大叔,一起进去喝两杯?”车到了北海县,叶琛翻身下车,对着已经开始拿着酒葫芦开始品酒的丰顺大叔邀请道。 丰顺大叔摆手道:“不行,不行,那富贵酒喝过一次,再喝家里的浊酒就没味了,你们几个去玩,别太晚,今天家里炖了鸡,我还等着回去吃呢。” “得嘞!”叶琛牵着小壮的手,领着几个孩子直奔酒楼。 叶琛现在都记得,当初家里刚刚创业时,一家人连吃晚混沌都要犹豫的场景,家里几个孩子,听到火晶柿子的名字,馋得就直流哈喇子。 这才过去多久,自己竟然可以带着孩子,来北海县最豪华的酒楼来消费了。 这要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喊一句,“今天所有的消费都有叶公子买单,得多爽。” 正想着,有人迎了出来,并不是传说中的店小二,而是魏氏酒楼特有的博士,戴幞头,穿儒衫,笑吟吟地伸出手来,“几个客官,里面请,是雅间还是大堂。” “自然是大堂,大堂热闹。”叶琛笑着说道。 第199章 魏学礼 魏氏酒楼。 五层的木质结构楼房挂满了丝绸彩带,人头涌动,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气,博士吆喝一声,前面开路。 叶琛领着几个有些畏缩的孩子走了进去。 小壮看到那么多衣衫华丽之辈,一个个雍容华贵的模样,有些害怕,低着头不敢说话,大壮便将小壮拦在怀里。 嘴里说着,“不要怕,大哥保护你呢。” 小壮闻言,赶忙往大壮的怀里靠了靠,往日活泼的性子,今日硬是一句话都不敢说。 生怕说错了那句话,惹来了人家的不悦,给父亲惹来麻烦。 二壮和三壮却有一种初出牛犊不怕虎的味道,一双招子完全不够用,从进入酒楼的那一刻,从上到下的仔细观瞧。 二壮指着酒楼的客人们说道:“三壮,你看到没,这魏府酒楼着实不一般,这装饰真气派,还有,你听这些食客听口音就知道,不仅仅是北海县的士绅豪客,更多的是南来北往的商旅,亦或是闻名而来的有钱人。” 三壮连忙点头道:“是啊,二哥,看样子,这家酒楼,一天起码能挣五十两。” 二壮嘴一撅,嫌弃的看着三壮,“老三,你能不能有点出息,那么大的酒楼,一天怎么也能挣一百两。” “我滴乖乖,一天挣一百两,一个月起码能挣三千两。这么说来,魏府单凭这一家酒楼,一年就能挣将近四万两银子呢。”三壮现在的数学进步了,都能口算了。 二壮点点头,一点都不怯场,拍着三壮的肩膀,信誓旦旦地说道:“三壮,你看仔细点,从桌椅的摆放,花草的布置,都要记在心里,回去咱们画个草图,将来二哥一定要开一座,不,开三座一模一样的酒楼,咱哥三一人一座。” 三壮嘟囔道:“二哥,这哪行!还有老爹和大哥呢。” 二壮抱着肩膀,神气道:“爹和大哥一直为咱们操劳,等咱们出息了,怎么能忍心让他们继续做事,就三座,挣了钱,自然是咱兄弟三人孝敬他们。” 三壮一想到自己竟然也能拥有那么大的酒楼,就忍不住打摆子,兴奋地嘿嘿道:“二哥,我喜欢吃肉,到时候酒楼开在突厥的王城就行。” 二壮笑呵呵道:“那可以啊,到时候你买牛羊肉回来送给我,二哥也沾沾光。” 三壮头一扬,得意道:“这话说的,我都去突厥王城开酒楼了,还要花钱么?肯定是抢他们的牛羊回来啦。” 若是卢照凌在此,肯定又要毒舌说二壮和三壮异想天开,叶琛就不会打断儿子们的畅想,谁知道未来如何? 没准孩子们幼时的梦想,长大了真的靠自己的努力做成了呢? 比如说自己,当年上初中,就梦想做西门大官人。 这个宏大的理想,他一直不敢告诉亲朋,只说自己长大了,想当个有钱人,这还天天被亲朋嘲笑,说鸡窝里还能飞出金凤凰不成? 可自己不也靠勤劳的双手,实现了梦想了吗? 要不是莫名其妙的穿越,自己有了雷布斯的投资,不知道现在有多潇洒。 几万男粉的女网红,晚上照样得叫自己好哥哥。 白衬衫,牛仔裤,自己就是泉城最靓的崽崽。 不时有人对着叶琛父子投来好奇的目光,叶琛看得出来,护着弟弟的大壮在强装镇定,毕竟这种场面,他做梦的时候,可能也没有那么宏大。 而叶琛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虽然大家穿的寒酸了一些,一看就是农人。 但是大周总归是没有寻常百姓不能入酒楼吃饭的规定。 叶琛本以为,像是他们这样的,能有个酒楼博士招待一下,随意安排一张桌子,就算是不错了。 谁曾想,刚走了没有两步,就有一个热切的声音传来,“哎呀呀,我说今天这喜鹊缘何叫个不停,原来是咱们北海名士叶琛叶秀才来了。” 话音刚落,便有十几个读书人装束的年轻人,过来与叶琛见礼,叶琛也不拘谨,一一还礼,与众人客套了几句。 待众读书人离去之后,叶琛的表情虽然很是淡然,却在心里不得不佩服这些世家的能力,自己只来过北海县几次,人家竟然认识自己的相貌。 叶琛行叉手礼,观瞧眼前的男子。 也就二十来岁,面目也算是清秀,但眸子里透着一股洒脱灵动,同样跟叶琛回礼,眼神却上下打量着叶琛的几个孩子。 “在下魏学礼,忝为这座酒楼的管事,见过叶先生了。” 叶琛连忙道:“原来是魏公子,久仰久仰。” 魏学礼笑道:“小子一直族中读书,今日才得了外出做事的机会,如何当得久仰二字,倒是叶先生北海一战,扬我北海士子的威名,肃我大周律法之威,让人心生敬仰之情。” 州法曹亲自审理唐显一案,又有王府背景,当时不知道多少人听闻此事,认为这位唤作叶琛的士子彻底完了。 谁曾想到,叶琛不仅毫发无损,反而让那法曹声名扫地。 这件事情瞬间在河北道传播开来,叶琛的名声也被更多人知晓。 叶琛连忙道:“叶某只是自保罢了,可没有魏公子说的那般夸张。” 二人又互相恭维了两句,魏学礼表情似乎有些纠结,最终忍不住开口道:“叶先生,晚辈有个不情之请。” 叶琛诧异的看着魏学礼,莫非这厮头一次见面,就想要个签名啥的? 叶琛淡然道:“魏公子请言。” 魏学礼道:“这几位钟灵毓秀的少年,想必是贵府的公子?” 叶琛道:“正是。不过,却当不得钟灵毓秀四个字,魏公子谬赞了。” 魏学礼摇摇头道:“实不相瞒,在下在族中,也曾教育后进,一见几位公子,便知皆是良才美玉,不知道叶先生能否让他们去魏府家学读书。一切费用由魏家提供,我敢保证不出三年,皆有举人之身,不出五年,几位公子都能学有所成,一个进士之位是跑不了的。” “而且几位公子的科举之路,也不用担心什么投卷之事,族中皆可安排。” 虽然说,魏征这面人镜的骨灰差点都被二凤给扬了,但是魏家在山东(并非今日的山东,而是尧山以东)的影响力,那可不是吹嘘的。 不知道多少门人故旧,靠魏家的关系走上朝堂,甚至有人官拜宰相。 比如说,一代名相杜正伦,就是魏征举荐给二凤的。 所以眼前男子所言,并非空穴来风。 魏家肯定是有这个实力的。 但是今日叶琛前来,只是为了进行一下亲子活动,同时让孩子们开开眼界,并没有其他想法。 而且魏府给的好处太多了,叶琛也还不起。 于是乎,叶琛笑着说道:“魏公子,叶琛今日只是带孩子们来玩耍的,并无他意,至于读书之事,还是以后再谈。” 那魏公子也并未因为叶琛的婉拒,而有任何的愠色,依然笑吟吟道:“如此,却是在下僭越了,里面请。” 说完,专门指挥人清空了一张饭桌,并嘱托博士,备好茶水。 这会儿,小壮也逐渐适应,不在似先前低着头,只敢看脚尖了。 因为不时有伙计端着美味佳肴在他身边儿路过,刺激的小家伙的味蕾不断的分泌唾液,让他口水直流。 他毕竟还是个小孩子,对于吃是完全没有抵抗力的。 那些吃饭饮酒的客人,也并未对于小孩子的注视表现的过于关注,只顾觥筹交错,浅尝低吟。 “爹,咱家的酒楼,要是能有这等规模,这般人气,得赚多少银两啊。”二壮说着,下意识的摸了摸桌椅,手瞬间跟触电一样缩了回来,因为上面的雕花极其精美不说,而且材质还是极其珍贵的红木。 仅仅是这一把方凳,怕是就能值几十两银子,若是自己开这么一家酒楼,怕是做梦都担心小偷进来。 叶琛倒是无所谓,大大咧咧的坐在上面,仿佛跟坐在村里的土堆上没有啥区别。 叶琛开口道:“来这里吃饭的人,吃的不仅仅是美味,还有体面,这些东西咱们是给不了的。” “这家酒楼卖的东西,是从魏相开始,就传承下来的,不过咱们家也会有的。” 叶琛说话的功夫,打量着周围。 大堂里铺设着西域地毯,墙壁上挂着织花壁毯,中间有一个巨大的铜制鼎炉,里面似乎放了什么香,散发着散散的香气。 脚踩在地上上,非常柔软,仿佛踩在云端上一下。 坐在方凳上之后,叶琛又看了看伙计端上来的精美点心,叶琛瞅了一眼就知道,这东西自己短时间内是无法复刻的,除非自己去商场里的兑换。 不一会儿,刚才那魏公子又去而复返,端来了哈密瓜和葡萄,对着叶琛轻施一礼,“刚才出言多有冒昧,实在是几位公子钟灵毓秀,让人心生爱才之意,这些瓜果权当赔罪。今日叶先生不妨多呆一会儿,魏府专门请了长安的歌舞团,在酒楼演出。” 叶琛笑道:“公子客气了,我们只是来吃顿便饭,不必如此客气。” 魏学礼轻轻摇头道:“先生当得学礼敬重,不仅仅是因为北海一战,您扬北海学子威名,更是因为,若不是您,偌大的北海县,不知道有多少稻田减产,又不知道有多少人饿死家中。” 正说着,有人敲响了悬挂在三楼的黄钟,魏学礼一躬身道:“在下不叨扰了,贵客请享用。” 第200章 秦王破阵乐 随着钟声袅袅,看台上,几位怀抱乐器的乐娘鱼贯而出,边走边轻轻弹奏乐器。 待至看台中央,已成前三后四的舞阵。 琵琶作裂帛一声,乐声大作,众舞娘或作飞天状,或单腿独立,赤裸的足腕绑着白色的银铃,一抬腿,一移步铃声清脆,竟然穿透叮咚作响的琵琶声平地里生出几分活泼。 随着敲手鼓的舞娘开始旋转,铃声愈发的激烈,间杂琵琶的长滑音,宛如急风吹过檐角,惹得铃铛乱响,又仿佛急切盼望归人的怨妇的杂乱心思。 叶家的壮壮们,早就将心里的烦恼忘到了九霄之外,满眼只见长裾飘飘,彩衣飞舞,嫩藕般的手臂急促地拨动各种乐器。 叶琛心里有些后悔,二壮的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人家看的都是艺术,这厮怎么跟自己一样,看成了某音热舞。 好想捂住他的眼睛。 环视左右,食客们一个个看得目驰神炫,沉浸其中。 鼓声骤歇,似急雨远去万物重归寂静。 七位舞娘拜伏于地,旁边放着各自的乐器,只有背部起伏不定,刚才的舞蹈是极费体力的。 一场结束,看客们将金银器物不停的往看台上抛出,刹那的功夫,就在看台上密密麻麻的摆满了一层。 壮壮们看的是目瞪口呆,人家都说钱难挣,怎么魏家的钱就如同大风刮来的一样简单。 就看台上扔过去的金银,起码有几百两的样子。 尤其是二壮,更是捂着心口,自己太愚蠢了,竟然觉得五十两太少,起码要一百两。 舞娘拜谢之后退下。 有伙计专门上看台打扫,将散落在台上的金银用箱子装好,看客喝彩声不绝于耳,叶琛也不断的点头,这一趟没白来。 吃个饭,还能看一场如此华丽的歌舞。 难怪卢照凌这小子,死活非要跟着过来,这也太享受了啊。 温华这小子倒是应该过来跟着长长见识,整天只知道读书,都快读成书呆子了。 二壮不知道啥时候跑到叶琛旁边儿坐下,将小壮举起来放在旁边儿,然后对叶琛说道:“爹,这么奢靡的酒楼,咱们家肯定开不起的。” “孩儿虽然愚钝,但是看他们这装修,他们这请的歌舞团,也知道他们的成本高的不成样子,咱们叶家根本负担不起。” “即便是勉力做起来了,稍有风吹草动,便会将咱们家辛苦积攒下来的家业,一次性亏空的。” 叶琛笑着点点头,二壮这孩子确实不错,这才这么短的功夫,他就能意识到其中的问题,可见其从商业上的天赋,确实比一般人要强许多。 于是乎,叶琛笑着问道:“我儿觉得咱们叶家不适合开魏府这样的酒楼,那你觉得咱们家要开什么样的呢?” “是啊,二哥,刚才你不还说,要开三座这样的吗?我都快高兴死了,你又说不开了。”三壮也加入了讨论。 二壮瞥了一眼三壮,嫌弃他多嘴,转头对叶琛说道:“爹,孩儿倒是有雄心壮志,但是咱家不是条件不允许么。” “这种酒楼,一看就是面对达官贵人的,是为了一小部分人服务的,只有魏府这样的豪门才能去做,咱们寒门小户的,要赚钱只能赚一般人的。我觉得咱们要是开酒楼,就要开慧中居那种。” “等咱们有本事了,比如温华表哥亦或是小壮中了进士,在朝廷里做了大官,咱再开这种酒楼。 毕竟这天底下的金银,大多数掌握在有钱人手里。 赚穷人的钱,只能说是一个积累,想要挣大钱,还要搞这种。” 旁边儿的大壮一脸疑惑的挠着头,他不知道二弟怎么得出来的结论,怎么天底下的金银掌握在少数人手里呢? 不应该是天底下的金银掌握在大多数人手里面吗? 叶琛自然是明白二壮说的话,不论什么时代,财富都是掌握在少数人手里的,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论生意头脑,二壮还是非常不错的。 这个概念,自己根本就没有跟他说过,他却可以无师自通,在商业的前途,他肯定能走很远。 叶琛轻声说道:“既然你决定开慧中居那种酒楼,那该如何选址、购置什么样的家具,什么样的菜品,你都要做到心中有数。” 二壮颔首道:“爹,您放心,我有成算。” 就在这时,钟声再次响起。 又有一队美人施施然而来,这些舞女,梳九骑仙髻,穿孔雀翠衣,佩七宝璎珞,比之前的舞女穿着更加华丽,色彩更加鲜艳。 舞蹈也截然不同,垂手旋转,嫣然纵送,舞女们斜曳裙诀,如云似花。 看客们沉浸其中,不断的颔首。 就连叶琛也不断的赞叹,论对美的享受,老祖宗真的碾压他们这些后人一百条街啊。 这不比某手某音强一万倍? 随着曲调的加快,他们的舞步也渐趋热烈。 一直结束,舞女们躬身行礼退出。 半响酒楼没有任何声音,一直到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好,接着又是不断的金银扔了过去。 底下的叶家父子不仅仅欣赏舞蹈的美,也气的呲牙咧嘴,恨不得这些金银是他们的。 大壮在底下对叶琛轻声说道:“爹爹,这个世界真不公平,孩儿每天辛苦耕耘,获取的粮食卖了钱,甚至不够他们今天随便扔到看台上的多。” 小壮也说道:“是啊,爹,他们得种多少地,才能赚那么多银子啊。” 叶琛刚要给孩子们解释,钟声再次响起。 第三场舞蹈开始了。 叶琛示意孩子们先欣赏舞蹈,等回头再给他们解释。 壮壮们抬着头,兴致勃勃的观瞧起来。说实话,今天他们真的很开心。 首先,就是他们看到了这辈子最热闹,最好看的歌舞。 其次,便是今天,爹爹完完整整的陪着他们,他们真的好开心。 在叶琛的视线之中,出现了一堆士兵摸样的美男子,大概有百多位,皆穿甲持戟,一上台便有一阵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台下的看客们,一个个正襟危坐,连手中的酒杯都自觉的放下了。 接着振奋人心的鼓声响起,场中的舞者们列队整齐,随着鼓声越来越密集。 场中的舞者步伐忽动,扬起了盾牌,长戟斜指,恍惚间仿佛到了战场上。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这便是大唐将士的无上威严吗? 叶琛怔怔的看着舞者们的舞动,嘴角微微颤抖,不仅仅是他,在场不知道多少年长的贵客,神情似乎陷入了追忆之中,一幅幅美好的,波澜壮阔的画面似乎在他们脑海之中不断的涌现。 场中戟盾舞动,鼓声从急到疏,歌伎们的歌声激昂而起。 “爹,这是什么舞蹈,孩儿怎么感觉胸膛热得慌!”大壮忍不住问道。 “这叫《秦王破阵乐》,记载着大唐太宗文皇帝毕生功绩。”叶琛给大壮解释说道。 “爹,大唐的太宗文皇帝是谁啊?”小壮好奇的问道,在他的意识里,他只知道皇帝陛下是女帝,并不知道何为大唐,更不知道谁是二凤。 有些东西,被人遗忘的很快。 诸如小壮这样的娃娃甚至不如大唐为何物。 叶琛摸着小壮的脑袋,亦是一脸敬仰的解释说道:“大唐的太宗文皇帝啊,那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呢” “呜!呜!呜!” 叶琛正说着,在隆隆的战鼓声中,竟然有阵阵的呜咽哭嚎声传来。 叶琛听得清楚,这哭声发自肺腑。 “大唐怎么会亡!” “大唐怎么会亡!” 有几名身材魁梧的老者,身着锦衣,但却有一股凛冽的杀气,摇摇晃晃的走上了看台。 舞者急忙停歇,又有伙计想要上前想要阻拦。 那几名老者,看着白发苍苍,力道却十分雄迈,轻轻一挡,便将伙计给推开。 其中一名老者,将手中的酒盏一抛,一抬手便将舞者手中的长戟夺了过来,“大唐的精气神,怎么会是你们这等样子,华而不实,中看不中用。” 老者们手持长戟,目视前方,脑海中回荡起当年征战沙场上的喧嚣声,一声声胜利的欢呼,一幕慕金戈铁马,画面不断闪现,接着消逝于永恒。 “受律辞元首,相将讨叛臣。咸歌《破阵乐》,共赏太平人……” “四海皇风被千年德水清戎衣更不着今日告功成” 一群老者舞动长戟,口中吟唱,刹那间如同石破天惊一般,叶琛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大唐天兵百人,追着成千上万异族逃窜的场景。 最后老者们,声嘶力竭的喊道:“破——阵——!” “破——阵——!” “破——阵——!” 现场彻底乱了套,无数人站起身,疯狂的呐喊。 叶琛理解他们,为何热泪盈眶,为何的疯狂的呐喊,因为在他们心中,大唐真的很伟大。 但是这里是大周,这里不知道又有多少大周的密探,不良人,而且自己只是一农户,到底是大唐,还是大周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叶琛起身带着壮壮们去了混堂,可能是因为秦王破阵乐太受欢迎,导致混堂空荡荡的,只有叶琛父子几人,赤条条的走向池子。 二壮还不忘嫌弃的对三壮骂道:“老三,你跟着喊什么喊!万一有大周的密探,你岂不是要陷爹爹和弟弟于险地。” 三壮委屈巴巴的说道:“二哥,我心口热得慌!就觉得该跟着一起喊呢。” 第201章 贵客,要扶桑浴师不要 叶琛也很惊讶,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古代就有这种大型的共用澡堂子。 这是不是意味着华夏的男儿几千年来的爱好就没怎么发生过改变? 如果再发个手环,有个神秘兮兮的杂役在自己耳边说,公子,我们这里二楼可以歇歇脚,有高丽婢,有扶桑女,有昆仑奴,还有细腰肥臀的胡姬。 叶琛肯定会高呼一声,卖麻批的,老子带着孩子呢,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当然,就算是没有二楼的特殊服务,看完歌舞表演,吃了些东西,再在大池子里舒舒服服地泡一阵,也是一种情调。 小壮撅着嘴,一脸不快地说道:“刚才光顾着看表演了,桌上的饭菜都没怎么吃。好不容易那个魏公子送了些吃食,真的好可惜。” 三壮拦着小壮的脑袋,揉了揉,关切道:“刚才在家里,你不是吃得挺多的,看你跟卢公子抢的挺热闹的。” 小壮惨兮兮道:“三哥,刚才就是喝的汤水多了些,撒几泡尿就没了。” 三壮立刻跑回衣帽间,给小壮拿回来一把糕点,一脸温柔的笑意道:“三哥就知道你臭小子会饿,刚才大家都在看舞蹈,我就偷偷把糕点藏起来一些,给你和大嫂留一些。” “三哥,人家这是赠品,只能吃,不能拿的,你这跟偷有啥分别?”小壮瞪大了眼睛,小脸震惊道。 “放屁!三哥也是读书人!读书人能用偷吗?要用窃!”三壮瞪了小壮一眼,骂道:“臭小子,有的吃还敢说你三哥,吃不吃,不吃拿走了。” 小壮立刻死死地攥着糕点,嘿嘿笑着拍打着三壮的胳膊说道:“开玩笑啦,三哥,我也窃了些给大嫂,就是兜兜太小了,装不下那么多,所以舍不得吃,可不像某二位哥哥,眼珠子都挂在胡姬身上了呢。” 大壮闻言,表情有些尴尬,刚才自己只是看着新奇,又不是贪恋什么女色。一群不要脸的胡姬舞女罢了,有什么好看的。 但是看小壮那么得意,心里确实愧疚,刚才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媳妇呢。 咱肯定不是贪恋美色。 于是乎,便假装跟父亲说话,避免尴尬。 “爹,咱不泡这个了,孩儿觉得这是花冤枉钱呢?想洗澡,咱在家里烧水,或者等夜深人静,去水渠里泡一泡,很舒服的,而且还能游一游呢。” 二壮打量着混堂的装饰,越发的觉得魏府深不可测,同时也有了追逐的目标,当然,不妨碍他嘴巴混不吝地打嘴炮,“是啊,爹,你不知道,借着夜色去水渠里洗个澡,有个时候还能看到小寡妇偷偷摸摸的在水草里洗澡呢。” “嘿嘿,孩儿还作了一首诗,馒头白啊白,白不过姑娘胸脯。笋尖翘啊翘,翘不过小娘屁股。” 叶琛很想给这混不吝一脚,奈何大庭广众的,打孩子有些不合适,叶琛便暂且给他记下,然后扫视周围的环境。 说实话,这魏府的混堂真不错,大浴池和桑拿干蒸室都有。 就这档次,搁在后世,没有个598根本出不来。 虽然泡池子的人少,但是杂役们,来来往往不闲着,一桶又一桶的热水倒进浴池里,一直到水温合适之后,这才擦擦额头的汗水,又拿着根杆子,坐在不远处的胡床上休息。 叶琛瞅了自己家娃子两眼,笑道:“今日本身就是带你们出来玩的,不要在乎花钱与否,赶紧把犊鼻裤也脱了。” 正说着,便有杂役小跑过来,对叶琛说道:“公子。” 叶琛一惊,不会真有,连忙打眼色道:“我们不上二楼。” 那小厮疑惑道:“公子,咱们家这混堂没有二楼的,小的就是想问问您,一会儿泡完了,要不要寻个搓澡浴师,咱这里有扶桑的浴师,手法娴熟,温柔似水,而且还有专门搓澡的茶室。” “您看看这画册,都是不错的。”说着拿来一本帛画,要递给叶琛。 “大可不必。”叶琛连忙正色拒绝道,只是扫了一眼,叶琛便止不住腹诽,“这跟电影里差距也太大了,都手工ps过了,还这么丑?” 看叶琛的表情,杂役就知道怎么回事儿。 “咳咳,贵客,丑是丑了点,但终归年方十八,青春年华,若是答应借种,连铜钱都不必花呢。”杂役孜孜不倦地介绍道。 “滚,再胡言乱语,某可要不客气了。”叶琛怒道。 “哎,贵客您请。”那杂役赶忙小步离开,心里暗道:“看来得换一波浴师了,连这种穷酸的汉子都瞧不上这群扶桑女。” “爹,啥是借种啊?扶桑国的女子,为什么要借我们的种?”小壮吃饱喝足,一溜小跑挂在叶琛腰上,一脸疑惑道。 其他的壮壮们,也是一脸好奇的听着。 叶琛心想,扶桑国男子矮小瘦弱,不得不来中原借种,这种情况,一直绵延到了弱宋呢。 但是这种事情,如何能与孩子说。 便在一旁敷衍道:“就是他们来借咱们大周的粮食种子,实在是他们扶桑国的粮食种子质量不好,长不成庄稼。” 大壮瓮声瓮气道:“那可不行,咱们大周的种子,种大周的庄稼都不够,怎么能借给他们。” 叶琛呵呵笑道:“大壮说得对,不能借!下次你们出去,有人借,便与爹爹一样回应他们就好。” 叶琛试了试水的深度和温度,便直接找了块干净区域,将头靠在池子边儿,发出了舒服的呻吟声。 壮壮们也有样学样,跟着一起呻吟了起来。 浴室内弥漫着缭绕氤氲的雾气,如同在仙境里遨游,池内水面上浮着一块特制的方形木托盘,托盘上载着一小壶醽醁和一个小小的酒杯。 这是一种后世几乎见不到的绿酒,叶琛也很好奇,给自己斟满,然后一饮而尽,醇厚的酒香弥漫这个口腔,让人心驰神往,通体舒坦。 不愧是二凤喝了都收好的酒,味道好极了。 拧了一块热布,仰面蒙在自己的脸上,叶琛舒服的直犯困。 接下来该想个什么法子,跟卢县令好好聊一聊,这女追男的事情虽然说隔层纱,但是自己明显是拒绝的,这种事情处理不好,伤了人家卢县令的尊严就不好了。 毕竟身份的差距在这摆着呢,人家乃是堂堂六品县令,自己就是一农夫。 女人们,恼羞成怒不是不可能的。 此外,便是关于自己以及家庭的未来。 而且叶琛肯定是不会再山村里窝一辈子的,男子汉大丈夫,总归要在这个时代,闯出些名号来的。 但是叶家是连寒门都算不上的农门小户是不争的事实,先前小打小闹在村里做个富家翁,没有人关注,但以后不行了。 关注的人会越来越多,如何保证家族的安全,如何保证财富不做别人的嫁衣,也是个不得不考虑的问题。 所以说,要用联系的观点看问题,这个观点还是很有道理的。 别说是皇帝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都有可能让排不上号的才人抢走,就算是小老百姓,勤劳致富有朝一日,也可能被飞来横祸夺走。 濮阳杜家的温柔手段,适可而止,那是人家要三分薄面。 这建昌王府不就直接上暴力手段了吗? 要不是自己的煤气罐大炮威力十足,怕是现在连清河村都不复存在了。 叶琛尚未拿定主意,壮壮们却围了过来,小壮在大壮的搀扶下,如同小鸭子一样,两条腿不断的瞪着水,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叶琛睁开眼睛,柔和的看着眼前的儿子们,看他们在池子里嬉笑玩耍,心情也变得晴朗不少。 他那个时代,几乎家家户户都是独生子。 可没有这种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场景。 就在这时,在一旁搓干净自己,已经带起一片泥汤子的大壮,忽然拉了拉二壮和三壮,小壮也跟着跑了过去,兄弟四人在嘀嘀咕咕说着什么。 兄弟三人不停的点头,最后三壮和小壮一起推了推二壮,二壮连连摇头,明显是有些不情愿。 就在这时,隔壁房间传来一阵嬉笑的声音。 “姐妹们,速去看啊,外面哭的好不热闹啊。” “有什么好看的,哭一阵子累了,回去还不是把力气用在老娘身上。” “就是,就是,白天大唐大唐的,你是我的命,晚上就变了,心肝,你是我的命,为了你我愿意去死。” 三壮立马扭头,一脸怒意的瞪着另外一头,恨不得一双眸子直接射穿厚厚的墙壁。 二壮的魂儿也被勾了过去,臭小子顷刻间忘记了大哥的画,一脸惊喜的说道:“没想到,原来我们离着姐姐们如此之近啊。” “还得是爹爹啊。”二壮侧耳倾听了一阵,忍不住感慨道。 此时的大壮的脸色已经难看至极,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我让你来干什么了?还不赶紧去给爹道歉!” 二壮的脑袋挨了一巴掌,这才反应过来,赶忙拉着三壮和二壮汲水上前,想要给叶琛道歉,却被大哥拉住了三壮和小壮。 “自己去!你们三个人,爹爹若是想揍人了,打的过来吗?”大壮沉着一张脸说道。 第202章 父与子 叶琛有些晕晕沉沉的,该说不说,有钱人的感觉真的蛮好的。 如果有钱,在封建社会,那过得日子也是舒坦惬意。 甚至比后世的生活过得更滋润,什么锦衣玉食,妻妾成群,酒池肉林,很多后世不敢想的快乐,在这个时代都能享受得到。 若是没钱,你在啥时候,都有可能连一口饱饭都吃不上。 穷不分时代。 他那个时代,国家已经很富裕了,但睡在公园,睡在天桥底下的,也大有人在。 至于古代,穷人更是多的数不胜数,悲惨至极。 叶琛到现在都记得,当初在清风镇,看到有人在贩卖妻女,有个大户人家的孩子,指着瘦脱相小姑娘说道:“爹,他们吃不起粮食,怎么不吃肉羹,为何非要把女儿卖了呢?” 那抱着孩子的富人摇摇头说道:“为父也不清楚,可能是太固执了。若是咱家遭灾,将用不到的字画贩卖一下,种不到的土地租出去一些,怎么也能糊口的。” 这种无知的言论,时刻鞭策着叶琛,坚定着他的信念,那就是大丈夫不可一日无钱。 今日来此地的目的其实有三个。 一是犒劳犒劳自己,这并不是什么自私的言论。 而是对于自己精神和肉体的一种慰藉。 说实话,自从穿越以来,叶琛每日披星戴月,跟着家里忙碌,整个人的精神和身体都非常的疲惫。 他其实是靠一股意志力支撑到现在的。 换个一般人穿越到这里,面临这种情况,估计早就崩溃了。 你拿土坷垃擦屁屁试试? 你睡在干枯的草垫子床上试试? 晚上蚂蚁会在身体上,留下一个个红色的斑点,让你瘙痒难耐。 第二是,好好的陪一陪孩子们,不能因为工作的忙碌,而疏远了与孩子们的关系。这不是第一次,孩子们心里有话不与自己说了。从叶琛的观点来看,这绝对不是一个好的现象。 至于第三点嘛,则是让孩子们见识见识何为富贵? 现在叶家已经是清河村实打实的首富了,孩子们多少有些坐井观天,叶琛就是要让他们知道,外面的世界到底有精彩。 这才是一个小小的北海县,往大处说,还有青州府,河北道,再往远处说,还有长安和洛阳,叶家现在拥有的,可能连人家一根毛发都比不上。 他必须激发孩子们内心的欲望和野心,这样他们才更有动力去拼搏。 告诉他们,这一切都仅仅是开始。 如今这第一点和第三点都实现了,唯独剩下第二点,叶琛在斟酌,该如何开口。 就在这时,叶琛隐隐约约感觉有人在靠近。 叶琛睁开双眼,神情很是坦然,因为他发现是二壮过来了,看样子是有话跟自己说。 “那个,爹,爹,那个啥。”二壮的表情复杂且纠结。 叶琛清楚,这明显是成长了,有自尊心了,脑子有些乱,语无伦次的都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自己也有过这种状态的。 觉得自己学了一些知识,便开始质疑父母,认为自己很厉害,变得叛逆,不愿意与父母敞开心扉的交流,认为他们思想腐化,行为老土。 在他那个时候,遇到这种情况,只要拎出去,打一顿就好了。 一顿如果不管用,还可以打两顿。 孩子哭诉,自然有妈妈安抚。 当然也有母亲掌刑,老爹负责安抚的。 各家情况都不太一样,自己就跟一般人不一样,自己可是爸妈混合双打,偶尔还有爷爷奶奶加入战团暴揍的男人。 但叶老蔫家情况又不太一样,这群孩子没有妈妈,内心其实自卑而脆弱。 自卑会让人总是不自觉的产生一种无助感。 这种自卑感,卢照凌身上也有,只是他比这群孩子略微成熟一些罢了。 所以叶琛不得不换一种复杂的方式。 叶琛懒洋洋的睁开眼睛,语气平静道:“好端端的不在水里泡着,来这里打扰你爹干什么?” “爹,呃我就是来看看,您需不需要有人给你擦擦背。您既然泡的尽兴,那就再泡会。” 二壮说完,便准备光着屁股跑路。 池子的边缘,看着被吓跑的儿子,叶琛闭上眼,有些不耐烦的说道:“给你爹站住!跟你爹说话还吞吞吐吐的,信不信我让你大哥踹你两脚?” “信。” 二壮认命的缩了缩脖子,仰天悲叹口气,刚才听着小姐姐们莺莺燕燕的声音,心里就如同猫抓一样,还没来得及享受,就被大哥抓过来,给老爹道歉。 当然,更让二壮觉得难受的是,为什么错误是兄弟三个一起犯的,却要让自己一个人承担? 等一会儿,老爹将自己打一顿之后,气也消得差不多了,岂不是没二壮和三壮啥事? 小壮倒是想过来贡献他稚嫩的屁屁,可是大哥偏要阻挠。 最可恶的是,大哥自己得罪不起。 因为大哥,从来不跟自己讲道理的,一旦他认为你错了,你说破大天都没用,他就是直接开打,除非你敢不认他这个哥哥。 一老一小二人就这样静静泡在池子里,两两相对无言。 对于二壮来说,如今的父亲跟先前的父亲是不一样的。 说实话,先前的父亲,二壮只是纯粹的肉体上的惧怕。在他看来,那种无能的暴怒,打他一千次,一万次都无所谓,顶多就是肉疼而已。 而现在的父亲,却总是给二壮一样莫大的压力。 因为经常往外面跑,二壮也见识到了一些优秀的人,那些所谓的读书人也好,士绅也罢,他们都没有父亲身上表现出来的压迫感要强。 二壮其实在内心里不自觉的崇拜着父亲,但也不自觉的与父亲变得有些疏远了。 他知道昨日与父亲耍性子不对,但是就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向父亲认错。 见二壮一直不开口,叶琛无奈的再心里叹了口气,扯过浮在水面的木托盘,叶琛朝他扬了扬眉,示意他喝酒。 二壮抿着唇,飞快摇头。 “出门在外,孩儿从不饮酒。”二壮谦逊地道。 叶琛闭着眼缓缓道:“好,从不饮酒,也不知道上次是谁喝醉了,让三壮背回家的。” 二壮脸上闪过一丝讪然,于是赶紧又编了一句不太敷衍的鬼话:“……孩儿今天身体不太舒服。” 叶琛懒得跟他计较。只是冷冷一哼,抄起酒壶又灌了一大口酒,发出冗长的叹息声,然后主动开口。 “以前家里穷,爹也没本事,苦了你们。 你们几个去地里挖草根,挖地龙,抓壁虎,让大嫂做饭吃。 家里难到不成样子,但是也其乐融融,无话不说,怎么现在就变得吞吞吐吐了的了?”叶琛懒睁开眼睛,淡淡的看着二壮,道:“浑小子,你自己琢磨琢磨,爹爹做冰雪冷元子,做鸭货,甚至请你们温华表哥回家来教你们读书,都是为了谁?” “是为了爹自己吗?爹与你们在一起,可曾有一点私心?”眼角的余光朝着二壮一瞥,带着几分伤感的味道,叶琛接着说道:“既然你不说,那就让爹猜一猜,你是不是心里一直有芥蒂,觉得关于你娘的离开跟爹有莫大的关系?认为爹打心眼里自私,随时可能给你们找后妈,让你们几个兄弟过上苦日子?” 见老爹越说越伤心,二壮吓得连话都说不利索,赶忙辩白道:“爹,孩儿们如何敢对您有所怨言。孩儿如何不知道爹爹一心一意想让家里过得好一些,孩儿也很努力,卖冰雪冷元子,卖鸭货,孩儿都是冲在最前面的。就拿这一次来说,县令都欺负到家门口来了,孩子也是忍了,没有多说一句话。” “就是因为,孩儿跟弟弟们,都想着父亲若是愿意,哪怕把我们赶出家门也无妨。” “爹爹是天,只要爹爹开心,我们怎么都可以。” 二壮说到此处,委屈的不行,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看到二壮竟然哭鼻子了,叶琛将他拉到跟前,摸着他湿漉漉的头发,“算你小子有几分良心,但是这就是你冤枉爹爹的理由吗?爹还想带着你们几个打下偌大的家业,你再看看你,你都将心思用到什么地方了?” “你们心疼爹爹,焉知爹爹不心疼你们呢?爹爹跟你们风风雨雨一起走过来了,这个家就这么大,爹爹心里如何容得下其他人呢?” “回去之后,跟弟弟们好好说一说,爹爹永远是你们的好爹爹,委屈了谁,也不能委屈你们!爹说了,等你们娘回来,就会一直等下去!男子汉,大丈夫,说话能跟放屁一样吗?” “爹。”二壮想上前抱一抱叶琛,却被叶琛一把推开。 这赤身裸体的,谁都别想跟老子接触。 “行了,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啼啼作甚?”叶琛用手擦了擦他的脸,“走,爹带你去蒸一蒸。” 二壮茫然眨眼,有点不适应老爹的跳跃的思维。他本以为爹爹会揍自己一顿,谁曾想却换来了爹爹永远等待娘亲的承诺。 “爹,蒸一蒸是干啥?”二壮破涕为笑道。 “就是泡过澡的人进去蒸,像蒸馒头一样……” “走,去试试。” 叶琛似乎很有兴致,哗啦一下光溜溜从池子里站起来,光着屁股朝桑拿室里走去。 二壮急忙从池子里跳出来,急匆匆的跟了过去。 桑拿室很简陋,一排木板凳。 中间一个铁架子,杂役在室外用炭火将卵石烧得通红后端进来放进架子里,往通红的石块上淋一瓢水,白色的雾气哧地往上乱窜,屋子里的温度顿时高了起来。 “啊呀!热!舒服!”叶琛发出赞叹声,喜滋滋地闭上眼享受起来,浑然忘了刚才还在教育二壮。 见叶琛闭上眼,二壮才敢偷偷瞄他一眼,这一刻爹爹云雾中的身影,似乎跟大山一样高大。 第203章 做客叶家的奚梦瑶(二合一,月初求推荐票) 今日对于叶家父子来说,势必是极其开心的一天。 蒸完桑拿,浑身舒爽的叶琛,又带着孩子们去了城隍庙。 城隍庙附近有庙寺和杂耍,父子一行人,一边儿逛街,一边儿看杂耍,小家伙们玩疯了,尤其是小壮,连人家猴戏的猴子都非要摸两把。 一直到了临近傍晚,叶丰顺大叔过来催促,才大包小包地往回赶。 叶琛喝得有些醉醺醺的,本来就是去放松的么,再加上魏府的绿酒确实绝活,美味得要紧,不自觉地贪了杯,导致叶琛在路上就不时呕吐。 见爹爹似乎晕晕沉沉地睡了,大壮的表情忽然严肃起来,叽叽喳喳的马车立刻安静了,哥仨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爹爹对你们慈爱,不代表你们可以放肆。父亲生养我等,管我们吃喝,教我们读书识字,比村中谁家不强,便是老村长家的小凡,都羡慕我们羡慕得不行。” “可你们看看你们怎么做的?合起伙来气父亲,只此一次,若敢再犯,便不要怪我这个当哥哥的翻脸无情。” 大壮在家中平日里话不多,有时间便往田地里跑,几乎一个人吃了大半家里的苦,但没有一个弟弟敢对大哥不敬。 他凶着一张脸,三个弟弟吓得脸色发白,赶车的叶丰顺暗暗竖起大拇指。 三壮侍奉着父亲,擦拭完叶琛嘴角的呕吐物之后,才抬起头来,说道:“大哥,我们以后肯定不会了。” 二壮和小壮也纷纷点头。 小壮拉着大哥的手,在一边儿劝说道:“大哥,消消气,我们都知道错了。” 被扔在家里的卢照凌着实无奈,本来好端端的祠堂,让牛大海婆姨搞得也无法安心读书,鬼知道她一个外姓人吃饱了撑的,跑到人家叶家祠堂哭泣,没完没了地惹人心烦。 便提前结束了温书,将叶家的佃户召集起来,对他们进行训练。 佃户事先得了叶琛的通知,自然也很配合,十个人站成两排,一天什么都没干,就是老实巴交地站着,但也破费力气。 不停地有人身子骨打晃,卢照凌手里拿着竹竿,见谁敢偷偷的换脚,上去就是一棍子。 一直到叶琛一行人归来,卢照凌才对他们摆摆手,示意他们暂行离去,佃户们如释重负,擦着额头的汗,赶忙跑路。 生怕叶琛再有兴致,训练他们一番,那么可就是不死也得脱一层皮。 一共回来了两辆车,一辆是叶五四的牛车,一辆是奚梦瑶的马车,从两个方向朝着叶家走来。 奚梦瑶的马车上的装饰,有一种异域风格,这种马车在长安和洛阳也有,但一般世家子弟只是猎奇的时候坐坐,很少有人将它当做日用。 于是,卢照凌便对奚梦瑶有了几分好奇之心,尤其是看到奚梦瑶的车车上,似乎有被烈火焚烧的痕迹之后。 却不料盛装打扮的奚梦瑶的心思,根本就不在卢照凌这个范阳卢氏子弟身上,反而直奔喝得醉醺醺,被二壮和三壮勉力架着的叶琛而去。 叶琛驻足,猛地眨了眨眼,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叶贤兄,好久不见,贵府这是要训练部曲吗?” 叶琛浑身散发着浓郁的酒气,衣服也乱糟糟的,跟奚梦瑶的华贵完全不一样。 不过奚梦瑶看起来,也是一脸风尘仆仆的模样,看来最近也颇为辛苦。 对于忽然出现的小娘子,叶琛颇为震惊,他没想到这个生命之中的过客,竟然再次来到叶家。 倒是眼前的问题,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叶琛苦笑道:“最近村里发生了些事情,总觉得手中没有些力量,难以自保,所以干脆练出些好汉来。” 奚梦瑶看着醉醺醺的叶琛,眉目诧异道:“叶贤兄,这么说来,你不仅精通国之大事,还懂得练兵之道呢?” 这年头懂得练兵的,都是有传承的,比如李靖与侯君集。将门的公侯们,将练兵当成他们立身之本,看得颇为重要。 “奚姑娘,今日怎么有兴致来寒舍?”叶琛疲惫地说道。 进了小院,小壮撅着脸,给端来两杯蔫老吉,闷闷不乐地想到,这卢县令还没赶跑,怎么又来了个更加好看的婆姨。 这个婆姨,看起来比西域的胡姬更夺人心魄呢。 瞅瞅二哥,那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看着叶家一家人其乐融融,兄友弟恭的场面,再想想自己的遭遇,奚梦瑶脸色一暗,说道:“家中长辈意见不合,觉得我爹过于软弱,家里又没有男丁,所以他虽是长子,亦不愿意让他继承家业,这段时间闹得不可开交,我只是说了两句,便被赶了出来,小妹心中烦闷,就生了拜访叶贤兄的心思。” 叶琛喝着儿子端来的蔫老吉,着实沁人心脾。 示意奚梦瑶也喝一些,润润喉咙。奚梦瑶拿起竹筒,喝了一口,就感觉浑身舒泰,四肢百骸都有一种轻松之感,看向叶琛的表情也越发的好奇。 听着奚梦瑶的话,叶琛觉得这些大家族里面事情着实是多,但是话又说回来,关乎整个家族命运,怎么可能不慎重。 于是乎,叶琛只能安慰道:“关于家族传承,家中长辈自然有他们的考虑,你是晚辈,能不掺合就不掺合。” 大概觉得这话没有啥说服力,他很清楚,就单凭奚梦瑶父亲家中没有男丁这一条,便几乎难以继承家业,叶琛就勉力道:“既然你们家在附近买了庄子,若是心情不好,便可以去附近的大山转转,风景宜人,只要不去深山,不会有什么风险。” 奚梦瑶不知道在想什么,她低着头犹豫了半晌,声音有些低沉的说道:“叶贤兄,小妹自幼喜闹不喜静,但却是家中独女,没有什么人陪伴,看贵府其乐融融的样子,很是羡慕,不知道能不能留在府上做客一段日子。” 一旁的小壮一听脑袋都大了,什么话,说的是什么话。 你是什么人,怎么莫名其妙地想来我家做客? 我不仅仅要防备你勾我爹的魂,还要将二哥的魂儿给拽回来,绝对不可以。 当下小壮一脸紧张地看向老爹。 叶琛拧眉,本能地拒绝道:“奚姑娘,你也看到了,我家这情况,着实艰辛,你又是一介女儿身,留在我家,会遭人说闲话的。” 奚梦瑶却说道:“叶贤兄,不必忧虑,小妹自然知道,名不正,则言不顺,此次前来,专门去刺史府讨要了名分,现在小妹已经是官私合营作坊的副监正,虽然没有品级,但也是您名副其实的佐贰官了呢。” “可是”叶琛刚想说,你家离我家不远这类的话。 “小妹的庄子昨夜失火,您看我这马车都有被焚烧的痕迹,若是叶贤兄不收留,小妹我今晚只能风餐露宿,而且随时有可能被人掳走。” “你惹上山贼了?”叶琛疑惑道。 “小妹听闻天降陨石,将山炮寨砸得不成样子,便跑去观瞻,还发现土中有天外陨铁的碎片,本想带回给官府研究,谁曾想被贼人尾随,抢走了陨铁不说,还烧了我庄子,护卫们也死光了,小妹使出了浑身解数,才侥幸逃脱。”奚梦瑶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是淡然,仿佛已经见惯了生死的模样。 叶琛很是好奇奚梦瑶的身份,既然能走刺史府的关系,按道理来说,应该身份高贵,但身份高贵之人,又怎么可能轻易被山贼毁了庄子。 他明明记得卢照凌说,他的护卫功夫不俗的。 不过看人家如此可怜的模样,又有刺史的任命书,再拒绝下去,就有些过分了。 况且,这位奚姑娘还惹上了山贼,这个时候让她走,无异于让她去送死。 当下叶琛无奈道:“小壮,去告诉你大哥一声,让他收拾收拾搬到咱们这屋来,让奚姑娘跟你大嫂住一屋。” 小壮立刻去传达老父亲的命令,在外面拉着温华与自己打羽毛球放松的卢照凌听闻了此事之后,则是一脸警惕的看着奚梦瑶,心中暗道:“此女莫不是佯装可怜,来抢自己姐夫的?” 当下赶忙叫来阿福,对阿福说道:“阿福,速速去禀告我姐,就说有狐媚子靠近老叶,手里还有刺史的任命书,我怕是看不住老叶,让她速速动手,再晚可就来不及了。” 阿福严肃的点头道:“少爷,您放心,叶大叔是县令大人的,谁都抢不走,我这就去。” 说完转身就走,卢照凌眉头一皱,说道:“回来,到了北海县,去寻一趟萧十一郎,让他暗中调查一下这个奚姑娘的身份,还有就是她庄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喏!”阿福叉手道。 叶琛在一边儿简单的介绍着清河村的情况,一边儿往里面走,再出来时,已经拿出来一些洗漱用品,包括自知的木炭牙膏和牙刷。 “叶贤兄” 看到叶琛事无巨细的介绍着,奚梦瑶感觉眼珠子有些发酸。 “哭什么?” 叶琛最见不得女人流眼泪,因为他总觉得,那些在自己面前流眼泪的女子,对自己不怀好意。 就说道:“你家的事情,我不是很清楚,但是我也是做父亲的,知晓一个道理,若是你父亲能好好表现,给家族带来希望,未必将来没有可能。” 按照现在的律法,长子一般都会继承大半的家业,次子只能领取自己分到的那一部分,然后自立门户。 没有男丁,也可以过继嘛。 奚梦瑶接过被褥,有些手忙脚乱的去了赵菁菁的房间。 等过了一会儿之后,小壮一路小跑的偷笑着过来,走到叶琛旁边儿,磨蹭着说起了奚梦瑶的糗事。 “爹,那个奚姑娘是个笨蛋呢,她刚才说什么风餐露宿肯定是假的,她根本就不会铺被窝。” “那被窝弄得,就跟鸡窝一样呢。” 感受着活泼的小家伙,叶琛是真的开心,不过旋即又看到二壮在不远处眺望,就觉得有些事情,等到天黑,终究是要解决一下的。 为了庆祝有客人来访,今天的饭菜非常丰盛。休息了将近一个多时辰的叶琛,总算是有了精气神。 卢照凌非要显示自己的才华,兴致勃勃的写了一首诗,倒是引来了奚梦瑶的拍手叫好。 “老叶,你觉得本少爷的诗,与你的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相比如何?” 今日出游,没带卢照凌,叶琛知道这小家伙心里不怎么开心。 所以叶琛就随口夸赞了几句。 不料一旁的温华正色道:“诗词终究是小道,即便是千古传诵,于百姓何益?偶尔把玩把玩即可,心思还要放在经书上来。” 卢照凌立刻撇嘴,“你懂个水碓!” 奚梦瑶觉得叶家这种吃饭都能聊上两句的氛围太有意思了。 可没想到,叶琛接下来的话,再次突破了他的三观。 “经书读读就算了。” 叶琛笑道:“你小子自己都知道,除了读经书之外,更多的心思又在具体的事务之上,你怎么非要逼迫人家卢照凌研究经书?” 卢照凌见有人给自己帮腔,立刻来了精神,“就是,那四书五经,仁义道德有个屁用。” 温华哂笑道:“姑父,您常言,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这卢照凌整天那么不着调,怕是这敲门的砖都举不起来,更何谈其他。” 奚梦瑶的眉宇逐渐皱起,这似乎跟他的认知天差地别,于是乎便借着空闲问道:“叶贤兄,难道你们都不重视经义吗?” 要知道,虽然武周代唐,但是当初颜师古先生考定“五经,依然是天下读书人的正朔,连圣人都要经常学习的。 可怎么眼前这一帮人,却当经义为擦屁股用的厕筹,而且还是用一次就可以随意抛弃的那种。 这种话要是传出去,这一屋子的读书人,肯定会被天下人嫌弃。 叶琛淡淡的说道:“经义肯定有用,但若是治国其实本部论语就够了,圣人大道一两句话其实就能解释的清楚,何必要咬文嚼字呢?” 第204章 酒意上涌 听闻叶琛所言,奚梦瑶若有所思,忽然她垂眸道:“叶贤兄,敢问,你对圣人推崇佛教,甚至派遣大师,到大周周边儿各部落传播教义,怎么看?” “佛教?” 叶琛扭头看向卢照凌和温华,这两个小家伙,也是很好奇的模样。 他们也很想知道,姑父既然认为半本论语就能治理天下,那么佛家对于这天下又有什么作用呢? 小壮呲着牙,嘿嘿说道:“我知道,我知道,爹跟我说过,佛渡有缘人,什么叫有缘人呢,就是口袋里银子多的人,缘分多一些,口袋里的银子少,缘分就浅一些。” 小壮的天真,惹来了众人的哈哈大笑,这也是时下的一种现象,很多寺庙大肆圈占土地,成为大地主,甚至开始放高利贷,对于香客也是有钱者客气,穷者置之不理。 温华也说道:“如今寺庙泛滥,已经出现了佛吃人的现象,我觉得这未必是好事。” 卢照凌却说道:“我不这么认为,僧侣可以净化人心,导人向善,就拿奚姑娘所言,派遣到其他的部落,可以减少他们心中的戾气,减少战争,对我们大周来说,也是个好事。” 叶琛见大家都有属于自己的看法,便开始思索,片刻之后,叶琛说道:“佛教从东汉传入华夏至三藏大师取经归来,在我们这片土地上生根发芽,已经很长时间了。” “如守正所言,确实是有好的地方的。” “比如说,安稳人心,人可以轮回转世,给人以希望。” “这样,国家就可以安宁,不至于有那么多的纷争。” 老实巴交的,有苦有难受着,有啥诉求交给来生,这可不是统治者愿意看到的吗? “叶贤兄,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奚梦瑶眼睛发亮,一脸好奇的问道。 “好事?哈哈!” 叶琛放下手里的筷子,然后洒然道:“这怎么是好事!大家老老实实的做顺民,对于统治者来说是好事。但是别忘了,这天底下,国家何其之多,宗族何其之多?” “本来百姓身上已经有了官府,士绅,世家蹭蹭枷锁束缚者,已经非常不容易了,为什么非要加一个虚无缥缈的新的锁链呢?” “捆绑住百姓的思想吗?” “你们或多或少的知道,但是肯定没看到本质,这寺庙除了安稳人心,他还有什么好处呢?” “他从事生产吗?” “他缴纳赋税吗?” “他能对抗外敌吗?” 叶琛说道此处,甚至有些激动,“让百姓安安稳稳的听话,这确实是统治者该做的事情,但是我们的圣贤们早就说过,仓禀实而知荣辱,衣食足而知礼节,这么好的道理我们不去听,为什么非要采取更为极端的方式呢?” “要知道,今日百姓听信僧人的言论,做踏踏实实的顺民,有朝一日异族来了,是不是他们也可以做异族的顺民呢?” 叶琛眯着眼睛低声叹息。 我华夏儿郎的脊梁一直是笔挺的,血液是沸腾的。 但是就是被一些扭曲的思想,慢慢的折磨没了。 他仿佛看到了,再未来,大唐覆灭之后,又有了弱宋,异族的铁骑踏入中原,皇帝被人家俘虏,人口被人家掳走,过上了暗无天日的日子。 他仿佛看到了大洋彼岸,那些金发碧眼的异族,用他们的船坚炮利,打开了华夏的大门,将无数的金银财宝,无数的名人字画抢劫一空。 叶琛的脸上面露疾风之色,鲜有这般愤青的说道:“这世界上,哪里有千秋万代的统治者呢?就连大唐不也是三世而亡,怎么我大周就非要千秋万代不成?” “崇信佛教确实有些好处,但是却遗害千秋万载。” “叶贤兄,你别说了。” 奚梦瑶起身,眉宇间竟然多了几分严厉的气息,对着众人喝道:“诸位,叶贤兄乃是你们的亲人,这等言论,自己心知肚明便好,切莫说出去,贻害无穷。” 这一刻,奚梦瑶身上表露出来的气息,竟然比北海县令不知道要强大多少倍。 可卢照凌根本不愿意搭理他,心里想到,这个时候,你装什么装,话题都是你引起来的。 到时温华稳重一些,知道姑父今日喝了太多的酒,这个时候,估计是酒劲儿犯了。 他也是喝过酒的,知道一些酒水的后劲非常大,要醒酒一天才能彻底清醒。 温华扶着叶琛到了卧室休息。 “这是怎么了?” 叶琛的酒量可不一般,可是今天他带着孩子们去玩耍,将从穿越以来,心里的压力,彻底给释放了出去。 整个人自然而然的就有些控制不住了。 温华将叶琛送入卧室,一出来,就对奚梦瑶说道:“多谢奚姑娘的提醒。” 刚才如果叶琛只是对卢照凌和温华说这些,其实没啥问题。 这些孩子,对叶琛的理念一直是深信不疑的。 可是现在奚梦瑶在场,这家伙会不会做出什么对于姑父不利的事情。 奚梦瑶用欣赏的眼光看着温华,如同狩猎者发现了珍奇的宝藏一般,逐渐收敛气势,颔首说道:“听说你姑父让你除了温书之外,还要加入佃户的训练,你早点去休息。” 温华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自己竟然下意识的听从了她的话,行礼之后退下了。 大家也散场了。 卢照凌坐在院子里,眉头紧锁,“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呢?她这个时候出现,又是什么缘有,自己也曾经在长安和洛阳呆过,怎么就没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呢?” 虽然酒意上涌,让人晕晕沉沉的,但是叶琛的酒品是相当可以的。 天海黑乎乎的时候,人就已经醒了。 “舒坦,好久没有这么精神饱满了。” 起床之后,叶琛洗漱完毕就去院子里,正好看见奚梦瑶在拿着叶琛自制的牙膏研究,叶琛恍然大悟,知道昨日这小姑娘根本就没将自己的话放在心里,而是不知道想什么去了。 “叶贤兄,早安。”奚梦瑶扭头给了叶琛一个明媚的微笑。 第205章 上梁前夕 “早安。”叶琛同样回复道。 家里多了个女子,便多了许多不便。 叶琛也不多做停留,一大早拉着十名佃户去跑圈去了,叶琛到目前为止,还只是对他们进行简单的适应性训练。 主要以补充营养为主,待他们身体逐渐强壮,再一步步加强体能和纪律训练。 自己的本钱就那么小,只能一步步培养,想要跟那些盖世名将们一样,挑挑拣拣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三壮的生活多了一件趣事,那便是每天骑着马,吊在队伍后面。 谁要是跑得慢了,他就疯狂地甩鞭子。 虽然不至于抽在佃户身上,但啪啪作响,也挺吓唬人的。 训练了将近半个时辰,佃户们每人领了两个鸡蛋回去,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开心。 六叔是喜欢看热闹的,看着年轻人朝气蓬勃的样子,总是会忍不住,“儿郎们,是谁给你们一口饭吃啊?” 佃户们齐声回答,“是叶秀才。” 六叔满意地点头,再问,“是谁给你们添得新衣?” 众佃户低头看着崭新的黑色制服,自然齐声回应,“穿叶秀才的衣。” 再问,“若是有贼人侵犯,你们为谁打仗?” 众人齐声应和,“为了叶秀才!” 六叔这时,往往表现得很是开心,在他的感官里,这十人的重要性,已经远远超过了村里的团练。 叶琛训练佃户回来的时候,远远地看到了奚梦瑶。 洗漱完毕的奚梦瑶,穿了一袭白衣,与昨日的盛装完全不一样,显得格外的朴素。 初秋柔和的阳光映在她俏嫩幼滑的脸上,恍若透明。 那细腰如纤纤不堪一握,衣衫被晨间的风拂起,好像是轻轻一扯,便能让人看见数不尽的雪色。 叶琛咧了咧嘴角,心中暗道:“我最近这是怎么了?满脑袋的不健康思想。” 但旋即叶琛忽然愣住了。 因为他蓦然间,想起了清晨那句早安。 他们村里人打招呼,一般喜欢问的是,吃了么。 而关于早安的出处,叶琛是知道的,这他娘的是外国人的习惯。 这东西他小学的时候就学过了,谷德茂啊。 见叶琛一直不说话,奚梦瑶笑吟吟道:“怎么,叶贤兄似乎对于早上那句早安很不习惯,你早前应该经常听。” 叶琛缓缓点头说道:“已经很久没听过了。” 奚梦瑶慵懒的舒展身躯,展示着窈窕的曲线,笑吟吟的说道:“我也是呢,好怀念从前的日子啊。” 奚梦瑶的话,让叶琛的汗毛都炸起来了,下意识地说了一句,“奇变偶不变?” 见叶琛惊讶的样子,奚梦瑶起身,缓缓的走向叶琛,一双美眸静静的看着叶琛,越走越近。 叶琛感觉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甚至于耳膜都有了一种撕裂感。 莫非这个世界不止有自己一个穿越者? 就在叶琛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的时候,奚梦瑶终于将眼睛从叶琛身上落下,若有所思的说道,“原来叶贤兄跟云衡姐姐一样,也喜欢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呢。” “原来你认识云衡?”叶琛惊讶道。 “叶贤兄不知道,小妹之所以买下这座庄子,就是为了跟云衡姐姐比邻而居啊,只是没想到姐姐已经不在这里了?”奚梦瑶说着,一脸的伤感之色。 “她去了”叶琛刚想继续询问,就见叶满堂领着一群汉子,抬着木材两木朝着新房走去。 叶琛知道,这梁木是二哥和三哥在大山里挑选的,上等的松树。 叶琛压制住内心的复杂情绪,转身对奚梦瑶说道:“奚姑娘,新宅子要上房梁,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奚梦瑶笑吟吟点头,自无不可。 二人走到新房边缘,乡亲们早就自发的围了过来。 “老蔫家的新房子真的气派啊。” “可不,看着松木,起码得有个五六十年了。” 众人对于叶家的新宅子自然是满是羡慕,尤其是还选了那么个依山傍水的好地方。 叶江殿这个临时建筑队长,擦了擦额头的汗渍,对叶琛说道:“老蔫,我爹一会儿就过来,他老人家给你看黄道吉日了呢。” “明日便是黄道吉日,”叶江殿话音刚落,老村长便从人群中走出,抚摸着颌下的长髯,“老头子这一辈子,总算是教育出有出息后生来了,这大宅子气派。” 说罢,又看向江殿和江堂二弟兄,老神在在地说道:“我这一把老骨头了,以后也只能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大事你们二兄弟要以老蔫为主,听明白了吗?” “我们明白。”叶江堂和叶江殿二兄弟立刻颔首道。 周围乡亲们都一脸诧异地看着老村长,没想到他老人家,竟然挑了这么个日子说这种话,看来以后清河村真的是叶琛说了算了。 不远处的牛大海婆姨酸溜溜的说道:“等我们家幼蓉嫁给孙公子,做了县丞之子的女人,他一个小小村正,还得意个屁。” 今天是个喜庆的日子,梁木都运过来了,证明新房马上就要成了,叶琛自然不将牛大海婆姨的话放在心上,转身笑吟吟地朝着乡亲们拱手,“承蒙乡亲们照顾,叶琛才能过上今天的日子,我让二壮联系了清风镇的慧中居,做了席面,等到上梁的时候,大家好好的吃喝一顿。” “哎呦,终于吃到老蔫席面了呢。” “是啊,小叶村正可是大忙人呢。” 此话一出,又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对此,叶琛也不恼火,毕竟他是一个穿越来这个时代当天,就差点请大家吃席面的男人。 “老蔫,你过来一趟。”叶琛在众人的恭维声中,被老叶村长拉到了一边儿。 脱离了人群,老叶村长反而没有了刚才的喜庆之色,表情反而略显忧虑道:“老蔫,咱们村和孙家庄之间的庄子,被强人给扫了的事情,你知道吗?” 叶琛指了指不远处的奚梦瑶,笑道:“岂止知道,人家庄主还在我家住着呢。” 闻言,老村长朝着奚梦瑶瞅了半天,待看清楚样貌之后,不满地说道:“老蔫,叔不得不说你两句,卢县令对你有意,你怎么能让其他女子入府呢?” “这要是让卢县令知道了,那还了得?”老村长慌了神,紧张道:“老蔫,听叔一句劝,赶忙将这姑娘送走,你这马上要上梁了,保不齐卢县令会前来恭贺,到时候可千万别生了岔子。” “哪有跟两个女子同时有牵扯的,你把握不住的。” 叶琛倒是一脸无所谓道:“叔,多大点事,这位奚姑娘乃是云衡闺中密友,此次前来,也只是暂时小住,待他们家庄子修补完毕,人家就回去了。” “放屁!”叶村长皱眉道:“你真的以为我老眼昏花,啥都不明白?什么闺中密友,他若是脱了胸围子,你能忍得住?孙公子是怎么犯的大错,惹得咱们祠堂祖宗都不安宁,老蔫你可要慎重。” 叶琛频频点头,却不以为意。 老村长见劝不动叶琛,也不再劝,反而说道:“既然你小子有主意,老头子也就不多说了。倒是这山贼破庄,你可有成算?” 叶琛缓缓道:“今岁收成不好,这北海县受影响是必然的。咱们有团练,但也只能起到警示作用,我准备将您拨给我的佃户练成以一当百的精锐,这样遇到什么麻烦,也能出手摆平。” 老村长有些迟疑,看着那些正在帮忙干活的佃户,皱着眉说道:“都是些泥腿子,给你看家护院也就罢了,你还真的觉得他们能成气候?” “那叔父,您有何高见?”叶琛疑惑道。 第206章 五四吃过的苦 “老夫这办法,也说不上好,但大体上是有用的。”老村长忖度了一番,然后继续说道:“你现在是公私合营作坊的负责人,是不是可以上书刺史大人,以安全之名,让他老人家派一支折冲都尉府的兵马过来?有朝廷兵马坐镇,这些妖魔鬼怪如何能翻起天来?” 老人家抚摸着胡须,忧愁的说道:“这两年收成这么差劲儿,我怕到时候沂蒙山的匪口,扎堆地往外跑,就咱们清河村这个样子,撑不住啊。” 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吃席的喜悦之中的时候,一少一老两代村长,却在为村子的未来担忧着。 叶琛听着村长的话,心里也在盘算,这一条是否可行?我觉得是有一定概率的,毕竟蔫黑鸭公私合营可以跟其他公司合营作坊一样活跃当地的经济,提升收入。 但是他也有明显的缺点,那就是让清河村彻底成为官府的附庸,失去自主性。 公私合营和全村为官府做事,还是有所区别的。 不远处,奚梦瑶默默地注视着叶琛。 眼前的这清河村虽然辛苦,但是真的住起来,她才发现,原来真的好舒服。 没有所谓的权利的纷争,也没有阴谋算计。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可以跟朋友互道早安,不必担心自己的脑袋,摇摇晃晃地悬挂在旗杆上,成为别人的战利品。 纯纯的一家人,其乐融融地相处。 “奚姑娘。”卢照凌拿着几块叶琛制作的甘草糖,递了过去,“你尝尝,很甜的。” 见卢照凌手里拿着甘草糖,奚梦瑶摇摇头,从袖子里拿出几块用油纸包裹的冰糖,递了过去,“尝尝,没见过?” 卢照凌看着眼前晶莹如玉,雪白如雪的糖块,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旋即他意识到自己的丢人,故意装作一副嫌弃的模样,“这种糖又不是没吃过,没什么好吃的。” 卢照凌昂着头,装出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这个女人给他一种莫大的威胁感。 见卢照凌不肯接那块冰糖,奚梦瑶却不愿意与他多花费时间,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走向了人群。 一群村里的小姑娘在聊着叶琛的事情。 随着叶老村长当众宣布将村里的大权交给叶琛之后,叶琛在村里的人气,又飙升了一个层次。 不少待嫁闺中的小姑娘,听说叶琛府上住了女人,心中觉得叶琛并非不近女色,于是乎,一个个跃跃欲试起来。 连带着叶琛家里的几个娃娃也更受欢迎起来,村里时下新的流行语,嫁不了老蔫叔,还可以嫁给老蔫叔的孩子。 牛大海婆姨看着人群中,痴痴地望着骏马上的三壮的孙玉芬,忍不住笑道:“傻孩子,一个村正之子,有什么好看的,你要是真的有想法,想要攀高枝,就要学习幼蓉,你又不是没有那个姿色。” 孙玉芬嫌弃地看了一眼牛大海婆姨,当她得知,这个妇人竟然让楚幼蓉穿自己的衣服,去诱惑孙县丞之子的时候,她不知道有多恶心。 总是觉得衣服上,有奇奇怪怪的味道。 “牛婶子,您说话注意些,我现在已经嫁人了,我男人是玉柱哥呢。”孙玉芬故意扯着嗓子加大了嗓门,就是想告诉牛大海婆姨,你别在这里烦我,我是有男人。 不远处正在帮着干活的刘玉柱,立刻嘿嘿地笑了起来。 忍不住对身边儿的把式们说道:“听见没,玉芬刚才喊我名字呢。” 周围的汉子纷纷恭维道:“那还用说,咱们家玉柱,是村里一等一的好把式呢。” 牛大海婆姨见孙玉芬这小妮子,竟然涨了脾气,立刻在一旁冷嘲热讽道:“跟婶子装什么装,当初你不也是嫌人家三壮家穷,非要跟着玉柱么,你可不知道,玉柱家娶你的钱,都是借的叶五四家的呢!” “怎么了,现在看着叶琛家发了财,当了官,心里馋得慌了?” “这天底下,哪里有那么多后悔药吃哦。” 孙玉芬一张小脸越发的难看,她本来只是来凑热闹,看看今天是否上梁,也好混两个馒头吃,顺道看看三壮哥是否回心转意。 谁曾想,遇到讨人嫌的牛大海婆姨,点破了自己的心思。 一时间恼羞成怒,气鼓鼓地低着头往家里逃去。 而牛大海婆姨见着孙玉芬甩袖而走,仿佛做了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一样,心情变得瞬间美丽了几分。 看着忙碌的现场,心中讽刺道:“有什么得意的,等我们家幼蓉嫁给孙公子,这一切我也有。” 叶琛与老村长商议一阵之后,还是暂时决定,暂时不过分依靠朝廷的力量。 这是叶老太太领着儿媳妇孙氏和秦氏,赶过来帮忙,马上就上梁了,有很多扫尾工作要做,老太太难得地放下了地里的活计,专门跑这一趟,元载奶奶听说之后,也跟着过来了。 最近他们家小元载的学习成绩进步飞快,老太太走路都带风。 老太太安排孙氏和秦氏,一个烧水,一个蒸杂粮饼子,带来些蔬菜,准备炒一锅乱炖,马上就要上梁了,这伙食千万耽搁不得。 而老太太安排好一切,眼珠子一直四处乱瞟,去寻叶琛的身影。 元载奶奶看出了叶老太太脸上的忧色,便主动问道:“老嫂子,你这是咋啦?咋老蔫家新房马上上梁了,你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啊?” 老太太一看老闺蜜来了,立刻倒起了酸水,拉着元载奶奶寻了块石头,两人往上一坐,愁眉苦脸地说道:“元载奶奶,你不知道,我总是觉得老蔫这又是当地主,又是盖新房的,有点不踏实的感觉。” 元载奶奶胳膊上挂着筐子,里面放这些水果,递给了叶老太太一个梨子,笑着说道:“老嫂子呦,这有啥啊,在长安,在洛阳,几乎每一天都有像是老蔫这样的青年才俊,乘势而起,他这点家业算什么,也是堪堪起步而已。” 老太太皱眉道:“我知道,他这点钱,他这点名望其实都算不了什么。但是你知道么,我儿最近麻烦哩,县令跑过来,想要与他说亲,有个叫做奚梦瑶的大官子女,也要厚着脸皮住在他家。” “这样的女子,都是老蔫得罪不起的,你说万一有个好歹啥的,老蔫不就白打拼了?”老太太摊手道。 老太太安慰道:“这也没啥,老蔫足够优秀,自然就会吸引不少大家闺秀,但大家都是因为老蔫的德行而来,即便是不成,也不会给老蔫添什么麻烦的。” 听到这话,叶老太太低下了头,“真的嘛,若真是如此,五四年轻时候吃的亏,又是什么?” 第207章 上梁 对于公公请外面的酒楼来做席面这件事情,赵菁菁在心里是顶不乐意的。 她觉得这活,给她个小壮,再给她配个汐月、春月,她就能做了。 而且保证比外面的厨子做得好,她可是经过公公特训的大厨。 从德州扒鸡到什锦豆腐各种美味都能拿得出手的。 她跟大壮说了,结果大壮却跟公公一个观点,认为她要生宝宝了,要小心一点了,不能那么劳累了。 说的是什么话。 都是农家儿女,谁怕苦,谁怕累。 自己吃了那么多年的苦,还差这一天半天的。 新房上梁,她作为家中的一份子,她肯定也是想出力呢。 听说要花不少钱呢,看着惠中居的牛车,载着锅碗瓢盆在村子里驻扎,赵菁菁就肉疼,钱都是公公跟叶家的男人们一文一文挣回来的。 这一下子,雇了那么多人,也不知道要花多少钱。 赵菁菁现在每天跟着读书,是知道家里的开销的,那可是跟流水一样的往外花钱。 要不是二壮跟公公开辟了蔫黑鸭和蔫老吉的业务,可禁不住这样的造。 村里人,也算是一起走过了风风雨雨,大家一起挖渠,一起治蝗,甚至现在还举村之力,种植蘑菇。 蘑菇不仅可以平日炒菜用,做汤用,更是可以洗净、晒干,磨成粉,做成家里的储备粮。 北海县的百姓,当初被强逼着种植蘑菇的时候,估计家家户户都烦,但是如今吃上了蘑菇,谁不念卢县令一个好,谁不感激一下清河村的叶秀才。 叶琛如今是村里的村正,怎么也要找个机会,请村里人好好地搓一顿。 新房上梁,正好是个机会。 为此,叶琛早早地让二壮去镇上预约了惠中居的师傅。 都是长期合作的老朋友了,惠中居的老板自然不带丝毫拖泥带水的。 直接报了最诚意的价格,然后就开始安排人过来,听说上梁当天,徐掌柜还会亲自来掌勺。 惠中居要来清河村做席面,庆祝叶秀才上梁的事情,不知道怎么就惊动了北海县的餐饮圈子。 各家酒楼的老板都摩拳擦掌,准备在上梁当日好好的表现表现,跟着叶秀才搞好关系。 当然,被预约的徐掌柜是最得意的。 头前一天,就开始安排人马过来,挖炉灶,做准备工作,当天更是派来了浩浩荡荡的队伍。 等到上梁当天,二壮手里拿着村里的黄册,直接开始整,小壮手里拿着鸡毛笔在一旁充当账房。 不一会儿的功夫,小壮就发出惊呼声,“吓!二哥,村里一口气要来百十户人,这不得有个四十来桌啊?” 一旁担心年轻人出错的老村长,见小壮没见过的世面的样子,摸着小家伙的脑袋说道:“你爹是村正了,他办酒席,谁不给三分面子。你没看你村长爷爷都来跟着做账房了嘛。” “村长爷爷不是账房,村长爷爷是我爹的前辈,我爹得听您的呢。”小壮乖巧地说道。 一旁的叶凡远远的瞧着锅里的正在蒸腾的大米,感觉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不时看向爷爷,想问问啥时候入席。 二壮放下手里的黄册,一路疾走,走到叶琛身边儿说道:“爹,四十桌可能不够,北海县有些朋友也要过来吃饭呢。” 叶琛闻言,笑着说道:“我们家二壮长本事了,也有朋友了,大概几桌,爹心里还有个成算。” 二壮想了想说道:“大概有十来桌,另外还有些朋友,不用单独开桌,就在咱家老房子里弄几个菜就行,有几个青皮和不良人朋友,也要过来吃。” 叶琛点点头说道:“行,我知道了,你忙你的。” 叶琛看着惠中居制作的菜单,不算寒酸,每个桌都有鸡鸭,叶琛也算是大出血,这一顿酒席宴,就要吃掉将近二百多只鸡鸭。 不过叶琛也不是之前那么小气的人,该吃吃,该花花。 除了鸡鸭之外,还有些炒青菜,什么萝卜丸子,熏鱼,胡瓜应有尽有。 大壮还去地窖里,拿了几瓶蔫老啤,准备给上梁的工匠吃。 吉时将近,不停有牛车、马车,载着礼物,浩浩荡荡地从四面八方赶来。 从车上下来的,有闻讯而来的北海学子,有跟叶家关系密切的商人,甚至官府都派了人专门来庆祝。 被安排在小孩儿一桌的卢照凌,一脸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场景,“老蔫这么气派的吗?以后谁还敢说,老蔫是个土里土气的乡巴佬?” 听说村里人想吃蔫老鸭,赵菁菁终于有了用武之地,领着三伯娘和二伯娘急匆匆地往家里跑,一进门就看见二壮在跟一群纹着花臂的社会人士寒暄着。 那些汉子将散碎的银两和铜钱塞给二壮,言语之间很是亲密。 吓得孙氏连走路都不稳当,扶着赵菁菁说道:“菁菁,你三婶子最近吐得很厉害,可得小心不敢动了胎气。” 赵菁菁好奇道:“三婶,没去寻刘大夫看看男女吗?” 孙氏立刻瞪眼道:“看什么看?这都连着生了三个丫头了,还能生四个,凑齐春夏秋冬不成?不用看,这一胎肯定是男娃。” 秦氏在一旁小声说道:“菁菁,等上完梁,你可得跟你公公好好说说,这二壮交的都是些什么朋友,身上弄得花里胡哨,跟夜叉似的吓人。” 孙氏噘着嘴说道:“就是,男子汉,大丈夫,就该跟你公公他们那样,板板正正的。” 赵菁菁手里收拾着蔫黑鸭,笑吟吟道:“二伯母、三伯母,咱们都是妇道人家,就别管他们男人的事情了,二壮总是往外面跑,多个朋友也多条路。” “吓!菁菁,你说话倒是文绉绉起来了,还多个朋友多条路,你看看二壮那群狐朋狗友,给个铜钱,就来大吃大喝,我看着都替你公公心疼。” 几个妇人正说着,外面传来了叶家老太太的骂声,“我就知道你们三个躲在这里偷懒,赶紧的,上梁马上就要开始了,哎呀,菁菁,让祖母怎么说你,都是干活的糙汉,给那么多肉作甚!碗最下面一层放个支棱的绿叶菜,上面在放点海带和毛豆,最后一层放点肉食就好了。” 孙氏闻言,眼睛露出笑意,“娘说的这办法好,能省一分是一分。” 外面的老村长,手里拿着桃木剑在新宅子面前,跳了一段舞,叶琛瞅着有点像是傩戏,然后又是掐诀又是念咒折腾了一番。 村子的小孩子们都看入迷了,仿佛老村长手里的桃木剑真的能降妖除魔一样。 老村长觉得差不多了,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止住了身形,呐喊一声,“吉时已到。” “房顶无梁,六畜不旺。房顶有梁,家中有粮。” “上梁!” “上梁喽!”村子的小娃娃们跟着齐声呼喊,叶家的儿郎们,都选的跟叶琛八字不冲突的,喊着整齐的号子,开始上梁。 “卢公子,放鞭炮!”老村长指挥着。 卢照凌赶忙将自己制作的鞭炮拿出来,里面老叶塞了火药,顷刻间新房周围噼噼啪啪响了起来。 不远处正在吃席的奚梦瑶忽然间抬头,不自觉的嗅了嗅空气中弥漫的火药味,若有所思。 第208章 叶琛敬酒 小壮这会儿成了散宝童子。 手里面拿着筐子,里面有老爹用纸片包好的甘草糖和大白馒头,脖颈上还挂着一个小小的布袋,里面装着大把崭新的铜钱。 站在新房内,每一个房间都往外扔一大把。 就跟下雨一样,铜币和甘草糖哗哗地往外扔,那些围在房屋周围的小孩子们,立刻疯跑过去,谁要是慢一步,保准抢不到了。 大人们也不甘示弱,毕竟白面馒头这种宝贝,可不是谁家都吃得起的。 人群之中,牛蛋可是威风凛凛,手底下领着四五个小伙伴,平日里在团练之中学的把式,牛蛋也纹丝不动地传授给他们。 他们都是心甘情愿认牛蛋做大哥的,此时牛蛋指挥着小伙伴,口中喊道:“大山、迷糊,你们两个往西,肩并肩遇到过来的抢的就推。” “狗尾巴,猪下水,你们两个往东,你们胖,假装摔倒,阻拦他们过来的速度。” “阿弟,招妹跟我成扇面冲锋,这一面墙的糖和铜钱就是我们的啦。” “冲啊!” 叶琛远远地看着,牛蛋这臭小子还真聪明,也不知道能不能培养一下,没准将来也是个有出息的人呢。 卢照凌放完鞭炮,就赶紧往他那小孩桌跑,小孩子桌压力小一些,大人桌已经开抢了,那些拿着筷子,使劲儿吃肉的妇人还算好的,有些妇人自己带了盆,已经开始装席面了。 卢照凌长出了一口气,见阿福坐在自己旁边儿的位置,手里拿着筷子,正在拼命地往嘴里塞,瞬间就有点不开心。 过去踹了一脚凳子腿骂道:“你他娘的给我留点。” 阿福立刻蔫了,“少爷,我不吃,就让别人吃了,你瞅瞅奚小姐,就跟疯了一样。” 卢照凌看去,果然奚梦瑶没有任何淑女风范,手里的筷子跟雨点一样落下,见到好吃的就往嘴里塞,简直就跟饿死鬼投胎一样。 尤其是蔫老鸭,她也不怕辣,连骨头都不吐,就直接嚼碎了咽下去。 周围的小伙伴们都看呆了。 小壮刚上桌,就听不远处的元载跟小凡说道:“这个神仙姐姐,也那么吃饭嘛!看着跟饿死鬼一样呢。” 小凡手里拿着筷子,眼神里有一种王之蔑视,他从来不抢,每一道菜尝一尝味道就够了,他是村长的孙子,要有风度,将来老蔫叔老了,还会推举自己当村长呢。 见元载一脸震惊地跟自己说奚梦瑶,便撇嘴说道:“仙女吃饭吃得快怎么了,仙女还拉屎呢,你瞅瞅你那出息,别抢我前面的。” 小壮是不屑于跟小伙伴们抢的,夹了几块肉就开始只吃素菜了,眼神一直往奚梦瑶那里看,奚梦瑶发觉小壮盯着自己,便抬头给了小壮一个柔和的笑意。 小壮立刻不开心了,低下头,心里想着,如果非要选一个,那就选卢县令。 毕竟卢县令政务有那么忙,到时候不一定能给我生小弟弟,奚梦瑶太小了,进了家门,要是不懂事,爹还得伺候她。 叶琛家的新房上梁,算是叶家最近两年来最热闹的事情,叶六叔周围坐满了老太太,叶丰顺想进他这一桌,被他无情地拒绝了。 当初去拼命,喝得醉醺醺得装死,这个时候吃肉了,想来自己这里看腿了。 即便是老腿,也不让你这个老东西看。 旁边儿的老太太们,手上忙活着搂席,嘴上塞着菜,还能抽空跟叶六叔说两句话。 “老六啊,你们家老蔫这席面做得真是好啊。” “是啊,就是为什么咱们桌也有男人,不给酒呢。” “想什么美事呢,我又没出力气。”叶六叔夹了口青菜说道。 “还有,那鸭脖子少装点,我爱吃呢。” “你爱吃屁,老姐妹给你个面子,让你入席,你就偷着乐。” 叶琛是今天的主角,忙得都快吐了。 首先村里的长老团是必须参见的。 什么叫做长老团? 就是村里的老把式以及每个叶家分支的德高望重的老人,当然为了表示尊重,村里的外姓也有两人参加。 一共六人,一般情况下,老村长拿不定主意,也会跟他们商量。 平时维持秩序,也是这哥六个忙活。 “老蔫啊,你这是真的出息了啊!这大房子太爷爷瞅着就不错。”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放下筷子,喝了一口叶琛敬过来的酒,笑呵呵的说道。 叶琛赶忙又敬了一杯,笑吟吟地说道:“谢谢太爷爷鼓励,您也再喝一个,好事成双吗?” 老头也不含糊,端起酒杯就一口闷了,叶琛还准备满上,老爷子立刻用手按住了酒杯,“老头子要是年轻,跟你从一喝到七,从七喝到一,也不成问题,现在不行了,老喽。” “您可不老。”叶琛赶忙说道,“村里的大事小情还指望您呢。” 老太爷是上一任村正,并不属于他跟老村长这一房,德高望重,今年身子骨不行了,还死了一回,全家人停尸三天准备下葬的时候,老爷子又坐起来了。 嘴上说什么,“地府的小鬼来勾魂,道行不高,走到村边儿上,有一条河,里面满当当的都是水,过不去了,就把自己放回来了。” 大家当时还好奇,哪里有河,清河早就干了。 结果没过多久,叶琛就领着大家开了渠,这事儿村里的老头们都传开了,颇以为神异,认为叶琛应了族中谶语,这也是族长调给叶琛佃户的原因之一。 老太爷笑吟吟地对叶琛说道:“老蔫啊,你小子现在牛气了,又是做官,又是发财的,但太爷爷嘱咐你两句话。” 叶琛端着酒杯,老老实实听着,在村里没有人敢对太爷爷不敬,没有人敢对长老团不敬,你哪怕是做了宰相,得罪了长老团也不行,除非你想不进祖坟了。 “第一,不许忘本,咱们叶家的祖训是什么?” “千经万典,孝悌为先。兄友弟恭,不可苛责。宗族礼节不可废。” “嗯。”老族长满意地点点头道:“记住,孝顺老人,才能家庭和睦,兄友弟恭,才能齐心协力,宗族强大,才能克服万难,成就大事。” “老蔫明白。”叶琛认真点头。 老太爷继续道:“第二,严防小人,如今你的事业做得堂堂正正,走正路最怕小人,这小人有可能在外部,也有可能在内部,一根钉子松了,再严实的房子也会塌,明白吗?” 叶琛赶忙再拜,“老蔫明白。” “嗯,接着敬酒。”叶琛打完一圈,这才拜离了长老团,别看这一桌坐满了老头,但是压力真的好大。 叶琛满脸的笑容,将长老团敬完之后,又跑到了家里这一桌,孙氏和秦氏都没动,老二和老三先起身了,“老蔫,咱兄弟三个喝一个,这鸭血汤生意很好,家里也攒下些钱,都是你帮衬哥哥们的,哥哥们记着你的好呢。” 叶琛自然也是一饮而尽,不过他的酒水已经被小壮偷偷换了,里面放的是白开水。 “二位哥哥离着阿耶阿娘近一些,多照顾照顾二老。”叶琛道。 “放心。”大福和大旺又是一饮而尽。 秦氏和孙氏站了起来,孙氏有些脸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不好意思说话,秦氏便代替道:“嫂嫂们敬你,祝你财源滚滚,早日抱上大孙子。” “大孙子,大孙女都一样,但是财源滚滚是必须的,叶琛也敬二位嫂嫂。” 叶琛这边儿正在敬酒,就听外面刘全友跑过来喊道:“老蔫,老蔫,大事不好了,潘虎来了。” 第209章 潘虎兄妹 不仅仅是潘虎来了,连潘寡妇也来了。 潘虎翻身下马,身上背着荆条,一脸的坚毅之色,潘寡妇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叶琛也很诧异,这煤气罐大炮,那么大的威力,这兄妹二人是如何生存下来的。 人群中,元载奶奶推了推潘寡妇的几个孩子,小家伙们,在陈永强的带领下,迈着小腿儿跑了过去,大声喊道:“娘!” 潘寡妇一袭黑衣,穿得破破烂烂,整个人清瘦了许多,眼眶也陷下去了,整个人没有什么精神,待看清楚跑过来的孩子们,眼神一震,连忙也跑过来。 待靠近之后,想要伸手抱一抱孩子,却忽然间意识到什么,眼眶里的眼泪顷刻间潸然而下,摇摇头道:“很不干净了,你们以后还要在村子里生活,就不要过来了。” 不远处的叶琛,无奈地摇摇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但旋即叶琛又意识到,他又能如何呢? 他这个跟当初朋友们玩耍过的小妹们不一样,她是真的有一堆孩子要养活啊。 潘虎是典型的江洋大盗,他的出现,让清河村的乡亲们,从上到下都陷入一种恐慌之中,不光是团练的汉子们纷纷拿了武器出来,就连叶琛的佃户们,也纷纷跑回家,拿来各种可以当做武器的家伙,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叶琛走上前去,表情疑惑地看着潘虎,“这里不欢迎你,你来做什么?” 潘虎努力保持着内心的平静,他现在看见叶琛,感觉灵魂都在打颤。 那真的是人回想起来,便如同梦魇一般的夜晚,他坚信,那是叶琛所谓。 而今日,叶琛身后那十名佃户,虽然看起来似乎跟那些团练把式没什么区别,但是举止行动,如同一体,恍惚间似乎是一种阵势。 潘虎觉得,如果今日再动起手来,自己必死无疑。 他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叶琛一抱拳,“俺潘虎知道之前的事情不对,今日特地向叶先生来赔罪的,还请叶先生恕罪。” 说着,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砰砰砰给叶琛磕了三个响头。 周围的百姓都看呆了,了不得啊,他们的小叶村长真的了不得啊,像是潘虎这样的江洋大盗,都过来磕头跪拜。 叶琛看到他背着荆条,又给自己磕头,瞬间就明白了些什么。 他为何没葬身于火海暂且不论,但是山炮寨毕竟是已经毁灭了,他作为山炮寨排得上名号的人物,肯定是过上了被无尽追杀的日子。 如果是他一个人还好,他可以随意地浪迹天涯。 但是他还带这个潘寡妇,一个相貌还说得过去,总是能惹来麻烦的寡妇,所以他走投无路了。 叶琛笑眯眯的说道:“没有什么赔罪不赔罪的,我是农人,耕地种田是我的本业,你是强盗,打家劫舍是你的生活,站在我们各自的立场上,你没有错。你走,清河村非是你的栖身之所。” 叶琛的干脆,让潘虎的表情一滞。他没想到,自己还没有开口,人家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意图。 周围的乡亲们对着潘虎指指点点。 “听老蔫的意思,这个潘虎想要加入咱们清河村?” “村长是谁?一眼就知道这家伙没憋好屁!” “村里已经有个牛大海了,可不能再搁一个潘虎!” “是啊,听说山炮寨被老天爷炸成灰了都,他要是加入咱们清河村,万一老天爷惩罚他,劈歪了,伤者咱们怎么办?” “就是,就是,他要是回来,岂不是还要带潘寡妇那个娼妇回来,咱们村可容不下他。” 被大家伙一通嘲讽,潘寡妇的面色更加惨白了,双目含泪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她知道自己做的不对,但是从始至终,她真的都是想让孩子们健健康康的长大。 而潘虎也死死地握着一双铁拳,无尽的火焰在心口燃烧,放在平常,这些无知的村民,有多少都不够自己杀的。 自己瞪他们一眼,他们都得哆嗦半天。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他们有了叶琛的庇护。 而自己如同一只丧家之犬一般,连个栖身之处都没有。 这种日子,是真的过不下去了。 潘寡妇也跪下了,对着叶琛磕头道:“小叶村长,你行行好,我真的不能没有孩子,我不知道他们吃不吃得饱,有没有衣裳穿,怕他们被人欺负。” 叶琛摇摇头开口道:“潘寡妇,你压根就不该回来,你的孩子现在活得很好,你说你回来,对他有什么帮助吗? 现在几个孩子,跟着元载奶奶,吃喝不愁,还能跟着元载读书,家里的房子和土地,也有人站看着,这不是好事吗?” “村里已经有媒人,琢磨着等你孩子大一些的时候,便给他说亲呢。你说你回来做什么?你一旦回来,谁还敢将闺女嫁给他?” “您说的是真的吗?”潘寡妇瞪大了眼睛,“村里不光照顾着孩子们,还准备给他说亲?” 潘寡妇的娃娃陈永强,赶忙开口道:“娘,叶村长和三壮哥他们经常来看我,还安排人给我说亲呢。叶村长说的都是真的。” “谢谢叶村长的大恩了。”潘寡妇立刻不停地给叶琛磕头,脑袋都流出血来,也不做罢休。 叶琛笑了笑说道:“我现在是清河村的村正之一,村里的娃娃的婚事,我自然该管的。我不会因为他的出身,而有所区别对待。” 潘寡妇心里开心极了。 潘寡妇开口道:“叶村长,我能留下吗?我发誓我不会找孩子的,您就让我看着孩子慢慢长大可以吗?” “元载奶奶,我想我妈留下。”陈永强看向了元载奶奶,“元载奶奶,我长大了,养我娘和您好不好?您像教导我一样,教导我妈妈。” “傻孩子。”元载奶奶苦笑道:“元载奶奶一把老骨头了,怎么都成。关键是你娘和你,你不怕村里人嚼舌头吗?要知道,村长都托人给你说妻了,你娘要是回来了,人家不嫁给你怎么办?” “那我就不要婆姨了,我就要奶奶和娘,我陈永强是男子汉,怎么能看着母亲在外面受苦呢。” 叶琛见陈永强这么说,便将陈家的族长叫了过来。 “这咋行!”陈家族长不满道:“潘寡妇死哪里,关我们陈家什么事?他要是想回来,可以,别吃陈家的一口饭,要么就把陈永强的房子和地,全都收归陈家!” “叶村长,我们陈家已经让步了,但是你也不能因为一个水性杨花,不知廉耻的女人,咄咄逼人,欺负我们陈家?” “叶村长,有什么好说的,这种不知廉耻的女人,竟然敢再次登门!咱们那么多人,还怕他们不成!直接打出去就完事了。”陈家大婶子开口嗷嗷地喊道。 叶琛又与老村长商议了一番,潘寡妇其实是不适合在清河村继续呆下去的。 这不仅仅陈家的脸面问题,其实也是清河村的脸面问题。 用刘老太太这样的老同志的话说,不吊死她就够仁义了。 但叶琛站在一个现代人的视角来看,觉得潘寡妇走到今天这一步,其实跟村子也有莫大的关系,是村子里乡亲们的欺压,是村子的不管不问,才让潘寡妇走到这一步。 叶琛抬头看向了叶老太太。 叶老太太如何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连忙摇头。 叶琛再看,老太太还是摇头。 最后还是叶五四站了出来,对着潘寡妇说道:“潘寡妇,我们家做鸭血汤,在镇上租了个摊子,需要有人照顾,每日五文钱,专门招待晚上歇脚的脚夫,这个活风餐露宿,昼夜颠倒,睡觉也只有个草棚子,你可愿意?” 潘寡妇和潘虎一听,眼前都亮了起来。 在镇上,起码不会有山贼敢过来闹事,其次还能挣到钱,养活自己。第三,自己想看孩子,也可以抽时间过来看看了。 潘寡妇立刻给叶五四磕头,“谢谢五四叔了。” 老太太的手在叶五四的腰上拧了三圈都没停下,一边儿陪着叶五四喝酒的胡八一,看得龇牙咧嘴。 老爷子单手夹着华子,中气十足道:“那咱们丑话可得说在前头,给我们叶家干活可以,但是要踏踏实实,不许再跟以前一样,若是再传出来什么风言风语,我儿饶你,我叶五四可不饶你。” “嗯,嗯,潘芸娘再也不敢了。”潘寡妇喊着哥哥一起磕头。 “慢着!”叶五四忽然皱眉道:“我们只说收留你,谁说收留潘虎了,他是江洋大盗,谁敢要他,自安生死去。” 潘寡妇如何也没有想到,最后还是留不下兄长,他们山炮寨得罪了那么多人,大哥若是离开,岂有活命的道理,当下潘寡妇连连给村里人磕头,希望大家伙能留下他。 村里人纷纷喊道:“潘寡妇,你别给脸不要脸。” “你们当初可是要跟村里人玩命的!” “要不是五四叔和小叶村长的面子,岂能留你!” 潘虎仿佛打定了主意一番,给叶琛跟叶五四磕头道:“潘虎自知罪孽深重,自然不奢望留下,能够安置小妹,已经是您二位仁慈,是乡亲们大义。” 叶琛缓缓点头道:“算你明事理,你那马太招风了,这是三十两银子,你且带着作为盘缠,剩下的钱,当做是村里人照顾你妹和孩子的钱,你可愿意。” 潘虎接过银子,立刻给叶琛磕头,连忙道:“小的愿意,小的愿意。” 接过银两之后,潘虎转身而去,走了没有几步,又犹豫了片刻,折返回来,对叶琛说道:“叶村长,我在外面探听到一个消息,沂蒙山贼最近蠢蠢欲动,怕是要大举下山,前些日子烧的寨子,就是他们的试探。” 第210章 梅花内卫 说完,潘虎不再留恋,背着银子,转身而去。 今日小叶村长上梁,请大家酒宴,本是喜事。 结果听潘虎一言,乡亲们顿时坐不住了。 沂蒙山贼跟山炮寨可不是一个概念,山炮寨只是大山之中诸多山贼其中的一个寨子,而潘虎所言,很有可能是整个沂蒙山贼,大规模地联合起来,要下山劫掠。 要是大规模的山贼下来闹事,大家这日子可就没法过了。 毕竟论富裕程度,今岁的清河村算是朐临镇数一数二的,相当于山贼的重点关注对象了。 人群中,奚梦瑶若有所思的看着叶琛,她很想知道,这位年轻的叶村长,该如何面对这次危机。 她的庄子,在附近算是实力雄厚,有诸多护卫,还是被人家攻破了,他不认为清河村有守住的能力。甚至奚梦瑶认为,最好的办法,是举村搬迁。 这年头,因为灾祸,整个村子搬迁,不是什么新鲜事,朝廷也会给予安置,属于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叶琛摆摆手,示意大家继续该吃饭的吃饭,该喝酒的喝酒,不要想那么多。 天塌下来,有他顶着。 如今不一样了,之前天塌下来,他只需要给他的小家顶着就可以了,如今却还要负担整个清河村,这让他感觉压力很大。 但压力大,归压力大,享受了村里举族给带来的好处,就要承担相应的责任,这天底下本来就没有的午餐。 乡亲们见村长叶琛一脸的自信,这才放下心来,继续痛快地朵颐。 大家伙正吃着,一架马车出现在新房门口。 车帘掀开,从中走下一雍容华贵的中年妇人,却是县衙里的西席先生,宋夫人。 “恭喜叶先生呢!”宋夫人眉开眼笑道,手也没闲着,将一份礼物寄给了二壮,对叶琛道:“县令大人政务繁忙,无法亲临,便嘱咐我亲自将礼物送过来,恭贺您新居建成,并预祝您早日金榜题名。” 叶琛朝着县衙方向遥遥一拜,旋即对着宋夫人叉手道:“叶琛再次谢过明府,也着实麻烦宋夫人您跑这一趟。”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叶琛得到了刺史与县令的器重,宋夫人自然难免与叶琛恭维几句,叶琛知晓此人等同于卢县令,也不敢怠慢。 人群之中吃席正香的胡八一和叶刘叔,两个人悄咪咪地躲了起来,他们对于官府的人,天然地没有好感。 奚梦瑶正在愉快地吃着席,就听不远处忽然有笑声传来,原来是宋夫人舍弃了叶琛,朝着他走了过来,“呦,这不是奚小姐吗?您是在叶家府上做客吗?” 奚梦瑶起身,一脸好奇道:“是我,请问您是?” “哎呦,奚小姐,您真是贵人多忘事,当年在晋阳,您那时候还小,还抢过我家的牛呢。”宋夫人掩面而笑,“我是晋阳宋家的长房大妇,我叫李嫣,不知道奚小姐还有没有印象?” 奚梦瑶恍然大悟道:“原来您就是因为一头牛,带着家丁追着我家人跑了六十里的李疯婆子?” 对于奚梦瑶的话,李嫣也不恼火,反而笑道:“那都是旧事,若不是因此不打不相识,咱们两家也未必会如何友好合作那么多年。” 叶琛皱着眉头,原来这个世界那么小的吗? 人群之中,卢照凌也是猛然间站直了身体。 原来奚小姐跟自家是有些关联的,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毕竟范家附属家族的事情,他一个贵公子可关心不到。 可是,这可就麻烦了。 本以为是龙争虎斗,这看宋夫人的表情,这不成了内斗了? 不过内斗又如何? 老叶这等好男人,全天下就一个。 就算是亲生姐妹,该抢也得抢啊。 阿姐真的是,这个时候了,不亲自登门道喜等什么呢? 这个奚小姐,把自家的饭菜都吃光了。 奚梦瑶叉手道:“宋夫人在人群中寻我,可是有什么事情吗?” “听说奚姑娘的手下,与沂蒙山贼一番鏖战,杀了贼寇五十余人,可有此事?” 奚梦瑶点了点头。 “奚小姐,怎么能这般不小心,这沂蒙山贼凶悍的很,遇到这种情况,第一时间应该报官。”宋夫人关切的对奚梦瑶说道。 奚梦瑶无奈道:“宋夫人,您觉得县衙的那几个捕快能干啥?是能追得上鸭子,还是撵的到鸡?让他们来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对于奚梦瑶质疑县衙衙役的战斗力问题,宋夫人根本无从辩解,正巧见叶琛一脸尴尬,便对叶琛叉手道:“李嫣贸然来访,打扰了叶府的酒宴,恳请叶先生不要怪罪。” 本来就已经接近尾声,况且宋夫人礼貌有加,叶琛自然不会说什么。 叶琛知道,提及匪口,在公开场合没法谈,叶琛便回应道:“既然宋夫人来访,不知道在下,是否有幸邀请您去寒舍一坐?” “叨扰了。” 宋夫人点点头,也没有什么架子,跟着叶琛等人一起进了叶家小院。 村民人很想跟着去看热闹,却被老村正凶巴巴的给撵了回来。 老人家在人群中骂道:“不吃席了?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 众人恍然大悟,还是席面更得劲一些啊。 路上,宋夫人看着奚梦瑶站在叶琛不远处,不由得开口道:“奚姑娘,您若是暂无居所,何不去县衙小住,那里房间多,住着也方便些。” 一边儿的卢照凌嘴角泛起微笑,这才是自己人说的话嘛。 “不必!”奚梦瑶直接拒绝道。 宋夫人孜孜不倦的劝道,“若是让奚家长辈知道,您住在村子里,还差点被山贼杀了,怕是顿生不悦呢。” 宋夫人笑着从腰间拿出了一封信,想要递给奚梦瑶。 “我不用看,也知道上面写的什么。” 奚梦瑶看了一眼书信,直接摇头。 “他们若是真的在乎我,早就来河北道接我了,何必写封信,假惺惺的装装样子。” “幼稚。” 奚梦瑶明显对于去县衙居住一事,非常抵触,而宋夫人也没有多说什么,反而在落座之后,对叶琛说道:“叶先生,听闻贵府有火药,而且似乎威力巨大,可以开山碎石?” 叶琛本以为火药是秘密,所以一直很担心被人知晓,但是后来听说,人家孙思邈早就拿这玩意炼丹了,所以就在后续的鞭炮之中,也使用了火药,没有过于刻意的隐瞒,只是隐瞒了威力而已。 一旁卢照凌开口道:“宋夫人,是不是有所误会,火药顶多做做爆竹,怎么可能开山碎石,老叶明明是会仙法,可以引九天之雷。” 看着卢照凌一脸崇拜的模样,宋夫人一脸无奈的摇头,而是继续对叶琛说道:“叶先生,只要您愿意交出火药配方给朝廷的话,不论是金银珠宝,还是官职,您都可以随意提,甚至可以直接给您一个同进士出身。” 叶琛皱眉道:“您是以县衙的身份,还是以宋家的身份,再跟我谈呢?” 宋夫人摇了摇头道:“都不是,我除了北海县衙的西席先生之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那就是圣人的梅花内卫,我想你应该了解过梅花卫(周朝的锦衣卫类型的组织)。” 叶琛慕然间想起了温云衡留给自己的那封信,摇摇头道:“我想您的情报可能有误,我们家制作的火药,也只是放放鞭炮而已。” 叶琛果断拒绝了宋夫人的提议。 梅花卫的好处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拿少了吃亏,而且没人念自己的好,拿多了,估计连命都要搭进去。 至于所谓的同进士出身,叶琛甚至都懒得去考虑。 同进士虽然名义上与进士一样,但是吏部天官人家可不这么看。 “那叶先生,你想要什么,您只管说便是”,宋夫人自然是不死心的,“我们梅花卫的权限很大,即便是我做不了主,也可以直接写信,上奏圣人,一定会让叶先生满意的。” “这个……” 叶琛犹豫了片刻,决定还是不交出火药的配置之法,他与温云衡虽然素未谋面,但是他在心中多次提醒自己,莫要与梅花卫合作,肯定是有其原因的。 她即便是不满意自己,也不至于对她的几个孩子动手。 “若是在下没有猜错的话,”叶琛道:“梅花卫此次行动,甚至夫人都不惜暴漏身份,想必是朝廷已经下定决心扫平沂蒙山匪患,以应对今年冬天随时可能爆发的动荡。” “而且对于攻山一事,刺史府应该是没有很好的办法,所以想要借助好药的威势,以减少损伤。” “但火药确实没有什么威力,无非硝石、木炭、硫磺之类的东西,想要伤敌确实艰难。但若是刺史府真想剿灭山贼,在下或许可以帮衬一二。” 宋夫人闻言,蹭的一声站了起来。 今岁冬天,或有动乱爆发,这件事情,目前只有梅花内卫和刺史府知晓,没想到叶琛一介书生,竟然也有所预见。 看来刺史和县令的欣赏是真的很有道理,这位叶秀才却有大才。 今岁粮食减产,只有北海县控制的还算可以,但是总体上可以说是杯水车薪,在没有朝廷赈济的情况下,一场内乱可以说是无法避免。 而若到时候沂蒙山贼再趁着动乱出手,会给朝廷造成不可估量的损伤。 所以在梅花内卫的预警下,刺史府已经下定决心,在寒冬来临之前,彻底扫平沂蒙山匪患。 但山地崎岖,剿贼不易,是刺史府非常头疼的问题。 其实最有效的办法,其实就是派出十万大军,将沂蒙大山一围,让他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来,围上两三个月,不攻自破。 但是这样搞成本太高了,青州府穷的都揭不开锅了,动用兵马剿匪已经是极限了,说什么搞个十万大军,围困个几个月,那简直跟做梦一样。 所以青州刺史府虽然有意铲平沂蒙山匪患,但是到底怎么铲除,心中一定成算都没有。 若是没有很好的办法,最终的解决办法跟之前没有太大的区别。 那就是拿人命去填。 宋夫人入职梅花内卫多年,又长期负责青州当地的情报工作,他很清楚朝廷兵马在剿灭沂蒙山匪患中,所付出的代价。 听闻叶琛说可以帮忙消灭山贼,如何能够不激动? “叶先生,您有办法对抗那些山贼?” 宋夫人激动的双手都有些颤抖。 “是有些想法。”叶琛点头。 “愿闻其详。” 第211章 叶琛献策 叶琛正身,朗声道:“在下拙见,窃以为沂蒙山之所以匪患不断,原因有三。而这三点,若是得以解决,不仅仅是青州受益,便是这偌大个大周朝,但凡是多山之地,都能受益。” 叶琛一开口,卢照凌和刚刚赶来的温华,都拿出来小本本,手里拿着鹅毛笔,准备记录。 用卢照凌的话说,老叶整日忙着赚钱,让他开尊口,说一说国事的机会可以不多见。 宋夫人见两个孩子,都是有功名的童生都这般的认真倾听,也不自觉的集中了注意力。 叶琛道:“第一,河北道乃是国家征用兵法重要区域,很多府兵离家两三年,都不得回,导致家中土地荒芜,生活困难,所以最终结果是,一旦朝廷下发征召令,很多士兵不是带着武器上战场,而是跑到大山里做贼。依托于有利地形,与朝廷兵马周旋。” “这些人本身就是兵,而且有胆气逃亡的,都是有本事的,与按部就班的士兵相比,本身就占据一定的优势。” 众人纷纷颔首,都知道叶琛说得非常有道理。 叶琛继续道,“第二点,则是内患。每年剿匪,往往官府尚未行动,而山贼已经获取了情报,他们里应外合,剿匪自然事倍功半。要想剿匪,不消除隐藏在官府内的奸细,是不成的。” 宋夫人作为情报部门的负责人,对于叶琛的观点非常认可,之所以叶琛杀了唐显,而北海县也会给他背书,是因为唐显就是奸细。 “第三点,那就是近些年,旱灾、蝗灾肆虐,民不聊生,而朝廷却鲜有减税,这也造成了不少人被迫上山为贼,但其亲属仍然在山下过活,这也造成了民匪一家亲的情况,山贼与百姓联系密切,平日里不仅会给山贼通风报信,还会窝藏山贼躲避风头。” “甚至于还会出现,朝廷兵马在山上打仗,百姓在下面偷偷搞破坏,袭扰粮道的情况。” 宋夫人连连点头,心中暗道:“这才是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这些问题,都是官府在剿匪之前,急需解决的问题。” 叶琛道:“上述三点,乃是沂蒙山贼众多难以剿灭的根本原因。当然,我知道宋夫人并不关心这些,这些国家大事也不是您能解决的。” “您更关心的是,如何顺利剿贼,所以您想到了火药。” “火药即便是有莫大的威力,生产运输也不方便,”叶琛继续道,“况且,我猜朝廷也有专门的匠人研究火药的使用之法,他们尚且不能成,我一民间书生,又有什么办法呢?” “所以在下接下来说的,不是火药之法,而是是否可以通过战法的革新,来快速地消灭和打击山贼。” 宋夫人也不自觉地掏出了册子,从卢照凌手里拿过鹅毛笔,记录叶琛所言的内容。 叶琛继续道,“我大周的战法,再对付外敌是非常强劲,比如陌刀,比如骑兵迂回包抄,都能打得异族抬不起头来,但是却缺乏专业的山地作战部队,军人们施展不开,也是我们在剿匪时,难以取胜的原因。” “这个我自然知道,但是大山连绵不绝,历朝历代的都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古人拿山贼没有办法,不代表今人没有,既然山贼也是小股敌人,那我们何不用小股兵马破之呢?” “你是说以少打少?” “嗯。” 听叶琛这么一说,宋夫人不由得苦笑了一下,“先生有所不知,我朝廷也有小股作战的精锐兵马,比如前朝的玄甲军,我军依然有所继承,但是上了战场,依然无法克服山地的艰难。” “若是啥事朝廷都能自己办,还要我做什么?” 叶琛问道。 宋夫人一下子想到了,昔日里叶琛开水渠,以救北海之粮,灭蝗虫,以救万千之民的种种神奇,不由得一脸的期待之色。 宋夫人开口道:“南诏国有一种兵马,号罗苴子戴红色头盔,身穿犀牛皮甲和铜腿甲,在山地中赤脚也能健步如飞,我猜叶先生所言的小股部队,便是说的这种?” “这种兵马与大周交锋之中,确实很厉害,但那是南诏国秘术,咱们大周根本没有人懂得。” “我说,如果我能训练呢?”叶琛自信道。 “叶先生,此乃国事,与你交谈的,也不是北海县的西席先生,而是南衙账下,左千牛卫录事参军,大周梅花内卫河北道二档头李嫣,你我今日交谈,都要对自己的话负责的。” 李嫣不自觉地,将自己的身份一股脑的抖落出来。还从腰间掏出两枚铜印,不远处的卢照凌看了一眼,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李嫣姐姐藏得好深,梅花内卫也就算了,还是左千牛卫的录事参军? 叶琛一听,就知道这位姐姐身份不一般了。千牛卫录事参军,我印象之中,元芳就是千牛卫的。 当下叉手道:“君子不虚言,若是大人,可以利用您的身份,调动足够多的资源的话,把握肯定是有的。” 叶琛已经在探索阵型了,甚至在佃户的训练之中,潜移默化地让他们开始站位,同时还拿出了一些特制的武器。 比如前一段时间拿出来了狼筅,就很适合山地作战,但是其他的,叶琛就没有这个本事了,因为他不是官府,他没有这个资源。 “宋嫣是信得过先生的,请问先生需要我做什么?” 宋嫣收起铜印,缓缓问道。 “我需要一些装备,这些装备,靠我自己肯定是不行的。有了这些装备,和特定的士卒,我便可以训练一种专门适合山地作战的阵型,此阵型唤做鸳鸯阵。” 叶琛拿起一张纸,将需要的兵器写下来,而且还担心一些装备没有,也专门画了出来。 这些武器,靠他自己是搜集不到,打造也非常麻烦。 宋夫人没多说什么,将纸张交给了随从。 随从立刻骑着马,快速朝着北海县城奔去。 “人皆言,苛政猛于虎也,消灭山中的贼容易,消灭人们心中的贼却难。” “此次即便是叶琛出手,消灭沂蒙大山的贼子,若是不能施展仁政,使得百姓安居乐业,沂蒙大山的贼子,早晚还会遍地都是的。”叶琛叮嘱道。 叶琛的话,宋夫人却是听不进心里去的,反而满脑袋都是叶琛刚才画下来的诸多武器,这些武器奇形怪状,远没有大周的武器,看着强悍。 “叶先生,刚才在下看您所画的各类武器,虽然看着新奇些,但是威力想来也就那么些,真的能够用来对付山贼吗?”李嫣面带疑虑地问道。 在他看来,叶琛所谓的武器,很多跟地里的农具差不多。 尤其是镋钯,在宋嫣看来,简直就是地里的草叉子。 “这些武器,单独拿出来,或许没有什么效果,但是若是团队作战,却有莫大的效果,我大唐的横刀也好,马朔也罢,在山地作战中,效果很一般,但是这些武器,却可以人一股,给敌人莫大的杀伤。” 叶琛不由得想起了《纪效新书》上的内容,心中暗暗忖度,“戚爷爷,如果事成,我肯定给您烧三十个如花似玉的美人,但您可千万别坑我。” “真的?”李嫣还是不太相信。 “若是大人不信,咱们就试一试?”叶琛笑着将宋夫人领到门外,门外的佃户正在烈日炎炎下站军姿。 叶琛手底下的佃户,虽然还没完全配发武器,但是已经配备了一些鸳鸯阵需要的武器,比如狼筅、藤牌等等,本来想着慢慢攒,早晚有一天能够装备齐全了。 但是若是实验的话,也可以勉强布置成鸳鸯阵。 宋夫人对于沂蒙山贼的厌恶太深了,尽管不太相信,一群拿着农具的佃户能够有什么本事,但是听到叶琛的话,还是决定试一试。 人马是现成的,大家也经常站军姿,对于位置也算是有些了解,只需要叶琛简单的介绍,大家伙便能听懂大概。 随后一行人上了大山,随便选了个山头,在路上叶琛不断给大家伙做讲解,教大家如何变阵,大家现如今已经逐渐分清楚左右,叶琛没教他们特别复杂的,只是简单的三种变化,大家又简单的演练了一遍。 在宋夫人看来,就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完全没有什么用处。 “宋夫人,我这边儿准备好了,您随行的人马,谁去试一试?”叶琛开口道。 “这就行了?你们就那样,左跑跑,右跑跑,拿着农具晃悠晃悠,就能打仗吗?叶先生,战争,乃是军国大事,可马虎不得。” 宋夫人本来对叶琛还是非常期待的,尤其是他一番分析之后,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但是见到他所画的武器之后,就开始有些担忧。 待见到实物,果然跟自己预想的一样,更不看好了。 至于刚才叶琛的传授,她根本没往心里放,觉得是浪费自己的时间。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叶琛拿来一把唢呐,站在人群之外。 “凌风,你们几个去试试。” “是!” 一个亲随,领着四五个大汉走出来,表情有些不乐意。 不过二档头下了命令,他们作为下属,即便是再不乐意,也只能上山。 不过这帮人,不敢对宋夫人发脾气,但是对叶琛的脸色却不怎么好,对叶琛拱手道:“叶先生,我们怎么做?” “你看见这群农夫没有,你们过来打他们,或者他们过来打你!” 叶琛也不在意这帮人的态度,笑着指了指已经摆开阵势的佃户队伍。 “真的是杀鸡用牛刀!” 一群梅花卫的力士挥舞着武器,朝着佃户们杀了过去。 他们口里发出一阵阵呐喊,奔跑着威势十足,根本没有将一群佃户放在眼里,但是还没靠近他们,叶琛的唢呐便响了,旋即一群人被呼啸而来的狼筅扫住了脸,挡住了视线。 接着耥耙就插在了他们的铠甲上,疼的人嗷嗷叫。 凌风仗着自己的勇气,即便是被遮蔽了视线,依然仗着力气,往前冲锋,甚至还拿出弩箭连续射了三发,却被对面的藤牌手举盾挡住弩箭。 旋即又有两个长枪手,一左一右插住了他。 这还不算,刀手紧随其后,将刀横在了凌风的脖颈之上。 幸好叶琛有所交代,不然单凭他刚才竟然放弩箭一事,就会被众人活活的砍死。 其他人还想破阵,却被简单的鸳鸯阵打的头都抬不起来。 鸳鸯阵时而散开,以镋钯和狼筅打击敌人,时而聚拢,围城一个小圈,即便是敌人从四面八方进攻,也浑然不怕。 叶琛也没有想到,咱们山东大汉,这般有天赋,有韧性。 第一次使用鸳鸯阵,就使用的有模有样。 很快便有人负伤,被镋钯刺穿了大腿,躺在山道上,鲜血噗噗的往外流淌。赶紧有人叫来刘郎中,给包扎伤口。 宋夫人兴奋的直搓手,“天啊,叶先生,您真的是大才啊!” “档头,这太理想化了,战争不就是堂堂正正,双方你来我往的对垒,十几个人,跟过家家似的,也叫打仗吗?” 凌风心里憋火,他刚一交锋,就被人生擒活拿了,心里委屈的很,故意唱反调。 “大山之中,哪有那么多空地,给你摆开阵势?”叶琛说道。 “那我就将你们的兵马引到开阔地带。”凌风不服气道。 “那我就小阵套在大阵里面,谁告诉你,我这阵型只能这么摆了?” “先生恐怕没上过战场,不知道什么叫做一眼望去,密密麻麻都是人?您知道什么叫做尸山血海吗?” “战场上,如果我们这一方,兵员不充足,只能挨打。” 一旁的卢照凌看不下去了,呵斥道:“你个蠢货!咱们是剿匪,又不是两国交战,而且大山之中,哪有那么多空地!小而精,反而是一件好事,朝廷负担的成本也少了。” “我……” 凌风还想继续反驳,却找不到理由了。 “好了,凌风,你先下去治疗伤口。”宋夫人制止了凌风的脑残行为,对着叶琛叉手道:“先生此法与我大周大有用处,即便不是沂蒙大山,远在南诏、吐蕃的征战之中,也大有用处,李嫣会火速上奏朝廷,讲明先生的功绩的。” “另外,请受李嫣一拜,是李嫣刚才小觑先生了。” “宋夫人太客气了。”叶琛对于礼貌的人,一向是同样报以礼貌的,叶琛同样叉手道:“如此一来,宋夫人相信我,即便是没有那虚无缥缈的火药,也可以对付山贼了?” “妾身信了!” 宋夫人毫不犹豫的点头。 第212章 奚梦瑶口中的温云衡 在见识到鸳鸯阵的威力之后,宋夫人便急着与叶琛辞行,叮嘱叶琛打造出一应器具后,可先行操练,待朝廷准备完毕之后,自然会按照鸳鸯阵之法,编训新军。 同时要求叶琛将其灭贼之法,写成方略,上呈北海县,皆是卢县令自然会替其转承刺史。 她自去北海县,与卢县令一并上书朝廷,编练新军,准备攻伐沂蒙山贼。 叶琛自无不可。 至于奚梦瑶自然是不会跟宋夫人一起回北海县衙的,她现如今在叶家过得非常惬意。 每日清晨,会被佃户们训练的声音叫醒,然后便是跟赵菁菁一起去洗漱,再陪着二壮打一会儿羽毛球,接着就是吃叶家美美的早餐,赵菁菁的手艺真的不是吹的。 奚梦瑶都觉得,自己快胖了三斤了。 接着便是去公私合营作坊当一个雕塑女菩萨。 这是她给自己起的外号,因为她在作坊里负责貌美如花,然后老老实实坐着,什么都不说。至于赚钱养大家,那是叶老蔫的工作。 她现在还记得,自己的好姐妹,温云衡当初给自己写信抱怨。 说自己那笨笨的男人,四肢不亲,五谷不分,连做个煎饼果子都不会。 他唯一的优点,就是山东大男人的优点完美继承了,听老婆的话。 老婆说,让他往东,他绝不往西,让他撵狗,他绝不追鸡。 至于指着他赚钱养家,那是绝对不可能了。 但是如今,老蔫赚的银子,如流水一样进入家门,她每天晚上都能听到二壮和赵菁菁,数银子的声音。 所以,奚梦瑶觉得,男人么,你就得给他压力。 不给他压力,他哪里知道上进呢? 但是,奚梦瑶也是隐隐约约有些担心,万一她的好姐妹,真的还在人世,会不会因为她僭越,享受了不该享受的福气,拿着黑黝黝的98k,一炮送自己上西天呢? 想到此处,奚梦瑶就想到了叶琛一本正经忽悠李嫣的样子。 还什么火药没有那么大的威力。 若是火药真的没有那么大的威力,朝廷怎么会拼命地研究呢? 你女人都在长城楼,一炮干死了刺客呢。 叶琛扭头看向奚梦瑶,见她坐在不远处傻笑,就感觉头大,朝廷给自己搭配的这个佐贰官实在是太不靠谱了。 蔫黑鸭公私合营作坊,在自己的谋划和青州的支持下,快速搭建起构架,并开始大规模在北海县外面贩卖。 到如今,整个青州府不知道,多少人吃到了蔫黑鸭。 但却都是自己一个人在忙活,自己还要抽时间去训练佃户,真的是遭了老罪了。 官私合营作坊,本意是开设在北海县城的,毕竟北海县城有官道通达每个镇子,运输上比较方便。 但奈何叶琛献策朝廷,编练新军之法,有些分身乏术。 于是,北海县令拍板,官私合营作坊便开设在叶琛家新居旁,并允许叶琛自行招募工人,但是价格必须比牙行招募工人高出两成,且不允许拖欠员工月钱。 对此,叶琛自然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新兴行业本来利润就高,如果还靠压榨工人活着,那他存在本身就没有意义。 于是,叶琛便直接在清河村招募了五十个妇人。 薪俸借鉴了武周官员的情况,采取双轨制,每月发月钱二百文,并发柴三捆,糙米二十斤,猪肉一斤,粗布半尺。 这么好的待遇,一经公布,直接在清河村乱了套。 不知道多少人,跑到叶五四家各种央求,希望给个机会,对此叶五四全都拒绝,但凡谁敢闯进叶家,一律放大黄,以免坏了儿子的名声。 至于孙氏则摸着微微挺起的肚子,一脸得意的冷笑,“一群没见识的妇人,每个月二百文而已,就值得疯抢,我们家大福在镇上一天就能挣那么多哩。” 浑然不记得,当初她为了几斤甘草根,磨得手一直流血的事情了。 叶琛并未自己招工,而是将这份权限交给了老村长。 老村长经过与长老团商议,因为是公私合营的产业,村里也占了一点股子,但是这么高的月钱,肯定不能便宜了他们。 所以最后,不仅要挑选良善勤快人家,并要求不论是否是叶家人都要每月捐献杂粮五斤,铜钱二十文给祠堂,方可去试岗。 试岗头月,只给一半的待遇,另外一半交给祠堂。 即便是如此,想去作坊的人,依然如过江之鲫,每天为了那点名额,在村长家门口撒泼的,上吊的,大有人在。 等到了下午,因为没有具体事情可干,躺在叶家美美地睡醒午觉的奚梦瑶,则会去祠堂听温夫子授课。 当她看到坐在祠堂里,密密麻麻的小孩儿,以及台上光芒四射的温夫子的时候,她顿时就对温华升起了敬佩之情,觉得这才是青年才俊该有的模样。 “温华啊,你跟你姑母很不一样呢!”奚梦瑶笑吟吟对温华说道。 温华听叶琛提起过,奚梦瑶是姑母的闺中密友的事情,所以对她听课这件事情,也就没有干涉。 听闻她忽然说道,自己跟姑母不一样,便一脸好奇道:“敢问奚姑姑,我与姑母何处不一样呢?” 奚梦瑶淡淡的道:“你姑母啊,她认为天地运行自有其规律,即便是身边儿人,也不敢横生干涉,有些人不会因为你的帮助,而有所改变,若是强行改变,最终的结果反而会害了你自己。” 温华瞬间明白了奚梦瑶这句话的潜台词,那就是他认为,自己在教授这些人读书是浪费时间。 温华学着姑父的语气,似笑非笑道:“那是你眼中的姑母罢了,若真的如此,她如何会孜孜不倦的教我读书。 告诉我,外面的世界很大,只有读书才能改变命运呢? 姑母就像是一盏灯,虽然如今她不在了,但是温华愿意继承她的遗志,去照亮更多的人。” 奚梦瑶一滞,有些窘迫道:“你所说的是你姑母最初的想法罢了,她后来为何回到清河村与你姑父过日子,后来又为何彻底的连清河村都离开了,便是她看透了,这个世界一个人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温华笑了,对奚梦瑶说道:“姑父曾与我说,人生就是一段不断前行的旅程,若是你选择什么都不做,前途肯定非常坦荡。 但是你走的路,也是大家都回去走的一条路,所以你见到的,都是别人看见过的风景,遇到的也是寻常百姓遇到的事情。 这样的人生是平淡的,无味的,你若是信奉到家,无欲无求,那无所谓,这是一种活法。” “若是你选择做些什么,你的人生就会遇到各种麻烦,就像是旅途之中,多了崇山峻岭,多了大河激流,确实困难重重。 甚至最后人生是失败的,因为你死在大山之上,但是蓦然回首,你会发现,你的人生旅途原来这么的精彩。” “姑父跟姑母是夫妻,姑父也是最了解姑母的人,所以我觉得你口中我的姑母,未必是对的。” 奚梦瑶不是笨蛋,所以在默默的沉思之后,脸上露出了凝重之色。 第213章 想要招揽叶琛 奚梦瑶是来自草原不假,但不代表她浅薄。 她察觉温华跟自己说的这些,或许是真的。 情绪的骤然变化,让奚梦瑶整个人安静了不少,她选择用身心去观察身边儿的事物。 温云衡对奚梦瑶来说,是闺蜜,也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在奚梦瑶的世界观里,如果能活成温云衡的样子,那将是一件极好的事情。 但当她真的细心观察清河村时,才发现这个遥不可及的梦,其实真的很脆弱。 温云衡在清河是留下了很多痕迹的,她从身边儿人嘴里可以打听到许多。 当然,背负着奚族命运的奚族大小姐,也在这种潜移默化的氛围中,了解到了更多清河百姓的生活习俗。 追逐水草而居的奚族,如今选择了半耕半牧的生活,但是与纯粹的农耕民族其实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她所观察到的东西,都记录在一个小册子之中,结合自己的观点,将来或许可以用到奚族的改变之中。 她每每有了新的心德,就会去找叶琛商议,探讨。 叶琛也从来不会吝啬,将他知道的东西,一一的告诉奚梦瑶。 在奚梦瑶的眼里,当触及民生、政务时,叶琛俨然变成了一座高不可攀的大山,他博闻强识,他侃侃而谈,他高屋建瓴。 可能一句简单不能再简单的话,奚梦瑶都要思索许久。 她敏锐的意识到,这是一个非常有才华的贤良。 如果能够将他请到奚族,那么奚族势必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即便是做不到请叶琛出山,单单是学习过后的她,也受益匪浅了。 当然,除了政务上的交流,她也会问很多关于训练上的事情。 虽然现如今训练鸳鸯阵的工作是卢照凌在做。 但卢照凌能懂多少东西,真正的核心思想,甚至于细节,其实都是出自于叶琛。 当然,卢照凌对此是极其反感的。 他认为这个蛮夷女子,才窥探他们华夏的宝贵财富。 尽管这份财富,知道的人还不多。 所以扛起保护财富的卢照凌不免训斥奚梦瑶,甚至于双方比划两下,一较高下。 结果肯定不怎么美好。 卢照凌自忖身边儿游侠儿一百零八,在洛阳和长安都闯下了不小的威名。 可跟奚梦瑶这种自幼在大草原上纵马,习得一身武艺的女子来说,还差一些。 武艺大开大合,一杆大枪使得威风凛凛,密不透风,完全破不了防御,最后往往是卢照凌挨揍。 甚至于卢照凌引以为傲的诗歌,也完全不是奚梦瑶的对手,奚梦瑶的诗歌,有一种边塞荒凉之气,总是让人对边塞军旅生活充满了无限向往。 但是奚梦瑶对于卢照凌的评价还是不错的,评价他为大周麒麟儿,若是安生地练习武艺,没准儿有一天成为薛仁贵那样,又俊逸又有本事的男儿郎。 “小垃圾,你又输了。” 奚梦瑶的大枪不知道多少次抵在了卢照凌的咽喉,然后对着那些正在被训练的佃户道:“看清楚没有,你们的训导连我一个弱女子都打不过,你们若是不好好训练,上了战场,怕是也要被人家打得落花流水了。” 卢照凌的脸一阵青一阵红,呵斥道:“笑什么笑,还不赶紧训练!” “喏!” 声音非常整齐,卢照凌很是满意地点点头,“戴好护具,按照小三才阵对阵厮杀,还有把狠劲儿拿出来,平日训练多流汗,遇到贼人才能少流血。” “喏!”众人齐声呐喊。 “若是有三千这样的步卒,怕是可以横扫沂蒙大山了。”好长时间不练武了,难免有些生疏,奚梦瑶揉着肩膀,走到叶琛身边儿啧啧称奇。 卢照凌虽然在比武,比诗上比不过奚梦瑶,但是在训练士兵上,还是非常用心的。 只见他往人前一站,一脸肃然,一股凝重之气,陡然而生。 叶琛笑道:“这才哪里到哪里,何为精锐,首先要有信仰,上有报国之心,下有爱民之志,其次要足饷,将士们在战场上没有忧虑,且赏罚分明,自然可以勉力作战,第三则是装备精良,战术先进,方算得上是精锐。” “这些人,顶多可以守土尚可,你让他们征战沂蒙大山,那是让他们去送死。” 奚梦瑶认同地点点头,要知道,叶琛可不是拿这些人当成简单的佃户和家丁来对待。 除了训练之余,还会教给大家一些学识和简单的兵法。 叶琛自己闲暇时候会读一些资源回收中心的废弃军事杂志,这东西在后世看来,可能有军事发烧友都耳熟能详的东西,但是经过叶琛学习之后,再传授给大家,就是纯粹地领先这个世界的见识了。 奚梦瑶听过两次,对于叶琛所谓的闪电战非常好奇,从此就再也没有缺席过。 这个时代的学识的传承非常麻烦,而且勋贵们都把自家的兵法藏得严严实实的,只传给自己的儿子,导致兵法的各种缺陷和单一。 叶琛不知道的是,他的练兵方法如果传出去的话,会引发什么样的轰动。 “以叶贤兄文武全才的本事,何不去参加科举,届时若得了文武双榜状元,也好为大周出一份力啊?” 奚梦瑶觉得叶琛就这么窝在清河村,即便是有了同秀才的身份,又是朝廷任命的公私合营作坊的官员,但也是一种浪费生命。 要知道他的才华,即便是宋夫人这种梅花卫大佬,都是认同的。 目前大周内部的政治局势,已经被女帝逐渐捋顺,可以腾出手来做事了。 而且目前来看,大周的周边儿环境,也确实堪忧,西域丝绸之路上纷争不断,北方的突厥正在崛起,而南方诸国,诸如南诏、吐蕃皆有不臣服之相。 所以凤阁舍人张说,提出了改革军制,其实也是一种圣人的试探,想要改变被动挨打的局面,重振当初盛唐时期的威名。 叶琛摇头笑道,“我这小日子过得不错,要钱有钱,要权有权,做人呢,要知道适可而止,没有必要为了所谓的远大前程,而耽搁这美好的时光。” 叶琛是懒得跟奚梦瑶讲太深的,在很多人看来,当官肯定是要平不情愿,步步往前走的。 但是叶琛却有他的观点。 女帝一朝,政治生态极其崩坏。 像是狄阁老这种一心为民,且还能混得不错的官员实在是太少了。 目前的政治环境,基本上就是,个人利益高于派系利益,派系利益高于国家利益,而国家利益高于百姓利益。 叶琛不想进入漩涡之中,轻而易举的背叛自己的阶级属性。 说到底,叶琛上一辈子虽然是商人,但是心里还是有些良知的。 而有良知的人,混官场,尤其是女帝一朝的官场,是很难有好下场的。 奚梦瑶却似乎看出了叶琛的顾虑一般,继而推出了新的看法,“若是叶兄觉得做大周的官不痛快,为何不去做我们奚族的官?” “我们奚族最是欣赏您这样的贤才。” “您若是来了奚族,绝对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你这个一人之上的一人,指的是你自己?” “那肯定的啊!不是我,还能有谁?” “好你个奚梦瑶,你想让我给你打工也就算了,你还想贪图我这个人!”叶琛嫌弃的白了奚梦瑶一眼。 奚梦瑶吐了吐舌头,这个狗男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呢? “我去忙了!”叶琛拍拍屁股走人。 留下奚梦瑶一个人发呆,她知道,自己的邀请发出的有些过早了。 有大本事的人,怎么能愿意屈尊草原呢? 看来自己还要多下些本事啊。 想到此处,奚梦瑶起身追了上去。 别管那么多,先偷偷的学一些老蔫的本事。 叶琛巡视完军队之后,又去了蔫黑鸭的作坊,大家争先恐后的忙碌着,根本不用采取什么计件的套路。 因为作坊里的月钱很高,而且采取末尾淘汰制。 所以大家在保证质量的情况下,简直是拼了命的干活。 谁要是敢偷奸耍滑,一准儿有人举报,好举荐自己家里人来干活。 看着大家热火朝天工作的场面,明明多花了钱,但是生产出来的蔫黑鸭,却比之前的成本更低,奚梦瑶都有些抑郁了。 这样的牛人,竟然不能为奚族所用,真的是太可惜了。 “孩儿们!”叶琛如同孙悟空一样对大家招手道,“咱们去城里耍一耍,莫要荒废了这大好的天气。” 回到院内,叶琛看着大壮正在带着弟弟们编制新床铺,大家忙碌的满头是汗,叶琛心疼说道。 “真的吗?” 小壮兴奋的跳了起来,手里的东西也都扔到了一边儿,兴奋的就赶忙拽着二哥和三哥的衣服,喊着他们别干了。 赵菁菁看着外面的阳光明媚,其实也想出去,但是知道要安心养胎,就不想动了。 奚梦瑶不仅仅是赵菁菁婆婆的闺蜜,如今也成了赵菁菁的闺蜜,拉着她的手说道:“我那架马车稳当的很,你跟着一起去。” 大壮闻言,也连忙看向赵菁菁,赵菁菁犹豫了半响,才缓缓点头。 叶琛又唤来了卢照凌,笑着说道,“带上些手下,女眷多了些,万一遇到麻烦,好及时出手。” 一听说有机会进县城逛逛,那些青壮都围着卢照凌央求开了。 最后卢照凌挑选了几个平日训练刻苦的,让他们作为女眷的护卫。 “一起,一起,温华放下书包,我们一起出去耍。” 叶琛一招手,将温华也召了过来。 女眷们坐马车,而叶琛则一如既往的坐叶丰顺的牛车,他觉得这玩意,汉高祖可以做,老君可以做,他为何做不得? 至于三壮则吵着闹着要骑马,他觉得这样威风。 “老叶,你也是体面人,总是做牛车,算是咋回事,多买几匹马。” 奚梦瑶觉得叶琛很奇怪,明明家里有那么多银子,却连匹好点的马都不舍得买。 叶琛笑道:“暂时不出远门,有丰顺大叔的牛车很不错,以后再说。” 等到了北海县城,已经是正午了。 大家先找了个地方吃饭,然后开始在北海县城里闲逛。 等到了庙市之后,那热闹的场景,让大家伙的眼睛都移不开,尤其是赵菁菁,一副好奇的模样,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大壮保护好家人。” 叶琛嘱咐好大壮一行人,然后带着二壮去了一家宽敞的商铺。 掌柜的是岭南那边儿来的,操着一口吴语,说话软绵绵的,“贵客,里面请,我们家的东西都颇为精巧,便是长安、洛阳的贵人都喜欢的紧,您要是喜欢,可以尽情的观赏,买小店欢欣鼓舞,不买也是缘分一场。” “你们家有洛阳和长安的渠道?”叶琛问道。 “哦?有的有的。”掌柜的笑道,“我们本来不愿意来北海的,但家主和太平公主有些渊源,听了指派来到此地。” 说着,露出些不满的表情,“可这北海这破地方,有钱人也就那么多,生意着实不算好做。” 看得出来,人家大地方的商人,如果是没有啥缘由,肯定是不愿过来的。 叶琛点点头,无所谓的从二壮的手中接过包袱,然后递了过去。 刚才还嫌弃北海贫穷的掌柜,顿时一惊,连忙问道,“此乃何物?” 第214章 世家手段 “这叫羽绒服,乃是采取鸭绒、鹅绒精华所制,轻便且保暖,是秋冬极佳的御寒之物。” 厚厚的羽绒服放在柜台上,叶琛淡淡地拿过掌柜的端过来的蔫老吉,喝了一口,忍不住赞美道:“好茶啊。” 出门在外,喝自己家做的茶,跟王公子出门住万达,那是一个感觉的。 一个字,爽。 掌柜的闻言,立刻得意地笑道:“此乃北海秀才叶琛所制,可以清热解暑,我也是费了不小的力气才买到的,每天可以得到大概一桶的量,客观您是贵客,才有机会喝上这么一些。” 二壮喝着蔫老吉,撇着嘴说道:“连冰块都不加,可见算不上贵客。” 那掌柜的唤做沅南水,今年四十七岁,可以算是纵横商海多年的人物了,听闻二壮说喝蔫老吉要加冰块,立刻意识到,来者身份不俗,起码人家喝蔫老吉是加冰块的。 这年头什么人,喝饮料加冰块? 那起码是地地道道的世家。 “沅福,今日暂时歇业,将其他客人请出去。”沅南水摆摆手,一个身强力壮的汉子,立刻领着一众小厮,不断告饶着,将其他客人请出去。 旋即,便是一阵砰砰砰的关门声。 二壮有些紧张,下意识地去怀里掏他那只剩下两格电量的电棍。 叶琛却笑吟吟地靠在胡床上,看着沅南水小心翼翼地检查着眼前的羽绒服。 用手抚摸过了,用鼻子闻过了,甚至脱光了上衣,露出了上身,脱去了裤子,穿在身上,感受着温度,最后淡淡的说道:“贵客,可是想要出售这件宝衣给小店,还是想要小店代售?” 奸商啊奸商! 现在表现的那么平淡,无非就是想压价呗。 叶琛不屑地撇撇嘴,这个时代人们往衣服里塞东西是一种常态,从纸片到树叶,甚至茅草都有,是为了取暖操碎了心的。 但是正儿八经取暖,还是要靠皮衣,像是这么舒适的衣服,叶琛可以肯定,世间罕见。 “沅掌柜,你可以想想,寒冬腊月,别人都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而你穿着这么一件轻便的羽绒服,走在大街上,那场景,啧啧啧。” 沅南水胡子甚至颤抖了两下,看到自己的故作镇定没有起到作用,就坦然地说道:“贵客想以什么价格出售,还有这个取鸭绒之法,稳固鸭绒于一隅之地之法,可否一并售出?” 叶琛摇头道:“若是沅掌柜,出得起银钱,踏踏实实的卖货,咱们合作愉快,以后我们兴许可以继续合作,若是口袋空空,还问东问西,呵呵,看来我还得寻那些西域商人,亦或是光头大和尚谈谈。” “贵客何至于此,我们南人论武力,论官职可能比不过其他人,若是论钱财,那定是天下无双,隋炀帝为何开通运河,还不是妄图以江南之富,养天下之民么。” 沅南水眼中精光四射,然后伸出了三根手指头。 叶琛看向二壮,二壮连忙摇头,伸出了两张手,十根手指头,觉得还不够,又拽出了叶琛的一只手。 沅南水叹道:“贵客可知道丝绸?” “丝绸,天下丝绸为贵,我如何不知。” 丝绸叶琛自然知道,那玩意是顶级奢侈品,全世界都渴望的宝贝,甚至于唐朝的士兵,有的时候发俸禄,发的都是丝绸。 一名普通的士兵,只需要十二匹丝绸和十二石小米,就能养活自己。 甚至于一艘战舰,需要的成本,也会以丝绸计算,看看二千匹丝绸。 而丝绸的价格,再大周或许只能卖七八百文,但若是出了大周,轻轻松松就是好几两银子一匹。 同时丝绸商人,也是全天下,最有钱的商人。 “好!” 沅南水有些头疼了,也不在耍小心思,他继续低声道:“那贵客可知道马贩和香料商人。” 叶琛眼中多了些笑意,“当然,相信这种衣服,若是被这些商人获取,肯定能够让贵店好好的赚上一笔。” 沅南水说得很通透,直接说自己准备将这件衣服卖给那些马贩、香料、丝绸商人。 周朝的商贸业极其发呆,全世界各地的商人,全都来大周贸易,这些人赚了钱肯定是要享受的,要炫富的。 叶琛很确信的说道:“当一件极其轻便且保暖的羽绒服,出现在宴会之时,沅掌柜,相信我,那些商人会源源不断地涌过来的。” 沅南水点头道:“可是后续” 要的就是后续啊。 叶琛马上露出了为难之色,“沅掌柜,这种衣服采用的鸭绒和鹅绒制作非常不便,往往成千上万只鸭子,才能做成一件。” 沅南水立刻低声叹道:“是啊,老夫先前听说过,在宫廷之中,圣人有一件传自于西域的,天鹅羽制成的羽衣,不知道羡煞了多少王公贵族,异族使节,但是其具体制作之法,并未流露民间。” 叶琛笑了。 圣人那件,十有八九是我那未曾谋面的娘子一时兴致所制,怎么可能传开。 “到冬天之前,能制作多少?” 沅南水直接贴了过来,很是直接的说道:“产量的高低,是不是独家,直接决定价格的。” 奸商! 叶琛知道,沅南水是想玩利益最大化,所以很为难地说道:“这还不知道,鸭绒和鹅绒制作不易,也许到冬天,也就能做个百件左右。” 沅南水闻言,就兴奋道:“每件二十五两,而且我要全包。” 叶琛考虑了一下,就点头说道:“好,但是我有个请求。” “请说。” 完成了这笔单子后,沅南水自己能分到不少好处,所以他也笑眯眯的说道。 叶琛伸出手来,缓缓的说道:“如果我没记错,沅家乃是萧家的附属家族,不知道贵店能否保证我们的私密性,我不想让外人知道,是你我在合作。” 这种为客户保密的做法,再他们世家的商行里,属于非常普遍的操作,沅南水自然没有异议,随即掏出了凭帖(存折)。 “这是江南柜坊的凭贴,见贴即付。” 叶琛看了看上面所书的六百两银票,疑惑道:“你就不怕我拿着钱跑了?” 沅南水笑着说道:“贵客说笑了不是,能用如此多的鸭绒制作衣物,除了北海叶秀才,还能有谁,您以北海为家,我们又如何担心您带着银子跑了呢?” 叶琛恍然,果然不敢小觑天下人物,那么短的时间,自己的身份就被猜出来了。 叶琛皱眉道:“既然您能猜出我的身份,那又如何保证我们的交易不被外人所知呢?” 沅南水哈哈大笑道:“叶先生不必担心,这等物件往往要做一番美化,才能卖出一个好价钱,我可以说是东瀛来物,也可以说是西域来物,甚至可以说是极北之地,仙人所做,总归不是咱们大周所产,到时候自然有人给太高价钱,各种炫耀,操弄市场的。” 叶琛父子缓缓点头,果然资本没良心。 走出商号,叶琛打量着外面的天空,嘴角泛起一抹笑意,又寻到了一条发财之道,喊道:“叶修,叶墨,我们走。” 而此时奚梦瑶和赵菁菁几人却遇到了麻烦。 大壮手里拿着钢管死死的护着众人,三壮已经在腰间解下了横刀。 “凭什么让我们赔钱!他是自己摔倒的!” 在一个面摊前,一个白发老翁躺在地上嗷嗷怪叫,奚梦瑶凶着一张脸,对着一个青皮怒喝道,那青皮伸手就要对奚梦瑶动手,随即两名叶家儿郎就冲了过去,一脚将此人踹翻。 结果那青皮倒地之后,并不恐慌,反而一脸凶煞之气的说道:“玩硬的是?不看看这里是哪儿!” 话音落下,有十几个混不吝的青皮,围拢过来,其中一人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撞了我阿爷,要赔我五十两,打了我的挚爱兄弟,要加钱三十两,合计八十两。” 奚梦瑶涨红了脸,恼怒道:“不要脸!是他自己撞过来的,关我屁事!” 奚梦瑶张扬习惯了,根本不怕这群人,结果越闹事情越大,周围的青皮都围了过来,纷纷给说话的青皮壮大声势。 温华站出来道:“这里是北海县,是要讲王法的,诸位若是觉得受了委屈,咱们可以去北海县衙说道说道。” “你说去县衙就去县衙!” “爷爷的腿长在自己身上,要你管!” 其中一瘦小的男子高声喊道:“大家快来看啊,这些乡巴佬撞了人,不给钱也就算了,还打人!” “想去县衙讲理,也不是不可,但先问问老子的家伙同不同意。” 十几个青皮亮出了牛耳尖刀,围观的人群纷纷倒吸一口凉气,不由的往后退了好几步,可又舍不得接下来的热闹。 “竟然敢违背县令的法令,当街行凶,抓起来,送官!” 就在奚梦瑶和赵菁菁都有些害怕的时候,卢照凌却爆喝一声,领着几个叶家儿郎冲了过去。 “呵呵,一群乡巴佬,拿着草叉子,也敢跟我们动手!” 十几个青皮挥舞着手里的牛耳尖刀,准备给这些乡下人放放血,长长见识。 第215章 这个男人叫老帅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 只听“咻”的一道破空声,一支狼牙箭由远及近。 “噗”的一声,正中一个青皮的心口。 那青皮瞪大了眸子,嘴角开始流淌鲜血,一脸的不可思议地倒了下去。 “不好!有弓箭手!”青皮头目大喝一声道:“俺乃河北赤脚帮北海县分舵的舵主,俺叫张龙,敢问是哪里来的好汉,素未谋面,就痛下杀手。” 并未有人应答张龙的呐喊,反而有一阵阵“驾!”“驾!”“驾!”的纵马声由远及近。 叶琛抬头望去,只见有二十骑,犹如蛟龙一般,在街道上升腾起来。 周围百姓来不及躲闪,被吓得魂不附体,哀嚎声一片。 但这群骑士,却骑术绝伦,左躲右闪,在不伤及无辜的情况下,健马保持着极快的冲锋速度,相当迅捷。 二十余人,皆跨马佩刀,后腰背着箭壶,一身皮袍,策马扬鞭,彰显一股与中原儿郎卓然不同的勇武矫健。 刀鞘沧桑,刀把上连红缨都没有,叶琛瞅了一眼,应当是草原曾经流行过一阵子的鲜卑弯刀,而且是经常使用的随身武器。 忽如其来的骑卒,打断了众人的冲突,卢照凌眯起眼睛,打量着来者。 旋即皱眉道:“汉家神土,怎么允许异族这般纵马,真的是没有道理。” 温华也是神色紧张的看着说道:“姑父,这里是北海县,怎么会出现一股异族精锐骑士,我有些不安,是不是要赶紧通知官府。” 卢照凌虽然是艺高人胆大,看到这种情况,也有些紧张。 他的剑法虽然不俗,但是表演的兴致更多一些,真的去杀人,如何抵挡得住这般骑士冲锋。 “老叶,赶紧派人去找我姐!” 三壮紧张道:“爹,看样子不是朝着咱们来的,咱们是不是躲躲?” “让我躲躲?老子凭什么躲!”叶琛看着有人敢当街杀人,心中也是异常愤慨,虽然只是青皮,那也是汉家儿郎,岂是异族可以杀戮的? 叶琛之所以不走,是因为他心中有几分底气。 虽然他只带了十个清河村的汉子,也不着甲胄,但是叶琛打定心思,没有人敢在大周的疆土,真的来一波箭雨。 而且自己也带了盾牌,弩箭如今也配备给了家丁。 真的发生了冲突,未必怕他。 叶家的家丁也是一脸好奇的看着眼前的骑卒,自从他们上一次交锋之中,轻而易举的打败了梅花内卫,可是膨胀的不成样子,就觉得天底下,没有人不是他们不能揍的。 那些人近了,领头除了一个枯瘦的老者,都是三旬上下的大汉,头戴兜鍪,一身的虎气。 叶琛的目光在他们身上逡巡,若有所思的打量着眼前的老者。 那老者四下看了一下,忽然仰天大笑,操着一口流利的汉话说道:“无巧不成书,你就是张龙?先前在鲜州逃了,今日竟然又碰到了,你可还有什么好说的?” 张龙一看对面的老者,冷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条老狗。先前,张龙侥幸不死,一直想着寻机会报答你的恩德的。可惜鲜州不是咱们汉儿的地盘,今日你竟然敢来北海县生事,真的是苍天有眼呢。” 叶琛看向卢照凌,因为他听到了一个他陌生的地域,鲜州。 温华也是一脸的疑惑,下意识的要去拿书包里的舆图,卢照凌却说道:“不用看,鲜州是蛮子的地盘,归绕乐都督府管辖,里面鱼龙混杂,这两年乱成了一锅粥。” 那老者轻轻摇头,叹道:“原本我们可以和平共处,你非要阻我鲜州与河北的贸易,今日你也吃了亏,若是从此罢手,我可以饶你一命。” 张龙嘿嘿一笑,反唇相讥道:“鲜卑的狗奴,也配来我神疆大地贸易吗?想做生意,没问题,跪在爷爷脚下,舔舔爷爷的靴子,爷爷没准一开心,就允了你呢。” “寻死!动手!”那老者呐喊一声,一群骑卒就要动手。 叶琛已经派出了三壮,骑着快马去县衙报官,让县令赶快去折冲府求援。 而自己则大声喝道:“且慢!阁下可知这是什么地方?竟然敢动武吗?” 那老者蔑视地看了叶琛一眼,以及站在叶琛身后的十余名家丁,嘲讽道:“你又是哪个鸟儿?敢拦着你爷爷做事?” “狗奴!竟然敢骂我家主人!”有叶家的家丁恼火道:“信不信爷爷开了你瓢!” 就在这时,张龙喝道:“这位先生,你非江湖中人,不必因为我得罪此人,而且刚才我还想陷害与你们,速速退去。” 话罢,大声喝道:“兄弟们,跟他们拼了!” 呼喝如雷,一群青皮鼓噪起来,亡命似的扑了过去。 而这些骑士,确实如叶琛所预料的那般,除了第一箭之外,并不敢肆意杀人,反而拿着刀鞘,棍棒与青皮交锋。 不过即便是如此,青皮们依然不断有人倒地惨叫。 卢照凌喝道:“老叶,这种事情,我不能忍,虽然说刚才差一些打起来,但是都是汉家儿郎,岂能看着他们挨揍。” 叶琛扭头看了看战意甚浓的家丁,亦是喝道:“儿郎们,教训教训他们!” 说着叶家儿郎摆开阵势,便加入战事。 “菁菁,不要怕,爹爹做事,素来有分寸。” “奚姑姑,这群人使用的功夫,怎么跟你的功夫,那么像啊!”二壮诧异道。 奚梦瑶却没有心思应对二壮的问题,因为五个家丁,随着叶琛的唢呐声响起,一声爆喝,便冲了过去。 几个骑卒没有反应过来,瞬间便被狼筅扫落下战马。 那落下战马的骑卒刚要抽出弯刀,就被连枷打在手腕上,惨叫一声,弯刀落地。 “抓起来!” 叶琛一声令下,叶修立刻上阵,将那汉子抓起来。 张龙喝道:“今日好汉出手帮助,便是张龙的恩公了。” “好俊的阵法!” 叶琛正在自得,却听到不远处一声叫好,叶琛一抬头,就见一辆奢靡的马车上,走下来一个俊朗的中年汉子。 为何要用俊朗这个词呢? 原来来者周边都是草原汉子的装束,唯独他一身儒衫,皮肤白皙,鼻挺眸清、唇红齿白,端是画里走出来的人物。 卢照凌自忖自己已经是除了叶琛之外,北海县最俊朗的男孩子了,如今除了这个中年大叔,他一下子排到了第三。 立刻恼火道:“老叶,别停,揍他,谁让他长得那么好看的。” 叶琛却不敢再打了,因为他看到了这人腰间还系着金鱼袋,这他娘的起码是朝廷的三品大员。 叶琛喝道:“张龙,不想死的,赶紧滚!” 张龙见刚才一加入战团,就打得对方落花流水的好汉,竟然吓得面色惨白,让他赶紧滚,立刻不乐意,怒喝道:“恩公,张龙不是贪生怕死的人,不就是一个死么,张龙便是死,也是死在恩公前面。” 这时三壮已经领着一队驻扎在北海县衙的折冲府的兵马赶来了,见状之后,立刻排成两排,将近三十个弩手,对准了青皮。 喝道:“蹲下抱首,不然我等就要放箭了。” 一群青皮别看刚才还聒噪的很,见到官兵,立刻怂了。 那俊朗的老帅哥对着亲随招了招手,亲随过去跟折冲府的兵马领队随便说了两句,亮了亮腰牌,那折冲府的领队,吐了口吐沫,立刻就退了。 四周突然变得空荡荡的,看热闹的人都被折冲府的人赶走了。 中年老帅哥皮肤有些过分的白皙,甚至走路都咳嗦,却依然坚持的走到叶琛面前,忽然间插手,和煦如风,“不知对面可是叶琛,叶先生。” 叶琛一怔,让一个三品以上的大佬给自己叉手,这可真的要命,赶忙还礼,“正是晚辈。” 男子的目光越过叶琛,看向了凶着一张小脸,一言不发的奚梦瑶,脸上宠溺之色甚浓,当然也有几分无奈之色。 奚梦瑶也只能在这种目光下,站出身来,行礼拜倒,“女儿见过父亲。” 这便是奚梦瑶的倒霉老爹? 那个在他嘴里,被兄弟们欺负的抬不起头来的老爹? 这病怏怏的,换自己是老头子,也不能让他继承家业啊。 叶琛赶忙退到了一边儿,将现场留给他们父女。 老子又不是郭金刀,没必要把着霸道总裁的闺女。 “叶先生,你怕老夫做什么,且过来,与吾一谈。” 那男子摸了摸奚梦瑶的头发,就笑着说道。 叶琛只觉得自己倒霉,他今日只是带着孩子们出来逛街的。 当下无奈说道:“若是不弃,可以先到叶家歇歇脚,让叶琛尽一番地主之谊,闹市之上,不是与长辈交流的地方。” “善!” 男子随意的答应道,话里自有一股子雍容华贵之气。 于是一行人上车,朝着清河村而去。 第216章 尼玛,竟然是国公 等到了清河村之后,看着奚梦瑶的父亲,这病怏怏的模样,叶琛对他说道:“你这霸总,哦不对,你爹这身体,得调养啊。” 奚梦瑶无奈的点头,苦笑道:“这些年,也不知道请了中原多少神医,可就是” 叶琛说道,“你认识云衡,她就没帮帮你吗?” 这话让中年老帅哥听见了,他笑眯眯的说道:“你说云衡那丫头啊,她对我的病束手无策啊,只是说我现在不在排菌期,现在已经不传染人了。” 叶琛对于长得好看的人,天生有一种好感,所以就提醒说道:“你这病,日常要多补充营养,不要因为没有胃口就不吃饭了,多喝牛奶,多吃鸡蛋,蔬菜、水果也跟上,切忌油腻、辛辣。” “还有如果条件允许,可以吃点杏仁。” “杏仁?” 奚梦瑶的父亲兴致很高,等到叶琛将他领到小院,他就急忙问道:“敢问叶先生,这杏仁是苦杏仁好一些,还是甜杏仁好一些?” 叶琛又不是真正的大夫,所以他就说道:“这我就不太清楚了,您可以都试一试。” “放肆!” 这时候随行的枯瘦老者忽然大喊一声,“都督的身体也是你能随便开药的吗?还不跪下请罪!” “都督?” 这下子轮到叶琛震惊了。 他只以为眼前这男子可能是什么高官,但是他没想到,这个男子竟然是都督。 都督不就是所谓的军区司令员,节度使么? 叶琛忍不住看向一脸恼火的奚梦瑶,此时小丫头正瞪着眼睛,恨不得瞪死枯瘦老者,叶琛又看了看对面的老帅哥。 只见那老帅哥略有几分惭愧道:“尚未跟叶先生自报家门,在下饶乐都督府都督,楼烦县公,李万年,乃是奚族长公子,李乃国姓,您亦可以称在下为奚万年。” 妈呀,奚族。 怪不得这小丫头姓奚呢。 原来这小丫头就是奚族大酋长家的长孙女啊。 我这浑家都结交的是什么人啊。 你说饶乐都督府,叶琛可能不知道,但是你说奚族,叶琛肯定是知道的,因为他之前有一任女朋友,就说他有奚族王室血统,你跟我谈恋爱,相当于跟公主谈恋爱呢。 叶琛这个时候,就会说,我祖上还有秦始皇血统呢? 你给我打一万块钱,试一试? 没想到,今日竟然遇到了这个消失在历史长河的奚族了。 见到那枯瘦的老者爆喝,李万年瞪了他一眼,示意其退下。 叶琛有些尴尬地对李万年再度叉手道:“事先不知道您身份尊贵,多有得罪。” 奚万年哈哈一笑,给了奚梦瑶一个眼色,然后继续说道:“叶先生,说的什么话,搞得在下跟恶客一般,快快坐下。” 叶琛这才落座,然后对外喊道:“小壮,上茶。” 小壮却是听不见的,因为他根本进不了院子,叶家小院被一群人围着,谁都不能靠近。 小壮蹦着想要往里面看,骂道:“狗日的,你是谁,为何不让我回家。” 三壮想要动粗,却被二壮给拦住了。 卢照凌怀里抱着宝剑,看了低着头,暗中攥着拳头的温华道:“我早就该想到了,溪姓,也是李姓,使持节六州诸军事、饶乐府都督,楼烦县公,再进一步也是郡王一般的人物呢。” “华子,别生闷气了,这也是咱们华夏的狗子呢,只是这两年不老实罢了。” 小壮疑惑道:“卢公子,狗子怎么还有不听话的吗?你看看旺财就一直听我的话。” 卢照凌想起那个老帅哥,就难掩眉宇间的忧愁,“哎,房子还是原来的房子,但是换了主人,猎犬就未必听话了啊。” 而房间里,已经有两个侍卫端了茶水过来。 叶琛一闻到葱姜蒜的茶水,就反胃,装模作样的喝了一口,然后亲自去了一趟厨房,直接从商城里买了两杯现成的王老吉,然后倒在茶盏里,端了过来。 “呵呵,这是蔫老吉,公爷不妨尝尝。” “公爷!不可!” 那个枯瘦的老者看样子是负责奚万年人身安全的,所以又想阻止。 “闭嘴,这里若是连叶先生都信不过,还能信得过谁?” 奚万年身上有一种让人难以抗拒的上位者气质,想必如果他不是身体不咋滴,即便是只有一个闺女,他的兄弟们也争不过他。 抿了一口后,奚万年赞道:“不错,酸酸甜甜的,很可口,比市面上卖的蔫老吉还好喝。” 叶琛心中暗道:“自己煮的,跟市场上卖的能一样么?这里面多少科技和狠活呢。” 奚万年喝了几口蔫老吉,擦了擦嘴角,目光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叶家小院。 “叶先生,小女在您这里叨扰了良久,不知道有没有给您添麻烦?” 叶琛道:“奚姑娘身份高贵,却能不拘小节,跟我们这些贫贱之人,同吃同住,怎么能算是打扰呢?” 奚万年闻言笑得很和煦,可那几个亲卫的嘴角都在抽搐。 尼玛! 你是真的能耐啊! 竟然让我们奚族的大小姐,跟你们这群破落户一起同吃同住。 “那就好!” 奚万年一挥手,几个亲卫就出去了,然后他才露出了疲倦之色。 “叶先生,本公此次奉命前来河北,乃是促成奚族与河北各地通商事宜的,近日我会停留在北海县,还希望叶先生不吝赐教。” 叶琛懵逼了。 虽然说,你身子骨不太好,但是起码袭爵了啊。 不至于被你们家大酋长一脚踹到我们这里当外贸部长? 奚梦瑶心有不甘道:“家父认为,大周继承了大唐的正统,且并未过分亏待唐朝宗室,未来也未必没有还朝大唐的可能,与大唐交恶是错误的选择。” “结果惹恼了家族的主战派,被直接踹了出来,以后想回去就难了。” 我靠! 怪不得会这样。 如今女帝临朝,国内动荡不堪,且又有各种灾难,所以外面的异族,别管臣服不臣服的,都想过来咬一口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了。 叶琛思索了一番之后,说道,“公爷,此次您南下,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呢。” “如何说?” 奚万年眼前一亮,这一次他被迫离开奚族驻地,跑到中原来,未必没有被流放的性质。 这其实也是奚族示威的一种展示,我们把你们朝廷封的公爵,都督给你们还回来,我们奚族的事情,自己处理,我看你们大周能奈我们如何? 叶琛低声道:“您不在奚族,想必族中事务,将由您的兄弟们操持。” 见奚万年还不理解,叶琛似笑非笑道:“若是您做出此间乐,不思蜀的模样,他们如何还会跟先前一样齐心协力呢?正所谓,重耳在外而生,申生在内而亡,公爷可曾明白了?” 都是读书人,奚万年自然知晓这句话的意思。 不由得苦笑了起来。 自己若是表现出不回去的样子,他们自然会斗得不可开交。到时候各种阴谋诡计,甚至于死几个人再正常不过了。 而到时候老酋长一看,族中没有能够继承大统之人,自然会将自己叫回去。 “果然如小女所言,叶先生乃是大智慧之人。” 奚万年淡淡的夸了一句,然后话题就转向了朝政,想要进一步了解叶琛。 第217章 天枢 叶琛也是个聪明人。 他明白奚万年的意思,那就是依托于大唐、武州的政治风气,以一个前辈的身份,对自己这个年轻的后辈,进行一番考察。 就像是当年的娄师德、阎立本考察狄仁杰一样。 他们在进行了一番友好的交流之后,认为狄仁杰很有才华,便开始了对其源源不断政治上的帮扶。 狄仁杰之所以能够平步青云,从州法曹一步步成为大理寺卿,最后甚至成为宰相,与这些昔日的大佬们的扶持是离不开的。 而狄仁杰身居高位,自然免不了对其家族的年轻后辈,予以同等的待遇。 如果叶琛只是某一个方面突出,亦或是只是个夸夸其谈之徒。 那么奚万年虽然感念今日叶琛这些日子对女儿的照顾,感念今日为其出谋划策,会给予叶琛报答。 但日后绝对不会跟叶琛在利益上有什么共通之处,更不会举荐叶琛为官。 叶琛倒是不在乎什么利益不利益的,也不在乎是否举荐自己为官。 他主要是不想被人小瞧了。 毕竟眼前这位,虽然地位尊崇,但说到底也只是汉化了一半的草原民族,而且这两年因为各种原因,其族已经对于大周离心离德,甚至有重新回归突厥怀抱的想法。 对于此,叶琛如果有机会,肯定是想坚定他们的内心,期盼着他能够回归中原的怀抱地。 “朝廷正在谋划打造天枢,朝廷自己花费暂且不算,听说仅仅是天下各族就聚集了银钱百万亿,购置铜钱无数,这着实靡费了一些。” “有些小族,因为此事,甚至于出现了叛乱。”奚万年意味深长地说道。 女帝临朝,波斯大酋长阿罗憾提议在神都洛阳,修建一座女帝的纪功柱,名为天枢。 寓意“天下中枢”,象征世界中心。 这件事情,叶琛听南来北往的胡商提起过,当时就觉得是一件非常牛逼的事情。 因为他听说,这座建筑的主要建筑成本,竟然是由世界各国多民族一起出资建造。 而且天枢这个建筑,实在太霸气了。据说朝廷计划总重二百万斤,用铜铁合铸而成,其制若柱,高一百五尺,径十二尺,八面,各径五尺。 下为铁山周百七十尺,以铜为蟠龙麒麟萦绕之;上为腾云承露盘,径三丈,四龙人立棒火珠,高一丈。 这东西若是传承下去,妥妥的世界奇迹。 当然,叶琛也听出了奚万年心中的不满。 毕竟奚族,也是因为此事而被莫名其妙剥削的种族之一。 于是乎,叶琛开口道:“公爷,学生认为此举,与大周,与天下各族来说,是大大有利的,只是上面所书的内容有待商榷而已。” “哦!那你且细细说来。” 听完此言,奚万年来了兴趣。 这件事情,让奚族上下都非常不满,因为奚族本身就困乏,结果还要捐钱给大周做面子工程,所以奚族上下对此不满者甚众。 但是又不敢不捐,人家高丽都积极参与,你奚族凭什么不参与? 万一女帝震怒,奚族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所以奚万年还在驻地的时候,特批了这笔钱,派人送到了洛阳,这也是他被赶出来的主要原因之一。 叶琛思索了一番之后,继续说道: “天枢本意是宣示圣人的威严、功绩,表明大周乃是天下之中心,万族敬仰之地,但是没有必要过于贬低前朝。 我听说有人竟然公开宣扬在上面留一些抹黑前朝覆灭理所应当之类的言论,何其愚蠢。 圣人有今天的成就,与前朝三代人的努力是分不开的,而圣人很多政策,其实也是前朝政策的延伸和继承,抹黑前朝,其实也是抹黑圣人。” 叶琛说前朝,奚万年还是认可的。 因为他们之所以臣服中原,本身就是贞观朝时期,敬仰天可汗的威严而已。 但又不得不承认,女帝临朝时期,天下各国的交流确实比先前更加频繁了。 叶琛继续说道:“为何说,修建天枢,对大周有利,对各族有利呢? 因为天枢的修建,宣示了一种文化氛围,宣示了一种贸易氛围,表明我们各国之间属于一个圈子里的。 预示着,在大周的庇佑下,各国各族可以友好地交流文化,展开贸易,而不是单纯的战争与征服。” “要知道,这个世界很大,不仅仅有突厥这种喜欢战争的国家,在西方除了波斯国之外,还有一个强大的西罗马帝国,法兰克帝国,他们继承的是昔日的罗马帝国的辉煌,他们喜欢战争,劫略,如果我们不团结更多的国家,那么这些国家就会被征服,或者倒向他们。” 叶琛这里特意点了一下突厥,就是告诉奚族,别忘了,你们昔日的东家到底有多过分,你们跟着他们,不仅仅要奉上金银财宝,还要让你们的儿郎们去拼死作战,最后还要卑微的活着。 今日你们的安宁到底是谁给的。 提起突厥,果然奚万年的脸色大变。 因为别人不清楚,但是他却知道,突厥人到底是什么本性,当初奚族跟随他们,到底被欺压城什么样子。 如今族人对大周不满,就有突厥挑唆的缘故。 可一旦他们背叛了大周,重新回归突厥账下,怕是又要过上之前的日子。 至于突厥的许诺,他是一点都不信的。许诺这东西没有任何意义,还是实打实攥在手里的东西更有意义一些。 叶琛见他若有所思,便继续说道:“昔日里,奚族过得是什么日子,虽然我对奚族不算了解,但是想来跟其他的草原民族一样,风餐露宿,饮茹毛血?” “虽然说,你们臣服中原之后,依然穷困,甚至于对大周有诸多不满。 但是我想说,你们是不是有了耕地,是不是有了房屋,年轻人是不是不必只靠放牧为生,过着打打杀杀的日子,也是可以踏踏实实的坐下来读书了呢?” “大周是宽容的,我听说即便是高丽、扶桑的读书人,只要好好读书,也可以为官,这是一条多么宽容的大道啊。” 奚万年揉了揉额头,觉得有些头晕。 叶琛说的这些东西他都知道,但是见识过中原的花花世界之后,谁不想过得更好一些呢? 先前的族人,茹毛饮血那是因为突厥人也这样过的。 可是现在加入了大周,却发现大周的繁华是他们做梦也想不到的,他们无比的向往,无比的妒忌。 在很多奚族人看来,既然加入了大周,为何不能过上跟大周人一样的日子呢? “你说了那么多,可是对于我们奚族的普通百姓来说,有什么好处呢?目前,我们奚族的子民,只看到了他们莫名其妙的背负了沉重的赋税。” 叶琛也觉得,大周自己内部的灾情、战乱还没处理完,竟然打肿脸充胖子,修什么天枢,真的有几分打肿脸充胖子的嫌疑。 但是叶琛又不得不佩服,女帝的政治手腕,他在用事实告诉所有人,我女帝虽然取代了大唐的天下,但是我做的比大唐的君主更好。 叶琛知道,像是奚族这种加入大周的部落对于大周来说,肯定是有怨言的。 “天枢作为一个信号,一个标志,预示着在未来,全世界各国会更加积极主动的融入到大周的商业圈子中来,贸易会更加繁荣,以后你们的牛羊,当地的特产可以有更多的销售渠道,这是不是一个好的现象?” “更加积极的贸易,是不是会给大周带来经济上的利益,大周赚取了更多的金银,像是奚族这种贫困之地,是不是可以得到更多金银上的支持?” “从贞观朝开始,朝廷予以你们财政上的支持便不少? 若是将来朝廷富裕了,给与你们的支持会更多。 朝廷可以给你们更多的种子,派遣更多的人去你们那里,教你们读书,甚至帮你们盖房子,这都是可能的。 所以以在下之见,忍一时之痛,帮助朝廷修建天枢,是值得的。” 奚万年若有所思,奚梦瑶却不断的撇嘴,教书先生还没过去,大和尚却先一步到了。 可见,朝廷的官员,以及圣人,也不是什么好人。 吃完晚饭,奚万年就带着奚梦瑶回去了。 奚万年肯定是不会住在叶家的,而是住在北海县的驿站里。 等到奚万年回到驿站之后,就将奚梦瑶叫到了自己的房间。 “大周果然是物华天宝,人才辈出的地方,今日听他一言,我竟然升不起任何的抵抗之心,只觉得我们这些异族,天生就该臣服于大周,臣服于中原。” “真的该让你那叔叔们,也听听他的见解。” 想想今日叶琛说的话,连奚万年这个见过大风大浪的人,都觉得后背有些湿润了。 “在他的眼中,凡是异族,都该以加入华夏的圈子为荣。” 奚万年是何等人物,瞬间就看出了叶琛的潜台词。 对于是否臣服于大周,奚梦瑶根本就不在乎。 奚梦瑶笑道:“爹,叶贤兄似乎对唐朝颇有同情之心呢?” “哦!是吗?” 奚万年也没有想到,这个时候,居然有人公开认可唐朝的功绩。 好大的胆子啊! 奚梦瑶说道:“我曾经偷偷的听他跟卢照凌交谈,他有一个观点,那就是唐朝在士族、民间的影响力并未断绝。而女帝将来有朝一日老去,这帝国还是要传承给自己的儿子的。到时候朝廷还会改为李唐的。” “这样啊!” 奚万年用手敲打着桌子,半响才说道:“他今天说的内容,确实很精辟,但是却是地地道道的汉人思维,他所说的一切好处,其实都是他们汉人对我们的施舍罢了。” “但施舍的前提,依然是我们为他们服务,这一点其实跟突厥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奚万年和奚梦瑶父女都很清楚,身为弱族,本来就是在强族之间的夹缝之中生存,想让人家诚心实意对自己好,谈何容易啊。 想到这些,父女俩都是相对无言。 静默了良久,奚万年才笑着说道:“这个人虽然打心底瞧不起我们这些弱小种族,但是其见识之广博,确实比一般人要强太多了。 如果你有兄弟,我也不会建议你学习这些。 但是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将来有朝一日,你是要继承我的位置的,所以我希望你能继续接近他,将他的东西,吸纳到自身里来,你明白吗?” 奚梦瑶缓缓点头道:“女儿明白。” 第218章 一份大礼 送走了奚家父女之后,卢照凌来寻叶琛一起吃宵夜。 卢照凌对于奚族的认知,其实还算是比较多的,毕竟他是世家子,见识广阔一些,两人边吃边聊,好不愉快。 “老叶,奚家的公爷,是被家族驱逐出来的?” 叶琛好奇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卢照凌幽幽地说道:“我姐派人送信来了,说今日之事,不要放在心上,他们是客人,总归要给三分薄面的。至于死掉的青皮,是个来大周混饭吃的东瀛人,不然定是要他们抵命的。” “即便是如此,我姐也找了折冲都尉,骂他是软蛋呢。” 叶琛打断道:“这点我还是相信你姐的。” 卢照凌继续说道:“至于说这位公爷是被驱逐出来的,信息来源于宋夫人的梅花卫,说最近奚族高层,似乎有权利变动,很多奚万年当时制定的政策都改了,如今奚族正在跟突厥积极接触,很多官员也因此被罢免。” “朝廷的态度是?” “奚族内部的事情,大周暂时无法干涉,”卢照凌叹息一声说道,“如今河北天灾连连,是自顾不暇,即便是其他道派遣兵马过来,我们也无法提供军粮,至于说奚族的这位公爷,朝廷的态度自然是欢迎的,因为他是奚族跟大周重新缓和的希望。” “但是就目前来看,希望不大,因为这位公爷在河北推广贸易一事,并不顺遂,本地的世家并不欢迎他们。” “嗯?” 卢照凌见叶琛一脸疑惑道:“世家对于华夷之辨的认知更加强烈一些,与圣人的角度不一样,即便是当年的魏相,也认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跟他们做生意,无异于自掘坟墓。我都担心,卖给他们的铁器,有朝一日成了他们的箭矢。” “哎。”叶琛一声长叹,“这是缺乏自信的表现啊,如果我们足够强,什么异族不异族的,但凡汉族之外,全都给我载歌载舞起来。” “还有。”卢照凌看着叶琛,表情有些犹豫。 “说!” “就是,就是,”卢照凌挣扎了半天说道:“老叶,你要是需要女人,其实我姐真不错,要是你怕我姐忙,我做主,让家族派过来百十个通房丫头伺候你,你可千万别沾染这些异族女子。” “这些异族女子虽然妖娆了一些,但是不守妇道。” “哎,老叶你别踹我脸。” “我说真的,奚梦瑶真的不咋地。” “你竟然因为一个丑妇人揍我!” 夜深。 卢照凌捂着脸,疼得直哼哼,阿福时不时地给敷一下冰块。 口中不断说道:“少爷,叶大叔想娶谁就娶谁呗,咱不掺合了。” 卢照凌呸了一声道,“狗老叶才不会娶她呢,他就是纯粹馋人家身子。不知廉耻的老东西!” 叶琛正睡得迷迷糊糊的,被小壮叫醒了。 卢照凌和阿福立刻翻身装睡。 父子二人来到院外,叶五四站在门外,身边儿还站着胡八一。 一辆牛车停在门外,上面用柴草遮蔽。 叶琛看了一眼牛车,旋即明白过来,当下说道:“爹,弓弩已经由朝廷提供了,不需要了。” 胡八一呵呵笑道:“臭小子,说好的买卖,可不是说不做就不做的。” 叶琛也知道胡八一跟老爹关系不错,便想做个顺水人情,说道:“东西不要了,钱我们照付,如何?” 胡八一撇着嘴,看向叶五四,皱着眉头道:“五四,你没跟着臭小子说一下,他八一叔的手艺么?” 叶五四嘴里叼着华子,掀开盖在上面的柴草,拿起一架弩来,对叶琛说道:“臭小子,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弩?” 叶琛端着弩箭,看了半天,大吃一惊,这竟然是一种类似于诸葛连弩的连发的弩箭。 叶琛赶忙用柴草盖住,感觉自己说话都不利索了,“爹,八一叔,这玩意是禁品中的禁品,我记得大周律上说,私藏这东西是死罪。” 叶琛用手摸了摸柴草,又补充了一句,“这个数量,都够抄家灭族了。” 叶五四对叶琛说道:“这种弩叫八连强弩,是专门手持使用的,射程也只有几十步,但是可以做到八连发,你八一叔,还能制作一种,攻城用的八连强弩,箭杆长如大车辐条,箭头如巨斧,可以射五百步。” “如今你训练家丁,也算是有了自己人。 这些弩箭可以教给他们使用,到了关键时刻用来自保。 至于朝廷那里,你也不用过于担心。如今梅花内卫和你走得很近,而且有求于你,是不会检举你的。” 胡八一在一旁笑着说道:“傻小子,这玩意虽然是禁品,但哪个世家里面没藏着用?你不竖旗造反,朝廷才懒得管你。” 见两个长辈这么说,叶琛这才稍稍放心,交割了银钱。 叶琛正要送送老人,胡八一忽然说道:“叶小子,那日上梁,我看你家的客人放了一种爆竹,似乎装了火药?” 叶琛已经知道,火药这东西在周朝不是秘密,旋即点点头说道:“确实是。” “不知道能不能给叔父一些?”胡八一问道。 “这东西只能作为庆典之用,莫非我那堂兄弟成亲之时,也要放些鞭炮?”叶琛疑惑道。 胡八一摇头道:“并非如此。我在想,既然火药可以使细竹爆炸,那如果我取巨竹,将中间掏空,在里面装填一些火药,再点燃引线的话,那是不是就不是爆炸声,而是火药喷出来?” 叶琛的第一反应是这玩意不就是烟花吗? 但是旋即就意识到不对,若是再装上点铁珠和沙子,不就是突火枪了? 自己这八一叔,还真他娘的是个天才啊。 叶琛有些游移不定的看向叶五四,叶五四说道:“你八一叔年轻的时候,就喜欢研究些武器,还曾经拜崔大师的弟子为师,研究弓弩,你若是还有火药,就尽数给他,他研究出新武器,也是给你使用,你不用担心。” 叶琛这才放心,从地窖里,取出了一些用油纸包裹的火药递了过去。 然后叮嘱道:“此物威力巨大,有开山碎石之能,叔父研制的时候,一定要小心为上。” 胡八一点点头道:“我明白,我明白,听说前些日子,青州城有个道士拿火药炼丹,炸死了好几个人呢。” 叶琛瞠目,这恐怕不是道士炼丹,而是梅花内卫见自己不给火药配方,青州府自己派道士制作火药,然后炸死人了。 翌日清晨,叶琛起的很早。 家丁们也早早的起床,开始了一日的训练。 “叶贤兄,且稍待。” 就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了马蹄声,叶琛抬头望去。 就见奚梦瑶换了一身草原服饰,夹着马腹,疾驰而来,端是英姿飒爽。 待到近前,见叶琛呆愣愣的,笑吟吟道:“叶贤兄,怎么,连你夫人的闺中密友,都不准备放过吗?” 她的嗓音俏俏甜甜的十分悦耳,口气含着些善意的嘲笑。 叶琛这才回过神来,但不是他是老色胚。 实在是,在这个时代,他第一次见到这种艳茹桃花,天生媚骨的女人。 见叶琛的表情略显尴尬。 奚梦瑶亮晶晶的眸子里表情非常丰富,她似乎见惯了男人见到她这身装束时,惊艳的表情。 见叶琛的眼神里全都是欣赏,并未露出那种中年大汉经常流露出的恶心贪婪的神色,眼神中不由的飘过一次笑意。 “看在你表现不错的份上,若是有朝一日,见到云衡,我就不告你的状了。” 说着翻身下马,走到叶琛面前,不远处的卢照凌也是微微一愣,因为他闻道了一股淡淡的的醉人幽香,感觉身子骨有些痒。 卢照凌旋即一脸的懊恼之色,心道:“卢照凌啊,卢照凌,你怎么能因为一个女人而分神呢。” “她是丑妇人!” “对,她是丑妇人,是骷髅头,是粪便!” “这里是叶家的练兵场,你总是跑过来,有些不合适。”碎碎念完的卢照凌上前说道。 “我有一笔生意想跟叶贤兄谈呢。”奚梦瑶对叶琛说道:“我想让我们的亲随跟着叶贤兄的家丁一起训练,投桃报李,我会赠予叶贤兄十匹马,以及让我的人亲自传授我们奚族的骑术,如何?” 卢照凌立刻兴奋了,连忙说道:“奚姑娘,其实老叶的练兵之法,我也会,你给我一匹马就称。” 奚梦瑶的嘴角笑得都快撑不住了,对卢照凌蔑视道:“狗东西,你拿叶贤兄的东西卖人情吗?” 叶琛则说道:“什么马不马的,既然奚姑娘想学,就让你的人入列。” 奚梦瑶立刻指挥她的亲随进入到队伍之中,队长叶修本能的想将这群人推开,可是叶琛的态度,让他们忍了下来。 算了,十匹马呢,等训练完他们,大家伙怎么也能跟着沾沾光,骑骑马。 第219章 一口野猪 天空湛蓝。 清河村的乡亲们,一如既往地忙碌着。 有去官私合营作坊做工的,有给叶家送甘草根的,有下地干活的,总之很少有人闲着,小小的村庄呈现出一副繁忙的景象。 叶琛对于来自大草原的战马,有一种爱不释手的感觉。 至于将鸳鸯阵这种顶级阵法放出去,会不会引来动乱,他是一点不在乎。 当然,他是不可能当着大家伙的面学习骑马的。 那样显得他这个叶村正也太笨拙了一些。 叶琛第一次骑马,有些战战兢兢地由三壮牵着,缓缓的在水渠边儿溜达。 三壮总体感觉是非常不舒服的,就像是开惯了保时捷的男孩儿,突然有一天,不能开了,只能用手推拖拉机一样。 烦躁的三壮,忍不住开口对叶琛说道:“爹,您干嘛非要在水渠边儿上溜达。” “您让儿子载着你,狂奔一番,保准就学会了。” 叶琛坐在马背上,坐直了身体,感觉很是良好地说道:“你懂什么!爹一把年纪了,万一马惊了,摔着怎么办?” “再说了,新车,不对,新马也需要磨合,老老实实地牵马。” “哦。”三壮不知道磨合是啥意思,只能认真地牵马。 慢悠悠地骑着马溜达,等叶琛过足了瘾之后,才觉得屁股和大腿内侧疼得厉害。 当然,叶琛也不由的畅想,那些草原上的汉子,胯下骑着骏马,在大草原上风驰电掣,到底得有多爽啊。 还有,他小时候看过一部电视剧,里面有一个唐玄宗马震的视频,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感觉这也太难了。 在叶琛学习骑马的功夫,二壮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干。 因为村里开了一家官私合营作坊。 再加上叶琛这段时间不断跟乡亲们打配合,通过在村里购买原材料,诸如甘草根和鸡鸭鹅等等,使得村里人多多少少手里有一点余钱。 当然,还有清河村第一批蘑菇熟了,北海县组织商贩前来购买,贩卖到青州各地去,大家腰杆子硬实了一些。 二壮灵机一动,在村口开了一家杂货铺,就是类似于后世的小卖部。谁家要是缺盐了,缺锅碗瓢盆了,都可以过来买。 铺子是买的村里的地,也不大,总体上四五十平,扎了个草棚子,就先将就着用着了。 哥四个凑得钱,二壮出面奔走,大股东是大哥,他占七成股子,剩下兄弟三人,一人一成股份。 至于为什么没有叶琛的股份,因为在兄弟四个看来,他们的就是老爹的。 至于为何给大哥七成,二壮的话是这样说的,“他们的征程是外面更加广阔的世界,但是家业也需要有人守。 大哥不喜欢去外面闯荡,喜欢种地,那他这个做二弟的,也要让大哥舒舒服服的。” 对此,大壮也只是憨憨地笑了笑,算是笑纳了弟弟们的好意。 这家杂货铺的成立,算是村里的一件大事。 叶家老太太没事儿,就带着一群老闺蜜过来帮忙。 这个时代也没有广场舞,一群老太太闲得每天都没事干,他们也喜欢在大壮的杂货铺子门口,支几张桌子,聊聊八卦什么的,至于帮忙干活,纯粹是捎带手的事情。 当然,二壮也不白让他们帮忙,杂货铺刚开张,很多东西是卖不出去的,比如做的一些卤咸菜,都是自家院子里长的,亦或是大山里采来的野菜做的,村里人觉得花这个钱是冤枉钱,就舍不得买。 二壮就把这些东西,拿出来一些送给那些老太太,就当是纯粹的培养市场。 当然,今天就不太一样了。 因为叶家的家丁在进行山地训练的时候,竟然抓住了一头野猪,大壮叫着几个家丁,合力称了称,竟然有个三百多斤的样子。 二壮赶忙拿出来一把甘草糖,雇佣了牛蛋兄弟几个,让他们在村里喊一喊,就说叶家杂货铺卖野猪肉了。 牛蛋拍着胸脯子说道:“二壮,你放心,不光清河村,孙家庄,温家庄我都给你喊到了。” 叶六叔掐着腰,可把他牛逼坏了。 逢人就说,“看见没,老蔫手底下人抓的,三四百斤呢。” “当时我在现场,目光如电,一眼就看见了野猪,我大喊一声,儿郎们,拿下他。” “大家跟我一拥而上,小小的野猪,不在话下。” 刘志刚正下地回来,看到野猪被扛到杂货铺门口,一脸好奇道:“六叔,这么肥的野猪,这么好抓?” 六叔一脸得意道:“你个外姓人,没见过了世面了是。 老蔫训练的家丁,用的可是堂堂正正的战阵之术,别说是头野猪,便是下山的猛虎也绰绰有余。” “现在这群孩子,当得起好汉二字喽。当然,老夫也是老当益壮。” 这话说的领队的卢照凌脸都红了。 心道:“六叔啊,你快别吹牛逼了,您是第一个被吓尿的,我是第二个啊。野猪也太猛了,两颗大獠牙,直扎裤裆,您差一点蛋碎了,我速度快一点,但是差一点破了后庭啊。” “最后是十个人,一人一把八连强弩,对着野猪一顿猛射,差点没把野猪射成筛子。” “武器都折了三四根,有个家丁还扭了脚脖子,怎么到了您嘴里就是英明神武,英雄好汉了。” 因为经常处理下水,做鸭血汤什么的,大旺和大福也算是有经验了,刚从镇上回来,就兴冲冲地过来帮忙处置野猪。 大旺不断地啧啧啧的对卢照凌说道:“卢公子,也不小心一些,好好的野猪,都让你们给毁成什么样了。” 大福则拿着一把剔骨刀,手速飞起,什么猪肉,猪骨头,猪脑袋,猪脚,那叫一个大福解猪,快若闪电,大旺则在一旁,将每个部位分开放好。 老三媳妇,听说抓了野猪,是一路小跑从家里跑过来的。 看着大旺和大福哥俩忙得满头大汗,不仅没有任何的怜惜,还一脸心疼道:“干啥呢!干啥呢!这么好的血,怎么能浪费。” 说着,精明的老三媳妇就开始了她的指挥官生活,喊来了大壮拿来两个桶,将所有的猪血一点不浪费地倒了进去。 又撒了点盐,还将叶琛给他们用来制作鸭血汤的味精偷偷撒进去一小把。 然后也不管自己的身子,不顾刺鼻的味道,就开始搅拌,要把里面的盐巴和味精搅拌均匀。 等猪血凝固之后,又用刀,切成了块状。 嘴里还不停地指挥着秋月过来干活,让她去烧水,秋月撅着嘴,看着猪肉直流口水,气得孙氏想打人,春月就主动蹲在地上烧水。 孙氏嘴里念叨着,“孩儿啊,这水快开了,就放血,盖好盖子,焖不到半个时辰,就捞出来放在凉水里。” “还有一定要放盐巴和味精,这是娘研究出来的,不教给秋月那个懒蛋,将来你去了婆家,也算是有一门手艺,但是记住了,这是叶家的手艺,不许传给外姓人知道吗?” 春月小脸严肃,连忙点头道:“知道了,娘。” 一群家丁围在不远处,嘿嘿地傻笑,家主是体贴人的呢,他们合力猎杀了那么大一头猪,家主肯定会给他们分一些。 叶琛笑吟吟地说道:“每一名家丁,都分十斤肉,回去拿着吃,但是这野猪肉要煮两遍去血腥,尽量把血水煮干净,不然腥气得很。” 众人赶忙高喊,“村正仁义。” 六叔一看,家丁们都有猪肉分了,自己也赶忙过来,毕竟他差一点风吹蛋蛋凉了,“老蔫,猪蹄子留给你六叔,你六叔最爱啃猪蹄子了,还有猪尾巴给丰顺,他喜欢烤着吃。” 叶五四撇着嘴说道:“想什么美事,给你点猪大肠就不错了,猪蹄子留给孩子们啃。” 长辈轻易不开口,叶琛肯定不能拒绝,反正叶家想吃猪蹄也不难,便将四个猪蹄子,一分为二,给了六叔两个,给了叶五四两个,猪尾巴也交给了叶丰顺,说道:“爹,带回去给孩子们吃,猪尾巴您辛苦一趟,给丰顺大叔送过去。” 说话的功夫,刘老太也听到了牛蛋他们的呼喊,从家里提着个筐子跑了过来,“老蔫,这可真让老婆子赶上了,给我来二斤,算你四十文,可不能再多要了。” 最近镇上猪肉涨价,大概二十五文到三十文之间一斤,老太太一口气给了四十文,也算是够大方了。 叶琛喊着三壮给切了一刀,约莫二斤半。 这也算是铺子今天开张了,二壮从盆里捞出来两块猪血,递了过去,“刘奶奶,拿回去炒菜吃,多放点茱萸,很香呢。” 不远处小花小草不停地咽着口水,栓子美的鼻涕泡都冒出来了。 刘老太太拍着二壮的脑袋,笑着说道:“二壮这是做大事的料子啊,刘奶奶就收着了。” 村长也笑嘻嘻地说道:“哎呦,咱这个退休老村正,也要有优待啊,二壮啊,给我来三斤,今天家里汆丸子,咱们过过神仙日子。” “二壮,给我也来一斤。” “大棒骨给我,我喜欢吃棒骨。” 村里人蜂拥而至,猪肉一会儿就卖去大半。 看着这猪肉那么挣钱,孙氏馋得不行,小步到大福旁边儿,小声说道:“大福,你也学着点,看看人家二壮都会做生意了,你哥俩能不能行。” 叶琛走到二壮身边,在二壮耳边小声说了两句。 二壮一溜小跑将满屯和满仓还有春月叫了过来,“满屯、满仓,你们一人拿十斤回去,记得分给春月家十斤啊。” 三壮在一旁撇着嘴说道:“你瞅瞅你那小气啦的样子,就给点肉啊。来,满屯、满仓,再那点排骨,这玩意啃着带劲。” 不远处的孙氏,听得真真的,心里美的很。 哎呀,今天又有肉吃了。 这么多肉,肯定放不住,就算是老太太再扣,也得吃一些的。 叶大旺见满屯、满仓抱着肉就往家走,立刻喊住了两个孩子,“熊孩子,给你你就要啊,让二壮接着在村里卖,用不了两天就卖出去了,没看到外村的都来买了吗?” “这玩意,回去吃了,不也就是一泡屎。” 孙氏一听,就有点着急,赶忙去瞅大福,大福竟然掐着腰也说道:“你小哥俩平时也没少喝鸭血汤,怎么还馋肉,赶紧给你四叔送回去。” 幸好满屯是倔强的孩子,昂着头说道:“我不,我想吃肉了,而且这肉是二壮送给我的,关你们老一辈啥事,嫌弃。” 叶琛捂着下巴,想笑又笑不出来。 清河村的小日子,叶家的小日子越过越好了呢。 真希望可以一直这样幸福下去啊。 第220章 潘寡妇送礼 大旺和大福兄弟二人,见叶琛让二壮又是给猪肉,又是给排骨的,最后还弄了半盆子猪血过来,心里很不好意思。 毕竟他们已经得了老蔫的恩惠,天天有鸭血汤卖,已经赚了不少钱了。 如今哥俩,也算是清河村的体面人,谁见了不主动打一声招呼,甚至已经有人给满屯、满仓说亲了。 但是都被大旺给拒绝了,大旺媳妇秦氏是个聪明人,她知道现在家里有钱了,可以支持儿子往更好的方向发展。 所以夫妻二人,都不想早早的,就决定孩子们的一生。 就连三房孙氏,日子过得也比先前好了很多。先不说,一日三餐,营养丰富了一些。 那些往日里跟她关系一般的妇人们,也总是过来套近乎,想知道这鸭血汤是怎么做的,不断地恭维。 孙氏虽然不至于蠢的泄密,但是也很享受这种被人捧着的感觉,连带着晚上跟大福睡觉的时候,也多亲了大福两口。 哥俩的好日子都是叶琛给他,老太太没事儿就念话,让他们念着老蔫的情分。 哥俩很清楚,娘就算是不说,他们也知道,只是这哥俩都不擅长表达而已。 最近老蔫还在捣鼓一种叫做粉丝的东西,说这玩意加到汤里肯定大卖。 哥俩一直暗戳地商量着,找个机会,拉着老蔫好好的喝一顿,结果还没来得及报答呢,又得了老蔫那么大的好处。 索性哥俩就没着急回家,而是在新房这里帮忙。 上完房梁,便是铺芦苇席子,再然后就是放瓦片,哥俩推着羊角车,仗着力气壮,一叠叠地往房顶上扔,看得刚去而复返的牛蛋的嘴巴都成了o型。 叶家的男人都是那么猛的吗? 我爹当年竟然不自量力地跟老蔫叔打架,真的是疯了。 孙氏领着春月和秋月抱着猪血往家里走,走两步,就忍不住回头,对春月和秋月说两句,“孩儿啊,找男人,就得找你四叔这样的,读书人,有本事,还知道顾家的。” 春月狠狠地点头,说实话,她也很崇拜四叔呢。 秋月却一脸疑惑地抬头道:“娘,你不是说,四叔好吃懒做,谁要是嫁给他,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吗?” 孙氏立刻一瞪眼说道:“瞎说,娘啥时候说过这种糊涂话。” “咱们清河村,好几百户人家,谁家跟你四叔一样气派,又是买地,又是盖瓦房的。” 秋月撅着嘴,虽然不敢顶撞,但是却在心里不咋认同娘亲的观点,她就是觉得四叔很小气。 二壮开了杂货铺,里面摆了很多果脯,糕点,像是小凡、元载他们就经常去买,一个铜板能买三颗果脯,自己也想吃,但是没钱。 就去找二壮,二壮果断地拒绝了,四叔就在旁边儿,自己眼巴巴的瞅了半天,连个屁都不放。 这一家子都是抠门怪。 还有小壮,每次看到自己去杂货铺,就跟防贼一样,自己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 满屯还整天跟他嘀嘀咕咕说些什么,两个坏蛋绝对有什么阴谋。 春月不知道妹妹在想什么,抬头道:“娘,您能不能去跟四叔谈谈,看看能不能给我找个活干,学门手艺。” 孙氏一听,春月让他去跟老四谈谈,立刻吓得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谈什么谈?我是他三嫂呢,他要是有心,就自己过来跟我谈。娘拉下脸来,跟他谈,像什么话。” 秋月也在一旁说道:“姐,咱不去找四叔,咱家也有生意,你跟着干活就行了。” 孙氏一听秋月说话的语气,就很不乐意,瞪眼道:“整天你姐干活,你姐干活的,你干什么去?” 秋月一听,立刻上前掺着她的胳膊,佯装出一副勤快的样子说道:“娘,您带着身子呢,秋月肯定得伺候您呢。” 孙氏点点头,觉得也对,自己这肚子大得很快,确实得有人伺候着。春月是大姐,就让她多干一点。 叶家新房,一棵老柳树后面,潘寡妇怀里抱着个篮子,小心翼翼地往叶家瞅着。 往日里的一幕幕在她的脑海里闪烁。 毕竟她在这个村子里生活了很多年,有很多美好的记忆。 只是后来死了男人,才变得全是苦涩。 如果早知道,叶老蔫这么厉害,她就算是跪在地上,磕上三天三夜,也要求着叶老蔫带她,不求挣钱,只求吃口饱饭。 现在虽然也在叶家干活,每天也能挣点铜钱,但是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很多事情都已经改变不了了。 看见叶家那边儿那么热闹,她不敢靠近,她现在重新做回了正常人,在镇上更是听说了那些长舌妇如何议论像是自己一点不检点的女人。 她知道,自己不干净,所以怕走过去,脏了叶家的新房。 终于她等到了机会,叶琛正在往外走,她赶忙走过去,口中怯怯的喊道,“老蔫。老蔫。” 叶琛看着潘寡妇抱着篮子,嘴里露出了和煦的笑意,“潘氏,你是想把东西送给永强是?你放心的去就行,送点东西而已,陈家若是敢说什么,你直接寻我便是。” “不是,不是。” 孙氏哑然。 她甚至在叶琛面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因为眼前这个男人身上,光芒四射,远远的看一眼,就让她心跳加速。 现如今在自己跟前,她感觉自己的脸,竟然不知羞耻的红透了。 她将这份心思埋藏在心底,她不敢跟叶琛说的。 叶琛为人善良正直,又是村里的村正,是秀才,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而自己只是一个名声坏掉的寡妇而已。 “老蔫,这是我送给你的,谢谢你帮我。” 说完,放下篮子,扭头跑了。 叶琛知道,潘寡妇挣钱不容易,风餐露宿,而且还要把时间跟正常人反过来,他是不想收潘寡妇东西的。 但是潘寡妇已经走远,他也只能收下了。 叶琛提起篮子,低头看了看,是一篮子杂面饼子,不过潘寡妇的手艺不错,别管吃起来如何,卖相很规整。 叶琛提着篮子往回走,不知道何时蹿出来的小壮一脸警惕地看着夺路而逃的潘寡妇,对叶琛酸溜溜的说道:“爹,你是不是花变的。” 叶琛皱着眉头说道:“臭小子,你瞎说什么呢?” 小壮撇着嘴说道:“可不是瞎说,卢县令、奚姑姑,现在又来了个潘寡妇,哼,怎么没人给我送东西。” 话音刚落,就听见不远处有一道娇俏的声音传来,小花一溜小跑过来,“小壮,我奶让我给你送肉包子过来呢,你快尝尝,可好吃了。” 如今的小花,长开了些,穿的衣服也是新的,看了起来,有了几分俊俏的模样。 小壮看了一眼叶琛,见叶琛点头,这才敢接过肉包子,旋即看着小花,疑惑不解道:“小花姐,今个儿怎么是你送吃的过来,平日里不都是栓子送过来吗?” 小花的眼睛在小壮身上打转,见叶大叔在一边儿,又害羞得低下了头,双眼看着脚尖说道:“是阿奶说的,我只是奉命行事,你快吃,我走了。” 旋即小花一阵风似的逃了,留着小壮一脸疑惑地看着小花的背影。 “小花姐,怎么怪怪的?” 刚才那一幕,好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呢? 看着呆呆的小壮,叶琛非常想笑,叶家总归是有个直男啊。 直男好啊,直男省心,要是都跟二壮一样,自己不得头疼死啊。 叶琛回到家中之后,看着忙碌的二壮,对他说道:“杂货铺子要搞,但是其他事情也不能落下,如今官私合营作坊的蔫黑鸭加工之后,售往青州各地,咱们家能挣的钱变多了。 但是咱们家的蔫老吉也不能落下,酒水生意的威力你也见识到了,有没有信心多往外卖一些。” 二壮颔首道:“当然能,我故意吊着他们呢。如今外界销量与咱们家的产能完全不相符。爹爹如果想多卖一些,生意可以瞬间铺开呢。” 之前叶家全家上下,都忙碌着盖新房子,此外还有些突发情况,导致蔫老吉的进度没跟上。 叶琛准备搬进新房子之后,要多加几口锅,尽量多熬制些蔫老吉出去卖。 家里虽然靠着蔫黑鸭不少挣钱,但是毕竟有官私合营了,自己本身也能拿一份收入。 自己以后还是少卖一些为好,免得遭人说闲话。 但是蔫老吉是纯粹叶家自己的,可以多卖一些,如今叶家养了十户人,未来或许会更多,所以必须尽可能的多赚点钱。 如今的二壮不一样了,不论是去县里开拓生意,还是在村里倒腾杂货铺,这小子都搞得有声有色。 人就怕在家里窝着,形成信息茧房,多对外沟通,会有源源不断的信息介入。 人也会变得更聪明,眼界也更加宽广。 如今的二壮,跟之前的二壮,早就完全不一样了。 不,叶琛觉得,不仅仅是二壮,其实家里的孩子,变化都非常大,一种积极向上的变化。 晚上,奚梦瑶没有走,而是在清河村边缘扎了个小号的军营,点燃了篝火,载歌载舞起来,就连叶琛一行人都被吸引,不自觉的走了过去。 第221章 孙县丞上门 村口的空地。 两堆篝火吞吐着火舌,像是两颗太阳,仿佛将半个清河村都能照亮。 好几口铁锅,正沸腾着煮着什么。 地上铺着毡布,毡布上大碗、小碗,满满当当的都是菜。 竹筒扔了一地,都是在清河村的杂货铺买的蔫老啤。 这酒跟草原上的酒,跟大周的酒,都有所不同,加了冰块之后,冒着泡,喝进肚子里,有一种从脚底板凉到天灵盖的爽快。 再加上奚族人喜欢吃烧烤,一口烧烤,一口酒,简直爽歪歪。 奚梦瑶在人群中,已经喝了不少,但是周围的卫士们,依然在劝她喝酒。 “大小姐,喝。” “您是草原上的羊羔吗?喝这么一小口。” “大口大口地喝。” 奚梦瑶已经是满面通红,如一朵盛放的花,在篝火的照应下,显得格外的娇艳。 她提着竹筒,连连摆手,示意不能再喝了。 “大小姐,兄弟们听说你的庄子受了灾,拼了命地往北海县赶,您怎么也得体恤体恤我们呀。”年轻的侍卫统领萧强道。 “好,我喝。本小姐确实感激你们呢!”奚梦瑶端起竹筒,猛地灌了一口,她发现萧强没有怎么喝,便不悦说道:“萧强,你是不是男人,你怎么喝那么少。” 萧强火热的看着奚梦瑶的脸颊,咽了咽口水道:“大小姐,我们得保护您的安全呢。” “不喝拉倒。”奚梦瑶看着远处走过来的叶琛,猛地起身,身子一斜,差点摔倒,萧强赶忙去搀扶,却被奚梦瑶伸手制止了。 “本小姐才没那么脆弱呢。”奚梦瑶笑吟吟地打了个酒嗝,然后对着叶琛摆手,高声喊道:“叶贤兄,小妹在这呢。” 二壮推着羊角车,给那些正在饮酒的亲卫们,又送了些酒水,便丧气地离开了。 见叶琛好奇地打量着奚族的年轻人,奚梦瑶露出了不满的表情,“叶贤兄,莫非是我不够好看,你放着我不看,看我的族人。” 叶琛这才回过神来,尴尬地笑了笑,“我比较好奇,奚族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民族。” 话罢,便被浓郁的酒气呛得打了好几个喷嚏,“你怎么喝了那么多。” 奚梦瑶大大咧咧地攀着叶琛的肩膀,哈哈大笑道:“今天开心,当然要多喝。” 叶琛感觉到,她喝得有些多了,但是又不想在属下面前丢了面子,之所以攀着自己,是怕摔倒,所以也没有推开。 两个人走到了水渠边儿,很是默契地坐了下来。 不远处的亲卫想要靠近保护奚梦瑶,却被奚梦瑶一个回眸,用凶狠的表情给瞪了回去。 只是叶琛和奚梦瑶都不知道,在不远处,萧强的脸色逐渐由担忧,变得狠厉起来。 奚梦瑶非常喜欢跟叶琛聊天,其实也不需要什么话题,完全就是天马行空,想到哪里,便说到哪里,她喜欢跟叶琛这样相处的感觉。 并没有任何的男女之情,纯粹的君子之交,兄妹之交。 其实,叶琛也喜欢这种感觉,她应该算是自己穿越以来,第一个朋友。 两个人并肩而坐,目光都很纯净,纯净到超过了性别,谁都没有别的心思,只是互相倾诉。 叶琛有一肚子的话,没有地方表达。 而奚梦瑶,一介女流,却不得不背负着沉重的命运,那种孤独感,也是叶琛可以理解的。 “我的时间挺值钱的,差不多我就要回去了。”叶琛聊了一会儿的叶琛,被酒水的味道熏得不行,便要找几口离开。 显然,今天的奚梦瑶有些意犹未尽。 便从口袋里,拿出了一袋子的金子,随手扔到叶琛身上。 “本小姐花钱买你的时间,小气巴巴的。”奚梦瑶仰着头,看着星空。 “客人,您太大方了。”叶琛双手轻轻地抚摸着黄金,说实话,第一次看到那么多金子的时候,还是在招远的黄金博物馆,他想试一试自己能不能拿起金砖来的时候。 叶琛动作轻柔地仿佛在抚摸光滑少女的肌肤,目光迷离道:“您太大方了,相识了那么久,我还在琢磨,是什么样的脸皮,让你能甘之如饴地白吃白喝,原来一出手就如此的阔绰,客人啊,您一定要多住一段日子啊。” 奚梦瑶想笑,却使劲崩住,她觉得这对夫妻很有意思。 如出一辙的视财如命。 只不过,叶琛的脸皮似乎更厚一些罢了。 “哎,叶贤兄,这钱可不能白拿,今天已经送了你十匹马了,做人可不能贪得无厌。” 叶琛扭头看她,刚才目光全数被夜色吸引,后来又沉浸在金钱中不能自拔,根本没有注意到她。 现在她开口,叶琛才看了一眼。 很美。 美的不可方物。 因为是醉了酒,多了几分妖娆之色。 像是在高耸的雪山之上,绽放了一朵红灿灿的花。 只不过 叶琛皱了皱眉,垂头犹豫了许久,终于忍不住,脱下了外套,盖在了她身上。 迎着奚梦瑶愕然的神情,叶琛叹道:“记得还我,你一个女孩子也不注意些,都走光了。你就不怕被你们族人看了去么?” 奚梦瑶:愕然加倍。 赶忙拿起叶琛盖在自己身上的衣服,才发觉今日骑马有些玩得过于欢实了,裤子破了,露出半截光滑细腻的大腿。 终于看不见那些白嫩的大腿,叶琛也终于圣人了许多,展颜笑道:“好了,说正事,无功不受禄,这黄灿灿的金子,我就知道不是那么好拿的。” 见叶琛执着于钱财,奚梦瑶语气有些不善道:“你前面不是对我爹一通忽悠么,我知道,那都是顶尖的大道理,大周过得好,我们自然大树底下乘凉,日子会舒坦一些。” “但是,也不能只靠着大周的恩赐,我想你是聪明人,清河村被你治理得井井有条,不知道你有没有办法,给我们奚族出谋划策一番呢?” 叶琛高兴坏了,这不就是愚蠢的上市公司,非要找麦肯锡做投资咨询么? 那肯定得要高价啊。 战略投资咨询,不得狠狠地宰一刀,那都对不起自己。 当然了,奚族的情况,叶琛也多少有些了解。 人口不多,在夹缝中生存,甚至于还不如刚刚崛起没有多久的契丹。 即便是富裕了一些,也只是说,人家嘴边儿的肉而已,根本不会威胁到中原。 这种话,叶琛肯定是不会告诉她的。 “这点钱,就想听在下的高见,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毕竟是涉及奚族未来的发展,动辄数万人的幸福生活,这种大事,得加钱的。” “别废话!不让我先吃点甜头,怎么可能再见到钱。” 叶琛见她那张似怒又似笑的面庞,内心涌现出些许不安。 第一次见小妮子,她就问了一大堆军国之事,后来更是非要厚着脸皮住在清河村,认认真真地观察着民生民俗,现在更是过分,已经开始花钱买治国之策了。 万一有一天,她花不起钱了,或者不愿意花钱了,会不会将自己绑到大草原上? 用鞭子抽打自己,用女色诱惑自己,让自己为奚族出谋划策。 这种后果是叶琛承担不起的。 叶琛虽然喜欢钱财,但是让他去草原,跟苏武一样去放羊,亦或是跟堡宗一样,去草原做留学生,再亦或是跟中书行一样,自断子孙根,踏踏实实为草原服务,叶琛是做不到的。 恋恋不舍地推回去了闪闪发光的金子,叶琛神色安然,然后一咬牙,变得正义凛然起来。 “丫头,治国之策,乃是读书人心中正气所化,怎么能沾染金银俗气呢?这简直有辱斯文,来,咱们来谈谈人身,不对,人生。” 叶琛在回村的时候,捂着自己的胳膊。 小姑娘看着挺和气的,动起手来,一点都不含糊呢? 要不是自己躲得快,牙齿都要咬到自己了。 叶五四领着大旺和大福,以及满屯、满仓下地了,自从自己家地里种了蘑菇,然后还卖出去之后,叶五四就闲不住,有时间就往地里转悠。 生怕那个不要脸的家伙,来他家偷蘑菇。 刘老太太正踮着脚,远远的看着自己,见叶琛面色不善的看向自己,刘老太立刻解释道:“老蔫,别误会,老婆子去看蘑菇了,怕让人偷了。” 说实话,叶琛真觉得这蘑菇不值得偷,现在清河村谁家没种蘑菇,牛大海还种了半亩地呢,至于清河村,温家庄,也是家家户户种了些。 大家现在提起蘑菇二字,脑仁都疼。 即便是知道,这玩意能当饭吃,也不愿意吃,而是一口气全部卖出去。 叶琛往家里走,察觉家门口站着人。 仔细一看,竟然是孙县丞。 “学生见过孙县丞。”叶琛赶忙行礼。 谁知道,孙县丞也朝着他躬身一礼,这可吓坏了叶琛,听说孙县丞马上就要升了,虽然只是七品的县令,但那以后见面也得称一声明府了。 “大人,万万不可。”叶琛归纳忙避开。 孙县丞起身,神情颓然,“叶先生,我也是没有办法,这才借视察作坊的机会,来拜见你。这在我升迁的档口,牛大海的婆姨去县衙里闹,一次两次还好,若是一直闹下去,让诸位同僚如何看我?叶先生,如今你也是清河村的村正之一,请帮帮我。” 额。 竟然是楚幼蓉和孙望峰的事情。 严格来说,叶琛其实从心底还是商人思维,商人是逐利的。 他与孙县丞本质上来说,不是敌人,不是敌人,就可以合作。 但理智又告诉他,这种事情不能沾,牛大海婆姨,就跟狗皮膏药,沾上以后,可就没完没了。 第222章 解决之法 叶琛看向孙县丞,孙县丞也在看叶琛。 只是跟昔日里,那些官僚们,高高在上,斜睨人不一样的是,孙县丞的表情很可怜。 就像是被抓到学习外语的高官一样。 一双被脸上肥肉挤得只剩下两条小缝隙的眼睛,水汪汪地看着他。 叶琛不为所动,稍微一心软,祠堂就要遭灾了。 他可不想被长老团的老人家们,指着鼻子骂。 于是乎,叶琛咳嗦了两声,开始沉吟着组织措辞。 尽量让自己的拒绝,显得更加委婉和诚恳一些。 “孙大人,既然如此,我就不得不说实话了,这个牛大海婆姨,学生治不住他啊!您可知,半夜三更踹门骂街的痛苦,您可知,每天正午在我们叶家祠堂前骂街的困扰。” “他男人是个混不吝的下三烂,滚刀肉,闹起来没完没了,谁都受不住。” “啊?”孙县丞呆住了,“你们村里都震不住她?拉到祠堂,打上五十棍子,不就消停了吗?” “哪有那么容易,牛大海混迹江湖,怎么可能没有个朋友,万一天天堵我家门怎么办?即便是不堵我家门,每天弄上二斤大粪,泼在家门口,我也受不了。”叶琛一脸愁苦道。 “别说了,我家已经被泼过了,我猜十有八九就是他们干的。”孙县丞目光呆滞,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 叶琛心道,这种事情,你可赖不到牛大海婆姨,这夫妻俩闹归闹,也不敢跑到你家门口泼大粪,估计是你为官不清廉,得罪人而已。 但是嘴上却说道,“对啊,您是县丞之尊,都惹不起的人物,您觉得我一个小小的村正,如何得罪得起?” 叶琛说得非常诚恳,又怕孙县丞没完没了,便继续道:“您也知道,州里的法曹一直盯着咱们呢,稍有不慎,咱们北海县的官员,怕是都要洗牌的。” 孙县丞呆呆地看着叶琛,目光里充满了怀疑和失望。 不论叶琛这番话是真是假,但是人家不想帮忙是真的。 他理解叶琛,他得罪了州法曹,州法曹有郡王保着,但是州法曹可以随时找叶琛麻烦,这个大雷还顶着呢。 “罢了,我走,大不了不升官了,踏踏实实在北海县做事,造福北海县的百姓,我在北海那么多年,百姓总归是对我有感情的。”孙县丞失魂落魄地往外走,萧瑟的背影令人怜悯动容。 叶琛却意识到什么,孙县丞一直不升迁,留在北海县,是北海县百姓之痛啊。 叶琛叹息一声开口道:“孙县丞,您想怎么解决?” 孙县丞转身,一脸惊喜地看着叶琛。 叶琛很想扇自己两个耳光。 孙县丞这个愚蠢的官僚,在北海县祸害百姓关自己什么事? 即便是他升迁了,不也是祸害其他地方的百姓吗?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理? “真的?叶先生,我就知道,您是个好人。若是此事处置得当,孙家以后便是叶家最好的朋友。” 叶琛十分懊恼,连带看孙县丞的眼神都有些不善,“您先说说,您想处置到什么地步?” 孙县丞想了想,说道:“依我之见,我肯定是希望,这件事情处理得妥妥当当,牛家不闹了,楚家不闹了,对孙家不要有影响,最好还能扭转孙家的口碑。” 叶琛翻了白眼,“那肯定是直接成亲,明媒正娶做正妻。” “不成,不成。” “为何?” “那我儿也太亏了,他都没成事,瓜皮都没破呢,他就泄了元阳了。”孙县丞一脸崩溃道,“若是让我儿娶了她,岂不是心里背负着阴影一辈子。” “这”叶琛一脸尴尬道:“孙大人,有些事情,不必跟我说得那么详细。” 见叶琛因为自己不愿意让儿子娶楚幼蓉一脸嫌弃。 孙县丞苦笑道,“我知道,我的官声不好,也贪了些银子,但是这些年我起码没危害地方,谁给我钱,我确实办了事情的。” “拿县里修桥来说,我从来都是一视同仁,士绅拿六分,乡亲们拿四分,我从中间抽三成,至于士绅是不许退回去的,公平公正。” “这其实已经很不错了,你现在还没做官,不知道做官不易,上官要打点,下面人也要照顾,这都是钱。” “此外,就是培养孽子了。为了让他前途有望,我不知道花了多少钱,未来还要花更多的钱,他寄托了本官一生的心血,本官不想让他就这么毁了啊。” “让她做个妾室呢?”叶琛试探道。 “妾室也不成。”孙县丞直接说道:“我虽然为官不洁,但是我希望孽子做个人人称颂的青天大老爷,就跟卢县令一样。” 叶琛明白了,孙县令觉得,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但是他希望儿子能做个好官,为人称颂的好官。 而且不允许他的人生有任何污点。 细细思索了片刻,叶琛笑道:“大人请随学生进屋。” 待宾主落座,叶琛笑道:“请喝茶,这是叶家的独门茶水,唤作蔫老吉,在北海县卖得不错。” 孙县丞跟着叶琛走到简陋的家中,喝了一口蔫老吉之后,感觉味道很不错,吃惊道,“这种吃食,为何我管理的营丘等地没有?” 叶琛道:“在下能力有限,还卖不到您治下。” 孙县丞恍然大悟道:“叶先生且宽心,不论事情成与不成,蔫黑鸭和蔫老吉接下来,都是本官治下主打的产品,保证让他畅销无阻。” 见孙县丞这么敞亮,叶琛也没多说什么,自己给他出谋划策,他怎么也该给些好处。 接下来,叶琛轻声说道:“您是不是觉得,像是楚幼蓉这等乡村出身,没有什么学识,且一肚子坏水的姑娘,根本配不上孙公子呢?” 孙县丞连连颔首道:“对,对,对。” 叶琛继续道:“但这件事情,终究是孙公子德行有亏,您何不表面上应承了此事,但提出条件,送他去州里的女学读书呢?让她提升见识,待学业有成,再嫁入孙家呢?” 叶琛知道,州里响应女帝的号召,开了一家女学,专门招收豪门贵族的女子读书。里面传授女德,也传授一些治家的方法,毕竟大家族的姑娘,一般也要嫁到大家族去,这偌大的家业该如何治理,也是门学问。 当然,如若想要科举,也传授科举之道。 孙县丞惊得目瞪口呆,焦急地说道:“叶先生,您是打趣我的吗?州里的女学,先不说花费巨大,而且,那里根本就是个镀金的去处,只要不惹是生非,终究是要结业的。” “此外,本官听说,女学的风评不佳,经常有些豪门公子哥,跑去举办酒会,搞什么相约踏青,吟诗什么的。 本来这个姑娘就德行有亏,若是做出来败坏门风的事情,我们孙家该作何自处?” 叶琛淡淡笑道:“若是楚姑娘攀上高枝,有了新的念头,亦或是做出错事,那不正好遂了您的心愿。若是这个楚姑娘踏踏实实读书,以极佳的成绩在女学结业,您觉得她嫁给孙公子做个妾室,还不配吗?” 听着叶琛的话,孙县丞恍然大悟,旋即神色也越发的复杂,喃喃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看似简单的计策,却着实一石二鸟,一下子解决了所有人的麻烦,甚至还给楚幼蓉一条不错的出路。 很多人可能说孙县丞矫情,一个普通的百姓而已,随便乱棍打出便是。 可是孙县丞却着实有困难言,朝廷正在公示,自己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成为正儿八经的县令,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自己呢。 自己稍有差错,就是万劫不复。到时候别说升官了,保住县丞都难。 这段时间,孙县丞不知道多少次在噩梦之中惊醒。 而如今,叶琛一番话,让他茅塞顿开。 看着怔怔发呆的孙县丞,叶琛叹道:“此计虽然可以解大人之困,但希望孙大人能够谨记叶琛所言,若是楚姑娘从入学后,便能安心读书,以不俗的成绩结业,便给她一个名分。” “还有,此事一定要保密,”叶琛百般不情愿道:“我实在是不想沾染牛家。” 孙县丞回过神来,泛红着眼眶,给叶琛行了一大礼,“今日之事,多亏叶先生提点了。只是叶先生,小小的清河村着实委屈你了,若是不愿意出仕北海县,何不去营丘。营丘虽然并入北海县,但是府衙俱全,我可以帮您运作,一个九品的主簿还是不在话下的。” “当然,不收钱的。”孙县丞补充道。 叶琛苦笑道:“罢了,罢了,叶琛志不在此,孙县丞既然已经得了主意,还是赶紧去处理,牛大海婆姨最近闹得村里不可开交,在下也是心烦意乱。” 孙县丞:“” 看着孙县丞离去的背影,叶琛扬着头,喃喃道:“机会我给你了,就看你是否把握得住了。” 离开清河村的孙县丞的内心很是复杂。 心酸,愤怒,豁然。 为官之路,竟然这般坎坷。 自己竟然沦落到求一个村正求助。 孙望峰,你个孽子,若不名垂青史,老子入土也不会原谅你的。 不过,连卢县令都要求助于叶琛,自己求个主意怎么了? 而且这个主意真的不错,送楚姑娘去州学,若是她不守妇道,那自然不能怪孙家无情,若是她能在州学安心读书,将来也算是有个好的出身,给孩子做个小妾,也不无不可。 出了叶琛家没多久,便碰到了叶五四。 叶五四正坐在羊角车上,由两个儿子轮番推着往家走,满仓和满屯也想上车,便被老头子毫不留情地踹下去。 叶五四心情很不错,家里的蘑菇又快成熟了。 这个钱挣得舒服,一茬茬地往外卖。 看见穿着官袍的孙县丞,叶家的几口人赶忙齐刷刷的给孙县丞行礼。 官私合营作坊成立以来,孙县丞来过几次,叶五四自然那是认识的。 孙县丞也认识叶五四,两个人互相叉手,寒暄了几句。 孙县丞对叶琛很是好奇,便不免多与叶五四聊了几句。 在叶五四嘴里,很多不算是秘密的事情,被一件件说了出来。 孙县丞听得一愣一愣的,咂摸着嘴说道:“叶先生之才,在清河村做个村正太委屈他了,老人家您还是多劝一劝,让他出仕。” 叶五四大吃一惊,讷讷道:“啥玩意?他一个同秀才也能出仕?” “能!莫说旁人,以令郎之才,本官都能推举他。”孙县丞回答的很是肯定。 第223章 契丹谋反 孙县丞这边儿前脚刚走,叶六叔就送来一个惊天的消息。 契丹人造反了。 说起契丹来,不得不说一嘴天可汗。 因为就是他老人家以拳头和仁义,说服了契丹人。 将契丹人的领地变为松漠都督府(大通辽),以大贺窟哥为松漠都督,赐姓李氏,才有了今日之契丹。 契丹在加入华夏大家庭之后,虽然跟中原也曾有摩擦,但是总体上还算是比较老实的。 但是谁曾想,这两年遇到事情了。 自然灾害太严重,不仅仅是中原不长庄稼那么简单,草原上的水草也不丰美了,契丹人连饭都吃不上。 再加上女帝要修天枢,契丹又被剥削了一波,走投无路的契丹人想起了向大周求助。 他们的首发目标便是营州都督、东夷都护府大都护赵文翙求援。 这位赵大人是传统的汉家官僚,天生瞧不起契丹人,在东夷都护府他将所有的异族都当奴狗看待,觉得这群人是一群喂不熟的白眼狼。 契丹人跑过来求援,他老人家立刻不愿意了。 对契丹的大酋长那是破口大骂,老子自己的粮食都不够吃,还支援你,支援你大爷。 突厥人大酋长李尽忠跟他大舅哥孙万荣连襟两人不仅仅没有要到一粒粮食,还被赵大人从头到脚骂了一个遍。 临走之前,赵大人还很认真且严肃地说道:“都护府缺乏牛羊,给我送一千只羊,三百头牛过来,我需要救济灾民,如若违背命令,将发大兵灭了你们契丹。” 契丹人一听就急了,我是来求援的,不是来送温暖的啊。 关键是赵大人的神色极其认真,李尽忠知道,这牛羊如果不送来,大周是真的可能发兵。 连襟两人回去越想越气,这女人当皇帝跟男人当皇帝确实不一样啊,天可汗在位的时候,要是闹灾了,还讲究苦一苦大唐,也要温暖一下大家呢。 怎么到了女帝这里,不光不支援,还老是剥削啊。 你这是不讲道理啊。 而且她手底下的官员还百般羞辱我们,不把我们当人看。 与其等着大周发兵揍我们,咱们反了。 就这样,契丹的大酋长李尽忠带着大舅哥直接造反了。 本来大家对于契丹人的进攻都是当笑话看的,毕竟契丹人只是小族,能有什么本事? 赵大人也没当回事儿,直接拉出来兵马开战。 结果在黄麞(zhāng)谷一战,契丹人将被压迫的愤怒发挥了出来。 轻而易举的就将大周的兵马给削平了,连带着赵大人也魂归地府。 李尽忠直接占据了营州,营州的百姓可吃了大亏了,被契丹人疯狂的劫掠。 同时李尽忠为了团结周围的小部落,还给自己起了个高大上的名号,无上可汗,比二凤的天可汗还高级。 抢劫了营州,他们还不满足,如今已经开始进攻崇州(辽宁省朝阳市)了。 远在神都的女帝听闻此事之后,大怒,立刻调集重兵开始进攻契丹人,并且还给契丹人首领起了极其蔑视的名字,李尽忠更名为李尽灭,孙万荣更名,孙万斩。 在女帝看来,一个小小的契丹都敢谋反,真的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作为一个庞大帝国的领袖,竟然有人敢在她修天枢的关键时刻谋反,这是啪啪地打她的脸。 这令女帝骄傲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必须用契丹人的鲜血来抹平。 契丹人在营州那边儿发生的事情,其实与叶琛关系不大。 实在是太远了,那可是大东北,自己在山东呢,契丹人就算是再能折腾,莫非还能跳过河北人来打自己不成? 你要是说,突厥人南下了,他可能害怕倒是真的。 如今的叶琛已经找到了发家致富的道路,只要给他充足的时间,庇佑清河村甚至朐临镇的乡亲们不饿死,完全是可以做到的。 所以叶琛现在的心思,就那么几个,踏踏实实的过好自己的小日子,经营好属于北海县和他的官私合营作坊,然后如果条件允许将来再开一家酒楼。 就完全可以了。 等将来条件允许了,自己再搞个爵位啥的,就更美好了。 如今娃娃们逐渐成器,叶琛也看开了。 老天爷让他回大周,一定是觉得他上辈子创业太辛苦,于是换个风景优美,空气清新的地方让他享福的。 关于温云衡,他更相信信里面的内容多一些,就老老实实的。 至于奋斗,奋什么斗。 踏踏实实的躺平过小日子不好么? 尤其是见识到州法曹这种黑暗官僚之后,叶琛越发的觉得,躺平是个极佳的选择。 所以叶琛在送走了叶六叔之后,根本没把这事儿往心里放,呼呼大睡到了天亮。 次日,处理完官私合营作坊的事情,叶琛斜靠胡床上,晒着太阳,舒舒服服的有些犯困。 叶琛真相仰头美美的睡一觉,但是理智告诉他,现在还不能睡。 他是有正事儿办的。 奚梦瑶也没大有精神,大抵是啤酒很多了,整个人有些睡眼惺忪的。 两个人虽然没有品级,但是毕竟是朝廷官私合营作坊的官吏,按时点卯还是要做的。 两个人在作坊里不期而遇。 当然,主要是奚梦瑶迟到了。 在签到本上打了个勾,还小心翼翼地怕叶琛看见。 叶琛心里在琢磨其他的事情,也懒得理他。 当然,主要是今日叶琛有求于人。 “咦,今日又走光了?” “呀!”奚梦瑶大惊,花容失色地想要捂住大腿,醒过神来,低头一看,却见自己弯腰时,才是真的差一点走光。 气的奚梦瑶俏脸寒霜,“叶大人!” “你这喝酒就迟到,我作为你的上官,肯定是要提醒你两句的。” “有本事你就去刺史大人那里去告发我,他家府上的高丽婢,扶桑女,还是我家送给他的呢。他敢跟我说什么?” 叶琛眉头一皱,“果然,果然,奚族在夹缝中生存,是喜欢搞糖衣炮弹的。” 讨厌,这些异族,怎么能用糖衣炮弹进攻我大周的官员呢? 还有既然有糖衣炮弹,为何不一视同仁呢? 没有品级的小官,就不需要炮弹了吗? “不说话,就代表你怂了,我走啦。”奚梦瑶像是斗胜的小公鸡,得意扬扬的要走,结果磨磨蹭蹭得半天没有挪动脚步。 叶琛撇撇嘴,回去面对那群凶巴巴的大汉么? “算了,不闹了,跟你说点正事。” “今日天朗气清,不谈国家大事,尤其是我们奚族跟契丹,早就分家了,他们的事情,我们可不掺合。” “不是,我想说的是,你不是奚族的大小姐么,能不能帮我养点羊。” 奚梦瑶咋着杏眼,“你要我们帮你养羊?是你疯了,还是我傻了?你们朐临镇的羊,很出名的,味道也不错呢。” 叶琛叹道:“我养羊,肯定不是专门为了吃肉,我是为了羊毛。” “羊毛这东西是羊就有啊?何必非要让我们给你养?这些年,我们汉化的厉害,其实更愿意种地的。” 第224章 奚梦瑶被擒 奚族,经过朝廷的不懈努力,以及两代大酋长的配合之下,汉化程度其实相当高了。 他们不仅仅不再逐水草而居,而且还盖起了房子。 百姓也更喜欢春种秋收的日子。 马背上颠簸,着实太过于辛苦了。 所以再说养羊,其实对于奚族来说,是不讨喜的。 叶琛觉得这点小事,奚梦瑶不至于骗自己,不由得失望了叹了口气。 奚梦瑶好奇的看着他,“无缘无故的养羊做什么?还要跑到我们奚族的领地去养羊,这不同地域的羊,生活习惯,适应程度都不一样。” “就算是我们奚族愿意帮你养羊,也未必养得活。” 叶琛翻白眼,“我又不傻,只是我养的羊,可能更适合在你们的草原大批量成活而已。” 奚梦瑶来了兴趣,“什么样的羊,那么神奇?” 叶琛只好在牲口棚里牵来了两只长毛羊,跟那头即将生产的山羊本来养在一起的,可总是打架。 叶琛没有办法,只能将这两只长毛羊养在公私合营作坊,恰好作坊里为了方便给工人发肉,便养了些牲畜。 见奚梦瑶跟看祥瑞一样看着这支长毛羊,叶琛解释道:“这是我高价从西域的番僧手里买来的,我觉得它们的羊毛能派上大用场,所以想试一试。只要成功了,那个西域番僧还会来卖的。” 华夏有着悠久的毛纺织历史,被人们利用的有羊毛、牦牛毛、骆驼毛、兔毛等等。 他们奚族先前也喜欢用羊毛织物和羊毛绳索,只是后来发现人家汉人的纺织技术更加先进,而且羊毛的采集,也不是那么方便,还要脱脂,铰毛,太麻烦了。 但眼前这只羊却完全不一样,它的羊毛实在是太多了。 这要是有上一百只,得剪出来多少羊毛啊。 这么好的羊,奚梦瑶都看直了眼睛,摸着它的毛发,惊讶道:“它的毛怎么能这么长?这种西域品种,你竟然养到现在,没被你养死?” 叶琛很生气,他觉得奚梦瑶在侮辱大米商城。 再商城兑换来的活物,都很健康的好。 “你看我家那么多鸡鸭,什么时候被养死了?” “好,好,好,”奚梦瑶连忙道,“叶贤兄最厉害了,只是这羊毛跟咱们华夏的羊毛不一样,你如何将他用到纺织上来呢?” “当然是采用新技术了。”叶琛得意道:“就跟水渠那里的水碓一样,纺织羊毛肯定也不能纯手工的。” 奚梦瑶瞥了他一眼,目光又投向了胡床边儿上的纸张,是叶琛无聊时手绘的图纸好奇道,“这是利用这种羊毛制成的衣服吗?” “这叫羊绒毛衣,贴身穿的,总比天天穿着皮革舒服?” 后世哪个人没穿过毛衣? 天气逐渐变凉,叶琛都开始琢磨,给自己搞一件了。 里面穿着羊绒毛衣,外面套件羽绒服,这就是完美的人生啊。 奚梦瑶皱了皱鼻子,显然对于叶琛的品味表示很不屑,这种衣服在他看来,真的是丑爆了。 凝目一看,图纸下面,还有几张精致的画纸。 画纸上,还有几个彩色的小人。 好奇怪的几个人。 她们的身材真的很不错。 但是她们怎么光着身子,她们身上穿的,那是啥? 眼睛都快成了斗鸡眼,奚梦瑶终于看清楚了那几个女子的穿着,忽然意识到什么的奚梦瑶,吓得惊叫连连。 她本来以为自己就算是不惧约束,性格开放一些的草原女子,属于被传统中原人无法接受的存在。 没想到叶琛竟然更加变态。 他竟然公然画这种搔首弄姿的画。 “呀!你这……你这无耻败类!竟然,竟然……”奚梦瑶俏脸通红,不知是羞是怒,手里的图纸瞬间变成了噬人的毒物,忙不迭扔远。 叶琛老脸一红,急忙捡起来,干笑不已。 怎么把这东西和毛衣图纸混在一起了。 口中连忙道:“误会,误” 这只是自己研制的未来推广的产品而已。 这女人怎么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自己只是无聊,模仿一下巴黎时装而已。 至于那么大反应嘛。 当年他跟女闺蜜,甚至女朋友,都没少研究这些东西的,大家在大街上,都是谈论,哪个姑娘的黑丝更好看,哪个姑娘的身子更挺拔的。 奚梦瑶羞怒万分,面前这家伙不仅是斯文败类,而且还是个淫贼,老天瞎了眼,大好的才华竟落在他身上…… 还有,老天爷瞎了眼,让云衡姐姐嫁给了他。 “我……我走了!”奚梦瑶红着脸,转身就走。这次没有任何犹豫,而且脚步很快,被狗撵似的跑出老远。 叶琛遗憾地看着图纸,心情有点低落。 帮忙养羊的事情还没说好呢。 给个答复再走也不迟啊。 奚梦瑶几乎是一路小跑逃出了叶琛的视线。 背靠在一棵老柳树后面,紧紧地抿着双唇。 心里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树林里的阴影遮住了通红的脸颊,一双妙目却在黑暗中闪闪发亮,眸光里愠怒与羞意交织,令眸子浮上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没想到云衡姐姐的男人,竟然是个败类。以后再也不理他了。”奚梦瑶暗暗发誓,小拳头捏得紧紧的。 沉默了一会儿,奚梦瑶又自顾道:“不理他,如何完成爹爹交代的使命啊。算了,就七天不理他,七天,额也有些长,要不三天。” “而且他要郑重其事地给自己道歉。” 修改完毕,奚梦瑶重重点头:“嗯,三天!” 毫无预兆地,一柄钢刀悄然无声地架在奚梦瑶的脖子上,刀刃闪烁着幽幽寒光。 老柳树背后,两道人影如同鬼魅一般地蹿出来。 奚梦瑶想要反抗,却被人一招治住。 看着被吓呆的奚梦瑶,其中一人笑得格外开心,操着蹩脚的汉语道:“呦,看看,抓住谁了。” 另外一人语气急迫道:“三叔,咱们赶紧走,事情已经败露了,郡公会派人来杀我们的。” “急什么?萧强,没杀了奚万年那个废物,抓住这个女娃也是大功一件呢。” 奚梦瑶听到萧强的名字,眼神瞬间一震。 待看清来者,竟然真的是萧强之后,奚梦瑶震怒道:“萧强,我们奚家对你不薄,你为何要做出如此罪大恶极之事?” 萧强见到奚梦瑶,下意识的有些畏惧。 但是一想到如今自己的处境,立刻变得阴狠起来,“为何?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老爷小姐,宁可做汉人的狗,也不愿意做自由的鹰,早晚所有的奚族人都会变得跟我一样的,恨不得人人将你们杀之而后快。” 萧三叔本名萧榫,今日在北海县刺杀奚万年未果,反而损失惨重,只剩下只身一人,便按照与萧强的约定,逃到了清河村,想要与提供情报的萧强一起逃走。 奚梦瑶毕竟是奚族的大小姐,见过不少大风大浪,说话的功夫,已经逐渐镇定下来。 她挺起胸膛,眉宇间隐隐散发出威严和贵气。 “萧强,你别忘了,你还有族人,你敢对我动手,就不怕族人被牵连吗?” 萧榫大概四十岁左右,生得黝黑粗犷,一双鹰隼般的眼睛闪烁着噬人的寒光。 “奚大小姐,今日之前,我等或许会怕,从今日起,我们再也不必怕你了。 因为今日起,我们代表着奚族不愿意做汉家走狗的奚族儿郎,勇敢地起身反抗,正式与你们宣战,与狗屁大周宣战! 我们相信族人会支持我们,会有更多人加入我们的。” 一旁的萧强神情惶惶地对萧榫说道:“三叔,事态紧急,咱们赶紧弄两匹马,逃出去才是真的。” 萧榫眯着眼睛笑道:“急什么?现在奚家大小姐在我们手里,未必不能换奚万年老儿一条命来!看来老天爷是要助我们成大事啊。” 第225章 倒霉透顶 刀横在脖颈之上,稳得出奇,对方一看就是杀人的老手。 奚梦瑶刚才初次交锋,就让人家踹在肋骨上一脚,现在整个人一点力气都没有。 她现在很害怕,当初面对下山而来的山贼,都没有这么怕过。 “你们考虑问题太简单了,大周不是那么容易对抗的,现在放了我,我可以去向父亲,宽恕你和你们的族人。你知道的,我的父亲是个仁慈的人。”奚梦瑶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但是神情仍然镇定。 萧榫哈哈大笑,神情乖戾道:“你父亲仁慈?大小姐,你是不是对你父亲有什么误解?你父亲贪婪、自私、残暴,为了安稳地做大周的狗,私底下杀了多少我奚族的儿郎?你竟然说他仁慈?” “还有你知道,你爹现在有多恨我吗?” “不知。” 萧榫嘎嘎的怪笑道:“奚忠那老家伙死在我的手里,你爹被我捅了三刀,若不是穿了暗甲,他现在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盯着奚梦瑶,萧榫眼睛中闪烁着凶光,“现在,我们的大小姐,你告诉我,你爹还能宽恕我的过错吗?” 奚梦瑶说不出话来了。 如果说只是父亲受伤了,其实还好说,父亲素来重视仁义之名的。但是奚忠死了,那这件事情就不可能善了了。 奚忠是父亲的谙达,亦是父亲最亲信的部将。 萧榫哈哈大笑,萧强的神情泛着灰败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恨,怨恨的究竟是奚万年,还是眼前这位害得他走上了不归路的亲叔叔,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你父亲究竟会不会饶恕我们,看来大小姐您是明白了” 奚梦瑶绝望了,这两个亡命之徒,当他们不再对父亲的权威感觉到畏惧时,自己的性命就在他们的一念之间,甚至因为自己,还会危及父亲的性命。 看着奚梦瑶的表现,萧榫的神色越发的得意,仿佛下一刻,就要带着世界同归于尽一样。 萧榫和萧强正要带着奚梦瑶撤退,忽然一道俊逸的身影,匆匆的跑了过来。 萧榫的笑声立刻停顿了,警惕地注视着那道身影。 奚梦瑶也瞧见了,吓得脸色发白,张嘴准备大叫,却被萧强捂住了嘴巴。 男人走的很聪明,躲在一处无人注意的阴暗角落里,拉开裤子,表情狰狞地狂轰滥炸了一番。 嘴里不住的呢喃着,“狗日的,作坊的厕所也争,有没有点人性!” “早知道,就搞特权,修一个专属老子的厕所了,还要用金马桶,有牌面。” “嗯。” 男人还呻吟了一声。 听着那羞耻的声音和话语,奚梦瑶不知道是气还是羞,小脸又红了。 “可以,可以。”男人缓缓地起身,从口袋里拿出一小叠白如雪的松软白纸,擦了擦,系上了裤子。 刚准备掩盖下痕迹,一把冰凉的刀,横在了他的脖颈上。 刹那间,叶琛的心跳的快急了。 脑海里闪过了无数的念头,但是冰凉的刀锋,让他不敢轻易躁动。 叶琛不敢回头,但是依靠眼角的余光,他还是看到了,是三个人,两个男人,一个女人,至于女人看着很眼熟,明显是被劫持了。 萧榫的眼光格外阴冷,像是猎鹰发现了猎物一般。 叶琛被看得浑身都发毛。 这是一个不知道杀了多少人的老东西。 “在下只是来林中如厕的,又不犯律法,不至于动刀动剑的”叶琛开口道。 “你不该看见我们的。”萧榫开口道。 “胡说,我都没转身,好汉,你们完全可以继续,当我没出现过。”叶琛回应道。 “别废话,你是何人?”男人的声音阴沉。 “清河村村民。”叶琛开始寻找脱身之策,口中敷衍,却不料随着他眼神晃动,脖颈上的刀离着皮肤又近了几分。 叶琛的心也再一次提到了嗓子眼。 “你说谎!虽然我不知道金马桶是何物,但是用得起金子,怎么可能是农户?”萧榫道。 “叔父,他确实在说谎,此人名为叶琛,是清河村的村正,奚万年的座上宾。”萧强开口道。 叶琛一听,脑瓜子嗡的一声,什么情况,怎么还有奚梦瑶的亲卫在场,而且还持刀劫持了人呢? “狗东西,老子最讨厌说谎的人了,你去死。”萧榫抬刀就要砍。 “不要。”奚梦瑶挣脱了萧强的手,大叫着出生。 萧强的脸色难看至极。 叶琛的脸色极其难堪,扭头望去,却见奚梦瑶一脸泪痕的看着他。 叶琛心中一紧,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这十有八九涉及了奚族内部的动乱之类的事情。 “萧榫,你若是敢动他,我现在就自杀,而奚族的暗卫会追杀你到天涯海角,我父亲也不会放过你。”奚梦瑶决然的看着萧榫道。 萧榫阴笑连连:“大小姐,你竟然这么在意这个小子,他有什么好,我家强儿爱慕你那么久,你都不同意?莫非就是因为这个小子?” 奚梦瑶盯着叶琛,“我是奚族的大小姐,他只是大周的一个微末小官,我如何看得上他?但,我更不希望因为我,牵连其他无辜的人进来。” 每一个字都很清晰,瘦削小巧的身躯里充溢着勇气。 萧强和叶琛同时长出了一口气。 两个人被萧榫押走。 此时奚族已经通知了折冲府和北海县衙,甚至连不良人都悉数出动,想尽一切办法搜寻萧榫的踪迹。 卢秀宁大为震怒,奚万年竟然在自己治下的驿站被刺杀,这已经上升到了政治事件,自己必须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 但是谁都没有想到,萧榫胆大包天,出了事情没有第一时间逃离北海县,而是直接逃入北海县治下的清河村。 在经历了最初的恐惧之后,叶琛反而镇定了。 不幸之中的万幸,奚梦瑶是奚族的大小姐,是可以要挟奚万年的工具,否则两个人现在估计已经被抛尸了。 叶琛跟奚梦瑶被捆绑着,一根绳索两个绳套,像极了一根绳上的蚂蚱。 四个人摸索着,躲避着路人大山进发。 奚梦瑶走的不快,叶琛为了迁就她,就故意走的慢了一些,奚梦瑶咬着牙低声道:“对不起,叶贤兄,牵连到你了。” 叶琛苦笑道:“跟你关系不大,我该在作坊里如厕的。” 仰着头,望着树缝里洒下来的阳光,叶琛很是后悔,当初为什么不狠狠心,把这些树木都砍了去换钱呢? “那叶贤兄,如果你跟我死在一起,你会觉得开心吗?”奚梦瑶神色复杂的看向叶琛。 “不会!”叶琛诧异的看着奚梦瑶一眼,心道,“这姑娘有病,我都死了,还要去开心?” 奚梦瑶的神情萧然,“我知道了。” 第226章 一间破屋 人要是倒霉,喝水都塞牙。 自己只是出来,屙一泡屎,竟然能遇到这种部落谋反的倒灶事情。 然后还被所谓的奚族高手给劫持了。 我就一拉屎群众,你劫持我做什么? 叶琛觉得,肯定是自己光天化日,在树林子里拉屎,被幸运女神厌弃了。 但是人有三急,自己又有什么办法。 奚梦瑶的表情很是平静,看着叶琛低声道:“前一段时间,萧强像我示爱,他是我们奚族很厉害的勇士,就像是你们汉人当年的宇文成都,秦叔宝,但是我拒绝了他。我其实喜欢” 叶琛打断道:“所以他因爱生恨,伙同其他人劫持了你?” 奚梦瑶摇头,“不,是不是因爱生恨我不知道,但他们反叛的主要原因,是反对我爹臣服于大周的政策。 不对,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叶贤兄,我想跟你说,跟你在清河村生活的这段时间,我很快乐。” 栓着身子的麻绳狠狠往前拽了一下,叶琛和奚梦瑶一个踉跄。 萧榫冷笑道:“哼,热脸贴冷屁股,丢光了奚族的脸面。” 叶琛叹了一口气,这个倒霉劲儿啊,你们内部打打杀杀,关我什么事情? 碰了碰奚梦瑶,叶琛轻声道:“到底啥情况?你爹都被驱逐了,他们怎么还来搞事情。” 奚梦瑶叹道:“在奚族还是有很多人感念我父亲的恩德的,我父亲不死,他们想反叛也没有那么容易。” “而且军队的人,其实冷静者居多,他们知道大周到底有多强,他们也不想造反,他们有很多是支持我父亲的。” 叶琛道:“我想说,像是你们这种小部落,反叛与否,真的不重要,要不你跟你爹就答应了。” “总比拖累我好。” 奚梦瑶狠狠地瞪了叶琛一眼,然后摇头。 叶琛越发的愁容满面,其实你们反不反得,对于大周来说,真的不重要啊。 关键是,我很无辜啊。 一行人上了大山,叶琛很容易就辨别了方向,这条山路的方向,是直奔孙家村的。 萧榫的表情很是镇定,丝毫没有被朝廷兵马追杀的仓皇之色,一路上他都冷静的辨别着方向,仔细地掩盖着行进的痕迹,还时不时心细地检查叶琛和奚梦瑶的绳索。 而萧强的神色却很不安,惶恐和畏惧写在了脸上,不时地四处张望,连一声鸟啼,都能让他变色。 叶琛撇着嘴,心道:“这还所谓的奚族勇士,就这点胆气?” 临近孙家庄,能够看得见农田里耕作的农人。 在下山的一条羊肠小道上,有一处荒废依旧的猎户小屋。 看小屋面前的活动痕迹,这猎户小屋应该有年头了。 叶琛知道,孙家庄原先有不少猎户,但是孙家庄的人不知道节制,拼命的打猎,导致这一片区域,猎物大面积减少,猎户不得不向大山更深处进发,所以此处也就荒芜了。 叶琛止住脚步,对萧榫和萧强说道:“听我说,这种地方不要着急进去。” 萧榫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叶琛,叶琛赶忙闭嘴。 叶琛示意地拉了拉奚梦瑶,奚梦瑶不知道何意,却老老实实地跟着叶琛慢了半拍。 萧榫一把推开了有些腐朽的木门,小屋内气流涌动,迎面似乎有一股妖风袭来,萧强直接吓得倒在了地上,萧榫则迎面对抗尘流,直接变成了泥人。 叶琛嘴角泛起笑意,对奚梦瑶说道:“不要崇拜哥,我只是比一般人多一点智慧。” 话音刚落,叶琛和奚梦瑶便被愤怒的萧强强行拉进了小屋,感受着尘土滚滚,呛得叶琛一直咳嗽。 叶琛和奚梦瑶都很崩溃,这也太脏了。 尤其是叶琛,现在非常在乎自己的仪容仪表,把他拽进这种小屋里,有一种比杀了他还难受的感觉。 萧榫的野外生存能力似乎很强,对于墙壁上的蜘蛛网和灰尘,他一点都不在乎,直接在叶琛身上用刀割下来一块布,包裹在了他的脸上。 这一动作,直接导致叶琛裸露出了腹部完整了八块腹肌,本来是九九归一的,但是因为叶琛总是被孩子们轮流叫着打羽毛球,就给累得少了一块。 奚梦瑶瞪大了眸子,忍不住对叶琛道:“叶贤兄,你的身材” 叶琛道:“赶紧闭上眼。” 奚梦瑶噘着嘴,倔强道,“我不,都要死了,还不让我过过眼瘾。” 话音刚落,就见一大片尘土簌簌而落,洒进了他的眼里,奚梦瑶立刻发出一阵惨叫,眼珠子也红了,眼泪哗啦啦的往外流。 叶琛无奈道:“竟然不相信智者,让你闭眼,你不听。” 萧榫却不管奚梦瑶如何痛苦,直接拽着二人,绑在了桌子腿儿上,叮嘱萧强要严加看管。 他们知道清河村有马,但是却不敢偷,担心被人发觉,被人家抢了。 而是在叶琛身上摸索了一阵,拿出来数枚金元宝来。 看着奚梦瑶一脸震惊的表情,叶琛苦笑道:“没见过那么多金货,放哪里都不放心,便准备贴身把玩两天,谁曾想便宜他们了。” 萧榫呸了叶琛一脸,唾沫直接吐在了叶琛的肩膀上,骂道:“狗日的汉人,我们都穷成什么样了,连饭都吃不上,他们却随便一个人都有金子。” “真该杀入中原,抢他娘的。” 说着,还狠狠的踹了叶琛两脚,疼的叶琛龇牙咧嘴。 旋即就出去买马,将萧强一个人留下,他们得买几匹快马,逃出北海县。 萧强心神不宁,粗略在道观内扫视一圈,没什么特别的发现后,便跨出门外,抱着刀半卧在外面打起了瞌睡。 对于叶琛和奚梦瑶两个人,萧强还是很放心的。 在他眼里,奚梦瑶是个耍枪弄棒的女人,而叶琛则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两个人半斤八两,对他这个奚族第一猛士产生不了任何威胁。 而他只是不擅长在山路上奔走罢了,所以疲惫之下,准备休憩一番。 萧强出去后,叶琛看似呆滞的目光终于活过来了似的,不停扫视观内四周的环境。 他心里很清楚,不论是接下来,两个反叛者选择逃亡,还是继续刺杀奚万年,自己跟奚梦瑶的生命,都会进入倒计时模式。 叶琛有些绝望了,仰头望着破败的房顶,喃喃自语道:“这不太对劲啊,温云衡不明不白的没了,我难道也要莫名其妙的没?” “关键是我的信还没写呢?” 房间内,奚梦瑶想到父亲受伤,自己身陷囹圄,部落的命运也坎坷不堪,忍不住垂头嘤嘤哭了 叶琛似乎在安慰,又似乎在自我开解,但声音中却带着几分哭腔,“你哭什么?他们是造你们家的反,这叫胜败乃兵家常事,你被俘虏了,属于天经地义,我算什么?” “我就拉了一泡屎哎!” 奚梦瑶哭的更大声了,此时此刻,她看起来就像是个无助的孩子。 “你是不是觉得,我们没有机会活下去了,所以也想哭?”奚梦瑶抽噎着问道。 “嗨,生死又不是什么大事?我哭什么?”叶琛望着房顶,眼中不由得露出了悲戚之色,“我原本以为,被刘老太看了光溜溜的身子,已经是我此生羞耻的极限了。谁曾想,今日竟然被一蛮夷看了肚皮,若不是我躲得快,他还想摸两把。” “哎,畜生啊!” “噗嗤!” 奚梦瑶正哭着,忽然被逗笑了,想想此时发笑多么不合时宜,于是接着又哭。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我们都快死了,你还逗我笑……”一想到死,奚梦瑶哭得更伤心了。 叶琛忽然笑了。 刚才脸上的悲戚之色,如同面具一般全然卸下。 笑容里有了一股坚定之色,“好了,好了,小妮子,记住,不论是什么倔强,只要我们还能裂开嘴笑两下,幸运女神就会对我们微笑的。” 奚梦瑶渐渐止住了哭泣,垂头有一声没一声的抽噎着。 她觉得,眼前的叶琛在放屁。 叶琛左右环视,他在寻找,寻找任何一件有用的物事,寻找属于自己和奚梦瑶的一线生机。 奚梦瑶却仿佛已认命,虽然没再哭了,但眸子里流露出更加绝望的悲伤。 “叶贤兄,你说” “我不会开心的。” 奚梦瑶脸色一红,艰难的说道,“不是,我想说,如果我死了,父亲会不会很难过,他就我这么一个女儿。” 第227章 羞耻的姿势 奚梦瑶的世界很大。 在她短暂的二十余年的生命里,她曾攀上雪山之巅,去看那金灿灿的太阳,她曾穿越无边无际的沙漠,与阎罗斗智斗勇,她曾驰骋草原,傲笑雄鹰的无能,甚至她还能泛舟大江大河之上,感受着汉人口中的大江东去。 但她的世界又很小,在她短暂的人生里,她的牵挂并不多。 临死之前,让她无论如何都无法释怀的,大概只有相依为命的父亲,以及生她养她的奚族了。 父亲总是一副笑吟吟的样子,仿佛天塌了,也不会让他有丝毫的动容。 但是她却知道,父亲这些年到底付出了多少的辛苦。 他上能将一个孱弱的部落,打理得井井有条,下能给自己这个单亲女儿,一个温暖的小家,让自己健康成长。 身陷绝境的危难关头,奚梦瑶不由自主地牵挂着父亲。 眼泪像是珍珠一样,止不住地往外流淌。 但叶琛肯定不会认命的。 他曾奋斗二十四个小时不眠不休,只为在床头征服那傲气的小辣椒。 他曾与竞争对手,在谈判桌前,连续三天三夜,舌战群儒,逼得他们膀胱爆炸,神情恍惚。 他是一个极其顽强的男人。 他向来坚信,只要脑袋还挂在脖子上,就肯定还有一线生机。 叶琛想要利用空间去变一把刀子,但是却蓦然发现,自己手脚被捆绑,背在身后的时候,空间竟然是不能使用的。 所以他只能寄希望这小屋之中,能够让他寻到一块破瓦,一根尖锐的木棍,什么都可以。 只要能够让他解开绑在手上的绳子,他就有活下去的希望。 什么奚族第一勇士,只要自己打他个措手不及,他连一泡屎都不是。 当然,结局总是那么地让人失望。 什么都没有,叶琛不死心地继续寻找着,思索着各种可能的逃生的希望。 一旁的奚梦瑶仍然沉浸在悲伤之中,不断抽泣着说道:“叶琛,你知道嘛,草原是苦的,我的命也是苦的。 我娘生下我就走了。 爹爹为了养活我,经常半夜三更起来给我煮羊奶。 祖父说我是不祥之人,想让父亲摔死我。 是爹爹拼着继承人的位置不要保下了我。 小时候我不懂事,经常跟爹爹吵架,埋怨爹爹为什么别的孩子都有娘亲,我没有。 父亲总是一脸落寞地跟我说对不起。” “我与父亲单独相处的时间在我长大以后,就很少了。 他总是很忙,因为我们部落总是有人被饿死,有牛羊被风雪冻死,父亲迈着一双脚,走进一家家牧民的帐篷之中。” “你知道吗?草原的雪风真的好疼,就像是刀子割得人的脸颊、脖颈生疼。” “爹爹说,他苦一点没什么的,他只希望奚族的亲人们,能够每个人都有厚厚的衣服穿,暖暖的房子住,他就心满意足了。” “所以我尽管很痛苦,希望有人陪,但是我也从来不敢打扰父亲。” “可是啊,我知道,我那个爹爹没有一刻忘记我。他记得我喜欢穿什么颜色的裙子,他记得我喜欢吃什么味道的酥糕,他能看出来我隐藏在眼角的不开心,爹爹是个温柔似水的男人呢。” 叶琛静静地听着她发泄般的自言自语,对于这位草原上部落首领,似乎有了更多的了解。 总结起来五个字,众生皆苦啊。 他那风流倜傥的背后,原来,他也有那么兢兢业业,呵护子民的一面。 奚梦瑶已经没有了求生的欲望,她心里很清楚,她若是活着,反而有可能成为父亲安全的威胁。 此刻她喃喃细语,似乎在总结自己的一生。 叶琛也绝望了,四周没有可以利用的东西,于是只好转头看向喋喋不休的奚梦瑶,凝视了许久,叶琛灰暗的目光越来越亮。 “奚大小姐” “别这么叫我,我不喜欢听,云衡姐姐就说这个名号俗气,你也一样叫我梦瑶。” “好,瑶瑶大小姐,你说的这些废话,对我们的现状没有任何帮助,与其缅怀,痛苦,悲伤,不如竭尽全力的活下去。他付出了那么多,不就是希望你健康、快乐的生活在世界上吗?” “对于一个父亲来说,如果他的心肝宝贝没有了,全世界存在又有什么意义呢?” “来你靠近一些。”叶琛眼睛闪亮闪亮的看着奚梦瑶那洁白的牙齿。 奚梦瑶却扭过头去,根本不看他一眼,只听她的声音低若蚊蝇一般,“云衡姐姐怎么喜欢你这种登徒子?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这样。” 叶琛舔了舔干枯的嘴唇,结果吃了一嘴土,连忙道:“不要误会,你能不能用嘴帮我。” 老天垂帘。 幸好这两个绑匪极其不专业。 他们怎么就这么放心,只是捆住手脚呢? 叶琛的心跳加快,逃生的机会,或许就在眼前,就在奚梦瑶的嘴上。 奚梦瑶的牙齿非常锋利,叶琛记得非常清楚,坚固的骨头都能一口咬碎。 “哦哦!”经过叶琛这么一提醒,奚梦瑶也反应过来,脸上立刻飞起红霞,都什么时候了,自己还想着乱糟糟的东西。 奚梦瑶勉力转过身来,虽然两个人被困在一根绳子上,但是刚才为了赶路,这根绳子之间,大概保留来了一米左右的距离。 两个人都斜靠在地上,叶琛使劲儿把双手举起,奚梦瑶在一旁说道:“左左,右右,上上,哎呦,打我鼻子了,往下,别乱摸。” 叶琛立刻僵住了双手,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你好笨,别动,我自己来。”奚梦瑶勉力调整位置,尽量让牙齿够得到叶琛的手腕,因为绳索有些紧,两个人又一活动,绳索勒得更近,以至于二人都别的满脸通红。 累了,二人便重新松开,叶琛穿着粗气道:“今日我必须活下去,不然刚才那个羞耻的动作,我就白做了。” 奚梦瑶也有些累,软绵绵与叶琛背靠背,无精打采道:“明明羞耻的是我,如果不是云衡姐姐托我照顾你,我一定杀了你。” 叶琛一脸无辜道:“哎,瑶瑶大小姐,我是被你连累的好不好。” 说着说着,叶琛的脸色阴狠起来,“而且害你落入现在这个样子,是萧强,是萧强惹来的祸事,你应该恨他啊。” “那怎么办,我刚才已经很努力了。”奚梦瑶可怜兮兮道。 “那就换个姿势,再来一次!”叶琛跟奚梦瑶同时起身,这一次手的位置恰到好处,正好将绳头递进了奚梦瑶的嘴里。 奚梦瑶用力一咬,绳头松动了几分。 “能挣开了吗?”奚梦瑶紧张道。 “别说话,我自己试一试,你也可以继续畅想你死后的世界,你放心,我不会给你说出去的,当然,封口费还是要的。” 第228章 逃脱不易 “叶贤兄! 你怎么能这么无耻! 这都什么时候了! 生死存亡的时刻啊,你竟然想的是怎么利用我搞钱!” 奚梦瑶恨恨的说道,她现在很想瞪叶琛一眼,奈何刚才扭得脖子生疼,只好忿忿的蹬腿泄愤。 刚才一番折腾,双方都是满头大汗,却也只是将绳头咬得松了一点。 但是想要解开,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叶琛只能趁着没人注意,一点一点地挣脱绳索。 现在生机掌握了一半,叶琛也有心思聊天了。 “你是千金大小姐,你自然不知道贫穷的苦恼。 “钱是万恶之源,但钱也是一切幸福的来源,如果没有钱,我一家老小,只能忍冻挨饿。” “你知道饿得发昏,连动都不想动的感觉吗?” “你知道,吃不起饭,被邻居们嘲讽的痛苦吗?” “大丈夫可以看不起钱,但是却不能没钱啊!” 奚梦瑶冷哼道:“那也不得逮着一只羊薅啊!我看起来很蠢吗?” 叶琛闭着眼,感受着手腕上的绳索慢慢松了一些,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嘴里却淡淡的说道: “你要深刻地想一想,天底下的肥羊那么多,我为什么只对着你一个人薅呢?” “不知。”奚梦瑶疑惑道。 “因为你肤浅,因为你在以小女子之心,夺君子之腹。” “你怎么能觉得我是在薅你羊毛呢?” “你没发现,我在以人生导师的身份,指点你人生前进的方向吗?” “你只有花了钱,才能买到教训。以后不要那么蠢!被两个叛徒轻而易举地拿捏!” “害得自己的父亲,都要为你担心!” “这在我们汉人那,这叫大不孝。” “你所花费的只是一点点金银,但是我传授给你的,却是实打实的人生经验啊。” “你觉得花点钱和远离迷茫,哪个来得更有意义一些?” 手腕处传来轻不可闻的一声脆响,叶琛脸色一喜,绳套解开了一股,黎明的曙光即将到来。 奚梦瑶毫无察觉,却被叶琛的无耻言论气坏了,“歪理!歪理邪说!你明明就是把我当肥羊骗!你见财起意,你是不是贪图我更多的金元宝,我告诉你,没有了,你个笨蛋,有钱都守不住。” “你觉得是歪理邪说吗?那你天天混在清河村干啥?还不是想学点什么?”叶琛老神在在地松着绳索。 奚梦瑶张张嘴,却无法说出一句反驳的话。 因为她留在清河村,真的是抱着偷师的目的。 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原来叶琛早就看透了一切,只是一直没有拆穿自己而已。 叶琛笑了,“觉得我说的话非常有道理,如同黄钟大吕,震得你耳朵嗡嗡作响?” “胡说!本小姐才看不上你的那些歪理邪说呢!”奚梦瑶有点恼羞成怒,恨恨蹬了一下腿。 啪! 又是一声轻响,绳索又解开了一根。 叶琛脸上喜意愈深。 而就在这时,外面忽然有马蹄声传来,随即就听到外面睡得迷迷糊糊的萧强大声道:“叔叔,您终于回来了。” 叶琛二人脸色一变,神情不约而同浮上焦急和惊恐。 北海县驿站内。 奚万年盘腿坐在软榻上,抚着头顶。 腹部的伤口,已经包扎过了。 这个萧榫也够狠,一锤子砸在了自己的头顶,若不是自己躲得快,就绝对完蛋了。 即便是如此,腹部也中了他的同伴一刀。 昔日的温文尔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脸的烦闷与不耐。 他真的无法接受眼前发生的一切,他已经主动远离了权利的漩涡,但是这群人还是不愿意放过自己。 都怪自己,终究是有些贪恋手中的权利,没有彻底的按照叶琛小哥儿的计策行事,不然也不会遭此祸患,连自己最忠心的部下都死于非命。 这让他极其难过,此时他一门心思地想血债血偿,但是却一时间寻不到贼子的踪迹。 门外,侍卫的脚步声匆匆而来,奚万年放下手中的茶盏,碰的一声,“走路能不能轻点!” 侍卫在外面抱拳,恭敬的说道:“公爷,有急事禀告。” “说。” “萧榫刺杀您失败之后,逃到了清河村,裹胁了其侄子一起逃走,还暗中给清河村的勇士们下了泻药,现在大家都拉的不成样子了。” 奚万年大吃一惊,身子都有些站不稳,“清河村?清河村” 往日里,即便是天塌了,都异常沉稳的奚万年,眼神中透出一股凌冽的杀气,“我女儿呢!” “据亲卫们说,大小姐今日去衙门点卯后,就不知所踪了。” 奚万年呆了一下,接着勃然大怒,双手狠狠一拂,桌案上的茶碗跌落在地。 “大小姐的贴身侍从呢?他们都是死人吗?跑肚拉稀,就不管大小姐死活了吗?” 手下人还从未见过奚万年这般发怒,战战兢兢的说道:“大小姐去点卯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扰,而且清河村官私合营作坊,还有叶家的佃户把手,所以大家没有跟随。” 奚万年忍者身体的剧痛,猛地又踹了一脚桌案,怒喝道:“萧榫,你若是敢伤害本公的女儿,本公一定要将你们家族的老幼三代悉数诛杀!立刻派出人手,给我搜,方圆五十里一只蚊子都不许放过!” “还有,见到萧榫,不必活捉,直接千刀万剐!” 奚梦瑶明显是奚万年的逆鳞,此时此刻,这位老父亲因为女儿,彻底的怒了。 孙家庄荒废的猎人小屋内。 叶琛的额头,冷汗滚滚而落。 被绑在背后的手越来越快,然而,萧榫还是推开了那扇门。 飞扬的尘土里,萧榫那张狰狞的脸,如同雾里看花般模糊不清。 静静地站在门口,萧榫的表情很平淡,仿佛猎人盯着一只近在咫尺十拿九稳的猎物。 “大小姐,看来你爹一点都不关心你啊,你消失了那么久,都没有人找过来。以前我太低估你父亲的手下,所以刺杀失败,但是现在我又觉得,我太高看他了” 奚梦瑶恢复了镇定的模样,冷冷的说道:“你现在逃命还来得及。我父亲不会因为我的性命,就对你就范的。” 叶琛脸一沉,这个时候,你刺激他干啥? 萧榫笑了,“大小姐,你说的太对了,回来的时候,我想了一路,与其杀了你爹,一命换一命,还不如带着你回去,让你爹一直投鼠忌器,但是嘛,你爹杀了我那么多兄弟,我怎么也要收点利息。” 一柄雪亮的钢刀出现在萧榫手里,慢慢探向奚梦瑶的脖颈…… 第229章 疯狂的反杀 冰冷的刀锋横在奚梦瑶的脖颈上,光滑的刀刃折射的光线,可以让人看清楚每一个细节。 叶琛甚至能够看到一根根纤细的毛细血管在微微抽搐。 “他已经放下了权利,被流放到了河北,不会影响大局的,若是你们心中有怨气,可以发在我身上,不要为难我爹。” “不为难你爹,我留着你做什么?”萧榫一脸玩味地看着奚梦瑶。 奚梦瑶凄然道:“你留我做什么?我宁可死在这里,也不会跟你们走的。我不会成为你们要挟任何人的工具,更不会忍受片刻的侮辱,不论你试图做什么,我都会咬舌自尽的。” 说到此处,奚梦瑶的神情变得无比的淡定。 她知道,自己距离死神已经非常近了。 但他依然故作坚强,任凭泪水在脸颊上流淌,“还有,你们放过叶琛,他是无辜的,一个村子里的村正而已,对你们也没有什么妨碍。” 终究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面对死亡时,奚梦瑶的镇定显得是如此脆弱,话说完之后,就忍不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叶琛听着奚梦瑶颤抖的声音,心里酸酸的,不是滋味。 在面临死亡的时候,她还牵挂着他。 是纯粹的善良,还是有其他的情分在,叶琛也分不清楚。 但是叶琛知道,自己是不该让这个女孩子死在自己面前的。 萧榫对于奚梦瑶的固执,几乎没有忍耐性,冷冰冰的说道:“想死,还不容易。” 下一个动作,就要抹喉,旁边儿的萧强都要看傻了。 他也没有料到,自己的叔父说动手就动手。 萧榫知道,萧强对奚梦瑶心里有情愫,但是他又不想留着奚梦瑶。 便对萧强说道:“强儿,你去山下的村子,买些吃食,咱爷俩路上吃。” 萧强不忍心的看了一眼奚梦瑶,还是选择了离去。 待确定萧强离开之后,叶琛开口了。 “这位好汉,你糊涂啊,若我是你,便不会痛下杀手。” 叶琛嘴上说着,双手的动作却越来越快。 这是他和奚梦瑶活下去的机会。 必须抓住。 萧榫果然被叶琛的话,吸引了注意力。 刀仍然在奚梦瑶的脖子上,却转头看向了叶琛。 “哦?这位村正说一说,我为何不能杀她?” 叶琛浑身上下,都被汗水打湿,笑容却无比灿烂。 因为现在,他只能调整心态,来面对眼前的困难。 “不出意料的话,你应该准备逃往奚族的领地,鼓动族人造反,亦或是逃到契丹人那里,加入他们的反叛大军,但是这里是河北,距离你的目的地有千里之遥,连个人质都没有,你如何逃得过追杀呢?” “你也是个不畏死亡的豪杰,怎么能让一个小女娃三言两语就牵着鼻子走呢?” 萧榫听了叶琛的话,不住的冷笑道:“奚万年的亲卫也不过如此,想要离开,我何须人质?” 叶琛冷冷道,“那你有没有考虑下,我们大周的府兵呢?” 萧榫语滞,眼中露出凶光,“你的意思是,大周会因为这个女娃娃而放弃对我们下死手?” 叶琛悠悠的说道:“你有的选吗? 首先,你要知道,朝廷对于奚万年这位公爷的造访,给足了面子,可是却被你们在北海县刺杀,这也就意味着大周的官员必然是万分震怒的。 我敢断言,现在不知道有多少大周的军队在追杀你们,若是你留着她,起码有一线可能。” 话音刚落,叶琛被反绑的双手终于微微一震,趁着说话的功夫,最后一根绳索,终于被他解开了。 叶琛的笑容更灿烂了。 萧榫忽然不觉,因为叶琛的话,引起了他的深思。 确实,杀了奚梦瑶是百害而无一利。 若是朝廷真的在乎奚万年的话,奚万年对朝廷应该是有一定影响力的,只要他开口,朝廷的兵马肯定也会投鼠忌器。 杀了她,确实不划算。 刚才自己有些冲动了。 萧榫慢慢放下了奚梦瑶脖子上的刀,饶有兴致地看着叶琛。 “这位村正,听说你很有才华。” “乡亲们吹捧而已。”叶琛笑得有点腼腆,甚至有些懦弱。 “吹捧么?进入北海县,几乎每个村子都中了蘑菇,你们的蘑菇卖往了整个河北道,甚至于我们奚族都吃到了你们的蘑菇干,味道确实不错。为何我奚族,就没有这样的贤才呢?” “种个蘑菇而已,这算什么贤才。”叶琛无辜地朝着他眨眨眼。 “今天你能让北海县种植蘑菇,养活更多的百姓,是不是明年,你就能让河北道种上更加高产的粮食呢?我虽然只是杀人的刀,但是我也知道,有一种英雄人物,不用冲在最前面,也可以让族群变得强大。” “但是大周的英雄,便是我们奚族的祸害。” 毫无预兆的杀机,忽然凛冽而至。 说这话,萧榫忽然发动,刀光如雪白的匹练,朝着叶琛的脑袋劈了过去。 “叶琛!”奚梦瑶凄惨的大叫。 电光火石之间,叶琛的浑身颤栗,这种狠人要动手的时候,会给人一种红外线锁定你的感觉,但叶琛也不是吃素的,当刀光劈下,叶琛忽然睁开绳索,就地一滚,躲开了致命一击,单手一把小刀,轻松划开了脚上的绳索。 然后手里忽然多了一根黑漆漆的棍子,对准了萧榫的手腕,萧榫浑身颤栗不已,手上一松,钢刀已然落地。 叶琛心道,还有两格电,电晕你足够了。 但叶琛却小瞧了这位奚族猛男的体质,他竟然在被电麻的过程中,忽然猛地挣开,抬腿就是一脚,正中叶琛的胸口。 叶琛只感觉嗓子眼一甜,满嘴的血腥味,这一脚十有八九得内伤,甚至八九级伤残都能评上。 因为直觉告诉他,肋骨断了。 “我就知道,你小子是个能人,不该小瞧你一分。”萧榫猛烈的颤抖,不住的呼吸着新鲜空气,感受着逐渐恢复的体力。 叶琛抿着嘴,鲜血还是不停的从嘴角流下。 擦了擦嘴角的血,叶琛嗤嗤的笑道:“我只是个小人物,你非逼我,我没得办法。” 说完,叶琛忽然朝着萧榫冲了过去,手中的电棍对准了他,结果萧榫巧妙的躲开,对准叶琛的胳膊又是一脚。 叶琛一直被捆绑,身上的血脉尚未通畅,只听到咔嚓一声,左臂的臂骨就折了,右手的电棍也被挑飞了。 然后叶琛却不依不饶的冲了起来,见叶琛手上的黑漆漆的棍子已经落地,便没多想,直接朝着叶琛冲了过来。 却不料,叶琛手里忽然多了一根尖头钢棒,再想躲已经来不及了。 心脏处一麻,垂头一看,整根螺纹钢已经悉数没入身体,鲜血顺着钢棍往外如同泉水一般往外喷。 萧榫不敢置信的看着钢棍,动作已经全然凝固,仿佛在研究这支钢棍是怎么来的,又是怎么插在他心脏上的。 叶琛艰难的太气完好的右臂,俯身捡起地上的钢刀,然后毫不眨眼的插进了萧榫的腹部,鲜血顿时狂喷。 但是叶琛依然不满意,拼了命的再次抽出刀子,对着萧榫捅了进去。 一个现代人社会的正常人是不会理解杀人时候的感觉的,那种感觉就像是肾上腺素飙升,根本停下来。 人会越桶越兴奋,根本就不会有丝毫的恐惧。 叶琛甚至最后抽出刀,硬生生的砍在了萧榫的脖颈之上。 一刀,脖子没断,只剩下半截。 萧榫死不瞑目,无神的倒在地上,鲜血已经染红了半个猎人小屋。 叶琛喘了几口粗气,也倒在了地上。 奚梦瑶一直呆愣愣的看着叶琛和萧榫在肉搏,她没有想到,一向是温文尔雅的叶琛,在对待敌人时,竟然有如此冷酷且残暴的一面。 直到萧榫血流而亡,奚梦瑶才恢复了意识,颤声问道:“叶琛,你怎么样了?伤到哪里了?” 叶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刀扔给了她,吐了两口血,虚弱的说道:“自己赶紧把绳索割开,把大门关上,萧强应该很快就回来。他也不能留了。” 第230章 重伤萧强 小屋内的血腥气很浓郁,萧榫的尸首倒在地上,腹部和脖颈出,鲜血还在流淌,而刚才的喷涌,已经使得屋子里充斥着血腥气,让人忍不住想要作呕。 奚梦瑶流着泪,对叶琛说道:“叶贤兄,我做不到。” 叶琛无奈,只能再次捡起刀,费力地给她划开绳索,然后再次无力地倒在地上。 奚梦瑶赶忙上前,神色惶然地给叶琛检查伤口。 “伤到哪里了?快说,伤到哪里了?” 叶琛浑身都钻心的疼,虚弱地躺在地上,低声说道:“这个时候就别占我便宜了,我浑身都疼。 瑶瑶大小姐,说实话,这一次,我可救了你的性命!你们奚族是不是要帮我养上一群羊?还有各种精神损失费、营养费、误工费,这都是要给的,我会给你一份清单的。” 奚梦瑶气鼓鼓的,很想在叶琛胸膛来了一拳,但是又怕把他给揍死,便恨恨地瞪着他说道:“你都快死掉了,还只知道要钱,你这辈子肯定发大财!” 多么诚恳的祝福。 叶琛此刻虽然疼得钻心,但是依然笑着说道:“借您吉言,其实你不用多说,整个北海,谁不知道我叶琛是能挣钱的。” 奚梦瑶起身,关好门,爬到猎户小屋往外观瞧了一阵,然后又蹑手蹑脚地走了过来,坐在叶琛旁边儿,不知道为何,只要有叶琛在,她的内心总是莫名其妙的感觉安稳。 “叶琛,你现在动不了,要是萧强回来了,怎么办?趁着他现在没回来,我们逃,我搀扶着你,还是有一线机会的。” 叶琛摇头,态度非常坚决。 素来无所谓的眼神里,露出了摄人的凶光。 “逃肯定不是办法,你只是一个丫头,我也受了伤,萧强若是拼了命的追杀我们,我们逃不了多远的。所以萧强必须死,这也是防止他隐匿在暗中报复我们的机会,但是提前说好,这两匹马是花的钱买的,属于我。” “叶琛!你能不能正经点。”奚梦瑶气得头晕,但是依然忍不住说道:“他已经是惊弓之鸟,怎么会有心思报复我们?” 叶琛冷笑道:“万一他能逃过大周兵马的追捕呢?万一他是疯子呢?你先前能想到,你和你爹的亲卫,会暗中勾结他人,刺杀你爹,还绑架你吗?你们家大业大,有大批的人悍不畏死地保护着,我们家一堆孩子呢,他不死,我寝食难安。” 奚梦瑶一直不敢看萧榫的尸体,只是盯着叶琛惨白的脸色叹道:“可是你都这样了,你怎么杀了他?我自忖真的拼命,我肯定是不行的。” 叶琛闭上了眼睛,脸上的肌肉微微扭曲,却显得更加的狠厉,“杀人,从来不分强弱,我的祖先在战场上,肠子断了,腿折了,眼瞎了,照样可以杀人,我都这样了,为何不可以!” 奚梦瑶怔怔地看着叶琛,他不知道叶琛所谓的祖先到底是谁,但是眼睛瞎了,也能杀人吗? 还有,就是叶琛此时,所表现出来的,与昔日阳光清爽格格不入的这份杀气,竟然这般的迷人。 这是一股,令她崇拜而又想依靠的气质。 “叶琛,若是我们这次都活下来了,我们”奚梦瑶鼓足了勇气,想跟叶琛说些什么。 叶琛盯着萧榫,一字一句的说道:“若是我们都活下来了,瑶瑶大小姐,记得给我钱,很多很多钱,我是认真的。” “你你你”奚梦瑶气得眼圈泛红。 暗暗生气,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竟然被这家伙一句话给憋了回去。 再说下去,绝对没意思了。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 但是现在想想,有些话还是不说的好。 对大家都好。 外面传来了轻快的脚步声,叶琛神色一紧,叶琛很害怕地扯着叶琛的袖子。 叶琛咬牙站了起来,身体摇摇晃晃,如同喝了酒一般,眸子里一片清明,目光由痛苦化作冷静,擦了擦嘴角溢出来的血,缓缓俯身拾起了刀。 摆摆手,无声示意奚梦瑶不要出声。 然后他顺势靠在门边儿,吃力地拿着刀。 一场猎人与猎物的搏杀,继续在这小小的屋子里上演。 脚步忽然在门口停下,显然是萧强记得他走的时候,门是开着的。 而且屋里没有丝毫的动静。 警觉性让萧强止住了脚步,“叔叔,你怎么把门关了。” 里面没有回音,豆大的冷汗从奚梦瑶脸上滑落。 “好汉!” 忽然叶琛开口了,声音颤抖且恐惧,“好汉,你已经杀了奚族的大小姐,杀我有何用?我就是一个村正,我可以给你钱,给你很多很多的钱。” 奚梦瑶一脸诧异的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云衡姐姐说,男人天生就会骗人,越是好看的男人越会骗。 她是没办法,她没法说服自己,只能找个俊俏的,即便是有朝一日被骗,也认了。 奚梦瑶心里琢磨着,今天叶琛救了自己,又卖力的演戏,自己怎么也要给他钱的。 不然第二天,就会被赶出清河村。 听着里面叶琛的惨叫,萧强也打消了疑心。 他知道,自己离开之后,叔父会动手的。 此时,自己心中默默喜欢着的奚梦瑶肯定已经死在了叔父的刀下。 但是没有办法,自己虽然爱她,但是她不能抵挡自己寻找梦想的路。 奚族在他们父女的带领下,只会消亡的。 萧强的脸上,闪过了刹那的怨恨和悔意,这次刺杀奚万年,他是完全被叔父裹挟的,结果刺杀失败,自己也要跟着仓皇逃窜。 而且还杀了自己喜欢的奚梦瑶,这让他心里更加的难受。 我,萧强,一个注定要背负深渊,带着奚族走向世界巅峰的男人,从此不会再有爱情了。 对不起了,草原上最美的花,让你在这么美丽的年纪凋谢。 想通这一切的萧强加快了脚步,他要亲自杀了那个叶琛。 他推门而入,一道寒光闪过,叶琛俯着身子站在萧强视野的盲区里,挥舞出一刀,但是叶琛还是小瞧了萧强,萧强猛然晃动身躯,想要躲开这一刀。 叶琛咬牙跟进,这一刀看在了萧强的左腿上。 萧强闷哼了一声,就地往外滚去。 叶琛却得势不饶人,直接扑了过去,也不管砍到哪里,直接又是一刀。 这一刀恰好看在了萧强的右腿。 这一刀劈得非常深,萧强腿上的白骨已经露了出来。 劈完这一刀,叶琛再也动弹不得,本来就受了伤,人也快晕了过去,刚才那两刀,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叶琛接着手里的刀杵在地面上,支撑着身躯,“都他娘的这样了,还不过来补刀!” 萧强确实是个硬汉,吃了两刀之后,一声不吭,连滚带爬的拉开与叶琛的距离,离着两三丈,目光惊疑的看着叶琛。 叶琛眼珠子通红,警惕的看着萧强。 说实话,他也觉得这个时候喊奚梦瑶过来补刀有点不太靠谱。 这有一种让满血蔡文姬去打残血的满技能典韦的感觉。(一种时兴的oba游戏,典韦是高输出刺客,暗恋蔡文姬,结果蔡文姬跟帅气的鲨鱼跑路了。) 但是自己的状态太差了,现在身躯不断的摇晃,一阵风都能吹倒他。 即便是如此,叶琛依然勉力维持着凶狠的目光,像是一只凶狠的狼,随时可以发起攻击一样。 “嗷!”叶琛忽然听到了附近有狼的叫声。 叶琛忽然意识到什么。 对着大山,学着狼的模样,嗷嗷嗷的叫了起来。 旋即,一阵阵狼的嘶吼传遍大山,接着在愣神的功夫,一只通体灰色的高大雄性野狼已经急速出现在小屋不远处,接着不顾萧强的存在,直接跑到叶琛近前,然后趴了下来,目光凶狠的看着自己。 浓郁的血腥气,盖住了叶琛的味道,若不是叶琛开腔回应,狼群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叶琛。 这这这 萧强呆住了,这个人莫非是妖怪? 他怎么能役使狼群? 萧强眼皮子一直跳,他现在非常后悔,当初没一刀子杀了叶琛。 看着叶琛手里的刀,他现在肯定,叔叔怕是已经死了。 而自己也是因为多年的机警,暂时保住了一条命而已。 叶琛还在等更多的狼,所以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你叔叔已经死在我手里。” 萧强面无表情,缓缓的点头,“我知道。” “我还想干死你!” “我也知道。” 叶琛笑的很无奈,“可是我刚才忽然意识到,你嘴里肯定有很多反叛着的情报,若是卖给我,应该可以换很多钱。” 萧强冷笑道:“那可不一定,说不定刺杀只是我叔侄一时起意而已。” 叶琛眨眼,“那你想怎么着?我现在可是有一个人,加一头成年的野狼,哦对了,还有你们家瑶瑶大小姐,也是有一定战斗力的!” 第231章 千刀万剐的誓言 如果萧强能够看透人心,他此时完全可以拼着重伤的代价,然后上前一刀捅死叶琛,至于一个奚梦瑶,完全不是他的对手,哪怕是他两条腿都受了伤。 实际上,叶琛只是在虚张声势,拖延时间而已。 他其实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只是他家中还有四个孩子需要照顾,上面还有父母需要侍奉,家庭的信念,支撑着他不肯倒下。 此时,叶琛的脸上带着高深莫测的笑容,笑得非常神秘,萧强惊疑地看着他,内心则是惶恐不安,不知道该上前还是夺了马匹逃跑。 二人僵持了一阵,萧强的脸上阴晴不定,最后忽然狠狠地一咬牙,拖着受伤的身躯向前迈了一步。 叶琛的眼皮一跳,忽然笑道:“在这里杀一个大周的官员,你还有机会活着走出大周吗?萧强,你有二十岁吗?你领略过跟自己相爱的人,长相厮守的滋味吗?” 萧强止住了脚步,露出了复杂的神色。 叶琛接着笑道:“你只是觉得,你的族人在奚万年的带领下,做了大周的走狗,甚至连饭都吃不上,但是你算过你们奚族人口的变化吗? 据我所知,你们奚族人在成为华夏的一份子之后,这十几年人口翻了三四倍,你就没留心留心,这几年你们奚族的新生儿明显增多了许多吗?” “那跟你们大周有什么关系?”萧强不服气道。 “有什么关系?你就没听老人们说过,你们跟着突厥混,跟着契丹混的时候,人口是在一直减少吗?你们得到了大周的庇护,得到了大周的资助,竟然反过头来,想咬大周一口,还刺杀你们的国公,你们简直是丧心病狂。” “我看你不是想将奚族带向强盛,只是为了满足你一己私欲罢了。” 萧强愤怒地对叶琛说道:“你胡说。我从未有过一点的私心!” “没有私心!?没有私心,那你做的是什么事情?你们刺杀国公失败之后,又要劫持你们奚族的大小姐,甚至还要杀了他!你就能保证你们能事成吗?你考虑过你们的家人吗?” “奚族的首领,经营了奚族那么多年,不说稳如泰山,起码不至于被你跟你叔父这样的废物推翻?届时失败之后,你的家人可有活路?” 萧强紧紧抿着嘴,表情越发的复杂。 叶琛继续说道:“其实,本官第一眼看到你,就发现你神色不对。” 盯着萧强的神色,叶琛试探地说道:“你确实对奚族的状况不满,但是你心中爱慕你的大小姐,所以你根本不想刺杀未来有可能成为你岳父的奚万年,以及你妻子的奚梦瑶。” “你是铁骨铮铮的汉子,深深地爱着你们草原的这颗明珠,你怎么舍得对她痛下杀手呢?” 萧强看了一眼奚梦瑶,默不作声。 “你看,你明明是被裹胁的。我虽然杀了你叔父,但是你根本对我没有任何恨意,你想杀了我,也只是为了自身的安全。”叶琛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浓郁。 “那又如何?”萧强冷冷的说道。 “萧强,你和你叔父不一样,你还有活下去的机会,因为你是被逼的,而且你为奚族,保护公爷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而且你还是奚族第一勇士,奚族还指望着你保护奚族呢,怎么舍得杀你。但是,前提你得认错,虔诚地向公爷忏悔,并且发誓永远忠诚于他。现在公爷死去了最忠诚的勇士,正是用人之时” 奚梦瑶也开口道:“行刺我爹的首恶已经被诛杀,你是被他裹胁的,你也是受害者。萧强,我不希望一个喜欢我的男孩子,死于非命。你投降,投降之后,我会给你个东山再起的机会。” 萧强的脸色阴晴不定,仿佛正在犹豫。 叶琛还想继续说什么,萧强忽然开口说道:“你们说话我是不信的,你们只看到了公爷的仁义,但是你们却不知道他的狠辣。” 奚梦瑶的声音无比坚定道:“您糊涂,我爹平生最心疼我这个女儿,由我作保,他莫非非要杀了你不成?” 萧强的面孔扭曲,显然奚梦瑶的话,让他内心变得很挣扎,许久也没有说话。 叶琛继续道:“萧强,你的时间不多了,我和你们奚族的大小姐消失那么久,肯定会有人找的,估计用不了多久,这里就会被发现,那时候再投降已经迟了,你想要活命都没有机会。” 萧强沉默许久,眼神闪过一道莫测的光芒,盯着叶琛道:“我可以归降,不过,我不信你,你把手中的刀扔了。” 叶琛笑得很无害,“我只是一个爱财的读书人罢了,而且我受了伤,你完全没有必要害怕我。” 萧强冷笑,他如果还将叶琛当做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那真的是愚蠢到极致了。 “你若是不相信我,其实我也不详细你,我若是扔掉了武器,你反过来杀了我怎么办?” 萧强执拗道:“刚才你说相信我发誓之后,会永远忠于公爷,你现在却不相信我发誓,莫非你看不起我们奚族人的誓言吗?” 叶琛笑道:“你要是这么说,我就不得不相信你了,但我要你加一句,如果你说谎,就永远不可能得到你们大小姐的真心。” “我”萧强忽然僵住了。 奚梦瑶上前一步,对叶琛打眼色道,“叶琛,萧强是我奚族的勇士,我用性命担保,他已经知道错了。” 叶琛一脸的狐疑,“大小姐,你可莫要骗我,你们奚族的誓言就真的那么值钱?” 萧强面露喜色,立刻发誓道:“我发誓永远忠于国公,若是我不知悔改,让我永远不能追求大小姐,让我千刀万剐而死。” 叶琛开口道:“你们奚族人的誓言,真的够狠的。” 萧强双腿受伤,一直血流不止,叶琛的计策明显已经奏效了,现在他觉得他连一头狼都打不过了。 他脸色苍白的点头说道:“不狠如何能表明自己的诚意,大小姐,叶先生,我已经受伤,而且我手上没有武器,你们能不能过来扶我一下,帮我包扎下伤口,我怕我会死。” 叶琛和奚梦瑶对视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默不作声的走出门外,刚一抬腿,叶琛忽然摔倒,口吐鲜血,奚梦瑶赶忙上前搀扶他,一脸的着急。 叶琛脸色苍白,无力地摇头,轻声说道:“我已经无力走路了。” 萧强一直默默地观察着叶琛,见他如此虚弱,甚至已经吐血,脸上瞬间露出了喜色。 奚梦瑶几次搀扶叶琛,却一直无法搀扶起来。 萧强忽然动了,一瘸一拐的上前,在后背上掏出了一把尖刀,嘴角冷笑连连。 却不料忽然背后一阵凉风袭来,不知道何时,两只狼忽然出现在他背后,赫然就是一直寻找叶琛的狼妈跟绣球。 两只狼分别咬住了他的左手和右手,疼得萧强嗷嗷直叫。 而恰在此时,刚才已经奄奄一息的叶琛,忽然暴起,那根被他用来刺穿萧榫的钢棍再次拿了出来。 一棍子直接刺进了萧强的身体。 萧强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心口,已经刺穿了。 叶琛冷笑道:“你叔父也是死在这一招之下,还有你个垃圾,一点信誉都没有,本来想留你一命的。” “但是现在,只能帮你实现诺言了。” 叶琛从奚梦瑶手里夺过刀,在怀里掏出一个铁罐子,撕开将红牛一饮而尽,整个人顿时精神了不少。 然后提着刀,对准萧强砍了过去。 这一刻,他要将这个人千刀万剐。 第232章 你是高达 狼妈领着两只狼安静地蹲在一边儿,欣赏着残暴的叶琛。 而院子里,萧强的尸首,早就变得不完整了。 叶琛并未帮着萧强实现诺言,因为他砍到第一百多刀的时候,已经砍不动了,刀锋也卷刃了。 叶琛弯着腰穿着粗气,脸上泛起不健康的潮红,视线也逐渐模糊,身体似乎有一股能吸食他力量的东西,迅速抽空了他全部的力量。 奚梦瑶傻傻的看着眼前这一幕,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很没用,甚至看到鲜血四溅的时候,她的身体只剩下颤抖。 叶琛使劲儿甩甩头,试图让大脑清醒一点,对奚梦瑶说道:“你不来帮他实现诺言吗?他可害得你我不浅。” 话音落下,整个人摔倒在地。 刚才萧榫那一脚,真的踹得不轻。 “叶贤兄。”奚梦瑶心疼地大喊大叫,上前搀扶他,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脑海里也不知道想什么。 “叶琛,你没事,你快躺下,我这就去找人来救你,你好好的躺着。”奚梦瑶焦急的说道,想要冲出去喊人。 叶琛的眼神已迷离,抬头无意识地看了一眼奚梦瑶,这种涣散的眼神,奚梦瑶只有在族中见老者离去的时候才见过。 “叶贤兄,你别死。” 奚梦瑶已经慌神了。 叶琛却似乎已经陷入了无意识的状态,对于奚梦瑶的话无动于衷,但是却勉力站了起来。 奚梦瑶连忙搀扶住他,却见叶琛忽然艰难地走向了萧强。 奚梦瑶连忙道:“你别砍了,剩下的八百九十七刀,我替你砍。” 叶琛摇摇头,踉踉跄跄走向萧强,奚梦瑶却是不敢阻止叶琛,只能努力搀扶住他。 叶琛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然后吃力地蹲下身体。 在叶琛的潜意识看来,这是个精英怪。 自己刚才被他们夺走的金银,还有他们草原部落喜欢的金首饰,叶琛越摸越快乐。 这一站,不仅仅自己丢失的金子都弄回来了。 他还小赚了一笔,毕竟做卧底的都是有钱的大户。 奚梦瑶都傻了,接着一股怒火直冲天灵盖。 这个不要脸的家伙,都这个状态了,还不忘记摸尸? 他上辈子是穷疯了? 有钱真的会让他变得非常快乐吗? 叶琛摸完萧强之后,像是个瘸了腿的老人,颤颤巍巍的朝着猎户小屋走去,那里还有个boss怪,等着他呢。 现在奚梦瑶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叶贤兄,叶琛,你站住,你救了我,以后怎么会缺钱!我们奚族会帮你养羊,养许多的羊,甚至我” “那是你应该给我的,但这是我自己的战利品,他也是属于我的,都是我的。”叶琛很认真的说道,继续颤颤巍巍地向内走去。 奚梦瑶一脸的崩溃,但是又没办法,跺了跺脚,跟着叶琛走了进去。 “你将来会成为大周最有钱的男人,真的。”奚梦瑶直言不讳道。 “所以,你离我远一点,他们会说你傍大款的。”叶琛道。 说着,他便忍着血腥气,对着萧榫上下其手。 等到摸完了之后,发了一笔小财的叶琛,心满意足的坐在了门槛上,嘴角上咧出了得意的笑容。 妈的,老子的钱,是那么好拿的? 老子连你的扳指(此物历史悠久,春秋战国都有,不要被影视剧误导)都给你扣下来。 奚梦瑶见叶琛消停了,还自顾地掏出一罐小铁罐喝了起来,嫌弃且恨恨地剜了他一眼。 死大周男子,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 除了长得好看,一无是处。 然后奚梦瑶就跑出去叫人了。 叶琛看着奚梦瑶离去的背影,然后又拿出一根烟,他很久没有抽烟了。 但是实际上,他是抽煊赫门和白将的。 煊赫门怡情,白将熏脑。 此时叶琛抽的就是白将,顷刻间眼泪直流,一连抽了五根,感觉头晕晕沉沉,迷迷糊糊的,俨然是已经醉了。 待抽完最后一根烟之后,叶琛再也没有力气,昏死了过去。 即便是香烟烫了他的手指,他也浑然不觉。 一支一千五百人的大周军队正在搜山,领军的大将竟然是来自百济,号称曾经击败过苏定方的黑齿长之。 此时他身披光明铠,一脸冷漠地看着将士们成群结队地搜索着。 旁边儿立着一员小将,看起来也就十一二岁的年纪,乃是出身于沧州渤海县高家的高适,他本来是青州准备剿匪,特意带着一腔热血偷偷来参军的。 被因为得罪了朝臣,贬到河北道剿匪的黑齿长之一眼相中,破格录入军中不说,还升为团长,统领三百兵马。 结果二人尚未上山剿匪,却得到了上峰的命令,去搜寻消失的奚梦瑶和刺杀奚万年的萧榫。 两个时辰过去,附近已经翻遍了,依然一无所获,黑齿长之皱了皱眉头,沉声说道:“一群废物,传我命令,所有人五人一队,向四面八方展开,附近的村子也搜寻一遍。” 高适开口道:“将军,这样搜寻,无异于大海捞针,怕是难有什么结果,况且,萧榫的武艺绝伦,且行踪诡异,怕是已经逃出北海县了。” 黑齿长之冷哼一声,并不因为高适年幼,而疏于管教,训斥道:“愚蠢!不要拿你名门望族的那一套思考异族! 萧榫刺杀奚国公失败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逃走,反而敢来清河村,必然是要利用奚梦瑶作为人质,而奚梦瑶作为奚族的大小姐,一介女流而已,如此累赘,他们能跑多远!给我好好的搜!” 黑齿长之的话音刚落,就听不远处传来了一阵欢呼声。 二人神情一紧,赶忙催马上前查看。 不远处,奚梦瑶衣衫凌乱,步履蹒跚的跑过来。 见到黑齿长之之后,奚梦瑶立刻行礼,惊讶道:“长之叔叔!” “小丫头,不好好的在家呆着,给你叔叔添那么大的麻烦!赶紧回家,去见你爹。”黑齿长之不悲不喜道。 奚梦瑶却摇头道:“长之叔叔,先别管我,先去救人,叶琛叶大人受伤了。” 黑齿长之皱眉,对于叶琛这个名字无比陌生,“叶琛是何人?奚族之中,莫非还有叶姓?” “莫非是那位做出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的叶前辈?黑齿将军,赶快救人,这位可是咱们大周的大贤。” 叶琛醒来的时候,浑身酸疼的厉害,看了看四周,明显是在自己家。 自己扔掉的红牛罐子,整齐的摆在床头。 连烟头都被捡回来了。 门外一群陌生人,一个高大陌生的黑脸汉子,手里攥着一根烟头,拿着火折子点了一根,猛烈地抽搐着鼻子。 叶琛刚用胳膊撑着身子,想要活动。 就觉得五脏六腑剧烈的疼痛,仿佛有无数根钢针在扎他的内脏。 胳膊上敷上了药,黑乎乎的看起来很脏,不知道哪个庸医干的,叶琛担心是刘大夫,连忙用鼻子嗅了嗅。 这一趟,可收入不菲。 杀了一个精英怪,一个boss怪,爆了不少金子,还有玉器。 关键是救下了奚族的大小姐,她答应帮助自己在草原上养羊。 叶琛浑身上下摸索了一番,发现金子不见了。 立刻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谁偷了我的钱!”叶琛对屋外高呼,神色惶然。 “叶前辈醒了。”一个粗犷且正气逼人的少年郎冲了进来。 “臭小子,别挡我的路。”正在往里走的高适被一把拽了回去,接着一个丑陋且无比壮硕的男子,冲到了叶琛面前。 此人身高九尺,虎背熊腰,生得极端高大威猛。 张嘴一笑,仿佛西伯利亚的大灰熊看到了树上的蜂蜜一样。 叶琛吓得目瞪口呆,呆愣愣地看着刚才蹲在地上抽烟头的大汉,还没反应过来,大汉就重重的拍在他的肩膀上,叶琛只感觉如遭锤击,也不知道是不是内伤发作,叶琛只感觉顿时天旋地转,无比呆滞地看了眼前这个大汉一眼,把他的模样记好,将来再做报复。 “哎呀,他怎么这么弱不禁风,我看他像是我们百济的好汉,还想跟他论一论族谱,看看叶家是不是在百济搬来的呢,现在看来绝对不是了。” 刘郎中神情淡然地看了黑齿长之一眼,然后嫌弃道:“你个百济来的丑鬼,打坏了我们村正,我们村子里的汉子跟你没完。” 黑齿长之被人骂丑鬼,倒也不生气,嘿嘿怪笑了两声,转眼看向正愁眉苦脸的四壮,伸手朝着大壮的肩膀拍去。 大壮用肩膀一顶,硬生生地将他的大手弹开。 黑齿长之似乎发现了宝贝一样,惊讶道:“你这娃娃,好强壮的身体,我军中缺一个扛大纛的旗手,你要不要不种地了,跟我去当兵。” 大壮瞅了一眼黑齿长之,知道这种人不能得罪,便哼了一声没搭茬。 小壮拉了拉二壮的袖子,小声道:“哥,外国人怎么也能做咱们的将军,还有他怎么长得跟妖怪似的。” 不远处的高适,看到了一脸关切的卢照凌,惊讶得不行,连忙走过去,高声道:“卢兄,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卢照凌疑惑地看向高适问道:“尊台是?” “三年前,我还是个小屁孩,邓王府那个耍大枪把门牙磕掉的那个。”高适一脸激动的看着卢照凌说道。 卢照凌惊讶道:“沧州高达!你都那么高了?” 高适不满道:“卢兄,你又取笑我,我名高适,字达夫!” 第233章 国际友人 叶琛做了一个美梦。 他重新穿越回了过去,还带着一大堆武周朝的古玩玉器。 自己随便拿出几件去佳士得拍卖,身价就超过了自己的偶像雷布斯。 成为华夏最有钱的男孩子之一。 从此过上了酒池肉林,醉生梦死的日子。 但可能因为昏死时,耳边听到百济之类的字眼,叶琛的美梦之中,那个丑汉也穿越过来了,还成了自己的邻居,隔三岔五就来自己这里蹭吃蹭喝不说,还总是嫌弃高丽的领导人是垃圾。 然后就问自己,他想去高丽搞一场政变,然后=自己能不能支持他一下,他愿意让自己做高丽的大头领。 事成之后,什么女团之类的,任自己挑选。 每当他出现的时候,叶琛就觉得自己怀里的嫩模不香了。 然后在一次交谈之中,叶琛很生气。 然后叶琛就醒了,屋里还是一样的摆设,长子叶大壮和温华正在一旁侍奉着。 叶琛的眼睛湿润了,原来刚才一切都是一场梦。 那一车库的保时捷,阿斯顿马丁,劳斯莱斯,宾利都是假的。 那大泳池,大别墅,还有三百六十号嫩模也是假的。 老天爷,你为何如此残忍,竟然让我在这么美好的梦境中醒来。 我辛苦一些,其实真的没什么的。 五脏六腑的疼痛似乎比昨日好了一些,但是屋子里弥漫着一股中药材的味道,看来昨日自己昏死过去之后,有人给自己灌过中药了。 叶琛张嘴,咳嗽了两声,小壮立刻跑了进来,小心翼翼摸着自己的手指,又用他光滑的小脸蛋在自己胡须上蹭了蹭,关切且心疼地说道:“爹,你终于醒了,小壮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三壮一把将小壮提了起来,对着屁股就打了两巴掌,骂道:“狗东西,再胡说八道,揍你。” 卢照凌跟二壮互相拥抱,可以说是喜极而泣。 大壮赶忙去给做饭的菁菁报喜,告诉她爹爹终于醒了。 多么和谐的画面,叶琛幸福的点点头,却听到了一道陌生的女声,“叶先生,您终于醒了。” 叶琛疑惑地看着他,这个女人没见过啊。 女人见叶琛一脸疑惑地看着她,立刻解释道:“奴婢萧玉燕,是小姐的贴身侍女,昨日先生救了我家小姐,小姐回到驿站之后,被保护起来无法出门,就派奴婢来服侍先生。” 叶琛点点头,旋即又有些不满。 奚梦瑶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为何只送来了一个女人。 见叶琛皱眉,萧玉燕立刻上前问道:“公子莫非是身体不适?” “钱呢?”叶琛很直白地问道。 “啊?”萧玉燕有些懵逼,哪里有人刚醒来,就问钱的,立刻道:“在营地,奴这就去取。” 那侍女出去没多久,叶琛还在盘算奚族会拿出多少钱来,报答自己的救命之恩之时,忽然地面传来一阵阵颤动,一个丑陋的面孔出现在自己面前。 “哈哈哈,叶先生,你终于醒了。” 叶琛再次看见这个在梦中折磨了自己无数次的面孔,只想吐。 “别靠近我,我不想我的生活充满不幸!”叶琛直接丑拒这个男人的靠近。 “叶先生,您果然勇猛,是抽了那种草会变强的缘故吗?能不能某一些。”那丑汉完全不顾叶琛的嫌弃,依然坐在了叶琛旁边儿。 一旁的卢照凌开腔道:“老叶,这位是燕国公黑齿长之。” 黑齿长之,这个名号听过啊,高丽名将啊。 黑齿长之连忙摆手,“那都是过去了,老夫得罪了周兴那个畜生,现在已经是个团练守捉使,比节度使都不如,不值一提的小人物。倒是这位叶先生,如明珠照耀河北,将来必然是个大人物啊。” 叶琛急速的渣渣眼睛,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国际友人,心里的小本本记录着,黑齿长之,差点一巴掌拍死自己,此仇不报,非君子也。 嘴里却诚恳道:“原来是黑齿将军,久仰久仰。” 黑齿长之看向叶琛的目光充斥着欣赏,他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叶先生,不知道祖上是不是在百济生活过,因为我看你第一眼,就觉得非常投缘。” 叶琛连忙摇头,老子生在山东,跟百济有啥关系? 同时,叶琛很想问问这位眼前的大汉,我摸尸的钱财哪里去了? 但是却不好意思开口,生怕这位大汉,为了掩盖事情的真相,再给自己一巴掌。 黑齿长之跟叶琛攀了大概一个时辰的关系,见实在是没法将叶家的族谱联系到百济,终于还是放弃了,转入正题,对叶琛说道:“昨日,老夫奉命追剿萧榫,没想到被你所杀,免了奚族楼烦县公丧女之痛,老夫也好跟官府交差。 不过老夫听说你在剿匪上很有一套,恰巧未来沂蒙山匪是由老夫剿灭,便主动前来与你交谈一番。” 叶琛连忙颤巍巍的叉手,没想到宋夫人的本事如此不俗,竟然能请动这位大神。 黑齿长之的名号,他小时候在电视剧里看过的。 知道是个非常能打的人物,连苏定方都不是对手。 见叶琛叉手都慢吞吞的,黑齿长之露出了一脸嫌弃的神色,“说起来,你也是手刃奚族勇士的人物,身子板怎么这般脆弱,老夫年迈,一顿饭吃不下十碗米的废物,竟然能一巴掌把你拍晕过去,害得老夫苦等了一夜。” 叶琛一脸的无奈,若不是受伤,自己一定给这个丑陋的家伙,一个三百六十度,加托马斯回旋式的大嘴巴。 “叶先生,快别藏着掖着了,快跟老夫说说,你觉得如何剿匪最为合适,老夫等着杀人呢。” “州里有条陈,自己去看,别告诉我,入大周那么多年,不认识汉字。”叶琛嫌弃道。 黑齿长之笑道:“关于此事,老夫问过刺史了,关键是条陈原版已经呈报圣人,他给我口述,也说不详细,写出来的文章又文绉绉的,读的头大,烦人的很,你若是不愿说,可否给老夫做个长史,行军司马也可以。” 一旁的高适适当开口道:“大人,守拙才三千人,不满五千不允许设行军司马的。” 黑齿长之道:“什么破规矩,老子打仗,规矩要按老子的规矩来。” 叶琛眼睛陡然间瞪大,朝廷的规矩都敢随意破坏,这位大佬真的靠谱吗? 你三千人设一个行军司马,不怕被人告你谋反啊! 叶琛一时间对于沂蒙山剿匪一事,充满了怀疑。 第234章 手中的世家子不香了 黑齿长之那双黑漆漆的大眼睛,一直注视着叶琛。 见叶琛听闻自己要给他任命官职之后,表现出来的那种惊讶、质疑之色,瞬间恼了。 扭头看向高适,指了指高适,冷冷说道:“叶先生,您似乎对某的能力和手段颇有怀疑啊,您且看,这位高团长,可是安东都护高侃之孙,正儿八经的名门望族之后,他都信任我,甘愿做个马前卒,将来我这守拙军之中,还会有更多的世家子弟加入其中,您觉得” 高适跟黑齿长之这种违背人类生存规律而成长起来的妖怪不一样,他很符合武周人的审美,年纪虽然小,但生的身强力壮,颇为威武。 见黑齿长对叶琛提到自己,高适连忙上前说道:“黑齿将军说的没错,沂蒙大山的匪患危害地方,欺压百姓,不仅仅是朝廷和百姓深恶痛绝,其实世家子弟也非常厌恶他。” “若是黑齿将军能够将更多有才华的年轻人招募到军中,未必不能给沂蒙山贼以致命一击。” “听闻叶前辈不仅诗才绝伦,而且还有治国治世之能,高适一直心怀崇敬之心。希望叶先生不要藏拙,也为剿灭山贼出一番力。” 说着,高适很自然地向前,想要跟叶琛聊一聊。 叶琛并不知道,自己在世人圈子里,竟然有了这般影响力,只能勉力起身。 啪! 高适呲牙咧嘴,疼得差点摔倒。 原来刚才想要上前的高适被黑齿长之一把拽住了,“大人们说话,哪里有你一个娃娃插嘴的机会,你想耽误国事吗?”黑齿长之恼火道。 高适无奈的摇摇头,收回了身形,朝着叶琛远远的叉手,“高适素来崇拜叶前辈这样有大才之人,以后定然会单独拜会的。” 高适? 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董大的好基友? 拽回了高适,黑齿长之继续道。 “叶先生,您可以小瞧这小家伙,但是可不敢小瞧高家。他虽然本事平平无奇,连高家枪使得都不太顺溜,但既然加入我军中,他的族人免不了给予助力。”黑齿长之的语气很随意,似乎跟闲聊一般,但是却一语道出了玄机。 叶琛的眼皮子不自觉的跳了一下,他瞬间意识到了一个套路。 那就是历史上的起义军是如何消亡的。 起义军虽然声势浩大,但是往往只是人口上充足一些,但是实际上军师资料和人才都在士大夫和地主阶层,只要统治阶级愿意让渡一部分利益,给予世家年轻人进步的机会,统治阶级就可以迅速和世家联合起来,给予那些起义军以极其强力的打击。 这一招比自己的组合拳更加强力,属于典型的一力降十会。 但是这一招也有明显的缺点,那就是违背了女帝打击世家,提高朝廷权威的意图。 叶琛斟酌了一番说道:“如今河北局势动荡,契丹人谋反,若是朝廷有意镇压沂蒙大山的匪患,当从速而行,以免陷入南北战事不断的处境。” 黑齿长之沉默了一会,笑道:“看不出来,叶先生确实有几分真知灼见。 若我是沂蒙山的首领,一定会趁着契丹人造反,大量河北道的兵马北上的时机,派出大规模的喽啰兵下山从四面八方骚扰地方,使得地方疲于应对,同时摸清楚地方的防御薄弱之地,伺机虎吞一二大城,如今可以获取源源不断的铠甲兵器,甚至听闻此言,叶琛的额头冒出了冷汗。 这位来自于百济的国际友人,倒是真的眼光毒辣啊。 “然后再打出回复李唐的名号,甚至于寻找李唐宗室,打起反周的大旗,如此必然成事。” 叶琛的脑子在急速运转,若是沂蒙大山的匪徒,真的这么做了,朝廷又该如何应对,自己又该如何取舍。 彼时,黑齿长之忽然开口道:“莫急,莫急,此事没你想的那么糟糕,沂蒙大山之中若是真的有这般豪杰,何至于沉寂于今日而无所作为?” “况且老夫就在此处,便是李密重生,也断然不可能让他们成了瓦岗寨那样的队伍。” “老夫连占据山地之利的吐蕃人都打得,小小的沂蒙山贼如何又处置不了?” 说着,黑齿长之又将话题重新引回剿匪上来,叶琛知道此人的能力之后,也开始详细诉说。 黑齿长之早就大致了解过叶琛所书的剿匪条陈和鸳鸯阵的内容,第二次听依然惊为天人,他问的很仔细,甚至连一个士兵在变阵时的具体动作,也要问上一遍。 高适和卢照凌二人在旁边儿听着,卢照凌倒是无所谓,对于叶琛的诸多本领,早就习以为常了。 可高适却是第一次听到叶琛的真知灼见,数次想要击掌,却又忍住了,生怕打扰了叶琛的话语。 眼神中全然是崇拜之色。 “你的方略和阵法确实不俗,甚至于不需要依赖于世家的力量,也能剿灭山贼,而且这鸳鸯阵着实精妙,依老夫之见,若是配备了战车,甚至可以大规模运用于北方战场之上,使得步兵与骑兵交锋,也可以大放异彩。” “你虽然只是一介书生,但我黑齿长之拜服。” 叶琛赶忙谦虚了两句,黑齿长之摆手说道:“你莫要谦虚,你虽然年纪大了,但是大器未必不能晚成,若是你无意科举,在下可以向朝廷举荐与你,凭借你心中的韬略和战阵之术,不出三年,成为一方挑大梁的将领如探囊取物,不出五年,可为一方节度使。” 说着,黑齿长之不经意的瞥了一眼高适,见这小家伙一脸崇拜的看着叶琛傻笑,顿时觉得自己手里的世家子不香了。 黑齿长之大步流星的走过去,猛地拍向了高适的肩膀,高适立刻猛烈的摇晃,差一点摔倒。 “高团长,你看看人家,同样是读书人,为何你既不会作诗,也不会谋略呢?你说说,你进入军中,到底能做些什么有意义的事情呢?” 高适身子一挺,很想说自己的高家枪绝世无双。 但自己的枪法明显是黑齿长之面前,连个屁都算不上,立刻蔫了。 叶琛苦笑,不经意间,自己都成了连世家子都羡慕的存在了。 第235章 少年互勉(结婚完事了,开始补更) 黑齿长之的话,让高适这个名门之后倍感羞耻,甚至于尴尬得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温华则颇为愤慨,他知道这些武夫素来看不起他们读书人,但是却没想到,黑齿长之这般无礼,一个蛮夷之辈,竟然敢嘲笑名门之后。 正要上前替高适辩驳两句,却见卢照凌上前,斜睨了黑齿长之一眼,也没多说什么,反而拉了拉高适的袖子,三个小辈退到了一边儿。 壮壮们没有见过这种场面,便搬来小胡凳,老老实实地排排坐,喝着蔫老吉,看长辈兄长们聊天。 卢照凌拍了拍高适的肩膀,温声道:“高达兄,莫要难过。” 高适表情沮丧,“卢兄,你莫要取笑我了,你要么唤我高适,要么唤我高达夫,这高达听怪怪的。” 温华开腔,同样温声道:“高兄,你莫要沮丧,他一把年纪,半截身子都要入土的人,有些许成绩有什么了不起的?你我才多大年纪,只要你勤学本领,将来未必没有大展宏图的机会。” 高适在游学时,见过不少才华横溢之辈,诸如张九龄、王维,甚至于眼前的卢照凌,每一个都心生敬仰之辈,所以他的内心多少有些自卑。 他之所以参军,就是抱着笨鸟先飞的态度,先立下些许功业,再与那些才华横溢之辈竞争。 温华的名声,他也听说过的,虽然才学如何他不清楚,但是即便是到了县尊、刺史大人那里,也可以奉为座上宾的,与自己这种只能跟着大头兵混的人,完全不一样。 当下见温华开口劝说自己,忍不住自我怀疑地问道:“温兄,你觉得像我这种人,也有大展宏图的机会吗?” 卢照凌掐着腰,哈哈大笑道:“怎么没有?你身边儿这位温兄,苦吟三日,也做不出一首好诗,照样每日勤学苦练,等着有朝一日鲤鱼跃龙门,为大周效力呢。” 高适闻言,不解道道:“作诗?很难吗?不是有嘴就行?” 一旁的温华,恶狠狠地瞪了卢照凌一眼,然后对高适苦笑道:“作诗我确实不行,所以我的前途艰难,只能寄希望于科举一途了。” 高适闻言,不禁担忧自己的前途,也为眼前温润如玉,主动过来劝说自己的才子担忧,旋即开口道:“确实如此啊,京师的高干子弟,当个挽郎,抬抬棺材就是官身。 而我等却只能千军万马走独木桥。 不过若是有其他才艺,也能绽放异彩。” 闻言,温华眼前一亮,一旁的卢照凌撇嘴说道:“别听他胡说八道,什么才艺,那都是取悦豪门的小道,音乐你会唱?舞蹈你会跳?甚至于你画画,也丑得不行,你就老老实实读。” 高适闻言,当即道:“卢兄” 温华见高适想替自己打抱不平,哈哈笑道:“高兄,不必如此,卢兄这张嘴我早就习惯了,我想说,既然我们只有科举一条路走,何不一往无前,求一个高歌猛进呢?” “去拼一个进士郎,真的很难吗?” 刚才还哂笑温华的卢照凌,闻言也一脸正色道:“这才是我认识的温华,大好男儿,何不在琼林苑唱名?” 这边儿三个大才子互相勉励,而不远处带伤的叶琛和黑齿长之的话题也发生了转变。 内容则是关乎契丹作乱。 叶琛也好,黑齿长之也罢,都知道沂蒙山贼只不过是疥癣之疾,朝廷若是真的花费精力去梳理,只要派一重臣,长则一两年,短则个月,便能收拾干净。 其实真正的麻烦,是在北境。 叶琛试探性地问道:“契丹人那边儿如何?不知道将军这里可有消息?” 叶琛一提到契丹,在场众人脸色都有几分凝重,连正在交谈的几个士子都停下,屏气凝神地侧耳倾听,黑齿长之叹道:“契丹那边儿的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目前的局势过于混乱了,先前有赵文翙压着他们,他们还不敢胡作非为,如今赵文翙身死,他们攻城略地,屠戮百姓,开仓放粮什么事情都干。” 叶琛开口疑惑道:“朝廷作何反应呢?” “你不说此事,我还不至于这般愤怒,你可知道,圣人因怒兴兵,一口气派出了二十八名骁将前去围剿,连个帅臣都没有,就如同小孩子打架一般胡闹。” 高适闻言,立刻劝阻道:“将军慎言。” 黑齿长之却瞪眼,直接呵斥道:“你这世家子也忒谨慎了些,这种事情便是匹夫也议论得,我为何说不得?一口气派出二十八骁将,互不统属,又无帅臣,乱糟糟的一群人莽过去,即便是契丹人再蠢,这仗又如何打得输?” 卢照凌开口不信道:“不至于此,契丹人少,又是落后的蛮夷部族,我大周一口气派出二十八员猛将,即便是不能呈现碾压姿态,也不至于让契丹人占了便宜去?” “这便是你等年轻人轻浮之处了。你们真的以为契丹人是蠢物吗?” “这些异族,在和平时节,就买通我大周官僚,套取情报,储备物资,甚至于山川地势的图形,也准备的妥当,而我们呢?” “我们对于契丹的情况,一点都不知晓,这仗怎么打?” “你们虽然不通军务,起码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应当知道?” “于老夫看来,此战圣人一口气派出二十八位骁将,仓促迎战,不仅与时局无用,反而会糜烂一片。” “这!”叶琛闻言,倒是没有怪罪黑齿长之,一把年纪了,还一点政治素养都没有,在自己家大放厥词,反而对北境的局势担忧起来。 他万万没想到,原来朝廷为了剿灭契丹人,已经脑残了这般地步。 一口气派出二十八名骁将,这仗怎么打? 后勤怎么处置? 这样的骚操作,后世的明朝也玩过,所以搞出来一个大名鼎鼎的萨尔浒之战,大明朝从此一蹶不振。 这女帝也玩这么一出,这事要拿大周子民的性命开玩笑啊。 叶琛震惊之余,心中忽然闪过了一个可怕的念头,这么脑残之举,突厥人莫非不会出手吗?此外奚族最近蠢蠢欲动,就不会忍不住做些什么? 一念及此,叶琛也变得紧张起来。 如果朝廷一直这么不靠谱,整个河北道会不会被大面积波及? 黑齿长之见叶琛怔怔发呆,不由地唤道:“叶先生,叶先生?” “嗯?”叶琛回过神来,黑齿长之苦笑道:“叶先生可有见解?” 叶琛心念电闪,“看来普通人的命运是无法跟国家割裂的,国家的日子舒服,百姓的日子才会舒服。国家如果有难,普通百姓自然也无法幸免。” 他心中盘算着,随口说道:“具体的事宜,肯定不是我等升斗小民可以干涉的,不过从大局来看,契丹人敢于生事,背后肯定有所依仗,要谨防契丹、突厥、奚族联合起来。 而且二十八将,互不统属,直接铺天盖地地碾压过去,并非是什么好事,朝廷应当择一重臣,主持大局。” 黑齿长之深以为是,点头说道:“老夫也是这般想的,数万人二十多名将领,直奔前线,连个居中统筹的人都没有,这仗怎么打?” “还有突厥人和奚族人,万一跟契丹人同流合污怎么办,这都要有筹算。” 叶琛又到:“契丹人攻克我大周的城镇,开仓放粮,届时依附于他的,很有可能不仅仅是契丹各部落,甚至汉人都会成为其附从,使其声威大振。” “但是这种声威大震不可持续,北境本来就贫瘠,难以支撑大军的生存,契丹人很有可能,为了粮草,直接南下,河北道的防御也要加强。” 叶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两年河北的情况不容乐观,百姓生活本身也很是疾苦,若是契丹人杀进来,那更是火上浇油,处置不当的话,甚至偌大个河北道陷入烽火狼烟都有可能。 所以我觉得,即便是战事在艰难,也一定要御敌于国门之外,即便是突厥人插手,也不能让战事进入到河北道。” “若是河北道的兵马不够,应当及时抽调兵马,奔赴战场。” 黑齿长之沉吟道:“你的意思,我明白,如今河北的情况很糟糕,百姓们生活困顿,本身就对朝廷不满,河北道的军队肯定不能过分抽调的,想要镇压契丹人,就必须抽调其他道的兵马。但是无论从何地抽调兵马,都需要时间,怕是远水难解近渴。” 见黑齿长之的反应,叶琛心里有数,虽然圣人因怒发兵,失了方寸,但是起码像是黑齿长之这样的武将还是清醒的。 于是叶琛颔首道:“我所言,只是些浅薄的书生之见罢了。 具体的安排,后续还要看朝廷的方略。 此事,将军若是有心,可以写信与圣人。待奏疏抵达神都,圣人的怒火应当已经停歇了,甚至于前线吃了大亏,到时候前线正是缺乏将领的时候。” “圣人看了将军的奏疏,再看看奏疏送出的时间,十有八九会点将军的将,将军好生做事,剿灭契丹人,到时候重回中枢也不是不可能的。” 黑齿长之闻言,哈哈大笑道:“今日终于知道了叶先生的厉害。 此时圣人盛怒,失却了方寸,朝臣皆不敢言。 而我此时写奏疏,送至神都,恰好打一个时间差,待圣人看到我奏疏的时候,圣人自然以为我是敢于谏言之臣,只要奏疏不差,圣人定然会重用与我。 妙哉。妙哉。” 对于黑齿长之的兴奋,叶琛自然不放在心上,就是开口说句话,提醒一句的事情而已。 他现在所忧虑的是,这两年大环境如此之差,契丹人率先发难,撕破了大周天朝上国的虚假外纱,四夷八方、内外诸獠岂能不蠢蠢欲动? 第236章 已非昔日之突厥 蔚蓝色的天空之下,是一望无际的草原。 这里是突厥人的牧场。 昔日里臣服于天可汗的突厥人,在经过长时间的休养生息,已经逐渐恢复元气。 如今在天空中俯瞰,草原上是密密麻麻被阳光照射的发亮的帐篷,犹如一个个散落在草原上的蘑菇。 马蹄如风,雄浑的战马奔驰声中,一马当先的是乃是如今突厥的雄主,默啜(chuo)汗。 身后一众小部落首领紧紧跟随,再往后则是一众突厥的优秀精锐子弟。 天地广阔,跃马扬鞭,虽然默啜并不能跟中原的秀才们一样,吟诗作赋,但是却不免豪情顿生,有一种天地在我手,乾坤任我掌握的感觉。 他驻足于一处高地之上,向远方眺望。 那是数不尽的羊群和战马,是突厥的大好儿郎。 不远处一匹的雄健的突厥马,正在由远及近,飞速奔驰。 突厥马技艺绝伦,筋骨合度,其能致远、田猎之用无比。 默啜忽然眼前一亮,旋即抚摸着颌下的胡须,露出了一抹满意的笑意。 他扭头看向众人道:“是我那雄鹰一样的儿子,匐俱,他回来了。” 说罢,一提缰绳,双腿一夹马腹,快速迎了上去。 “吁!”匐俱勒住战马,从战马上跳下来,直接抱住默啜胯下战马的头颅,口中喊着阿爸。 默啜哈哈大笑道:“匐俱,你小子终于肯回来了,什么事情让你这么开心。” 匐俱笑道:“阿爸,我得到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契丹终于还是起兵造反了。” 默啜闻言,先是一愣,旋即皱起眉头道:“傻孩子,从哪里听来的谣言,奚族有奚万年坐镇,一直在武周和契丹之间左右逢源,大周有赵文翙在营州坐镇,他契丹哪里来的胆子造反?” 见父汗对自己的消息不信,匐俱的涨红了脸颊,连忙道:“阿爸,这消息绝对是真实的,是咱们的马商带回来的消息,大周的河北道今年发生了大规模的旱灾,朝廷自顾不暇,这个时候确实是个造反的好时候。” “而且,据我所知,契丹人的处境十分艰难,因为水草问题,今年已经饿死了很多牧民,这还没到冬天刮白毛风的时候呢,他们造反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默啜的妹夫,同时又是默啜手下的得力干将,火拔颉利驱马走上近前,有些好奇地问道:“这件事情透着诡异,契丹现在的实力很差劲,他有多少兵马敢造反?就不怕大周尽起边陲之劲旅,横扫他们吗?据说这位女帝可不是好相处的角色,发起狠来那可是要玩命的。” 匐俱抚胸道:“火拔颉利姨夫,契丹人确实集合了他们所有的勇士,大概三万人,听说他们在攻城略地,已经攻克了不少城池了。” 火拔颉利闻言,并不觉得契丹人有多厉害,反而一脸疑惑地看向默啜,“大汗,难道契丹人真的到了穷途末路了?以前他们吃不饱,即便是跟我们摩擦,欺负高丽人,奚族人,也不会跟大周动手。” “这回竟然敢发了疯一样的对大周动手,我觉得着实不可思议。要知道中原城池坚固,就他那点人,即便是可以缴获,也得不到多少东西。” 默啜哈哈大笑道:“虽然说,攻克大周的城池很困难,但是如今大周的日子也过得穷酸,他们很难追上草原来报复契丹的。这在一些人看来,确实是个翻身的大好时机,若是到了绝境,搏一搏未尝不可。” “但是咱们就不一样了,如今咱们兵强马壮,牛羊成山,他拿什么跟我们打?他敢碰一下咱们,我敢灭他们的族群。” 默啜的另外一位儿子驱马向前,他的身材瘦削一些,在默啜的儿子之中并不是很显眼,但是却是默啜汗十分依仗的儿子之一。 听了众人的对话,他若有所思的看向了兄长,开口问道:“匐俱大哥,契丹人出兵大周,很有可能会导致战火绵延到草原之上,你为何说这是个好消息呢?” 匐俱年轻的脸庞上焕发出一股异样的神采,大声道:“同俄特勤,你不觉得这是个天大的好机会吗?咱们想要统一草原不是一天半天了,现在契丹人敢于挑战武周,最终的结果无论如何都是会失败的。而我们只需要坐山观虎斗,就可以获取利益,甚至于称霸草原啊,这是上天赐予我们的机会啊。” 他看向父亲,继续说道:“契丹人的勇士虽然非常悍勇,但是跟大周的庞然大物比起来,终究是太弱小了,孩儿觉得他哪怕是能撑得住女帝的一轮报复,后续也终究会崩溃的。到时候我们可以将契丹一口气吃下,可以震慑和吸收更多的部落加入我们。父汗,您重新恢复先祖荣光的大好时机已经来了。” 其实匐俱所说的话,他早就想到了。 如今借匐俱之口说出来,让他更加的怦然心动。 眺望着眼前的绿洲,想象着自己成为了草原霸主,甚至于可以去南下劫掠,与武周争一争这天下共主,他就忍不住心情越发的激荡起来。 可是想到大周的威名,那可是继承了天可汗政治遗产的女人,当初突厥人被李唐的士兵追得满世界跑的日子,犹在眼前,作为一个部落的首领,长期谨慎的心理,又使得他踌躇起来。 毕竟,这么多年过去,突厥人只能给中原做鹰犬,中原强盛而不可战胜的形象,已经根深蒂固。 偶尔去一些城镇抢劫一番,他倒是不怕大周的怪罪。但若是将大周得罪了狠了,那可就意味着那位居住在神都的女帝,会不顾一切发大兵要他的命。 在他们突厥里有一句老话,宁可得罪天神,不要得罪女人。 尤其是这种掌握着一国命运的女人,那更是恐怖到了极点。 而同俄特勤却没有默啜一般想那么多,崇拜道,“论志向之远大,还得是大哥,弟弟不如您。” 说着他扭头看向默啜,开口道:“父汗,看样子,契丹人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不然不会这般冒险,父汗,我们现在兵强马壮,但是却像是躲在阴云中的雄鹰,草原上的英雄们看不到我们的影子,我们必须振翅翱翔,让世人看到我们,这样应该趁机灭掉契丹,告诉世人,伟大的突厥回来了。” 火拔颉利一挑长眉,很是赞同道:“有道理,有道理,这是上天给我们突厥再次崛起的机会,我们必须把握住。” 其他几人围上来,纷纷出声应和,默啜犹豫起来,沉吟半晌,他才用马鞭轻轻叩击着马鞍沉声道:“各位,要知道我们一旦吞并了契丹,我们这么多年来的韬光养晦之策,就会失效,我们的实力就会暴露在大周面前,大周虽然这两年日子过得艰难,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们有多大的把握与大周对峙?” 同俄特勤道:“父汗,这就要我们火中取栗了,我们可以先暗中煽动,让更多人支持契丹,让他们给大周尽可能多的麻烦,这样也可以消耗我们反抗者的实力,待大周将契丹折腾得差不多的时候,我们在一举出兵,趁着大周反应过来之前,一举吞并契丹。” “大周虽大,但也不可能持续作战,届时我们有充足的时间消化契丹人,而待大周休养生息之后,我们也不再是昔日的突厥了。” 匐俱也开口说道:“爹,机会一闪就会消失,您千万不能犹豫啊。” 默啜环视众人,这些草原上的汉子都手握刀柄,脸上露出勇敢和果决,默啜低头想了想,毅然决然道:“好,我们回去先好好商量一番,先派人去探查清楚情况,以免因为情报不足,而陷入困境之中。” 匐俱微笑着说道:“父汗英明。” 第237章 你人还怪好嘞 而众人转身之时,同俄特勤忽然开口道:“父汗,您此时应该上书给大周,说听闻契丹叛乱,作为大周最为忠心的臣子,您愿意献上战马和粮草,但是因为这两年灾害严重,人口损失,而无法提供兵员上的支持。” 默啜闻言,面露恍然之色,哈哈大笑道,“不错,不错,此举一来可以消除大周的戒心,将来一旦对契丹作战,也可以得到大周的支持,再不济大周也会冷眼旁观。二来,万一契丹势大,也跟大周有个不错的合作基础,毕竟我们诚心服侍,我们遭了难,他们若不管不问,会让天下藩国不服。” 火拔颉利亦是大笑道:“此计甚妙,咱们主动一些,朝廷也不好强行逼我们出兵。不过依我来看,此计只能算是锦上添花,如今咱们突厥雄盛无比,已经不必过于在乎大周的脸色,将来我们的大汗,也一定能统一草原,做草原最伟大的汗。” 其他的部落首领也凑趣道:“到时候,说不准,咱们的大汗不仅可以统一草原,还能完成祖宗没完成的事业,一统天下,成为天空下最伟大的汗呢。” “这话可不兴说,咱们一起砥砺前行,我若为天下雄主,尔等皆可裂土分疆。”默啜马鞭一扬,朗声笑道,“走。” 一马当先,向部落疾驰而去。 后面的骁骑蜂拥相随,马蹄阵阵,卷起漫天尘烟。 就在草原上的枭雄们磨刀霍霍,准备在大周上割一块肉的时候,黑齿长之这位武周朝难得的骁将,终于准备结束叶琛家一行的旅程。 当然,对一切都抱有好奇心态的黑齿长之,厚着脸皮,非要领着高适参观一下官私合营作坊。 官私合营作坊在叶琛的组织下,以及清河村宗族势力的帮扶下,发展速度很快,而且生产能力也进一步提高。 虽然只是武周时代的一个生产作坊而已,但叶琛不仅采取了流水线作业,甚至于还采取了甘特图式的管理模式,以作业顺序为目的,将工作与世间联系起来。 高适起先还走马观花,但是越看越心惊。 高家也有作坊,但是论生产能力,跟人家这官私合营作坊的生产能力差太多了。 若是这种生产方式,运用到武器生产上,大周的武器岂不是可以源源不断地运输到前线? 黑齿长之在二壮的引导下,拿起一个蔫黑鸭尝了尝,竟然忍不住红着眼眶呜呜地哭泣起来。 吓得二壮赶忙躲在了叶琛后面,一脸紧张地小声道:“爹,莫非这个大将军不能吃辣,孩儿是不是惹祸了?” 黑齿长之摆摆手,对着躲在叶琛后面的二壮笑道:“娃娃,不要慌张,你黑齿爷爷,只是品味到了家乡的味道,有些思乡罢了。” 说着黑齿长之擦了擦眼泪,掐着腰感慨道:“诸君怕是不知道,我们百济饮食文化源远流长,茱萸便是产自于我们百济,甚至于这北海的公私合营作坊制作的蔫黑鸭与我们百济的生产的辣菜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叶琛和高适等人,听得一直撇嘴,“妈呀,什么都是百济的,连孔夫子都是你们的,好不好?” 跟叶琛手拉手的小壮一脸疑惑地跑到三壮身边儿,小声说道:“三哥,这个丑丑的将军,是不是爱说胡话,我听说百济的辣菜,是薛仁贵将军带过去的。” 三壮嘿嘿笑道:“你让他吹!你让他吹!寡国小民的,就指着吹牛活着了。” 叶琛自然是懒得拆穿黑齿长之,便笑着说道:“将军若是喜欢,可以带一些回去,至于钱财,由晚辈缴纳即可。” 黑齿长之一把年纪,听闻此言,竟然开心得跟孩子一般挠头道:“你人还怪好嘞,俺黑齿长之就拿着了。” 说着,连忙叫着高适,提着两桶蔫黑鸭跑路,似乎怕叶琛反悔一般。 看着顷刻间便被搜刮一空的货架,卢照凌在一旁表现得一脸鄙夷,蛮夷终究是蛮夷,即便是穿上了华夏的衣冠,也改变不了其本性。 而就在众人准备转身折返之时,高适去而复返,对叶琛叉手道:“叶前辈,我们家将军说不能白拿人家恩惠,特许小子领一个团的兵力暂时驻扎在清河村外,防备有贼人下山作乱,也好保护先生,先生也好安心做事。” 叶琛颔首,邀请高适暂时居住在叶家,高适却不为所动,转身带着将士们扎营去了。 叶琛心中暗道,黑齿长之这样的骁将都来北海县了,看来是契丹人那边儿的战事,刺激了朝廷,朝廷亟待需要稳固河北道的大后方。 所以一场大战估计在所难免了。 叶琛摇了摇头,天塌了,有个子高的顶着,自己忧愁个屁。 不对,老子的钱呢? 叶琛忽然想起了什么,自己似乎救了奚梦瑶的命,总该有所表示? 卢照凌似乎看出了叶琛的抑郁,便走过来对叶琛笑着说道:“怎么了,老叶,你莫非还想着奚族给你钱财的上的报酬?人家将萧玉燕那样的美娇娘都送来了,你还想怎么着?” 叶琛叹了一口气道,“这话说的,女人都是祸水,一个自己靠过来的奚族大小姐,差点要了我的命,可见女人是祸水,还是金银财宝更靠谱些。” 说着,便拖着病躯,再小壮的搀扶下,回去休息。 待回到卧房,正见萧玉燕正垂着窈窕的身子,在收拾屋子,一小堆金子就摆在屋子里,看来是奚族的酬谢。 小丫头似乎颇有趣味,竟然在房间的桌子里,插了一束姹紫嫣红的鲜花,使得屋内弥漫着一个花香,甚至于连房屋内的草药味道都没有那么浓郁了。 叶琛靠在床头,默默的盯着萧玉燕,看的萧玉燕头皮发麻,连忙上前道:“先生要有甚事情要奴婢去做吗?” 叶琛思索了片刻,这才开口道:“萧姑娘,你们家主人和大小姐,来河北这一趟,应该带了不少钱?” “啊?”萧玉燕顿时傻眼。 “啊什么?我是问,你们家主人和大小姐,应该带了很多钱来?” “这应该,大概有不少。”萧玉燕苦着小脸道:“先生,您到底要做甚啊?” “活命之恩,不得不报啊,你家小姐给的这点钱太少了,我写个单子,你带回去” 第238章 上门闹事 作为奚族代表的萧玉燕也走了,叶家终于安静了一会儿。 可是这份安静,也没持续多久,便被乡亲们的关心给打断了。 “村长怎么样了?听说村长遇到坏人了。” “俺们家男人没啥本事,但是出去给村长卖命还是能做到的。” “村长那么好的人,竟然也有贼人欺负他,这事说什么都不能忍。” “这还用说,只要村长开口,他老人家说打哪里,就打哪里。” 听乡亲们质朴的声音,可以听得出来他们倒是真的挺担忧叶琛的情况的。 毕竟这世道一天不如一天,有个靠谱的村长,大家的日子不至于过得太过于糟糕。 当然,叶琛的脸上或多或少,也有些满足感。 这证明这段时间的,他的努力总算是没有白费。 当初他刚来这个时代的时候,也遇到过贼人,乡亲们还在感叹,没赶上吃席呢。 叶琛让大壮和二壮跟乡亲们交谈,这两个孩子也算是长大了,应付乡亲们,完全没有问题。 当然,不仅仅是村里的乡亲们,叶家老宅那边儿的家人也都过来了。 满仓和满屯哥俩一人背着一筐子鸡蛋,算是一番心意,拉着小壮的手,神神秘秘地叨咕着什么,大有去给叶琛报仇的架势。 “呦,老蔫,奚族这群人能处,有好处他们是真送啊。”叶二壮刚才看见离去的萧玉燕,两只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 上前检查了一番叶琛的身体之后,揽着叶琛的肩膀说道:“你让她回去做什么?留在家里做个洗脚丫头也不错啊。” 说着,越说越没正行,对叶琛道:“你要是不喜欢这些异族女子,你就寻你二哥,你二哥爱好广泛。” 一旁的秦氏见叶琛这个小叔子并无大碍,也终于放下心里,又听着叶大旺胡说八道,便忍不住撇嘴道:“大旺,你是不是口袋里有俩钱就飘了?人家老蔫都做了朝廷的官差,还能守身如玉呢,你怎么就整天胡思乱想?你就不怕上梁不正下梁歪,带坏了孩子?” “可不是,可不是。”叶琛连忙给二哥开脱,“主要是这些大人物,心情不定,谁也不知道拒绝他们的美意,会不会遭到人家的报复。二哥终究是我替我担心。” 一边儿的叶大福看着对着叶琛家出神,一脸羡慕的孙氏,用胳膊蹭了蹭他婆姨,小声说道:“俺就不跟二哥似的,一肚子小心思,他总是带着俺藏私房钱哩。” 每逢提起此事,孙氏就别提多得意了,自己的男人起码是爱自己的,挣的钱全都给自己,在集市上饿成啥样,也不会花钱买东西。 反而二哥却总是花钱买各种东西,浪费钱财,二嫂那么聪明的人,也看不出来,真的是糊涂。 叶二旺见叶琛给自己开脱,连忙道:“是啊,老蔫,你最近身子不舒服,要不二哥就留下,帮衬帮衬你。” “二哥,你要是想留下帮忙,也不是不行。”叶琛拉了拉嘴角,想起了二哥看人家屁股的事情,便开口道:“但是鸭血汤的买卖,你不能让三哥白操持,钱得这段时间归人家自己。” 二旺的脸色瞬间不美丽了。 他家还指望着鸭血汤的买卖,供养两个男娃读书呢,把好处暂时交给老三容易,回头自己再想要回来,可就难了。 正说着话的功夫,就听到外面有争吵声传来,叶琛赶忙往外看去,就见先一步出去的孙氏挺着大肚子,指着外面的人骂道:“动老娘一下试试,老娘肚子里揣着叶家的种,有点闪失,跟你们没完。” 叶琛觉得自己挺倒霉,养伤都不得安生。 一家人来看看,那很正常,外面这又是谁? 还惹上了三嫂孙氏。 叶琛赶忙在大壮的搀扶下,往外走去,让他看到了一个他极其不愿意看到的人,牛大海的媳妇。 他身后还站着一个魁梧的刀疤脸男人,正一脸怒火的扫视着叶家。 牛大海婆姨把自己兄弟叫来,就是为了解决楚幼蓉的事情的,结果到了县衙,连县丞的面都没见到不说,反而被县令大人,派人拿棍子打了出来。 这二人受了委屈,找了专业人士问了问,人家说这种事情,你们自己闹肯定没有结果,何不去找村正。 自己村里人受了委屈,身为村正如果不管,以后如何在村里立足? 村里人不得戳他脊梁骨? 老村正年纪大了,不管不顾可以,但是小叶村正年轻啊,而且又有人脉,他凭什么不管? 牛大海婆姨耳边还想着当初叶琛告诫自己的话,当初如果听了他的劝告,就不会发生眼下的事情了。 当然,她也打心底不愿意去招惹叶琛。 毕竟当初被狼群差点咬死的事情,至今还历历在目呢。 但是这件事情不处理又不行,幼蓉整天寻死觅活的,万一哪天一个没看住,人没了,自己拿兄弟不得埋怨自己一辈子。 所以这二人一通寻思,便咬着牙杀到了叶家大门。 叶琛皱着眉头,迎了过去,开口说道:“我好像说过,我们叶家的大门不欢迎你。” 牛大海婆姨被叶琛一开口的话,气得不行,恨不得过去,给叶琛砰砰来两拳。 不过,院里院外那么多人都盯着,叶家人也都在,她又是来求人的,只能极力维持着形象,深吸一口气,客客气气的说道:“家里的孩子受了委屈,我们是在没有办法,今个过来,一来看看村长身体是否抱恙,送来些许礼品,二来就是求村长开恩,帮上一帮,家里过不下去了。” 叶琛笑眯眯地说道:“都是乡亲们,我怎么能看着你们家过不下去呢。我正好有好事给你说。” “牛蛋呢,牛蛋!” “哎,老蔫叔。”随着叶琛的喊话,在叶家小院里,正在干活的牛蛋冲了过来,他现在算是被叶家收编了,每天就在叶家干点杂活,整日连家都不回。 说来也奇怪,这小哥俩不回家,他爹娘一点寻他们的心思都没有。 牛蛋老老实实地站在叶琛前面一点点的位置。 结果牛大海婆姨看见他,愣了半天才说道:“你还活着啊!” 牛蛋一听,就委屈得不行,他当然活着。 那天晚上,他因为劝爹娘不要因为表姐的事情闹了,气得爹娘差点将自己活活打死,他是一路逃出来的,要不是后来老蔫叔给自己治病,自己早就死了。 不过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牛大海婆姨肯定是不能将打孩子的事情说出去的,只能压着心中的火气,假装心疼地说道:“你这孩子,出来玩,也不跟娘说一声,赶紧回家,娘回头给你做好吃的。” 牛蛋却不为所动,抿着嘴唇开口道:“娘,我现在给老蔫叔干活,我得听他安排。娘,您听孩子你一句劝,别闹了,赶紧回去。村长待咱家不薄。” “你!你!你!”牛大海婆姨被牛蛋的话气得差点吐血。 他是来逼迫叶琛帮忙的,自己家宝贝幼蓉总不能让孙家白白占了便宜去? 可自己儿子都站出来公开反对自己,自己还说个屁啊。 她对着牛蛋喝道:“你个娃娃,大人家的事情,你懂什么!” 叶琛道:“牛家嫂子,有些道理,孩子未必比大人懂得少。起码牛蛋就知道,天底下没有不干活,白拿钱的道理。” 牛大海婆姨愣住了。 就在这时,楚幼蓉神色枯槁的跑了出来,远远的喊道:“姑母,我的脸都丢光了,您再闹下去,我就只有寻思了。别折腾了好嘛,求求您了。” 牛大海婆姨张了张嘴,半响之后才说道:“孩儿,还不是为了你啊。姑母怎么能让你白受委屈。” 第239章 村正之威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比如元载奶奶,正在小声教导元载,什么女人是魔鬼,漂亮的女人是魔鬼中的魔鬼,长大了以后一定要敬而远之。 高适本来是要在营房里休息的,听到这边儿的动静,也赶了过来,卢照凌拉着他跟温华一起看热闹,嘴上喋喋不休道:“治大国,若烹小鲜,想要做县宰,起码要能做村宰? 诸位都是读书人,若是遇到此情此景该如何处理?” 高适歪着头,皱眉道:“这村中之事素来棘手,咱们以后若是遇到此事,还是躲得远远为好。” 温华亦是开口道:“一般这种事情,县里会责令当地的宗族来处理,至于对错反而没有那么重要。” 刘老太太已经搬来了小板凳,拉着他们家栓子和小草、小花一边儿吃着山里摘来的野果,一边儿喝着蜂蜜水看热闹了。 平日里看大戏,都得四处跑,这种坐在家门口就能看戏的感觉,实在是太爽了。 老太太对儿子志刚说道:“大刚,家里不是还有点银子么,加上卖粮食、蘑菇的,给老蔫家干活攒下来的,一口气都拿到老村正那里去,买点地咱们在叶家新房边儿上,也起房子。” 志刚点点头道:“娘,您说的没错,老蔫对咱们家有恩呢,该跟他做邻居,帮帮忙啥的。” 老太太摇头道:“你误会为娘了,为娘一把年纪,半截身子入土,才不管你报不报恩的事情了,为娘是不想耽搁看热闹啊。” 刘志刚一脸的尴尬,却不敢反驳老娘什么。 叶琛耳边听着各种言语,远远地瞧着牛大海婆姨依然执迷不悟,便上前开口道:“牛家嫂子,你们家的事情,本来我不该管,但是你今日既然寻上门来,我就不能当瞎子聋子,不闻不问,我且问你,你今日所为,你几分是为了孩子?” 牛大海婆姨见叶琛忽然站出来开口,神情肃然,瞬间气势一滞。 叶琛却不管她到底在想什么,而是继续说道:“自古大家都视贞洁、荣誉大于生命。 出了这种事情,你不为孩子遮掩也就罢了,还到处宣扬,生怕不能让全天下人都知道此事。” “若是你能折腾出来个好结果也就罢了,可是你考虑过没有,若是事情不成,你这是逼着孩子,逼着孩子的父母去死啊!” “你真以为凭借你们想的那些土办法,就能让一个朝廷命官向你们低头?” 众人看着不远处惨兮兮的楚幼蓉,一个个对着牛大海婆姨指指点点起来,不少人觉得牛大海婆姨之所以这般折腾,就是为了自己过好日子。 可他们折腾的对象是官啊! 官岂是好对付的,人家要是真的狠下心来,还对付不了你们几个小老百姓!? 一刹那的功夫,牛大海婆姨感觉自己脊梁骨都凉透了。 “你胡说!”牛大海婆姨愤怒道:“从事发到如今,我受了多少苦,多少委屈,为了孩子奔走,我连命都不顾了,你说我一个平头百姓,一个妇道人家,在县衙门口,看着棍棒我不害怕吗?” “可是怕就能让坏人逍遥法外吗?” “你们都不管,我若是再不给孩子做主,就只能看他受委屈了!” “为此我连死都不怕!”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了。叶村正,你要么就发发善心,帮我们一把,要么今日我们就一起撞死在你家门口。” “对,你不仁不义,不顾乡亲们死活,今天就死在你们家门前,让你家臭了名声!”牛大海说着,就要往墙上撞,被大壮一把薅住,给推了回去。 附近的叶家的家丁都在旁边儿站着,见牛大海竟然真的敢靠近,齐刷刷的拿着武器赶了过来,甚至众人下意识的摆开了阵势。 那架势比县衙的衙役还要瘆人。 人都是同情弱者的,即便是弱者错误的一方,依然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耸着肩膀说道:“他们都那么可怜了,就算是有点错误怎么了?” 此时此刻,叶琛家门口也是这样子。 牛大海婆姨等人,说着可怜兮兮的话,顷刻间调动了大家的同情心。 尤其是叶琛现在家里有了家丁,还有虎视眈眈的狼群,大家都觉得叶琛跟他们不一样了。 甚至于有些人不自觉地将叶琛跟恶霸联系起来。 叶琛拧眉,知道这样下去,对自己会产生不好的影响的时候,忽然有人开口道。 “牛大海!牛大海婆姨!我看你两口子活腻了!” “你们也不用你们的狗脑子想想,你们惹出这么多的乱子来,还能活得好好地,岂能没有村正的庇护!” 叶六叔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出来,站在人群之中,呐喊道:“我要是你们两口子,我现在就扇自己两个巴掌,赶紧回家。” 牛大海婆姨却是个不肯服气的,对着叶六叔反驳道:“吉祥话谁不会说,我只知道,事情发生到了今天,两个村正不管不问,我们身为苦主,告到县衙去,不仅解决不了问题,还平白无故被人家打板子。” “大家都是有儿有女的,以后万一出点事情,这些村正,连护一护都做不到,凭什么拥护他们做村正!我呸!” 见到牛大海婆姨指名道姓地说父亲不行,还呸他老人家,大壮便领着弟弟们想要过来打架。 不过对于此事,村里的乡亲们也各有看法。 有的认为,牛大海他们两口子,今日的下场,这叫活该,一切事端都是他们自己惹来的,现在吃亏了,就该受着。 但是更多的人认为,叶琛身为村正,这种事情就不该不闻不问。尤其是家中有闺女的人家,更是担心,自己家闺女,平白无故被官员家的公子哥给祸害了。 眼看着越吵越热闹,一架马车忽然出现在门口。 门帘被掀开,一个文质彬彬的老者从车上下来。 “呦!真热闹呢!” 那老者身边儿跟着一群年轻的后生,挑着各式各样的礼盒,一看就价值不菲。 老者走上前来叉手问道:“请问,这里可是清河村?请问谁是叶琛村正?” 叶琛示意家丁退下,看了一眼老者,疑惑道:“这里是清河村,在下便是叶琛,请问您是?” “哎呦,我还以为叶先生是一位年迈的长者呢,没想到竟然这般年轻,难怪在咱们北海县声名鹊起。”老者对着叶琛再拜,“我是孙家长房,北海县丞我的二弟,他家嫡子孙望峰那是我家亲侄,今日登门目的有二,一是替我家老二谢村正的教诲,谢谢您给了我们家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二来,也是为了了结孙望峰和楚姑娘的事情。” 人群外,卢照凌硬生生打了一个机灵。 什么玩意? 在北海县跟自己老姐明争暗斗,无论如何都不愿意低头的北海县竟然跟清河村的一个村正低头了? 卢照凌一直觉得叶琛很牛逼,牛逼到老姐都有些暗恋他,但是卢照凌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叶琛竟然牛逼到可以折服当地世家豪强了。 叶琛的表情逐渐恍然。 难怪孙家在北海县能够扎根,原来人家实力虽然不是杜家、魏家这种可以把手伸到神都的世家大族,但是人家处事手段一点不弱。 自己前面给孙家出了主意,人家后面大张旗鼓地感激。 一来是给自己扬名,表达对自己的感激,用民间的俗话就叫戴高帽,二来也可以借助自己的威望压一压牛家,第三自己也算是此事的见证人,将来不论结果如何,自己都算是知晓此事的一份子。 不过对于此事,叶琛并不反感,因为孙家是拿出来实打实的利益来的,又给自己扬名,哪怕有几分戴高帽的嫌疑,自己也可以接着。 当然,叶琛对于近日孙家这般大张旗鼓,还是有几分震惊的。 他先前觉得孙县丞哪怕是接受了自己的建议,也不会大张旗鼓地去办此事。 毕竟这关乎孙家的脸面。 但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孙家不仅大张旗鼓地办了,还直接让长房大爷带队,这可是给足了清河村,给足了牛家面子。 别看牛大海两口子,楚幼蓉的父亲在村里蛮横不讲道理,但是看到真的一大堆孙家人来到清河村的时候,吓得连气都不敢大出一口,直接悄眯眯地准备逃走。 孙家人来之前,远远地就知道牛家到底在搞什么。 “事情的巨细,贵村的村正已经找我们叶家交涉过了,我们孙家也知道,小辈犯下了何等的错误,在此孙家向诸位道歉。” 说着叶家长房大爷直接躬身一拜,一点豪强的模样都没有。 周围的乡亲们这才反应过来,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仿佛看神仙一样看着自己家村正! 刘老太手中的野果啪的一下子就落在地上了,指着不远处的叶琛说道:“栓子,看见没,做人就要做你叶四叔这样的啊,连县丞都给三分薄面,这得多威风啊!” 不仅仅是刘老太,周围看热闹的乡亲们,纷纷议论起来,毕竟一个小心的村正,让县丞登门认错道歉,真的是闻所未闻。 第240章 抽她两巴掌吧 见牛大海这边儿一家人呆愣愣的,孙县丞之兄笑吟吟的说道:“这件事情是我们家峰儿做的太突兀了,毕竟感情再好,也要经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们私定终身是何道理。孙望峰这边儿,我已经训斥过了。” 牛大海婆姨见到孙家这边儿忽然低头,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依然赶紧抓住机会,态度强硬的说道:“你们做官的也要讲道理,做了这种事情总是要负责的,总不能看着丫头去死。” 孙县丞之兄心中感慨,这件事情幸好由叶村长帮衬想了个主意,不然这个关头,让这一家子闹下去,还不知道会成了什么样子。 当下便笑着解释道:“这位嫂子,您也别着急,我们孙家在当地也算是名门望族,怎么可能做了事情不认。只是眼下望峰这孩子科举在即,科举完之后又要备战秋闱(举人考试),这个时候娶妻,要么过于轻率丢了两家的颜面,要么过于分心婚事,耽误课业。” “什么?”清河村的人都惊呆了。 孙家说的是娶妻! 孙县丞家里竟然要娶楚幼蓉为妻? 天啊! 牛大海婆姨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她们家里的孩子,竟然真的要攀龙附凤,从此过上好日子了? 一旁的叶琛开口道:“这件事情,你们是不是要问一问孩子的态度。” 因为叶琛发现,不远处的楚幼蓉一直想说什么。 牛大海婆姨却瞪了一眼叶琛,似乎觉得此时跟孙家能够面对面交谈,是非常威风的事情,便扭头对叶琛说道:“这是我们家的事情,跟村正似乎没什么关系。当初我们家的事情您不想管,现在也不用管呢。” 孙家大爷立刻道:“这位嫂子,今日我等能来,也是叶村长从中交涉的原因,您” 话还没说完,便被牛大海婆姨打断,“您不用说他。他是什么人,我一清二楚。” 叶琛无所谓的耸耸肩,就当在一旁看热闹。 牛大海婆姨继续道:“咱先说说咱们两家的事情,孙家莫不是想要拖住我们,等到孙县丞升迁之事结束,再反悔?我们虽然是平头百姓,但是不代表我们是傻?我们也不求有什么身份,给个妾就心满意足了。” 牛大海婆姨肯定希望楚幼蓉日子过得好,但是不代表她傻。 她们家什么身份,竟然也想做县城之子的正妻。 这不是嫁过去做正妻,这是去寻死的! 可是牛大海婆姨,心里又不得不承认,就在刚才孙家说娶妻的时候,她的心跳的特别快。 他们牛家,他们楚家,在村里都是再一般不过的家庭了,如果真的可以嫁入县丞家,那以后就真的不一样了。 牛大海死死的拽住自己婆姨,生怕她说错了一句话,将到手的富贵给弄走了。 一旁不远处的三嫂子孙氏,也颇为感慨,这楚幼蓉真的是好命,若是她们家处理好这件事情,说不准就真的改变了命运了。 看来做人就要跟牛大海婆姨这样蛮不讲理,老实巴交的,怎么可能有好事降到自己头上。 牛大海婆姨此时也很是紧张的看着孙家人,生怕自己刚才说的话,有失分寸,逼急了人家。 孙家的长房大爷听了牛大海婆姨的话,暗中点点头,暗道,这一家子闹归闹,其实总体上还是知道进退的。 他们的目的也很单纯,其实就是改变自己的生活和家庭。 这边儿,不少看热闹的家庭,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当初两位贵公子整天在村子里闲逛,他们怎么就没想到这种好事呢? 如果当初他们将贵公子请回家,然后灌他们喝点小酒,这种好事,不就轮到他们了? “整个北海县都知道,我们孙家是讲道理的,既然我们孙家人跟你们家的丫头定下了终身,就不可能反悔,至于是娶妻,还是纳妾,那要看我那兄弟的意思,我这个做大伯的,做不了主。”孙家长房大爷缓缓开口道:“但是我来之前,我那弟弟嘱咐我说,可以暂定婚约,以三年为期,待孩子考完举人,不论成败,都要完婚。” “此外,还要花银子,送你们家姑娘去州里的女学读书,给她挣个身份,将来也更好相夫教子。” 牛大海婆姨,在牛大海的腰上狠狠的拧了一圈,疼的牛大海嗷嗷直叫。 待震得自己耳朵嗡嗡作响,牛大海婆姨这才反应过来,瞪大一双眼睛,惊讶道:“你们说的是真的?不是在骗我?” “若是骗你,怎么会这般大张旗鼓的来清河村?”孙家大爷笑着说道:“待签订婚书之后,你们家闺女就是半个孙家人了,只需她在女学里学出点本事来,就能完婚。” “孙家大爷,您是县丞的兄长,肯定不能欺负我们这种小老百姓。”牛大海婆姨满脸不敢相信道:“我们家孩子怎么能配的上您们家的公子,做正妻呢?这事情要是传出去,岂不是打了孙家的脸面。还是纳妾,可不敢嫁给孙公子为妻。” 卢照凌在一旁起哄道:“牛大婶,这等好机会,犹豫什么?孙家是要博名呢,眼下莫说一个正妻身份他们舍得给,你再要百十两银子,他们也得老实给。” 卢照凌的话,提醒了牛大海,牛大海一双眼睛直冒光。 倒是楚幼蓉清醒许多,拉着牛大海婆姨的手,轻声道:“姑母,可不敢要银子,到时候孩子嫁过去,怎么做人。” “不要钱,不要钱。”牛大海婆姨连忙开口道:“若是孙家愿意,咱们现在就可以签订婚书。” 孙家大爷自然不含糊,叫来叶琛做见证,不一会儿将婚书签好,留下些金银财宝,便托词有事,抓紧离开了。 叶琛在一旁连连点头,上面不仅有孙望峰的生辰八字,连他老爹的名字其实早就签好,可见人家孙家早有准备。 牛大海婆姨拉来牛蛋,让他念婚书上的文字。 牛蛋在村学里算是读书比较认真的,便将上面的文字念了一遍。 牛大海婆姨听着心里美的不行,仿佛整个人飘飘然上了云端一样。 “成了,成了,幼蓉真的加入豪门了。”说完,便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便昏死过去,不省人事。 牛大海慌了,连忙上前抱住自己浑家,又是摇晃身子,又是掐人中,折腾了好半天,牛大海婆姨才回过神来。 她得意的巡视四周,仿佛已经成了人上人,一脸蔑视的看着大家伙,哈哈大笑道:“我家幼蓉嫁给了县丞之子,以后我们牛家就要阔气了。” 说着,笑着,便上前去检查孙氏留下来的金银,那是孙家留给楚幼蓉的学费,虽然不多,但是却也是白晃晃的,摄人心魄。 牛大海婆姨只是看了两眼,便一口气没上来,再次摔了过去。 一群人再次上前搀扶,牛大海婆姨一会儿苦,一会儿笑,众人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牛大海急的不行,跑到叶琛面前,哀求道:“村正,是不是我浑家冲撞您叶家的列祖列宗,跟先前赵大雷似得,要惩罚与她。求求您,帮帮忙,这样下去,有了清福,他也享不到了。” 众邻居也想到了叶琛当初如何惩治赵大雷的,连连上前劝道:“小叶村长,她虽然冒犯了您,但是今天是他们牛家的高兴日子,您要不就跟叶家的列祖列宗说说,饶了她。” 叶琛摇头道:“什么列祖列宗,大家不要瞎说,我猜她十有八九是太高兴了,一口老痰堵住了嗓子眼,加上兴奋过度,这才暂时失了心智。大海,你过去踹他一脚,告诉她人家县城不要幼蓉了,她就回魂了。” 牛大海连忙摇头道:“我哪敢踹我婆姨,村长我那浑家平日里做怕你不过,您要不行行好,过去揍她一揍。” 叶琛连忙摇头道:“这哪行,我叶琛从来不打女人啊。” 牛大海连忙跪在地上磕头道:“这哪里是打女人,这是救人一命啊,叶村正,求求您了,您快抽她两巴掌。” 第241章 我们一起没出息 叶琛故作为难道:“虽然我是村正,可是你们牛家了不起哩,跟县丞攀上了关系,我如何敢打你们家婆姨。” “到时候,你们家婆姨领着县里的捕快衙役,打上门来,我连个说话的地方都没有呢。” 一旁的刘老太,倒是将其尖酸刻薄发挥到了极致,冷笑道:“老蔫,这个时候你欺负他作甚!怎么也不能真的看着这婆姨疯了。他们家就算是有人嫁入了县丞家,那他们家也是清河村的百姓,能不能活下去,还要看你村正给不给机会。” “今日莫说你过去抽她两巴掌,便是抽她二百巴掌,待她苏醒过来,她不但不敢怨恨,还得谢谢你呢。” 牛大海在一旁说道:“村正,我那浑家不似我一般,被您时常教育,他不知道我们家能有今日,全都是您从中帮衬。您且放心揍,到时候自有我解释,您要是担心她找您麻烦,我愿意写文书,说我牛大海自愿让您抽我婆姨两巴掌。” 叶琛道:“写文书自然不必,不过乡亲们要做个见证,是他男人让我抽她的。” 众人连连称是,当然有真心想解救牛大海婆姨的,也有想看叶村正如何抽她看人脑的。 叶琛喝了口小壮端来的清茶,这才上前,对准了牛大海婆姨的脸就要抽过去。 乡亲们都瞪大了眼睛,叶村正的手那么有劲儿,这一巴掌下去,还不得给她打个嘴歪眼斜。 牛大海连忙哀求道:“村正,手下留情,别将她打死了。” 叶琛道:“要不你来?” 牛大海自然又连连摇头。 众人连连劝道:“大海,你就安心让村正揍她,若是她得了失心疯死了,即便是幼蓉得了天大的富贵,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牛大海这才彻底下定决心,对叶琛道:“村正,尽量抽准一点,别抽两巴掌不够,还得多抽,到时候就不太好解释了。”此时的牛大海婆姨,就跟中了举人的范进一样,披头散发,抱着一小箱子银子到处乱窜,逢人就说,“我要幼蓉跟孙家订婚了!以后我们牛家不一样了!” 叶琛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上前去,叶琛抬起胳膊就要抽,但是待下手,又有些于心不忍,不远处的大夫说道:“村正,就得抽,不抽一会儿真的彻底丢了魂,就麻烦了。” 叶琛这有了医学支撑,终于敢放心下手,一伸手左右开弓,打在牛大海婆姨的左右脸上,骂道:“你发什么疯!人家孙家看你这么出洋相,不要幼蓉了。” 刚才还疯疯癫癫,无比嚣张的牛大海婆姨立刻跟被雷劈了一样,身子一抖,脸一白,直接昏死了过去。 众人见牛大海婆姨这般没出息的模样,纷纷忍不住哈哈大笑。 只要牛大海见婆姨被揍,连上前都不敢,倒是牛蛋胆子大,上前抱住了继母,又是帮她按头,又是给她倒水,村里的大夫又给把了把脉,对着众人点点头道: “村正这本事不赖啊!两巴掌下去,三魂七魄就都回来了。牛大海,要不让村正再抽你媳妇两巴掌,说不准能给抽得聪明些呢。” 牛大海婆姨这个时候,也逐渐回神过来,看着四周看热闹的乡亲们,“你们别看热闹了,我刚才得了失心疯,孙县丞家取消婚约了,我们家现在就是笑话。” 众邻居纷纷道:“没有,刚才的话是村长为了就你,故意哄骗你的,你们家幼蓉,真的跟县城签订婚约了。” 牛大海婆姨惊讶道:“啊!是真的!那你敢抽我!” 说着起身就要跟叶琛掰扯掰扯,牛大海赶忙抱住媳妇,开口道:“你别不知道好歹,若不是村正,今日你能不能活都说不准。而且确实我让村正抽你的,我怕别人抽不管用。” 乡亲们纷纷作证道:“就是你男人让村长抽的!” 牛大海婆姨的脸色别提多难看了,低着头就拉这牛大海往家里走,口中委屈巴巴道:“好不容易让幼蓉嫁入豪门,咱们以后也能跟着过上两天好日子,结果好日子还没开始,先让村正给两个大耳帖子,以后见他面,还是抬不起头来!” 叶琛上前道:“你们两个,今日订婚之事我为见证人,有两句话说与你们听。” 牛大海婆姨嘴上不服气,但是双脚很顺意,立刻驻足。 叶琛道:“这婚书虽然签下了,但是不代表楚家闺女就真的嫁入豪门了。入学之后,一定要勤学苦练,这大户人家的夫人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叶琛本来还想说让他们告诫幼蓉,一定要注意贞洁风评之事,但是话到了嘴边儿,又给咽了回去,毕竟这大庭广众之下,说这种事情,对一个女孩子来说,实在是太残忍了。 待牛大海夫妻二人,以及楚幼蓉等人离去之后,乡亲们纷纷上前,对叶琛说道:“小叶村正,您才是真的威风之人啊,连县丞都不得不给您三分薄面。” “县丞太遥远,但是我们知道牛大海婆姨,刚刚摆起来,就让村正给了两个大耳瓜子,真的是痛快啊。” 叶琛很是疲惫,这重伤未愈,整天还要处理这种糟心事,实在是烦人得很。好不容易送走了大家伙,叶琛自己站在门口休息,没有人打扰的感觉,真的好舒服。 就在叶琛准备转身离去时,奚梦瑶骑着马,甩着鞭子风驰电掣而来。 叶琛抬头看向他,表情有些复杂。 “你怎么插上木簪子了?你们奚族破产了?” 奚梦瑶的脸色不太好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哼道:“我是故意的,就是不能让你看见我家的钱,免得让你惦记。不过本姑娘天生丽质,就算是不穿金戴银,那也是一等一的大美人,比你浑家还要美三分呢。” 叶琛的嘴巴快咧到下巴去了。 奚梦瑶冷哼道:“你别咧嘴,怎么,没有钱,就不能做朋友了,就不能过来看看你的伤势了?” 叶琛已经懒得看她,反而四十五度仰望苍穹,喃喃道:“你知道吗?如果当初在山上,你告诉我,你有朝一日会在我面前装穷,我是不会救你回来的,” “为什么?”奚梦瑶眨着眸子问道。 叶琛道:“因为你缺乏一颗感恩的心,我是看中你们奚族的钱财吗?我只是担心你无法报恩,我感觉到痛苦而已。” 叶琛见她气鼓鼓的,便将脖子扭回家的方向,旋即觉得不太礼貌,又转身回来,对着风尘仆仆的奚梦瑶拱手道:“家里为了给我治病,已经揭不开锅了,就不留你吃饭了。咱们江湖再见。” 步伐要快,姿势要帅。 算是慰藉一下自己受伤的心灵。 “站住!你个无情无义的狗男人!”奚梦瑶瞪了叶琛一眼,然后掏出一条玉带銙,在叶琛面前晃了晃,然后直接用包裹给裹好,扔给了叶琛,“这是我爹当初在吐蕃商人手里买的上等货,价值万金,你可满意了?” 叶琛低下头,看着在阳光下,闪烁着迷人光芒的玉带,整个人都有些站不稳了,“妈的,果然人类都一样,牛大海婆姨在孙县丞的一纸婚书面前把握不住自己,而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一条玉带而已,万金而已,我就感觉呼吸急促了。” 可是这玉带摸着真的好舒服。 叶琛深吸了一口气,将玉带系在腰间,还挺合身的,然后上下打量着阳光下美得不可方物的奚梦瑶,然后一字一顿道:“礼物我收下来了,我很感动,但是钱该给还是要给的。” 第242章 桃之夭夭 看着叶琛严肃且认真的模样,奚梦瑶噗嗤一声笑了。 转身倚靠在叶家门前的一棵榆树上,上面刻着两个早字,一个早字刻得比较小,有点做贼的意思,后面还跟着叶凡的留名,旁边儿不远处,则刻着一个大大的早字,刻字之人心狠手辣,早字刻得非常大,占了半截树身,后面还笔走龙蛇的刻着姓名,叶小壮。 此外,还有些诸如二壮,黑丫喜欢你之类的字眼。 奚梦瑶饶有兴致的看完这些稚童们的字,然后伸了个懒腰,然后享受地闭上了眼睛,将钻进钱眼里面的叶琛全然晾到了一边。 叶琛觉得,夫子说的话,可能有千错万错,但是有一句绝对不会错。 那就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这自从遭遇袭击,自己救她回来,叶琛觉得这个女人,越发的不跟他见外了。 这绝对不是一个好现象。 这就像是去青楼的嫖客,他们总是想方设法地跟窑姐交朋友,因为一旦成为朋友,就有白嫖的可能性。 果不其然,许久之后,奚梦瑶睁开双眸对叶琛说道:“这种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的时刻,你不该提前的,你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家中皆是高朋,往来也都是贤达,提钱会显得你很庸俗。你可以跟云衡姐姐一样,给我讲个故事,能让我开怀大笑的故事,什么桃花侠大战菊花怪之类的。” “或者,你跟卢照凌似的,作些好听的诗歌给我听听,让我见识见识你这种老年豪杰的诗和远方。” 叶琛越听表情越严肃,这娘们在哪里学的这些弯弯绕,这是摆明了要白嫖的先兆啊。 当然,叶琛也没有表现出愤怒,毕竟钱在人家口袋里,想让人家心甘情愿的掏钱,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让你的部落帮我养羊的事情吗?” 奚梦瑶歪着头,若有所思的看着叶琛,说道:“当然记得了,小女子一言,也是驷马难追的,我父亲已经写信回去,给你专门圈出来一块大大的牧场,起码八百亩水草丰美的地方,专门给你养羊用。” 八百亩,这个数字听得叶琛心脏都不自觉的跳的快了几分。 旋即叶琛意识到,离开了中原大地,草原依然非常广阔,而且他们人员稀少,在自己这里八百亩可能很多,但是在奚族,可能只是边边角角罢了。 叶琛咳嗦了一声,用手抚摸着下巴说道:“这羊不会让你们白养的,将来挣了钱,我愿意拿出一成的利润来,你别小瞧这一成的利润,只要我们的长毛羊养好了,但是还利润源源不断,甚至让你们部落全员过上好日子都说不定呢。” 叶琛本意是让奚梦瑶感激自己,心甘情愿的掏钱出来。 奚梦瑶却也眯着眼睛打量着叶琛,“你瞅瞅,这天上的太阳,像什么?” 叶琛疑惑道:“圆圆的,像向你欠我的铜钱?” 奚梦瑶:“” 最后还是忍不住冷笑道:“什么欠你的铜钱,我看着像是你给我画的大饼!” “我靠!这娘们到底怎么了,怎么回去一趟,变得这么抠抠搜搜,还总是嘲讽自己?”叶琛脸上多了几分不耐烦的神色。 “老叶,你知道吗?在我们奚族有个规矩,奚族最美的花朵,是要嫁给最强悍的勇士的,你干掉了萧强,所以” 叶琛撇嘴道:“别告诉我,你就是奚族最美的花,如果是那样的话,你让你爹回去嘱咐族人,多生些女娃。” “叶琛!”奚梦瑶有些恼火了,这个男人太不解风情了。 叶琛露出了悲伤的情绪,无奈道:“对不起,我本来不是这样的,可谁让我是个固执的人,一想到有人欠我钱,我的脑子就像成了一块石头,上面写满了文字,钱钱钱。” “你你你。”奚梦瑶气坏了,这一趟来的好心情全让这家伙给破坏了。 “我跟你不太一样,我从来不会欠钱不还的。”叶琛说着给了她一个你懂得的眼神。 “你!”奚梦瑶扬起马鞭,很想狠狠地抽叶琛一顿,奈何叶琛身上有伤,她实在是下不去手。而且这青天白日的,寻自己的好姐姐的情郎,终归是有些心虚的。 叶琛越是表现得对自己的抗拒,她越是心里对他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情愫。 她很想告诉叶琛,不要在挂念云衡姐姐了,她回不来了。 但这句话到了嘴边儿,她更张不开口。 她知道,不仅仅叶琛在等待云衡姐姐回来,云衡姐姐的儿子们,也天天盼着她有朝一日回来,自己不忍心将这个美丽的梦给破坏掉。 无奈之下,奚梦瑶扔掉了手中的马鞭,瞪着叶琛道:“好,说说,要多少钱?” “嗯,嗯,像是咱们这种关系,拿账单确实有些羞辱人了。”叶琛看着她即将发飙的模样,只好降低了需求,“给个百八十两银子罢,毕竟咱也是头一次杀人。” “哼!叶老蔫,你看不起谁,我堂堂奚族大小姐,就只值八十两银子不成?” 叶琛有些迷糊了,“你是觉得我要少了?你别告诉我,要将整个奚族给我,我可承受不起哦。” “我”奚梦瑶的话被叶琛生生给闷了回去,气得直跺脚,“我不管,反正我没钱了,这样,我爹虽然是奚族的首领,但也是大周的公爵,又是大官,我让他举荐你入朝为官怎么样?像是你的英雄才俊,呆在田亩之间,着实有些浪费了。” 叶琛顿时恼火了,“你这是恩将仇报啊!我每日逍遥自在,想什么时候起床就什么时候起床,勤快些就去地里拔拔苗,懒惰了就在床上多睡会!朝廷想让我做事,都要将作坊开到我家门口来,你却要我入朝为官,过那种暗无天日的苦日子?” 奚梦瑶看着叶琛恼火的神色,不似作伪,不由地蹙眉道:“我听说,你们汉族的读书人,连做梦都是当状元郎去宰相女,有些科举没信心的,整天找机会去权贵家投卷,为何到了你这里,却对当官这么反感?” “我要把清白之身留给云衡,你可能不知道,我虽然年纪大了些,但是相貌上却还是有几分自信的,我怕那个公主,亦或是圣人自己,相中我,逼我做些我不想做的事情。”叶琛无奈地叹息道,也不敢提钱了,怕奚梦瑶真的一冲动,让他爹给自己举荐了。 听黑齿长之说了朝中的一些事情之后,叶琛更不想入朝为官了。 虽然女帝以千古难见之雄姿,震慑朝野,逼得大周的文武百官无一不敬服,但是朝堂上下,那一股股流动的暗流,却一直在躁动着。 这个时代,并不适合入朝为官,因为很容易死得不明不白。 至于所谓的远大志向,这玩意可有可无。 何为君子,安身守命,以待天时便可为君子,没有必要强行去追求什么。 逆天而行,往往没有啥好下场的。 奚梦瑶也不说话了,她觉得叶琛说的话非常有道理,但是又觉得叶琛有些杞人忧天。 二人陷入了沉默,叶琛望着天边儿的云,心里怀念着逝去的金银,奚梦瑶则靠在树身上,远远的看着叶琛,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忽然奚梦瑶噗嗤一笑,笑容娇羞地像是春天里的桃花。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叶琛忽然意识到,温云衡若是在此,肯定比奚梦瑶要美上许多。 奚梦瑶跑出来见叶琛,他爹却忙碌的不成样子。 女儿被人家抓走,险些惨死,自己被人刺杀,这些都预示着一场动荡即将来袭。 再联想到契丹人造反,而毗邻契丹人的奚族,更是容易陷入泥潭之中,甚至有可能被裹胁着加入进攻大周的队伍,这也是一个不小的麻烦。 奚万年心中有沟壑,在安抚好姑娘之后,立刻开始着手忙碌,对于他来说,一旦确定了女儿的安全,那么如何稳住奚族便是最重要的事情了。 第243章 养伤的日子 奚梦瑶走了。 被称作大饼的太阳依然在天上挂着。 叶琛寻了张躺椅,百无聊赖地躺在树荫下,看着天边的云。 他现在是养伤的人士,在经过了最初的热闹之后,一般人是不会来打扰他休息的。 叶琛自然也有时间好生思索一番。 叶琛也算是两世为人了,他比寻常人有更多的阅历和见识,懂得更多的人生道理。 起码有一点是不会错的,那就是大丈夫不可一日无钱。 在他看来,奚梦瑶这种赖账行径,就是极其不讲道理的行为。 至于做官这件事情,叶琛是一点兴趣都没有的。 来到武周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他不是聋子,也不是瞎子,外面的消息可以源源不断的传到他这里来。 在他看来,如今的朝堂早就乱成了一锅粥。 此时,贸然进入朝堂,很有可能陷入极其危险的境地。 温云衡就是一个极其明显的例子。 那些肉食者,只在乎自己能分多少,至于有个人站出来,说我可以将肉饼做大,做的更好吃,那是没有人愿意相信的。 他们更愿意在自己划定的规则里,快快乐乐的过日子。 就算时局没有那么混乱,这古代的官场也不是那么好混的。 站队什么的,暂且不必说。你做官,起码要揣摩上意?什么时候该哭,什么时候该笑,这都是有说法的。 甚至于领导放个屁,你都得说是我放的,然后还要挨一顿板子。 这种活法实在是太辛苦了。 所以叶琛更倾向于花时间去挣钱,能混日子就混,不能混,就跑得远远的。 反正河北道山高皇帝远,大周皇帝陛下控制力也就那么回事儿。 不过奚梦瑶欠自己钱不还这个事儿,让叶琛很是恼火,他甚至于想好了,将来奚族人给自己养羊,自己就推出一些类似于放羊贷之类的东西,好好的割他们一波奚族人的韭菜。 现在所有人都在忙,北海县的大人们,甚至整个青州的官吏们,都在配合黑齿长之,准备剿灭沂蒙山的匪寇。 奚梦瑶和她老爹,忙碌着准备稳定奚族内政,以免奚族一时冲动,跟契丹人一样,脑瓜子一热,集体去造反了。 村里人忙着种植蘑菇,一车车的拉倒外面去卖,大家总算是有些积蓄了。 甚至于叶家也是忙碌的很,温华、卢照凌每日不是教授子弟们读书,就是自己温书准备科举。 二壮则忙碌着做生意,三壮有的时候也跟着去,小壮则每日被温华拉着读书,日子过得挺辛苦的。 至于大壮则将更多的心思放在新房里来,新房上梁了,还有很多后续工作要做,他是全家最盼着搬家的人,因为他是家里唯一有单独房间的男人,这让他内心有些觉得对不起兄弟们。 唯独叶琛有些闲,因为他需要养伤。 当然,有些闲的叶琛,并没有见奚梦瑶,因为他心情不太好,看到奚梦瑶就会想到自己丢失的钱财。 闲着在家养伤的日子非常惬意的,骨折的手臂也逐渐愈合,内伤也逐渐好了许多。 而逐渐身体恢复的叶琛,也终于可以将心思放在工作上,当然更多的是自己家里的事情。 比如叶家的生意的进展。 自从弄出来羽绒服之后,叶琛手头多了很多钱,便租赁了一间不大不小的铺面,然后挂在了父母的名下,算是给父母的礼物。 当然,铺子暂时交给叶六叔打理,贩卖的东西也很简单。 那就是肉干之类的吃食。 村里的鸭子逐渐长大,甚至于北海县大量的鸭子也成熟了,指着一口气全都收回来做成蔫黑鸭肯定不现实。 所以这段时间,叶琛便灵机一动,制作了酱板鸭之类的肉食,甚至于还收一些,在大山里打来的野味,也可以治成肉干。 叶琛是有独特的材料的,那就是辣椒和各种香料,做成肉干之后非常美味。 尤其是收来的那些失足摔死的牛肉做成的牛肉干,美味的很,听叶六叔说,吃了还有壮阳的功效,城里人都喜欢吃。 叶六叔也不用特别可以的去宣传这些商品,反正是肉食,不缺食客,而且叶家的手艺也着实美味,所以卖的非常不错。 叶琛寻了一个老爹和老娘都不忙的时候,打算跟二老谈谈人生。 “哈——啐!” 或许是因为抽烟有些太多了,老爷子最近有些痰多,刚吐了一口痰,就被随身携带着小铲子的老太太给挖了个坑埋了,顺带将老头的香烟给掐了。 “你这孩子,身子骨刚康复,也不多休息休息,整天那么忙碌做甚?对了,奚梦瑶和卢秀宁,你总该选一个,两个丫头都不错,你总是吊着人家,也不是个事儿。” 老太太眯缝着眼睛打量着叶琛,对于她老人家来说,儿子选谁都无所谓。 她只想获取新的小孙子的抚养权而已。 老爷子被夺了香烟,很不爽利,瞥了一眼老太太,冷笑道:“你个没见识的老婆子,你懂个屁!儿孙自有儿孙福,以后这婚事,你莫要插手。” 话罢,又对叶琛说道:“上一次,连黑齿长之这样的大将军都惊动了,看来事情不小,处置得如何了,不会有隐患?” 说着,四下打量了一番,见周围并没有其他人,便小声说道:“你的家丁也算是有些长进了,若是需要杀人,一定要小心些,别露出马脚,上一次飞天炸雷太吓人,也太容易被有些人察觉了。” “上次奚族的事情,孩儿纯属倒霉碰上了,谁能想到拉屎都能被人抓了。不过事情已经完美解决了,没有后患。” 老爹的眼神有些希冀:“奚族欠你那么大一个人情,不给你举荐个大官当当,或者给你几百匹马,或者几百个奴仆么?那么大的部落,该有的人情往来,报恩啥的,总归该懂一点?” 老爷子的思路竟然跟叶琛出奇的一致,唯一的区别是,老爷子一开口,竟然希望是几百匹马。 叶琛无奈地摇头道:“他们是落难的,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上次送的那些马,就已经是尽力了。爹,咱们不求外人帮衬,自己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成。” 老爹似乎知道不少外面的事情,闷闷地道:“我总是觉得这天下要不太平,吐蕃闹完,契丹闹,契丹闹完,估计突厥也得折腾,后面还有西域,甚至中原也可能因为灾害而出大乱子,我觉得你既然有些本事,就该做些准备,起码养的部曲,以防不测。” 叶琛一听脑仁都疼,好不容易离着奚梦瑶远远的,远离当官的惨剧,老爹这边儿又开始鼓动自己招兵买马了。 于是乎,叶琛一脸无奈道:“爹,不说这些了,来抽根烟。” “呸!你这小塞子!你爹都咳嗦了,还鼓动他抽这玩意,你嫌他死的慢啊!” 叶琛无辜道:“是爹先嫌弃我死的慢的,黑齿长之列大兵在北海县,爹鼓动我招兵买马!他是怕朝廷不弄死我啊!” “嘿!你个狗东西!你爹让你招兵买马,是害你么,再说了,家里有闲钱,养点部曲怎么了?你要是钱不够,你给爹娘买的铺子不是挣了些钱么?那些钱拿去花,我们老两口又不缺钱。” 虽然叶琛当初说铺子给老两口,但是在老两口看来,这铺子终究是小儿子的,他们只是挂个名而已,至于其他两个儿子,更是别想打这铺子的主意分毫。 “爹,娘,城里的铺子这段时间挣了大概五十两银子了。” 老两口闻言都是一愣,都知道在城里开铺子挣钱,但是谁也没想到那么挣钱啊。 “这么挣钱么?儿啊,这钱你赶紧拿走,壮壮们都长大了,给他们娶妻生子用。” 叶琛摇摇头,对叶五四轻声道:“爹,儿子现在有本事了,光自己享受心里过意不去,你说拿这五十两,给您老收拾收拾房子,您看如何?” 第244章 叶老太教子 叶五四脸上绽放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看着眼前,一脸严肃认真的儿子,又看了一眼旁边儿正消灭从自己手里抢劫了香烟的叶老太,心里美得连东西南北都找不到了。 早些年,他一直觉得儿子读书读傻了。 人家温云衡也是个女秀才,出口成章的那种,但是人家知道孝敬公婆,知道养家糊口,是个不错的女子。 可是老蔫就知道读书,还动不动寻死。 后来老蔫发迹了,叶五四也只当他是长本事了,但是对于儿子的看法,还是没有彻底的改观。 一直到老蔫频频孝敬家里,甚至于还主动拿生意出来,帮衬家里,叶五四对自己的儿子才有了彻底的改变。 他知道儿子跟先前完全不一样了。 今天他更是没有想到,儿子竟然主动提起给自己盖新房子。 他叶五四早先年也是走南闯北,见过富贵的男人,这些年安心居于这小山村之中,没有过舒服日子的念头,那肯定死骗人的。 但是你让他提箭射人他会,你让他做点木匠活,他也手到擒来,你让他发家致富他肯定做不到。 他自忖,将几个儿子养大成人,就已经很伟大了。 至于让老婆子跟着自己过好日子,他连想都不敢想。 但是今日儿子却要帮衬着自己实现了。 在叶五四看来,儿子身体里流淌着自己身上的鲜血,儿子给自己盖大房子,跟自己盖给自己盖大房子是一模一样的。 就在叶五四畅想着住进新房子,过上好日子的时候,叶老太太忽然开口了。 她先是瞪了一眼眯着眼睛,一直傻笑的叶五四,对叶琛说道“儿啊,你现在是村里的村正了,就不能跟先前一样考虑事情了。 娘没啥见识,但是也听说过卢县令的一些事迹。卢县令上有老母,下有幼弟,家中负担也不小,可人家入朝为官,替天子牧民之后,可有一日不兢兢业业,啥时候考虑过让家里人过舒坦日子,动不动就给家里修宅子? 别说家里人了,就连县令本人,都需要住在卢少爷的小筑里面歇息,可咱们北海县的百姓,谁不念他一句好。” 叶琛看向叶五四,只见老人家从老太太一开口,就进入了一种昏昏欲睡的状态。 老太太摇头道:“你别看你爹,你爹这辈子就这样了,你不一样,今天你有闲,娘就多说两句,你小时候读书,夫子曾经说过,诸葛丞相在南阳的时候,住的是草庐,颜圣人读书的时候,住得连草庐都不如,甚至三天饿八顿都是常态,但是他们依然是名垂青史的人物,娘觉得你若有真本事,咱们一家人住在大山上,也无所谓。” “娘,山若太高,没钱不行。”叶琛笑道。 “你别打岔。”老太太在叶琛脑袋上轻轻敲了敲,“娘想说,这房子,宅子的价值都是人赋予的,你若是凡夫俗子,再大的宅子,咱们家也守不住,眼下你应该将更多的心思放在本职上。你若是事业成功,为百姓称颂,即便是住在寒窑草庐之中,也没有人敢小瞧你。” 叶琛当场惊呆了。 他没想到,他那每天在村头跟着老太太唠嗑的老娘,竟然有这么一番见地。 老娘的话中还有另外一番含义的。 那就是财不露白,即便是成了诸葛亮那样的世家人,还要以贫苦形象暴露在群众视野中,这样更有益于自己扬名,更有益于为朝廷征召。 想想也是,一个造福一方,致使一县百姓,甚至于一州之地百姓过上舒服日子的贤达,自己依然住在草庐之中,能不引起朝廷的注意吗? 想到此处,叶琛不由地看向叶五四,有那么一位贤惠的夫人帮扶,老爹怎么混得这般凄惨? 叶五四抿了抿嘴,看着儿子一脸嫌弃的表情,勃然大怒,伸出手来,就要给叶琛来一下子,后来拳头打出来,又被老人家收了回去。 无奈长叹道:“我年轻的时候,你娘也是这般唠叨,但我觉得听她讲话,实在是心烦,还不如去地里拔草来的快活,所以你爹活成了这个样子。但是爹从来不觉得你娘说的不对,你应该多听听你娘的。” “爹这辈子最大的理想,就是早上一睁眼,你娘躺在我身边儿打呼噜放屁,亦或是你娘比我先睁眼,然后踹我两脚,让我下地。只要我们老两口天天在一块,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你不一样,你现在连浑家都没有,你就该做些大事。” 老爷子希望这当爹的,肯定希望儿子的日子越过越好。 并不是说,儿子非要造反,干一些惊天动地的大事。而是他们那个时代过来的人,感觉到天下的变化,自然而然的只能想到造反,亦或是囤积人手这种操作罢了。 可是,他又不得不承认,老太太说的话,比自己的想法,有见识太多了。 儿子确实应该做好一个村正应该做的事情,而不是一有闲钱,一有闲工夫,就想着让自己的双亲父母过好日子,住大宅子。 叶琛有些感慨,忍不住抓住了老太太的手。 老太太摸着儿子的脑袋上的青丝,儿子有本事,迟早会离开清河村的,到时候他不在家里,留下偌大的家业,就凭家里这几块料根本守不住。 他只希望,儿子将来能够有更大本事的时候,能够记住自己说的话。 做些好事,自己也健健康康的。 “娘,您讲的道理,孩儿都记住了。可是孩儿自从出生以来,就是您二老悉心照顾,后来孩儿成人之后,沉浸于诗书之中,浑浑噩噩,又是您二老不断帮扶,才有今日的变化。孩儿曾经发过誓,这辈子,发达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报答您二老。”叶琛开口道:“这次给您二老盖房子,是孩子的一番心意,您二老无论如何都要接受。至于造福咱们清河村,孩儿心中自有成算,您二位不用担心。” 叶老太有些恼火,对叶琛呵斥道:“你这孩子,怎么那么轴,我跟你爹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住什么新房?” 一直藏在一边儿偷听的叶小壮忽然跑了出来,趴在叶老太太的后背上,抱着叶老太太的脖子,心疼道:“阿奶,您一点都不老,将来您还要看着我娶妻生子,还得给我抱儿子呢。您就答应爹爹,让他给您和阿爷盖大房子。” “你这小猴儿,从哪里钻出来的,还有大黄的腿怎么一瘸一拐的。”叶老太皱眉道。 小壮嘿嘿道:“我刚才在大树后面,偷听得这开心的,这狗东西非要蹭我,我没忍住,踹了他一脚,不碍事的,过两天就好了。阿奶,你快答应爹爹。” “你还小,你不懂。”老太太摇摇头道:“你爹现在是村正,又是朝廷官私合营作坊的主事人,这偌大个北海县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你爹呢。咱们家没权没势的,让人家告了,你爹就麻烦了。” “再说了,老宅虽然穷一点,破一点,但那是从太宗皇帝那时候修修补补传下来的,遮风挡雨没问题。咱们外面不换新,里面过的日子可是越来越舒坦。” 叶老太太正说着,孙氏不知道在哪里冒出来了,看来是跟小壮一样偷听的,“娘,您别拒绝得那么快吗?四弟也是好心,您要不在考虑下,我这边儿马上要生男娃了,可不敢辛苦了咱们叶家的男丁啊。” 老太太立刻从叶五四的腰里把老烟枪给抢过来了,抬手就要打孙氏,口中喊道:“家里男人谈事,你个妇人也敢偷听,真的是怀了身子就敢无法无天,今天不揍你一顿,你是不知道什么叫做规矩。” “娘,三嫂未必是有意偷听!”叶琛见老太太生气,赶忙拦住,“三嫂最近挺勤快的,家里事情都跟着忙活,这点小事不必动怒。” “不行!”老太太怒声道:“还有你,老婆子跟你讲道理,你别不往心里去,别看你现在长本事了,惹恼了老婆子,我让你爹揍你!口袋里有俩糟钱,不知道东西南北了是?你口袋里才有几两银子,就整天想着盖房子,你不许给我瞎折腾,立刻滚回去做事。” 老太太在家里的威严那是没的说,家里的事情,但凡他不同意,就没有能做成的。 叶琛无奈叹口气道:“您别这么着急拒绝,既然您不愿意盖新房,那儿子盖房剩下些砖石木料,把咱家老宅子里面修葺一番总成?我就不信,儿子剩下的砖石木料,给父母修葺一下房子,有谁敢说闲话的。” 叶琛没有坚持修新房,反而退而求其次,提出了新的建议。 “你这么说,娘自然不会反对,”老太太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个啥,砖石木料啥的,把厨房收拾收拾,我跟你爹的那间房,修补修补就够了,我跟你爹年纪大了,活不几年了,得享受就享受,你二哥和三哥那边儿不用管,他们还年轻,以后有的是苦日子过,他们得习惯,一会儿穷,一会儿富的,心里面会有落差。” “娘!”孙氏还想挣扎挣扎。 可老太太却不管那么多,提起烟枪,追着孙氏就打。 就在这时,小壮忽然惊恐地叫了起来,“爹,你看那边儿烟尘滚滚的是啥?” 叶琛扭头望去,吓的就是一机灵,竟然是一支骑兵从大山里冲了出来。 第245章 骑兵突袭清河村 不仅仅是叶家看见了,村里其他人也看见了。 一队大约三百人的骑兵,从大山之上杀出,长驱直入直奔清河村而来。 大规模的骑兵冲锋,在古代是十分震撼的,虽然大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有骑兵突袭清河村,但是不妨碍清河村的村民吓傻了,大多数人双腿发颤,连动都不会动弹了。 这个时候,最为冷静的自然是叶琛,叶琛对小壮说道:“小壮,去村口大槐树那里敲钟,使劲儿敲,敲九下,把团练和家丁都召集起来。” “然后扶着你嫂子进地窖,没有爹的招呼,不许出来知道吗?” 二壮在村里开了小卖部之后,便在县里买了一口旧钟,也不知道牙人是在哪个庙里偷来的,反正便宜了二壮。 这小子每回进来新的商品,就在村口敲三下钟,这个时候,清河村的孩子们便兴奋地迈着小腿儿,往小卖部跑,什么果脯、肉干、蜜饯应有尽有,村里人现在有点小钱,也舍得让孩子们花。 既然有了大钟,叶琛就在村里开会的时候,跟村里人交代过,三下是来货了,六下是开会了,九下是来贼了。 小壮一听,立刻不乐意了,焦急的喊道:“爹,小壮要跟你并肩作战!” “做个屁的战!老实的听话,不然小心你屁股开花!”叶琛直接呵斥道。 叶老太太在一旁道:“乖孙,你嫂子肚子里有娃娃呢,你的任务最重,不许耽搁,快去。” 小壮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转身,看见大黄正要逃命,上去就是一脚,嘴里骂骂咧咧道:“你这条傻狗,什么时候了,想要临阵脱逃,跟我一起。” 话罢,拉着瘸了腿的大黄,就往村口跑去。 叶琛继续冷静地开口道:“娘,您带着三嫂、二嫂,赶紧去地窖,我家那地窖平日里做冰块,宽敞些,您要是有时间,就多叫些人,刘老太、元载奶奶也都叫着,但是地窖的东西不许碰。” 叶五四道:“这事儿让你娘去怎么成,我去。” 说着抬腿就跑,叶老太太喊道:“五四,要偷偷地叫人,还有得跟咱家是一条心的,不跟咱家一条心的,都是累赘。” 叶五四摆摆手,又跑回家拿来一张弓,喊道:“放心,我心里有数。” 叶琛一扭头,见到春月和秋月跑过来了,正拉着孙氏的袖子,叶琛对春月印象不错,知道她是个好孩子,便对她说道:“春月,去寻你大壮哥,让他拿着我给他的秘密武器,守在地窖口。” “哎,我这就去,大壮哥这会儿在地里呢。”春月拔腿就跑,秋月本来想去,但是一看到远处奔跑的骑兵,吓得腿肚子发软,就老老实实跟在娘亲身边儿,连动都不动。 气的孙氏狠狠地踹了秋月三脚,骂道:“都这个时候了,你拽着老娘做甚!不跟着你姐去帮忙。” 秋月哭嚎着喊道:“娘,外面有坏人,秋月得保护您。” 孙氏还想驱赶孩子,但是看秋月哭嚎,却又不舍,最后无奈,跟着叶老太太直奔叶琛家地窖而去。 “老弱妇孺,都赶紧躲到家里的地窖去,没有地窖的,藏在柜子里,没有家里人招呼,不许出来。” 叶琛如今是村长,威望大到没边儿,虽然他受伤,嗓音并不浑厚,但是村民但凡是听见他喊话,没有不从的。 这可是三百骑兵,要是真的让他们抓住乡亲们,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清河村村边儿上驻扎着,负责守卫官私合营作坊的高适,处于一种六神无主的状态之中。 不断的有人过来问他该怎么办,可是他完全不知道如何做主。 他这个团虽然有三百人,但都是刚刚集合起来的青壮,而且只有三两个骑卒,刚才已经被他派出去求援了,剩下的该如何御敌,他真的不清楚。 战争距离他这种世家子弟其实非常遥远。 不知道啥时候,卢照凌和温华二人,手提着宝剑冲进了营房,“高达,你他娘的怎么软了!提起你的高家枪,准备杀人了。” 高适手里握着枪,感觉双腿有些发软,对卢照凌无奈道:“卢兄、温兄,我们别去了,待会人家杀过来,我们自戕可能更体面些。” 外面的骑兵越来越近。 温华气得不行,瞅了一眼卢照凌,卢照凌心领神会上去便给了高适三个大嘴巴。 高适怒道:“卢兄,你疯了?” 卢照凌这三个巴掌下去,高适的脸顷刻间肿得老高,这死都不会体面了。 卢照凌骂道:“你他娘天天说,没有机会扬名,没有机会出仕,怎么机会来了,软成这个样子! 人家汉高祖刘邦打天下的时候,也就是个亭长,遇到千军万马就吓得尿裤子,上哪里去找大汉帝国!我们这种凡夫俗子的机会,就得拿命去拼!” “你看看外面清河村的百姓,你再看看你!”卢照凌的话,如同黄钟大吕,振聋发聩,高适走出营房,向外眺望,清河村的男丁们,拿着各色武器,正在疯狂的往村口跑去。 尤其是三壮,领着叶家的家丁十来人,骑着马正在集合,虽然人少,与三百骑兵比起来渺小到不成样子,但是依然义无反顾的冲锋,高适的脸瞬间红了。 他攥紧高家枪,怒喝一声道:“所有人,随我村口集合。” 营房里的汉子们早就听到了动静,听到高适的话,立刻风一样的从营房里冲了出来。 骑兵越冲越近,发出阵阵呐喊声,模仿大山里的野兽咆哮声,高适再次感觉双腿发软,整个人指挥队伍都不利索。 卢照凌无奈,直接将高适扔到马背上,让温华牵着马。 高适感觉到湿漉漉的裤子,一脸的绝望,自己的尊严彻底没有了。 幸好自己的好友没有放弃自己。 不对,他们要拉着自己去当炮灰。 罢了,罢了,读书人要有读书人的体面,自己苦练高家枪不就是为了今天。 于是乎,高适眼一闭,开始吟唱秦王破阵曲: 受律辞元首 相将讨叛臣 咸歌《破阵乐》 共赏太平人。 团里的汉子们也纷纷跟着唱了起来,只是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村里的男丁竟然也跟着唱了起来。 温华平日里教孩子们读书,肯定不是一味地读书,也有诗歌教育,其中秦王破阵乐便是孩子们经常唱的曲子,孩子们学会了,便教给家里的长辈。 这些男丁都会跟着哼唱几句,今日见到那么多骑兵杀了过来,大家本来心底都怕得不行。 忽然听到有人唱曲,便不自觉地跟着哼唱,一时间清河村上空,响起了洪亮的歌声,仿佛大山都跟着回荡开来,似乎恐惧的情绪随着战歌而被驱散了不少。 狼妈出现得有些晚,身上都是血,而他身边儿的野狼,也少了将近一半,闪着愤怒的眸子,在人群边缘,死死的盯着对方。 人群中叶琛正在安排事务,大声喝道:“二哥,去把我家柴火垛的芦苇抱出来,放上丰顺大叔家的牛粪,直接点燃了!” 叶大旺抱着横刀,点头便去,丰顺大叔一脸的心疼,对大旺喊道:“叶老二,取窗台底下的干牛粪,不然烟不直!” 原来黑齿长之来见叶琛,也不都是闲聊,他其实在追击萧强等人的同时,将大山周围的村子都拜访了一遍,告诉村里要编练团练,并且准备烟火,一旦遇到敌人袭击,立刻点燃狼烟,他看见之后,会立刻派兵救援。 很快,清河村便开始燃起烽烟,叶大旺打小跟大哥混迹在一起,学了一肚子的本事,这烽烟烧得笔直,滚滚儿上。 叶琛见烽烟燃起,又看向周围的男丁,问道:“各家的妇孺都藏好了?有没有还在村外没回来的。” 见众人不说话,叶琛便指着不远处的水渠说道:“眼前这条水渠,就是咱们村保命的防线,一会儿我炸了桥,让敌人过不来,怎么也能拖延一阵。所有男丁跟我沿着水渠防守,不能放一个人过来。” 话音刚落,牛大海急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我那婆姨,我那婆姨最近非要摆起来,跑到镇上去买肉了,还没回来,不会遇到贼人。” 众人刚要开口安慰,忽然二壮喊道:“他们的刀尖上挂着的是什么?” 众人远远地眺望,只见下山的骑兵的刀锋之上,挑着血淋淋的头颅,粗略的看了一遍,起码有十,不少人当场就尿了裤子。 老村长对叶琛说道:“老蔫,别犹豫,谁知道牛大海婆姨死哪里去了,赶紧把桥炸了!不然骑兵顺着桥冲过来,就麻烦了。” 叶琛点点头,对三壮说道:“三壮,你骑着马,带三个家丁,拿着东西过去,炸桥。” 三壮点点头道:“爹,您放心。” 忽然村里有一个叫叶七郞的老辈哭喊道:“天啊,我浑家怎么在往回跑,她不是说明日回村吗?” 众人再看,果不其然,在骑兵的追逐下,一个发髻散乱,鞋子都跑掉的女子,身边儿还拽着两个孩子,正发了疯地往村里跑过来,凄凉悲惨的声音不断,“叶村正,救命啊!” 叶七郎也拼命地喊道:“村正,快救救我浑家!” 第246章 叶五四的箭 在关键时刻,老村长站了出来,一脸威严的拽起叶七郎的衣领,喝道:“你说什么胡话,莫非你想因为你浑家自己,搭上咱们整村人吗?” 叶七郎不顾老村长的殴打,只是拼命的哀求,跪在地上,脑袋都磕出了血来,老村长看向三壮,却见此时三壮已经靠近石桥,准备炸桥了,不过大家都没有经验,所以需要准备时间。 叶琛再次挥手,示意家丁们悉数跟上,手持弓弩做防御姿态。 见村长不顾自己浑家的死活,叶七郎便跑到叶琛跟前,抱着叶琛的大腿,哭嚎到:“老侄子,救救你婶子,当初你浑家没奶水,大壮可是喝她的奶水长大的啊,你不能看着他死在外面啊。” 叶琛自然记得叶七叔的恩情,更知道叶七叔这一辈子到底有多辛苦。 家中只有二亩薄田,穷困了一辈子,平日里吃了上顿没下顿,跟六叔一样,是典型不懂生产的孬汉。 好不容易寻到了一个不嫌弃他白皮风的女子,踏踏实实过上了日子,还有了娃,这要是一口气都死在村口,估计他也没有心思活下去了。 但是关乎全村人的性命,他肯定不能胡乱开口,周围人也全都默然,显然是大家都不愿意去救叶七郎的浑家。 那些山贼骑兵并未第一时间杀人,而是围着水渠边缘不断的耀武扬威,大声对清河村这群敢于集结起来的青壮指点取笑。 至于那些被驱赶的村边儿的百姓,则被他们用马鞭不住的抽打,甚至有些因为跑得急跌倒的,被他们不断用马腿踩踏四肢,发出一阵阵凄厉的惨叫声。 水渠对岸百姓们绝望的呐喊,特别是叶七郎浑家的哭喊声更是让人心疼。 叶七郎的浑家姓赵,村里人都叫他叶赵氏。 叶琛的发妻温云衡生产大壮的时候没有奶水,恰逢叶七叔的浑家大儿子早夭,便自动登门为大壮喂奶。 这些年大壮没少往叶七叔家跑,帮忙干些农活,而叶赵氏也没少帮衬大壮,大壮的很多农田里的本事,好多都是叶赵氏手把手的教的。 待叶琛发迹之后,叶赵氏也并未挟恩图报,而是借着叶琛给予的便利,做了些小买卖,每天推着羊角车挨个村子跑,将鸭蛋收回来卖给叶琛,小日子过得也算是有声有色。 虽然不至于跟叶琛一样起新房子,但是草棚子修缮了,还买了布匹,给男人换上了新衣。 如今村里开了官私合营作坊,叶赵氏更是生产线上的一把好手,前些日子还得了小红旗,挂在家里别提多开心了。 叶琛专门给她发了奖金,老婶子便跟叶七叔商量,自从成亲到现在,娘家也没跟着沾什么光,但是大哥没少照顾家里,便想着送一半的铜钱过去。 叶七叔每次登门,都是要被那高大的大舅哥嫌弃的,便没敢登门,而是让两个儿子跟着去了,谁曾想本来是让媳妇扬眉吐气的美事,却成了祸事。 叶琛紧握着拳头,叶六叔跪在地上哭嚎,他肯定难受的紧。 但是他的情绪很是冷静,仔细观察着这些山贼骑兵。 外面的山贼骑兵拢共大概三百人,都是一人一马,其中所有人都没有穿甲,唯独有攻击性的武器,就是他们手里的大刀,这群人连弓箭都没有。 用军队里专业性术语,这属于步骑兵,典型的战五渣。 将高适带到村口,卢照凌便跑到叶琛这边儿,“山贼骑兵大致有三百人,都是垃圾货色,但是比起咱们来说,强太多了,他们现在不断的鼓动声势,就是想瓦解乡亲们斗志,一旦咱们露怯,他们就要冲击石桥了。” 温华也说道:“一旦他们冲击石桥,凭借我们的能力,几乎是抵挡不住。” 听到他们的话,村里的汉子们一个个脸色惨白,叶琛的脸上却闪过一道精光,心中有了谋算,将贴身家丁叶修叫到跟前,嘱咐了两句,那家丁闻声点点头,朝着三壮他们而去。 而待叶修离去之后,一个魁梧高大的身影,不知道何时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叶琛身侧,对叶琛抱了抱拳,原来是已经消失了许久的潘虎。 此时大家的心思都在山贼上,对于忽然牵着马,提着大刀出现的潘虎,反而没有人在意。 叶琛心里盘算,清河村虽然有一个团的兵力,还有几百青壮,但是远逊于对方,人家那可是正儿八经的三百骑兵。 叶七郎似乎已经知道,自己的妻子没有救了,只是绝望的流泪呜咽。 忽然,村外传来阵阵凄厉的惨叫声,村里人望去,确实那些山贼骑兵戏耍够了,开始圈马包围他们,准备动手了。 叶七郎一下子跳起身来,仿佛生了智慧一般,对着外面大声呼喊,“浑家,快跑,别走桥,跳进渠里游过来啊。” 婶子听了叶七郎的话,忽然间似乎有了无穷的力量,拉着两个儿子,发了疯的往水渠方向逃窜,叶琛眉头舒展,有些话他是不可能说的,希望其他的乡亲们不会怪自己。 但这时,忽然出现了一匹马,却是一个山贼,朝着叶赵氏追了过来。 因为临近水渠边缘,那张脸得意的狞笑,显得格外的刺眼。 叶七郎站在对岸大哭,身子软绵无力就要倒下。 就在这时,在叶孙氏不远处同样逃命的一个发髻散乱的妇人,忽然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把剪刀,拼了命的冲了过来,对准山贼骑兵的马眼刺了过去。 那骑山贼骑术其实并不精湛,结果猝不及防之下,被硬生生捅瞎了战马的一只眼睛,战马嘶鸣,直接将骑卒甩落战马。 “你傻了,还不跑!”那救人的妇人,拉着叶赵氏就往水渠方向逃去。 却不料落马的山贼心中含怒,从腰间解下一只铁锤,对准那妇人便扔了过去,那妇人躲闪不及,被砸中了后心窝。 那妇人一口鲜血直接喷了出去,人也倒在地上,叶赵氏拉着妇人想逃。 那妇人却喊道:“别管我,我贱命一条,你快跑,别让他们糟蹋了。” 那山贼得意至极,看着眼前两个娇弱的妇人,哇哇哭泣的娃娃,得意的哈哈大笑,从腰间解下一把单刀,就要上前割头。 老村长气的咬牙切齿道:“这群山贼太猖狂了,这不是欺我清河村无人么?” 叶琛忽然皱眉道:“我爹呢?” 叶五四冷哼一声道:“你爹在这!” 话音落下,叶五四在人群中闪出,端起手中的长弓,慢慢的将弓弦拉起,“狗日的,连老子的弟妹都欺负,该死!” 话音落下,弓满如月,只听“嗖”的一声响起。 那名嚣张的骑兵来不及躲避,直接被射死。 “好!” 清河村的男人们都不由自主的叫了一声好,甚至在高适的指挥下,开始整军备战的士兵们发出了阵阵呐喊声。 村子里的年轻后生们,一个个震惊的看着叶五四,这平日里叼着根烟,总是爱说无所吊味的叶老爷子,竟然那么猛!? 山贼队伍中,隐藏在人群中的山贼首领,见清河村中竟然有神射手,一箭要了自己一个兄弟的性命。 立刻大声呼喊,那些正在靠近的骑兵纷纷后退。 当然愤怒是肯定的,他们好不容易才买到战马,又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就是为了打朝廷一个出其不意,好好震慑一番周围的这些村子。 但是没想到,一个其貌不扬的小村长竟然能够射杀自己的兄弟,这真的是自己大意了。 他在队伍之中呐喊了几声,马队之中,立刻有三十来个嚣张的骑士,呼啸着对着石桥冲了过来。 第247章 大刀飞熊 叶琛指了指山贼的方向,低声道:“潘虎,看清楚贼首了没有?” 潘虎抱拳,沉声喝道:“家主,您这千里目很是好用,小人看的真切,那贼首就在马队之中,他现在化成灰也跑不掉了。” 潘虎这一声沉喝,众人这才发现叶琛身边儿多了一个人,便是消失已久的潘虎,而且此时,潘虎双目血红,双臂不住的颤抖。 叶琛点头道:“一会儿桥上若是打了起来,你有没有把握单骑杀过去,斩杀了贼首?” 潘虎拍了拍衣衫,衣衫下,铁甲交击的铿锵之声,“您且宽心,只是我心中含恨,请家主允我将其挖心掏肺!” 叶琛点头道:“我只要他的脑袋!至于其他的,我不会管。” 说完扭头看向村里的刘全友等人,小声道:“一会儿石桥打起来,你们几个,将潘虎和战马从水渠西侧抬过去,那边儿有大树遮掩,不易被发现。” 众人纷纷点头,一脸敬畏的看向潘虎,他们也没有想到,这个汉子竟然有这般的胆色,竟然敢单枪匹马的对敌。 刚要行动,村中拉着肚子疼的叶丰顺走了过来,“这种事情交给我们老人家来干,他们年轻人哪里吃过这种苦,到时候战马和人陷在淤泥里,就麻烦了。” 叶琛当下躬身一拜道:“那就麻烦老叔了。” 村长一招手,在人群之中走出来一队老者,都是村里上了年纪的老把式,只听村长道:“刚才小叶村正所言可听得真切。” 众人纷纷道:“都是老手艺了,没问题。” “村长宽心,祖上连龙舟打拉的,一匹战马而已,小意思!” “出发!”村长一招手,带着潘虎和战马朝着水渠西边儿而去。 而彼时高适,已经将队伍整顿完毕,在温华的建议下,其中三分之二的人沿着水渠防御,另外三分之一的兵马,在水渠的石桥对岸集结,布置好防御阵型。 “杀了他们!村里的女人和粮食随便抢啊!” 山贼明显没有想到,这小村子忽然有了军队驻扎,更没有想到,他们竟然有勇气依靠水渠跟他们打仗。 这三十余骑兵领头的是一个极其彪悍的汉子,他大声喊着,挥舞着手里的大刀,一马当先的冲了过来。 “御敌!御敌!” 三壮明显是第一次见识到这种场面,小脸涨红,声嘶力竭的呐喊着,周围的叶家家丁都随着他布置好防御阵型。 “放箭!” 人群之中的三壮见距离差不多了,再次怒喝,十来个家丁纷纷掏出弩箭,对准敌人来了两轮急射,正在冲锋的山贼顿时懵了。 有一个弓箭手也就罢了,这个村子怎么还有连弩? 但彼时战马已经冲锋起来,想要反悔已经没有机会了。 众山贼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身边儿的兄弟顷刻间倒下了十余人,继续向前冲锋。 三壮手里拿着一杆比他还高的镋钯扫了过去,冲在最前面,依仗着精湛马术躲过了连弩的山贼刚刚翻身上马,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前面的情况,便只听一声怒喝,“杀!” 接着只感觉眼前一花,镋钯尖锐便已经刺入了他的心口。 那个山贼爆发出了惊天的怒吼,想要将手中的大刀劈下,三壮身边儿的叶家家丁连忙将长枪刺入,两人合力将他挑飞,直接扔进了水渠里。 只听噗通一声,掀起了巨大的浪花,瞬间水渠的水被染红了一大片。 又有一匹马载着山贼朝着三壮冲了过来,三壮挥舞着手中的镋钯再次暴喝,“杀!” 夜以继日的苦练,虽然没有名师指导,但是却不曾懈怠的三壮,今日终于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 手中的镋钯如同蛟龙一般,一下子刺中了眼前骑卒的喉咙,另外有两名叶家的家丁用盾牌死死的顶住已经撞过来的战马,喉咙一田,鲜血已经吐了出来,但是没有人敢退后半步。 三壮抽出镋钯,鲜血飙射,那战马上的山贼,临死仍然睁大双眼,似乎是不敢相信眼前所见,他一个在大山之中声名鹊起的悍匪,竟然死在了一个娃娃手里。 三壮一开始,是纯粹的瞎练,但是后来跟着叶琛训练家丁,多少也学到了些正经的武艺。 叶琛不知道他传给三壮的武艺有多宝贝,他以为的武艺那是高来高去,陆地飞腾,自己这些玩意,顶多比把式强一些罢了。 但是叶琛却不知道,人家戚家军当初靠戚家枪打的倭寇连妈都找不到。 那是要在二十步外擂鼓瞬间刺中对手目、喉、心、腰、足五孔才算合格的技艺,岂是非同小可? 那山贼死在三壮手里,一点都不冤枉。 此时双方混战成一团,兵器交击与惨叫声不时传来,战局血腥而残酷。 那些靠近石桥和水渠的百姓,胆战心惊的所在一旁,没有人敢出声,不过眼前清河村的乡亲们突然爆发出来的战斗力,让很多人眼里燃起了希望。 只希望三壮他们能够将眼前的贼人杀光,救他们一命。 高适站在石桥的防线上,观察着占据,惊讶的下巴都快掉在地上了。 这是什么诡异操作? 叶前辈家不爱说话的老三,竟然那么勇猛,领着十来个家丁,就能守住脆弱的石桥,而且还一口气杀了将近二十余人。 剩下的十来个山贼,见状不对,直接退了回去。 战场之上的三壮扭头望去,刚才一阵交锋,自家的家丁就已经死了两个,伤了三个,就算是剩下的几个,也都人人轻声。 但是他这个家主的三子站在最前面,没有人敢后退一步。 而高适一咬牙,也提着大枪,带着几个高家的部曲补充了过来。 高适对三壮说道:“三壮弟弟,某高适来助你。” 三壮赶忙告诉高适,他们的人该站在那里,该如何出手,都是高家花高价钱培养出来的部曲,自然不是那种简单的大头兵,一听就理解了大概。 其中有一中年汉子对高适道:“少爷,这位三壮少爷所言,应该是一种精妙的战阵之术,我们配合便是。” 而对岸的山贼头目看着他三十个手下竟然在冲杀了一阵之后,死了二十来个,讨回来十来个,当场勃然大怒,抽出战刀,连连砍杀了三人,这才止住了溃势。 他指着清河村怒喝道:“都是清河村有钱,有粮,今日若是破了这村子,一切收获,山寨分文不取,全都是你们的。” “给我杀过去!” 在他的怒喝下,这一次马队冲出了将近百人,朝着石桥铺天盖地的杀了过来。 不消片刻,一阵箭雨过后,双方再次打了起来。 清河村的青壮都急的心急如焚,叶琛更是额头冒出不知道多少冷汗,在战场上冲杀的那可是自己的儿子啊。 别看先前高适吓得都要尿裤子,可是真的上了战场,高家传承下来的高家枪猛地那叫一个没边,顷刻间就让他刺杀了三个人。 三壮见状,立刻让出了核心进攻位置,自己专心打辅助。 不过毕竟是步卒打骑卒,天然就吃了大亏,若不是有石桥作为仪仗,早就让人家杀穿了。 即便是如此,转眼间石桥上众人已经人人挂彩,便是三壮都让人家一刀扫掉了半个头皮,血淋淋的很是吓人。 不过三壮真的是天生为战场而生的小英雄,看着身边儿战死的家丁,眸子猩红,咬牙拼杀,死战不退。 而对面更是不堪,眼见着石桥就要被突破,仿佛有无尽的力气一般,口中不断呼啸,催动着战马,想要突破,却被连连挑落马下。 场面最为惊心动魄的便是,山贼之中有一人忽然跳下战马,手持一柄铁制长柄大刀,呐喊着杀了过来。 他凶猛异常,手中沉重的大刀,被他挥舞的虎虎生风,高家的三个家丁刚刚上前,补足阵型,就被他直接劈死,又有两个叶家的家丁冲了过来,也被瞬间劈伤,失去了战斗力。 而他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身上挂满了伤痕,血肉翻卷,甚是吓人。 但是此人依然高呼酣战。 人群之中,六叔高声喝道:“不好,老蔫,快让三壮退下来!此人乃是沂蒙大山有名的悍匪,大刀飞熊,有万夫不当之勇,这是哪个当家的,那么有魄力,连他都收编了。” 第248章 三壮的锦囊妙计 叶琛看着眼前这场面也有些慌了。 三壮终究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凭借着一腔热血,短暂地控制着石桥还算是可以,真的跟山贼拼命,时间久了,肯定不成。 但是此时三壮和高适等人,肩负着整个村子人的命运。 正如先前自己不能给叶七叔开口子一样,自己此时又如何能因为孩子的性命,而置乡亲们的性命于不顾。 于是乎,叶琛对众人道:“大家伙做好准备,一旦我儿战死,诸位便要涌到桥头,跟山贼拼命。” 众人纷纷默然,看向叶琛多了一分敬佩,就连人群之中的牛大胆和赵大雷之流,都是一脸诧异。 心中暗暗念叨,以后千万不能跟叶琛为敌,他连自己儿子的命都可以不要。真要弄死我们,岂不是跟玩一样? 而在战场之上,高适上前一个交锋,便被人家看中了肩膀,退了回来。 不过高适刚才与大刀飞熊的交手,也不是白瞎的,他的高家枪扎中了对方的肩胸处,刺出了一道口子,不过此人依然悍勇无比。 他砍伤了高适之后,竟然连连前进,又接连砍杀了三名高家的家丁。 高家家丁发了狠,拼了命的跟他对杀,但无济于事,有一人左臂被砍断,其人竟然毫不停留,又是挥刀劈向另外一高家家丁的天灵盖。 面对死亡时,那家丁发出了恐怖的尖叫,硬生生的让那大刀飞熊愣了一愣,而就在这个时刻,三壮在战场上捡起的长矛猛然挥出。 这回轮到大刀飞熊惊叫了。 因为三壮的大枪竟然从他的后胸透体而出,那大刀飞熊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心口,手中的大刀仍然要朝着那名家丁劈下。 而三壮依然来不及拔出手里的大枪,他一跃而起,竟然踩着袍泽的尸体飞了起来,一记铁肘砸在了此人的面门上。 那人的头颅发出了咔嚓一声破裂声,原来叶琛给三壮配了一副铁质护肘,上面有锋利的铁钉,刚才猛烈的一击,竟然在对方的脑袋上砸出一个洞来。 那大刀飞熊踉跄后退,三壮却得势不饶人,如同发了疯的狂魔一般,连连出拳,对准他的伤口一顿暴击,甚至于可以清晰听见他胸骨碎裂的声音。 而不知道何时,受伤的高适也冲了过来,任凭肩膀血流不止,仍然拼着一股子狠劲儿,将大刀飞熊扑在身下。 大刀飞熊依然没有死,竟然拼命挣扎。 高适从腿上解下一把尖刀,一下子捅进了他的心口,一刀接着一刀,一直到他不动。 其余的山贼见状,纷纷后退,竟然又被三壮他们打退了一波攻势。 高适手拿尖刀,站在桥头,放声大笑,“某高适在此,哪个不怕死的敢过来!” 三壮气喘吁吁低下身子,此时看着那一动不动的大刀飞熊,脸上没有任何的喜悦之色,他知道刚才他和高适两个人距离死亡到底有多近。 而高适的呐喊,跟山贼的撤退,是同时出现的。 于是乎,给人造成了一种假象,甚至于高适都觉得是真的,那就是他的王霸之气一抖,竟然硬生生的喝退了山贼。 其余尚未来得及退去的山贼,也被几名抽出空闲来的叶家家丁,手拿弩箭一顿射杀,连连惨叫倒地。 这些山贼的惨叫对山贼的气势影响极大,那些山贼不由自主的加快了逃命的速度。 小小的石桥上,堆满了各种尸体,但大多数是山贼的,粗略的观察,竟然有将近四十具之多,水渠对岸,到处是无主的战马,四处惊慌失措的逃窜。 而看见几乎所有的山贼头疯狂逃窜,高适叫的更加猛烈,“来啊,来啊,我高适后退一步,就不是男儿郎!” 岂料话音刚刚落下,对岸的山贼首领怒不可遏的派出了将近二百名骑卒,对着石桥发起了冲锋,势必要拿下石桥。 高适愣在了当场,人家都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怎么这群山贼这么勇猛,已经被自己杀退了两次,他们还敢往这里冲。 叶琛一直观察着战场,见敌人果不其然,再次派出了大规模的骑兵冲锋,而山贼头目周边儿,只剩下了几十人,潘虎刺杀他的时机已经出现。 叶琛赶忙将家丁日常训练的唢呐掏出了出来,吹响了后撤的信号。 三壮等人的力气早就尽了,刚才那一番搏杀,就是拿命在拼,此时见将近二百多名骑卒冲锋,吓得魂儿都飞了。 甚至于三壮都已经做好战死在这里的准备了,忽然听到老爹撤退的信号,心中不知道有多激动。 “老高,快撤,我爹发信号了。”三壮说完,拉着高适就往回跑。 高适焦急道:“我怎么能走,我怎么能走,我刚说完” 三壮恼火道:“说你大爷!保命要紧!小爷可不想死在这里。” 别看高适刚才怕得要命,真的到了战场上,人家世家子弟的尊严还是在的,他一脸严肃道:“三壮,咱们哥俩今天得把命交代在这里,乡亲们就在我们身后,我们一步不能退。死则死矣,岂能不顾道义乎?” 三壮眼珠子一转,急中生智道:“老高,过来,我跟你说一下我的计策。” 高适惊讶的凑了过来,“这时竟然有锦囊妙计,不愧是叶前辈的公子。” 只是让高适如何也没有想到的是,他刚一靠近,三壮便对准他的脖颈来了一记手刀,高适只感觉一阵头晕目眩,诧异的刚想说话,便昏死过去。 “我有你大爷的妙计,”三壮对着众人连连挥手道:“撤退,赶紧撤退!” 桥头的主心骨本来就两个,众人只看见高适忽然倒下,但是具体如何大家不知道,只是看见前面忽然退了,大家就一股脑的跟着退。 那群山贼见到他们的第三次冲锋竟然奏效了,一个个开始疯狂的咆哮,势必要拿下石桥,然后冲进村子,好好的烧杀抢掠一番。 桥头上的众人退的那叫一个快,顷刻间便退了出去。 而山贼的冲锋速度也非常快,顷刻间便有二十余人冲过来桥头,三壮不停的看着藏在水里的叶修,高声喊道:“叶修,你他娘的不会憋死了!” 话音刚落,就见水渠里翻起一道浪花,潜藏在水里的叶修,用经典的狗刨不停的往下游逃窜,嘴里喊道:“三公子,莫怕,引线已经点燃了。” 三壮这才稍稍放心,此时已经有将近三十余骑卒冲过了桥头,十几骑正在水渠上,还有一百多骑兵密集的冲到岸边。 只听哄的一声巨响,那些石桥上的山贼直接飞了出去,而水渠岸边儿的山贼则根本收不住马,纷纷栽进水渠之中。 剧烈的爆炸声,炸碎了不知道多少血肉,石桥之上随着不停的有马匹和尸体落下之外,竟然下起了一阵血雨。 恰在此时,三壮忽然停住了脚步,大声喊道:“冲过来的只有三十人,大家想要活命,就跟我杀啊!” 那三十余骑兵尚未在刚才剧烈的爆炸声中回过神来,就见那些驻扎在桥头的汉子们,一个个竟然挥舞着兵器重新杀了回来。 三壮他们这一方可是有一个团三百多人的兵力,对付他们三十来个人,那叫一个绰绰有余,大枪排成枪林直接刺了过去。 山贼的头目见状,猛的用手抽了自己一巴掌,骂道:“狗日的,这仗怎么打的!兄弟们,我亲自带你们冲!” 身边儿的军师忽然道:“大王,情况好像有些不对,西边儿那匹马跟咱们的马不一样。” 山贼头目赶忙扭头望去,就见一个彪形大汉,手里提着一把镔铁大刀,硬生生的冲着自己杀了过来。 那山贼头目大怒,喝道:“真他娘的疯了!他一个人也要跟我拼杀!儿郎们,先给我剁碎他!” 第249章 打卢照凌要先打嘴 潘虎一个人对着山贼几十人发起了冲锋。 口中发出阵阵呐喊之声,“还老子妹妹的命来!” 山贼根本没有什么骑兵阵势,只是用一股子狠劲儿向前冲锋,队伍参差不齐,其中一人拎着潘虎已经非常近了,潘虎直接当头便是一刀。 那人下意识地举起手中的长枪格挡,却被潘虎手中的大刀一刀将其枪杆劈断。 潘虎手中大刀势头不减,竟然沿着他的头部一直往下劈。 叶琛等人在岸边儿远远地看着,就见那马背上的山贼,从头顶到裆部,被硬生生地劈成了两半。 潘虎在血液之中纵马穿越,如同从血海之中杀出来的一尊魔神。 而胯下的战马被潘虎不停地催动,速度越来越快,就在叶琛等人的视线之中,潘虎一个人,竟然硬生生的打出来千军万马的气势。 一连靠近他的十余人,只要沾上他,要么被削首,要么被砍中肋部,纷纷坠落马下,竟然没有人是他的一合之敌。 此时局势已经逐渐趋于明朗,潘虎有万夫不当之勇,或许真的能将山贼头目斩落于马下,而就算是无法将山贼头目杀死,如今桥已经断了,大家依托水渠放手,也能将骑兵挡在村外,等待援兵的到来。 此时叶琛的耳边,弥漫着称赞之声,“还得是小叶村正有识人之明,若是那日真的赶走了潘虎,今日谁替咱们清河村杀贼啊。” “对啊,没想到潘虎这家伙,竟然真的敢为了咱们清河村拼命!” “还得是小叶村正,换做他人,如何能降服他?” 人群之中的叶七叔也说道:“那个潘寡妇也不错,今日若不是他舍死救下我浑家,我就成了鳏夫了。” 而战场之上,潘虎越杀越勇,那群山贼本来就连番受挫,失去了锐气,又见潘虎竟然有如此威势,一个个都被吓呆了。 一个个勒住战马,不敢靠前,甚至有人主动避开,将他们大王给露了出来。 潘虎自然不管别人,他的眼神之中只有那个可恶的山贼头目。 而恰在此时,在潘虎身后,又冲出一人,胯下一匹骏马,俨然是潘虎昔日的坐骑,不过此时骏马状态比较惨,身上满是泥水,而马背上的人,也很是狼狈,满是泥污。 不过那马背上的少年郎,气势高昂,“今日便是我卢照凌扬名天下之日。” 潘虎心中暗骂,这狗日的怎么追上来了。 当初自己把他一脚踹进水渠之中,就是怕他捣乱,于是乎潘虎不自觉地加快了速度。 潘虎如同杀神,快马向前,手中的大刀依然不停地滴着鲜血,但卢照凌的马好,不消片刻也追了上来,护卫在他一侧,手持一杆长枪,哈哈大笑道:“潘虎大哥,莫要慌,我不是来抢功的,我只为助你一臂之力。” 今日再用你家家主激励你的话,激励你一番,“谁敢横刀立马,唯有潘大将军!杀啊!” 潘虎心道:“这是战场,怎么加了这些富家子弟,就跟游玩一样!真他娘的烦!” 不过卢照凌的本事确实不俗,手中的长矛上下翻飞,很明显人家是经过范阳卢氏正经的骑术教导的,但凡是想要靠近潘虎之人,都被他刺落马下,卢照凌无比得意,“有了马,就是真男人了,太爽了。” 卢照凌兴奋的哇哇大叫,甚至于吓得有些山贼跪在地上,直接开启求饶模式。 “原谅你可不是我的事情,我的任务是送你去见原谅你的人!”卢照凌手中长枪刺下,直接刺死了那山贼。 “爹。”叶琛正在对岸眺望着,不知道何时小壮忽然冒了出来,吓了叶琛一跳,一巴掌就抽了过去。 叶琛怒喝道:“狗东西,谁让你爬出来的!” 小壮被抽了个大巴掌,也不恼,腰里挎着他小号的宝剑,身上还有他那身杂七杂八的战甲,戴着小号的兜鍪,昂着头说道:“就算是死,俺小壮大元帅也要跟爹死在一起。” 说罢,小大人一样抱着肩膀,看着战场上的卢照凌,撇着嘴道:“卢公子就是个话痨,打架也是,烦人得很,先前跟三哥比武的时候,三哥就说,跟他打架,要先缝上他的嘴。” 小壮说的其实非常有道理,耳边因为不停有人哔哔,以至于潘虎都想转身给他一刀。 此时那山贼头目也懵逼了。 什么情况,他手头还有几十人呢,怎么连他们两个人都打不过。 他大声叫着,想要手下靠过来,但是看着其他人,但凡靠近卢照凌和潘虎,立刻被一刀砍死之后,根本没有人敢靠近。 甚至不少人,已经偷偷打马,朝着大山跑去。 “大王快走!”关键时刻,还是山贼头目身边儿的军师忠心,挥舞着手里的兵刃,上前阻止,卢照凌一夹马腹,冲了过去,对着潘虎说道:“潘虎大哥,这厮交给我,你去杀那个山贼头目。” 岂料那军师冲锋了四五步,忽然一提缰绳,发了疯一样朝战场外逃去,卢照凌本来还准备拼杀,见此人竟然要逃,当下大怒,催马便杀了过去。 口中大骂道:“你给我回来!你家主公还没死,你就逃命!读书人一点气节都没有吗?” 那军师急道:“屁的气节,老子活命要紧!你也是读书人,岂不知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你追我作甚!” 卢照凌骂道:“你丢了读书人的脸面,我偏要杀你!” “你有病,到手的功劳不要!” “你有病,读书人怎么能临阵脱逃!” 战场上,潘虎几乎崩溃,本来战场上只有一个人哔哔,此时竟然变成了两个人,他只感觉脑袋里有苍蝇嗡嗡作响,更加愤怒不堪。 对准那山贼头目的马屁股便扎了一枪,那山贼头目根本没见过这么猛的人,被吓得哇哇暴叫,而他胯下的战马吃痛,也开始疯狂地乱跑。 “英雄饶命!我愿意奉上金银财宝,将大王之位让给你也可以!” “英雄饶命,我跟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啊!” “英雄,啊!”山贼头目只感觉后心一凉,潘虎的大刀已经从他的后背刺入,然后潘虎用力一搅,那山贼头目瞬间痛得全身扭曲,最后他终于失去力气,从战马上掉落下来。 “英雄,我”山贼头目还不想放弃,却被抽出大刀的潘虎一刀剁掉了脑袋,脑袋咕噜噜飞出去老远,浩浩荡荡率众下山而来的山贼大王,死不瞑目。 潘虎手持大刀,扫视战场,看着四散奔逃的山贼,长出了一口气,“打架就打架,哔哔什么!” 说着翻身下马,就开始掏心掏肺的交流,表情也越发的狰狞,“到了下面,跟阎王爷好好说,人是我潘虎杀的,若是见到我阿妹,跟她认个错,说你不是有意的,不然你就是投了胎,老子也照样杀你!” 而乡亲们看着已经彻底四散奔逃的山贼,一个个激动的嚎叫起来,唯独叶琛感觉后背的衣衫已经湿透了,甚至于双腿都有些战栗不稳。 今日很危险,搞不好村子会覆灭,家人也都会惨死。 尤其是三壮搏杀的场景,依然让他心惊胆战,这一次叶琛就打定主意,以后绝对不掺和朝廷的事情,安安心心做个老百姓,打打杀杀实在不适合自己。 村民们集体欢呼,甚至有人冲过去,开始收拾战利品,却没有人管身体颤颤巍巍的叶琛。 而就在这时,小壮温暖的小手搀扶住了叶琛的胳膊,“爹,小心些。” 叶琛看着小脸通红,却依然一脸关心地看着自己的小壮,眼圈忽然红了。 第250章 大夏余孽 随着山贼头目被潘虎虐杀,战场上的战斗基本上已经结束了,但是依然有一些受伤的山贼在做困兽之斗。 “缴械不杀!” 这个时候,是叶六叔站了出来,老人家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喊出了这句话。 说完之后,村里无数的青壮跟着喊了起来。 叶六叔耸着肩膀,得意地对一旁的叶五四说道:“嘿,窝囊了大半辈子,没想到临进土了,竟然还有机会喊出这四个字。” 不仅仅是叶六叔没有想到,他有机会喊出这四个字。 其实村里的乡亲们,在今日看到这群凶悍的山贼的时候,几乎已经认定他们完蛋了。 在他们心里,今日做困兽之斗的,不应该是那些受伤的山贼,而是他们。 他们之所以集合准备迎战,只是因为他们的亲人都在村里,无法逃脱罢了。 然而他们的村正,年纪轻轻的叶琛却做到了。 他以无畏的勇气,镇定自若地指挥,轻而易举地打败了嚣张的山贼,甚至还击杀了他们的头目,使得敌军陷入了彻底的混乱之中。 他用一座石桥和一个勇士的拼死搏杀,告诉那些山贼,清河村虽弱,但也不是任人欺凌的地方。 “缴械不杀!” 咆哮声在战场上弥漫,清河村的青壮和高适手下的士卒爆发出了惊天的怒吼。 那些负伤的山贼,跌落战马的山贼,落水的山贼,一个个表情无比的绝望,几乎只是顷刻间,攻守异变,他们从猎杀者,变成了砧板上的鱼。 他们知道,落在这群愤怒的山民手里,他们几乎不会有好下场。 但是此时此刻,他们又能往哪里退缩? 这些年,他们盘踞在大山之上,不知道虐杀和欺辱了多少百姓,就在刚才,他们还砍了不少百姓的人头,甚至于为了震慑这些他们自认为愚昧无知的百姓,当着他们的面,斩杀了一堆他们的亲人。 他们知道,一旦他们投降,他们是没有活下去的机会的。 愤怒的百姓会将他们的脑袋割下来去朝廷领上,就算是没有赏银,像是清河村这种敢于和他们对抗的村子,也会毫不犹豫杀死他们,就将他们的头颅挂在树上。 更何况这些山贼都是些心狠手辣的亡命徒,虽然刚才的交锋吃了大亏,但是他们依然坚信,他们只是因为大意吃了亏。 “兄弟们,我们赶紧往大山里撤退,总瓢把子会接应咱们的。” 一名山贼小头目,明显是刚才山贼首领的亲信,在队伍中颇有威望,他拼力嘶吼着,“兄弟们只要我们逃出去,咱们就有机会卷土重来,杀光清河村的老弱妇孺,将他们的粮食和女人都抢到我们手里。” “杀啊!” “冲!” 那些因为各种原因落马,亦或是受伤的山贼,似乎受了某种鼓舞一般,开始奋力呼啸,鼓舞身边儿的同伴,幻想着结伴逃入大山之中。 “没有了马,还敢那么猖獗!” 对于高适的手下将士们来说,要俘虏根本没什么用处,还要花粮食养着他们,还不能随便砍他们的脑袋领赏。 可是他们如果敢反抗,那就再好不过了。 他们这群守捉士兵,或许打硬仗不行,但是痛打落水狗再便利不过了。 山贼们的意图,正中他们的心思。 清醒过来的高适,甚至没来得及埋怨三壮,即刻下令,手下三百士兵立刻使用各种手段渡过水渠,对那些抱有抵抗念头的山贼进行绞杀。 战场之上,再次爆发期了不断的喊杀声。 茫茫大山之中,一处秘密营地,周围堆满了营帐。 一匹快马,急速飞奔冲向一处奢靡的大帐之中。 巡逻的山贼,立刻抽弓搭箭,挡住了去路。 可是看到来者身上背着的红色旗帜,立刻摆手放行。 红色代表着紧急军情,而来者腰间还挂着他们山寨的腰牌,一看就是自己人。 军帐之内,坐着一群山贼头目,正围绕着一个阴鸷的中年汉子开怀畅饮。 听到马蹄声由远及近,那阴鸷的汉子脸上露出了一抹得意之色,“诸位,我说如何,这黑齿长之初来乍到,尚不知道咱们沂蒙大山的厉害,这一次定然让他吃上一番苦头。” “总瓢把子,探子传来密报,说这清河村之中,有一名士唤做叶琛,这一次灭了他们清河村,一定要斩杀他,杀了他叶琛,剩下一个黑齿长之,就相当于没有了脑袋的狼,还不任我们拿捏!” “当初在长安,我也听说过黑齿长之这么一号人物,据说连名将苏定方都在他手底下吃了大亏!可那又如何,如今朝廷的精锐齐聚边境,跟契丹人拼命,他黑齿长之手底下,都是一些临时聚集起来的民夫罢了,连一般的强盗都不如,拿什么跟我们斗?” “前些日子,在他的防区,奚族的重要人物,差点惨死,如今咱们更是当着他的面,把一个富裕的村子给屠了,估计这黑齿长之的官运也到头了,女帝可不是个讲道理的绝色,脑袋一热,杀他一个蛮族将领,简直跟打一个喷嚏一样简单。” “那就要提前恭喜总瓢把子称霸沂蒙大山了。” “哎!”总瓢把子摆手道:“什么称霸沂蒙大山,此次朝廷与契丹交锋,兵备空虚,咱们定要席卷河北道,重建大夏王朝。” “哈哈哈哈哈!” “那我等就提前恭贺大王,再造我大夏江山!” 众人纷纷恭维,仿佛他们一个个都成了开国功臣一般。 总瓢把子兴奋地拍着桌案,“破清河村只是小试牛刀,待朝廷兵马疲于应对,咱们便直扑北海县,什么青州、冀州、兖州都不在话下,只要咱们想拿,那都是咱们大夏的故土,到时候尔等皆是公侯。” “总瓢把子放心,我等定当拼尽全力。” “哈哈哈,咱们一定要打出沂蒙大山,要知道这刚刚秋收,朝廷的府库里,可装满了粮食。” “是啊,只有出了大山,才能享受下山下的娘们啊!” “高世均,你还好意思跟我们提娘们,这一次你大哥下山,岂能少了你的好处?” “嗨,别说了,我那大哥也是色中饿鬼,好看的娘们,他都得自己留下,岂能记得我这个弟弟。” “你又不要脸了,上一次你大哥出山没三天,你就睡了他的小妾,还让她怀了身孕,他能给你留娘们才怪了。”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做兄弟的穿穿大哥的衣服怎么了?大哥若是嫌弃兄弟穿过他的衣服,我再给他弄几件就是了。” 大帐之中,又传来了一阵放荡不堪的笑声。 “诸位,咱们现在尚未恢复大夏的旗号,行为放纵一些也无妨,但一旦恢复我大夏旗帜,就要听号令行事,也好让河北百姓归心。” 一群山贼兴高采烈地谋划着,仿佛顷刻之间,他们就已经推翻了大周,霸占了天下一般。 而居于人群之中的文士们,则表情比较沉闷。 其中一员文士忍不住道:“总瓢把子,如今契丹人虽然在边境起事,但是河北道整体受影响并不大,而且拿北海县的县令卢秀宁来说,她又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深得百姓爱戴,属下觉得咱们起兵过于仓促,怕是难有大的收获,还是请总瓢把子谨慎为好。” 文士与那些整天只知道喊打喊杀的武将不同,他们都是犯了事被迫进入大山的读书人,他们对外界是有一定了解的。 他们刚刚得到了突厥和契丹的暗中支持,获取了一定数量的战马和武器,但是却没有充足的时间训练,就这般仓促地下山,其实是极其冲动的。 只要脑子没坑,一般情况下,文士都是不赞同的。 “你是文士,军队的情况你不清楚,当初我大夏皇帝起兵,甚至于后来的汉王起兵,都仓促得很,也没有时间训练,但都成就了轰轰烈烈的霸业,靠的是什么?靠的就是抓住时机。” “将士们缺乏训练,让他们在战斗中磨炼便是。” “若是真的等朝廷平定了契丹人,还有咱们什么事儿?” 那站起身的文士还想说什么,可听到战马停在了营帐门前,便不再多言,准备晚上抽时间,再规劝一番总瓢把子。 信使急匆匆地冲进大帐,尚未来得及开口,就听总瓢把子开口道:“清河村搜集出多少粮秣?有没有抓住叶琛?” “总瓢把子,大事不好,高世万大王所部,攻势受阻,损失惨重。”信使带着哭腔说道。 “你说什么?高世万手底下领着三百精骑,没一口气灭了清河村,反而损失惨重?”总瓢把子蹭的一声站起来,抽刀就要躲了信使。 只有适才开口的文士还算清醒,赶忙拦在总瓢把子身前,开口问道:“别着急,详细说说,发生了什么情况?” 第251章 援兵来袭 “回总瓢把子,清河村奸诈,在村边儿修了一条绵延的水渠,而且水面宽阔,咱们的人凭借骑术,很难直接越过,只能试图从一座石桥上通行,可石桥上驻扎了兵马拦住了去路。” 文士皱眉道:“你是说,高世万连一个石桥都打不过去?” 信使赶忙解释道:“这石桥可不是那么好通过的,那里有一个团大约三百多人的兵马,着实凶悍,高世万大王派出兵马,连续冲杀三次都不能通过,反而在一次惊天的爆炸中,损失惨重。” “而在此时,又有一个凶神恶煞的大汉,忽然从西边儿杀出,高世万大王身边儿的士兵,连一个回合都抵挡不住,小的见势不妙,便提前退回来报信。” 一下子,在场的所有人都懵了,一个个都没有了刚才的喜色。 尤其是总瓢把子,阴鸷的脸上,满是愤怒之色。 要知道,他们虽然得了契丹和突厥的援助,但那些马都是通过非法渠道走私过来的,能有个六七百匹已经算是不错了。 训练骑卒非常困难,要知道茫茫大山之中,用来跑马的宽阔地带并不多。 而且能够训练成为骑卒之人,更是百里挑一,这一次为了震慑黑齿长之,总瓢把子一口气派出了一半的骑兵,就是为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打开局面,获取战果。 如果这高世万部,直接折在一个小小的村子里,那可就麻烦了。 那就意味着,他们想再获取充足的骑兵千难万难。 而且他们的下山计划,在旁人看来,简直就是个笑话。 连一个小小的村子都拿不下来,还提什么攻略北海县,还提什么重建大夏王朝。 去做梦! “高世万是干什么吃的?一个石桥都冲不开吗?是不是他胆小怕事,舍不得自己的扈从?” 总瓢把子愤怒地咆哮道。 “回总瓢把子,并非周世聪大王不敢冲锋,而是这群人不仅反抗勇猛,他们还有可以连发的弩箭,小小的石桥之上,密密麻麻的箭雨,咱们的人往往冲不到桥头,就要倒下小半数。” “而且即便是冲到了桥头,也施展不开,他们的长枪和步卒阵势很强,还有一种奇葩的武器,上面插满了尖锐的竹子,可以骚扰将士们的视线。” “此外,他们还有一种恐怖的怪异武器,能够引起惊天爆炸,小的怀疑跟先前山炮寨覆灭有关。” 信使小心的说道:“小的回来之前,在山上望了一眼,咱们的骑士虽然有三百多,但是死在石桥附近怕是有将近一百之数了。” “而且,高世万大王的部下,若是挡不住那个杀神,怕是也有性命之忧。” “什么!?” 这个惊天的消息,如同惊雷一般,再次击在了众人的心头。 “没听说过北海县附近有什么能打的人物啊,你说的那个杀神可曾看的清楚相貌?”高世均有些怀疑的开口问道。 “小的远远地望着,看相貌有点像是当初青州通缉的江洋大盗潘虎。”信使小心地看着高世均道。 “什么!?”高世均立刻呆住了,“你是说,大盗潘虎竟然为清河村作战!” “小人的眼神比较好,几百米开外不成问题,如果没认错的话,确是潘虎。” 高世均这一下可不敢犹豫了,立刻单膝跪地,抱拳说道:“总瓢把子,请允许我立刻派兵救援我大哥。我怕我大哥不知道潘虎的厉害,吃了大亏。” 总瓢把子开口道:“这潘虎是什么人物,竟然让你这般畏惧?” 高世均连忙道:“这潘虎表面上是江洋大盗,实际上他乃是大名鼎鼎的燕云十八骑之一的潘喜龙之后,虽然烟云十八骑落寞了,但是其本事绝对不俗,要知道当初咱们的汉王可没少吃他们的亏。” “什么?竟然是燕云十八骑之后。”总瓢把子一听,感觉脑仁都疼,他瞬间想起了父辈被罗艺等人支配的恐惧。 高世聪焦急道:“总瓢把子,求求您了,赶忙让我发兵救援我大哥。” “不可以。” 不等总瓢把子发话,适才开口的文士赶忙出列阻止道:“总瓢把子,我们已经损失了将近半数的骑兵,而且对方又有燕云十八骑后人这样的猛士和神秘的武器。至于还有没有其他的后手不得而知,此时继续出兵,无益于拿我们的前途去拼。” “若是稍有不测,咱们大夏的前途怕是不保。” “混账!你个酸秀才脑袋是坏掉了吗?看着袍泽兄弟在前线有生命之危而不救援,将来谁还愿意为大夏效力?” 高世聪的话落下,周围的山贼头目,都一脸复杂的看向总瓢把子。 他们本身就是山贼联盟的性质,若是派出去打头阵的兵马遇到了危机,总瓢把子便不管不顾,以后再想让他们去打头阵,可就别想让他们卖命了。 而且高家乃是当初辅佐汉东王的主力部队,其中高家兵马,大夏遗孤最多,若是一下子死伤殆尽,确实会寒了众人复国之心。 “李先生,高世万不仅仅是我的部下,也是我的兄弟。”总瓢把子虽然不愿,但依然硬着头皮说道:“我如何能看着他死在战场之上,况且咱们大夏依仗的本来就不是骑卒,而是双脚便利的步卒。” “此外,咱们第一次出师,就在一个小小的村庄面前受挫,让我刘知命有何面目面对天下豪杰?” 被唤做李先生的文士闻言,摇摇头,长叹了一口气,便不在多言。 “传我号令,每家山寨挑选精兵一百,会和本总瓢把子的本部兵马,合计两千人,另挑选一百五十骑卒,随我下山,救援高世万,另外我要清河村方圆三十里,鸡犬不留,至于缴获各家山寨凭功劳分配,本总瓢把子分文不取!” 随着总瓢把子的命令,整个山寨大营立刻热闹起来。 不消多久,队伍便集结完毕。 总瓢把子亲自带队,两千多人浩浩荡荡直接下山。 清河村这边儿,看到烽火狼烟的黑齿长之亲自率队救援,恰好赶上了剩余的山贼逃窜,便摆开阵势,直接堵住了这群山贼的去路。 不断的压缩他们的生存空间,将他们逼近水渠方向。 黑齿长之存了练兵的心思,也不着急,让士兵们按照阵势要求,不断的逼近。 远了就放箭,进了就用长枪刺杀。 周世万所部本来剩下的溃兵就不多,一转眼的功夫,又损失了一多半。 人群之中,黑齿长之剔着牙,一脸的惆怅之色,“这都是什么玩意?朝廷指着我领着这群兵马去打仗?” 他指着身边儿负责训练弓箭手的团长骂道:“你他娘的平日是怎么训练的?你们射出去的弓箭,不是牙签?你自己瞅瞅,射在人身上,都不能一击毙命,跟挠痒痒似的!” “你是想害死你,还是想害死本将?” 周围的将领纷纷憋笑,黑齿长之大怒,在人群之中揪出一个枪手团长,上前就是一马鞭,骂道:“你他娘的还好意思笑!你瞅瞅你自己的兵,已经折损了多少了?都这么大的优势了,怎么还死人!你们莫非连一群村里的团练都不如!?” 彼时,清河村的团练,以及高适的手下,已经全数过了水渠,选择背水而战,面对依然顽强抵抗的山贼,也打出了高昂的士气。 尤其是高适和三壮,二人不停的在军中鼓舞士气。 “杀光他们!” “给兄弟们报仇!” 黑齿长之在高地上眺望着战场,看着人家清河村和高适的兵马竟然快速挺近,脸颊都有些发红,指着周围的将领喝道:“今日真的是让你们把老夫的脸都丢尽了。” 当下有部下不服气说道:“大人,眼下就剩下一块鸡肋,咱们又存了练兵的心思未尽全力罢了,若是有上五千八千的山贼杀过来,您看看属下能不能靠一个团便灭了他们!” “当真!?”看着跪在眼前的部下,黑齿长之冷笑道。 “自然是真的,军中无戏言!”部下傲然道。 “好!那你去!”黑齿长之指着远处大山之中被惊起的飞鸟,冷笑道:“我给你两个团,若是挡不住那群山贼的援兵,我要你的脑袋!” “末末将!遵命!”那部下同样看见了大山之中飞鸟的变化,心情一下子陷入了谷底。 第252章 山贼凶猛 这名黑齿长之的部下唤作常林,也是一名老行伍了。 他敢在黑齿长之面前吹嘘,自然不可能一点兵事都不懂。 他之所以内心沉入谷底,是因为他看了一眼树林中飞鸟惊起的规模,便知道对方起码要有两三千人,但自己只有两个团,而且对方还是居高临下的跟自己打。 此外便是有没有骑兵他还不知道。 就他手底下的人,拿出去吹吹牛逼尚可,真的跟山贼打硬仗,那几乎是寻死。 没见这帮人的表现何其不堪,连一群百姓都不如吗? 他们不临阵尿裤子就不错了,说破大天去,守拙团练兵也是团练,根本没啥像样的战阵经验。 但黑齿长之的名号他是听说过的,他敢临阵抗命,他就敢当场杀了自己。 无奈之下,他只能在山路上布置阵势,准备防御。 而彼时,在战场上残存的山贼骑兵已经不多了,远远的眺望剩下不足五十人。 乡亲们重新用房梁木搭了一座桥,上面盖上木板,方便人通行。 战马已经被将士们都骑走了,叶琛便将村长家的驴给骑上了。 这本来是老村长家拿积蓄买下来,给村长外出开会去用的。 结果这头唤作翠花的母驴的第一次处女航,老村长尚未来得及享受,就让叶琛享受了。 别说,这头老母驴走起路来还挺稳。 叶琛也发现了敌军有援兵增员,所以不敢耽搁,命村中所有团练、青壮一股脑地拿着农具冲了过去,不必他们真的去杀人,只需要壮大声势即可。 但是他还是低估了乡亲们对于这群山贼的厌恶,等他们真的上了战场,痛打落水狗的时候,那叫一个拼命。 那些山贼已经成了瓮中之鳖,之所以还负隅顽抗只是因为有一线生机存在,叶琛现在要做的,就是断了他们最后一线生机。 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好汉夹不住人多。 这乡亲们一加入战场,形势立刻就不一样了。 那些马背上的山贼本来就不是正经骑兵,能勉强在马背上挥舞武器就不错了,想要抽弓搭箭那是绝无可能。 所以当他们面对着乡亲们挥舞过来的农具的时候,他们是绝望的。 就算是有些山贼力气大一些,一刀砍断某个农夫的锄头,也绝对逃不过这农夫邻居手里的粪叉子。 粪叉子是有尖的,粪叉子是有粪的,江湖人称破伤风之叉。 只要随便一个伤口,就算是华佗在世,也救不回来。 这些山贼在沂蒙大山附近作威作福那么多年,他们从来没想过百姓敢这么反抗。 平日里他们都是随便送个帖子,百姓们就老老实实地将粮食送过来了,所以很多山贼都以为乡亲们是待宰的羔羊,只要他们一吓唬,就怂了。 可是现在,看着那么多平日里的悍匪强人,竟然被一群百姓不停地用农具杀死,一些意志并不是如何坚定的山贼立刻动摇了。 突围是不可能突围了,那是不是可以投降呢? 他们平日里下山,也曾经听说过叶村正的名号的,那么出名的人物,又是读书人,总该讲道理,知道什么叫做杀俘不祥。 哪怕退一万步讲,投降了被杀了,也总比在战场上,被一群农夫拿着铁铲,粪叉,活活虐杀要强。 同样是死,体面点死,也是可以的啊。 就在此时,大山之上,有密集的躁动声。 “兄弟们,不要怕,定然是总瓢把子带人来救援咱们了,只要再坚持一阵,咱们就赢了。” 适才人群之中的山贼小头目不停地呼喊着,给山贼们加油打气。 果然,这群山贼骑兵开始再次聚拢起来,尝试着不停的冲击军阵。 说实话,没有了地势上的优势,黑齿长之的团练拉胯到了极点,甚至隐隐约约有被突破的风险。 而大山之上,已经出现了影影绰绰山贼援兵的身影,黑齿长之急的咬牙切齿,万一援兵来了,这群人来个里应外合,自己这仗怎么打? 自己的名声受挫是小,可若是这支团练队伍败了,谁来震慑沂蒙山贼? 到时候整个北海县,甚至于青州不都要陷入连绵的战事之中? 战场另外一端的叶琛,见形势不妙,立刻将叶家家丁叶修给叫了过来。 “家主,您有何吩咐?”叶修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渍,身上沾染了不少鲜血,也不知道是他的,还是敌人的。 叶琛对叶修说道:“我记得作坊里囤积了一批铁蒺藜,本来是想挂在作坊的围墙上,防止盗贼偷窃的,因为围墙修缮,尚未悬挂?” 叶修颔首道:“是有那么一回事儿,当初是二壮少爷去买的,府库的大人说,反正留着都生锈了早晚得扔掉,不如当废铁卖给咱们,他们好定制新的。二壮少爷一口气买回来好几百斤,想着回头融化了打些农具来卖呢。” 叶琛连忙道:“立刻组织乡亲们,用箱子抬着,将铁蒺藜送到战场上去,让三壮不要管这些小鱼小虾了,赶紧去半山腰,他知道铁蒺藜怎么用,别最后兜不住这群小鱼小虾,再让外面的大鱼撕破了咱们的网兜,可就麻烦了。” 叶修连忙叉手而去。 叶琛这边儿尚未来得及跟黑齿长之汇合,半山腰的战事已经爆发了。 这常林确实是老行伍了,他以长枪兵和盾兵为头阵,弓弩手为后阵,并且砍伐了不少树木,临时制作了鹿角作为屏蔽,不求击溃对方,只求拖延对方的行动。 可是真的打起来,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只见人群之中,有一白衣文士,跟着山贼的首领说了几句什么话,立刻有人四下割草,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弄出来几十个草捆子,上面还泼了许多山贼们舍不得喝的酒水。 然后就点燃顺着山路往下扔。 常林当场就懵逼了。 还有这种奇葩操作? 读书人真不是东西啊! 放着好好的科举不去,去给山贼当狗? 感受着热浪扑面而来,常林一脸绝望,我是谁,我在哪里,我该怎么办? 山下的黑齿长之看着山道上,密密麻麻的泛着浓烟滚滚的草团子顺着山路冲了下来,脸色立刻变得铁青。 他是知道常林的本事的,让他规规矩矩的防守,哪怕是陷入劣势,他也不敢后退一步,起码可以给自己拖延一阵。 但是这火攻的草团子,明显是朝纲了。 完犊子,这是要出大事的节奏。 就在黑齿长之思索应对之策的时候,六百团练兵马已经开始动荡。 先不说那些所谓的鹿角被焚烧一空,就连前排的盾兵和枪兵也被草团子点燃了衣服,就算是没点燃衣服,也被烈焰逼得不停的后退,更可怕的是草团子的浓烟之中,似乎还参杂了毒物,将士们闻一闻就感觉头晕目眩,咳嗦不断。 几个呼吸的功夫,盾兵和枪兵就开始往后跑,连带着弓弩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跟着往回跑。 那山贼队伍之中的幕僚李先生,立刻对总瓢把子叉手道:“大王,此时不冲更待何时?” 刘知命本来看着山道上,密密麻麻的官兵,排成阵势,他很是头疼,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结果李先生略施小计,就将几百士兵虐的四处逃窜。 这不是天命在我吗? 于是乎,刘知命大手一挥道:“兄弟们,给我冲!” 常林是战场上的老人了,不用身边儿人提醒,在看见对面的山贼开始冲锋,而自己的手下都一股脑的往回跑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要完。 但是他不敢撤,他如果也跟着撤了,不仅仅自己会死,连自己的家人都会被连累。 现在想要收拢士卒已经不可能。 于是乎,他环视周围大概十余个被呛得不停咳嗦的部曲,沉着脸怒喝道:“儿郎们,为国战死就在此时,可愿随我前往?” 一群部曲也知道,此次前行,有去无回,纷纷高呼道:“愿为家主效死。” 战场上,黑齿长之看着常林竟然带着十几个人拼死的反冲锋,气的头都炸了,指着常林的后背方向骂道:“常林误我,你们河北道都是这么打仗的吗?你死了倒是保住了家人,我大周的百姓怎么办!气煞我也!黑齿宝木,黑齿宝林,黑齿宝森。” “孩儿在!”人群之中,闪出三员小将,这三员小将相貌与黑齿长之如出一辙,简直就是俄罗斯套娃一般,如果四人拍在一起,就是典型的移动信号。 “带着左近的团,另外挑选我半数部曲,去收拢溃兵,阻挡敌人的攻势。”黑齿长之下令道。 “遵命!”黑齿三兄弟道。 “还有,用湿巾敷面,那浓烟应该是有毒的,他们参了毒草。”黑齿长之嘱咐道。 “孩儿明白!”三员小将转身就要走,黑齿长之忍不住又对他们说道:“儿啊,为父用人不察,眼看着局势就要崩坏,父亲希望你们就算是死,也要挡住对手,明白吗?” 三个小将远远的看着,早就知道山贼的厉害,立刻纷纷下跪,口中道:“父亲放心,孩儿定然不让您失望。” 黑齿长之红着眼,点点头道:“去。” 就在此时,一匹老驴慢悠悠的走了过来,不是叶琛不想快,实在是翠花这老家伙只知道匀速前进,以至于再晚一步,这三员小将就要去送死了。 “黑齿将军,慌什么,一群山贼而已,拿捏他们,不在弹指之间?” 第253章 昂然请战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 黑齿长之高看了常林这个老行伍,让他去守山道,但是不得不说,他也小瞧了这位老行伍。 以为他是单纯的想要以死抱拳自己的家人。 原来在交锋之前,常林便暗中派遣一支部曲,大约三十人,藏匿在丛林之中,本来就是做偷袭的打算。 结果开局就是天崩,大火燃起,队伍崩溃,已经到了无可奈何的时候。 常林便亲自带队冲锋,并吹响了号角,通知了隐藏在山林之中的伏兵。 所以刚一交锋,山贼没占到多大便宜,反而吃了个大亏,因为他们将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常林身上,却不知道常林的部曲,竟然也有样学样,将他们刚刚收集的杂草也收集了一番,学着他们的样子,做了十几个草团子。 从他们大军的尾翼直接点燃,扔了下来。 水火无情,几乎只是刹那之间,山贼的后军就开始崩溃,甚至转眼之间,就快波及到了中军和前军。 而常林又是老行伍,一身明光铠着实管用,他的老部曲们,穿的也都是铁质的扎甲,这玩意的防护力量极强。 山贼的一轮箭雨下来,竟然没有伤到常林等人分毫。 “狗日的,真的以为老子只会吹牛皮是!”常林抽弓搭箭,一箭就射杀了一个山贼的头目,瞬间逼近他的一队山贼,约百人的队伍便动荡起来。 常林扭头,对着部曲们哈哈大笑道:“诸位,看见没,这就是一群土鸡瓦狗,追着他们的溃兵往前杀,杀到他们中军去!咱爷们就算是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 潘虎本来在战场上一通厮杀,力气已经消耗殆尽,结果被去而复返,挑着人头的卢照凌给抓了壮丁,强行带到了大山之上。 潘虎一脸不悦道:“打架可以,但是你得少说话!” 卢照凌立刻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指责潘虎道:“那是你家主家的三公子,我是带你去帮忙,你怎么那么多牢骚。” “我觉得卢公子的话说得对,卢公子的话虽然多,但是人还是蛮热心肠嘞。”叶六叔本来想找个地方检漏的,毕竟这些山贼都是肥羊,喜欢将值钱的物件藏在身上,他一会儿的功夫,就大赚了几笔。 结果摸尸正开心的他,被卢照凌也给抓来了。 卢照凌看了一眼叶六叔,眼珠子一转,轻声说道:“六叔,你是混过山贼的,是不是懂山贼的暗语啊。” 潘虎立刻道:“他都不干这行多少年了,暗语都变了好几茬了。” 六叔立刻不悦道:“年轻人,不要猖狂哈,你六叔虽然不在绿林多年,但是绿林还是有六叔的影子的。” 话罢,看向卢照凌问道:“卢公子,你又有什么阴招了,赶紧说说。” “我刚才看您摸了两身山贼的衣服,连兜裆布都给摸来了,您赶紧换上,趁着他们首尾动荡的功夫,往大军中心跑,一边儿跑,一边儿喊,就说范阳卢氏卢照凌,领着五千大军杀过来了。” 叶六叔愣神不过一瞬,便说道:“这种事情,不用说暗语,就算是说了,一般的喽啰兵也未必听得懂,看我的操作,没想到老头子一把年纪了,还能火一把。” 潘虎立刻拽着六叔脱兜裆布的手,六叔皱眉道:“咋,你想替我去?” 潘虎摇头道:“他们好多人认识我,我去无用,我想说,这兜裆布在里面,你捡来的这身还沾了血,您没必要换的。” 六叔闻言,立刻一脸不悦道:“年轻的小辈,你懂什么,既然做内奸,就要从内而外的真。” 说罢,将他那条磨得不成样子的兜裆布扔进草丛里,换上他捡来的那条,又收拾整齐山贼喽啰兵的装束,然后径直往军中跑去。 不愧是老油条,几个呼吸之间,就混入了队伍之中,一边儿跑,一边儿用地道的沂蒙口音喊道:“清河村正叶琛从青州请了援军来了,咱们完蛋了。” “清河村正叶琛,一杆方天画戟,着实勇猛,威力无双,咱们不是对手。” 卢照凌在青州生活了那么久,沂蒙口音他多少也能听懂一些,听老爷子这么一喊,不禁愕然。 说好了是范阳卢氏卢公子呢? 为什么本该属于我的逼,让叶琛这个老六去装! 然而来不及多想,就有几个山贼听了叶六叔的呼喊,朝着他们方向逃窜过来。 卢照凌看了一眼潘虎,潘虎心领神会,手中大刀几个横扫,就将几人斩杀殆尽,剩下两个山贼吓得魂儿都飞了。 剩下两个山贼麻利的跪在地上,吓得魂儿都飞了。 卢照凌拿剑指着那人的脖颈道:“往回跑,喊好多官兵,快跑啊!” 那两个山贼点点头,毫无节操,扭头就往回跑,一边儿跑,一边儿高声大喊,“好多官兵,快跑啊!” “老潘,看见没,这就是读书人的坏心思!以后别得罪小爷!跟我追着他们屁股杀!万一他们不喊了,就麻烦了。” 就这样,本来在李先生谋划下,逼退了六百团练兵马,气势如虹的山贼,顷刻间竟然因为常林的部曲以及卢照凌的阴招给弄得动荡不堪起来。 战场之上,看着敌军后方起火,而前军竟然也因为诸多原因骚乱起来,顷刻间竟然成了鼎沸之势,黑齿长之看的是目瞪口呆。 感觉自己这辈子的仗都白打了。 幸亏叶琛就在旁边儿,可以提醒他,见黑齿长之的心思都在村边儿的战场上,便劝谏道:“黑齿将军,前线的动荡乃是山贼的失误,您要是想赢,就得挑选精兵狠狠的冲他们一波,以至于真的打垮他们,才能真正的击溃这支兵马。” 黑齿长之摇摇头,对叶琛说道:“叶先生,不是老夫不知道该怎么打仗,而是现在咱们自己都快崩了,你且看前线的队伍,大多数建制不整,很多士兵连自己的队伍都找不到了,你让他们去跟那些居高临下的山贼拼命,那是让他们去送死。” “刚才是没有办法了,我想让家中小儿拼一拼,起码保全咱们清河村的百姓。如今形式不一样了,既然山上的山贼已然动荡,那我们便应该抓紧时间剿灭渠边儿的余孽,然后重振旗鼓,再做打算。毕竟那是几千山贼,而不是几千头猪。” 仗打到眼前这个样子,黑齿长之不可能看不清楚局势。 前线的动荡虽然对自己非常有利,但是敌军的中军并未混乱,用不了多久就会反应过来,到时候派出去的援兵万一没成事,反而被人家反推了怎么办? 眼下最佳的选择,就是吃掉山下这些剩余的山贼,然后结成阵势,严阵以待等待山贼的到达。 “您可是当初在战场上打的吐蕃人闻风丧胆的英雄,今日也胆怯了吗?”叶琛儒雅的面目,顷刻间变得狰狞起来。 此时不论如何,敌军的前军和后军已经动荡了。 能不能击溃他们,只需要一把火,这个时候怎么能退缩,己方整顿,人家就不能整顿了? 就今日团练队伍表现出来的素质,就算是整顿了又有什么用处? 人家的队伍就不会整顿了? 叶琛愤怒过后,知道黑齿长之与自己身份有天地之差,又用几乎恳求的语气说道:“黑齿将军,您是团练守捉使,北海县甚至青州的安危都在您一个人的肩上,这个时候,您如何能犹豫呢?况且只是抽调部分部队去迎战,又如何会担忧您在后面整顿呢?” 几名团长和都尉纷纷扭过头去,而黑齿长之更是无奈的叹气。 俨然无奈到了极点。 但就在此时,身负刀伤,流血不止的高适,经过简单的包扎赶了过来,直接叉手请战道:“刚才我的斥候回报,说前线之所以变化,是因为有我们的细作混入敌军,高呼我军有五千奇兵援军。而后方又被常都尉的部曲以火攻偷袭所致。” “怕是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能反应过来,知晓我们没有奇兵情况,然后重振旗鼓,再次冲击常都尉的队伍,若是在关键时刻,有一支队伍,能够从侧翼杀出,必然能大获全胜。” “说漂亮话谁不会,这大山的环境,我们都算不上熟悉,贸然突袭,万一输了,谁承担这个责任?”一个团长站出来,藐视的看着高适。 而高适面对此人的诘问,昂然看向黑齿长之道:“百姓安危大于天,渤海高氏子高适,虽位卑,愿意领兵出战!” 一时间,众人纷纷侧目而视。 第254章 再度交锋 “听说你是被人绑着上的战场的,刚才还差点尿了裤子?你一个胆怯如鼠的小辈,也敢舍命搏杀吗?” 黑齿长之看着眼前的高适,忍不住摇头,虽然说高适手中的三百士兵,即便是悉数阵亡了,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但,他身为军中统帅,就自然而然的要为每一个士兵的性命负责,而且高适乃是渤海高家的子弟,若真的死在自己军中,高家岂能善罢甘休。 今天的仗打的已经够丢人的,他实在是不想给自己增添麻烦了。 当然,黑齿长之也气,自己手下的这群军官,一个个胆小如鼠,他们手下的将士,也一个个废物头顶,既不中看,又不重用,不然他如何愿意坐看眼下此等战机流逝。 可是被高适和叶琛刚才的话一说,黑齿长之又觉得战机就在眼前。 不去拼一下,着实有些说不过去。 甚至此事若是传到圣人耳朵里,保不齐还得给自己一个贻误战机的罪名。 电光火石之间,黑齿长之意识到,自己似乎只能相信高适了。 而恰在此时,高适喝道:“有何不敢!?” 高适在经历了最初的慌乱之后,表现出了惊人的成长速度,面对着众人的质疑之色,高适指了指众人的兵马道:“我知道,诸君都觉得自己的队伍阵型散乱,且长途跋涉,军势以疲,又要爬山迎敌,怕是难成大事。可是我高适手下的儿郎,已经准备完毕。又长期驻扎在此地,熟悉当地情况,亦有爬山训练。 我高适,为何不敢?” “好!”黑齿长之被眼前这个少年的热血感染了,他指了指战场的方向,厉声问道:“我将我黑齿家三子,与部曲三十人交待与你,你可有把握将他们带回来。” “高适虽年少,”高适闻言,俯身而拜,“也知道,世上并无百战百胜之将军,何来必胜之把握,高适只敢保证,若是战局有变,陷入苦战,甚至全军有覆灭之危时,高适定然死在他们前面!” “好!”黑齿长之今日率众迎敌,仗打的窝囊到了极点,终于在高适身上,找到了三分自己少年时候的影子。 感慨之下,竟然将大枪从部曲手里拿了过来,在手中一抖,寒光点点,几位立身于一旁的军官都吓了一跳。 黑齿长之嫌弃的看了他们一眼道:“这是我曾经在高丽战场上使用过的大枪,乃是百济名匠打造,陪着老夫征战沙场几十载,今日便赠与你。我儿与家中部曲皆交由你指挥,若是战场上谁退了,你可以直接替我杀了他。” “少年,若是此战你胜了,我定亲自为你请功!” “若是你败了,老夫发誓,即便是粉身碎骨,也要屠尽沂蒙山贼,为你报仇雪恨。” 高适接过长枪,也不多言,躬身一拜,直接率众而去。 那些畏战、避战的军官,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而彼时山坡的战场之上,总瓢把子刘知命已经看透了形势。 人家在茫茫沂蒙大山之中,是经常经历各种战事的,尤其是他能够兼并各山寨,成为沂蒙各匪之中,霸主级别的存在,经历过的大战、血战,又岂能少? 所以在经历了最初的慌乱之后,他意识到,所谓的后方失火也好,有什么叶村正领着千军万马来支援也罢,都是敌军的疑兵之计罢了,其目的就是为了拖延时间而已。 所以当派出手下亲信,一口气斩杀了数十人,又派出精锐,驱逐了在后方捣乱的常家部曲,没多久便稳住了局势。 一时间,战场上只剩下常林在奋力厮杀,而且时局越发艰难,至于叶六叔,见形势不妙,早就不知道猫到那个草坑里去了。 当然,卢照凌和潘虎也不是一味的往外面冲锋,见敌军阵营逐渐稳固,便不在追逐,反而退了下来,与正在收拢兵马的三壮汇合。 三壮领着家中所剩下的家丁,以及村中刘志刚等人赶到战场,先是抬来了水龙车,对着失火的士兵一顿猛喷,给他们灭了火,算是救了这群人的性命。 然后又指着在战场上奋力厮杀的常林,愤然吼道:“汝等参军,或图富贵,或谋求家中一日三餐,若是今日汝等主将战死,汝等却苟且得活,军法严苛,岂能饶恕你等性命,不如随我在此列阵,重整旗鼓,说不准有一线生机。” 动荡混乱的士兵闻言,心中大动,他们这才意识到,他们的主将用性命给他们换回来稳固防线的时间,若是他们这般退了定然没有好果子吃。 而且常林为都尉,昔日里待他们也不薄,只是大家相识时间短,训练时间短,缺乏经验罢了,遇到突发情况,都慌了神而已,不代表这群人没有血性。 三壮见状,不给众人多考虑的机会,命人搬来铁蒺藜道:“每人领一斤铁蒺藜,背在身上,按我吩咐洒在山道上。” 众人眼前一亮,竟然有这等宝贝,有了这铁蒺藜敌军还如何冲锋? 立刻纷纷上前,领了铁蒺藜,准备按照三壮的要求洒在山道上。 彼时卢照凌也赶了过来,见三壮三言两语竟然收服了这对官兵,心中感慨,有的人天生就是战场上的神仙。 也难怪这小子能够抵挡住那么多骑兵,人家天生就是吃战场这口饭的。 老叶这家伙可有的愁了。 此等英姿勃发的少年郎,又岂会在山林之中平淡终老? 可出身寒门,想要在军中绽放光彩,又何其艰难? 不过卢照凌也没有多想,他觉得叶琛总归是有办法的,当下他嘱咐道:“别把铁蒺藜随便乱洒,能在上面撒土的撒土,不能撒土的,往上盖点杂草也成。” “弓箭手呢!”卢照凌四下看了看,那些弓箭手正要按照先前的计划,重新布置阵型,卢照凌长叹一声道:“还真的是一群笨蛋!你们家主将真的是脑子坏掉了,你们也傻?先不说你们刚才吃了亏,人家是否会故技重施?单说人家居高临下,你们仰射,这仗怎么打?” “你们一个个都是神射手不成?” 说着,指着山道左右两边儿说道:“你们自己组队,分成两拨人,散到山道两边儿,从侧翼射杀敌人,不求形成密集的箭阵,只求箭雨不要断,给敌人形成压迫感即可。” 众人纷纷看向三壮,三壮豪气道:“咱们就是一伙战场新丁而已,刚才又犯了错,现在是戴罪立功的时候,就不要论资排辈了,谁说得对就听说的,快,按照卢公子说的去做。” 卢照凌掐着腰,傲然道:“怎么,你们相信叶村正之子,便不敢相信我范阳卢家子说的话吗?” 隋唐以及武周时期,甚至于未来的玄宗时期,虽然都在竭力打压世家子,但是不得不承认,这个时代,世家子引领了这个时代,灿烂的文化和军事。 这些世家子也创造了许多军中神话,众人一听说是范阳卢家子,竟然也多了几分信心,连忙按照命令行事。 而彼时战场上,山贼一方的李先生已经发现武周负责阻击他们的兵马战线稳固下来,便急忙对刘知命建议道:“大王,队伍不能继续整顿了,要派精兵继续冲锋,前面那支部队重新组建起防线来了。” 刘知命也看见了眼前的情况,皱着眉头,缓缓点头道:“速派精兵,清理掉他们,另外派人搜集毒草和干柴,再烧他们一次。” 只是让刘知命如何也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他们的火烧之策难以奏效了,因为他们派出去割草的士兵只回来的不足三分之一,而且即便是回来,也有不少带伤的。 其中领队的山贼焦急道:“总瓢把子,大事不好,山道两边儿的丛林之中,不知道藏匿了多少兵马,兄弟们割草的功夫,不少人被射成了刺猬。” 刘知命大怒,直接砍杀了那领头割草的山贼,怒道:“我就不信了,一个小小的清河村,我拿不下他,秦天,本王给你五百兵马,先率众冲他们一冲,若是攻击部下,直接放火给本王烧死他们。” 第255章 李先生的破局之法 只是让刘知命注定失望的事情发生了,这名唤做秦天的部下,领着五百山贼浩浩荡荡而下,结果尚未接敌,便踩了一脚的铁蒺藜。 偏偏这些铁蒺藜藏得都很深,要么藏在土坑里,上面盖了一层浮土,要么用干草遮掩,用肉眼看不真切。 反正士兵只要往前走几步,就被扎得嗷嗷怪叫,血流不止,甚至于双腿站立不稳,倒在地上。 这还不算,听了卢照凌安排的弓箭手,躲在山路两侧的丛林之中,不断放冷箭,那些山贼本来双腿的行进路线被阻挡,立刻成了动都不能动的死靶子。 五百人虽多,竟然刹那间死伤了数十人,剩下的人也如同惊弓之鸟,连连后退。 就在适才,见己方竟然来了援军,人数虽然多,但敌军势头大乱,常林并未继续冲锋,而是领着部曲杀出重围躲了起来,并派人前去联络那些藏匿在山贼后方被驱逐的部曲,合兵一处。 而常林自己则躲在暗处观察,看着顷刻之间倒下了数十山贼,其余山贼也一个个惊慌失措,常林连连拍打自己的大腿,结果大腿之上有刀伤,疼得他龇牙咧嘴,不过他依然大呼,“痛快,痛快,这才是打仗该有的样子。” 手下有部曲道:“大人,既然形势已经稳住,我们何不退回去,跟部队汇合?” 常林闻言,立刻回应道:“糊涂,尔等看不出来,是有其他能人接管了咱们的部队吗?你是觉得你有脑子,还是我有脑子,能做出这等布置?” 那部曲闻言连连颔首道:“撒铁蒺藜,放冷箭,这有点像是那日守捉使议事时所讲解的叶先生剿灭山贼的作战风格,当日大人还让我们回去学习总结。莫非是叶先生在指挥部队?” 常林闻言,钦佩道:“即便不是叶先生在指挥,估计也是其家丁家将之流,早知道这种讲究灵活机动的娘们战法这般厉害,咱们就该老老实实的学习,也不至于今日吃那么大的亏。” 见自己家大人长叹不止,部曲纷纷道:“那个大人,咱们在这唉声叹气也没用,总该做点什么?总不能在这一直看热闹?” 常林忽然自信满满道:“这便是我为何为都尉,而你等只能为部曲的缘故了。” “大人竟有高见?”部曲一脸惊诧道。 常林跟部曲往日以兄弟相称,见他们这般惊讶也不恼火,反而指着战场的方向说道:“尔等且看,山下既然能够阻挡山贼攻势,山贼又刻意报复,如何会停止进攻?但越是进攻,他们的损失也就越发的惨重。铁蒺藜加弓箭手,多少山贼都带走。” “说破大天他们就是一群土匪而已,损失到了一定地步,便会自行崩溃,彼时就是我等立下泼天大功的时候。等我们兄弟集结完毕,山贼渐渐露出疲惫之势,我等以逸待劳,气势如虹,定然能杀他个魂飞魄散。” 众部曲闻言纷纷颔首,其中有比较灵性的说道:“大人,战局如此,我想守捉使不会看不明白,他就不会派援兵吗?” 常林闻言,冷笑不止道:“援兵?有个屁的援兵,若是真有援兵,刚才咱们失利的时候,他们就该来了,何至于我亲自拼命上阵搏杀?我太了解我这群同僚了,有一个算一个皆是废物!诸位莫要多言,喝些清水,吃些食物,准备扬名天下。” 众部曲信心大增,纷纷抱拳道:“喏!” 而彼时战场之上,秦天见形势不妙,己方损失惨重,不敢拖延,立刻命山贼们将准备好的草团子点燃,想要故技重施,继续放火烧三壮等人。 却不料三壮见他们拿出草团子,立刻命士卒推出水龙车。 秦天见状,哈哈大笑道:“兄弟们,官兵真的是昏了头,拿几辆木头战车,也想当我们的大火吗?给我放火!” 而己方卢照凌亦哈哈大笑,指着敌军方向道:“兄弟们,这群山贼真的昏了头,我们推出火龙车,他们也敢放火,真的是脑残!” 众人都一脸嫌弃的看着卢照凌,因为大家认识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一会儿的功夫,卢照凌已经以稳固军心的名义,跟在场的众人扯了半天的淡了。 “什么,兄弟好好打,打了胜仗,领着赏钱,带你去嫖妓。” “什么,清河村有上等的佳酿,咱们守卫清河村,他们村正能不请我们喝酒?” 一通言语下来,叨叨得众人头晕脑涨,甚至于三壮都想过去踹他两脚,明明是为国征战,怎么要我们清河村掏钱请客? 我们村那么穷,请得起吗? 尤其是刘志刚,更是暗中对乡亲们说道:“等打完仗,赶紧回村,嘱咐各家把酒水藏起来,这卢公子的胳膊肘往外拐。” 说话的功夫,草团子已经临近队伍,滚滚的热浪扑面而来,三壮猛然挥手道:“放水!” 清河村的青壮们,纷纷疯狂按压水龙车,数架水龙车立刻喷出拳头大小的水柱,那些草团子尚未临近队伍,便被水龙扑灭,在战场上冒起了滚滚浓烟。 而在山道两侧的方向,弓箭手却未曾停歇,就在耽搁的刹那功夫,已经射杀了将近八十人,其余也有不少人受伤。 而弓箭手见对方竟然行动迟缓,更是不断地靠近,增加中箭的几率。 三壮不停地挥舞令旗,让他们保持距离,不必靠得太近,以防山贼突袭,杀这些弓箭手一个措手不及。 卢照凌见众人都不愿意搭理自己,郁闷地拉着潘虎说道:“老潘,你快吹捧我一番!你看小爷这计策何其精妙,他们之前的箭阵布置,能射杀几人,可咱只是换了个方向而已,这是多大的变化,敌人的腰腹完全暴露在我们的弓箭手视野之中,射杀起来,就如同吃饭饮水一般容易。” 潘虎瓮声瓮气道:“你莫要得意,若不是我家家主,派人弄来了水龙车和铁蒺藜,这支队伍早就崩溃了。” 卢照凌道:“我能跟老叶这个奸猾的家伙比么?他都三十多了,半截身子入土的人,我跟他比什么?你去跟三壮小声说,让他修养好状态,叶家的家丁也都抓紧时间吃点东西,喝点水,这山贼早晚要退的,到时候咱们领着精锐冲杀过去,没准儿能捞条大鱼。” 潘虎道:“家主没有这方面的命令,来之前嘱咐我,说保护好少爷即可,再说了战场形势变化如此之大,黑齿将军岂能不派援军?” 卢照凌拍着大腿,哈哈大笑道:“你想什么呢?他军中的高适,听到敌情吓得都要尿裤子了,其他人想来也差不多,即便是有老叶提醒,黑齿长之也派不出援军来的,听我的准没错。” 潘虎双手环胸道:“不听,俺得听家主的,就守在少爷身边儿。” 卢照凌气得不行,指着潘虎说道:“你个蠢货,到手的功劳,就要飞了,气死我也!” 而战场后方的刘知命,见事不可为,便下令鸣金收兵,阻止士兵做没有意义的牺牲。 身边儿的李先生和其他的山贼首领一个个脸色也很难看。 这些铁蒺藜和两边儿的弓箭手太损了,对于前行的步兵队伍来说,简直是噩梦一样的存在。 只要一不小心踩上去了,双脚立刻被扎穿,即便是不被扎穿,也会因为行动迟缓,而被弓箭手射杀。 一下子他们依仗的地势和人手优势全都发挥不出来。 “总瓢把子,我建议咱们可以让盾兵立于队伍的两侧,阻止弓箭手的袭扰,让兄弟们砍杀山中毛竹,清扫山道,给兄弟们创造前进的机会。”李先生思索一番道。 “这个法子好!”刘知命眼前一亮,立刻传令。 第256章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很快,山贼们便依据命令行事,命盾兵立于队伍两侧,阻挡弓箭手的射击,而前端将士则使用竹子横扫地面,果不其然,那些藏在地面上的铁蒺藜难以起效果,队伍的行进速度变快了许多。 而彼时战场上的战斗已经结束,黑齿长之面色铁青的看着手下的将士,因为他们一个个疲惫不堪,根本不似有继续作战的能力的样子。 扭头又看向战场,见顷刻间敌人竟然找到了应对之策,立刻对叶琛提醒道:“实在不行,让山上的队伍撤下来,咱们重振旗鼓,敌人也讨不到便宜去。” “这便是山地作战的精髓所在,要讲究一个灵活机动,敌人不会跟我们玩一成不变的战术,我们也要在敌人做出变化的同时,也瞬间做出变化。大人,您要相信我们的人。” 叶琛的话音刚落,就看到三壮指挥着队伍对敌军进行了一波反冲锋,虽然三壮等人是仰攻,但是手底下拿的好歹是正经的兵刃。 而敌方的那群拿着竹子的士兵,刚刚清扫完道路,尚且来不及更换武器,立刻被三壮以及潘虎等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然后被硬生生的逼着不停的后退。 等到刘知命换来援兵,三壮又带着队伍重新回到阵地,而且将先前的山道上,重新洒下了大量的铁蒺藜。 “真娘贼!” 刘知命怒骂一声,气的想亲手斩了三壮,扭头看向李先生说道:“先生,如今情况,可有破局之法?” 李先生也颇有心力交瘁之感,明明对方就在眼前,明明对方的战斗力也很一般,但是对方却狡猾到了极点,而且各种骚操作让人看的眼花缭乱。 “如果我们手下乃是精兵强将,甚至于是经过一段时间训练的专业士兵,只要布置相应的阵型,让清扫铁蒺藜的士兵跟我们的枪兵配合,就能轻松破敌,可是老天爷不会给我们时间,前线布置太多的人手,反而混乱无法正常前行,我也没有什么好的破局之法。” 李先生头疼地摇了摇头。 他们说话的同时,山下不仅开始整队,而且大量的百姓、青壮已经开始打扫战场,将一匹匹珍贵无比的马牵走,看得众人肉疼不已。 尤其是高世聪,看着纷乱的战场已经逐渐趋于平静,自己的大哥生死未卜,更是心如刀绞。 因为前线那是他们高家的部队,是他们高家的本钱,里面战死的大多数都是他们高家儿郎。而大哥一旦死亡,他自己也难以支撑高家如今的局面。 “总瓢把子,让我来,无非是一群团练而已。” 高世聪看不下去了,主动对刘知命开口请缨。 “你有办法?”刘知命诧异的问道。 “自然是有的,总瓢把子不知道您发现没有,当咱们的清扫铁蒺藜的士兵将铁蒺藜清扫得差不多的时候,他们就会派人杀出来,欺负咱们的人手上没有趁手的兵刃,待咱们的精锐赶到,他们又会立刻撤退。” “此法虽好,但是却有个致命的破绽!” “哦?”刘知命道。 “那就是他们的进退速度其实并不快,”高世聪说道,“我可以领着骑兵紧紧地跟在清扫的士兵后面,待对方派兵反击之时,您在后方下令,命他们不要往后退,而是往山路两边儿撤退,这个时候,我居高临下,率领马队直接冲锋,借助战马的速度,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定可以一战而定。” “而敌方山下的大军现在乱糟糟一团,正是我们下山一举破敌的大好时机,只要我打开通道,总瓢把子您距离霸业就又近了一步。” “先生,您怎么看?” 刘知命没有立刻大营高世聪,而是转头看向此次交锋中,屡次展现智慧的李先生。 刘知命为何在群雄之中,快速发展,并且成为一方霸主,靠得并不是他有多能打,而是他收留了被朝廷缉拿的李先生,并且拜为军师,让他给自己出谋划策。 事实证明,当初他的想法是非常正确的。 正是因为有了李先生的帮衬,他才能迅速的崛起,并且拥有了下山的力量。 所以到了现在,一旦有什么他自己犹豫不决,亦或是重大事项的时候,他都会询问一番李先生。 “高世聪大王的办法确实可行,可是敌军知道我们有骑兵,我担心他们有应对之法,届时如果我们的骑兵再受损失,可就不好弥补了。” 高世聪立刻喝道:“打仗,就要靠一股子狠劲儿,若是因为未知的恐惧,便畏首畏尾,我们也不用造反了,直接在我们的山寨里当土霸王多潇洒?何必费这个劲!” “你果真要去?”刘知命严肃地看向周世聪道。 “属下定然是要去的。”周世聪昂然道。 “那遇到意外你该如何?”刘知命问道。 “几百人而已,即便是有意外,又能有多大的意外?属下若是见势不妙,定然会率兵急速撤退,又有总瓢把子您作为接应,定然不会有太大的损失。” “好!”刘知命点点头道:“那本王就许诺了你的请战,并且许诺你,若是此战胜了,你部有优先的劫掠权和补充权,击败官兵所缴获的物资,也给你三分之一。” “喏!”高世聪惊喜地抱拳,带着刘知命的军令开始行动。 片刻之后,带着三百多骑兵,等待时机。 待三壮再次发起冲锋,将那些清扫铁蒺藜的士兵清扫一空的时候,他立刻带着三百骑兵,借助山势猛烈地冲锋。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三壮这家伙天天骑马,早就研究出来了御敌心得。 此时他们的防线,比他们最初的防线已经靠后了将近一百多米。 而在这一百多米的地方,虽然来不及布置新的铁蒺藜,却埋藏了数道绊马索。 高世聪的手下正在冲锋,三壮猛然间挥手,藏匿在山道两旁的清河村青壮,立刻猛然间拽动藏在土里的绳索,那些骑兵猝不及防之下,纷纷撞在绊马索上。 本来这些骑兵的骑术就算不上精湛,又遇到了绊马索,立刻纷纷摔倒,而他们摔倒的同时,也阻挡了其他骑兵的速度。 这恰恰给了三壮时间,他立刻命令手下撒完铁蒺藜,快速撤退。 而这些骑兵因为速度过快,跟周围的盾兵迅速脱节,也给了两边儿弓箭手机会,弓箭手不敢犹豫,立刻快速射出箭簇,给了这些骑兵极大的沙场。 几乎只是片刻的功夫,就有大概三十骑兵命丧当场。 高世聪如果此时撤退,自然是来得及的。 可是他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根本不管这些。 “大家不要怕,我们的战马打了马掌,根本不怕地上的铁蒺藜,大家注意两边儿的弓箭手即可。” 扭头提醒一声,便控制着战马,继续向前冲锋。 不得不说,高世聪的骑术非常精湛,即便是三壮连连挥手,手下人继续拽动绳索,想要绊高世聪的战马也没有机会。 因为高世聪手中的利刃,往往能在绊马索绷直的一刹那,轻松斩断,并领着其余骑卒,继续冲锋。 但他如果觉得,这样能够打败三壮等人,就太天真了。 当眼看着三壮就在眼前,山道两边儿的丛林里忽然用处一大波士兵,这些士兵被三壮同样安排去砍竹子去了。 普通的长矛对付骑兵肯定是很麻烦的,但是长达五六米的削减的竹子,甚至有些人直接将枪头绑在竹子一头,威力可就太大了。 高世聪能够在沂蒙大山有一席之地,除了家族留下来的影响力之外,本身的能力也非常不错,算是军中难得的勇士。 兵器也是精铁打造,很是锋利,不然也不可能连连轻易斩断绊马索。 但是当他眼前出现大量竹枪的时候,他有些懵了。 他甚至来不及砍断这些竹子,便被人轻而易举地刺中了战马,身上因为穿了铠甲,而未能被竹枪扎穿。 但也仅仅是未扎穿,军中自然有力气大的人,等着这个时刻,有人手拿大锤就等他落地的那一刻,立刻抡起大锤便给了他前胸一锤子。 高世聪立刻感觉胸前剧痛,脑袋嗡的一声,感觉瞬间失去了八成力气。 三壮见势,哈哈大笑道:“兄弟们,立功的时候到了,杀啊。” 第257章 惊弓之鸟 三壮选择反冲锋的时间非常恰当。 因为山贼之中,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是高世聪一样骑术精湛,随着他倒地之后,那些剩余的骑兵更是人心惶惶。 尤其是在周围不断有弓箭手骚扰的情况下。 当然三壮的冲锋也不是盲目地前进,而是让大家依托竹枪,纷纷上前,在铁蒺藜之外,刺杀那些杀过来的骑兵,阻止有骑兵冲入阵势,引来打乱罢了。 不过仅是如此,也足够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三壮就利用阵势,杀了将近十余人。 而前面的人停止了冲锋,甚至落地,自然是要影响后面的人的。 至于后面的人,因为停滞,自然而然地又成了弓箭手的活靶子。 这些团练士兵,你让他们打移动靶他们可能打不中,但是固定靶,而且还是战马这种大物件,他们再射不中,那就就该回家种地了。 只是短短的一刹那的功夫,山道之上,就已经战死了五十多个山贼,还有大量的山贼负伤,倒在地上哀嚎不止。 将士们自然不可能跟他们玩什么手下留情,饶他们一命之类的事情,而是直接把人头亦或是耳朵割下来,放在腰间,这是实打实的战功,回去是可以领赏银的。 在众人的搏杀之下,就连高世聪也差点死在当场。 若不是他们高家的部曲拼死护卫,他肯定被潘虎割掉头颅了。 但也仅仅是侥幸逃生而已,因为就在刚才短暂的交锋之中,潘虎主攻,卢照凌打补丁,几个呼吸之间,就杀死了高家部曲多达十五人。 潘虎用实际行动告诉了高世聪,什么叫做猛士,手中的大刀如同割草机一般,而高世聪手下的家丁,就是被无情收割的稻草。 高世聪数次险些被潘虎给活活劈死,即便是侥幸没被劈死,耳朵也被割掉了一支,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以至于看见潘虎的影子就开始打颤。 最后,高世聪虽然逃出去了,但是却也只带走了不到二百三十名骑兵,剩下的七十余名骑兵,皆死在了山道之上。 三壮也没有急于冒进,而是命人迅速清扫战场,将死去的山贼和战马的尸体清理出战场,以免破坏他们的阵势。 而骑兵再次受到损失的刘知命,也不敢继续派骑兵去送死了,甚至连派出士兵去清扫山路这个操作都停止了。 双方就很莫名其妙地对峙起来。 但是山下众人却一直没有停止行动,虽然黑齿长之新接管的团练拉垮的要命,但是有了那么长时间的准备时间,他们也总算是整顿完毕。 他们看到山上的士兵,一连数次重挫敌人的进攻之后,便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种错觉,那就是这帮山贼不堪一击。 所以大家心里便再次升起了类似于刚才的心思,那就是山上有便宜占。 “将军此时,可以宣布,杀一个山贼,赏赐将士纹银二两。”恰在此时,叶琛在一旁小声建议道。 “叶先生,我哪里来的钱去赏赐他们,况且他们也没立下战功,凭什么要赏赐?” 阵地上,今日的黑齿长之脸色就没有好看过。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只要饼子够大,能不能吃到,都能让人心情激荡。 他们现在即便是到了战场,顶多也是壮壮声势,吓唬吓唬山贼而已,他们已经很难有接触到山贼的机会了,将军不必担心掏钱的。” “况且就算是有人立下战功,杀了几名山贼,但今日山贼死伤他们多,朝廷定然有奖励不说,而且此地还有那么多马呢。 我们清河村可养不起,但却是我们清河村的缴获,届时将军可以拿去贩卖,犒赏将士。” 叶琛此时心情还算是可以,毕竟这一次彻彻底底给了这群山贼一个教训,见黑齿长之一脸疑惑道:“当然,这些马也不能白送给将军,以后清河村和作坊的安危,还要靠大人继续维持呢。” 黑齿长之这才点点头道:“确实如此,既然是团练,接受当地乡绅的捐赠,也是题中之义。” 叶琛继续说道:“再说了,这群团练表现的如此差劲,将军不想早一点收买人心,将这些无用的都尉、团长悉数架空,然后早日练成精兵吗?还是说将军不在乎人心,觉得可以跟这群蠢猪继续合作?空喊几句口号而已,既不用花钱,又能收买人心的事情,将军为何不做?” 黑齿长之被叶琛的话说的愣了半天,才拍了拍叶琛的肩膀说道:“还是你们读书人坏,不过幸好我们是一伙的,不然老头子拼了命,也得先把你杀了。” 黑齿长之觉得今日自己跟个观众没有太大的区别。 虽然自己亲率的援军到达了清河村,但是从始至终就没发挥多大的作用,甚至于连战场上剩余的一小波骑兵都叫灭不了,还数次差点被人家冲破了阵势。 自以为捡了个大便宜,差点没让便宜给撑破了肚子。 后续虽然依靠常林的兵马阻挡住了山贼,但是真正带领士兵立下功勋的,反而是叶琛的儿子。 这让黑齿长之感觉到了深深的挫败感。 不过,不幸中的万幸的是,自己手下这帮子废物团练兵并没有什么损失。 甚至于此战,如果传到京师去,可以当做一场大捷来宣传。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眼前这个三十岁就放弃了前途,趴在山村里做村正的年轻人。 黑齿长之有预感,这一场胜利说不准会被朝廷重视,甚至于为了弥补前线的失利,会当作典型宣传。 而自己作为此战的统帅,也肯定会有所奖赏。 但越是如此,身为传统军人的黑齿长之,越觉得丢人。 这跟过家家似的,也叫打仗吗? 而彼时大山之上,山贼的队伍也发生了变化。 能够当山贼,自然不会有什么忠心可言。当他们发现,他们连一个几百人的团练队伍,都无法突破,而山下的官兵也开始重新组织起来的时候,那些山贼头目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始选择悄无声息的撤退。 这种事情,一旦开始就无法停止。 陆陆续续,有人不断逃跑。 当然,也有头铁的,抱着他的开国功臣的梦不愿意醒来的。 其中就有一个山贼头目,对着刘知命大声喊道:“总瓢把子,这个时候,您可不能退缩,胜利就在眼前,咱们再带人拼一波。” 这话刚喊出口,就被自己手下人给拽了回去。 高世聪上去都白给,咱们上去就有用了? 而刘知命和李先生百般商议之后,也没有什么对策,对面那几百人的队伍,就如同大山一样坚固,根本不给他们突破的机会。 而山下的朝廷兵马,也重新集结完毕,此时此刻,再愚蠢的人也意识到,再想去碰清河村,想要夺回那些损失的战马是不可能了。 尤其是见到山贼犹豫不决,有些弓箭手已经开始慢慢地渗透,攻击他们中军。 躲避在丛林之中,不断地放冷箭。 这也给了山贼极大的压力。 李先生知道,有些话虽然不该说,但是却不得不说出口了,他走上前去,对着刘知命叉手道:“总瓢把子,事不可为,咱们还是做战略转进,再图攻击方向。” “清河村虽然是块肥肉,但没有必要在这里浪费太多的精力。” 刘知命听着李先生不断安慰自己的话,最终还是点点头说道:“走,咱们战略转进。” 刘知命领着队伍逃窜,三壮自然不肯轻易放他们走,立刻命士兵使用竹子,将自己布置的铁蒺藜一扫而空,追在敌军队伍后方,保持一定距离,既不盲目进攻,也不会停止前进。 三壮所率领的将士们皆一脸疑惑,不知道三壮在搞什么。但是对于山贼们来说,这心里压力就大了。 他们不知道敌军啥时候会突然加速,对着他们的屁股来上那么一枪,以至于不用刘知命和李先生下令,便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甚至于不少人为了跑路,连辎重都和财物都扔了一地。 而恰在此时,三壮脑海里想起了父亲的话,是你的,早晚都是你的,不是你的,你现在装进你口袋里也没有用。 便立刻高声喊道:“谁也不许捡地上的东西,给我继续保持匀速追击。” 这下子,山贼的压力更大了,这群人连钱都不要,不就是奔着他们命来的嘛。就连刘知命都感觉到心里压力巨大,以至于哪怕是看到士兵,为了逃命,连武器装备都扔了,也没有出言呵斥,而是吩咐队伍,加速前进。 恰在一处山路拐角处,李先生觉得自己不得不劝说总瓢把子,应该派精锐断后的时候,侧翼方向,忽然出现一阵惊天动地的呐喊,“某渤海常家子常林亲自带头冲锋,儿郎们随我冲!” 话音落下,只见丛林之中,到处都是树木摇晃,无数飞鸟惊慌的飞天而起。 众山贼只感觉天旋地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纷纷扔掉武器,朝着右翼方向逃窜,恰在此时,右翼方向也发出一阵惊天呐喊,“某渤海高家子高适亲自率队冲锋,儿郎们,杀啊。” 第258章 我侄常威 “我等竟然真的有援军?” 常林立身于山道东侧的一处局势上,抬头望向战场西侧忽然卷起的漫天飞鸟,竟然一时间有些难以置信。 周围的部曲则哈哈大笑,以做应对,毕竟他们家家主刚才还大放厥词说什么,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有援军云云,今日之战只有他们能独占鳌头云云。 结果先是有高适领着部下杀入战场,而没过多久,他们竟然也得到了援军的补充,一支数百人的队伍,打着旗帜,正朝他们走来。 人群之中,适才领着一众部曲,在山贼后方放火的常林堂侄常威也是一脸的惊异之色。 原因很简单,常林这支兵马之所以被派上战场狙击山贼,又在山贼一时得势,却根本没有援兵,要靠常林、常威叔侄拼死而战,本来就意味着,黑齿长之这个被朝廷临时派遣而来的守捉使,很难指挥动这支临时征召拼凑的民团的,亦或是这支民团,最能打的,也就是常林这支队伍了。 所以从始至终,常林也好,常威也罢,都没考虑过援军的事情。 常威出身于大唐安西军,安西军镇守西域,与吐蕃、大食人争锋,虽然比不上那些成名,甚至得了公爵、侯爵的大将,但是却常年在前线与一众袍泽跟外敌厮杀不止,此次关键时刻模仿山贼火烧山贼后军,正是出自他的手笔。 此时他之所以惊异,一半自然是惊异于在他看来,如同酒囊饭袋、土鸡瓦狗的叔父手下竟然真的阻挡住了山贼的进攻,另一半却是震动于黑齿长之这位名将敢于亮剑、敢于拼死的决心,派来了援军。 话说,女帝登基以来,因为国家内部麻烦不断,而不得不对吐蕃、突厥人采取绥靖政策,以至于坐看蛮夷做大,往往一直到了蛮夷蹬鼻子上脸,做出反叛之举,才肯出兵征缴,以至于很多将士心寒而选择退伍归乡。 常威便是此间极具代表的人物。 话说,此次常威无奈以部曲的身份,随着叔父常林投军,自然知道黑齿长之这位昔日明将的存在,也晓得黑齿长之那颗报国之心。 然而不知道是因为对于大周的兵马这些年的颓废,还是真的心灰意冷的缘故,常威一直就按部就班的躲在叔父的帐下,不肯与黑齿长之这位老上司相认。 而事实上,这位昔日的折冲都尉是参与过大周与吐蕃的大战的,而常威更是曾经率一百余众,参与了良非川大战,甚至于噶尔·赞婆的脑袋都是常威斩杀的,黑齿长之不可能不记得常威这员骁将。 但是,有些疑虑、心灰意冷一旦产生,便让人难以提起精神。 其中就包括,黑齿长之这样的名将都能被一介酷吏构陷,险些丢了性命。而此番黑齿长之出征,备受打击的他,领着一群土鸡瓦狗一般的士兵,能不能立下功勋,也是让人不得不怀疑? 常威不想给安西军丢人的,所以即便是心中迫切想与黑齿长之相认,却又很是犹豫。 譬如说,常威一直觉得,即便是黑齿长之真的能打,可是此战毕竟是来剿灭山贼的,即便是山贼再有本事,那也是自己人与自己人的互相残杀。 可当真的他走上战场,看着这群山贼灭绝人性,连老百姓都不放过的时候,常威心中的疑虑瞬间消失了。 沂蒙山贼该死。 “常将军!” 回到眼前,三壮见山路东侧有人鼓动声势,便猜到了乃是消失许久的常林,命潘虎领着一百步卒,一百弓箭手,以及奉叶琛之命赶到战场上的一百清河村青壮赶了过来。 潘虎和卢照凌更是骑着缴获而来的战马,走到常林面前,从容相对,“某乃潘虎,乃是奉我家三公子之命,率常林都尉的部下,前来支援,这仗该怎么打,您尽管说。” 尽管看着自己的手下前来支援自己,感觉很是荒唐,常林依然淡定的看向自己的堂侄,常威也不避讳,当着众人的面走了出来,对着潘虎审视了两眼,便猜测到,眼前这位,乃是一员虎将,毕竟这股子杀伐劲儿头不是一般人所能有的。 当下说道:“眼前这股山贼的崩溃已成定局,我们这一路有几十人,还是几百人都是一样的,对于战局的变化难以有太大的帮助,而眼下清河村的安危才是头等大事,这群山贼之所以这么猖獗,十有八九是山中缺粮,我猜测他们不会轻易放弃,请率众迅速下山,告诫黑齿将军切莫匆忙上山,以防中了贼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听闻此言,以为能蹭一波大功的潘虎和卢照凌齐齐一愣。 随后,卢照凌更是恼火地解下刚刚缴获来的兜鍪,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家伙,面露不忿之色。 平心而论,卢照凌今日在战场上的表现比一般人要强许多的,甚至于关键时刻,他也曾经出力不小,如果不是眼前这人,身上露出一股澎湃的杀气,甚至于身边儿的部曲都结成阵势,围绕在他身边的话,卢照凌肯定会上去先跟他进行一番言语和身体上的交流。 所以卢照凌努力喘了几口气,到底是忍耐的下来,毕竟军中拳头是不长眼的,只是抱着兜鍪在怀里,追问道:“这位将军,莫不是在诓骗我等,想要独吞大功?只是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来,眼前这支山贼,其势以疲惫,一场大胜就在眼前。我们恰恰是看破了时局,才不顾一切追了上来,想要多杀些贼人,也免得沂蒙山贼没完没了地戕害百姓,你却直接让我们回去?我卢照凌虽然非是军中子弟,也知道从未有以主力诱敌佯攻,偏师去做偷袭的。” 潘虎也觉得荒唐,准备说些什么。 “赶紧滚!按照老子说的去做!”常威却懒得多言,直接呵斥道:“你们没听说过,那是你们没有见识,昔日卫青和霍去病北击匈奴,你能说立下赫赫战功的霍去病不是偏师吗?卫青大将军不是主力吗?至于战场上的事情,自然有我们拼死搏杀,不要多问了,速速回去。” 卢照凌心中大气,也不觉得自己缴获的兜鍪好看了,狠狠地砸在眼前是石头上,然后转身带着队伍疾驰而去。 “贤侄!”常林没有理会离去的卢照凌和潘虎等人,反而看向自己的侄儿。 “侄儿在!”常威立刻抱拳回应。 “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常林疑惑道,“若是真的有伏兵,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啊。” “有没有伏兵,奇兵,孩儿也不知道。”常威的语调平静,却惊得常林瞪大眼睛,刚想张口说,那你糊涂的把士兵支走作甚,常威却露出了几分严肃的意味,“但是孩儿却知道,以姑父的本事指挥三百人就太吃力了,不然先前一战也不会出那么大的纰漏。甚至于接下来,因为功劳在前,姑父控制不住自己,会出现大规模伤亡的情况。” 常林想起今日自己的行径,在自己的侄儿面前,有了几分羞赧之色,“今日吃了那么多亏,我也知道跟山贼该怎么打仗了,未必会那么冲动。” 常威摇摇头道:“另外便是我认可叶琛先生所言,在山地之中,兵贵精而在不多,以我等目前的情况来看,人员过多,反而行动不便。最后便是孩儿刚才所言的担忧了,敌人这般大张旗鼓的下山,见到这等富裕的村子,还有日进斗金的作坊,里面不知道存了多少财货,他们怎么肯轻易放弃,一旦这村子被贡献,作坊被劫掠,那么我等今日的一切努力,就白费了,故有适才之言。” 常林连连颔首,却还是要呀说了一句,“若是多了这些兵马的援助,我好歹也能从这群山贼身上多咬下两块肉来。” 然而常威却没在多说什么,只是起身,吩咐众部曲与三壮一样,不紧不慢的前进,对于正在厮杀的高适以做策应,但也只是策应罢了。 第259章 事态危急 “什么?刚才跟总瓢把子血战的兵士又下山去了?” 藏匿在深山之中的一支精锐兵马,身上覆盖着厚厚的柴草,以至于就算是有人在他们身边儿路过也难以发现。 其中有一员将领,身穿整齐的铠甲,蹲在草坑里,一脸的惊讶之色,“官兵们,这是在搞什么?” 旁边儿一名唤作刘奇的文士欲言又止。 “我知道了。” 这员将领,既然被刘知命选中,带领一队偏师去执行重要任务,自然不可能是没有能力的废物,他只是多看了几眼正在行动的潘虎等人,便已经恍然大悟,“军师先前的谋划是没错的,那就是朝廷的兵马有限,而能打的队伍又很少,以至于出现了队伍频繁调动的情况,所以只要我们发起致命一击,不论是能否成功,都能解了总瓢把子的危急。” “学生也是这般琢磨的。”刘奇赶紧颔首道:“这支队伍应当是调来支援前线,以增加追击总瓢把子的兵马实力的,但是他们前线也有能人,将珍贵的战兵又给调了回去,所以只要我们发起致命一击,他们就不得不回援,甚至于说,他们前线根本没有多少精兵了,只要我们成了,必然会导致三军动荡,到时候总瓢把子打一个回马枪,也是有可能的。” “所以,大王要不要给总瓢把子派出信使,要他们不要走得那么匆忙,也许我们这边儿一打机会就来了。” 且说,这员领兵的山大王,名陈四海,跟刘知命有过命的交情,二人乃是结义兄弟。往年在沂蒙大山之中,陈四海也曾多次为刘知命立下大功。 但是和之前的轻松胜利相比,今日在战场上的遭遇,让陈四海多少有些心烦意乱。 以至于眼下出现了战机,他也觉得,敌人十有八九是有后手的,他能掩护大哥成功撤退便是万幸了。 “来不及了,肯定来不及了。刚才我亲眼所见,我们的人很多已经扔掉了武器和辎重,即便是杀了个回马枪又有什么用处?这个时候逼迫大哥杀一个回马枪,只能害他丢了性命!咱们是山贼,又不是朝廷的精锐,根本禁不起几次折腾。他们顾忌的是山下的村子,也恰恰是我们能够拿捏的肥肉,我们现在要琢磨的,还是怎么在一击得手之后,怎么撤出去。” “那”刘奇思索了一番之后,开口说道:“旁边儿的孙家庄,大概有七八十人,乃是咱们的细作,而这些细作又有不少家人,一旦鼓噪起来,有个几百人还是没问题的,我已经派人命孙家庄的细作集结起来,大王关键时刻可以吹动号角,让他们从侧翼攻击朝廷兵马,给我们创造机会。” “竟然有这等准备,那适才我大哥出手时,你为何不让他们行动?”陈四海闻言,一脸不悦地对刘奇说道。 刘奇无奈地摇头说道:“大王,这孙家庄乃是咱们山寨在山下的落脚点,其山寨的儿郎也多有孙家庄人投过来的,一旦他们动手,便意味着这个孙子不能要了,因为朝廷彻查之下,这个村子不知道多少百姓要受到牵连,咱们山寨也势必会受到莫大的损失。其实我跟李先生的观点一致,是不赞同被契丹人和突厥人鼓动,就因为一些马匹和武器的支援,就轻易下山的。所以之前军议时,我未曾提及孙家庄。” “我知道你的想法,其实我何尝不是如此,可是大哥有争雄天下之志,此时机会已经来临,他不愿意在等,我这个做兄弟的,哪怕是死也要支援他。”陈四海说完之后,顺势松了一口气,指着山下说道:“当然,这也是我们武人跟你们读书人不一样的地方了。你们读书人做事情,总是要考虑考虑前因,琢磨琢磨后果,往往一事无成。我们武人就不一样,我们做事情一旦下定决心,只要尚有一口气在,就不管他是什么皇帝、王公大臣,就都要跟他们拼命,都是娘生爹养的,凭什么他们就天生高人一等。” “你也看见了,这群山下的官兵,统率他们的最起码也是个团长都尉,他们往日里可都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可是我们一旦下山如何?不也是瑟瑟发抖吗?今日若不是有个常字旗的都尉拼死迎战,又有精锐部曲舍生忘死地配合他的话,咱们早就在清河村吃酒喝肉了。” “可见对方有能人,但是不多,而且已经被大哥引走了,正是我们兄弟立下威名的时候,此时此刻,刘先生,您可千万不要怯弱。” 一旁的刘奇犹豫了一下,他本想说山下的敌情不明,敌军竟然只靠两个团的兵力,就将我们的主力托在山上,不得寸进,甚至于到了最后,总瓢把子都控制不住,队伍崩溃逃窜,那么山下还有将近两千多兵力,以及一个村子的青壮呢。 我们下去就一定能赢吗? 但是不知道出于报恩的心理,还是大王刚才的三言两语便说服了他,他竟然没有将心里的话说出来,而是连连颔首。 “不过话又说回来,咱们的儿郎们敢舍了性命投奔我们,求的是荣华富贵,可不是把脑袋丢在这里。”陈四海稍作思索,便对刘奇继续说道:“你且吩咐下去,一会儿交锋兄弟们都要使出十二分的劲儿来,咱们能赢就要赢个痛快,若是攻击不畅,就按照你先前的布置,命孙家庄的人即刻动手,咱们赶紧逃命去。” 刘奇点点头,这也是他想的,他赶紧退了下去,在队伍之中穿梭,将大王的命令传达下去。 而这群山贼以逸待劳,自然比潘虎等人的行进速度要快,一旦陈四海下令,却根本不走山路,而是借助他们多年在大山之中养成的矫健身姿,迅速在山石之间跳跃奔跑,没过多久就已经摸下了山去。 并且集结成阵势,对着黑齿长之的部下发起了冲锋。 虽说,此时在黑齿长之的指挥下,手下的兵马已经重新集结,但是首先他们是仓促集结赶过来支援清河村的,本身就很是疲惫,其次刚才围剿那支溃兵骑军,已经消耗了他们大半的力气,士兵更是疲惫的不成样子。 第三则是猝不及防,几乎肉眼可见,山林之中忽然杀出了一支兵马,这些团练兵马直接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几乎是转瞬之间,就有大量的团练兵马扔掉武器,直接逃窜,干起了逃兵的买卖。 更要命的是,关键时刻,这支山贼还派出了弓箭手,选择了偷袭,连连射杀了数名穿戴甲胄的团长和都尉,以至于将士们连个指挥官都找不到,几乎就是顷刻间,局势就已经崩掉了。 而此刻,高地指挥之所在,黑齿长之,包括叶琛等人,看到这一幕,也都是目瞪口呆。 他们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这群山贼竟然还有奇兵! 甚至于是在主力丢盔弃甲,狼狈逃窜的情况下,还有奇兵。 黑齿长之更是气的头晕目眩,因为他看得真切,致使他全线动摇的兵马,比自己派出去的那两个团的兵力尚且不如,甚至于对方可能都不到五百人。 但是仅仅是这四百多人,便轻松动摇了局势。 这个时候,除了感慨一句,他手下的这群守捉士兵真的是太废物了,山贼比想象中的要强很多之外,似乎也没有多余的话可以说了。 实际上,这个时候,说这些感慨的话,似乎有些太愚蠢了。 “大人,大人。”此时高地之上,也已经乱成了一团糟,一个都尉跪在地上,大声道:“事发突然,事情已经到了非人力已经能都抵挡的时刻,咱们虽然手下兵将不少,但是根本支撑不住,属下带领一个团前去阻击,哪怕是死光了也无所谓,您赶紧带着兄弟们和百姓撤退,清河村无论如何都保不住了。” 另外又有一名团长跪在地上,抱拳道:“这个时候退,三军就只剩下溃败了,大人,末将看得清清楚楚,常林都尉的兵马,约莫三百人已经下山支援,只要我们抵挡一阵,就有几分希望。这个时候撤退,咱们能走,乡亲们怎么办?” 黑齿长之也没有想到,他手下这群无能的团长和都尉在危急时刻,没有选择直接逃跑,而是记得这些可怜的百姓,但也仅仅是如此罢了。 至于该如何快速退敌,他们是一点主意都没有。 其实何尝是他们没有办法,自己看着这群废物的士兵,他也一点办法都没有。 以至于情况紧急之下,黑齿长之将目光投向了叶琛,希望这位先生能够力挽狂澜。 第260章 如何破局? 说实话,叶琛其人又不是什么知名的老行伍,自然也没有什么像样的战争经验,他能在山贼来袭的情况下,从容不迫地指挥乡亲们迎敌,甚至派出三壮,打出种种操作,已经是当下叶琛的极限了。 当再次有突发情况出现,以至于三军混乱,上下不知道如何奈何的时候,叶琛自己也难免有些口干舌燥,心跳加速。 以至于他都有几分迈开双腿逃窜的冲动。 但是后面就是清河村,他即便是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于是乎,他深吸了一口气,走到黑齿长治近前,神情肃然道:“将军,叶琛也是一介凡夫俗子,这种情况是叶琛无论如何都没有料到的。” 黑齿长之闻言,刚刚升起的那点希望瞬间消失殆尽,以至于当场差点露出了怯意。 却不料叶琛继续说道:“可是,在下想说,某虽然是一介凡夫俗子,也看出来了,彼时彼刻,我等只有与敌军血战到底一条路了。 青州的兵马陆续抽调到了前线,即便是没有抽调到前线的,一时半刻也支援不到此地。此时此刻,将军手下这支兵马,几乎是北海县的最强军力,若是您能退缩了,岂不是要任凭这群山贼来去自由?” 黑齿长之终究是大周的名将,闻言在立刻回过神来,在深吸了也一口气之后,整个人蓦然间散发出庞大的坚定信念。 而黑齿长之刚要行动,却不料叶琛再次开口,黑齿长之从心里敬佩这个年轻的村正,便止住了脚步,听叶琛在耳边轻声耳语,居然一怔。 旋即黑齿长之看向四下的将领正色道:“先前本将所言,杀一个贼子,赏白银二两,如今形势紧迫,本将自然要提升赏格,将士们但凡杀敌者,不论阶位高低,赏银皆翻倍为四两。 但这银子也不是那么好拿的,一会儿本将会便派部曲告知朝廷,此战不论上下,谁敢退缩,皆当场斩杀,且连累家人,兵士退缩,罚没家人永业田,开除军籍,军官退缩,家人流放,三代不许为官。” 黑齿长之奉圣人之命,剿灭沂蒙山贼,自然有圣人给予的种种支持,其中临阵决断便是一种莫大的支持,在场的军官在蠢,也知道当黑齿长之说出这一番话来的时候,便意味着朝廷会认可黑齿长之的话。 原本骚动的队伍,一时间骇然,甚至于瞬间寂静无声。 “还围着我做什么,还不速速下去整军迎战!”黑齿长之大手一挥,将手下的将领悉数派了出去,身边儿仅剩下几个文士,与十几名部曲,此外便是叶琛这个外人以及几名村中长辈了。 秋风飒飒,本事天朗气清的好时候,却因为滚滚浓烟,坏了这大好风景。 最先接低的将士们,且战且退,被人家揍得哭爹喊娘,但是随着诸位团长、都尉领了军令,匆匆赶制战场,且带了一定数量的部曲、亲信迎了过去,本来动荡的战线,竟然直接稳固了下来。 而在大山之上折返的潘虎、卢照凌二人,见到山下是此等情形,心中暗暗佩服那位新认识的常威的同时,也不敢有丝毫怠慢,命一众将士拼命回转,没过多久,也加入到战团之中。 双方夹击之下,虽然不能做到彻底压制刘奇这支队伍,但是也控制住了局面,使得他们不在似先前一般气势如虹。 战事猝然间爆发,如滔滔洪水扑面而来,却又在叶琛的谋划,黑齿长之的决断之下,将士们以弱旅,硬生生的抵抗住了压力。 占据似乎再次僵持了下来。 就在刚才一刹那间,山贼所爆发出来的战斗力,竟然也将叶琛吓得出了一身冷汗,现在时局稳住了,叶琛竟然感觉后背已经湿透了。 但是看着眼下时局的模样,叶琛心中依然一团乱麻,只觉得时局已经失去了控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而就在此时,大山之上,山道的一侧,高适的兵马越战越勇,竟然将逃亡的山贼拦腰斩断,一分为二,大量落在队伍后面的山贼跪地投降,大量的山贼仓促间丢掉了头颅。 大山之上,传来一阵阵欢呼之声。 “准备!” 跟大山之上的欢呼声一片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在清河村和孙家庄的交界地带的草沟里,一队几十人的山贼队伍正蓄势待发。 带队的正是孙家庄的一名剽悍泼皮,只见他猛然间下令,然后翻身上马,数十人拿着各色武器,然后一言不发对着孙家庄的方向杀了过来。 “放响箭,告诉大王和先生,我们来了。” 坐在马背上的青皮挥手示意,一脸的杀意,他根本没有等大王和先生的命令,而是选择在这个关口出发,多少带着几分对于清河村的恨意。 随即,一名沂蒙大山的细作从怀中掏出响箭,对着天空射去,尖锐的破空嘶鸣声,几乎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而随着响箭的升空,大约有数百用柴草遮掩的青壮男子,扒掉身上的柴草,手持利刃,跟着头目缓缓前行。 本来黑齿长之长出了一口气,以为今日之战,总算是稳住了形势。 却不料,忽然响箭升空,黑齿长之愕然间发现,一支数百人的生力军,竟然从两个村子的边界处杀出,确实瞬间杀入了己方的队伍。 与正刚才下山,与己方搏杀的山贼,形成了前后夹击之势。 而己方也几乎是在顷刻之间,便死亡无数。 伴随着阵阵腥风血雨,黑齿长之如何敢犹豫,立刻将身边儿最后十几名部曲也派了出去,对着正在打马疾驰的部曲,黑齿长之几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怒吼,“一定要阻挡住他们的攻势,哪怕是死,也不能让他们杀穿我们的队伍。” 山贼忽然出现,黑齿长之的部曲也派了出去,但是对于正在战场上厮杀的官兵来说,依然觉得太迟了。 实际上,由孙家庄方向猝然出现的山贼队伍,猛然间一击开始,朝廷的守捉军,就已经丧失了胆气,虽然那些军官和士兵被黑齿长之的军令所摄,不敢逃亡,但是却茫然无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黑齿长之见前线如此愚蠢,连忙挥舞手中的军旗,示意正在与孙家庄方向迎战的官兵,向左右两翼裂开整顿队伍后再图来战,只留下少部分精锐兵力与其纠缠,且战且退。 这是典型的诱敌深入,夹逼包抄之术。 然而,再精妙的战术,也是需要人来实施的。 而看战场上将士们的表现,黑齿长之也意识到,自己给他们下达的命令,有些超纲了。 虽然各军官,看到他的旗语,开始行动,但是黑齿长之派出去的部曲也好,正在拼死迎敌的将士们也罢,随着孙家庄方向的山贼忽然出现,根本就挡不住人家的进攻。 甚至于那些向两翼撒开的兵马,根本赶不上人家前进的速速,以至于所谓的两翼包抄竟然成了笑话。 当然,对于山贼一方来说,真的是痛快到了极致。 因为往日里,都是朝廷的兵马一旦摆开阵势,他们连交锋的勇气都没有,就疯狂地逃窜,往往是在大山里不停地兜圈子,或者袭击朝廷兵马的粮道,待朝廷兵马疲惫不堪,他们才敢出击。 哪里像是今日,直接硬碰硬,竟然杀得朝廷兵马连北都找不到。 于是乎,孙家庄方向新加入战场的山贼,虽然真贼很少,顶多也就有七八十人的样子,其余的都是家中的亲人,亦或是孙家庄裹胁来的青壮,但是却爆发出巨大的战斗力,杀得朝廷兵马不停后退,不断有人倒在战场上,鲜血染红了大地。 叶琛也终于意识到,为何自己刚穿越来此地的时候,竟然能搜寻到数目庞大的废铁废铜,原来是此地自古以来便是官兵与山贼交锋的主战场之一罢了。 自家祖先并不是找了个风水宝地,而是此地根本没有人敢住,这才便宜了叶家。 官兵若是实在抵挡不住,他们终究是可以逃走的。 可是自己却跟清河村的乡亲们一样,家乡在这里,根在这里,根本无法套走路,所以眼下到底该如何破局呢? 第261章 黑齿长之之谋 当然,事情到了眼下这个地步,叶琛想再多,其实也是白瞎。 因为随着朝廷兵马散开,竟依然挡不住山贼的攻势,而早先在大山上,杀出来的山贼见到援兵来到,也都是气势一震,双方都气势如虹。 而相比之下,朝廷兵马则越打越弱,以至于无数人倒在地上,被人砍死,踩死,甚至于出现了队伍分裂,被山贼包围歼灭的情况。 黑齿长之气的苦胆都要炸了。 因为他意识到,自己的操作,明显跟先前朝廷兵马进攻百济时,打出来的愚蠢操作是如出一辙的。 那些愚蠢的朝廷兵马,往往想用诈败欺骗自己,结果往往是在自己的勇猛厮杀下,成了真正的溃败。 黑齿长之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溃败的一方,竟然会是自己。 当然,黑齿长之也有些过于悲观了。 因为在战场上,还是有一定数量的军队保持着完整的阵型,甚至于可以大规模杀伤山贼的,这些人跟高适高三十五君的情况差不太多,大抵都是些河北道的本地中小世家。 本着锻炼家族少年郎的心态,出资、出人训练的团练队伍,这种队伍平日里可能会偷奸耍滑,出工不出力,只希望保护着自己公子,在军中打熬打熬资历罢了。 但是一旦到了危险的境地,这些队伍往往能爆发出巨大的杀伤力,甚至于给那些敢于突击的山贼,造成巨大的杀伤。 但这些人在队伍之中,占比非常稀少,甚至于他们的部曲还不如高适的多,所以在黑齿长之看来,自己今日必败无疑。 视线再次回到眼前。 孙家庄方向的山贼以逸待劳,猛然间杀出,数百青壮奋勇冲击之下,竟然让守捉军几乎崩溃,但是与陈四海遥遥观望,以至于哈哈大笑不同,这支队伍的头目却并没有丝毫怠慢。 多年藏匿在孙家庄,在山下与朝廷兵马周旋的他,战斗经验更加丰富。 待看清楚己方一击奏效之后,没有继续横冲直撞,毕竟他们总体上也就几百人,跟大规模的官兵比起来,人数上不占优势。 他们主攻的方向,则是战阵之中,稍微稳固一些,或者说能够给大王陈四海造成一定杀伤的队伍。 这是一个精明的山贼,也是一个理所应当的选择。 而战场上的潘虎和卢照凌也看清楚了局势的变化,心中暗暗叫苦,但是他们眼下能做的,也只能是继续冲杀,对着敌人的屁股一通乱揍,减轻前线的压力而已。 至于其他的,他们想做也做不了。 而彼时高地之上,黑齿长之见孙家庄方向杀出来的山贼,竟然放弃了混乱的己方防线,朝着军中稳固的世家子弟的队伍杀了过去,心中猛然间再度升起希望。 手中的军旗不断摇晃,而已经撇出去的左右两翼兵马的团长、都尉纷纷露出了苦笑。 仗已经打成了眼前这个样子,每个人的队伍都损失惨重,而且将士们的内心都已经畏惧到了极点,恐怕就算是围拢过去,被人家一个反冲锋又得被杀散。 彼时他们心中甚至觉得,眼下他们逃出去,保留火种才是最佳选择。 当然了,刚才黑齿长之的话说出来,可是狠上加狠的,他们杀一个山贼有没有四两银子大家伙心里都不清楚,但是如果他们逃了,从上到下没有一个好果子吃,那是肯定的。 而且大家心里也就知道,眼下他们是一线生机之所在。 一旦连他们都放弃从后面兜住这群山贼了,那么这支守捉军就真的彻底没有丝毫的希望了。 所以无奈之下,撤出去的左右两翼兵马收拢了各种心思,各团长、都尉亲自持剑,斩杀了数位想要逃跑的士兵之后,大家才勉强重振旗鼓,朝着孙家庄方向出现的山贼杀了过去。 而在这个过程中,山贼果然不肯轻易被关闭后路。 屡屡派人来反冲锋官兵的军阵,带队的团长、都尉们亲眼所言,他们的部曲被那些嚎叫着跟野兽一样的山贼杀死。 一个家族能培养的部曲是有限的,而且那是真的花了大价钱的。 每一个战斗力彪悍的部曲阵亡,都够家中家主心疼好一阵子。 但是军令如山,他们没有办法,只能勉力继续冲锋。 而彼时,孙家庄方向出现的山贼,攻势不减,之前在军中勉强维持阵势的世家子弟的队伍,也开始出现惨重的伤亡。 而兜住他们的朝廷兵马,虽然从高处看,确实是将这群山贼兜住了。 但是山贼的每一次反冲锋,几乎都能杀出来新的口子,而且给朝廷兵马以惨重的打击。 此时此刻,完全可以说,孙家庄出现的这支队伍,像是从菊花钻入了人体的毒蛇,顷刻间就将一个成年人的力气给耗尽了。 而正面从大山之上杀过来的山贼们,则越战越勇,几乎将朝廷兵马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经此一战,素来言语不多的陈四海也看得浑身颤抖,忍不住站在人群中大声长啸,大有一种天老大,老子老二的架势。 然而,就在下一刻,当山贼队伍继续往前冲杀,准备彻底击穿朝廷兵马的时候,忽然迎面的官兵大面积地向两翼散去,留出了中央巨大的空档。 忽然之间,一众山贼恍然间发现,原来随着他们的进攻,那些仓促之间进退失据的弓弩手,不知道何时在黑齿长之的指挥下,竟然慢慢的回到了队伍的中心位置,并且布置了一个庞大的弓弩手阵地。 山贼的冲锋不能说没有效果,但是此时却又不得不说,是将自己的正面,完完全全,彻彻底底暴漏在了这支守捉军弓弩手的对面。 没错,这便是黑齿长之拼尽全力也要左右两翼的溃兵,重新收拢回来,拖延孙家庄方向出现山贼的原因了,因为他要给仓促间受袭击而四处逃窜,以及叶琛组织起来,大约有二十来人的团练队伍,也算是一股勉强军事力量的弓弩手进入到军中核心位置的时间。 这就是黑齿长之这种典型的职业军人跟叶琛这种半吊子军事爱好者之间的区别了。 叶琛他们或许真的可以出奇制胜,但是黑齿长之才是那种可以在绝境之中找到出路的人。 几乎顷刻之间,黑齿长之的军旗落下。 一时间,排成数排的弓弩手一起发动,虽然黑齿长之都嘲笑他们射出去的箭簇软绵无力,但是当一支守捉军是所有弓弩手集合起来,一起攒射,那可是数百支箭矢的齐齐射出。 虽然,只是数百支箭一起射出,不如万箭齐发有威势。 但是如此近的距离,对着没有任何甲胄的山贼,杀伤力是何等的惊人。 再加上山贼还都处于奔跑之中,相当于自己往箭头上撞。 故此,只是一轮齐射,便让这些山贼来了个人仰马翻,无数人倒在血泊之上。 仅仅是一轮齐射所造成的杀伤,竟然比刚才一通厮杀造成的杀伤还要多。 陈四海四百多人的队伍,本来刚才一通厮杀,不论是前线还是尾翼,折损的人数都不超过一百,但是刚才一刹那,就打掉了他将近一百五十人。 然而,这还不算,黑齿长之手中的旗帜连连落下,手下的弓箭手都是新兵,指着他们那么短的时间内,蓄力并且准备第二次齐射肯定是不可能的。 但是在撤退之余,组织自由射击还是能做到的。 不过即便是自由射击,也不是没有杀伤力的,本来就人数已经被屠戮了将近半数的陈四海队伍,又顷刻间减员了三十余人。 而彼时战场之上,孙家庄方向杀来的山贼头目在极端的愤怒之下,依然保持了镇定。 他知道,这支队伍之中的弓弩手将决定此战的胜败,他们的撤退并不是撤出战场,而是在重新选择合适的距离和方向,重新布置阵地,然后准备蓄力一击。 所以他在犹豫了片刻之后,一挥手领着手下的队伍,不顾一切,朝着弓弩手的方向杀来。 毕竟在他看来,虽然这支朝廷兵马的布置太过于恐怖,在绝境之中,虽然找到了翻盘的办法,但是却也不是没有缺点。 那就是将大规模的弓箭手集中起来使用,而这群守捉军的弓弩手,跟正规的朝廷兵马又不一样,他们的训练时间短,根本不可能精通其他武器。 也就是说,他们除了射箭之外,根本就是待宰的羔羊。 所以只要自己直接装上去,就能轻而易举地消灭他们。 一旦消灭了这支弓弩手,朝廷官兵将丧失最后的獠牙,那么胜利也将彻底属于他们沂蒙大山。 第262章 大周险胜 黑齿长之的谋略一击奏效,给了将士们莫大的信心。 按照常理来讲,有人冲击阵营,这群并无短兵的弓弩手本该慌乱至极,却不料彼时彼刻,他们竟然从容转移阵地,然后见大山之上,杀出来的山贼队伍已然慌乱得不成样子,竟然再次从容布置阵势,对准他们来了一次齐射。 话说,此时陈四海的队伍已经出现了崩溃的架势,结果就在他们进退不得之时,又是一轮箭雨袭来,真的是要了他们的命,几乎顷刻之间,便有四五十人倒地不起。 话说,陈四海率领的兵马虽然是地地道道的奇兵,此战又是以逸待劳,一经杀入战场,便打的朝廷兵马人仰马翻,但说到底他们也是一群山贼罢了。 他们也不是神仙,而且到此为止,他们仅有的四百多人的兵力,经过与步卒的交锋消耗,以及两次齐射,一次自由射击之后,已经只剩下一百多人,完全不是朝廷兵马的对手。 而彼时彼刻,朝廷兵马真正的对手,反而成了杀入阵中的孙家庄方向的山贼队伍。 万幸,孙家庄方向杀入的山贼,加入战场的时机比较突然,又是在官兵的后方杀入,打了朝廷兵马一个措手不及,即便是黑齿长之极力控制队伍,也难以对时间内对他们造成有效的合围,不然这支队伍也早就被乱刃分尸了。 弓弩阵地上,已经没有时间再次转移的弓弩手,并没有陷入惊慌失措的状态,而是在黑齿长之的指挥下,迅速化整为零,加入到其他军阵之中,并且在队伍中,获取了各色各样的补充。 什么短比,什么流星锤,甚至有的士兵还在地上捡起了战死袍泽的武器。 但总归来说,这群弓弩手瞬间拥有了一战之力,并且随着袍泽开始围剿山贼。 非只是如此,战场后方,两翼撒开的官兵,见到前线的山贼竟然短时间内被弓箭手射杀了那么多,知道胜局已经奠定,各军官也开始大声呼唤,催促将士们加快脚步。 那孙家庄方向的头目见弓弩手顷刻之间寻到了活路,气急攻心之下,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跌落马来,但旋即又骤然哈哈大笑,重新上马,手持大枪,亲自对准了朝廷包抄而来的左右两翼,发起了冲锋。 且不提山贼竟然如此悍勇,在陷入绝境的情况下,依然敢于拼杀,且说高地之上的黑齿长之正在绞尽脑汁,想尽一切办法,尽快消灭这些山贼之时。 就见战场外围方向,烟尘滚滚,有一支步骑混杂的队伍,由远及近。 一旁的叶琛极目眺望,也是畅快大笑,对黑齿长之道:“是北海县的衙役捕快,以及奚族的骑卒来了,这一战彻底没有悬念了。” 果不其然,孙家庄方向的山贼头目,正在奋力拼杀,忽然觉得地面震颤,然后面色大变。 抬头之下,愕然发现,就在官兵的军阵外围,有一支整齐的队伍,直接加入了战场。 而左右两翼的兵马尚未反应过来,这支援军的骑卒已经杀入战场,众山贼顿生绝望之心。 黑齿长之看的真切,却是负伤养病的李万年(奚万年)亲自着奚族在北海县的部曲过来救援了,奚万年虽然负伤,但是多年来蓄养的亲信却不容小觑。 而山贼虽然勇猛,但是对上正规的骑兵,却连盘咸菜都算不上。 刚刚交锋,便损失了四分之一的人手。 孙家庄的首领当机立断,扭头对着身边儿一个亲信高声喊道:“孙才!” “老大!”孙才乃是地地道道的孙家庄人,也是出了名的恶霸,闻言立刻在不远处应道。 “领着你的兄弟,直接向对面的骑兵顶过去!”那头目高声喊道。 这位唤做孙才的山贼本能的一望,他是知道奚族的情况的,更知道这些骑兵的厉害,他知道头目唤自己过来,就是要带着自己去做牺牲品,给其他人换取时间的。 然而此时此刻,所有人的性命都在这里,容不得他有丝毫的犹豫。 “其他人,不要犹豫,跟着我一起往前杀,打穿朝廷兵马的队伍,再给大王打出来个口子,我们一起杀出去。”那头目见孙才领命,心中略微放松之余,不顾身边儿不断杀过来的官兵。 却是奋力催马,试图调动队伍。 然而,事情并非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他刚才派出去的孙才等人,刚刚冲上去,便被奚族的骑卒放开,交由北海县的衙役捕快,而自己继续对着山贼主力冲锋。 踩踏、喊杀、战马嘶鸣、金戈交汇之声不绝于耳。 那名孙家庄方向出来的山贼头目已然知道,事情已经到了不能救的地步了。 他忍不住抬头去去看,却见孙才竟然跟猝然间加入战场的衙役捕快打得有来有回,别看这群衙役捕快平日里作威作福,真的遇到了敢于拼命的狠人,连个屁都不是。 而为了给他们让出道路,朝廷的军阵之间,俨然出现了缝隙。 “这就是机会,大王肯定是救不了了。”山贼头目心中自忖。 情急之下,他四处眺望,忽然间不远处的高地上,有一骑马的武将和一骑驴的农夫,他瞬间意识到骑驴的人便是叶琛。 脑海之中不由得想起了一道悬赏,杀叶琛者,可得白银两千两。 而抛去赏银不说,正是因为叶琛的出现,使得清河村越过越富裕,而相比之下,孙家庄则越来越惨。 若不是此人训练团练,组织了孙家庄偷袭他们的机会,孙家庄也不至于有那么多人饿死。 杀了此人,不仅仅自己的家人可以有赏银拿。 若是有幸,清河村并未亡村,乡亲们也不至于受清河村的压迫。 而且,总瓢把子也心心念念干掉此人,若是叶琛死了,总瓢把子也会善待自己的家人。 想到此处,一股热血上头,这名头目竟然不顾一切,冲出了战场,对着叶琛杀了过来。 不仅仅是他自己,他身边儿的十几名悍匪,也意识到了叶琛的重要性,纷纷拼了命的朝着叶琛的方向奔来。 黑齿长之哈哈大笑道:“叶先生,看见没,这群家伙竟然想来个战场斩将,今日我便要让他们看看,谁才是英雄好汉。” 话音落下,便催马冲了过去,仅留下叶琛和十几名村中青壮茫然无措的留在原地。 只是让黑齿长之倍感意外的是,这群山贼并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们撇下大部分人跟自己纠缠之后,其领队的山贼头目,竟然对着叶琛杀了过去。 黑齿长之顿时大惊,此日能有今日只战果,全赖叶琛一人,若是叶琛有任何闪失,将来的剿灭山贼之事,必受莫大的挫折。 于是乎,黑齿长之不顾周围的阻拦,连连砍杀数人,朝着叶琛支援而来。 看着此人如地狱冲出来的杀神一般的架势,叶琛身边儿仅存的青壮都吓破了胆,连手中的兵器都拿不利索。 而叶琛却骑着翠花迎上,那山贼头目手持利刃,对准叶琛便要砍来。 叶琛却猛然间从驴背上掏出了连弩,对准了来者。 那山贼头目见到寒光四射的箭芒,瞬间惊骇欲死,可是这么短的距离,想要躲避已经来不及了,却是被叶琛一脸三箭射中胸膛,直接射落战马。 而周围的青壮见状,也来不及多想,手持各种武器,纷纷上前,活生生的将此人剁成了肉泥。 而随着这名头目的战死,战场之上的山贼彻底崩溃,恰如先前的山贼一般,丢盔弃兵,狼狈而走。 而随着无数山贼溃逃而走,将士们如何不知道,此战已经功成,一场大胜彻底到手。 到最后,大周万胜的呐喊,响彻山河。 第263章 折返的刘知命 且说山贼的总瓢把子刘知命其主力部队在被高适拦腰截断,其后队兵马被高适、三壮、常林等人三方面夹攻,损失极其惨重的情况下,依然没有选择逃离战场。 而是一方面命令残余的主力部队继续向前,寻机整顿部队修整,而他自己却率领亲信部队,走小路重新折返到战场的邻近区域。至于那些陷入夹击之中的兄弟们,他已经没有心思去关心了。 至于刘知命重新折返战场一事,倒不是说刘知命真的存了心给死去的兄弟报仇,而是有人给了他许诺,只要他能将青州天翻地覆,那么就有源源不断的好处。 而且他也对自己的好兄弟陈四海有足够的信心,陈四海善战,其军师刘奇善谋,且总是能够在诸多战事之中,找到后路,所以刘知命觉得,无论如何他都要回来看看。 若是战事不可为,那就接应自己的好兄弟一起逃走,若是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他也要趁势杀出,给朝廷兵马致命一击。 可是当他回到战场的邻近区域,却是见到了一幅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过的画面。 他的亲信兄弟陈四海的队伍,在战场上被一分为二,无数彪悍的山贼,被弓弩手射杀,旋即又有骑兵出现在战场上,反复冲杀,这仗还怎么打? 但不管怎么说,刘知命也是在大山之中,征伐多年的人物,有充沛的战争经验,只是一眼他就认清了一个现实。 那就是自己的兄弟陈四海十有八九已经死在了战场之上,而他的部队已经悉数救不回来了。 “我的贤弟啊!” 刚才交锋,死了那么多兵力雄壮的山大王,刘知命连看一眼都没多看,但是此时此刻,却不禁落下泪来。 呆滞了半晌,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而彼时李先生却开口道:“总瓢把子,这个时候切莫耽搁,官兵已经开始搜山了。” 此时的李先生也心惊肉跳,他没想到自己的谋划,竟然这般容易的便被朝廷兵马破掉,知道时局艰难,赶忙咬牙相劝。 李先生话音落下,立刻有亲信过来搀扶刘知命。 然而刘知命却已经浑然没有力气,在亲信尚未搀扶到他的那一刻,一个趔趄,直接摔倒在地,被地上的荆棘在脸上划出一道狰狞的口子,鲜血瞬间流了一地。 李先生大惊,赶忙过来查看刘知命的伤势,却见刘知命摆了摆手,长叹一声说道:“李先生,其实从始至终我都知道你说的是对的,但是我不得不这么做。仇恨这东西,绵延不了多久的,当初李二征伐高丽的时候,我没敢动,女帝临朝我又没敢动,这一次若是契丹人谋反,我再不行动,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呢?等到我死了,让我的儿子、我的孙子替先祖报仇吗?可是我万万没想到,我们竟然这般无用!输得那么彻底。” “大王!”李先生悲戚道。 “不用难过,胜败乃兵家常事,谁不是从弱小开始的?朝廷固然强悍,但他却处于守势,我们固然弱小,却处于攻势。只要我们还有这绵延的沂蒙大山,我们便可以输掉一次两次,千千万万次,可朝廷是断然输不起的。” “就像是今日,只要我们破了他们这劳什子守捉军,偌大个北海便可以来去自由,只是我们还太弱小而已,大不了从头再来吗?” 李先生表情复杂,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哎!我知道这些道理骗骗那些蠢货尚可,骗您是断然不行的。”刘知命苦笑一声,然后拍了拍,李先生的肩膀,“可你不也是背负着国仇家恨吗?你能放弃心中的仇怨吗?若是先生真的能放下,我刘知命可以现在就放您走,山下的天地可比咱们的穷山沟强太多了。来人啊,给先生拿金银来。” 李先生听闻此言,心中越发的感慨,为何一个山贼的头目都能对自己礼贤下士,即便是言语之中满是虚情假意,甚至于自己现在下山,会被立刻割掉头颅,但是人家的面子给的足够了。 而朝廷呢? 朝廷甚至于连一个小小的知县之位都不想给自己。 这还不算,他们还要因为旧事通缉自己。 什么国仇家恨他早就忘了,他只是想给自己的一腔才华寻个发泄之处而已。 怎么就那么难。 想到此处,李先生拱手抱拳道:“大王说的什么话,正所谓士为知己者死,李某既然投靠了大王,便断无背主而走的可能!还望大王莫说这种话。” “好!”刘知命骤然振奋起来,“某便是丢了千军万马,只要有先生的扶持,终究重振声威的一日,我们走!” 而就在他们二人君臣相得之时,朝廷的搜山兵马已经临近,因为有清河村村民领路,任何一条小路都不会放过,他们被朝廷的兵马远远的看见。 立刻大队兵马卷起烟尘杀了过来,俨然是不想放过一个山贼的架势。 于是乎,二人瞬间慌乱无比。 古人常言,上山容易下山难,二人领着队伍仓皇逃窜,但是离去的路确实上山的路,再加上他们今日来来回回,精力早就耗费大半,逃跑的时候,竟然在崎岖的山路上连连跌倒。 “咱们山贼,即便是死了,那也是老天爷来收命了,天经地义的事情,但是李先生是无辜的。”刘知命一挥手,示意五个亲信道:“你们轮流背着先生速走,我来抵挡一阵。” 李先生闻言,更是感慨,朝着刘知命遥遥一拜,上了山贼的后背,迅速离去。 事到如今,刘知命心里很清楚,自己的下山之举给沂蒙山匪带来了巨大的祸患,若是李先生都战死在此处,或者离自己而去,那么大家伙就真完了。 他刚才所言所行,确实是为了收买人心。 但是却又无可奈何,谁让他没有本钱,没有几个正经人愿意扶持自己呢? 可一想到自己的先祖是何其的荣光,逼得李二满世界逃窜,甚至一度差点死在这场。 可轮到自己的时候,却连一个村子都拿不下,一肚子的委屈和怒火根本无从发泄。 但是却又无可奈何,不敢有丝毫的犹豫,即便是数次在山路上跌倒,摔得鼻青脸肿,甚至于本来有伤的脸颊,因为包扎不妥帖,依然血流不止,他也不敢有丝毫的停留。 因为他很清楚,但凡慢一步,今日便有可能真的要留在此处了。 他可是大夏王朝的后人,怎么能死在这里。 于是乎,刘知命逃窜的脚步,又快了几分。 第264章 战后事 沂蒙山贼败退,将士们和乡亲们开始再次打扫战场。 各类武器堆积如山,大周府库里并不缺乏武器,又考虑到这一次清河村在抗击山贼中出了大力气,甚至以后有可能会遭到山贼的报复,黑齿长之大手一挥,便将所有武器悉数留给了清河村。 至于其他的物资,比如说衣物,守捉军自然也是看不上的,但是村里人却不嫌弃,也不管是不是死人穿过的,清洗一番留着可以照样穿。 至于山贼身上的金银财物,以及活着的战马,除了叶琛留了十匹品相不错的之外,悉数按照约定交给黑齿长之。 黑齿长之是不屑于处理这种俗物,便交给了都尉常林。 常林也是倒霉,从始至终山贼都奈何不了一身光明甲的他,结果在战事结束,跟将士们一起呐喊,过于兴奋,整个人摔倒,牙齿更是磕在石头上。 导致他飞了两颗门牙,如今说话都漏风,此时此刻他正指挥着将士们收拢战马,对黑齿长之道:“刚军且慌心,我知道如何卖掉这些战马,就怕御史拿这件事情说事。” 黑齿长之冷笑道:“战马都是人家清河村缴获的,关我们守捉军什么事情,速速拿去贩卖,将士们可都等着分钱呢。” 将士们听闻分钱这事儿真的有门,不少人脸上露出了笑意。 黑齿长之明显感觉到,当自己说分钱的时候,将士们看自己的眼神不一样了。 而且经过了这一次大战,将士们身上明显多了几分杀气,有了几分老兵的模样,只要稍加训练,就可以作为自己围剿沂蒙山贼的班底。 想到此处,黑齿长之不由得的多看了叶琛两眼,这个年轻人是真的不错啊。 卢秀宁在带领着一众县令抵达战场之后,跟叶琛见了一面,但也只是草草的说了两句话,确认叶琛并无大碍之后,便开始主持善后事宜。 叶琛只是在不远处看了两眼,就在心里不得不佩服卢秀宁的本事。 首先在来之前,他便已经派县丞调集了整个北海县所有的医师,待如今战事结束,立刻有大量背着药箱的大夫开始救治伤员。 该包扎的包扎,该喝药的喝药,甚至还有些需要手术锯腿的,也不含糊,直接就地就处置了。 这还不算,当时卢秀宁虽然来得匆忙,但是却不忘下达命令,征召了数百人的民夫,这些民夫虽然姗姗来迟,虽然没有赶上战事,却也有他们的事情做。 那就是挖坑掩埋尸体,大量无法救治,甚至于已经战死的山贼,需要就地掩埋,以防暴尸荒野,引发瘟疫,清河村的乡亲们也没闲着,老弱妇孺在叶琛的通知下,已经从地道里钻出来了。他们跟着打扫战场,挖掘土坑,忙的不亦乐乎。 至于战死的官兵也不再少数,黑齿长之和叶琛清点之后,战死了将近八百守捉将士,可以说是一场惨胜,这些士兵的尸体,近的直接和抚恤金一并送到家中,远一些的便只能焚烧之后,将骨灰送回去。 今日之战虽然胜了,但是不得不说是一场地地道道的惨胜。 叶琛也盘算了一下,清河村的青壮以及叶家的家丁虽然不是战场的主力,但是也有五人战死,十几人受伤,叶琛赶忙挨家挨户地帮衬着处置。 待叶琛处置完村里的事情以后,卢秀宁已经去孙家庄了。 孙家庄窝藏山贼,不论是否主动,都犯了大罪,卢秀宁担心别人处置此事,会一刀切,便主动过去审理此事,想要先下手为强,尽量多救助一下无辜的百姓。 叶琛则跟着黑齿长之去安慰那些受伤的伤员,潘虎黑着一张脸陪着。 就在叶琛和黑齿长之互相交谈,总结着今日之战的得失的时候,潘虎忽然大喊一声,“妹子!是妹子吗?” 伤患之中,有一女子,身上都是污泥,此时气若游丝道:“大哥,是我!” 潘虎一个铁打的汉子,在战场上如同杀神一般的存在,竟然抱着女子嚎啕大哭,“妹子,你吓死我了!村长都说了,不让你回村!你偷偷摸摸回来作甚!你要是死了,我让我怎么办?” 这女子赫然就是潘寡妇了,她为了救叶七郎的浑家而重伤,但是好歹用坚强的意志力爬到了水渠之中,这才捡回来一条命。 大家在打扫战场时,发现了她,便将她救了回来。 潘寡妇有气无力,脸色苍白地躺在潘虎怀里,看了眼一旁的叶琛,见村长并未发火,这才小声说道:“我实在是太想孩子了,我想得心肝肝疼,就忍不住。村长你别怪我。” 叶琛俯身检查了一下潘寡妇的伤势,又看向了正在为她医治的大夫,问道:“她的伤势如何?” 医师忍不住竖起大拇指称赞道:“我就没见过这么顽强的女人,一般人早就死了,他能撑下来算是她的本事,但是总归要好好养一养的。” 潘寡妇惊吓得不行,死命撑着想要起身,嘴里连忙道:“村长,我还能干活的,我不需要养的,我以后也不回来看孩子了。” 潘虎心疼得不行,但是涉及到这件事情,他却不敢开口。 叶琛摇摇头,看了眼四周正在忙碌的村民,拍了拍手道:“清河村的村民,先停一停。” 众人纷纷看向叶琛,叶琛开口道:“这一次咱们村遭灾,潘寡妇舍了命的救人,别管她做过什么,反正我叶琛是认可他的,我决定他以后可以正常回村,也允许她跟元载奶奶搭伙过日子,大家可有意见。” 众人也都见到潘寡妇救人了,只是当时看得不真切,不敢确定,如今知道真相之后,众人也都甚是感慨。 纷纷开口道:“全凭村长安排。” 而潘寡妇的夫家这一次也没有多说什么,都暗暗点头,甚至于族长都暗暗点头,心中暗道:“潘娘子此次行事如此勇烈,若是以后能踏踏实实过日子,容她又何妨?” 潘寡妇见叶琛竟然借机留她下来,还让他跟善良的元载奶奶搭伙过日子,连忙艰难起身要磕头,却被叶琛阻拦住了,“你们兄妹这一次为村里做了不少事,以后踏踏实实生活,不许生事。” 兄妹二人齐齐叩首。 黑齿长之也是点头说道:“这个潘虎的匪号我先前是听说过的,咱偌大个青州都挺有名的,既然是为你所用,不如让他改姓,这样也少不少波折。” 叶琛刚想说些什么,毕竟让一个男子汉改姓有些不仁道了,潘虎却直接叩首道:“叶虎拜见家主。” 叶琛将他搀扶起来,温声道:“以后你便是清河村的一份子,稍后去老村长那里入籍,拿银子买两块地,平时种地生活,有事便是我亲随。” 叶虎再拜道:“喏!” 就在这时,三壮和卢照凌,领着大壮和二壮走了过来。 “爹!”大壮和二壮都吓坏了,围着叶琛转了半天,这才放下心来,大壮更是急匆匆的往家里跑,村外面是战场,血腥气太浓,不敢让媳妇过来。 再确认了爹爹无事之后,他自然是赶忙去告诉媳妇,爹爹无碍。 黑齿长之则一脸热切地看着卢照凌和三壮,尤其是三壮这小家伙,此时的三壮虽然换了衣裳,但是尚未清洗的他,身上依然满是血渍。 黑齿长之上前摸着三壮的小脑袋,笑着对卢照凌和三壮说道:“你们两个有没有投军的念头啊!跟着你黑齿爷爷混,团长起步,一年都尉,三年校尉,接下来就要看你们的造化了。” 卢照凌闻言,则是拱手道:“谢将军厚爱,但是卢照凌身负家族重托,要以科举为业,还望将军莫怪。” 黑齿长之呵呵地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他本来就不喜欢碎嘴子,而且这些世家子也不好管教,毕竟像是高适这种闷葫芦,且能在关键时刻,拯救危局的世家子,不多见。 所以他不来也没什么,倒是三壮,他是真心喜欢。 他摸着三壮的脑袋,见三壮就要开口,老人家笑着说道:“小家伙,不要着急回答,回去跟你爹商量商量,听听他的意见,你爹是有本事的人呐。” 当晚,村正将村里所有能找到的肉食,全都拿了出来,并将死掉的战马一并处理掉,让守捉军和乡亲们一起痛痛快快地吃了一阵,这一段战事也总算是告一段落。 第265章 惊涛骇浪 沂蒙山匪下山,为清河村和守捉军联手剿灭之事,轰动了整个北海,并且迅速发酵,传遍整个河北道。 首先是沂蒙大山周围的村子都开始加强警惕,组织团练,防止被山贼突袭。 其次则是因为孙家庄一事,以及叶琛之前献策的谋略,州府开始排查周围的村子跟山贼之间的关联,尤其是梅花卫参与其中,不少跟山贼有牵扯的村子,或者被强行迁徙,或者直接有大量的人员被打入大牢。 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下孙家庄了,经过卢秀宁的仔细排查,整个村子约三分之二的人与山贼有关联,并且大量杀人抢劫的证据被拔出来,最后经过官府判定,这些人或砍头,或流放,整个孙家庄空了一大半。 连村正都因为勾结山贼被斩首示众,整个村子仅剩下不足五分之一的老弱妇孺,至于其余的人口则应该是山贼,只是在户籍之中有所显示,却并未找到其人。 最后卢秀宁亲自下令,让叶琛兼任了孙家庄的村正,并已经准备上书青州,将孙家庄并入清河村。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战场上的具体情况,也逐渐为人所知。 不少人都称赞,清河村出了个好村正叶琛,不仅带着乡亲们致富,还带着乡亲们杀贼,一个个羡慕的不行。 连带着其他人也扬名了,比如说计谋迭出的卢照凌,敢打敢杀的高适,死守石桥的三壮,都成了人们津津乐道的人物。 就连勇于救人,险些惨死的潘寡妇,都不再被人瞧不起,众人来叶家的摊子喝鸭血汤的时候,都忍不住问两嘴,“勇烈无双的潘娘子啥时候回来啊!” 这个时候,正在忙碌的叶大福总是会说上那么两句,“她为村里立了大功,身子不恢复,我们怎么可能放她出来做事?” “你们清河村了不起啊,连寡妇都如此勇烈,难怪你们村这小日子过得蒸蒸日上。”有人忍不住羡慕道:“大福兄弟,你们村还收人吗?我也想加入你们村哩。” 现如今谁不知道,清河村百姓的好,先不说有一家朝廷和叶琛合营的作坊,可以去做工,单单是叶琛每日收购的各种材料,也能让乡亲们赚个盆满钵满呢。 这个时候,抱着把唐刀,在一旁偷懒的大旺就会撇着嘴说道:“加入我们村容易啊,买块地就成,关键是山贼来了,你敢上么?” 众人闻言,又纷纷摇头,瞬间觉得清河村也不是那么香了。 毕竟清河村也好,孙家庄也罢,离着沂蒙大山太近了。 万一出点啥事,命都保不住了。 而县衙附近,孙县丞正坐在不远处的摊子上喝鸭血汤,这可是他每日坐堂前的必吃早餐,辛辣过瘾。 他一边儿吃,一边儿听着乡亲们议论。 “听说了么,沂蒙山贼数百骑兵进攻清河村,竟然让清河村叶村长的三公子用十几个家丁挡在石桥之外。” “那算啥!我听说那三壮公子,有万夫不当之勇!大刀飞熊知道吗?” “啥!大刀飞熊!那可是沂蒙大山排得上号的悍匪啊!当初他一个人屠了李庄,做的投名状呢。” “对,就是这个畜生!他可是死在三壮公子之手!” “三壮公子这可是积了大德了。” “这还不算呢!听说叶村正亲自指挥着三壮公子,追到了大山里去,配合着渤海高家的高适公子,一口气吃掉了将近一千的山贼,这下子咱们北海县怎么也得清静些日子了。” “叶村正和他们家的三公子竟然这么厉害?” “可不么,听说燕国公(黑齿长之之前的爵位)都想收三壮公子为亲信呢。” “这可真了不起了。” 这种类似的讨论,不绝于耳,一边儿的孙县丞听得瞠目结舌,看来跟叶琛的合作必须加强了啊。 而打了胜仗的黑齿长之,立刻上书青州刺史,要求全面实施叶琛的策略,尤其是对于细作的排查和清理工作。 其实青州刺史在拿到叶琛的策略之后,早就做足了准备工作。 只是没想到,沂蒙山贼动手那么突然罢了。 于是乎,大量的富贵人家遭难。 就拿北海县这两年快速蹿红的刘家来说,谁都不知道刘举人是怎么发家的,只知道刘家越来越有钱,而且跟不少官员不错。 今日也遭了灾,一群守捉军直接砸门,无数跟刘举人有关系的官吏直接被管控起来。 “你们干什么!这可是刘老爷家的府邸!都给我滚出去!”管事站在门口,嚣张地望着眼前的士兵。 结果脑袋嗖的一声就飞了出去。 领队的团长骂道:“什么东西!勾结山贼,还敢那么猖獗!” 大门内的刘老爷知道跑不了,便跑过来大喝,“你们做什么!青天白日的莫非没有王法了?我可是举人身份!” 大周讲究刑不上大夫,一个秀才都可以见官不贵,举人更是官员的储备人员。 但是这也不好使了。 领队的团长直接一脚踹了过去,“你还以为你是高高在上的举人老爷呢!你们通贼的事情发了!给老子走一趟。” “误会!误会!我们刘家诗书传家,怎么会跟贼子有来往。” 刘举人一脸绝望,想要逃命。 却被一群士兵死死地按住,而这种情况,在同一天不知道发生了多少起。 北海县衙。 县衙外,站满了北海县有头有脸的人物。 孙县丞摇摇头,走进公房,这里的事情跟自己没关系了,自己升迁之事已定,自己马上就要升迁了。 而宋夫人则直接拦住了众人的去路,“诸位,明府今日身体不适,不能见客,诸位请回。” “宋夫人,我们高家与你们晋阳宋家可是颇有渊源,你真的要见死不救,坐视我们高家被灭吗?” “宋夫人,请您带句话,只要明府高抬贵手,我们陈家以后为他老人家马首是瞻。” 宋夫人看着这些先前在北海县高高在上的人物,一个个惶惶如丧家之犬的模样,嘴角泛起冷笑,“明府已经给过你们改过自新的机会了,只是你们不仅不知道悔改,还暗通匪寇,如今刀斧加身,才想起来跑到县衙求情认错,天下哪有这般容易的道理。” “若是想留点体面,就回去自戕,不要想什么逃命的事情,士兵已经封锁了城门,连一只鸟都飞不出去的。” 哐当! 宋夫人转身而去,县衙大门紧闭。 而就在外面掀起惊涛骇浪之时,清河村却重新回归宁静,尤其是叶琛,又过上了他想要的舒适慵懒的生活。 第266章 常威打来福 夜空之上繁星点点。 军营里点了很多篝火,不时有来往的士卒巡逻。 因为刚打了胜仗,将士们的心气高,连最普通的士卒,都是昂着头走路的。 安排好军务的高适,却默默地走出了军营,寻了一块干净的石头,怀里抱着一个拨浪鼓,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 今天家里来信,他的乳母去世了。 他从未告诉过任何人,他出生时母亲便去世了,是乳娘将他照顾成人。 此时此刻,脑海里全都是昔日的场景。 自己小时候嘴巴挑,不喜欢吃饭,乳娘便摇晃着拨浪鼓一口一口喂着自己吃,总是累得满头大汗,后来自己长大了一些,乳娘便被送出了高府。 可乳娘总是给自己送一些贴身的衣裳和鞋子过来,可自己连乳娘的亲生儿子都没有保住,他以自己部曲的身份死在了战场上。 此时,高适的情绪如同一团乱麻。 “呦,我们的高三十五君,眼睛尿尿了呢。”一道轻佻的声音在高适耳边响起。 高适连忙擦拭眼泪,听声音就是谁,叶家老二,那个肚子里冒坏水的家伙,他身边儿还站着三壮,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 好丢脸,哭鼻子竟然被两个人同时发现。 他擦了擦眼泪,声音沉闷道:“别胡说,是叶前辈的辣椒太辣了,辣得我流眼泪。”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就要走。 二壮很不理解,像是高适这样前途广大的世家弟子,应该每日跟卢照凌一样飞鹰走马,快活无边才是。 怎么也会哭鼻子呢? 就在这时,三壮已经开口了,“高三十五君,是不是卢公子又刺激你了?你不能跟他比,他是老天爷喂饭吃,肚子里的诗一句接着一句的送,咱们有咱们上进的道路的。” “三壮,要不要比武?你不是想学高家枪很久了吗?”高适忽然起身,将插在泥土里的大枪拔了出来,“敢不敢现在来上一场?” 三壮立刻昂然道:“有何不敢?” 二壮嘿嘿道:“你们且等一等,我去叫些小伙伴给你们加油助威!” 说着,就开始往回跑,嘴里念叨着,“开个赌局,拉上高适和常林的兵马下注,村里的小伙伴也可以叫上,顺道还能卖一点小卖部积存的炒瓜子,秒啊。” 二壮这边儿刚走,两个人就打了起来。 三壮是个实在人,他知道高三十五君此时要跟自己比武,多少有些发泄的意思,但是他不在乎。 那一日在战场上并肩作战,他已经将高适当成了自己过命的朋友。 好朋友心情不好,打他一顿,帮他开解开解怎么了? 三壮天生力气大,又使用的是镗钯这种杀伤性武器,一开始就压得高适抬不起头来。 因为这种新式武器,在战场上非常少见。 三壮便大发善心的减小了力气,生怕伤了高适。 结果高适不开心了,虚晃一枪,跳出圈外,指着三壮骂道:“三壮,你没吃饭吗?手里的镗钯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说完,不待三壮反应,连连杀招,对着三壮进攻过来。 三壮嘿嘿笑道:“今天陪你尽兴,改天你可要请我吃肉。” 叶琛本来正在院子里学习给马洗澡。 马是个精细物种,动不动就跑肚拉稀,降低战斗力。 而且沂蒙山的山贼多少有些没见识,上好的契丹马,在他们手上,都饿得掉膘了。 叶琛便按照奚族传授的知识,给这些马补充营养,及时梳理清洗毛发,看着有些站着呼呼大睡的马,让自己刷毛,一动不动,叶琛就想笑。 原来马这东西,真的是站着睡觉的啊? 然后特别有意思的一点是,马和被罚站的小朋友一样,竟然会轮流换脚休息。 休息的脚弯曲轻轻放在地上,承载较少的体重,两只前脚与另一只后脚承载大部分的体重。 叶琛就很好奇,这玩意真的管用吗? 马也知道叶琛是他们的新主人,不论是轮到谁都非常配合,不时地用马头蹭蹭叶琛,一副非常享受的样子。 一边儿帮忙的卢照凌说道:“老叶,你是不是太绝情了?” “咋?”叶琛放下手里的刷子疑惑道。 “我老姐千里迢迢来救你,你怎么一点表示都没有,你有没有良心?”卢照凌抱着一匹马的脖颈,一脸不悦道:“听宋夫人说,我姐来到战场,看到战场上到处都是尸体,眼珠子一瞬间就红了。要不是宋夫人提醒,说你可能跟黑齿长之在一起,我姐都有可能为你殉情。” 一边儿提着水桶,牵着个弼马温的小壮立刻不乐意了。 “卢公子,你有胡说八道,还殉情呢,我听三哥说,你姐一见战事结束,赶紧去孙家庄了呢。” “你不懂,这恰恰证明我姐是公私兼顾的好女子呢。”卢照凌摇摇头,“可惜,流水有意,落叶无情啊!” 叶琛开口道:“你再这么胡说八道,回头我只能把你送回去了。” “哎哎哎,老叶,我跟你说,做人要讲道理,咱们家是不是我先来的,你要是因为奚梦瑶那女子,赶我走,我可不乐意。” 小壮掐着腰,愤愤道:“卢公子,你还胡说,什么奚梦瑶,她只是我爹的朋友。” 卢照凌一脸不悦道:“臭小子,刚收了姐的猴子,就忘了自己是哪边儿的了是?” 这时,二壮跑了过来,大声喊道:“爹,高公子跟老三比武,要不要去加油助威。” 卢照凌闻言,立刻一路小跑跑了过去,一边儿跑,一边儿嘴里嚷嚷着,“小壮,你不会将猴子先栓家里?” 小壮无奈道:“不行!常威总是打来福!” 卢照凌以手扶额,“这臭小子太记仇了,常威只是抢了他一块甘草糖而已,就成了猴子。” 叶琛笑着摇了摇头,并没有掺和。 温华正在屋里温书,听见外面的动静走了出来,见马厩里就剩下姑父一个人,就主动过来帮忙,“你不去看看热闹?” 温华摇了摇头道:“我对这些事情不怎么感兴趣!我还是留下给姑父帮忙。” 叶琛笑着点头,心里忍不住回想起,前些日子一腔热血的温华冲到了战场,结果因为第一次上战场没经验,迷了路差点被山贼活捉的事情。 可见人都是有缺点的,温华的缺点是路痴。 路痴到往敌人心窝里跑的路痴。 就在爷俩说话的功夫,村里的作坊下工了,工人们呼啦啦一大片来到叶琛家门前,见叶琛正在忙碌,便跟着收拾了起来。 叶琛笑着说道:“大家忙活了一天了,赶紧回去休息。” 村里乡亲们笑着说道:“村正,我们不累,前些日子要不是您,村就让山贼给破了,乡亲们命都保不住哩,我们这些妇道人家干不了大事,给您干点杂活还是可以的。” 叶琛还想拒绝,又有村里年长的妇人说道:“老蔫,听说你家要搬新家了?到时候支会一声,我们好过去帮忙啊。” “好说!好说!到时候少不了让大家帮衬一二。”叶琛笑道。 “别光去老蔫新家啊,我们家狗剩也要成亲哩,到时候你们也要凑过来帮忙!” “光我们去有什么意思,你得请村正过去喝酒呢。” “那是自然!” 因为公私合营作坊,村里人有进项拿,前些日子打山贼,又有了一小笔进账,虽然说村里死了人,确实让人心里难受,但是大家都富裕了不少是真的。 这不,该成亲的成亲,该起房子的起房子,整个清河村一副热闹的景象。 连带着叶琛这些日子,都吃了不少席面,整个人都胖了三斤。 叶琛笑着说道:“成,不论是谁家娶妻,过来支会一声就成,我过去给操持婚礼。” 第267章 蘑菇卖空了 次日清晨,叶琛正在看球赛。 华夏人玩蹴鞠的历史非常悠久,大体上春秋战国时候就开始踢,到了汉朝推广到了军中,霍去病练兵的时候,就经常带着将士们踢球。 到了唐朝和武周,蹴鞠发展更是迅速。 有了以动物膀胱制作,充气而成的蹴鞠。 《气球赋》中有详细记载:“尽心规矩,初因方以致圆,假手弥缝,终使满而不溢。” 可见武周时期的蹴鞠,跟后世的足球已经没啥区别,所以叶琛拿出资源回收中心的足球来的时候,大家一点也不意外。 此时场上挥汗如雨的分别是叶家家丁代表队,虽然战死了家丁,但是很快别得到了补充,此时场上有十一人,带队的三壮。 而高适则在军中挑选勇士十人,自己做先锋,跟三壮一起踢,势报昨日惨败之仇。 二壮看着眼前的场景是最开心的,瓜子卖得飞起,蔫老吉人人有份。 大家嚼着冰,喝着饮料,磕着瓜子坐在叶家的打谷场上看比赛。 就连同样被黑齿长之留下来驻守清河村的常林、常威叔侄都来看热闹。 小壮牵着常威,脚下跟着来福和旺财,嘴里不住的念叨,“常威,你打来福我不管,那是你们小孩子的事情,但是你不能抢人家的东西知道吗?” 来福只是个马厩里的小猴子,哪里懂什么道理,但在小壮的淫威下,依然老老实实地点头。 小壮呲着呀,开心地坐在叶琛身边儿,小手张牙舞爪,很期盼场上有自己的身影。 温华是裁判,嘴里叼着哨子,谁敢犯规,就立刻吹哨。 卢照凌在一边儿不时地大呼小叫,口中骂骂咧咧道:“高适,你他娘的男人一些,老子买了你五文钱赢呢!” 话音刚落,足球飞天而起,直冲卢照凌面门而来,这家伙也不惧,猛然起身,一记头球,把球顶了回去,嘴里还念叨着,“什么鬼!高适你要是不会踢,就换老子来!” 就在打谷场一片热闹的景象时,远处冲来一个人,是老村正。 正看得起劲儿,给三壮加油的叶凡呼呼地跑过去,连忙搀扶住爷爷。 “老蔫,快去地里看看,朝廷又来收蘑菇了,这一次要一口气把咱们的存货全都收走!是全部收走啊,苍天保佑,咱们清河村发财了!老蔫,你真的是咱们清河村的命根子,大福星啊!” 北海县大规模种植了蘑菇,但是跟清河村这样大规模种植,且完美培育的村子不多。 而因为北海县向四周辐射贩卖,以至于蘑菇在青州这个地方卖不出价格来。 村里人被逼无奈,天天自己吃蘑菇,但好歹也能当饭吃,大家肯定不会有怨言,但是肯定还是期盼着朝廷来多收两趟蘑菇。 村外的农田里。 官府的差役正在忙碌称重装车。 放眼望去,整个清河村到处都是这种简易的蘑菇棚,一羊角车一羊角车的蘑菇被大家从大棚里摘出来。 所有人的眼睛里都绽放着喜悦的笑容。 这个时候,大家往往是发自肺腑地感激叶琛的。 听说这一次朝廷要将所有的蘑菇一口气都买走的时候,乡亲们心里都别提多后悔了,早知道这地里的蘑菇可以卖钱,当初就死命地多种一些了。 看着黄澄澄的铜钱,有人直接哭了。 没办法,朝廷这一次给的太多了,甚至于有些人盘算着,地里的蘑菇如果都卖出去,都快赶上家里的正经庄稼的产出了。 虽然今年欠收,但是最近大家吃蘑菇,省下了不少,而且家家户户都跟着叶琛多少有点关系,卖点甘草根,干点杂活也能攒下些钱,又存了些粮食。 这一回,再把蘑菇卖出去,大家瞬间又富裕了一波。 大家心里一合计,可以换取更多的盐巴,添置新衣服,甚至买两床御寒的被子都有富余了。 叶琛上前询问,正在忙碌的小吏笑着说道:“我们是孙县丞派来的,他即将赶往幽州赴任,听闻幽州今年也闹灾,便写信给幽州刺史提及北海县有蘑菇的事情。 刺史大笔一挥,便花银子买了一些。 不过这东西容易腐烂,县里买回去还要自己晾晒制作成蘑菇干、蘑菇粉,中间还能赚些差价,补贴县里。” 老村正点点头,他也没有想到,素来名声不咋地的孙县丞,临行前还能造福一把乡里,便好奇问道:“是各村都收吗?” “对,每个村子都收一些,不过没有像是清河村这样全收的。孙县丞说,感谢叶琛叶村正顶住了山贼,保全了咱们北海县。也感谢叶村正上次出谋划策,给他解决了大麻烦。” 这下子村里人就明白了。 人家孙县丞之所以要把清河村的蘑菇都收走,那是看叶琛的面子。 叶琛对小吏笑着拱手道:“回去之后,替我感谢孙大人,也替我祝他一路顺风。” 小吏笑着点头示意。 村里人则纷纷道。 “还得是小叶村正啊!” “小叶村正简直就是咱们清河村的大恩人。” “是啊,要不是小叶村正,咱们别说前些日子的兵灾过不去,就算是兵灾过去了,也撑不到明年的收成啊!” “村正,请受我一拜!” 不知道是谁起的头,直接跪在地上给叶琛磕头。 叶琛年纪轻轻的,怎么敢接受村里老人家们的大礼。 叶琛赶忙避开众人的行礼,让大壮把众人搀扶起来,对着众人说道:“若不是乡亲们的支持和信任,咱们清河村也不会有今日的成绩。” “只要我叶琛在清河村一天,就敢保证,咱们清河村越来越好!” 老村长看着意气风发的叶琛,内心的激动也越来越热切。 村里有句老话,叫好饭不怕晚。 老蔫虽然出息得晚了一些,但是自古以来,大器晚成者数不胜数。 他转头看向叶琛,想着这段时间发生的各种事情,清河村越来越好了,不论是谶语之中说的天选之子是不是他,老村正都下定决心将村子未来交给他。 老村长站在一块高地上,高声道:“大家还记得昔日的诺言吗?” 乡亲们齐声道:“记得哩,等到蘑菇丰收了,一定要给小叶村正好处哩。” “小叶村正喜欢吃白面,我们准备拿了铜钱换粮食给小叶村长送过去!” “我作证,村里人不少人跟我说了,他们在镇上定了白面,准备让我去拉呢!”叶丰顺笑着说道。 此时,这位有些贪酒,有些怕死的村中长者,看向叶琛的表情也满是慈爱,他是亲眼见证者叶琛崛起的,也衷心喜爱叶琛一家人。 叶琛看着乡亲们那么热情,便也站出来说道:“那我也宣布一件事情。” 叶琛一开口,现场立刻安静下来。 “咱们清河村发财了。”叶琛道:“灭了这股子山贼,缴获了衣服、马匹,卖了不少钱,朝廷也分润了咱们一些。前些日子,老村正找我商量,建议把这笔钱发下去,我琢磨琢磨,个把银钱发下去,也发不了家,现在大家家里也不缺粮,不如把银钱换成学堂。” “凭什么镇上有大学堂,咱们清河村没有,咱们清河村的娃娃也都是天之骄子,将来也要做状元,做进士的。” “我提议这笔钱,用来盖学堂,村里所有的青壮男丁,不论姓氏全都过来做工,争取冬天来临之前,把咱们清河堂的学堂盖起来。” 周围立刻安静下来。 正在忙碌的小吏惊讶地看着叶琛,这清河村的小叶村正真的豪气,一张嘴就要盖跟镇上一样的学堂,合该他们清河村雄起。 他都开始琢磨着,是不是买块地,来清河村落户了。 乡亲们你看我,我看你,这段时间清河村的变化大家都看在眼里。 先前大家日子过得穷,很多事情想都不敢想,但是现在口袋里有钱了。 这段时间,清河村来了很多客人,有身份尊贵的卢照凌、孙望峰、高适,也有寒门贵子温华,他们无一例外不饱读诗书,心怀天下。 大家知道,虽然现在这些年轻人看不出来什么,但是未来肯定前途广大。 如今听村正这么一说,他们家的孩子,将跟这些孩子们一样,有机会鲤鱼跳龙门,一个个兴奋起来。 “小叶村正,凭什么只要男丁干活,我们女子也比男丁差不到哪里去呢!” “是啊,我们女人不仅能搬砖,能伐树,还能烧水做饭呢!” “我们这些做学长的,也愿意为学弟们出一把力气!”叶凡站在人群中呐喊。 第268章 天行有常 黄道吉日就在眼前,距离叶琛搬家的日子也越来越近。 叶五四老爷子也不下田了,整天就领着学徒们,在家里给叶琛打造家具。 老爷子如今在村里摆起来了,儿子是村正,又是公私合营作坊的坊主,村里人谁见到老头不得客客气气的。 这还不算,老头自己的本事也很牢靠,从水龙车开始,老头子仿佛焕发了第二春,隔三岔五就研究木匠活,叶琛也愿意老爷子发光发热,就从回收站的书库里找了些木匠活的书籍来看,然后亲自翻译给老爷子。 这使得老爷子如今的造诣非常深,整个朐临镇谁家小伙子想学木匠活,都来老爷子这里拜师。 如今虽然叶琛还没有入住新房,但是新房的床头柜、衣柜、床铺,老爷子都给打好了,摆放在新房里。 小壮就很喜欢老爷子打的衣柜,总是藏在里面睡午觉,急得大嫂赵菁菁满世界找他,当然这么顽皮是少不了一顿笤帚疙瘩的,行刑者二壮是也。 叶琛不喜欢木头窗户,也不喜欢草席子做成的窗户,卢照凌这家伙倒是阔气,说什么长安都是用丝绸做窗户云云,叶琛可没有那么显摆,田间的老百姓,用丝绸做窗户,那不成了造孽了。 后来经过精挑细选,从南方商人手里买了一种桃花纸,这种纸比普通毛笔书画纸洁白,有韧性、半透明涂上水油,防水的同时还可以增加透明度。 惹得乡亲们纷纷来观看,直呼小叶村正住得比皇帝都气派呢。 叶琛心道,这才哪里到哪里,我要是把玻璃弄出来,你们不得吓傻了? 既然是新家新房,叶琛也不小气,每个人的房间,除了标配的衣橱、床头柜、床铺之外,还布置了书桌,至于大儿媳和大壮的房间,更是专门布置了一个梳妆台。 至于会客厅,那就更气派,首先就是牌匾,上面挂着温华手书的克承家学四个大字。 墙壁上还挂了一些字画,这些字画大多数都是得知叶琛即将乔迁新居,大家伙送的,有温华的穷同学们手笔,也有黑齿长之、奚梦瑶和卢秀宁的赠品。 这三人送的字画可真了不得,叶琛看了两眼,直呼了不起,吩咐孩子们一定要当传家宝留下去,因为叶琛知道,这三幅字画不论哪一幅未来都比他家值钱。 首当其冲是就是黑齿长之赠送的《异园斗宝图》,是当初他征缴吐蕃时,立下赫赫战功,女帝送给他的,他觉得他一个粗人是纯粹浪费,索性偌大个华夏,能够跟他说两句的读书人,也就叶琛了,便直接送给了叶琛。 这可是阎立本的真迹,摆在叶家,叶家都觉得光芒闪闪。 奚梦瑶一看,黑齿长之都送那么好的东西,她自然也不甘于人后,将宗室送给他们奚家的《江帆楼阁图》赠给了叶琛。 叶琛乍一看还觉得挺普通,因为这幅画,后世他们家也经常挂,甚至市面上有不少人家也挂着临摹的版本。 可是当叶琛看到题名的时候,傻眼了,李思训。 这可是皇室宗亲的作品,唐太祖李虎玄孙,这可是牛批ps啊。 等到卢照凌抱着自己的亲笔字画来凑热闹的时候,看着这两幅画,立刻气得直接撕碎了。 然后跑回家中,让阿姐给他的好友吴道子写信,求吴道子专门画了一幅送子图,将叶琛吓得差点没昏死过去,看着吴道子的大印,叶琛觉得这玩意若是流传到后世,不知道得卖多少钱了。 这玩意是无价之宝。 不仅字画奢华到没边儿了,客厅的其他家具也很是齐全,什么八仙桌、长书案、罗汉床、茶几、博古架、落地屏、太师椅、圈椅应有尽有。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宰相府邸呢。 至于叶琛自己的房间,那也是别有洞天,鞋架、衣架啥的自不必说,他那个房间睡的不是床铺,是土炕。 上面放了一个四角小桌,大家可以盘膝坐在四周吃饭,又可以供叶琛写字办公,轻巧方便。地方还有个巨大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叶琛的书籍,有农书、地理图志、医书,还有些小说杂籍。 床上的被橱里面塞满了羽绒被和新枕头,这样到了冬天就不怕冷了。 孩子们每一次来了新家就不想走,尤其是小壮经常带着一群小伙伴在新家捉迷藏,玩得那叫一个开心。 叶琛又看了看儿子们的房间,大体上差不多,唯独三壮的房间里,摆满了他的战利品,各种山贼的武器,小家伙很贪心,除了大枪之外,其他的武器,也都要略通一二。 三壮这家伙,正抱着一幅画一样的东西,往墙壁上贴,叶琛以为他贴的是天道酬勤之类的文字,结果上前一看,竟然是一幅足球场的布置图。 见叶琛走过来,三壮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觉得战阵之道,我还逊色高三十五君许多,我得提升自己。” 其实就是蹴鞠比赛这家伙踢输了,不服气。 叶琛笑道:“这是好事儿啊,蹴鞠暗含用兵之道,你与高三十五君多沟通,总会有提升的。” 叶琛后世也是球迷呢,要不是他们天天吃鲍鱼,还不办事,叶琛不至于天天高呼赔钱的。 一出门,就见到了卢照凌。 这小家伙正拿着几颗野草发呆,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见叶琛出门,卢照凌立刻迎了过来,“老叶,你有空吗?” “咋啦?”叶琛疑惑地看向卢照凌,“一般课业上的问题,你不都是跟温华交流吗?” 温华正在收拾他自己的房间,闻讯探出头来看了两眼,见卢照凌并没有发问的意思,又回去忙了。 温华是个有心的孩子,他早就知道村里有建学堂的想法,便买来很多纸张,夜以继日地给孩子们抄书,不仅如此,他还组织村里的孩子们,以作业的形式,将他借来的书籍进行誊抄,由他审核,最后装订成册。 当然,要是哪个孩子浪费了纸张,那肯定是免不了温夫子的一顿痛扁的。 温华准备等到他走的时候,捐给孩子们一座图书馆,这样谁想抄书、看书就方便许多了。 叶琛很震惊于温华的办法,因为在他看来多少有些浪费时间了。 但是架不住温华管理孩子们的本事,和他夜以继日校对的精神,不仅他自己干,还拉着温华、小壮、二壮一起干,这才没多久的功夫,温华已经攒了一百多本书了。 见卢照凌不愿意去找温华,叶琛无奈道:“成,你说,啥事?” “我发现了一个问题,今岁似乎比去岁冷得要早了一些,你看看这些草按照常理来讲,不该这个时候变得枯黄的。还有往年,此时穿得应该更单薄一些的。” “嗯?”闻言,叶琛也皱起了眉头。 “老蔫,你说如果每年冬天早来一点,会不会这个世界就全是冬天,没有春秋夏了啊?那若是天气如此寒冷,咱们吃什么,喝什么,不就都得饿死了。” 卢照凌挠着头说道:“这个问题,我前两年就发现了,以为是个别情况,但是没想到,每年都是如此。” 叶琛听了卢照凌的话,彻底震惊了,他没想到,卢照凌一个古人,在没有系统学过科学的情况下,竟然有如此的观察力。 其实他所言的一年全都是冬天的这种情况,在地球上并不是没有出现过,那叫冰河时代。 至于他说天气一年比一年冷,这东西确实也存在,他们那个时代,称呼为小冰河期,但是在他的记忆里,应该不会来得那么早。 叶琛正在琢磨该如何跟卢照凌解释的时候,温华走了出来,他开口道:“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纵观历史,一年四季乃是常态,可能因为历法的原因,我们关于春夏秋冬的记载不够准确,但是绝对不会没有一年四季的。” 卢照凌听完之后,立刻说道:“你就是个只知道看书的书呆子,你别掺和,老叶,你有什么看法吗?” “要我说,天地运转自然有其规律,不会猝然间发生剧烈变化,你与其自我思索,不如从前人的记载之中,进行归纳汇总,然后再去寻结论,看看是不是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叶琛开口说道:“关于天气的变化,朝廷有历史记录、有钦天监的记录,而县里有县志,你真的感兴趣的话,你可以去寻你姐找县志,然后看看从大夏到大周的天气变化,从中寻找一下规律。” 卢照凌疑惑道:“县志里记载着玩意?” “当然了!”温华鄙视的对卢照凌说道,“前些日子县衙派人来专门采访过姑父,还专门在县志里开了一页,记载姑父对抗山贼的事情呢。这种小事县志都记载,你说天气变化那么大的事情,岂能没有蛛丝马迹?” 卢照凌思索了一番,忽然击掌道:“对啊,天气的细微变化,都能引起天灾,县志里肯定有记载的,我若是能够归纳总结,岂不是有可能找到天气变化的规律,甚至什么时候升温,什么时候降温,都能提前预估,到时候岂不是对北海县的百姓有大功?” 温华闻言,也愣住了,这么简单的事情他怎么没有想到? 于是乎温华满脸不可思议地看向叶琛,“姑父,是不是你其实是知道答案的?” 叶琛才不想被切片搞研究,或者当成疯子怪起来烧火,便耸肩道:“想知道答案,你们自己去县志里查啊,若是真的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你们抓紧预警,没准还是大功一件呢。” 第269章 孙家庄百姓的生计 叶琛觉得,虽然不至于说小冰期真的来了,但是正在逐渐靠近应该是真的。 因为天气确实比他意识之中要凉得快一些,而且自然灾害也着实过于频繁了。 希望今年,不至于再来一场雪灾啥的? 他记得听老人说过,太宗皇帝活着的时候,几乎每年都闹雪灾,而且每年雪灾都会死不少人,挺吓人的。 最近下了几场雨,大家开始有意识地增添衣物,村里基本上看不见光着屁股满大街跑的娃娃了。 在老村正的安排下,村里人抓紧收割最后的蘑菇,推平蘑菇大棚,平整土地,准备种植宿麦,也就是冬小麦。 高适和常林两人也不闲着,除了日常训练之外,还会吩咐将士们到各家村子帮忙耕种土地,尤其是清河村更是主要帮衬对象。 一个都尉,一个团长手下将近一千人的青壮,干起活来比牛犊子都猛,这让村里的老人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缝。 当然,军民之间的鱼水情也逐渐形成了。 其中有一个人美得连北都找不到了,那就是二壮,他开了杂货铺,简直就是旧时代的强军小卖部,什么肉干、果脯都是军中的抢手货。 就连高适、常林都经常光顾,军中缺乏什么物资,就直接找二壮采购,让二壮赚得盆满钵满。 而三壮这家伙竟然重操旧业,将人家将士们制造的粪便全都拉了回来,存在打谷场沤肥。如今叶家的粪肥自家都用不完,到了需要雇人帮忙加工,然后贩卖出去的地步。 当然,赚了钱是要跟军队分的,而且要优先供应清河村的乡亲们,不然乡亲们肯定会有意见的。 清河村也鸟枪换炮,在叶琛的操持下,成立了公共牛舍。 拿村里积攒的银子,一口气买了四十头牛,一口气花了村里辛苦积攒下来的六百多两银子,心疼的老村正的脸都绿了。 叶琛既然做了这个村正,肯定就不会只有这点操作的。 他主持村里人集体开会,将村里人分为四个大队,每个大队,设置一个队长。 由这四个大队,分别供养这四头牛,队长是负责人。 同时将村里的土地划分为公田和私田。 所谓的公田和私田,只是村里私下的叫法,朝廷并不承认,但是并不妨碍清河村这么操作。 私田就是乡亲们自己家的田地,而公田就是村里给四个大队划分的荒田,以及尚未卖出去的农田,由各大队集体耕种,不允许荒废。 乡亲们除了要利用耕牛快速种植自家的私田,每个大队还要承担一定数量的荒田开荒种植工作,荒田开垦出来的粮食归该大队所有。 同时公田的劳作垦荒,以及宿麦的种植,由村里监督,四个大队每年进行产量比拼,输的一方每年要多缴纳一定比例的公粮到村里,这样也能提高乡亲们的劳作积极性。 于是乎,村里轰轰烈烈的大生产运动就开始了。 几乎没有人闲着,每天都往地里跑。 大家都知道,村正是说话算话的。 私田里的粮食产了粮,到时候是自己的那是天经地义,而公田的粮食,那是朝廷的,是村里的,到时候大家竟然也会一起分,大家自然一个个兴奋得不成样子。 这也是看得见的收成啊。 而这个时候,村里的学堂也开始修建,有一个十五亩的操场,上面布置了蹴鞠场,校场,孩子们可以在里面踢足球和训练武艺。 而房间也不少,一共修了十二间,两个村正心里都很清楚,孙家庄并不过只是时间问题,未来清河村肯定会成为朐临镇第一大村,甚至超过朐临镇也不是不可能的。 所以学堂一开始,就奔着超越清风书院去的。 这十二间有六间作为教室,一间作为储藏室,一间作为休息室,还有两间作为学生们的宿舍,因为清河村计划是留下一定的名额,允许外村的学生来读书的。此外则是活动室和食堂。 别看如今叶琛是村正了,但是地里的庄稼依然不放心,每天都要跟着大壮下地去忙活一番,二壮这小子则没有那么多时间。 因为农忙时节,正是村里人频繁光顾他杂货铺的时候,各类农具,种子卖得飞起,简直一刻都离不开人。 尤其是杂货铺摆上的小麦种子,不论是纯度、净度、水份上都没得挑,村里的老人只要拿起种子闻一闻,咬上两颗,就知道该选什么。 这一日,下田回来,叶琛回到杂货铺,准备喝口水,二壮赶忙跑过来。 “爹,我有事情跟你商量。”二壮开口道。 小壮一撇嘴,“二哥,你怎么那么讨厌,爹爹刚干完活回来,累着呢。” 叶琛摸着小壮的脑袋,笑着对二壮道:“说。我看看我家麒麟儿又有什么主意了?” “爹,前些日子我去孙家庄了,除了流放、看砍头的人家之外,剩下的村民以老弱病残为主,他们如今丧失了生计,咱们总该给他们寻一条活路。” 小壮不满道:“二哥,你这么说不对,是他们先打咱们村的,他们的死活跟爹有什么关系!” 二壮笑着说道:“臭小子,敢质疑你二哥了,想挨揍了不是?咱爹现在也是孙家庄的村正了,如果不管他们死活,就是失责,朝廷要问责的。” 叶琛点头道:“这确实是个事儿,说说,你有什么想法?” “朝廷这一次问责非常狠呢,孙家庄的人即便是没参与山贼的,也被夺了农籍,也就是说他们没有地了,想指着种地是不可能的,他们必须另寻出路。”他想了想继续说道:“我觉得咱们可以将他们利用起来,比如让他们跟志刚叔一样去做货郎,将后院的零散物件,杂货铺的一些货物拿出去卖。” 叶琛点头说道:“让你志刚叔一个人散货确实很麻烦,但是货郎这活不好干,风餐露宿的,得能吃苦,你能保证孙家庄的人吃得了这个苦吗?他们若是吞了咱们家的货又怎么办?” 二壮思索了一番之后说道:“肯定是要改模式的,要先货后款,没有钱就先给咱们家干活,再领货,总不能跟志刚叔一样。” “这个工作量不小,每天散出去多少货,回来多少钱,都要有人核对,这个活谁干,你有时间吗?” 叶琛点了点头,表明他对于这件事情已经意动了,但是还是抛出了自己的疑问。 小壮立刻开口道:“让三伯母负责啊,她最近没事情做。” 二壮立刻摇头道:“不成!三伯母本身就是孙家庄的人,她做不到为了咱家斤斤计较,容易被孙家庄人糊弄!爹,我推荐潘娘子和元载奶奶。” 潘虎是自己的家丁,而潘娘子能有今天,也全都靠自己的帮衬,可以算是自己人,而元载奶奶见多识广,为人又很是精明,两个人配合确实没问题。 这里还有一点,那就是潘娘子识数,会写字。 提起潘娘子,叶琛也很惊讶,一个寡妇,一个被村里驱逐的人,在内心世界从未放弃过光明。 在镇上做工期间,经常恳求那些来喝鸭血汤的小吏和学生教他识字。 因为她长相甜美,而且从来不缺斤短两,大家对她的要求也从不避讳。 今天你教三个字,明天我教两个字,久而久之,潘娘子不仅写得一手漂亮的毛笔字,算盘都能打了。 当下叶琛叫小壮将潘寡妇叫了过来。 潘寡妇先前卖鸭血汤的时候,每个月就能挣几百文钱了,以后她不仅负责散货,还要记账,叶琛给他定了每个月八百文钱的月钱。至于元载奶奶,虽然年纪大了一些,叶琛也没有小气,给了每个月七百文,也就是说两人一个月能拿一两五钱银子。 潘娘子听完之后,整个人都呆住了,还是元载奶奶推了推她才反应过来。 她没想到,她一个罪人,不仅可以在村里养伤,养伤好了之后,村长还给她安排新的工作。 在叶家干活,就不用去镇上了,他也能时常跟孩子们呆在一起了。 想到此处,潘娘子直接跪在地上给叶琛磕头,“叶村正,你的大恩大德,我暂时难以报答,只能好好干活,您把活交给我放心便是,我即便是舍了命,也不能让您吃亏。” 叶琛避开了潘娘子的大礼,示意她赶紧起来,口中道:“这个活也不轻松,因为从早到晚任何时候,都有货郎可能来拿货,而且这些货郎做的是小生意,一文钱都能跟你磨叽上半日,这可是个辛苦活。” 元载奶奶笑着说道:“叶村正,您放心,有我老婆子帮衬呢。我们娘俩倒着来,保证不耽误您的生意就是了。” 跟着来看热闹的元载兄弟几个,一个个拍着胸脯说道:“村正,您放心,我们下学,也会过来帮忙的。” 第270章 吃瓜 推广货郎生意,让更多人推着羊角车去卖杂货,换糖换铁,以及散碎铜钱这件事情,一经商议完毕,就开始迅速执行。 叶琛本意是在家里发货,但执行了一两天之后发现,村里人对于孙家庄人的仇视不是一天两天可以解决的,便索性在孙家庄重新盖了个库房。 现在没有库房,杂货就堆积在原先村长的院子里,在不远处扒了几间没有人住的民房,打地基重新修建。 叶琛带着二壮前来视察,见大家都在忙碌,便下意识地撸起袖子准备干活。 在此地负责监工的叶五四看了叶琛一眼,说道:“老蔫,你动手做什么,你是他们的东家哩。” “是啊,哪有东家自己动手的道理。你在这看看就成了,保证给你弄得漂漂亮亮的,不丢咱们清河村的面子。”叶六叔也在旁边儿说道。 叶琛笑道:“孙家庄的百姓对于咱们清河村的人过来,没有什么抵触情绪?” “哪能呢!他们感谢咱们还来不及呢!”叶六叔笑着说道:“这群人先前都是不愿意勾结山贼的那帮人,被村里排挤得不行,咱们灭了孙家庄的那帮子恶人,他们感谢咱们还来不及呢。” 说完,叶琛就进了工地。 叶琛仔细观察了一番,老百姓脸上的喜色骗不了人的。 虽然说,叶琛给的工钱不算多,一天只有二十文,但是管一顿饭。 而且叶五四为人善良正派,不至于欺负人,大家干活都觉不到累,积极都挺高。 大家以后不能种地了,就憋着劲儿干活挣钱,还去盘娘子和元载奶奶那里去拿货! 就连村里的白发老翁都过来干活。 工钱的具体发放,是由叶五四来操作的,毕竟叶琛没有时间去操持这些事情。 叶琛第一次听说,老爷子给人家一天只定了二十文还担心被孙家庄的人说闲话。 不过转念一想,他们现在遭了战乱,又被朝廷所处罚,有人愿意给他们活做就不错了,他们应该不会嫌弃。 所以叶琛觉得,十有八九自己是白担心了。 叶琛在工地上巡视,周围干活的百姓都忍不住感叹道:“咱们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虽然没有了土地,但是跟随者叶村正生活,反而过得比先前好了。” “是啊,我老早就想搬去清河村了,但是两个村是世仇,想去人家也不接纳。” “别提了,早些年械斗我还跟着去过,清河村老村正后脑勺少的那块头发,还是我拽的呢。” “提那老黄历干啥!前两天老叶村正来巡视的时候,不也没说啥么。” 村里有个村老,唤做孙大锁,领着小孙子指挥着大家伙干活,听见大家议论,便说道:“叶村正他们不计前嫌,收留我们,给我们生路,大家可得用心做事。” 老村正这是提醒大家,大家现在嘴巴里的饭是人家叶琛喂的,大家若是干活不用心,被人家厌弃,可就麻烦了。 听说村里勾结山贼的人覆灭了,有些不愿意跟他们同流合污的年轻人也回来了,其中有个身强力壮的汉子,唤做孙破虏的说道:“大锁叔说得有道理。” “这叶琛可不是一般人,这北海县到处都是他的生意。” “先前我总是觉得,咱们孙家庄怎么出不来这么有本事的人,心里还羡慕得慌,这不如今咱们也赶上了吗?” “如今两个村马上就要并为一个村了,人家立马动手,在咱们村修仓库,雇佣咱们村的人做货郎给他卖东西,这气度,这本事,可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可话又说回来,谁要是得罪了他,那肯定也没有好果子吃。” 孙破虏这边儿说这话,那边儿的叶六叔也被他吸引了。 看着叶六叔看着自己,孙破虏有些不好意思的挠着头。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算长,但是他们都知道,这个叫做叶六叔的老头,眼睛毒辣得很。 而且他好像跟叶村正还沾着亲,当着他的面说这些,似乎有些不太好。 孙破虏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叶六叔,我没有说叶村正不好的意思。” 叶六叔却笑着说道:“你说的是大实话啊。” “你们叶村正虽然心善,但却是个有雷霆手段的人。” “一个小小的村正绝对不是他的极限。” “未来什么县令、刺史也不是不可能的。” “你们能够在他手底下做事,那是你们的机缘,谁要是偷奸耍滑,那肯定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沂蒙山的贼子厉害,不也让他收拾了吗?” 叶六叔嘴里说着,总觉得沂蒙山贼被打跑,全都是叶琛的功劳。 话里不自觉地便带着一些骄傲的情绪。 能不骄傲么? 村里人跟孙家庄是世仇,每一人村长都想着怎么压孙家庄一头。 但是又有谁做到了? 可是老蔫就不一样,他不仅仅压了孙家庄一头,还做了他们孙家庄的村正! 就这,以后孙家庄的人谁敢在他们清河村的地界上大声说话? 这些日子,可把叶六叔给牛气坏了! 激动得一宿一宿地睡不着觉。 无论如何,他都帮着老蔫看好他的事情。 就算不为老蔫,也要为了自己的能够在孙家人面前,有那种高人一等的感觉。 孙家庄的人,听了叶六叔的话,也都笑着说道:“那哪能啊!人心都是肉长的,叶村长对我们那么好,我们怎么能不老老实实做事!” 叶六叔得意道:“那你们可有福气了,你们去清河村打听打听,跟着叶村正做事的,谁家小日子过得不是体体面面,舒舒服服的。” 说着,叶六叔又跟大家伙吹了一通牛逼,才去办他自己的事情。 其他人则一边干活干得热火朝天,一边继续嘴里聊着天。 叶琛在巡视之中,偶尔听到众人交谈,也笑了几下。 虽然孙家庄划归自己管理这件事情有些意外,但是不得不说,确实让清河村人的大涨面子。 连那些村里平日里不鸟自己的老东西们,见自己也客客气气的了。 没啥? 就觉得叶琛做了孙家庄的村正这件事情提气。 巡视完毕之后,叶琛回了清河村,直奔官私合营作坊而去。 让叶琛倍感意外的是,消失了许久的奚梦瑶回来了。 那俏丽的身影,正在关注着流水线上干活的工人们。 见叶琛回来了,她笑着说道:“没想到我回来?我给你带了寒瓜,对了你娘子叫他西瓜,反正是一个东西,我记得你家喜欢拿他榨汁,要不要吃?” 叶琛笑着点头,说道:“那一起吃一个?再过一段时间,天气彻底转凉了,就吃不上了。” 奚梦瑶也没多说什么,而是命萧玉燕把西瓜抱过来,拿刀一切为二,两个人就坐在作坊的屋檐下,一人半个西瓜。 叶琛从怀里一探,拿出两个勺子来,递给了奚梦瑶一个。 叶琛尝了一口西瓜,沙瓤的,口感吃起来,像是肉质的松沙,而且非常甜。 比叶琛在空间里兑换的西瓜好吃太多了。 叶琛感觉老祖宗真的挺讨厌的,虽然你们实现了我们后世的吃瓜自由,怎么能让这么好吃的西瓜慢慢失传了呢? 叶琛看了眼奚梦瑶,似乎她是第一次抱着西瓜,拿着勺子吃。 有些不习惯,拿着勺子,把西瓜肉送进嘴里。 她的那半个西瓜,瞬间就留下了一个小小的勺坑。 细嫩的下巴,上下挪动,然后皱了皱眉头,小表情似乎有些不开心。 叶琛敏锐察觉了她神色的变化。 “怎么,不好吃?” 他皱着眉头,把叶琛的那半个西瓜抢了过去,然后让叶琛吃她的那半个。 嘴里说着,“我试试你的。” 叶琛没说什么,而是继续朵颐着手中的西瓜。 而奚梦瑶则不一样了,她一副奸计得逞的感觉,拿着勺子顺着叶琛刚才挖的勺坑,一口一口地往嘴里送。 脸上浮起一抹如桃花般的笑意。 “啧啧啧,没办法啊,这个狗男人吃过的寒瓜就是甜啊!” 第271章 难民 两个人把手里的西瓜吃完,奚梦瑶却故意没有搭理叶琛,而是扭头忙去了。 也不知道她一个闲差,在这作坊里有什么忙的。 叶琛也没阻挠,她想干啥就干啥,别影响自己就好。 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打开了舆图。 他知道,货郎这个事情不是那么简单操作的。尤其是孙家庄那么多人一下子全都变成了货郎。 他们要售卖什么货物,比如哪一片剪刀、针线卖得好,哪一片布匹卖得好,他们的休息点在那里,他们的行进路线,都得有人规划。 而眼下能够干这个活的,也只有叶琛自己了。 货郎每天可以散出去巨量的废品回收站的杂物,以及商城里的商品,而且不会被有心人发现,这对自己来说,是一项极大的利好。 叶琛不可能不珍惜。 先将舆图摊开,仔细研究了半天,线路规划这种东西,对于叶琛来说,没有多大的难度。 他开始提笔,拿着潘寡妇和元载奶奶提供的名单,开始书写。 线路规划这种东西,在这个时代绝对没有的,叶琛也不指望这些百姓知道什么是运筹学,什么叫做线路管理,只希望他们老老实实按照自己规划的路线进行售卖。 同时标注好,他们应该在哪个节点休息,以防止流落在野外。 然后就是一些规章制度性的东西。 比如不能小偷小摸,不能以次充好,不能欺骗老人等等。 从最简单的开始,一样样写到稿纸上。 因为一次性加入货郎队伍人过多,而且素质低下,这东西就很难把握,叶琛只能尽量写到通俗易懂,并且要求他们一定背锅守则之后,才能出货。 同时安排自己的家丁,定期对他们的销售路线进行访查,一旦发现某条路线的人,不好好做生意,就立刻踢出团队。 因为很久没做那么复杂的工作了,所以叶琛要经常放下笔回忆,偶尔偷偷地翻一番管理学、运筹学等当初的大学课本。 就这样,时间跑得非常快。 等到忙得差不多了,时间已经不知道过去多久了。 看着书桌上堆满了自己的劳动成果,叶琛那是相当满意。 起身,伸了伸懒腰,端起桌上的茶水咕嘟咕嘟地喝了两口。 “我要不要搞一人古代版的人体工学椅,然后放上软垫?” 这古代的方桌和圆凳用久了,对后腰真的不咋地。 尤其是自己年纪不小了,到了呵护身体的年纪,可不敢放肆。 想到此处,叶琛开始琢磨,该如何改造新房的书房。 到时候可不能委屈了自己。 感觉有些饿了,这个点工人们肯定不在食堂吃饭,叶琛便准备去食堂弄点吃的。 却发现办公室门口,一个脑袋忽然探了过来。 这个办公室是有奚梦瑶的位置的,叶琛疑惑道:“刚才怎么不直接进来?” 奚梦瑶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说道:“你今天工作那么认真,我怎么好意思打扰你!” “但是我琢磨着,这么久了,你又没吃饭,现在肯定饿了,我刚才让食堂给你温着大米饭和鸡肉呢。” 叶琛在办公室里奋笔疾书,外面闲逛的奚梦瑶却一直惦记着。 怕叶琛饿着,还专门告诉食堂热饭。 又担心自己回办公室,耽误了叶琛干活,便索性拿了本闲书,一直在外面看着。 就这样,听到叶琛的脚步声,立刻跑了过来。 叶琛看着平日里总是快乐玩耍的奚梦瑶,手里竟然捧着本畜牧类的书籍,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你也看书了?” 奚梦瑶皱着眉头说道:“答应给你在草原上养羊,我肯定要好好准备呀。你不知道,这畜生跟人不一样,一堆畜生到了一个新地方,集体生活,最容易产生瘟病,到时候一死死一片,我们的辛苦就白费了。” 叶琛听完这话,内心却是被惊讶了一番。 他没想到,眼前的奚梦瑶并没有他想象之中的那么废柴。 人家肚子里其实是有货的,只是平日里玩世不恭,懒得去表达而已。 “走,去食堂。” “下次不用担心打断我,直接进来便是。” 叶琛写的东西,表面上看谁都能看懂,但是其内部核心的理论,确实极其复杂的。 他也不担心奚族人会学会。 奚梦瑶对着叶琛,乖巧地笑了笑。 “好呀,下次我直接进来,到时候你可别怪我哦。” 叶琛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叶琛围着奚梦瑶转了一圈,奚梦瑶瞬间脸颊绯红,叶琛却不管那么多,皱着眉头说道:“你得疯病了?” 奚梦瑶也不恼火,依然笑着说道:“瞎说什么,人家本来就是这个样子。” 叶琛见她怪怪的,一脸的无奈。 现在是中场休息时间,干活的工人都在作坊外面喝点水,聊聊天什么的。 这个时代的作坊,很少有这么人性的,基本上都是把人当牲口使。 也就是叶琛主管的官私合营作坊生产效率高,利润高,工人才有歇脚的机会。 大家看着叶琛和奚梦瑶站在一起,并肩往食堂走,便不自觉地交头接耳小声交谈。 走进食堂,就看见桌子上摆着一碗奇怪的物品。 奚梦瑶说,“这是我亲手为你熬制的奶茶,我们奚族的汉子,喝了奶茶可以精神一整天呢。” 叶琛看了眼不远处的萧玉燕,见她若有若无的摇摇头,便知道这玩意有多恐怖。 但是看着奚梦瑶热切的眼神,依然无可奈何的点头说了句好。 奚梦瑶大概是也没吃饭的,跟着叶琛又干了一大盆米饭,把大鸡腿吃掉,不过跟她往日里大方的性格不同的是,今日的奚梦瑶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小口小吃的吃着,最后反而是叶琛先吃饱,等着她。 吃饱饭,奚梦瑶擦了擦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最近北海县多了很多难民,有因为抄家而无家可归的仆人,有从大山里逃出来的,县里要花钱花粮食安置,导致驿站的饭菜水平都下降了。” “当然,主要还是咱们食堂的伙食贼好。” 叶琛小口小口喝着奚梦瑶亲自煮的奶茶,确实够极品的,他都想吐,但架不住奚梦瑶一脸期待的表情,见奚梦瑶提起难民的事情,便立刻放下奶茶,好奇地说道:“难民很多吗?” 县里处置那些跟山贼勾结的家族的事情,他是知道的。 但是引起了连锁反应这件事情,叶琛却不知道。 奚梦瑶点点头说道:“很多很多,我爹说,这里面其实不都是难民,有一些人应该是被山里驱逐出来的,他们就是想给北海县制造压力。” “现在县里的工价可便宜了,不要钱,管口饭就给干。” “你要是想省钱,其实可以雇佣县里的青壮。” 小丫头碎碎念着,“不过山里的山贼也真的可恶,一看打不过,就开始暗中使绊子,真的讨厌。” 奚梦瑶是极其讨厌山里的山贼的。 因为他本来在山下过着逍遥的日子,结果这群人来了抢走了自己的粮食不说,还烧了自己的庄子。 若不是遇到了叶琛,他就得天天厚着脸皮去别人家蹭吃蹭喝了。 有些事情禁不住想,这一回味,奚梦瑶就想起了在叶家生活的点点滴滴,还有跟着叶琛一起被抓,然后叶琛解救自己的事情。 小脸不自觉地就红了。 “你在想什么?” 奚梦瑶回过神来,看着叶琛正在出神,没有注意到自己失态,这才松了一口气,好奇地问道。 “没想什么?” “那你觉得我的建议怎么样?蔫黑鸭现在越卖越好,人手确实有些不够用了,你又不愿意增加成本,雇佣太多的人,索性就雇佣这些的人手啊?” 奚梦瑶开动脑筋,给叶琛出着主意。 “可惜我们的蔫黑鸭运力有限,不能放太久,不然肯定能火遍大周的。” 叶琛苦笑道:“不怎么样,但是对于朝廷来说,却是个好办法。” 第272章 相貌英俊者 叶琛又跟奚梦瑶就这些下山的难民聊了聊,大体是关于这些下山的难民的。 他们的身份其实并不好界定,或者说这些人大体上是有双重身份的,一重身份是,失去了户籍,被迫在大山之上开垦荒田,苟活于世的山民,另外一重则是打家劫舍的山贼。 对于这些山民,朝廷素来是比较慎重的。 一来,山民长期不缴纳赋税,对于朝廷官员比较抵触,即便是分配了他们土地,他们也想尽办法逃税,成为官府的负担。 二来,朝廷好不容易清扫了山下与山贼有勾结的人群,也担心引狼入室,给自己带来麻烦。 但是不管怎么说,大量山民下山,成为难民已经成为一件既定事实。 对此叶琛自然有他自己的想法。 这些山民必然是跟山上的山贼有联系的,但是这种联系有非常脆弱,因为为了保密,山上的山贼只可能在这些人中,安排部分人手,只要将这些人筛查出来,并且成功安置其他难民,就能最大限度地压缩山贼的实力。 叶琛正在琢磨着,如何帮着朝廷安置这些难民的时候,一个作坊的工作人员上前禀告,“大人,北海县的西席先生宋夫人要见您。” 奚梦瑶很是识趣地离开,叶琛则赶到作坊的会客厅。 只见宋夫人非常悠闲地坐在椅子上喝着蔫老吉。 叶琛知道,宋夫人的性格是风风火火的,看他眼前的模样,应该不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便上前叉手道:“宋夫人许久不见,不知有何见教?” 宋夫人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会客厅,看她打扮,今日却是多了几分成熟女子的韵味,听见叶琛说话,她扭头望向叶琛,上下打量了几眼,呵呵笑道:“叶先生来了,些许日子不见,您风采更胜了。” 她一边儿说着,一边儿放下手中的茶盏。 叶琛笑道:“夫人谬赞了。” 叶琛看得清楚,她的手上戴着一枚珍贵的翡翠戒指,看样子就知道价格不菲。心中有些疑惑,像是她这么家中有钱的女子,怎么就安心做情报工作呢。 宋夫人呵呵对叶琛一笑,起身道:“上次见你,还是你为朝廷出谋划策,为讨伐沂蒙山贼尽一份力的时候,只是谁都没有想到,时间不等人,尚未等到朝廷动手,山贼却先下山了,幸亏有你,不然这一次北海县怕是麻烦了。” 叶琛尴尬地笑了笑,“宋夫人说笑了,上一次大胜,乃是守捉将士们奋力作战,清河村全村百姓全力配合所致,与我叶琛并无太大的关系。” 宋夫人闻言也呵呵一笑,“叶先生,您倒是挺谦虚的。” 叶琛刚想说什么,但是宋夫人的表情却严肃起来,正容道:“但是我们梅花卫行事有自己的评判标准,上一次山贼下山,首功还是先生您的。” 叶琛神色一震,看着眼前这个忽然笑如春风,忽然神情肃然的女人,心中疑惑道:“夫人这是何意?” 叶琛心中自是疑惑,上一次与山贼交锋,若论攻击,清河村和自己就算是有,但也比不过常林、高适和黑齿长之三人。 若不是这三人拼力维持局势,村子早就攻破了。 宋夫人却展颜一笑,慢条斯理地说道:“叶先生,不要小觑自己!” “你的功劳已经报上去了,朝廷对于你这样的乡野大贤很是认可,十有八九可能有爵位降下。” 叶琛呆住了,还有爵位? 自己干了啥,朝廷还有赏赐给自己爵位? 宋夫人见他一脸惊愕,呵呵地笑着摆手道:“叶先生,不必惊讶,予你爵位一事,朝廷早就有所讨论,你今岁做的事情颇多,朝廷也一直很是头疼该如何赏赐与你,军功只是一个由头而已,实际上最大的一头,还得是你与北海县有功,救助百姓。” “我虽然在北海县的时间不长,但是你一桩桩,一件件为百姓做的事情,我都据实禀告于朝廷,诸如开渠引水,抗击蝗虫,推广蘑菇,这些事情一般人做一件,就够荣耀乡里了,而你却做了那么多,朝廷不奖赏你,实在是说不过去。” 宋夫人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封书信,微笑着递给了叶琛,“叶先生,这是明府的书信,他也在奏疏之中,为你举功,认为你虽然不热衷于仕途,却为北海县做了不少大事,应当得到朝廷的褒奖。我来之前,明府还曾屡次提及你,说她这个县令不如你呢。” 叶琛结果书信,并未当众拆开,而是放入袖中,嗤嗤的问道,“夫人,我大周非军功不得授爵,我这也算是立下军功了?” 宋夫人笑道:“居功不自傲,固然是好事,不过你也不必过分谦虚,沂蒙山贼下山为害,欲要劫掠村舍亏得叶先生与一众村民誓死悍守,才给了朝廷兵马救援的机会,这不是大功一件吗?” 叶琛皱眉道:“并非如此,山贼来往分两批,第一批虽然声势不小,但人员终究只是小数目,若不是朝廷兵马来源,以及高三十五君的奋力作战,我们” 说到此处,叶琛忽然心里一冷,下面的话却噎在嘴里,没说出来。 此时仪态优雅,风度悠然的叶夫人忽然目光阴冷,露出了一种独属于情报人员的冷酷。 她见叶琛适时的闭嘴,这才淡淡一笑,“黑齿长之的守捉军烂的如同一摊狗屎,若是正常军队,莫说全歼,消灭大半是正常的?” “这个”叶琛心中一寒,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黑齿长之如此努力,却依然为人所厌恶,甚至于说,这个人就是圣人。 宋夫人微微颔首,忽然轻启贝齿,说道:“你本是一个读书人,耕读传家,不知道朝廷的事情,有些事情不明白,也是正常,但你已经走入圣人的视线,如果还如此的糊涂,却容易遭杀身之祸。” 叶琛不由自主地说道:“请夫人示下。” 宋夫人轻声道:“你可知道,讨伐契丹的二十八路兵马,尽败,河北道兵马损失殆尽。” “啊!”叶琛惊讶出声。 宋夫人长叹一声,继续道:“眼下时局,朝廷需要一个体面,黑齿长之练兵不利,剿匪无功,不惩也就罢了,断然不会有赏,高三十五君虽然作战勇猛,但出身于渤海世家,为圣人不喜,而且他相貌上” 叶琛皱眉道:“相貌上如何?” 宋夫人幽幽道:“相貌平平,你或许不知,朝堂之上,丑汉甚众,为圣人不喜。” 叶琛无奈道:“举贤选能,乃是人臣本分” 宋夫人长叹道:“非也推举相貌英俊者才是。” 第273章 一起跪一会儿 叶琛听完宋夫人的解释,感觉脑仁都疼。 原来大体上,女人跟男人一样,都是外贸协会啊。 宋夫人又对叶琛说道:“最近山上下来许多难民,明府让我问问,你可有解决之法?难民激增,导致府库的存粮消耗的很快,这个问题如果不解决,势必会成为天大的麻烦。” 叶琛点点头说道:“困难与机遇并存,若是能够解决山民问题,定能断了山贼一只臂膀,夫人回去之后,请代转明府,学生思索一二之后,定有方略送上。” 宋夫人又与叶琛说了一些准备事项,看来是赐爵之事十有八九,因为宋夫人说的非常详细,从香烛、桌案,到具体要如何迎接天使,说的都非常详细。 待叶琛大体了解清楚,宋夫人这才告辞。 叶琛送别宋夫人,便骑着马,带着小壮去孙家庄巡视,仓库虽然在修建当中,但是潘娘子和元载奶奶却并没有歇着,而是努力推广货郎生意。 潘娘子给老太太搬来一张椅子,让老太太坐在后面做着手工活,而潘娘子则站在一块大石头上,认真给货郎们讲解注意事项。 到底是进过山寨的,对于如何防范山贼非常有一套,听得叶琛不住的点头。 “四弟!” 耳边忽然传来了三嫂孙氏的声音。 叶琛微微皱眉,没想到三嫂带着身子,还跑到孙家庄来省亲。 她走过来,微微喘气道:“你怎么把生意交给潘寡妇,这不是让人家笑话吗?这些日子我跟二嫂,因为你的事情,在村里没少打架。” 叶琛皱眉道:“打架?” 孙氏气愤道:“这群长舌妇当着你的面肯定不敢胡言乱语!私底下,能少的了吗?他们都说你跟潘寡妇有一腿哩!我可忍不了。” 叶琛神情淡淡的说道:“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你直接让三哥来寻我,我自己去找他们说。” “四弟,这不是说不说的事情。”孙氏皱眉道:“潘寡妇终究是有过前科的,他名声不好,先前给咱家干了几天活,大福回家就比平日里晚将近半个时辰,半个时辰都能办很多事儿哩。” 不远处的潘寡妇听了孙氏的话,脸色很难看,但是终究咬了咬嘴唇没说什么。 因为孙氏说的是事实,自己当初刚去鸭血汤摊子的时候,总是笨手笨脚的做不好,叶大福心善,就帮了自己几回。 早知道自己就不该让叶大福帮忙的,自己名声不好,还耽搁大福的时间,外面人肯定没少说闲话。 让人家浑家找上自己东家,自己无话可说。 她现在就担心东家因此解雇自己,她有心上前去辩白两句,却又不敢。 孙氏见叶琛皱眉不语,便继续道:“四弟,我知道你觉得嫂子事儿多,嫂子说话你也不爱听,咱们是读书人家哩,不得要些脸面,你家壮壮们,二嫂家满仓、满屯都在读书,这事儿传出去,风言风语的,好说不好听。” 叶琛淡淡开口道:“什么读书人家,咱们家就是一群农人,谁爱说什么,就让他去说。” “哎!成!你自己的生意,你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孙氏气的肚子疼,没跟叶琛继续掰扯,但是心里还是不放心,“我得让春月那丫头盯着点,别害了你生意,也害了我们孙家庄的亲戚。” “三嫂,好意我心领了,真的不必如此。”要是孙氏在这胡搅蛮缠,叶琛三言两语也就打发了,关键是最近这段时间,孙氏变化很大,让叶琛也不怎么挑得出理来。 “什么你心领了。”孙氏急巴巴的说道:“老蔫,你不知道,你三哥前些日子回家,总是说潘寡妇的好,什么干活勤快,什么好学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咋想的,还不是口袋里有三瓜俩枣,想有个后么,欺负我生不出男娃来!” “我就害怕,万一她在你这里成事了,你二哥、三哥整天跟你泡在一块,一来二去的,万一万一俩人瞅对眼了,她又是好生养的,你三哥回头休了我咋办?” “老四,你要是想挣钱,你跟你三嫂说。”孙氏委屈巴巴的说道:“你嫂子别的不行,嘴皮子挺利索,孙家庄的人糊弄不理我,我白给你干活都成!” 叶琛不想说话,但是又关系到三哥,回头闹到老娘那里去,自己少不了吃瓜落。 当下叶琛说道:“我三哥为人本分,肯定不能做出格的事情。嫂子你多心了。你现在带着身子,我敢把生意交给你嘛,万一伤着我侄子,我心里也过意不去啊。” 叶琛这么一说,孙氏瞬间就开心了。 叶琛还是第一个说她肚子里是男娃的。 要知道最近她自己都有些不自信了,毕竟春夏秋都有了,就缺个冬了。 却没想到,老蔫倒是相信自己。 连赶走潘寡妇的话都忘了,他张嘴说道;“这话可不兴乱说,这孩子在娘胎里,还不定性呢。” 路过的人看见刚才还忧心忡忡的,急赤白脸的孙氏,忽然间笑的跟花一样,都自觉的远离她三米开外,觉得这人肯定是得了疯病了。 正扛着锄头,领头干活的叶大福见到行人都离着孙氏远远地,以为孙氏又出来惹事儿,赶忙上前拉着她往家里走,嘴里叨叨着,“你给老四捣什么乱!他刚接手孙家庄,那么多人看着呢。” 孙氏本来被叶琛一句话,逗得挺开心的,结果被叶大福这么一说,她明显感觉到叶大福觉得自己在这丢人现眼。 瞬间又觉得叶大福肯定是烦她了,觉得潘寡妇好。 脸色变得很不好,又担心在这跟叶大福吵架,影响不好,就闷着头往家里走,也不搭理叶大福。 叶大福一个糙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闷着头跟着往家里走。 一回到家里,孙氏就开始哭,二嫂秦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过来安慰。 孙氏委屈的不行,“二嫂,这个家我是真的待不下去了,我自忖我孙二丫自从嫁到老叶家,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上尽心尽力侍奉公婆,人家外人家的儿媳让婆婆打了,都是哭着回娘家,我从来都是笑着劝娘别生气,下尽心尽力伺候叶大福,吃糠咽菜我都没嫌弃他。” 孙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在一旁点头,“那倒是。” “可是二嫂,你知道么,今天我跟老蔫在孙家庄说着话,大福看见我,二话不说就撵我走!天杀的,他还不是看着潘寡妇那浪蹄子在一边儿,嫌我碍眼嘛!” “老四也不知道好歹,我都说了,给货郎发货的活,我不要钱替他干,他不答应也就算了,还替大福遮掩,说什么大福不是那种人!大福是什么人,我不比他清楚!” “胡咧咧什么呢!”一边儿正在打满仓的叶老太太提着棍子就过来了,“老叶家的男子汉,哪个不是顶天立地,你在胡说八道,别怪我揍你!” 孙氏连忙躲在秦氏后面,“娘!你也有耳朵!外人说啥,你听不见吗?人家都说他们哥几个让潘寡妇迷得五迷三道的,家里的好活都给她,我跟二嫂啥都捞不着。为此,我跟二嫂都和他们打了好几仗了。” “你看看,我二嫂这胳膊,现在还青着呢。” “我们是为了什么活不活的吗?我们是为了老叶家的脸面!” “老蔫想雇谁干活,跟咱们没关系,你带着身子,让你两个村蹿,他才真的被人笑话呢。”老太太呵斥道,“死老三,你给我过来跪着,传出来风言风语,就是你自己有问题!” 叶大福忙一脸委屈的跪在堂前,心道,老蔫用盘娘子,关我啥事? 老二正推着羊角车,卖鸭血汤回来,见到老三跪着,皱眉道:“咋了这是?你偷女人了!” “你也过来跪着,媳妇让人家欺负了,还有心思做生意!” “哎!”老二不假思索,直接跪在地上,用肩膀撞了撞老三,皱眉道:“你不是真的跟潘娘子好上了?我跟你说,我可不同意!” 老三闷闷的说道:“你跪就好好跪着,别胡说八道添乱!” 秦氏拉着孙氏的手,小声道:“快去给娘道歉,咱娘手段越来越厉害了,先前都是直接处罚咱们,现在改从儿子动手了。这都忙了一天了,跪地上,怪让人心疼的。” 孙氏擦着眼泪,狡猾的小声道:“咱们占理哩,嫂儿,坏人我来做,让他哥俩先跪一会儿,上上弦儿,现在他们挣钱了,说话都硬气了,家里除了娘,还有谁能制住他们哥俩。” 正说着话,叶琛从院子外走进来,踹了一脚非要添自己的大黄,看着跪在堂前的二哥和三哥,还有一脸不善的老娘,下意识的说道:“我跪哪儿?” 话音落下,老二和老三齐刷刷往旁边儿挪了挪,给叶琛腾了个地方。 第274章 你果然开始凶我了 叶琛看这架势,不跪是不行了。 反正是自己老娘,跪一跪也没什么,双腿一弯,跪在了三哥旁边。 兄弟三人,眼巴巴地看着老太太。 而叶老太太呢,也不急了,瞪了眼捂着屁股在旁边儿看热闹得满仓,“还不给你阿奶搬张藤椅过来。” “哎!”满仓屁颠屁颠的照做,老太太往上一躺,满仓立刻狗腿的给老太太揉肩按背起来。 老太太闭着眼,还挺享受,不一会儿竟然打起酣来。 叶琛用胳膊肘撞了撞三哥,示意这样一直跪着也不是个头啊,老三则顺着用胳膊肘撞了撞二哥,二哥则看向孙氏和秦氏。 结果这俩夫人,端着盆去院子里洗衣服去了。 二哥和三哥一起耸肩,脸上写满了无奈。 不一会儿,叶五四回来了,看见家里三个儿子跪得整整齐齐,噗嗤一声,笑了。 嘿,这场面多少年都没见过了。 但是老人家看到老太太睡着了,也没说话,给了三个儿子一副你们这群臭小子,就不能让老头子我省点心的表情。 叶大旺对着老爷子伸脖子,老爷子直接探手,做一脸无奈状。 叶琛伸手在嘴巴上一横,做深呼吸状,又做了个三的手势,老爷子直接摇头,比画了个五的姿势。 叶琛闭眼,猛地点头,老爷子这才心满意足地进了屋。 叶大福疑惑地小声道:“你跟爹打啥哑谜呢?” 叶琛小声道:“我跟爹说,我可以孝敬他老人家三盒烟草,老爷子非得要五盒。” 大旺皱眉道:“你疯了!让娘知道你又给爹烟抽!那还了得?” 叶琛无辜道:“那总比一直在这跪着强。” 说话的时候,老爷子抱着一床被子过来,作势就要给老太太盖上。 老太太的眼睛猛然间睁开了,吓得叶五四连连后退,老太太皱眉道:“你这是老了,老了,想捂死老婆子,换个新浑家?” 叶五四立刻笑呵呵道:“哪能呢!我这不是怕我老婆子着凉嘛!” 老太太冷哼一声道:“谅你也没这个胆!所以你是来给他们哥三求情来了?” 叶五四立刻摆手道:“哪能呢!哪能呢!他们三个小畜生敢忤逆你,你是想怎么处置怎么处置,你要是觉得不过瘾,我拿棍子去抽他们。” 老太太给了叶五四一个白眼,讽刺道:“我还不知道你这老东西那点小心思,人越老,越心疼几个崽子,得了,这跪了也快半个时辰了,都起来。” 叶琛兄弟三人如蒙大赦,叶琛和叶大旺哥俩一脸的无所谓,叶大福则低着头不敢看老太太。 “你们哥三都知道错了吗?”老爷子帮腔道。 叶大旺立刻道:“娘,我浑家让人家欺负哩,我没第一时间去把那个畜生弄残废,我有错,赶明我就过去把那狗日的腿打折了。” 老太太点点头,看向叶琛道:“老蔫,你二哥说的有问题吗?” 叶琛赶忙道:“孩儿虽然做了村正,但也不必惯着那群混不吝,谁敢跟咱们家不讲道理,大棍子抡过去便是。打折了就打折了,无所谓。” “嗯。”老太太颇为顺眼地看向叶琛,瞬间又对叶大旺呵斥道:“还在这里戳着做什么?还赶明儿,现在去!” “知道了,娘!”叶大旺提着根棍子就出门,临走前还给叶琛和大福一个自求多福的表情,那笑容别提多开心了。 “老三,你错在哪儿了?”老太太又开口问道。 “那个!那个!娘,孩儿并没有坏心思,就是看潘寡妇可怜,当初帮衬了一二。”叶大福低着头说道。 外面支着耳朵偷听的孙氏,闻言就要摔了木盆进来说道说道,却被秦氏拽住。 里面的老太太立刻炸毛了,从地上拽起藤椅来,对准叶大福就砸。 “娘!您打我干啥!?”叶大福不敢躲,只能受着。 叶老太太指着叶大福骂道:“你个憨货!潘寡妇不容易是真,但他是寡妇也是真!村里人谁不知道她可怜,怎么别人不去帮!非要你去!” “老叶家几代的门风,非要败坏在你这里是不是?” “娘,消消气,消消气,我三哥就是心善!”叶琛上前赶忙拉住老太太,脸都青了,再打下去,就要流血了。 “心善个屁!心善让外人说三道四。”老太太扔掉手里的藤椅,对叶大福说道:“老婆子我不管你有没有那份坏心思,下次我耳朵边儿再听到有人说闲话,我打断你的腿!” 说完又看向叶琛,“还有你!” 老太太眼珠子瞪得挺瓷实,结果火气发到叶琛这的时候,差不多了。 老太太摆手道:“你分家了,自己以后注意点,别让外人传闲话。” 这就是典型的雷声大雨点小,跟小时候一样,打小关于叶琛,都是大哥、二哥、三哥挨揍他看着。 杀鸡给猴子看,叶琛都习惯了。 老三酸巴巴地说道:“我就知道,我挨完揍,就完事了。” 叶琛见老太太火气消得差不多了,上前扶着老太太的胳膊,笑吟吟道:“娘,我这次来,是有求与您的。” “说。”老太太虽然舍不得跟打叶大福一样打叶琛,但是心里还是埋怨小儿子,给自己惹麻烦。 叶琛道:“我想跟您借二嫂和三嫂。” 孙氏一听,立刻着急忙慌地走进来,“老四,你想让嫂子帮你干啥?” 叶大福以手扶额,这女人咋那么善变,刚才不还嘟囔着脸么。 “孙家庄的货郎下去做生意,散零零散散的货,带回来不少鸡毛,我看了下仓库,数目不小呢,我想做成鸡毛掸子,这活轻便,但是我又没时间盯着。” “做鸡毛掸子,你咋不早说!”孙氏立刻兴奋地说道:“老四,你别看嫂子带着身子,干起活来,一个顶三个,只要顿顿有肉就成。” 秦氏也走过来,在一旁听着,眼睛亮亮的,很明显叶琛安排的活,她也很动心。 叶琛开口道:“咱们这做鸡毛掸子生意,肯定有高中低端三种,颜色亮丽的卖给达官贵人,差一点的则卖给老百姓,但是肯定不少赚,我给二位嫂嫂一人一个月二两五钱银子,提成按总收益的百分之一算如何?” 两嫂子都是见过叶琛的生意的,就拿公私合营的蔫黑鸭来说,别说是百分之一了,就算是千分之一,那也是收入不少了。 而且她们也都听说了,叶家的库房里存了大量的鸡毛,本来以为是要留着沤肥的,现在听说是做鸡毛掸子,俩人一想就知道是大生意。 当然,还有让人感觉到无比恐怖的底薪。 足足每个月有二两五钱银子。 要知道,孙氏可是本着白帮忙,跟着混吃混喝的心思来的。 没想到竟然有那么多钱拿。 大旺和大福这哥俩,风里来,雨里去,起的比鸡早,睡得比贼晚,每个月忙活一顿,交完家里的钱之后,都剩不下多少。 可老蔫一张嘴,就是二两五钱银子。 “老蔫,你咋不早说,留着这好活给我们。”孙氏臊的脸都红了,“早知道你那么有心,今天我还去孙家庄闹什么闹啊!” “其实我今天也不纯粹是为了家里,我就是吃醋,凭什么他一个寡妇都能挣那么多银子,我却只能在家里养身子。” “老蔫,嫂子给你赔不是了。” 叶琛瞥了眼蹲在一边儿嘿嘿傻笑的叶大福,心道:“三哥哎,弟弟在手把手教你怎么让女人变脸,你咋就知道傻笑呢。” 没办法,叶琛只能自己对孙氏说道:“嫂子,我丑话可说在前面,这生意说可不算小,你要是偷懒给我做砸了,或者身子骨撑不住,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我可不愿意。” 叶老太太掐着腰,冷哼一声道:“她要是给你搞砸了,我就让老三休了他。” 孙氏立刻道:“老四,你放心,嫂子身子骨壮实着呢,要不我当场给你砍棵树看看?” 说着提着斧头,就要往外跑,吓得叶大福连忙拽住他,孙氏喝道:“叶大福,你别给我玩你那一套,现在老娘也挣钱了。” 叶大福喝道:“我知道你要挣钱了,但是道理我得跟你说清楚,以后别干算计我兄弟的事情。你以为他不知道你为啥去孙家庄!?他这是给你面子吗?这是给娘面子,也是给我这个当哥的面子!” “收起你那点小心思,别把家里的情分弄得生疏了!” 孙氏委屈巴巴道:“你果然还是开始凶我了。” 第275章 二壮是可怜人? 外面瞬间成了战场,屋里的叶老太太和叶琛都假装没有听见。 说到底,老太太挑儿媳妇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二儿媳妇温柔贤惠,踏实肯干,小儿媳妇,更是了不起,让全村人都称道。 至于三儿媳么,如果不张嘴,其实也说得过去。 但是问题是,当初相亲的时候,孙氏也没开口讲话,老太太也不知道孙氏嘴有毛病。 “老蔫,你现在养着不少家丁,那都是真金白银堆起来的,家里还有马匹,那也是个天大的窟窿,到处都是用钱的地方。”叶老太太忧虑道:“娘跟你嫂子们说过,将来你肯定会发达的,与其指着现在在你身上挣点钱,还不如全家帮衬你,到时候等你更上几步,好日子自然而然的也就来了。” 秦氏连忙点头,“是啊,老蔫,二嫂跟你三嫂一样,都能不要钱干活!” “娘,这个事儿我自有规划,您就别掺和了。有空多去二壮的杂货铺坐坐,给孩子把把关。”叶琛笑着转移话题,“我听说老爷子最近教了不少徒弟?” 老太太翻了翻白眼,老爷子在一旁嘿嘿地笑。 老爷子最近很抢手,十里八乡的年轻人都过来跟他学手艺,毕竟曲辕犁这东西是个实打实的好玩意,而且这东西目前听说只有江南有。 老爷子从叶琛那得到图纸之后,没多久就研究出来了,好东西庄稼人一看就能明白,所以不少地方的人跑过来下订单。 老爷子整天指挥着学徒们干活,就能做出不少家具和曲辕犁,赚得盆满钵满。 累的大旺和大福都不成样子,每天要忙自己的生意也就算了,还要在城里给老爷子的铺子补货。 老爷子领着叶琛走到院外临时搭建的作坊,笑容中有些许得意,“老蔫,你瞅瞅,有啥改进的地方吗?” 叶琛上前观瞧,一众学徒纷纷过来行礼,这里的家具的用料肯定比自己新房的差一些,但是也可以勉强使用了。 叶琛笑着说道:“家具和农具这一行当,我也不太懂,您可以让丰顺大叔拉着您出去转转,看看人家家具铺子的样式和价格,然后推陈出新。” 老爷子偷偷摸摸地点了根华子,用力吸了一口,一脸的能满足感,“老了,老了,也不愿意折腾了,你不是有货郎吗?让货郎们帮我瞅瞅,回来跟我学一学,就得了。” 叶琛点了点头,老爷子的想法也可以,然后爷俩又聊了会儿闲天,这才回家。 他推门而入,就瞧见高适正在跟二壮说着悄悄话。 鬼知道为何同样尚武的高适为何没跟三壮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反而经常跟二壮泡在一起。 甚至于到了高适队伍中缺啥,便让二壮他们去买,然后让二壮心安理得地赚差价的地步。 最开始的时候,高适是不肯冒昧地造访叶家小院的。 生怕惹恼了叶琛这位前辈。 但是架不住二壮的热情似火,慢慢的,也就习惯了。 高适见到叶琛,赶忙叉手道:“叶前辈,我家商队途经淄水,运来些海货,在下不敢独享,又听闻您家中精通易牙之术,便将这些海货送了过来。” 叶琛低头一看,竟然有一桶大螃蟹,用冰块震着,螃蟹们张牙舞爪的折腾,还蛮有活力的,此外还有八爪鱼、扇贝、爬虾和鲍鱼。 尤其是大螃蟹,叶琛看了一眼,眼珠子都转不动了。 八月母蟹肥,九月公蟹香,秋风阵阵起,正是吃蟹的好时机。 自己穿越到这个时代,一家人倒是肉吃了不少,还真的没吃过海鲜呢。 二壮看着刚刚打开水桶里的螃蟹,惊讶道:“高三十五君,没想到海边儿的螃蟹这么肥啊,这些东西价格应该不便宜?” 高适笑道:“这些东西在海边儿肯定不贵,但是往内陆运输就贵了,若是将新鲜的海蟹运到长安和洛阳,肯定能卖到天价。” 小壮本来见到爹爹,开心的不行,结果跑过来离着老远,闻到了腥气,以为又吃鱼,脑海里残存的记忆作祟,扭头就走,嘴里嘀咕道:“原来是鱼!鱼有什么好吃的!小壮不吃!” 叶琛并没说什么,说实话,上一次发现鱼泉,全家人吃鱼吃了好久,叶琛现在听到鱼这个字,也有些恐慌的。 但是海鲜不一样,上一世叶琛就极其爱吃海鲜,尤其是生腌海鲜。 拿海鲜蟹来说,蟹黄是橙黄色的,滑不溜秋地,时刻展示着自己的糯甜与细腻;蟹肉还是半透明的,白嫩嫩地在酱汁中腌渍入味,鲜甜滋味比清蒸更甚,细腻地毫无纤维感,抿一抿便能将那化作实体的鲜甜据为己有。 若是在加上一点酒,便能让海鲜有了浓郁的酒香,别说吃进肚子里,便是闻一闻都能让人心醉。 叶琛笑着对高适说道:“谢过高公子了,不知道高公子是否有暇,今晚在小院吃个便饭。” 高适恭敬道:“那就叨扰了。” 叶琛摆手对正在玩耍的小壮喊道:“小壮,跟大家说一声,今天都早点回来,咱们吃生腌。” 该有的香料,家里都有,地窖里又存储了冰块,制作生腌完全没有问题。 这种活完全不用赵菁菁动手,尤其是这孩子预产期快来了,叶琛也舍不得让她忙活。 便自己取来海鲜,撒上蒜末、香菜碎、辣椒粒、姜末,淋上酱油、辣椒油,稍微一搅拌,便放进地窖里,用冰块冷藏了,这样能够更入味。 夜幕将至。 一大家子人齐聚小院,叶琛让二壮和三壮把生腌从地窖里端出来。 小壮好奇地往前凑,对叶琛说道:“爹,这是啥?” 叶琛笑道:“这是生腌,你不是总是嚷着吃螃蟹吗,这一次让你吃个够。” “这是生的,书上说吃生的,容易拉肚子。”小壮拿起筷子,夹了一条爬虾到嘴边儿,那刺激的香味,直扑脑门,但他又很清楚,这是生的,便担忧地问道:“爹,这真的能吃吗?” 赵菁菁笑着说道:“怎么不能吃,县里的酒楼,哪家不吃鱼脍,咱爹这生腌是异曲同工之妙呢。” 三壮已经拿起鲍鱼生腌料碗中的鲍鱼,这东西经过叶琛的加工,已经将口感提升到了极致,而且为了更好吃,叶琛还加了一颗青柠檬,为浓郁的酱汁加了一抹清香。 三壮一吃,顿时一双眼睛瞪得老大,“爹,这也太好吃了,这是什么鱼,好好吃。” 小壮见三哥吃的那么香,也等不及了,夹着爬虾就往嘴里放,结果一放进嘴巴,美味确实挺美味的,味道刺激的味蕾直流口水,但是爬虾(皮皮虾)这玩意身上的刺太多了,扎得他嘴疼。 急的小家伙道:“这狗东西太过分了,它不仅不让我吃,还扎我。” “二哥、三哥帮我!” 结果二壮和三壮吃得正香,哪里有心思管他。 叶琛作为主人,正在跟高适客套,聊着一些关于渤海的风土人情。 见无人管小壮,卢照凌指着忙碌的二壮、三壮嗤笑道:“没出息的家伙,海鲜而已,至于那么着急么,来小壮,我给你包爬虾吃。” “谢谢卢公子。”小壮屁颠屁颠的拿着碗里的爬虾跑了过去。 卢照凌手里扒着爬虾,结果越闻味道越觉得不错,眼珠一转,便低头对小壮说道:“我觉得这爬虾有点问题,我先替你尝一尝。” 小壮点点头,觉得卢公子人还怪好的嘞。 卢照凌将爬虾的肉塞进喉咙,虽然是生的,但是却将海鲜的味道保留到了极致,给了口腔完全不一样的感受,卢照凌还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美味。 卢照凌又把爬虾放进了一个写着芥末调料的碗里,得了,这酸爽尽头,直冲脑门,激动的卢照凌眼泪都流下来了。 然后便不管不顾的包着爬虾,大肆朵颐起来。 他也想停下来给小壮包,但是太好吃了,根本没有时间管小壮。 小壮咽了咽口水,眼巴巴地瞅着卢照凌,“卢公子,不是说帮我包吗?” 卢照凌见大家都在看着自己,立刻义正言辞道:“这狗东西刚才竟然欺负你,我准备吃掉所有的爬虾,给你报仇,小壮你且稍等,快完事了。” 小壮看着卢照凌这么不要脸,急得都快要哭了。 最后没办法,还是赵菁菁心疼弟弟,将小壮拉过来,亲自给他包着吃。 看着这一家人急不可耐的样子,甚至连叶前辈都眯着眼睛,吃着螃蟹,高适就在心里暗想,这些内陆的人都那么渴望吃海鲜吗? 这玩意真的那么好吃吗? 他低头尝了一口,仅仅是一口,就不由得愣了起来。 他出身在渤海,海鲜这种东西非常常见。 各种海鲜的吃法,他早就吃腻了。 可眼前的生腌,他才吃了一口,就知道,这绝对是顶尖的美味,一般的读书人根本做不出来。 叶前辈到底是做什么的? 这手艺如果到了京师,肯定能成为各大世家豪族的座上宾! 连叶前辈都有一门手艺,而我什么都没有,苍天啊,你为何这么残忍! 看来以后只能跟二壮做朋友了,毕竟他是一个没有任何手艺,只能靠做生意苟活于世的可怜人。 第276章 以民为本 翌日,秋风送爽。 地里的叶琛正在忙碌,麦苗种下去没多久,地里便开始生长播娘蒿,这种野菜又叫麦蒿、婆婆蒿,它的外型有点像是艾草,但是可以食用。 华夏有着悠久的食用播娘蒿的历史,诗经有云,菁菁者莪,在彼中。既见君子,我心则喜。 莪就是指播娘蒿,这种野菜还可以榨油,是荒年不错的食物。 但是对于冬小麦来说,却是个极其恐怖的存在,虽然说过冬时的寒冷,会要了它们的小命,但是它们每存活一天,都会抢夺小麦为数不多的营养。 别看叶家现在生活条件好了,但是农家人的本业不会忘。 天还没亮,二哥和三哥就扛着锄头过来帮忙除草。 两个哥哥都是好把式,干活速度几块,没一会儿的功夫就把叶琛落在后面,叶琛累的满头大汗,也只能勉强吊在三哥屁股后面。 “老幺,你没事儿的时候,多干点活,你瞅瞅你那身子骨。”二哥的语气很是嫌弃。 “各有所长么,像是二哥你,眼神好,千里之外都能看见人家寡妇洗澡时的样子,”叶琛想了想,又补充道:“还有三哥,长处就是踏实,谁看一眼就觉得这人可靠,值得信赖。” “那你有啥长处?” “我么!长得俊算吗?别看弟弟我三十多岁了,长得还跟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一样,这十里八乡的大闺女、小丫头,就没有比喜欢我的。” 大旺和大福齐齐摇头。 哎,这一点没法比,谁让人家样子随老娘呢。 大旺心眼子多,笑着说道:“听说最近奚族的那个大小姐,又来作坊坐堂了,还拉着你吃西瓜,喝汤水” 老三跟老二对视一眼,讷讷的说道:“老幺,你脑瓜子灵活,唯一可惜的就是你这样白嫩的脸。 哥哥也没想到,你这年纪越大,脸反而越白净了,这也太惹女人了。 你可小心点,奚族终究是异族,大哥当年最讨厌他们,而且人家卢县令对咱们家也不错,你不能总晾着人家,我跟你二哥在县里卖汤,人家都隔三差五来喝,还带着县吏们来喝,那些虎视眈眈的青皮混混,就没有敢来捣乱的。” “我说这些,你明白么?” 叶琛苦笑道:“你们别胡说八道哈,奚族大小姐也好,卢县令也罢,我们都勉强算是同僚,同僚你懂么,就跟作坊里干活的工人们关系差不多,哪里有你说的那些事儿。” 老三憨笑道:“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说着,就忽然开始恼火,狠狠地瞪了一眼老二,“我就说咱们家老幺还记着云衡弟妹呢,怎么可能有鬼心思,你就是瞎操心!” 老二剜了一眼老三,骂了句,“你懂个锤子!” 叶琛无奈苦笑,心里却泛起一丝苦涩。 云衡啊,云衡,你这是给我惹了大麻烦。 你到底是凉凉了,还是跑到某个地方藏起来了,你这样我就很辛苦。 我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 还有,万一哪天你真的活着,我们相认了,你认我这个二号位的老公么? 到时候你可得感激我,我为了你,守身如玉,顽强抵抗着封建势力的压迫,我容易么我。 杂乱的思绪,被蔫黑鸭的货车行驶的躁动给打断了。 叶大旺看着一辆辆官家的马车行驶出村子,砸着嘴道:“老幺,跟二哥说说,你这一年到头能挣多少钱?你这又是卖鸭肉,又是杂货铺,最近还搞出个货郎,让一个村子的人给你卖货,这钱不得跟涨了腿一样地往你家里跑?” “费个屁话!”叶琛嘴里骂着,从腰里掏出一锭银子递了过去,“拿去,给人家治伤!你也够狠的,打断一条胳膊也就算了,怎么还让人家下不来床呢。” 叶大旺看着银子,馋得不行,但是终究没伸出手来。 在他的意识里,毕竟已经分家了,老蔫挣的钱,就是人家老蔫自己的了。 “老蔫,你误会了,哥哥没有要钱的意思。”大旺连忙道。 “误会个啥?等着官府抓你进去?我听娘说了,人家都认错了,你还揍人家,连带着人家过来求情的混混兄弟都跪在地上了,你还踹人家,你这不是不讲理么?老太太不愿意给你出钱,那是应该应分,毕竟人家是一家之主,一碗水得端平,不能让三嫂说出闲话来。” 大福一听不乐意了,拄着锄头说道:“她敢说闲话,我就揍他。” 叶琛赶紧摆手,“快别说了,你那浑家不给咱们哥仨添乱就不错了,赶紧拿着二哥,当弟弟的,能看你受委屈么,拿钱往坏人脸上丢!” “这个,老幺,二哥不愿意收,就算了,我俩有买卖哩,回头我多分给他点。”老三也有些犹豫。 大旺伸出去的手,硬生生地僵在了半空中,一脸复杂的看着老三。 恨不得过去,给他一锄头。 叶琛笑着把钱塞给了二哥,“你快别沾三个便宜了,他得扶贫助弱呢。二哥,赶紧的把钱收好,回头去拿钱砸人,爽一把。” 老二也不犹豫了,直接把银子塞进了怀里。 嘴里说道:“我换成铜钱砸!那玩意显得多些。” 叶琛看着帮自己除了半亩地草的二哥揣着银子就撤退了,忽然一脸的悲愤,这些银子,都够雇人给自己干好多天活的了。 无奈地看向正在忙碌的三哥,一脸认真道:“三哥,你可低调点,有那么个二哥,我就很痛苦了。” 老三点点头道:“不会的,你三哥是本分人。” 哥俩忙活了半天,待天气渐热一些,就扛着锄头直奔孙家庄去了。 因为有工钱拿,又是给村里人谋福利,孙家庄乡亲们干活的热情很高,仓库修建的速度非常快。 看着不少人家老幼脸上渐渐退去的菜色,叶琛知道,孙家庄的生活也正在改善,这条路应当是行得通的。 离着清河村不愿,有一处小山头唤做将军坟,这里因为曾经是战场,埋葬的都是大唐的将士,之前不时有人前来祭拜,叶琛的记忆里,大哥没少带他来蹭祭品吃。 但是因为改朝换代,又时光匆匆,很多老兵或者疾病缠身,或者已经老去,来这里的人也逐渐少了。 就在叶琛他们去孙家庄巡视的时候,本来长满荒草的盘山小道上,慢悠悠的来了一行人。 为首一人穿着轻便的绸缎,腰间系着玉带,只是用玉簪随意在头上挽了一个髻,旁边儿陪同的文士也打扮随意,但是两个人流露出来的气质,却让人望而却步。 看着周围荒芜的山路,微服打扮的老者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 “时光匆匆,昔日兄弟们的坟头草都那么高了。当初我年轻气盛,做了错事,害我被贬在军中做了三个月的饭,若不是这帮弟兄们照顾,怕是命都没了。” 陪同这名老者的,也是地道的大人物,乃是刚刚升任河北道采访处置使的姚崇。 若是论此次契丹之变,朝中不少大臣应对失措,却有两个人大放异彩,一个是远在青州却能上书直言契丹之害,非是二十几路将领能胜的黑齿长之,另外一位则是顶着巨大风险,陈情于圣人,且在各路兵马兵败之时,依然能为朝廷迅速找到应对手段的姚崇。 闻言,姚崇也叹息道:“经此一战,即便是我国朝胜了契丹又如何,营州失陷,辽西已经乱成一锅粥了,河北失去屏蔽,若是处置不当,此地怕是又要沦为战场了。” 老者眸子中闪过一丝痛意,“我华夏百姓,何时能过上安稳的日子,惜哉,痛哉!” 武周确实很强大,强大到万国来朝,但是老者又知道,武周面临的对手实在是太多了,多到蚂蚁可以咬死大象。 稍有疏忽,便会有无数的百姓陷于水火之中。 如今契丹叛乱,北境的战事一日不如一日,让老者非常痛心。 特意来此地祭拜,倒也不是老者矫情,对于年轻时候的过往,他还是牢记于心的。 即便是身为宰辅,他也不敢妄以民为本四个大字。 第277章 这是真大佬来了 坟头草都老高了,路边儿的草自然有齐腰深了。 随行的将士们,拿着腰间的刀清除杂草,并且摆放祭品,随着老者表达对坟茔里将士们的敬意。 默默地凭吊过昔日的袍泽之后,老者眺望着山丘之下的村落。 姚崇等了会儿,终于忍不住说道:“狄阁老今日邀在下微服出行此地,所为何事?” 老者笑了笑,指着不远处的村子说道:“你不是一直想要见见为朝廷献上平寇策,并且在剿灭刘知命等匪寇的战事中,立下赫赫战功的叶村正吗?今日老夫这不带你来了?” 姚崇虽然被朝廷任命为采访处置使(可以代表中央监察地方,甚至可以检查节度使),但常年位于朝堂之上的他,对于朝中新鲜事还是非常熟悉的,闻言立即道:“是那位开水渠,助民抗灾,灭蝗虫,以对天害,前些时日又率领村中青壮,硬撼山贼的叶琛叶村正?” “对,此人允文允武,而且颇善格物之术,他研究出的蘑菇味道鲜美,蘑菇粉、蘑菇干甚至都卖到了长安,制作出来的水龙车,更是卖到了洛阳,武侯们再也不怕半夜失火了,前些日子黑齿长之那蠢货,敢冒天下之大不为,上书圣人,多半也是此人之策。” 提起叶琛,这位狄阁老滔滔不绝道:“还有前些时日,青州各地的县城,对于频繁冒出来的难民,不厌其烦,甚至于到了不想管理的地步,为何却又重新大规模收拢?” 姚崇乃是聪明之辈,想了想,笑道:“那日我与青州刺史正在商议对策,后来北海县卢秀宁求见,青州刺史便改了主意。虽然说眼下青州又是往前线运输粮草,又要管理难民,负担确实重了些,但是却大大地减轻了沂蒙山贼带来的压力,甚至于给朝廷迅速剿灭山贼,提供了机遇,毕竟山贼少一个人,便少一份力,不得不说,此乃将计就计的上佳之法。” 说着说着,笑容忽然僵住。 姚崇脸上露出了惊讶之色,“莫非这也是叶琛献策?” 老者点头,“叶琛乃是北海县的秀才,据说正是他献策,才坚定了北海县的决心,向青州刺史陈情,不仅要继续收拢灾民,而且要提高待遇,想办法更多地收拢灾民。” “这便是所谓的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姚崇呆了片刻,方才喟然道:“难怪圣人在朝堂上常说,我等不如北海一农夫,原来是有道理的。” 老者沉静的笑着,“不必妄自菲薄,能够在危难之时,挺身而出,你也算是英杰人物了。” 说着,老者再次看向远方,淡淡地说道:“圣人执掌天下,不论出身,唯才是举,若是河北道出了大贤,定然是要为朝廷所用的,所以方有今日之行。” 很平淡的一句话,却让姚崇意识到,这个小小的村正,竟然要宰执背负皇命,亲自拜访,怕是真的飞黄腾达了。 急忙道:“圣人乃是千古少有之英主,天下英才无不愿尽心事之,我大周之气象,当浩荡千秋万代。” 狄仁杰笑了,心道:瞅瞅,这就是为何说的内容相差不大,黑齿长之却被陛下所厌恶,只是说了一句,“此僚还算是忠于君事,虽然不能快速剿灭山贼,也算是用心了,暂且用着。” 而眼前这位却眨眼间,就成了兵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采访处置使了。 不过姚崇具体如何,狄阁老并不是很关心,他已经在朝堂之上了,圣人想怎么任用就怎么任用。 他看着山下来来往往的人群,忍不住喃喃自语道:“即便不是圣人叮嘱,我也很想见见他,一个农夫竟然能撬动河北道的诸多军政要务,当是何等的风流人物啊!” 一个上午还在田里拔麦蒿的农夫,竟然惊动了阁老微服出行,亲自前来拜访,不得不说,这在武周也算是独一份的殊荣了。 叶琛干的事情太耀眼了,耀眼到圣人要给一个农夫出身的他,赏赐爵位。 这让执掌中枢多年的阁老忽然意识到,自己为朝廷所做的似乎依然不够。 竟然依然有顶尖人才埋没在人间。 所以他决定,无论如何也要见一见他,看看他是否有真才实学。 清河村。 从孙家庄折返的叶琛也没闲着,而是指挥着从一群临时雇佣的工人,平整出货的道路。 叶琛也想雇佣村里的乡亲们,毕竟都是乡里乡亲的,干活也卖力气。 但是老村正极力反对,现在正是开垦荒田的大好时间,可不敢荒废了。而且使用村里的乡亲,也有几分以公谋私之嫌,不如雇佣难民,帮着朝廷减轻一二分压力。 无奈之下,叶琛只能退而求其次,通过县衙,雇佣了一批难民。 叶琛正跟老村正指挥着难民们,将一车车烧过的土倒在地上,然后立刻派人夯实或者用碾子碾压一遍。 办法虽然原始,但是烧过的土可以保证在很长时间内,不会长草,而且加了石灰之后,也会变得更加坚硬,不至于动不动就坑坑洼洼。 叶琛还琢磨着,将来条件允许了,就弄一些砖石路,这样更持久一些。 老村正看着眼前人来人往热闹的场景,就忍不住抚摸着颌下的胡须,一脸畅想未来的模样。 想象着不久的将来,更多人往来清河村,清河村越来越繁荣,甚至成为镇子的模样。 老村长越想越开心,看向叶琛的神色也越发的满意。 让这小子做村正这步棋真的是走对了啊。 就在老村正畅想未来,阁老和姚崇已经来到清河村,派人打听好叶琛所在的位置之后,阁老就挥退了兵事和官吏,只带着姚崇走向了作坊的方向。 作坊外围,俨然是一副热闹的景象,看得阁老和姚崇都大吃一惊。 还在出神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道不满的声音。 “你们的负责人是谁?还想不想挣钱了?还愣着做什么,饿了就去吃饭,渴了就去喝水,然后就赶紧去干活!” 狄阁老和姚崇转身,就见不远处一个小大人模样的家伙,正瞪着眼睛,对他们指手画脚。 周围过往的难民见状,赶紧拉着两个人往人堆里走,“愣着干什么!叶村正心善,给咱们一天二十文钱,这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美差,赶紧干活,靠到晚上还有肉吃呢。” “刚才训斥你们是村正之子,小壮少爷,你们别记恨他,他人好着呢,我做个磕着胳膊,还给我亲自涂了药。” 狄阁老和姚崇还想说什么,手里已经接过了一个石夯,小吏看见动静,也走了过来,皱着眉头说道:“再这样偷懒,以后可不敢让你们来了。赶紧的干活。” 两个人戏谑的微笑,也不辩驳,索性合伙举起石夯,开始一下一下的砸着地面。 堂堂阁老和采访处置使,竟然在北海县的一个村子里,被当做难民干起活来,两位大佬的气度和涵养可见一斑。 叶琛却茫然不知,毕竟队伍中多了两个人而已。 偶尔瞅了两眼,也是觉得官府不靠谱,竟然在队伍中夹藏了两个干活不如自己的家伙。 一旁主动监工的小壮则明显认真许多,不出半个时辰,已经告状了六次,说这两个人经常偷懒,喝水和撒尿的频率,也明显比其他人高。 这叶琛就不乐意了。 要知道修路的银子,花的可是朝廷和自己的钱。 心里琢磨着,抽个时间给县里说一说,人员素质要调整好,再送人。 当然,也主要是阁老和处置使都是业余的,而且经常在部寺里坐班,腰椎也不咋地有关。 动作确实很生疏。 在小壮不断的催促下,狄阁老和姚崇都不乐意了,姚崇更是把石夯一扔,对着小壮喝道:“哪里来的娃娃?我们二人干活都这般辛苦了,还要罚我们晚上不许吃肉,你懂得尊老么?” 小壮不乐意了,“哼!你欺负我是孩子不懂事么?你半个时辰,撒尿三次了,比别人少干那么多活,凭什么吃肉。” “要知道你们从大山里出来,本来就是戴罪之身,是朝廷仁善,才给了你们吃饭的机会,你们怎么能不知道爱惜呢!” “我这不是处罚你,我这是给你改过自新,重新做人的机会!” “两位伯伯,你们要有感恩的心!好好做事,积极改造,将来才能更好的融入大周啊!”小壮义正言辞,顺道还给两位朝廷大员画了个大饼,周围的工人也纷纷凑过来看热闹,姚崇的脸瞬间羞红了,上前就要卷起袖子来跟小壮理论理论。 叶琛护犊子心切,赶忙跑过来,虎视眈眈地看着二人。 可以说,他们的相见场景并不是如何美好,只是待叶琛仔细观瞧的时候,才发现有些不对劲。 眼前这二人,面白长须,身材富态,打扮虽然随意,却流露出一股不怒自威的味道。 为首之人,更是目光中带着几分傲然之气。 这气质,不像是难民啊。 叶琛高呼一声,极度不满道,“工房的大人呢!我要是的难民,不是勾结山贼的罪犯!赶紧给我退货!” 狄阁老和姚崇又愣住了。 这年轻人啥眼神? 姚崇赶忙解释,说青州处置了一大批勾结山贼的富裕人家。 狄阁老咳嗽了一声,傲气也不见了,知晓叶琛是管事之人,便对着他说道:“小哥,莫要误会,在下乃是州里司士参军(负责工程的官员),前来监察地方修筑道路和桥梁的。” 又指了指不远处的姚崇,明显对他刚才竟然要跟一个娃娃理论不满,便犹豫道:“他是” 一边儿的小吏见狄阁老言语犹豫,抽刀子就要抓人,急的姚崇道:“大人,这玩笑可不兴开啊,我是您的书佐,您忘了。” 第278章 不愉快的第一次 狄阁老和姚崇坐在官私合营作坊的会客厅里,一人手里捧着一杯冰镇凉茶,气定神闲的看着叶琛作揖道歉,默默地感慨着人生起伏实在是精彩。 面前这个村正,虚伪的模样,着实令人讨厌。 狄阁老正在适应自己座上宾的身份,人老了,年纪大了,这身子骨就是不够硬实,当初自己年轻时,也能开硬弓的,到如今,连一个石夯都抬不动,还让一个孩童嫌弃自己尿多,实在是令人唏嘘。 姚崇则默默地观察着四周的环境。 只见偌大个会客厅并没有什么名贵的家具布置,只有一个巨大的圆桌,圆桌上摆着一盆盆生机盎然的绿植,这些绿植,算不上名贵,大多数乃是从山上移植,一个个模样奇特,且生机勃勃,让人看一眼,便忍不住想偷两盆回自己的书房放着。 叶琛小心翼翼的观察者姚崇,他觉得眼前的这二位,老者气度非凡,让人忍不住尊敬几分,可是这位年轻些的官员,却跟贼子一般,从进入会客室之后,眼珠子就没停过,十有八九想捎点什么。 姚崇却没有注意点叶琛的神情,而是将视线放在墙壁之上,只见墙壁上挂着一些文字,上书为大周服务,亦或是安全生产很重要,四条红线莫动摇等等。 都是些下里巴人简单易懂的东西,姚崇不自觉地点头,心中觉得一个村镇的坊主,能有这等觉悟,确实不错。 狄阁老喝了会儿茶水,才开口道:“你便是叶琛?这是作坊在修路,还是村里修路?” 叶琛站在二人面前,连坐都不敢坐,毕竟是州里来的上官,不敢得罪,闻言,立刻回应道:“是,在下正是叶琛,是作坊在修路,也算是响应县里的号召,帮忙消化下难民。” 狄阁老打量了叶琛一番,说道:“倒是生了一副好皮囊,不过,作坊乃是朝廷的,往日里道路又不能运输,为何要花钱来修?真的要消化难民,让他们帮着生产不成吗?” “大人有所不知,这作坊的工人要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才能上岗做事,若是让他们去帮工生产,怕是连他们的吃喝都挣不出来。倒是如让他们把路修一修,这样多运输些货物出去,到时候也好将更多的银钱上缴朝廷。” 姚崇笑道:“哦?我听说这家清河蔫黑鸭作坊,生产都是些鸭货,既然是鸭货,那就是吃喝有关,想来不会太复杂?” 叶琛见有人质疑他的专业,便立刻道:“大人若是不信,可以移驾到生产车间,他们是否能胜任,一看便知。” 姚崇道:“对于行销河北的蔫黑鸭,本官也正好奇,若是方便,正好观摩一二。” 叶琛笑道:“方便,方便,二位大人请。” 叶琛领着二位大人进入车间,车间打扫得非常干净,有专门的安全员巡逻,工人们正在流水线上,紧锣密鼓地忙碌着。 涉及生产的具体内容,叶琛没有跟二人具体解释,但是二人看的却非常的惊讶。 难怪蔫黑鸭能够行销河北道,甚至辐射向河北道周围,原来是人家的生产速度太快了。 别说是那些难民,就是洛阳来的能工巧匠,一时间都未必适应这样的工作节奏。 而且人家采取的作业模式,是一个人一个坑位,谁要是慢了,影响的是整个作坊的工作。 姚崇看的不断点头,难怪能够为北海县和青州都这般推崇,甚至传到圣人耳朵里去,单凭这个作坊,就知道眼前这个年轻的村正,不是一般人物。 狄阁老对着姚崇笑着说道:“姚大人,你觉得你能胜任这份活计否?” 姚崇尴尬的摆摆手,便与叶琛和狄阁老在观看了一阵之后,退回了会客室。 狄阁老笑着看向叶琛,目光有点奇怪,看着叶琛浑身都发毛了,许久,狄阁老才悠悠的说道:“你这些年没离开过北海县,一直在家乡读书?” “确实如此。”叶琛回应,眉宇间的疑惑一闪而逝。 狄阁老的神情逐渐严肃,“寻水之法,乃是你首创,并在北海县推广的?” “确实如此。” 姚崇也在一旁问道:“灭蝗之法,也是你献上,并且推动的?” “确实如此。” “平寇策是你所书?” “是。” “那建议朝廷大规模收拢难民,以削弱山贼的实力,也是你干的?” “是。”叶琛脸上的表情越发疑惑了,“二位大人,你们是否逾越了?司士参军似乎不管这些?” 狄阁老和姚崇同时咳了起来。 叶琛看着二人,心中渐渐地升起了疑惑。 他虽然只是村正,但好歹也算是大周的官吏,见过的朝廷官员也不在少数,在他的印象里,眼前这二人确实有着朝廷的威严和气度,尤其是为首之人,跟他后世见过的省部级高官没有太大的区别,甚至更为夸张。 可是,这二人从来到现在,除了开始,问的都是些不相关的事情。 这就让他不自觉地多想了。 “建议朝廷继续难民,这个做法,我有些不明白,依你所言,大肆吸纳流民,确实可以削弱山贼的实力,但同时也给地方带来了巨大的负担。再这样下去,不用山贼来打,州县自己都坚持不下去了,这又该怎么办?” 叶琛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不是对这个问题,而是对眼前这两个人。 大家即便是同僚,你又不是我上官,你跑过来问我一堆奇奇怪怪的问题,跟审问似的,这样好吗? 叶琛对陌生人显然是没有什么耐心的,开口说道:“二位大人,奉命巡查,可有凭书,或者官印?” 叶琛忽然开口道。 “什么?你跟我要官凭?”姚崇蹭的一下子站了起来。 叶琛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按照朝廷法度办事么,没有官凭,在下也不好多说什么,请二位上差出示官凭。” 二人在身上摸了半天,尤其是姚崇,看着叶琛冷笑不已的表情,顿时恼火了。 这厮! 着实过分! 自从上任河北道以来,还没有人敢跟自己要官凭呢。 我真掏出官凭来,你敢接吗? 狄阁老还是比较有耐心的,他对叶琛笑着说道:“走得急,并未带官凭,若是你相看,我们派人送来便是。不过老夫也甚是好奇,对于刚才姚大人所言,你可有应对之法?或者详细的方略?亦或是并无长期谋划?” “既然没有官凭,烦请二位大人,哪里来的回哪里去,这里并不欢迎。” 狄阁老和姚崇脸色都难看极了,很想过去,对着他那张英俊的面庞来上两巴掌。 狄阁老和姚崇从官私合营作坊走出来,姚崇恨不得立刻调兵,将叶琛抓起来,然后当众抽他一顿。 狄阁老显然淡定了许多,一边儿走,一边儿笑,“姚大人,姚大人,消消气,你说你出门在外,怎么能不带官凭呢?” 姚崇猛然叹气,心道,你不也是没带官凭,让人家赶出来了。 走到清河村村口,狄阁老忽然停住了脚步,对着不远处打量了一番,说道:“听说高家的小子在此地驻扎,元之,我们不妨去他那里看看,听听这位叶村正的德行口碑。” 狄阁老确实是不用带官凭,的就凭他这张脸,就凭他这卖相,走到哪里,一般敢有人阻拦。 待听说有长者前来时,高适赶忙迎接出来,一看竟然是狄阁老,哪里敢犹豫,立刻下拜。 高适自然是认识狄阁老的,当初狄阁老巡视渤海时,他随族中子弟,远远地看过狄阁老一眼,虽然他只是小角落中的一员,但是不妨碍他记住这个执掌着帝国大权的老人。 狄阁老坐在主坐,姚崇坐在一旁,高适站在近前,内心忐忑不已。 姚崇正一肚子气没地方消除,重重的哼了一声,说道:“你便是高家的高三十五君?” 高适不敢犹豫,连忙称是。 “你且说说,这位叶村正口碑德行如何?竟然敢跟本官要官凭,本官恨不得揍得他爹娘都认识他。” 高适瞪大了眼睛,一脸雾水地看着姚崇和狄阁老。 狄阁老笑道:“此事确实怪我们二人,出门走得匆忙,竟然没带官凭文书,不过这小子确实过分,竟然连姚大人都不认识。” 姚崇立刻扭头道:“阁老,您又打趣下官。” “我们几遍不是他的上官,也算是长者,他今日所为,确实无理。” 姚崇确实一肚子火气,将叶琛刚才的所言所行,一一当着高适说了一遍。 高适的眸子越听越大,最后甚至吃惊地捂住了嘴,算是勉强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狄阁老笑道:“这位叶村正并未触犯我大周任何律法,姚大人跟后生说这些做什么,莫非想让三十五君给你作首诗,以扬天下么?” 高适连忙摆手,他可不敢拿这二位的糗事作诗,只是解释道:“二位大人明鉴,叶村正虽然只是秀才出身,但是心怀锦绣,有经天纬地之才,定国安邦之能,且品行极佳,又愿意提携后辈。 北海的才子诸如温华、卢照凌、孙望峰都常常侍奉左右,听其教导。 但这位叶村正却着实命途多舛了些,早年丧妻,何人所为,一直没有定论,待有些许名气,却又为周法曹陷害,差点遭牢狱之灾。 前些时日,又卷入奚族的内斗之中,差点丢了性命。” “他却始终坚持如一,造福乡里,救助百姓,但遭遇小子所言种种磨难,多一分警惕之心,也是应当的。二位大人可在营中稍待,高适这就前去叶前辈家中,说明事情缘由,让他前来给二位大人负荆请罪。” 狄阁老和姚崇目瞪口呆听得高适的解释,营帐之内一时默然。 许久之后,狄阁老怅然道:“怎么这些事情,我等都未曾听说?我来河北,只听叶琛之贤,诸多遭难,却未有只言片语。” 高适苦笑道:“这种事情,有什么好去宣扬的呢?不论那些坏人如何,叶前辈一直在这里,造福乡里,造福北海,造福青州,这也恰恰晚辈敬仰他的地方啊!” 狄阁老扭头看向良久不语的姚崇,只见他起身而去,大步流星,狄阁老大惑,“姚大人,这是何为?” 姚崇感慨道:“遇贤者而不察,反自矜身份;不明真相,便轻易恼怒责怪,元之心中起伏难安,我当与叶村正当面道歉,以正本心。” 第279章 元之,你怎么看? 狄阁老和姚崇有过千百种想法,比如说叶村正,欺世盗名,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本事,亦或是他恃才傲物,故意刁难他们,但二人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叶村正一个“乡野村夫”竟然遭遇这般磨难,使得他做事,不得不谨慎一二。 而且他们身居高位,宁死也不愿意相信,他们治下的国家,竟然乱成这个样子。 狄阁老拉住了姚崇,默默的看着高适,高适则正视二位朝中重臣,眼中并无丝毫慌乱之色。 “叶村正遭遇诸多磨难,为何不求州府庇护,反而窝在这乡村之中呢?我曾与刺史夜谈,刺史提及叶村正,也是赞不绝口,若是他愿意,荣华富贵可戳手可得。这里穷乡僻壤,又毗邻沂蒙山贼,匪患连连,莫不是他以此邀名?” “阁老误会了,我曾也就此发问于叶前辈家二公子,”高适担心狄阁老误会,连忙解释道,“叶家二公子说,叶村要在此地等贤妻归来。” “竟然是个痴情的种子,倒是老夫妄做小人了。”狄阁老怅然道,“元之,我与你一道,与叶村正道歉去。” 俩老头带着复杂的心思离去,高适也忍不住苦笑。 他不知道叶琛是否识破了二位的身份,但是高适知道,自从认识叶前辈以来,似乎他对于任何的态度都是不卑不亢的,对于权贵也从未刻意奉承过。 即便是黑齿长之这样的国公也没有过。 想到此处,担心叶琛再与二位大人产生嫌隙,高适立刻唤来部曲。 “快,速速去叶前辈家,家里没人就去作坊,告诉叶前辈,请信三十五郎之言,有人拜访请教,当给予足够的尊重。切记暗示即可,不可泄露二位大人身份。” 满头雾水的叶琛前脚给了高适的部曲赏钱,接着就看见两老头大步流星的朝着自己家里来了。 敢这般张扬,又有高适的提醒,叶琛自然不傻,立刻带着几分笑意走上前去,“二位长者又来了,烦请入宅小坐。” 俩人本来想道歉的话,还没张嘴,就被憋了回去。 “刚才是在作坊,规矩繁多,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请二位长者见谅。” 狄阁老:“…………” 姚崇:“…………” 本来二人是来道歉的,结果被叶琛这么一说,反而更不好意思了。 狄阁老沉吟了半晌,沉声道:“叶村正为何前倨而后恭?” 叶琛恭敬道:“适才在官府的作坊,不论是谁,问及国事,若无官凭,在下也不敢妄言。但此时此刻,二位长者莅临寒舍,在下的身份乃是一介书生,为何不恭敬呢?” 叶琛的话语诚恳,但姚崇却不解的问道:“若是如此的公私分明,你为何带我们去作坊观瞧呢?就不怕我等是山上山贼的细作吗?” 叶琛道:“这作坊里做的是吃食,不论是谁来观瞧,小子都不会阻拦,毕竟做的是清清白白的生意,外人看了只会给作坊宣扬,说我们的作坊干净卫生,即便是山贼来了又何妨,山贼也是要吃饭的,不是嘛?” 听闻叶琛所言,狄阁老和姚崇都释然了。 一旁的姚崇更是直接起身,对叶琛叉手道:“刚才是在下失礼的,请允许在下替这位长者一并与叶村正道歉。” 叶琛赶忙欠身躲避,越发的恭敬,“不敢当长者之礼,先前终究是叶琛失礼,二位长者请看茶。” 狄阁老暗暗点头,心中越发替圣人肯定眼前这年轻的读书人。 当然,他此次拜访肯定不是只为了替圣人一行,更主要的是,前线的战事焦灼,若是后方不稳,肯定是要坏大事的。 而吸纳流民之策,虽然可以削弱山贼的力量,稳固后方,但毕竟不是长久之策,很多东西需要细细的问一问。 叶家小院内,狄阁老和姚崇的身子逐渐坐直,神情也变得肃穆起来。 姚崇从腰间解下一块腰牌,却是保护他跟阁老的兵士所带,就在高适军中时,命人取来的。 上书:采访处置使行辕马。 叶琛就算是到了现在,对于眼前二人的身份依然无法判定,就算是刚才高适派人来提醒,也没有明说,只是说身份尊贵。 待看清楚眼前的腰牌时,便知道眼前二位多半是采访处置使的佐二官之类的。 采访使不值钱,但是加了处置二字就不一样了,那就意味着河北道的节度使,都要听其安排。 叶琛检查了腰牌,见并不是假货,赶忙推了回去。 “我有一问,请叶先生作答。”狄阁老严肃道。 叶琛也不自觉的坐直了身子,“在下定然知无不言。” 狄阁老看着刚才叶琛认真检查腰牌,并且在检查腰牌完毕之后,并没有做阿谀奉承之状,心中对于叶琛是相当认可的。 但是却不得不承认,从刚才爱答不理,到现在一副严谨认真的对待模样,让狄阁老和姚崇都觉得一阵舒坦。 “招揽流民之策,后续该如何作为?” 叶琛想了想说道:“山民即便是下了山,也与山中藕断丝连,不要以为杀了几个大户,就能震慑一切,山贼的眼睛不瞎,并不需要做什么,他们也能知道山下的仁政。” 狄阁老紧跟着问道:“山中难民并不习惯山下的生活,即便是下山,也不愿遵崇教化,且需要劳作才能饱腹,如何能吸引更多的难民下山?” 叶琛道:“重点并不是他们愿不愿意遵崇教化,自古以来,有谁愿意被人管束,但人活着就得吃饭,今岁天灾,连青州府的百姓日子都过得紧巴巴,山中山民更是没有饭吃,只要朝廷坚持吸纳难民,难民自然会源源不断。” 叶琛看向狄阁老眨了眨眼,“莫非二位以为,山中的日子很舒服么?山中有食人的野兽,有瘴气,有兵乱,但凡是有一线可能,谁愿意上山?” 姚崇捋须长叹道:“确实如此,山中有狼,若是山下无虎,又有谁会上山呢?” 叶琛张嘴想说话,又觉得眼前二人身份不明,不管如何,先表个心意再说,毕竟采访使行辕的人,是朝廷来的人,当下对着神都的方向虔诚的拱手,:“我大周皇帝陛下英明果决,爱民如子,身边的朝臣,诸如狄阁老、娄天官,都是一时人杰,可以帮助圣人调和阴阳,即便是地方有些许小患,也是弹指间便可以解决的。” 狄阁老的神情明显比刚才更加好看了,老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丝矜持的微笑,姚崇则觉得羡慕,连一个小小的村正都听过狄阁老的名声,我姚崇啥时候能跟人家一样啊。 等叶琛虔诚的拱手完毕,狄阁老笑着问道:“难民众多且生性残虐,青州困顿,不堪重负,如何谋之?” 叶琛回答道:“多管齐下,不愁大事不成。” “何以为?” “安抚,教化,筛选,以工代赈,以及求援。” 狄阁老和姚崇两眼一亮,今日耗费了那么多光阴,总算是说道重点了。 “此话何解?” “安抚,难民下山,多为被迫,即便是诚心下山者,也是人心惶惶,朝廷当颁布政令,不追过往,使其安心为民。教化,山民不懂朝廷规矩,行事野蛮,当有专人教授其朝廷王道,不得不教而诛。筛选,乃是将难民分类,罪大恶极者,包藏祸心者,不服管教者,诚心为民者,层层分类,区别对待,使心怀大周者一日三餐不愁,而罪大恶极者,亦有重新为民之机。以工代赈,则是朝廷应当布置一二可以广纳人口之作坊,譬如织锦、修河,人若疲,便无心生事。至于求援,那便是大人们的手段了,偌大个沂蒙山贼动荡,到时候麻烦的肯定不仅仅青州,其他州县莫非要坐着看戏不成?” 好渴,好想喝水…… 叶琛说完,狄阁老和姚崇都闭上双眼,陷入沉思。 叶琛则默默的看向了阁老的肚腩,哎呀,这位长者是谁捏,这胖胖的肚子好可爱哦。 正在叶琛走神的功夫,耳边传来了一句熟悉的话,“元之,你怎么看?” 第280章 读书人要叫顺 姚崇思索再三后道:“大人,此事大有可为。以前沂蒙山贼难以剿灭,一来是朝廷未曾给予足够的重视,二来是地方上,山贼与包藏祸心者勾结,朝廷兵马反而成了外人,所以十次围剿,九次出师不利,凭白靡费朝廷钱粮,第三是山民者众,山中贼广,山民心中贼更甚,即便是平灭了山头,依然会有大量的山民为盗匪,而眼下时局,前两者已经不足为虑,至于第三点,若是按照叶村正的韬略实施,定能遏制山贼势头,甚至于一举解决沂蒙匪患,不恰是大有可为么。” 叶琛斜眼看着他们,心中冷笑,果然古人与古人之间也是有差距的。 这种规模的匪患,后世的古人,只需派出竹轩先生(王阳明)一人,便能打得山贼连北都找不到。 不得不说,优秀的男孩子真的是有魅力的。 仅仅是刹那间史书上的浮光掠影,叶琛就觉得,做人如果到了竹轩先生这种地步,那真的是完美了。 自己在大周勉强也算是个半个读书人,若是能与他一样,立德、立功、立言,那人生岂不是完美? 狄阁老与姚崇商议了几句之后,才重新将目光放在了叶琛身上。 “都言百闻不如一见,今日得见先生,才知世间相传并未夸大,反而不能及先生才智万一。”狄阁老缓缓点头,目光中充满了欣赏。 姚崇也点头道:“筛选分级之策,虽然不符合儒家治国之道,却也能安定地方,使得青州生息,算是一等一的谋国之论。此外便是先生在平寇策中提到,联绅联士联民,扶助贫弱,多欲易之,得众人辅之,羽翼可成,无人能动也。当是振聋发聩之言,不仅可用在灭山中贼,便是心中贼也可轻易取之。” 叶琛感慨道:“胜人者力,自胜者强,若能扫荡百姓心中之贼,以收廓清平定之功,此诚大丈夫不世之伟绩。” 说着见二人震惊的模样,叶琛知道自己今日说得有些多了,也非是一介民夫该说的话,连忙谦虚道:“在下胡说八道,让二位见笑了” 话音一转,叶琛又提到了自己的商业帝国上来,显然在他的心里,做生意比为帝国效力有意思多了,尤其是最近吃海鲜,让他想起了地窖里深藏的通过马口铁密封罐头珍藏的豆鼓罐头鱼。 吩咐小壮跑到地窖里拿出豆鼓罐头鱼,叶琛瞬间化身商业皇帝,指点江山,颇有几分粪土万户侯的架势,对二位大人说道:“对于治国灭贼,那是顺手为之,但在做生意上,在下自认第二,咱们大周也只有圣人可称第一了,二位且看,这用马口铁储存的豆鼓罐头鱼,已经放在地窖里储存了几个月之久,而且用是上好的油和豆豉,吃起来咸香可口,相当开胃。晚辈与二位大人有缘,愿意赠予二位大人一些,可以自己吃,也可以赠予亲朋好友,不知二位大人,有意否?” 狄阁老和姚崇又呆住了。 怎么一转眼忧国忧民的叶先生,就变成了一肚子算盘的市侩商贩? 还说什么赠送? 不就是想让我们帮忙推广么? 二人耐着性子尝了尝,姚崇捋着胡须说道:“确实不错,一般食物保存几个月,早就腐烂不堪了,你这鱼却可以齿颊留香,让人回味无穷,而且你这鱼被油炸过,鱼肉金黄透明,酥脆中带有嚼劲,鲜香又稍带甜味,算是难得的美味。” 狄阁老也尝了尝,神色越发的复杂,他知道此物甚妙,若是真的如叶琛所言,可以直接让军队下订单,毕竟此物容易运输,而且不易腐烂。在关键时刻,一车这种鱼,补给到了前线,甚至可以直接扭转战局。 大周的兵素来只要吃饱饭,就能横扫天下。 但他可是一介书生啊,他心里想的不应该是齐家治国平天下么? 所以狄阁老心里多少有几分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 恨恨地哼了一声,“东西倒是好东西,可若是人生在世,只知道跟金银俗物打交道,只知道享受于物欲之中,岂不是浪费了大好时光,浪费了苍天赋予的才气?” 叶琛叹气,这都啥年代了,您还一副老同志的模样cpu我。 没有狗粮,狗都不看家。 只要叶琛绝不认为,自己搞钱又什么不对。你是朝中官员怎么了,是不是也要写诗,说什么长安百物贵居大不易。 瞧二人模样,大概是不会帮忙推广了。 叶琛就要把罐头收回去,却见姚崇一把年纪了,手疾眼快,一伸手竟然在叶琛手里抢回去几罐。 皱着眉头道:“现在的小辈都那么不讲礼数了么,送给长者的东西竟然还想收回去。” 狄阁老嫌弃的看了一眼姚崇,然后旋即又爱又恨得瞪了眼叶琛,“汝既有才华,当入朝为官,替圣人分忧。你虽然已到而立之年,但朝中蹉跎岁月的进士不知道凡几,你已经闯下偌大的名气,反而比他们要高许多,只要你愿意,本官可以向圣人推举与你,从凤阁到六部职位你随便挑选,品级不会低于六品,你意如何?” 叶琛眼皮子直跳。 果然,果然,这两个老东西没安好心。 人家那些三四十岁的进士郎们,还在七八品上蹉跎岁月,我起步六品? 岂不是成了天下人的靶子? 叶琛又露出了虚伪的嘴脸,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气的狄阁老很想叫姚崇帮自己把他吊起来抽。 两位老人家气呼呼的离开。 二人出了清河村,卫士迅速过来列队保护,狄阁老的神情变得很是平静,缓缓的开口道:“元之,你观此人如何?” 姚崇想了想,道:“观其言行,当是风尘三侠般潇洒的人物。” “哦?”狄阁老若有所思道:“那他是虬髯客还是李靖呢?” “下官不知。” “你可是采访使,采风问俗本来察访善恶,寻德问贤,本就是你的职责,你却说你不知?” 姚崇反问道:“阁老就知道了吗?” 狄阁老语滞。 其实,他也不清楚。总觉得叶琛的和气恭敬之后,还有一层朦胧的神秘所在。 那是一个谁都接触不到的地方,他们所看的,只是眼前这个年轻人想让外人看到的而已。 他明白姚崇话语中的意思,风尘三侠,红拂女乃是女流,自不必谈,张仲坚海外建国,成为一方霸主,而李靖则效忠李唐,以战神之威,横扫天下,便是神武如唐太宗都忌惮的人物。 这样的人都有鲜明的特点,第一极其有才华,用到正处,便是李靖这般,名垂千古。第二便是极难控制,李靖曾举报李唐造反,张仲坚更是直接跑到海外建国去了。 可见这种风流潇洒之人,是不好控制的,这种人往往一旦进入朝堂就是不稳定因素。 姚崇思索了片刻之后,继续说道:“别的不提,这位叶先生的本事确实是不错的。其实大人刚才没发现他推荐这罐头的深层次含义。” 狄仁杰撇嘴道:“老夫如何不知。此物可以长期储存,若是卖到军中,亦或是长安等地,定能大受欢迎,他也能挣得盆满钵满。好东西确实是好东西,老夫只是看不惯他市侩的嘴脸而已。” 姚崇摇摇头道:“阁老只是看透其一,却未看透其二,或许是叶先生的遭遇,让他过于小心谨慎了,阁老且试想一二,若是真的可以通过某种方式长期储存鱼类,是不是可以大规模组织人手下海捕鱼呢?” 闻言,狄阁老愣在当场,许久之后才开口道:“竟然是这种意思,青州临海,若是可以下海捕鱼,制成罐头,定然可以畅销于大周,其利如何暂且不说,单说可养活的民众,怕是不下十数万啊。到时候多少难民安置不下呢?” 姚崇笑道:“正是此意。不过看样子,这罐头鱼的制作之法,想让他交出来,怕是不容易的。” 狄阁老却笑道:“交与不交,在老夫看来并无分别,只要能安置百姓,与国有利,便是让他把钱都赚去又何妨?人家辛苦发明创造,还不让人家吃点甜头了?况且老夫刚才虽然只是吃了两口,却看得真切,那被称作马口铁的盒子,想要制作起来,怕是颇为不易,多半最后要从他这里购买。即便是朝廷一分钱都不分给他,单凭这马口铁的手艺,也足够他赚得盆满钵满了。” 姚崇道:“阁老莫非有意促成此事?若是能安置十数万难民,当是大功一件,便是圣人也少不了赏赐的。” 狄阁老却满不在乎,朝着叶琛家的方向看了一眼,意味深长的说道:“老夫还不至于沾下面人的便宜,此事让他们下面人自己应付去,咱们照拂一二即可。” “那阁老准备如何安置叶琛此人呢?若是阁老不举荐于朝廷,下官或许要” 狄阁老闻言,立刻睥睨道:“想都不要想,你自己的担子还是自己挑的好,小心老夫上书圣人,参你一本。对了,刚才的罐头呢?给老夫两罐。” 姚崇立刻不满道:“大人,这可是下官厚着脸皮要来的,而且只有罐,岂能与你。” 狄阁老冷哼道:“真当老夫瞎不成?你趁着叶琛不注意,还偷了五罐写着辣字的罐头,还有一小盆别致的盆栽。” 姚崇本来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毕竟当时狄阁老与叶琛正在交谈,谁曾想狄阁老竟然这般心细,见丑行被道破,姚崇的老脸瞬间羞红起来,“阁老,怎么说这么过分的话,都是读书人,怎么能用偷呢,那明明是顺。” 狄阁老昂首道:“老夫也觉得是顺,但是你为我也顺了一份不是么?” 姚崇长叹一声,从宽大的袖子里掏了掏,竟然掏出了一堆罐头,两个精致的小盆栽,此外还有两副待客用的不锈钢筷子。 狄阁老大怒,指着姚崇恨铁不成钢道:“你你你,你怎么这般无耻,好歹也是朝廷大员,竟然顺了那么多,羞煞老夫,还不速速将老夫那份拿来。” “只能给您三罐,下官想带给家中老妻尝尝的。”姚崇心疼道。 “罢罢罢,依你便是,那箸也要给老夫一双,毕竟老夫也要背负顺物的恶名。”狄阁老恼火道。 “阁老这便是你不讲道理了,正所谓好事成双,这两双铁箸下官正好赠予老妻,一人一双,你竟然要抢夺一副过去。” 狄阁老忍不住叹息一声道:“你这厮!罢了!只希望下次见到叶琛,不至于被他扫地出门就好。” 说着,忍不住开了一贯罐头,猛地吃了两口,忍不住又道:“真是人间美味!” 一旁的姚崇见状,掏出铁箸准备也夹一块,毕竟此物闻一闻就让人口水直流,却见狄阁老面若寒霜,“你动一箸试试。” 第281章 连大黄都被收买了 再次品味这罐头美味,狄阁老脑海里回忆起今日与叶琛交谈的过往。 确实是个不错的年轻人呢。 但有才的人,若是过于“潇洒”,便要谨慎处理了。 毕竟于他这等身份的人来说,朝堂之上,还应该是以稳定为重的。 大周的朝廷,经过这些年的动荡,官员之间斗争不止,其实已经到了一个极其糟糕的地步,自己也只是勉力维持,若是再来一个搅动风云之人,便不是天下之福,而是要命的祸患了。 圣人的年纪逐渐大了,一场新的大风暴就在眼前,自己还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呢。 想到此处,狄阁老越发的头疼起来。 这个叫叶琛的年轻人,足智多谋,心怀锦绣,若是他能一心为国,且愿意帮衬自己就好了。 待二人走之后,小壮一脸疑惑地数着空荡荡的罐头盒,一度怀疑自己数学不及格了。 因为数目怎么算都不对,甚至于还拉着杂货铺的二哥跟着自己一起数,数目还是不对,二壮看着账本,开始怀疑自己,因为他们无法将丢失货品跟两个卖相极佳的长者联系起来。 而叶琛则没有心思管这些,因为他在思索今天来的这两个老家伙是谁? 虽然验证了腰牌,但是一般的行辕佐官不至于开口说,就是六品起? 思前想后,没有头绪,后来叶琛干脆就不去想了。也不知道这二人有多大的影响力,能不能帮自己把罐头的销路打开呢? 老爷子那边儿最近又忙碌起来。 因为叶琛在后世的农书之中,无意间发现了一种叫做秧马的农具。 农夫可以乘坐其上,拔秧使用,形如船,底平滑,首尾上翘,可以在秧田中滑移。 虽然此物暂时用不上,但是只要有水田的人家,谁不想要,于是乎订单更多了。 这也给叶琛添了麻烦,因为新农具,老爷子总是要叫叶琛过去给把关。 送走二位大人,叶琛便让满仓和满屯叫到了老宅作坊。 叶琛看了一会儿,又坐下试了试,确实不错。 跟老爷子说了会闲儿话,老爷子却将一大摞图纸抱了过来。 老爷子是个极其负责任的人,这些学徒虽然给他干活,但是老爷子也是真心实意地教他们本事,这些学徒不仅每个人都要能独立生产农具、家具,还要可以手绘图纸,而且还要求他们每隔半月,都要设计农具,交上一份作业。 关键是老爷子自己还不愿意看作业,每次只要叶琛一来,准要倒霉。 见老爷子大手一挥,就去忙了,叶琛也只能无奈地让学徒帮自己支了一张桌子,帮着老爷子批改作业。 还别说,工人阶级的创造性是没得挑的。 这些缴纳上来的作业,虽然很多都不成熟,但是叶琛一个未来人却很清楚,只要他们肯努力,稍有突破,就能出现划时代的农具。 比如眼前这份作业,就有几分翻车的影子。 叶琛在上面批改,建议这位学徒,尝试做出手摇和脚踏翻车、畜力翻车、水力翻车几种。 一边儿的满仓和满屯看着叶琛一口气写了那么多字,心里就乐开了花,因为他们是这些学徒的兼职先生,这么多字,那些笨笨的学徒肯定不认识,倒是想要看四叔的批语,肯定要找他们解释的,到时候少不了要贿赂他们一番。 钱财不敢收,但是去二壮的杂货铺买一罐新上的马肉干总可以。 想想那放在喉咙里可以嚼上半天的爽感,两个小家伙就不自觉地口水直流。 正在组织村里妇人们做鸡毛掸子的秦氏回家喝口水的功夫,见两个臭小子围着叶琛打转,便将人提到一边儿去,揍了一顿,让他们写作业去了。 于是乎,叶琛周围终于安静了。 宁静安详的下午,和暖的微风轻轻吹起纸页,男人的脸上噙着微笑,嘴角微微勾起,一手按着图纸,另一手漫不经心地执着毛笔,在纸页上勾画着字迹,风儿拂起衣裳的下摆,临风而书的模样像极了一幅出尘如莲的画卷。 微风拂乱了额角一缕散发,叶琛用毛笔另一头挠了挠,打了个呵欠,忽然有点犯困。 淡淡的女儿香若有若无,叶琛顿时来了精神,扭头望去,只见大黄这货,竟然毫无尊严的趴在地上吃着肉干,一个佳人的身影,正蹲在地上摸着大黄的头。 “县里百姓尚且吃不饱,县里大人却拿肉脯喂狗,是不是有些过分了。”叶琛苦笑道。 喂狗的卢秀宁起身,有些懊恼的模样,红艳的嘴唇微微张着,不满的瞪了叶琛一眼,脸颊却是有些红了,“叶先生也好不到哪里去,我记得听守正说,来福小的时候,可是喝奶水吃鸡蛋的。” 叶琛大囧,自以为做得隐秘,没想到竟然被小特务看得清清楚楚,又看了一眼,一脸便装的卢秀宁,奇怪道:“今日县令大人忙得脚不沾地,怎么有时间光临寒舍?” 卢秀宁寻了个马扎坐下,这东西是叶家推广的新式坐具,很是便利,她的县衙里就卖了几把,此外还有精致的竹椅,如今的叶家生活确实好了,很难想象,自己第一次拜访叶家的时候,举村都是贫穷的不成样子,而转眼间竟然变成了这幅模样。 卢秀宁得意地笑道:“我与那些倒霉的县令不同,他们治下都是刁民,那才叫真的脚不沾地,而我治下有大贤,日子也有轻松的时候呢。” 说到此处,俊俏的脸儿更好了,卢秀宁有些羞涩地垂下头,“其实主要是想来谢谢你,你的蘑菇给咱们北海县带来不小的好处,起码最近没听说谁家有人饿死,这是大功德,也是天大的政绩,我总该有所表示的。” 叶琛咂摸咂摸嘴,你这把握夸得跟朵花似得,怪不好意思的。 您是父母官啊,不用这样,直接给点实惠多好。 抬眼见卢秀宁羞不可抑的模样,叶琛不知道她是来见叶琛父母的,其实不是来见他的,此次来见叶琛不知道鼓起了多大的勇气。 叶琛心中微震,忍不住摇摇头。 无奈之下,只能转移话题。 有些问题卢秀宁想过,叶琛也想过,但是叶琛绝对比她想得长远。 其实眼下的合作模式就很不错,叶琛在清河村就能帮助她做出政绩,将来升官加薪那是易如反掌。 但突破这种模式,就不一定是好事了。 不提温云衡,其实叶琛心中也有自己的谋算的。 “对了,你可知道采访使行辕有谁?今日来了个老者,自称姓姚,嚣张至极,问东问西也就算了,刚才听我儿媳说,家中的盆栽还被偷了两盆,待客用的筷子少了两双。”叶琛这话题转的略微有些生硬。 提及此事,吕秀宁脸上的红润稍稍退去了一些,“我也是来了清河村才知道此事,不过我已经给你问过行辕的口风了,并无大事,至于这两个人,是谁,你不必管了,你我的层次,一般接触不到他们的,当然,以后若是这二位不要面皮还来偷你盆栽,你也要忍让一二,这二人即便是范阳卢氏也要给面子的。” 卢秀宁哭笑不得,她如何想到,堂堂阁老和采访使两个朝中重臣,竟然偷一个秀才家的筷子和盆栽,着实过分。 叶琛也不问了,听卢秀宁这么一说,他就知道这二位来头不一般。 “正好,大人您今天过来,也省了在下跑一趟北海了,且尝尝此物,咱们看看能不能再做一笔生意。”叶琛笑道。 卢秀宁伸出洁白如玉的纤纤玉手,接过叶琛从袖子里掏出来的罐头,在叶琛的示意下,拉开盖子,闻着味道,眸子大亮,惊讶道,“这便是吾弟前些时日在信中赞不绝口的罐头吗?用的还是前几个月,在鱼泉抓的鱼?” 叶琛笑道:“然也!” 第282章 勇哉!卢县令! “那我能尝尝吗?” 卢秀宁自然不跟姚崇和狄阁老那种朝堂老油条一样,一边儿吃,还一边儿训斥叶琛,提出这个要求,她多少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脸颊瞬间又多了一丝红意。 但是闻着盒子里的罐头鱼,她瞬间觉得自己好饿。 卢秀宁忙于政务,今天虽然抽时间来了清河村,但也是半日水米未进。 叶琛自无不可,这些本来就是给客人试吃用的推广品。 至于他自己,是万万不可能吃的,无他,早就吃腻了。 叶琛又去了厨房,找了几个老太太放在柜子里的窝窝头,又喊来汐月,让她帮着烧了些热水,顺道把窝窝头热了一下,不一会儿便将饭菜端了过来。 卢秀宁低着头,更不好意思了,“给你添麻烦了。” 叶琛笑道:“这有啥麻烦,明府愿意赏脸在我家吃一顿饭,这是我们叶家的荣幸呢,快吃,一会儿窝头就凉了。” 虽然只是极其简单的农家饭菜,但是卢秀宁却吃的特别有感觉。 加热后的鱼罐头透着一股浓郁的香气,猝不及防之下,卢秀宁饿的更厉害了。 “这种味道” 卢秀宁的琼鼻只是轻轻一吸,口里立刻分泌出口水。 心里就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干掉所有的吃食。 从拿起筷子夹到第一块肉的那一刻,鱼的美味,农家窝头的天然纯粹,完美结合,好像是吃了大还丹一样,仿佛全身上下毛孔都打开了。 之前还一肚子的压力,一大堆的烦恼,顷刻间也都消失了。 此时此刻,卢秀宁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吃。 虽然她很饿,饭菜很好吃,但是她依然吃的慢条斯理,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汐月见满仓在偷看,就过去拉着满仓离开。 满仓小声对汐月说道:“总算是知道卢公子说的优雅是什么了,你在看看你,吃个饭跟打仗似得。” 满仓嘲讽完,瞬间惹恼了汐月,小丫头拿着扫把,追着满仓满院子跑。 “叶先生,你这手艺太厉害了,我真的不知道这罐头鱼如果流到市场上去,会有多少人争着抢购,绝对比蔫黑鸭还受欢迎。”卢秀宁小口吃着,感受着肚子传来的饱腹感,心里很是满足。 “这些做的多少有些仓促了,等到真的去市场上卖,肯定会进一步优化的。”叶琛见她似乎意犹未尽,又给她开了一小罐,这一次没有加热,而是直接推了过去。 卢秀宁也没多说什么,眯着眼睛笑了笑,继续拿筷子,小口小口吃着。 不一会儿,两个罐头,三个窝窝头,被她吃的一干二净。 叶琛看的直瞪眼,心里暗道:“好家伙!好家伙!这饭量,不是因为家里养不起,被赶出来做官的。” 见叶琛看的直瞪眼,卢秀宁也有些凌乱。 这鱼怎么那么好吃,根本就停不下来。 如果叶先生再投喂一份,她依然能照单全收的。 可是,这不就暴露了自己饭量大的事实了嘛。 心里忍不住暗想,“如果把叶先生绑回去,让他负责自己的一日三餐该多好!” 说实话,她虽然出身于范阳卢氏,吃过的好东西不算少,但是从蔫黑鸭到这罐头鱼,都是自己听都没听说过的美味。 这东西如果能运输到长安,肯定有无数富贵人家争抢的。 卢秀宁虽然身份和地位比不过狄阁老和姚崇,但是他是北海地地道道的父母官,施政经验极其丰富。 刚吃完鱼,她就意识到,若是此物可以大规模的投放向市场,肯定需要大量的人手去捕捉海鱼,这就变相的解决了大量人口的安置问题。 卢秀宁越想越震惊,越觉得叶琛心里有本事,前脚上书帮助朝廷,解决山贼的问题,后脚又把难民问题解决了。 这样的人物,窝在清河村,只担心当个村正实在是太可惜了。 吃完之后,卢秀宁又喝了两口水,便连忙问道:“这鱼的加工制作复杂吗?可否跟蔫黑鸭一样流水化作业?” 叶琛点头:“自然是可以,只要朝廷能抓来鱼,我就能加工,而且效率绝对不低。” 卢秀宁打了个饱嗝,口腔里都是鱼的味道,其实心里还是想吃,但是此时脑子里都是正事,便继续说道:“此罐头鱼的外面盒子,能否用陶罐,或者竹罐,用铁是不是过于奢侈了?而且加工起来也不方便?” 叶琛则回应道:“竹罐确实可以,只要运用恰当的保存技术,确实也能将就用,但是相对而言,铁罐的保存时间更长,至于陶罐么,一来价格并不便宜,二来在运输过程中也更容易破碎,导致食物腐败。” “这么说来,其实可以采用竹罐和铁罐两种,”卢秀宁一边儿思索着,一边儿说道:“而且这罐头鱼这产业一旦铺开,将有大量的人口可以得到安置,比如上山伐竹者,比如炼铁者,运输者。” 她着实想不到,叶琛这个大救星,刚卖完了蘑菇,又给自己送来了这么大的好处。 叶琛笑道:“确实如此,若是此法运用得当,确实可以吸纳大量人口,而且获利甚厚。” 卢秀宁看了一眼满脸自信的叶琛,心中的欣赏爱慕之意越甚,“叶先生,您先起给我大致介绍下您的想法,回头再草一份章程,我会亲手转呈刺史大人。” 叶琛点头,将自己宏伟的商业蓝图介绍起来,卢秀宁不断的点头。 “汪!汪!汪!” 话还没说完,外面传来了大黄愤怒的叫声。 二人赶忙赶了出去。 就见卢照凌屁股上的衣服已经被咬出来一个大洞,地上还有几块碎步片。 叶琛立刻喝住了大黄,卢秀宁也赶忙走了过去,皱着眉头说道:“卢照凌!你又捣什么乱!” 她正跟叶琛谈到兴处,叶琛也滔滔不绝的给自己介绍着他的方略,结果被卢照凌这家伙打断了,卢秀宁心中烦闷,语气不自觉的重了一些。 卢照凌悲愤道:“我” 叶琛则知道,这个时代,是没有狂犬疫苗的,他担心卢照凌出事,赶忙上前查看,卢照凌羞臊难当,“老叶,你他娘的别乱摸乱看。” “疼不疼?”叶琛检查了一下,见他屁股蛋上并没有明显的伤痕,可见大黄是嘴上留情了,“没有伤口,万幸万幸!万一得了疯狗病那还了得。” 卢照凌这才知道叶琛在干什么,一脸嫌弃的看着卢秀宁道:“阿姐,你看看,你看看人家老叶!第一时间是关心我有没有事,而且却只知道训斥我。” 卢秀宁看了一眼尾巴厥到天上的卢照凌,声音阴沉道:“他那是怕你得了疯狗病,到时候连累大黄。” “你!阿姐,你过分了,你才跟老叶呆了多久,就这么说我,你很了解老叶么?”卢照凌反驳道。 “几日不打,忘了咱家家法是。”见卢照凌胡言乱语,卢秀宁脸色更加阴沉了。 叶琛见她身子摇晃,怕她跌倒,顺手拿了一根烧火棍递了过去,“明府息怒,借此物撑住身躯!” 卢照凌则瞪眼道:“老叶!你是不是蠢!我姐站不住,你就扶” 话还没说完,就见阿姐手里多了烧火棍之后,身子也不晃了,气也喘得匀实了,走起路来都开始带风。 手中的烧火棍抡起来就朝着卢照凌打了过去。 卢照凌直接崩溃,指着叶琛道:“老叶!你好心办坏事!苦也!” 叶琛则腹黑的摸着大黄的脑袋,口中热心道:“明府,莫要打头,他还要科举。” 卢县令发威教弟,周围看热闹的人一大堆,就连小壮和二壮都闻讯赶来了,看着棍子如雨点一样落下,小壮和二壮一起打了个寒颤,“这卢县令好猛啊!” 第283章 长安有个谪仙人 卢照凌抱头鼠窜,被卢秀宁一通收拾。 等到她回过神来,就见叶琛父子,以及村里一众看热闹的乡亲们,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 心里顿时慌了神。 完了,自己在叶琛面前,辛苦经营的形象,一招尽丧。 不自觉的,手中的烧火棍握得更紧了。 还是叶琛反应快,对着乡亲们摆手道:“大家去一趟大槐树,咱们开个会。” 说着便把乡亲们一股脑的都带走了。 此时看着被自己揍得鼻青脸肿的卢照凌,卢秀宁的脸色也缓和了一些。 “阿弟!你过来些,阿姐不打你了。” “呵呵!”卢照凌离着卢秀宁三米开外,一脸冷笑,“又来这一套,阿姐这么多年了,你就没有些创意么?” “你手里的烧火棍都快让你攥断掉了。” “真不知道,老叶给你吃的什么,那么大的劲头。” 说着,转身欲走,又想到了什么,又扭头看向卢秀宁,冷冷的说道:“最近奚梦瑶那婆姨追老叶追的很勤,不是冬瓜,就是桃子,倒是你,脸皮厚得很,登门做客,竟然空着手来,老叶是还不如一条狗么?” “你连狗都给块肉脯,老叶却什么都没有,你这么迂回,如何成大事!?” “你!”卢秀宁提着棍子欲追,卢照凌却撒腿逃了。 卢秀宁无奈,今日丢尽了颜面,也没有脸在此地呆了,收拾收拾便急忙回县里去了。 而此时叶琛正在大槐树下给乡亲们开会。 只是叶琛低估了乡亲们的八卦能力,他在上面说着最近大家合作社的进度的时候,底下人已经造出了八个版本的谣言。 什么村正跟县令正在谈事,被卢公子打断,卢县令认为卢照凌不懂事,教训了一番这是正常的。 更有甚者,说村正正在跟卢县令在枣树下亲嘴,被卢公子撞了个正着,村正恼羞成怒,递给县令棍子,让县令打了卢照凌一顿。 此事,着实羞臊人,反正到天黑的时候,叶琛和卢照凌都没回家。 夜幕降下,月光洒在乡间的小路上,即便是夜晚,也能看清楚道路。 卢照凌坐在村边儿新修的石桥上,看着渠水幽幽远去,双腿晃荡着踩着水花中月儿,眼泪一滴一滴的流了出来。 今天虽然被阿姐痛揍了一顿,但是那点皮肉之痛对于卢照凌来说,他完全不在乎。 他真的难受的地方在于,他今日亲眼所见,阿姐坐在老叶身边儿,听着老叶指点江山,激扬文字。 阿姐眼神中全都是崇拜,笑容是那么多开心。 阿姐好久没这样笑过了。 阿姐啊,你惨啦! 你坠入爱河啦! 老叶这样优秀的男子,太难把握了。 想到此处,卢照凌的眼泪更止不住了。 他想起了很多小时候的事情,那时候父亲已经去世了,卢家的同族子弟欺负自己,阿姐就穿着男儿郎的衣服,跟他们去摔跤,去打架。 夫子体罚自己,一向是成绩优秀的阿姐,直接跟夫子吵了起来。 被打了手板,一个眼泪都不掉,就跟自己站在族学门口,一起被人家嘲笑着听课。 自己没有了父亲,阿姐就跟父亲一样,一直为自己遮风挡雨。 可是姐姐也因为保护自己,坏了名声,外人都说阿姐刁蛮,好斗,一点都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导致阿姐一把年纪都嫁不出去。 阿姐的性情多少也有点古怪,好不容易有几个愿意跟他想看的,长得好看的,嫌人家不够阳刚,阳刚的,嫌人家不够好看。有才华的嫌弃人家酸腐,务实的嫌人家不够文雅。 好不容易相中了老叶,结果这家伙是个没人情味的,是个一心一意搞钱的男人。 阿姐以后可咋办啊? 偶尔被阿姐打一顿无所谓,若是阿姐嫁不出去,岂不是要在家里打自己一辈子? 想到此处,卢照凌连连摇头,我岂是因为这些难过? 实在是,今日阿姐笑得越甜,有朝一日就会被伤的越深。 “原来卫士说形迹可疑的人是你,你说你这家伙不在村里睡觉,跑到这里哭鼻子做什么?”一道声音响起。 卢照凌连忙用袖子擦干净眼泪,这才抬头看去,他看到了高适那张粗犷的脸。 “没事,请你圆润的起开些!”卢照凌声音闷闷的说道。 “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痛苦,我跟你情况差不多,你是因为你阿姐跟叶前辈走的近,担心有朝一日她出嫁,离开你,而我的奶娘前些日子已经离开我了,这种滋味不好受。但是我们是男子汉,你看我不也很坚强。”高适拍了拍卢照凌的肩膀,今日的事情,他多少听说了一些。 却不料卢照凌直接使了一计相扑里的套路,给直接甩进了水渠之中。 高适别提多委屈了,本以为卢照凌这家伙哭哭啼啼的,心里难受,想劝一劝,怎么直接动起手来。 高适本意直接游上岸,揍一顿卢照凌,但是却想起自己难过时,三壮是如何陪伴自己的,便压制住了内心的哭泣,“卢兄,你到底怎么了,跟我说一说,就没那么过了。” “哼!”卢照凌转身就要走,猛然间却止住身子,然后凶巴巴地说道:“你最好闭上你的嘴巴,你要是敢造谣我哭鼻子,小心我揍你。” 高适猛地从水渠之中游出来,他径直走到卢照凌面前,伸出手来,“想走!刚才你用的是相扑,我也会,卢兄我们比试比试。” “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劝你,只能跟你打一架,来驱散你内心的压抑。” 说着,直接脱去衣服,光着膀子,朝着卢照凌扑了过来。 卢照凌崩溃,很想骂两句你是不是精神病,结果这家伙带着水花就冲了来,只能无奈迎战。 二人赤着上身,来来往往,反反复复,搅作一团,扭作一块,斗了四五十个回合,再看卢照凌时,却见他仿佛被打翻了豆腐,斑斑点点,约有二三十处,而在看高适,只有脸上一块紫。 两个少年郎打累了,躺在草地上,只听高适忍不住唱道:“汉家烟尘在东北,汉将辞家破残贼。男儿本自重横行,天子非常赐颜色。摐金” 卢照凌一巴掌呼在了高适嘴上,“骂道,你能不能消停一会儿。” “你!”高适绝望至极,因为他好久没有灵感了,就在刚刚,跟卢照凌相扑的时候,脑海里全都是战场上的金戈铁马,便忍不住开腔了,谁曾想竟然被这厮给憋了回去。 “别我我的,你刚才那相扑之术不错啊,得过名人的传授?” 提起此事,高适眸子一亮,瞬间来了兴致,拉着卢照凌的袖子,兴奋道:“卢兄,你听我说,此人乃是天上的谪仙一般的存在,姓李名白,字太白,不仅相扑之术精妙,还舞得一手好剑,在长安已经闯下偌大的名头了,至于作诗,更是名动京师,连楚王殿下都对其赞不绝口呢。” “切,”卢照凌幽幽道:“老子才不在长安几天啊,都有人自称谪仙人了。” 说罢,卢照凌起身而去,走了两步,忍不住扭头道:“高达,你以后别作诗了。” “为何?”高适不解道。 “你作诗,真不行。”说罢,不顾高适的追逐,潇洒而去,口中吟诵道:“虏骑三秋入,关云万里平,呸,我也那么矫情了?” 第284章 叶琛的第一次 夜深之色,叶琛去哪儿了呢? 这点暴击都伤不到卢照凌,自然也伤不到叶琛,他之所以不在家里,是因为小壮着急忙慌的找到了它。 小家伙焦急着说道:“爹,来福呜呜的叫,好像出事了。” 叶琛以为来福生病了,便过去观瞧,结果来福咬着叶琛的袖子,就往大山的方向跑。 叶琛知道,来福忽然出现这样的异状,肯定是狼妈出事了,也没有犹豫,就跟着上了山。 当时天色还没暗下来,一处干燥的山洞里,一群狼焦急的围着狼妈四处乱窜,听到有脚步声传来,一头高大的如同小牛犊子的狼猛然窜起来,对着叶琛呲着牙。 小来福呜呜的叫着,老狼王依然呲着牙齿,等到狼妈传来了几声惨鸣,狼爸这才后退,带着叶琛往山洞深处走去。 叶琛点燃了火折子,又寻来一堆干柴,先升起火,这样可以保证自己的视线。 狼巢并不干净,地上铺着柴草,散落着不少动物的羽毛,有一股浓郁的血腥气,狼妈躺在地上,一遍遍的试着爬起来,脑袋看着撑起来的肚子,鲜血顺着腿不停的往下流。 周围有一些跟叶琛相熟的野狼,纷纷上前,用脑袋顶着叶琛往前走。 狼王则蹲坐在一边儿,一双警惕的眸子死死的盯着叶琛。 小壮看见狼倒是不害怕,毕竟这些狼天天跟他玩耍,他早就习惯了,但是看见狼妈流了那么多血,吓得不行,拉着叶琛的袖子道:“爹,快救救狼妈,他是不是要死了。” 叶琛忍不住摇头,心说,难怪最近没见狼妈,原来他老人家养胎去了。 不过看这个样子,应该是难产。 人类生产一不小心,都容易死掉,更不要说动物了。 如果大出血了,搞不好就得凉凉。 叶琛想了想说道:“小壮,你回去给我拿个锅来,然后让你三哥挑些水过来,记住这事儿谁都不要说。” 小壮点点头,说道:“爹,我明白,狼妈生产过后,万一被坏人掏了窝,就麻烦了。” 说完转身就走,狼爸呜呜了两声,立刻过来两头壮实的狼,其中一头青色的雄性野狼,立刻趴在地上,一看就是经常跑过来跟小壮玩耍的狼,不停的用头蹭着小壮的腿脚,示意他骑上来。 小壮立刻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得,“不行,不行,上次骑大黄,裤裆都烂哩。” 叶琛揉了揉他脑袋,对他说道:“快点,都什么时候了。” “好。”小壮只能听话骑上了狼背,一直前方说道:“走,我们出发。” 野狼如同一道风,背着小壮呼呼的跑了出去。 小壮则兴奋的嗷嗷乱叫,叶琛甚至能想到小壮此时骑在狼背上,是何等的风驰电掣。 此时狼妈焦躁到了极点,叶琛从它的眼神之中看到了恐惧和不安,一会儿躺下,一会儿又依托着山洞站起身来,身下不断的流血。 因为菁菁即将生产了,叶琛经常看一些妇产科大夫关于接生的资料,防备万一儿媳妇万一难产的时候,不至于手足无措。 但是给狼接生,他不知道该怎么下手啊。 叶琛观察了一阵,一咬牙,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精神,上前小心翼翼的说道:“你不要怕,我帮你检查一下,是不是胎位不正,还有你得告诉其他狼,不要过来。” 见叶琛靠近狼妈,一群野狼都警惕的上前迈了两步,明显是怕人。 倒是狼王比较镇定,呜呜的叫了两声,喝退了众狼。 叶琛上前蹲下身子,刚一开始是有些不知所措的,毕竟这是能吃人的狼,狼妈用舌头,舔了舔叶琛的手,叶琛才逐渐镇定下来。 他摸了摸狼妈的肚子,又检查了一下生产区域,摸了摸小狼崽子,便知道,这小家伙是因为狼妈的伙食太好了,长得太大了,又加上胎位不正,结果卡住了。 叶琛只是摸了两把,便弄了一手血,他知道他必须尽快,不然狼妈就得死在这里。 所以他尽量温和的将狼崽子推回子宫,矫正胎位的时候,发现狼妈肚子里,竟然有五六只狼崽子,他不敢生拉硬拽,待胎位适合的时候,他才小心翼翼拉出狼崽子。 此时小狼崽子,已经吸入了粘液,开始出现了呼吸困难的情况。 叶琛竟然学着资料里的样子,尝试着拍打狼崽子的胸部,见没有效果,叶琛大惊,这不会给憋死了。 赶紧又提起了小狼崽子的两条后腿,不断拍打小狼崽子的胸部,果然粘液吐了出来,小狼崽子也有了呼吸。 叶琛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把收拾好的老大放在一边儿。 见到叶琛真的救了自己媳妇和孩子,狼王也镇定不住了,围着叶琛不断的转圈,叶琛呵斥道:“离我远点!味道太大了!” 狼王知道,此人是自己的大恩人,也不敢生气,立刻老老实实的后退,依然伸出了脖子,露出了跟哈士奇一样好奇的眼神,可怜巴巴的看着叶琛和媳妇。 第一个出来了,后面的也就简单多了, 有了刚才的经验,叶琛也顺手了许多,只要是胎位不正的,就帮忙矫正一下,而母狼也不是头一次生产,很明显是有经验的,似乎嫌弃叶琛刚才给他家老大的脐带打了蝴蝶结太丑一般。 只要狼崽子出来,她也忍着剧痛,迅速撕破胎膜,然后自己咬断脐带。 这个过程之中,大壮带着弟弟们也都上了山,带了水和剪刀等工具,见叶琛正忙碌着,也没过来打搅,而是在一旁生活烧水。 叶琛忙乎了一阵,呛得脑仁疼,站在一旁休息。 而母狼感激的看了叶琛一眼,数了数狼崽子,也安静下来,开始不断的舔食着她们的被毛。 热水本来是用来给狼妈擦拭身体,这样有助于扩大产道,类似于热胀冷缩的原理。 同时,热水还能保温,可以帮助狼妈生产。 现如今狼妈虽然生产完了,但是她极其虚弱,需要保温,叶琛则指挥着小壮过来,帮它用热水擦拭身体,这样可以让狼妈的身体快速升温。 此外,叶琛偷着在空间里兑换了一些营养液,撒到热水之中,又加了一些盐,这样可以让狼妈迅速恢复体力。 等到这一切都忙活完了,都快天亮了。 大壮吓得脸色苍白,因为他媳妇马上就要生产了,他讷讷的说道:“这狼生产都那么艰难,如果换做人,岂不是更加辛苦。我看的真切,狼妈刚才都疼的流眼泪了。” 小壮也断点头,“是啊,没想到生产那么艰难,今天要不是爹爹,狼妈就要死掉了。” 二壮则说道:“由此可见,娘亲当初生产我们的时候,是受了多少苦啊。” 第285章 乔迁新居 兄弟们说话的功夫,叶琛也走了过来,狼爸叼着几只野兔,非要送过来,被叶琛谢绝了,“你快去照顾你家夫人去,我们回了。” 狼爸呜呜地叫了两声,见拗不过叶琛,在叶琛身上嗅了嗅,又围着哥四个转了转,似乎是记住了他们的气味,这才离去。 叶琛也领着几个儿子下山,大壮忍不住说道:“爹,到时候如果菁菁跟狼妈一样难产怎么办啊?” 二壮在一旁道:“我知道,一般这个时候,大夫都问,保大还是保小。” 大壮瞪了二壮一眼,“屁话!一个是你嫂子,一个是你大侄子,大侄女,你说保大保小。” 二壮立刻低下了头,“不知道。” 小壮手里拿着剪刀和盆,脑瓜一亮,好奇地问道,“爹,如果嫂子出现难产的情况,可不可以把刀把肚子剪开,然后把孩子拿出来,然后再用针线缝上啊。” 说着,怕大哥揍自己,立刻说道:“我觉得真的可以啊,上一次打仗,高适他们团里有个大哥哥肚子被人家拿到划破了,肠子流了一地,大夫就拿酒吸了吸剪刀和针线,然后剪剪碎肉,然后给缝上了,现在人活蹦乱跳的” “那也不行,你嫂子是个姑娘,别说拿剪刀剪开肚子了,划破手我都心疼。”大壮怕老爹真的觉得小壮的主意不错,立刻反驳。 叶琛没有发表见解。 因为在叶琛那个时代,通过现代手术的方式,帮助孕妇生产很正常,而且也到不了剖腹产这个地步,菁菁这丫头平时劳动量很大,身子骨比后世的女人不知道壮实多少,一般正常生产是没问题的。 就算是正常生产出不来,也不必剪开肚子,只需要侧切一下就可以了。 但是这样也有后遗症,那就是容易漏尿。 甚至打个喷嚏,都能尿裤子的那种。 不过这也算是一条出路。 但是在这个时代,动手术太过于耸人听闻了。 上一个说动手术的,在历史上比较出名的,还是给二爷刮骨疗毒的华佗,他不也是被曹孟德砍死了么。 折腾了一宿,叶琛跟几个孩子,肯定要躺在床上睡大觉的。 只是老天爷似乎不想让叶琛那么愉快的睡下去,在睡梦中家里来了很多人,叶大旺一把掀开了叶琛的被子,吓得睡梦中的小壮伸手就是一拳,给叶大旺来了个乌眼青。 恼火的叶大旺提着小壮的腿甩了好几圈,小壮见是二伯,也不害怕,哇哇的兴奋的叫着,赵菁菁送来了一个鸡蛋,还给包了皮。 叶大旺放在眼睛上,撇着嘴对爷俩说道:“不是约好了,今天给你家搬家吗?你家女人都起来忙活了,男人怎么一个个睡得跟猪一样。” 叶琛打着哈欠,看着拿着鸡蛋捂着眼睛的二哥,憋着笑,一脸无奈道:“昨天去山上了,狼妈难产,我给接生了一宿。几个孩子也过去了。” 叶大旺点头道:“我说呢,今天你家门口堆的野味,比平日多了好几倍,乡亲们都羡慕坏了。赶紧起来,收拾收拾,一会儿爹娘也过来帮忙。” “三哥呢?”叶琛揉了揉眼睛,这哥俩平日里形影不离的,今天怎么只有二哥。 叶大旺笑道:“能干啥去,你三哥一进门,看你家里连柴火都没准备,去给你砍柴了,你三嫂准备准备了红绳,捆好了给你搬新家去。” 说话的功夫,老爷子和老太太也来了。 老爷子提来米桶,里面壮着多半桶大米,里面用红绸子盖着。 老太太手里拿着崭新的箕畚和扫把,上面帮着红布。 满仓和满屯则提着装了三分满的水桶,里面放着新碗筷,都是双数。 老爷子心情好,往日见到二儿子青了一只眼,肯定要骂一顿的,今天也没搭理他,而是直接拉着叶琛的手说道:“一会儿到了新家,爹给你看着,谁都不能先进屋,得你先来。” “这有啥讲究的,大家都挺忙的,谁先过去,谁进呗。”叶琛一脸无所谓。 “那哪行,要饭得进新庙,进门还得先迈左脚呢。你也记住了,一踩金,二踩银,三踩福气好了门。”老爷子不厌其烦地跟叶琛嘱咐着,叶琛无奈,也只能配合。 卢照凌最喜欢这种场合了,笑嘻嘻地从库房里提出来两挂鞭炮。 都是大壮他们哥几个自己没事儿的时候,用祠堂孩子们用过的旧纸自己裹的鞭炮,这两天一直在太阳底下晒着。 他跟小壮一人拿着一根竹竿挑着,在老宅噼里啪啦响了一通,然后又去新宅子放了一通。 老村正听到鞭炮响,也提着礼物,领着十几个青壮,跟叶琛的家丁一起过来帮忙,村里没事儿的妇人和孩子们,也放下地里的活跟着热闹。 人多力量大,老房子里面的东西也不多,重要的东西提前已经搬过去了,今天搬家只是个仪式,不一会儿的功夫,东西就都搬完了。 村里人也都识趣,知道搬家肯定不能留下吃饭,一人拿了把瓜子和果脯,就回去了。 赵菁菁虽然挺着个大肚子,但是人家也没闲着,大家忙碌的时候,她已经把饭菜准备的差不多了。 新房新灶台,她用着很顺手,她现在就是有些担忧,二壮年纪也大了,回头娶个女人回来,会不会跟她竞争掌勺的地位。 老爷子跟着叶琛在新房子里转了转,忍不住点头道:“新房子确实不错,就是离着人家远了些,回头多养几条狗,让家丁们轮流值夜,省得遭了贼。” 叶琛顺手从口袋里掏出一盒华子,用铁盒子装着,老爷子顺手装兜里,小声道:“你娘鼻子尖,吃你给的那个面糖(口香糖)不管用,回头我自己找个没人的地方抽。” 老爷子又拽住叶琛道:“华子不好抽,那个冬虫夏草还有没有,回头我抽那个。” 叶琛点点头,老爷子还挺挑,华子就不错啊。 老爷子又让叶琛牵来一匹马,也不用叶琛招呼,自己翻身就上去,在院子里慢吞吞的转了两圈,然后疾驰而去,等到快吃饭的时候,老爷子才回来。 老太太瞪着眼睛骂道:“你个老东西,快吃饭了,死哪里去了。” 老爷子估摸着身上的味道散得差不多了,立刻勇敢了许多,挑眉道:“这不儿子搬家了,家里东西齐全,还有马匹,我不得跟胡八一那狗东西嘚瑟嘚瑟。” “嘚瑟个屁,我觉得你们这帮子老东西,就是贼心不死,赶紧洗手,吃饭了。” 中午的饭菜很丰盛,一半是赵菁菁做的,一半是叶琛从空间里兑换来的前置菜,有水煮牛肉,手抓羊排,还炸了一大盆鸡排。 本来看菁菁嫂子做好饭,以为要开饭了,满仓和满屯就兴奋的去搬小板凳,结果看四叔又忙活起来,就果断的蹲在灶台烧火,闻着味道,就一直流口水。 满仓笑嘻嘻道:“四叔,这个黄澄澄的是啥啊,好香啊。” 叶琛夹了一块过去,“尝尝,你猜猜这是啥?” 满仓吃得满嘴流油,“鸡肉味,嘎嘣脆。” 满屯立刻道:“我不信!” 满仓手里捏着鸡排道:“不信,也不给你吃,一会儿就上桌了,你赶紧跟着三壮一起擦桌子。” 秋月看着干活的小哥俩,馋得不行,舔着嘴唇说道:“娘,满仓和满屯吃到好东西哩,我想吃呢。” 孙氏嘴里嗑着瓜子,用鼻子嗅了嗅空气中的香味,“是鸡肉,娘也想吃。” 秋月眼珠子一转,“那咱们去端菜,端菜的时候,就可以先偷着吃了。” 孙氏闻言,一瞪眼道:“混账!你现在是什么身份,你是村里鸡毛掸子作坊二号作坊主的女儿,将来是要做大事的,怎么能偷吃呢!” “娘!你变了!我就要吃!我就要吃!”秋月馋得闹了起来,春月见状小心翼翼地躲在一边儿,嘴里不知道啥时候多了一块小壮分给她的肉干。 孙氏见秋月一闹,立刻就来气了,顺手抄起棍子便要打。 第286章 一枝独秀不是春 “我平时怎么教你的,不就是几块鸡肉吗?平日为娘是饿着你了,还是亏待你了?大人们都没吃,你闹腾啥?”孙氏恼火道。 秋月昂着头,她觉得娘亲平日里都是疼爱自己的,今天虽然手里拿着棍子,八成也只是吓唬吓唬自己,听到孙氏训斥也不怕,人越多越来精神,大声喊道:“平时你教我,晚吃不如早吃,只有吃到肚子里才是自己的,人多嘴多,抢不到就只剩下后悔了。” 老太太在一边儿看热闹。 她到底要看看,她到底要看看,孙氏今日舍不舍得动手。 孙氏被小丫头气得不轻,看着众人都看向自己,怒气攻心,平时她一根手指头都舍不得动秋月,今天却忍不住了,直接抬手就是一棍子。 “我打死你个小孽障,非要气死为娘不成。” 话音落下,棍子就跟雨点一样落下,孙氏一边儿打,还一边儿看汐月和小壮他们,都是叶家的孩子,怎么人家的孩子都一个个生得那么出息。 人家小壮读书哩,越来越有礼貌,虽然皮一点,野一点,但是谁都看得出来,小家伙将来一定是村里的“温华”,等着说亲的人一大堆。 汐月,也越发的水灵,做事情越来越稳当,村里人谁见面都说一声好,在鸡毛掸子作坊里干活的时候,也跟个小大人一般,村里的妇人都喜欢,谁都问一句丫头有没有娃娃亲。 就自己,两个丫头,一个春月,整天傻乎乎的只知道干活,一个秋月,又懒又馋,一点都不随自己。 孙氏越想越气,下手也就重一些。 她知道,这孩子不管,将来出去人家会笑话她没教养。 自从接手了鸡毛掸子作坊,接触的人多了,大家都是那种想着多挣点钱,改善家庭生活的,积极向上的,孙氏的眼光也长远了。 她肯定是希望自己孩子好的。 可是她发现,她越是努力,孩子越牵扯她后腿。 孩子哇哇地哭,秋月很少挨打,这一回当着那么多人挨揍,连躲都不会了。 别看老太太平日里凶巴巴的,但是也只是对叶琛他们这一代人教训,对于孙子、孙女辈的小家伙们,还是很心疼的。 上前拉着孙氏的胳膊,对她说道:“行了,人前不教子,打孩子回家打去。” “娘,您别管,我不是演戏给老蔫他们看,”孙氏气呼呼地,擦了擦额头的汗,“这孩子得教育,要不然将来嫁出去,丢的是咱们老叶家的人” 孙氏越说越来劲,非要接着打。 大福这个时候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把抱过秋月,“赶紧给你娘道歉,你娘肚子里怀着小宝宝呢,你怎么能气他。” 秋月一脸委屈。 她就是想吃一口鸡排,娘亲怎么就打自己,爹爹还让自己道歉。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行了,行了,”叶琛吩咐赵菁菁何大壮他们把饭菜都端到桌上,“孩子还小,不懂事正常,回头条件要是允许了,我请个女夫子,好好的替咱们管教管教家里的女娃子们。” 孙氏嘴一张,诧异道:“女娃子也能上学吗?” 叶琛道:“怎么不能?男孩子能读书,咱们村的女娃就不能吗?” 叶老太太也一脸疑惑道:“人家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哩,女娃读书哪成?” 叶琛不厌其烦的说道:“谁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家里的大事小情不是您老人家把关,鸡毛掸子作坊不是我二嫂和三嫂操持,我家的活大半不是菁菁干的,但是是不是随着家业变大,觉得越发吃力呢?” “女子无才便是德,那是用来忽悠咱们老百姓,人家有钱人家的姑娘都读书哩,不读书想嫁入豪门?哪怕是长得跟仙女一样,也不成的。人家有钱人家有田庄、有作坊、有铺子,总不能让男主人操持不是?” 叶五四得意笑道:“这就叫好女旺三代!当初我就是相中了你娘贤惠,不然哪有咱们老叶家今天的日子。” 老太太眼珠子转了转,说道:“这话倒是听我死去的阿耶说过,但是他说,这话不能告诉穷人,你把这村里穷人都教明白了,他们也富裕了,还有你啥事?” 这会儿大家也不想着打孩子的事情了,围着饭桌,都一脸担心的模样,叶旺忍不住说道:“要是搞女学,也只能在咱们家搞,或者找几个你家丁家的孩子,这贫富不能搞混了,咱们富了,也得防着点乡亲们,你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红咱们家哩,要是他们也富裕了,这村里还能咱们说了算吗?” 其他人连忙跟着点头。 小壮已经等不及了,毕竟桌子上摆着一大堆他想吃的好东西,见二伯提出担忧,小壮立刻反驳道:“爹爹说过的,一枝独秀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满园,单凭咱们家富裕,看着乡亲们穷,这叫为富不仁,这叫没格局。自古成大事者,必然心怀天下,你给大家带来的越多,大家回馈你的也就越多。” 二壮也卖弄道:“我知道,我知道,这是爹常说的,先富带后富,共奔富裕路。” 老太太毕竟是有见识的,听孩子们这么一解释,也就明白了,他儿是要做大事的,便说道:“得了,得了,你说这些大道理,我们也听不太懂,你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但是你要记住一点,好人难做,村里人都刁着呢。他们之所以穷,是从根子穷,不是一般人能救得了的。” 叶琛笑着摇头,没继续解释,这也是当初他为啥死活要在村里建学校的原因,要想改变,肯定是要在根子上改变的。 叶五四摆摆手道:“开饭了,开饭了,这是什么肉,那么肥,吃到嘴里不腻,还挺好吃的。” 叶琛看老爷子爱吃,就把菜碟端了过去,笑着说道:“这叫扣肉,您要是爱吃,回头多给您送过去些。” 见长辈们动手了,孩子们也闲不住,一个个开始拿着筷子,疯狂夹眼巴前的菜,有秋月这个开胃菜,大家也不敢造次,什么站起来夹菜,什么挑肥拣瘦的,都不敢了。 叶大旺习惯性的在脚底下拿出一坛酒,笑嘻嘻道:“老村长的,嘿嘿,老叔他补货了,可便宜咱们了。” 叶五四瞪了没出息的儿子一眼,端起酒盅,兹的一口下肚,热乎乎的,老脸瞬间红了,别说这酒还挺有滋味。 一大家子就在吃饭,外面的村长姗姗来迟,有些尴尬的看着桌子上的酒。 叶大旺刚才贪吃了几杯,有些醉意,“叔,这可不是偷得,是上次杀贼,你赏我的,可不许说我。” 村长这才想起来,好像是有那么回事儿,但是为啥刚才自己树底下的土又松了? 当下也没空搭理叶大旺,而是对叶琛说道:“老蔫,快出去看看,孙家庄的人黑压压一片朝着咱们村过来了,手里都拿着礼呢。” 第287章 孙家庄感恩 叶琛是孙家庄的救命恩人。 当初孙家庄人勾结山贼,被朝廷厌恶,即便是卢县令极力挽救,也落得被朝廷去除农籍,剩下的全村人没有活路的下场。 这种事情,对于金銮殿上的圣人来说,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但是对于贫寒老百姓来说,这是一辈子的命。 连一点抵抗的办法都没有。 所以当百姓们知道,多少年来,属于他们的几亩薄田成了朝廷的,谁要是种,就得打板子,而且该缴纳的赋税也不会少的时候,村里人的天都塌了。 就在村里开始要饿死人的时候,是叶村正站了出来。 刚一开始,还有不少人将信将疑,孙家庄和清河村是世仇了,当初山贼进攻他们村子,孙家庄的人还跟着上去落井下石,他们怎么会管大家伙。 不少人都宣扬,走投无路,不如上山投贼。 朝廷指派清河村的村正,管理他们的村子,就是想要逼大家伙去死。 但是随着叶五四、老村正、叶六叔入驻孙家庄,帮他们修了仓库,修缮了不少老人家的房屋,并在叶琛的属意下,元载奶奶和潘娘子也开始负责货郎(鸡毛换糖)的业务开始,孙家庄的人信了。 因为当他们摇着拨浪鼓,走街串巷,去临近的村子去卖东西的时候,是真的能够换回来钱财的。 如今虽然大家虽然不可能跟刘志刚那个时候一样,挣得非常多,但是养家糊口,并且攒下些余钱,总是可以的。 大家都知道,这一切都是叶村正给的,叶村正是他们孙家庄的救命恩人。 如今谁要是敢说叶村正一句不是,不用外人动手,他们孙家庄人就能把坏人的脸给撕烂了。 连接两个村的宽敞土道上,数不清的孙家庄人,端着盆,提着桶,黑压压一片朝着叶琛家走了过来。 听潘娘子提过一嘴,今日是叶村正家乔迁新居的日子,进货一律打九九折。 村里的老人就记下来了,大家商量着各家准备点东西,贵重的买不起,你家准备一尺布,我家准备五斤米,再不济的家凑钱买个扫帚、碗筷总可以。 这就叫感恩。 往日里看见清河村的团练汉子,孙家庄人都是躲着走的。 但是今天,他们一个个都非常勇敢。 领头的老人看着拦住了去路的刘全友,高声喊道:“我们是来给叶村正乔迁新居道喜来的,我们不捣乱,送了礼就走了。” 有些人家没有大人了,只剩下半大个孩子,因为家里有弟弟妹妹要养,连一双鞋子都舍不得买,就赤着脚,端着一碗米,站在人群中,小心翼翼的看着拿着刀枪的凶猛大汉。 刘全友高声喝道:“兄弟们,这是小叶村正的喜事,所有人收起刀枪,让开一条道路,让孙家庄的乡亲们过去。” 数着这些,看着过路的黑压压的人群,清河村团练的汉子们,一个个咧着嘴,“这叫什么?这叫提气啊!我们村正的仁德,都已经降服了孙家庄了,听老村正说过,县里有意将孙家庄并入清河村哩,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刘全友身边儿有个新的团练汉子,小声道:“全友哥,咱们叶村正牛气啊,把孙家庄人都收编了,咱们出去赶集,十里八乡的一听我是清河村的,都竖起大拇指,镇上的猪肉荣都不敢缺斤短两。” “是啊,自从小叶村正上台,咱们村越来越牛气了,要是赶明儿把南北景也收了,咱们村是不是就该称呼清河镇了。” “嘿,要是成了镇,那咱们村正是不是就成了镇长了?咱们岂不是也成了折冲府的府兵?没准咱们也能混个旅帅、都尉啥的哩。” “那都太遥远了,但是我敢保证,跟着叶村正混准没错。”刘全友作为老人,心里的满足感就别提了,当然,如果不用还给刘老太太钱就更好了。 “乡亲们,大家都不容易,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东西就不收了。” “怪热的,大家别在太阳底下晒着,一人领一块喜饼,赶紧回去歇着。”叶琛迎了出来,他也没想到,古人那么知道感恩。 当初他可是在村里斗了好久,才降服了赵大雷、牛大胆、王大虎这样的恶霸,才在村里站住脚的,而孙家庄自己都没立威,村里人就知道感念自己的恩德。 并且全村过来祝贺,若是说心里没有点激动,那都是假的。 不由的,他脑海里,想起了某乎一个段子。 说,如果在古代,我是一个将军,每天只给手底下的士兵吃白米饭和榨菜,会怎么样? 底下的高评回答是这样写的,某日将军起床,手底下的士兵蜂拥而至,将一件黄袍子披在了你身上,亲切的对你说道,天冷了,将军需要添新衣了。 当时叶琛还觉得扯淡。 可是真的到了这个时代,叶琛觉得,这算啥子扯淡哦。 他要是真的能做到每人有一口饭吃,都不用吃饱,就能横扫天下。 这个时代,想要吃一口饱饭实在是太难了。 要知道,这可是号称贞观遗风的盛事。 可生活在这里的叶琛,却想说,狗屁的盛世,连口饱饭都吃不到。 村里人却不管叶琛说什么,齐刷刷地跪在地上。 “今天是叶村正乔迁大喜,我们给村正贺喜了。” “谢谢村正的活命之恩,您永远是我们村的村正!” “村长,俺娘老了,腿脚不好,让俺来的,嘱咐俺跟你说,以后我们一家七口的命都是您的,您说干啥就干啥。” 孙家庄人七嘴八舌的跟叶琛说着,叶琛身后的老村长和叶五四眸子里精光四射,似乎想起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叶六叔嘴角咧出了微笑,拉着村里的几个老东西,指天跺地,几个长老也不断点头,嘴里说着,“六啊,你还是太年轻,莫急莫急,回头找几架竹舆,抬我们这几个老东西出去逛逛。” 叶六叔一听,激动的不行,就差跪下喊老爷子敞亮了。 后面的人有说有笑,这边儿可把叶琛给忙坏了。 来的很多都是老人,叶琛如何敢受他们的大礼,不停的上前搀扶。 他对孙家庄的乡亲们喊道:“大家不必如此,我虽然只是临危受命,但是绝不敢懈怠,肯定会想尽办法给大家一口饱饭,大家只要安心做事就可以” 好一通交涉,孙家庄人才逐渐散去,留下了一地的东西,叶琛没办法,只能让大壮他们,手持一番,回头计算好价格,当成孙家庄的公款,留作给他们改善生活用。 等到他们都散去了,村长走到叶琛面前,开口道:“老叶,你是不知道,这群孙家庄人有多疯狂,他们还想歃血盟誓,直接给你效忠,生生世世做你的人呢。” 叶琛听了之后,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人家别的穿越者,都是王霸之气一放,猛将纷纷纳头下拜,而自己则是王霸之气一放,村里的老头老太太纷纷要跟着自己混,这也太丢人了。” 叶琛苦笑道:“都是些没有了生计的苦命人而已,我给了他们一条活路,他们心怀感激而已,没什么特殊的,咱们都回。” 村长叔继续道:“老叶,我觉得他们如今剩下的都是些老弱,守着那个孙家庄太危险了,万一有贼人,他们跑都没地方跑,你看咱们是不是跟县里说一声,直接将他们并过来。” “反正村里也有地方,给他们盖房子用。” 叶琛摇摇头笑道:“叔,这虽然是好事,但是孙家庄的乡亲们未必愿意。我知道孙家庄的丫头长得水灵,村里惦记的汉子不少。但是两个村的联系不多,而且先前还有嫌隙,不如先派出团练常驻孙家庄,一来保护他们,防范贼人,二来让他们看看咱们清河村汉子的气概,久而久之,他们自己就会提出来并村的。” 叶村正闻言竖起大拇指,赞叹道:“老蔫!还得是你啊。” 第288章 二哥的雄心壮志 天上的小雨淅沥沥的。 因为朝廷坚持了吸引难民的政策,总是有山民偷偷摸摸下山。 朝廷也在山脚下的小路上布置了哨所,负责接应这些难民,并及时安置,当然,这也是高适和常林他们负责的工作之一。 人一听见下雨,躺在床上闻着空气中弥漫着的水汽,再感受下阵阵吹过来的微风,就根本没有丝毫起床的欲望。 但是村里人,似乎除了叶琛之外,就没有那么懒的。 下雨的时候土地松润,男人们早就背着筐子去地里拔卖蒿了,毕竟今年同一年耕种村里的公田,野草多得很,大家勤快点总没错。 这一点大壮也一样,天还没亮,就抱着睡得迷迷糊糊的小壮跟着小弟了,连带着睡得迷迷糊糊的常威,也被牵着绳子下地。 小壮和常威都是在拔了好几根卖蒿之后,才清醒过来的。 而女人们也早早地吃了饭,去叶家老宅在木匠工棚旁边儿新建的鸡毛掸子工棚边里面制作鸡毛掸子。就算是没有伙计的,也在家里缝缝补补,总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 鸡毛掸子价格昂贵是有原因的,首先搜集鸡毛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是这一点,叶琛家因为有货郎四处走街串巷,反而不是问题。 此外就是鸡毛的加工,这个过程也极其复杂,首先要选择合适的鸡毛,还有摆把,制作掸子杆,整理线绳,绑扎等多道工序。 正常来说,要把大家伙都训练成手艺人是非常不现实的,秦氏和孙氏就模仿蔫黑鸭作坊,采取了流水线作业的方式,每个人只负责一道工序,这样熟能生巧,再笨的人也能很快学会,其次也可以防止有些人学会了,自己跑出去单干。 朦胧的细雨之中,三壮赶着牛车,穿着蓑衣,二壮则盘膝坐在牛车上,慢吞吞地吃着鸡蛋。 叶丰顺大叔最近喝酒痛风,行动不便,便将活计交给了三壮帮忙,将村里人在大山上挖的山货,自家种的野菜一股脑运到城里卖了,二壮则因为需要去城里进货,也一道跟着。 至于叶大旺和叶大福这哥俩,则不顾蒙蒙细雨,用一张毡布盖着自己,躺在车上呼呼大睡,因为他们要准备货,所以起得很早,这会儿不睡会儿,到了摊子上,就没时间睡了。 都是庄稼人,哪怕是下雨阴天,也舍不得让食客白等,所以哪怕是孙氏和秦氏心疼自己男人,两个汉子还是穿戴整齐出去放摊。 等到了城里,放下二伯和三伯,二壮扯着嗓子喊了一通,很快就将东西贩卖一空,二壮又去了几趟相熟的杂货铺,将需要的杂货补充了一番。 忙碌完毕之后,哥俩便急匆匆地回家。 在回到村边儿的时候,发现一支精锐部队正在急行军。 三壮赶忙赶着牛车避让。 村里已经驻扎了两支部队,就算是山贼再次下山,也能抵挡一阵的,怎么忽然又有部队,莫非是山里又有大事发生? 哥俩好奇的上前打听,伙长一听是清河村的,也没避讳,说道:“最近吸纳的山民过多,为了防范山贼发难,守捉使派他们去清河村旁边儿驻军,加强武力。” 三壮好奇的问道:“怎么看着你们跟先前的守捉军不一样?” 那伙长傲气道:“当然不一样了,我们是公爷请旨调来的朔方军,朔方军听说过么,天下强军哩!” “好家伙,竟然是精锐的边军,难怪看着那么威武。”三壮见状若有所思的说道。 二壮的想法却跟三壮完全不一样,他下意识的意识到,既然调遣部队支援,为何不就近调动,甚至河东军都比朔方军要近? 如此舍近求远,肯定是北方前线的战事异常焦灼。 许久之后,三壮对二壮说道:“二哥,这才不足二百人,就有这般威势,若是把朔方军都调来,小小的沂蒙山贼岂不是弹指磕破?” “想啥呢,那可是朔方军,这么精锐的部队,都调到咱们这里来剿贼,那前线怎么办?” “怎么,动心了?” 二壮看着弟弟的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人家远去的队伍,忍不住问道。 三壮道:“那肯定的!这么雄壮的队伍,若是在他们里面,当一个什长,都感觉特别威风呢!” 二壮撇撇嘴,“威风个屁!再说了,你就一个小屁孩,进去之后,别说什长了,连伙夫都混不上。” 二壮立刻给三壮洗脑。 他每天跟弟弟们呆在一块,万一三弟真的脑子一热,去了军营,就要远离分别之苦了。 而且,他是见识过战场的惨烈的,到时候刀剑无眼万一战死了,那可咋办? 听家里人说,当初大伯在军队的时候,也很威风,可是结果呢,连个全尸都没有。 不过他也理解老三,老三上一次在战场上杀人了,那种战场上呼风唤雨的感觉,应该就跟自己挣钱的感觉差不多,都很容易上瘾的。 二壮见三壮低着头不说话,便继续说道:“老三,我知道你喜欢战场上的感觉,觉得整天呆在家里,跟着一群家丁训练没意思,可是你考虑过没有,万一你战死了,爹爹会多难过,兄弟们会有多难过。” “我知道二哥,你别告诉爹,我以后不提了。”三壮沮丧道。 见到三弟那么难过,二壮安慰道:“不是不让你去参军,但是你得做足了准备再去!咱们家已经不是那种穷的叮当乱想,心一横靠狠劲儿拼个出身的家庭了。如果你去参军,起码光明甲得给你准备一身,兜鍪都有?战马得配马甲?” “这还不算,家里怎么也得给你配上几十个家丁?家丁不穿明光铠,穿山文甲,那也需要银子?” “不攒够这些家底,怎么敢让你上战场哦,我那可爱的弟弟,收起你的不愉快,跟着二哥好好赚钱,等二哥发了财,给你整一支武装到牙齿的部曲,到时候你往战场上一站,就是一堆钢铁巨人,敌人的弓箭社不穿,炮石砸不伤,你领着弟兄们攻无不克,战无不胜,那才是真的军旅生涯。” 三壮皱眉道:“高三十五君都没有这待遇。” 二壮嘿嘿笑道:“你以为你二哥整天跟他泡在一起,是纯粹是为了搞钱么?那肯定是要打听打听,他们家的情况啊。高家落魄了,为了攒这支部曲,都快把家底掏空了,他上哪里给部曲们搞好的武器装备,咱们家能一样吗?” “有爹爹和我,你还怕没有上战场的机会?” 三壮听二壮这么一说,咧嘴笑了起来,“二哥,有你真好。” 哥俩将参军的事情暂时放在脑后,马不停蹄地按照父亲规划的路线,开始去跑市场,货郎的生意到底反响如何,有没有违背规矩行事,这些都是定期巡视的。 二壮虽然不负责具体的经营,但是却对巡视的事情格外放心,怕有人砸了叶家杂货的名声。 问了一圈才知道,这年头大家虽然都穷,但是鸡毛、废铁家里人人都有一些,而且对于叶家的杂货需求很大,尤其是针线、顶针、饭碗、锅具啥的,更是需求极其庞大。 见到叶家杂货的凭牌,当地的百姓都围过来,问什么时候,货郎再来,上次他们下地了,没赶上之类的。 二壮和三壮一口气走了十几个村子,累得老牛都开始吐白沫了,见天色渐晚,这才打道回府。 第289章 让三壮独自带团练 夕阳西下,叶家的新宅子的房顶上也升起了炊烟。 男人们忙碌了一天,就连下雨天睡了个大清早的叶琛,雨一停也带着温华和卢照凌,以及老村正等人,去检查村里小麦的生长情况去了,一直等到快天黑才回来。 赵菁菁也没闲着,白天去了鸡毛掸子作坊跟着端茶倒水,抽闲的时候看看大家都是怎么干活的。 别看赵菁菁逢人都是一副笑脸,谁干活好,谁干活孬,她都记在心上呢。 天快黑了,赵菁菁又急匆匆的赶回来,烧菜做饭,给大家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上次弄来的海鲜最后胜了一些,赵菁菁炖了一条海鱼,又煮了几条爬虾,那是小壮的最爱。 大壮回来之后,就开始马不停蹄的开始收拾院子,偌大个庭院,收拾的干干净净,鸡鸭鹅喂了一遍。 家丁们的事情也很多,训练之余,上山割来不少牧草,加上豆粉和鸡蛋,好生伺候着家里的战马。 这会儿在马棚里喂马洗刷,完事儿之后还要听一阵小壮夫子的文化课。 小壮夫子虽然自己还没出师,但是教教叶家的家丁还是没问题的。 在叶琛看来,这些人,既然做了叶家的家丁,叶家肯定是要对家丁做全方位的提升,不仅仅是武力,文化修养也要说得过去。 虽然说,叶家收家丁时间不长,就有人战死和负伤,但是一来家丁是村里改变命运的最快方式,二来受伤和战死者,抚恤非常充足,遗孤遗孀,叶家按月也给救济粮,大家没有后顾之忧,自然非常踊跃的加入。 至于读书这件事情,不学习没办法,因为成绩太差,会被赶出家丁队伍。 所有有些男人就很痛痛苦,因为他回家之后,不仅因为儿子学习成绩差要教育儿子,还要因为自己学习差被老父亲吊起来狠狠的抽一顿。 二壮和三壮回家之后,三壮则按照老父亲的教导,去画山河地形图,这也是三壮养成的习惯,不论走到哪里,都记录附近的山川、地形河流的情况,甚至一些村子的人口和特产,他也一一记录下来。 二壮则端起一碗水,一饮而下,兴奋的说道:“爹,咱们的货郎生意非常成功啊!” 他迫不及待的拿出调研笔记:“我跟三壮去了朐临镇、凤凰镇跑了十几个村子,几乎每个村子都对咱们家的货物赞不绝口,咱们是不是可以适当的扩大生意” 叶琛提醒道:“扩大生意没有问题,但是要考虑三点,第一孙家庄的货郎年纪要么老要么小,他们能够卖货的最大半径是多少,你有没有计算? 第二点,是否有新的竞争者进入市场,跟我们抢生意? 第三,我们是不是要在新的市场,修建新仓储,用来储备货物,在比较远的地方就地招募商贩,然后再行贩卖。” 二壮想了想说道:“竞争对手我倒是没发现。不过,目前我巡查的都是目前咱们在做的市场,新的市场还没有去考察,先从现有的货郎之中,挑选出一部分脚力好的试一试效果,看看市场的反馈。若是效果真的不错,我们就可以修新仓。” 叶琛见小家伙还算是谨慎,就点了点头,允许他去做。 适当地给孩子加一加担子,既可以促进孩子的成长,做老父亲的又可以摸鱼,这是非常爽的一件事情。 一家人吃饭的时候,叶琛发现,今天的三壮一直心不在焉的,便在饭后,寻了个由头,带着三壮出去逛了逛。 “老三,你这是咋啦?又谈恋爱了?” 三壮腼腆道:“爹,您说啥呢,我才多大,还又谈恋爱。” “你这孩子,忘了咱们父子间的约定了吗?有啥话就跟你爹说,别藏着掖着。”叶琛拍着三壮的肩膀说道。 在叶琛鼓励的眼神之中,三壮这才慢吞吞地说道:“爹,我想参军!黑齿长之将军说过帮我的。” “参军?”叶琛愣了一下,一脸的匪夷所思道,“你咋忽然有这想法,就他那守捉军烂到什么地步了,你心里没数啊?” 三壮连忙解释道:“爹,不是的,您不知道,黑齿长之将军调来了一支朔方军,虽然不足二百人,但是非常精悍,他们那队伍,走路整齐划一,装备精良,看着就威风极了。 您说我要是加入了朔方军,那岂不是有朝一日,也能成为黑齿将军一样的人物?” 这就是家庭对孩子的影响了。 有些孩子一辈子没出过门,见过最厉害的人物,估计就是他们村的村长了。 所以他的理想再远大,也超脱不了村长的范畴。 而有的孩子就不一样了,皇帝家的孩子,整天看着皇帝威风八面,他考虑的是,怎么干掉兄弟当皇帝。 而自己家的三壮也不差,他见过最牛的军人就是黑齿长之,所以他的理想不自觉的就成为了黑齿长之。 尽管他不知道,想要做一个黑齿长之这样的国公级别的将军有多难。 但是理想的种子埋下了。 叶琛其实不反对三壮参军,但是如果孩子非要参军,其实要考虑好几个因素,第一年龄问题,起码要等到二十岁成亲以后再说,古代参军阵亡率太高,小家伙想参加可以,起码要留个后。 第二那就是装备问题,别看现在叶家家大业大,但是要武装三壮一身铠甲和兜鍪,依然很吃力,叶琛打听过,光一身好点的铠甲,要好几千两,甚至上万两。这么多钱,叶琛光想想就头疼。 第三点,那就是站队问题了,靠黑齿长之的推荐肯定是不行的。这家伙在朝中人脉关系极差,孩子靠他的推荐,进入军中,有一个不错的是真的,但是万一这家伙出啥事儿,自己孩子也要跟着倒霉。 叶琛缓声开口道:“傻小子,这种事情还要藏着掖着呢,我以为是啥大事呢!” 三壮摇头道:“不是跟爹藏着掖着,今天二哥跟我说了,参军的话,如果连好装备都没有,去了战场就是炮灰,还不如先跟他一起挣钱,弄些好的铠甲,把家里的部曲也武装一下,再去。我觉得二哥说的有理,但是一想到这个过程可能要好多年,我心里就着急。” 叶琛笑了,难怪了,原来是老二已经教育过着小子了。 不过这小子也开始长大了,纯粹的画饼已经不太管用了。 “不如这样。”叶琛笑着说道:“前些日子,我跟小凡爷爷商量着在孙家庄派遣咱们的团练常驻,大约三十人左右。 那里有咱们家的仓库,里面堆满了货物,有孙家庄的老幼妇孺,都需要保护。 因为是外派,所以月钱也多一些,但是训练也更加严格,现在正需要一个队长,交给你怎么样?你可以独自带兵,又能积累经验,为将来参军打下基础。” 三壮眼前一亮,比起参军入伍,听别人指挥,他似乎更喜欢那种管人的感觉。 如果把三十人训练成精锐,那也很威风不是嘛! 他连忙问道:“我能把咱们家的部曲也带走一些吗?” 叶琛道:“当然可以,毕竟训练团练也是需要人手的。” 三壮连忙不停的点头,“爹,我一定把团练训练成为精锐,让十里八乡都瞧瞧,您儿子有多厉害。” 说完之后,他又有些迟疑,“爹,我去带着民团保护孙家庄,那家里的活怎么办?小壮需要读书,二哥要做生意,到时候就剩下大哥了,大嫂又快要生了” “你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家里一切有爹来操持,再不行,汐月和春月也都闲着呢,可以让他们来家里帮忙。” 千篇一律最是无趣,叶琛尊重每个孩子的想法,只要他们想要尝试,他这个做老父亲的,肯定要在后面帮衬着。 至于家里的事情,顶多是自己多费费心罢了。 不能因为家里的事情多,就耽误孩子的前程,这样孩子们会难过一辈子。 第290章 老宅求援 叶琛又跟三壮说了两句闲话,拍了拍小家伙的肩膀,便踩着月光去寻二哥和三哥去了。 既然打定主意让三壮自己带队驻守孙家庄,那就得选点自己人辅佐他,不然单凭他一个人独木难支,叶琛思前想后选中了二哥和三哥。 老叶家宅子里,一家人正在忙碌。 老爷子正戴着老花镜,在油灯下,认认真真写着毛笔字,老人家也是骄傲的人,整天让儿子批改作业,不光让老太太骂,自己心里也不舒服。 而且叶琛给的那些图纸,夹杂着一大堆文字介绍,不识字实在是太难了。 索性满仓和满屯都认识字,便在夜间教老人家,老太太坐在一边儿缝补衣物,老爷子只要一大哈切,迎过来的绝对不是一杯浓浓解困的热茶,而是老太太锋利的细针。 二哥和三哥在忙碌着做鸭血,以及准备明天摆摊的材料,几个丫头也满头大汗的忙前忙后着。 至于孙氏和秦氏两个妇人,则一个在记账,一个在认真的检查着今天制作的鸡毛掸子的质量,上面挂着铭牌,是谁做的一看便知,有做的不合格的,拿回去明天重新做。 孙氏皱着眉头小声跟秦氏道:“这个孙家的婆姨又偷工减料,明日定要叫她好看。” 秦氏点点头道:“再不听教训,就赶出作坊,不能砸了叶家的招牌。” 叶琛则蹲在地上,跟二哥和三哥聊天听了叶琛的想法,叶大旺挠了挠头,“老蔫,二哥不是说爱财,非要把着鸭血汤生意不放,而是二哥的性子适应不了军队的生活,我去扶持三壮不是不行,但是你可得考虑好,我十有八九不是那个帮忙的,反而有可能是捣乱的。毕竟我这脾气上来了,三头牛拉不回来,没准儿回头还把村子人揍一顿,得不偿失。要不你让老三去。” 话音刚落下,孙氏就跟被踩了尾巴一样,嘴巴刚张开,就被赶过去的老三捂住了,但是孙氏咬破叶大福的手心,但面对叶琛又小心翼翼说道:“小叔,不成,不成,我这身子一天比一天大,你三哥时常得背着我去看大夫哩。” 看着孙氏的模样,叶琛如何不知道他担忧什么,便无奈苦笑道:“那算了,本来想着驻外的团练月钱多一些,不光是村里,我这里也会出一部分,拢共一个人一个月能拿一两五钱银子,这不是想着不能便宜外人么。” 闻言,大旺和大福眼前一亮,又跃跃欲试起来。 一边儿的叶五四却抬起头来说道:“这不成,新成立驻外团练,就只选咱们家的人,外人又要说闲话,说什么清河村是咱们老叶家的,不可取。” 老太太也在一边儿点头,“三壮这孩子还小,让他独领队伍是不是有些早了,团练队伍中的刘全友和志刚都不错,不行让他们去?或者投桃报李,让老村正家的江堂去?” 叶琛听着老太太一口气给出来的几个人选,有些犹豫,他知道老太太说的这几个人选,都不错,让他们驻扎在孙家庄,绝对能保护村里人安全,保护自己仓库的货物。 但是想要打造一支小规模的强军的念头肯定是不成了。 叶五四却是知道叶琛心思的,对他说道:“这事儿你不必忧愁,前些日子长老团拜访了北景芝,他们胡家愿意加强跟咱们清河村联系,共造团练队伍,但是北景的情况,你也清楚,他们的条件差了些,目前只能出人。” “不如借此机会,从胡家挑几个信得过的子弟,让他们辅佐三壮,尤其是胡八一的堂侄,在战场上伤了脚退回来了,这两年正闲着。” 大旺闻言,兴奋道:“胡玉麟回来了?” 老爷子点点头道:“听八一说,跟吐蕃人打仗的时候,伤了腿得养一年半载,就退回来了。” 听到胡玉麟这个名字,叶琛也知道是谁了,大哥的发小加昔日的袍泽,磨环川神策军骑士胡玉麟。 叶琛笑道:“如果玉麟哥愿意帮忙,那肯定是再好不过了。只是玉麟哥那么傲气,咱们一个小小的团练队伍,能容得下他吗?” 老爷子得意的笑了起来,“他愿不愿意,不有你爹去说了么,你就踏实把心放在肚子里,你八一叔也会帮忙做说客的。” 老爷子的脸上的笑容是真的开心。 曾经何时,这个落魄的大家庭,竟然在小儿子的帮扶下一点点变得越发的强盛。 如今孙子都可以独领一军,庇佑乡里了,他这个做爷爷的,怎么也要帮衬一二啊。 满仓和满屯这会儿也闲下来了,心里肯定羡慕三壮,小小年纪就要独领一军了。 但是爹爹烂泥扶不上墙哩,人家四叔都跑过来寻他帮忙,他却不愿去。 满仓一想到三壮威风八面,在孙家庄耀武扬威的模样,就在心里馋得慌,于是开口问道:“满仓,三壮去孙家庄带队去了,那课业肯定要跟不上了,咱们定期去给他补课。” 满屯一听,立刻两眼放光,“四叔,我们能去给三壮补习功课吗?” 这小哥俩哪里是想给三壮补习功课,分明是想跑过去狐假虎威,然后好跟小伙伴们们吹嘘罢了。 因为上次山贼来袭,三壮大放异彩的事情,可让他小哥俩在村里牛气了一阵子。 叶琛开口道:“满仓、满屯,你们哥俩要是真的羡慕团练的事情,只要你们写完作业,你爹娘不反对,你们也可以去孙家庄跟着训练。虽然不能给你银钱,但是学点本事还是没问题的。” 满仓和满屯立刻看向老娘,秦氏瞪了一眼,“看我作甚?问你爹。” 叶大旺心里暗道:“对啊,看我啊,直接看你们娘,那不是越级么。” 心里想着,眼神一瞟,见孙氏并没有异色,自己琢磨了一二,也觉得三壮这孩子不孬,跟着他学点本事也没啥不好的。 立刻道:“成,跟着学点武艺也没啥,但是功课不能落下,不然小心老子的棍子。” 叶琛又看向二哥和三哥,问道:“二哥,三哥,现在家里条件好一些了,你们俩不能总是风里来,雨里去的卖鸭血汤啊,生意捋顺了,就交给别人去管着,自己定期巡视即可,即便是少挣一些,也能分出身来做别的事情。” 叶大旺嘿嘿笑道,扯着嗓子道:“我早就想好了,你小子早晚要飞上树梢当凤凰的,你走了村子怎么办?家业谁来守?老三撑不住大事,非我莫属啊!” “有朝一日你不在了,我就扶持江殿跟我一起做村正,我俩万年老二横扫清河村,谁敢不服!” 他挺直背脊,抬起下巴。 仿佛已经大权在握了。 叶琛挑眉,我还在这呢,就觊觎我的大位了? 你难道没听说过,老子一日不死,你一辈子是二哥吗? 叶琛撇着嘴,看向三哥,“三哥呢?将来做点啥事呢?” 见老四撇着嘴,老二立刻有点不开心了。 这个狗老四,也太小气了。 有朝一日,你攀上高枝,还要死守着这个破村正不放吗? 让你二哥威风威风怎么了? 还是说,老子觉得他根本就当不好村正? 好,二哥确实没有你老蔫有本事,但是你二哥拳头硬,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叶大旺是条好汉子。 我当村正,起码咱们村子不受欺负啊。 见老四不搭理自己,他有些郁闷的看向老三,想看老三能放带什么味道的屁。 老三开口道:“我没想那么多,就想着先伺候着你三嫂把孩子生下来,然后带着你三嫂一起伺候咱爹咱妈。” 孙氏立刻臊红了脸,指着老三道:“别瞎说,我啥时候让你伺候了。” 平日里一脸严肃的老太太难得地嗤笑了一声。 第291章 妇人解放运动 待老太太笑完了,孙氏壮着胆子说道:“老蔫,嫂子有个想法,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叶琛有些好奇地看着孙氏,不知道何时,这个好吃懒做的三嫂也变得勤快起来,她虽然依然总是喜欢跟三哥吵架,跟村里人吵架,但这又不妨碍这个大家庭。 尤其是在鸡毛掸子作坊里,他跟二嫂两个人,一个人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将作坊经营得井井有条,叶琛对于她先前的坏的看法,也在逐渐减少。 所以今日他倒是也耐着性子,想听听孙氏会说些什么。 “这是咱们家,嫂子有什么话直说便是。”叶琛笑着看向三嫂和二嫂,“二嫂,您有什么想法也说说。” 孙氏没想到,叶琛会直接那么客气地喊自己嫂子,顿时感觉身子边儿都是云,轻飘飘的。 但是话却没飘起来,而是认真道:“那天我去寻潘娘子说话哩。” 叶大福闻言,顿时吓了一跳,以为自己浑家又没事找事,那日跟老二和老四一起跪地的日子他可是牢记于心的,立刻着急道:“你怎么又去捣乱!” 老太太闻言,也以为孙氏又要发难,或者儿子又做啥糊涂事了,立刻皱眉道:“老三,你闭嘴!儿媳妇,你说!” 孙氏抚摸着肚子,看向叶大福说道:“我不管你有没有事,潘娘子背负着臭名声,四弟依然敢用她,她肯定有过人之处,我去学习一二怎么了?我一开口,你就那么着急,莫非你真的有事情不成?” 叶大福闻言,知道她去学习,这才放下心来,挠头道:“哪有的事,我就是担心你给老蔫惹祸。” 叶琛闻言,更加好奇地问道:“三嫂,你去了孙家庄跟潘娘子聊了一通,学到了什么呢?” 说实话,孙氏先前就是一个没什么见识的妇人,但是潘娘子的变化,以及自己男人越来越忙碌,让她察觉到巨大的危机感,为此她能直接跑过去,跟潘娘子求学,这份勇敢的精神,确实值得人钦佩。 潘氏低下头,“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难怪老蔫重用他,村里人也不因为她往日的行径而讨厌她,实在是她跟往昔不一样了。” 大福和大旺疑惑道:“有什么不一样的?” 孙氏苦笑道:“潘娘子识文断字,落落大方,就跟城里的大户人家的夫人一样哩。我在孙家庄呆了半日,看她做生意,不论是南来北往的货郎,还是城里来进货的达官贵人,她都能轻松应付,她说的话我都听不懂,但是那些贵人们却甚是欢喜。” 孙氏说着潘娘子,不仅没有任何的沮丧,反而表情越发坚定,“我确实不明白,我一个正经人家的闺女,怎么就比不过他。但是我知道,无非就是她读过几天书,识过几天字,在镇上卖饭的时候,跟那些贵人们说过几回话。可她曾经在村里也只是个为了一口饭,撕得衣服都破破烂烂的妇人,她能越来越好,俺为什么不能?” 老太太在一边儿冷笑道:“这是红眼病又犯了!不过好歹知道,人家强在哪里,没胡乱张牙舞爪。” 叶五四却拉了拉老太太的手,示意她不要发作。 “那嫂子你想做什么呢?”叶琛笑了起来,他大概知道孙氏想做什么了,他见过太多的人有这种想法,间歇性踌躇满志,持续性混吃等死,他不认孙氏能在肉体极其疲惫的情况下,还能吃得下学习的苦,这一点叶琛都觉得自己很难办到,便带着几分劝说的语气道,“嫂子,你现在带着身子,又要管着作坊,似乎没有时间再去做什么了?” “谁说的!当年云衡在家里的时候,就跟我说过,时间就像沙土地里的水,你使劲儿踹他两脚,它肯定能出来。老蔫,嫂子就是想,你能不能想个办法,给村里的妇人们寻个教书先生,我们每天做完鸡毛掸子,想花半个时辰读书识字。” 说着还怕老太太反对,立刻说道:“娘,您放心我跟二嫂可以轮流读书,互相补习,做饭洗衣的事情不会耽搁的。” 叶琛惊呆了,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主动开口,想要学习进步的,竟然是老宅的女人们,相比之下,自己的两个哥哥,实在是废物太多了。 叶琛也下意识地挠挠头,俗话说,读书使人明智。 万一这两位嫂嫂都读书知道人间的道理了,两个糙汉哥哥在家里的地位,岂不是岌岌可危。 果不其然,见到二嫂连连跟着点头,二哥和三哥都不乐意了,吵吵着,“弟妹!咱们都那么大年纪了,读书太难了,有那时间不如好好干活,多给家里挣点钱。” 叶大福也开口道:“我觉得二哥说得有道理,外面都有我们男人操持,你们女人家家的,有点事情干就成了。总是想那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干啥?” 孙氏立刻反驳道:“你这是短视!二嫂都算了,自从潘娘子离开了摊子,你们挣的银子比往日里少了两成!要么就是你们两个藏了私房钱,要么就是你们老爷们,甚至干不过一个妇人!” “二嫂,你也说句话,这哥俩太欺负人了。” 叶琛也忍不住苦笑,他没想到,自己给二嫂和三嫂寻了个活计,让她们不至于天天闲着,反而促进了叶家的妇女思想解放。 女人能挣到钱,又读书识字,这地位一下子就起来了。所以二哥和三哥这两个家伙,毫不犹豫地站起来反驳,是有道理的。 老太太和老爷子往不远处一坐,俩老人眯缝着眼睛,都没说话,似乎在琢磨着什么。 往日里,这种场合,秦氏是不会开口掺和的,这一次见到孙氏开口激昂地说了一大通,也鼓起了勇气,当着公婆的面开口说道:“爹,娘,小叔,我觉得这话说得没问题,我们读书识字不耽搁干活的时间,而且我们读书明事理,也能改善我们的工作,而不是跟着瞎子一样干。” 最后老太太也开口了,“现在家业大了,光指着男人们打天下肯定不成,你们想读书识字确实没问题,只要不耽误家里的活,老婆子才不管你们。但是这请先生的钱可得从你们工钱里扣,分给家里的钱也一分不能少。” 孙氏和秦氏一听顿时笑了,不知道因为收入减少,可能零嘴也一下子没有了满仓和满屯还站在一边儿傻笑。 “娘,只要让我们有机会读书识字,不给我们钱,我们也愿意。”俩嫂子兴奋道。 老太太看向叶琛道:“琛儿啊,你嫂子们读书这个事儿,你可有办法?” 叶琛笑着点头道:“娘,办法肯定是有的,等咱们村的学堂彻底完工,孩儿雇个女夫子,给咱们村的妇人们开夜校,只要想读书的,都能来,只希望两位嫂嫂到时候用功一些,莫要丢了咱家的脸面。” 老太太一拍桌子,她们敢不好好学,主意是她们自己出的,敢不好好学,老婆子的棍子可不答应。 孙氏和秦氏异口同声道:“娘,到时候如果给家里丢了人,我们自己过来认罚。” 说完俩嫂子不约而同的又朝着叶琛行了一礼,叶琛赶忙避开,听二位嫂嫂道:“小叔,嫂子们的事情,就托你费心了。” 打死叶琛也想不到,他只是来老宅求援助来的,结果一不小心,开启了村里的妇女解放运动。 第292章 三壮练兵 三壮要去孙家庄独领一支团练,算是村里最近的大事了。 叶琛跟老村正商议一番之后,算是彻底敲定了此事。这一次,村里选拔新青壮二十人,北景芝选择青壮十人,先跟着三壮一起训练,守护孙家庄,将来有机会,几个村子在成立一个统一的民团,共同进退。 当然,人家这十个青壮也不是白给的,作为条件,清河村也要负责北景芝的保护工作。 村口社戏戏台前,站满了来选拔的年轻人。 北景芝的人也早早地来了,不仅人来了,还带了行李, 但是看起来身子有些瘦削,且缺乏精神,就连被寄予厚望的胡玉麟,也瘸着一条腿,蔫头耷脑的。 而相比之下,清河村这边儿,则一个个精神抖擞,神采奕奕。 三壮站在戏台上,大声说道:“官军能保我们一时,保不了我们一世,咱们村子的安全只能靠我们自己,我叶三壮遵二位村正之命,要训练一支新的团练,这支团练跟朝廷的守捉军一样,二十四小时驻扎在营地之中,吃住也不许出营,每天操练,随时出击,保护我们的家园。” 众人对于三壮负责新团练这件事情,倒是没有疑虑,毕竟上一次山贼下山,三壮死守石桥的事情,大家都历历在目,知道人家靠得不仅仅是父亲的关系,人家的本事也是响当当的。 但是对于二十四小时驻扎在营地,每天都要操练这件事情,大家却纷纷面面相觑。 这似乎真的跟先前的团练不一样啊,要吃住在营地,每天操练,这可就成了苦差事。 村子里的汉子,多大的苦都能吃,就是受不了晚上不跟自己的浑家呆在一起。 三壮却不给他们反应时间,“每个月一两五钱银子的月钱。愿意挣这份钱,不怕死的,能吃得了这份苦的出列。” 人群中胡玉麟看着周围的骚动,见没有人附和,便率先站了出来。 这都是说好的事情,他没有必要犹豫。 有了第一个,自然就有第二个,最后竟然站出来八十来人。 一旁的叶琛对于这个反应没有任何奇怪,别看大家舍不得家里,但是一两五钱银子的月钱实在是太诱人了。 能一口气站出来八十人,不足为奇。 三壮对于眼前的这些人却不是很满意。 他是要淘汰人的,八十人虽然看着不少,但是却经不起淘汰。 “别磨蹭,家里的孩子饿得嗷嗷叫,媳妇买不着新衣,你守着家又有什么用?再说了,营地每逢初一和十五放假一天,准许你们回家省亲。” 话音刚落,两个村子又走出来十多个人。 三壮继续说道:“我这个团练别的不能保证,大米饭管够,三天吃一顿肉,还能学习骑术,练成了本事,十里八乡的谁都欺负不得。” 听完长期呆在营地,竟然有这种好处,人群中又走出来十来个人。 三壮示意叶琛可以了,叶琛和老村正则开始疏散人群,北景芝的百姓也退了回去。 一百多个人,按照三壮的要求站成阵势,别说还真的有那么几分模样。 而清河村的骚动,也引起了朝廷守捉军的注意,不过高适是属于宅男性格,没有什么大事,他雷打不动的就窝在营地里训练士兵,磨炼武艺。 倒是常林、常威叔侄早早地到了,远远地看着三壮选拔士兵。 常林感慨道:“这是咱们朝廷官兵无能,逼得乡亲们自己训练团练啊。” 常威却摇摇头道:“未必如此,若是团练自保,何至于要求每天吃住在营地,这跟正规的朝廷兵马有什么区别,我估计清河村的两位村正有别样的心思。” 常林闻言,眼神中顿时多了几分警惕。 “要不要将此事上告于朝廷,一百多人也算是聚众了,一旦作乱,这麻烦可不小。” 常威看出了叔父的担忧,苦笑着摇头道:“叔父啊,您要是有这心思防备一群老百姓,还不如花点心思想想怎么攻破沂蒙山贼。一百多人的团练算什么?在边地多少个村子全民皆兵,村长、族长权势极重,连朝廷兵马也要给三分薄面,朝廷不也没剿灭吗?” “那你的意思是” “侄儿只是担心,局势动荡,地方上大规模训练士兵自保,这是一个极其不好的信号,朝廷如果不能快速解决内忧外患。这些自保的士兵就会成为常备的士兵,久而久之中央权威不存,大规模的战乱也就可能开始了。” 三壮却不知道,他训练的团练,在有心人眼里,已经成为别样的存在了,而是一心一意的宣讲着。 “咱们的团练跟以往的团练不同,是专门针对山贼、江洋大盗训练的,你们要认真学,虽然辛苦,但是我可以保证,但凡在战斗中立下功劳的,我绝对不吝赏赐。” 听到打山贼,刚才还有些嘈杂的队伍瞬间沸腾起来。上一次打山贼,村里的青壮大多数也都参与了,那一次每家不仅分到了肉,还有银钱。 这要是跟着三壮也能打山贼,岂不是可以挣到很多好处。 顷刻间,一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一样。 常威微微皱眉,这就是地方豪强的优势。 他们哪怕是在前线立下功劳,朝廷纵然是想要奖赏,也要层层审批,蹭蹭扒皮,等到了他们手里也就没有几个银子了。 而且现在朝廷的府库空虚,根本拿不出钱来。即便是能拿得出钱来,也是先紧着边军,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排得上他们这群守捉军。 这也是当初在战场上,守捉军为何战斗力低下的原因。 人家叶琛就不一样了。 叶家有的是钱,不提叶家,单凭清河村,想要养一支长期训练的团练也不是不可能的。 常林在一边儿看着,眼珠子都得瞪得溜圆,因为对面说的条件很诱人,诱人到他都有些心动。 选拔开始。 “快,快,快,跑得再快些。” 三壮没有耽搁,而是立刻对这一百多人进行选拔,因为他这是要实打实的管饭的。 尽早把废柴踢出去,也可以给村里和家里省下不少支出。 所以他在队伍后面不停地催促,谁要是跑得慢了,水火棍立刻打过去。 这些人前面,是嶙峋的山路,而且为了增加困难,山路上还故意摆放了不少石头,很多人都被石头绊倒,摔倒在地上。 而前面的路则越来越难。 而三壮也不留情面,谁要是不行,就直接告诉他,要么继续参与选拔,要么立刻回家。 村里人好面子,而且也舍不得一个月一两半的月钱,只能咬牙继续拼命登山。 爬完山之后,三壮大体对大家伙的体能状态有了了解,在树荫下解散休息了一阵之后,立刻开始让家丁安排他们站队列。 “大家不要觉得站队没有用,是浪费时间,古人说,要站有站相,坐有坐相,你们连站着都不会,怎么去打山贼?凭什么留在团练队伍里?” “给我站好了,不要左顾右盼,战场之上,只有维持好阵型,才能更好地保护自己,保护你的兄弟,谁在左顾右盼,偷着擦汗,要么给我滚回去,要么就吃我十棍。”三壮在队伍之中不停的巡视,如果说有人因为身体素质的原因,身体不停地颤抖,他不会说什么。 但是谁要是偷奸耍滑,在综合刚才爬山时候的反应,就会立刻赶人了。 叶琛花费了小半日看三壮训练,见胡玉麟并未说什么,先是按照散装的要求来,而三壮自己明显是有想法的,家里的家丁也在极力扶持他,便开始将心思转了回来。 因为有人登门做客了。 第293章 孙家遭难 叶琛并未第一时间选择回家。 而是骑马去了北海县城,然后直奔魏氏酒楼而去。 再次来魏氏酒楼,叶琛依然倍感震撼,忍不住四处大量。 这里人来人往,挥金如土,可以说是一座巨大的销金窟。 见是叶琛来了,酒楼博士立刻将魏学礼叫了过来。 魏学礼叉手问候道:“叶兄事务繁忙,前些时日写信与你,你都不来,怎么今日忽然有空了。” 叶琛还礼笑道:“还不是因为钱财所困,家里孩子多,我若不奔走,他们几个岂不要挨饿。” 魏学礼打趣道:“叶兄说笑了,你若愿意为官,魏家只需要一张条子,七品的职位,任你挑选。到时候万事有下面人做,你也就清闲了。” 叶琛知道,魏学礼说的都是真的,但是魏家的这艘老旧破船他可不想上,毕竟魏征的墓碑都被推倒了。 当下叶琛婉拒道:“在下并无意为官,只想做些小生意,潇洒一生。这一次登门拜访,是因为自家做了点吃食,想在您这里试一试,看看能不能推广出去。” 听叶琛这么一说,魏学礼瞬间没了兴趣,苦笑着摇头道:“叶兄,你有所不知,我们魏家卖的都是高端食材,寻常物件是上不了桌的。” 叶琛笑道:“这点在下明白,叶家先前走的都是低端路线,一般穷苦百姓吃吃而已,上不了高雅之堂,但这次不一样。 这一次我的食物,不仅美味,而且存储方便,适合南来北往的商人们食用,所以我想在咱们酒楼试一试,我们双方也可以互惠共赢。” 魏学礼丝毫没有因为叶琛再次拒绝他们魏家的招揽而感觉到生气,反而笑呵呵的说道:“若真如此,倒可一试,毕竟叶家出品,必属精品。这个,我能先尝尝样品吗?” 叶琛将铁盒子鱼罐头递了过去,然后打开,递了过去。 魏学礼吃过的好东西可不少,但是这种装在铁盒子里的美味,还是头一次吃。 这罐头鱼一入喉,就有一种难言的舒爽冲击味蕾,让人毫不犹豫的想要吃第二口。 叶琛看着拿着筷子一口一口吃鱼的魏学礼,也没说什么,不一会儿一大盒罐头鱼就吃完了,魏学礼抬头见叶琛喝着茶水,笑吟吟的看着自己,脸上流露出一丝歉意。 “叶兄,实在是不好意思,实在是您这鱼太美味了,我一时间没有忍住。” “无碍。不知道魏兄觉得此物如何,又能否在贵酒楼销售呢?”叶琛巴不得别人喜欢自己家的吃食,笑呵呵的说道:“此物乃是用特殊的办法制造,可以一次性保存数月之久,就连您吃的这一份都已经储存数月了。” “竟然这么厉害?”魏学礼舔了舔嘴唇,丝毫察觉不出存储数月的感觉,当下眼珠一转,便知道此物的奇妙和珍贵之出,笑吟吟道:“此物价值几何暂且不说,不知道北海县的售卖权能否交给魏家?” “这个自无不可。”叶琛并没有犹豫,不过提前把问题也说了出来,“此物尚在推广阶段,魏氏酒楼乃是北海县酒楼的翘楚,交给魏家再好不过了。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此物已经在官府备案,后续大概率会官私合营,到时候具体如何销售,可就由朝廷说了算了。” 听到此话,魏学礼倒是没有惊讶,也没有丝毫不悦,官私合营是最近新流行起来的一种经营模式,不少商户都跟朝廷合作。 这罐头鱼如果真的能够储存数月之久,那么此物的价值可就太高了。 到时候朝廷就算是不官私合营,也会要求叶琛按照他们的要求生产,优先供应朝廷,尤其是军队的。 至于官私合营这东西,其实这也不算是叶琛的首创,在他之前,官私合营就非常多,但大多数都是为官府提供服务,而且不给朝廷分红,属于官府默许下的一种灰色存在。 而叶琛的官私合营只是将其合法化,让朝廷也有一部分收益而已。 “这都好说,有魏家坐镇,想来你的罐头推广会少不少阻碍。”魏学礼笑着说道:“而且,你也不用担心未来魏家买不到货,毕竟魏家在朝堂上还是有不小的影响力的。” 二人又聊了一会儿,魏学礼留下了两份样品,要跟家族商议一番分配比例,具体怎么合作,到时候他会登门拜访。 这种大买卖,肯定是要跟家族禀告的,魏学礼的做法,叶琛完全理解。 叶琛此次前来,是有目的的,他寻了一个座位,点了些吃食,就坐在大堂里吃了起来,支棱着耳朵,想听听相关的情报。 周边儿的食客边吃边聊,声音还都不小。 “这一次,孙家遭难,事情不小啊。” “能小吗?一顶勾结山贼的帽子扣过来,这回不死也得扒层皮。” “啥?这不扯淡么,人家孙家世代居住在北海,闲的蛋疼勾结山贼?这是明显的诓人。” “骗不骗人已经不重要了,听说孙家在朝堂上的援助失势,被朝廷贬谪,孙县丞尚未走马上任,就被下了大牢,现在孙家群龙无首,想要翻身难了。” “哎,这着实有些可惜,说实话这些日子,孙县丞做的不错的。” 见叶琛皱着眉头听了,魏学礼提着一壶酒水走了过来。 叶琛好奇的问道:“魏兄可知道孙家的情况?” “你说孙家啊!要说孙家这些年背靠王府过得确实舒坦,族人们开枝散叶,学子们也都有个不错的前程,要是不出意外的话,十有八九会成为北海有头有脸的大家族。”魏学礼摇头道:“可谁能想到呢?上面一纸诏令下来,说孙家勾结山贼,把所有人都圈禁了起来,王府也一言不发,估计这回是跑不了了。” 叶琛淡淡道:“那州里可有证据?” “证据肯定是有的,但是不是伪造的,这就不知道了。”魏学礼摇了摇头,“这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就算是孙县丞无罪,将来也无缘升迁了。” 这件事情并不复杂,无非就两件事。 第一,孙家在朝廷上的援助倒了,而此次事件之中,一项是作为靠山的王府,并没有出手,导致孙家在面对诬陷时孤立无援。 第二,孙县丞即将走马上任,却明显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明显是高层之间的博弈,要打断孙县丞的晋升之路。 叶琛的脸色很是凝重。 他听了好半天食客们的议论。 也终于明白孙望峰为什么忽然跑到叶家求援了。 他们家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第294章 推广鱼罐头生意 走出酒楼大门,四下望了望。 叶琛看见潘虎正领着叶修等家丁坐在门口不远处的歇脚凳上吃瓜。 潘虎胡须上沾满了黑漆漆的西瓜子,跟他战场上杀神一般的形象完全不符,一边儿吃,还一边儿伸手比划着,我已经吃了八块了,加油啊兄弟们,活脱脱一副没见过世面且爱占小便宜的样子。 见叶琛走出了酒楼,立马起身,拍了拍其他正在吃瓜的其他人。 众人见家主出来了,赶紧放下手里的瓜皮,纷纷起身。 魏氏酒楼是整个北海县最豪华的酒楼,来此消费的贵客颇多,自然不是人人能跟着家主进入酒楼的,所以魏氏酒楼就在门口立了个歇脚的篷子,里面还有些的瓜果,当然如果花上些小钱,还能喝上些味道还算是勉强的茶水。 潘虎牵来战马,眼珠子四下打量着。 一边儿用手拍打着马的脸颊,一边儿说道:“家主,外面都传开了,说孙家遭人陷害,阖府被抓,就走漏了一个孙少爷。” 叶琛缓缓点头,“这事儿我听说了,还有吗?” 潘虎继续道:“刚才萧郎君过来送口信说,明府让他跟您一声,孙大人的事情与她无关,她还说您最好也别参与此事,其中关系复杂,在这个关键时刻,碰个头破血流就不好了。 鱼罐头的事情,还在跟刺史大人谈,八九不离十能成。她已经组织人先行出海捕鱼,您需要准备充足的铁罐和竹罐,用来存储鱼,届时经过加工后,会贩卖给北境的军方食用。” 叶琛点点头,环顾四周,问道:“二壮还没回来吗?” 潘虎犹豫了半响,还是说道:“二壮少爷似乎是有中意的女子了,但是他不让小的跟您说。他说他去去就回。” 叶琛苦笑道:“这臭小子,也要开花了,还不想让老爹知道。” 心中盘桓一二,拿定了主意。不管就不管了,上一次掺和三壮的婚姻大事,别管最后成没成,反正是挺闹心的。 二壮做事情是有分寸有想法的,他想跟谁好,就由他去。 叶琛不由的将心思转到了孙望峰身上来,按理说孙望峰一家子跟自己关系不大,但前些日子孙县丞一口气收购光了村子的蘑菇,多少算是对村里有些恩情。 不管不问,有些说不过去。 不一会儿,二壮这小子就回来了,脸上还带着几分喜气。 见叶琛脸上并无异色,便开始汇报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当然谈恋爱的事情肯定是不会汇报的。 “爹,北海县中小酒楼二十七家,我约了各家掌柜的在茶馆喝了会儿茶,跟他们约定以每天以市价的七折收购酒楼剩下的鱼,”提起此事,二壮颇为兴奋道:“一斤鱼我们按照七折收,除去人工、物料、运输等费用,一斤鱼我们大概能挣十五文左右。” “关键是铁盒子太贵了,我还是觉得用竹筒更好,因为我们运输的范围有限,大家买来也是为了吃,不会保存的时间太久。” 叶琛很欣赏自己的二儿子。 跟自己当年一样,一门心思搞钱。 而且对于业务也磨砺的非常专业,也非常大胆。 是典型的做大事的料子。 换做一般人家的孩子,怎么敢一口气约整个北海县所有酒楼的掌柜的? 收购各家酒楼每日没有卖出去的活鱼,算是一种资源在回收。因为很多鱼在水桶里隔一夜,就不新鲜了,食客也不喜欢,甚至有些鱼会死掉、发臭,那就是连卖出去的机会都没有了。 所以叶家站出来收购,大家是很开心的。 毕竟这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减少他们的损失,而他们也有充足的资金,用来购置新的食材。 而且这项生意不像是海鱼罐头那么大,需要跟朝廷官私合营,只要收回来鱼,拉回叶家,及时进行加工就可以。 算是给叶家开一条新的进项。 不过也不能说这里面一点问题都没有,叶琛提醒道:“虽然跟各家这些日子合作还算愉快,但是难保他们有以次充好的,每次收鱼要保证都是活鱼。这是吃食买卖,马虎不得。” “爹,我明白,”二壮点头,又说道:“爹,咱们北海县的几个镇子我还没跑,我想去转悠转悠。” 叶琛自然不会拒绝,而且还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张银票,递给了二壮。 二壮看了一眼,竟然是一百两,吓得眼珠子都溜圆了。 “爹,这是干啥?现在咱们都是先货后款,没必要给他们钱的。” 叶琛摇头道:“你也长大了,用钱的地方多了,拿着去用,万一遇到急事,掏不出钱来,岂不是让人家笑话。 不过要留个账目,每一文钱怎么花的,你要心里有数,爹也要定期检查。” 三壮是个心思灵巧的人,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瞪了潘虎一眼,潘虎捂着嘴嘿嘿的笑着。 二壮也没说啥,翻身上马带着两个家丁潇洒而去。 叶琛等人也打马回村,刚到家没多久,天上就泛起了阴云,淅沥沥的下起雨来。 叶琛知道,三壮这小子肯定是要淋雨的,好在他们带了蓑衣,应该不会太狼狈。 叶琛骑马赶路,浑身都是汗渍,他赶忙让小壮拿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然后去浴室洗澡。 房顶上装了一个黑漆漆的铁桶,上面有个盖子,每天早上大壮都会沿着墙边儿梯子爬上去,然后小壮负责在下面的水桶里装水,系绳,然后大壮将一桶桶水装进铁桶里。 等到傍晚的时候,谁想洗澡,水已经热了。 出水管用的是铜管,在最末端的地方装了花洒。 只要打开开关,花洒里就会喷出热腾腾的水雾,人站在底下洗个热水澡,不知道有多爽。 孙望峰想要见叶琛,却被潘虎告诉家主正在洗澡,让他稍待。 事关家族存亡,孙望峰其实一分钟都等不了,便忍不住开口问道:“潘大叔,今天你们是去城里打探消息去了?” 潘虎皱了皱眉,没有说什么,而是扭过头去,身为家主的家丁,自然不能泄露家主的行踪。 孙望峰表情失落,却极力维持着平静,“你不说我也知道的,从清河村出发到折返,算一算路程,再加上歇脚办事的时间,除了北海县还能去哪儿?” 第295章 这很难不绝望 “其实你不开口,我也能猜到,现在孙家恐怕已经成为北海县人人喊打的存在了?”孙望峰缓声开口道:“你帮我跟叶大叔说一声,如果他实在是为难,我可以这就离开的,我的死活与叶家无关。” 潘虎脸上浮现出讥讽的笑意,“孙公子,您不用跟我一个家丁演苦肉计,我试过的,在外面说话,里面听不见。” “您有什么话想跟我们家家主说,等他出来,自己谈就可以。不过我提醒您一句,我们家家主什么人没见过,您最好收起您的小心思,省得我们家主厌弃。” 看到潘虎讥讽的笑容,孙望峰心里很难受。 他是孙家的公子,往日里前呼后拥,何其风光,今日竟然落得这般田地。 一个小小的家丁,都敢这么直接的嘲讽自己。 但是他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起初他没有听父亲的安排直接来清河村,而是从书院出发,去寻找那些跟自己关系还算不错的同窗。 当初他们有困难,自己没少帮衬他们。 本以为都是富贵人家,大家又有同窗之谊,怎么也可以帮衬一二。 结果让孙望峰没想到的是,落难的自己,连昔日同窗家的大门都进不去。 甚至有些过分的,还派人去报官,企图领些赏钱。 真的是墙倒众人推。 他是没有办法,才来了叶家,投奔叶琛。 他觉得,孙家帮助过叶家,帮助过清河村,即便是孙家落难了,叶琛也应该奉若神明一般的恭敬的对待自己。 所以当叶琛带着潘虎等人去县里打探消息的时候,孙望峰的心态是相当崩溃的。 因为如果一旦叶家都不接纳且庇护他,他就会真的成为丧家之犬。 看着眼前失魂落魄,且手足无措的贵家公子,潘虎的内心也颇为复杂。 想在这个世界活下去,到底有多难啊。 他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有一定的社会阅历,他发现,整个大周王朝都是一个极其恐怖的存在。 别说你是什么王侯将相,你就算是皇帝的儿子,也算是有可能死掉。 就是那么残忍! 一直到他遇到了叶琛,他的生活才算是有了一片净土。 所以他格外珍惜叶琛给他的机会,也极力维护着叶琛这位家主。 叶琛洗了个完美的淋浴,在淋浴室里,他拿出了从空间里兑换的洗发水,沐浴露,修眉刀,刮胡刀,搓澡巾,水乳,好好的收拾自己一番。 等到弄完这一切,叶琛觉得自己起码年轻了七八岁。 待叶琛出来,潘虎呆愣愣的看了叶琛半天,才惊诧的说道:“家主,您这是返老还童了?” 叶琛笑骂道:“屁的返老还童,赶紧去洗洗,你着狐臭我,我在里面都能闻见。” “得嘞!”潘虎挠着头,憨憨的走进浴室。 叶琛说完又看向孙望峰,开口道:“孙公子让您久等了。小壮给孙公子沏一壶茶。” “是晚辈给您添麻烦了。”孙望峰耐着性子说道。 “孙公子,你的事情,我大体已经了解了。” 叶琛刚起了个话头。 孙望峰就低头说道:“是,我们孙家阖府被关了起来,叶大叔,我知道你不愿意管闲事,所以才躲着我。但是我还想说一句,我们孙家在北海传承有二百余年了,这点风浪波折还摧毁不了孙家。” “希望您能收留我些时日,待我家事情了结,必有重谢。” 见孙望峰一脸焦急的模样,叶琛笑了笑,“你误会我了,我不是不喜欢管闲事,而是我做什么都要有清楚事情的缘由经过,不能凭你一家之言,就盲目出手?” 孙望峰的表情很是尴尬。 无法取信于人是非常丢人的事情。 叶大叔的话,他根本无法反驳。 因为他在清河村做过丢人的丢到家的事情。 “对不起,叶大叔,上一次是事情,给您添麻烦了。”孙望峰再次恭敬的行了大礼。 叶琛摆摆手道:“你终究还是个孩子,我与汝父相交,还算融洽,他又帮过我们村子,不论如何我都不能坐视不理。” “你就安心的住在我家,若是有人寻上门来,我自然会去应付。” 当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孙望峰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这些日子,他尝够了世间的冷暖,若是叶琛也把他赶出门外,他并不会意外,但是他就真的不知道去哪里了。 于是乎,孙望峰毫不犹豫的再次朝着叶琛躬身行礼,“谢过叶大叔了。” “不必如此。”叶琛搀扶起孙望峰,“孙家遭难,是你们孙家的事情,我可以出手收留你,但是你身为孙家的一份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存在,你不能什么都不做。 你们孙家勾结山贼,被官府全家看管这件事情,已经成为北海人人讨论的大事。 不管你们家是否勾结了山贼,在你爹赴任这个关口上,他都已经输了,多少年的努力一朝尽丧。” 孙望峰抿着嘴唇,“我爹不会勾结山贼的,这是构陷,朝廷一定会给我爹一个清白的。” “构陷怎么了?眼下着情况,多少家富贵人家,被抄家灭族,官府给了具体的证据了吗?你敢说这里面就没有冤假错案?退一万步说,哪怕是你们孙家势力庞大,需要拿出证据来说,这东西就不能捏造吗?” 叶琛直接指向问题的核心所在,“对于朝廷来说,尤其是眼下的朝廷来说,那绝对是宁可错杀,也不容许放过的,因为这一次剿灭山贼是铁了心的,任何跟山贼有关联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孙望峰面色苍白,汗如雨下。 他爹确实不可能勾结山贼,但是孙家这样的家族,不可能跟山贼一点联系都没有,万一真的被人狠了心的诬陷,总归能找出些什么来。 到时候朝廷怪罪,怕是想翻案都难。 孙望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许久之后才开口道:“他们如果敢乱来,我就去神都告御状,我就不信全天下的官员都是昏庸无能之辈。” 叶琛摇头看着孙望峰,这个少年郎被父亲保护的太好了,其实从上一次的事情就能看得出来,孙县丞这个老父亲可谓是给儿子操碎了心的。 “先不说你告御状能不能赢,就算是你赢了,你爹走马上任的时间是不是耽搁了?你觉得经过此事之后,朝廷还会给你爹安排官职吗?” “叶大叔我该怎么办?” 第296章 找人做竹罐 叶琛思索了一番之后,说道:“对付你爹的人是谁我也不清楚,但是有两点,他做的大错特错,第一就是朝廷已经派遣采访处置使进驻河北道,又有梅花内卫常驻北海县,有这两方势力在,事情终究有水落石出的一天,这个时候不斩草除根,必受反噬,这也是我敢于出手帮助你的原因。第二,父亲被诬陷,全家都陷于牢狱之灾,而你若能忍辱负重,搜集山贼勾结地方的证据,然后献给朝廷,那么当有朝一日,一切水落石出,朝廷能不补偿你们家吗?” 孙望峰呆愣愣的听着。 他从未想过,原来危险之中,竟然蕴含着这么大的机遇。 仔细想一想,若是此事成了,不仅父亲可以官复原职,甚至自己都有机会扬名北海,成为温华那样的士子。 一想到,自己遇到困难,就成为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只知道四处逃窜,他的脸颊瞬间红透了。 “叶大叔,我知道了,谢谢您。”孙望峰控制不住,双膝一弯,差点给叶琛跪下,叶琛上前一把搀扶住了少年郎,耳边孙望峰继续说道:“不论此事最后结果如何,我一定会好好报答您的。” 叶大叔是他见识过最厉害的读书人了,好像就没有叶大叔办不成的事情。 “你这孩子,整天说这些干啥?若是你爹能平安归来,他能少的了我的好处么?”叶琛笑了笑,“不过我家的饭不能白吃,你读书做事之余,要跟着小壮他们干活。” 孙望峰点了点头,然后对叶琛又说道:“早先我家跟卢县令有过节,您这么帮我,会不会引来卢县令不快。” 叶琛拍了拍少年郎的肩膀,笑着说道:“这些都不是你该担心的,去做你自己的事情。” 孙望峰点头下去了。 看着少年郎离开的背影,叶琛叹了一口气。 他刚才之所以没有在归来的第一时间见孙望峰,第一想磨一磨这个少年郎的性子,第二想静一静心,思索下这件事情整体的关节。 事情算不上复杂,没有多少时间,他就想通了。 卢县令不让自己掺和这件事情,是因为他正在谋划罐头鱼的事情,恐怕横生枝节,耽搁了北海百姓的生计。 而孙家往日里在北海颇为跋扈,对她又不尊敬,她也想给孙家一个教训罢了。 但在这件事情上,卢县令不仅没有落井下山,还给予了足够的帮助,不然现在孙家面临的就不是全家被圈进,而是直接抓入大牢,飞速破案了。 至于孙望峰更不可能到处蹦跶。 所以这个女人,可能有些记仇,但是绝对不缺乏格局。 叶琛很清楚,此时正是卢县令彰显胸怀的时候,孙望峰要想更进一步,就必须异地为官,而没有了孙望峰之后,孙家要想继续很好的发展,就必须全力配合她。 就算是孙县丞最后不能高升,有此次伸出援手的恩情,以后孙家也势必有所收敛。 这对她的施政是有极大的帮助的。 不过叶琛还是希望,经此一事,整个孙家能够改头换面,多做些对老百姓有益的事情。 叶琛去忙活自己的事情。 这些日子,老二开始推动罐头鱼的买卖,寻找各家酒楼,鱼肆商量买卖的事情,自家老三也开始独立带兵,家里都是大壮在忙前忙后。 但是大壮的时间也挺紧,他是放心不下家里的土地的。别看叶家的生意越发的红火,但是叶家的庄稼地照样是涨势最好的。 所以准备罐头盒的人选,就空了出来。 铁皮罐头这个好说,自己有空间可以兑换,这玩意价格极其便宜,只需要三文钱就能从空间兑换一个,只要有充足的银子砸进去,搞个百十万个不成问题。 但现在叶家所能回收到的废金属,大多数都是货郎回收回来的,数量算不上大,在没有充足的铁做基础的情况下,搞出太多铁罐头盒来,就有些说不过去。 所以眼下还需要搞一批竹子来充数。 二哥和三哥都有事情去做。 潘虎要整天在自己身边儿,预防有突发事情。 叶琛思前想后,想到了老村正一家。 此时雨已经停了,村里的地面都是经过修整的,有泥水,但是不多。 村正家是仅次于叶家的人家,门前的土地非常平整,还垫了不少石头,防止过路的行人把地上的泥土踩得稀巴烂。 见叶琛来了,叶江殿猛然起身,“呦,老蔫你来了?这下雨天不在家打孩子,跑我家来干啥了?” 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吩咐孩子给叶琛搬来一张胡床。 叶琛在胡床上坐下来,开口说道:“有点事情,想找你哥俩帮忙。” 叶江殿是知道叶琛家的事情,知道如今叶家的买卖越做越大,如今人手捉襟见肘,先前他们家做冰雪冷元子的时候,他就跟着帮过一阵子忙的。 如今一听叶琛说,要寻人帮忙,就知道有油水,立刻变得兴奋起来。 不仅仅是叶江殿,村长家但凡是在家里的,都支着耳朵,想听听叶琛说些什么。 “家里最近新研究出来一种吃食,通过秘法装进竹管里,或者铁盒子里,可以使饭食几个月不腐,但是现在的情况是,竹子不够,铁盒子也不够,就想雇人帮忙。”叶琛笑道:“大概每天需要砍伐一百多根竹子,十个人从砍竹,裁剪到煮制大概多半天的时间。” 一边儿的妇人们听得也听得双眼放光。 这砍竹子的事情对于他们来说,再也简单不过了。 但是他们也只是想想,却不敢轻易开口。 老村正家是属于特别严肃的家庭,女人是不能随便发表意见的。 要是他们当着外人的面发表意见,会让老太太不满意,接着就是一顿家法伺候。 所以在场的妇人都期待的看着叶江殿没有随意开口。 老村正叔不在家,村长老伴是能当半个家的。 他一听就知道,这事儿叶江殿做不了主。 起身上前,对叶琛试探的问道:“老蔫,这事儿对干活的人,有啥要求吗?” “肯定是有要求的,这事儿关乎我家的生意,得嘴巴严实些的,踏实肯干,做事小心的的。”叶琛开口道:“嘴巴严实些,是怕他到处去说,坏了规矩,凭白惹出竞争对手来,踏实肯干,做事小心,是怕整天用斧子锯子,伤者身子骨,还要花费金银给他治病。” 嘴巴严实,就得是信得过的人。 这事儿虽然不难,但是一口气雇佣十来个人,难免有人有异心,胡说八道。 “这事儿你的家丁不能做吗?”村长老伴开口说道:“财帛动人心,现在你家的情况跟先前不一样了,难免有些人过来打听。” 叶江堂的婆姨忍不住说道:“娘,咱家老大、老二,在加上他几个堂兄弟,就凑够十个人了,何必用外人。都是姓叶的,一个祖宗,还能干出不要脸的事情吗?” 老太太立刻一道眼神送过去,吓得叶江堂的婆姨就是一个哆嗦。 叶江堂拍了拍媳妇的肩膀,对他小声说道:“好处都让咱们叶家人占了,就怕外人说闲话。” 叶江殿思索了一番之后,却起身说道:“娘,大哥,老蔫,我觉得这活就雇佣咱们叶家人干,老蔫也姓叶,咱们是一大家子,外人爱说什么就让他们去说,谁让他们不姓叶。” 老太太闻言,本来想说二儿子混账,却见叶琛神色赞赏,也就没多说什么,反而说道:“此事你们兄弟二人商量来便是。” 叶琛点点头,不错,江殿这小子有魄力,做事情不瞻前顾后,是个能成事的,便点头说道:“好,这事儿我包给你们兄弟二人如何?” 叶江堂吞了一口吐沫,“老蔫这个包给我们是什么意思?” 叶琛说道:“就是你们兄弟成立一个作坊,我给你一个价格,按月结清费用,至于你们给工匠多少钱,怎么干我都不管,有人受伤,甚至死了,我也不管,我只需要到时候看竹罐,还有保证没有人出去胡咧咧就成。” “这个活是长期的吗?”叶江殿问道。 “自然是长期的,这一次我准备跟朝廷长期合作,连海鱼罐头也做,到时候用的罐头势必是一个天文数字,活是不缺的,就看你们敢不敢接了。” 第297章 嫂子们的第一任先生 “有什么不敢的,只要钱管够,大山给你薅秃了都成。”两兄弟拍着胸脯说道。 “一个竹罐,我给你们两文钱。”叶琛思索了一番,给出了报价。 “可以,可以,”兄弟二人一琢磨,一根竹子能有十几米长,好点的甚至能长到二三十米,砍倒一根竹子,除却不能用的部分,裁剪掉的部分,起码能出三四十个罐子。 一天砍一百根竹子,也就是说能一口气做出三千多个罐子。 每天的收入六七两银子。 这些钱十个人分,五个人砍伐,五个人裁剪,这其中肯定少不了要带着家里的女儿和小孩儿跟着帮忙搬运,裁剪,递东西,但是抛去成本,平均每个人,每天分个几百文那肯定是没问题的。 乖乖,在这个成年人每天最多挣个百十文的今天,竟然有一份一天可以挣几百文的工作,那简直是破天荒的存在。 如果不是老蔫亲自登门,他们都以为是骗人的。 因为这种高收入工作,先前不是没有,但是大家伙跟着去了,不是拿着刀剑干山贼,就是被飘到突厥的地盘上放羊。 兄弟俩算了算账,用力点头。 他没想到,叶琛这个时候,竟然找到了自家。 要知道他爹叶五四那边儿木匠作坊现成的,只要派人去山上砍足够的竹子,然后把竹子拉回来,这活就能干起来。 看来老蔫真的是有格局的,知道有钱了,带着村里人一起挣钱。 也知道老爹一直支持叶琛,人家这是来投桃报李来了。 叶琛这边儿一走,村长老伴就将两个儿子叫到跟前,板着脸说道:“你爹常跟我说,叶老蔫将来是要做大事的,你们切勿被眼前的好处迷了眼睛,好日子还在后头呢,挣的钱只需留下一部分,以应对有人上山受伤,其他的悉数要分给大家伙,这样大家干起来才有劲儿,明白吗?” 俩兄弟连连点头。 此时没有外人了,两媳妇也敢说话了,老大媳妇也在一边儿说道:“叶琛家这一次给的好处太大了,你们哥俩也别光知道挣钱干活,抽时间多拉着大旺、大福和老蔫喝喝酒,以前老蔫家没起势,也是经常请你们父子喝酒的。” 老二媳妇也说道:“还有,还有,既然决心请自己家人,也要做好筛选,有坏习惯的,爱喝酒的,小偷小摸的,一概不能要,而且做事情之前,要去祠堂起誓,谁敢泄露消息,就直接逐出村子。” 老太太听了两个儿媳妇的话,觉得有道理,连连点头,然后继续说道,“你们两个第一次做作坊,肯定没经验,有时间多去老蔫的作坊转转,学习学习管理经验,实在不懂了,就去问,别人说两句,也比干不成事儿抢。” 叶江殿连连点头,“娘,您放心,我哥俩办事,您还不放心么。” 老太太冷声道:“要是你大哥自己干,我倒是放心,关键是有你这个刺头,我就怕你狗脾气犯了,动手打人。” 叶江堂笑着说道:“娘,得有老二这样的人呢,要是都跟我一样好说话,这事情反而不好干了。” 叶琛出了村长家,又直奔老宅而去,今天在县城里,他给老太太买了几件首饰,这边儿忙完了,就够老太太送了过去。 叶琛虽然答应给三嫂孙氏和二嫂秦氏寻一个女夫子教他们读书,可是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这年头虽然有女子读书,但是愿意抛头露面的女人却没有几个。 但是孙氏却一日也等不下去了,叶琛索性让温华、卢照凌召集村子所有的读书人,一起编撰了一个识字用的小型字典。 说起字典,首推东汉时期的《说文解字》,这个时代的读书人,就没有没看过这本书的,但是对于没有根基的村里人来说,它太过于晦涩难懂了。 而这部清河村的小型识字字典,选用了五百个常用字,并配合叶琛创造的拼音一起使用,非常方便。 这种小型字典一经上市,就给村里的孩子们带来了巨大的磨难,谁家大人要想认字,就必然让孩子们抄一份回去。 这可是一份极其浩大的工程,但不得不说,他进一步推动了清河村百姓的整体识字率。 叶琛一进门,远远的就听见孙氏趁着休息的功夫背着,“a、o、e、i、u、u” 一边儿的秦氏拿着小本本,仔细核对着,听见错误就赶紧指出来,孙氏一脸的沮丧,“天啊,咋那么难,这才二十六个符号我就背不过,什么时候能认清楚五百个字呦。” 秦氏挥舞着拳头,认真道:“弟妹,要加油啊,我家满屯都背过了,我也背过一多半了。” 这种音调对于秋月来说简直就是折磨,此时已经趴在胡床上打起了呼噜。 气得孙氏好几回想抬脚踹她。 于是她决定,不能自己单独享受这份痛苦,便将秋月提了起来,“秋月,跟娘一起学,这是大学问哩,是你四叔研究出来的,等你学会了,就能自己认字了。” 秋月睡得迷迷糊糊的,肯定是不想学的。 但是看着娘亲核善的笑容,他知道,如果他不学,少不了挨顿揍的。 为了不挨揍,她只能硬着头皮,跟着读了起来。 看着从被检查者,成为检查者的弟妹,秦氏忍不住摇头,扭头看见叶琛正从老太太的房间出来,他赶忙走过去,“四弟,四弟。” 叶琛止住了脚步,疑惑地看向了二嫂,问道:“嫂嫂,怎么了?” 秦氏犹豫了一阵说道:“我知道,女夫子不是一时半会能请到的,但是你或许不知道,我们鸡毛掸子作坊的女工们,已经开始学习了,而且进展颇快,但是其中免不了掺杂了很多错误,不知道你能不能跟温华说一说,让他定期抽个时间,给大家伙评判一下,让我们心里有数。” 鸡毛掸子作坊的事情,叶琛有小情报员赵菁菁,很多事情秦氏不说,他也知道。 在得知了秦氏和孙氏开始读书识字之后,村里的妇人们一个个争先恐后地要跟着学,没办法的事情,很多家庭的孩子们整天说自己在村学里学得不错,一考试就是鸭蛋,整的自己压力很大。 很多当母亲的,就想着认识几个字,省的孩子们回家说谎,他们都不知道。 叶琛考虑一二之后说道:“温华马上就要去青州考试了,他恐怕没有时间批改你们那么多人的作业。” “哦,那好,我们再想想办法。”秦氏有些失落道。 见到二嫂失落的模样,他也知道,求学无门的痛苦,便笑着出了招,“其实有个人,或许可以帮你们的。” “谁呀,谁呀。”秦氏一听就激动了。 “咱娘!?”叶琛笑着说道:“二嫂,你可能不知道,小时候我读书,很多字都是咱娘教的?” 一边儿的秦氏闻言,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在一边儿支着耳朵教育闺女的孙氏可不乐意了,“嫂子,别冲动,咱娘年纪大了,咱们那么愚钝,别把娘气个好歹出来。” 孙氏的话音刚刚落下,就听屋里传来一道声音,“我看你是怕挨揍?” 老太太换上叶琛买的新衣裳,戴上了叶琛新买的簪子,更显老太太仪表堂堂,威仪凛凛,一双眼睛明如电,颇有威严之气,这哪里还是农村的小老太太,分明是大户人家的坐镇一方的老妇人,一时间两个儿媳妇呆愣在了当场。 第298章 狗尿苔 天幕上的乌云逐渐散去,二嫂和三嫂却一个头两个大。 老太太的性格他们是知道的,那是妥妥的“暴君”,老人家似乎所有的耐性都给了她的小儿子,至于对待其他人,尤其是两个儿媳,那叫一个无情。 让她老人家授课,那绝对是要命。 当然,这不在叶琛的考虑范围之内,他慢悠悠的回了新房子。 隔壁刘老太家的小花、小草跑过来玩耍,因为叶琛家最近多了两个狼崽子新成员,让他们很好奇。 狼崽子是狼妈产崽之后送过来的,叶琛也懒得起名字了。 小壮见他们小小的,弱弱的,给他们起名字小点一号和小点二号。 如今两个小狼崽子还在吃奶的年纪,两个小家伙一脸好奇的看着周围的人类。 小花时不时的还拿手戳一戳,见小狼崽子不耐烦的拿着前爪蹬了蹬,两个小家伙就开心的哈哈大笑。 汐月和春月拿着把剪刀,坐在小竹椅上,认认真真的裁剪着尿片,在这个没有尿不湿的年代,尿片是必不可少的神器,一小会儿的功夫已经裁剪了上百片,四四方方的叠在桌子上。 桌子旁边儿还放了赵菁菁的几个嫂子送来的小衣裳,以前叶家穷,赵菁菁不好意思跟家里有太多的来往,但随着叶家日子过得越来越好,爹也经常让大壮往娘家送些东西过去。 投桃报李,赵菁菁娘家也经常送东西过来,而且几个嫂嫂也都是心灵手巧的人,这次一口气送来的几十件小衣服,看的赵菁菁眼珠子都直了。 赵菁菁的娘家在北景,大嫂赵柳氏是凤凰镇的,为老赵家一口气生了三个胖娃娃。 因为时常过来,便唤住了大壮,让他不要去麻烦叶琛。 笑着将傻妹妹总是忍不住抚摸肚子的手拿开,然后道:“好妹妹,这孩子在你肚子里,可不兴总摸他,现在快生了,睡觉的时候也要注意些,尽量侧躺,听产婆说,平躺的女人对孩子不好。” 赵菁菁还没从一堆衣服里回过神来,小声道,“大嫂,怎么做那么多衣服,有个一两身就够了。” 大嫂摇头道:“亏得娘让我多来几趟,不然可真委屈死你了。这小孩儿生下来,一会儿不是尿了,就是拉屎,一两身衣服怎么够,没有个十身八身的存着可不行。” 说完,怕叶琛回来,留他们吃饭,给叶家添麻烦,便赶忙坐着牛车急匆匆的离去了。 大壮虽然不太会说话,但是两个嫂子走的时候,还搬来了两桶大米,都是叶家的存货,赵菁菁担心大壮被父亲说,赶忙拉了拉大壮的袖子。 大壮嘿嘿笑道:“爹交代过,娘家来人,不能让人家空手回,这大米是爹从外面买来的五常米,很香的。” 赵菁菁的两位嫂子推脱了一顿,见推脱不过,便只能接受了大壮的好意。 叶凡最近不知道怎么跟牛蛋搞在一起。 俩人隔三差五也过来帮忙干点杂活,顺道请教温华学习的事情。 叶凡一见小壮牵着常威,就过来摸了两把,“小壮,我能骑一骑大马吗?” 叶凡这半年长得很快,已经蹿的比小壮都要高一头。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天命不凡,是振兴清河村的不二人选。 随着叶琛一家子的迅速崛起,他也没有气馁,抱着打不过,为何不加入的心态,整天跟小壮他们混在一起。 甚至还问过叶江堂,说当初是不是老蔫叔,养不起我了,把我送给您的。 为什么我感觉我自己长得有点像是老蔫叔? 现在他家有钱了,您要不要把我还回去? 这话问的叶江堂的媳妇都快哭了,但是她又没办法解释,老叶家的基因很强大,基本上叶家的男人都有几分相似的地方。 所以小凡免不了被父母一顿混合双打。 小壮嫌弃的看了一眼叶凡,开口道:“骑马哪有那么简单,我天天喂马,洗马,都没有机会骑一骑,你会喂马吗?你先伺候好你们大队的牛,你在来。” 小凡欲哭无泪,大队的牛怎么可能轮得到他去喂啊。 人都有一种贱贱的情绪,先前住茅草屋,打地铺,点松油灯,卢照凌觉得氛围感拉满,如今换了新房子,有了书房,却连看书都看不下去。 不光是外面有一堆小孩子吵吵闹闹,村外军营,高适他们整天带着军队拉练,也让卢照凌非常憧憬。 他觉得与其坐在这里读书浪费时间,还不如骑着骏马,在草原上畅快奔驰。 结果被卢照凌请来了高适,在学问上吊打了卢照凌一顿之后,这厮立马就老实了。 间接性的踌躇满志起来。 毕竟人家高适一边儿带兵,一边儿读书,学识都不曾落下,自己怎么能甘心落于人后。 然后用功了半柱香的时间,又重新开始堕落了。 嘴里拿着甜嫩多汁的水蜜桃,咔咔的吃着,摇着脑袋,痛苦的呻吟道:“啊,读书太辛苦了,我不再也不读书了。” 他的堕落自然引起了温华的注意,立刻沉着一张脸走了过来。 尚未来得及开口,外面就传来了叶琛的声音。 “孩子们,拿着背篓上山了,带你们去采蘑菇。” 叶琛的声音简直就是卢照凌的救星,这家伙扔掉手里的桃子,提着个筐子就冲了出去。 温华也不好在多说什么,一大家子人,人手一个小竹筐,浩浩荡荡的出了门。 这是个极其庞大的队伍,有叶琛,大壮、小壮、栓子、小花、小草、小凡、牛蛋、温华、卢照凌,甚至连窝在房间里想对策,温习功课的孙望峰也跟着。 原来叶琛发现,雨过天晴之后,地里的茅草附近都长了许多小蘑菇,他也不知道这蘑菇叫什么名字,小时候小伙伴都戏称它为狗尿苔。 名字虽然不咋地,但是却是一等一的美味。 呼啦啦的队伍往外走,叶琛还带着大家唱儿歌,“红伞伞,白杆杆,吃完一起躺板板。躺板板睡棺棺,然后一起埋山山。埋山山哭喊喊,全村都来吃饭饭,吃饭饭有伞伞,全村一起躺板板。” 他也怕,孩子们夹杂了毒蘑菇,然后送自己去见阎王爷,不仅是唱儿歌,还告诉大家,只能采这种蘑菇。 这种蘑菇很小,长在茅草根附近,要用手指小心翼翼的捏出来,然后放进筐子里。 好在人多力量大,不一会儿就搞了整整一大筐。 因为是在茅草地里穿梭,不仅所有人都搞得湿漉漉的,还一人弄了一脚泥。 小壮和叶凡他们就更夸张了,仿佛成了在泥潭里打滚的泥猴子一样,两个傻小子还不断的哈哈大笑。 叶琛看着满满当当的一筐子蘑菇,这才招呼大家,心满意足的回家。 卢照凌又要重新进入读书的状态,但是没多久,又感觉到诱人的馅饼的香味不断的勾人魂魄。 他觉得读书太难了。 他真的不明白,温华他们怎么能读的进去书。 其实,他哪里知道,温华也只是在装模作样罢了。 因为他也是第一次味道那么香的馅饼,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第299章 茅茅窝馅饼引发的想法 老太太听说,叶琛领着一大帮人,浩浩荡荡的去摘蘑菇了。 吓了一大跳。 生怕叶琛一大家子躺板板,便专门跑过来一趟。 结果瞅了两眼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了。 掐着腰,笑着说道:“你这臭小子,倒是挺会吃,这可是上好的茅茅窝,香甜可口,回味无穷,味道极其鲜美,你娘我也是几十年没吃过了。” 论生活经验,从赵菁菁到叶琛都是比不过老太太的。 她老人家撸起袖子,就开始帮忙,先用盐水把茅茅窝放在盆里,用盐水泡了泡,然后拿筷子轻轻搅动,根部的干草叶便浮出水面,泥土沉到了底部。 然后便是一遍遍清洗,最后放进盆里,倒上水,与面粉、葱花、盐叶琛又偷着放了点十香面进去,然后开始烙馅饼。 这个制作过程是极其漫长,但是随着油开始加热,馅饼不断的翻动,独属于茅茅窝的香味便开始弥漫开来,沁人心脾。 老太太给留了一些,笑着说道:“留一些,做些咸酱子,那也是一等一的美味呢。” 老太太只是帮了会儿忙,就急匆匆的回去了。 她老人家工作繁忙,还要监督两个儿媳妇学习,可不敢耽搁一刻。 叶琛拿了两个成本,让她带回去跟老爹一起吃,老太太脚下生风,心里美得很,还是我小儿子孝顺,那老二和老三就从来不说给自己做顿好吃的。 就知道去城里带那些新鲜玩意,又不好吃,还傻贵。 老太太走后,叶琛只能学着老太太的手艺,围着锅台转,赵菁菁好几次想过来帮忙,都被叶琛拒绝了,现在儿媳妇快要生了,能不让她干活,就不让她干一点活。 叶琛忙活的满头大汗,将制作好的茅茅窝馅饼装在锅盖上端了过来。 锅盖是用高粱杆儿制作的,一根根并排着用线穿制的,是圆形的,大壮的本领之一,家里的锅盖都是他做的,这手艺老太太都比不了。 在书房里读书的孩子们早就等不及了,小壮吸着鼻子,兴奋道:“原来狗尿苔做出来的东西这么好吃,天啊,这些年白活了啊。” 二壮跑完生意回来,闻着味道,馋的不行,结果还没动手,就让老大把手拍回去了。 “骑着马给老三几个过去,你倒是先着急了。” 二壮吞了吞口水,“这狗东西去孙家庄逍遥快活了,还得让我伺候着。” 说完,又看向叶琛,惊讶道:“爹,您咋知道这玩意能吃啊?好香啊。” 叶琛笑了笑,这玩意咋说? 他小时候经常吃,是我怀念了几十年的味道? 他走到屋子外面,对正在干活的小草他们说道:“你们几个今天都别回去了,在我家吃馅饼,香着呢。” 小花拉着小草转身就要揍,“我奶给我留饭了,我得走了。” 他爹跟着老蔫叔干活,每个月能挣不少钱子呢,他是奉了奶奶的命令过来干活,她可不敢在留下吃白食。 而且这白食那么香,万一自己忍不住多吃了,岂不是要丢家里的脸。 小花、小草、栓子这三个要走,小凡和牛蛋几个也要走,都被叶琛拽住了,“怎么,干活的时候跟着老蔫叔干的那么勤快,吃饭的时候想跑啊。小壮啊,关门放旺财。” 小壮跑过去把门一关,就将旺财、绣球、来福放了出来,几个孩子吓得立马老实了,跟着叶琛回了屋子。 孙望峰看着桌子上摆着的热气腾腾的馅饼,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他虽然出身豪门,但是却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吃食。 一边儿的卢照凌开口道:“叶大叔家的吃食向来都是好吃的,但是咱们得讲先来后到,你是最晚来的,要少吃些。” 卢照凌并未因为往日的仇怨而厌弃孙望峰,但是如果这个家伙吃太多,他肯定是不乐意的。 因为好东西就那么多,如果都让这家伙吃了,自己怎么办?阿福怎么办? 孙望峰听了卢照凌的话,也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不敢造次。 小凡一进屋,看见馅饼的那一刻,眼珠子就转不动了。 他可是经常听满仓和满屯吹牛逼说,老蔫叔家送到他们家老宅的吃食有多么多么好吃,把他羡慕的不行。 这回他也有机会品尝一回了。 见叶琛将馅饼递了过来,小家伙连忙擦了擦手,恭敬的接过馅饼,“谢谢老蔫叔。” 而一边儿,小壮已经开始了。 馅饼很烫,只能小口小口的往嘴里塞。 “唔!” 自从叶琛穿越而来,他已经吃过很多好吃的东西了,甚至连生腌这种跨时代的美味,他都品尝过了。 但是这么好吃的东西,他还是第一次吃。 小家伙一双大眼睛,瞪大大大的。 甚至没敢再吃第二口,而是反复咀嚼着品尝嘴里的馅儿。 清香入喉,松松软软,还有那股鲜美劲儿。 小壮感觉自己快升天了,他根本舍不得吃第二口。 嫂子平时也会做一些馅饼,他本以为就已经是天下最美味的馅饼了,今天才知道,老爹做的馅饼才是。 “叶大叔,这,这,这是什么美味?”孙望峰手里拿着馅饼,几乎是一口吞掉了小半个,“大叔,我感觉我这都算是因祸得福了。” 温华笑了笑,“那可不,如果还是你们孙家鼎盛的时候,你可不会再姑父家吃一口饭的。” 卢照凌看着交谈的几个人,心里得意的吃掉了到手的第三个馅饼,心里得意道:“一群蠢货,与其浪费时间扯淡,还不如多吃两个,老叶的手艺越来越棒了。” 小壮的嘴巴鼓鼓的,吭哧吭哧的吃着,含糊不清道:“嫂子,你的嘴巴好像胖了啊。” 赵菁菁本来默默的吃着,听小壮这么一说,嘴巴瞬间停了。 “胖了?怎么没人跟我说?” 她小心翼翼的挪到了水盆的位置,然后低头看看,好像是真的脸胖了许多。 不过这个时候的赵菁菁可没有先前那么小心了。 心里立刻自我安慰道:“孕妇哪里有不胖的,该吃吃,该喝喝,大壮不嫌弃我就成了。” 春月分到了两个馅饼,这真的是她吃过最好吃的馅饼了。 但是她却不肯吃了,准备给娘留一个,给那贪嘴的妹妹留半个。 如果爹爹也能吃到这么好吃的馅饼就好了。 “爹爹?”春月忽然意识到什么一样,对叶琛说道:“四叔,这种蘑菇咱们能自己种吗?天气凉了,喝鸭血汤的人多了,如果咱们再卖上些这种蘑菇饼,岂不是发财了?” 叶琛闻言,就是一愣,“对啊,天气变凉了,大家可以吃的青菜就捉襟见肘了,自己如果是可以继续搞蘑菇,搞青菜,不得把钱赚翻天了!” 第300章 四季大棚菜 父母的身体力行是会对孩子产生很大影响的。 早些时候,叶大福几乎每天都泡在地里,而孩子几乎都是孙氏一个人带。 孙氏这一天下来,能做什么呢? 就是干干农活,收拾收拾家里,然后琢磨着怎么踅摸点吃食,填补填补干瘪的肚皮。 春月虽然懂事的比较早,但是却也有限,顶多就是干活的时候比较卖力气罢了。 但是如今不一样了,叶大福每天跟着兄长去城里摆摊,见识自然增长,饭桌上也经常说一些新鲜事,自然而然的开拓了春月的眼界。 而孙氏也不再是跟之前一样,每天一味的又馋又懒,毕竟每天她都要花费心思,去琢磨着怎么将鸡毛掸子作坊搞好,人也变得越发的勤快。 整天跟一堆妇人坐在一起,又是领导,自然要注意言行,久而久之也有那么几分样子。 母亲的变化,也潜移默化的影响着春月。 看到爹娘每天都那么累,脸上却不再像是之前总是凶巴巴的,春月就琢磨出来一个道理。 人不怕干活,但人怕干活没有回报。 今天她之所以壮着胆子给四叔提建议,就是希望四叔给她一个机会,一个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 她也想干活! 跟爹娘一样,有正经的事情去做。 当然,她年纪还小,肯定不能挑大梁,但是她知道,自己能吃苦,听话就是自己最大的优势。 而叶琛也下意识的打量着春月。 这丫头的眉眼继承了三哥和三嫂的全部优点,而且因为叶家的伙食逐步提升,小家伙的身子骨也张开了。 个子也比小壮高了一头,用村里人说话,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再过几年,也就该成亲嫁人了。 叶琛知道,自己家三哥的心思,他知道春月是个孝顺的孩子,所以想将姑娘留在身边儿,招个上门女婿。 这样等他老了,就可以让春月好好孝顺自己了。 不过,这年头招赘婿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起码家里得有钱,女人也能有养家糊口的本事。 叶琛也觉得三哥这个想法没多大毛病,秋月是个不靠谱的,那肯定是要嫁的越远越好,三嫂呢,又成了进步女青年,到时候家里生了娃娃,总要有人看,家里杂七杂八的事情,总归要有人处理。 那到时候春月稍微一耽误,就能过了成亲的年纪。 与其年龄大了,嫁给外人,还不一定能选个好夫婿,还不如留在家里,招个上门女婿。 再有一个,那就是叶琛的生意越来越大,自然也希望家族的成员能够尽可能的留下来帮忙,而不是希望自己辛苦培养出来的各种人才,流失到外面去。 当然了,这也跟小丫头提出来的自己种植蘑菇有很大关系。 叶琛觉得,通过他长时间的观察,春月是个非常聪明,踏实的姑娘,是可以担当大任的。 在叶琛看来,蘑菇可以种,那么蔬菜自然也可以用。 如果冬天、春天都能种植蔬菜,那就意味着叶家可以在北海县开一家跟魏氏酒楼分庭抗礼的高端酒楼了。 虽然叶琛觉得当初叶家在北海县开一家高端酒楼的想法多少有些不切实际,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叶家买卖的拓展,再去做高端酒楼的条件已经成熟了。 那么到时候酒楼盛大开业的时候,赵菁菁一定是非常忙碌的,到时候起码要有个贴心的小姐妹在一边儿帮衬着。 之前叶琛想过让大壮去做这件事情,但是后来跟大壮谈过,这孩子一门心思都在收拾土地上,让他去城里来回跑,有些不现实。 春月这孩子,头脑聪明,手脚也麻利,而且心地善良,唯一的缺点可能就是她那个嘴馋手懒的妹子了。 但是老家那边儿有老太太罩着,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麻烦。 而且三嫂如今的变化也很大,不至于看着她闺女胡作非为。 叶琛想了想说道:“春月,你这个建议非常好,如果四叔建一座可以一年四季生产粮食的大棚,以用来种植蔬菜,你愿意来帮忙吗?” “我愿意!”一听说可以一年四季种植蔬菜,春月兴奋的不行,这可是一个厉害极了的工作。 “那这份工作呢,你要嘴巴严实一点,谁都不能告诉是怎么干的,也不能把学到的东西告诉别人,你能做到吗?”叶琛继续问道。 “四叔,你放心,我嘴巴可严实了,就算是我娘都问不走的。”春月认认真真的抬头对叶琛说道。 “那好,你现在就是你四叔的实习员工了,到时候你跟你大壮哥一起去干活,在冬天也能种出蘑菇和青菜,肯定能震惊整个北海县的。” “真的假的,老叶,冬天也可以吃到蔬菜吗?”一边儿的卢照凌听完之后,惊讶的问道。 正在吃馅饼的孙望峰也支着耳朵听着。 “当然是真的了?冬天种个青菜而已,有什么少见多怪的?”叶琛好奇道。 “冬天唉,冬天你知道有多冷啊,一个霜降就能带走十之八九的蔬菜,你竟然说你冬天可以种菜,这要是传出去,人家都会以为你得了脑疾呢。”卢照凌摇头晃脑的不信道。 而温华则是一如既往的表现出嫌弃,“让你多读书,你非说读书浪费时间,始皇帝在骊山曾经种植过瓜果,然后一群儒生天天胡说八道,然后被始皇帝活埋了。可见这冬季种植蔬菜的技术不是没有,而是失传了。” 听温华这么一说,孙望峰也开口道,“这个技术,我也有所耳闻,相传汉朝时期,有豪强曾经修筑一种火室,可以种植多种蔬菜,什么韭菜、生姜、冬葵大受欢迎。” 见大家都有所回应,卢照凌立刻坐不住了,昂首道:“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一种做法,我在县志上看的,说当年北海曾经有人用泥土把高粱杆大棚培起来,用动物粪便在菜地上铺满保温,在冬天种出了蔬菜,当时有很多人参观,结果不知道为何,蔬菜半路都冻死了。” 叶琛不再搭理几个读书人的讨论,而是对春月继续说道:“既然你愿意,等你回去,就问问你娘,要不要跟着四叔干活,四叔一天给你三十个大子。” 一天三十个大子? 春月瞬间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好悬没直接摔倒在地上。 第301章 进步青年 春月感觉脚底下生了云,整个人踩着云朵,晕晕乎乎地回家的。 这会儿孙氏学得头晕脑涨,见春月递过来的馅饼,立刻放在手里狼吞虎咽起来,而一边儿秋月则撇着嘴,质问姐姐,“为什么娘是一整个,而他只有半个。” 只是当馅饼放在嘴里的时候,才发觉原来这东西那么好吃。 便只顾着甩动腮帮子,忘记说话了。 孙氏的大嘴一口便吃掉了半张,然后品味着难得的美味,忽然意识到什么,睁开眼睛,看着春月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嘴巴咽口水,心里顿时明白,估计这孩子就吃了半张。 于是乎,心里又开始想着四弟真是的,怎么那么小气,多给几张能死是不是? 脑海里经过了剧烈的思想斗争,她知道自己该给孩子递过去,但是脑袋不同意,手不同意,嘴巴也不同意,最后又忍不住咬了一口,扭过头去,尽量不去看馅饼,递给了春月,“娘吃饱了,你吃。” 春月却没有接过来,而是拉着母亲的胳膊,小声说道:“娘,四叔要交给我一个差事,说只要您同意,我就是他们家的实习员工了,我想去。” “去呗,”孙氏见闺女没接馅饼,那美味的感觉一直刺激她的脑海,索性便心一横,眼一闭直接吃了起来,嘴里念叨着,“但是你得跟你老蔫叔说,这活不能白干,这种好吃的饼,得定期给两张。” 春月小声道:“娘,不是那种简单的帮忙,是真的干活,长工呢。 不光给好吃的,还一天给三十个大子,但是听四叔说,挺辛苦的,要忙一天左右,家里的活我没法干了。” “啥!?” 孙氏立刻蹦了起来,旁边儿闻着味道打转的大黄吓了一跳,立刻夹着尾巴四散奔逃。 春月将今天在四叔家听来的话继续说道:“四叔说了,让我去跟着大壮哥干活,一天给三十个大子,将来城里的酒楼如果开业了,让我跟着去帮忙,让我问您愿意吗?” 孙氏一听,心里就开心得不行,“娃啊,挣钱多少是其次,主要是跟你四叔,你能涨本事呢。你看村里的潘寡妇,先前整天光着腚跟村里的妇人打架,让赵大雷那样的畜生欺负,可自从跟了你老蔫叔做事,连县里的达官贵人都高看一眼,这说明什么?说明你老蔫叔本事大着哩。” “回头你去了,腿脚要勤快点,钱呢,咱也不要。”孙氏想了想说道:“就让你老蔫叔,随便挑个壮壮教你读书识字。” “娘觉得,你这孩子踏实,将来读书识字,又跟着老蔫叔干过活,没准儿就跟温华他们一样,可以科举做官呢。” “你要是做了官,你娘就享福了。让全大周的人,一人给为娘一根鸡毛,娘的鸡毛掸子就能卖到全世界去。” “娘我呢?一天三十个大子,可以买很多果脯,我也想去!”秋月这个时候已经吃完了馅饼,顺带还将兴奋的孙氏手里剩下的四分之一馅饼塞进了嘴里,然后这才开口。 “你在娘身边儿呆着。”孙氏撇了一眼秋月,皱眉道:“你太随为娘了,又馋又懒,还怎么打都改不过来,去了你老蔫叔那里,万一让他嫌弃了,咱们一大家子跟着受罪,还不如老老实实地跟在娘身边儿呢。” “娘,你偏心,都是你的闺女,凭啥她能去,我不能去!”秋月一听就不乐意了,躺在地上打滚,“你不让我去,她也别想去!” 孙氏一听,立刻就急了。 从地上抄起笤帚疙瘩来,就要打。 秋月也不怕,嘴里哼哼着,“打我,打死我,反正你也不疼我!” 孙氏比划了两下,却一直下不了手。 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打她不相当于打自己。 但是她心里已经下定了决心,老四既然开口了,那么无论如何都要让春月过去帮忙。 钱不钱的倒是其次,主要是跟着老四能学本事。 大壮又是个好孩子,让春月跟着他肯定吃不了亏。 尤其是老蔫家来来往往的达官显贵,万一哪家公子哥相中了春月,这孩子就鲤鱼跃龙门了。 孙氏一边儿训斥着秋月,一边儿琢磨着,“老蔫好不容易发善心,一会儿得让大福买两到猪肉,再买点好久提过去,跟老蔫好好喝喝酒,他们是弟兄哩,得加强加强感情。” “老二就不带了,老二这家伙一肚子坏水,春月好不容易得来的差事,再让满屯、满仓给抢走,可就麻烦了。” 孙氏一肚子小算盘,却听旁边儿过来检查功课的老太太冷哼一声,“别做白日梦的,老婆子是不会同意的。” 孙氏吓了一跳,也来不及琢磨,就赶忙对老太太小声劝道:“娘,大福跟我说了,想着让春月大些的时候招赘婿呢,到时候跟自己家儿子没啥区别,您就让他去。” 老太太没搭理她,而是选择拿着藤条抽了一顿秦氏,没办法,秦氏的学习进度,跟不上她老人家的要求,那她老人家肯定是不客气的。 “刚才看你吃得很香,想来是功课都记住了?”老太太的嘴角露出了狰狞的笑意。 孙氏一听,魂儿都吓飞了。 “娘,我” “背给我听。” “哦,b p f d n” “啪!”老太太的藤条直接抽了过来。 “重背。” “b p fn” “啪!” “重背。” 孙氏的手都被抽肿了,一连碰了二十几次,才算勉强过关,孙氏见老太太脑门上都抽出汗来了,忍着手心钻心的疼,赶忙端着一碗水过去,“娘,媳妇愚笨,让您辛苦了,您喝水。” 老太太冷哼一声道:“贿赂我也没用,该打你还得打你,谁让你自己想读书识字的。还有春月的事情” 老太太一张嘴,孙氏立刻紧张了,小心翼翼地说道:“娘,这是孩子的好机会啊。” “你也知道是好机会,”老太太冷笑道,“可是你这当娘的不争气啊,学习进度那么慢,到时候没有春月帮衬,作坊的活咋办?再说了你家秋月这么争气,万一给老蔫捣乱,你让我这当娘的,怎么办?” 孙氏瞪大眼睛,“娘,您这话说的,儿媳我别的不说,这脑子没得挑?二十六个字母,我三天背过,五百个字,我半个月就能认全了,绝对不耽误作坊的活!至于秋月,她敢去捣乱,我就打断她的腿。” “老婆子不信。”老太太摇头道。 “娘,您认为我溺爱孩子,舍不得打秋月是吗?我现在就打给您看!”说着捡起藤条来就要动手,结果被老太太一把薅住了。 “你想多了,老婆子不信你半个月能认全所有字。”老太太无情嘲讽道。 第302章 拿小针扎自己 老太太毫不留情的说道:“你们两个榆木疙瘩哪里来的勇气要读书识字,老婆子快进棺材的人了,都比你们灵醒,就二十六个字符都背不过,也敢放大话说学会五百个字?” 到手的好处,孙氏岂能看着他白白的流走。 立刻一脸的严肃认真道:“娘,您就放心,不行咱就立军令状,儿媳要是有一天跟不上学习进度,您就让春月回来。” 说完之后,还担心老太太不认可,连忙加码道:“而且,您想怎么打我,就怎么打我,我绝对不躲。” 老太太本来还想说不同意之类的话,但是话到嘴边儿,看着孙氏一脸认真的模样,内心有些犹豫了,便冷哼一声道:“老婆子要打你,你躲一下试试?算了,看在你一心为了儿女的份上老婆子给你这个机会。” “春月年纪不小了,又是你们家未来的顶梁柱,学点本事是应该的,但是你跟你家秋月平常的做派,太让人不放心了。” 老太太当面提起孙氏往日的做派,孙氏却一点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因为往日里,她跟她闺女做的事情,太扎眼了。 甚至就在刚才,她都在想,自己本身就给老蔫干活,大闺女要是在去了老蔫家,自己隔三差五的去汇报个工作,借机等着接闺女回家,这没错? 到时候肯定能在老蔫家蹭点吃食。 说实话,老蔫家的吃食跟老宅这边儿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天堂一个地狱。 老太太自己严苛,对待他们也是严苛的要命。 明明家里有钱了,家里还动不动就窝窝头加咸菜疙瘩,有的时候一边儿干活,一边儿饿的头昏眼花。 真的不知道怎么想的。 但是孙氏自己也清楚,给老蔫干活,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 村里的女人们,在鸡毛掸子作坊干活的时候,说的那些话都让人觉得恶心。 什么,只要老蔫同意,她就是把自己的身子交给老蔫都可以。 什么,你只是把自己的身子交给老蔫,我让我闺女过去都可以。 更有不要脸的说,我们娘俩一起都可以。 听听,这都是什么话? 但是话又说回来,虽然这些妇人们说话忒难听,但是也说明了一个事实,那就是给老蔫做事,是村里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若是因为自己给耽搁了,春月这丫头嘴上不说,心里能记恨自己一辈子。 想到这里,孙氏咬了咬牙,似乎下了一个很重大的决定,然后说道:“娘,您放心,春月去给四弟做事,我肯定不掺合,要是掺合了,您让大福休了我,我也没有怨言。” 老太太一听,眼睛瞪得溜圆,她老人家知道,孙氏这回是认真的了。 当下说道:“成!既然你都这么说了,老婆子也不拦着了。但是我还有两个条件。” “娘,您说。” 老太太冷声说道:“我每天要照顾家里的活,没时间天天教你们读书,半个月认全五百个字,太长了,我要你十天学会五百个字,也不用会写,能认识就成,你能做到吗?” 一旁的秦氏听着老太太的话,心里不停的打鼓,然后小心翼翼的看了孙氏一眼,心想,“弟妹啊,你可别吹牛啊,到时候平白连累我。” 他这边儿想着,孙氏把脸一横,“娘,我能做到,做不到任您处罚。” 老太太咧嘴一笑,“成,有骨气,第二条,那就是没有我的同意,你不许去老蔫家,还有你们秋月,更不能去。” 孙氏想了想,认真道:“娘,秋月还小,现在不懂事很正常,小壮小时候爱踢大黄,满仓满屯喜欢当街撒尿,长大了也就懂事了,咱能不能别定那么死,到时候万一秋月懂事了,想给她四叔干点活啥的,咱们也不能拦着不是。” 老太太冷笑一声道:“三岁看老,老婆子把话放这,你在宠她,你就把她毁了。” “娘,我听您的,我以后一定严加管教她。”孙氏连忙点头。 老太太斜眼看着秦氏,问道:“老二家的,老三家秋月去老蔫家里做事,你有意见吗?” 秦氏立刻过来万福行礼,“娘,儿媳没有意见,汐月虽然没有具体的活,但是也整天跟着她菁菁嫂子忙前忙后,我觉得他四叔不会亏待孩子的。” “可是没钱啊,人家春月一天三十个大子呢。”老太太慢悠悠的说道。 “嗨,娘啊,都是一家人,什么钱不钱的,儿媳不在乎。”秦氏赶忙道。 孙氏一听,也跟着立马说道:“娘,我跟春月说了,她也不能要她四叔的钱呢。” 老太太眼珠子一横,“什么不要钱,她不挣钱回来,我能让他出去吗?三十个字,老规矩上缴家里的一分不能少,少了我唯你是问。” “哎。”孙氏连忙点头,不知道老太太哪根筋没搭好,怎么忽然又那么在乎钱了。 翌日,晨曦缓缓拉开夜幕。 孙氏小心翼翼的吹了油灯,推了推睡得迷迷糊糊的叶大福跟春月。 春月迷迷糊糊的穿着衣服,看着孙氏手里拿着根针时不时的扎自己两下,嘴里还念叨着,“zh ch sh r z c”,揉着眼睛好奇问道:“娘,您怎么了,扎自己做什么。” 孙氏红着眼睛,又扎了自己一下,让自己清醒一些,摸了摸闺女的脑袋,给她扎了个冲天羊角辫,看着乖巧的闺女,孙氏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傻闺女,娘这罪可都是为了你受的,去了你四叔家,可要好好干活。” 叶大福听说了昨天的事情,打着哈切道:“娘都答应你了,就不会再让春月回来,说的那些话都是吓唬吓唬你,怕你不听话罢了,你这么折磨自己干什么。” “这一宿,一直听你念咒,脑子嗡嗡的。” “你懂什么!这就跟做生意一样,说话要讲诚信。我连跟咱娘说的话都不能保证是真的,跟手底下的工人,跟客户说的话就能真了。” “麻利的带着孩子洗脸,然后就去出摊,顺道给我买点纸回来,我就不信了,几百个字而已,我一个一天产几百个鸡毛掸子的作坊管事,学不会它们。” 叶大福上前摸了摸孙氏的头,忍不住说道:“娘子,是我没本事,让你受累了。” 孙氏瞪了眼叶大福,轻声呵斥道:“你干什么,孩子们都在呢,赶紧去做事。” 叶大福这才穿好衣服,穿着孙氏抽空给他做的新鞋子,带着孩子们洗了把脸,然后神清气爽的出了门。 第303章 得抱紧这跟大粗腿 叶大旺也是睡眼惺忪的,看样子被媳妇折磨得不轻。 看着同样迷迷糊糊的叶大福,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哈哈,你婆姨也是背了半宿的书是不是?” 叶大福一脸的悲怆,“别提了,在这样下去,我都快不行了。” 爷俩去城里之前,先去了一趟叶江殿新搭建的作坊,哥俩是懂得人情世故的,虽然说家里有买卖,每天都要出门,但是谁家有事情,该帮的还是得帮的。 叶江殿哥俩早就起床了,这会儿正在作坊里忙碌,见到叶大福和叶大旺来了,立刻迎了出来,“呦,大旺、大福来了,你俩等会儿,给你们倒点水喝。” 哥俩也没闲着,卸掉身边儿的东西,就过去帮忙。 罐头作坊组建得很快,毕竟锯子,斧子等工具,直接让叶五四老爷子带着去胡八一家买现成的九成。 叶大旺和叶大福来的时候,正好赶上村里的汉子们拖着竹子下山,哥俩力气大,一人抱着一捆子竹子就往作坊走。 当然,这哥俩也存了其他的心思,那就是叶江殿和叶江堂弟兄,终究属于外人,这哥俩担心他们以次充好,糊弄叶琛,所以过来看看。 等哥俩去现场观瞧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二壮早就来了。 二壮是鱼罐头推广事宜的主要负责人,同时也负责罐头作坊的监管工作。 二壮手里拿着一份青铜卡尺,仔细检查着每一个罐头的长度。 周围的工人都一脸紧张的看着,他们都是第一次干这个活,说实话,打心底缺乏底气。 毕竟叶琛给他钱多,万一干不好不给钱倒是其次,把活转手给了别人,可就麻烦了。 所以在场的众人压力都很大。 不过毕竟是第一次交货,二壮也没为难他们,合格率在百分之九十九就可以了,偶尔有一个半个有问题的罐子他也没说啥。 但是叶江殿就不那么客气了,提起加工他的工匠,上去就是一顿拳打脚踢,直接给轰回家去了。 活脱脱一副乙方狗腿子的形象。 对此二壮已经见怪不怪了,要知道叶家的生意可不是谁想接就能接的。 那些乙方为了满足他们家的需求,那可是无所不用其极。 对于叶江殿杀鸡儆猴的行为,二壮也没有干预。 毕竟他们是乙方,把活干好了就成,至于怎么干好的,关他屁事。 孙望峰也跟着一起过来了。 他是读书人,做个誊抄记录数据的活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当然,叶琛答应留下他,肯定不会有人为难他。 主要是他觉得,在叶家白吃白喝心里过意不过去。 想着做点事情,回馈叶家,顺道理理思路,看看怎么做,才能帮到家里。 等到罐子检查完,二壮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二伯,三伯,以后我自己过来就行,我都这么大人了,莫非这点小事还不做成么?” “你们也有生意了,可耽搁不得。” 叶大旺满不在乎道:“我们家那点小生意,无所谓的事情,主要是怕这群家伙糊弄人,没想到江殿这小子干事情还挺靠谱的,得了我们走了,给你爹说,好些日子没一起喝酒了。” “哎!”二壮赶忙应了一声。 二壮送走了二伯和三伯之后,又去跟叶江殿聊了一会儿交货流程。 别看二壮年纪小,但是叶江堂、叶江殿兄弟俩一点都不敢小觑,人家说什么,他哥俩就跟着点头配合。 一直等二壮走了,叶江殿准备回家吃饭,然后就被村里人叫住了。 “江殿哥,先别走,别走。” 叶江殿皱眉,扭头一看,是自己的二表哥,南景芝的。 这对表兄弟小时候没少打架,而且这个表哥还总是嘲笑他家里穷。 叶江殿皱眉道:“咋啦,表哥?” “你们村的汉子整天在山上砍竹子卖钱的事情,我们也听说了,我琢磨着,你们又砍竹子,又做罐子的,挺麻烦,产量也上不去,你雇佣我们给你砍竹子怎么样?” 砍竹子卖钱这种事情,有心人一打听就知道了。毕竟叶家先前也使用竹罐贩卖凉茶,只是规模没有那么大罢了。 但具体竹子怎么加工,怎么保证密封性,却不为外界所知,这也是叶琛要求大家不许往外传的核心内容。 二表哥说着还拉来了一大车竹子,上面的叶子、细枝啥的,已经削掉了。 赶车的,跟着车走的汉子,都一身的汗,看起来很是疲惫的模样,大家都一脸恭敬、谨慎的看着叶江殿。 “你放心,这些竹子都是砍得我们自己山上的,”表哥开口道,“这不是实在没办法了嘛,今年闹灾,家家户户都吃不上粮食,我们总归给乡亲们寻一条活路,这样你一根竹子,给我们十文钱就成。” 叶江殿本能的想要拒绝,结果听到十文钱,他目瞪口呆道:“这么便宜!?” “不便宜了!不便宜了!为了这事儿,我跟村里人还打了一架呢,这帮子畜生说了,只要管饭吃,不要钱都成,可以白干。”他带着叶江殿转了转,指着那些竹子说道:“不要钱的,都不是好货,你看看你表哥这竹子,基本上的工作都给你做好了,剩下的加工是要紧的事情,咱们也不掺和。” 叶江殿看着这两车竹子,皱着眉头说道:“这事儿,我自己做不了主” 叶江殿的表哥摸了摸下巴,这个活对他们村来说,太重要了,家里的婆姨,小子们都等着钱买米下锅呢。 他开口求道:“表弟,你帮帮忙,我听说你们村都开始收北景芝的人做团练了,收我们的东西应该也能成,不行你就去问问东家,看看他能同意吗?实在不行,我们再便宜点也可以。” 表哥他们村今年绝收的事情,他也听母亲说了。 他咽了咽唾沫,这是人命啊,能帮一把是一把,而且村里的汉子们倒是可以砍竹子,但是再去生产竹筒成本就有些高了。 而你让村里的汉子去十文钱砍一根竹子,再收拾成眼前这个模样,然后拉过来,村子里的汉子们也未必乐意。 不太对啊,我什么时候觉得挣十文钱是小钱了? 叶琛竟然不声不响地带着村子里的乡亲们挣了不少钱,甚至于连十文钱都看不上了? 将来族谱里肯定有他的单页。 我叶江殿也有人上门求着给口饭吃了! 这种感觉还挺爽的! 叶江殿决定了,以后一定要抱紧叶琛的大粗腿。 想到此处,叶江殿点点头,“成,我去问问东家,若是事成,你们也不许宣扬,若是不成,你们也别怪我。” 而彼时孙望峰已经跟着二壮去城里了,望着前方的一处宅子,孙望峰停驻了脚步。 开口道:“二壮兄弟,你先忙你得去。” 二壮知道,这家伙心心念念为家里做点什么,他就是一个纯粹的买卖人,知道这件事情涉及了政治斗争,不敢胡乱插手。 但是又有些不放心孙望峰自己折腾。 孙望峰解释道:“我去找宋夫人,我想她会见我一面的。” 第304章 二壮在约会 宋夫人的身份,在北海算不上隐秘。 因为她本身就是朝廷派来,专门辅佐卢秀宁治理地方,应对北海的复杂情况的。 所以在孙望峰看来,宋夫人手里肯定掌握了大量的情报,所以他想见一见宋夫人,再让宋夫人给他一些线索亦或是建议 孙望峰迈着步子,就想往宋夫人家的府邸走去。 二壮看到一边儿走,一边儿皱着眉头孙望峰。 便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 宋夫人毕竟是梅花内卫,属于给皇帝服务的情报机构,先前他们凭借着孙氏一族在地方上的威势,可以鸟都不鸟县令和梅花内卫,但是今天不一样了。 甚至于在二壮看来,宋夫人见他与否都说不定。 二壮终究是善良的,他忍不住开口道:“我不太擅长跟一些豪门家的酒楼、鱼肆的老板打交道,他们说的那些之乎者也太难懂了,不如这样,你跟我走一趟,遇到说不通的,帮我招呼招呼,等我这边儿的事情忙完了,我帮你去见宋夫人如何?” 孙望峰眼前一亮,他听父亲说起过,叶琛与宋夫人的关系匪浅。 叶琛的平寇策就是通过宋夫人和卢县令一起传递到州,最后由州转呈给圣人的。 但是也就片刻功夫,孙望峰又摇了摇头。 在自己最艰难的时候,叶大叔愿意收留自己,便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 孙家的事情牵扯那么大,甚至有王府的阴谋陷害,这已经是地方上少见的波云诡谲的政治斗争,他不想让叶家人牵扯太深。 今日出门时,叶大叔还问过自己,是不是需要他帮忙写信,帮他联系一下,被孙望峰直接给拒绝了。 有些事情,是他自己必须单独去面对的。 “现在官府是不是在通缉你,都尚且在两说之中,来上马。” 二壮不由分说拽着孙望峰上了战马,然后在北海县缓缓地溜达起来。 孙望峰还想挣扎两下,但是他那点力气在二壮面前什么都不是。 二壮对孙望峰嘱咐道:“事先说好,帮你忙可以,但是你嘴巴可要紧一点,莫要胡说八道,坏我好事。” 虽然最近因为有些豪强、士绅跟山贼勾结,遭到了官府打击,导致北海县人人自危,但是那是贵人们的事情,跟老百姓无关。 而大批量的难民涌入北海县,也被县里很好的安置,虽然消耗掉了那些辛苦抄家得来的金银珠宝,但是却难民多少有一口饭吃。 而采访处置使姚崇回到行辕之后,也立刻采纳了叶琛的建议,开始对难民进行甄别,分级,致使整个难民工作由迫切杂乱向好的方向发展。 如今的北海县不仅没有被难民所破坏,反而呈现于一副欣欣向荣的姿态。 街道上人来人往,街道两边儿则摆满了各种小摊,如今的市场,已经不仅仅局限于庙集一带,而是向四处蔓延。 朝廷也因此多收了不少赋税。 二壮和孙望峰驱马走在北海县的街道上,在热闹的集市上穿行。 二壮的眼睛和手就没有停过,不时翻身下马,跟集市上的小商小贩交流,问东问西,将市面上各种商品的价格都记录下来。 二壮手里有个小册子,完完整整地记录着米面粮油、锅碗瓢盆、蔬菜瓜果等各类商品的价格,而这个数据是一连串的,甚至每一个产品还有波动性质的曲线。 孙望峰看着眼前的小册子,心中不停地直呼,长见识了。 他虽然不是生意人,但是他也清楚,仅仅凭借这个册子,就能预估未来的产品,什么时候会涨,什么时候会降。 难怪人家的叶家的生意蒸蒸日上,俨然在北海县成为一颗璀璨的新星,人家在商业确实有一套。 中间走得累了,又不到饭点,二壮便随手买了两个白面馒头,又从身上的背囊里拿出两个嫂子做的咸鸭蛋,中间切开,他跟孙望峰一人一半。 咸鸭蛋腌的很好,蛋黄金黄,一刀下去流出不少油脂,散发出浓郁的香气。 二壮一边吃着,一边儿不断思索着,如何拓展生意。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跑市场,偶尔也会跟各行各业的商人交流交流心得。 虽然是官本位的时代,但是这个时代的大商人非常多,大家并不会因为二壮年纪小而小瞧他,反而很愿意跟二壮接触。 眨眼的功夫,目的地到了。 马拴在了一家店铺的门口,然后二壮又带着孙望峰去了一趟城里的胭脂铺子,搞得孙望峰一脸疑惑,这年头做生意还需要去胭脂铺子吗? 他的疑惑没存在多久,就又大开了眼界。 因为二壮带着他去了城里的宝佛寺,先是上了一炷香,然后便去了偏僻的地方,让孙望峰在此地别动,而自己则转悠着去了一棵大概有个两三百年历史的古树下等着。 不一会儿就有一主一仆引起了孙望峰的注意。 那主人是个大家小姐,俊俏喜人,一双黑漆漆的眸子,就像那画眉鸟儿似的。 “这这这,二壮还有这本事呢?”孙望峰看着二壮把胭脂递过去,然后拉着人家小娘子的手,小娘子的脸颊绯红,若不是有人在场,他估摸着二壮都要亲过去了。 二人亲热了一番之后,二壮笑呵呵地看着佳人离去,依靠在大树上,似乎在回味刚才的感觉。 孙望峰远远地听着那家小姐身边儿的贴身丫鬟问道:“小姐,这叶公子生得俊俏,为人也有本事,老爷也同意你们的事情,您怎么还非要这么偷偷摸摸的。” “你懂什么!”那小姐姐小脸上带着几分贵气,略显得意地说道:“男人就喜欢这种调调,尤其是二壮这种见多识广的,不用点心思,如何能拿下他,第二嘛,二壮现在正是开疆拓土,做事情的时候,若是让他过于春风得意了,岂不是要耽误在女儿乡里。就得让他吃不着,馋得慌,他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去努力,去提升自己。” “哎呦,万一不光刺激到了叶二公子,还刺激到了叶先生怎么办?我可听说叶先生是不少豪门权贵的座上宾。到时候人家摇身一变,成了朝堂上的大人物,咱们家配不上了怎么办?” 那小姐拉着贴身丫鬟的手,得意道:“那不更好,叶叔叔若是积极上进,我就去找父亲哭,让他也好好做事,人家叶叔叔都这么厉害了,如果他一事无成,让女儿嫁不出去,那就是他的罪过。” 那丫鬟接话道:“还是小姐会算计哩。若是老爷和叶先生都能努力上进,二壮公子也在商场上劈波斩浪,大有作为,我跟小姐岂不是就能在家里安心享福了。” 那小姐斜睨了贴身丫鬟一眼,从袖子里掏出一本册子递了过去,“想得美,男人们在外面打天下,女人们肯定要在家里给男人守江山啊。这是二壮他们家研究出来的读书册子,你给我好好学习,若是成绩比二壮的二娘、三娘还差,小心小姐我打你板子。” 那丫鬟一听读书识字的事儿,就倍感头疼,眼珠一转,就开始转移话题,“小姐,今日你跟二壮公子在一起呆的时间怎么那么短?也没有找个地方亲亲,你可盼着好些日子呢。” 那小姐指了指孙望峰的方向说道:“那边儿有个孙家的公子,遇到麻烦了,二壮要去给他帮忙,没有时间哩。讨人嫌的家伙。” 小丫鬟顺着小姐的手指看了看,挑眉道:“哦,那个落难的孙家呀,那公子还怪俊的哩。” 那小姐却懒得多看一眼,而是手里拿着二壮给的胭脂盒,小脸红彤彤的,低着头轻语道:“长得俊有啥用,得有本事,知道疼人,才是好男人呢。” 二壮离开了宝佛寺之后,就带着孙望峰转了不少酒楼,签订了一大堆协议,约定好取货的时间。 二壮在生意上可以说是得心应手,现如今他已经不满足于中小型酒楼,就连大型酒楼也被悉数拿下。 这个时候已经接近了中午。 二壮带着孙望峰寻了个中档的酒肆吃饭,孙望峰如今落魄了,也就没有那么多讲究了,看着二壮指着的酒楼,并没有同意,而是拉着二壮找了一个就近的鸭血汤铺子。 如今随着叶家的鸭血汤生意兴隆,全北海兴起了不少家鸭血汤馆子,各有特色但是都没有叶家的正宗好吃。 二壮的食量很大,喝了两碗汤,吃了八个烧饼,才算是吃了个八分饱。 而孙望峰一个书生,却仅仅喝了半碗汤,一个烧饼。 他放心手里的筷子,“今天那是哪家的小姐?看起来颇有几分大家风采呢。” 第305章 抽丝剥茧 “先别说我,先说说你怎么想的,为何要去见宋夫人。”二壮挠了挠下巴问道。 孙望峰有些尴尬道:“我想了这么久,实在是不知道该从哪里入手,知道事情前因后果的估计也只有宋夫人了,所以我想直接去找宋夫人,让他看来与我父亲都是同僚的份上” “你将你家族未来的希望,你未来的希望,都寄托于其他人的善意上是吗?”二壮不假思索的打断道,一脸的震惊。 他觉得孙望峰这种大家族的子弟,起码要带点脑子? 不然怎么考秀才,考举人,怎么替天子牧守一方? 他先前还觉得,孙望峰想去见宋夫人是手头上有什么证据之类的。 只是结果注定是让他失望的,只见孙望峰低下头,有些羞赧道:“那该怎么办?我现在心急如焚,根本没有思路,书也读不进去了” 二壮叹了口气,冷静道:“真的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要帮你,你自己琢磨琢磨,宋夫人如果愿意帮忙,为什么等到现在?她连你父亲的面子都不给,就能给你一个书生面子了?” 二壮的话,犹如一盆冷水,从孙望峰的头上浇下来。 他的脸色变得苍白,“我听父亲说,宋夫人乃是天子的耳目,处事公道,从来不徇私枉法” “处事公道,不代表他没有政治诉求,毕竟你们家在北海,也没做出什么好事不是吗?你们家先前也没少给县令使绊子不是吗?”二壮对他说道,“你跟我来,记住你欠我一个天的人情。” 二人出了城,直奔城西的秋水湖,二壮拴好马,从小贩手里买来一根鱼竿,然后坐在一个中年人身边儿,然后钓起鱼来。 孙望峰内心急的不行,却不敢胡乱开口。 二壮就默默的看着平静的湖面。 “这么热的天,你二壮公子不去做生意,跑到我这里来钓鱼,你是不是闲的?”钓鱼的中年人收起鱼竿,轻声笑道。 二壮笑道:“怎么,我就不能花点时间陪叔父钓鱼吗?” 那钓鱼的男子淡淡道:“虚伪的小家伙,上次你来钓鱼,我张龙死了三个弟兄,我有些嫌弃你了。” 二壮负责家里的生意难免会遇到些杂七杂八的江湖人物,这个时候就要找江湖上的狠人来解决,这个时候,死伤是难免的。 “嫌弃我?那我走?”二壮无奈的耸耸肩,“毕竟都是您同生共死的兄弟,我不能为了一己私欲,害了他们。” 那男子摇头道:“来都来了,说说什么事,毕竟你爹对我有救命之恩,还有你们家的抚恤金确实不低,够他们儿女花几年的。” “我想知道孙家的事情。”二壮直言道。 那男子指了指孙望峰说道:“这位便是孙家的公子。” 二壮点了点头。 “事情不用查,我有个兄弟在牢里当牢头,事情多少知道些。孙家有个管家叫孙大头,此人横行霸道,无恶不作,听说曾经还闹出过人命,都让孙家给压下去了,是也不是?” “对。”孙望峰一脸无奈道。 二壮皱眉道:“这种人你们家也庇护?难怪落得今天这个田地。” 孙望峰一脸的尴尬,一双脚直接无处安放,差点在地面上扣出个老鼠洞来。 家里的事情他只是知道,但是为何父亲不去处置他,反而任由他各种折腾,他就不知道了。 “说真的,孙家落难,确实跟他们往日的行径有关,一个下人都敢横行霸道,若是孙县丞真的升迁了,孙家岂不是尾巴能翘到天上去?如今破鼓万人捶,跟他们往日里不修德行,是分不开的。”张龙如实说道。 二壮嗯了一声,道:“这个孙家确实因为跟山贼有勾结,而被治罪的吗?” 那男子摇头道:“这一点我也查验过了,确实没有,听说是因为上头有人想动孙家,然后恰好抓住了孙家的管家,便突击审问,这个管家挨不过大刑,便开始胡乱攀咬,而经过官府的审查,却是在孙家发现了数目庞大,且无法解释的金银珠宝,所以” 其实在找张龙之前,二壮便大体找江湖上的朋友,将这件事情打听的八九不离十了。 孙家不可能一点毛病都没有,就被全家圈禁的。 张龙亲口说完之后,二壮心里大体上有数了。 张龙舔了舔干枯的嘴唇,接着说道:“孙家的巨额财产,此事其实没有什么说的,孙县丞当官这么多年,贪污受贿是常态,这件事情大家都知道,但如今跟勾结山贼一事联系起来,该怎么解释钱的来源就成了问题。” 二壮点点头,“这个案子,管家的证词非常重要,如果有人以其背后的家人作为威胁,那么让这个管家说什么,他就得说什么。而幕后之人想要什么结果,就一定会呈现出什么结果。” 张龙看了二壮一眼,接着说道:“这个管家的家人消失了,我派人左右打听,也没有见过他们,不过我认为他们应该还没有被灭口,因为孙家还没彻底倒台,他们需要口供。” 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张龙道:“总之,我能知道的信息就那么多,你如果想要我们出手,终究是要付出些代价的。” 二壮沉默了片刻,忽然说道:“你确定这件事情之中,孙家确实没有跟山贼勾结?” 张龙道:“这件事情,我们确实知道一些,那山贼从去年开始,便已经寻找机会给你孙家联合,毕竟孙家在北海这么多年了,人脉,威望都不容小觑,但孙县丞拒绝了此事,所以他们转身跟其他人合作了。” 二壮缓缓点头。 好了,孙家的事情,经过一层层抽丝剥茧之后,真相逐渐出现了。 有人想动孙家,缘由不祥。 方式,通过巨额财产来历不明跟勾结山贼一事并联了起来。 不论事情的起源是什么,既然孙县丞确实没有勾结山贼,而父亲又收留了孙望峰,那么这件事情自己肯定是要管的。 二壮的眸中闪过一道复杂的色彩,喃喃道:“既然要管,就肯定要将家族的利益最大化,孙家在北海有莫大的影响力,事后肯定要付出些什么。” 目光回到静静流淌的湖面,钓竿的浮标在不停颤动沉浮,有鱼儿咬钩了。 二壮熟练地一扯钓竿,一条巴掌大的鲫鱼被穿在钩上,身躯急速地扭动挣扎。 将鱼钩从鱼嘴上取下,二壮看了看它,随即手一扬,将鱼儿扔回水里。 张龙睁大了眼睛,不解地看着他。 二壮笑道:“太小,让它再长肥一点,只要鱼饵在,相信它还会咬上来的。” 张龙呆呆地点头,总感觉这句话有点深奥,却不明白他到底有何意指。 第306章 大棚事业开始了 二装和孙望峰一起离开了秋水湖。 手上还多了几条肥鱼。 论钓鱼,还得看老师傅。 不过二壮作为新入行的钓鱼党,却一直牢记不能空军的使命。 不一会儿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年轻的汉子,是那种扔在人堆里看不出来的那种。 年轻汉子朝着二壮一抱拳,“二壮公子,我们当家的说了,让我听您吩咐。” 二壮点点头说道:“也算不上吩咐,我会差人把你安排进难民营,你想办法跟他们搞好关系,探听些消息。” “喏!”年轻汉子抱拳道。 二人带着孙望峰和年轻的汉子去了一家烧饼摊子,跟摊主说了说,那摊主点点头,算是事儿成了。 二壮又带着孙望峰去了趟贫民区,这里藏着不少混江湖的人物,二壮一一问候,又交代了不少事情,这才算是彻底完事。 看着二壮为自己的事情奔走,身上沾染了不少泥土和柴草,孙望峰便主动从腰间拿出一张手帕,帮着二壮打理了一番。 二壮笑着躲闪道:“不用,不用,大男人糙一点,无所谓的。” 孙望峰却不愿停手,不仅仅给二壮收拾干净了身上的尘土,连带着还从袖子里拿出些胭脂水粉,给二壮是收拾了一番。 二壮对着路边儿的水洼看了看,惊讶道:“没想到你还有这手艺?我都快认不出我自己来了!” “男人也要对自己好一点,你看你就是简单一捯饬,你也是个俊朗公子哥吗。”孙望峰收起胭脂水粉,脸上却没有几分高兴,甚至有些失落,“二壮,我挺羡慕你的,自小我爹只会教我如何维持官场形象,怎么做才更像是一个俊朗的读书人,却没告诉我,怎么让自己的内心世界更吸引人。” 二壮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若不是孙家遭难,怕是孙望峰的内心世界再丑陋,也没有人在乎。 二人收拾了一番之后,二壮又带着孙望峰去了一趟裴二十二君家里。 要找管家,单靠张龙肯定是不行的。 还是得靠不良人。 不过这年头不良人做事,花费可不小。 裴二十二君看在叶琛的面子上,少收了许多,但是依然让二壮花费了五钱银子的酒钱。 从裴二十二君家里出来,孙望峰感慨的不行,虽然他父亲是县丞,但是论人脉,甚至不如叶琛家。 二壮仅仅一个孩子,却能将官面和江湖的人物拜访一个遍,而且也没花多少银子,便能驱使这些人做事。 这着实让他大开眼界。 当然,孙望峰也从心底感激二壮,他知道,这些都是人情,而人情是需要还的。 二人走着走着,孙望峰忽然拉住二壮说道:“二壮,谢谢你,如果不是你,不是你父亲,我怕是” “说这些废话做啥?”二壮打断了他,“虽然我不明白,为何父亲要对你们家的事情伸以援手,但是既然他嘱咐了,我肯定要踏踏实实的去做。” “当然,你要是现在不想回家,可以跟我再转转,给我做个书办的活。” “毕竟因为你,也确实耽搁了我不少时间。” 孙望峰点点头。 孙望峰不会骑马,只能任由二壮驮着,两个人从北海县出发,开始巡视货郎的市场。 货郎的市场,二壮是经常巡视的,但是最近开辟了不少新市场,这些市场都是属于距离较远,在叶琛的规划之外的。 前期的市场的反应非常不错,二壮便一口气将货量提升了三倍。 然后他发现,市场竟然再次一口气将货品给吃光了。 这让二壮很是好奇,莫非这些村子都非常有钱吗? 不过当二壮走到村子里的时候,村民说道:“东西好是好,不过就是太贵了,跟镇上差不太多,甚至比镇上还要贵一些呢,要不是方便,我们才不买呢。” 二壮心中有不少的预感。 于是二壮追问道:“那鸡毛和废铁的价格是多少钱收的?” 他担心货郎赚差价,坑害叶家的名声,所以问得详细了一些。 那村民解释道:“倒是听说货郎卖货有差价,但是他们来去匆匆的,我们赶不上,只能从乡亲们手里买,那就只能真金白银了。” 二壮松了一口气,货郎们没有问题就成。 原来是在同村的乡亲们手里卖货。 人家提前买下来,你再去买,人家能不赚你好处费么。 他又问了几乎人家,大体情况差不多。 然后二壮就准备去下个村子问一问。 孙望峰叫住了他,“二壮,情况有些不太对劲。” 二壮问道:“怎么不对啊,刚才问了几乎人家,货郎是严格按照章程来的啊,只是货郎来回比较匆忙,没买到货的乡亲们再想买,就只能高价从别人手里买罢了。” “我觉得不是这样。”孙望峰道:“你虽然聪明,但是你却不知道人心的险恶,之前在家里,就经常听我爹说,这刁民是最难治理的。你想想,货郎既然跋山涉水到了这个村子,又严格按照了叶家的章程做生意,怎么会有人买不到货!我猜测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二壮思索了一下,开口说道:“这是新市场,货郎们要跑远路来这里,他们能把货物卖出去,又不违反父亲的规则,就挺不错的。 而且这些乡亲们虽然抱怨,但是他们确实买到了便宜的货物,如果他们要因为锅碗瓢盆啥的,专门跑到城里,耽误一天的时间,那才是真的亏大了。” 听二壮这么一说,孙望峰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他只是知道人心险恶,但是又不是真的商人,对生意的事情知之甚少。 见二壮颇有自信,他也没有必要再去坚持。 二壮又带着孙望峰逛了几个村子,感觉百姓们虽然有所抱怨,但是整体市场消化还算不错。 便带着孙望峰回了清河村。 日落西山。 在农田忙活了一天的叶琛也准备回家了。 他在搭建新的大棚。 这大棚采用的大致是卢照凌那日说的办法,用高粱杆和动物的粪便制作,但是为了保温肯定要采取很多手段。 比如说眼下,叶琛在带着大壮挖防寒沟,防寒沟要深半米,宽半米,将提前准备好的杂草,作坊里的锯末,马粪、秸秆填充到沟里。 在用泥土封闭,可以提高大棚的防寒效果。 这些都是自家吃饭的本事,肯定不能让别人学过去。 春月虽然是第一天来干活,但是却也不嫌累,叶琛是想让她扎草帘、蒲席的,小姑娘手艺很好,这种小活对她来说,绝对是得心应手。 但是小姑娘闲不住,扎好了草帘,见没有材料了,就拿着铁锹,跟着大壮一起挖沟。 她心里牢记着娘亲和阿奶教给自己的话,要勤快,要把自己当牲口,才能更好的留下。 看着小闺女,第一天干活,手就磨出了血泡,叶琛心疼的厉害。 这要是让老三看见,这家伙还不得打上门来。 赶忙拿出纱布和酒精,把水泡挑破,然后包扎好了。 然后摸着小家伙的脑袋,笑着说道:“成了,今天的工作到底为止了,你要是闲不住,就跟小壮一起,把家里的鸡鸭喂一下。” 说完,看着春月蹦蹦哒哒离开,叶琛旋即看向远方。 今天二壮带着孙望峰出去,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他总是觉得二壮长大了,可以加加担子了。 但是他心里也很清楚,二壮说到底,还是个孩子。 第307章 狼妈狼爸送来一头鹿 叶琛这边儿正在琢磨着孙望峰的事情。 不远处忽然传来了小壮的声音。 小家伙兴奋道:“爹,狼妈来了,还带来了一头梅花鹿,好肥啊!” 叶琛向大山眺望,就见狼群数十只狼,浩浩荡荡朝着自家方向走来。 领队的恰是那头雄俊的狼王和许久未见的狼妈。 家里的小狼崽子似乎闻到了狼妈的气息,从绣球、来福到小点都开始忍不住嗷嗷的叫了起来。 一下子,叶琛家可就热闹了。 从战马到弼马温常威都吓得乱跳。 急的叶家家丁们一通安抚,才算是稳定了许多。 赵菁菁看着稳如泰山的鸡鸭,在看看惊慌失措的马匹和猴子,忍不住笑着摇头。 这么想来,狼妈他们确实许久没来了。 村里人是都认识狼妈的。 当初叶琛家秋收的时候,狼妈领着一群狼崽子二十四小时待命。 不知道吓跑了多少贼子呢。 村里的团练汉子,守在石桥上,好奇且羡慕的看着狼妈。 刘玉柱看着狼王嘴里叼着的梅花鹿,就想跟狼王一闷棍,然后把梅花鹿抓回去,给家里的玉芬补补身子。 玉芬的身子骨弱,嘴巴刁,隔三岔五不吃上炖肉,就开始头疼脑热,心疼的他厉害。 最近玉芬又开始出去借钱了,搞得刘玉柱非常头大。 他现在就很后悔娶这个媳妇。 倒不是玉芬咋滴,毕竟玉芬人长得漂亮,摆在家里,也是人比花娇。 关键是玉芬有个太不靠谱的老爹,上次逛窑子没钱,还是自己在官府里赎回来的。 谁知道下回惹出什么乱子来。 就在刘玉柱胡思乱想的功夫,不知道怎么就靠近了狼妈,结果狼王一个眼神瞪过来,吓得刘玉柱差点尿了裤子。 刘玉柱哪里知道,他那体弱多病的玉芬妹子,此时正站在家里的院墙上,一边儿流口水,一边儿后悔,当初怎么就没选三壮呢。 现如今三壮可了不起了,人家做了一个村的团练头头,手底下几十号人对他唯命是从。 叶大叔更是了不起,不知道多少达官显贵都想跟叶大叔搞好关系。 可自己家玉柱呢? 除了守个桥,当个团丁,还能干啥? 挣得那么点银子,还不够她吃口肉的呢。 就在孙玉芬胡思乱想的时候,大门被敲响,外面传来了若有若无的声音,“玉芬妹子,在家吗?” 狼爸狼妈过了桥,费力的把梅花鹿送了过来。 那头梅花鹿太壮实了,感觉跟小牛犊子似的。 叶琛从地里走了过去,他看的清清楚楚,狼群在水渠边儿上,没有过来。 过来的只有狼妈和狼爸。 梅花鹿不停的流血,但是没有死,奄奄一息的在地上哀嚎。 小壮昂着头,一脸天真的对叶琛喊道:“爹” 叶琛低头道:“怎么了?你觉得它可爱,所以” 小壮的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得,然后拽着叶琛,示意他低下头来,然后才趴在叶琛耳边轻声道:“爹,二哥晚上不睡觉,总是拿着个一个仙女姐姐的画像摸自己,然后第二天就说腰疼。” “我问过刘郎中了,刘郎中说这是肾虚,鹿鞭大补,把鹿鞭留给二哥吃。” 叶琛皱眉,这家里的孩子真的不够省心的啊。 他拉着小壮问道:“你二哥多久摸自己一次?” 小壮小大人似得摸着下巴,回想了半天说道:“有的时候是早上,有的时候是晚上,有的时候是早上和晚上。” “这”叶琛叹了口气,年轻人怎么能这么痴迷于幻象之中呢。 自己得找个时间跟二壮好好聊聊了。 大壮将家里存下来的肉食拿了一些,还有腌鱼什么的,给狼爸狼妈送过去一些。 狼妈跟叶家人很亲近,不停的在大壮身上蹭着。 大壮又抱来了小点一号和小点二号给狼妈看,来福和绣球也围着狼妈嗷嗷叫,尤其是绣球,那么大个子了,还非得要喝两口奶。 被狼爸按在地上,绣球死命挣扎,结果连起来的机会都没有。 狼爸狼妈吃着大壮送来的肉食,一会儿就吃干净了,狼妈还专门跑到叶琛这边儿,吓得春月一路小跑,躲在大门后面,捂着小心肝,扑通扑通的跳。 心道:“四叔果然不是一般人,狼都那么听他的话呢。” 叶琛摸了摸狼妈的脑袋,笑着说道:“赶紧回去,要是在山上发现坏人,一定要及时通知,你不知道,前些日子你养胎,我们村子遇到坏人了呢。” 狼妈呜呜的叫了两声,似乎很委屈的表达,她也不是故意怀孕的。 然后还很人性的瞪了狼王一眼。 狼王赶紧把脑袋低了下去。 叶琛在狼妈的脑袋上揉了揉,笑着说道:“行了,行了,别训他了,赶紧回去。” “呜呜!”狼妈叼着一些剩下的熟食,恋恋不舍的回了大山。 “爹,我砍半只鹿给三壮送过去,他那边儿也挺不容易的。”看着快要断气的梅花鹿,大壮咧嘴笑得很是开心,因为这意味着,今天晚上又有好吃的了。 叶琛点点头说道:“成,咱们家吃不了那么多,给三壮分一半过去,带点辣椒面和孜然,让他自己烤着吃,给你祖母他们也送一些过去。” “哎!”三壮身体见状,一只手就把梅花鹿提起来,去了厨房。 叶琛关照到:“把鹿鞭留着。” “哎。”大壮答应道:“心里想到,爹怎么忽然要吃鹿鞭了?” 小壮围着叶琛问道:“爹,这鹿要怎么吃啊?还没吃过鹿肉呢。” “还能怎么吃?炖着吃呗。”叶琛道。 “是放淮山、桂圆肉、枸杞、生姜、葱、胡椒和盐吗?”小壮吞了吞口水,“刘郎中说这样吃最补了。” 叶琛心想,你是真疼你二哥啊,连食补的方子都想好了。 他甚至怀疑,狼妈之所以费那么大力气猎鹿回来,是不是小壮给下的任务。 不过听小壮这么一说,叶琛也觉得很带劲儿,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叶琛一直觉得,论吃就算是杰克都未必有古代的贵族吃得好。 为啥? 因为古代的贵族吃的都是原滋原味的美食。 他是原生态的啊。 别说古代了,他小时候吃的猪肉,放在案板上,时间长了,能渗出一层厚厚的油脂,吃起来口感自然柔软,那叫一个舒服。 真的是吃一顿,想三顿。 后来他长大成人,猪肉就变样了,吃起来发硬,甚至炒菜的肉他都不敢吃,只吃青菜。 至于这鹿肉更不用说了,他上辈子吃过傻狍子,但是那个肉质也偏硬,就是那个味道上有一股野性的气息,让人迷离。 最近一直忙,除了上次吃了顿馅饼之外,就没吃过啥好吃的了。 但是看到这支梅花鹿,叶琛再也忍不住了。 而且还是纯粹的野生梅花鹿。 想想都带劲儿。 叶琛趁着众人不注意,从回收中心搞来一本食谱,一页页翻找着顿鹿肉的做法,外面传来了一阵阵的呼喊声。 他赶紧开门望去,就见好几辆牛车进了村子。 “怎么会有那么多牛车。”小壮不可置信道:“爹,我看见领队的是江殿叔,他们家发财了吗?” 牛车上坐着的人,确实是叶江殿,他今天专门找了趟叶琛,跟他说了一声想要跟外村合作的问题。 他十分担心叶琛会因此拒绝他,甚至把生意给夺走。 哪只对于此时,叶琛没有一点反感,反而笑着说道:“如果能做到保密的同时,还能扩大产量,那我肯定支持你啊。” 于是叶江殿就把这件事情跟他表哥说了。 谁也没有想到,他表哥那么快,仅仅是一天的功夫,就拉来了七车修正好的竹子。 “都停好,虽然答应跟你们做生意,但是规矩不能破,竹子卸载村口就成了,我们会派专门过来拉的。”叶江殿趾高气扬的跟着外村运货的小伙子说道。 那小伙子也不敢造次,立刻吩咐众人卸货。 村民们问询赶来,指着叶江殿就开骂。 “叶江殿,你是不是疯了?” “这么好的伙计,你不让村里人干,你竟然交给外村人?” 老村正听闻讯赶来,也指着叶江殿就开骂,“小兔崽子,翅膀硬了是不是?砍个竹子那么简单的活,你交给外村人来干!” 说着,就开始找东西要打叶江殿。 第308章 苛刻的条件 叶江殿一边儿躲闪,一边儿不慌不忙道:“没办法啊,人家要的实在是太少了,人家一根修整好的竹子,运过来才要十文钱呢” “你们要是能接受这个价格,可以来寻我,我也出十文,不,我出十一文。” 他现在是作坊主了,可不能跟以前一样小气了。 叶江殿掐着腰,感觉自己牛气至极。 多给一文钱,也算是对得起乡亲们了。 以后村里人谁还敢说自己不是? 自己简直就是跟叶老蔫一样的大善人哩。 他本以为乡亲们会围着他,让他提提价什么的,或者恭维他两句。 结果乡亲们一转圈全都跑到叶琛那边儿去了,连自己的老父亲也扔掉了棍子,混迹在人群里。 “老蔫啊,乡里乡亲的,可不能学叶江殿啊。” “是啊,这小子太扣了。” “最近有什么好活吗?乡亲们都指着你寻个活路呢。” “是啊,现在天越来越凉了,总归要有个营生啊。” 众人纷纷围在叶琛身边儿,一脸忧愁之色。 人就是这样,先前一穷二白,就知道忍饥挨饿,日子苦一苦无所谓。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大家过上一段时间好日子,就再也不想过那种苦日子了。 大家伙都觉得,叶琛能够给叶江殿这种二愣子寻一个营生,肯定也能给大家伙出出主意。 叶琛也没有想到,叶江殿的表哥速度那么快,一口气送来了那么多竹子,这一下子估计可以将罐头的产量激增好几倍。 他仔细检查了一下竹子,修整得很精致,没有任何问题,可见人家南景干活是没毛病的。 大壮看着那么多竹子,也是很兴奋道,“爹,如今限制咱们的罐头问题解决了,接下来就该大规模生产了。” 小壮兴奋道:“大哥,你别想抢二哥的事情哦,你有大棚了。” “这可不麻烦了嘛,那么多人围着老蔫想要混口饭吃。”不远处叶老太太焦急地说道,“养活那些家丁,就快把家底子掏空了,再养活那么多乡亲们,那哪成啊。” 叶五四拉着老太太说道,“你别多嘴,没看老蔫都允许江殿把分给外村人了吗?可见他肯定有主意,不然拿砍竹子的活,堵住村里的嘴足够了。” “有个屁的主意,还不是外村人便宜。” 老太太对于叶琛这一步棋还是非常认可的,村里人如今富裕了一些,钱太少了,就不好伺候了,反而是外村人穷得叮当乱响,随便给点钱就能打发了。 他们不仅不会嫌弃钱少,还会对儿子感恩戴德。 村里人知道他们能干的活,外村人也能干,到时候不仅不敢乱要价,还得小心伺候着自己的儿子。 人就怕对比,一旦对比就知道自己有多便宜。 叶琛看着围过来越来越多的乡亲们,他能感受到大家身上涌现出来的那种勃勃生机。 他跟老太太的想法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如今已经度过了积贫积弱的阶段,他现在已经小有财富,他现在考虑的事情,已经开始趋向于如何造福百姓了。 现在回想起来,村里的乡亲们与他一起捕捉鱼泉的鱼,一起挖渠抗旱,一起对抗蝗灾,一起种植蘑菇,还有一起对抗声势浩大的山贼,也算是经历了风风雨雨。 清河村的乡亲们,除了极个别的不消停的家伙,几乎每个人都勤劳勇敢,为了明天而努力的活着。 最初来到这里,叶琛是非常崩溃的。 他人为老天爷给了他了一个让他根本无法接受的玩笑。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满满的喜欢上了这里。 喜欢这里的蓝天,喜欢这里的白云,也喜欢这里每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 叶琛觉得,自己有必要为村里的乡亲们继续做些什么了。 于是乎,他摆摆手说道,“大家别慌,虽然官私合营作坊因为季节原因,不可能扩招了,但是我搞了个鸡毛掸子作坊,那里挣钱不少,心灵手巧的,可以去报名,最近准备直接扩充一倍的产量,用的人手也就多了。” “此外,我还准备搞个冬季大棚,用来种植绿叶菜,有愿意干体力活的,也可以找大壮报名。只要是好庄稼人,我家大壮不分男女都会有钱拿。” 去鸡毛掸子作坊干活,对于乡亲们来说,那是个心灵手巧的活,很多人折腾不来。 但要是说种地,伺候庄稼那可就不一样了。 不过在场的都是庄稼人,跟庄稼地折腾了一辈子,就没听说谁家冬季可以种菜的。 当下有人发出质疑道,“村长这玩意能成吗?咱们也种过蘑菇,也干过大棚,现在已经不成了啊。等到天一凉,风雪一到,再好的庄稼都得死啊。” “那是你们不得章法,要是随随便便一个人,就能把冬季大棚搞出来,我还做他做什么?” “我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全大周最好的。” “大家想想,寒冬腊月,谁都吃不上菜的时候,咱们的青菜一车车遍布全北海道,能赚多少钱?”叶琛环视众人,信誓旦旦地说道。 大家都不是傻子,听叶琛这么一说,脑海里一想就明白。 他们这些小老百姓口袋里肯定没有多少钱的。 但是城里的贵人们地窖里的银子都快发霉了。 等到冬天,要是真的有新鲜蔬菜上市,大家伙还不得抢疯了? 大家又想到叶琛的种种本事,估摸着叶琛要是真的搞冬季大棚,没准儿真的能成。 当下又有人问道,“老蔫,这活既然那么赚钱,这工钱肯定少不了。要是工钱合适,我肯定第一个报名。” 叶琛笑道,“这个钱还真的不好算,毕竟咱们得等蔬菜种出来,卖出去,才知道能挣多少钱。” “但是我也不能让大家伙心里没底不是,这样镇上壮劳力一天三十文,咱就按照这个价格算,晌午管一顿饭,同时每月拿出纯利的半成给大家分红,如何?” 老太太一听,差点没蹿起来,这是得了失心疯了? 这每天给三十文钱,已经是开了天恩,竟然还要拿出纯利来分红? 他是你祖宗还是怎么着? 老村长如何也没有想到,叶琛竟然这么有魄力。 同样想起叶江殿跟他提起的保密协议。 估计叶琛这活也有条件的,当下摆摆手说道:“大家都先别激动,听听老蔫的条件。” 众人这才安静下来。 叶琛点点头道,“确实是有条件的,那就是但凡是要加入我这冬季大棚的,就要投献土地,做我的佃户,每家每户,每四个人允许留二亩自留地,其余土地,统一归我管理。” “我会将土地集中起来,然后与我家的土地,一并种植大棚。” “此外,要签署一份保密协议,按手印,谁要是泄密,先别说会有咱们族法伺候,还要下大牢,陪我纹银一千两。” 众人一听,顿时吓得纷纷后退。 这条件也太严苛了。 不仅仅要做他家的佃户,还要上交土地,这不是生生世世成了他叶家的人了? 这也太恐怖了。 倒是老太太眯着眼睛笑道,“我就说我儿没有那么蠢啊,原来是有这么苛刻的要求。” 叶五四缓缓点头道:“这么一来,这跟依附于老蔫的佃户没有啥区别了。要生生世世给老蔫干活喽。” 当下就有混迹人群中素来与叶琛不对付的人,小声嘀咕说什么叶琛为富不仁之类的。 就在大家议论纷纷的时候,老村长刚要站出来说话,刘老太太高声道:“不就投献土地,我家全部投了。” 话音刚落下,元载奶奶也毫不犹豫道:“我家也投。” 众人都跟看傻子一样的看着这两人,这可是朝廷分过来的土地,一家子的命根子,这么就投了? 却不料村长叔踹了一脚叶江堂,叶江堂懵懵懂懂的站了出来,“我代表我家,也投了。” 这下子村里彻底炸了锅。 第309章 吃鹿肉啦 村长见乡亲们怯怯的模样。 很是嫌弃地站了出来。 指着乡亲们说道,“你们都是糊涂鬼不成?在冬季种植绿叶菜,这是什么本事?天上的神仙都未必做得到。” “老蔫愿意带你们发财,拿出纯利给大家分红。” “这是天大的恩情,天大的好事儿啊。” “你们真的觉得,你们是拿的每天那三十文钱吗?大头都在后头呢,到时候一车车的青菜卖到城里,赚回来的可就不是几十几百文的铜钱了,那是黄橙橙的金子!” “老蔫是什么人,你们以为他们在乎你们那两块薄田不成?” “你们就不想想,万一有有心人,将这个秘密泄露出去,大家的努力是不是白费了。” “老蔫要收你们的土地,让你们成为他的佃户,再让你们去大棚里干活,不仅仅不是坏事,反而是保护大家的劳动成果呢。” 村正说完,对叶琛道,“老蔫,这事儿族里全力支持你,今晚我就召集各房开会,多了不敢说,村里起码会拿出三分之一的土地搞这个事情。” 经过村长这么一点拨,乡亲们也反应过来,甚至有的人已经开始一路小跑回家里拿地契,准备连夜找村长帮忙弄投献的事情了。 也有直接跑过来,找大壮报名的。 “大壮,赶紧给我写上名字,我要做咱们叶家大棚菜的一号劳工呢。” “大壮,你看看我行不?别看我种庄稼不咋样,但是收拾青菜那可拿手呢。” “大壮越来越有出息了,我还记得他成亲的时候,连小门都进不去,吓得哇哇哭呢。” 叶大壮:“” 这长辈们也太为老不尊了。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成亲洞房的当晚有人趴窗户。 他连忙转移话题道,“这投献一事,乃是大事,大家回去跟家里商量商量再做决定,第一批不可能人人来干活的,要经过选拔的,大家先来壹号大棚学习,然后再把技术传给其他后加入的乡亲们。” 大壮在家里虽然不显山不漏水,但是自从接手了大棚的活之后,就每天都琢磨,怎么搞好这个事情。 而且他还有个每天在鸡毛掸子当细作的老婆,总是能够将秦氏和孙氏怎么带作坊的经验给他带回来,所以遇到眼下这种情况大壮一点都不慌乱。 反而颇有章法。 丰顺大叔站在一边儿,有些忐忑的的朝着叶琛走了过去。 他看着正在忙碌的叶琛,憋了半天才说道:“老蔫,我也想跟着你搞大棚,土地啥的我不在乎,都投给你都成,但是我得跑车,怕是没时间收拾青菜啊,你不会不收我。” 如今随着叶家的生意越做越大,不仅仅他的牛车生意显得无关紧要,就连种菜他也没有什么优势。 所以他非常担心,这个时候,叶琛不带他。 叶琛确实记着丰顺大叔的好的。 他指着来来往往的货车,其中有拉蔫黑鸭的,有拉鸡毛掸子的,其实运力已经相当紧张了。 笑着说道:“丰顺大叔,你怕什么,你跟着我家忙前忙后了那么久,我有好处岂能不带你!” “您看看,现在就需要那么多车忙前忙后,将来咱们要是种出了绿叶菜,是不是需要更多的车队往外拉,到时候这些车该怎么管理,正需要您这样的老人带他们呢。” 叶丰顺搓着手,语无伦次道,“老蔫,我知道你心善,但是管理那么多车,我行么,我可连字都不认识几个啊。” 村长见叶丰顺紧张的模样,站在一边儿嘲讽道,“怎么,叶家的娘们都开始读书识字了,你一个带把的老爷们,就不能跟着后生们一起读书识字了?” “我跟你说,叶丰顺,老蔫家的车队来来往往,那都是靠书本里的知识运作的,我看过图纸,谁走哪条线路都是有规矩的,你要是学不会,就提前说两声,然后滚去跑山货。” 听老村长这么一说,叶丰顺也下定了决心,对叶琛说道,“老蔫,你放心,你叔绝对不给你丢脸。” 叶琛点了点头。 丰顺大叔这个人虽然爱喝两口小酒,但是对于工作却非常的认真。 比如说他从不迟到。 从不胡乱涨价,做事情有原则,不贪图小便宜。 而且为人热情,乐于助人。 这些珍贵的品质,都让叶琛愿意给他一次机会。 等到众人都回家去商量要不要投献的时候,叶琛才有时间带着一家人收拾梅花鹿。 这玩意太珍贵了。 村里虽然有猎人,但是也没听说,谁能抓住过一头鹿的。 这玩意刚一开始炖,放进香料,散发出来的香味就把大家馋的不行。 看着围过来的众人,叶琛不停地拿着勺子驱赶,“都离着远一点,口水都要流到锅里去了。” 叶琛肯定不是专业的厨子。 这种事情,还得儿媳来操作。 赵菁菁虽然挺着大肚子,但是小壮给她搬来一张椅子,时不时地观察着。 “爹,差不多了。” 随着赵菁菁一声落下,热气腾腾的炖鹿肉就出锅了。 春月本来想提着小铲子回家的,但是被小壮死死地拉着,她只能留在这里,一脸震撼的看着四叔家吃好吃的,然后加入其中。 她将大壮哥刚才扔掉的杂碎全都用小木桶装起来,然后红着脸问大壮哥她能不能带走。 大壮自然不会反对。 按理来说,这些下水杂碎是要留着喂狗喂狼的,但是家里又不缺肉,旺财和来福他们都喂叼了,扔了也可惜,所以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见大壮答应,春月美的眼睛完成了月牙。 爹爹会收拾杂碎啥的,到时候带回家,让爹爹做一大锅卤煮,到时候就可以给娘和妹妹吃了。 她真的是个小机灵鬼。 叶琛将做好的炖鹿肉舀出来,满满当当的一大锅,香气扑鼻。 家里的人虽然多,有卢照凌、阿福、温华、孙望峰这些客人,又有三个壮壮和大儿媳,春月,这么一大帮子仁,但是却足够吃的。 不过大家第一次吃炖鹿肉,完全搂不住。 孩子们甩开了腮帮子,连主食都不愿意吃了。 就一个劲儿地搂鹿肉。 等满满当当的一大锅鹿肉见底的时候,孩子们一个个捂着肚子,舔着嘴唇,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小壮将自己碗里的鹿肉,一块块分给绣球和来福他们,用手指头指着绣球的鼻子,认认真真地说道:“绣球,你得跟你娘说,小壮不仅仅想吃鹿肉,还想吃老虎肉,这都多久了,咋还不送来。” 此时此刻,骑着马赶到孙家庄团练大营的常威和高适,看到了一幅奇异的景象。 满屯和满仓小心翼翼地骑着一匹马,手里那这个盆,不停地敲着。 嘴里大声喊着,“所有人出来吃炖鹿肉了,三壮请大家吃炖鹿肉。” 原来三壮得了大哥送来的鹿肉,并没有第一时间想着自己独吞,而是让手下会做饭的家丁,直接拿出几口大锅,没口大锅里放下一些鹿肉,给大家炖起汤来。 然后有将家里给他们准备的大米也拿出来一些,直接煮了好几锅大米饭。 孙家庄剩下的人本来就不多了,满打满算也就四五百人,这点人对于三壮来说,完全不是负担。 “团练营里请大家吃肉啦,快点拿着碗筷出门。”孙家庄的男女老少纷纷出门。 “三壮少爷,是菩萨转世啊。” “大孙啊,你那儿童团考上了没有啊!”一个颤巍巍的老婆婆拄着拐杖,一脸紧张地看向闻着肉味,不停咽口水的孙子问道。 那大孙子手里端着碗,眼珠子都发直了,“奶,还没考上哩,上次考试没合格。” “你这臭小子,怎么那么没出息呢,人家隔壁的六球都考上了。”老太太失望道。 那大孙子闻言,一肚子委屈,“阿奶,三壮少爷考核太严格了,” “但是您放心,如果有坏人来捣乱,孙儿就算是拼着死,也要保三壮少爷一命。” “这就对喽。”老太太摸着孙子的脑袋说道,“咱们的命是三壮少爷家救的,房子是三壮少爷家给盖的,连饭都是人家管的,这隔三差五的怕咱们饿着,还给送大米饭,送鹿肉汤。” “这是天大的恩惠呢,咱们家穷,啥都没有,就把命还给人家。” 本来听说有鹿肉汤喝,有大米饭吃,心情无比舒畅的常威和高适,听到不远处的老婆婆这么说,心情瞬间复杂起来。 常威翻身下马,对眯缝着眼睛的高适说道:“高三十五君,这种邀买人心之举,你看了之后,作何感想?身为人臣,可有禀告圣人的心思?” 高适闻言,回过神来,却哈哈大笑道:“什么邀买人心,高适看到的明明是士绅与乡民相处容纳,欣欣向荣的景象,怎么常威兄,你有什么想法嘛!” 常威却摇头道,“我有什么想法,有那时间我还不如琢磨琢磨如何练兵,上山剿匪马上就要开始了,你知道吗?” 第310章 二壮日记 叶家一众人吃的那叫一个爽。 饭毕,孩子们各有事情要去做。 大壮忙着整理报名册,今日报名投献土地,准备跟着叶家一起做冬季大棚的人很多,但现在还属于试验阶段,总不能一口气全都招募过来。 所以大壮便拿着册子跑到祖父祖母那里商量,将那些干活勤快,人品信得过的人,用朱笔勾画出来。 老太太嘴里磕着南瓜子叮嘱着,“别选全友家,他们家新说的那儿媳妇不地道,干活儿不勤快,而且还总往邻居家串门,我总觉得早晚得出事。” 叶大福在一旁道,“娘,这种事儿可不敢乱说,坏人名节呢。” 老太太冷哼一声道,“老婆子我活了大半辈子,看人不比你准?大壮,听我的就是了。” 大壮点点头,刚想继续写,就听三伯父孙氏跟二伯母小声议论,“咱娘看人还真准儿,今个儿我好像看着玉芬那丫头去了那个谁谁家去了。” 声音不大,却传到了大壮的耳朵里去了。 秦氏正在背书,听她这么一说,立马不困了,赶忙堵住了她的嘴,瞥了眼大壮。 大壮自然假装听不见,但是心里却倍感庆幸,已经开始琢磨,怎么才能避免弟弟知道这件事情。 毕竟谁也说不好,弟弟对那个女人,还有没有感情。 万一做出过分的事情来,还不得把老爹给气坏了。 二壮在总结今日走访各家村子,孙望峰记录的笔记和数据,做发货量和派遣货郎的统计,争取最大化的给家里带来财富。 但眉宇间却有些惆怅,因为桌子上摆着一碗很神奇的物件。 鹿鞭。 听小壮说,这鹿鞭汤乃是父亲用老母鸡一起炖的,中间还换了两次热水,保持温度。 二壮以手扶额,觉得很是崩溃。 小壮这家伙的嘴巴太不严实了,但一想到小娘子俊俏的身影,二壮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拉开抽屉。 还没反应过来,一只手已经去拉了。 二壮赶忙用左手死死的控制住右手,然后狠狠的抽了自己的右手一下。 然后拿出来一个小本子,上面赫然写着。 日期:晨起,弄拂怡情。 日期:弄拂,去孙家庄走访货郎。 日期:今日不能再弄拂了,腰疼的厉害。 日期:或许是昨日未弄拂,浑身没精神,弄拂一次。 二壮拿起毛笔,写下日期,然后以严肃的神态写道,“二壮啊,二壮,你可是叶家的顶梁柱,怎么能沉迷于弄拂尘之事,这不是辜负了父亲的一番美意吗?” 然后端起了鹿鞭汤,喝了几口之后,忽然感觉身体多了几分燥热。 “哎,先去床上歇息歇息再忙,真怀念跟爹住在一起的日子啊。”说着二壮拿起一张袖在丝绸上的画像,眼神又迷离了起来。 而小壮则不一样了。 小家伙洋洋得意的站在门口,昂着头,对着找上门来的几个小姑娘,伸出手来,“想见我二哥,不拿点好处来怎么成?” 立刻有小娘子掏出几块本身就是在叶家买的肉干,“小壮弟弟,帮帮忙嘛,诺,只要你帮忙,以后我妹子就是你相好了。” 小壮看那说话的小娘子身边儿的妹子长得玲珑剔透,穿着新衣,便笑嘻嘻道,“那起码得亲个嘴。” 话说,随着村里人收入增长,不少人家孩子也干净了许多。 那小娘子推着妹子向前,小壮笑嘻嘻的正要过去开玩笑,她肯定不能动嘴的,但是不妨碍他过去装装样子,跟小凡他们炫耀。 结果还没抱一下,就听到不远处温华的声音呵斥而来,“小壮,滚过来读书。” “哎!”小壮告了饶,扭头就跑。 一群小娘子瞬间一脸的失落。 而房间内,叶琛则是将孙望峰唤了过来,“今天你跟二壮一起出门,可有什么收获。” 孙望峰将二壮的操作说了一番,然后敬佩道,“二壮虽然年少,却是难得的人中翘楚,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找到那管家的家人,将此事的真相公布于众,也不知道那些混迹在难民营之中的细作,能否查探到有用的情报。” “孩子,我们家力量有限,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最终能不能翻盘,谁也不清楚。”叶琛缓声道,“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不论如何,都不要放弃希望。” “叶叔父,不论最后成与不成,我都要感谢您。”孙望峰回想往昔,想起自己那些所谓的高傲,觉得自己跟井底之蛙没有多大的区别,孙望峰的眸子亮晶晶的,“我今天跟二壮去了趟城里,才知道我家的情况到底有多么复杂,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朝廷绝对不允许一个县丞跟山贼勾结的若是您不出手,最终的结果,怕是我父亲连性命都保不住。” 叶琛喝着茶水,叹息道,“希望仅此一事,你也能有所成长,孙家培养你着实不易,你也终究要成为家族的顶梁柱。” 孙望峰很享受这种跟叶琛相处的感觉。 因为这个叶大叔,虽然背后的实力雄厚,有各方的人脉资源,但却没有任何架子。 言语间,总是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先前父亲就跟我提起过,楚幼蓉一事是您出手解决的,我还没来得及登门道谢,这一次又是您出手相助,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您。”孙望峰不好意思道,“叶大叔,您若不弃,我想拜您为义父” “不可!” 卢照凌的声音猛然间在外面传来。 他一个箭步冲了进来,“你这家伙莫要不识好歹,收留你便是老叶的善心了,你竟然厚着脸皮想拜老叶为义父?” 卢照凌瞪大眼睛道,“叶大叔之德行,让人敬仰,而我虽然落拓,但也算北海的半个才子,只要躲过此劫,将来考个举人不在话下,将来为官一方,替天子牧民,手操权柄,也算是个值得托付的义子,为何不能拜叶大叔为义父?” “哼!你们家什么门风,你自己心里没数。”卢照凌嫌弃道,“当初我姐来北海为官,你们身为本地世家,不积极配合也就罢了,没少使绊子,如今为何你家落难,落井下石者众,而雪中送炭者反而只有老叶一人,便是你们家不休德行的缘故。” “你想拜老叶为义父,你就没考虑过,会不会影响老叶的名声吗?” 孙望峰气的满脸通红,“卢守正,你太过分了,你以为全天下只有你们家是正经家族吗?我们家今岁也做了许多善事!” 卢照凌怒道,“我是要做老叶小舅子的男人,我不接收你这样的人喊我娘舅,我恶心。” 孙望峰指着卢照凌喝道,“你不要脸!叶大叔那么优秀的男人,怎么也要选一个相夫教子的大家闺秀” “都给我闭嘴!”叶琛被这两个家伙吵吵的脑仁疼,“你们都给我赶紧出去!整天脑子里都琢磨什么啊,四书五经都背全了吗?” 卢照凌恶狠狠的用手指指着孙望峰,“孙贼,有本事出来比划比划。” “比划就比划,谁怕谁!”于是乎,院子里传来了激烈的击剑声音,不时还传来了孩子们拍手叫好的声音。 叶琛则百无聊赖的发呆,慵懒的思索着未来的发展方向,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第311章 有僧南来 金鸡报晓,叶琛在睡梦中醒来。 开始思索人生的三件大事。 早饭吃什么?午饭吃什么?还有晚饭吃完饭,干什么? 不过其实也不用他多想,早饭已经让春月和汐月两个小丫头帮忙做好了。 春月是奉命来帮忙跟着去大棚干活的,来得很早,而汐月则是跟赵菁菁亲近,总是早上过来,帮着喂喂鸭子,然后干点杂活,一文钱都是不要的。 对此,叶琛是知道的,秦氏和二哥没提钱的事情,叶琛也没提。 不过总归不可能委屈了孩子便是。 早餐是一份是一种拌汤。 叶琛听老太太说似乎叫(茶曾),但是具体是怎么写,叶琛也不清楚。 具体的做法,就是在在盆中放一些干面粉。 左手往里撒水,水要撒成雨点状,右手用筷子搅拌,使面粉变成小面疙瘩,水开后就可以下锅煮了,几乎是一烫就能吃。 此外桌子上还有几个小碟,每个小碟里都摆着一些小咸菜,比如腌黄瓜、腌萝卜之类的,都是老宅送过来的,吃起来嘎嘣脆,香甜的很。 一家人正吃着饭,潘虎走了进来,对叶琛说道:“家主,外面有客人造访。” 叶琛无奈起身,小壮端着碗,吹着汤跟着往外走。 叶琛心里疑惑,这是谁啊,那么没有礼貌,大清早来人家做客。 在门缝里看了两眼,就见有一秃头僧人穿着百纳僧衣,手拖陶钵,另一手杵着一支拐杖,正一脸陶醉状地对着空气猛嗅。 见大门推开,立刻止住身形,做慈眉善目状,笑吟吟的看着叶琛父子。 “阿弥陀佛。”僧人双手合十,态度洒然。 叶琛不知道僧人之间的礼节,便叉手以对,“和尚从哪里来?” “从来处”和尚刚想下意识的装个逼,打个机封,却见叶琛直接关门,情急之下,赶忙用手抓住了门环,“额,现在的年轻人怎么如此暴躁。” 叶琛嫌弃道,“是你先玩花活的,说,你从哪里来,又往哪里去?来我这是借宿,还是化缘啊?” 僧人看着小壮手里吸溜吸溜不停喝的粥,使劲儿咽了口唾沫,然后正色道,“贫僧自扬州而来,准备往辽西而去,途经北海,有感此地怨气沸腾,便留下超度亡魂耽搁了些时日。” 叶琛道,“门口就是战场,前些日子山贼来这里闹事,死了不少人,那边儿还有乱葬坑,和尚应该去那边儿。” 僧人翻了翻眼皮,心道,你这施主,好不通情理。 僧人登门,不管饭,起码也要给口水喝。 但他知道,今日早上能不能饱餐一顿,全看这位施主的态度,便笑着说道:“亡魂超度已毕,见此地佛光四射,当知有菩萨心肠般的贤达居住此地,特来拜会。” 叶琛对僧人的印象不咋地,因为这帮子人不缴纳赋税,还他娘的放羊羔贷,属于典型的诲人不倦的人物。 但看眼前这位僧人,应该是属于那种苦行僧,跟那些住在庙宇里,过好日子的僧人不一样。 而且人家说话好听啊。 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个道理,叶琛还是明白的。 谁知道,眼前这位有着崇高信仰的僧人,是不是什么大师之流。 毕竟这年头,兵荒马乱,各地闹饥荒,一个僧人敢自南向北,往战场进发,是需要一份莫大的勇气的。 而且在武周,圣人都崇信佛教,自己将人家拒之门外,有些着实不好看。 “大师远道而来,确实辛苦”叶琛笑着准备将僧人迎进来。 小壮见父亲上前迎客,便连忙放下碗,跟着一起去迎接。 结果刚靠近那僧人,这爷俩一起皱眉,然后齐齐后退了两步。 这僧人不知道多久没洗澡了,狐臭夹杂着汗臭,仿佛第一世界大战壕沟里的芥子气一样让人崩溃。 尤其是小壮,刚刚喝的汤水,直接吐了一地。 “大师,您这是尸变了?”叶琛掩住口鼻惊叹道。 这话说得虽然不礼貌,但叶琛确实很久没闻过这种味道。 一边儿的来福和旺财,对于门口的大和尚似乎很是好奇,结果只是靠近闻了闻,立刻四肢抽搐,倒地不起。 大和尚表情顿时有些尴尬,笑道,“出家人,以天为被,以地为床,久而久之,难免有些腌臜,但这些都是皮囊并无大碍。” 话还没说完,却听叶琛喊道,“潘虎!” “家主!” 叶琛从口袋里掏出一块肥皂,一张搓澡巾,指了指和尚说道:“弄两桶热水上房顶,给大师赶紧洗洗,这劲儿太大了。” “也好,贫僧就谢过叶施主了。” 这和尚也不认生,跟着潘虎一路走到浴室,待潘虎打好水来,就见大和尚已经脱得精光,自顾地打开花洒,似乎对这些精致的物品并不陌生,不一会儿就传来了一阵惨叫声。 “啊!潘施主,谁太热了。”和尚的脸都快拧在一块了。 潘虎却沉着一张大黑脸道,“大师,您身上这泥巴也太厚了,不热一点如何能搓下来。” 说着便不顾大师的反对,直接拿起搓澡巾,用肥皂擦了擦,猛烈地擦拭起来,连水沫都不起,一连冲洗了半个时辰,待地面变成了黑漆漆的一片,这才罢休。 叶琛听着浴室里不时传来的惨叫声,表情很是嫌弃。 小壮看着院子里散发着恶臭的百纳僧袍,更是直接拿竹竿挑着,扔到了隔壁的院子里去。 不一会儿就传来了刘老太的叫骂声,“小壮,你又作什么妖,栓子直接被你迷晕了。” 小壮嗖嗖地爬上了梯子,看栓子方方正正的躺在地上,便趴在墙头上笑道,“刘奶奶,我嫂子怀孕呢,我怕这衣服熏着我嫂子!” “那你就熏栓子啊你,你下来,看奶奶不打得你屁股开花!”刘老太太嘴上骂着,手却没闲着,用两张志刚用过的废纸塞在鼻子里,捏着百纳僧衣,扔进了水盆里给泡了起来。 小花则主动跑过去,准备给洗了,还抬头看着墙头的小壮道,“下午来拿!” 小壮笑嘻嘻地从怀里掏出一个早餐时从桌子上拿的梨子,扔了过去,笑着说道:“我爹搞来的,小花姐,送你了。” 正在装死的栓子直接跃起,一把接住梨子,直接要了咬了一口,嘿嘿笑道,“真甜啊!” 气的老太太提着棍子便追着打。 一边儿打,还一边儿骂道,“狗东西,当着你奶的面装死是,看我不打死你。” 此时和尚正在任凭潘虎拿着一张毛巾在身上狂野地擦拭着,疼得龇牙咧嘴的他,听着外面的欢声笑语,忍不住问道:“你家主人这里,一直那么温馨和谐吗?” 潘虎长出了一口气,刚才那猛烈的气味,差点送他到西天去见了如来佛祖。 此时总算是洗干净了,看着眼前这赤条条,白净的老年身体,潘虎眼里不由的闪过了一丝异色。 不过嘴上却诚恳道:“回大师,我们家主人,为人仁善,自然家庭和睦,与邻居关系也不错。” 说着还下意识地扇了扇风,似乎将空气中弥漫的恶臭想要驱逐出去。 “我看您不像是坏人,您要是混口饭吃,吃个两顿三顿地走就成了,但是切莫蛊惑人心,我潘虎行走江湖多年,什么样的人物都见过,您要是想对我们家家主不利,可就不是被热水烫两下那么简单了。” 和尚顿时反应过来,恼火道,“你果然是故意的,你怎么能对一个长途跋涉,千里迢迢奔赴辽西,准备为死去的将士和百姓祈福的僧人如此的不敬?” “你见过哪个长途跋涉的僧人,鞋底子除了泥河屎之外,竟然一点磨痕都没有的?” “现在跑江湖的,骗人的,都那么不认真了吗?”潘虎皱着眉头说道,“行了,去见我们家主人,记着,我在盯着你!” 第312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 大家伙吃完早饭之后,二壮才慢吞吞的起床,拿了个饼子,怀里揣着两个鸡蛋赶着去外面忙碌了。 走之前,还将钥匙交给了汐月,让他帮忙照看杂货铺。 汐月是个负责人的丫头,二壮不在的时候,一般就是让叶琛照看,或者让汐月照看,小家伙是个很负责任的孩子。 村里的孩子们想要占便宜很久了,却没有寻到机会。 每逢谁要是想耍无赖,汐月第一时间喊人,不论是满仓、满屯这哥俩,还是牛蛋他们,都不是一般村子孩子能得罪的起的。 温华去学堂教书,小壮没一会儿也跟着去了,家里就剩下叶琛和儿媳,以及几个家丁河潘虎。 儿媳忙着做小衣服,听嫂子说,这小孩子衣服多,赵菁菁就跟发了魔症一样,每天没事儿就给肚子里的孩子准备衣服。 因为有客人的缘故,叶琛就没有出门了,他领着几个家丁,将家里的马厩收拾了一番,又收拾了一番鸡舍、鸭棚、羊圈 春月怕累着他四叔,想过来帮忙,但是奈何大壮那边儿更忙碌。 她要编席子,大棚将来是要推广到全村很多户人家的,所以春月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时间,她叫来无所事事的秋月来帮忙,结果这小家伙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坐在新编好的席子上打盹儿,一会儿的功夫就睡着了。 再起来之后,还顺道将赵菁菁给春月准备的小零食给吃的一干二净。 家里的常威有些孤独,叶琛便在空间里再次兑换了一只猴子,对外宣称是在大山里捡来的,因为这支猴子更活泼,便给他取名大圣。 有一次小壮神秘兮兮的跟叶琛说,他听说,猴脑特别好吃,要不要试一试。 主要是小壮不喜欢这个脾气暴躁的大圣,总想解决他。 叶琛却无论如何都不想吃猴脑的,因为这东西长得跟人差不多,他想想就觉得恶心,再好吃都不行。 叶琛拉着小壮说了一通大道理,小壮才老实了下来。 叶琛去马厩的时候,大圣站在一匹叶琛颇为喜欢的白马身上,往地上呲尿。 见到叶琛进来,还颇为顽皮地挠了挠头。 叶琛蓦然间就想起了今天来的那个大和尚。 家里有白马,有大和尚,还有猴子,再养头猪,取经团队都快凑齐了。 叶琛又去蔫黑鸭作坊里看了看自己圈养的羊群,羊群的成长速度很快,估计今年就能穿上羊毛衫。 至于他从胡八一家买来的那头模样,已经产仔,小崽子们围着羊妈妈打转,叶琛估摸着过两天,就可以加工一些羊奶,给孩子们尝尝了。 小壮的个子一直不见高,这让他很是惆怅,便想让他喝点羊奶试一试。 孙望峰跑过来,跟叶琛说了两句话之后,便也去了学堂,他对于字典这个事情非常感兴趣,最近除了读书之外,便研究字典,想要丰富字典的内容。 至于昨天获胜的卢照凌则是没有心思读书的,跑到三壮的营地里,去跟三壮比武去了,顺道检查下三壮的课业。 用卢照凌的话说,单独带兵没啥,但是不能拖累了学业。 至于叶琛忙完了之后,则准备偷得浮生半日闲,去应付应付新来的大和尚。 从商城里兑换来了顶级龙井,香气浓郁,甘醇爽口,喝了几口之后,整个人都有些神清气爽。 家里的孩子们都在忙碌,而他则越发地悠闲。 对此,叶琛没有任何负罪感。 自己年纪逐渐大了,就该享受享受不是么。 没过多久,僧人就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潘虎寻来一身他穿的武士服给这个和尚套上,虽然脑袋依然光秃秃的,但却有一股儒雅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哪里是什么僧人,分明是个读了一肚子书的读书人么。不过这年头,读书人出家当和尚的很多,叶琛也没有怀疑。 潘虎带着他走了进来,这位大和尚忍不住不满地瞪了眼潘虎。 叶琛礼貌的对他笑道,“大师,我这手下帮你洗澡,您应该感谢他才是,怎么这幅样子。” 大师的涵养还是不错的,被潘虎这么一番折腾,也没有发怒,而是肚子生了一会儿闷气之后,忽然释然一笑。 “时也,命也,不过是一副皮囊罢了。生死都不在乎了,还在乎皮囊做什么?” 叶琛尚不知道潘虎已经看透他身份有假的事情,疑惑道,“大师,您这是什么意思?” 僧人这一次,却换了叉手礼。 上前一步,表情诚恳说道,“其实在下并非什么僧人,之言的言行也好,装束也罢,只是掩人耳目。其实在下姓骆名宾王,乃是朝廷追杀的反贼。” 叶琛诧异的瞪圆了眼睛。 他万万没想到,眼前之人,竟然是骆宾王。 “骆宾王?鹅鹅鹅是您写的?”叶琛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见卢照凌的时候他都没那么惊讶。 因为他没读过卢照凌的诗,但是鹅鹅鹅他背过啊。 他小时候学过的第二首诗就是。 第一首是窗前明月光,因为背鹅鹅鹅的时候慢了些,还被父母打了两巴掌。 他当时就想,自己要是有朝一日找到他,一定抽他一顿,让他知道知道我叶琛的厉害。 没想到竟然在这个时空,他与骆宾王相遇了。 叶琛的激烈的反应,令骆宾王有些吓到了。 惊疑的神情盯着叶琛看了半天,才迟疑的点点头说道,“确实是在下,不过那叫咏鹅,是在下七岁时玩笑所做,没想到竟然传到青州来了。” 见叶琛笑着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并没有其他过激行为,骆宾王忍不住问道,“敢问叶先生,为何听到在下的名号,没有丝毫报官的意思?要知道我可是朝廷的通缉犯,赏银不少呢。” “先生莫闹,真正的骆宾王早就死在战乱中了,现在活着的,只是个秃头大和尚罢了。我去朝廷举报一个大和尚做什么?” 叶琛苦笑着说道。 骆宾王也苦笑着摇摇头,是啊,如今看来,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有谁记得自己。 估计认识自己的人,都已经死绝了。 谁还知道,自己就是骆宾王呢? “先生是从扬州来吗?”叶琛的激动仍未降温。 “是,从扬州出发,途经楚州,泗州,海州,沂州,去了趟泰山,然后便抵达此地。路上确实艰辛,不敢乘船,也不敢走马,就怕泄露了身份。” 叶琛对于骆宾王的叙述毫不关心,他又没参与造反,也无法理解他们这些理想主义者当时是怎么想的。 他更关心的是南方的整体环境。 “沿途的百姓如何?”叶琛忽然冷不丁的问道。 “什么百姓?”骆宾王呆住。 “地里的庄稼如何?百姓的吃穿用度如何?您是读书人,不会一点都没关注?” 一个敢于向时代强权发出怒吼的读书人,肯定是忧国忧民。 叶琛的提问,让骆宾王忽然愣住了。 他看着盯着自己的中年读书人,张着嘴半天没说出什么来。 骆宾王感觉自己瞬间就破防了。 当初他参加了起义,跟着徐敬业宣称要推翻女帝的残暴统治,号称要恢复李唐,拯救天下苍生,更是写下了震惊中外的檄文。 可是如今竟然被一个村里的书生给问到了。 是啊,沿途的百姓过得怎么样啊? “先生不必说得太详细,就说离着北海县近的地方就可以。”叶琛热情地问道。 “我” “这种事情没有必要保密?当年您跟着徐敬业谋反是为了天下苍生,我如今问这些信息,也是为了北海的百姓啊,万一江南的生活也十分困苦,到时候真的形成流民潮,我们也好早作防范啊。” 骆宾王,“” “先生,您有没有了解一下南国今岁的粮食产量,江南是否有多余的粮食支援北方?” 骆宾王“…………” “先生” 骆宾王的脸色越发的难看,忽然肚子里传来了雷鸣一般的响动,终于让骆宾王从尴尬之中缓解过来,磕磕巴巴道,“叶先生,能不能给在下一些饭菜,在下已经好几日没吃饭了。” 叶琛热情的说道,“我这就去给先生做些吃食。” “不用,有些剩菜剩饭就可以。”骆宾王脸色有些发白,他担心自己说出实情,人家便将自己驱逐出去,所以他想先骗一顿饭吃再说。 第313章 最可悲的是 叶家的饭菜自然是不错的。 早上的饭菜都已经吃光了,叶琛便给骆宾王这个不速之客露了一手。 将馒头切成片,放在鸡蛋里蘸了蘸,然后放在锅里用热油炸一炸,几个呼吸的功夫就能出锅。 不一会儿的功夫,一大盘炸馒头片,一小碟咸菜摆在了骆宾王面前。 估计是真的没吃饭了,骆宾王风卷残云一般地将吃食消耗殆尽。 叶琛这才再次开口,只是他没想到,骆宾王回馈给他的是,羞涩地摇头。 “您真的没了解下民生民情?”叶琛不死心的问道。 “确实没有!”吃饱喝足了,骆宾王瞥了叶琛一眼,内心还是有些恐惧。 好不容易吃的饭,他不会再要回去。 “原来是这个样子,所谓的吊民伐罪只是一个口号罢了,至于百姓的死活关你们什么事。”叶琛的表情有些落寞。 他本以为这些所谓的理想主义者,是有那么几分情怀在的。 可是他没想到,这些所谓的理想主义者,其实根本就完全不在乎老百姓的生死。 他们只在乎自己的名义好他们心中所谓的信仰。 骆宾王摸了摸他有些发亮的脑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觉得,叶琛可能有些太小看他们了。 他们觉得,天下动乱的源头,在于牝鸡司晨,在于女帝抢了李家的江山。 只要把源头的问题解决了,那天下自然没有动乱,老百姓也就过上了好日子。 这位叶先生一定是格局太小了的缘故。 所以才会问那么多肤浅的问题。 叶琛不知道骆宾王在心里想些什么。 此时的他很是失望。 眼前这个骆宾王,他绝对是在史书上都浓墨重彩的人物,但此时此刻,即便是落魄的如同叫花子一样,都没有同理心去关心关心天下苍生。 “我确实没有去关注您所谓的民生民情再说,我就算是去关心,又有什么用处呢?我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失败者,我能为他们做什么呢?” 叶琛叹了口气,收起了失望的情绪。 当所谓的偶像光环破碎,叶琛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尊敬了。 叶琛的声音有些冷淡道,“听闻现在辽西已经沦陷,不知道先生准备辽西做什么?” 骆宾王叹道,“在扬州藏匿了那么多年,终于风声松了一些,我想去看看这大好山河,毕竟我也曾来过这个世界,不好好看看,终究有些意难平。” “现在辽西正在战乱,甚至已经彻底失陷,先生何不在叶家暂住一段时间,待太平了,再去辽西如何?”叶琛客套性地说了一句。 骆宾王拒绝道,“能够吃一顿先生家的饭菜,已经是在下的荣幸了,实在不敢留在此地继续打扰。而且看完这大好山河之后,在下也想将这最后的一腔余勇用在战场上,杀死几个蛮夷,总比死在自己人手里强。” 叶琛笑了笑,也不介意,而准备盘缠,给这位骆宾王送行。 村里人对于外来的和尚都很陌生,他们听说了今天有个和尚去叶琛家化缘了,一个个颇为好奇的站在门口看着,甚至有孩子悄咪咪的靠近,想要摸一摸骆宾王锃光瓦亮的脑壳。 骆宾王一扭头,吓得淘气的栓子扭头就逃。 刘老太太站在门口呵斥道,“小心这和尚使妖法吃了你,还不快滚回来!” 骆宾王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清河村,而是将小花洗干净的僧衣挂在村里的树上,慢吞吞的在清河村游荡。 他发现这个村子竟然有一处面积颇大的学堂。 不时有农人在学堂门口经过,骆宾王想起了叶琛今日所问,便不由的好奇的看了两眼。 人一旦用心观察,总归是会有所收获的。 他发现清河村的农人,一个个身材壮硕,脚步虽然匆忙,但是眼神里透着光彩,言语间也总是充斥着欢声笑语。 而经过他一番回忆,总算是想起了他这长途跋涉之中乞讨时那些人家的样子。 大多数人家的脸上是没有多余的神采的,甚至有些人走路是要扶着墙的。 骆宾王想要去叶家将自己回想起来的事情,跟这位跟自己有过一饭之恩的叶先生说一说,但是他的脚步止住了。 因为他听到了字正腔圆的读书声。 骆宾王这一路走来,走过不少村子,虽然他并未关心过什么,但是现在想来,他还没见过哪个村子,有这么大的学堂。 学堂的中央空地上,有一大片草地,草地修剪的非常整齐,大约有两三寸长,孩子们正在快乐的踢着蹴鞠。 骆宾王的脑海里忽然闪现出很多过去的破碎时光。 自己也曾经是个阳光开朗的少年郎呢。 自己也曾经想过,一定要为天下苍生做些什么的。 怎么就沦落成如今这幅模样? 骆宾王的神情越发的沮丧。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藏青色常服的中年妇人和一个身材挺拔穿着武士服的男子忽然出现在他眼前。 骆宾王先是一愣,旋即忍不住苦笑着摇起头来。 “没想到,你们终究还是来了,”骆宾王开口说道,“我记得你,你是梅花内卫的小丫头,这一晃都那么大了。” “是啊,没想到一眨眼,您都变得那么老了,”宋夫人开口道,“您不好好的在扬州陪着那堆破佛像,到处跑什么?也不怕把这幅老身子骨交代在路上。” “你们早就知道我藏在扬州?”骆宾王瞪大了眼睛,一脸惊讶道。 “您以为你藏得很隐秘,可是说实话,您不知道您的演技到底有多拙劣。”宋夫人摇头道。 “是啊,是啊,我也太高估我自己了,起义的时候,我高估自己的才气,结果输的一败涂地,北上的时候,我觉得我做的悄无声息,结果一双鞋子就让人家看出了痕迹。” “可见,我就是个一无是处的书生啊。” 骆宾王的话让宋夫人沉默下来。 自小骆宾王就是她耳边儿别人家的孩子。 什么七岁能诗,号称神童,什么平定蛮族叛,檄文天下无双,一纸文章可抵千军万马。 那个时候的她不知道有多崇拜骆宾王。 骆宾王的才华是毋庸置疑的,但是他跟女帝着实不对付,尽管女帝欣赏他的才华,屡次给他机会,甚至钦点他为侍御史,地位仅次于御史中丞,算是对得起他腹中的锦绣文章了。 可骆宾王太不识趣了。 他屡屡写诗讽刺女帝,甚至在贬谪期间,跟着徐敬业脑子一热,加入了反周大业,然后一败涂地,最后无奈遁入空门。 若不是女帝太过于怜惜他的才华,舍不得杀他。 其实他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骆宾王是不知道这一切的。 他只知道,自己跟徐敬业起事失败之后,他遁入空门,一无所有。 昔日里那些跟自己交往不错的读书人,开始对他口诛笔伐,骂他是乱臣贼子,骂他祸害天下苍生。 骆宾王在扬州这些年,内心不知道有多痛苦。 他始终看不到武周覆灭的希望,他的内心彻底无望了。 他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宋夫人说道,“若是来抓我的,就赶紧动手,反正我已经年迈,也逃不动了。” “若是想抓您早就抓您了。”宋夫人摇摇头说道,“这一次圣人以为你回心转意了,没想到你却准备去辽西送死,真的是可悲。” “可悲么?”骆宾王冷笑一声道,“最可悲的是,让我活着,看着她江山稳固,看着昔日的好友,痛斥我为乱臣贼子。我并不觉得我死在辽西有什么不好,起码解脱了。” 第314章 秀才遇见兵 这话说完之后,看着默默看着自己的宋夫人。 骆宾王明显底气不足,因为他们所谓的吊民伐罪,恢复李唐江山,在一开始跑歪了,根本就是奔着割据而去的。 在骆宾王自己看来,其实跟隋末割据的窦建德他们,没有太大的分别。 “那我如果执意去辽西的话,你们会阻拦吗?”他的声音里透着一股虚弱,确实如此,他已经老了,这本身就是他最后一次远行,如果朝廷还会阻拦的话,他也就只能放弃了。 “你想什么呢?谁知道你去辽西是去杀蛮夷,还是去投奔契丹人的。”就在骆宾王抱着一丝侥幸的时候,那个身穿武士服的中年人忽然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冷冽,似乎骆宾王只要再往前一步,他就要杀人了。 “你是哪个?”骆宾王审视着看着眼前的中年人,色厉内荏道,“你竟然怀疑一个读书人!?我虽然落魄,但起码是华夏子孙,怎么能做卖祖求荣的事情?” “呵呵,人心隔肚皮,不然你怎么在扬州藏了那么多年没动静,辽西一乱你就动身了。”那中年人冷冷的说道,“对了,我不是哪个,自我介绍下,北海县不良帅胡彪。” “你一个小小的不良帅,竟然敢阻我去路?”骆宾王恼火异常,旋即清醒过来,一脸苦笑道,“是啊,我现在是什么东西,凭什么让一个不良帅给我面子。” “要不是给你留了几分体面,刚才就去叶先生家抓你了。你还以为你是当初的骆宾王吗?梅花卫可以不抓你,不代表我不良人不抓你。”胡彪加了把劲儿道,“毕竟兄弟们也是需要赏钱过日子的。” 胡彪越说表情越是嫌弃,“你说你骆宾王也算是个读书人,起码要明事理?朝廷怜惜你的才华,不舍得杀你,你就这般自暴自弃吗?哪怕你去了辽西,你这身子骨又能做什么?给契丹人送个连头发都没有的人头?” “你怎么这么说话?读书人心怀浩然之气,存满腔热血,即便是不能手刃敌酋,起码也能在战场鼓舞人心?即便是不能鼓舞人心,我去运送粮秣,搬运滚木礌石,也能做一份贡献?”骆宾王一边儿说着,一边儿鼓舞着自己。 “再说了,我这把年纪了,留在华夏也没什么用,去了战场,就算是连礌石都搬不动,把头送过去,让契丹人砍,起码也能耗费他些体力。” “谁说你没用了?北海的书生叶琛,三十多岁科举不第,人家依然知道拿书中所学造福乡梓,可你却只知道去辽西送人头。”宋夫人也接过话来,跟着数落道,“你要是走不到辽西,就死了怎么办?这一辈子岂不是白活了?一辈子就做了一件大事,跟着徐敬业谋反,结果还成了笑话。” “那不是笑话,我们真心想推翻暴政!”提起此事,骆宾王钻进拳头,心说,起码我是如此。 “你们那是推翻暴政?圣人是哪一点做得不好了,非要让你推翻?你那檄文写的文采飞扬,可是你做的事情,哪一点有几分读书人的意思?你们这刀兵一起,多少百姓跟着你们生灵涂炭?事后你找个地方,青灯古佛了,百姓受的罪跟谁去诉说?” “别说了,别说了,都过去那么多年的事情了,你们再翻出来欺负我一个老人家有意思吗?”骆宾王心一横,继续道,“既然你们不许我去辽西,你们准备怎么处置我?总不能把我送回扬州,让我继续去念经?” “欺负您?”他不说欺负,宋夫人还没什么。 毕竟从始至终他都是对骆宾王抱着一种尊敬的态度在的。 听到欺负,宋夫人立刻忍耐不住,心中涌起火气,指着骆宾王说道,“你们去抢夺那些无辜百姓的口粮做你们的军粮的时候,怎么不说欺负呢?两个本该捉拿你的朝廷官员,站在这里,劝你迷途知返,你不心怀感恩也就罢了,竟然说我们欺负你?” “好,就算我们和那些百姓不值一提,那您非要送死,对得起当初隐匿您的亲人朋友,对得起辛苦栽培您的师长吗?您的意思是,朝廷培养了您那么多年,您的师长辛苦教育您那么多年,您一事无成,然后去战场上白白送死,就可以自我解脱了吗?” “到时候您让史书怎么评价您呢?您让天下读书人如何评价您呢?是不是所有郁郁不得志的读书人,可以消防您,觉得自己一事无成,就去送死呢?” “我都说了,我一把年纪了,没有用处了。但凡有办法,谁不想一展心中所学,谁愿意去送死?至于其他读书人,他们不会跟我一样蠢得。不会的。” 可怜的骆宾王一边儿说着,一边儿自我安慰道,“你们是不会懂我心中的痛苦的,你们不会懂得” “没有用处?当真是没有用处吗?你不容于朝堂,你就自暴自弃?”宋夫人气恼的摇头,继续道,“还有,当初你跟着徐敬业造反,失败之后,多少人往你身上泼脏水,你的家族因为你蒙羞,你说你死在战场上,污名得不到解决,到时候是想让培养你的家族,跟着你耻辱一辈子吗?” “我我”骆宾王确实没想到这茬,而宋夫人的指责,也让他无地自容,竟然也不知道如何辩驳,最后羞愧的蹲在了地上。 “我怎么就活成了这个样子。”他越想越难受,老泪纵横道,“竟然让你们这些小辈,这般的羞辱我” 话罢,竟然愤怒的要以头撞地,被一边儿的胡彪一把拦住了。 “何至于此。”宋夫人也心里难受,连忙上前,掏出手帕,亲自帮骆宾王擦拭额头的泥土,放缓声音道,“您落得今天的田地,也不全因你自己。我们都是肉体凡胎,受大势裹胁,很多时候身不由己。” “可是先生啊,你不能自暴自弃啊。人生在世,不光要对得起自己,还要对得起自己的家人,对得起自己的师长,您要时刻记着,连您极力反对的圣人,都爱惜您的才华,舍不得处置您,谁又希望您离开这个世界呢?” “您可知道,您从扬州一动身,牵动了多少人的神经?这沿途多少梅花内卫,因为您往复奔波,给您清除野兽,给您准备饭食,给您联络当地的官府,不然您如何走到北海呢?” “而您却一心一意要悲伤送死,您对得起圣人的苦心吗?” “哎,谁能想到,当我的生命走到最后一段的时候,最关心我的,竟然是我的对手。”得知真相之后,骆宾王才意识到,自己之所以对沿途的民生民情没怎么有印象。 竟然是梅花卫一直在暗中帮助和保护自己,他的内心就更加复杂了。 “谢谢你的提醒,若不是你们,我可能就白白浪费了这副身躯了。” “我们虽然心中惋惜,但绝不至于做到如此地步。”宋夫人摇头,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这一切都是圣人的安排,不然我们可不敢随便调动资源,浪费在您身上。” “不管如何,事情是你们做的,我还是要谢的。”骆宾王说着,对宋夫人和胡彪说道,“你们且放心,我不会去送死了,我准备花一段时间,看看这大好河山,然后顺道琢磨琢磨,用余生去做些什么,总不能让你们这些小辈一直嘲笑。” 见已然劝住了骆宾王,宋夫人和胡彪脸上都露出了些许微笑,宋夫人好意提醒道,“既然您不去寻死,那梅花内卫也会逐渐撤走,到时候你要想办法自己解决饭食、住宿等问题了。” “额”骆宾王在次皱起眉头来,“他一无所长,若是连吃食都解决不了,不是还难免一死么?” 而一边儿的胡彪则继续说道,“若是先生暂时没地方去的话,可以留在清河村教书,积攒些盘缠,待想通了做什么之后,再行离去。” 骆宾王扭头看了一眼热闹非凡,朝气蓬勃的学堂,只觉得这个村子很不错。 但心中还有所犹豫,“我这个样子,人家学堂能收吗?” 第315章 论语说简 见骆宾王心中担忧,宋夫人开口道,“清河村的学堂,虽然刚刚成立,但我或多或少的也算是了解一些。” “他们现在的先生,是一个即将奔赴青州考试的才子,唤作温华。” “待他走后,这里就没有正经先生了。您若是愿意沉下心来,帮一帮他们,我可以帮您去谈。” “我现在或许唯一有价值的,就是腹中仅存的财气和经书了,若是有人能够继承我衣钵,那我自然愿意。”骆宾王看着眼前的学堂叹了一口气,“恍惚间,南国的兵戈铁马还在眼前,我竟然转身一变,要成为了学堂的先生,总感觉这如同一场梦一般。” 宋夫人闻言沉默了,或许强行留下他在此地读书,对他来说,也是一种折磨。 毕竟当初,他也是朝堂之上的大人物。 但她的任务就是如此,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不一会儿,老村正被叫了过来,他叉手行礼道,“下官见过不良帅,见过宋夫人。” 然后又表情的诧异的看了眼光头着的大和尚,不知道叫自己来做什么。 “叶村正好久不见,你富态了不少。”宋夫人有求于人,说话自然很客气,指了指不远处的骆宾王说道,“温华他们即将奔赴科举,届时村里可能缺乏夫子,您看这位先生如何?” 老村长做了那么多年基层小官,眼力还是有的。 虽然眼前这个书生留着个大光头,十有八九就是今天跑到叶琛家讨饭吃的僧人。 但是一看气质,就知道,此人是不是一般人。 当下犹豫了一会儿开口道,“夫人,我们是寻一个长期稳定的夫子,即便是多花些银钱也无所谓,这位先生一看就是凤凰一般的大贤,人家能甘心留在我们清河村这个土窝窝里教书吗?” 宋夫人笑了起来,他知道老村正是不知道骆宾王的身份,知道的话,肯定早就动手赶人了,根本不用担心留不留下。 见老村正一脸忧虑之色,骆宾王却站了出来。 骆宾王知道,这个机会他必须抓住。 不然待梅花卫退走,自己连吃饭都成了问题。 操持着一口流利的青州话说道:“老村正,今年家倪杠乐连。”(青州方言,今年家里特别热。) 老村正闻言,顿时一愣道,“先生,您是青州本地人?” 骆宾王的父亲曾在青州博昌担任县令,所以会说一口流利的青州话。 当下二人用青州话叽里咕噜地说了半天,听得宋夫人直皱夜来盖(顺手了,顺手了,额头的意思)。 半响之后,村正面露喜色,上前对宋夫人和胡彪说道:“谢过二位大人,刚才下官跟先生谈了谈我们学堂的情况,先生愿意长期留在此地教书,而我们村子也愿意每个月支付他文银五两,吃住村子里包,不知道可否?” 胡彪诧异道,“老村正,你不怕他跑了?” 村长哈哈笑道,“青州人不骗青州人嘞。” 宋夫人没有说话,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至于多少钱她并不关心,所以她直截了当的看向了骆宾王。 骆宾王点了点头,“钱财并不是在下所在乎的,五两银子已经很多了。” 骆宾王小时候家里非常穷。 他跟他爹都是典型的寒门士子,即便是他爹当官的那两年,家里也是苦哈哈的,甚至于连给他爹治病拿药的钱都没有。 后来父亲去世,骆宾王狠狠地过了一段苦日子。 他自然知道挣钱不容易。 后来因为反周的缘故,被迫出家,做了和尚,更是苦不堪言。 即便是偶尔有几个老友和家人接济,也是吃了上顿没下顿。 听闻村里一口气愿意拿出每个月五两银子的时候,他心里是很激动的。 但是又不敢表现出来,生怕老村长嘴唇一歪歪,到手的钱财飞走了。 村正恭敬地说道:“那请先生稍待,我去喊人收拾收拾房间。” 村正赶忙喊来儿媳和小凡,一家子帮着骆宾王收拾房间。 清河村对待先生素来是极其敬重的,温华是如此,骆宾王这样的长者,更不可能有丝毫的慢怠。 家里崭新的被褥拿出来,小凡一路小跑,拿着村里的钱,去叶五四那里买来簇新的书桌。 而宋夫人也趁机带着骆宾王在学堂逛了逛。 每一个房间都宽敞明亮,这一会儿大多数学生都在写作业,温华也借机自己温习功课,而在他的办公室里,卢照凌、孙望峰、小壮等人也在默默地翻阅着书籍。 宋夫人有许久没见卢照凌了。 卢照凌听说宋夫人来了,怕被打小报告,一路小跑回来读书。 宋夫人盯着卢照凌看了半天,忍不住摇头,“书拿反了,都不知道,真不知道县令,将他安置在此地,是对是错。” 卢照凌自然不知道他书拿反了,因为他的眼珠子被骆宾王锃光瓦亮的脑门都吸引了。 “鬼啊!”待看清楚对方的相貌之后,卢照凌大惊,猛然间窜起来,从温华腰间,把宝剑抽出来了,对着宋夫人吼道,“宋夫人,你怎么带脏东西来了!” 骆宾王愣住了,至于宋夫人则是大囧的表情,连忙瞪眼道,“守正,你胡说八道什么!?这位是村里新请的先生!” 卢照凌却挥舞着手里的宝剑道,“夫人,你别被骗了!他叫骆临海,我见过他的画像,他都死了好多年了。” 骆宾王也很是诧异,在这个小小的学堂之中,竟然有人认识自己。 而宋夫人已经走上前去,对卢照凌小声道,“你说的没错,他就是骆宾王骆临海,朝廷说他死了,只是为了表明徐敬业之乱已经彻底剿灭而已。我带他来,是为了教你们读书的,科举在即,你整天疯疯癫癫的,让人不放心,有个张着管教你,也好。” 卢照凌皱眉皱眉,他自忖自己已经不需要读书了。 这天下的经书他都明白含义,他现在只想多搞点科研创造,造福全华夏。 当下跳出圈外,叉手行礼道,“来清河村教书,你可知道我清河四大才子的威名?” “清河四大才子?”宋夫人蹙眉,一脸的不解。 小壮掐腰,牛气冲天道,“清河四大才子,是温华表哥,卢公子,高三十五君,还有小壮。” 宋夫人扑哧一声笑了,摸着小壮的脑袋道,“小家伙,可不敢胡吹大气,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旁边儿的胡彪幽幽道,“宋夫人有所不知,他们几个最近联名出了一本类似于说文解字的识字册,署名就是温华、卢照凌、高适、小壮他们四个,现在北海士林确实称呼他们为清河四才子。” 见有人给自己帮腔,小壮更得意了,昂着头说道,“宋姨姨,您听见没,我们清河四大才子,都是才华横溢的人,一般人教不了我们的。” 骆宾王开口道,“哦?这位小才子那么厉害,不知道在下能否考校你一二呢?” 小壮瞥了一眼,在他心中,他的老师必须是温华表哥这样的人,眼前这个大和尚今天跑到他家骗吃骗喝,他讨厌得很。 当下继续道,“哼!红皮大虾,潘虎叔都跟我说了,你是个骗子!骗子有什么本事,我才不让你考校。” 骆宾王瞬间大窘,不知道该如何反驳眼前这个小家伙。 毕竟那个叫做潘虎的武夫,确实差点把他给烫熟了。 卢照凌也道,“对啊,我听小壮说了,你浑身恶臭,都把来福他们给熏倒了。” 宋夫人的脸色沉了下来,他没想到,村长答应的那么痛快,结果在这几个小家伙这里遇到了阻碍。 宋夫人说道,“临海先生才高八斗,满腹经纶,能得到他老人家的指点,是你们一声的荣幸,怎么能不知道珍惜。” “守正,你再胡闹,我就去告诉你姐了。” 卢照凌一听,瞬间老实了。 他可不想感受下老姐的暴力疼爱。 温华也觉得,不能随便什么人都跑过来当他们的夫子,但既然是宋夫人推荐,连搭理都不搭理,有些说不过去,便站了出来,态度恭敬道,“老先生,我是这群孩子们的夫子,既然您来接替我,不知道我能否僭越,讨教一二。” 骆宾王自从入场,便打量眼前的年轻后生们。 用骆宾王的感觉,就是他们虽然过于活泼了些,但看气质就知道,这是一屋子的珠玉。 尤其是当这名唤作温华的学子站出来时,骆宾王竟然感觉像是一把锋利的宝剑,带着无往不利的锋利,向自己走来。 当下便多打起了几分精神,待温华开口,便叉手道,“有何不可。” 温华开腔道:“ 仲弓问孔子桑伯子。 子曰:“可也,简。” 仲弓曰:“居敬而行简,以临其民,不亦可乎?居简而行简,无乃大简乎?” 子曰:“雍之言然。” 问的可以说是论语之中比较偏僻的内容,而骆宾王则毫不犹豫地回应道,“这几句话的意思说的是,仲弓问孔子桑伯子这个人怎么样。” 孔子说:“他很简约。” 仲弓说:“居心严肃慎重而行为简约,这样来面对百姓,不是可以吗?如果是居心简约而行为也简约,那不是太简单了吗?” 孔子说:“冉雍说得很对。”” 温华点点头,看一个人有没有本事,三言两语便能看得出来,这位先生答得没有任何问题,可见他肚子里确实是有货的。 当下又问道,“先生您怎么看?” 骆宾王继续道,“自处以敬,则中有主而自治严,如是而行简以临民,则事不烦而民不扰,所以为可。若先自处以简,则中无主而自治疏矣,而所行又简,岂不失之太简,而无法度之可守乎?” 温华眼前一亮,知道此人不仅有货,而且还能简明扼要,点拨学子,当属于融会贯通的大贤,连忙上前行礼,“先生大贤,受温华一拜。” 见温华心悦诚服的模样,骆宾王似乎有了卖弄之心,继续说道,“为人君者,若能详味仲弓之言,而知敬简之义,则所谓笃恭而天下平者,亦不外是矣。” 这回不仅仅是温华震惊了,连卢照凌都正身,心道,这是我们这个层次该接触的学问吗?瞥了眼宋夫人和胡彪,拉着小壮躬身行礼道,“先生大贤,卢照凌、叶小壮拜见先生。” 至于宋夫人和胡彪则一脸迷茫,“我是谁,我在哪儿,他们刚才说的是什么?” 第316章 北海即将升级 孙望峰一直想要寻找机会找宋夫人聊一聊。 他觉得宋夫人这里肯定有很多关系孙家的信息,若是她能伸以援手,肯定再好不过了。 只是宋夫人似乎明显不愿意遂了自己的心意,而是当着众人开口说道:“你们继续学习,我去一趟叶先生家里。” 卢照凌嫌弃的看了一眼孙望峰,走到宋夫人近前,小声说道:“夫人,我姐最近在忙什么?都不来叶家了,他不怕老叶被别人抢走啊?” 宋夫人微微摇头,“你姐的事情,你不要胡乱插手。你这些日子好好做你的学问,万一科举不第,小心你姐扒了你的皮。” 宋夫人这才离开学堂,朝着叶琛家走去。 叶琛之所以痛痛快快送大和尚骆宾王走,就是因为不想跟他有任何的牵扯,担心牵连到村子。 谁料宋夫人和胡彪竟然把此人给留下了。 村里人也有不少人聚拢过来,小心翼翼的表达了自己的担忧。 现在村里人对这些和尚、道士之流都非常抵触,担心是大骗子,骗村里的钱无所谓,耽误孩子们的学习就不好了。 叶琛只能极力安抚,具体为何宋夫人他们这么安排,他也不知道。 就在叶琛思索的时候,门口传来了赵菁菁问号的声音,宋夫人从身上掏出一副手镯,给赵菁菁戴上,算不上名贵美玉,但是却能看出雕工不俗。 赵菁菁哪里敢收,怯怯的想要送回去。 宋夫人却笑着说道:“闺女,收着,也不算什么名贵的物件,你爹写的平寇策,对我的帮助很大,我总该有所回礼才是。” 叶琛也走了过来,叉手道,“宋夫人,胡大人,在下有礼了。” 叶琛与北海县不良帅胡彪也算是老相识了,不仅是在清河村,在北海的生意也少不了他的照拂。 “叶先生,不必多礼。”二人纷纷上前回礼。 叶琛皱眉道,“二位想必是为了骆宾王而来,为何不将其带走,反而要留在清河村呢?” 宋夫人摇头道,“圣人早就不怪他了,只是朝中的大臣们容不下他罢了。若是他能在此地安享晚年,也是一桩美事,叶先生且放心,不会有人追究此事的。而且此人才华横溢,让他留下,对于清河村的教书之事,定然有很大帮助。” 叶琛谢过之后,将二人引入客厅,给他们看了茶。 闲聊了一阵,叶琛并未主动提起孙望峰的事情,而宋夫人也故意没提。 反而对叶琛笑着说道,“叶先生,明府在执政上雷厉风行,但是感情上却有些过于含蓄。但这份情义,您应该感受的到。在北海县,他是爱民如子的好官,而您是才华横溢的才子,他未嫁,你无妻,何不放下心中枷锁,试一试呢?” “琛乃断弦之人,怎敢高攀明府。”叶琛笑着说道,“宋夫人不必再谈了。” 宋夫人无奈摇了摇头,心道,“这个老蔫还真的固执。” 宋夫人其实还想再劝,却又不知道该从哪方面着手。 他看了看一边儿的胡彪,这个粗鄙的武夫,竟然神游物外,做耳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之态。 叶琛苦笑着看向宋夫人,见她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便随口说道,“叶家的饭菜还是拿得出手的,要不二位留下来吃个饭?” 宋夫人当即道,“自然是极好的。” 宋夫人自觉得不能白来,总要再劝一劝叶琛,不要辜负了县令的一番美意。 卢秀宁对叶琛有意,她是感触最深的。 堂堂的一县父母官,掌控者偌大北海百姓生死的大人物,竟然经常对着铜镜发呆。 若是听闻清河村叶琛这里,有什么好消息传来,便开心的眉飞色舞,像是捡到了吃食的小麻雀一般,私底下跟自己喋喋不休半日。 若是听闻叶琛这里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传来,便急的连口热饭都吃不下去,总是皱着眉头帮着叶琛想办法。 宋夫人担心,久而久之,他们家明府,万一害出相思病来,那可就麻烦了。 叶琛的表情则有些许尴尬。 他真的只是客气一小下下。 何至于这般当真。 在他们村里,一般说,留下吃口饭,或者端起茶盏来,不就是送客的意思吗? 一个是皇权特办的特务头子,一个是威震一方的cia大佬,怎么就好意思在自己家蹭饭。 看来今日中午,必须要花费一番精力了。 烟囱里升起了淡淡的炊烟。 叶琛自然而然的去厨房忙碌。 先是去了趟地窖,将冻在地窖里的几大块排骨拿了出来。这排骨是二哥和三哥去城里做生意,专门带回来的,一直没来得及处理。 接着又去柜子里拿了些新米,然后放在锅里蒸煮,而他则开始准备做排骨。 排骨洗净,冷水入锅,大火煮开,捞出。 锅里加适量油,排骨煎至表面金黄,盛出,再加生姜片、大葱,加热水,山药去皮,切成段,将山药放入压力锅中,山药煮熟之后,调入适量盐,盛出,再撒上葱花,绝对是人间极品。 叶琛怕吃饭的时候,宋夫人在搞什么事情,便让从田间归来,帮着烧火的春月去将叶五四和老太太一起叫了过来。 现如今叶家已经不讲究什么规矩,什么大人一桌,小孩儿一桌,而是统一在一张大桌子上吃饭。 看着宋夫人和胡彪两个人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卢照凌起身,脸上带着几分得意之色道,“大块吃肉,当大口喝酒以佐兴致,阿福,把我的三勒浆拿来。” 三勒者,谓庵摩勒、毗梨勒、诃梨勒,既解暑祛瘟,又健脾消食。 宋夫人这一看,就眉头一皱。 自己此行除了要处理骆宾王一事之外,还身受明府的嘱咐,让她了解一下卢照凌的学习近况。 这自己回去怎么跟明府说? 说你弟弟在叶先生家,整天不务正业,隔三差五去军营里玩耍相扑戏,蹴鞠,啥事都干,就是不好好读书。 吃饭的时候,还要以美酒相伴。 鬼知道,这家伙从哪里搞来的珍贵的三勒浆。 宋夫人肯定是有眼力的,那美酒一看就是正经的波斯货。 就在宋夫人想着该怎么让明府知道卢照凌最近的学习近况,又不刺激到县令的时候,叶琛开口了。 他看了一眼卢照凌,淡淡的说道,“你若是积食,就吃些山楂片,亦或是多运动运动,这大白天的喝什么酒?下午不读书了?” 卢照凌,立刻把酒壶还给了阿福。 在宋夫人诧异的眼神里,很认真道,“老叶,我错了。你说得对,我还得好好读书,不让某些家伙超过我呢。” 说着还瞥了一眼坐在角落的孙望峰。 见此,宋夫人心里又多了些别样的想法。 男人果然是口是心非的动物。 嘴上说着,高攀不起,暗地里却又对县令的弟弟百般关注。 这样摆弄一个不谙情事的小姑娘有意思么? 等我回去,一定要叮嘱明府,告诉他叶琛对你是有情义的,但是这家伙又格外狡猾,你得小心。 一边儿的胡彪夹了一口叶琛做的排骨,吃了两口,顿时愣住了。 这叶先生的手艺是真的不错啊。 他当初做山贼的时候,也曾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过。 但他坚信,他吃过的任何食物,都没有叶家的美味。 他瞥了眼周围众人,发现果然大多数人,都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在那疯狂朵颐,瞬间安下心来,一边儿哐哐的造着排骨,一边儿扒拉着米饭。 武人的吃相,终究是残忍许多的。 而宋夫人则吃了几口之后,便又提卢秀宁问起了鱼罐头的事情。 提起工作上的事情,叶琛明显多了几分兴致,他笑吟吟的说道,“宋夫人回去之后,请禀告明府,如今叶家的鱼罐头作坊已经开始启动,先期碍于成本,采用的竹制罐头,虽然效果差了些,但是价格更实惠,等到大规模流入市场之后,叶琛会第一时间将整体的方案送过去的。” “明府这边儿也进展迅速,州里特批了大片土地,在都昌划出大片土地,用来修建大型捕鱼码头和罐头作坊,到时候定然能安置大量无业的百姓,可以说,北海有叶先生,实乃幸事。” 其实这一次,宋夫人之所以想着撮合叶琛和卢秀宁。 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那就是她听到了风声,因为朝廷认可卢秀宁的政绩,有意在州和县之间新增一衙署为郡,管理北海、都昌、营丘、寿光四县。 而卢秀宁也即将摇身一变,成为仅次于刺史的郡守,品级为五品。 而在宋夫人看来,叶琛简直就是明府的福星。 是无论如何都必须抓紧的。 第317章 我一个滑铲 酒足饭饱。 宋夫人又去了一趟蔫黑鸭作坊。 这个作坊自成立至今,没有出过任何乱子,而且每个月都能给县里缴纳不少的赋税和分红,让北海县的财政宽敞了不少。 所以北海县的官吏对于清河村的作坊也格外的上心,不仅要求在此地剿匪的黑齿长之要驻扎兵马庇护一二,而且还要定期来此地问询,看看有没有他们能提供支持的地方。 别说是整个北海,放眼整个青州,谁要是敢模仿亦或是给蔫黑鸭制造麻烦,都会遭到北海县全体官吏的疯狂报复。 宋夫人也不例外,因为蔫黑鸭作坊,关乎着她这个月的月银之外,其他福利的多少。 期间宋夫人一直想跟叶琛聊一聊明府的事情,结果叶琛一提起工作就滔滔不绝,而且对于县里的政务处理,还颇有见地。 要知道宋夫人除了梅花内卫的身份之外,还担负着西席先生之职,本身就负责给县令出谋划策。 以至于一晃一两个时辰过去了,宋夫人听得格外入神,时不时的还如同小学生一般,问上几个问题,至于卢秀宁的事情,让他忘得一干二净。 等到手下人过来催促,“夫人,时间不早了,还要回城里处理政务。” 宋夫人这才意识到,天色已经不早了。 此时此刻,宋夫人只觉得脑海里都是一大堆的治国良策,从环境卫生的治理,到治安富民,记得她头脑发胀。 以至于最后懊恼地记起了自己本意是跟卢秀宁再撮合撮合,也没有了精气神。 只能遗憾地看着忙碌的叶琛道,“走。” 明府啊,明府,不是我不帮你。 实在是他这高屋建瓴的,让我受益匪浅,顾不上你。 甚至,我若是再年轻些,我根本就不可能帮你。 那么优秀的读书人,不抢回家做郎君,磨叽什么呢? 不过,得不到叶琛的话,似乎可以去试一试叶琛的儿子。 二壮和三壮都不错,而且尚未结亲。 自己可以从家族里挑上十几个知书达理,身材窈窕的闺女来相看。 万一能被叶家的孩子们相中呢。 宋夫人这边儿前脚刚走,刘老太就端着一大盆炒黄豆走了过来。 叶琛抓了一把,然后一粒一粒地往嘴里扔,还别说,老太太手艺不错,真的挺香的。 “都是给你的,你别顾着自己,回头给孩子们分一分。”老太太说着,眼巴巴的看着宋夫人和胡大人离去的马车,八卦的问道,“老蔫,卢县令怎么没来?我说句不该说” 叶琛赶忙摆手,“不该说的就算了” 见叶琛不想听,老太太讪讪地笑了笑,便又提到,“还有一事,孙家庄的孙玉芬,开始作妖了,你是村正,这种事儿你管不管?我听说她不光作妖,还总是往三壮那里跑,跟着孙家庄的乡亲们,干着干那,一副殷勤的模样。” 对于孙玉芬的事情,叶琛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说了。 大壮和二壮都跟自己汇报过了。 关键是三壮怎么看这事儿? 总不能,人家已经成亲了,三壮还惦记? 不过事关三壮,叶琛也不敢大意,当下说道,“我家三壮现在一门心思练兵,保护乡梓,暂时不准备谈感情的事情。至于孙玉芬,啥事没有最好,若是有,那也是她一厢情愿。我年纪大了,风言风语无所谓,三壮还年轻,谁要是胡说八道,嚼舌根子,别怪我不客气。” 叶琛现在在村里,也算是掌握着生杀大权。 刘老太太点了点头,严肃道,“老蔫,你放心,这个事儿,我一定跟村里人说到了,三壮是个好孩子,可容不得半点委屈。” 说完之后,刘老太太扔给叶琛半盆黄豆,风一样地跑了。 叶琛回到院子,远远的就听到小壮缠着卢照凌,“卢公子,你不总是说自己的诗才天下第一吗?怎么让那个红皮大虾给比了下去。” 卢照凌悲愤道,“他可是骆宾王!你知道骆宾王在外面有多厉害么?” 小壮绝望道,“我不知道他在外面有多厉害,但是我知道他在学堂有多厉害! 我跟着温华表哥读书,还没挨过打呢,今天一会儿的功夫,打了我十二次。而且他讲课玄玄乎乎的,我经常一知半解。” 叶琛内心感慨,心说,有些人真的挺厉害的。 就比如说,骆宾王他活着可以折磨自己家的小壮。 等哪天,他腿一蹬,人不在了,他的文章和诗篇,还会继续祸害后世的学子。 当然,他们都比不过白居易,那位大佬,一首长恨歌,折磨了自己将近半个月。 其实他想跟孩子们寻找名师教导已经许久了。 但是清河村的条件摆在这里,真正的名师肯定不会来这里,而拿钱砸来的名师,又未必真的有才华。 但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这个问题被宋夫人给解决了。 天啊,连造反皇帝都舍不得杀的顶端人才。 让他培养自己的孩子们,岂不是爽歪歪。 “既然感觉到痛苦,那证明你确实在成长。”叶琛走过近前,笑着摸着小壮的头,开口笑道,“这个世界没有多少天才,所谓的天才都是在别人看不见的时候,对自己下狠功夫。你能得到骆先生的教导,是你的福气,你要珍惜,而不是抱怨。” 见叶琛听见了,小壮也就不藏着掖着了,眨巴眨眼眼睛道,“爹,你不知道这骆先生有多气人,他总是说,这个东西,我两岁就会背了,你怎么背了好几遍都没背过?” “什么,我七岁就可以写诗,名震天下了,你怎么连押韵都做不到?” 这跟温华的教学思路完全不一样,简直就是个超级大变态。 虽然只是上了一会儿的课,别说是小壮,就连卢照凌都崩溃了。 “是啊,老叶,你不知道这老东西有多变态。”卢照凌绝望的对叶琛说道,“先前温华顶多说我两句,他跟我是动手的。” 叶琛挑眉道,“他一把年纪了,能打到你?” “吓!”卢照凌摊手道,“你别误会,他只是在潘虎那等狠人面前,显得弱鸡而已,他上过战场的,会一些正经的战场的杀伐之术,今天我只是说了两句,老东西你别过分,他上来就给了我五拳!快的跟闪电一样,我都反应不过来。” “五拳啊,拳拳到肉!” 叶琛,“” 这么猛地吗? 合着这还是个暴力夫子啊。 叶琛问道,“何谓君子不重则不威?” 卢照凌撇嘴道,“小儿科,君子不自重,何谈令人敬畏。” 小壮摇摇头道,“爹,我懂了,您是不是想说,打学生要是不下重手的话,就不能树立威信。” 卢照凌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反问道,“你的意思是,今天他论语中说到的,王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的意思是,过去我弄死的人,不准再提了,谁敢再啰嗦,就可以下去陪他了?” 说着,恼火道,“这个不讲武德的老东西,他刚才那五拳是趁我不注意偷袭的身份居多,正常情况,我一个滑铲,他必摔个狗啃屎!” “额?”叶琛觉得,这位夫子这么对待孩子们,除了需要立威之外,多半也存了报复自己的心思。 今天虽然交谈的时间不多,但是他能察觉到,这位夫子出身寒微,睚眦必报。 这边儿正说着,不远处传来了一群小娘子兴奋的叫喊道,“二壮,二壮” 叶琛走出院子,就见二壮低着头,情绪不高,往日里是少不了跟这些小娘子互相聊上一阵的,今日却有些郁闷的往回走。 小壮跑了过去,围着二壮转了好几圈,鼻子嗅来嗅去,皱眉道,“不对啊,今天身上怎么没有胭脂水粉的味道?哥,你没去看嫂子吗?” 二壮皱了皱眉,“今天跑的比较远,没来得及去城里。” 说完来拜见父亲,将今天统计来的数据交给叶琛,然后就把马放回马厩,人一会儿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叶琛的眼睛微微眯缝了起来。 叶琛翻看着二壮递过来的统计数据,看起来数据很好看,但是叶琛却找到了问题。 那就是数据太好了,好到不应该。 看来是货郎这边儿出问题了。 第318章 叶琛出征 孩子的成长中,不可避免地会遇到挫折。 不然人就会漂,经不起任何的大风大浪。 二壮最近太过于顺风顺水了,遇到点麻烦,让他自己去处理,也算是好事。 他这个当老爹的,不会过分地去干涉。 就在叶琛思索的时候,外面的潘虎忽然来报,“家主,外面有客人。” 叶琛疑惑,谁大晚上会来寻自己。 到了客厅,叶琛看见一个身着儒衫的书生,正坐在那里,饶有兴致地观看着墙上的字画。 叶琛咳嗦了两声,上前叉手道,“不知道有贵客莅临,失礼了。” 那人缓缓转身,看了看进屋的叶琛,立刻叉手,微笑道,“可当不得莅临二字,在下此时到访,很是冒昧,烦请先生见谅。” 说话倒还客气,叶琛心中微微的不满也消弭殆尽,不过心中依然狐疑,此人是谁,为什么大晚上来找自己。 叶琛示意客人落座,自己也坐下,淡淡地说道,“无碍,不知道贵客有何见教?” 那书生上下打量着叶琛,不一会儿说道,“在下也不啰嗦,直接跟您说,在下是奉命前来,请叶先生还是多花些心用在读书上。” 叶琛微微蹙眉,“烦请再直接些。” 见叶琛一脸疑惑的模样,那人干咳了一声道,“在下是王府的清客,王爷有些话想对你说。” 说完这话,此人就盯着叶琛。 心想这回你该知道是什么事儿了? 可是盯着叶琛看了半天,此人依然一脸疑惑。 来人气的脸都有些发黑了,最后勉强的说道,“王爷说了,要是你能为王府做事,孙家的事情,弹指间可解,一地县尊之位,也唾手可得。” 这下你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叶琛依然一动不动。 等到那人几乎双手紧握,恨不得过来给叶琛一拳的时候,叶琛才慢吞吞地端起茶盏,示意端茶送客。 “叶琛!” 那书生再也顾不得体面,指着叶琛恼火道,“不要以为你抱上了卢家的大腿,就嚣张跋扈,这大周的江山姓武。” 什么东西,敢来自己家里,大吵大闹。 不想活了。 如果不是听说女帝小心眼,叶琛此时已经动手了。 不过既然话不投机,叶琛也懒得跟他牵扯了,淡淡道,“王爷厚爱,我本不该推辞,不过我这个人有个毛病,那就是我小心眼,当初在北海县衙,我可是被陷害得不轻呢。” 叶琛觉得,这位王爷一定是疯了。前脚他手底下人陷害了自己,想要自己的命,下一秒抛出橄榄枝,竟然想让自己为他做事。 那人瞪了叶琛一眼,说道,“雷霆雨露,俱是王恩。我家王爷” 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被愤怒的潘虎给拽了出去。 那人出门之后,心中着实恼火,便在门口暗中骂了两句。 却不料潘虎这人小心眼,就躲在阴影里听着。 等他骂完,直接蹿出来,对着那人劈头盖脸的一通乱揍。 听着外面哀嚎的声音,叶琛摇摇头,冷笑道,“小小的北海县,竟然也这般的不安生,莫非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叶琛虽然不是什么历史系的大佬,但是他起码知道,这江山最后还是李唐的。 别管武家的王爷是好是坏,只要投靠,最终的下场,都难逃清算二字。 叶琛拒绝之后,就没当一回事儿,该怎么过日子还怎么过。 不是去视察作坊的进展,就是去孙家庄看三壮训练士卒。 可是王府却如同着了魔一般,居然连续不断地派人过来,而且越派档次越高,甚至于惊动了北海的士林。 叶琛看着一车车的礼物,也有些头疼,尤其是眼前这位,还是青州颇为出名的进士郎,据说还跟温华北海的先生有些关系。 但叶琛不想违背本心,只能继续道,“叶琛位卑,不敢接受王爷大礼,还是请回。” 叶琛多次拒绝王府的好意,这消息很快便被坐镇河北道的狄仁杰知道了。 “他竟然敢拒绝王府的美意?” 狄仁杰本来就欣赏叶琛,已经上书圣人,赐予叶琛爵位。 可是听说叶琛大大方方拒绝了王府的招揽之后,更加钦佩叶琛的德行。 狄仁杰身边儿一个唤作李三郎的书办,笑吟吟道,“狄先生,在下也听闻这位叶先生乃是济世爱民的大贤呢。” 狄仁杰一边儿处理着地方政务,一边儿看着不远处抄抄写写的年轻书办,满目地欣赏道,“是啊,这位叶先生当真不错。” 李三郎略带犹豫,最终还是忍不住说道,“我敬佩叶先生的德行,不知道阁老能否允许在下前去拜访。” 狄阁老诧异的看了一眼李三郎,最终摇摇头道,“还是莫要去看了,对你和他都不好。” “可是我” “没有什么可是的,你安心做事即可。” 孙家庄。 清河村团练驻地。 三壮对人员进行了多次筛选,又重新吸纳了清河村、南景芝、北景芝的青壮,此时人口维持在五十人的规模。 叶琛骑马远远的看着。 打谷场上,士兵站立得整整齐齐,随着家丁们大声的呐喊,那些队伍中的团丁,纷纷举起武器,做劈杀动作。 “不错,不错,已经有那么几分模样了。” 叶琛点点头,然后又去了新成立的鱼罐头作坊。 叶家专门修了巨大的地下冰室,用来储存各地购买来的鱼货。 一车车的鱼从冻库里拉出来,进入加工区,这里有大量手脚勤快的汉子,负责洗鱼、改刀,处理内脏,然后进入切制区,经过切制处理之后,马不停蹄地送到烧制区。 这里放着几十口大锅,由城里雇佣来的大厨盯着伙计们熬制鱼肉。 至于密封区则是核心工艺,由叶家家丁的妇人们处理。 速度非常快,一盒盒罐头经过加工之后,放入仓库之中。 大家挥汗如雨,不敢有丝毫的犹豫。 叶琛打开了一盒罐头,娴熟的撕开了上面的包装,然后拿起来放在嘴里吃了一口。 叶六叔正蹲在一边儿检查进出的工人,看到叶琛就说道,“老蔫,这鱼罐头存了不少了,还存吗?” 叶琛点头道,“当然要存了。” 叶琛尝着味道不错,又看了看娴熟的工人。 如今清河村真的越来越了不起了。 不过叶琛也知道,将来沿海会建造大型的捕鱼场,到时候自己家的鱼罐头或许就没有竞争力了,于是叶琛就说道,“可不可以制造其他的罐头?” “比如说?” 叶六叔显然对于吃的事情不太在行,于是叶琛就说道,“就是不仅用鱼做罐头,咱们是不是可以分出一部分厨师和工人来,制作其他的肉罐头,比如齐民要术中就说过,家畜肉切成块,加入盐与麦面拌匀,和讫,内瓷中密泥封头,我觉得咱们可以搞一搞。” 叶六叔笑道,“你这么说,我就懂了,当年还吃过呢。” “那就交给你了,六叔。” 叶六叔点点头,然后拉着叶琛的手说道,“最近风头不太对劲,各地大规模收拢难民,惹恼了沂蒙山贼,他们蠢蠢欲动,估计战事就在最近了” “你是不是跟老村长商量商量,咱们村再去分一杯羹。” 叶琛看着兴奋的叶六叔,颇为无语,“咱们都是正儿八经的老百姓啊,您老是想着打仗干啥?” 叶琛又给六叔几个建议,让其生产更加规范。 叶六叔点头道,“你放心就成,有你的家丁帮忙看着,这活糙不了。” 就在叶琛开开心心的准备继续攀登科技树的时候,一道军令打破了他悠闲的生活。 “什么?” 叶琛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军令,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就是命令清河村团练准备作战,归属于团练守捉使黑齿长之统辖。 来传令的还是个笑吟吟的兵部官员,他拱手道,“叶先生好大的运气,寻常的村正率领的团练,朝廷连看一眼的都懒得看,哪有这等捡便宜的机会,我们家姚大人说这个忙不能白帮,您得给他五十罐鱼罐头。” “你当孝敬他也好,贿赂也罢,反正都给。” 处置使姚大人? 上次来自己偷东西的老头,是处置使姚崇? 叶琛有些恍惚道,“可是兵部侍郎姚崇姚大人?” 那兵部官员笑着颔首道,“正是。” 叶琛精神略带恍惚道,“这兵书上怎么还有我的名字?我也要去吗?” “大人了解到先前您的战绩,特意吩咐的,您一定要去的。” 消息传出去,叶家团练的团丁一个个跃跃欲试,一副拿着沂蒙山贼开刀,保护家园的意思。 当然,这种朝廷征召,是有军功的,要是杀几个人,还能得到土地。 大家能不兴奋么? 可叶琛却有些郁闷了。 因为他压根就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出征。 他现在有些讨厌姚崇这狗东西了。 偷自己鱼罐头也就算了,还要害自己出征。 回到家里,消息一经传出,家里的孩子们就都不淡定了。 保卫乡梓,那是没办法,你不跟山贼拼命,他就要杀人抢东西。 入山剿灭山贼,风险系数飙升,搞不好就要死在战场上的。 儿媳妇躲在房间里偷偷抹眼泪。 大壮也是急得不行。 卢照凌却兴奋的不行,搂着叶琛的肩膀道,“老叶,功名马上取,方是大丈夫。咱们爷们扬名天下的机会来了。” 叶琛斜睨了这家伙一眼,摇头道,“你去不了,你们这一房,就你一独苗,除非你姐能招到赘婿!” 这话说得,卢照凌瞬间沮丧了起来。 叶琛笑着说道,“黑齿长之将军最近虽然没有大规模对沂蒙山贼动手,但是通过不断的蚕食,已经消耗了沂蒙山贼不小的力量。其实我此次前去,镀金的成分居多。” 提起黑齿长之,大家的担忧不仅没有减少。 反而更忧虑了。 孩子们七嘴八舌的跟着叶琛旁边儿,想要跟着叶琛上战场。 就连温华都不想读书了,想要跟着姑父持三尺青峰上战场。 “都给我呆在家里。” 此时叶琛只恨自己的系统没有东风快递,威龙这样的bug级武器,不然自己一定能轻松的把山贼都干掉。 一旦开始酝酿战争。 即便是孙家庄一个小小的团练驻地,也开始疯狂的接受物资和辎重。 卢秀宁更是开始直接按照兵部要求,打开府库直接送最新的物资,看的黑齿长之直瞪眼,直接打上门去。 质问,为何他的精锐都是二手武器,而叶琛的村口兵用的都是崭新的武器? 甚至战甲都优先供应他们? 对此,卢秀宁也有话说。 平寇策乃是叶琛所着,人家的家丁和团丁也是最适应新战术的。 所以新装备,肯定要优先供应人家。 而大壮和儿媳则细心的给叶琛准备行囊,因为这一次是入山作战,而且时间就在四天之后。 “爹,山中天气凉,我给您把厚衣服放在外面了。” “爹,这是我找刘郎中要来的草药,上面有字迹,有个头疼脑热的就吃药” “这是我跟您儿媳妇,今个儿一起去城里求的平安符” 说着说着,大壮就停下了,这个铁塔一般坚强的汉子,竟然忍不住呜咽着哭了起来。 赵菁菁不敢哭出声来,只是低着头,擦眼泪。 大壮像是孩子一样抱着叶琛哭道,“爹,孩儿能替您出征吗?人家说,刀剑无眼,孩儿怕您出事” 叶琛暗暗叹息,然后安慰道,“有黑齿长之将军在,奚族也派来了三十余勇士加入咱们的团练中来,还有什么怕的。” 大壮呜咽道,“那也怕,爹爹在家里有大壮和儿媳孝顺,哪里受得了一点苦,可是到了战场上就不一样了,那一群糙汉子,怎么知道心疼爹。” “好了,好了,在爹眼前哭一会儿就成了,切莫让弟弟们看见,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当好家。” “嗯。”大壮胡乱地擦了擦衣角,然后继续收拾。 至于小壮,还天真的以为爹爹会带去。 正拉着常威来福他们耀武扬威地在院里摆弄着阵势。 很快,知道消息的人全都来了。 村子里的汉子密密麻麻的聚集在叶家门口。 叶琛这个时候发现,自己这个村正还是很成功的。 第319章 行军难 叶琛先是跟老村长聊了一会儿。 嘱咐老村长,他不在的日子里,村里的农桑之事,切不可停滞。 此外便是学堂,学堂是村子发展的希望,绝对不能有任何问题。 老村正也唤来了温华和骆宾王,叶琛虽然不待见骆宾王这个大骗子,但是如今人家已经一身儒衫,端庄儒雅,他也不好说什么。 只是鼓励二人,一定要好好给孩子们上课。 至于家中,这里是北海县,有不良帅胡彪庇护,又有卢县令照看,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而且自己走后,村里会继续选拔青壮,守卫村子,一般的宵小,即便是来了,也不是清河村的对手。 叶琛又把二壮叫到跟前,说了一下货郎的事情,叮嘱他放开手脚去干。 一连串的叮嘱之后,叶琛跟家人依依不舍的道别,小壮哭着喊着想要跟着一起去,结果被大壮死死地抓着。 叶家的家丁的家属倾巢出动,一声声家主公侯万代,旗开得胜喊得好不热闹。 叶家团练的已经集合起来,两个村子的团练合二为一,拢共有将近二百青壮。 北海县令卢秀宁听闻此事,也匆忙而归,跑过来劳军。 一展酒下肚,叶琛对卢县令笑道,“鱼罐头的事情,还得劳明府多操心。” 卢秀宁点点头,示意此乃为官之本身,见叶琛粗枝大叶的就要离开,卢秀宁忍不住上前一步道,“叶贤兄,入山剿匪和先前大为不同,军中关系错综复杂,稍有不慎,便会惹来麻烦,谁要是给你找事,你可派人写信与我,我还是能找人给你做主的。” 叶琛心中感慨,卢秀宁来北海为官,都不曾动用她的人脉和资源,竟然愿意为了自己的事情,去做她自己不想做的的事情。 当下对着卢县令拱手行礼,说道,“放心,定然不会吃亏的。” 卢秀宁的眸子有些发红,她乃是北海县尊,知道的事情肯定是比旁人多一些。 往年剿匪,朝廷兵马入山作战,打的有多惨烈,她再清楚不过了。 叶琛又拜别了父母、兄长、嫂嫂,这才带着三壮等人出发。 二百多人的军队,还有另外编入队伍的五十个民夫,负责帮忙运送武器,所以行进的速度快了许多。 要是能把这些东西一股脑的都装进空间就好了。 可惜空间虽然存储东西,但是存储量压根就没有那么大,所以叶琛无奈只能放弃了轻装上山的打算。 主要是这东西不靠谱。 根本没法给别人解释。 叶琛环视手下的兵马,尤其是三壮亲自训练的士卒和叶家的家丁,明显锐气十足。 而清河村本身的团练,也有不少是见过血的,此时见大家人手一件新装备,叶琛觉得自己心里也有不少的底气。 这入山作战,并不是兵马越多越好。 “爹,这入山作战果然跟寻常打仗不一样,即便是把斥候撒出去,有突发情况,也很难发现。” 三壮自然是要随军的,他作为清河村驻孙家庄团练的负责人,叶琛很难指挥。 行军和训练是两码事,训练是在大家都熟悉的区域行动,大家不会轻易犯下什么错误。而远距离行军,走的都是陌生路线,一有风吹草动,将士们就容易受惊。 不过根据叶琛观察,这二百多人的队伍,行走在荒野之上,阵势也算不小,而且从清河村出发到现在,没有造出任何多余的声响。 此次发兵,是两拨团练汇合,叶琛要求他们抓紧磨合,基本上一边儿走,一边儿练兵,适应环境。 这一趟的交锋,并不是从清河村直接向大山进发,所以叶琛要走很远的道路,途中经过不少村庄和镇子,在抵达目的地之前,叶琛挑选了一处镇子准备歇脚。 但是乡头去派人来说,你们别进镇子了。 需要什么补给,直接写张条子,我们会直接派人送过来。 叶琛顿时有些不开心。 “你这是不是看不起我们的队伍?我们这一路颇为辛苦,你好歹让我们进城歇脚啊!”潘虎受不了气,立刻凶光毕露。 那小吏见状,就不由的苦笑道,“这位大爷,您误会了,最近山贼经常下山骚扰,百姓一个个风声鹤唳,你们要是进城,说不定能吓坏了百姓。” 叶琛一时间没明白对方的意思,等到潘虎等人过去交涉的时候,他才有些心冷。 这是觉得,他们小规模的部队进驻城镇,会引来山贼的清扫吗? 也许不是,但是当地的反应让叶琛更加坚定了他在平寇策中所言。 那就是官府和山贼反复在大山边缘拉扯,一次次的交锋,以至于百姓对于官府极度不信任。 根本就不愿意配合。 要知道,这些盘踞在沂蒙大山的山贼,一个个嗜杀成性,搞个屠城灭村啥的,根本不在话下。 潘虎和这些乡吏交涉了一番之后,就过来解释道,“家主,这边情况跟咱们那边儿不太一样,先前驻扎的兵马吃了败仗,遭到了山贼的血腥报复,这些当地人都很是惧怕。” 叶琛点了点头,吩咐将士们搭帐篷休息,并唤来了斥候。 “是否遇到了大军的信使。” 斥候摇头道,“未曾。” 叶琛挥挥手,等斥候退下之后,叫来了三壮。 三壮一进来,就摘掉了头上的兜鍪,满头大汗道,“爹,原来当兵打仗是真的辛苦啊。” 叶琛笑道,“现在才哪到哪儿,这只是行军,还不是真的打仗的,真的到了战场上,那感觉才会要人命的。” 叶琛虽然也是第一次参与大规模的军事活动,但是电影看过不少,最近也研读过不少史料,知道战场有多惨烈。 闲聊了两句,叶琛就交代三壮将随军携带的生石灰分发下去。 告诉大家,以后吃饭尽量使用生石灰发热,这样就会避免在山林中生活,以免引起敌军的注意。 生石灰遇水可以发热,是早期的自热食品中的必需品。 叶琛又去巡视军营,交代将士们不许喝生水,不许一个人到处乱逛,以免被人割了脑袋。 “这都是关乎人命的大事,那个人管不好自己手底下人,我不会饶恕你,村里的乡亲们也不会放过你们。” 众人纷纷回应,叶琛交代道,“弓箭要做好防潮防湿,连弩要保护好零部件!” 三壮在一旁解释道,“爹,弓弩、箭矢、粮食都放在您准备的防水布中包裹,保证关键时刻不会掉链子。” 三壮口中的防水布,是叶琛从资源回收中心花大价钱兑换来的,叶琛现在还记得很清楚,是从一个军事发烧友那里回收来的,量很大,一直卖不出去。 没想到,如今竟然派上了用场。 这种防水布乃是德系装备,是31型。 这东西可是宝贝中的宝贝,不仅仅用作野战帐篷,也可以作为防水雨披、毯子、担架、泅渡用具或用来伪装士兵和武器装备,是用棉织物棉织物制成,表面印染由基本灰绿色、棕壤色和草绿色组成的碎纹迷彩图案。 叶琛也试验过,效果确实不错。 叶琛正跟三壮说着,就见潘虎已经带着几个充当军队向导的货郎回来了。 叶琛手底下的货郎走南闯北,对于道路非常熟悉,让他们充当向导最好不过了。 甚至叶琛知道,有些山贼购买生活必需品,就是靠货郎,所以他们对于山贼的据点和动向比一般人都熟悉。 而叶琛也经常通过货郎搜集沂蒙山贼的情报。 “什么情况?可知道黑齿长之的位置?” 叶琛问道。 这个时候通讯很不方便,要是在叶琛赶过来的时候,黑齿长之已经率众转移了,叶琛就很有可能白跑一趟。 货郎连连摇头,让叶琛和潘虎等人都很是无语。 潘虎劝道,“家主,黑齿长之将军用兵擅长诡道,没有消息传出来很正常。” 入山剿匪,肯定要保证保密性。 叶琛无奈道,“拿我们就按照约定路线继续前进,去桃墟镇。” 朝廷给的命令是,让叶琛率领兵马直奔桃墟镇,然后的具体行动,由黑齿长之安排,所以叶琛在联系不到大军的情况下,只能按照计划来。 第320章 别让他成为笑话 翌日,将士们都在睡梦中醒来。 等叶琛进入到大山区域内时,叶琛才发现自己过于谨慎了。 为了剿匪,这一次黑齿长之真的是下了大力气,担心山贼神出鬼没,便直接设置隔离带之后,放火烧山,形成了一条巨大的通道。 沿途还能嗅到大火焚烧过的味道。 行进的道路也经过了平整,非常适合行军。 叶琛扯了扯嘴角,心道,“黑齿长之这是多有钱啊,这么造。” 不过这确实便宜了自己,叶琛挥手道,“加速行军。” 沿途能看到不少流浪的难民,这些难民看起来都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分不清楚他们到底是山民,还是百姓,都呆愣愣的在路边儿看着。 不过叶琛很清楚,他们那呆愣的眼神底下,藏着的是饥饿和贪婪。 如果这些人得不到解决,哪怕是把沂蒙山上的贼寇杀个一干二净,用不了多久,新的山贼势力依然会形成。 “要不要把这些人清扫掉,他们在这里聚集,人数一旦过多,就有可能威胁粮道。”潘虎上前问道。 叶琛摇摇头,只是暗骂黑齿长之到底是发了什么失心疯,竟然突然间大张旗鼓的行动,继续蚕食和压缩不好么? 等到了极限,直接来一个雷霆一击不成吗? 在沿途行进的过程中,斥候不停的搜集情报。 而三壮也不停的将团练的身体状况汇报给叶琛。 “幸好今年少雨,不然单单是大山中的瘴气,就够我们喝一壶的。” 其实瘴气这种东西,不单单是指动植物腐烂后的有毒气体,也包括一些有毒的蚊虫叮咬人之后,产生的疾病。 这茫茫沂蒙大山大山,在武周时期并未得到大规模开发,所以有瘴气并不奇怪,叶琛早先就听说过,很多猎户进山之后,被蚊虫叮咬,一病不起的事情。 而此时,桃墟镇营地之中,黑齿长之和常林正在接兵部的命令。 等到兵部的官员离开之后,常林笑道,“将军,这是啥情况?” 黑齿长之脸色不变,只是自嘲道,“啥情况?上次打了败仗,这一次桃墟镇又让人家屠了,处置使对我极度不信任,给我增派援兵。” 上一次在战场上的表现,常林打的不错,表现的有勇有谋,而且有常威助阵,所以引起了黑齿长之的重视,在队伍中地位提升很快。 如今战事紧张,黑齿长之便直接将他调了过来。 “将军,能不能帮上忙另说,我可是听说,这位叶村正可是多次拒绝了王爷的美意。” 虽然二人都在军中,但是消息并不闭塞,外界的事情他们多少也能听说一些的。 黑齿长之冷笑道,“这位叶村正最近太冒头了,有些人着急,想抓在手里呗。” 常林嘿嘿笑道,“这位王爷这一次怕是要吃瘪了,他也不看看,现在坐镇全局的是谁,岂能容他放肆。” 说到这里,二人都想起了这位好动王爷的操作,动不动就派人来送信,送礼,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 可见这位王爷到底有多么渴望军权。 双方对视了一眼,常林叹道,“连守捉都不放过,不,现在连一个村正都不放过,多少有些丧心病狂了。” 黑齿长之淡淡道,“军人以服从圣人旨意为天职,其他人不去搭理便是。” 常林本想再说些什么,毕竟黑齿长之混的那么惨,就是因为没有靠山,还频频得罪人,但却见黑齿长之脸色越发的严肃,只能转口,“这位叶村正来了,你准备怎么安排?” 说到此事,连黑齿长之都有些无奈,虽然上次在清河村,叶琛指挥乡亲们防御有方,但是那是在他们清河村家门口,乡亲们拼死守家乃是天经地义,但是外出作战,是什么水平,就不言而喻了。 所以黑齿长之颇为无奈道,“这是典型的病急乱投医,我看这位姚大使水平也就这样了,不过他有处置之权,我还得听他的,让老叶来帮忙,纯属给我找麻烦。” 常林大笑道,“人家虽然是村正,但是说到底还不算官场中的人物,又没有军职,你也不好管教。” 黑齿长之失笑道,“管教说不上,这位叶村正是一妙人,虽然他手底下人咋样不好说,但是给我们出谋划策,还是可以的。而且他手下有一子,唤作三壮,你也应该叫过,颇为骁勇。” 就这样过了一天多的时间,叶琛的队伍到达了桃墟镇大营外,黑齿长之立刻安排道,“我这边儿军务繁忙,就不去迎接他了,给他们安排一处营盘,物资给双份。” 于是,叶琛一行人就被安排到了桃墟镇大营的边缘地带。 叶琛观察阵势,这一次黑齿长之可真的是下了血本,除了他的守捉军之外,调动的各路部队,林林总总起码有一万多人,可为是声势浩大。 他这二百人在队伍中,就跟茫茫草原之中,扎入一根茅草一样,毫不显眼。 “太猖狂了,我准备拿下付家寨。” 黑齿长之召开军事会议时,叶琛这个二百五十长(自封)并没有与会的权利。 此时黑齿长之正对着舆图,疯狂的拍桌子。 可常林等军官却有不同的意见,他认为付家寨地形过于险要,直接往上莽,就跟送死没多大区别。 高层军官在交流,基层军官则在下面吃瓜。 说实话,他们也非常认同最近一段时间执行的政策,那就是层层蚕食,分化瓦解,结果山贼发了疯一样,连续屠了二十多个村子,甚至还灭了一个镇子。 逼着处置使给黑齿长之下令,让他进山扫一扫山贼的气焰,展示一下大周的威风,也好让一些心怀不轨的山民看不到希望,进一步加快投入大周怀抱的步伐。 鉴于大家意见不统一,黑齿长之等人一直议论到深夜,叶琛连个拜访的机会都没寻到。 翌日清晨,大营开始有了动静。 “咦,那群村民怎么跑出来了。” 清河村的团练队伍抵达之后,很多人都以为他们是后来的辎重队伍,虽然装备拉风,但一看旗帜,打的是个村庄的名字,就没有人把他们往心里放。 结果几个士兵正在茅房拉屎的时候,清河村的团丁忽然集合训练,虽然二百人,但是动静震天响,吓得几个拉屎的士兵腿一软,直接掉在了坑里。 半截身子一下,都是污渍。 天处于蒙蒙亮的状态,尖锐的集合号响起,很快二百清河村团丁已经集合完毕。 叶琛精神充沛,三壮身穿卢县令送来的战甲,手持一杆大枪站在叶琛身旁,一双虎目死死的盯着众人,众人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叶琛扫视了众人一眼,对沉默的团丁以及奚族的勇士喝道,“上面尚未有计划发下来,咱们就按照咱们的日常训练来,必须时刻保持战斗力。” “早操开始!” 三壮颔首,立刻跑到队伍最前面,开始对团丁进行负重拉练,晨曦下,整齐的脚步声,竟然给人一种莫大的压力。 “嘶!” “他们吃饱了撑得?” “不知道大战在即,要节省体力吗?” “还有,他们是那支队伍,怎么自己就开始训操了?” 巡逻的军官想要上前阻止,可是他还没到边儿上呢,就被几个斥候给盯上了,一股凛冽的杀气扑面而来。 一下子,让那军官双腿直接发软。 等到巡逻的军官反应过来,队伍已经跑远了。 他不敢犹豫,赶忙去禀告黑齿长之。 黑齿长之在军中休息,他年纪逐渐大了,意识到身体的重要性。 作息极其规律。 听到外面躁动,老将军连忙走出大帐,就见外面的巡逻军官跑了过来。 “将军,有人冲出营盘了。” 黑齿长之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道冷光,“仗还没打,就想做逃兵吗?是谁的队伍?” 那巡逻的军官咽了咽口水,小心道,“是昨天来的那个村团练。” 黑齿长之忽然愣住了,他很熟悉叶琛,虽然人家不是正规的军人,但是不至于当逃兵的。 “他们去干啥了?” 巡逻军官皱着眉头道,“他们好像吃撑了,带着武器辎重,疯狂的跑步,一边儿跑,还一边儿喊什么大周万胜,保家卫国之类的。” 常林也来了,他戴着兜鍪,问清楚情况后,就笑道,“这是真不知道山地作战的辛苦,这么珍贵的体力说浪费就浪费,将军,咱们赶紧去看看,别让这位叶村正成了笑话。” 第321章 战前演武 大战在即。 一定要要爱惜将士们的体力。 即便是操练,也是统一安排调度。 担心将士们的身体过分的损耗,一旦到了战场上,便开始疯狂的拉胯。 这些守捉军又不是朝廷的正规边军,大多数是临时征召的农夫,虽然已经训练了一些时日,但身体素质差太多了,盲目的训练并不会使得他们更加强大,反而会使得他们的身体崩溃。 这一点不仅仅是黑齿长之和常林心中很清楚,就是那些基层的团长、旅帅也很明白。 所以当叶琛他们开始主动训练的时候,就显得格外的另类。 天色渐渐放亮。 营地里能够听到军官抽打士兵,让他们起床的声音。 可是靠近营地外围的地方,此时却是鸦雀无声。 那些刚刚从营房里钻出来的将士,甚至顾不上去洗漱,一个个惊讶的站在栅栏边儿上,看着沐浴在阳光下,那支来自于清河村的队伍。 黑齿长之带着数名手下的高级军官过来,手下的将士们见状纷纷躲到一边儿,留出了一片空地。 黑齿长之,目光所至,在朝阳下,一队排着整齐队列的士兵,正背着装备,在迅速的奔跑。 “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 领队的三壮忽然开口,旋即便是二百人跟着整齐的呐喊。 虽然只有二百人,但是声势滔天,在大山之中回荡,让周围的观众都为之色变。 随着队伍越来越近,二百人的脚步声紧密的敲击着地面,让人的心脏都开始忍不住跟着这个节奏在跳动。 “咚咚咚” 将士们按照统一的节奏在奔跑,不论是声音还是阵型都异常的骇人。 黑齿长之看到这一幕,皱着眉头惊讶道,“常林,你在清河村呆了那么久,这种情况怎么没跟我说?” 常林疑惑道,“清河村的团练并不是这个样子,后来分到孙家庄的那一部分,我不是很清楚,不过看眼前这股子气势,竟然有几分安西军的影子。” 黑齿长之却心中暗道,这哪里是安西军的影子,这分明是当年讨伐辽东唐军的影子,他就是被这样的军队锤的头都抬不起来的。 正说着,这队人马已经再次进入营盘。 步伐也从奔驰变成了整齐划一的步行。 “咵咵咵!” 虽然天气干燥,但是将士们的衣衫大多数已经被汗渍打湿。 将士们身上冒着淡淡的雾气。 虽然大家伙身上穿的军装都差不多,可是那些清河村的团丁们,却一个个有一种高傲且无所谓的气势。 显然他们的内心非常骄傲,骄傲于他们是清河村团练的一员。 同时,眼前这种程度的训练,就跟早上起来必须去尿一泡是一个概念。 叶琛从始至终都观察着这支队伍的训练,待看着他们进入营地之后,叶琛将三壮叫道跟前说道,“现在温度还没有那么低,以后早操,尽量光着上半身,这样可以减少洗衣服的次数,不然天气那么炎热,又缺乏水源,光是用水都会成为大问题。” 潘虎在一旁说道,“确实如此,我已经观察过了,山里的那条小河的水根本撑不起咱们瞎造,能省一点是一点,不如大家伙以后只穿一些犊鼻裤训练。” 叶琛脑海里过了一遍,想到二百多个汉子穿着内裤,拿着武器在大山里裸奔,那画面就有点渗人,连忙摆手。 随军的伙夫们已经开始做饭,因为抵达营地,使用明火就不成问题,此时已经煮好了热气腾腾的大米粥、馒头、此外一人一碗榨菜。 叶琛的饭菜跟将士们一样,端着个大碗,就带着三壮蹲在营门口大口大口的喝着。 就在这时,听到外面有传令兵的呐喊声。 “告清河村团练得知,今日巳时(9-11点之间),为加强各军配合,会进行全军演武,请问清河村团练是否有能力参加?” 潘虎直接一石头砸过去,骂道,“滚!当兵吃粮,怎敢落于人后,再胡言乱语,小心你的脑袋。” 三壮用肩膀撞了撞潘虎,甲叶子铿锵作响,打趣道,“潘叔,你咋那么大的火气,咱们初来乍到,听命令就是了。” 潘虎横眉道,“这群坤八玩意,就没安好心,不给他们点教训,他们还不知道生出什么幺蛾子呢。” 一边儿一直闷着不吭声的胡玉麟忽然开口说了一句,“全军演武,旦有不至者,轻者杖三十,重者斩。这传令兵在跟我们玩小心思呢。” 三壮一听就恼了,要过去跟那传令兵理论,叶琛却放下手中的碗,拽住了小壮道,“咱们初来乍到,不摆弄摆弄手艺,人家凭什么正眼看咱们。” 胡玉麟亦说道:“先前我在军中的时候,也素来看不起地方团练,至于地方团练看不起村镇团练也属于正常。” 叶琛看了看时间,对众人说道,“不必跟这些家伙计较,让家里的家丁拿着字典,教大家读书识字。” 其他地方的士兵才开始不紧不慢的吃早饭,而清河村的团丁们则开始之乎者也起来。 远远的能听到什么,临阵进退不候号令及战后不归队伍者,斩。 临阵回顾退缩及交头接耳私语者,斩。 临阵探报不实,诈功冒赏者,斩。 长官阵殁首领,属官援护不力,无一伤亡,及头目战死,本队兵丁无伤亡者,悉斩以殉; 背诵军规,技能让团练牢记战场的规矩,又能加快他们的识字,可谓是一举两得。 几个端着早餐的军官在旁边儿经过,忍不住嘲讽道,“一群连大头兵都算不上的农夫,竟然还像模像样的读书,莫不是得了失心疯。” 很快,朗读声消失了,传来了更有节奏的声音。 众人看了一阵,觉得清河村的一帮人跟傻子一样,就端着盆碗回去,穿戴整齐准备演武了。 一名家丁正带着大家伙背军规识字,叶琛就在一边儿看着。 背诵完毕之后,大家伙才解散,与外界想象中的不一样,众人看向叶琛父子的眼神,不仅没有厌烦,还透漏着感激。 这年头出来打仗,就是把人当牲口使。 谁会把你当人看,还教你读书识字,还让你吃饱饭? 要知道,这些都是团丁,最不值钱的存在,他们一旦战死,除了村里,朝廷是一点抚恤都不会给的。 可是叶家父子,从始至终都把他们当自己人,好吃好喝的供养着,还教大家读书识字,这是给他们希望,让他们知道,他们哪怕有朝一日离开了军队,也能过上比一般人好的日子。 至于那高强度的训练,大家心里更清楚了。 训练不苦一点,到战场上,命可就保不住了。 而中军营帐之中,黑齿长之也刚吃完早饭,正和常林商议着今天演武的事情。 这时,黑齿长之的家丁走了进来,在黑齿长之耳边说道,“家主,清河村的团丁不仅训练强度高,将士们还读书识字。” 读书识字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黑齿长之的家丁一大半也读书识字。 但是给每一个士兵读书识字的机会,可就稀奇了。 常林起身,挑眉到,“咱们的队伍之中,有不少是按照叶村正的法子训练的,不如一会儿我调一队人马过去,比对比对,看看情况。” 黑齿长之也默许了这个想法,他也想看看叶琛的深浅,这样也好调度。 巳时正,除了巡哨之外,所有的士兵们都出来了。 人一上万,那就是无边无沿。 黑齿长之就在点将台上站着,看到时辰已到,就点点头,随即掌旗官就摇动了旗帜。 “威!威!威!” 呐喊声中,各营就开始了操练。 第322章 拔得头筹 常林的兵马经过血战之后,颇有几分脱胎换骨的意思,在加上见识到了叶琛所书战法的威力之后,更是用心训练,所以常林的队伍其实很强。 而且在守卫清河村期间,曾经多次与试图下山的山贼交手,皆重创敌手。 所以渐渐的,他们心里就有了几分强军的摸样,自然而然的也就不将清河村的团练放在眼里了。 此时这帮人正在漫不经心的训练,跟其他人一样,常林的兵马也觉得,大战在即,应该保存体力。 叶琛也在观察战场,黑齿长之作为一名老辣的指挥官,他并未盲目信服叶琛在平寇策中所言,而是自有章法,首先挑选了部分精锐部队,采取了类似于鸳鸯阵法的训练,而主力部队则是进行尽可能的进行改进,比如精简人员,更换武器,变更阵型,使其更容易适应山地作战。 这样能缩减训练士兵的时间,同时一旦叶琛的战法不适用于战场,也可以迅速切换,不至于剿匪落得一场空。 跟常林的队伍不将演武放在心上不同,叶琛这边儿的团丁已经开始整队。 “按照日常训练,列阵!” 三壮一声大喝,队伍立刻开始有条不紊的变化。 二百人的队伍,变化成类似于鸳鸯阵的队形,没有丝毫的难处。 潘虎和胡玉麟都穿着一身铁甲,同样是卢县令友情在府库里送来的,眯缝着眼睛观看着大军,见众人都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先是相视一皱眉,旋即胡玉麟对着叶琛走了过来。 “老蔫,这大军的士气一般,此战怕是要吃亏,到时候还是要小心为上。”胡玉麟跟叶琛的大哥是发小,又是袍泽,两个人有过命的交情。 所以即便是叶琛已经改了名字,这个打小就爱没事儿把叶琛举过头顶锻炼臂力的老大哥,依然称呼他为老蔫。 叶琛同样看着大军的样子,心中也有些担忧。 听闻胡玉麟的话,认真的点了点头。 而此时三壮见将士们已经准备就绪,拿出唢呐吹响。 “嗖!嗖!嗖!” 队伍中的家丁挥舞手中的战刀,下令示意射击,阵中的弓弩手立刻放箭。 弓弩手射完之后,立刻退入阵中,由其他弓弩手补上。 而刀盾手和镗钯手则稳住阵型。 大家训练的模式大差不差,但是稀奇的是,三壮手里竟然有一种圆形的喇叭口式的铜制传令工具。 这东西声音极其尖锐,在战场上可以听的一清二楚。 将士们根本不用看令旗,只要听声音就知道该做什么。 而且清河村团丁的变阵速度之快,让其他看热闹的军官们,一个个瞪大了双眼。 “他们的武器跟我们不一样!” “还有那吱哇乱叫的东西叫啥!” 这时候才有人发现,叶琛的部队跟大家的部队只是表面相似。 其实内核不一样的东西太多了。 就拿弩箭来说,一般守捉军使用的都是普通弩箭,可清河村使用的竟然是连弩。 此外,还有他们还看见,不少士兵背着一个竹竿一样的东西,起先他们以为是插在镗钯上的配件,结果在训练过程中,将士们从始至终都没有将此物解下来。 此物自然是经过胡八一细心研制过后推出的武器,突火枪。 这突火枪乃是以巨竹为枪身,内置子子窠,如烧放焰绝,然后子窠发出如炮声,射成可达数十步到一百多步不等。 这绝对是划时代的利器,但是眼下还处于极其不稳定的状态,叶琛和三壮之前带着团丁去深山演练过,有一定炸膛的风险,而且一旦炸谈,将士们的手和脸都会被残酷的烧伤,所以不到绝境,绝对不会使用这种武器。 不过即便是不算突火枪,单凭正常的训练,也已经极度抢眼了。 “什么情况?怎么一个村里的团练,竟然有那么多的铠甲?” “你好好瞅瞅,那是铠甲那么简单吗?为首的那个村正,穿的他娘的是明光甲。” “不光是铠甲,还有他们的动作,快的要命,而且极其准确,相比之下,咱们就跟老太太上树一样。” 大概半个时辰,叶琛看向三壮。 三壮则点点头。 立刻有辅兵抱来一个个的草人,插在地上。 三壮喊道,“近身搏斗准备。” “哗啦!”所有人精神一紧,整个队伍的气势又上升了一个层次。 “杀!” “杀!” “杀!” 整齐的动作,迅猛的杀意,慑人的呐喊…… 高台上的黑齿长之看到了这个角落,他楞了一下,吩咐亲兵去看看情况。 亲兵骑着马冲过来,他看的真切,越是靠近边缘的守拙队伍,训练就约不认真。 但等到靠近清河村的时候又是另外一个样子。 “杀!” 马儿打着响鼻有些不安,那亲兵看着在阳光下闪着冷光的长枪,不禁想到了它被刺入到敌人身体里的情景。 “好强的队伍!” 黑齿长之的亲兵都是跟着黑齿长之在尸山血海之中杀出来的,战斗经验极其丰富,所以一眼就看出了清河村团练的强大之处。 叶琛也极其满意的看着自己的儿子,虽然儿子训练团练的时间不长,但是却让这群农夫彻彻底底的脱胎换骨。 可以想象,这群见过血的团练队伍,一旦上了战场,利用严密的阵型,精良的武器,一定能够彻底的碾压任何对手。 “分队搏杀!” 当亲兵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随着一声命令,这二百人变成了若干个小队。 “杀!” 这些小队开始利用小团队的优势,或诱敌,或袭扰,或正面突进,将鸳鸯阵的威力展现的无疑。 连巡查的军官看到清河村的团丁之后,都是忍不住惊叹。 觉得他们绝对不是什么垃圾货色。 而是可以跟抽调而来的精锐想媲美的强军,甚至远远超过他们。 训练时,大家看的清楚,即便是常林的队伍,也没有多长时间能够维系阵型,往往演练一阵,就要退回来重新组织阵型,甚至有的人跑丢了,跑到别人的队伍里去。 导致有的队伍有多,有的队伍人少。 打着打着,就又变回了大周的传统军阵。 而叶琛这边儿就不一样了,军阵中每个人就跟细小的零件一样,永远不停歇的在转动。 练兵结束之后,黑齿长之将巡查的军官都叫道眼前。 这些人是他监察队伍的眼睛,战场上人那么多,他只能看出大致的样子,具体那支部队优秀,他是无法仔细辨别的。 “今日演兵,哪部最为出色?” 黑齿长之有些忧心,开始思索眼下的战斗力,如何消灭对手。 所以问话的时候,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侍奉在一旁的高适有些为难道,“将军,是” “是什么?” 黑齿长之有些不耐的问道。 高适看着台上的众将,最后一咬牙道,“今日诸军演武,拔得头筹者是清河村团练。” 高台上寂静了片刻,所有人都盯着那人手中的纸片,如果不是黑齿长之治军有方的话,估计马上就有人去抢了。 “凭什么他们是第一!” “对!凭什么?” “凭什么!我们朔方军千里迢迢前来支援,结果说我们不如一个只有二百人的村中团练?” 队伍中,朔方军中的校尉最为愤怒,仗着军功赫赫,非要重新演武。 黑齿长之嗯了一声,接过记录看了看,然后招来了那个亲兵。 “清河村团练,你观之如何?” 亲兵感慨道,“虽只有二百人,却有虎狼之势。” 黑齿长之又看向常林,常林颔首道,“若是稍加磋磨,怕是天下精锐,也当得。” 朔方军校尉李威瞪着眼睛喝道,“你们莫不是瞎了?你们竟然要点一个村里农夫组成的队伍第一?还虎狼之势?他们见过虎,见过狼么?” 亲兵并未搭理李威,而是继续说道,“清河村团练军阵线束,且阵势延绵不断” 接着又把清河村将士们列队厮杀的情景介绍了一番,离着清河村团练较劲的队伍的指挥官们,纷纷点头。 黑齿长之如何也没有想到,钻到钱眼里的叶村正,竟然有时间去训练精锐,待高适在一边儿道,“我可以作证,三壮练兵很有一套。” 黑齿长之者才意识到,上次他在军中发现的那位英才。 黑齿长之点点头,然后又皱眉问道,“此事不必纠结,水桶不会因为多一块木板而多装一滴水,咱们最短的木板是那一块?” 看到黑齿长之经过一番问询之后,默认了清河村团练的成绩,不少心腹将领都忿忿不平,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谁都不甘心让一个村里的团练拔得头筹。 不过此时黑齿长之问道谁最垃圾,大家一个个也只能先振作精神。 毕竟拿第一不一定有奖励,但是拿倒数第一,肯定要受罚的。 高适看了一眼常林,刚要开口,常林却被常威给推了出来。 常林面色难堪至极,“将军,是我们。” “啊?” 这一下,众人都愣住了。 要知道,他们都听说过常林的战绩的。 清河村作为第一次爆发山贼与官兵冲突的地带,此后并不是单纯的一片祥和,常林和常威叔侄,数次入山作战,清剿小规模山贼,立下不小的战功的。 “莫不是评错了?” 有人不可思议的问道。 可旋即想到,负责统计的人乃是高适,此子虽然年幼,但是做事极其公正,虽然入军中不久,但是得到了几乎所有人的信赖。 有些跟常林相熟的老人打抱不平道,“莫不是你在清河村驻扎久了,不好意思赢他?” 黑齿长之也有些意外,皱着眉头问道,“可知道缘由?” 常林尴尬道,“本来将士们没啥问题的,结果清河村的团丁都是大嗓门,嗷嗷叫不说,还有一种圆孔喇叭不停的响,扰乱了将士们的心神。” 常林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第323章 千里眼 常林此人,并不是多么心胸宽广。 上一次在清河村出了大乱子,心里一直憋着一股火气。 虽然跟清河村的乡亲们关系处的还算不错,但是他今日真的是想一较长短的。 可是他的不下,竟然在关键时刻掉链子,这就显得很是尴尬了。 高适皱眉道,“我举得这种事情,不应该在友军身上找原因,更应该” 话还没说完,就有跟常林相熟的人打断,反而给常林开脱道,“常大人的兵马数次演练都是头筹,这一次或许是一时疏忽。” 高适还想在说什么,黑齿长之却哼了一声道,“在演武中疏忽顶多是被责罚一通,上了战场可是要丢命的。今日清河村团练所拔得头筹,勇冠三军,当得重赏,令伙夫们多做些酒肉送过去,就说是本将的赏赐。” 黑齿长之掌军,素来是赏罚分明,并不会因为跟叶琛熟悉,就特殊关照他,更不会因为常林现在隐隐约约成为他的心腹,就给他面子。 所以他立刻做出处罚,“常林,你的人让本将军很不满意,需要重罚,你可有怨言?” 常林立刻抱拳道,“常林愿意领罚,并无怨言。” 见常林眸中并无异色,黑齿长之点点头道,“那你就去营中领三十军棍,当着你的人面打,让他们心里清楚清楚,是他们的无能连累了你,至于你怎么处罚他们,那是你的事情。” 说完这句话,黑齿长之便离去了。 常林觉得无比羞愧,但是却依然咬牙出门,挨军棍去了。 等到黑齿长之和常林走后,李威对众人说道,“将军何其不公,竟然因为这群农夫露了个脸,就要大兴赏赐,连常林立下的汗马功劳都不顾了。” “清河村团练,今日全军演武,拔得头筹,将军下令重赏。” 随着传令兵的声音传达,三车的酒肉被拉了过来。 要知道这可是外出作战,物资相对比较匮乏,而黑齿长之一口气拉来了整整三车酒肉,看的周遭的将士们,眼珠子都直了。 这可是珍贵的酒肉,他们自从入营以来,做梦都是敞开了吃酒吃肉。 可是现实确实不挨军棍就不错了。 但是对于清河村的团练来说,吃酒吃肉虽然心里美,但是表现出来的却很是淡定。 因为在日常训练中,只要表现优异,三壮总是会给他们一些肉食上的赏赐的。 在他们看来,这是理所应当。 至于叶琛带他们来的时候,也是为了补充体能上的消耗,经常拿手头上积攒的银子,买一些便宜的肉食和骨头汤给大家补充营养。 所以当看到一车车酒肉的时候,大家的内心不会有任何波澜。 待到下午,清河村团练就享受到了一顿军营中难得的盛宴。 不过经验丰富的胡玉麟,还是非常惊醒的,他跟潘虎轮流值班,将将士们分成两队,一队可以畅快饮酒,另外一队是不允许喝酒的。 三壮站在那些不能喝酒的将士跟前说道,“跟着我爹,还能缺了你们的酒肉,谁要是有意见,现在就可以找人换一换。” 被留下执勤的将士们皆面无异色,反正不喝酒也有肉吃,无所谓的事情。 叶琛准备再营中休息休息,却接到了新的军令,让他前往中军大帐。 跟着传令兵走到中军的帐篷时,周围的将士也越发的精锐,感受着他们传递来的凛冽杀气,叶琛都感觉自己的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了。 “清河村团练村正叶琛到。” 黑齿长之安排在门口的部曲本想也叶琛报军职的,结果话到了嘴边儿,却懵了。 这哥们没有军职啊。 最后一咬牙,直接喊了个叶村正。 一句叶村正,不知道引来了多少人的注目。 不少中军附近的军官,对着叶琛指指点点,小声谈论着关于叶琛和清河村的事情。 叶琛被一群人看的都有些尴尬了,里面才传来了一声,“进。” 叶琛穿着明光铠大步流星的走进去,一进屋就看到一张巨大的桌子,上面摊开放着舆图,而黑齿长之则坐在桌子一旁,神态显得无比威严。 听见甲叶子铿锵作响,黑齿长之微微抬头,眸子中带着无穷的锐利。 叶琛看着许久不见,竟然拿显得有些陌生的黑齿长之。 下意识的想喊一句老黑,拉进一下感情。 但是旋即意识到,这跟先前不一样了,黑齿长之作为三军统帅,威严肯定是不能少的。 所以叶琛单膝跪地,抱拳道,“清河村叶琛,拜见守捉使!” 见叶琛竟然直接单膝跪地,黑齿长之都惊呆了。 这家伙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要不还得是他们读书人呢,胜不骄,败不馁。 自己跟他一样年纪的时候,将士们要是立下些许功勋,早就飘上天去了。 叶琛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发呆的黑齿长之,见他许久并未发言,便再次咳嗦了一声,加重声调说道,“清河村叶琛,拜见守捉使。” 黑齿长之依然眯缝着眼睛,打量着跪在地上的叶琛。 一边儿的高适看不下去了,便轻声提醒道,“将军,叶先生来了。” 黑齿长之咧嘴训斥道,“用你训斥,能得叶先生一拜,何其难也,我再享受享受。” 说着对叶琛伸手道,“来,老叶,继续!” 见叶琛的脸色也开始发黑了,黑齿长之才扭捏道,“别的读书人都骂我蛮夷,实在是你这一生守捉使喊的我浑身舒坦。” 叶琛无奈,谁让自己在人家手底下,刚想再拜,黑齿长之已经迎了上来,亲自将叶琛搀扶起来。 黑齿长之淡笑道,“胜不骄,败不馁,面对长官的刁难而不为所动,你若是从军,定然能有大前途。” 说着不待叶琛输欧哈,将叶琛按在了一张靠椅上坐下。 叶琛抽了抽嘴角,这家伙怎么跟变色龙似得。 刚才他一直不说话,自己还以为他让人家换了魂呢。 亲自给叶琛倒了一碗水,黑齿长之笑道,“你新来军中,我不得不告诉你规矩二字,毕竟我乃三君之主,有些东西终究是要顾忌的,但是私下你,你我当以兄弟相称,来喝水。” 叶琛接过水,刚要喝一口,结果发现脖子一凉,挂在脖颈上的望远镜不见了。 “这是啥么?” 黑齿长之上来就将望远镜平放在自己胸口,若有所思道,“莫非是用两个片片,抵挡箭簇?” 一边儿的高适赶忙道,“将军,轻一点,我看这两个片片应当是琉璃,价值不低。” 叶琛赶忙解释道,“此物名为千里眼,又为望远镜,用双手握住两侧,放在眼眸之上,可以看清楚很远地方的。” 黑齿长之拿着望远镜,走到营门口,开始放在眼睛之上,扫视群山。 叶琛看到黑齿长之在真正看清楚远方的痕迹的时候,双腿是下意识的颤抖的,心中充满了幸灾乐祸的味道。 狗东西,敢给老子下马威,活该。 不过这家伙对清河村很不错,一直派常林和高适在附近驻守,算是保证了清河村的安全。 黑齿长之则拿着千里眼,越看心里越惊讶,心道,这莫不是传说之中的仙器。 不然人怎么能靠这玩意看的那么远? “此物甚是稀罕” 黑齿长之见高适也想看看,立刻瞪了他一眼,生怕高适弄坏了他爱不释手的宝贝。 叶琛见他又开始展现出他彪形大汉扭捏的一面,以手扶额道,“将军莫要做这个样子,此物本来就是带来送您的。” 黑齿长之嘿嘿的笑了笑,他又不傻,如何看不清楚叶琛是在顺坡下驴。 不过无所谓,自己手里有不少胜任赐下的宝物,回头再送回去一些便是。 谁让这玩意是真的好呢。 高适虽然没有试用,但是看刚才黑齿长之激动的模样,猜测叶琛所言应该是真的。 当下便问道,“叶前辈,此物是何人所做?” 叶琛苦笑道,“我家小壮相看月星上有没有广寒宫和嫦娥仙子,我便做了个这东西,但是达不到预想效果,不过用来行军还是足够了。” 叶琛毫不犹豫的将发明创造千里眼的功劳给抢占了。 黑齿长之摸着手里的千里眼,缓缓的说道,“有此物在手,再去对付敌人便容易多了,叶琛,我得为你请功。” “大可不必。” 叶琛笑道,“技巧之物,确实能增强战斗力,但是胜负与否的关键,还要看将士们出征是否敢拼死搏杀,还要看将军的指挥是否得当,尚未开战,叶琛不敢居功。” 叶琛这么一说,黑齿长之更加诧异了。 他没想到叶琛竟然这般的高风亮节。 这跟常林、李威这些整天拉屎放屁崩死个蚂蚁都想着请功的家伙们,完全不一样啊。 这是什么境界? 难怪从处置使道北海县令,整个河北道的各方大人物,都对叶琛另眼相待。 这位叶先生当真是不可小觑啊。 而叶琛则低着头,心里琢磨着,该死的战争赶紧结束。 他想回家撸孩子。 黑齿长之在信中感慨了叶琛一番的德行之后,就继续发挥他的无耻性格。 “那个,老叶啊,你给我一千副千里眼,到时候我给将士们分出去,花多少钱我都能接受。” 叶琛一听有些懵逼。 还一千个? 你以为这玩意是路边儿的石头子,低下头能捡一大堆呢。 高适见到黑齿长之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在一边儿帮衬着说道:“将军,此物乃是用琉璃所制,价格极其昂贵,单论价格在下估摸着不下千两纹银,还有这千里眼的周身,看样子应该是一种稀有材料,摸起来手感很不错,而且很轻便,再加上此物的价格的花,估摸着千两都有可能。” “您张口要一千副,就是几百万两银子,将军您确定觉得您买得起?” 黑齿长之见自己愣神的功夫,高适竟然把此物顺走了。 “真的么?”黑齿长之小心翼翼的从高适手里将此物拿过来,然后旋即一脚踹出,高适直接飞身而起,将好好的营帐撞出了个人形大窟窿。 口中喃喃道,“知道此物这般珍贵,还敢乱摸,碎了你们高家赔么?” 黑齿长之用手小心擦拭着,仿佛刚才高适摸完之后,就不干净了一样。 口中则是对叶琛连连感激道,“老叶,还是你仁义,你放心即便是此次出征,你全程无大作为,我也会为你请功,为你封爵助一臂之力,还有你们家三壮,我也会为他请功的。” 叶琛拱手道,“不必如此,此物虽然价格昂贵,但叶琛并不在乎,只希望我大周儿郎能少战死一些,少一些家庭破碎。” 黑齿长之伸出大拇指道,“老叶,你是这个!就是这东西能否改进一下,比如说,壳子用铜的或者铁的,这琉璃用瓷器代替,这样不就可以多生产一些了么。” “将军,目前来说,没有东西可以代替琉璃,此外此物的生产方式并不负责,若是生产多了,被敌人抢过去,也仿制一些” “嘶!”黑齿长之倒吸了一口冷气,那可不行,万一这东西流传出去,岂不是成了大麻烦。 大周地广,而此物又价格昂贵,万一周边儿的小国利用此物的方便,偷袭没有此物的军营,那大周岂不是吃了大亏。 黑齿长之闭上眼睛,很是遗憾的说道,“我原先想着给我大周的斥候,人人装备此物,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 叶琛见黑齿长之一个外国友人,竟然这般一心一意的为大周着想,听闻此物无法推广,竟然露出这般模样,便在一旁开解道,“待战争结束之后,若是条件允许,我会试着制作一批,由您和我一起上交朝廷,不过您一定要跟兵部说清楚,此物在逃不走的情况下,一定要及时销毁。” 黑齿长之点点头道,“此物的功劳,当大过沂蒙山剿匪之战,没想到竟然有这等意外之喜。” 说着,见叶琛疑惑,黑齿长之笑着说道,“老叶,你太小看此物的作用了,你想想在草原之上,双方你我摆开阵势,双方开始冲锋作战,我若是有此物,每次都能将敌人的反应第一时间收入眼底,然后做出反应,甚至于隐藏在暗中的伏兵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及时做出应对,我怎么输?” 叶琛干笑着,心中暗道,黑齿长之确实不错,这份军事眼光确实不俗。 难怪圣人厌烦他倒了极点,依然一有机会就将他放出来,实在是舍不得啊。 黑齿长之拿着千里眼,小声在叶琛耳边说道,“此物战后我会第一时间上交给朝廷,并写奏疏言明此物是在我的指点下,由你制作的。一来保证此物的功劳,不会由外人抢去,二来帮我在朝堂之上冲阵声威,到时候也好有人庇护你。” 黑齿长之担心叶琛舍不得,或者对自己不放心,还不停的加码道,“我家中有一闺女,年芳十四,相貌像我一些,是人间难得的绝色,你若是有意,待战事结束,可以许给你家三壮。” 叶琛看了一眼黑齿长之的相貌,感觉腹部有些翻涌。 这家伙莫不是对人间绝色的定义有些曲解? 若是长得像你,这闺女还能要么。 当下连连摆手道,“将军不必如此,您能解决沂蒙山贼,在下便感激不尽了。” 第324章 夜中摸营 “解决?谈何容易。” 黑齿长之将手中的望远镜放在案几之上。 然后又看眼叶琛道,“你们清河村临近大山,很多事情,想必你比我清楚,你如何评价此次出征?” 这一次出征,事发突然,很多将领都不理解,他想考察下叶琛的眼光。 叶琛斟酌了一番,坦然道,“这一仗若是胜了,确实可以挫伤群贼的气焰, 可是想要长治久安,是万万不可能的” “而且,如此仓促迎战,能不能赢,还是个问题。 稍有不慎,怕是前面的积累,有毁于一旦的风险。” 叶琛这话,并没有让黑齿长之感觉到丝毫的意外。 他本身就是沂蒙山动荡的受益者,若不是这群山贼闹事,他估计现在脑袋都不知道挂在哪里了。 但既然黑齿长之来了,他肯定希望此事能够一劳永逸的解决,而不是等他走后,隔一段时间就出一个新的大乱子。 这样即便是他在朝堂之上,也难得安宁。 经过这段时间的了解,此时的黑齿长之,对于沂蒙山的匪寇,有了很大程度的了解。 所以黑齿长之本身对于此次仓促出战,是极其抵触的。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此战过于仓促,我也只能勉力为之,你更要小心为上,你家中有四子,若是你阵亡于此,我都不知道该如何与你家人解释。” 叶琛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看了看天色,说道,“将军,是否还有事情示下,若是没有,在下便回去了。” 叶琛知道,黑齿长之还想问什么的。 那就是如何一劳永逸的解决沂蒙山的问题。 可是叶琛已经不想说了,很多事情平寇策里面他已经说了。 具体官府能不能做成,那就是官府的事情了。 说到底他是一个村正,黑齿长之是一武夫,这种触及到根本的问题,已经不是他们能够解决的。 有些东西说多了,就是犯罪。 衙门里的大人们,自然有属于他们自己的考量。 越俎代庖的事情,叶琛不想去说,更不想去做。 黑齿长之见叶琛滑不溜秋的,便忍不住想笑,最后无奈摆手道,“不必那么着急回去,今晚全军要晚睡一会儿。” 嗯? 叶琛皱了皱眉。 怎么回事儿? 又有自己完全不知道的军令。 这是在开玩笑呢? 看着叶琛疑惑的表情,黑齿长之微笑道,“今日你们全军演武拔得头筹,有很多人不服气。 纷纷寻我,想跟你们比试一次。 我合计着正常交锋,他们输了难免还不服气。” “所以我给了他们机会,让他们直接给你来一个夜袭。” “允许他们率先出手,如果他们再输了,他们总归无话可说了。” 听到这话,叶琛都想笑。 这群人莫不是脑子有坑。 不想着怎么去击败敌手,反而想着跟自己内斗比一个高低出来。 打败一个村里的团练,就长脸了? 不过他也清楚,自己一个村级部队,拿了第一,有意见的人肯定不少。 看来想要在大军中站稳脚跟,也不是那么容易。 既然不能避免,那就试一试,碰一碰呗。 黑齿长之起身,看着外面的人说道,“不多,拢共二百多人,队伍的名号估计你也听过,朔方军。” 叶琛闻言,脸上终于有了几分惊讶的神色。 竟然是朔方军,那可就有意思了。 这支军队可是号称黑齿长之的王牌部队,从边军里调过来的。 先前三壮跟自己说过这支部队,说他们看起来很威风。 叶琛便翻阅了后世的史料,然后才知道,这支军队有一支彻头彻尾的大佬,郭子仪。 当然了,现在的郭大侠出没出生还得另说,即便是已经出生了,也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发育呢。 跟他一起发育的,还有安禄山,不过他的老家营州现在正在打仗,而且还挺凶的。 黑齿长之继续说道,“当然,为了保证突然性,你是要留下的,不然人家友军会说我偏于你们。” 叶琛的思绪被拉了回来,对于这件事情,他表现的倒是无所谓。 他知道很多人习惯性的认为,军队就该这样,有赏赐就立刻大吃大喝。清河村一个村级的团练,今日演武拿了个头筹,肯定也会喝的酩酊大醉。 要收拾清河村团练,肯定手到擒来。 实际上,清河村的团练,跟旧部队是有很大区别的。 “要不让我见一见朔方军的指挥官,给他提醒一下。”叶琛仁慈的说道。 黑齿长之道,“怎么,听说朔方军来袭营,你想先扰乱他的心智?这可不行,回头大家伙又要说我一碗水,端不平了。” 叶琛面色古怪道,“什么扰乱他心智,我就是担心” “担心什么?” 黑齿长之不以为然,如果不是担心今天晚上突然炸营,他是不会告诉任何的人的。 叶琛呵呵笑道,“担心千里迢迢来支援我们的朔方军,在一口气都死在自己人手里,这传出去也太” 黑齿长之苦笑道,“要是他们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那我只能说他们活该,至于罪名,本官自己担着便是。” 二人又坐在一起聊着闲天,夜色逐渐升起。 守捉军大营中,除了巡逻的将士的棒子声之外,就只有巡哨的脚步声。 在这种安静的环境下,一队士兵蹑足潜踪,悄无声息的向清河村团练的营盘摸了过去。 叶琛被一群满脸坏笑的大肚子将领包裹在中间,这些人担心他会通风报信,所以将叶琛盯得死死的。 他们哪里知道,叶琛确实想回去通风报信,可是他不担心清河村会输,他担心朔方军输的太惨。 叶琛好几次想去跟朔方军的指挥官聊两句,告诉他一定要小心一点。 结果那位唤作李威的指挥官,鼻孔都要顶到天上去了,根本连看叶琛一眼,都懒得看。 叶琛托高适引荐一二,结果高适带回来的消息说,指挥官李威不仅不愿意见叶琛。 还带来口信,放心他们不会跟清河村一个村级团练过分计较,只要破了营寨,自然会手下留情。 希望叶琛提前想好,在军中丢了脸面,如何应对袍泽们的嘲笑? wtf? 这说的是什么话? 一番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了? 叶琛无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朔方军去寻死。 黑齿长之和常林看着这群朔方军眨眼间就接近到了外围,都忍不住摇头。 常林压低嗓门道,“不愧是朔方军,这偷袭的本事确实是一等一的,就算是换了我的军队,估计也不会发现的特别早。” 常林一边儿说,一边儿呲牙咧嘴,实在是屁股疼太疼了。 黑齿长之看着摸营的军队,眨眼间距离清河村的营地连一百米都不到了。 这个距离一个冲锋就能抵达。 莫非清河村的团练,真的是中看不重要的绣花枕头? 常威扶着常林,听着他嘴里不时发出嘶嘶的声音,就说道,“要是受不了,您就赶紧回去歇着。” 常林立刻瞪着眼睛摇头,“这顿揍能白挨么?我无论如何都要留下看看这热闹。” 说着,常林又一脸认真道,“别管他强不强,这杀威棒都得打,不然将军怎么管理部下?” 这个时代的军营一旦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敌人摸进来,炸营是最起码的,而且敌人只要趁机掩杀,一场惨败在所难免。 “好!” 看到夜袭的人动作隐蔽的开始向门口摸去,围观的将领中爆出了低喝。 常林抚着胡须微笑,他不会承认自己心中有些快意——谁让自己倒霉了呢! 有个垫背的真好啊! 高适有些后悔了,他觉得自己应该第一时间通知叶前辈的,心想此事结束之后,一定要登门道歉。 就连人群之中,朔方军的指挥官李威都面带笑意,仿佛拿下叶琛的队伍,就在弹指之间了。 第325章 大写的彩 与别人表现出来的情绪完全不一样的,只有黑齿长之和叶琛了。 叶琛是担心这帮沙铋上去被揍得东西南北都寻不到。 而黑齿长之则面色凝重,目光聚集在马上就要被突破的一点上。 在山地作战时,很多时候地形险要,所以偷袭是必须的。 今天他同意手下人的想法时,就已经把今晚的夜袭当做了演练。 至于叶琛部的委屈,如果能换来以后的警惕,那也算是不错了。 就在这群人各有心思的时候,前方的营地却突然响起了号炮的声音。(一种传递军情的制式装备,多用于伏击时使用。) “轰!” 接着阵地上响起了尖锐的唢呐声。 再紧接着,十多个火把点燃点燃。 清河村阵地之上,一支支被用来照明的火箭飞了出来,照亮了漆黑的夜空,将营地前面照的清清楚楚。 人群之中的朔方军李威瞬间心就是往下一沉,但事到临头,由不得他反悔,他挥舞手中的旗帜,让士兵继续前进。 由偷袭转为强攻。 “叶村正的部下,竟然有所防范?” 常林看到火光升起,心中就是一惊。 旋即对常威说道,“威儿啊,咱爷俩命苦,这倒数第一的名头估计还得背一阵子。” 常威也是觉得有些牙痛,不过还是安慰的道:“叔父你别着急,就算是发现了,可等他们起来之后,朔方军的人早就冲进去了。” 常林忍着屁股上的疼痛,正准备点头,可却看到对面的火光里走进来了一排排的士兵。 “列队!” “咵咵咵!” 夜袭的人距离冲进去还有五十米不到,可就是这短短的距离,却成了天堑。 首先蹿出来的是潘虎和胡玉麟,这来人一左一右压住阵脚。 三壮站在猎猎作响的军旗下,不知道哪个怕他个子不够,还给他搬来一张桌子。 三壮站在上面,丝毫没有羞耻感,手中的军刀挥舞,张开嘴大声喊道,“预备” 叶琛一直在矜持地看着,可当听到了三壮的声音后脑门都疼。 他急忙喊道:“儿砸,别放箭!” 妈的,你老子在对面呢。 可惜已经晚了,三壮的声音已经在胸膛里孕育的太久了。 娘咧! 俺跟俺爹辛辛苦苦老支援你们打仗! 你们竟然玩阴招。 先上酒水,后偷袭,没这么不要脸的。 三壮手中的刀,重重地挥舞下去。 旋即嘶吼道,“看准了,别射我爹,其他人无差别射击!” “二杆子,拿三牛弩射军官!” “咻咻咻……” “笃笃笃……” 箭簇打在盾牌上的声音有些沉闷。 常林正在一边儿提心吊胆的看着。 就见一根婴儿胳膊粗的弩箭对准他的心口飞了了过来,他本来就被打了屁股,行动不便。 结果躲都躲不开。 幸好常威拉得快,电光火石之间,猛地将常林往后拉了些。 结果那巨大的弩箭依然射中了常林下身裙摆,透出来一个巨大的窟窿。 常林满头冷汗,摸了半天,才发现东西只是擦伤。 可冲在最前线的士兵,就完蛋了。 “啊!” “救命啊!” 哪怕是有着盾牌的保护,可依然有箭簇从缝隙中钻了进去,顿时传来了几声惨叫。 黑齿长之如何也没有想到,这群村里来的团练那么凶。 刚才自己要不是躲得快,面门都让三牛弩给射穿了。 心中也暗暗诅咒卢秀宁这个不地道的县令,宁可把珍贵的床弩给一个村团练也不给自己? 黑齿长之扭头看了一眼面色发白的叶琛,心道,“不就是俊俏了一点么?我也不差啊!” 本想观看一阵,结果那边儿已经冲出来了。 而负责偷袭的一方朔方军被人家一轮箭雨就打蒙了,不仅冲不进去,反而让人家冲出了营盘。 尤其是一左一右两个方向的两员大将,见人就是一脚,根本连他们一个回合都挡不住。 这还打个屁啊。 黑齿长之连忙对叶琛喊道,“叶老弟,赶紧让他们停下。” 所有人都被刚才的阵势给吓蒙了。 直到黑齿长之的一声呐喊,才回过神来。 三壮蔑视的看着眼前这群人,喊道,“把猛火油罐扔出去!” 第一排士兵退后,第二排的士兵从腰后摸出了一个中型的瓷罐,顺手就准备用火把去点燃引线。 叶琛跑到半途,听到这个喊声,再看看手下们的动作,冷汗都出来了,急忙喊道:“三壮,住手!你想干死你老子不成!都放下武器!夜袭是假的!” 三壮迟疑了一下,但还是用力地吹响了唢呐。 两声急促的唢呐声,就代表着攻击取消。 唢呐声一响,所有士兵都收回了罐子,只有一个动作快的家伙,他看着快速燃烧的引线,心中一急,就把猛火油罐子向着训练用的空白场地扔去。 “轰!” 这猛火油罐子看似不起眼,可是里面装的都是石油,威力巨大,粘在人身上,想灭火都没门。 三壮举起手,冷静地看着走来的叶琛,低声道:“戒备!” “哗啦!” 所有的武器都抬起来,准备等叶琛进来之后,就对准黑暗中的那些人。 “疼死我了,救命啊!” 叶琛走过乱糟糟的夜袭队伍,看到那三个被打中手脚的倒霉蛋,赶紧交代道:“艹,尚未开战,谁把箭头扔尿盆里了,必须马上清理伤口。” 等叶琛进了营地,三壮这才长呼一口气。 叶琛看到武器还在对准外面,就夸奖道:“不错,不愧是老子的种!取消警戒!” “哗啦!” 收起武器,整理人数。在家丁们的带领下,整个队伍都显得有条不紊。 三壮走过来问道:“爹,这也太欺负人了,这也叫试探?万一炸营了,算谁的?” 叶琛招来随军刘大夫,让他们去给那三个倒霉蛋处理伤口。 “记住了,这中箭的这一块肉剜下来,不然会感染!” 刘大夫治病救人的手段虽然狂野,但是技术确实不错。 再加上这段时间被叶琛不断强化,还提供了大量的药品,处理这种箭伤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然后叶琛才对三壮说道:“谁让咱拿了头筹,吃了酒肉。不过今晚的夜袭演练,三壮,你们给我争脸了!” 三壮嘿嘿的笑着,刚才的杀神又变成了那个可爱的叶家三宝。 刚才他还以为叶琛是被绑架了,所以准备扔了猛火油罐子,就带人冲过去。 他先一刀砍死黑齿长之,两刀常林,三刀干死不通风报信的高适,然后救出老爹! 想想就有些小威风。 结果老爹说是演练,让三壮多少有些失落的感觉。 三个伤员被抬进了营地里,几个火把的照耀下,医生开始处理伤口了。 “忍着点啊!有点疼。” 说着手中的刀子就伸进了伤口里。 “啊……” 几声惨叫传来,黑齿长之摇摇头,不喜不悲地道:“好了,各自都散了。” 常林感觉自己胯下凉丝丝的,本来也想过去治伤的。 结果被常威给拉走了,这受伤的位置太丢人了。 常林有些尴尬地也跟着走了,临走时还瞪了眼同样被打蒙逼的朔方军。 只要最菜的不是我,我就不会难过。 李威脸色发青,最后还是无奈撤回。 对高适道,“高大人,我会自领三十军棍,若是将军觉得不够,随时通知我。” 看着一脸崩溃的朔方军指挥官,高适微微叹息道,“三壮这家伙是有本事的,一看就比卢照凌要强不少。” 他哪里知道,此时隐藏在辎重队伍之中的卢照凌,正不停地用手拍打阿福的脑门,口中不断道,“让你喵准一点,给高适那家伙一个教训,你射常林做什么?” 阿福心道,少爷啊,少爷,不就是摔跤的时候,摔了您两个跟头么? 您就拿三牛弩射高适少爷,回头人家不跟咱家拼命啊。 口中却委屈巴巴道,“少爷,一天没吃饭了,饿得慌。” 卢照凌瞪了阿福一眼,“整天就知道吃吃吃,三壮说了,晚点给咱们送猪肉过来,再忍忍。” 说完主仆二人悄无声息地藏进了运送物资的箱子中去了。 可不敢耽搁,万一让叶琛发现了,肯定得赶人。 双方打了个照面,本以为会打清河村团练一个措手不及,结果被人家揍得连北都找不到。 自然有的人要连夜挨罚,而有的人可以一觉睡到大天亮。 翌日,叶琛再带着手下去跑操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敢说闲话了。 昨夜很多人都得到小道消息,那就是大营组织了袭营,让大家防范,结果没想到最终被袭击的是清河村的团练。 而且负责袭击的精锐朔方军竟然打了个惨白。 “昨天的事情听说了么?清河村大胜!” “怎么没听说,昨天朔方军打板子打了半宿,我们就在隔壁,那群兵崽子嗷嗷叫,害得老子连觉都没睡好。” “啧啧啧,”一个团长摇头道,“之前真的是小瞧了清河村团练,人家是真强啊!” 就在大家的议论声中,清河村团练照常出了大营。 守门的士兵都下意识地站得笔直,给他们行一个敬佩的军礼。 “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 整齐的呼喊和脚步声,今天终于不再受到怀疑了。 叶琛这个二百五长终于有机会参加军议了。 而且排位十分靠前,连高适都要往后坐。 众人都羡慕地看着叶琛,心中暗道,活了那么多年了,就没见过这么威风的村长。 至于李威等人,虽然依然不服气,但是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黑齿长之站在巨大的桌案旁,声音肃然,“昨日夜袭演练,清河村团练临危不乱,进退有序,当为全军典范。” 众人齐声道,“彩!” 叶琛表情淡然,不悲不喜。 而黑齿长之则继续说道,“下面我来说一下攻击付家寨的问题!” 众人面色一肃,知道这件事情还是躲不过去的。 “付家寨必须要打!” “而且要打得漂亮!” 黑齿长之扫了一圈,冷声道,“这是圣人的期待,也是本官对北海县乡亲们的交代!” 第326章 请命先登 “付家寨乃是沂蒙山匪寇探出来的桥头堡,也是外围最后一处据点,根据斥候报告,我军前几日的偷袭,效果显着,如今付家寨方面的山贼已经军心不稳,而且因为人员聚集,粮食也开始匮乏,这是我军一战而溃败敌军的良机!” 对此常林却抱有相反的看法,前些时日的战斗,与其说是偷袭成功,倒不如说是敌军主动撤退,往往朝廷大军一到,敌军便猝然而逃,扔下一切不必要的辎重,赶往付家寨集合。 虽然山贼承担的压力越来越大,但是不得不说,人家的有生力量并未被大肆的破坏。 见常林表情有些犹豫,黑齿长之肃然道,“叶先生的平寇策,本官可不是白看的,潜伏在山贼中的探子,已经将情报源源不断的送到本官手中,诸位,能否破贼,给沂蒙山贼以沉重打击,就在此时了。” 黑齿长之表情严厉,起身环顾四周道,“我等承蒙圣人厚爱,这一仗是必须要去打的,不然我等有何面目去面见圣人!” 提起女帝,这就有些上纲上线了。 众所周知,女帝对待臣子并不算宽厚。 黑齿长之把女帝抬出来,众人只能纷纷表示愿意奋力一战。 彻底清扫付家寨。 各位将领回去传达上面的意思,整个军营瞬间就沸腾了。 “早就看付家寨这群畜生不顺眼了,这一次说什么也要干他们个底朝天。” “赶紧打,这大山里的日子,我是一天都不想过了。” 此次入山作战,守捉军准备不足,将士们在大山之中过得十分辛苦。 所以速战速决,对于将士们来说,反而是颇为心动的一件事情。 卢照凌比较失落,他也听说了守捉军马上就要对付家寨动手了,以卢照凌的观点来看,现在就去攻打付家寨,意味黑齿长之根本就没想过什么围点打援之类的战术,而是想着拼尽全力,一口将眼巴前的肉给吃掉。 这也意味着,这一仗他还没表现表现,就要结束了。 想到自己每日藏在物资箱里,连头都不敢冒出来,结果马上就要走了,他心里的滋味就别提了。 不过他又非常庆幸自己偷着跑出来,不然他如何有机会见识到清河村团练的强悍。 也坚定了卢照凌,文武双修的坚定信念。 只有温华那种文弱的汉子,才总是想着金榜题名。 真英雄,就该提三尺青峰,立下不世之功。 大战将至,一股浓郁的杀意在大营上空盘旋。 叶琛以及叶琛的部众也不例外,大家每日铆足了劲头训练,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叶琛在写信,已经写完给家里孩子们和父母双亲的,此时正在给卢秀宁写信,介绍山中的情况。 在信件中,叶琛表示了对于朝廷反复无常的做法的担忧,并且表示,应该按照平寇策的方略。 首先要清扫山中贼与地方的勾连,将细作们一网打尽。 其次,尽可能的发展当地的经济,吸纳更多的人口,只要百姓安居乐业,没有几个人愿意去大山里受苦。 再次,若是朝廷等不了那么久的时间,想要速成,也应该派遣细作,分化瓦解对方,待地敌方内部实力大打折扣再雷霆出击。 “钱粮于北海,于青州何其珍贵,与其盲目兴兵,何不分化瓦解,掌控局势。只需要他们内部纷争不断,届时朝廷自然有机会一举歼灭沂蒙山贼。” 最后叶琛想起黑齿长之明明乃是守捉使,却要顶着那么多人的掣肘,对于剿匪之事,越发的不看好,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 …… “呜呜呜!” 号角长鸣,黑齿长之的守捉大军,誓师出征。 大队人马将帐篷收拢起来,物资装车,开始沿着前锋开辟出来的道路行进。 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车队,叶琛就觉得有些头晕。 叶琛的队伍也分到了几辆牛车,还有大概四百个随军的民夫,夹在队伍中间,缓缓离开大营。 朝阳尚未升起,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武器。 叶琛看着这庞大的军队,心中豪气云天,竟然想作诗了。 “咳咳!” 憋了半天,叶琛才憋出了一句。 “山,快马加鞭未下鞍” 众人都一脸懵逼的看着叶琛,若是卢照凌亦或是温华在此,肯定是有人吹捧两句的,结果叶琛旁边儿,此时不是潘虎,就是胡玉麟,大家都是糙汉子,都是一脸懵逼的看着叶琛。 “爹,后面呢?” 倒是三壮看着绵延的大山,心有所感,忍不住问道。 叶琛却没有继续说下去,他骑着马继续向前。 其实是叶琛不想说了。 他觉得作为后世之人,可以模仿教员,学习教员,但是抄袭教员的文字,那就有些太过分了。 但教员的这首诗后面一句实在是太惊艳了。 惊回首,离天三尺三。 当初教员写这首诗的时候,是因为当地有一句民谣,上有骷髅山,下有八面山,离天三尺三,人过要低头,马过要下鞍,说的是人要服气老天爷。 但是教员却反其道而行之,告诉所有人,山虽高峻险难,但将士们毫不畏惧,人过要昂首,马过不下鞍。 表现出了那个时代的坚强乐观,人定胜天的革命意志。 叶琛心中暗暗在想,若是大周有那么一支军队。 别说是小小的沂蒙山匪患,什么契丹、突厥,便是贵霜、吐蕃、天竺、罗马都能轻易横扫。 咳,自己就是一酱油党,想那么多做什么? 莫非我叶琛,真的有这个滔天的本事不成? 就在叶琛望着大山的环境,陷入了沉思之时,大军已经临近了付家寨外围,先锋军队自然是由常林和高适的兵马担任。 二人的队伍在清河村驻扎最久,也最熟悉山地作战。 一旦动手,便如秋风扫落叶一般,打的外围的敌人溃不成军。 “立刻登山,抢占有利地形。” 黑齿长之深知战机稍纵即逝的道理,他立刻安排队伍快速进山,同时要求弓弩手尽快跟上。 看着黑齿长之的军旗不断的变化,叶琛看向三壮,淡淡道,“三壮,安排兵马进山。” 潘虎迟疑道,“家主,守捉使并未调动我等啊!” 叶琛笑道,“我军算上民夫不过六百人,留在后面看热闹不成?上去请战。” 潘虎即刻翻身上马,直奔中军而去。 “叶先生也想上山?” 黑齿长之知道此战凶险,本意并不想叶琛陷入险地。 “是,我们家家主交代,我部人少,却颇为精锐,留在后方着实浪费,而登山之后,却可以占据有利地形,为大军屏蔽。” “咦?” 常林叔侄同时惊叹,“没想到叶琛竟然真的会打仗啊?” 占据有利地形,搞一下防守作战,跟真的进攻敌人,是完全两码事。 所以常林对于叶琛敏锐的察觉到战场上的重点有些吃惊。 这是登山作战,在没有重型火炮的情况下,一旦开始攻山,就要防止敌人的反突击。 不然人家居高临下,就只能被赶下山去。 黑齿长之点点头,笑着看了常林一眼,又拍了拍潘虎的肩膀道,“回去告诉你们家家主,黑齿长之谢过叶先生了。” 待潘虎走后,常林起身笑道,“将军,叶先生着实是个不甘寂寞的性子啊!” 黑齿长之点点头道,“闻战则喜,如今我大周名将凋落,若是叶先生真的有大将之才,我不介意送他一场富贵。” 常林笑了笑。 心道,将军啊,将军,您真的是想多了。 即便是他有战略眼光,可终究是第一次上战场啊。 您这就连名将都想到了? 还富贵? 大周的富贵哪里有那么好得到的? 我常林在战场摸爬滚打了那么多年,不也是勉强的苟活么? 守军极其慌乱,很多外围的工事都没来得及破坏,就一股脑的往后逃窜。 这就给了守捉军不断进攻,顺势进山的机会。 叶琛的手下,都是手脚利索的山民,就连黑齿长之给他的民夫,也都是大山周围的,扛着物资脚步飞快。 叶琛等人攻占了一处高地之后,看了看地形,又拿着舆图看了半天,然后喊道,“整顿部队,检查人数和装备。” 这一出山头,地势颇为平整,方便布置军队,而远处确实山势崎岖,怪石嶙峋。 胡玉麟站在叶琛身旁,拿着望远镜眺望战场,忍不住称赞道,“老蔫,你选的这个地方很不错,咱们就在这里驻守。” 叶琛整队的功夫,作为先遣部队之一的李威,也沿着叶琛他们的道路赶了上来,看着叶琛正在整队,咧嘴笑道,“叶先生,实战不比演练,一会儿炮车一响,可别吓尿了裤子。” “哈哈哈哈!” 第327章 情报有误,敌军强的过分了 李威率领的朔方军将士闻言,皆哈哈大笑起来。 在他们眼中,虽然他们输了演练,连夜被打屁股,但说到底叶琛等人,就是一个村团练的队伍,一群人又没上过战场,是一群彻彻底底的菜鸟。 让他们跟在队伍屁股后面摇旗呐喊,平时当当模范兵没问题。 真的进行高强度的战斗,绝对歇菜。 叶琛知道,李威等人虽然瞧不起清河村团练,但是人家上了战场,绝对不会犹豫分毫,是一等一的杀才,自然不会真的生气。 只是斜睨了他一眼,嗤笑道,“李大人的牛皮,吹得沂蒙大山都地动山摇了。真爷们就战场见!” 李威喊道,“你部在我部左翼,我们往前冲,你可别一会儿来了兵马,直接退缩,让人家插我后腰。” 胡玉麟出列道,“李威,你个瘪犊子看不起谁呢?” 李威闻言,愣了愣神,看了半天才认出人来,“操他娘的,竟然是你。” 李威不待众人反应过来,上前直接给了胡玉麟一个拥抱。 兴奋道,“妈的,我还以为你死在战场上了呢!连封信都不知道给老子写!” 胡玉麟给了李卫胸口一拳,“你死成渣滓,老子都不会死,不过到底瘸了一条腿,以后不能在军中混了。” 李威看了叶琛一眼,心道,这村正好大的本事,竟然把胡玉麟这样的猛人招致麾下,难怪清河村团练那日演练那么猛,心中自然而然的对于清河村团练多了几分信任。 二人说了几句悄悄话,然后李威对胡玉麟说道,“老胡,军中无小事,你们既然选择在此地驻扎,可就守住了,若是你们顶不住,左翼崩了,那可是掉脑袋的大罪。” 胡玉麟拍了拍李威的肩膀道,“赶紧爬,我们清河团团练绝不丢人。” 叶琛也没有想到,李威的胆子那么大,竟然敢将左翼交给清河村团练,这份信任倒是颇为难得。 同时也颇为钦佩黑齿长之,只是进行了几次演练,便让各家指挥官,对于友军的队伍,大体上有几分了解,不至于到了战场上互不信任。 这里地形宽阔,便于展开队伍。 三壮带着大队的民夫准备阵地,挖壕沟布置陷阱,里面插满沿途收割来的细竹,又把大量的鹿角扔在前沿,同时将士们已经将床弩拉了出来。 叶琛拿着望远镜,仔细观察着整个战场的形势。 敌人撤的太快了,而己方追的也太快了。 队伍前后的连贯性有些问题。 此时如果有一支精锐兵马杀出,是有懒腰截断队伍的风险的。 “有惊鸟!” 距离叶琛方向不远处的丛林之中,忽然有大量的鸟儿受到惊吓,飞天而起。 叶琛意识到这应该是伏兵发作的征召,立刻命令道,“准备迎敌!” 三壮立刻吩咐众人检查装备。 一时间铿锵之声不绝于耳。 叶琛看的清楚,三壮的小脸有些发白,可见这小子也是会怕的。 “敌军来袭!敌军来袭!” 负责侦查的叶家斥候叶修领着一队斥候跟先遣队的斥候,几乎一并撤了回来。 不过先遣队的斥候退到叶琛阵地时,并未立刻回去传递军情,而是留在原地,观察敌军的动向和强弱。 叶琛连连点头,朔方军的兵马还真的不错。 远处的烟尘越来越近,在那烟尘下,黑压压的人影,让刚刚开始登山的将士们心里一沉。 黑齿长之站在一处高地之上,手里拿着望远镜,对身边儿的常林说道,“付朝奉的大队人马下来了。” 常林有些忧虑道,“可是我们的队伍只有一半开始登山,还有大量的人手堵在半路上,将军得加速啊。” “这已经是他们的极限了。” 黑齿长之看着几条山道上,正在竭力攀爬的将士们,以及已经开始占据有利地形,进行驻守的将士们,他知道此时自己的战斗力,顶多能发挥出四成。 “报!” 一名斥候急速冲过来,然后单膝跪地道,“将军,付朝奉之子付大龙、付大虎、付大彪引精兵数千来袭。” 黑齿长之皱了皱眉头,这跟他掌握的情报有极大的出入,怎么可能有数千精兵。 他拿了千里眼看了半天,确定大体人数应该无差。 真的邪门了。 不过这仗已经开始了,就没有退缩的道理。 这个时候跑路,让人家追着屁股打,搞不好三军就得直接崩溃。 便继续问道,“敌军士气如何?可有精锐的弓弩手?炮车?” “有弓弩手,无炮车,敌军的士气极高。” 黑齿长之思索片刻,沉声道,“传令,各军加速登山,不得有误。” 常林也准备带着自己的亲信加入战场了,他看了看敌军的动向,幽幽的说道,“沂蒙山贼这么多年没被覆灭,是有几分道理的。” 常威以及手下的兵马先前清扫外围,修整了一段时间,此时也已经休息完毕,听闻叔父所言,站起身来,皱着眉头道,“姑父,这大山之中到底藏了多少人?明明北海县已经吸纳了那么多难民,怎么这里还动不动就能杀出数千人来?” 常林无奈道,“我哪知道,勉力而为。” 说着,上前两步,忽然意识到什么,拽住常威道,“侄儿,若是事不可为,且留住有用之身。此番朝廷若是大败,终究是需要有山地作战经验的将领,届时便是你的出头之日。” “准备迎敌!” 前线李威不仅指挥自己的队伍,还有数个旅帅和团长归他指挥,见到前线的情况之后,他立刻发号施令,让队伍动起来,同时忧虑的看了一眼侧翼,便毅然决然道,“兄弟们,咱们是先遣队,先遣队就要有先遣队的威风!都给老子支棱起来!” “威威威!” 这边儿的士气高昂,可是叶琛那边儿也一点不弱。 齐整的队列前,叶琛站在一块石头上,三壮手持大旗立于身侧,潘虎、胡玉麟表情严肃,按住战刀护卫一旁,一众家将领着众将士表情严肃的看着叶琛。 叶琛高声道,“儿郎们,大战就在眼前,你们怕不怕?” “不怕!” 声音非常整齐。 可叶琛却摆摆手说道,“吹牛皮!老子不信你们不怕!咱们可是第一次正式上战场,要不是怕你们笑话,老子都想先去撒泡尿!” “哈哈哈哈!” 其实大家都很紧张,第一次上战场嘛! 可叶琛不惜牺牲形象,拿自己打趣,缓解紧张的气氛,一下子让大家轻松了许多。 三壮将父亲的一举一动记在心里,想着有朝一日自己单独领军,一定不能丢了父亲的面子。 而胡玉麟则表情负责了许多,因为他在叶琛身上看到了叶家老大的影子。 果然,有的人真的是天生为战场而生。 当年叶老大不知道吹嘘了多少次他们家老蔫,有擎天架海之才,将来定然四海钦敬。 如今看来,并非虚言。 而潘虎则表现的风轻云淡,反正他这条命已经卖给叶家了。 死活关他屁事,家主一句话,就往上冲便是。 叶琛逐渐收敛笑容,肃然道,“腿肚子发软也好,想尿裤子也罢,可是敌人已经来了。” 此时双方的斥候已经开始交手,箭簇乱飞,不时有人倒地不起。 “而咱们也来了! 人一旦到了战场,就没有退路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但是大家给我记住,狭路相逢,勇者胜。 谁要是丢了心中那口气,谁就离死不远了。 谁要是把心口那口气给老子含住了,谁就跟着老子发财娶媳妇!” “跟着村长打胜仗,娶媳妇!” 村里的团练纷纷的跟着呐喊起来。 叶琛摆了摆手,看着斥候且战且退,就对潘虎说道,“潘子,你去接应一下。” 潘虎在叶家的家将之中,属于战斗经验最为丰富的,又做过山贼,这件事情让他来做,作为合适。 潘虎应声领命,然后一招手领着十几个部曲冲了出去。 脚步声铿锵作响,先遣队的斥候看到有援兵,就加快了后撤的速度。 追兵有百余人,那些身形矫健的山贼见到对手撤退了,都呼喊着,得意洋洋的想着在对手的阵前炫耀一番。 潘虎接应到了斥候,立刻高声道,“弩箭!” 叶家的弩箭都是请胡八一打造的,极限射程可以二百米,有效射升一百多米。 十几把弩同时抬起。 “放!” “嗖嗖嗖!” 弩箭破空。 敌人没想到会遭遇射程那么远的弓弩,等反应过来时,已经栽倒了十余人。 “放!” “放!” 三轮射击之后,百余敌人,已经倒下了三十多。 潘虎抡起大刀,直接领着先遣队的斥候来了个回马枪。 “好!” 一直观察着战场的叶琛和李威都齐齐的交了声好。 三壮说道,“可惜不能用突火枪和震天雷,不然定叫这群山贼好看。” 敌人已经很近了,斥候们纷纷后撤,叶琛则一边儿观察着战场,一边儿说道,“火器作为秘密武器,要到事不可为的时候再动用,但凡条件允许,就使用猛火油罐子和毒气弹这种武器,刘郎中往毒气弹里加了石灰和咱家的辣椒面,还有狼毒、砒霜、水银啥的,都够敌人喝一壶的。” 双方的距离此时只有几百米,对方的将领见己方的斥候竟然输得那么惨。 抽出腰刀,连砍退回来的数人,站在原地疯狂的呐喊。 这山贼的首领确实是个狠人,这么一搞,手下的将士跟着齐齐呐喊,那士气瞬间就起来了。 敌人开始奔跑,冲在最前面的轻甲士兵更是拼命的加速,想为后面连铠甲都没有的喽啰兵打出一条通道。 胡玉麟放下手里的望远镜,沉声道,“老蔫,他们分兵了。” 叶琛已经看到了,敌军分出了将近三千人,直接朝着他们的侧翼冲了过来。 “准备!” 叶琛此时已经自顾不暇了,他只能祈祷李威能够硬气一些,别让人家一股脑的给干趴下,后面的大军自然会陆陆续续的加入战场。 李威看着叶琛这边儿。 额头冒出了细密的冷汗,自己这边儿压力很大不假,但是他也为叶琛那边儿担心。 那可是三千人,而叶琛都可用之兵也就二百多人。 万一侧翼塌了,自己的腰肋就会被直接打穿,这战斗基本上就结束了。 他心里埋怨黑齿长之来此地那么久,手下的士兵爬山依然那么垃圾,最后竟然要叶琛守卫自己的侧翼。 想到此处,李威咬牙道,“抽调一个团过去,告诉叶琛和胡玉麟,死也要给我顶住!” 可时间已经有些晚了,因为侧翼的叶琛部已经跟敌人撞在了一起。 第328章 走位走位 所谓的山贼,根本没有太多的阵势可言,就是借助地势和心中的一口血勇之气,挥舞着手中的兵刃嗷嗷怪叫,然后一股脑的往前冲锋。 这要是在平原战场上,朝廷的兵马一回合就能把他们消灭的一干二净。 但此时此刻,他们却凭借地势打出了一股恐怖的势头。 距离越来越近。 叶琛看到这一幕,他感觉到自己的肾上腺素都开始飙升。 手也止不住的开始发抖。 这跟自己在平原上防御,在后方指挥完全不同,这是实打实的亲临一线。 而且自己这一方,还是处于被动的低处。 也许是感受到大战来临的气氛,不远处的战马,来回走动,马蹄不停的拍打着地面。 距离已经不足二百米。 在场的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不敢发声。 潘虎手持战刀,将一双虎目瞪得溜圆。 不足一百米了! “弩箭,齐射!” 弩手们,纷纷将手中的弩箭对准了敌人。 那些山贼看见眼前就这么点人,而且看服饰也很杂乱,以为是杂牌军,顿时觉得今天这场仗手拿把掐。 领头的山贼兴奋的高声呼喊,鼓舞手头的喽啰兵冲上去,宰杀这些弱小的敌人。 “咻咻咻” 就在敌人以为这条战线,会被他们轻易一击挤破的时候。 天空中传来一阵破空之声。 首先发威的,便是阵中的床弩,果真是威力巨大。 巨大的箭簇直接穿透敌军喽啰兵的身体不说,甚至能余威不减,再次穿透身后之人。 一群山贼喽啰兵吓得心惊胆颤。 喽啰兵的攻势立刻被止住。 因为伴随着床弩发威的,还有数目众多的弩箭,如细雨而来。 虽然数目算不上多,但是却极其精准,总是能射杀队伍前列穿着战甲或者穿着比较富裕之人。 “啊!” “救命!” 顷刻间惨叫声遍地,有些喽啰兵被一箭射死还好,那些受伤并未伤到要命部位的喽啰兵,根本忍不住箭簇的剧痛。 在队伍中四处乱窜,口中哀嚎不止,影响着后续的进攻。 人群中三壮见第一波攻势有效,兴奋道,“再次齐射。” 因为是使用的弩箭,跟正常的弓箭不一样的是,他根本不需要消耗太多的体力。 队伍之中,所有的弩手立刻扣动了扳机。 “咻咻咻” 射击完毕之后,将士们立刻装填箭矢。 这时候战场上已经人仰马嘶,个人的声音在战场上极其渺小,三壮已经开始使用唢呐指挥军队。 “咻咻咻” 此时,李威指挥的朔方军也已经接敌了。 他们比起清河村团练穷困潦倒了太多,军中根本就没有弩箭,而是清一色的桑拓木长弓,既然是长弓,那自然跟角弓有很大的区别。 首先便是他抛射的威力巨大,而且是朔方精锐,那是正儿八经的人手一把大长弓。 随着李威一声令下。 二百多支羽箭对天空抛射而出,旋即如同暴雨一般落下。 顷刻间仿佛天地都为之变色。 “噗噗噗!” 箭矢虽然是从天空中抛落,但是威力巨大,唯一差的便是些许准头。 但是在人员如此密集的战场上,精准性反而是最不重要的东西,因为总是有倒霉鬼被箭簇贯穿,倒地而亡。 不过山贼的指挥官明显知道今日之战的厉害,不断催促将士们上前,顷刻间双方的前线便混战在了一起。 无数金戈的交击之声,无数利刃刺入身体的声音,不绝于耳。 混乱之中,李威还问了一嘴亲兵,“叶先生的侧翼如何?” 亲兵刚刚从叶琛的方向撤回,闻言立刻回应道,“内部情况尚不知晓,但是敌人并未成功突破。” “咻咻咻!” 胡八一的手艺不是吹得,清河村团练军中的弩箭大多数可以连发,在这个时代绝对是bug级的武器,士兵躲在盾牌后方,不停的射击。 叶琛观察着战场,他身边儿就是胡玉麟。 山贼虽然穷,但是不代表他们没有弓弩,叶琛的望远镜里,开始出现了弓箭手的身影。 叶琛很清楚,这是山贼的经典套路,用普通的步卒换取己方弓箭手的力量和箭簇的消耗。 因为弓箭手对于山贼来说,太珍贵了。 叶琛急忙对指挥战斗的三壮喊道,“阵型整体缓步后撤!” 三壮一听,立刻果断吹响唢呐。 “咻咻咻!” 在一阵弩箭齐射之后,整个队伍开始从容后撤,速度极快。 “嗖嗖嗖……” 刚退出原地,那地方就被种植了一片箭杆。 “啊!” 好险! 叶琛庆幸手里有望远镜,可以将敌人的情况看的一清二楚,不然刚才那一轮箭雨,自己这边儿怎么也得倒下几十人。 而现在只有一个长得有点像是卢照凌的年轻民夫,因为撤的比较慢,被射中了肩膀,被其他民夫给扛到后面去了。 后面的刘郎中已经等着了。 “滴滴答答!” 唢呐的声音再次响起,床弩再次发威。 “咻咻咻” “啊!” 叶琛这里看的非常真切,敌人的弓箭手被己方的床弩齐射给打散了。 床弩属于划时代的高科技武器,虽然射速比较慢,但是可以一次性射出十几支,甚至几十支箭,威力大到没有边。 堪称武周版本的喀秋莎。 所以敌军的弓箭手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就被一波扫了大半。 叶琛下令道,“继续前进。” 三壮接到命令,就立刻开始吹哨。 “前进!” 经过这短暂的战斗,紧张情绪得到纾解的军士们都跟着步伐前行。 “滴答滴答!” “咻咻咻……” 行进中的弩箭齐射,让那些突出的敌军步卒倒了大霉,纷纷惨叫着被打倒在地上,爬滚着想退到后面去。 “前进!” 三壮见势头完全倒向自己这一方,不等叶琛下令,就开始指挥部队继续向前。 李威的亲兵一直观察着叶琛阵地的方向,见忽然有了变化,他震惊道,“大人,侧翼,侧翼,发起了反攻!” “什么?” 你这么点人,不在阵地上好好防御,你还发起反攻? 你是嫌弃阵地丢的太慢了吗? 李威一直在指挥着正面战场的战斗,听到这话,他立刻扭头眺望战场。 在他的视线之中,叶琛的队伍除了弓箭手在队伍之外,靠着盾兵的保护之外,大量的士兵利用鸳鸯阵的模式不断的向前。 “咻咻咻” 床弩和弓箭手不停的用火力压制敌人。 一排排的山贼被打倒,而叶琛部的行进速度也越来越快。 见到这种情况,山贼的将领也懵逼了。 他以为自己牺牲了那么多人,一旦派出弓箭手,肯定能够让对面彻底崩溃。 可是没想到,对面会走位? 就后撤了那么一段距离,自己的弓箭手的箭簇就完全放空了。 然后他们还有比寻常弓箭更远的床弩。 这还不算,他们在己方弓箭手受伤惨重的间隙,竟然又跑回来,甚至发起了反攻? “攻上去!我们的人多,进攻!” 第329章 席卷全军 战事如火如荼,呐喊声不绝于耳。 亲临战场之上,叶琛也感觉到了莫大的危险。 就拿他自己本身来说,都面临着冷箭的威胁。 刚才一发箭矢袭来,直接打在了他的心口,力道之大,让人震撼。 因为叶琛感觉到嗓子眼一甜,差点就去地府报道了。 幸好他身上穿着明光甲。 这种号称大唐时代巅峰的铠甲,才保住了性命。 而耳边不停的弥漫着呐喊声。 这些人虽然说是山贼,但是战斗力之彪悍,也是闻所未闻的。 跟后世他在电视剧里,看到的那种见到官兵,掉头就跑的山贼完全不一样。 就是一群彻彻底底的悍匪。 这群山贼知道,今日若是输了,他们会有什么下场。 所以即便是前方是刀山火海,他们也不顾一切的向前冲锋。 这个过程中,不停的有人倒下。 但后队的人不肯有丝毫的停歇,哪怕是踩着袍泽的身体,也要继续向前冲锋。 空中,弓弩的响动声不绝于耳。 虽然叶家的弓弩质量都不错,但是如此频繁的射击之下,依然不断有弓弩因此而损害。 尤其是为了应付这种情况,叶琛准备了不少辅兵,也就是民夫。 他们不用去应付恐怖的战斗,但是却要时刻盯着战兵。 只要有弓弩损坏,就立刻将好的弓弩递给战兵。 同时尝试着修复损害的武器。 整个交锋之中,清河村团练的远程打击就从未停止过。 精良的装备和武器,长期的高负荷的训练,让将士们更加精锐,对于战争也更加的充满信心。 面对排山倒海而来的山贼,没有人退缩。 大家都按部就班的完成者自己的任务。 床弩再次装填完毕之后的一轮齐射,在箭杆上还绑着一定数目的毒气弹,毒气弹落地之后,立刻浓烟弥漫,导致大量山贼咳嗦不止,眼泪齐流。 敌军前进的速度瞬间停滞。 叶琛时刻盯着战场的形势,看到敌军开始变得迟滞不前,军阵越发的动荡。 他敏锐的察觉到,反攻的时机已经到了。 “戴上面巾,反击!” 清河村团练的军士们,将蘸了水的面巾系在面部之上,看起来比山贼更像是山贼。 但是却保持着严整的队形,对敌人发起凌厉的反击。 叶琛率领的部下,是对手始料不及的。 顷刻间就倒下了一大片人。 “啊!” “对方太强了!” “这可要了命了!” “我不想死啊!” 山贼之中喊话的人不绝于耳。 其中一人,被箭簇射中了眼眸,疼的嗷嗷怪叫,直接丢掉武器,转身就选择逃命。 “咻咻咻!” 已经回归鸳鸯阵的弩手,自然不肯放过,立刻对其发起射击。 一支冷箭直接射中后背,其人哀嚎一声,扑倒在地。 敌人虽然悍不畏死,但是对于未知的事物,还是恐惧的。 对面又是放箭,又是放毒烟的,让他们根本抵抗不了,纷纷转头奔逃。 三壮见状大喜,跑过来对叶琛说道,“爹,咱们直接莽。” 叶琛用望远镜观察,见敌人不似在演戏,故意埋伏自己,便点点头道,“全军反击!” “杀!” 叶琛跟随队伍冲了上去,而清河村团练方向,就连民夫也拿着武器开始小跑跟随。 这是实打实的赚取军功的机会。 奉命支援叶琛的队伍,等到赶过来的时候,肠子都悔青了。 “娘咧,他们怎么那么猛?” 不过大家伙都是友军,看戏是肯定不能看戏的。 “兄弟们,人家清河村团练都冲上去了,咱们也不能怂,跟我冲啊!” 此时,大部队已经陆陆续续爬了上来,黑齿长之在后军,默默的用千里眼看着前方的情况。 黑齿长之的长子说道,“父帅,前方的情况有些吃紧,要不我带兵去支援一下。” 黑齿长之摇头,放下手里的望远镜,“叶琛已经突破了敌军。” 黑齿长之的长子刚才没有注意侧翼的方向,这时闻言急忙再次看去。 在他的视线之中,叶琛的部下,如同潮水一般涌了过去。 而挡他他们对面的士兵,皆不是一合之敌。 叶琛的兵马,如同砍瓜切菜一般,打的敌人落花流水。 “老天爷,这攻势也太猛了,如狂风暴雨席卷而至,还知道吊着敌人的屁股打,逼他们自己冲击己方的军阵!这个叶先生真了不起啊。” 黑齿长之看的清清楚楚,在千里眼中,叶琛正在驱赶着偏师的残军,向着敌军主力方向运动。 “下令,所有人出击!” 黑齿长之心中无比振奋。 他现在都怀疑处置使和狄阁老是不是有什么神鬼莫测之能,不然怎么派了一支村民团就能轻轻松松帮自己克敌制胜。 “杀啊!” 这一次叶琛也终于见识到大规模兵团之间交锋的厉害所在。 一个雪片的融化,就有可能导致整个雪山的崩塌。 这真的是兵败如山倒! 眼前的敌人没有一个回头的,全都是在拼命的逃窜。 而被追上的敌人都被己方的大刀干掉,有漏网的,也被后继的枪兵,和援军的刀枪清扫干净。 敌人的主力腰部就在不远处,叶琛喊道:“驱赶他们!把他们往前面赶!” 叶琛觉得这在古代战场,有一支望远镜实在是太无敌了,这就相当于吃鸡开了鹰眼,小王开了透视一样。 哪里有弱点,根本瞒不住。 潘虎领着精锐的家丁,组织成尖锐的突击阵型,依托于鸳鸯阵强大的作战能力,按照叶琛的指示,兜着圈子不停的驱赶着敌军。 敌军的指挥官完全懵了。 这支杂牌军就跟神了一样,他这边儿不论是哪里有弱点,敌人一眨眼的功夫就能发现。 然后就直接掩杀过来,完全不给自己重新组织军队的机会。 付朝奉就在中军,当他看到自己一方的溃兵正朝着自己这边儿杀过来的时候,心里顿时一片冰凉。 “让他们从边上走!” 可这个命令在逃命欲望的驱动下,根本就不起作用。 “放箭!” “嗖嗖嗖!” 前方的溃兵被射倒了一片,可这群被逼无奈所做了山贼的家伙们,更加疯狂了,飞快的冲进了大阵中。 第330章 噫吁嚱 “我竟然那么干脆的败了!” “大周什么时候,出了那么一号人物?” “这是老天爷在庇佑他们吗?” 付朝奉直接吐了一口鲜血,身体不断的摇晃,差点直接昏死过去。 是手下的亲兵第一时间抱住了他。 在他旁边儿说道,“大帅,这个时候,您无论如何都要顶住啊!” “是啊,大帅,兄弟们的身家性命,都寄托在您的身上啊!” 付朝奉的面色惨白,他感觉此时浑身无力。 当然,比浑身无力更加恐怖的是,此时此刻,他已经彻底没有了斗志。 他茫然的闭上了双眼,对身边儿人说道,“撤退,坚持已经没有意义了。” “兄弟们,加把劲儿,让他们看看我们弓弩的厉害!” 话音落下,弩车的弩箭连绵不绝的再次铺天盖地而来。 给付朝奉的溃败,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可以了!” 随着付朝奉的溃败。 而黑齿长之的主力部队,也终于克服了重重困难,冲到了最前线。 而这个时候,一直观察着战机的叶琛,果断下令。 叫住了自己的部队。 对于父亲的命令,三壮向来是毫不犹豫的去执行的。 可一口气杀了三十余人的潘虎却一脸郁闷的走了过来,身边儿的家丁忍不住问道,“家主,刚才弟兄们杀得正爽,为什么忽然停止进攻?” 潘虎一巴掌拍了过去,骂道,“脑袋让门给挤了,怎么跟家主说话呢!” 那家丁闻言,心中沸腾的血液立刻安静下来。 连忙朝着叶琛告罪。 叶琛知道,人一旦上了战场,杀了人,这情绪就会自然而然的亢奋。 这属于正常现象。 他还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怪罪自家人。 叶琛指了指无数追兵说道,“有咱们这些友军去追击就够了,打仗么,没有冠军侯的本事和背景,就别吃独食,不然晚上拉屎都容易被捅一棍子。” 一边儿的胡玉麟闻言,心中暗道,“这老蔫果然不俗,当初他跟叶老大在军中,就没少挨闷棍,关键是军功没少立,但是职位就是升不起来。” “再看看人家,对人心的把握,果然不是自己能比的。” 潘虎嘿嘿笑道,羡慕道,“真想去抓两个山大王啊。” 叶琛摇头道,“咱们这点人,突破阵型倒是可以,但是往深处杀,抓人家的山大王不现实。” 不但是叶琛部做不到,目前追兵也很难追到一心逃命的付家父子。 前方在追杀,可叶琛却安排道:“收拢各自手下的军士,点清伤亡情况,马上报来。” 于叶琛而言,大规模的战斗其实已经结束了。 在他的视线之中,偌大个战场之上,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 在战争进行阶段,肾上腺素不断的飙升。 根本顾不得这些。 满脑子都是一个念头,那就是干掉对手。 但是当大战停歇的时候,在自己的视线之中,到处都是流血的尸体,那些死去的人,表情或狰狞,或痛苦的看着这个世界。 似乎像是对世界表达着命运的不公。 而弥漫的血腥味,则不停的刺激着人的鼻腔。 即便是叶琛已经算是见过几次大战了,看着眼前的景象,依然腹部不同的翻涌,十分的向弯着腰呕吐一番。 但是他是团练的统帅,他不能干这种事情。 哪怕他再难受,也要忍着。 清河乡团练的士兵们,开始在军官的带领下打扫战场。 战斗太过于惨烈,即便是三壮等人,也不免受伤。 不过三壮这小子,确实壮实的要命。 肩膀上的伤口翻卷着,露出了血肉,但是他跟没事儿一样到处乱窜。 颇有几分意气风发的模样。 这种痛快的感觉,是在村里训练无论如何都遇不到的。 刚才想让卢照凌给自己作诗,拿出去装逼的。 结果这家伙确实挺大方,但是光一个牛逼就用了三个字。 噫吁嚱! 而且三壮还都不认识,太崩溃了。 心道,“卢照凌这家伙活该被射,我好心来看他,不来首还记得的诗替我装逼也就算了,还跟我装起来了。” “哼!” “自以为是的家伙,刚才连我的号令都不听!差点丢了性命!” “得找个时间把他送回去。” 叶琛自然不知道今日中箭的那么倒霉蛋就是卢照凌,而是扫视着战场对三壮问道,“儿子,咱们的损失如何?” 三壮听闻父亲的提问,早有准备的他立刻回应道。 “爹,这一仗打的着实痛快。因为咱们的弓弩是敌人没有的。而且真正交锋的时候,都是咱们最勇猛的人冲在前面,所以咱们的伤亡不大。” “目前统计出来的是,阵亡只有五个人。” “其他的诸如受伤和暂时找不到的,加在一起,也就十几个人。” 叶琛点了点头,这点损失在他的接受之内。 但在三壮看来,爹爹的表情过于平静了。 小家伙疑惑的说道,“爹,您为何表现的不够兴奋,这要是在那群武勋手里,早就笑开了花了啊!” 三壮的看法没有错。 实在是叶家的队伍配置其实不算高。 以青壮、家丁、奚族勇士组成的混合队伍,拢共二百多人,加上几百个民夫,这不管在哪儿,都是妥妥的杂牌军。 结果这支杂牌军不仅仅挡住了敌军偏师的冲击。 而且还在关键时刻,直接开启反击。 甚至由于时机把握得妥当,还成功地席卷了敌方的主力部队。 清河团团练,是此战妥妥的头功。 胡玉麟踌躇满志地看着那些回来的追兵,心中得意之极。 叶琛苦笑着说道,“这有什么得意的,咱们训练了那么久,准备了那么多的物资,不就是为了今天吗?” “如果你们拿不到这个成绩,爹爹反而会震惊呢。” 叶琛表现的风轻云淡,不仅仅是三壮,就连不远处的胡玉麟都颇为震惊。 因为在他的印象之中,只有大将才有这份波澜不惊的气魄。 所以他觉得叶琛或许真的有名将之姿。 甚至十有八九,在未来的某一天,会超越他的好兄弟。 其实他哪里知道,叶琛早就在心里笑开了花。 第331章 鼓舞士气 毕竟,身为一个现代人。 领兵作战,驰骋疆场,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他记得当他当初在某音上看过一个故事。 一个菊厂的工程师,奉命在非洲做工作。 结果这家伙白天上班,晚上跑到非洲军阀的地盘去做军师去了。 当军师也就算了,而且在他的带领下,打了大小胜仗几百场。 吞并了无数小部落,得到了军阀的上次光黄金就一百多斤。 这还不算,娶了八个老婆。 妥妥的走上了人生巅峰。 当初叶琛不知道有多羡慕人家。 可如今这种日子,似乎距离自己也不遥远了。 不过战场的哀嚎声,打断了叶琛的雄心壮志。 一将功成万骨枯,不是说说的。 虽然叶琛部损失小,但是不代表其他的友军损失也小。 毕竟黑齿长之是外来户,手下部队训练时长并不长。 而且武器也不充分。 “娘咧!狗剩啊!我的好兄弟啊,你咋说死就死了啊!”就在叶琛的不远处,一名军士趴在地上,抱着另外一副尸身嚎啕大哭。 周围的将士,纷纷过来安慰。 有些人甚至扔过几个铜钱,算是帮他兄弟买副好棺材的。 忽然被唤作狗剩的兵丁咳嗦了一声,从嘴里吐出一口鲜血,虚弱不堪道,“你哭个啥!我他娘的是鸟断了,不是人死了,赶紧给我叫大夫!” 那将士一看,大喜过望,摇晃着狗剩的身体道,“狗剩,你没死啊!靠!吓死老子了!” 这个小插曲,差点把叶琛给逗笑了。 但是残忍是真的残忍。 到处都是尸体,到处都是伤员。 不仅仅是敌方的,更多的是己方的。 因为敌方的伤兵,根本没有人管,而且为了军功,还有人会果断的过去补刀。 这可谓是双赢的一种做法。 对待俘虏的政策是极其严苛的,而伤员俘虏更不用说,他们几乎得不到任何救治。 与其花费资源去给他们口饭吃,让他们经受世间最残忍的痛苦。 看着伤口腐烂化脓而死,还不如早早的结束他们的生命。 而动手的士兵,也会获得一份军功。 虽然打扫军功的战场,比起正常杀敌的军功要少一些。 但谁会嫌弃蚊子腿的肉不是肉呢? 叶琛回过头去,他不愿意在看着血淋淋的场面。 尤其是还是袍泽下半身飙血。 在战场上丢个鸟不算啥,就怕伤胳膊断腿,那就真的活不了了。 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太低了。 清河村正聚在一起,叶琛到时,看不到胜利的喜悦之情,只有默然。 三壮正跪在地上给那几具尸骸盖上白布。 “我来。” 叶琛也跪在边上,拉起白布,缓缓掩盖了下面那张苍白的脸。 潘虎看到这些,心中有些嘀咕。 见惯了厮杀的人,那颗心会慢慢地冷却下来。 叶琛缓缓地起身,目光转动,看到那些黯然的脸,知道这是新兵队伍的正常反应。 可士气却不能泄! “弟兄们!” 叶琛的话让大家都站直了身体,昂首挺胸。 “弟兄们,打仗就是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 “想要不死人,那是不可能的。” “我还没听说过,谁家打仗不死人,谁家可以永远打胜仗的!” 这个时代没有指导员,叶琛只能自己做指导员。 战争尚未结束,他不能看着士气跌落。 所以他指着那几具被白布盖住的遗骸说道:“这些战死的弟兄们,他们很勇敢,他们的伤口都在前面,我们必须尊敬他们。在此,我向大家保证,他们的家属会得到最好的抚恤。” “他的孩子,可以去学堂读书到十六岁!” “他们家父母双亲,老婆孩子,可以得到一份糊口的口粮!” “家中的土地,会由咱们清河村派各大队抽调人手去耕种!” “我敢保证,咱们的弟兄们,没有一个人会白流一滴血,我也敢保证,谁也不能欺负战死弟兄的家人!” “如果有,我发誓,就算是追杀到天涯海角,也给灭他满门!” 这时的战士最担心什么?担心的是死后无人过问。 看到那些明显振奋的脸,叶琛笑了笑:“今日我们清河团团练,以寡敌众,不但挡住了敌人的攻势,还及时反击,为大败敌军立下了头功!” 叶琛目光灼灼的喊道:“我,为你们骄傲!” “清河村团练威武!” “我大周威武!” 一名奉命来召唤叶琛的骑兵看到这一幕,不禁勒马不前。 所有人的脸都涨红着,看到叶琛用力地挥舞拳头后,都齐声喊道:“我大周,威武!” 激荡的喊声让正在扎营边上的黑齿长之和常林听到了,两人回头看去,常林笑道:“这个叶先生果真是了得,大战刚完,马上就给麾下打气了。” 黑齿长之抚须说道:“胜不骄,败不馁,不愧是我黑齿长之看中的男人。” 常林笑道:“你倒是脸皮厚,还你看中的男人!” 黑齿长之背过身去,懒得去看常林,淡淡的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得意,“你个丑汉,如何知道我们潇洒之人的内心。我们大多都是惺惺相惜的。” 这个外国佬的蜜汁自信,让常林甚是无言。 不过这一次,常林也不得不放下内心的偏见,承认叶琛确实是为战场而生的男人。 适才的反击战,他看得清清楚楚,他本意是支援叶琛的。 可是叶琛就根本没给他任何机会。 他总是能敏锐的发现战场的弱点,并派尖兵击破。 他觉得,这一次沂蒙山之行,或许会大有收获,而不是大败而归了。 这是,黑齿长之忽然想起什么来,对常林道,“你去一趟,将叶先生请来。” 夕阳西下。 战斗其实基本上已经结束了。 但是有心人还是能看见漫山遍野逃兵的身影。 但大家都累了,对于那些漏网之鱼没有了兴致。 就算是叶琛,也没有心思搭理他们。 而是从空间里兑换了些此时,坐在地上闷头吃了起来。 “大战方歇,叶先生倒是颇有闲情雅致,对着那么多尸体,也能痛快的朵颐。” 叶琛伸手递出半根火腿肠,常林则摇摇头,接过叶琛倒进水囊中的矿泉水,咕嘟咕嘟的喝了几大口。 “艹,怎么你水囊里的水都比我的好喝。”常林低声嘀咕了两声。 叶琛面色如常,问道,“常大人,寻我所为何事?” 常林犹豫了片刻之后,沉声道,“常林想拜托先生一件事。” 说着便要躬身行拜礼,叶琛赶忙躲开,“常大人,您这是做什么?若是有困难,请尽管开口,大家在一个马勺里刨食儿,便有几分兄弟之情。只要在下力所能及,定无二话可说。” “先生,请您帮一帮常家,常家从此愿意鼎立支持您。” “帮常家?这从何说起?” 常林便将自己的侄儿如何从军中退伍,沦为自己的部曲,又自己如何在军中不受人待见,最后只能苟活在黑齿长之帐下一五一十的告诉叶琛。 总体来说,就是常林得罪人了,同时也连累了常林。 也就是说大战结束之后,常林甚至连赏赐都捞不着,甚至还会丢官罢职。 听闻此言,叶琛心里多少有几分敬佩常林了。 明明知道,自己的前途渺茫,到了战场上依然勉力杀贼。 即便是领了一群随时都有可能崩溃的民夫青壮,他也能在战场上玩出花来。 而且,为了侄子的前途,他能低下身子,去哀求一个明显地位不如自己的人。 这样的人,是值得尊敬的。 叶琛沉默了片刻,稍显无奈道,“常大人,我理解您的心情。 可是我只是一介书生,待战事结束之后, 清河村团练都有可能解散,我如何帮您?” 叶琛说的相对比较委婉。 人要有自知之明的。 虽然说,从读书人的层次来讲,叶琛也遭受过陷害,知道那种被人打压的痛苦。 然而,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常林连明光铠都买得起,证明人家家族势力本来就不小。 但是依然被人家打压的那么狠,证明对方来头不小。 况且黑齿长之颇为依仗常林,这种事情,黑齿长之岂能不知? 可一个国公都解决不了的事情,自己一个村正能干啥? 第332章 不敢居功 “不求您帮我常家解决大麻烦,我只希望您能给我侄儿一个容身之所。”常林用诚恳的语气说道,“我常家在军中经营多年,他们想弄死我们常家不可能,但是威儿想要出头却难了。” “我观叶先生领兵打仗颇有章法,将来必然会在军中大放异彩。” “若是先生不弃,让他做个马前卒都是可以的。” 叶琛瞬间明白了常家的盘算。 叶琛只能说,任何时代,但凡是有头有脸的世家,就没有脑子不好使的。 就像是昔日叶琛经营村子得当,卢秀宁便迅速将其弟卢照凌放在身边儿管教一样。 常林在自己身边儿发现了机遇。 一个给他侄子改变命运的机会。 叶琛理解这一套,也很适应这一套。 自古以来,想成大事的人,就没有单打独斗的。 一个人改变命运的同时,往往会改变一圈人的命运。 只是常林相中了叶琛,叶琛未必能相中常威。 “若只是如此,常大人更不必着急, 军中战事未停,便总有立下战功的时候。 万一常威斩杀贼酋,入了贵人之眼,何至于前途无望?” 见叶琛并未拒绝,常林呼出了一口气,平缓了下情绪。 这才将黑齿长之有请的事情说了出来。 叶琛颔首起身,将现场交给三壮和胡玉麟,自己则带着潘虎和两个叶家的部曲去了中军。 攻势暂时停止,中军速度很快的建立了大帐。 当叶琛到了时,门口的亲兵们都不禁为之瞩目。 “清河村团练…叶先生到!” 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叶琛并不是很喜欢。 这东西就像是上学时代的考试,你天天考第一,大家确实敬重你,欣赏你,但是你偶尔考个第二,班主任都怀疑你是不是早恋了。 走进营帐,里面已经整整齐齐的站满了都尉、团长、旅帅等一众军官。 看到叶琛进来,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身上,有钦佩的,有欣赏的,当然,也有少数的羡慕嫉妒。 黑齿长之风轻云淡的坐在上首。 脸上写满了不言而喻的开心。 而常林也已经回到了营房,坐在一旁,笑吟吟的看着叶琛。 示意叶琛落座之后,黑齿长之开始了讲话。 “说实话,这一战,战局所有可能遇到的情况再本将的预料之中。” 话音落下,在场众人顿时一顿恭维之声,夸得黑齿长之的老脸都有些微红了。 在大家看来,反正仗打赢了,你还不想让自己的主帅吹吹牛逼了? 对于叶琛而言,这也是见怪不怪了。 只要是赢了,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输了,才会出现紧张刺激的甩锅环节。 “好了,好了,本将知道你们崇拜本将,差不多可以了。”黑齿长之摆了摆手说道,“这一战,我们消灭了敌军三千余,俘虏也有一千多余,战果是出乎本将的意料的。” 提到此处,大家的情绪更加激动了。 没办法,三千个人头,那就是三千分军功。 谁不喜欢? 不喜欢来这里拎着刀子杀人干啥? 大家都是大老粗,不就是为了求份军功,或者自己升官发财,或者恩荫子孙么。 而且朝廷对于此次剿匪之事颇为重视,所以即便他们是守捉军,也得到了正规军该有的赏赐待遇。 黑齿长之继续说道,“我希望大家再接再厉,因为付朝奉还没彻底失败呢,大家明白?” 众人纷纷行礼道,“尊大帅教诲!” “明白,明白!” 这一仗,绝对是打出了守拙军的气势。 在大家看来,山贼确实很猛,但是只要顶住了第一波攻击,就能赢。 因为反贼没有稳定的大后方,没有精良的武器装备,更缺乏训练。 他们的底气不足,所以持久力也不足。 而知道了对方的底细之后,几乎所有人都对未来的战事充满了信心。 黑齿长之见军心可用,就点了点头说道。 “好,不愧是本将带的兵,本将军队不让你们跟着某白来一场。” “下面咱们来论功!” 话音落下,几乎所有人都整齐划一的看向叶琛。 没办法,叶家军在这一战之中表现出来的战斗力太过于抢眼了。 大家又不瞎。 自然很是羡慕。 黑齿长之也一脸欣赏的看着叶琛。 原先知道叶村正要来的时候,他还担心这位莫名其妙的死在战场上,甚至于不死在战场上,也因为操作不当,导致全军崩溃。 而且,叶琛是狄阁老看中的人,如果他不明不白的死了,这会让自己在朝堂上的日子更加不好过。 此外,还听说这小子跟郡守有一腿,万一这仗没打好,不明不白的死了,郡守能给自己好脸色看? 不给自己穿小鞋就不错了,以后几乎别想得到物资上的援助。 但是黑齿长之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 真的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短短的时日,叶琛变得更强大了。 比之前在清河村所见,更强大。 不仅演练你们能拿第一,到了战场上更是能给自己带来这么大的惊喜。 黑齿长之笑着说道,“叶琛,站起来,这是属于你的荣誉。” 叶琛本来还不想起来,被一群袍泽给硬生生的推到了中央。 无奈之下,叶琛只能一脸谦虚的朝着四方拱手示意。 然后待大家安静之后,叶琛这才开口道,“今日之战,首功肯定是大帅的,若不是您临危机变,处置得当,咱们已经输了。” “而末将也是按照大帅的指示去打仗,有了些许战果,所以叶某不敢居功。” 众人皆点头附和。 这话说的一点毛病都没有。 这么多军队入山作战,不仅有由朔方军、守捉军,还有各地的团练,甚至还有存团练,可谓是杂牌之中的杂牌,如果没有一个威信十足的统军之将,这一仗肯定是没法打的。 所以维护黑齿长之的威信,是对接下来的战事极其有利的。 而且黑齿长之作为统帅,根本不屑于去分润叶琛的军功,这么一说,其实就是纯粹的落个人情罢了。 当然,这也让大家意识到,眼前这位叶村正不仅是有本事,而且不是一个愣头青。 军中真的有立下些许功劳,就敢站在帅案前,骂统帅是傻逼的愣头青太多了。 每每这个时候,这位勇者的未来可就不好说了。 极少数的统帅,可能觉得他有股子气势,会继续重用他,让他去执行艰巨的任务,要么扛过去直接成为一代名将,要么就死在战场上,连骨头渣子都未必能剩下。 当然,成为骨头渣子的往往占极大多数。 而大多数统帅,会直接送他去见阎王爷。 因为他威胁到了统帅的威信。 霍去病狂不? 第一,霍去病是真的有本事,且本事通天,上了战场,自带北斗系统,指哪打哪儿。 人家就是为了打仗生下来的,纵观华夏历史,也就出了一个霍去病。 第二,大将军是他亲舅,汉武大帝爱他如子,就没有人比他背景深厚。 如果没有冠军侯的本事和背景,正常人最好要学一下叶琛。 黑齿长之哈哈笑道,“说的这是什么屁话,莫非本将会抢你的军功不成?是你的就是你的,无需多言。” 叶琛摇头道,“那我也不能妄居军功,这一战打的漂亮,其实还有后勤兄弟们,若不是他们,这一仗会难打到没边儿。” 这个也没问题,没有后勤的努力,登山的军队也不可能有充裕的时间去适应和布阵。 这小子不错! 黑齿长之和常林交换了个眼神,彼此都觉得这个年轻人很沉稳,不浮躁,可当大任。 叶琛朝着李威和诸将拱手,“这第三么,则是李威将军,今日是他顶住了敌军助力的冲锋,为我中军上岸,和侧翼维持战线提供了保证。” “没有李大人顶住敌军主力,我清河村团练不过是大海中的一朵浪花,敌人的主力一冲即没!” “好!” 黑齿长之的激赏的喊道。 而后勤统领和李威更是用感激的目光看着叶琛。 这不是花花轿子人人抬,今日要不是李威的前锋营苦苦挡住敌军主力的话,叶琛所部很有可能被包饺子。 把功劳都分干净后,黑齿长之开始做下一步的作战指示。 黑齿长之环视众人说道,“今日付朝奉大败而归,少数兵马向大山深处逃窜, 剩余败兵则跟付朝奉一道退回付家寨意图负隅顽抗, 但其战略纵深进一步被我军压缩,咱们的战机已经到了。” 叶琛看着舆图上军队的布置和行军图。 知道今日之战,大军已经占据了通往付家寨的要道和外围山地。 大周的军队已经占据了上风。 第333章 喜讯 常林也说道,“付家寨对于沂蒙山贼非常重要,敌军不会轻易放弃。 要知道,对方的实力可不仅仅是这一点。 咱们今日之战,虽然打的痛快,也打出了威风。 可不代表敌人就不行了。 我认为他们不久之后,就会发起反扑。 所以我军今日应当囤积辎重,做好一战而定的准备。” 黑齿长之颔首,将他比别人早知道的情报说了出来,“我已经告知北海郡守卢秀宁,后勤辎重不日将抵达战场。” 众人皆一脸疑惑,来的时候还是县令,怎么一转眼成了郡守了? 黑齿长之解释道,“朝廷鉴于北海县所缴纳的赋税远超于青州各县, 且北海受沂蒙山贼威胁越来越大,破格升北海县为北海郡, 并且合并数县加入,郡治依然为北海县。 北海地盘增加了,郡守的权利也增加了,可调动的资源也增加了。 这意味着,我们的后勤保障会更加通畅。” “当然,”黑齿长之忽然扭头看向叶琛,“我先前听卢县令提起过, 像是清河村这样发展好的村子,她会在北海县升格为郡之后, 将其升级成镇,咱们的叶村正等仗打完,也许就是叶乡头了。” 众人闻言,皆哈哈大笑。 说实话,大家打了一辈子仗,还头一次跟村正坐袍泽呢。 叶琛则面色如常。 村正也好,乡头也罢,都算不上正经官僚,完成上面交代的任务即可。 而且清河村发展势头那么快,能够晋级成乡也是好事,这样可以调动更多的资源。 黑齿长之摆摆手,示意大家停下,吩咐道,“诸军回去后,宜鼓励将士,不可懈怠!” 军议结束。 叶琛混在队伍中,往外走去。 心里琢磨着未来的工作。 忽然有人叫住了自己。 扭头一看,原来是一直对自己不怎么服气的李威。 李威换上了一副爽朗的笑容,“老叶,你这人我服了。等大战结束之后,我请你喝酒。” 叶琛笑道:“我舍命陪君子!” 叶琛刚想走,李威拉着叶琛的胳膊道,“先前多有得罪,烦请叶先生莫怪。 将来家中子嗣,若有想去从军者,可事先招呼一二。 忘记自我介绍,我姓李,但我的李却不是唐李,乃前赵郡李。” 叶琛惊诧,连忙颔首道,“原来是武安君的后人,失礼。” 回到自己的地盘,叶琛的心情不错。 不仅立下了头功,还得到了李威的善意。 别看黑齿长之整天咋咋呼呼的,但是叶琛并不十分看中他,甚至他想招揽三壮入伍,他都不同意。 因为他就是一个国际友人,立下再多的功勋,也难以进入正统的华夏圈子。 但是这赵郡李可就不一样了。 人家是武安君李牧的后人,从南北朝开始一直到武周,都异常活跃。 整个华夏,从从赵地(石家庄这块儿)走出来的文武人才数不胜数。 最关键的是,作为世家,赵郡李一直做的是推进历史的进程。 甚至作为一个后世之人,叶琛都听说过,中唐曾经出现过一个知名的扭转时局的人物李泌。 李泌就是赵郡李的典型代表。 所以叶琛虽然对世家不怎么感冒。 但是当李威抛出橄榄枝的时候,叶琛竟然无耻的心动了。 当然,这份心动仅限于合作,当他们的马仔是绝对不可能的。 叶琛回到营中,大家正在搭建帐篷。 山中不乏木头,再加上叶琛带来了很多布匹,整体进程非常快。 叶琛将功劳的事情跟大家说了说,然后回到了自己的帐篷,摊开了纸笔,开始写家书。 “爹娘,大军近日无事,我整日为黑齿将军左右参谋赞画,论安全,剿匪大军无人能出我之右愿父母大人安康” 烽火三月,家书万金。 叶琛在军中经常能接到家里寄过来的信,无非就是父母安好,家中一切安好,只是大家都很担心他的安危。 小壮每天都会牵着常威和来福去村口守着,希望能看到大军归来的信使。 卢公子最近不在清河村,经常差人来询问家中的近况。 孙望峰的事情最近有所进展,就等着自己回来主持大局了。 “哎!” 叶琛想起了踏实善良的老大,聪明伶俐的老二,活泼好动的老幺,还有家中父母双亲,疼爱自己的二哥和三哥,以及所有所有的家人。 想家了,叶琛真的想家了。 这貌似是穿越以来,第一次出那么久的远门了。 把书信上的墨迹吹干,装进信封中,叶琛正准备叫人来送去,胡玉麟却求见。 胡玉麟虽然瘸了一只腿,但是却并无大碍,在战场上简直是如鱼得水。 叶琛都想找个机会将他重新送回军中了。 毕竟这一次大战,是很多人改变命运的机会。 只是叶琛没有想到,胡玉麟的想法竟然跟潘虎一般无二,他淡然道,“老蔫,我们几个外村人都商量过了,我们只要钱财,虚职也可以,但是实职的封赏就免了。” 叶琛把信封放好,点头道:“好,现在朝中那么乱,女帝的娘家人跟李家子孙斗得那么热闹,咱们没有必要入朝为官,再在我身边儿踏实的待几年。” 胡玉麟点头道:“大家都明白,老蔫,那我就出去巡视了?” “去。” 叶琛心中感慨,他发觉清河村在自己的带领之下,凝聚力越发的强劲,甚至开始吸引周围的村子,主动靠拢了。 旋即,叶琛又将心思放回军中。 经过自己和三壮特训的叶家部曲、清河村团练,以及奚族的勇士们,已经变得足够强大,叶琛相信他们绝对能在此次战争中绽放出耀眼的光芒的。 只是到时候功劳越来越多,有些事情,怕要身不由己了。 “大捷,我大周入山剿匪大军大捷!” 报捷,这是黑齿长之给处置使的一个惊喜,同时也振奋了因为边地契丹人的谋反而有些低沉的军心民心。 “大捷,入山剿匪大军一战歼敌数千!” 狄仁杰正在和姚崇等人商量着北进消灭契丹人的策略,以及准备工作。 闻言,狄仁杰抚摸着颌下长髯,哈哈大笑道,“本官就知道,黑齿长之能够不负众望,好!” 第334章 再担重任 对于狄阁老和姚崇来说。 后方的稳定实在是太重要了。 因为他们在河北道北部的战事,重要的物资来源,就是以卢秀宁为首的北海等区域。 就像是一颗源源不断造血的心脏,为前线输血。 而沂蒙大山就像是一把尖刀,插在心脏之上。 让狄阁老和姚崇的日子非常难过。 因为频频的山贼作乱,经常会导致后方的物资运输匮乏,甚至不得不分兵围剿。 这就导致前线的进攻经常无力。 而这封军报,着实给很多人带来了信心。 姚崇急忙接过军报,瞄了两眼,就递给了狄仁杰。 狄仁杰捏着军报,双手有些微微颤抖。 他已经很老了,他都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 塞北苦寒,他一直担心自己死在疆场之上,到时候帝国的平稳连个维护的人都没有。 但是这封军报,让他看到了希望。 “末将黑齿长之参拜,今日下官以万分之决心,命手下之部众对付家寨发起进攻。” “付家寨山贼不知好歹,竟然敢还击。” “意图趁着我军立足未稳,给我军造成重创。” 看到此处,狄阁老微微皱眉,这付家寨确实有几把刷子,竟然能在关键时刻寻到黑齿长之的破绽。 他继续看下去。 “关键时刻,清河团练果断出击,不仅阻挡了敌军的攻势,还趁势反击,动摇其三军,我军主力趁势掩杀,杀敌三千余人” 狄仁杰看完军报,脑海里不由的浮现出了圣人的身影。 圣人于千里之外,如何知道叶琛有如此之能呢? 这份军报里提及的具体的军事行动不多,毕竟黑齿长之是个大老粗,他能写成这个样子其实已经不错了。 甚至还有可能找了其他人润笔。 但是从只言片语之中,也能看出清河团练的厉害。 狄阁老将军报传下去,行辕的众人都跟好奇宝宝似的看了一遍。 待众人看完,在一众目瞪口呆的表情之中,狄阁老再次发言。 “我大周不是没有人才,而是人才没有挖掘出来,先有陈子昂,一介书生在战场上立下赫赫战功,这位叶先生也不遑多让啊!谁能想到,一介圣上赐予功名的书生,竟然这么厉害。” 其中一个随着阁老行辕奔走的官吏垂首道,“阁老,此战虽然大胜,但是付朝奉手中还有大军,而且并未破袭山贼主力伪夏余部” 狄仁杰点头,然后看向姚崇摇头晃脑的,就差把得意写在脸上了,就问道,“姚大人,你可有话要说。” 姚崇机敏活泼,在这位深受圣人崇敬信赖的阁老面前,也只有他敢适当的放肆。 “阁老您说的太好了!在下” 狄阁老连忙打断了他,笑着说道,“别拍我马屁!我要是真的有你想的那么好,契丹人就该自己捆上荆条跪在咱们面前投降,说些有用的。” 姚崇苦笑一声。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这孙尽忠和李万荣俩人,确实太强悍了。 即便是此地有他和狄阁老坐镇,想要消灭他们也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因为这里的环境太复杂了,甚至用千丝万缕来形容都不为过。 他来之前,以为自己要针对的是契丹人和奚族人。 但实际来了此地之后,才发现,这里面其实不仅仅是契丹人那么简单。 各个部落,其实都蠢蠢欲动,甚至还包括大量的汉人,也想着造反。 这也是狄阁老压力非常大的原因。 当下他笑着说道,“下官以为,地方上的仁人志士其实还是很多的,就拿叶秀才来说,他组建的民团都能有如此的战斗力,时不时意味着我们可以尝试组建更多的民团呢?” “一来可以庇佑地方,二来关键时刻,可以征调对抗契丹。” “关键是,咱们朝廷花费的钱财极少,是个惠而不费的事情。” 狄阁老抚摸着胡须,微微颔首道,“眼下局势来看,河北道的乱子很有可能还要持续很长一段时间,可以适当的放权给下面。” “让有心报国的人出一份力。” 而在清河村的叶家,此时大壮手里正拿着叶琛送过来的书信,二壮在一边儿听着。 大喜之下,立刻杂货铺大酬宾。 所有肉干果脯,一律打五折。 所有给叶家干活的人,本月度涨薪两成。 对于经营的事情,大壮是一点意见都没有。 大家发现大壮走在村里,一改往日的愁眉苦脸,总是笑呵呵的。 一打听就知道村正在战场上立下了战功,一个个与有荣焉,都是笑呵呵的。 只有卢秀宁和宋夫人多少有些意外。 宋夫人叹道,“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位叶先生竟然这般的万里挑一,秀宁,你真的是赶上了,你到底行不行,不行的话,赶紧让出位置来啊。” “我都担心老蔫让奚梦瑶那个小蹄子给抢了。” 北海这些年虽然一直努力发展,但是不论文士还是武士,都极其差劲。 卢秀宁苦心经营效果也非常一般。 提起奚梦瑶,卢秀宁是没有丝毫压力的,因为只要北境的战事稍缓,契丹族势弱,那么奚族就会将奚万年迎接回去的。 到时候奚梦瑶就是不想走都不可能的。 卢秀宁是担心另外一件事情。 卢秀宁沉声道,“现在外面有些谣言,说叶郎之所以有这些成就,都是黑齿将军故意送给他的,因为叶郎有钱,想买个前程。” “不必理会!” 见卢秀宁不知不觉间连称呼都改了,宋夫人笑得格外开心,有一种傻闺女终于开窍般的感觉,“黑齿将军是什么人?会干这种事?说出去朝堂之上谁会信?当初为了一个人头,都差点跟同僚干起来的家伙,会主动卖人情给别人?” 卢秀宁点点头,“确实如此,黑齿将军做事沉稳,治军严谨,绝对不会徇私,这点是朝堂公认的事情。” “不过” 卢秀宁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官吏,大家一个个脚步匆匆,面带喜色,并未因为成为郡守有一丝一毫的开心,反而一脸的惆怅。 为何我不能去战场上与叶郎并肩作战呢? 第335章 大战用我 叶琛并不知道,因为他所率领的民团打的太好。 导致狄阁老准备上书朝廷,在河北道开启民团之门。 实际历史上,女帝确实因为河北道契丹等少数民族部落起义,而频频镇压无力的情况下,召集了武骑民团。 但是那是很后续的事情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朝廷都靠自己的力量镇压山贼和北方的契丹人。 这导致朝廷的力量损耗巨大。 但狄阁老的上书,很有可能会导致此事大规模提前。 但是向下放权,也有一个很不好的结果。 那就是地方会呈现出一种类似于割据的态势。 因为军队这种东西,聚好聚,散可就不好散了。 就像是历史上镇压太平天国起义的李鸿章、曾国藩等人,无不因为自募兵马、自筹粮饷而成为一方巨头。 甚至成为左右朝局的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狄阁老不可能不知道这方面的影响。 但是在他看来,叶琛即便是再有能力,也不过是农门出身的秀才罢了。 今日可以把他扶起来,他若是有不臣之心,朝廷自然可以剿灭他。 但叶琛真的是带宰的羔羊吗? 这谁也不清楚。 此时的叶琛,依然是每日训练军士们,闲下来就去找李威串串门。 李威不愧是世家子弟出身,对于军事上的事情,非常熟稔,跟叶琛切磋的非常痛快。 而今日,黑齿长之又开始召集众将议事了。 他选择在营盘之外。 大家围坐在一起,吃着摆放在眼前的饭菜,看着不远处的山川。 深处大山作战确实辛苦,但是熟悉了之后,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儿。 大家都是人,两条腿两只胳膊。 而且官兵更训练有素,只要习惯了,其实比山贼要强很多。 此时大家都望着不远处的深山,那边儿已经是付家寨的核心区域了。 不过接下来的仗不好打。 叶琛心里很清楚,付家寨人家在大山之中经营多年,不可能一点防备都没有的。 尤其是老巢,更是苦心经营,要是想顺顺当当的营,很不容易。 所以接下来的战事,绝对是一番苦战。 黑齿长之指了指左边儿的一处山川说道,“此地是一处风水宝地啊,易守难攻,若是敌人不开眼,可以直接抄他的后路。所以我决定在此地驻军,谁来试一试?” 众人都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 为何? 因为大家都不吃痴儿。 而且手下的兵士又不是职业的士兵。 真的去啃硬骨头损失惨重不说。 还未必能立下军功。 最主要的是,此地过于重要,万一输了,肯定是要受惩罚的。 没有人愿意承担这个责任。 黑齿长之一脸失望的看着众人。 他本以为在经历了前些日子的胜仗之后,大家能够成长起来。 能够愿意承担更多的责任。 但是现在看来他想多了。 黑齿长之没有时间去跟他们扯那么多咸蛋。 便直接说道,“既然如此,你们就别怪本帅不给你们机会。” 然后直接点了叶琛的将。 “叶琛!” 李威拽了拽叶琛,示意他别干这种费力不讨好的活。 他都不敢接。 就是因为此地不好弄。 叶琛却很直接的上前抱拳道,“叶琛在此。” 黑齿长之问道,“刚才你怎么不说话,是觉得你也不行吗?” 叶琛却直言道,“大战用我,用我必胜!末将之所以不说话,是觉得这是份滔天的军功,不想与袍泽们争抢!” 黑齿长之颔首道,“好!本帅就给你这个机会!而且本帅给你三个团!希望你不要让本帅失望。” 散会后,李威一脸无奈的追上了叶琛,对叶琛说道,“叶兄,你何必给自己找麻烦。” “那是一片死地啊!” 叶琛却一脸无所谓道,“放心,李兄,我自有方略。” 见叶琛坚持,李威无奈道,“也罢,若是你顶不住,即刻向我部靠拢。” 叶琛回到营房之后,马上就率军去接手了黑齿长之的所谓三个团。 武承唐制,每个团为三百人,三个团合计千人。 “下官赵德柱,见过叶先生。” 一个留着长长大胡须的中年男子抱拳唱喏,只是这家伙看样子多少对叶琛有些不服气。 “下官林长海,见过叶先生。” 这位林长海看着温文儒雅,倒有些儒将的风采。 另外一位,叶琛有些印象。 此人跟叶琛有过几面之缘,是黑齿长之的亲信,唤作朴成信。 在战场上也是能品能打的人物。 三个团很快便抵达作战区域,并且开始迅速整军备战。 朴成信自顾走过来对叶琛道,对叶琛叉手道,“叶先生,另外两位团长想问一下,为何不多准备些滚木礌石,以防山贼?” 这位朴团长明显不是巴蜀一带的朴氏,反而听口音像是高丽人。 叶琛斜睨了一眼,淡淡道,“我虽然位卑,只是个村正,可却是奉将军之命戍守此地,战争结束之前,此地以我为尊,然否?” 朴成信有些畏惧的看了叶琛一眼,刚才只是一个眼神,他就感觉后背发毛。 连连点头道,“自然是以先生为尊。” 叶琛皱眉继续道,“既然以我为尊,莫非还要我跑过去给他们解释不成?他们没长腿,自己过来问吗?” 朴成信本来还觉得自己跟叶琛认识,往日里也能客气的说两句话,可以跑个腿问上两句,结果听叶琛的语气,吓得赶紧躲了。 叶琛眯缝着眼睛,瞥了两眼这两个团长,对这位朴团长的智商有很大的怀疑。 人家只是吹捧两句,就过来屁颠屁颠的试探。 黑齿长之都是怎么教育部下的? 这种蠢货不敢进送他去见如来佛祖,留在身边儿等着让他连累么? 那两个团长见叶琛连黑齿长之的嫡系团长都不鸟,僵持了片刻,最后还是林长海走了过来。 上前恭敬的叉手道,“敢问叶先生,为何不趁早准备滚木礌石?” 这人笑得很和善,可是眼皮子底下那份试探,却是明晃晃的。 “哦?大营里有后勤剩下的圆木,你去扛一根过来试试。” 叶琛丢下一句话,然后对众人吩咐道,“军令:除斥候外,所有人开始清理山坡之上的可以藏匿人的石头等物。” “另外,收割整个山坡的杂草,捆成团备用。” 第336章 该来的总会来 “叶修。”叶琛又看了眼自己的亲信家丁。 叶修赶忙抱拳道,“家主。” “去一趟中军大营,将当时修筑营盘时,后勤方面收割的杂草,树枝全都收集起来,让后勤的方面运输过来,就说我有大用。” “是。” “三壮。”叶琛扭头喊道。 “爹。”三壮抱拳道。 “将物资车里面的铁蒺藜拿出来备用,另外还记得当初清河村取水时,你们提过你娘讲解的渴乌吗?” 当初叶琛就很震惊,温云衡的身份。 因为据他所知,这种军中秘技,最早出现于东汉太监张让,用来帮老百姓浇地的,后来失传,只听闻李唐军中出现过几次,但随着老将凋零,知道的人也没有几个了。 三壮连连点头道,“爹,我跟卢郡守去开通水源时,曾用过此法。以以大竹筒雌雄相接,勿令漏泄。 以麻漆封裹。推过山外,就水置筒,入水五尺。 即与筒尾取松桦干草,当筒放火。火气潜通水所,即应而上。” 叶琛点头,见三壮有信心,便说道,“拿着物资车上准备的竹筒,看看能否取水备用。” “是!” 叶琛交代完军令,就走了。 留下林长海在原地发呆。 赵德柱走过来问道,“怎么了老林?被训了?” 林长海没回头,只是目光定定的看着山坡上那些凹凸不平的地方,良久才叹道:“我也是个蠢货,竟然想跟人家比。” 命令一下,才将完成扎寨工作的军士们又开始了忙碌。 林长海和赵德柱在上下巡视着,几趟之后,林长海一拍自己的脑门子,赵德柱不禁诧异道:“我说老林,你今儿是怎地了?你要是想挨揍,跟我说,我来就成。” 林长海悔道:“我小看了叶先生啊!” 大周的将士们深入敌境刺探军情,而付朝奉的斥候,同样也深入大周的地盘,开始肆意侦查。 付朝奉身材高大,虽然年长,却面色雍容,有一种儒雅之气。 听到斥候的汇报之后,就叹道,“此处在我大军之侧,不打,他们随时可以袭扰我们,可要是打” 下手三员虎将,正是付朝奉手下三子。 付大龙、付大虎、付大彪。 付大龙大声道,“爹,一处大山之间的小山头而已,咱们真想拿下,容易的很。” 一旁的付大虎冷笑道,“说得容易,大战一起,你拿什么去打?黑齿长之是瞎子不成?” 大战将起,自己的儿子们还在争执,让付朝奉越发担忧付家寨的前途。 心里一横,起身道,“别吵了,回去准备一下。” 付家乃是北海出名的有钱士绅之家,虽然是山贼起家,但是知道这东西不是长久之计,早就开始洗白,但是有一群老兄弟割舍不下,尤其是三子一个个舞枪弄棒,打家劫舍的没少干。 在加上在沂蒙山闯下了偌大的名号,也得罪了不少人,想彻底金盆洗手非常难。 但最近风声越来越紧,朝廷派来了黑齿长之,吓坏了付朝奉,便想着哪怕未来遇到仇家报复,也得把山寨的买卖停了,过正经日子。 谁曾想,北海县忽然大刀阔斧起来,将一切跟山贼有牵连的人家下了大狱。 付朝奉知道,自己再无悔过自新的机会,便带着家族成员,直接入了大山。 并利用自己多年经营的人脉和威望,一口气拉拢起来一支庞大的队伍,并成功跟大夏王刘知命取得联系,得到了不小的支持。 可自己的命暂时保住了,但退路却彻底没有了。 当时北海县丞那个姓孙的,还想过招降自己。 却被他嗤之以鼻,一个小小的县丞而已,也配。 等到孙县丞锒铛入狱,更是验证了付朝奉的心思,自己真的没有退路了。 看的穿的破破烂烂,甚至连鞋子都没有的喽啰兵,付朝奉喃喃自语道,“黑皮想洗白,就那么难么?老天爷,是你逼我造反的啊!” 付朝奉跟刘知命不一样,他有庞大的田庄,就临近沂蒙大山,平日里就是踏踏实实的做他的佃户,这样朝廷根本侦测不到他们的情况,接到付朝奉的命令之后,他们才纷纷上山,汇聚成一股洪流 而付朝奉这种情况,是北海郡守和河北道处置使根本无法接受的,所以才有了给黑齿长之下命令,无论如何都要清扫。 “哎,白折腾了!” 接到明天出发的命令,叶琛部的人都有些牢骚。 毕竟大家都准备了那么多,以为会有大战一场,谁曾想付朝奉就跟缩头乌龟一样,连冒头的勇气都没有。 尤其是赵德柱更是存了看笑话的意思,怎么样,废了那么大的力气折腾,结果如何? 人家连来都不来。 第二天就要出征,叶琛习惯性的写了封信,准备在战前交给信使。 “战场上的事情谁又说不清楚!万一阵前阵亡,总要给家里人留点念想!” 此番大战面对的是付朝奉的主力,据说还有数目庞大的死士,威力巨大的炮车,所以叶琛也不敢保证自己能活着回来。 入夜,叶琛正睡得香甜的时候,大手刚摸上了热扎的香肩,感谢老祖宗开拓西域的恩情,准备拦过来亲一亲的时候。 一个急促的声音在从帐外传来。 “家主,有情况!” 叶琛惊醒后,一个翻身下来,然后把身上收拾好,就叫人进来。 来人是潘虎,还有胡玉麟。 潘虎表情凝重,上前说道,“家主,根据斥候汇报的情况,付朝奉的手下发了疯似得,朝着咱们这里来了。” 对于叶琛早有预料,如果连这点本事都没有,他也不敢接黑齿长之的任务。 他淡淡的说道,“他不来反而奇怪了,说说有多少人吗?离我们还有多远?” 胡玉麟暗暗点头,自己这个小兄弟确实不错。 波澜不惊,颇有大将气质。 当下说道,“我适才已经观察过了,虽然看不清楚具体多少,但估算应该在三千到五千之间,再多他们也摆不开阵势。” 潘虎点点头说道,“当然,不派出他们派援军的可能性。” 胡玉麟继续道,“而且他们的行军速度确实很快,不愧是山贼,估摸最多有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 叶琛听我手下的汇报之后,点了点头说道,“遇到紧急情况,不要惊慌,把兄弟们召集起来,但不要妄动,以免暴漏了自己。” “还有,派人去通知黑齿将军,不得耽搁。” 叶琛拿出毛笔,顺手在一张纸上写下了自己的看法,交给了潘虎。 “马上派人送去中军,注意,避开敌人的斥候。” 潘虎应声出去,而胡玉麟却傲然道:“回程的时候,我们已经掌握了敌军斥候的位置,只是为了不打草惊蛇,所以没动他们而已。” “好!” 第337章 紧急时刻 其实黑齿长之和叶琛的判断几乎一致。 该来的早晚会来的。 所以当他得到叶琛的汇报之后,并没有任何慌乱。 而是拿出了他的大将本色。 这些场面,当初他在西域的时候不知道遇到了多少次。 就算是不说西域,当初在高丽被苏定方揍得时候,也经历了不少。 所以他比在场的所有人都淡定。 他瞟了一眼,有些慌乱,对于夜战恐慌的部下说道,“都给我把精神头提起来! 他付朝奉不过是个山贼而已,瞧瞧把你们吓得! 夜战我们不行,他们就行了? 传我的命令,各部隐蔽。 今夜不许有任何异常,谁要是给我整幺蛾子,杀无赦。 今夜必须给付朝奉一个难以忘怀的教训! 他奶奶的,我不去找他就不错了,还敢偷袭我!” 众将本来多少有些惴惴不安。 但是见主帅这般有气魄,纷纷抱拳附和。 没办法的事情,战争已经来了,总不能当逃兵。 常林在一旁说道,“都赶紧去执行任务!还有诸位,回去好好教教你们的斥候,打的什么糊涂仗!人家一群团练都发现了蛛丝马迹,你们还躺在营地睡大觉!” 黑齿长之对此冷哼了一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这若是国战,这群垃圾,已经让自己斩杀了。 凌晨三点多的时候,叶琛站在小山上,身后是牵着马,马背上驮着不少东西的斥候,他们正在准备从侧面下山。 放下眼前的红外望远镜,叶琛回身对其他人说道:“他们已经快到了,各自准备!” 潘虎第一个进了寨门,而林长海和赵德柱犹豫了一下后,也跟了进去。 接着就是斥候。 对于叶琛在黑夜之中,依然能掌握地方的形容。 赵德柱等人都觉得,这已经不是厉害了。 简直是神鬼莫测。 赵德柱用肩膀碰了碰林长海。 林长海摇摇头,示意他也不明白。 但就是觉得,叶秀才是真牛逼。 他们或许是捡到宝了。 可以跟着吃香的喝辣的。 叶琛回到营寨之中,叫来了潘虎。 潘虎手里提着一把大砍刀,磨得锃亮,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家主给了他和妹子的幸福生活,他时刻准备着为家主赴死。 叶琛道,“我早有预料,所以布置的还算是可以。 敌人虽然玩偷袭,还是偷袭之中的夜袭,但是我们的时间很充足。 弓弩手和床弩都给我布置好。” 潘虎有些忧虑道,“家主,那咱们的屁股呢?” 叶琛冷笑一声道,“只要他们不蠢,就不会对我们的菊花动手的。” 此间山脉虽然不大,但却足够险要。 尤其是后山。 只要不是想不开,就不会来此地。 不过叶琛也不是没有布置,此地依然有一支百人的精兵。 正前方,有寨门作为掩体,此外还有铁蒺藜和鹿角,横长不过是一百多米,足以让叶琛从容的布置火力。 等潘虎去布置后,叶琛就从回自己的营帐里,披挂整齐,将明光铠穿戴在身上。 黑夜中,付朝奉亲自出击。 他在军队之中,听着斥候的汇报。 信心满满。 表情也不再是往日的儒雅,而是露出了残忍的獠牙。 他冷笑着说道,“哼,敌军也不过如此!来人啊,分兵摸过去,大军不要停留。” “咱们来个两面开花。” 而黑齿长之也默默的望着战场,像是象棋之中的帅一般。 一动不动。 但时局就在他的掌握之中。 他希望叶琛不要让他失望。 而常林则一眼看出了战局问题之所在。 “将军,付朝奉会不会动叶琛?” 黑齿长之笑道,“如果他动叶琛,他还偷袭个屁!按照时间测算,已经不可能了。叶琛白捡了个大便宜。” 一时间,在场的众人都一脸的羡慕叶琛。 早知道,他们就去了。 等待的时间很难熬,黑齿长之大营中的兵力早就分散开了,左右两翼的包抄人马也已经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出击。 “将军,敌人来了。” 一个部曲跑过来,满脸兴奋的道。 边上的一个气死风灯照亮了黑齿长之的脸,他示意弓弩营准备先开火。 “咻……” 尖锐的鸣镝声响彻夜空。 接着就是漫天火雨。 黑齿长之当下就愣住了,手也不自觉的攥紧起来。 而刚刚还羡慕叶琛捡了大便宜将领,纷纷脸色一白。 叶琛的方向打起来了。 而且一开场就是大场面。 大家有纷纷庆幸,幸好他们没脑残的接下这个任务。 黑齿长之瞬间就冷静下来。 他必须冷静,哪怕叶琛手下的人死绝了,他也不能动摇。 他表情冷漠道,“按照计划,动手!” “放!” “嗡!” 三个团的弓箭手,加上清河村的弩手,同时进行了覆盖性的射击。 叶琛听着耳边呼啸的弓箭声,内心瞬间恍惚起来。 他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是的。 随着对剿匪战争的深入了解,叶琛意识到了兵部侍郎兼河北道采访处置使姚崇非要自己一个村正加入此次入山剿匪队伍中来的良苦用心。 那就是让自己摒弃书生之见,给沂蒙山剿匪献上真正的良策。 虽然平寇策之中,吸收民众也好,打击内部腐败官僚也罢,都是良策。 但是其中对于鸳鸯阵的作用,自己过分夸大了。 鸳鸯阵虽然在山地作战中有很大的优势。 因为小规模的阵法,真的特别适合这种山地丘陵,道路狭窄的情况。 但是却也不完全适用于沂蒙山的匪寇。 因为沂蒙山的匪寇真的成了气候了,他们不是后世嚣张跋扈但却以个体战斗力为主的倭寇。 他们是更加狡猾,更加强悍的山贼。 他们在大山之中,也能组织起上千人,甚至上万人的冲锋。 所以鸳鸯阵是要跟传统的军阵结合起来使用的。 叶琛意识到,此次入山剿匪。 与其说是让自己来立功、镀金的,不如说是让自己来历练的。 同时叶琛也不得不钦佩黑齿长之,要知道朝廷上层,可是非常认可平寇策的。 但是他依然顶着巨大的压力,只让部分精锐部队使用了鸳鸯阵的训练方法,而大部队依然采用传统的兵事训练方法来训练。 密集的弓箭从天空中飞去,那些正在弯腰冲锋的敌人,瞬间就被打倒一大片。 借着射出去的火箭,叶琛一眼就看清楚了往山上来的敌人,对潘虎说道,“潘子,不可大意,对方的人不少,命人准备好预备队。” 潘虎点头,大声说道,“家主,您放心,咱们还有三个团的队伍给咱打后手呢,只要敌人突进来的不多,保准能将他们赶下去。” 说话容易,但是困境不会改变。 大火之下,众人看的清清楚楚。 山下密密麻麻的到处都是人。 付朝奉真的玩了一波大反击。 此时此刻,不仅仅是黑齿长之那边儿的众人在忧虑,叶琛的部下也在动摇。 这是一场恶战。 单凭他们这点人真的能行吗? 叶琛瞄了眼战场形势,指了指侧面,对三壮说道,“三壮,你带着一队人手去侧面,一旦敌人” 说着叶琛指了指,三壮瞄了一眼,瞬间明白父亲的意图。 那里直指敌人的腰部。 三壮嘿嘿一笑,说道,“爹,我得在正面战场辅佐您,我派卢公子去?” 叶琛一愣,人群的黑影里走出一个裹着厚厚白布的少年郎来,朝着叶琛咧嘴一笑,“老叶,想不到,我也来啦。” 叶琛一巴掌抽过去,骂道,“狗东西,回头再收拾你。” 不过眼下叶琛也没有时间跟他计较,对三壮说道,“三壮,把刚才我交代你的事情,给卢照凌交代清楚。” 三壮拉着卢照凌,指了指侧面,又画了个草图。 卢照凌连连点头,竖起大拇指道,“老叶这套路太深了,交给我。” 说着,便带着三十架床弩直奔侧面而去。 第338章 爽翻了的卢照凌 叶琛不会打无准备的仗。 毕竟他的手下虽然是村里的团练,但是其实性质其他将领一样。 都是自家的乡党亲朋。 他也舍不得让自己人去死。 所以为了应付敌人,他准备了将近三十架床弩,当然这其中只有几架是卢秀宁给他的,剩余的都是叶琛因为要守山,黑齿长之拨给他的。 这不论在什么战场,都是极其奢华的配置了。 但这一战,不仅仅是叶琛准备充分。 付朝奉准备也极其充分。 不仅给所有人做了战前动员,而且每个人临阵前都得到了赏赐。 田地、粮食、女人应有尽有。 所以一开战,这群人就跟打了兴奋剂一样。 嗷嗷直叫,对着叶琛的军阵发起了凶悍的冲锋。 只是他们还是小瞧了叶琛的骚套路。 他可是有空间的男人,他怎么会跟一般人打仗一样呢? 一排排的军士走到半路,就感觉脚心呗扎的生疼,稍微一懈怠,箭雨就跟不要钱的奔着面门射了过来。 但付朝奉跟山上的山贼还不一样,他很长一段时间,过得是豪强的日子。 手头上资源充沛,手下的家丁战斗力极强。 所以即便是脚下有铁蒺藜,正面有箭雨,手下人也极快反应过来。 人群之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声,“让穿了铁靴子的上。” 瞬间人群之中,冲出一队穿了靴子,举着盾牌的人往前冲锋。 叶琛眉头一皱,看来上一次跟山贼交锋,敌人学精了,知道往靴子里放铁片了。 不然这么大步流星的往前跑,脚心早就被扎透了。 而在盾兵后面,又有一大队弓箭手,朝着山顶不断进发。 弓手们趁着一次射击的间隙,勇敢地站起来,把手中的箭抛射上去。 赵德柱等人一直观察着战场。 而且能够被黑齿长之选中辅佐叶琛,又岂能是泛泛之辈。 他一眼就看出来形势不妙,喝道,“有麻烦了!” 林长海仔细观察着战场,当下挥舞着手臂说道,“所有人准备!” 武器先进,确实有很大的好处,可以大量杀伤对手。 但是对方却采用了最直接的办法。 那就是莽。 一旦临近了队伍,这些先进的武器就是屁了。 所以赵德柱等人都有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感觉。 因为关键时刻,还得他们玩命。 赵德柱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还得意的看了叶琛的方向一眼,似乎再说,“你牛逼什么?关键时刻不还得看我们?” “啊!” 几十只箭射上来,刚射击完的一排军士马上就倒下了七八个。 前面的倒地,后面的一时间上不来,下面的敌人一看就激动地叫喊起来,蓦地向上冲来。 形势危急,三壮却没有慌乱,他喊道:“炮车,射草炮!” “准备!” 瞬间几十个装在临时搭建的投石车上的草团子被点燃。 这种草团子乃是临时制作的一种圆形类似于炮弹的武器,以树枝为骨架,里面塞满了杂草,核心更加恐怖,是装了陶罐的火药或者猛火油罐子。 既可以增加重量,使得草团子射得更远,又可以在落地的那一刹那,进行二次爆发,并引发更强烈的火势。 而投石车上的前端,本来是木筐,此时也换成了铁桶,防止引发火灾。 “射!” 正在往上冲的敌人看到头顶有些东西下来,还以为是火箭之类的,心想你这十几个火箭能顶什么事! “轰轰轰!” 几十声爆炸让现场的人瞬间都停住了动作。 虽然这草炮射程不算特别远,但是落在敌人前排已经足够了。 那里瞬间就成了地狱。 猛火油和火药的燃烧和爆炸,产生的高温,足矣烫伤无数倒霉的喽啰兵。 中者无不嘶声惨嚎。 趁着这个机会,潘虎赶紧让人拖走了几个伤员,三壮又呼喊道,“水军呢,放水!” 瞬间有二百多个民夫,扛着水桶走过来,一桶桶的利用渴乌装满的水的水桶跟不要钱似得沿着山路往山下倒。 刚刚经历过火焰的山贼,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脚下滑腻腻的。 一个站立不稳,就能直接摔倒在地上。 后面的弓箭手经历了刚才的箭雨覆盖之后,终于缓过劲来。 开始继续射箭。 冲在最前面的士兵立刻抱头鼠窜。 紧接着潘虎又不失时机地加大了火力输出。 “敌人退了!” 赵德柱等人都直接懵逼了。 我们又多想了啊! 原来仗可以那么打啊? 学到了,学到了。 甚至赵德柱都想跟自己家大帅好好说说,以后不论去哪儿都带着叶琛。 这个人表面是个书生,实际上是个杀神啊。 林长海直接说道,“妈的,搞得我心惊肉跳的,但一点用都指不上。” 黑齿长之那边也已经开始了…… 营门打开,刚摸到营门口的敌人都愕然看着大放光明的营地时,一支身强体壮的陌刀队如一堵墙一般的冲了出来。 陌刀为两面刃刀,通长一丈,重达十几斤重。 这种武器破坏力极强。 黑齿长之被人就被这东西深深的伤害过。 当初他们国家组织了很强大的具装甲骑,打的唐军连北都找不到,结果一个天皇手下有个叫程明振的男人站了出来。 他集中了唐军中陌刀手仅八百人,便轻松地将己方的骑兵砍得屁都不剩。 因为被伤害过,所以一定要将痛苦转架给别人。 这些陌刀,就是黑齿长之的杀手锏。 是违背他意愿入山剿匪的情况下,他厚着脸皮跟兵部求来的。 虽然只有堪堪一百支陌刀,甚至连铠甲都是自己凑的皮甲。 但是这足够了。 “杀啊!” 准备去偷袭别人,结果发现对手早有准备,而且一上来就用了陌刀队。 这仗没法打了啊! 一阵撞击声中,陌刀如林般的砍杀起来。 冲在最前面的喽啰兵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大山一般的武周士兵给砍成了一堆堆的碎肉。 一个个高大威猛的青州汉子,穿戴着轻便的皮甲,手持陌刀,就跟从深渊里走出来的魔神一样恐怖。 甚至于一刀下去,能把人从腰部劈成两半。 “败了!败了!” 中军的付朝奉看到前方大亮,就知道自己的偷袭被发现了。 他失神地看着天空,猛地调转马身,对付大龙说道:“立刻把右边的小山给我拿下来!” 付大龙知道这是防御的必须,有了这座小山,自己一方就算是不敌黑齿长之的大军,可也能从容而退。 至于留守的人,那无疑被他放弃了。 这是战争。 来不得任何犹豫。 付大龙声嘶力竭的喊道,“所有人,都记住你们的命是谁给的,到了拼命的时候了。正面给我往前冲!侧翼准备好,咱们来波偷袭!” 正面的喊杀声又起,叶琛却没有动摇继续守在这里的打算。 当他坚持不懈地看着下方时,终于在红外线那诡异的视野内看到了影子。 “你们终于来了,真是天助我也!” 付朝奉啊,付朝奉。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是? 既然你如此的不知好歹,就让你感受一下,什么叫做绝望。 侧翼现在不仅仅有赵德柱带着一个团看守,而且卢照凌已经将床弩带了过去,布置在预定阵地之中。 就等他们过来。 “不去正面战场强行突破,来侧翼挨床弩,怎么想的?” 当侧翼摸上来的敌人看到了山顶时,还没来得及消化这里只有三百来人的喜悦心情,就被嗖嗖嗖连绵不绝的床弩射击给打蒙了。 卢照凌按照叶琛的要求,采取连绵不绝的射击方式。 每一次只让十驾床弩射击。 然后射击完之后,立刻装填。 而在装填之时,另外两队则轮流射击。 这就可以保证床弩的射击,连绵不绝,而且一直给敌人造成有效杀伤,让敌方根本喘不过气来。 当然,赵德柱也没有闲着。 看着叶琛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把床弩阵地设置在自己屁股后面,而且还给敌人造成重创,心中佩服的不行的同时,也在给袍泽加油打气。 他心里很清楚,床弩再强,敌人也是会冲上来的。 一旦敌人冲上来,就需要他带着兄弟们玩命了。 “卧槽!卧槽!卧槽!老叶这狗东西套路太深了啊!” 卢照凌本来看着自己的前排只有赵德柱那么点人,心里是非常恐惧的。 可是看着咻咻咻射出去的弩箭,将敌人压得头都抬不起来的时候,卢照凌心里瞬间兴奋得不行。 “啊……” 山贼的惨叫声,让卢照凌兴奋地开始打摆子,身边儿的阿福胳膊都被他拧得发青了。 阿福脑袋上顶着个煮水的小锅,胸前还挂着一块面板,手里拿着一根擀面杖,完美的避开了敌人的攻击,但是却没有想到,自己此行受到最大的伤害,竟然源于自己家公子。 “啊!”阿福疼得嗷嗷怪叫。 卢照凌反应过来,死死地捂着他的嘴,喝道,“鬼叫什么,鬼叫什么,这是战场,小心敌人摸过来,割了你的脖子。” “少爷,疼啊,你轻点”阿福委屈得不行。 等这对主仆终于将心思再次放在战场上的时候,嘴巴都惊得合不拢了。 “人呢?” 下面除了一地的尸体,人影都不见了。 叶琛从始至终都用红外线望远镜观察着战场。 结果就是,敌人被床弩射击之后,遭受到了巨大损失,然后就发了疯的逃窜。 就在这群败兵跑到山下时,一阵巨大的喧哗响起,紧接着,所有的敌人都在四散奔逃。 “追击!” 这回黑齿长之也不想过了,将手头的所有预备队一股脑的全都派了出去。 让所有人跟敌人搅在一起,趁着敌人军心大乱的时候,让他们无法聚拢军队。 顷刻间,漫山遍野都是守捉军在追杀敌人。 大家打逆风仗可能不行,但是顺风仗太猛了。 第339章 北海之策 卢照凌第一次如此亲密的感受到战场的恐怖。 地上全是尸体。 无数人躺在血泊之中哀嚎。 地面上仿佛被箭簇扎满了一般。 一架弩车可以一次性射出十几支箭,十驾弩车一次性可以射出一百多支箭。 再加上侧面的路难走,且狭窄。 在狭小的空间里,这些人是成片成片的死伤。 付朝奉彻底的败了。 所谓兵败如山倒,不过如此。 今夜的战况,有太多事情出乎了付朝奉的预料。 他没想到黑齿长之竟然早有预料。 他也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山包,竟然有如此强悍的战斗力。 竟然直接埋葬了自己的部队。 现在想想当初的冲动,是何其的愚蠢。 自己为何跟朝廷作对? 野心真的是害死人啊。 这时一名亲兵靠过来,付朝奉马上警惕地逼住了他,喝道:“何事?” 大家都沦为山贼了,能有什么良心? 谁不知道,兄弟就是用来坑的道理。 都这个时候了,有人卖主求荣,一点都不过分。 所以在这个时候,付朝奉格外的警惕。 那人喊道,“大王,是咱们老巢方向起火了啊!” 付朝奉抬头望去,就见付家寨核心营寨区域,浓烟滚滚,俨然是已经回不去了。 本来就已经胜券在握,看着远方的熊熊大火,黑齿长之更是笑得得意,“诸位,如何,咱们的细作终于起作用了,付朝奉完了。” 而这时,人群之中,有人喊道,“大王,咱们可以去投奔刘知命。” 付朝奉没有理会这话,可是心中却暗自准备着。 虽然说给人卖命,终究是要受人管束。 但是起码可以活下来,而且自己在北海也有不小的影响力,想来刘知命不会慢怠自己。 “走!黑齿长之是!我还会回来的!” 付朝奉拼命的打马,被众人护送着离开主战场。 沂蒙大山连绵不绝,只要冲出战场,黑齿长之就算是再有本事,也休想在连绵的山脉里找到自己。 …… 魏州。 采访处置使行辕。 外界肯定不知晓狄仁杰的存在。 但是实际上,此时的针对契丹人的战争,以及剿灭沂蒙山匪寇的事情,已经成为他的主导。 当然,对外宣称是姚崇在做主。 但是姚崇毕竟太年轻了,这种国之大事,还需要经验丰富的阁臣给他把关的。 姚崇也乐在其中,因为跟着这位经验丰富的阁老,他能学到太多的东西了。 今日狄阁老起了个大清早,在竹罐罐里吃了一条鱼之后,他拿起了北海郡守的文书,忍不住笑道,“离间计,挑拨上层和下层的关系,分配牧场和土地,解放底层佃户和养马奴啧啧啧,这个小丫头的本事不错嘛。” 姚崇听闻阁老一大早就开始处理政务,不敢闲着,早早地吃了早饭,也赶过来了。 看着狄阁老在那小声呓语,就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一边儿的李三郎连忙拉了拉姚崇的袖子。 姚崇赶忙坐直了身躯。 狄阁老将信递了过去,用手指敲了敲桌面说道,“北海郡守来信,拿着剿灭山贼说事,其实暗指剿灭契丹的方略,你们都看看。” 李三郎和姚崇都是才思敏捷之辈。 看完信件之后,姚崇微笑不语,看向了李三郎。 对于李三郎的身份,他是知晓的。 他想看看这个年轻人怎么说。 李三郎沉吟了片刻说道,“阁老,挑拨离间之法,确实不错。” “如今奚族、突厥、契丹三方暧昧不清,反复牵扯,要是不使用谋略,一味地镇压,我大周怕是吃不消的。” 其实这不是李三郎真正的想法。 此时的他,雄心壮志,野心勃勃。 什么契丹,什么奚族,在他看来都该死。 就该用我大唐的天兵天将直接横推过去,送他们去死。 但奈何自己现在需要狄阁老的支持。 而且下面送来的方略确实不错,他也说不出什么不好。 所以他选择昧着自己的想法说事。 狄仁杰点了点头。 他的目标从来不是作乱的契丹人。 而是整个北方的安定。 李三郎继续说道,“至于厘定牧场,平分土地,此计更是不错,以契丹为例,其上层贵族奢靡无度,占据绝大多数的土地和牛羊,而底层的子民却苟延残喘,艰难度日。” “大周只需要将口号打出去,便能让人心动,上下不和,若是实施开来,必能赢得民心,让大多数契丹人倒戈,为我大周所用。” “此计确实是不错,没想到小小的北海郡竟然能有如此大财,妙哉妙哉!”,姚崇也赞道,“阁老力排众议,将北海县升为北海郡,又选卢秀宁为郡守,着实是一步妙棋,只要此次平灭沂蒙山匪寇,可保青州无忧矣。” “哈哈哈哈!” 狄仁杰被眼前二人的话引得开怀大笑起来。 人老了,很多时候也放得开了。 其实他们都不知道,这些事情的背后,还有一位武家的王爷的支持。 只是这个人,狄阁老也不能说给大家听。 以免这群年轻人,心里横遭不痛快。 姚崇道,“北海郡守之策,可以两地并行,当可收到奇效。” 狄仁杰不远万里来到河北道,为的就是彻底解决此地的战乱,当看到长久治安有望,心中自然大喜。 当然,他也没有察觉到这厘定牧场,充分土地里面隐藏的更大杀招。 当大周传承下去,国内的土地兼并定然会越发严重。 而人口的增多,也会使得土地负担越发严重,而契丹人赖以生存的土地,因为可以平分土地,势必会成为一个巨大的漏斗。 吸引更多的人前往辽地。 二人陪同狄阁老处置了一会儿军政要务,告辞阁老,一起如厕。 最后还是李三郎率先提了出来。 “姚大人,你说这策略会是卢秀宁一世家子弟提出来的吗?” 姚崇肩膀抖了抖,慢条斯理地系着腰带,又擦了擦手,说道,“是不是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沂蒙山和辽地能够平定下来,我大周就少了一方敌人。” “百姓得以生息,朝局也能更稳定一些。” 沂蒙山匪患的爆发和契丹叛变一并爆发,内有世家暗中拱火,外有奚族和突厥暗中作祟,给朝局本身就不稳定的大周带来了沉重的负担。 姚崇的话虽然说得隐晦,可是姚崇却听出了味道。 那就是姚崇对于女帝的一些对外政策是有一定不满的。 不过彼时,只要女帝身体健康,谁都不敢说女帝什么。 因为女帝在位,国势确实开始扭转了。 其中一点,二人心知肚明,那就是经历了高祖、文皇帝、高宗三代之后,蒸蒸日上的世家发展的势头,被女帝硬生生地砍断了。 世家问题如果不解决,这个国家势必会崩溃。 而女帝在解决世家的同时,还大规模扶持庶族地主阶层,这更一步扩大了帝国的统治基础。 此外还有整顿吏治,大规模打击贪官污吏,使得地方清明,百姓生活水平提高。 虽然现在朝堂上不满者、咒骂者甚多,但是明眼人看得出来,将来的后继之君只要不是蠢货,大周也好,李唐也罢,国势定然会上升一个全新的台阶。 李三郎看向等待自己的姚崇,有些得意的甩了甩手,然后系上腰带,慢条斯理,“要是我大周地方上都是北海郡守这样的好官,那我们可就省心了,百姓也可以过上好日子喽。” 李三郎却是知道为何姚崇没有提起叶琛,这种一种保护,他和狄阁老都不想让这个年轻人过早地卷入朝堂中来。 所以他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顺势夸奖起卢秀宁来。 姚崇看着刚才一尿能尿将近两丈多远的李三郎,心中羡慕得不行,心中暗道,莫非龙子龙孙真的是天生不凡,但嘴上还是忍不住问道,“郎君,按理说每日大家常坐办公,这肾水总是要亏空些,为何你” 闻言,李三郎更是得意,哈哈大笑道,“姚大人,有所不知,这久坐确实伤肾,却可以喝一些叶家货郎贩卖的枸杞子,端是不错的东西。” 说着还主动推广道,“不光是他们家的枸杞子,叶家的货郎还要背诵一本北海书生叶琛编撰的《赤脚医生行医手册》,几乎每个人都会几手医术呢,这些货郎走街串巷贩卖廉价商品的同时,还能治病救人,真的是造福一方呢。” 姚崇幽幽道,“郎君,阁老没提醒你,不要过分接触叶家么?圣人” 李三郎立刻一脸严肃道,“姚大人,这话可不兴乱说,你去偷人家鱼罐头吃,偷人家盆栽都可以,为何我买些货郎的商品,就成了过分接触了?” 姚崇瞬间仿佛被人踩了尾巴一样,有些气恼道,“郎君,您这是什么话?读书人能叫偷吗?” 说着见李三郎一脸哂笑地看着自己,有些憋屈的说道,“好了,好了,此事我会帮你遮掩,至于窃叶家罐头和盆栽之事,你也莫要再提。 对了,郎君,你觉得此次交锋,黑齿长之打到什么时候可以结束?” 李三郎思索一番道,“付朝奉大军已成溃败之势,震慑沂蒙山贼,稳固民心的目的已经达到,现在北海的战事就可以收尾了,毕竟眼下要以契丹的战事为主。 不过若能抓到付朝奉,再结束战斗,那就完美了。” 付朝奉这一闹,给北海的局势造成了不少影响。 其中一点,尤为突出,那就是本来轰轰烈烈的吸纳流民之事,几乎直接断绝了。 不少山民都在观望。 尤其是一些本来配合官府的临近大山的村子,甚至镇子,忽然变得不配合了。 所以在行辕之中,几乎人人都恨付朝奉入骨,希望黑齿长之尽早剿灭他。 只要剿灭了付朝奉,就是告诫沂蒙山周围的山民、村民,此时此刻,朝廷剿灭沂蒙山贼已经势在必行,此时加入山贼,只有死路一条。 乖乖下山为民,才是正经的出路。 此次此刻,叶琛默默地看着眼前的战场,心中暗道,“我想早点回家,我想我娘,我想我儿子,所以付朝奉你自求多福。” “咿律律!” 付朝奉和剩下的几十名亲兵刚看到进山的杨超小道时,心中大喜,只要穿过此地,官兵就抓不到自己了。 前方的七八匹马儿却忽然长嘶咆哮,随即重重地摔了出去。 “有陷阱!” 付朝奉的心中一阵冰凉,拼命地想勒住胯下的战马,可在高速奔跑中,一时间哪能停下来。 只觉得身下一个颠簸,付朝奉就飞了出去。 第340章 你真的是我的大宝贝啊 三脚扎马钉。 娘咧,怎么会有这玩意!? 这玩意类似于铁蒺藜,但是跟铁蒺藜又有所区别,据说是孔明先生发明的。 就是一个小球上面均匀地布置有四个刺,不管怎么抛在地上都有一根铁刺向上,马踩在上面就负痛倒地,无法冲锋陷阵。 付朝奉拔出短剑,干脆利落地往自己脖子上抹去。 被俘虏的痛苦大于自杀。 “啪!” 潘虎一脚踢飞了短剑,用火把凑过来看了一眼,然后大笑道:“哈哈哈哈!我们抓到了个大家伙!快把那些东西收起来,回去给家主报喜去!” 潘虎毫无形象地将自己的兜裆布扯下来。 不顾身下的凉爽,直接将兜裆布塞进了付朝奉的嘴里。 日出东方。 叶琛带着家丁穿梭在无数友军和俘虏中间。 昨日一战,不仅仅是自己猛得一匹。 又几支军队表现的也格外抢眼。 比如朔方军李威,简直是霸王附体。 统帅着自己的二百多人,加三百多精锐,从敌军中军侧翼杀出,杀的敌军动荡不已,后期更是直接扔掉大部队不顾,直接带着二十部曲,如一股不可阻挡的洪流一般,直接杀入敌军腹心之地,砍掉了付大彪和其五十余家丁的人头。 使得中军侧翼直接崩溃。 而黑齿长之留在大营的陌刀队,也是猛到不行。 跟穷的叮当乱想的山贼比起来,他们哪怕穿的是皮甲,也跟坦克一样无敌。 遇到任何对手,都是直接碾压而过。 此外,还有常威、赵德柱、林长海等人在后续的战场上表现的都非常不错。 可以说是大家协力,吃掉的付朝奉。 叶琛在回中军的时候,耳边不时回荡着友军的笑声,李威更是扬着头对着叶琛用手指抹了抹鼻子,一脸得意之色,喊道,“叶兄,我老李这回可牛气了!” 叶琛叉手道,“恭喜叶兄昨晚夺得头筹!” 李威掐着腰哈哈大笑道,“话不要说满,将军尚未定功,即便是我的头功,我也不会忘记兄弟为我等阻击牵制敌军的功劳的。” 叶琛摇头笑了笑,不忍心破坏李威的兴致。 周边儿的俘虏看着被困在树杈上付朝奉,嘴里还塞着一张兜裆布,一个个面如土色,再也升不起丝毫的抵抗的勇气。 中军大帐。 常林正在清点各军的军功。 昨日的头功跟他没有关系,常威虽然杀的挺狠,但是风头都让李威、黑齿长之三子的陌刀队、叶琛三人抢去了。 幸好他跟黑齿长之在一起,还有运筹之功,不然昨天又是白折腾了。 此时此刻,常林有些惋惜的说道,“昨日的战事虽然酣畅,但可惜没有抓到付朝奉,不然战事差不多可以结束了。” 赶过来邀功的诸将也都是一脸的遗憾。 至于黑齿长之,也只能希望付朝奉别逃的太快,甚至跟刘知命汇合。 “报!” 一名亲兵癫狂的冲进来,一脸的狂喜之色。 “讲!” 昨天都是胜仗,黑齿长之的耳朵都磨出茧子来了。所以对于喜报已经不怎么重视了。 “是清河村团练的捷报!” 一众将领摇头晃脑道,“大家都知道清河村团练昨日打的很不错,但头功是陌刀队的,亦或是李威的,他还报什么报。” “就是,”常林嘟囔着说道,“叶琛这家伙也真是的,谁不知道昨天他立下大功了,又什么好报的。” 黑齿长之也耐着性子,正身看向亲兵,道,“说说,他要报什么喜。” 众人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仿佛就是走个过场而已。 岂料那亲兵兴奋道,“将军,昨天清河村团练叶三壮、潘虎生擒了付朝奉,并斩杀其所有亲随。” “轰!” 大营瞬间炸开了锅。 黑齿长之更是拍案而起,兴奋道,“此言当真!?” 亲兵连连颔首道,“小的不敢有半句虚言,已经检点过了。” 黑齿长之这次再也没有什么架子了,直接跑到亲兵面前,按着他的肩膀道,“我的宝贝叶先生在哪儿?” 亲兵内心则是小有嫌弃,刚才还不耐烦,这一会儿就是您的小宝贝了? “报!” 外面又有亲信喊道,“清河村团练将押送付朝奉至中军大帐!” 黑齿长之刚要往外跑,常林一把拉住了他,从袖子里拿出一张手帕,在水盆里沾了些水递了过去。 黑齿长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昨晚鏖战,还亲手砍死了不少贼子。 此时自己的脸上肯定不是污血就是污泥。 当下拍了拍常林的肩膀道,“还得是你啊,老常,不然叶先生要嘲笑我失礼了。” 众人以手扶额,不知道有多嫌弃黑齿长之。 常林亦幽幽道,“将军,我是怕您在将士面前丢了脸面,并不是担心叶先生嘲笑你。” 黑齿长之此时已经净面完毕,将手帕递给常林,满不在乎的嘿嘿笑道,“将士们嘲笑我无妨,只要叶先生不嘲笑我就好,走,看看去。” 黑齿长之亲自带队,大家鱼贯而出。 大帐外,付朝奉像是一头待宰的猪一样挂在树杈上。 黑齿长之自忖自己够稳重的,今日看到付朝奉这个罪魁祸首之后,依然忍不住过去踹了两脚,然后又折返,拍了拍叶琛的肩膀,差点没把叶琛送走。 “叶先生,你真的是” 黑齿长之本来想说过子房啊,韩信啊之类的,但是话到嘴边儿又绝对不对,这让人捅到圣人那去,自己还不得被凌迟了。 结果嘴一瓢,说成了,“你真的是我等的大宝贝啊!” 叶琛忍着剧痛,目瞪口呆地看着一脸兴奋的黑齿长之,又看了看一群哈哈大笑的军官,一脸嫌弃的擦了擦肩膀,然后后撤了两步,小心翼翼地看着黑齿长之道,“将军,昨日鏖战,清晨方休,将士们都很是疲惫,我要回去安营扎寨了。” 黑齿长之嘿嘿笑道,“去,去,昨日之战头功是你,我说的,谁都抢不走。” 正兴奋而来的李威,听着熟悉的话语,当下愣住了。 因为这话,昨天晚上黑齿长之也跟自己说过。 连眼神和表现都如出一辙。 所以说,爱会消失,对吗? 看着众人羡慕的表情,以及傻愣愣的李威,叶琛瞅了一眼站在他身边儿的卢照凌和胡玉麟,不是让你们两个拦住他吗? 这多尴尬? 二人耸耸肩,卢照凌张了张嘴,叶琛看口型知道了意思。 他们拦了,实在是这家伙想在大家面前装逼的心思太强烈了。 拦不住啊。 叶琛苦笑,这一次出的风头太大了。 演练全军第一。 第一次外围之战,清河村团练是第一。 这一次覆灭付朝奉之战,清河村团练又是第一。 此外,还有先于三军发现付朝奉来夜袭,成功阻挡付朝奉的疯狂进攻的功劳。 妈呀,谁敢信。 这是一个村级团练的战果。 叶琛甚至不敢大声说话。 悄无声息地带着众人回去。 但是将士们可不管那么多。 在军中,就是以强者为尊。 就连李威的部下,都一个个跟着大喊,“清河团团练大勇!” “清河村团练猛哉!” 在人群中穿梭,大家都享受着众人的恭维。 尤其是卢照凌和阿福,脑袋都快扬到天上去了。 阿福小声道,“少爷,少爷,脖子疼不疼?” 卢照凌扬着头,道,“自然疼得厉害。” “那您快低会儿头,您没看叶先生都是闷着头往前走。”阿福手里拿着擀面杖,四处看着不停咆哮的友军,心里打鼓道。 “不,老叶这是给我机会展示我呢,别低头,荣耀会掉。”卢照凌一边儿说着,一边儿还兴奋地跟周围的众人招手。 李威黑着脸,看着卢照凌道,对部曲招招手道,“那个狗崽子是谁!怎么比老叶还嚣张!” 部曲连忙道,“回少爷,听说叫卢照凌,是北海的才子,偷着混到军中,昨夜射杀匪徒无数,将军准备给他请功呢。” “哦,”李威冷笑道,“原来是北海的才子,那也得他回去才是才子,告诉兄弟们准备准备,今日打他闷棍,守捉军里除了老叶,不允许第二个那么牛逼的人存在!” “得嘞公子,到时候您踹第一脚!”部曲兴奋道,周围众人也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叶琛等人自然不知道李威准备整顿一下卢照凌,而是继续闷着头往前走。 “老蔫,我估摸着,这回你是真要封爵了。” 在回去的路上,胡玉麟说道。 如果叶琛真的封了爵,那可就真的不一样了,首先就是会赏赐大批量的永业田,此外还有食邑,虚封、实封一轮下来,那叶琛就真的成了地主豪强了。 这还不算,女帝在一定程度上,还允许新晋的贵族拥有邑士(护卫),由朝廷直接发补贴,这意味着大家的福利待遇也会提高很多。 甚至不少团练里的人手,以后直接有朝廷的编制了。 这让大家如何不兴奋。 叶琛却摇头道,“且看,封爵这种事情,好坏参半。” 第341章 军中夜宴 胡玉麟有点懵逼。 虽然说,爵位这种东西,跟朝堂上大人们比较在意的职事官比起来,不怎么值钱。 但是在地方,尤其是对于小老百姓来说,这玩意太值钱了。 因为他代表着政治上的尊崇以及巨大到无法衡量的食邑和土地。 他左思右想,也不明白,为何叶琛认为封爵不一定是好事。 回到营地,叶琛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去抚慰伤员和吊唁战死的袍泽。 只要有战争,就难免会有伤亡。 这是无可避免的事情。 待抚慰完伤员之后,叶琛看向那些死去的袍泽。 本来按照规矩,是要就地掩埋的,但是叶琛却不忍心让他们成为孤魂野鬼,或者就靠一个墓碑躺在这荒山野岭。 “将战死的兄弟火化,带回去。既然我们将他们带过来,同样我们也要将他们带回家。他们家的妻儿老小,还在等着他们呢。” 叶琛的话,让周围的人都为之动容。 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年代,别说是他们这些团练,就是正规军阵亡,都是小事。 遇到叶琛这种重视大家身后事的长官,不由得让人为之心动。 叶琛环视了一周,沉声道,“这要成为咱们的规矩。尽量要将战死的袍泽带回家,这样他们才能得到家人的血食祭祀,不至于成为孤魂野鬼。” 此次己方的伤亡,大多数都是摔倒或者弓箭造成的。 这让叶琛进一步意识到,铠甲在古代战争中的重要性。 晚上,除了负责警戒的将士,全员都得到了犒赏。 抓住了付朝奉,战争暂时告一段落,军中囤积的物资没有用了,黑齿长之自然不会费劲将他们运输出去,而是一股脑的全都拿出来,给将士们庆祝。 “嘿!我要那条猪大腿,不要杂碎!” 火光熊熊,每个火堆上都有肉食在煮着。 “酒呢,都这个时候还藏着他干啥?喝起来!” 一个拎着肥鸡的士兵,兴奋地喊道。 “来来来,走一个。” 卢照凌在一堆生人面前,迎着大家崇敬的目光,正在滔滔不绝地说着什么。 父赌母病弟读书,无奈当兵谋出路。 一家八口全靠我,家中还有高利贷。 夫人家暴还好赌,自己种地没收入。 从此走上征尘路,还望弟兄多照顾。 叶琛和三壮听得目瞪口呆,阿福恨不得将脑袋钻进裤裆里,太羞耻了。 自家少爷这是干啥,为了赢得大家崇拜的目光,至于这样么? 您这身世让您这么一说,也太凄惨了。 叶琛摇摇头,让三壮跟着潘虎他们去耍,自己则在将士们身边儿走过。 忍不住心中长出了一口气。 路过大帐外,叶琛已经听到里面的呼喊声。 大帐里众人席地而坐,自己的防水布不知道被谁投来一张扑在地上,一群人推杯换盏,好不痛快。 叶琛扭头想走,负责站岗的黑齿三子们忽然大声道,“叶先生到!” 李威猛地从里面钻出来,拉着叶琛就往里面走。 黑齿长之哈哈笑道,“叶先生,打完仗了,怎么羞涩的跟个娘们似得,来来来。” 治军之道,一张一弛。 别看黑齿长之平日里总是黑着一张脸,此时此刻却笑得跟天桥讲相声的黑胖子似得。 “打仗的时候,你是老大,现在仗打完了,你得讲先来后到。” 李威一点面子都不给他,而是拉着叶琛的手,热情道,“叶兄,咱俩先走一个。” 然后不顾黑齿长之脸色发青的样子,咕嘟咕嘟地给叶琛灌了一大碗,这才笑着放人。 酒的度数不算高,叶琛却表现的已经喝醉了的样子。 不然这群畜生,肯定会直接干死自己。 别看这群家伙,打仗不一定猛,但是喝酒一个赛一个的好手。 而且这群禽兽,不知道怎么搞来的新州酒,看得叶琛怕怕的。 这是叶琛认为武周比较变态的酒之一,另外一种酒叫霹雳酒。 新州酒不用酒曲酿造,而是米杵成粉,用胡蔓草汁和粉,外面包裹上各种草叶,做成卵形,放在蓬蒿中荫蔽一个月,让它发酵变馊。 然后再掺杂上糯米,酿造成酒。 叶琛记得这种酒在北海卖过一段时间,这种酒有个奇葩的喝法。 酒喝完之后,要立即将瓮上的盖揭去,中间出现空隙,上面的泥还在买酒的人不知道酒的好坏,就在泥上钻个小洞像筷子那么粗,将细管插入洞中。 买酒的人吮吸细管的一端来品尝酒的味道,像是牛大海这种无赖就喜欢空着手去城里瞎逛,每尝一家,都说不好喝,然后不买,然后醉醺醺地回家。 这东西喝一般人如果不牛饮是喝不醉的,但是有个缺点,喝他的时候挥汗如雨。 大家都是出征在外的将士,一会儿的功夫,营帐里就能弥漫出一股蓬勃的汗臭和狐臭味,简直是他们所谓的男人天堂。 果不其然,一会儿的功夫,叶琛也出了一身汗。 虽然大帐内臭气熏天,但是不得不说,在大山里安营扎寨,身体里总是不自觉的浸染一些寒气,久而久之难免生病。 但是几杯新州酒下肚之后,整个人舒畅得不行,叶琛也不自觉地依靠在柱子上。 常林和李威脱光了身子,露出八块腹肌,在人群中央跳了一阵刚劲的舞蹈,赢得众人喝彩之后,退了下来,饶有兴致的看着叶琛,出声道,“叶琛,你怎么知道付朝奉会在山谷出逃?” 这话里有陷阱,因为付朝奉如果是正常的反应,应该是沿着大路跑。 一边跑,一边收拾败军,好作东山再起。 叶琛笑道,“付朝奉已经被揍怕了,他当时一门心思就是想往深山处跑,去找刘知命。所以只要寻找刘知命地盘的最近路线不就成了。” 黑齿长之饮了一口美酒,拍了拍还准备追问的常林,笑着道,“叶先生,虽然付朝奉被擒,但是这一代还是有些山村、山民不安分,你有什么良策?” 叶琛皱了皱眉,看着大帐里悬挂的舆图,忽然明白了什么。 那就是付家寨一代,地势险要,仅次于刘知命很所控制的核心区域,一旦朝廷退兵,会迅速有山贼卷土重来,控制此地。 那么先前大家的所有辛苦,就相当于竹篮打水一场空。 但驻兵的话,又过于麻烦,首先派谁留守就成了问题。 因为这里面有两个关键问题几乎无法解决,派兵驻守这种法外之地,久而久之军队缺乏管控,就很有可能被山贼同化,成为新的山贼。 其次,军队的补给也会成为问题,如果真的长期在此驻兵,就相当于在北海县身上割了一个流血不止的口子。 朝廷是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存在的。 叶琛皱了皱眉头,若有所思道,“想来是付家庄所能影响到的山民太多,虽然付朝奉败了,但是游离在周遭的人手依然有不少,将军既不想多造杀孽,又不想他们占据此地,继续为害。” 黑齿长之点了点头。 此时的付朝奉被抓后,对于不少野心勃勃的人来说,是个改变命运的绝佳机会。 而那些游离于朝廷之外的山民依然是他们忽悠利用的对象。 常林亦叹道,“此事迫在眉睫,如果不解决,即便是杀了付朝奉,用不了多久就会有刘朝奉、王朝俸出现的。” 叶琛想到了后世沂蒙山区以及梁山地区的情况,这齐鲁大地一直不太平,到了崇祯年间,还有个叫做李青山的好汉,占据梁山,差点逼得崇祯上吊呢。 沉默了一下,然后问道,“阮大龙够不够?” 昨晚的大战,付大虎和付大彪都已经被干掉了。 付朝奉的手下之中,仅剩下一个付大龙,其他人没有什么影响力。 常林端着酒杯,盯着叶琛道,“你是想用付大龙,可我们怎么控制他?为了权力,父子之间反目成仇非常常见,一个付朝奉怕是不够。” “控制人的东西,就不需要我们操心了。我听闻梅花卫内部,似乎有一种控制死士的东西,叫做阿芙蓉。此物可以让人飘飘欲仙,也可以让人生不如死。 我们可以暂时用阿芙蓉控制付大龙,让他收拢旧部,继续在此地耕种、打猎,为我军提供军粮,同时在彻底消灭刘知命等贼之前,以三月为期,派遣军队轮流在此地驻守,一来防范付大龙再次作乱,二来可以起到练兵的效果。” 黑齿长之略微思索,最终还是点头,准备上书朝廷,以叶琛的方案为基础,形成方略,控制付家寨区域。 第342章 儿啊,吃鸡蛋 “捷报!我北海守捉军剿灭叛逆,活捉贼酋付朝奉!” “捷报!” 整个河北道都沸腾了。 “看到没,沂蒙山匪寇就是疥癣之患,付朝奉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这个节骨眼造反,活该!” 一个老书生正在茶摊喝茶,吐了口葱姜蒜,眯着眼睛显摆着自己的见识。 掌柜的面露喜色道,“这是沂蒙山的匪患要平了吗?咱们的日子也总算是要好起来了。” 老书生吹了吹掌柜给续上的茶水,轻轻地嘬了一口,叹气道,“哪里有那么容易,大山里还有个刘知命,北方还有契丹和突厥,想要太平可没那么容易呀!” 捷报一路送至魏州,正准备巡视地方的狄仁杰果断停了下来。 行辕内,狄阁老脸色讳莫如深,沉默了半晌说道,“黑齿长之的法子,老夫同意了,既然是与虎谋皮,那就要给老虎套上锁链,至于后世的骂名,大不了由老夫担着便是。” 姚崇站出来说道,“阁老,突厥人现在兵强马壮,但是契丹人已经力不从心了,一旦被突厥人捡了便宜,咱们大周北方想要太平可就难了,所以两边儿都要加快进度了。” 李三郎也赞同道,“确实如此,突厥野心勃勃,契丹人其实只是小麻烦,我们要防范突厥趁此做大。” 狄仁杰扫视了众人一眼,看到所有人都想尽快解决北方的战事,就说道,“那就这样,黑齿长之这次打得不错,本官这就上书圣人,让黑齿长之这只老虎加入北方战场。” 姚崇赞道,“阁老高见。” 狄阁老笑道,“老夫高不高见暂且不说,可是叶琛已经两次为剿匪立下大功,这一次更是活捉了付朝奉,解决了咱们眼下的大麻烦,诸位,该怎么做,不用老夫教。” 彼时,叶琛带着清河村团练,一路拉着付朝奉,终于抵达郡城。 这是黑齿长之给予叶琛的荣耀,这一次叶琛和清河村团练的名字,在北海真的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叶琛对卢照凌说道,“卢照凌接令。” 既然跟随大军出征,卢照凌自然是军中一分子。听叶琛开口,下意识地翻身下马,单膝跪地。 表情严肃至极。 “末将听令!” “卢照凌,你负责交接,其他人跟我回家。” 卢照凌有些惊悚地看着清河村众人在队伍中出来,仅剩下一堆民夫,然后将叶琛护卫在中间扬长而去。 脑袋上多了好几个包的卢照凌,焦急道,“老叶!我为清河团练立过功!我为你和三壮流过血!我不要见我姐!我要和你走。” 叶琛却不管不顾,扬长而去。 卢照凌在这次入山作战,并没有起到什么特别大的作用。 一直都是听安排。 偶尔有几次没听安排的,不是肩膀中箭,就是被人家打闷棍。 可是叶琛竟然下军令,将自己扔在了这里。 我该咋办啊!? “公子,有行辕的官员来了!” “行辕?” “行辕的大人们要举行一个进城仪式,让百姓观瞻?” “还准备了白马?” 当得知自己老姐给叶琛准备的白马,即将在自己胯下的时候,卢照凌兴奋得都要打摆子了。 老叶人还怪好哩。 还不知道自己被卢照凌发了好人卡的叶琛,此时早就归心似箭了。 大壮带着春月将大棚折腾的有模有样。 远远地望去,一座座巨大的圆拱形大棚并排列在村边儿,已经跟叶家签了契书的佃户一个个都很是欢喜的看着自己家大棚。 可惜主家不在。 春月手里攥着一把韭菜,感慨地说道,“也不知道四叔啥时候回来,我要告二壮哥哥的状,他总是偷着割韭菜烤着吃,不知道这么好的东西,要让四叔先吃一口啊!” 一旁帮忙的赵菁菁笑着说道,“无碍的,这韭菜割了会继续长出来,等你四叔回来,就能吃新韭菜了。” 大壮则默默的眺望着远方,爹爹带着三壮出征,他这心里总是空落落的,感觉没有了主心骨一样。 “有马队!是爹回来了!” 最近马术有些长进的小壮,将常威放在马背上,然后领着来福、绣球、旺财朝着队伍的放下你跟就开始狂奔。 一边儿跑,还一边儿喊道,“我爹回来啦!” “我爹回来啦!” 正在田间干活的乡亲们听到这个呼喊声,都纷纷从农田里,家里跑出来,迎了出去。 最前方的是叶琛和叶家的部曲,骑着战马,如同一阵旋风般冲了回来。 叶琛坐在马背上,将小壮一把抱在怀里,看着迎过来的乡亲们,对众人挥手道,“幸不辱命,叶琛以及清河村的汉子们,为清河争光了!” 乡亲们挤在路旁,看着完好无损的叶琛,于是忍不住欢呼了一声。 待大队伍赶至,众人见清河村团练损失不大,于是开始各家各户的通知,整个村子欢呼声不断。 “爷!奶!四叔回来了!”春月扶着门,气喘吁吁道。 其实外面的欢呼声,叶五四和老太太都听到了,只是他有些不敢相信,只是刚刚接到了书信,说即将有大战爆发,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今日没出摊的叶大旺,拽着叶大福就往外面跑。 孙氏脑袋上顶着大包,老太太嫌弃她最近课程进度慢,总是打自己,也不顾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结果一听说四叔回来了,也挺着大肚子往外跑。 秦氏却搓了搓红彤彤的手心,“娘,我掺着您。” 儿行千里母担忧。 其实叶琛出征第三天,老太太就担心受怕的病倒了,叶大旺专门找二壮,爷俩骑着马请来的大夫,又是吃中药,又是食补,一顿折腾,总算是让老太太缓个劲儿来了。 但是这一通病下来,老太太头上的白头发明显多了一些。 只是怕叶琛担心,家里人给叶琛写信的时候,都是报喜不报忧。 “哎。”老太太让秦氏搀扶着走了几步路之后,忽然停住了。 “儿媳妇,给我打盆水。”老太太忽然开口道。 秦氏不明所以,但是立马照做。 老太太对着水盆,仔仔细细将自己的面庞、头发梳洗了一遍,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不少,又去厨房里拿来两个鸡蛋,本来是温着给叶五四吃的,老太太小心翼翼的揣在衣兜里。 等老太太忙完了,秦氏再想去搀扶老太太,却被老太太挣脱了。 老太太笑着说道,“老婆子怎么能让我儿看见我病怏怏的样子。” 说着挺直了腰板,勉力独行。 秦氏心疼的迈着小步跟在后面。 “我儿!” “汪汪汪!”大黄年纪大了,闻不出叶琛的味道,也看不出叶琛的模样了,对着叶琛狂吠。 病怏怏的老太太竟然一脚把大黄踹了个跟头。 此时的叶琛蓬头垢面,将小壮放在地上,一步步朝着老太太走了过来。 老太太看见叶琛竟然这般凄惨,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刷的一下子流了出来。 叶琛单膝跪地,抱住了老太太的腰身,“娘,别哭,孩儿回来了。” 也不怕众人笑话,老太太包了两个鸡蛋,给三壮一个,最后一个递给了叶琛。 “儿啊,这是娘亲给你带来的鸡蛋,快吃一口。” 叶琛接过鸡蛋,小口小口吃着,他发誓,这辈子没吃过那么好吃的鸡蛋。 第343章 叶父问勇 村口的老柳树,因为清河村开通了水渠,村里人经常灌溉的缘故,此时已经恢复了几分往昔的神采。 远远地望去,就能见其郁郁葱葱,亭亭如盖。 柳树上有不少枝桠被折断,这倒不是清河村人连柳条都不放过,而是叶琛等人出征,村里人折柳送行。 身形微微佝偻的叶五四站在树下。 老父亲在这里送别儿子,便在这里等待儿子归来。 明明已经逐渐年迈,却给人一种山岳般的岿然之感。 刚才见儿子带着孙子,跟着自己的浑家相拥而泣,叶五四的内心也是五味杂陈。 当他在身边儿的时候,他总是嫌弃。 认为儿子惫懒,总是指使孙子,可当他不在身边儿的时候,又日日夜夜思念。 叶五四是非常担心儿子的。 他知道叶琛能打,但是战场上的事情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叶琛再能打,也没有家里老大能打。 可如今老大连个全尸都寻不到,这让叶五四如何不担心。 终于见儿子平安归来,叶五四也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可内心骄傲的老爷子,却绝对不会主动迎过去的。 只是当叶琛领着三壮走向前来的时候,老爷子再也忍不住,虎躯微微一震。 叶琛承认,今日自己有点显眼包了。 眼泪止不住在眼眶里打转,他觉得自己感情过于充沛,甚至不如三壮坚强。 小家伙此时已经开始搂着二壮开始说悄悄话了。 叶凡见到三壮头上的兜鍪很是羡慕,总是想摘下来戴自己头上爽一爽。 三壮自然不愿意,叶凡便拉着牛蛋他们过来抢。 兄弟们之间许久不见,总是有些特殊的欢迎仪式。 三壮也不惯着,在战场上总是将自己装成大人,其实他也只是个力气比较大的孩子而已。 见到叶凡他们过来打闹,直接抛弃了往日的伪装,扔掉头盔就开始摔跤。 惹得周围乡亲们哈哈大笑,倒是那些昔日里被三壮管着的团丁们,一个个憋着笑不敢出声。 生怕惊扰了三壮少爷,回头给他们一顿爱的鼓励。 叶琛琛瞪了眼已经控制不住情绪,准备胡闹的三壮,三壮这才推开叶凡等人,追赶上叶琛的脚步。 爷俩双膝一软,同时朝着叶五四跪了下来。 “爹!” “爷!” “我们回来了。” 从父亲的眼神里,三壮知道了这个场合应该严肃一些。 小家伙神情逐渐肃穆,叩头道,“祖父在上,三壮不孝,让您担心了。” 叶琛亦叩首道,“父亲,孩儿回来了。” 老爷子表情严肃道,“战场之上,我儿勇否?” 叶琛尚未开口,随行的家丁和团练道,“家主和三壮公子甚勇!” “甚勇!” “甚勇!” 一声声呐喊,如同惊涛。 可越是如此,叶五四眸中的泪水越浓。 叶琛连忙道,“爹别听他们瞎说,我跟三壮在战场上都是在后方的,勇什么勇!倒是孩儿不孝,让您这些日子操心了。” 叶五四终究还是没憋住,老脸上布满了泪水,哆嗦着伸出手,将叶琛父子搀扶起来。 “勇不勇的都过去了,你能够平安归来就好,我这把老骨头本来就是给你们做儿孙的操持家事的,不然活着作甚。况且,你们为国征战是正道,父子从军亦是千古佳话,我是如何都不能拦着的。家里人手不缺,我和你娘都受不着罪。” “这一次,你们虽然辛苦了一些,但总算是光宗耀祖了。” “就是苦了你们爷俩!” “这才出去多久,人瘦了,也黑了,真不知道你们爷俩在外面吃了多少苦头。” 见老爷子落泪,三壮也抑制不住的哭泣起来。 叶琛却笑着摇头道,“好叫父亲知道,孩儿和三壮虽然是入山作战,但是却真的没受苦,而且将军黑齿长之和郡守大人,一切物资都优先供应我们,我们怎么可能受苦。” 叶五四叹道,“莫诓骗老子,老子专门打听过了,那黑厮专门将最难的任务交给你去做,动不动就几百对几千,杀的那叫一个尸山血海,血流成河,要不是我儿有本事,估计命都保不住了。” “听说你专门打那么难的仗,吓得我是一宿一宿地睡不着觉。” “外人来家里道贺,什么郡里的,县里的,都说我叶五四有个有出息的儿子,为咱们北海争光,为大周立下了战功。” “我把他们一个个轰出了门,世人只知道我儿我孙立下多大的功劳,杀了多少贼寇。可是他们哪里知道,我儿是在刀尖上舔血,又多么不容易。” “你一个书生懂个屁的打仗,三壮一个奶娃子又懂什么兵法,还不是凭借着一腔血勇之气,想着咱们大周的百姓别受苦受累。” 如果说前面的是真情实感,后面多少就有些演戏的成分了。 而且老爷子选的这个地方,也比较奇葩。 叶琛顺着老爷子的眼角往不远处看去。 几个文士正在奋笔疾书。 温华时不时地叮嘱两句,骆宾王弯着腰,也指指点点。 不少文士本来觉得写得不错,结果被骆宾王指点了两句,硬生生地撕掉了稿纸,重头再来。 叶琛甚至看见了,有人在作画。 “爹,这是谁教您的?”叶琛皱眉道,“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作甚?” 叶五四瞪了叶琛一眼,小声道,“别打岔!” 然后老爷子想了半天台词,才发现自己辛苦背了那些日子竟然想不起来了,干脆一摆手道,“不说了,不说了,你能回来就好,你能回来就好。” 父子走了没有几步。 然后又想起什么来,拉着叶琛又故意大声道,“为国征战乃是人臣本分,你不能说苦,也不能说累,以后圣人再征召你,你一定要第一时间奔赴战场!” 叶琛差点没让老爹逗笑了,拉着叶五四的手说道,“爹,差不多得了,人家笔都收起来了。” “哦哦!”叶五四嫌弃的看了温华一眼道,“温华这孩子,就不知道多写点,不好好吹嘘吹嘘,外人怎么知道我儿的厉害。” 说着又拍了拍叶琛的后背,轻声道,“儿啊,刚才那话当放屁听,以后能不上战场就不去,逼不得已上了战场,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 “成了,赶紧去陪你娘,我去招呼你嫂子们给你做饭,洗一洗风尘!” 不远处,诸如温华、裴二十二君等人都是一脸感慨之色。 “难怪姑父能有今日之成就,原来是有如此严父慈母,我等当以诗书颂之。” 第344章 叶琛之贤 其他书生也纷纷感慨道,“今日得见叶先生风采,心中甚是佩服!我大周男儿,就该如叶先生一般,上马治军,下马抚民,成就千古佳话。” 温华笑吟吟的跟着众人附和着,心中却羡慕卢照凌能够跟着姑父去战场上,纵横驰骋。 他感觉自己死读书,总是少了些什么。 此时,叶五四跟叶琛聊完之后,就回家去安排手下人干活去了。 叶琛又转身去搀扶老太太,叶琛这个人是相当敏感的,就刚刚一会儿的接触,叶琛就感觉到老太太的身子骨,似乎不如从前了。 三壮跟着叶琛,一左一右搀扶着老太太的胳膊。 老太太挣扎了几下,瞪着眼睛,倔强道,“干撒?嫌弃老婆子老了?老婆子身体好着呢,不需要你们爷俩扶。” 二壮趴在叶琛耳边小声说了两句,叶琛这才知道老太太生病的事情。 心里瞬间酸的厉害,强笑道,“好,不扶不扶,娘的身体好着呢。” 老太太脚步一顿,叹道,“儿啊,以后出门在外,别总是惦记家里。你既然有一身的本事,就要好好的去闯,娘和你爹身子骨好着呢。别惦记,还有别听你爹瞎说,想干啥就去干,他巴不得你们哥几个都留下给他摔盆呢,贪心鬼!” “呵呵,听娘的,听娘的。”叶琛笑着迎合道。 风尘仆仆回到家,叶琛和三壮也终于吃到了家里的饭菜。 撑得叶琛和三壮一直打嗝。 叶琛无奈只能去院子里消食,走累了,就让人搬一张胡床在院子里。 再泡上一壶热茶,老太太嘴上硬气的很,实际上却连家都舍不得回了。 就坐在叶琛旁边儿,听叶琛讲解战场上的事情。 反倒是叶五四跟叶琛闲聊了两句,就回去忙碌木匠活去了。 既然老太太想听,叶琛也没有啥好隐瞒的,将这些日子战场上发生的事情,一个字儿不漏的跟老太太说了一遍。 听到叶琛负责守无名小山,被数倍的敌人围攻时,老太太已经是心惊肉跳,然后连连叹息,再看叶琛时,已经是一脸的后怕和庆幸。 一直等日落西山,老太太又挨着叶琛吃了晚饭,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睡在自己的大床上。 叶琛总算是踏实的睡了一觉。 一直睡到中午,才勉强起床。 打着呵欠伸懒腰时,早早等候在外的大壮赶紧端上水,服侍叶琛穿好衣裳。 叶琛迷迷糊糊耷拉着眼,木偶般任由大壮在他身上套里衣,圆领长衫,腰带,穿戴整齐后,又打水给他净面。 还将叶琛的牙刷撒上细盐,亲手给他塞进去,进进出出。 小壮则凶巴巴的看着大哥,觉得大哥抢了自己的活,太不讲道理了。 直到一切做完,叶琛这才清醒了,打了个长长的呵欠后,满足地发出一声叹息。 这才是自己作为老父亲该有的待遇啊。 既然战争暂时结束了,自己也该好好在家里享受享受了。 上过战场之后,叶琛的心里有了一丝丝的变化。 清心寡欲确实不错,但是人一旦没了,所有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所以叶琛觉得,家里是不是该多雇佣几个家奴了。 现如今天下大旱,卖儿卖女的情况很常见。 叶琛这边儿放飞思绪,外面传来了噼里啪啦的声音。 村口忽然变得异常热闹。 这年头,玩得起鞭炮的人家不多。 就目前来说,清河村也只有叶琛家上梁的时候放过鞭炮。 鞭炮的响声,惊动了农田里的百姓。 叶琛听到了动静,赶忙跟大壮等人往村口走去。 身边儿还跟着看热闹的刘老太太。 “鼓起!” 咚咚咚的鼓声猛然间响起,吓得看热闹的百姓纷纷后撤了好几步。 “舞狮!” 一头竹篾和纸扎成的狮子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狮子上涂抹了颜色,周围有勇士十余人,手持各色武器,围绕着狮子,做进攻姿态,狮子左躲右闪,伸头摆尾,逼得众人连连后退,好不威风。 叶凡好奇凑过去看了看,还摸了狮子头,结果被一把扒掉了裤子,哇哇爆哭起来。 老村长抵达之后,走过去问道,“郡守大人,这是有什么喜事,搞出那么大的阵仗来?是不是叶琛封爵了?要是封爵了,我们就赶紧准备桌案、香烛。” 郡守笑着看着老村长道,“你们确实要准备桌案、香烛,但不是叶先生封爵,而是另有喜事。” 老村长挠着头,心道,“这年头除了老蔫封爵,还能有什么喜事?” 但是人却不敢耽搁,赶忙嘱咐大家伙去准备桌案、香烛。 这个时候叶琛也到了。 卢秀宁看向叶琛道,“叶先生,恭喜您凯旋归来。” 、 叶琛连忙叉手行礼,却见卢秀宁不远处的卢照凌,两个眼睛肿的发紫,已经有成为熊猫的趋势。 “叶琛出征归来,本该拜访郡守大人,却没想到惊劳了您的大驾,是叶琛之过。” 卢秀宁笑吟吟的看着叶琛,“你这出去一趟,怎么变得这般虚头巴脑的。” 叶琛苦笑了一声,没办法啊,到了战场上,你不虚头巴脑的,这帮子畜生是真的打闷棍啊。 卢照凌都被揍成什么样了。 卢县令继续道,“叶先生,本官此次前来,是要跟你商议一件大事。” 叶琛道,“大人请讲。” 卢县令看向叶琛道,“你虽然是一介书生,但是北海郡谁不知道你叶琛的大名?你做的都是改变北海县百姓命运的大事,本官有意让你去掉村正之职,从清河村这个圈子里跳出来,去做更大的事情,你可愿意?” 县令的话音刚刚落下,周围的乡亲们顿时惊了。 谁不知道跟着叶琛混,一天吃三顿。 这要是叶琛不做村正了,大家岂不是又要回到先前的日子。 “大人,我们不愿意!”乡亲们都急了,也不顾尊卑,纷纷开口。 甚至有些人已经控制不住自己,双膝一弯跪在了地上,“大人,求大人开恩啊,叶村正待我们恩重四海,求您不要夺他村正之位啊!” “是啊,大人,没有了叶村正,我们去哪里吃一口饱饭啊!” 更有七十多岁的老妇人,挤到最前面,哭着说道,“大人,先前我们过得是三天吃不上一顿饭,饿的头晕眼花的日子,自从小叶村正管着咱们清河村以来,我不仅能吃饱饭了,孩子也娶了媳妇,您非要把他弄走,这不是逼着我们去死嘛?” 老村长大怒道,“都给我闭嘴!” “郡守大人在此,你们胡言乱语什么!?” “我们那里有胡说了!”村里的老太太可不惯着叶五四,纷纷说道,“你当村正的时候,虽然没有什么大过,但是有什么功劳?村里的乡亲们都饿成啥样了?” “这是看着村里的日子过得好了,你们家父子眼红不成!” “老东西,你死了那条心,咱们村只有小叶村正说了算!” 此时此刻,愤怒的众人早就忘记了叶琛之所以担任清河村村正,是老村长的功劳了。 全都担心叶琛一旦不担任清河村村正,大家继续过苦日子。 本来外面噼里啪啦的放鞭炮,躲在家里不出门的人多了去了,可是一听说郡守不让叶琛当村正了。 村里的乡亲们,一个个撒丫子往村口跑。 跪在地上哀求,请求郡守开恩。 实在是这苦日子近在眼前,大家记忆犹新。 看着乡亲们跪在自己面前,明明畏惧的瑟瑟发抖,依然不停的哀求。 卢秀宁忍不住摇了摇头,心中暗道,“叶琛之贤,怕是古今少有,我真的能配得上他吗?” 最终卢秀宁拿出官册,对众人说道,“乡亲们,莫要焦急,我说不让叶琛做清河村村正,不代表他以后不管你们。北海郡决定,升清河村为清河乡,叶琛为第一任乡头,乡治就在你们清河村。” 乡亲们闻言,一个个呆愣当场。 什么? 咱们清河村就这样变成乡了? 以后叶琛就是乡头了? 我滴乖乖! 第345章 清河乡很大 叶琛眨眼间成为乡头,也就是乡长。 看似平平无奇。 但是在地方,却是实打实的权柄人物。 若是叶琛是那种凶恶人物,手中铁印一盖,就能让寻常人家家破人亡。 早先乡头多为害地方,使得百姓苦不堪言,所以在前朝李唐时,曾经取消乡头之职,由里正、村正轮值处理乡间事物。 后女帝临朝,发现朝廷对于乡村的控制力大为减弱,以至于地方豪强士绅做大,又重新建立乡头制度,由官府挑选举人、秀才担任,但乡头的权柄具体如何,还在摸索之中。 热闹一阵,待郡守将乡头的铁印之后,众人拜过郡守和叶琛,便逐渐散去。 郡守对着衙役摆摆手,众人也开始收拾,准备折返郡府。 叶琛看了一眼兴奋道眼珠子都眯缝在一起的儿子们,拍了拍大壮的肩膀道,“去,收拾一间客房出来,让郡守暂歇片刻。” 小壮不想走,叶琛给了他一个眼神,这孩子才跟着大壮走了 “老叶,你终于开窍了?”卢照凌闻言兴奋道,“大壮,别着急走,我看着大棚里有新鲜的绿叶菜,采摘一些,让菁菁嫂子帮忙做一顿吃食,这些日子行军在外,可馋死我了。” 小壮掐着腰,一脸的不爽道,“卢公子,你要是来我家摆谱,你就赶紧地回你家的郡守府去,我大嫂即将临盆,如何给你做饭?” 卢秀宁亦转身瞪了一眼卢照凌,呵斥道,“你再捣乱,就给我滚回去!” 卢照凌脖子一缩,小表情可怜兮兮的,老老实实的退到了后面。 心里暗道,真的没天理了,在家里被不当人,出门在外也这样。 这要是老叶真的跟阿姐好了,自己岂有好日子过? 见卢照凌老实了些,卢秀宁苦笑道,“叶先生,饭食便不必准备了,我去客房休息休息,就回府衙。” 卢照凌听阿姐这般没有出息,又开始担心起来,急得抓耳挠腮,恨不得将自己从二壮那里学来的一肚子的恋爱经验给塞到阿姐脑袋里去。 叶琛道,“岂能让大人白跑一趟,都是些庄稼人的寻常饭菜,大人留下吃两口再走,也不迟。” 卢秀宁闻言,脸颊瞬间绯红到了耳根。 自己这是要吃道叶先生亲手做的饭菜了? “那那麻烦了。” 二人边走边聊,叶琛这才知道,卢秀宁这个郡守给自己的乡可真不小。 清河乡以清河村为乡治,辖有清河村、温家庄、孙家庄、十里铺四村,另外将北景芝和南景芝并为一村,也算在其中,这么算来清河村便有五村。 此外,清河村治下,还有一大片大山,若是将大山的面积都算上,叶琛觉得自己的辖区,都快有一个小县那么大,说是北海第一乡也不为过。 “大人升清河村为乡,想必大有深意,叶某上任之后,该如何治理,烦请大人示下。” 卢秀宁对于叶琛的稳重已经见怪不怪了,这些事情他本来想日后再与叶琛提起,也好多一些和叶琛交流的机会。 但他既然现在问起,她也没有推脱。 “北海乃是新郡,算是朝廷推出的一种新制,新设乡也与其他州县的乡大有不同,你这个乡头有缉盗、育民、课税、兴学之权,相当于小号的县令了。” “汝清河乡毗邻大山,除却你们清河村人口还算充沛,其他诸如十里铺、孙家庄、景芝等村,逃荒者甚重,你身为乡头,自然要招收难民,开垦荒地,为来年的赋税做准备。” “因为是新乡,我也就不给你加担子,只要百姓不生乱就好。” “不过,叶先生,你要明白一点,依我大周朝的律令,若是乡头所辖之乡,不能收缴足额的赋税,到时候这个钱粮可是要乡头自己拿的。” 叶琛缓缓点头,算是对卢秀宁给自己的这个乡头有了大致的了解。 其实她的要求只有两个,第一,地方安宁,不要生乱。第二,足额缴纳赋税。 但就偏偏这两点,就不是那么好完成的。 首先清河乡毗邻沂蒙大山,甚至清河村周围本身也有不少不知名的小山,这里盗匪活跃,想要不生乱子很难。 其次,这两年一直干旱,地方的收成很不好,百姓活下去都难,想要催缴赋税,更是难上艰难。 见叶琛低头思索,卢秀宁笑道,“你也不必忧虑,如今我虽为郡守,管辖之地较之前多了不少,但北海县终究是我的根本。 清河乡又是北海的重中之重,清河乡能不能成,意味着沂蒙山一带能不能安宁,所以我势必倾力支援与你。” 叶琛见卢秀宁说得信誓旦旦,心中一暖,果然是爱民如子的好官啊。 当下问道,“倾力支援倒是不必,不过若是能支援些钱粮倒是不错,借一些也是可以的。” 卢秀宁瞬间瞠目。 连忙道,“如今北海郡财政吃紧,尤其是支援黑齿将军之后,想要钱粮更是难如登天。不过减免些商税倒是可以,你可以写个提案给我,我能做主。” “此外若是缺乏人手,也可以与本官说。” 叶琛心道,“额,这算个屁的倾力支援呦。” 二人便说边聊,不一会儿便到了叶家。 赵菁菁挺着大肚子,迎了出来,给倒了些酸梅茶,便想去张罗做饭。 叶琛道,“不必忙活了,儿媳,你陪着郡守说说话,今日的吃食由为父来。” 既然亲自下厨,叶琛自然不会整得太复杂。 他拿出两个萝卜,递给了汐月,让她帮忙削皮,然后切成小块备用。 而他自己,则挑了些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切成小块,摆在桌子上。 又从空间里兑换了些粉条,然后就招呼人来烧火。 往日里烧火的都是小壮,结果这会儿小壮跟着二哥、三个去喂鸡喂鸭了。 刚从大棚里回来,喝了两口水的春月见状,就要动手。 孙望峰看不下去了,上前就要帮忙。 在叶家,孙望峰学了很多,比如尊重女孩子,春月已经忙了半日了,怎么能让人家继续干活。 一旁的卢照凌立刻拽住了他,“你这双手是用来读书的,怎么能烧柴?” 说着就坐在了叶五四做的小马扎上,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吹了吹冷笑道,“再说了,年轻人,玩火尿被不知道么?” 孙望峰嘴角抽抽,别以为他不知道卢照凌是怎么想的,无非就是跟着叶大叔做饭,总是有机会蹭上两口饭吃。 卢照凌却不管那么多,他那双写过千古名篇,摸过刀枪棍棒的手,抓住漆黑的烧火棍,在灶膛里一顿摆弄,又拿出吹火筒一顿猛吹,总算是把火点着了。 然后就开始死命的拉动橐(tuo,风箱)的把手,轰轰轰的一阵折腾,灶台里旺得不行。 卢照凌的小脸上写满了兴奋,叶琛踢了踢小马扎,示意他抽风箱的手慢一些,然后趁机将五花肉下锅,煸出肥肉里白白的油脂,然后下入香料。 叶家最不缺的就是香料。 再然后就是把准备好的萝卜块放进去,最后又在锅边儿放上面粉治成的薄薄的锅贴小饼。 当然,小饼是要微微的发一下,这样沾了汁更入味。 “中火!”叶琛扒拉了一把正拉风箱的卢照凌。 “好嘞!”卢照凌学啥想啥,风箱拉的那叫一个顺畅。 大概闷烧了一刻钟的功夫,锅贴小饼就好了,从锅里捞出来,锅中的汤汁还有不少。 这个时候,叶琛便将心心念念的粉条放进锅里。 有了粉条,来年就该种红薯了,叶琛在商城看过红薯,价格不贵,他准备来年搞一些红薯藤出来,然后给大家种植。 红薯的种植的难点,其实在存储上,这东西冻了以后,相当难吃。 锅里的粉条闷了大概半刻钟,粉条一个个肥嘟嘟的,一看就是吸饱了。 叶琛夹了一块萝卜递给了卢照凌。 小家伙眯缝着眼,感受着,许久之后,吐出,“一抿即化,好东西,好东西。” “那个啥,你不让我尝尝肉么?”卢照凌馋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叶琛却夹出一块肉,放在自己嘴里,闭着眼感受了一下,“软烂入味,不错不错。” 然后在卢照凌绝望的眼神之中,撒上葱花芫荽,准备出锅。 这萝卜猪肉炖粉条的香味,飘得到处都是。 卢秀宁坐在胡床上,一边儿跟赵菁菁说这话,一边儿眼神不停地往叶琛这边儿瞟,看着他一个大男人,忙前忙后熟练的样子,心中大动。 自己带一个卢照凌,都觉得千辛万苦了,想必他带四个娃更难。 卢秀宁心思复杂,自己也淋过雨,所以便想着跟叶琛撑一把伞。 她却不知道,不远处的赵菁菁抿着嘴,就差笑出声来,因为她看大壮也是这个样子。 第346章 愤怒的高达 外面一阵鸡飞狗跳,叶琛推门出去,就见小壮拉着来福和绣球从外面回来了。 原来刚才喂完鸡鸭,小壮偷摸摸的在外面看了两眼,见自己烧火的活让卢照凌干了,便很生气。 二哥和三哥都知道,这小家伙对卢照凌有抵触心里,觉得他想当自家的舅舅,两个哥哥带着小壮,牵着来福、旺财、绣球出去闲逛,剩下的狼崽子还太小,这个时候不能出门。 虽然只有两狼一狗,这一趟也没白不出去。 在水渠边儿上,一群野鸽子在水渠喝水。 笨笨的旺财负责正面突袭,惊奇无数飞鸽,然后慢慢靠近躲避在草丛之中的来福和绣球猛然蹿出,竟然抓住了两只鸽子。 本来丧着脸的小壮,瞬间开心起来,摸着来福和绣球的脑袋,笑嘻嘻道,“下次再起马,让你们也爽爽。” 二壮和三壮见小壮开心不少,脸上也多了笑容。 哥三回家,刚推开门,就忍不住齐齐吸了一口气,兴奋的不行,这是一种新的香味,“香,真香,咱爹做的是啥?” 其实屋子里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就连卢秀宁都忍不住偷偷的吸溜着口水。 整日四处巡视地方,人家郡守、刺史甚至县令都大腹便便的,唯独卢秀宁身上一点多余的肉都没有。 此时此刻,看着叶家一大家子都跑到锅台围着打转,心里竟然生出了几分羡慕的神情。 若是自己没有卢照凌这个拖油瓶该多好?自己也没有必要非要做什么女官,在家里相夫教子,吃夫君做的美味,那该是多么幸福的日子。 吓! 为何脑海之中想到的夫君二字时,竟然闪出了叶琛的模样? 卢秀宁的脸颊瞬间红的厉害。 “呦,你们这小哥几个厉害啊。”叶琛看了看小壮手里的野鸽子,“怎么抓到的?” 小壮笑嘻嘻的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大壮在一旁说道,“不用那么麻烦,你们小时候,我都是支个筐子,拴上草绳,扔点草籽,往树后面一躲,就能扣到小鸟。” 二壮插科打诨道,“所以你抓到了刘老太家的小鸡崽子,就当鸟给烤了吃了?老天爷,人家新买的小鸡崽子啊!” 叶琛也很喜欢这种一家人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场景。 不过很快就要忙起来了,比如三壮要去继续训练团丁,二壮要去跑着做生意,小壮要读书,大壮要种地。 而自己也要想着如何发展清河乡,一家人都有事情要做,再想跟先前一样,干什么事情在一起难了。 不过郡守在,让他们这般嬉闹也不是个事儿。 便开腔道,“先去净手,然后吃饭。” 简单的清洗完毕,一大家子人,包括卢秀宁、卢照凌、孙望峰他们也上了餐桌。 大家人手一个薄薄的锅贴,开始疯狂的朵颐。 软烂入味的五花肉加上饱满滑溜的粉条,那叫一个香。 饭饱。 大家都开始打嗝。 卢照凌和卢秀宁去了客房,门半开着,卢照凌大大方方的往椅子上一躺,一脸的满足。 卢秀宁舔了舔嘴唇,然后猛地冲过去,抓住了卢照凌的耳朵。 卢照凌被吓了一跳,歪着脑袋求饶,“阿姐,阿姐,能讲道理尽量别动手啊!我又干啥了?” “跟你好好说管用吗?”卢秀宁恶狠狠道,“叶先生家那么好的环境,我让你在这里读书,跟温华学习,可是结果呢?你的成绩可有一点进步?连封信都不留,就敢偷偷上战场上,我看你是翅膀硬了。” “还有,我是朝廷官员,来清河村是来宣读朝廷王命的,你竟然厚着脸皮让叶先生做饭,人家那是天上的星宿,凭什么跟我们做饭?” 别看卢秀宁凶恶至极,但是卢照凌却一点不怕。 反而嘿嘿的怪笑。 他早就被卢秀宁给打皮了。 不过他这一笑,让卢秀宁更气了,拽耳朵不算,还给了他两拳。 卢照凌呲牙道,“你就知道打我,刚才你吃的比我都香!你这叫吃饱饭骂厨子,不对,吃饱饭,骂喊厨子做饭的好人,你不讲道理。” 卢秀宁更气了,拳头不由的加大了力道。 卢照凌赶忙缴械投降,“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我以后好好读书便是,还有这个给你。” 他出去一趟,跑到了自己的房间翻了半天,然后递给了卢秀宁一本小册子。 卢秀宁挑眉道,“这是什么?” 卢照凌嘿嘿笑道,“这本书叫做二壮追美记,是我总结二壮追求的清河村小妮子们的故事,但是里面二壮的手法值得借鉴。” 卢秀宁大怒,瞬间把官靴脱了下来。 “卢照凌,你出来一下。”温华终于开口了,卢照凌立刻跑了出来。 温华上下瞅了两眼卢照凌,“让郡守大人好好休息休息,你莫去打扰她了。” “他这是不讲道理的打人,谁欺负她了?”卢照凌掐着腰,对着房门说了一句。 “她那不是打你,他那是担心你,怕你以后做错事,”温华继续道,“你可知道,你跟姑父还有三壮出征在外,大家每天都多么担心你们?” 别看卢照凌跟着老姐嬉皮笑脸,但是到了温华这,他也只能缩着脑袋,老实巴交起来。 没办法,温华有一种孜孜不倦的说服人的能力,卢照凌可不像大半夜点着一盏台灯,听温华讲道理。 “好了,你也别说他了,这段出征的日子虽然辛苦,但是卢照凌也不是没有收获。”叶琛在一旁道。 “哦?”孙望峰好奇道,“有什么收获?” 卢照凌低着头道,“收获自然是有的,比如说做人不要太张扬,不然你半夜屙屎的时候,会被人套麻袋,然后扔进粪坑踹两脚。” “那夜月黑风高,我喝了不少酒,差一点遭了那帮畜生的道。” “幸好我机制,看见了他们贱兮兮的眼神,提前以高适要在中军做事,衣衫破了个洞,有失世家子弟风范,跟高适换了衣衫。” 三壮大惊道,“所以,那日掉进粪坑的人是高三十五君?” 叶琛也一脸震撼道,“你那鼻青脸肿是高三十五君打的,这种事情你怎么能说出来。” 卢照凌嘿嘿的笑着,作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到此为止,大家不要往外传的样子。 结果不远处幽幽的传来一道声音,“当初说好了,不玩外传是谁说的?” 卢照凌这才发现,角落里一个客人支了张小桌,正在吃饭,旁边儿还堆着一堆战场上搜集来的小玩意,用布垫着,明显是送给二壮和小壮他们的礼物。 只是这些礼物也太多了些,挡住了高适的身形。 卢照凌看着已经放下筷子,一脸清风云淡站起身来的高适,立刻紧张道,“高达兄,误会,误会啊,别拽我袖子,老叶救我!” “我不信你敢打我,我姐可是郡守!” “哎呦,别拽我。” 叶琛摇摇头,看着被拽出去的卢照凌,刚想跟孩子们说做人不要学卢照凌,就听耳边响起了郡守的声音,“叶先生,能否一起走走?” 第347章 林中私会 林子里是不是地传来阵阵蝉鸣。 宁静且安详的下午,和缓的微风吹拂着叶琛的头发。 三十多岁的老男人不显油腻,反而如同少年郎一般噙着微笑。 叶琛确实显不出任何的油腻之色,甚至钟鸣鼎食的世家子弟,来了叶家都要敬佩叶琛对自己的重视,以及羡慕叶琛的翩翩风度。 首先家里的每日淋浴是必不可少的,此外叶琛还偷偷地在空间里兑换了洗面奶,水乳和面膜,总是将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 以至于三十多岁的人,经过深度保养,看起来跟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没有什么区别。 尤其是这一趟战争出去,叶琛的身材又瘦了些,整个人看起来丰姿俊朗。 一手负于身后,另一手漫不经心的摸索着树上的裂纹,上面有着数不尽的涂鸦,风儿吹拂起衣裳下下摆,活脱脱一副出尘的模样。 叶琛吹乱了额角的一缕散发,叶琛用手挠了挠,打了个哈切,忽然多了几分困意。 “郡守大人,您再不说些什么,我可要回去午睡了。”叶琛笑道。 卢秀宁站直了身躯,很懊恼的模样,嘴唇微微蹙起,不满的瞪了叶琛一眼,脸颊却俏红俏红的,发汗的手心里攥着一本二壮追美记。 “你上战场,我又是送你床弩,又是送你明光铠的,你就不能陪我一会儿么?”卢秀宁的脸颊微微有些紧绷,清澈纯净的眸子里透着笑意。 叶琛朝着不远处看了看,挑眉道,“这份恩情,我可是还过的,我让卢照凌城门献俘,这份荣耀可不小,连刺史大人怕是都知道,卢照凌上了战场,而且还立下了功勋呢。” 提起此事,卢秀宁得意的笑了笑,“确实如此,经此一事,哪怕是小弟科举不第,也能靠推举为官” 俊俏的脸庞有些微红,卢秀宁扭捏得低下头,“不要提他,总之我想说” 叶琛咂摸咂摸嘴,这话怎么说得那么奇怪。 低头看了眼卢秀宁羞不可抑的模样,叶琛心中微微一震。 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只能转移话题。 “罐头作坊的事情进展怎么样?我做了清河乡头,怕是要耽搁不少时间的。”叶琛的话题转移得很是生硬。 提起政务,卢秀宁脸上的红潮退去了一些,笑道,“这个作坊的事情你不必担心,事情已经到了处置使那里,现在已经开始选址,安排渔民打鱼,你们只需要提供罐子和派遣工人生产即可。” “至于如何好处分配,处置使的意思是先摸索着来,以后再说,反正少不了你的那一份。” 难得糊涂,糊涂是福气 这件事情最终都走到处置使哪里去了,看得出来,这件事情利益太大,牵扯太广,不好决断,连刺史都做不了主。 没关系,马口铁这东西,只能靠自己资源回收中心的商城去兑换,至于别人肯定是没有希望的。 不过叶琛最后忍不住抱怨了一句,“你这都是郡守了,好多事情还是不能自己决断,我都有一种自己搞的冲动了” 卢秀宁气的将洁白如玉的手伸出来,“那你现在自己搞也不晚啊,还有凭什么姚崇可以找你索贿,你就不贿贿赂我。” 叶琛给了她一个嗔怪的眼神,“切,不贿赂你,我早就把卢守正轰走了。” 卢秀宁很是无语,手里明明捏着二壮追美记,里面详细地记载着二壮一次次的恋爱经验,大脑明明学会了,可是话到了嘴边儿,她就是说不出来。 更令卢秀宁懊恼的是,在这个家伙面前,自己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是该抄起一块石头,直接砸晕,然后拉回家里去,直接把事情办了,还是该怀揣着一颗敬仰之心,日夜焚香祷告,祈求上天,让他对自己 叶琛不自觉的自己做得哪里不对,只是觉得卢秀宁今天怪怪的。 他随意打量着卢秀宁。 只见她刚才退去了官袍,换了一身淡黄色的裙衽,外面罩着一件有点单薄的春衫,春衫的领口绣了一朵洁白的荷花,花儿绣得很生动,随着身形摆动而翩翩摇曳。 哎,还别说,郡守这么一折腾,还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样子。 叶琛上下打量,看得卢秀宁再次脸颊羞红。 淡淡的喜悦和羞意在心中反复交织,二壮追美记不知道藏在何处,双手变着花样扭成一团,显然有些紧张。 这个憨子总算是长眼珠子了。 正要娇嗔骂两句登徒子解一解心头之恨时,谁知道叶琛一开口便大煞风景。 扭过头黯然叹息道,“卢守正整天在我家白吃白喝,你怎么能空着手来,房租啊,育儿费啥的也该教一教了,这都多久了,你是郡守,该给的钱也得给?” 卢秀宁的俏脸瞬间变黑。 “” 不死心的叶琛又看了看等候的车架,见他们的队伍空荡荡的,连舞狮的队伍的饭都是老村长提供的,就知道卢秀宁肯定穷得一批。 叶琛的心情有些暗淡,这一次出征,他可花了不少钱。 能有个几百文的伙食费也是好的。 忍不住喃喃叹息,“果然,你还是决定让他在我家白吃白喝。” “叶-先-生!”卢秀宁感觉自己快气炸了,整个人都快要冒烟了。 “算了,你也不容易,如今做了郡守,花钱的地方更多了”叶琛露出了宽容的笑,然后飞快地补了一句,“等到守正出息了,让他自己还。” 深深的呼吸。 卢秀宁告诉自己,不要跟这个没节操的家伙计较。 自己是北海郡守,他只是自己手底下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乡头。 而且是一个没有远大志向,一心一意搞钱的乡头。 不再搭理他,卢秀宁转过身,开始打量清河村的作坊。 叶琛也继续对着柳树上的蚂蚁发呆,二人并没有见外,相识许久,虽然正常面对面交谈不多,可是总是写信交流治国之道,救民之术的二人,其实早就成了朋友。 一边儿看着蚂蚁,一边儿淡淡地问道,“郡守素来政务繁忙,今日怎么” 卢秀宁扭过头,略带委屈的瞪了他一眼,道,“你回北海,为何不见我一面,你可知道我专门跑回来” 叶琛身子一僵,大手毫不犹豫地按死了偷听了半日的蚂蚁。 它知道得太多了。 自己又不傻,怎么会不懂卢秀宁的意思。 或许,自己在躲着什么。 躲避这个世俗的规矩。 躲避这个世界的一切。 一连按死了十几只蚂蚁,心中的烦躁才消失了一些。 叶琛若无其事地笑了笑,连声音都显得很正常,听不出什么异样。 “家里忙得很,虽然我刚回来,但是家里的事情堆积如山,我都需要处理的。” 卢秀宁浑然不觉,单纯地点了点头,“确实是哦,先前我治理一县之地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今天这个乡有火灾了,明天那个乡因为一点水源,就开始互相斗殴,总是有忙不完的事情。可是当你把事情理顺了,乡亲们发自肺腑的笑容,真的让人很开心,很舒服。” “你知道么,前些日子我成了郡守,北海县的百姓们还自发的送我伞,上面签着他们的名字,我好开心,还有” 卢秀宁滔滔不觉地说着他治理北海的一些琐事、趣事,在外人看来,沉稳严肃的郡守,现在忽然间成了小麻雀一般,叽叽喳喳地说着她工作中的点点滴滴。 虽然很琐碎,但是却显得她对政务的用心。 她其实也是个小姑娘呢。 其实一个拥抱,甚至捏一捏她的手心,就能让她快乐得一宿睡不着觉。 但叶琛做不到。 一些知道家人出事的蚂蚁急匆匆地赶来,爬到树上,被叶琛以极其残忍的手法杀死。 不远处,一个小吏急匆匆地跑过来,远远地喊道,“大人,大人,刺史巡视北海,召见您呢” 听到手下人这么说,卢秀宁忍不住蹙了蹙眉,“哎,叶先生,秀宁还有事情要做,便先走了,下次再来拜访。” 说完,不待叶琛开口,县令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叶琛终于放过了蚂蚁,看着眼前的尸横遍野,不由得越发心烦意乱,忍不住踹了大树一脚。 第348章 绑票 离开林子没有多远,卢秀宁忽然停下脚步。 脸上的快乐消弭不见,此时此刻,换上了淡淡的哀伤和茫然。 像个无助且无措的孩子。 两行清泪莫名其妙地流了出来,模糊了她的视线。 眼前的红花绿树瞬间变得朦胧如雾,把人生和风景都锁在了一片看不清的白茫茫之中。 “叶郎,今日好像不太开心。” “其实看着叶郎的成长,我挺开心的,可是见他不开心,我为何心里这般难受” “如果我不是郡守,我不需要那么忙碌,该多好” 送走了卢秀宁,叶琛刚准备回去,就见奚梦瑶来了。 奚梦瑶几乎是常驻清河的。 被奚族驱逐出来的人么,整天无所事事,除了来作坊坐班,忙碌一会儿。 其他时候,大多数都是飞鹰走马,浪费无聊的时光。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有些人即便是落难了,也可以过着锦衣玉食,无所事事的生活。 而有的人,努力了一辈子,甚至连人家的都赶不上。 就拿三壮来说,父子两代人,辛辛苦苦努力一通,或许买得起一头千里马。 可是人家奚梦瑶,出生那天,父亲就送了她一匹。 这去哪儿说理去? 叶琛其实不太喜欢奚梦瑶放着城里的好日子不过,偏偏喜欢往乡下跑,或者说,作坊的伙食太好了,这小丫头的脸上都长肉了。 “奚小姐,欢迎,欢迎,你再拿刀劈砍这些花花草草,他们就真的死了。” 奚梦瑶一如往日,脸上写满了无忧无虑。 “今日我心情不错,便饶过它们,父亲拿着银钱在北海买下了不少产业,这些产业都能赚钱,我的待遇都提高了。” 奚梦瑶很开心的样子,让叶琛忍不住怀疑,这个落魄的奚族父女,是不是发大财了。 很想跟她探讨下,能不能投资自己一些。 自己虽然挣钱不太会,但是花钱可是一等一的高手啊。 说起来,虽然是大户人家的闺女,但是奚梦瑶却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觉悟,随便找了一片草地,往上一趟,也不管上面有没有泥土,仰头望天的时候,嘴里还叼着一朵野花。 奚梦瑶既然直接躺下了,看来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走。 叶琛有心想要离开,又觉得不太礼貌,可是许久不见,有些生疏了,叶琛也不知道该从何跟这位大小姐谈起。 思来想去,叶琛决定浪费自己宝贵的时光,跟这位奚族大小姐,谈谈她何时起程去大草原帮自己养羊的事情。 叶琛顺手从袖子里拿出一块防水布放在地上摊开摊平,然后慢吞吞地坐在上面。 奚梦瑶饶有兴致地看着叶琛,淡淡的笑道,“你这做派,怎么跟那些酸秀才似的?” 叶琛淡淡的笑了笑,“奚小姐今日心情不错,莫不是就是单纯的为了跟我来炫富?” 叶琛看了看天色,决定半个时辰之内,将其打发,战场归来,他还想跟孩子们多玩耍一番呢。 奚梦瑶咧嘴一笑,“今日一冲动,砸了北海一家铺子,踹了两个不知好歹的伙计两脚,谁叫那店铺掌柜的那么狂妄!这不来乡下躲躲,省的被人家告上公堂,让郡守大人为难。” 很不理解奚族人的野蛮,动不动就打架,砸人家铺子,整的比社会人士还社会干啥? 叶琛不打算理他,他们父女虽然落难,但是朝廷还指望着奚万年回到奚族主持大局,所以很多事情朝廷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偶尔犯了错,只要不杀人放火,就没有人管的。 而且叶琛听说,奚万年采取了自己的策略之后,遭遇过刺杀不假,但是不得不说,如今的奚族已经乱成了一团糟。 他们虽然跟着契丹暗戳戳的搞事情,但是效果很差。 契丹拿他们当炮灰,几个年轻的管事人也不断的内斗,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要将奚万年请回去了。 “大小姐的威风不减当初啊!”叶琛昧着良心喝彩,反正跟自己没关系,先把她哄走再说呗。 奚梦瑶大笑,然后分享自己搞破坏的经验,“那是,往日在草原上,谁要是不服气,都是冲过去,将他们人都用绳索捆起来,本小姐拿着鞭子对那些不服气的男人一顿抽打,然后逼迫他们加入奚族,至于财物就是本小姐的了。” “来到你们大周,本小姐也收敛了一些日子,心里总像是有一团火一样。” “这一次不一样是真的畅快,把那些自认为口袋里有几两银子的蠢货给轰出去,然后就开始从正门开始砸,你不知道漫天飞舞的鸡毛,五颜六色的有多好看。” “狗日的掌柜的,还敢跟我说什么买鸡毛掸子需要排队!本小姐是需要排队的人吗?” 叶琛听着听着,笑容有些不太对劲了。 “鸡毛掸子的店铺?是专门卖鸡毛掸子吗?”叶琛确认道。 “不错,确实是鸡毛掸子!那家店铺的伙计好想还跟你同姓呢,也姓叶,看在你的面子上留了他两条腿,不然非得给他打折。” “这家店铺之前是卖契丹皮货的,后来契丹造反就关门了,不知道怎么就开始卖鸡毛掸子,还挺红火的。我爹喜欢这些奇奇怪怪的物件,跟我提了一次,我就想着买最好的,结果跟我说要排队,等我耐着性子排过去了,告诉我最好的那个掸子竟然被预定了。” “预定了,还敢摆出来,这不是气人么!不管了,先砸了再说!” 叶琛的脸色很难看了。 坐在草地上,叶琛半晌没出声。 奚梦瑶许久没听到动静,以为叶琛睡着了,不由得用脚踢了踢叶琛,“喂,你死掉了啊?” 叶琛幽幽的说道,“有个事情想问问你。” “你说,只要是你的事情,我肯定知无不言的。” “如果我把你扣下,你爹会不会拿钱来赎你。” “那肯定会。” 叶琛默默地思索着店铺里货物的价值问道,“我要五百两,你爹会给么?” “吓!你看不起谁,才要五百两,你要是缺钱了,你就绑架我,跟我爹要五万两白银,嗯,不够,再加五千两黄金。” “那你能不能写个条子,就说你被我绑架了,让你爹拿五万两来赎你?”叶琛转身从腰间解下笔墨纸砚,然后摊开大大方方的写下了文字,奚梦瑶稀里糊涂的在上面签下了名字。 一边儿写,还一边儿帮着主动填上数字,“你怎么这么小气,说五万两你就真的要五万两啊,我奚家大小姐,怎么不得值十五万两。” “成,你说多少就多少。”叶琛淡淡的说道。 待奚梦瑶写完,印上手印,看着叶琛小心翼翼地将纸张折叠好放在怀里,奚梦瑶这才反应过来,似乎有些不对,茫然道,“我得罪了你吗?” 叶琛招招手,从林子外闯出来一队家丁。 “嗯,你确实得罪我了。” 第349章 嚣张跋扈 意识到自己闯祸了的奚梦瑶倒是没怎么反抗,乖乖地回作坊里呆着,并声称自己惹的祸,就算是割肉称重也要偿还叶琛。 并且还很认真的让叶琛拿着自己的签名书信去找老爹,她想知道自己在老父亲心中到底有多重要。 叶琛已经懒得搭理奚梦瑶了,回到家中选了一匹快马,直奔北海郡城,然后直接往东市赶。 北海的东西二市,在卢秀宁的苦心经营下,已经有了一种欣欣向荣的姿态。 熙熙攘攘川流不息的人群,让人看一眼都有些发晕。 人们在宽阔的大道上行走售卖,叶琛甚至看到了胡商,牵着骆驼,低眉顺眼地跟汉家儿郎推销商品,还有扶桑商贩,见人就鞠躬,还宣称他们的神水来自于神奇的扶桑仙导,用的是方士徐福的方子,喝一口能包治百病。 若是用来养鱼,更是能肥美无双,新鲜百倍。 周人才不惯着他,看着那绿油油的神水,逼着那扶桑商贩喝下去。 扶桑商贩自然是不敢喝的,结果便迎来了大周百姓们的一顿暴打。 大周的百姓人人昂首挺胸,骨子里透着一股上国人士的优越感。 而被踩在脚底下的扶桑小贩则只能趴在地上苦苦地呻吟,对于强大的大周他们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只是心中不断呢喃,为什么就没人信我呢? 叶琛看了两眼扶桑商贩,吐了两口唾沫就赶紧往东市的店铺赶。 没办法,谁让自己是典型的穷人,要顾及生计,不然那这腌臜的扶桑小贩,已经被他踹上不知道多少脚了。 只是等他进入到鸡毛掸子店的时候,被眼前的满目疮痍给惊呆了。 奚梦瑶的描述太谦虚了。 她这哪里是把店砸了。 她是用炮弹把自己家店铺给炸了。 连房顶上的瓦片都掉下来半数,店里凄惨的模样,根本无法直视。 难怪今日她的表情那么爽,他这是哈士奇拆家了。 砸得果然很零碎,亏自己当时还没心没肺喝彩,夸他砸得漂亮…… 掸子店的掌柜姓陈,跟老太太沾点亲,是从外地投奔老太太来的,之前就在城里替老头、老太太料理生意,后来掸子店营业,便搬了过来。 签了二十年的长契,做事业认真,秦氏和孙氏两位嫂嫂都挑不出毛病来。 此时正坐在瓦片上,默默的垂着头抹眼泪。 衣衫有些凌乱,但是没有挨打的迹象。 脸上也没有伤痕,只是看模样很是伤心。 哭了半响,陈掌柜抬眼便看见正饶有兴致打量着自己店铺的叶琛。 不由的浑身一震,哭的更带劲儿了。 叶琛只好安慰他,“好了,陈叔,人没事就好,这到底是咋回事儿?” 陈掌柜指了指地上的瓦片,哭诉道,“被人家砸了店了,太欺负人了。” 叶琛压了压火气,“你招惹人家了?” 陈掌柜泣不成声道,“老姑母嘱咐了我那么多次,二少爷也时常来指点我,我怎么敢招惹别人?今日那疯婆子来了咱家店里,我差点给她跪下了,让她好生排队,这不是咱们家规矩么?看她穿着像是贵人,怕怠慢了,我还给她上了茶水。” “结果呢,那疯婆子一眼就相中了人家贵客预定的七彩掸子了,我都说了,您可以交定金,过日给送到府上,结果她不听,还砸咱家店。” “那疯婆子可是奚族大小姐?” 陈掌柜抽泣道,“是她,是她,就是她,我都说了,这店铺姓叶,我还没来得及说您的名讳,结果她说,你这丧良心的铺子,也配姓叶!” “东家,咱们叶家那么不招人待见么?” 掌柜的那苦苦哈哈的模样,把叶琛弄得哭笑不得。 这奚族确实不讲道理啊,难怪那么不招人待见。 幸好自己跟奚梦瑶有点交情,跟奚万年也能说得上话,这笔账怎么也算得清。 这要是寻常人家被砸了店,依照他们的身份,怕是只能认倒霉了。 “这是五十两银子,你先把咱家店铺重新捯饬捯饬,我去找奚家讨个说法。” 陈掌柜一定,吓得差点没尿了裤子,死死地拽着叶琛的袖子,“东家,别去了,别去了,奚家这些日子搞得北海鸡飞狗跳的,连郡守都不敢招惹,您别触这个眉头了。” 叶琛冷笑道,“不敢招惹?我到底要看看,我偏不信这个邪,大不了就撕票!” “啊?”陈掌柜傻眼了,小声说道,“东家,您莫不是把那疯婆子给绑了?” 见叶琛点了点头,陈掌柜更加坐立不安了,连忙道,“您赶紧放了,听说萧嵩来了,那可是惹不起的人物!” “萧嵩是谁?”叶琛皱眉道。 “萧嵩您都不认识?”陈掌柜连忙道,“兰陵萧家的公子,桓相公眼巴前的红人,如今是咱们北海郡的别驾,连郡守大人的面子都不给的。” “萧嵩跟奚家是什么关系?”叶琛又问。 “听说萧嵩是奚万年的妻弟。”掌柜的道。 叶琛脑子一转,便将事情串联起来。 自己一直给郡守出谋划策,在有些有心人看来,自己跟郡守就是一路人。 莫非这萧嵩来北海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拿自己开刀立威? 如果是这样,自己更不能怂了。 叶琛拍了拍陈掌柜的手说道,“陈掌柜莫慌,如果是萧大人参与了此事,此事反而好处置,毕竟官面上的人物,总归是要面子的。” “你赶紧算算咱们家的损失,他们如果照单赔偿还则罢了,如果耍赖皮,那对不起,今天我叶琛还真的跟他们掰扯掰扯。” 迈步欲走,却发现自己的袖子仍然被陈掌柜死死地拉着。 叶琛疑惑地看着他。 掌柜的脸色铁青,朝着他执拗地摇头,“还是去不得,东家这事情没那么简单。” 叶琛脸色逐渐凝重,“怎么说?” “那疯婆子砸完店之后就走了,没过多久,萧家来了个管事,给了我一百两银子,说是赔偿,不许声张此事,更不许报官。” 叶琛挑眉道,“这不挺好么?” 掌柜的摇头道,“好什么好,那银子刚入库,还没焐热乎,又来了个管家,抢走了银子不说,还说让我赶紧关店,以后北海郡不许姓叶的做鸡毛掸子生意。” “你怎么答复的?”叶琛的眉毛皱了起来。 “我自然不肯,店铺砸了可以修,但是东家生意那么多,因为别人三言两语的要挟,就关了店,这事情就没头了。” “然后呢?” “然后那人拿着个杆子,把咱家店铺的房顶都捅漏了,说我找死!” 叶琛皱眉道,“确认是萧家人干的?” “不好确认,不过那嚣张跋扈劲儿,却如出一辙。” 第350章 北海别驾 先给钱,再抢走。 这可就太不讲道理了。 还逼着自己家关店。 叶琛也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鸡毛掸子店铺,竟然弄得这么曲折离奇。 是有人要搞自己,还是要搞郡守? 叶琛第一反应就是奚家和萧家,没有办法不怀疑,这事儿太巧了。 陈掌柜面带怒意,信誓旦旦地说道,“东家,我觉得这事儿就是奚家干的,那疯婆子寻个由头来砸店,砸完了再叫他们手下人来恐吓买铺子,欺负人不给钱怕坏了名声,但是给了钱再抢走,他们就不怕了,就算是闹到官府里去,他们也可以说是有人假装他们奚家人,把钱骗走了。” “毕竟给钱的时候,看热闹的人多,等抢钱的时候,就没人注意了。” “太下作了。” 听着陈掌柜的说辞,叶琛也觉得挺有道理的。 毕竟确实是奚梦瑶砸的店,直接给了一百多两银子,也符合他们的处事风格。 不过在没有确凿的证据前,叶琛还是不愿意相信奚家父女会干出这种事情。 他所认识的奚万年和奚梦瑶都不是这种人,如果他们觊觎一个小小的鸡毛掸子店铺的话,他们肯定会拿数不尽的金银财宝来砸自己。 然后自己被人家用钱砸得七荤八素,莫名其妙的交了铺子。 从此自己过上了数钱数到手抽筋的日子,然后他们掌握着铺子,快快乐乐地挣钱。 这才是奚家父女的处事风格。 能用钱解决的事儿都不叫事儿,出去打听打听也就能知道。 奚万年这老家伙最近一段时间在北海搞地产生意,可没少挣钱,也没听说过谁让他欺负了。 他能在乎自己这三瓜两枣? 现在又是砸店,又是给钱,又是把钱抢回去。 还出言威胁。 搞得神神秘秘,跟奚家的风格完全不一致。 所以这个刚出现的萧嵩就很有问题了。 但一个新的疑问又出现了,一个能被宰相看中的人物,一个担任别驾的大佬,能够那么愚蠢? 要知道别驾可是上佐,在北海的地位仅次于卢秀宁的存在。 就算是瞎子,都能看得出来,是那个什么桓相弄到北海跟卢秀宁争功或者打对台戏的,如果真的那么简单,那朝中的大佬选那么个玩意,也太愚蠢了。 ………… 叶琛并未急着找奚万年算账。 他与奚梦瑶有些交情不假,但奚族对叶家的帮助也很大,他们提供了战马、勇士,还帮忙训练骑卒,将来还要帮着养羊。 如果自己动不动就兴师问罪,万一其中有误会,那么很有可能会得不偿失。 叶琛先回了趟家,然后让小壮拿来笔墨纸砚,在书桌上一个人写写画画,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翌日,叶琛神清气爽地再次进了北海郡。 掸子店一个伙计急匆匆地找到了叶琛,告诉了叶琛一个极坏的消息。 陈掌柜今日一大清早被官差抓走了。 罪名是他意图强奸没出五服的侄女。 叶琛直接楞住了。 他没想到,这背后之人下手那么快。 从砸店,给钱,把钱夺走,最后直接把人弄到牢里去,只用了一天时间。 而且,还用了一个极其阴损毒辣的方式。 告人强奸。 在叶琛的印象里,因为大周风气开放,且青楼众多,强奸这种事情几乎没有。 但是不代表刑罚不严苛,强奸是小事。 据他所知,强奸未遂,都要杖一百,流放三千里。 至于没出五服的侄女,那更了不得了,绞刑。 而且就算最后陈掌柜官司打赢了,名声也毁了。 叶琛眉头紧锁的进了北海城。 ………… 如今发了横财的奚万年直接在南城买了宅子。 宅子很大,占地数十亩,很霸气的坐落在南湖大街大街。 连正门都比别人宽两三丈,门楣上挂着一块黑底金字牌匾,是武周女帝御笔亲题的“敕造楼兰县公府”。 门口伫立两排军士,将府邸衬托得愈发威严庄穆。 叶琛站在大街的一头,看着如同巨兽盘踞般盘踞在南城的奚家府邸。 心里越想越气。 一来气自己刚刚出征回来,就遇上那么档子事儿,连自己的掌柜都遭了无妄之灾。 二来奚家明明那么有钱了,奚梦瑶竟然还孜孜不倦的跑到清河村蹭吃成河,着实过分。 当然,还有一点,那就是叶琛发现,原来在封建社会,所谓的权贵过的日子是真的嚣张霸气,这还只是一个落魄的权贵,要是在神都,那些豪门世家得辉煌成什么样子? 莫非真的跟文章里描绘的一样,吃个饭都要敲钟集合? 叶琛虽然肚子里揣着气闷,但是却不想让卢秀宁参与到此事中来。 所以默默的注视了一阵奚家的大门之后,叶琛叹息一声,准备单刀赴会。 奚万年再落魄,也是奚族的继承人,是朝廷大人们供着的人物。 这件事情到底跟奚家有没有关系,叶琛也不知道。 他找奚梦瑶那个憨憨没有用,所以叶琛现在想知道,这件事情是不是奚万年做的。 如果是,那咱们就当面锣对面鼓的做过一场。 我叶琛虽然是一介农夫,但未必就怕了你这个国公爷。 就在叶琛迈步准备入府,让下人通禀的时候。 侧门忽然打开,下人牵着一匹马出来。 在门口的石狮子旁候着。 没过多久,从中大摇大摆的出来一个年轻人,接过缰绳,翻身上马要走。 叶琛侧过身子,不想横生枝节,准备等年轻人走后再入府。 结果叶琛明明已经让开了,那年轻人的亲随依然不依不饶,上前推搡叶琛,“你瞎眼了不成,竟然敢挡我们家主人的路!” “混账!某平日是怎么教你们的!”年轻人呵斥一声,狠狠的瞪了亲随一眼。 亲随讪讪的退下,不过依然呲着牙看着叶琛,活脱脱的像是一条恶犬。 那年轻人顺手从钱袋子里掏出两锭银子,想要扔给叶琛,却在看清来者之后,哈哈大笑起来,“叶先生,竟然是你!” 叶琛疑惑地看了年轻人一眼,皱眉道,“你是?” 那年轻人连连拍着胸脯道,“我啊!当初你们立下军功,我还给你数过人头呢。” 叶琛这才恍然大悟,指着年轻人道,“你是那个半个脑袋都要比对半天的录事参军?” 不怪叶琛眼瞎,记不住人,实在是录事参军是文官,在整个沂蒙山剿匪期间,文官基本上是没啥参与感的。 如果不是叶琛他们杀人多,秘书郎、录事参军、行军长史们来得勤了些,叶琛都不一定能记起来他是谁。 “混账!竟然敢这么跟我们大人说话,你想挨板子了不成!?”一名跟随年轻人一起出门的清客姗姗来迟,出门正巧见叶琛指着年轻人喊录事参军,立刻站出来维护自己的饭票。 话音刚落,反而被年轻人直接一鞭子抽了过去。 那清客还想再说什么,那年轻人已经抽到子准备砍人了。 年轻人怒道,“仗势欺人的狗东西!让你说话了么?” 吓得那清客抱着琵琶夺路而逃。 见清客被吓跑了,年轻人也不在意,而是一脸喜意的看着叶琛道,“叶先生,我还想去拜访你呢,没想到你自己寻上门来了,来来来,随我来,咱们喝酒吃肉!” 二话不说,就要拉着叶琛往府里走。 这年轻人虽然是文官,但是却皮肤黝黑,脸型方方正正,颌下一大捋胡须随风飘扬,又长又粗的浓眉下生的一双精光四射的眸子。 宵小之人看一眼,都能浑身发抖的那种。 叶琛身强体壮,又经常练武,按理说被拽两下没啥事,结果这年轻人一拉,叶琛就直接踉跄了好几步,憋得叶琛脸都红了。 “且慢,且慢,我今日是来公府讲道理的,不是喝酒的。” “讲个屁的道理,战场上一起扛过枪的兄弟,还需要讲道理?莫要矫情,先喝酒,回头告诉在下,谁欺负你了,某给你报仇雪恨便是。”说着还得意的昂了昂头,潇洒道,“叶先生或许还不知道,咱升官了,北海别驾是萧嵩也!” 叶琛眼前一亮,这家伙竟然是北海别驾,这不巧了不是? 第351章 误会解除 都知道我大周在女帝的治下,文武不分家。 出将入相的官员不胜枚举,但文臣大多数都是羽扇纶巾,风度飘飘的模样,即便是上了战场,也是靠智计取胜,搞什么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 但是这位萧别驾给人的感觉就太恐怖了。 明明是录事参军出身的文官,但是力气却大的吓人。 只是拽了叶琛几下,叶琛就感觉自己东倒西歪,一看就知道是传说中天赋神力之人。 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拉入了国公府,无助的看着奚家大门哐当一声关上。 叶琛就知道,苦也,这他娘的真的是入了狼窝了。 萧嵩这个小舅子,一点都不把自己当外人,站在院子里嚣张道,“来人啊,把我几个把兄弟都叫来,赶紧开宴,真的不知道郡守是怎么搞的,这般贤德之人,落在咱们北海,岂能不每日脱衣哦不,推衣解食!去,派个人去一趟清河乡,告诉叶家子弟,叶先生今日势必会大醉不醒,就说别驾萧嵩请客,他回不去了。” 奚家的奴仆很是伶俐道,“别驾,要不要再请几个清官人过来?” “请你大爷的清官人,叶贤兄是什么人物?那种腌臜货色岂能入了他的法眼?今日只喝酒,不谈风月。” 说完将叶琛扔进客房的塌上,头也不回的走了。 叶琛觉得此人十有八九是去搞酒了。 当然,也可能发现自己搞事情被叶琛发现了,于是堂堂的别驾,脸面也不要了,直接找兵器,准备灭了叶琛。 叶琛面色忧愁,刚才在府外酝酿了半响的兴师问罪的气势,竟然被萧嵩一通瞎折腾,给弄没了。 现在叶琛只想麻利的逃离公府。 客堂无人,叶琛环视几圈,忽然暴起身形,穿过院子,准备朝着大门逃去。 即将冲到门口,眼看着黎明的曙光近在眼前,侧斜的方向,忽然冒出三十多刀斧手,本来隐藏在草丛和假山之间,忽然间一拥而上。 甚至在水潭之中,还冒出来十几个人,同样是手持利刃。 看的叶琛是目瞪口呆。 果然,果然,他们想害自己,还安排了刀斧手。 领头一个大汉,短衫武士装束,手持宣花大斧,面目狰狞,哈哈大笑道,“原来写出平寇策的叶先生也不过如此,连我们的隐藏都看不见。” 见叶琛根本不搭理他,继续向前走,结果大汉一把拉住叶琛问道,“叶先生哪里去?我们家主人可是在设宴准备招待您。” 叶琛皱眉道,“你们萧家就是这般招待人的?” 那大汉咧嘴嘿嘿笑道,“传闻先生有通天彻地之能,这不是怕您跑了,至于这些兵刃,先生切莫放在心上,我们只是在操练武艺,准备上山山贼罢了。” 众人纷纷嘿嘿笑道,“对对对,上山杀贼。” 叶琛觉得,自己再走,自己可能就是贼了。 只能回到心有余悸的回到客堂,脸色有些微微发白。 “来的时候好好地,怎么好端端的回不去了?”叶琛双目失神,喃喃自语。 怕个球,奚梦瑶都在自己手里,奚万年和萧嵩能因为点蝇头小利干死自己不成? 而且自己好歹是朝廷命官,正经的实权乡头,跟那些连品级都没有的乡头可不一样,自己问过了,自己这个乡头有品级,从九品下。 虽然是末流,但也算是有品的人了。 就在叶琛自我安慰之时,萧嵩如同旋风一般的冲进客堂,身后跟着三个皮肤黝黑,身体健壮,相貌几乎如出一辙的高丽魁梧大汉,不是黑齿家三兄弟还能是谁? “今日正巧,我这三位义弟也来拜会我,我想叶先生不用我介绍了?你们应该挺熟悉的。今日公府设宴,咱们痛快的喝上一场。” “哈哈,先前战场上没有机会,今日不醉不归。”黑齿大娃哈哈笑道。 “是极,是极,每日听父亲说叶先生本事通天,耳朵都磨出茧子来了,今日终于寻到了机会,怎么也要痛快的喝一场的。”黑齿二娃同样兴奋道。 “叶先生,我爹说了,以后让我们多跟您亲近亲近”黑齿三娃已经伸手过来要摸叶琛,被叶琛一把给推开,这玩意太恐怖了。 萧嵩怎么跟黑齿三娃们搞到一起的? “别瞎摸,论续齿,老子不知道长你们多少岁。”叶琛怒了,他可不管他们爹爹是谁,敢再碰自己,一律电棍伺候。 黑齿三娃们一脸的愕然。 都是大周好男儿,一起摸一摸怎么了? “萧别驾!”叶琛叉手道,“今日登门拜见,下官是有事情要谈的,如果不提前说清楚,这酒怕是不好喝。” 萧嵩看了一眼黑齿三娃,然后拉着叶琛走到院子里的偏亭。 “叶先生,莫不是朝廷大事?我就知道,你早就听说过我的才华,知道北海有我,小小的山贼无忧矣。” 见叶琛埋头不语,萧嵩疑惑道,“你不必在意你跟郡守的关系,男人能成什么大事?这北海欲成大事,还得看咱们男人的。” 叶琛从怀里掏出一叠纸,然后恭敬的递给了萧嵩,萧嵩一脸的兴奋,以为是方略之类的东西。 结果打开之后,竟然是一副鸡毛掸子的工艺图。 萧嵩懵逼了。 这是干啥? 贿赂么? 叶琛神色恭敬道,“这就是鸡毛掸子的工艺图,其实这东西并不复杂,复杂的是收集鸡毛和成熟的工匠,若是大人真心喜欢,也可以自己搜集鸡毛制作,只求别驾不要为难叶家的掌柜,他年纪大了,还能硬起来强好他侄女,这不是扯淡么?” 萧嵩越发的迷茫,一脸疑惑道,“你到底说啥?鸡毛掸子我知道,你家掌柜我也知道,但是他强奸他侄女?” “大人派人给钱,又拿走,又诬陷他强奸她侄女,不就是为了鸡毛掸子吗?” 萧嵩怒道,“叶先生,你你你你,莫非要跟郡守一起诬陷我不成? 我就知道,这女人都是小肚鸡肠的,就因为我来北海第一时间没去拜会她么? 可是她那么忙,我去了他不在府上啊!她一个女官,除了四处巡视,就是身子不舒服,我也得有时间啊! 叶先生,误会,误会啊,我来北海是做大事的,不是来搞内斗的,您的品德我是知晓的,你可不能跟着郡守搞这种窝里斗的事情。” 萧嵩一个大老爷们,一瞬间就脑补了一大堆类似于甄嬛传里各种阴谋算计,并且开始囡囡自语道,“果然,女人为官是祸患,我竟然被调到了女官的下面,岂不是要倒了血霉?” 叶琛看着萧嵩愤慨且无可奈何的模样,久悬的心终于放在了肚子里。 赌对了。 看来此事绝对不是萧家和奚家所为,搞破坏也是奚梦瑶的率性而为,后面给钱则是萧嵩作为长辈义务给擦一擦屁股。 至于后面把钱给抢走,还诬陷掌柜的人是谁? 好了,此事变得更加有趣了。 “叶兄,你听没听清楚,咱们都是堂堂的男儿郎,不能搞那些自相残杀的阴谋算计!你要是这样,咱们的袍泽之谊,可就淡了。”率直的萧嵩都开始发飙了。 叶琛笑了。 他萧嵩堂堂别驾,没有必要跟自己演戏,尤其是是知道自己跟奚家的关系的情况下。 既然知道了萧嵩的嫌疑几乎为零的时候,叶琛看向这家伙越发的顺眼起来。 北海郡守有了这么强大的助力,北海想不强大都难啊。 萧家的直系子弟,自己还没听说过那个是废柴的。 “萧兄,莫急,此时还要从我们家搞出了鸡毛掸子的生意说起” 黑齿三娃远远的眺望不敢开进,叶琛则娓娓道来,将事情的缘由,从叶家搞出了鸡毛掸子开始,然后到在北海大受欢迎,甚至已经贩卖到了辽地,到最后掌柜的被人家陷害,一桩桩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萧嵩听得二目圆瞪,方方正正的面庞开始不停的阴晴变化。 “那么挣钱的鸡毛掸子竟然是你家的生意?”萧嵩吃惊的看着叶琛。 “嗨,挣点养家糊口的辛苦钱而已。” “昨日外甥女砸了店铺,我刚陪完钱,就有人把钱抢走了,然后还把房顶的瓦片给挑了,今日更过分,竟然诬陷你们家掌柜的强奸没出五服的亲戚?” 叶琛点头,“不错,这事儿你的疑点最多,而且也太赶巧了,现在知道不是你所为,我向你道歉。” 说完一揖到地。 萧嵩摆摆手,“既然是误会,咱们兄弟自然揭过不提” 第352章 还愣着干啥,叫岳父 “但是”萧嵩忽然冷笑起来,“有点意思,老子刚来北海,具体的事务尚未安排,就有人开始搞事情,这事情怕是不简单,这是要拿着奚家跟我的关系,找我麻烦。虽然咱萧嵩是个地地道道的粗人,但是也不能让人耍着玩。” “妈的,诬告反坐,这计谋耍的真阴险啊。” 萧嵩的笑容越发狰狞。 这还是叶琛第一次见识到那么残忍无情的笑。 “行了,叶兄,这事儿你就不要管了。” “你目前的官职只是个乡头,想管也管不了,此时萧家接手了,他奶奶的,老子到底要看看,谁敢找我们萧家的麻烦!” 叶琛笑的越发的舒服。 今日的目的达到了。 以他的身份和人脉,倒不是不能管。但是真的闹起来,势必要牵连到卢秀宁。 第一,叶琛不想承这个人情,些许小事就要找郡守,说出去还不够丢人了。 第二,卢秀宁刚刚做了郡守,就为了自己生意上的事情奔波,难免要为人诟病。 萧家既然接手了此事。 后面就与叶琛没有关系了。 叶琛对萧家有信心,以萧家的人脉,这位藏在幕后,不论是想要抢夺鸡毛掸子作坊,还是想要挑拨别驾和郡守之间关系的人,可能都轻松不了。 拍了拍手里的秘方,萧嵩笑道,“你这狗东西,既然是袍泽,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说出来,还搞这种东西,试探与我?我看看这工艺图后面的详细内容,回头让家里人也做几个。” 结果翻开第二页,萧嵩的脸色有些不对了。 如果说第一页是完整的工艺图的话,第二页就有点扯淡了。 他看到了一幅大胆的春宫图,春宫图的女人,在大海之上,穿着比基尼,丰满且大胆。 叶琛劈手将图纸抢过来,嘿嘿笑道,“误会,误会,这应该是拿错了,” 萧嵩咽了一口唾沫,兴奋道,“叶兄,再给我看两眼呗,这不比阎立本先生的画作得劲儿。” 叶琛干咳了两声,朝着萧嵩行了一礼,说道,“既然误会解除了,如今天色也已经不早了,我得赶紧出城归家了,告辞” 话还没说完,叶琛只感觉身子一轻,然后发现自己被黑齿三娃合力扛起。 这几个畜生手里拿着春宫漫画图,本来就是叶琛珍藏的韩版精品,顷刻间仿佛觉醒了什么了不起的血脉,一边儿飞快往回奔去,一边儿兴奋道,“大哥,一定要让叶先生多喝些酒,这东西看着太带劲了啊。” “是啊,这东西看完了,浑身兴奋,他一定有更多。” 萧嵩亦是大笑道,“哇哈哈,酒宴已经备好,不留下春宫图,岂能让你逃了!?来人,上酒,上好酒!” 很无助的北海之行。 叶琛感觉自己此时成了滔天巨浪之中的无辜扁舟。 起伏摇曳,凶险莫测,生死有命,横躺还是竖躺,得看老天爷。 叶琛也经常喝酒,没事儿了,还会独自小酌。 可他从未遇到过这种四英战吕布般的场景。 叶琛被抬到了前堂,叶琛狼狈地起身,刚想逃命,却发现酒宴已经备好。 毛毯上每人一个矮脚桌,桌子上摆好烹煮好的鹿肉,牛肉。 见叶琛指着牛肉一脸惊诧的表情。 萧嵩嘿嘿笑道,“家里的牛最近得了一种登高的病,发病时自己三两步就能飞到房顶,然后落地就会直接摔死,想救都来不及,只能含泪吃掉了。” 看着黑齿三娃几个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叶琛知道,这兄弟三人,十有八九是被萧嵩用牛肉收买的。 这年头敢吃牛肉的,可没有几个。 堂外走来一队身材窈窕的江南少女,看样子也就十四五岁。 每人捧着一坛酒,坛子很精致,不像大周的风格,口窄肚大,饰以银漆,叶琛知道,这就是正宗世家子弟喝的三勒浆了。 此酒产自波斯,用三种水果合酿而成,跟普通人家瞎喝不一样。 人家有钱人家分冷热两种,分别叫三勒浆和三勒汤。 加大号的漆耳杯摆在叶琛面前,少女笑靥如花,动作却很是凶狠。 咕嘟咕嘟地给叶琛倒了满满一大杯。 叶琛掂了掂,估计重了约莫六两左右。 妖孽啊! 叶琛两眼发直,正在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 四人不知羞耻地一拥而上,不断起哄,甚至开始了暴力灌酒。 叶琛悲壮地喝了一口,两口,三口,四口 半斤眨眼间就没了。 这有钱人家的三勒浆,跟自己喝过的三勒浆完全不是一种感觉。 酒精里有淡淡的水果味,很好喝。 但是酒精浓度真的很低,甚至还不如先前他喝的那种三勒浆。 叶琛忽然明白,李太白吹牛逼一饮三百杯是怎么来的,还有那个王维说的,新丰美酒斗十千,你们有钱人喝的这就那么寡淡,别说喝三百杯,不上点闷倒驴,估计能喝三天三夜。 哼,没有闷倒驴这样的烈酒,你们都是弟中弟。 叶琛越喝越放心,内心逐渐踏实起来,甚至涌现出一股豪迈之气。 这破玩意,还不如军中的酒水,他怕个屁。 再喝可就是毫不犹豫地痛快畅饮了,萧嵩是没有机会跟一群粗鄙的武夫饮酒的,当时大帐里一群武将推杯换盏,他在隔壁帐篷,跟一群文士支了小桌,小酌慢饮,不知道有多羡慕。 如今终于得了机会,自然喜不自胜。 当然,对于叶琛更欣赏了。 在他直线的思维里,酒品就是人品。 叶琛如此豪迈,肯定是值得深交之人。 不知道喝了多少,叶琛越喝越精神。 趁着上厕所的功夫,在路上又跟侍女要了些清水,一边儿喝水一边儿喝酒,战斗力更是飙升。 头脑越来越清晰,他甚至能看清楚,萧嵩和黑齿三娃们脸色变得酡红。 几个人互相搀扶,颤巍巍端着漆耳杯,强撑着向他敬酒,抖抖索索的酒洒了一路…… 叶琛咳嗽了一声,指了指酒杯。 萧嵩看着没有出息的三人,恼火道,“你们尿不尽么?给我加满!加满!” 叶琛没事,他一直告诉自己没醉。 但是脑海里不知道怎么就多了些许回忆。 他甚至回忆起,七八岁时,自己走丢了,在茫茫大山里四处游荡,靠小书包里的零食竟然成了七八天,最后被父亲寻到,一顿棍子是少不了的。 渐渐的视线开始模糊,头也有点重,朦朦胧胧的不知道怎么了。 听力仍然保持着最后一丝灵醒,只觉前堂一阵狂风席卷而过,前堂里的侍女纷纷说着“公爷回府了”,然后便听到“哇哈哈哈”的狂笑声。 “叶先生好酒量,竟然能独斗四人,真是条好汉子,上奶酒!” 这一换酒,叶琛瞬间就不行了。 只感觉脑海里闪过一道闷雷,然后不出半个时辰,便两眼一会,倒在了公府里。 叶琛醒来时头很痛,仿佛被无数大铁锤狠狠敲着,而且敲得很有节奏,身体也软绵绵的,没有一丁点的力气。 眼睑慢慢打开,现自己躺在一张软绵绵的床榻上。 身上盖着非常华贵的蜀锦,床头的架子上倒悬着一个镂空鸳鸯熏香球,香球里正缓缓升腾着熏香,气味闻起来淡淡的,很舒服。 闭上眼睛,叶琛使劲回忆昨天喝酒时说了什么,干了什么,可惜完全断了片儿,丝毫记不起来。 呆呆望着头顶的房梁出神,没过多久,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一阵嚣张的狂笑纷沓而至。 “哇哈哈哈,好小子,果真是少年英杰……” 叶琛惊恐地睁大眼,只见奚万年大步流星而来。 “奚李公爷,小子” “叫岳父!” “啊?小子……” “你连某的女儿都抢走了,还不叫岳父叫什么?莫非你以为老夫真的会花银子捞她不成?”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给咱家姑爷上醒酒汤!” 叶琛额头冷汗直冒:“还是……还是叫公爷比较……” “不给脸是不是?逼老夫动手揍你是不是?”奚万年眼中开始冒凶光。 “奚伯父,莫要为难小子”叶琛牛脾气犯了,竟然想拿闺女换钱,打的什么天真的好算盘。 正经人不都是财色双收? 我要是娶了奚梦瑶,她人是我的,你的财产不也应该是我的吗? 况且以奚梦瑶的性格,她绝对会毫不犹豫支持自己的。 所以为了保护老公爷,自己还是不能乱叫的。 奚万年脸色顿时由阴转晴,笑眯眯地看着叶琛,盯得叶琛浑身直毛。 第353章 黑手 “昨日饮酒失态,让公爷见笑了。”叶琛小心翼翼的试探道,“不知道,若是不做您家姑爷,这个钱您赔不赔?” 奚万年笑得格外的畅快,“当然不赔了,本国公的钱财都投了地产,怎么陪你?若是你非要梦瑶这丫头住你家,你又肯娶她,那就且先住着,反正吃的不是本公家的粮食。” 叶琛脸色发黑,得嘞,遇到脸厚心黑的了。 “昨日老夫外出游猎,回来之后听说,你家买卖让我家梦瑶砸了不说,还有人借着机会生事?” 叶琛淡淡道,“此事已经与萧嵩聊明白了,确实有小人作祟。” 奚万年笑着点头,表情越发的阴冷,“你们年轻人的事情,老夫不掺合,萧嵩这孩子,老夫清楚的很,不会觊觎你那三瓜俩枣,定然是外人作祟,陷害老夫和萧嵩。萧嵩刚刚上任北海,名誉不容有失,你们叶家那掌柜听闻也是个善人,平日里施粥救民的事情也没少干,这等鸟气无论如何都不能受。” “你且放心,我在河北道也算是有个朋友,不出四六日,定能给你个交代。真的是太阳底下没有稀奇事,本以为窝在大周就能过上舒坦日子,岂料这蝇营狗苟的魑魅魍魉还是那么多。” “老夫虽然虎落平阳,也不是谁都能欺辱的!” 叶琛笑着连连点头,快搞事情,搞事情 见叶琛笑容那么开心,奚万年也笑。 笑着笑着,忽然冷不丁道,“昨日你大醉之时,忽然泪流满面,说什么,自己曾经在海岛以一敌九十九,最后一口破锅爆头吃鸡,什么鸡这般美味,竟然要九十九人以命相搏?还有你竟然这么勇猛么?竟然可以在小小的岛屿上,以一杀九十九人?” 叶琛的笑容仿佛瞬间冻住了。 过人喝酒不能贪杯,贪杯容易自卑。 仿佛没有看见叶琛尴尬的神色,奚万年慢条斯理的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朝他晃了晃说道,“昨日你喝了某的马奶酒,说呸,奚族咋滴这么穷,若是没钱可以跟你合伙,在大草原上,养上几千头长毛羊,还要跟某三七分成,你三我七,我多次劝阻,你才同意五五开,你出羊崽子,我出牧场和牧民,孩子不得不说,你这份心意,着实感人,以后你的事情,就是奚族的事情,我已经派人去准备了” 叶琛的表情瞬间不好看了。 奚万年见叶琛竟然要去夺纸,眼珠子一瞪,怒喝道,“莫非,你要反悔不成?” 话音刚落,外面三十多口子正在练武的奚族勇士,一拥而上,仿佛叶琛敢说个不字,就要横尸当场。 叶琛的心情糟糕极了。 相比宿醉的痛苦,心脏仿佛被针扎似的感觉更痛。 酒后不仅失德失礼,而且破财,稀里糊涂的,长毛羊刚准备运作,利润就被人分走了一半。 而且看奚万年还恬不知耻的说,是自己求着多分给他的。 叶琛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 不停的安慰自己,吃亏是福。 他们奚族在茫茫大草原,如今开发很落后,牧民穷,他们想多挣点就让他们多挣点。 自己这是做善事,会有福报的。 可是一想到,自己亏了钱,叶琛的心里就非常的难受。 忍不住想哭。 奚万年却笑得很开心。 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嘴脸跟前世皮革厂的黄鹤卷了钱,还得到了小姨子一样的让人恶心。 只是奚万年眼神里探寻的意味,一直没有消失。 缝隙里的智慧光芒,似乎要看穿人心。 这很难让人心服口服啊。 叶琛努力挤出笑容,尽量让自己笑容看起来和气一点。 “公爷,小子昨日喝多了,您知道,醉酒之人说话算不得数的,不如你我择日再议此事?” 叶琛很明显,想要将损失降到最低。 奚万年哈哈大笑,“我就知道马奶牛劲儿大,你这是没醒酒,不然怎么会说胡话呢?堂堂的大周男儿郎,不论何时说话,都是一诺千金的,怎么能反悔!” 说着一摆手,“来人啊,给叶先生来几坛子三勒汤醒醒酒。” 叶琛:“” 如果此时在海岛,老匹夫跟他的一众属下,已经被自己送上新航线了。 果然,当着他女儿的时候,老东西还算是有所收敛。 不当着他闺女,就开始脸厚心黑起来。 此地不是久留之地,自己得赶紧逃命。 顶着醉醺醺的脑袋,叶琛狼狈的跟奚万年和萧嵩辞别,最后人是被萧嵩搀扶着踉踉跄跄的簇拥着走出了公府。 若不是叶琛步伐快,第二场又要开始了。 看着坛子里的奶酒,叶琛感觉脑袋仿佛被人拿着电钻打孔一般。 仰头看向天空的白云,竟然生出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慨。 哎,自己给出去的,和被别人要出去的感觉是真的不一样啊。 马车静静的停在大门口,看来奚万年还知道要善待自己家的合伙人,起码有马车相送。 萧嵩默默的将叶琛搀扶上马车,神情玩味的看着叶琛。 “兄弟,是不是还在苦恼?” 叶琛拍手道,“这辈子,就没见过你姐夫这般厚脸皮的人物。” “兄弟,我这姐夫脸皮之后,便是我们萧家都头疼,不许他登门。不然何至于流落到北海,还不是他太不要脸了些。” 叶琛悲从中来,也沉沉的一探,一切尽在不言重。 说知道,萧嵩紧接着说道,“朝廷那边儿都传开了,说你要封爵了,未来的大周新贵是板上钉钉的,这么一桩买卖,很难不被有心人传出风言风语,到时候国公一个异族,大周还需要倚仗他,他肯定是无所谓的,可是你呢?你受得了外界的风言风语么?” “还不如眼下这般,虽然你少分了些,但是传出去,就说是国公硬抢的,你才是受害者,圣人反而要补贴你呢,再说了,当时我姐夫就是问了句,奚梦瑶是你劫持的吗?你就开始痛哭流涕,说什么” 萧嵩滔滔不绝,叶琛的脸上浮起淡淡的青灰,仿佛成了一具死去已久的尸体。 真不要脸啊。 抢走了好处,还要让我感谢你们。 这就是你们世家豪门不要脸的地方吗? “别说了,萧兄你这喉咙里的口臭熏的我头更晕了。”说着一摆手对车夫说道,“清河,快马加鞭,谢谢。” 叶琛前脚一走,萧嵩和奚万年便开始派出各色牛鬼蛇神,满北海的找人。 事情很严重,发展到眼下,已经跟小小的鸡毛掸子没有一毛钱关系了。 主要是把后面的人揪出来,看看是谁在搞风搞雨。 还有他核心的目的什么? 整个北海郡,甚至于青州府的世家子弟,豪门士绅,都开始发憷了。 奚万年是北边儿来的蛮子,让他缠上,绝对占不到便宜就是了。 至于萧嵩,更是萧家的公子,掌握的人脉,绝对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了的。 到底是谁脑子让驴踢了,无缘无故的招惹这俩人干什么? 奚万年的做派很有意思,将不要脸发挥到了极致。 先是给朝廷和州府发文,说自己一心一意效忠大唐,竟然有人欺负到门上来了,他李万年无所谓,为了女帝可以受一切委屈,但是外面还有百族看着呢? 这个气他为了大周也不能忍啊。 一通悲情牌打的大家无话可说,纷纷站出来,给奚万年站台。 接着萧嵩也开始动手。 没有线索,无所谓啊。 首先收拾那些他来了北海郡没有过来打招呼的官员和他们背后的家族,有一个算一个,但凡是不尊北海郡管教的,一律直接收拾。 无缘无故被收拾的官吏自然不愿意,没招惹你,你凭什么为难我? 于是,第二天,一群北海郡的官员,甚至惊动了青州府和河北道的不少大佬,纷纷给处置使写信。 狄阁老大怒,直接将萧嵩叫道眼巴前训话。 狄阁老收拾萧嵩是有道理的,萧嵩是桓彦范举荐的,可桓彦范能有今天的成就,靠得是狄仁杰的赏识。 非得论辈的话,萧嵩是狄阁老的徒孙。 萧嵩能够去北海郡当别驾,那是狄阁老点头的。 那些告状的官员也被狄阁老一并叫过来了,就当着他们的面将萧嵩骂了一顿,然后就让他滚回北海去干活了。 众人面面相觑,这狄阁老这么护犊子的吗? 就骂两句就完事了,还把我们叫过来当面训斥吗? 你这是训斥他呢,还是警告我们呢? 回到之后,萧嵩确实消停了两天,接着就拜见郡守,然后就开始整顿吏治查贪腐。 关键被重点照顾的名单,跟那日狄阁老训斥萧嵩时候,围观的群众如出一辙。 新生的北海郡用多难多难来形容也不为过,萧嵩一顿鸡飞狗跳的操作,竟然将北海郡的复杂关系给捋出来了。 而叶琛躲在清河乡一边儿坐山观虎斗,一边儿琢磨着该如何保证清河乡的发展的时候,郡城里忽然传出来一个坏消息。 鸡毛掸子店铺的掌柜招供了。 消息是店铺里的伙计传过来的,叶琛呆愣了半响也没回过神来。 本以为有萧嵩出手,这件事情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没想到,即便是如此,掌柜的,还是被人陷害了。 叶琛非常愤怒,这是谁那么大的胆子,即便是知道萧嵩有狄阁老站台,还敢那么嚣张? 萧嵩没有坐马车,而是骑着一匹烈马冲到了清河乡。 脸色难看的像是吃了屎。 “你家掌柜的弄不出来了,已经移交法曹,甚至大理寺都插手了,闹到这种地步,我一个小小的郡别驾肯定是搞不定的。” “至于那个刑讯逼供的家伙,等我的人赶到的时候,人家已经出车祸了,喝了不少酒,直接撞在一架马车上,死的透透的。” “他奶奶的,事情怎么那么邪性!郡守和别驾盯着的事情,都能出差错。” 叶琛的脸色也不好看,“看来此事一是想要敲打你跟郡守,二是怕朝着我来的。别驾可知道,我最近搞了一门生意,本来说好了官私合营,最后连分成都没讨论清楚,我怕” 萧嵩冷笑道,“这件事情我也听说了,处置使拍桌子也没有用,不过你放心,这主意是你出的,而且原材料必须你提供,不然谁也生产不出鱼罐头来,所以这好处必须有你一份,我萧嵩说的。” 叹了口气,叶琛接着说道,“这些日子,你折腾这个,折腾那个的,差不多就得了,你刚来北海,不要得罪那么多人。” 萧嵩笑了,“嗨,你以为我愿意,平白无故的得罪那么多人?还不是那日去拜见了郡守,她想借题发挥,好好整顿一番吏治。你看我前脚一闹,后面心里有鬼的,就开始往外蹦跶。” 叶琛若有所思的看着萧嵩,眼神里多了几分异样。 这个萧嵩不简单啊。 想想也是,如实一个简单人物,如何值得狄阁老都给他站台,又如何可能从一介录事参军,腰身一变成为别驾呢? 很简单的事情,现在却变得越来越曲折。 叶琛深深觉得,当初没有借着战功,讨要实职是正确的。 这朝堂就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染缸,里面藏着无数黑手。 萧嵩的心情不太爽,这次来清河村是特意给叶琛道歉的。 “这件事情,多半是因我而起,因为我跟卢郡守都太年轻了,自然有人想在这其中作妖,至于你那边儿的事情,只是顺势而为而已,所以我必须给你道歉。” “当然,你要不要怕,你这边儿的事情,我会给你盯着。若是让我知道了,谁打你们家鱼罐头,或者其他生意的主意,我第一个站出来灭了他。”萧嵩胸脯拍的啪啪响。 说着又说道,“还有,你也不用太担心你家掌柜,狄阁老在大理寺有莫大的影响力,一旦有冤假错案,他老人家肯定是要过问的。” 叶琛觉得萧嵩的道歉多少有点多余。 笑道,“不必自责,我主要觉得这只黑手实力着实恐怖,你已经开始追查了,他们还能屈打成招,甚至还能让官员求死,这股势力不除,怕是北海永无宁日的。” “确实如此,我也由此担忧。” “这些日子,你跟郡守一起合作,横扫北海郡各衙门,就没有怀疑对象么?”叶琛问道正题。 第354章 叶琛的决心 萧嵩并未第一时间回答,而是看着叶琛嘿嘿直笑。 叶琛忍不住给他提醒道,“此事怕是要从源头查起,比如说” 萧嵩迅速插嘴,几乎和叶琛异口同声道,“比如我家那姐夫为何忽然对鸡毛掸子感兴趣,到底是谁跟他说的?” 说完之后,二人都是一愣,然后相视而笑。 此处确实是事情发展的源头,若是没有人跟奚万年说这事情,后面奚梦瑶也不至于冲动之下砸了叶家小店。 更不会有人躲在后面捡便宜,到底是谁跟奚万年说的此事,那么此人跟此事是脱不开关系的。 “没想到我们萧别驾竟然这么聪慧啊!”叶琛忍不住赞叹道。 “我没有那么聪明,是我那姐夫聪明,奚族虽然不大,但是继承者不少,钩心斗角的事情经历多了,这种事情自然瞒不过他的。这几日之所以没有让他动手,纯粹是因为北海郡新立,百废待兴,需要我先帮着郡守立下威风再说。” “那是谁跟国公说的此事呢?” 萧嵩笑道,“一个跟他有生意往来的牙行掌柜,姓周,家里倒是有点本钱,出过不少官员,但是他本人却没什么本事,只能靠做牙行,做点倒卖扶桑奴、高丽婢的生意,结交权贵。 他家之前就跟我姐夫有联系,也是个伶俐人,我姐夫最近地产生意越做越大,盖房子需要人手,自然而然的跟牙行往来多了些,这鸡毛掸子就是他跟我姐夫说的。” 叶琛皱眉道,“一个小小的牙行东家,怕是不敢招惹国公?更别说国公家里还有个实权的别驾。” 萧嵩点头道,“再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这事儿没完,想要挑拨我跟郡守的关系,想要动鱼罐头生意,这岂是一般人能做的事情,我估摸着此事怕是不浅,不过再挖些日子,也差不多了。” 可以了,叶琛觉得自己再说废话也没有意义。 萧嵩和奚万年都不是糊涂人,完全没有必要为此事担心。 此事暂时来看,分化为两件事情。 一件事情自然是查源头。 第二件事情,自然而然的是谁逼供了自己掌柜,并且快速打成铁案。 诸多事情,自然而然的由萧嵩这个别驾和奚万年这个大佬去查,至于掌柜的事情 叶琛的心情不算太好。 不管事情多复杂,叶家的生意都受到了打击。 一个掌柜的都护不住,谁家还敢大张旗鼓的跟叶家做生意? 本来做鸡毛掸子是一件在叶琛看来造福于民的好事,至于鱼罐头更是不知道能让多少穷苦人糊口,但是现在看来,却引来了一大堆麻烦事。 店铺被砸了,掌柜的被人陷害。 这也叶琛觉得非常的恶心。 叶琛成为乡头,自然要重新调查人口,可是叶琛却没有心情去管这些事情。 村口的大槐树下,叶琛支了张小桌,村里不少年迈的老太太围在一起唠嗑,往日里叶琛是可爱听他们聊八卦的,今日却没有心情。 默默的坐在台,嘴里叼着瓜子,心里琢磨着事情。 左思右想之下,叶琛还是觉得心里闷闷的。 这件事情哪怕最后处理好了,受益的也是萧嵩和卢秀宁,而自己还是亏了。 这个脸面要怎么挣回来呢? 关键是现在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 而且哪怕是知道敌人是谁了,人家连郡守和别驾都不当回事儿,会怕自己? 这还不是最要紧的,要紧的是鱼罐头这块肉太肥了。 要是后面还有人前赴后继的过来抢夺该怎么办? “多大的排场啊,因为一个鸡毛掸子店铺,堂堂北海郡,一个郡守,一个别驾,都为你奔走,你还有啥不开心的?”卢秀宁满含笑意的声音从窗外传来。 叶琛垂头丧气,懒洋洋的向她摆了摆手,算是打了招呼。 “不就是砸了个店铺而已么,你至于这么苦大仇深么?人家奚梦瑶都说了,要是她爹不愿意出钱,人家肉偿都可以呢。”说着似乎怕叶琛真的答应了奚梦瑶,故意挺了挺她富贵的胸膛,却发现叶琛连瞅一眼都懒得去瞅。 搞得卢秀宁都郁闷了。 他可是研究了那二壮追美记有一段时间了,书中说要想夺取心爱之人的真心,就要从他喜欢的地方着手,他特意找卢照凌打听过,叶琛别看表面上很正经,其实私底下喜欢看春宫图。 自己怎么也比那些春宫图的女子好看些,怎么叶琛就是不愿意多看自己一会儿呢? “看看我的脸,你想说什么?”叶琛指着自己的脸颊问道。 卢秀宁盯着叶琛瞅了半天,忽然脸颊红了,扭过头去,憋着笑说道,“丑得很精致。” “你是真瞎!”叶琛叹道,“算了,你可能最近忙迷糊了,你难道没看见我脸上写着倒霉两个大字么?” 卢秀宁瑶看了半天,只是觉得叶琛看着俊俏,闻着有味道,如果抱在怀里吃在嘴里肯定非常美妙,但是依然配合着叶琛,故作天真道,“尊的刻着字呢?咋啦,奚梦瑶赶不走,吵着非你不嫁了?” “别胡说八道,凭白污人清白” 卢秀宁愣了一下,然后扑哧笑了起来。 笑声里,一叠纸张出现在了卢秀宁面前。 卢秀宁顿时止住笑意,愣愣的看着这张纸道,“做什么?” “举毕生之力,换大周各方之欢心。”叶琛义正言辞,表情很是欠抽。 “啥毕生之力?” “上次你在我家吃过鱼罐头,你还记得?” “记得。” “那觉得如果没有秘法,这罐头能做出来吗?” “肯定不能!” 叶琛指了指眼前这张纸说道,“这就是鱼罐头的秘法,如果使用这秘法制作鱼罐头,哪怕不用密封,也能将熟鱼储存很长时间,而且味道不差。” 李秀宁忽然心疼叶琛了,皱眉道,“你想干什么?” “将他献给狄阁老!” “不可以!叶琛,你这是疯了吗?若是促成公私合营,你叶家按时拿好处,这可是绵延不知道多少代的好处!” 叶琛:“” 东西是好,但是保不住的好处,留它干什么? 叶琛并未着急,而是摊开纸张,一字一句的哥卢秀宁解释。 卢秀宁睁大了眼睛,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罐头鱼,里面竟然有那么多道道。 这件事情根本绕不过叶家。 因为纵观整个大周,有这种作坊经营能力,而且还可以把事情做的那么细致的,也只有叶家了。 尤其是食品的贮藏和杀菌这两个环节,貌似也只有叶家人可以做到,而且这个工艺是不公开的,也就是说,朝廷哪怕是得到了罐头鱼的制作秘法,也只能做出来储存时间不够长的简易版本。 不过说到底,李秀宁是真的吃惊叶琛的本事的。 她表情复杂的看着叶琛和纸张,“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吃食之中,竟然蕴藏了那么多学问!有了他,其实不仅仅是鱼,甚至其他的肉食都可以长期储存,这样的话,军队在战争期间就可以吃得到更多的肉,南来北往的商旅,也可以不必担心路途遥远,这是功于千秋的好东西,叶贤兄,你是怎么想到的?” “梦里想到的,我喜欢吃,做梦都在吃,这不就想到了,所以献给朝廷,也没有什么可惜的。” 叶琛说的轻松,但是卢秀宁却自己脑补了,叶琛为了北海百姓,夜以继日的尝试,付出了不知道多少汗水,忍不住问道,“你说你要将其献给朝廷,不参与鱼罐头的经营了?” “对!” “我不同意!”卢秀宁猛然间起身,一脸心疼道,“这可是你辛苦做出来的东西,是你为了北海受苦的百姓研制出来的东西,凭什么白白交出去!” “这” 女人的思维果然跟男人不太一样。 叶琛甚至感觉,她有一种把秘方当成他自己的物品的感觉。 “身为大周子民,无私奉献不成么?”叶琛觉得自己很有必要跟卢秀宁讨论一下这个问题。 “当然不行了,正常人谁会无私奉献,要么图名,要么图利,无私奉献的麻烦更多,别人会当你是包藏祸心的?再说了,你有好东西就无私奉献,那别人有好东西怎么办?也无私奉献?”卢秀宁充满担忧的看着叶琛,表情里分明还有另外一个意思。 叶郎是不是发烧了? 叶琛瞪了瞪眼道,“你觉得,别看我现在麻烦不断,假如我将东西无私奉献出去,麻烦不会减少,反而会变得更多?” 卢秀宁叹道,“这是自然的啊!天下有好东西的人数不胜数,谁不拼了命的攥在手里,这些东西连圣人都不能随意抢夺,你却弃之敝履,我看你是真的糊涂了” 叶琛思索了片刻之后,卢秀宁所言的问题,确实存在,但是却也不是不可解决,当下说道, “没有那么复杂,你只需要把这些东西交给狄阁老,如今整个河北道都是狄阁老说的算,就说叶琛心系时局,愿意为阁老解忧,特意献上罐头鱼制作之法,至于其他的,就无需多言了。” 见叶琛心中已经成算,知道他不打没有准备的仗,卢秀宁就不怎么担心了,但依然忍不住问道,“你甘心么?” “没什么甘心不甘心的。” 叶琛的想法并不复杂,既然有人总是念叨此事,甚至连郡守都保不住,那干脆大家就都别玩了。 直接把东西献给狄阁老,让狄阁老处置此事。 反正只要想生产出来的罐头鱼可以长期保存,方便运输,就逃离不了自己的杀菌工艺和马口铁生产。 当然,叶琛也相信狄阁老的人品和能力。 一个被百姓传颂千百年的人物,至少是个明白事理的,自己都把好处全都让出去了,将生产工艺和制作方法也交代了。 总归马口铁的生产和杀菌工艺,你能给帮忙保住。 就算我把马口铁的生产和杀菌工艺也交出来,关键是你没有工业基础,你玩得转吗? 当然,叶琛也是有小心思的。 一旦狄阁老收下这份大礼,除了保证自己留下来的马口铁工艺和杀菌工艺之外,他堂堂阁老,岂能一点好处都不给自己? 最起码也要说几句硬气的话,或者送一幅字画? 尤其是狄阁老的字画,直接挂在叶家书房里,那可真的是赚到了。 以后谁还跟无缘无故的针对叶家? 卢秀宁看着叶琛的脸上浮起淡淡的微笑,表情却有些不安,“叶琛,这种事情,你可要考虑清楚,开弓没有回头箭,那可是圣人最信赖的臣子,一旦交给阁老,可就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我后悔啥,你别管了,直接送给他老人家便是。” 第355章 阁老出手 卢秀宁叹道,“叶琛,你别这样,我总是感觉你现在就跟火药一样,随时可能炸掉北海。 要不你还是按照当初的约定来,咱们一起官私合营,到时候分配给你好处,至于具体的分成,我一定会给你争取的。” 叶琛笑吟吟道,“不要了,不要了,这份好处太大了,是当初我想的太浅了,如今大周战事连连,内地的市场也庞大到没边儿,这份好处我接不住,直接献给狄阁老。” 卢秀宁这一次赶往处置使行辕的心情是极其复杂的。 主要是她心疼了。 都怪自己没本事,要是能成功嫁给叶郎,自己也作为主母,怎么也能干涉这种事情的。 这一下子,交给狄阁老,损失的钱财,可不是简单的数以万计。 当然,卢秀宁心里又隐约觉得,以叶琛的智慧,肯定不会平白交出去的。 猜不透叶琛的心思,卢秀宁只能安心听话,坐着马车,直奔行在。 因为要和契丹作战,要防备突厥和奚族,防止国内的动荡,狄阁老每日都忙碌到没边儿了。 任何时间求见他,他老人家都在和各方大员商量国事。 就连卢秀宁这种地方大员想见他一面,都得排队。 卢秀宁站在门外,静静的等候着狄阁老。 如今天气已经多了几分凉意,呆在长廊外更是能感觉到几分阴冷,卢秀宁不自觉的抽了抽胳膊,看到上面除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脑海里忽然想起了卢照凌先前跟他说过的话,他翻阅了当地县志,北海这些年的冬天来的比往日要早了许多,而温度也比早些年要低,劝她早作防范。 先前卢秀宁没当一回事儿,但是如今看来,确实要找懂行的人问一问了。 说实话,卢秀宁不太喜欢这里。 虽然说是行辕,但是说他是小号的朝廷也不为过。 因为战争的原因,莫说整个河北道,甚至因为狄阁老存在的原因,河东、河南道的利益都要重新划分,这群地方大佬整天因为屁大点的小事都能吵来吵去。 卢秀宁升为郡守之后,每次来此地开会,都头疼的紧。 关键是她只是郡守,跟寻常的州刺史又不是一个概念,很多时间心里即便是有见解,也没有发言的机会。 所以大多数时候,卢秀宁就干脆写信推辞不来。 卢秀宁静静的等着,心里想一些开心的事情。 卢照凌虽然学识没有进步,但是身子骨越发的健壮了,跟着叶郎呆在一起,人也不似先前那么眼高于顶,做事情也越发的有章法。 这都是叶郎的功劳。 想到叶琛,卢秀宁又想到那一日,自己在叶家老宅蹭饭,想到叶琛亲自为自己做猪肉,想到叶家的欢声笑语,心里就莫名的开心。 如果能跟他长相厮守,其实不做这个破官也无所谓。 至于卢照凌,他已经长大了,大不了等他做了举人,自己就请辞。 叶郎是个伟岸的男子,但是他每天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总归要有个知冷知热的女人,为他操持家里的。 行辕的会议举行了很久,卢秀宁在殿外等了一个多时辰,才有小吏来叫他。 大殿内。 卢秀宁身穿官袍,给狄仁杰盈盈见礼。 狄仁杰若有所思的问道,“北海郡守见本官何事?” 卢秀宁垂首却掷地有声道,“为狄阁老献上鱼罐头秘方。” 这开场白和吸引人,狄仁杰的思绪立刻从纷乱的国事中抽离出来。 有些诧异的看了卢秀宁一眼。 “这话怎么说?小小的鱼罐头炒制即可,能有什么秘方?别人做的不照样吃?” 卢秀宁从袖口里掏出工艺秘方,上前递了过去。 卢秀宁拧眉,果然在狄阁老这些重臣眼中,这玩意简单的很,但是当卢秀宁将其中的奥妙一一诉说的时候,狄仁杰的脸色越发的凝重。 “原来小小的鱼罐头竟然这般复杂,而且还涉及多种新奇的学问,好东西,好东西!”狄仁杰哈哈大笑。 卢秀宁没有猜错,叶琛肯定有他的打算,所以才让他代为将东西献给狄仁杰。 “好好好,卢郡守此物确实不错。”狄仁杰笑得酣畅淋漓。 卢秀宁垂头,神情很不自在。 狄仁杰的笑容瞬间停了,忽然想起了什么,既然此物如此厉害,那么 “可是叶琛那小子受了什么委屈,或者被要挟,所以要将此物献上?” “是。” 狄仁杰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那张年轻俊朗的面孔,那是个有本事的小家伙呢,都逼着他恳求北海郡守来求援,怕是真的遇到麻烦了。 “呵呵。”狄仁杰何等人物,瞬间明白了其中关节,也明白了叶琛的意思。 “叶琛此人,是不是很擅长结交官场人物啊?”看着卢秀宁神情,狄仁杰貌似疑惑道,“梅花内卫说他好,处置使姚崇经常赞扬他,你们青州刺史夸他有古圣贤风骨,魏家的老东西们说他北海贤才,黑齿长之说他是大周军方的希望,赵郡李氏放出风来,说要与叶琛交好,甚至连你这个新任的郡守,都马不停蹄的要任命他为乡头。 往日里议事,你都推脱有事不能来,结果为了他的事情,你却马不停蹄的赶过来,老夫也不知道这叶琛是天纵奇才,还是擅长结交官场人物了。” 卢秀宁抿着嘴唇,脑海里闪过无数念头,回道,“阁老说的这些,下官并不知晓,下官只知道,叶琛虽然是一介书生,却满怀报国之志,这一次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才寻找到下官的” 这话说的滴水不漏,狄阁老也没有多在此处纠结。刚才的话虽然疑惑,却更多的是感慨罢了。刚才卢秀宁所言,让他更有一种锥入囊中,其末立现的感觉。 叶琛如此优秀,就连圣人都能知晓,更何况地方实力派呢。 狄阁老暗暗摇头,他们这是身在局中,自己看不清楚罢了。叶琛有这么多支持者,魏家、李家、甚至连奚家都支持他,竟然还有人敢对他出手。 那有这本事的,整个大周又有几家呢? 不过来找自己,总算是找对了。 “这鱼罐头的工艺,确实是他亲自让你转呈的?” “是,而且叶琛还说,他将此物献给阁老,希望此物能成为军队将士们的助力,也希望此物可以给更多贫苦百姓一线生机,哪怕他付出千万投入,而没有回报,他也心甘情愿。 卢秀宁说完这话,顿时有点想笑。 这些话叶琛才不屑于说呢,但是卢秀宁觉得叶琛不懂官场,有些该拍的马屁,还是要拍的。 阁老未必爱听,但是你不能不拍。 而且狄阁老听惯了那些男性官员的马屁,但是肯定没听过女郡守的马屁,更是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狄阁老皱眉道,“这小子确实是个有本事,也愿意救济百姓的,如今又诚心献上此物,若是老夫什么都不做,如何对得起他一片赤诚之心? 这样,老夫知晓他有带兵之才,昔日与黑齿长之配合也甚至默契,老夫一纸调令,让他来北疆战场,不需要亲临前线,只需要在老夫身边参赞事物即可,到时候少不了他的一份军功。” 卢秀宁闻言,心中顿时暗急。 平日与叶琛虽然接触不算多,但是他明白,叶琛是放心不下家中儿子的。 更不愿意亲临前线,现在狄阁老又动了调他的想法,万一调令到了他家,恐怕他不会开心的。 措辞一番之后,卢秀宁轻声道,“阁老赏罚有度,下官甚是佩服。但那叶琛无心官职,若是勉强为官,终究违了他的本意,反倒不如放任。当了官,心思就复杂了,那时公务缠身,应酬不断,哪有空闲再去琢磨这些奇思怪想,救苍生于困苦,为圣人分忧? 况且叶琛并无功名,在北海这种小地方也就罢了,来了行辕,都是朝中大臣,哪个不是心高气傲的,即便是阁老重用,怕是也难免让他受到凌辱。到时候传出去反而让外人说,阁老苛待有功之人。” 一口气说了那么多,卢秀宁有些羞怯,急忙低下了头,他知道自己情急之下,漏了马脚,赶忙解释道,“当然,下官也有私心,如今北海穷困,需要叶琛这样的大贤辅佐,而阁老这里,确实群英荟萃,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的。” 狄阁老缓缓点头,“你们北海穷困,确实需要能人辅佐,而且叶琛缺乏功名,又没有什么背景,贸然来行辕入仕,未必是好事。而且我强行帮他,也有可能乱了圣人的布局” 轻曲手指,弹了弹桌子,狄阁老苦笑道,“可是有大功而不赏,传出去容易让人家笑话老夫。” 卢秀宁抿嘴笑道,“叶琛的情况,阁老您应该清楚,家中子弟一大帮,又有一大队穷亲戚,他所需要的是金银财物罢了。但若是直接赏赐金银,却失之市侩。 他献上秘方和工艺,显然是不愿意参与鱼罐头的具体经营,但盛放罐头的罐子和秘方之中提到的杀菌工艺,何不交给他来做?想必他一定感怀阁老恩德,踏踏实实经营的。” 狄阁老想了想,唤来书吏,挥毫泼墨,在纸上几个大字:“北海叶家罐头作坊!” 落款,盖印,待墨迹干了之后,狄仁杰点了点头,将它交给了卢秀宁,忽然笑道,“回去之后,你与叶琛说,这罐头买卖的纷争,老夫也听说了,但是老夫不方便参与,他这退而求其次,只生产罐头盒子的法子确实不错。还有,告诉这小子,姚崇那厮整天好吃好喝的供着,为何我这里却什么都没有?莫非觉得我狄仁杰不配跟他索贿么?” 卢秀宁一惊,急忙垂头道,“阁老明鉴,叶琛绝无此事,献上此物时,也说过不取分文,他是真心要为大周做些事情。” 狄仁杰哈哈大笑道,“不偷不抢,靠本事挣钱,有什么不好的?老夫没有帮他保住股子,已经是老夫面上无光了,其实他不主动献上秘方,老夫也会帮衬一二的。但是他愿意主动献上,说明这小子有见识,识大体,就凭这一点,他能从老夫这里得到的东西就会更多。至于你,莫不是相中了叶琛,竟然这般为他遮掩?” 卢秀宁瞬间噎住,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如他所愿,从今日起,凡是沿海官营作坊,但凡生产鱼罐头者,都需要以市价在北海叶家罐头作坊进货。至于北海郡的鱼罐头,老夫让他叶家一家专营,算是聊慰他的心意。” 卢秀宁被臊的满脸通红,却也只敢低头应是。 不敢在为叶琛辩驳半句,理智告诉她,一个掌握帝国大权的老者,可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 叶琛让自己来的时候啥都不要多说,是真的有道理的。 第356章 形势反转 卢秀宁前往行辕没多久,清河乡的叶琛就得到了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 被关押起来的叶家陈掌柜忽然被放出来了,传递消息的是郡守府的小厮。 据说叶家的陈掌柜出来的时候,整个人伤痕累累,半条命都丢了。 不过总算是没缺胳膊少腿,刘大夫亲自跑了一趟,给医治的伤情,回来之后跟叶琛亲自禀告,说休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过来。 而事情的发展还不止于此,不仅仅先前高高在上的大理寺官员亲自到场道歉,就连法曹也亲自去陈家拜访,不停地道歉的同时,还私人给了陈掌柜二十两银子的汤药费。 据说这个钱是一帮人凑的,显然是在他们看来,已经如死人一般的陈掌柜竟然能活着走出大牢,是有惊天的能量,这种情况,他们是万万不敢继续得罪的。 只能期盼着人家别找他们的麻烦。 此事给北海消息灵通的人士着实上了一刻,也让大家都记住了北海叶家这个名号。 这些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如果连陈掌柜都保不住,以后叶琛也别想在北海混了。 当然,这帮人既然又是赔礼又是道歉的,看来卢秀宁这边儿肯定是有效果了。 没过多久,新任的北海别驾萧嵩便独自催马来到的清河乡。 萧嵩的脸色难堪至极,甚至说是满脸铁青,看见叶琛之后怒气冲冲的脸瞬间变得复杂、羞愧、内疚,甚至还有点别的神色。 叶琛不喜欢猜测别人的心思,于是直言道,“怎么了这是?莫非又有人打着你的名号,在北海招摇撞骗了?” 萧嵩一愣,沉默了许久,缓缓的开口道,“叶兄,莫非在你眼里,我就那么废物么?难道我堂堂的北海别驾,就那么不堪,每天在郡城里,一大堆人排着队,打着我的名号招摇撞骗?” 叶琛这才发觉言语间有些许失礼,急忙笑道,“别驾,抱歉抱歉,这不是顺嘴了。就跟朋友见面,问一句今天喝了么,是一个意思,就是打个招呼罢了。” 萧嵩表情稍晴,然后点了点头。 叶琛这才继续问道,“到底怎么了,最近你春风得意,连郡守都肯放权给你,想来偌大个北海郡没有谁敢寻你的麻烦?” 萧嵩神情黯然,长叹了一口气,“被家中长辈训斥了,也真的是闲的,千里迢迢来一趟,就是为了骂我一通。” 叶琛:“” 萧嵩委屈道,“这件事情我是冤枉的,凭什么要我来跟你赔不是?我就辩解了两句,结果就说让我交了官印,辞职回家,再学两年本事再出来。” “跟我有什么错误好认的?” 叶琛呆住,一头雾水的看着萧嵩。 萧嵩站起身,很正式地朝着叶琛叉手,道,“这件事情告一段落,我也没法查了,我代表萧家和我姐夫给你赔礼道歉,这件事情算我萧嵩的错,店铺被人砸了也好,你家掌柜的被侮辱也罢,都是我萧嵩的错。你想要什么赔偿,就跟我说,我萧嵩都能依你。” 这话可就有些莫名其妙了。 是不是萧嵩做的,叶琛怎么可能不知道。 叶琛怔怔地看着萧嵩,半晌没出声。 萧嵩这没头没脑地站出来背锅干啥?要知道,那可是萧家啊,光宰相就出了一大堆,这样的人物,竟然也要背锅? 娘咧,莫不是皇帝想要鱼罐头? 刹那间,叶琛脑海里想到了无数种猜测。 鱼罐头这东西,你说他值钱,或许真的值那么点钱,毕竟可以远距离运输和长时间存储食物,对于军队在战争中以及百姓在生活中的帮助都很大。 但是叶琛觉得,这玩意还真不至于惊动那种惊天动地的大人物的存在。 要知道,这东西的味道在叶琛看来也就一般,甚至这东西放的越久也就越难吃,而且叶琛现在所掌握的技术,并没有后世那么先进,就连他自己想要保证口味,都要放在冰室里冷藏。 所以这东西,一旦推向市场,面向社会,他需要一个市场接受它的过程,以及自己不停的迭代技术的过程。 不可能一下子就直接风靡全世界的。 叶琛把这东西弄出来,本意就是叶家发点小财,顺道解决北海郡大量流民的情况。 东西不算什么太出彩的东西,而且还涉及民生,在他看来,就算是有人觊觎,也不会太过分。 可是叶琛也没有想到,因为这个东西,事情越闹越大。 到现在萧嵩这个萧家的公子哥,都要站出来背锅,无疑是将事情引导向着更复杂的方向发展。 “到底怎么回事儿?咱不是有线索么?不是说先震慑北海郡的官僚,然后继续彻查么?你这彻查的结果就是你的责任,然后跳出来背锅?你当我傻么?”叶琛神情凝重的问道。 萧嵩默默摇头,“没法查了,事情很麻烦,你想我家长辈特意千里迢迢来骂我,我还能怎么办?叶先生,此事我们萧家担了,咱不闹了。你有啥诉求,你直接跟我说,反正你们叶家也没啥损失,甚至我姐夫说了,把他闺女嫁给你也可以,他家就那么一个闺女,牧场都是你的。” 叶琛盯着萧嵩,心里感觉很是诧异,他觉得这件事情已经有意思到了一定地步。 他是受害者,他想知道真相,最后竟然成了无理取闹的人。 叶琛盯着他,“钱我不要,媳妇我也不要,我就想知道真相。” “没有真相。” 叶琛点点头,成年人的世界真的很复杂,他知道萧嵩肯定承受了不小的压力,所以温声道,“到底是何方神圣?连你萧嵩都吓得尿了裤子。” 萧嵩苦笑道,“不是怕,而是” 话到了嘴边儿,萧嵩沉默了,最后摇头道,“罢了,是我无能,无用。” 看着萧嵩那张郁闷的脸,叶琛忽然明白了。 既然如此,他也不便再多说什么,二人小聚了一番,萧嵩便起身告辞,去处理政务去了。 而就在萧嵩折返郡城,卢秀宁在阁老那里把事情办完,坐上马车准备折返的时候。 已经有马车飞驰至清河乡。 彼时距离萧嵩拜访叶琛已经过去数日,叶琛正耐着性子,走访各村的情况。 如今身为清河乡的乡头,各村自然不敢小觑叶琛,叶琛每到一地,虽然不会留下特意吃饭,但是各村的村老和村正,都无一例外热情相待,介绍着当地的情况。 彼时叶琛正蹲在地头,检查着土地的庄稼长势,吱呀吱呀的车轴声引起了叶琛的注意。 五辆宽敞的马车,外表很是朴素,甚至车篷周围的车漆都掉落了不少,显得很是破旧。 两名穿着短衫的车夫驾车,打头一辆马车的车辕上坐着一位蓝衫纱冠的中年人,面色白净,满脸堆着笑,笑容看起来很和气,让人一见便生出一股亲切感。 叶琛隐隐有些预感,果不其然那马车是朝着自己过来的。 那中年人跳下马车,直奔叶琛而来,笑容里带着几分和善。 “叶先生,许久不见。”那中年人叉手问好。 叶琛自然是见过此人,但是却连名号都想不起来了,但是这些人有个统一的特点,那就是建昌郡王的说客。 叶琛几乎一瞬间就明白了这件事情的因果关系。 建昌郡王不仅想在河北道有所作为,还兼着工部尚书呢。 这么大的工程,如果交给他来做,他能从中间赚多少钱财,叶琛用屁股想都能想得一清二楚。 叶琛不是没想过建昌郡王会插手此事。 但是当时这个念头,在叶琛脑海里只是一闪而过就结束了。 实在是太不科学了。 首先因为契丹和沂蒙山匪事,女帝连他最信任的狄阁老都派了过来,可见女帝是十分关注这边儿的情况的。 这个时候,谁敢想着怎么搞钱,就等于寻死。 所以只要不是蠢货,就没有必要蹚这趟浑水。 但是叶琛千算万算就是没想到,这位建昌郡王还真的就是蠢货。 现在想想,也只有如此了,能够不在乎郡守卢秀宁和别驾萧嵩,能够逼着萧家低头的人物,似乎也只有建昌郡王武攸宁了。 也难怪萧家逼着萧嵩把这件事情背下来,没办法啊,世家虽然可以传承千年,但是真的敢跟皇权硬碰硬么? 要知道,如今武家也是皇位继承人之一,在朝中势力盘根错节,此时得罪武家绝对是寻死一样的操作。 叶琛的思绪很乱,一团乱麻一样,理智却让他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原来是建昌郡王的人,难怪,难怪”叶琛笑道,脸上不见其有丝毫的愤慨之意,反而有一种世事无常的慨叹。 其实建昌郡王还算可以了,其人虽然胸无大志,贪财好色,但是对于自己,其实一直是秉承着先礼后兵的态度。 之前已经派人来邀请过自己无数次了。 这位中年书生一直盯着叶琛的脸,仔细观察着他脸上流出的内心的想法。 很可惜,叶琛的脸没有多余的变化,根本让人看不出什么。 “这都是底下人自作主张,全都是一场误会,前些日子郡王知晓此事,勃然大怒,不仅处置了做了错事的官员,还专门让我登门道歉,至于先生想要的赔偿,您只需要开口,王府定然会悉数满足。”中年书生朝着叶琛作揖,语气很诚恳,甚至带着几分懊悔之意。 第357章 十万贯 很有意思,王府千算万算,万万没有算到,发明鱼罐头的叶家如今已经不是单纯的寒门小户。 从事情开始到今天,虽然王府还能靠着强劲的实力碾压一切,但是带来的麻烦也不算小了。 其实最初青州刺史提起此事时,王府就已经通过他们的信息渠道,发现了鱼罐头的重要性,并且想要据为己有了。 这东西对于普通人家来说,其实干系不算特别大,鱼罐头而已,顶多就是一顿饭的口腹之欲而已,一点都不重要。 但对于王府来说,这东西可就不一样了。 武家是觊觎着皇位的,但武家想要继承皇位,并不是正统之所在,所以就需要靠大量的金银财宝去收买官员,同时也需要各种政绩来提升武家的声望。 只有武家有足够的声望,挣得天下百姓的支持,皇帝才有可能把皇位传递给武家。 而青州府出现的这个鱼罐头,无疑是一大助力。 有了他,武家的武攸宁可以借助工部尚书的位置,源源不断地获取钱财,这样可以收买更多的官员,更可以给无数贫苦百姓以活命的机会,在民间积攒声望。 建昌郡王以此事扬名,邀买人心,自然会青云直上。 然而当建昌王府想要插手的时候,却发现事情并不是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首先北海郡守虽然是一介女流,但是他出身于范阳卢氏,人家资源雄厚,在官府说话本身就有莫大的影响力,他提议是官私合营,总体思路就是由官府督办,民间商人经营,而民间经营的商贩,就是叶家。 此外,这一桩生意已经开始展开,经过王府的调查,那就是北海郡已经出现了叶家修建的作坊,甚至于已经开始收购市场上的鱼进行加工,通过魏家等渠道进行售卖,而且效果确实不错。 百姓虽然嫌弃此物有些价格昂贵,但是却很受商旅的喜欢,而且一旦此物大规模推广,能够将海鱼的优势发挥出来,绝对是如虎添翼一般的存在。 但是王府想要获取此物的新麻烦来了,那就是魏家。 魏家虽然在魏征离世之后,威风不在,但只是魏家沉寂了许多,可别以为魏家没有实力,魏征的孙子魏鹰,那是正儿八经的魏国公,此外家族直接担任侍郎、郎中者不计其数,此外魏家还跟薛家联姻,是朝中一股不可忽视的政治势力。 所以在经过一番考虑之后,王府放弃了直接抢夺的念头,而转身采取了智取的念头。 首先便是王府通过对青州的影响力,让卢秀宁游说青州刺史不成。 王府的念头很简单,那就是卢秀宁游说青州府不成,早晚得打道回府,到时候王府在慢慢使用手段得到鱼罐头的制作之法。 但是卢秀宁是个固执且坚持的人,在青州府期间,他发现自己的游说看起来顺风顺水,但总是有问题耽搁,便果断放弃青州刺史,转到去了处置使行辕,将此事汇报给了姚崇。 当事情走到姚崇那一关的时候,建昌王府虽然有影响力,但是事情却不是他轻易能够左右的。 所以他们只能调转枪头,想要离间北海郡守卢秀宁和北海别驾萧家的关系,让他们自顾不暇,无法去经营鱼罐头作坊,同时震慑叶琛,让他老实一些,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其实一直在王府的掌控之中,卢秀宁和北海别驾萧嵩的无差别攻击,整顿北海郡的官场,对于北海的政治生态确实有很大的帮助。 但是却也影响到了鱼罐头的推广,所以这个时候,武攸宁已经做足了准备。 他打点好人脉,准备再朝中上书,直接进献鱼罐头,并且重新踩一脚北海郡,就说北海郡现在一片混乱,甚至郡守和别驾需要花费时间整顿吏治,可是百姓是无辜的。 灾情如火,他们官员等得起,百姓等不起。 到时候由工部接手此事,便顺理成章了。 然而,建昌王府没想到,这件事情之中,最为不必要考虑的叶琛,甚至在经过王府的恫吓之后,理应老老实实交上制作之法的叶琛。 不仅仅没有交上房子,反而在最后成了破局的关键。 叶琛不但是鱼罐头的发明者,也深受处置使姚崇、阁老狄仁杰的欣赏,甚至连圣人都一直在关注着他。 因为建昌王府以为轻而易举可以打得叶琛抬不起头来,所以没有刻意关注,导致后来事情直接脱离了王府的掌控。 事情捅破之后,狄阁老立刻派人登门。 碍于圣人的面子,虽然没有直接发飙,但是也表明了狄阁老的态度。 武家人谁都敢得罪,但是唯一不敢得罪狄阁老。 因为武家人几乎都有一个可怕的共识,那就是如果武三思和狄阁老同时掉到水里,圣人肯定先救狄阁老,而不是武三思。 这件事情一旦惊动了阁老,王府也就坐不住了。 因为眼下,狄阁老只需要给圣人写一封书信,就可以将王府彻底置于险境。 因为萧家做了一件极其恶心人的事情。 那就是主动跑到叶家去道歉。 此时传到圣人耳朵里的时候,肯定就是别样的味道了。 建昌王府嚣张跋扈,欺压百姓也就罢了,竟然连萧家这种顶级世家,都要退避三舍,主动求饶,替王府去道歉。 到时候圣人会怎么看? 你建昌王府还跟国本八竿子打不着了,竟然可以压服世家了? 到时候武家还争不争皇位了? 建昌王府知道,这件事情不能再撑着不出面了。 狄阁老要出手了,不仅如此,建昌王府还查到了很多不寻常的东西,那就是狄阁老和处置使都曾经去过清河村,甚至于处置使姚崇与叶家交往甚密,叶家经常带一些土特产去处置使行辕,而姚崇从来都是照单全收的。 叶琛有阁老和姚崇两个大佬照拂,将来会走到哪一步,王府也无法预料。 对于建昌王府来说,一个农户小子,其实无关紧要,哪怕是他有才华也无所谓。 然而这件事情,却已经在无形之间,形成了庞大的压力,其中有阁老的,姚崇的,甚至还有魏家的,卢家的,萧家的,那么这件事情就不得不让建昌王府慎重考虑的。 因为建昌王府很清楚,他们武家说到底就是一群暴发户。 但是眼下,这股合力中的每一股势力,似乎都比自己家底蕴要深,要强。 所以萧嵩这边儿前脚刚走没多久,建昌王府便陡然发力,派出一名唤作武大植的王府官员,拜访叶琛。 一副很是欠抽的虚伪笑意,看的叶琛腹部不停的作呕。 当然,作呕归作呕,万幸是事情以一种叶琛很反感的形势,终于有了结果。 “叶贤兄莫要做这般姿态。”武大植很擅长交际,他自然看出来叶琛对自己的不耐烦,脸上笑容不断,仿佛叶琛就如同他失散多年的亲爹一般。 “万事讲究个缘法,咱们这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武大植脸上不带丝毫愧疚之色,其内心的倨傲不言而喻,“事到如今,也不瞒您,我们王府确实希望得到这鱼罐头的制作之法。” “只是手下人做事情粗糙了些。” “但话说回来,能够被王府重视,也不得不说,是叶家的荣幸。” 这种事情,关键人物一旦出现,就自然而然的变得清晰明了。 叶琛也不愿意因为王府而过度的浪费时间。 在叶琛看来,如今的叶家,别说是门阀得罪不起,便是一般的豪绅之家,都最好轻易不要开罪。 更不要说,如今如日中天,有女帝照拂的武家。 要知道,在朝堂上,得罪过武家的,似乎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叶琛不咸不淡道,“大人不必如此。既然是一场误会,那就让此事揭过去如何?叶某也没想到,竟然劳烦您亲自走一趟,真的是罪过罪过。” 叶琛的表现,完全在武大植的意料之中。 能够白手起家,并走到今天这一步,再加上今日叶琛的表现,让他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很识实务。 当然,即便是不识实务也没办法,凡夫俗子,如何跟王府对抗? 若不是王爷青睐,他随意找个下面的人,就能把叶家灭了。 何苦整出这般阵仗,还要自己亲自登门。 于是乎,武大植随意的拍了拍手,自然而然的有手下人掀开车上的遮挡物,露出了里面的箱子。 武大植慢吞吞的打开,看向叶琛眸子里闪过一抹得意何蔑视。 “叶兄大才,我加王爷又礼贤下士,如何也不能委屈了您。这些东西的价值,当在十万贯,只要叶贤兄点点头,便都是你的了。” 这就有点过分了啊! 王府一个道歉,就值十万贯么? 武大植笑道,“当然,这十万贯也不仅仅是赔礼,其中还有购买鱼罐头工艺配方的钱。” 叶琛连忙摆手道,“先生莫要误会,方子叶琛已经交出去了。” 武大植哈哈大笑道,“交出去又如何?只要先生点头,签下文书,我王府自然有本事拿起此事,到时候先生不仅有这十万贯的赔礼,还有每月一成的分红,如何?” 叶琛眼皮直跳,感觉自己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僵硬了。 这太过分了。 得不到就直接拿钱砸是。 整整十万贯,这是一个叶琛做梦都不敢想的数字。 但是这十万贯就真的那么好拿吗? 这可是建昌王府的钱,拿下这笔钱从此就是武家的人了。 关键是,不拿这个钱,更过分,人家武家会说武家出了十万贯,你都看不上。 这是典型的给脸不要脸啊。 武大植含笑看着叶琛,他很有耐心,一点都没有急躁的样子,静静地等着叶琛的回答。 叶琛心中泛苦,仰头默默长叹。 我就是想安安心心的做个生意,窝在家里过过小日子,怎么就那么难? 二人沉默了许久,武大植已经有些不耐烦了,笑容满面道,“叶先生,王府虽然豪奢,可拿出十万贯来也要伤筋动骨的,王爷这般有诚意,您若是不接,在下不好回去赴命不说,以后您的前途怕是也要堪忧了。” 第358章 先礼后兵 叶琛很清楚,这就是典型的先礼后兵了。 虽然狄阁老的参与,让这件事情变得对叶琛有利起来,甚至逼迫王府不得不向自己示好、道歉。 但是说到底,那是女帝的娘家人,是女帝执掌朝纲的重要依仗。 而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当一切都逐渐趋于明朗的时候,建昌王府明显已经到了自己把自己架起来烤的地步。 一旦鱼罐头事件不能妥善解决,王府的威望势必遭受到巨大的打击。 只要稍加分析,就能知道,眼下建昌王府处理眼下之事的最佳结果就是既处理好叶琛这边儿,不至于产生不好的影响,又成功得到鱼罐头的秘方。 所以才有了眼前这帮人清河乡之行。 在叶琛看来,这所谓的十万贯更像是王府的一场作秀,一个针对于自己的陷阱。 自己敢拿这十万贯,绝对是有命拿,没命花。 先不说自己已经把秘方给了狄阁老,此时收钱,是明显的打狄阁老的脸,将狄阁老置于麻烦的处境,以至于最终切断跟狄阁老的联系。 单说王府,就不可能让自己真的拿下这十万贯。十有八九是前脚自己收了这十万贯,后面不知道哪天,一场大火少了清河村,然后这十万贯不翼而飞。 就算是这位建昌郡王诚心实意的给自己着十万贯,叶琛想要拿这个钱也几乎不太可能。 拿眼前这个武大植来说,此人曾多次代表王府来叶家向叶琛示好,而没有结果。 其中难免对叶琛有些许怨气,而这一次叶琛面对如此多的金银财宝,依然不为所动,在武大植这等人看来,叶琛多少有些不知好歹了。 而且叶琛平白无故的可以拿十万贯,但是他们这等为郡王卖命的人,估计这辈子也拿不到十万贯,心中肯定有嫉妒的情绪。 这也就直接导致这件事情朝着极其不好的方向发展。 所以对面出言威胁,叶琛一点都不奇怪。 而就在叶琛沉吟不语,想着如何脱身之时,武大植身边儿的武士已经率先难耐,忍不住开腔道,“大人,一介穷酸腐儒罢了,有些机巧的小聪明,便自认为天下都要尊他,敬他,真的客客气气的跟他讲道理,怕是说到明年也难有个结果。” 说着,语气愈发的凶狠,眸子里凶光毕露,看向叶琛道,“不如兄弟们,直接将他拉到不远处的灌木丛中,给他些许拳脚招待,让他长长脑子。” “合该如此,这厮好说歹说,不给我们面子,怕是不揍他一顿,他难以知道,什么叫做王府的威严。”武士身边另外一人开腔道。 小厮的话,是当着叶琛的面说的,武大植也没有阻止,明显是进一步威胁叶琛。 只是叶琛面对这种威胁,明显是不放在心里,甚至看向武大植的神情里充满了不屑。 至于武大植本人则冷笑连连,心中暗道,“这就是典型的敬酒不吃吃罚酒,到时候挨一顿胖揍,便知道什么叫做王府的厉害了。” 而将叶琛带入灌木丛的三个武士,确实身强体壮,眸子里尽显凶狠之气,一看就是车队之中打手一般的人物。 其中一人颇有江湖风骨般道,“叶先生,在下阮七,江湖上的朋友都唤我一声飞天龙,刚才所言只是想再大人面前露个脸,换些赏钱,知道你是造福乡邻的人物,心中也有些敬佩,你若是有些脑子,就赶紧领了王爷的恩情,以后莫做鱼罐头这等生意,我也好去交差。” 叶琛还不待开口,这小厮身边儿的另外一人开口道,“大哥,你搭理他作甚?此人连王府的招揽都敢拒绝,一看脑袋里就装了不知道多少屎尿,不打一顿是难以明白的。” 见叶琛依然不为所动,另外一人嘲讽道,“还他娘的装!莫不是忘了你家掌柜是怎么被教训的了?” 说着,这三人再也不再等待,而是从怀里掏出一块长布,准备包裹住叶琛,然后对叶琛施展拳脚。 而彼时叶琛也终于开口,对着三人说道。 “且慢!” 三人一脸疑惑的看向叶琛,只听叶琛继续道,“看样子便知道,你们也是苦命人出身,自然应该知道,你们的困苦都是那些贪官污吏,欺压乡里的王爷、公爷们造成的。” “而你们既然有些气力,不为弱小打抱不平也就罢了,为何助纣为虐?” “岂不知,你们在那所谓的建昌王府眼里,甚至连一条狗都不如么?” 叶琛刚才的停顿,自然是去空间商城里兑换武器去了。 只是让叶琛没有想到的是,他用劝说眼前这三人的话语,人家根本不屑一顾,其中一人直接冷笑反讽道,“即便是在王府猪狗不如,也比寻常百姓强上千倍万倍,你既然不识好歹,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说完就要对叶琛动手。 而彼时,叶琛自然不会惯着他们。 噌! 叶琛手一探,从怀里掏出一根电棍来。 电棍按钮按动,发出一阵滋滋的声音。 最靠近叶琛的武士身体刚刚碰到叶琛就开始口吐白沫,然后被叶琛一脚踹飞。 然后后面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叶琛追过来用电棍点到了胳膊上,接着整个人也开始抽搐。 接着就是第三个。 叶琛看着倒在地上,一点反抗力量都没有的三个武士,为他们的惨状而默哀。 因为最近实在太憋屈了,一直无处发泄,以至于叶琛趁着他们没有反抗能力的短暂一刹那,一人给他们的小兄弟来了个爆炸式的踢法。 那三脚之下,他感觉自己武三石附体。 然后将三人捆绑起来,又从将三人的臭袜子拖了下去,分别塞进他们的嘴里,这才慢吞吞的转身朝着那位武大植走了过去。 这些人敢光明正大的带着钱来到清河乡,又敢直接劫持自己。 想必抢夺配方的事情,就不会轻而易举的结束。 甚至于后面自己若是不肯招供,还会直接挟持自己,然后去清河村暴力抢劫的。 叶琛自然不会允许他们有这么做的机会,他躲在草丛里,默默的看了过去,想先听听这帮逼人,私底下会不会商议些什么。 “大人,咱们这般得罪姓叶的,就不怕王爷训斥我等么?”一个随行的年轻文士忍不住问道。 第359章 幸好有防弹衣 “后生,你终究是过于年轻了些。”武大植声音略显得意,表情皆是冷傲之色。 其人先朝着王府的方向恭敬的拜了拜,然后慨然道,“我等为王爷做事,万事只求个结果,至于过程如何,王爷关心么?事情办成了,你我皆是王爷的座上宾,做不成,便是连王爷的爱犬都不如。” 那年轻书生恍然大悟,连连点头,看向武大植的神色越发的敬佩。 只是武大植没有停歇,而是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年轻人继续说道,“话又说回来,你与我到底多大的本事,你心里应该清楚。 我们不过是王爷的守家犬罢了,但若是这个叶琛真的进了王府,人家凭借真本事,好处待遇肯定在你我之上,到时候我们又要作何自处啊?” “所以我才寻了这个机会,表面上是替王爷道歉认错,实际上是直接夺取叶家的方子!” “好言相劝他若是听也就罢了,关键是这厮不识好歹,那就别怪咱们无情了。” “我听说清河村叶家经营有道,不仅有鱼罐头的方子,还有什么蔫黑鸭、鸡毛掸子,这些都是好东西,只要咱们抢到手里,自行生产用不了年,就能富甲一方。” “到时候又有王爷庇佑,咱们就能过上人上人的好日子。” 那年轻文士听完之后,两眼冒金光。 一直听闻叶家有钱! 这次扯着王爷的虎皮,若是真的能把房子搞到手,以后还能愁没钱花? “大人,话虽如此,可我听说那位叶先生,可是一猛人,甚至还跟黑齿长之上了战场,立下了军功。” “若是他报复咱们,咱们能逃得出去清河乡吗?” 这年轻文士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清河村团练可是立下过不少功勋的。 他们这一趟才多少人,而且还押着那么多钱财,万一交起手来,那可就真的麻烦了。 “担心什么?” “清河村都是老实巴交的村民,咱们这一趟代表是王府!” “还治住了叶琛。” “他们除非真的敢造反!” 武大植眼神中透出一股一往无前的高傲,其实也是被清河村的财富迷住了眼睛。 “那大人吃肉,我们就跟着喝点汤了。” “说来也是可恨,凭什么老天爷给了他那么大的本事,咱们却连个主意都给王爷出不了。” “若是老天爷给咱们这般聪明才智,王爷说不准都做了太子了。” 二人说着说着,似乎建昌郡王都能登临大宝,他们都是从龙功臣,到时候封侯拜相,便有了无上的荣光和富贵。 “若是咱们家王爷登临大宝,必重用大人,到时候还请大人照拂一二。” “说来也是可恨,女帝姓武,武家的儿郎也姓武,为何到现在了还不立下太子。” “是啊,王爷身份何其尊贵,结果一个州府之官,都敢上书状告王爷,害的咱们跟着挨骂。” “若是王爷得了这鱼罐头的秘方,我们的日子就好过了。” 武大植狠狠的用拳头砸了身边儿的马车一拳。 要是王爷掌握了鱼罐头,王府定然有源源不断的收益不说,他们作为操持之人,只要过过手,便能沾染不少油水。 “哎,希望这个姓叶的,能早些回心转意,我们也好回去赴命。” “他不愿意交出秘方也正常,毕竟这本身就是泼天的财富。” “他一穷措大,也配拥有者泼天的财富?” 二人说着说着,便开始扯到了其他的地方。 他们心中所想,叶琛心里也清楚。 无非就是如同蛀虫一般,抱着建昌郡王这颗大树,尽可能的获取好处。 他们这种人其实完全没有节操,今日跟着建昌郡王有利可图,明日就能害死建昌郡王,然后去寻下一处容身之所,然后继续汲取好处。 可怜的建昌郡王还以为自己找到了能人异士,在他们的帮衬下,可以敛取财富,获取名望。 其实他不知道,他只是找了一群狐假虎威的祸患,早晚得害死他。 不过这个建昌郡王爷真的是天真到了极点。 这女帝就算是再糊涂,也应该知道,你们虽然姓武,但是你们跟人家只是亲戚关系。 人家是有儿孙的。 人家脑袋坏掉了,不把江山大位传给儿孙,反而传给你们? 人家只是当你们做工具人,利用你们平衡局势罢了。 “不好了,不好了。” 就在叶琛听得津津有味的时候,忽然看到一个人慌慌张张的跑过来。 “大人,那个叶琛逃了!” “什么?” “怎么可能?” “阮家三兄弟呢?” 武大植皱着眉头,不敢相信。 明明,叶琛只是一个文弱书生,三个身手不凡的武士,还能让他跑了? “刚刚我看阮家三兄弟许久未归,便去找了找,哪曾想发现他们已经昏了过去,还被捆了起来。” 来人有些害怕,将他的所见所闻说了一遍。 同时,他也真真后怕。 幸好,没脑袋一热,跟着阮家三兄弟去占便宜。 要是他也跟着去了,被人家踢爆了蛋蛋,嘴里塞袜子,直接昏死过去的,便要有自己一个了。 啧! 最近心情不好,这脑子也不好使了哈。 我怎么忘了这茬了。 叶琛有些懊恼的磕了磕额头。 他居然一时心善,没来个杀人埋尸。 此时,此地已经非叶琛久留之地,所以他转身欲趁着众人没发现自己,早一步溜走。 只是让叶琛也没有想到,这建昌王府里确实是有能人的。 他这边儿稍微有风吹草动,就立刻有人指着他的方向喊道,“人应该在那个方向。” “绝对不能让他跑了,给我追!” “抓活的!” 武大植一声令下,众人立刻反应过来。 此时此刻,已经撕破了脸皮,大家都知道,好好谈是没有机会了。 只能玩狠的了。 甚至叶琛听到了嗖嗖的破空声,这群畜生,竟然直接拿弓箭射叶琛。 幸好叶琛刚才在商城里兑换了一件防弹衣,不然猝不及防的一箭,直接就能把叶琛干倒。 当然,叶琛也有些吃惊,那就是商城里竟然可以购买防弹衣,这玩意不应该被禁止么? 正当所有人都觉得抓住叶琛一人,如同探囊取物时,不曾想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让众人忍不住纷纷侧目。 第360章 凤阁张说 一队彪悍的骑士,在官道上纵马疾驰,卷起的漫天烟尘。 领队之人,头戴幞头,身穿绯红色官袍,一脸的英武之色。 身后的将士,一个个披挂整齐,浑身上下凛冽着浓郁的杀伐之气,一看就是刚刚在战场上退下来的精锐。 待临近车队附近,那身穿绯红色官袍的年轻人,大手一挥,队伍停住脚步。 武大植等人皆一脸骇然之色,吓得连一句话都不敢说。 那年轻人打量着这一车车的金银财宝,以及适才还在追杀叶琛的众人,忍不住说道,“我是不是刚才打扰你们了?” 众人皆垂首不敢言语,倒是武大植壮着胆子上前说道,“敢问这位大人,您” 话说道一半,便被那年轻人直接打断,他斜睨了一眼武大植,冷蔑的问道,“你是哪个?” 那武大植也不避讳,拱手道,“建昌王府兵曹参军武大植。” 武大植以为自己做完介绍,人家会正眼看自己一眼,结果那官员对手下兵丁道,“什么玩意?竟然敢袭击朝廷兵马!” “杀几个不开眼的家伙给兄弟们消消火!” 武大植当场就懵了! 我干啥了,就袭击你们了? 我只是过来打个招呼,怕咱们之间产生误会啊。 结果那年轻人话音落下之后,那群骑士蜂拥而至,根本不给武大植再次说话的机会,直接将王府嚣张跋扈的众人,推到路边儿。 然后直接以袭击朝廷兵马的罪名给斩杀了十之八九。 剩下的众人看着顷刻间人头滚滚,血腥气浓郁冲天,一个个吓得瑟瑟发抖,甚至于尿了裤子。 武大植被两个军士押着,看着眼前不知深浅的年轻官员,口中喝道,“你是谁!?敢招惹我们建昌王府,不怕王爷震怒吗?” 话音刚刚落下,那年轻官员直接走了过来,用鞭子对着武大植抽了过去。 “啪啪啪!” 三下过后,武大植的脸颊立刻留下三道深深的血印。 “老子管你是谁!?袭击老子的队伍就该死!” 武大植也不敢狂傲了,连忙开口道,“绕我一命,我是建昌王府兵曹参军武大植!” 结果那年轻官员不为所动,手中的鞭子继续抽打武大植。 “绕我一命,我有举人功名在身!” “你们不能欺辱我!” “你会倒霉的!” “我代表王府的颜面,你不能这般对我!” “如果我没猜错,你是处置使行辕的人呢!姚崇早晚要回去的,到时候王府报复,谁能保你?” 这位武大植显然是被眼前的官员吓到了,就连说话也变得语无伦次起来。 最后几句话更是尖叫了起来,宛如一个疯子。 “报复我?” “就武攸宁那个废物?” “他也配!!!” 那年轻官员毫不犹豫的一脚过去,正中武大植腹部,接着鲜血就从嘴里喷了出来。 砰! 武大植连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直接倒在地上,眸子差点从眼眶里蹦出来。 嗯? 不远处,手里拿着望远镜的叶尘,正一脸疑惑的打量着战场。 这哪里来的英雄豪杰,怎么说打就打起来了。 而且动手的还是个绯红官袍的,起码是四五品的大佬。 这是哪方的势力,这么狂傲,连建昌郡王都不怕,直接对他的手下人这么麻利的开干。 还将人家车队的随从差点给杀光了。 这回头不会把锅甩到我头上? 叶琛内心有些担忧。 这绯红袍官员有所依仗,完全不怕建昌郡王。 可自己怕啊! 这是不是又是一个套路,逼着自己向另外一股政治势力靠拢? 就在这时,叶琛耳边传来一道客气的声音,打破了叶琛的隐藏。 “叶大人,您这隐匿的功夫,着实不错啊。” 叶琛吓了一跳,手中的电棍下意识的就要捅过去,却被一名年轻的小将轻松躲过。 “叶大人,别冲动,这是天使的队伍。” 旁边儿一个满脸是血的将领,提着唐刀,刚才不知道砍了多少人,此时在叶琛面前,却摆出了客客气气的样子。 “天使?”叶琛一脸疑惑的同事,跟着二人走到官道之上。 待看清楚叶琛并无大碍,那年轻官员这才点点头道,“清河乡乡头叶琛接旨。” 叶琛赶忙跪下。 因为对面手里的圣旨是制式的,一看就是真的,做不得假。 而且人家一群狂徒,见人就杀,哪怕是假的,自己也得当真的接旨。 而躺在地上哀嚎的武大植的脸色瞬间铁青。 完犊子,搞他们的是天使的队伍。 何为天使? 这玩意不是天上的鸟人! 他是圣人的使者,一定程度上代表着皇帝。 这问题可就复杂了,到底是天使率性而为,听了某些人的画,碾压了王府一下,还是圣人特意安排的,这都不好说。 但是天使代表着圣人,这是毋庸置疑的。 如果说是有人借机买通了天使,蓄意欺辱王府,这还好说,凭借王府的实力可以轻松反击。 可若是圣人恼了建昌郡王,特意派天使打压一二,那可就麻烦了。 而彼时,天使已经开始宣读圣旨。这里面很多字他都认识,但是组合到一起是啥意思,他就不知道了。 不过大体应该都是些很牛逼,用来赞美自己的词。 这让刚才还经历着莫大危机的叶尘,感觉脸都有些发红。 我竟然那么优秀? 我怎么不知道? 不过后面的内容叶琛是听懂了,狄阁老办事就是不一样。 不知道是有圣人留下的空白圣旨,还是搞了八百里加急送到圣人那里去了。 反正就是,最后圣人拍板,将河北道的鱼罐头的罐头提供生意直接甩给了自己,最后又说了一大堆勉力的话,一直到了钦哉才算结束。 随着圣旨一起给到叶琛的,还有一份狄阁老的墨宝。 叶琛也算是半个读书人了,可圣旨一开始,他就听懂了门下两个字。 其余的都是什么槐路清肃,台阶重峻,经邦论道,什么地胄清华,风神闲悟,立志温裕,局量宏雅,什么譬兹梁栋,有若盐梅。 叶琛看着手里的圣旨以及阁老的墨宝,像极了春风里刚刚绽放的桃花。 那年轻的官员对着叶琛叉手行礼到,“恭喜叶大人,贺喜叶大人,本官替圣人宣纸不是一次两次了,但是奉旨挣银子还是头一次见,可见圣人对您的欣赏何其独一无二。” 叶琛赶忙道,“为圣人效忠,万死不辞。” 那年轻官员哈哈笑道,“不必如此,不必如此,圣人又不在眼前,我也不会将你的话带给圣人。” 说着拍了拍叶琛肩膀小声道,“建昌郡王我这算是替你教训过了,凭他那怂比性子,怕是短时间内不敢找你的麻烦。你且要勉力做事,尽可能的解救贫苦百姓。” 叶琛道,“叶琛谢过大人,敢问大” 年轻官员笑道,“凤阁鸾台张说,叶大人后会有期。” 说完便不再与叶琛多言,反而对着武大植又踹了两脚,并冷哼道,“如果叶先生有一丁点的危险,你懂得!” 然后便领着队伍,以一种极其高傲的姿态离开。 看着车队被随行人员被杀伐一多半,连装着财物的马车都被迁走,以及叶琛手里捧着圣旨和墨宝一副不好意思的扭捏神情,趁机了许久。 武大植忽然笑了,只是笑容极其难看。 “真的是小觑了天下英雄,是武某唐突了。” 叶琛露出了惶恐的模样,急忙道,“武大人莫怪,下官才想交出配方,没想到圣人的圣旨来了,要不你把这圣旨撕了,我再把配方给您写出来?” 武大植脸都绿了。 他指着叶琛骂道,“畜生,你无耻!我都这般凄惨了,你还羞辱我!?” 他如果不骂叶琛还好,这一骂叶琛,顷刻间换来了叶琛的勃然大怒。 对着武大植的便狠狠的踹了过去,“妈的,你还狂!?” 第361章 上去就是抽 “你知道外界都怎么评价你嘛?” 卢秀宁端详着狄仁杰的题字,表情略显幽怨地看着叶琛,叶琛一个转身,小白眼便精准无误的打击在叶琛的后脑勺上。 武大植狼狈而走,当日傍晚卢秀宁听说此事之后,顾不上休息,便风尘仆仆地赶过来了。 当然,卢郡守似乎也知道,自己最近去清河村有些过于频繁,尤其是老村正,喜欢兴师动众的迎接自己。 最终结果就是影响清河村乡亲们正常的劳作和休息,便将叶琛召唤到了清河村专门存放蔫黑鸭的作坊门口。 见叶琛并无大碍,总算是放下心来,便跟叶琛谈些正事。 叶琛表情疑惑道,“怎么评价?” “给商贾之事题字,从狄阁老入仕以来,就未曾有过,外界都说你十有八九是狄阁老失散多年的私生子。” 叶琛笑呵呵地摇头,这都啥跟啥。 自己就是一乡野村夫,咋可能跟堂堂的阁老扯上关系。 不过说实话,对于狄阁老的慷慨叶琛还是很感激的,尤其是派遣张说来传旨,更是给叶琛送来了救命稻草,不然王府这帮人,自己还真的不好应对。 当然美中不足的就是这题字有些不完美,有些不符合叶琛的心意。 若是能写个国之栋梁之类的文字,他大概就可以横行北海,甚至于到了神都,都能有三分薄面。 “建昌郡王那里?” 卢秀宁正色道,“王府那里你不必担心,他们不敢在明面上为难你的,先前派遣武大植来,也只是想打个时间差,将生米煮成熟饭,如今你已经将罐头之法交给了狄阁老,狄阁老又呈交给了圣人,这代表此事十有八九将由少府管辖,而非工部。” “少府?这挣了钱,岂不是要入了圣人的口袋?”叶琛疑惑道。 众所周知,少府主要的工作内容是为皇帝服务的。 卢秀宁笑道,“怎么,挂个皇商的帽子你还不乐意了?若是交给工部,一切采购事宜,都要由世家、官府说了算,还有你什么事儿?这也是狄阁老处事厉害的地方,此事交给少府,建昌王府也好,世家也罢,谁还敢打你的主意?若是谁敢再对你动手,圣人一定大怒。” “要知道圣人的口袋可是一直紧巴巴的,像是宋夫人就一直抱怨,他们梅花卫的月钱发不下来,这一下子你给圣人搞了那么大的进项,谁还敢惹你。惹了你,别说圣人,梅花卫分分钟就能把他们查个底朝天。” “建昌郡王虽然贪婪成性,但是皇帝家的钱,他还是不敢动的。” 叶琛仔细看了看狄仁杰的字,酝酿了半晌,也没憋出个所以然来,只能肤浅道:“狄阁老的字真好看!” 一边儿的卢秀宁忍不住白了叶琛一眼,说道,“当然好看了,狄阁老很爱惜自己的墨宝,外界并没有流传,今日得见,简直惊为天人好么? 你来看,这是以虞世南的书风为骨,圆腴俊朗之气逼人,此外兼有褚遂之劲峭不说,同时还 运笔稳健,点画丰腴,骨力深藏,刚柔相济,简直是书法大家好么!” 相比叶琛自穿越以来,辛苦练习过一番的文字,差距不是一个十万八千里。 叶琛闻言,连忙朝着行辕方向拱手,算是表达了对狄阁老恩情的谢意,然后扭过头,目光灼灼地看向卢秀宁。 这就是差距,到底是范阳卢氏的子弟,虽然是女流之辈,但是人家一眼就能道破狄阁老书法之中的玄机。 而自己除了真好看之外,顶多能加上牛逼二字。 卢秀宁在叶琛的注视下,变得有些手足无措,俏脸刷地染上一层深深的红晕。 “你……你看什么!”卢秀宁的声音有些异样。 “可惜了”叶琛叹息道。 “啊?” 叶琛看着她,目光似乎有些许责怪,“人家狄阁老跟我算不上多熟悉,但是人家都知道送墨宝过来,我这天天替你带娃,你却一点表示都没有,太让人寒心了。” 卢秀宁:“” 叶琛遥望落日,幽幽道,“你要是舍不得纸,亦或是字迹太难看,把印留下,我自己写也可以的。” 卢秀宁跑开了,是被叶琛气跑的。 不一会儿小厮跑过来,给叶琛送来一副墨宝,上书:经营不让陶朱富,货殖何妨子贡贤。 叶琛的表情此时是有些惊讶的。 这份惊讶是分两方面的,一方面素来温雅大方的卢郡守,竟然做小女儿态,忽然暴力地掐了自己胳膊一把,另外一方面则是这幅墨宝代表的含义。 这幅墨宝的含义很明确,经商不会损害陶朱公的仁义,货物的交易也不会妨碍子贡的贤德,是他以郡守的名义再给叶琛背书。 你看看,有些人就是这样。 墨宝都给了,临行走掐人家干什么? 自己还准备了回礼呢。 总不能让人家白忙活一顿不是? 结果人跑了,这礼还怎么送? 女人啊,女人太冲动。 叶琛小心翼翼地将两幅墨宝藏起来,不想给外人展示。 除了害怕乡亲们大惊小怪之外,主要是也没有这个必要,这东西留在关键时刻展示就好了。 或者说等到叶家的买卖越做越大,在郡城,在京城有了总号,再行展示,不然在村里贴上阁老和郡守的笔墨,总是显得太尴尬。 ………… 萧嵩这家伙好歹也是北海别驾,按理说郡守不在的日子,他作为上佐,应该是最忙碌的人了,结果这家伙就跟阵阵阴风一样,总是能突然间一脸幽怨地冒出来。 “事情就是这样,凤阁鸾台的张说,不知道忽然从哪儿蹿出来,然后咔咔一顿乱砍,将建昌王府的人员砍杀了十之八九,然后还把武大植揍了个半死,顺道还将王府的钱财一道给拉走了。”叶琛有些忧虑道,“别驾有没有渠道,跟王府沟通一下,说此事与我无关!” 虽然卢秀宁已经来给叶琛聊过了,但是他心里依然有些担忧。 萧嵩满不在乎地撇嘴,“沟通个锤子,那是凤阁鸾台的大佬,人家拿了这个钱,岂会让你背锅?这钱十之八九直接进了左藏大库,算是让圣人直接没收了。” 叶琛摇头道,“直接进了左藏大库?那岂不是王府这辈子也追不回来了?建昌郡王岂不是恨我入骨?” 萧嵩冷笑道,“恨你入骨怎么了?你问问这满朝文武,有几个不被武攸宁这厮恨之入骨的。当初老子就在长安,碰见武攸宁的车驾,上去就是抽,这不也活得好好的。” 第362章 萧家入股生意 叶琛苦笑道,“你活得好好的,会来北海这破地当什么郡守? 而且你一个萧家子都因为武家过得郁郁不得志,我一个毫无背景的农家人,岂不是更惨?” 见叶琛如此忧心,萧嵩撇了撇嘴,放下句话,“你且宽心,先不说上面有阁老保着你,就拿北海来说,一个郡守,一个别驾都站在你这边儿,他一个被圣人收拾了一番的郡王,他敢做什么?” 叶琛点了点头,虽然建昌郡王府依然是个威胁。 不过总体而言,事情算是过去了。 叶琛虽然稍有损失,鱼罐头的官私合营没有了,那么大的生意,叶琛拿不到分红,说心里不难受,那肯定是扯淡。 但是叶琛心里很清楚,即便是没有建昌王府的干预,自己也很难拿到多少股份,而且到时候不知道眼红自己的人有多少。 自己的日子未必会很好过。 而且狄阁老已经承诺,圣人更是在旨意里明确了让叶琛提供鱼罐头,这也算是明确了叶琛在此事之中的好处。 当然,还有一个意外之喜,那就是本来叶琛忽然之间被提拔为乡头,一口气吸收了周边儿数个村子,还划分了大量的山地进入清河村,整个北海,不少人是不服气的。 但是当鱼罐头之事骤然爆发,大家都等着看热闹的时候,叶琛不仅没有受到多大的损失,还反过来扇了王府一巴掌之后,再也没有人敢说些什么。 大家都知道,叶琛这家伙不好惹。 叶琛的声望和地位,在北海郡虽然只是个乡头,但是实际上,比那些县丞、县令都要炽热。 就连萧嵩都一副震惊的模样,一脸好奇的问道,“老叶,你是怎么想到把方子交给阁老破局的?” “要是我,可真舍不得,这毕竟是独家的买卖,谁家要是掌握了这个法子,别的不说,绵延巨富一二百年总不是问题。” 叶琛笑道,“当初发明此物,就没打算自己挣钱,一是想着留一些,待物资匮乏时满足下口腹之欲,二是见北海郡饥民日益增多,帮着朝廷解救下灾民,让困苦之辈能有生计。后来王府动了心思,搞那么些歪门邪道,事情已经超出了我的掌控,若是我还存着贪欲不肯松手,估摸着此时你就该在我坟头撒酒祭奠我了。” 萧嵩赞道,“论才智,我却不如你,后来的事情我听家中长辈说了,包括阁老题字,张说传旨,王府伸出来的爪子被直接砍掉,我族中长辈都说你,虽然不曾入仕,却通晓官场趋吉避凶之道,将来你的前途定然不可限量,换做我族中俊秀,也未必有你的果断,族中长辈说了,我们这一房没有比得上你的,让我多跟你往来,多跟你学学,你随便洒洒水,就能让我卢郡守一样,平步青云” “所以,今日别驾大人来我清河,是来寻我学习的?我跟你说,家里孩子太多,小孩儿那桌,已经放不下去了。” “不,我是奉族中长辈命令而来,我族中长辈听说你手中有一种长毛羊,恰好我们萧家在北海有大片荒地未曾开垦,我家长辈有意直接圈起来养羊,然后跟你合股做作坊,不知道有没有合作的机会。” 叶琛愣住了。 到底是千年的世家,这反应速度是真的快,这边儿刚跟奚万年谈完,萧家闻着味道就找来了。 不过彼时叶琛没有喝酒,大脑也算清醒,总不会发生任人拿捏的事情。 “养长毛羊这个事情,是需要很长时间的”叶琛斜眼看了一眼萧嵩,补充道,“这段时间,需要人手放牧,而且一时半会儿没有收入,羊长肥了,也不可能杀了卖肉,只能让剪毛工剪羊毛,接下来是用羊毛制作布匹,这里面工艺极其复杂,失败是在所难免的,总之,没有那么简单,嗯嗯” 萧嵩嘿嘿坏笑道,“我早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毕竟只有喝了酒之后,天下是你的,但是喝了酒之前,你还要去辛辛苦苦打天下,小气一些也正常。来之前我跟族中长辈商议过了,要钱给钱,要地给地,短期间内不求有收获,甚至后期需要用钱,也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至于股子么,我们萧家只需要占四成即可,但是有个条件,那就是你如果需要往外转让股子,第一个找的必须是我们萧家。此外便是从第三年开始,再扩大规模的话,要按照股子的比例,同时拿钱。” 叶琛惊讶到脸色都变了,“就不怕我拿着你们萧家的钱到处去耍,不正经搞么?就不怕我左手倒右手,故意把作坊弄赔了,自己赚的盆满钵满吗?” 萧嵩认真道,“不是,郡守和阁老送你的题字,你以为只有好处,就没有责任么?你胡搞乱搞试试,你看看阁老会不会灭了你?” “不是,这题字不是给我用来保命的?” “保命肯定是可以用来保命的”萧嵩瞥了叶琛一眼道,“不过,人家保你命的前提,起码是你得正经经营?” 嘿,遇到自以为是的天使投资人了。 叶琛只觉得萧家脑子不好使。 古人云,君子不为五斗米折腰,自己虽然只是农户子弟,但是也有几分风骨。 你有钱很了不起吗? 你大嘴一咧,说什么恰好在北海郡有成片的土地,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们是临时收购的吗? 于是叶琛开始招揽人手了。 毕竟萧嵩入驻北海郡,意味着萧家的势力延伸到此地,而且萧嵩这么年轻,一时半会也调不走,帮他搞点投资也不是不可以。 这是叶琛自己安慰自己的话。 好,其实叶琛就是经历了建昌郡王一事之后,有些后怕,想要拉更多人上车。 长毛羊的饲养叶琛是有手册的。 叶琛坐在田埂上,仔细地阅读。 干燥清洁的羊舍必不可少,此外不可能只吃牧草,干草、青饲料、精饲料也得准备齐全,还有大规模养殖长毛羊的话,如何防止瘟疫也是个大问题。 这些现代化的知识,肯定要经过自己的梳理,转化为当代可以接受的条件,然后再行进行生产建设的。 叶琛忙得头疼,不过后来渐渐回过味来了。 萧家不是牛逼吹得山响,要钱给钱,要人给人,要地给地么? 那还怕什么? 失败乃是成功之母,管那么多干啥? 自己只是提供羊苗,万一都养死了,亏钱的也不是自己啊。 萧嵩果然说话算话,也不知道是为了投资叶琛这支潜力股,还是真的是觉得这玩意真的能挣钱。 反正没过多久,在清河乡临近清河村大概五里地的方向,直接拿出去了八百亩地,而且还承诺,牧场会继续扩张。 扩张的方式,在叶琛看来,就跟暴发户没啥区别,直接拿钱砸,毕竟是萧嵩在北海为官,怎么也要注重名声。 人家土地的主人不愿意卖,宁可荒着早晚也有开垦的机会。结果萧家直接拿土地的将近一点五倍的价格拿地,然后还直接拿出萧家水田二十年的租赁权,这二十年耕种期间,萧家不收取任何租金,只需要百姓自己缴纳赋税即可。 那村里的老百姓还想矫情,想着好歹是萧家,怎么也要都占点便宜,结果第二天,衙门里来人,要重新测量土地。 村里人谁家的土地,不是往少了报,尽量地少纳税,这要是重新测量,不知道补缴多少赋税,于是乎,那些不肯卖土地的百姓,纷纷背井离乡,去过好日子去了。 第363章 赠送蹀躞带 一期牧场八百亩,二期一千五百亩,如果发展前景好,三期萧家愿意再买三千亩,真的是财大气粗到了极点。 把叶琛震惊道下巴快掉到地上了。 起先叶琛还担心这么多农田改为牧场,惹来州郡,亦或是朝廷不快,毕竟改田为牧这种事情,在叶琛的印象中,只有草原人控制天下的时候出现过。 谁知道人家萧家在朝堂的影响力大得不行,就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这事儿。 就连卢秀宁都大力支持自己,帮着迁徙百姓,调拨人手。 并且专门给自己派来口信,认真的告诉叶琛,萧家虽然在朝中影响力很大,但此事并非没有产生争论。 事实上,不仅争论过多次,甚至最后闹到了政事堂。 政事堂宰相们议论了许久,对于此事起初是反对的。 但是最后是女帝拍板,认为如果能够开拓出一条汉人驾驭草原人的法子,加深草原与汉人的贸易往来,加强草原与华夏的依附关系,这将是天大的好事。 既然女帝都发话了,自然没有人因为几百亩地的事情,找叶家和萧家的不愉快,而卢秀宁又平白了捡了政绩。 很快牧场就开始有模有样。 清河乡的乡亲们找到了第一个大规模用人的工作,那就是帮着叶家和萧家的牧场去打桩伐木,因为整个牧场是要围起来的。 让叶琛再次目瞪口呆的是,萧家的钱仿佛花不完一样,只要叶琛开口,萧家的管事立刻写条子给萧家族长,旋即萧家就将一车车的金银拉过来。 这就导致牧场的进度极快。 不消半个月的功夫,一个八百亩的牧场,就被圈了起来,虽然里面的设施尚未建设,但是外围却为了一圈木墙,上面还修了塔楼用来观察周围的环境。 这也太快了,快到叶琛的下巴都要惊掉了。 本以为就算是有钱,也要一步一个脚印的往前走,结果整个事情的进城就跟开了高铁一样快。 快到叶琛要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发展牧场,怎么合理的利用减下来的羊毛。 叶琛联合萧家,一口气开拓八百多亩的荒地用来饲养长毛羊,这种大事,卢秀宁作为郡守肯定是要亲自来巡视。 毕竟这是八百亩的牧场,可以一口气解决上千人的就业问题,更是意味着北海郡可以获得数不尽的赋税。 待卢秀宁抵达牧场的时候,叶琛正仰着头,思索着牧场未来的规划。 卢秀宁手里拿着一个东西走了过来,屏退随从,就看到了眼前的一幕。 身着黑色衣衫的叶尘仰着头,看着远处的牧场,他的五官和轮廓仿佛镀了一层淡淡的光晕,让人看一眼,就有些发晕。 卢郡守的手不由自主的紧了一下。 他先前见叶琛是丝毫不紧张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日见到叶琛,竟然莫名其妙的紧张起来。 “咳咳咳!” 卢郡守咳嗦了两声,叶琛从思索中回过神来,赶忙叉手行礼。 卢县令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条蹀躞,走到叶琛面前,说道,“这是我家长辈听说你在北海为我助力,专门送家族的库房中挑选的,你看看合不合适?” 叶琛看去,竟然是一条蹀躞带(功能性裤腰带),上面有犀牛角和象牙作为装饰,一看就名贵至极,这东西起码值个上千两银子。 叶琛后退一步道,“郡守大人,这可使不得。” 卢秀宁看着他,缓声道,“算了,我也不骗你,这不是什么家族的库藏,是我纯粹想送你,是我攒钱给你买的,为此还动了卢照凌存在我这里用来娶妻的钱。” 叶家的蔫黑鸭,卢照凌是有参与的,其中鸭货的供应,卢照凌一直是渠道商之一,赚的钱都让卢秀宁以你还小,姐姐先给你攒着,到时候娶媳妇用。 结果让卢秀宁给叶琛买了腰带用了。 叶琛的心哐当一声。 他有些不可置信的抬头,他倒不是心疼卢照凌攒的老婆本让他接花了。 而是卢秀宁的眸子里写满了认真。 妈呀,咱一个乡头,让郡守大人表白了。 怎么办? 在线等,挺急的。 叶琛就算是在傻,也知道,女人送男人腰带,不就是想拴住男人的腰么。 叶琛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 却不料卢秀宁上前一步,直接抓住了叶琛的袖子。 等到叶琛皱眉看着她,她才意识到自己失礼了,连忙将手松开。 “叶郎莫怪,是我唐突了!”卢郡守让自己吓了自己一跳结结巴巴的说道,“我就是想让你收下这条蹀躞带,你穿上一定很好看。” 卢秀宁此时脑门上都开始冒汗了,主要是《二壮追美记》上没有这样的描述。 一般每次二壮送一个便宜的精美的物什,都会换来女孩子的欢呼雀跃的。 为何叶郎这边儿反应那么激烈,要不是刚才自己拽住了他,他都有可能扭头上马逃了。 “郡守大人!”叶琛正色道,“郡守大人,我是有妇之夫您忘记了吗?您身份何其尊贵,怎么能这般自降身份?我一个鳏夫如何值得您做这些?” 卢秀宁连忙道,“我也知道一些云衡姐姐的事情,你已经为他守了那么多年,该放下了。” “郡守大人。”叶琛一脸严肃道,“叶琛非是不通人情之人,也很感激郡守的往日的恩情,但有些事情叶琛还是要跟大人说清楚的,叶琛决意等候娘子归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即便是我娘子真的离世,我也决心独身一人,将她留下的孩子们养大,还请郡守大人不要在在下身上浪费时间。” 说完,叶琛转身离去。 卢秀宁手里拿着蹀躞带,神色变得空落落。 诚然,最初将卢照凌交给叶琛,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一介女流,即便是再怎么努力和负责,也不如一个真正的父亲教导孩子能促进孩子的成长。 但是后来的相处之中,她越来越欣赏叶琛这个奇男子。 他温文尔雅又不失阳刚之气,他生财有道却不失仁义之心,他偏袒子女却又教子有方,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的脑海里总是闪烁叶琛的影子。 卢秀宁叹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将蹀躞带收了起来。 虽然叶琛拒绝了自己,她很伤心,但是卢秀宁又觉得叶琛不阿附权贵,连自己都能拒绝,其他女子更难近叶郎的心了。 这意味着自己几乎没有什么竞争对手。 只要自己肯努力,叶郎早晚有一天会接纳自己的。 第364章 三壮受伤 叶琛送别郡守,心情有些说不出的烦躁,便挑了匹马,慢吞吞地去了孙家庄。 清河村升级为清河乡,不仅仅叶琛所管辖的区域变大,同时三壮所统领的团建规模也在扩大。 因为清河乡毗邻沂蒙大山,且匪患并未尽除,所以叶琛以乡头的身份下令,清河乡治下,村村必须挑选精壮男子,组织团练。 除了日常巡逻之外,还要在村口设卡,防范山贼探子,此外便是训练武艺。 而三壮驻扎在孙家庄的团练也更名清河乡团练总队,对外宣称清河乡团练。 负责指导地方各村的团练训练、人员选拔的同时,会挑选精锐团丁进入总队。 如今总队已经拥有团丁五百人,其中上过战场,见过血的团丁经过裁汰,有一百人留在总队,其余下放到各村,以教官的形式带队伍。 当然,叶琛此举表面上是帮助各村训练团丁,实际上也是夺取各村村正和族长的权利,强化自身的影响力。 叶琛走到大营时,三壮刚在战场上回来,问过团丁说在营房。 如今率领团练配合官兵清扫沂蒙山外围,已经成了清河村团练的常态。 一来可以训练团丁,增强战斗力,减轻沂蒙山土匪、山贼对于清河村的威胁,二来缴获的物资可以充入乡公库,作为叶琛这个乡头可以调配的物资。 大规模的训练团练,财物来源多种多样,其中有各村的摊派,各村大户的捐赠。 虽然说算不上多,但总归团练队伍,也要有自己生财的渠道,总是吃白饭难免会让乡里生出怨言。 索性自团练总队成立以来,三壮与高适以及升迁无望的常威三个合计扫荡十四次,缴获的物资经过分配之后,依然有大量补贴到乡里。 这也导致团练之事不仅没有乡民去怨言他,反而人人赞美叶乡头的能力。 因为叶乡头自上任以来,盗匪确实在减少,百姓们敢正大光明地外出做事,也不用担心动不动被绑票了。 尤其是有钱的大户人家,更是积极踊跃地捐款,因为叶乡头所率领的团练乡兵确实猛,自从有了乡兵,山贼躲的远远的,再也没有人能成功砸窑不说,哪里有流窜的山贼流民入境,也能第一时间驱逐。 大家的日子越过越安生了。 叶琛进入大帐的时候,三壮正在由刘大夫包扎伤口,见叶琛进来,三壮认同就要起身给父亲行礼。 “兔崽子,说了让你带兵的时候别往前面冲,怎么就是不听话,万一你折了,你让爹爹怎么办?”叶琛一看儿子肚子上深深的刀口缠着厚厚的纱布,顿时大惊。 见矮桌上摆着自己给刘大夫的秘密装备的酒精和抗生素, 又听刘大夫解释,说这属于皮外伤,有乡头的秘药,孩子的伤口不会有事,这才稍微放心了一些。 但是看着三壮疼得龇牙咧嘴,肯定心疼,嘴上依然不免责怪,“以后再不听话,瞎跑乱跑,小心爹除了你团练总领。” 团练团练,说到底就是地方自卫组织,遇到敌人拖住就好,让朝廷的正规军上去玩命就好。可是三壮是真的把团练当成事儿干,想着将清河乡团练训练成朔方军那样的天下强兵。 所以每次上战场,不仅鼓舞弟兄们要勇敢,自己更是不避矢石,每逢交锋,绝对冲在最前面不说,更是经常玩一挑三,一挑五的戏码,叶琛说过多次没有办法,只能将潘虎借给他,让潘虎形影不离地保护他。 即便是如此,三壮依然会受伤。 虽然被叶琛呵斥,身体受伤,三壮这家伙依然呲着牙,嘿嘿笑道,“爹,您别光说我,带没带好吃的,这次出兵嘴巴快淡出鸟来了。” 叶琛送走刘大夫,无奈地瞪了三壮一眼,从怀里掏出了一大包摔死的牛肉,大概三斤,此外还有他嫂子专门给三壮包的猪肉芹菜馅儿的大肉包五个。 这小子是真馋了,三斤牛肉不到半刻钟的功夫一扫而尽,然后五个大肉包也让臭小子风卷残云的给干掉了。 要不说一般人家不敢练武,这玩意练起来之后,能把土财主都吃成贫困户。 现在三壮在家的时候,叶家都不敢包饺子,因为这臭小子一个人就能干掉一百五十个饺子。 “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叶琛拍着三壮后背,三壮端起海碗,又灌了两碗水,才勉强打了个嗝。 “爹,孩儿听说您遇到坏人的事情了,据说他还活着,我去杀了他。”三壮这臭小子,战场去多了,说话都带着股子杀气。 叶琛一巴掌拍了个过去,骂道,“混账东西,下了山还敢打打杀杀的,不想活了,爹的事情,爹自己处理,说说你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受伤了?” “这事儿是孩儿大意了。”三壮回忆道,“最近咱们清河村又是团练,又是扫荡的,逼得附近山头有伙贼寇活不下去,想砸隔朐临镇的窑,孩儿正在外面选兵,他们乡头寻到了我,让我帮忙,我寻思咱们也是朐临镇出来的,这个忙不能不帮,就自作主张跟朐临镇联合埋伏了山贼一阵。” “这伙山贼是真的猛,明明受了埋伏,竟然还敢拼死砸窑,其山贼头目唤做癞子龙,骑着匹快马,在队伍中嗷嗷直叫,不断鼓舞士气,差点就让他成了。” “孩儿眼看着朐临镇的孙财主家要出事,便领着团丁从侧翼杀出,潘虎一箭射中癞子龙的眼珠子,结果这厮竟然没死,从眼眶里抽出带着眼珠的弓箭,吃掉眼珠,回手就是一箭,直接把潘叔给射落战马。” “贼寇势头愈发强烈,竟然要反冲咱们的队伍,而且他们还挖穿了刘财主家的土墙,眼看着就要分兵冲进去。孩儿没办法,只能带着队伍冲锋,跟他们打接触战。” “所以你受伤了?”叶琛并没有呵斥三壮反而很是温和地问道。 三壮连连摇头道,“虽然战后朝廷收回了床弩,甚至连配给咱们的弩箭也回收了,但是我手头还有胡爷爷生产的连弩,配合咱们团练的阵势,他们几乎片刻之间就被咱们杀了个片甲不留。” 三壮没有说自己为何受伤,而且继续跟叶琛描述战事。 “他们家贼首痞子龙跟疯了一样要跟我拼命,”说到此处,三壮眉飞色舞,神情亢奋,“这厮本事确实不俗,一双马槊舞得势大力沉,震得孩儿虎口发麻,但那又怎么着?” “孩儿关键时刻大呼一声放枪。”三壮摆着手更加兴奋道,“孩儿身子往马背上一趴,两名突火枪手已经摸到了距离山贼不足二十步的大树后,直接打爆了他的脑袋。” 说到此处,三壮还不忘总结道,“爹,二十步之外枪快,二十步之外,枪又准又快,咱们如果大规模装备这种神器的话,小小的沂蒙山匪绝对不在话下。” 第365章 三壮的靶子 三壮牛气冲天的吹嘘着突火枪这种在叶琛看来跟玩具没有多大区别的武器,仿佛有了他就能毁天灭地一般。 叶琛忍不住摇了摇头,但是没说什么。 三壮依然不想说怎么受的伤,直说多亏了潘虎叔,中箭依然爬上战马保护自己,流了很多血,他心里难受芸芸。 说完这些,又要转移话题,吹嘘他怎么手刃痞子龙的几名大将,叶琛忍不住开口道,“傻孩子,爹不怪你自作主张带兵出去,你别瞎吹了。” 三壮见父亲轻而易举的识破自己的心思,连忙低下头道,“爹,孩儿错了,以后再去打仗肯定请示您,也不敢再冲那么靠前了。” 叶琛摇摇头道,“孩子,身先士卒鼓舞士气不是说不好,但是你起码得保障自己的安全。你连明光铠都没有,你逞什么强?” “你自己也说了,一群土鸡瓦狗而已,只是他们的首领强一些而已,你为何不给属下更多的表现的机会呢?你想过没有,你万一阵亡了,爹会多难过,你的兄弟们会更难过,” “除去咱们家不说,你想过没有,万一你阵亡了,团丁乱了阵脚,让山贼赢了,又要死掉多少儿郎?到时候会有多少人家因为你一时冲动,而陷入痛苦的境地?” 叶琛从始至终声音都相当温和,“你是要做万人敌,而不是做以一当十的匹夫。何为万人敌,所谓万人敌是能够让自己的上下贯通一体,如指臂使。” “项羽号称古今武将第一人,自己一个人打几十个,上百个没问题,人家也知道,剑一人敌不足学,要学万人敌。 孩儿你既然走上了武夫这条路,就要学会成长,学会思考,如何更好的将队伍的威力发挥到极致。” 叶琛继续道,“说完你临阵的问题,再说说战前。” “孙子兵法说,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一个国家如此,咱们小小的团练更要慎重,因为一个决断,有可能葬送咱们乡最精锐的力量,使咱们清河村成为砧板上的鱼肉。” 就像是二壮做生意,从来不盲动,一直都是自己去实地调查,将市场摸得透透的。 不出手则已,一旦出手,势必会迅速横扫市场。 这也是叶琛为何放心让二壮打理家里生意的原因。 除非二壮遇到无法解决的困难,否则叶琛是绝对不会出手帮忙的。 听完叶琛的话,三壮也是连连后怕的点头。心中清楚,如果当初自己支援朐临镇,被人家偷了家,村里的乡亲们可就真的麻烦了。 于是乎,三壮认真的点头,“爹,孩儿明白了。” “吃饱了,跟爹回家休息几天。”叶琛站起身,“走之前,带爹看看你的精兵强将。” “爹,您不问问孩儿是如何受伤的了吗?”三壮羞赧道。 叶琛摇头道,“算了,人没事就好,你自己也长教训了,爹知不知道不重要。” 三壮在营房里挑了些精致的战利品,还有几把卖相不错的兵刃,想带给兄弟们。 父子二人走在营地里,叶琛的眸子不断在团丁们身上巡视,大家伙经常出征,又没打过败仗,身上确实有了一股精锐的气息。 叶琛不时的将自己的一些建议说给三壮听。 三壮手里拿着册子,不听的记录。最后离开大营前,叶琛去了潘虎的营房。 在潘虎看来,叶琛给了他第二次生命。 在认识叶琛之前,潘虎只是个颠沛流离的江洋大盗,带着妹妹杀出清河村虽然一时痛快,却也险些丢了妹子的性命。 如果不是叶琛收留,潘虎很清楚,自己的性命在这个世界坚持不了多久,而妹子也会沦为别人胯下玩物。 潘虎的容貌甚丑,换做前世的叶琛无论如何都不会重用这样的人物。 可就是这么一个相貌丑陋,有着诸多劣迹的人物,在战场上一次次豁出去性命,去保护自己,保护叶家人。 叶琛很清楚,其实潘虎也只是凡夫俗子罢了,他也会受伤,也会力竭,但每次上了战场,他都会跟无所畏惧的野牛一样,去冲去撞,毫不犹豫的将叶家儿郎保护在身后。 也正是因为潘虎一次次的舍生忘死,叶琛和三壮才能立下一个又一个武勋。 不夸张的说,叶家在武勋上能有今天的成就,有潘虎一半的功劳。 所以上一次出征,叶琛才想寻找机会给潘虎更换户籍,让他做个身份自由的人。 让他能够得到朝廷的功勋,彻底改变命运。 但是潘虎不愿意,他只想做叶家的家丁,做叶家的部曲。 而潘虎也对得起他的身份。 部曲是主家最信任的人,能够毫不犹豫的托付家小的性命。 同时,部曲也是主家的死士,任何时候都敢去为主家挡箭的人。 不仅要有丰富的厮杀搏击经验,还要有一颗忠贞无二的忠心,这样的人不容易找,找到了,就是自己的第二条命。 叶琛的运气不错,遇到了潘虎,他就像是一道坚强的屏障,保护着叶家。 潘虎的运气也不错,遇到了叶琛,有了一个展示自己的平台。 可以说是一种不对等的相互成就。 一进营房,叶琛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中药味,潘虎由几个家丁侍奉着,脸色苍白,一副虚弱不堪的模样。 叶琛亲自检查了潘虎的伤口,他中的那一箭,也就差三四公分的距离,就可以去地府报道了。 但即便是这种条件下,他依然浴血奋战,护卫在三壮身旁。 潘虎嘿嘿的笑着,“家主,俺没事呢,不用担心。” “等伤好了,直接回家,村西头有二十亩地,我让二壮给你买的,再给你配两头老黄牛,三十只鸭子,房子已经让大壮去张罗了。” “想女人了,家主给你娶婆姨,聘礼家主给你出。要是胯下玩意废了,生不出崽子,等你没了那天,让二壮给你抗幡,三壮给你抱罐。日子不顺心了,也跟我说,能解决的一定帮你。”叶琛对着潘虎做出承诺。 潘虎有些惊住了,愣了半天,咧嘴道,“家主,跟俺潘虎客气干啥,这不是折煞俺么。” 俺天天保护家主,保护三壮少爷,有没有房子都一样,土地有没有也就那么回事,主家还能饿着俺不成。 俺别的大道理不懂,俺知道俺这条命是家主给的,俺也没啥本事,就会杀人,只要家主不杀了俺,俺就一辈子跟着家主混。 家主让俺杀鸡俺就杀鸡,家主让俺剁皇帝,俺二话不说,先给家主批黄衣,然后就劈了对面狗皇帝。” 叶琛哈哈大笑,“跟谁学的胡说八道,叶家能遇到你,是叶家的幸事,从一开始咱们就是一家人,别跟我瞎客气,三壮,你的命是你潘叔救得,以后见面喊叔。” 三壮之前偶尔也喊潘叔,但是潘虎都是不敢应的。今天家主又提起此事,潘虎惶恐道,“家主,可不敢这样,您跟三公子是我潘虎的恩人,这样称呼是折我寿呢……” 叶琛带着三壮笑着谦让了几句,却发现潘虎额头渐渐渗起了汗渍,而且神色越发着急。 这才发觉,潘虎真不是跟自己客气。 他是真的相信折寿这么个说法, 武周继承了大唐风气,人有气节,行事有讲究,阶级观念根深蒂固。 再加上潘虎的性格,无论何时他都记得自己的本分,绝对不会蹬鼻子上脸。 家主家里对他过于客气,对他而言反而是一种折磨。 叶琛犹豫了一下,顺道,罢了,“以后还是照旧。” 潘虎这才开心起来。 三壮站在一边儿,见自己的恩人被爹爹如此的看重,并且给你如此多的报答,眼中不由露出喜色。 虎目之中闪过开心的光芒随即三壮不知忽然想到什么,眸子里又浮出些许愁意,看着跟潘虎聊天的父亲,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三壮心里有事,但是这事儿他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父子二人没有骑马,叶琛有意多陪陪三壮,因为这孩子独自领兵,父子交流的时间少,叶琛格外珍惜跟三壮一起的时光。 他脑海里依稀记得那个怕自己累着,抱着挨揍的可能,依然跟着自己偷偷伐木的笨小孩儿。 路上父子二人一直闲聊,从领兵到生活。 叶琛看着是不是嘶嘶两声的儿子,心里琢磨着是不是要给儿子找个厉害点的武将,专门传授他武艺。 自己这个半吊子,哪怕是有纪效新书,也无法培养出战斗力彪悍的猛将,而三壮经常上战场,难免遇到拼杀的情景。 这个时候有极强的战斗力就非常重要了。 “站住!” 就在这时,路边儿的草丛里,忽然窜出来一个手持利刃的黑衣人。 黑衣人面色惨白,一瘸一拐,没走几步,就染红了衣衫。 叶琛顿住脚步,说道,“三壮,你这捆绑俘虏的技术有点一般啊。” 三壮惊讶道,“爹,你怎么知道,她……” “要么杀了我,要么被我杀了。” 黑衣人的声音冰凉,听不出任何生机。 叶琛蹙眉道,“别跟我说,你是让这样的伤的?” “爹,我只是一时不察,着了她的道了。”叶琛的话,让三壮脸更红了,一咬牙道,“您给我掠阵,看我收拾他。” 三壮抽出唐刀,不待叶琛开口,已经莽撞的冲了过去。 只是还不等三壮动手,黑衣人身子一颤,直接摔倒在草丛上。 大片的鲜血流出,染红了草地。 叶琛摇摇头,走上前去,检查了一下伤口。肩膀上和大腿上的伤,明显是被潘虎砍伤的。 身体虽然经过包扎,但是因为追赶叶琛和三壮流了很多血,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死亡。 三壮解释道,“她很强,我想留着她磨炼自己的武艺,只是没想到她连命都不要了,追杀到了这里。” 叶琛观察此人,只见此人虽然面色惨白,但眉宇间正气浓郁,看起来不像是匪徒之流。 三壮这小子,长本事了啊。 竟然敢养寇对练。 叶琛并未第一时间杀了此人,断绝三壮有可能面临的风险。 三壮见父亲一直看着自己,便开口说道,“爹,此人是女扮男装,其名唤做赵怜儿,乃是河东赵氏女子,其父赵玄东在天皇时期,随伊丽道行军大总管苏定方征阿史那贺鲁,任副将,后因朝中之事牵连,举家发配沧州,其父母皆死在途中,唯独赵怜儿为痞子龙所劫,沦为压寨夫人。” 叶琛点头道,“原来是将门虎女,功勋之后,难怪伤成这个样子,还敢来寻你单挑。” 叶琛又问道,“你杀了人家夫君,就不怕人家苏醒后继续找你寻仇吗?” 三壮摇头道,“爹,孩儿缺乏生死之间的磨砺,才会在战阵之上,险些丧命。她若是找我寻仇,那正好,孩儿就拿她做磨刀石,好好练练本事。至于孩儿的安全,自然有潘虎叔,叶修他们保护。” 叶琛点点头,他虽然认可三壮的想法,但是却觉得他这个做并不保险,需要找人查一查此女的具体情况,再做决断。 再一个,此人虽然为痞子龙所劫持,但是毕竟做了人家的压寨夫人,还跟着他打家劫舍,他要搞清楚此人是否为朝廷通缉,若是为朝廷通缉,也要视情况去处理,不能平白无故给家里惹来麻烦。 叶琛淡声开口道,“三壮,你既然有心用她,就先处理一番沿途的血迹,以免引来朝廷官兵,不好解释,毕竟高适和常林等人还驻扎在此地。” 三壮迅速去办。 叶琛则趁机蹲下,从空间里兑换了工具,先清洗处理下伤口,因为不是自己人,刘大夫弄得很敷衍。 叶琛操作时,使得女人再度惊醒,浑身的疼痛疼的她龇牙咧嘴。 女人嘴里咬出来两个字,“要么就直接杀了我?要么就轻点!没有这么折磨人的。” 叶琛嗯了一声。 他这手艺确实一般, 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罐罐,看着里面奇怪的液体,女人艰难道,“这个疼吗?” 叶琛摇头道,“不疼。” 话音落下,叶琛拔下皮塞,开始往上面倒酒精。 “啊!” 剧烈的疼痛让女人不仅嚎叫,还直翻白眼,然后昏死了过去。 晕了也好,方便了叶琛处理伤口。 倒完酒精之后,叶琛又撒了些药粉,这才缠上纱布。 挺可惜的,这么长的大白腿不穿白丝,穿了白纱布了。 最后叶琛又喂了她一点消炎药,以免伤口感。 做完这一切,三壮终于回来了。 本来三壮身上也有伤,折腾这一通,三壮大汗淋漓。 叶琛淡淡道,“三壮,叫人用羊角车推回去。” 三壮点头,一路小跑回去,不一会儿就带着二壮过来推人。 父子一行人推着人往回走。 二壮一眼就看出了此人是女扮男装,忍不住说道,“我说你个老三,难怪你最近那么消停,合着你改口味了。” 三壮撇嘴道,“二哥,别瞎说,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一天一个口味。” 二壮嘿嘿笑道,“对对对,你一直喜欢大的。” 三壮正扶着羊角车,本来正低着头,看女子有没有醒来的迹象,结果二哥的话听到他耳朵里时,三壮的眼睛正在被某个不可名状的事物所吸引,顿时羞红了脸颊。 与三壮一起脸红的,还有某个躺在羊角车上,以一个极其羞耻的姿态被人推着,原本面色苍白的姑娘。 “乡头,这是干啥?怎么带个人回来?”村民们围了过来。 叶琛笑着解释道,“三壮这不上山剿匪么,救了个人回来,看他挺可怜的,就先带回来照顾照顾,等人家伤好了,问清楚家乡,再给送回去。” 村里人的注意力瞬间转移到三壮身上,你一言,我一语起来。 都在赞扬三壮的厉害以及品行。 “三壮有本事呢,我儿跟着剿匪,说三壮可有本事了,一个人能打十个,以后谁还敢欺负咱们清河村啊。” “还不如老蔫教子有方,真金白银的往外砸,培养儿子。” “这钱花的值,三壮可给村里立下不少功劳呢” 叶琛笑了笑,儿子有出息了,他这个当爹的面上自然有光。 只是叶琛不知道的是,当他带着儿子回家的时候,不远处的大树下,一个穿着荷花绣服的年轻女子的眸子里,透露出怨恨的目光 叶琛让三壮先把人捆起来,放进单独的房间,让三壮自己又喂了一次药。 这是三壮的靶子,他不用心照顾,谁去照顾。 第366章 生意受阻(二合一超大杯) 秋风送爽。 落日的余光洒在清河村新修建的一座座大棚上,仿佛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金沙。 大壮站在门口,戴着大号的草帽,身材雄壮的他像极了一头威武的公牛。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大壮习惯下工后,目送那些自家佃户回家,看看谁累的浑身大汗,佝偻着腰,又有谁脚步轻盈,手脚干净的回家。 更要防范有人偷偷带着青菜回去,自觉的去行使着一个管理者应尽的责任。 当然,大壮没有那么细心,这都亏了他家中有个贤惠的婆姨。 赵菁菁总是往鸡毛掸子作坊跑,二伯娘和三伯娘都不傻,虽然二人总是免不了因为课业进度被老太太抽,要抓紧时间补习功课,但是也愿意抽时间教导赵菁菁他们那粗浅却充满乡村智慧的管理经验。 赵菁菁学会了,自然而然的教给大壮。 大壮没想过这些事儿,起初以为都是村里的乡亲,又有爹爹天大的恩惠,怎么会干这些事情。 可是无意间发现家里丢了韭菜,而二壮又振振有词说自己只割了一小把之后,大壮就盯上这件事了。 果不其然抓到了偷盗者,大壮没有直接开除,而是按照族规,拉到祠堂施以惩戒。 但是偷盗者没有脸面再回去了,大壮找老村正给他补了田,而偷盗者又回归了贫穷的日子。 回头反思此事,大壮认为是自己监察不到位,所以便有了眼前的场景。 这可苦了村里的孩子们,本来自己去杂货铺打酱油,买粗盐的时候,汐月小姐姐总是顺手给个果脯或者炒黄豆吃吃的。 结果他们娘亲听说大壮经常在门口休息,都忍不住绕远路故意去看大壮两眼。 这雄壮有力的臂膀,宽阔的胸膛,浓浓的眉毛,淳朴且热情的笑容,不知道勾了多少人的魂儿去。 就跟当年看叶琛没啥区别。 本来春月下班之后,是要麻利回家跟着娘亲学两个字的,这下子小丫头不敢回去了,背着小布包,里面装着大壮哥给的萝卜和白菜,拄着小号的锄头,警惕的看着任何一个想要靠近跟大壮哥说话的女人。 谁要是敢朝着大壮哥抛媚眼,小家伙立刻呲牙,再敢靠近,就要挥锄头了。 女人们只能识趣的离开,院子里忙碌着摘菜、洗菜的赵菁菁,看着小家伙那么尽责,总是偷偷的塞给她两个铜板。 小丫头是不肯要的,赵菁菁就教她,将来你是要嫁人的,没有私房钱怎么成。 那神神秘秘的模样,像极了当初魔鬼一般的三伯娘。 小丫头似懂非懂的收下钱,转手存给了二壮,让二壮帮着生钱。 忙碌完的二壮拉着小壮的手,出门玩耍。 叶琛正在院子里看来福和常威打架,常威明明是个猴子,却完全不是常威的对手。 被常威撵的到处乱窜,家里喂马的家丁看着猴子躲在房顶上朝着来福扔石子,结果被来福轻易躲开,急得哇哇叫,惹得他们哈哈大笑。 叶琛的心思却没在这些身上,他发现二壮的情绪不太对,小家伙穿着一件崭新的袍子,看针脚和布料,一看就是名贵至极,或者大家闺秀的女红之作。 结果小家伙除了三壮回来的时候插科打诨一阵,其余的时间都不怎么开心。 总是低头发呆,小点们围着他要食儿,还让他推了一把,郁闷的小狼崽子呜呜的跑开。 叶琛心里琢磨,这货不是也失恋了? 莫非我叶家人谈个恋爱就那么难? 他身上穿的是分手礼物? “我可以假装大哭,用骄傲做分手礼物……:” 这这这,不太对,做父亲的怎么能幸灾乐祸。 叶琛起身,拍了拍手,“今天人齐,都别乱跑了,一会儿吃饭。” 小壮摊摊手做无奈状,二壮也长出了一口气,开始搬木凳,擦桌子准备吃饭。 卢照凌是跟着老姐一起回来的,不过回来以后,先去找高适玩相扑了,等他姐走了以后,才回的叶家。 但不是这小子心思细腻,而是二壮今天竟然没跟他拌嘴,忍不住撞了二壮的肩膀道,“二壮,你是不是跟仙女小娘子分了?平时你这破嘴,可是跟连弩似得。” “有点烦躁,”二壮放下手里的抹布,“还没吃饭,要不要咱俩比剑。” 三壮起身道,“老二,卢公子那是花架子,想比武得跟我练。” 二壮疑惑道,“你不是在营地……” 话说完又猛的摇了摇头,补充道,“哦,今天你带回来个娘们,还挺大的。” “你……”三壮黑着脸,“走走走,咱哥俩去练练!” 说着就要扛起他二哥,准备给他来一回别出心裁的关怀。 哥几个说话的功夫,叶琛盘了盘账,发现了问题,也大体知道了二壮为啥这个样子了,“清河乡的几个村子都开始种大棚了,人手是个问题,市场也需要跑,这段时间货郎的事情先放一放,为咱们清河乡做做贡献。” 大壮张罗着带着小壮把饭菜摆好,一家人边吃边聊。 二壮嘴唇张了张。 他忽然明白过来,爹是什么人物,当初家里一穷二白,靠一张巧嘴,把叶家的商业基础打的牢牢的,后来不怎么管生意的事情了,但是老人家在后面也是掐的稳稳的,怎么可能看不出问题。 爹爹不说,只是在维护自己的面子而已。 二壮心里很难受,从他开始接手叶家的生意以来,一直顺风顺水,有着爹爹的威名和奇巧的独一份生意,基本上就没遇到过啥难题。 他以为凭借郡守的关系,自己父亲又是乡头,在北海郡不会遇到啥困难。 可是当他把人手招募齐整,契约也签了,新市场就跑不下来。 这可是一口气签了二百多个货郎,挑的都是身份清白,熟悉道路的好手。 前期的培育费用,口粮费用,甚至培训的基础月钱,足足花了家里将近三百两银子。 这要是新市场打不开,那可就赔死了。 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随着货郎队伍的扩大,有些地方的官府直接盯上了这份买卖。 人家要求二壮直接把货低价卖给他们,由他们自己挑选货郎卖出去。至于是卖出去,还是他们中饱私囊,借着便宜的好货去发财,就不得而知了。 二壮认为此举违背了父亲照顾穷人,改善乡邻生活条件、卫生条件的初衷。 所以果断拒绝了。 结果让二壮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各地的官府似乎商量好了一样,根本不让货郎入境,而且还打出了货郎盗窃的名义。 诚然确实有些货郎行偷鸡摸狗的事情,但是都让二壮给驱逐出货郎队伍了。 但是官府这么一搞,整得货郎一个个害怕,村里的百姓也用异样防备的眼光看着货郎。 这也导致有些货郎即便是抄小路,去了新市场,也卖不出去货,还出现过被人家检举,抓紧进大牢的情况。 二壮现在处于一种情绪极度不稳定的状态,本以为自己可以装一装骗过家里人,回头想办法。 没想到还是被大家看出来了。 “爹,对不起,我不该瞒着您,您那么忙,我想自己处理货郎生意这件事的。” 卢照凌哈哈笑道,“我以为什么事,原来是步子太大,扯着蛋了。” 二壮瞪了卢照凌一眼,旋即低下头,一脸的羞愧。 “做生意哪里有不栽跟头的,没有必要动不动就跟爹说对不起。”叶琛温和的摸着二壮的脑袋,“而且吃了个小亏,你就受不了了。” 二壮哭丧着脸说道,“我一连跑了十几个乡,那些乡头推三阻四,动不动就是县令说,县令说的,根本我不给我机会。” 卢照凌得意笑道,“这事儿,我提醒过你,孙望峰也提醒过你。货郎这买卖可以积少成多,是个大买卖,北海县之前那么挣钱,肯定很多人看在眼里。” “至于便宜东西,哪里买不到,只要肯花钱,四五个商人集中在一起,屯好货品,雇佣几个穷人,不就可以大摇大摆的复制叶家吗?” “至于清河乡货郎这个竞争对手,确实很强,第一物美价廉,第二懂些粗浅的医术,百姓也欢迎。” “但只要掐死不让清河乡货郎进入人家地界,再妖魔化一番,这买卖你怎么做?” “先前人家跟您也打过招呼了,是你不愿意跟人家合作,这能怨过谁去。” 二壮摇头道,“我不是不知道铺设渠道的重要性,但是咱们货郎的生意价格是统一的,但是把生意交给当地实力派,甚至官府,咱们就对货郎没有影响力了。他们可以弄到城里去卖,也可以以极高的价格卖给百姓,还会以次充好,我不能让他们砸了叶家的口碑。” “毕竟一旦合作,他们肯定是要打着叶家的旗号行事的。” 说完二壮看向叶琛说道,“爹,咱们的货先前小规模流传到登州、莱州、密州,这三个地方临海且土地贫瘠,百姓贫苦,且伤病难以医治,医师极度匮乏,当地的官员曾派官员过来考察,希望咱们能派遣赤脚医生过去,行医救人,我想借机去开拓市场。” 卢照凌眼珠子瞪得溜圆,还不待开口,就听温华说道,“先前有几个同窗是那边儿的,情况跟你说的差不多,但是二壮你得考虑好两个问题,第一比咱们这里还穷,那盗匪肯定很多,安全性怎么保障?第二,路途遥远,你怎么解决?” 由于二壮的支持,孙望峰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但是这孩子经历了大风大浪之后,整个人都低调了许多。 今日家庭议论,终于忍不住插嘴道,“穿州过郡的,可是真的有点远了。 叶琛点了点头,“二壮,你确定你要出远门吗?” 二壮刚想点头,小壮着急道,“不行啊,二哥,你出远门,我嫂子咋办?人家都给你做新衣了,你还不抓紧把人家娶过门?” 叶琛也道,“对啊,二壮,你跟那个小娘子也谈了一段时间了,谁家姑娘那么优秀,让我儿念念不忘,连日……” 记字没说出来,作为老父亲偷看儿子的日记是可耻的,只能打了个磕巴说道,“改日请媒婆登门拜访一下,让我们父母见见面呗。” 二壮眼看着要歪楼,连忙道,“咱们家做官私合营的生意,孩儿趁机结实了不少官面的人物,最近正好有一支车队要去登州押运官盐,孩儿想和跟车去一趟,爹您看能成么?” 二壮在北海郡横着走,上有卢秀宁照拂,下有一群江湖人士朋友,但是出了北海郡可就不一样了。 他刚产生这个想法的时候,内心其实很抵触。可是看到爹爹每日为了家里的事情,东奔西走,又是做乡头,又是盖牧场的,整日这般辛苦,二壮的内心就越发的坚定。 他必须站起来,做家里的顶梁柱。 叶琛还没说话。 孙望峰就开口道,“孙家此次遭劫,北海这边遭受损失不小,但其他密、登、莱三州各房没受影响,此次朝廷中退下来的孙家长辈在那边儿影响力不俗,又受过我家祖父的帮衬,愿意为我孙家张目,若是我开口,他定能帮一把二壮的,到时候推广过去,应该不难。” 二壮惊讶道,“你那个族伯都致仕了,还……” 孙望峰笑起来道,“我那族伯虽然致仕,但是在朝堂依然有很大的影响力,而且此次阁老出手教训建昌郡王,使得不少昔日旧友借机为他平反,用不了多久他就能重新回到朝堂了。” 叶琛也算明白了,孙家遭灾的原因,大体上是孙家想跟郡王府切割,被处置了。 如今建昌郡王遭难,孙家自然而然又重整旗鼓。 叶琛道,“如今你孙家之困即将解决,到时候少不得宣扬你救父的事迹,你更要好好读书,使得你的名气与你的学识相衬。” 孙望峰道,“叶叔,我孙家能有机会重整旗鼓,都是因为您跟二壮的帮助,就连我那族伯也说,二壮和您帮忙提供的证据非常重要,我想借此机会报答您和二壮。” 叶琛摇头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你将心思用在读书上即可。” 说完叶琛又看向二壮道,“二壮,你也不必着急,反正货品在咱家库房也放不坏,你培训出来的员工呢,先安置到牧场去干些散工,这阵子就不要想推广货郎的事情了,你大嫂即将生产,你也跟着照看着。” 二壮应下来,低下头开始扒饭。 叶琛不担心家里赔钱,反而担心外面乱糟糟,老二出了门,遇到危险。 现在可不是后世,胶东富得流油,如今大周治下,那可是正儿八经的贫困地带,响马、山贼多如牛毛。 万一出点啥事,自己能哭死。 但孩子不可能永远在自己的羽翼下生存,早晚要去闯荡。 叶琛心里也清楚,自己早晚得放手。 吃过晚饭,叶琛去浴桶里泡澡。 浴桶很大,是大壮亲手给自己打造的,要一口气加两大桶热水,然后加三桶凉水,才算倒满。 现在的叶琛就是那么奢靡,往浴桶里一躺,整个人说不出来的舒坦。 他用的是阿芳的沐浴露,之前她有个女朋友在直播平台给人家做直播,人家送了好多箱,全都堆在叶琛的资源回收中心,现在成了叶琛的专属。 孩子们也跟着用,不过是用竹筒装着,二壮问了好几回,叶家能不能也卖这个,叶琛只能推脱是西域番僧卖的,爹也没多少存货。 不过与村里其他孩子动不动就臭气熏天比起来,叶家的娃娃每天都香香的,确实让人羡慕。 叶琛一边儿拿着水瓢舀水,一边儿琢磨着,这其实也是一桩生意,做不出沐浴露,但是肥皂还是可以的。 但是一来手头上没有那么多原材料,二来最近生意其实不少需要消化。 现在的主要工作,一个是如何快速推广家里的青菜生意,二来是如何引导清河乡致富。 毕竟冬天不远了,到时候穷人生了乱子,可不好治理。 叶琛正忙活,就听外面砰的一声,接着家丁叶修的声音响起,“你这娘们本事不小啊,伤这么重,捆着绳索,还能上房!” 第367章 赵云缨 叶琛赶忙从浴桶出来,擦干净身体,穿上中衣,外面又套了个袍子,赶了出来。 他这边刚出去,就见叶修手里拿着木棍站在房顶上,旁边还有四五个家丁拿着弓弩对准女人。 地上旺财、来福、绣球三个将女人圈起来,呲着牙,就连弼马温常威也拿着根木棍,吱吱唧唧的叫着,见女人抬头,提起棍子就要打。 结果被小壮一句话给喊了回去,常威拉着小壮的袖子,紧张兮兮的指了指,似乎再说,这个女人很危险。 还像模像样的将小壮挡在身后。 女人嘴里呜呜的发出声音,叶修赶忙道,“家主小心,这娘们太狠了。” 说完扭头又对其他家丁道,“放响箭,叫兄弟们都过来。” 叶琛看着眼前的女人,确实顽强的很,即便是伤痕累累,身上捆着绳索,还一直勉力想站起身来。 三壮也吓了一跳,招呼一声,叶家小一辈的集体行动,呼啦啦从温华到小壮人手一件兵刃。 来福似乎有战场阴影,手里端着连弩,眯着眼睛,随时准备战斗。 看这阵势,叶琛也吓了一跳。 平时家里放了些兵刃,自己也没怎么留意过,都是三壮往家里带战利品,今天一遇到事,就跟军火库似得。 这要是谁敢来叶家夜袭,或者偷个东西。 不得分分钟被乱刃分尸。 叶琛摆摆手道,“她一个伤员,能干啥祸事,都散了。” “孩子,别折腾了,我怕孩子们一冲动把你剁碎了。” 叶琛的声音很柔和,但是在赵怜儿耳朵里,却跟魔鬼的呓语一样恐惧。 她抬起头,惊恐的看了叶琛一眼。 此人笑的很和善,但是她敏锐的察觉到,自己如果再折腾一下,立刻就能被剁了。 以前她听说过,山寨的人被抓起来之后,是怎么被百般凌辱的。 所以她在苏醒以后,得知自己报仇没有希望,她片刻都不想呆在这里,只想逃命。 只是她无论如何,她都没有想到,这户人家这么邪性,院子里有狗有狼也就算了,房顶还有家将守夜。 见女人放弃抵抗,老老实实的坐在那,叶琛吩咐三壮给他搞来一碗小米粥。 因为此女刚才上房摔下来,牵动了伤口,又流了不少血,虽然被三壮再次包扎了,但依然不免因为失血过多,面色苍白,毫无血色, 不过女人的眼神一直很有神,漆黑的眸子里,写满了警惕和求生欲。 叶琛点点头,想活就好。 此时除了三壮之外,其他人都让叶琛屏退了。 叶琛坐在一张椅子上,看着躺在床上,老老实实让三壮喂粥的女人,脑海里总是闪现出一代男神欧阳克,亦或是龙骑士甄志平的身影。 叶琛看了眼三壮,小家伙面色纯净,不带一丝杂色。 甚至为了不打扰父亲的审问,主动推门而出,在外面站岗。 叶琛主动开口,“回来的路上,我派人骑快马寻了不良人,调查了一下你的情况和家人,你父母的境况很不好你知道吗?” 女人显然吃了一惊,眼神里的求生欲更加浓烈,但是依然沉默,没有说话。 叶琛继续开口道,“按理说,你做了山贼的压寨夫人,为我儿所虏,我应该把你交给朝廷,但你好歹是英雄之女,良门之后,我不忍心为之。可我若是放你,一来怕你联系旧部,继续为害一方,二来也是现实问题,你现在浑身是伤,行动困难,万一遇到官府盘查,你性命不保。” “先前就听说北海叶家崛起,势不可挡,今日小女子服了。”女人开口道,“我虽为痞子龙俘虏,但毕竟有了夫妻之名,我当为他报仇。但你们救了我性命,让我重活,又是我的恩人。让我杀我恩人,这种事我也做不出来。” “既然如此,请先生将我送至官府,或许只有一死,才能一了百了。” 赵怜儿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她是正经人家出身,作为独女,父母双亲自幼培养她,教她做人的道理。 她如何不知随痞子龙为害地方不对,但官逼民反,百姓生无可依也是事实。 所以才有了她出手帮助痞子龙的情况。 有了第一次,便有第二次。 后面即便是打家劫舍,欺辱良善,她也只能自欺欺人。 先前她确实存了报仇之心,想着报仇之后不论结果如何,都要离开这个丑陋的世界。 但是当他被叶琛所救,再偏房里听着叶家的欢声笑语,听着书房里一众书生议论着如何帮助天下苍生,帮助贫苦的时候,她哪里还有一丝报仇的勇气。 因为人家想解救的,就是自己这种落难的人,千千万万这样的人。 赵怜儿本心本就不坏,尤其是听着最小的幼童道,“诸位兄长,别瞎吹牛逼了,咱们琢磨琢磨,怎么让清河村的百姓冬天不饿死,不冻死。” 连最小的幼童都是善良之辈,自己凭什么还想杀人家。 当听到父母还活着,人家已经知道情况,她更不敢有丝毫报仇的心思。 甚至,她此时所想,只是如何才能不连累父母罢了。 “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我救你花了不知道多少草药,你竟然想去官府送死,一了百了。”叶琛笑了笑,“这救命之恩大于天,你没听说过吗?” “还有你死了,你父母怎么办?谁来奉养?他们在沧州过得很不好,尤其是你父亲,眼睛不好使,腿脚也不方便,你母亲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才勉强有口饭吃。” 赵怜儿听到此处,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掉。 父亲以前在战场上,那是仅次于苏定方的存在,千军万马都要听他号令,那是多么威风。 谁曾想,如今竟然这么凄惨。 关键是自己作为女儿,却什么都做不了。 她沉默了半晌后道,“痞子龙虽然娶了我,但是一直没有行房,因为他打不过我。 若是你能救我父母一命,我的云英之身就是你的了。你长得俊俏,名声也很好,我可以替你照顾你的孩子,甚至教授他们武艺。” 叶琛开口道,“不可……” 赵怜儿神色一紧,旋即又释然了, “也是,如今我可不是什么赵家大小姐,而是一介贼寇,如何能做你妻。” “但我浑身上下最值钱的,只剩下这副身体了。” 她视名节如生命,即便是为山贼所劫,依然没给贼首任何机会,所谓拜堂成亲,也只是掩人耳目罢了。 如今将她认为自己最珍贵的东西拿出来,却不值一提。 其中酸楚,令她唏嘘不已。 “姑娘你误会了。”叶琛摇头道,“我观你武艺不俗,又传承自河东赵家,武将家学让人羡慕,不知道你能否教我儿些许武艺,这段时间我也会派人打点,帮衬你父母一二,甚至救出你父母,让他们与你团聚。” 叶琛的话,让赵怜儿的心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她错愕的看着叶琛,“你说的是真的?你只求让我教你儿子武艺?” “你不怕我的戴罪之身连累你?” “此事易尔,沂蒙山匪多如牛毛,况且你所在山寨已经为我叶家所灭,我只需手书一封,便能让郡守府下令,撤掉你的海捕公文,让你重新做人,只是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赵怜儿这个名字最好不要用了。” 赵怜儿一想到,自己用了二十多年的名字不能用了,心里难免有些失落,但是一想到自己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在乎那么多做什么。 当即抱拳道,“还请先生赐名。” 叶琛笑道,“我观你手中老茧,猜测你应该是用枪的。” 女人点了点头。 叶琛忽然想到什么,笑着说道,“既然你喜欢用枪,又是从从天上掉下来的,便叫你云缨。” “希望你身居困境,莫忘了青云之志。” 赵怜儿思索了片刻,心中暗暗点头,叶先生这句话其实是一语双关。 自己是从叶家的房顶掉下来的,也是从河东赵家这种豪门掉下来的,用个云字确实不错。 至于缨字,代表自己喜欢的武器,也寓意自己出身将门,她很喜欢。 于是赵怜儿恭敬道,“赵云缨见过先生。” “那你且先在我府上好好养伤,吃食我会让人给你送来。” 叶琛叮嘱几句,又让三壮送去些水果和解闷用的书籍,这才走出屋内。 第368章 少年长卿 叶琛这边安顿完赵云缨,又交代了三壮几句,当听说这个凶残的女人愿意教自己武艺的时候,小家伙兴奋的不行。 屁颠屁颠的跟着小壮去安抚二壮去了。 叶琛则走到屋外溜达。 外面满仓和满屯哥俩小心翼翼地四处观瞧,见四下并没有外人,这才小心翼翼地招手。 叶大旺和叶大福哥俩,一人扛着一坨黑乎乎的麻袋朝着叶琛家走来。 叶琛疑惑地挑了挑眉,只听二哥叶大阳摆手道,“快把大门打开。” 叶琛推开门,哥俩顺势进了院子,浓郁的血腥气立刻吸引了院子里旺财、来福的注意,都是一脸狐疑地看着。 “三壮最近扫了几个寨子,六叔过来,说估摸着不少寨子里能藏着财物,便带着我们哥俩去发财,谁想到金银财货没寻到,竟然寻到了一头觅食的熊瞎子。”(ps:上次有人在留言区问有古代有没有竹子,为了防止有人问,我特意问了下长辈,都说小时候听说过,或者见过。 嗯,还有有些老人说熊瞎子会拐骗小孩儿到山里饿死,这个蜜汁操作不太懂,你们那边儿的版本是啥样的?) 叶琛看了看这半截熊瞎子心口的月牙,惊得不行。 你要说二哥和三哥能抓住一头虎,他能相信。 毕竟老虎的战斗力虽然高,但是防御力不咋地。 而且历史上敢于打虎的英雄不在少数,但是打熊的他还真没听说过。 唯一有点印象的是汉朝有个王爷喜欢跟熊对打,还让熊给拍死了。 熊瞎子这玩意力气大,速度也非常快,让他碰上一下,绝对性命不保。 这里尤其是要补充一下的是熊的防御力,熊这玩意没事的时候,喜欢在树上蹭一蹭,能蹭一身松树的油脂,然后没事还喜欢在地上打滚,粘一身石头子,久而久之形成一身坚硬的石甲,就算是有喷子都不一定能伤着它。 见叶琛一脸震惊的模样,叶大福嘿嘿笑道,“熊这玩意别的地方倒是坚硬,不过他的命根子却又长又软,我们爬树的时候,他追得挺凶,但却让我用倒钩勾住了肾囊,你二哥眼尖,趁着狗熊行动不便,射出倒钩箭正中他阳峰。” 叶琛想到,人如果被勾住了蛋蛋和愤怒的小鸟,估计立马会丧失战斗力。 熊应该差不多,便松了一口气道,“所以你们不仅没有遇到危险,还很轻巧地猎杀了黑熊?” “想啥没事呢,这回让大哥给唬惨了”二哥苦笑道,“当年他教我这样杀熊的,说什么遇到真熊,一定带我去试试,结果这熊的命根子受伤,就跟发了疯一样,六叔趴在树上,躲得好好的,结果大腿粗的榆树,让它一巴掌拍断了。” “真的是试试就逝世啊!” 三哥也心有余悸道,“太狠了,我就想救六叔,他对我吼了一嗓子,那凶劲儿,我直接尿裤裆了。” 叶琛听到这话,也吓得不轻,看向二哥。 二哥直言不讳道,“看我作甚?我也尿了。” “那你们怎么活下来的?” “这说来就巧了,就在咱们快不行的时候,忽然在山寨里出现了一老一幼,那老者看起来倒是挺正常的,长衫飘飘,鹤发童颜的,跟传说中的神仙一样。 但是那幼者不仅瘦削不堪,而且跛,最关键是眼神不太好。” 叶琛点点头道,“所以是老者救了你们?” 叶琛琢磨着二哥和三哥这可能是遇到传说中的奇遇了,就是深山里隐居的大佬。 结果二哥摇头道,“还真不是,是那个眼神不好的少年,太猛了,上去直接锁住了发癫狗熊的脖子,竟然把熊活活勒死了。” 老三也兴奋道,“真的是不看不知道,一看瞎一跳,那个跛腿少年,勇的不行,鬼知道他那小身子板,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 叶琛闻言,惊为天人道,“咱们北海竟然有这等人物,可曾邀至家中做客?” 二哥叹气道,“清河乡正招兵买马,这种好汉怎能不邀,只是人家爷孙是游历人间的神仙人物,怎肯留下。” 叶琛又问道,“可曾知道对方名讳?将来若是再遇到,我无论如何也要谢过人家的救兄之恩。” 二哥回忆了一番道,“老者不曾多言,只记得老者说了一声,长卿啊,走了,回蒲州。” “至于这熊瞎子,人家连看一眼都懒得看。” 叶琛越听越玄乎,首先没听说过唐朝或者武周哪个牛人叫长卿的,仙剑里倒是有个徐长卿,关键这不是仙侠世界啊。 不过叶琛觉得,能猎杀黑熊,还是蛋蛋和小鸟受伤,已经发疯的黑熊,将来肯定是了不起的人物。 若是能结交一二,甚至交好,对叶家肯定能有所帮助。 哥仨又聊了一阵,二哥指着地上的熊说道,“这玩意家里不知道怎么吃,怕糟蹋了东西,你家儿媳不是会做饭嘛,咱娘让我们给你送来了一些。” 看着满满当当两袋子熊肉,拎起来起码二三百斤,叶琛满眼放光,“那我就不客气了,等做好了,给你们也送去些。” 当初创业的时候,他遇到过不少奇葩领导,其中就有喜欢吃各种野味的,逼得叶琛没办法,专门从隔壁罗斯国搞了些。 当然肯定不能全便宜领导,自己也尝过,那味道真的是一绝。 自从穿越以来,叶琛想吃的东西太多了,老虎,鲸鱼,狮子,熊,但是一直处于想的状态。 如今看见这么新鲜的熊肉,立刻兴奋得不行。 回到家,叶琛立刻开始处理熊掌。 这玩意是极品,要吃肯定先吃熊掌的。 赵菁菁把脑袋凑过来,毕竟新奇,也不怕血腥味,一双大眼睛兴奋道,“爹,这就是大壮口里的熊外婆,专门吃小孩儿的怪兽吗?” 叶琛摇头道,“他不光吃小孩儿,还掰棒子呢。” 叶琛这么一说,赵菁菁更疑惑了,“爹,棒子是何物?” 叶琛这才意识到,狗熊掰棒子的俗语还没出现呢,棒子这玩意要到后世才有,便解释道,“棒子是一种很好吃的食物,约莫有一人高,中间结一两个包谷,大概这么长,果实长在上面,等有机会爹给你们搞一些回来。” 赵菁菁点头道,“听爹这么一说,有点像是蜀黍,您说的棒子应该也是那边儿的东西,爹您真博学。 叶琛笑着摇头道,“知道得多没用,家里论做饭好吃还得看你,这群小兔崽子嘴上不说,实际上每次我做饭,都得少吃一碗米饭。” 赵菁菁忍不住苦笑,家里人都说她做饭好吃,就连郡守都连连夸奖,说他比魏氏酒楼的饭菜做得都好。 事实上,赵菁菁觉得自己有点天赋不假,但事实上,帮助她化腐朽为神奇的,还是公公的指点。 如果没有公公的指点,她绝对不会做出多么美味的饭菜。 俩人在厨房忙碌的功夫,刘大夫背着药箱来检查赵菁菁的情况,叶琛则在厨房继续处理熊肉。 他当时搞的是成品,如今给他弄这种纯野生的,他也得躲起来,偷偷的研究菜谱。 他正忙活着,门外忽然来了个寸头。 可能会因为读书有些多了,中间有些圆润光亮,在月光下闪着亮光很是逼人。 别看在后世,看男人帅不帅,就看他敢不敢留寸头。 但在武周朝,谁要是留寸头,绝对是神经病一样的人物。 尤其是中间还秃了。 偏偏造过反,当过和尚,昔日颠沛流离了不知道多久的骆宾王不仅堪破了生死,行事也越发的离经叛道起来。 连幞头都懒得穿,就站在厨房门口,眼巴巴地往里面看。 小壮和卢照凌看到这家伙,就跟看见瘟神一样,脚步里一点声音都没有,悄无声息地就溜走了。 叶琛赶紧起身,擦了擦手上的血水,过去打招呼道,“先生,这么晚了,您不在书院休息,怎么来我这腌臜之地了。” 环境可以养人,清河村相比之前骆宾王年轻时候的环境肯定差了十万八千里,但是整天跟孩子们相处,不自觉的心态就会年轻,而且生活没有啥忧虑的,整个人的气色恢复非常好。 如果不看头发,活脱脱的一个儒雅老帅哥。 骆宾王对于叶琛,那是有很明显的心理阴影的。此时面对叶琛,尽量让自己的笑意自然些,不至于特别尴尬,咳了咳说道,“叶乡长……” 叶琛笑着开口道,“您是小壮他们的师长,称呼我官职太见外了,况且一介乡头,也没有什么好称道的,先生若是不弃,不妨称呼我为老叶。” 骆宾王先是一愣,越发的觉得与众不同。 纵观他这一生,遇到的人物,大体上都是一个模样,一朝得势,恨不得把一切官职,荣誉写在脸上,什么动不动就是李北海,王青州的,再不济也要冠以官职,什么王别驾,赵司马,李通判。 像是叶琛对这些东西满不在乎的,他还真的是头一遭见。 本来他还在想,像是温华,卢照凌,孙望峰这样的贤才良俊为何要在这偏远山村读书。 先前他觉得是大家想离着战场近一些,跟高适一样,谋些军功扬名。 今日恍惚间明白了一切,盖因清河乡清河村有个老叶啊。 骆宾王斟酌着开口道,“我是代表书院的几名夫子过来的,想问问能不能由叶家供应食堂的饭食。” 原来骆宾王落脚清河村之后,便自发替清河村招揽了四个夫子,虽然不是骆宾王这种大才,但大体都是当初徐敬业谋反时参与其中的读书人,后来战事结束,躲在河南道一带。 虽说女帝不再追究谋反之事,但是这帮人却为人疏离,过得相当落魄,骆宾王便一封书信,将几个旧识召集到了清河村。 此次虽说借着大家伙的名字,但说完这些话,骆宾王脸上有些尴尬。 说实话,落魄的骆宾王,这些年吃了许多苦,早就没有了什么口腹之欲。 但自从吃过叶家的饭食之后,再吃学院的饭食,感觉味同嚼蜡,尤其是几个读书人跑出来采风的时候,偶尔闻到叶家散出来的饭菜味道,更是让大家无比绝望。 大家整日围着骆宾王哀求,逼得他没办法了,只能厚着脸皮来叶家请求。 他后者脸皮加了一句,“我们年纪大了,也不求财,若是老叶你嫌麻烦,便是将月钱通通拿去都成。” “先生不必担心,若是觉得学校食堂吃不舒心,我派个人专门为你们做饭便是。保证吃食不落于叶家,至于饭钱您也不用担心,村里会拨钱过来的。”叶琛笑着说道,他曾经担任过清河村的村正,这点小事还是有信心的。 骆宾王又夸奖了一番小壮的天资不凡,说什么不出一年,就能考个童生回来,叶琛自当他是画饼。 毕竟给他们提高待遇,怎么也要忽悠忽悠领导不是。 叶琛压根就不往心里放,就小壮这整天调皮捣蛋的,不让他成长几年,怎么可能出息。 当初咱老叶也是初中才开窍的,小壮就算是考中童生,不也得十几岁? 他这边前脚一走,村正就跑了进来,“老蔫啊,不是村里不尽心给他们这几个夫子做饭,实在是他们搞得过于文雅了,动不动还要喝酒,沿着水渠挖个小坑,让杯子顺着小坑流,还说什么是流觞曲水,这不是又有病,又浪费钱么。” 叶琛自然明白村正的意思,先前只有骆宾王一个先生,支出很少,如今一口气来了那多多先生,财政压力变大了。 果不其然,村正继续哭穷道,“如今学堂的学生越来越多了,咱们村一百多个暂且不说,其他几个村子也派了几十个年轻的娃娃来读书,未来只会更多……老蔫你先是清河村的村正,后是乡头,不能不管啊。” 叶琛没想到,第一个来自己这里跑钱的竟然是清河村的村正。 叶琛没有拒绝,既然清河村是清河乡的治所,那待遇肯定要比其他村子要好一些。 想到此处,叶琛笑道,“村长叔,以后咱们学堂的日常支出,乡里承担百分之三十如何?” 按照叶家的标准提供三餐,成本可真低不了,而且老村正一直默默支持自己,这个面子无论如何都要给。 再者,目前清河乡只有这一所学院,只有搞好了教育,才能让清河乡蒸蒸日上,叶琛觉得乡里拿一部分钱,理所应当。 第369章 新技术 黑熊肉太珍贵了,折腾了半宿,叶琛也没舍得动手。 只能暂时放在冰窖里冷冻起来,至于熊掌则让储存在空间里,以免口味受到影响。 翌日清晨。 早饭简单而丰盛。 一个地道的炸面鱼,一大盆咸菜,人手一个鸡蛋,再加一大碗玉米粥。 面鱼做法相对比较简单,就是把鸡蛋打入面粉中,加入盐,些许啤酒,葱花,锅中倒入油,烧热,放入准备好的面糊,炸金黄色时捞出。 味道相当不错。 至于玉米粥,也是叶琛昨日跟儿媳提起,便连夜在空间兑换的。 他想先看看大家对此种粮食的接受程度。 当然免不了忽悠儿媳一番,说是之前商人手里买来,一直锁在自己的柜子里,也没注意,今天拿出来给大家尝尝。 因为还没找到合适的厨师,所以学堂的饭叶琛也顺手做了,让小壮给送了过去。 小壮不太愿意去,因为骆夫子总是打他手板。 等小壮回来,果然手心肿的老高,二壮气鼓鼓的要去找骆宾王讲道理,哪里有这样的,小壮好心送早餐,不夸奖也就罢了,非得考教功课,借机打小壮一顿。 温华却拦住了二壮,轻声道,“严师出高徒,先生对小壮寄以厚望,所以严苛了些。” 二壮惊讶道,“莫不是小壮真有天赋?能来个少年成名什么的?” 温华瞥了眼委屈的小壮,正偷摸擦眼泪,继续对二壮道,“莫让他知道自己的厉害,不然尾巴翘到天上去,更不肯努力了。” 一家人吃完饭,卢照凌带着阿福洗碗,孙望峰也过去帮忙,两个人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不过碗筷倒是刷的挺干净。 叶琛没有着急处理熊肉,因为他确实没想到怎么吃最爽。 恰好他手头有其他的事情要处理,就暂时搁置。 第一批自己兑换来的长毛羊,刚剪完秋毛,看着库房里堆积如山的羊毛,叶琛得研究研究怎么利用,好继续忽悠投资人追加投资。 毕竟人家是以三年为期,后面再投资,就要按比例来了。 叶琛在院子里,对比着一堆草稿,琢磨怎么利用现有的条件给自己搞羊毛衫出来。 一大堆羊毛堆在叶琛面前,叶琛不远处则是用来处理羊毛的大铁锅。 三壮没有去军营,趁着休息的时间,拿着锄头摆弄家里的杂草,家里的家丁抢着干,却被三壮拒绝了,让他们一心一意的训练。 好好的家丁部曲,养成农奴,那就废了。 见叶琛皱眉,小家伙靠了过来,好奇的问道,“爹,您这是在弄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叶琛点点头,“成,你先搭灶台。” 叶琛一时间没有很好的思路,华夏的毛纺织工业在古代比较匮乏,甚至还不如周围的游牧民族。 而他手头的技术类书籍,动不动就需要机器,这让他很头大。 三壮不知道老爹要搞什么,但是还很听话的照做,行军打仗的人物,临时搭个灶台轻而易举。 叶琛让三壮坐在锅台旁边烧火,自己则开始把羊毛放进锅里,加入碱水,将羊毛的油脂祛除出来,这个过程要不停的搓洗。 因为长毛羊跟跟当地的羊不一样,毛太长,所以羊毛上有很多油脂和沙土,在利用之前必须清洗干净。 清洗一遍以后,叶琛将羊毛捞出,在阳光下检查,发现碱水确实有效果,但是羊毛上还是有些许油脂和杂质。 必须再次清洗,并且这个过程中要不停的揉搓。 关于这一步,叶琛不是没想过机器,但是思来想去,还是人工更便宜一些。 顶多多发一些手套罢了。 羊毛清洗干净之后,就是晾晒环节了,今天没风不至于晒干的羊毛到处飞,但是以后成批量的制作,肯定要考虑到天气因素。 所以搭建晾晒室是必不可少的环节。 折腾了一上午,待羊毛晒干之后,接下来的环节依然很麻烦。 必须要将羊毛开松成纤维分离状态,并且进一步祛除杂质,才能继续纺纱。 叶琛左思右想不得结果,却见烧完火的三壮正在无聊的摆弄弓弦,叶琛眼前一亮,小时候看过一部电影,司马懿似乎就是用类似于弓弦类的工具弹棉花的。 如果用弓弦弹羊毛可不可以呢? 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叶琛让三壮用弓弦弹羊毛,果不其然,弓弦嗡嗡的弹了几下,就开始松软。 叶琛一直观察着弹羊毛环节,因为是第一次弄没有经验,实验的差不多了,就让三壮停下,开始处理下一步环节。 叶琛先前问过叶老太太,对于下面的环节还是有一定的技术储备的。 叶琛拉着三壮理顺羊毛纤维,也不用什么专业工具,就开始手搓,搓成一个个长条。 三壮是个急性子,看着老爹的手都搓红了,就开始喊,“二哥,别去杂货铺了,过来帮忙。” 二壮最近不用管货郎生意,家里的鱼罐头也有朝廷照拂,顺畅的很,闲来无事的他准备去杂货铺看看。 结果还没出门,就被三壮拉了壮丁。 二壮坐在小木凳上,爷仨坐一排,一块搓条。 二壮一脸疑惑的问道,“爹,咱这是在干啥?跟小时候撒尿搓泥有点像啊。” 叶琛瞪了二壮一眼,“来了就踏实干活,哪里来的那么多废话。” 叶琛也不好意思多说,万一失败了,多丢人。 二壮的加入,使得搓条的进度提升了不少,不一会儿的功夫,地上便堆了一大堆。 叶琛拿起羊毛条拽了拽试了试感觉,还可以,有那么点意思,心里多了几分自信。 借着便将从老太太那里借来的纺专竖立在地上,上端系在腿上,以手搓转,加拈纺纱。 二壮眼前一亮,兴奋的拉着三壮道,“老三,看到没,这技术我熟啊。” 三壮也羞红了脸,扭头对二壮说道,“是不是你把爹带坏了。” 叶琛看着细长把纱线出现在自己眼前,知道自己弄成的叶琛本来还挺兴奋,结果听了两个小家伙龌龊的交谈,恨不得挨个扒了裤子揍一顿。 不过此时他确实没心思,因为他又要琢磨怎么把纱线做成衣服。 因为手头没有织机的缘故,叶琛只能暂停,他知道想要继续搞,就必须有好的织机了。 老太太家里有织机,但是是老式的腰机,这玩意效率太慢了。 叶琛跟着叶老太学过两天,要坐在一方熟皮上面,用腰部和臀部发力,说实话又累弄的又慢。 不过仅仅是眼前这些纱就足够叶琛盘算了,目前市场上布匹就没有用羊毛制作的,而少数民族的毛纺织品,又价格昂贵,且难以大规模推广。 但是一旦引入自己的长毛羊就不一样了,效率和产量肯定嘎嘎提升,最关键是这东西绝对赚钱,而且拥有相当的保暖效果。 叶琛心里默默的盘算着。 第一如何研制新的纱机,二来该如何生产和运营这个新产品。 他之所以搞长毛羊,有两个原因,第一就是家族繁荣昌盛,肯定需要源源不断的财力支持,三壮走武将和小壮读书都是吞金巨兽,没有财力支持肯定不行。其二,也是为老百姓谋一条新的生财之路,叶琛压根就没想过独占这门生意。 他甚至想过有朝一日卖长毛羊崽子,让所有人都有机会养长毛羊,这样大家就可以无限扩大毛纺织这个行业。 甚至有可能在未来某一天,因为纺织行业的快速发展,再利用珍妮纺纱机,直接搞工业革命。 叶琛正琢磨着,大壮从外面走了进来,“爹,我想跟您商量个事儿。” 看着大壮认真的模样,叶琛鼓励道,“说,爹听着呢。” 老大是家族的根,他主动找自己,肯定是有正经事的。 “刚才我在村口挑水的时候,听路过的小吏说,要出卖一大块孙家庄的土地,约莫五百亩,朝廷自从收回这些地已经荒了很久了,再加上先前孙家庄不怎么收拾,那庄稼地外人都认为是废地,不想买,就连咱们村的乡亲都认为是白花钱。” 叶琛点了点头,这个事儿他倒是知道,朝廷把孙家庄所有的耕田都收走了,不归乡里管。 只是他没想到,朝廷那么快,就开始往外卖了。 叶琛道,“你想买下来?” 大壮点头道,“孙家庄以货郎为营生,也算是半个叶家人,但是不能总买粮食过活,万一遇到更严重的荒年买不到粮食怎么办?所以我想多少买下来一些,然后转租给他们,让这些货郎更加依赖咱们家,同事也能增加咱们家的收成。” “好法子。”叶琛笑了起来,虽然这盈利的法子原始,但是胜在稳妥,年年有收成,“爹现在就去给你取银子。” 大壮把大棚经营的有声有色,如今更是主动买地,强大家族,这让叶琛很欣慰。 叶琛直接拿出一小箱子银子,“除了荒地之外,最好把孙家庄旁边的荒山也买下来,不要在乎银子,不够就让人回来取。” 说完叫来叶修几个说道,“你们跟着大壮。” 叶修等人纷纷叉手道,“遵命。” 大壮没问爹爹买荒山做什么,拿起钱箱就往外走。 孙家庄的土地之所以卖不出去,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孙家庄乡亲们的抵触,他们无法接受有人买下他们昔日的土地。 结果听说有人已经交钱了,一个个拿着扁担和生锈的锄头准备过来干仗。 结果来了一看,交银子的是大壮少爷,一个个立刻老实了。 拿着锄头的老头,看着一脸疑惑看向他们的大壮,更是满脸堆笑,直白道,“大壮少爷,听说你买地了,招佃户不?” 众人一听,还有这等操作,纷纷喊道,“大壮少爷,我们想做您家的佃户!” 第370章 大壮买地 出售土地不是一件小事,尤其是孙家庄这种毗邻山地的村子,工程量更是大得没边儿,而且还有一定数目的山田,这无疑又增加了测量的难度。 此次前来售卖土地的是县里的一个主簿,随行的有一名户部的计吏,此外还有四五个差役。 在大壮应付村里人应征想成为佃户的时候,这群人正将一捆捆细绳搬下马车,此外还有一些看起来颇为复杂的木质框架,是这个时代丈量土地的工具。 朝廷因为自然灾害、战乱等一系列缘故,出现了严重的收支不平衡,朝中不少官员建议女帝加派赋税,却被女帝在大殿上一通呵斥。 当然,也有不少心怀李唐的大臣,藏在暗地里看笑话,想看女帝如何度过这艰辛的一年。 只是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女帝很快就想到了办法,一口气派出三名让朝臣闻风丧胆的酷吏,分别是来俊辰、周兴、侯思止。 这三人你让他治国,他们可能连个屁都放不出来。 但是你让他们网罗罪证,陷害官员,那他们可太会了。 不消半个月的功夫,便搜罗了将近一千多号贪官污吏。 关键是这次行动,没搞什么栽赃陷害,也不涉及党争,都是证据确凿,贪腐无数的存在。 朝中大臣们,想阻拦也说不出话来。 女帝自然大怒。 一边儿是朝廷困难,百姓受灾,逼得她整天吃斋念佛的。 一边儿是这群贪官污吏,徇私枉法,变着法的把朝廷的银子往自己口袋塞。 还一个劲儿地劝自己要少花钱,少享受,多为老百姓着想。 于是乎,这些贪官污吏可倒大霉了。 先是抄没家产,接着就是发配充军,多少经营多年的豪门大户顷刻间灰飞烟灭。 至于家中的土地,更是被朝廷拿出来贩卖,用来填补朝廷的亏空。 而孙家庄的闲置土地,也是在这个大背景下,被户部拿了出来,进行售卖。 大壮安抚好那些百姓,让他们先行回家,以免扰了朝廷官人,自己则在一边儿看着。 大壮现如今也算是有些见识了,虽然大多数时间都是在田间地头干活,不怎么接触朝廷官员,但是他们办事是敷衍还是认真,他还是能看得出来了。 孙家庄面积不小,但是先前村里很多人都投身于贼,心思更多用在劫掠上,用在耕地上的心思反而很少,导致孙家庄肥沃的良田,如今荒芜地厉害。 这点就跟清河村大相径庭,虽然都是遇到了荒年,但是清河村有老村正,有叶琛,都是一门心思搞发展的人物,后来又重新分配了大队,这让村里土地利用率很高。 孙家庄与清河村交界的地方,有一片叶家的土地,是叶琛为家里的家丁生活富裕些,专门买过来,给他们租种的。 这片土地,恰好毗邻奚梦瑶的新农庄。 奚梦瑶作为清河村官私合营作坊的官吏之一,手底下有一大帮闲人要养,恰好得知孙家庄的土地被朝廷收回,暂时荒着,便使了些银子,租借了下来。 这种事情不合常理,却符合人情,就连卢秀宁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要这个银子不中饱私囊,大家合理的创收,改善一下大家的生活,弄点福利,那她总不能非得强硬地挡住大家的财路。 逼得大家连饭都吃不上。 只是没想到,朝廷的动作那么快,转眼间就要出售孙家庄的土地了。 听说是叶家的大郎准备置地,主簿拿着舆图,思索了再三,建议大壮购买这块毗邻叶家和奚家的中心区域。 一来可以跟叶家的土地连成一片,方便耕种,二来毗邻孙家庄,也可以更好地租借给佃户。 现如今,虽然卢秀宁已经成为郡守,但目前郡治依然选在了北海县,这就导致北海郡城有两套行政班子,一个北海郡,一个北海县,而北海县理所应当地成为了附郭县。 在郡守眼皮子底下过活,主簿就算是再蠢,也知道叶家跟郡守的关系,所以对于叶家买地这件事情,是极其上心的。 大壮极目远望,这里的土地以平原为主,中间夹杂着几座不高不矮的丘陵小山。 在条件上非常符合父亲的想法,也跟自己的意图相匹配。 当然,那些小山跟清河村毗邻的绵延的大山不一样,这是纯粹的小荒山、小丘陵,上面稀稀疏疏地长着些杂树,地上不时的蹿出些田鼠、野鸡,甚至还有狐狸。 不过大体是荒年,就连野兽都瘦巴巴的,一股子贫穷的气息。 丈量的事自然由下面的小吏差役去做。 户部的计吏拿着书册,紧随其后,虽然说下面怎么卖土地,他不会管,但是具体的数据绝对不能出错。 而主薄的心思却一直在大壮身上,眼睛几乎每隔一会儿,都情不自禁地看一看大壮。 大壮自己都不知道,他们叶家对于当地的影响力。 当然,主簿也有别的心思。 那就是此次出售土地,他们北海县是背着任务的,如果卖不出去,他们肯定要被罚的。 而眼下,有能力在孙家庄购置土地的,只有叶家了。 所以主薄是丝毫不敢得罪大壮。 见大壮忽然皱了皱眉,主薄的心头当时就是一紧。 连忙陪笑道,“叶家大郎,可是对这块地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若是不满意,也不打紧,现在孙家庄的土地都归朝廷所有,你可以随意挑选。” 大壮之所以皱眉,并不是不满意。 实在是看着那么多土地荒废着,心疼了。 他上前两步,蹲在农田里,双手插入干涸的土壤中,挖起一大团干土,用手指掰碎了仔细端详,然后凑到鼻子前闻了几下。 忍不住赞叹道,“这是好地。” 大壮也是个实诚孩子,没有说什么土地太差劲了,荒废的厉害,你们得降价芸芸。 而是实话实说。 这片土地,如果能下山几场雨,肯定肥的流油。 主薄心中暗道,“人家奚家都要租借此地搞农庄,能差劲么?” 大壮起身对官员问道,“大人,这一块地有多大?” 主薄手搭凉棚,认真眺望了半晌说道,“孙家庄先前上报的数据不准确,需要重新测量,不过以本官来看,约莫五百亩地” 大壮指着广袤平原上那几座小山包,说道,“我家父亲大人说了,如果合适,今天我就能做主买下这些土地,我们的预算也在五百亩到六百亩之间。” 主簿一听,心中顿时大喜,“还有这好事儿?叶家是真的阔气啊,这一下子就帮着我完成任务了啊。” “但是,”大壮眉头又皱了起来。 主簿一听,心思顿时一紧,娘咧,这位叶家大郎不会要压价。 这可不行,此次卖地,除了上缴朝廷的那一部分之外,他们还想着挣一点,修一修县衙呢。 当初卢秀宁做县令时,就舍不得修衙,导致如今的县衙房顶漏了。 当然,如果是漏雨大家勉强可以接受,大不了换个房间办公就是了。 关键是,县衙里穷得连门前的大鼓都破了,牌匾也因为年数太久,掉漆掉得厉害。 女帝刚来了一波杀鸡儆猴,县里有数的钱他们也不敢动,便打了卖地跟着沾点光的心思。 主簿临行前,不知道多少人都用期盼的目光看着自己,结果这边儿唯一的金主竟然表现出了不满的情绪。 这让主薄很慌。 就在这时,主薄耳边再次传来了大壮的声音,“这里有好些山头,这些山头占地方,还不产粮食你得补给我一些土地。” 主簿一听,顿时急了,心中暗道,“这比压价更恐怖,这些小山说他大他不算大,你说他小,也不算小,如果真的要补地方,那岂不是要一口气拿出来将近一百多亩地?” 当然他是不敢发飙的,只能用尽量客气的语气说道,“叶家大郎你有所不知,这些小山头其实不错的,它可以用来养鸡养鸭,也可以种植果树,若是有闲情逸致,还能盖凉亭,用来品茶赏月,端是好地方呢,多少达官贵人,想买都买不到,你怎么能嫌弃呢。” 叶琛交代大壮买地的时候,是做好了花钱买山的准备的。 但是大壮的想法却与父亲不尽相同。 他有自己的看法,这种荒山买来纯属浪费,除非当做添头白送。 所以他开口用极其认真的语气对主簿说道,“大人,大壮诚意买地,自然不会跟您动什么歪心思,故意占朝廷便宜,但是您也不能糊弄我。” “你说的那些什么品茶赏月的,离着我们这些乡下人太遥远了,我们就是种地吃饭的庄稼人。 至于您说的养鸡养鸭,种植果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他需要专门进行改造,这又是一大笔银子,而且没有个年的光景没有效果,您不补给我土地,不是欺负人么。” 看着大壮诚挚的模样,主薄的脸臊得都红了。 是啊,人家就是一庄稼人,买山头回去做什么? 自己这也是太欺负人了。 当下主薄说道,“叶家大郎,补地是不可能补地的,你看这样如何,我在田册里不记录这些山丘,你们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实在不行,你就是采石烧灰也能赚一笔钱。此外呢,这土地的面积,我跟计吏也商量一下,把不能种植庄稼的山头,给你划出去一部分,让你以四百五十亩的价格购买如何?” 反正都是荒山,而且是朝廷的山,与主簿干系不大,慷朝廷之慨对他来说毫无心理压力。 大壮其实还是有些不满意的,但是听主薄这么一说,达成了父亲买山的心思,而且还能省下一大笔钱,也只能勉强接受。 他虽然是庄稼人,也知道不能跟官府太较真。 于是,便点了点头,谢过主薄。 整个丈量土地的过程很和谐,很融洽,没有任何争论。 因为觉得是欺负了大壮,主簿全程都很配合,基本上是有求必应。 大家盘算着,这些山头大致占地一百多亩,所以必须得再买些土地,眺望了半天,也没寻到什么好地方,最后选中了一片已经种上了麦子的土地说道,“那块地虽然种了庄稼,但是一看就疏于打理,能不能一并卖给叶家,叶家可以补贴一些钱财。” 主簿看了一眼,脸色顿时苦下来了。 我这真的是搬起石头来砸自己的脚。 嘴上却不敢耽搁,怕节外生枝,叶家一使性子,直接来一个不买,“叶家大郎,那……是奚家的土地啊,本官也不敢……” 先不说奚家的身份,就是寻常百姓家的地,人家上面已经种满了庄稼,别管这土地归谁所有,你想着大嘴一张就买,那也不行。 人家会拼命的。 “我知道是奚家的土地,但是土地属于朝廷所有,而且这长势太差劲了,给他们奚族人种纯属浪费,你能不能去谈一谈,就说我们叶家补给她钱。”大壮试图说服主薄。 主薄汗都下来了,这银子可真难赚啊。 “叶家大郎……这真不是本官能管的事,要不,你跟奚家商议一下?” 第371章 地主豪强 大壮正在跟主簿据理力争,远处忽然过来一辆马车。 从马车上下来两人,一个穿着华贵的丝绸,身姿窈窕,俨然是刚从叶家放出来没多久的奚梦瑶。 另外一个虽然穿着很素净,但走路姿态款款盈盈,如风摆杨柳。 大壮远远地看了两眼,立刻提起警惕,为什么不直接自己找奚梦瑶,也不让爹爹找奚梦瑶,就是因为大壮觉得这个女人不好相处。 别看这个女人长得好看,整天笑盈盈的,可是发起脾气来,十头牛都拉不住,上好的铺子说砸就砸。 而且父亲还关了她那么久,说不准心里有怨气。 大壮今天也是没有什么好的选择,不然绝对不会买这块地的。 太阳底下,侍女萧玉燕撑着伞,当着天上的太阳,奚梦瑶提着裙边儿,一主一仆在农田里亦步亦趋,朝着大壮等人走来。 上一次的事情结束之后,奚梦瑶已经许久没敢登门去见叶琛了。 如今寻到机会,她哪里敢耽搁,虽然买地的人是大壮,她也急不可耐地坐着马车赶来,美眸里柔情盈盈,看大壮的样子,就像是看待自己家孩子。 大壮身边儿几个人自然是认识奚梦瑶的,叶家跟奚家合作还算密切,大壮肯定不能坏了规矩,于是也朝着奚梦瑶行礼,“大壮见过奚姑姑。” 听到大壮叫自己姑姑,奚梦瑶有些羞涩,当然更多的是烦恼。 毕竟在她看来,大壮早晚是要叫她一声娘亲的。 哪怕是后娘亲,那也是娘亲。 她本以为,大壮跟其他几个孩子不一样,没想到,这孩子对自己也是有抵触情绪的。 想到此处,奚梦瑶就有些后悔,自己不该砸了叶家的店铺,平白疏远了叶家。 郁闷的抬头理了理发鬓,奚梦瑶才端起架子,掩饰般扭过头假装看风景,嘴里淡淡道:“孩子不必多礼,起来。” 一旁的主簿都看呆了。 他不是没见过奚梦瑶,先前这对父女买地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嚣张,就连卢秀宁都为了不烦心,直接避而不见。 让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的是,如此嚣张跋扈的奚家大小姐,对待叶家大郎竟然这般客气。 不过人家再怎么客气,也是对叶家大郎的。 对于自己来说,人家依然是国公家的闺女,是奚族的大小姐,赶忙行礼道,“见过” 奚梦瑶直接打断了主簿,表情瞬间冷淡的说道,“不必如此,这位大人,当初您信誓旦旦的说地租给我一年两年的没事儿,怎么转眼间,又要倒手卖出去。” “您这一田两卖可有些不合适了。” “今日不管如何,您都要补偿我一些,不然我可是要去告状的。” 主簿一听,脑仁都疼。 怎么一眨眼,又变回原来的味道了。 说起来,武周朝跟太宗文皇帝时期差距很大,因为采取怀柔为主的政策,导致很多内附的少数部落首领及其子女极其跋扈。 这让地方的官员头疼不堪。 实在是先前内附朝廷的部落太多了。 按理说物以稀为贵,内附了那么多部落,这些部落首领的孩子,就不值钱了。 可关键是,这两年朝廷一直打败仗,就导致了,这些愿意继续投靠武周的部落首领的子弟不仅值钱,还显得弥足珍贵。 朝廷不得不对他们不停的展示恩宠,以做给那些正在跟朝廷对抗的部落看。 好让他们放弃对抗,加入到朝廷的大怀抱中来。 这就是臭名昭着的怀柔之策,虽然说对少数民族部落的对抗时,压力小了许多,但是却失去了官员和百姓的尊严。 即便是卢秀宁看见奚族这对父女都头疼得要命。 更不要说,眼前这一个小小的主簿了。 这搞不好就会上升成民族矛盾。 奚万年父女为奚族驱逐,跑到境内来苟活,这件事情几乎所有人都知道。 这念头,一旦手头上没有兵,理论上来说,奚万年就只剩下公爵的身份,已经不值钱了。 但是理论归理论,奚族的特殊性摆在那里,奚万年随时还有可能回去掌权,明眼人甚至能够看出来,奚族这是明摆着墙头草,可是谁敢不拿他们父女当一回事儿? 谁知道奚万年有朝一日会不会回奚族掌权? 要是真的奚万年不值钱了,朝廷怎么会任凭他在北海郡大规模的置办产业,让他过得那么逍遥? 若是奚家父女不值钱了,刺史怎么会由着性子,让他一个异族女子,参与到官私合营作坊那么重要的地方去担任官职? 可以说,奚梦瑶虽然跟着父亲一起被奚族赶了出来,但是奚梦瑶的待遇,跟那些手头握着重兵的异族部落首领的子女待遇几乎无二。 所以奚梦瑶一看开口怪罪,主簿立刻就慌了。 大壮很嫌弃地看了一眼那个主簿,觉得他骨头太软了,怎么能让一个异族女子欺负成这个样子。 奚梦瑶却没想那么多,他的心思都在大壮这里。 众目睽睽之下,她肯定是不可能跑过去,大献殷勤的。 该端的架子还得端着。 反过来,大壮也不可能在这种公开场合,直接驳斥奚梦瑶的面子。 “叶家大郎,是你要买我家的土地么?”奚梦瑶见主簿忽然失声,感觉甚是无趣,便看向了大壮。 大壮淡淡道,“是的,遵了父亲大人的命令,前来购置土地。” 主簿急忙咬牙道,“叶家大郎先前不知道,这里其余的土地是您租种的,所以才出言购买,您放心,我会让他买其他地方的。” 奚梦瑶立刻摇头道,“我说过我不让他买了吗?这是朝廷的土地,朝廷要卖出去,你我有什么资格阻拦。” 主簿连忙称是,但是心里却更加纠结了。 大壮也叉手道,“奚姑姑莫要为难这位大人了,我也是看此地荒芜,虽然种了庄稼,也难以丰收,觉得可惜” 奚梦瑶笑了笑,“这边儿这些土地,如果能由叶家耕种,那是好事儿,反正我们奚族不擅长耕种,你家拿去就拿去了,但是朝廷租借给我即将出售的土地,这就是欺负人了,你买你的地,我跟他讲我的道理,这不冲突” “啊?”主簿愕然,你是不冲突了,我怎么办? 总不能冒天下之大不韪,重新再画一块地租给你? 关键是朝廷既然开了卖地的先河,谁知道周围的土地,接下来的日子会不会再次售卖? 奚梦瑶却不管主簿怎么想,只是走进了两步,将一个小箱子给了大壮,“这是赔偿你家铺子的钱,你拿回去交给你父亲。” 大壮不想收,却被奚梦瑶强行塞进了手里。大壮不敢跟奚梦瑶纠缠,怕有肢体上大家接触,只能老老实实地拿着。 奚梦瑶交代道,“别忘了跟你爹提一嘴,说你奚姑姑给他道歉,这些土地上的庄家就当额外的补偿。” 说完便不管主簿,怀着柔情看了眼清河村的方向,然后带着萧玉燕回了。 大壮也感觉头疼,自从上一次发生了误会之后,爹爹已经许久没跟奚梦瑶见面了。 莫非因为自己置地,导致父亲又要去见她? 待奚梦瑶走后,主簿没一会儿也想通了。 奚家买地,那是县衙里大家伙一致决定的,自己为何要去抗这个雷? 回去大家一起商议怎么办就是了。 眼前还是得伺候好叶家大郎,让他乖乖地掏银子。 尤其是本来只有一个钱箱子,如今一眨眼成了两个了。 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好好忽悠他拿钱。 奚梦瑶走了没多久,大壮又转了转,不一会儿二壮也过来了。 毕竟大壮一直没回去,家里人也担心。 二壮跟大壮不一样,人家来了之后,先是奉上一顿精美的吃食,从蔫黑鸭到鱼罐头,直接送了一大堆,连户部的计吏也没放过。 当然,肯定不能光吃的,两位官员嘴上说着不能喝酒,但是蔫黑鸭和罐头都咸,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得喝酒解渴。 二壮又趁机送了些不值钱的小物件,都是货郎拿出去贩卖的东西,虽然不怎么值钱,但是实用。 目的就是让他们卖地的时候,手指缝能宽敞一点。 计吏心满意足的大笔一挥,就多了一百多亩地,看的主簿都目瞪口呆。 刚想说些什么,袖子里便多了十几个罐头和两锭银子。 话卡在嗓子眼里,别提有多难受了。 二壮见势,又连连劝酒,喝得二位官吏心满意足,尽兴而归。 而叶家本来准备只买五六百亩的土地,在没有多花一两银子的前提下,竟然成了一千亩。尽管这其中包括好几处荒山和丘陵。 但也是一笔极其夸张的买卖了。 这意味着叶家摇身一变,成了地地道道的地主豪强了。 都是喜欢讲究的好人,大壮表情复杂,二壮则一副理所应当。 不断挥舞着手臂,恭送着官差。 见那二人远去,大壮皱着眉头说道,“二壮,这些真的好么?这不是贿赂官员,万一被人查起,可就麻烦了。” 二壮挑眉道,“这算什么贿赂,又不是几百两,几千两的大钱,只是给人家些方便,好让人家给咱们方便罢了。” 说着,二壮怕大壮多想,便继续道,“大哥,你别想那么多了,这种与人打交道的事情,有弟弟我呢,你只管安心耕田就好,快走,爹爹在家做熊掌,等我们回去呢。” 第372章 大家是不是都饿了 忙活完纺纱,叶琛就开始琢磨处理熊肉。 下地归来的春月蹲在一边儿烧火。 三壮坐在木凳上,帮忙拔熊毛。 这玩意一定要仔细,毛拔不干净,做出来的熊肉即便是口味再好,也影响食欲。 阿福本来是被自家少爷拉着打羽毛球玩耍的,看到三壮少爷子在忙,也过来跟着干活,一双双大眼睛,跟小闺女绣花似得,别提多认真了。 三壮和阿福扒拉不知道多少回,才将皮毛和指甲都收拾干净,此时的熊掌,有一种烂烂的,骨肉相连的感觉。 为了吃一道美味的熊掌,叶琛可真的是煞费苦心。 因为他那个时代,这玩意已经被法律保护,所以民间没有啥关于熊肉的美味做法。 叶琛只能靠经验和传说自己研究。 他准备了火腿、竹笋、香菇作为配料,这几种材料即便是不作为配料,也都是极其美味的存在,让他们去搭配兄长,可以做到锦上添花的效果。 叶琛相当肯定自己不行,所以他叫来赵菁菁帮忙改刀。 赵菁菁认真地听着公公的解释,不一会儿便领悟了其中的精髓,赵菁菁手拿菜刀,不消片刻,便将熊掌切成了如同纸片一般均匀的薄片。 叶琛和春月甚至三壮都看得非常惊奇,切薄片他们其实都可以。 但是谁都不能跟赵菁菁一样,切得每片厚度和长度都一样,这就是所谓的刀功了。 这东西不仅需要时间的沉淀,还需要不俗的天赋。 赵菁菁切完熊掌,又切了竹笋、火腿,然后将他们依次铺在熊掌上面。 叶琛盖上一块干净的沾布之后,再盖上一个大海碗,这样就可以将熊掌翻转过来的时候,可以让配菜在下,熊掌在上。 然后再放入自己准备好的葱姜蒜,分别放在熊片的两侧,接着又放了鸡腿、鸡片,用两个做饭的竹篦子夹紧,这样可以防止在锅中蒸煮时散开。 接着将鸡鸭鱼肉放进锅里,然后就开始蒸煮环节。 叶琛的娃儿们自忖也算是吃过好东西的,但是这么大阵仗的美食着实没有见过。 就连赵菁菁都一直瞪着眼睛,小心翼翼地看着。 如果不是怀有身孕,她肯定是不会让春月去烧火的,因为赵菁菁觉得春月烧火,火势不够均匀,绝对会影响味道的。 不过在叶琛看来,春月其实已经不错了。 又不是皇宫里的御厨,不用整得太高端,偶尔有些小失误,只要不影响大局就可以了。 这道叶琛靠自己的理解做出来的熊肉,果真是对得起这些食材的。 不一会儿的功夫,大家就闻到了浓郁的香气。 一家对孩子堆在厨房里。 素来成熟稳重的温华都放下了书本,跟卢照凌等人站在一起,眼巴巴地看着看着锅盖上升腾的热气。 小壮更是忘记了被夫子打手板的烦恼,舔着空气中浓郁的香气,忍不住口水直流,一脚踹飞了偷偷往前磨蹭的常威,激动道,“这个味道香香的,甜甜的,闻一闻我就感觉上天了!” 赵菁菁也是一脸崇拜道,“爹,您真的太厉害了!” 赵菁菁知道熊掌珍贵,也琢磨了整整一宿这东西怎么吃,可是总体上也逃脱不了穷人的思路,但是爹爹这做法可就不一样了。 用赵菁菁的话说,皇帝都没吃过那么好吃的东西。 她一定得跟公公多学习学习。 三壮拼命地咽着口水,“原来这东西这么好吃,我抽时间带着兄弟们在大山里多转转,多打几头回来。” 卢照凌兴奋道,“带着我,带着我。” 他还从来没抓住过熊呢,想想就觉得威风。 叶琛无奈道,“想什么呢?这熊又不是一般的猛兽,这东西比野猪都不知道要猛多少倍,到时候丢了性命算谁的?等以后有了更厉害的武器,再说。” 几个孩子只能老老实实点头。 不一会儿,熊肉便出锅了。 叶琛将最美味的熊掌一分为三,其他的熊肉则放入锅中继续蒸煮,这些高端的食材还在锅里,怎么也不能浪费了。 至于分开的熊掌,一份送到叶家老宅,一份送到学堂,如何也不能让骆夫子这大饼白画。 赵云缨闻到味道,也一脸期盼地想吃,犹豫着是不是过分跟叶琛讨要一份,却是还没张口,便被叶琛拒绝了。 这东西是不是发物,叶琛也不清楚,反正这个时候,她喝粥是最好的。 便留着肚子喝粥。 小壮一听说,还要自己去骆夫子那里送菜,顿时一脸的不乐意,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围着锅台打转。 他是非常不愿意去的,因为他越是想赶紧回家吃好吃的,骆夫子越要提问,偏偏这些提问的问题,都非常难。 他如果答不好,答不对,就要挨手板不说。 关键是骆夫子此人还非常没有底线,非要逼着小壮把答案背得熟练,才允许他回来。 但谁让小壮有一个魔鬼一般的老父亲呢。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现在总是挨揍,虽然苦一点,但是总归比一把年纪了,学无所成的强。 所以不论小壮怎么哀求,叶琛都不肯松口。 不一会儿的功夫,小壮的手心就红彤彤地跑回来了。 卢照凌笑吟吟道,“是不是你在半路上偷吃了,这一次怎么比上一次回来的早。” 小壮掐着腰得意道,“哼!小瞧人!骆老头那点小伎俩,怎么可能难得到我。” 叶琛是信得过小壮的,便招呼他过来吃饭。 晚餐自然是相当丰盛,除非让人大开眼界的熊掌切片之外,还有各种各样的菜肴,诸如鸡鸭鱼肉之类的菜,都摆在桌子上。 当然,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熊掌肉片了。 经过叶琛诸多工序开发的熊掌肉片,散发着浓郁的香气,刺激着每个人的味蕾。 饭桌上不停地传来众人吞咽口水的声音。 叶琛拿着筷子,夹了第一筷子,当熊掌肉片进入喉咙的那一刻,叶琛感觉一种难以言喻的美味在喉咙里溶化,要不是孩子们都看着自己,叶琛觉得他能把一大盘熊掌肉全都端到自己这里来。 但毕竟自己是做老父亲的,肯定不能吃独食。 便摆摆手,温声说道,“大家开始吃,不过这熊掌肉片没有那么多,大家要照顾下其他人。” 孩子们迫不及待地拿着筷子,开始去夹熊掌肉片。 当薄薄的肉片进入喉咙时,大家不约而同地跟叶琛一样,产生了想要独自占有美味的情绪。 熊掌本身就是极致的人间美味,再加上叶琛加的作料和配菜非常到位,完全掩盖了熊掌可能出现的骚味不说,更是将糯发挥到了极致。 “嘶!这也太好吃了!”二壮闭着眼睛,回味了半天,“我觉得圣人可能吃过好吃的,但是绝对没吃过这个。” 大壮帮着赵菁菁夹了一筷子,然后夹了一筷子火腿递给了赵菁菁,“我听元载奶奶说过,说怀胎的妇人是不能吃熊掌的,不过这种肉也不错,你尝尝。” 赵菁菁知道这种肉叫火腿,只是父亲手头上不多,几乎没拿出来做过饭而已,也知道这东西很好吃,但是她真心想尝尝熊掌。 但是她也知道,自己快要临盆了,最好不要乱吃,以免伤了孩子。 只能硬生生地忍住了。 卢照凌兴奋道,“不行了,不行了,此情此景应该吟诗一首啊!” 话音刚落,正要作诗,就见小壮的筷子已经不知羞耻地朝着他的方位夹了过去。 叶家人是非常遵守礼仪的,那就是夹菜只夹自己眼前的。 但是小壮已经控制不住自己,选择了对卢照凌动手。 “你干啥!”卢照凌眼疾手快,一肚子的情绪瞬间消弭殆尽,用筷子挡住小壮的筷子道,“臭小子,你自己的那一份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休要动我这份的主意。” 小壮吐了吐舌头道,“谁让你装大诗人。” 说话的功夫,已经左手持筷,相当机智地夹走了卢照凌的一片,气的卢照凌脸色发青,死死的护住自己的领空,防止小壮再次偷袭。 嘴里还不忘嫌弃道,“小家伙,你不讲武德!” 叶琛慢条斯理的没有说话,也没有心思说话。 这么好吃的熊掌他也是第一次吃,而且还用了那么多配料,经过加工之后,也相当好吃。 他可不想错过。 这群臭小子的速度太快了,如果自己不珍惜,很有可能吃不上几口就没有了。 就连在叶家一向是没怎么有存在感的孙望峰,也抓紧拿着筷子,大口大口的吃着。 虽然都是夫子,但是骆宾王跟其他的夫子是不一样的,当初在徐敬业军中,就属他地位最高,如今有了美味,自然是他比别人多一些。 刚才小壮这家伙竟然为了能早点回去,面对自己的答案竟然连想都不想,就说不会。 任凭自己揍了他一顿手板之后,再让自己讲解。 然后这个臭小子更是以匪夷所思的速度背过了答案。 往日里骆宾王是肯定不会放过继续教育小壮的机会的。因为吃饭对于小壮来说,是极致的诱惑。 饭前一会儿的效果,能抵上半日之功。 但骆宾王一想到今日吃的是兄长,他也控制不住自己的五脏庙,便草草地将小壮打发了。 小壮还天真地以为自己的小聪明奏效了,准备以后都如法炮制。 此时的骆夫子坐在桌前,一人独享着几乎半份熊掌。 最初他还有些瞧不上,想着一个乡野村夫而已,即便是能做些好吃的吃食,也只是一般的农家饭菜。 即便是有熊肉也是纯粹的糟蹋。 等到把熊肉片夹到嘴里,他瞬间就没人间极致的美味给俘虏了。 一不留神,连鸡肉都吃得干干净净。 然后骆夫子郁闷了,这等美味,下一次吃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啊。 第373章 未来的羊毛大衣 在叶四叔家吃完晚饭,春月带着叶琛做好的熊掌赶回了老叶家。 孙氏正跟秦氏围坐在一起盘账,最近叶家力压郡王府,又有萧嵩的扶持,除了货郎这种被地方保护主义影响的生意之外,其他都极其火爆。 尤其是鸡毛掸子,更是订单都排到了明年。 两个妇人整天忙得脚不沾地,连学习都耽搁了,老太太也喜欢这种可以光明正大揍儿媳的感觉。 没别的,如今儿媳妇都走正道,想找个人出出气太难了。 正忙碌的孙氏,忽然皱了皱眉,拍了拍秦氏的肩膀说道,“嫂子,我闻到了龙肉的味道。” “啥?”秦氏一愣,旋即也被这股香味吸引了。 “真的好香,但怎么可能是龙肉啊!”秦氏不信道。 孙氏信誓旦旦道,“这世界上,除了龙肉,还有别的肉那么好闻么?” 正说着,春月推门而入,露出了花儿一样的笑容,到处去找老太太。 孙氏见竟然是春月带吃食回来了,老毛病立刻犯了,三步并做两步走上前去,兴奋道,“好闺女,这是给娘带的吗?哎呀,量有些少啊,娘怎么好意思吃独食。” 春月跟着大壮干活,时不时的带些吃食和新鲜蔬菜,秋月也跟沾了不少光。 见阿姐回来了,还带着吃食,擦拉擦手,就要摸碗。 结果被经常干农活的春月一把推开,春月也没想到自己最近劲儿长得那么大。 秋月觉得自己被姐姐欺负了,立刻躺在地上打滚,哇哇的哭了起来。 春月连忙道,“别哭!这不是给我们自己吃的,这是四叔让我带给阿爷阿奶的。” 孙氏本来还有点怪罪春月,闻言立刻严肃起来,将秋月提起来,凶巴巴道,“哭,哭,哭,再哭让你四叔家喂狼去。” 秋月哭着顶撞道,“我不活了,四叔家的狼都比人吃得好!我怎么那么命苦,没投胎到四叔家。” 这话说完,孙氏的脸立刻垮了下来,一把恰在秋月的屁股蛋上,“混账东西,老娘含辛茹苦的养你,你说什么鬼话!” 孙氏正要发威,老太太拄着拐棍走了过来。 孙氏一见老太太的拐杖就头疼,吓得连忙后退了两步说道,“娘,我正教育孩子呢,您要是揍我,等会儿成么?” 孙氏已经被老太太打习惯了,没办法,最近的学习进度太难了。 他有点跟不上,但是好歹认识的字多一些了,不至于被老太太打的那么狠了。 秋月仰着脸,心里还有点得意,心道,“哼,你还打我,阿奶先打你!” 结果老太太一开口,秋月就慌了,只听老太太说道,“你教育孩子,做得对,我揍你做什么!来,拿为娘的拐棍打!” 秋月见老太太的拐棍离着娘亲的手越来越近,吓得都开始哆嗦了。 哇哇的哭着,“娘,祖母,我不敢胡说八道了,别打我了。” 一边儿的叶大福心疼,过去把孩子抢了过来,说道,“娘,孩子还小,别打坏了,回头我说说她。” 旋即又瞪了孙氏一眼,惹得孙氏老大不愿意。 撇着嘴小声道,“老娘是给你叶家教育孩子,给谁使脸色呢。” 说完懒得搭理叶大福,转身看向老太太,“娘,这是熊肉闻着就香,您快尝尝。” 叶琛怕熊肉不够吃,特意做成片,老太太瞅了两眼,虽然也馋了,却不肯吃独食,一招手把一大家子招呼过来。 家里也有熊肉,但是绝对没有叶琛做的好吃。 大家都眼巴巴的看着。 老太太扫了众人一眼道,“瞧瞧你们那没出息的样子,吃,别吃太多,要做到人人有份。” 老太太嘴上说着人人有份,等到实操的时候,却先把筷子递给了两个孙子,示意他们先吃。 “嘶!好好吃!这不是熊肉,这是天上的龙肉!”叶满仓惊呼,“娘,我也想做四叔的儿子!” 叶满屯也不停的回味,口不择言道,“俺也一样。” “混账东西!”叶大旺直接一人给了一脚,两个小家伙直接翻了个跟头。 叶大旺瞪眼道,“老子花钱让你们读书,都读到狗肚子去了!给我去一边儿跪着去,没有老子开口,谁敢动一步,打断腿!” “哎!”这对难兄难弟这才意识到刚才说错了话,老老实实的跪在墙根去。 老太太瞥了一眼正对着肉流口水的叶大福,暗中摇了摇头。 好久没揍孩子了,刚才那两脚竟然有点爽,神清气爽的叶大旺喝了一口从叶江殿那里要来的酒,然后给老太太夹了一口。 “娘,别管那两个小畜生,来您先尝尝。以后别惯着他们,反了他们了,老人没吃,他们先动筷子。” 他挑了一块肉,塞到了老太太嘴里。 老太太登时瞪大了眼睛,这味道,真的太绝了。 叶五四收回了准备踹叶五四的脚,毕竟老人家有几个不心疼孙子的。见两个大孙子挨揍,心里肯定有气。 但是见老太太如此享受的模样,也忍不住夹了一口,顿时惊讶的眼珠子瞪得溜圆。 叶五四又给秦氏夹了一口,问道,“爹,娘,这味道咋样。” 秦氏见自己男人竟然自己没吃,反而给自己夹了一口,顿时羞红了脸,不敢抬头。 一边儿的孙氏一直拿眼珠子瞪叶大福,叶大福却已经沉浸在美味之中,一连夹了两块,眼珠子眯缝着,爽的不行。 过了许久,老太太才回过味来,“老四是真厉害,我的魂儿都飞了!早些年在你外祖父家里,吃过一回熊肉,但是跟老四的熊肉片比起来,连屁都不是。” 见老太太满意,叶大旺脸上浮现出笑容。 “好吃您就多吃点,儿子确实没那个本事,要不然天天让您吃。”叶大旺又给老太太夹了一块。 老太太笑着眯着眼,嘴里含着肉,笑吟吟道,“可不敢天天吃,别说是圣人了,神仙也不敢想啊。” 孙氏左等叶大福,又等叶大福,这个蠢货就知道自己享受,还跟二哥碰杯吃酒,就不管自己,急的不行,于是乎拿起筷子,准备给蹲在地上安慰秋月的春月夹一块,然后沾点油腥,蹭一蹭。 毕竟二嫂都没动筷子,自己怎么好意思呢。 结果她这筷子刚伸出来,就听叶大福说道,“婆姨,你不能吃,我问过刘郎中了,怀着孩子,不能吃熊肉。” 说着把肉从孙氏的筷子上接过来,直接塞进了秋月的嘴里。 秋月不仅不哭了,还蹭的一下子站起来。 等到肉进了嘴里,美的鼻涕泡都要冒出来了,兴奋的在地上打转,“好好吃,好好吃,爹,我还要。” 叶大福摸着闺女的头发,正要给闺女夹。 却听孙氏冷冰冰道,“你吃屁!给我挨着满仓、满屯跪着去!” “爹”秋月仗着叶大福的喜爱,还想挣扎。 孙氏直接一瞪眼,“我说话不管用了是不是!小兔崽子!” 秋月被老娘瞪得发毛,吓得战战巍巍的挨着满仓、满屯跪着去了。 “呼!”难怪二哥刚才那么爽,我的气也出去了啊。 孙氏长出了一口气,再看向眼前的熊肉,更馋了。 但是肚子里有小崽子,她不敢吃。 谁说怀孕是喜事的,这是喜事么! 孙氏一脸的悲愤。 夜色越来越沉。 房间里,包括叶琛在内,都看着坐在地上织布的赵菁菁。 临近生产,赵菁菁的手脚肿的不成样子,为此大壮每晚都要为赵菁菁按摩,甚至还要关注她晚上睡觉的睡姿。 往往导致两个人都睡不好,因为侧睡的时候,一个方向久了,身子很不舒服,但是换个方向,孩子又总是在赵菁菁肚子里打滚。 将小夫妻折磨的不成样子。 所以家里很多活,能不用赵菁菁就不用赵菁菁。 但是织布的活,叶琛折腾了半天都弄不出来,最后没办法了,只能去找心灵手巧的赵菁菁寻求帮助。 赵菁菁坐在铺好的地毯上,虽然怀胎日久,行动很不方便,但是心灵手巧的她,不一会儿的功夫就织出来一小片布。 叶琛摸着眼前的羊毛布料,激动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这不是上辈子自己穿过的羊毛大衣的感觉吗? 他让赵菁菁先歇歇,然后拿起布料,让众人都摸一摸,“今年冬天,咱们家人手一件羊毛大衣。” 大壮摸了半天,疑惑道,“爹,这东西跟普通布料有啥区别啊?” “区别大了,这种布料做出来的衣服格外保暖,”叶琛笑着说道,“咱家的羊毛存货不少,二壮啊,你又有的忙了。” 二壮不似大哥整天跟土地打交道,天天在外面做生意的他,接触过很多布料,甚至丝绸他也接触过,他摸了摸父亲递过来的料子。 脸上的表情立刻写满了诧异。 首先这种布料柔软厚实,仔细观察的话,可以发现面料之间的细丝是紧紧的互相扣抱成一团的,所以他肯定保暖。 然后他又在脸上蹭了蹭,布料很滑,很舒服,如果做成衣服的话,肯定非常舒服。 他又放在手里摆弄了两下,连连点头,说道,“好东西,好东西,保暖,舒适,还不会打褶,还有这透气性,爹,这是宝贝啊。” 这种布料,他听娘亲说过。 但是娘亲快把家里养的羊给薅秃了,也没做出来所谓的羊毛衫,结果还把家里的羊给冻死了,一家人吃了好久的羊肉。 他的心口动了一下,一个庞大的计划油然而生。但是旋即又被他压了下去,做买卖还是一步一个脚印为好,上一次扯得蛋,现在还生疼呢。 第374章 叶家马杀鸡 许久没有一家人整整齐齐了,今天连三壮都在家,大家都没有什么睡意。 便围着叶琛说些闲话。 大壮也饶有兴致的坐在旁边儿喝着水听着,赵菁菁倦了,便早早的去歇着。 小壮跟阿福闹着玩,在人群之中,跑来跑去,不知道怎么的,忽然肩膀撞了一下大壮,疼得大壮发出了阵阵嘶嘶的痛苦之声,人也直接从木凳上摔倒在地上。 小壮瞪大眼睛,明显是被吓坏了,扶起大壮说道,“大哥,你这是咋啦?我哪有那么大的劲头儿。” 叶琛也一脸关切的过来给大壮检查身体。 大壮笑着摸着小壮的脑袋道,“没啥事,刚才大哥是一个没留心,才让你沾了便宜,搁平常大哥一个打你十个。” 话音刚落,叶琛的手摸到了大壮的肩膀缝隙,疼得大壮又嘶嘶起来。 大壮怕叶琛担心,连忙说道,“爹,我这是困了,我先回去睡觉。” 结果走了没两步,被叶琛一把给拽了回来。 “睡个屁!你这是干活太多了,伤着身子了,躺下,让爹给你做个马杀鸡。” 大壮不明所以,却不敢违背父亲的命令,老老实实地在叶琛的引导下,趴在了床上。 “爹,啥叫马杀鸡?马好端端地杀鸡做什么?”大壮忍不住问道。 “别说话,老老实实的趴着。” 叶琛回忆先前流连大宝剑的回忆,开始给大壮按摩,大壮叫得更热闹了,连赵菁菁都担心的起床过来看。 一进屋,就看大壮赤着身子,公公的手一下一下在大壮身上按着,心里清楚怎么回事儿,便赶紧回去了。 叶琛忙活了一阵,总算是把大壮堵塞的经络疏通了不少。又让小壮脱掉鞋子,踩在大壮后背上,让小壮一下下给他踩背。 被叶琛一通按的大壮感觉身子骨越发的舒坦,也不喊了,也不叫了,等到小壮上了他的后背,踩得他舒服得紧,竟然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打起了呼噜。 三壮看着大哥辛苦的模样,心疼得厉害,知道自己如果更强,为家里争取好处,便不用大哥那么拼了,便对叶琛说道,“爹,刚才给赵姑娘送饭的时候,她问我练武准备得怎么样了?” “爹,您觉得我啥时候开始比较合适?” “嗯,最近你没有其他的事情,可以准备学武了。”叶琛看揉了揉三壮的头发,“你走的是武夫的路子,没有一身好本事,确实不行。 不过话又说回来,粗浅地打熬体力,练练杀人的本事,跟正儿八经的武将世家练武是不一样的,你能受得了这份辛苦嘛?” 叶琛跟赵云缨提起过此事,从她口中得知,赵家在战场上的武技,不是那种单纯的打熬体力,而是涉及到泡草药,甚至还有练气吐纳,是一件辛苦且还非常烦闷的一件事情。 想要有所成就,必须持之以恒,耐得住寂寞。 三壮毫不犹豫地说道,“有什么受不了的,总比上了战场挨刀子要强,爹,您就让我学。” “成。”叶琛琢磨了一番之后,“读书识字是要送束修的,这武将练武估计规矩也不会少,咱们叶家虽然是庄稼人,但也不能失礼,赶明儿我去问问,若是拜师学武,需要准备什么。” 三壮点了点头,心里开心得不行。 小壮扶着墙,正在给大哥踩背,闻言忍不住瞪着亮晶晶的大眼睛问道,“爹,我也学武。” 卢照凌撇嘴道,“好好的给你大哥踩背你,好端端的读书人,不努力科举,掺和人家粗人的事情做什么?” 作为父亲,叶琛肯定不能做那种影响孩子进步的事情,他只是看着小壮,认真的问道,“小壮,学武不是一时兴起就能支撑下去的事情,而是一条漫长且辛苦的道路,或许半年,一年都没有成效,但你稍微一懈怠,就会前功尽弃,你能坚持下来吗?还有,你现在读书已经很辛苦了,你能抽出时间来练武吗?” 小壮低着头,一边儿给大哥踩背,一边儿认真地思索着。 父亲的话,他不得不认真地去想。 因为读书对他来说,确实已经非常辛苦。 本来跟着温华表哥,他还有时间玩耍,如今自从骆夫子来了之后,他连跟常威玩耍的时间都没有了。 这让他很惆怅。 卢照凌推了推叶琛的胳膊说道,“老叶,最近读书颇为辛苦,我这后背总是有一股钻心的疼痛,你能帮我也按按吗?” 叶琛摸了摸卢照凌的后背,果然这小子也疼得呲牙咧嘴,完全不似作伪。 上辈子每个月流连三十多次大宝剑的他,给人按后背肯定不是啥难事。 而且每日读书,后背酸疼的地方就那么几个穴位,叶琛也很清楚。 见叶琛下意识点头,卢照凌跟乖宝宝一样趴在床上。 叶琛:“” 自己似乎没说钱的事情。 这对姐弟太不知羞耻了,怎么天天占自己便宜。 大壮为了家里,每天都在田里劳作,辛苦得不行,自己这个作为父亲的,给他按按身子,这很正常。 至于卢照凌,他不是有阿福么? 阿福作为他的伴读童子,本身不就应该干这些活吗? 不过看着卢照凌一脸期待的目光,叶琛也不好直接拒绝他。 这个熊孩子,自小缺爱,自己若是直接拒绝他,他那颗脆弱的小心脏估计又要崩溃了。 等到小壮踩得差不多了,叶琛又拿起用竹筒做成的火罐,撕了块纸条,使其高出罐口一寸多,燃烧之后,扣在大壮后背上。 “唔!”本来被小壮踩得昏昏沉沉的大壮,猛地睁开双眼,叶琛却按住了他的肩膀,如法炮制,不一会儿的功夫在大壮后背上按了八个火罐。 这火罐刚扣在后背上,肯定很疼,但是随着巨大的吸力吸收体内的寒气的时候,整个人又会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叶琛温柔地给大壮擦了擦汗,拍了拍他后背,让他去一边儿趴着。 然后对卢照凌说道,“过来。” 卢照凌立刻起身,在床上趴好,还很认真地脱掉了上衣,“老叶,我这几天刚洗了澡,不会臭到你的。” 大壮立刻有些不开心了。 你的意思是,刚才我脱衣服的时候,味道很大? 见大壮瞪自己,卢照凌直言道,“看我作甚!你都臭了真的是啊!” “老叶,你要杀人啊!”卢照凌感觉刚才叶琛按自己后背那一下,自己直接灵魂出窍了。 大壮却不管鬼哭狼嚎的卢照凌了,心里琢磨着以后得好好收拾收拾自己。 不然爹爹不嫌弃自己,媳妇也得嫌弃自己。 再说了,自己马上就要当父亲了,整天臭烘烘的,可不好。 叶琛一边儿给卢照凌按着,一边儿将他熟知的泰式十八法给他来了一个遍。 敢说老子的儿子臭了,岂能放过你。 最后更是用膝盖顶着卢照凌的后心窝,一用劲儿,差点让他直奔灵山。 “老叶,你个禽兽,我还是个孩子啊,你这样对我!”大壮做的时候,简直爽得不能呼吸,轮到自己,却跟酷刑一样。 叶琛给卢照凌做完之后,便给他也扣上了火罐,这会儿卢照凌也老实了,趴在床上一个劲儿的哼哼,也不说话。 叶琛又把大壮后背的火罐给拔下来。 大壮穿好意思,晃了晃身体,只感觉浑身轻盈。 做了个坤门的经典晃肩的动作,也不觉得疼了。 叶琛说道,“以后注意点,诸如在田里干活,累了别直接躺在地上休息。回家之后,一身大汗,等干了之后再洗澡,你这后背都黑得发紫了。现在年轻,看不出什么来,等老了一身病。” 大壮嘿嘿的笑着点头。 叶琛嘱咐道,“今天不许洗澡了,去,陪你媳妇说体己话去,刚才你鬼哭狼嚎的,可吓坏了她。” 叶琛忙活完之后,长出了一口气,一抬头就看见二壮一脸兴奋的看着自己。 额,外人都给按了,总不能厚此薄彼啊。 叶琛道,“二壮,你也来。” 二壮屁颠屁颠地趴在卢照凌旁边儿,臭小子还很是不好意思的说道,“爹,我总是到处跑,身上酸得厉害呢。” 叶琛往肾俞穴上一按,二壮疼的差点没飞起来。 屋里瞬间发出了杀驴一般的惨叫,“爹,疼啊,疼啊!” 卢照凌哈哈大笑道,“哈哈哈,那叫肾俞穴,你个肾虚仔。” 结果乐极生悲,下巴抽起劲儿来,嘴巴疼得合不上,成了下面笑,眼里却都是泪水。 这回轮到二壮哈哈大笑了,指着卢照凌道,“活该!叫你笑我!你才肾虚!你个肾虚公子!” 叶琛在他的屁股蛋上拍了一巴掌,骂骂咧咧道,“狗东西,还骂人家,再不注意,以后不用按,他自己就疼,走路打颤,脑门上冒虚汗。” 听老父亲这么一说,二壮顿时脸红得不要不要的。 因为自己现在就有父亲说的这些症状了。 家里的孩子们都很忙碌,身体多多少少有些小问题,让叶琛这一顿梳理,一个个舒服的不行。 叶琛准备收工了,却见温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一边儿。 表面上一本正经地读书,实际上一直往他这里看。 叶琛的手指头都麻了。 不过看着孩子瞟过来的眼神里的期待之色,叶琛忍不住暗暗摇头。 算了,一个是按,一群也是按。 谁让自己是这一大屋子人里面唯一的长辈呢。 第375章 拜师礼 “温华,整日低着头读书,颈椎肯定有毛病,过来让姑父给你按按。” 温华迅速放下手里的书本,然后迅速地趴在舒服的呜呜直叫的二壮和卢照凌身边儿。 这些孩子里,温华算是比较含蓄的。 但是依然舒服得龇牙咧嘴,满头大汗,待叶琛忙完,温华还想起身说一句姑父辛苦了。 却被叶琛一把按了回去。 叶琛将他后背的火罐拔下来,摸了摸他的发带,说道,“别说话,闭着眼睛,好好休息休息。” 等到温华弄完之后,就是孙望峰,这孩子还是放不下架子,自然而然地躲得远远的。 至于小壮,正处于精力充沛的年纪,身体根本没有任何问题,不过依然吵着让叶琛给他按一按。 等到真的忙活完了之后,累得叶琛是腰酸背痛。 叶琛坐在一边儿休息,小壮见几个哥哥们都享受的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他其实也很舒坦,想趴在床上睡一会儿。 但是心疼爹爹,便起身穿好衣服,跑到外面给爹打了一碗水。 然后便伸出小手,一下一下地给叶琛按了起来。 小家伙天资聪明,很多事情看一遍就会了。 此时给叶琛按起来,也是学得有模有样。 叶琛一脸享受地坐在床头,任凭小壮施展。 不一会儿的功夫,小壮便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孩子还小,不会控制力道,只知道使劲儿地给爹爹按,叶琛这副身子板,其实毛病也很多,尤其是穿越之后,经常下地干活,后背的肩膀都已经硬得跟石头块一样了。 “行了,歇着,你看你累的。”叶琛用袖子给小壮擦了擦脑门的汗。 “爹,我不累。”小壮天真的笑着,拉着叶琛的胳膊说道,“爹,我想清楚了,我得学武,你看看温华表哥他们,读书确实不错,但是动不动就说脖子疼,后背疼,然后再读书,精力就分散了。” “相比之下,高适哥哥就比他们强,人家读书从来没说过累。” “我觉得我读书,未必会跟三哥一样有机会上战场,但是一来,家里有突发情况的时候,我能保护家人,二来我也可以强身健体,不至于被身体的不舒服,耽搁读书。” 当然,小壮心里还有一个念头。 傻子才专精一样呢。 真正的英雄好汉,肯定都要啊。 听小壮的话,叶琛点了点头,但是还是略带犹疑的说道,“可是骆夫子抓你抓的那么紧,你再去练武,岂不是要耽搁读书?” 小壮嘿嘿笑道,“不必担心爹爹,读书和练武,有些事情应该是可以同步进行的,比武扎马步的时候,我可以在心里默念论语,如果时间还不够用,我以后就不睡懒觉了,我每天早起一个时辰就是了。” 叶琛见小壮目光坚定,知道小家伙这是想清楚了。 便点头道,“行,到时候你跟三壮一起拜师。” 古代想要培养一个将军是非常难得。 很多有名有姓的将军,都是有家传的。 这些家传的秘法,轻易不会示人,因为这是他们家族兴盛的根本。哪怕是家族没落了,但是只要有打仗的机会,他们就会迅速崛起。 因为他们的,天生就比别人强。 像是三壮这种,如果没有特殊的境遇,这辈子估计也就是个都尉。 哪怕有了叶琛的培养,也难以走很远。因为叶琛的能力是有限的,他无法从古代军人的视角,去真真正正地培养三壮。 但是有了赵云缨的培养,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叶琛心里很清楚,赵云缨要教给三壮的东西到底有多重要。 别说是练武了,就算是村里人杀猪、学木匠活,都要有复杂的拜师礼,甚至还要给师傅养老送终,所以拜师这件事情,绝对不能马虎。 次日一大清早,叶琛就忙碌起来。 为了孩子们拜师,叶琛甚至专门找高适他们问了问情况,毕竟高适出身名门大户,是多少懂一些的。 一晃两天过去,叶琛也准备的差不多了。 由于叶琛不吝啬各种药物的使用,赵云缨的身体恢复得很快。 不过因为大腿受伤,还是不能正常行走,需要有人搀扶着才能走过来。 此时,厅堂正中的字画已经被叶琛取走,取而代之的则是赵家先祖的画像,画像前摆放着一张方桌,寓意着四面八方。 方桌上摆放着香炉,香炉前有贡品,贡品和香烛两侧,则摆放着红烛,寓为蜡照明暗两线。 有香一炷,代表着文武一家。 在赵云缨进入正堂时,叶琛已经先行点燃了蜡烛,屋里散发着淡淡的炷香。 赵云缨看了眼前的情景,心中大惊,她愿意为,赵家破败,自己又是一介女流,拜师能有一口拜师茶,就不错了。 谁曾想,叶琛竟然整出了这么大的牌面,连赵家老祖宗都请了出来,心中顿时对叶琛多了几分感激。 这是真的尊重自己,把自己当一回事儿。 也意味着叶家所言,将父母救出来,是真心实意,并不是虚言。 她更是知道这种拜师礼的门道,经此一拜,叶家的孩儿,正式跟自己绑定在一起,福祸相依。 于是,赵云缨也格外认真起来,双手大拇指和食指将香夹住,余三指合拢,双手将香平举齐眉看着香火自行熄灭。 插好后,退后半步,静立片刻。 上香完毕,赵云缨不顾身体不适,站在八仙桌右首。 叶琛请来了北海郡不良帅胡彪为保师,手持八尺长枪威风凛凛,清河村夫子骆宾王为荐师,皆立于左侧。 卢照凌和温华为司仪,按照流程不时说着严肃的词语。 彼时三壮和小壮从外面再次进来,手持拜师帖,进门下跪。 拜师帖非常精致,红色,宽四寸,寓四开,长七寸,寓七情。 叩首后,两个小家伙举着拜帖,拜师帖口朝上方,表示敬师如天。 赵云缨接过拜师帖,三壮和小壮一起敬茶。 赵云缨面色始终淡然,待两个娃娃向他敬茶的时候,脸上才多了些情绪,她连喝了两碗茶,淡声道,“按规矩,我这一身本事是家学,不能外传,但如今我家衰败,为了不使技艺失传,也没有珍藏的必要了。” “你们叶家的情况,我也算了解了一些,耕读传世,造福一方,将来说不得这片沃土需要你们去庇佑,有些本事傍身总是好的,将来赵家列祖列宗泉下得知,你们做了好事,我也传下赵家技艺,也不至于怪罪我。” “不过丑话说在前面,学武之路,很是艰辛,非一日能成,稍有懈怠,前功尽弃,若是被我发现,你们偷懒不堪用心,轻者逐出师门,重者废掉武艺,你们两个可曾明白。” 两个小家伙并排跪着,异口同声道,“徒儿明白。” 赵云缨淡淡地点头道,“赵家的武艺是杀人技,不可在外人面前轻易展示,不可恃强凌弱,若国有危难,山河破碎,要以天下苍生为己任,万死不辞。” 三壮和小壮拱手应下:“谨记师父训诫。” 拜师结束后,两人送上拜师礼,这些礼物倒是不怎么值钱,无非就是肉条、桂圆、红枣之类。 赵云缨看着面前的束修礼,面色极其冷淡。 她这幅样子,生人勿进,要多高冷就有多高冷。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有多尴尬。 她以为只有三壮一人拜师学武,所以只准备了一份见面礼,现在面前两个弟子,她该送给谁? 大点的是三壮是练武的好苗子,可小的也不错,玲珑剔透,一看就是能成才的美玉。 自己头一遭当师父,总不能厚此薄彼? 赵云缨准备的见面礼,是一本这两天她总结自己这些年练武的心得册子。 仅此一本。 但现在多了一个弟子,这见面礼就不好送出手了。 可叶家整出了这么大的场面,若是连拜师礼都没有,反而会让人家嘲笑赵家不懂礼数。 于是,心一横,从怀里掏出两块来历不凡的不烦的玉牌递过去,还自作镇定道,“为师现在没有什么好东西,你们且先将两块玉牌收下,过些日子,为师还有其他礼物予你们。” “谢过师父!” 两个小家伙磕头,收下礼物,才算是完成拜师礼。 赵云缨被两个弟子扶着坐在了餐桌边上,饭食很丰盛,还特意为她准备了红枣米粥。 家中几个小子陪着一起吃饭,没有准备酒,因为赵云缨受伤不能喝酒。 叶琛则陪着宾客在另外一张桌上吃饭,胡彪因为事务繁忙,吃了些酒水,便匆匆离去了。骆宾王则是因为学堂的课业不想耽搁,吃了两杯酒,也匆匆离去。 不过客人走了之后,只剩下叶家人和新来的赵云缨,场面倒也和谐。 突然之间,叶琛听到外面有吆喝声传来,“卖昆仑奴、卖胡女、新罗婢、扶桑女喽!” 二壮的眼睛蹭的一下子亮了起来,“爹,咱买几个昆仑奴,听说昆仑奴力气大,干活还听话,咱们家正是缺帮手的时候。” 小壮眯着眼睛笑吟吟的,心道,这都是我的功劳啊。 当初如果不是我威胁土地公公,家里怎么会有今天的日子。 第376章 卖昆仑奴、新罗婢嘞 这里需要特意说一下,唐朝也好,武周也罢,国民皆有一种天朝上国的心态。 这些人牙子口中的奴仆,在他们看来,连人都算不上。 所以即便是二壮这样的孩子,说起买昆仑奴来,都没有任何心里上的阻力。 叶琛若有所思,现在情况跟先前不一样了,先前家里日子过的差,自己都吃不饱,怎么可能买奴仆。 现在条件好了,家里的牲畜都齐全了。牛马羊鸡鸭犬要啥有啥。 但是却少了干活的仆人。 儿子们一天一天的长大,也都有了自己的事情要干,整天忙家里的零零碎碎有些过于浪费时间了。 “走,先去看看。” 孙望峰还没见过昆仑奴长什么样子,也好奇的跟着出去。 一家人走出大门,远远的酒望见,庞大的车队里塞满了各色各样的人种,叶琛甚至还看到了几个皮肤很白,但是毛孔粗大的白人面孔。 这是典型的人贩子车队,路过清河村发现村子比较富裕,便想着先将奴仆变现,减轻压力。 毕竟这帮人,干活咋地他们不清楚,反正一个个很能吃。 不过那几个昆仑奴似乎不是正经的渠道得来的,对于关押他们的大车和锁链很难接受,在马车上不停的挣扎,时不时的还发出一阵奇怪的嘶吼。 村里有不少人跑过来看热闹。 大家指指点点,觉得这些奴仆跟妖魔鬼怪差不多。 那掌柜的一看清河村的百姓穿着整齐干净,一个个不似其他村子一脸菜色,心里顿时有了底气,围着自己的车队,不断宣传着。 “瞧瞧我们家这些奴仆,一个个又高又大,”掌柜的说这话,还拍了一下胡女那浑圆的屁股蛋,“看到没,这大屁股买回去不论是干活,还是生大胖小子,都不是问题。” 元载奶奶很想买个昆仑奴去给她种地,结果一问价格,连忙倒吸了一口冷气,实在是昆仑奴的价格竟然是胡女的十倍,要十两银子。 只能遗憾的叹了一口气。 牛大胆婆姨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指了指车上的两个扶桑女,说道,“这是二两银子,我要两个扶桑女,要手脚麻利的,脸皮子白净的。” 老村正的老伴听了这话,一脸诧异道,“牛婆姨,你这是掘了谁家的祖坟了不成?你哪里来的二两银子?” “你们老叶家祖上都是苦哈哈,我上哪儿抛坟去?还不是幼蓉出息了!”牛大胆婆姨得意的说道,“幼蓉自从去了学堂,学问越做越好,就连豪门的贵公子都争着和她交朋友,手缝里随便儿漏一点,便是一般人十辈子都争不来的好处。幼蓉家日子越过越红火了,她能忘了我这个姑姑?前些日子,托人给我一口气送回来十两银子,正好最近不想干活了,买两个扶桑女伺候我。” “呦呵,那可真了不起,你家幼蓉这是发达了啊!” “是啊,将来说不准还能考个女秀才呢。” “跟幼蓉说一声,让她帮忙在女学堂里帮忙想看想看,有没有那种长得丑些,但是家里贼有钱的女子,我不想我儿奋斗了,他可以入赘。” “我也可以入赘,”有些不知廉耻的老东西,站了出来,一脸疾苦之色,拉着自家娘子的手说道,“这种苦让我来吃,等我赚了富家女的钱,寄回来养你们。” 话音刚落,便惹来自家浑家的一顿胖揍。嘴里骂道,“就你那样的也想入赘,上炕抖两下的废物,长得没豆腐块高的腌臜,配狗人家都嫌你挫!” 但有骨气的人不算多,一帮人围着牛大胆婆姨问东问西,牛大胆婆姨飘飘欲仙,很是享受这种感觉。 如果说,先前她看见叶琛就哆嗦,赶忙绕路走,那么现在再看见叶琛,叶琛在她心里,连个屁都不算。 不就是一个不知好歹的小乡头么? 我们家幼蓉在州里交的朋友,好多都是郡守、别驾家的公子呢。 就在这时,叶琛走了过来。 他跟人牙子说了两句,仔细看了看车上的几个昆仑奴。 在唐朝和武周朝,家家都以豢养昆仑奴为荣,但是却吃亏上当者不在少数。 因为昆仑奴的来路分为两种,一种是时代主流的昆仑奴,基本上是从临邑南边儿抓来的,卷发黑身,这种昆仑奴身材高大,性情温和,干活抗压能力强,是奴仆中的顶级选手。 他们在被抓到大周之前,过得基本上是野人生活,基本上扔两个饼子就那些商人骗到大周。 还有一种则是称为僧只奴,这种昆仑奴性格懒惰,吃饭的时候一个个比牛马都能吃,干活的时候,甚至还不如孩子。 用鞭子抽还没用,抽他也不会干活。 最关键是,不能给这种昆仑奴一丁点的好脸色,给一点好脸色,他就敢蹬鼻子上脸,甚至出现了杀害主人的情况。 经过叶琛一番检查之后,确定这些昆仑奴是南洋昆仑奴,虽然皮肤黝黑,但是精气神十足,高高大大的,一看就是干活的好料子。 叶琛检查了一番人牙子的契书和朝廷下放的文牒,确认这些奴仆是正经渠道进来的,便示意二壮拿钱。 叶琛指了指其中八个昆仑奴说道,“这八个我全都要了。” “看到没,看到没,还得是老蔫阔气!”老村正的老伴哼了一声,“人家老蔫靠着自己的本事,一口气买了十来个昆仑奴,你看他啥时候出卖自己的色相了?牛大海婆姨这思想要不得,好好的大闺女,勾三搭四,莫非忘了跟孙家的约定不成?别忘了当初人家老蔫是帮着你们做的见证人的。” 牛大海婆姨扯着嘴角冷笑道,“有见证有如何?孙家都成啥样了,保不齐哪天孙家那个什么公子都得进监狱,还得幼蓉发善心去救他呢。” 现在幼蓉在学堂里本事很大,州府里不少公子哥,争相约她一起踏青、品茶,那是正经的半只脚踏进了豪门。 别说孙家落难了,即便是孙家没落难,他们家幼蓉也不会再看他一眼了。 一个个小小的县丞之子,也配娶我们家幼蓉? 不过好歹今天还是让叶老蔫抢了风头过去,竟然一口气买了八个昆仑奴。 冷哼一声,领着两个战战兢兢的扶桑女回家去了。 叶琛根本懒得搭理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他让人牙子打开马车,将几个昆仑奴放下来,让几个家丁看着他们,看他们饿的不成样子,顺手让叶修扔给了他们几个饼子。 结果有个领头的昆仑奴将饼子抢走了一大半,自顾的吃了起来,引来了其他昆仑奴的不快,嗷嗷的朝着那个得了饼子的昆仑奴大吼大叫。 三壮恼火道,“放肆!给我打!” 第377章 韭菜之见 奴仆竟然敢当着主家的面动手打架,这种事情自然不能忍。 这热闹一起,大壮就搀扶着赵菁菁躲到了后面。 而这边儿的昆仑奴一见,忽然围过来一群人,顿时吓得不轻,也不打架了,四散奔逃。 听闻这边儿动静赶过来的叶江堂和叶江殿兄弟,见状大声道,“都杵着看啥热闹?帮忙把这些黑鬼抓起来啊,快点,别跑到山上去。” 叶琛也没有想到,人生第一次蓄奴,竟然那么不顺利,赶忙招呼更多的家丁过来帮忙。 别看牛大胆夫妇瞧不上叶琛,可是在村里面,叶琛家那是相当有地位的。 而且大多数人家,都在叶家拿过工钱,心里上有感恩的心思。 一听说叶家刚买的昆仑奴竟然要跑,别管刚才是否买奴仆,都从家里拿着家伙跑了出来。 全村男女老幼同时出动,几个昆仑奴连跑都没地方跑,最后被生擒活拿,用绳索捆绑着送到叶家。 当时村里一热闹,不知道是哪个孩子跑来喊了一嘴,说外面闹贼了,结果课堂里读书的孩子,呼啦啦都跑了出去,说是帮着老蔫叔抓昆仑奴。 气的骆夫子胡子都直了。 等到他来到学堂门口,顿时被眼前一幕给惊呆了。 只见全村,不分男女老幼,几乎全员出动,人手拿着一件勉强可以算作农具的兵器,几乎只是一瞬间,就将那些黑厮给抓住。 这也太恐怖了,骆宾王年轻时,也曾经走访过不少地方,可就没见过什么村子能这么团结,哪家村正能有这么强的号召力。 骆宾王也不生气了,他觉得能够跟这个村子在一起,是他的一种荣耀。 他穿梭在人群之中,想要将每一张淳朴的笑脸记在心里。 可是他发现,乡亲们的笑脸几乎都是差不多的,他知道那是他先前最厌恶的土气。 可有一个人,与众人完全不同,那就是叶琛。 他虽然就站在人群之中,自己远远的只能看清楚一道人影轮廓,却能从这轮廓之中感受到那份儒雅和大气。 这种气质,便是一般的达官显贵都未必能比得过他。 这位叶村正有故事。 三壮领着几个昆仑奴往回走,家里的臭小子围着看热闹。 昆仑奴被揍了一顿,也都老实了,一个个垂着头。 大壮知道,这些昆仑奴以后是自己家的仆人了,动不动打骂肯定不好,便做出吃饭的样子,嘴里笑着说道,“不要怕,只要你们不逃跑,以后有的是饭吃。” 三壮撇嘴道,“在清河村,他们能往哪里跑?再跑,就拿绳索拴着干活。” 卢照凌在一边儿看着,“没想到这昆仑奴那么丑!” 小壮眨着眼睛好奇道,“守正哥,听骆夫子说,这蓄养昆仑奴乃是大家族的风气,范阳卢氏乃是几百年的名门世族,就没养几个吗?” “你个傻小子,范阳卢氏那是什么地方,还需要蓄养昆仑奴?”卢照凌顿了一下,“你要知道,有数不尽的寒门士子抢着做我们卢家做事,又有无数豪奢人家,将豢养的奴仆送上门来。说起来,我已经好久没让江南小娘子给暖床了,那满是处子芬芳的味道,真的让人怀念” 小壮道嫌弃道,“你骗人,我见过的寒门士子,都是我爹和温华表哥这样的,怎么可能这么低三下四。” 卢照凌闻言,笑了笑,也没多说什么。 反而是孙望峰摸着小壮的脑袋,帮忙解释道,“好孩子,这世家上有几个温华兄这样的才子,又有几个你爹这样的能人呢?可以说,千百个读书人之中,能出一个便不错了,便是你温华表哥,满腹经纶,若是没有你爹的扶持,现在不也沦为抄书先生了么?” 小壮疑惑道,“孙大哥,我不明白。” 孙望峰出身北海孙氏,也曾做过不少混不吝的事情,这里面的门道自然知道的多一些,便对小壮继续道,“你不明白是对的,因为你有个好父亲,你不用担心吃不饱,穿不暖,你不用担心被外人欺负。” “实际上,你可知道,大多数书生,是跟我一样,除了读书什么都不会的,可他们也要吃饭,也要穿衣,也要出人头地,那他们怎么办?” 小壮眯着眼睛,思索了许久,“那他们是拼命的干活,一边儿种地一边儿读书吗?那真的是辛苦日子啊。” 孙望峰摇摇头道,“怎么可能,读书和做事,往往是不能兼得的,这读书人之中,有极个别人,向你父亲一样,有天纵之才,能经营有道,是故虽出身寒微,也能改变命运,但大多数人是不行的,他们很多人,放不下脸面,活成穷措大,书也读不好,家业也经营不善,为世人所嘲讽。” 这么一说,小壮便懂了,因为孙望峰说的不就是以前的父亲嘛。 孙望峰继续说道,“还有一部分人,读了些年书,便认清了现实,这些人会扔掉书本,踏踏实实的务农,然后将希望寄托于下一辈,这样的家庭往往很痛苦,因为改变命运很难,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却偏偏要孩子去做,实在让人难以理解。” 小壮若有所思,这不就是学堂之中,大多数孩子们的样子吗。父亲母亲都知道读书重要,但是自己却没有本事,只能将希望寄托于孩子。 每次考不好,回家便会被一顿胖揍。 孙望峰指着卢照凌,小声说道,“这最后一部分人呢,就是有点家底,能够结交名门的人了,他们读书不错,但也知道凭借自己的本事很难出头,便一边儿读书,一边儿花钱花资源,结交名门,今天送仆人,明天送名酒名茶,然后还要求自己跟家人,模仿哪些世家豪门,这些人最讲究礼法二字,甚至比真正的世家豪门规矩还要多呢。” “这些人便是卢公子所言的人物了。” 小壮好奇道,“那他们就能改变命运了吗?如果可以改变命运,岂不是也太不公平了些,久而久之,谁还用心读书。” 孙望峰笑着摇头道,“自然是有的,但成功者也是百里挑一。 俗话说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攀登,任何事情,只要肯钻研,总是能有结果的。 但其实这条路比正经读书还难,没有本事,即便是通过钻营一时成功了又如何?没有能力,没有德行,如何配的上高位,久而久之还会回到原来的样子的。 卢公子家我不知晓,但拿我孙家兴盛时来说,十之八九是掏空了家庭,也没有出人头地的机会,最终泯然众人矣的。” “为何如此啊?”二壮也好奇的出言问道。 “因为这世道很残酷,拿世家豪门来说,便是自己家的子弟都不够安排,怎么会因为结交,便轻易给别人机会呢?即便是给也要给真正的能人、贤人,诸如你们的父亲,你没发现,不论是范阳卢氏、萧氏、魏氏都抢着与你父亲结交吗?至于那些没有能力的,就像是世家的钱袋子、肉板子,使出浑身解数,也得不到什么机会。 换个方式理解,二壮拿你来说,若不是你父亲培养你,让你变得优秀。直接给你一万两银子,你就能跟卢公子这般人物做朋友吗?人和人之间是不一样的,有些人即便是忽然有了钱财,去结交权贵,也是没有共同语言的,因为他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这么说,不论是小壮,还是二壮都彻底明白了。 尤其是二壮,笑吟吟的说道,“这不就是人肉韭菜么?一茬茬的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总是有些人自以为是,想要上进,便去跟世家示好。 世家用虚无缥缈的好处吊着他们,他们便一个个甘之如饴。 不得不说,做世家是真好。” 孩子们在一边儿讨论,赵云缨闻讯赶到了门口。 孩子们的讨论她听得真切,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自己还是小觑了叶家的能量。 本以为叶家喊来不良帅做见证人,已经是在当地很厉害的存在了。 结果,真正厉害的是那个姓卢的少年郎。 人家竟然是范阳卢氏的子弟。 而且另外不远处的少年郎也身份不俗,是北海孙家的子弟。 这放在别的地方,都是万千人巴结的存在,结果竟然在这农家小院里,成为毫不起眼的角色。 这实在是太不符合情理了。 她目光最终放在叶琛身上。 是了,一定是因为他,他气质卓尔不凡,一身的正气,一看就不算普通的乡头,能够让范阳卢氏都抢着巴结的人,怎么可能是等闲之辈。 第378章 大白菜问世 有了昆仑奴,果然不一样了。 这帮昆仑奴吃了教训,老实了不少,再加上叶家待他们不错,很快便安顿下来。 虽然远离家乡,但是叶家的伙食好啊,为了不挨饿,这帮人很快便转化为生产力。 那个身材极为壮硕,且喜欢惹事的家伙,被三壮取名为铁柱,成为了三壮的扈从,每天跟着部曲一起训练。 其他人则负责打扫院子、种植田地。 这些人手脚麻利,且踏实肯干,很多活只要教一遍,不用鞭子也能干的顺畅无比。惹得不知道村里人有多羡慕。 一晃就到了十月份,天气越发的凉了。 这一日,老村正敲响了村里的大钟,各家各户放下手里的活,开始往大槐树底下集合。 叶琛正在家里休息,听闻钟声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便急忙往外赶。 就连卢照凌和温华也放下书本,跟着走了出去。 此时农田里并非是一无所有,秉承着不能让大家伙闲着的原则,在村里的蘑菇种植收货完之后,村里又开始种植大白菜。 白菜这种农作物原产自华夏,又称菘菜,为何后世的年轻人不喜欢吃大白菜呢?十有八九因为我们已经有几千年吃白菜的历史了。 不过彼时,叶琛却发现,周人不怎么种白菜,找了些南来北往的商人聊了聊才知道,菘菜早先在长安曾经种植过,但是效果不理想,愿意种植的人也不多了。 而且种植菘菜的要求非常多,要求准备充足的有机肥和水肥。 这个要求可能会难道其他人,但是绝对难不倒清河村的乡亲们。 先不说叶琛家养着大量的牛马,会源源不断的产生粪便就连村里人也都养了不少鸭子沤肥。 此外便是大军驻扎在此地,高适和常林的兵马常年训练,吃得多,肥料也都让叶家买去了。 肥料完全不成问题。 而且大白菜的生长周期比较短,早熟品种只需要个六七十天就能成熟。 所以村里人早就让叶琛安排着去种大白菜。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跟叶家一样有条件种大棚菜的,但是搞搞大白菜还是可以的。 不过这可忙坏了老村正,看着地里绿油油的白菜,每天心急如焚,生怕突然降温,祸害了庄稼,就算是叶琛告诉他,一般的低温没事,老村正也不放心。 不过,这总算是到了收货的季节了。 卢照凌看着地里成片成品的大白菜,想想自己刚来的时候,偷鸡摸狗,还想着逃跑,掉进山沟沟里,如今自己也算是一把好手了,心中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自己还给大白菜施过水肥,连老叶都说,没想到自己能受得了这股子臭味。 这一次,大白菜一口气估计亩产能有几百上千斤。 叶琛自己都有些惊讶,这要是培养出适合大周朝的土地的种子,再推广一番合理的耕种的法子,其实不用种植大棚,就能让老百姓冬天吃上青菜了。 但这些,其实真的不容易。 首先就是肥料问题,一般老百姓家里,谁家不缺肥料,种植庄稼尚且不够,更不要说青菜。 其次就是种子问题,自己总不能承包大周朝所有人家的种子种植? 如果没有自己提供,那蔬菜种子,就会一代不如一代,甚至到最后都无法种植。 所以即便是想推广大白菜,也是任重而道远的。 叶琛正准备往回走,却见村长老伴领着一群老太太,背着麻袋朝自家走来。 叶琛一脸疑惑,“这是干啥?有贼人来了?” 村长老伴笑着说道,“你这大白菜是好东西,大家都收获不少,种植的法子是大壮教的,种子是你老蔫提供的,咱们也不能白拿,刚才我老伴说了,以后你提供种子,家家户户给你家干五天白工,也不用提供吃食,此外便是种的蔬菜,要有你加的一份。” 刘老太太领着儿媳妇,背了两袋子白菜,“老蔫,地窖在哪儿,我们自己背过去。” 看到这场景,叶琛无奈的捂脸。 叶琛的表情瞬间让一群老太太误会了,以为叶琛嫌弃他们拿来的少。 立刻呼喊家里的小孩儿,回家去再弄一些过来。 元载奶奶却是不怕的,他跟潘娘子扛着大袋子,里面装的满满当当的大白菜,走上前来对叶琛说道,“东家,这是我们家的白菜,都把外面的黄叶子掰了,数目也不少!” 元载奶奶跟潘娘子搭伙过日子,手底下带着一大堆小崽子,不仅没有陷入贫困,反而因为叶琛提供的工作,日子越过越红火,还找叶琛和老村正买了二十亩新田,俨然有了几分小地主的风采。 叶琛头大如斗,全村人都给自己家送大白菜,自己如何吃得完。 连忙摇头道,“大家伙都不用送我家白菜,赶紧拿回去,我家也种了十亩地的白菜,吃不完,根本吃不完。” 村长老伴的态度坚定,“吃不完那是你的事儿,送不送使我们的事儿。如果不是你,我们哪里有白菜吃,要不是怕你吃不完,我们还得送更多来。” 他男人是叶琛的领路人,老太太不给叶琛那么多面子,直接把大白菜堆叶琛家门口,转身就走。 别看村长老伴年纪大了,但是江堂和江殿做了作坊主,家里条件越来越好,老太太伙食提升了,身子骨也越来越硬朗,如今走起路来,都快能腾云驾雾了。 有了老村正老伴带头,村里其他人更不敢不给。 就连向来跟叶琛不对付的几户混不吝,也放下一些长得不太好的大白菜。 全村人的大白菜送到叶家之后,叶家人包括叶琛在内,都傻了。 因为家门口的空地上,目测起码堆了三四万斤大白菜。 叶家虽然大,但是绝对放不下这么多大白菜。 他只是一时之念,想着让村里人都有青菜吃,没想到这后世的种子战斗力那么高,竟然在这个时代,做到了亩产千斤。 村里人自然是感激涕零。 赵云缨坐在院子里晒太阳,这段时间清河村很忙,但是她很闲,目前小壮和三壮还处于扎马步阶段,也不用她怎么教导,她就负责好好养伤,和对孩子的身子做评估,研究如何训练他们。 这人一闲下来,就容易观察。 村里的乡亲们在不可能收货庄稼的季节,依然不停的忙碌,结果还真的让他们折腾成了。 看着家家户户用羊角车,推回去小山一样的白菜。 她内心瞬间复杂起来。 连这么穷困的底层百姓都在好好努力生活,她为何要如此一蹶不振呢。 难道家族衰落,就不能从我赵云缨手里重新崛起吗? 赵云缨阖上眼眸,继续晒太阳。 而学堂门口,出来看热闹的骆宾王也被眼前的这一幕给惊呆了。 说实话,当初他追随徐敬业反抗大周失败之后,一度存了厌世的情绪,甚至想过自杀,不然也不会出家为僧。 但是来了清河村之后,看着眼前一副欣欣向荣的姿态,甚至这种欣欣向荣,已经不仅仅局限于清河村,已经开始向清河乡推广,甚至于将来还要推广到整个北海县、北海郡,他的内心就开始变得激荡起来。 或许当初的他真的错了,读书人改变世界的方式有很多种,暴力推翻一切,并不能解决问题。 因为那个位置,不是她来坐,也会有其他人来坐。 至于老百姓该吃不饱还是吃不饱的。 真的想改变普通百姓的命运,还是要从基层出发,从老百姓中来,到老百姓中去。 第379章 萧嵩中暑 这边儿给叶琛送完大白菜之后,大家又重新回到大槐树下集会。 叶琛因为要处理这些大白菜,自然是过不去村口了。而且叶江殿刚才过来说了,刚才集会是为了召集大家伙给叶琛送白菜,事情结束了,大家就散了。 只是叶琛没想到的是,村民再次被老村正瞒着召集起来。 “这次把大家集中起来,一来是酬谢乡头的恩惠,第二是说一下帮扶其他村子的问题。”老村正站在高台上,“今年咱们清河村算是大丰收,稻子收回家了,蘑菇赚到钱了,白菜家里屯了,可以说是吃喝不愁,但是咱们清河乡其他人还饿着呢” 老村正的话还没有说完,村里就有人大声喊道,“村正,您这是什么话?家里丰收,那是大家伙辛苦换来的,别人饿不饿关咱们清河村什么事儿?他们家粮食丰收的时候,可没想着咱们。” 村长的声音变得威严起来,“混账!你还当咱们这是清河村么?咱们这是清河乡乡治所在,乡头有什么好事第一时间就会想到咱们清河村,修路、学堂、种菜哪一件事,不是紧着咱们清河村来,如今咱们得了好处,为何不能帮扶其他村子?” 元载奶奶开口说道,“今年灾荒,各村的日子都不好过,而且听说今年打仗没有救济粮吃了,到时候如果清河乡其他村子吃不上饭,他们能放过我们吗?”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都跟着点头。 孙家庄的事情近在眼前,大家吃不饱饭,可就没有那么多仁义和道理可言了。 到时候说不准就拿着刀枪过来抢劫,团练可以杀人,但是能杀多少人? 莫非能将整个乡的人都杀绝了吗? 到时候一旦守不住,让人家冲进村子,别说粮食保不住,命还在不在都得另说。 老村正环视众人说道,“还有反对的吗?” 众人连连摇头,即便是有心里不爽的,也不敢胡乱开口了。 老村正继续说道,“经过我跟村里的族老商议,此次咱们村拿出粮食三万斤,用来支援各村,但是大家也不用怕,这些粮食会找北海县做见证,要求他们来年偿还。” 话罢,村长便开始摊派任务,要求各家去拉粮食。 然后村正又借用了叶家的马车和牛车,而负责马车和牛车的是叶丰顺也被老村正严禁他多嘴。 就这样十几辆直接拉到了县里。 十几辆马车,拉着三万斤粮食,从清河村出发,招摇过市,吸引了无数人的注意。 这大车太豪华了,上面有米,有卖,甚至还有些大白菜,看的大家恨不得直接抢了。 车队最后在北海县衙停了下来。 正好萧嵩在此地巡视政务,听闻清河村拉了粮食过来,满脸惊讶地迎了出来,“老村长,您这是” “见过萧别驾,这是我们乡头号召我们清河村暂时借出来的粮食,”老叶村正憨厚的笑了起来,“今年遭灾,清河乡除了清河村之外,都不富裕,我们乡头号召我们清河村匀出粮食来,借给其他村子,但是他怕他官小言轻,做不得见证,便让老夫来一趟县里,找县尊大人说话。” 新任的北海县尊张张嘴,心道这是我的功绩啊,我该出头啊。 结果人刚走两步,便被萧嵩无情地用丰厚的臀部给挤了过去。 萧嵩笑嘻嘻道,“这是好事儿啊,叶乡头果然是有远见的。不过,此时何须北海县令给你们做见证,让我这个北海别驾来,由我做见证,我看那个村子敢不还?” 萧嵩为什么做这个北海别驾? 还不是过来蹭功劳,混热点的。 郡守大人整天说,清河乡这里好,清河乡那里好,他耳朵都磨出茧子来了。 可是清河乡再好,那都是她郡守大人打下来的基础,自然而然的产生的辐射性的影响,自己根本蹭不上。 这让萧嵩不知道有多着急,如今有这等机会,他如何能犹豫。 至于那个新来的县令,萧嵩自然而然地让他靠边站。 不过话又说回来,萧嵩也真的觉得自己担任北海别驾,是实打实的捡到宝贝了。 从来都是各地哭穷,村正恨不得在县衙上吊,祈求要救济粮。 像是清河村这种事情,亘古未闻。 回头传到朝堂之上,再稍微一运作,自然少不了大书特书,传为佳话。 如果说,萧嵩之前被发配到这苦地方,还埋怨家里人不用心的话。 现在是一句屁话都没有了,这是实打实的美差啊。 萧嵩从县衙大门出来,县令小碎步迈得飞快,还一直用眼珠子瞪着周围的佐官,恨不得直言,这等好机会等什么? 你们怎么就不敢跟别驾干一仗,告诉他这是咱们北海县的功劳呢? 关他别驾屁事!? 不过二人终究是来晚了一步。 此时此刻,卢秀宁不知道何时得知的消息,也不知道何时抵达的县衙门口,眼眶微热的看着眼前的粮食。 叶琛这个男人真的太暖心了。 他虽然呆在地方,却总是为自己排忧解难。 老村正的眼睛狡黠地闪了一下,便再次恢复了憨厚的状态。 这些粮食,会送到清河乡的贫困户家中,会具体到每一家每一户,保证让每个需要他的人得到,清河乡今年应该不会饿死人了。 至于当萧嵩和北海县令看到卢秀宁的时候,眼珠子都绿了。 厚脸皮的萧嵩才不似新来的县令这种小青年见到郡守就剩下腼腆,连忙叉手准备上前,却直接被卢秀宁打断,只听卢秀宁一声长叹,“北海郡辖下各乡,贫困者有之,富裕者有之,却皆不似清河乡让本官省心。” 萧嵩和北海县令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确实如此啊,北海县的日子还好一点,其他几个县都穷得冒烟了。 接着卢秀宁说道,“宋夫人,准备颁布郡守府的新令,号召北海各县学习清河乡,调粮自救,由朝廷担保,明年粮食下来还粮。” 说完之后,又补充道,“别忘了,要算上利息。” 宋夫人有些担忧道,“大人,若是各地还不上粮食怎么办?” 萧嵩也担忧地看向卢秀宁,心道,“对啊,万一还不上粮食怎么办?” 卢秀宁道,“不必担忧,咱们北海郡有叶贤兄,怎么会明年还不上粮食。” 说完之后,卢秀宁示意地看了眼萧嵩,萧嵩大步流星走过来,对卢秀宁行礼。 卢秀宁道,“萧别驾,可敢跟我联名上书此事?” 萧嵩本来挺开心的,但是当卢秀宁准备以郡守府的政令操纵此事时,他心里顿时一惊。 这要是还不上,可就麻烦了,是要背负责任的。 虽然北海郡有不少官私合营企业,真的还不上未必不能掏银子去还,但是这份责任谁来背? 还不是他和郡守? 但是听到卢秀宁提起叶琛,萧嵩不知道怎么的,又开始充满了信心。 颔首道,“郡守大人这是信不过在下,为北海苍生谋利,即便是还不上,嵩也愿意背负这个罪责。” 卢秀宁眸子里闪过一丝轻蔑,刚才萧嵩的眼神他看得真切,明显就是害怕。 真的是混账一样的世家子弟,听到功劳抢着上,要背责任却立马慌得不行。 要不是前些日子跟他配合的不错,早就找个由头把他送走了。 当萧嵩说出愿意背负罪责的时候,卢秀宁立刻道,“果真如此么?若是还不上,萧大人愿意独背责任?” 萧嵩听闻此言,脸都绿了。 好你个秉性端淑,持躬淑慎的北海郡守,原来你也是个卑鄙无耻的政客。 当下萧嵩大脑急速运转,脑门上都出了汗渍了,不过看着卢秀宁玩味的目光,心中道,“哼,瞧不起老子?老子堂堂萧家嫡系子孙,还救不活北海郡的百姓!?” 当下上前一步,刚要叉手,眼神示意一下萧家的老仆,我都准备做那么大牺牲了,你们还不配合一下? 帮我做出一副为了大周勤勤恳恳,为了圣人任劳任怨,为了天下苍生死不足惜的架势出来? 不过萧家的老仆明显会错意了,连忙上前,硬生生的拉住萧嵩。 萧嵩刚要开口,就听萧家老仆喊道,“大事不好,老爷中暑了。” 第380章 挨家挨户送冬菜 萧嵩心里这个气啊,恨不得当场把老仆赶回老家。 当下大手一挥。 硬生生地将萧家的老仆给推到了一边儿。 正色道,“适才我以愿意为清河乡作保,那为整个北海郡作保又如何?” 老仆听闻这句话,急得差点哭了出来。 公子啊,公子,这责任你背不起啊。 万一出了事儿,朝廷让你填补,你不得把家底儿掏空了? 卢秀宁诧异地看了一眼,她本想调教调教这个整日在自己身边儿上蹿下跳的萧嵩,让他老实点,免得叶郎误会。 没想到这厮竟然有这般的气魄。 这倒是让她不能小觑萧嵩了。 当下卢秀宁颔首道,“好,既然你有此心意,本官便送你一桩机缘,昌乐有山曰白狼山,有河曰白浪河,水流湍急,即便是荒年也时常泛滥,决口成灾,现如今本官给你民夫五千,由你来治理此河,修水渠以纾干旱之困,你可愿意?” 萧嵩闻言,兴奋道鼻涕泡都要冒出来了。 还有这好事? 这可是名垂千古的好事啊。 若是水渠修成,可以减缓决口之灾,使得白浪河附近的百姓得意安居乐业。 更可以得上好的水田无数,到时候北海郡怎么可能缺粮食呢? 自己的担保不仅不会出事儿,还会得到天大的政绩。 到时候升官发财,走上权臣的巅峰,迎娶崔家之女,想想都让人激动啊。 当下毫不犹豫,沉声道,“萧嵩愿意拼尽性命也要完成此事,若是不成,甘愿郡守治罪。” 卢秀宁心道,“治不治罪的另说,你别整日在郡守府烦我,便是极好的。” 但嘴上却说道,“这是后话,你回去先写条陈过来,经郡守府研判,再行修渠。当然,修渠之前,你还要将调粮一事办得妥帖。” 萧嵩连忙颔首道,“下官领命。” 卢秀宁又看了一眼北海县,见他可怜巴巴的模样,皱了皱眉道,“裴县令。” “下官在。”裴县令神采飞扬,终于轮到自己了。 “你陪着萧别驾一起,帮衬一二。” “遵命。” 二人即刻去办,其他县的情况,其实跟北海乡差不太多,贫困者有之,富裕者自然有之,但是大家都没想过,拿出粮食来,租借给穷困的乡村。 甚至有着富绅,还想借机土地兼并一波呢。 当政令下达之时,不少豪绅立刻挑拨佃户联合起来,反抗生事。 萧嵩最喜欢这种胆大包天之人,立刻调动折冲都尉府,派兵镇压。 用的还是勾结沂蒙山贼的名义,吓得随行的县令身子不断打颤。 这也太猛了。 萧嵩却一脸冷笑,小样这才哪到哪儿,须知乱世用重点,这都老百姓快饿死了,你还婆婆妈妈,如何成事。 萧嵩的操作,自然免不了一大堆人上告。 卢秀宁直接一笑了之,用萧嵩这把刀本来就是为了杀鸡给猴看。 不然自己凭什么不赶他走? 郡守都站在萧嵩这一边儿,效果自然极其明显。 各家乡绅也直接怕了,借就借呗,又不是不还。 当然,为郡守大人的仁德歌功颂德是免不了的,毕竟此事的幕后之人是郡守,到时候少不了她来运作还粮之事。 至于作为刀片子的萧嵩则免不了被他们托关系上书状告一番。 这导致萧嵩在北海郡的名声直接臭到令人发指,甚至有人开始编造故事,说萧嵩有龙阳之癖。 气的萧嵩暴跳如雷,还没有办法。 自己既然得了好处,总不能再回去收拾人家一波? 但萧嵩忍了两天之后,就越想越气,忍无可忍。 旋即便有富绅在交粮食,因为左右摆动了三下,而右手摆动了四下,被打了三十大板,回家养伤去了。 北海郡这边儿一行动,青州各地的县城,也开始有样学样。 今年闹灾厉害,等到老百姓口袋里没有粮食了,闹出流民来再去赈灾,那就成了天大的麻烦。 还不如防患于未然。 直接套用北海郡的模式就好了,找大户借粮,由县衙担保,来年再还。 不过其他县的县令心里都多少有些没谱,担心还不上,因为他们不似北海郡那般,有那么多官私合营作坊,到时候还不上了,可以去外面买粮食。 于是乎,各县直接派出人马,前往北海县准备取取经,看看如何才能搞点产业,造福乡里。 就在整个青州风起云涌,四处借粮防范灾荒之时,叶琛正带着孩子们各家拜访。 村里一口气给了他家那么多大白菜,他肯定要回馈大家伙的。 正好家里的大白菜吃不了,他便带着孩子们挑了一些,做成了冬菜。 冬菜这玩意别人做不成,但是叶琛可以,因为叶琛本身就能通过系统兑换到足够的盐。 一百斤的白菜配比十几斤左右的盐,做成的冬菜,简直是人间的美味。 每家每户送的也不多,大概就送一斤左右,虽然比不上他们送的白菜,但是却能代表叶琛的心意。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就是靠你来我往,才能增进感情。 要腌制的冬菜实在是太多了,昆仑奴们忙得脚不沾地,叶家人也不闲着,全都上去干活。 冬菜的制作工艺其实并不复杂,主要原材料就是大白菜,加入盐巴和大蒜泥,经过自然发酵就能腌制。 当然,不复杂归不复杂,工作量还是很大的。 首先大白菜需要晾晒,还要剥掉老叶,切根,然后就是切菜。 这东西就很麻烦,需要切成跟小拇指盖大小一样的方块,然后在芦苇席上晾晒,每天翻动好几次,这才是菜胚子。 后面则是加入食用盐,翻菜等等。 不过因为有叶琛的指导,速度还是非常快的。 村里人收到叶琛家送出来的冬菜,一个个感慨的不得了。 “老蔫真的是越来越仁义了,这玩意不光好吃,而且还很咸,可给咱们家省不少盐巴呢。” “是啊,老蔫就是救苦救难的神仙,想想以前还跟他吵过架。” “还说那些干啥,老蔫现在发达了,还能记恨先前的事情不成?” “肯定不会,老蔫现在住着大房子,做着咱们一辈子都当不上的官,孩子们学文的学文,学武的学武,这是真的起势了。咱们作为他家乡里人,只要不作奸犯科,就能跟着沾光呢。” 村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称赞着叶琛。 就在这时,人群中传来了不和谐的声音。 “哼,咱们给了他们家那么多白菜,他就返回来一点咸菜,怎么那么没良心的事情,到了你们嘴里就成了大仁大义了?你瞅瞅你们那点出息!” “忘了,忘了,牛婶子跟之前不一样了,不在乎这点东西了。”二壮笑嘻嘻地开口道,“那我把牛婶子的冬菜送到元载奶奶家去,回见了您嘞。” 第381章 狼窝虎穴 牛大胆婆姨顿时气恼,迈着步子就追,“二壮,你给我站住” 二壮瞥了她一眼,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牛大胆婆姨气得脸色发绿。 天啊,这也太没人情味了。 我们牛家虽然发达了,可也没忘了你叶家的好,还给你们叶家送了大白菜。 这冬菜听着名字就不错,怎么能没他家的。 “嗨,兄弟媳妇,你还在乎这点东西啊,你们家幼蓉攀上了州城里的贵人,你们家不得顿顿吃肉啊!”人群中有妇人笑眯眯的说道,“谁家没有白菜,你要是想吃,自己腌上一些就是了。” 牛大胆婆姨心道,“说得轻巧,老娘要是有那么多盐巴,还在乎这点东西。” 但是嘴上却不肯认输的,冷哼了一声,做出高傲的姿态,“不就是一撮白菜叶剁成的小菜么?我家白菜都堆成山了,人不爱吃,都留着喂牲口。” 村里人头一遭吃这大白菜腌成的小菜,心里觉得新奇,也不等拿回家,便掰开窝窝头直接夹在中间吃,一边儿吃还一边儿问,“兄弟媳妇,你要是不在乎这点东西,把白菜匀我些啊。” 那冬菜是叶琛按照后世老天津的风格腌制的,送之前还都淋了些香油,吃起来有滋有味,牛大胆婆姨是个笨手笨脚的,把饭做熟都费劲,哪里做得出这等精细物件。 看见乡亲们吃得有滋有味的,心里不知道有多馋得慌。 口水都快流到脚指头上去了,而且心里总是觉得没占着便宜,跟配了十几贯钱似得。 不过面上却不肯落了下风,一脸嫌弃的说道,“哼,你也不瞧瞧你那熊样,还想跟我家牲口抢口粮。” 最后一缸冬菜是特制的,叶琛又盛出来两碗,对着刚扎完马步,坐在阴凉处歇脚的小壮摆了摆手。 “小壮,你过来。” 小壮脸都绿了,一脸委屈的看着叶琛,就差流眼泪了。 “爹,咱不去夫子家成不?” “咋啦这是?” 小壮一脸悲壮地看着叶琛,无奈的说道,“爹,您是不知道,骆夫子怕是害了脑疾了,自从我拜师之后,整天找我麻烦,说什么既然立下了文武双全之志,就要更加刻苦,不能折腾了一顿,反而文不成,武不就。” 叶琛疑惑道,“这不挺好么?” 小壮拍着大腿道,“好什么好啊,我都比同窗快了两本书了,老头还不乐意,恨不得我飞天上去。” “爹,您见谁家孩子一天要背十几页书,还要能够融会贯通的,这太不讲理。” 叶琛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骆夫子这是给小壮开了小灶。 小家伙虽然辛苦,但是学习进度却比别人快了好几倍不止。 当下叶琛一脸正色道,“那怎么成,你先去给骆夫子送冬菜,后面的事情自然有爹来料理。” 小壮信以为真,一脸激动道,“爹,您说的是真的?” 叶琛点头道,“自然是真的,爹也心疼孩子,骆夫子再拔苗助长,把你累坏了怎么办?” 小壮脸上都要笑出花来了,双手捧着碗连连点头道,“还是爹爹爱我,我这就给他送冬菜去。” 说完转身就跑了。 叶琛心道,孩子你这个年纪,不辛苦,啥时候辛苦。 挨揍去。 揍着揍着,你就习惯了。 叶琛则转身去了蔫黑鸭作坊,这里女工多一些,赵云缨住着习惯。 叶琛过去的时候,他远远地看见赵云缨在广场上练枪,一群大手大脚的妇人们,正在休息,围在一堆给赵云缨鼓掌。 此时的赵云缨已经不是一袭黑衣,因为是在叶家安全有保障,也不必女扮男装,此时穿着一件红白相间的武士服,看起来威风凛凛,英气逼人。 连叶琛都忍不住看了好一会儿。 心中暗道,“这好俊的功夫,这要是搁后世,拍个变装视频,不得分分钟几百万的粉丝。” 见叶琛来了,赵云缨收住功夫,喘息了片刻,朝着叶琛走来,对叶琛叉手道,“叶乡头。” 赵云缨在叶琛面前,已经收起高傲,神态之中多了几分敬畏之色。 叶琛将冬菜放在桌子上,“这是我新搞来的冬菜,味道不错,平日里可以做佐酒小菜,等到寒冬腊月,也可以当菜食用。” 说着,叶琛又招手,唤来一个用来侍奉赵云缨的昆仑女奴,将他准备的几只乌鸡递了过去。 昆仑奴浑身黝黑,可这乌鸡却羽翼雪白,看得她一双大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赵云缨也对这只鸡很是好奇,这世间竟然有如此品种? 莫不是传说中的白凤? 叶琛却说道,“此乃乌鸡,乃是一个游历此地的读书人赠予我的,说此鸡有活血通淤之效,你炖着吃了。” 赵云缨也确实需要滋补身体,毕竟她是女流,又受了重伤,身体不可能短时间内,就轻易恢复的。 赵云缨拱手道,“谢过叶乡头了。” “不必那么客气,既然你是我家孩子的师父,你就唤我一声叶先生,或者老叶即可。”叶琛笑道。 说完,他也没多做停留,而是去寻那个路过的读书人,想跟他聊一聊,岂料这个读书人,心思却用在跟货郎沟通学习上,根本不愿意搭理叶琛。 叶琛走后,赵云缨尝了尝冬菜,味道确实不错。 然后准备再散散步,看看清河村的风景。 却不料走了没有几步,就被村里的妇人们围住了。 “赵姑娘,您长得正俊啊!” “听说您还精通武艺,能不能也教教我家孩子?” 村里的妇人们向来都是很热情的,赵云缨脸皮薄,根本招架不住。 她不论走到哪里,都有人过来跟她聊两句,一不注意,手里还多了一把南瓜子。 正在忧愁的时候,村长老伴拉住了她,皱着眉头道,“傻丫头,怎么跑到村口来了?” 赵云缨一脸疑惑道,“婆婆,这村口可以观赏村外景色,不能来吗?” 老太太摇头道,“你这孩子,你不知道,现在清河村比先前富裕了些,闲的屁股坐不住的妇人多了去了,就喜欢蹲在村口闲聊,什么赵家长,李家短的,整天胡诌,你一个未曾婚配的丫头,招惹他们做什么?” 赵云缨当下愣住了,这不就是她小时候,娘亲经常去的什么园子之类的地方吗? 一群吃饱了没事儿干的妇人,围坐在一起,聊的都是哪家公子俊俏,哪家公子出丑之类的事情。 自己竟然一不小心去了那种地方。 太可怕了,他可记得当初自己有个闺中密友,就因为好奇跟着母亲去凑了凑热闹,打扮的也艳丽了些,结果传出十几个版本跟男人幽会的故事,气得她差点自杀。 当下,赵云缨连忙朝着村长老板施礼,“谢过婆婆提醒。” 村长老伴笑吟吟道,“应该的,应该的,孩子,我观你俊俏,可曾婚配啊?我老家有个小侄子,在鱼台县任县尉,鱼台大米好啊,养人。” 赵云缨表情一滞,我以为离了狼窝,总算是遇到善人了。 这怎么又进虎穴了。 第382章 东风牌飞剑 当下摇头道,“婆婆,云缨暂无婚配之意。” “孩子,你也老大不小了,可别犯傻。”村正老伴拉着她的手,表情郑重道,“我家小侄子的事情,我就随口那么一提,你想相看就去相看一二,你要是不想,婆婆也不怪你,但是婆婆可得提醒你,你得提防点老蔫。” 赵云缨眉头一皱,心中暗道,“这老太太莫非有什么秘辛要告诉我?” 见赵云缨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老太太拉着她的手,一副神秘的模样,低声道,“孩子,老婆子知道,像是老蔫这样模样俊俏,又有才华的男子招人喜欢,所以提醒你一句,一定要提防老蔫,不要让自己喜欢上他!” “嗯?”差点一个趔趄摔在地上。 这都什么跟什么? 老太太看着赵云缨的样子,以为不愿意听这话,赶忙解释道,“孩子,你不知道,老蔫太招人喜欢了,你跟他们竞争没优势,首先老蔫有原配夫人,叫温云衡,那生得叫一个貌美如花,只是人不知道去哪儿了罢了,其次老蔫有两个追求者,一个是北海郡守卢秀宁,另外一个是奚族的大小姐,奚梦瑶。你只是个武夫,你拿什么跟人家争啊。” 旁边儿有跟着老太太在一起闲聊的村中老妇闻言,挑眉道,“这话说的,非要去竞争么?大家一起和和美美不成吗?” “老蔫这么优秀的男人,多配几个女孩子,有什么不行的?” “对啊,老蔫那么俊的男人,配上个相貌不俗的女子,啧啧啧,每当夜降临” “就拿赵姑娘来说” 赵云缨听得面红耳赤,忍着腿疼,几乎是夺路而逃。 不行了,不行了。 这些老太太讲解的画面,太污了,哪里是她一个黄花大闺女能听的。 赵云缨飞快地逃离村口大槐树,往作坊跑去,结果路上就看到穿着奚族装饰的武士,护着一个身姿窈窕的女子,在村口纵马奔驰。 赵云缨扫了一眼,心中忍不住赞叹这骑术着实不错。 但她旋即意识到,合着村里的老太太们没有说谎,这奚族的大小姐放着城里不住,整天往村里跑,还不是想干点啥? 真的没想到,叶先生还是个万女迷呢。 “师父!师父!师父!” 小壮骑着一匹黑齿三娃们送他的果下马,逍遥快活地跑过来,见赵云缨驻足脚步,翻身下马,将常威拴好,这才迈着小步跑过来。 “傻孩子,你正长身体呢,别整日骑马,小心长成剌癶腿(-bo,罗圈腿)。” 相比三壮那个整天装出一副严肃面孔的小大人,他更喜欢天真烂漫的小壮,看见这个孩子,就忍不住摸小壮的脑袋。 小壮连忙躲闪,“师父,男孩子的脑袋不能总是摸,回头小壮不长个了,就娶不到媳妇了。” 赵云缨忍俊不禁,笑道,“好好好,师父不摸了,你不是去骆夫子那挨揍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小壮兴奋道,“咱们家去沧州卖蔫黑鸭的商队给您带东西回来啦。” 赵云缨一听,立刻愣住了,还没反应过来,小壮从怀里掏出一个包裹,打开外面的包袱皮,里面是两双做工粗糙的绣花鞋。 看那蹩脚的针脚,赵云缨一眼就能认出这是娘亲做的,瞬间大泪滂沱。 小壮吓得连忙掏出手帕,递给赵云缨,焦急道,“师父,您别哭,您别哭。” 赵云缨摸了摸绣花鞋,有些小了,娘亲真是的,以为闺女过了十八岁就不长脚了吗? 要知道,她这习武之人,脚可是一天比一天大的。 但是她依然小心翼翼地将绣花鞋藏在怀里,然后接过小壮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眼泪,笑道,“师父是开心的哭,没事的。” 师徒二人正说着,三壮过来了,他恭敬的说道,“师父在上,父亲已经派人联系上了师爷和师奶,并且找了大夫调理师爷的身体,腿疾还好说,唯独师爷的眼疾,比较棘手,乃是圆翳内障(白内障),需要借助金针拨障术来治疗,可懂得此法的名医大多数神龙见首不见尾,想要医治,还需要耐心等待。” 说道此处,三壮还有些难受。 他觉得叶家不能治好师傅家师爷的病,让师爷受罪,师父知道一定会很难过。 自己又有心无力,所以愧疚的很。 可这话听到赵云缨耳朵里,却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叶家不仅在积极主动的寻找自己的父母,还在寻找名医帮忙治病,这是真的拿自己当一家人了。 这种情况下,她如何敢一分藏私之心。 她下意识地想摸三壮的脑袋,却不料这小子一下子跳出圈外,一脸认真道,“师傅,这男孩子” 赵云缨以手扶额,算了,跟谁想摸你脑袋似得。 大不了以后师徒之间不要这般亲近,自己也别拿他们当孩子便是。 于是,赵云缨开口道,“你们两个最近不要出远门,准备开始学艺,尤其是你三壮,每次去孙家庄军营的时候,不许骑马,要跑着去,为师会传你吐纳之法。” 三壮疑惑道,“师傅,这奔跑也需要吐纳之法吗?难道不是杀敌的时候用吐纳之法?” 赵云缨摇头道,“杀敌时,自有杀敌的吐纳之术,至于这奔跑的吐纳之法,是为师担心你,上了战场为敌人所擒,让你逃命用的。” 小壮嘿嘿笑道,“这个我懂,我们家常威和来福打架,靠的就是速度,只要跑得快,累死来福也沾不到光。” 三壮闻言,则有点不开心,他觉得自己将来上了战场,肯定是虎将。 虎将还需要逃跑吗? 小壮见三哥得了便宜还卖乖,一脸嫌弃,自己则拉着赵云缨的袖子道,“师父,我呢,我呢,三哥学逃命之术,我学啥?” 赵云缨看着小家伙着急的模样,说道,“为师当年曾偶遇孙思邈仙长,从他那里学到一套道家的观想之法,习得之后,入定片刻,便能舒疲解乏,若是配合相应的睡姿,更是可以两三个时辰,便让人神采奕奕,精神百倍,为师观你最近读书忙得紧,教你此法,也算是给你节约下时间。” 小壮一听,当时崩溃了,三哥学武教的是逃跑之法也就算了,自己学武是为了延长读书时间? “啊!师父,你教三哥的法子能保命,教我的只能用来读书啊,这算是啥武艺啊。” “我想学踩着宝剑到处飞的武艺,师父。” 三壮一巴掌拍在小壮脑袋上,呵斥道,“有的学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给我老实点。” 旋即站直身体,抱拳道,“请问师父,除了学习这些吐纳之法,观想之术以外,我们还要做什么吗?” 赵云缨淡声道,“每日的马步不能停,还有药浴必须泡,为师会派人检查的。” 小壮眨着眼睛道,“师父,不学踩着宝剑到处乱飞的武艺也行,那您会不会杀人的那种飞剑?” 赵云缨疑惑道,“啥叫飞剑?” 小壮道,“二哥说,他小时候听娘亲说过一种飞剑,名曰东风,威力巨大,有诗为证,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第383章 k和06式 赵云缨听完,震惊得不行,若真有此剑法,岂不是天下无敌。 这温云衡到底是何人物,竟然见过如此武艺? 赵云缨摇头道,“此等或许是仙人手段,为师却是不会,况且你学武只是为了强身健体,保卫家人,不必学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按照为师的要求来即可。” 赵云缨忽然沮丧起来,前些日子她回了趟山寨,挖出藏匿的财宝,去城里给孩子们买了两把做工还不错的唐刀。 想着让他们开心开心。 结果今日听小壮这么一说,这个世界上竟然有东风这种宝剑,如此厉害,一时间竟然感觉自己的唐刀拿不出手了。 看来只能等日后条件充足,拿回家传武器,再送给这两个孩子了。 三壮扶着赵云缨回作坊。 小壮则在叶琛耳边叽叽喳喳个不停,“爹,师傅要教我武艺了,但是,是什么道家观想之法,一点都不厉害,你能不能跟师傅说说,我想学娘亲口中的那种东风。” “再不济也要跟二哥挖出来的九八卡一样厉害。” 二壮的声音忽然传来,“小壮,你胡说八道什么!” 小壮脖子一缩,完蛋了,他竟然说漏嘴了。 二壮恨不得把小壮揍一顿,好不容易在老宅挖出来那么个宝贝,还没搞明白用途,竟然被这熊孩子给说漏了。 叶琛听闻98卡之后,瞬间明白了很多东西,毋庸置疑,温云衡是一名消失的穿越者。 因为在他那个世界,东风是国之重器,是镇压一切宵小的神器。 而98k则是狙击手常用的武器。 但此时此刻,他又不得不怀疑自己的身份。 因为在他的记忆里,并没有孩子们常说的第五轮,邢道荣,孙悟空大战白娘子之类的内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如果说,自己和温云衡都是穿越者,那记忆应该是一样的啊? 可邢道荣到底是谁?第五轮又是谁,他根本就没听说过啊! “拿出来。”叶琛瞄了一眼二壮,二壮可怜兮兮地在自己房间里拿出一把用防水布包裹的98k,以及一个不锈钢盒子,上面还有密码锁。 叶琛先接过不锈钢盒子,晃了晃,里面毋庸置疑是子弹碰触的声音。 叶琛问道,“上面的千里眼呢?” 二壮连忙摊手道,“挖出来的时候就没有了。” 叶琛看了一眼听了热闹跟出来的温华,温华放下手里的书,去了趟三壮的屋子里,打开藏匿98k的柜子,从暗门处搜出了一本日记,枪,个弹匣,以及几颗被磨得不成样子的子弹。 叶琛见状吓得心惊肉跳,这孩子拿锉刀磨子弹? 二壮倒是没去抢98k,而是将日记本死死的护在怀里。 叶琛冷声道,“二壮!以后发现你母亲留下来的东西,第一时间给我,你知道这是何物?你就敢拿锉刀去磨,你不想活了!” 叶琛拿起黑漆漆的06式,装上消音器,对准一只正欺负同伴的大白鸭便射了过去。 只听噗噗几声响,大白牙立刻倒地,鲜血淋漓,俨然死的不能再死了。 叶琛皱着眉头,满脸凶相的看着二壮,“看到没?这玩意有多危险,你也敢碰?你娘就没留下信件什么的,交代一二吗?” 二壮委屈道,“娘亲只留下一个说明书,而且埋藏在泥土里,时间太久了,已经字迹斑驳,上面只有98卡的名字。” 叶琛冷声道,“大壮!” “爹!”大壮听父亲的语气,还有看地上惨死的大白鸭,就知道老爹肯定是生气了。 “把二壮和小壮拉下去,一人打十棍子,让他们涨涨记性,什么都敢玩,万一出了大事,让我如何跟你娘交代!” 说完甩袖子而走。 大壮默默地看了一眼二弟和四弟,天天嘱咐也不管用,看来不揍一顿是不行了。 “卡大佐、伊迪小明” 大壮话音一落,两个黑漆漆的昆仑奴走了过来。 大壮示意他们按住二壮和小壮,而自己则解下了父亲前些日子送自己的牛皮蹀躞,眼珠子往吓坏了的赵菁菁身上瞥。 大壮和赵菁菁夫妻一心,赵菁菁如何不明白。 赵菁菁眼珠子一转,从墙上拽下两个辣椒,要生吞了做身体不适状,吸引父亲的注意,却被温华拦住了。 温华却拦住了赵菁菁,轻声道,“姑父这是动了真怒,只能用真心换真心,况且你腹中怀着胎儿,伤着他怎么办?我与你一道去求姑父。” 大壮这边儿已经开始了,牛皮的蹀躞带沾了盐水之后,威力大得没边儿。 二壮那雪白的屁股只抽了一下,就已经出现了一道两寸多宽的血印,小壮死死地拽着大壮的蹀躞带,口中哀求道,“大哥,二哥身子虚,抽我。” 话音刚落,就听小壮啊的一声惨叫,硬是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叶琛则在二壮的屋子里继续翻找,在柜子右边儿还有一个暗匣,打开之后,竟然有一颗快被磨掉拉坏的手雷。 叶琛一阵头晕目眩,差点直接昏死过去。 这玩意要是真的磨响了,别说是他,这一家子人都保不齐得上西天。 而叶琛摇摇晃晃的模样,被进屋的温华看见,赶忙上前搀扶住叶琛,口中急忙道,“姑父息怒,姑父息怒。” 温华并不知道这颗手雷有多大威力,但是刚才看姑父射杀大白鸭的时候,就知道二壮私藏这种东西,到底有多恐怖。 本来想劝一劝姑父,可是看姑父如此生气的模样,话到了嘴边儿又说不出来了。 赵菁菁听着外面小壮都没声音了,大急道,“爹,二壮和小壮都是孩子,他们还不懂事,您消消火,别真打死了。” 叶琛是不忍心让儿媳妇情绪过于激动的,强忍着心中的怒气,走了出来,可当看到两个被抽得皮开肉绽的小家伙时,叶琛的心瞬间融化了,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小壮本来被抽得连声音都发不出了,结果一见叶琛掉眼泪,小家伙立刻艰难着想爬起来,叶琛上前,一把抱住小壮,“你怎么还跟你二哥抢,爹” 小壮哭得眼泪稀里哗啦,用手擦着叶琛的眼角,声音沙哑道,“爹,你不许掉小珍珠,男子汉掉小珍珠就失了气概了。小壮错了,就要受罚。” 说着把头埋在叶琛怀里哇哇地哭了起来,“爹,你不生气了好不好。” 二壮一脸羞愧,艰难起身,声音沙哑道,“爹,我错了。” 叶琛摸了摸他的脑袋,见他确实一脸悔意,颔首道,“好好读书,好好做事,以后在遇到不懂的事情,先与为父说,不要自作主张。今日看在你温华表哥和大嫂的面子上,饶你们一次。” 二壮见父亲的气消了,这才敢解释道,“爹,孩儿只是觉得这个黑漆漆的物件,很好玩,摸一次就让人爱不释手,所以” 叶琛是可以理解的,有哪个孩子不喜欢手枪呢? 既然二壮和小壮喜欢,叶琛觉得有时间,便去空间商城里给他们兑换两把仿真的呲水枪,让他们闲暇时玩耍。 孩子们读书、练武压力都不小,总归要有个释放的渠道。 第384章 冬菜作坊 秋意渐浓,乡亲们都开始增添衣物。 大白菜的收货时节大家再次忙碌了一阵,大多数人再次闲了下来。 除了去叶家青菜大棚干活的人之外,大多数人要么去团练跟着学学本事,要么就在家修葺房屋,或者去山里捡些山货,亦或是去山里砍些竹子,帮着叶江堂兄弟做罐子。 总归是要找些事情做,能赚一点是一点。 叶家也没闲着,叶家的鸡毛掸子作坊新增了羽绒服业务。 虽然说有专门的销售渠道,但是加工还是要自己来的。 听卢照凌说,今年又是一个寒冬,得早作准备。这羽绒服做出来之后,一些拿来自己家人使用,另外一部分则用来出售。 这个活,依然由二位嫂嫂去统领,二壮时不时的调动资源协助,家里存储的鸭绒充足,想做羽绒服并不难。 大壮每日还是在大棚里忙活,叶家的青菜已经开始在各地贩卖,但是价格并不算特别高,因为此时家家户户还有些存货,但是叶家的青菜因为品类多样,处理的大小一致,已经逐渐在北海郡打开名声。 甚至有些昔日里跟叶家合作不错的酒楼,主动登门拜访,开始在叶家订购青菜。 尤其是魏家,开始约谈叶琛,准备将河南、河北两道魏氏酒楼的所有青菜供应,交给叶家来做。 对此,叶琛有些犹豫,他在考虑是大规模与魏家合作,还是要自家开一家酒楼。 因为当初孩子们的梦想,就是在北海县有一家自己的酒楼。 到今天,二壮还一直念叨此事。 但自家跟魏家合作还算愉快,一旦自己开酒楼,就难免竞争,太低端的市场,叶琛又有些看不上了,所以内心多少有些犹豫。 三壮和小壮则开始跟着赵云缨习武,习武之途,很是艰辛,不过两个孩子都颇有天资,进步神速,让叶琛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也是传说之中万里无一的练武奇才? 不然孩子们怎么可能这么优秀。 叶琛只要有时间便偷看两个孩子练武,可是看了半天,也没学出个子午寅卯来。 三壮的陆地奔跑之术,在叶琛看来,跟跑酷没有太大区别,他这个年纪是学不会了,学会了也不能轻易用,万一老胳膊、老腿儿伤了,还得养伤,所以便厚着脸皮去学小壮的观想之术。 谁料自以为简单的观想之术,他也学不会,每次观想鼻子和眉心中间的位置时,就昏昏欲睡,再次醒来就是天明了。 吓得小壮连忙去寻刘大夫,刘大夫检查了一番叶琛的身体,得出的结论是叶琛似乎领悟了一种睡觉法门,对失眠效果非常好。 羞的叶琛再也不提学武之事。 谁曾想,没过两日叶琛就遇到了大麻烦,村里年纪大的,睡不着的老头老太太,都来拜访叶琛,想要学习他这个睡大觉之术。 这一日,刘大夫又来叶家检查完叶琛和赵菁菁的身体之后,拿走了家里的最后一罐冬菜。 叶琛看着已经干涸的冬菜缸,皱着眉头把二壮叫了过来,“你去跟咱们家的货郎说,让他们多收一种物件,那就是咸菜缸,只要有不分大小全都收回来。” 二壮问道,“爹,收那么多咸菜缸干啥?” 叶琛开口道,“你觉得咱们能把家里的几万斤大白菜吃完吗?” “吃不完!”二壮连忙摇头,这玩意堆在门外,时间久了就放坏了,他整天忧愁此事。 想要当青菜去卖,大家又不怎么吃的习惯,卖不出好价钱。 叶琛又问道,“前些日子,咱们家送出去的冬菜,也让你尝了,你觉得好吃吗?” 二壮用力点头,“很好吃,爹您是想” 二壮瞬间明白了什么。 叶琛拿出清河村舆图,在蔫黑鸭作坊旁边儿,画出一块地。 离着叶家的鱼罐头作坊也不算远。 “这是咱家,这是你大哥先前收回来的地,现在空着呢,大概有个二十几亩,没来得及种植大棚菜。”叶琛笑着说道,“爹准备将此地修整一番,做咱们叶家的冬菜作坊。” “爹,这制作冬菜需要的盐太多了,这东西不赚钱啊。”二壮立刻提出了他的担忧和疑问。 叶琛却笑着摇头道,“看来你小子最近没看朝廷的邸报,因为开海捕鱼,本身就需要腌制,而腌制就需要盐,为此朝廷发明了一种新的盐,叫渔盐,这种盐没有经过加工提纯,颜色偏红。” “咱们叶家总揽北海郡的鱼罐头,本身就会购买沿海捕捉的咸鱼,这些渔盐往日里经过洗刷之后,就直接扔掉太过于浪费。” “咱们何不经过简单的加工提取,用来腌制冬菜呢?” 二壮若有所思道,“爹,您这个想法不错,起码这些渔盐没有白白浪费,但为何咱们不直接加工提取渔盐为正经的海盐,然后通过孩儿的渠道,悄无声息的卖出去呢?” 见叶琛蹙眉,二壮轻声道,“爹,您放心,保准悄无声息,不会有人发现的。” “你小子是真够野啊,上次吃的亏是没吃够么?”叶琛倒是没生气,反而谆谆教导道,“这天下的银子是挣不完的,朝廷也不会刻意去管商人挣多少银子,但是你一旦走上不合法的道路,就会成为待宰的猪羊。” “你想想县城的私盐贩子,当初有几个不风光,有几个不是朝廷官员绞尽脑汁也寻不到的?可如今还活着几个?” 二壮点了点头,但旋即又生出了一个新的疑问,“爹,您说的这个道理,孩儿明白了,可孩儿还有一事不解。” “你说。”叶琛道。 “咱们家积累的财富越来越多,即便是来路都是正经来路,万一有朝一日换了郡守,想折腾咱们家,那可怎么办?” 叶琛笑了笑说道,“那你就变得足够强,强到连郡守,甚至处置使都不敢碰你的地步不就完了。” “爹,那万一圣人眼红呢?”二壮异想天开道。 “快办事去,就你口袋里那俩铜板,也值得圣人眼红。”叶琛骂了一句,二壮赶忙屁颠屁颠的去忙了,留下了若有所思的叶琛,“是啊,万一有朝一日,圣人也眼红叶家的财富,又当如何呢?” 第385章 北海叶氏 就在叶琛若有所思之时,二壮去而复返,表情有些羞涩的看着叶琛。 “你这是怎么了?”叶琛疑惑道。 “爹,我想出趟门。”二壮小心翼翼道。 因为大嫂即将生产,父亲已经下了命令,全家人不允许出远门,可是刚一开始二壮还能耐得住性子,可是大嫂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却不见生产的迹象,他有些等不及了。 叶琛见这小家伙的模样,瞬间了然,知道他有相好,便颔首道,“放你一天假,出去逛逛,看看外面情况。” “哎,”二壮兴奋地点点头,“我也不白去城里,等回来我给大家带点新鲜物什。” “别急,”见二壮急不可耐的模样,叶琛补充道,“既然给你放假,索性就把后面的事情交代你办了,等你在城里回来之后,即刻主持购买咸菜缸,待准备妥当之后,再把村里人召集起来开会,问他们愿不愿意拿自家大白菜跟着咱们干,不愿意干的也别强求。 毕竟有些人日子难,这白菜可能已经拿到城里去卖了,”叶琛苦笑道,“老村正也真是的,也不跟我商议一下,就让村里人人出粮食借贷,好处都让我拿了,他自己背骂名。 你对外就宣称是老村正求咱们家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弥补大家借粮之事。” 二壮点点头,知恩图报,才能长久的维持情分。 不过旋即二壮又疑惑道,“爹,为什么不直接将咸菜缸和渔盐发下去,让乡亲们在家里做呢?这样还省下不少功夫。” 叶琛摇头道,“这肯定不行,万一有人偷偷拿腌菜的渔盐加工之后,做成正常的盐去食用,便夺了官府的好处,盐乃官家之利,不能与之争。” “况且在咱们家集中制作,会形成规模,方便管理,也可以为日后咱们清河乡成为蔬菜大乡,制造大乡打下基础,你明白吗?” “爹,我明白了,我这就去。” 二壮离开之后,叶琛便返回书房,开始梳理清河乡各村的发展方向,其中孙家庄走的是货郎的路子,后续还可以耕种叶家的土地,倒是不用担心他们的温饱问题。 此外,孙家庄的年轻人也经常来清河村做工,算是有个收入,此村叶琛倒是不必担心。 至于景芝村,乃是两个村合并加入清河乡,是正儿八经的大村,在清河乡团练之中,供应青壮人数也仅次于清河村,跟清河村叶家关系也素来和睦,应该重点培养。 目前主要收成,除了土地之外,还有为清河村供应鱼罐头胚子,这算是一个不错的进项,但是略有不足,那个大的村子,要想维持长久的发展,怎么也要开发出其他的产业。 此外便是十里铺了和温家庄了。 十八里铺背靠官道,早些年做的是酿酒和打铁的生意,后来朝廷在此地设置驿馆,也算是兴盛过一段时间,后来凤凰镇和清风镇的兴盛,此地便逐渐衰落了。 想要发展此地,还需要多走访几次,因地制宜的改变现在的情况。 至于温家庄,叶琛也搞不清楚他们有什么长处,因为此村并不怎么欢迎他这个乡头。 此外便是绵延大山区域的散户、山民、猎户,这些人常年居住在深山之中,也处于清河乡的辖区,该怎么合理的安排他们,又不影响他们的生活,也是个问题。 叶琛列了一个大致的大纲,准备将清河乡各村的村正招至清河村,开个会大家好好聊聊发展方向再做决定。 此外便是自己家的生意,生意上的事情比清河乡的政务也简单不到哪里去,因为生意太多了,目前叶家操持的生意有蔫黑鸭、鸡毛掸子、鱼罐头、羊毛布、蔬菜及加工、羽绒服、货郎以及其衍生出来的赤脚医生,需要构架一个稳定的体系。 这是个极其复杂的工程,叶琛之前是做单一生意的,这种集团式的发展该如何推进,轻重缓急都需要他去把握。 别看他整天似乎闲得蛋疼,其实一点都不悠闲。 将生意一一列在纸上,又拿出账本,将营收,人员规模,经营的范围一一描述之后,叶琛凝视着表格,总是觉得缺了些什么。 就在这时,温华敲了敲门,在外面拜见。 叶琛将温华迎了进来,侍奉在一旁的昆仑奴,赶忙拿来水壶,给温华倒了碗热茶。 如今后世传统的喝茶方式虽然尚未在大周蔓延开来,但是清河村叶家却已经喜欢了这种饮茶方式,甚至连郡守都开始身体力行地推广新的品茶方式。 叶琛看了眼温华,温声笑道,“华儿,你怎么来了?” 温华开口道,“姑父,今日学堂上的是课外活动课,骆夫子带着孩子们参观了鱼罐头作坊和蔫黑鸭作坊。” 叶琛笑着摆手道,“无妨,这两个作坊本身就有很多环节是允许对外展示的,至于核心生产环节,外人看不到。” 温华摇头道,“孩儿不是说这一点,孩儿发现了一个问题。” “哦?”叶琛看向温华,一脸疑惑,“有什么问题,自己跟二壮都没发现,却让温华这头一遭去的人发现了?” 温华思索了一番之后,说道,“姑父,我发现叶家的生意越发的兴盛,却没有统一的标识,先前我在清风书院读书时,即便是一方砚台,上面都有商号的独特印记,以跟其他的商户作为区分。” 温华这么一说,叶琛终于意识到,自己一直觉得少点什么,是少在哪里了。 叶家的生意越做越大,已经有向集团发展的趋势了,却还没有属于自己的商标呢。 大周的商标、店招是可以去官府做备案,缴纳一定的费用之后专用的。官府也乐意此事,因为一旦有了商标亦或是店招之后,就可以按图索骥,收取商税。 虽然不如田税多,但总归是有些正经的大商人的。 叶琛想了想,要不取名清河叶氏? 这个愚蠢的念头,只是在脑海里一过,叶琛就放弃了。 都不用想,叶琛就知道,只要他敢打出清河叶氏的称号,第二天就会有一大堆豪门贵客登门,然后指着鼻子骂。 你什么身份,也敢冠以清河之名? 无他,只因为天下世家之首便是清河崔氏,无缘无故的,自己还是别招惹人家为好。 思前想后叶琛在眼前的纸张上,写下了“北海叶氏”四个大字。 然后又画了两个古装的小人,皆是大周装束,一男一女,男的英姿勃发,女的俊俏迷人,不过细看那小人,却有分叶琛和温云衡的模样。 叶琛只是见了那女版小人一眼,便忍不住泪眼婆娑起来。 起身对叶琛叉手道,“姑父,姑母若是在天有灵” 叶琛一巴掌拍到了温华的后脑勺,笑斥道,“胡说八道什么,你姑母一定还活着,若是她能见到叶家的商标,肯定能寻回来的。” 第386章 传火者孟诜 夜色迷人,村子里静悄悄的。 若是往日的小壮,一定要吵着闹着出门折腾一番的。 可是自从跟随了两位先生学习文武艺,恨不得将自己分成两半,每天累的半死,天一黑就躺在床上睡了。 但是温华不同,虽然说如今条件好多了,不需要自己一个人闭门造车到半夜,但是他依然没有早睡的习惯。 不知道何时,他喜欢了这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黑暗。 因为黑夜里,他不再用跟往日里一样,假装成熟。 明明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郎,却偏偏跟一个小老头一样。 他可以尽情释放自己的情绪,哪怕是失落、悲伤、忧愁,也让温华觉得这才是真正的自己。 家里的弟弟们越发的厉害了,大壮成为顶梁柱,统管着家里的农田,甚至还种起了白菜,听姑父的意思是要做成冬菜,贩卖到各地。 二壮更是了不起,因为这小家伙的存在,叶家的生意,遍布北海各地。 三壮弟弟虽然读书不行,但是却练得一身好武艺,上了战场更是能搏杀贼人,如今又有了名师的指导,前途不可限量。 就连小壮这家伙,都开始展现出惊人的读书人天赋,博得了骆夫子的青睐,学习成绩可谓是一日千里。 唯独剩下了温华自己,从家里最有学问的人,忽然间变得可有可无了。 可是,温华早就把姑父、把壮壮们当成了自家人。 他是真的想为家里人做些什么。 可是他却发现,自己似乎除了读书,一无是处,甚至温华觉得有朝一日,自己连读书都不会是最好的了。 今日去找姑父提起标识一事,岂料姑父弹指间也弄好了,他还想展示一番书法的,可是当他见到姑父的毛笔字的时候,竟然有了几分飞白丰韵,即便是自己也未必能超过他。 温华不喜欢这种落在人后的感觉。 他自忖自己是没法跟卢照凌这个范阳卢氏子弟相比的。 因为卢照凌哪怕是科举没有什么成就,他的郡守姐姐,他的范阳卢家的老祖宗,也会给他安排前途。 就连前些时日,一度陷入危急之中的孙望峰,也可以靠着孙家的庇佑,走上仕途。 可自己呢? 自己已经受了姑父的恩惠很多了。 总不能科举之途,还要一个劲儿地求着姑父帮忙? 温华极其不喜欢这种没用的感觉。 他在黑夜之中轻轻的移动,不知不觉间竟然走到了一处破旧的房屋附近。 以前觉得自己的读书已经非常厉害了,卢照凌虽然才华横溢,但是在经书一途上,自己依然可以轻松碾压他。 可当骆宾王出现的时候,温华再次崩溃了。 虽然他没有表现出来。 但是温华的心里几乎是无法想象的,为何惊人的诗道天赋和对于经义无与伦比的理解,会同时出现在一个人的身上。 好,骆宾王毕竟是成名已久的人物,而且人也已经年迈,自己只要皓首穷经,总归能超越他的。 但最近清河乡来了个书生,送了姑父乌骨鸡,得以跟货郎们学习医术,自己偶然间跟他聊了几句,竟然发现,此人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才学竟然也在自己之上。 这世道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每每出现一个人,都要比自己强。 温华的内心忽然产生了自卑的情绪。 他也想成长为大树,好报答姑父一家,为姑父遮风挡雨。 彷徨迷茫的温华,在村口席地而坐,点点的星光在他的头顶洒落,照出一张清秀却俊逸忧愁的面庞。 此时的温华,哪里还有往日的成熟稳重,活脱脱一个无助的孩子。 对着货郎刨根问底,将货郎走南闯北见过的各种疑难杂症都记录在册的孟诜打着哈欠,准备回叶家休息。 见温华一脸忧愁的坐在村边儿,便自顾的倚在社戏戏台上,一脸轻松的问道,“呦,这不是大才子温华么,怎么了这是?” 温华猛然间抬头,看到了一脸疲惫的孟诜,也许看他跟自己一样,出身贫寒,也许是积压了太多的心事,也许是一见如故,他忍不住对孟诜倾诉道,“孟兄,你说我自诩一肚子学问,却帮不到姑父一家分毫,我是不是很没用啊?” “我除了读书之外,我什么都不会,先前我还能跟着姑父抗旱救灾,可是姑父现在羽翼丰满,乡民也都仰慕他,愿意追随他,我越来越帮不上姑父了。” “我都不知道我赖在姑父家的意义是什么,每次叶家遇到麻烦,都是姑父和家里的几个孩子去解决,甚至于我还不如卢照凌一个外人。” “一次,两次,三次,我越发的觉得我没用了,甚至有的时候,还会给姑父添麻烦。” 他一口气说了一大堆,眼角已经泪痕,温华心里很清楚,如果自己迈不过去这个坎儿,或许自己就要离开了。 孟诜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一脸的无奈,其实他不愿意多管闲事,在他看来眼前这个少年郎,纯属吃饱了撑得才有那么多心思。 但此次游历到北海,他听到了很多故事,在他看来,像是叶琛这样的人物,是百年难遇的异类,每个王朝得此此般人物,都能平白多几十年的好气运。 这样的人,是不能当寻常人看待的。 他真正喜欢的人物,还是温华。 那个不阿权贵被赶出学堂,却依然积极进学的少年郎。 那个陷入泥潭之中,依然积极寻找救民之道的少年郎。 这样的年轻人,虽然不似叶琛这般人物可以名垂青史,但却是帝国不可或缺的血肉,是大周万年读书人真正该去学习的榜样。 他思索了一番之后,终究开口说道,“你说这些做什么呢?像是你这个年纪,正是考取功名的好时候,莫非金榜题名不是你所想的吗?你可以为姑父家里的事情忧虑,但不应该是现在啊。” “以前我觉得,只要我考取功名,就能使姑父脸上有光,就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就能改变身边儿人的命运。”温华怔怔的摇头,“但是我现在不这么觉得了。” 温华想要考取功名,但是他发现,即便是有了功名也没有什么用处。 因为即便是孙县丞这样的世家子弟,在复杂的官场斗争之中,也毫无还手之力,他一个连寒门都算不上的农家子弟,即便是中了进士,做了九品小官,又有什么用处呢? 到时候说不准自己即便是做了官,依然需要姑父帮忙,才能不至于丢了性命。 温华一脸的痛苦的坐在石头上,表情忧愁。 孟诜长叹了一口气,他沉吟道,“你这是天大的谬误啊,若是当官不能改变命运,还有什么事情能够改变命运呢?” 温华一愣。 孟诜也是从温华这个这个年纪走过来的,他如何不知道,少年郎心中所厌弃的是什么。 “这个世界上,确实有太多的黑暗,甚至于说,那些庙堂上高高在上的大人,那些标榜仁义的世家子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你能说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正义的光芒吗?” “不要因为接触了太多的黑暗,就否认光芒的存在。” “道理我估计你都懂,我就不说太多了,你要好好的追寻一下你当初的本心,是什么让你克服万难,在科举的道路上一步步前进的。” 是啊,小官怎么了? 小官就不能成就大事了么? 当初卢郡守来北海县的时候,不也是一介县令么? 姑父当初还只是个村正,就已经可以击退数不清的山贼了。 见叶琛若有所思,显然已经听进去自己的话了,孟诜继续说道,“少年郎,不要盲目跟别人攀比,做最好的自己便是了。我猜你今日做这般姿态,是因为今日跟我交谈,自卑了?” 坐在不远处的温华低下了头。 夜色下,温华面容很是羞涩,他并未注意到,眼前这个孟诜忽然改口,称呼自己为少年郎,只是略带歉意道,“还请先生莫怪,温华的好胜心确实强了些。” 哈哈,好胜心强的少年郎啊。 谁年轻的时候不是这个样子呢。 孟诜忍不住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少年郎,如果我说我已经八十有九,读了一辈子的诗书,经史子集早就滚瓜烂熟了,这幅样貌,只是我驻颜有术,你又作何感想呢?” “啊!?” 温华一脸的不可置信。 那孟诜继续说道,“我若说我曾拜百家名师,也曾进士及第,也曾在凤阁为圣人讲解经书大义,你又作何感想呢?” 温华的表情更是无法相信了。 孟诜笑了笑,掸了掸身上的尘土,“算了,本来想以普通人的身份与你们多相处几天的,不过看你这委屈的模样,实在是心有不忍,拿着。” 说着,扔给了温华一份推荐信,温华来不及看上面的内容,只见上面郝然写着,“礼部侍郎孟诜。” 温华大吃一惊,正要行礼,却被孟诜搀扶起来。 孟诜笑着说道,“不必如此,你且记得,不论何时,自己都是最棒的,好好拿着这份推荐信,我相信我们会在长安见面的。” 说罢,孟诜转身潇洒而去,温华起身追了过去。 孟诜笑着说道,“不要追了,少年郎,我们还会见面的。” 只是远远的他听到温华又问了一句,“大人,若是这衮衮朝堂之上,万马齐喑,没有正道之光又当如何?” 孟诜幽幽地说道,“若是没有正道之光,你又为何不能做第一个举起火把的人呢?” 温华遥遥一拜,“温华谢大人指点。” 孟诜盯着星辰,踩着脚下的大地,年迈的身躯忽然仿佛有了无穷的力量,忍不住抚须畅笑,“吾道不孤矣!” 第387章 幸运的温华 翌日,叶琛刚起床,却见今日的洗脸水竟然是温华打来的。 温华恭敬地侍奉在一旁。 叶琛一脸诧异道,“华儿,这么珍贵的时光,你不去读书,做这等事情做什么?” 叶琛并不在乎这些虚头巴脑的事情,只要温华读书有成效,他就心满意足了。 温华却拿起毛巾,主动给叶琛擦拭脸颊,又拿起了剃须刀,笑着说道,“姑父,温华在您这里住了那么久,还未曾为您做过什么,您就让温华侍奉您一次。” 叶琛抚摸着颌下新长出来的胡茬,看着情真意切的温华,哈哈笑道,“好,好好,依你便是。” 叶琛虽然三十多岁,却并不习惯留胡须,这样让自己显得更年轻一些。 温华躬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将叶琛的胡茬刮下去。 然后又重新帮着叶琛净面,这个过程,温华一直默默地观察着姑父。 岁月似乎没有在姑父的脸上留下任何的痕迹。 他很年轻。 他很俊朗。 便是那些丰神俊逸的少年郎,诸如卢照凌、高适也比不过姑父。 但是他却有了一双粗糙到如树皮的大手。 看着姑父的手,温华的眼神有些酸楚,忍不住攥了上去,摩挲了两下,口中道,“这哪里是读书人的手,着实辛苦您了,姑父。” 叶琛抽了抽手,有些不自在,男人么,总是有很多事情要做,想要细皮嫩肉的太难了。 待擦干净收,叶琛忍不住摸了摸温华的脑袋,“你这孩子,今天这是怎么了?这要是让小壮看见你抢了他的活,他又得生气了。” 温华笑道,“小壮在外面扎马步,可没有时间孝敬您了。” 说着,他搀扶着叶琛坐在椅子上,主动帮着叶琛整理因为睡眠有些散乱的发髻。 叶琛看着忙碌的温华,忍不住说道,“若不是大家都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早就将这一头长发剃了,实在是麻烦。” 姑父素来喜欢说一些荒唐话,温华却不放在心上。 他的动作轻柔,手里拿着梳子,一缕缕地帮叶琛顺着头发。 叶琛也不着急,这个孩子是有心思的,有些话等到他想说了,他自然会说的。 温华帮姑父束发结束之后,又观瞧了片刻,心中喜欢得不行。 束发带着折上巾的姑父,越发的显得器宇轩昂、温润玉如了。 “天啊,华儿,你这手艺不错啊!” 叶琛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两眼都开始放光了。 起码这发型,他是搞不出来的。 甚至有的时候着急出门,他都会扎个马尾。 看到温华给自己弄的束发,叶琛感觉自己就是个废物。 叶琛觉得,就靠这个发型,自己在长安,一定能成为轰动全城的男人。 既然有了新发型,自然要展示一番,叶琛拿起昨日准备的标志,准备去老宅一趟,一脸审视地看着温华,开腔问道,“你若是有话要说,亦或是有事求我,可要抓紧开口。” 温华笑脸恭敬道,“只是觉得临近科举,到时候远离家乡,便不能侍奉在姑父左右,心中难免悲伤,便想每日为姑父束发,还请姑父应允。” 温华话音落下,叶琛微微一愣。 这时间过得那么快的么? 旋即意识到,这一晃都好几个月过去了,马上都是冬天了。 叶琛本来迈出去的脚步,又退了回来,拉着温华的袖子坐下,“孩子,这种待遇姑父偶尔享受一回就够了,哪有一个酸秀才,让探花郎天天梳头呢? 倒是你所言,科举在即,让姑父心中多了几分忧伤。” “不过雄鹰早晚要出去飞翔的,就连三壮因为带兵,也要长时间离开家人。这都是男子汉成长的过程。 不然你老在家里,姑父岂不是要辛苦一辈子。” “若是有朝一日,你能金榜题名,光宗耀祖,为天下苍生做些好事,便是天天不在姑父身边儿,又有何妨呢?”叶琛话音落下,心中万分的不舍,却感觉这一席话,非常的熟悉。 这不就是昔日里,老娘跟自己说的话么? 果然,华夏人的浪漫和情愫,是一代代传承下来的。 温华却没多说什么,只是叉手郑重道,“温华,谨遵姑父的教诲。” 叶琛看着温华的恭敬的模样,心中越发的感慨,如果说昔日里自己帮助温华,是因为温云衡的缘故,可是这些日子的接触,让温华彻底喜欢上了这个年轻人。 想到,不久之后,这孩子就要踏上科举,可能长时间离开自己的庇护,便忍不住说道,“你说教诲,我便多说两句。姑父年幼时,曾得高人指点,得一片文章,一直牢记于心,今日传授与你,希望对你有所帮助。” 温华眼前一亮,“请姑父示下。” 叶琛心中暗暗道,“宋夫子,且对不起了。” 当下便将自己记忆之中为数不多的一篇,《送东阳马生序》对温华念了出来。 温华初听便极有代入感,因为余幼时即嗜学。家贫,无从致书以观,等诸多内容就是自己昔日曾遭遇过的。 后当姑父吟诵道,既加冠,益慕圣贤之道,又患无硕师、名人与游,尝趋百里外,从乡之先达执经叩问。先达德隆望尊,门人弟子填其室,未尝稍降辞色。 温华更加感慨,这不就是自己未来要经历的事情么? 读书不是闭门造车,若不是自己遇到了骆夫子,怕是此时已经踏上游学之路了。 可即便是如此,未来自己也会遇到很多学问比自己好,身世比自己好的人,那到时候该怎么办呢? 这不就是现成的指点手册吗? 什么高人不高人的。 这是姑父为自己量身打造的处世之道啊。 温华小心翼翼地记录下每个字,不敢漏下。 姑父文章中诸多内容,不时地击打着温华的心灵,让温华意识到,姑父真的是大周少有的大才之人,只是姑父更喜欢务实罢了。 将来有朝一日,自己一定要将姑父的句子传颂给天下人之道。 让他们知道,说姑父一句宗师也不过。 什么同舍生皆被绮绣,戴朱缨宝饰之帽,腰白玉之环,左佩刀,右备容臭,烨然若神人,什么,穷冬烈风,大雪深数尺,足肤皲裂而不知。 这岂是一介酸秀才能写出来的。 当叶琛说道最后一句时,温华控制不住自己,扶地而拜,“生养我,父母,育养我,姑父也。此等大恩,温华牢记于心,他日即便是粉身碎骨,也要报全大恩,今日温华无能,请姑父且先受温华一拜。” 叶琛搀扶起温华道,“你这孩子,动不动的拜什么拜,不年不节的,且去读,姑父得去显摆新发型去了。” 第388章 老太太眼里的家贼 叶琛顶着新发型在清河村招摇过市,本以为会跟往日一样,有一堆小媳妇,老太太围过来,跟自己唠嗑的。 结果路上遇到的人虽然不少,但是大家大多数都是远远地朝着自己行礼,真心跟叶琛聊两句的竟一个没有。 就连那些往日里觊觎叶琛男色的妇人们,也变得拘谨了许多,远远地看着叶琛,眼神里依然充满了迷恋,但是却不肯靠近。 搞得叶琛一头雾水,一直等遇到老村正之后,叶琛才知道所以然。 老村正一脸严肃道,“不成啊,你现在是乡头了,总是跟之前一点架子都没有怎么成?我打过招呼了,以后谁见到你,礼数不能少。” 叶琛一听,顿时一脸头大。 怎么能无缘无故地脱离群众呢,自己的男色无人关注事小,在乡亲们面前装大尾巴狼,那是要让人戳脊梁骨的。 叶琛连忙道,“村正叔,可别这样,都是村里人,一切照旧就好,没必要跟乡亲们摆架子。” 老村正一脸嫌弃的看着叶琛道,“人家当个村正,都耀武扬威的,你倒好,都做了乡头了,还想跟一群土哈哈打成一片,真有你的。成,我知道了,你忙你的去。” 叶琛一脸无奈,他知道老村正是为了自己好。 当然也有老村正的陈腐的等级观念在作祟。 但叶琛真的不喜欢摆架子,没这个必要。 他拿着图纸走到了老家,老黄越发的老了,竟然还生了个小崽子,此时正趴在地上教小黄犬吠。 小黄似乎刚学会了叫唤,人都认不清,对着叶琛就一顿嗷嗷乱叫。 正在院子里干活的满仓听见叫声,抬头一看,竟然是四叔来了。 从院子里抄起一把铁锹,就要拍死老黄,嘴里骂道,“你个狗东西,教得什么崽子,连我四叔都不认得。” 叶琛看了眼老黄,发现它越发的老了。 老黄见到小主人发怒,死死地将小黄护在身下,嘴里发出了呜呜的惨叫声。 叶琛赶忙拦住了满仓,说道,“老黄这都没生崽子多少年了,这是要走了,生的看家崽,平日里喜欢啥就让它吃啥。” 满仓一脸疑惑道,“四叔,老黄这刚下了崽子,怎么可能会死,我看他就是懒,连个狗崽子都教育不好。” 说话的功夫,叶五四悠哉游哉地走了过来,手里夹着一根华子,潇洒的吞云吐雾,见叔侄二人正说大黄,也凑过来说道,“你四叔说得没错,以后家里有骨头啥的,就给老黄吃,养了他快二十年了,这时间过得真快啊。” 满仓的小脑袋瓜里充满了疑惑,搞不明白,怎么老黄都能下崽子的狗,竟然大人都说他要死了。 年纪大了,就见不惯生离死别,哪怕是一条狗,都能让他忧伤一阵子。 “前些日子,你八一叔得了风寒,老刘去了又是灌汤,又是扎针地才救回来一条命,哎,时光不饶人啊。”说着对叶琛探了探手,搞得叶琛一脸疑惑。 “怎么了爹?是要银子给八一叔买些补品吗?” “屁!我让你把身上的存货都拿来,我这老子身子骨,不知道哪天也蹬腿了,有好烟好酒,赶紧送过来,别等到时候扔我坟头,便宜了野狗。” 看来古人伤春悲秋是有传统的,就连叶五四也不能免俗。 人就是不能闲着,闲着就容易蛋疼。 “爹,烟没有,您看看这玩意您能做吗?”叶琛把商标图纸递了过去。 叶五四瞥了叶琛一眼,对老幺越发的不满意了,这臭小子跟他娘是一条线的,严防死守自己的精神食粮。 自己还能抽几年? 但手却没闲着,将叶琛手里的图纸拿了过来,端详了一阵说道,“这不就是商号的标识么?咋,要做一批牌匾、车标挂起来了?” “要是那么小的工程量,我找几个学徒不就成了,怎么会找您呢,”叶琛开口道,“咱家的鱼罐头生意准备统一雕刻,一天出货就得四千左右,您看看这活能做吗?” “能,太能了。”老头子一听这大买卖,人也不困了,“这工程量不小,你得给钱啊!” 天气逐渐转凉,要打家具和农具的人家也就少了,老头子正担心家里的学徒们吃不上饭,到时候还得让他们回家。 结果听叶琛这么一说,心里顿时开心的不行。 还是我老幺好啊,我这边儿一困,顿时送枕头来了。 再看背着筐子准备出门的老二和老三别提多不顺眼了,要不是这哥俩走得快,估计老头能跳起来,一人来上一脚。 老太太刚在鸡毛掸子作坊回来,明明腿脚利索,偏偏要拄着拐杖,跟老太君似的,威风八面的,本来看着叶五四抽烟,懒得搭理他,当没看见就要回屋。 结果听着老东西竟然跟老幺要钱。 顿时两眼抹了下来,上前直接扯起了叶五四的耳朵。 “疼疼疼!你放肆!” “我乃清河乡乡头之父!” “我是一家之主!” “你敢打我!你就不怕我” “你怎么着?你是要休了老婆子不成?”老太太冷冰冰地道。 叶五四瞬间冷静了,连忙告饶道,“哪能呢,我想说,你敢打我,你就不怕我当街哭给你看,给你丢人。” 老太太见叶五四怂怂的样子,也生不起气来了。 皱着眉头道,“你平日里不是挺挣钱么?现在生意差一些,拿钱买些粮食便宜卖给那些学徒就是了。 就给老蔫雕刻个东西,就想收钱?你这爹当得也太过分了。” 叶五四连忙解释道,“老婆子,咱是招人家当学徒,又不是招人家当孙子,怎么能让人家白干,再说了,我挣的那俩钱” 话音刚落,老太太见叶五四眼神闪躲,顿时急了,扔掉拐棍,一路小跑,回了房间,打开柜子,发现叶五四经营木匠作坊的钱箱子里空空如也。 等出了门,老太太感觉身子骨跟被抽空了一般,浑身无力的坐在门口,指着叶五四有气无力的说道,“你给老婆子说清楚钱呢?” “钱我” “叶五四!”老太太声调拔高了好几倍,“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寻常里你接济接济那些穷鬼也就罢了,你怎么能把所有钱都给那群老东西!” “你现在给我去要回来!” “要是要不回来,你就别回来了。” 叶五四面露难色,但看到老婆子气势汹汹的样子,又不敢不走,便白着一张脸往外走。 但却被叶琛给拦住了。 “爹,怎么回事儿啊?您这木匠作坊,可不少挣钱?”叶琛也惊呆了。 据他所知,这木匠作坊多了挣不到,但是这几个月几百两银子总归是要有的。 毕竟五四牌曲辕犁卖的很好,官家的水龙车订单也没停过,结果说老爷子家里一分钱都没有了,叶琛一时间也是难以接受的。 叶五四长叹了一声道,“哎,你爹年轻时有些朋友,现在活的落魄,今年遭灾,更是雪上加霜,有些人病了,没钱抓药,有些人死了,没钱买棺材,还有家里有孩子要养的,连米钱都没有,你说找上门来了,我能不管么?” 叶琛连忙道,“爹,人家都说救急不救穷,您可不能乱做好人,这就是个无底洞。” 叶琛死活没想到,富在深山有远亲这种操作,自己没遇上,反而让老爹遇上了。 叶五四拉了拉叶琛的袖子,小声道,“爹不是乱做好人,都是过命的交情,当年为你爹挡过刀的,快去帮帮爹,等我没了,家产都是你的。” 叶琛差点没让老爷子都逗笑了,这话他都听过好多遍了,二哥和三哥都当老爷子放屁,自己更别说了。 “这个老东西就是个滥好人,今天说什么也不管用,必须把钱给我要回来,不然这个家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叶琛知道,老娘这个说法,是让老爹作难。 这给出去的钱哪里有要回来的道理,当下上前坐在老太太身边儿,安抚道,“娘,我爹这人您也知道,脸皮子薄,人家说两句好话,他就管不住自己了。” “你别想劝我,我就想见到我的钱,那是攒着给满仓、满屯说媳妇的钱。”老太太对小儿子是生不出气来的,但是一想到那么多银子,全都没了,老太太心疼的想死。 叶五四也有些憋不住了,怎么老头子辛辛苦苦干了几个月,都成了你的钱,刚想上前辩解两句,就被叶琛一个眼神制止了。 “娘,今天这话,您说的可不全对。” 老太太一听,当时就不乐意了,瞪着眼睛说道,“狗东西,你哪头的,我怎么就不全对了?” 叶琛挑眉道,“娘,您是一家之主,家里的钱丢了,您得负主要责任啊,您知道我爹看不住钱,你还给他钥匙,这钱没了,您也有一部分责任。” 不等老太太开口反驳,叶琛继续道,“再说了,我爹什么人,脸皮儿那么薄,您让他去要钱,这不是要他命么?您要是真想把这笔钱要回来,您就跟着我爹一起去呗。” “我才不跟他一起去,我丢不起这个人。”老太太直接瞪了叶五四一眼,知道儿子心疼他老子,不想让他老子犯难,她也知道这钱给出去了,根本要不回来,刚才就是为难为难叶五四,让他涨涨记性,见效果已经达到,也便不为难他了,而是一摊手说道,“把钱箱子的钥匙给我!” “哎!”叶五四如蒙大赦,赶紧上前交了钥匙。 叶琛又掏出五十两银子,递给了老太太说道,“娘,这是这次活的定金,您可得看紧了。” 叶五四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别提多心疼了。 老太太把银子接过去,往怀里一揣,说道,“以后再进料,我要看单子,多一文钱也休想拿走。” 第389章 占地十几亩的新作坊 老爷子重获新生,拉着叶琛又是一通画饼,什么墨子在我眼前是弟弟,公输班更是弟中弟。 老夫天纵奇才,乃是古今木匠活第一人。 将来叶家的木匠活作坊肯定会成为华夏第一作坊,到时候日进万金,你作为继承人,岂能少得了好处? 别只给你娘定金,你只需要给你爹三十文,这偌大的江山就是你的了。 叶琛赶忙制止了老爹的抑扬顿挫的情绪说道,“爹,这个活多久能出样本?” 叶五四见叶琛不为所动,讪笑了两声,“最慢两天,快的话明天。” “成!”叶琛拔腿就走,不敢多停留一分钟。 没办法啊,再让老爷子说一会儿,整个洛阳的营造都得有他一份功劳。 “这年轻人”叶五四忍不住摇了摇头,直奔作坊。 关于生意经营上的事情,叶五四从来不多问,反正儿子靠谱。 就连自己家的木匠作坊都是他帮衬着,他要啥就给他做啥。 主要是财政大权忽然被剥夺了,老头儿心里有点失落。 这钱在自己手里,别管花不花,看着都开心。 一进作坊,便有十几个老东西靠了过来,这些人得了叶五四的帮衬,心里过意不去,便纷纷过来帮忙,顺带帮叶五四带带徒弟。 一群人,手里拿着斧子、凿子,神情紧张地看着叶五四,“老哥哥,刚才听见嫂子发火了,嫂子没揍你?” 叶五四忽然换了一张面孔,傲然道,“揍我!” “你们莫不是不知道我在叶家的地位?” “我儿是乡头!” “我儿是北海最出名的秀才!” “我叶五四是这个家的一家之主!” “谁敢揍我?” 叶五四话音落下,立刻响起了一片吹捧之声。 “还得是老哥哥威武啊!” “是啊,若不是老哥哥帮衬,我岂能活过这个秋天!” “是啊,也只有老哥能降服嫂嫂这样奇女子。” 被众人一通彩虹屁吹捧,叶五四不为所动,知道他们艰难,想要自己帮衬一二,他也不多说什么。 都是当初一起刀尖上舔血的兄弟,总不能看他们饿死? 对着坐在轮椅上打盹的胡八一说道,“老胡,别闲着了,趁着没死,领着大家伙把我儿交代的活做了。” 胡八一颔首,众人欣然领命。 叶琛回到家中时,不少货郎已经推着羊角车过来送咸菜缸。 脸上写着春风得意的二壮,换了一身崭新的儒衫,手里拿着个册子清点,汐月则蹦蹦哒哒的数数,三壮也一改往日的严肃,换了件大袖衫,坐在方桌后面,一边儿给钱,一边儿看昆仑奴和帮工们忙碌着。 叶家的孩子们秉承着叶琛的精神,对来往的客人,帮工都非常不错,即便是看热闹的乡亲们,都要送碗水喝。 二壮眉头紧蹙,因为他发现,这一次似乎收回来的咸菜缸有些多了,足足有将近一千个缸子,把新作坊的空地堆得满满当当。 经过与叶琛的商议,绝对正式动工,且扩大产品品类和作坊规模。 翌日上午,二壮就找了二百多个汉子,开始建设新作坊。 因为叶琛现在是清河乡的乡头,所以雇佣的帮工,都是本乡身份清白,手脚麻利之人,本来就已经过了秋收,大家伙整天在家里都闲的浑身发痒,觉得并了乡也没啥好处。 结果各村村正大晚上的踹门,告诉他们乡头家的作坊招帮工,一天三十文的工钱,还有十文钱的考核工钱,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美事。 天还没亮,各村的汉子就开始吵起来,都要去清河村做工。 甚至不少妇人都吵着闹着说,现在是女帝做金銮殿了,为什么他们妇人不能去清河村帮工? 最后村正没办法,只能放弃报名之法,自己做主,优中选优,派来清河村。 至于借此安排几个自家人,那是肯定的,但是各村都不敢过分,毕竟新乡头虽然脾气不错,但那也是敢上山杀匪的杀才,可不敢得罪。 而且听说,此次叶家的动静很大,一口气圈起来十几亩地,此次表现好了,后面肯定还有机会,所以各村都非常支持。 就连温家庄都派了二十几个壮硕的汉子过来干活,对此叶琛也没说什么,秉承着一视同仁的态度,给他们安排工作。 这些年轻的汉子来了之后,也不多说,就听东家的安排,让干啥就干啥。 制作咸菜是典型的劳动密集型产业,只雇佣村里人肯定不够,还要雇佣大量的外村人,所以必须修建房舍,此外便是用来屯放冬菜缸的库房,起码要一口气准备三十余间。 用来安置员工的民宅可以用木屋暂时将就,但是库房肯定不行,必须采取砖石和土坯配合着来,只有部分位置可以用木材代替,所以此次作坊实际上来说,不仅工作量大,而且成本也高。 叶琛也不吝啬钱财,直接给了二壮大权,所以这才有了眼前一口气动用二百多人的场面。 不出三天的时间,一个占地十几亩的大型作坊开始出现在众人眼前。 叶家不是第一次建造作坊,但是像这一次这么快,动用帮工这么多的,还是头一遭,惹来村里人的议论纷纷。 叶老太太感觉自己快操碎了心。 刚刚堵住了叶五四的往外撒钱的愚蠢行径,儿子竟然在村里开始大兴土木。 而且一口气就折腾出十几亩地,三十几间土木房,担心的老太太一宿睡不着觉,最后实在忍不住,找到了叶琛,“老蔫啊,你这是干啥?一口气盖那么多房子,你娘我我整天心惊肉跳的,连觉都睡不踏实。” 这一次咸菜生意,要覆盖整个清河乡,甚至北海县,由多方提供原材料,靠自己肯定是不行的。 索性也不跟老太太隐瞒,便解释道,“我准备做个新的生意。” 叶琛招呼二壮一声,二壮从咸菜缸里拿来一份新腌制的咸菜,然后递给了老太太,叶琛夹了一块,示意道,“娘,尝尝。” 老太太摇头道,“我不吃,咸菜疙瘩有啥好吃的,我都吃腻了。” 叶老太太是操持家的一把好手,家里吃咸菜已经成了家常便饭,所以对于二壮递过来的咸菜,一点都不感兴趣。 前一段时间做的那个咸菜确实不错,但是老太太实在是难以跟赚钱联系起来。 “娘,这个咸菜可跟之前的咸菜不一样了。”说着叶琛自己夹了一块放在嘴里,咯吱咯吱的很好吃,因为这里面加了一种特制的调料,虾油。 第390章 出大事了 虾油,正是叶琛敢于扩大生产的底气之一。 经过多方筹备,叶琛有本事将咸菜做到多样化,而且比市面上更美味。 此次搭建作坊要做到的效果就是,上能卖给达官显贵,让他们吃各种口味的佐餐咸菜,下能卖给贩夫走卒,甚至田间百姓,比如前些日子送给大家的冬菜。 当然,虾油咸菜绝对是日后的主打品牌。 提起虾油,就不得不说捕鱼队。 海上成立捕鱼队有一段时间,每次出海,除了那些卖相不错,可以用来制作鱼罐头的鱼之外,总是有一堆卖不出的小鱼和虾子。 这些小鱼和小虾,扔掉过于可惜,毕竟是大家花力气抓回来的。 起先捕鱼队让手下人直接拿回去分着吃了,煮个虾汤和鱼汤,毕竟是海货,味道鲜美,大家也喜欢。 但是久而久之,这玩意就没人爱吃了,甚至渔民看到这些小鱼小虾都想吐。 关键是这玩意量很大,就算是分给捕鱼队,大家伙也吃不完。 捕鱼队对此可发了愁,扔掉可惜,贩卖,又犯王法。 毕竟他们的工作是捕捉活鱼,然后给鱼罐头作坊,今天敢拿小鱼去卖,明天就敢拿大鱼去卖,大家好不容易得了这个活计,有口饭吃,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胡乱折腾。 这事儿最后竟然发酵到了处置使行辕。 姚崇刚收了叶琛崭新的贿赂,正是开心快活,拉着狄阁老和李三郎一起吃鱼,看着下面送上来的文书,姚崇当着狄阁老的面,就吩咐道,“人家叶秀才献上制作鱼罐头之法,岂能一点好处都没有,这点小鱼小虾都贱卖给他,按市价的三成即可。” 狄阁老当面没有戳破姚崇,待下面的官吏走后,狄阁老指着姚崇哂笑说道,“你这人真不要面皮,怎么能恩将仇报到这个地步,这小鱼小虾你不白送也就罢了,还要人家叶家花钱买?待到了清河村都快臭了,你让他卖给谁?” 姚崇耸肩道,“谁让这臭小子遇到麻烦,不找我求援,反而找您?” “我墨宝都准备好了,这下子砸在手里,您知道我有多惆怅。” 正在吃鱼的李三郎同样仰天长叹,暗道:“是啊,我的墨宝被我当厕纸擦了屁股,不仅惆怅,还有点刮的屁股疼。” 他们惆怅与否叶琛不知道,叶琛是真的惆怅。 当看到小鱼小虾,经过随意处理,便和正常的鱼类一样送到清河村的时候,叶琛的心态是极其崩溃的。 送鱼的小吏无奈道,“这可是处置使指名道姓要卖给您的,您赶紧把契书签了,以后捕鱼队的小鱼小虾就是您的了。” 当看到堆积如山的小鱼小虾都快要放坏掉的时候,叶琛一筹莫展,赵菁菁却站了出来。 这个对于厨艺有着极高天赋的儿媳妇,一番实验之后,竟然利用咸菜缸发明出一种叫做虾油的调味品。 叶琛尝了尝,得出来一个结论,人间极品。 跟儿媳妇聊了聊,才知道了此物的大致工艺。 要先将鱼虾放在陶缸之中,然后在太阳下暴晒,经日晒夜露两天后,开始搅动,每天早晚各一次,同时加盐。 而经过长时间的晾晒之后,腥味会减少,而且质量极佳,一直到发酵出现一种需加盖。经过以上过程,缸内成为呈浓黑色酱液,上面浮一层清油时,便产生了虾酱液。 然后再将虾酱液通过特制的方法熬制,使得虾油与渣分离,便得到了虾油。 此次开办新作坊,头一批的产品之中,就有这虾油咸菜。 叶琛吃了一口,有些馋,竟然当着老太太的面又加了一口。 咯吱咯吱的声响,刺挠着老太太的耳膜。 不就是腌黄瓜么,有可能那么好吃么? 老太太看的一脸疑惑,从叶琛手里接过筷子,然后夹了一块黄瓜,老太太敏锐的发现,这咸菜用里是放了特殊材料的,而且她活了大半辈子也没见过。 “这是啥?”老太太闻了闻,“怎么还有一股海鱼的味道?” 老太太活了大半辈子,就算是想破了大天,也没想过这咸菜能跟海鲜联系起来。 “这是您孙媳发明的虾油,之前一直在家里屯着,这一次做咸菜便用了些,我先前试过一次,风味极佳,这一次腌的时间久了一点,但是更好吃了。”叶琛笑了起来,“娘,您尝着怎么样?如果拿出去卖,能不能赚到银子?” “鱼虾?这里面的竟然掺了鱼虾做成的油?”老太太瞪大了眼睛,“这东西很贵?” 天啊,如果有鱼虾,谁家不直接拿出来当饭吃? 自家老蔫竟然带着儿媳妇做成了油,然后去腌制这不值钱的咸菜? 这不是糟蹋东西么? 叶琛:“” 老太太的关注点怎么总是这么奇葩! 叶琛开口解释道,“娘,您急什么啊,这鱼虾都是朝廷的捕鱼队抓回来的附带品,本来是要扔掉或者贱卖的,根本不值钱。孩儿买的时候,以市价三成购买的。” 老太太听了叶琛的话,这才稍微放下些心来。 “而且,娘您有所不知,”叶琛笑着说道,“这咸菜在咱们乡下可能是不值钱的物件,但是在城里可就未必了。 况且孩儿还能将购买海鱼时用来腌制的渔盐提取出来,制作成专门腌制咸菜的盐料,可以让乡亲们都能吃得起便宜咸菜呢。” 老太太一听,瞬间就明白了。 自家儿子不仅有秘方,还有用便宜盐的渠道,想要不赚钱都难。 而且一想到,可以赚天下穷苦百姓的钱,老太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急促了。 为什么? 因为富人能吃几口饭,天下真正的吃饭大户还得是老百姓。 而且咸菜这东西,需求量极大,家里没有个几斤咸菜疙瘩,根本就活不下去。 老太太拽了拽叶琛的袖子。 叶琛认真的点头道,“娘,您放心,这东西只要一上市,绝对日进斗金。” “老蔫啊,娘相信你这咸菜能赚大钱了。”老太太压低了声音说道,但是娘得提醒你两句,“这渔盐提取的法子,切莫泄露,咱家自己沾点便宜也就罢了,毕竟海鱼买回来了,上面的渔盐也归咱们家所有,咱做啥外人管不着,但是传给外人,可就犯了忌讳了。” 叶琛连连点头,老太太不糊涂,跟自己的想法是一致的。 老太太继续说道,“此外便是我孙媳妇发明的这虾油了,娘亲也算是吃过好东西的,但是这虾油的味道,还真是头一次吃到,说是能开宗立派也不为过。但是这法子可千万别让人家学去,毕竟咱们这不靠海,人家要是有了法子,再跟咱们争,你可就吃了大亏了。” 叶琛知道老太太是真心为他着想,他也不想老太太担心,便笑着说道,“娘,您不用担心,咱家的咸菜都是有秘方的,他们就算是学过去,也做不成的。” 老太太这才松了一口气,“这就好,秘方你得把握好。” 母子二人正说着话,栓子跑了过来,“老蔫叔,不好了,出大事了!” 第391章 仗势欺人 叶琛看着刘志刚的家的娃子,连忙上前,“出啥事了?” “村东面来了十几辆马车,随行还有气势汹汹的军队,他们穿的衣裳跟驻扎在村边儿的军队完全不一样,花里胡哨的,村里的团练靠近想问一下情况,差点被直接射杀了。”栓子喘着大口的粗气,“老蔫叔,那群人鼻孔都要上天了,一看就不是好人,您要当心些。” 叶琛站在作坊的墙梯上,往远处望去,果然看见一排气势汹汹的车队,打着各色的旗帜,尤其是那一水的明光铠,看一眼就让人吓得慌。 听到动静的三壮第一时间召集了团练。 清河村并未接到任何通知,这个时候有来路不明的军队入境,清河村自然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来者止步!”三壮立身战马之上,一脸严肃,“这里是清河村,没有兵部的印信,不允通过!” 从车队里走走出一名彪悍的将领,冷笑道,“这北海的民风果然彪悍,连金吾卫的车队都敢阻拦,来人啊,给我拿下!” 车队之中,立刻分出来一队甲士,不分青红皂白的就要去抓三壮。 “哼!”三壮冷笑一声,从腰间把唐横刀抽了出来,“不出示兵部印信也就罢了,还敢对对方团练妄动干戈,什么金吾卫,我看你是乱臣贼子!” “来人!”别看三壮在叶琛面前是个乖宝宝,这臭小子将清河村团练训练的跟山里的猛虎一样,虽然不着甲胄,但是一声呐喊,将士们皆抽刀持刃,顷刻间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叶琛见状,心顿时往下一沉。 自家三壮行事,有些过于莽撞了。 这般装束,怎么可能是乱兵? 而且能穿着这种装束的兵马,又有几个不嚣张跋扈的,得罪他们做什么? 不过既然是自己儿子,不论是多大的雷,自己都得背。 而彼时老村正已经先叶琛一步赶到,“将军在上,敢问是何缘由,驾临我清河乡。” 老村正说话还算是客气,岂料那年轻的将领一点面子都不给,冷哼一声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问本将军行踪!给我滚开!” 村正气的胸口翻涌,但依然耐着性子说道,“这里是大周北海郡辖下清河乡治所,依大周法度,若是兵部行文,乡治有权拒绝军队入城。” 旁边儿有吓破胆的村民小声道,“村长叔,跟这群当兵的较什么真啊!他们想过就让他们过去!” 老村正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 老村正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清河村虽然富庶,但说到底距离乡镇还有很远的路要走,人家耍赖说着不是城,自己一点办法都没有。 而且清河村团练虽然精锐,但是跟眼前这支队伍比起来,还是有相当大的差距的。 果不其然,就见那战马上的年轻人冷哼一声道,“你告诉我这是城!连城郭都没有,这算哪门子城!?” 而就在众人僵持之时,叶琛已经到了,他看了看眼前的情况,淡声道,“在下清河乡乡头叶琛,请问阁下是?” “吾乃金吾卫中郎将卢照乘,”男子一脸傲气,“听说我那不成器的弟弟在你府上读书,可有此事?” 叶琛一听,知晓其来路,又见他出言不逊,冷笑道,“关你屁事?你是金吾卫,我是清河村乡头,互不统属,我没必要向你汇报?” 叶琛曾听卢照凌提起过,他跟他姐跟卢家的关系相当不和睦,他和他姐之所以跑到那么远的地方来做官,就是因为受家族的排挤。 眼前这个人来势汹汹,明显就是朝着卢照凌来的。 范阳卢氏虽然是天下一流的士卒,但是胳膊想伸到北海来也难,所以对于卢照凌在叶家读书一事,叶琛一直也没说什么。 但是没想到,今日竟然有卢家人找上门来。 而且还敢欺辱三壮和老村正,这叶琛就不能忍了。 很显然,卢照凌在卢家过得非常惨,眼前这个叫做卢照乘的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他。 卢照乘大怒,喝道,“混账,一个小小的乡头,竟然敢阻挠我金吾卫中郎将,来人啊,将他抓起来,搜拿卢照凌!” “我看谁敢动我爹!” 三壮一声怒喝,手中令旗挥舞,清河村团练直接摆开阵势。 其中军阵之中的弓弩手更是抽弓搭箭。 那卢照乘气的浑身颤栗,喝道,“你们这群乡巴佬,莫非连范阳卢氏都没听说过?和卢氏作对,就不怕全村覆灭吗?我再说一次,给我滚开!” 众人内心自然恐惧。 清河村不似一般落后的村子,与外界的沟通相对比较多。乡亲们自然而然的也就知道范阳卢氏是何等的庞然大物。 但是大家伙更加清楚,他们的饭碗是谁给的。 所以即便是心中畏惧,依然没有人让开,反而紧紧握住手里的兵刃,挡在最前面。 双方对峙,似乎有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卢照凌正在学堂罚站,骆夫子今日对他的考试成绩相当不满意,自然免不了责罚。 但是卢照凌一直秉承着无所谓的心态。 挨罚就挨罚。 孟子道性善,越打越不念。 外面忽然有了动静,卢照凌又神游物外,琢磨着怎么溜出来,去看看热闹。 就在这时,二壮冲了进来,“你们卢家来人了!” “什么?”卢照凌大喜,连忙擦手道,“是不是我阿姐派人来提亲了?这个木头疙瘩终于开窍了啊!” 他刚要冲出去看热闹,哪怕是回头夫子打自己手板,自己也认了。 却被二壮泼了一头冷水,“不是你姐的人,是长安来人了,叫什么卢照乘。” 卢照凌呆住。 表情瞬间涨红了起来。 这就过分了。 自己都从长安躲到北海来了,没想到他们还不想放过自己。 他摸了摸腰间的宝剑,抬步就往外走。 二壮拽着他的胳膊说道,“你叫卢照凌,他叫卢照乘,看他气势汹汹的摸样,十有八九是来找你麻烦的,要不现在派人去找你阿姐求援?” 卢照凌咧嘴道,“我一个男子汉遇到麻烦,找一个女人求援,我还活不活了。” 二壮一想也对,便拉着他往叶家宅子走,说道,“你去我家地窖里躲一躲,万一我爹抵挡不住,他们搜不到人,就找不到你麻烦了。” 卢照凌站着没动,说道,“我那堂兄是金吾卫,无故不得离京,既然他跑到清河村来找我,就一定有十足的把握寻我麻烦。我大可以一躲了之,村里的乡亲们何辜?” 二壮恼火道,“你怎么听不懂人话呢?你这个时候出去,岂不是羊入虎口?我爹那么大本事,还护不住你?” 卢照凌摇头道,“你父亲还真的护不住,走,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话音刚落,就感觉脖颈一凉,人栽倒在地上。 不知道何时来到此地的潘虎咧嘴道,“二壮少爷,对付这等犟种,讲道理没有用!” 说着,二人将卢照凌所在一处地窖之中,用货物遮蔽,这才重新出门。 村外,卢照乘的声音越发的冷冽,“我再说一遍,卢照凌不尊家规,不听家主命令行事,已经铸成大错。我此番前来,就是要将他抓回去,由家主处置。谁敢拦着,就是跟我们卢家作对!” “这是人家卢家的事儿啊,咱们跟着掺合什么?” 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这么一句,瞬间大家伙的气势就弱了下来。 对啊,这是人家卢家的家事啊,大家伙凭什么干预?这年头宗族之法大于天,既然是家主的命令,卢照凌为什么不遵从? 见众人的气势渐衰,卢照乘越发得意,正准备再接再厉。 人群之中的叶琛却走了出来,声音冷淡道,“这么说来,你是假公济私,带着朝廷的兵马,来抓你们卢家的人?卢家好大的威风啊!连圣人的亲卫都可以带着招摇过市,欺压民众,你们这是准备造反不成?” 卢照乘闻言,表情虽然依然傲然,但内心却紧张了起来。 眼前这个男人,真的是够难缠的。 既然说不通,就别怪他来硬的了。 卢家乃是天下第一流的世族,自己此次前来北海郡,穿州过县,路过那么多地方,连所谓执掌地方大权的刺史都要对自己礼让三分。 只要自己事情做的干净,谁敢乱嚼舌头? 再者说了,北海郡的郡守是卢秀宁,他就不信她敢彻底跟家族决裂,上告此事。 想到此处,卢照乘一挥手道,“进去给我搜!” 一群没有见识的乡民罢了,也敢跟卢家作对。 这一次,他一定要将卢照凌带回家族,让家主好好的责罚与他,让每一个卢家子弟知道,不尊家主号令的下场。 更为要震慑卢秀宁,让她知道,不要以为做了个郡守就能挣脱家族的束缚。 她这个郡守在家族面前屁都不是,想要继续安稳的做她的郡守,就要老老实实听家族的安排,为家族的利益开道。 卢照乘一招手,三十余名亲信士兵,穿着明光铠朝着村子靠近。 他们才不信一群乡巴佬敢跟他们金吾卫动手。 只是他们刚往前走了没有两步,村里传来了更大的动静,这一次不仅是村里的男丁跑了出来,就连村子里的妇人,也拿着菜刀、农具冲了出来。 正在休息的赵云缨看到这一幕,一脸的惊讶。 这个世界上竟然有这般团结的村子么? 被震撼的赵云缨,手里提起了长枪,一步步走了过来。 他还没抵达现场,一直揉着脖子,提着宝剑的卢照凌便冲了出来。 叶琛确实安排二壮去将卢照凌藏起来了。 但是他其实心里也有一股子情绪,那就是看看卢照凌到底有没有他口中所说的那么勇敢。但理智战胜了这种情绪。 只是没有想到,卢照凌这小子那么厉害,竟然装晕骗过了二壮。 “你怎么出来了?”二壮看着卢照凌脑袋上顶着枯草,一脸气愤的模样,当场惊呆了。 “给我住手!”卢照凌大喝一声,确实没有理会二壮。 卢照乘嘴角露出了嘲讽的笑意,“卢照凌,你怎么不继续做缩头乌龟了?赶紧过来束手就擒,我保你归乡之路,免受皮肉之苦。” 第392章 侍郎宣旨 卢照凌直接走到最前列,一群金吾卫上前就要抓人。 卢照凌直接把宝剑抽了出来,对准一人就直接砍了过去,只听噗的一声,一名金吾卫尚未反应过来,便被砍断伤手臂。 这下子,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不仅仅是卢照乘没有料到,就连金吾卫们也没有想到卢照凌敢对他们动手。 他们可是天子亲军。 卢照乘指着卢照凌,脸色铁青道,“卢照凌,你敢对天子亲军动手,你莫非要造反吗?” 卢照凌手中利刃再挥,这一次更狠,直接刺向一个试图趁着他与卢照乘说话间隙对他动手的亲卫的腹部,鲜血瞬间流了一地。 那些其他的天子亲军终于怕了,一个个围着卢照凌,既不敢继续靠前,也不敢后撤。 卢照凌冷笑道,“一群花架子,除了好看一点用处都没有,这也配叫做天子亲军!” “你!” “我什么我!”卢照凌大步向前,面对众人兵士怡然不惧,“你不是想抓我回去么?来啊,亲自动手来抓我啊!” 卢照乘满脸的不敢相信,这个混账,竟然敢对金吾卫动手,更是敢当着众人的面,直奔自己而来。 这个卢照凌到底怎么了? 小时候自己可没少欺负他。 后来更是利用族中长辈的关系,夺了他的王府典签,平步青云,成为金吾卫中郎将。 他从来不将卢照凌放在眼里的。 甚至于卢照凌昔日里,遇到自己都是退避三舍的。 此时,虽然卢秀宁成了北海郡守,卢照乘照样不把他们姐弟当做一回事儿。 觉得只要稍加运作,让族中长辈动动心思,这一切又都是自己的了。 可如今他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眼神里一点恐惧都没有? “敢私动用天子亲军,对我大周书生动手,甚至导致亲军受伤,我看你是活腻了。”叶琛轻轻的笑了,“甚至你的家族都要被你牵连。” 卢照乘怒道,“我乃卢家子弟,家主的弟子子孙,未来卢家的掌门人,谁敢动我?” “放屁!”叶琛冷声道,“你口口声声说你是卢家子弟,岂不闻卢家乃是天下一流世族,门风、德行都是世人敬仰之所在,怎么会做出你这种乱用军权的举动?” “我看着这种狐假虎威的事情,往日里你也没少做?” 叶琛这么一说,村里人的立场逐渐坚定起来。 老蔫当初可是让建昌王府都吃不瘪的人啊。 眼前这个少年郎竟然被他说得这么不堪,那就肯定有办法治住他。 卢照凌眸子泛红。 心中暗道,老叶你太好了,我不把我姐嫁给我,我就不姓卢。 越是感动,卢照凌的表情越是冷厉。 少年丧父,自己年少无能,受了不少欺负。 姐姐为了保护自己,带着自己远走他乡,到了穷乡僻壤,以一介女儿之身,为官一方,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 到如今,自己总该要强大起来了。 卢照乘虽然是金吾卫中郎将,但此次行动,乃是他私人行为。 这是犯了圣人的大忌讳。 只要自己抓住这一条不放,他就不信制不住他。 “好,我亲自擒你又如何?”话音落下,卢照乘翻身下马,手持宝剑对着卢照凌走了过来。 一边儿走,卢照乘还一边儿打击着卢照凌的自信心说道,“当初在族中学武,我能打得你满地找牙一次,就能打得你满地找牙两次!” 只是卢照乘太小看卢照凌了,卢照凌本身就剑术不错。 如果说先前花架子多一些,实战差一些,但这个短板,在后来三壮开始带团练队伍,他跟着学习,又经常与高适等人切磋,甚至后来更是上了战场,与一众军中武夫磋磨,早就脱胎换骨了。 刚一交锋,卢照乘就落了下风。 不到十个回合,卢照乘就被卢照凌击飞了手中的唐刀,然后被卢照凌一脚踹翻在地。 卢照乘一脸不可置信道,“你,你竟” “我被你等驱逐出乡,竟然没有堕落?” “我被你夺了官途,竟然还有胆量跟你交手?” 卢照凌冷笑道,“我今天就告诉你一个现实,那就是废物永远都是废物!雄鹰永远是雄鹰!你夺了我的典签又如何?不出三年,你依然是只能追逐老子背影的一条狗!” 卢照凌一脚踹在卢照乘面门之上,惊得一群金吾卫纷纷上前准备搭救。 卢照凌直接把刀横在了他的脖颈之处,环视道,“我看看你们谁敢在前进一步!这里又不是皇城,谁允许你们妄动刀兵的?” 被卢照凌以刀兵抵住脖颈,卢照乘面色铁青,怒火中烧。 他可是卢家最优秀的子弟,年纪轻轻,就已经官拜中郎将,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可今日自己竟然被卢照凌这个昔日驱逐出家族的废物这般凌辱。 他嘶吼着想要站起身来。 却不料卢照凌的力气极大,一脚揣在他的肋部,瞬间让他使不出一丝的力气。 “你们都是死人吗?”卢照乘对着不远处的金吾卫厉喝道,“今日我若是有丝毫损伤,回到金吾卫,你们也休想有好果子吃!” 三十几个亲信金吾卫见状,握紧手中的武器,一步步朝着卢照凌走来。 他们是卢家安排进金吾卫的,如果卢照乘有危险,他们绝对会倒大霉。 而且他们所领取的俸禄,也不仅仅是天子给的,更多的是卢家给的,可以说,他们是卢家的人。 想到此处,这些金吾卫只能动手了。 犯了金吾卫的规矩,顶多是丢了一层皮。 但是犯了卢家的规矩,可是要丢性命的,甚至妻儿老小都要被牵连。 三十几个人,纷纷抽出唐刀,不管不顾的就要对卢照凌动手。 赵云缨手持长枪,就要加入战团,却被叶琛阻拦了。 这种事情,自己作为乡头参与其中,官司是有的打的。 但是赵云缨不行,万一身份暴露可就麻烦了。 其中一人抽出唐刀刚要对卢照凌动手,三壮已经忍不住冲了过去。 众人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了。 三壮嘴上却喊道,“什么金吾卫,我看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反贼,既然官府的行文,又无兵部的印信,就敢来我清河村行凶!” 三壮最近得了赵云缨的指点,战斗力提升多少暂不必说,但是速度是真快。 几乎眨眼之间,就冲入战团,手中大枪挥舞之下,轻松挑掉了三人的兵刃。 被卢照凌踹翻在地的卢照乘咆哮道,“都这个时候了,还犹豫什么!今日若是这般灰溜溜的回京,谁也做不成金吾卫!” “都给我动手,一切罪责我担着!” 就在这时,众人耳边却忽然传来了呐喊声。 “礼部侍郎孟诜到!” 威严的声音响起,周围立刻安静了。 众人向不远处望去,只见不知道何时一架牛车和一架马车停在了不远处。 两个侍卫站在牛车上,威风凛凛的样子。 温华为了赶车头巾都飞了,阿福死死的拽着车辕,刚才的急刹车差点飞出去。 至于孟侍郎则更为凄惨,面色发白,显然是牛车质量不佳,将他颠簸的不轻。 不过孟侍郎的威风却是不小的,只见他被温华搀扶着,从牛车上下来,一脸的威严道,“是谁敢违背本官的命令,私自调动天子秦军,侵扰地方,莫非是想造反不成?” 村里人就没有不认识孟老头的,因为这老头虽然来村子里时间不长,但是挨家挨户问诊,还跟刘郎中交流过医术。 老村正的反应颇快,“侍郎大人,请要问清河村做主啊!这群人不讲王法,不拿官府的行文,也不拿兵部的印信,来我们村就动粗抓人,您看看这一地血,我清河百姓惨啊。” 刚刚起身的卢照乘惊呆了。 只见刚才跟卢照凌交锋的金吾卫的位置,不知道何时躺下俩人,皆面色惨白,身体不断的流血。 叶琛一脸的疑惑,不知道何时摸过来的潘虎小声道,“这是今日剿匪受伤的弟兄,都是新伤,正好卖惨!本想卖给郡守看的,没想到竟然来了个侍郎,这下可有热闹看了。” 孙望峰站出来大声说道,“我清河百姓,为了我大周安宁,多次上山剿匪,死伤无数,可这不知道哪里来的妖人,竟然要杀光我们!还说这般灰溜溜地回去,怎么做金吾卫,不如屠了这个村子!” 卢照乘惊呆了。 他完全没想到,他所奉命保护的礼部侍郎竟然会出现在清河村。 他更没想到,这群乡野村夫更是颠倒黑白的这么快。 他一直以为礼部侍郎是要去州府的,再不济也要去北海郡的。 至于不让他们随行,是纯粹出于文官对于武夫的厌恶,但正好也遂了自己的心愿,拿住卢照凌。 他赶忙单膝跪地,“侍郎,我是金吾卫中郎将卢照乘,刚才的一切都是误会,我只是想将堂弟接回家中,与家人团聚,岂料发生了冲突” “这些山民野性难驯,任我百般解释,也无济于事” “我” “你什么你,你给我闭嘴!”孟侍郎一甩长袖,刚才看热闹的金吾卫之中,立刻涌出一队人,直接扣住了卢照乘。 孟侍郎控制住卢照乘,这才继续说道,“有旨意,叶琛接旨!跪!” 他这一声跪,周围的百姓都在极度的惊讶之中跪在地上。 上一次叶琛是独自接的圣旨,而且是接的张说传递的圣旨,过程极其粗糙,一点规制都没有,但是孟侍郎是礼部侍郎,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首先将其紫袍穿戴整齐,挂上金鱼带,又摆正官帽,这才净手焚香,从托盘中拿出圣旨。 两个随行的侍卫咧嘴憋笑,一脸嫌弃。 这会儿想起庄重来了,上次跟你采药,你这老货差点拿圣旨当厕纸。 现在想起装成熟了,整天乔装打扮画的自己跟小年轻一样的时候,哪里去了。 乡亲们自然不知道孟侍郎的日常面目的,大家心里都怀揣着对天使的无穷敬意,甚至老村正都觉得天使在发光。 这跟当初卢秀宁访查地方,大家蹲在草丛里装下跪不一样,这是圣旨,所有人都麻利的跪下。 侍郎一看村里那么多人都在,便重新回到牛车之上,将手里的圣旨拉开,大声朗读起来,“门下” 这话一出口,乡亲们都愣住了。 咋圣旨是这样滴? 圣人往外发布圣旨,怎么在门底下? 但别管门上门下,当侍郎换上他那身官袍,摊开圣旨的时候,村里的乡亲们的呼吸都急促起来,至于被看押的卢照乘则先是惊讶,旋即恍然,最后面如死灰。 第393章 北海县男 “古之哲王,临御区夏,莫不好生慎罚,以理人命。故《易》称缓死,《书》贵恤刑,所以乐时布和,奉天育物者也。朕恭守丕绪,祗膺皇极。顺时调气,庶钦若於元枢;旰食宵衣,每忧勤於黄屋。顷自献春之后,膏液稍愆” 叶琛听得莫名其妙,这圣旨不是给我的吗? 怎么感觉听起来,像是女帝的陈情书? 说什么我仁,我爱,我的心里满满的都是爱。 为了老百姓,我顺应天时,我宵衣旰食,就为了你们能吃一顿饱饭。 我太难了。 而就在叶琛的思绪飘忽,觉得这女帝也太过于自恋的时候,圣旨终于提到了自己,“而今听闻,清河乡秀才叶琛,引乡邻以筑渠,聚众以抗蝗,献策北海,活民无数,功在社稷,钦赐举人出身,御用文房四宝一套,金锄头一把!” 孟侍郎念到此处,总算吃长出了一口气。 这凤阁的舍人们,也忒没节操了。 明明是给叶秀才的圣旨,结果开篇全都是吹嘘圣人的言论,反而关乎他本人的内容却没有多少。 不过好在东西是实在的。 孟侍郎招了招手,身后的侍卫立刻从牛车上抬下两个箱子。 其中一箱子是文房四宝无疑,另外一个箱子打开,里面是黄澄澄的金锄头,所有人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滴乖乖,那么大的金锄头,这东西得值多少钱? 如果用来种地,岂不是一亩地可以长几万斤粮食。 见乡邻们一脸震惊的模样,孟侍郎摇了摇头,又说道,“口谕,北海书生温华、卢照凌、叶家子叶三壮听旨。” 众人不明所以,卢照凌却赶忙拽了拽三壮,又瞅了眼温华,齐声道,“草民接旨。” “汝三子,虽年不及弱冠,却为民奔走,不辞辛苦,颇有仁爱之心,朕心甚慰,今钦赐朕御评四书五经一套。望尔等勤勉读书,毋虚朕望。” 在场的家长可能听不明白这口谕是什么意思,但是在场的诸如元载奶奶、骆宾王以及一众读书一段时间的学生们,却听明白了。 那就是温华、卢照凌、三壮在村里做的好事儿,连皇帝都听说了,还送给他们她老人家平日里做过笔记的四书五经,让他们去学习。 孩子们听明白了,就赶紧小声跟家里的大人们说,众人的眼神里的羡慕都快实质化了。 看皇帝看过的书,将来科举怎么不得中个进士? 三人大拜,“草民谢过皇恩。” 三壮还好,三壮是觉得这玩意给自己是浪费,他准备回头给小壮。 而温华就不一样了。 他是传统读书人,本身听说有关于自己的口谕的时候,就已经浑身大汗了,当听说有圣人钦赐的四书五经时,震惊得都说不出话来了。 而卢照凌起先是无所谓的,放着几枚装饰用的金叶子,立刻满眼放光。 哎呀,圣人还是可以的嘛。 这四书五经虽然不值钱,但是这金叶子可价值不菲呢。 他连忙爬起来,接过书籍,小心翼翼地将金叶子揣在怀里。 然后朝着另外不远处的马车上探出头来,泪眼婆娑的郡守卢秀宁咧嘴笑了起来。 卢秀宁的眼泪颇为复杂,首先是因为卢照乘竟然追到北海来欺负她弟弟,她心中有恨,其次则看到弟弟得到了圣人关注,心里开心得不行,喜极而泣。 “口谕,叶琛接旨。” “汝之平寇策,朕亦曾研读,乃平寇之妙法,后献治流民疏,亦深谙治国之道,近边境贼酋横行,汝之法稳定后方卓有成效,更献鱼罐头之法,丰盈国帑,甚尉朕心,特命内侍省购置清河乡良田五千亩赐下。” 这话说完,别说是村正了,就连叶琛都懵逼了。 五千亩? 闹呢? 那是五千亩啊! 有了这五千亩地,叶琛绝对是北海县排名前十的地主老爷了。 叶琛赶忙上前叩首,“臣叩谢皇恩。” 至于老百姓们,看叶琛的眼神更是绝了。 老蔫真的不一样了,一口气五千亩地的大财主,人家以后还能住清河村吗? 没有了叶琛,大家的日子会不会变差啊? 就在大家胡思乱想之际,礼部侍郎竟然又拿出一份圣旨来,喊道,“门下: 勇而有谋,是资兼领,有则益便,实仗宏才。 清河村举人兼乡头叶琛。 成用通明,智略深远。攻守之志,不惮勤劳,报效之诚,无忘夙夜。 克树奇功,寇盗厎(di)宁,声谣载洽。 眷兹北海,戎马要卫,时属艰虞,尤资式遏。 制胜千里,谅在伊人,必当振我大周,展兹筹画,兼弱攻昧,在此行焉。 着即册封为从五品上北海开国县男,特赐” 众人都惊呆了。 别的他们听不懂,但是册封叶琛为县男的事情他们听懂了。 而且是从五品,这比县令的级别都高好多好多。 叶琛也惊呆了。 他一直以为这么久了,所谓的爵位已经没有了。 毕竟他多番打听之下,才知道,武周的爵位待遇确实比前唐提升了不少,但是圣人相当抠搜,连狄仁杰这种国之柱石才仅仅是汝阳县男。 结果没想到,自己最后竟然真的封爵了。 而且还给了五千亩地,虽然这五千亩地是皇帝花钱买给自己补贴给自己的。 但是这要是到了贵族圈,自己也可以吹牛逼了。 你们封爵,只给几百亩地,我一口气五千亩! 待叶琛接旨完毕之后,孟侍郎这才走过来,搀扶起叶琛笑着说道,“起来,就这些了,圣人的好处虽然荣耀,但也不可能都给你一人。” 叶琛也终于起身,在地面上跪着,又没来得及准备呼吸,这一会儿感觉膝盖都破皮了。 孟侍郎拱手道,“有句话需要嘱咐你一下,你这五千亩良田,我已经替你看过了,肥沃倒是肥沃,可关键是在大山上。” 说着一指清河村后面的绵延大山,叶琛感觉脑瓜子嗡嗡的,这幸福来得突然,走得也很突然。抚摸着金锄头的手瞬间也觉得不香了。 见叶琛一脸震惊,侍郎呵呵笑道,“还是有一定数目的良田的,而且这绵延大山,你也可以开垦成山田么。” 叶琛也知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的道理。 但一低头,瞬间又发觉了不对,刚才听说圣人赐给自己的五千亩地在大山之上,情绪一激动,把金锄头给攥破了。 “这”叶琛一脸诧异的看向孟侍郎,这老东西不会人面兽心,偷梁换柱了。 孟侍郎以手扶额,拉着叶琛的袖子轻声道,“北海县男,你有所不知,朝廷这两年日子过得紧巴巴的,这给出头镀金的时候,可能用料上粗糙了些。” 叶琛诧异道,“金锄头不应该是金的吗?” “什么金的?没给你弄个铜的就不错了。”说着拍了拍叶琛的肩膀安抚道,“此次封赏,当在爵位和封地,爵位可以按时拿钱,这荒山之地若是耕种,可以不用纳税,我都给你请示过了。” 叶琛若有所思,这么说来,这个封赏确实不小了。 但依然忍不住询问,“侍郎,冒昧问一句,圣人为何会” “圣人英明,岂能让贤才埋没,让功劳不赐,先前一直耽搁,乃是朝中阻力颇大,认为你缺乏边塞军功,给些钱财亦或是闲职便足够了。”侍郎开口道,“可圣人心里却很清楚,这沂蒙大山的治理,非一朝一夕之功,北海之贫瘠,北海之贫瘠,更需要有人倾心竭力,所以” 叶琛明白了,圣人这是要把他做典型,希望广大寒门,甚至连寒门都算不上的读书人,如果发现读书这条出路未必行得通,别钻营世家,在地方多做实事,他老人家也未必看不到。 而且圣旨里还提了一句,兼弱攻昧是出自尚书,指兼并弱小的国家。 这表明圣人把伪夏真的当一回事儿了,希望自己成为兼并他的桥头堡。 这份期盼可真的不小。 “北海县男,这圣旨和御赐之物,还不去供奉起来吗?”侍郎开口道。 叶琛颔首道,“我这就去。” 叶琛转身带着众人离开,侍郎脸上的热情转瞬即逝,一双威严的眸子看向被控制在一边儿的卢照乘。 卢照乘此时别提多郁闷了,心道,“这老头嘴巴是真严实啊,你是来传旨的,你起码说一声啊。” “而且圣人莫不是疯了不成?一个县男的册封而已,派个舍人足够了,怎么还派侍郎?” “莫非侍郎不需要坐堂的吗?” 不过看向侍郎的表情,他越来越怕。 他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眼前这个样子。 同时他更怕,这件事情传到家主的耳朵里,因为他之所以暴力抓捕卢照凌,就是为了逼卢照凌闹起来,让他跟家族的关系进一步恶化。 实际上,家主让卢照凌回家,用的是召回。 自己只是担心卢照凌飞黄腾达,影响了自己在家族的发展而已。 可一转眼,侍郎来了不说,连照顾卢照凌读书的穷秀才,都成了县男,而且还得了举人出身。 县男虽然是爵位里最低阶的,但那也是爵位。 自己虽然是中郎将,但是见到人家也是要行礼的。 “侍郎,这一切都是误会,我是奉家主之命,带卢照凌回家祭祖的,真没有其他意图。”卢照乘跪在地上,他指着卢照凌的方向说道,“卢照凌是读书的好苗子,家里人都担心寄居乡野,耽误了前程” “他是不是你卢家子弟,与此事无关!”孟侍郎的语气极为阴冷,“此次尔等出行,乃是奉命护卫本官,一切行动也是听本官差遣。此次自长安出发,本官从未为难过你们,但你们千不该万不该持械伤人,更不该打着金吾卫的旗号,横行乡里,来人啊,将一干人等拿下!” 第394章 羊毛围巾 金吾卫之中,竞争同样相当激烈。 其中大家子弟不在少数,往日有卢家压着大家不好说啥。 但想看着卢照乘倒霉的不在少数,随着孟侍郎一声令下,立刻一堆人围了过来,要将卢照乘捆绑起来。 卢照乘大骇,连忙对着卢照凌哀嚎,“卢照凌,你我乃是堂兄弟,血浓于水,同根相生,你岂能看我被误会” 见卢照凌不为所动,众人已经将枷锁困在他身上,他再也抑制不住,声嘶力竭道,“卢照凌,你愚蠢,家中蒙羞,对你有什么好处?家主也不会放过你的” 卢照凌当时就笑了。 这蠢货,事情被他搞到这种地步,还敢出言威胁与他。 他直接转过头去,朝着孟侍郎一拜,“侍郎在上,他虽亦姓卢,但行事之莽撞却不能代表卢家,请大人明鉴。至于他本人,至于如何处置,则全凭大人心思。” 虽然卢照凌活该,但卢照凌也不希望侍郎将事情复杂化。 正如卢照乘所言,家族蒙羞对他没好处。 而且此事一旦牵扯卢家,会将事情变得极其复杂化,甚至会影响孟侍郎的仕途。 卢照凌觉得这老头不错,当初来村里跟着赤脚医生学医的时候,还请他吃过乌鸡。 着实不错的美味。 孟侍郎赞许地点头道,“卢公子,深明大义,不包庇罪犯,乃卢家之幸。” 卢家的事情,他在长安也听说了一些。 听说邓王府典签卢照凌被家族驱逐,无奈之下,被迫与其姐背井离乡,到了贫瘠的北海为官,他当时还惋惜了好一阵子。 没想到卢家人这么不通情面,竟然借着跟自己传旨的机会,羞辱卢照凌。 当然,他更没想到,这对姐弟竟然死中得活,将这贫瘠的北海县治理的井井有条,甚至朝廷为其改制,升格为北海郡,卢秀宁更是升迁为郡守,地位仅次于刺史,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来说,其地位与青州刺史持平。 “卢照凌诗书双绝,又深明大义,不愧昔日才子之大名。”彼时叶琛也将圣旨供奉完毕,温声笑着走了过来,“更难得的是,此子有一腔热血,即便是上了战场,也从未给我大周儿郎丢脸,手刃贼人无数,便是叶琛都极为敬佩,愿意与你倾心结交。 我真的不明白,如此优秀的少年郎,为何为人这般凌辱。” 这话就是相当于告诉卢照凌,你们在乎不在乎卢照凌我不知道,反正我叶琛是在乎的,在别的地方我管不着,但是在北海我罩着他。 卢照凌看着叶琛真挚的眼神,心里透着感激。 眼珠子不断往卢秀宁的马车瞟去,心中暗道,“都这个时候了,还避嫌做什么?卢照乘都处理完了,快过来替我感谢叶县男,然后顺势请客吃饭。” “到时候大家喝得酩酊大醉,你借机做点什么,事情不就成了么。” 孟侍郎也一直看向卢秀宁,示意她不必避嫌。 卢秀宁这才从马车上下来,但是她的眼里只有叶琛。 对于叶琛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保护卢照凌的行为,她是发自肺腑的感激的。 虽然,自己已经做了北海郡守,但是卢家真的要将卢照凌抓回去,自己也是很难阻拦的。毕竟自己的衙署之中,武夫也没有几个,真的动起粗来,自己未必能占便宜。 但是叶琛这么一说,别人再想动他,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因为叶琛现在是北海县男,而且手头上有兵。 其手下的清河乡团练已经得到了朝廷的认可,经过卢照乘事件之后,谁敢来清河闹事,就不得不考量一番了。 卢照乘等人被塞进了原本准备给孟侍郎的车队里。 孟侍郎开口道,“郡守放心,此次卢照乘狂悖不法一事,我必上奏圣人,为你们姐弟讨回公道。” “谢过侍郎。”卢秀宁嘴上说着谢过侍郎,眼神却一直落在叶琛身上,她是真心为他感到高兴,但是又有微微的失落感。 之前叶琛只是个村正、乡头都不愿意跟她举案齐眉,如今成了北海县男,圣人百般给予尊荣,自己再想倒追,难度加大。 孟侍郎见人家小年轻的眼里的光彩都要融化了,便不在这里打扰人家,而是拉着二壮道,要去参观作坊。 卢照凌也很识趣的跟着大队伍离去,眼神里那份着急就别提了。 卢秀宁对叶琛叉手道,“叶贤兄,今日之事,还要多谢与你,不然我这弟弟,怕是凶多吉少,卢照乘一直嫉妒守正之才,若是让他得手” 叶琛赶忙避开,卢秀宁有大恩于清河村,亦有大恩于叶家,自然不敢当他大礼。 叶琛回道,“这都是应当的,即便不是守正,我也不允许此等横行不法之徒在清河乡肆意妄为的。” 卢秀宁闻言,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招招手,萧娘子拿来一个锦盒,她打开之后说道,“上次你不肯收,这才当做谢礼,送与你总该可以。” 叶琛头大如斗,当做谢礼收下不是不可以。 但是收礼总归要有回礼? 自己送她什么合适? 上辈子叶琛给女孩子回礼,都是送精装修公寓的,自己莫非也要送她一套房不成? 就在叶琛纠结之时。 小壮抱着一条羊毛织成的厚厚围巾走了过来。 他献宝似的将围巾摊开,“爹,快看啊,快看,这羊毛毛巾太好看了,而且摸着好舒服啊” 卢秀宁怕自己送叶琛礼物的样子,被小壮看见。 他知道,小壮对于其父续弦之事极其反感,旋即就将蹀躞放了起来。 “卢姑姑,您也看看。”小壮从后背上解下一个包裹,里面装着一条粉色的羊毛围巾。 卢秀宁将围巾拿起来,针织精巧,顺滑如玉,而且这所谓的羊毛围巾摸起来厚厚的,很舒服,就是不知道是干啥的。 不过听闻这是羊毛制成的,莫非羊毛可以用来做衣服了? “小壮这是做什么的?” 卢秀宁被刚才一句姑姑喊得有些心情沉闷,却听小壮说道,“这是系在脖子上的,以后天冷了,可以阻挡寒风吹到脖子里,将来我们还要做寒冬帽子,手套,以后大家出门,就不用怕冷了。” 说着让卢秀宁弯下身子,小壮则亲手按照嫂嫂刚研究出来的法子,系在卢秀宁的脖子上。 顿时一股暖意包裹了卢秀宁。 此物竟然这般的暖和。 卢秀宁瞪大了双眼。 当然,她也很惊奇,一向讨厌自己和卢照凌的小壮竟然亲自将此物系在自己的脖颈之上。 小壮笑嘻嘻地说道,“卢姑姑,围巾系在您脖子上,真好看,这是送给您的。” 卢秀宁更是难以置信。 这小家伙竟然要送给自己围巾。 女人送男人蹀躞是想将男人拴住,那小壮替他爹送围巾,是不是想将自己围住呢? 莫不是老叶没开窍,小叶先开窍了? 以前他总是觉得叶家的几个小家伙看自己不顺眼,是自己追逐老叶的阻碍。 现在看来,自己是误会了啊。 人家的孩子们是喜欢自己的。 卢秀宁啊,卢秀宁,你怎么能因为一个老男人的愚蠢,就退缩呢? “我前些妻子还跟卢照凌一起拜访过老夫人。”小壮小大人似得说道,“老夫人还请我吃了桂花糕,还送了我一件新袍子,您能帮我顺道跟她老人家送一条羊毛围巾吗?就说小壮谢谢他了。” 小孩儿没娘,说来话长。 小壮没有母亲,而老夫人又独自带闺女和孩子,知道小壮这孩子受过的委屈。 所以小壮一登门,老太太就格外的喜欢他,疼爱他。 这让小壮很感激老太太,所以回家之后,便准备了回礼。 如果换做一般人,肯定已经意识到,小壮这是拜托自己送东西不好意思,所以作为搭头送给了自己一条围巾。 因为两条围巾明显质感和档次都有区别。 但是卢秀宁却觉得小壮这孩子心细,连老太太都想到了。 她笑着接过围巾,“那就谢过小壮了。” 说着便抱着围巾,心满意足的去拜见侍郎,将叶琛扔在了一边儿。 叶琛皱眉,“这女人为何如此善变?我儿给你围巾,你该把那条腰带送给我啊?” 拜别侍郎之后,卢秀宁重新回到马车,然后离开清河村。 宋夫人手里拿着册子,将卢照乘的行径记录之后,交给旁边儿的另外一位密探,旋即扭头看着抱着围巾傻笑的卢秀宁,忍不住摇头,“叶琛竟然得到圣人如此厚赐,不仅荣封县男,还有五千亩的山田,看来大人的好事将近了。” “什么好事,别瞎说,还早呢。”卢秀宁羞得脸都红了。 “大人,我说的是朝廷的封赏!”宋夫人无奈道,“您在北海兢兢业业,圣人又不是看不到,开海捕鱼、安置流民、剿匪供应、修理河道,哪一份功劳都不小呢。” 听宋夫人这么一说,卢秀宁这才清醒过来,旋即愣了愣,尴尬的差点跳下马车。 不过好歹是为官之人,脸皮还是够厚的。 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卢秀宁反思了一下,自己的政绩确实不错,说不定日后回京述职,品级还能往上升一升,正式跟刺史分庭抗礼也说不定。 但是升官就难了。 第395章 拜见县男 马车上。 和宋夫人说话的功夫,卢郡守就迫不及待的重新将围巾系在脖子上。 在柔和的光辉下,宋夫人看的清清楚楚,这应该是一种特殊质地的材料,柔软又保暖,尤其是环绕在郡守的脖颈上,与郡守白皙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仿佛出尘的仙女一般。 宋夫人很好奇,想要摸一摸这是什么料子,却被卢秀宁直接推开。 “宋夫人,你这是做什么?”卢秀宁清冷道。 见卢秀宁蹙眉,宋夫人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有些失礼了。 连忙到道,“大人,只是觉得此物颇为新奇,没想到冒犯了大人,还请大人恕罪。” 卢秀宁挑眉道,“此物确实不错,我也一眼相中了呢,宋夫人如果喜欢,可以稍微缓一缓,此乃叶家推出的羊毛围巾,用不了多久,北海郡就能买到了。” 宋夫人嫌弃的瞥了一眼卢秀宁,心中暗道,“果然女子不能为官,好端端的一个郡守,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不过一想到,叶家又推出了新的惠民商品。 便忍不住说道,“难怪连圣人都垂帘叶县男,他这里每推出一物,都能惠及百姓,着实让人敬佩。” 听到连宋夫人都对叶琛赞不绝口,卢秀宁更是升起对清河村的恋恋不舍之情。 但自己终究是北海郡守,要为被害百姓负责,不可能因为个人私事,而耽搁太久。 卢秀宁开口道,“宋夫人,回郡守府之后,你也别闲着,朝廷有观风使,咱们也可以派遣专人,四处去看看,有没有诸如清河村这样的新的发明创造,有没有百姓需要的帮助,咱们也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宋夫人叉手道,“是,我这就去办。” 卢秀宁没有直接回郡守府,而是让马车直奔白狼山。 侍郎在去宣旨之前,曾去过郡守府面见卢秀宁,而萧嵩虽然在白狼山一带续住水渠堤坝,但是不代表他没有情报来源。 当他听闻此事,顿时心里有一万个不乐意。 心中暗道:“我就说这妇人没有那么好的心思,原来是好事将近,故意将我支开,好独揽培养县男之功。” 萧别驾心中委屈扒拉的,再加上了为了筹钱,每天跟当地的暴发户觥筹交错,喝得萧嵩头晕目眩,整天醉醺醺的。 于是乎,今日的萧别驾消极怠工了。 耆长急匆匆的跑了过来,“我的萧别驾啊,您别睡了,郡守来视察了。” 萧嵩本来还觉得自己被发配了,心里委屈的要死,一听手下说,郡守竟然亲自来了,心里的委屈竟然瞬间消弭了一半。 但萧别驾依然一副傲娇的样子,“这是得了好处,迫不及待的在本官面前炫耀,顺带告诉本官,作人要本分,别有非分之想,不然下次就不是挖渠了。哼,果然,女人的心思都如此的歹毒!” “本官乃是萧家子弟,心中有韬略、有沟壑,岂会给他一女人争抢,真的是算了,他一介女流为官也不容易,好不容易培养出个县男来,他当宝就当宝。” 萧嵩起身迎了过去。 一走出去,就见堤坝上堆满了罐子和几车牛羊。 而卢秀宁就站在队伍前列。 一靠近,卢秀宁就问道了萧嵩身上的酒气,眉头微微皱起,刚想开口训斥,就听萧嵩的老仆开口道,“大人明鉴,此次修渠所准备的财货虽然不少,但是修渠的难度高于预期,动用的徭役也比计划要多,这就导致了粮秣不足。 我们家别驾为了让大家伙可以吃口饱饭,拉下脸来,这些日子不知道陪了多少当地富户喝酒吃茶,即便是如此,也从来不耽搁来河边儿督工。” 萧嵩瞥了眼卢秀宁,看向老仆,讥讽道,“说这些做什么?这就是命!有的人,风风光光跟着去宣旨,有的人就只能在白狼山吃石头。” “吃石头也就罢了,还要被人家上官嫌弃。” “萧大人,不要以为你做了点功绩,就可以在本官面前卖弄。”卢秀宁正了正官帽,冷声道,“宋夫人,你来说,今日宣旨,为何没叫萧别驾。” 宋夫人走上前,“今有金吾卫中郎将卢照乘当街伤人,且与清河村爆发了激烈的冲突!” 卢照乘? 范阳卢家卢照乘。 萧嵩一定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了。 若是自己当时在场,自己真的敢为了清河村得罪卢家吗? 但若是不敢,纵容金吾卫闹事,又打了北海郡的脸面。 原来郡守是有苦心的啊! 正在萧嵩思索之时,卢秀宁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们修渠辛苦,所以特意寻了叶家的作坊,给你们买来了各类咸菜,这挖渠是体力活,吃不上肉无所谓,但没有盐可不行。” 宋夫人也在旁边儿说道,“不要以为见几个当地的富户,喝几顿酒,就掉光了面子。这些猪羊,还有买咸菜的钱,可也是郡守大人一家一家化缘要来的,谁没丢几分面子。莫非就萧别驾的脸面值钱不成?” “我!” 萧嵩的表情很是尴尬。 他明明张着嘴,但是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觉得自己好冤枉。 但是他又不得不承认,卢郡守真的是百年难遇的好官。 当下叉手,恭敬一拜,而卢秀宁则赶紧将萧嵩搀扶起来,二人一起巡视河渠的进度。 就在郡守和别驾联手巡视河堤的时候,清河村的男女老少,几乎都扎堆在了叶家。 别管是屋里还是屋外,到处都是人。 昆仑奴忙前忙后的送水,给孩子们送零嘴,感觉脚脖子、手腕子都累酸了。 他们虽然不通汉语,但是在清河村呆的这几天,多少也明白了一些。 他们知道了,他们家主人成了大官,一个个觉得与有荣焉,干起活来也相当卖力。 “老天爷,这圣人是真抠啊,金锄头竟然不是金的。” “不光金锄头不是金的,连圣旨都还有好几个是用嘴说的。” “说那个有啥用,圣人穷是天底下谁不知道,不然咋有那么多老百姓逼得造反,但是老蔫这县男的圣旨可是实打实的,你们闻闻都是香的。” “别闻,你们这群蠢汉,闻了天子的味道,也拉不出香屎来” “都别围着,一个个脏乎乎的,把圣旨熏臭了,谁担得起。” 叶五四领着一群作坊的老家伙,赶到现场,中气十足的喊了一声,一堆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叶五四身边儿人给推到了一边儿。 大家一脸懵逼,这叶五四哪里弄来的一群老家伙,怎么一个个看着就剩下一口气了,结果那么大的劲头儿。 “这就是圣旨啊。” “我怎么感觉他能发光。” “不光发光哩,今天早上我有点着凉,鼻子不透气,结果让圣光一照,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 “浑身劲头儿头十足,我感觉今晚我能吃十碗干饭!” 看热闹的刘郎中拍了拍那人的肩膀道,“圣人的圣光照拂虽然不错,但回去还是要多喝热水,毕竟你一会儿就照不到了。” “怎么可能照不到,这圣旨的光芒,即便是在村外,也能看得见,咱们清河村以后享有福气了。” “啥光芒?” “圣旨的光芒啊,照在身上真舒服,你看不见吗?” “我怎么看不到?但是我就只敢看一眼,看两眼就觉得刺眼!果然肉体凡胎的,没有啥大福份!” “真美啊,还是七彩的。” 一群人说的有鼻子有眼,听得叶琛都好奇忍不住多瞅了两眼。 叶五四小心翼翼的看着圣旨,然后又看了眼正盯着圣旨瞅的叶琛,开口道,“老蔫,您荣封县男,是咱们清河村的荣耀,该拿着圣旨去拜一拜祖宗,让祖宗也跟着开心开心。” 老村正亦笑着开口道,“光开心怎么成,我这就让人准备宰牲口,给祖宗上祭品。” 说着,还不忘巡视在场众人道,“都回去,跟家里人说一声,但凡有口气的,都来祠堂集合,这是咱们清河村的大事,可来不得懈怠。” 同时还不忘对叶琛说道,“老蔫,你做了县男,第一次见祖宗,要穿礼服,你研究研究怎么穿,咱们家老祖宗是见过世面的,可不能让他们笑话后人。” 一群连寻常衣服都不会穿的妇人们,将叶琛围在中间。 “这就是县男的礼服么,真好看,也不知道是啥料子做的,看着就很值钱。” “但这玩意怎么这么复杂,怎么穿啊?老蔫,你先比试比试。”说着就有人借机想摸一摸叶琛,沾沾福气。 “这是绶,这是蔽膝,你们别光看着两眼放光,会穿的往前站,不懂的后面看,真的是,马上要祭祖了,添什么乱子。” 老太太咳了咳道,“没想道有生之年,还能看见武勋礼服,老蔫啊,你站着别动,为娘跟元载奶奶一起给你穿,你自己也学着点,将来去京师办事,参加典礼什么的,不会穿可不成” 其实,老太太就是觉得别人的手脏兮兮的,怕摸脏了他儿的礼服。 其他人眼巴巴的看着,看叶琛的眼神就跟看神仙差不多。 叶琛就在屋子里被人扒了,就穿着一身中衣,然后在元载奶奶和老娘的帮衬下穿戴好了礼服。 这衣服分很多层,但因为叶琛穿了中衣,两个老太太便只把最后一层给叶琛套上。衣服上绣着花纹,穿在身上很有质感。 再戴上礼冠,整个人的气势就全然不一样了。 当他穿戴整齐的时候,围在外面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只见叶琛身材挺拔,气质出尘,就跟字画里走出来的风流人物一样。 “拜见北海县男!”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率先跪下来。 屋子里院子里所有人都跟着跪了下。 “拜见县男!” 所有人都齐齐下跪,就连躲在后面看热闹的牛大胆和她家婆姨,也吓得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第396章 父母之爱子 不一会儿的功夫,叶琛就被老太太推出了房门。 叶五四不知道啥时候也换了一身崭新的衣裳,领着叶琛往祠堂走去,路边儿站满了清河村的男丁。 地面被扫得干干净净,孩子们喜欢搞破坏,感觉这么干净的地面影响心情,也想看看威风凛凛的老蔫叔,从人缝里钻出来,结果往前一步,刚踩了一个脚印,就被家里的大人拽出去,拔掉裤子,拿着藤条抽屁股。 大人一边儿抽,还一边儿骂,“你什么东西,也配跟县男走一条路,你想寻死不成!” 娃娃哇哇爆叫,“一个县男有什么了不起,将来我一定裂土封王威风八面!到时候就命令老蔫叔抽烂你屁股。” 结果自然而然地迎来了更激烈的抽打。 “舅父?我舅父是谁?”父子二人边走边聊,叶琛忽然愕然地打断了叶五四的絮叨。 “你舅父是谁?你个混账玩意,你舅父就是你娘的大哥!”叶五四有些恼火的解释道。 叶琛疑惑地看着身边儿的老头,随即笑道,“说什么胡话,这么多年没走动了,儿子做了县男,就要去认舅舅?爹,咱家没那么贱?再说了,娘的亲戚之前来寻咱家的,不都是穷鬼么?” 叶五四怒道,“什么贱不贱的?人家萧别驾那么大的出身,又有功勋傍身,见到郡守那次不是点头哈腰的?你就不行了?至于那些穷鬼,其实是我骗你,那是我昔日的兄弟,瞒着你娘搞的鬼。” 叶琛以手扶额,没想到啊,没想到,老爹的鬼操作还不少。 不过对于老爹的言论,叶琛还是持反对态度的,“当然不行了,这些年咱们老叶家吃苦吃得多惨?那个时候舅父去哪儿了?要不是我起来了,大哥二哥为了一顿窝窝头,能跟人家打出脑浆子来。” 叶琛直言拒绝,旋即脸色一变,看着老爹的脸色,小心翼翼道,“是不是您忘不了娘亲那边儿的富贵,寻思着自己又没本事,想过去沾光?” 叶五四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手头踅摸着什么东西 叶琛笑着说道,“爹,您放心,您要是真的在乎这些虚的,孩儿肯定配合您毕竟我娘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身的,跟着您算是遭了老罪了。要是能够借机两家走动走动,也未尝不可,关键是我娘能同意么?” “我听娘说,当年我可是相中了您顶天立地的那股子气势,怎么老了,不行了?” 叶五四终于忍不住了,趁着叶琛不注意,一脚踹在了叶琛屁股上,疼得叶琛差点叫出来,周围看热闹的乡亲们都瞪大了眼睛。 叶五四却一脸不在乎,“老早憋着一股劲儿想要踹你了,有俩屁钱了不起啊,连老子的烟都控制,如今更过分,敢嘲讽你爹,等你见过了祖宗,你小尾巴不得窜上天去!” 叶琛叹了口气,忽然觉得,当爹的,别管年纪多大,都是有自尊心的。 一方面担心儿子碌碌无为,活得不好,等他腿一蹬,饿死在世上。 一方面又担心儿子太过于优秀,在儿子面前没面子。 “好好说话,不然老子还踹你!”叶五四瞪眼说道。 叶琛点头叹气。 真的是,不论何时,你爹永远是你爹啊。 “你不是一直好奇你娘的出身吗?闲着没事就来我这里试探,套老子的话,想知道我和你娘当年的身份,现在又不想了?” 叶琛眼前一亮,“难道这些都与我那舅父有关?我那舅父已经牛逼到提都不能提的地步了?” 叶五四嗯了一声,随即挺直了腰身,“听清楚了,你娘姓萧,现在知道为何萧家愿意一口气给你那么多银子投资建作坊了么?知道萧家为何在朝中与你张目了吗?” 叶琛先是一愣,旋即恍然,最后叹气道,“果然,这个世界没有无缘无故的爱,爹,当年您呢?你别告诉我,你一个扛着锄头的乡巴佬,能降服我娘?” 叶五四沉默片刻,缓缓地说道,“嗯,一个扛着锄头的乡巴佬肯定不行,但是一个放下锄头,拿起了刀剑的乡巴佬,未必就不可以了。” 叶琛吃了一惊,失声道,“您当年造过反!” “很稀奇么?”叶五四提起往事,竟然有几分得意之色,但往事如烟,却瞬间让他的表情暗淡下来,“当年你爹风光过,你娘眼光毒辣,一眼在人群之中相中了我,不顾家族的反对,跟我走到了一起。” “也正是因为你娘,我背弃了当年的盟约,选择归隐乡村,你可知道,为了生育你们四个,你娘受了多少苦,你爹我废物一个,又不懂经营,都是你娘撑着” 叶琛呆愣的看着前方,脑海之中一片空白。 老爹和老娘的故事,从爹的角度来看,似乎很励志,一个小贼而已,竟然娶了萧家女。 但从娘亲的角度来看,却太过于残忍了。 从娘亲的只言片语之中,就可以看得出来,娘亲是受过正统家族教育的大家闺秀,肯定是没怎么吃过苦的。 可就是这么一个出身高贵的女子,愿意为了她的家庭算计家里的每一粒米,每一块肉,这想来是当年她最厌恶去做的事情。 当然,更让叶琛难以接受的是,他是萧家外甥这件事情。 现在想来,萧嵩见到自己,就这么自来熟的跟自己称兄道弟,一点世家子弟的架子都没有,合人家压根就没拿自己当外人,甚至萧嵩就是当做认亲了。 而萧家子在自己的生意遇到麻烦之后,萧嵩也是一直积极奔走,力度比卢秀宁还要大。 甚至于农场的事情闹到朝堂之上的时候,萧家倾力而为,付出了那么大的努力,也不多要一点的好处,这分明已经超出了袍泽之情的范围了。 原来自己竟然跟萧家有关系,萧嵩这些日子的一切行径,终于有了合理的解释。 叶琛抿了抿嘴唇,看着老爹说道,“爹,孩儿这忽然冒出来一个舅父,是爹主动拉下脸来相认。” 叶五四叹气道,“这几个月以来,你从一个默默无闻的书生开始发迹,又是做秀才,又是搞买卖,而且引来刺史和县令的关注,甚至后面还带着军队去了山里剿匪,北海人人称颂你的大名,我也深感欣慰,但是我知道,这家业不是那么容易守住的。” “赚钱赚得越多,你就越危险。背后没有一个庞然大物帮衬你,你娘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我心疼他。” “事实上,你娘和我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你连王府都能得罪了,后面还不知道有多少凶险呢。” “除非天下大乱,你让我举旗造反,我没准给你搞出来风风雨雨,真的是踏踏实实做事,你爹也就这样了。主动去联系萧家这事儿,其实我早就想了,我知道你懂得独木难成林的道理,所以自从你崭露头角开始,爹就开始联络当初的旧部,从你六叔到你八一叔,当年都跟爹有过命的交情,可大家都没啥大本事,帮不了你多少。” “所以你的生活没啥改变,有啥好处,都要上供,天大的功劳得先让给卢家,有挣钱的机会,要分给魏家,当官的来了又吃又拿,你还得笑脸相迎,连黑齿长之一个蛮夷,都能对咱家吆五喝六,而你也竭尽所能地满足他。” “孩儿,爹难道不知道你是什么性子么?你肚子里的委屈,爹能不清楚么?” “你爹,你兄长都是不成器的,孩子们虽然出挑,但难当大任,所以你就只能自己一个人支撑着这一切,孩儿啊,你有多苦,爹心里跟明镜似得。” “你就跟那房梁上的蜘蛛一样,想尽一切办法,编织一副网,用来保护爹娘,用来保护儿女,这些日子,确实已经有了成效了,可是他真的很脆弱,经不起任何的风雨,人家那些门阀世家,些门阀世家都是积累了千年才有历经风浪而不倒的底蕴,咱家没有……” “看你这么辛苦,我左思右想,总该为你做些什么,我跟你娘已经太平了一辈子,本来就该这样下去了,可是,我们总是寻思着,该给你找座靠山了,让你不必那么累,哪怕丢些脸面,让人家笑话,也无所谓,我儿都能落下脸来,我为什么不能?” 叶琛垂着头,听着叶五四娓娓道来,眼眶却不由自主地红了。 白手起家到底有多辛苦,他太清楚了。 但是他都觉得,这是自己应该做的。 上有父,下有子,自己岂能懈怠? 这些人身上跟自己流淌着一样的鲜血,自己就有责任,有义务,去珍惜他们,对他们负责。 做这一切的初衷,无所谓被不被人理解,更没必要四处宣扬嚷嚷说自己多么伟大,多么辛苦,叶琛一点也不在乎。 他没想到,他在乎的人,其实很在乎。 他更没想到,往日里总是跳着跟自己要烟抽,似乎总是不着调的老爹,竟然为自己做了那么多。 真正的父子,是心有灵犀的,苦不苦,快乐不快乐,一个字都不必说,他全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拍了拍叶琛的肩膀,叶五四叹了一口气说道,“前些日子,萧家给你娘写信了,说你已经卷入了朝争之中,就算是暂时安然无恙,但麻烦还在,让你有时间去萧家拜望。” “孩子,爹的脸面丢完了,现在又轮到你了,你该怎么做呢?” 叶琛摇摇头,沉默片刻,忽然道,“爹,我想先去见见祖宗。” 叶五四一愣,接着笑了笑,“时间过得真快,这就到门口了,走。” 第397章 过往如烟 父子二人踩着地毯,在一众村中德高望重的老者的指引下,庄重地进了祠堂大门。 当进入祠堂大门之后,礼仪也变得繁琐起来,老村正化身礼仪官,身着礼袍,引领着叶五四父子,几步一拜,逐渐向大殿走去。 叶家的祠堂早就不似先前荒凉的模样,作为清河村叶家的信仰,乡亲们宁可自己饿肚子,也要保证老祖宗的香火不断。 经过这段时间的修缮,祠堂里不仅没有野草,脏兮兮的土灰,反而收拾的干净庄重,庭院里还种植了一些鲜花,跟肃穆增添了几分亮色。 暗红的大门,恢弘的大殿,密密麻麻的牌位,几张画像供奉着叶家的先祖,表情庄严却又有温和的感觉。 众人知道是叶琛祭拜先祖,除了长老团和各家长房之外,便是只有老村正这个礼仪官可以留下,其余闲杂人等,都识趣地拜了拜先祖,退了出去。 老村正见正主已经到场,手持三支香对祖先拜了拜,正色道,“祖宗在上,不肖子孙敬禀,顷年以来,我族之子孙,皆有所成,不才者,亦勉力耕种,上能奉养父母,下能传承子嗣,不负祖宗之盼矣。 今有叶家东脉大房四子叶琛,以书生之身,兴水渠以助农桑,治水龙车以灭蝗,开学府以资孩童,此乃兴盛家族之迹也。族人以感激之情,口口称颂,此子之德,乃叶家之后辈贤良也。” “今更为大周圣人垂帘,以剿灭山贼之功勋,荣封北海开国县男,名震北海,圣人赐田五千亩,家丁之众,皆显我叶家之昌盛也。” “我辈子孙,自叶琛发迹以来,皆援以绵薄之力,不忘祖宗之教诲。以兢兢业业之心,以勤勤恳恳之劳,昭显祖宗之德。” 祖宗在天之灵,应能俯视我族子孙,满足而欣慰矣。愿此贤子孙皆能持之以恒,承家风之正,扬名立万,光耀我族。” 老村正身为组长说完这些之后,插上香烛,肃声道,“拜!” 在场所有人,集体朝着先祖恭敬行拜礼。 拜完之后,老族长爬起来,拍了拍叶琛的肩膀道,“如今你小子也算是光宗耀祖了,我们几个老家伙就不耽误你们父子跟祖宗汇报了。” 话音落下,便带着族中长辈一起离开。 叶琛再次拜了拜,亲自给祖宗点了香烛,叶五四站在一旁,落寞地看着祠堂的牌位,指着其中几副说道,“这是你大伯,二伯,二伯,四伯,他们没有子嗣,你过来拜一拜。” 叶琛一言不发,按照父亲的要求给几位伯父上了香烛,又磕了头。 叶五四擦了擦几位兄长的牌位,黯然道,“咱们东脉大房就剩下我这一支了,你几位伯父都是很厉害的角色,有威震一方之能,若是生在真正的乱世,便是裂土称王也不在话下。昔年我们曾一起习武,你爹我深受他们的熏陶,得了几位兄长三四成的本事,便可以横行天下,便是唐王也奈何不得。” “但人心思定,我们一群糙人,又不懂何为治理,便是打下了城池又有何用?兵马越来越少,最后你几位伯父为了救我,都走了。我也带着你六叔他们逃回了村里,重新隐居起来。” “往年都是我亲自祭拜,以后等我走了,便要你和兄长们来替我祭拜了,总不能让他们在下面,连买衣服钱都没有。” 叶琛又给列祖列宗敬上香火,这位走过来,看着几位伯父的牌位,久久无言,不知道多久之后,轻声道,“爹,当年,你们的岁月怕是相当传奇?” 叶五四笑了,露出几分回忆的神色,悠悠地说道,“嗨,如何能不辉煌呢?一群扛着锄头的苦哈哈,有朝一日拎起了刀剑,竟然能横行天下,那些高高在上的郡守、刺史跪在我们面前,瑟瑟发抖,数不尽的金银财宝,粮秣牛羊,一夜分给穷人,那是多么的威风啊?” “可威风又有什么用处呢?你可知道李唐时,军队有多么强大?那劳什子天皇看似暗弱,却是实打实的雄主,他在位时,便是天后都需老老实实蛰伏。薛仁贵、苏定方这等猛将更是扫荡天下群雄,爹和你伯父他们,欺负欺负地方官员尚可,遇到他们,真的是连三个回合都遭不住。” “所以你们败了,而且是惨败,那您是怎么和我娘认识的呢?” “这便是世家的愚蠢之处了,”叶五四呵呵笑道,“他们见我们起事败局已定,适逢边疆战乱,便上书圣人和天后,调走了薛仁贵,想过来摘桃子。” “当时义军首领,确实只剩下我和你四伯了,岌岌可危,但虎落平阳照样是老虎,什么世家在老夫面前屁都不是。” “你四伯和六叔(非大房),两个人,各率一支兵马,左右夹击,以敌军十分之一的兵马,杀得他们人仰马翻,最后若不是萧家站了出来,派出了所有的部曲,拼死而战,那一战我们叶家必胜。” “但即便是如此又何妨,萧家派出了部曲,正中了你四伯调虎离山之计。” “你爹我一个人,领着死士十人,结成阵势,直突中军,连杀世家子一百二十七人,最后直入萧家大帐,眼看就要成了,你娘一个弱女子竟然冲了出来,死死的护在前面。” “你爹我也麻了,杀了那么多人,却唯独没杀过女人。” “只是一恍惚的功夫,便被人家围了过来,兄弟们最后一口气也没顶住,便只能胁迫你娘逃了出去。” “这一路逃难真不容易,乱军、山贼不断,我起先是想放了你娘的,让她独自归去的。 但是怕他被人所害,便索性你咬牙,想着把你娘送回去,要知道请神容易送神难啊,路上的麻烦更多,大战、小战几十场,你娘大体是在这一路的颠簸和杀伐之中,被感动了。” “这一路上,她对我的伤势嘘寒问暖,从来不小看我反贼的身份,那一夜她更是趁我喝醉了酒,强好了我,便有了你大哥。” 叶琛盯着牌位,心中暗道,这谁强好了谁怕是不好说。 脸上却淡淡笑道,“你与我娘私定终身,人家萧家怕是不乐意。” 叶五四叹了口气,说道,“萧家知道之后,确实不高兴,甚至异常震怒,但此事却不怪萧家,你娘此次去军中拜见她大哥,就是因为家中给她定了亲事,对方还是关中豪门,你娘瞧不起那种废物,想让大哥做主。” “但婚姻大事,岂是他们兄妹可以干预的?自然是父母媒妁说了算,你那舅父与我交手一番,知道我叶五四的本事,倒是没有瞧不起我的意思。他生气是因为我想带着你娘回家去种地,要知道当初你舅父,一张嘴就是给我一个州长史,虽然只是个斜封官,可也很不错了。” “他想让我先平步青云,然后再公开和你娘的事情,至于压力交给他。但是你娘忍不了,她一刻都不想与我分开,更不想让我违心去做斜封官,便跟你舅父吵了起来,吵过之后我便带着她离开了萧家,这一走,便再也没有回去了。” 叶琛扭头深深的看了老爹一眼,叹道,“我这也算是子承父业了,专门糊弄好媳妇到手里,却让人家跟着自己受罪啊!” 叶五四一楞,接着反应过来。 儿子和温云衡的事情,跟自己不也大差不差么? 叶五四呆了片刻,然后摇头失笑,“这也算是父子同病相怜了,只不过,你做的没我好,我娘子替我育有四子,生活虽然清贫,但是相守一生,可你就太废物了,媳妇去哪儿都不知道了。” 定定的看着香火,叶五四黯然到,“当年我若是跟你一样,遭遇大变,便洗心革面,而不是颓废,现在你娘应该过得更好?至少,不会让她这些年缺衣少食,贫苦度日。 她一个富贵人家大小姐,过的是钟鸣鼎食的日子。跟了我以后,却学会了种田,即便是生产在即,也要下田割稻,你娘原本花容月貌,生的跟天仙似得,跟我几年之后,脸色越来越差,皮肤也不细腻了,若不是老刘他们医术尚可,你娘生你三哥的时候,就得直接撒手西去。” 叶琛也露出了黯然之色,静静的看着这满屋的牌位,喃喃道,“原来是众生皆苦,烦恼的又岂止我一人呢。” 叶五四眼眶一红,“你娘起码有她男人守着,累了有人锤锤肩,睡觉踹了被子,有人给扯一扯被角,可是我那儿媳为叶家传承了香火,为你过了那么久的苦日子,人在哪里却都不知道。你说她一个弱女子,若是死了还好,若是还活着,当受多大的委屈” 叶琛眼眶也红了,抿了抿嘴唇,深吸了一口气,忍住即将落下的泪水。 “娃啊,以后我若是不在了,别让你这几位伯父自己在祠堂,你要替我来看看他们,我越来越老了,我没守住几位兄长的梦想,我为了自己,背叛了他们。” “他们白白付出了生命,却什么都没得到,这些年我都不敢提过往,倒不是怕死,实在是怕人笑话。” 叶琛拽了拽他的袖子,强笑道,“爹,你说错了,怎么能说一事无成呢?若是没有当初你们的付出,为何朝廷愿意花费粮秣赈济灾民呢?若是没有当初你们的拼死相搏,朝廷真的会选良臣来此地努力治理,又为何频频降税呢?” “这不是朝廷善良,是伯父们跟爹爹一起努力过啊!别人怎么看待你们我不知道,但是在我眼里,你们都是英雄。” 叶五四淡淡笑道,“英雄也有迟暮的时候,如今已经拉不开强弓了,算不得英雄了。” 指了指牌位,叶五四道,“将来我若是寿终,要将我的牌位放在这里,要挨着你伯父们,他们在这里等我许多年了,当初约定即便是下了黄泉,兄弟们也要在一起的。 也不知道他们投胎没有,如果没有就好了,不对,早点投胎。 这黄泉路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他们四个人虽然厉害,却也怕遇到鬼雄鬼将什么的,下一世投个世家子,可别再种地了,种地苦,种地想要翻身太难了” 叶五四一边儿絮絮叨叨地说这话,一边儿擦着桌案的灰尘。 擦了一阵,叶五四正了正身子,伸手锤了锤泛酸的腰身,神色忽然露出了恍然无措之色,盯着兄长们的灵位道,“若是你们投胎早了,我自己孤零零的,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旋即释然笑了笑,叶五四轻声道,“下一世,我若是运气好,也投个富贵人家,有身有份的,谁敢欺负我。我多读点书,将来也做个官,说不准能庇护一方,让哥哥们投身的人家也能过上好日子,若是依然还要投身贫苦人家,我我便不来了人间太苦了。” 叶琛一支没说话,只是看着他对着牌位念念叨叨的说话,忽然发现自己不知道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第398章 百家宴 叶琛如何也没有想到,爹爹的前半生竟然是如此的轰轰烈烈。 更没有想到,一个前半生如此轰轰烈烈的老爹,却在后半生过得如此平淡。 这大概便是爱情。 为了自己相爱的女人,放弃他的戎马生涯。 一个拿着刀剑横扫天下的男人,重新拿起锄头,在地头一下一下地收拾着稀疏的禾苗,被昔日的大家闺秀,指着鼻子骂废物,连颗庄稼都说是不好。 或许,不知道多少个日夜,老父亲深夜睡梦中醒来,都是那些辉煌岁月。 叶五四默默地看着兄长们的牌位,语气毫无波澜,表情平淡似水,盯着牌位的目光,却像是看着一群大活人,这些人扔掉了锄头,去奔赴他们认为的这一生不该平平淡淡。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但男儿郎的雄心壮志,这几十年来,怕是早就磨灭完了。 可即便是没有了雄心壮志,昔日的那份兄弟之情,那份血浓于水,依然炽热。 叶五四对于兄长、对于妻子都是愧疚的,也是自卑的。 叶琛从他的语气里听得出来,他总觉得对不起兄长,对不起妻子的托付。 叶琛只觉得心疼,心疼自己的老爹,他老人家总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似乎对全世界都不在乎的样子,与寻常的老农没有任何区别,然而他的内心深处,却是痛苦的,悲伤的。 外表的一切都是伪装,叶琛知道,老爷子内心像是炽热的岩浆一样澎湃且滚烫,只是输给了时光而已。 一日复一日的蹉跎,封死了他内心的滚烫的火山。 痴痴地望着牌位,叶五四的目光深邃,不再絮叨了,却不知道在想什么。 或许在回忆当初与兄长们一起练武,一起攻城略地的辉煌,亦或是,仍然在抱怨自己这些年不够努力,让发妻跟着自己受苦。 叶琛吸了吸鼻子,擦干净了眼泪,起身拍了拍叶五四的肩膀。 “爹,咱们回去,别的孩儿不清楚,但是孩儿觉得,伯父们肯定是希望您过得幸福快乐,娘亲也不会怪罪您让她过得贫苦的。” 叶五四叹了口气,说道,“瞎说,你娘早些年不说,但是新鲜劲过去之后,没少抱怨我,连银子都挣不来,活脱脱的废物一个。” 叶琛苦笑道,“爹,您莫说这话,娘亲若是真的怪您,怎么会一口气给您生了四个儿子呢?人生在世,夫妻之间,难免有所摩擦,那些话当不得真,唯独陪伴是真真切切的。” 叶五四失笑道,“没想到你个连媳妇都受不住的混账,竟然有如此见地。我现在活着,不求别的了,只求你娘能健健康康的,你们后辈能够安稳有出息,至于我自己,活着能给家里挣口饭吃,死了不占家里地方,就足够了。” 看着叶五四逐渐沧桑的脸,日益落寞的眼神,叶琛笑道,“爹,您昔日是纵横疆场的好汉子,怎么能说这种英雄迟暮的话?” 叶五四摇摇头,“屁的英雄迟暮,干的都是杀孽的事情,也没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算不上什么大英雄。” 扭头看着牌位,叶五四叹道,“我这一生,出身不好,偏偏不认命,非要跟着兄弟们折腾,可是改变命运的事情又岂能是简单的?” “这一路,为了所谓的理想,死的人太多了,活的也太累了,到头来付出了那么多,却没有活出个模样来,还连累你娘跟着我活受罪,一辈子没出息。” “当初有了你娘,其实心里还是有些贪念的。想着老子当初吃了没文化的亏,只要老子补上这个短板,学习些治国的道理,将来待世道有变,召集旧部再去做过一场,未必不能成就一番大事。” “可是你爹我的脑袋里装的都是石头,你娘教我的那些治国之道,别说听明白了,就算是字我都认不全,每次你娘耐着性子教我,我就烦躁,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了,我不是那块料” 回头看了叶琛一眼,叶五四脸上露出了欣慰之色,笑道,“你小子不一样,你比我强,比你大哥他们都强,你小子一看就是能做大事的。虽然晚了些,但现在已经是县男了,手头上有兵有钱,大家也能跟你过好日子。” 慈爱地看着他,叶五四正色道,“不知不觉,不到一年的功夫,你就是北海的大人物了。那时我还只知道谁不服就去砍谁呢。” 再次看了牌位一眼,叶五四忍不住摸了摸,动作很轻柔。 “哥哥们,我走喽,我背叛了当初的诺言,可是我培养出来个好儿子,没准咱们没办成的事情,这臭小子有朝一日能办成了。你们在黄泉路上等等我,到时候我带着臭小子的事情来讲给你们听。” “哎,当初娶了妻,生了子,放弃了咱们轰轰烈烈的大业,我就觉得自己半条命没了,这些年活的我好委屈”叶五四忽然一顿,眼眶又红了。 使劲儿吸了吸鼻子,叶五四重重一挥手,“走,给祖宗磕个头,咱爷俩回去!” 出了祠堂,乡亲们都围在门口,看着如此热闹的景象,叶琛抱歉道,“今日如此兴师动众,总该要酬谢大家才是,但事先没有充足的准备,就忽然成了县男了,希望大家别要嫌弃我家酒菜不周。” 叶江殿哈哈大笑道,“你以为做了县男,是你叶琛自己的喜事么?还你们家酒菜不周?来人啊!” “东家,您说!”立刻涌过来十几个汉子,对叶江殿抱拳。 叶江殿牛气道,“去,把我家这些年攒下来的酒水,全都挖出来,老蔫兄弟做了县男,是他们家的喜事,但也是叶家的喜事,更是清河村的喜事,酒水我家出了。” 村长老伴一听,脑仁都疼,刚想站出来骂两句儿子胡说八道,却被老村长拉住了手。 叶江殿这边儿刚说完,又有元载奶奶站出来,“这些日子,承蒙县男恩情,我们家攒了不少面食,今天酒宴的所有面食,我们家出,村里手脚勤快的女子,过来报名,去我家做饭。” “以前都是让县男给咱们施恩,今日县男大喜的日子,咱们也要凑凑热闹,今日酒宴的所有肉食,由我们这群女工担了。”立刻有清河村的蔫黑鸭作坊的女子团队站出来说道。 “我们鸡毛掸子作坊也要凑热闹,今天是四弟大喜的日子,我跟我家弟妹做主,家家户户把存放的青菜拿出来,咱们做酒席。” “我们冬菜作坊” “我们大棚佃户” “我们家出鸭蛋” “酱油我们家出” 众人七嘴八舌,说完就去家里拿东西,唯独牛大胆婆姨见人人拿东西,阴阳怪气道,“现在老蔫是县男了,朝廷又是赐地,又是给赏银的,应该是他请咱们吃饭才是,怎么能咱们自己拿东西。” 刘老太太立刻呸他,“以后老蔫做了爵爷,跟咱们不一样了,你想请他吃饭都没机会呢。” 乡亲们一想到从自己家拿东西说不心疼是假的,但是又感激叶琛的恩情,一个个舍大财得从家里掏东西。 卢照凌看着热闹的乡亲们,忍不住长叹一声道,“乡亲们如此待你,如同羁绊,即便是老叶你做了国公,也撇不开喽了。” 一旁的温华笑骂道,“这等羁绊,怕是你们卢家传承千百年,也未曾有过。” 卢照凌羡慕道,“自然没有,但谁说我是卢家子弟了,以后请叫我清河卢照凌。今日当痛饮,老叶我出二百两,去城里买酒,就村长叔家里的那点存货够干啥的。” 叶琛看到此情此景,心中亦甚是感慨,从家里拿出五百两银子,让大壮和二壮去城里,置办肉食和面粉,村里人给自己凑封爵宴,自己自然不能小气。 整个村子热闹起来,卢照凌将他珍藏的所有炮竹全都拿出来,分给孩子们。 一时间,清河村噼里啪啦,热闹不断。 一口口大锅架在村口大槐树下,所有人都跟着忙活。 赵菁菁做了行政总厨,指挥着做饭的妇人们,大鱼大肉的不停地往锅里放。 不论是正在干活的,还是闲着的,不论是大人,还是孩子们,闻着这味道,一个个开始咽口水。 这比过年还带劲儿啊。 太阳渐渐偏西,橘色的夕阳落在院子里,染上了温暖的光晕。 碗筷不够,便家家户户带碗筷来,上面做好标记,洗刷干净,便摆放上桌。 “好吃,好吃,真好吃,我感觉老婆子又回长安啦!”元载奶奶吃得老泪纵横,“本以为离开长安,便要过一辈子的苦日子,没想到遇到了咱们叶县男,这日子越来越好了。” “奶奶,您还说不说,日子苦,不想活了的话啦!”元载站在凳子上,眼珠子都不够用了。 老太太开心道,“不说了,不说了,你祖母我啊,吃了这顿饭,一口气能活一百岁。” “祖母,真的么!”元载夹起一块猪头肉,送到奶奶的碗里,兴奋道,“骆夫子说我天纵之才,将来起码做个宰相啥的,到时候您吃了我的拜官宴,岂不是还得加个一百岁。” 元载奶奶摸着元载的头发,满脸欣慰地笑了,她年纪大了,元载年纪又小,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小家伙发达的那一天。 “小壮爹都做了县男了,我叶凡岂能落于人后,有朝一日,我也要全村人为我凑百家宴。” “吃饱饭,我就回去读书!” “对,小壮这小家伙进度越来越快了,咱们得追上他。” 一群小家伙围着大桌子,迅速将一大桌子饭菜,然后急匆匆的赶回学堂读书。 卢照凌吃的那叫一个爽,喝的醉醺醺的来到叶琛身边儿。 “老叶!”卢照凌在他身边儿坐下来,“今天我家里人来清河村闹事,都是因为我,我现在人微言轻,将来我雄起,肯定让他们来道歉的。” 叶琛放下筷子,正色道,“管那些人做什么?做好你自己就可以了。” “家族一直想控制我姐,控制我,这一次事情我想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不想给村里人添麻烦,”卢照凌低下头,“我想离开了” 二壮身边儿不知道何时多了个女扮男装的小娘子,看模样那叫一个俊俏,此时走到叶琛身边儿,推了推卢照凌,说道,“别整天伤春悲秋的,大男人,装什么装?” “咦,二壮你这是啥情况?你这是龙阳了?”卢照凌的悲伤来的快,去的更快,眼珠子滴溜溜乱转,“我日,真的是,好俊俏的小哥儿。” 二壮的脸颊滕的一下子烧红了。 二壮身边儿的小娘子白皙的脸颊上也爬满了羞涩。 叶琛一脸懵逼,心里暗道,“好家伙!好家伙!” 二壮这畜生,这也太猛了,直接带人家闺女来家里了? 连忙正了正衣冠,以免在儿媳面前丢了脸面。 小娘子一脸羞涩的对叶琛叉手道,“苏家乃是庸俗人家,也没啥风雅之物,此次拜见叔父,没啥拿得出手的东西,略备了些土特产,还望叔父不要嫌弃。” 叶琛示意小壮接过盒子,正想着去准备些礼物还回去。 却见小壮的脸颊黄灿灿的,痛苦道,“啊!我瞎了!这树叶子怎么那么黄!” 第399章 双喜临门 “天啊!一箱子黄金叶,这可是黄金叶啊,哪有上门送这个的?” 人群之中,叶五四默默的点了一根烟,瘫在椅子上,一脸迷茫,“瞅瞅!什么叫孝顺,人家闺女还没进门,送的就是黄金叶,可我那狗儿子,送的黄金叶比华子还难抽!” “他又欠收拾了。” 随着第一个人发出惊讶的呼声,全场哗然。 “这是谁家的孩子,这么阔气?老蔫再有钱,也没法回礼呀!” “我严重怀疑这孩子就是来炫富的!” “哈哈哈!有道理,估摸着是二壮想跟人家交朋友,可这么有钱的朋友,老蔫就算是再有钱,也交不起啊!” 正在吃饭的乡亲们议论纷纷。 叶琛也感觉自己脑壳疼。 当他看到一箱子金叶子,整个人都亚麻呆住了。 你管这个叫土特产? 再有钱的世家也没那么奢靡? 但是人家东西已经送过来了,自己若是不收,就显得自己太不领情,二壮以后如何人家交往。 “整天装清高,不攀比富贵,这下子叶家拿不出东西来了。”见到这种场面,人群之中吃席的牛大胆婆姨,赵大雷等人,心里又是嫉妒的要死,又眼巴巴的准备看着叶琛出糗。 二壮看到这么多金子,整个人也懵了。 他要是知道,小丫头带的是一箱子金叶子的话,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她带过来的。 虽然说,少女好,软饭香。 但是你这么阔气,有点让我猝不及防啊? 你不是说,你们苏家只是小有资产吗?你管这叫小有资产? 那你家一箱子金叶子都能随意送人,那我家岂不是就是地地道道的破落户。 一时间,二壮有些紧张的看向老父亲,不知道老父亲如何应对? 他都做好了,厚着脸皮收下礼物,然后送两罐咸菜再加鱼罐头的准备了。 毕竟男人要懂得深情,送女人礼物一定要便宜,偏偏你要说的天花乱坠,里面装满了情绪价值。 女人就是情绪上的生物,只要情绪到位了,一碗米饭都顶得上玉盘珍羞。 太贵了,她反而不珍惜了。 顷刻间,二壮感觉自己的大脑都要燃烧了。 就在这时,老父亲的起身从小壮手里接过了钱箱子,笑着说道,“二壮,还不招呼你朋友坐下,为父去准备下谢礼。” 说着抱着金叶子回了内宅,小卡和小萨紧紧地跟着家主,生怕半路被人家打劫了。 无数人的目光望向了叶琛的背影。 “牛啊,老蔫真的收了这一箱子黄金叶。” “这么重的礼,可怎么回啊。” “老蔫这次是被架起来了,二壮这熊孩子也是的,带来的朋友送那么重的礼,也不提前打个招呼。” 以老村正为首,村里的几个老人议论道。 村长老伴离着近,听得真切,知道是个闺女,当下摇头道,“你没听那丫头说,这就是土特产,或许这是人家最不值钱的东西了。” 老村正皱眉道,“那怎么行?若是将这丫头娶进门,二壮这孩子岂不是要受气?” 叶江殿嘿嘿笑道,“受点气怎么了?要是我浑家给我一箱子金叶子,我整天给他洗脚都成。” “你瞅瞅你那没出息的样子,我赶明儿就回家,问我爹有没有金叶子,让你尝尝软饭的味道!”叶江殿的婆姨翻了个白眼,对叶江殿讽刺道。 二壮听着众人的议论,脑门上都有点出汗了。 苏家小娘子有些手足无措的揪着衣角说道,“二壮,我是不是给你惹祸了,怎么一个黄金叶都让大家议论纷纷的。” 二壮听了苏家小娘子的话,故作镇定笑着安慰道,“什么话!什么话!一些土特产而已,别人怎么议论我不在乎,下次再来的时候,可以多带一些。我喜欢看他们嫉妒,却只能眼巴巴的议论我的样子。” 回礼而已,人家送黄金叶,自己不能回得太便宜,那样显得没诚意,也不能回的过于珍贵了,让人家抱着一箱子金银器回去,也没有意思。 叶琛打开了大米商城,在里面挑选了半天,终于选中了一款时下大米商城一直飘红推广的79元国货大礼包。 其中有眉笔,有万紫千红,有谭木匠的梳子,有发夹,甚至还有一大袋活力28,也不知道后世发生了什么,导致国货集体抱团降价,他的商城一大堆打折的商品。 这些东西应该可以了。 叶琛随意将这些东西装在一个木盒里,然后回来之后,招了招手,示意二壮过来。 乡亲们都眼巴巴地看着归来的叶琛,见他手里抱着个掉了漆的盒子,再次忍不住议论起来。 “老蔫回去了那么久,就带回来一个盒子啊。” “未必,说不准盒子里有什么好东西也说不定。” “可能,不过老蔫这才发迹了多久,家里能有多少好东西,前些日子赵大雷去偷东西,见过老蔫家里,哎,大雷啊,老蔫家里有啥值钱的东西吗?” 赵大雷吃得正欢,被众人问起,立刻脸颊臊红得厉害。 但显然是不想放弃嘲讽叶琛的机会,立刻冷哼一声道,“别提了,那次真的是吃了大亏了,别看老蔫家折腾得厉害,但是家里没啥值钱的东西,连碗都是破了口的。”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二壮接过了箱子,连看都没看,大摇大摆的走向了苏家小娘子。 苏家小娘子性格灵动活泼,见二壮抱过来一个箱子,垫了垫还挺重,就好奇的直接打开了。 待打开礼盒的那一刻,她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像是两颗闪烁着光芒的星星。 “这是啥情况?”乡亲们一个个觉得嘴里的饭菜不香了,一个个眼巴巴地瞅着,“这个破箱子里有啥宝贝不成?怎么这客人这么兴奋的模样?” “可能是给老蔫留个面子,你看他跟二壮在一起时候,那么亲近,一看就是好朋友呢。” 外面的议论完全影响不到苏家小娘子,她自忖是见过好东西的,但是却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饰品。 这盒子虽然土气了一些,但是里面的每一件饰品,都有精巧的图案和华丽的色彩,让家里珠玉如山的苏家小娘子感觉自己的体己盒就跟垃圾堆一样。 尤其是礼盒之中的躺在角落里的一个琉璃发卡,更是惊得小娘子嘴巴长得大大的,半晌说不出话来。 苏家小娘子起身,直接解下头上的幞头,散开了扎起来的头发,吃席的众人都惊呆了。 原来跟二壮回来的竟然是个小娘子,莫非老蔫好事将近? 天啊,这么豪气的小娘子啊,老蔫有福了。 村里有些老人默默的从碗里夹起一块骨头,狠狠的咬在嘴里,仿佛在咬叶琛的肉一般。 而彼时的苏家小娘子,当着众人的面,看着傻笑的二壮,笑吟吟道,“呆子,愣着做什么,还不将发夹给我戴上。” 二壮呆愣愣的从木盒之中拿出发夹,有些迷醉地将发夹戴在了她的头上。 他承认刚才苏小娘子长发如瀑布一样散开,实在太迷人了,仿佛把他的魂儿给勾走了。 而此时的苏小娘戴上了父亲送的琉璃发夹,犹如独自盛开的鲜花,清纯而高雅。 她的发丝如此的顺滑,如同深夜里的银河,泛着微微的光,那琉璃发夹,精巧细致,稳稳的扎在她的秀发之中,显得更加别致。 看着二壮傻乎乎的看着自己,她的脸颊如同春日里绽放的桃花,白里透红,娇艳欲滴。 嗅了嗅指尖残存的发香,二壮彻底的痴了,明明没有喝酒,却双腿都站不稳,他知道此生非她不娶了。 “呆子,这东西太珍贵了,我今日戴一戴就够了,大嫂还没有呢,”说着他拉着二壮重新坐好,“明日你就收回去,待我嫁入你家的时候,你再戴给我。” 小姑娘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眼里的那份不舍却是实打实的真切,她知道眼前这户人家,是实打实的关注和重视她。 二壮自然知道这玩意值钱的,小时候听娘讲故事,说过有个叫做沙僧的和尚,只是打破了一个琉璃盏,就被天上的皇帝赶下了凡间。 他起初还不以为,后来跟随父亲做生意,也算是见过了市面,方知道这琉璃到底有多么昂贵。 当下一脸感激地看了眼父亲,心中暗道,自己一定要努力报答父亲。 旋即拍了拍苏家小娘子的肩膀道,“长者赐,不敢辞,我父亲给你,你就收下。等你进门的时候,会有更好的东西送给你。” 见二壮这么说,苏小娘子的眼角眯成了醉人的月牙,对叶琛行礼道,“那苏酥谢过伯父了!” 众人看着眼前明明女扮男装,却戴上了琉璃发夹的苏小娘子,虽然年幼,却有了几分倾国倾城的模样,一个个惊讶得合不拢嘴。 “天啊,还担心人家老蔫没钱回礼,殊不知人家双喜临门。” “我看到了什么?我看到了什么?老蔫凭什么?凭什么有那么大的福气!” 叶凡站起身来道,“怎么是老蔫叔凭什么?不应该是二壮凭什么!” 周围几个孩子纷纷崩溃道,“是啊,先前一直怕二壮虚,找不到婆姨苦一辈子,有担心这小子找到漂亮的小娘子,啊啊啊啊,这狗东西竟然找到了那么俊俏的婆姨,他真该死啊!” 第400章 未婚同居不可取 酒席间的小插曲,所有人都知道叶琛要进新儿媳妇了,难免不少人过来敬酒,将叶琛忙得不行。 苏酥小丫头第一次见识那么浓郁且热烈的乡情,吓得差点把脑袋藏在桌子底下去,二壮则连饭都不吃了,一直出言安慰。 三言两语就将苏酥安慰的笑靥如花,还鼓足勇气给叶琛敬了酒。 卢照凌抱着肩膀,一脸嫌弃,对温华说道,“看到没,要不这家伙招女人喜欢呢?学着点,别回头中举人,中了进士,连个女人都讨不到。” 温华一如既往地淡声道,“我不在乎这些,话说最近功课温习的如何了?我看你每天似乎挺闲的。” 卢照凌立刻给他一个白眼,“别再这么好的日子,烦我,来来来,孙兄,咱俩喝酒。” 孙望峰苦笑,这家伙,到底是谁封爵,怎么感觉叶大叔封爵,比他自己封爵还要开心。 一阵觥筹交错,将叶琛累得不行,此时回来歇息,见二壮和苏酥小娘子坐在一起,心神一阵恍惚,真的是一对金童玉女啊。 刚才这亮相,苏酥是给二壮挣足了面子,但万一最后二人好事不成,名声可就要受不小的影响。 叶琛不自觉地拿她跟孙玉芬做对比,对比之下,叶琛越发的觉得这个世道是不公平的。 三壮那么老实且真诚的孩子,寻的女子是啥样的呢? 整天寻思着搜刮叶家也就不说了,还不敢公开,最后整出来一个十几角恋,活脱脱一个海王。 最后逼得三壮整天郁闷,好久才从失恋之中走出来。 而二壮呢? 这小子就是一个典型的渣男,听小壮打小报告,还有自己听到的风言风语,整个北海县谈过的女子,都快要有一个折冲府了。 按理说,这样的渣男,早该被天打雷劈才是。 可是这厮竟然找了个大家闺秀,而且一看就是真心喜欢他的那种。 这莫非是传说中老实人该死定律? 关键是三壮此时还憨憨的站在人群之中,猛灌三勒浆,对着一众敬酒的团练兄弟们说道,“看到没,那是我二哥的媳妇,俊俏得很,你们跟着我好好干,回头为朝廷立下功勋,我帮你们一人讨一个这样的。” 一群整天撸大枪的汉子,眼珠子都瞪得溜圆,一个个兴奋的就差嗷嗷叫了,“老大,这话你可别光说说,得往心里放啊!” 三壮把胸脯拍得砰砰作响,“把心放在肚子里去,有我在,没意外。” 浑然忘记了,自己还是个单身狗的事实。 叶琛这边儿歇了,叶五四那边儿又热闹起来。 六叔和七叔他们,拼了命的敬酒,叶江殿和叶江堂兄弟二人,更是使出浑身解数,一口一个五四叔牛气,五四叔教子育孙有方,把老头美得不行,不自觉地就多吃了很多酒。 叶五四得意扬扬的捋着胡须道,“这就是家传啊,当初咱五四寻的浑家是全村最好的,老蔫亦是如此,到了大壮、二壮这里,也是一个顶一个好,哈哈,老头子心里美啊。” 酒席宴间,叶琛与苏家小娘子交流不多,但是却也知道人家来自蜀中。 瞬间就明白,为何这一箱子金叶子人家不在乎了。 蜀中出巨富,他就算是再不通历史,也知道石王斗富的典故。 人家用王恺在自家门前大道两旁用紫丝做了四十里的屏障,石崇就在用更为名贵的彩缎制了五十里的屏障。 这得是如何的豪奢。 而今朝的蜀中巨富,比之前人更是不遑多让,武家的武士彟靠给大唐高祖李渊送礼送成了国公,这才有了后世的大周江山。 如今蜀中苏家亦是如日中天,刺史、宰相层出不穷。 就是不知道,眼前这小丫头是铜山苏,还是眉山苏,回头打听打听,没准儿可以留下后世遗言,让儿孙们,还能抱一抱苏子詹兄弟们的大腿呢。 不过,如此豪门,真的是叶家可以结亲的吗? 想到此处,叶琛又为二壮这小子的情路担忧起来。 看着时不时给小娘子夹菜的二壮,叶琛十分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自古豪门的女婿不好做。 没有歪嘴的本事,怕是容易让人家瞧不起啊。 叶琛十分同情的看了老二一眼,老父亲虽然一肚子的坏水,但是总不能传授给儿子,那不让人家笑话。 能不能琴瑟和鸣,就看这小子的本事了。 反正在他印象之中,渣男回头,没有几个有好下场的。 不过,眼下天色将晚,让这小丫头继续留在这里就不合适了。 还没成亲,就住在公婆家,在哪里都是笑话。 卢照凌抱着二壮的脖颈,就往嘴里灌三勒浆,一脸嫌弃道,“男子汉,怎么能喜欢女人?当初在夕阳下奔跑,说好了一起肩并肩,创造一个新的世界的二壮去哪儿了?” 高适也噘着嘴道,“你个畜生,不声不响的,竟然做这种事,让我们如何拿你当兄弟” “好了,”叶琛打断这两个臭小子,“二壮又没多少酒量,一边儿玩儿去。” “得嘞。”卢照凌立刻拉着高适去一边儿玩儿相扑去了,常威、常林一群人围成圈看热闹。 叶琛开口道,“苏酥啊,你家北海现在有什么人啊?伯父挑个日子,寻媒人登门拜访可否?” 苏酥笑吟吟道,“伯父不必那么麻烦,我家的事情我都能做主的。而且我家中现在只有老仆了,大人(古代可以叫父亲大人的)被狄阁老召唤到行辕去了,若是要派媒人登门,还得待他老人家回来。” 叶琛瞪了二壮一眼,“好小子,你这是趁着人家老父亲不在,跑过去偷家了。” 苏酥眼巴巴的看着叶琛,生怕叶琛说出赶她回家的话来。 她头一遭有机会跟二壮出来玩耍的机会,可不想就这么回去。 现在又不是后世,男孩子女孩子,轻松地住在一起,合得来就成亲,合不来一拍两散。 叶琛自然不能依了孩子。 当下摇头道,“二壮,一会儿吃完饭将苏酥姑娘送回城去。” “爹!”二壮不敢违背,但是看模样心里是不愿的。 大壮一巴掌拍了过去,呵斥道,“赶紧的,趁着天色不晚,赶紧坐着马车送过去,你不怕苏酥日后进门,抬不起头来!” 叶琛看着二壮这臭小子恋恋不舍的模样,忍不住摇头道,“你不用回来,为父交给你一个任务,在城里寻几个手艺不俗的稳婆回来,你大嫂马上就生了,到时候多几个稳婆,也放心一些。” 二壮一听,心里顿时笑开了花,叶琛却将臭小子拉到身边儿,叮嘱道,“人家苏酥姑娘父母不在,你去保护人家,却不许做什么非分之事,明白吗?” 二壮连连点头,“我明白爹,我不会做对不起苏酥的事的。” 不一会儿,二壮便跟苏酥坐上了马车,返回城里去了,村里人吃的也差不多了。 妇人们收拾着残羹冷炙,说着闲话。 刘家儿媳妇忍不住对正在帮忙的栓子说道,“看到你二壮哥没?人家自己有本事,讨得婆娘也是一等一的,你以后别总是瞎疯,读书的时候也认真些,将来给你寻个好儿媳回来,等为娘入土那天,冒出来的烟都是青的。” 栓子摇头道,“俺不寻二壮哥那样的嫂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除了俊俏啥都不是,万一是楚幼蓉那样不要面皮的,俺不得天天戴绿帽子!” “而且俺还听二壮哥说,那些豪门家的大小姐,整天斗来斗去,俺驾驭不住这样的女人的。俺要娶就娶大壮嫂那样的女人,贤惠持家,还能给俺做好吃的。” 牛大胆婆姨正蹲在一边儿偷懒,听栓子说话,迈着大步跑过来,吼道,“老刘家的,你怎么教育儿子的,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就把嘴巴缝上!” 说完伸手就要打栓子。 别看刘志刚媳妇在婆婆面前就是小绵羊,但是在外面战斗力比她婆婆只强不弱,一把将栓子给小鸡崽子一样护在身后。 “怎么?老牛家的,有些事情,只能做不能说么?你们家楚幼蓉多不要脸自己心里没数么?当初老蔫拉下来多大的脸,给你家求来的婚事?怎么,如今孙家落难了,就赶紧攀别的高枝了是?这不叫不要面皮叫什么?” “哼,你们就是嫉妒。”牛大胆婆姨撕了两下,发现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就退到一边儿,冷笑连连,“你们这群土老帽,等我家幼蓉嫁给高官之子,我一定要让你们一家子跪在我面前,磕头道歉。” “吵吵什么?”村长老伴凑过来,“活干完了?人家老蔫都是县男了,听说比县令都要牛气,也没说欺负村里人,你们家幼蓉那样的,还没攀上高枝就拿出来显摆,也不怕遭了天谴。” “别拿我家四弟跟他们家比。”孙氏正跟秦氏一起刷碗,闻言立刻挺着肚子站起来,“我们家四弟不在乎这些虚的,就想着怎么让乡亲们过好日子。您拿他跟某些人比,不是打他脸么。” 孙氏如今做了作坊管事,整个人的变化都很大。 谁要是说叶家的男人,她才不跟秦氏似的,记下来回来跟自己家男人说,跟婆婆说,她都是第一时间站出来维护的。 秦氏低着头,有些羡慕地看着孙氏,自己就没有妯娌这股子气势。 老太太脸上写满了欣慰,这个世界有啥比一家子心往一块使,更让做父母的开心的呢? 她将孙氏叫到跟前,嘱咐道,“你说得对,你们两个都记住,如今老蔫是县男哩,以后切莫打着他的幌子,在外面跟乡亲们显摆,孩子们也要教育好,别给老蔫招惹是非。他过得好,咱们一家子沾光。他要是过得不好,保不齐哪天发配充军,连草鞋都穿不上,明白吗?” “娘,这话可不用你教育,你问问春月、秋月我嘱咐没嘱咐?”孙氏笑嘻嘻地坐在小凳上刷着碗,“咱们家现在是豪门哩,没事招惹老百姓做什么!” 秦氏也开口道,“娘,满仓、满屯我都嘱咐了,倒是你儿子,没事儿您都抽两棍子,刚才老二牛气的不行,说话大包大揽的,让人担心。” 老太太点头道,“成,我知道了,等回去我就扒他皮,老蔫都没飘,他敢飘,以为我连拐杖都拿不住了?” 第401章 上进的清河 酒席散后。 天色已经很晚了,叶家家丁在大槐树下挂了一排椭圆形的气死风灯。 这些气死风灯都是用桐油纸做的,上面有孙望峰和温华闲暇时画上去的丹青妙笔。 此时夜风袭来,风灯在风中摇曳,却闪烁着明亮的光辉。 这又是叶家的一项仁义举措了,虽然清河村比先前富裕了不少,但不是谁家都舍得点油灯或者蜡烛的。 可村里的孩子们又得读书,温习功课,久而久之村里竟然出现了近视眼。 这可不是好现象,叶琛跟老村正了解了一番情况,便在商城兑换了些大号的气死风灯,给村子里提供了便利。 妇人们围坐在一起,听秦氏和孙氏给他们讲解拼音,趁着睡觉前的功夫,学点东西,而大一些的孩子,则围在一起温习骆夫子留下来的功课。 就连小一点的孩子,都开始玩对诗的游戏了。 你背一首冬雷震震,夏雨雪,我背一个,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你来我往,反正都是兄长教的,最后背到没有脑袋空空,就开始胡编乱造,什么远看大山黑乎乎,上头细来,下头粗,惹得写作业的大孩子们哈哈大笑。 当然,谁敢不好好读书,肯定是免不了被暴揍的老娘拿藤条狠狠的抽打一顿。 清河村的少年郎们的快乐童年,明显被压缩了。 但大家都知道,这是好事,愿意为了未来,而放弃短暂的快乐。 往日,这个时候,男人们早就该准备睡觉,亦或是练习一番短暂且有力的枪术,在妇人们的嫌弃声,邻居家的狗子咆哮声中酝酿睡眠了。 但各大队都组织了活动,要分享最近的劳动上的心德,一会儿开会。 其实他们哪有什么心德? 一大堆老爷们刚一开始还能说点农事,说着说着就开始扎堆吹牛皮,从三皇治世,吹到五帝定伦,女帝的闺中秘史。 再到北方蛮族叛乱,一个个牛气的不行,这个说狄阁老的战术有问题,那个说前线的将军拉胯,只会欺负小闺女。 多少可以看得出来,清河村的男丁们,是有点忧国忧民的情怀的,但不太多。 甚至有些年轻的,已经扎堆逼逼赖赖,说什么,不行就让老蔫当皇帝,老蔫起码还送咸菜吃。 而且老蔫给的咸菜吃完了,真长力气。 还有人说,他们看到老蔫家房顶上飘着七彩的云,是龙虎的形状。 还有人说,家里的爷爷给自己托梦了,说老蔫当皇帝,他能混个大将军。 其中有个更过分的,说什么前些日子,挖土的时候,挖出块的石碑,上面写着马王爷三只眼,老少爷们跟着老蔫反。 自己吓得磕头,结果那石碑融入了自己的身体,自己从此力大无穷。 说的那叫一个有鼻有眼,一群人跟着惊讶脸脸,要不是蹲在一边儿喝酒的叶旺骂了一句,蠢货,你认字么? 这几个小年轻,就要扯黄布去了。 各房的话事人,大队的管事,也没闲着。 在叶家集合,一来是叶琛做了县男,大家第一时间跑过来表忠心,这可是百年来,清河村一等一的大事,如果不出意外,村里以后就真的要靠叶琛过活了。 所以不论远近,不论是否姓叶,总归能跟叶琛祖上找到些恩情。 二来,各方的话事人,也发现了一个很大的问题,那就是人不能吃的太饱,村里的汉子们吃饱之后,闲的没事干,除了干活,每天就扎堆吹牛皮,打架也一个赛一个猛。 谁要是喊一声,能叫走一片人。 临乡的乡头都找过来好几次了,说清河村的爷们们,在抱团欺负人,他们可就报官了。 各房聚在一起,也是想让叶琛想个办法,别让大家闲下来。 趁着这个机会,叶琛也罢自己家里需要人,准备做咸菜的事情说了出来。 前些日子,让二壮去说,结果村里人并不买账,认为这咸菜不挣钱,不太想掺合这是一,其二便是大家认为这种植白菜,是承了叶琛的人情,叶琛要是需要白菜,尽管拉走就是。 “想必大家都知道,我盖了新作坊,准备卖咸菜了,”叶琛笑着说道,“这买卖,需要的菜的量不小,需要的人手也不少,各房、各大队回去之后,就商议着准备人手,来我这里做工,要手脚勤快的,眼里有活的,嘴巴严实的,一天四十五文钱的工钱,干得好了,月底还有另外的赏钱。做不了工的,可以推着羊角车去收菜,不必太执着于品相,我按照城里的价收。” 在场众人皆面露喜色。 村里人跟城里人不一样,家家户户都有些菜园子,种些自家吃的青菜。 如果收上来,按照城里的价格买,这东西就跟去人家村里捡钱一样容易。 而且刚才老蔫也说了,不看品相。 这是给村里人谋福祉呢。 叶五四喝的晕晕沉沉的,坐在人群中,抽着旱烟,又喝了不少茶水,总算是回了点脑子。 他是被老太太强行推进来的,如果不是这种规模的议事,她老太太进不了门,说什么老太太也要跟着进来听一听。 叶五四想着总不能回去交不了差,就磕了磕手里的旱烟,说道,“丑话说在前面,老蔫家里那么多大棚,大家心里有数,为啥还要收大家的菜,无非就是给大家找点事做,谁要是拿那些坏了的青菜,亦或是去偷去抢,坏了咱们清河村的脸面,可别怪老头子抓你进祠堂。” 叶江殿立刻跟狗腿子一样,点头说道,“我看谁敢!这种事情出了,也别进祠堂了,直接送官府打板子,然后轰出村去。” 叶丰顺开口道,“我那外甥是屯了不少莱菔(萝卜),整天走路响屁崩的地面冒烟,我瞅着在地窖里码着,有个千八百斤,要不直接给你得了。” 六叔也跟着说道,“赶明儿,我也不闲着了,我拉着几个孙家庄不错的后生,推着羊角车,去各村逛逛,有就往回收,是不是有多少收多少?” 叶琛点点头道,“暂时就收十天,只要送过来就要。” 村里的乡亲们一个个摩拳擦掌。 大家正在说话时,坐在院子里跟赵云缨下棋的潘虎,眼珠子忽然一撇,猛然间一砸棋盘,一堆棋子如同散星一样飞的到处都是。 接着潘虎猛然间起身,从腰里抽出刀,就蹿了出去。 赵云缨骂了句,“真不要脸!” 旋即也有样学样,从一旁扎马步的小壮手臂上拿起大枪,旋即也追了出去。 小壮都没反应过来,就听外面传来一阵惨叫。 家里的昆仑奴和家丁都惊呆了。 第402章 牙军之法 屋子里的众人起身走了出来。 老村正走上前去,检查了一番,惊讶道,“这是哪里来的?村里的团练没发现,叶家的家丁也没发现!这要是潘虎他们二人看不见,岂不是要出大麻烦!?” “莫不是山贼?你看他们身上那腱子肉,看着都吓人!” “山贼可没这么精锐!你们看着一身的刀疤。”六叔说着,皱着眉头看向老蔫,“够了,够了,老蔫,你这昆仑奴怎么调教的,怎么连人家兜裆布都要给人家脱了!” 两个穿着夜行衣的彪形大汉,眨眼间就被四个昆仑奴扒光了衣服,捆住了手脚,然后被一群清河村的老少爷们观瞻。 那其中一个彪形大汉,还不服气,虽然被捆住了手脚,身子一躬,就想直接窜上墙头。 墙上的叶修,手里拿着根杆子,骂骂咧咧道,“你给我下去你!” 砰的一声,就砸的那大汉七荤八素,直接落在地上。 那大汉晃了晃脑袋,还不死心,对着叶琛冲了过来。 双手双腿同时发力,竟然瞬间挣裂了绳索。 想来个擒贼先勤王! 赵云缨见状,嘴角冷笑,手中长枪寒星点点,如蛟龙探水,刹那间只见二人脚踝处血花四射。 其中一个呆在原地的大汉,忍着剧痛,一脸懵逼的看着赵云缨。 “为何连我的脚筋也挑!我没跑!” 赵云缨冰冷的脸上竟然少有的涌现出一丝歉意道,“抱歉,有些顺手!” 小壮道,“你个废物!你同伙都知道跑,你怎么不跑?” 那受了无妄之灾的大汉崩溃道,“你们家有高手,我跑个屁啊!” 众人也纷纷议论到,“老蔫,你们家这俩护卫是真的厉害啊!” “尤其是那个赵云缨,真的是女中豪杰。” “能不是女中豪杰么,老蔫都让小壮和三壮跟着她学武呢!” “……” 赵云缨表情有些尴尬,因为村里人的吹捧实在是太热情了,她有点受不住,什么古之项王也不过如此,什么秦琼来了,都得挨顿抽。 她蹲下身子,在衣服堆里检查了一二,拿出一个瓷瓶,淡淡道,“小壮,这是他们衣服里藏得解药,给家里的狗和狼闻一闻,刚才这群畜生,下了迷药了。” 小壮这才想起家里的旺财和来福他们,看了看果然都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气的小壮牵着醒过来的旺财和来福他们,非要咬死他们。 潘虎都忍不住赞叹道,“好俊的功夫,看来我以后只有棋术能跟你持平。哎,我得努力练武了。” 赵云缨白了一眼潘虎道,“别不要脸,刚才如果不是你使诈,你绝对会输。” 潘虎耸肩道,“那怎么办?我刚才也是为了吸引此二人的注意力,不是故意毁棋的。” 小壮的眼睛亮晶晶的,扯着赵云缨的袖子道,又看向潘虎道,“师父、潘叔不怕,我一会儿给你们摆上,我记得清楚呢。” 潘虎的脸立刻就青了,让一个新来的比下去,以后这日子可怎么过哦。 “说罢,谁派你们来的?”叶琛走上前去,“一看二位就是聪明人,看见我家养得狼没有,一会儿谁交代的少,谁就喂狼!交代多的那位,我就放他走。” 说着他看向还有点晕头转向的来福,来福立刻嗷呜嗷呜的叫了起来。 换做平时,狼对着二人是绝对没有任何威慑力的,但是此时此刻,别说是狼,就是来一条狗,都能把他们咬碎了。 两个人异口同声道,“别放狼!我招了!” 随即二人就跟倒豆子一样,开始疯狂的招供,生怕说得慢了,喂了畜生。 “我们是蜀中严家的人,我们奉公子之命来此打探消息,一来是打听打听,什么人家得了苏家小姐的欢心,二来是看看能不能偷盗渔盐制盐的秘方。” 三壮气的脸颊发紫。 狗日的,二哥这好不容易找到婆姨,怎么就冒出来情敌了。 他控制不住,上去对着二人的脸颊就砰砰一顿乱拳,打的二人嗷嗷直叫。 待叶琛叫他,才退了回来。 叶琛笑了笑问道,“严家我听说过,蜀中名门,但不在蜀地好好的经营盐产,跑到北海来凑什么热闹?” “我们家公子跟苏小姐幼时便是青梅之交,此次来北海,乃是准备迎娶苏小姐过门的,谁曾想,苏小姐竟然” 叶琛冷笑道,“三壮,我估计村外有人接应这二人,你去大槐树底下点一把火,烧的旺旺的,给这二位烤烤火。” 那二人不可置信道,“北海县男竟然这般失信于人,就不怕天下英雄豪杰耻笑么?” “怎么能说失信呢。”叶琛笑着说道,“你们两个交代的一样多,我总不能都放了,或者都不放。所以只能折中,关你们一晚,再直接给送回严家去。” 两个人来不及哀嚎,就让三壮带着人抬到了大槐树底下,人被捆的严严实实不说,还怕他们逃了,在地上挖了个坑,直接半截身子埋在土里。 然后又在二人临近的位置,点了一堆柴火,烧的旺旺的,不一会儿就传来了二人的哀嚎声。 处理好这事之后,叶琛又嘱咐三壮命团练好好巡夜,这才散会,让大家回去休息。 此时都亥时末了,着实是不早了。 赵云缨也准备回房间休息,三壮忽然快步跟上。 “恩师,三壮有事相求。” 老村正闻言,也止住了脚步,好奇的看向三壮。 赵云缨停下脚步,疑惑的看向三壮,“怎么了?” “师傅,您的功夫徒儿也看见了,我想问问您这边儿有没有速成之法,提高将士们的单独战斗力。 我们叶家的家丁也好,团练的兄弟们也罢,用的都是寻常军士的训练之法,在战场上堂堂正正不输于人,但是遇到今夜这种情况,就有点力有不逮了。” “而且,而且如果有一支战斗力极其出挑的小队伍,也不用他们种地,每天就跟着我们练武,那么他们一旦上了战场,肯定可以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甚至于直接斩杀地方大将,使其崩溃。” 赵云缨听三壮说完,表情有些诧异。 先前总是听叶琛说三壮优秀,自己也觉得三壮在武事上比较用心,但是没想到,这孩子一涉及武事,就那么灵动。 自己只是稍微一展示,他就联想到了。 三壮说的这东西,比寻常的部曲在战场上更有意义。 因为寻常的部曲家丁,平常除了保护家主之外,也是要从事生产生活的,只是不需要缴纳赋税而已。 而三壮说的这个东西,不必生产,而是隶属于个人的私人职业武装部队。 当初唐王有那么一支军队,号称玄甲军。 而如今,李唐不在,各地节度使开始冒头,也组建了类似的军队,号称牙军。 这孩子莫不是有枭雄之姿? 赵云缨在清河村这段时间,闲暇时间就喜欢去学堂听骆夫子讲课,其中有一次他听到,骆夫子是这么说的。 说前唐太宗文皇帝,年轻时候,潜图义举,折节下士,推财养客,群盗大侠,莫不愿效死力。 所以才在因缘际会中,乘机而起,横扫天下。 再回想一下,叶家培养子弟的方式,不也是这么一般么? 别的他不知道,潘虎是正儿八经的江洋大盗,那个北景芝的家伙,总是用狼一样的眸子扫视一切,也不是好想与的。 就连叶家老太爷,手底下那群每天昏昏欲睡的老家伙,一个个也都是一身绝活,只是藏在作坊里不露面罢了。 但赵云缨只是愣神了片刻,便反应过来。 即便是枭雄之姿又何妨呢? 朝廷的死活关我屁事? 若不是朝廷,自己父母如何会落得如此悲惨的境地? 而且,赵云缨自从来了清河村之后,在这里住的每一天,她的心里都格外的舒适。 这种快乐,是她这些年都未曾遇到过的。 “这件事情,我应下了。”赵云缨开口道,“不过你所想的,寻常人即便是用了速成之法,也难以成大器,你可以先挑选些人来为师这里学,同时要这般这般” 说着挑眉看向一脸惊讶的三壮问道,“怎么样,臭小子,你敢么?” 说完,不待三壮回复,便回去了。 村长听完师徒二人的交谈,先是表情凝重,旋即又咧嘴笑了起来,对着急匆匆赶路回家的老六招了招手,喊道,“老六,来我这里一趟。” 第403章 打上门去 翌日,天刚蒙蒙亮。 叶家就有了动静。 叶修奉命赶车,去将两个死士装车。 两个死士浑身上下烧伤极其严重,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 叶凡和元载几个孩子起了个大清早,过来跟着帮着添柴火,见人要被带走,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 叶凡忍不住扔了一堆木头道,“哎,下次玩火不知道是啥时候了。” 元载笑嘻嘻道,“今晚别尿炕就万事大吉了。” 话音刚落,就见叶凡脱了裤子,露出鸟雀,哈哈大笑道,“何至于此,先尿个痛快便是。” 那死士被火焰都要烤死了,看着叶修过来,本想求饶,结果刚一张嘴,又一股热浪扑面而来,甚至有一部分润进了喉咙之中。 好大的火气! 呸!呸! 娘咧!不带这么羞辱人的啊! 叶修踹了两个小家伙一人一脚,吓得两个小家伙打了个尿颤。 元载骂道,“叶修大哥,你傻了,你不知道撒尿的时候不能乱拍!容易堵死喽!” 叶凡不服气,也想质问,结果叶修用眼神示意,二人顺着眼神望去,就见不远处路过的骆夫子,手里拎着藤条,立刻怂了。 将小雀雀装入裤子里,飞奔去了学堂。 叶修这才将两个倒霉蛋解救出来,看着两个如释重负的黑焦炭,忍不住连连摇头。 三壮瓮声瓮气道,“看他们这可怜的样子,别死了。” 说着提着一桶水泼了过来。 “啊啊啊啊啊啊!”两个死士再次惨叫,在极度痛苦之中,崩溃昏死过去。 叶琛看着两个人的惨状,觉得有必要回头跟三壮说说,这种情况,是不能直接用水泼的。 这冰火两重天的,不是要人命么? 不过眼下要对付严家公子,也没有心情,直接翻身上马。 叶琛是不喜欢坐车的。 他总是觉得真男人,就该自己骑马。 那种狂风在耳边呼啸,战马的起伏颠簸,对于爱好运用的男人来说,绝对是致命的诱惑。 一行人很快便来到了北海郡城。 找彪哥一打听,就知道严家新买的宅子的位置。 叶琛又叫来了二壮,没想到苏酥听闻此事,也一脸气愤的跟了过来。 一行人直接朝着严家杀了过去。 高大威严的门口,上面挂着一块金字大匾,上面镶嵌着鎏金的严府二字。 门楼两侧是一对威武的石狮子。 门口站着十几个嚣张跋扈的小厮,见到叶琛一行人,大喝道,“什么穷酸都想上门来打秋风,滚开!” 叶琛打听了,这个严公子走的是科举路线,但连个童生都没考上,身上并无官职,靠的就是严家的威名在外招摇撞骗,欺压弱小。 他正要开口,就见苏酥站了出来。 对着众人喝道,“混账,连我的路都拦?不想活了!” 这几个小厮都是常伴在严公子身边儿的,虽然说苏酥这些年不在蜀中,但是眉宇间仔细观瞧,还是能辨认出来的。 其中有个还算伶俐的,瞪大双眼道,“竟然是苏酥小姐,您稍待,我这就禀告公子。” 很快便有管家迎了出来,亲自带着一行人进去。 那管家擦着汗,一边儿拖延时间,一边儿打量着一行人,尤其是两个皮肤几乎被烧成炭的人,有些心惊胆战。 心中暗道:“公子这是吃饱了撑的,来北海瞎折腾什么,这可是人家的地盘。” 叶修和潘虎分别提着一个死士,直接扔进了大堂。 两个废物,直接趴在了打着哈欠的严公子面前。 严公子穿着一身华丽的衣衫,腰间挂着玉佩,手上带着四五个玉戒指,手里的折扇镶着金边儿,浑身上下写满了四个大字。 我很有钱。 他本来正坐在胡床上醒神,忽然两个炭烤人被扔了过来,顿时吓得直接在胡床上跳了起来。 “严公子,”叶琛淡淡笑着说道,“您这两个仆人昨夜跑到我府上行窃,砸碎了我二十几个琉璃盏,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人我给您送来了,您看此事该怎么处置?” “哪里来的狂徒,还二十几个琉璃盏?你当你家是王府吗?”那严公子定了定心神,看了看叶琛一身普通服侍,一脸的不屑。 话音刚落下,却见叶琛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布兜,解开上面的彩带,里面竟然是一堆琉璃盏碎片,看得严公子眼睛都直了。 叶琛幽幽道,“我不知道严家有没有,但我家是真有,这便是物证!” 此情此景,别说是严公子了,就连苏酥都惊呆了。 这叶家也太富有了,同时看向严公子的神色也越发的厌恶。 这畜生怎么那么不是东西,有什么不满冲着自己来啊,砸叶伯父家里东西做什么? 当然,心里也难免多了几分自责,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叶伯父家里也不会损失那么惨重。 这时,外面有小厮匆匆走进来,凑到严公子身边儿,低语道,“少爷,打听清楚了,这两个黑漆漆的家伙,是您昨日派到清河村的死士,这个苏酥小姐身边儿的人,乃是清河乡的乡头,北海县男” 严公子瞪圆了眼睛。 什么玩意? 俗话说,打狗还需要看主人,即便是你抓住我的人,你也该交给我处理。 你给我烤成这个样子,算怎么回事儿? 还敢拿琉璃盏来陷害我? 以为有两个铜子,就了不起了吗? 呵,真的是夜郎自大,不知道什么叫做豪富! 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了压心中的怒火,淡声道,“来人啊,给县男看座,多大点事,何至于动那么大的火气。” “坐就不必了。”叶琛轻轻的笑了笑,“严公子,这两个人已经签字画押,承认了昨日的罪行,您看您是不是选个日子,把这些琉璃盏赔了,不然下次就不是在下登门拜访了,而是朝廷的衙役了。还有,苏酥小姐蕙质兰心,跟吾儿颇为般配,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觊觎的。二壮、苏酥咱们走。” 苏酥看了一眼严公子,此人整天给自己写信,说想念自己,回忆当初的青梅竹马,可脖颈之上,竟然有丑陋的亲吻痕迹。 当初二壮给自己印了一个,自己可是羞耻了好几天,连丫鬟送来的饭都不敢吃的。 可这厮竟然正大光明,不知羞耻地在脖颈上印了二十几个。 还一脸无所谓的站在自己面前。 真的是畜生。 “严兄,这琉璃盏价值不菲,在蜀中也颇为少见,我看你还是赶紧配,不然叶伯父找衙门主持公道,严家的脸面可就保不住了。” 说完,转身跟着二壮他们走了出去。 “混账!小娘皮,以为自己有几分姿色就了不起么!”严公子一脚踹翻了眼前的胡床,“听听!这个贱人竟然为了一个狗屁叶家这般威胁我!” “来人,给我把她抓回来,我要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做生米煮成熟饭!他们叫做残忍!” 管家连忙道,“少爷息怒,少爷息怒,那人可是北海县男,在蜀中可能什么都不是,但是在北海却颇有影响力,咱们不好对付。” “反正苏酥姑娘的父亲现在不在,苏家无人,咱们想生米煮成熟饭还不简单,何至于非要此时触这个眉头?” 严公子气得浑身颤栗。 他自从成年以来,相中的女子,就没有一个不倒贴的。 可偏偏这个从小跟他玩到大的苏酥对自己爱答不理,可自己还他妈的贱得要命,人家越是不理自己,自己越希望成就好事。 苏家这两年发展不错,若是能够娶了苏酥,肯定能壮大严家。 但是苏家家主疼爱苏酥,不肯为婚姻大事而强迫她,导致严家提亲数次都以失败告终。 这次好不容易寻到机会,却不料半路杀出个程知节来,真的气得他肝疼! 第404章 稳婆有三个 蜀中巨富严家公子千里迢迢追爱而来,这本来就是北海郡城的热点新闻。 叶琛领着一帮人,直接杀入严府,将两个焦炭一样的活死人扔进去,又若无其事的离开,更是引爆了北海老百姓的热烈关注。 苏酥跟着一行人走在街上,听着都是关于叶琛的议论,顺道讽刺了一番蜀中严家公子不自量力。 当然,更多的还是满满的自豪感。 一介落魄书生,因为踏实做事,就被赐予了同秀才出身,同举人出身。 一介农人出身的乡头,因为组织团练,剿匪有功,就被圣人赐予了县男。 就连跟叶琛相熟的几个年轻的书生,都被圣人赐予了御评的四书五经,这是何等的荣耀,更是踏上了科举的便捷通道。 以后科举场上,谁敢质疑这几个少年郎的卷子? 要知道少年们是看圣人评议的四书五经的长大的,你不认可他们的卷子,莫不是连圣人的想法都不认可了? 一时间,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此事。 要知道,大周代唐,虽然女帝努力镇压世家,但是世家依然是一等尊崇的势力,尤其是以崔氏为首的五姓七望,这群人高傲的要死,朝中不知道多少重臣都是出自这些姓氏。 为官先看门第,几乎已经深入官场的骨髓,女帝再怎么努力,也难以一时间变更。 至于寒门,则比世家要差十万八千里了,但依然有为官的可能性,毕竟所谓的寒门,指的是祖上阔气过,出现过刺史、郡守级别的大佬,只是后来家道中落的人家。 但是人家再朝中依然有关系,有渊源的家学,只要做足了学问,寻到机会,就能直接出仕为官,平步青云。 可,相较前两者,农人出身的读书人,则太难了。 这里所谓的农人,是指家里有一定土地的小地主阶层,或者自耕农,他们半耕半读,本身就要牵扯精力,稍有不慎,便因为种种原因,不得不变卖土地,成为佃户,读不下去书了,至于为官,更是千难万难,科举的这个独木桥那可是要千军万马要去挤的。 而如今女帝册封叶琛为北海县男,赐予同举人身份。 无疑给了无数农家子一个希望。 让他们知道,在大周只要踏踏实实的做事,为朝廷做贡献,他们就有希望走上朝堂。 叶琛也侧耳倾听着百姓们的议论。 心中却有另外一番见解。 女帝虽然大肆兴科举,甚至大肆推崇殿试,亲自选拔人才。 但是她的主攻方向依然是寒门和中上地主阶层。 至于农人,根本就不在她的选拔范围内。 首先农人受限于各种原因,比如经济,比如教育资源,他的眼界相对来说,是比较狭隘的,在官场上的能力也是相当有限的。 其次则是,农家子很容易滋生腐败,甚至于比寒门、世家子更加贪婪,惹来泼天的祸患。 但她这一封圣旨,却在没有付出多少的代价的情况下,稳固了河北、河南二道的民心,使得更多人愿意相信,在女帝的统治下,他们有机会改变命运。 所以不得不说,女帝或许在对外上有些软弱,让人厌恶。 但是涉及内政上,人家实打实的是一把好手。 叶琛带着一行人,走街串巷,直奔魏家酒楼。 因为他习惯性的穿着布衣长衫,很难有人将他跟名震北海的北海县男联系起来。 刚刚落座,寻了个位置,萧十一郎便急匆匆的走了过来。 昨日二壮入城时,便得知了不良帅便动员不良人去遍访稳婆的事情,到如今总算是有了结果。 萧十一郎朝着叶琛叉手道,“启禀县男,卑下奉不良帅之命,便寻北海郡稳婆,如今已经寻得知名的稳婆三人,算算时间,如今应该已经抵达清河村了,钱财我们家不良帅也已经赐下,县男不必再付钱。” 叶琛知晓不良帅与温云衡之间的关系,只是将此事记在心里,想着找机会报答胡彪。 就在叶琛准备离开的时候,萧十一郎又补充道,“还有一事,卑下听闻,前些时日萧别驾派人去了王屋山,似乎是在替叶家去寻老药王去了,眼下贵府少夫人上产在即,您若是担心,可差人去联系一下萧别驾,问一问可有结果。” 叶琛一听,差点让萧嵩的脑洞给逗笑了。 如果按照年龄来算,如今药王他老人家应该得一百五十六十岁了。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长寿之人? 即便是有,又岂能藏在深上之中? 岂不知深山寒冬最为索命,一场风寒,就要凉凉? 所以叶琛根本没往心上放。 倒是不良人们请来的三位稳婆的资料,他看了看,都是堪堪五六十岁的年纪,接生过几百甚至上千孩童的大手子。 叶琛跟萧十一郎又聊了聊,顺道约一下胡彪,然后找个机会请他赴宴。 结果萧十一郎告知,他们家大人奉命去了北海道行辕,似乎前线战事过于焦灼,已经到了要抽调各地不良人,侦查军情的地步了。 叶琛也不在多言,告别萧十一郎,带着大家伙回家去了。 临行前,魏家酒楼的管事跑过来,送来一个纯金打造的平安锁。 魏家管事笑着对叶琛说道,“前些日子,萧别驾和不良帅发了疯的找名医和稳婆,在下打听了一番,原来是给贵府的少夫人生产在即。 女子生产,妇人和孩子都要在鬼门关走一遭的,这是魏家准备的一点心意,希望母子能够平平安安,另有一些不值钱却在北海未必方便买到的草药,也已经随着魏家的车队送到了贵府,希望县男笑纳。” 叶琛拱手抱拳表达谢意,带着众人打道回府。 一边儿随性的苏酥都惊讶的合不上嘴巴了。 先前跟着二壮谈情说爱的时候,这小子总是一副崇拜的样子描绘他父亲。 她只当是哪有做子女的,不敬仰父亲。 二壮虽然优秀,但是他所描绘的父亲,多半也是不实的,这世家怎么会有农人这么厉害? 多半是拿出来忽悠自己,想把自己骗到手。 可今日,一顿饭的功夫,便让她大开眼界。 又是萧家别驾替他寻访药王孙思邈,又是不良帅亲自绑来整个北海最出名的稳婆,还一口气绑来了三个。 这还不算,连在山东跺跺脚,大河都要决堤的魏家都送平安锁,送药材。 自己这将来可真不算是下嫁二壮。 说不准,还得是自己高攀了二壮呢。 想到此处,苏酥看向二壮的眼神更加热切了。倒不是说,她苏酥攀附叶家,在乎什么金银财货,在乎什么地位,只是自家的条件在那里,若是二壮家太过于艰难,自己和他的大事少不了一番波折。 一行人,浩浩荡荡回村。 刚行到半路,就见二哥和三壮骑着马,急奔而来,对叶琛说道,“赶紧回,菁菁羊水破了,看样子马上就要生了。” 一听这话,叶琛不敢犹豫,立刻催动快马,仗着自己的马好,将众人甩在后面,飞奔而回。 待叶琛回家之后,直奔宅子而去。 却扑了个空,昆仑奴比划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最后还是老太太寻不到老蔫,找了过来,对叶琛说道,“您怎么还在这里呆着呢?赶紧跟我去产房。” “娘,菁菁这孩子怎么样了?”叶琛将手里的缰绳扔给昆仑奴,开口对老太太问道。 “生个孩子而已,你看看你这大惊小怪的。”老太太嘴里这么说,但脚下步伐却快的不行,就连刚刚下马的叶琛都有些追的吃力。 叶琛跟着老太太的脚步,一直往外走,却发现所谓的产房的方向,竟然毗邻自家冬菜作坊。 叶琛疑惑道,“娘,咱家不是准备了产房了吗?怎么跑到作坊去了?这是谁的主意?” 老太太脚下生风一般,看了一眼叶琛,解释道,“这是不良帅请来的稳婆们的主意。 今个儿你一出门,他们就来了。 看了看说你这宅子牲口太多,不适合生产。非要闹着做蚕室,你爹还有你二哥他们不敢耽搁,带着一堆人折腾了半日呢。” “蚕室是啥?”叶琛一脸疑惑道。 老太太嫌弃的看了一眼叶琛道,“你现在可是爵爷了,怎么连蚕室都不知道?那司马迁去势的时候,不就是在蚕室去的?这蚕室讲究一个干净,没有灰尘,还要温度适中,防止人受风,是个好地方呢。” 叶琛这才明白,原来所谓的蚕室就是无尘手术室。 看来不良帅找来的稳婆还真有点门道,叶琛又问道,“还有呢娘?” 老太太撇了撇嘴,颇为心疼道,“还有就是把咱们家的酒多给祸害了,说什么当年药王说过,这酒能破毒,把咱们村的存货全都给祸害了,你准备拿钱。” 叶琛苦笑了一声,说道,“娘哎,只要菁菁能顺利生产,别说是全村的酒,就是北海县的酒水,孩子也得花钱买啊。” 老太太闻言,嫌弃的瞥了叶琛一眼道,“女人生产哪有那么麻烦,就是痛一下子,就生出来了。当初生你大哥的时候,上午生完的,下午我就跟你爹去割稻了,也没见那么麻烦。” 不过说完之后,老太太神采之中又闪烁出些许羡慕。 当初若是有这么叶琛这样的长辈心疼自己,自己也不至于落下一身的病根。 母子二人说话的功夫,便已经抵达了蚕室,此时蚕室门前,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酒气,周围站满了叶家人,皆是一脸关切的模样。 第405章 剖宫术 叶琛抬腿就要往里面走,却被门口蹲着抽烟的叶五四一把给拽住了。 别看叶琛年纪轻,又经常锻炼身体,结果被叶五四这位老父亲一拽,身子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上。 “爹,您这是做什么?”叶琛一脸焦急道。 “你进去干啥?哪有妇人生产,男人往里面跑的?”叶五四瞪了叶琛一眼,看到往日里啥事都一脸淡然的儿子,因为蚕室里溢出的淡淡的血腥味,就开始变得一脸焦急之色,甚至六神无主的模样,忍不住训斥了一句。 说着,老爷子从烟盒之中,抽出了一根烟,递给了叶琛一根。 “抽根劲儿大烟,静静心,你是一家之主,这个时候可不能乱。”叶琛看了一眼老爹手里的zippo,都让老爷子盘的发光了,随着淡淡的煤油味传来,叶琛猛吸了一口。 叶琛平日里是不吸烟的,前世戏过一些,但这一世还是头一次。 这一口烟下去,叶琛顿时感觉头晕目眩。 不得不说,这白将军是真的劲儿大。 叶琛看了看,此时老爷子的脚底下,起码有半盒烟头。 看的出来,赵菁菁生产,他也是很着急的,只是见惯了风雨的老人家,表现的比较淡然而已。 叶琛嘴里叼着烟,强壮镇定的吐了个烟圈,又猛吸了两口,总算是让扑腾的心脏平稳了下来。 然后开始思索自己这个时候,可以做些什么,虽然自己不是稳婆,但是不代表自己什么都不能做。 首先映入叶琛视线的是大壮。 就见大壮满头大汗的盯着产房,一双拳头握的紧紧地。 胸脯不住的起伏,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 叶琛走过去,拍了拍大壮的肩膀,温和说道,“别怕,菁菁不会有事的。” “爹,我不知道怎么了,这心快跳出来了。 我好怕! 昨天晚上菁菁说她做梦了。 说她睡觉的时候,感觉自己虽然闭着眼不能动,但是咱们家忽然间满屋的红光,有穿着黄袍子的神仙踩着云彩来了咱们家。 说跟咱们家有天大的缘分,要投胎在咱们家,结果来了条黑龙,跟那神仙缠斗在一起,把神仙打吐血了。” “爹,你说菁菁不会有事。这神仙不会打不过黑龙。”大壮一脸急切的对叶琛说道。 叶琛看得出来,大壮的双腿都在颤抖。 对于什么神仙之类的,叶琛是不相信的,他觉得八成是村里人整天胡说八道,儿媳听进耳朵去,脑子不自觉的胡思乱想。 毕竟村里的年轻人整天胡说八道,他而已听过风言风语。 儿媳妇只是临近生产精神难免有些恍惚,出现了幻觉罢了。 至于黑龙什么的,更是无稽之谈。 当下拍了拍大壮的肩膀说道,“你别在这瞎紧张,去把家里的老母鸡宰了,然后让二伯母做成鸡汤。还有招呼满仓、满屯多烧点热水,一会儿用得到。别怕,生孩子没有那么难,快去。” 大壮听了父亲的安排,似乎内心平稳了一些,点点头赶忙去了。 叶琛又环视了一周,说道,“汐月,你去杂货铺弄些方便吃的东西,稳婆折腾了一路,估计中途会饿,到时候别慢待了人家。稳婆有力气,也能更好帮你嫂子生娃娃。” “哎”,汐月赶忙去忙了。 “小壮,刚才我看了魏家的礼单,有一株五百年的高丽参,你去拿过来,切片送过去,让你大嫂含着。” “好的爹。”小壮撒腿就跑。 叶琛冷静下来之后,第一时间主持大局,总算是稳住了大家的心思。 透过窗子,叶琛可以看见,蚕室里,一个一脸慈祥的稳婆,正温声的给赵菁菁做着心理辅导。 叶琛听了几句,感觉自己都麻了。 他一直以为古人是极其落后,合着落后的只是穷苦老百姓。 就拿眼前这个稳婆来说,这不是在给赵菁菁做心理建设吗? 他一个后世之人,都不知道,原来在生孩子过程之中,是要做心理辅导的。 而且听言辞,可以看得出来,这个稳婆经验极其丰富,不仅言语间有强烈的心里暗示效果,而且言辞非常温和,且充满了让人信任的感觉。 但明显是儿媳妇,早先的时候,在叶家受了不少罪。 即便是有稳婆给他加油打气,也不太管用。 每当缓和一阵子,赵菁菁便发出声嘶力竭的呐喊,最后连嗓子都喊哑了。 叶琛急的不行,他担心胎位不正,亦或是后来叶家的伙食太好了,赵菁菁肚子里的孩子长的太大了。 而此时,负责心里疏导的稳婆,却一点都不慌乱,握着赵菁菁的手,帮她擦拭脸上、发丝的汗渍,温声道,“闺女,不怕,你这进度比一般人快许多呢。婆婆这里有一个呼吸的法子,你跟着我一起用,吐气,吐气,慢一些,吸气,吸气,深一点,对,深一点” 其中一个产婆年纪大了,体力有限,出来喝水的功夫,见叶琛一脸疑惑的看着稳婆正在教导赵菁菁呼吸。 便解释道,“这可是正经的呼吸法门,你家儿媳太紧张了,这呼吸的法子可以缓解一些,而且也能给肚子里的娃娃更多的气,不然孩子非得憋死。” 叶琛今日吃到的惊讶已经很多了,连忙问道,“婆婆,还请如实相告,我这儿媳现在状态如何?” 稳婆瞥了叶琛一眼,淡淡道,“怎么,想保小啊?” 叶琛连忙摇头道,“不是,不是,我就是担心我儿媳妇,她这孩子命苦,来我们叶家也没享几天福气!” 稳婆点头道,“算你这当公公的有点良心,不过,你早干嘛去了? 这孩子一身的暗疾,要不孩子早出来了。我给你说,就算是这孩子生出来,你们家要是不伺候好了,你这儿媳妇也要落下一身病。” 叶琛连连点头称是,一点往日的威严都没有。 稳婆喝了两口水,重新走进蚕室,此时里面的产婆声音已经激动起来,充满了劲头儿,“闺女,要成了,我看到孩子了,使劲儿,快,使劲儿。” 赵菁菁此时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小壮将人参递过去,稳婆赶忙让她含住。 人参这东西,叶琛是非常清楚的。 后世的时候,他因为纵欲过度,一度每天蔫头耷脑,后来得了几根野山森,每次出门切下来一小片,含在嘴里,绝对精神一整天。 果不其然,随着野山参入口,赵菁菁力竭的身体,似乎有了一股崭新的力气。 “啊!”赵菁菁呐喊出惊天的嘶吼。 稳婆欣喜道,“好了,好了,孩子要出来了” 但是其中一个稳婆却摇了摇头,轻声的走出了蚕室,脸上的表情极其难看。 大壮看了一眼,身子一软,差点昏死过去,被归来的二壮死死的拽住。 稳婆说道,“孩子怕是出不来了,胎位不正,胎儿也有些过大,这闺女的命也要保不住了。” 叶琛只感觉脑袋嗡的一下子,他是给狼接生过的,他知道,这胎位不正,如果处理不好,产妇就危险了,而且胎儿也容易在里面憋死。 大壮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婆婆,我打小就听说过您的故事,说您有一双神手,救过的妇人成百上千,我媳妇是好人哩,求求你救下她把。” 那稳婆轻声呵斥道,“你别着急!这女人的命是保不住了,但是我有一法,叫剖宫术,可以把产妇的肚子割开,救下你家孩子。” 大壮焦急道,“婆婆,你莫要唬我!哪有生孩子,刨肚子的!求求您,救救我媳妇。” 稳婆焦急道,“你是稳婆,还是我是稳婆?这剖宫术自古有之,大户人家媳妇生不下来,试试刨宫术的有的是。” 见大壮只知道呜呜的哭泣,稳婆直接走到叶琛面前,说道,“要不要保小,你是一家之主,赶紧说话,产妇挺不了多少时间。” 就在这时,卢秀宁骑着快马奔驰而来,连官帽都飞了,头发也散乱了。 直接翻身下马,将缰绳扔给了昆仑奴,旋即便哇哇的吐了一地,秦氏赶忙去搀扶。 卢秀宁起身,面色惨白,喘息着说道,“都别慌,我写信请到了药王的弟子,前太医院刘神医,他老人家马上就到了。” 卢秀宁尽量让自己表现的无事。 但是刚才纵马奔驰,颠簸之下,让她五脏六腑格外的难受,说话的功夫,忍不住又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大壮”蚕室内赵菁菁的声音越来越尖锐,大壮再也忍不住,直接跑了进去。 赵菁菁脸色惨白,身体更是虚弱不堪,看到大壮的那一刻,赵菁菁再也忍不住哭泣起来,“大壮,生了那么久,稳婆再好,也保不住我了,赶紧去寻咱爹,想想办法,保住孩子” 大壮摸着赵菁菁的头发,竭力让自己温柔一些,“刚才卢郡守来了,她请了药王的弟子来,娘子,你要挺住,你们母子都不会有事的。” 赵菁菁一脸不舍的看着大壮,温柔道,“我能等,但是孩子一刻都等不了啊,大壮,我若是不在了,孩子就是我,你一定要疼好好疼他。” 第406章 县男的嫡长孙 虽然蚕室里万分危急,但郡守亲自跑一趟,叶琛怎么也不能不管不问。 正待上前,嘴里那句,您怎么还亲自跑一趟的话还没说出来。 就见不远处烟尘滚滚,来了一队兵丁,直冲叶家而来,村口巡逻的团丁尚未来得及抵抗,就被冲散。 带队的是一位老者,步伐沉稳,表情阴鸷。 卢秀宁挺身而出,走上前去,叶琛赶忙相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为何如此?身为郡守难道不知道刘神医乃是圣人都尊崇的无双国士么?” “放开我!你个狗东西,抓我作甚!我只是在路上放个炮仗而已!”兵丁之中,卢照凌被兜在网兜里,脸都被勒红了,嘴里不住地咆哮着。 卢秀宁镇定自若道,“天气渐寒,北海感染风寒者渐多,为防止爆发瘟疫,我特意遣萧别驾去王屋山寻药王孙思邈。 可药王他老人家,说他年事已高,已经不问世事。 但他弟子刘神威不错,就是本事比他老人家稍微差一些,不过防范瘟疫是没问题的,问萧别驾要不要带他回来。 之后我跟刘神医写信交流过一二,确实如药王所言,有惊天的本事,我觉得可以预防瘟疫,就将他老人家请了过来。” 那老者丝毫不信,摇头道,“你这个说法站不住脚,孟侍郎亦是药王弟子,前些时日造访北海郡,你怎么不去请他?” 卢秀宁摇头道,“那是侍郎,你能请得动他?” “即便是如此,为何不将刘神医请到郡城公解,反而要劫持到这么个村落里来?” 卢秀宁斩钉截铁,“是刘神医听说此地有妇人难产,非要过来,医者仁心,本官也无法拒绝。” “好,本官就在这里等着,一会儿神医他老人家来了,如果言辞对不上,你且等着受罚。” 卢秀宁干脆道,“若是言辞有二,本官愿意受罚。” 见叶琛一脸担心的看着自己,卢秀宁轻声道,“莫要担心,刘神医是君子,君子可欺之以方。” 不一会儿,一架高速奔驰的马车,如同86一样,在大道上奔驰,幸好清河村修缮过大道,不然就算是拓海亲自驾车,也必会翻车。 驾车的叶丰顺对着郡守抱了抱拳,仿佛在说不负郡守嘱托。他本来是去外面拉菜的,谁曾想偶遇了郡守,正愁没有老司机的郡守立刻将任务交给了他。 叶丰顺也不负使命,对着车里轻轻的扣了扣。 一名白发苍苍,鹤发童颜的老者掀开车帘子,瞪了一眼叶丰顺,翻身正要下车。 赫然是刘神医无疑。 那带兵的老者刚上前准备接驾,却听呃的一声,神医直接吐出一大口污秽之物,全都喷在他头上,带兵老者的脸色难看至极,却也只能忍着,将头发揪下,露出闪闪发光的大脑门。 落地后的刘神医有气无力道,“你们跟着凑什么热闹!赶紧滚!” “神医!末将奉命护卫您的安全,这卢郡守竟然敢劫持您。”光头老者焦急道。 “赶紧给我滚!”刘神医一脸嫌弃的骂道,根本不给这老者问话的机会,“还有你,北海郡的百姓你治理好了?” 卢秀宁叉手行礼后,看了眼叶琛,抬腿就走。 那光头老者还想说什么,但是见神医面色不善,还是忍住了,他摇头道,“我不走,我得保护您的安全。” “那你就在这蹲着,若是惊扰了百姓,要你好看。”刘神医知道这种死心眼,肯定是不敢离开的。 他也不再多言,连忙上前,对叶琛道,“您便是叶先生。” 叶琛连忙道,“刘神医在上,请受叶琛一拜。” 刘神医摆手意味深长道,“不必搞这些虚礼,我那师弟对你颇为推崇,我本来就是想来北海走一走的,只是没想到来得那么突然罢了,走,带我去产房。” 正在蚕室忙碌的稳婆,见忽然外面有动静,正要发怒,却见仙风道骨的刘神医进来,立刻有了主心骨。 领头的稳婆诧异道,“您是?” “刘神威!” “哎呀,您快点来,这孩子顶不住了。”妇人们谁没听说过刘神威,据说当年女帝做天后时,几个皇子就是他接生的。 刘神威也没多言,见稳婆们让开位置,便走到床头,主动摸了摸赵菁菁的脉门。 他老人家要看看孩子是否还活着,如果胎儿已经死了,那就可以保大了。 老神医一摸,心里顿时有了数,又观察了一番赵菁菁的情况,对周围几个稳婆说道,“你们做得不错,若不是你们,这妇人已经魂归黄泉了。” 大壮从神医进来的那一刻,心就放下了一半。 但此时依然心乱如麻,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干啥。 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就被神医一眼扫了过来,“滚出去!你凑什么热闹!” 跟进来的叶琛刚要说些什么,就见刚才还对自己和颜悦色的神医,直接劈头盖脸地骂道,“你也是做父亲的,怎么教育孩子的,自己还跟着进来,也滚出去!” 彼时大家都知道刘神医的厉害,心里算是稳下来一些,自然情绪也就没有那么紧张了。 被放出来的卢照凌笑吟吟地看着灰头土脸被骂出来的叶琛和大壮。 “老叶,你这待遇都赶上天皇了啊!” 小壮道,“卢公子,您的意思是,当年太宗文皇帝,也请了刘神医来帮女帝接生吗?” 卢照凌以手扶额,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 太宗要是知道,天皇让女帝怀了孩子,还不得亲手掐死天皇? 当下摇头道,“不是,当初女帝产子,天皇担心,想去产房看一看,结果也是被神医骂了出来。” 而产房里,刘神医也开始换了衣衫,又拿了一片高丽参,含在了自己嘴里。 从药箱里,掏出了银针,开始飞速施针,几乎眨眼之间,就将赵菁菁扎成了刺猬。 一边儿的稳婆不断安慰着赵菁菁,因为赵菁菁一见是个男医师,臊得浑身不断抽动,甚至要支撑着身体逃跑。 刘神医道,“有老夫在,保你跟孩子安然无恙,但你要配合。” 赵菁菁心道,“若是能保住孩子的性命,事后投井自证清白便是,便将心一横,开始完全配合。” 刘神医又洗了洗手,声音不紧不慢,“今天能一起共事,也算是缘分一场,诸位听我命令,配合与我,我也教你们胎位不正时,如何处理更加安全有效。” 其中一个稳婆指了指孩子的情况,虽然没明白,但是意图很明显。 那就是神医啊,这是手先出来的,这种高端局可不好操作。 “这种情况要预防产妇大出血,也要注意孩子不被闷死。”刘神医对于权贵那是完全不放在眼里,但是对于产妇,对于稳婆,却异常的客气,“他指着产道,刚才你们凭借经验的操作,不能说不对,但也不全对,容易给产妇造成不可逆的影响,容易以后不孕不育。” “老神仙”赵菁菁艰难开口道,“不用管我,只要能救孩子,我死都可以。” 刘神医安慰道,“你不要说话,好好含着人参,听我命令。” 对于老神医来说,正胎位完全不是难事,只是眼前这几位稳婆太差劲了,也不知道这些年来,她们祸害了多少人命。 但是刘神医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北海这种穷地方,能有稳婆就不错了。 你还能指望他们有多大的本事? 老神医一边儿操作,一边儿说道,“你们好好看,将来再遇到这种情况,要这般处理。” 见蚕室开始扁的有条不紊,老太太也开始发话了。 她推了一把叶五四,“抽抽抽!抽死你得了!等长孙长大成人,娶妻生子,老婆子自己吃席。” 叶五四默默的换了一种叫做冬虫夏草的香烟,嘿嘿笑道,“放心,我走了,是不会让你寂寞的在上面呆着的。” 老太太气的对着叶五四又是一顿掐,旋即又把钱箱的钥匙给了老头,“去家里取银子,最近的收成我都攒着呢,取出来一百三十两,六十两给稳婆包红包,五十两给那位神医,剩下二十两,让大旺去买白面,准备做喜饼,老蔫现在忙得脚不沾地,你这当太爷的就知道抽抽抽。” 叶五四烦得要死,接过钥匙,“成,成,成,别打了” 老爷子也没想到,生子会如此惊险,年轻时啥都不懂,现在回想,当初老婆子也是在鬼门关走了好几遭,自己心里有愧,便任凭老婆子狂风暴雨的拳头,拿着钥匙往家里走。 “没用的老东西!”老太太又看了看正商量着拿钱的秦氏和孙氏。 孙氏的脸色惨白,吓得不行,说话都有些不利索。 这生活条件变好了,生崽子反而会变难? 自己现在比之前胖了几十斤,岂不是也要难产。 “你们两个别光说话了,去锅灶那看看鸡汤怎么样了,把刚才剩下的人参炖进去,菁菁这孩子这么一通折腾,身子亏空得厉害,需要进补。” 秦氏和孙氏赶忙往厨房跑,孙氏一边儿走,还一边儿跟秦氏小声说道,“二嫂,万一我生孩子没了,你可得替我盯着老三点。我不跟爹一样,说什么死了要把娘带走,我心疼他,盼着他多活些年。但是他这个狗东西,要是续弦,我也得气死的。” 秦氏闻言,忍俊不禁,但是一想到这生孩子那么难,孙氏年纪也不小了,心里也有些担心。 老太太往叶琛那边儿走去,叶琛正带着大壮垫着脚往里面看。 忽然就听里面哇的一声,中气十足。 老太太哎呦一声,捂着心口说道,“这小兔崽子,好大的嗓门,震得他祖母心口疼!” 众人也都哈哈大笑起来。 “恭喜恭喜,是为小爵爷呢!”稳婆怀里抱着孩子,“这孩子真壮实!跟小老虎似的,将来说不准啊,又是一位大将军。” 叶琛刚想上前,就被老太太扒拉一边儿去了。 老太太从怀里掏出一件崭新的婴儿衣服,三下五除二就给娃娃穿上了。 老太太越看越美,脸上笑得跟花一样,“我有重孙哩!我有重孙哩!” 第407章 高朋满座 大壮没来得及看孩子一眼,就冲进蚕室去了。 赵菁菁长出了一口气,明明虚弱得不行,嘴上却强颜欢笑说道,“大壮,我生了,是男孩,没给你丢脸呢!” “你没事就好,你要是有什么事,我可怎么活!”大壮上前,看样子想抱着赵菁菁大哭一场。 却被刘神医一把拽住了,长出了一口气的刘神医,倒是没跟先前一样骂他,而是笑着说道,“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哭什么哭,赶紧出去看你的孩子去!” 赵菁菁见大壮如此关心自己,眼里的泪水哗啦啦往下流,本来想着生完孩子,就去投井而死,如何也要将清白留在人间。 但是现在她不这样想了,她想把这份屈辱藏在心里,用一生好好地跟大壮和孩子一起生活。 当她看着红嘟嘟的肉团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时候。 她脑海里关于死亡的想法,就变换了好几次,怎么也要孩子断奶,怎么也要看孩子进学,怎么也要看孩子娶妻,怎么也要见到孙子降世,怎么也要带着孩子跟父亲大人摔盆。 这个世界还有太多的事情没有去做,赵菁菁不想死了,也不敢死了。 小壮端来了鸡汤,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大嫂喝下去,然后趁着产婆和刘神医不注意的功夫,瘪着嘴说道,“大嫂,这小东西,蔫蔫的,好丑啊!” 稳婆摸着小壮的脑袋往外驱赶,“臭小子,快出去,谁家孩子刚出来不这样,你刚出生的时候,比他还丑呢!” 小壮昂着头,不信道,“不可能,我从出生就好看,花儿见我都开放,鸟儿见我都歌唱,这小娃娃太丑了。” 小壮这么说是有道理的,因为他觉得,自从这小东西一降世,老爹的眼神就变了。那股子属于独宠自己的父爱,升级了。 自己似乎有失宠的风险。 赵菁菁婉儿一笑,看着外面一脸关切的公公和大壮,心里的一肚子的委屈,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稳婆则在刘大夫的指挥下,收拾着蚕室的一片狼藉。 “母子平安,你们该忙啥忙啥,我要安排稳婆给产妇做清洁。” “是啊,县男,该准备酒席了,贵府添小公子,怎么能少得了酒席啊。”稳婆喜笑颜开,刚才虽然忙碌点,而且还差点毁了几十年来攒下来的荣誉,但是二十两银子揣进兜里,心里总归是美得很的。 甚至于三个老太太还商量了一番,今个儿就不走了,派人送口信回家里,让他们不用担心,至于他们则留下洗三,叶家那么阔气,估计还能小赚一笔呢。 洗三是自隋唐开始的一种习俗,又叫洗三朝。 据说,这样可以洗去婴儿从“前世”带来的污垢晦气,使之大吉大利,平平安安。 有用桃树根、李树根、梅树根各二两,用水煎煮,去渣后浴儿的,这样能去不祥,终生无疮无疥。 也有用端午艾叶二斤、虎头骨一枚,以水三斤煮汤沐浴的,能辟恶气;还有用姜葱等煎汤的,葱取聪明伶俐之意,姜与“强”近音,取孩子强壮之义。 叶琛听了稳婆的话之后,也没拒绝,孩子出生之后,确实该洗一洗,彻底清除下污秽。便让二壮张罗着准备东西。 叶琛又叫来大壮,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别那么激动。 看谁都是一张红彤彤的大脸,嘿嘿傻笑,怪丢人的。 稳婆已经把孩子抱走了,在屋里擦拭羊水和身上的血渍。 外面已经闹翻了天,孩子一出世,卢照凌就迫不及待地将他准备的一万响搬了出来,他这宝贝可不是竹子的,而是他依靠同窗们的关系,从北海郡各地的学府、私塾收购的废纸做成的。 没事儿的时候,就领着一群娃娃在太阳底下卷鞭,给人家仨瓜俩枣,让人家买糖吃。 平日里除了自己放着玩,也拿出去卖,已经在北海郡打下了不小的名气。 谁家过节、祭祖、甚至生儿育女都要买上些,这导致卢照凌的名号在北海响得不行。 毕竟论烟花爆竹,首推的就是人家卢记。 随着卢照凌用从老爷子手里借来的zippo点燃了引信,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绝于耳,整个村子都知道叶家添了娃娃这件喜事。 叶五四一脸得意地接受者村里人的祝贺,什么米面粮油,大白菜,各种各样的礼物,能堆成小山。 放完鞭炮的卢照凌,兴奋地抱着大壮,大声道,“大壮,你这家伙太厉害了,说着掏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塞进大壮袖子里,这是兄弟我卖诗和鞭炮赚的,留着给孩子买肉吃。” “卢公子,这可使不得!”大壮一见五百两的银票,吓得不行,眼珠子直往叶琛那里看。 卢照凌却哈哈大笑道,“有啥使不得的,就当我沾沾喜气了,你娘子平日可没少给我们做好吃的!我心里记着她的好呢。” 说完,又看向孙望峰,“你个畜生,天天在叶家白吃白喝,这个时候怎么不得表现表现?” 孙望峰嫌弃地看了卢照凌一眼,旋即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玉佩,递给了大壮,笑着说道,“这块玉佩是我爹当初在文庙给我求来的,如今把他送给我大侄子,祝他福运绵长,也祝你们叶家多子多孙,公侯万代。” 大壮是不敢收的,卢照凌却一把将玉佩抢过来,一并塞给大壮。 哈哈大笑道,“你也让这个见花谢的少年郎,沾沾你的喜气,他也老大不小了,到时候再生不出娃娃来,可真够丢人的。” 一句话,把孙望峰整不会了。 因为最近,他确实感觉自己可能不行。 每当梦中,见到那些仙人一般的女子,刚刚褪去衣衫,还没等做什么,就流了一裤,还要去洗,让人心中难免自卑。 村里再作坊里做事的老头子们,得了叶五四的恩情,这个时候也没闲着。 一群人推着一辆竹制的婴儿车过来,作为礼物,送给大壮。 叶琛看得直瞪眼,这玩意他上辈子也有一辆,小时候在厢房里扔着。 再后来就看不见了,市面上流行的都是塑料的了。 孙氏和秦氏两位伯母也过来祝贺,两位姑姑自己缝制的羽绒服,做工极其精美,递给大壮之后,大壮还没来得及行礼,人家就钻进产房去看大侄子去了。 哪怕是知道神医和稳婆会骂人,孙氏也要赶过去沾沾喜气的,她可不想再生个冬夏的。 她想要个儿子给老三传宗接代呢。 而且老三现在牛气了,小小的鸭汤生意做得有声有色,自己虽然做了鸡毛掸子作坊的管事,但要是生不出男娃来,也会让老三在村里抬不起头来。 小家伙的出世,所有人都甚是欢喜。 叶琛跟大壮肯定是忙不过来的,老太太就主动替叶琛招待各方亲友,这种场合,叶琛肯定是不如老太太有经验的。 不得不说,今天可把老太太风光坏了。 叶琛这位新晋的县男诞下嫡长孙,不仅仅是村子里的亲朋好友过来探望,就连外面的豪门世家,富商大户,也络绎不绝地往这里赶。 毕竟这两天郡城里闹的动静不小,又是到处寻找稳婆,又是魏家送草药的,只要不是瞎子聋子,就没有不知道叶家有喜事的。 别看老太太粗衣布服的,可没有人敢小觑一分,谁见面都得客气地喊一声老夫人。 然后将大礼奉上。 当然,最为热情的还属于北海的商人,别管是往日里有些龌龊的,还是正在合作的,只要没有大事耽搁,就直接往清河村来,见面就开始问好,谁不知道叶县男生财有道,这种付出不了多少代价的结交,总归有朝一日能用得上。 老村正得知大壮家生了个娃娃,也是开心的不行,仿佛比他自己添了个孙子还要开心。 叶江堂和叶江殿的作坊今天直接歇业了,一家人推着一大车礼物,基本上也是米面粮油,还有些布匹送上门来。 老村正是拎得清的,知道村里能有今天,都是叶琛在撑着。 叶琛有了孙子,自然要第一时间过来结下情分。 最近奚梦瑶不知道又惹了什么祸事,被奚万年禁足了。但是听说了大壮要诞下小公子,也送来贺礼,一口气送了十五名养马奴和五十匹骏马。 看得来送礼的商旅一个个目瞪口呆,暗暗给自己的礼品加码,总不能让人家小看了不是。 卢秀宁走了没多久之后,就有折返回来,原来人家根本没有回郡守府,而是差人通知郡守府的官员,她这两天要在清河乡治办公,有什么紧要公函,给她送到清河乡来。 旋即又将准备的各种礼物,一股脑地送过来。 这一次卢秀宁可真的是下了血本,为了送礼,将多年来攒下来的嫁妆钱,花了将近一半。 重新折返之后,见到大壮,二话不说,就送过来一张地契,足足五百亩的土地,此外还有两间在郡城位置相当不错的铺子以及一大车各种小物件。 即便是叶琛见过大场面,也吓得不行,连忙推辞。 “郡守大人,您要是想送,就送些孩子用的东西即可,这些太贵重了,孩子还小,承受不起。” 叶琛觉得卢秀宁此举,多少有点匪夷所思,卢照凌天天白吃白喝,一文钱不愿意拿。咋大壮生个娃娃,却那么大方? “有什么承受不起的,如果不是辈分在这,我都想认小家伙做干儿子呢。一些土地,两间铺子而已,实在不值一提。只盼着这孩子能够继承你叶县男的衣钵,早点成才,为我大周盛世添砖加瓦。” “你们叶家孩子多,养活的人也多,产业虽然不少,但还排不到孙子辈。这些土地和店铺的收益,用在孩子身上,正是恰当。” “啧啧啧,没想到坑蒙拐骗的卢郡守,也有如此仁义的一面啊。”旁边传来一道满是讽刺的声音,原来是在叶家修整的刘神医。 如今他老人家接生完毕,本应该去郡守府报道的,毕竟他此行的真实目的,是替北海郡预防瘟疫,但奈何叶家太热情了,老神医对于赤脚医生的手段也很感兴趣,便索性准备多住几日。 “你这老神医好不通情理,我派人去好说歹说,你就是不搭理,怎么郡守一封信,就屁颠屁颠地过来了?”萧嵩翻身落马,放下手里的缰绳,见面就开始数落老神医。 不提此事还好,一提此事,老神医立刻就恼火得不行,指着郡守和别驾就开骂,“你们两个都忒不是东西,一个靠绑人,一个靠骗人,你们都是在朝廷为官的?怎么好意思绑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家,怎么就好意思拿天回医简蒙我。” 见叶琛一脸诧异的看着自己,萧嵩脖子一缩,小声道,“别听他胡说八道,还手无缚鸡之力,他们师兄弟差点把我拿家奴给活活打死!我千算万算就没想到,他们这群道爷那么能打!” 叶琛只能笑着给二人结尾,招呼道,“大家都别闲着了,入席,入席。” 人家都是要等孩子百日再开宴,叶家今日客人多,叶琛就不小气了,命人去城里拉来酒席,直接开摆,只要是送礼的,不论多寡就可以入席。 村子越发的热闹起来。 第408章 控场的老太太 这是一场无法避免的酩酊大醉。 此次庆生宴,超过了叶家自发迹以来,历次宴会的规模。 人多,是非就多。 按照道理,叶家这种从农门小户转化为勋贵的新贵族,缺乏底蕴,是举办不了那么大规模的宴会的。 但老太太是一点都不怯场的。 从客人的座次,食物的布置,安排得井井有条。 看得在场的众人都目瞪口呆,就算是有人想小觑叶家没有底蕴,也不敢说话。 实在是叶家这位镇场子的老太太太过于强悍,以至于众人都觉得叶家十有八九是那个昔日辉煌过的大贵族。 而酒宴本身,也别开生面,因为贵客较多,所以专门请来了舞姬。 那弦乐一响,胡璇舞一跳,仿佛置身于后世,某个上流社会的高端酒会一般。 相比之下,清河村前两天的村里人的宴会跟这就没法比了,从主人到客人都是疯疯癫癫的,喝多了,就去道边儿相扑,多少有些别开生面。 然而,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上一世习惯于声色犬马的叶琛,忽然对这种高端一些的宴会,反而变得不习惯,就连卢照凌等人都觉得浑身不自在。 叶琛赶忙摇头,甩开这种不合时宜的情绪。 昨日的我是我,今日的我,照常是我。 宾客们看得开心,老太太则拍拍手,又换了一茬舞姬,悦耳且优雅的丝竹笙箫之声响起,姿色绝佳的舞伎在乐声中翩翩起舞。 叶五四皱着眉头跑到老太太跟前,小声道,“老婆子,你疯了,这得花多少钱?” 老太太皱眉道,“你懂什么!该省省,该花花,今天这日子,不光是人家来拜访老蔫,也是老蔫让大家记住他的日子,不能让外人小觑了北海县男。” 既然是庆生酒宴,自然是有酒有宴。 从地窖里拿出来的张裕葡萄酒,被叶琛贴了罗曼尼康帝的标识,然后装在酒坛子里,一一杯杯往众人肚子里灌,喝得差不多了,就开始上主菜了。 老太太今日不仅镇住了场子,也给叶琛上了一课。 没多时,叶家老三做了庖丁,牵来了一头活羊。 老太太将叶琛叫到跟前,教诲道,“老蔫啊,记着点,这叫过厅羊,体面人家摆宴都得有这些东西,以后娘要是不在身边儿,你身边儿又没个女人,别丢了自身的脸面。” 不远处的卢秀宁脸颊一红,低下了头。 叶琛则皱着眉头,一脸的不屑,吃头活羊咋了,他后世不是经常吃烤全羊? 结果让叶琛大吃一惊的操作又出现了。 只见叶大福用牛耳尖刀熟练的插入活羊的脖颈,杀羊扒皮,刀块的不行,几乎刹那间,就将肉割了出来。 见老三杀完羊,老太太就开始对长者招手。 首先是刘神医。 刘神医很明显是叶家竟然玩得那么高端的,上前指了指羊腹部下一块嫩肉。 叶老三心领神会,一刀割下嫩肉,装进木盘。 秦氏立刻将刘神医选定的肉系上彩巾。 接着就是郡守,萧嵩,各路客人,最后轮到叶琛。 叶琛迷迷糊糊地上前选了个羊尾巴,他记得小时候电视里演过类似的剧情,男主就是选的尾巴。 但是没想到,古代的贵族是真的这么玩的。 每人选一块羊肉,然后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彩巾作为区分。 然后一整只羊,分给每一位宾客。 众人又看了一阵百戏,将近小半个时辰,羊肉烤好了,由昆仑奴端上来,羊肉上撒满了叶家库存的胡椒,还有杂货铺的杏酱。 这种高端的材料一直卖不出去,今天总算是派上了用场。 叶琛几个喜欢吃辣椒面的,则撒了些辣椒面。 别说是叶琛了,就算是在场的豪商,甚至世家的管事,都惊呆了。 用他们的心里话来说,就是别看叶家是新晋的县男,但是人家真讲究。 歌舞讲究,食材讲究,就连这葡萄酿,都别有风味。 仿佛人家叶家就是天生的贵族,本该就如此尊贵,做事情本身就如此有排场一样。 当然,这种讲究被很好地掩饰在了宾主之间的欢声笑语之中。 所有人都没察觉到,叶琛其实对于这种酒宴,是颇为拘束的。 萧嵩、赵云璎、刘神医等人,却不觉得拘谨,反而显得甚是开心,似乎在北海这个地方,能够有这样的酒宴,能够让他们想起长安。 所以整个宴会的气氛格外的融洽。 歌舞罢,酒席也吃得差不多了。 乡亲们散去,老太太则去送行。 虽然今日的宴会高端,但绝对没有苦了村里的乡亲们半分,老太太跟他们从始至终不拿捏架子。 亲自送迎。 至于卢照凌则人来疯起来。 他常驻在叶家,就当自己是半个主人。 带着大家玩儿投壶。 每人发九只箭矢,五步外设一个窄口的竹筒,他自己做裁判。 裁判有个说法叫“司射”,然后宾主赤手分别朝壶口投掷箭矢,每轮以投入壶中箭矢多者为胜,输者罚酒。 别说是叶琛了,就连卢秀宁都不停地撇嘴。 太高端了,不是我们下里巴人适合的游戏。 两个人端起酒盏,默默地喝了一杯。 小壮似乎很喜欢这种游戏,吵着闹着要玩,但他的箭矢似乎没长眼睛,没进壶口,反而不小心插在了骆宾王的发髻之上。 一屋子宾客、长辈表情尴尬,不约而同地停止了这种无聊的促进感情的方式 ………… 小壮脸色赧然地退回到座位上,一脸歉意的吵着骆夫子叉手。 骆宾王哼哼了两声,懒得跟这个暗中报私仇的小家伙计较。 萧嵩坐得离着叶琛较远,但是眼珠子却一直往叶琛身上瞟,笑容说不出来的开心,看得叶琛浑身上下都很膈应。 今日来帮忙庆生的,在北海郡搞饮食的,占相当大的一部分。 叶琛也想趁机拉拢他们一二,所以开始心里琢磨着什么。 而骆宾王则比较有意思了。 拉着卢照凌,一老一少,就站在酒席宴正中间,开始飙诗。 你来我往,好不痛快。 一群食客,别管听得懂,听不懂,反正跟着点头,然后喊彩就是了。 卢秀宁掩面,觉得甚是丢人,拉着萧嵩在桌子上不停地比画着什么,仿佛在探讨什么了不得的国家大事。 萧嵩不停地说着,卢秀宁时不时地皱眉。 忽然间,人群之中的魏学礼猛地吸了吸鼻子。 “咦?这味道不错啊?这是什么?” 人群之中,正在品酒的萧家管事也抬起头来,“不错啊,这是什么佐餐小菜,怎么才上?” 刘神医摇头道,“瞎说什么呢,刚才那老太太把酒宴布置得这般流畅,怎么可能快结束了,给你上佐餐小菜” 众人面面相觑,满脸的疑惑。 正在吟诗作对的骆宾王也闻到了味道,几个跟着打拍子的落魄夫子,纷纷嗅了嗅,然后众人循着味道,吵着叶琛的桌案走了过来。 就很尴尬。 一群白发苍苍的老者,仿佛嗅到了血腥味的饿狼,虎视眈眈地看着叶琛。 旋即更多眼神落在叶琛近前。 “诸位别闻了,这味道是从此处传来。” 说着,指了指自己眼前新摆上的餐碟,然后亲自动手,给他们一人分了一小碟。 “叶县男,别跟我说,你们叶家穷得要吃咸菜度日了。”魏学礼捋着颌下的胡须问道。 叶琛知道,魏学礼背靠魏家酒楼,吃过的美味,数不胜数,自然瞧不起这虾油咸菜。 当下笑吟吟道,“此乃用秘法所制的虾油咸菜,我保证大家伙都没吃过” 一群好不容易脱离了苦海,每日可以吃上正经饭菜的落魄夫子,第一反应就是齐齐皱眉,旋即各自窃窃私语。 “这叶县男莫不是疯了” “未必是疯了,也许是初登高位,怕忘本。” “怕忘本,自己在家里吃咸菜就是了,这等场合拿出来做甚?” 叶琛忽然感觉好心塞。 果然,他们读书人,跟我们老百姓是有代沟的。 以后要不要扣他们点月钱,分给他们点土地。 不然总是远离群众,看不起老百姓的东西,可不好。 相比之下,魏学礼却没有那么粗俗。 在众人还都嫌弃的时候,他已经拿起筷子,夹了一大块放入喉咙之中。 旋即惊为天人道,“叶县男,此物是你们家新做出来的,而且必须配合秘方才能做?” “是,确实有秘方才能做,不过是些小伎俩,可比不上魏家的美味。” 魏学礼抚摸着颌下的胡须,眼中闪着精光,“此物的产量如何?” 叶琛眨眼,二人四目相对,有种英雄惜英雄的感觉。 见到魏学礼的反应,在场的餐饮界的大佬才反应过来,纷纷夹了一块放入嘴里,旋即惊为天人,再接着便是一脸的悔恨。 再去插嘴,就会显得格外不礼貌。 只能一脸羡慕地看着魏学礼。 “叶家新建的十几亩地作坊,有咸菜缸一千多个,产量你可以自己计算,若是销量好,旁边儿的空地可以接着建新作坊,到时候产量更高。” 魏学礼眼中精光四射,表情越发的激动。 叶琛对魏学礼笑道,“怎么样?这东西是不是不错?我想着让你们尝尝,若是可以,便派二壮四处去逛逛,推销一二” 不仅是魏学礼,便是在场的餐饮界大佬一个个脸色齐变。 怎么,这泼天的富贵,他们不配么? “如此美味之物,还需要二壮公子去推销么?那些没见识的蠢货,即便是见到此物,又如何识得他的价值?这样,我代表魏家直接订货,你们叶家产多少,我们魏家全都吃下,价格你随便定便是。”魏学礼拂袖大声道。 萧嵩脸色一变,刚想说话,萧家随行的老管事站了起来,“魏公子且慢,我们萧家一直与叶家合作默契,此物当由萧家与叶家合作。” 卢秀宁和卢照凌的神情也颇为心动,可惜她身为郡守,不能做生意,而卢照凌这小家伙,又偷偷摸摸地搞了鞭炮生意,便不好再出手了。 魏学礼直接急了,也不管萧嵩在场,直接与萧家的管事争执起来。 刘神医捋着胡须,笑吟吟地看着,觉得这种热闹,许久没见过了一般。 许久之后,叶琛轻咳了几声,慢悠悠道,“二位,二位,咱也没说要跟你们合作啊,只是让你们尝尝而已,你们急什么?再说了,这可是我家孙儿的庆生宴,你们这就有点喧宾夺主了!” 第409章 投桃报李 这就很尴尬了。 合着,他们这边儿,争了一顿。 这等好事,不是给他们准备的。 萧家管事一脸委屈的看向萧嵩,萧嵩直接摊手,是你冲动的,关我屁事? 旋即又低头跟卢秀宁继续商量国家大事。 魏学礼则捋须抬头,凝望星空,似乎在心中暗道,“我不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刘神医年纪大了,骆宾王这家伙自从来了清河村多少有点放浪形骸,两人很不给面子的哈哈大笑起来。 卢秀宁是想笑的,萧嵩淡淡道,“您是郡守,得淡定。对,把世家女的风范拿出来。 对,身子挺拔一些,我给你说,别信卢照凌那家伙的废话,女人不拿捏男人,男人才能进套。 您可是卢家女,身份高贵着呢。程咬金那等牛人,最多也娶个卢家的寡妇,您配老叶,那是下嫁。” 卢秀宁瞪了萧嵩一眼,“别装糊涂,今日还没责罚你擅离职守呢。” 萧嵩立刻嘿嘿笑道,“我这不是跟上官请示下一步的工作么,说起来,这白狼山的水渠确实不好挖,尤其是缺乏专业人才,要不把温华调给我,我听说这小子是有大才的。” 卢秀宁哼了一声道,“想都别想,人家科举在即,哪有时间搭理你。” 而这边儿,魏学礼终究是年轻了一些,被两老头的嘲笑弄的瞬间绷不住了。 “老叶,你玩我是不是?” 叶琛急忙起身道,“老魏,这话说得不讲道理,我怎么玩你了?你魏家那么大的买卖,抢着咸菜疙瘩作甚?不如给其他生意上的朋友,让他们挣点多挣点钱,也好扩大些规模,多养些伙计不是,你没听说今年大家日子都不好过,好多都让伙计回家种地的事情么。” 魏学礼咧嘴,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口,“老叶,我不同意你的见解。日子过得不好,他们应该反思,这些年都在干什么?有没有足够努力?怎么遇上荒年,就变得那么落魄。” 叶琛神情尴尬道,“老魏,你这不是为难人么?你家是做高端的,这虾油咸菜,虽然美味,但是明显是普通大众更喜欢一些。” 魏学礼怒了,“胡说八道什么,这等美味,明显是贫富皆宜的美味,我魏家可以做高端,也能做低端。就他们那点销量,进门的那个顾客,能赚几个钱。我的好兄弟,人不能跟银子过不去!” 叶琛嘿嘿的笑着,就是不给魏学礼机会。 旁边儿的萧嵩看不下去了,“魏学礼,你别欺负老叶哈,魏家那么大家业,还不至于抢这个破咸菜疙瘩。” 虾油咸菜这东西虽然好,但是终究受众是普通老百姓。 魏学礼争抢此物,虽然说有几分想拿来经营的意思,可当着叶琛的面争抢,实际上还是卖人情的成分居多。 他这么一闹,在场的客商,又有谁敢压价。 真的让魏家进了低端餐饮市场,他们还活个屁了。 所以说,魏学礼的争吵,表面上是对叶琛不满,背地里却是对那些餐饮大佬的威胁。 叶琛听了萧嵩的点拨,心里咯噔一下子。 瞬间明白了魏学礼的意思,这是跟乡亲们打交道久了,玩真诚玩久了,脑子有点跟不上了。 当下生意场的众人又有哪个不是聪明人,趁着魏学礼哼了一声,退回去的功夫,纷纷跑过来对着叶琛一通敬酒,商议着咸菜生意的事情。 至于魏学礼则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身边儿随行的仆人一脸不舍道,“公子,我觉得这买卖真的不错,与其卖人情,不如把生意攥在手里,我觉得也县男不至于不给。” 萧嵩则一脸无所谓道,“急什么,好处在后面呢。” 大壮要去照顾菁菁,却是早早地离席。 叶琛一直照顾大家的兴致到了戌时,送走了大半宾客,剩下一部分宾客欢饮达旦,也不用叶琛操心,这才起身退了出来。 咸菜生意的销路不用愁了,下一步自然是加大生产规模。 叶琛这边儿育婴房走。 大壮被灌了不少酒,此时趴在赵菁菁旁边儿睡着了。 老太太给赵菁菁喂了些米粥,一老一少说着悄悄话,眼珠子不时看向看着躺在襁褓里的重孙,笑个不停。 至于叶琛这个最宠爱的儿子都没有搭理一句。 叶琛吐了口酒气,果然爱是会转移的。 不去打扰老太太的幸福时光,叶琛回到了自己的书房。 郡守卢秀宁坐在书桌旁的椅子上,喝着叶琛桌上摆放着的大红袍,萧嵩则不厌其烦跟卢秀宁汇报几句工作,听了听,无非是关于白狼山治渠的事情。 刘神医早就醉得不省人事,这被叶琛手贱的贴了罗马尼康帝标识张裕葡萄酒与三勒浆这种果酒,区别不仅仅在于口味,还在于其强大的后劲儿。 叶琛从书架里翻了翻,便寻到了一本根据货郎们走南闯北,用脚测量出来的数据绘制成的精准舆图,又拿了自己当初记载清河村挖渠所记载下来的一些详实的数据,最后则是温华亲笔的《治旱疏》。 温华的《治旱疏》早就不是最初的版本,上面有大量的水纹资料,以及百姓的用水情况,土地浇灌情况,对于预防干旱,甚至于说,对于挖掘白狼山水渠都是有很大帮助的。 萧嵩肚子里是有东西的,只是看了一眼,便知道这三者都是好东西。 萧嵩拿起《治旱疏》,笑吟吟道,“这好东西,为何不献给郡守,反而让我白白的沾一份便宜?” 卢秀宁将茶盏里暗红色的大红袍一饮而尽,“世人皆知温华是得我举荐,得以重新科举,若是我再替他献上这《治旱疏》,到时候这不是美事,反而是丑事了,交由你恰到好处,而且你不就喜欢干这些零零碎碎的活么?” 萧嵩撇撇嘴,对于卢秀宁的话,表示了十足的不满。 说到底,就是您郡守高贵,这些琐碎却若是一桩桩都能办成,对百姓有好处的事情,您懒得去把罢了。 叶琛示意了一眼卢秀宁,而自己则重新打开柜子,再次拿出一幅与给萧嵩的舆图相似,却写满了密密麻麻文字的大号舆图,以及厚厚一叠画册。 “这是做什么?”卢秀宁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疑惑,这种舆图类的东西,不应该交给萧嵩么? “随我来。”叶琛并未回应卢秀宁的疑惑,反而对她说道,“一会儿随我去见魏学礼他们,我帮你拉一拉生意,你负责站台,但是你不要多说什么,亦或是干涉人家做什么,你虽然是郡守,但是钱财再人家口袋里,想让人家从口袋里拿出钱来,投资北海郡,就要拿出你的态度来。” 卢秀宁官运亨通,他一向认为整个北海郡的发展方向,都应该握在自己手里。 而商人追逐利润,动不动就会因为一己私利而伤害百姓,系在脖颈上的绳子绝对不能松懈。 所以听叶琛这么一说,心里顿时有点不服气。 当下皱眉道,“士农工商,国之四维,想要地方运行通畅,我身为郡守自然要一一调理好,我若是不管不问,还做这个郡守做什么?” 叶琛苦笑道,“大人,是您懂得经商呢,还是他们懂得经商呢?您不是总是感慨,北海穷苦么?若是这群人以北海为根基,大肆经营商贾之事,您为朝廷多赚取些金银,还愁没银子为百姓做实事?” “刚才我看了看,酒席上一般的商户都回家了,剩下的无不是有些根脚的人物。 虽然他们手中的权利或大或小,但是他们背后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你说什么,这群人表面上肯定是免不了一番唯唯诺诺。 毕竟您是一郡之主,但想让人家心甘情愿地拿钱就不容易了。 因为各家有各家的势力范围,出了自己家地盘,再想经商就容易吃亏,所以人家不会轻易把大规模的投资来过来的。 就拿萧家来说,一口气花那么多银子投资牧场,是单纯因为萧家有钱烧的吗?还不是萧嵩在此地为官可以照应么?” “所以你想让北海郡快速富裕起来,兴修水利也好,兴建教育也罢,甚至修缮城池,这些都需要钱,钱从哪里来?指着百姓种地,那得到猴年马月,唯独兴商一事,办得好,便可以财源滚滚,集中一切力量,办您想办的事情。” “而商业如何兴隆,一是看办商环境,二是看您这个当家做主之人如何罢了。您给大家留下一个什么样的印象,决定着他们背后的家族,是否愿意拿出更多的金银来支持,来做实事。” “你想亲自管理这些商人?模仿之前的旧事,搞官私合营,这是不太好的办法,这些愿意跟官府搞官私合营的人,就算是再怎么努力,能够缴纳的赋税也是有限的。” “那些世家豪门的话事人,随便拔出根腿毛来,都比这些官私合营作坊挣得多,不是么?” 卢秀宁被叶琛的这番话给说呆了。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叶琛竟然用略带嫌弃的话来攻击她的满腔热血,竟然生出了一丝不服气的情绪。 “莫非叶贤兄也与那些俗人一般,觉得我一介女流,只能学黄老搞无为而治,而不能靠自己的手段,为天子治理出一个河清海晏,时和岁丰的北海郡吗?” “好!”叶琛笑着鼓起掌来。 卢秀宁一个女子,竟然也有这般雄心壮志,不得不说,卢氏高门的教育,真的不一般。 看着叶琛鼓掌,卢秀宁的情绪瞬间降了下来,“你觉得我的想法不好么?” 第410章 真真正正的投桃报李 “当然好,郡守作为天子的牧民之臣,理应有这样的气度胸襟。 河清海晏,时和岁丰,多么让人憧憬的画面啊。 不过,让我们来看看,时下的北海的情况,距离大人所言的画面,到底有多遥远?” 卢秀宁一脸疑惑,却见叶琛缓缓舆图,平铺在地上。 这竟然是一份完整的北海郡舆图,甚至连周边儿列国都有。 叶琛指着舆图,“这是我们的北海郡详情图,有些地方我去过,有些是靠货郎用脚测量出来的,你仔细看看上面的内容。” 卢秀宁发觉叶琛真的是一个让人痴迷的男子,他总是这般有把握,这般的心平气和。 自己在他面前,即便是有再大的火气也发不出来分毫。 听他这么说,她就跟叶琛一起跪在地上,看这幅巨大的舆图。 越看越心惊肉跳,因为这幅舆图上,不仅标识着各个县、乡、村之间的道路,还有每一地的人口,男女老幼的比例,实际耕田数,每个月新成亲的人数,丧葬人数,每月需要消耗的口粮数,当地的特产,记载的都无比的齐全,可以说是一份叶家经商的宝典也不为过。 她指着其中一个村子,疑惑说道,“怎么这个村子产粮才这么点?这跟他们乡头汇报的数据完全不一样啊? 还有这个村子,怎么只有一百多个人? 我记得我去过此地,这个村子,明明有五百多人的。 还有这个折冲府,怎么你这里记录的府兵兵额,与实际差了将近半数以上?” 卢秀宁看着叶琛这份巨大的舆图,对于自己治理的北海郡几乎每一个乡,每一个村都异常的不满。 她首先是怀疑,是不是叶琛的数据不准确,待见叶琛的肯定神色之后,她开始崩溃了。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这个样子?当初我亲自治理的北海县都已经差成了这个样子,那其他地方岂不是更差?” 一个信誓旦旦,说自己要做一个好官的卢秀宁,看着叶琛这份舆图上记录的数据,根本无法接受。 在她的潜意识里,自己治下的百姓,就算是生活困难,但是起码是有希望的。 可当她看了大半舆图之后,她觉得别说是太平盛世了,就连地狱似乎都比自己治下要好一些。 “有什么好吃惊的?人口流失,如果不瞒报,乡头可是要问责的,至于赋税,从别的老百姓口袋里挤一点就是了。” 叶琛一脸的习以为常,给卢秀宁解释道,“人口流失之事,除了自然流失的之外,还有逃匿山林的,还有成为流民的,做小生意的,跑到大户人家做引户的,这是无法避免的。” “不过也不都是一片向坏发展的,”叶琛又指了指清河乡以及捕鱼作坊的地方说道,“你看看这两个地方,一个是由清河村作坊的带动,一个是因为捕鱼业的发展,百姓明显增多,他们的日常消费的铜钱也比地方多一些。” “这证明郡守大人的仁政还是有很大用处的,起码有一些百姓得到了实惠。” 叶琛又指了指北海郡之外的区域,点了几下说道,“你看,这几个月,从河北道、河南道流入到北海郡的百姓明显增多了。” 卢秀宁瞪着她那一双无知的大眼睛,看着叶琛说道,“你怎么收集那么多信息,这种事情你我知道也就罢了,若是让天家知道了,怕是要杀了你。” “这是属于你我之间的秘密,不是吗?”叶琛温声道。 听到属于你我之间的秘密二字,卢秀宁脸颊有些微红,轻轻的嗯了一声。 叶琛却没有发现卢秀宁的变化,而是继续谆谆教导说道,“今日向大人展示此物,我想告诉大人的是,这个世界上的事情,不是一个人的力量管得过来的,你的本职是替天子牧民,维持地方稳定,让穷苦百姓吃的饱饭,你尚且做成这个样子,您确定您有把握,把商人也能管理的井井有条?” “每阶段有每个阶段该干的事情,既然眼下管不过来,何不让他们放开手脚去做?黑猫也好,白猫也罢,只要能抓到硕鼠,就可以暂用。待条件好一些了,大家伙也挣到钱了,您再想管理商事,商人重利,又有谁敢不服管教?” “受教了。” 卢秀宁气鼓鼓地朝着叶琛拱手,但是心里还是多少有点不服气的。他觉得叶琛的话语里充满了陷阱,总觉得一旦放开了手脚,这帮子商人就如同脱缰的野马,再也难以驯服。 相比之下,她更倾向于与叶琛合作,毕竟叶琛对待普通百姓是不错的。 叶琛继续说道,“至于你说我为何要收集这些信息,这便是商人与众不同之处了。” “要知道世家、官府动辄绵延几百上千年,利益盘根错节,可以挣钱的地方,早就被瓜分干净了。 后进之辈要想挣银子,只能寻找新的利益点。 这也是我跟你说,不必过于干涉商人的原因。 因为论发展商事,您真的没人家专业。 只要不是粮食、武器、盐铁等命脉生意,你大可以松懈一些,让商人们放开手脚去做。这幅图,几乎集合了叶家所有货郎的努力,希望你好好珍惜,日后每隔半年我也会更新一次。” 给卢秀宁这份舆图,是彻彻底底的投桃报李。 叶琛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那些小商人,叶琛都会跟他们合作,帮他们创造财富。 更何况一个,一直帮衬叶家的郡守。 而且叶家如今与卢秀宁多少有些深度绑定的意思,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叶琛不得不帮助卢秀宁。 卢秀宁指了指其中几个地方问道,“为何这里写着暂无?” 叶琛苦笑道,“这几个地方却是叶家的货郎所不能至的地方,不过这些地方也有货郎,大人可以去问询他们。” 叶琛不着痕迹的将二壮推广货郎之事隐晦的告诉郡守,果不其然卢秀宁的脸色瞬间阴沉起来。 “有些人为百姓做事,不肯尽心尽力,倒是中饱私囊做的很是顺畅,此事回头我会差人料理的。” 而书房里,正在研读《治旱疏》的萧嵩猛地打了个喷嚏,疑惑的看了看四周,继续垂头做事。 卢秀宁小心翼翼地将舆图卷着舆图,抬起头来问道,“你想让我怎么利用这份东西?” “当然,是让你打好基础,更好地为那帮大爷们服务了。 他们既然担心经商环境,那我们就改变经商环境。 大人有这幅图,就知道哪里的人手最便宜,哪里的木材造船最合适,哪里可以行船,哪里可以通车。 哪里可以给商队补给口粮,哪里的货物可以用来出售。 这里,这里,每一座城,每一条路,都是大人您与商人交换的砝码。 而这里,这里的,每一处不足,都是您改进的方向。 大人若是有魄力,甚至可以成立一个特定的区域,嗯类似于前朝天皇开辟的市舶司,专门用来经营海上贸易,毕竟一般的小打小闹没意思,征服星辰和大海,才能让人梦萦魂牵。” 叶琛说着用手去按尚未卷完的舆图,却不料酒喝的有点多,一不小心按在了卢秀宁的手上,卢秀宁瞬间感觉一股电流在体内经过,手迅速收回来了,脸颊也不自觉的红了。 叶琛此时却已经忘记了男女有别,单纯的将卢秀宁当做盟友,指着舆图说道,“你来看,这几个地方,叶琛指了指辽东半岛、高丽半岛、扶桑列岛,这里在春秋战国时期,齐国遍开辟了循海岸水行的黄金通道,你如今身为郡守,为何不重新开辟此商道呢?” “要知道,扶桑国也好,高丽之地也罢,都是仰慕大周之所在,我们的丝绸、瓷器、铜铁甚至茶叶,都是颇受他们欢迎的存在,只要商路通了,便是渊源不断的财富。” 说到此处,叶琛越说越兴奋,指着舆图远处画了画说道,“这还只是开始,我听说广州也在开辟通夷海道,用来购入香料、花草以及朝廷赏玩的奇珍异宝,这些事情我们也能做,而且我们可以比他们做得更好,我们可以购买粮食、矿石,这是无数百姓受益的事情。” “这里,这里,这里,”此时已经是舆图没有显示的地方了,叶琛却仿佛知晓寰宇一般,“这里是安南海,天竺海,波斯湾,蜿蜒浩荡一路前,便可以抵达更广阔的土地,什么叫大舶参天?什么叫万舶争先?什么叫连天浪静长鲸息,映日帆多宝舶来?这份事业做成了,大人您的那点理想又算什么呢?” “叶贤兄,你,你,你,真的是让我惊讶至极!”卢秀宁激动道,“要不我上书圣人,将萧嵩这废物赶走,我做郡守,你做别驾,不对,你做郡守,我做别驾。” “想得美,我在这山村之中,日子过得那么逍遥,给你去案牍劳形干什么?”叶琛摊手道,“你就按照我给你的规划好好努力,前面的铺垫我已经给你走了,先是开海捕鱼,培养水手,也可以熟悉沿海的情况,接下来你可以让朝廷派遣市舶使进驻,为圣人采购皇家事物,等准备得差不多的时候,再去开市舶司,这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第411章 好大的面子 听完叶琛的话,卢秀宁又彻彻底底的惊讶了一波。 叶郎真的是厉害到了极点,很多看似无关紧要的落子,竟然能在关键时候,成为大局的支撑。 即便是族中的老狐狸,也未必有他的本事。 谁能想到一群四处漂泊的货郎,竟然能成为事无巨细的情报搜索员? 谁又能想到,为解救民生而设置的捕鱼船队,竟然能成为开海的关键性棋子? 在很多自己没有想到的地方,他不仅想到,而且还替自己做到了。 卢秀宁后退一步,对叶琛肃然躬身道,“请叶贤兄受我一拜。” 叶琛赶忙避开,轻笑道,“别搞这些,你好歹是郡守,怎么能拜我一个举人,走与我去见见他们。” 卢秀宁笑吟吟道,“正当如此!” 此时,一般的留下的客人,要么回客房歇息,要么就在宴席上,继续畅饮,而像是尊贵一些的,诸如萧家、魏家、高家以及李家(李威家)这样的家族代表,则被安排到专属的茶室。 大家知道这是有大事要谈,虽然表面上一个个云淡风轻,内心却不免云涌起来。 能够放在虾油咸菜后面去谈的事情,又岂能是小事? 大家都不免一脸敌意的暗自观察对手,生怕别人率先抢了好出去。 叶琛站在人群之中,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海图,述说着自己的计划的时候,大家的表情瞬间变了,甚至有些人的手在颤抖。 他们想过可能有大买卖,但是无论如何都没有想过会是这么大的买卖。 而且郡守就站在叶琛旁边儿,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郡守是支持此事的。 叶琛在连绵不绝的从各方面进行阐述。 众人起初觉得有些天方夜谭,但当叶琛从春秋战国说起,说到遣唐使,说到奴隶贸易,说到北海郡的基础的时候,大家越听眼睛越亮。 海商自古有之,为什么我们不能成规模地去做? 这件事情,乍一听匪夷所思,但是当叶琛说完之后,大家越发的觉得此事可行。 昆仑奴端来新的茶水,给大家斟满,但是没有人去喝。 全都在反复咀嚼着叶琛的话。 此时此刻,北海郡来做此事,真的是有莫大的优势的。 首先是战争因素。 契丹的战事眼看着一时半会儿难以解决,军需也一直困扰着朝廷。 因为走陆运,成本是极高的。 而哪怕是战争结束,辽地的百姓也不能不管,他们也需要吃饭。 如果此时,开辟一条海上运输线,势必会解决大量因为运输粮草而出现的成本难题。 其次是经济因素,这几年北方大旱,河南道也好,河北道也罢,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相比之下,今岁的北海郡,因为有了新郡守的治理,不仅农业上没有那么糟糕,商业也因为大量官私合营作坊的缘故,有着让人眼前一亮的产业基础。 再次便是人口问题,因为吸纳了大量的沂蒙山难民,这些难民除了大部分被分配了土地重新为民之外,还有相当一定数量,成为官府派遣做事的工匠。不论是铁器和丝绸,只要用一定的时间去培训他们,这些人就可以迅速转化为生产力。 此外还有政策优势,大家都知道,北海郡的郡守是爱民如子,不与民争利的,有她存在,大家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不会在生意上受到什么刻意的刁难。 还有圣人的期许,圣人是非常在意派遣出去的女官的,若是加上市舶使的因素的话,这件事情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最后,北海郡还有一个谁都无法比拟的先发优势,那就是庞大的捕鱼团队。 因为战争和难民的缘故,大量的人手被朝廷组织起来,成为渔民,他们可以为朝廷捕鱼,自然也可以成为航海的水手。 如果再加上叶琛手里的这份海图,开海一事,简直就是为北海郡量身定做的。 反应过来的众人,都用看待鬼神一般的眼神,去看着叶琛。 这到底是何等的心思,才能默默筹划此事,让任何人都没有一丝的察觉? 而当此事展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此事已经几乎板上钉钉地可行了。 这家伙也太恐怖了。 这种场面对于叶琛来说,早就见惯不惯了。 上一世不知道路演了多少次,区别只在于有没有ppt而已。 他喝了一口茶水,舒缓了一下快冒烟的嗓子,淡淡地问道,“诸位,以为这件事情如何啊?” 卢秀宁忽然觉得,叶琛对自己的建议纯粹是浪费时间。 因为她忽然觉得,有了叶琛刚才的那一席话,从诸多方面叙述北海郡开海的先发因素,让她再去说,他也说不出什么来。 不自觉的,眼神里看向叶琛越发的迷恋。 当然,其中也有叶琛和卢秀宁没有预料到的。 那就是大家伙对于此事表现得过于热切,而对于官府方面却没有任何的忧虑。 每个人的认知都是片面的,没有一个人可以窥见这个世界的全貌。 就像是卢秀宁认为官府就该去面面俱到地管理下面一样,叶琛认为官府最好少管闲事,给商人以充足的发挥空间,他们才更愿意留下来一样。 其实两个人的认知都是不全面的。 当叶琛说完这些之后,拿出海图递给大家去传阅的那一刹那。 众人一哄而上,魏学礼手死死的捏着海图,萧家的管事拼力的往前蹿,高家的管事晃了晃没站稳的身子,也要往前挤,至于其他几个北海的世家,诸如孙家这样的,根本没机会上前,就被魏学礼一眼给瞪了回去。 “若是能成,你们跟着喝汤便是,往前凑合做什么?” “郡守大人,叶县男,你们拿出此等宝物,又说了那么多,莫不是想选一家合作? 您且听我说,论实力,在场的没有一家能比得过我们萧家! 您是想如何抽成,是给官府,还是给您自己? 你即便是插手管理,也无妨。 您说个数目,我们萧家都同意。您或许不知道,我们萧家别的没有,就是钱多啊!” 萧家管事的声音充满了豪迈,主打的就是有钱二字。 叶琛以手扶额,他忽然意识到,在这个经商环境差到了极点的时代,大家对于官府的各种魔鬼操作,早就习以为常了。 被朝廷压迫就压迫,被朝廷插手就插手,我们都可以的。 只要让我们干就可以。 我们就是逆来顺受的小媳妇。 别说跪着把钱挣了,你让我们躺着把钱挣了,我们也不嫌丢人。 刚才自己的担忧纯粹是多余的。 见萧家如此的口无遮拦,卢秀宁的表情忽然有些慌乱。跟萧嵩这种部下不一样,这位管事说话,可是代表着萧家这样的庞然大物。 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海贸这件事情的诱惑,竟然有这么大,急得萧家能接受一切条件。 魏家的反应也不遑多让,只见魏学礼起身,“老叶!魏家和叶家合作也有一段时间了?这就是你整日称兄道弟的行径么?郡守大人不在,这宝贝便藏着掖着?” “我给你说,我的心伤透了。你知不知道,我们家为了寻找新的赚钱之路,多次组织船队,可都是在半路上沉没了,若是有这宝贝,岂能吃亏?” “你说哪次,你们叶家遇到麻烦,我们魏家没有出手?你倒好,有好处藏着,你藏着不要紧,可这白花花的银子,就被你耽误了。你说你心疼不心疼?” “你听兄弟跟你说,这开海,还是得跟我们魏家合作,由我们牵头,萧家很强,但是不如我们。” 至于其他家,也是忍不住纷纷上前,拉着叶琛开始叙说着交情,希望分上一杯羹。 叶琛和卢秀宁对视了一眼,这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啊。 叶琛示意卢秀宁上前说些什么,卢秀宁轻微的摇摇头,躲到了叶琛的身后。 似乎还有点耍小脾气,轻声道,“是你不让我说的。” 而实际上是,卢秀宁也不太懂这些懂事,她不敢贻笑大方。 叶琛只能无奈走上前台,淡然的摆手道,“诸位,别急,别急,这么大的生意一家吃不下去的,想要成规模的开海,我们要有船,要有货,有水手,有护卫。不如由北海郡牵头,有在下谋划,我们一起完成此事,如何?” 魏学礼率先点头道,“好啊,那太好了!” 听说由北海郡牵头,由叶琛谋划,众人首先就放心了许多。 魏学礼继续道,“北海虽然艰难了些,但与河南、河北二道的其他州府比起来,还是要强很多的。 若是开海之事能成,我们魏家肯定无论如何都要参与其中。 这购置海船的事情,我们魏家愿意出资,另外,魏家的势力遍布大周各地,我们魏家的购货渠道也不少,想要购置抢手的丝绸、茶叶、盐铁等物,只需要一张条子即可。 这海路的主导权魏家也可以不过问,具体的规划也可以不插手,只不过这利润该如何分配?” 萧家管事思索了一番,“对啊,具体该出资多少,该如何分成,总该有个成算?” 叶琛看向卢秀宁,众人亦看向卢秀宁,却见卢秀宁淡淡道,“诸位莫要看我,此事能谋划到今天,以至于走到前台,都是叶贤兄的功劳,我岂能喧宾夺主。” 一时间,众人皆倒吸了一口凉气。 事已至此,卢郡守还要任凭叶琛施为吗? 这事情做成了,可是泼天的功劳啊?她就不怕家族问责吗? 但众人见卢秀宁对叶琛信赖的表情,完全不似作伪,心中皆忍不住暗道:这叶县男,好大的面子! 第412章 魏学礼论叶琛 叶琛见众人都将目光扫向自己,只能再次向前,说道,“开海之事,夺江南海商之利,自然会有人不满,当寻圣人撑腰,那自然少不了圣人的那一份。 由北海郡牵头施为,又由北海郡做基础建设,府库也要有所分润。 以余拙见,除去正常赋税之外的盈利,圣人当取四成,府库上缴两成,余者四成由我等分配如何?” 当即便有人不满道,“开海的成本乃是天文数字,况且我等本身就要给圣人购置奇珍异宝,再拿六成出来,我等喝海风么?” 叶琛无奈地摇头,刚想解释,魏学礼起身嫌弃道,“若是连这点脑子都没有,就不要参与此事了,所谓为圣人购置奇珍异宝,何须用钱?你手中的刀剑是做什么的?那些番邦蛮夷见到我天朝上国之民,莫非不需要进贡?” “这明显是给我等开的挣钱的后门,这等没脑子的人,也配参与此等盛事,别说是圣人拿六成,即便是圣人拿九成,此事我等也做得。郡守在上,叶县男,请将这愚蠢之徒驱逐出去!” 众人都惊呆了,还能这样操作? 那人还有些不服气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咱们不能说出了海,就不尊大周律法?” 萧家管事冷哼了一声道,“唯唯诺诺还跟着参与个屁!平日里也没见你们偷税漏税,怎么出了大周,反而前怕狼,后怕虎?若是圣人允许我等出海,我们做什么,圣人心里自然有成算,劫掠一二蛮夷算什么,灭掉一二小国,都是合情合理。说到底,我们做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没有结果!” 叶琛点了点头,果不其然,这世家大族出身,看待事物的观点,就是跟一般人不一样的。 那人连忙道歉,叶琛也没有驱逐此人,毕竟刚才他所言,代表了不少人的想法。 卢秀宁轻微颔首,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不是朝廷完全可以控制的,况且杀几个蛮夷,抢些东西,在她看来,也没什么。 别打着大周的旗号不就是了,圣人看见钱财,还会在乎几个使者的刁状么? 叶琛一直说到深夜,方才停止,让大家回去与家族商议,各家能付出多少金银,准备多少资源,再行分配剩下的百分之四十的好处。 众人也回去休息,魏学礼笑吟吟地回到客房。 今日可算是来值了,天上竟然掉下了那么大的富贵,砸在了自己的头上,想来自己在家族的地位,又会有所提升。 正在客房喝水,从另外一间客房里,走出一年轻男子,直奔魏学礼的房间而来。 这人面貌俊朗,肤色白皙,穿着名贵的丝绸长衫,正是北海郡城知名连锁酒楼的东家,姓娄,唤东莱。 见到来者,魏学礼不由地展颜笑道,“你这撒泡尿的功夫,就往我这里跑,也不怕让外人看出些门道来?” 娄东莱恭敬地给魏学礼行了礼,然后笑着说道,“表兄,即便是外人看见又如何?我想偌大个北海,没有谁能猜得到,下里巴人的清风明月楼跟阳春白雪的魏氏酒楼是一家。” 娄东莱是魏学礼的表亲,虽然出身寒微,却颇有经营头脑,偌大个北海,甚至于青州,都有清风明月楼的分店,是故连魏学礼都对他颇为看重。 将其引入客房,倒了杯茶水。 适才关于开海之事的商议,娄东莱是没有资格参与的,此时来见魏学礼,其实更多的是商议如何吃下更多的虾油份额,听魏学礼忽然提起此时,不免露出了惊讶之色,“我本以为今日的咸菜,便是一等一的美事了,没想到这位叶县男竟然这般大方,要拿出开海之事来,与魏家合作。只不过,表兄,他为何要将这真正的泼天好处,拿出来,与我们合伙?” 魏学礼眯着眼睛笑道,“无缘无故?呵呵,你也太小瞧叶县男了,这个世界上如何会有无缘无故的爱!就拿我来说,若不是知道冰雪冷元子给明月来带来的诸多好处,我会接触他吗?” 娄东莱躬身道,“请表兄赐教。” 魏学礼端起水来,慢吞吞地喝了一口,又画了一幅简易的海图,眯缝着眼睛指着它说道,“这个事情,本身就不是一家一户能做成的,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开始的,他就像是射箭,一旦开始就不能回头了,明白吗?” 娄东莱眨了眨眼,点头道,“明白。” 魏学礼指了指自己,“想来,以不良人的本事,我的身份叶县男早就有所猜测,所以与我合作,便相当于与整个魏家合作,而与魏家合作,便相当于把更多人绑上了马车。” 娄东莱想了想,不解地摇头。 魏学礼笑着摇头道,“世人皆在传,药王孙思邈之所以在王屋山隐居,是在为圣人炼制金丹,且颇有成效,是故圣人虽然年事已高,却也能将朝政处理得井井有条。 但是话又说回来,当年始皇帝都没做成的事,他女帝也做不成,想长生不老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人终究是要死的。 所以我们才能见,朝堂之上,李唐后裔跟武家子弟都在肆意扩张羽翼。 叶琛深得圣人眷顾,一经出世,同秀才,同举人,甚至连一向舍不得拿出来的爵位,都赐给他,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叶琛的未来不止于此。 所以他势必会成为武家一派和李唐一脉争抢拉拢的对象。 可他在朝中没有什么根基,即便是狄阁老欣赏他,可狄阁老老了,姚崇等人,保护自己都难,更不要说庇佑他。 所以他不能答应任何一方的拉拢,因为稍有不慎,便是满盘皆输。 而且,我观叶县男行事风格,似乎不愿意在国本之事上掺和分毫,这一点跟世家的态度基本一致,所以他只能拉拢盟友。 因为萧家也好,魏家也罢,虽然在朝堂上的力量亏损的厉害,但说到底还是实打实的地方实力派,可以成为他的后援。 而且如果他事成做得好,又可以让他成为圣人和我们这些世家之间的纽带。就像是当年的太宗和先祖之间的关系,你明白了吗?” 魏学礼的这番话很长,尤其是其中涉及到魏征与山东的往事,娄东莱消化了很久,才将这番话吃透。 魏征不似影视剧中说的那么简单,靠着一张嘴天天骂骂李世民就能活下来。 其中是牵扯到了巨大的政治利益,李世民真的不想杀魏征么? 想,但是却不能杀。 因为魏征干了一件大事,那就是在投降李密后不久,毛遂自荐,安辑山东,担负起收编山东各路起义势力的重任。 李世绩也好,窦建德也罢,甚至于曹旦(确实叫这个名字),齐善行等人会投降大唐,与魏征的拉拢是分不开的。 若是把这个纽带给除掉了,那些昔日的庶族豪杰也好,地方大族也罢,难免会重新扯旗造反。 所以说,李世民很多时候会恨透了快言快语的魏征,却也无可奈何。 因为杀他的成本太高了。 而如今叶琛所做的事情,与昔日的魏征,是多少有些类似的。 随即问道,“可他终究只是一个小小的县男,如何能做成这些大事呢?” 魏学礼苦笑道,“所以我说叶县男是个精明之人,如今的山东贵族,如何能跟先前一样风光无两呢? 我们在地方上作威作福确实没人敢说什么,但是去了朝堂之上,连个屁都算不上,一个酷吏就能抄了你满门,前唐的太宗文皇帝也好,天皇也罢,甚至当今的女帝,孜孜不倦地打压着世家,到如今其实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我们都成了一个庞大的空壳子,而如今叶琛手里拿着大饼,只要一摇晃,我们就不得不扑上去,你以为今日我真的是为了给叶琛配合,让他更好的卖出去咸菜么?其实有一份机会,我也想让魏家独赢的,如今世家真的很虚弱。” “虚弱到,一个圣人的县男,我们也要去讨好,虚弱到给一块骨头我们就要扑上去。这便是世家的生存之道。 钱财乃兴盛之本,书乃富贵之源。 有钱才能培养读书人,有更多的读书人,才能掌握权柄。 如果钱都没有了,就相当于断了根。这一点,圣人清楚,山东世家清楚,叶琛更清楚,不然你以为他疯了,好端端地拿出好处来?” “还不是圣人可以得到好处,世家可以得到好处,他可以得到好处,连带着北海郡的百姓也能分润到好处么?这是共赢的局面,谁都没法拒绝,而偏偏付出代价的是我们罢了” 娄东莱越听越吃惊,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北海县男,竟然能牵扯到一个如此庞大的局之中,还有这么多的算计,最后惊讶的睁圆了双眼,讷道,“这家伙,真的是一个连科举都考不上的废物童生么?” 魏学礼叹息一声道,“确实考不上童生,但谁敢说人家是废物啊?一个穷得差点上吊的书生,一旦洗心革面,能将一个村子的百姓收服,能够让所有人前赴后继地支持他,你以为这样的人很简单么?” “给你个村子,让你去做村正试试,你看看你站在村口的大槐树底下,说乡亲们,咱们别种地了,改种菘菜,你看看有人看你一眼么?” 娄东莱垂头,露出了羞愧之色,“我也是渐渐明白了这些道理,先前占仗魏家的资源,觉得自己真的很厉害,河南河北谁都要给我三分薄面。可是后来逐渐清楚,不是我的本事,是魏家先祖积攒下来的权势。与叶琛这种白手起家,厮杀起来的豪杰,是完全不一样层次的角色。” “遇到这等人,最好与之交好,最次也不要与之交恶。因为人家真的很强,是时代的桎梏阻挡了人家的前进,若是逼急了这等人去打破枷锁,说不准便是东汉末年天公将军一样的存在,别说我们得罪不起,便是朝廷也要刻意的拉拢。” 魏学礼长叹道,“是啊,我与他年龄相仿,执掌北海的商事便觉得吃力,可是人家呢,纵横北海,上可以入山剿匪,下可以济世救民,这期间还不耽误人家做生意。 就在大家都忍不住称赞一声叶秀才有本事的时候,亦或是觊觎人家财物的时候,人家不显山不漏水地编制出来一张巨网。” “他出名到今天,不足一年的时间,狄阁老与姚侍郎对他称赞有佳,跟郡守代表的卢家,跟别驾代表的萧家,跟守捉军高适代表的高家、军方李威代表的李家,这些人都结下不小的情缘,最近听说,连正在逐渐恢复实力的北海孙家,都跟他关系莫逆,至于咱们魏家更不要说了,今天他断了青菜,明天咱们就要少赚不知道多少钱?” “这种人,在北海谁敢得罪呢?不仅如此,此子还不幕权势,有机会便把功劳送给黑齿长之,送给高适,送给卢照凌,送给温华,送给李威,这些人日子过得好,又岂能忘了他呢?” “说实话,我在他面前卖弄卖弄小聪明也就罢了,真的论城府,屁都不是。” 话没说完,魏学礼神情复杂地摇头叹了口气。 娄东莱皱眉道,“表兄,这叶琛既然如此精通算计,咱们魏家有必要跟他合作吗?要知道眼下论影响力,咱们魏家在山东(尧山以东)是数一数二的存在,多了个他,咱们的利益就要被分一块地。” 魏学礼展颜笑道,“你瞅瞅你这点格局?叶琛这样的人,连族中长辈都看不透他能走到哪一步。 表弟,你要记住,只有弱者才会守着一块肥肉狂吠,真正有能力的人,是知道珍惜与强者合作的机会的,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猎取更多的肉食。 今日与其说,叶家想与魏家结盟,魏家又何尝不是想着跟叶家结盟呢?要知道,这个天下的好处是很多的,只有强强联合,才能走得更远,走得更长。” 说到此处,魏学礼又幽幽地看向了远方,苦笑道,“况且,你或许不清楚,咱们魏家是真的缺钱,朝中的几位长辈花钱如流水,真的是让人头大呢” 第413章 红鸡蛋,满脸串 翌日。 客人们一个个吸溜着嘴,剔着牙,表示着对叶家早饭的满意。 如果可以留下多住几日就好了。 当然,他们如果知道,他们吃的是蔫黑鸭食堂的大锅饭,不知道会作何想法。 叶琛则满脸堆笑着欢送。 “叶府的饭菜着实不错,就是这个类似于茱萸的作料似乎放的太多了,叶兄有好处不要自己藏着掖着,明日卖给魏家一些,魏家给你推广出去,到时候你不也能多赚一些不是。” “老叶,老哥我要去挖渠了,你要是想我了,就骑马去白狼山寻我喝酒!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不要想那么多,只要萧家在,不会让你受欺负的。” “别听他们胡说八道,我觉得你现在的正事是给家中的儿女们多说几房媳妇,我瞅着那个二壮就不错,是个玲珑剔透的,要不要我们高家送几个年轻女子,俺们高家的女人,上得厅堂,下的战场,出了名的好生养呢。” 李家的管事则一脸羞涩道,“这咸菜可不可以给军队也搞一些,军队的将士们训练量大,是需要充足的厌烦的,平日里的咸菜又太难吃,儿郎们早吃腻了,你要是能搞,我家可以疏通。” 众人闻言,皆是一脸羡慕的看着叶琛,给军队提供咸菜,虽然要经过李家扒一手,但谁不知道,李家在军队的影响力,此事要是成了,老叶家可真发大财了。 叶琛笑着跟李家的管事聊了聊,说此事容他思索一二,便又跟其他人寒暄起来。 大家本身就有合作关系,如今要一起做大事,关系更加亲密,反正离别的时候,大家伙嘴里都嘟囔了半天,顺手了拿了不少好东西。 “叶贤兄,这次真的太感谢你了,各家如果真的愿意投资,那么北海郡日后的收益定然是源源不断的,赋税暂且不说,百姓也跟着沾光,而且当下便能雇佣大批的帮工,给那些没有饭吃的百姓,真的是给北海郡解决了大麻烦。” “我回去之后,就以郡守的名义上书圣人,你做好准备,总不能圣人同意了,咱们这边儿还要从零开始不是。” “等海上丝路打通了,就要看你的手段,如何把海外的金银财宝、粮食源源不断的运回大周,大家赚的越多,你的价值就越不容小觑,不过我只有把握帮你开始,后面的路怎么走,我便把握不住了。” 卢秀宁担心叶琛,特意留在后面说了那么几句。 “郡守不必担心,我明白您的意思,这海上丝绸之路一旦开启,除了源源不断的财货,也会引来诸多麻烦,第一我会防范于未然,二来也会做足准备,见招拆招。” 对于卢秀宁这样的人,叶琛是素来报以崇高的敬意的。有的时候,高尚的人格,的确会让人盲目地信任。 这种情感,发自于内心,难受理智左右。 卢秀宁点了点头,对叶琛说道,“你是我北海的荣耀,一直都是,这开海之事虽好,却是个地地道道的大漩涡,你最好不要陷进去太深,站在海岸上,做个指挥者,做个干干净净的人就好,你我的路还很长。” 卢秀宁恋恋不舍的看了叶琛一眼,旋即又瞪了眼卢照凌,然后又上了马车。 大队人马都走了,秋日土路上扬起了尘埃,如果事情顺利。 当芳草萋萋的时候,当海船铸造完毕的时候,属于北海的光辉就会在海港起航,绵延到落日的尽头。 “潘虎,你去准备马车,送卢公子回郡守府住些日子。” 潘虎吆喝着昆仑奴去套马,送卢公子回家。 生性活泼好动的卢照凌,根本没机会参与开海这种大事,便不知道怎么摸到了地窖,将叶琛珍藏的张裕拉菲联名款给喝了大半桶,然后摇摇晃晃的跑到院子里放了个新炮竹窜天猴。 这玩意虽然是纸做的,但是声响可不小。 吓得刚出生的婴儿啼哭了好半天。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子,卢秀宁肯定是不能操棍子揍他的,所以只能让叶琛将他带回府。 叶琛也觉得卢照凌最近太疯,也该回家去挨一顿棍棒的教育。 有些人就是需要定期上发条的。 不然就会嚣张的无边无际,到时候惹出大的祸事来,反而麻烦。 此时距离明年的科举大业已经不远了,估计卢照凌会跟温华等人一起闭关读书,在这之前,让他挨一顿揍之后,跟阿姐,跟母亲一起团聚一段时间,也是好事。 卢照凌在马车上,被一圈圈捆绑着,嘴里骂骂咧咧的对潘虎表达着不满。 阿福一脸无奈的接过缰绳,然后递给了卢家的仆人,也回了郡守府。 整个世界骤然间安静了许多,就连村子们玩闹的孩子们,都老实了不少。 尤其是经过叶家的人,都会刻意小声说话。 来福、绣球、旺财组成巡逻队,虎视眈眈的巡视着家里的羊、鸡鸭,谁要是敢制造噪音,立刻就扑过去,狠狠的一通教育。 此时老太太坐在床边儿,脚下放着一筐子红鸡蛋,红色的盐料染得很均匀,老太太拿着鸡蛋在赵菁菁的脸蛋上滚着,嘴上念叨着,“红鸡蛋,满脸串,吃完喜馍馍,再吃红鸡蛋,家家子孙满地窜。” 这红鸡蛋本来是给赵菁菁娘家准备的,却不料赵菁菁生了孩子,嘴也变得有些馋了。 忍不住剥了一个,笑嘻嘻的说道,“祖母,咱家这鸡比别人家的鸡都强,您看看蛋黄就跟金子一样。” 老太太笑呵呵的说道,“那可不,你爹心眼子多,趁着蝗灾收了一堆蝗虫,拿蝗虫粉做鸡饲料,这鸡蛋能不肥么?人家家里养的鸡,能有些草籽吃就不错了。” “你平日里多吃点,把身体补的壮壮的,这样奶水才足,可不敢委屈了孩子。” 老太太现在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新一代上,只要看见小重孙,眼睛里就都是笑意。 大壮干完手头的活就往屋里跑,少不了被赵菁菁责怪两句,让他没事多去大棚菜那边儿转转,免得有人祸害了家里的大事。 昨日的酒宴,有不少乡亲在外面的没赶上,另外就是隔壁几个村子,相识不错的人家,也都在今天过来道喜。 酒席是赶不上了,但是喜饼和红鸡蛋却可以捎一些。 别看老太太能布置高端的宴会,但是对待老乡亲们,也不曾小看一分。 用他老人家的话说,人家愿意登门,就是看得起你。 “呦,你们怎么也来了?”叶琛见着外面一群团练的弟兄,手里抱着一大堆的礼物登门,赶忙赢了过去。 胡玉麟看着屋头睡觉的娃娃,笑得很是开心,“老蔫,你有孙了,我能不过来瞅瞅!你放心,兄弟们都是倒换着回来的。大家心里都清楚的呢,咱们这帮人名义上是团练,私底下就是你叶家的部曲、牙兵。既然是牙兵部曲,岂有主家有喜事,不登门的道理。” “真的是辛苦你们了,平日里训练那么忙,还要往我这里跑一趟,今天都别走,我让二壮准备酒桌,也不是啥好东西,就是昨天剩下的食材,给大家伙做一顿酒宴,都是自家兄弟,自然要热闹热闹。” 叶琛丝毫不因为成了县男,就跟大家生分分毫。 大家也不犹豫,都是军队里的糙汉子,听了叶琛的话,跟着二壮就去库房里取食材,不用招呼人,自己就开始剁肉做饭。 用胡玉麟的话说,保不齐哪天上了战场,命都得交代给三壮这臭小子,别跟老蔫客气,使劲儿造。 叶家这边儿络绎不绝的有人来拜访,昨天有不少人因为达官贵人太多,不敢登门的,现在人走了,也不怕了,提着东西就过来了。 礼物虽然都不贵重,但是乡亲们的笑脸是真诚的。 这样情义重的礼物,叶琛是从来不嫌多的。三壮肩膀头子上挂满了吃食,见到好吃的,就往自己嘴里塞,嘿嘿笑着说道,“等俺大侄子长大了,俺再去给他买。” 不论是团练兵丁、叶家的佃户、部曲,亦或是客人,来的时候没有空手的,走的时候也是满满当当。 二壮几乎把杂货铺搬空了,准备了海量的点心、蜜饯,地里的活也忙不上了,春月和汐月俩丫头忙得脚不沾地。 叶琛是封建官僚,是贵族,是乡头,是地主,这些都不假。 但是谁都知道,叶琛的好。 孩子又开始哭闹了,见帘子掀了下来,就知道赵菁菁开始喂奶了,大壮嘿嘿的被赶了出来。 赵菁菁生完孩子之后,胆气大了一些。 起码敢当着老太太的面,撩开衣服喂奶了。 不得不说,叶家的营养确实不错,人家的闺女,生完孩子要两三天才有奶水,赵菁菁生完孩子就有,甚至有些结了婚,刚生了孩子的妇人都跑过来问,叶家是不是有什么出奶的法门。 刘大夫手里捧着些他攒的药材,拉着叶琛的手叮嘱道,“老蔫啊,回头让菁菁这丫头多吃点素,少吃油腻,你闻闻这母乳的味道,隔着那么远都有些酸臭。” 第414章 清河村快闪 大壮是个实在的男人,自家婆姨让他下地,他就下地去了。 蔬菜大棚跟别的地方不一样,这个时候有没有农药,而且水分也比较足,稍不注意,地里就会长青草,长虫子。 这些东西,都要时时刻刻的去清理。 这两天大壮比较忙,基本上都是春月盯着。不过没有人敢小觑这个丫头,每天活都干的很踏实。 大壮也不摆架子,下了大棚就跟着大家一通猛干,不一会儿的功夫,怀里就堆满了杂草,这些东西都舍不得人,汐月会领着一群孩子分门别类。 有的野菜,可以拿回家用来吃,有的可以用来喂鸭子,喂鸡,有些则用来喂牛羊。 等回来的时候,大壮已经是满头大汗,浑身脏兮兮的,都是大棚里带回来的泥巴。 小壮悄咪咪的跑了过去,将一块手巾递给大壮,笑嘻嘻的说道,“大哥,准备的怎么样了?这几天,我忙前忙后可累坏了。” 大壮表情有些尴尬,一边儿在水盆里挫着泥,一边儿小声道,“小壮,不要了,你嫂子又不需要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小壮的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得,撇嘴道,“你不给,你怎么知道嫂子不需要?” “你快点哦,大家正等着你呢。”说着就把大壮扔在了一边儿,急匆匆的四处乱窜,似乎在安排什么。 大壮的心忽然就跟打鼓了一样,而院子里的人也开始逐渐变多起来。 小壮站在门口咳嗦了一声,然后猛的招手,正在桌子上搂席的学院同窗们,一个个立马不搂席了,而是开始擦擦嘴上的油腻,神情庄重的慢慢的往院子中间走去。 其中有温华,有孙望峰,有元载,有叶凡,有栓子,都是跟小凡关系不错的,大家排成排表情肃穆。 院子里的变化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大家都下意识的向小壮他们望去。 而洗漱干净的大壮,也趁机换了一身崭新的衣裳,人也多了几分贵气。 大壮虽然经常干农活,整个人黑黝黝的,但是他身姿挺拔,身上的肌肉棱角分明,此时站在一堆孩子堆里面,将他衬托的越发的高大威猛。 赵菁菁刚跟叶家老太太说完话,感觉有些虚弱,便闭上眼睛休息,脸上从始至终都是挂着淡淡的笑意的。 老太太时不时的伸出手来,逗弄一下嘴角总是咧着笑意的娃娃。 就在这时,孙氏忽然跑进来,说道,“娘,菁菁,快看大壮他们在干啥?” 说着,主动爬上床,推开了窗子,一股柔和的光,撒了进来。 在窗子的有限的空间里,仿佛一张活灵活现的油画。 赵菁菁的视线之中,一群孩子手捧着芍药,兰花表情各异,围绕在大壮周边,而大壮手里则是捧着一大串玫瑰,一脸的温柔。 这是叶琛栽种在大棚里的,用来自己观赏卖钱的,没想到也让这群臭小子给摘了,插成了一个丑陋的花篮。 在所有人的潜意识里,大壮就是一头永远不知道疲倦的大黄牛,他是最容易被忽视的叶家人,但却是叶家生活的幸福的底气。 就连赵菁菁都没想过,原来自己的男人,穿上新衣裳,稍微洗一洗,竟然那么阳光俊朗。 她的眼角瞬间涌出来了泪花。 大壮为了这个家,付出了太多,太多,曾几何时,他也是个无忧无虑的少年郎呢。 “大郎,搞这些做什么?”赵菁菁略显虚弱的声音传来。 而在窗外。 大家透过窗子,却也能看见床头的赵菁菁的身影,虽然不施粉黛,甚至因为刚刚生产完,身体很虚弱,脸色有些苍白,但是在众人的眼里,赵菁菁身上却透着一股温和柔软的美。 “菁菁,你辛苦了!”大壮的话非常短,但强劲有力,能够直接抵达人的心灵。 这边儿的动静,也惊动了正在迎来送往的叶琛,他下意识的往这边儿看,就见自己的大儿子,站在人群中,身边儿站着一堆小孩儿,手里还捧着花。 “主家,您的玫瑰!”潘虎瞬间惊呆了,他可听家主说过,这玩意将来能运到城里换不少钱的,怎么大少爷忽然就给摘了。 叶琛却摆摆手,一脸老父亲的慈爱,笑吟吟道,“大壮长大了,走,咱们过去看看。” 随着大壮一声,“菁菁,你辛苦了。” 孩子们,也齐声呐喊,“菁菁嫂子,您辛苦啦!” 这句话,仿佛一句口号一样,人群之中,忽然涌出来很多人,刘老太太家的小草、小芽,正在帮忙干活的满仓、满屯,牛家的小哥俩,潘娘子家的孩子,一大堆叫得上名来的,叫不上名来的站成好几排。 小壮手里拿着两根筷子,笑嘻嘻的站在对面,略显得意道,“卢照凌这家伙被轰走了,那我就做总指挥了。” “预备唱!” 大壮神情领唱,孩子们跟唱。 深夜花园里四处静悄悄,树叶也不再沙沙响;夜色多么好,令人心神往,多么幽静的晚上。 小河静静流,微微泛波浪,明月照水面,银晃晃。依稀听得到,有人轻声唱,多么幽静的晚上。 而就在这时,附和的人也出现了。 声音由远及近,门口外忽然涌出一大堆平日跟着大壮种菜的年轻人,大家都回家换了一身新衣裳,伴随着歌声慢慢的加入队伍。 “我的心上人坐在我身旁,默默看着我不作声;我想对你讲,但又难为情,多少话儿留在心上。 长夜快过去天色蒙蒙亮,衷心祝福你好姑娘;但愿从今后,你我永不忘,小清河郊外的晚上。” 这首小清河郊外的晚上,是叶琛闲来无事是,唱给孩子们听得。 虽然有冒名顶替之嫌,但是却很符合叶家的周围的环境,孩子们也跟着唱过一两次,但叶琛是如何也没有想到,他们竟然把这首歌编排成了大合唱。 小清河郊外的晚上,一遍又一遍。 衷心祝福你,我的好姑娘,听了一遍又一遍。 刚一开始,大家并不熟练,声音是低声的吟唱,渐渐的,他们的声音越来越高亢,越来越亮。 越来越多的人,听懂了这首歌,选择了加入,虽然声音混杂了许多,却如同万马奔腾,如同激流奔涌。 老太太脸上羡慕的看了一眼赵菁菁,又看了一眼蹲在门口,嗒嗒抽着烟嘿嘿傻笑的叶五四,琢磨着回去以什么理由,抽一顿叶五四。 被歌声感染的叶大旺,伸手拉了拉秦氏的手心,却被秦氏羞涩紧张的一把挣开,但是大旺却霸道的再拉了一次,见四下无人,秦氏便羞红着脸依了大旺。 二壮趁着四下无人注意,给苏酥来了个霸道的壁咚,苏酥的胸脯猛烈的起伏,先是挣扎,再是顺从,最后两只手被俘虏,变成了激烈的舌吻,脑海里则是幻想着有朝一日,二壮给自己一个一模一样的情景。 孙氏摸着肚子里的孩子,咧嘴笑得很甜,她期待自己也有这么一天。 而产房里的赵菁菁,则泪水止不住的在眼眶里大壮,她只说过一次,她喜欢听父亲唱过的这首歌,她只说过一次父亲大棚里种的那种红彤彤的花很好看,她只是听村口的妇人们议论那些江湖儿女示爱的洒脱,多驻足了一会儿。 大壮就都记在心里了,这个男人虽然把一切都献给了家族,但是他依然在心里,给自己留下了最重要的位置。 有了孩子,他的第一反应却是自己还好不好。 自己嫁给大壮,虽然头前的时候苦了一些。 但是后来越来越幸福了,到如今,赵菁菁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傻孩子,哭什么,有大壮这样的男人,是你一辈子的福气呢。”老太太将赵菁菁拦在怀里,给了她最诚挚的温柔。 老人家不知道,生孩子是在鬼门关走一遭,赵晶晶又是生性婉约、内向的女子,觉得被男性神医接生,受了莫大的委屈,这种情绪一直存在。 可这一刻,却得到了这个世界最温暖的抚慰,刹那间,她觉得自己所收受到的一切委屈都是值得的。 许久,许久歌声停歇,人群也散去了。 恍如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大壮透过窗子,将插满玫瑰的鲜花递了过来,他的身影,装窗子塞得满满当当。 他傻笑着。 赵菁菁却不在哭了,她笑得很是开心。 这个男人只有自己一个女人呢。 赵菁菁恨不得现在就下床,给大壮,给小壮,给父亲做上一桌美味的佳肴。 大壮被推进了产房,然后其他人匆匆退下,将这温馨的一刻留给他们夫妻。 大壮笑着抚摸着赵菁菁的头发,没有什么花里胡哨,但是温和的说着,“刚生完孩子,不要乱动,要配合祖母,好好养胎,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赵菁菁依靠在大壮的怀里,自己这个男人,没有二壮挣钱的本事,没有三壮上战场杀敌的能力,更没有小壮这家伙的聪明,长得不如温华表哥,说话不如卢照凌好听。 但是啊,他是自己独一无二的男人,他就是比其他人都好。 就连爹都说,大壮是叶家的柱梁呢。 她甚至有些贪婪的吮吸着大壮身上的味道,她这一刻什么都不想说,就想好好的依偎着她的天。 第415章 永恒的男人 菁菁产子,老二和老三就露了几回面,基本上是老太太操持,两个嫂子在作坊忙碌之余,过来帮忙。 倒不是叶琛他们几个兄弟关系不亲了,而是随着天气变凉,这哥俩的生意炸了,让这哥俩根本忙不出头来。 本来好端端的,这哥俩就单纯的搞个鸭血汤,躺平的很幸福。 鬼知道,秦氏和孙氏这两个妇人,不知道从哪里长出来的脑子,求着二壮帮忙,以加大四房股份权重的方式,获取了购买羊杂碎的渠道。 要知道,北海郡的餐饮业几乎是离不开叶琛的。 叶家从冰雪冷元子开始,就在餐饮业异常地活跃,从冰雪冷元子到蔫黑鸭,从咸鱼到青菜,叶家的影响力越打越大,将平日里宰杀之后,扔掉的羊杂碎拿出去卖给叶家,又不是啥大事。 既能得一份人情,又能得到叶家的好感,大家自然不会拒绝。 于是乎,跟城里的卖不出去的鱼一样,羊杂碎也坐着车,一车车往叶家跑。 经过处理的羊杂、羊血、鸭血风靡北海郡,又有卢秀宁、萧嵩、孙家三驾马车的推波助澜,二壮掏钱支援,分店开了一家又一家,生意火爆得不行。 对于此事,叶琛倒是没有训斥二壮,毕竟分了家,自己过自己的,账目总是要清晰一些,不过最近听老爷子的意思是,想要重新将家并在一起,由叶琛当这个家。 叶琛一听就头疼,我自己这个小家还不忙出头来呢,还掌叶家,是纯粹嫌弃我累死得慢啊。 不过叶琛心里也很清楚,随着自己被封为北海县男,自己这个小家庭的强势崛起,别说自己家可能会并回来,将来整个一房,甚至整个清河村的叶家,都有可能要并回来。 一个家族的崛起,指望着单打独斗肯定是不行的。 但家族的兴衰,与人才的培养息息相关,目前叶家能拿得出手的人才,没有几个,想要并进叶琛家,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所以分的清楚点没啥,经营规模大一些,二哥和三哥也能多挣点钱,让日子舒服一些。 但有一个问题,出现了。 那就是叶家这哥俩的本事有限,根本经营不了十几家店铺。 而且跟鸭货不一样的是,羊是华夏吃了多少年的肉食,叶家又没有大规模养殖,形成不了多少成本上的优势。 没多久,北海郡各地便如雨后春笋一般,出现了大量的汤饼店,什么肉汤店、大骨头汤店,打得这哥俩毫无还手之力。 最后还是叶琛及时出手,请了掌柜撑场面,才维持住了局面。 可这哥俩又因为喜欢瞎掺和,最后被新聘请的掌柜给轰了回来。 而且掌柜的脾气很暴躁,操着一口流利的长安腔告诉巡视经营的二壮,“二少爷,再让您这两位无礼的伯父过来瞎捣乱,我就辞去叶家汤馆掌柜的职务。” 二壮没办法了,只能请父亲将这二位伯父给带回来了。 这位唤作康仁贵的胡人掌柜,人家在入职叶家汤馆之前,在长安做过西市令。 因为得罪了权贵,被发配到了沧州种马草,叶家也是因为营救赵云缨的父母,才因缘巧合结识了此人,并先一步救了回来。 本来叶琛只是想着人手不足,死马当作活马医,让他试试,即便是不行,也帮忙撑一段时间,等他腾出手来,然后自己处理。 谁曾想,这位国际友人在经营上天赋超群,入职不出十五天,就将叶家汤馆的整体业绩翻了三倍。 要不是叶大旺和大福这哥俩捣乱,估计能翻五倍。 而且二壮也做了市场调研了,这位金发碧眼的康掌柜,并不是通过急功近利获取的成绩,人家是有实打实的本事的。 没办法,二壮只能请叶琛将二位伯父给请回来。 康仁贵见到东家的时候,意识到自己终于解放了,笑得那叫一个开心。 但是叶琛的二位兄长却很不开心。 刚坐上马车,叶大旺就不满地说道,“咋就让我回来了?咋就非让我回来了?家里那俩娘们都能管事,我就不行吗?我不会,我可以学啊?老蔫,我跟你说,这蛮夷不可信啊” 叶大福也幽幽的说道,“是啊,这样回去,这样灰溜溜地回去,也忒没面子了,而且我总感觉那蛮夷神神叨叨的,每天上工前,领着弟兄们嗷嗷叫,什么大周大周我最强,大周大周我最棒。” “还那么严苛,兄弟们犯了错,就直接扣月钱,谁要是干得好,就拉过来一顿画饼,什么将来我的位置就是你的,你一定要好好干。搞得这帮人都以为自己能做掌柜,天天跟喝了人血一样兴奋。” “这不是纯纯的大骗子么?” 看着两个兄长可怜兮兮的模样,叶琛很想笑。 然后就想实在不行,就将他们直接扔在城里,擦桌子上菜得了,让他们知道知道,做服务业到底有多苦。 尤其还是快餐行业,没点精神支撑,不洗洗脑,感受下这日子能不能过。 他上一世,好多快餐店,早上起来,还跳健身操呢。 “快得了,都跟你俩似的,跟谁都掏心掏肺的,这买卖还怎么干?忘记前些日子是谁跟我哭着说,老四啊,这活你哥哥们干不了啊,在这样下去不得亏死。怎么,现在赚钱了,又开始仁义起来了?”叶琛哭笑不得道。 叶大旺急了,扭头看向叶琛,涨红了脸,试图挽回尊严,“莫要诬陷我,谁哭着给你说干不了?你信不信,你现在辞了那个康仁贵,我三天给你翻十倍?” 叶琛叹了口气,好,中年老男人的噩梦,绝对不允许任何人说自己不行,他只是偶尔状态不太好罢了。 扭头看了一眼老三,老三还是比较淡定的,似乎知道叶琛想问什么,咧嘴一笑道,“虽然有点憋屈,但我没啥意见,反正都是你老四赏的饭吃,在哪吃不是吃?你就是走了狗屎运,当了圣人,非让你三哥去地里刨食儿,你三哥也绝对不说一句闲话。” 叶大旺这才若有所思道,“你是不是担心,你现在当了县男,你二哥和三哥在外面抛头露面,容易被人利用?你别想那么多,你二哥脑子好使着呢。” 见叶琛一直乐呵呵瞅着自己,叶大旺有些心虚,“你老是看我干啥?我不想回去,怪丢人的。” 老三瞪了老二一眼,“你跟老四装什么糊涂?不就是当年那个被你救下的小丫头片子,如今学了本事,找上门来了么?模样我瞅了,长得不错,大不了让老四去跟爹说一说,给你再说一房媳妇,我看二嫂也不至于说啥闲话?二嫂这肚子多久没动静了?你又不是不行,总该给叶家再散播点血脉。” 说到此处,老三的眼神里还露出了些许艳羡的神色。 叶大旺顿时就急了,“你胡说八道什么?” 叶琛是知道二哥年轻时候的故事的,年轻的时候救过一个姓裴的小丫头,后来人家跟着爹爹去江南做官了,当初说什么将来我长大了,一定要嫁给你,你要等着我之类的。 二哥一个大好青年,岂能等着他? 这种事情,大家当玩笑听听也就算了。 那裴丫头走后没多久,二哥就娶妻生子。 谁曾想,这小丫头竟然长大成人之后,找了回来。 这让叶琛不得不怀疑叶家的血脉里是不是有啥特殊成分,专门招有钱有权人家的女孩子喜欢。 叶琛苦笑道,“我觉得,三哥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这么多年过去了,连封书信都没有,咋我这边儿一封男爵,你哥俩买卖一红火,那边儿就来找二哥了呢?这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巧的事情?当然,这世界上,总归是有些痴情人,身居两地,一封书信也没有,还念着旧情。 可这玩意玄之又玄的,有几个人?我听萧十一郎说,她爹在江南做高官,她为了找二哥,跟家里闹掰了,离家出走找了过来,痴情至此的事情,你信吗?” “感情的事情,我不能说什么,不过我提醒一嘴,二嫂性子刚烈,虽然平日寡言少语,不代表他能任人摆布,其次这天底下馅饼不少,但我没见过砸谁头上过。” 哥俩都是一愣。 老二还好一点,她对于那个赔小娘早就淡忘了。 老三反而一副心里落差很大的样子。 随即,二人同时将嘴微微一撇。 叶琛也愣了一下,不敢置信地揉揉眼睛。 我干啥了,一起鄙视我? 不过,家里有如今的变化,大家都知道是靠谁撑起来的,叶琛决定把二人带回来,虽然有点怨言,但是老二也不会过于去坚持。 他在马车上,用肩膀撞了撞叶琛,轻声道,“老四,先别回家了,能带哥哥长长见识吗?” “什么见识?” “就是那种见识!” 二哥顿时有点扭捏,钢铁战士的老脸竟然难得地红了一下。 压低了声音说道,“虽然经常来城里做事,但口袋里的铜子太紧张了,那些朋友又整天跟我们吹嘘,我跟你三哥整天听他们花红柳绿的,都快把手磨秃噜皮了。” 叶琛秒懂。 扭头看看向老三,老三也一脸贱兮兮的模样。 叶琛为难地咂摸咂摸嘴。 都说男人都属猫,没有不偷腥的。 就算自己不带他们去,没准儿这哥俩攒点私房钱,就偷摸去耍了。 但这玩意先不说道德,安全也是个问题啊。 连个雨伞都没有,回头染上病,这不败坏门风么? “你们家里可都有孩子,咱们叶家也是正经人家?非去不可么?”叶琛试探道,他多么希望二哥和三哥是懂事的好哥哥,知道这种事情没有组团搞的。 更希望他们能够爱惜自己的钱包。 可惜二哥注定让他失望了,咧着大嘴,厚颜无耻道,“我是去长长见识,又不是流连青楼,赶紧的,寻两个胸大屁股翘的,让哥哥摸摸,整天看城里的女人在我眼前晃啊晃,我都快不行了。” “只是摸摸吗?”叶琛拧眉问道。 老三开口道,“只是摸摸哪成啊,钱都花了,不得整个大的。” 叶琛斜睨了老三一眼,刚想说话,老二骂道,“混账东西,整大的得花多少钱?再说了,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对不起自家娘子?过过眼瘾不就得了?” 骂完之后,老二疑惑不解道,“哎,马车怎么不走了?” 第416章 二哥夜走 叶琛闻言,也是一脸疑惑的四下看了看。 车帘外,负责赶车的叶修的声音,很适时的传来,只是声音略带苦涩,“二爷,今天马快,咱们到家有一会儿了。” 叶琛苦笑,心道,“得,这钱总算是省了。” 这哥俩闻言,顿时一惊。 撩开车帘,不仅家中的娘子在,老娘也在,甚至连许久不见的丈人们,也提着东西站在村口,大家伙都一脸惊讶的看着这哥俩。 叶琛看着他们手里提着的红鸡蛋和喜饼,以及羊角车上的粮食,瞬间知道,人家是赵菁菁生了孩子,过来道喜的。 估计是家里日子难过,老太太颇为仗义的借了些粮食。 但是这哥俩可怎么办? 叶琛以手扶额。 远远的,听见二壮的声音,由远及近,“阿奶,我找了个绳子,让两位长辈将东西拴在羊角车上,这样就不怕颠簸了。” 老太太咬着牙说道,“不用!” 二壮不解道,“阿奶,怎么不用,这出了咱们村,道路就不太好走了,用绳子起码不用掉东西。” 老太太接过绳子,打量了打量粗细,又看向了老脸煞白的哥俩,“是你们互相捆一下,吊在大槐树上,还是我来?” 二哥的丈人脸色铁青,压着怒火道,“亲家母,消消火,大旺这孩子只是动了歪心思,但没铸成大错,不用吊在树上,抽一顿就得了。” 老太太看着不争气的哥俩,幽幽道,“其实吊在树上和抽一顿一起,也是可以的。” 三哥的丈人一把从叶修手里夺过马鞭,瞪了一眼叶大福道,“是你自己下来,还是我上去拽你下来。” 叶大福吓得都要尿裤子了,一脸紧张的看向叶琛道,“老四,快帮帮你三哥,这场面你三哥不知道怎么应付。” 老二叶大旺一脸鄙视的看向老三,“自己惹的祸,你怎么能麻烦老四,他是无辜的。” 叶大福听老二的语气,立马有了主心骨,“二哥,莫非你有主意?” “那是自然,老三你过来,且听我说!”老二招了招手,叶琛此时已经下了车,要跟着两个禽兽保持距离。 可他刚下车,就见二哥一脚将老三踹下了马车,一群人疯了一样冲上来,将老三捆起来,老三竭力挣扎,而老二则趁着众人捆绑老三的间隙,跳下马车,夺路而逃。 老三被众人合力吊在树上,叶五四闻讯也赶来了。 老三崩溃的大声咒骂,“老二,你个畜生!你竟然卖我!” 叶五四听完众人的解释后,面带不悦的看向叶大福的岳丈,“亲家公,我儿子不对,岂能让您教训?” 叶大福的岳丈,也就是孙氏的爹闻言,连连颔首道,“也是,这是你的娃,还轮不到我,只是老头子我气啊,这刚有点出息,就要走邪道!还要整大的!你管不管!?” 叶五四却摇头道,“亲家公,你误会了,我不是说轮不到您,我是怕您累着,您且在一边儿歇歇,看我亲自抽死这个小畜生。” 叶琛站在路边儿,默默的欣赏着三哥的惨状。 倒不是他不心疼三哥,他得让他涨涨教训啊。 口袋里一个字儿都没有,就开始长花花肠子,将来真的有了大钱,还不得上天。 要知道叶琛将二哥和三哥从汤馆里接回来,是存了其他心思的。 随着叶家的生意越做越大,遇到的麻烦事情也越来越多。 远一些的,有孙家遭难,自己事先一点也不知道,导致生意上的推广受阻。 近一些的,王府的突然袭击,暗中使坏,竞争对手忽然推广羊汤,这些自己事先都丝毫不知情。 这让叶琛意识到,自己是需要一个情报组织的。 叶琛从来到大周至今,虽然做了县男,但是他内心深处的危机感一直存在。 尽管叶家现在已经崛起,但是叶琛心里很清楚,他并没有走入大周的权利阶层,甚至在北海郡连个屁都不算。 顶多算个外围。 而且还是被人觊觎的外围。 身为外围,很多事情是身不由己的,一些拥有爵位的人的邀请,世家豪门的宴会,各位大人登门扫秋风? 这些都是事儿。 日后叶琛的生意,若是再往前一步,亦或是爵位再往前一步,他该如何自处? 长安城里,洛阳城里,河北道,青州府,北海郡官府层面和江湖之上,每天发生了什么事,有了什么新闻,自己一概不知,就跟个瞎子一样。 官府层面有不良人帮忙,但是不良人到底是官府的组织,不可能面面俱到的给自己提供信息。 叶琛越来越不满意眼下的日子。 别人看的是叶家蒸蒸日上,叶琛看的是如临深渊。 所以,叶琛必须做出一些改变。 他左思右想之后,得出来的结论,便是从矮子里拔出个将军来。 二哥和三哥先选一个,去经营一个情报组织。 以叶琛目前的影响力,最好入手的是民间,所以他想让这两位兄长中的一人,暂时隐藏在暗处,去结交、组织管理那些跟叶家关系还算不错的青皮闲汉,还有些无影无踪的江洋大盗,江湖游侠。 这件事情二壮已经打下了不小的基础,但是二壮的前途很光明,他要在台前做事,所以这些事情要逐渐交出来的。 所以叶琛急切需要有人站出来,替自己做事。 太平和安逸,是属于家里的老人、妇人和孩子的,家族既然向前发展,自己既然走上了朝堂,就不可能一直享受太平日子。 外界是狂风暴雨,是一匹匹嗜血的饿狼,没有一个强壮的身体,灵敏的嗅觉,是迟早要被大家一哄而上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的。 叶琛一直琢磨着,怎么跟两个哥哥开口,结果却是令人震惊的。 他没等来两个兄长的进步,反而率先看到了二哥跳车逃跑和三哥被抽打的画面,忍不住摇摇头,这都是啥跟啥啊? 最后还是孙氏看不下去,怕打坏了他的男人,哭着抱着大福才救了他一命。 叶大福也抱着媳妇哭,发誓这辈子再也不胡思乱想了。 孙氏则暗中不停地拧着叶大福的后腰,嘴里冷哼道,“活该抽你一顿,我说明明我怀着身子,你还总是想着亲我,还伸舌头,呸!” “我恶心死了,你是不是亲着我,想别的女人。” 叶大福也是皮糙肉厚,被抽了一顿,浑身都是红色的印痕,却跟没事人一样,“没有,我真没有,我就是口花花。” 叶五四则一脸对不住的表情跟二位亲家公道别,并宣称等抓到叶大旺的时候,“一定也挂在树上抽一顿。” 等叶琛回到家的时候,在自己的房间柜子里,看到了鬼一样的二哥。 “二哥!你想吓死人不成?”叶琛长出了一口气,一脸无奈道。 “你小点声,我那丈人是军户出身,当年做斥候的,十有八九是没走,找机会抽我一顿呢!”二哥说话的功夫,把叶琛房间的窗帘挂上了。 叶琛也是一脸无奈,二哥还是有点良心的,虽然不太多就是了。 “你想怎么办?”叶琛无奈道。 叶大旺攥着叶琛的手说道,“我得出去躲躲,最好你给我找个事儿干,然后等风评康静了,再回来。千万不能让我被丈人堵住,我的功夫在我之上。” 见二哥都开口了,叶琛先给他倒了碗水。 左思右想,自己手头上目前也没有可用的人了。 便将自己想成立个情报组织的事情跟二哥说了说,叶大旺听得两眼发光,“可以啊,老蔫,你总算是开窍了,这个活儿交给你二哥没问题的。” 叶琛对于叶大福的能力倒算是放心,毕竟他会功夫,心思也算是比较灵活,再加上家里的老人都在气头上,他也回不去。 便开始细致的教他,如何与人结识,如何打开局面,如何与官府和捕快衙役搞好关系等等。 二哥足足跟叶琛交流了好几个时辰,这才在半夜悄咪咪的上路。 叶琛给了他些银子,又给了他一张房契,让他起码在城里有个落脚点。 看着二哥严肃的模样,叶琛心里感慨良多,希望二哥只是口花花,不至于真的干坏事,不然自己怎么跟嫂子解释。 其实叶琛是真的误会叶大旺了,此时他满脑子的热血沸腾,想着干一番大事。 牵着马,认真的对叶琛说道,“你且放心,这女帝临朝,朝局动荡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咱们有一张暗网保护家里,是一件好事。 万一有朝一日,天下真的要生大乱子,咱们一大家子也算是有个退路。” 叶琛点了点头,这世道生存确实不容易啊。 其实老老实实做个老百姓是最快乐的,但是如今这世道,老百姓连饭都吃不饱,随便来个贼子,都能要了你的性命。 你就必须奋进! 可奋进这东西,一旦开始,就没有回头路了。 所以叶琛,一直坚信,众生皆苦。 你感觉不苦,亦或是爽的飞起,那证明你的那份苦,有人给你担了。 叶琛也好,二哥也好,大家虽然可能有各种缺点,但是为了家人幸福,为了家族兴盛的理念,是绝对一致的。 “老四,三哥往日待你怎么样?” “为什么给你二哥活路,却不管你三哥?” 老三蹲在道边儿,仿佛是座山雕似得,手里还拿着两根从老爷子那里偷来的烟,一脸落寞的抽着,语气里带着万分的委屈和千分的凄惨。 然以用火折子点燃了烟,猛地嘬了一口,然后就不停的咳嗦起来。 “呸,这劲儿真大。” 叶琛懒得搭理他,挨揍都不知道躲的家伙,这等大事交给他去干,岂不是风险系数要激增几十倍? 叶琛打着灯笼,走到了咸菜库房。 值夜的家丁见是叶琛和叶大福便直接放行。 叶琛小心翼翼的检查着咸菜的进度,现在的咸菜疙瘩已经做出来十几个品种,但是到了冬季,就不好供应新的咸菜了。 至于大棚里的青菜,那是要赚大钱的,肯定不能胡乱用。 所以还是要开辟其他的新品种,增加竞争力。 叶琛思索着前进的方向,衣服被人扯了扯。 叶琛回头,叶大福可怜巴巴的看着他,“搭理你三哥啊,你搭理你三哥啊” 一个魁梧且满身伤残的大汉,正在尽力的靠卖萌博取同情心。 真心看不下去。 叶琛扭过头去,努力忘掉他卖萌时的丑陋样子。 至于他脸上的鞋底子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你怎么不救我?我才是最惨的那一个啊!他又没挨揍,二嫂又不是跋扈的人,你救他做什么?” 第417章 虾油咸菜大火 叶琛叹道:“不是当弟弟的不救你,嫂子生产在即,我让你十天半月不着家,不是落埋怨么?” 三哥的脸上透着几分半死不活的模样,无精打采道,“成!你是不落埋怨,可我呢?你知道,现在家里人都怎么看我?这个家我是一分钟都待不下去了。” “说真的,好好在家陪陪我嫂子,两个女人整天忙得脚不沾地,你要是没本事,还不如在家洗衣做饭,伺候伺候爹娘,又不是说到时候不分你利钱。” 老三听了叶琛的话,连连摇头,“不行,不行,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这些庄稼人出身的,就怕闲着,平时累得臭死,睡觉吃饭嘎嘎香,这闲了半天,我是腰疼,背疼,浑身不得劲。” “再说了,你哥哥身强力壮的,吃啥也不能吃软饭啊!” 说着,叶琛带着叶大福进了一个秘密库房,里面上着大锁,叶琛走过去,打开那些坛坛罐罐,拿起水瓢,一瓢瓢地捞着里面的浮油,见叶大福看着,又扔给他一个,指着罐罐说道,“给我一起捞!” 于是叶大福跟着一起捞。 人在劳动时,最容易忘记一切烦恼,没一会儿的功夫,叶大福也不说他腰酸背疼了。 呼呼地往前一罐罐地捞,竟然甩出叶琛十几米远。 叶琛忍不住了,喊着,“三哥,你慢点,你是牲口么?” 叶大福嘿嘿笑道,“老幺,打小干活你就不行,你去一边儿歇着,让三哥来。” “那你仔细点,这东西都是卖钱的”叶琛寻了个木板,从商城里买了瓶东方树叶,优哉游哉的喝着,还扔给三哥一罐,当然是用竹罐装着的。 三哥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的功夫干了将近三分之一,喝了一口叶琛扔过来的东方树叶,觉得没滋没味的,摇头道,“我不喝这个,我要喝农夫快乐水。” 叶琛在草里摸索了一会儿,说是摸索,其实就是在商城里挑选,然后扔了一罐过去,外面用铁罐子装着,叶大福比较大条,也没多想,扒开拉环,直接咕嘟咕嘟的喝了起来,将一罐可乐一饮而尽。 然后打了个嗝,酣畅道,“这才是好东西啊,卖这个,不比卖咸菜好。” 叶琛没搭理叶大福这一茬,虽然说大周也是以胖为美,但是我给大周贡献一堆小胖墩,那可真有罪了。 他指了指这一堆虾油罐子说道,“这活刚才我干的时候,你都跟着了,可曾记下来,怎么干?” 叶大福对于干活,一向是最上心的,他用指甲沾了点虾油,点头道,“这还用说,要是我来干,肯定比你干的好,你跟我比,就占个脑子。” 对于一生要强的三哥,叶琛向来是不会反感的,就算是他下意识的说他比自己强,也是想多比自己干点活罢了,没有啥坏心思。 “你别逞强,没记住的点,跟我细说,我给你多示范几次,我把做虾油的秘方交给你,记住,秘方只有你能知道,没有我的允许,连娃娃都不能传,这是弟弟的饭碗,你明白吗?” 叶大福点点头,又摇头到,“你哥我,你还不放心?关键是,你得找个机会,跟解救老二一样救我,我可不想睡得迷迷糊糊的,小针扎过来,真疼啊。” 叶琛发现,这活交给三哥来做,是挺放心的,但也够烦人的。 “你负责制作虾油,你得守着他,白天你得搬出来晾晒,晚上你得捞虾油,还得防范有人偷偷摸摸过来偷,将来做得大了,你还得带人去海边儿做虾油,来来回回运输也麻烦,还不如做成成品,这一来二去的,是不是就离着我嫂子远了些?至于钱财,你也不用担心,你负责做虾油,一切跟虾油相关的咸菜,卖出去一份,你拿半成,到时候钱多得花不完,根本花不完。” 叶大福摇头道,“关键是没有女人,哎,虽然这么说有些丢人,但是我每天就想知道,外面的女人长什么样,哪怕是瞅瞅也可以啊!” 叶琛无奈,从怀里掏出了一本《灯草和尚》递了过去,这可是大师级别的作品,里面的漫画精致到了极点,自己平日里都舍不得看。 叶大福手里的水瓢砰的一声落地了,猛的抢过漫画,两眼间瞬间睁大,仿佛他已经化身幸福的老僧,许久之后,才长出了一口气。 “好!好!好东西!他娘的,这不必去青楼爽!” 高兴的表情维持了片刻,接着又愁眉苦脸了。 “弟,这上面的字我不认识咋办?” 叶琛的脸色发绿,“” 叫大哥把漫画放在一边儿,叶琛脱掉外套就跟叶大福厮打在一块。 “哎,你这臭小子,长本事了,还敢打你三哥!” “哎呦,疼死了,我不麻烦你了,我让二壮教我识字总可以了。” 数日后。 叶家的咸菜作坊终于成型了,数目庞大的工匠也经过培训之后开始上岗,叶琛交代了几句,虾油的生产由叶大福负责。 又过了几日,作坊里产出的几千斤虾油咸菜,用木桶装着,分批次开始在北海发卖。 根本不需要什么宣传手段,更不需要动用叶琛的人脉和资源推波助澜,咸菜本来就是大周百姓的日常消耗品,这东西在集市、饭铺里一经推开,就有人抱着尝试的态度品尝,然后配合低廉的价格,瞬间就引起了无数人的注意。 几乎,一日之间,北海的百姓就换了口味了。 大家对于虾油咸菜的爆火是有心理准备的,但是没想到这玩意会爆火得那么厉害。 就拿发售量最大的北海郡城来说,所有获得咸菜售卖权的店铺,一打上虾油咸菜的牌子,排队的乡亲们就开始排起了长龙一样的队伍,甚至一些官宦人家,也派出家仆过来排队。 商铺门前,摩肩接踵,人流穿行不息,叫喊声,争吵声,夹杂着偶尔窜出来半生不熟的青州话,那是来自扶桑的蛮夷被大周子民按在地上捶打的声音。 那品行善良的老翁,怕扶桑人的狗叫声,惊扰了乡邻,还客气地用足衣塞住了他的嘴巴。 乡亲们凶着脸,骂骂咧咧地说着什么,我们当地人都没吃到呢,你一个蛮夷也配,队伍缓缓前移,从清晨排到中午,队伍不停地前进,队伍不停地有人补充。 为此,各大店铺不仅派人紧急去叶家补货,还让人新增两个窗口。 可这依然顶不住热情,队伍越排越多。 可叶家的存货也是有极限的,没一会儿的功夫,店铺伙计就把门板关上了,自家本行生意也不做了,门上挂着冷冰冰的模板,上书:“今日份虾油咸菜已售罄。” 排队的人群里爆发出不甘的怒吼,懊恼地叹息。 老百姓们无奈只能散去,但是消息灵通的官宦人家还在坚持,他们坚信这种事情肯定是有转机的,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一晃而过,可是冰冷的门板依然冰冷,店铺的伙计发了赏钱,在掌柜的带领下出去潇洒。 从侧门而出,看着痴痴等待的人群,也是一脸的无奈。 不知道什么时候,几名穿着武士服的汉子策马而来,排队的人群纷纷躲避。 “这边儿也没虾油咸菜了吗?”武士揪起一名排队的倭奴,指着门板问道。 倭奴吓的屎尿直流,连连点头。 扔掉倭奴,嫌弃的踹了两脚之后,那武士看着木板上写的售罄二字,眉头皱得紧紧的。 跟在后面的几个武士,正在踹着倭奴怡情,听识字的武士头目回来说了说,也纷纷跟着皱起了眉头。 “这可如何是好,行辕的大人们最近鱼罐头吃多了,就想吃一口好吃些的咸菜,咱们若是空着手回去” 话没说完,便顿住了。 几名武士的脸色都很是难看。 人群中发出低抑的哗声,大家面面相觑,表情各异。 连行辕的大人们都吃够大鱼大肉,转头要吃这叶家的咸菜了? 果然是好东西,而且卖得还不贵。 就算是今天没买到,明天还得来啊。 为首的武士沉默了许久,忽然跺了跺脚说道,“怕什么!叶家咱们又不是没去过,咱们径自找他去。” 旁边儿的武士闻言,立刻摇头,哭丧着脸说道,“大哥,您忘了,上一回叶家已经派人送咸菜过来了,咱们家大人说叶县男恶心他,不就是赚了他点臭鱼烂虾的钱么,何至于此。” “咱哥几个还揍了一顿那个叫潘虎的愣头青,现在到了人家地面上,咱挨揍是小,上门求来的咸菜,不是打咱们家大人的脸面吗?” “是啊,大人是让咱们来买,又没让咱去求,我看,咱们还是回去如实跟大人禀告。” 武士们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跨上战马,垂头丧气地回了行辕。 行辕的大人们,自然是跟随狄阁老和姚崇一起办公的官僚,因为要对付北方复杂的情况,如今整个处置使行辕的官僚队伍极其庞大。 因为北方战事吃紧,银两短缺,姚崇便带队大家一起天天吃鱼罐头,营养倒是跟上了,关键是吃多了也腻,正好前一段时间,礼部侍郎行至此地,给大家分润了一些咸菜,这群大人们就记上了。 纷纷自掏腰包,让人去买,反正这东西也不贵,传出去也不至于说他们鱼肉百姓。 姚崇听说之后,也给这武士们银票,让他们购置一些。 可结果没买到不说,那些官员们听说没买到,还一个个过来闹。 说什么,偌大个行辕,统揽数道兵马,结果行辕的文臣连咸菜疙瘩都吃不上,你姚崇这个处置使是怎么当的。 你要是干不了,老夫写信给圣人,让他换个人来。 于是,处置使行辕内,姚崇变得不淡定了。 他现在开始怀疑,是不是给叶琛一泡屎,他们叶家也能给玩出花来? 第418章 成为军需品 叶琛也没有想到,这虾油咸菜一经发售,就那么火爆。 不仅超出了各大商家的预料,也完完全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在他看来,这咸菜属于消耗品,家家户户日常消费的东西,市场上可以满足的替代品有一大把,销售情况应该是属于比较稳定,火也应该是慢慢火起来的。 即便是有老百姓争相购买,也应该是城镇居民居多,而不是乡下的老百姓,走出去几十里路,背着筐子,就为了买点咸菜回去改善改善口味。 当各家店铺的管事骑着马,亦或者坐着车跑到叶家,要求补货,告诉他第一批虾油咸菜卖得一干二净的时候,作坊里正在忙碌的众人,包括叶琛在内,都目瞪口呆,半晌没回神。 小看了大家对于日常自家做的咸菜的厌恶程度啊,前世连续吃上三天快餐店,就拼命想着换一换口味,这新出来的东西,还有海鲜味,谁能不爱? 预估严重失误,就连魏家酒楼的生意都受到了影响。 平日里一掷千金的贵客,指着魏学礼的鼻子就骂,“你魏家也是有名的世家,怎么连虾油咸菜都没有?弄点破笋子腌一腌,撒点油就拿出来骗钱了?老子要吃虾油咸菜!” 逼得魏学礼没办法,去清风明月楼调货,可结果被告知,清风明月楼早就卖光了。 逼得魏学礼没办法,直接自己骑着马来叶琛家买咸菜。 一群等着拉货的掌柜的也不管他是谁家的,见他把刚推出来的咸菜要往车上装,一拥而上直接就要打架。 嘴里还喊着,“魏家怎么了?魏家就可以欺负人吗?” 叶琛不断地摇头,最后没办法,在商城空间花极高的价格,买上百桶醴泉居的虾油咸菜,这才暂时满足了大家的需求。 关键是这玩意在空间买贵的一批,而且还不如原生态的好吃。 见有新鲜菜来了,大家也不打了,也不闹了,纷纷排队拉咸菜,魏学礼鼻青脸肿地走过来,恼火道,“太大意了,早知道就多带点人来,也不至于吃亏。” “叶兄,赶紧加派工匠,增加用料,赶紧补货,以后北海道三十七家魏家酒楼,都要在你这里定咸菜!”魏学礼也不跟叶琛要求降价,直接豪气云天的拿着银票往叶琛口袋里塞。 钱啊,谁跟钱有仇? 叶琛只能痛快的收下银票。 魏学礼来一趟不容易,还被人套着麻袋群殴了,肯定不能白来,顺手还从库房里,挑了几百斤其他口味的咸菜,也一并带走。 叶琛这边儿,只能加快生产,并且不断派人去捕鱼码头催货,让他们抓紧弄小鱼小虾,真逼得他去空间兑换后世的虾油,那味道和口感就要下降好多。 叶家这边儿正在忙碌,叶大福累得满头大汗,也不肯闲着。 媳妇来叫他回家吃饭好几回了,非要跟着伙计们一起吃工作餐,气得孙氏都想给肚子里的孩子邦邦来两拳。 叶琛也是忙得脚不沾地,准备去杂货铺吃点凉拌菜,喝点扎啤,休息休息。 就见村口处,两匹快马一前一后飞驰而来,叶琛眯了眯眼,忽然有种预感,似乎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发生。 果然,两匹快马在叶家杂货铺前后停下。 两匹马相距十几米远,显然不是同一路人,为首一人穿着盔甲,一脸的疲惫,后面却是老熟人了,奚梦瑶。 那兵士明显是认识奚梦瑶的,下马之后,恭敬地给奚梦瑶行了一礼,还问了国公爷最近怎么样。 奚梦瑶别看在地方上作威作福,但是在兵部的军士面前,却不敢造次。 于是赶忙回礼,问了问前线的情况,若是行辕有什么用得到的地方,他可以现在就去转告父亲。 那兵部的兵士也很客气,两个人说了几句闲话。 奚梦瑶朝着兵士挥了挥手,示意他先说,一看就是行辕派出来发布命令的,她可不敢耽搁。 兵士也不再谦让,转过头来看向叶琛的时候,表情略显严肃。 “奉行辕姚侍郎令,北海县男叶琛要准备好咸菜,咸菜要区别于民间,日后长期供应于军队,是为军需品,一切费用由兵部调拨。” 叶琛赶忙领命,接过兵部的行文,趁着那兵士没注意,撇了撇嘴。 兵士说完,还掏了些银子,要买咸菜,却让一旁的二壮拦住了,将早就准备好的礼盒,足足几十斤各类咸菜帮忙装上了战马,临行前还塞了五两银子。 那兵士一脸的欣喜,交换了名号,冲着二壮抱了抱拳,这才离去。 待那传信的兵士走后,三哥叶大福才露出了焦急之色。 “这兵部的老爷们这不是欺负人么?还有别于民间,都是咸菜疙瘩,怎么有别于民间?老年,这是军国大事,耽搁不得,万一他们不顺心了,罚你咋办?”听说兵部要大规模采购,叶大福第一反应不是赚多少钱,而是这其中蕴含的风险。 在他看来,钱这东西能挣一些就不错了,挣太多,也没啥好处。 而且,这些日子,叶大福把自己泡在酱缸里,跟着做咸菜,对于每一道流程都已经极为熟悉,所以听了兵部的话之后,才很是着急。 叶琛斜眼撇着他说道,“区别于民间有啥难的,你急什么?” 叶大福和奚梦瑶都看着他,一脸的疑惑。 “你有办法?” “当然”叶琛环视左右,压低了声音说道,“虾油咸菜怎么做你是知道的,我问你,平时放的盐,你放多少?” 叶大福挠头道,“我哪记得,都是按照比例来的,大概那么多?” 叶大福用手比画着说道。 “好,以后卖给民间的按照原比例来,供应给军队的加百分之十的盐,还有虾油多放百分之五,这就是军需品了。” 叶大福和奚梦瑶都呆呆地看着他:“” 那可是数万大军的日常采购,算上民夫,可能是二三十万人的日常采购。 你就这么敷衍了一下,就完事了? 叶琛都佩服自己的机智,将士们每日训练量很大,需要补充盐分,量大点将士们训练也有劲儿。 “这可是给军队将士们吃的,不搞得好一点,他们是要造反的。”叶大福面红耳赤道。 叶琛想了想,也觉得不太妥当,于是补充道,“咸菜要分得细致一些,每一分半斤,要保证重量足一些,然后咸菜的品类要丰富一些,白萝卜、茴子白、笋尖、中期黄瓜、莲藕、大青椒什么的,该放的就放,别舍不得。” “这还像点样子,让兵士们吃点好的,他们在前线打仗也有劲儿啊。”叶大福点头去忙了。 叶琛扭头看向奚梦瑶,忍不住暗叹,“这丫头不是被他爹关起来了么?” “怎么,叶兄似乎不想看见我?” 叶琛摇头道,“不是,只是以为你去养羊了。” 奚梦瑶咧嘴笑道,“养羊目前还用不到我,我来找你是有正事的,替我爹来的。” “你爹?他老人家这是用美人计了?” 奚梦瑶看了叶琛一眼,慢条斯理的说道,“奚家听说你们准备开海,已经开始雇佣人手造船,还派出了小规模的船队去实验航线,家族里的长辈都跟疯了似的,已经有十几波在中原定居多年的奚家长辈来我家闹了,说要做你们的供应商,还要造船跟你们出海,不然就回草原造反” 叶琛很识相地点头,“这种小事,何需跑一趟,只要缴纳了税金,缴纳了保护费,跟着一起出海,问题不大。” 奚梦瑶摸了摸琼鼻,笑容有点幸灾乐祸,“这个其实不是重点” 叶琛疑惑地皱了皱眉头,“还有重点?” “嗯,重点是,我爹听说,你这一次把我表哥家都带进来了,却不带他?” 叶琛连忙道,“是你表哥家不同意奚家加入的,说” 奚梦瑶连忙制止叶琛,“我表哥家里说什么我爹不在意,我爹只在意,当时你的态度,有没有明确支持我家,你可能不知道,我爹要回奚族了,即便是不回去,现在家族的事情也能说得上话了,他准备把给你养的养全都杀了” 叶琛的冷汗刷地就冒了出来。 真的都杀了,这绝对不现实,老东西绝对没那么愚蠢,跟银子过不去,但是多几分波折是肯定的。 开海一事,是叶琛提出来的不假,具体带着谁,这事儿也是摆在明面上谈的,最后的结果肯定是互相妥协以后的结果。 “你知道的,奚族没有彻底归附之前,想要参加开海是不可能的。”叶琛复杂地看了眼奚梦瑶。 奚梦瑶却无所谓地摇头道,“我爹一向认为自己是地地道道的汉臣,什么没彻底归附,都是谣言,是陷害。” 叶琛撇了撇嘴,呸,不要脸。 但见奚梦瑶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叶琛无奈道,“你爹耍小孩子脾气,你来清河村作甚,你是来通风报信的,让我逃得远远的,以免被你爹伤着?” 奚梦瑶笑道,“我当然不会那么闲,我是来跟你买咸菜的” “你刚才不是说,重点是为了开海的事情吗?” “为了开海的事情生气,那是我爹的重点啊,但我不生气啊,军队都来找你买咸菜了,我不找你买,我找谁买?” “你买虾油咸菜做什么?”叶琛问道。 “草原上的部落,也是需要吃些菜的,你们家咸菜好吃又有储存技术,我若是购置一些,肯定能赚大钱。”奚梦瑶说着,眼睛里开始冒小星星,赚钱什么的,她最喜欢了。 “我给你咸菜,不过你得带我去见你爹。”叶琛道。 这种事情,最好还是要在爆发之前解决一下为好,虽然叶琛清楚,奚万年这家伙犯浑,是作秀给圣人看的心思比较多。 奚万年真正在乎的是权利,跟大周的牵扯越多,越会诚心实意地为大周做事。 不过奚万年不在乎,那是奚万年的胸襟问题,但是人家在自己孙子降世时,各种示好,自己不解释一番,则表明自己的态度有问题。 于是,叶琛给了奚梦瑶条子,让她到时候派人来领咸菜就可以,然后两个人急速骑着马去了郡城。 到了国公府门前,看门的门将告诉了奚梦瑶一好一坏两个消息。 好消息是国公爷打听清楚了,当初叶县男是为奚家说过话的,只是有人从中作梗罢了。羊群会如期交割,让县男放心。 坏消息是,国公爷带着一群人,拿着铁锹去寻萧别驾的麻烦去了,也不知道何时回来。 第419章 蛮夷也会花活 听说奚万年这老东西,竟然扛着铁铲去找萧嵩了,叶琛这小心脏就开始陡然加速。 上辈子,第一次在网上遇到情爱五月天的时候,都没那么快过。 奚梦瑶的表情也不太对劲,两眼发直的看着叶琛,喃喃道,“我爹这是疯了么?那可是他妻弟,还是北海别驾” 叶琛拽了拽她的袖子,喝道,“别发傻,赶紧上马,去白狼山。” 奚梦瑶也回过神来了,连忙道,“对,点齐兵马,把我爹抢出来,然后去大草原放羊。” 说到此处,奚梦瑶忽然紧张起来,“叶郎,你我以后再想见面,可就难了。” “难个屁难,先救大堤,白浪河水流湍急,真让你爹掘了,你们奚族也就没了。” “啊?” 没敢带人,叶琛和奚梦瑶两个人骑着马,风驰电掣一路狂奔朝着白狼山奔去,实在是萧嵩太混账了,以为戴着个国公的帽子就了不起,竟然敢拿着铁锹去工地闹事。 可以肯定,他肯定不是去给他小舅子帮忙的,若是真的掘了大堤,就算是萧嵩涵养再好,也得当场把萧嵩剁了,祭拜一下白狼山河神。 叶琛和奚梦瑶一人选了一匹千里马,奔驰了好几个时辰,才到达白狼山,据地大堤二里地,就有一处箭楼,路口上堆了鹿角,站岗的兵丁认识叶琛和奚梦瑶。 见到二人,兵丁很客气地行礼,并且告诉他们,老国公领着一百多号人浩浩荡荡地扛着铁锹和锄头进去半天了,没听见什么异动。 叶琛和奚梦瑶面面相觑,奚梦瑶在门口徘徊,她觉得最近老爹可飘了,动不动就嚣张跋扈到了极致,一点都不像他在草原时候的样子。 现在这里一点动静没有,莫不是萧嵩这个禽兽,已经把老爹扔河里祭神了? 两个人急匆匆地往里走,就见老国公扛着铁铲,正在不远处平整地面,头上都是汗渍。 奚梦瑶赶紧迎了过去,“爹” 萧嵩哈哈大笑道,“我闺女来了” 一扭头,看见叶琛也在,脸上的笑意瞬间没有了,指着叶琛骂道,“好你个叶县男,老夫掏心掏肺的,喂不熟你这个狼崽子是?商量开海的事情,都不带着老夫,你那良心呢?萧嵩那傻缺连个娘们都斗不过,他能帮你做成啥大事?” 不远处一个农夫打扮的汉子,吐了口吐沫,抱着锄头,阴恻恻的看着奚万年道,“姐夫,你积点口德,我还在这里呢。” 奚万年拍了拍脑袋,“忘了,忘了你继续。” 萧嵩懒得搭理他,低头继续干活,奚万年又想起什么来一般,“小嵩子,刚才的事情,就那么定了,你可不许反悔。” 扭过头来,奚万年又开始装疯卖傻,指着叶琛骂道,“稍后老夫再找你算账,最近做了那么多生意,怎么就不寻老夫?萧嵩这家伙” 萧嵩忍不住,扔掉锄头,奔了过来,“姐夫,咱俩是不是太久没过过招了。” 奚万年又朝着萧嵩咧嘴一笑,“过啥招,一个祖师爷教的” 说着朝着萧嵩咧嘴一笑,转身招呼叶琛二人,“走走走,把人留下,咱们回” 叶琛只来得及跟萧嵩互相行了个礼,便被萧嵩拽着往回走。 这个老胖子力气还挺大,拽的叶琛踉踉跄跄。 这家伙一边儿拽,还一边儿在叶琛耳边咬耳朵,“叶家小子,你听我说,虽然萧家树大根深,但是新一代不行,你看看萧嵩这玩意,好端端的别驾不做,趴在这山沟沟里挖渠,这哪里是别驾该干的活呦” “我也觉得,舅父大人有些愚蠢”奚梦瑶认真的点头。 萧嵩黑着脸,提着锄头,气的浑身哆嗦。 叶琛一脸无奈,说悄悄话,能不能注意点。 您这是草原风大,形成的毛病么? 还有,你们奚族这文化观念怎么那么奇葩,世家子弟怎么了,别驾又怎么了? 我们这边儿当了皇帝,还得定期去亲自种地割麦呢。 改变观念这种事儿,不是叶琛需要考虑的问题,人家奚家对自己掏心掏肺的,结果开海没有人家,自己肯定是要有所表示的。 “奚伯伯,这开海一事,各家利益关系错综复杂,小子即便是有心,也”叶琛想要解释一二。 私底下,奚万年哪里有刚才一点的嚣张跋扈,对叶琛的肩膀轻轻的拍了拍,“解释什么,大家打破脑子都想去抢的东西,我奚万年一介蛮夷,配么?小子,你不用解释,我心里有数。” “啊?” 画风咋转变的那么快? 奚万年咧嘴一笑,“怕老夫找你麻烦?你手头上,有两份好处,一份咸菜,能赚的盆满钵满,自己不赚分给大家伙,有钱一起赚,一份开海,自己不干,勾连世家,你心里想的啥,老夫岂能不知?都是在这世道求活的人,谁不明白谁?” 叶琛呆呆的看着他 跟着奚万年这公爷勾肩搭背的走了一路,叶琛渐渐发觉,奚万年这东西绝对是个老阴比。 他最近这嚣张跋扈,整天装出一副呆逼的样子,是纯纯作秀,装给朝廷看的。 你看,这奚族的国公,就是个憨直的傻子,还贪图蝇头小利,肯定没有风险,让他继续管理奚族,对朝廷百利而无一害,多好的事。 实际上,这种人物,放回奚族才是真的放虎归山。 真的是不能小觑天下豪杰啊。 一个魏学礼都知道暗中相助自己,更何况一个明明被家族驱逐,却依然能遥控小半个奚族,而且在北海还混得风生水起的豪杰,怎么可能是蠢货呦? 奚万年叹了一口气,看着垂着头的叶琛,又看了一眼两眼冒小星星的奚梦瑶,脸上露出了些许慈爱之色,“你这小子真不容易,踏踏实实的过日子,拖家带口一大家子人,一闹在全家挨饿,放下书本,想做一番事情,偏偏能力又这么强,这随便扔出来个骨头,都是连世家都要觊觎的肥肉,能怎么办?纵横捭阖呗,不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敌人搞得少少的,这日子咋过?” “要我说,你真的生错地方了,你要是生在大草原,做本公的儿子,没准儿突厥都能让你灭了。可你偏偏生在农家小院,没根基,本钱少,只能步步为营,真难为你了,看似每天闲的蛋疼,实际上每一步都要战战兢兢,小子累不累?” 叶琛垂着头,只觉得内心颇为复杂。 虽说,行走江湖,男子汉大丈夫,就该顶天立地,但是自己的难处,又有几个人知晓? 奚万年的一番话,竟然让他颇有几分知己的意味。 奚万年搭在叶琛肩膀上的手不自觉的加了几分力道,笑吟吟的看着叶琛道,“别人都想吃你的肉,喝你的血,但是奚族不会,奚族是淳朴的,是善良的,我们愿意用真诚交你这个朋友,不论是来我这公府,还是有朝一日草原相见,只要咱爷俩见面,就是酒肉管够,娘们管够,什么叫做酣畅淋漓,什么叫做醉生梦死” 奚梦瑶:“” 叶琛心中复杂,真的有朝一日在草原相见,怕是起了刀兵,不是盟友,便是死敌了。 不过眼下叶琛却没有往深处去想,而是问了两外一个问题,“公爷,刚才你寻萧别驾说了些什么?怎么还干上活了。” 提起此事,奚万年顿生苦恼,“听说萧家在准备开海,老夫心中甚不痛快,便带着人准备把河堤给他掘了,谁曾想我这妻弟着实狡猾,见面二话不说,带着我去见了不少北海的土豪,又是吃酒又是胡姬的一顿折腾,愣是把老夫的火气给泄的一干二净,萧嵩这小子,虽然怂了点,但是却是个鬼精灵啊,那胡姬十六七岁,光溜溜的,真” “然后呢?”奚梦瑶咬牙切齿地看着老爹。 奚万年这才意识到,自己闺女在一边儿呢,于是收起了脸上的轻浮,正色到,“后来,你爹我就与萧嵩商议了一下,大家都跟叶琛做生意,我拿草原上养长毛羊的五成好处,换萧家开海的两成利,当然咱们家也得出皮革、山参啥的” 奚梦瑶哦了一声,叶琛却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他娘的是草原上放羊的蛮夷? 股权置换,利益勾兑的花活,玩的那么潇洒? 他甚至都怀疑这老东西是不是穿越者了。 要不问一问奇变偶不变? “爹,咱家岂不是占了大便宜,那可是开海。”奚梦瑶忍不住问道。 “屁!这长毛羊就跟大周的农人养蚕一样,都是能做衣服的,现在是还没形成规模罢了,等真的起来的那一天,未必比丝绸差,他们就是欺负咱们家是蛮夷,除了他们萧家,别人不搭理咱,哎” 说着奚万年又瞥了叶琛一眼,“嗯,说来老夫就生气,叶家小子,你几个意思?长毛羊不是我们奚家的独门生意吗?怎么还让萧家置地,你这一女嫁二夫,可是有点太不要脸了!” 叶琛忍不住斜睨了奚万年一眼。 跟老子装比,你是想让我换个供应商么? 见叶琛面带不悦之色,奚万年立刻哈哈大笑道,“你瞅瞅,你瞅瞅,闺女啊,这种出身寒门,靠自己爬上来的人,一定要远离些,他觉得成功都是他拼来的,他冷血无情,不讲情面,他抛妻弃子,啥事都干得出来啊。” 叶琛又一脸苦涩啊,这老东西好会啊。 奚梦瑶默默地看着叶琛,没说话。 奚万年见闺女听到心里去了,略显得意,勾搭着叶琛的肩膀,笑嘻嘻到,“可是老夫偏偏就喜欢这样的男人,心狠手黑,无情无义,将一切可以利用的对象,玩弄于鼓掌之中,这才能成就大事,恨啊,恨,为啥老夫生的是闺女,而不是你呢” “爹!”奚梦瑶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嘿嘿,别闹,别闹,谁说女子不如男,大周女帝做金銮,这小子不识货,但是老爹心里门清呢。” 奚梦瑶冷哼了一声,不去理奚万年了。 回到郡城已经是日落时分,怕叶琛路上遇到盗匪,奚万年强行拉着叶琛留宿,并派人去他家传话。 在经历过一次老太太执掌的文雅派酒宴之后,叶琛越来越怀念豪放派了。 认真的来说,叶琛也算是个半个读书人,但是他还是喜欢这种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畅快。 酒宴上,奚万年这第二场不免又喝多了,当场要表面一番大肚腩胡旋舞,吓得叶琛眼珠子一转,昏死过去,才免遭厄运。 第420章 孙名元良 宿醉的当时是极爽的,但痛苦在事后。 叶琛懒洋洋的躺在床上,听着三壮、常林、高适三个人不停地叨叨,一言不发。 他现在非常想掏出手枪,挨个爆头,让自己的耳朵清静一点。 但他们也确实遇到了问题。 那就是随着天气变凉,深山里的伪夏余孽,又开始活跃了。 而且说实话,眼下驻扎在清河乡的这三支兵马,搞搞外围的山贼队伍还行,真的遇到大规模的山贼队伍,他们也是有心无力。 前些日子,高适甚至亲自背着横刀去妄图个攻克一座山寨,结果山寨上面的石头如同雨点一般落了下来,他自己倒是灵活,躲避了死亡,但是家里的部曲却损失惨重。 还遭到了城头上山贼们的无情耻笑。 常林也是,仗着有明光铠,对着人家的箭雨猛冲,结果被人家一个躺在地上佯装死尸的喽啰兵,一个暴起手锤。 这玩意看着圆乎乎的,不长也不大,但是杀伤力极大。 当场常林就吐血了,要不是大壮背着他跑得快,人都没了。 常委都惊呆了,三壮啥时候跑的那么快了,他脱了铠甲都追不上。 叶琛虽然不耐烦,但是大体上也知道了咋回事。 世道变了,眼下沂蒙山一带,遇到了一个非常棘手的新的情况。 那就是北海郡被治理得不错,但是兖州、沂州、齐州方向又冒出来大量的流民,这些流民为伪夏余孽裹胁,竟然使得沂蒙大山的山贼大震,如今除却北海郡、青州方向对这伙山贼可以压着打之外,其他三州的兵马竟然节节败退。 甚至出现了利用细作,破城夺取府库财物和武器的情况。 而北海郡方向的沂蒙山匪也同样得到了补充,这让他们的抵抗变得越发的坚决,往日里只要三壮他们射出一轮箭簇,摆开鸳鸯阵随意冲杀一阵,就可以搅乱敌方阵型,让他们乖乖投降,现在彻底不同了。 也不知道,三个州的刺史脑子里装的是什么,平寇策就摆在桌案上,百姓们还是吃不饱,穿不暖,导致大量百姓被裹胁,现在想要灭掉山贼难度竟然在不断地攀升。 叶琛恨得头疼的紧,才不搭理他们,任凭他们叨叨,然后就是叮嘱他们在战场上一定要小心。 至于关于没贼的计划肯定是有的,但那不是他们能听得,在计划未曾成熟之前,三壮都不能知道。 “行了,我看叶县男一时半会儿也没啥好主意,平寇策说得明明白白,他们就是不照着做,导致大量百姓流离失所,成为山贼流寇,咱们也只能拎着刀子使劲儿杀了。”常林喝完了碗里的茶水,无奈道。 “爹死娘嫁人,各人顾各人,咱们也只能提醒北海郡当地的驻军,保住北海别生大乱子。”常威也忍不住一声长叹。 至于高适,则沉着脸,觉得叶琛肯定有主意,一直拿脚踢三壮,三壮则闷着头不说话。 最后一行人,一脸遗憾的离开。 国家大事,那是男人们操持的事情,女人管不了那么多。 赵菁菁现在每天活得云里雾里,毕竟这三个稳婆伺候的日子,可不是一般人能享受得到的。 但是享受了没几天,赵菁菁又开始发愁起来了。 因为现在外面说闲话的人很多,有人传赵菁菁攀了叶家豪门,看不上家里人了,自从生了孩子,都不让娘家人来,还有人说,是自家人犯了事儿,让官府抓起来了,不然好端端的闺女生了娃,娘家洗三不来也就罢了,这都七八天了,还不过来看看的? 急的赵菁菁每日以泪洗面。 但家里人明明通知了,却一直没有人过来,这也是事实。 “嗨,菁菁啊,你急什么,说不准是你娘家那边儿给你准备了大礼呢,”进来探望赵菁菁的时候,叶琛笑着说道,“别听外面的风言风语,还攀豪门,叶家算哪门子豪门,你娘家人没来,我让大壮赶明儿带着二壮过去,把人接来就是了。” 赵菁菁赶忙给叶琛说道,“爹,我没事,您别担心我。” 但是心里那份郁闷是实打实的,先前怕生个闺女,公公和大壮不喜欢,结果好不容易得偿所愿,生了个男娃娃,娘家人却不来。 公公的话确实暖人心,哪里有让县男派人去接穷亲戚的道理。 家里人都说,自己当了大少奶奶,给叶家添了嫡长子,以后就不一样了,就该享福了。 但是赵菁菁从来不这样想,爹爹在拼,壮壮们在拼,等自己身子好一点的时候,自己也要拼。 才不能太把自己当回事儿呢。 莫不是家里人真的出事儿了,想到此处赵菁菁就急得红了眼圈。 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家里人竟然在这个时候掉链子。 “哎呦喂,菁菁啊,你可别哭,这坐月子的妇人千万不能掉眼泪,这眼泪一掉,汁水就要停了。”隔壁的志刚媳妇自己过来应聘月嫂,叶琛同意让她试试。 这刘家大嫂也是个勤快人,叶家男人忙碌的时候,抽空就把饭给做了,端着鸡汤说道,“快把眼泪擦了,多喝点鸡汤,补补身体。” 大壮说道,“婶子,我来。” “去去去,你一个糙汉子,会伺候人么?”志刚媳妇拿着汤勺,瞥了眼大壮说道,“你爹对我们刘家有大恩,要不是你爹,我们一家子早就饿死了,我带过的娃娃多,经验足,就让我来。” 大壮看了看赵菁菁,他其实心里急得慌,想自己去劝劝媳妇,结果这隔壁的刘婶子太积极了,连忙道,“婶子,真不用您在这里伺候。” “你还做不了你家的主,不满意跟你爹说去。”刘家婶子一边儿喂着鸡汤,一边儿跟赵菁菁说道,“男人都是粗手粗脚的,别看他弄个花,唱歌曲儿,让你心里乐呵得不行,这伺候孩子他还真干不了。” “这孩子啊,一个时辰闹一次,张嘴就哇哇地哭,听的人脑仁疼,你这男人再伺候你,大棚可就干不下去了。我不跟你那两个婶子似的,都是能人,整天忙得脚不沾地,我就会干点伺候人的活,就让我来,你爹刚才都同意了。” 刘家婶子是主动自己上门应聘月嫂的,她跟刘老太太可是一起打听过的,那三个稳婆可是在叶家赚了不少银子,他来这帮忙,一是报恩,二来也有小心思。 老蔫可不是那小气人,将来栓子长大了,闯不出个前程来,到门前一跪,喊个老蔫叔,他能不管么? 这人情都是自己走的,犹豫就会让别人抢了去。 志刚媳妇喂完鸡汤,就把大壮给轰了出去。 赵菁菁看着动手脱自己衣服的婶子,臊得脸都红了,“婶子,你这是干啥?” 志刚媳妇笑呵呵地说道,“我演示一遍,你记住了,晚上让大壮给你按,这是我跟稳婆学来的,据说可以让你多些汁水。” 志刚媳妇可不是脑子一热就跑过来的,这些日子,趁着三个稳婆在的时候,她得空就过去学习,人家稳婆年纪大了,也不在乎什么手艺外传不外传,她想学就教。 晚上还让志刚试验过,这么揉上几回,还真的能疏通经络。 就是志刚这熊玩意太不正经,干着干着就开始胡思乱想,气得志刚媳妇将他轰出去,跟栓子睡一屋。 揉了一阵之后,便将昏昏沉沉的奶娃子抱过来,让孩子吮吸。 小家伙嘴巴不严实,流得到处都是,志刚媳妇就帮忙擦,一边儿擦还一边儿说道,“菁菁,别觉得现在涨得慌,就没事儿了,保不齐哪天突然奶水断了,平日里多出来汁水挤到碗里,放冰室里储存起来。” 屋外,院子里。 闷得慌的老太太过来看孙媳妇和重孙,听着里面的动静,失笑道,“还别说,这自己找上门来的乳娘还真的挺细心,要是她也有奶水就更好了。” 这个时候的月嫂,又叫奶娘,乳娘,除了照顾人之外,还要兼职喂奶。 叶琛笑道,“是啊,我都没想到,志刚他媳妇,会自己跑过来应聘乳娘,有个人帮衬着能少不少麻烦。” 老太太拉着叶琛的手,小声说道,“那你该给人家的月钱可不能少,这伺候月子可遭老罪了。” “娘,我都明白,还能让人家白忙活不成。” “对了,孩子的名字有了吗?”老太太看着叶琛说道,“你这是嫡长孙,名字的事情可要抓紧。” 叶琛回味了一番,那可爱的奶娃子,虽然刚出生,但是很壮实,一看就是大壮的崽子,让他喜欢的紧,便一脸笑意道,“娘,您说叫元良如何?” “叶元良?”老太太喃喃开口,“元良,这孩子压得住吗?娘小时候听你背书,《尚书》里有那么一句,说,元良,微子(宋国开国国君)也,咱这小门小户的,压得住么?” “嗨,娘啊,您这是听我背书,没听明白,人家元良指的是大贤大德之士,我这不是希望咱家的孩子,将来有出息,受人敬仰,别整天跟他爹他爷爷似的,在地里刨食儿么?” “奶,别听我爹忽悠你,”小壮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昂着头道,“一人元良,万邦以贞,我爹这是想他孙子当圣人呢。” 他一听爹爹给孙子起了那么个霸气的名字,还糊弄奶奶说什么大贤大德之士,他就很是吃醋。 见叶琛瞪他,他也不怕,酸溜溜地说道,“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咋想的,今天高适哥和常林过来问策,你闭口不言,不就是想养寇自重么,他们越是无能,朝廷越要重用你。” “但是我觉得您这样想不对,等着孙子当皇帝,黄瓜菜都凉了,你让我来啊,我当皇帝,你就是太上皇啦,咱爷俩往龙椅上一座,直接威震八荒。” 小家伙越说越兴奋,全然没注意到叶琛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什么扶桑、高丽、突厥,谁不服咱就揍谁,到时候给大哥配一百万个农夫,给咱家种地,给二哥搞三千个胡姬去耍,再给三哥一百万雄兵,让他一直往北打,谁不服咱叶家,谁就得死。” \"臭小子,这是谁教你的!”,叶琛脱下鞋底,拽起小壮的屁股,就要打。 老太太平日里最心疼小孙子,如今也不在乎了,摆手道,“去一边儿打,去一边儿打,别吓着我重孙!” 第421章 小英雄叶小壮 大壮是个温柔的庄稼汉呢。 一宿的安慰,让家里的赵菁菁脸上多了几分笑容。 第二天,天还没亮,大壮就背着锄头下地了。 大棚菜是家里的命根子,他是不敢有一分的懈怠,刘神医跟着干了会儿活,坐在菜园子里,慢悠悠地嚼着脆黄瓜。 他觉得有必要将老恩师接过来住一段时间,这清河村住着太舒服了。 恩师说,长生无门,人终究是要死,何不死之前,好好地逍遥一段时间呢? 见着勤劳的大壮闷头干活,脑门子都是汗,老神医拉着大壮的袖子,笑吟吟道,“大壮啊,这种地是有技巧的,过来我给你说说。” 见大壮果然止住身形,一脸疑惑地看向自己,老神医饶有兴致的讲解着,“这草木与人一样,吃不饱难受,吃撑了会死,水太足了难受,你看看这片地” 刘神医不愧神医之名,触类旁通,就连草木耕种之术,人家也说的头头是道。 大壮蹲在地上,一边儿听着,一边儿给神医揉着腿,这刘神医一把年纪了,还跟自己这年轻人一起下田折腾,一会儿的功夫,就一头汗水了。 神医看着这憨直纯善的汉子,竟然比自己的徒弟都孝顺,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脑袋,“你也歇歇,你这么伺候我,还不如多让你爹做几顿糁(sa)汤,太得劲儿了。” “神医,您这话说的,想吃啥,随便点就是了。” “糁(sa)汤就成,让你爹下回一定少放点牛肉,老夫年纪大了,消化不了啊。” 大壮嘿嘿地笑着,将老道长的话记在心里。 吃完早饭,大壮得了老父亲的命令,由小壮骑马驮着,直奔赵家沟,去探望下赵菁菁的亲人。 小壮骑的这匹马,是叶琛的爱马,往日里都是叶琛自己照料的,此马周身深紫,鬓毛深黑,却有四只蹄子白如霜雪,马肩上有几处白毛。 按理说,此马多了杂色,便算不上名骏,可偏偏这白毛形如月轮,在光辉下,闪闪发光,叶琛甚是喜爱,取名五明骥。 因为是走亲,小壮被大嫂好好打扮了一番,头戴上宽下窄鸭尾巾,身披小号齐身英雄氅,腰胯唐横刀,威风凛凛,端是飒爽少年郎。 倒是大壮不肯打扮,只是寻常装束,抱着小壮的肚子,惹得看热闹的乡亲哈哈大笑,“大壮,一把年纪了,还需要弟弟骑马载你啊!” 大壮被乡亲们嘲笑,挠头憨憨的笑了笑,“那咋啦,俺种田养他们,他们出息了,可不就该驮着俺。” 小壮一提缰绳,战马飞奔而出,大壮瞬间感觉耳畔生风,大壮喊道,“慢点,慢点,爹爹马快,不用这么急的。” 小壮头一遭,骑上五明骥,心里开心莫名,嘴里不断发出一阵狼一样的嚎叫,“嗷呜,嗷呜,嗷呜。” 只见大山深处,忽然涌现出一线灰色浪潮,原来是狼马和狼爸派了亲自带着三十余头狼助阵,随着五明骥朝着赵家沟的方向狂奔。 战马快如闪电,至清河上,特意有桥不上,小壮双腿不停夹着马腹,口中不断道,“驾驾驾!” 大壮骇的瞪大双目,口中道,“小壮,你干啥?前面是清河!是清河!” “啊啊啊啊啊!”数丈宽的清河就在眼前,深五六米,大壮吓得发出了一阵阵啊啊的叫声,乡亲们也都惊呆了。 不知道谁喊道,“完犊子,赶紧去救人,小壮不会骑马!” 众人哗啦啦扔掉手里的东西,朝着清河方向奔跑过去。 却见五明骥直至清河方向,忽然发出一阵震耳的嘶鸣之声,五明骥四蹄腾空而起,数丈宽的清河竟然一跃而过。 大壮的嘴里依然啊啊啊啊啊地叫着,五明骥却已然稳稳落地,然后速度不减,继续朝着前方狂奔,卷起漫天烟尘。 而随着五明骥起飞的,还有一头头狼,也都有桥不过,从几乎干涸的小清河上飞跃而过。 乡亲们一个个张大了嘴巴,以为小壮成了神仙。 “你慢点!你慢点!”大壮死死地抓着小壮的腰身,却感觉两耳生风,旁边儿皆是树木的倒影。 “太爽啦!我早就觊觎五明骥了,可惜爹爹爱惜,上战场都舍不得骑,哼,有战马不就是用来骑的么?”五明骥也是在家里憋得太久了,撒开了欢的跑。 不消三个时辰,便已经抵达了赵家沟附近。 小壮翻身下马,擦拭着战马的鬓毛,却发现连汗渍都没有,“明哥,你这还没到极限呢,咱们就到地方了。” 大壮下马之后,一顿狂吐,吩咐小壮小看护好狼群,他先去打听清楚情况,跟人家说好,再进村。 万一让村里人,看到小壮带着一群狼,不得把乡亲们吓坏了。 狼的爆发力确实不俗,但是待到了赵家沟方向的时候,只剩下狼王了,连狼妈都掉队了。 小壮坐在地上,喝着水,笑嘻嘻地摆手道,“大哥,你去,我在这等等我的狼兄狼弟。” 说着抱着狼王的脖子,一脸怨气道,“狼爸,你争点气,怎么带队伍的,平日猎不到老虎也就算了,这才跑了多远,就那么多狼掉队,平日里怎么教育你的,咱们行军打仗,要有阵型,五阵型你忘了啊。” 狼王似乎有被驯化的迹象,偌大个狼头在小壮怀里蹭来蹭去,似乎很是委屈。 大壮嘱咐好小壮不要乱走,自己则直奔赵家沟而去。 可是走了一会儿山路,大壮有点茫然了,他发现自己似乎迷路了。 没错,大壮很少出门,叶琛的强势崛起,对他来说似乎变成了一种奖赏,奖赏他可以安心做一个宅男,他甚至有些日子没进过城了。 有时间,就在家里折腾大棚,剩下的就是照顾家里,偶尔累了,坐在田间,看看夕阳西下,看看小壮骑着果下马,威风凛凛地跟三壮对杀,就是莫大的享受了。 大壮在路边儿想了想,自己与其跟无头苍蝇一样瞎撞,不如先去集市问问。 赵家沟属于凤凰镇,是个人口众多的大村,而赵家沟毗邻的艿头山盛产阳起石,此物有温肾壮阳之功效,又能治疗腰膝冷痹,宫冷不孕,且山上多木耳、竹笋,所以依托赵家沟形成了一片面积不小的集市。 待来到集市,看着汹涌的人潮,大壮心中庆幸,没带小壮过来,这么多人,万一误会了,伤着狼群可麻烦了。 第422章 赵海棠遇险 大壮在集市上穿行,感觉人员颇多,而且这些人身上大多数带着草药味,熏得他鼻子难受,但他依然耐着性子问赵大河家怎么走。 问道第二个路人的时候,就被一个采药人告诉了大致方向。 指着不远处的一个低矮的小院落跟他说,那里就是赵大叔的住处。 赵大叔,老丈人在当地还挺有声望的。 大壮顺着集市走了走,还看到了巡逻的兵丁,心中暗暗感慨,卢郡守治理地方还是不错的。 起码知道,因地制宜,当年这里也有地摊,但是乱糟糟的,而且欺骗和抢劫的事情时有发生,那像是今天一幅和谐的景象。 只要地方太平,就能引来商人,商人来了,钱财自然也就来了。 大壮一如既往的嘴很甜,男的叫大哥,女的叫大姐,没一会儿就找到了丈人赵大河的住处。 待看见熟悉的房子的时候,大壮的内心不由得感慨起来。 赵家过得是比较贫穷的,只需要看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这两年依然简陋,低矮的木头房子,就跟鸽子笼子似的,比先前的叶家还要惨。 两个大舅哥过得也不容易,家里都有一群娃娃要养,而且因为丈人和丈母溺爱小舅子的缘故,导致家里不太和谐,早早地分了家,虽然面子上还过得去,但不愿意补贴家里。 看着丈人过得这般贫穷,大壮有些心酸,毕竟是生养了菁菁的父母大人,也算是自己半个父母,自己竟然从未来过,以后一定要时常奔走,有些事情菁菁虽然不说,但是自己不能不做。 大壮向前走了几步,他骤然间想到了当初那个混不吝的小舅子,自己接亲的时候,可给自己找了不少麻烦,也不知道这小子现在长高了没有。 忽然大壮停下了脚步,因为街道上站满了人,似乎很热闹。 外面一圈圈地踮着脚,往里面看。 大壮皱了皱眉,自觉绕开这群看热闹的人,他讨厌往人多的地方凑。 因为爹爹说过,看热闹确实爽,但是被误伤了算谁的? 大壮假装没看见,闷着头丈人家方向走,就听外面看热闹的老百姓挤不进去,急得抓耳挠腮,揪着前面人的袖子问道,“老兄,发生了啥事了,要不要帮忙啊?” 大高个知情人士很有娱乐精神,非常痛快地发出了分享链接,“里面在打架,真狠人啊,牙齿都干掉好几颗了,还没停手,这是要废人啊” “谁胆子这么大,不怕集市那边儿的官兵吗?”看热闹的闲汉摸了摸脑门上的疤痕,很明显是挨过揍的。 大高个切了一声,不屑道,“官兵?官兵早就跑了,知道揍人的是谁吗?” “谁?” “新晋的齐王的人,若是你,你敢上去凑热闹吗?” 闲汉缩了缩脖子,笑道,“傻子才凑这个热闹呢,我可是听说了,这个齐王本来被圣人所恼,在朝堂上连句话都不敢说,但是其弟娶了太平公主,他也跟着沾光,从建昌郡王升了齐王,这够到了老天爷的人物,谁敢招惹?” “是啊,这一封齐王,就圈了咱们村旁边儿那么一大片地,真的风光无限啊!” “对了,到底是什么事儿,招惹到齐王府的人?” “据说是因为一株灵芝,要知道咱们齐地本来就不怎么产灵芝,发现那么一株,可真的是天大的宝贝,这个齐王府的亲信就想献给齐王,但是太不要脸了,只给药农五文钱,就想买走,有个少年郎忍不住上去争辩了几句,就打起来了。” 听热闹的闲汉顿时齐道,“咱们村的少年郎我都认识啊,谁这么狂啊。” “赵大河家的,前些年打抱不平,打残了人,家里花了不少银子平了事儿,平时在外面干活,偶尔回来一趟,你没见过也正常。” “啥?”大壮忽然愣住了,拼了命的就往里面挤过去。 “让开!亲朋好友都让让!” 左挤右挤始终挤不进去,大壮心一横,索性趴在地上,从人群的腿肚子底下钻了进去,耳边传来众人各种不满的声音,脑袋还挨了好几拳。 大壮心急如焚,懒得搭理他们,费了天大的力气,挨了不知道多少拳头,才挤了进去。 一起身,眼前一幕,顿时让大壮瞠目欲裂。 挨揍的正是自己那小舅子,脑袋已经肿得跟猪头一样,一身的新衣被揍得条条缕缕,躺在地上,只能用手护住脑袋,一条腿耷拉着,显然是断了。 小舅子赵海棠被人家揍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任由狂风暴雨的拳脚砸在自己身上,一声不吭。 领头揍人的家伙,身着名贵的丝绸服侍,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面色阴鸷,目光里透露出狠厉,此时赵海棠明明已经丧失了抵抗能力。 而他依然不肯停手,让手下人用棍子插住赵海棠,自己禽兽一脚一脚的在赵海棠身上施虐。 此外,还有几个年轻人,环臂而立,嘴角露出无聊和不屑相交织的冷笑。 旁边儿跪着一个五十来岁的老翁,满脸的络腮胡,皮肤黝黑,正带着闺女不停的给那群年轻人磕头。 大壮只感觉脑子嗡的一下子,耳朵里也都是杂音,眼睛瞬间红了。 菁菁为了自己有后,连命都差点没有了。 她的弟弟正在让人欺负。 一向老实巴交的大壮瞬间炸了。 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必须救下赵海棠。 赵海棠是媳妇的兄弟之中,最照顾她的,他不想赵菁菁后半生埋怨自己。 大壮深吸了一口气,先让自己冷静下来,这是爹爹告诉自己的。 你就算是遇到了天大的麻烦,甚至必须要拼命了,也要先冷静下来,因为只有冷静的你,才能杀掉敌人,保护自己。 大壮在身上摸索了半天,才从蹀躞带上找到了爹爹给自己的指虎圈套。 三壮也很喜欢,找自己要了好几次,自己拿他怼树练力气没舍得给他,今天竟然派上用场了。 这时,一直挨揍的赵海棠不知道为何忽然睁开了眼。 他的脸已经肿得跟面包似的,眼睛被挤得只剩下了一条缝。 然后睁开眼睛后的第一眼,还是看见正在沉着脸戴指虎的大壮。 赵海棠使出了全身力气,猛然喝了一声,“滚啊,废物!” 揍他的人先是一愣,喧闹的众人也瞬间安静下来。 “走啊,废物,别来凑热闹” 第423章 愤怒的大壮 人群愕然,但是大壮听懂了,他想骂自己废物,逼着自己生气,别让自己掺合。 大壮没搭理他,又从怀里拿出个牙套塞进了嘴里,这是跟三壮对练的时候用的,三壮这家伙力气越来越大,打在自己身上太疼,为了不嗷嗷叫丢人,找爹爹要的宝贝。 这东西可以防止自己咬到舌头,并且可以更有效的发力。 继续往前蹭了一步。 见自己姐夫不听劝,赵海棠不知道怎么来的力气,忽然一口咬在一人腿上,趁着他们乱套的功夫,猛地站起来,依托着一条腿,咬着牙对着那下狠手的年轻人冲了过去。 少年郎明明伤痕累累,却依然张开了臂膀,一如当初挡在自己面前,阻挠自己迎娶他姐姐的少年郎一样。 他要用自己那一丝力量,保护他需要保护的人。 “赶紧滚啊!好好的过日子,我听说了你们的喜事了,本想多攒点钱,让阿姐面上有光的,但是我没有机会了,告诉阿姐,赵海棠是个英雄!”赵海棠嘶吼道。 话音落下,赵海棠猛然扑了过去,双手抱住了那年轻人,张开嘴巴,对准了那人的脸咬了上去。 年轻人大惊,奋力挣扎,随从们都惊呆了。 急忙上前,又掰又拉,对着赵海棠拳打脚踢。 大壮压下心里的酸楚,嘴里露出了一丝惨笑。 我若是连菁菁的弟弟都保护不了,我还算什么男人! 建昌王府的人么,我们家又不是没打过! 大壮心一横,欺身而上,示若奔雷,猛然间加入战团,对准其中最魁梧一人的脑袋,砰的一拳。 雷霆一击。 你可以说大壮土,但是你不能说大壮不会武! 他虽然在家里是大壮和小壮的靶子,但是你天天挨揍试试,看看你会不会打架! 那魁梧的大汉,脑袋被指虎砸中,鲜血瞬间涌了出来,连回头的力气都没有,砰的一声砸在地上。 围观的人群瞬间呆住了。 这个看起来憨憨的,却一脸杀气的大个子哪里来的? 赵海棠忽然发现,身上雨点一般的拳脚消失了。 费力的抬头,却见大壮一双拳将任何一个敢靠近他的人,都一拳砸道。 “你们再上前一步,就莫怪我杀人了!”大壮的声音很平静,但充满了力量。 “你怎么还是那么蠢!” 这一动手,便意味着与齐王府交恶,赵海棠虽然混账,但也知道,这其中的苦果。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找我的麻烦!”那年轻人对着大壮咆哮道。 “清河村,叶”大壮话说了一半,却又止住了,那年轻人眨了眨眼,总觉得这个姓氏有点熟悉,耳边传来了大个子的声音,“你又是谁?为何欺负人!?” “我是我凭什么”年轻人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一个沙包大的拳头,忽然出现在他眼前,然后骤然间无限扩大。 砰! 一拳狠狠的砸在那年轻人脸上,牙齿直接飞了出去。 他的随从们立刻急了,轮着棍子对着大壮打去,大壮却靠着一身壮硕的肌肉,任凭那些棍子如雨点一般落下。 赵海棠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拼尽力去去咬那些随从,却落了更多的棍子,但是硬生生的不哀嚎一声。 大壮见他们还打海棠,发了疯的对那年轻人出手。 直接骑在他身上,手中的拳头对准他的脑袋,一拳一拳又一拳。 那年轻人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最后随着大壮一拳砸在鼻梁骨上,只听咔的一声,年轻人惨叫一声,昏死过去。 “爹爹的指虎真猛啊!”大壮感觉自己脑袋和身体放出充能了一样,他可是随着爹爹杀过人的,真的发起狠来,谁能控制得住。 他心里清楚的很,这都是王府的人,错过了这个机会,以后再想弄他们就难了。 大壮刚才看的清楚,他们毁了赵海棠的腿,他也不犹豫,对准那人的膝盖,拼劲力气,直接砸了过去。 只听咔嚓又是一声脆响,晕死过去的年轻人,直接被痛醒。 发出一阵惨烈的叫声。 围观众人看的清清楚楚,这条腿直接废了。 大壮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直接当死肉一样踹了一脚,起身对准拿棍子砸自己的随从,冷冰冰的扫了一眼,“打老子很爽么?” 上前猛然一蹿,直接抓住一人的胳膊,用力一掰,只听咔嚓一声,那人的胳膊便被扭断了。 浑身冒血,痛的冷汗直冒的年轻人,瞪大了眼睛,看着如同疯子一样的大壮,声音变得异常尖锐,“我是齐王的亲信,青州府别驾之子,你就不怕被抄家灭族吗?” 大壮眨了眨眼,“你敢要挟我!你是想换命么!?” “我” 看着大壮的神情,年轻人心间一颤,随即另外一个膝盖又传来一阵剧痛,原来大壮的脚,直接踹在了他的膝盖上。 大壮仍不罢休,一个人对准了周围的随从发起了攻击 围观看热闹的人群,皆倒吸了一口凉气。 惊骇的看着眼前的少年郎。 这里哪里来的少年郎,怎么这么凶残! 竟然眨眼间就废了齐王府亲信,青州别驾之子。 他疯了不成?不知道齐王就是齐地的天吗? 看热闹的从来不嫌事大,但是这一次,事情未免太大了,看热闹的人群觉得不能再看下去了,一会儿王府的卫队要是过来了,谁知道盛怒之下,会不会对看热闹的人,无差别的进行攻击。 仿佛约定好了似的,人群突然间一哄而散。 街道旁,只剩下喘着粗气的大壮和赵海棠。 还有昏死过去的别驾之子和随从,此外便是采药老翁和他闺女。 老翁想走,却被他闺女死死的拉住。 赵海棠伤的很重,腿骨折断了,喘气声里带着呼哧呼哧的痰音,内伤是跑不掉了,肋骨也断了七八根,外伤更是不计其数。 大壮如果再晚来一会儿,赵海棠的命就得交代在这里。 尽管伤的很重,赵海棠却没放在心上,虚弱的碰了碰大壮,叹道,“傻姐夫,你凑这热闹干啥,你没看我那两个哥哥都不管我当初反对我姐嫁给你,就是看你太他妈蠢了” 大壮把指虎收起来,嗤嗤的笑道,“哼,我蠢我娶了赵家沟最美的女子,你聪明,让人家把腿都打断了。” 赵海棠黯然道,“我还真不如你,我该上来先废了那个狗崽子的,瞻前顾后了啊。” “对啊,来姐夫教你,要么就闷头连热闹都不看,要么就直接把头头干掉,保住几身,找个地方卖两年绿豆,到时候不照样当好汉子。” 第424章 你家小爷爷我 二人沉默了半晌。 大壮叹息一声道,“赶紧逃命,这种事情,王府不会不管的,朝廷的官员也会很快到场,我经验丰富,我来处理,你先跑” 赵海棠肿胀的眼睛都瞪了起来,“我跑,我跑得了和尚跑得了庙吗?再说,你为了救我,我岂能” “谁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时小壮的声音传来,小壮气呼呼地瞪了大壮一眼道,“你家里人都让我找胡伯伯的人救走了。 你赶紧滚,我爹是叶琛,就算是齐王也奈何不了他,但是你不一样,你若是进了大狱,结局就是一个死字,你要是死了,我大哥今天就白忙活了。” 赵海棠闻声,抬头看了一眼,就见不远处一个漂亮的瓷娃娃,穿着英雄氅威风凛凛的,让人厌恶到极点。 “你就是上次掏我裤裆的小萝卜头,你懂个屁!我不走,死便是死了,也不能连累你大哥。”赵海棠怒喝道。 小壮懒得搭理他,扭头看向大哥,“大哥啊,大哥,你就够憨的了,他比你还憨。” 大壮叹气,冲动了,刚才怎么就没想办法把小壮叫来。 可旋即一想,小壮就是个孩子啊,他懂什么? 自己真的把小壮叫来,岂不是要把小壮也牵连进来? “弟弟,你快回家,告诉父亲,想办法让父亲处理此事。”大壮按着小壮的肩膀说道。 小壮撇嘴道,“我不走,现在想起咱爹来了?早先干啥去了?” “你个小萝卜头,你不赶紧跑,你留在这里做什么?”赵海棠怒喝道。 小壮对大壮说道,“大哥接下来要听我安排!” 话音落下,小壮骤然回身,对准赵海棠的后脑勺一记手刀。 赵海棠一声闷哼,直接昏死过去。 采药老翁和她闺女都没想到,新来的小家伙这么猛,顿时吓得一哆嗦,这又是哪里来的小阎王,这么狠辣。 小壮呲了呲牙,惊讶道,“我都这么猛了啊!” 说完之后,看向大壮道,“大哥,你今天太糊涂了,你弄个黑布把脸一遮,你就算是杀了人,也没人能找到你,你咋就直接报名呢。你这不是给爹找麻烦么?” “我”大壮让弟弟说的低下了头。 往日里,小壮要是敢这样说话,他二话不说,就要提过来,揍屁股的。 “成了,大哥,我这也是屁话,换我但是估计也想不了那么多,动我家人,我掘他祖坟” 说完小壮扭头看向那采药老翁,“我懒得问你姓名,也不问谁对说错,只问你,你们知不知道,你们要灭门了?” 老翁活了一把年纪,什么事儿没见过,连忙惶恐地点头。 “这件事情多严重,你应该很清楚,王府的亲信,别驾之子,这都是你得罪不起的权贵,他们对付我家要费些力气,但是对付你们太简单了,一个眼神就有无数人,过来杀了你们家所有人。” 老翁脸色发白,他闺女的脸色也白得厉害。 两个人吓得跟小壮不停地磕头。 小壮苦笑道,“磕头有什么用?你知道你们现在最该做什么吗?” 老翁连连摇头。 他跟他闺女早就吓傻了,知道个屁怎么办。 小壮指了指躺在地上的赵海棠,说道,“你们带着他跑,去沂蒙大山,我这里有副图,这些标红的地方,里面藏着吃的,一直躲着,等风平浪静了,我会派人接你们,记住,千万别被人发现,发现就是死,还有照顾好这个蠢货,敢骂我小萝卜头,等他伤好了,我非得揍死他!” 老翁急忙点头。 小壮叹道,“快跑啊!还楞个屁的神!狼妈,辛苦您啦。” 这个时候,众人才发现,趴在不远处如同二哈一样宠物,竟然是狼。 老翁也来不及恐惧了,背起昏死过去的赵海棠,那小姑娘也去招架他的胳膊,三个人迅速消失在村里。 本来还有人看热闹,结果一群狼,如同扫荡的大军一样,家家关门闭户,不敢出来。 看着弟弟处理事情,那么利索,大壮长出了一口气,然后露出苦笑,“小壮,你长大了。” “这次大哥我闯祸了,咱爹想尽办法不招惹王府,又拉拢了那么多盟友,结果还让我给破坏了,我真的是废物。” 大壮越说越难受,眼眶不自觉地竟然红了。他觉得自己做得太不好了,一时冲动,竟然牵连了家里。 王府,王府,那是圣人家的亲戚,岂是好招惹的? “大哥,别说这废话,你看我牛逼不?”小壮昂着头,一脸得意地看着叶大壮。 “嗯?!”大壮看向小壮,表情充斥着疑惑,却迎面被小壮手刀了。 小壮一个口哨,五明骥跑过来,趴在地上。 小壮费力地将其搬到五明骥后背上,不一会儿就出了一身汗,又用绳索固定好,幽幽说道,“多亏了恩师的教导,不然怎么搬得动大哥。” 说着拍了拍五明骥的脖颈,“明哥,辛苦一趟,把我大哥带回去。” 五明骥蹭了蹭小壮的脸颊,嘶鸣一声,背着大壮,狂奔而走。 小壮独自坐在地上,仰头望着天空。 “爹爹,我说过,我很牛逼的!” 喃喃地说着,小壮感觉四肢有些发抖,因为他不知道未来他要面对什么,但是自己去面对,总比大哥这个笨嘴笨舌的家伙要强。 再说了,即便是死了,也比大哥死掉要好。 叶家可以没有叶小壮,但是不能没有大哥。 “大哥啊,大哥,我要是死了,你可要替我孝敬爹爹啊!” “讨厌,好端端的,怎么喜事就变成祸事了!” “我就说叶元良这名字不吉利,叫个狗剩都比这个破名字强!” 村口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一名神色凝重的披甲校尉站在巷口,高大的身影堵住了光线,小壮的相貌在阴影中模糊不清,却只看见叶家幼虎洁白的牙齿在阴影中撒发着森森的光芒。 齐王府卫队。 “何人在此地行凶,伤我齐王府贵客!”披甲军士喝道,上百人手持利刃,冷冰冰地对着小壮。 小壮起身,抖了抖自己的英雄鹤氅,傲然道,“你家小爷爷我,清河村叶小壮!” 第425章 齐王府的应对之策 距离上一次,建昌王府跟叶家的碰撞不到一个月,新晋为齐王的武攸宁的亲信,竟然跟叶琛的儿子碰撞在一起,摩擦出强烈的火花。 嚣张跋扈的齐王府卫队,并没有对小壮做什么,而是将小家伙送到了青州府州狱,让闻讯而来的北海郡官员失望而归。 北海郡与青州府而言,虽然相对来说,比较独立,甚至刺史和郡守两个官职,除了官阶之外,没有本质区别。 但是说到底,青州府是北海郡的上级官府,小壮一旦被抓,即便是卢秀宁在北海手眼通天,甚至刺史与其关系和睦,也难以插手此事。 叶家的四子叶小壮,殴打齐王府的贵宾、青州别驾之子的事情,飞快的传开,几乎是前脚小壮进入州狱,后脚在外狩猎的齐王武攸宁就知道了这个消息。 身材极度肥胖,俨然已经快成为一个圆滚滚的皮球的武攸宁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神情阴沉,目光森然,眼前有一副担架,躺着年轻的别驾之子,他的手脚都被废,几乎成了一个废人,正在不断地哀嚎,声音哭得异常凄惨。 “齐王殿下,您要为小弟做主啊,他殴打小弟,就是打您的脸啊!” 武攸宁进封齐王,想要结好刺史肯定是没希望的,那是正经的封疆大吏,所以他只能退而求其次,结交别驾,甚至为了跟别驾搞好关系,往日里与这别驾之子,也是以兄弟相称。 这是实打实的屈尊降贵了。 不过在武攸宁看来,眼前这换过杨思林的少年郎,若不是祖上有些本事,在他这里连个屁都不算。 近两年来,虽然女帝对于武家一脉颇为优渥,甚至特进、封王、开府仪同三司这些权利和荣耀,不要命的往武家人身上撒,武家的人的仪仗,用度,甚至府衙的规模,也是一升再升,几乎将李氏宗亲压在脚下,不仅如此武攸宁更是从郡王,一跃而上,率先成为齐王。 如此恩宠,引来朝野一片议论,可女帝依然我行我素,甚至将反对者打入羽林狱。 但这个世道,还是明眼人多一些。 武攸宁的政治前途几乎断绝了,首先进封齐国公,便远离了中枢,其次便是齐王这个爵位,他极度不详,其中比较有代表性的,就是李世民的弟弟李元吉,以及儿子李佑。 可以说是,都是身居齐王之位,然后死的老惨了。 若是武攸宁是冷静睿智之辈,这个时候就应该有所惊醒,更多的去领悟女帝的意图。 女帝将她进封齐王,肯定是厌恶他的,但也不是没有希望,毕竟现如今契丹在和大周交锋,齐地是明摆着的大后方,只要他在齐地不作妖,韬光养晦,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帮着狄仁杰、姚崇二人处理国事,尽可能的为扫平契丹贡献一份力量,爱惜民众,抚平地方上的动荡,将来重新回归中枢不是没有可能。 很可惜,武攸宁他压根不是个冷静睿智之辈。 他选择相信自己。 他认为只有自己拳头够硬,才能重新回到中枢。 身居齐地,他想的第一件事,不是别的,就是勾连地方臣子,广植羽翼,排挤地方上大臣,而日常作风上,也是毫不在意。 青州别驾之子杨思林这个人虽然没有什么太大的政治能力,但是他有个极其神奇的本事,那就是搜刮四方的美女,无论是高丽女子,还是扶桑女子,只要相貌不俗,一旦落入杨思林手里,无论女子是否愿意,他总能想办法给武攸宁搞到床上。 而且武攸宁还不需要太为自己肾脏担心,每当自己感觉身体虚弱,各种进补的草药,就接连不断地进献上来。 恰好武攸宁也需要用他来联系别驾,便主动享受起了杨思林的示好,对于杨思林打着他的幌子招摇撞骗,胡作非为,他也是充耳不闻。 今日,深为武攸宁宠信的杨思林,四肢被人废掉,躺在担架上不断哀号呻吟,使得武攸宁的神情上浮起了些许阴森之色。 “看清楚了没?是叶小壮动的手吗?”武攸宁没有理会哀嚎的杨思林,而是对属下询问情况。 “虽然奴婢没有亲眼所见,但是经过闻讯周围看热闹的乡邻,百姓们都说当时那少年郎,高呼清河村叶家,待咱们的人抵达,他也嚣张的没有离开。” “王爷,这杨思林虽然不是什么东西,但他毕竟是您的客人,叶家竟然敢当街伤人,这是对齐王府的不敬,对您的不敬,这口气您可不能咽下去啊。”被询问的宦官连连说道。 武攸宁的脸色越发的阴沉。 杨思林脑残,不知道叶家在北海是什么样的存在,但是武攸宁知道。 他更知道,叶家在狄仁杰、在圣人心里的分量。 虽然叶家的代表人叶琛,目前来说只是个小小的男爵,但是武攸宁心里很清楚,这个男爵自己根本动不得。 若是自己动了他,必惹恼了圣人。 然而,结下如此的仇怨,如何善了? 若是他不管不问,日后齐王府的威望何在? 谁还敢攀附自己,为自己做事? 李家人岂不是会笑掉大牙? 可若是不去忍这口气,该如何动手? 事情不经过推敲,认真论起来,却是杨思林欺压药农导致的,事情闹大了,圣人该如何看他? 原本朝臣们对于自己进封齐王之事,已经非常不满,攻讦者甚多,现在又闹出这么一件事,圣人岂不觉得,将自己放在齐地,是危害地方? 深感自己被逼到了悬崖边儿上的武攸宁扭过头,看着躺在担架上哀嚎不已的杨思林,忽然暴怒,一股压不住的邪火涌上心头。 三步两步走到近前,对准其已经坏掉的大腿直接踩了过去。 也不管他什么身份,直接骂道,“废物!废物!你害得本王进退两难,害得本王身陷朝野议论,你是想害死本王吗?” 小壮被关进周狱不到两个时辰,齐王卫队的人马便抬着杨思林的尸体送至州府,并宣齐王谕令,“青州府别驾之子杨思林,欺瞒齐王,搜刮强抢药农草药欲以献上邀功,而致闹事殴,齐王本意医治好伤患,再行送官,以奉国法,然其受伤过重,死于半途之中,特送至州府,请州法曹秉公处置。” 王府的谕令不是圣旨,但是在齐地,同样有很大的威慑力,是正式的公文。 而齐王府的这道谕令用词也非常有意思,首先表明,是杨思林欺瞒齐王,将自己摘了个干净,也就是说,他干啥破事,跟本王没任何关系。 其次,没有丝毫隐瞒,就是认可了杨思林犯了错误,他欺压百姓,导致闹事斗殴,多么可恨的行为啊,我本来也想把他送官的。 再次,我也没有想到,他伤得那么严重,结果半路人死了。但是国法如山,我不能违背,即便是死人,我也不能私自处理,我给送到州府来了。 这么一来,齐王不仅没有任何损失,反而在整个过程中,属于一种维护大周的公平与正义的形象,而且对于欺瞒自己的人,还非常善良地想要给他医治。 当然,这以奉国法,秉公处置肯定不仅仅是指他齐王要老老实实地奉公守法,还有其他人呢。 先前别驾之子杨思林确实不对,但是他在半路上,没来得及医治,已经死掉。 那么需要秉公处置的,就是另有其他人了。 毕竟只是打架斗殴而已,你打个鼻青脸肿很正常,但是打死了人,这可就要负天大的责任。 这就是齐王的阴险毒辣之处。 虽然明事理的人都看得出来,事情的错误在杨思林。 杨思林简直将不知廉耻,飞扬跋扈发挥到了极致,连上山采药的药农都欺负。 但是他已经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大家还能说他什么呢? 毕竟人死罪消。 但是处理罪犯那是官府的事情,你叶家子弟凭什么杀了人家呢? 其中也有杀人之罪,这是天大的罪过。 州法曹本身就是齐王府的人,这喻令他一看,就知道其中隐含的意思。 而且,州法曹心里也清楚,王爷的谕令这一次非常稳,哪怕是拿出来公之于众,也没有任何可以挑错的地方。 同时州法曹也很清楚,这是自己的机会,是否可以一雪前耻,是否可以重新回到齐王怀抱的机会。 这件事情发酵的速度非常之快,几乎同一时间传到了狄阁老的耳朵里。 这位阁老最近之所以不在行辕办差,是因为他从梅花卫那里听闻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那就是博州(聊城、莘县、冠县)刺史王冲暗中积蓄力量,意图谋反。 这要是真的反了,那还了得,所以阁老马不停蹄地带着精锐部队南下,然后自己又快马加鞭,一路明察暗访。 王冲要是敢闹事,第一时间就干掉他。 结果王冲倒是挺老实的,要钱给钱,要粮食给粮食,还爱民如子,百姓人人称道,没有一点谋反的意思。 狄阁老这才把心重新装回肚子里,准备折返,可结果,他老人家还没来得及动身,却听到了那么一档子事。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狄阁老两眼发直,揉了揉太阳穴,半晌才从呆愣之中回过神来,似乎根本无法相信。 “你再说一次,殴打青州别驾之子杨四海的人是谁?” 小吏垂头道,“是叶小壮。” 第426章 各方反应 “是叶琛之子叶小壮?”狄阁老不死心地追问道。 “是,北海县男叶琛之子,叶小壮。” 狄阁老骂骂咧咧道,“你们是不是当老夫是行将就木的痴傻之人?你知道叶小壮才几岁?那娃子都没你腰身高?而且人家是清河村有名的小才子,圣人赠予四书五经,让他好好读书,你说他去殴打一个成年男子?” “阁老,下官不敢有任何隐瞒,打人者确实是叶小壮,而且据说这叶小壮打人特别狠,把别驾之子的手脚都废了” 狄阁老沉没了片刻,脸上的怒意越发的浓厚,“都说博州要反,我看青州要反才是真的,叶小壮一个孩子能干啥?那孩子虽然脾气虽然古怪了些,但是为人和善,尊老爱幼,当初遇到我,还赠与我水喝!” “你说他废了青州别驾之子杨思林的手脚,你让我怎么相信?你没见过杨思林?那七尺之躯,在酒宴之上,与老夫的亲卫相扑,还沾着上风呢!” 狄仁杰乃是圣人最宠信的大臣,地位之尊崇远超百官,且为了让他远离政治风波,特意将他调到河北、河南来,让他总揽军政大权,没有节度之名,却有节度之实。 可以说,整个河北、河南各道,所有朝臣的生杀大权,都握在他老人家的手里。 他一发怒,吓得那小吏双膝酸软,垂头不敢出声。 “此事到底因何而起,给老夫据实道来。” 小吏哪里敢有丝毫隐瞒,非常客观详实地将事情讲了一遍。 在这位英明的老者面前,这小吏不敢有一个字的添油加醋。 狄仁杰听着听着,暴怒的神色逐渐冷静下来。 “作恶之人,原来是齐王府的人”狄阁老的脸色越发的阴沉,“武攸宁这个废物,用的都是什么人?他就看不出圣人对他的良苦用心么?” “大人,事发之后,齐王下令寻找医师给杨思林医治,却没来得及,致使此子死在半路之上,他已经令法曹秉公严判。” 说着说着,狄阁老都笑了。 他觉得,有些人真的是把世人当傻子。 一个孩童把一个成年男子打成残疾,已经是匪夷所思了。 竟然还搞出人命来。 但阁老只是笑了片刻,就笑不出来了。 “杨思林已经死了,还判什么?” 这就不是小吏可以回答的问题了,于是赶紧老老实实地低头,不乱搭话。 狄仁杰不愧是在司法体系里混了大半辈子的人,这话一说出口,就瞬间明白了齐王的意思,神情变得越发的阴沉。 他摸了摸怀里的圣旨,圣人并不昏聩,怎么可能留下一个地雷,在战区的后方。 武攸宁若是老老实实做事也就罢了,若是不老实,肯定有处置他的办法。 而这办法,就是狄仁杰怀里的圣旨。 但是在圣旨掏出来之前,狄阁老犹豫了。 他耐着性子,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齐王殿下,每日在齐王府做什么?我记得让他配合老夫的圣旨早就给他了,怎么行辕那边儿没听说一点动静?” 小吏眼皮子直跳。 让他议论齐王,这是要他的命啊。 “阁老,下官比您南下没早几天,确实不知。”小吏声音发颤道。 狄阁老缓缓点头,眼睛看着天空中刺眼的太阳,嘴角露出了几分讽刺的笑意,许久之后,长出了一口气,叹道,“这件事情,咱们先不管了,去找个驿站住下,日夜打探消息,随时汇报给老夫。还有,联系当地的梅花内卫,让他们带一名仵作去,老夫要看到真实的尸格(验尸报告)。” “喏。” 大致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狄仁杰不想表态。 认真的来说,这件事情肯定跟叶家是有关系的,不然不可能抓叶小壮。 所以在狄仁杰看来,此事多半是叶家人做的,毕竟叶家有一伙儿强悍的行伍之人,但为何偏偏揪住叶小壮一人不放,狄仁杰就不清楚了。 至于这件事情的性质,在狄仁杰看来,叶家做的是没毛病的,路见不平,还不允许拔刀相助了? 自己虽然年迈,遇到这种事情也不会不管。 但是叶家出手也太狠了,动不动就废人家手脚,这般狠毒可不好 当然,对于狄仁杰来说,叶家人的所作所为,都是小事。 然而齐王那道看似颇为高明,在狄仁杰眼里却昭然若揭的齐王谕令,却太过于愚蠢了。 尤其是还涉及人命。 自己这里已经够乱的了,他可不想他这边儿指挥着大军打仗,后方却成为李氏宗族和武家的战场。 想到此处,狄仁杰在内心深处又开始埋怨圣人。 当初辅佐天皇时,身为天后的圣人是何其的圣断果决,朝臣们虽然有不少说牝鸡司晨,但是谁也不敢质疑天后的能力。 可为何自己做了龙庭之后,就频频出昏招呢? 这武家人,若是实打实的人才,让他们享受高官厚禄也就罢了。 可像是武攸宁这样的废物,您让他做齐王,这不是害他吗? 这才当了齐王几天,就敢草菅人命,欺压百姓了,这要是时间久了,没有人管控,岂不是敢公然造反? 今日这道齐王谕令还不是开始,其实齐王从开始圈占土地,狄仁杰就有所耳闻,但是他没有那个心思去管这种闲事。 但现在已经上升到,搬弄是非,草菅人命,甚至一个别驾之子,动不动都死在一件小事之中,就由不得他不管了。 狄仁杰之所以不在第一时间处置此事,因为他想看看,这件事情最后会闹到什么地步。 看看齐王府到底会折腾成什么样子。 消息不断在蔓延。 首先是整个青州府因此动荡,旋即就蔓延到了北海郡。 奚家,魏家,高家,萧家,孙家凡是跟叶琛有过交集的世家,都在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 然而,往日里跟叶琛关系不错的世家们,没有选择第一时间行动,而是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一样,纹丝不动。 “我一见小壮这孩子,就觉得这孩子有出息” 萧嵩眯着眼睛,露出了深思的表情。 嘴里还不断说着,“郡守,要我说,您要是追求不到叶县男,就直接认小壮为义子,我瞧着这孩子是做大事的人。” 卢秀宁急道,“你胡说八道什么风凉话,走跟我去见刺史” 萧嵩赶紧起身,拦住了去路,“郡守,遇事要冷静,这种事情,要先看叶家人表态,您指望靠咱们求情,让刺史去得罪齐王?” “可可叶县男他连官职都只是个乡头,你让他表示什么?萧嵩你别忘了,咱们跟叶县男可是一条船上的,他出事儿了,咱们都好不了” 萧嵩看郡守慌神的样子,憋不住的想笑。 懒得搭理她,心道,女人就是女人,遇到点事,就六神无主。 旋即萧嵩又拧着眉头,露出了深思之色。 喃喃道,“老叶这是搞什么?说这事儿是小壮做的,打死我也不信,我觉得十有八九是老蔫暗中指使,可他偏偏又没通知我们,他到底在想什么?” 萧嵩虽然给人一种连女人都斗不过,整天挖渠的废物点心的形象,可是这家伙是实打实的萧家培养出来的小狐狸。 心里的小算盘多如牛毛。 他觉得,叶琛跟自己是一类人,都是一肚子坏水。 他做事肯定是有缘由的,都有其强烈的目的性。 这一点从他布局开海就能看得出来。 这也是萧嵩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叶琛干掉青州别驾之子一事,都是百害而无一利。 叶琛到底图啥呢? 要不是直接去问一下? 不不不,萧嵩瞬间摇头。 这种事情,人家不说,去问是得不到答案的。 莫非是想倒向李家? 这几年圣人的身体康健,倒向李家是玩命。连岑长倩都因为说错了话,轻而易举地被搞死,他叶琛就能存活了? 岑长倩是谁?他大爷可是大名鼎鼎的岑文本啊! 以得罪齐王的代价震慑青州官场? 那更愚蠢了。 萧嵩想得脑仁疼,也想不到这一切的一切,都源自于叶大壮的一时冲动。 不仅仅是萧嵩思索不透到底是为什么,其他人也一样。 能够大浪淘沙活下来的人家,谁家主事之人,都是实打实的老狐狸。 他们都习惯了用他们那一套标准去衡量别人,一件事情做与不做,全看值不值得。 用他们常说的一句话来说,百姓才论对错,世家只看利益。 叶家搞掉青州别驾之子一事,在他们心里看来,肯定不可能是小壮做的,必定是叶琛指使。 而叶琛指使就肯定不是一般的斗气斗殴,必定有所深意。 所以他们都在想,叶琛这到底是怎么了?为何前面齐王做郡王时,差点要了他的命,他都忍了。 怎么着好端端的,忽然要不惜一切代价,要当街杀人? 这些人跟萧嵩的反应一样,内部激烈的讨论,但是对外却只字不提。 虽然大家是利益共同体,但是对于这件事情的基础判断还是有的。 那就是小壮当街废了别驾之子,确实犯了国法,那道狗屁一样的王府谕令也都听说了。 但大家依然没有出手,也没有去问询叶琛的意思,那是因为这件事情还没完,还没轮得到他们出手的时候。 毕竟这件事情所展现出来的情况就跟笑话一样。 他们打死都不信,一个孩童可以杀死一个成年人。 再说了,人家当爹的还没慌呢,他们慌什么? 第427章 山路厮杀 一位奚族的骑士,飞奔至奚万年府邸。 奚梦瑶正跟被请来的被看招的妈妈学习贴花钿(dian)。 花钿这种妆容源远流长,至大周上官婉儿推广,发展到极致。 就拿眼前来说,奚梦瑶的首饰盒里,摆着梅花、小鸟、游鱼、小鸭各种花钿十几种,皆是美妙新颖之物。 妈妈被一群大汉捆过来,此时已经从恐惧中回过神来,正在小心翼翼的侍奉着,转身时看着墙壁上挂着的一百多件华丽衣裳,心里捉摸着,这莫非是哪家的公主,才能这般奢靡。 奚梦心里捉摸着,一会儿肯定不能骑马,该换乘哪一辆香车去见自己的叶郎呢? 卢秀宁那个劳碌命的,整天三更睡,五更起,憔悴的要死,叶郎肯定会嫌弃她的。 自己就不一样了,每天吃得好,喝得好,还跟着蔫黑鸭作坊的工匠们,跳五禽戏,现在都感觉自己年轻了许多,叶郎莫非瞎了不成,会喜欢她? 想到此处,奚梦瑶像是小鸭子昂起脑袋,心中甚是得意,脑海里全都是自己故作矜持看叶琛发呆的模样,嘴里泛起笑意,对那被看招的妈妈,“妈妈,你们被看招都是这样表现矜持的吗?” 那妈妈心想,这位贵人是要会情郎啊。 连忙指点着,“贵人呦,笑的时候要羞涩,要含着些,头放低一些,用袖子半遮半掩,对对对,就是这样,老身要是个男子,也要被您迷得神魂颠倒了呢。” 听到被看招的妈妈都这样说,奚梦瑶心里更是欢喜,觉得自己拿下叶琛不在话下。 这时,有仆人急匆匆地赶过来,将消息禀告于她,瞬间破坏了她的心情。 “什么,小壮进了青州府大牢?”奚梦瑶的脸色瞬间白了。 “是的,据说齐王府的人给送到大牢的,而且奴婢还听说,小壮当街杀了青州别驾之子” 奚梦瑶气得身子发抖,一脚踹翻了眼前的化妆盒,恼火道:“放他娘的屁,小壮一个孩子,怎么可能杀人?” “小姐,别人不知道小壮,您莫非不知道么,他可是得到高人指点,名人传授武艺的,若是暴起杀人,也不是不可能的,而且青州别驾之子杨思林那个人,您又不是不知道,当初他还想” 奚梦瑶沉默了一阵,咬了咬牙道,“反正老娘早晚要回草原,大不了提前回去,叫萧逸过来,我要去砸了青州大牢,这群不讲道理的畜生。” “小姐,您现在不能给叶家惹这个麻烦,刚才叶家的叶修过来,送来一封信,嘱咐小姐您一定要帮衬一二” 奚梦瑶接立刻激动道,“信呢,快拿给我。” 奚梦瑶接过信一看,上面盖着火漆印,展开一看,上面没有多余的文字,匆匆忙忙的只写了几个字,“沂蒙山,骑兵截杀入山者。” 字迹很熟悉,确定是叶琛的字迹无疑。 奚梦瑶眉头紧蹙,久久不语。 “小姐,事发突然,现场有其他人跑了,听说是被欺压之人,小壮是因为报了叶家的名号没有离开,独自一个人抗下罪名。不过齐王似乎已经知道了真相,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奚梦瑶想了想,很快有了决断。 “告诉萧逸带三十死士,在沂蒙山附近扫荡,有身份不明者直接斩杀。还有一定要找到惹事之人,直接斩杀。” “啊!?”侍女骇然地看向奚梦瑶。 “啊什么啊?死人才是最安全的,万一他们得了好处,出卖叶郎,谁来负担这个责任?叶郎仁义,但我奚梦瑶可不是吃素的,找到给我直接杀了,神不知鬼不觉的,谁能知道。” 平日里万事无所谓模样的奚梦瑶此刻俏脸凝霜,玉目含煞,竟然真的有了几分草原王者的风范。 彼时,药农父女带着赵海棠,随着狼群,连一条正经的路都没有走过,不是庄稼地,就是丛林,虽然安全,但是行进速度就值得研究了。 小壮考虑事情已经比较完善了,但终究是个孩子,情急之下,计划并不完善。 叶琛知道此事之后,第一时间放下手头一切事务,开始完善后续。 他很清楚,齐王心狠手辣,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与此事有关联的人。 果不其然,二哥结交的游侠儿骑马送来消息,齐王府一支卫队乔装打扮成游荡的流民,直扑大山。 药农对于道路不熟悉,只能跟着狼群游荡,狼群终究是野兽,根本找不到一个适合稳妥藏身的位置,带着药农在大山里兜起了圈子。 半路上赵海棠已经醒来,看着周围虎视眈眈的狼群不敢大声说话,听药农解释才知道一二。 心中慨叹,叶家小壮真的人中豪杰,又哀叹了一番自己无能。 眼下自己什么都不能做,只能按照小壮的布置行事。 然而继续走了没有半个时辰,却忽然听到阵阵脚步声,狼群率先扑了过去,但旋即就被这群流民装扮的人杀了半数。 狼王无奈带着剩余狼群奔逃,而狼妈却死活不肯退走,死死地护住三人。 药农见到追兵,吓得裤子里尿了一裤,彼时药农的女儿还算是镇定,拽着他跟赵海棠拼命的逃跑。 一条狭窄的山路上,杂乱的脚步声,从西边儿由远及近。 蹒跚而行的三人心中一紧,脚步愈发急促。 前面有一处密林,或许可以藏身。 三人走到路口时,一道阴鸷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去路。 榆树的阴影下,他的眸子泛着寒光,冷漠地注视着三人和剩余的几只狼。 狭窄的山路,冷漠的杀气,压抑得让人窒息。 药农颤抖着咽了咽口水。 赵海棠却咧嘴一笑,身上浓郁的血腥气似乎影响不了他分毫。 扭过头去,看了眼药农之女。 这个姑娘真美,比姐姐矮一些,但也是个温柔坚毅的姑娘呢。 若是娶回家,让我好兄弟少活三年,我都乐意。 但这一切都没有在今日终止了。 赵海棠学着自己在外做工时,那些酒楼里的茶博士说话的语气,抑扬顿挫道,“尔等欺压良善,就不怕遭了天谴么?” 那阴鸷汉子一声冷笑,说道,“又是个被江湖游侠儿的故事荼毒的少年郎,你看看你喊破喉咙,彼时有人来救你么?” 话音落下,刀光如匹炼无情的砍向了赵海棠。 齐王令,杀了赵海棠,留下药农父女,然后刑讯逼供。 在药农惊讶的尖叫声中,那药农之女却猛然向前一步,扑在赵海棠的身上,将后背留给长刀。 赵海棠大吼一声,“不” 话音未落,一支利刃由远及近,正中那阴鸷汉子的咽喉。 那汉子满脸的不可置信,旋即又是连续两箭袭来,皆正中心口。 那阴鸷的汉子仿佛瞬间被抽空了力量,刀距离药农之女只有一寸距离,最后轰然倒地。 一场厮杀,轰然间在山路上爆发。 “尔等莫非疯了不成?我等可是王府卫队!”见首领被瞬杀,其余众人心中骇然,便忍不住报出了王府的名号,希望吓退众人。 却不料对方为首女将声音冷漠,冷声道,“便是武攸宁在此,你看我杀不杀他。” 而旁边少年,更是凶残,手中大枪如狂风暴雨,身边儿的蒙面部曲一个个如猛虎下山,自然而然的布成阵势,杀了过来。 这是一场见不得光的厮杀,清河村团练和王府卫队都有所忌惮,狭小的山路上,只听得刀枪交击是的铿锵之声,却并无任何一声多余的怒吼。 不消片刻,就已经决出了胜负。 蒙面一方,无一人损伤,而齐王府却已经损失了六成以上。 “退!回去禀告王爷!” 而蒙面一方,也不追击,只是搀扶起赵海棠,抬起已经死在地上的狼尸,以及奄奄一息的狼妈,缓缓撤回到大山之中。 这群人的脚力非常快,翻山越岭如履平地,不一会儿便消失了踪迹。 虽然大部分撤退,但是留在暗处观察的王府探子脸色铁青,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一切平静如常,但是只有地上的鲜血和尸体,告诉世人,这里曾经爆发过一场惊心动魄的血战。 “这可是朔方军的精锐,这就没了?”一名探子骇然到四肢冰凉,刚才对方撤退时,他们甚至不敢靠前,因为稍微一动,敌方队伍之中的狼崽子,就开始四处游动,寻找他们的踪迹。 “是常家亦或是高家?或者黑齿长之?能有这般战力的,必须是世家的精锐罢,莫非是萧家出手了?”另外一名探子道。 “不对,刚才见他们的路数不像是大周军方的路数,倒是那女子的招式有些熟悉,有点像是”男子不敢肯定,没有多说话,只是起身道,“走,去寻王爷。” 二人慢悠悠的下山,却走到半路时,闻到一股浓郁的血气,一个高大威猛的汉子,骑在战马上,手持利刃,叉手道,“奚族萧逸,有礼了。” “尔等蛮夷,想做什么” 话音刚刚落下,萧逸战马起,刹那间二人尸首落地。 待杀了这两个探子之后,队伍之中有人悄声道,“小姐的意思是,不留活口,萧逸将军,我们不追么?” 萧逸撇撇嘴无奈道,“追个屁,我可不是赵云璎的对手,不要自讨没趣了,撤退。” 第428章 老蔫子护犊子 青州府。 州大牢。 小壮眼里含着泪水。 不是因为被人家关进了小黑屋,也不是因为这里有人对他刑讯逼供。 他哭的原因是他爹竟然第一时间来了。 “爹,您怎么来了?你来干什么?”小壮死死的抱着叶琛,心中充斥着埋怨的情绪,但是父亲的身体里传来的力量和温暖,让小壮瞬间有了满满的安全感。 说到底,小壮还是个孩子,被人家一路推搡,还戴着大枷,这些委屈足够击破任何一个孩子的心里防线。 叶琛刚刚到了州大牢,甚至来不及喘息,亦或是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渍,州法曹就如影随形的到了。 看着叶琛狼狈至极的模样,州法曹脸上写满了得意,“叶琛,你来有什么用?你儿子当街杀了别驾之子,这是死罪,他死定了。” 说着,在众人的注视下,那州法曹上前,嚣张至极道,“你想不到,你也有今天,那日你让我名声扫地,今日我就让你体会下丧子之痛。” “多么漂亮的孩子啊,啧啧啧啧,用不了多久就要判死刑了。” “哎,什么叫做天在做,人在看,什么叫做现世报。” 周围的官员纷纷交头接耳。 “咱们家法曹这一次可真的是抓到机会重新投靠齐王了。” “投靠齐王好啊,咱们也好跟着沾沾光。” “那是自然,但是在这之前,一定要好好教训这个叶琛一番,时他让咱们州法曹名声扫地的。” 叶琛环视众人,入目者,蛇鼠一窝。 那州法曹越发的得意,指着叶琛肆意道,“看什么看,这些都是我的人,你完了。” 更有甚者嘲笑道,“叶琛,你不是刚被圣人封了县男么?好威风哦,我们大人还没被县男跪过呢,要不你给我们家大人跪一个,没准我们家大人心一软,就放过你家孩子了呢。” “对啊,跪一个,跪一个。” 小壮闻言,眸子都红了,喊道,“你是坏人。” 旋即戴着大枷对着州法曹直接撞了过去,只听碰的一声,大枷直接撞在州法曹的吊上,只听州法曹啊的悲鸣一声,鲜血瞬间流了出来。 小壮不依不饶的用戴着锁的手,朝着州法曹砸了过去。 “这小畜生竟然敢袭击朝廷命馆,给我打,往死里打!”州法曹狼狈的爬出去,哀嚎着捂着裆部吼道。 一群狱卒立刻拿着水火棍冲了过来。 小壮呲着牙,像是小狼崽子一样,咆哮道,“来啊,怕你们不成,都是为人子者,父亲被辱,岂能不报?今日便是死了,我小壮也要变成鬼来杀了你们。” 小壮虽然年少,但是一声咆哮,竟然吓得狱卒纷纷不敢向前。 “嘿,这小东西一定是疯了,杀了他,杀了他。”州法曹见众人止步,怒嚎道,“你们怕一个崽子,就不怕我摘了你们的帽子吗?” 一群狱卒,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再次上前。 叶琛将小壮死死的护在身后,从袖子里拿出两物,一物置于小壮头顶之上,一物托在手中,冷冷的说道,“我看谁敢!” 州法曹的脑门疼得冒汗,对众狱卒吼道,“你们怕什么!叶琛是县男,无罪不可施刑,叶小壮是平民,他竟然敢袭官,给我打,往死里打,打死本官负责。” 牢头被众人推了出来,提着水火棍上前两步,棍子高高地抬起,嗡的一声砸下,却见小壮脑门上顶着的物件,瞬间如遭雷击,吓得连连后退,对州法曹哀嚎道,“大人,大人,可不敢打,这小畜生脑袋上顶的是御赐之物。” 在场的狱卒都傻了眼,那可是女帝的物件,吓得纷纷跪在地上磕头。 口中喊道,“小的无意冒犯天威,小的无意冒犯天威。” 也不怪这群狱卒贪生怕死,实在是女帝小心眼的事情,大家都是知道的。他们要是知道,有人头顶他用过的四书五经,竟然被人拿着水火棍指着,甚至想要砸一顿,别说是脑袋了,家族的亲人的命都保不住。 州法曹闻言,起身浑身战栗,指着牢头骂道,“废物!什么御赐之物,多半是假的。” 说着忍着剧痛走过来,却见小壮脑袋上的书本上,写着龙飞凤舞的两个字,武曌。 州法曹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这他娘的竟然是真的。 武曌这名字,全天下可就女帝敢用。 他今天要是敢打小壮一棍子,自己的就得命丧当场。 没错,绝对是命丧当场。 不仅如此,他还吓得跪在地上,跟狱卒一样对着神都的方向磕头,口中说道,“圣人在上,臣非是对您不敬,臣非是对您不敬” 一众官员见法曹都磕了,他们不敢犹豫,也跪在地上,纷纷对着神都的方向磕头。 小壮疑惑的拉了拉叶琛的袖子,“爹,他们这般忠于圣人么?那我以后看书时,岂不是也得三拜九叩了?” 叶琛揽着小壮的肩膀轻声道,“不用,他们是怕有人私底下告状,你真的以为他们心齐么,就这么昏聩的州法曹,不知道多少人想踩死他呢。” 叶琛的声音不大,但是空荡荡的大牢里,却能听得异常真切。 叩拜时,州法曹悄悄用眼角余光向后扫视,果不其然有人悄声说道,“嗳,看见没,咱们家大人这是要吃瘪啊,得离着他远点儿。” 另外一个正在跪拜的官员翻了翻白眼道,“肯定的啊,这叶小壮可是有圣人墨宝,他不过是一法曹,真的敢胡作非为?可要离着他远一些,莫要溅我们一身血。” 州法曹的脸已经绿了,待行礼完毕之后,扫视一眼众人,见大家虽然面上依然恭敬,但是眼角的鄙视,看热闹的情绪越发的浓郁。 他知道,这个坎儿自己若是过不去,这辈子可能就真的完了。 别说是投靠齐王无门,便是这帮同僚的奏疏也能要了他的命。 此时此刻,只能彻底跟齐王穿一条裤子,或许才能保命。 于是乎,此人心一横,对叶琛说道,“叶琛,你莫要得意,小壮虽然有御用之物,顶多我不能对他用刑,但是他杀了人,我可以拿王法治他,他逃脱不了一死。” 叶琛却冷笑一声,将一份户籍册子递了过去,“大人,莫要心急么,且看这是何物?” 原来大壮回到家中,将事情一一诉说之后,叶琛并没有怪大壮,而是迅速召集众人寻找对策,就在众人无比慌乱之时,卢照凌却哈哈大笑道,“还得是小壮啊,前些日子学习大周律,骆夫子亲口说的,九十以上,七岁以下,虽有死罪,不加刑,小壮当时还得意,说他上户籍比旁人晚,今年才六岁,这真的是苍天庇佑。” 温华撇嘴道,“什么叫做苍天庇佑,分明是小壮机智,这孩子聪慧,将来必成大事。” 众人皆长出了一口气,叶琛却没有放下一点心来。 这事儿涉及到王府,如果齐王知道,小壮只是个孩子,甚至于此事无法牵连到叶家,很有可能搞出什么躲猫猫之类的阴损之事。 所以不顾众人劝阻,骑马火速赶到州府,将户籍拿了出来。 待州法曹看到户籍册子上面,清清楚楚写到叶小壮只有六岁的时候,顿时再次如遭雷击,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口老血直接喷了出来。 “敦伦汝母,彼其娘之!”话音落下,直接躺在地上。 叶琛皱着眉头,擦了擦脸上的血,对着州法曹的裆部便是一脚。州法曹只是猛烈地抽搐,却并未清醒过来,叶琛又是一脚,他继续抽搐。第三脚,第四脚,鲜血染红了叶琛的靴子。 这耐力真不错,叶琛决定拿出大脚射门的力气来。 一名官员苦着脸走过来,二话不说对着叶琛躬身行了一礼。 “叶县男,莫要为难我等了,都是混口饭吃,有家有室的人,您若是真的杀了他,我等的帽子就真丢了。” 叶琛这才放下了脚,转头问道,“大周律你们都熟悉,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闻言,地上的州法曹身体抽搐得更加厉害,似乎有醒来的趋势。 叶琛又一抬脚,身体瞬间老实了。 周围的官员,都捂住嘴,实在是憋不住了,最后哄堂大笑起来。 本来乱糟糟的气氛压抑的不行的大牢力,竟然弥漫着一股欢乐的气息。 那名近前的官员摇头道,“县男,虽然大周律规定,七岁下不受刑,但是事情未曾结案之前,小壮公子肯定是不能走的。” “也罢,”叶琛长叹一声道,“不放人也行,但是要应我三事,不然今日怕是难以善罢甘休。” 那官员闻言,颔首道,“县男请讲。” “第一,给我儿子去枷去镣。” “既然小壮公子未曾到七岁,这是应该的,有法可依。” “第二,某些人别有用心,故意颠倒黑白,知道我儿子有御赐之物,依然要用刑,我要留在此地照顾我子。” “法不外乎人情,小壮公子年少,生活难以自理,父母留在牢狱照料,乃是理所应当之事。” “第三,派人收拾下这间监牢,这里都是屎尿,臭死了,还有给弄一床干净的被褥,再拿几本书过来,我儿子即将考取功名,学业不能废。” “这”出头的官员有些犹豫,毕竟这里是大牢,环境差一点是理所应当的,孩子年幼,留下人照顾已经是犯了忌讳,若是再给把牢房收拾得干干净净,岂不是要闹笑话。 “怎么,这很难办吗?谁家还没有个孩子,我这当父亲的,只是想让他少受点罪都不允么?” 轻飘飘的一句话,看似父亲担心孩子,但是有心的人一听就明白,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毕竟谁也不想,他们在外面当官,家里的孩子忽然被人打了闷棍。 “成,但此事全都看在县男为青州做出诸多贡献,县男莫要声张,坏了咱们青州大狱的威名。”那官员轻声道。 叶琛颔首,自无不可。 而彼时,躺在地上的州法曹忽然起身,满嘴口水,嘴歪眼斜地傻笑起来,“嘻嘻,我是谁?我是谁啊?” 众人连忙搀扶着他往外走去,一边儿走,还一边儿劝道,“大人,别装了,我等就是捆您,也要捆着您把事情办完的。” 州法曹急道,“你说什么?我是谁啊?” 第429章 太庙第二把交椅 “太奶?太奶您怎么来了?”被众人搀扶而出的法曹参军忽然止住了身形,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模样。 虽然都是司法系统的,但是毕竟是古人,对于鬼神之说,也无法彻底的敬而远之,见这厮的模样,众人也都停住了脚步,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似乎要分辨真假。 却听那法曹参军一副认真的模样,看着大家说道,“你们看不见吗?我太奶在跟我招手呢?咱们一起过去,这下子可有办法解决叶琛这畜生了。” 众人开始脸色发白,抓着法曹参军的手也就松了许多,任凭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前面去,对着一棵树说起话来,“太奶,我跟您走,一定要把这件事情告诉我太爷,太欺负人了” 不知道是谁,发现法曹参军的裤子已经彻底湿透了,浓黄色的尿液顺着裤管滴滴的往下流淌,这应该是真疯了 众人无奈,摇摇头散去,也不再搭理法曹参军。 法曹参军见众人离去,这才稍稍长出了一口气。 越想越气之下,竟然真的放声痛哭起来。 一群躲在暗处偷窥的官员,一脸的匪夷所思,这厮不仅放声痛哭,还大庭广众之下,一把屎一把尿地擦拭身体。 这下子没人再看了,法曹参军是真的疯了。 他们哪里知道,法曹参军是真的恍惚间看到他太奶了,以为他太奶要带他走,把他吓得不轻,这才真的屎尿齐流。 不过待众人走后,他又清醒了过来,便借机演了起来。 不过说是演,心里的那份委屈实在是大的很。 以往遇到令他不快的事情,仗着身份和地位,轻松碾压对方。 哪里像是今天这般情形。 一气之下,都想不用他太奶带他走,直接上吊得了。 而彼时,大牢里的小壮感觉自己比县太爷都要威风了。 一群狱卒拿着扫帚仔细地打扫牢房,一口气抓住了七八只老鼠,又铺了新的柴草,将被褥布置好了不说,还弄来了鸡鸭鱼肉,摆上精致的饭桌,恭维着请叶琛父子就餐。 牢头弯着腰身,对叶琛说道,“叶县男,刚才您也看见了,刚才我们兄弟几个可是变着法的拖延,我们比谁不清楚,您在青州的功绩啊,怎么能伤着您的小公子呢?” 叶琛喝着碗里的水没有说话,小壮抬着头瞪着大眼睛道,“牢头伯伯,你也听说过我父?” “嘿”,牢头诚恳道,“小壮公子,您不知道,我弟是叶府的车夫啊,先前是拉蘑菇,现在是拉青菜啊,之前当着破牢头,三天吃不上一顿荤腥,现在可不一样了,隔三岔五就去我弟家混一顿呢。别说是我了,在场的兄弟们,不少也都承过二壮公子的情分呢。” “哦。”小壮若有所思,但还是一脸疑问道,“那你还亲自跑过来打我。” 牢头低声道,“公子,您有所不知,这打人啊,分武打和文打,这文打啊” 话还没说完,叶琛就摆摆手说道,“行了,你们下去,把外面那鬼哭狼嚎的法曹大人送走,我这听着心烦。” “喏!”牢头一抱拳,连忙退了出去。 “爹,我正听着起劲儿呢,啥叫文打,啥叫武打啊。”小壮抬着头,一脸疑惑道。 “文打就是高高抬起,轻轻落下,揍你一百棍子,皮肤青紫,但是里面一点伤都没有,武打就是往死里打,用不了二十棍子,人命就没了。”叶琛摸着小壮的脑袋,轻声道,“你现在还小,用心读书便是,这种官场的阴暗事,你还是要少接触。” “爹,刚才那个牢头伯伯说的都是真的吗?”小壮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叶琛呵呵笑道,“自然是真的,若不是牢头帮忙,你爹怎么能这么顺利的进入大牢。” “哦,爹,我发现我还是太愚蠢了,觉得自己学了点东西就了不起了,但论事情的布置,却跟您完全没法比。” “别怕,爹爹护着你呢。”叶琛将小壮揽在怀里,摸着他的脑袋,轻声的安慰着。 其实叶琛心里很清楚,若是他在小壮这个年纪,遇到这种事情,十有八九还没有小壮处理的好。 小壮是个实打实的乐天派,在叶琛怀里没一会儿,就开始欢实了起来,抬头看着叶琛,笑嘻嘻道,“爹,我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咱们爷们赢定了,就算是赢不了,爹爹腰里藏着手枪,乒乓一顿打,他们都得死。” “到时候咱们爷们占山为王,您做皇上,大哥做太子爷,二哥是文相爷,三哥是武相爷,我是大将军,咱们一家子横扫天下,等爹您去了,就去太庙做头一把交椅,不对,第二把交椅,我爷是第一把呢。” 话还没说完,脑袋就让叶琛拍了一巴掌,骂骂咧咧道,“再胡说八道,抽死你个臭小子,这话在外面能说么?” 小壮低着头,喃喃道,“我话还没说完呢,要是大哥的小崽子不靠谱,我再来个勤王救驾,清君侧,把臭小子踹下去,自己也做皇帝,到时候我就可以去太庙里跟您团聚啦。” 往日里,小壮这般胡言乱语,叶琛肯定是要揍一顿的。 但叶琛知道,小家伙今天受了不少委屈,也就没有继续吓唬他。 就垂着头跟他说些贴心话,这几个月一直忙碌,父子间这种交流的场景反而少了许多。 折腾了一整天了,其实已经相当疲惫了,看着窗外的皓月冉冉升起,这才惊觉已经很晚了。 命运就喜欢开玩笑,前些日子,自己还封男爵,生长孙,家里高朋满座,胡姬戏台上肆意舞蹈,这一转眼就已经锒铛入狱。 虽然说,自己是在这里照顾小壮,但是也不知道要蹲多久。 若是真的惹恼了齐王,来狱中暗杀自己怎么办? 要不要拿出手枪,跟小壮说的肆意的杀一顿? 如今是荒年,各地的盗匪特别多。 隔壁不远处,时而能传来鬼哭狼嚎的声音。 犯人们大声地交流着犯罪的技巧,什么你这个撬锁的技艺有些落后了,需要迭代。 你这个砸窑的方式有些不够粗暴,把门口的树砍了,做成投石车,什么土围子炸不开? 叶琛听着就觉得后怕,万一自己没来,让小壮自己在这里呆个天,他还不得学一肚子坏本事出去? 有的时候,狱卒听得有兴致了,还会跟罪犯交流两句,别看这些狱卒往日里耀武扬威的,跟这些社会暴力分子,反而比较低调。 谁知道哪天,这些狠人会不会出狱。 他们出狱了,又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谁说得准呢? 其中有个少年郎的热点是特别高的,周围不时有人呼喊道,“封长卿,你说说你是怎么打死那头老虎的?” “对啊,兄弟们爱听呢。”众人起哄道。 少年郎回道,“你们咋不想听我怎么杀死那群贪官污吏的,为啥非要听打虎?” “嗨,杀死个贪官污吏算啥,在场的哪个爷们没这本事?” 叶琛皱了皱眉,只觉得这长卿二字似乎有些熟悉,似乎有人跟自己提起过。 不过现在叶琛的心思都在小壮身上,他得养足精神,好好保护他,也就没有多想。 还有就是菁菁的弟弟,有没有得救。 叫三壮和赵云璎救他,但为了迷惑王府,还找了奚梦瑶。然而叶琛对于奚梦瑶缺乏信任,觉得这个女人比较疯狂,什么凶狠的事情都干得出来。 所以叶琛特意嘱咐三壮他们要加快脚步,不要让意外出现。 至于卢秀宁,叶琛却是不想让他扯进来的,所以也有一封信给到了她。 就在叶琛不断思索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 叶琛回过神来,不由得一愣。 脚步声分明是冲着他的牢房而来,越来越近。现在是深夜,可以肯定,青州官员一定不会这么好心,深夜把他放出去…… 叶琛心头一沉,神情凝重地注视着牢门外。 很快,一个陌生的面孔,穿着崭新的官袍出现在牢门外,后面跟着几名明显不是青州府的差役,差役的手上还拎着刑具。 官员站在牢门外,凑着昏黄的火光眯眼打量了一番,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北海县子叶琛?” 叶琛叹了一口气,“正是在下,不知道” 官员笑道,“不必多言,只要确定是你便好,本官乃是青州长史裴子松,奉命提审你指使叶小壮杀人一案以及袭击青州法曹参军,致使其不堪受辱疯癫一案。” 好大的帽子。 叶琛嘴角浮起一抹冷笑。 这两个罪名可都不小。 齐王在青州的影响力这么大吗? “裴长史说我指使孩子杀人,您看看这孩子才多大,怎么杀人?您说我袭击青州法曹参军,致使其不堪受辱疯癫,又有什么证据?” 裴子松从见到叶琛开始,脸上的笑容一直未曾消褪,一副温文有礼的模样,然而,青州长史的位置是靠温文有礼坐上去的吗? “叶琛,你记住,这里是不是北海,这里是青州,而你这北海县子在这里什么都不是,你就是个阶下囚,现在是州长史在审问你,而不是你在审问州长史。” “至于证据么?你问问大牢里,有几个人犯,是我们先找到证据再去问询的,人是木雕不打不招,得给你上点活,让自己回忆回忆。” 看着裴子松的笑容,叶琛心中发冷。 第430章 我是谁?我是谁? 叶琛毕竟是活出了第二世的男人。 他见过的场面,比其他人要多太多了。 像是那种大呼小叫,凶神恶煞之人,没有什么恐怖的,你只要引导他的情绪,就能让他失控,掌握主动权。 他们那种明明很生气,但是又干不掉你的样子,着实可爱。 但是眼前这位青州长史,就不一样了。 你看他表面上,永远面带微笑。 这种人后世叫做笑面虎,叶琛在这种人面前,心里也有些打鼓。 因为你不知道,这张笑脸下面,藏着怎样的残暴? 你又不知道这种人忽然会何时翻脸。 所以叶琛很明智地选择了配合。 “您问,我答,裴长史,您请继续。”叶琛很痛快的说道。 叶琛的明智,让裴子松发笑。 但是笑容里掺杂着失望。 叶琛的表现,与他所了解的明显不符。 他很希望叶琛能够反抗一下,哪怕是言辞上的不敬,这样他就敢用刑了。 他可不是法曹参军那样的废物。 虽然只是头一次交锋,裴子松就知道,眼前这位是相当难对付的存在。 不愧是短时间内,在青州便闯下偌大威名的人。 这种人,若是身逢乱世,自己连碰都不敢碰的。 裴子松在心中对于叶琛有了大致的了解之后,调整了应对之策。 “本官且问你,今日在赵家沟,你指使叶小壮与药农一起刺杀青州别驾之子,意欲何为?此举是否是刻意在针对齐王殿下?” “子虚乌有。” “本官再问你,对于青州别驾之子的事情,你背后可有人指使?” 叶琛淡淡的笑了。 这一上来就开始疯狂扣帽子,上纲上线,看来是齐王在背后指使,是想把事情闹大啊。 这妥妥的杀鸡儆猴。 “我并未指使叶小壮杀人,至于你说的背后指使,也是子虚乌有。” 裴子松见叶琛一点都不肯承认,眼中露出了淡淡的煞气,“狡辩有什么用?叶小壮一个孩童,是非不明,若无人指使,他如何敢杀人?” “您也知道叶小壮是个孩童?他如何杀人?据我所知,这个别驾之子,身高七尺,擅长相扑戏,小壮一个孩子怎么杀?用眼神瞪死他吗?大人是青州长史,不会睁着眼睛说瞎话?” 裴子松不由语滞,捋了捋青须掩饰了一下尴尬后,很快镇定如常。 “还在狡辩!看来不用刑你是不肯招了,来人!” 叶琛笑的很灿烂。 前面都是虚的,想来裴长史也没觉得审问有什么用处。 用刑才是重点。 要想快速把案子定死,屈打成招是最有效的法子。 牢头等人已经被控制起来,这群外来的差役拎着刑具,面无表情的走了过来。 叶琛从始至终都没有一丝的恐惧。 一边儿笑,一边儿盯着裴子松。 眼睛一眨不眨。 裴子松被叶琛看的浑身难受,心中微微一沉,这种时候竟然还在笑。 看来即便是打了人,也难以有结果。 而且此人是县男,若是不能屈打成招,让他活着出去,就会成为天大的麻烦。 可一个县男,若是死在这里,就会成为天大的麻烦。 圣人不会放过自己。 事情麻烦了。 差役着棍子,将叶琛叉住,又有几个差役,将叶小壮按住,作势就要打。 叶琛从始至终没有任何抵抗,只是笑吟吟地看着裴子松。 “长史,叶某问一句,您能走到今天是靠的齐王的提携么?” 裴子松一愣:“此话何意?” “若不是有知遇之恩,何必为了齐王送死呢?” 裴子松气笑了:“你说本官找死?” 叶琛颔首道,“这还用说么?你调外面的差役来办案,确实高明,那你为何不问问,这些大牢里的差役,为何不敢打我?” “我叶琛虽然是北海县男,但是手却伸不到青州来?” “那他们连碰我一下都不敢,您就不考虑考虑吗?” 裴子松神情顿时冰冷:“是吗?” 那些被控制住的狱卒、差役纷纷道,“长史,打不得啊,莫说是北海百姓,便是青州百姓,甚至于前线的将士,哪个不曾受叶县男的恩惠啊,多少人因为县男能够吃上一口包饭。你切莫小看了一口吃食,咱们谁不是靠吃食活着?” “您打坏了叶县男,前线断了鱼罐头,让大家打仗没力气,到时候那群兵痞不得杀了您。” 这帮人一起哄,周围的人立刻也跟着喊,就连长史身边儿的司法参军(跟法曹参军的职权略有异同)都拉着长史的袖子轻声道,“大人,河南、河北的兵痞,跟关中的府兵可不一样,天高皇帝远的,连阁老都得小心着用他们” 见长史面色逐渐凝重,叶琛悠悠笑道,“有些事情,你我心照不宣,不过我相信,你走到今天靠的不是齐王的提携,而是家世和自己的努力。 你想进一步,也是理所应当,人都有上进之心。 但是不该随随便便就想着拿我叶琛做跳板。 说实话,你一介长史,做事情之前,连我的事情都没打听清楚,就敢过来,真的让人怀疑,你到底有没真本事?” 裴子松嗤笑道,“不过是运气好,给朝廷写过几份奏疏,顺道造了个鱼罐头而已,这点功劳,就想抵罪?” 叶琛笑着摇头道,“要不说你这个长史不合格呢” 笑容逐渐敛起,叶琛盯着他,缓缓的说道,“我,叶琛,北海县男,是圣人亲封的武勋,你无缘无故地动我,就不怕寒了前线将士们的心?” “就算是不说前线将士,现在青州府围剿伪夏余孽的方案,也是我制作的,你动我,到时候反贼泛滥,你来承担这个责任吗?还是说你本身就是伪夏的细作!” 裴子松的心渐渐沉入谷底,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叶琛盯着他,悠悠地说道,“我这样的人,你竟然妄想对我用刑,你就不怕抄家灭族吗?” 叶琛的话并不是谦虚,甚至还有很多事情没有说出来。 但捡着重要的说出一两件来就足够了。 但仅仅是这样,裴子松听到耳朵里,都感觉如遭雷击。 他是朝廷设置北海郡,实施新政以后裴家安排到青州的官员,倒不是不想安插进北海,实在是北海的官员位置就那么几个,还非常抢手,根本插不进去。 最后没办法,选了个临近的青州长史,来之前,家里嘱咐,让他学习北海的新政,这样升迁也容易一些。 对于叶琛,他确实没有过于细致的调查过。 听到的都是往日里官廨(xie)里同僚们的一些传言,什么挖水渠,上书朝廷,剿匪,造鱼罐头,无非这些而已,在他看来,都是些小事儿,没什么了不起。 但是这些事儿,往深层次一上升,就不一样了,鱼罐头是军需品,将士们指着吃鱼肉补充营养打仗,自己把重要负责人杀了,回头将士们战斗力下降,是不是可以说自己是通敌? 还有伪夏,那就更非比寻常了。虽然朝廷没有公开议论此事,但是明眼人都知道,伪夏就是当年窦建德余孽,这一脉一直妄图颠覆朝廷,自己若是对他动刑,很难让人不怀疑,自己是不是跟伪夏有所勾结。 这个时候,若是有人给圣人上书,以圣人的尿性,自己真的是连怎么死的,都有可能不知道。 想到这里,裴子松的目光游移不定,脸上那抹微笑却再也挤不出来了。 一众差役按着叶琛,看着裴子松就等他一声令下,就开始胖揍叶琛。 然而裴子松表情阴晴不定,始终没敢开口。 齐王确实能够成为自己官场的助力,但是因为他的助力,就为他死心塌地地拼命,裴子松觉得他不配。 甚至自己若是动了叶琛,根本不用圣人发力,家族就有可能帮了他,然后送到羽林狱去。 他只觉得现在的自己正站在悬崖边上,往后退一步尚可自保,往前一步便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叶琛见他迟疑,不由得笑道,“看出来了,你对我的话心存怀疑,其实没有那么为难,齐王殿下想玩把大的,肯定指使你用刑,把我背后指使之人挖出来。” “我跟你说,你敢动刑,我就喊是庐陵王指使的,这样事情就足够大了,能够通上天了。” 裴子松抿嘴不语,脸色惨白。 他发现答应齐王殿下做这件事是个很愚蠢的决定,进了监牢只几句话的功夫,便将自己陷入进退维谷的境地里。 相比之下,叶琛神情却变得悠闲懒散,无所畏惧地看着挣扎无比的裴子松,眼中露出戏谑的目光。 沉默的僵持并没有保持多久,监牢外又传来匆忙的脚步声,声音正朝叶琛所在的监牢而来,令叶琛和裴子松同时动容。 叶琛喃喃道,“青州的官员多是怎么了?莫非上州的官员,就这般勤政不成?大半夜也不休息?” 裴子松的脸色却变得很难看,急忙挥了挥手,差役连忙卸下了棍子。 脚步声很快,没多久便到了叶琛的牢门外。 一个面大而方,相貌威严的中年人,领着四五个官员在牢门外站定。 借着昏暗的火光,裴子松认出了来人,神情愈发惊愕,呆了片刻后急忙躬身行礼:“下官裴子松,见过刺史。” 来人是张,名谏之,是青州的刺史,正是裴子松的上官。 张谏之尚未开口,他身边儿的青州别驾就冷哼了一声,旋即喝道,“真的是胡闹,无凭无据,你莫非还要对县男动手不成?” 裴子松闻言,瞪大了眼睛看向青州别驾,见青州别驾一副愤慨的表情,不似作伪,瞬间感觉身体里的力量辈抽了一空。 心中暗道:“苦也,我是谁?我是谁?我为什么来这里?” 第431章 齐王之怒 张谏之看着裴子松惊慌失措的模样,忍不住摇了摇头。 世家子弟虽然有家族作为帮衬,但是在官场却容易犯下诸多想当然的错误。 就拿眼下之事来说,根本不清楚自己对手,就敢盲目出手。 结果往往就是被人狠狠的打脸。 但是他也清楚,裴家在朝中的势力非常大,人家自开国就开始有人在朝中当宰相了,自己没有必要轻易开罪对方。 “裴长史不必多礼,这秋天一来,草木凋零,本官这心情就难免有些郁结,听手底下人说,咱们青州府大牢里关了不少人才,说话又好听,就过来散散心,没想到果真如此。” 说着还开玩笑道,“呦,叶县男,您这是来坐大牢了,还是回家了?” 叶琛叉手道,“刺史爱民如子,即便是罪囚,也能享受到您的仁慈,这坐大牢,跟回家又有什么区别呢?” “哈哈哈!”张谏之见叶琛脸上并无怨气,反而跟自己开起玩笑来,知道此人胸怀宽广,是能成大事的人,心中不免多了几分爱惜之意。 扭头看向表情越发尴尬的裴子松,张谏之却恢复了严肃的模样,略带几分好奇,“这大半夜的,莫非长史跟我一样,也是来听犯人说话解闷?还是来提审犯人了?” 裴子松此时脑海里呦一万多个小人,每个小人都在拼命地踹着张谏之,心中暗道,你们这些当刺史的,能够再不要脸点么? 还伤春悲秋,还里面都是人才,说话很好听。 真的当我是傻子么? “今日青州别驾之子死于闹市之上,此人是幕后主使,下官便是为此事而来,想审一审他,看看有没有什么收获” 青州别驾恼道,“放你娘的屁!我儿之死,与叶家有什么关系,这是栽赃陷害!” 张谏之摆手,示意别驾莫要住嘴,然后对裴子松说道,“长史挂怀朝中大事,报国之心可嘉” 话音落下,张谏之扭过头去,貌似不经意地看了叶小壮一眼,然后神情一呆,眯着眼睛仔细看了半天,奇道,“这位这位莫非就是替父杀人的叶小壮?我大周儿郎果然不同凡响,这小胳膊腿能杀人?他有十岁吗?” 叶琛苦笑道,“大人有所不知,小儿今年才六岁,搬半袋米都费劲,长史非要说他杀人。” 张谏之连连摇头,“叶县男不必着急,叶家又不是没有这个条件,让他安心读书就是,将来学有所成,少不了你的好处。农活啥的,让下面人去做便是。” 说着,扭头看向裴子松,更加疑惑道,“长史莫非不知道大周律?这不满七岁者,不可刑罚加身,你这半夜是?” 裴子松尴尬无语。 叶琛朝着裴子松恶意的笑了笑,道,“大人怀疑我是幕后主使之人,所以要夜审我” “哦哦,原来长史怀疑叶县男,指使一个六岁的孩子杀人啊,啧啧啧,这倒是得好好审审,长史您轻便,本官听说有个新来的打虎英雄,猛得很,我去寻他聊聊。” 说完张谏之朝裴子松点点头,对牢内仍拎着刑具的两名差役视而不见,径自领着人走远。 裴子松的脸色铁青,刚才张谏之的话看似一点都不在意,但是却已经把意思点得不能再明了了。 首先,叶琛是被青州府看中的人才。这句话刺史一进门就点给自己了。 其次,刺史说完这些话,扭头就走,意思很明显,你真他娘的荒唐啊,这种傻逼的事情,我不当场干你,但是你若是真的有种动了叶琛,你可得小心了。 裴子松终于明白,齐王殿下交给他的任务不可能完成了,不仅不能完成,他自己也陷入了麻烦。 复杂地扫了叶琛一眼,裴子松咬了咬牙,阴沉着脸道:“走!” 差役收起刑具,一言不发跟着裴子松离开。 翌日,吃过早饭之后,狄阁老在驿站召见了青州刺史张谏之。 正在一边儿喝茶,一边儿听着张谏之汇报的狄阁老,差点把茶水,喷到张谏之脸上。 “你说什么?堂堂青州长史,放着正事不干,大晚上的去提审叶琛?” “确实如此,恩师,学生进入大牢的时候,长史正欲给叶县男用刑。” “叶县男不是去陪监的吗?长史审得着他么?” “长史说他是幕后指使之人” 狄阁老的神情写满了失望,放下手里的茶盏,望着窗外的青云,久久不语。 张谏之垂头恭谨地站在一旁。 良久,狄阁老无奈地一声长叹,“老夫已经知晓了,你回去。” 张谏之起身告退,快出门口时,忽然停住脚步,迟疑地说道,“恩师,此事其实不甚复杂,当时有不良人在附近调查山贼,不良帅胡彪亦向我禀明此事,分明是齐王暗中杀人,是不是把叶琛” “怎么,你要去定齐王的罪?你张谏之有这本事了?”狄阁老意味深长的看向张谏之道。 张谏之沉声道,“学生虽然只是一介刺史,比之齐王一文不值,但有一腔热血,只要恩师应允,现在就可以将齐王拿下。” “糊涂!”一向是云淡风轻的狄阁老,忽然拔高了声调呵斥了张谏之一句,“你的一腔热血比之江山社稷,算什么?滚回去办事。” “那叶县男?”张谏之被狄仁杰骂得心惊肉跳,脸色惨白,但又不敢退走,便低声请示。 “此事叶县男无错,但行事手段过于激烈,终究是书生气多了些,且先关着!” 张谏之凛然,急忙告退。 张谏之走后,狄仁杰紧绷的神情一垮,露出深深的失望和疲态。 “陛下,这就是您心心念念的武家人” 此事,是狄阁老对于齐王府的试探,很遗憾,事情的发展没有出乎狄阁老的预料,但也大大出乎了狄阁老的预料。 齐王果然是不肯消停的角色。 但齐王这块招牌也太好用了些。 法曹参军,青州长史,竟然都甘愿做马前卒。 这才做了几天的齐王,就成了这幅样子? 小小的青州一地尚且如此,若是有朝一日,圣人身体不行了,那两派人争抢江山,岂不是要闹得腥风血雨? 自己的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了。 该如何布置,才能让江山安稳地传承下去呢? 狄阁老忍不住一声长叹。 这不是他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了。 ………… 齐王府。 齐王最近很忙,从将别驾之子的尸体送到官府开始。 他就开始了频频作秀,什么开仓放粮,修桥铺路,资助学堂,凡是他能想到的好事,他都去做。 可结果便是,除了收获了两三个郁郁不得志,却没有什么才华的废物书生之外,一无所获。 青州官场安静得如同一潭死水。 这让齐王很是苦恼。 但他不肯轻易放弃,派人花重金,请来了孔颖达之孙孔惠元。 从太子被贬为庐陵王之后,孔惠元便一直在家中闭门读书。 齐王的钱他不想拿,可如今的孔家已经不是孔颖达在世时候的模样,他不敢不应,无奈只能前来。 而且,这位昔日的太子谕德,心中也有幻想,那就是通过自己的努力,让齐王有所改变,最好能成为一代贤王,也算是为齐地百姓谋福了。 自从孔先生来了之后,齐王确实变化很大,也不游猎了,也不圈地了,整日不是闭门读书,就是救济百姓,仿佛真的成了贤王的模样。 然而,只有王府的下人们才知道,他们的王爷到底有多忙碌。 每次孔先生教书离去之后,都会留下大量的课业,让他去温习。 咱们的齐王殿下不仅每次都能合格,而且还有时间去召开宴会,接待来投奔他的士子,甚至有时间和精力去玩弄那些手下人抢来的幼女。 由此可见,有些人真的是天生的时间管理大师。 此时,神清气爽的齐王殿下,甚至已经被自己感染,自己努力读书,赈济灾民,圣人应该都能听说。 有朝一日,自己干掉武承嗣,干掉庐陵王,自己就会成为太子。 到时候,自己龙登九五,成为天下至尊,到时候天下所有的女人都是自己的。 他刻苦努力的形象一直到一名宦官进殿后,连片刻都没法持续,就崩塌了。 宦官禀告之后,齐王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药农父女,赵海棠被人劫走,自己的卫队成员尽数被杀。 连暗中藏匿的探子的脑袋都被人家砍了,挂在树上。 青州法曹参军被吓疯,青州长史被张谏之三言两语吓得闭门谢客。 自己的机巧布置,自己苦心经营的人脉,屁用都没有。 齐王的心情瞬间炸裂。 “经过现场勘查,对方的人来路并不清楚,不像是江湖游侠,看其杀伐之果断,有点像是正规军,还有骑兵” 齐王武攸宁陷入沉思,“正规军?骑兵?” 宦官继续道,“奴听闻,奚族跟叶家往来密切,会不会是” 齐王摇头,“奚族就是一群软蛋,他们要是有这本事,就不至于在契丹和大周之间摇摆不定了。” 沉思了许久,齐王的脸上悄然一勾,“本王记得,处置使姚崇似乎跟清河村叶琛交往甚密,可有此事?” 宦官两眼一亮,连连点头。 武攸宁笑得很开心:“那就没错了,除了他还有谁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调动军队?好啊,好啊,圣人选的处置使,处处跟武家作对,我看姚崇这处置使姚干到头了。” 第432章 史上最短的齐王 若是没有依仗,叶琛肯定不敢自投罗网。 只是叶琛也没有想到,他进入大牢之后,外界的反应比他预想的更加强烈。 原因很简单,一件可能在叶琛看来小得不能再小的小事儿,却是别人万万不能做到的。 甚至于能成为影响大局的存在。 拿青州当地来说。 因为军方下了订单,要大规模购置叶家制作的咸菜,所以有些消息灵通的商人,就提前在家中囤积了大批量的青菜,虽然品相一般,但是大体上能符合叶家收购的需求。 只要到时候完成交割,他们就能凭借信息优势大赚一笔。 可结果叶琛进大牢了,这些人家左等叶家不上门来收购,右等叶家不上门来收购,只能自己登门拜访,想着便宜一点也是卖,少赚一些也无所谓。 可结果人家叶二壮把头一摇,说,“我爹被你们青州官府抓起来了,我做不了主,等我爹回来再说。” 这群人只能败兴而归。 要知道,他们买的青菜都是品相一般的,堪堪可以用来制作咸菜,即便是放在地窖里,也会腐烂。 他们能等,可是这菜等不了。 于是乎,这群囤积居奇的商贩先一步发疯了。 敢囤积居奇的人家,哪个不是在青州官府有亲戚的? 就连张谏之自己的小舅子,都屯了一大批品相一般的萝卜,如今叶家不收,看着萝卜一天一个样,连睡觉都开始做噩梦。 要知道他这一批萝卜,可是借了印子钱屯的,万一卖不出去,自己就得死。 当张谏之听闻夫人说,自己小舅子疯了,连忙去府上查看。 就见自己小舅子坐在地窖里,怀里抱着两颗萝卜,眼里都是泪,嘴里哀求着,“你是我爹,求求你了,你别在坏了,求求你了。” 那凄惨的模样,看得张谏之都心疼。 “几颗萝卜而已,何至于此?”张谏之拍了拍他肩膀。 张谏之是真的心疼,要知道他为官清廉,有需要结交官场的同僚,往日里的花销,都是自己这小舅子补贴。 最关键的是,自己这小舅子从来不打着自己的幌子为非作歹。 不然张谏之者刺史早就当不下去了。 结果面对张谏之的安慰,小舅子不为所动。 “我给你个条子,你拿着姐夫的条子去找那些酒楼的掌柜,他们肯定会收你的萝卜的,这点东西,你看看你的样子。” “姐夫啊,姐夫,你是不是害死我,是你自己言之凿凿地说军队要买叶家的咸菜的,我这才敢放心地屯了一批,结果你把叶县男抓起来了,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张谏之小心地问道,“你到底屯了多少?” “这样的地窖,还有三十多个,”妻弟绝望道,“叶家不收,你就等着给我收尸,记得每年给我多烧点钱,到了下面我也不至于饿死。还有你要是能升官的话,给我买两支烧鸡,活着舍不得吃,死了让我也享受享受。” 听到还有三十多个,张谏之觉得自己也要疯了。 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地来。 先是囤积青菜的商人爆雷了,不少人闹着要喝毒药自杀,甚至有亲自下场的官员,抱着张谏之的大腿嚎啕大哭,求他饶了他们全家老小一命,他再也不敢了。 张谏之听得心惊肉跳,刚想说些什么,还有其他的坏消息接踵而至。 因为叶琛不在,导致鱼罐头作坊的对接工作极其不顺利,人家叶家倒是把罐子送过来了,但是本应附带着生产、运输、存储的计划书没来,这就导致生产的进度非常慢,捕鱼码头又没有冰窖,导致大量的海鱼直接腐烂扔掉。 按照军方的订单一算,前线可能要一连半个月没有荤腥了。 想要荤腥,只能花大价钱买牛羊。 负责此事的官员,吓得连夜骑马过来,问青州刺史啥时候放人? 我这边儿的数据从渔民出海,就一波波地往清河村送,怎么等我这边儿鱼都捕回来了,他们只送过来了罐头? 我寻思叶县男为人仁善,不可能突然撂挑子,原来是让您给抓起来了! 这可是军需品,前线的将士营养跟不上,到时候炸了锅,算谁的? 张谏之听完,脑瓜子嗡嗡作响,别人不知道这帮兵痞的厉害,张谏之却是略知一二的。 这群河南、河北的兵跟关中的府兵完全不一样,他们发起疯来,什么屠城,屠自己家将军,都是手到擒来。 为何朝廷明知道沂蒙山贼那么热闹,也不敢调大规模调军队去镇压,那是因为,这帮子兵痞去了,那是对地方的双倍伤害。 张谏之这边儿刚安抚好捕鱼码头的官员,又有坏消息来了,说地方有小股山贼作乱,请求调动清河乡团练帮忙镇压,因为清河乡团练是消灭山贼最有经验的队伍。 那官员言辞恳切,一把鼻涕一把泪,说,“大人,您赶紧下命令,必须灭掉这股子山贼,他们把我们家祖坟都给抛了,把我爹嘴里的玉都给拽出来了,太畜生了啊!” 张谏之这边儿正安抚着,告诉官员你先下去,本官去去就来。 他这边儿刚要动身去见恩师狄仁杰,结果还没出门。 负责青州当地工程实施的工部郎中又破门而入,进门指着张谏之鼻子就骂,“张谏之,你是不是疯了?你收了齐王多少银子,把叶县男抓起来?本来那些在我这里给流民们治病的赤脚医生,全都跑了,说你把他们家主抓了,他们不伺候了。” “来来来,我这几千上万人扎堆干活,那些生病的流民怎么办?” “我跟你说,朝廷给你们青州拨了银子,修路修桥不假,但若是因为你,导致瘟疫爆发,你就等着死。” 张谏之刚想说什么,外面还有人求见,他一秒都不想呆了。 骑着马,一路直奔驿站。 狄阁老听完之后,也愣住了。 “都逼你放人?”狄阁老神情有些古怪。 “是,叶县男虽然官职只是一介乡头,但是却参与我们青州的诸多政务颇深,没有了他,很多事情都进行不下去了” “你莫不是收了他银子?”狄阁老的神情愈发古怪。 “恩师,学生岂敢做这种事情,实在是我那衙门都会让各路神仙给塞满了,全都是逼我放人的。” 狄阁老仰头看着屋顶,隐秘地翻了个白眼。 心中暗道,“当然了,让你在青州留任,就是为了让你蹭叶琛的功劳,然后进入中枢的。叶琛为朝廷做了那么多,一旦被抓起来,肯定会出事儿。老夫早有预料,也故意如此,只是你这家伙脑子不够用,后知后觉罢了。” “那么多人,为叶县男求情,想必叶县男为青州确实做了不少好事?”狄阁老意味深长的问道。 张谏之道,“确实做了不少好事,就拿咸菜之事来说,本来很多卖不上价的品相一般的青菜,也能有个好价钱,让那些菜农都能多挣些钱买米” “还有青州的工程,因为流民居住混杂,感染风寒的人甚多,清河乡便派来了不少赤脚医生,效果显着。” “还有” 狄阁老听得两眼放光,捋须长叹道,“如果不是叶县男出事,老夫都不知道,他默默地为朝廷做了那么多好事,此人若是再有学问传世,当时圣人一般的存在。” 张谏之迟疑地道,“恩师,未必是四书五经才算学问,这农桑之事,若是能拯救万民,也当得起农圣二字。” 狄阁老笑着说道,“你啊,有些迂腐了,你我皆知农桑之事可得万民传颂,可读书人知道么?世家知道么?你是父母官,手下人受了委屈,就该有所行动,叶琛没有好文章传世,你不会找几个门人,替他写一些么?” “恩师的意思是?”张谏之若有所思地问道。 “还想让我说得多明白,你青州缴纳再多的赋税,能比富庶之地多吗?叶琛是圣人立的标靶,目的就是供你们青州的士子,河南、河北的士子学习,既然如此,你何不帮衬一二?到时候势头一起,谁还敢为难叶琛?叶琛日子好过,你青州文风也约显兴盛,你距离中枢之路,还会远吗?” 张谏之恍然大悟,连忙行礼道,“学生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狄阁老白了一眼张谏之,“要成大事,总是要上些手段,我让你回去做事,你就真的天天处理政务?你就不知道,找一批人去王府门前坐着哭嚎?他齐王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干涉地方政务,你就不知道反击?” 狄仁杰的一番话,听得张谏之豁然开朗,连忙称是。 此事若是成了,就相当于用圣人的剑斩了这群危害地方的武家蠢货。 对于地位岌岌可危的李家来说,绝对是一件好事。 恩师虽然不显山不漏水的,但绝对是彻彻底底的李唐忠臣。 “快快快,再说说,还有谁因为叶琛不在家,活不下去了?”狄仁杰饶有兴致地笑道。 “最近各地有小规模的山贼异动,可河南河北的军队悉数抽调到前线作战,地方上镇压不住,甚至出现了某些官员祖坟被人刨了的事情” 狄阁老听完之后,表情逐渐凝重起来。 半晌之后,幽然叹道,“百姓何辜,孟将(张谏之的字)啊,老夫收回刚才的话,回去之后立刻把叶琛放了,若是齐王不服,让他尽管来寻我便是。” “学生遵命。”张谏之先是一愣,旋即也明白过来恩师的意思,心中钦佩之余,也不敢耽搁,马不停蹄的去做了。 张谏之走后,狄仁杰怔怔地站在驿站内,不知道在想什么,许久不曾动过。 随即,狄仁杰走到书案前,写下一封请罪的密信,派梅花卫送至长安。 又拿出一份降爵的圣旨,上面早就写好了内容,乃是圣人预先给狄仁杰的,用来制约武攸宁的。 毋庸置疑,武攸宁将成为史上最短的齐王。 第433章 北海文坛之首 史上最短齐王被削爵为建昌郡王这件事情,在河南河北引起了巨大的波澜。 那可是尊贵的齐王,就这么简单地被削爵了? 当消息传到齐王府的时候,齐王的大脑嗡的一声,直接晕死过去。 其他人不知道事情的具体来龙去脉,圣旨上也只是说,自己欺压百姓,德不配位,重新降为建昌郡王,但是武攸宁心里很清楚,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被削爵。 要知道,自己成为齐王可是付出了巨大的代价的。 可结果一道圣旨过来,什么都没有了。 自己的政治前途几乎是毁了,这让武攸宁相当的崩溃。 但是武攸宁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而是变得相当乖巧。 立刻收拾东西,远离齐地,连孔先生都带走了。 至于针对叶琛的各种动作,武攸宁也非常适时地收手了。 没办法,外面都是他的人,在这么下去,别说爵位了,命都有可能搭进去。 释放叶琛父子的时候,由青州刺史亲自登门。 看着刺史身后站满了各路人群,叶琛的表情很是疑惑。 这是干啥? 我那么有牌面吗? 而大家看叶琛的表情也很尴尬。 因为叶琛连挫法曹参军和青州长史的事情传开之后,牢房里的牢头简直把叶琛当祖宗供着。 要什么给什么。 而且叶琛也出手阔绰,赏钱啥的,也从来没说少过大家一分一毫。 所以当大家来州大牢接叶琛的时候,大家们看到的情景是这样的,整个大牢被改造成为大型轰趴现场,叶县男领着一群非常有才的犯罪分子,吃着火锅唱着歌。 整个牢房里弥漫着一股无比欢快的气息。 青州刺史张谏之的表情无比尴尬,嘴角不停地抽搐。 当下忍不住上前,想要抽叶琛一顿,却被一众官员,诸如工部郎中给死死地拽着。 口中不停的说道,“可打不得,可打不得,这是你们青州的宝贝。” 张谏之气得脸红脖子粗,扭头去见他的打虎英雄去了。 而一众人物,则疯狂地涌了过来。 什么要卖菜给他的,要自己发命令,让赤脚医生去工地治病的,什么风浪太大,鱼损失惨重,需要改进捕鱼方法的。 叶琛无奈,只能暂时把大牢变成办公场所,给大家一一解决问题。 忙活了将近两个时辰,还没掏钱呢,就收获了十几万斤青菜,而且还比市场价便宜了不少。 这下子对于军方的咸菜供应,还能多赚不少。 就在叶琛觉得自己解放了,终于可以领着小壮回家了的时候,一个不合时宜的家伙出现了。 “你这家伙真的越来越牛气了啊,从法曹参军到长史,甚至连齐王都让你弄得抬不起头来。”萧嵩掐着腰一脸得意,“走走走,他们见你,都是一肚子生意,咱见你可不一样,就是去喝酒,喝得醉生梦死。” 果然是世家子,待人接物就是不一样,叶琛觉得他肯定有一肚子话要跟自己说,毕竟自己已经好多天没有给他更新挖渠之策了。 靠着他们那些原始的办法,修渠肯定不成。 “走走走,别愣着了,我还买了几个扶桑娘们,腰细屁股圆的,保证让你颠鸾倒凤,醉生梦死。” “萧伯父,我还在这呢。”小壮皱着眉头看着萧嵩。 “哦!”萧嵩皱了皱眉,“你还在这呢,没事,小壮啊,萧伯伯府上还养了几个扬州小娘,才十二三岁,如小荷之尖角,保你满意。” 叶琛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小壮还是个孩子啊,你瞎搞什么? “哎哎哎,”萧嵩被叶琛拽得浑身疼,却依然挣脱叶琛的大手,端起茶碗,对叶琛道,“你这也太不礼貌了,我来看你,起码给我碗水喝。” 结果半碗粗茶下肚,立刻恼了,指着牢头骂道,“狗日的,你给我兄弟喝的这都是啥?马尿吗?” 说着,不管叶琛的劝阻,就要当场殴打一通牢头。牢头被吓得鬼哭狼嚎,心中暗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孽。 叶琛赶忙拉住,“你别瞎闹,牢头这些日子待我不错。” “那他给你喝这种垃圾,我兄弟是凤凰,非梧桐木不栖,他争这些粗糙之物,简直有辱你北海名士的风范。” “屁的北海名士,你再胡说八道我捏碎你蛋蛋,”叶琛就怕别人给自己戴高帽,听萧嵩这么一说,就头疼。 萧嵩一脸得意道,“你不知道,就在你出狱之前,北海的文士圈都轰传开了,无数篇你的名片问世,我看得都惊讶,老叶,你文笔不错啊。” 叶琛直接傻眼了,“我还文笔不错?” 说着从萧嵩手里接过一沓子文章,入目一看,一大堆文采极佳的文章,或者劝学,或者劝农,直接雷掉了叶琛的下巴。 “我要是说,这不是我写的,你信吗?” “当然信了,因为这些文章里,也有我们萧家的落魄书生写的啊。”萧嵩的笑容很诡异,“另外不止是萧家,魏家,高家,李家都在给你造势,你一下子都要成了北海文坛之首了,怎么样?” 叶琛的脸都绿了,“兄弟,你们是要坑死我啊。” “什么坑死你不坑死你,得让某些人看看,知道知道,你叶县男可不好得罪,不然咱们的开海事业怎么进行?” “走走走,不说这些废话,赶紧的,喝酒去喝酒去” 狱卒看着恋恋不舍的叶琛和小壮,都亏跪在地上了,“县男,小壮少爷,快走,这又不是什么好地方,以后别来了。” 小壮幽幽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叹道,“你们都说这不是好地方,我却觉得不错,有吃有喝,能跟我爹每日呆在一起,还能唱歌,手里面捧着窝窝头,菜里没有一滴油” 牢头:“” 萧嵩:“” 半晌之后,萧嵩恼了,指着青州府官府的方向一通臭骂,“太欺负人了,这事儿咱跟他们没完,小壮别委屈了,扬州小娘还等着你呢。” 第434章 卢照邻起飞 大牢是叶琛自己主动来的。 走的时候,无数人欢送。 丝毫不像是来坐牢的,倒像是来此地旅游的。 关键是青州府的官员,还没有一个人表示出丝毫的不满。 谁敢不满啊,家里人屯的青菜都要放坏了,赶紧把钱挣了,才是正事。 就拿张谏之来说,自从得到叶琛可以出狱的消息以来,神清气爽,小舅子也天天有笑脸了,媳妇晚上也让他进门睡觉了,那些每天蹲在他门前,哭丧着脸的官员,也每天精力十足的可以办公了,简直不要太爽。 小壮还是有些不想走的,他拉着叶琛的袖子说道,“爹,我不太想走,我感觉这两天您陪着我读书,我的学识都进步了呢。” 叶琛摸着他的脑袋,笑吟吟地说道,“这大牢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以后咱绝对不来了。” 出了牢门,萧嵩还心心念念他的扶桑女,叶琛气得头大,这群家伙,第一次带着船队去探险,带回来的不是黄金,也不是扶桑特产,他娘的带回来一船的扶桑娘们。 扶桑娘们里也有相貌不俗者,而且他们也没花多少钱,就用带着他们来大周过好日子给忽悠过来了。 一来大周,就被卖给了豪门大户,确实没骗他们,去过好日子了,但是这帮人也赚得盆满钵满。 在牢门外,萧嵩一边儿走,一边儿跟叶琛商讨着生意经,“老叶,咱们还做什么货品贸易,直接搞人,你不知道,这大周因为战乱不断,娶不上媳妇的大有人在,豪门大户也需要漂亮女子,咱们一船船往回拉人,直接做海上冰人生意,可以两头赚钱,绝对赢麻了。” 说着,萧嵩还意味深长道,“你不知道,扶桑那边儿到底有多穷,愿意来大周的人太多了,只要咱们这海上贸易搞上十年八年,到时候他们就没女子了,没有女子怎么生育,到时候他们人口少,咱们就可以派人过去,设置州郡,这也算是变相地为大周开疆拓土了。” 站在阳光下,叶琛和小壮一起呼吸着自由的空气。 虽然说,在大牢里各种待遇非常好,但是那种痛苦的氛围,还是存在的。 现在让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很是舒服,连心情都舒爽了。 至于萧嵩所言的人口贸易,叶琛是不想搭理的。 奈何萧嵩一直在叶琛耳边叨叨,看来各家也是非常意动,叶琛没有办法,只能开口。 “这海上冰人生意可以搞,但必须是自愿的,其实也未必非得是嫁人,你可以带回来干活啊,承诺三年为期也好,五年为期也罢,总之是允许他们回去,这样朝堂上也不会有阻力,扶桑也没那么大意见。 能赚钱回去,朝堂上大佬估计能效死。 让他们在大周的作坊里工作,都是些年轻的小娘,肯定爱慕大周的繁华,干上年,就不愿意回家了,自然而然的就留下来了。 这样既削弱了扶桑,也可以优胜劣汰,那些劣质的扶桑女就可以送回去了。 我们和和气气的钱赚了,大家都念我们的好,这不更好么?” 萧嵩止住了脚步,一脸敬佩地看着叶琛,半晌才说道,“论坏还得是你啊,我晓得了。” 萧嵩孜孜不倦地要带着叶琛父子去喝酒,品尝扶桑女,被叶琛严词拒绝,要了两匹马,骑着飞奔清河村而去。 这件事情虽然解决了,齐王也凉了,但是叶琛必须回家看看大壮。 他知道,大壮这孩子心思过于单纯了些,若是长时间见不到自己,万一心态崩溃,惹出麻烦来,可就坏事了。 奔波了下半日,叶琛才回到清河村。 村里的百姓见到叶琛,自然是奔走相告。 卢照邻自然而然地掏出了他的一万响,然后就开始当街鸣放。 乡亲们没有钱买鞭炮,就在家里拿着盆敲起来,跟着庆祝。 等到叶琛到了家里,反而发现家里还算是平静的,赵菁菁在育婴房里,抱着孩子,带着泪痕看着自己。 大壮正在低头教训着赵海棠,见到叶琛归来,赵海棠起身想要行礼,却因为残疾只能坐在轮椅上,一脸的感激之色。 大壮却毫不犹豫地跪下了。 叶琛前脚进门,卢秀宁后脚就到了。 替叶琛把大壮搀扶起来,说道,“你这孩子,跪我做什么?快起来。” 大壮一脸尴尬之色,心道,“我是跪我爹,您能不能躲躲。” 卢秀宁却在搀扶完大壮之后,将他扔在一边儿,定定地看着叶琛。 叶琛也看向她。 两个人相视一笑。 “那捕鱼码头的方子,是我给拦下的,还有那些赤脚医生,也是我命令他们回去的,”嘴上说着你不会怪我,可眼睛里都快滴出水来。 能够见到叶郎和小壮安然无恙地回来,卢秀宁觉得,哪怕是被埋怨,也心满意足了。 叶琛凝神看着郡守做小女儿姿态,忍不住笑了。 “我为何怪你,若不是你,我怕是不会那么快出来,倒是若是因为我,牵连到你,让你受建昌郡王诘难,我心里会万分过意不去的。”叶琛苦笑道。 “不怪我便好,最近郡城里事情耽搁得颇多,我就不多呆了。临走之前,我叮嘱你两句两件事,第一齐王因为你被削爵,这些时日你要低调些,以免节外生枝。第二外界那些让你去剿匪的事情,你也不要着急应下,若是匆忙应下,有挟匪自重的嫌疑。” 说着卢秀宁不舍的打量了叶琛一眼,刚要说话,一边儿的卢照邻咧嘴道,“真的让你累死,老叶,我姐心疼你呢,让你多在家里歇歇罢了。” 话刚说完,卢秀宁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顺手就要找武器,吓得卢照邻夺路而逃。 卢秀宁却摇头道,“别听我弟胡说八道,这次匪患乃是策应伪夏的,声势不小,若是没有万全之策,轻易就上了战场,也容易吃亏,不如先探听探听情报再做打算。” 叶琛缓缓点头,卢秀宁继续道,“还有,这次你制作的咸菜非常不错,在各地的反响都不俗,尤其是军队给你下了不少订单,你要及时完成。军需品完不成,是要按军法从事的。” “我明白了。”叶琛再次点头。 “还有”卢秀宁还想说什么,却见叶家人的眼神都往叶琛身上看,意识到自己有些喧宾夺主,便笑着说道,“以后再说,我先回府,你有时间也去郡城坐坐,北海县一直念叨着想见见你呢。” 话音刚落,卢照邻蹲在墙头上撇嘴道,“哼,关北海县什么事,他认识老叶是谁,你想见就见呗。” 话刚说完,被叶修一脚踹下,卢照邻是会点武艺的,惊呼一声,稳稳当当落地,却正巧落在卢秀宁面前。 “我滴乖乖!”卢照邻刚惊呼一声,就感觉脸上多了两根手指。 旋即一股剧痛传来。 第435章 新晋的青州二虎 卢秀宁还是相当不错照顾卢照凌的。 没有当着一群人的面现场揍他,而是带着她出了门,很友好地相处了一段时间。 大壮的情绪一直不高,总觉得是自己给家里惹了祸事。 低着头一直站在叶琛不远处,一副苦大仇深,爹爹你快揍我一顿出出气的样子。 一直等到叶琛张开怀抱,大壮这才意识到,爹爹从始至终都没有怪过自己。 在叶琛的怀里哭了很久,叶琛这才开口,用温和又略带嘲讽的语气说道,“你都当爹的人了,这哭起来,怎么跟小壮似的。” “怎么,若是有下一回,赵海棠再遇到危险,你就不去救他了吗?” 心里压抑的情绪得到了释放的大壮,总算是平静了许多,有了几分往日的色彩。 爹果然是懂自己的,下一次遇到赵海棠这种情况,自己还是会救的。 但是通过上一次的事情,大壮知道,自己的脑子多半是不够用的。以后再遇上,就多动动脑子。 算了,自己这脑子也就这样,还是多问问家里人。 哪怕是再急,也不能自已胡乱做主了。 “爹,以后不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了。您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遇到的坏人也越来越厉害,什么法曹参军、长史、齐王,孩儿听着都哆嗦。” “而且,孩儿还赵海棠说,这一次因为他得罪齐王,跟先前不一样,这一次是不死不休的仇恨,咱们家寒门小户的,如何是人家的对手。” 看着家里老大苦着脸担忧家里的未来,叶琛其实心里挺欣慰的。 别管他能不能帮到什么,但是起码有这个心了。 叶琛叹息一声说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若是条件允许,谁愿意去跟武家人作对。那可是地地道道的女帝娘家人。 但是话又说回来,就算是没有赵海棠这件事情,咱们家就不与齐王结怨了吗? 齐王这种人,留在齐地就是个祸害,而他祸害的目标,就是咱们这样的,赵海棠的事情是提前引爆了麻烦而已,其实说到底跟他没有多大关系的。” 大壮听着父亲的话,半晌之后,很是严肃道,“爹,家里可以没有大壮,但是不能没有您,若是下一次再去顶嘴的话,就让孩儿去,孩儿才是家里最不怕死的那个人。” 叶琛没有在这里继续说什么,看了眼不远处的赵海棠,他忽然疑惑道,“三壮他们救赵海棠可还及时?可曾与王府交手?” 提起此事,大壮脸上更显的郁闷,道,“三壮和赵云璎师傅一起出马的,齐王府的卫队完全不是咱们团练的对手,但是咱们的人也有人因此受伤。” “奚梦瑶呢?他们有什么动静没有?” 大壮继续道,“奚家确实派了人过来了,但是他们没遇到海棠,反而把王府的残余人手屠戮了一空。爹,因为此事受伤的团练兄弟,我想抽空去多看看他们,毕竟是因为我让他们受的伤。” 叶琛点了点头,大壮这才稍稍放下些心来。 对于此事的发展,大体上没有出乎叶琛的预料之外。 但是齐王的反应,却让叶琛多少有些始料未及。 在他看来,齐王肯定会有所动作,甚至派人追杀赵海棠这都有可能。 但是叶琛没有想到的是,齐王的行为这么狠辣,不出手则矣,一出手就奔着让人家破人亡去的。 穿越到大周不到一年,齐王绝对是叶琛见过的最恐怖的对手。 但即便是这样的人物,据说在中枢连个屁都算不上,不少朝廷大佬都是当他做笑话看的。 所以叶琛很怀疑,以自己的水平,如果真的有朝一日走出了北海,自己能平平安安的活下去吗? 而且,叶琛还隐隐约约地察觉到,李家和武家的政治斗争,即便是在女帝还活着的情况下,已经发展到了几乎白热化的地步。 对于叶琛而言,李家也好,武家也罢,都不是他能沾染的。 这个世界很残酷,他不会因为个人的意志为转移。 作为一个整体,他时时刻刻联系着社会中的每一个个体。 你越是不愿意招惹他们,她们越会纷至沓来。 这一次大壮出事,小壮冒名顶替去坐牢,着实惊住了叶琛。 他也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才保住了这两个孩子。 但是他觉得,这绝对是才刚刚开始。 因为他身边儿的人太多了,父母大人,两位兄长,家里的孩子们,儿媳们,甚至包括温华,卢照凌、卢秀宁,这些人都需要自己去保护。 这就是一场没有退路的比赛。 一旦踏入赛场,就必须一往无前。 当初那种蹲在小山村里快活过日子的心态,在经历了一次次极度的危险之后,已经迅速发生转变。 这是封建社会。 想要过得潇洒快活,必须有那份举重若轻的实力才可以。 平头百姓确实无忧无虑,但是权贵之间斗法的余波,就能将他们震得粉碎。 叶琛望着天边儿的浮云,忽然对于权利有了一种极度的渴望。 女帝不应该只会给我一个县男? ===== 青州别驾之子的死,算是暂时告一段落。 期间发生了一件让叶琛意想不到的事情,那就是青州别驾亲自登门造访赵海棠家,不仅没有怪罪的意思,反而赔礼道歉,还花费了不少银子。 整个事件之中,青州别驾的反应最为匪夷所思。 那就是青州别驾明明死了儿子,但是从始至终没有表现出对于叶家的一丝一毫的怨言,甚至在关键时刻,还勇猛地为自己开脱。 当然,这首先可以表明青州别驾并不糊涂,但当事情逐渐水落石出的时候,他应当是知道事情的真相的。 那就是他孩子的死,虽然不是叶家导致的,但是多少跟叶家和赵家也有关系。 但是他却没有丝毫的愤怒,甚至于还登门赔礼道歉。 所以,在叶琛看来,这个青州别驾不是大贤便是大奸。 不过,具体是贤,还是奸,叶琛却不好评判。 至于齐王那边儿,因为走得太过于匆忙,短时间内想与叶琛有交集也很难了,当然也只能说很难,这个世界上,真的是有一种贱种,就喜欢做那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叶琛觉得,这个齐王似乎就是这样的人。 卢秀宁的话,叶琛是听进心里去的,所以在回来这几天,一直在打听着青州的动向。 其中有两条消息很是震惊人。 一是青州法曹参军,因为精神有疾,不得不回家养病,算是暂时离开青州官场。 二是青州长史,正儿八经的青州实权二号人物,直接调到了南州司马,不用多想,就是实打实的贬官了。 至于南州在哪里呢? 当今的川渝南川县,那里民风淳朴,景色宜人,有摩崖石刻,有神龙峡,是个纵情山水的好地方。 但在大周,他是真的穷啊。 听闻这个消息之后,叶琛总算是平稳了心绪。 他知道,短时间内,不会有人找自己的麻烦了。 青州长史的调动,别管是出于何种目的,但是对于叶琛而来,确实狠狠地提了一把腰杆子。 当然,还有一个消息让叶琛也倍感无语。 因为一起坐过牢的缘故,自家小壮跟最近跟青州刺史新收的猛人封长卿,据说又叫封常清并列青州二虎,号称专扫不平之事。 别人提起二虎二字,都是一脸的敬意。 哪怕小壮年纪小,也竖起大拇指喊一声,那是咱青州的好汉子。 唯独叶琛每次听闻这个外号,都觉得头疼,因为他那个时代,二虎这个称号可真不好听。 第436章 你是个好人啊 赵海棠家最近可谓是经历了人世间的大起大落。 赵海棠这边儿前脚刚出事,甚至于齐王那边儿还没动静呢。 赵家宗祠的话事人,就将赵海棠除了族籍,若不是赵海棠的两个嫂子去族长那里闹,哭天喊地的撒泼,估计连赵海棠的父母、兄长都被赶出村子。 即便是如此,赵海棠的兄长和嫂子在村里饱受白眼,至于被小壮安排藏在外面的两位老人,也是被人以十八辈祖宗的方式亲切问候。 所以后续很长一段时间,即便是叶琛出狱,两个老人也在村里抬不起头来,甚至一度产生了轻生的念头。 可世事无常就在这里了。 青州别驾造访,不仅没有丝毫怪罪的意思,还给二老赔礼道歉,还赔偿了银两,更是保举赵海棠的父亲为凤凰镇耆长,负责凤凰镇团练事宜。 虽然赵家沟的团练是空壳子,但是说出去,也算是有编制的人了。 让赵海棠父母惊为天人的事情发生了,自从青州别驾走后,海棠爹手里的任命书还没焐热乎,族长就亲自登门了。 客客气气地拿出手里的族谱,当着海棠爹的面,将赵海棠加进去不说,还要单独给这父子开一页。 毕竟一般的村子,能混个耆长当当,就已经是相当光宗耀祖的事情了。 海棠爹看了眼床头的皂袍,又看了看族长手里的族谱,最后还是很客气地拒绝了。 经历了前一档子事儿,老两口看开了许多,族长也没说什么,依然和和气气地离开,还专门从宗族的库房里,拿出来三两银子,说是给赵海棠买药。 这还不算,几乎每一日都有亲戚登门,见面就像是亲兄弟一般热情,手里都提着价值虽然不高,但是看起来却像是那么一回事儿的礼物。 用海棠爹自己的话来说,他都不记得家里有那么多亲戚。 这一忙活,十来天的功夫就过去了。 海棠爹发现,自己的腰围都宽了不要少,新裁的皂袍都穿不下去了。 这天天没亮,门口又有远亲等着登门了。这群人直接过来敲门肯定是不敢的,但若是老两口一出门,肯定就上来攀关系,卖惨,稍有不慎,就能让你在村里扬名。 老两口悄咪咪的都没敢出去开门。 “这日子咋过得叫人那么云里雾里。”海棠娘不敢烧饭,就拿出来两个凉窝窝,老两口一人一个,就着亲戚们送的虾油咸菜,一口一口吃着。 “这是咱们那亲家发威了,连齐王都能撸掉的人,谁敢得罪?”说着海棠爹咬了一口窝窝头,看了眼自己穿着打扮竟然有了几分贵气的婆姨,心里有些嫌弃,觉得这不是庄稼人过的日子,便不由得多说了两句,“但再不敢得罪,咱们也是沾了人家的光,做事情不能张扬。” “你别看老婆子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海棠娘瞪了老头一眼,“我也就在屋里敢偷偷穿一穿新衣,平日里出门,都是穿补丁衣服的。倒是你那两个儿子可得教育好了,别跟亲家惹来麻烦。” “他们敢!”老头捏了捏拳头,“你当我这耆长是白当的,他们敢胡作非为,我就把他们抓到民团中当大头兵练。” “吓!你还真的准备搞你那个什么团练啊?别的乡的耆长可都是空壳子呢,白领饷不干活不好么?”老太太瞪大了眼睛,赶忙劝道。 海棠爹摇头道,“你不懂,换做别人家这个耆长肯定是要在家领空饷,有事儿再去城里点个卯的,但是咱们家不一样。咱们亲家手头也有一支团练呢,如果再加上咱们乡,咱们亲家可就如虎添翼了。” “他们叶家保咱们赵家不死,我送他一个乡的团练,这不叫礼尚往来了么?”海棠爹笑呵呵的说道。 “少跟老婆子我掉书袋子,不是胡不良帅提点你,你能有这想法。”老太太噘嘴,脸上满是不屑。 说着,海棠娘又吃了两口咸菜,看了看老头的脸色,见他情绪还算不错,便继续开口道,“也不是海棠这孩子咋样了,叶家因为咱家孩子遭难,在人家村上养伤,能捕遭白眼么?” “希望他在那老实点,别在给人家惹事了。” 一听到海棠两个字,老头的脸立刻青了,“你不提他我还忘了,走,今天去亲家那边儿,也该看看菁菁了,顺道好好揍一顿这臭小子。” “我跟你说,到时候你可别胡来,咱儿子受了伤,心里保不齐多难受呢。” “我心里有数!” 老两口乔装打扮一番之后,趁着蹲在门口远亲不注意的功夫,从院子里的篱笆墙上掀开一个大洞,紧张兮兮地钻了出去。 走了没多远,正好遇到往清河村去的运菜的牛车,老两口花了四文钱,搭了个顺风车,直抵清河村。 人家运菜车是有通行证的,老两口手头啥都没有,被团练直接给堵在村口。 “鬼鬼祟祟的,干什么的?”团丁揪了海棠爹一把,差点没直接把老头给送回老家。 海棠爹眉头皱得紧紧的,这都是搞团练的,怎么差距那么大? 当下把肚子一挺,喝到,“后生,这身皂袍看不出来么?老夫乃凤凰镇耆长,你安敢拦我去路。” 别看老太太在家里挺给老头儿面子,出门见老头一犯浑,立刻就把手伸到他耳朵上去了,嘴里骂骂咧咧道,“你个老东西,在家里还说我,出了门装什么大尾巴狼,什么耆长坐长的,给我老实点。” 说完笑吟吟的上前,“小哥儿,别听着老东西胡说,您给通报一声,找一下赵菁菁,就说她娘来看她来了。” 老太太着一开口,团丁汉子不敢耽搁,把团练李的老人刘全友给叫来了。 刘全友当初跟着队伍接过亲,认识这老两口。 尽管因为他们家,县男和小壮坐了大牢,大家伙心里有怨气,但三壮打过招呼,也没有为难他们。 刘全友脸上挤出一副笑容道,“原来是菁菁他娘啊,随我来。” 赵海棠一直在清河村养伤,听说胳膊腿都瘸了,老头儿心里还是挺担忧的。 便忍不住对刘全友问道,“这位大兄弟,不知道你见没见过赵海棠?这臭小子最近怎么样?” 刘全友一愣,指着不远处的一块平地道,“那边儿,被一群小孩儿推着轮椅车,嗷嗷叫的就是。” “嗷嗷叫?莫非海棠被人欺负了?”老头心里顿时一惊,顺着刘全友的手指望去,就见自己那被人砸断腿的儿子,坐在一辆精致的木车上,前面还拴着一头不知道是狼是狗的动物,几个孩子还在后面推着,速度飞快。 自己日思夜想,不知道有多担忧的儿子,此时脸上挂满了笑容,嘴里不时发出了嗷嗷的怪叫之声。 海棠爹四处找了找,没找到趁手的物件,正着急的功夫,刘全友把腰间的团丁专用皮带解下来了。 海棠爹一脸疑惑,刘全友在空中一甩,只听啪的一声。 海棠爹当时就笑了,对着刘全友一抱拳,“大兄弟,你是个好人,且先将此物借我一用。” 第437章 亲家登门 听说亲家终于来了,叶琛不敢犹豫,连忙招呼小壮去请老太太,如今再去做洗三的面食肯定来不及了,但是太小气了肯定也不行。 小壮一路小跑到了老太太这边儿,叶五四正跟一群老头蹲在太阳底下晒太阳抽烟,一帮子老头吞云吐雾,好不快活。 小黄见到小壮来了,很喜欢,就凑过来想要舔一舔,小壮下意识的想要踹一脚,却发现这小黄长相跟老黄不一样,浑身的毛发水亮,让人喜欢得紧。 便下意识地蹲在地上,将小黄抱在怀里,从口袋里掏出两块肉干塞进小家伙的嘴里,然后摸着它的小脑袋瓜,“你可要长得好看点,别跟你娘似的,丑死了。” “汪!汪!汪!”老黄不满地趴在树荫下叫了两声,这条老狗本来跑到后山去,把坑都给自己挖好了,结果被上山砍柴的叶大福给背了回来。 叶琛打了两针续命到现在,不过却不太喜欢走动了,来了外人也不叫唤,倒是对总是踹他的小壮和叶琛非常亲切。 小壮没搭理老黄,上前给阿爷点了根烟,正要迈开腿走人,就听阿爷手底下那群混吃等死的老木匠正商议着,“总是吃五四哥,抽五四哥的也不是回事儿?而且今年给咱们治病也花了不少钱,在入土前,总得还给五四哥啊。不然到了地府,阎王爷问起来,咱们屁股上还欠着一屁股现世债,不得让咱们来世做牛做马?” “我听说那姓裴的长史前些日子欺负了咱们老侄子,真的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如今他贬官南州,咱们何不在山路上,设下埋伏,杀了他的狗命,抢了他的金银,给老侄子吃口恶气,也有钱报答五四老哥哥。” 叶五四眯着眼睛,仿佛神游物外,小壮咧了咧嘴,心道,“这群老人家,胡子都花白了,还敢这么胡吹大气,那可是裴家的人物,岂是他们一堆快散架的老大爷能对付的。” 懒得搭理他们,刚要抬腿就听小黄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瘸着腿往老黄怀里跑去。 秋月手里拿着小壮刚才喂给小黄的肉干,就要往自己嘴里塞。 小壮整个人麻了,刚想说话,就见春月急了,上前拉着秋月,将肉干扔在地上,“你怎么能跟小黄抢东西吃,那是狗舔过的啊,你不怕得疯病。” “别!”秋月连忙要去地上再去捡,“那是肉!小壮分傻,你也跟着傻了不成?” 小黄见到肉干失而复得,正屁颠屁颠地想要去捡,结果一只脚踹在它身上,又把肉干抢了回去。 孙氏挺着大肚子,怀里抱着一大捧鸡毛掸子,正在往老宅的库房里走,就见小黄跌跌撞撞地滚到自己脚下。 秋月手里拿着一块脏乎乎的肉干正在往自己嘴里送。 孙氏手里的鸡毛掸子瞬间掉在地上,急匆匆地跑过来,薅起秋月的袖子,就给了屁股一巴掌,“狗的东西你都抢!让你阿奶看见,不打死你!” 孙氏真的不理解了。 自从做了作坊的管事,自己每个月不少往家里买好吃的,他爹也管着咸菜作坊的不少活呢,那边儿福利不少,肉罐头、新鲜的蔬菜总是往家里送。 这小丫头羔子怎么还是那么馋,连喂狗的肉干都要抢。 看看人家小壮,大哥差点杀了人,人家弹指间就把事情给漂漂亮亮地办了。 就连村里的骆夫子都夸赞,小壮虽然行事险了些,欠缺考虑了些,但是绝对是遇事不乱,心有急智的好儿郎。 他这后半辈子,能享多大的福气,就看自己这个爱徒了。 如今的小壮,走路、说话、办事的模样,就跟小大人一样,不知道让人多羡慕。 而自己家的秋月,就跟没有一丁点叶家的血脉一样,总是一副没出息的样子。 人家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下崽会打洞。 怎么到了秋月这里就不灵了? 气得孙氏把人轰到作坊里去挑鸡毛,挑不出一千根鸡毛,就不许吃饭。 “小壮,你怎么来了?”老太太听这外面有动静,便跟正在盘账的秦氏从库房里走了出来,如今的老太太越发的精神了,因为伙食变好,人也富态了许多。 小壮赶忙道,“阿奶,大嫂他们娘家来人了,我爹让我喊您过去帮忙照顾照顾。” 老太太点了点头道,“成,我换身衣服就过去,满屯,你爷呢?” 满屯一会儿的功夫就跑了过来,擦了擦额头的汗,“我爷他们拉着车出远门了,说是给贵客送家具去了,我好不容易爬上牛车,就被踹了下来。” 老太太撇嘴,嫌弃道,“这老东西,这个时候还出什么远门。” 旋即喊道,“老二、老三家的,把手下活停停,咱们去趟老蔫家。” 秦氏凑过来,小声说道,“娘,我听说菁菁他爹如今阔气起来了,做了凤凰镇的耆长,咱们要不要去城里叫人送酒席来。” 刚换了一身衣裳的孙氏,立马不乐意了,“嫂子,这可不行,咱们家的钱是大风刮来的不成?他们家赵海棠惹了那么大的祸事,这次登门管他们家的饭已经不错了,还去城里买酒席。” 老太太瞪了孙氏一眼,孙氏立马老实地低下头不说话了。 这娘仨一边儿走,老太太一边说道,“老蔫的亲家虽然做了耆长,但说到底也是村里人出身,咱们家老蔫做了县男,但不也是靠着村里这二亩地活着么?大家都是老百姓,搞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反而让人笑话,就做些乡下饭菜,大家吃起来舒坦,也更像是一家人。” 叶琛领着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大壮去迎人了,老太太领着两儿媳妇围着锅台转,隔壁的志刚媳妇,也是跟着脚不沾地的跟着忙碌了,春月坐在地上烧火,忙得好不热闹,不一会儿院子里就飘荡起了各种香味。 村子里的乡亲们都好奇的探出头来,县男家有做好吃的了,闻着味道,就知道,有鸡蛋,有猪肉,大家贪婪地吮吸着空气,但没有人嫉妒。 先前谁家要是吃顿肉,能被乡亲们惦记三四天。 如今再看别人家吃肉,只怪自己干活不卖力气。 等到叶琛与海棠爹娘相遇的时候,双方都惊呆了。 好不容易恢复了大半的赵海棠被抽得鼻青脸肿,眼泪哗啦啦的。 而海棠爹娘之所以惊呆了,是因为空气中弥漫的香味,怕是他们过年都没遇到过。 赵海棠坐在轮椅上,很不争气地用另外一个好一些的胳膊去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旋即又迎来了海棠爹一腰带。 瞬间脸上又多了个长方形的红印子,叶琛和大壮都看得呲牙咧嘴。 “有点出息!”老头一脸的怒气,“你嫂子因为你,怕是要在公婆家多吃不少苦头呢!” 听父亲这么一说,赵海棠虽然脸上吃痛,却也心情沉闷的不敢去辩驳。 海棠娘扯了扯老头的袖子,“哪里有当着人家的面打儿子的。” 老头哼了一声,低声道,“我自有章法,你别管。” 叶琛带着大壮赶忙迎了过去,双方见礼,叶琛道,“亲家翁,亲家母,你们总算是来了,快往里面请。” 大壮则在问候完岳丈、岳母之后,上前接过轮椅,推着赵海棠。 海棠爹则笑着说道,“菁菁产子许久,我们老两口才登门拜访,实在是失礼。” 双方开场,都很默契地没有提赵海棠的事情。 叶琛笑道,“俗话说,好饭不怕晚,都是一家人,不会忌讳那些虚礼的,快快往里面请。” 第438章 温云衡可能还活着? 叶琛说着,带着亲家翁从正门而入,远远的就看见一群人迎了过来。 分别是二壮、三壮、温华、卢照凌他们这些小一辈的,老宅那边儿的满屯、满仓、春月、汐月,老太太和老二、老三家的。 远一些的,元载奶奶、村长老伴和刘老太太他们也来了,都是一脸笑意地往外迎着。 海棠娘没想到,叶家这么给面子,看着一大堆人,心里有点紧张,说话都有些磕巴,“不必搞那么大的排场,大家该忙什么就去忙什么。” 叶老太太领着几个老一辈,过来说了几句客气话,这才退了下去。 叶家新宅子面子非常大,后来叶琛做了县男之后,又进行了简单的扩建,家里的部曲和家丁,闲着没事儿的时候,便围院子周围种一些青竹,又挖了水渠,种了些花草,有了几分实打实的豪门气象。 等到真的进了院子,这老两口感觉眼珠子都不够使了。 因为这里面有马厩、牛棚、有羊圈、鸡棚、甚至还有几头狼,墙头上还有蹲着放哨的部曲,院子里穿梭一大堆黑黢黢的仆人,见到老两口,也是停下脚步,操着磕磕绊绊的汉话问安。 海棠娘忍不住探过头去,对着老伴说道,“前些日子,我让俩儿媳妇过来了一趟,当时只是说新房院子很大,但是也没听说有这般豪气啊,而且还有黑鬼伺候着,咱们家亲家莫不是神仙?” “那叫昆仑奴,别那么没见识,让人家笑话。”海棠爹皱了皱眉头。 “嫂子,菁菁那边儿收拾好了吗?”叶琛喊道。 志刚媳妇连忙道,“收拾好了,快请二位贵客里面请。” 人家一家子许久没见,肯定有贴心话要说,叶琛很识趣地送到门口,便退到外面,嘱咐汐月帮忙端一些糕点和茶水先送过去,然后一家人该忙什么就忙什么,等着晌午开席就是了。 说实话,老两口心里是一直在打鼓的。 要知道如今两家身份和地位不一样了,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县男,一个是前些日子被逼得东躲西藏的农户人家。 老两口活了那么多年,可是听说了太多太多类似的故事,穷人家的闺女,嫁入了地主人家,让人家婆婆又打又骂,跟牲口似的欺负着,即便是生了孩子,想要探望,也不给好脸色。 而自己家,还给叶家闯了那么大的祸事。 他都做好了,来了被人家叶家人呵斥一顿的心理准备。 却没想到,人家不仅没有冷落的意思,还整出了那么大的阵仗。 尤其是那做公公的县男,那是什么身份? 法曹参军在他面前,被硬生生地逼疯了,长史被发配了,连齐王都让圣人给撸了。 就这么一个牛人,从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嫌弃,一脸的笑容,让他们真的是受宠若惊。 一进门,就看到女儿泪眼婆娑地躺在床上,怀里抱着个肥嘟嘟的娃娃。 “爹,娘,您二老来了。” “你这孩子,哭什么,”海棠娘赶忙上前,拉着赵菁菁的手说道,“娘知道,海棠这个小畜生,惹了天大的祸事,让你受委屈了,快别哭了。” “娘,不关海棠的事,孩儿是想您和爹了。”赵菁菁哭着说道。 海棠爹寻了个椅子自顾地坐下,四处观察了一番,发现自己闺女住的房间着实不错,虽然不至于说富丽堂皇的,但是打扫得非常干净,桌上摆着的吃食,也非常精致,一看就是不俗的饭食,这才相信了闺女的话。 老太太跟赵菁菁聊了两句,这才将心思放在外孙上,从怀里掏出来一个明晃晃,白晶晶的保命锁,是别驾给了银子之后,让老头拿到城里打的。 大概有核桃大小,上面用红绳拴着,小心翼翼地递了过去,“菁菁啊,叶家现在是豪门了,太便宜的东西娘也拿不出手,这是你弟出事儿,别驾送的银子打的,值不少钱呢,给孩子戴上,图个吉祥。” 说着自顾打开包裹孩子的襁褓,却见里面躺着一个金灿灿,大概跟梭子蟹盖子差不多大的金锁。 “吓!这么大!”老太太吓得说不出话来。 海棠爹也瞅了一眼,金灿灿的刺得眼疼。 赵菁菁连忙道,“这是魏府送过来的礼物,孩儿此次生子,在鬼门关走了好大一遭,也亏了魏家,送了好几根野山参呢。” “魏家?可是出了魏征相爷的那个魏家?” 海棠爹连忙追问道。 “对,我公公家跟魏家有生意上的往来,两家处得还算是可以。”赵菁菁说道。 “我的老天爷,那可是山东魏家,你公公真了不起。”海棠爹长出了一口气,来之前他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觉得叶家已经崛起了,自己送他们一个乡的团练,人家未必觉得有多贵重。 现在看来,自己真的想多了。 能够跟魏家结下缘分,别说是送一个乡的团练,你就是给个知县,人家也未必看的上啊。 海棠娘手里拿着银锁,表情就比较丰富了。 不给,这来一趟,总不能连个礼物都没有。 给,这有了金锁对比,自己这银锁也太不值钱了。 老太太不想因为自家原因,让儿媳妇在人家被人看不起。 赵菁菁却一把将银锁拿了过来,将金锁取下,将银锁挂在了叶元良的脖子上,笑着说道,“这外人送的平安锁,怎么比得上自家人送的。” “你们娘俩聊,我去找亲家公说会话。”海棠爹有些脸红,觉得自己给闺女丢人了,便出了房门。 叶琛见亲家公出来了,便赶忙摆上茶水。 这个时候,客房里只有叶琛和海棠爹两个男人,老人家比叶琛大概长二十来岁,却忽然起身,朝着叶琛行大礼,“亲家,这一次若不是您,我们全家或许就要丧命了,请受我一拜。” “这是做什么,从大壮和菁菁喜结连理的那一天,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怎么能说两家话。”叶琛赶忙将海棠爹搀扶起来,按在胡床上。 海棠爹依然叹气道,“亲家,今天别说拜你一拜,我就算是给你磕上几个响头,也还不起你的恩情,说起来都是我教子无方,给您添乱了。” 叶琛笑着给海棠爹倒了一杯茶,“亲家公,我不觉得海棠这孩子是惹祸,反而觉得他做得对,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才是我大周的好男儿。反倒是我觉得大壮出手出得晚了些,害得海棠受了那么重的伤。” 海棠爹有些咋舌,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叶家竟然如此开明。 当下心里也不藏了,便说道,“亲家,我被任命为凤凰镇耆长这事儿,您应该听说了。” 叶琛点了点头。 海棠爹继续说道,“我就是一农夫,真的去训练什么团练,肯定不成,我有意将凤凰镇的团练,并入清河乡来,到时候我挂个名,具体的事务都交给你们这边儿来做,不知意下如何?” 这事儿在外界其实都传疯了,说赵海棠他爹,因祸得福,被别驾看中,还保举了耆长的官职,但看热闹的人也不少,觉得这是捧杀,一个老农,懂得什么团练,到时候出点匪患,就能要了老头的命。 叶琛点了点头,觉得将凤凰镇的团练并入清河乡来,也是一件好事。 而且凤凰镇还有几口废料,等着去收拾呢。 “你是耆长,我们两个乡互相合作,共同训练团练倒不是啥问题,”叶琛思索了一番之后说道,“不过,这选拔人手,供应粮草,可就是乡里说了算的,若是你们凤凰镇的乡头带头反对,这件事情怕是不好办” 海棠爹似乎早有预料叶琛会有此担心。 便开口说道,“亲家不必担心,清河乡的势头蒸蒸日上,凤凰镇早就有意跟你们乡加强合作了,你有所不知,我才刚做了这个耆长没两天,就有两拨人来劝我将凤凰镇团练并过来了呢。” “两拨人?”叶琛忽然皱眉。 海棠爹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想打个哈哈把事情瞒过去。 但叶琛岂是好糊弄的人,当下就端起茶盏来,轻轻地吹起了茶来,不再言语。 海棠爹心道,不愧是做县男的人,真不好糊弄,便小声说道,“亲家,这事儿本不该瞒着你,实在是不良帅胡彪那里打过招呼,说不要告诉你,是起的头。” “不良帅胡彪?”叶琛闻言,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 竟然是不良帅胡彪起的头? 北海不良人最后得到的命令,不是保护我么? 怎么还推动我掌握兵权? 莫非温云衡确实还活着,是她一直在暗中操纵? 想到此处,叶琛的心脏忽然剧烈跳动起来。 第439章 迟来的洗三宴 叶琛又跟海棠爹聊了一会儿,小壮过来叫人,原来是康仁贵回来述职了。 看着眼前的金发碧眼的黄毛怪,穿着名贵的丝绸,戴着幞头,低着头拿着厚厚的账本,时不时地回答叶琛一堆诸如资金周转率、店面利用率、人均服务单量这种复杂的问题,大家听得脑仁都疼。 但是那黄毛怪康仁贵却能勉强答上来,大家就有些惊奇了,心道暗道:“难怪县男要聘用这家伙,人家是真的有本事啊。” 只是后面更为吃惊的事情出现了。 随着叶琛问题难度的家具,康仁贵已经答不上来,额头上冒起了冷汗,但依然拿着鹅毛笔小心翼翼地记录下来,操着一口流利且刺耳的喊话说着东家高见,东家高见。 要知道这些西边儿来的胡人,往日里最是奸猾,也是心高气傲的,想让他们臣服可不容易,可眼下县男拿捏他却如三岁孩童一般。 待康仁贵述职完毕,这位西域来的掌柜,让随行的伙计搬来一个大概半米见方的乳白色孩童雕塑。 这孩童雕塑明显是东方人面孔,却充斥着浓郁的罗马风格,活泼可爱,活灵活现,便是叶琛也非常喜欢。 康仁贵恭敬地笑道,“少东家,汤铺的事务繁忙,一直没有机会拜访,还请您不要见怪。” 大壮温和地笑着邀请道,“你为叶家的兴盛奔走,听说经常通宵达旦,即便是如此辛苦,也从未邀功过什么,我心中甚是钦佩,所以你即便是不来,我也不会怪你的,速速入席。” 老太太看着大壮招待客人,彬彬有礼,便是面对在外执掌大权的掌柜也丝毫不落下风,感慨地对两个儿媳说道,“人常言多难兴邦,其实对于咱们这些大家庭也是这样,这一次小壮和老蔫入狱,大壮虽然不声不响,却撑起了这个家。 咸菜、蔫黑鸭、大棚、鱼罐头、羽绒服、掸子生意,就没有人敢对他有丝毫不敬,更是有一分隐瞒,事情不论大小,都向他汇报,即便是二壮想做什么,都要他点头。 孩子们的学问,他也代父亲过问,三壮和二壮他们,也不敢丝毫小觑这个不通文墨的兄长。” “如今老蔫平安归来,北海也好,青州也罢,都说叶家的兴盛是因为权势,是因为巴结世家,我却不这么认为,分明是老蔫教子有方,御下有术,手下的孩子不声不响,已经可以撑起了一片天了。” “你们再看看你们家里的孩子,除了汐月和春月两个丫头还算是有点样子,其他都是窝囊废,一点都不成气候,再这样下去,老蔫他们这个小家就要继续一日千里,而你们的小家就要停滞不前了。” “先前别管你们嘴上说与不说,为娘心里都明白,你们担心我让老蔫并户回家,沾了你们便宜,今个儿娘把话放在这里,你们回去之后,好生教育孩子,满仓、满屯、秋月这三个孩子,不论哪一个,只要能入了老婆子的眼,我都会去寻老蔫,帮忙安排个好前程。让你们去沾他的便宜,但只此一次。” 两个儿媳眉头一喜,连忙称是。 但旋即孙氏又愁眉苦脸起来,心道,“二嫂家的满仓、满屯还好,虽然调皮了一些,但好歹读了书,也听话,跟小壮他们关系不错,可自己的秋月怎么办呦?老太太今日心情舒畅,开了金口,愿意给孩子们谋个前程,总不能浪费了。” 今日是为迎接赵家老两口而专门置办的家宴,虽然不似城里那般奢靡,但是青菜都是从大棚里采摘的新鲜的,此外鸡鸭鱼肉样样俱全。 老太太还专门又做了一顿洗三面,一人一大碗,算是补上了赵家人三日未来的流程。 看着眼前这丰盛的饭菜,赵家老两口都惊呆了。 他们这一趟来,不仅没有被刁难,还有这么丰盛的饭菜。 赵海棠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他活了十几年了,也在外面长过见识,但是这么多好东西,也不是全见过的。 至于吃,更是不可能。 那些有钱人家,宁可把吃不了的美味喂狗,也不会给他的。 他起初觉得,自己给叶家惹了那么大的麻烦,人家是碍于自己阿姐的面子,才给自己治伤,但看到今日如何迎接父亲、母亲,置办家宴,上上下下一团和气,他才心中明白,叶家上下是真的良善人家。 “小卡,你来适逢海棠吃饭。”叶琛笑着说道,“平日里你在我这里,若是让别人伺候我肯定要揍你的,但是今日不同,许你当一少爷。” “我自己可以的。”赵海棠本能地想要拒绝,但是手脚麻利的昆仑奴,已经站在一旁,帮他取菜了。 昆仑奴手办事妥帖,往往赵海棠一个眼神过去,昆仑奴就已经把饭菜夹了过来。 这让赵海棠心中大爽,这就是有钱人的感觉吗? 而另外一边儿,因为叶五四不在,老太太就成为辈分最高之人,热情地招待着海棠爹妈,整场家宴其乐融融,有说有笑。 赵海棠一边儿吃着,一边儿默默地观察着叶家人。 心里不知道有多羡慕,自己家里就不是这个样子,两个兄长都死死的守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还整天盯着爹妈,生怕自己沾去一分的便宜,连小时候的兄弟之情都淡了。 再看小壮几个,人家那份真挚的兄弟之情,是实打实的。 往大处说,姐夫大壮遇险,做弟弟的小壮毫不犹豫地要去大哥承担罪责。 而小处说,这一次酒宴,自己爸妈来做客,姐夫大壮肯定要陪酒。 姐夫不胜酒力,那三个兄弟便拼了命地替兄长挡酒,即便是那个叫做叶江殿的大叔说,你们小哥几个替大哥喝,要两杯算一杯,也不在话下。 至于海棠爹也没想到,这叶家的酒席宴这么夸张,他们凤凰镇是没有这种习俗的,一顿酒吃得他飘飘若仙,在一句句贤亲家之中迷失了自我。 从最开始的我不行,我不能喝,到我就喝一个,还得回家呢,接着就是少喝少喝,酒这东西喝一些开心就够了,再接着就是最后一个了,最后一个了,最后一个了 接着就是进入高潮,海棠爹觥筹交错,来者不惧。 海棠娘虽然心中对老头子的行为不满,但是在外面却给足了他面子,随着叶家老太太说着闲话。 等待海棠爹醒来,太阳都快要下山了,四周的环境陌生,但看装饰应该是叶家的客房。 老婆子端着醒酒汤过来,只觉得头疼欲裂,“我这是咋了?” 海棠娘放下手里的醒酒汤过来,“我看你是真没出息,后半场亲家一个劲儿劝你,少饮,让后生们多喝便是,你非要逞强,这倒好,本来想着借着喜庆,帮海棠谋个差事,你却只知道吃酒误事,我看你儿子断手断脚的作何谋生?” 躺在床上休息,也吃了个大红脸的赵海棠最是无辜,他是不想喝的,但是那昆仑奴跟个痴货一样,只听他们家主人命令,不论是哪个壮壮一抬酒杯,就往自己嘴里灌酒,太造孽了。 见老太太生气,赵海棠立刻开口道,“娘,您不用担心,人家神医都说了,我这手脚养上半年,就大致能痊愈了,顶多有点跛,你怕什么?” 老太太揪着赵海棠的耳朵,骂道,“我怕什么?我怕什么?你还没说媳妇呢?瘸了怎么办?就算是你自己的事情暂且不说,这叶家为了救你,人情往来的钱你不还?汤药费你不还?没有差事你拿什么还?赵海棠,做人要有骨气,你姐夫一家以真心待你,你要是觉得这一切理所应当,不思回报,以后就别怪为娘,不允你与你姐有来往了。” 第440章 慷慨 听到里面的动静,叶琛敲门而入,见老太太呵斥孩子,赶忙道,“一家人,哪里有那么多事儿哦,亲家公,亲家母,就冲着海棠这孩子,见义勇为这一条,我也愿意帮他寻个差事。” 海棠爹晃了晃脑袋,“他这般模样,如何能寻得到差事?” 说着,海棠爹摇头叹气道,“今日酒席之间,我之所以没提,就是不忍心给亲家你找麻烦,你不知道海棠这孩子,性子太烈,眼里揉不得沙子,见到不快的事情就要说,本来在茶肆里好好的当着伙计,见到不平事非要说一说,最后被人家掌柜轰了回来,这还没找到新的活计,就又出了这档子事儿,我是不敢给他张嘴了,生怕他惹出更大的祸患来。” 海棠梗着脖子说道,“爹,您这话我不认同,要是坏人做坏事,没有人去管,这个世界得成什么样子?” “你个小畜生!还跟我犟嘴!”海棠爹气的半死,指着海棠呵斥道,“坏人自有朝廷去管,不然要衙役捕快做什么,你一个凡夫俗子,拿什么去管,这一次丢了手脚,下一次丢命么” “亲家翁,不要动怒,”叶琛温声开口道,“这孩子这些日子已经很自责了,经常半夜里偷偷抹眼泪,但他的心是红的,你总不能给他染成黑色的。” “伯父,您”赵海棠抬头一眼激动的看着叶琛,没想到姐姐的公公竟然这般细心,但一想到自己的丑态,竟然被人家看去,顿时羞愧的低下了头。 大壮也主动走进客房,过来便说道,“我觉得海棠的性格没问题,那种情况,就算是找衙役又有什么用。这种不惧权贵,为人正义的心态,便是朝中的大人们,都未必有呢。” 海棠娘在一边儿叹气道,“世世代代都是老实巴交的老百姓,有这种良心做什么,踏踏实实的种田娶妻生子,那才是正是。” “岳母,不就是谋生的差事么,您要是担心海棠将来没事可做,可以让他帮我来收拾大棚菜。”大壮想了想说道,“这大棚菜大有可为呢,现在虽然大家都在吃,但是时下各家还有些菜,看不出来珍贵,等到了冬天,必然无数有钱人抢着买,海棠也能分不少钱,到时候不论是娶妻置地,都不在话下。” 坐在旁边儿喝茶的卢照凌,没忍住笑道,“大壮,不是所有人都能跟你一样,种地能种出出息来的” 别看卢照凌整日跟着大壮他们往地理跑,也能吃苦,但是他却是知道,大多数人是不愿意碰农田的。 尤其是赵海棠这种在外面见过花花世界的,更不可能愿意在土地上流汗。 “卢公子,你别胡说!海棠是农家子出身,怎么会不愿意种地。”大壮一脸不信道,“他不愿意种地,是种了一年半载,连糊口都难,我这大棚菜能一样吗?一年耕种不停,金山银山都挣得。” 赵海棠看着一家人殷切的眼神,也没继续说什么,而是点头道,“我愿意跟着姐夫种地。” 海棠爹娘见海棠的姐夫愿意收留他,心里别提多开心了。 他姐夫为人善良,总不可能让海棠吃了亏去。 过了一夜,大壮收拾了不少东西,海棠爹娘推脱不过,还是带上了一些。 他们来的时候,除了平安锁,还准备了虎头帽、婴儿装、襁褓、小被子,这些都是外婆准备的,此外还有拨浪鼓和风车玩具是赵海棠两个嫂子准备的,最后海棠爹留下一把小号的宝剑,上书元良二字。 这些东西虽然算不上珍贵,但是却代表着赵菁菁婆婆的心意。 众人正在拉扯的时候,叶琛觉得礼物不够多,又让叶丰顺架着车过来,让三壮领着人往车上装东西。 看着叶琛往车上装鸡蛋,肉,还有布匹,甚至还有几袋面的时候,海棠爹娘就知道,刚才的拉扯都白瞎了。 海棠爹立马上前拉着叶琛的袖子,“亲家翁,你这是做什么?我是来做客的,又不是来抢劫的。” “带着,你现在是耆长了,往后迎来送往的事情,肯定少不了,乡里的士绅、地主结交也需要。”说着掏出一个锦囊,里面装着银票,温声说道,“亲家公,不要跟我拉扯,东西你拿着,回去多置办些农田,一是给海棠他们留点东西,二来家里有了收成,也好经营家业。” “亲家公”海棠爹已经感激的不知道说什么了,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他这亲家会那么心细,明明没去过赵家沟,却将自己的困难料想的清清楚楚。 “回,这些银子不要露,遇到良善人家,愿意做团练的,可以拿出来一些,帮忙买米,照顾其父母,若是再有些能力,可以帮其置地娶妻,如此一来,才有人愿意踏实为你做事,团练的事情不要急,先搭架子,步步经营,才能成事。”叶琛嘱咐道。 海棠爹连连摇头道,“生米恩,斗米仇,这个分寸我怕是我拿捏不好。” 叶琛道,“这有何难,全友哥。” 刘全友掐着皮带走了出来,一连尊崇道,“年前你在凤凰镇辅佐我亲家,家里的一切事务,我让大壮帮你料理,月钱涨三成。” 刘全友开心道,“县男您放心,事情我肯定给您办的滴水不漏。” 见亲家翁果然派了人过来,海棠爹放心不少,忙道,“亲家,这凤凰镇团练还是如先前一样,以后事事以清河乡为主。” 叶琛送亲家上牛车,两人手拉手依依作别。 坐在牛车上,看着挥手送别的叶家人,海棠爹心中万分感慨,当初将闺女嫁到叶家还有些担心,怕叶琛这个读书的公公影响孩子。 现在看来,自己当初何其糊涂。 什么叫做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要不是自己这亲家翁,自己能有今天? 想到此处,海棠爹心中暗暗打算,一定要做好凤凰镇的团练,以报答亲家。 待送别亲家之后,大壮先行回屋去安抚媳妇去了。 毕竟很长时间看不了一次父母,她心里想念的厉害,大壮寻思着,等日后时机成熟了,将老太太接过来,一来照顾孩子,二来多陪陪菁菁。 叶琛则主动推着轮椅小木车,这才发现,自己老爹是不是有些太偷工减料了,这才多久时间,小车竟然子咯吱咯吱的有了散架的趋势。 “海棠,你是不是不太愿意跟着你姐夫种地?”叶琛温声道,“别说是你不愿意种地,我那几个孩子也都不愿意呢。” 赵海棠连忙摇头道,“伯父,我愿意的。” 自从遇到事情到现在,都是叶家人帮自己料理,还请了神医给自己治伤,这都要花不少钱呢,自己可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给姐夫家添麻烦了。 “你不要心里有压力,对于伯父来说,给你寻个差事,并不是麻烦事,”叶琛温和的说道,“而且你姐夫身边儿能帮他种地的人不在少数,其实她身边儿并不缺人,倒是伯父手头上缺人做事,你要是愿意给伯父帮忙,回头要跟伯父说。” 赵海棠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谢谢伯父!不论是种地,还是做什么,海棠都不会给您丢人的。” 第441章 少年自有少年狂 叶琛之所以对赵海棠说这些,是因为赵海棠的性格。 这孩子的性格,在封建时代,对于一般的农家来说,是招惹是非的致命毒药。 但是对于自己来说,却是一个难得的人才。 这年头,敢于正义直言的人太少。 别看叶琛现在只是个县男,但是身边儿人阿谀吹捧者越来越多,就连小壮他们身边儿,不论好坏,也不敢质疑他们。 这是一个非常不好的现象,这个时候赵海棠出现了。 他希望这个孩子保持自己的秉性,成为魏征那样的镜子。 叶琛这边儿说着,不远处的叶满仓听得清清楚楚,他犹豫了半晌,跑了过来,从叶琛手里接过小车,赵海棠立刻瞪大了眼睛,心中暗道,“完了,完了,又开始了,这是没完了嘛” 只是让他料想的风驰电掣没有发生,而是听到叶满仓敬畏的语气对叶琛说道,“四叔,那个” “臭小子,你爹不在家,你这嗓子都被棍子堵住了。”叶琛一脚踹在这小子屁股上,这小子捂着屁股嘿嘿地笑了起来,疏远感瞬间没有了。 当下便当着他娘和老太太的面,昂着脖子说道,“四叔,我念书念得差不多了,基本的字我已经认全了,我又不考状元,我要给自己找事情做了。” “哦?”叶琛诧异地看了一眼叶满仓,笑着说道,“你才多大,就要给自己找事情干?” “做事要趁早,我觉得浪费生命在我不可能取得多大成绩的读书上是没有意义的,我想为家族做些更有意义的事情。”满仓一脸认真道。 “那你觉得什么事情有意义呢?”叶琛见家中子弟一脸严肃,也收起了笑意,转而严肃以对。 “我见三壮每次上战场归来,总是带伤,很是心疼,都是一起长大的兄弟,我这做兄长的,怎么能看着兄弟受伤而无动于衷?我知道村子,叶家能有今天,不仅仅是四叔你种地,读书,结交官员得来的,也有三壮拼杀来的,我想做三壮的亲卫” 刚才送赵家人离开,不少村里的孩子跟着过来看热闹,这个时候正在往家里走,听到叶满仓大声说要做三壮的亲卫,一群孩子立刻不走了,呼啦啦围了过来,一连期翼的喊道,“老蔫叔,我们也要做三壮的亲卫哩。” “你个小畜生!”秦氏立马就急了,上前就揪住了满仓的耳朵,“你爹整日不着家,你也要去当兵吃粮,天天不着家吗?万一你死在战场上,让你娘我怎么办?” 老太太停住了脚步,刚才一直沉浸在老蔫送出那么多东西的悲伤之中,被满仓这一顿大嗓门给拉回了现实,怔怔地看着挨揍的满仓。 满仓性格很倔,他娘把他耳朵都快拧下来了,这小子依然站在原地不动,喊道,“娘,你就算是打死我,我也要去跟着三壮打仗,男子汉,大丈夫,功名马上取,比在书桌上写那个黑漆漆的破字,强一百倍,一万倍。” “对,满仓哥说得对,叶家的儿郎怎么能怕死呢!”一群小家伙跟着嗷嗷叫。 旁边儿躲在树荫下喝酒发闲的叶六叔忽然老泪纵横。 他想起了往事,那年五四的大哥就在大槐树底下,对一群兄弟伙喊道,“去他娘的,种地有什么出路,李唐王朝一点不仁义,关中那边儿才缴多少税?河南河北要缴多少税,今年闹水灾,还他娘的逼咱们交粮!不反他干什么?” “祖上传下来的谶语说,咱们叶家百年内,当大兴,震慑天下,我叶硕真觉得我就是旺天下的人,兄弟们敢不敢跟我干!” “有何不敢!” 那一日,叶硕真领了三百多儿郎改名更姓,入遭水灾最为严重的浙地,收四方豪杰,起兵造反。 于是永徽年间,声势浩大浙江大起义开始了,他们攻城略地,打的朝廷兵马抬不起头,有义军首领四十六,兵马十余万。 至后来,大哥更是褪去家庭给予的束缚,重新恢复女儿装,告知众人真相。 家里一直把他当男儿郎养,让她照顾弟弟,其实她是女人。 可儿郎们不仅没有小觑,反而说大哥女子男相,有帝王之气,于是跪地磕头,称万岁。 大哥遂于云心寺登基称帝,号文佳皇帝,乃是华夏第一女帝。 只是后来,天不遂人愿,有陨星自天而降,兄弟们伤残甚重,大哥也深受重伤,起义才转入低潮。 最后五四哥苦苦支撑了一段时间,但还是失败了。 六叔的心其实早就心如死灰,甚至陪着叶琛折腾,也只是小打小闹。 可今日看到孩子们朝日蓬勃的模样,让六叔沉寂的心再次激荡起来。一个人力量再大,也只能打死二三十人,但是只要儿郎们聚在一起,便是万人敌。 “你给我闭嘴!”素来脾气温和的秦氏彻底怒了,“你有人家三壮有力气吗?你有三壮人家的功夫吗?你就想去打仗,我先打死你。” “住手!”老太太开口了,她走上前,缓声问道,“怎么,老蔫家的孩子,可以为了叶家去大山里跟山贼拼命,保护地方,你们家的孩子就不可以吗?” “娘!”秦氏急得眼泪都是泪水,再温柔懂事的女子,知道自己孩子明天就有可能上战场,还有性命危险,她都会是秦氏这般的模样,即便是惧怕老太太,依然顶撞道,“娘,我不想让满仓做三壮的亲卫,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他是我的心头肉啊!” 老太太喝道,“闭嘴!他先姓叶,后才是你的心头肉,这个家由不得你做主。” 秦氏再想说话,却被孙氏死死地拉住,小声在耳边说道,“叶家的男人都是这个性格,你越是说不让干的事情越要干,满仓还小,说不准只是一时兴起,你别此时顶撞母亲。” 秦氏哭着摇头,几次想要上前。 老太太上前一步,站在叶琛身边儿,缓声开口道,“满仓,告诉你阿奶,你真的愿意去做三壮的亲卫吗?你要知道,你娘可是希望你读书做个书生去当官的。” 满仓点头道,“我娘疼我,我心里清楚。我也疼我娘,总不能让她一辈子劳碌。 我读书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可我当兵就不一样,跟着三壮一起上战场,既能保护叶家,说不准还能陪三壮一起立下功勋,给我娘拼一个诰命!” “孩儿!娘要诰命有什么用!娘只希望你平平安安。”秦氏着急道。 老太太脸上有些挂不住,平日里听话的儿媳竟然再三忤逆自己,她瞪了一眼秦氏,走到叶琛身边儿,淡淡道,“这孩子交给你了,是不是这块料你说了算,但这是你二哥的骨血,孩子也实诚、孝顺,别给我耽误了。” 叶琛淡淡点点头,环视在场的儿郎,朗声道,“我知道,你们平日在学堂有骑术课,有射术课,今日老蔫叔给你们一个机会,去马厩里牵马,去库房里取箭,然后去林子里游猎,我会让三壮跟你们比试,只要你们的收获能达到三壮的一半,我就给你们一个军训的机会。” 在叶琛看来,读书永远是最重要的事情,赵海棠是耽搁了,满仓、满屯正是读书的好时候,没有道理轻易放弃。 只是让叶琛也没有想到的是,满仓闻言,并没有知难而退,反而眼睛一亮,兴奋道,“好!走,兄弟们去牵马!” 不远处六叔将酒葫芦挂在腰间,踹了一脚拴在一边儿的老马哈哈大笑,“今日老夫,当发狂!” 第442章 纵马奔腾 秋意甚浓,凉风习习,原野上草木枯黄,远处的山峦之上也是青黄参半,让人望之心声悲寂之感。 叶六叔和三壮以及清河村的一众少年郎,打马狂奔,卷起漫天烟尘,周遭的村子,下意识的站在村口观望,皆瞪大了眸子,惊讶的张大嘴巴半响说不出话来,心中惊讶万分,这也是一个村子可以掌握的武力? 他们如何得知,清河村因为长期跟奚族有合作,仅仅是战马便饲养了三百余匹,虽然未必比得过五明骥的神韵,但也都是良马中的良马。 不消片刻,一行人便已经绕过清河村临近的大山,前方是一片荒芜的草地,属于圣人赏赐的土地的范围之内,马蹄声惊动了鸟儿,扑棱棱从草丛中飞起。 叶六叔见状,抽弓搭箭,一直肥硕的野鸟应声而落,三壮示意的看了眼绣球,绣球飞身而出,不一会儿便将猎物叼了回来。 叶六叔在村子里颓废了那么久,虽然一把年纪了,但是驾驭战马,射落飞鸟依然一气呵成,看的众人兴奋异常。 少年郎们已经散开,在荒田之上奔驰,剩下三壮和叶六叔等人并马而行。 叶六叔扭头看向三壮,微笑道,“你六爷我的本事也就是图个乐罢了,你祖父的箭术那才叫一个无双于天下,年轻时百步之内,箭无虚发,端是响当当的一条好汉,老一辈的都服他。” 他说着目光不经意间瞄了一眼叶满仓,满仓骑着一匹墨色的战马,身上穿着粗劣的袍子,甚至因为骑马奔驰的缘故,还碎裂了不少,裸露出不少黑漆漆的皮肤,但斜跨弓,背箭壶,身子挺拔,眸子闪光,竟然有几分叶五四年轻时候的样子。 满仓平日里与兄弟们嬉笑玩耍,与其他顽童无异,但当他背上箭簇时,竟然是另外一份样子。 三壮也在观察满仓,他并不似其他少年郎漫无目的的进入草场,就开始不惜马力的肆意奔驰,而是用双手按辔,眼珠子乱转,不断的四处扫视。 三壮连连点头,觉得满仓确实有那么几分样子。 他心里实在是懒得搭理六爷,恨不得草场上现在只有他和满屯,小哥俩放马狂奔,肆意的比拼一下箭术才好。 不过六叔毕竟是老爹同意来看着他们的,防止他们肆意妄为,所以总归要给几分面子。 便开口道,“六爷说的有些夸张了,前些日子我去找阿爷学习连珠箭,阿爷答应我答应的好好的,结果撒尿时尿了一鞋,让阿奶追着满村跑,差点成了笑话。” 尿了一鞋? 叶六叔闻言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旁边儿跟着的几个会骑马的团练老人,也都不禁面露微笑,有过分的甚至连忙咳嗽掩饰笑意。 男人们,尿鞋上不丢人,关键是被人满村追着骂,可就丢人了。 平日里五四叔不是挺威风的吗? 没想到他老人家也英雄迟暮了。 叶满仓骑在马上,脸上看不出表情,神情恍惚的只顾着想自己的事情。 满屯也寻来一匹马,跟在哥哥旁边儿,远远的窥视者兄长的表情,见他神色淡然,还当哥哥上了草场,见了六爷箭术打了个样之后,已经怂了,熄了去给三壮当亲卫的心思。 满仓等人得了叶五四的许诺,说是只要拿了三壮一半的猎物,便能去团练给三壮做亲兵,但是当真骑上战马,让六爷领着一众少年郎奔驰了一阵,便感觉胯下生疼。 真的骑马狂奔跟平日里在学堂里骑着马溜达两圈根本不是一个概念,身体不适,呼吸越发急促暂且不说,就想抽弓搭箭都难。 因为身体起伏不定,射出去的箭轻飘飘,软绵绵,而且毫无准头,想要射猎绝对是难上加难。 心中顿时明白了四叔的意图,这是纯纯的刁难大家,想让大家知难而退。 满仓有心放弃,但是想着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去求四叔,又气的母亲落泪,如果轻易放弃,也太过于丢人。 恐怕他前脚放弃,后脚便会出现村里的一大堆风言风语,甚至以后就真的只能老实读书了。 以前大家都穷,穷的叮当乱想,裤子都没有完整的一条,跟四叔说个什么事儿,他可以不在乎,但是如今却不一样了。 四叔已经是县男,往来家门的也都是贵客,如果自己不把握这次机会,下次想要对四叔开口,可就未必那么容易了。 六爷和三壮打量自己的眼神,满仓也注意到了。 他见三壮说阿爷已经老了,撒尿都能尿道鞋上,六爷便开始吹嘘自己虽然一把年纪了,但是依然有多么多么勇猛,心中便觉得六叔真的虚伪。 上一次撒尿的时候,他看的真切,明明是他自己不行了,便故意往右边撇,全都尿在了阿爷鞋上,让阿爷遭了无妄之灾。 叶满仓啊,叶满仓! 满仓不再去看别人,肆意的感受着胯下的战马,手中的长弓,脑海里不自觉的塞满了三壮等人在战场上肆意奔驰的景象。 心里不由得越发向往。 他那日去四叔家送东西,听到卢公子说,他指挥着床弩,肆意屠戮反贼,只大概盏茶的功夫,便消灭了上千人。 那是何等的威风。 想到这里,满仓不禁心里发热,只要我满仓有机会上了战场,我也能如卢公子一半神勇,就算是为此负伤又何妨? 想着想着,满仓心中斗志越发浓郁。 三壮一直远远的盯着满仓,他之所以没动手,是因为一群孩子,自从上了草场之后,一阵鸡飞狗跳,别说是大一点的猎物,便是野鸡都抓不到。 唯一的收获便是六爷猎杀的野鸟,至于其他人,或者在马背上放箭,轻飘飘的飞向了远方,或者见到猎物,也只能翻身下马,再行瞄准射击。 可猎物岂会等人,往往他们翻身的功夫,猎物已经逃命去了。 急的少年郎们哇哇大叫,却又无可奈何。 而今日之事的始作俑者,往日里的玩伴堂兄满仓,却跟所有人不一样,一双眸子里竟然涌现出了类似于杀气的东西。 三壮不自觉的心中去想,“如果我的部曲之中,有自己的堂兄,似乎也不错,起码是自家人,万事也有个照应。” 前面的草丛之中,忽然暴起了一只肥硕的豹子,浑身毛发炸起,身上拴着半截断裂的绳索,满屯惊讶道,“快看,哪里有一只豹子,似乎是家养逃出来的。” 原来,隋唐以及武周,贵族有豢养猎豹捕猎的传统,这东西是比猎犬和鹰更可好的帮手。 满屯话音刚落,坐在三壮马背上的来福猛地就窜了出去,口中发出嗷呜嗷呜的叫声。 众人也不犹豫,纷纷抽弓搭箭,一时间箭如雨下,那豹子根本没有与人类对抗的勇气,吓得夺路而逃。 第443章 射豹 那豹子被箭雨射得东逃西窜,六爷也射了一箭,但却射了个寂寞,气得老头手里攥着弓,破口大骂。 三壮也不闲着,眼珠一转,心中有了计较,手中抽弓搭箭,来福不断驱赶豹子,让他不至于往草丛深处逃,给三壮创造机会。 咻的一声,箭簇飞出,眼看就要射中豹子,却不料那豹子的尾巴一扫,竟然硬生生地将三壮的箭给扫落,逃过一劫。 至于其他人更是不用说了,他们能把箭射到豹子一米之内,就算是不错了。 满仓见他们连连不中,一个个急得不行,心中大喜,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恰在此时,有同行的少年郎喊道,“满仓,今日是你跟老蔫叔寻来的机会,如今猎物就在眼前,你还在犹豫什么?拿出你往日拿石头砸人家小鸟儿的劲头儿来,别给兄弟们丢脸。” 刚刚又射出一箭的叶六叔,正是生气,听闻一群少年郎给满仓加油打气,心中恼火,咧嘴道,“满仓自从来了草地,一箭不发,很明显就是不会射箭,你们莫要为难他,等回家之后,看他娘如何打他屁股就是了。” 三壮却不似叶六叔那么想,他看向满仓,对他温和地说道,“满仓,你要不试试?成了我去与父亲说,便是不成,也总要一试身手,不能白来一趟不是。” 他们在这里说,在地上不停奔跑的昆仑奴可遭了殃,他们得给主人驱逐猎物,不然他们这么耽搁,这豹子早就逃之夭夭了。 满仓双眼一眯,却并未第一时间出手,反而笑笑对三壮说道,“三壮,你身经百战,打得沂蒙大山的伪夏贼人抬不起头来,我如何能跟你比,刚才你那一箭,我也看见了,准头极佳,何不再来一箭,若是能猎杀豹子,肯定会赢得乡亲们的赞扬的。” 满仓的声音里透着真诚,其实却是实打实地为三壮考虑了。 满屯一听,就有些着急,哥啊哥,你啥水平,我能不知道,平日里撒尿你都没我呲得远,你在这装什么装? 不料旁边儿的三壮一听满仓这么说,心里更加肯定满仓,觉得满仓确实与早先不太一样了,遇到事情能分得出主次,不与主将争功。 至于六爷的话,两个少年郎都是默契的当放屁的。 三壮呵呵一笑,道,“满仓哥,你不必在意我,你我兄弟,我还不至于怕你抢了我的风头!你若是真的有本事,就猎杀了此豹,只要功成,我定与父亲一道帮你劝说伯母。” 满仓听闻三壮这么一说,心中顿时存了几分感激。但人的心理最是微妙,潜意识里又觉得大家都是叶家的子孙,三壮本身就有四叔的扶持,前途不可限量,若是三壮处处比自己厉害,他觉得自己更难出头了。 所以三壮一开口,满屯顿时升起了好胜之心。 当下也不推辞,从马背上跳了下来,骑射对他来说,太过于艰难了,但是好歹总是在村里乱窜,生得一双好腿,少年郎落地之后,奔驰的速度几块。 一手持弓,另外一只手竟然在箭壶之中摸出了五只箭来。 众人不由得咦了一声,知道这五连绝杀乃是五四叔的绝技,莫非满仓也会? 当然,也有些不知道五四叔箭法的年轻一辈,暗暗发笑,觉得满仓一定是疯了,一箭射不中,就拿五箭过来凑数吗? 满仓双脚生风,越跑越快,不消片刻就已经进入了攻击距离。 当下脑海里回忆着阿爷的教诲,右手倒提着四支箭簇,将一支箭搭在弦上,心中默念我满仓天下最强,旋即长吸了一口气。 电光之间,弓弦如月,咻的一声,一支箭飞了出去。 众人大吃一惊,因为满仓射出去的箭不仅力道极大,而且极其精准,正在逃命的豹子发出一阵哀嚎之声,却并未受伤,而是箭簇直接射在绳索之上,将其定在原地。 那猎豹尚未挣脱绳索,却听不远处绷绷连绵不绝,几乎就在呼吸之间的功夫,满仓的箭簇如疾风骤雨一样赶到,或射中尾部,或射中四肢,皆避开要害。 而此时来福和绣球已经赶到,将猎豹抓住,不停地撕咬。 一众昆仑奴也赶了过来,用渔网将猎豹活捉,猎豹呆在渔网之中,傻愣愣地看着众人,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当是如何,甚至于连挣脱撕咬都忘记了。 满仓反手将弓背在肩膀之上,噔噔噔的一阵奔跑,重新回到马上,呼吸均匀,不带丝毫异样。 对着三壮一抱拳道,“看来,还是来福和昆仑奴他们厉害一些。” 叶六叔愣在原地,半晌之后才惊呼一声道,“你竟然得了你阿爷的真传!” 说着不顾众人的惊讶,直接上前,拍着满仓的肩膀道,“臭小子,你可要努力,你阿爷年轻时,可以一手十二箭,嘴里还能叼着一支箭,绿林绰号夺命十三箭,你现在还年轻,有机会达到你阿爷的地步!” 见满仓对着自己毫不避讳地翻白眼,也不在乎,哈哈大笑道,“不错,不错,就连这白眼都跟你阿爷如出一辙。” “六爷,我爷尿了一鞋这事儿,我有”满仓一张嘴,就被叶六叔给按住,“臭小子,你阿爷不在家,可保不了你,别逼我揍你。” “哼!”满仓摇过头去,不再搭理叶六叔。 众人不管懂不懂箭法,都围过来不断赞美满仓,三壮也是大喜,不吝溢美之词。 满仓笑嘻嘻的看着大家伙,面带几分得意之色,仿佛成为三壮亲卫之事,已经板上钉钉了。 就在这时,远处有一骑疾驰而来。 马蹄声惊扰了众人,皆转头望去,只见来者速度越来越快,离着近了,众人才看清楚来者,竟然是叶家的部曲潘虎。 三壮见他神色匆匆,连忙上前两步问道,“潘叔,这么着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潘虎满面汗渍,一边儿擦拭着汗水,一边儿说道,“三壮,赶紧回去,家里来了两拨人,都吵着要你,你快回去。” 潘虎话音刚落,三壮一提缰绳,双腿一夹马腹,纵马如飞,众人皆面带讶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几个昆仑奴手里提着猎豹,有些迷茫,不知道该怎么处置。 而渔网之中的豹子,却忽然发难,猛然间撕裂了渔网,再次逃之夭夭。 众人心中懊恼,好不容易猎获的豹子,准备开荤,却不料又让它逃了。 却不料正在纵马奔驰的三壮,忽然在马背上一个转身,弓弦嘶鸣,利箭咻的一声,硬生生地射穿了猎豹的脑袋,猎豹嗷的一声倒在地上。 满仓张了张嘴,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第444章 风波不断 孩子们去骑马游猎,叶琛则在村口听一群老太太们唠闲嗑。 就在这时,有一匹快马自北而来,落地之后便宣称有兵部调令给三壮,叶琛不敢犹豫,命潘虎去寻三壮。 自己则跟来者交涉,近前一看,来者竟然是一同上过战场的赵德柱,叶琛也没有想到,这家伙竟然因为军功,被调到了兵部。 此人翻身落马之后,并未寒暄,“叶县男,我奉清边道行军总管王孝杰之命,要求你备足三千精兵可食十五日的咸菜,以及清河村所有存储的鱼罐头,一并送至前线。” “此事行辕可曾知晓?”叶琛皱眉道,“赵兄,往日在下接的都是行辕的命令,怎么今日大总管直接下令?” 赵德柱闻言叹息一声道,“哎不瞒你说,我也头疼呢。本来这仗打的好好的,狄阁老更是上书圣人起复了我们家将军,咱们着实打了几个漂亮仗,但不知道怎么,圣人忽然调走了狄阁老,让他去神都为相,派武三思坐镇后方,他一来就跟处置使姚崇争权夺利,现在哪里顾得上前线。” 闻言叶琛的眉头皱得更加厉害了,“既然武三思争权夺利,那大总管为何不暂缓攻势,反而要急不可耐的动手呢?这一口气要十五日的咸菜,怕是有大动作。” 赵德柱解释道,“叶县男有所不知,最近前线的变化非常大,突厥的默啜偷袭了松漠都督府,不仅没有使契丹势衰,反而让契丹兵哀而盛,如今契丹派出猛将骆务整、何阿小一路南下,横扫冀州,刺史陆宝积阵亡,全城百姓被屠,旋即又攻打瀛洲,抢夺百姓和粮草无数,如今整个河北马上就要大乱了。” 叶琛一听,脑瓜子嗡嗡作响,这都啥跟啥? 女帝一朝,已经在武力上垃圾到这种地步了吗? 没有名将在前线指挥战事,你码人头可以,但是一口气码了十七万大军,就算是不能旦夕间灭了契丹,也不至于再次丢土失地了? 可结果你前面放十七万大军,后面派个武三思来争权夺利,反复拉扯? 这仗怎么打? 到如今河间都要丢了,再往南岂不是要破德州?德州如果再破了呢?岂不是用不了多久,青州都要成为前线? 叶琛平复情绪,严肃的说道,“赵兄,对于此事,黑齿将军有什么看法?” 赵德柱一愣,旋即无奈道,“我家将军能有什么看法,我家将军与新任副将苏宏晖关系不对付,闹到大总管那里去,那苏宏晖乃是蜀中苏家子弟,家中钱财堆积如山,在军中朋友很多,都为他说话,导致我家将军如今成了过街老鼠,连上战场的权利都没有了。” “嘶!”叶琛倒吸了一口凉气,“也就是说,现在前线是王孝杰和苏宏晖这两个二把刀领军?” “确实如此,这一次我赴完军命,就辞去官职,回去给我家将军当部曲去,我觉得这个王孝杰是蠢货,宁可相信苏宏晖这个满肚子肥肠的世家之子,也不愿意相信我家将军,我怕他带我去送死。” 旋即赵德柱又将前线的大致布置跟叶琛说了一下。 叶琛仔细听着,听完之后,脑壳都大了。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万一王孝杰凉透了,黑齿长之能够收拢军队,别让着十七万好男儿一口气尽丧在前线。 因为王孝杰就是个蠢蛋,他准备自己领精锐,让苏宏晖给他坐镇后方。 你信不过副将,不敢让副将在前冲锋,那你还敢把菊花交托给他照料? 他开口道,“既然忧心王孝杰会战败,那就让你家将军早做准备,不论是救援王孝杰,还是万一战败,拯救危局,都需要提前布置。” 赵德柱立马道,“我家将军不是蠢货,此次之所以我奉命前来与您沟通,除了帮王孝杰催促咸菜之外,还有我们家将军希望调几位黑齿公子、三壮公子、高适、常林去前线。” 叶琛点了点头,如今看情况是黑齿长之在前线独木难支,有人手帮衬确实是好事。 但是对于三壮去前线之事,叶琛又不太认同。 前线的战事太过于复杂了,此时让他去前线,叶琛担心回不来。 当下便点头说道,“好,等三壮回来,我就跟他说这件事情。” 见叶琛并没有犹豫的意思,赵德柱心情大好,他们都是非同认可三壮的战斗力的,但是与常林何高适不同的是,三壮没有官身,他们调不动。 只能靠人情来说服叶琛。 就在二人交谈,叶琛安排人去准备饭菜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躁动。 一名衙役骑马而来,乡亲们都在路边儿看热闹,心道,这是又有什么大事发生了吗? 怎么今天一直有当官的往叶县男家里跑。 衙役刚翻身下马,老村正见自己认识此人,便上前壮着胆子问道,“老刘,发生了什么事情了,你这急匆匆地往我们村跑?先喝口水。” 说着将水囊递了过去,一群乡亲们果断地往这边儿溜达看热闹。 被换做老刘的衙役喝了口水,见周围都是乡亲,老村长也在,便开口说道,“正好这会儿人多,一会儿你们回去之后,跟邻里们说,这些日子不要乱走,咱们青州最近涌入了大批的流民,这里面估计混入了不少山贼、土匪,大家都小心一点。” 老村正听闻,吓得一哆嗦,“让我们小心一点是什么意思?一般各地来了流民,不都是往城里去吗?” 衙役无奈道,“你知道这一次流民有多少?黑压压的根本望不到头,刺史大人已经下令,严禁各地流民入城,到时候肯定往地方上窜,你们可小心些。” 众人你一言我一眼,脸上都有恐慌之色。 老村正的心也瞬间沉了下去,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先前清河村富,担心被大家伙抢了,后来带动清河乡富,甚至连北海郡也跟着受益,青州府的百姓也得到不少好处,可怎么到如今其他州的人又往青州跑? 这是要逼着大家去死啊! 第445章 双方抢人 老村正心情沉重的去寻叶琛,这种事情还是要早做打算,等到大批流民真的挤到了清河村,那可就麻烦了。 遇到小股的山贼、流寇还好说,拎起刀子来干就是了。 可人山人海的流民怎么办? 就是一群活生生的人,你能看着他饿死不成? 就算是铁了心,能看着他们饿死? 饿急眼的人,可是要化身豺狼,对你动手的。 到时候无边无沿的流民拼起命来,累死大家伙,也杀不过来啊。 之前的时候,大家还盼着庄稼,想着万一下老天爷场雨,大家多少能收点粮食。 可除却像是青州这样积极抗灾,并有所收获的地方之外,大多数州县今年歉收的厉害,关键是老百姓家里的存粮还消耗得差不多了。 家里没饭吃,农田里连野菜也逐渐挖不到了,可不就开始四处流窜吗? 朝廷上下都知道,青州今年完成了朝廷的任务,更是因为北海县施政得当,被朝廷升格为郡,老村正觉得这种事情,流民不可能听不到,到时候估摸着会一窝蜂地往北海郡来。 北海郡的赋税是要上缴到朝廷的,截留到地方的非常少,到时候人越来越多,郡城拿什么养活这些流民。 郡城收纳不了这些流民,他们就只会危害地方。 老村正环视了一眼乡亲们说道,“你们回去跟家里人说一声,没事不要乱走,我去找一趟县男。” 他步伐匆匆的跟着衙役去见叶琛,这个时候叶琛正在跟赵德柱一起有说有笑地进食。 “家主。”叶修从外面走了过来,“北海县的衙役和老村正过来了。” 叶琛连忙起身。 北海县的衙役,无缘无故地寻自己做什么? 如果换做先前,叶琛即便是成了县男,身份比先前尊贵不少,也要主动去拜见县尊的。 但一来卢秀宁和萧嵩在,他去拜见县尊,没有合适的理由,只会给县尊增加压力。二来叶琛后来入了大牢,出狱之后,需要他去处理的事情一大堆,一来二去的也就耽搁了。 他还想着,等过些时日,去一趟郡城,让卢秀宁带着,与县尊一起交流一下,毕竟清河乡是北海县治下,最近变动又颇多,提前沟通一下,有什么变动提前打个招呼。 没曾想,自己这边儿还没行动,县尊这边儿先有行动了。 叶琛赶忙起身,见是经常来清河村的老刘,刚想开口,老刘便叉手道,“见过县男。” 叶琛笑道,“你来府上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不必此次行礼。坐,赶紧坐。” 也不是什么正式场合,叶琛让昆仑奴添了一双筷子,又简单地介绍了一下互相的身份,便入席边吃边聊。 赵德柱之前在叶琛帐下当过差,刘头也经常来清河村办公,大家有叶琛这层关系,也能聊得到一块去。 大家听赵德柱说了一番前线的军情,不由得为大周的未来担忧。 老村正的身份低了些,便以听为主,也不动筷子,端着茶水一口一口地喝着。 期间叶琛看刘头的目光游离,面带几分急切之色,便开腔问道,“要是有什么急要之事,刘头你尽管开口,都是自己人,不必藏着掖着?” 刘头开腔道,“大约一个月前,便有临近州县的难民,开始频繁进入青州,当时州里还有些底子,狄阁老也在,凡事能有所照拂,便允许刺史拿府库的存钱和官私合营作坊赚的银子去其他州县买粮,并对这些难民积极安置。” “谁曾想难民不仅没有消化,反而外地的难民听说青州可以吸纳万民,一窝蜂地往青州跑,再加上新来的武三思以前线战事吃紧为由,锁了府库,这导致数万的流民得不到安置,刺史无奈只能下令,各地关闭城门,暂时停止流民的收容。” 说到此处,刘头叹了一口气道,“这本来不关咱们北海郡什么事,但不知道谁放出去的幺蛾子,说咱们北海郡今年粮食大丰收,如今流民开始往北海跑,郡守、别驾和县尊三人,衣不解带,连轴转着安置这些难民,但依然有大量的流民涌入民间,还有就是北海的存粮也没有那么多,怕是禁不起这些难民消化。” 叶琛也跟着叹气,刘头说的这些,二哥已经派人送信来告诉自己了,所以他才让儿郎们跃马而行,目的便是震慑某些宵小,起码要吓唬住某些人的眼睛。 但同时他也着实没想到,情况已经坏到这种地步了。 现在想想,农业社会就这样,只要出现灾难,他就不是一个地方的事儿。 他是一个系统的坏死,即便是有局部区域能勉强支撑,其他区域的坏死部位,也会过来将好的区域给消化掉。 叶琛缓声道,“北海郡以北海县收成最佳,而北海县又以清河乡为首,我猜到时候流民涌入清河乡的人也不会少。” 刘头点点头说道,“确实如此,县尊让我跑一趟,就是想让县男有所准备,让清河乡的团练负起责任来,日夜巡逻,有流民妄图入境,一定要阻拦,可以适当的施粥,咱们北海县所有地方都能乱,唯独清河乡不能乱。” 叶琛抿了抿嘴唇道,“清河乡还好,有一定的团练基础,流民想要入境驱逐并不难,关键是其他乡能同意吗?” 刘头摆手道,“县尊已经打过招呼了,谁有意见,可以立刻辞去乡头之职。不过作为交换,清河乡要帮忙打击其他乡有可能出现的流民打砸抢的行为。” 说着,刘头拿出一份任命书来,“今岁武举,三壮虽然因为上山剿匪耽搁了,但卢郡守在北海任职期间,依然公荐三壮为北海县尉,如今朝廷的任命也下来了。 虽然只是从九品下,但好歹也是官了。我们家大人不敢沾泼天之功,所以命小人及时把任命书送了过来。” 一边儿的老村正听完此言,手中的筷子嗒一声落在桌上,目瞪口呆地看着盖着朝廷大印的任命书,半晌之后,才小声说道,“老刘,你不是来忽悠我的,三壮才十几岁,连出身都没有,就已经是县尉了?” 刘头瞪眼道,“胡说八道什么?三壮明明是入了武举的,只是因为入山剿匪耽搁考试,排名最靠后罢了,但我朝有公荐制度,三壮又立了那么多功勋,推荐他做县尉怎么了?” 一旁的叶琛眼珠一转,就知道大概是怎么回事儿了。 卢秀宁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做了很多事情啊。 一边儿的赵德柱听完之后,立刻起身暴怒道,“你们这是徇私舞弊,无非就是世家蝇营狗苟的手段罢了。 我这里也有任命,三壮先前立下军功,我家大人说了,只要三壮愿意,立刻走动关系,保举他为检校营田使。” 刘头虽然只是个衙役,但是却深的卢秀宁和信任县令的尊崇,就是因为此人便是妥帖,且不惧权贵,赵德柱虽然在兵部当差,人家一点都捕怕他。 直接反讽道,“好大的口气,还检校营田使,我看营的沦陷区的田?赵大人,前线辛苦,就别祸害我们北海的儿郎,吃饱喝足了,赶紧上路,前线战事吃紧,怎么能在后方耽搁。” 第446章 县令到访 叶琛忙起身来打圆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谁能想到,三壮一个未曾及冠少年郎,竟然被一文一武两方势力拉拢。 州县一方,出手就是九品县尉,只要三壮接了任命书,便意味着三壮从此有了官身,只要他按部就班的做下去,再有叶琛以及其好友的照拂,不出二十年,刺史之位是不在话下,再想往上就不是叶家这种家族可以支撑的了,要靠际遇,要靠三壮自身的实力。 而黑齿长之一方,也不算小气,开口就是营田使,而是还是以军方为依靠的营田使。 这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三壮只要点头,就可以去河北道任职,担任大周一州之地的军屯事宜,这跟太平州县的营田可不是一个概念。 手头又有兵,又有粮,而且军队的人还要仰其鼻息,过得比节度使还要舒心。 但与叶琛而言,此时让三壮出仕,算不上一个极好的选择。 一来三壮尚且年幼,正处于磨炼武艺,学习兵法的关键时刻,此时他能够吸纳多少的营养,决定了他未来的上限,这跟满仓、满屯他们的情况又不一样。 满仓、满屯他们无法获取叶琛的核心资源,父亲和母亲的本事也有限,想要有所成长,就只能跳出舒适圈,去自己打拼,在困境中不断的成长。 而三壮属于坐拥叶琛的资源,虽然也会遇到一个又一个的挑战,但是每一条路都是叶琛给他铺好的,即便是走错了一两步,也能及时修正,并且走的很远。 这便是为何世家子弟和寒门子弟,同时科举出仕,甚至寒门子弟可能出仕时间更早,科举的名次也更好,却在为官之后的几年,泯然众人矣。 因为他缺乏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二来便是眼下的时局了,以黑齿长之为代表的边军也好,以卢秀宁为代表的文官也罢,现在所处的环境都极其复杂,即便是以叶琛的情况去应对,尚且有吃力之态,让三壮去面对,定然会吃大亏。 而眼下二人,能够代表各自一方前来,而不是派更有身份和地位的人过来,甚至直接走官方渠道发布任命,就是存了商讨的心思。 这一点,叶琛一眼就看出来了。 若是直接派朝廷大员过来任命,亦或是拿着兵部亦或是吏部的文书,便是直接咬死,再无转圜的可能性。 但此时的叶琛,却不是任何一方敢于擅作主张的,毕竟惹恼了叶琛父子,直接拒绝任命,谁脸上都不好看。 是故有了今日登门之举。 而眼下二人,虽然身份不高,但俱是亲信级别的人物,别的不说,眼力是十足的。 见叶琛一直笑语相对,却没有明确的表态,便心里清楚是怎么回事儿了。 然而,让二人都感到不解的是,叶家虽然如今在齐地越发的出挑,甚至于影响力不断的上升,但县尉也好,营田使也罢,都是不错的差使,说是鲤鱼越龙门也不为过,叶县男为何不明确表态? 反倒是老村正似乎看出了叶琛的心思,开始插科打诨,说东道西,缓解气氛,害的二人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 就这么吃了一阵功夫,忽然间门外小壮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爹,县尊大人到访。” 众人都是一惊,话说卢秀宁在位时,却是喜欢四处走访,了解民情的。但这位新任的县尊却是个地地道道的“宅男”,听说往日里除了坐堂,就是在后衙喝茶看书,仿佛与世隔绝。 而郡守大人布置下什么命令,也从不质疑,简直就是应声虫一样的存在。 久而久之,外界都觉得,北海县有没有县尊其实都一样。 但说到底,这还是县尊。 众人纷纷起身迎了出去,叶琛的脸上也露出了些许难色。 只是当叶琛看见来人时,当时愣在当场,有些失态,当场连最基本的礼仪都不顾了。 因何发愣? 因为眼前这人他太熟悉了。 此人先叶琛一步,笑道叉手道,“在下景晟,叶兄,许久不见。” 叶琛苦笑,虽不知道眼前的男人为何连姓氏都改了,但是观其相貌、神态叶琛猜测,此人当是元载之父元晟无疑。(前文有所修改,四十章元载的父亲告别叶琛,并拜托叶琛照顾家中老幼。) 让叶琛更为诧异的是,如今的景晟的气质大为转变,丝毫不见其昔日的落魄之态。 “明府,许久不见,”叶琛与景晟手拉着手,唏嘘了一阵之后,吩咐到,“小壮招呼人重新布置酒席。” 县尊景晟却道,“不必,我又不是什么豪门贵客,一介县令而已,不必麻烦。” 说着便落座饭桌之上。 众人分主次落座,赵德柱眉头直皱,直觉得自己此行的压力倍增。 刚才一个姓刘的衙役自己都应付不来,这又换做县尊,自己如何使人家的对手。 “县男!”落座之后,简单的吃了些,又客套的吃了些酒水,他便直接对叶琛道,“今日登门,本想与老刘同行。只是没想到,刘头的马比我的老驴快那么多,本官追了半路,竟是追不上,还望县男莫怪本官突兀。” “何来突兀。”叶琛见到县令之后,知晓其身份,反而放心了些。 在他看来,别管他是景晟也好,元晟也罢,既然与温云衡有过一段时间的交际,自己又照顾他家老幼,他总不能坑害自己。 “县男请看。”说着景晟从怀里拿出一份手册,往众人眼前一摊,“这是我在县衙里,翻阅户籍、田册做出的施政方略。” 一边儿的赵德柱眼巴巴地看着眼前文绉绉的家伙,吃着吃着饭拿出一本厚厚的册子来,还将自己当成空气晾在一边儿,与叶县男说了起来,心中顿时大急。 可文化人说话,他这个糙人是听不懂的,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叶琛只是粗略的扫了一眼,便惊为天人,因为这份方略太好了,因地制宜,因势利导,几乎涵盖北海各镇各村,文教、赋税、捕盗、耕种方方面面都有独到的见解。 说他是北海县未来的三年计划也不为过。 当下感慨道,“好一个施政方略!” 刘头暗中撇嘴,能不佳嘛。我们家明府自走马上任以来,每日蹲在县衙,就研究这些了,连大门都不怎么出,跟应声虫一样,应付着萧别驾和卢郡守,就是为了憋得大的。 “县男再看。”说着这次又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册子,“这是涌入本县的流民,从最初的百,到最近的每日七八百,怕是用不了多久,就要有每日千之数了。” 叶琛连连颔首,景晟则继续道,“本官未来之方略,卢郡守昔日的政绩,眼下都岌岌可危,县男,我知道你不愿意让三壮早早的出仕,但北海县的苍生百姓,流入北海的无辜难民,他们嗷嗷待哺,急需一位守护神,清扫牛鬼蛇神,所以才有了今日本官之行。” 叶琛的脸上阴晴不定,他没想到元晟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竟然搞这一套。 最后叶琛直接避席起身行礼,然后这才回复道,“不瞒明府,我虽怜悯北海百姓的生计,却也知道三壮学艺不精,担不起县尉之责,尚不想让他太早出仕。” 第447章 席间之论 饭桌之上,众人瞬间都愣住了。 大家都觉得,这种事情,叶琛有可能会拒绝。 毕竟人家跟郡守、别驾相交莫逆,跟处置使姚崇也是往来密切,甚至当朝宰相狄仁杰,人家也是能说得上话的。 但是这可是县尊,亲自屈尊,来一个乡头家里,请求其子出仕。 哪怕这乡头有爵位,比起县尊来说,在地位上也是有巨大的差异的。 众人眨了眨眼,甚至于赵德柱还很夸张地放下筷子,擦了擦眼睛,晃了晃脑袋。 叶琛确实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确实很意外,甚至于老村正都快要尿裤子了。 但是众人思索了片刻,却又觉得叶琛似乎真的有这份实力,拒绝县令。 要知道,自从女帝登基以来,这大周王朝就仿佛受了诅咒一般,天灾人祸不断,老百姓可谓是民不聊生,而昔日里在大唐脚下臣服着叫爸爸的邻国,也一个个开启狂暴模式,甚至于在高原之上,吐蕃竟然在悄无声息之间,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帝国。 诸如突厥、契丹这种外族更不用说了,一个个跳着脚地跟大周作对。 朝堂之上,李唐宗室、酷吏、武家子弟你来我往,斗得不可开交,真正像是狄阁老这种为苍生奔波的官员越发的稀少。 这也直接亦或是间接导致了地方上百姓苦不堪言,官员的施政难度极大,想要仪仗朝廷的威势做些什么,是难上加难,若是当个木雕一样的官员还好,纵情山水即可。 若是想要做一番实事,就不免要有所助力,甚至于不敢得罪当地世家了。 即便是卢秀宁刚来北海时,也不敢轻易开罪孙家,甚至于出现了卢照凌想吃鱼,反而被孙家百般嘲讽的事情,便是由此而来。 如今景县令面临的场景与昔日卢秀宁何其相似。 但景县令偏偏是不敢与叶琛翻脸的,因为他想要北海县快速发展,就少不了郡守卢秀宁、别驾萧嵩的支持,这两个人跟叶琛的关系,他是知道的。 对于县令来说,即便是不堪两位上司,单说清河乡,也是北海县能否继续快速发展的命脉,所以他根本不敢得罪叶琛。 而且再说了,拒绝官府任命这种事情,在朝廷上又不是不多见,拒绝朝廷的任命算什么,世家子弟,直接拒绝女帝的任命的人,也大有人在。 女帝恼火归恼火,但真的能杀光所有人吗?显然是不可能的。 女帝尚且如此,他一个县令又算得了什么呢? 到时候叶琛一句三壮才疏学浅,力不从心,任谁都无法辩驳。 “县男!”不等县令开口,衙役刘头第一个忍不住开口道,“县男,我们也听说了,叶家的生意时不时的被人刁难,不就是因为叶家缺乏官员么?总是借外力总归不好。若是三壮做了县尉,谁还敢小看叶家一分?” “那是从前!”老村正嗤之以鼻,“自从叶琛被圣人封了县男,整个北海郡,乃至青州,谁还敢阻拦叶家的货郎卖货?谁不是上赶着来叶家做生意?” “那都是一时的,谁知道上面的大人哪天会不会忘了叶县男?”刘头勉力替县令说话,“老村正哎,你可知道县尉的权限有多大?收税、捕盗、修城、通渠,哪样干不得?谁又敢不敬?” “你快闭嘴,这么多事情,不得累死三壮那孩子。” 老村正虽然连正眼看一眼县令都不敢,但是听声久了,也差不多知道对面是谁了,所以心里也就没有那么惧怕。而且今日这种事情,他总要替叶琛出头的,让官员厌恶自己,总比让他们厌恶叶琛要强。 叶琛却是不忍心让老村正一个年迈的长者去做恶人的,便朝着县令拱手道,“明府!我还是直言心中所想。如今形势之恶劣,却如你们心中所想,但我却想得更多,流民入境却是令人焦躁,可后面呢?三壮若是去做县尉,肯定是要去处理流民事宜的,毕竟几千几万人,少不得纠纷,但万一沂蒙山的贼人顺势杀过来又当如何?” “二位要想一想,伪夏的山贼也不是傻子,连流民都嫌弃的官府,他们能去抢么?他们如果要抢,也要抢北海县,抢北海郡。” “所以我不会同意让三壮出仕,哪怕是被诸位嫌弃,甚至于传出我叶琛不在乎北海县百姓的生死也无所谓。”说着叶琛看了一眼赵德柱,刚想开口。 却听赵德柱道,“县男,您虽然只做了我一日的长官,但赵某却是无论如何都不敢违逆您的,请三壮做营田使一事,我也不会再提。” 这话说得很是中肯,就连衙役刘头都下意识地想要点头附和。 然而,就在此时,县令却霍然起身,动静极大,将众人吓了一跳。 老村长这才抬头端详了片刻,这才发现,眼前这位身着常服、头戴幞头的县令大人,不就是村里的窝囊废元晟嘛? 当初他跟老蔫可是村里的难兄难弟,老蔫起码还有家里的父亲和兄长们照拂,他元晟可是除了老娘一无所有。 县令目光灼灼地看着众人,当然,元晟也不可能非得把三壮绑起来,送到县衙去做县尉。 他之所以搞出那么大动静,无非就是想让三壮去赴任而已。 见众人也都有看向自己,元晟这才继续开口道,“叶县男,你的见解,就连圣人都钦佩万分,不过我景晟能做北海县令,也不是愚昧迂腐之人,你所忧虑者,无非就是三壮既要去处理流民,又要去应对山贼,无暇分身,是也不是?” 叶琛颔首道,“确实如此,县尊新至,怕是不知道沂蒙山匪患的厉害,饶是战功赫赫的黑齿长之将军,对他们也是束手无策。真的让三壮去做县尉,届时流民下了山,咱们北海郡怕是要生灵涂炭。” 这话说的,众人其实都是相当认可的。 诸如老村正、赵德柱、甚至于刘头都是见识过山贼的厉害的。 人家敢在山中建国,且被朝廷征伐数次依然安然无恙,自然有他的本事。 当然,叶琛今日所言,诸多种种,还有一层隐晦的意思。 其实景晟也猜到了。 那就是三壮未必是没有能力去做这个县尉,更多的如果要去做这个县尉,叶家的付出和收获完全不成正比。 要知道,这年头,做官是要调动自家的资源的,就拿这个县尉来说,三壮如果去担任,是不是要调动清河乡的团练?是不是要动用叶琛的人脉? 事情做好了,三壮一个县尉论资排辈,上面还有县丞分润功劳。 但若是事情做不好,对不起,三壮就是个铁胆背锅侠,甚至于还要牵连叶家。 而反之若是三壮什么都不做,意味着什么呢? 人家是义士,真的击溃了山贼,亦或是流寇,那就是为朝廷立下功劳。 若是打不过,也无所谓,毕竟是一群泥腿子组织起来的队伍嘛,打不过很正常。 只是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县令闻言却是连连摇头,“县男,我且问你,你说三壮难以在流民和山贼之间兼顾,那若是连当地执牛耳的叶家都不能兼顾,还有谁能兼顾呢?叶兄,你莫非就没有思虑一二,为何朝廷先前压着郡守的公荐毫不在意,却偏偏在这个时候允了三壮的县尉呢?那我再问你,若是事情简单,为何我这做县令的,屈尊降贵来请一个县令呢?” 叶琛皱了皱眉,他没想到,昔日的窝囊废,今日竟然有这般的气势。 “叶兄,我在问你话!”县令的声音再次拔高。 “时局艰难,我自然是知道的。”叶琛回过神来,却是摇头。 景晟失笑,“叶兄你上能结交宰相,下能与郡守把酒言欢,自然是比我更清楚的。” 话说到这里,景晟却不等叶琛开口,继续抢白道,“叶兄,你也是从穷苦中过来的,知道肚子挨饿的滋味,我想问你一句话,你真的能看着那些贫苦的百姓饿死在路上,血肉被野兽分食嘛?” 第448章 谁还不是个老父亲呢 “叶兄,你有今日,北海县扶持不少?”县令继续说道,“虽然我来北海县的时间不算长,但是北海的诸多事情我也是知晓的,前任县令即便是升任郡守,也没忘支持叶家的生意,以至今日叶家兴盛,清河乡繁华,北海县也因之受益。说这些,我想问的是,既然叶家兴盛,难道就不该担起保卫家乡的责任吗?” 一边儿的刘头听着话,嘴里咧着笑,心道,“我们家明府真厉害!” “话又说回来,即便是清河乡团练确实威武,挡得住山贼,”县令眼神深邃有力,继续对叶琛道,“但北海县挡不住流民该怎么办?流民演变成流寇反贼又当如何?我今日本来不想来的,就跟其他县城一样,把大门一关,任凭百姓的生死去,反正百姓如草芥,自古以来皆是如此。” “可自古皆是如此,便对吗?” 连老村正都不由地颔首,“若是清河村乡亲被这样对待,我定然是不愿的。” “还有,”景晟一旦开口,真的是连绵不绝,连叶琛都怕了他,“叶兄,你自己想一想,整个北海县生意做得有谁比叶家更大呢?若是流民把北海县折腾得不成样子,你家的生意又该如何进行?” “而且,叶兄。”景晟忽然指了指自己,并把声调调高到了令人振聋发聩的地步,指着自己说道,“你自己来看,从你拒绝我开始,到现在,我明知道你背后有别驾,有郡守,甚至有宰相,可我依然不依不饶地劝说你,甚至恐吓你,威胁你,想尽一切办法,想让你叶家承担责任,对待其他人,我又会如何姿态呢?” “我这种性子,要么不做,要么就必须一往无前,哪怕是死亡也不能阻挠我。叶兄,这么说,今日我既然登门,求三壮出仕,我就做好了拼死帮衬他的准备。” “今日我可以把承诺放在这里,我虽然背景比不过卢郡守,萧别驾,能力跟他们也是天差地别,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叶兄,我有一点比他们都强,那就是我景晟不怕死。” 叶琛的心神有所松动,他承认,自己在某种程度上,前一世何这一世,都跟腐朽的地主阶层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趋利避害已经成了自己的本能。 但是当景晟跟自己说出这些话来的时候,他依然心神震动,心中敬仰。 “叶兄!”县令无奈地继续道,“我知道,你多少有些想将三壮放在羽翼下庇护的心思,觉得他年少,觉得时局艰难,怕他有危险,但你真的能保护他一辈子吗?” 老村正张了张口,不知道该如何辩驳。 赵德柱和衙役刘头皆是低头,若有所思。 但是叶琛从始至终,表情微凝,不愿意开口。 “还有,躲在门外偷听的三壮!”无奈之下,县令干脆放过了叶琛,转身对着门外的三壮大声喊道,“三壮公子,你躲避的很小心,但忠勇之人的赤诚之心,震颤勃发,如洪钟大吕,我在屋里早就听见了。既然你父亲不愿意放你,那我今日冒昧的问你一句。” “莫非你也不愿意去做县尉,救北海县百姓于倒悬吗?” 叶琛神色微变,疑惑地看向门外,自己不是让这臭小子去寻刘神医,假装得肠痈之症吗? “我叶三壮上山擒贼五十七次,受伤无数,现在身上的伤口还没愈合,我岂会因贪生怕死不敢去做县尉呢?” 说着三壮走上前来,对叶琛躬身拜倒,沉声道,“父亲,县令说的道理太深奥,我听不太懂,但是我知道,叶家能有今天,是靠您一点一滴的拼出来的,孩儿也想拼一把,一来保卫乡梓,二来给您搏一场富贵。” 随着三壮的言辞恳切话落下,在场人皆是忍不住摇了摇头。 景晟也略显惊讶地看着眼前身形越发强壮的三壮,再想想自己那个整日读书,也没啥进步的废物儿子,说实话他心里是万分羡慕叶琛的。 叶琛的神情连连变化,终于是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然后上前搀扶起三壮,摸着三壮的头说道,“孩子,虽然当时我也嘲笑你二伯母不敢让孩子去争一争前途,可当事情落在为父头上,我其实也是一样。” “做父母的,哪有不担心孩子的呢,县尉这个位置,现在就是个火炉,父亲担心啊。” 三壮昂首道,“爹,三壮已经不是昔日的三壮了,您且让我去试试,若是不成,我自会辞去官职,莫要耽误了朝廷的大事。” “嗯!”叶琛无奈的点头。 看向郡守的表情则越发的不善,连昔日的同窗之情都没有了。 可县令景晟却一脸的不在乎,举起酒杯道,“我就知道,叶家能有今天,自不是一般富贵人家能比的,诸位且起身痛饮,庆祝咱们北海县喜得县尉。” 众人轰然起身称赞。 就这样,三壮也头一次以成年人的身份入席,跟着胡吃海塞。 而到了下午的时候,这个并不丰盛的酒宴,却喝得众人酩酊大醉。 尤其是县令景晟,已经连站都站不稳了。 叶琛无奈,只能搀扶着景晟去客房休息。 叶家的娃娃们,甚至连卢照凌都听说了县令在叶家大放厥词,甚至用言语刺激并无城府的三壮接了县尉之职。 趁着县令酒醉,对着他吐了一通唾沫,即便是叶琛瞪眼都没用。 小壮最为过分,趁着叶琛去给县令倒水的功夫,拿着毛笔给县令的脸上画了个大乌龟,下书乌龟王八蛋几个大字。 看得叶琛目瞪口呆,再想去打小壮,俨然已经来不及了。 待叶琛端着水盆回转时,县令景晟对着屋内的铜镜仔细观瞧,一边儿瞧还一边儿笑,“小壮这手艺不错啊,不愧是骆宾王的弟子。” 叶琛皱着眉头,想去擦拭,景晟却喝止道,“龟乃长寿之意,叶兄你做什么,别擦,这是小壮的祝福,将来我致使归乡,小壮做了宰相,我还可以吹嘘,宰相在我脸上画过王八呢。” “我就知道你这王八蛋今日没醉,还他妈跟我演戏,操你大爷的,指着老子的鼻子骂很爽吗?”叶琛气得咬牙切齿。 “我又能如何?”躺在床上,景晟无奈道,“赵德柱是李三郎的人,刘头是圣人的密探,今日我不来给你破局,你就等着倒霉你。” “我都让三壮假装得了肠痈,何来倒霉一说?”叶琛挑眉道。 “事情如何那么简单?能做密探的人,哪个不是心细如发?到时候被他们看出来,真要你抉择,你要得罪哪一个?” “要不是我这一番操作,你这个县尉接与不接,都是个麻烦事,不接圣人觉得你对不起他的栽培,痛痛快快的接了,圣人又觉得你家挟匪自重,至于你要是派三壮去屯田,那更麻烦了,圣人觉得你叛变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今日所言,除了说给他们听之外,我也是说给你听的,其实都是我肺腑之言,叶县男你起于毫末,不论何时,切不可忘本。” 第449章 县尊拜主 叶琛颔首。 “娘咧,叶兄,你家的酒真的后劲儿太大了。”景晟苦笑道,“我这都醉得晕头转向了,昔日的同窗好友,今日我帮你那么多,能不能给我到一碗热水。” 叶琛失笑,起身吩咐门外的昆仑奴取了水来,放在桌上。 可转身的功夫,这厮已经退出外袍,只留中衣,再脱就要坦诚相见了。 叶琛皱眉,再度转身欲走,却被景晟一把拉住。 “非是断袖之癖,只是这颗心太热了,又喝了酒,燥得慌。” 叶琛无奈,只能再次驻足。 “叶兄啊,叶兄”喝得醉醺醺的景晟摇晃着身躯,拉着叶琛的手,“你说我今天说了那么多,虽然说是维护你,帮助你,但你觉得又能救下多少百姓呢?” 叶琛闻言再度失笑,“还跟我玩起道德仁义了,你自己觉得呢?” “我以为百姓该死还得死,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景晟喝了口水,用那画着乌龟的面孔无奈道,“就算是三壮做了县尉,你们叶家也愿意鼎力支持,毁家纾难,但对于百姓来说,也是杯水车薪,救不了多少人的。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古今莫非就没有仁善之家吗?可百姓该死不还得死吗?” 叶琛缓缓点头,长叹一声,“非我不愿,而是力有不逮,且邀买人心之事,自古也没什么好下场” “还有今日我说北海县扶持叶家的事情。”景晟继续叹了一口气,“骗骗外人罢了,我乃北海县令,岂不知与其说是北海县扶持叶家,倒不如说是叶家蒸蒸日上,百姓受益罢,官员跟着受益罢了。挖水渠、灭蝗、推广稻田种菇,甚至于后来的蔫黑鸭、货郎、鱼罐头,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件事情不是为百姓谋利。可见叶兄心中,多少是有些仁义的。” 这般说来,叶琛倒是有些宽心了,当下笑着说道,“没想到,你这小子虽然卖了祖宗,但总算是有些见识。” 景晟闻言,忍不住再度起身,仿佛饮酒一般,将一碗水畅饮而下,“自然是如此,真的当我是官府里的木雕吗?我虽然一无所有入县衙,但起码我出身寒微,总算是知道些疾苦的。” 叶琛再度点头,他虽然不知道为何元晟变成了景晟,但是他知道,这个曾经与自己一同读书的男人,肯定有他说不出来的苦衷。 而今日他与自己说出来的一番话,也足以证明,他是在乎百姓的。 而相较之下,自己则显得自私自利了许多,因为说到底,当得知朝廷准备任命三壮做县尉的时候,自己第一反应是避开,要以自家的利益为先。 就在叶琛准备离开之时,已经被他按在床榻之上的景晟忽然起身,再度拉住了叶琛,然后,以叶琛都拉不住的速度,迅速下床,赤着脚,俯身下拜。 整个流程如行云流水,目不暇接,在叶琛尚未反应过来,躬、拜、兴,一气呵成。 叶琛呆愣住了,赶忙上前搀扶起景晟,皱眉道,“你这是做什么?嫌我死得早?你给你老祖宗上坟,也未必行这般大礼。” “叶兄!”大拜之后的景晟,晃了晃身躯,按着叶琛坐在椅子之上,然后全然不复今日狂傲的模样,“叶家行事,亦或是您行事,确实有些私心,可与我而言,与北海百姓而言,又有谁做事没有私心呢?即便是我远赴京师,前途未卜之时,不也恳请您照顾母亲,照顾孩子嘛?这都是人之常情,无法避免。但是与其他世家、豪强比起来,叶家算是有仁心,且能做得相当不错的人家了。 我景晟上承云衡姑娘救命之恩,下受叶兄照料母亲、子嗣之情,到如今又逼迫叶兄,送儿子去做那火炉上的县尉,总该要有所回报。不然圣人书,岂不是白读了,连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都不懂,还算是什么读书人?” 叶琛苦笑道,“都是同窗好友,也不至于行这般大礼。” 景晟忽然正色,再次拱手行礼道,“我之所以行这般大礼,是有两件事想表达。第一,我景晟替北海百姓谢过叶县男,第二,我景晟出身寒微,也没啥大本事,这辈子可能也就是个县令了,所以我欲效忠于叶家,奉您为主君,为您马首是瞻。” “这说的是什么话?”叶琛表情像是吃了屎一样,因为这种话在叶琛看来,就跟李世民如日中天,自己在玄武门看热闹,忽然昔日的同窗跑过来,跟自己说。 叶兄,天冷了,我给您批件黄袍子一样。 虽然说大周有诸多不堪,但也没到风雨飘摇的地步,你拜我为主作甚? 我去造反不成? “叶兄是不是觉得我跟个疯子一样?”景晟坐在叶琛身旁,苦笑道,“其实我在长安行卷无门,屡屡被人嘲笑的时候我就已经疯了。 后来遇到云衡姑娘,算是重新活了过来。云衡姑娘曾言,自古以来,这王朝帝国,便没有不衰落的,自前唐太宗文皇帝至高宗皇帝,父子两代经营,王朝看似蒸蒸日上,但府兵制度也好,租庸调制度也罢,甚至于均田制,都已经到了崩坏的边缘。” “女帝看似对外庸弱,其实更多的是弥补前两朝留下的烂摊子罢了。如今看似国朝动荡,但贪官得以惩治,世家也被打压,将来若是有仁君继位,这江山说不准当有一场千古盛世。” 叶琛忍不住讥笑道,“那你跟我瞎扯淡,还拜我为主,人家盛世,咱们去造反么?” “叶兄,我不信你看不明白,即便是有十几年,二十几年的盛世又如何?立国的制度已经开始崩坏,覆灭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即便是盛世,也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我只不过提前替子孙谋一场富贵罢了。” 见叶琛依然疑虑,景晟笑着摇头道,“世家不也在做同样的事情?崔家、杜家、裴家、萧家哪一家不是门下走狗多如牛毛,我景晟此生前途无门,做您的门下走狗又为何不行呢?谁说奉您为主,就要非得造反了?” “再说了,叶兄如今之手段,在山东纵横捭阖,势力越发强盛,说不准有朝一日,叶家子弟也能裂土封王,到时候总归要有文士去治理?” 叶琛面色微变,良久之后才开口道,“元兄,敢问此事可是温云衡的安排?” 元晟愣了愣神,抬头却见叶琛目光炯炯的看着自己,旋即哑然失笑,“叶兄,说什么胡话,我也不曾见云衡姑娘多年了,怎么可能是他的安排。” “确实是我想多了。”见元晟脸上并无异色,叶琛虽然怀疑,却并未多言,反而继续道,“你拜我为主君,这种事情过于匪夷所思,朝廷也断然不会允许。明日出了叶府,你回县衙,你依然是你的县令,我依然做我的县男,但是你遇到困难,可以随时跟我提,我必倾力相助。” 景晟如何不知道叶琛的意思,当即叉手道,“即如此,从今以后景晟便是叶兄的人了,烦请叶兄多多爱惜。” 叶琛表情更是尴尬,我只爱惜女人好。 而景晟明显也是乏了,便对叶琛道,“天色不早,叶兄请回。” “汝母汝子都颇为想念与你,明日要不要去看看他们?”叶琛并未直接开口问其更名之事,反而提起了元载的家人,想看看他的反应。 岂料景晟闻言,颇为异动,脸上瞬间浮现起浓浓的思念之意,但旋即又沉下脸来,长叹一声道,“算了,算了,我虽然在县衙,但是家中的情况,我也是知道的,不必非要见面,如今我一个赘婿,有啥资格去见母亲大人,又有什么资格做教育孩子。” 说罢,又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叶琛道,“叶兄啊,叶兄,如今我奉你为主,万事以你为尊,也希望你能够改变我的命运,说实话,这赘婿真让人瞧不起。” 叶琛闻言,歪了歪嘴。 第450章 镖局生意 翌日,天刚蒙蒙亮。 景晟便起床骑着他那头老毛驴,晃晃悠悠的出了村子,临行前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家的方向,心中那份不舍是由内而外的。 但是他没有选择,来清河村已经会触怒岳丈大人和妻上大人,若是再去家中,与母亲和儿子相认,不被人家知晓还好,若是被知道了,不仅自己这个县令没得做,便是家中老母和幼子都要受到牵连。 想到此处,景晟默默地摸了摸怀里的汤药,刘神医是好人啊,据说只要喝上三两回,便能让自己暂时失去让女子怀孕的能力。 再回北海县,心里就没有那么忧伤了。 丑陋的女人,你能得到我景晟的人,但你得不到我的心。 哼。 而叶琛在送别景晟之后,赵德柱也骑马去了高适他们的军营,他则一如既往地坐在书房里处理公务。 大量流民进入北海县,不仅是清河乡的事务需要自己处理,便是叶家的生意,也要早做筹划。 就在叶琛忙碌的时候,一个偷偷摸摸,恍如作贼的身影,偷偷摸摸来到了叶琛的书房。 叶琛皱了皱眉,看清楚眼前明显易容的男人,竟然是自己二哥,连忙起身道,“怎么回来一趟还偷偷摸摸的,你杀了人不成?” 叶大旺嘿嘿笑了笑,“倒是没有杀人,关键是怕被你嫂子看见,昨日约了个士绅,去了趟青楼,一身的骚狐狸味,让她闻见,可真就麻烦了。” 叶琛惊讶道,“你还真的敢去青楼?不怕嫂子杀了你,再剁了我?” 叶大旺正色道,“我是为了叶家才去这种地方,你知道的,越是上流社会的人物,往往越是下流,我能怎么办?我也很无奈啊。” “逢场作戏罢了!” 叶琛看着他得意的模样,嘴角直抽抽,恨不得上前揍他一顿。 但毕竟是自己的二哥,他不能这么做。 叶大旺也知道,身为叶家子弟,去那种地方,有些说不过去,便拿了一叠厚厚的银票,整理了一番,放在叶琛的桌子之上。 叶琛当场愣住了。 你不是做情报工作去了吗? 怎么不找我要经费,还给我钱? “先吃点东西?” 叶琛没有去理会银票的问题,而是起身准备给二哥弄些吃食。 岂料二哥摆摆手,嫌弃道,“算了,算了,以前吃你家的吃食,还觉得是顶级美味,但是现在在外面山珍海味吃多了,感觉也就那么回事儿,你就别拿出来丢人了。” 叶琛一脸无奈地坐回胡床之上,二哥怎么变得那么嘚瑟了,好想揍他一顿啊。 但最终还是压住了心里的火气,指了指桌上的银票,淡淡的说道,“说说,这些银票是怎么回事儿?” “嗨,我真的不想赚这个钱,但是没办法,钱自己往咱叶家口袋里钻。” “嗯?说说,怎么回事儿?”叶琛也不由得好奇起来。 “流民进入北海郡,虽然是衙门准备封城,但是这天底下,神通广大者不知凡几,总是有能浑水摸鱼进城的,这些人不进城还好,一旦入城,小偷小摸算是好的,杀人盗窃也不是没有,而我便趁势推出了先前你跟我提过的镖局,给他们解决了安全问题。” “不过你知道的,我对于富人的态度,那可算不上好。” “但是我如何也没有想到,我态度越是恶劣,他们越觉得我有本事,舍得掏钱雇佣咱们的人。” “这钱不就源源不断地来了么。” 叶琛愣了愣,他如何也没有想到,二哥这个去收拢恶霸青皮,为叶家构建情报组织的家伙,竟然还搞起了安保公司。 许久之后,叶琛略微犹疑地说道,“你没暴露自己的身份?” 二哥哈哈大笑道,“哪能呢?推到前台的是个落魄的财主,他女人生得貌美如花,正在守寡,我一进城,就” 叶琛立刻瞪眼,“你别乱来。” 二哥看叶琛受惊的模样,连忙摆手道,“你别乱想,他生得貌美如花,自然上门的轻浮之徒也就多了,我名义上入赘,又有镖局做保护,他们就安全多了。” 还名义上入赘? 多少情报工作者,就是从名义上工作,而陷入爱河的? 当下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他决定得给他好好上上弦,别到时候闹出大麻烦来,不好收场。 二哥似乎也看出了叶琛的担心,连忙道,“你且宽心,你二哥跟你三哥那畜生不一样,我现在已经体会到权利的美妙,什么叫做我不在,但我又无处不在?什么叫做阴暗之处的王者?我怎么可能有心思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叶琛缓缓点头道,“你心里有数就好。” “我当然有数,不然这个钱是怎么来的?我跟你说,这些土财主,不论是城里还是城外,一个月舍得花几十上百两,甚至几百两银子请咱们手头这帮人去看家护院,也不愿意拿出一两银子给老百姓买点米下饭,真的是良心坏透了。” 几百两? 叶琛惊讶道,“这些财主那么舍得花钱?” “可不是么?从唐高祖李渊开始到如今的大周女帝,这江山太平的太久了,这些土财主可真的是攒了不少银子。” “这还不算最多的,有些世家也想雇佣咱们的人,一个月愿意出上千两银子,但是我觉得他们目的不纯,所以没接他们的活。” 叶琛倒吸了一口凉气。 好家伙,好家伙。 自己得卖多少条鱼,才能赚那么多钱? 要不说高老板放着好好的鱼贩子不当,非要称霸京海,让龙哥他们去做见不得光的生意呢。 实在是太赚钱了。 叶琛嘴角再次抽了抽。 “但是有个问题,有了银子的支持,你确实可以收拢更多的江湖盗匪,甚至给他们洗白,让他们为叶家卖命,但是你考虑过没有,将来太平了以后,这些人怎么办?” “这话说的,太平了有太平了的做法,这天下能一直太平?能所有地方都太平吗?等到北海郡太平了,其他州县也太平吗?咱们家可以开分号啊。我想好了,趁着这段时间,把名气打出去,到时候咱们还可以接游商的生意。” 叶琛倒吸了一口冷气,他算是发现了,叶家的男人脑回路都比较奇葩。 除了自己,似乎都有一种反社会倾向。 正经的生意他们可能做不好,但是搞歪门邪道,那叫一个天赋异禀。 自己只是当初跟二哥喝酒闲聊的时候,随便提了一嘴,他这边儿分号,保护商旅他就想好了。 就在叶琛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二哥继续说道,“这还不是最挣钱的,你这边儿不是在推进开海么?到时候我带那些为非作歹,不安诚心实意给人看家护院的江洋大盗,跟着船队去做海盗,去海外抢钱啊,到时候不仅锻炼了队伍,还能有不少的收益。” 叶琛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开口,“二哥,说实话,你这脑子确实比三哥要强,我都想让你专门搞这个了。” 二哥再次露出了笑容。 搞钱算啥? 背后豢养的武力才是真的。 现在收容了那么多江洋大盗、社会闲散的青皮恶霸,只要稍微调教,那就是叶家的死士。 自己这四弟总是说,天下有朝一日太平了,但是自己觉得,这天下根本就太平不了。 有了死士,有了武力,心里也沉稳一些。 二哥一听顿时笑了,于是问道,“想让我专门做这些,那你把老三给我,让他做咸菜是浪费人生,我给你说,论打架斗殴,老三绝对是一把好手。” 叶琛放下手里的活,端起茶碗,咕嘟咕嘟喝了两口,“你觉得我三哥这种骚货,你控制得住吗?你能保证他在外面,不搞其他的女人?我可听说,那些江湖女侠,生性豪爽,不拘小节。” “能。”二哥有些迟疑,又觉得到时候说不准不用自己控制老三,自己就有可能让老三带坏了。 毕竟那些女侠往往喜欢穿一袭红衣,身姿曼妙,有着水润的樱桃小口的。 三弟自制力那么差,到时候 叶琛拿过铜镜,递给他说到,“你瞅瞅,你瞅瞅你那猥琐的模样,你自己都心猿意马,你怎么管三哥?” “连潘娘子洗澡都偷看,你还想管别人。” “二哥,你是咱们叶家的耳目,你能想到办法,自己搞到钱,这是好事儿。” “你跟外面的女子勾勾搭搭,别整出娃娃来,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你带着三哥出去,你俩狼狈为奸,就肯定没有好事儿,这个风险我可承担不起。” “我可不想咱们家整天鸡飞狗跳的。” 二哥本能地想一本正经地辩驳一番,但是仔细一想似乎真的是那么回事儿。 而且自己也不是没享受过那些女侠的樱桃小口,只是她是细作,被自己吃了糖衣,顺手杀掉了而已。 “还有这钱你拿回去,现在正是发展队伍的时候,你把钱拿回来做什么?” 一提到银子,二哥的表情瞬间严肃起来,“钱虽然可以用来扩张队伍,但是也不能全都浪费在那群江洋大盗身上,咱们去看家护院,除却日常花销之外,剩下的银子,肯定是要送回来发展叶家,发展清河村的,我拿着那么多钱做什么?” “再说了,钱这东西是用来给兄弟们看的,又不是用来给兄弟们花的,这不是你教给我的。” “自己住豪宅,骑骏马,睡最美的女人,手底下人干起活来,就嗷嗷有劲儿。” “这都是我跟你说的?”叶琛皱眉,一脸不可思议道。 “昂!上回喝酒的时候说的啊,我一直奉为圭臬呢。”二哥挑眉道。 “你瞅瞅你那表情,那些都是表面兄弟,咱们自家兄弟,你对我如何,我心里能没数么?这钱你无论如何都要收下。” “虽然我在外面做事,但是赚了钱必须往回拿,你自己按照比例,拿一部分给我浑家,剩下的你自己留下,不过我觉得这买卖多少做得有些丧良心,你最好做点善事,给二哥我积点阴德。” 叶琛思索片刻,淡淡道,“成,你家满仓想做三壮亲卫这事儿,你知道吗?” “怎么不知道,刚才我偷偷趴墙头看我浑家打满仓呢。” “你怎么看?”叶琛道。 “我觉得满仓这臭小子有点我的模样,整天读书有个屁用,让他去,没准儿真的能让这臭小子混出点模样来。” 第451章 不是当年的二哥了 叶琛又思索了片刻,也觉得可行,现在世道越来越差劲,多个自家人帮衬三壮,他心里也有底。 便点头说道,“成,这事儿我去跟家里说。” “还有,你在外面,一定要注意安全,命只有一条,送死让那些兄弟们来,别把自己栽进去。” “我明白,我明白,”说着便将银票叠好,放进叶琛手里,叶琛看得清楚,二哥的胳膊上多了一条很深的疤,眼珠子当下就红了。 二哥见叶琛这模样,当下温和地拍着他的肩膀说道,“没办法,家族想要往前走,就得有人吃苦受罪,底下的孩子们不争气,咱们这些做老子的,不就得敢打敢拼?现在好多了,人手也够,不用你二哥自己去一线拼了,你放心。” “那你今天就别走了,好好在我这里休息休息,洗洗身上的骚味,我把嫂子叫过来,你把粮食交了。” “等一下,你先别去叫我浑家,我有其他事情跟你说。” 叶琛皱了皱眉,又重新坐了回来。 二哥小声说道,“这次我回来,除了送银子之外,还有正事要说。” 正事? 什么正事非要自己回来说,找手底下人带话不就可以了吗? “现在已经有人眼红开海生意,派人去朝廷游说,准备弹劾此事。” “其中攻击的目标就有你,你要提前想办法规避风险。” “还有,你们参与开海的世家之中,有些当地的世家觉得出力多,拿钱少,想要甩开你们单干,你要提前做好准备。” 叶琛点了点头,这件事情儿不算大事,但总归要提前准备。 “放心,我既然敢玩儿开海,就不可能一点准备都没有。” “还有一事,流民大规模进入青州之事,有了些眉目,但是非常棘手。” “我打进流民队伍去暗中探查的人,被神不知,鬼不觉地干掉了。” “据我所知,朝廷也在派人探查此事的原委,但是梅花卫也全员覆灭了。” 梅花卫都玩不转了? 叶琛的表情略微有些吃惊。 “在我印象之中,梅花卫的能力还是可以的,怎么可能全员覆灭?难道梅花卫也出了问题。” 叶旺摇了摇头,“梅花卫有宋夫人执掌,肯定是没问题的,但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做掉梅花卫,且让人看不出一点痕迹来,这一点太过于恐怖了。” “我追根溯源,甚至派出人手,去其他州府查了查情况,发现有些流民起初不是往青州来的,但有人往这个方向驱赶。” “是山贼么?” “有伪夏的山贼,但不仅仅是山贼,还有一股让人难以捉摸的实力在其中。” 说着,叶旺的眉头渐渐皱起,“这就很麻烦了,如果仅仅是山贼,咱们还可以防范一二,但除了山贼之外,竟然还有其他势力暗中使坏,我怕有什么惊天阴谋。” 叶琛的表情也越发的凝重。 他忽然觉得这事情有些大条了。 狄阁老被忽然调回了京师。 接着流民大规模入青州境。 黑齿长之和前线将领不和。 契丹蠢蠢欲动。 奚族忽然犹如天助,在河北攻城略地。 而王孝杰也不知死活地准备莽一波大的。 其中看似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是却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操纵着全局。 “这件事情很重要,我担心我们叶家被波及,所以我第一时间回来告诉你。” 叶琛听闻此言,也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本来同时去对付流民和山贼就已经相当头疼了,结果竟然还有一股其他的势力。 老天爷,这天下怎么这么乱? 叶琛瞬间觉得头大的很。 “老四,虽然乱,但咱们叶家若是在乱中玩儿出花来,未必不能再上一个台阶。” “火中取栗虽好,但是他烫手。”叶琛无奈道。 “烫手怎么了?”叶大旺拉着叶琛的手,眯着眼睛对他说道,“我的好弟弟啊,这世道你还没看出来吗?女帝控制不住天下了,此时不趁势崛起,还等什么?等新皇登基,江山稳固,咱们叶家跟臭皮球一样被人踢走?” “别忘了,女帝一把年纪了,说不准哪天就凉了。” “武家人上台不会善待我们,李家人也未必会。想要将来的日子过得好,就得有实力,有背景。” 叶琛也没有想到,二哥这出去一趟,见识竟然打开了。 当下尴尬的点了点头说道,“确实如此啊,这家族兴衰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其实不止我们叶家,大家都是如此。” “我觉得,你查不到,梅花卫也查不到,很有可能是你们的方向错了。” “尤其是你,你想想你最有可能查不到的方向是哪里?” “官府?”叶大旺忽然眼中灵光一闪,“看来我真的是糊涂了,江湖上的事情,一有风吹草动,我第一时间就能得知,但是一旦出了北海青州,在官方上面,我就是瞎子、聋子,而宋夫人他们说到底,也只是监察北海之事罢了,想要监察外地的官府,绝对是难上加难。” “不仅仅是官府,万一是军方也有问题了呢?” “军方,他们莫不是要造反?”二哥闻言,脸上的表情瞬间凝滞了。 我滴乖乖,我滴乖乖。 不会。 叶大旺越想越怕,这个时候,如果有军方举旗造反,那动静可比当初徐敬业造反大太多了。 河北道、河南道的兵力大多数集中在边境,内定又有流民、山贼作乱,正是朝廷麻爪的时候。 这个时候把大旗一举,朝廷根本反应不过来。 “那我们该怎么办?”二哥神情忧虑地看向叶琛。 叶琛低头笑了笑说道,“做两手准备,第一派人继续去查,幕后之人既然能杀了梅花卫和我们的人,肯定所图甚大。” “既然所图甚大,就不可能接下来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他只要继续做,就会有露出马脚的时候,你既然有了方向,就可以死死地盯着。” “至于第二手准备,则是从三壮说起,他已经答应北海县,担任北海县尉,可以调动各乡的耆长,让我们有了一定数量的武力护持,我再想办法给他强化一下,也不至于在未来可能出现的狂风暴雨里手足无措。” “不过这件事情牵连甚大,你越发地需要小心了。” 叶大旺本来雄心勃勃,准备在此次混乱之中,给叶家捞一捞好处,可是听叶琛说完之后,吓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见他沉默,叶琛则继续说道,“是不是怕了?眼下时局才真的对咱们叶家有利,如果咱们应对得当,咱们叶家极有可能跻身山东三流世家之列,剿匪、救治流民,这些虽然好,但是进度太过于缓慢了,终究是不如一场轰轰烈烈来的抢眼。” 二哥闻言,缓缓点头道,“即如此,我要小心些,你更要小心些,你是家族的支柱,莫要中道折了。” 说着便匆匆起身,准备离去。 叶琛赶忙道,“干什么去?不让我叫嫂子来我这里,你就得回去,先把公粮交了,别让嫂子挂念。” 叶大旺瞬间黑脸,“老四,能不能当我没回来过?家族适逢百年之变局,我岂能堕落于儿女情长之事。” 叶琛嘿嘿笑着环胸道,“不差这一会儿,既然是我送你出去的,我就得对你负责。” 叶大旺无语道,“你是真该死啊!拿来!?” “啥?”叶琛一脸疑惑道。 “装糊涂是不是?”二哥皱眉道,“上次你送给萧嵩名为伟哥的神药,给我来几片。” 说着,还强调道,“要那种见效快的。” 叶琛一脸尴尬,但无奈只能配合,并不忘嘱咐道,“二哥,这神药叫西地那非,你这个年纪吃半片就可以了,多了嫂子可能受不了。” 二哥手里拿着药,傲然的攥在手里,冷笑道,“你懂个屁,我早就不是你当年的二哥了。” 第452章 郡守生病 人跟人的命运是不一样的。 有的人一回家就被吊起来,用鞭子一顿抽,从早被骂到晚,逼得整天蹲在作坊里做咸菜,连家门都不敢回。 而有的人,一回家,立刻好吃好喝招待,满桌子的平日里舍不得吃的饭菜,一股脑的摆了上来,吃了叶大旺一个肚儿圆。 要不说,距离是解决夫妻感情不和的神器呢。 别看叶大旺不在家的时候,秦氏手里拿着针,狂风暴雨的扎着衣服,恨不得扎死叶大旺。 可等叶大旺回来,看着自己男人手上还有伤,脸上的疲惫也不像是装的,鬓角上还有了白发,心里那股子心疼立刻就出来,什么仇啊,什么怨啊,一下子就没有了,剩下的只有柔情蜜意。(ps,现代人没有点本钱不要学,该回家不定时回家,因为你不照顾的妻子,隔壁的老王就有可能替你了。) 一顿饭吃的满仓和满屯一嘴油,眼珠子瞪得溜圆,剩饭剩菜也不肯放过,手里拿着白面馍馍,非要蘸着把肉汤给吃光抹净,最后还是老太太拽着两个没出息的小子的耳朵出去,连家里的老黄和小黄都牵着出去溜达了。 至于孙氏更是不搅合,笑吟吟的问了好,带着汐月出了门,去作坊里忙碌去了。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秦氏这边儿都收拾完毕了,却见自己的男人,手里拿着蓝色物件发呆。 二哥嘿嘿笑道,“我找老四要的宝贝,据说能让人醉生梦死,直上云霄的神药,就连别驾都稀罕的紧呢。” 秦氏脸一红,自己这男人越发的不正经了,她有些羞赧,半响在嘴里蹦出来几个字,“刘神医说是药三分毒,没事儿不能吃,别坐着了,赶紧过来。” 顿了顿,二哥继续说道,“这神药据说得等一会儿才能有效,咱们夫妻许久未见,还是先说说话。” 秦氏上前给二哥揉捏着肩膀,“我让你先去见老蔫,再回家,老蔫是什么态度?” 二哥疑惑道,“能有什么态度?谈公事啊?” “啥?你为了他的事情,连媳妇都不要,连家都不先回了,他没感动么?”秦氏再次问道。 二哥撇嘴道,“我们兄弟之间哪有那么多破事,他感没感动我不知道,我就知道这小子一直轰我回家,让我交公粮。” “钱呢?钱他都收了?”秦氏撇了撇嘴说道,“那么多钱,你应该跟他提一嘴分多少的,毕竟是你辛苦拼下来的。” 二哥道,“男人的事情,妇道人家别掺和。怎么过苦日子的时候,你啥都不在乎,这稍微富裕点了,却斤斤计较起来了?” 秦氏无奈道,“能一样么,你这俩小犊子,一天一个变化,娶妻、生子不都得花钱,满仓又闹着去参军打仗,不得给他买武器,这些都是钱,我这脑袋天天疼的要命。” 说着,秦氏面颊泛红的看向二哥道,“你好没好,是不是在外面偷吃了,人不行了。” “瞎说,我只是想把最好的给你,怎么可能不行?”二哥正说着,就见自己的浑家卷落窗帘,对着二哥冲了过来。 二哥大惊,握草,这把年纪了,不得有个循序渐进。 几乎立刻,就想将婆娘掀开。 但下一刻,就听耳边传来一股热气,“大旺,我怕满仓死在疆场上,我想再要个娃娃。” 二哥只感觉浑身炽热,当然还有点疼,“你先别急” 外面墙根蹲着几个臭小子,嘿嘿坏笑。 “我就说大旺叔回来,肯定有好事听。” “你让让,让我也听听。” “(ˉ▽ ̄~)切~~,这就完了。” 几个小子摇头晃脑的离开,外面正在遛狗的满仓和满屯发现竟然有人偷听,立刻提着棍子跟他们打了起来。 而屋内的秦氏则一脸的不开心,“果然,见惯了城里的女人,家里的女人就看不上了。” 叶大旺一肚子的绝望,但是内心还是很纯粹的,“夫人,你别多想,我素来是以速度取胜的,来来来。” “滚!” 等叶大旺回来的时候,叶琛正在练马,一脸惊讶的看着眼前这个快如闪电的男人。 叶大旺一脸憋屈,自家这娘们太心急了,这药效还没开始呢。 他就让自己结束了。 这导致自己不仅尊严受到了打击,此时走起路来也非常的痛苦。 我能申请再战吗? “怎么回事儿?你这就回来了?”叶琛忍不住问道。 二哥一脸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走了。” 翻身上马,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开口道,“对了。” “郡守最近感染了风寒,还坚持每天赈济灾民,这脸色可是一天比一天憔悴,你不去看看?” 嗯? 这个工作狂,怎么一点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这个节骨眼上,她要是率先崩了,这北海的形势,岂不是更糟糕。 叶琛的表情略显凝重。 “抽个时间去探望一下,说到底人家对咱们叶家帮助不小。” 叶大旺说完转身离去,心里那份失落别提了。 因为单单是今天一天,他就收货了两份疑问的表情。 二哥走了没多久,就看卢照凌一脸牛气哄哄的表情走了过来。 卢照凌的心情现在那叫一个美丽。 刚才跟三壮扯淡的时候,竟然听说这家伙做了县尉。 当场卢照凌就掐着腰得意笑了起来。 我阿姐不照顾我的生意,但是三壮可以啊。 以后谁还敢不照顾我鞭炮生意,直接让县尉抓你起来。 “守正!”叶琛一把拉过来卢照凌,将他按在了一边儿。 “老叶!?”卢照凌扣着鼻子,鼻孔都要上天了,“站在你面前,是北海县的鞭炮之王,你注意点。” 叶琛皱了皱眉,没搭理这臭小子,低声问道,“你阿姐感染了风寒?你知道吗?” 卢照凌神色莫名的看了一眼叶琛,“你怎么知道?” “这你别管,你说有没有那么回事儿就成了。” 闻言,卢照凌长叹了一声。 他这一声一点感情都没有的叹息,把叶琛也给整懵逼了。 “我姐这是害了相思病了啊!你想想某些人,宁可闲着在家里喝茶,也不去看看我阿姐!哎。” “胡说八道什么,郡守大人明明是为百姓宵衣旰食,累病了,跟相思有什么关系?”叶琛让着小子气的想要抽他一顿。 卢照凌嗔怒道,“老叶,你这良心是不是铁做的?我姐什么意思你心里没数吗?我告诉你,要是因为你一病不起,无法主政,我看着北海怎么办。” 见着小子一点都不着急的模样,叶琛这才放心下来不少。 不过中医见效慢,现如今北海郡的政务繁忙,她有这般不注意休息,万一恶化了身体,对于北海百姓确实是个大麻烦。 卢照凌这臭小子,多少有些过分的没心没肺了。 到此,叶琛瞪了卢照凌一眼道,“滚一边儿去,那是你阿姐,你瞧瞧你那没心没肺的样子。” 说罢,快不离开。 卢照凌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高声道,“老叶,我姐是个好女人,你得好生珍惜啊!” 叶琛把腰间的蹀躞带解了下来,卢照凌一路狂奔逃了。 这个时候空着手去探望郡守是相当不礼貌的。 虽然说卢秀宁不在乎这些虚礼,但万一生病时控制不住自己呢? 哪个女人没有点神经质? 万一当着一干北海郡大佬来一句,叶县男不知道好歹,一点都不给本官面子,自己这老脸往哪里搁? 必须有所准备。 叶琛心里琢磨着,一出门,便感觉一股寒意袭来。 彼时北方的冬天,比他那个时代要冷的。 叶琛心里有了主意,一路溜达着去了羽绒服作坊。 作坊里大家伙齐刷刷的停下手里的活,一起看向叶琛。 众人心里都纳闷,叶县男今日是怎么了? 平日里,除了陪着客户过来个一两次,平日里也没见他来过啊。 孙氏正坐在胡床上缝制扣子,见叶琛来了,赶忙起身,“小叔,你怎么来了?” “我想拿两件羽绒服。” 孙氏笑吟吟道,“不是说要我们改进技术,暂时不出货么?而且前些日子刚定的规矩,就算是你也不能随意拿货的。” 叶琛看着认真的孙氏,笑着说道,“嫂子,我能白拿么,我肯定要花钱买啊。您看,这钱我都拿来了。” 说着,将两锭银子递了过去。 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在场的女工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忍不住暗道,“还得是县男啊,真阔气。” 孙氏瞪大眼睛,她本来是开玩笑,没想到老蔫竟然真的掏钱了。 连忙道,“你还真给钱啊,这又不到时候,你拿羽绒服干啥?” 叶琛四处观察者挂在墙壁上的羽绒服,各种样式倒是挺齐全的。 “现在北海郡的流民有些多,郡守和别驾经常彻夜不眠,白天还好说,晚上可是真的冷,我送两件羽绒服过去,给他们暖喝暖喝身子。” 听叶琛这么一说,三嫂孙氏脸上的笑容瞬间绽放起来,“嘿,老蔫你总算是开窍了。” “姐妹们,把咱们这些日子屯的尖货拿出来,给咱们的爵爷瞅瞅。”说着众人将一件件羽绒服抱了过来,让叶琛品鉴。 叶琛低着头,看着桌子上的羽绒服,忍不住摇了摇头。 说实话,他多少有点不满意。 “你们等我一会儿,我给你们弄来两件样品瞅瞅。” 说着,叶琛退出房门,找了个没人的地方,从空间里兑换了两件厚厚的羽绒服,抱着走了回来。 众人本以为,县男看着他们做的羽绒服肯定是一通夸奖。 结果没想到,县男出去一趟,竟然抱了两件崭新的羽绒服回来。 第453章 误会大了 众人一窝蜂围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摸着这两件羽绒服的料子,眼珠子瞪得溜圆。 尤其是孙氏,惊讶得嘴巴张得大大的,半晌之后,才说道,“小叔啊,这针脚便是宫廷里的裁缝,怕是都做不到,还有这料子,也太舒服了。” 叶琛心道,“能一样么?这可是商城里兑换的美特斯威邦。” 嘴上却说道,“嫂子,你们学习一下这针脚功夫,还有你看咱们既然做不出这种拉链,那咱们就扣子严实一些,起码不能漏风,还有这里,放个帽子是不是暖和多了?这里在放上些兔毛,是不是又美观,又舒服。” 武周有大唐遗风,讲究兼容并蓄,所以叶琛拿出这两件羽绒服之后,并没有引起大家的嫌弃,反而认真观摩学习起来。 一转眼半柱香的功夫过去了。 现如今女工都会写字,大家记了不少笔记,叶琛拿起两件羽绒服准备离去。 孙氏上前拦住了去路,皱着眉头,“小叔,你这就走了?” “怎么?莫非还需要我给大家讲两句?” 一提到讲两句,叶琛来了兴致。 貌似自从自家搞作坊开始,自己还没怎么抑扬顿挫地给大家讲讲企业愿景。 他都怀念死那种在高台上吹牛逼,然后大家一脸崇拜的模样看着自己。 “有那吹嘘的功夫,还不如给大家伙分二斤米呢。”孙氏说着对叶琛说道,“把手伸出来。” “咋啦,嫂子。”叶琛一脸疑惑道。 却见叶琛这边儿刚把手伸出手,嫂子伸手光速在叶琛的手上扎了几下,饶是叶琛也没有防备,瞬间手上开始冒血珠。 几乎只是眨眼的功夫,手指上密密麻麻都是嫂子给留下的针孔。 虽然不深,但是真的疼。 “嫂子,你这是干啥?”叶琛连忙准备拿块布包一下。 却不料三嫂皱眉道,“包扎什么?让他流血!” 叶琛皱眉,孙氏笑嘻嘻地看着叶琛道,“老蔫,要我说你还不如你三哥会哄人,听嫂子的话,不要包扎伤口,就这样去。” 叶琛瞬间明白了嫂嫂的意思,脸腾的一下子红了。 “嫂子,你别误会,我没有那个意思。” 孙氏笑嘻嘻道,“我知道你没那个意思,但是人家姑娘苦哈哈地盼着你,总归要有点甜头给人家,不然这活着也太没意思了。” 看来自己一要来拿羽绒服,孙氏就猜到了。 守着那么个鬼精鬼精的媳妇,三哥这日子可咋过哦。 孙氏说着就把叶琛推了出来。 回到家中,叶琛把小壮叫了过来,“来,试试羽绒服。” 一群人呼啦一声围了过来,连温华都一脸好奇地看着新的羽绒服。家里制作的羽绒服他是见过的,但是眼前这两身羽绒服,从料子到做工,明显都有些区别。 小壮第一次看到那么好看的羽绒服,围着打转不敢上手。 “麻利的,穿坏了,爹爹再做就是了。” 听爹爹这么一说,小壮也不犹豫了,立刻脱掉外套,将崭新的羽绒服套在了身上。 后世的羽绒服经过不断的迭代,已经发展到了轻便,保暖性能更好的地步。 小壮穿着足衣,穿着新羽绒服,整个人就像个胖乎乎的雪人一样。 叶琛笑着问道,“怎么样?感觉怎么样?” 小壮又伸出鼻子,四下问了问,“好暖和!就跟穿着云一样。” 叶琛又转头看向其他人,“你们也试试。” 众人便围过来,你穿一会儿,我穿一会儿,脸上都是新奇的模样。 “好暖和,穿在身上舒服得不行。” “还有一股淡淡的花香” 卢照凌看着雪白的羽绒服,心里美得不行,“我就说么,老蔫还是懂事儿的。” 这一眨眼的功夫,就搞来了这么好看的羽绒服。 这一身雪白,穿在阿姐身上,那只能用国色天香来形容了。 “既然大家都觉得不错,我就亲自走一趟,把它送给郡守,听说她最近颇为辛苦,还得了风寒,有了此物再夜间御寒,起码不至于加重病情。” 众人纷纷点头,卢郡守对于百姓如何,大家心里都有数,这么多流民涌入北海,她肯定动不动就冲在一线,有这么一件神物庇佑,也算是一件幸事。 “叶大叔,在下有个不情之请,我们孙家能不能买几件这个羽绒服。” 孙望峰说这话有些惴惴不安。 因为羽绒服一直是叶家的高级商业机密,外界一直有所传闻,但是却没有上市,这也是跟外面的大商人签订的协议。 这件事情,孙望峰也是听说过的。 叶琛随意的摆手道,“随便去作坊预定即可,如今形势跟之前不一样了,先前订了咱们家羽绒服的商会,已经被叶家入了股子,以后算是一家了,没有那么多避讳。” 这一刻,所有人都愣住了。 天啊,叶家的生意到底已经发展到了什么地步了啊! “多谢叶大叔!”孙望峰激动道。 “行了,你们几个小家伙玩耍去,我得去忙了。”说完之后,叶琛出了门,叫了潘虎、叶修以及几个家丁,翻身上马,直奔北海郡城而去。 欲达郡守府,难免要路过奚府。 奚梦瑶这边儿正在对镜贴花黄,忽然丫鬟一路小跑冲了过来,不待奚梦瑶开口训斥,就听丫鬟说道,“小姐,我就说叶县男不是那种忘恩负义之辈,他骑着马,载着礼物直奔咱们府上而来。” “刚才奴婢给您买胭脂的时候,看得真真的,专门骑马抄小路,赶回来告诉您,就怕误了事。” 奚梦瑶惊喜连连,从梳妆台上拿出两个金饼子扔了过去,“你先下去,我梳妆打扮一番。” “哎,小姐您快一些,要不奴婢帮您。”婢女心急道。 “不必,我最近新学的手艺,你帮不了。” 丫鬟推下去之后,奚梦瑶不断给自己加油打气,并迅速按照妈妈的教导,开始梳妆打扮。 正所谓,女追男隔层纱,她就不信拿不下叶琛。 云衡姐姐,对不起啦,你的男人,我要吃下啦。 奚梦瑶忍不住哼起了小曲,刚一开始还坐在床上等待,后来忍不住,直接去了马厩,翻身上马,迎了出去。 叶琛这边儿在快路过奚府的时候,忽然意识到什么,对着身边儿人一摆手道,“绕路。” 奚梦瑶瞪大眼睛,看着马背上塞满了礼物的叶郎忽然转了道,急切道,“叶郎,你认错路啦,叶郎。” 因为在城里,叶琛的马速算不上快,忽然传来了奚梦瑶的声音,让他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不至于那么巧? 奚梦瑶看着叶琛换路了,绣眉微蹙。 这个憨男人。 自己费那么大的力气,他却连来自己家的路都记不住。 于是乎,奚梦瑶一夹马腹,直接追了过去。 一边儿追还一边儿喊,“叶郎,叶郎,你记错路了。” 刚一开始可能还误以为是幻听了,后来这声音越来越近,周围的路人都看了过来,叶琛心中一阵气苦。 再当听错了,就是傻子了。 叶琛只能勒住了缰绳,对着奚梦瑶叉手行礼,缓缓的开口道,“上次的事情,叶琛一直想要寻机会来感谢奚小姐,只是家里的事情” 奚梦瑶立刻打断了他的话,“我听说了,你家要给军队提供大量的咸菜,我爹说了,你是做大事的人。让我抓住你这个好男人!” 嗯? 抓住我? 老东西不是一直嫌弃我么? 怎么忽然变口风了? 叶琛的脸色瞬间难看至极,但是很快整理好了,再度一副偏偏好男人的形象。 奚梦瑶已经骑马走上前,不等叶琛开口,便自顾打开箱子,从里面拿出羽绒服,瞬间被其精美和柔软惊呆了,当着意中人的面穿在了身上。 “奚小姐,莫要听叔父乱说,我哪里是成大事的人。而且在下已有发妻,又是您闺中密友,以后切莫说胡话了。” “我知道你有云衡姐姐的,但是我没有说胡话啊!”奚梦瑶歪着头。 叶琛一脸疑惑。 奚梦瑶认真的说道,“你虽然有云衡姐姐,可是她要么忙事业,要么生死不知,家里的事情她管过一点么?你看看你叶郎,多么俊俏潇洒的男人,身上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还有那个卢郡守,天天让他阿弟胡说八道,可她自己呢,整天也是张口国家大事,闭嘴黎民百姓,都搞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我就不一样,我心里满满的只有叶郎。” 说着双腿一较力,双脚立于马背之上,惹来周围百姓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她却全然不顾,一脸幸福道,“叶郎的礼物我很满意,我穿在身上就跟草原上的最璀璨的花呢。” 第454章 拦路虎 总共准备了两件羽绒服,一转眼就被抢走了一件,叶琛也是相当头疼。 又跟奚梦瑶说了几句话,小妮子才心满意足的回府邸炫耀她的新衣服去了。 她知道叶琛怕去府上喝酒,也就没有强求,只是走之前,自顾的约定,最近肯定会寻时间去叶家做客,叶琛听完又是一阵头疼。 不过好歹是把她送走了,叶琛赶紧催马继续行进。 沿途能看到不少难民在路边儿坐在房檐下乞讨,因为天气变凉,这些灾民又没有保暖手段,便挤成一堆。 大人们还好一些,顶多是饿得面色发青,但是孩子们却不停地哭泣,缩在母亲的怀里不停地喊着饿,叶琛的心几乎瞬间就纠在一起,他终于知道,景晟为何非要逼迫三壮去做这个县尉了。 原来环境已经恶劣到这种地步。 一路上看到不少有钱人家,雇佣了镖行的镖客,上面插着大旗,很不客气地插着龙门镖局。 镖客们背着宝剑,提着大枪在门口不断巡逻,但凡有流民想要靠近,便会被瞬间驱赶。 里面不时地能传出阵阵隐约锣鼓之声,外面不论有多疾苦,有钱人依然过着潇洒的日子,可能是因为饥民过多,不敢过于嚣张,曲乐之声并不酣畅,反而似有似无,婉转低吟。 随行的潘虎低着头,闷声道,“这也就是跟了家主您,若是搁在之前,我也免不了落草为寇。” 叶琛忍不住一声长叹,“总归得活着。” 一行人直奔郡守府,拿着剩余的盒子,直奔后衙。 负责守卫工作的萧十一郎正在打瞌睡,见叶琛来了,脸上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 “县男,您这情报工作也太不称职了,这些日子来探望郡守的豪商贵客,数不胜数,您这可是最后一波来的。走,我带您进去。” 一直到了卢秀宁休息的寝室,这才停住脚步,“您自己过去,我不方便。” 叶琛叹了口气,便往前走。 门口守着的老翁,蹲在地上反复吟诵,“不见,我们家大人病了,谁都不见。” 叶琛皱了皱眉,对老翁行礼道,“老丈,烦请您通报一声,就说清河乡叶琛求见大人。” 那老翁明显是跟卢秀宁有些关系,但人是新来的,见叶琛站在不远处,双手空荡荡的,诧异道,“钱呢?” “啊?”叶琛懵了。 老翁诧异道,“我说叶县男,普通人家去寺庙拜佛,还知道买柱高香呢,您这拜见郡守,空着手就来了?” 叶琛有点懵,半响才反应过来,“老丈,在下虽然没带钱财,但听闻郡守感染风寒,却带了衣物帮郡守御寒。” 老翁使劲摇头,看叶琛的表情越发的嫌弃,“请回,我们家大人不缺您这点衣服。” 说着还白了叶琛一眼,当着叶琛的面,喃喃自语道,“都说北海县男叶琛居在乡下,是难得的雅士,名士,我看是个土士,哪有拜访郡守,带衣服来的。” 叶琛性情温润,但不代表潘虎他们也是这样。 潘虎一伸手,拽着老翁的衣领,把人给提了起来,“老东西,我看你是不想活了,敢当着我们的面,羞辱我们家主人。” 老头还挺倔,对着潘虎骂道,“休怪老夫嘲讽尔等,拜见郡守,连点珍贵的礼物都不舍得,你们也太失礼了。失礼之人,也配见我们家大人,有本事你弄死老朽!” 叶琛示意潘虎接着提着老翁,从口袋里掏出了五两银子,“诺,香火钱可够了?” 老翁瞥了一眼,“呸!我们家大人扶持你做了县男,你就拿五两!” 叶琛无奈,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票,换上了二百两。 老翁这才眉宇间有了些许笑意,接过银票,示意潘虎放自己下来,眯着眼睛看着银票,验明真伪之后,这才哼了一声对叶琛说道,“念你新晋的爵位,家中应是没什么钱财,过去,能不能见到郡守,就看你的造化了。” 说着喊了一声,“老刘,老刘。” “哎。”话音落下,从不远处的偏方里窜出来个老头。 “拿着,记账,北海叶县男孝敬白银二百两。”老翁大声说道。 账房老刘撇着满是大黄牙的嘴,嫌弃道,“这也太扣了。” 叶琛以手扶额,“这郡守大人也太御下不严了,这收礼都收到自己头上了,过分。” 见叶琛还呆在原地,老翁对叶琛探手道,“请,下次再来,记得多带些。” 叶琛无奈,带着羽绒服,一直往里走,心里念叨着,一会儿见到郡守,有你们两个老鬼好看的。 沿途摆着不少北海郡的豪商、富户送的礼物,看得叶琛直皱眉,这也太夸张了,完全不符合卢秀宁的风格啊。 没多一会儿,有一个小娘拦住了去路。 掐着腰,手里拿着棍子,“叶县男,我们家大人睡了,您回。” 潘虎一听,就恼火了,指着那小娘喝道,“你们也太欺负人了,我们家大人可花了钱的,连郡守面都不能见么。” 小娘昂着头,一脸鄙视道,“郡守病了,身为郡守治下的百姓,孝敬些金银治病,不是理所应当的吗?赶紧走,别打扰我们家大人休息。” “嗯?”叶琛的眉头深深地皱着。 这太不符合卢秀宁的风格啊。 她不是这种贪财如命的人啊。 再说了,卢照凌这小子现在供着鸭货,又贩卖鞭炮,根本不该缺钱啊。 难道是自己来拜访完了,郡守生气了,故意刁难自己? 叶琛抬腿就要走。 老子也生气了。 但是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意识到什么。 上一世的女人们,似乎都喜欢说不要。 但真的成了好事,一个比一个疯狂。 所以,女人说不见的时候,其实是想见。 卢郡守平日里像是个老黄牛一样,为百姓谋福祉,说不准生病了,小女孩儿本性暴露了呢? 当下叶琛也不讲道理了,大手一扒拉,将拦路的小娘推到一边儿,大步流星地朝着郡守的卧房走去。 小娘赶忙拿着棍子去阻拦,惊慌失措道,“你们想干什么?我们家大人已经歇了。” 潘虎直接解下腰带,吓得小娘捂住眼睛哀嚎,“你这个疯子,莫不是要强好我,郡守救命,救命。” 说话的功夫,就被潘虎直接绑在柱子上。 潘虎撇嘴道,“小妮子,你疯了,浑身没二两肉,我强好你?” 小娘顿时急了,对着潘虎次牙咧嘴的叫喊起来。 潘虎却不搭理他,走向前,对叶琛抱拳道,“家主,小的给您守着,赶紧去。” 不远处两个老头抱拳,一副看热闹的姿态。 账房老刘皱着眉头,“老卢,不叫人么?这孤男寡女的,万一这叶县男起了歹意,咱们家大人清白不保啊。” 那拦路的老翁撇嘴道,一脸冷笑道,“谁清白不保还不一定呢,让他去。” “那秀梅小姐呢?她可被绑在柱子上呢。” “让她捆着,敢嘲笑老夫长得丑,活该。”说着拦着老刘道,“来来来,咱不去管他,先前没收过钱,这说话上感觉不太利索,咱哥俩再练练。” 第455章 铭记于心 叶琛今日被连续刁难两次,数次动了离开的念头。 但终究都是把火气压住了。 他上前叩了叩门,低声唤道,“郡守,叶琛求见。” 房间内,卢秀宁围着一床厚厚的毯子,不停地打着喷嚏。 外面的动静,她早就听见了。 她是真的不想见叶琛。 因为现在的她,比起往昔来,形象更差劲。 自己好看的时候,都不能让这个木头动心。 自己现在变得那么憔悴,这家伙岂不是要看一眼就走。 但等到叶琛真的敲门的时候,她又有些心动,哪个女子生病的时候,不想让自己心爱的男人陪伴在身边儿呢。 几乎是叶琛开口的瞬间,卢秀宁就已经起身,准备走过去。 但路过铜镜时,看着自己憔悴的面孔,卢秀宁的脚步立刻停住了。 叶琛明显的听到了脚步声,但忽然间停了,眉头微微一皱。 半响,屋里轻声的咳嗽了一声,“县男,我歇了,你等改日再来。” “改日,岂不是又要花钱?”叶琛心道。 透过窗子,看着卢秀宁披着毯子,知道她是穿着衣物的,便直接推门而入。 卢秀宁当场就惊呆了,门外看热闹的两个老头,嘴巴张得都能塞下两个鹅蛋。 “你你你,你个登徒子。”卢秀宁的脸瞬间红了,自己都说了,已经歇了,他还直接冲进来。 一点礼数都不讲的吗? 叶琛倒是没有那么多讲究,只是进门之后,便观看卢秀宁的脸色。 只见她面色发白,头发也有些乱糟糟的,说话的功夫,还低头咳嗽。 桌上的手帕上沾染了鼻涕。 这明显是感冒的症状。 叶琛上前两步,直接摸了卢秀宁的额头,“嘶,烫手。” 而被叶琛摸了额头的卢秀宁,也忍不住“嘶!” 脸颊瞬间绯红,他摸我额头了。 卢秀宁小心脏跳得飞快,下意识的一双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冷静!冷静! 可不能惊着他! 好不容易关系迈出这一大步,可不能就这么荒废了。 叶琛松开手,转过身去,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 卢秀宁嘴角微微一咧,都三十多岁的大男人了,怎么还害羞了。 叶琛再转过身来,拿出几片布洛芬,递了过来,一脸认真道,“吃下去,再发烧就糊了。” 卢秀宁以为叶琛会说什么情话,结果却拿出奇怪的药来。 顿时心情有些不美丽,想要装出弱柳扶风的样子来,让叶琛去搀扶她。 可结果自己都要摔倒了,叶琛却跑到一边儿去给倒水了。 当下,卢秀宁有些羞怒道,“你就是来给我送药的?郡守府有的是大夫。” 叶琛当然不接这个茬了,他很清楚,女人都是情绪的生物,如果你顺着他的情绪去应对。 就会陷入她的情绪陷阱之中。 然后被她丰富的经验给疯狂的cpu。 叶琛端着水,默默地说道,“别说那些屁话,你郡守府有大夫,怎么没治好你的病?把药吃了。” 看着叶琛凶巴巴的模样,卢秀宁竟然很乖巧地说了个,“哦。” 等从叶琛手里接过药,放进嘴里,卢秀宁的脸颊红得更厉害了。 叶琛则直接淡淡的说道,“你怎么还在郡守府公然收礼?你不怕圣人将罪,百姓骂你?” 一提到公事,卢秀宁顿时来了忘了与叶琛的事情,恼火地说道,“北海郡的富商、豪绅有一个算一个,都该死,我摆宴让他们捐银,好说歹说,有一个算一个,都说自己家里苦,有孩子,有乡亲们要养,拿不出余钱,拿不出余粮,可我这一生病,他们的金银珠玉就跟不要命一样地往我这里送,那叫一个关怀备至。就连萧嵩那个畜生,也一样,谁不知道他跟着你开海,赚了不少银子。” “真的是一群短视鬼,真的逼急了流民作乱,到时候苦的还不是他们?” “既然他们愿意送,就让他们送。我已经提前报备给圣人,这些钱将用于赈济灾民,顺道给他们送一道善民匾额,当然,等本官缓过劲儿来,一个也别想跑。” 我丢! 这卢秀宁玩的一手骚操作啊! 借病圈钱,赈济灾民。 这群富商、豪绅还以为送给卢秀宁金银,能够收买她。 结果人家把仇记得死死的,一心一意地想着秋后算账。 不过话说回来,像是卢秀宁这样的官员,似乎千古以来,也没有几个。 叶琛有些哭笑不得,但是很快就平复了下来。 “郡守,若是圣人允诺此事,你做到这里肯定还不够。” “为何不让别驾出面,横扫一波北海的富商、士绅,让他们捐银给您弄一个祈福大典呢?” “我讨厌大和尚。”卢秀宁蹙眉道。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捐银只是其一,这祈福大典,是不是要搭棚子,盖台子啊,这工程量不小呢,流民有事情做,便可以领工钱,买米吃,有棚子便有了遮风挡雨的居所。这不就是借他人之手,施您的以工代赈么。” 卢秀宁听完之后,一双美眸之中,充斥着惊讶之色,看向叶琛也更加崇拜。 连连道,“你好坏哦,不过我好喜欢。” 说着对叶琛说道,“我这就叫萧嵩过来,他最近光跟着我瞎忙,都没怎么干坏事,大家都快把他忘了。” 叶琛摇头道,“先别管萧嵩,我听说你最近经常夜间走访流民,才感染了风寒,来试试我给你准备的羽绒服。” “你看看感觉怎么样?” 说着打开箱子,把羽绒服递了过去,底下有一层村里做的羽绒服半成品,本来要毁掉扔了。 因为做工太丑,连扫三都看不下去,准备扔了。 结果被叶琛顺来,用来垫箱子。 卢秀宁好奇地看着叶琛手里的羽绒服,又看了一眼箱子,指着那半成品说道,“那里还有呢?你是不是准备了两件,都给我不成么?” 叶琛的表情有些尴尬,“就一件,好东西肯定是独一无二的,你赶紧穿上试试,这上好的羽绒服,再搭配小壮送你的围巾,以后就不会再冷了。” “那我试试!” 卢秀宁不疑有他,看着叶家又搞出新鲜玩意,也很是好奇,而且跟叶郎单独相处的时间也不多,便淡了联系萧嵩的心思。 再加上她本来就觉得有些冷,穿着羽绒服之后,瞬间感觉被一个暖暖的物体包裹了起来。 穿上之后,卢秀宁走了两步。 “好舒服,好暖和,这是你们叶家的新产品么?” “嗯,马上就要推广到市场上了,叫羽绒服,你是第一个试穿的。” “我是第一个。”卢秀宁用眼角悄悄地看了叶琛一眼,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随后又把手揣进兜里,细细地感受着羽绒服。 原本因为身体虚弱的各种不舒服,瞬间消失不见了。 “怎么样?是不是好东西?能不能赚大钱。” “确实很好,如果天下百姓人手一件,冬天肯定不会冻死人了。”卢秀宁眯着眼睛,幸福地转了个圈圈。 叶琛环着胸,笑吟吟道,“会有那么一天的,我们叶家也在努力,让更多人穿到羽绒服。” 卢秀宁很是开心,便从体己盒里拿出一个象骨的韘(扳指),低头抓住叶琛的袖子,说道,“这是我亲自给你磨得,虽然算不上名贵,但多少也是一番心意,你试试,合不合手。” 叶琛下意识的要把手收回来,但卢秀宁却如何能让他如愿。 “你这是怎么了?”看着叶琛的手指上满是针孔,上面还有血迹渗出,立刻眼珠发红,“叶郎,你亲自给我做的羽绒服?你竟然为了我做这些?” “我说这是我三嫂扎的,你信么?”叶琛表情略带尴尬。 “我肯定不信!”卢秀宁攥着叶琛的手,死活不肯让叶琛拉开,“你那三嫂每天忙得脚不沾地,一心一意为你们叶家做事,有那闲心思扎你?” 说着说着,眼泪顺着脸颊就往外流,“叶郎,有些话说了没人信,但有些话,你不说,我也铭记于心。” 第456章 无处不在 “别别别!”叶琛本来想说,“你别胡思乱想。” 但看着她如此虚弱的模样,话到了嘴边儿却又咽了下去。 温声道,“郡守,您现在身体虚弱,不要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卢秀宁心里更加的感慨,多么温柔似水的男人啊,连忙乖巧的点头,抹了抹眼泪。 叶琛只敢给他吃了半片布洛芬,又给她吃了些金银花等感冒药,大体觉得差不多,就不敢让她吃了。 卢秀宁坐在胡床上,不一会儿就开始犯困,却一直偷偷地咬着嘴唇,不肯歇着。 叶琛坐在她对面,拿来纸笔,仔细地写下了每种药的吃法和用量,对她认真嘱咐道,“这些药很珍贵,我这里也不多,你不要弄丢了。” “这些日子就不要自己往外跑了,多指使手下,让他们去干。” “孟夫子都说了,劳心者治人,你现在是郡守了,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卢秀宁埋着头,咬着嘴唇,小声道,“不知道怎么的,你一来,我就感觉浑身有劲儿,又能做事了,恨不得现在就去巡视百姓。” 你那是感冒药起效了! 叶琛心道。 二人又说了会儿话,见卢秀宁已经昏昏沉沉,不可能再干活了。 便放心地收拾木盒,准备离开。 “记得好好休息,你是郡守,你要是倒了,北海郡的百姓怎么办?” 说着,提着木箱子就要离开。 “叶贤兄!”卢秀宁忽然拽住了叶琛的袖子。 叶琛回头,疑惑道,“郡守,你这是?” “我想”卢秀宁本意是想说,让你留下来陪陪我,但话到了嘴边儿,却意识到,好孩子三壮已经做了县尉,叶琛肯定也忙得脚不沾地,能够抽时间来探望自己,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自己怎么能为了一己私欲,而占用叶郎太多的时间呢? 当下控制自己内心的欲望,平复情绪对叶琛说道,“三壮的事情我是知道的,不要有太大的压力,上面有我给他撑着呢,这臭小子有福气,将来说不准前途比我更广阔呢。” “你也是,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叶琛温和地笑了笑,抬腿就继续往外走。 卢秀宁看着叶琛渐去的身影,瞬间更绝越发的昏昏沉沉,仿佛半条命都去了。 心里也越发的失落。 便起身继续道,“我送送你” 叶琛笑着摇摇头道,“你好好歇着。若是风寒一直不恢复,你就派人送信给我,我请刘神医过来。” “好!”叶琛前脚刚走,卢秀宁便急不可耐地翻出政务案牍出来,开始挑灯继续战斗。 叶琛在窗口看着,微微摇头,这样下去可不行。 卢秀宁心里却是百转千回,本来风寒的时候,处理政务都是看一会儿就困得要死。 今日不知道为何,却越看越精神,当然心思也不在政务上。 脑海里全都是叶琛的摸头杀。 嘴角咧着傻乎乎的笑意。 就在这时,耳边忽然有咳嗽声传来。 卢秀宁猛地一抬头,盯着叶琛说道,“我肯定是做梦了,叶郎不是走了么。” “我或许不在,或许无处不在,别干了,回去老老实实睡觉。”叶琛凶巴巴的对卢秀宁说道。 “哦。”卢秀宁秀红的脸不自觉的起身,然后躺在床上。 闭着眼睛,耳边儿一直有叶郎粗重的喘息声。 死活睡不着,就是睡不着。 虽然闭着眼睛,她却感受到了他火热的眼神。 卢秀宁羞涩地扭过头去。 下一刻,忽然有一双霸道的手抚摸上来。 卢秀宁瞬间觉得自己浑身烫烫的,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心中立刻焦急万分,这个时候怎么能不反抗,身为女子怎么能不反抗? 做做样子,总归是好的啊。 叶琛的声音轻柔,“乖,我抱着你,你就不冷了。” “嗯。”卢秀宁轻声嗯道,身子却不自觉地靠了过去。 她的眼睛不敢睁开,但手却不自觉的抚摸着叶郎那结识的胸膛。 小心脏越跳越快,手也开始胡乱的摸索起来。 “唔” 等不及的卢秀宁轻启贝齿,咬了过去。 哼,臭男人,都上床了,还那么羞涩。 卢秀宁感觉自己的身体要烧起来了,嘴里也发出了一声声青涩的呢喃。 像是疾风骤雨,又像是春风绵绵。 卢秀宁沉浸其中,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睁开眼睛。 耳边依然吟诵着那句话,我或许不在,但我无处不在。 身上湿漉漉的,额头上也都是汗渍,身上的力气也多了许多。 叶郎不知道躲在了何处,卢秀宁便起床四处寻找,嘴里一声声唤着叶郎,脸上的幸福那绝对是真真的。 卢秀宁嘴角泛着淡淡的笑意,心中暗道,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羞涩的。 喊了半天叶郎,却无人回应。 下意识的想到了什么。 赶忙退回床头,检查了一番身体,卢秀宁的脸腾地一下子红透了。 “我我怎么这般不知道羞耻。”卢秀宁用被子蒙着自己的头,但旋即又掀开被子,瞪着水汪汪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帷幔。 虽然是梦一场,但是真的。 叶郎的潇洒。 叶郎的温柔。 叶郎的霸道。 让自己沉醉其中。 你真是我的药。 叶琛走在郡守府里,看着刚才收了自己二百两银子的老卢一点猥琐地看着自己,借口喝茶的功夫,把自己的二百两银票给抢了回来。 老卢刚想反抗,就被潘虎推倒,踩在了地上。 “以后把招子放亮点,谁的钱都敢收,不想活了么?” 老卢欲哭无泪。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般不要脸的。 叶琛刚想出府,就遇到一脸烦闷的萧嵩,这厮一路狂奔,拽住了叶琛,“老叶,你他娘的来郡守府,就探望了一番郡守,连我都不顾了?” “你怎么在郡守府?”叶琛吓了一跳。 萧嵩道,“郡守病了,自己处理不了政务,我不在这里候着帮忙,我在家里呆着作甚?” 说着,便自顾打开了木箱子,看着里面铺垫用的羽绒服,破破烂烂的,样式奇丑无比,但萧嵩已经穿上,脸上憨憨的笑着,“不错呀,真的好暖和啊,老叶,你说说你,跟我还客气。” “不是送给你的,这是”叶琛伸手想脱下来。 萧嵩却一巴掌拍掉了叶琛的手,皱眉道,“送人的东西岂能收回?老叶,你也真是的,我娘都不知道天冷,让我加衣服,你就想到了。” 叶琛嘴角抽搐,但无奈之下只能配合,“兄弟么。” 萧嵩得了羽绒服,虽然是丑陋阉割版的,但是依然心满意足。 强行拉着叶琛在郡守府喝起酒来,自觉性差着卢秀宁不是一点半点。 最后喝的不尽兴,又拉着叶琛回了新买下的别驾府,继续彻夜饮酒。 这厮雇佣了三百多个流民,干啥的都有,什么种花的,栽树的,做饭的,明明四五十岁,长相丑陋,穿着粗衫卖力给他跳舞的。 叶琛一度想吐,但还得忍住。 心中暗道,我到底造的什么孽,认识这样的朋友。 翌日清晨,萧嵩又让管家给他雇三百个流民来给他做饭,还非要留着叶琛一起吃。 叶琛嫌弃的要死,骑着马一路狂奔回家去了。 萧嵩则从手下人口中得知郡守病已经好了大半,穿着叶兄送他的新羽绒服,一脸得意的直奔郡守府,全然不顾大家的怪异的眼神,口中喊道,“卢郡守,且来看看,我贤弟送我的新衣。” 第457章 清河牙兵 叶家。 叶琛一回家,便将三壮叫到眼前。 简单将自己在郡城见到的情况说了一下,又汇总了一番二哥的情报,叶琛一脸严肃道,“这一次,你这个县尉怕是很不好干。” “但你既然接了,就一定要做好,这关系到家族的兴衰荣辱,你明白么?” “明白。” 三壮小脸写满了严肃。 事到如今,三壮也知道,自己情绪激动之下,给家里惹来了多大的麻烦。 但三壮并不后悔,当初与卢秀宁一起去挖渠,被卢秀宁言传身教了很多东西,内心深处本身就有一颗济世救民的种子。 他内心深处,其实颇为不齿家族兴盛而置百姓而不顾的行为。 在他看来,为权贵而摧眉折腰,最终的结果只能是为权贵所弃。 即便是为圣人做事,可能一时风光无限,也只能算是一枚棋子,兴衰只在旦夕之间。 唯独为天下人谋利,才能有更加广阔的天地。 叶琛继续道,“我没想到,此事可能会牵扯到其他州县的官府,甚至是军方。这些地方与北海郡有很大的不同,其州县各方势力之间盘根错节,极其复杂。” “而说回军方,听从调动的军队,大多数已经开往前线,地方上的部队,要么就是战斗力低下,不堪大用,要么就是桀骜不驯,不服大局。这群人一旦要谋反,亦或是察觉其造反的阴谋为人察觉,极有可能直接派兵马前来绞杀。” “你去寻你恩师,她训练了一支清河牙兵,战斗力非比寻常,可以弥补清河团练武力上的缺失。” 三壮闻言略微蹙眉道,“爹,咱们清河团练战斗力独步天下,怎么会有缺失?” 叶琛笑道,“傻孩子,不是能翻山越岭就是精锐的,你见过就知道了。” “还有,北海郡我们有所根基,这段时间货郎已经逐渐走出北海郡、青州府,去外面开拓生意,虽然因为各种原因,效果不佳,但总体上算是有一定的情报来源,此外便是二伯这边儿,宋夫人这边儿,要多进行情报对账。尤其是宋夫人这边儿,你现在是县尉,有权利跟她交涉。” 三壮点点头说道,“宋夫人和胡彪叔叔都说过,必要时候可以找他们借人。” 叶琛思索了片刻之后,回道,“互相交换情报即可,用人的话尽量要谨慎,亦或是能不用就不用,我担心他们这边儿已经被渗透了。” 叶琛说完之后,饶有深意的看着三壮问道,“我儿可还有什么想说的?” 三壮沉思道,“既然没有明确的证据,爹爹何以认为一定是周围州府的官府和军队出现了问题?” 叶琛轻笑两声道,“呵,你小子总算是长脑子了。拿眼下这形势来说,北边儿频频失利,地方流民四起,狄阁老这颗定海神针又被圣人调回了朝廷,只剩下一个姚崇处置使独木难支,你觉得如果你是野心家,你还会等下去吗?” “更何况就算是官府和军方没有野心,但是民间也不乏野心家想干一番大事,你凡事调查清楚,总比骤然间爆发大事,一点应对之法要强。” 三壮点点头,“爹,我理解了,就是说,如今流民大规模入境一事,已经牵连到了青州,甚至周围的州县,根本不是我们北海郡自己的事儿,所以我要从大局着手,以防陷入死境,不过我不想自己走马上任,我想从家族里抽调些人手。” “没问题,这是应该家族应该做的事情。” “此次你担任县尉,爹允许你做到明年开春,届时你就要请辞归乡,你现在还在长本事,拿个官身即可,不必贪恋权势,要以增长武艺,研习兵法为主。” “还有,再外面行走,遇到困难,就报北海叶家的名号!” 北海叶家? 三壮第一次见老爹这般狂傲,疑惑道,“爹,咱们一向不是以低调为主吗?” 叶琛微微一笑,“该低调的时候就低调,该高调的时候就要高调,要拿捏好尺度,在外面做事,讲道理有的时候反而行不通,家世权威反而更有用。总之一句话,北海郡、青州府指着咱们叶家吃饭的人大有人在,爹要是不开心了,谁都别想好过,明白么?” 叶家竟然转眼之间,就那么厉害了。 这还不到一年的时间! 三壮心里倍感震撼,“爹,提咱们北海叶家的名号真管用吗?不会被人家按在地上揍一顿。” “怎么可能,爹爹作为开海之事的操盘手,身边儿拥有一股庞大的力量,圣人已经派遣市舶使进驻北海,咱们算是半个吃皇粮的,谁敢造次,就是跟圣人作对,他就可以去死。” “出去遇到麻烦事,不得不杀人,你就杀。能以县衙的权威做的,就用县衙。县衙做不了,就说他抢夺市舶司给圣人准备的贡品。” “爹,孩儿明白了。” 三壮深吸了一口气。 到如今越发的察觉,事情的严重性了。 素来讲规矩的爹爹,竟然拿出来市舶司来压人,看来接下来的时局,真的很不容乐观啊! 叶琛见他有些紧张,不由得笑道,“不要怕,你真的以为你这小肩膀能扛起所有,我昨日去拜访郡守做什么?还不是给你去吹风,郡守已经放下话来,整个北海郡都会配合你。” “第一次为官,要以自身安全为重,量力而行。” “你还年轻,功劳是立不完的,明白吗?” 随后叶琛从身上拿出一个牌子,“这个牌子你拿着,去一趟景芝,找一趟你胡爷爷,那边儿有惊喜给你。” 三壮郑重其事的接过牌子,只见牌子上面写着文佳二字,小心揣进兜里,这才说道,“爹,我回去就准备走马上任吗?” “不急,不急,先跟你潘虎叔叔交接团练之事,你不在的时候团练暂时交给你潘虎叔叔训练。” 次日,三壮一早便赶制团练驻地。 潘虎听完三壮的安排之后,表情凝重道,“要不我跟你去,做官身边儿没有贴心人可不行。” 三壮摇头道,“我爹已经给我安排了人手。” “是谁?” 三壮平静道,“牙兵。” 潘虎沉默了片刻,想起了赵云璎训练牙兵时候的场景,说道,“可以,里面有几个我的仇家,我就不去凑热闹了,你自己去,这是驻地图。” 三壮接过驻地地图,点了点头,然后直奔牙兵驻地。 抵达牙兵驻地,一堆形色各异的人被关在一座座木质牢笼里。 在驻地中央有一处面积不大的比武场,其中几个牙兵身上连甲胄都没有,摆开阵势,对着前面的几个操着扶桑语的汉子招了招手。 那群手持兵刃的扶桑汉子,立刻爆发出惊天怒吼。 嗷嗷叫着冲了过去。 结果那群牙兵手起刀落,干净利落,几乎转瞬之间,就将几个扶桑人的脑袋割掉。 然后其中领队的头目,蹲在地上,指着扶桑人的身体说道,“用刀的时候一定要精准,速度要快,在往这里靠一寸,敌人被一击毙命的机会就会多上三倍。” 见远远的有脚步声传来,立刻在阴影之中钻出来十几个牙兵,手拿连弩对准三壮,刚才还在教学的头目凶神恶煞地起身,“是谁?” 三壮没想到,家里竟然背着自己搞了那么一处所在。 拿活人做对练,天天厮杀。 三壮踩着地上的血渍,走上前去,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凶兽气息,淡然道,“我,叶三壮。” 那凶兽一般的男子表情一凝,尚未反应过来,在帐篷里休息的赵云璎已经脚踏流星一般而至,对着那凶兽般的大汉便是一脚,那大汉躺在地上嗷嗷直叫,却不敢有任何反抗。 而牢笼之中的扶桑人、高丽人、亦或是山贼草莽,一个个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赵云璎看了眼三壮,随机上前忍不住摸了摸三壮的脑袋,“你小子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你爹让你来的?” 三壮看了眼跪在地上不停给自己磕头认错的男人,又仔细观察了一阵其他人,这才发现,这些凶兽之中,竟然有不少是团练里的精英,当初以各种理由被爹爹调走,此外便是一些没见过的彪形大汉,但无一例外,都是一身的杀气。 三壮对赵云璎叉手道,“恩师,我奉父亲之命而来,挑些人随我走马上任。” 赵云璎点了点头道,“没问题,这些人本来就是给你训练的,你自己选一下,还是我给你挑一些?” 三壮扫视周围,有些忧虑道,“这些人杀气倒是挺足,但是刚才的阵势,看起来与咱们的团练有很大的差异,在外面若是遇到紧急情况,他们能行么?” 第458章 叶家的底蕴 赵云璎闻言,忍不住笑了笑,一群训练结束的汉子也忍不住哈哈大笑。 她指了指不远处巨大的尸坑说道,“三壮,你可知道他们每日是怎么训练?” 三壮一脸疑惑的倾听着。 赵云璎继续道,“每日都会有你二叔送来的江洋大盗,亦或是通过海商渠道抓来的扶桑、高丽人,这些人每日与咱们的人生死搏杀,就没有一日停歇过。” “你那清河村团练的人虽然强悍,但他们能做到每日都杀人么?” “你要是不信,就去团练里挑一拨人,过来试一试。” 三壮不信,便顺着师傅的手指走了过去,只见不远处有一个新挖的巨大深坑,此时里面已经装了几十具尸体。 嘶。 三壮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每日都要通过训练来杀人,而且还是那种有一定战斗力的成年男子。 这也太残忍了! 但这话三壮不敢说,因为他知道爹爹也好,恩师也罢,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家族的兴衰,为了他们这些后辈。 尤其是死的大多数是扶桑人和高丽人,他觉得死就死了。 反正在他的潜意识里,也不把这些人当做人,一群未开化的蛮夷罢了。 “那麻烦恩师帮忙挑选。” “好。” 看着赵云璎转身离去的背影,三壮莫名的感觉恩师留在叶家着实有些可惜了。 这清河牙兵组建也有一段时间了。 其中叶琛和赵云璎专门从清河村团练和二哥推荐来的亡命江湖的人物,组建的一支战斗力彪悍的小队。 人员目前只有一百二十人。 他们一日三餐,顿顿有肉,而且训练强度极其的大。 为了快速提升战斗力,叶琛甚至接受了赵云璎的建议,让这些牙兵每日经历生死搏杀。 而且还在营地周围模拟了各种战场,山川、河流、小型的荒漠、村镇应有尽有,这导致叶琛的钱袋子每日跟流水一样的消耗。 不过这群人的战斗力之彪悍,那是真的。 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人知道这支牙兵的存在,即便是上次赵海棠的事情,叶琛也没有用到这支牙兵。 不多时,赵云璎便带回来一支十二人的小队。 这十二人整整齐齐地站在三壮面前,眼神伶俐,周遭的杀气扑面而来。 这些人身上的血渍甚至都没擦干净,熏得人鼻子都疼。 三壮嘴唇上下动了动,想说但是终究没敢说。 要是清河村团练的人手都这样训练,不出半年,岂不是要无敌于天下? “大家伙第一次跟着三壮公子出去办事,都好好干,若是出了差错,规矩大家都懂么?”赵云璎轻飘飘的说了一句。 却见十二个大汉,整齐划一地打了个冷颤。 “老大放心!”一群人连忙吼道。 三壮越发的惊讶于恩师的能力,她是怎么做到把一群凶兽管理得如此服服帖帖的? “此次我去为官,过程相当危险,如果你们有不愿意去的,可以提前说下,我叶三壮绝不强求。” 赵云璎凑到三壮跟前,低声道,“这些都算是叶家的死士,没有人会不去的。” 三壮一愣,侧过头去问道,“都是死士?” “你知道你爹花了多少钱?他们的家人都被安置得妥妥当当,真的遇到麻烦,每个人都会出死力。” “蛤?我爹这是想干啥?”三壮一脸懵逼。 赵云璎瞥了三壮一眼,当初这小子跟自己提出了牙兵的概念,自己还以为他有雄心壮志呢,合着就是一门心思训练强兵给朝廷效力? 这比叶恩公差太多了。 叶恩公虽然嘴上满嘴的仁义,忠孝,但是该准备的从来不停手。 谁知道朝廷有朝一日会不会不行了? 再说了,就算不造反,哪个大家族没有点死士?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可都会骑马?” 三壮不知道该说什么,爹爹的做法和行为让他一时间无法理解,但是也没有过分的解读。 “三壮少爷放心,骑马我们都会。” “好,既然大家都会骑马,便随我去一趟景芝。” 不到一个时辰,一行十三人便抵达了景芝。 景芝三壮不怎么熟悉,但是跟着阿爷来过几次。 往日里来都是畅行无阻,但是这一次却跟先前明显不一样,刚抵达村口,三壮就发现自己已经被盯上了。 甚至有些看起来五六十岁的老头,拿着锄头之类的农具,悄咪咪地向自己靠拢。 等村口驻守的团练识别了自己的身份之后,这群老头才悄无声息地退下。 到了胡八一家,三壮放下了自己准备的礼物,出示过令牌之后,看着地上摆着的弓弩,三壮心里有些纳闷,忍不住问道,“胡爷爷,我爹让我来一趟,说有惊喜,可是这些东西团练那边儿不都有么?” 胡八一抽着从叶五四那里抢来的华子,呵呵笑道,“这都是你阿爷的主意,说什么在院子里打造武器,容易被朝廷发现,走走走。” 说着带着三壮拿了些纸钱和贡品,直奔胡家祖坟而去。 三壮一脸疑惑,心中暗道,“不会,不会,爹爹说的惊喜,莫不是胡家人可以驱使鬼兵鬼将?” 正在捉摸着,却见胡八一对着祖坟的石桥石马一阵摸索,接着地面一阵晃动,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三壮惊讶得下巴都快掉在地上了,“胡爷爷,你把你们家祖宗的坟给盗了?还是说咱们去请老祖宗上身?” 胡八一一巴掌抽在三壮脑门上,“你这臭小子胡寻思些什么呢?谁没事盗自家祖坟,胡家搬迁至此才多少年,所谓的祖坟根本就是掩人耳目的东西,跟我来。” 说话的功夫,胡八一拾级而下,手里拿着根三壮从未见过的彩色棒子,在空中晃了晃,便出现了淡淡的光晕。 见三壮一脸见到鬼的样子,胡八一摇头道,“这是你爹给的,叫什么荧光棒,可以防潮,也防止引发炸药库爆炸,是好东西。” 三壮这才从鬼火的思绪里回过神来,跟着胡八一往里面走。 虽然有荧光棒,但是地下的视线极其昏暗,而且空间也比较狭窄。 一行人走得比较慢,三壮总是感觉耳边似乎有诡异的声音传来。 脑海里不由得想起了今日看到的尸体坑,以及往日里他跟着二哥去哭灵,听过的那些诡异传说,什么诈尸的老太太,吃人的墓虎,不一会儿汗毛都炸起来了。 胡八一笑着说道,“你这臭小子杀人不眨眼,怎么过个地道,吓成这个样子?” “不要怕,这些若有若无的哭声,是你爹的主意,”胡八一指着不远处的一个暗影说道,“那边儿有个风洞,可以透气,风吹进来,便有鬼哭之声,专门吓唬不速之客的,毕竟这年头脑瓜子坏了,想着盗墓发财的不在少数,”说着,拽着三壮的袖子说道,“你小子跟紧我,这地道里陷阱不少。” 说话的功夫,已经走了很深的,通过一道千斤门,道路豁然开朗,地上铺了石灰粉,十分的干燥,踩着硬邦邦的,外面堆砌着不少杂物,以及生活用品,再往前走,又是一道千斤门。 胡八一对着石门扣了扣,从墙壁上探开一个洞,洞上有类似于潜望镜的装置,将外面看得清清楚楚,且不易被外人察觉。 对过口令之后,千斤门这才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皱眉看着胡八一,“我以为是物资来了,你个老东西,空着手来干什么?” 胡八一瞅了眼三壮,三壮赶忙将父亲给自己的令牌交过去,老者看见令牌,瞬间作肃然起敬状,叉手道,“原来是公子,请进。” 三壮一行人这才进入第二道千斤门,再往里面去,面积更大,不少人正在忙碌着,墙壁上放着特质的灯,跟胡八一手里的荧光灯完全不同,但是却将屋里照的跟白昼一般。 三壮趴在墙壁边缘看了看,上面写着防爆灯二个字。 胡八一指了指不远处。 锋利的匕首,小巧的手弩,甚至还有造价高昂的软甲,琳琅满目地堆在架子上。 此外还有一些传说之中的暗器,什么飞镖,袖箭之流。 看的三壮是瞠目结舌,胡八一拿着扫把,轻轻的扫了扫,说道,“这些可都是好东西,你胡爷爷我这段时间可真没闲着,结结实实给你爹浪费了不少银子。” 三壮示意地看了一眼身后的十二人,这几人纷纷上前,开始在武器架上寻找趁手的武器。 胡八一眯缝着眼睛,看着眼前这帮人,喃喃道,“精锐是精锐了,但是遇到大队人手,还是差点东西,一会儿给你们配点火器。” 三壮好奇道,“我记得咱们的团练里有火器,那东西射速太慢了,而且爹爹轻易不允许使用的。” 胡八一嘿嘿笑道,“突火枪技术含量太低了,咱们有更厉害的宝贝,随我来。” 第459章 核心区域 胡八一带着三壮继续在地道里穿行,这一次十二名死士却不允许继续跟随了。 在经过了更加严密的检查,已经临近此处地下空间的核心所在。 不仅门口有巨大的千金石,周围的陷阱也奇多。 胡八一笑着说道,“倒不是信不过你那批死士,而是怕他们迈错脚,死得不明不白。” 说着随手丢了一块碎石过去,瞬间见落地的石子遭受到了起码十几只冷箭的攻击,偏偏他们的位置一点事儿都没有,看得三壮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等验明正身,跨过石门,又是别样一副天地。 首先是一处面积巨大的靶场,靶子上有很多穿着各色铠甲的死尸。 看这些死尸的发饰、相貌大体上与自家牙兵训练场的高丽人、扶桑人是差不多的。 这些人生前跟牙兵对练,连个趁手的兵刃都未必有,结果死了之后,却能穿上这么厚的铠甲,不得不说,命运呦。 地上画着横线,标识着距离。 一些少年郎,或跪,或站,对着靶子瞄准射击。 砰砰砰乱响,那些穿着铠甲的死尸,立刻遭受到了无情的二次伤害。 有专门的人员蹲在不远处,戴着厚厚的口罩,上前检查一番之后,便将数据记录下来,三壮凑过去看了看,只见上面写道,“精准度极差,威力于三十步到四十步极佳,三十五步可以破重甲,五十步可重创目标,百步没有杀伤力。” 三壮看得仔细,耳边忽然有熟悉的声音传来。 “三壮!三壮!竟然是你?你爹竟然让你来了?” “你太拉了,这么近,都感受不到我叶凡的气息么?” “哼!垃圾!表面兄弟!” 三壮看着来人,忍不住惊掉了下巴。 眼前这小子竟然是叶凡。 叶凡可是家族学习相当刻苦的那种,只是这孩子学歪了。 本来温华在的时候,这小子还算是好调教。 但是后来骆夫子来了之后,就开始频频唱反调。 非要说,老蔫叔说过大家生活在一个球上面,月亮上没有仙宫,是个冷冰冰的球,太阳是个滚烫的球。 骆夫子如何能忍得了他? 便直接将这小子逐出课堂。 后来这小子除了偶尔跟小伙伴一起玩耍,吹嘘他将来一定能劈山摘月,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能。 至于一人之下,自然是叶琛了。 这小子自从见识到叶琛的枪术之后,就成了叶琛的小迷侄,有一段时间一直跟着叶琛屁股后面跑。 没想到竟然被安置到这里了。 看着叶凡一副牛气冲天的模样,三壮一如既往的过去给了他一个拥抱,“对不起,可能是不适应地下环境,一时间竟然没感受到叶凡大能的气息。” “哼!我原谅你了!三壮,你是要去做大事了吗?”叶凡很大度地原谅了三壮,拉着三壮问东问西。 “我已经出任北海县尉,我爹让我来这里挑点东西。”三壮毫无隐瞒道。 胡八一笑着说道,“叶凡这孩子可是咱们这里的天才,他学过算数,又有叶县男的指导,咱们的火器研究水平飞速前进,我可以跟你们清河村的老村正好说歹说,才将他要过来呢。” 叶凡小脸瞬间垮了下来了,“天才个屁,连族长的98k都造不出来!我都急得开始掉头发了。” 三壮瞅了一眼叶凡的小脑袋瓜,果然中央核心区域的头发,竟然在小小的年纪就有些稀疏了,但这不是他关心的地方,他诧异道,“族长?” “三壮!你是什么都不知道啊?也对,你爹不是张扬的性子,你不知道也不知奇怪!我爹正式传位于你爹,族老、长老团都已认同,各房大人都拜过你爹,你爹也给祖先上过香了。你爹现在已经不仅仅是清河乡的老大,也是叶家的族长了!” “我跟你说,你可别得意,族长之位是有德者居之,你爹有本事,我阿爷传给你爹,将来我涨了本事,你爹也会传给我的!” 三壮叹了一口气。 怎么可能! 族长作为一族之表率,怎么可能传给一个秃子。 再说了,我三壮的大哥,为人之贤,全村人没有人不欣赏、喜爱的。 我三壮的二哥,为人之慧,全村人没有不抢着给介绍媳妇的。 你拿什么跟他们争? 但三壮嘴里说话,还是比较客气的,“好好好,叶凡,你别总是在地下呆着,你看看你皮肤都有些过分的白了。” 听三壮这么一说,叶凡无奈地摇头道,“你啊你,你这是老蔫叔把你保护得太好了,不知道外面的危险!” “伪夏贼子日益猖獗,挟军匪十余万,万一下山,必石破天惊,这种情况,我能闲得住?” “数万流民,涌入北海郡,随时有可能进入清河乡,到时候数不尽的家园有可能被毁掉,我叶凡能睡得着?” “你以为我不贪恋苍穹下和煦的阳光吗?不!我比谁都喜欢!只是家族的兴盛,苍生的安危不允许我这么做,我必须日夜努力,时刻努力,睡觉努力,喝水努力,研制出更强悍的武器,保护家人,保护百姓!” “我不想再经历一次贼人侵犯我们的村子,我只能躲在地窖里哭的日子!” 少年郎摸了摸脑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你以为我不知道用脑过度,掉头发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吗?可是我一想到那些死于战乱的乡亲,一想到大壮哥,小壮哥被坏人欺负,我心里就难受!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们不够强!” “老蔫叔一个人努力的日子太难了,我叶凡要做他的战友,在你们看不见的地方与他并肩战斗!” “三壮,你是第一批走出清河村的少年郎,你承载叶家的意志,也承载了叶凡的意志,不能有一刻的懈怠,你知道吗?” 三壮与叶凡对视了一眼。 这个总是偷偷努力的家伙,竟然把自己也说的泪涔涔的了。 上前给了叶凡一个重重的拥抱。 “必不负你。” 叶凡眉头一皱,“你撒开,你撒开,男人之间不兴搂搂抱抱,你要是真的感动,回头给我搞几个扶桑娘们来。” 三壮 一边儿胡八一立刻咳嗽着,不停的瞪着叶凡。 叶凡则诧异的看着三壮,用异样的眼神道,“不是,不是,三壮你还是处男?” 三壮挑眉道,“我自然不是了,我都有过八个女人了。” 叶凡若有所思的点头道,“这还差不多,我十三破的身,你如果还是处男就过分了。” 三壮咬咬牙,傲然道,“我九岁!”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叶凡大眼睛忽闪忽闪道,“我听柱子说,他娶了玉芬嫂之后,并不是完毕之身,玉芬嫂说最近吃不上饭,血气不足,所以没有血,我是不信的,是不是你干的?” 三壮的脸瞬间有些发绿。 “咳咳你们两个有完没完,莫要耽搁大事,有什么趁手的家伙没有,赶紧给三壮一些。你莫非忘了家族兴盛的责任了吗?” 叶凡顿时小脸满是严肃,“有有有,随我来。” “我们这里最近新研究出来不少宝贝!” 说着自顾的带着两个人往深处走去。 进入核心区域,看着武器架上摆放着的各种突火铳,三壮忍不住再次张大了嘴。 这里的火器都够武装上千人了。 这是要造反么? 于是转头看向叶凡问道,“突火枪不是不好用么?怎么还造那么多?” 叶凡摇头道,“你觉得不好用,但是咱们的船队漂洋过海去欺负扶桑人、高丽人的时候,可喜欢得紧,一发一个反抗分子。” “听船队的人说,那些蛮夷见到咱们的突火枪都把咱们当神仙拜呢。” “往往是到了一个村子,对着天空开两枪,什么金子、银子、女子都不要命地往咱们这里送。” 第460章 三件神级武器 三壮知道,这开海并不是单纯的做生意,但是如何也没有想到,还有那么残暴的时候。 叶凡继续介绍道,“看到这个大家伙吗?这可是宝贝。” “我知道,这叫东风!”三壮眼前一亮,兴奋地说道,“我娘说过,我爹也说过,东风快递,使命必达,若是能造出来,肯定是天下一等一的利器。” “莫非你们已经研究出来了?”三壮忍不住上前去摸。 看到他那副傻傻的模样,叶凡无奈地摇摇头。 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现实点,这是威—1型火箭炮,可以用牛车拉着,但是射程和威力都太差劲了,连一百步都射不出去。” 三壮笑了笑,“没事,有你这样的英雄夜以继日的研究,它有朝一日终究能绽放溢彩的。” 叶凡苦笑道,“你不做研究,你不知道其中的艰辛,为了研究这玩意,已经炸死了十几个扶桑人了,可得小心点,老蔫叔都亲自叫我过去询过话了,说我浪费他的银子。” 三壮皱眉道,“确实如此,火器虽然厉害,但是只要跑的速度快,一旦近战就完蛋了。” 叶凡笑了笑,“呵呵,你看看你那陈腐劲儿,我若是以一千劲旅手持突火枪,布成阵势,你该如何应对?” 三壮笑吟吟道,“论起打仗,你可差太多了,我弩箭的射程比你这个强太多了。突火枪的优势是在山地作战,正面交锋,一轮箭雨就完蛋。” “哼!你看看你那得意劲儿,来让你看看什么叫做顶级神器。”叶凡说不过三壮,便拉着三壮走到一处武器架,从中拿出一个造型怪异的武器,对三壮说道,“此物名为莱阳三眼神喷,乃是老蔫叔提供的莱阳铁管制造,武力巨大,可以连续射出三发弹丸。” “我给你说,此物的精准度虽然一般,但是威力很大。” “你想想,骑兵交锋,双方眼看着越来越近,你突然掏出这玩意,乒乓一顿射击,他就是神仙转世,也得回去。” 一边儿的胡八一捋着胡须,笑吟吟道,“不错,不错,不愧是我相中的天才。” 三壮看着眼前的火铳,拿在手里拎了拎,确实不错,远了可以当做火铳,近了还能当狼牙棒使用呢。 叶凡看着三壮在抚摸铳口,当即撇着嘴说道,“不用你去摸,这些尖刺不是装饰品,放完三枪之后,你们就可以拎着它当狼牙棒使用,再硬的铠甲也能砸出个大坑来。” 三壮伸出大拇指,赞叹道,“叶凡,你是这个!” 叶凡昂着脑袋,一脸得意道,“怎么说呢,天不生我叶凡,万古如长夜。 今天是三眼神喷,明天就是百眼神喷,三壮你看,如果这里装一个圆匣,里面装上一百粒弹丸,那威力得有多大?只要站在原地不动,就能扫死所有敌人。而且,因为是装配圆匣,一百粒打完了,直接再换一百粒就可以。” 三壮听得很是惊奇,连忙问道,“你做没做?” 一边儿的胡八一搭腔道,“能没做么?炸死了一个验枪的扶桑奴!” “那是个意外,上次就很有进展!” “对,上次炸死了两个扶桑奴。” 三壮握了握眼前的三眼神喷,想放回去,却听叶凡说道,“你不要怕!出问题的是百眼神喷,又不是三眼喷,这铁料是族长送来的,安全性一点问题都没有。” “好,有多少我全都要了。”三壮还是信得过老爹的。 叶凡瞪眼道,“什么全都要了,这都是卖给商队的,一支收费五百两银子的,你要那么多做甚?” 三壮抚摸着光秃秃的下巴,若有所思道,“我想组建一支火铳队试试,人员排三排,交替射击,这就可以源源不断地打击敌人!” 叶凡白了三壮一眼,“这都是真金白银,你别拿出去浪费了,来来来,我这里有更牛的宝贝。” 说着又带着三壮到了一个新的区域。 胡八一见状也非常好奇,“你们最近搞出来不少好东西啊,这是啥,我怎么都不知道他的立项。” 叶凡得意一笑道,“这叫百虎齐奔箭,里面装填有毒箭一百发,造价不高,采用的是特制火药,上面有防水布,即便是下雨天也能使用,最关键的是,他威力巨大,而且方便携带,有辆牛车就能装。” 叶凡用手拍着百虎齐奔箭,噘着嘴恼火道,“萧家管事就是瞎子,此物明明于水站无敌,他们就是看不上,非要觉得突火枪更稳定,更牛气,活该他去海外吃瘪。” 三壮也连连点头,“好!好!好!这确实是大宝贝!” “如果遇到大规模集合的敌人,释放此箭,顷刻间就能射杀一大片,不知道能不能给清河村团练安排一些。” 叶凡笑着说道,“这玩意刚研究出来,并不复杂,我已经请示过老蔫叔,后续会给清河乡团练装备的。” 三壮点头道,“如此我不在清河的日子,咱们乡的安危也算是多了一分保障。” “目前最顶级的两件武器都给你了,你出去一定要好好干。”叶凡又对三壮说道,“我这里还有一种法子,是我在家玩耍的时候,试验出来的。 你在外遇敌,若是被包围,也没有充足的武器,便伐一些榆木,然后把树心掏空,挖出圆槽,外面用铁丝箍住,不放心就多用绳索捆几圈,最后在尾部留下一个小孔。” 叶凡找来纸笔,现场画出模拟图来,“这样这样,炮筒就制作成了,在炮膛内塞入些火药、碎石、铁片啥的,接上导火索,在用破布、草、黄泥把炮口封住,就能炸人,而且威力巨大。” “竟然还能这样省钱?你怎么不做一些?这东西轻便,还好运输?” 叶凡摇头道,“平时用不着,他自己会腐烂,也会生虫子,你回头找胡爷爷,领一个精通火器的家伙,到时候不行,就让他帮你。” “好好好!我绝对不会辜负你的期待的。”三壮练练道。 叶凡的脸上满是单纯的笑意,但嘴里却说道,“记得,给我搞几个扶桑的娘们,高丽的也凑合,胡姬就算了,我还小。” “臭小子,再胡说八道,我告诉你阿爷去!” “东西都齐了,我需要去准备了,咱们就此别过。”三壮很是无语的叉手道,这搞技术的时候那么认真,怎么提起女人来,这么精神。 都掉都发了,还不知道省省。 到时候跟我二哥一样,天天扶着腰,多麻烦。 胡八一沉思片刻后道,“不急,不急,出任县尉可不是小事儿,胡家早些年出售些违禁物,认识些江湖人物,我把渠道交给你,让你以后在外行走多几分胜算。” 第461章 坊子挣钱坊子花 北海郡城外。 坊子店村。 叶家羊汤馆。 叶琛跟穿着一件破羽绒服的萧嵩正在一起闷头喝羊汤。 三壮出任县尉一事,叶琛肯定是不放心的,所以叶琛给他配备了强悍的后援团,从赵云璎到二壮,甚至清河乡都会鼎力支持他。 而且三壮的武力还算是可以,所以叶琛反而显得无事。 但叶琛终究是不会闲着的。 卢照凌、温华等人通过各地的县志,以及实际测量,得出的结果是今年是个寒冬,这一点与浑天监(钦天监,女帝喜欢改名字)的监测如出一辙,但并未在朝堂上掀起丝毫的浪花。 从圣人到满朝文武,都在想着如何平稳朝堂的局势,以及对抗外敌,至于寒冬这种小事儿,在他们看来反而微不足道。 寒冬么,又不是没经历过。 不过卢秀宁也好,萧嵩也罢,以至于叶琛都清楚,眼前哪怕是度过了饥荒,未来还有寒冬需要应付,所以要早做应对。 彼时人们对于御寒的方式还相对比较原始,虽然出现了地龙、火墙这种取暖方式,但贵如君主,每当寒冬来临,还要采取妓围这种方式取暖。“ps:让宫妓围个圈,形成一道见可不可催的肉墙。” 所以叶琛结合时下流民四起的情况,选择开一处煤矿。 先是不动声色的买下了坊子村的所有土地,然后又随随便便打了口井,便发现地下存储的大量的黑石,也就是煤炭。 全天下苦寒久矣,往前翻没多少年,大约也就是唐三藏出门取经的时候,连续了三年大雪灾,不知道冻死了多少人。 甚至突厥人也因为受寒冬影响到了极致,而被李二打到臣服。 虽然后面天气有所转暖,但历年来,雪灾冻灾依然不计其数,而朝廷也基本上没有啥应对之策。 但煤炭的利用绝对可以改变这种情况。 而且,一旦可以大规模开采并加工煤炭,势必能攫取巨大的利润,并且很快便能卖到整个大周去。 对于叶琛来说,在度过最原始的资本积累之后,肯定要再上一步的。 资本永不停歇,他会驱使着人源源不断的进步。 叶琛也知道,自己如今拥有的一切,有很大一部分是资本给自己的,所以他从不自大。 但是不妨碍,他借助资本去实现些什么。 趁着自己可以驾驭它,便承担更多的责任,为天下苍生做一些实事。 此事坊子村的居民,早就辈迁移到了清河乡,整个村子方圆一千余亩的土地都打了围墙,这些事情都是雇佣流民做的。 而这些流民在围墙结束之后,还要负责场内的一些建设工作。 此外便是危险稀疏较高的旷工,也早就开始招聘,目前正在培训,等待正式开工。 萧嵩这厮将不要脸发挥到了极致,叶琛这边儿一有动静,便拿了三万两私房钱过来投资。 此外卢照凌也投了五千两,卢秀宁投了一千两,魏家投资八万两,萧家投资八万两,李家投资十万两,姚崇也不远千里送来了银票,大概是九千三百二十七两,狄阁老的两个儿子投资了三万两,孙家投资二十八万两。 女帝知晓此事之后,命太平公主送来一万两,用于投资。 如此一来,算上叶家自身的投资,一个总计八十万两白银的巨型作坊应运而生。 同时因为太平公主也参股其中,叶琛也顺利的拿到了朝廷特许的开采煤矿资质。 叶琛也不得不感慨,老百姓受灾的时候,大家一点粮食都拿不出来。 但一说到有钱搞,这群畜生,就跟鲨鱼闻到了血腥味一样,自己就能找上门来。 有了钱,叶琛也不含糊,开始大兴土木,北海郡不识流民多么? 那咱们就盖宿舍,搞家装,反正这些都需要人手。 至于粮食问题,老子手头有的是银子,拿着银子去找海商买,反正就是左手倒右手的事情。 把定金付给海商团队,他们自然会拿出一部分,驱使着高丽人亦或是扶桑人的头目去抢其他人的口粮,至于会不会有人饿死,那关我们什么事儿? 我们只是来买粮食的,而且是真金白银的买,至于对方卖给我们的粮食是怎么来的,跟我们不相干。 -目前作坊已经开始小规模生产,按照叶琛给的图纸,开始制造蜂窝煤和煤球。 此外,北海郡的官营作坊,也开始卯足了劲儿,按照叶琛给的图纸,生产蜂窝煤炉子。 这年头人御寒,还处于把衣服穿的厚实些的地步。 天冷了,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大家在床上挤一挤总归是暖和的。 但有了蜂窝煤,就完全不一样了,大家总算是不用受冻了。 即便是买不起炉子,随便选个炭盆,用点柴火把蜂窝煤引燃也可以。 每天只需要烧两到四块蜂窝煤,就能取暖一整天,此外还可以用他做饭,烧水,绝对是价值杠杠的。 此外,叶家的大棚菜也开始尝试加入蜂窝煤,用来提升大棚内部的温度。 当然,叶琛肯定不能跟后世的黑作坊一样,亏待自己的正式员工。 他为大家伙修建的宿舍那绝对是当世一流的。 毕竟这些人每天往来矿区和家里是一件极其麻烦的事情,而且很多人原本就没有家,你不给他提供住宿,一家老小也照样要挨饿受冻。 宿舍有点类似于后世的大学生宿舍,每个房间放六张床,此外桌椅板凳,洗手间一应俱全。 当然,因为是集中居住,做饭肯定是不要想了,因为叶琛给他们准备了食堂。 食堂的饭菜价格不贵,一顿饭大概只需要五个铜板即可。 当然,叶琛却是够仁慈。 但叶琛的朋友可就未必了,他这边儿作坊刚准备落地,萧家、魏家就开始再旁边儿圈地,什么酒肆、茶楼、饭馆、青楼拔地而起。 用萧嵩这厮的话来说,坊子挣钱坊子花,一文别想带回家。 当然,都是些血气方刚的汉子,没有娱乐设施肯定是不成的。 叶琛觉得,如果坊子煤矿发展起来,将来以此为生的工人肯定会越来越多。 到时候免不了在此地开办学堂,杂货铺。 他可不能跟萧嵩他们一样没节操,没下限,他可以在厂区内搞一个话剧院,弥补大家空虚的心灵。 吃完饭后,叶琛带着萧嵩这个天使投资人专门一圈,叶琛自己心里觉得还不错,便扭头看向正在发呆的萧嵩,“怎么样?你觉得咱们这个作坊如何?” 萧嵩点点头道,“好是好,我就有点后悔,我做别驾那么久了,怎么就没发现坊子这里有煤矿,而你家前脚饭馆开到这里,后脚就发现煤矿了?” “还有,你这蜂窝煤炉子用着真舒服,我现在每天晚上睡觉,要点八个炉子,让三十六个中年女仆轮流侍奉着,我只穿犊鼻裤还浑身是汗,都快赶上整桑拿了,怎么一个爽子了得。” 叶琛无奈摇头,脑海里想到他那三十六个中年女仆的背影,浑身治不住的颤栗。 当下便说道,“那你注意多通风,我们没有技术完全避免毒气,别熏死你。” 萧嵩昂着头道,“那肯定的,我又不是没试验过,把门窗关好,把烟囱堵上,不到一个时辰,就能熏死一头猪。” 二人边说边聊,走到宿舍区,萧嵩皱着眉头道,“叶兄,别的我都懂,你这工人待遇也太好了。” “哎呀,这么一比,我感觉那些给咱们做工的高丽人、扶桑人连狗都不如” 这有什么好疑问的? 他们过得好与坏,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叶琛撇撇嘴道,“那些蛮夷,你们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但是基本的人道还是要有的,比如人家干不完活,抽一顿就是了,别动不动就砍头,惹来暴动就不好了。” “至于咱们这里,说实话,花那么多银子,我也心疼。” “但这还不是为了配合你们治灾么?只要我这边儿口子不扎死,外界只会盛传坊子这里有机会,是天上人间,就会有人想尽一切办法来干活。” “流民都集中过来了,自然也好管理了,人最怕的是有念想,只要念想不断,就不会轻易生乱子。” 听完,萧嵩表情凝重,“这一点好是好,但就怕有心人暗中生事,借机挑拨。” 叶琛嘿嘿笑道,“我只管给你们稳定民心,给百姓提供就业机会,让他们有口饭吃,赈灾的事情也可以大家一起配合着来,至于那些恶心人的坏人,不是有你么?你手中的刀是做什么的?” 萧嵩表情不爽,很是郁闷道,“怎么得罪人的事情全都是我来?” 第462章 霸道总裁爱上我 叶琛感叹道,“你是别驾,脏活累活你不干谁干? 前些日子你给郡守搞的那个祈福仪式就很不错,郡守的病好了,流民也跟着混了口饭吃,如今也有棚子住,那些士绅大户,也博了个好名声,大家互惠互利,其乐融融。 我听说青州刺史早晚要高升,到时候咱们家郡守可能就得叫青州刺史了,到时候我就不能叫你别驾,应该叫您青州长史了呢。” 萧嵩撇了撇嘴,他最讨厌别人给他画这种大饼,撑得慌。 叶琛继续道,“对了,我听说张刺史还邀请过你,让你去青州帮忙,你咋不去?逼得新来的长史搞祈福,弄得很不好,那棚子根本没你盖得多,百姓得到的好处,一般般,刺史说了,有时间抽你鞭子。” 萧嵩撇撇嘴,“东施效颦,没创意,还不如跟咱们一样开个矿,雇佣几千个壮劳力干活,这样就能养活起码几万的流民。” “你怎么知道州里没有这样干?我已经支会郡守大人,派出专业团队,去寻找煤矿了。”叶琛看向萧嵩淡淡道。 “嗯?你疯了?”萧嵩等着大眼珠子,身体前倾,一脸崩溃地看着叶琛,“老叶,我可是投了钱的?我的私房钱都给你了,你知道如果不是拿钱去投资,我现在的一百零八个女婢就不是四十八的,而是十八的啊!” “目前能开采煤矿的,只有长安和太原,你帮他们也寻找矿山,咱们不就挣得少了吗?圣人都知道派太平公主过来,就是想挣独门的钱,你还想着全天下分享?” “你要是给我搞赔了,我就去你娘门前跪着哭!” 叶琛呵呵一笑道,“我先前还觉得你是萧家的千里马,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啊,你这番见地,不论是从商还是从政,我都不能理解。” “于政而言,你不仅是萧家高门子弟,亦是朝廷的别驾,济世救民才是你的首选之路,这点蝇头小利你就麻痹自己了?推广大规模开采煤矿,对于大周来说,绝对是一件大有裨益之事。政治收益高于经济利益的道理你不懂么?” “从商而言,你觉得咱们的蜂窝煤能运出去多远?河北道、河南道,再远一些,河东、淮南这便是极限了?” “可一旦煤矿的开采大规模推广,那全国百姓都会用,全国百姓跟着享福不说,蜂窝煤炉子的销量也会倍增。但制作铁器,制作蜂窝煤炉子可是有门槛的,论蜂窝煤炉子的制作有谁比得过北海?到时候我们的利润会激增,而北海郡更多百姓也会因此有所收益。这才是大局观,这才是搞钱的正确方式。” 说着,叶琛挑眉道,“别告诉我,北海新铁你没入股?我记得郡守是开放了官私合营的。” 叶琛看着萧嵩,却见萧嵩都要哭了,天空中飞来几片落叶,更是平添几分悲伤的氛围,萧嵩指着叶琛破口大骂,“他娘的,你们两口子玩我是不是?你不是说了,你不主导冶铁之事吗?你不主导我跟着掺和什么?跟着赔钱么?” “现在又跟我玩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你真该死啊!” 见萧嵩开始撒泼,叶琛诧异道,“我说了我不主导,我没说我不入股啊,北海新铁有我两成银股,半城地股,半成技术股,合计三成股子啊,郡守没跟你说吗?” 萧嵩冷笑,咬牙切齿道,“你那女人,自从穿了你送的羽绒服,就已经变了,她已经不是忧国忧民的卢秀宁了,她现在每日偷着傻笑之外,她已经变成了监守自盗、卑鄙无耻、欺压下属、口不择言的暴徒。我要向圣人检举她!检具她身为郡守,出卖大周利益给你!” 叶琛呵呵笑道,“急什么?是郡守跟你说的时候,你没在意?我要是你,回头就问问,是否还能购买股子,跟着掺和一脚。” 萧嵩竖着眉头,骂骂咧咧道,“说是说了,这个臭女人一脸肃然,萧嵩啊,咱们北海郡苦啊,连个冶铁作坊都搞不起来,缺银子,缺人,叶县男都出了钱了,你也出点。” “她说的这般凄苦,我岂能便宜了她?” “要知道,她前脚刚穿着崭新的羽绒服嘲讽了我!害得我被全郡城的同僚嘲笑!” 叶琛讷讷道,“这可不怪我,我解释过的,你不听的。” “我自然是听得,旧是旧了点,样式丑了点,但是他暖和啊!” “而且我最近大张旗鼓的赈济灾民,自己不穿的穷一点,别人还以为我是狗大户,我哪能受得了?我这是自污啊!她凭什么羞辱我!” “我就是受不了卢秀宁那丑陋的嘴脸!我做她的佐二官,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天天被算计,好处都是她的,倒霉事儿全是我的。好不容易有个挣钱的机会,还说得苦大仇深!” “行了,行了,大男人跟一个女人计较什么?你有这个时间,多长个心眼,不就好了。”叶琛拍着萧嵩的肩膀安慰道。 “不行!我心里憋屈,这个别驾做得太难了,一点油水都没有,我平日里都是贴钱再做,好不容易有钱赚,她还忽悠我。” “好了,好了,给你个赚钱的机会,我这边儿马上就要正式运作了,你去找北海郡的炭商,把他们手里的薪柴和木炭买过来。” 萧嵩愣神道,“买这玩意干啥?咱们已经有煤炭了啊?” 叶琛思索道,“最好全买过来,尽量说服他们卖,不要在乎钱。” “你也知道咱们有煤炭了,可是你想过没有,咱们的作坊一旦开动,生产出来的蜂窝煤对于百姓来说绝对是碾压的。有了便宜的蜂窝煤,谁还买柴买碳?” “你可知道,天下有多少樵夫指着砍柴活着?又有多少小商人在囤积薪柴和木炭?你是别驾,总不能看着他们饿死?” “你不想前脚解决了几千人的生存问题,后脚又迎来了数千人的暴乱。你要知道,樵夫天天抡斧子,劲儿可大。” “与其让他们有朝一日砸在手里,不如咱们先买过来。前线一直打仗,制造武器的木炭肯定是稀缺的,到时候我们再转手挑选好的木炭,卖给朝廷,这又能大赚一笔,这又是妥妥的互惠互利知道么?” “娘列!老叶,我发现这别驾不该我做,该你来啊!你这搞个木炭,条条框框,边边角角都想到了。”萧嵩现实恍然大悟,旋即一脸惊讶道的说道。 叶琛笑了笑没多说什么。 谁让他小时候读过卖炭翁,知道这底层百姓的苦呢。 萧嵩却无奈道,“但是你搞错了一点,那就是我,北海别驾萧嵩没多少钱了,买不起那么多木炭。” 叶琛神色一肃,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银票,递了过去,“为了天下苍生,这笔钱我借给你,一分利!” 萧嵩看着手里熟悉的银票,半晌之后吐出一口气,一脸鄙视道,“拿我的银票,借给我,然后挣了钱之后,还要还你一分利,叶老蔫,你改名叫叶黑,我恨你!” 叶琛作势要收回银票,口中冷笑道,“算了,我改变主意了,银票还给我,我自己去收。” 萧嵩立刻换了一副嘴脸,拉着叶琛的袖子道,“好哥哥,开玩笑,开玩笑,你哪有那个时间,去收柴火木炭啊,交给我,不就是一分利么,我出,我出。” 叶琛手里捏着银票的一角,一脸认真道,“其实有人约我,说给我两分利的,我刚才觉得我们是兄弟可以帮你一把,但刚才我觉得我们不是了。” 萧嵩恨不得现场刀了叶琛,但钱在人家手里,他没有办法,只能低眉顺眼,拉着叶琛的袖子道,“好哥哥,只要你借给我,别说二分利了,我都是你的。” 叶琛无奈道,“拿着我的钱,赶紧在我的作坊离开!” 萧嵩手里攥着银票,一路小跑,一边儿跑,还一边儿小声呢喃道,“早晚有一天,我萧嵩会很有钱,所有人都不能跟我大声讲话!” 说完还转头嫌弃的看了眼叶琛,却见叶琛正在远远的看着他。 萧嵩立刻换了一副嘴脸,“叶贤兄,外面冷,别送了,赶紧回!” 第463章 大昌帝国 果真如叶琛预料的差不太多。 这边儿的煤矿刚一招工,各地的流民就跟疯了一样往北海郡坊子村这边儿涌。 要不是青州刺史收拢了一部分,估计流民会更多。 不过这也有一定的好处,那就是北海郡虽然流民众多,但不是天女散花似的涌入地方,给地方造成很大的麻烦。 但风险也是巨大的,那就是蜂拥而至的流民如果得不到处理,势必会引发一场巨大的灾难。 在叶琛的安排下,清河乡联合北海县,立刻派出精干的队伍,组成工作队,安抚这些受灾的流民。 陈霸道就是流民之中的一员。 与一般的流民不同的是,他登基六年了。 他六年前,从老皇帝手里接过帝位。 至于老皇帝,在位时间比较短,他老人家以小拐子村为国土,创建了大昌帝国,不到三天就病死了。 陈霸道继位之后,封自己的结发妻子为皇后娘娘,村里的刘寡妇为皇贵妃,此外还有几个昭仪,大儿子为大太子、二儿子为二太子,村里的落地书生齐老二为左班丞相,半截身子入土的老道士耿老道为右班丞相,屠夫王大牛为大将军。 帝国延绵国祚六年,都没被朝廷发现,帝国子民每年都能增加三十余人。 如果不是这两年闹灾,大昌帝国绝对是一副欣欣向荣的姿态,而大昌帝国皇帝陛下,绝对也能多收几个妃子,为大昌帝国多添几个子嗣。 谁曾想,天有不测风云,连年干旱,帝国一点粮食都不长,逼得他这个皇帝陛下,也不得不带着帝国的子民东狩,路上还活活地饿死了右班丞相,怕帝国的子民饿极了吃了丞相,他还专门给火化的尸体,最后赐予谥号文忠,以纪念其为大昌立下的丰功伟业。 半个月前,他就知道坊子村招纳挖煤工人的事情。 大昌帝国内部,对于此事可谓是议论纷纷。 但大多数对此表示极其反感。 不少臣子都觉得,大昌帝国的终极目标是推翻暴虐的伪周朝廷,纵然是一时帝国陷入低谷,也不该去做如此下贱的事情。 大家都去打工了,帝国兴盛大业谁去操持? 甚至还有人说,大昌帝国应该发王师,去抢劫了坊子村的作坊。 听说里面的作坊主特别有钱,而且还有很多粮食。 能够靠战争获取财物,为什么非要去踏踏实实的做工? 没办法,大昌帝国的官员实在是太多了,基本上连村口瞎子老陈,都是正七品的县令。 不过大昌帝国的皇帝陛下陈霸道却觉得臣民们都太糊涂了。 大昌帝国现在最缺的是什么? 缺的是粮食和钱。 而且他是听过伪周叶县男的名号的,那是个说一不二的男人。 那是自己做梦都想收服的男人。 只要他来,给他个一字并肩王都不是问题。 眼下,自己的帝国太难,想要收服人家几乎不太可能。 但是,可以给他打工啊。 在他看来,伪周朝廷还跟蛮夷开互市,做生意呢。 我大昌为何不能与伪周做生意呢? 只是目前我们没有商品,出卖的是劳动力罢了。 帝国的子民嗷嗷待哺,自己岂能沉迷享受,大不了辛苦一些,晚上下工之后,继续处理朝政。 为人君者,继承大统,有几个不是宵衣旰食呢? 皇后和妃子们都是懂事的,因为他们这些日子偷偷摸摸地做了些散工,赚了些铜钱,让太子和其他皇子都吃了些好的,对此倒是不太抵触。 但大昌帝国妇人不得干政,臣子们对此一致反对。 甚至跪在地上嗷嗷哭着诉说着委屈。 他们越是忠于自己,自己越觉得,自己必须振作。 于是乎,陈霸道仗着雄健的体魄,以及六个千牛卫中郎将的帮助,总算是杀出重围,挤进了采煤作坊人事部。 在这里应聘的人实在是太多了,用人山人海形容也不为过。 面试官是个瘸子,坐在轮椅上,一脸笑意地看着他。 问了他很多问题,诸如工友在工作中,太过于疲惫,邀请你一起偷着喝二两酒休息你该怎么办?再比如你每日工作七个时辰,回家之后,还要面对妻子的哭诉,父母跟邻居的斗殴,你该如何协调家里和工作之间的矛盾? 这些问题深含治国之道,为人之本,让陈霸道更加钦佩,他的梦中情臣叶琛。 只是让陈霸道如何也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回答明明已经足够优秀了。 他自忖,即便是左班丞相过来,也未必比得过自己,但面试官只是多看了自己两眼,就告诉自己,不错,不错,回去等通知。 陈霸道很生气。 村里老孙找自己升官的时候,自己也是这样敷衍他的。 所以陈霸道内心是非常失望的。 等到他回来之后,帝国的臣民们反应各有不同,有深夜过来跪在地上,求自己三思的,有暗中串联,想推翻自己帝位的。 哼,下贱,朕一日不死,尔等终究是臣。 甚至连那些昔日想要进入宫廷的秀女,都开始对自己爱答不理。 说他身为大昌帝国皇帝,竟然要去做下贱的事情。 身为人君,看着自己的臣民挨饿受冻,算什么君? 面对这些不理解,陈霸道心中很是痛苦。 他很想问问,那个死之前,非要过把皇帝瘾的死老爹,你是吃饱了撑的么,非要登基称帝。 要不是你,老子现在说不准都当状元了。 不过即便是如此身陷绝境,陈霸道也没闲着。 除了每日领取少之又少的饼干(一种面糊糊制作而成的饭食)之外,他都会带着千牛卫的将士们,挖老鼠洞。 老鼠洞可是个好东西,老鼠是知道如何储存食物的,而且一旦你掏了它的老鼠洞,它就会气的要命,最后在树梢上上吊。 如此一来,就可以又获取杂粮和一顿美味的鼠肉了。 皇后也是个贴心的。 他每日除了教导皇子为君之道之外,还领着大昌的妇人们去叶家的管事那里领一些散碎的活计,其中有个活相当不错。 那就是养地龙,这个活看似简单,只要报了名之后,就能领到一个木箱子,里面有很多小地龙。 管事说,捡一些动物粪便、杂草、秸秆、枯枝落叶放进去就能养活。 一箱子地龙能换半斤米,看似稳赚不赔的买卖。 但是实际上,不是太湿了,就是太干了,甚至动物分辨也能烧死地龙。 很多人都会把地龙养死,最后得到管事的一顿臭骂。 自家皇后就不一样,养出来的地龙又肥又壮,自己偷偷地吃了几个,感觉身体都比平日有劲儿了不少。 而且叶家的管事看大昌的地龙养得好,每日都赠送几个鸡蛋。 那日在国宴上,群臣看着自己拿着刀子,将一枚枚鸡蛋切开,分成四份,每人尝了一口,几乎所有人美的魂儿都飞了。 哼,一群没有见识的佞臣。 得到赏赐,竟然自己就吃了,不知道带回家中,给孩子以及父母吃。 只是听皇后说,这地龙生意似乎也做不长了。 叶家的管事好像说是什么,天气凉了,地龙养不活了。 一下子帝国的生计又断了,逼得陈霸道夜不能寐,辗转反侧,一宿宿的在皇宫(一处简易的茅草房)思索救国之策。 这一日,就在陈霸道处理御史中丞和工部侍郎因为一个耗子的归属问题大打出手的事情的时候,一个陌生的面孔出现在自己眼前。 “呦呵!还挺有排场!”老者被两个千牛卫拦住,忍不住哈哈笑道。 “不得无礼!我平日里怎么教你们的,面对长者要有礼貌!”陈霸道训斥了两个不懂事的千牛卫,赶忙迎了过去。 老者看了一眼陈霸道,点点头说道,“不错,挺精神的,块头也不错,你就是陈霸道?” 陈霸道抱拳道,“正是在下。” 旁边儿两个年轻人面带不忿之色,老者也没搭理他们。 老者点点头道,“明日去甲字区报道,进行为期十五日的军事训练和员工岗前培训,如果军训和岗前培训有一样不合格,你就会被刷下来,明白吗?” “这是你的录取通知书。” 说着,老者递过来一个精致的册子,用的是上等的纸张,上面印着北海叶记四个字。 “老先生”陈霸道觉得老者气质不俗,想要礼贤下士一番,却不料老者根本不搭理他,骑着老马慢吞吞地走了。 第464章 夫妻夜话 两个千牛卫中郎将一脸悲愤道,“陛下,他羞辱您,臣请求杀了他,给您雪耻。” “闭嘴!那头老马年纪大了,肉又酸又柴。”陈霸道训斥道,“你们要是闲的蛋疼,就去地里拔点野菜,朕现在很安全,不需要你们保护。” 轰走了两个中郎将,他浑身无力地坐在两块石头垒成的龙椅上。 一时间内心百转千回。 直到夜幕。 一个身材中等,留着一双大脚,身材瘦削的女子唉声叹气地回来了。 开口就说道,“霸道,今日我领着秀儿他们去扫了一天的地,你不知道,我挤了半个时辰才抢到的好活,一口气得了六个杂粮饼子,还有三十文钱,另外管事觉得我干活不错,还赏了我一小碟八宝咸菜,今晚你有口福了。” 陈霸道手里捏着录取通知书,听到皇后在自己身边儿絮絮叨叨半天,才意识到皇后辛苦了一天,人已经回来了。 他赶忙按住女人,给他揉捏起肩膀来,“妹子,你辛苦一天了,做饭交给朕。” 妇人眉头一皱,“都什么时候了,还朕不朕的,你爹糊涂了,你也糊涂了,你这个皇帝管几个人啊?” “嗨,大小也是个皇帝,就这村里的赵四和王五还想谋朝篡位呢。”陈霸道细心地给皇后按着肩膀。 “靠右边儿一点,对对对,舒坦。”妇人疲惫了一天,嘴里发出阵阵舒适的呻吟声,“你这边儿有什么进项吗?” “封儿和禅儿都是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可不敢饿着他们。” “我有什么进项,最近方圆十几里的耗子都成精了,郡城那边儿的大门也关着,根本不让咱们进,我是没啥办法。” “这老天爷也太不是东西,朕贵为天子,他怎么就不给下雨呢,这不是逼死个人么?” 妇人揉着发酸的手臂,说道,“要我说,就是你们这群混账,僭越做了一堆糊涂事,惹恼了老天爷,不然怎么会一直不下雨。” 陈霸道立刻皱眉道,“可不是,你忘了,我称帝的那天,村口出了七彩的云桥,大家伙都说我爹升天了,等我死了,也是这个命呢。” 女人瞥了一眼陈霸道,“你快别说了,我那日干活时,听温公子说,你们看到的那七彩的云,叫彩虹桥,下雨的时候就有” “啊?皇后啊,这王命是老天爷赏赐的,你可别乱说。”男人对自己的身份深信不疑,虽然被老爹推上来,他有点埋怨。 但他一直觉得自己多少有点王气的。 “好好好,你有王命,但总不能每日坐吃山空,再这样下去,可就要饿死人了。”妇人无奈道。 陈霸道叹息一声,坐在妇人旁边,将手里的录取通知书递了过去,“皇后,我准备与伪周合作,去他们那里做工。” 妇人愣了一下,拿起录取通知书,拆开看了看。 又一脸诧异的看着陈霸道。 陈霸道看着一脸委屈的皇后,小心翼翼道,“皇后,你这是怎么了?” 女人叹息一声,抱住陈霸道,“霸道,委屈你了。你能放下身段来,真的很不容易。” “那你刚才是?”陈霸道疑惑道。 “我们都出去干活,风言风语的倒是无所谓,关键是你们村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怎么办?” “我可以授命丞相监国,让他处置。” “你可想好了!你村里这帮家伙,都是一群有疯病的。万一他们检举你,说你造反,你怎么办?” “龙袍、玉玺我都藏好了,谁敢举报我,一定会被当疯子抓起来的。”陈霸道自信道。 “霸道!你说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就是你去跟官府认错!就说你是被一群愚民给忽悠的,就凭你的智慧,我的勤恳,咱们两口子什么日子过不上?你不是说你年轻的时候,想当状元吗?咱们两口子一起挣钱,让封儿和禅儿都有书读,没准就成了呢。”女人忽然对着陈霸道哭诉起来。 “这种事情怎么有机会跟官府认错哦!而且你瞅瞅,眼下这天下,多少人跟咱们一样流离失所,就算是认错了,朝廷不怪咱,咱就能活下去吗?”陈霸道心里其实也打退堂鼓,可是千人之上,唯我独尊的感觉太爽了,他其实还是有些不愿意放手的。 “皇后,我其实担心村子里的妇人!每日叽叽喳喳个没完,整天胡说八道,我怕他们惹出祸事来,尤其是友邦送我们粮草,让我们来北海为害这事儿,万一让朝廷知道,咱们就完了。” 妇人也知道,他们能流窜到北海郡,是得了粮草的支持,万一说出去,确实很麻烦,当下嘴里不情不愿道,“几个没见识的妇人罢了,我还是能收拾的。” “只是我听说,下井干活非常辛苦,而且危险,万一” “万一我没了,你不可干政,自古妇人干政,没有好下场。”男人一脸严肃道。 女人本来酝酿了半天感情,想说体己话,结果被男人一句话给憋了回去。 “去去去,死了拉倒,你死了,这破朝廷也就散了,老娘也好拉扯孩子们长大成人。”妇人道。 陈霸道是知道皇后关心自己的,脸上虽然没什么笑容,但是心里甜滋滋的。 “你放心,我乃是真龙天子,苍天庇佑,不会出事的。” “而且,这是叶良臣的生意,岂能害人性命!” “我每日去给他做事,也相当于多顾茅庐了,将来我推翻暴周,封他个丞相啥的,也算是千古佳话。” “最主要的是,臣民整日吃不上好的,怕是身体吃不消。” “我若是能真的干下来,能挣不少钱,到时候也可以补贴大家伙。” 女人无奈道,“他们就是绑架你,想着让你帮他们,你怎么就是那么傻。” 男人嗔怪地看了一眼自己的皇后,“我如何不知道呢?可乱世总该给他们个奔头?我觉得邻村的那个村正,非要说他是九天玄女转世,就跟有脑疾似的。” 妇人一想起那个动不动就翻白眼的老头也给逗笑了。 “那老东西整天糊弄人,让大家把粮食进贡给他,自己吃得肥肥胖胖的,大家都饿肚子,早晚让大家给扒了皮。” 说到此处,妇人面带忧色道,“霸道,这出去干活,跟家里不一样,可别动不动就朕啊,爱卿之类的。” 男人叹了口气,“我自然是知道的,毕竟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规矩。出了大昌,我就是一普通老百姓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见自己男人拎得清,妇人这才稍稍放心了一些,“好,那你去了就好好干!这段时间做工,我发现这个北海叶家确实不错,这个叶县男能成大事,你跟着他混,没准儿也能混个管事啥的。” “我还听前些日子领头干活的刘奶奶唱曲儿呢,说什么,咱们工人阶级有力量,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钢,比铁还硬比钢还强,你千万不要因为给人家干活,就下贱了。” 陈霸道看着皇后一脸认真的模样,不屑道,“听听得了,国之四民,士农工商,这工是最低贱的,还不如商呢。” “做商的,还能勾结官员,做工的,拿什么勾结?还不是天不亮就干活,天黑了,还不敢歇着,一年三百多天,恨不得干出六百天来。人家放个臭屁,还得跑过去闻一闻,说是香的,晚一步就得让其他的畜生抢先巴结上了。” “你忘了,前些年咱家请了个宫女,贵妃她们是怎么祸害人家的?硬生生把人家累跑了。” 妇人皱眉道,“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我觉得这叶县男不太一样哎!今年你生病打摆子,他们那货郎给治好了病,都没说你钱,你还要封人家御医,你忘了?” “我知道,所以我才想收下这叶良臣,因为有他,咱们大昌的子民才能过上幸福的生活!不说了,皇后,你歇着,我把这饼子热热!” 第465章 我不纯洁了啊 翌日。 天色微微发亮。 陈霸道便在臣民的饥饿的哀嚎声中苏醒过来。 考校过二位太子的功课之后,便匆匆上路了。 见识过上一次的人山人海,陈霸道觉得宜早不宜迟,吃了几只皇后截留的地龙干,又喝了些水煮饼子,便匆匆出发。 他一向勤政爱民,平日里就算是刮风下雨,臣子们也要在他家议事。 小小的上工,对他来说,简单得很。 他虽然贵为天子,也是需要下地干活的,他知道寅时如果还不出门,就是懒汉。 如果自己是东家,也不会喜欢这样的。 一路上,陈霸道不断地反思,自己这般优秀,为何还落得国破民走,连右丞相都饿死了。 最后也没有明确的结论。 只能忍不住长叹一声,悠悠上天,何薄于我。 只是走了没多久,忽然太子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爹,我要跟你一起去干活。” 陈霸道皱眉,拉着儿子到了一边儿,小声道,“太子,你还小,要以学业为重,不然待为父龙殡归天之后,何以御国?” 太子哭闹着不停,非要跟着,嘴里还念叨着,“我才不治你那破国,都是一群疯子,我要跟你去干活,你不在家的时候,他们一群人跪在地上,哭着要立我做皇帝,娘又带着女人们干活去了,管不着我。” 陈霸道一头的冷汗,心里对自己这帮不靠谱的臣下气得要命。 朕就出门一会儿,你们就开始拥立新君了? 看着吓得小脸发白的太子,心里很是无奈,时间已经不够了,再送他回去已经来不及了。 让他自己回去,一是怕他们真的拥立这傻小子做了皇帝,二是怕半路被人敲了闷棍,给吃掉。 只能硬着头皮带着他。 这一路,陈霸道越想越气,自己身为一国之君,为了他们宵衣旰食,不辞辛苦。 他们怎么竟想着谋朝篡位啊! 太子也一直问东问西,说是听说谁干活被骗了,不仅没有钱还让人家揍了一顿。 谁家给人家干活,不仅没挣着钱,夫人还让七八个大汉给祸害,最后气得上吊了。 听得陈霸道眉头紧皱,对于未来的工作又开始担心了。 自己不会真的出师未捷身先死,亦或是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路上不时地能见到成年男子,大家都是来矿上干活的,带孩子的也不少。 陈霸道一琢磨就知道咋回事,担心家里孩子被人吃了,让他们跟着过来,还能省下半份工作餐来,分给家里的孩子。 路上各种吹牛逼的。 什么自己晚上可以睁开第三只眼,一眼就能消灭鬼怪的。 什么自己祖坟冒青烟,上辈子肯定是天兵天将。 自己玩烂了的把戏。 要是真那么牛逼,怎么可能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众人抵达培训地点之后,一座巨大的仓库,里面摆满了桌椅板凳。 但里面空荡荡的,桌上和地面上散落着一堆碎纸和杂草。 至于叶家人,则一个都没有看见。 不过大家素来知道叶家的口碑,便扎堆坐在凳子上,开始继续吹牛逼。 陈霸道也有些迷糊。 不是说在这里培训么? 怎么一个叶家的人都没有? 太子拉着自己的袖子说道,“爹,这是不是骗人的!你看这里,乱糟糟的,一点都不像是正经地方。” 儿子这么一提醒,陈霸道脑海里忽然想起了面试时,面试官说的话,“如果你的工友都懒惰,没有积极性,你该怎么办?” 当下陈霸道起身,示意儿子不要乱跑,自己则从墙边儿拿起扫把说道,“诸位,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咱们把这里收拾收拾,反正将来咱们都在这里培训,也便宜不了别人。” 陈霸道的嗓门很大,听完他的话之后,立刻有约莫几十个勤恳忠厚的汉子起身,跟着说道,“对啊,以后大家都是工友了,一起收拾收拾,干干净净的,着看着也舒心。” 大多数人只是瞅了一眼,骂了句,“傻逼!” 然后继续扎堆扯淡起来。 陈霸道也无所谓,知道万事都有听话的,也有好吃懒做的。 他只需要把愿意干活的人组织起来就可以了,几十个人不算少了,把这大仓库收拾收拾是没问题的。 毕竟他做过皇帝,有一定的组织经验。 旋即招呼愿意干活的过来,“咱们干活也不能瞎干,咱们分成六组,每个组干一片,这样干得快,管事一会儿来了,看着干净,心里舒坦,咱们也少受罪。” “还有,你们每一个小组,要分出三个人擦桌子,四个人扫地,六个人拖地,这样我们的速度回快一些,还要地要拖两遍,这也太脏了。” “还有,你们自己选一个小队目出来,小队目负责协调,看哪里不满意就去补充着干干,哪里缺人,就去哪里帮忙。” 大家见陈霸道说得条理清晰,而且相貌周正,不像是坏人,天然愿意听他的,纷纷颔首,按照他的要求,有去外面打水的,有拿着扫把开始跟着收拾的。 他们不知道,此时不远处,二壮和赵海棠正透过墙壁的小孔看着里面的情况。 赵海棠问道,“那些不干活的怎么办?” 二壮咧着嘴道,“不干活的,自然是要被淘汰了啊!先前招收的都是杂工,这一次是下井的正式工,容不得有半点马虎,虽然这么一刀切肯定会有人才被埋没,但是绝对会淘汰点大部分庸才!” “还有那个在村里当皇帝的蠢蛋,其实不错的,我们可以给他个机会。” 坊子店。 叶家别院。 叶琛正在梦里对着穿着水手服的少女哈哈淫笑,忽然感觉耳边一阵咆哮声传来。 小壮一脸恼火道,“爹,你刚才是不是梦里做坏事了,你笑的好坏!比卢照凌都坏!” 叶琛懵懵的起身,看着骑在自己身上的小壮。 “我刚才笑了吗?” “笑了!笑得极其猥琐!” 叶琛立刻抓了抓小壮的头发,一脸严肃道,“你误会爹爹了,爹爹刚才在梦里惩治了一堆坏人,把他们的衣服脱了,用鞭子抽打他们!” “让坏人得到了惩治,爹爹的正义感得到了满足,所以才会发笑。” “哦!”小壮嘟着嘴,一脸不喜欢的说道,“但是爹你笑的好狂傲啊!快点,今日是正式工开训的大日子,连卢郡守都来了呢,您竟然午睡。” “卢郡守来了?”叶琛皱眉道。 “岂止是卢郡守,还有太平公主呢,刚才卢郡守偷偷告诉我的,让我不要声张。”小壮低着头一脸羞涩的模样。 “太平公主也来了?”叶琛感觉脑袋嗡的一声,人也清醒了许多,再看小壮发现小家伙低着头,仿佛惹了大祸的模样,惹得叶琛一脸疑惑。 “臭小子,你咋啦?”叶琛将小壮提了过来,最近骆夫子对小壮太严苛了,叶琛心疼,便给他请了假,带他出来散散心。 小壮看了叶琛一眼,小心翼翼的说道,“刚才在厂区外面,有两个小子捏泥人,画了楚河汉界,一个人扮演项羽,一个人扮刘邦,用草木为兵,我看他们太幼稚了,就撒了一泡尿,把他们的十万大军给冲了,没想到在旁边儿看热闹的俊俏男子,竟然是女扮男装的公主。” “他还夸我有王者之风呢,一泡尿,就把两个国家的争端给解决了。” “爹爹,我完了,我不纯洁了,我被女人看了。” 叶琛头大,心道,“对啊,你是完了,你不是不纯洁了,你是犯了渎上的大罪啊!” “走走走,赶紧去见客。”叶琛一脸痛苦的从床上爬起来。 路上,小壮骑着马,跟在叶琛一边儿,不停的说道,“爹,公主不会看上我了,不然为啥他不仅偷看我撒尿,还说我有王者之风呢?” “闭嘴!这个事儿以后不许再提!” “哦!”小壮嘟着嘴道,“可是我不纯洁了呀!” 第466章 一见叶郎误终身 父子二人在部曲的保护下,从别院出发,不一会儿就抵达了坊子煤矿附近。 因为刚才率众打扫卫生的缘故,此时的陈霸道得以如愿以偿地选择了靠门比较近,同时又临近讲台的位置。 这边是陈霸道的小心思了,离着负责培训的夫子近一些,总归是能多被看两眼,如果是有机会端茶倒水,势必又离着成功更近了一些。 至于其他人,因为牛逼吹得太多,难免有饥饿感和口渴感。 忍不住拿出些吃食来进餐,这一吃一喝,就露馅了,大家除了草根就是树皮,尤其是刚才那个刚才说自己可以开天眼的家伙最凄惨,不知道在哪儿搞来了一块大骨头,上面有两排厚厚的牙印。 而陈霸道就不一样了,皇后给他准备的饭吃很齐全,两颗煮熟的鸡蛋,两张厚厚的杂面饼子,一小包咸菜。 当他将饭食拿出来的那一刻,大家都瞪大了眼睛,围了过来,一脸的羡慕。 就连太子都忍不住吞咽口水。 陈霸道扫视了一下众人,脸上没有任何的倨傲之色,反而小心翼翼地先将饼子掰了半个给太子,又拿出一小戳咸菜递给他。 最后如法炮制,将鸡蛋也做如下处置,旋即对围过来的众人招招手道,“大家相逢就是缘分,来来来,别看着,一起吃。” 众人纷纷抱拳,“谢谢霸道哥。” 至于其他刚才没干活的,也想过来跟着沾沾便宜,立刻被一群勤劳忠厚,但是并不愚蠢的汉子拦在了外面。 其实陈霸道自己也很饿,但是却知道,这些人比自己更需要吃东西。 “爹,你怎么不吃啊!”太子用筷子夹了些咸菜,将自己那半个饼子掰开,夹在中间,小心翼翼地递给陈霸道,连一块沫沫都怕掉了。 陈霸道其实也很饿,此时已经走出了培训室,蹲在地上,拿着水葫芦咕嘟咕嘟地灌水,见孩子一脸心疼,陈霸道拉着儿子站在阴凉下,小心翼翼的说道,“孩子,这便是爹爹的帝王之术了,万物与一人,则有一人之本,万物与十人,则有十人之本,若是万物与天下,则天下群雄莫能与之争。” 太子噘着嘴,一脸丧气道,“爹,都饿得喝水了,您就别做皇帝梦了。” 陈霸道把脸一横,训斥道,“不想做皇帝的把式不是好把式!太子,你莫要灰心丧气,终究有一日,爹爹会给你打下一片大大的疆土。” “到时候万民臣服,百姓安居,大家都有一口饱饭,一顿能吃四个肉饼子,什么突厥、西域都要来拜咱,史官称赞咱爷俩乃是万世仁君。” 说着说着,陈霸道两眼放光,仿佛千秋霸业就在脚下。 忽然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培训官来了!培训官来了!” 陈霸道一眨眼的功夫,脸就变了模样,手中的葫芦一抖,撒了些水在手上,把脸擦了擦,着急忙慌的一路小跑回培训室,就站在门口处,用尽力气挥手,“大家别坐着了,赶紧出来迎接培训官。” 说着,还怕乱糟糟的,惹恼了培训官,主动招呼大家站成两排。 叶二壮和赵海棠一直远远地观瞧着陈霸道,见此,素来高傲的二壮也忍不住道,“此乃大丈夫也!” 等到叶琛和小壮抵达,二壮赶忙上前,将大致情况跟叶琛说了说,最后补充道,“因为调查时间太长,有些人已经饿得不行了,怕是来不了了。” “而且,孩儿也准备淘汰一大波人,到时候估计人员会减少半七成以上。” 对于二壮的办事能力,叶琛素来是很欣赏的,当下颔首道,“宁缺毋滥,做得对。” 随后翻身下马,并没有进培训室,就在校场上的点将台上站立,高声道,“诸君!在下北海叶琛,这厢有礼了!” “呀!这么俊俏的男人,就是传说中的叶县男么?” “能不俊俏么?圣人隔着十万八千里,都想招为面首的男人!” “看来这作坊肯定能长久,县男都亲自来了!” 男人们兴奋地对着叶琛行礼,有跪在地上给他磕了一个的,有对他抱拳,有对他挥手的,叶琛看得清楚,刚才二壮提及的那个叫做陈霸道的男人,对他庄重的行了叉手礼。 叶琛并不因为给大家寻了一条活路,便有丝毫的倨傲。 对方即便是衣衫褴褛,他依然规规整整地给大家还了礼。 “大家快快起身,咱们煤矿作坊有职务之别,并无高下之分。” 小壮一脸严肃地跟着父亲还礼。 卢秀宁穿着崭新的羽绒服,脖颈上系着粉色的围巾,看起来竟然有一种后世职场大长腿的风范。 秋风浮动了卢秀宁的发丝,映在她如玉的面庞之上。 笑靥如花。 二壮的眼睛都直了,半晌愣愣地喊了句,“娘!” 小壮听完瞬间急了,红着小脸瞪了过去。 卢秀宁听完,脸也腾地一下红了,下意识地想要摸一摸二壮的脑袋,却见他红着眼睛,哭着跑了。 叶琛缓过神来,对卢秀宁叉手道,“孩子太想念母亲了,想必是一时精神恍惚,认错了人,烦请郡守莫怪。” 卢秀宁看着一脸严肃的叶琛,忍不住摇摇头,心中暗道,“沅有芷兮澧有兰,悦公子兮不敢言,叶兄啊,你就不能说点我爱听的吗?” 踟蹰了半晌,卢秀宁指着那群站在不远处的男工说道,“这便是你招的工人吗?看起来都魁梧有力,且不像是有什么坏心思,真不错。” “自然是不错的。”叶琛面带疑惑道,“刚才听小壮说,太平公主也在,怎么不见其踪影?” 卢秀宁心道,“长安城中,闺中密友横刀夺爱的事情还少么?我岂能让他做一见叶郎误终生的事情。” 但嘴上却连忙解释道,“太平公主有要事在身,今日只是路过此地,谁让你大中午酣然大睡,误了公主大驾。 人家公主说了,你叶县男是国之贤才,献上的诸多国策,她都研读过,却是治国良方,心生敬仰之意,已经许久了。 她之所以登门而不拜,是怕惊扰您休息,有朝一日,定然献上拜帖,带足了礼物,再秉烛而谈。” 叶琛抚摸着颌下的胡须,心道,“我真的那么有面子?连太平公主都那么崇拜我?不是因为颜值?” 正琢磨,却见一股浓浓的醋味扑面而来,赶忙一脸严肃起来。 而彼时不远处的陈霸道正远远的看着叶县男,眼神中闪出道道光彩。 心中的动荡此起彼伏。 这便是朕的叶良臣么? 身居高位也不倨傲。 面对权贵而不阿谀。 这不就是朕苦苦寻觅的良臣么? 朕之所以一直这般落魄,就是缺了他这样的贤德之士辅佐啊。 太子以手扶额,看着老爹一副痴汉的表情,口水都流在自己肩膀上了,赶忙拉了拉老爹的袖子,“爹,爹,形象,形象。” 第467章 总有一款饼适合你 叶琛转身,看向众人,歉声道,“诸位,不好意思,耽搁了大家一段时间!” “闲话不多讲,咱们便参观别聊!” “希望你们所有人都能考核通过!” 叶琛说话的功夫,小壮已经拉回了二壮,打开了房舍的大门。 房舍是三层的赫鲁晓夫式的楼房,虽然样式单一,但是功能齐全,这种小楼,即便在后世的帝都,叶琛也是见过的。 而且还是六万一平呢。 楼下的苗圃里种了些绿植,而在苗圃旁边儿,还有一些健身器材,诸如双杠、太极圆盘等等。 陈霸道站在人群中,眼花缭乱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心开始砰砰乱跳起来。 朕的见识竟然这般短浅,这些东西都是做什么的? 若是置身于这样的环境之中生活,该是何等的幸运啊。 一群人簇拥着叶琛,向赫鲁晓夫楼走去。 叶琛解释道,“你们日后要下矿干活,身上会沾满黑灰,所以这洗漱是每日必须的,咱们矿上会有工人,给你们烧热水,所有人必须每日洗一个澡。” 不仅仅是陈霸道,几乎所有人都不时的左摸摸,又摸摸,一副这是啥么的样子。 看着眼前,干净的房屋,整齐的床铺,叠成豆腐块一般的被褥,所有人都有一种震撼的感觉。 这哪里是来做工的,这确定不是来当皇上的? 每个房间都布置了多功能木桌,平时可以用来摆放杂物,也能用来读书,陈霸道看得清清楚楚,墙壁之上还镶嵌了书架。 每个书架上,还摆着几本书,以及一摞厚厚的纸。 我们在这里做工,还会教我们读书识字吗? 叶良臣莫不是疯了? 国家要是想太平,人员要是想管控,不应该愚弄他们呢? 他们都跟驴一样干活,这样才好管理不是么? 所有人都一脸懵逼地看着叶琛。 不知道他们是来干活的,还是来享受的。 叶琛微微一笑,高声道,“诸位,虽然你们目前是来培训,但是宿舍也是对你们开放的。” “会有专门人员,对你们进行为期十五日的培训。” “每一个经过考核的人员,都会成为叶家的正式员工。” “此外,还有班组长,可以领取额外的月钱。” 听到钱的时候,所有人都兴奋起来。 尤其是还有机会多领,大家都不由得警惕地观察起周围的人起来。 见大家兴奋,叶琛不忘补充说道,“当然,这钱也不白拿,成为正式员工之后,也要定期考核,每月考核一次,分为工作业绩考核和文化考核,能者上,庸者下。” 一提到文化考核,几乎所有人都把脸耷拉了下来。 大家都是一群大字不识半个的糙人,这要是考核文化,岂不是要被淘汰? 叶琛也不多言,而是让他们自己参观。 大家伙忍不住又开始扎堆,三五地参观起来。 赫鲁晓夫楼最大的特点就是雷同,其实没啥好看的,叶琛又带着他们去了食堂,参观了菜品,最后带着大家下了矿井,让大家对于工作环境有了大致了解。 等到了黑漆漆的地下,大家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心来。 原来他们来这里不是单纯的享受的啊。 这便是叶琛耍的小心了。 若是让工人直接去矿井,那里那么辛苦,难免会有些人打退堂鼓。 可见过了宿舍和食堂之后,即便是下面是地狱,大家也不觉得那么苦了。 最后叶琛将众人重新聚集在广场上。 “咱们坊子煤矿,会生产大量的蜂窝煤,出售到千家万户,给北海乃至青州的百姓送去温暖。” “这是一份非常有意义,且回报相当不错的工作,希望每个人都去珍惜它。” “”叶琛本想疯狂cpu一番大家,但是发现没有学问的劳动人民,你跟他说那些废话没有用。 他们压根就听不懂。 最后叶琛只能无奈停止演讲,反而笑眯眯地看着大家伙说道,“好了,说这些便差不多了,大家有什么疑问吗?趁着我在,可以畅所欲言。” 陈霸道看完了矿区,对于工作环境相当的满意。 下矿干活肯定是辛苦,他早有准备。 但是无论如何他都没有想到,原来他们的吃饭环境,居住环境会那么好。 听到叶琛问话,见众人都往后退,他却大大方方地走上前问道,“叶县男,请问,这里是您亲自管理吗?” 叶琛对这个陈霸道印象不错,便笑着说道,“准确的来说,是由叶家管理,此外由萧家、魏家、李家、孙家、以及官府代表协管!” “我知道,你们来之前,可能听到过各种风言风语。什么会死人,什么不给钱。” “但是你们觉得叶家会给不钱?北海郡会给不起钱?煤矿背后的东家们会给不起钱?” “而且,为何由坊子煤矿,我想你们比谁都清楚。” “还不是看你们背井离乡,居无定所,连口包饭都吃不上,给你们寻一条活路?” “你们挣了钱,切莫胡乱地花出去,要记得给家里人买米买粮,养活他们。” 几乎轻咳之间,现场就骚动起来。 这煤场竟然有那么深厚的背景。 他们以为只有叶家一家呢,谁曾想到官府、魏家、萧家等诸多他们想都不敢想的存在,参与其中。 这下子大家更放心了,不用担心拿不到钱。 看众人那激动的模样,叶琛继续问道,“身为叶家的工人,要有自信,往后捎什么,你就没有问题问吗?” 叶琛随手指了一个胆怯的汉子问道。 那汉子红着脸道,“东家,俺刚成亲没多久,可以每日下工之后回家吗?俺担心娘子耐不住寂寞!” 话音落下,引来了众人的哄笑之声。 果然! 难怪后世的电子厂都喜欢没成亲的小年轻。 年纪大了,牵挂就多。 不在家,还有人替你照顾老婆。 叶琛苦笑一声,撇撇嘴说道,“培训期间所有人必须住宿,这是为了强化管理!至于培训结束后,有两种模式,第一种,住在宿舍,甚至你缴纳一些月钱,咱们作坊还能给你们提供夫妻间,让你们一家人住进去。” “第二种,便是自己居住在外面,作坊会给你们补贴一笔等额的住宿补贴,这笔钱你可以用来解决住宿问题,以及补贴家里。” 说到此处,叶琛扫视了一眼众人,继续说道,“我看你们很多人带了孩子,想必觉得外面不安全,所以咱们作坊会在近期开办一所学堂,请夫子来教育你们的孩子。” “大家只要安心干活,没事多加加班,多挖出些煤来,孩子还有机会上高级班,由有功名的夫子亲自教导。” “当然,我还可以明确地告诉大家伙,本作坊每个月工作量完成排名前五的员工,还能将孩子送到清河书院读书,清河书院我想大家应该听说过的,咱们北海郡排名前三的书院,里面有北海知名举子温华、卢照凌、孙望峰,甚至连渤海名门高适,都隔三岔五过去旁听,可以说是,不论是谁,只要进了清河书院,就算是半只脚踏上了科举场。” “此外,身为清河的乡头,本县男也会定期开课讲学。”叶琛一脸严肃的说道。 给这帮家伙画饼不太管用。 但是如果把饼划给他们的孩子,可就不一样了。 哪里有做父母的,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前途光明的呢? 果然,随着叶琛的话音落下,下面立刻沸腾起来。 “天啊,县男竟然会给我们的孩子讲课!” “听说县男还是圣人认可的举人呢!让他老人家教咱们孩子读书,不给钱也成啊。” 陈霸道听完叶琛的话,更是一脸激动的看向自己的儿子。 太子还有些懵懂,不知道为何父亲这般激动。 却听陈霸道轻声道,“儿啊,为了让叶县男做你的太傅,你爹我就是累死我都愿意!” 第468章 严苛的大掌柜 叶琛见自己说得差不多了,便看向身边儿的二壮道,“下面将有本作坊的大掌柜叶二壮给大家说一下培训的具体相关事项。” 叶琛肯定不可能把时间都消弭在此地,后来的具体运营肯定是二壮来调配的,有什么他处理不了的事情,再来请示自己。 没办法,现如今人才缺乏,只能靠自家人。 今日之所以叶琛亲自出马,实在是最近北海最近形势不太美妙,流民之间各种流言蜚语胡乱传播,甚至有人开始说,自己是圣人的面首。 狗日的,老子才多大,岂能去侍奉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太? 当然,这还不算最扯淡的,最扯淡的是自己这边儿作坊尚未正式开业,就有人说自己这里是魔窟,准备把人骗过去,做成肉罐头送到前线去。 叶琛自忖,自己大小在北海也算是有影响力的角色,由自己出面,起码能稳住民心。 二壮最近这几个月蹿得很快,到如今已经有一米六几的个头了,叶琛估计他最终能涨到一米八几,也是个响当当的山东大汉。 面对这种场景,二壮已经轻车熟路了,毕竟家里的作坊也都是自己带着。 他咳嗽了一声,扫视了一下众人,便凶巴巴地开腔道,“我这个人不是很好说话,有偷奸耍滑的心思的,有作奸犯科的记录的,趁早自己滚蛋,我们叶家的作坊不养闲人” 卢秀宁正仰头听二壮演讲,他觉得二壮比起自己弟弟卢照凌强太多了。 卢照凌像是他那么大的时候,还拉过裤子呢。 怕被自己看见,寒冬腊月穿着一条单薄的裤子,整天在外面晃荡。 在看看人家二壮,面对着黑压压一片汉子,竟然一点都不怯场。 叶琛瞅了一眼卢秀宁,示意她跟自己一起走。 卢秀宁皱了皱眉头道,“等一等,我想听听二壮是怎么管理这些糙汉的,这对我的施政有很大的帮助。” “有啥好看的,我刚才把好处都讲了,现在肯定就是施威了,恩威并施才是王道,一会儿还要开除几个表现不佳的员工,杀鸡儆猴呢。” “赶紧走,一会儿又是鼻涕又是眼泪的,求到你眼把前,你管不管?” “我来一趟也不容易,而且还有官府的股子,我还想代表官府说两句,让他们撸起袖子,加油干呢?” “让他们全心全意工作,为建设强大、富饶的大周而努力么?别傻了,这话糊弄糊弄温华也就算了,人家就为了混口饭吃,你还给人家画大饼。” “人家想帮忙,怕你们镇不住他们啊!” “别回头,跟我走!”叶琛拉着卢秀宁的羽绒服袖子,大步流星而去。 此时,二壮的声音继续在校场上回荡。 “下面我点到名字的,交出你们偷窃的东西,滚蛋!” “王大年,刚才参观食堂时,偷窃碗一个。” “赵柱子,刚才参观宿舍时,偷窃纸三十七张。” “” 有心怀侥幸,藏在人群之中,觉得刚来可能人家认不出他来的,被叶家的部曲瞬间在队伍之中,拉了出来,一顿拳打脚踢。 吓得其他躲在人群之中不肯出来的,扔掉东西就往外跑。 他们哪里知道,他们从报名的那一刻开始,就被调查得清清楚楚,姓甚名谁,家住哪里,相貌如何,甚至连说梦话常说的词汇,叶家都是记录在册的。 二壮一开场就发威,吓得在场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纷纷庆幸,刚才幸好没脑子一热,偷作坊里的东西。 “下面我说一下,处于淘汰边缘的人,孙乾、刘昊、陈霸道你们这些人表现不佳,要继续努力,作坊会对你们的表现进行重点观察,随时淘汰。” 人群之中,陈霸道的脸色瞬间绿了。 儿子听了二壮的话,也小脸甚至紧张,“爹爹,他们说随时要淘汰你,这可咋办。” 当着儿子的面,陈霸道即便是心跟打鼓一样,依然强壮镇定道,“不怕,一定是爹爹不够努力,接下来爹爹好好表现。” 而随着二壮点名陈霸道的时候,远处的赵海棠则默默地观察着他,见他一点都不气馁,忍不住点了点头。 “这是发掘出一个大才来啊,”说着撇了眼正在台上故作严肃的二壮,骂骂咧咧道,“太畜生了,小小年纪,竟搞一些操弄人心的把戏,还是姐夫好一些。” 下面我说一下被淘汰的行为,二壮看着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的重任,继续说道,“每日晨操三响不至者,淘汰。” “顶撞夫子、教官者淘汰。” “文化知识不及格者,淘汰。” “妄议月钱者,淘汰。” “” “质疑我的淘汰。” 说完这些,二壮继续扫视众人道,“我说的这些很严苛,甚至说有些过分,你们可有疑问?” 有个汉子忍不住举手问道,“敢问” 话还没说完,二壮示意的抬抬手,立刻有几个部曲,上前把一脸懵逼的汉子驾住抬起来,那汉子哭的眼泪哗哗的,一脸委屈道,“为什么?为什么啊?” “我还没说话呢!?” 二壮的小脸上严肃得跟铁板一样,“我再重复一遍,质疑我的淘汰。” 远处的卢秀宁完全看不下去了,沉着脸说道,“二壮太过分了,为了杀鸡儆猴,也不至于这样。人家费劲艰辛走到这里,竟然因为一个疑问被淘汰了?” 叶琛笑而不语,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见刚才被抬出去的汉子,舔着脸笑嘻嘻的走到跟前,“家主,我演得还可以?” 叶琛点点头道,“还行!但是刚才眼泪是挤出来的,表演张力不足,以后要继续努力,下去做事。” 卢秀宁瞪大眼睛道,“你们爷俩,真的是不会刚才那些偷窃的,挨揍的,也是?” 叶琛指了指旁边儿正在干活的部曲,感受到卢秀宁投过来的目光,纷纷转过头来,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 第469章 俺也一样 当然,抛开这些演戏的成分不说,二壮做的其实相当严苛。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自古以来,华夏的老百姓真的不好治理。 就拿开在清河村的咸菜作坊来说,妥妥的福利作坊,事少钱多离家近,都是一个村的人,叶家对大家伙也算是客气。 可你猜怎么着? 就硬是有人把犊鼻裈弄湿了,把盐水溶解了,往回偷盐。 被抓包了,还信誓旦旦地说自己年纪大了,一不小心尿了裤子。 你总不能去舔一舔他的犊鼻裈,来试试里面藏没藏盐? 再往小了说,今天借着打田鼠的理由偷作坊里的一块砖,明天趁着管事不注意,偷偷把咸菜、蔫黑鸭往胸围子、腚沟子里一塞,就往外夹带。 事儿不大,但能恶心死你。 你别觉得夸张,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大家伙做不到的。 到现在叶琛都不理解,你腚沟藏银,疼一通也就罢了,他回报高。 你又麻又辣的蔫黑鸭,你塞他干啥? 塞回去怎么吃? 所以才有了二壮的诸多作为,其实也算是一种服从性测试的表现,当然更多的也是无奈。 挖煤是高危险的行当,不提前立下规矩,等真的大规模开干,搞不好就给你来个大爆炸,大坍塌,到时候你还得赔上巨额的金银。 没开过作坊的人,你是真的不知道人心的险恶和愚昧。 他明明知道这个坑不正常挖,明天就能砸死人。 他真的敢赌明天砸死的是他的工友,而不是他。 二壮要做的就是要通过他的方式,不断地发掘这些工人的承受底线,最后让他们无条件的服从自己。 尽可能地降低将来可能发生的风险。 此外便是叶家打算利用他们做一件大事,那就是通过不断地强化,让这群人疯魔,让他们觉得加入叶家的作坊,是一件非常光荣,非常荣幸的事情。 并在这个思想之下,变得极其优秀。 首先是工作能力要极其突出,其次便是文化水平,在夫子的调教下不断地进步。 让这些人在工厂里的时候,是一颗颗严密的螺丝钉,爆发强大的战斗力,能够生产出更多的产品,为作坊赚取更多的利润,这样投资人就不会有任何怨言。 叶家也可以持续不断地争取财富。 而当这些人散开的时候,就会成为满天星,用他们受到的管理,去潜移默化地协管他们身边的人。 在招工的时候,叶琛可是按照比例,精挑细选的,保证每个村子,都有一定比例的人。 这样,当他们休息的时候,就可以回去潜移默化地影响别人,成为他们所在逃荒村子的领导者,最起码也是有影响力的人物。 这样,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就会汇报,有什么对于作坊不利的事情,他们也会借用威信去反对。 当然,他们所享受到的福利和待遇,也会成为他们的光环,让其他人羡慕、渴望,并期望加入煤矿干活。 而在别人的仰望之下,他们也会越发地珍惜属于他们的工作。 当然,话又说回来,他们不仅有丰厚的回报,可以用来养家糊口,帮衬亲邻之外,孩子们还能有光明的前途。 你说他们会不会努力? 叶琛虽然离着远,但是可以清楚的感觉到,这些留下来的人,有一个,算一个,给他们一把锄头,他们能挖穿地球。 二壮在台上,成功的立下威严之后,则是详细的讲解着一大堆作坊的管理规则。 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都瞪得眼睛跟铜铃一样,听得仔仔细细。 至于叶琛则听得眼泪直流,没办法,这份稿子,是他给二壮润色的。 当初在企业里,他都说了一百多遍了,早就听腻了。 诸如,“忍别人所不能忍的痛,吃别人所别人所不能吃的苦,是为了收获得不到的收获。 不为失败找理由,要为成功找方法。 行动是治愈恐惧的良药,而犹豫、拖延将不断滋养恐惧。” 以上种种,听起来都是为你好,但终究是离不开画饼,打鸡血的逻辑,最终目的还是让你为资本当牛做马。 二壮越说越激动,甚至进入一种癫狂的状态,叶琛打着哈切,一脸疑惑,“他妈的,二壮莫非穿越过,怎么这模样,跟老子上一世那么像?” 而卢秀宁则一脸津津有味的听着。 这就是二壮管理员工的精髓么? 如果用到北海郡的衙门里来,这工作效率不得提升十几倍? 听听,“不为失败找理由,要为成功找方法。” 自己手底下,多少人动不动就甩锅,下次自己就把这话甩给那些老东西脸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二壮才从癫狂的状态中回过神来,意犹未尽的看向众人,“今日便说到这里,我想大家都累了。” 二壮见大家都噤若寒蝉的不敢说话,这才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这还有点样子,跟着叶家的管事去宿舍休息,好好享受今天,因为明天很残酷。” 陈霸道拉着太子的手,看着二壮离去的背影,只感觉脑瓜子嗡嗡的。 太恐怖了。 真的太恐怖了。 就在刚才,自己竟然产生了臣服的念头。 看来自己要时常反思,别还没收服叶良臣,最后竟然被叶家给降服了。 可跟随着叶家的伙计走了没有两步,陈霸道又惆怅起来,自己能不能留下来还是问题,还有心思想这些,真的是荒唐极了。 他哪里知道,当他产生这种念头的时候,就已经被二壮给拿捏了。 他现在心中充满了担忧。 生怕一不小心被淘汰了。 要知道这作坊的待遇实在是太好了。 只要自己肯加班,不仅有充足的月钱可以拿,孩子还有机会去清河书院读书。 这样太子的教育就不成问题了。 耳边听着众人的议论声,陈霸道觉得,人家严苛有人家的道理。 那么好的条件和待遇,不严苛点怎么成? 叶家又不是开善堂的。 很快,叶家的这名伙计就带着大家进了宿舍。 一到宿舍门口,陈霸道就觉得异常的头疼。 无他,因为他发现,包括自己在内,都是处于淘汰边缘的人物。 这些人陈霸道跟他们接触了半天多,就或多或少的有些认识了,一个个都是那种刺头,一看就是那种不老实干活的人。 负责他们半个楼层的管事一脸不善的看了他们一眼说道,“反正你们也在淘汰边缘,就在一个宿舍。” 说罢,不顾陈霸道崩溃的眼神,指了指他说道,“就你,做这个宿舍的伙头,有啥事情不要来烦我,你自己处理好,处理不好,你跟他们一起走就可以了。” “二公子都不喜欢的人,也别想在我这里讨到一分好处!” 接着那伙计扫视了一眼众人,继续说道,“这里任何一项东西,平日怎么摆放,我检查时也要怎么摆放。尤其是被子,要是我让看到邋邋遢遢的,我会给你们扔到外面去,让你们的夫子和教官看看。” “还有里面的饭盆、水盆、擦脸巾少一样,就在你们月钱里扣除,而且是按照双倍扣除。” 话刚说完,就溜达到了其他宿舍,听声音和强调就完全不是一个待遇。大家听得清清楚楚,气得脸都绿了。 诸如有员工如是说道:“这工作服摸起来料子好舒服啊,管事这是借给我们穿的吗?” 那管事则笑吟吟道,“这是你们的工作服,送给你们的,只要通过培训就是你们的了,每个人三套换着穿。” “管事,我想请假一宿,回去跟娘子汇报一下,绝对不耽误明日的培训,您看成吗?” “成啊!来我给你们批假条。你们都是大有前途的人,将来我一个小管事跟你们肯定没法比,你们一定要好好培训,将来在叶家做事,也好罩着我。” 与陈霸道一个宿舍的一个黄脸大汉忍无可忍,腾得一下子从床铺上站起来,“老子是来挣钱的,不是来你们这里受罪的!老子不干了!” “俺也一样!”话音刚落,一个身上带着猪骚的黑脸大汉也站了起来,“兄弟,走之前好好揍他一顿如何?” “自当如此!”二人手里拿着木盆、凳子就往外走,准备给那管事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 那管事自然是听到了这边儿的动静,一脸冷笑地看着他们门口,正准备着挨一顿揍,然后回去找二公子报工伤。 却不料陈霸道眼疾手快,两个大汉前脚刚出门,后脚就被他拽了回去,只见陈霸道一脸肃然道,“二位兄弟,咱们是出来挣钱的,又不是来打架的。” “叶家耗了那么大的本钱,雇佣我们,严苛下也无妨。” “谁让我们处于被淘汰的边缘,被人歧视也是应该的,咱们应该努力,做出样子来,让所有人另眼相看。” “你混了,你从来了就最为出挑吗,咱们都看在眼里,可人家拿你当回事儿么?到现在都欺负到咱们脸上来了,你还替人家说话,我看你是脑子有病。” 说着二人就要挣脱陈霸道,来一场不顾后果,酣畅淋漓的大战。 奈何陈霸道力气太大,使劲儿一拽,硬生生把二人给脱了回来。 二人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尤其是那浑身猪骚味的大汉,表情从惊讶甚至上升到了崇拜。 自己有多大力气他太清楚了,他可是劁猪界的扛把子,可以轻松控制两头猪。 结果竟然被眼前这个看起来颇为和气的家伙给按住了? 那黄脸汉子见挣脱不开,只能一脸无奈地做回床铺,顺手从书架上拿了本书《如何更好的活着》,上面还有叶县男的推荐语:拼命工作,从劳动中找寻人生的意义,随便翻看了两眼,觉得说得挺有道理,嘴里还嘟囔着说道,“你劲儿大,暂且听你的。” 而那劁猪匠见黄脸大汉屈服,也叹了一口气道,“俺也一样!” 第470章 突然间的噩耗 事情不会那么简单的,至少叶琛是这么认为的。 女帝的年纪越来越大,前些日子又传出来偶感风寒,身体不适,张宗昌、张易之两兄弟逐渐走上前台,便意味着王朝更加激烈的斗争要开始了。 多么显而易见的事情,帝王老迈,便越发的需要玩弄权术才能执掌朝堂。 汉高祖刘邦如此,汉武帝刘彻,明太祖朱元璋,甚至连无一不是如此。 随着帝王的老迈,朝堂会越发的动荡,而为了维系自己的地位,这些君主要么重用后党,要么重用阉党,用他们稳住局势。 各种让人感觉荒诞而惊奇的事情就会发生了,什么父子相残,什么指鹿为马,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见不到。 可往往越是如此,局势就越会沸腾如鼎沸。 这种情况表现为中央朝堂上杀伐不断,甚至于兵变都有可能。 而表现在地方上则是中央权威虚弱,地方运转不畅,民不聊生。 叶琛不认为,自己的措施对于时局能有多大的帮助,顶多是能救一个是一个罢了。 而人世间对于叶家的态度也在悄然变化,往前倒推一个月,外人说起叶家,顶多认为叶家只是北海县的富裕人家,家里有个叶县男可以维持局势。 可随着三壮担任北海县尉以来,叶家为了配合他,不断地给他造势,解决流民问题,叶家伸展开来他的獠牙,这才让北海甚至于青州更多的人认识到,叶家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已经成为了实打实的豪门。 别的豪门,那都是几代人披荆斩棘,历尽千辛万苦,甚至于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战火,才成长起来的。 只有叶家,依赖叶琛的本事,借助赈灾、剿匪,为苍生谋利,快速走到了不可思议的位置。 这些事情,清河村的乡亲们是感受不到的,叶家的儿郎也是感受不到的,因为叶琛不会给他们机会,让他们去接触到外面太多的腌臜事。 卢秀宁敏锐地察觉到,叶家已经正在迅速地蜕变,不能用简单的豪门来定义叶家。 因为叶家竟然有了成为世家的趋势。 这点从她的好闺蜜太平公主来拜访叶琛时,竟然觉得不带礼物是一种失礼的行径就能看得出来。 而跨入了快速发展车道的叶家,爆发出来的能力,也让卢秀宁不得不表示震惊,只依靠一个煤矿,就能帮自己解决了大量的难题。 她甚至可以揣测,当煤矿真正的大规模开采,手头上拥有数千,甚至上万训练有素,接受过良好结余的矿工,将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情。 而作为执掌着钱袋子的叶琛,又可以在诸多的世家身后,躲避一场又一场的腥风血雨,最后成长为真正的恐怖的庞然大物。 到时候叶家会不会做出什么恐怖的事情,卢秀宁不敢去想。 她起码知道,叶家其实没有她想的那么守规矩,那么逆来顺受。 当初叶家在赵海棠之事时,便派出了精锐部队,将王府的人杀得一干二净。 尤其是叶家的老父亲,叶五四的身份,是她极其忌惮的。 因为她手头有一封宋夫人的调查报告,叶家老夫人乃是萧家之女,而叶五四曾经是前朝天皇在位时,一个相当厉害的起义军首领。 他是否有继续造反的可能性? 叶家会不会继续造反,这些都是需要她去考虑和站队的。 叶家老爷子人老心不老,选择去造反,那倒不是有多可怕的。 关键是叶琛。 这是个能力极强的男人,若是他真的狠了心,走上这条道路,卢秀宁坚信,用不了多久,就能席卷北海,甚至整个河南道都有可能被他拿下。 到时候自己是选择和心爱的人站在一起,还是选择维护王朝的稳定,这绝对是一个艰难的抉择。 卢秀宁甚至产生了一种不该有的心思,那就是叶五四老爷子如果死了该多好啊。 这样,叶郎就不会走上不归路了。 因为根据宋夫人的调查,叶家对于那些叶五四旧部的态度并不是非常好,而叶家与起义军旧部的唯一联系,也是叶五四老爷子。 但这种想法,刚刚浮现在脑海,便被卢秀宁掐死。 自己怎么能诅咒自己的老公公去世呢? 这是何其大逆不道的行径! 叶琛早就有所预料。 随着父亲收拢那些昔日的旧部,会有麻烦找上门来。 他从不敢小觑任何大一统的封建王朝,他也从不认为,宋夫人会成为叶家真正的朋友。 但他坚信,自己有本事处理任何突发事件,如果连自己老爹的屁股都擦不了,还做啥儿子。 他望着淡淡的月色,站在叶家别院的高墙上,眺望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流民帐篷,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惆怅。 朝堂上的大人们为了权利斗得你死我活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可苍生何辜? “爹,天凉了,早些去歇息。”小壮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了墙头。 “嗯,早些歇,你小子倒是勤快,带你出来放松,都没携带学业。”看着小家伙疲倦的模样,叶琛将身上的大氅解下,披在小壮身上。 “嘿嘿,学业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虽然是跟着爹爹出来耍,但是懈怠多了,回去骆夫子可是要打板子的。” 夜色凉如水,确实到了休息的时候了。 他的耳边依然传来阵阵难民的哭嚎声,他承认自己做不到,跟那些世家豪门一样,夜夜笙歌,当那些哭声为伴奏。 希望明天会变得好一些。 就在父子二人爬下墙头,准备回别院休息的时候,几匹快马停在了别院的门口,来人披麻戴孝拍打着大门。 来人是老村长家的叶江殿,不知道骑马走了多远的路,整个人气喘吁吁,身边儿还跟着六个叶家的部曲,此时皆披麻戴孝。 叶琛的身子摇晃了一下,差一点摔倒,顷刻间面色惨白,硬是说不出话来了。 小壮年纪轻轻,却颇为坚强,看着架势,就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儿。 对手下人喝道,“去唤我二哥来。” 然后搀扶着叶琛对叶江殿说道,“江殿叔,辛苦了,敢问” 话还没说完,叶江殿便拿出几身合体的孝服给叶琛穿戴上,拍了拍小壮的肩膀说道,“你祖父没了,赶紧带着你父亲回家。” 当听到叶江殿的话,叶琛再也忍不住,像是孩子一样,放声痛哭! 第471章 请封北海县子 “我阿爷!?”当消息确认之后,小壮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如果说他三伯亦或是二伯忽然去世,他都信。 说他阿爷没了,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信的。 阿爷的身体健壮得不行,一口气抽上十几根华子都不带咳嗽的,心情好了,身子一使劲儿,都能蹿到房顶上去,怎么说没就没了? 叶江殿红着眼说道,“你阿爷前些日子不是出去给客人送家具去了么?这一趟行程有些远,竟然去了淮南道,没想到快到家的时候,突发了急症,没到家就没了,赶紧回。” 叶琛泪水横流。 他不得不承认,在自己刚穿越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对于父亲和母亲是有一定抵触的。 可是二位老人,通过他们的实际行动,让叶琛感受到了太多的爱。 那是一种无怨无悔的付出。 他们不仅在帮助叶琛成长,也给了叶琛带着家人奋斗的勇气。 别人都说是叶琛带着叶家走向了兴盛,但是只有叶琛知道,是老父亲潜移默化地给了自己精神内核,潜移默化的影响了自己太多太多。 叶琛说这个世界上最爱自己的人是谁。 无疑就是那个平日里话不算多的老父亲和什么都放不下的老母亲了。 如今自己的至爱忽然少了一位,叶琛瞬间感觉自己的半条命没有了。 叶琛翻身上了五明骥,看了一眼匆匆而来的二壮,说道,“照顾好弟弟。” 便不管众人,发疯似的往家里狂奔。 五明骥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情绪的焦灼,拼命地迈动四蹄,像是驾着云彩一样,将速度发挥到了极致。 叶家的部曲不敢耽搁,死死地跟随在家主后面,但他们的马力如何比得了五明骥,没过多久,便是连叶琛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待叶琛赶到清河村的时候,整个村子已经是缟素一片。 整个叶家宗族的族人都在往叶家赶,哭声震天。 叶琛的眼泪跟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往外撒,下马的时候,整个人都站不稳。 待看到烧门幡斜插在家门口的时候,叶琛再也忍不住道,哀痛地喊道,“爹!” 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就要往屋里走。 老村正穿着异常严肃,将平日里舍不得的袍子拿了出来,坐在叶家门口,拄着拐杖,见叶琛归来。 上前拦住了叶琛的去路,“衣衫不整,如何见你爹,想让你爹走了也不安生么。” 说着推着叶琛的手去收拾衣衫,只是彼时叶琛的十指冰凉,已经不能弯曲了,最后老村正叹气一声,亲自上前帮着叶琛整理衣衫。 老人家一边儿收拾,一边儿对叶琛说道,“你爹早就该死了,让他苟且偷生了那么多年,多子多福,是老天爷开了眼,他这是喜丧,见到你爹多说点安慰他的话,让他到了那边儿,别担心。” 老村正嘱咐完叶琛,叶琛才得以通行。 一进门叶琛便再也支撑不住,连滚带爬到了父亲的灵床前,嘴里呜咽着去拽老父亲灵床上的被辱,想要看一看父亲。 父亲去世,子嗣不能尽孝膝前,这是大不孝。 叶琛哭得越发的悲痛,一边儿老太太喝道,“这么晚了,折腾你爹做啥,等进棺时再看。” 叶琛只能哭着去摸父亲的手,此时父亲的手已经冰凉,却显得是那么的温柔 翌日天明。 卢郡守便来了,宋夫人跟随一起来的。 卢秀宁整个人惊讶的不行,旋即脸色就难看到了极点,不停地瞪着宋夫人,在行礼之后,便退了出去。 叶琛跟木头人一样地跪在灵床一侧。 机械不断地叩谢着往来的亲友。 叶琛只感觉思绪不断,悲痛万分,整个人都听不清楚外面的人说些什么。 只是知道,今天来了很多很多人,其中有无数陌生的面孔。 甚至有些人在跪拜的时候,行的竟然是军中的大礼。 然后这都些不知名的人物,在行礼之后,也没有走,而是穿了一件孝袍,腰间系上麻绳,跪在队伍后面。 但这些叶琛已经不去关心了。 他现在脑海里,全都是跟父亲在一起时候画面。 老父亲总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嘴里叼着烟,一下一下地修理着木头。 老父亲年纪大了,也不肯松懈,非要吵着闹着去学堂听父亲讲课,人家嫌弃他年纪大,他就跟着满仓、满屯学,后来两个孩子教不了,他就来为难叶琛。 只要叶琛有时间,就拿着本书,跟着乖宝宝一样,听儿子讲那些书中似是而非的道理。 老人家听得津津有味,说当初要是懂这些,就不是现如今的模样。 可谁能想到,这忽然之间老人家就忽然没了呢? 卢郡守属于来的早的,青州的大人物,不论是对手,还是朋友,在老人家去世的第二天,都派了代表过来。 甚至于萧嵩领着几个萧家不出世的子弟,也穿着孝服跪在了灵前。 谁来问,萧嵩就说与叶琛是结义兄弟,他当执义子之礼,其实叶琛心里比谁都清楚,萧嵩为何要这样做。 喧闹一直在持续。 二哥赶回来了,三壮也赶回来了。老爷子生前最亲近的人,都回来了。 在入棺前,叶琛也见到老父亲最后一面。 老父亲紧紧地闭着双眼,面色平和,走之前应该没有遭受到多少痛苦。 叶琛的眼泪围着眼眶打转,被腰间系着麻绳的六叔给推到了一边儿,“眼泪落在你爹身上,让你爹过不了奈何桥么?你个不孝子,去一边儿跪着哭!” 青州刺史张谏之来得晚一些,看着哭成了泪人的叶琛,长叹一口气道,“谁能想到如此呢,朝廷正准备拔擢叶县男,让他担任青州长史,他爹这一去,守孝三年,什么都耽搁了。” 卢秀宁心疼的擦拭着眼泪说道,“叶县男是个纯孝的男人,你看看他这模样,估计魂儿都没了,一个劲儿地叩谢宾客,连话都不会说了。” “这种情况,即便是圣人都不忍心夺情。” 张谏之叹了口气说道,“大周以忠孝立国,这种情况夺情确实不合适。但叶县男对于咱们青州的功绩不小,既然做不了青州长史,那么他的爵位就该动一动了。我会上书圣人,请求进封他为北海县子。” 卢秀宁吃惊道,“叶郎并无新功,这种情况,进封县子怕是阻力很大?” 张谏之摇头道,“我从来不认为解救数万灾民之功,比杀几个敌人来得低下。叶县男如今丧父,我不给他加加担子,我怕他一蹶不振。” 第472章 招魂儿 叶琛一度怀疑老爷子是不是跟自己开了个玩笑。 那么活蹦乱跳的老爷子,吃嘛嘛香,身体倍棒的,怎么可能出了一趟远门说没就没了呢? 所以在娘亲和二哥给父亲大殓时,他虽然因为情绪过于激动,不被允许靠前,但是他还是摸了摸父亲的脉门。 身体已经冰凉,且没有任何跳动了。 所谓的大殓,区别于逝者刚刚辞世时穿衣盖被的小殓,是死者去世后的最后一次检查,确保逝者已经真正辞世。 期间还有招魂等流程,素来不迷信的叶琛,竟然也登上高坡,朝着叶家的坟茔呼喊父亲的名字,结果也只是一次次的失望。 而彼时清河村是极其热闹的,不知道是适逢其会,还是别有原因,当时富有盛名,甚至于连女帝都招至驾前讲道的白云真人,也不在王屋山亦或是钟南山隐居,在来拜访旧友刘神医之时,恰逢赶上了老爷子去世一事。 便主动召唤门徒,将近几十个道士,迈着天罡北斗步,手持拂尘,为老爷子做法事。 此外还有一群大和尚,整日也是敲敲打打,阿米豆腐的,老太太对于和尚做法事其实是相当反感的,所以他们哪怕是厚着脸皮登门,主动帮老爷子祈福,结果是连大门都没进去。 不过这帮大和尚也满执着的,就在灵棚不远处,做了个法台,自顾忙活起来。 第三波方外人士就更扯淡了,乃是戴着十字架的景教人士,他们随着船队漂洋过海而来,本来是听说北海正在收购粮草,想着来赚一波的,结果听说北海县男的父亲去世了。 其中有个叫做及烈的传教士,主动请缨,跑过来凑热闹,就在清河村来了个三教大论战。(此人叫jilie,历史确实存在的人物,擅长机械制造,见于册府元龟。) 在经历了最初的悲伤的叶琛,看着外面如此热闹的景象,心中一度怀疑,如果真的有天堂存在的话? 老爷子该去哪一边儿? 万一老爷子瞅着新奇,跑到西边儿去了,那不得长出翅膀来? 对此负责丧礼事宜的老村正也没怎么搭理他们,只当是年景不好,出家人的日子不好过,跑过来打秋风的。 这种事情,他早些年也听说过,有些大人物家的长辈去世了,这些所谓的高僧名道根本不用去请,他们自己就跑过来做法蹭吃蹭喝,顺道赚点金银。 老蔫的父亲忙活了一辈子,也该享享福了。 所以哪怕是事后这帮子家伙要钱,老村正也觉得他能替叶琛做了这个主。 本来用来生产家具的作坊,已经被改造成灵堂。 房顶上挂着一排白纸糊的气死风灯。 隔着老远,就能看到温华帮忙书写的巨大的奠(dian)字。 灵堂里堆满了叶家人,老爷子的徒子徒孙,六叔身后还跪着一堆昔日的旧人,整个灵堂一副肃穆、哀伤的氛围。 正面是一块巨大的白色幔帐,黑漆漆的棺椁摆放在后面。 老爷子躺在里面,这是与叶琛等人最后一段时光的陪伴了。 左右墙上挂满了祭幛,老爷子大半辈子都在追求着读书识字,也没啥多大的进展,可谁曾想老了老了,却也着实风光、风雅了一把。 墙壁上的各种连叶琛看了都头疼的文字,甚至于一些苦于出头的书生,都跑来了送挽联、祭幛,这种情况叶家是必须收的,而且还要给一定的谢银。 不然就是不讲礼了,不过也太多了些,老爷子不死,叶琛都不知道,北海有那么多穷苦的读书人。 灵堂里浓烟滚滚,二壮和三壮着两个小家伙,悲伤万分,手中的纸钱不要命的往火盆里撒,脸上鼻涕、眼泪混在一起,他们如何也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会用上他们千锤百炼的技艺。 可此时的悲伤真的是实打实的。 老太太一身缟素,在族中老太太们的搀扶下,应答着前来祭拜的客人。 叶琛等人跪在地上,排成排,时不时地剪一剪香烛,烧一些金银纸锞。 叶琛身着白衣,腰里系着麻绳,表情总算是正常了一些。 但却一直不吃不喝,也不饮水。 古人素来重孝,叶琛身系北海安慰,这般下去,谁敢想象会有何种结果? 万一还没到出殡的日子,这位北海定海神针,跟着身体垮掉,那得有多少百姓跟着受罪? 卢秀宁本意是送张谏之回郡城休息一二,然后再打道回青州,岂料刺史对于北海的新鲜事物颇感兴趣,想趁机多走走,多看看,等到老爷子下葬的时候,也来再送一程,便安排卢秀宁帮衬叶家一二,自顾去了。 卢秀宁眼睛有些红肿,看着叶琛不吃不喝,心疼得厉害,拉着卢照凌掐了一顿,卢照凌惊讶的张大了嘴巴,我这是遭了什么瘟? 老爷子没了,我心里也很难受好? 我跟阿福都要哭成小泪人了,你弄我做什么? 卢秀宁皱眉道,“可不能让叶贤兄一直这个样子!你不是整天跟着他屁股后面转嘛,你赶紧想个办法。” “你这不是放屁么!老叶是什么人?表面冷得要死,心里却把身边儿人当命根子,老爷子没了,他岂能不难受?”说到这儿,卢照凌也跟着抹眼泪,“而且老爷子人那么好,没少教我做人的道理,老天爷太残忍了。” “我觉得等老爷子葬了,一定要好好查一查,是不是有人下了什么巫蛊之术,不然老爷子身体那么好,怎么回忽然没了。” 卢秀宁急的直跺脚,说道,“你竟说这些屁话做什么?自古人死不能复生,谁不知道他叶县男纯孝,但把自己搞垮了,老爷子就能回来吗?” “再说了,叶贤兄平日里待你不薄,你光心疼叶家老爷子,你就不心疼吗?” 卢照凌一咬牙,说道,“身为人子,孝于父母,乃是人间至善之道。我本来不敢插手,可叶贤兄身负北海难民生存之责。总不能一家哭完,万民哭。” 孙望峰在一边儿急忙道,“是极,是极,我听家里的管事说,叶县男这几日只呆在灵堂,不理俗务,很多与我们孙家合作的民生生意全都停了,这样下去怕是会出乱子的。” “而且叶县男,平日里积德行善,为人仁义,不该这般折磨自己。” 他与叶家本是仇敌一般的关系,但是随着接触,对于叶琛越发的佩服,甚至于心存了将来走上朝堂,一定要报答叶家的念头。 看着叶琛这般难受,心里自然难受。 卢照凌瞥了一眼孙望峰,心中甚至嫌弃,“我再去劝劝老叶,如果还不能回心转意,我就去求白云子,那老道士会些术法,让他把老爷子的魂魄招来,好好地训斥一番叶琛,让他回心转意。” 卢秀宁吓得一哆嗦,连忙道,“你可别胡闹,人死难得安宁,你还把魂儿给招来,你不怕老爷子在黄泉迷了路。” “嗨,老叶就是心里有个坎儿,没见老父亲最后一面心里难受,也不愿意相信父亲去世的事实。我只是借机开导他一下罢了,至于招魂那纯属扯淡,叶家的家人都招不来,道爷们就能招来了? 无非就是白云道长擅长口技,且与叶爷爷是旧相识,能够模仿一二罢了。” 第473章 前长史之死 孙望峰自讨没趣之后,便离开了。 卢照凌再次神神叨叨地说道,“我还是觉得老爷子是不是遭了什么巫蛊之术,别让我查到,不然我非要宰了他!” “啊切!”卢秀宁本来让卢照凌说得心虚,结果忽然连连打起了喷嚏。 她赶忙拿起手帕,使劲儿擦了擦琼鼻,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手帕卷好,鼻子囔囔的说道,“这天气越来越寒冷了,万一雪再来得早了些,这么多流民可咋办。” “啊切!” “啊切!” 说完又连续打了几个喷嚏,打得卢秀宁自己都神神叨叨起来。 看向老爷子的棺椁不由得有些惧意。 心里暗道,莫不是大殓的时候,我跟刺史离得近了些,遭了殃气? 不然怎么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忽然感冒了? 不错,鉴于宋夫人的调查报告,像是叶五四这种危险人物,离世的时候,卢秀宁和刺史张谏之都亲自临近瞧了两眼,确认了死讯。 “阿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是不是宋夫人他们”卢照凌忽然面色不善道。 “别胡说八道,宋夫人虽然有所怀疑,但是调查早就在我的干预下结束了,只要不出大事儿,梅花卫不会再调查老爷子了。” “哦!其实你们调查也没啥用!老爷子年轻时候确实牛气过,一般人不当有他那神出鬼没的箭术!但是人家都老老实实当了几十年老百姓了,而且他这个年纪,即便是去杀了人,天子都未必怪罪。 所以你们这么做,其实非常多余。是对长者的不尊敬。 阿姐,你能不能停一停,你要是身体不舒服,就赶紧去休息,好烦人啊!” “啊切!啊切!叶贤兄现在滴水不进,我心疼得厉害,我怎么能独自一个人去休息!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没心没肺!当初我生病的时候,叶贤兄可是不辞辛苦,给我送了御寒之物,你赶紧帮我劝劝叶贤兄!” 卢照凌颔首,正要离去,忽然盯着卢秀宁说道,“阿姐,不知道你听没听说一件不好的事。” “何事?”卢秀宁一脸疑惑道。 卢照凌见阿姐做这幅模样,忍不住摇头,心道,“阿姐这真的是一心一意搞男人和银子啊,连外面发生了什么都不关心了。” 卢照凌崩溃道,“不会,不会,你真不知道?” “快说!”卢秀宁皱眉道,她从卢照凌的表情看得出来,肯定有什么极其不好的事情发生。 卢照凌无奈道,“真不知道你怎么做到郡守的,继狄阁老被召唤至朝堂之后,兵部侍郎兼河北、河南二道观察处置使姚崇也要调回京师了。新任的观察处置使,乃是裴家的门生故旧,武三思的走狗,唤作宗楚客。” 卢秀宁听完,气得牙根痒痒,“真的是蛇鼠一窝,沆瀣一气,昔日在长安时,假和尚薛怀义当道,一个武三思,一个武承嗣,在大街上,又是扶鞍,又是牵马,一句一个薛师傅地伺候着着,比奴仆还恭顺,张宗昌、张易之刚一崛起,张氏兄弟又过去,百般奉承,五郎六郎地恭维着,给人家争着驾辕,执鞭吆喝,怎么这等人都能成为封疆大吏,还把姚侍郎斗走了?这前线怕是要出大乱子啊!” 卢照凌见阿姐还一门心思想着国家大事,气得牙根疼,拉着卢秀宁的袖子说道,“阿姐啊,阿姐,你怎么还有心思想别人?当初青州裴长史在位时,可是你们斗走的,如今他们家的故旧做了处置使,岂能放过你们?你要提前想对策啊!” “呃,这种事情,我能想什么对策?我手头上难民一大堆,我都救不过来,我岂有时间搭理他?再说了,现在前线战事打得那么激烈,听说王孝杰打了好几个胜仗,但是物资补给一直跟不过去,他上任第一件事不应该是想办法解决前线的物资补给问题吗?” “我怎么说来着?我就知道,我身边儿就老叶一个正常的,萧嵩也凑合,但是那家伙一门心思炫富,也不是很正常。你真的以为武三思、宗楚客之流会打仗?他们不坑死王孝杰就不错了,而且到时候一准儿把锅甩在你们身上。” “你有什么计较?” “嘿嘿!我先前观摩过叶家团练训练,已经是北海一等一的精锐了,后来我发现三壮身边儿有一拨人,竟然比团练精锐更加精悍,何不派遣他们出去,将那宗楚客截杀在半路。如此可以将麻烦消灭在未然之间。” “放屁!那是处置使,岂能说杀就杀的?我就这么跟你说,别说是处置使,就是一个知县死的莫名其妙,都会惹来朝廷的震怒,大军压境。” “你别看朝廷的兵马,对付契丹人这么废物,真的镇压内贼,那绝对是弹指间灰飞烟灭。你要是真的这么做了,咱们姐弟就别做官了,拉着三壮一起啸聚山林。” “行了,行了,别想那么多了,抓紧想想怎么劝叶贤兄。” 本来见叶琛如此消沉,卢秀宁心里就不舒服,结果又听闻朝廷调走了姚崇,头上少了个顶大梁的,心情更加的沉闷。 她正沉下心来,琢磨着该怎么应对时,外面一个小吏连滚打爬地冲了过来,“郡郡郡守,大大大大事不好了,宋夫人收到密信,让我过来!” 卢秀宁吓了一跳,“什么密信?北海郡有人造反了不成?” 小吏摇摇头说道,“不是的,郡守,是裴大人,他死在路上啦!” 卢秀宁不耐烦地皱了皱眉说道,“哪个裴大人,咱们北海郡可没有姓裴的,宋夫人若是没事,就去帮灾民干点活,别整天这个造反,那个死的。” 正说着,卢秀宁忽然意识到什么,双眼怔怔出神,看向小吏的眼神,也有些紧张起来。 “前青州长史裴子松裴大人!”小吏道。 这下子,卢照凌的屁股仿佛被人踹了一脚似的,咻的蹿了起来,兴奋道,“该!这畜生死的好啊!当初就是他欺负老叶和小壮的!我得去灵前给老爷子道喜!死得好,死的妙啊!” 卢秀宁一巴掌抽在卢照凌的脑袋上,拽着卢照凌的领子,给拽了回来,然后看向亲信小吏问道,“消息是否属实?南国不是挺太平的吗?怎么说死就死了?怎么死的?” 第474章 被诬陷的卢照凌 卢秀宁神色匆匆离去,卢照凌则皱着眉头,去灵堂里寻叶琛。 在路上他看见有一个骑士翻身下马,跟披麻戴孝的叶大旺聊了一会儿,叶大旺神情严肃地点了点头,挥挥手示意骑士离开。 卢照凌驻足看了两眼,那骑士他竟然是有过一面之缘的人物,当初号称扫荡西辽之地无敌手的飞鹰神抓雁翎兮。 这个江湖游侠儿不是前些日子伏诛了吗? 卢照凌好奇之下,跑到村口大树之下,远远地眺望,竟然看到了一队精骑,约莫十余人,风卷残云一般地去了。 卢照凌心中大惊,“这么精锐的骑兵,自己竟然没有见过,老叶在自己不知不觉间搞出了那么多东西来?” 他不是不知道叶家豢养死士的事情,但是他是不知道,在外面还有那么多的鹰犬。 刚要转身,卢照凌忽然感觉一股凛冽的杀气传来,他瞬间不敢盲目躁动,他上过战场,知道这是杀了很多人的杀手锁定自己的气,他缓缓转身。 却见叶大旺不知道何时就站在自己身后,在叶大旺身后还站着两个看似平凡,却内里根本让人看不出深浅的老农一般的人物。 叶大旺红着眸子,手里提着一把唐刀,龙行虎步,皱着眉头扫视了一下自己,“你在看什么?” 卢照凌这才发觉,原来村子里素来与人无害,甚至喜欢偷看人洗澡的大旺叔,竟然是这么残忍的人物,只是一个眼神,便让自己如坠冰窟,双腿战栗。 卢照凌立刻道,“大旺叔,别紧张自己人,我素来反对朝廷,你们要造反,一定要带着我!” 看着卢照凌吓得都要尿裤子了,嘴里喊着造反一定要带着我之类的话,叶大旺忽然笑了,这一笑,便让卢照凌感觉身边儿的杀气全无,整个人也轻松了几分。 “胡说八道什么,我们叶家上侍奉天子,下帮助黎民百姓,怎么会有造反之意。”叶大旺示意的看了一眼周边儿二人,二人点了点头,瞬间隐去了身形,顷刻间便找不到了。 看的卢照凌一愣一愣的,他看了眼用胳肢窝夹着自己的叶大旺,小声说道,“大旺叔,裴长史死了。” 叶大旺点点头道,“我知道,死在了上任的路上,家族支给他用于打点仕途的二十万两,以及他在青州任上贪腐的八万两,共计二十八万两纹银不翼而飞,其人更是被砍掉了头颅,挂在了路边儿。” “如今朝廷派遣新的处置使,与裴家是故交,怕是一上任就会调查者二十八万两银子,以及裴子松的死。” 卢照凌发出了与卢秀宁一样的疑问,“如今前线粮饷告急,新任处置使不该考虑王孝杰将军的粮秣问题么?” 叶大旺摇头道,“呵呵,你小子觉得呢?他们这帮人,有一个认真琢磨着怎么打仗的吗?他们只是把这战争当场他们赚钱的工具罢了。可怜了王孝杰,一腔热血,怕是要葬送于疆场之上了。” “什么?”卢照凌听完,吓得浑身颤栗,说道,“大旺叔,你别吓我,王孝杰可是行军大总管,他要是死于疆场,那朝廷的北疆可就彻底乱了。” 见他一脸不信,叶大旺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封密信,展开递给卢照凌道,“这是前线的军情,契丹人准备在东硖石谷伏击王孝杰,这里面连敌军的布置都有,你拿去救王孝杰。” 卢照凌手里捧着密信,半响没说出话来,因为他的脑子转了半天,硬是没找出半个能救王孝杰的人来。 最后思索再三说道,“要不要将此密信送给黑齿长之将军?” “你想让黑齿长之也死在疆场上吗?”叶大旺反问道。 卢照凌沉默了,他知道,现在前线主事之人,狄阁老、姚崇都不在了,剩下个武家子弟,一心一意搞钱,根本不可能管的,这个新任的处置使也未必有心思管,那么王孝杰可不就剩下个死字。 而就在卢照凌思索之间,忽然意识到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叶家的情报网好强大。 自己的阿姐是有梅花卫的支持,到如今才知道裴子松死在路上的事情,可叶家呢? 不仅仅知道裴子松死在路上的事情,还知道北疆的战事,这触角已经遍及大周数道,当下他忍不住再次说道,“大旺哥,你们是准备造反了么?带带我成么?我讨厌女人,我讨厌武家人不是一天半天了。” 叶大旺一巴掌抽在卢照凌的脑袋上,骂道,“胡思乱想什么,这朝廷看似风雨飘摇,但是根基未毁,想要造反,你是想带着你跟你阿姐一起去死么?刚才看到的事情,烂在肚子里记得么?” “那您吓唬我做什么?刚才我都要尿裤子了。”卢照凌低着头小声道。 “那是告诉你不该看的别看,今日是恰巧我在村子里,要是我不在,这群江湖游侠又不认识你,万一出手杀了你怎么办?”叶大旺嘱咐道。 说着,便要重新折返灵堂,卢照凌点了点头赶忙道,“大旺叔,老叶这么一直不吃不喝不睡也是不个办法,老爷子没了,虽然大家都很悲伤,但是如今局势这么复杂,他万一再出什么岔子,可就麻烦了。” “当初为了挺老叶,我阿姐和萧嵩一起出手,没少祸害裴子松,我怕到时候新任的处置使报复他他们,老叶这个状态,别到时候连个出主意的人都没有。” “咱们得想办法,让老叶恢复精神才好。” 叶大旺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看向卢照凌道,“你可有办法?” 卢照凌轻声道,“我有一计,道门有一门秘术唤作口技,我听闻白云真人就会,何不于灵堂西北角略作遮掩,这般这般” 叶大旺听完,摇头道,“何必这么麻烦,随我来。” 说着带着卢照凌来到灵堂,走到叶琛面前。 叶琛抬头,疑惑地看向二哥和卢照凌,忍不住开腔问道,“何事?” 叶大旺跪在叶琛身边儿,轻声道,“有要事告诉你,你且靠近一点。” 叶琛一脸的疑惑,往前靠近了一些,却不料二哥一记手刀砍在叶琛的脖颈上,卢照凌在一边儿看的都疼。 只是让二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叶琛只是晃了晃脑袋,跟没事儿人一样,皱着眉头说道,“你们疯了!?无缘无故地打我做什么?” 叶大旺吃惊的瞪着眼,指着卢照凌开腔道,“卢照凌你出的主意,既然不管用,还不赶紧补一下。” 叶琛扭头看向卢照凌,见他手里拿着一块板砖,正一脸苦涩地看着叶大旺,接着砰的一声,叶琛昏了过去。 “大旺叔,你不当人,老叶醒过来,得多恨我!”卢照凌虽然下手了,但是内心是极其崩溃的。 叶大旺嘿嘿笑道,“年轻人,要多长点心眼,省的出去让人欺负!像是你大旺叔这个年纪的人,能有什么好心思。” 说着搀扶起叶琛,示意看了一眼卢照凌道,“走,跟我一道抬回去,让他好好休息一下。” 又看了一眼老三说道,“今晚我守着咱爹,你先去看着老四睡觉,等他醒了必须吃饭喝水,不然休想进灵堂一步。” 叶大福点了点头,说道,“听二哥的。” 一边儿的老太太皱着眉头,看着混不吝的老二领着卢照凌上来就给了小儿子一板砖,心疼地开口道,“你们轻点!别伤着他!” 说着忍不住瞪了一眼棺椁,骂道,“你个老畜生,死就死,祸害儿子不吃不喝作甚!等老娘入土的那天,非得掐死你!” 第475章 执剑定山河 叶琛只记得自己被拍了一板砖。 再次醒来的时候,竟然在一处战场之上。 就在愣神的功夫,对面的大斧头对着自己的脑袋劈了过来,叶琛不敢犹豫,手中一挥。 原来手里是有刀的。 只听咔的一声,刀被斧子劈断了。 眼看着就要命丧当场,叶琛的眼神里闪烁着绝望。 下意识地喊道,“潘虎!” 潘虎此时浑身浴血,身中二十余创,见家主竟然身临死境,眼珠子瞬间红了,从马上一跃,就朝着拎着斧子的大汉扑了过去。 就在此次此刻。 只听空中闪出一道雷鸣般的呐喊,“休伤吾儿!” 接着便是咻咻咻连发三箭,那戴着面甲的唐军的咽喉处立刻中箭,倒地而死。 老爷子催马赶来。 此时老爷子身穿鱼鳞甲,头戴狻猊兜鍪,斜插赤色天鹅羽,威风凛凛,恍如从地府之中走出的魔神一般。 背后一杆巨大的叶字大纛旗,随风飘摇,咧咧作响。 在老爷子率军增援叶琛时,引起了对手的注意。 只见对手大手一挥,约莫四五千身着怪异的回鹘骑兵冲了过来。 “保护陛下!” “保护陛下!” 叶琛顷刻间就傻了。 我的老父亲登基了? 而就在这时,在队伍侧翼,一队彪悍的骑兵杀出,双方就像是两座大山一样,直挺挺地撞在一起。 鲜血肆意地挥洒在疆场之上。 将士们的尸体堆积成一处处山丘。 老爷子瞥了叶琛一眼,抽出腰里的横刀,扫视战场,呼喊道,“诸将士,复仇的时刻到了,随朕破敌!” “破敌!破敌!破敌!” 一声声呐喊,恍如惊雷,叶琛转身望去,只见老父亲身后竟然恍惚有十余万雄兵。 老爷子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 叶琛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催动胯下的五明骥,死死地追了过去。 而恰在此时,敌方有一员大将,换了一般士兵的衣服,诈死于尸堆之中,忽然暴起,手中的大枪如同毒蛇一般,直奔老爷子的肋下。 那大将的眸子里闪着凶光,只要干掉叶五四,就可以天下太平。 就可以成为节度使,威震一方。 叶五四临危不惧,眸子虎气四射,胯下龙驹自主避开,而老爷子手中的大刀猛然劈砍。 “锵!” 长刀硬生生地斩断了敌方的大枪,旋即老爷子胯下龙驹一跃,硬生生地踩在了那大将的心脏位置,扬长而去。 这是一场浩荡的大战,叶琛不知道这是哪里,但是其凶险程度,平生首次见到。 “呜!呜!呜!”就在这时,号角声响了起来。 “敌军撑不住了,炮兵呢,炮兵呢!”叶琛听到战场上有另外一道声音响起,接着他就看到胡八一领着一队农夫,推着火炮走了出来。 无数黑色的铁蛋随着炮口的硝烟飞了出去,胡八一死死地盯着那些飞翔在空中,冒着红色火焰。 “轰!轰!轰!” “大丈夫就该如此!” “壮哉!” “壮哉!” 须发皆白的胡八一说完这一席话之后,竟然气绝而亡。 而彼时战场上的火炮并没有停歇。 数不尽的黑色弹丸,冲击在回鹘人的骑兵大阵。 回鹘人的士气顷刻间降到了冰点,而老爷子却哈哈大笑道,“儿郎们,胜负在此一举,杀啊!” 就在此时,己方的侧翼又有一支精锐杀出,对着唐军的侧翼开始猛攻。 而就在此时,敌军也不含糊,竟然派出了一支规模庞大的陌刀兵。 无数的己方士兵顷刻间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人马俱碎。 叶琛骇然,因为他看得清楚,带队冲锋的,竟然是已经死去了多年的大哥。 随着大哥的身负重伤,被士兵抢回,无数将士含泪哀嚎,发了疯地对着陌刀兵发起了自杀式的冲锋。 见长子负伤,老爷子也是虎目含泪,但是他很快打起精神,看着敌军的阵型开始混乱,大声呼喊道,“冲锋!冲锋!继续撞他们的侧翼!”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在叶琛的视线里,起码有上万人战死沙场。 而随着战事的僵持,不知道谁高呼一声,“我们的援军来了!” 叶琛眺望,只见远处的高丘不知道何时已经被己方攻克,上面站着一名少年将军,眼神坚定,面色沉稳,不是叶家三郎还能是谁。 只见他一挥手,约莫三千精骑出现在战场上。 马蹄声越来越重,叶琛极目细看,竟然是传说中的重骑兵,儿郎们呼喊连连,如同平地起了一道道惊雷,声势雄浑至极。 叶家三郎由远及近,从阵中冲至最前。 重骑凿阵,如大斧之开天。 唐军的军阵立刻被凿出一道巨大的裂缝。 本来还算完整的唐军,瞬间被懒腰砍断。 唐军瞬间支撑不住,不知道谁喊了一声,“败了,败了,败了!” 唐军开始大规模撤退,为首的唐军大将摇头道,“此战之败,莫非是天数?罢了,罢了,这条命献给唐皇。” 说完竟然横刀自刎当场。 “胜了!胜了!胜了!” 随着将士们一声声咆哮,老爷子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疆场之上。 立刻有部曲将老爷子搀扶起来。 老爷子的嘴角开始慢慢渗血,他的手指颤抖,但表现得却甚至随意,“此次交锋,唐军精锐全出,五万安西军,四万北庭军,吐火罗军五千,于阗军四千,回鹘精骑五千,还有蛮军六千,这么多部队,让咱爷们一勺烩了,这天下姓叶了。” 这不是自己一辈子苦苦追求的高光时刻么? “老大如何?”老爷子扭头看了眼刘神医。 “大皇子性命无忧,怕是要修养些年头了。” “胡八一抢救回来了么?” 刘神医摇头道,“没有,老胡去了。” 老爷子哈哈大笑道,“他先行一步也好,到了下面,先替我整顿兵马,我随后也要过去了。” “陛下!”一众将士跪在地上哭嚎起来。 老爷子扫视众人一眼,道,“哭什么哭!人老而不死,那不成了妖精了么。你们随我走走,再看看这大好河山。” 老爷子带着队伍缓缓地游荡在战场之上。 老爷子的嘴角的血越来越多,但神情却越发的矍铄,他指了指战场的尸体,说道,“自幼我大哥便在我耳边不停地念叨,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那群高高在上的王八蛋,就知道欺负我们,等长大了要灭了他们。” “今日我们兄弟几人,前赴后继死在战场上,甚至连我的长子都身负重伤。” “但我们胜了!” 众人都仔细倾听,老爷子的声音越发的轻柔,说道,“这江山真的美如画啊,可我们战胜了恶人,我们自己会不会也成为恶人呢?” “其实我有的时候,经常在想,我带着你们上了战场,会不会是错误的决定。” “但身为男人,我来这世上走一遭,我不能白来。” “即便是错的,这条路我也要走。” 叶琛不知道为何,忽然感觉心脏剧烈的疼痛。 老爷子终于连马都坐不稳了,再次摔了下来,叶琛眼疾手快,先一步跳下战马,抱住了老父亲。 “我叶五四,一把年纪了,起兵造反,还能打下这偌大的江山,我这辈子没白活!” 老爷子悠悠转醒,脸上的精气神已经一点都不在了。 整个人如同朽木一般,透着浓浓的死气。 他看着抱着自己的小儿子,微微一笑,问道,“老蔫,你怪我么?” 叶琛看着老父亲花白胡须上的血渍,抚摸着他满是老茧的双手,眼泪簌簌地往下滑落,哽咽着说道,“爹,孩儿如何会怪您,男子汉,大丈夫,不就该如此么。” “总不能一辈子在农田里刨食儿,总不能一辈子做人家的走狗,让人家欺负” “您这一辈子,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儿孙,杀出来了一条血路” “这条路上铺满了白骨,铺满了鲜血,这条路千难万难,但是您走出来了” 叶琛的泪水不断地滑落,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说出这一番话,只是继续说道,“爹,您很棒,您是一个优秀的男人,您也是个优秀的父亲,老蔫不恨您” 叶五四费劲力气,摸了摸叶琛的脑袋,看了一眼尸山血海一般的战场,微微一笑道,“战争是男人的浪漫,呵呵我要先行一步,去见我的兄长们了,也不知道他们还有没有等我” 说着,老爷子咳嗽了两声,说道,“圣谕。” 立刻有一排文官跑出来,跪在地上,拿出纸笔,恭候着叶五四的话。 “传传位于四皇子叶琛。”说完,老爷子用那满是血污的手,摸了摸叶琛的脸颊,笑着说道,“小子,担子传给你了,替我照顾好你娘,她这一辈子不容易。” “爹!”叶琛一脸的悲痛。 老爷子笑了笑,说道,“别哭!叶家的儿郎可以死,但不能落泪,爹去了,你要珍重。” 说完,缓缓地倒在了叶琛的怀里。 “陛下大行了!” 人群之中,俨然是文臣之首的一个中年男子高声呼道。 “爹!”叶琛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脑海中的回忆,如同泉水一般袭来,他想起了太多太多。 自己小时候读书很聪明,老爹傻傻地看着自己。 自己娶妻时,老爹美的喝了整整一坛子美酒。 自己生子时,媳妇难产,老爷子第一次操着刀,不知道从何处抢来了人参,给云衡续命。 自己和温云衡遇袭时,老爷子一把刀,连杀三十七人,浑身是血。 叶琛越哭越难过,最后身体开始抽搐起来,而就在这时,耳边一道温柔的声音响起,“痴儿,莫要困于梦魇之中,还不速速醒来。” 第476章 有缘再见 叶琛的眼角挂满了泪水,明明只是一场梦,却这般的让人难过。 室内一角的香已经熄灭了,旁边儿坐着一位中年道长,叶琛见过一面,当是大名鼎鼎的白云真人。 此时他老人家满头大汗,正双手落于膝盖之上,打坐休息。 而卢照凌则怔怔地看着叶琛,主动上前帮着叶琛擦拭额头的汗水,口中真切道,“老爷子的辞世,确实让人悲痛,但想必适才那一场梦,让你放下了许多。” 叶琛脸上的忧伤无法掩饰,他看向卢照凌,忍不住问道,“这世间当真有轮回么?” “什么轮回不轮回的,我们读书人只信今生!” 叶琛微微点头,“倒是我着相了。” 此时见白云子已经睁开眼眸,叶琛低声问道,“我这一场梦,想来道长费力颇多?” 白云真人看向叶琛淡淡道,“慈悲慈悲!正所谓梦由心生,适才梦中所见所闻,贫道只是略作引导,倒是梦魇之时,唤醒施主花了不小的力气。” “道长,我心中当真有那么多戾气么?” 卢照凌也是一脸后怕道,“当真呢!就在适才,你又是喊打,又是喊杀的,杀气腾腾,仿佛指挥千军万马在作战一般,端是吓人呢。” 什么!? 自己还说梦话了? 叶琛担心自己在梦中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正想跟白云子说几句时,白云真人却淡淡道,“施主不必忧心,大周尚无以梦定罪之说,况且祝你与父亲梦中相见,乃是贫道助人为乐,帮你了却心愿,如何会生事端,去官府告发你?即便是告发,这种事情也不会有人信得。” 卢照凌道,“老叶,这你就多虑了,真人是何等人物?纵情山水,参悟天机,便是女帝百般哀求,也不肯入仕的神仙中人,岂会做那种下贱的事情。” 说着又看向叶琛,略微有些心疼道,“只是老叶你,最后为何哭了,而且还哭得那么凄惨” 白云真人目光微暖,“施主,你是凡间人,只要你还活着,你父母的血脉不绝,他们便是另外一种形式的活着,爱护好自己,便是天下最大的孝,若是伤了自己,反而让父母难过。” 叶琛今日于梦中见了父亲最后一面,那音容笑貌依然清晰在眼前展现,心中确实少了一块心病,当下颔首道,“谢过真人了。” 叶琛虽然不至于密信,但让人与亲人梦中相见,这等本事着实夸张。 难怪连帝王都对其百般尊重。 白云真人看向叶琛,面容慈祥,神态平和,但却在观看了叶琛之后,逐渐显得有些忧虑,“贫道乃是方外之人,本来不该多言,只是观施主之梦,您真的有心做一番大事吗?” 卢照凌惊骇道,“道长,这种话可不敢乱说。” 白云真人摆手,对着卢照凌说道,“我与其父乃是故交,当初曾救我性命,我很感激他。我也曾屡次劝他,天命自由定数,不要做非分之想。” 说着,又看向叶琛道,“不过你不一样,你身上有天命啊,你这命数,继承于叶家,本身就是铺满鲜血的枭雄之路,又经你发妻拨乱反正,如今已有头角峥嵘之势,而且你施善于民,暗结死士,成大事之人的一样样你都占了” 叶琛看着白云真人,而白云真人死死的盯着他,“你是想位极人臣,做那执掌超纲的权臣,还是想举起造反,做一番千秋大业呢?” 卢照凌有些紧张,他知道白云真人,不论是在道门,还是在士林,都有不少朋友,影响力很大,他担心此事会引来祸患。 叶琛长叹一声,看向白云真人道,“我最初只是个落地的书生,与妻儿逍遥半生,才是我的最佳选择,可您应该清楚,我走到哪一步,并不是我自己能决定的,我所作所为,更多的当时自保” 叶琛苦笑道,“济世救人么,其实也算不上什么野心,自己吃饱了,喝足了,总不能看着身边儿都饿死?” “当你有力量,就会发现身边儿聚拢的人越来越多,一时间就给了您错觉。” “可我这人,其实算不上有什么野心,但我也是叶家的儿郎,华夏的好男儿,未必就会怕什么!” “我素来信奉的就是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白云真人微微一笑,叶琛的话让他想到自己。 他想起自己,想以天下为棋局做一番千秋功业。 所以脑子一热,就去投了叶家的起义军。 这一路走来,何其的心潮澎湃,何其的热血沸腾。 “可最终的结果,无非就是梦一场罢了!” 白云真人微微摇头,只觉得凡尘中人,很多事情是无法看开放下的。 忽然之间的沉默,让卢照凌有些懵逼。 他看了看叶琛,却见叶琛淡淡的看着白云真人。 他又看了看白云真人,白云真人则双目微阖,仿佛神游物外去了。 “叶施主,大唐的病,会好的,三代帝王的治世,百姓之归心,非是一位女帝可以变更的,这是命数。” 白云真人最终开口打破了宁静。 “回光返照,烈火烹油而已,大唐已经病倒根里去了。” “王朝与人一般,都是有寿命的,那是自然的消亡。” 白云真人虽然是修行中人,自然是博览群书,所谓的王超更替他还是很清楚的。 这种疾病,是无人能治的。 叶琛微微颔首,目光淡然,“贞观盛世、永徽之治、贞观之遗风,三代盛世,如今王朝虽有沉疴,但正如您所言,大唐会好的,若是有机会,我想与大家共创第四代盛世,至于未来,其实我真的没想那么遥远。” “你不想延续他么?” 白云真人微微侧目,表情之中满是好奇,“武家也好,李家也罢,若是没有他们,你能走到今天吗?” “不能!” 叶琛坦然地承认道,“若是没有圣人的拔擢,没有郡守的庇护,在下全然不会走到今天。” “可以怎么能没有感恩的心呢?第四场盛世之后呢?” 叶琛笑了笑,“第四场盛世之后? 自古以来,有两场盛世的王朝,就已经离覆灭不远了。大唐自开国以来,已经算得上有三场盛世,甚至第四场盛世即将开启,也该知足了。若是第四场盛世之乱开启,我还有一息尚存,自然当终结乱世。 至于感恩之心,在下自然是有的,但是有多少,不好说。昔日高祖对于前隋就没有感恩之心么?” 白云真人定定的看着叶琛,眼神之中全时震撼。 白云真人微微点头,“你与你父不同,并不是执拗之人,这一点老道倒是颇为放心。罢了,罢了,如今你爹即将安葬,我也要去了,我们有缘再见。” 第477章 惊人宝藏 裴子松的死亡,表面上没有激起多大的浪花。 就连张谏之得知此事之后,也是轻轻地摇头,表示并不是如何关切。 毕竟这位裴家的俊秀,一向是以贪腐着称,为官多年也没有什么政绩,倒是破事乱事一大堆,即便是没有叶琛的事情,张谏之把他弄走也是迟早的事情。 至于其他人更是当笑话看。 此时大家的心思更多的是放在治灾上,毕竟流民越来越多,大家的压力都很大。 而说到治灾,大家又不得不提到叶琛。 因为他的开矿治灾,海外抢粮方略,确实卓有成效。 大家都等着坊子煤矿开动马力,疯狂生产,然后搞出产业链来,大家一边儿治灾,一边儿发财呢。 尤其是张谏之的小舅子,一天登门十几趟,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贪赃枉法的事情咱不干,但是跟着叶县男合法的买卖,总归可以干一干? 你这刺史别当得太过分,你可知道,幕僚团队每天花多少钱? 于是乎,裴子松的死就变得越发可有可无了。 但是在世家圈子,裴子松的死,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河东裴家,那是正儿八经的头牌世家。 而裴子松又是裴家这两年主推的青年俊秀,走的便是从基层锻炼,将来直奔中枢的路线。 而且能培养到长史这个位置,即便是裴家也没有几位。 尤其是,裴家的部曲,还带回了银子一并被抢走的消息。 此时,裴家的某处奢靡的庄园内。 雕梁画栋的客房内,墙壁上挂满了名人字画,中央点着淡淡的香炉,散发着袅袅的香气。 胡床上,作者几个气势威严的中年人。 他们默默地喝着茶水,个个都是掌握着朝堂亦或是地方权柄的人物。 而此时,坐在正中央位置的一名老者,打开手里的书信,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无比阴沉,手边儿的茶盏,瞬间被他扔了出去,碎了一地。 “兄长,什么事情,让您发这么大的怒火?” 不远处的胡床上,一个态度慵懒的中年人,悠然的放下手里的茶盏,面带微笑地问道。 而这个中年人,就是新任的河南、河北道处置使宗楚客,他曾担任过兵部尚书,亦曾几度为相。 数次宦海沉浮,造就了他波澜不惊的性格。 “叔敖兄,我侄儿子松的金蝉脱壳之法并未奏效,他终究是被人杀了。”老者瞬间仿佛老了十几岁一样,声音悲苦道,“他很孝顺老夫,而且他也颇通为官之道,前些日子虽然吃了点亏,但是以他的资历,再磨砺几年,做个宰相是不成问题的。可惜,他被人杀了,尸首被人挂在路边儿。” “前青州长史裴子松?”宗楚客微微一愣,他虽然前些年在地方上养望,但是裴家的新晋杰出子弟,他还是听说过的。 听说前些日子更是依靠家族的人脉,做到了青州长史,距离进入中枢只有一步之遥了。 这样一位前途远大的年轻俊秀,竟然就这么死了。 而且还死的这般屈辱。 “子松这孩子我听说过,听说朝中不少大人物,都跟他结好,进入中枢只是时间问题。而且裴家为了培养他,想来也花费了不少资源,他这么年轻就去了,着实让人心痛,兄长,节哀。”宗楚客惋惜道。 “他之所以会死得那么惨,是因为他发现了前隋的秘密粮仓和甲库。”老者阴沉道。 “秘密粮仓和甲库?” 这次不仅是宗楚客,其他的客人也是纷纷一脸震惊。 对于他们来说,普通的财富早就入不了他们的眼了,但是前隋的粮仓和甲库可就不一样了。 “位置在哪里?单凭裴家怕是吃不下,我或许可以帮衬一二。”宗楚客微微眯着眼睛,一脸的激动,浑然不觉得此时提出此事有什么不礼貌。 “宗楚客,你几经起落,还有这份能力么?”另外一名穿着丝绸的中年人不屑的说道。 宗楚客眸子一缩。 御史中丞周利用,跟自己一样在武三思面前混口饭吃,但是却呆在中枢。 但是宗楚客却并不惧怕他,他现如今是河南、河北处置使,只要前线的战事不停,他手中的权柄,就不会被削弱,他就不必惧怕周利用。 至于战争结束,他已经回到中枢,甚至重新拜相,周利用更是屁都不是。 “子松发现了宝藏之后,就立刻亲自去侦查看,他传回消息之前,已经发掘出铠甲五百余副,至于粮食的储存量更是惊人,怕是有含嘉仓的四分之一。” “但这份宝藏的仓储之地比较隐秘,需要特制的藏宝图,这份藏宝图随着子松身死已经消失了,至于随行人员更是尽数被杀。” “裴家的部曲尽是精锐,其中优秀者,更是可入职北衙,充当圣人亲卫,怎么可能被轻易斩杀?”周利用皱眉道。 众人看向宗楚客,因为他是即将出任河南、河北道,对于那边儿的消息应该更加了解一些。 “子松在被贬谪之前,是不是与当地的豪强产生过纠葛?我猜他的死,应该是源自这世家的报复。”宗楚客问道。 “我想想。”老者翻阅了半晌昔日的书信,这才从字里行间说道,“北海叶家?子松说他此次被贬谪,是因为得罪了北海的一个新晋世家。莫非子松的死,与叶家有关?” 周利用等人都是一脸迷糊,对于这些新晋的小世家,他们昔日压根就不感兴趣,所以压根就没听说过。 但是,宗楚客,再听完这个家族之后,却脸色巨变。 “叔敖,怎么了?你莫非知道北海叶家的事情?”老者微微皱眉道。 “兄长,您还记得前些日子被贬谪的齐王殿下吗?”宗楚客正色道。 “你是说这个北海叶家,不仅仅害的我侄儿子松北贬谪,连齐王殿下的降爵也跟他有关?齐王被降爵,可是让武家在朝堂上元气大伤。要知道,武家为了谋求齐王之位,可是花了不小的力气的。” “是的,当初出手的,正是当朝狄阁老,而能说动狄阁老的,正是叶家的家主,北海县男叶琛。”宗楚客一字一顿道。 “北海县男叶琛?” 这一次在场众人齐齐变色。 便是周利用的脸上也是闪过一丝阴霾。 北海县男的名号,起初在朝廷上并不是如何闪耀。但圣人总是挂在嘴边儿,久而久之,谁不知道,此人是圣眷正浓的人物。 没想到,此人已经从延伸出新晋世家来了? “如果这份秘密被他得到,并且已经进献给了圣人,我们怕是夺不回来了。”周利用此时已经回复了从容,一脸我无奈道。 在场众人的表情则更显得阴沉。 女队对外虽然败仗连连,但对内镇压他们这些世家却是好不手软。 裴家之所以能够活的足够舒服,那是因为他们裴家真的很识实务,从来不跟女帝对着干。 一旦招惹女帝,女帝完全不跟你讲道理,一个造反的由头,就能直接灭了一个家族。 即便是裴家根基深厚,女帝真的发起狠来,也照灭不误。 “我猜未必,如果他进献给女帝,现在前线就不会那么艰难了。而且这种事情也根本没办法传到女帝那里去,以女帝的心思,发现这等宝藏,她的第一反应不是进献者有多忠心,而是进献者到底贪腐了多少?他会不会利用宝藏造反。” “所以宝藏一定还在叶家手里。”宗楚客阴冷道。 “这么说,如果我们联手起来,镇压一个小小的叶家,这前隋宝藏似乎戳手可得了?”裴家的老者抛出了诱饵。 众人对视一眼,连连点头。 无论是裴子松的死,还是前隋宝藏,他们都不会轻易退缩。 如果大家联手,镇压一个叶家是轻而易举的。 最不济,也能逼迫叶家让步,将宝藏交出来。 第478章 这可不是一般的红豆 在安葬了老爷子之后,送别了客人,三壮继续去做他的官,二哥继续去打探他的消息。 白云真人在叶家盘桓了些日子,叶琛也借机认识了不少名人,小壮他们的悲苦命运因此不能再悲苦了。 因为白云真人的好友圈太过于庞大,而且很有才华,骆宾王都邀请他们来书院讲学。 头一号,就是前些年中了状元郎的贺知章。 简直就是人型的作诗机器,一开口就是落花真好些,一醉一回颠。 卢照凌还想跟人家比一比,憋得脸红脖子粗,都写不出半个字来。 贺知章很喜欢小壮和温华,趁着有闲的日子,好好地教了他们一番科举的文章思路,美的骆宾王鼻涕泡都冒出来了。 这边儿贺知章还没走,又来了个大牛,陈子昂。 陈子昂的战绩是杠杠的,人家在前线抡过大枪,结果这次到了前线,遇到了武家子弟,对着武家子弟的废物们一顿乱喷。 武则天倒是挺爱惜其才华,劝他好好干,结果这位爷不干了。 直接辞官回家照顾老爹身体去,中间路过北海郡,听说白云子在此地,便跑来凑热闹,卢照凌感觉自己的人生极度崩溃。 因为人家一张嘴就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我最牛逼。 于是赶紧给自己的好朋友孟浩然写信,想找一找场子,孟浩然提着宝剑就登门了。 结果一看,都是熟人,美哉美哉就直接住下,每日跟着卢照凌一起练剑,然后就跟着陈子昂、贺知章他们一起开趴体。 过了些日子,陈子昂的好友王适来了,还带来个小孩儿。 卢照凌终于找到扬眉吐气的机会了,对着人家就一顿嘲讽,大家都在吟诗作对,要么组织活动,给难民筹集善款,你总是拿着红豆发什么呆? 小孩儿一抬头就给了卢照凌一个白眼,“你懂个屁,这可不是一般的红豆。” 卢照凌顿时生气了,“这玩意江南有的是,怎么就不一般了?” 小孩儿嘿嘿笑道,“这是我王维诗里的红豆,它肯定不一般啊。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卢照凌直接自闭,骑着马回家找姐姐去了。 叶琛这边儿照顾好这些文人才子之后,就开始重新进入到工作状态。 在此之前,他被萧嵩邀请,一起拜访了不少囤积薪柴、木炭的世家和豪绅,跟他们讲清楚,蜂窝煤一旦出现,对于他们的破坏力。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任凭萧嵩自己一个人,怎么说都没有用处。 其实今年是寒冬的事情,可能不重视的是朝堂上的大人们,地方上的世家和豪绅,早就拼了命的积攒薪柴和木炭,就等着发一笔。 萧嵩登门拜访,在人家看来,就跟精神病一样。 “这个叶琛和萧嵩真的是太狂妄了,他们自认搞出些黑石,就能让青州百姓度过寒冬吗?” 等到叶琛和萧嵩走后,身材发福的老者对家族的大掌柜不屑一顾的说道。 “他还自以为是地认为他们是为我们着想?却不知道,说什么大家一起帮着青州百姓渡过难关,却不知道,那些贱民的死活,咱们完全不看在眼里,甚至他们死了才好,他们死了,我们才能夺取他们的土地。” “自古以来,大家都是烧炭的,他说黑石可以代替就能代替了?我猜任何一家都不会听他们的胡说八道,继续给我囤积木炭、薪柴,这笔钱我不赚,我寝食难安。” “家主,这黑石我见过,确实可以燃烧很久,就是有毒,如果他们能解决中毒问题,似乎比薪柴更便宜。”旁边儿一个管事担忧道,“我们为何不掺和一手,有备无患呢?” “掺和一手?那些大家族岂能让我们掺和进去?”老者慢条斯理的说道,“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万一他们能成呢?这样,联系山上的山贼和江湖的游侠儿,然后绑了他们叶家的人,到时候看看他给不给股子。” “家主,这一步是不是太狠了?要知道郡守可是站在他们那一边儿的,咱们要不试一试多给他们点钱?毕竟和气生财。”那名管事皱眉道。 “不不不,一点都不狠,这位叶县男现在春风得意,跟他讲道理,讲情分没有用,不过对于他这种暴发户,我有太多的经验了。” 老者嘴角的冷意越来越浓。 这时,正门忽然打开,从外面走进来一个身材挺拔的书生,拿着一封密信说道,“爹,长安的意思是让我们配合叶家,而且尽可能的通过谈判,拿到一定煤矿的股份。” “混账!废物!长安的那群蠢货没脑子么?”老者勃然大怒,“就他这春风得意的架势,跟他好好谈,怎么可能会配合?” “不仅仅是咱们家,其他家也得到了长安和洛阳的指示,让手底下人跟着叶家好好谈。”年轻人一脸古怪的说道。 “这是疯了不成?我们都是经营了百年甚至几百年的世家,什么时候那么在乎死活,那么在乎一个小小的县男了?” 老者目瞪口呆。 “因为,这位叶县男的身份比较特殊”那年轻人微微皱眉,看了眼密信说道,“他现在已经不是北海县男了,他已经被圣人晋封为北海县子了,另外狄阁老在朝堂上也多次为他站台,甚至已经找了不少人谈话了。” “北海县子,狄阁老?” 老者闻言一愣,忽然想起了一件极其可怕的事情,脸色再次一变,便不再敢言语了。 “既然如此,明日派人登门,好好的跟萧别驾谈,萧别驾还是懂人情世故的。” 老者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悲伤的笑容。 众人对视一眼,选择了遵从。 是夜,沂州,沂水县。 琅琊王家一处豪宅内。 王绲手持毛笔,正在临摹一副先祖王羲之的真迹,只是心不静,是不是的抬头仰望一下纷乱的星空。 在他身边儿,站满了王家的青年俊秀。 “青州府的人已经安排好了么?”王绲起身,放下手里的毛笔问道。 “大伯,三万两白银已经送到了新任青州长史的老家,他现如今已经准备弹劾北海郡郡守卢秀宁,青州刺史张谏之,贪赃枉法,包庇不法一事。”其中一个年轻人上前一步。 “沂州刺史那边儿怎么样?”王绲又问道。 “他虽然不敢弹劾张谏之,但也准备闭口不言了。”年轻人继续说道。 “呵呵,王家一直低调,世人都快忘记了王家的威风了。”王绲放下手里的毛笔,冷笑了一声,继续问道,“其他家都是什么反应?” “大家都不想现有的环境被影响,坊子煤矿的出现,对于我们未来的影响太大了。”一个王家的管事开口说道,“他们都答应一起对房子煤矿出手,不过北海孙家并没有同意,甚至闭门不见。” “哼!北海孙家也就那么回事儿了。”王绲冷笑一声说道,“以后孙家的生意,不允许进入沂州一步,明白吗?” “大伯放心,不仅仅是孙家的生意进入不了沂州,连叶家的生意也进不来,而且我们已经联系到了一波跨海而来的高丽和倭寇的杀手,这一次咱们先毁了坊子煤矿,接下来就灭了叶家。” “好好好!”王绲脸上露出几分喜色,“哼,在山东地界上混饭吃,有好事想着外人,却不找王家,不灭他灭谁!” 第479章 急转直下的事态 “遵家主号令!” 王家子弟齐声回应,其兴奋之意最,尤属负责家族北海一代生意的王晙。 不出三日,事态便有了惊天动地的变化。 新任的青州长史宋修,将一堆他整理出来的证据递交给监察御史王晔,检举青州官员三十七人,贪污钱粮、兼并土地、欺压百姓、卖官鬻爵等十余桩大罪。 青州官员利用手中职权,为当地商贩大开方便之门,更是对流行于青州和北海郡的官私合营生意大肆攻击,指着青州的官员,出卖大周利益,损公肥私。 须知监察御史的权利,在女帝一朝得到了极大的强化,多由酷吏担任,在监察地方百官的同时,本身也有替圣人敛财的职能。 其权限极大,属于典型的位卑而权重,虽然只是八品官,却对州县的狱讼、军戎、祭祀、营作、太府出纳等诸多事务都有监察之权,甚至有些监察御史手中还攥着圣人赋予的直接审判行政官员的权利。 属于连州刺史都头疼万分的人物。 这些身为监察御史的人,无一不是深受皇帝信赖的人物,举个例子,前朝太宗时,有吴王李恪喜欢打猎,惊扰百姓,监察御史柳范亲自上奏圣人,李世民被逼无奈,为儿子开脱,说这是长史权万纪傻逼,不干我儿的事。 柳范把脖子一昂,直接怼了过来,你儿子傻逼,关人家权长史啥事?就是你儿子干的。 李世民气的浑身颤栗回了寝宫,按照正常逻辑来讲,敢于直谏天子,以疏见亲,面对天子的开脱,竟然直接怼过去,这种人十有八九是凉凉了。 可结果就是李世民亲自将柳范叫到跟前,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小柳啊,你干的不错,继续努力。” 后来此人更是平步青云,于高宗天皇时,任尚书右丞,拜扬州大都督。 可见监察御史在君主心中的地位,到底有多高。 让这种人沾上,就是不死也要掉层皮。 事情发展的相当快,甚至不给张谏之反应的机会,监察御史王晔立刻祭出圣人钦赐的审判之权,将青州府的诸多官员搂草打兔子一般,给控制起来。 对于青州的府库和文牍机要,全部封存。 并且直接将张谏之的数位亲信僚佐、官员,抓入大狱。 接着打击面开始快速蔓延,便是连北海郡的官员都开始被捕入狱,萧嵩这家伙正蹲在河边儿,手里捧着窝窝头,指挥着流民挖沟呢,就被戴上枷锁,直接下了大狱。 一时间,整个河南、河北道官场大为震动,仿佛整个世界都变了颜色。 张谏之身为青州刺史,自然要过问此事,气势汹汹的找到了青州长史宋修,问他想要做什么? 却被宋修三言两语给打发了,其态度之狷狂,实属罕见。 张谏之拂袖而走。 然后速度极快,监察御史派来官差,以御下不严,接受调查为由,当着剩余的青州官员的面,直接抓捕了张谏之。 连冠冕都给摘了,让堂堂一介青州刺史颜面扫地。 而剩余的青州官员之中活跃的改革派,有一个算一个,都大受打击,一个个称病不出,可谓是人人自危。 与青州府和北海郡关系不错的州县,同时终止了与青州、北海郡的联动,同时与青州、北海有贸易往来的商人,纷纷发来文书,要求终止与青州、北海的贸易往来。 一时之间,整个青州官场如同天崩地裂了一般。 北海郡。 郡守府。 一群官僚亲信聚集在卢秀宁的书房之中,一个个面容沮丧,愁容惨淡。 侥幸得以生存的北海县令景晟拿着卢秀宁赐予的太平公主手谕,东奔西走了许久,才稍稍稳住了局势,让得以崩坏的生意往来,逐渐恢复。 “景县令,捕鱼作坊那边儿什么意思?”卢秀宁问道。 “捕鱼作坊那边儿几位负责人的意思都是终止与北海郡的合作,如果咱们再行逼迫,他们就只能将捕鱼码头迁徙到别地。”景晟的脸色极其难看,“而且他们准备去其他地方采购罐头,自行生产送去军方。” “呵呵,自行生产,天大的笑话,他们又没有保险技术,等到鱼罐头送到前线去,早就臭了。”景晟冷哼一声,抬起头来,看向卢秀宁道,“郡守在上,我的意思是他们要走就走,只要技术在,谁不愿意做咱们北海县的走狗,大不了重组捕鱼码头就是了。” “我就不信了,没有了他张屠户,咱们就得吃带毛猪!” 景晟说完话之后,在场的几位县令的脸色都很难看。 虽然他们并入了北海郡,但是卢秀宁的改革是一步一步的,并未触及根本,所以官场的变革不大。 但这一次,出事儿的却都是他们的老下属。 如果此事不妥善处理,甚至进一步激化矛盾的话,很有可能牵连到他们身上。 “大人,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刺史他怎么说?”一名郡守府佐官开口道。 “哎。”卢秀宁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你们或许不知道,刺史大人也锒铛入狱,只是消息并未传播开来而已。” 此话一出,书房里瞬间凝滞了下来。 北海郡虽然分了青州府将近一半的家业,但是说到底那也是分了家出来单过的大儿子,做老子的青州刺史对大家伙是非常不错的。 而刺史都凉了,这也意味着,青州府根本没有人能庇佑北海郡了。 “该死的琅琊王氏,他不在沂州做他们的土霸王,跑到我们青州来折腾什么!?”因为被弹劾而断了升迁之路的孙县丞,经过孙氏一门的运营,重新做回了下密县令,往日里颇为低调,此时亦是一脸愤慨地站了出来。 卢秀宁道,“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罢了,咱们北海郡发展越来越快,尤其是商业之上,做出了业绩,打了周围州县的脸面,如今有意将沂州一大块土地划到我们北海郡来,琅琊王氏自然要反击。” “先前宋夫人就找过我,说此次流民入境,有诡异势力介入,我百般调查也得不到结果,现在想来应该是王家人在暗中捣鬼,一计不成,竟又生一计。” 景晟叹道,“抓捕了那么多人,如今人人自危,尤其是张刺史被捕,而狄阁老又不在,接下来我们北海的处境将极其堪忧了。” 此时此刻,连景晟也六魂无主。 虽然他背后的家族可以保他在此次动荡之中不受损失,可以老爷子明显是不想与琅琊王氏产生嫌隙,所以压根就不给他任何支持。 “要不我们还是找叶县男出出主意,此次琅琊王氏出手,受影响的不仅仅是我们北海郡,他叶家的生意影响也很大,此时此刻他可不能在蹲在家里看热闹了。”孙县令开口道。 “对啊,我们可以找叶县男啊,他多谋善断,或许可以化险为夷。”众人纷纷附和道。 大家都隐隐觉得,叶县男身后皇恩,就连太平公主想要见他都要礼数齐全,而且他身后与诸多家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只要叶琛联系萧家、李家、魏家这几大家族出手,北海郡的危局,说不定瞬间就化解了。 卢秀宁坐在上首,怔怔出神,但是眼神之中也升起了一丝期盼之色。 她能走到今天,叶琛的支持必不可少。 当初卢照凌找自己的,告诉自己朝廷更换了处置使,或许会有危局,她还不放在心上,觉得自己跟太平公主乃是闺中密友,这种小事儿,可以轻松化解。 但是处置使还没来,王家猝然发难,她就已经陷入泥潭动弹不得。 纵观全局,或许能帮她的,也只有叶郎了。 “叶郎,你要是能帮我化解危局,我就去老爷子坟前磕头认错,告诉他老人家,我绝对不是故意的。”卢秀宁心中暗暗道。 跑回来本来准备寻找一下安慰的卢照凌,嘴角泛起了一丝苦笑。 一群垃圾,啥事都要靠我家老叶。 你们就不能让他省点心么? 众人纷纷看向北海县景晟,想着你是北海县令,这种事情,你还不速速去请如来佛祖? 这个时候也只有他能解救危局了。 “看我作甚!?这种事情,我岂能不访贤问能?我已经去了二十一次了,但是诸位或许不知,叶县男最近公务繁忙,经常去走访各地的豪绅,现在谁都不知道他在哪里。”景晟一脸无奈道。 第480章 真有意思 叶县男竟然联系不上? 大家刚刚稍微有点信心,瞬间又凉了,仿佛坠入了冰渊一般。 “罢了,罢了。”卢秀宁长叹一口气,摇头道,“大家先回去正常做事,我相信大家的操守,即便是有问题,也是小过,不至于丢官罢职,不然你们早就让本官清掉了。” 众人在郡守府走出来的时候,一个个低头耷脑,情绪低沉,竟无一人言语。 不少人从心中冒出念头。 “北海郡蒸蒸日上的势头,怕是要断了。” 而此时的叶琛,正在忙着蜂窝煤推广的事情。 作为掌握着基础生产资料的世家、士绅,每年都会提前存储大量的薪柴和木炭,这些东西都是实打实的重资产,搞不好会让人家整个家族陷入崩溃的境地。 所以叶琛提前做足了准备,拉着他们加入,甚至不惜一切代价,动员了魏家、萧家等家族作为援助,逼迫他们也好,友好协商也罢,就一个目的,让他们老老实实的入局。 叶琛承诺,只要蜂窝煤一旦进入市场,就开始便宜供应他们,并承诺给他们划分片区,去售卖蜂窝煤,前提条件是不超过叶家定下的指导价就可以了。 虽然是这样说,但是叶琛已经打定主意,要培养一批新的追随叶家的商人,给更多人的改变命运的机会。 毕竟一潭死水的世界,只会让阶级固化,而一个阶级固化的世界,是了无生趣的,是容易爆发巨大的内乱和动荡的。 由于蜂窝煤这东西属于新鲜事物,而开采煤矿又属于新鲜行业,大家都没有经验,叶琛只能来回奔走。 还好他不缺乏资金,可以从长安和太原招募有经验的掌柜和技术工人,还有就是当地衙门的支持。 而进入叶家进行培训的产业工人,在经过一段时间的磨砺之后,已经开始迅速成长,并且可以带动新人了。 叶琛又在坊子煤矿,亲自实验了如何用黑火药爆破,进而增加开采进度。 因为涉及大规模火药的运用,为了保险起见,叶琛的行踪是不对外公开的,这也是景晟一直找不到叶琛的原因。 等到他终于忙完这一切之后,准备回叶家的时候,已经是几天之后了。 他刚出作坊,准备去魏家酒楼去潇洒一番,刚进酒楼,就发现不少人围了过来,表情复杂地看着自己。 “你们这是怎么了?我脸上莫非有花草?”叶琛有些莫名其妙。 我黑漆漆的很好看么? “老叶,你莫非去了深山老林,连外界的风云变幻都不知道吗?”魏家管事抢着说道。 “发生了啥?”叶琛一愣,他在秘密实验爆破期间,二哥都不知道自己的位置,所以外界发生了什么,他是真不知道。 这是一边儿的萧十一郎走了过来,对叶琛小声耳语道,“青州刺史涉嫌包庇枉法,御下不严,已经被抓捕了,动手的是监察御史。” “萧别驾也被抓起来。” 叶琛闻言,并未言语,眼神之中闪过一道寒光。 “这群人的速度够快的啊!” 叶琛也没有想到,姚崇这边儿刚调走,时局就发生了那么大的变化。 连张谏之都抓起来了,这是完全不给青州当地的改革派一丝喘息的余地啊。 “新任的青州长史与刺史不和不是一日半日的事情了,只是没想到,他竟然掌握了大量的证据,足矣让青州官场震动,看来青州官场确实不咋地,腐朽腐败不堪,平时张刺史撑着,还看不出来。如今张刺史一倒下,瞬间就爆了。” “张刺史也真是的,不知道治国先治吏的道理吗?” 叶琛微微摇头。 说得轻巧。 正如卢秀宁而言,他做北海县的时候,面对本地势力,依然束手无策。 只能步步为营,一步步调整策略,徐徐图之,才有了今日的效果。 如今虽然他做了北海别驾,上一次整顿吏治,还是借萧嵩之手,其实也是雷声大,雨点小。 可见这地方复杂的政治生态,不是那么好处理的。 更不要说,一州之地的官员了,里面涉及的世家、豪门,官员之后,更是数不胜数。 而张谏之所能依仗的,也只有他的恩师狄仁杰罢了。 如今狄仁杰被调走,他头上没有了保护伞,出事儿也是有可能的。 不过眼下问题的关键恰恰是张谏之,他如果彻底倒下,那么青州的新政,就会彻底消亡。 以自己为代表,逐渐衍生出来的改善民生的诸多生意,会瞬间被旧有的世家势力,吞噬殆尽。 “张刺史乃是狄阁老的门生,就算是有人想动他,也要看三分狄阁老的面子?而且我听闻新任的河南、河北处置使尚未就任,谁有那么大的胆量动他?” 叶琛不信一个小小的监察御史有胆量去碰一州之地的行政首脑,这是玩命的活,莫非后面还有更深层次的人物参与了博弈? 叶琛微微皱眉,开始思索到底是谁。 叶琛看向萧十一郎,问道,“这位监察御史是?” “王晔。” “王晔。”叶琛嘴里呢喃着这个名字,脑海里迅速思索,他瞬间想到了一个朝堂上的大佬,石泉县子、宰相、王綝。 此人曾任广州都督,在任期间解决地方官员的腐败问题,缓和了当地土人和汉人之间的民族矛盾,因公走向中枢。 而王家这些年也不声不响地重新走向了繁荣。 “也只有王綝点头,下面这帮人才敢动张谏之,可见狄阁老在朝堂上的日子也不怎么好过嘛。” 想到这,叶琛点了点头。 再想到,狄阁老以雷霆手段处置齐王,旋即被调回中枢,他不认为狄阁老是失去了圣人的宠信,但是中枢的位置就那么些,狄阁老回去,整顿朝堂,肯定要动不少人的好处。 这政治斗争自然而然地也就开始了。 叶琛越发地觉得,女帝一朝的政治生态过于复杂。 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小小的青州一州之地,都能受到政治斗争的波及。 甚至连张谏之这样的地方首脑,说逮捕就逮捕了,简直跟开玩笑一样。 也难怪契丹敢造反。 突厥人也蠢蠢欲动。 你内部都乱成这个样子了,他们不趁机割草,还等什么呢? 想清楚其中的环节,叶琛点头颔首。 不过他并不着急。 区区王綝。 虽然他是宰相,但跟狄阁老完全没办法比的。 人家那是真的门生故旧满天下。 而且如今的叶琛,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拿捏的了。 首先他是北海县男,身上有爵位在,要处置他,按照女帝颁布的政令,首先要上报朝廷,请示女帝,而且自己也有朝堂上的自辩之权。 这就是女帝一朝,爵位十分珍贵的原因。 君不见,王綝做到宰相,也只是个县子么。 此外便是叶琛在地方上的实力雄厚,可以轻松联系萧家、魏家、李家、高家等数家豪门。 如果这些豪门同时发难,绝对够一个小小的监察御史喝一壶的。 但在别人看来,叶家已经有了十足的危机了。 因为明眼人看得出来,这件事情表面上是动张谏之,实际上还是要抢夺青州府里的肉。 而青州府最大的肉,无疑就是最近迅速崛起的叶家。 为何萧嵩都被关起来问话了,因为他跟叶家走得太近了。 “老叶,这种事情你也别急,真的需要援助,你随时开口。”魏家第一时间站了出来。 魏家的眼光是绝对没问题的,而且魏家跟叶家如今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在张谏之出事的当天,魏家就已经开会讨论过,这一次如果叶家陷入危机,魏家绝对会不顾一切支援叶家。 但其他人家就未必了,那些往日里争着抢着往叶家靠的人,此时悄无声息地退到了酒楼边缘,一个个低着头,装作不认识叶琛的样子。 “呵呵,真有意思。”叶琛微微一笑。 第481章 叶琛出山 本来还想洗个桑拿,在大池子里好好地泡一泡。 此时叶琛已经没有了心思,起身对魏学礼叉手行礼道,“魏兄,我先回去一趟,待俗事了结,咱们再把酒言欢。” 说完,便匆匆去了。 叶琛前脚离开,便有昔日登门求访者起身,如同遭了瘟一样道,“我想起家中有事,今日还是不喝了。” “忽然觉得口中八宝小菜不香了,回家回家。”紧跟着也有人起身。 随着这二人开头,更多人起身离去。 对于他们来说,连背景雄厚的张谏之都遭殃了,叶家遭难只是时间问题。 而叶琛对他们来说,已经没有价值,甚至可以说是瘟神,能躲多远就走多远。 最后酒楼瞬间空荡了半层。 “这群家伙,听说老叶可能要出事儿,一个跑得比一个快,就刚走带头走的那家伙,隔三岔五就要给我送礼,求我引荐他给叶琛呢。”魏学礼忍不住冷笑道。 今日李家的管事也在,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他今日未走,便是一种态度。 他扭头看了一眼侍奉在一旁的儿子,淡笑道,“承修啊,刚才那几个人的名字记住了吗?” 李承修颔首道,“父亲,孩儿记住了。” “停掉他们一切与李家的生意往来,这种人不配跟李家做朋友。”老者淡淡的说道。 经过一段时间的发酵,很多上层的事情已经传递到了民间,整个北海郡可以说是人人震惊。 那可是刺史和别驾,竟然被人雷霆一击给拿下了。 王家只是派出了一个八品的监察御史,便网罗了一大堆的证据,并借此发力,一举掀翻了张谏之和卢秀宁将近半年多的努力。 其手腕之老辣,行动之迅速,谋略之深远,可见一斑。 其实,如果再给张谏之和卢秀宁一段时间,让二人坐稳位置,保证了当地的民生,对吏治从上到下,进行细致的梳理,那个时候,谁在想动手,几乎不可能。 而现在的青州和北海郡,政绩有了,但是问题颇多,若是一击得手,一来可以整顿吏治,二来也能借机摘掉桃子,延续前面的新政,获取更大的政治报酬。 “这是要给琅琊王氏做嫁衣啊!” 不知道多少人因此而心生感慨。 但更多的人其实震惊于王家的实力雄厚。 不出手则已,一旦出手,便搬到了青州刺史张谏之,连萧家的麒麟儿萧嵩都关了起来,逼得北海郡守卢秀宁只能自保。 其中肯定不是一个寻常的监察御史可以做到的。 而此时,郡守府里,一堆幕僚围拢在卢秀宁身旁。 “大人,有消息了,是处置使和武三思开口,监察御史才动手的。”宋夫人身上写满了疲惫,进门喝了口茶水之后说道。 “宗楚客、武三思?王家竟然选择了武家?”卢秀宁一脸的惊讶。 大家闻言,也是心里猛地往下一沉。 此间休矣啊。 这对手可是河南河北道处置使,还有离太子之位只有一步之遥的武三思。 这种人物,便是狄阁老见了,都要给几分薄面。 事到如今,大家心里都没有了底气,甚至于一些幕僚,当场就想把郡守给的银钱退回去,闭门读书。 “王綝好歹也是宰相,圣人对他百般信任,他此时投靠武三思,岂不是取死之道?”卢照凌面色不变,冷静地分析道,“会不会是下面人搞的鬼,王綝那边儿并不知晓。” 众人面面相觑,也不知道怎么说。 他们对于朝堂上的关系,并不是非常地熟稔,甚至于还不如卢照凌知晓的多。 但按照卢照凌的分析,他们也觉得有道理。 走到宰相这一步,最起码要做到两边儿都不得罪,轻易地倒向一方,就会成为另外一方的靶子,这个相位,自然而然地也就坐不稳了。 这时,一直坐在一边儿沉默不言的景晟,却迟疑说道,“提起此事,我倒是有些见解,于王相而言,其当属中间派无疑,因为其在朝堂上所依仗的便是礼法,若是倒向武家,别说是朝臣攻讦他,圣人也未必喜他。不过,听说其三子于前线任职,在武三思帐下当差,会不会是出于某种政治上的交换?” “而且于王家而言,北海郡的扩张,确实是一件坏事,最起码理念不同,王氏崇古,讲究耕读传世,而北海重商,若是北海郡吃掉沂州的一部分,对琅琊王氏来说,广泛兴起的商旅,肯定会冲击王家的地位。” “原来如此。”卢秀宁微微闭眼,长出了一口气说道,“只要不是结成了政治同盟就好,没有结成政治同盟,王綝便不会下死手的。而我知道,张刺史也好,萧别驾也罢,为人为官都无可挑剔,萧别驾虽然奢靡了些,但花的都是自家的钱,只要他们没有确凿的证据,人还是得放出来的。” “这些日子,本官做了两件事,第一件事,稳住商旅,让他们继续与我们北海郡合作,同时海商该出海的出海,这是咱们的基本盘,只有源源不断的金银财货流进来,咱们就有钱买粮,粮食在手,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至于崩盘,第二件事情,调查涉案的官员,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至于丢官罢职,即便是有一二害群之马,也不伤大局。” “至于青州那边儿,我也派人沟通了法曹参军,法曹参军与我回信,事情逐渐清楚,那些涉案的官员确实罪有应得,但与刺史牵扯不上关系。监察御史想要派人攀咬,也难有成效,我已经写信于吏部侍郎崔玄暐(wei),他会插手此事。” 卢照凌撇了撇嘴,心道,“我当时谁,原来是姨夫出手了。” 与堂间众人而言,他们自然是不知道卢秀宁与崔玄暐的关系,只听说乃是世家排名第一的崔家出手了,知晓一些崔玄暐事情的,也只是知道他为官清正,深受圣人的信赖。 不过众人,大体听了卢秀宁的分析之后,情绪多少算是稳定了一些。 他们虽然被琅琊王氏的突然出手,打了个措手不及,但卢秀宁也不是毫无还手之力,虽然没有借范阳卢家的力量,但是却有博陵崔家以及公主出手,确实不是没有还手之力。 而只要稳住了第一波攻击,北海郡便算是有了希望。 “而且,就在刚才萧十一郎禀告,叶县男已经出山了。”卢秀宁又透露了一个惊天的消息。 “叶县男终于舍得出山了?” 众人齐齐一震,面露喜色。 于他们而言,什么崔家、公主虽然都很厉害,但那属于高高在上的人物,他们看不见,摸不着,鬼知道他们会出多少力气。 但叶县男就不一样了,不仅仅与北海郡息息相关,最主要的是,人家能力很强,真的有拨乱反正的本领。 “嘿嘿,老叶这一出山,估计要让这些瘪三喝一壶了,毕竟搞了萧嵩,就是打了他的脸!”卢照凌冷笑道。 第482章 王家的杀招 卢秀宁也在心里盘算,这一次的打击,对于北海郡未必不是好事儿。 起码吏治得到了惩治,想必此间事了,自己再实施新政,可以稳步地迈上一个台阶。 不过琅琊王氏肯定是不能这么就算了。 必须给予打击报复。 这时,忽然有个小吏神色慌张的冲进来,急忙道,“北海县尉遇刺。” 北海县尉?北海县尉不是三壮吗? 他遇刺了? 众人齐齐一愣,而坐在上首的卢秀宁已经脸色大变。 此时叶琛正在骑着五明骥,不慌不满的走在回家的路上,身边儿跟着一队部曲,小心地护卫着。 中途去见了一趟二哥,获取了一些情报,二哥这边儿目前尚且接触不到那么高层的情报,但是多少也有些东西可以告诉叶琛,方便他互相印证。 “这次真的是低估了其他世家的能量啊,不过也好,北海郡正在快速发展,总该要立威的,王家又如何?他们很强么?” 叶琛正想着,忽然一匹快马朝他奔来,他止住了五明骥,耳边传来了对方急切的声音,“家主,三少年遇袭。” “什么!?” 叶琛脸色巨变,双手死死地勒住缰绳,青筋暴起。 周围的部曲闻言,也是一个个面带愤怒,脸上不由的露出了杀意。 叶琛已经许久没有这么愤怒过了。 先前自己刚刚穿越来的时候,叶琛与叶家的孩子并没有那么深刻的感情。叶琛只当养大这几个孩子,是自己的责任,是一种血脉上的联系。 但是现如今,叶琛跟叶家的孩子们已经有了深刻的感情。他是真的将三壮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不过,好歹叶琛是一家之主,又经历过颇多的大事,瞬间便将情绪稳了下来,他冷静的问道,“我儿现在如何?” “咱们家的牙兵拼死作战,杀了将近百人,将三壮少爷救了回来,并无大碍,但是牙兵阵亡了三人。”报信的部曲说道。 “查清楚是谁干的了吗?”叶琛的声音冰冷。 “是王家的死士!”部曲急速地上前说道,“他们暗中派人煽动流民,想要造反,三壮少爷亲自开仓放粮,却被王家的死士伏击,险些酿成大乱。” “流民控制住了吗?”叶琛继续问道。 “控制住了,大家只求一口饭吃,而且对于三壮少爷感恩戴德,不仅没有被煽动,关键时刻还有不少人挺身而出,帮着击杀那些死士。” “好一个琅琊王氏。杀了三壮,鼓动流民造反,到时候北海郡就算是想太平也太平不了!” 叶琛缓缓的抬头,眼神之中的盛怒之色越发的浓郁。 他发现,他低估了世家的残忍残暴。 能够传承千年百年的家族,又有哪个不是心狠手辣,缺乏决断? 王家这一次出手,前面的只是用来迷惑众人的表象,让北海郡和青州府都陷入被动,而刺杀三壮这一计才是杀招。 一旦刺杀三壮成功,再鼓动百姓造反。 而青州府和北海郡的官员又大量地被关在大牢之中。 面对汹涌而来的流民反贼,根本就没有丝毫的还手之力。 这才是真真正正的雷霆一击。 甚至于王家若是还有后手的话,可以立刻组织人手,出兵平叛,到时候所有的果实,就可以轻而易举的被王家摘走。 “我自穿越以来,一直接触的都是卢秀宁和萧嵩这样的人,即便是坏人,大破天了也就是齐王那种废物!他们不论做什么,大体上都是要讲一些原则的,不会把坏事做到极致。” “但是像是琅琊王氏这样的世家就不一样了,他们把操弄风云,鼓动百姓造反,当成了家常便饭,实打实地视人命如草芥。” “为了家族利益,他们可以打破一切规矩。” 叶琛心里想着。 这一次,琅琊王氏着实给他上了一课。 世家大族,能够被历代君主拼尽一切办法打压,是真的有道理的。 他们真的残忍残暴,无情无义到了极点。 他们只在乎自己的利益。 百姓的死活在他们眼里,连个屁都不是。 “这一次,三壮有牙兵护着,有流民帮衬,侥幸得以活命,可下一次,若是二壮遇袭呢?” 此时的叶琛,越发的明白了隐藏在这个平和世界表面下的残酷。 在这个世界生存,不是你努力就可以的。 有很多人,他们根本不需要努力,他们只需要坐看你努力,然而在你有了成果之后,肆无忌惮地吃掉你就可以了。 而当你得知真相时,准备报复时,他们又会拿出律法,拿出他们家族的势力来保护自己。 高高在上,装模作样地把自己伪装成仁义道德之士。 这些人是真的该死! “或许大伯当初造反是对的,没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如何保证身边儿的人不被伤害。” “哪怕他最终失败了,但是他起码是对的,起码他努力了。” 叶琛的心中怒火在燃烧,心中的恨意越发的浓郁,周边儿的部曲都感觉到了一丝恐惧。 他们家的家主从来没有这个样子过。 “只要用最残忍的手段打击报复对手,让所有人都心惊胆战,他们才会知道,我叶琛的亲人朋友,是不容触碰的!” “谁敢动我叶家人,谁就得死!” 叶琛心中杀意已决。 他从不惧怕得罪什么王家! 既然他们敢出手,就要做好应对叶琛报复的准备。 这一刻,叶琛再也不温文尔雅,而是蜕化为一只嗜血的猛兽。 父亲的离开,三壮的受伤,一时间让叶琛似乎成长了许多。 他的身前,再也没有了父亲给自己留下的安全墙。 所以他必须支撑起整个家族。 而就在这时,正在叶琛面前汇报的部曲,忽然之间猝然发难,从袖子里掏出匕首,对准叶琛的胸膛刺去。 周围的部曲如何也没有想到,平日里一起训练的身边儿人会忽然对叶琛动手,而且距离那么近,一时间之间,他们竟然救护不及。 叶琛冷笑一声,手中的袖子之中飞出一只袖箭。 那叛变的部曲根本来不及哼一声,就死在了当场,这支袖箭抹了见血封侯。 而一众部曲此时已经死死地围在叶琛周围,小心翼翼地保护着他。 叶琛冷笑道,“都出来,这口开胃小菜我都吃下了,剩下的大餐你们还不端上来吗?” 话音堪堪落下,周围的野草一阵晃动,在地下钻出来上百身着黑衣的死士,一个个杀气盎然,盯着叶琛的眼神,仿佛已经是一介死物。 叶琛忍不住喃喃自语道,“终究还是小瞧了王家,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杀招。” 第483章 杀鸡用牛刀 秋意渐浓,落叶无声。 北海郡城在郡守的努力下,逐渐恢复了人流,往来的商旅和庶民在坊市里川流不息。 苏氏蜀锦店内,挥金如土的贵人数不胜数,这是蜀中苏家的店铺。 蜀锦之豪奢,一般人是消费不起的,而苏家的蜀锦,更是豪奢之中的执牛耳者,非士绅、豪门不卖,曾有草原的商旅,以匹马换九匹蜀锦的案例,苏家的大掌柜一脸的冷笑,山猪吃不了细糠,赶出去。 非是苏家瞧不起北方草原的客人,而是他们那点东西,买不起蜀锦。 但即便是这么贵的东西,豪门贵客依然趋之若鹜。 今日苏酥照例巡视家族的生意,虽然父亲不在,但是家族的掌柜都是忠心的老人,检查了一番账目之后,发现没有什么问题,苏酥杵着下巴,便坐在柜台上打盹,等二壮过来接她。 二壮最近忙的紧,一进城就找不到人影,这么久了,还不回来。 真的烦人。 自从老爷子去世之后,二壮就像是换了一副模样,连亲亲走没有了。 哼,下一次,我就动用更厉害的手段勾引你,看你动不动心。 狗东西,我还拿捏不了你。 想着想着,苏酥的脸颊绯红。 忍不住骂了自己一句,苏酥啊,苏酥,你好歹也是大家闺秀,怎么能这么不知廉耻。 但旋即又想到,二壮那双无处安放的大手,又轻柔又灵活,当下身子就有些发软,想念他的叶郎了。 “爹爹啊,爹爹,你快回来,我要嫁给二壮。” “你再不回来,我就要成了老闺女了。” 就在这时,外面进来一个豪门公子。 苏酥立刻换了一副面孔,冷眼瞥了一眼,“姓严的,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今日你这般待我,我怕你明日后悔。”严公子瞄了眼来往的客人,看着晃眼的金银珠玉被抬到库房,心里不知道有多羡慕,佯装浑不在意的样子,拉了把胡床坐在一旁。 “有话说,有屁放,一会儿二壮就回来了,到时候打你出去,可别怪我。”苏酥俏生生的坐在一边儿,冷着脸说道。 “酥儿妹妹,你不该跟我这么疏远的,说到底我们才是亲人,我们蜀中家族才应该互帮互助,他们只会利用你的。”严公子装得温文尔雅,叹气一声说道。 “谁跟你是亲人,我们很熟吗?”苏酥满面寒霜,感觉刚才身上都起了鸡皮疙瘩,“倒是你,最近干了什么破事儿,别以为我猜不到,小心祸及家族。” “这是哪个什么二狗说的?”严公子哑然一笑。 “你混账!你们还不速速将他赶出去!?”苏酥立刻恼火。 严公子立刻道歉,“抱歉,抱歉,是二壮,这种粗俗人家的名字,起得太赖了些,记不住也不怪我。” 说着,严公子神秘兮兮地说道,“叶家最近陷入了险境,诸如青州刺史张谏之,北海别驾萧嵩都被打入大狱,你恐怕不知道?” “这跟叶家有什么关系?”苏酥忽然愣住了,按住了赶人的冲动,略微好奇道。 “你还真的以为叶家只是个普通的勋贵之家呢?”严公子忍不住笑道,“叶家走的是狄阁老和姚侍郎的关系,张谏之是狄阁老的门徒,而萧嵩是叶琛的把兄弟,这些都不是什么新鲜事,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狄阁老?叶家跟狄阁老还能攀上关系?” 苏酥捂住樱桃小口,一脸的震惊。 他最初的时候,觉得自己有朝一日嫁给叶家,是典型的下嫁,后来去了几次叶家,发现叶家的潜力无限,二壮更是人中之龙,自己嫁给他,算是有机会门当户对的,可是他没想到,叶家竟然是狄阁老的门下。 等等,既然是狄阁老的门下,怎么会陷入险境呢? 想到这,苏酥神色之中带着几分焦急地看向严公子。 严公子则一脸得意的笑道,“你不懂!这朝堂上的事情,没有谁能一直占尽上风,即便是狄阁老也是如此,这一次叶家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所以覆灭只是时间问题了” “酥儿妹妹,你与叶家牵扯不深,还有机会自救,只要你轻启玉齿,叫我一声好哥哥,你不仅没有丝毫的危险,叶家覆灭时,摆在餐桌上的肉,便有你一口。” 苏酥理都不愿意理他,直接摆摆手,示意小厮将严公子驱赶出去。 尽管她知道,严公子不可能无的放矢。 但她宁可跟二壮一起奔向火海,也不愿意让严公子这等衣冠禽兽占了半分便宜去。 “公子,王家那边儿正在紧锣密鼓,您为何要这个时候走漏风声?” 严公子被赶出来后,候在门外的管家一脸疑惑道。 “有些话现在说了,等事情发生之后,她再来求我,我就越发的高高在上,你不懂,像是苏酥这种自命不凡的女人,就要把她踩在脚底,才更畅快人心呐。”严公子一脸得意的笑意,“至于叶家,现在木已成舟,走漏消息又有什么惧怕的?” “没有了叶家的阻拦,苏酥一定会成为我胯下最不知羞耻的玩物,哈哈哈哈。” 想到昔日自己受到的侮辱,再想到自己即将得到的收获,严公子越发的畅快起来。 他等这一日,已经得了许久,甚至不惜动用家族的人脉和资源,就是要助王家一臂之力。 而此时,北海县境内的官道之上。 猝然之间,出现了上百死士只是开胃小菜,那深藏于地下的地道,仿佛无尽的深渊一样,从里面涌出来的死士越来越多,几乎眨眼之间,就有五百余人的态势。 这一下,连叶琛都要慌了。 如果仅仅只是百人,他或许还可以利用手里的手枪和部曲,杀出一条血路来。 但五百死士,其中还有百余人手持利刃,身穿甲胄,这可就不好办了。 尤其是那百余身穿甲胄的死士,浑身充斥着浓郁的杀气,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叶琛,仿佛能勾魂夺魄一般。 他们根本就不是一般的死士,而是军中有着充足杀伐经验的老兵。 叶家的部曲瞬间组建了攻击阵型,想要凿出包围圈,给家主杀出一条活路。 可结果便是,刚一接触,就被敌方用长枪扎成了刺猬。 这队人手的首领,一脸的冷笑,得意的看着陷入包围的叶琛,用一种猫抓耗子玩耍的心态,口中发出了啧啧之声。 还是家主稳啊。 杀一个小小的县男,竟然拿出了家族多年积蓄的力量。 这如何能够不成? 而就在黑衣人们以为胜券在握时,变故陡然发生。 第484章 谁才是牛刀 因为不知道何时,距离他们不足千米的位置,忽然之间出现了一支百余人的精锐披甲骑卒。 骑兵这东西可是珍贵的物种。 莫说一般人,便是几十人,在关键时刻,都能左右战场的局势。 要知道,当年在鹅城,大哥手底下才七八个兄弟,就横扫天下了。 这些骑卒默然无声的解下了马蹄上拴着的布条,然后翻身上马。 领队的将领,脸带面甲,看不清面容,却从上到下散发着一股威严的霸道之气。 大手一挥,顷刻间在平地之上,便响起了雷鸣之声。 五百死士齐齐回头,只见一抹鲜红如同破空的长缨由远及近,快如闪电。 而将士们头顶上的赤色天鹅羽随风摇摆,如同海面上卷起的漫漫波涛。 与此同时,马背上的骑卒,随着将领,纷纷抽出了鞍辔之上的马刀。 “怎么会如此?” “这是哪里来的援军?” 五百死士的几名首领,已经吓破了胆子,但是他却不敢逃命。 因为家主的命令,是要他杀死叶琛。 如果叶琛不死,他们的妻儿老小,就必会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哪怕他们全军覆没,也要杀了叶琛。 所以死士的首领,拼命的呼喊,“速速杀了叶琛!” 但已经晚了,不足千米的距离,战马快速冲锋,只需要几十秒。 虽然他们拼力的冲杀,斩杀了叶琛身边儿的三无名部曲,但是骑卒已经如同波浪一样,冲了上来。 骇然的不仅仅是眼前的五百死士,当中叶琛的表情也是极其惊骇。 他担心,这支忽然之间出现的骑兵是来要他命的。 如果说死士他还可以拼一拼的话,那么这支精锐的骑兵如果对他动手,那么他必死无疑。 这支骑兵的冲锋速度极快,如同一线大潮,汹涌而至。 而马背上的将领,远远的看着包围圈之中的叶琛并无凶险,这才松了松手中的马刀,轻轻的松了一口气。 “杀!” 而其中另外一个覆面骑卒,似乎更加气愤,扯着嗓门喊道,“一个不留!” 马背上的骑士,一个个悍不畏死,默然无声,手中的马刀,已经砍下。 接下来正在围杀叶琛的死士无奈之下,只能分兵列阵,去阻挠这支骑兵的冲锋。 但这支骑卒骑兵在临近包围叶琛的圈子时,陡然间变阵,而且变得莫名其妙,但刹那间正在拼力四杀的叶琛,便看出了技巧之处。 这支骑兵,并未与死士临时结成的阵型碰撞,而是瞬间分成左右两支队伍,绕过了死士的防线,仿佛屠夫拿出两把刀,面对砧板上的肥肉,并未对中间厚实的肉块动手,而是先切割薄弱的两翼。 这绝对是经验丰富的将令的指挥艺术。 遭逢骤然之间的变故,死士的头领并没有丝毫的犹豫,一边儿指挥人手继续围杀叶琛,另外自己则亲自率众,阻挠骑兵的冲锋。 己方有五百人,只要能拖延一段时间,杀死叶琛的那点人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而且只要杀死叶琛,这支骑兵没有了救援对象,说不定就会就此散去,他们也有了活命的机会。 虽说采取了颇有技巧的作战方式,但是这些死士也不是那种一文钱不值的白给货色。 双方交锋的一刹那,就有骑卒坠马而死。 但在那将令的带领下,所有的骑卒依然人人面带冷色,悍不畏死的冲锋。 所以死士的拼命是没有多大用处的。 当骑卒真的狠下心来拼杀的时候,没有强大的阵型支撑,没有足够的弓弩。 最后的结局只能是单方面的屠杀。 那自以为是的死士首领的头颅,几乎是在刹那之间,就被带队的骑卒首领一刀砍飞。 “老大死了!”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周围的死士这才发现,他们首领的头颅已经飞出去老远,落在地上,死不瞑目。 “大哥!” “大哥!” 死士的人群中,呼喊声不断,他们这些年给王家做事,什么绝望的环境没遇到过。 甚至在他们看来,在骑兵彻底冲散他们队伍之前,杀掉叶琛,突围出去逃命,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现在的结果却是他们刚一交锋,老大就被直接杀死了。 “大家分散突围,将消息报给家主!”人群之中,有死士立刻接过指挥权,对着众人大声说道。 “想跑!你们跑的了吗?”带队的骑卒将令冷哼一声说道。 而另外一边儿,被围攻的态势稍微得到缓解的叶琛,因为离着近了,可以听清楚骑卒首领的声音,骤然间一愣,一名死士的长枪瞬间就刺向了叶琛的脖颈。 而恰在此时,一支雕翎箭飞速袭来,那死士甚至来不及闷哼一声,便倒地不起。 这场面与梦境之中如出一辙。 叶琛的眼角瞬间流出了泪水。 而老者却在叶琛得活之后,不在搭理他了,而是率领一众骑卒继续冲杀。 骑士们分成若干小队,如同驱赶猎物的猛虎,不断咬下一口逃命的死士的身上的肉。 五百死士,在一百多骑士面前,连个屁都不是。 几乎转眼间,就被屠杀一空。 仅剩下的三明死士首领吓得魂儿都飞了,勉力杀死三名骑士,夺了战马,准备继续逃命。 那死士一边儿跑,还一边儿不忘对着大放厥词,“叶家豢养甲骑,只要把消息传出去,必是吵架灭门。” 而此时叶琛也已经发威了。 从其中一名部曲手里,拿出了珍藏已久的98k,挂上八倍镜。 装弹,拉栓,测量风速。 “砰!” 一声枪响,一名正在逃命的死士瞬间落地,脑袋仿佛被打烂的西瓜一样。 “这是什么妖法!” 刚才还在大放厥词的死士首领吓得魂儿都飞了。 “这一定是妖法!” 他话还没说完,叶琛再次拉动枪栓,对着他的后脑勺也是一枪。 剩下的最后一名死士,双腿拼命的夹动马腹,只恨老天爷没给他一双翅膀。 减缓了他逃命的速度。 “留一个活口!”骑卒将领脱下面甲,骑着马缓缓的走到叶琛的面前,叶琛手中的扳机扣响,那名死士落地,这一次打中了肩膀。 叶琛不顾四周的形势,上前对着来者摸了半天。 眼睛瞪得大大的,甚至于最终还忍不住想要抽自己一个嘴巴,却被对方一把抓住了手腕。 “别打!别打!是为父不对!” “这事儿你得怪老刘,他这假死丸太逼真了,吃了脸都发青。” 说着见叶琛含着泪不说话,老头还有点埋怨的看了叶琛一眼,“当然,你也是个蠢货,哪有人死了好几天,一点臭味都没有的。” 叶琛却不管不顾的冲了过去,抱住了老头的腰,悲戚道,“爹!” 没错,热乎的爹。 叶五四摸了摸叶琛的脑袋,淡淡道,“行了,别哭了,眼下咱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起码三壮的大仇得报。” 说着,来了另外一人,叶琛看的清楚,竟然是叶六叔,六叔将一副面罩扔给自己,又命骑卒牵来一匹马。 老爷子道,“上马,今天你爹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男人!” 第485章 破门而入 书林苑。 乃是王氏子弟研读书籍的园林所在。 园林有山有水,又有奇花异草。 当中又有亭台楼阁,错落有致。 而其中专门供族长休憩的场所,是一处宽敞的大殿,殿内布置极其精美,有石雕、瓷器,又有金银珠玉,可谓是琳琅满目,满堂的贵气。 此时,王氏子弟络绎不绝地穿过殿前的花园,只见花园处遍布名贵花草,虽已经是深秋时分,但满庭的桂花香肆意,让人嗅上一口就不免心旷神怡。 而身为一家之主的王绲则坐在殿前溪水之中的凉台之上,手持鱼竿,稳坐钓鱼台,颇有几分潇洒之意。 没过多久,族中子弟已经齐聚此地,亭中点燃了叶家新出台的蜂窝煤炉子,即便是秋意甚浓,也感觉不到丝毫的寒气。 今日是王家斩断叶家的绝佳时刻。 若是能一举消灭叶家,琅琊王氏绝对会名声大震,一举重回一流世家的行列。 不远处,王家各房话事人坐在胡床上,默默地想着心事。 起初王家选出王绲担任族长时,族中不乏流言蜚语,认为其过于年轻,难当大任。 可是自王绲一出手,轻而易举地拿下了张谏之、萧嵩,并且几乎控制了偌大的青州局势,偌大的蛋糕已经出现在家族面前的时候,哪怕是对他颇有微词之人,也一脸的敬意。 认为王绲峥嵘已显,家族必定在他的带领下走向兴盛。 “博陵崔氏出手了,张谏之已经放了出来。” “萧家震怒,我们不得不放了萧嵩” “北海县尉叶三壮被刺杀,损失惨重,但是本人并无大碍。” 消息接连不断的传到了王绲的耳朵里,接连几个都不是什么好消息,在座的众人脸色巨变,唯独王绲面色丝毫不变,反而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自魏晋以来,我们王谢两家日渐衰落。” “人家不给我们王家面子也很正常,所以张谏之也好,萧嵩也罢,想被救出来,并不难。”王绲淡淡的说道,“不过他们却不知道,这一次我们借助的力量到底有多么庞大,只要叶家继续兴盛,势必会有诸多世家被波及,越发的衰落,正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起码有十几家中小世家的族长找到我,愿意出人出力,这一次我们王家怎么输?。” 众人齐齐点头,赞叹道,“家主这一次着实深谋远虑。” “张谏之、萧嵩之流,都是皮毛,真正的核心所在是叶琛。只要叶琛死了,叶家就失去了最大的支柱,到时候我们有的是办法,接过这盆肉。” “整个叶家乃是清河、北海官场恐怕都想不到,这一次有多少中小世家站在我们这边儿。” “族长英明!”众人纷纷附和道。 被各房话事人一通吹捧,王绲此时也不禁志得意满,有些飘飘然起来。 “蜀中严家的严公子呢?他去哪里了?” “严公子去拜访蜀中苏家的苏姑娘去了。”有人笑着说道。 “蜀中严家也是名门,有他们的助力,我们的胜算也能多几分,派人将严公子请回来,外面风风雨雨的,不安稳。”王绲眉头紧皱,对身边儿人说道。 说着,他又看向身边儿的一位老者,“尉迟兄,叶琛那边儿没问题?” “族长且宽心,此次各家纠集了死士超过五百人,并凑了一百多甲士,拿下一个小小的北海县男还是轻而易举的。”其中一个粗大的白发武夫,缓缓道,“哪怕他们失败了,还有我呢?我可以北海郡发生叛变为由,请令入境镇压,到时候寻个由头,灭了叶家便是。” “好好好,如此以来,便是万无一失了。”王绲满意地点头。 眼前这位白发武夫,乃是尉迟家族的人。 祖上乃是鲜卑血统,实打实的武人,虽然不如尉迟恭一家,在前朝时显赫,但家中也一直在军中任职,属于典型的武勋家族。 王绲曾主动施恩于他们家,解决了他家族数位年轻子弟的仕途问题,两家便因此结盟,使得王家在沂州掌握了一定的武力。 “我们现在就是等死士的消息了,哼,他们都以为我是要通过张谏之,来阻挠他们的新政,亦或是刺杀北海县尉,制造暴乱,其实不知道,我真正的杀招是灭掉叶琛。”王绲冷笑一声道。 “轰!” 就在这时,书林苑的院墙被某种暴力炸开。 要知道世家豪门的院墙修得都极其坚固,乱世时甚至可以当做军事堡垒进行防御。 此时却散做漫天砖雨,四散而去。 接着便是地面剧烈的震颤,甲胄的铿锵声不断。 “什么情况?” 书林苑的众人大吃一惊,一大队护卫已经手持兵刃,冲了过来,死死地将这群人护卫在左右。 从武的王家子弟,乃是军中的一名折冲都尉,此时手持兵刃护卫在族长身前,冷静道,“族长,您先带着大家去密室去。” “不用,我就不信,有人能在王家害我!”王绲盛怒道。 王氏子弟也颇为从容,要知道王家可是豢养了部曲无数,昔日王家可是都六州军事,起兵造反两次失败,都安然无恙,皇帝还得违心去做嘉奖的存在。 现如今虽然逐渐没落,但是其底蕴之强大,根本不是一般家族可以比拟的。 所以在惊天爆炸之后,众人在经过了最初的慌乱之后,瞬间淡定从容起来。 只是这份淡定从容存在的时间极其的短暂,只见一面“夏”字大旗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为首一名老将,顶盔贯甲,身边儿跟着数十甲士,皆持弓弩利刃。 老者并没有什么不俗的相貌,也没有力拔山河的气质,但是一双眸子却有着一股滔天的杀气。 “你是谁?” 见到大队甲士的时候,所有人都感觉手脚发凉,因为他们看到了一排排弓弩。 都是世家子弟,谁不知道甲士和弓弩的厉害。 “何方宵小,竟然敢犯我琅琊王氏,不怕毁家灭族吗?” 王绲厉声喝道,但心中却是阴霾一片。 他隐约觉得,这支兵马的出现,极有可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老者大步向前,一步步朝着凉亭走过来,一队队王家的部曲涌上来,大声喝道,“立刻止步,再向前一步,我们就放箭了。” 老者默默地戴上面罩,一挥手,众人继续向前。 “咻咻咻!”王家的部曲立刻放箭。 顷刻间,凉亭前的道路上,箭如雨下。 “盾!”军中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立刻一排盾兵竖起盾牌,护住众人身躯。 而即便是没有盾牌,这些箭簇射在隋制的铠甲上,也如同挠痒痒一般。 老者手中大刀一挥,如同砍瓜切菜一般。 瞬间就结果了一名冲上前来的王家部曲的性命! “放!” “咻咻咻!”老者身后的老兵立刻抽弓搭箭,还了一波箭雨回去。 这些老兵的箭法极其精准,几乎每一箭都正中要害。 刹那间,地上多了一片死尸。 第486章 虎贲都 “怎怎么回事?” 王家众人齐齐脸色巨变。 隋朝不是覆灭了吗?哪里来的那么多的明光铠?这玩意直接造反都成了,找王家来干嘛? 便是王绲都脸色微变。 他固然知道,叶家在北海郡,甚至于青州都有莫大的影响力,能够压得无数中小世家喘不过气来,甚至于连张谏之、萧嵩这样的人物,都要扫榻以待,给足了尊敬。 但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自己只是对叶家出手,便引来了这般强悍的存在。 只要这群人愿意,恐怕整个王家都要覆灭。 “尉迟兄”王绲(忘记科普了,这个字念gun)看向身边儿的白发武夫。 他今日带来了些亲兵,随时准备兵法叶家,灭了叶家的,应该可以抵挡一阵。 尉迟德林起身,双眼一眯,阴冷道,“我不管你是谁,现在退去,尚且能饶你一命。若是不然,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覆面老者冷哼一声,王家的年轻部曲首领见状,挥舞着手锤冲了过去,上来就是抱了必死之心。 一名老兵冷哼一声,直接将手中长枪投掷出去,长枪穿透胸腔,透体而出,年轻的部曲首领口吐鲜血,直接死在了王绲面前。 “上!”尉迟德林大手一挥,而从暗中混过来的亲兵随着他一同杀向了老者。 尉迟德林的速度很快,而他身边儿的亲兵,也都是久经战阵的鲜卑后裔,战斗力极其彪悍。 “垃圾一般的东西,也敢跟我动手!” 老者大手一挥,身后的老卒摆开阵势,直接撞了上去。 “轰!” 冲在最前方的亲兵瞬间被精密的配合,暴力的厮杀屠戮一空。 尉迟德林脸色一边儿,连连后退,惊骇道,“这是什么阵法?” “莫非你们真的是前隋的精锐!” 尉迟德林护在王绲身前,眼中光芒晦暗不定,“不管你是什么牛鬼蛇蛇,王家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我再劝你一句,赶紧滚。” “哦!你似乎很有底气的样子!”覆面老者继续上前。 “哼!”尉迟德林冷哼一声,脱掉了外面的袍子,露出了里面的软甲,整个人的气质一遍,再一挥手,只见王家园林的墙头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士兵,皆手持弓弩利刃,恍然之间竟然有数百人。 “尉迟兄,这是?” 王绲目瞪口呆,他如何也没有想到,尉迟德林竟然将折冲府的兵马一口气带来了几百人。而且还不声不响地隐藏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哎,你太着急了,有这般的大张旗鼓,我就知道会泄露消息出去,所以早做了防范罢了。这一次出手之后,怕是你要花不少的金银财物,找人遮掩,毕竟没有命令,私自调兵,可是大罪。” 王绲哈哈大笑道,“尉迟兄,你太小看我了,遮掩算什么,这次你平灭前隋余孽有功,不仅无罪,还是天大的功劳,我王家会鼎力相助,此役过后,汝家势必会再上一个台阶。” 尉迟德林的刀了王绲的许诺,心里更是多了几分底气。 看向眼前的老者,“鬼鬼祟祟的东西,你们若是躲在深山老林之中,或许可以苟活存命。” “可以千不该,万不该,在我警告你这么多次之后,依然惹怒我” “尉迟德林!” 尉迟德林的气势越发的浓郁,仿佛胜券在握了一般。 “你怎么那么多废话!” 覆面老者感觉自己的烟瘾都犯了。 他冷哼了一声,大手一挥,示意众人继续向前。 他确实没有想到,王家竟然隐藏了那么多兵马,这完全出乎了他的情报之外。 要知道,大周对于兵马的管控极其严格,一口气调动数百的兵马,肯定是要层层上报的。 而且这种调动,没有恰当的理由,根本不可能让兵马离开营地。 便是先前一直呆在叶家的高适和常林,也不是随便就可以跟着三壮上山剿匪的。 但是谁都没有想到,尉迟德林竟然胆大包天,将这么多兵马,隐匿在王家附近,并且在战事突发的情况下,立刻将兵马派到了王家。 这反应速度,不得不说,也算得上是精锐。 不过覆面老者丝毫不惧,手中的兵刃挥舞,区区一个折冲都尉府的兵马而已。 当初他起兵造反时,十个折冲府都杀过。 还在乎一个尉迟德林吗? 手中的兵刃横扫,带着手下众人继续向前,而一众戴甲老卒战斗力之彪悍,也让胜券在握的尉迟德林为之侧目,实在是对面的甲士明明已经陷入了人数上的劣势。 但是却一个个毫不畏惧,拼死搏杀。 更有上前帮忙的王家部曲,轻而易举地被人用环手刀劈成了两半。 “这到底是哪里来的精锐?” 尉迟德林知道,自己不能再看戏了。 一招手,身后亲兵将明光铠披在他身上,手中挥舞着战刀加入战团。 尉迟德林不愧是经验丰富的将领,他一加入战团,覆面老者的这边儿损失就开始出现。 不少的甲士,被他以大枪刺中哽嗓咽喉。 有王家的部曲挡住了他的去路,坏了他的阵型,被他毫不犹豫地挑杀,尸首直奔覆面老者而去。 这才是大周武士的残暴。 战场之上,不论何人,只要挡我去路,必死无疑。 不管你是神是佛。 “哼,有点本事,可这又何方?” “撞山营!”覆面老者冷哼一声道。 “在!”身后十几名白发老兵齐声喝道。 “撞山!” 随着老者一声令下,十几名白发苍苍的老兵,手持环手刀冲到最前线,尉迟德林正杀的进行,却不料眼前环手刀如疾风暴雨,四面八方朝他杀来。 他一时躲避不急,硬生生被砍中了胳膊,无奈只能再次退回来,掩护着王家子弟撤退。 众人在掩护撤退时,不是有王家子弟因为撤退不及,被撞山营的老兵斩杀在凉亭附近。 覆面老者旁边儿的六叔急得跳脚骂道,“看着点,才几年没干活,手艺生疏了吗?把肉票都宰了,谁去给你发饷银!” 此时尉迟德林已经挡不住撞山营的攻势,只能掩护着王家人边战边退,同时口中不断说道,“墙上有我折冲府的箭手,只要咱们拉开了距离,就能箭如雨下。” 话音刚落,就在阴影处,忽然杀出了十几个黑衣蒙面刺客。 这些黑衣蒙面刺客,一个个或身形鬼魅,或者极度残暴,或平凡如普通人,但这些蒙面刺客一经进入战场,就如同从地府里钻出来的魔神一般,杀人如喝水一般简单。 墙头上的折冲箭手一个个闷哼一声,直接落了下来,根本就没有任何反击的机会。 不是叶家的牙兵还是能谁? 尉迟德林都有些懵了。 指着墙上的蒙面黑衣人道,“这是哪里来的猛人?这又是谁调教出来的?这他娘的不是边塞与吐蕃人交锋的赵家虎贲都么?谁把覆灭的虎贲都给复活了?” 第487章 道破身份 “虎贲都又如何?让你见识下什么叫做陌刀兵!” 尉迟德林虽然震惊,但是很快便冷静下来,王家也从家族府库之中搬来了大量私藏的陌刀和甲胄。 事到如今,双方已经毫无顾忌,完全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境地。 今日王家和尉迟德林若是不能剿灭这支忽然之间出现的军队,那么等待他们的,毫无疑问则是御史的弹劾,女帝的问责,然后整个家族破碎。 随着尉迟德林从亲兵手里接过陌刀,亲自列阵,一座如大山的军阵顷刻间形成,而他则是大山之中的山梁,单凭气势就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今日功成,每人赏银一百两!”尉迟德林再次厉声道。 将士们闻言,一个个如同打了鸡血一般,要多兴奋就有多兴奋,看向对面的隋制铠甲士兵仿佛一堆堆行走的金银财宝,势在必得。 覆面老者以及叶六叔见状,也不由得露出了一丝惊讶之色。 在他们的视线之中,王家族人的精英的生死就在眼前,可是他们却搬来一箱箱不知道什么东西,片刻之后,这些苟延残喘之人,竟然组成了军中素来没有对手的陌刀兵,看着那沉重且粗长的陌刀,几乎没有人不倒吸一口凉气。 这玩意交锋之时,只要用力一劈,几乎就能瞬间要人性命。 王家竟然私藏了那么多的陌刀和甲胄,这实在是出人意料。 只不过这陌刀兵,使用的条件极其严格,即便是昔日盛唐之时,也需要名将亲自率领,挑选军中身强力壮的老兵,才能使用。 而尉迟德林等人虽然也穿戴了战甲,将士们手持陌刀,与昔日如同天罚一般可怕的陌刀兵,威力依然千差万别。 “撞山营!随我破敌!”覆面老者,挥舞手中的环手刀,正要上前,却被叶六叔拽住了身影。 今日之战,叶六叔就跟个看客一样,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抽上了华子,看着面具下,全是红血丝的叶五四,竟然把华子从面具的缝隙之中,精准无误地塞了进去。 旋即笑道,“都什么年代了,还硬碰硬,临行前胡八一给了我一样神器,我都带来了。” 说着从腰里掏出一面赤色旗帜,大声喊道,“撞山营,趴下!” 撞山营的将士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见军旗晃动,却无人敢违背,纷纷趴下。 旋即就见他从叶五四猛吸的嘴里抢夺了只剩下半截的华子,点燃了已经在地面上摆放整齐的百虎齐奔箭。 六叔办正事的时候,还是很靠谱的,足足十二尊百虎齐奔箭几乎在顷刻间被系数点燃,引线冒着火星迅速燃烧完毕,顷刻间就见在王家林园之中形成了一条赤潮,而这赤潮又在瞬间演变成了漫天流星雨,空中咻咻咻之声不绝于耳,以极快的速度撞在了陌刀军阵之上。 因为是临时组建的陌刀兵,行动速度慢。 而叶五四一方的百虎齐奔箭又速度极快,根本不给对方躲避的机会。 “砰砰砰!” 不足三十步的距离,百虎齐奔箭的威力大到了没边儿,这些陌刀兵的战甲就跟纸张一样脆弱,顷刻间被扎得千疮百孔。 尉迟德林也是幸好有部曲用身体作为抵挡,才保住了他的性命。 可即便是如此,他眼前最信任的部曲,也在刹那之间,被扎成了刺猬,浑身散发着浓郁的火药味。 百虎齐奔箭不仅覆盖了眼前这支折冲府将士,更多的窜得到处都是,顷刻间好端端的王家园林竟然成了一片火海。 叶五四愣在原地,半晌没说话。 刚才叶六叔塞给他的小半截烟甚至不知道去抽,半响之后才倒吸了一口凉气道,“这就是老蔫他们搞出来的吗?” 叶六叔指着远处说道,“是啊,这就是爆炸的艺术啊,不过老蔫这孩子这活干得太糙了,你看看误伤了多少人?” 叶五四横眉扫了过去,只见战场的后方,那些尚未躲避完全的王家子弟,倒了一片,不少人被火箭射中,躺在地上哀嚎不断。 尤其是王绲,因为慢了一步,被一颗火箭射中了臀部,忍着剧痛,眸子都已经憋红了,不断往前爬行,而王家的其他子弟,却都不敢过来救他,只能对着他不停地招手。 叶五四冷笑道,“他们该死!一波,天要亮了,王家该破了。” “你们的对手是我!以为搞出些妖术出来,就能天下无敌了吗?”满面血污的尉迟德林怒喝道,就在这时王家园林的另外一侧道路上,甲叶子声音不断,旋即一波手持利刃劲弩的将士,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这支军队,军容整齐,兵甲齐备。 最主要的是,他们是一支生力军。 尉迟德林哈哈大笑道,“想不到,老子还有援军,我就不信整个折冲府的兵马灭不了你们!” 此时夜风猎猎,王家园林的熊熊大火,将周围环境照得通明。 所有人看得清楚,对面这支鬼神莫测的兵马,也就堪堪不足二百人,而尉迟德林一方,此时此刻算上援军,去掉战死的不算,还有五六百。 优势比天大。 此时的尉迟德林的信心也随着援军到来,而重新涌起,此时的他,表面上虽然猖狂,但是眼神却四处扫视,已经在寻机全歼对手了。 “爬虫!” 叶五四对于涌现出来的援军,表情并不算凝重。 他看了眼王家子弟,王家已经损失惨重,吃到了教训,经此一战,即便是有活下来的,在王家实力大损的情况下,他们也要以恢复实力为主,以免被其他的世家吞掉。 至于逃走的,他更不必惧怕,老蔫就在外面,保证他们一点消息都送不出去。 最终叶五四将心思全都放在了尉迟德林身上。 这个尉迟德林今日必死,他不想让一个武力值爆表的敌对份子,安然无恙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况且这个尉迟德林,在他见识过的朝廷将领之中,算是排的上号的,今日不死,他日定然成为叶家的对头。 老爷子年轻的时候,驰骋疆场,搞死了不知道多少对手,亦不知道吃了多少亏,岂能不知道谁才是真的麻烦。 看着不断有王家子弟逃走,自己的胜券已经在握,刚才他看得清楚,对方那种可以释放妖法的法器已经没有了,接下来是纯粹的武力对决。 所以尉迟德林想要从对方的口中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他走出队列,默然地看着叶五四,“没想到,此地还有这等英雄人物,这让我想起了昔日北海县的叶大牛,虽然名字赖巴了一些,但着实是一时豪杰。” “当年在塞北,也是他这般的惊才绝艳,区区百人,便能杀得数百,甚至上千对手抬不起头来,可惜啊,再强的人,也终究是会死的,因为人是有极限的,在真正的绝对实力面前,再强悍的英杰也不值一提。”尉迟德林感慨道,“昔日我若是救援与他,他或许就不会死了。” “这个时候,说不定他已经是一方节度了。” “刚才你使用刀法,竟然跟他如出一辙,莫非你是他的兄弟?” 说到这,尉迟德林眯着眼睛,目光射出道道寒光,“其实我早就想到了,王家刚一对叶家出手,就遭到了如此强烈的报复,不是叶家干的还能是谁?” “束手就擒,顽抗到底的最终结果,就是你叶家满门抄斩。” 第488章 补天裂 “原来你便是害我儿惨死的凶手之一。”叶五四的神情并没有因此而暴怒,只是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你这种腌臜之物,也只是个马前卒罢了,与你关系不大,不要瞎往自己脸上贴金。” “什么?你怎么知道?”这一次,尉迟德林的脸上终于大变,似乎想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 与此同时,北海郡城城郊,一处广袤的庄园之中,高朋满座,宾客不绝。 如果有人了解北海的商业结构,必然知道,这座园林之中,此时归来了一位了不起的人物,蜀中苏家苏宏春。 近半年以来,苏家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甚至于这出用于待客的园林都关闭了许久,大小姐苏酥也只是偶尔带着家人过来清扫一下。 现如今在前线运输物资的苏宏春归来,苏家的生意再上一个台阶,自然有无数的豪商过来巴结,想过来分润一些好处。 当然苏宏春也是来者不拒,但凡有客人登门,必然是笑脸相待。 他心中也有几分想法。 那就是如今北海郡来了不少流民,他觉得作为世家子弟,平日里赚取了那么多的银钱,自然要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这样家族才能绵延长久。 他准备号召大家伙,有能力的多招收一些流民去家里做事,没有能力的,就捐银大家购买粮食,赈济灾民。 “叔父,这一次您为前线立了那么大的功劳,朝廷应该有不少赏赐?”苏宏春的子侄侍奉在近前,眼神之中带着几分慌张。 没办法不慌装,实在是堂妹做事情太过于疯狂,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尤其是那小丫头还逼着自己隐瞒叔父,这不是造孽么? 叔父知晓情况之后,还不抽死自己? 但是自己的堂妹,自小看着长大,自己不替他遮掩,又能如何? 这顿鞭子看样子是少不了的。 “呵呵,朝廷的赏赐确实是有的,不过不是实打实的金银,而是一些生意上的照顾,”穿着一身名贵蜀锦的苏宏春哈哈大笑,眸子却四处寻找着乖女儿苏酥的身影。 “朝廷的世家多如牛毛,可真得等到大战来临,愿意毁家纾难支援朝廷的,还得看咱们苏家,如崔家、裴家、卢家这样顶级豪门,一个个只知道故步自封,对于百姓的死活不顾,也不知道这样的世家如何存在于世间的,我看合该咱们苏家兴盛。” “叔父,您这次回来休息之后,何时再回前线啊?” 苏宏春摇头道,“这次回来就不回去了,苏宏晖那个蠢货,整天在军中乱来,我怕我再呆下去会被他牵连,还不如见好就收。在大后方做点好事,也可以支援前线,就跟最近在前线军中,声名鹊起的叶县男一样。” “叶县男” 一提起叶县男,苏宏春的侄子苏半城就有些紧张。 “怎么了,叶县男有什么问题吗?”苏宏春的目光一凝,他从侄子身上感觉到了异样。这臭小子早年丧父,自己一直将他带在身边儿,早就养成了宠辱不惊,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度。 “没什么,只是叶县男之名,在青州如雷贯耳,侄儿钦佩他。”苏半城低着头说道。 他总不能说,您闺女趁着您不在的这段时间,胡作非为,不仅暗中跟叶县男家的二公子整天勾勾搭搭,如今更过分,带着家族豢养的部曲去干大事了。 “哼,不要妄自菲薄,他叶家才崛起了多久。”苏宏春冷哼了一声说道,“侄儿你且看,我明天就回会会叶县男,煞煞他的威风,让他知道知道,虽然不在蜀中,北海商事的执牛耳者也是我苏宏春,而不是他。” 他此时在前线归来,得了不少朝廷特许的生意,意气风发,只觉得叶琛绝对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不至于叔父,都是做生意,和气生财。”苏半城表情尴尬,不知道该如何劝说。 早知道,前些日子,就不该将堂妹扔在家里,去外面做招揽生意,如今这事情这不是复杂了么。 “老爷!” 忠心的老仆面色惨白,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发生了什么事?”周围的客人都一脸的疑惑,今天不应该是大喜的日子吗?怎么这老仆这般紧张? 但苏宏春不同,他每日在前线运输物资,早就养成了波澜不惊的脾气。 将老仆带到了书房,轻声问道,“发生了何事?” 老仆直接近身,在苏宏春耳边轻声呢喃了两句。 “什么?”苏宏春面色凝重,脸色忽变,手猛地拍向了眼前的桌案。 “老爷,息怒,只是眼下情况咱们该怎么办?”老仆焦急道。 “什么怎么办?告诉所有客人今日我身体不适,让他们都散了。”苏宏春只感觉脑仁剧痛,但是依然强装镇定道。 “召集所有部曲,连夜奔赴沂州。” “好的,老爷!” “还有,派人飞鸽传书,让他们将苏氏铁匠铺将所有兵器都准备好。” “好的,不对啊,老爷,您这是要干啥?”老仆瞪大眼睛道。 “还能做什么?补天去啊!” 而此时,叶五四跟尉迟德林双方再次战在一起。 尉迟德林绝对是叶五四所遇见的诸多将领之中,相当强悍的存在,即便是当初自己的长子,也只比他强一线罢了。 他于军阵之中对于细节的把控,对于将士们的战斗力的发挥,有很强悍的指挥能力。 叶五四察觉,如果不是他已经年迈,而且刚才受了伤,自己未必是他的对手。 可惜,他遇到了叶五四,老爷子当初在尸山血海之中杀出来,遇到诸多强悍的对手依然安然无恙,能在村子里过他的逍遥日子,岂能是一个区区的尉迟德林就能对付得了的呢? 虽然说身边儿的老卒都已经年迈,甚至于今日追随他的,很多都是老卒的子嗣,但哪怕不能恢复到昔日造反时候的实力,哪怕是对方有源源不断的生力军,叶五四也有实力,虐杀尉迟德林。 “撞山营!随老夫杀!” 随着叶五四一声呐喊,撞山营的儿郎们,不顾身上的伤口,迅速朝着叶五四集合,形成了进攻的锋矢之相。 而叶五四则是一往无前的锋矢的最锋利的锋芒。 尽管无数的折冲府将士源源不断的响着叶五四涌了过来,有了这些援军的尉迟德林战斗力越发彪悍,甚至于他可以高高在上的指挥,而不用在一线拼杀。 可惜,他手下的士卒跟刀山火海走出来的兵马终究是差了一筹。 当初叶五四他们如果有这身装备的加持,他们能捅破天。 如今虽然不少人已经老迈,但谁敢言,廉颇老矣,不能饭了? “杀!” 叶五四大喝一声,手中环手刀连连辟出,最前面的陌刀兵的头颅瞬间飞了出去。 本来牢不可破的阵型,瞬间被击碎。 但是尉迟德林不愧是连叶五四都不得不正眼相待的武夫,只见他手中令旗一挥,立刻有后备兵马支援而来,并且两翼张开,有要包围叶五四等人的趋势。 “果然,叶家儿郎没有一个孬种!” “叶大牛还不如你。” 尉迟德林目光凝重,脚步悄悄后退,看着叶五四。 “就你屁话多!”远处的叶六叔抽弓搭箭,对准了尉迟德林的面门射去。 “废物!这个时候偷袭有个屁用!还不如束手投降!”尉迟德林冷笑一声,手中大刀一晃,就劈飞了叶六叔的一箭。 “罢了,既然你们这么坚持,那就送你们去死。”尉迟德林冷然道,“今日便让你们看看老夫的本事。” 第489章 大善人叶老蔫 有了生力军的加持,尉迟德林确实有了几分嚣张的资本,尤其是这支生力军携带的弓弩,在如此近的距离之内,给叶五四手下的士兵造成了巨大的困扰,不时有人战死当场。 而其麾下的大部的折冲府士卒,更是在其指挥下,依靠着人数优势,压着叶五四等人频频后退。 看样子,今日之事,叶五四不仅不能赢,反而折在这里。 “呵呵,我以为是什么样的枭雄人物。” 尉迟德林傲然一笑,“原来也是跟叶大牛一般的不堪一击,他当年的结局是死,如今的你也一样,叶家也是一样。” “螳臂当车,虽然壮烈,但终究是难逃一死。” 说完,纠集手中几乎所有的精锐,朝着叶五四扑杀而去,想要来一个擒贼先擒王,结束今晚的争斗。 “可惜了,今日我死伤的兵卒太多,不然凭借今日之功勋,势必会是一场可歌可泣的功勋,甚至去神都拜见圣人都有可能。”尉迟德林长叹一声,目光扫向叶五四。 尉迟德林身边儿的亲卫不再是心惊胆颤,反而不停地恭维起来。 只是片刻间,他们再也傲然不起来了。 因为他们脑海中畅想的,凭借人数优势,迅速之间消灭叶五四的情况并没有出现。 反而被蹲在一边儿吸烟的叶六叔给搞了个稀碎。 叶六叔身边儿跟着一堆蒙面将士,这些将士俨然与叶五四的兵士有所不同,见形势不对,忽然拿着一支支黑漆漆的棍子走了过来,对准汹涌而至的将士便喷了起来。 使用的俨然便是地下大墓之中生产出来的三眼神喷。 如此近的距离,三眼铳的威力大到了没边儿,很多穿着铠甲的士兵,自以为即便是刀斧加身,他也能撑一两下。 可结果便是砰的一声,铠甲碎裂,身体多了一个大洞。 这还不算,对面那黑漆漆的棍子,仿佛不要钱一样,明明只有三排人,却可以连连不断地喷射火焰。 什么人数优势,此时此刻连个屁都不是。 “怎么可能?” “这又是什么妖法?” 尉迟德林震惊得眼睛都要瞪出来,差点直接昏死过去。 他那么大的人数优势,竟然连对面的跟前都靠不过去。 他们莫非是传说中的天兵天将不成? 可就算是天兵天将下凡,也要有个极限啊。 “你说说,你狂什么狂?见识了这宝贝,还有活路?” 叶六叔将嘴里的华子扔在地上,用脚尖撵了撵,后来觉得不对劲,又将地上的烟头捡了起来。 一脸嫌弃地看着尉迟德林。 不得不说,这家伙很强,比叶五四和叶六叔见过的很多将领都很强,但终究他落后于叶家了,落后就要挨打。 他手下的兵士确实精锐,战死了那么多人,依然悍不畏死的冲锋,若是真的山贼,亦或是草原的蛮夷,估计早就让他们打崩了。 但谁让老爷子得到了叶琛的加持呢? 这还只是有最原始的火器,真的配上东风,别说是他们了,小日子都能轻轻松松炸没了。 叶五四从叶六叔手里拿过来一干黑漆漆的三眼神喷。 对准了尉迟德林喷了过来。 一连三喷。 三颗喷着火焰的弹丸,顷刻间抵达尉迟德林身躯之上。 “这到底是什么妖法!?” 尉迟德林脸上如同见到鬼魅,想尽一切办法躲避,但叶五四本来就是箭法大佬,使用火器对他来说,并不复杂。 “啊!”的一声。 尉迟德林的肩膀已经碎裂,胸口中了一枪,整个人气喘吁吁的倒在地上。 “这玩意就是短了些,再长一些就好使了。” 叶五四扭头看向叶六叔,根本懒得去看尉迟德林,俨然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叶六叔瞥了叶五四一眼,这个老东西,承认你儿子很优秀,比你强很难么? 还让人家在外面蹲着看热闹,负责补刀那些残余份子。 真的是嫌弃。 “放了我,放了我,我有金银财宝,我可以一辈子听从你们的命令” 尉迟德林看着拎着血淋淋的战刀走向自己的士兵不断哀嚎着,“不能杀我,你们敢!我是尉迟家的子弟!” 相比里面的热闹,此时的叶琛,就比较无趣了。 领着清河村的团练,蹲在王家外围,掏出来一波,就抓一波,他都困了。 就在这时,忽然潘虎抓来一个黑衣小娘,周围一堆黑衣武士一脸紧张兮兮地跟着。 “公公?”苏酥一脸震惊道。 正听着里面战斗热闹的叶琛,当下脸色一白,心道,“孩子,这话可不兴乱说啊。” 看着眼前顶盔贯甲,举着清河乡团练大旗的叶琛,那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自己经常跟着二壮去叶家,所以公公她肯定是可以一眼认出来的。 但正是这样,她才感觉到恐惧。 自己的公公,竟然带着团练,正大光明地把王家给围了。 苏酥本来还想着搞个绑票啥的,然后抓个王家的核心人物,让他们消停消停,结果悄咪咪的来了之后,这才发现,里面已经打起来了。 什么火箭乱飞,爆炸声不断。 “呆在这里别乱动,你这孩子,也不跟二壮商量商量,脑子一热就瞎胡闹!”叶琛说着,指挥叶修去抓一个浑身带血的王家子弟。 此时的王绲被十几个王家子弟抬着,正在往外跑,忽然见到蹲在王家大门口的叶琛,顿时脸上一片死灰。 叶琛不仅没有被刺杀而死,而且还正大光明地候在外面,那就意味着他们根本逃不了,反抗也没有意义。 “叶县男,这一次是我们王家错了,求您给个机会,不论是您想要什么,我们王家都能给。而且我家兄长在朝中为相,若是能作为援助,叶家肯定能再上一个台阶。” 王绲确实是个人物,此时哪怕是知道形势巨变,不得不低头,也在暗暗威胁叶琛,点出王綝的身份,希望叶琛能顾忌三分。 “王公误会,在下乃是受了青州刺史的命令,便宜行事,随时镇压可能出现的流民、山贼作乱,只是沂州离着北海郡虽然很近,但是距离清河乡也着实远了些,我们晚来了一会儿!”叶琛冷笑一声,表情甚是轻蔑,“来人啊,将王公带下去,好生医治。” 叶琛背着手,淡淡的看着眼前这个搅动风云的王家家主。 “叶琛,你疯了,你想干什么?” 见到一群人向自己围了过来,王绲如何不知道他们想做什么,他们和里面那群甲兵完完全全就是一伙的。 他见叶琛竟然要抓住自己,便知道自己今天在劫难逃,顿时连忙叫道,“叶琛,我们王家诗书传家,有宰相位于朝堂,你就不怕报复吗?” “王相?王相为何要怪我?我是来救援王家的,王相感谢我还来不及。”叶琛走上前,一拳打在王绲的脸上,然后淡淡的说道,“别乱说话,知道吗?我真的是来救援你的。” “你什么意思?”王绲一愣。 叶琛丝毫不答,而是对着浑身浴血的叶五四迎了过去。 “爹!里面什么情况了?”叶琛上前问道。 叶五四瞥了瞥嘴,得意道,“你爹我出手,岂能差了分毫?王家的金银财宝可是真多,一时半会儿搬不完怎么办?” 叶琛斜了一眼王绲等人,笑道,“有他们在,这些搬不完的金银财宝,他们会自己送上门的。” 叶六叔哈哈大笑道,“多少年了,没绑到这么肥的肉票了。老蔫,按照你的嘱咐,所有藏书以及王家先贤的真迹全都收拾好了,一并打包带回去。” 叶琛点点头道,“速速把人票带走,我要救火了。” 潘虎在一旁担忧道,“今日之事,会不会有人走漏风声?” 叶五四笑道,“不必担心,尉迟德林已经身死,至于其他人,即便是有些风言风语也无妨,一来你们可以自己寻人遮掩,二来老夫躺在棺材里呢,谁还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去给老夫开棺验尸不成?” 说完带着人手悄无声息的退到大山去了,至于叶琛则一挥手,领着清河村的团练呼喊着去救火,仿佛千里救援而来的大善人。 闻讯赶来的王家支脉的子弟一个个感激的看着清河村团练,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家主真的是疯了,竟然还要对付叶县男。 多好的人啊,千里迢迢地赶过来,打跑了山贼不说,还将财库给保护好了,大火也给救了。 只是各支脉的族中的老者看着燃烧着熊熊大火的书库,抱着叶琛的大腿嚎啕大哭,口中不断哀求道,“叶县男,求求您了,帮帮忙,这些书是王家的根啊。” 第490章 风光无两 苏酥站在叶琛旁边儿,身边儿的部曲早就把夜行衣脱了,跟着叶家的团练在一边儿跟着救火。 看着慈眉善目的公公,身子都有些控制不住的发抖。 但是转念一想,自己公公越残暴,自己根二壮日子过得越好,我怕什么? “公公是真厉害啊,带着爷爷把人家家给灭了,财货抢了大半,珍藏的书籍一扫而空,人家还得跪在地上,哀求他帮忙。” 叶琛抚摸着颌下的胡须,看着跪在自己眼前的老者,有些为难道,“老先生,打跑山贼,已经让我部损失惨重,护住王家的财库,已经是在下最大的能力了,再去救援书库,我怕手下的儿郎们损失惨重啊。” 潘虎也在一边儿说道,“长者有所不知,最近地方不太平,我们清河乡团练要随时防备有山贼、流民作乱,不敢有太多的损失的。” 这位匆匆而来的支脉王家族老,一看就是颇有威望之人,后来的王家子弟都是以他为首,他起身之后对着叶琛再次行礼,诚恳道,“叶县男,贵部的一切损失由我王家担着,一切因为救火,山贼损失的丁勇,我们王家每人出纹银二十两抚恤,另外我们王家各房会联名上书朝廷,感谢叶县男的救族之恩。” 王家主脉被一扫而空,剩下一个王綝独木难支。 眼下是各支脉的机会,眼下这老者很明显是想结下外援,与叶家交好。 叶琛以手扶额,瞬间感觉心疼了。 完犊子,这支脉的人看样子根本不在乎主脉的人死活啊。 你们现在要说的,不应该是让我派兵去救援你们主脉的人吗? 不对,赎买人要钱,让人死也可以收钱的。 “罢了,反正财库的金银已经夺走了半数左右,至于重要的书籍也都抢走了,剩下都是一些俗物,便帮他们一帮。” 说着,叶琛一挥手,指着书库的位置说道,“去,尽力解救书库。” 一众民团的儿郎,立刻提着水桶冲了过去。 “谢谢叶县男,您就是我们王家的大恩人。” 一边儿苏酥尽力憋着自己的笑容,没办法啊,她就没见过这样的,让人家把家抄了,还那么诚心诚意的感恩,这种人上哪里找去。 “而且眼前这老头未必不知道,叶家就是这一切事情的始作俑者,但是却依然做这幅姿态,着实可怕。” 苏酥不自觉的靠着叶琛近了些,外面的世界好残忍,我还小,等今日事了,我感觉回二壮怀里。 哪里又暖喝,又安全。 而叶琛在吩咐众人救火之后,又看向这位王家的老者,问道,“老人家,王家主脉在外面还有不少子弟呢,要不要赶紧请回来主持大局?” 那位老人家闻言,神色一震,连忙从袖子里掏出一叠银票递到了叶琛手里,“叶县男,好人做到底,一定要保护好他们啊!” 说着,一招手,将身边儿的年轻人召集过来,让他们每个人写一个位置,一个人名,不一会儿,王家主脉的各房子弟的具体位置和人名已经到了叶琛手里。 叶琛看着这份投名状式的名单,不由得摇头,这是啥世道? 罢了,罢了,有总比没有好。 而此时北海郡,此时已经天亮了。 一名王家子弟正跟严公子坐在府中品茶,两个年轻的公子哥满脸黑眼圈,皮肤发白,明显是被酒色所伤。 “王兄,还劳烦你跑一趟,这个时候我岂能在外面乱跑。” “不跑一趟,怎么能得到严兄如此美妙的招待呢?” 两个年轻人一脸淫笑,看着不远处搔首弄姿的几个窈窕女子,顿时感觉心中火气大动。 “对了,王兄,叶家那边儿的情况,你们处理的怎么样了?”严公子的手已经摸到了女子的胸围子,但依然忍不住问了一句。 “不必担心,有几家死士的帮衬,又有尉迟德林出手相助,灭一个叶家跟玩一样。”旁边儿的王公子已经褪去了衣衫,当着严公子的面苟且起来。 “嘿嘿,王兄果然威猛,看我这招蛟龙出海。”严公子也毫不示弱,立刻提枪上马。 就在这时,两支暗箭袭来,两个人闷哼一声,死在了女人身上。 大堂的女人,顿时发出了凄惨的哀嚎。 此时,沂州境内,几个王家的子弟正在起码狂奔。 “二哥,歇一歇,已经很远了。”其中一个年轻人气喘吁吁的开口说道。 “不行,咱们必须有多远跑多远,离着王家越远越好,甚至离开沂州。”带队的年轻公子,得知支脉进入王家,便知道大事不好,连忙带着兄弟们逃离。 “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另外一个年轻人说道。 “我也不清楚,但是送信之人说支脉的人入主书林苑,说完就暴毙当场了。”带队的公子哥毫不迟疑道,“我估计是族长遭了大难,咱们要先找个地方藏身,等风平浪静之后,去京师找相爷。” “什么?族长遭了大难?怎么可能,咱们不是刚集结了一股庞大的力量去对付叶家吗?”另外一人惊惧道,“这个时候,谁能动我们王家?” “机事不密祸先行,我感觉这一切都是叶家的报复。”领头的公子眉头紧蹙道,“算了,别想那么多了,先逃命。” 话音刚落,忽然对面来了一群流民,看着这群公子哥,振奋道,“看他们的样子,肯定有钱,兄弟们上啊,抢了他们!” “你们干什么?我们乃是王家子弟!” 其中一个王家子弟大惊,连忙喝道,而带队的公子哥闻言,立刻浑身一颤,知道事情糟糕了。 果不其然,随着他话音一落,一柄大斧飞了过来,瞬间击毙一人。 领队的公子再想,已经逃不了了。 王家散落在外地的主脉公子、话事人,几乎一日之间,遭受到了各种袭杀,被扫荡一空。 叶琛一直在王家坐镇,此时当地的官员已经到了不说,就连苏宏春也到了。 他来了之后,并没有埋怨闺女,而是主动帮着叶家做些事情,诸如灭火,救灾等等。 等到叶琛这边儿忙完,苏宏春才过来叉手行礼,语气中佩服万分道,“苏宏春,见过叶县男。” 苏宏春这种老油条,跟闺女聊上几句,如何猜不透叶家所做的一切,旦夕之间覆灭了一个二流世家,这是何等恐怖的实力。 现在回想,自己竟然要去跟叶家震慑叶琛一番,真的是脑子抽了。 “贤亲家不必多礼,我还得谢谢苏酥这孩子雪中送炭呢。”叶琛还礼道。 苏宏春知道,这算哪门子雪中送炭,顶多是千里送鹅毛,叶琛记住了这份情义罢了,但是苏家却彻底绑上了叶家的大船,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苏宏春道,“我虽然不在北海,也多次写信提点苏酥这孩子,一旦叶家有难,一定要鼎力相助,只是没想到这孩子这么莽撞,给县男添麻烦了。” 一边儿的苏酥斜眼白了老父亲一眼,您是真会出牛皮啊。 此时,河南、河北二道震动,山贼、流民问题成为响当当的大事件,各地官府都开始严厉打击打击匪冦。 一夜之间,风头正盛,压得偌大个青州都抬不起头来的琅琊王家竟然破碎了。 而王家主脉的人才,也或死或消失,整个王家靠支脉的一个七十余岁的支脉老翁支撑,陷入了风雨飘摇的境地。 而且很多有心人发现,王家不仅仅是书林苑的高层出了事儿,各地的主脉年轻人也被一扫而空。 当然,此次事件之中,最为耀眼的则是北海县男叶琛。 他临机应变,越境打击了嚣张跋扈的山贼,将危害控制在了最小,一时间风光无两。 第491章 老夫人设宴 王家遭灾,虽然一时间震动了河南、河北各地,但因为王家新家主的迅速入驻,并极力的去消弭此事的影响,风波在极短的时间内消散。 王家虽然头角峥嵘,猛地一发力,连张谏之都不得不遭灾入狱,但是对于时下的世家来说,他终究已经不复魏晋南北朝时期的强盛,沦为了二流世家。 于时下的武周朝来说,覆灭一个二流世家,无足轻重。 对于普通人来说,他们在乎的东西更简单了,那就是能不能吃饱,这种上层的钩心斗角,他们是一点都不在乎的。 甚至于如果不是此次声震北海的叶县男也参与了其中,大多数百姓可能连看都不看一眼。 至于官府,则担忧的则是北境的战事,以及越发沉重的流民问题。 当然,士绅和豪强,乃至于世家的角度则不一样。 王家覆灭这件事情虽然过去,但是余威犹存,大家刻意的不去提这件事情,但是不代表大家不知道这件事情之中的惊悚。 这可是传承了那么多年的王家,更可怕的是,朝廷之中不断有消息传来。 先是对张谏之动手的王家刺史丢官罢职,旋即就传来王綝为圣人训斥,在家中养病的消息。 然后便是整个青州、北海郡体系的迅速恢复,其中叶家展现出来的力量,不得不用恐怖二字来形容。 在事情发生没多久,朝廷就派出使者安抚了张谏之和萧嵩,并对青州和北海郡的新政表现了极度的认可。 为何? 因为随着北海郡和青州新政的停摆,首先受到影响的便是军队,有一个批次的鱼罐头直接臭了,这导致前线的军队直接哗变,愤怒的士兵砍死了都尉、团长、旅帅,而镇压了此事之后,不明真相的士兵,人人自危,导致前线本来就不咋地的处境,变得更加糟糕。 其次便是圣人的小金库受到了影响。 要知道于开海一事,圣人是设立了市舶使的,而且正在朝着完善市舶司的方向发展,结果被王家这么一折腾,导致圣人的收入预期大幅度下降。 要知道,女人花钱,可未必比男人少。 至于当了女帝的女人更不必说。 于是乎圣人发怒也就不言而喻了。 随后,朝廷又派出了户部官员,对于青州和北海,一直处于灰色边缘的官私合营作坊,这一次直接来了一个盖棺定论,那就是只要不徇私枉法,不出卖大周的利益,就是好的作坊,朝廷就承认其合法性。 至于王家的死活,从始至终就没有人关心了。 而叶县男的名头,这一次算是彻底响彻河南、河北二道了,尽管外界有人谣传,他故意看着王家被山贼攻破书林苑,导致王家损失惨重,但是没有人能拿出任何证据,至于有人谣传说是叶五四佯装山贼攻破的叶家更是无稽之谈。 叶五四之死一事,有诸多人物作证,从青州刺史到北海郡守,甚至于连圣人颇为尊崇的白云真人都为其做了法事,这种事情怎么作假? 至于宋夫人那份关于叶五四早年曾经参与造反一事的调查报告,也被卢秀宁直接给烧了,对于此事宋夫人虽有不满,但她也拗不过卢秀宁,同时也知道,叶家对于北海郡的影响力到底有多大。 当然,最主要的是,叶家已经同意帮忙对于宋夫人家族的生意进行改造,在太原帮忙开采煤石,生产蜂窝煤,这笔天大的好处,由不得她拒绝。 不过对于此事,还是有不少人心知肚明的,尤其是那些跟王家联合的中小世家、豪门,因为他们的死士跟着王家的死士一起,着实死在了清河村。 虽然尸体被当成山贼掩埋了,但是没有焚烧,只要挖一挖,就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死的。 即便是没去挖坟掘墓的,也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毕竟前脚他们去杀叶琛,后脚王家就遭了大劫,这种事情不用说,也是叶琛干的。 暗中豢养死士,对其他家族动手,这种事情在任何时代都不少见,甚至魏晋朝时期,王家两次派人造反,而司马家族更是靠豢养死士上位。 但是可怕的是,叶家对于王家悍然出手,结果叶家却安然无事。 连王家人都一个劲儿的吹吹捧,感恩叶家,最终结果搞得是他们里外不是人! 甚至有些中小世家已经开始被清算。 王家虽然主脉受损,但是支脉庞大,新任的家主果断的采取了跟叶家合作的方式,对于那些昔日连同王家对付叶家的豪门士绅,连续打压,并将得到的利益空间,直接分润给叶家。 直接让那些当小弟的大开眼界。 直言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 合着你们两个折腾了一顿,发现谁都灭不了谁,然后你们就合伙收割我们呢? 不过显然有些人没有忘记这件事情。 “三壮,你受了伤,不好好养着,骑什么马?”看着二壮已经可以正常行动,甚至还骑了马,苏酥也算是松了口气,当然不忘记埋怨二壮,“你这当二哥的也不管管你兄弟。” 二壮抱着小侄子元良还没捂热乎,就让小壮给抢走了,旋即空了手的二壮,便等着众人的面,大大方方地拉着苏酥的手,也不顾她羞红的脸颊,笑着说道,“我三弟粗糙惯了,让他适当地活动活动,反而好得快。” 卢秀宁听说,叶琛和三壮都遭遇到了袭击,在秩序正常运转之后,也是第一时间骑着马,带着卢照凌闯了回来。 她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联系不上叶琛了,期间还派人专门在叶家等着,也不见叶琛回来,吓得卢秀宁哭得眼泪哗哗的。 倒是卢照凌没心没肺,跟卢秀宁说,老叶有大陨石术,不会有事儿的。 卢秀宁才不信,觉得卢照凌胡说八道。 提心吊胆了一宿。 结果叶琛和三壮并无大恙和王家遭难的消息几乎同时传到郡守府,这不得不让卢秀宁大吃一惊。 甚至她虽然没有猜到叶五四还活着,但是她已经隐约的猜到了些什么,只是她强迫自己不去往坏的方面想罢了。 看着那边儿热热闹闹的小年轻,甚至不知羞耻地拉着手亲了亲,卢秀宁一脸的嫌弃,但看着在房间里出来的叶琛,胳膊用木板夹着,眼里瞬间升腾起了雾气。 “你怎么那么不小心,我听说当时的形势非常凶险,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好了,好了,郡守大人,我这不是没事儿么?”叶琛心中其实有所愧疚,这种事情爆发之后,自己竟然没有第一时间联系卢秀宁。 他默默地注视着卢秀宁,对于她的探望,表示了感谢。 至于那些所谓的补品啥的,他倒是不在乎。 一个堂堂的郡守,不辞辛苦的来探望自己,其中的隐含的深意,双方即便是不说,也足够清楚明白。 “哼!你就是根木头棍子,除了挣钱,就是勾心斗角,还不要命,孩子们早晚让你带坏了。”卢秀宁有些气鼓鼓的瞥了叶琛一眼,见叶琛一脸多余的反应都没有,又要瞪眼,结果卢照凌这家伙,已经拉着叶琛跑到一边儿去了。 叶琛是想跟卢照凌再说几句的,这种事情起码要跟郡守搭成共识,不然后续再想共事,难免会有芥蒂。 “老叶!别忽悠我!王家是不是你干的!我滴乖乖,又有新型武器出现了?” “能不能让我耍耍?我去现场看了,应该是有一种多发的火箭应用在战场之上,因为现场的面积很狭小,根本排不开那么多弓箭手!” “还有,你们的火器又进步了?那射击孔入木极深,我拿刀子扣了半天,都没扣到底。” 卢秀宁恨不得当场把卢照凌拽过来打一顿,这些话是能在外面边乱说的。 “确实有新型火器,但都是小打小闹,主要还是团练奋力厮杀,当时的情况你不清楚,折冲府的兵马已经全员覆灭,王家也陷入大火之中,我也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将山贼驱逐出去,为此还折损了不少兄弟,你们看见咱们清河乡一口气多了那么多新坟么?” “跟我还这么见外!”卢照凌直接给了叶琛一个白眼。 不过卢照凌也不傻,知道光天化日聊这个话题有些不合适,便转移了话题,对叶琛问道,“老叶,我娘回郡守府了,他听说你帮我姐做了那么多大事,又送了她老人家衣服,她老人家很是感激你,想请你设宴邀请你。” 卢照凌这边嚣张跋扈的撇着卢秀宁说着,卢秀宁恶狠狠的瞪了卢照凌一咽,旋即脸色发红,匆匆离开。 前些日子因为窝在矿井几天,呼吸长得老长,摸起来有点小爽,如今摸起来就有点干巴巴的拉手,叶琛皱着眉头说道,“不是鸿门宴?我这边儿一登门,然后你姐大手一挥,蹿出五百刀斧手,然后我横尸当场。” “我反正是替老娘把信传到了,去不去可就是你的事儿了?”卢照凌耸耸肩道。 第492章 二壮被揍了 叶琛再次在魏家酒楼露脸的时候,就连魏学礼都是一脸震惊的表情。 嘴巴张得大大的,上前抱着叶琛摸了半天,叶琛怎么推都推不开。 魏学礼惊为天人,半晌之后才说道,“我滴乖乖,老叶,你咋办到的,五百死士,全部杀了,一个活口都没有。” 叶琛挑眉道,“瞎说,怎么没有活口,不是抓了一个送到大牢去了么?要不是郡守突击审问了一番,还不知道他们不仅要袭击叶家,同时还要袭击王家呢。” 知晓此事背后可能蕴含的真相的众人齐齐翻了个白眼。 萧嵩这边儿更夸张,听说叶琛进了郡城,也不让他那三百个中老年美婢抚慰他受伤的心灵了,骑着马直奔魏家酒楼,见面先干了一大壶葡萄酿,给了叶琛肩膀一拳,口中大呼,“痛快啊,痛快,不愧是我萧嵩的兄弟!就是猛!什么山贼!什么死士!弹指间灰飞烟灭!” 说着还朝着叶琛挤眉弄眼,叶琛这才意识到,自己胳膊有伤,连忙装腔作势地嘶嘶地惨叫了起来。 萧嵩则一脸歉意道,“哎呀,贤弟啊贤弟,是愚兄的不对,愚兄忘记你在剿灭山贼时受了伤了,这可是你的军功章啊,我可听说了,朝廷的嘉奖不日将至,用不了多久,你就是叶县子了。” 叶琛出现在此地,其实本意是安抚一下魏家这样的大客户,消弭前一段时间因为刺史出事儿,大受影响的生意,可对于魏家酒楼的食客们来说,叶琛就是明显来示威的。 现场那些当日连话都不敢跟着说一句的众人,现在肠子都悔青了。 当时他们怎么就不能跟魏学礼一样,勇敢地跟叶县男,不对,叶县子站在一起呢? 你看看,现在叶县男这边儿事务处理完了之后,第一时间就是拜访魏学礼。 这要是搁在他们身上,此时不是蹭上了泼天的富贵了吗? 可惜老天爷就是那么残忍,没有什么如果。 尤其是经过此事之后,想要加入叶琛的圈子更难了。 因为危机会让人看清一切,谁是火中送炭的,谁是落井下石的,谁是骑在墙上随风飘的,一目了然。 不过这对于叶琛来说,只是眼下的一件小事儿罢了。 叶琛在亲自走访了几家大客户,又叮嘱了三壮一番,本意是上山见识见识父亲他们隐匿在大山之中的山寨,然后跟老爷子沟通一下,老太太整天对着他的灵位骂街这个事儿,是不是得赶紧处理一下? 老爷子炸死,晃点了他们兄弟几个无所谓,关键是老太太跟你可是相亲相爱了一辈子。 这事儿也不可能瞒一辈子,总归得有个结果啊。 可是叶琛这边儿还没上山呢,叶六叔悠哉游哉地就拦住了叶琛的去路,对叶琛解释道,“你爹在大山里,正跟伪夏硬刚呢,想着抢几座伪夏的山头,想见你爹,过些日子把你。” “老蔫,没准儿过几天你就成了四太子了呢,你爹说了,这大山之中,只能有一个大夏。” 对于老爷子一把年纪,忽然放飞自我,叶琛是很难接受的。 但是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他多说也没有用,叶琛提出了他最大的疑惑,“粮草和武器问题。” 叶六叔卖了个关子,说山贼自有妙计。 至于具体的,等你爹有空了,你们自己聊。 然后又恢复了每日蹲在门口抽烟,整天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叶琛无奈,在安慰了老太太几次之后,又将心思放在了坊子煤矿的开发建设之中。 坊子煤矿现在已经开始出煤了,但是现在天气还没那么冷,所以生产出来的蜂窝煤,暂时都是储存在仓库之中,股东们其实都有些担忧。 不过太平公主倒是写了一封信过来,先是问候了叶琛的身体,然后便宽慰叶琛,一时间没有生意也不用怕,如果担心钱不够,她口袋里还有点私房钱,她口袋的钱不够,还可以找圣人去要。 总体上主打一个本公主有钱又后台,你使劲儿造。 王家的事情,公主也做了论述,那就是无伤大雅,对于青州和北海郡的新政,圣人非常认可,而且鉴于卢秀宁在北海缺乏援助,最近有可能将上官婉儿派来作为援助。 至于是直接送给叶琛作为雇员,还是郡守的幕僚,现在圣人还在思考。 叶琛看了信之后,颇为头大,上官婉儿啊,那可是个不好相处的角色呢。 此外便是最近有个叫做冯元一的豪商在北海崭露头角,也不知道此人走的什么关系,反正一出现,就表现出了十足的豪气和人脉,跟北海的本土商人甚至是官府的作坊打起了擂台戏,一口气买下了北海周边儿,将近三分之一的铁矿资源。 对于送上门的生意,郡守府肯定是不会拒绝的,而且也不能拒绝。 卢秀宁刚想将此事通知叶琛,冯元一便直接拿着拜帖,登门造访。 此人绝对不是狄阁老的人,但却拿着狄阁老的推荐信,言谈举止也非常客气,最关键的是能力,尤其是其人表现出来的整合资源的能力。 虽然他一口气买下了三分之一的铁矿资源,让很多北海的商人少挣了钱,但是其人的能力很强,竟然让北海郡的铁矿的生产速度提升了三倍。 而且与叶琛的一番沟通之后,其表现出来的才华,也深深的蛰伏了叶琛,这种人杰,跟着做生意着实可惜了,他应该去当官,给他刺史啥的都不为过。 叶琛在三思之后,最终决定让他进入到圈子里来,跟着做生意。 就算是不考虑能力问题,狄阁老的面子也是要给的。 对此,萧嵩等人一脸的不满,甚至打上门去,毕竟自己是借了印子钱才跟着搞得,这外来户凭什么都不是圈子里的人,都能吃那么大的份额。 不过萧嵩到底是高看了自己的战斗水平,人家冯元一虽然年轻,长相儒雅,但是战斗力极致彪悍,揍得萧嵩一连十几天下不来床。 就在萧嵩准备抽个时间报复回来的时候,萧家族长亲自写信,将萧嵩骂了一顿。 并且告诉他老老实实的,别再生事端,至于萧嵩想调查冯元一身份一事,也直接被驳回。 听到萧嵩一通抱怨,叶琛自然知道此人来历通天,也就不去多问。 而就在叶琛忙得脚不沾地的时候,二壮红着脸找到了自己,脸上还明显多了一个巴掌。 叶琛一脸疑惑地看向委屈巴巴的儿子,皱着眉头道,“老二你是犯天条了吗?抽得这么狠!” “爹,你得给我做主啊!”二壮带着哭腔道,“我的人和货都被对面扣了,对面那老家伙还当着我的面,拿咱家的青菜喂牲口!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在哪里挨得揍?因为什么?”叶琛放下手里的活问道。 “在被看招!爹我发誓,我只是逢场作戏。至于因为什么,我也不知道啊。” 就在这时,外面有匆匆的脚步声传来,二壮吓得往叶琛身后钻,嘴里还喊道,“握草!这老东西还敢追过来!爹,赶紧派牙兵灭了他!” “敢跟咱们叶家作对,我看他不想活了!” 第493章 你自己选的横刀 二壮见老父亲将系在腰间的蹀躞带解了下来,以为老爹要以蹀躞带御敌,连忙将腰间的横刀递了过来,愤慨道,“爹,蹀躞带顶多抽得鼻青脸肿,还是用刀,用刀才能让人涨涨教训。” 叶琛接过二壮递过来的刀,皱了皱眉道,“这不好。” 二壮掐着腰,义正言辞道,“我们叶家是什么家庭!?他怎么敢的啊!爹,就得用刀!” 叶琛点点头道,“那好,潘虎!” “家主!”潘虎从暗处闪身而出,对叶琛叉手道。 二壮看着老爹要动用大杀器潘虎,小脸写满了得意,脑海中已经是老货挨揍的模样,竟然忍不住桀桀桀地笑了起来。 “将二公子吊起来,就吊在这。”叶琛指了指院子里的一刻歪脖子树。 二壮瞬间慌了,想要躲避,却被潘虎一双钳子一般的大手直接死死地箍住,连忙哀求道,“爹爹,这是作甚?” 叶琛拿着刀背就直接开抽,“你自己选的嘛横刀,这顿揍你是吃定了,玉皇大帝来了都留不住你,我说的。” “狗崽子,汝阿爷新丧,你竟然去狎妓,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二壮太年轻了,老爷子没死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 又是春风得意的时候,难免搞什么,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的事情。 换做叶琛突然之间有了这种变故,家族直接霸占了头条,又有那么多家族等着跟叶家勾连,直接揣着大块的金饼子,与那些大少、二少去青楼买醉他也可能会做。 这种事情算不上什么虚度年华,叶琛上一辈子经历太多了,拿在泉城那些年来说,怡情去左岸、诚基、凤凰城,放纵就去龙奥、喜来登、罗曼达,跟那些合作伙伴挥金如土,搞出些肮脏不堪的事情来,背离了仁义道德,接下来什么合作谈不来? 当初人家某大的老板,还直接弄了个歌舞团,笙歌起来呢。 但这一次叶琛不准备放过二壮。 倒不是叶琛嫌弃二壮不孝,亦或是败坏了家风,而是眼下的叶家,跟他上一辈子的情况不一样了,二壮不需要用这种方式去结交朋友了。 现在是人家求着叶家,是他们求着跟叶家搞好关系,还整这些下作的一套,家族是很难长远的。 叶琛虽然不信神佛,但是却慢慢的相信气运这种东西存在,因为他见识了太多的豪商名门的陨落,他们大多数不修德行,虽然短时间内聚集了大量的财富,但转眼间灰飞烟灭,成为都市的笑谈。 相比之下,老祖宗传下来的手艺,赚了钱,修桥铺路,开仓放粮,踏踏实实为百姓做点实事,倒是能活得长久。 所以叶家的经营思路,是要逐渐变更的,二壮的做派明显还没成长起来。 当然,主要是叶琛见他整天跟苏酥勾勾搭搭,在眼前碍眼,想要找机会揍他了。 待苏宏春沟通完叶家的部曲,从正门进入别院,一路小跑到叶琛面前的时候,二壮已经被揍得鼻青脸肿了,此时的叶县男浑身大汗,一脸疲惫地坐在胡床上,对潘虎招招手,“潘子,替我抽一会儿,累了累了。” 潘虎结果横刀,叶琛还不忘骂道,“老子教你宝剑锋从磨砺出,谁他妈的教你整天磨刀把了,潘虎给我抽!” 苏宏春惊呆了,怔怔地盯着叶琛看了半天,直到二壮咆哮着说道,“老货,你好狗胆,在我叶家的地界上,嫖娼不给钱也就算了,还敢打上门来,你等着,等小爷被我阿耶放下来,我必再跟你做过一场!” 叶琛诧异的看了一眼来人,连行礼都忘了。 下意识的拿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还有这么一回操作呢? 苏宏春见到叶琛正在教子,二人目光相遇,情绪很是尴尬。 再看向二壮一双眸子顿时红了,狗东西安敢辱你丈人! 但苏宏春毕竟是名门之后,基本上的礼节还是懂的,在尴尬了片刻之后,对着叶琛叉手道,“原来县男正在教子,在下先行退下了。” 叶琛起身道,“贤亲家不必如此,咱们客房说话。” 说完瞥了一眼潘虎,“你们继续。” 二壮的心情瞬间复杂起来,“什么?我丈人?这个狎妓不给钱的老货是我丈人?还他娘的一口气要了八个?” 当下二壮更硬气了,哪怕被潘虎抽打,依然不肯福气道,“老货休走!你竟然敢背着苏酥狎妓!你可知道,这家被看招苏酥也有股子的,你死定了。” 叶琛斜睨了苏宏春一眼,有些崇拜,扭头对潘虎道,“把嘴塞上,别坏了我们亲家翁的心情。” 到了他们这个年纪,还能这么龙精虎猛吗? 苏宏春今日穿了一件蜀锦,里面套了叶家新出的毛衣,白白净净看起来倒是挺和善,听二壮这么一说,脸都白了。 他真不知道,这是一家青倌人的青楼。再说了,这些吹拉弹唱的女子质量也太差了些,老夫以数量取胜不正常么? 苏宏春表情略显尴尬,瞪了二壮一眼,便随着叶琛离去。 叶琛也有点尴尬,这叫什么事儿? 翁婿在青楼一起狎妓,女婿还发觉老丈人狎妓不给钱,所以两个人爆发了冲突。 叶琛是知道的,别院一带的所有青楼,都是有叶家一定股份的,二壮也算是少东家之一,心中有不满是一定的。 “哈哈哈哈,今天天气不错啊。”实在是太尴尬了,苏宏春笑着掩饰着刚才的失态。 “亲家翁今日怎么有空登门了?” 听闻亲家翁夸奖天气不错,叶琛索性就不去客房了,直接在凉亭的石墩上铺了两个锦垫,又换来昆仑奴烧了茶,二人便宾主落座,他也很果断地没提刚才的事情。 “特为小女的婚事而来”话音刚落,便有部曲急匆匆的而来,对叶琛抱拳道,“启禀家主,冯先生到了。” 叶琛闻言一愣,摆摆手示意将人迎进来,而自己则扭头对苏宏春说道,“贤亲家,咱们的家事稍后再谈,这位冯先生非是寻常人,乃是北海郡新崛起的青年俊秀,便是我也要给三份薄面,咱们先跟他谈完,再摆宴详谈。” 苏宏春有些迟疑道,“贤亲家,贵客到访,我要不去客房等候一二?” 叶琛拉着苏宏春的手说道,“何必如此,走走走。” 冯元一在叶家的部曲的带领下慢悠悠的往里面走,叶家的别院面积不小,但并不奢华,甚至家主居住的院子里,还盖了些北海新兴的大棚,里面种了不少菜,主打一个实在。 不少被叶家收纳的流民,不停地擦着额头的汗,但冯元一看得仔细,他们脸上并无菜色,孩子们笑着围着几个昆仑奴玩耍,那昆仑奴还时不时拿出一块糖来奖励最安静的娃娃、 有一个身高力壮的武夫,正在抽打一个嗷嗷怪叫的公子。 冯元一皱了皱眉,假装没看见,这不是叶家风头正盛的二公子么? 潘虎道,“二公子,我还是给您把嘴堵上,您这招哀嚎大法,家主似乎并不动心啊。” 部曲笑着对冯元一适才见到了二壮挨揍,连忙解释道,“贵客莫觉得我们家老爷失礼,实在是我们家老爷秉性如此,家中子嗣但有犯错者,一刻也忍不住,挂树抽之。” 冯元一苦笑道,“叶家门风严谨,元一是听过的,请小哥速速带路。” 冯元一倒是认识二壮,知道者小哥儿最近虽然狂狷了些,但是品行不坏,单是在青楼就发起了十几场募捐会,号召北海的年青一代将口袋里的散碎银子拿出来些赈济灾民,甚至他听说连青楼的头牌,都慷慨解囊,叶家在北海的影响力可见一斑。 在部曲的带领下,过了前堂的花园,来到后院西侧的一间雅阁内,冯元一终于再次见到了声震北海的叶县男,身边儿还跟站着一位慈祥的长着。 玄关有跪坐的昆仑奴帮忙脱了鞋,又给穿上了崭新的毛绒足衣,冯元一感觉很是新奇,一般去豪门踩在地板上都非常的硌脚,但是叶家提供的这足衣,不仅保暖,还很舒适,有点像是踩在云端上。 冯元一琢磨着,宫中的宫女们大多每逢秋冬,都手冷脚冷,这稀罕物若是传过去,肯定很时兴的。 而此时叶琛和老者已经迎了过来,他赶忙朝着叶琛行礼。 “在下潘州冯元一见过叶县男。”叶琛笑着准备还礼,却见苏宏春惊讶的指着冯元一道,“高力士?老高,我啊,苏宏春,你他娘的也在前线退下来了?” 叶琛闻言,心里咯噔一下子,“娘的,被算计了。” 第494章 前线危急 冯元一,哦不,应该叫他高力士,看清楚叶琛身边儿之人竟然是苏宏春之后,也是一愣,连忙一揖倒地,“小子高力士,见过苏叔。” 苏宏春上前,拉着高力士的胳膊,说道,“老高,说了多少次了,要平辈相交,别苏叔苏叔的叫,把我叫老了。” 说着就要给叶琛引荐,高力士却抢先道,“叶县男莫怪,实在是临淄王爱慕县男的才华,才出此下策,让高某先生一步,见见县男,随县男一道挣点散碎银两,而且外界并不知道高力士与临淄王的关系,县男也不用担心受到牵连。” 叶琛连道岂敢岂敢,双方又是一阵寒暄,这才宾主落座。 昆仑奴给大家倒了茶,叶琛下意识地直视着高力士,心中琢磨着,这小伙子净身了没? 高力士二十岁出头的样子,身躯威武,关键是他还留了三寸胡须,太监怎么能长胡子呢?你这不是欺负人么? 真不怪先前叶琛起了爱财之心,单凭狄阁老一封举荐信,就收了此人,实在是此人,端坐在胡床之上,目光不斜视,不怒自威,但看相貌,就是一等一的大帅哥,而且是正经的读书人模样。 叶琛自忖,北海有了他,自己北海第一大帅哥的名号都有可能动摇。 叶琛在打量叶琛,高力士也在打量叶琛。 他虽久居宫禁和王府,这两年才放出来做事,但也见过不少人物,眼前这位叶县男,每次相遇都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虽然已经三十多岁,但是脸上却不见沧桑,看起来也就二十六七,目光澄澈,面带微笑,尤其是那份温文尔雅的模样,那份卓尔不群的气度。 就这份样子,你别说他是北海县男,你说他是千年门阀的中流砥柱,他都信。 北海偏远,距离中枢十万八千里,但是叶琛的名声,却已经传到了长安和洛阳,这里的豪门子弟以穿羊毛衫为荣,你拥有一件羽绒服为耀,甚至有些世家的老者,年纪大了,为了吃一口舒心的青菜,千里迢迢在北海郡买了别苑,然后跑到北海郡定居。 硬生生的把北海郡的房价拉的长高了三分。 一边儿的苏宏春虽然处境略显尴尬,但也在默默的观察着二人,口中的清茶虽香,但与名士共处一室,一时间似乎把他狎妓的丑陋都给抹去了。 使得苏宏春默默的品尝起两个年轻的韵味来,人比茶香啊。 虽然叶二壮那小子脾气暴躁点,一上来就给了自己大耳贴,但毕竟是自己认为他们服务不周,不想给钱,而且自己也还了两拳过去。 而且自己亲家翁如此优秀,自己怎么也要拴住啊。 苏酥啊,苏酥,苦一苦你了,谁让我相中你岳丈了呢,这门婚事必须抓紧啊。 见二人瞅起来没完没了,三男抚须,尤其是亲家翁明明已经刮了胡须,还在那摸,苏宏春终是忍不住了,开腔道,“亲家翁有所不知,这位高力士莫要看着他年轻,但是在战场上,可端是一名好儿郎,杀了不少造反的契丹人,吓得契丹人都说,宁遇山魈,别遇老高。我虽然在后方运输物资,但是高力士之名却已经如雷贯耳了。” “没想到你这样的少年英杰都退道后方来了,实在是江山不幸,前线百姓不幸啊。” 叶琛听着颔首,他倒是没想到,高力士一个阉人,竟然也能拎起大枪,为国杀贼,越发的啧啧称奇起来。 高力士被苏宏春一顿夸得有点晕晕乎乎,心里倒不奇怪,这老友运输官妓到前线,若不是自己率领一小队兵马救了他一命,他早就凉了。 可惜这老东西没有眼力架,非要送自己几个妙龄女子,到现在都不知道怎么处置。 不过面对北海的大佬,高力士还是相当谦逊的,“都是些微薄之名而已,若是真的有本事,也不至于被战场除名,来北海做生意了,苏叔莫要夸了,力士无能,把握不住的。还得是您,给前线运输了不少物资,解决了儿郎们的苦楚,您才是真的大功之人。” 叶琛看二人互相吹捧,哈哈笑了两声,啪啪拍了拍手,朝着门外喝道,“来人!” 高力士吓得眼皮子一跳,背后出了一层细汗。 这桥段最近他见了太多了,前线兵权交替不断,为了争权夺利,军帐之中,聊得好好的,设宴之人忽然一拍手,外面冲进来五百刀斧手,就把人剁成了肉泥。 前线的大好形势,就因为各种原因,逐渐变得稀碎的。 而此时此刻,叶琛一声爆喝,不仅让高力士回想往事,也让他着实吓了一跳。 他本来就觉得,隐瞒身份而来,就有所亏欠,现如今苏宏春点破了自己身份,可能让叶县男更加不满意自己。 自己刚才之所以一直不开口,就是在想如何消除叶县男的芥蒂之心。 若说叶县男现在派人进来,把自己剁了,其实也很符合情理,以己度人,这好端端的生意,各种利益切割的清清楚楚,非要有人硬生生的插进来,把本来大好的局面整的乱七八糟,自己也恨不得剁了他。 此时不得不说,他多想了。 叶琛虽然不喜欢参与女帝一朝后期的政治争斗,但是对于高力士的事情,他一个后世人,也是多少听说过一些。 知道他乃是千古第一贤宦,心里便有了几分深度结交之意。 叶琛似乎看出了高力士的紧张,笑着对家仆道,“今日贵客登门,令别苑设宴,要以最高的规格招待,把别苑储存的酒水都拿出来。” 高力士顿觉讪然,觉得自己以阉人之心夺君子之腹了。 叶琛知道高力士乃是临淄王身边儿的人,便以世家之礼招待他。 不过别苑的财政紧巴巴的,多余的钱财都用来救济穷人,青菜倒是挺丰盛,肉食却只有鸡肉和羊肉。 高力士却没有什么瞎讲究,跟着二人吃了起来。 酒是叶琛在空间兑换的飞天茅台,高力士浅啜一口,顿时惊为天人,但实在是太辛辣了,在王府时,来巴结三郎的人络绎不绝,天下的名贵的美食和美酒,高力士都品尝过了。 但眼下这酒太辣了,辣到眼泪哗啦啦往外流,看的叶琛又拍手道,“客人不喜欢这种酒水,换北海春来,北海春柔。” 换了酒水之后,高力士还是有些喝不了,虽然酒香扑鼻,但是还是感觉劲儿大,喝了几杯酒晕晕沉沉的。 但是不得不说,刚才是自己肤浅了,叶府的酒真的不错。 拿刚才的第一种酒水来说,酒体醇厚,丰满协调,回味悠长。 而这号称北海春的酒水,芳香浓郁、滋味悠美。 至于苏宏春,喝了酒水之后,更是心思大动,拉着叶琛的手说道,“贤亲家,待小女嫁入叶家之后,这两种酒水的生意,能不能交给我们苏家一部分,我觉得这种酒应当推广出去。” 高力士亦开口道,“此等美酒,若是运输到前线,给儿郎们喝上一杯,将士们肯定能更加的振奋激昂。” 叶琛闻言高力士提到前线,知晓他是一线军官,便忍不住问道,“高兄,不知道前线是怎么个情况?前些日子,黑齿将军来信说,前线形势并不乐观。” 高力士闻言,品到美酒的笑容瞬间消失,换做一副忧虑的模样,抚须半响,沉吟着缓缓道,“叶县男一直在后方,或许不知道,若说前线情况,哎” 此时,苏宏春已经醉了,瑶瑶恍惚地说道,“都是自家人,有什么好隐瞒的,无非就是上层争权夺利,下层怨气深重,敌人虎视眈眈,世家离心离德,百姓苦难深重,形势坏到了极点,距离彻底崩坏,已经旦夕之间了。” 叶琛眼皮子猛跳,瞬间觉得口中的北海春不柔了。 高力士看着叶琛,苦笑道,“叶县男似乎不信,觉得后方的物资源源不断地运输到了前线,怎么会将士苦难呢?觉得河南、河北的粮草源源不断的运输到前线,百姓怎么可能苦难那深重?” 叶琛点点头。 华夏自古尚武风气浓郁,小米加步枪,可以横扫十几个堂口。 都说什么后金、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却很少有人知道,边塞儿郎食不饱,饱饭则不可敌。 就连自己这边儿,一群老百姓吃饱了饭,都能撵着山贼到处乱窜。 二人将前线的形势说的那么严苛,叶琛自然是不信的。 高力士指着苏宏春道,“那么叶县男,为何不问问老苏为何放着天大利润的运输物资的生意不干,跑回来了。” 叶琛又看向苏宏春,只见苏宏春叹息一声道,“说起这事儿来,就一肚子气,上好的新米运到前线,那边儿的军需官交割完之后,老夫再折返去买新米,竟然发现在士绅家买到是我卖出去的那一批!这不是把人当傻子玩么?” “这还不算,贤亲家卖给前线的鱼罐头,八宝咸菜早先狄阁老他们在的时候,将士们实打实的能吃到,战事也颇为顺利,那群人敢雁过拔毛,但起码不敢过分,可是狄阁老一走,这些东西已经畅销到长安了,你说这前线还有救吗?” “还有行军大总管,我听闻他前线日子亲自在叶县男这里采购了八宝咸菜?”高力士接过话茬,对叶琛说道。 叶琛点了点头,说道,“我只觉得前线混乱不堪,逼得行军大总管自己来买咸菜。有些好笑。” 高力士叹息一声道,“怎么可能,大总管王孝杰是被逼急了,变卖了家产,准备兵行险招,跟契丹人拼命了,因为再不拼,儿郎们就要被饿死了。” 叶琛手中的酒碗应声而落,碎了一地。 第495章 巡视坊子煤矿 坊子煤矿。 萧别驾和卢郡守巡视到此地的时候,发现这里虽然人员鱼龙混杂,但却蕴含着一股波波生气,万物竞发的趋势。 用不了多久,房子村就会成为北海郡一处知名的商业城镇。 卢秀宁低着头,觉得等叶县男守孝期一满,起码要给他个六品的县令当一当。 到时候于公,叶县男绝对能让治下百业兴隆,百姓安居,于私自己也能跟着沾光,混一些政绩,此外更关键的是,他做了县令,就要时常与自己对接政务,感情升温的基础就来了。 萧嵩则满脸开心的看着周围新开的门店,不少流民找了工作,这意味着他们都是自家的潜在消费群体。 两位北海郡的大佬交换了一下眼神,显然他们对于坊子煤矿的发展,是非常认可的。 不过这些表面上的繁荣不卢郡守的目的,有位坊市正在收税的小吏远远的看见二位大人,赶忙放下手里的活,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很显然,这二位大人的白龙鱼服被认出来了。 穿着破羽绒服的萧嵩捻着胡须,表情高傲,得意地看着卢秀宁道,“卢郡守,看到没?什么叫做百姓心中的好官?我萧嵩走在大街之上,都能被这不起眼的蝇头小吏认出!可见他一定曾目睹过本官爱民如子,亲临一线救灾的伟岸身姿。” 如果说萧嵩的装束跟叫花子没啥区别,那卢秀宁就是实打实的小仙女了,他瞥了一眼萧嵩,懒得搭理他,而是将刚才的小吏叫回,疑惑不解的问道,“本官打听一下,流民都去哪儿了?那遮天蔽日的流民帐篷呢?” 那小吏看样子挺忙的,并未折返,而是远远地叉手恭敬道,“启禀二位大人,往西那边儿有一片新的居民区,乃是叶县男为流民建造的廉租房,价格实惠,一个月才收五钱银子,而且有专门的保安队巡逻,保护大家伙的安全,大家一股脑的就都过去了,所以您才看不见多少流民帐篷。” 萧嵩皱眉道,“胡说八道,五钱银子虽然不贵,但流民疾苦,连饭都吃不上,哪里来的银子租房?这不是胡闹么?” 那小吏见上官着急,只能吩咐手下暂时等自己一会儿,然后近前过来解释道,“大人有所不知,叶县男仁慈,联合了最近声震北海的冯大郎、魏家酒楼的魏学礼以及太平公主成立了一家票号,叫平民票号,专门平价借贷银两给这些百姓。” 萧嵩一听就急了,也不管有下吏在眼巴前,直接恼火道,“好他个叶老蔫,我拿他当兄弟,他拿我当备胎,倒霉的事儿我来,有发财的机会,又他娘的不带我!一会儿我就去别苑灭了他。” 卢秀宁俏目白了萧嵩一眼,小声问道,“别在这丢人现眼,你有钱掺和吗?你欠叶贤兄的银子还了吗?” 萧嵩瞪眼道,“郡守,说话可要凭良心啊,凭本事借的钱,为什么要还?我萧嵩借钱什么时候还过?” 说着一脸不解道,“卢郡守,您莫非连这些套路都不懂?叶老蔫借了钱给我,就相当于上了我的贼船,我明明有钱,我偏偏不还,到时候老蔫他不仅不敢催我,还时刻担心我破产,隔三差五的的问问我,老萧啊,钱够吗?不够再借点!” “这就叫欠钱的是大爷,借钱的是孙子。” “我可就靠着这套路跟我兄弟提升感情呢。” 卢秀宁被萧嵩神奇的脑回路给震惊住了,半晌才幽幽道,“合着叶贤兄想挣你点利息,你却想的是他的本金。难怪他做买卖不带你。” 说着,一脸嫌弃的不再看萧嵩,转头看向那小吏,继续问道,“可即便是借贷,暂时有了银子,这些人又没有什么收入,又是流民,到时候带着家人逃跑,岂不是又是麻烦事一桩!咱们的萧别驾家大业大,起码人跑了,还能收收地,卖卖房子,这些贫苦的流民” 小吏继续解释道,“叶县男何时做过亏本的买卖,这平民票号借贷银两也是有规矩的。 在借钱之前,首先要坊子煤矿叶家的相关活计里做过散工,得到过十天以上的优秀评价,然后才会由叶家的管事推荐到叶家的煤矿等亦或是在此开枝散叶的各大作坊做事。 而且收入绝对在每月一两半银子以上。至于钱也不会担心流民不还,因为这钱是他们的作坊主按月送到票号去的,根本不过流民的手,这好像叫什么租房贷,将来好像还要推出购房贷,置地贷。” 萧嵩和卢秀宁同时震惊了。 卢秀宁还好,她在思索着思路是不是可以用到其他地方的赈灾中去。 萧嵩则一脸震惊道,“妈的,这叶老蔫比乡下的地主老财还黑啊,虽然这些长工赚的钱比别的地方多一些,但兜兜转转最后又进了他的口袋?票号和牙行联合起来,就不怕生孩子没屁眼,出门五雷轰顶?” 他不说话还好,他这一说话,顿时引来了不少周围路过的百姓的围观,有几个年轻的,抡起拳头就要干萧嵩一顿。 幸好小吏阻拦,不然萧嵩今天非得在这里碰个头破血流。 那小吏连忙恭声道,“萧别驾,在坊子煤矿可切莫说叶县男的不好,他对流民有再造之恩呢。” 卢秀宁道,“你下去。” 小吏拜倒,转身离去,临行前还暗戳戳地瞥了萧嵩一眼,别提有多嫌弃。 对方显然是对于萧嵩的胡说八道很是不喜,若不是碍于身份,刚才也过来给他两个大比斗了。 二人又转了转商业区,萧嵩已经有了别的打算。 坊子这发展速度越来越快,到时候有钱人肯定越来越多,老叶割老百姓的韭菜,自己何不割有钱人的韭菜? 这些掌柜初来乍到,肯定还没来得及买地盖房子,自己何不跟家里要点钱,布置一片不错的宅院,到时候卖给那些有钱人,自然可以大赚一笔。 萧嵩见卢秀宁动不动就拉着老百姓问东问西,从米面粮油,问到家中几口,心中有些嫌弃,便在一旁轻声问道,“郡守,我自己去别处转转。” 卢秀宁早就烦他,对此自然没有任何意见。 坊子煤矿虽然在叶琛的指挥下,发展速度极快,但面积其实也不算大,二人后续骑着马,各自转了转,两个时辰左右便逛得差不多了。 最后卢秀宁去了廉租房,而萧嵩则跑到了贫民票号蹲了半天,了解了一番人家的运作原理,原来这借钱很麻烦,不仅要有叶家开具的证明,还要有流民所在村子的互保证明,此外还有医生要帮忙检查身体,此外借贷银钱的流民,还要签字画押,整体上来说,是个极其复杂的流程。 心里暗道,果然老百姓的钱不好赚。 不过不得不说,通过叶琛这么一番操作,涌入北海险的大批流民,起码让他吸收了三四成,算是大功德一件。 他在心眼里也是半服的。 但随后去了一趟自家新设的青楼之后,萧嵩的脸瞬间就绿了,骑着快马,直奔叶家别苑而去。 叶家别苑。 二壮趴在胡床上,满头大汗,一边儿萧嵩手里拿着刀背,砰砰砰地拍打着猪皮,嘴里小声道,“二少爷,差不多得了,该上去了!” 二壮喝了口水,缓了缓精神,有气无力道,“急什么?没看里面喝着酒呢?潘叔啊,做人要实在一些,虎毒尚且不食子,我爹眼下只是在气头上罢了,等他气消了,发现你把我打坏了,他焉能不怨你?” 潘虎低着头,若有所思,手中的刀背不停,二壮配合着哀嚎了两声之后,小声道,“况且也不白让你帮忙,我二伯母手下那劳模叶九妹你不是相中了许久了么?我到时候给你签个绳,搭个线,你再好好表现表现,你潘家也就右后了。” 潘虎皱眉道,“二少爷,你可别乱说,我没有” 二壮瞥了眼,拉长声调道,“没有什么?没有贼心?还是没有了宝贝?我听刘神医说了,没有贼心也是病,得治,宝贝不行了,更简单,我爹有天竺神药,你一个武道高手,一不图女人,二不图钱,我爹岂敢一直用你?你得有归属感,你懂么?” 潘虎立刻被二壮说的额头冒汗,紧张道,“二公子,我不是那种人,我就像一辈子伺候在家主身边儿” “我知道你的心思,我爹那么忙,他能知道么?”二壮循循善诱道,“所以你得多听听我的建议。” 潘虎抱了抱拳道,“二公子您说,我” 二壮嘴角泛起坏笑,“这就对了,你不用说出来,我懂你,这样,潘叔,你看见我那丈人马背上的鞍辔了没?镶金带银的,一看就值不少钱,你给我偷来,然后换个一般的,在上面插上铁针,要插三根,让他知道知道,欠钱不还的痛苦。” 潘虎连忙道,“二少爷,这可使不得,那是您丈人,恼了他,回头家主岂能饶我?再说了将来您夫人进门,也要处罚我不是?” 二壮嚣张跋扈道,“我爹饶了你,你就不怕我不饶你了?再说了,我那未过门的娇妻,跟我一个脾气,他爹也不能欠我家钱的,这点我心里很清楚,你速速去办!” 潘虎额头上的冷汗越来越多,本来他是无情的刽子手,怎么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到了两难的境地了。 二壮心里越发的得意,他才不在乎潘虎敢不敢去帮自己,只要拖延片刻不挨揍,也好啊。 就在这时,一张大饼脸从天而降,二壮吓得猛然间翻身,抬腿就是一脚,骂道,“哪里来的恶鬼?” 岂料这一脚,恰好被萧嵩抓住,别看萧嵩日渐发福,但力气是一等一的,二壮一个大个子,在他手里就跟被薅住了尾巴的小猫,只剩下哀嚎。 萧嵩见旁边儿有绳索,顺手给捆上了,踹了一脚之后,冷笑道,“你小子,连我都敢踹,潘子,借你刀用用。” 第496章 二壮的推陈出新 潘虎闪电般递过了横刀,表情却略显忧虑,“萧别驾,二公子身子虚,您可悠着点。” 二壮冷汗直流,倒挂金钩的他,指着潘虎骂道,“潘叔,你竟然卖我!你这辈子都别想见到叶九妹了,我要把他许配给别人。” 萧嵩比较直接,脱掉了二壮的里衣,露出他那雪白的屁股,在上面用刀身胡乱地拍打起来,一边拍还一边儿恼火道,“你个小混账!你是没事儿干了么?连我的生意都敢抢!你爹不当人,你不当人子啊你!” 二壮被揍得晕头转向,哀求道,“萧伯父,饶命啊,萧伯父,我这是帮你提升品质,有竞争才有进步,你那些歌妓都四五十了,你难道要养他们一辈子不成?而且您让一群四五十岁的妇人,在脸上擦点面粉,就出来接客,你也不怕遭天谴。” 萧嵩冷笑道,“你懂个屁!现在坊子煤矿还没起来,去玩的都是些粗大的糙人,他们在乎什么美丑?咱主打的就是一个性价比,如果不是你,我绝对不会亏钱,你该死啊,看我不抽死你!” 二壮做恍然大悟状,“原来如此啊,原来如此啊,这种天才的经营思路,岂是一般人能想得到的,我萧伯父果然大才,乃是经营之道的圣人一般的存在,我跟您比起来,简直如萤火之光,妄图与皓月争辉。我本来还有点小心思,跟您争一争,现在听您这么一说,我觉得我太蠢了。 我现在只剩下对您的敬仰了,就如同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而不可收拾。” 二壮说着,萧嵩果然不打他了,掐着腰冷笑着看着二壮。 二壮一脸疑惑,感觉脑子充血的厉害,萧嵩道,“别停啊,好不容易涨一张会说话的嘴,你怎么不说了,我爱听啊。” “你不说,我可继续打了啊!” 二壮无奈了,这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萧伯父,说说,你怎么才肯放过我?” 萧嵩哼了一声道,“算你小子识相,大钱我在你爹那边儿掺合不上,就算是能掺合上,那也是家族的买卖,这青楼可是我的私房钱,你得帮我提升品质,帮我赚到钱。” 二壮一听,小表情立刻上来了,冷漠道,“萧伯父,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吗?” 萧嵩笑道,“态度不重要,结果一样就可以了。小子,你要认清形势,做人不要太迂腐,你若是不帮我,我还是会抽你的,你爹在里面喝酒,一时半会儿也顾不上你。” 二壮叹气道,“在商言商,我要技术指导股,不然休想让我帮忙。” 萧嵩笑笑,“你要多少?” 二壮道,“三成!” 萧嵩听二壮开口要那么多,肯定是有法子帮自己扭亏为盈,立刻换了摸样,哈哈大笑道,“太少了,我给你四成,来来来,宝贝小子,快说说,怎么个技术指导法?” 说着亲自将二壮从绳索上放下来,却见二壮招呼潘虎从他的房间里拿出来个箱子,从中拿出一物扔了过来。 萧嵩摸索了半天,最后认为这是穿在手上的衣服,就下意识的穿上了,感受了一番之后说道,“你别说,这玩意还挺暖和哈。” 二壮皱了皱眉,早就听爹说,萧伯父的审美是畸形的,现在看来果然是这个样子,他起身,压低了声音道,“萧伯父,你是不是还没娶妻?没正经有过女人?” 萧嵩顿时恼火,“你放屁!我看你是想让我抽死你!” 说着提起二壮,就要重新栓回树上。 二壮瞪了一眼道,“你且听我说。” 然后看了一眼潘虎,潘虎四处巡视了一番,“二少爷,周围没有人,要不我也退下?” 二壮摇头道,“不用,不用,你留下就成。” 说完又看向萧嵩,说道,“萧伯父,你确定你懂男人?” 萧嵩道,“怎么不懂?老子就是男人!实打实的男人?” 二壮又问道,“你确定你懂女人?” 萧嵩冷笑道,“老子用的女人,比你吃过的盐都多。” 二壮点点头,直接拖裤子,结果因为被揍得太多了,衣服有点走形,二壮便直接狂野地撕了一下,只听刺啦一声。 萧嵩愣了一下,连忙后退,呵斥道,“你小子想找你爹告我的状?说我有龙阳之好?你小子坏透了!” 萧嵩气得牙根都痒痒。 二壮白了萧嵩一眼,说道,“萧伯父,你还是好好当官,经营产业真的不适合你。” 萧嵩拍着胸脯傲然道,“我不,我一定要跟家族证明,我萧嵩不仅是官道上的麒麟儿,也是家族商业上的巨擘!” 二壮无奈,对潘虎说道,“潘叔,挑一个长筒的足衣过来。” 潘虎在箱子里找了半天,找到一个白色的长筒足衣,是那种成团的,递给了二壮。 二壮冷笑着看向萧嵩,“你还说你懂女人,懂男人,这等圣物竟然找不到用途。” 萧嵩不吭声,其实他刚才一直在吹牛逼,家里管得那么严,他哪里有机会体验几次女子的美妙。 只见二壮从潘虎手里接过一个白色衣物,然后套在了脚上。 人本来就要穿裤子,为何还要穿此物?而且这料子那么好,那么奇特新颖,穿在手上不是更可以展示给其他人吗? 这白色衣物,本来就是二壮在父亲蹲在仓库的杂货之中无意间寻到的,父亲一直想回收回去,却被二壮宝贝似的藏了起来。 此物有些小,乃是女款,但是弹性极佳,二壮虽然身材高大,但腿却并不粗大,所以不会撑破。 二壮穿好之后,低头看了看,口水瞬间流了下来。 还行,我都要硬了。 他看了一眼萧嵩之后问道,“萧伯父,你觉得此物如何?” 萧嵩皱眉,生怕自己露怯,但琢磨半天,也没琢磨出所以然来,“小子,你这是什么意思?这玩意单独穿在腿上还是有点冷的,而且这跟做生意有什么关系?” 二壮忍不住想笑,萧伯父的脑袋啊,都干啥去了? 无奈,他只能忍着剧痛,坐在胡床上,然后做了个妩媚的姿势,“萧伯父,你看这样的?” 萧嵩立刻抱着树,哇哇哇的吐了起来。 二壮嫌弃极了,看着他一副烂泥难上墙的表情。 “你看哪里呢?” “我让你看我的腿,大长腿!” “快点啊,一会儿我爹要是出来,我就毁了!” 萧嵩按照引导,将信将疑地用手遮住了二壮的上半身,向下看去。 二壮出言引导,“想象一下,这是你们家的歌妓,此时你们共处一室,她这么坐在你眼前,怀里抱着琵琶。” 突然,萧嵩的动作一停,大步朝着二壮走了过去,表情狰狞,伸手就要摸二壮的腿。 二壮赶忙喊道,“潘虎救我!萧伯父要变禽兽了。” 说着,二壮赶忙将衣服脱掉,露出了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怎么,萧伯父现在觉得这四成的股子值了?” 萧嵩吞咽了口水半天,才说道,“你能不能再穿上,让我摸摸?” 二壮嘿嘿一笑,“摸我作甚?拿两幅回府上,找人给你摸啊,我跟你说,这只是黑丝的威力,我手里还有白丝,渔网袜,渔网连体袜,包心丝丝袜,肉丝袜,每一款都能勾魂夺魄,一套下来,让您少活十年是没问题的。” 萧嵩手里拿起两个缠在一起的圆球足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伯父我是正人君子,不会被这俗物诱惑的,回头跟你爹说,我有急事儿,改日再来拜访。” 二壮喊道,“萧伯父,你若是愿意帮我跟父亲求情,我愿意只要二成的股子。” 萧嵩手里死死地攥着足衣,表情如天人交战,最后长叹一声道,“我终究还是向白银低了头,做了禽兽不如之举,哎,罢了,我去寻你爹给你求情。” 说着,大步流星朝着宴会而去,临行前还不忘嘱咐道,“你要多给我准备些,我带回去做研究?” 二壮斜睨道,“做研究?准备那么多作甚?” 萧嵩掐着腰,一脸严肃道,“二成股子呢,岂能不认真些?” 第497章 萧嵩的疑惑 人生在世,很难事事如意。 这句话对所有人都有效,而且大多数人的不如意基本上都一致。 往小的方面说,就是缺银子,缺老婆,缺大房子,工作不顺心。 往大的方面说,就是那些番邦小国,明明处于弹丸之地,却能搅动风云,惹得家国不安。 在场的每一个人,虽然不至于渴望大周到底有多强盛,但都在为契丹与大周的战事努力,每每听到大周又被契丹按在地上摩擦,心里都有一种很痛的撕裂感。 叶琛算是比较清醒的,他的震惊只持续了片刻的功夫。 因为他两世为人,这种事情其实在他那个时候,也是屡见不鲜的。 什么毛熊揍二毛,虽然胜利的新闻满天飞,但就是拿不下来,新闻上的高端士兵餐厅无比奢华,某音上的士兵分享,他们只能躲在壕沟里吃土。 这个世界大多数在比烂,但就怕有人偷偷的努力,卷你一把,就能要了你的命。 冯元一,哦不,应该叫他高力士,这孩子还太年轻,每日在王府办差的他,虽然见惯了这个世界的腌臜,但还不是后世坐拥千百义子,跪在他爹坟墓前哭丧的权贵,他心里还有一腔的热血,这是好事儿。 如果有一天,像是他们这样的年轻人,不再认为世界该是花团锦簇,而且凡事向着个人、家族的利益看齐了,说明他成长了。 当然,也意味着他失去了对这个世界的价值。 这个世界靠利益运转,但也靠热血在前进。 一个没有热血青年的世界,是一潭没有波动的死水。 三人的交谈,让高力士的情绪陷入了低谷,连萧嵩进入酒局,也只是起身行礼,并没有太多的客套。 他还沉浸在前线的一团乱麻之中。 叶琛敬了他一杯酒,有些事情真的跟笑话一样。一个阉人尚且知道杀敌报国是正经事,权贵们却只知道喝热血,就连自己的血液,都有些冷,不愿意主动却触碰利益集团,因为这会让他损失很多。 行军总管王孝杰跟自己买咸菜的时候,自己未必不知道他的困境,但他却没有主动的去做些什么,因为他也是整个利益群体中的一份子,他保持了沉默。 萧嵩进门落座见礼之后,端着酒杯,感受到这压抑的氛围,脑海里的各种丝袜在旋转,他隐约觉得自己今天不该来的。 而苏宏春则默默的端起酒樽,或许说年轻人的赤诚,感染了他。 可他说到底,也是不愿意趟这满是污渍的浑水的,他只有一个女儿,他想给她一个幸福的人生。 酒是好久,喝多了,就容易擦掉脸上的伪装。 高力士脱掉了上衣,露出了满身的伤痕,从腰间解下了横刀,就站在当场,给大家舞了起来,这在酒宴上也算是常态,叶琛等人跟着抚掌而喝。 高力士的招式大开大合,不像是名家指点,更像是在战场的杀伐之中,磨练出来的。 虽然跟卢照凌那种飞剑式的表演大相径庭,但是叶琛却能从之中观赏到阳刚之气,属于华夏男儿的烈性。 萧嵩端着酒盏,凑到了叶琛身边儿,看高力士不像是一时半会儿能停下来的,便蹲在了叶琛身边儿,忽然开口道,“这家伙,年轻真好。” 叶琛微微摇头道,“谁没年轻过,我年轻的时候,比他更好。” 萧嵩嘿嘿道,“那肯定的,你起码比他多把武器。” 叶琛锤了萧嵩一把,“滚一边儿,胡说八道什么!” 萧嵩没想到,叶琛对于一个阉人竟然这般的尊敬,便换了个话题,“上次我跟刺史被抓,听说是宗楚客暗中点头的,甚至王家敢对你出手,也是出自他的授意,你到底做了什么,竟然得罪宗楚客那么深?要知道,他想做好这个肥差,是需要地方实力派配合的,他竟然痛下杀手,着实匪夷所思。” 叶琛想了想,并未回答,反而问道,“貌似先抓的你跟刺史,他都没来得及真动我,你怎么问起我来了?你们怎么得罪宗楚客了?” 萧嵩脸一绿,“这” 见苏宏春年迈,已经趴在酒桌上呼呼睡了,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像是宗楚客这种墙头草,三姓家奴,肯定是少不了被骂的,这其中就包括我跟刺史大人。但是我个人认为,这绝对不是主要因素。” “那此事算是结束了吗?” “结束个屁!看似调查结束了,但是朝廷肯定是要维护宗楚客威严,同时王家损失那么大,肯定也要弥补的,与我而言,圣人此次的出手,有失偏颇,刺史和我都被斥责,至于尚未到任的宗楚客和王綝,都得到了封赏,而且圣人的意思很清楚,后续的调查要常态化,他反腐的大旗一打,我们啥都别干,你说这跟谁讲理去?” “我辛辛苦苦,跟着刺史和郡守做事,什么都没捞着,还进去蹲了几天。人家干坏事的人,明明没啥损失,反而得到了赏赐,也就王家惨了些,主脉一支就这样没了。” 叶琛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眼高力士,他觉得此时的李白如果在,而且已经到了喝酒的年纪,肯定能写一首,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出来。 萧嵩拉了拉叶琛的袖子,一脸不信道,“你别装孙子,宗楚客这个人相当油滑,即便是在地方办差搂钱,也是世家的钱分文不取,百姓的钱二八分成,这一次如果不是你做了什么,打死我也不信,他敢重拳出击。算是哥哥求求你,你好好琢磨琢磨,到底做了什么?他是河南、河北两道的处置使,他整天提着宝剑在咱们脑袋上转悠,你烦不烦?” “我身后有家族护着,树大根深的,你有啥?” 叶琛闻言,微微一笑。 对于萧嵩的诚恳,他心里确实有几分感动。 但说实话,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干了啥,招惹到了宗楚客。 “是你自己琢磨的,还是宗楚客派你送信来的?” “我倒是想给他传信,关键是人家宗楚客现在飘得很,根本不搭理我啊。不过我爹倒是写信给我,问起你娘的事情来了,说既然你爹没了,要不要回家住些日子。” “只要老太太愿意回门,谁家再跟针对你,就是跟萧家过不去。” “我给你说,我们萧家的门墙可是很硬的,别说是宗楚客,就算是狄阁老,都碰不动。” 叶琛笑了,让我娘去你家,那还回得来么? 不过萧家的态度,确实一直很旗帜鲜明。 现在想来,当初老太太跟着老爹一起私奔,确实有点伤了萧老头的心了。 老头一没,立刻就想把老太太接走。 跟萧嵩碰了酒盏,叶琛笑道,“接我娘就免了,她老人家住在乡下惯了,你骤然间让他去萧家这么富贵的地方,她未必受得了。至于你说的跟宗楚客之间的矛盾,说实话,我真的不知道我哪里得罪他了?当然,咱们也不必怕他,大周已经连输了好几阵了,再派一个宗楚客,一个武家子来执掌大局,免不了又得败。” “大周的家底本来就空荡荡的,咱们这市舶司就停了几天,圣人的旨意就下来了,这说明什么?圣人的内帑里也没有多少银子了。” “这一仗,他们要是再玩儿砸了,以圣人的脾性肯定是要杀人的。” “我觉得姚侍郎被调走,未必不是好事,因为这个雷都有人抗,只是抗雷的人,不知道前线的脆弱,没有心里准备罢了。” 萧嵩端着酒杯看着叶琛呆愣了片刻,终于明白了叶琛的意思,叹道,“难怪卢秀宁这家伙死命的保你,却从不说是因为你们之间的感情,原来你小子是真的有远见卓识啊” 叶琛瞪眼道,“别胡说八道,有着心思还不如琢磨琢磨,怎么解救治下的难民,毕竟对于他们来说,你在指头缝里漏一点,就够他们满门吃喝了。” 萧嵩撇了撇嘴,道,“你不说这个我还不生气,你跟你家二壮皆不当人,你搞个平民票号,带个公主赚银子,极尽谄媚,你儿子搞个青楼跟我唱对台戏,你是不是不想让我还钱了?” 钱肯定是要还的,叶琛端着酒樽,压根就懒得搭理他,经萧嵩这么一说,他现在也有个疑问,那就是他怎么得罪宗楚客的? 第498章 别吓我!女帝竟然要活出第二世? 老太太最近睡眠很差。 自从叶五四忽然没了之后,老太太就疑神疑鬼的。 整天跟叶琛说,每天晚上老头都会坐在窗台上,跟自己说,你啥时候下来陪我? 我一个人在地下做木匠活,太孤单了。 人就怕多想,起初十有八九是一场梦,后来老太太就想起跟叶五四当初的海誓山盟了。 当初说了,同生共死,老太太心里想着,他一个武人,身子骨那么健硕,肯定是自己走在他头前啊,所以当初发誓那叫一个顺畅。 结果谁想到,老头说没就没了。 老太太一下子慌了神,她这边儿刚报上重孙没几天,让自己下去陪他可不成? 于是,白云真人走之前,老太太请了他好几趟,让他做法赶紧把老头送走,送不走就用符咒先镇压几年。 看着贴在墙上的符咒,老太太起初还挺安心的,偏偏今年天气偏冷,晚上还容易起风,老太太一个人在被窝里,就担惊受怕。 两个儿媳妇白天忙碌得很,晚上老太太也不想打扰,老三浑身都是咸菜疙瘩味,闻着反胃,老太太死活不愿意让他陪着,小壮那孩子磨牙,最后老太太一合计,老蔫不是开了煤矿,整天住在别苑么? 便让叶丰顺给赶着牛车过来了,一进门就看见二壮吊在树上,老太太问清楚缘由之后,嘱咐潘虎赶紧放下来。 二壮那叫一个喜出望外,抱着老太太的胳膊,阿奶阿奶的叫得很亲,结果老太太把叶丰顺手里的鞭子拿过来递给了潘虎,说道,“捆起来,拿这个蘸着盐水抽。” 二壮顿时如遭雷击。 这边儿酒局,听说老太太来了,除了已经喝趴下的苏宏春,其他三人赶忙出去迎接老太太。 老太太本来还想拉着老蔫说说心里话,结果一看老蔫身边儿都是贵客,心里不免有些烦闷,结果喝了迷迷糊糊的萧嵩,直接双膝一弯跪在地上就磕头,要不是叶琛拉着,一句姑母就喊出来了。 老太太看着萧嵩委屈巴巴的模样,还以为这孩子受了多大的委屈,心里有火也发不出来,就只能听之任之。 别说,老太太往叶琛的卧房一坐,瞬间不感觉阴风阵阵了,也不担心老头来找他了。 拜见完老太太,萧嵩又拉着叶琛和高力士回去接着喝,至于二壮的请求,他刚才发现根本就没在树上吊着,以为完事了,就压根没提。 一通推杯换盏之后,萧嵩一脸淫笑地从袖子里把丝袜掏出来了,还很猥琐地撕了撕,“咱别在这喝了,去我的青楼喝,我新抓来几个扶桑女,让他们穿上此物,绝对让你们爽到不能喘气。” 高力士冷冷道,“萧兄,你当着我的面说这些,是不是有些太侮辱人了?” 萧嵩闻言,先是一愣,接着便露出了宽慰之色,“贤弟,你怎么能说这是侮辱人呢?与我而言,这人间美事,快乐来源于心灵与肉体,你身体不行,但是你内心要阳光啊,你想想此物穿在那些玉人身上,是不是若隐若现,若是在暴力撕扯一番,听着她们的娇吟,是不是直接原地起飞?” 高力士气得直咬牙,额头上青筋暴起,“我以为叶贤兄身边儿,都是忧国忧民的贤士,没想到也有你这种好色狂徒,哼!” 萧嵩当时就不乐意了,起身拍着桌子道,“贤弟,你说这话我可不爱听,好色怎么了?那些苦命人,身无分文,就等着我这种仁义之辈去施舍一二呢?我这是正儿八经的扶贫!你想过没有,他只需要帮我一个多时辰,挣得比打苦工日都多,这不是善事吗?” “叶贤兄,今日到此,我不想与这种人一起吃酒,真的是恶” 叶琛哈哈大笑,“高兄弄恼,他也只是假把式罢了,就他这肥硕的身躯,还一个多时辰,他能坚持片刻就不错了。” 萧嵩这家伙,太放浪形骸了。 叶琛知道,世家豪门子弟玩的花,但是他也知道,萧嵩出门在外,基本上不敢玩。 他这么做,目的只有一个,拉着自己跟高力士去给他站台,做宣传。 叶琛和高力士都是洁身自好之人,自然是不会给他任何机会。 苏宏春被高力士的恼火惊醒,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大碗,说道,“哎,老高你急什么,再喝” 为了缓解尴尬,苏宏春按住了高力士,还说一件极其诡异的事情,他也是听说来的。 女帝以高龄登基,按理说精力根本不足以支撑他常年处理朝政,所以才出了这么多二张之类的破事,像是狄阁老这样的贤臣都被急得不要不要的,所以经常进谏。 女帝被他烦得不行的,所以才一脚将他踹到了北疆,让他负责对外的战事。 女帝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朝中的大臣们自然是看不过去的,不少人呼吁,女帝要是不行,就还政给李家呗,反正您的亲生儿子又不少。 这种呼声非常高,搞得女帝非常忧愁。 其实还政给李家,也不是不行,在她自己看来,年纪大了,早晚是要退的。 但是自己的身后事,该怎么处置呢? 武家的未来该怎么处置呢? 这都是问题,说到底就是女帝没做好权利平衡的准备。 于是歪门邪道就出现了,女帝的身体不是一日不如一日么? 有位自称来自于天竺的圣僧,给女帝进献了一盒丹丸。 这丹丸威力巨大,每日吃一粒,就能精力充沛,连续吃上七天,就能乌发重生,连续吃上一年,据说还能返老还童。 反正大体的意思是,女帝只要吃了此物,别说是做千秋万载的皇帝了,上天都行。 自古为人君者,寻仙问道乃是常事。 横扫六国的俊俏老祖宗,到了晚年不也派徐福去寻长生不老药了么? 所以,这种事情,大家心知肚明的没啥用,吃多了,还可能暴毙。 但没有人说出来。 毕竟女帝的脾气不好,说这话,容易被杀。 女帝也只是象征的问了朝臣两次,问得朝臣都有些烦了,你想吃就吃呗,关我们吊事? 唯独狄仁杰说了两次,陛下有国运附体,必然千秋万代,何必寻仙问道? 狄阁老的话刚说完,就站出来一大堆反对者,指着年迈的狄阁老一顿臭骂。 最后狄阁老都想说,来来来,陛下我替您先尝尝了。 当然,丹丸女帝最后还是吃了。 就在臣子们等着全国寻找神医给女帝治病的时候,他们发现问题出现了。 女帝第一次吃了丹丸之后,次日就开始上朝。 第三次吃了丹丸之后,就已经开始有乌发滋生。 第五次吃了丹丸之后,脸上的皱纹都开始少了。 最关键的是,女帝虽然不是每日都上朝,但是奏疏已经重新打开自己评阅。 前些日子更是传出女帝以八十多岁的高龄,骑着骏马打猎,还捕获了一头豹子的新闻。 这直接凉了两拨人的心,一拨人以武家为首,想着圣人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那么她老人家就会依赖武家,到时候武家的权势自然会越发的强盛。 至于另外一波,毫无疑问是李家人的,他们还等着女帝吃了丹药凉凉,跟着武家掰掰手腕呢,结果女帝竟然越来越年轻了? 用小说家的话来说,女帝竟然靠丹药要活出第二世来! 这就极其恐怖了。 两边儿的上进心刚刚燃起没有多久,瞬间就熄灭了。 对于帝位,顷刻间全都打消了心思。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想干死那个天竺大和尚,结果那大和尚就真的跟神仙中人一样,在神都人间蒸发了,连个渣渣都没留下。 这种匪夷所思的八卦,叶琛是完全不信的。 他觉得这更有可能是一场作秀。 人都会衰老,怎么有可能活出第二世? “咦!?”叶琛下意识地皱了皱眉,抱歉起身,回到书房,从袖子里掏出了一面小镜子,仔细看了看,自己似乎比刚穿越时,年轻了一些。 妈哎,叶琛吓得浑身一个机灵。 接下来就开始思索这件事情的可靠性,他首先想到了太平公主。 先前太平公主可是一直在女帝身边儿侍奉汤药的,结果现在太平公主全国各地在巡视,这是不是意味着女帝的身体真的变好了? 这个诡异的世界,让叶琛有些越发的看不懂了。 除了叶琛之外,其他人都当八卦听,虽然说私底下议论女帝,是大不敬之罪。 不过,这也未必不是一种加强小圈子之间友谊的手段。 翌日,喝得酩酊大醉的众人被老太太唤醒,身边儿还站着神采奕奕的卢秀宁,叶琛瞪大眼睛,怔怔的出声,萧嵩则默默地将套在脑袋上的丝袜脱下来,塞进怀里,一脸的尴尬。 至于高力士,则不知道何时手里也多了一条丝袜,趁着大家伙不注意,悄悄的塞进了怀里。 “你们真的是颇有几分雅士风采,”卢秀宁以手扶额,她是无法理解他们的骚操作,只是催促道,“抓紧吃些饭食,公主寻了不少豪商,来煤矿参观,大生意来了。” 第499章 李令月的信 坊子矿区、叶家别苑。 卢秀宁侍奉着老太太坐在一边儿,今日卢秀宁露了一手,急得负责做菜的昆仑奴眼泪哗哗的。 二壮头顶白霜,表情绝望,身上不知道谁给他盖了层被子。 最后还是老丈人心疼女婿,给他解开了绳索,算是这一老一少了结这份本不该发生的矛盾。 叶琛端着手里的小米粥,他发现卢秀宁身为郡守,不仅制作有天赋,原来做菜也不赖,完全不像卢照凌说的那么不堪,大棚的南瓜是叶琛寻来的种子培育出来的,还没流入市场呢,郡守大人就给炖了小米南瓜粥。 甜丝丝地喝下去,总算是让难过的胃部有了一丝安慰。 叶琛看着卢秀宁问道,“怎么回事儿?你不是说太平公主挺忙的吗?” 卢秀宁道,“那家伙就是个妖孽,整天精力充沛得要命,如果能不睡觉,她就能一直干活,这些年一贯如此。” 叶琛点头,“难怪女帝那么喜欢他,我还以为这世界上的女狂人只有你这一号呢。” 卢秀宁皱眉看向叶琛,“胡说什么,什么女狂人,听起来就不像是好话!” 叶琛赶忙回答,“郡守,公主她人呢,她老人家帮了咱们大忙,开始参观之前,我怎么也要提前拜访她一下,跟他通通气?” 每次提起太平公主,卢秀宁就是一脸的谨慎,“嗯,公主她很忙的,本来是想见你的,礼物都带了,结果忽然手底下人来信,说其他州有事儿,她就坐着马车急匆匆的离开了。” 她生怕叶琛不信,还强调了一遍,“我说的是真的。” 叶琛却在思考另外一个问题,“其他州有事儿,是有人造反吗?我感觉最近不太平,三壮最近在外面发现了很有意思的事情,附近州府准备搞事情,你要有心里准备。” 卢秀宁看向叶琛,“类似于王家之变吗?” 叶琛摇头道,“想啥美事呢?王家之变还有我去剿灭,这一次好像是要玩大的,整个州一起改旗易帜,拥护李家上位呢。” “而且还离着前线不远呢!”叶琛看向卢秀宁无奈地耸肩道。 卢秀宁惊讶万分,看向叶琛。 “那你还不上告朝廷,这是” 叶琛瞥淡淡地瞥向卢秀宁,“正常情况下,要举报有人谋反,起码要有证据,总不能莫须有?而且一州之主谋反,你会信么?所以这种事情,在爆发之前,还是不要胡说八道的为好。” 他说着,又想了想,“只是极有可能,我也说不准的,而且我已经派人紧密关切了,关键是现在还不能锁死到底是哪个州要谋反。” 卢秀宁将叶琛告诉自己的消息消化了一二,然后皱眉道,“是徐敬业那种规模的谋反吗?” 叶琛点了点头,“规模或许比徐敬业还要庞大,适才我说了,是几个州联动。” “那你可有应对之法?”卢秀宁诧异道。 “没有。”叶琛摇头,“不过我觉得,只要我们防卫得当,别让乱子进入青州和北海,对我们来说,未必是坏事。” “这是何意?”卢秀宁更疑惑了。 “因为战乱会导致人口嫌疑,尤其是青壮年的涌入,这反而在一定程度上,能促进青州和北海的快速发展。”叶琛道。 “你这家伙!”卢秀宁气的脸色有些发红,说完就着急手下的幕僚,去安排什么了。 正巧小壮骑着马赶过来了,“爹,爹,阿奶呢,大嫂做了吃食,放在食盒里,我天还黢黑的时候,就骑着马往这里赶呢,累死我了。” 叶琛看去,拿出手帕给他擦了擦汗,“担心你阿奶了?” 小壮点了点头,又疑惑地看了看满堂的人,“咦?萧伯伯,你腿上穿的黑黢黢的是什么?黑里透着白,还怪好看的哩,你再撩开裤子,让我瞅瞅呗。” 萧嵩一个劲儿地对着小壮瞪眼,示意他闭嘴。 瞬间高力士和苏宏春二人来了劲儿头,一个劲儿地看向萧嵩。 “握草,老萧,你自己穿上了?” 萧嵩尴尬地笑了笑,“别瞎说,是孩子刚才看错了。” “我不信,按住他,一起瞅瞅。”高力士伸手就按住了萧嵩的肩膀,苏宏春立刻凑了过去。 小壮插话道,“萧伯伯,不丢人,我三哥有的时候也喜欢穿女孩子的衣服,说那样好看呢。” 叶琛:“” 就在众人吃饭玩闹的时候,叶琛准备收拾收拾,赶紧去煤矿,忽然从门外来了一个小厮,先打听了一番卢郡守的行迹,然后一路小跑跑到叶琛面前。 叉手行礼,“可是叶县男当面?” 叶琛愣了一下,看着这小厮手里拿着一封信,疑惑道,“你是?” 来人赶忙把信递过来,“是公主让我送给您一封信,小的先走了。” 说着一路小跑,生怕被卢秀宁看见一样。 叶琛挑了挑眉,叶琛打开信封,嚯,嚯,嚯,还得是公主,竟然那么多的银票。 一张,两张,三张,四张 呀,二十几张银票,还有零有整的,小的才几百两,大的有五千两,合计四万五千两银子呢。 公主那么有钱啊? 自己是不是该换条大腿抱一下了? 郡守再强,也只是一地之大佬。 俺叶琛相貌英俊,才高八斗,若是报上了公主的大腿,岂不是平步青云,一转眼就能成为帝婿,没准儿哪天女帝一瞪腿,这江山都是俺的。 旋即叶琛意识到,这位太平公主的下场似乎不咋地啊。 不对,她下场好坏,关自己啥事? 你是一个有老婆的人啊。 你要坚守男德。 很多时候,叶琛都开始反思,自己脑子里这些匪夷所思的男德思想是怎么来的。 搁在上一世,自己早就万马齐奔了。 莫非是受原主身体里残留的思想给影响了? 叶琛甩了甩脑袋,展开了信件。 《叶贤兄亲启:》竖版第一行。 《平民票号效果不俗,这几日我亲自走访(朱笔划掉),是秀宁妹妹与我说的。》 《我为了叶贤兄的事业豁出去了,将陛下赏赐我的零花儿一口气全都拿了出来,如果不够,我可以打劫我几个兄长,我的要求不高,只希望钱用到正处,给那些在寒风中发抖的孩子们一个家。》 《陛下一直催我选驸马,非我所愿,叶贤兄一定帮我。》 《只要我们的平民票号成了,我就有更有意义的事情去做,也好在陛下面前拖延。》 《若是不成,我就说我的意中人是你,做你孩子的后娘,打他们屁股(凶残的魔女打屁股的朱笔小人)。》 《崇拜风一样男子的李令月!》 叶琛的表情尴尬。 似乎这个太平公主与传闻中有所不同,外界不是说她霸气无双,颇有其母的气度吗? 怎么自己通过书信看来,有点调皮? “叶贤兄,你在贱笑什么?”安排好一切的卢秀宁在外面敲了敲门,叶琛赶忙将书信藏起来,转身迎了出去。 第500章 打击恶霸 坊子煤矿,由叶琛领衔,二壮任总经理,此外还有太平公主的手下,世家的精英子弟充场,运营总体上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虽然最初的时候有些磕磕绊绊,但架不住叶琛人家自己开过大型工厂。 组织管理对他来说是拿手小菜,从上到下管得服服帖帖,还不用劳心劳力,二壮经理上下奔驰,各路人马积极配合,总体的构架搭建的速度是极快的。 而且,煤矿采取的是精英模式,培养的都是实打实的精英团队,真正的优秀工友。 顽固不化的,不肯配合读书识字的,早就被淘汰下去了。 后期的二批、三批培训员工,其实也大差不差,这就还有大批作坊抢着要呢。 毕竟经过叶家培训的员工,即便是不识字,纪律性,出身上也没得挑,反正干活就是了,他们又不挑。 所以几乎每天都有牙行的牙人蹲在煤矿外面,只要见到年轻人就上去问两嘴,“小伙子,我有个发财的秘密要分享跟你。” 到如今,北海郡已经有不少府衙、商户、士绅人家用上了蜂窝煤炉子,尤其是叶家自己,因为蜂窝煤的出产,已经进一步开始推广大棚。 此外北海县令也没闲着,拿着卢秀宁打下的基础,拿出公库的银子,直接买蜂窝煤,学习叶家的技术,用高粱杆做成“大棚”。 其实就是用泥土把高粱杆大棚培起来,用动物粪便在菜地上铺满保温,再加上蜂窝煤,效果嘎嘎好。 不过这依然跟叶家的暗中加了塑料布的大棚无法同日而语。 至于物流,起初是借用叶家的物流,但叶家自己也要大规模出货,牛车和马车不够用,后来煤场就自己培育物流车队。 此外因为大规模出煤,肯定是需要道路通畅,手头阔气的坊子煤矿,又开始大规模地修路,这一来二去的,带动的就业越来越多,流民问题自然也解决了大半。 不过叶家这边儿搞得如火如荼,大问题没有,小问题还是会出现的。 按照叶家的预想,这些经过精心培育的班底型员工,未来都是骨干,而且还要带动乡亲们致富的,所以他们的待遇极佳,个人进步也非常快。 他们每次回家,都会在很多层面带动他们村子里逃荒而来的乡亲们。 在这种情况下,叶家对于流民的掌控在逐步提升,百姓的生活也越来越好,但是有些人就看不惯老百姓过好日子。 首先青皮出现了,这群人不仅沿街收保护费,还绑架勒索叶家的工人。 此外就是这些工人赚到钱之后,让不少中小地主眼红,他们竟然生出了让自家工人来煤矿打工,然后挣了钱回去给自己用的心思。 要知道,流民的素质比起地主家的奴仆不论是身体素质,还是见识都要高很多的,他们来煤矿打工,变相地就压缩了流民的应聘空间。 最为夸张的是,有一次煤矿组织集体活动。 就是趁着煤矿的休息日,由工友们去慰问那些家里没有男丁的老弱,送一些杂米、杂粮,帮忙做个饭,收拾收拾草棚子啥的。 结果工人们前脚刚走,后脚就有青皮过来抢劫,将煤矿送来的温暖给洗劫一空。 有些老人气不过,当场就上吊了。 工人们得知此事之后,气不过当场找了过去。 结果那群青皮恶霸根本不怕,一副滚刀肉的模样,把外套一脱,露出胸膛,恶狠狠地对着工人们就嘶吼,“牛逼砍我!是爷们就砍死我!” 工人们经过千辛万苦才有了今日的工作,他们哪里敢惹是生非。 一个个自然灰溜溜地回去了,这也变相的让那些恶霸更加嚣张。 甚至于出现了绑架工人子女,勒索钱财的事情。 叶琛听完之后,气得牙根都疼。 妈的,怎么什么时候做生意都有地痞流氓啊! 三壮本来作为县尉挺忙的,每天骑着马东颠西跑地,处理各种民事纠纷,感觉脑瓜子都变小了。 结果听说老爹的作坊被人祸害了,立刻领着大批团练就过来了。 这群青皮恶霸不是很嚣张吗? 直接以造反作乱的名义杀。 三壮现在是真的锻炼出来了,每次动手行云流水,一大堆的耆老、乡绅作证,百姓的供词,上面的命令,各种手续齐全。 到了之后,也不跟这些青皮恶霸废话,直接割了脑袋,挂树杈子上。 叶琛也没想到,自己家的老三最近戾气那么重。 简直就是阎罗王人间的使者,看谁不顺眼,只要不是好人,敢作奸犯科,就可以回老家了。 但叶琛明显是低估了这群孙子的韧性和不怕死的品质。 这群犊子就跟雨后春笋一样,屠戮了一波之后,没过多久,就能再来一波。 治安问题很重要,如果不能合理解决,就会将好不容易成长起来的坊子小镇,灰飞烟灭。 不过叶琛也不是好惹的,大手一挥,北海郡最大的镖行长期入驻,镖旗飘扬,一群青皮看到大旗之后头都疼。 官面的人他们不怕,但是镖行不怕就不行了。 那些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江洋大盗,别说把他们的脑袋挂树上了,连家里的老小都给宰喽。 不过这还不算,紧随其后坊子煤矿宣布成立一支人手为一百五十人的工人纠察队,配发刀枪弓弩。 这一支工人纠察队,类似于当下的世家的部曲,但又有很大的区别,首先说编制,虽然是只有一百五十人,但是分为战斗组、纠察组、交通组,大队下设中队和小队。 各级都有清河村叶家子弟充任,叶修做总指挥,叶墨为副总指挥,同时从清河乡调来了一名夫子做日常的思想动员工作。 随后就开始常态化的巡逻工作,巡逻的同时,还要上街宣传,鼓励乡亲们检举潜藏的青皮恶霸,解决交通问题,保证流民的粮食供应,以及维持物资调配等一系列的工作。 使坊子煤矿能够进行稳定的生产,各家店铺恢复正常营业,百姓和流民的生活都稳定下来。 一下子青皮恶霸就顶不住巨大的压力了,实在是这黑白两道都被堵死了。 至于那些强迫手下人来叶家干活的地主、士绅,只要一经发现,叶家就会派人去县衙拿着契书跟幕后之人打官司。 反正县衙上做的是景晟,不服气就掰扯掰扯,反正景晟是无条件支持坊子煤矿。 此外,便是产品的推广工作了。 对于推广产品,叶琛其实自身就相当猛。 但是奈何他分身乏术,而且现如今各地又有极强的地方保护主义。 就在叶琛头疼的时候,太平公主雪中送炭,给帮了个大忙。 这些地方上的豪商,可以不给叶琛面子,不给卢秀宁面子,但是却不得不给公主面子。 尤其是青州以外的商旅,络绎不绝地抵达坊子煤矿。 不过来虽然来了,但是蜂窝煤这东西,还是很多人看不上。 大家都做了这么多年的木炭生意了,突然冒出来个蜂窝煤,抵触心理是十分强烈的。 尤其是蜂窝煤这东西,别说做到香味,有些甚至还有一股刺鼻的酸味。 既不舒服,又不文雅。 所以很长一段时间,蜂窝煤只在青州内销售,根本就敲不开其他州的大门。 此时虽然这群人到了,但是心里怎么想的,不言而喻。 一群商人们正在煤矿的参观室里激烈地讨论着,今年是个寒冬,他们的木炭的价格涨势不错,大家都商议着怎么少量的卖出,狠狠的收一波。 萧嵩并未随行,他听说坊子煤矿成立了工人纠察队,跑过去找人家摔跤了。 叶琛一下马,众多商人纷纷行礼。 叶琛的名声在河南、河北的名号还是十分响的,不论是罐头还是蔫黑鸭,甚至新兴的羽绒服和绿菜,早就走入千家万户,成为大家喜爱的产品。 高力士和苏宏春随行,默默地观瞧着。 叶琛笑着对众人拱手行礼道,“劳烦大家伙辛苦走一趟,叶琛心中有愧,来来来,二壮给大家先送上一份伴手礼。” 说着一挥手,立刻有一队仪态万千的小娘端着一尊尊煤雕走了上来。 商人们眼前一亮,这东西不错呀。 叶琛无奈的笑笑道,“能错的了么,这可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手艺。” 第501章 产量太疯狂 众人手里拿着煤雕,只见这些黑漆漆西瓜般大小的石头被加工成各种活灵活现的物件,或者是前提扬起的奔马,或者是意味着长寿神态悠然的老龟,大家看一眼就喜欢上了。 觉得这东西价值不菲,有朝一日出售肯定能买个高价。 即便是不卖,也可以自己留着收藏观赏。 当即有商人忍不住问道,“叶县男,可是要卖此等宝物与我等?” “若是卖这东西,可比什么蜂窝煤,煤球有价值的多了。” 众人纷纷说道。 叶琛在头前引路,边走边聊,“大家别急,先看看再说,若是做出买椟还珠之举,岂不是抱憾终身?” 叶琛的话音刚刚落下,就有商人拱手道,“叶县男,与一般的世家豪门不一样,并不因为我等操持贱业便小瞧我等,今日我等也定然不让叶县男白忙活一场,不论是这蜂窝煤,好与坏,我等都要买一些回去。” “对对对,就冲着叶县男这个伴手礼,便值得刘某今日留下五千两银子。” 当下就一群人跟着附和起来。 叶琛没想到这群商人这么需要尊重,他哪里知道,这些久经商场的大佬哪里有什么感情所言,你就算是给他一座金山,他搞不到钱,也不多看你一眼。 这些人之所以这么高呼,纯粹是太平公主找得拖。 亦或是叫他们隐藏在客户群体中的气氛组。 这种人在后世的楼盘里常见。 甚至有些卖家比较过分,除了你一个真实客户之外,其他人都是气氛组。 不过叶琛的善意举动,确实让他们改变了对叶琛的看法而已。 毕竟能送这么珍贵礼物的人不多见。 当然,也有没说话的,一直踮着脚四处观瞧,心里琢磨着,都说青州已经开始大规模销售这蜂窝煤,这玩意到底是啥样的? 石头也能烧火,听起来还怪玄乎的。 但是这东西据说有毒,一会儿参观的时候,会不会把我们毒死? 众人从参观室出发,沿途的道路两旁插满了牌子,上面挂着一幅幅工人劳作的字画,还有很多标语。 字画大多数请手艺精湛的画师,用写实的手法,描绘工人酣畅淋漓大干特干的场景。上面还用大块玻璃压实。 一群商人看得眼珠子瞪得溜圆,乖乖啊,都说叶县男有钱,这也太有钱了。 这么大的琉璃得多少钱? 此外那些标语则比较有意思了,什么父母望你遵纪守章,妻儿盼你毫发无伤,检查走马观花,死亡遍地开花,上有老下有小,出了事故不得了,上班一走神,阎王踹你门。 这些标语大多数二壮和大壮的妻弟想出来,并雕刻在木牌上,主打每时每刻让工人提高安全意识。 二壮看很多人好奇,便解释道,“雇工是咱们的本钱,他们若是死了,咱们需要赔偿,还要重新培养,所以他们的安全必须有保障。” 一众商人都会算账,知道培养一个成熟的伙计需要大量的钱财,但是像是叶家这么用心关注商人安全的,还真的是少见。 有些经营生产型作坊的作坊主,拿着刚才在办公室分发的炭笔,小心翼翼地在纸张上记录下来,这些都是极其宝贵的经验,尤其是刚才那个少年郎说的什么整理、整顿5艾斯,让他们大呼过瘾,准备回去就开始在内部推广。 说话的功夫,众人就到了巨大的生产场地。 此时此刻,上千名雇工正拿着模具亦或是机械在生产蜂窝煤。 商旅们探头探脑地观瞧着,对于一地如同沙子一样的煤粉,经过特殊比例调和,又加入了土等材料,不一会儿的功夫,一块块蜂窝煤便出现了,都表现出很好奇。 这东西掺了土,还能着火吗? 说实话,他们觉得石头可以着火已经够匪夷所思了,没想到土也能烧火。 就在这时,叶琛得了消息通报,要暂时离开,便对众人说道,“大家伙可以先自行参观,有想下矿井的,可以跟叶二壮报名,他会派专门保护你们下去。” 一众商人没想到,叶县男还挺周到的,这种带着参观,根本看不到他们想看的东西,还不如他们自己问东问西呢。 不过这叶县男不会专门为了作秀? 结果叶琛说完之后,果然就真的离开了。 大家一股脑地围绕到一台模样怪异的机器面前。 这东西个头很大,而且还散发着金属的光泽,一看就值不少钱。 其实他们哪里知道,这是叶琛按照图纸,找到了铁匠,用自己回收站的废料,生产的手摇式三排眼煤球机。 这东西其实比较落后,筛料、上料、拌料均为人工进行都需要人工进行。 尤其是负责手摇的汉子,必须臂力无穷,还得每半个时辰换一次岗。 但对于这个时代,却属于尖端科技,因为他使用机器生产。 其中一个威严的男人,一个人管理着三台这种机器,几十个雇工拿着铁锹、筛子忙前忙后,络绎不绝,但是整体流程却如同行云流水一般,看得众人直呼大开眼界。 那些豪商忍不住抓了满脸络腮胡,动不动就对工人高呼,“你行不行,不行就回去劁猪”汉子问道,“这是什么东西?他一天能生产多少货物啊?” 岂料你络腮胡大汉,手一挥喝道,“起开,起开,去安全线意外,碰着你算谁的。老子不接受采访!” 陈霸道看的直摇头,他很嫌弃这种无聊的参观,先前叶良臣家的二公子也组织过几次,那群商人就跟没见识的土鳖一样,来了就问东问西。 不过为了组织交代给自己的任务,他只能搭理他们一下。 现在他也不想他的千秋霸业了。 实在是这里简直就是自己的温柔乡,让自己乐不思蜀。 每天天一亮,就可以拿着饭票,去食堂打饭,工友们其乐融融,一起酣畅淋漓地唱一首咱们工人有力量,然后开饭。 饭菜鸡鸭鱼肉都有,吃不完,根本吃不完。 甚至现在都出现了,有些人放着鸡鸭鱼肉不吃,专门要青菜吃的愚蠢举动。 造孽啊。 当初他们大昌帝国,如果有这伙食,怎么可能饿死人呢? 而且矿上,每天只让他们工作五个时辰,超过五个时辰就要有大夫检查他们的身体情况,健康的人才允许加班,赚那一点二倍的薪水。 甚至有些工人,为了证明自己很健康,一连做二十几个后空翻,看得大夫眼珠子都直了。 然后扭着腰,一连半个月上不了班,要不是东家仁义,给他发补贴,早就饿死了。 而陈霸道从入矿至今,也是经历了层层磨难,到如今他有点反应过来了,是组织在考察自己啊。 要知道,当初不论是培训的讲师,还是军训的教官,虽然都各种刁难自己,但是该有的福利一样都没有少,而且还变相的提升了自己的工作能力,应变能力。 最重要的钱一直比别人多一些,这导致自己不仅给孩子们买了新衣服,还可以接济昔日大昌帝国的子民。 看着自家的娘子穿着新买的衣服在自己面前风情款款,他感觉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 听老二和老三说,新开的青楼里,有一种肉隐肉现的袜子非常亮眼,尤其是撕掉的时候,那叫一个夺人心魄,陈霸道准备自己有钱了,也买一些,满足自己昔日身为君主的变态癖好。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是自己干好工作。 经过不懈的磨砺,他现在已经是煤球片区的生产主任,二弟和三弟一人管着一条线,当线长,自己兼着一条线,一共三条线。 听说这个月产量不错,还要发奖金呢。 奖金可是好东西,老三一直想要攒钱买房子,他能搭理这群人就有鬼了。 那群人见老三不搭理他们,就跑到看起来是大领导的陈霸道这里来了。 “这位兄台,这是什么东西?一天能生产多少这种黑蛋蛋啊?” “这叫三眼煤球机,一台机器两班倒一天可以生产五万斤煤球。” 五万斤!? 操你娘的! 叶县男这么猛啊! 一群人的眼珠子等着生产线一动不动。 感觉心脏跳都要跳出来了。 一天就可以生产五万斤煤球,这玩意一个月得生产多少? 有的人已经忍不住拿着算盘开始噼里啪啦打了起来。 这作坊一排排的到处都是生产线,那岂不是意味着他们要是把价格压低,可以轻松供应一个又一个州县吗? 难怪他们来的时候,看到马车起码上千辆,络绎不绝的往外拉货。 狗日的,我们都不用卖炭了,你叶县男把附近的州县都包了。 第502章 一台机器十三万两 “成品的黑蛋蛋在哪里?我们能体验一下吗?”问话的商人明显这群人里面头脑灵活的,有了这玩意,以后还干啥费力巴啦地收购木炭啊? 直接对接叶县男不就好了,家里那么多空地方,直接买上几十车,谁家想买,给他送过去不就是了。 既然可以躺着挣钱,为什么非要拼命? 这不比整天跟穷老百姓打交道舒服。 要知道那些老百姓一文钱都能跟你磨叽半个时辰呢。 陈霸道瞥了这个商人一眼,意识到这批人跟先前的参观的客人不一样,立刻换了一副笑脸按照章程引导。 心道,“这是大客户啊,看他这装束,一看就挺有钱的。” 立刻招手喊道,“小刘,小刘” 不一会儿来了个穿着崭新蓝色工服的年轻人,“这位客人要看看成品,带他去一下。” 小刘笑道,“还得是我陈哥,又给我推荐客户了,赶明儿喝酒哈。” 说着就带着客人往库房走去,一群商人不明就里地跟着往那边儿走,这个唤作小陈的销售,看着一堆人跟着自己过来,心神立刻激荡起来。 他感觉眼前这群人不是人,他们是一堆闪闪发光的金子。 虽然这是上面带来的大客户,提成低,但是只要自己服务好了,他们定的量大,也足够自己大赚一笔,去被看招叫三个小妹妹啦。 妹妹说喜欢吃鱼,自己一次性可以帮三个人吃鱼。 这该死的满足感。 小刘的斗志立刻起来了。 而且还可以带客户去,这些客户都很大方,没准他们会主动掏银子的。 众人抵达库房,只见不停有人推着小木车,将一筐筐黑色的煤球摆放在货架上,有二百多号身强力壮的壮工,在这里负责堆放。 房顶上还有吊索,有奇怪的架子,看起来可以让人省力不少。 门口处,还有不少车老板蹲在地上,催促着他们装货。 这群人又是大吃一惊,看着乌压压望不到尽头的车队,他们看得出来,这些车队不都是叶家的,有些是人家自己过来拉货的。 可见叶家的这种煤炭,已经彻底打开了青州的市场。 其中一人抱起一块蜂窝煤,仔细端详着。 嘴里发出了灵魂拷问,“这玩意掺了土,真的能着吗?” 小刘笑着说道,“诸位客人,想知道能不能着,可以跟我去质检仓,那里有负责质检的工友。” 众人点点头,虽然不知道质检仓到底是什么玩意,但是却觉得有赚钱的机会,不肯落后。 所谓的质检仓是一个单独的库房,周围摆放着几个红漆做成的铁罐子,还有专门的人巡逻。 待众人进去之后,就感觉里面跟火炉一样,热得众人浑身难受。 不一会热,大家伙就把外套也脱了。 坐在里面的汉子光着膀子,每个批次的煤球和蜂窝煤生产出来,他都会挑选一些用来烧火,这里不仅是质检部,还相当于锅炉房,可以源源不断地产出热水。 众人感受了一下,就忍不住啧啧称奇道,“好东西啊,之前一直说蜂窝煤有酸味,现在看来,也没啥事啊,起码是真热啊。” “是啊,换在冬天可得真暖和,比木炭管用多了。” “对,要是弄一些运到长安区,估计能赚大钱,不知道你们看新了邸报了没?女帝下了旨意,有些州县,已经不允许随意砍伐树木,说是防止土地变成荒地,天上飞沙土。” “东西是好东西,就是不知道这玩意贵不贵啊,听说坊子煤矿早先建立的时候,是为了解救流民,有朝廷的政策扶持,后续会不会大规模涨价,咱们也不知道。” 小刘笑着说道,“贵客,这东西不会涨价的,我们叶县男带领着我们的开采团队,研究出了新式的开采技术,我们的开采量正在快速飙升,以后价格越来越便宜。” “我们看着你们生产的蜂窝煤和黑蛋蛋,都是有秘方的,不知道配方卖不卖?还有那些模具?” 小刘还没开口,其中一个商人拉着众人小声说道,“我跟萧家有点关系的,听说萧家已经拿着金山银山,满世界买矿山呢。” “我也听说了,李家的宗族子弟也在大规模地买呢。” “我跟北海郡这边儿有些关系,听郡城的贵人说,后续这种配方会公布出来,甚至生产用的模具,也会大规模贩卖出来。” “一看你们就不专业,矿山也好,模具也罢,甚至于配方,只是入门的基础,真的想搞得跟叶县男一样的好,我觉得一来得有人家的这种管理方式,二来得有人家那种动起来不停的机械。” “也不知道这种机械卖不卖,如果机械也卖,咱们就发了。” “小刘啊,这机械卖么?”其中有个江南的豪商忍不住问道。 小刘看着手里的册子,翻了翻,点头道,“贵客,卖的,一台十三万两。” 当即一群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什么玩意,十三万两?纯金打造的也未必值十三万两?” “人力那么便宜,为啥要费这种事儿,我感觉雇佣流民干就可以。” “不不不,你人一天能生产多少?人家一台机械一天就是几万斤。一台机械顶几百人,上千人,还不用多吃饭,我觉得这玩意比聚宝盆都厉害呢。” “关键是太贵了,十三万两银子,他就是聚宝盆得吐多久,才能把本钱赚回来。” 众人默然。 确实,十几万两真的不便宜。 就算是他们,想要一口气掏出十几万两银子,都得把家底掏空了,甚至还有可能要卖地。 但大家都清楚,只要叶家有了这座坊子煤矿,并配合这种机器,就能源源不断的抢占市场。 未来不仅仅是青州,其他的州县也必然大行其道。 跟一手就得花钱,不跟一手就得死。 大家伙参观了整整一天,包括食堂,宿舍,矿区学堂都没有放过。 最后几乎半数人还下了矿区。 其中不少人抱着回头自己也买座山,搞个煤矿心思的。 但这群人越参观越是震惊,这个巨大的煤矿有工匠起码超过八千人,这么多人吃喝拉撒就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的。 而且这里面还有很多他们一时间看不懂的东西,比如矿井这个东西,他们亲眼所见,新开的坑,有人放了一根巨竹凿去中节,尖锐其末,插入炭中,其一股烟儿从竹中透出,所有人躲得远远的。 此外矿坑里,还有各种木板,四处支撑着。 还有随着一车车煤石被运出来,还不停地有人推着一车车的土往矿井里面运。 等到看完了,大家跑到食堂蹭了顿饭,期间大家不断小声议论着。 “孙兄,他们这个作坊的各种诡异手段你都看懂了吗?” “没看懂,不过以竹子插入煤石之中,有点像是土夫子的手段,防止中毒的应该。” “没想到,这开矿需要的手法那么多,看得我眼花缭乱,我感觉稍有不慎,就能死个几百人,上千人。” “是啊,叶县男真的是能人,我现在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我能不能入一股。” “嗨,别想了,你可知道这坊子煤矿的股子都是谁买的?” 众人都看向那个消息灵通的家伙,只见他指了指天。 众人瞬间叹了口气,喃喃道,“我就知道这等好事,怎么轮得到我们。” “不过今日确实没白跑一趟,这蜂窝煤和煤球,绝对会将老祖宗传下来的煤炭生意给一口吃掉!咱们不论是否跟叶县男合作,都得早做准备了。” “是啊,虽然这煤矿的开采着实复杂,用的人手也多,但是他的产量也太吓人了。” 第503章 赚钱嘛,不寒碜 叶琛给了商人们充足的空间,让他们全方位无死角地参观煤矿,待他们看得差不多了,才端着饭盆,带着苏宏春和高力士施施然地出现在食堂。 叶琛打的饭菜跟普通工人没啥区别,不过他一落座,依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大家伙下意识地端着饭盆围拢过来。 这种饭盆看起来也很新奇,中间有个大坑,用来放米饭和馒头,周围有几个小坑,用来放菜汤。 甚至有作坊主忍不住问道,“叶县男,这饭盒颇为实用,不知道我们能不能买一批回去。” 惹得高力士哈哈大笑,拉着苏宏春说道,“老苏,这群家伙,看到啥都新奇,刚才有个家伙,觉得那单杠不错,还想买回去锻炼身体呢。” 苏宏春表情有些尴尬,“我已经跟二壮说了,我要那个篮球框,不占地方,还能锻炼身体,虽然现在上不了战场,但是手头的活不能放下。” 提起打篮球,高力士瞬间有些气愤,说道,“煤场的小伙子不讲究,仗着咱们不熟悉规则,动不动就说什么走步,撞人,这不是欺负人么。早知道就把老萧带来,他那么壮,往篮筐底下一站,谁能碰他?” 苏宏春撇嘴道,“别提他,就他那小个子,抢不到球。” 高力士默然,看着人潮将叶琛围在一起,两个人默默地端起饭盆,走到了一边儿。 苏宏春手里拿着筷子,指着周围的环境,以及陆陆续续分批次过来吃饭的工人,说道,“我这贤亲家心中有沟壑,此地与五柳先生笔下的桃花源岂不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高力士沉默了一阵,“若是每个地方都是如此,该多好啊,说实话,我都想卸下身上的樊笼来此地做工了。” “当然,我也希望叶县男的身上的担子重一些,什么北海,青州都交给她,甚至河南、河北都让他来管着,到时候天下老百姓岂不是都享了大福气。” “中枢的大人们,全都是争权夺利,为了那个位置费心费神,郡守、刺史除了作威作福,就是想着往更高处爬,谁有关心百姓呢?” “今天我看了一个娃娃的笑容,那个笑容就像是糖一样甜,看得我那叫一个舒坦。” “我一定要给临淄王写信,让他老人家也过来瞅瞅,什么叫做人间天国。” 苏宏春翻了个白眼,想拉强援就说想拉强援,你瞅瞅你找的这是什么瘠薄理由。 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商人,苏宏春才没有高力士他们那么多的心思。 老了,现在满脑子都是外孙,虽然二壮那个畜生,有点混不吝,但是他爹靠谱啊。 要是我闺女再大一点,老叶再年轻一点该多好。 苏宏春拍了拍高力士的肩膀说道,“我记得你有个把兄弟,叫程伯献,卢国公程咬金之孙,是个不错的小子,他不是在东阿县赋闲喂牛么?学什么李密牛角挂书,给他写封信,让他来投我贤亲家,他们老程家就没有读书的料。” 高力士点了点头说道,“倒不是不可以,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放下那个身段。” 周边儿的人越聚越多,叶琛也吃不下去了,对众人摆手道,“诸位,大家看得如何?” “叶县男是这个!” “不白来,有句成语怎么说的?” “不虚此行!” “大开眼界!” 叶琛摆摆手道,“不必这么兴奋,大家坐着聊,坐着聊。” 众人看见叶琛,如何能压抑住内心沸腾的情绪。 头前以为是倒灶的事情,心里抵触,但是看完了之后,感觉豁然开朗,前途光明,大家都死死的盯着叶琛。 今日哪怕是口袋里的银子买不起叶家的机器,倒腾点蜂窝煤、煤球回去,也赚翻了。 再往小了说一些,哪怕是煤球、蜂窝煤也买不起,就叶家人家的管理经验学习一些回去,也足够家族的作坊上一个台阶的。 所以此时大家看叶琛,就感觉看金光闪闪的大号金元宝一样。 跟那个销售员小刘如出一辙。 叶琛笑吟吟的听着众人说,他们的表情也一一映入眼帘,他对太平公主的印象不自觉地提升了一个档次。 本以为公主这种权贵,接触应该只是些趋炎附势,胡乱攀比之辈。 没想到,这群人一个个眼界倒是挺宽阔,接触新事物的能力很强,不像是他们本地的权贵,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固执地认为,这天底下,最好的生意是种田和当官,谁家里的孩子要是负责生意,吃饭都得去小孩儿那桌、 一群人叨叨了半天,叶琛也跟着他们热络着,终于有人耐不住性子,开口问道,“叶县男,您这厂子我们算是大开眼界了,但是有一大问题,就是您这机械太贵了,十几万两银子,我们也买不起。” 旁边儿有人跟着说道,“别说机械买不起,就是这一座矿山成千上万的雇工,以及矿山的购买,也不是我们能承受的。” “但是见到这么一块肥肉,若是不让我们吃的话,我们又心里难受,不知道县男可有解决之法。” 叶琛笑了笑,恰好这个时候,二壮来了,还吩咐手下人给大家伙烧了茶,大家围坐在一起,叶琛端着茶水喝了一口,看起来不慌不忙的,惹得一群商人心里紧张的不行。 叶琛并没有急着回答适才的问题,反而问道大家伙,“诸位有没有看邸报?就算是没有煤球和蜂窝煤竞争,是不是木炭生意以后也不好做了。” 叶琛的话音刚落,在场不少人便心里打鼓得更厉害了。 听说圣人在煤矿都有股子,那朝廷肯定出台有益于煤矿的政策啊。 可就是苦了他们了。 烧炭、伐木确实对于环境有破坏,去过长安和洛阳的,谁不清楚,可关键是关我们山东什么事儿啊。 这种事情,只要上面不察,下面就不追究的。 但就怕某些死脑筋的官员,为了政绩,非要折腾,到时候大家可就真没活路了。 而且就算是不拿政策说事,这煤矿的生产力,比起寻常的伐木、烧炭也强太多了,只要煤矿打通了当地官府的关系,不出半个月,就能把他们活活挤死。 可若是单纯的购买煤球、蜂窝煤,又有一个很明显的缺点,那就是运输麻烦,而且赚的是纯粹的辛苦钱。 见一众商人都陷入了沉思,叶琛等了一会儿,见无人再说什么,便开腔道,“其实大家不必担心,在下也不是没有法子。” 众人纷纷看向叶琛,叶琛说道,“首先咱们聊一聊这蜂窝煤和煤球的销售,咱们可以划定区域,只要跟我们坊子煤矿合作,每个人都可以在指定的区域售卖,就不担心有人跟你竞争,只要不超过指导价,这块肉就任你随便吃,所以这辛苦钱,也未必是真辛苦。” “今岁大寒,百姓也好,世家也罢,对于这取暖之物尤为稀缺,咱们做的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到时候大家挣得可不仅仅是钱,还有好名声。” “你们想想,那些学院、书斋的夫子不需要取暖吗?地方的衙署、乡廨不需要取暖吗?你们再想想,你们那些相熟的士绅、豪门,就不需要取暖吗?” “可是这物美价廉的蜂窝煤、煤球运过去是需要时间的,你们贩卖是有先后的,到时候是不是有人要供着你们,求着你们,奉你们为座上宾呢?” 对啊!? 这可不仅仅是卖煤球啊!? 这是做善事啊! 叶琛这话又不是谎言,大家一听,就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瞬间就变得一个个情绪激动起来。 虽然说,大家口袋里银子不少,但是在大周的地位一直挺堪忧的,甚至于家里的老爷子,都让他们没事儿少回家,让邻居看见了多不好。 平日里为了挣些银子,也整天是歪门邪道,今天请知县赴宴,明日给刺史送银子,甚至于连一个小小的书吏,他们也不敢得罪。 生怕哪个祖宗不开心了,家里的生意干不下去了。 可正如叶县男所说,这煤炭生意可不一样,他是做善事,而且背后有女帝撑腰,谁不得给三份薄面? 就算是纯纯的辛苦钱,每天风里来,雪里去,大家也肯定赚的甘之如饴。 当下就有人忍不住从怀里开始掏银票,“叶县男,我先买上五千两银子的煤球,拉回去试试水,也不用您麻烦,我自己有车队。” 随后大家就开始争先恐后地展示实力,生怕慢别人半拍,丝毫忘了,他们刚来的时候,担心口袋的钱被叶琛逃走,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叶琛见此,也感触颇深,这不就是当年的自己么。 第504章 前线兵败 见大家一个个情绪激动,叶琛连忙起身,拱手行礼道,“大家别急,大家别急。” 赵海棠正坐在轮椅上,见人家上赶着把钱往叶伯父口袋里送,他老人家却不收,赶忙拉着二壮的袖子问道,“二壮,伯父这是做什么?我看见好多银票啊,怎么不收。” 二壮小声道,“我爹就这毛病,把人家的钱赚了,还要让人家感恩戴德,当然这还是基础版本,光感恩戴德还不行,最后还得把兜裆布都留下,然后光着屁股回家,心满意足的跟家里人说,且看,爷要发大财了。” 赵海棠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可是大本事,咱俩得好好学着。” “虽然说,叶某跟大家一见如故,恨不得秉烛夜谈,做生生世世的好朋友。” “但奈何你们有多个,而叶某只有一人,无法做到厚此薄彼,所以咱们先在商言商,感情吗,咱们慢慢处。” 见叶琛这幅狗嘴脸,连苏宏春都有些脸红,高力士都看得津津有味的,手里耷拉着筷子,小声说道,“叶县男这虚与委蛇的本事当真是不俗啊,我都有些感动了。” 叶琛却不管大家伙怎么看他,而是继续说道。 “刚才不是说了么,咱们这煤石生意好处多多,挣的面子也不少,最主要的是划片区。可是这片区有大有小,有好有坏,有的离家近,有的离家远,具体怎么分,若是让叶某来便有失公允,所以我准备采取拍卖的方式,价高者得,我也不多拿,每个片区只要一百文起拍,谁拿那个片区,靠自己的本事,岂不美哉?” 一众商贾瞬间感动得眼泪稀里哗啦了。 叶县男是好人啊。 那么大的生意,起拍价只有一百文。 这是上赶着,往大家口袋里送银子。 到时候谁要是把煤球和蜂窝煤卖贵了,那是打他老人家的脸啊。 “具体的拍卖事宜,会有叶家的坊子煤矿的大掌柜叶二壮操持,我就不参与了,咱们聊聊其他的。” 众人神色一紧,纷纷看向叶琛。 “我这里这些机械,其实卖十三万两白银,一点也不贵,甚至有点便宜了,因为这全天下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但我又知道,大家口袋里的银子有限,买了这些机械,再去买矿山可能就没银子了。” “所以咱们何不换个思路?” “机械我出,甚至具体运营的人员我这里也有基础,直接派精英团队过去生产,你们出煤矿和负责对外的运营,生产我给你们包了,到时咱们按照股份拿钱,岂不是两全其美?” 众人瞬间就炸了锅,也不围着叶琛了,扎堆在一起讨论。 自己花钱买的矿山,还要让叶家平白分去一部分,着实让人心疼啊。 但是好处又很明显,叶家有成熟的团队,只要派人过去,管理和组织都有人来做,瞬间团队就搭建起来了,安全也有了保障,立刻能躺着挣钱了。 讨论了片刻,众人推出来一个年长些的商人。 那人对着叶琛叉手道,“叶县男的仁义之情,怕是古今罕见。” “先前我也听说过叶县男的贤明,北海的百姓就没有不夸赞的。” 叶琛摆摆手道,“不必说这些客套话,现在是在商言商,您直接说诉求即可。” “呃”那商人明显被噎了一下,没想到叶琛年纪不大,但却听不进去这吹捧的话,便直言道,“由叶家出机械和生产团队,不知道这股子该如何分配?” 有人附和道,“不错,这么多人的吃喝拉撒,成本也不低,到时候是谁来承担呢?” “还有员工的住宿问题,打通官府的问题,这些都不是小事儿。” 有人开头,就有人络绎不绝地把心里的顾虑说了出来。 这开矿是重资本,里面方方面面都要涉及,相当复杂,而且成本也未必有想象的那么高,大家有担忧其实很正常。 不过叶琛有些意外的是,大家对于此事并不是非常抵触。 这就不得不说,唐朝和武周人民的开放和包容性了,叶琛甚至听说,有些地方还出现类似于信托的组织。 就是有些有钱人,专门把钱交给固定的有信誉的人去投资,然后每年拿分成,比后世那些海外的信托靠谱一万倍。 叶琛点点头说道,“这才有点商人的样子。” “你们要是一闷头就答应了,我倒是要考虑考虑,该不该跟你们合作了。” “如果有我们准备机械,组织核心的人员生产,我们坊子煤矿作为参股作坊,每家只要百分之二十五的利润,但是员工的薪酬,需要由你们支付,而且要做到与坊子煤场同工同酬,至于住宿和粮秣,自然也有你们承担,毕竟你们开作坊,不能真的当甩手掌柜?” “当然若是你们只愿意出个买矿的钱,同时也能打理好与官府和地方的关系,同时做好销售工作,我们坊子煤矿也不是不能同意,但是股子要拿四成。” “好了,大体就这些,还有什么问题吗?” 商贾们立刻兴奋起来了。 乖乖,只要百分之二十五的利润。 就能坐着把钱挣了。 再有意见,就是傻子了。 见大家都静悄悄的看着自己,叶琛微微一笑,“那咱们初步就定这个数,你们想去参加拍卖的,就去准备银子,然后等待叶家开始拍卖片区,想要开矿的,就去寻找矿山,没有专业团队的,可以租赁叶家的团队,帮你们找。” “至于有些人,既不想再我们煤矿买蜂窝煤也不买煤球,想要自己单干的,我们也不阻拦,但是要嘱咐您两句,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可以来坊子煤矿租赁安全团队,帮你们做安全指导,切莫为了赚钱,过于粗放。最后矿采不成,还死不少矿工,到时候朝廷追责,一个家族都有可能因此彻底衰亡。” 众人连连点头。 叶县男确实够仁义了。 你想自己干,人家也不阻拦,甚至还能大大方方的给你提供安全团队,帮你做安全指导。 再瞎搞,那可就真的是不当人了。 叶琛的脸上古井不波,但是心里却泛起了波澜。 在集权时代的中央帝国,在一个一切可以自给自足的国度,想要搞资本主义是完全不现实的,也没有这个必要。 但是不代表,资本主义不能成为帝国的补充。 让更多的没有土地的人口逃离土地,有一份体面的工作,那么土地就不再是唯一的稀缺性资源,他的兼并力度就会衰减,依靠土地为生的百姓的日子就会好过一些。 说不定,眼前这群人,用不了几年,就会成长为巨擘。 虽然在朝廷眼里,他们依然是随时可以带宰的猪羊,但是不可否认,他们的存在,却可以让无数人吃得饱饭。 这个想法,从一开始叶琛就有,到如今逐渐探索出路线,以及看到曙光。 叶琛不得不承认,自己都有些不淡定了。 当然,从一开始就要给他扎上紧箍咒,让他为了更多人的利益为生。 这也是为何叶琛为何要费力不讨好地外包他们的生产事宜,因为肉眼可见,如果让他们自己操刀,这群门外汉,亦或是目光短浅的家伙,会灾难频出,死伤无数,甚至于出现叛乱,最后逼得朝廷取缔这门生意。 “好了,时间不早了,也不让你们白跑一趟。” “咱们坊子煤矿有招待部,一会儿让他们带你们去见识下本地的风土人情,一切花销算在我们头上。” “叶县男高义!”众人一听风土人情,瞬间就情绪沸腾起来。 随后由销售小刘以及招待部的员工,带着他们挥金如土去了。 叶家虽然给他们提供招待,但肯定是最基础的,拿青楼的姑娘来说,给他们的,肯定是几百文的廉价版,至于那种几十两银子,甚至上百两银子春宵一次的上等货色,他们肯定要自费的啊。 送走这一群人,叶琛有些略带疲惫的坐在椅子上。 这一天下来,其实他真的挺累的。 毕竟这是管理一个庞大的煤矿,而不是村口的小作坊。 要知道,这个时代,一个县城,满打满算可能也就几万人,可自己一个煤矿就有上万人,这还不算周围的配套人员。 用日理万机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 叶琛甚至在想,那些连宰相都信不过的君主,是如何管理这个偌大的帝国的? 难道是机器人,一天二十四小时不用睡觉吗? 高力士拜别了叶琛,他此次前来考察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回去就要进一步申请银两,准备陪着坊子煤矿干一笔大的。 苏宏春则拉着叶琛,商议了一番二壮的婚事事宜。 等把这二位送走之后,叶琛就见萧嵩正蹲在墙角,接受着郡守的训斥。 萧嵩就跟个二癞子一样,穿着他那破破烂烂的羽绒服,不停地给卢秀宁甩白眼。 叶琛走到近前,赶忙给萧嵩解围,“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卢秀宁看了一眼叶琛,一脸气愤道,“叶贤兄,你不知道,我这里忙的饭都吃不上一口,咱们萧别驾跑到窑子去推广丝袜去了,逼得他的属官满世界找不到他,来找我。” “我还要替他处置公务,我现在就上书圣上,弹劾他,让他滚蛋。” “怎么能不吃饭?现在饿不饿?我这里有火锅,放点辣子,绝对舒坦。” “火锅是什么?好吃么?” “当然好吃,走走走,我让昆仑奴现在就做。”叶琛瞥了眼萧嵩,萧嵩悄无声息的跟在后面,整得他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哎,不对,不对,我来寻你是有正事儿的,王孝杰阵亡了,前线一团糟,契丹连夺数州之地,眼看着河北道都要保不住了!” 叶琛瞬间懵了,“啥玩意?河北道保不住了?” 萧嵩也呆了,连忙道,“武家子弟呢?宗楚客呢?他们吃屎的吗?” 卢秀宁叹息一声说道,“武家子弟有个屁用,他们都躲在渔阳,听说前线兵败,第一时间就逃了,至于宗楚客也在半路称病,现在整个北方前线靠黑齿长之撑着,他属于典型的名不正、言不顺,手头没多少兵,能干啥?” “我看在这样下去,青州也要丢了。” 萧嵩又道,“那咱们得早做应对,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卢秀宁瞪了萧嵩一眼道,“混账东西!你别总是插嘴!让我说完!” 第505章 请老叶去前线 萧嵩不太明白,卢秀宁这忽如其来的愤怒到底是怎么回事,吓得连话都不敢说了。 人也躲在了叶琛身后,暗戳戳地不停用手指点着叶琛的后背。 似乎在说,我擦,你管不管得了啊。 不行,就让她滚啊。 这是我们兄弟的世界,她算是干啥的? 卢秀宁平复了一下情绪,目光锁定在了叶琛身上,半晌之后才继续说道,“叶贤兄,狄阁老如今内忧外困,他老人家对你有恩,于情于理,你都应该帮帮他。” 叶琛闻言,微微一愣,疑惑道,“卢郡守,你这是何意?” 叶琛自忖,自己身为一个所谓的县男也好,乡头也罢,着实已经够努力的了。 一口气给北海郡解决了多少流民。 怎么卢郡守忽然冒出来那么莫名其妙的一句。 虽然说,叶琛在某些方面过得有些过分,比如说过于重视自身利益。 但这也是他的风格啊,连自身利益都无法保障的人,他拿什么去保障别人? 可他从卢秀宁的话里面,听出了别的意思。 “鉴于目前的形势,狄阁老有意二次折返河北道!”卢秀宁表情凝重,叹息一声说道,“有狄阁老在,朝中局势总算是稍微缓和了一些,可若是因为战事,他不在中枢,朝堂又会成为一团乱麻。” 卢秀宁的官途,走的是天子路线,可以说是中间派。 但从另外一种角度上来讲,她又是李家一派,因为她是太平公主的闺蜜,所以她天然又有李家的属性。 可叶琛此时此刻,却从她身上只能看到那份忧国忧民的情愫。 叶琛思索了一番之后,淡淡的说道,“我听闻自从圣人服用仙丹以来,身体康健,似乎有重复鼎盛之态,若是狄阁老出山稳住边塞形势,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况且我只是个小小的乡头,即便是有爵位加身,也只是县男,我拿什么帮助狄阁老呢?” 卢秀宁微微摇头,看来叶贤兄对于自己的能力,还是缺乏一定认知的。 她并未回复叶琛可以帮狄阁老什么,而是跟叶琛说了一件极其恐怖的事情,“狄阁老的身体不太行了,前些日子,他老人家暗中邀请药王帮忙诊治过身体,怕是没有一两年好活了,若是此次再出山去边塞,怕是要” 卢秀宁这么一说,叶琛也紧张了起来。 像是狄阁老这种一朝之中流砥柱,可以不在朝堂上担任具体的官职,但是却不能没有。 这些年来,李家也好,武家也罢,之所以斗争频繁,而朝堂依然可以维稳,靠的就是狄阁老的支撑。 如果狄阁老不在了,朝廷缺了定海神针一样的人物。 眼下,女帝是想利用李家和武家结亲,来缓和双方之间的矛盾。 但女帝姓武,她想长期维持权势,就不得不重用武家子弟,河南、河北二道与契丹之间的战事,连连受挫,却一直重用武家子弟,就是一个佐证。 而女帝的政治生命一旦延长,又缺乏狄阁老这种砥柱之臣,那么女帝一朝微妙的政治平衡就会被打破。 那么很有可能,朝中会出现兵变。 不是武家人借机搞死李家剩余的血脉,就是李家趁机搞死武家的血脉。 这几乎都不用多想。 “你们的意思是?” 叶琛不想跟卢秀宁打机锋,这不是他的性格。 今日这番话,其实卢秀宁在得到消息之后,也踯躅了许久,说实话,她不想太多干涉叶琛的事情。 可眼下,可以解救危机之人,少之又少。 她又不是一般的士人,只在乎自己的官帽子,她更多的在乎是天下苍生。 “叶贤兄,去前线施展你的才华!如果前线有了你这样的现采支撑,朝廷再派一个有威望的主事之人辅佐你,大事可成。” 当卢秀宁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叶琛几乎是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卢秀宁!”萧嵩几乎是跳出来表达了自己的愤怒,他瞪着卢秀宁,然后拉着叶琛的手说道,“老叶,别听她瞎忽悠,前线现在就是烂摊子,谁去谁死!” “放肆!这里有你说话地份么?”卢秀宁直接以郡守的身份呵斥萧嵩。 萧嵩却丝毫不惧,指着卢秀宁就开骂了,“卢秀宁,你是不是当官当傻了?哪有把自己人往前线送的?” “咱先不说你们之前感情上的事情,那个太虚无缥缈了。” “咱就说说叶家的情况,老父亲新丧,只剩下一个老母亲,大哥早年战死疆场,连个封赏都没有,二哥、三哥没出息,家里的孩子还一个个年幼不成器,他万一折在战场上,好端端的一个叶家就得毁在你手里,你想过没有?” “咱再放下叶家,说说你卢秀宁,说说这青州百姓,没有老叶,今年得饿死多少人?没有老叶,你现在的官帽子还有没有?你心里没点数?” “你卢秀宁伟大无私,你卢秀宁一心为民,就要把老叶往前线送?你这叫典型的恩将仇报,吃饱了饭,你踹厨子你!” “你就死了这条心你,你敢请旨让老叶上前线,我就敢发动我萧家满门弹劾你!”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李家那点破事,你支援临淄三万石粮草的事情,我可是给你记着呢!” “老萧,你控制下情绪。”叶琛拍了拍萧嵩的肩膀。 萧嵩拽着叶琛的胳膊,“老叶,别搭理他,咱俩去喝酒。” “她就是疯了,上面那么多国公,侯爷顶着呢,寻你的麻烦。” “艹,你要是死了,你家孩子咋办?老太太咋办?” 这边儿骑着马,来矿上撒欢的卢照凌,正拽着温华呢,听到这边儿吵起来了,小哥俩就冒头准备瞅一眼。 结果一露头,就看见萧嵩指着自己的阿姐鼻子骂。 卢照凌立刻把腰里的宝剑抽出来了,提着宝剑,红着眼珠子就要砍了萧嵩。 结果卢秀宁一转眼,同样红着眸子,还是卢照凌从未见过的那种红,吓得他手中的宝剑哐当一声掉地上了。 撒腿就跑。 扭头就看见二壮跟赵海棠两人,搬着小马扎,吃着瓜子,躲在暗处看热闹。 “啥情况?我姐要杀人啊!”卢照凌搬了个小马扎坐一边儿,赵海棠顺手抱来半个西瓜,递给卢照凌,“来,尝尝,我姐夫差人送来的,叫西瓜。” “又不是啥新鲜玩意,之前就吃过了,”卢照凌从蹀躞带上把西瓜勺解了下来,小心翼翼地舀了一口,“二壮,问你话呢?” “你姐正劝我爹去前线呢!”二壮撇嘴道。 卢照凌一听也急了,“这个蠢娘们,哪有这么干的,这不是让老叶去送死!?” “好像是说,狄阁老身子骨不行了,去不了前线,然后我估计河南、河北二道,对于女帝一直派遣武家一派的废物来执掌大权,心有不满,想推出个自己人去前线,执掌大局,起码保证粮草吃到将士们肚子里去,不然这仗没头了。” “我估摸着,今天你姐来找我爹谈,是河南、河北二道,甚至诸州县达成共识了,必须派一个自己信得过的人过去,不然可能要出事。” 卢照凌缓缓点头,“这些年朝廷确实有点稳不住大局的样子,女帝如果再一意孤行,我估摸着山东各道会有人要造反,如果推出个能人来,把契丹给解决了,起码能缓和下矛盾。” 而此时,交谈之中的叶琛、卢秀宁、萧嵩三人,随着叶琛的一言不发,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接下来的局势如果还稳不住,就不止幽燕之地受困,咱们青州、德州一带,怕是也要陷入战事了。” “灾荒再加上战事,老百姓上哪里去找活路啊。” 叶琛长叹一声道,“罢了,罢了,无论你们想怎么安排,我去这一趟。” 卢秀宁的神色从忧虑、恐慌变成了惊讶和崇敬,她本以为自己要花好一顿功夫才能说服叶琛呢。 “叶贤兄,你会不会恨我” “哎。”不待叶琛回答,萧嵩却摇头道,“卢郡守啊,卢郡守,说实话,我之前还高看你两眼,但是现在,说实话,你真的挺蠢的,蠢得挺天真的。” 卢秀宁拧眉,却听萧嵩道,“你先别急着骂我,亦或是驳斥我,听我细细给你道来。” “虽然你们这些郡守、刺史怎么串联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除了你是为了百姓,其他人都是小心思。” “你以为他们真的在乎百姓死活吗?” “你以为他们真心想找一个能人去前线解决危局吗?” “他们是想把老叶给支走,好安安心心的搞钱啊。” “早先的时候,各世家豪门,谁家怎么从百姓身上拔羊毛,谁家生意怎么挣钱,都有大致的区域,虽然偶尔有争斗,却也是在规则之下运行,文斗也好,武斗也罢,大家都是在桌子上玩。” “但是自从老叶横空出世之后,他既不文斗,也不武斗,他是直接掀桌子,你们都别玩了,让我来。” “这种人与百姓来说,是善人,与某些人来说,就是天大的恶人了。” “大家再也不能躺在床上,快快乐乐地将真金白银挣回家,不好好打理杂货铺,自然会有货郎把针线零碎送到家,不好好经营药铺,自然会有赤脚医生登门,就连他们囤积的木炭,都有可能分毫不挣。” “所以这群人就想把老叶支开,送到远远的,反正前线的战事一时半会也完不成,老叶死在前线最好,他们把叶家的生意,开海的好处,一口气吃个精光。” “老叶没死在前线,打个两三年,他们也反应过来了,将叶家的手段学个七七八八,百姓该怎么受苦,还怎么受苦。” “所以说啊,你自诩聪明过人,实际上就是地地道道的糊涂蛋啊!” 第506章 差点结局的一剑 卢秀宁静静地听萧嵩说完。 喝了口茶水,总算是稳住了情绪,没有直接朝着萧嵩去骂。 而是平心静气地对萧嵩说道,“既然你能想到这一层,那我且问你,你可知道,今岁有多少囤积了木炭的士绅血本无归?” “你又知道,扶桑、高丽派了多少使节,去朝廷攻击咱们的海商,点名道姓的职责叶兄?” “你真的以为王家之事是一点风声都没有吗?大家可以睁着眼装傻子,但是总不能把大家都当傻子?” “眼下所有人都一堆问题,就你青州,就你北海郡欣欣向荣,又是种田丰收,又是开采煤石,一口气活人数万,你知道多少人因此要攻击叶贤兄吗?” “你知道朝堂之上这场风暴有多恐怖吗?” “与其呆在家里,被人攻讦,还不如去前线闯一闯,朝廷接二连三的大败,已经到了绝对不能输的境地,一定会派遣最精锐的部队,一定会保证物资的供应,叶贤兄与其说是去送死,还不如说是去镀金。” “只要叶贤兄去了前线,谁还敢说他一个不字,别说是朝臣们不能答应,圣人心里也有考量。这世上没有人傻到让前线的将士寒心的。” “这一仗打完了,他就不是什么叶县子、叶县男了,他就是叶伯爷,甚至叶侯爷了,到时候咱们北海的新政,叶家的前途,叶贤兄的前途一片光明,你什么都不懂,就知道狺狺狂吠。” 萧嵩气的额头青筋一根根暴起,“就你懂大道理,你知道前线打仗有多难吗?马上就是冬天了,今年又是寒冬,你知道有多辛苦?” “再说了,老叶走了,这么大的家业怎么办?煤矿上上万人的吃喝调度,谁来保障?漫山遍野的流民谁来处置?我萧家送来口信,告诉我最近小心,说北方有州县有可能叛乱,到时候出了事儿,谁来应对?” “这些你都考虑了吗?”萧嵩就差指着鼻子,诘问卢秀宁了。 而这会儿卢秀宁也冷静了下来,只是瞥了萧嵩一眼,“你要是怕死,你就滚回萧家去,叶贤兄不在家,我卢秀宁就算是死,也保证叶家的家业少不了一分一毫。” “还有,你是出山替天子牧民的,不是出来享福的,凭什么事事指望着叶贤兄,作为兄弟,他不在家,你不应该帮他看守家业吗?你要真想舒舒服服,万事不操心,就回家找你爹去!” “哎,你还别激我” 叶琛懒得搭理情绪随时失控的两人,直接骑上五明骥回家去了。 叶琛前脚牵马,后脚卢秀宁也一甩袖子,骑着马领着幕僚直奔郡城而去。 这一路上,沿途的风景很美。 一望无际的大棚,虽然不像是后世高铁上看见的那样,一排排的雪白。 但是这种高粱杆、稻草杆做成的大棚,也有几分别样的美。 这些大棚有村里按照要求,组建的合作社的,有地主家的,到时候分到乡亲们手里的银钱,亦或是粮食可能不多。 但起码他们今岁饿不死。 大家脸上也不再是叶琛刚刚穿越来的时候表现出来的那种麻木,绝望,而是一种很淳朴的笑。 可是这份美好,很有可能在不久的将来不见了。 北地的战争继续持续下去,就算是打不到青州一带来,源源不断涌入的流民,也会毁掉这一切。 回到家,看着小壮在书房里读书,儿媳在育婴房里照顾孙子,老太太在别苑住了一宿,担心家里已经回来了。 正坐在大槐树底下跟邻居们吹嘘,儿子新别苑盖的房子到底有多大,那里面有多少人给叶家干活。 老婆子这是越活越有福气,她老人家可得且活着呢,到时候下去跟叶五四也好好说说,自己儿子到底多有本事。 回到家之后,大壮赶忙过来,拿来毛巾想要给叶琛净面,叶琛失魂落魄地摆摆手,示意他派人联系他二伯。 “爹,您这是怎么了?是矿上出了啥事了么?”大壮明显看出不对劲,有些着急。 叶琛摇了摇头道,“没事,爹想些事情,你把孩子抱来,我要看看元良。” 叶元良这娃娃可能打小就聪明,从出生到现在,除了饿了喝奶哭两声之外,从来不掉一滴眼泪。 而且还很喜欢笑,每次看见叶琛这个爷爷的时候,最为兴奋,小手不停地扑腾。 嘴里笑得跟小黄鸭似的。 忙碌了许久,看见乖孙的那一刻,一切惆怅都烟消云散了。 下意识地就想去弹小鸡鸡,结果刚解开襁褓,小孙子给他来了个射线打击,尿了他一怀。 小壮一眼就看出了父亲的情绪不太对。 往日他也会逗弄重孙子,让自己吃醋,但从来没有这种留恋感。 “爹,你咋了,谁欺负你了?跟小壮说,小壮去揍他。” 叶琛笑了笑,“没事,今天听说一个寿命可能不足一两年的老人都想去前线为百姓争一争,而你爹我先是阻挠你三哥出任县尉,又是自己贪生怕死,觉得自己可能做得有些不对。” 小壮一听,就恼火了小家伙噘着嘴,“爹,是不是那个蠢货跑到您跟前嚼舌根子了?我表哥温华有句话说得好,文官治国,武将安邦,百姓耕种,商人流通,这都是为天下做贡献,您虽然没去前线,但是您活了多少百姓?” “前些日子我骑着果子出去玩儿,周围的村子,家家户户给您立长生牌位呢。” 大壮也气呼呼地说道,“别让我知道,谁惹爹您生气了,不然我肯定揍他。” 叶琛摇了摇头,想到沿途看到的风景,想到这祥和稳定的清河村。 或许我真的该去前线走一遭? 叶琛对于去前线其实是非常忌惮的。 这源于他商人趋利避害的本能。 他知道,哪怕是贵为天子,遇到倒霉的时候,该凉也得凉。 勇如关二爷,被人家俘虏了,也有可能掉脑袋。 战场之上,啥都有可能。 但如果他不走这一趟,正如卢秀宁所言,为了让山东各地踏踏实实地掏钱、掏粮,就必须是他这种有威望,且能压得住地方的人物走一遭。 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走这一趟,估计人就没了。 叶琛觉得自己活得一点都不中二,除非家人的安全遇到威胁,其他事情万事都要权衡一下。 跟一般的小老百姓没啥区别,亦或者说,自己骨子里其实就是个普通人。 叶琛想把叶元良交给赵菁菁,可这孩子不知道为何,只要离开叶琛的怀抱就哭,哭的撕心裂肺的,急得赵菁菁脑门上都冒汗了。 汐月在旁边儿一直做各种可爱的萌萌哒的鬼脸动作,想哄哄这孩子,结果小家伙背过身去,贴在叶琛的胸口,就是不愿意离开。 最后叶琛也只能听之任之,怀里抱着孩子,对小壮问道,“小壮,你说爹要是去做拯救世界的大英雄的话,会怎么样?” 小壮学着大人的模样,抚摸着自己的下巴,思考了一会儿说道,“不怎么样。在小壮眼里,爹您已经是个大英雄了,没有必要因为别人的话,去做些什么。” 叶琛又看向了大壮。 大壮说道,“爹,这事儿我是反对的,家里不能没有您,反而我可有可无,我现在儿子也有了,实在不行,就让我去。我力气大,一枪也能扎死一个契丹人!” 叶琛摆摆手,示意他赶紧闭嘴,别吓唬赵菁菁。 哪有刚生了娃娃,就去前线参军的道理。 “妈的,就当给这群蠢小子铺路了。”叶琛打定了主意,脸上也总算是有了几分笑意。 刚才的叶琛确实是自穿越以来头一遭那么焦虑。 主要是他觉得,这种国战太危险了,而且他也担心自己玩不好,酿成大祸。 “我一个穿越者,又在沂蒙练兵那么久,如果我都不行,还有谁行?” 叶琛起身笑道,“今天不用等我,我去一趟郡城,今晚不归。” 此时,郡守府已经乱成一团。 卢照凌骑在一颗歪脖子树上,一脸不惧地看着手里提着宝剑的卢秀宁。 “有本事你就劈了我!” “阿弟,你先下来,我怎么舍得劈你!”卢秀宁的声音里带着悔恨。 说着就将宝剑扔在了一边儿,卢照凌长出了一口气,刚往下爬了几米,就见卢秀宁提起宝剑,对着他的后腰砸了过来。 虽然是没开刃的宝剑,往日用来练习剑术用的,但砍在后背上绝对疼得要命。 “少爷小心。”阿福躲在暗处叫了一声,卢照凌哪里用他提醒,听见剑风之声,人早就跟猴王一样,重新窜到了树杈上。 “你个谋杀亲夫的蠢女人,你想害死我姐夫也就罢了,你还想害死我?”卢照凌气呼呼道。 “你那么有本事,你怎么不去前线砍契丹人啊!?” 叶琛来的时候,一群仆人都是战战兢兢的。 “叶县男,我家郡守身体不适,让萧别驾气坏了,您就别往里走了。” 守门的老头急得脑门上直冒汗,实在是郡守今日的情绪,与往日大相径庭,太吓人了。 叶琛懒得搭理跟他收银子的老家伙,迈步往里走,迎面一把宝剑寒光四射的朝着他射来,卢照凌和卢秀宁吓得汗毛都立起来了。 幸好叶琛躲得快,不然结局了。 卢照凌立刻从树杈上跳下来,一路狂奔到叶琛近前。 上前摸了一阵,然后指着卢秀宁骂道,“愚蠢的女人,看见没,看见没,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都差点要了老叶的命,他真的去了前线,还有得活?” 卢秀宁也吓了一跳,旋即意识到自己刚才撒泼的模样彻底失去了仪态,扭头就往回跑。 叶琛瞪了卢照凌一眼,“你气你姐干啥?” 卢照凌故意扯着嗓子喊道,“我气不过某些人丧心病狂,忘恩负义呗。” 叶琛踹了这臭小子一脚,让他赶紧滚,而自己则直奔卢秀宁的卧房而去。 此时的卢秀宁坐在床边儿,气得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叶琛凑了过去,跟他说话也不搭理,听她使劲儿憋着哭腔。 就装模作样地往外走,还把门带上了。 卢秀宁以为叶琛走了,终于不憋着了,也不抬头看看,抱着被子,哇哇地哭。 那叫一个惨绝人寰。 嘴里还呢喃着,“都不理解我,都怪我,我明明做的是对的。” 第507章 嗯,很会玩是吧 约莫了半个时辰,卢秀宁总算是哭完了。 跟个小猫似的蜷缩在床上,叶琛从袖子里掏出手帕,递了过去。 “哭完了?来擦擦脸,然后喝点可乐。” “你!你!你!”一想到自己的形象彻底崩坏在叶郎面前,卢秀宁一张脸红透了,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一脸尴尬地看着叶琛,想要说些什么,却如何也开不了口。 看着卢秀宁通红着脸,用被子遮着躲藏,叶琛小声道,“要不,我走?” “叶兄,你你你怎么能这样,这跟外面那些下流胚子,有啥区别?” 卢照凌和阿福主仆二人,头顶用作伪装的小树苗,蹲在窗户外面,用手点破了窗户,悄咪眯地看着。 阿福拽了拽卢照凌的袖子,小声道,“少爷,让我也看会儿。” 卢照凌低头就是一巴掌,“看啥看,我姐没穿衣服,你不能看。” “啊!”阿福吓坏了,瞪大了眼睛,半晌憋出来一句,“叶大叔真畜生啊。” 说完之后,忽然意识到什么,“少爷,你别看,别看了,你才是真畜生啊。” “你他妈胡说八道什么!?”卢照凌大怒,抬手就要打,阿福吃痛,没忍住就喊了出来。 “是谁!?”卢秀宁吓了一跳,就听砰的一声,阿福打着滚,跟球一样转了进来。 接着外面就传出来卢照凌的声音,他伸手指着墙头高声道,“好贼子,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赶来郡守府行窃,看我不抓住你!” 卢秀宁横眉倒竖,从床头柜一抽,掏出跟一米多长的铁棒,起身之后,龙行虎步就要出去给卢照凌一个教训,叶琛看得目瞪口呆。 阿福起身,撒腿就跑,一边儿跑,一边儿高呼,“好贼子!看你阿福爷爷的厉害。” 卢秀宁都要走到门口了,这才意识到叶琛就在旁边儿,忽然铁棒当啷一声落地,人也弱柳扶风了,哎呦一声,就要摔倒在地上。 结果叶琛刚才为了掩饰尴尬,开了一罐可乐,正低着喝着,假装看不见。 卢秀宁以为,叶琛怎么也是个儒雅温润的男子,如何会不搀扶自己一下。 结果人都要拍到桌子上了,叶琛都没反应过来。 就听砰的一声,卢秀宁倒在桌子上,桌子上的茶碗飞起,正撞在可乐瓶子上,噗的一声,叶琛被喷了一脸的可乐。 “呃”叶琛感觉自己很委屈。 卢秀宁则尴尬到了极点,像是犯了错的小孩儿一样,嘴里念叨着,“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然后溜回了床头,用被子盖上了自己的脑袋,然后在里面装死。 约莫过了小半柱香的功夫,才小心翼翼地把脑袋探出来。 看见叶琛还在,偷偷摸摸地把头钻进去。 一会儿又伸出来,发现叶琛在吃一堆罐头似的美食,那香味一直往鼻子里钻。 卢秀宁咽了口口水,又把头缩进去了。 又过了将近半柱香,叶琛还在吃,卢秀宁又悄咪咪地把头伸出来了。 “这家伙怎么还不走。”又缩进去了。 来来回回次,终究是叶琛先忍不住了,“你在做什么?” 卢秀宁还想缩回去。 叶琛忍不住问道,“你在练一种床上的养生秘术吗?” 卢秀宁今日尴尬得都可以用脚趾头扣出一座郡守府了,便红着脸自顾坚强道,“叶兄好见识,此乃传自于昆仑上胡州仙人的秘术,据说” 话还没说完,叶琛听见胡诌二字,就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么笑,你严肃点,我乃北海郡郡守!”卢秀宁抢白道。 “成成成,你祖母是郡守,那郡守之孙女又哭又闹了一顿,是不是该吃点东西了?给你留了一点,传自于扶桑的美食,雪媚娘,吃起来不错,再喝点叶家秘制的酸奶。” 卢秀宁低着头,害羞地走到桌前,穿着衣服在被子里捂到现在,浑身香汗淋漓,早就忍不了。 尝了一口美食,发现味道不错,尤其是雪媚娘是一种从未尝过的糕点,很甜很襦。 又喝了一口酸奶,酸酸甜甜,很有感觉。 叶琛在旁边儿说道,“你小点口吃,你这种风卷残云式的吃法,老年容易的帕金森。” “啥事帕金森?”卢秀宁疑惑道,因为政务繁忙,她吃东西一直都是很节省时间的。 叶琛不知道怎么解释,便做了个鬼脸,浑身抽搐状。 “大概就是这个病。” 卢秀宁恍然大悟道,“抽风!” 叶琛皱眉道,“你说谁抽风呢?” 看着叶琛皱眉生气的模样,卢秀宁扑哧一声笑道,“叶兄莫要误会,你说的这种病叫抽风,又叫抽搦。” 叶琛尴尬地挠了挠头,“你别笑,你一笑,显得我很没文化,我好歹也是圣人敕封的同举人。” 文化一词,源远流长,卢秀宁自然是明白的。 “叶贤兄,莫要妄自菲薄,这抽风又不是什么常见病,你又不擅长岐黄之术,不知道很正常。” “不过你刚才抽风的样子,好好笑。”卢秀宁说着,想起叶琛平日里那么严肃的一个男人,忽然翻白眼,浑身抽抽的样子,忍不住就很想笑,然后控制不住自己,前仰后合。 叶琛感觉很是羞耻,所以趁机钻了一把酸奶的袋子。 噗嗤。 溅了卢秀宁一脸的酸奶。 什么叫红里透着白? 什么叫做耻辱の郡守p4? 眼前就是了。 卢秀宁几乎崩溃,她也是成年女子,看过春宫图的,羞红着脸,就要往外推叶琛,口中道,“浪荡子!不知羞耻!羞与为伍!不认识你这样的人!” 叶琛环胸耿直道,“是你先嘲笑我的。” 推了叶琛半天,叶琛都不动如山,最后卢秀宁放弃了,自怨自艾道,“这都是我自己惹来的,多么委屈,我都得受着” 叶琛微微一笑,“郡守要是觉得我委屈的话,那么我走?” 卢秀宁听着叶琛的这句那我走,忽然想起了《二壮追美记》里面的内容,这不是经典话术之一么? 原来二壮的坏是传自于他爹啊,这是从根上坏了。 卢秀宁擦完脸,气呼呼道,“那你走。” “好,在下退下了。”叶琛起身,丝毫不拖泥带水,耿直的就往外走。 卢秀宁心中暗道,“不能挽留!挽留就输了!挽留就输了!” “狗男人!你停一停啊,停一停啊!” 叶琛已经把门推开了,卢照凌正蹲在门口,见叶琛出来,“老叶,还得是你,走走走,咱俩去喝花酒,今个儿老萧说,他准备给北海郡的青楼换上新衣服,叫致命的诱惑,嘿嘿” 说着就上前来拽叶琛,结果刚拉到叶琛的袖子,胸口正中一秀腿,人已经飞了出去。 叶琛已经被拉了回去,略显尴尬的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卢秀宁的脸红得更厉害了。 卢秀宁哪里知道,这个世界从没有输赢,只有在乎不在乎。 当她心中想到,不能拉扯的时候,其实他就已经输了。 叶琛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堆零碎,有旺旺雪饼,有金锣火腿,有长沙小辣鱼,臭豆腐,长沙板鸭,还有一大包卫龙,最后想了想,又掏出了一罐珍藏版老干妈,上面的标签早就撕了,上面用毛笔字写着,老干爹(朱笔涂抹)蔫。 “喏,这些本来是想着一点点送给你的,今天本县男心情好,一次性都送你了,省得以往郡守府跑,还被人嫌弃。” “这些东西,半夜饿了吃一些,但不要吃太多,尤其是这罐子老干蔫,吃多了,长痘痘。” 卢秀宁看着眼前堆地跟小山似的吃食,一脸狐疑地看着叶琛的袖子。 下意识地觉得,她如果张嘴说不够,叶贤兄应该还能掏出东西来。 到此时,叶琛的气话她是不听的,但是他明白叶琛的弦外之音,“秀宁没能与叶贤兄共赴国难,心中惭愧。” “但叶贤兄高风亮节之举,必将震慑宵小之心。” “叶家的生意终将蒸蒸日上。” “叶家的煤矿,必将生意兴隆。” “叶家的儿郎,必将前途光明。” “叶家参与的海贸,必将无人撼动,震慑八方蛮夷。” “因为北境糜烂的时候,人人自危,他们躲在暗处瑟瑟发抖,而没有丝毫抵抗的勇气,只有您干冒风险,顶霜冒雪,此乃大仁大勇之德,小妹佩服。” “别画病了,装不下了,你快告诉我,此次出征,何人为帅?” 第508章 娄相请缨 叶琛超级担心,朝廷会再派一个不靠谱的人来挂帅,然后自己跟大哥一样,不明不白地死在战场之上。 话说,女帝一朝,真的很尴尬。 名将们不是各有镇守险要之地分身乏术,就是凋零成一朵枯萎的老花,在长安或者洛阳等死。 新兴一代,还没成长起来,成长起来的,也不给女帝干活。 就导致,目前女帝处于无将可用的一种状态。 卢秀宁擦干净脸上的酸奶,发现嘴唇上面还有一滴,就颇有诱惑地舔了舔,叶琛都有些口干。 看见叶琛吞咽口水的动作,卢秀宁心里还有点小得意,“哼,口是心非的男人。” 嘴上却不含糊道,“此次北征,你若是想去,狄阁老和姚侍郎将运作你为行军大总管。” 叶琛愣了。 行军大总管? 闹呢? 大军区司令员?方面军司令? 叶琛还没反应过来呢,卢秀宁继续说道,“黑齿长之副之。” “啥玩意?让老黑当我的副将?”消化了半天,叶琛都没消化了这个信息,皱着眉头道,“你别告诉我,此去前线,帝国的一切就交给我跟老黑了,这我是不信的。” 卢秀宁看着叶琛一脸不自信的样子,就笑着说道,“娄相亲自坐镇后方!” 娄相,自然就是大名鼎鼎的唐朝不要面子选手娄师德了。 叶琛闻言,一脸的震惊,半响道,“就是被人家喷一脸白浆,都不擦一擦的,还等他风干的那位相爷!朝廷这是要疯么?” 听到白浆二字,卢秀宁彻底癫狂,人不自觉地站在胡床上,抬起绣拳,对着叶琛就要打,口中喊道,“浪荡子,先前怎么没发现,你这般不知羞耻!” 叶琛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忙道,“郡守息怒,郡守息怒,定是我跟卢公子交往甚多,所以言语颇有些” 卢秀宁气鼓鼓道,“定时如此,那小子不修边幅,把你带坏了,还有萧嵩也不是东西,待你走后,看我如何治他们!” 说着,见叶琛面带忧色,便解释道,“不要信外界那些风言风语,娄相戍边、为相三十年,没点本事能成么?” 说着便给叶琛科普道,“我所见的娄相,博闻强识,器量宽厚,喜怒不形于色,专综边任,前后三十余年,恭勤接下,孜孜不怠,为相之任,虽深怀畏避,亦为保全其有用之身。” “况且,就连圣人都说,娄相应召而慷忾,勇也;荐仁杰而入用,忠也;不使仁杰知之,公也;营田赡军,智也;恭勤接下,和也;参知政事,功名有卒,是人之难也,又何愧于将相乎!” 叶琛听着卢秀宁和女帝二人对于娄相的评价,又听闻他竟然是狄仁杰的恩师,瞬间就明白了,这其中的环节。 这是典型的老年实习生办不了,召唤祖师爷的节奏啊。 这么说,老娄没毛病啊。 …… 神都洛阳。 宫廷一处私密的暖阁。 里面的蜂窝煤炉子,散发着温暖的小火苗,小太监小心翼翼地将上面烧的热水端下来,给女帝和狄阁老、娄相沏茶,没一点茶道风雅的意思,能有多简单就有多简单。 狄阁老老神在在地跪坐在独脚凳上,本来今天想告诉扶桑人使者,试试这大唐独有的坐具,结果那扶桑使者,一顿大放厥词,说什么大周的商人在他们岛屿上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气得狄阁老脑仁疼,扭头就把独脚凳藏在衣服底下了,心想,“小玩意,气我老人家是,哼,让你世世代代罗圈腿!” 回来就让女帝下了一个奇怪的旨意,任何人接见扶桑人,不许使用独脚凳,以免让扶桑人偷学了去。 娄相看着坐在高台上,越发年轻的女帝,心里羡慕得不行,“照着这个速度年轻下去,再用不了几年,女帝不得重回二十岁啊!” “咱老娄也能重见女帝国色天香的一日啊!” “能不能给咱老娄一个重回青春的机会呢?” 女帝瞥了眼一直偷摸看自己的娄相,并没怪她驾前失仪的大不敬之罪,反而笑着对他说道,“娄相,有话你就说,你瞅瞅你这欲言又止的样子,怎么,朕又得罪你了?” 正所谓人活七十古来稀,如今的娄相已经七十了,在朝堂上也逐渐放得开。 笑着说道,“臣这是在羡慕您呢,陛下您的国色天香,就连天上的菩萨,都未必能比得过呢,臣有个小小的请求,希望圣人恩准。” 女帝颔首道,“娄相,你说便是?” 娄师德闻言喜上眉梢,毫无节操道,“陛下喜得仙丹,御国万年,那老臣自然也希望万年陪伴在圣人跟前,好生侍奉圣人,不知道圣人能否赐下一粒仙丹。” 狄仁杰以手扶额,太没节操了,学不会,根本学不会啊。 女帝笑道,“何至于此,当年北海有一仙长,唤作温云衡,游历洛阳时,曾献给朕一本秘籍,唤作葵花宝典,说只要练得此法,便可以青春永驻,长生不老,而且还能有莫大的威能,一根银针,便能于无形之中取人性命。” “娄相要不试试?” 娄师德闻言,连忙叩首道,“谢圣人,谢圣人。” 女帝颔首道,“来人啊,带娄相去净身。” 娄师德不解其意,连忙诚恳道,“陛下,莫要觉得臣老了,便不懂规矩,臣担心身上的老朽臭气熏到陛下,在来见您之前,已经洗过三遍了,还用香熏了小半个时辰呢。” 女帝笑道,“娄相,误会了,此净身非彼净身。” 娄师德仍然不理解,一边儿的狄仁杰苦笑道,“娄相有所不知,葵花宝典要求比较高,开篇心法便是,欲练此功,必先自宫,若非如此苛刻,本官早就练了,只是没想到,您竟然这般有勇气,为了陛下,甘愿” 娄师德闻言,吓得蹭的一下子站起来,一路小跑到了女帝近前,小声道,“圣人啊,圣人,臣对您是忠心耿耿,这个身可不兴净啊,老臣完完整整的来到这个世上,辛苦了一辈子,怎么也得完完整整的回去不是。” 女帝噗嗤一声笑道,“瞧你吓得,赶紧回去坐着,一把年纪了,疯疯癫癫的,不修德行,难怪朝堂外面都说朕养了一群尸位素餐的废物。” 外面的风言风语,娄师德自然是知道的。 见女帝忽然面带晦色,他赶忙叩拜道,“陛下啊,别看老臣老了,但臣每顿饭能吃十斗米,十斤肉,昨天还穿上您赐给我的宝甲,骑着战马,在神都郊外,驰骋如飞,那马槊轮的溜圆,就跟风车一样,可见臣的威猛,是不减当年啊。” 女帝笑着说道,“朕都不想戳穿你,昨日打猎,你胃口倒是不错,但一场打猎下来,如厕了六次,最后一次更过分,寻了棵树墩,你就屙屎,朕差点一哆嗦,把你当野猪射了。” “陛下,吃饭骑马是真本事,如厕那是意外,最近您这口味变化有点大,跟鲁菜似的,放那么多油水,老年人吃了,肯定窜稀啊。” “臣还是有本事的,杀几个契丹蛮子,就跟炒菜一样简单。” 女帝笑道,“娄相,你有所不知,今岁河南、河北闹灾,粮食多是齐鲁大地进献的,您去了,吃的也是鲁菜,到时候您还得窜稀。” 娄师德一脸自信道,“陛下,臣以古稀之年,为国戍边,您给配个润州(金陵)厨子不过分?” 女帝坐在上首,寻思了一会儿说道,“你这个年纪,要少吃甜,至于去前线的事情,朕不放心你去,就像是朕不放心狄阁老去一样。” 娄师德闻言,瞥了一眼狄仁杰,狄仁杰无奈起身,对女帝叉手道,“陛下” 第509章 那是两个风雪交加的夜晚 女帝看了眼狄仁杰,愣了愣,表情忽然玩味了起来。 一边儿的内侍,一个个连大气都不敢出。 许久之后,女帝才再次开口,并未回应狄仁杰,而是看向娄师德道,“娄相,若是将河北道的战事交给你来处理,你要怎么做?” 娄相多年没打仗了,对于前线的战事没有任何把握,又担心女帝不给机会,直接当着女帝的面开始吹法罗,“陛下,契丹人的战斗力您或许不清楚,我娄师德的本事你还不了解么?给我三千虎贲,我自当横扫大漠。” “是么?朕最近虽然穷了些,千虎贲之士还是能拿得出来的。” 一边儿的狄仁杰坐不住了,赶紧起身道,“娄相,娄相,别激动,今日之契丹早就不是昔日之契丹了。若我是你,当取驱狼逐虎之策。” 娄师德瞪眼道,“怀英啊,你怎么越活越回去了,驱狼逐虎说得好听,这异族你用他,是少花银子了,还是少死人了?你今日用了它,他明日就觉得他行了。你今天灭了契丹,明日他就敢学契丹造反。” 狄仁杰被气得胡子都撅起来了,又怕娄师德过于自大,在死在前线,就急忙劝道,“娄相,此一时,彼一时了,这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草原上的子民,也是陛下的子民啊,你莫非还能靠你自己全都消灭了不成?” “听话就算了,不听话自然是都杀了,这有问题吗?” 目前王孝杰大败的消息上属于封锁当中,整个神都洛阳还以为王孝杰无能,领着十几万大军,连个契丹都拿不下呢。 所以在娄师德看来,自己只要领着三千生力军,进入战场,几乎顷刻间就横扫。 女帝扭头看了眼姚崇,咳嗦了一声。 姚崇作为年轻派,此时的表现却一点都不年轻,手头也没事干,就趴在那呼呼呼地睡着。 “姚崇!” “姚侍郎!”小太监在旁边儿吓得尿都要滴答出来了,不停地推着姚崇的后背,这才将姚崇从猛将里拉回来,姚崇晃着脑袋道,“嗯?到饭点了?” 小太监哭笑不得道,“什么到饭点了,圣人叫您呢。” 姚崇大惊,往日圣人不是早就回去了么? 今日怎么坐到现在,浑身冷汗瞬间冒出来了,赶紧起身道,“陛下,请恕臣殿前失仪之罪。” 女帝笑道,“无妨,今日是私下之会,没有什么君臣之礼,你没看见娄相连靴子都脱了么?” 说着女帝皱眉道,“娄相,你能不能讲究些,你那靴子在朕的火炉里一烤,满殿的臭气,你莫非想靠风毒熏死对手么?” 娄师德叹息一声道,“陛下,让臣放纵一把,臣的长生梦想,臣的万年侍奉在您身边儿的梦想破碎了。” 女帝摆摆手道,“你别怕,等朕驾崩那天,你死不死,都让你进乾陵,你要是着急,你就先去陪天皇。” 透明人姚崇一看,再让这老家伙骚下去,可能命都没了,看了眼狄阁老塞过来的小纸条,连忙道,“陛下,这契丹之所以强盛,其中既有河北豪族参与作乱,也有匈奴和奚族的挑拨离间。” 娄师德恼火道,“咦,你小子是不是也要学狄大人,来一个驱狼逐虎啊?” 女帝被气得不轻。 其实他也知道,娄师德是眼下的最佳人选,但是这老东西态度不端正,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故意在自己面前拿乔,还敢脱靴子,她恨不得现在就把娄师德剁了。 姚崇起身,朝着三人行礼,然后说道,“圣上,娄相,狄阁老,要我说的话,杀光杀净肯定是最简单的办法,一劳永逸,可关键是人家骑马的满草原跑,累死咱们也杀不完啊?还会留下仇怨的种子,而且一有机会就会卷土重来,所以单纯的硬来,并不明智。” “不跟他们来硬的,莫非老夫到了前线,还给他们唱一个不成?” 姚崇笑道,“春秋说,诸侯用夷礼则夷之,夷而进于中国则中国之,与其劳心劳力的跟他们拼命,何不拉拢他们部分人,加入我们,学我大周之礼,习我大周之夷呢?” 狄仁杰亦开口道,“可别说的太轻巧,现在是豪族上赶着跟着契丹闹呢。” 姚崇道,“这才是关键所在,百姓吃不上饭了,自然跟着造反,若是大家都吃饱饭,又有谁会跟着契丹造反呢?” 狄仁杰大怒,“放肆!” ====== 叶家。 “老蔫,来,娘给你包的牢丸(一说汤圆,此处是饺子的意思。),快来尝尝。”叶琛回到家,刚坐下,还没来得及推车呢。 汐月见状,从叶琛手里接过娃娃车,快乐地在院子里转起圈来。 小壮跟温华一起,蹲在墙头上背书。 据说这是小壮发明的新姿势,可以快速记住说中的一切内容。 老太太就端着一大碗蒸饺过来了,拉着叶琛就让他吃。 “娘,您费这些干啥,家里又不是没人做饭。”叶琛赶忙净了净手,从老太太手里接过碗,夹了一个放在嘴里,又夹了一个递给老太太。 老太太坐在一边儿,就跟老小孩儿一样,任凭叶琛伺候着放进嘴里,不跟往日似的躲着。 “奶,你平时不是不让我爹喂么?”小壮疑惑道。 老太太叹气道,“以后可能吃不着了,就当提前享受享受。” “娘,您说什么呢?”叶琛皱眉道。 “你真当老婆子傻啊,你二哥今天回来都跟我说了,各州的贵人准备联合上书,推你上前线,他都知道了。”老太太说着说着,眼泪就流出来了,“你说你爹才走了几天啊,你又要上前线,这不是欺负人么。” “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就剩下我一个小老太太,我可怎么活啊。” 一边儿凑过来老二和老三,闻言立刻不乐意了,“娘,您说这话,我哥俩可就不爱听了,什么叫就剩下您一个老太太,我哥俩是捡来的不成。” 老太太叹了口气说道,“事到如今也不瞒你们,那是两个风雪交加的夜晚。” 老二和老三瞬间感觉脑子嗡的一声,人差点没晕过去。 老二更是捂着脑袋,哭着说道,“娘,您别说了,我不信。” 老三是直接抹眼泪,“娘,您是骗俺的是不是,俺跟俺爹长得那么像。” 小壮在一旁凑热闹,“跟阿爷长得像,也不一定是阿奶生的啊。” 老二从地上捡起一块砖,朝着小壮扔了过去,孙望峰刚爬上去,问道,“那边儿院子里吵吵啥?” 就听砰的一声,人掉地上了。 老太太摇头道,“你们别着急啊,我说的是风雪交加的两个夜晚,生你哥俩可遭老罪了,从那一天开始,为娘看你俩就烦,生老蔫的时候,就不一样,我这边儿准备如厕,还没来得及下床,他就自己出来了,你说这感情能一样么。” “老蔫是老天爷派来孝顺我的,你哥俩纯粹是来让我生气的。” 这哥俩心道,“您说话干啥喘大气,差点没把我俩吓死哦!” “娘,我们跟四弟一样孝顺。”见老太太嫌弃自己,老三跪着往前爬,想抱着老太太的腿。 人还没到呢,就被老太太用拐棍,顶住了脑门。 “离我远些,你身上的咸菜疙瘩味太冲了。” 老二踹了老三一脚,骂道,“听见没,娘的腿也是你能抱得?要抱也得你二哥来啊。” 说着,就要跪下,结果还没凑上前呢,老太太把也叶琛放在桌子上的蹀躞带提起来了,朝着老二就抽了过去,啪的一声,直接把老二抽懵了。 “娘,我身上没味啊?” 叶琛也一脸疑惑地看向老太太,老太太放下手里的蹀躞带,皱了皱眉道,“往日里都是你俩一起挨揍,怎么能厚此薄彼。” 小壮在墙头笑得前仰后合,孙望峰顺着梯子,红着脸往上爬,小声道,“小壮,你小心点,别掉下去。” 叶大旺挨了揍,正烦呢,听着小壮嘎嘎地笑,气得不行,顺手捡起蹀躞带朝着小壮扔了过去,小壮头一低,刚爬上来的孙望峰就觉得面门吃痛,哎呦一声。 砰! 又掉了下去。 院子里,正在玩耍的元载等几个孩子,笑着说道,“孙公子,别爬了,看热闹没有好下场。” 孙望峰严肃地点了点头,“算了,咱们一起背,最近我感觉我进步飞速。” 心中暗道,“我在墙底下,把耳朵支起来,也能听点热闹,这总不能吃搬砖了。” 另外一边儿,叶琛吩咐昆仑奴,给二位兄长搬来胡床,对老太太解释道,“其实也不算是去边塞。” 老二气呼呼道,“整个河北道丢了一大半,肯定不算去边塞,你这是卫国啊。” 叶琛瞪了眼二哥,喝道,“你老是吓唬老太太干啥?你不去,我不去,大家都不去,然后看着契丹人,打到家门口来吗?” 说着又对老太太安抚道,“娘,儿子又不懂武艺,去了也只是督运粮草啥的,不可能提着刀去杀人的。” “不去不行么?先前我还挺待见卢秀宁那丫头的,现在想起她名字就烦。” 叶琛的眸子里泛着复杂之色,缓缓道,“娘,别怪人家,人家也是为了咱家好,咱家发展得太快了,想给咱家找麻烦的人太多了” 看老太太吓得不轻,叶琛就笑着说道,“您别担心,先前是大周没用心打,真的用心去收拾他们,他们连一合都招架不住。” 卢照凌骑马赶过来了,脑袋上缠着绷带,旁边儿还跟着难兄难弟。 温华本来背书挺用心的,结果看着卢照凌跟木乃伊似的,忍不住笑道,“卢兄,你这是偷看哪家姑娘洗澡被人家打的?” 卢照凌气得慌,找了根竹竿就去捅温华,嘴中气愤道,“狗东西,连你也嘲讽我是?” 小壮下意识地躲闪,怕吃了棍子,脚一滑摔了下去。 这时,孙望峰正在给小伙伴们解释,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的道理,笑吟吟地说道,“像是叶大叔家的墙,就绝对不是危” “砰!”小壮坠落,正把他砸在地上,孙望峰哭着骑马要回家,一群小伙伴笑得前仰后合。 卢照凌笑着拍手,跟萧嵩走了过来,“老叶,你说我跟萧别驾一起去前线陪你怎么样?” “不怎么样!你俩给我老实在北海呆着。” 叶琛立刻打消了这二人的疯狂念头。 再说了,来年马上就要科举了,这个时候跟着去了前线,不是拿前途开玩笑么。 至于萧嵩,总该要留在家里一个靠谱的,替卢秀宁分担分担。 第510章 叶大总管 早朝。 女帝如今恢复得极好,现如今不仅每日不辞辛苦地处理国政,连外国的使节都频繁地接见了。 至于早朝,更是每日不歇。 早朝,又叫常朝。 早些年,唐高祖和太宗皇帝在位的时候,基本上是天天来。 那群戎马天涯的汉子,身子骨也硬朗,撑得住。 后来大家伙年纪大了,房玄龄就提议,咱不要三天来一回,整天这么整,谁都受不了。 这种人性化的提议,连魏征都举手赞成。 后来高宗身子骨不咋的,武则天跟着一起处理,连养颜觉都睡不好,就改成五天来那么一回。 再后来,女帝身体也不行了,就改成十天一朝。 大家着实过了一段舒服的日子。 别看皇帝一不上朝,臣子们就叫嚣,陛下啊,您不能昏聩啊,您怎么能不上朝呢? 实际上,臣子们根本不愿意上朝。 毕竟上朝规矩多,还要起个大清早,上朝完之后,还要去衙门坐堂,累得要命,所以各种花式请假频出。 最早的时候,允许在京官员请假,三品以上官员,可以请假三天,五品的以上的官员可以请十天,没有此数要求。 有些懈怠的官员,就开动了他智慧的脑瓜,一个月请三次假,每次请十天,完美避开了朝会,也不用去上班,还能领俸禄,美得很。 后来逼的朝廷更改制度,每个月只能请一次假,每次不允许超过三天。 即便是这样,还是有臣子不愿意来上早朝。 但到了女帝这里,就不一样了。 身体逐渐硬朗的女帝,完全没有同情心,发挥其优良肯干的作风,要求每个人都不许迟到,不许请假,除了狄阁老这种特殊照顾的臣子之外,所有人必须早朝。 可把这群年迈的老大爷给折腾得够呛。 至于小太监们,也不得消停,本来收拾收拾黼扆(屏风)、蹑席、熏炉、香案压力就很大,毕竟女帝是一个有着高度洁癖的女人,收拾不好,可能会被杖毙。 现如今大殿里,还增添了三个蜂窝煤炉子。 还不学人家北海郡安管道,后来更是嫌弃买蜂窝煤花钱,连蜂窝煤都省了,直接挖就近的煤矿用,每天一开会,一屋子灰,就连监门校尉点名的时候,都呛得一直咳嗦。(ps:朝会制度,不是来了就能进去,得先站在门口,拿着花名册,喊,狄仁杰?在!姚崇!在!跟大学上课差不多) 今天因为是要定下契丹用兵事宜,所以尽管不能告诉大家前线败了,女帝依然暗示两个御史吹风,目的就是增添兵马,处置作战不利的官员,王孝杰当场就被撸官了,至于武家子弟,也没啥好下场,也都是回家反省。 结果御史刚说要曾兵二十万的时候,底下立刻就沸腾了。 “陛下,如今我大周已列雄兵十八万于河北道,即便是契丹难以消灭,也不至于一口气再征调二十万大军了啊。” “陛下,虽然前方战事艰辛,可我大周将士甲备齐全,臣觉得增兵五千就够了。” 别看大家平时上班不积极,但是不代表大家脑子不好使。 在坐的二百多个老头(有效数据统计,京观五品以上,大概二三百人),都是人精中的人精,一听说陛下要加派军队,立刻意识到前线可能出了大变故,也不敢打瞌睡了,纷纷和起稀泥来。 女帝看着下面的臣子说道,“契丹蛮夷凶悍,头前几次挑选官吏过去,似乎大家都不太愿意前往。” 下面的官员一听,就感觉脑仁疼。 你派外人不放心。 你派你武家子弟,我们也不放心啊。 由于女帝,频频派出武家的酒囊饭袋随军打仗,担任要职,坑死了不少人。 所以大家一听说,哪里打仗了,谁想去,脑仁都疼。 女帝后来没办法了,就开始寻找那些得罪过他,犯了事儿的官员和兵将过去戴罪立功,只要打得好,回来就升官,最轻也是免罪。 到后来,老是死人,高级将领频频阵亡,连大牢里的也不愿意去了。 女帝看着下面人战战兢兢的模样,眸子里闪过了一丝嘲讽,然后冷笑一声道,“尔等担惊受怕,不敢去前线,就知道躲在后面消耗民脂民膏,可有的人,明明拿不到朝廷的俸禄,却抢着为朝廷卖命!” 朝臣闻言,都是一惊,心道,“这年头还有这种蠢货?” “骗人的,契丹那边儿,就是个大坑,谁去谁死,也就武家人还不死心,觉得可以搂一波。” 女帝知道大家伙不信,便拿起一封请战书来,“这是北海县子的请战书,朕看完之后,方才想起我大周有此等忠臣良才,竟然被闲置,着实痛哉!” “来人,拟旨,加封北海县子为北海县伯,赐叶琛母亲五品诰命。” 下面人纷纷一愣?加封北海县伯? 这不是瞎胡闹么?他那北海县子的敕封旨意,估摸着还在路上呢? “陛下!”有和稀泥高手站出来。 “闭嘴!”女帝呵斥道。 旋即又对凤阁舍人张说道,“再拟旨!” “任命清河乡乡长叶琛为沧州刺史,检校右武威卫大将军(荣誉虚弦,没啥用,李元芳还是千牛卫大将军呢,具体职务其实是狄仁杰保镖),充任清边道行军大总管,以讨伐契丹。 另允许也许叶琛于河北道设置武骑兵团练兵马(非虚构,资治通鉴记载,逐渐开节度使先河),天下囚犯以及官家家奴有勇力的,朕给钱赎身,发往前线练兵。” 话音刚落,其中一名臣子出班厉声道,“陛下,您下令赦免罪犯,招募官民家奴当兵,这只是权宜之计,不算是大周的兵马。况且近些年来,狄阁老执掌刑律,大牢早就空了,至于那些所谓的家奴,平日里打扫打扫院子,做做饭也就够了,如何有勇力杀敌呢?” “让他们去前线,就是纯粹的送死,何况如今陛下已经得了北海县伯这样的忠臣义士,契丹小小祸乱,旦夕之间就可以消灭,用不着出此下策,此举着实有损我大周的体面!” “番邦蛮国也会嘲笑我大周无人。” 女帝微微颔首道,“说得不错,你是何人,居何官职?” 说话的官员脸瞬间绿了,但依然不卑不亢道,“右拾遗陈子昂。” “前线就需要你这种人才,去给叶琛做行军参谋去。” 陈子昂还想说啥,已经被身后几个相熟的官员给拉了回去。 “谁还有其他意见?” 朝臣见刚刚复官的陈子昂,开心了没有两天,就因为说了两句实在话,就被贬到前线去做参谋了,一个个战战兢兢,不敢多言。 即便是现在,陈子昂的话依然实用,军人本来是挺高贵的职业,你让他污名化,让罪犯也拥有这样的荣誉,只会让正常人觉得当兵下贱,以后大家不愿意参军。 可提出反对意见的陈子昂,被果断踢出京师了。 女帝颔首道,“着黑齿长之为副将。” 其实谁领兵大家都不在乎,大家只想听幕后大佬到底是谁。 毕竟你前线在能打,没有后方主事之人,一切白瞎。而且后方的主事之人,油水也最多。 所以听完关于叶琛的话,大家都聚精会神起来。 只听女帝开口道,“任命娄师德为河北道检校营田大使,左肃政台御史大夫、清边道行军副总管、幽州都督、观军容宣慰处置使。” 嘶! 娄师德重新外出任职本来是件好事,毕竟可以空出来个位置,大家晋升有望。 可是听到这一堆职务之后,大家都惊呆了。 本以为对于叶琛的封赏晋升就已经很过分了。 但听完对于娄师德的任命之后,大家都觉得那算个啥? 娄师德只要到了前线,他就成了地地道道土皇帝,本身副总管就有军权,还兼着屯田,还兼着民政,你都给他不完了吗? 娄师德撵着颌下的胡须,心里这个美啊。 虽然这一趟,生死难料,但是陛下这一趟是真给面子啊。 “陛下,臣以为万万不妥!” 武家人坐不住了,首先站起来的是,河内郡王武懿宗。 王孝杰兵败的事情他是知道的,经过一段时间的运营,他一直以为这一次上前线捞好处的人是他,结果没想到,等到圣人的旨意下来的时候,跟自己毛关系都没有。 当下也顾不得什么察言观色了,急切的说道,“陛下,北海县伯一个毛头小子,连军功都没有多少,娄相年迈,能不能走到前线都要另说,若是让着二人主持军务,剿灭契丹,臣担心前线不服啊。” “是啊,陛下,北海县伯不过是剿灭过山贼、流寇,娄相平日里也只是屯田度日,这二人俱无大战经验,臣以为这二人担不起大任啊!” “陛下,北海县伯名义上是读书人,但其多行商贾之事,臣担心他去了前线,把军粮都倒卖到洛阳来啊。” “……” 一时间众人纷纷开口反对,女帝连瞅一眼都不瞅。 嫌弃。 姚崇出班道,“陛下,臣请令于娄相一同前往,臣” 女帝面无表情的听着姚崇念叨了半天,最后淡淡的说道,“你莫不是想换个地方睡懒觉了。” “陛”姚崇还想争辩两句。 “退下,此事朕意已决,尔等各自回去准备” 群臣还想争论一番,毕竟这等规模的安排,油水肯定不少。 跟着娄师德想去地方任职的大有人在。 只是女帝已经不给他们机会,直接走了。 出了大殿,狄阁老跟姚崇走在一起,姚崇看着还在喋喋不休的臣子们,就忍不住冷笑,“一群鼠辈,看见好处一个个争着往前跑,连陛下这么安排的意图都看不出来,就是可惜了我姚崇,天纵之才,却没有去前线表现的机会。” 狄阁老皱眉道,“负责军务的人,其实也非叶琛不可,朝中能担当此事的人不少。” 姚崇挑眉道,“阁老,您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都骗了人家河南、河北两次了,再派个生人过去,人家能老老实实掏银子、掏粮草么?说实话,我自己都觉得怪丢人的,打了好几次了,此次以战败收场,再输下去,我都感觉咱们得南迁了。” “胡说八道什么,”狄阁老训斥道,“姚元之,老夫不得不训斥你两句,你离娄相远一点,他都把你带坏了。你刚才的话,若是让圣人听见,八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姚崇哈哈大笑道,“陛下可舍不得砍我,顶多把我打入大牢,到时候我就写信让叶琛花银子把我买到边塞,去给他做个民团骑士,到时候就真的是不愁吃,不愁穿喽。” “哼,你啊你啊,做官要持重,不然早晚有你吃苦的时候!”狄阁老一甩袖子走了。 姚崇却不以为意,恰巧看见陈子昂失魂落魄,就差怆然而涕下,姚崇却笑吟吟的迎了上去,“陈参谋,陈参谋。” 陈子昂面色不善道,“作甚?” 姚崇立马走过去,笑吟吟道,“有一事相求。” 陈子昂白了他一眼道,“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我右拾遗的官印还没交呢!” 姚崇明明戳了人家心窝子,却满不在乎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叶琛的好友,今日之果,不正是求仁得仁么?来来来,帮我个忙。” 陈子昂见姚崇点破了他的心思,脸色一紧,扭头就走,却不料姚崇紧随其后。 陈子昂他絮叨的不行,一脸警惕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姚崇嘿嘿笑道,“叶家新出了一种酱叫老干蔫,你用驿站给我送点过来,这个狗崽子一点人情味都没有,我刚调离了前线,他就不理我,真的是薄情得很。” 说着,可能来的时候没吃饭,便从袖子里掏出一盒鱼罐头,津津有味地对着炊饼吃了下来,一边儿吃跟着陈子昂一边儿往外走。 陈子昂在叶家呆了许久,自然知道此物,皱着眉头道,“你怎么有军制罐头?这不是军粮吗?” 姚崇道,“大街上买的啊,你以为叶老蔫这孙子会派人给我送么?你也尝尝,味道真不错。” 陈子昂朝着姚崇恭敬一拜,“谢姚侍郎,下官知道前线首先做什么了。” 说完扭头就要走,姚崇急道,“急什么,还有羽绒服,我不要鸭绒的,我要鹅绒的。” 陈子昂无奈,停住脚步,对姚崇伸出了手。 “干啥?”姚崇诧异道。 “银子,我听说天鹅绒的羽绒服,在洛阳的价格乃是一千两一件。寻常的罐头我替大人买了便是,但羽绒服这么贵,你总不能空口白牙跟我要。” 姚崇笑了笑道,“敢跟本官要钱,有个性,我喜欢。” 说着就见他从袖子里掏了起来。 陈子昂点了点头,心中总算落地,“还好,姚侍郎虽然性格跳脱了些,起码是要脸的。” 就见姚崇递过来一张纸条,上书姚崇欠陈子昂纹银一千两,上面的日期分明写的是昨日。 陈子昂扫了一眼,惊为天人。 第511章 贺蕊 半日前。 别驾府。 叶家青楼的教习总管事贺蕊姑娘,看着萧别驾摆在桌上的金饼,摇头道,“萧别驾误会了,奴家不是那种不知羞耻的人。” 萧嵩冷哼了一声,攻气十足的从桌下拿出了一箱子金饼,邪魅一笑道,“现在,是不是可以拿你不当人了。” 萧嵩近日暗访坊子的各大娱乐场所,其中叶家的青楼被他着重关照,尤其是这个叫做贺蕊的教习总管事,被他一眼相中了。 直接派人趁着叶家人不注意,暗中给绑了回来,还留下了辞别信,想着暗度春宵之后,转化为萧家的管事,然后财源滚滚,那小日子叫一个舒坦。 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做事,连个暖床的人都没有。 有了这个贺娘子,既可以侍奉自己,又可以给自己搞钱,简直就是两全其美。 只是没想到,这小娘子这般的不懂风情,面对萧嵩的调戏和重金诱惑,一点不给萧嵩面子。 见萧嵩竟然跟自己玩儿世家公子哥不讲道理的那一套,直接从腰间掏出了一把小剪,横在了自己的脖颈上,冷冰冰的看着萧嵩道,“萧别驾,你要是非要逼我,今日怕是要血溅当场了。” 萧嵩近日倒了大霉,只要去郡守府办差,就必遭恶骂。 可见宁可得罪小人,也千万别得罪女人。 所以情绪一直低落的萧嵩,今日是吃了酒的。 再加上眼前这位贺蕊姑娘,本身就相貌出众,乃是人间极品,且为了培养青楼的清官人们,更是亲自垂范,穿了黑色加兔女郎的耳饰,屁股上还挂着毛茸茸的小尾巴。 萧嵩如何控制得了自己,直接一把夺过小剪刀。 为了吓唬贺蕊,还露出了一副狷狂的模样,“没想到啊,论得男人心,还得是你们叶家的青楼会玩啊。” “再演的逼真点。”萧嵩一把撕掉了半截黑丝。 然后萧嵩变得彻底无法自持了,实在是太带劲儿了啊。 听说萧嵩一直跟北海县男走得很近,贺蕊以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萧别驾就算是不是正人君子,谁曾想竟然是那么个混不吝的畜生。 此时,贺蕊吓得魂不附体,对萧嵩喝道,“萧嵩,你莫不是疯了,你看看这是什么?”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枚令牌,上面写着,“会稽贺氏”四个大字,萧嵩瞬间更兴奋了,手直接按在了人家小娘子的胸脯之上,“还能装贵女?你怎么不刻个女帝呢?” 说完,就不管不顾地将丝袜扯下,套在了自己头上,开始了为爱冲锋。 只是当见血之后,萧嵩有点清醒过来,“这似乎” 贺家,名门望族,对于女人的贞洁相当看重。 贺蕊的眼角含着泪,一脸的绝望,甚至已经萌生了死志,早知道就不离家出走了,嫁给表哥也好啊。 被眼前这个死胖子这般凌辱算怎么回事儿? “啊!”想到此处,贺蕊直接咬向了萧嵩的肩膀,准备先咬死萧嵩,然后再自尽。 岂料萧嵩最近太胖了,这咬了一口,甚至都没破防,萧嵩最后一脸理智,也烟消云散了。 正驰骋的开心之时,被个凶巴巴的婆子,在床上拽了下来。 萧嵩怒骂道,“混账!不知道谁是一家之主了吗?老子花银子把你们从灾民堆里救出来,就是为了让你们坏我好事的?” 几个婆子齐刷刷的用眼角往旁边儿撇,萧嵩这才反应过来,往旁边儿看去。 就见一个白眉的瘦削老者,正一脸怒气的坐在椅子上看着自己,不是自己的阿爷萧钧还能是谁? 萧嵩瞬间吓得双膝发软,跪在地上,“阿爷,您怎么来了?” 萧钧起身,看着跪在地上的萧嵩,以及被一群丫鬟婆子控制起来,以免自杀的贺蕊,盛怒道,“畜生!你干的好事!” “你可知道你惹下滔天大祸了?”老头看着萧嵩这废物模样,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搬起胡床,对着萧嵩就砸。 萧嵩知道祖父在气头上,也不敢躲,被揍完之后,头上起了数个大包,才开口道。 “阿爷,您这是做什么?” “孩儿只是强好了一个清官人罢了。” “我那些兄弟,在家乡不也长干吗,也没见您发这么大的火啊。” 老者拿着贺蕊刚才拿出来的令牌,甩在萧嵩脸上骂道,“你把这叫清官人,这是贺家的令牌,这是正宗的贺家子女!” “老夫再晚来一会儿,你是不是还要杀人藏尸?” 萧嵩连忙反驳道,“阿爷,您别被骗了,先不说叶这令牌十有八九是叶家假造的,再说贺家女这么高贵,怎么可能跑到青楼这种地方。” 看到萧嵩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老爷子气得直哆嗦,“还造假!叶家有这个胆子伪造贺家的令牌么?你的脑子让狗吃了!” 听老爷子这么一说,萧嵩一愣,意识到事情的严重了。 贺本庆氏,后稷之裔。 这个家族,传承了那么多年,一直在江南实力强劲,属于那种声名不显,但家族实力极其庞大的存在。 按照叶家的尿性,他就是伪造女帝的令牌,他也不敢得罪贺家。 而且萧嵩知道,叶琛跟贺知章他们几个关系相交莫逆,叶家老爷子没了之后,贺知章、陈子昂他们在叶家住了很久,甚至还专门教叶家几个臭小子读书呢。 萧嵩小声看向坐在不远处抹眼泪的贺蕊,小声问道,“你认识贺知章吗?” 小娘子一脸怨恨地看了一眼萧嵩,咬着牙道,“那是我堂哥。” 萧嵩感觉脑瓜子嗡的一声,“你怎么不早说!” 小姑娘还没开口,老爷子怒道,“你赶紧给我闭嘴你!都这个时候了,说这些屁话!他都给你令牌了,你还硬要行不要脸面之事!她说认识贺知章,你就放过她了?” “我。”萧嵩瞬间怕了。 “现在知道怕了?”老爷子哼了一声,“赶紧去寻叶琛,让他联系贺知章,帮你说媒,晚了你就完蛋了!” 萧嵩提起裤子,就往外跑,半路上遇到了卢照凌,把这档子破事跟卢照凌一说。 卢照凌兴奋的不行,围着萧嵩说道,“老萧,你这本事可以啊,在青楼都能捡到贺家女?” “臭小子,我都这样了,你还笑话我?”萧嵩按住卢照凌就要打。 卢照凌一脸无所谓道,“来啊,打死我啊,打死我,你看我姐会不会放过你!” 二人一路吵吵闹闹,到了叶家,见过了叶家的老太太。 二哥和三哥知道,萧嵩一来,肯定有事要谈,赶忙带着老太太去一边儿休息。 卢照凌去前线的梦想破灭了。 萧嵩则跟着说,“兄弟,你得带着我了。” 叶琛皱眉道,“为何?” 萧嵩愁眉苦脸道,“我绑了个你们家的清官人,想着强好了,回头买到我家,做管事,没想到遇上了硬茬子。” “什么?”叶琛皱眉道,“你是不是疯了?你没事祸害我们家清官人干啥?” “祸害我们家清官人也就算了,你还有脸来寻我?” 说着,就要把萧嵩打出去。 “我不管,这个清官人是贺知章的堂妹,你不帮忙,那我就等死了。”萧嵩一脸赖皮的往旁边儿一坐,一副死样。 “你他妈!”叶琛愕然,忍不住直接开骂了。 “你跟我说,你强好了贺兄的堂妹?”叶琛感觉脑袋嗡嗡的。 第512章 贺知章 来访 萧嵩点点头直言道,“是不是你也觉得脑袋嗡嗡的? 嗡嗡的就对了,我嗡嗡响了一路。现在就两个办法,要么你带我去前线,要么就你给我写信求求贺知章,让他做媒,让我娶了这个姑娘。” 叶琛理了半天,“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家生意确实不错,但不至于招来贺家女做清官人啊,这不是扯淡么?你调查身份了?” 萧嵩无奈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当时她拿出令牌来,我以为他在扮演贵女,不仅没信,反而更兴奋了,她还穿着丝袜,正经女子谁穿丝袜啊!” 二人正说这话呢,外面潘虎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大声道,“家主,贺大人求见。” “我是不是躲躲?”萧嵩脸瞬间白了。 叶琛摆手道,“你躲了,我怎么办?卢照凌,控制住他!” “放心老叶!他跑不了!”卢照凌的小脸上写满了兴奋,仿佛一场贺家与萧家的大战就在眼前。 很快,贺知章就走了进来,到了客厅,贺知章扫了一眼,一见一屋子人,都认识,便叉手道,“叶县男,萧别驾,卢公子。” 萧嵩立刻起身,一脸卑微,一躬到底,恭敬地还礼道,“贺博士!” 贺知章一脸的尴尬,“萧别驾,你怎么怪怪的?” 叶琛无语道,“就是,就是,你一个别驾这么给人家还礼,人家贺博士如何当得起?你直接跪下多好?” 萧嵩擦了擦额头的汗,“这可是大名鼎鼎的状元郎,如何当不起?” “我这不是敬佩贺博士的学识么。” 贺知章一脸嫌弃地瞥了萧嵩一眼,心道一个好端端的别驾,怎么让人揍成了这个样子,这不是风雅尽丧么? 叶兄也真是的,怎么跟如此不修边幅的人做朋友。 看一眼都嫌他丢人。 接过了昆仑奴递过来的茶盏。 “叶兄,陈子昂还没来?”端起茶盏,贺知章抿了一口。 “陈兄为何要来?他不是官复原职了?”叶琛放下茶杯,一脸疑惑道的继续道,“还有,你不在洛阳当你的博士,怎么又跑到山东来了?” 提起此事,贺知章一脸崩溃,“叶兄,你有所不知,陛下自从吃了仙丹之后,整天折磨我等臣子,每日一朝啊,每日,每天退朝的时候,都要到正午了,把正事儿全给耽误了,所以我一生气,就请了半年长假,来陪我的宗主来读书了。” “你的宗主?”卢照凌一脸疑惑道,“你的宗主是哪个?” 贺知章疑惑道,“小壮没和你们说么? 陈子昂、卢藏用、王维、白云子、贺知章、叶小壮,我们对外号称仙宗妙友。 叶小壮是宗主,白云真人是副宗主,我们准备吸纳天下有才之士,加入我们,将来成为华夏第一修仙大派。” 听说贺知章来了,小壮兴高采烈地往客厅跑,结果听到第一修仙大派这个名号的时候,吓得扭头就跑。 按照叶琛往常的习惯来讲,小壮这般胡作非为,竟然连修真门派都搞出来了,肯定是要挂在墙上好好的打一顿的。 但今日有萧嵩这个蠢货,犯下滔天祸事,叶琛也就没心思管他了。 反而对贺知章说道,“那陈兄又是怎么回事儿?” 贺知章见叶琛一无所知,便说道,“前几日,陈兄写信与我说,他这张嘴招圣人厌弃,留在洛阳早晚出事,便谋划去前线给你做个参谋。” “我估摸着,以圣人对他的厌弃程度,让他从洛阳滚蛋,去前线是十有八九的,只是没想到,我都到了,他还没来。” “什么鬼?给我做参谋?”叶琛的表情更疑惑了。 “你莫非还不知道,圣人已经有意升任你做行军大总管吗?”贺知章反问道。 “我知道是知道,关键是你们怎么知道的?”叶琛不解道。 萧嵩和卢照凌也都是一脸疑惑,甚至忘记了关于贺蕊的事情。 “哈哈哈哈,”贺知章一脸得意道,“这便是交友的重要性了,有些朋友虽然每日呆在你身边儿,但只知道吃你的饭,喝你的酒,但有的朋友,即便是在千里之外,也为你摇旗呐喊。” 说着,贺知章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使劲儿跑路的叶小壮的背影道,“叶贤兄,你可莫要小看咱们这仙宗,咱们这群人虽然修仙是主业,但副业可都是朝堂之上的清贵之官,即便不是清贵之官,那也是达官显贵的座上宾,只要每人说上一嘴,北海叶县男知兵事,你这大总管就八九不离十了。” 萧嵩一听就羡慕坏了。 自己出来当官,家里拼命地使银子,托关系,才得了个别驾,可叶老蔫这家伙倒好,有一堆神神叨叨的好友,整天给他摇旗呐喊,他不升官谁升官? 我怎么就没赶上这好事儿呢? 叶琛的嘴角抽了抽,心中暗道,“合着我上前线,还有你们在屁股后面踹两脚呢?” 卢照凌在一边儿插嘴道,“你们这仙宗还收人不?我其实也可以修仙。” 贺知章摇头道,“这事儿你得问宗主啊?问我作甚,我只是本仙宗一炼气期弟子,不负责对外事务的。” “老叶,你身为仙宗宗主之父,你得帮我啊,不然卢藏用都能进,我却不能进,我感觉我很没面子。” 叶琛瞥了卢照凌一眼,懒得搭理他。 还大周仙宗,老子明天就给他灭了,宗主吊在树上打。 他觉得干巴巴吃没意思,就去后堂,在空间里兑换了一些零碎,什么橘子啊,苹果啊,香蕉啊,百香果啊,弄了一大堆,准备边吃边聊。 贺知章却有些不自在,主要是看着萧嵩那丑陋猥琐的模样,就觉得有点恶心。 要是只有叶贤兄,他早就撸袖子,高呼一声,吃什么水果,咱们喝酒啊。 喝完酒之后,大家晕晕沉沉,再打坐吐纳,没准儿就能看到仙人了。 不过,叶家的橘子好甜。 “对了,贺贤兄,今日你来也着实凑巧,有一桩喜事要告诉你呢。” “喜事?莫非宗主大人已经在您这要到了启动资金,准备跟我们仙宗修缮仙门了?”贺知章一脸兴奋道。 叶琛摇了摇头,“换个方向,事关你的家人。” “我家人?我家人怎么了?我家人可是在江南,咦,不对,听家中说,我堂妹似乎离家出走,莫非被你们找到了?” “还得是贺贤兄啊,一猜就中。”叶琛笑着说道,“这不,帮你找到堂妹的人,就在我身侧。” 贺知章本来对于萧嵩还很嫌弃,一听说竟然是他帮忙找到了堂妹,立刻起身大拜,“谢过萧贤兄大恩!” 第513章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找确实找到了,但是中间出了些许意外。”萧嵩说道。 “嗯?”贺知章的脸色瞬间紧张起来,拉着萧嵩的手说道,“莫非我那妹子有危险?” 萧嵩瞬间紧张了,磕磕巴巴说道,“没没没,她很安全。” 叶琛见他这废物模样,开口道,“真的是废物点心,贺兄,你那阿妹寻到夫婿了!” 叶琛的话还没说完,贺知章颓然地坐在胡床上,连连哀叹,“我就知道,我那阿妹之所以离家出走,十有八九是有了心中属意之人。” 沉默了许久,贺知章忽然起身道,“那人是谁?出身如何?” “那人出身不错,乃是名门之后,”叶琛也怕把贺知章逼急了,再手搓个掌心雷啥的出来,一炮干死萧嵩,便上前拉着他的手说道,“而且,此人已经在北海为官一方,颇有贤名。” “叶贤兄,你莫要忽悠我了,北海县的官员有一说一,除了北海郡守卢秀宁颇有贤名之外,便当属北海县令景晟,政绩斐然,但他乃是豪门赘婿,想来也不是他,这么看来,还能是谁有贤名呢?” 萧嵩的表情立刻不好看了,连忙道,“贺兄,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萧嵩就没有贤名吗?” 贺知章觉得自己承了萧嵩的人情,便没忍心嘲讽他,“萧别驾也是有贤名的,但是” 话还没说完,萧嵩用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看向萧嵩,“畜生!莫非是你?我杀了你!” 萧嵩连忙躲在叶琛身后,哀求道,“贺兄,这纯属是一桩误会。” 贺知章闻言更是愤怒,指着萧嵩道,“畜生,你竟然这般无耻,将此事说成误会!你到底使了什么妖术,将我妹子骗到北海来的!我要杀了你!” 叶琛和卢照凌按着萧嵩,放在桌子上。 卢照凌笑道,“贺兄,你是读书人,赤手空拳可降服不了这个畜生,上家伙!” 报复心满满的卢照凌,把从叶琛手里要过去的指虎递了过去,说道,“贺兄,此乃老叶珍爱之法宝,打人剧痛,一般人我不借给他。” 贺知章见到递过来的武器,一眼就搞明白了其中的原理,戴在手上,对准了萧嵩的屁股,上去就是一拳。 萧嵩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一口老血直接喷了出去。 这一刻,贺知章一个文弱书生,爆发出了极强的战斗力,“我打你个畜生!她还是个孩子啊,你怎么下得去手!” 萧嵩也是条响当当的汉子,看向叶琛和卢照凌道,“二位,不用按着我,好汉做事好汉当,我是不会跑的。” 叶琛和卢照凌点点头,不错还算是个爷们,便纷纷撒开手。 岂料,这边儿刚松手,萧嵩撒腿就跑,那速度就跟离弦之箭一样快,看得在场的三人都惊呆了。 贺知章气得睚呲欲裂,指着萧嵩道,“我不信,我阿妹会看中这种废物!” 萧嵩冷笑,“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想打我,门都没有。” 心中正是得意,却没有仔细看前面的路,刚刚跑路的小壮去而复返,把门悄咪咪地给关上了,只听砰的一声,萧嵩直挺挺地撞在了门上。 然后晕头转向的倒在了地上。 贺知章立刻上前,趁着萧嵩头晕眼花的功夫,骑在他后背之上,对着他的后背,就是一顿狂风暴雨。 萧嵩捂着脑袋,生怕被爆头。 这下子也不敢跑了,就任凭人家打。 叶琛跟卢照凌对视了一眼,心中暗道,“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老叶,你不带我去战场么?我觉得行军记室参军这活我就能干!” “一边儿蹲着去,你先把科举考完了再说!” 卢照凌不住地哀求道,“给个机会,我姐看我不顺眼,整天揍我,温华读书进度比我快,整天嘲笑我,小壮自己拉山头,都成立仙宗了,也不带我,萧嵩这逼偷偷找女人,踏上了人生捷径,也不教我,我感觉我只能在你身边儿,才能有出人头地的机会了。” 叶琛看他的表情,似乎是真的想参军,便皱着眉头问道,“可是你阿姐那里?” 卢照凌胸脯拍得砰砰作响,“我是一家之主,你也是一家之主,我们家主之间的沟通,他一个女子算个屁!只要你点头,她就不敢拒绝!” “你个混账,休想拿我作筏子,想要参军,先拿了你姐的许可再说。” 另外一边儿,贺知章打得有些累了,毕竟是文化人,又有多大的力气,而且萧嵩又皮糙肉厚的,后面打起来,就跟拳头打在上没啥区别。 只听贺知章愠声道,“四大侨望家的公子哪个不是温润如玉,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畜生!” “萧嵩,你去死,你死了,我阿妹也就死心了。” 贺知章的眼神逐渐狰狞,最后一拳就是抱着跟萧嵩同归于尽的态度去的。 “贺兄,贺兄,息怒,息怒!”叶琛赶忙上前拉住了贺知章。 “叶兄,你竟然给这个畜生说好话!你可伤心死我了!”贺知章流泪道,“小时候读书辛苦,都是阿妹陪我,他竟然” 叶琛和卢照凌像是发现了什么新世界一样。 莫非是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只是想给我阿妹选一个合适的夫君,萧嵩此人,文不成,武不就,做了个别驾,整天在家里豢养老太太,都成了文坛笑柄了,这种人如何配做贺家婿。” “我阿妹怎么就瞎了眼,相中这种货色!” 卢照凌幽幽地说道,“贺兄,我觉得你误会了,谁说你阿妹相中他了,而不是萧嵩做了禽兽之事,生米煮成了熟饭?” “什么!?我阿妹竟然不是心甘情愿的!?”贺知章如遭雷击,更加愤怒了,一下子把叶琛腰间的唐刀给抽了出来。 “汝母婢也!我要宰了你!”说完抬刀便剁。 叶琛抱着贺知章的腰,卢照凌按着贺知章的刀,二人齐齐劝道,“事到如今,你杀了他又有何用?贺家名门,最重名节,你杀了他,令妹也只有死路一条了。” “事已至此,你何不去见见阿妹,问问他愿不愿意嫁给萧嵩,让萧嵩发下誓言,此生忠于她,呵护她,用一生弥补她。” “萧嵩再差,也是萧家子,四大侨望,历经隋唐二朝,家族越发鼎盛,他才三十多岁,就已经是别驾了,五十岁混个宰相也是有可能的。” “令妹嫁给他,其实也不算亏,将来没准儿诰命在身,也能混个国公夫人啥的。” 贺知章虽然愤怒到了极致,但是人却不傻。 他知道叶琛和卢照凌说的是有一定道理的。 但是他就是忍不住,对着萧嵩一顿暴踹。 骂道,“叶兄,你心里应该清楚,嫁给丑夫,日夜相见,能把人活活气死。” “他都三十多岁了,还没娶妻,他就不想想为何么?” “还不是他丑!” 萧嵩抱着脑袋,跟鹌鹑一样,此时再也忍不住抬起头来,说道,“我这是富态,昔年我也是风流倜傥的公子哥。” 贺知章又是两脚骂道,“放屁!风流倜傥是叶兄这般模样,你都有两个叶兄的体重了。” 萧嵩辩解道,“那不是两个风流倜傥?” “我叫你风流倜傥!我叫你风流倜傥!”贺知章上前,按住萧嵩,对着屁股,又是一顿爆锤,硬生生的把萧嵩一个大胖子,锤得出气多,进气少。 最后累得不行道,“带我去见我阿妹,若是她不愿,我定杀你!” 第514章 义兄在上 萧嵩今日被揍了两顿了。 起身颇为艰难,坐在胡床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边儿喝着,一边儿擦拭身上的伤。 “我萧嵩这点胆气还是有的,若是你阿妹相不中我,愿与我同归于尽,我便依她。” “若是他相中她,愿意嫁我为妻,我发誓此生不纳妾,忠于她一人,并且努力上进,定会封侯拜相,给他挣个诰命出来。” “我萧嵩,心怀锦绣,腹有韬略” 贺知章皱着眉头,看向萧嵩,不管怎么说,他就是看不中这厮。 “闭嘴,后面的我觉得你还是别想了,我阿妹相不中你。” 萧嵩气愤道,“大舅哥!你又没跟她见面,你怎么知道她相不中我!?” “畜生,别叫我大舅哥,你不配!” “萧嵩,现在不是逞口舌的时候,赶紧带着贺兄去见贺姑娘!” “贺兄,请。”萧嵩颔首道。 “你以为凭你萧家子的身份,我就会给你这个机会么?”贺知章冷哼一声,嫌弃道,“我是听闻你跟叶兄关系不错,给叶兄面子,你还不谢过叶兄。” 叶琛皱眉道,“贺兄,我可没那么大的面子。” 贺知章扭头,一脸诚恳地看向叶琛道,“叶贤兄,萧嵩什么本事,我心中清楚,即便是他诚心做事,这辈子也难当大任,还得靠你扶持。今日我有意让阿妹与你义结金兰,若是我阿妹愿意嫁给他,我便托你替我在北海照顾她,若是她不愿,我便跟萧嵩同归于尽,舍妹的余生就要托你照顾了。” 叶琛看了眼萧嵩,无奈颔首道,“先去见见令妹。” “老叶,你真不够兄弟,认个妹子怎么了?”萧嵩一脸不爽道。 叶琛尚未开口,卢照凌便开口道,“憨货!贺贤兄都相不中你,以老叶之眼光,就你能相中你这个义妹婿了?” “真的是,贺兄你怎么能如此呢?一个人吃屎也就算了,为何要带着老叶一起吃!老叶可是诚心实意地帮你的。” 贺知章行礼道,“非是贺知章心中所愿,只是怕舍妹嫁给这等人,后半辈子吃苦罢了。况且,我觉得阿妹,定然看不中此等蠢货,届时若是舍妹寻死觅活,还望叶兄帮忙寻一条生路。” 叶琛颔首道,“自当如是。” 贺知章看向萧嵩道,“虽然阿妹的父母早逝,我这个堂哥可以做他的主,但是她若是不愿,我便不会违逆他的心思,今日便是你我共赴黄泉之日。” 萧嵩浑身一颤,连连点头,“放心,放心,大舅哥,若是不成,与您这样的贤德之士共赴黄泉,也是美谈一桩。” 与此同时,别驾府内。 萧钧一把年纪了,却对着贺蕊一直的说好话。 “老爷爷,您别费心了。”贺蕊心情绝望,以萌生死志。 萧钧说道,“孩子,你家的事情,我多少听说过一些,若是你兄长贺知章同意了你跟萧嵩的婚事,未来萧家自可全力扶持与他。” “你也知道,你那兄长平日里总是直言进谏,惹得圣人不快,前途不明。可若是萧家出手,必能给他一个平不情愿。” 见提到贺知章,姑娘的脸色微微稍动,老头心中有了底气,便继续说道,“咱再说说你,你不是也不愿意嫁给那些江南世家子弟么?” “我家嵩儿虽然行事浪荡了些,但我这做祖父的,却可以向你保证,他此生只娶你一个女子,不论你是否可以生育,他都不能令娶,而且终身不会纳妾。” “孩子,老头子知道我那孩子做的不对,可他也不是故意犯错!我们萧家不是什么土豪劣绅,不讲道理,若是你不愿,将他拿到官府法办,老头也不拦着。” “关键是你怎么办啊?” “若是你的名节有损,老夫就只能杀了他了。” “老头子就他一个成样子的孙子,若是他死了,老头子也就不想活了。” “老爷爷,你不用道德绑架我!我现在心乱如麻,你让我静一静。”贺蕊昂着头说道。 “何谓道德绑架?”萧钧一脸疑惑道。 “是我们家二壮掌柜说的,专门指某些为老不尊的老前辈,以道德的名义,来要挟胁迫他人,做吃亏的事情。” “额!” 萧钧这辈子就没受过这等侮辱。 萧钧的出身到底有多显赫,他爷爷就是梁明帝萧岿,他爹是梁国公萧珣,贞观年间,伺候过太宗皇帝,担任中书舍人,要不是李承乾造反,连累了自己,现在自己在做宰相呢。 可即便是如此,天皇也很给面子,给了个崇文馆学士,谏议大夫的职位,一直混到老。 朝堂上下,谁不给自己三份薄面。 今日,竟然被一个贺家的小姑娘给当堂侮辱了。 可老人家明明要被气炸了,却只能忍耐。 子孙不争气,儿子辈就萧灌混了个刺史,还死得那么早,孙子辈就萧嵩勉强凑合些,混了个别驾,万一因为此事,前途受到影响。 那么他这一房,不就凉了。 他不由的看向窗外,思索着解决之道,让老人家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是,萧嵩回来了,还带来了叶琛和贺知章等人。 老头指了指萧嵩,瞪着眼睛喝道,“逆孙!还不跪下!” 说完,不待萧嵩反应过来,脖子一缩,人直挺挺地摔了过去。 “祖父!” 萧嵩吓得魂儿都飞了,叶琛赶忙上前搀扶,却听老头在耳边轻声道,“赶紧扶我去卧房休息!” 萧嵩心领神会,喊着叶琛等人扶着老爷子去卧房。 此时此刻,客房里只剩下贺知章和贺蕊二人。 “兄长,我活不了了。”贺蕊开口便是那么一句,眼泪哗哗的往外流。 “阿妹,是兄长来晚了!” “兄长,我被萧嵩那个畜生糟蹋了,没有脸活在这个世上,我想自尽成全家族名节,然后以死明志。” 贺知章也气得眼泪直流,“你要好好的活着!等那萧嵩出来,我便杀了他!给你报仇雪恨!” 贺蕊苦笑一声,对贺知章说道,“兄长,杀人解决不了问题,阿妹无颜活在这个世上,你却前途光明。若是阿妹死了,萧家亏欠贺家,定然全力弥补” 贺知章冷哼一声,急忙止住了贺蕊的话,“阿妹,这话不必再言,你若是不活了,我也不活了,跟萧家拼了!” “若是连自家阿妹都保护不了,我这圣贤书也算是白读了。” “兄长啊,兄长,我现在是败柳残花之身,贱命一条,你怎么能跟我去死呢。” 就在这时,安顿好萧钧老爷子的叶琛,从卧房里走了出来,对二人说道,“贺兄,贺家妹子,别动不动就死啊死的。” “萧嵩虽然有滔天之过,但未必不是良夫。” 贺知章看向叶琛,刚想开口,却见叶琛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要说话。 “贺家妹子,你且想,你是不是不想应付那些世家豪门子弟?” “若是你嫁给萧嵩,再与我义结金兰,拜我为义兄,到时候签订契书,非你所愿,萧嵩不得靠近你,到时候你是想经营家业,支援贺兄读书,还是想纵情山水,游玩人间,都得偿所愿,岂不美哉?” 贺家妹子不知道叶琛是谁,便冷哼一声道,“你跟萧嵩是朋友,也配和我义结金兰!?” “阿妹,莫要乱说,这是北海县男!” 贺蕊立刻换了副脸色,一路小跑到近前,一脸崇拜地说道,“你是二壮掌柜的父亲?” 说完,见叶琛没反应过来,连忙行礼道,“叶家被看招坊子分店总教习贺蕊,见过县男。” 叶琛的心情是崩溃的,我家老二到底在外面搞些什么? 怎么一提到我的名字,这小妮子的表情就那么狂热。 “额,贺家妹子”叶琛的表情有些许尴尬。 可贺蕊自从看见叶琛,便似乎忘了被萧嵩欺负的事情,连忙说道,“我真的能跟您义结金兰吗?” 叶琛看了眼贺知章,苦笑道,“自无不可” “那我嫁给萧嵩之后,可不可以不让他碰我,我只需要安心在兄长家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贺蕊的眼睛兴奋地闪着光。 “呃,阿妹,如果你嫁了人,最好不要抛头露面为好。”贺知章咽了咽口水,自己这阿妹转变有点快,他有些反应不过来。 现在他觉得,这个叶家的二郎,是不是给自己妹妹灌了什么迷魂汤了。 “兄长你不懂,现在是新时代了,我们家二壮掌柜说了,女帝可以执掌天下,我们民间的女子也可以顶半边天呢,若是嫁给萧嵩,他能不管我,任由我在外经营生意,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也不是不可以。” “对,还不允许他纳妾,也不许找相好的,让他有地看,没的吃,活活地憋死他!” 看着阿妹忽然见变了这副模样,贺知章更多的是心疼。 叶琛其实也挺心疼这个小姑娘的,但是他更担心萧嵩这个畜生。 他这边儿还没反应过来,贺蕊已经跪在地上,磕头道,“义兄在上,请受小妹一拜。” 第515章 萧嵩一跪 “快起来,快起来。” 叶琛看了眼贺知章,立刻将这位小迷妹搀扶了起来。 也不知道二壮平日里是怎么在外面编排自己的,这小妮子看自己的眼神都跟手电筒似的。 贺蕊恭声道,“遵义兄之命。” “既然你尊我为义兄,那你就要听我的话,让我安排接下来的事情,也不许再寻死觅活了!”叶琛感觉甚是郁闷,自己一个马上要出征的人了,怎么还摊上这么档子事儿。 话说,这萧嵩也够不靠谱了。 一个世家子,萧家的嫡系传人,读了一肚子圣贤书,怎么能做出这么不着调的事情。 “义妹听兄长的话,只要萧嵩以后不乱来,义妹绝不寻短见。” 贺知章此时的心态已经崩了,就任凭叶琛视为,好歹是教主的父亲,又是自己的好友,不至于坑害自己。 “叶兄!贺兄!”在外面偷听了一阵的萧嵩知道这边儿事情差不多了,心里总算是有些底气,便赶忙走了出来,还命人奉茶。 “你那狗眼离我远点!” 贺蕊见萧嵩的眼珠子总是往自己这里瞥,就忍不住呵斥了一句。 甚至还把小虎牙呲了出来。 萧嵩立刻低头,一个劲儿地傻笑。 嘿嘿! 自己抢来的这小媳妇不错嘿! “畜生!你还笑!” 说罢,贺知章抽出了叶琛腰间的唐刀,便对着萧嵩刺去。 叶琛一把拽住了贺知章,皱眉道,“贺兄,你若是杀人,能不能拿自己的刀,你拿我的刀,回头法曹判案,人家岂不是寻着凶器便找到了我这里来了?” 萧嵩也知道,这是大舅哥在给贺蕊出气,当下把自己腰间的唐刀解了下来,往前一送,一副决然的模样,“贺兄,你若是想要杀了萧嵩,就用萧嵩的刀。” 贺知章也是狠人,上来就接过刀对着萧嵩看去。 叶琛大叫一声,我操,这是要动真格的啊。 却见萧嵩直面寒刀,一动不动。 叶兄都把事儿给运作到这种地步了,如果贺知章还要杀自己,那就证明自己合该有此一劫。 一边儿的贺蕊却吓了一身冷汗,口中大喝道,“兄长,莫要杀了这个畜生!” 此时刀距离萧嵩的脑袋已经只有不到十五公分了。 叶琛估摸着,以贺知章的水平,也只能驾驭到这个分寸了,再晚一秒,萧嵩就得破相。 死倒是不至于,以后就更丑了。 “兄长,你杀了他,自己也要坐牢!何苦来哉!”贺蕊心里苦得不行。 “大不了我嫁给他,一辈子不让他碰,让他痛苦一辈子,折磨他一辈子。”贺蕊瞪了一眼萧嵩,咬牙切齿道。 贺知章心里清楚,自己也只能给阿妹出气到这了。 阿妹早年丧父丧母,除非她死了,不然家族不可能跟萧家这种巨擘家族争斗。 他目光看向叶琛,心想,叶贤兄,你怎么也得说两句? 我阿妹可是给你磕头了。 “妈的,我就知道得走那么一遭!”叶琛一脸无奈,上前指着萧嵩说道,“萧兄,此事你可允我参与其中,说两句公道话?” 萧嵩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刚才看似面对寒光四射的兵刃纹丝不动,颇有几分英雄气概,其实刚才已经快要吓尿了。 当下苦笑一声,对叶琛叉手道,“叶兄在咱们北海素有贤名,萧嵩自然是愿意听从您的吩咐的。” 叶琛哼了一声,冷冷道,“你别跟我说这话假大空的话!你做的破事,该不该死,你心里比谁都清楚。” “叶兄,贺兄,贺家妹子,我萧嵩一人做事一人当,我知道此事我做错了,我也愿意接受惩罚,我只希望以一个贺家妹子受损失最小的方式,来处理此事。” 贺知章冷哼了一声。 叶琛瞥了一眼萧嵩,这狗东西此时算是说了句人话,“萧兄,咱不得不说,我这义妹不论是相貌,人品,气质,出身别说是配你,便是配个武家子,李家子也绰绰有余。” 贺知章闻言,立刻打断道,“叶兄,这话可不兴乱说,正经人家谁嫁给李家字,武家子啊。” 叶琛闻言一愣,旋即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李家也好,武家也罢,在人家正儿八经的世家面前,那是寒门,狗都不嫁。 当下叶琛又言道,“是我说错话了,那配个穿红袍的崔家子,应该是手拿把掐?” 萧嵩点了点头,并没有质疑。 叶琛继续说道,“如今因为你,人家不得不嫁给你,你却不能在婚姻之事上,有丝毫怠慢,三书六礼,四聘五金,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十二版贴,你一样都不能少。” 萧嵩闻言,拍着胸脯,一脸诚恳道,“贺家妹子若是肯嫁给我,自然是一样不能少。” “贱胚子,我兄长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贺蕊训斥道。 萧嵩上道道,“贺家妹子训斥对,叶兄继续。” “以后贺家妹子,若是真的嫁入你萧家,当为你萧嵩一房主母,不得贺家妹子允许,不得有纳妾,更不得有侧室,你可能做到。” 萧嵩连忙道,“叶兄你且放心,莫说是做一家主母,便是做一家之主都当得,我萧嵩的脾气你是知道的,我最听话了。” “至于纳妾和娶侧室,我更是不敢,若是违背誓言,我甘愿天打雷劈!” “好了,我的话就说到这里了,剩下便是你们两家的事情了,我一个外人不便过多干预。”叶琛道。 贺知章急了,连忙拉着叶琛的袖子道,“叶兄,适才不是说了,没有我阿妹的允许,萧嵩不许碰她么?” 叶琛苦笑道,“刚才萧嵩不都自己说了,一切全凭我义妹做主么?此事便不要拿出来,打他的脸了,他一个萧家子,能做到这般,已颇为不易。” “萧嵩!”贺知章恶狠狠的瞪了萧嵩一眼,做出恨不得吞了他的模样,看得叶琛都打了个寒颤,他越发的觉得,这个贺老哥对于他妹子,是有一种别样的情愫了。 “婚后若是传出你欺负我阿妹的事情来,我定然杀了你!”贺知章喝道。 萧嵩虽然还有些后怕,但是其实心里已经多少有些谱了。 他知道,叶兄算是给自己开了不少后门,日后的日子到底过成啥样,还是要看自己的。 当下,萧嵩一咬牙,堂堂七尺男儿,竟然跪在了贺蕊面前,一脸诚恳道,“贺家妹子,人家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今日我便跪你一次,我萧嵩千不该,万不该惹你生气,希望你能给我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我萧嵩一定一生一世全心全意给你幸福,不让你受丝毫的委屈。” 萧嵩的举动,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就连恨他入骨的贺蕊都懵了,半晌没反应过来,过了许久才连忙避开说道,“你这是做什么?你赶紧起来,我虽然怨你,但也不会羞辱与你!” 萧嵩道,“我权当贺蕊妹妹暂时将我的过错记下,若是以后我做得有不当的地方,我定会跪在你面前,任你责罚。” 第516章 修道四境(哈哈,本书不修仙哈) “贺兄,贺兄” 叶琛悄无声息地拉了拉贺知章的袖子,示意他,咱哥俩出去。 别耽误人家这对误打误撞的鸳鸯了。 贺知章很清楚,有些话,肯定是自己阿妹跟萧嵩要讲清楚的。 他跟叶兄两个大男人,不便干预,便对贺蕊说道,“阿妹,我与叶兄出去如厕,若是这萧胖子再做什么逾越之举,你便喊你两位兄长。” “此地虽然萧府,咱们也未必就怕了他。” 叶琛苦笑,这贺知章还真的护短。 先不说人都是有贤者时间的,就萧嵩干了一回坏事,被这么多人揍,估计心态早就崩了。 甚至有可能,因为此事,都吓得以后可能不行喽。 你还折腾他干啥? 不过话又说回来,但凡跟世家沾边儿的公子哥,就没有好东西。 别看萧嵩这家伙,平日里表现的爱民如子,其实内心深处,也不拿老百姓当真,强抢民女的事儿他也敢干。 要不是对方是贺家女,又碰巧被他家老爷子撞见,估计这事儿十有八九就成了悬案。 可见封建社会,人人都有可能成为受害者。 叶琛和贺知章二人走出了客厅,二人坐在外面的亭台之中。 “叶兄,今日之事,给你添麻烦了。” 贺知章歉意地朝着叶琛行礼。 “何来麻烦一说,义妹潜藏在我家做工,我便理应照顾得当,最后让他陷入险境,说到底,还是我失职了。” “叶兄莫要往自己身上揽责任,还不是萧嵩这厮不知廉耻,身为郡守,却做出了这种鸡鸣狗盗之事!” 提起萧嵩,贺知章心中气愤难当,“也不知道让阿妹嫁给他,与我们贺家而言,是福是祸!” 叶琛笑着摇头,旋即拍了拍贺知章的手臂,轻声道,“贺家一脉,这些年就你出头了?若是义妹嫁给萧嵩,有了萧家给你摇旗呐喊,说实话,你的位置十有八九能动一动的!这是事实!” “不靠真才实学,得来的富贵,终究是浮云一般!”贺知章看得倒是清楚,萧家确实能在朝堂上帮到他,可是到了一定位置之后,还要靠自己的本事的。 “贺兄腹有锦绣,终有大放异彩之日的!” 贺知章目光坚定道,“不为光耀门楣,便是为了阿妹不被萧家欺负,我贺知章也要努力上进,只是这凡俗之事,会耽误修行。” “哎,若是一生耽搁在炼气期,也就活个八九十岁,着实可惜了!” 叶琛一听,就觉得头疼! “贺兄,你们这修仙宗门,这个修为是按照什么划分的?怎么还有炼气期这个称呼?” 贺知章疑惑道,“叶兄,你身为宗主之父,这境界都不知晓么?宗主将境界一分为四,分别为,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 叶琛心中暗道:我知道个屁,我就知道,小壮要死了!还是被我抽死的! 贺知章也连连摇头,叶兄天纵奇才,却没有仙缘。 不能像是他们这种仙道中人,可以寿命悠长。 贺知章目光阴晴不定,最终叹息一声说道,“叶兄,每个人自有缘法,你虽然没有仙缘,但你凡尘的作为定然不小的。” 叶琛面色发苦,十分郑重道,“贺兄,你们能不能将我儿开除仙籍?我谢谢你!” 提起修仙之事,贺知章一脸的肃然,“叶兄,切莫胡言乱语,教主的仙缘,乃是副教主发掘引领的,副教主修的可是上清妙法,不会看错的。” 叶琛无奈,看来只能从小壮这边儿入手了。 小小年纪,怎么能不学好,跟着一群老大爷修仙! 贺知章看出了叶琛的忧虑,便解释道,“叶兄莫要忧虑,我们这一派虽然修仙,但是却也不断情绝爱,脱离凡尘的,我们讲究在红尘之中修心,待这一身皮囊腐朽之后,灵魂飞升。” “这个世界没有鬼神的!”叶琛很是认真的解释道。 “胡说,这个世上没有鬼神,女帝如何活出第二世,越活越年轻?”贺知章比叶琛还要认真。 “成,那日你飞升了,记得给我托梦!”叶琛深深地看了贺知章一眼,然后对溜达出来的萧嵩说道,“走,带我们去拜见老爷子。” “叶兄,贺兄,你们可莫要刺激我阿爷,他老人家年纪不小了。”萧嵩也有点后怕,今天老爷子虽然是装的,但是拍在地上那一下,可是真摔。 要是一不小心,真的凉了,他估计都得被宗族除名。 贺知章恶狠狠地瞪了萧嵩一眼,“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今日若不是我阿妹看我义兄的面子上,给你个机会,我看你怎么办?” 萧嵩见贺知章说话也没有那么难听了,心中大喜,不过他心里确实也很愧疚,便叉手行礼道,“是萧嵩行事不端,让大舅哥怒嗔了。” 贺知章心里很清楚,阿妹就算是不嫁给萧嵩,也要成为家族联姻的工具,以阿妹执拗的性子,怕是也难有幸福。 但若是嫁给萧嵩之后,真的能依照今日所言,阿妹反而相当于有了解脱。 便对萧嵩说道,“但愿你是个真君子,记得今日所言。” “萧嵩定然牢记于心!”萧嵩的神态坚定。 很快,一行人到了后宅。 老爷子已经扎上了银针,正在那哎呦哎呦地叫着。 “见过萧大夫(谏议大夫)!”叶琛和贺知章行礼道。 老爷子立刻撑着起身,对二人摆手道,“你们两个快起来,萧嵩啊,你去门口跪着去。” “是,祖父!”萧嵩的脸上写满了悲愤。 老爷子盯着叶琛看了半天,半晌之后说道,“你娘还好?” “我娘挺好的,身子骨也挺硬朗。” 老头直接把贺知章晾在了一边儿,上下打量了叶琛一番说道,“像,真像,跟你两年轻时候一模一样。” 贺知章在一边儿支着耳朵听着,心道,“萧家老爷子莫非跟叶家的老太太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嘶!” 这一联想,贺知章吓了一跳。 叶家最近蹿得那么快,萧家可是出力不少啊。 “家里给你写信不少次,怎么让你登门看看,你小子就是不去呢?”老爷子有些埋怨的说道。 “老爷子,家中事务繁忙,又有一大孩子需要教导,叶琛实在抽不开身。” “也是,本来想着萧嵩这小畜生能帮帮你,谁曾想他来了北海,光给你添乱了,你能抽出时间来才怪了。”老爷子瞪了一眼萧嵩,然后说道,“今日的事情多亏了你,老头子心里记你这个情。” 说罢,才看向贺知章说道,“贺博士,听闻你好酒,老夫手头上有一批从叶家购置的上等北海佳酿,今天就别走了。” “北海佳酿?我怎么不知道,我家往外卖了?” “不是卖买的?萧嵩还给我送了几坛子呢!”老爷子一脸疑惑,只听萧嵩幽幽说道,“咱不能提我么?我今天已经挨揍不少了。别看了,是在叶兄家里窃的!” 老爷子气得差点没自己拔针,过来抽萧嵩一顿。 “算了,算了,今日暂且饶你一次。”老爷子嫌弃地白了萧嵩一眼,拉着叶琛和贺知章的手说道,“你们放心,以后这臭小子若是再做什么混不吝的事情,你们便写信与我,圣人给我开了方便之门,允我不去上朝,若是让我得知他胡作非为,不用你们动手,我自会亲自废了他。” 贺知章知道,今日萧家已经给足了面子,便急忙道,“老人家,咱们去饮酒,不提这些不开心的事情” “好好好,喝酒才是正事,”老爷子提起喝酒,也颇为兴奋,起身让医师拔了银针,也不哎呦了上去踹了萧嵩一脚道,“别在这里碍眼,滚去侍奉贺小娘子!” 第517章 家有贵客 酒席宴间。 “加官进爵固然是好事,可北境艰险,契丹人骁勇善战,突厥人虎视眈眈,而奚族又是首鼠两端的人物,你这一去,怕是危机重重,所以万事要小心为上。” 萧钧对于贺知章虽然客气,但是却没有跟萧嵩一样刻意逢迎,而是在给足了面子之后,将心思更多的放在叶琛身上。 要说老太太一把年纪了,萧老爷子肯定也补偿不了什么。 所以更多的呵护,也就落在了叶琛身上。 “谢谢您的提点。”叶琛由衷的说道。 “你就别跟我个老头子玩这虚头巴脑的了。”萧钧笑呵呵的说着,又扭头看向了贺知章,说道,“还有你,贺家小子,官场之上,尽量圆滑些,还有你们那修仙的一套,背地里搞一搞就罢了,不要整的人尽皆知,儒家子弟对你们那一套,还算相当厌烦的。” 贺知章敢跟叶琛胡说八道,但是在萧钧面前,却万万不敢。 三人边吃边聊,萧钧开口道,“叶小子,我这边儿还有一个忙想让你帮我一帮。” “哦?您老尽管开口。” “原本我是一门心思放在萧嵩这小子身上的,但是这小子没出息啊,尽做一些让我失望的事情。现在看来,这宝啊,不能全压在这小子身上,我想从族中挑选一些读书不成,但颇有勇力的子弟,去你那武骑团练任职,也算是响应圣人号召,不知道可否?” 叶琛苦笑道,“好是好,可一旦旨意下达,小子便要即刻起程,到时候,怕没有时间久等。老爷子您要是真的有这个心思,就尽快安排。” 老爷子眼神之中,闪过了一丝惊讶。 他没想到,叶琛答应得那么痛快。 毕竟,这种团练,拥有很大的自主性,在一定程度上相当于叶家的私兵,一般情况没有人愿意让别人插手的。 老爷子端起酒杯,对叶琛说道,“老夫在此谢过你小子了。” “老爷子,您这是干什么。”叶琛可不敢让老人家敬酒,“做长辈的,谁不愿意给后辈寻一条出路,我家也有孩子,到时候也免不了您给留心照顾。” 说着,叶琛又看向贺知章说道,“我听闻贺家也多有青年才俊,贺兄家中就没想投笔从戎的子弟吗?” 贺知章尴尬地笑了笑,端起酒杯,敬了叶琛一杯道,“这不是还没来得及提,让老人家抢了先么,等老人家说了,我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了。” “有什么不好意思开口,你家妹子拜了叶琛做义兄,未来又要做我们萧家的媳妇,咱们三家以后便算是一家了,明白吗?” “晚辈明白!” 另外一边儿,卢照凌正满清河村的寻找小壮,想尽一切办法要加入大周仙宗。 做个逍遥天地间的仙人,却被卢秀宁中途抓了壮丁。 卢秀宁有些紧张的说道,“阿弟,你到底想没想好说辞啊?” 卢照凌皱眉道,“阿姐,你糊涂了啊!是你得罪了老太太,又不是我得罪了老太太,为何要我想说辞?” 最近被揍得有点多,卢照凌现在看卢秀宁那叫一个不顺眼。 这就是一个重色轻弟的坏姐姐。 卢秀宁苦笑一声,“好阿弟,你不是在清河村时间长,对村里的事情比阿姐更熟悉一些么!你也不想老太太因为厌弃我,顺道看你也不顺眼。” “你别胡说,老太太喜欢我喜欢得紧,前些日子我给老太太亲手雕的拐杖,老太太还说我是个好孩子呢。” 卢秀宁暗暗的瞪了卢照凌一眼,那小眼神,恨不得刀了他。 “那都是假的,一旦我嫁不了叶贤兄,你就成了彻彻底底的外人,再好的情分,时间久了,也就淡了!”卢秀宁拉了拉弟弟的袖子,“阿弟,你不是想跟着叶贤兄一道从军吗?我同意你便是了。” 卢照凌有些犹豫,“那你能不能替我跟娘解释清楚?” “你这脑子咋长的?跟娘说这件事情,娘能同意么?他恨不得你连科举都不去,在家里给他生个大胖孙子呢!”卢秀宁说道,“你要是想从军,就偷摸的跟着叶贤兄走,等回头立下战功,封官进爵,让老太太高兴就是了。” “可是,为人子者,岂能隐瞒” “可是个屁!你个混账东西,你到底去不去?”卢秀宁有点压不住火。 卢照凌立刻变脸,“你什么态度?你还想不想让我帮忙了。” “阿姐不是习惯了么!” “你少气我,我能是这个态度么?” 卢照凌高高在上道,“卢秀宁,你要明白,我卢照凌才是一家之主,以后跟我说话要客气点,明白么?” 卢秀宁立刻点头,“阿弟教训的是,是阿姐的不是,阿姐以后为你马首是瞻。” “这还差不多!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了!”卢照凌冷哼了一声,带着卢秀宁去了叶家老宅,还没进门口,就见三壮今日赋闲在家跟叶满仓练枪。 “卢公子,卢郡守你们怎么来了?”三壮擦了擦汗水疑惑道。 赵云璎撇着嘴在一边儿笑,反正叶县男去前线她是开心的,这意味着他可以见到自己爹娘了。 卢照凌笑着说道,“来拜见老太太,他老人家在家里吗?” 三壮看了眼卢秀宁,皱着眉头说道,“在是在,但是你想让他不开心吗?” 卢照凌立刻笑嘻嘻道,“三壮,话不能这么说,你也不想让老太太心里一直有疙瘩不是?” 满仓也说道,“三壮,让他们进去,郡守大人挺忙的,人家能专门跑一趟,咱们不能闭门不见客的,没有这个道理。” 满仓这么一说,三壮倒是点了点头。 其实他也非常不喜欢卢秀宁的,因为他觉得上战场的应该是自己,而不是自己的父亲。 三壮叹了一口气,带着二人往里走。 卢秀宁松了一口气,能够见到人,就还有机会。 一边儿往里走,卢照凌一边儿道,“三壮,你啥时候辞去郡守的职位,咱们好一起上战场啊?” 三壮郁闷道,“我爹不同意,他说他走之后,青州必有大事发生,让我留在家里守家。” “守家还用你?你们家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死士不就够了?”卢照凌嘿嘿笑道。 三壮瞪了卢照凌一眼。 “你这孩子,怎么那么死心眼,要不是我阿姐给你们遮掩,你们叶家的事情能盖得住吗?” 卢照凌人还没进去,就开始给三壮上眼药了。 他得抬高阿姐的身价,不然一进门被老太太轰出来,可就尴尬了。 叶家是肯定有死士的,但是有多少,卢照凌不知道。 但是根据那夜王家覆灭的情况来看,肯定有不少,而且还极其强悍。 此外,便是叶家应该是有一支骑兵的,而且规模也不小,就是不知道是奚族的人借给叶家的,还是本身就是叶家训练的。 不过三壮不少单纯,诈他一诈还是没问题的。 见三壮不回应,“都是一家人,你看看你那谨慎的样子!” “以后你们叶家越发壮大,需要遮掩的地方更多呢。” “你最好跟我提前打个招呼,别到时候你们惹出祸事来,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麻烦了。” 三壮又瞪了卢照凌一眼,“你别胡说八道,我们叶家奉公守法,怎么可能惹祸!” 三壮看了看卢照凌,表情有些嫌弃,但还是叮嘱道,“今天有客人来见我祖母,你们进去之后,要谨言慎行,不要胡说八道,表明一下心意就可以了,知道吗?” “谁要这么大谱?”卢照凌疑惑道。 “我也不知道,只是知道是从岭南来的!” “岭南来的?岭南那是流放之地,能有什么大人物?” “卢公子,还是谨慎点好,刚才我听仆人称呼为相爷!” “卧槽,相爷?我怎么没听说哪位宰相被发配岭南了?” 三壮摇头,“我也没听说过,不过看年纪应该是位长者,我阿奶都挺尊重的。” “你阿奶都挺尊重?那应该不是什么大人物了。” “你别乱说!”三壮瞪了卢照凌一眼,“我阿爷年轻时候,纵横江湖,没准儿有几个厉害朋友呢。” 卢照凌点点头道,“那倒是,你阿爷去世之前,打死我也不相信,他竟然认识白云真人,走带我进去看看。” 第518章 巨鹿魏家 进入老宅。 老宅经过修缮,干净整洁了不少。 但是因为没有了老爷子的缘故,老二和老三家里又整天在外面忙,少了不少人气。 推开门,老太太正坐在小马扎上拉着风箱做饭,见卢照凌来了,便笑着说道,“又馋了?想让老婆子给你做点啥?” 卢照凌立刻从怀里掏出来不少零碎来,往锅灶上一摆,挑了一样递了过来,“老夫人,这是我托人请从宫里退下来的御厨做的透花糍(糍粑的原型,作者也爱吃。),超好吃的,您尝尝。” 老太太守着叶琛这个小仓库,什么好吃的没吃过,不过对于卢照凌这个满是孝心的孩子,还是很稀罕的,拿起透花糍尝了一口说道,“不错不错,我这李还有块老蔫送过来的切糕,说是西域产的,比金子都贵呢,你也尝尝。” 一扭头,看见卢秀宁也在,在他叉手行礼,老太太赶紧起身,“哎呦,没想到卢郡守您也来了,您也不打声招呼。” 卢秀宁连忙笑道,“怕您生我的气,打了招呼不让来,所以便冒昧拜访了。” 卢照凌嘴里嚼着切糕,瞥了卢秀宁一眼,在老太太耳边小声道,“老夫人,她也是好心,咱不跟她一般计较好不好,您这么大年纪了,再气坏了身子。” “您放心,我跟着老叶一起上战场,一旦有危险,我肯定死老叶前面,到时候让他哭去。” 老太太一听他这混不吝的话,气笑了,摸着他的脑袋,笑着说道,“你这傻小子,说什么胡话,什么死不死的,郡守您别站着了,里面请。” “老太太,她是来认错的,让她进门就不错了,还让她里面请!” 三壮听着,一脸嫌弃,这个卢照凌,良心大大的坏了,表面上一个劲儿地贬低卢秀宁,其实就是来求情的。 老太太如何不知道卢照凌的心思,笑着说道,“老婆子可不敢让郡守在这小破房子里站着,快快快,请上座。” “老太太,您这就偏心了,我来了那么多次,也没见您擦过胡床,您都是让我做地上的。”卢照凌不乐意了,自己的待遇怎么能比这个凶残的女人要查。 “你这臭小子,吃着切糕都堵不住你的嘴!” 老太太笑着说道,“老婆子给你也擦一擦胡床,自从我那老伴没了之后,也没人来,我也懒得擦了。” 卢照凌哪能让老太太干活,嘴里叼着切糕,手脚勤快地给擦了干干净净。 放到老太太屁股底下,笑着说道,“老夫人,您坐,您坐。” 老太太看卢照凌变得越发懂事了,想到这臭小子刚来清河村居住时候不着调的日子,忍不住夸赞道,“卢公子越发懂礼数了,将来肯定封侯拜相。” 卢照凌闻言,瞥了一眼卢秀宁,得意道,“那可不!您也不看看,我天天跟谁混!老叶声震北海,我怎么也能学到些皮毛不是。” “卢照凌,你别过分,咱们今天是来做什么的?”卢秀宁瞪了一眼卢照凌,凶巴巴的说道。 “老夫人,您看到某些人了没有,心一点不诚,明明是来道歉的,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连礼品都不带。” 卢秀宁这才意识到,自己从太平公主身边儿的御厨那儿要来的吃食,让这小子进贡了,合着自己反而成了空着手来的了。 正说这话呢,外面撩开帘子,进来一个老头,对老太太说道,“大嫂,这是干啥呢,那么热闹?” 卢照凌看了一眼,直接懵逼了,指着那老头不可思议道,“魏相!?您怎么来了?” 卢秀宁也震惊了好久,赶忙上前见礼道,“北海郡守卢秀宁见过魏相!” 老头挠了挠胡须,苦笑道,“可别乱说,我魏元忠现在已经不是宰相了,正儿八经的白身。” 老头说完之后,就扭头给老太太端来一锅兔头,笑着说道,“大嫂,尝尝小弟的手艺,这是时下蜀中最流行的茱萸啃兔头。” 老太太嘴里本来嚼着透花糍,见魏元忠递过来的兔头,嫌弃道,“你这玩意放的是茱萸,我家老蔫都放辣椒的,你自己留着吃。” 魏元忠嘿嘿笑道,“大嫂你也是的,家里日子过得好了,天天能吃兔头了,也不跟我说一声,看我在岭南受苦。” 老太太嫌弃道,“当初就不该让五四救你,你当初是怎么吹嘘的,说什么,你魏元忠天纵之才,国之柱石,圣人只是一时受了奸人蛊惑,你早晚有起复的那一天,到时候我们一家子跟着你吃香的,喝辣的。” “结果呢?一等等了十几年,你倒是起复过几次,每次还没来得及给你写信沾沾光,你就先写信过来,大哥我已经流放岭南,大哥我已经流放蜀中,求遗钱五两,遗钱十五两,越要越多,你当我家是开善堂的吗?” 朝堂上怼天怼地的魏相,被老太太训斥得抬不起头来,“嫂子,蜀地跟岭南物价不一样,而且这些年江南太平,物价也有所上涨,我多要些钱也正常。” “再说了,大哥也没寄给我多少啊,后来干脆给我寄借条,让我自己去催收,我能活着回来就不错了。” 看到这一幕,卢照凌和卢秀宁二人悄咪咪地靠在一起,“阿姐,这是啥情况,魏相怎么来北海了?还这么没节操的样子。” “老夫在这呢!说话能不能注意点!”魏元忠对老太太客气,甚至卑微,不代表对别人也是这个态度,他瞅着卢照凌就很不顺眼,指着他说道,“小子,今日是我与大嫂重逢的日子,你们来凑什么热闹?” “魏相,老夫人。”卢秀宁觉得自己在不开口,可能就被轰走了,便也不指望卢照凌了,上前说道,“我是来道歉的,我不该未经长辈的允许,就撺掇叶贤兄请命去前线!” 一提起此事,老太太的脸色就有些阴沉。 魏元忠瞥了一眼卢秀宁,根本就没将这个北海郡守放在眼里,而是卑微地凑过去,对他说道,“大嫂,我要起复了,这一次跟先前不一样,您听听这名号就不一样,检校工部尚书、兼御史大夫、河东道支度营田观察使,还可以监管河东兵马呢。” “咱家老四不是上前线么,我这也算是给他坐镇后方呢,您怕什么?当初徐敬业那小崽子声势那么浩大,一转手就让我捏死了。一群尚未开化的契丹人,在我这,更是连个屁都不是。” 老太太哼了一声,“你别跟我吹这些没用的,我估摸着你这官,用不了几天,又得让圣人给扒了,我可给你说,你结义大哥不在了,想跟我这借银子可没戏,找你巨鹿魏家去。” 第519章 进取之心 卢照凌觉得,如果阿姐做了千古女帝,那他一定是个彻彻底底的昏君。 第一次去拜见老夫人,因为巨鹿魏家的魏元忠也在,所以没机会聊出个所以然来。 所以他便将整个北海郡的官员,全都召集到了清河乡来办公。 美其名曰,要北海县的官员,都要学习清河乡模式,改善北海郡百姓的生活水平。 整个北海县的官员,唯一感觉此事是好事儿的也就是出身于清河村的北海县令景晟。 因为所谓的清河乡公廨,就是在清河书院旁边儿,盖了处宽敞的院子。 他每次来拜见郡守,如果来得早,就能看见自己儿子元载背着小书包去上课时候的样子。 至于其他北海郡的官员,可就倒了血霉了,路途遥远不说,而且万事还得小心翼翼,整个北海郡的官场谁不知道,这清河乡是叶县男的地盘? 万一不小心冲撞了叶县男,哪里还有好果子吃? 不过恰恰因为此事,河南道、河北道掀起了农业、商业学清河的风气,不仅仅是青州,相近的州县络绎不绝地来派出官员来此地学习,竟然促使清河乡的旅游业有了迅速的发展。 而卢郡守本身,每日除了繁忙的政务需要处理之外,还会抽时间帮老太太种种属于她老人家自己的小型大棚,偶尔帮着老太太做做饭,甚至有的时候,处理政务晚了,不想浪费煤石,就跑到老太太那,跟老太太共睡一床。 本来还有些恼火的老太太,竟然被卢秀宁磨得没有了脾气,有了一种老来得女的感觉。 逼得每日俗事缠身的孙氏和秦氏都忙碌了不少,本来两个人每日处理完外面的事情之后,回到家里已经很累了,谁曾想竟然多了一个郡守给他们打样。 逼得这对妯娌,不得不跟着忙前忙后。 这可苦了孙氏,她可是彻彻底底要生了的女人。 但就算是心里颇有怨气,但也不敢说。 谁让这个可能会成为她新进妯娌的女人,是北海郡的扛把子呢。 明明一肚子的牢骚,见面还得陪着笑脸。 那日宴饮过后,喝的醉醺醺的萧钧老爷子一度想来清河村的,奈何老太太放出话来,就是不让他进村,气的萧钧老爷子,一度郁闷,整天就领着一群萧家的后辈,围着清河村打转。 当然,名义上是训练,准备跟着叶琛行军的。 实际上,心里啥想法,明眼人心里都清楚。 这一日,二壮因为吃饭的时候,比三壮先夹了一块才,而迎来了老父亲的残忍暴打。 疼得小家伙嗷嗷怪叫,然后平日里跟他关系极其要好的二哥,竟然没有给他求情,而是扭头跑路去了。 正在叶琛抽打得尽兴的时候,春风如何也得意不起来的萧嵩忽然拜访。 “我算是倒了大霉了,明明是你们家郡守在清河乡乡廨办公,却整得跟你们整日来拜见我似的,这事儿要传到圣人那里去,我岂不是落一个跋扈乡里的名声。” 叶琛一脸的无语。 萧嵩苦笑道,“这算什么,如今女帝手下无人无将,无钱无粮,不论是任命谁为大总管,都要逼着大总管自己想办法解决这些问题,有些官员来拜见你,往你手底下塞银子,塞些家族子弟,这也是理所应当之事。” “况且郡守也帮你做了遮掩,大家都是以学习清河乡的名头来的,那些御史也说不出什么闲话来。” “你这偷着笑,又那么个女人,死命的追求你,方方面面都给你想的清楚透彻。” “这些日子,我看着你手底下的精锐集合了可真不少了,魏家、李家、常家、孙家、王家、萧家、卢家、贺家的子弟和部曲,就跟不要命似地往你手底下跑,好家伙你这彻彻底底的八家联军呢。” 叶琛点点头,苦笑道,“这世家的实力着实雄厚,一口气仅仅是族中子弟和部曲,就集合了将近五千人,而且这些族中子弟都有甲胄,都够组成一支精锐兵马了,难怪圣人们都想尽办法打压世家,这要是造反,谁能顶得住。” 萧嵩见叶琛提起此事,也无奈地点点头,“自古以来,便是如此,他们做圣人的打压世家是理所应当,毕竟世家干的那些不是人的事儿太多了,也牵扯中央朝廷的威严,但话又说回来,哪一朝哪一代没有地方实力派?这些地方实力派在吸取朝廷血液的同时,也是保证地方太平,抗击外贼的主力。” “就拿这一次来说,朝廷顶不住了,世家们利益一致,就能出手对抗蛮夷。可若是这些世家没了呢?蛮夷来了,就靠那些读了两年书的读书人,他们一没人脉,二没资财,指着他们去对抗蛮夷吗?” “说实话,他们不去投靠蛮夷做走狗就不错了。” “世家起码诗书传家,讲究个夷夏之防,至于那些读书人,还真不好说。” 叶琛看萧嵩分析得头头是道,也不由地点点头,“你倒是有几分歪理,拿三国来说,国家虽然衰亡,但四周的蛮夷照样抬不起头来,前秦几十万大军,照样输在了淝水,但你们这些世家,也有不讲道理的时候,比如强好人家无辜的小姑娘。” 萧嵩脸一白,无奈道,“咱能不提贺家妹子了么?” 叶琛斜睨了他一眼,说道,“说罢,找我什么事儿?” 萧嵩正色道,“那日我跟卢照凌谈论世家强盛与衰亡的路途之时,发现了世家的兴盛有两条路,其中一条路是在朝堂显赫,子孙两代、三代为官,家族势必枝繁叶茂,但还有另外一条路,便是远离朝堂,在朝廷管辖不到的地方,默默的繁衍,只要保证诗书传家,经营有道,家族必定会枝繁叶茂,也能涌现出不少有才之士。” “这一次,我跟卢照凌都想试一试,看看能不能在河北道的北方,给家族开拓出一条生路来。” 叶琛颔首道,“这事儿我倒是知道,卢照凌找了些家族不得意的子弟,准备去高丽。” 对于此事,叶琛还是比较认同的,因为这些世家向外迁徙,不仅可以传递儒家文化,繁衍家族,同时也能起到开拓华夏,镇守边防的作用。而且据他所知,后世人家卢家真的在高丽绵延看来,甚至还出过一个君主,是做法律起家的,他当初听说这件事儿的时候,都惊呆了。 见叶琛知晓此事,萧嵩倒也不藏着掖着了,便说出了心中疑问,“可是边塞苦寒,尤其是像是高丽这种地方,穷得要死,咱们去了真的能有前途吗?” “我担心家族子弟,再那些地方,久而久之,便会夷化。” “前途肯定是有的,不仅是高丽,其实还有扶桑,甚至高丽往北,还有大量的土地。” 叶琛拿出舆图,指了指说道,“这些地方,远离中枢,朝堂不论兴盛与否,都无法对此地形成有效的管理,而当地的朝堂,说实话根本没法跟世家对抗,同时本地还有充足的人口和资源。” “有人口,又资源,就能为家族的兴盛繁荣添砖加瓦。” “萧兄!” 叶琛目光灼灼地盯着萧嵩说道,“其实你今天能跟我来提及此事,证明你也是个有远见的人,咱们脚下这片土地虽然好,但去争抢他的人太多了。” “圣人会去打压世家,而豪强想成为世家,所以衰亡是早晚的道理。” “就像是谢家和王家,昔年是何等的强盛,不也是逐渐衰亡了吗?” “可是在你口中的苦寒之地却不是这个样子,那里虽然有世家,但是跟咱们中原的世家比起来,他们算个屁,你挑一下手指头,就能让他们崩坏。” “而且就连古之先贤都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去苦寒之地,不免要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甚至没有尽头的战争,这些都可以磨砺族中的子弟,这样可以培养出更多的人才。” “至于你担心的蛮夷化的问题,你们应该让远离华夏土地的家族子弟,有一个良性的回援机制,不停的有人过去,再不停的有人回来。” “这样,苦寒之地的家族支脉才能不断绝,同时苦寒之地也能为家族的本宗源源不断的提供人才,相互支援,相互补充,家族想不兴盛都难。” 萧嵩重重的点头,“叶兄,我明白了。” 其实跟叶琛相识了那么久,从最初的酒肉朋友,到慢慢的发现,叶琛这个人心有韬略,志向远大,萧嵩心里就有了主意,哪怕不是因为家里的亲戚关系,也要跟叶琛交好。 “家族想要兴盛,确实不能在安乐窝里呆太久,到我这一代,家族已经没有什么优秀子弟了。” “因为华夏大地世家太多了,圣人稍微倾斜一些,就可以让有些世家兴盛,而有些世家衰落,这不是好兆头。” “即便是北境以北,再苦寒,也要派些子弟过去。” “只有锐意进取,才能让家族兴盛。” 叶琛见萧嵩挺看得开的,便笑着说道,“此次我去征伐契丹,你看好家,很有可能我前脚一走,后脚就有人起兵谋反,此外便是你跟卢照凌的算盘,我也替你们看看。” 萧嵩叉手道,“预祝叶兄凯旋而归,当然,前线有什么困难,我能帮得上的,尽快给我写信。” 叶琛颔首。 潘虎急匆匆地进来,“家主,魏相来了。” 第520章 后知后觉 叶琛一愣,然后笑着说道,“每次提到魏相,我总以为是魏征相爷,我着实没想到,其实还有另外一位魏相,而且同是巨鹿魏家子弟。快请进来。” “臭小子,你每天挺忙的啊!” 人还没到,在叶家蹭吃蹭喝,老太太天天轰都轰不走的魏相便大笑而至。 “叶老蔫,我也算是你半个部下,你可给好好照顾老夫一番,给老夫铺铺路!” 魏相一进门,就看到坐在一旁的萧嵩,“你家老爷子整天在外面瞎转悠啥?我每次看见他都烦,身为后进之辈,都不知道来拜见老夫。” 萧嵩一脸的尴尬,他一度以为这位爷,已经死在岭南,亦或是蜀地了,没想到竟然还活着。 这种人物,只要活着,就有莫大的影响力,所以即便是人家说话不好听,他也只能无奈的忍着。 叶琛笑着说道,“叶琛见过魏相,魏相怎么还没起程,反而来小子这里了?” 魏相听叶琛这么一说,便有些尴尬,脸色微微一红,然后坐下来,“你这后生,怎么跟你娘一样不讲礼术?我大老远过来,你不问我吃没吃?先问我为何起程?你就不怕你父亲在九泉之下,痛心吗?” 叶琛一脸的无奈,因为他老爷子还真写信给他了,让他好好招待这个老东西。 便吩咐潘虎去弄了个简单的火锅。 羊肉都是提前卷好的肉棒,想吃的时候,从地下冰库里拿出来,切成片,肥瘦相间的正好,青菜都是在自家的大棚里摘的。 把铜锅往蜂窝煤炉子里一放,把老汤烧得滚烫滚烫的,把肉往锅里一放,顷刻间就熟了。 三个大老爷们,守着火锅,蘸着叶琛从空间里兑换来的大宇火锅蘸料,吃得那叫一个爽,不一会儿每个人都是额头满是大汗。 吃得差不多了,又喝了不少酒,魏相满意地点头说道,“老蔫啊,此去征伐契丹也好,突厥也罢,甚至顺手把奚族灭了,也都没毛病,可是后面怎么解决?” “娄相给我写信了,他老人家建议都宰了。” “给咱们汉家儿郎腾地方出来,顺道也震慑动荡的河北世家豪强,你觉得呢?” 叶琛吃了口蟹肉棒,点点头道,“肯定要大杀特杀的,闹这么大,不杀人,怎么震慑人心。但是杀完人之后,还是要安抚的,毕竟闹事儿的说是契丹,其实汉家儿郎也不少,他们都是这些年太难了,活不下去的,杀伐太重,有损天和。” “圣人点我的将,还不是看中了我的经营之道?” 魏元忠愣了一下,想了想娄相写给自己的信,再看看叶琛,惊讶道,“你倒是跟狄仁杰那臭小子想到一块去了。” 叶琛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了,他笑着说道,“魏相,别光想着杀,据我所知,你跟娄相的差遣,都兼着营田呢?” “狄阁老的话你们可以不听,圣人的话,您也能不听了?” 魏元忠无奈地说道,“说实话,老头子真不想听啊,都一把年纪了,谁不想回神都享福啊,在苦寒之地种上两年地,一场风寒,人就可能没了。” 叶琛笑着说道,“时代不一样了,走的时候,您来我这里领一批军大衣,取白氎(棉花唐朝时期的称呼,以少量用于织布)制作而成,配合狗皮大帽,绝对让您冻不着。” 魏元忠笑着点头,然后端起酒盏一饮而尽,“好好好,冲着你小子这么识相,这老夫治下的买卖,你随便挑,随便捡。” 萧嵩赶忙笑着说道,“魏相,小子能不能掺一手。” 魏元忠闻言,横了萧嵩一眼,“不行,老夫听说了,你小子人品不咋地。” 张谏之最近养病在家,虽然前些日子被御史调查一事,没给他造成什么影响。 但是身为刺史的他,被人百般羞辱,还是病了。 而且还是一病不起的那种,如果不是有药王弟子帮其调养,估计命都没了。 好不容易刚刚恢复了一些,朝廷的升迁调令又来了。 这一次是洛州司马,距离中枢又近了一步。 可就在刺史大人,从病榻上起身,准备去府衙等着交接工作时,小舅子送来了一个极其不好的消息。 “你说什么?” “叶县男要去前线的事情定下了,还做了行军大总管?” “是啊,我就说我不该伺候你,这外面那么大的事儿,到今天才知道。” 张谏之的小舅子一脸的郁闷。 要知道,叶县男成了行军大总管,总揽前线战事,朝廷还给他配了娄相和魏相两个老前辈在后面撑腰,这可是河北道与河南道多年不遇的盛事。 赶过去巴结的人不知道有多少,结果这两人,竟然是最后知道消息的。 “姐夫,咱们现在去找叶县男孩来得及吗?” “听说圣人这一次根本就没有派武家子,后勤啥的也县男自己说了就算的,我想跟着做生意。” “别想了。” 张谏之淡淡的说道。 他感觉现在自己脑仁非常疼。 小舅子看着这一幕,很郁闷的说道,“为啥不想了,咱们家跟叶县男的合作一直很顺畅的,而且你去了中枢,照样可以照顾到他,这种赚钱的机会咱们怎么能放过?” “你怕是不知道洛州的米有多贵?” “你懂什么?”张谏之深吸一口气,无奈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舅子。 “还我懂什么?我只知道,自从叶县男跟咱们家合作做买卖以来,这日子过得可真宽敞了不少,你手底下的幕僚们也都能发俸禄了,你莫不是准备让大家伙一直跟着你给朝廷打白工?” 小舅子说着,还不断地摇头,“就是这一次,不知道怎么了,这么大的事儿,怎么咱俩一点风声都没听见?我还是今天碰巧看到有临州的朋友去清河乡学习清河模式,听说了此事。” “因为他们不敢让我知道此事。” 张谏之一脸无奈道,“这件事情,看似是帮着叶县男,可实际上是有人要谋一场惊天祸患。” “真的是好手段啊,我这场病生得也太巧了,巧到让人匪夷所思!” “而且卢郡守肯定也曾写信给我商议此事,只是不知道信要谁给劫走了,又是谁替我回的信。” “刺史府里有鬼啊。” 小舅子愕然,然后想了想说道,“姐夫,你可别乱说,这才太平了几天,又要闹出祸患来?那咱要不赶紧走马上任?” 张谏之喟叹道,“咱们走是好走,就怕我前脚走,叶县男跟着走,这青州就剩下卢郡守一介女流撑局面了!” “而且” “而且什么?” 张谏之一脸不解道,“任命叶琛做行军大总管,看似是一步妙棋,可以将河北道、河南道的势力拢起来,跟契丹好好掰掰手腕,但是这也一定程度上会造成二道,尤其是河北道脱离朝廷管控的趋势,陛下这是想做什么呢?” 第521章 大总管幕府 叶琛出兵在即,二哥叶旺却急匆匆地赶回了清河村。 一回村,连家都没有回,便在亲随的保护下,直奔叶琛家。 二哥的肩膀上缠着绷带,明显是负了伤。 叶琛家里人来人往,各大商户云集,魏学礼听说家里长辈来了,更是直接搬了过来,每天侍奉起居,连魏家酒楼的活都不去干了。 不过魏元忠似乎不让人省心,他跟叶六叔非常熟,两个老头蹲在叶家的客房里,一人一大捧烟叶子,拿着个烟枪,坐在胡床上吞云吐雾。 呛的叶琛只能去书房,与一干幕府的同僚做奔赴前线的准备工作,看到二哥来了,叶琛赶忙起身,“二哥,你怎么受伤了?” 以前二哥来找他,总是风轻云淡的样子,身上还有一股子劣质的女人味,今天却一脸的严肃,看起来十分紧张的样子,应该是有大事发生。 叶二哥看着满堂的文士,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口中说道,“并无大碍。” 卢照凌笑着叉手道,“叶二哥,不必忧虑,有什么话直说便是,我等现如今都是老叶的幕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叶二哥看向叶琛,见叶琛颔首,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侍奉在一旁的昆仑奴,赶忙给叶旺倒了一杯热茶,跟随二哥二来的中年大汉,摘掉兜帽,叶琛看了一眼,当场愣住了,竟然是刘志刚。 此时的刘志刚也非常狼狈,不仅仅是脸上多了刀疤,整个人的气质也非常地低迷。 二哥叹了口气道,“让志刚说罢。” 刘志刚喝了一口暖茶,抱着叶琛书房的手炉,面对满堂的文士,丝毫不见怯场,缓缓的说道,“最近各地都在大肆的放出流民,但有两个地方分别是博州和豫州,这二地的流民出来的极少,甚至还有精力吸纳流民,我觉得这两个地方可以着重做一下,这样也可以出更多的货。 就跟二壮申请调整了货量,亲自去这两个地方跑一跑,这一跑不要紧,发现了不得的问题,这两个地方的流民里的青壮都消失了。” “后来,有手下的货郎在收购粪便的时候,发现了很大的问题,这两个州的折冲府卖出来的粪便,比寻常的折冲府要多十倍以上。而且这两个地方也在大肆地收购粮草,说是赈灾,但是粥棚我们也去看了,收购的粮草是放出来的米粥的十几倍以上。” “后来在想探查,就查不下去了,他们派人追杀我等,要不是叶二哥正在博州附近巡视,我估计命得丢在那儿。” 叶琛听完,直皱眉,“莫不是博州和豫州要起兵造反?亦或是,这两个地方收到了什么风声?” 叶二哥起身说道,“这事儿怕是小不了,博州的琅琊王乃是豫州越王李贞的长子,这对父子不会像干什么糊涂事儿?” 能够随着叶琛一起办差的,大多数都是行军总管帐下的幕府官员。 比如行军记室卢照凌,行军参谋陈子昂,随军要籍崔思道,此外便是四曹参军,分别为司兵、司仓、司骑、司胄四参军,另外行军司马和行军长史尚未就任。 此外还有清河书院的祭酒骆宾王,他准备随军做个书吏,北海别驾萧嵩也在叶琛的书房办差,方便去见卢秀宁。 在场的大多世家子弟,即便不是世家子弟,也是在科举上上走过一遭,经验丰富之辈,且跟叶家关系相交莫逆。 此外诸如赵云璎、潘虎这等属于家将,门口还站着个负责拱卫,做着临时保安队长的封常清,是刺史府借调过来的,暂时归叶琛统属。 老太太听说老二回来了,急匆匆的,没回家。 便赶到叶琛的书房探望,一进屋就看见一大群人在书房里,吓了一跳。 真觉得恍如昨日,犹如叶五四执掌大局时,满堂文武要员,领着满屯给大家加了木炭,就悄悄地退了出去。 卢照凌听闻此事之后,第一个开口,“咱们是要去前线的,如果咱们前脚一走,后方就打了起来,到时候粮草不继,怕是要生大乱子,老叶咱们是不是要暂缓开拔日期?反正圣人的圣旨还没下来,晚几天也无所谓。” “我们可以等,前线肯定等不了的,两位副将黑齿长之、盖嘉运都多次写信过来,向我们求援,要我们速速带兵北上。另外就是,我们大军不开拔,各州即便是有小心思,怕是也不敢动,莫非他们一日不作乱,咱们就一日不开拔吗?” 陈子昂顿了顿,继续说道,“还有,你既然做了行军记室,凡事就要按照幕府的规矩来,要么称大总管,要么称大将军,再乱做称呼,拉你出去打板子。” 随军要籍崔思道乃是卢秀宁推荐来的崔家子弟,看着幕府的架子几乎转瞬间就搭了起来,他也知道此行前途广大,便忍不住跃跃欲试,开口说道,“其实,我觉得咱们可以假装大军已经北上,但是在后方藏匿一定的精锐,如果有人敢谋反,咱们也可以迅速镇压。” “崔要籍,你这个法子不成。”李威被叶琛调任帐下,起身厉声道,“咱们乃是奉圣命去前线杀贼,这个时候主动分兵,朝廷问询起来,我们怎么解释?你就不怕御史告我们有不臣之心么?” “叶贤兄被任命为行军大总管,本来就有不少人觊觎呢,咱们在去前线之前,不能有任何差池,更不能主动分兵” 崔要籍叹了口气。 他乃是崔家的子弟,平时做事情不需要考虑那么多,也没有人主动寻崔家的麻烦。 但是他很清楚,这件事情怕是没有那么简单。 骆宾王喝了一杯清茶,看向众人开口道,“我已经清点过河南、河北二道的兵马,如今可以征调的兵马人数非常少,不然朝廷也不会下旨,让我们自募兵马,成立成为武骑民团,我估摸着朝廷要给的二十万大军,甚至没有咱们现在自募的五千团练兵马来得多。” “所以即便是这二州想要生乱,估计也生不起多大的乱子。” 赵云璎开口道,“当地的兵马不足为虑,但是他们不是还拉拢了不少流民?这些流民饿了那么多天的肚子,一旦有口饱饭,怕是战斗力不弱。” 卢照凌继续说道,“不如以行军大总管的名义,诏令河南、河北二道戒严,万一我是说万一,有人生乱,起码可以及时发现。” 陈子昂说道,“各地的民团必须加紧训练,同时开始巡逻,昼夜不能停。” 三壮也说道,“北海郡守已经允许我跨境巡视,每日我都会将团练的人手撒出去,但是也只能保北海郡无事。” 骆宾王顿了顿继续说道,“其实我觉得大家都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我们现在组织了这些武骑民团数量有限,后续是不是可以号召各地继续组建,一来可以作为我们上前线的后备力量,二来也可以震慑地方?一旦有叛乱,也可以迅速镇压。” 陈子昂等人连连颔首,这也是个方法。看来这老前辈当年跟着徐敬业谋反是学到些东西的,当然,大家更佩服的是他,他一把年纪了,还有闲情雅致,去找魏相摔跤。 关键是魏相,还挺惯着他,俩老头每次都摔得挺尽兴。 “训练武骑民团,说起来容易,但是操作起来就比较难,眼下咱们手下的兵力,那是各家凑出来的,但让地方组建民团,他们哪里有钱有粮食?”叶琛有条不紊的说道,“而且,现在各地是否可信,他们会不会名义上给我们训练民团,暗地里捅刀子呢?” “万一如果起事的不仅仅是这两个州,而是各地藩王一起起事,咱们的要求下面的武骑民团不仅仅没有镇压,反而助纣为虐了怎么办?” 这话,让众人都沉默了。 第522章 二壮的婚事 “你这大总管当得科真不容易。”萧嵩感慨万千道,“我也不能什么事情都不做,青州一代交给我,我敢保证不可能有任何乱兵成事。” 卢照凌开口道,“老萧,我觉得你最好别吹这个牛,咱们大军前道一走,后面的伪夏会不会借机生乱也不好说,你要做好准备,随时与三壮镇压对手。” “嗯,自当如此。”萧嵩颔首。 幕府这边儿开始迅速行动,陈子昂率先出发,开始沿途联络当地的官员,让他们做好大军的接应工作。 此外清河乡也得到了消息,率先进一步加大大棚菜的种植,几乎所有人都在忙碌。 次日,村口来了十几驾马车,一口气来了三波人。 分别是未来的亲家公苏宏春,来探望女儿的卢家老夫人,以及在北海郡发大财的高力士。 卢家老夫人,表面上是来探望老夫人,实际上则寻机找叶家老太太一起吃个饭,看看能不能叫道叶琛,老太太是想择机给卢秀宁安排婚事的。 可惜叶琛是个大忙人,天天见不到,卢秀宁还拉着卢母,不让老太太生事。 当然,后面还有庞大的车队,清河村的大白菜被大量地制作成了冬菜、酸菜等各种食品衍生品,这些吃食在洛阳和长安都非常受欢迎。 高力士有属于自己的渠道,就频繁的来叶家买地,鉴于叶家的青菜受欢迎度太广,高力士经常抢不到货的情况,就开始自己在清河乡买地,学习清河乡的模式,疯狂地爆青菜。 对此,苏宏春也是一把年纪了,不要脸,跟他晚辈学习。 高力士买一百亩,他就跟着买一百亩,高力士买一千亩,他就跟着买一千亩。 把清河乡负责修缮大棚的团队,都累得够呛,客户下的订单根本就干不完,为此只能大规模地吸收流民,让他们参与进来干活。 大壮一脸懵逼地看着眼前出现的两位贵人,苏宏春他认识,高力士他也见过,就是不知道这两人,老是往自己这里跑做什么? “大壮,能不能从你的佃户里抽调一些,帮我们种植大棚,我们也给发月银的。”高力士直接叉手道。 苏宏春也说道,“除了种植大棚之外,你们的酱菜作坊能不能扩充一下,我们自己出银子也可以的。” 老村长帮衬着大壮,知道这孩子一个人忙不过来,见两个贵人来了之后,就频繁地提需求,大壮挠着头不知道怎么回答。 便上前说道,“现在天气变冷了,大棚和扩充作坊都不是容易事情,再过两天,就要下雪了,土地太硬了。” “不要在乎困难,我看了之前作坊也好,大棚也罢,用的都是些土坯,”苏宏春开口道,“老叶也太扣了,听我的,直接上青砖。我跟老高都有钱,要多少你说个话,我们把整个青州的青砖都给你买来。” 说着就一招手,两辆马车就晃晃悠悠过来了。 上满堆了好几个箱子,高力士站在马车上,打开箱子,里面都是钱,晃得人眼晕。 老村长心中默默的感慨,真的是咱老汉没见识,这外面的人太有钱了。 不过这也是老蔫的面子,如果不是老蔫,人家这些有钱人也不会来投资。 他在后面踹了大壮一脚,大壮连忙道,“二位叔伯放心,这事儿我大壮一定给你们办的漂漂亮亮的。” “不过,这工钱可能贵了一些,我爹最近要北征,整个清河乡的年轻人应征入伍的人很多。” 苏宏春道,“钱不是问题,你做好账目就行。” 这边儿苏宏春拉着高力士前脚刚走,老村长就跟大壮坐着马车出门,满世界的寻找流民来干活。 没办法,先不说叶琛此次北上,将清河乡,甚至于北海县的年轻青壮一口气差点没抽光,就算是不打仗,大家伙也都有活干。 不是在家里种植大棚菜,就是去矿山干活,再不济也去修水道,修官道,为来年打基础了。 人手根本就不够用。 老村长带着大壮到了县里,找到负责安排流民的官吏,一看还认识,正是裴二十二君,直接拿出契书,“给我们来两千个流民,我们清河乡又有新活计干了。” 大壮说道,“要年轻的,男女都要,老年人可以搭配,比例不能超过三成,超过三成我就去找你们县令了。” 裴二十二君手头上刚接手了五千流民,正着急没地方安排,想着去跟煤矿,以及各家作坊商议商议,让他们吃掉一些。 没想到,清河乡这狗大户又来了,而且一口气要三千。 当下激动的连被都找不到了。 连忙吩咐手下喊人,一边儿招呼人登记,一边儿端着热水,递给大壮和老村长,笑着说道,“你们清河乡就是有本事啊,一口气又给县里消化了两千,老村长啊,县里准备给你活动活动位置,给你个县里的官干干,你乐不乐意?” 老村长一听说去县里当官,兴奋都要打摆子了。 但是旋即一想,自己在村子过的那日子,虽然名义上是清河村的村正,但是实际上管得可是一个乡。 除非是县令,不然自己不吃了大亏了。 连忙摆手道,“俺老哩,干不了喽,就干个村正就挺好。” 小吏笑着摇头道,“你这老家伙,真的够精明的,那你就在乡下好好干,我这里有消息,咱们县令明年转过年来,就要升了,你要是对这个位置有想法,就先谋个乡头的位置,到时候吏部选拔官员的时候,有可能在乡头里挑选。” 老村长吓了一跳,脸色都有些发白,“裴二十二君,你莫不是糊弄老头子,我都六十好几了,还有机会做县令呢?” 裴二十二君笑着说道,“你识字不?” 老村长连忙道,“识字,识字,俺经常去清河书院旁听呢,就是不会做文章。” 裴二十二笑着又问道,“你有政绩不?” 老村长连忙道,“有有有,俺村子干得不错哩。” 裴二十二君点头道,“那不就结了,你莫要忘了,你跟大总管还沾着亲呢。连我都要北上跟着去办大事去了,你跟着大总管忙前忙后那么些日子,岂能不跟着沾光?这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老村长好好干。你做的事情,朝廷都看在眼里呢。” 老村长好悬一口气没上不来,拉着大壮的胳膊说道,“大壮,你扶着你爷点,你快不行了。” 回村之后,老村长立刻将读书人的长袍穿上了,气得老伴直骂街,“那是老蔫那天在咱家喝酒落下的,老婆子刚洗干净,你霍霍他干啥?” “妇人,你懂什么?”老村长把袖子一甩,别说还挺得劲儿。 然后老村长就开始兴致勃勃地出门巡视,不仅盯着大家伙修缮大棚,还要帮着忙碌着修整作坊,反正就是一天到晚不着家。 恨不得把一条老命都交代给大周朝廷。 天气越来越凉,这两天已经开始下雪了。 叶琛算着日子,估摸着朝廷的任命就要下来。 不过这趟行军可真不容易,等走到前线,再有一两个月就该过年了。 村里人都开始穿大棉袄了,这是叶家推出的新产品,绿色军大衣,据当初卖垃圾的大爷说,这东西倒卖到他手里的时候,已经是六七手了。 叶琛给了五毛钱一斤的高价收的,虽然年头有点久了,但是棉花很厚,穿在身上贼暖和。 至于为啥不穿羽绒服?这其实压根不用问,都是村里人,天天干活,那么金贵的衣服穿不起。 还是军大衣穿着暖和,任凭外面的大风呼呼地刮,也不觉得冷。 叶琛这边儿即将出征,有些担心小孙子。 就从大米商城里兑换了几床厚厚的崭新的棉被,用弄了些塑料来,让小壮拿着钉子,挨着窗户钉死,防止有风吹进来,小孩儿感冒。 “爹,这塑料真的是好东西啊。”小壮穿着厚厚的羽绒服,脑袋上戴着个棉帽子,手里拿着锤子,看着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的塑料布,“爹,咋不做个塑料衣服,我觉得这东西比羽绒服还抗风呢?” 温华嫌弃地说道,“你瞎说什么,这玩意容易破,还不如姑父发明的两层皮加羽绒的衣服暖和呢,那才叫真的不透气。” 这边儿正说这话,贺知章笑吟吟地走来了,远远地就喊,“叶兄,叶兄,副教主回信了,他批了二壮和苏酥的八字,乃是上等的婚姻,黄道吉日在你出征之前,可喜可贺。” 第523章 老叶准备的礼物 一转眼二壮都要成亲了,一屋子看热闹的少年郎,齐刷刷地看向二壮。 二壮虽然平时在这群孩子们之间,能见度不高,但是谁都知道,二壮是家里的钱袋子,在外面是呼风唤雨的人物。 人家跟着叶爸整天在外面跑,学到的东西跟他们不一样,但是却不能说人家不厉害。 二壮有些郁闷,咳了咳说道,“爹,我这就成亲了啊?” 叶琛踹了一脚,臭小子便屁颠屁颠地去给贺知章拿喜钱去了,这种事情,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人家白忙活的。 贺知章端着茶盏,抿了一口,笑吟吟地说道,“我家小妹成亲,二壮亦要成亲,期间虽有波折,但于你我来说,也算是双喜临门了哈哈!” 说着,拿出一副喜帖递给叶琛,“你可算是我小妹的娘家人呢,这幅喜帖你拿着。” 萧嵩的婚事虽然准备得比较仓促,但是却也热热闹闹,萧家族长请了高人专门看的黄道吉日,现如今已经走完了登门定议这一步了。 叶琛笑着接过喜帖,贺知章知道自己跟萧嵩的关系,还往自己这里送喜帖,摆明了就是不给小舅子面子,但叶琛也乐得看萧嵩的热闹。 不过提起说好,自己未必有时间去,贺知章笑着点头,知道叶琛是行军大总管,开拔之期基本上定了,甚至有可能提前,也没有强求。 这几日知道贺蕊身份之后,自然不能让她去青楼办差了,毕竟是要嫁给萧家,这般抛头露面的肯定是不好。 这点贺蕊还是懂事的,没有刻意刁难萧嵩,而是住在了义兄家,跟赵菁菁住在一起。 赵菁菁每日在家伺候孩子,当初开酒楼的雄心壮志是实现不了了,便跟思想略微开放的贺蕊,整日在月子房里,研究一些奇葩的女性服侍。 尤其是肚兜,已经被他们改进了十几个版本了。 叶琛扣了扣门,赵菁菁起身迎了出来,“爹!您来了!” 贺蕊也起身行礼,“义兄。” 叶琛让他们赶忙坐下,自己将叶元良抱在怀里,温声说道,“你们两个别太辛苦了,尤其是你贺蕊,你别整天霸占着我儿媳,我那大儿子都找我抱怨了,说他一个大男人,忙了一天,还要自己带娃。” “爹,我知道了。”赵菁菁连忙摆手,“以后我做事的时候,尽量自己带孩子。” “兄长,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贺蕊连忙反驳道,“大壮现在跟之前可不一样了,干啥活手底下都有人抢着干,他负责提纲挈领就好了,哪有那么累。” “再说了,菁菁忙碌了一天,他就不累吗?带孩子又不是女人自己的事情。” 叶琛无奈地摇了摇头,萧嵩娶那么个厉害的小媳妇,有他受得。 当下转身回到房间里,去自己房间取了两个首饰盒。 这首饰盒是叶琛在大米商城买的,是国风顶流爱好者的顶配,价格高昂到让叶琛都头疼。 赵菁菁给家里生了长子,又陪着叶家走过了最辛酸的岁月,劳苦功高,这首饰盒算是老父亲出征前的心意。 至于贺蕊也有一份,纯属是沾了贺知章这位状元郎和萧嵩的光,加上这姑娘也是勤劳的人,天天跟着赵菁菁忙活,叶琛也喜欢,便大大方方地准备了一份。 当两个姑娘打开梳妆盒的那一刻,真的是金光闪闪,有金镶碧玉的头面,有发簪,有步摇,各种首饰,令郎满目,看得两个小闺女眼珠子都放光。 果然,女人跟龙族是一种生物,对于亮晶晶的东西没有丝毫抵抗力。 赵菁菁吓得撒腿就跑到大壮那边儿去了,拉着刚进门,正昂着脖子灌水的大壮说道,“爹是不是嫌弃我了,忽然要给我好东西,莫不是让你休了我?” 大壮看她吓得不行,便笑着说道,“胡思乱想什么,爹爹这是心疼你,尤其是咱家二壮要成亲了,家里条件好了,排场也要大一些,把你的那一份补给你。” “这说明咱爹一碗水端得平。” 赵菁菁长出了一口气,说道,“爹爹真的是有心了。” 旋即又柔情地看了大壮一眼,“夫君,你要是不愿意带孩子,你就跟我说,怎么跑去跟爹爹告状。” 大壮摆了摆手,焦急道,“我可没说,估计是爹爹怕你累坏了,这个贺蕊姑娘,就跟个疯婆子一样,没日没夜地干活,看着就吓人。” 而屋子里的贺蕊,看到这些东西之后,也吓得不轻。 她虽然出身贺家,但是她父母双亡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奢靡的物件,连忙把盒子推了回来,说道,“义兄,这东西太贵了,我不能要。” “你家里的情况,贺知章跟我说了,高堂离世,非我等所愿,但我们身为兄父也不能让你落了面子,这些东西你且先收着,你的婚事我听贺知章说了,因为惹恼了家中老祖,准备的东西不多,等你正式出嫁时,叶家也给你出一份嫁妆,保证让你风风光光,不在萧家面前落了面子。” “不、不可以!”贺蕊急得连忙站了起来,“义兄已经绑了我许多了,我怎么能让义兄准备嫁妆呢。” 叶琛苦笑道,“那你让贺知章给你准备啊?他可穷的天天在我家蹭吃蹭喝呢。你就乖乖的听义兄安排,嫁妆少了,让人家说你跟萧嵩的闲话。” 叶琛心里长叹。 这封建社会的女子,真的是命运多舛,想要平平稳稳的过一辈子,就跟撞大运一样,像是女帝这样靠自己的奋斗,改变命运的,真的没有几个。 二人说这话,赵菁菁重新在外面回来了。 “姑姑,爹让你收下你就收下,你来的这些日子,陪我研究出来的这些衣物,若是真的如你所言,能在豪奢之家大肆流行,肯定能赚不少银钱的,你还怕我爹爹赔了不成。” “你呀!”贺蕊仗着身份在赵菁菁脑门上点了点,“屁大点事儿,就跑去找大壮解释了,你怎么就不能硬气点。” 刚才赵菁菁跟大壮在门外嘀嘀咕咕的,贺蕊听得清清楚楚,她知道,自己的大女人塑造计划基本失败了。 被自己这个基本上同龄的小姑训斥,赵菁菁也不在乎,脸颊羞红,轻声道,“我不跟他低头,跟谁低头,大壮是我的天呢。” 第524章 三壮的婚前祝福 二壮的婚礼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白云真人已经批好了黄道吉日,所以纳征就算是走个过场。 父子二人准备了堆得跟小山一样的聘礼登门。 叶家二公子要成亲,早就成了十里八乡的喜庆事,跟叶家有合作的商旅,往来的官员没少过来打探消息。 尤其是那些来学习的官员,脑仁都大了,这大总管也蛮有套路的吗? 刚刚走马上任,就开始安排儿子成亲。 这礼金少了能成? 结果一打听,不是相熟之人,连叶家的门都进不去,想送礼,没门。 为此,贺知章专门请来了相熟的御史在叶家门口附近转悠,专门抓那种想尽一切办法送礼的官员,生怕坏了叶家的名气。 就在叶琛准备出门的时候,二壮气呼呼地对叶琛说道,“爹,我再也不喜欢三壮了!” 叶琛正在给五明骥梳理毛发,闻言一脸疑惑道,“怎么了?” 二壮掐着腰说道,“当初穷,我跟二壮饿的肚皮呱呱叫,我就想办法带他去给有钱人家扮孝子,为此不知道动了多少孩子头的蛋糕,我整天上去进贡,给人家陪笑脸,期间没准还要挨打,那蒲扇大小的脚丫子,跟雨点似的往我脸上踹,才换来几枚铜钱。” “结果他现在牛气了,做了县尉,我这个当二哥的成亲,他都不过来凑热闹!也不知道死哪里去了!” “还不如小壮呢,小壮还从他那副教主那里寻来了一盒仙丹,说吃上几颗,能顶饿一天呢。” 叶琛一听脸都绿了,这臭小子是真的记吃不记打啊。 叶琛赶忙道,“仙丹呢?” 二壮警惕地看着老爹道,“干啥啊爹,那是白云真人制造的仙丹,送给我亲家老哥哥的,你可别动心!” 叶琛气得把二壮拽过来,当场揍一顿,脸都红了,骂道,“我叫你给你丈人吃仙丹!我叫你把丈人叫哥哥,我看你是真要死了!” 二壮这才委屈巴巴地将仙丹交上来。 叶琛拿过盛放仙丹的盒子,仔细嗅了嗅,没有一点朱砂的味道,倒是让他闻到了小麦粉、大豆、高粱粉、盐巴,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功德林炒面么? 嘿,这玩意古代就有了? 还有怎么搓成丸子的? 叶琛拿了一枚,其他的还给二壮,“叮嘱你丈人,这玩意一次性别吃太多,吃多了撑得慌。” 二壮兴奋道,“爹,此物真的是仙丹么?我能吃么?我能给手底下人吃吗?我要是有十个雇工,可以给我干十万年,一年哪怕只给咱家赚十两银子,也能攒一千万两银子呢。” 叶琛一脸诧异的看着二壮,“你这狗资本家,也太血腥了。人家给你打工十几年,你还不想放过人家,竟然想让人家给你干十万年?” 就在这时,马蹄声阵阵,叶琛和二壮抬头望去,就见三壮手里攥着一只大雁的脖子,大鹅叫的凄惨。 这娶亲纳征,大雁是必不可少的。 因为这玩意是爱情的象征。 只不过今年天冷,大雁早就没有了,叶琛都准备好了用鸭子亦或者大鹅替代一下了。 没想到三壮竟然搞来了。 二壮瞠目结舌,看着三壮风尘仆仆的模样,上去跳起来就给了马背上的三壮一拳头,红着眼珠子问道,“这兵荒马乱的,你瞎折腾什么?一头大雁而已,用鹅替代不就完了!” 三壮身边儿的虎贲都见三少爷挨了一拳,疼得呲牙咧嘴,在一边解释道,“三壮公子,带着我们由北向南,一路追到了福州,总算是抓到了几只活的大雁。” 另外一名虎贲都也说道,“三壮少爷怕大雁冻死,一路上比人都金贵,拿厚厚的棉被盖着,还怕他憋死,晚上就点木炭关在笼子里小心伺候着,可真不容易呢。” “二哥你这辈子就成一次亲,我做弟弟的,怎么也不能让你委屈!”三壮挠了挠脖子,“这几只大雁太过分了,我想活着他,他就拼命飞,从福州又往南飞了几十里,把马都快累死了。” 二壮眼珠子红彤彤的,将三壮从马背上拽下来,三壮嘿嘿道,“二哥,不必那么感激我!” “我感激你个屁!你二哥这么优秀,将来肯定妻妾成群,你竟然说我只成一次亲!”说完雨点一般大小的拳头,就朝着三壮砸了过去。 三壮嘿嘿的让二壮打也不还手。 过了半晌,二壮打累了,就抱着三壮开始哭,“三壮,你二哥要成亲了,你还单着,二哥有罪哩!” 三壮给二壮擦着眼泪,“二哥,莫哭,莫哭,弟弟也有意中人来,来你看看,怎么说服咱爹。” 二壮跟着三壮悄咪咪地走到一边儿,听三壮一说,立刻急了,大巴掌立刻就拍了过去,“三壮啊,三壮,你是跟我长大的,怎么一点就不随我?你这到底是啥眼光啊?不是孙玉芬这样的,就准备骑师灭族?这门婚事别说爹了,我都不同意。” 三壮急得跳脚,“为啥啊,二哥,我觉得我师父挺好的,人长得俊,还有本事哩。 咱娘在的时候,不还讲说郭大侠阵亡在襄阳城下,黄蓉女侠心灰意冷,孤身一人枯守活死人墓,教了个大徒弟叫杨过,二徒弟叫杨康,最后女侠嫁给杨过,成为让人羡慕的神雕侠侣,还一同使用乾坤大挪移,杀了卖国求荣的杨康么?” “那也不行,我怀疑是娘记错了,黄蓉女侠坠落悬崖十年之久,我估摸后来杨过找到的黄蓉女侠,是她跟杨康生的孩子,之所以杀了杨康是为了杀人灭口。老三啊,你听哥哥说,你师父都那么大年纪了,你跟她好,再过十年,他都老成什么样了。” “你在想想,杨过调皮的时候,黄蓉女侠是不是天天揍他?你觉得你是你师父的对手?她要是哪天心情不好了,来葵水了,是不是也按着揍你一顿?” 三壮神神叨叨道,“我不听,我不听,二哥我就喜欢云樱师父,女帝都能吃返老还童丹,我为啥不能给师父找到?” 二壮气的牙根疼,说道,“你这是缺乏母爱,你得改,这样,哥哥等见完我老丈人兄弟,带你去自家馆子耍耍,让你见识见识那些年轻女孩儿的好。” 三壮摇头道,“不要,二哥你要么就帮我,要么就等着我打光棍。” 二壮气的又踹了三壮两脚,骂道,“滚去做事,别让我看见你。” 三壮如释重负,知道这是二哥准备帮他了,骑上马也不去见老爹了,提缰就跑,二壮小声喊道,“对了,真找到返老还童丹,给我三颗。” 马背上的三壮一脸疑惑道,“干啥,二哥,你准备找三个媳妇啊。” 二壮骂道,“你个蠢货,咱爹,大哥、大嫂照顾咱们那么辛苦,不得给他们,至于我,活得那么不当人子,估计用不着吃仙丹,就能被女人们杀了!滚滚。” 等三壮走后,二壮往叶琛的方向走去,一边儿走,一边儿喃喃自语道,“娘啊,您老人家在天有灵,能看见么?二壮我成亲了,您再等我个几十年,我就下来伺候您。我知道您回不来了,爹爹一直在骗我们,孩儿最心疼您了,看不得您在下面吃苦的。” “还有,我给您死死的看着呢,卢秀宁那个女人,还有奚梦瑶那个女人,一只想觊觎我爹,那怎么能成,他得寿终正寝下来陪您呢!” 叶琛正在侍弄大雁,这大雁很神骏,双眸放光,也很有力气。 躲着叶琛,怕挨揍的小壮闻讯赶过来,都差点抱不住这活蹦乱跳的大雁。 温华和卢照凌也赶过来了,看着小壮怀里的大雁,兴奋道,“这个季节,竟然搞到了大雁,还得是二壮成亲有牌面啊!” 孙望峰也笑得不行,说道,“岂止是二壮有牌面啊,他亲家翁看见这么多大雁,不得抱着大雁满大街跑,逢人就说,漂亮不,俺女婿送滴。” 卢照凌笑着白了孙望峰一眼,“没文化了不是,他们蜀中人,可不说俺,他们逢人就说老子仙人板板。” 叶琛笑道,“大家让让,咱们未来的新郎官来了。” “二壮,还得是你小子啊!马上就成亲了!” “看得我都不想读书了!” “没办法啊,咱也想成亲,但是咱那么优秀,又怕被榜下捉婿!” “二壮生得这般俊俏,这么快就成亲了,着实有些可惜。” 叶琛开口道,“都赶紧回去读书,等二壮成亲的时候,有你们忙活的。” 众人不置可否,让出一条路来。 第525章 萧别驾也是要脸的 “老夫人,叶县男这是带着二壮去定日子吗?”车队前脚离开,后脚牛大胆婆姨就领着回乡省亲的楚幼蓉过来凑热闹了,满脸堆满了笑意,“如今老蔫可真了不起了,都做了行军大总管,谁家嫁到叶家做儿媳,可真的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呦,你们家幼蓉回来了?”老太太倒是也没跟先前一样,拒人千里之外,他发现自从老蔫这位子一天一变样,身边儿的人是越来越善良了,就连那些身份高贵的大人们来清河乡学习的大人们,都客客气气地打招呼,自己出门,都有人搀扶了,还有偷偷摸摸给自己挑水的,打扫院子的,老太太轰都轰不完。 所以对于牛家的转变,老太太也没当回事儿。 不过老太太不当回事儿,不代表志刚娘看得起牛家,他准备让志刚跟着老蔫上前线当个护卫,毕竟是自家人,知冷知热的,别委屈了老蔫。 志刚娘开口就说道,“我怎么看着你家幼蓉肚子有点大,莫不是在书院怀了,让人家轰回来了?” 牛大胆婆姨脸色有点发白,立刻解释,“没有,没有,学堂里伙食好,这是富态了,咱们大周以胖为美,这是好事儿。” 叶老太太懒得掰扯,“天冷了,你们赶紧回,别冻坏了这丫头。” 牛大胆婆姨这才离去。 老太太一转身,赵菁菁带着几个丫头,正扒着窗户往外瞅,老太太拍了拍手,就走了进来,对赵菁菁等几个孩子说道,“你们可长点心,千万别学牛家,挺好的丫头,勾搭人家公子哥丢人也就算了,好不容易有了翻身的机会,结果带着身子回来,这不让村里人笑话死么。” “干娘,人家这怕是要指腹为婚呢。”贺蕊笑着对老太太说道,“这种事儿不是很常见么,有了孩子,没准儿就能拴住那些公子哥呢。” 老太太倒是挺喜欢贺蕊这个伶俐的丫头的,笑着说道,“就她家那样的,也想指腹为婚,世家公子哥可没那么傻,她就算进了门,也就是个婢。” 正在屋子里陪着孩子玩的汐月诧异道,“那她生了娃娃,岂不成了婢养的。” 老太太瞪了一眼,呵斥道,“胡说八道什么!老实地看你的孩子。” 老太太坐在床头,跟着赵菁菁说了会儿话,又背着烧纸去给叶五四上坟去了,这叶五四也真是的,说不让他来看自己,就真不来了。 一连七八天都没梦到他,还怪想的。 孙望峰领着几个清河书院的学子,骑着骏马,出去游猎,顺带着学习下武艺,孙家的长辈觉得往后啊,战事可能少不了,有点本事傍身是好事儿。 楚幼蓉站在一棵大树下,悄悄地抹了抹眼泪。 自从得知孙家翻身,且跟叶家关系越来越好,而叶县男也摇身一变,成了行军大总管之后,楚幼蓉这心就冰凉冰凉的。 而今日亲眼看了一眼,叶家的排场,往来不断的官员、商旅之后,这种悔恨直接达到了巅峰。 当初她刚到学堂日子还算不错,那些公子哥吃惯了牡丹,也为自己这种村边儿的野花争风吃醋,可是久而久之,大家匿了,就没有人搭理自己了。 到如今,自己竟然为了生存,怀了个县尉孙子的孩子。 那孩子今年才十三岁,家里人听说了这事儿,满世界地找自己,自己没办法躲到了清河村,想着母凭子贵。 可是再贵能有做孙家的媳妇,富贵么? 没过多久,叶琛带着二壮抵达了北海县。 北海县正在修缮外城,作为北海港的支撑,这里的各行各业逐渐兴盛发达。 比如深受中原文化影响的扶桑和高丽,对于中原的唐三彩极度渴望,因为他们的贵人也希望自己死后也有这些陪葬品,所以对中原精美的唐三彩一经进入市场,就瞬间引爆了他们的市场。 所以不少商人,便将瓷器窑直接设在了北海,大量招募雇工进行生产。 再比如北海县生产的蘑菇粉、蘑菇干、鱼罐头这些东西,在扶桑和高丽也非常畅销,而且技术也都是开放的,导致加工这些东西的商人非常多。 尤其是鱼罐头,这种食物在扶桑极其畅销,而虽然大多数商人没有保鲜技术,但是他们发现,只要料放得足,存储时间也很长,就是味道有所变化,但扶桑人也不挑,对于这种天朝来的美味,十分喜欢,所以假冒伪劣的鱼罐头作坊很多,朝廷也懒得管。 二壮的眼睛四处看着,小声跟叶琛讨论着,现在北海人口一番番的往上涨,对于粮食的需求肯定激增,应该让大哥多囤积些土地,甚至是荒地,种植粮食肯定有市场。 叶琛也说,可以适当地建几家织布作坊,北海外出务工的人比较多,而且收入不错,是需要一件体面的衣服的。 爷俩一边儿商议着,一边儿往前走。 忽然,街上闯出来一批流民。 这些流民衣衫褴褛,但身材并不瘦削,一看到有钱人,就过来乞讨。 目测沿街起码有百十号人。 叶琛最近来北海县次数不算多,看到此情此景就忍不住皱眉。 这时,一个妇人忽然朝着叶琛的五明骥冲了过来,身后还背着个不满周岁的娃娃,哭着喊道,“贵人,贵人,求求你赏下点银钱” 叶琛愣住了,还银钱,你把二维码给我,我扫给你点红票不成吗? 不知道怎么的,他莫名想起了后世,在天桥底下骗人的那帮人。 “去去去,也不看看这是谁的车架,赶紧离开!”潘虎呵斥道。 那妇人面对潘虎这种大汉,一点都不畏惧,“谁的车架,只要是骑着骏马,穿着绫罗绸缎,就该是善人啊。郡守可说了,有钱有势,要救济穷人,你们不能欺负俺。” 潘虎大声喝道,“放肆!这里是萧别驾的车队,你再不滚开,小心老子的鞭子。” 那妇人还不服气,还想再阻挠一会儿,潘虎的鞭子直接抽了过去,抽得那妇人嗷嗷叫,不消一会儿,人就跑了。 不一会儿,街上嗡嗡地传递着萧别驾欺压流民的消息。 二壮感慨道,“这世道到底咋啦,当初咱家穷,一家人想尽一切办法挣吃食,又是上山挖野菜,又是下水摸鱼的,没有条件就自己创造条件,可如今的北海县,基础条件这么好,四处都是招工的,就是有那么一批人,想尽一切办法卖惨,求施舍,不肯努力干活!” “前些日子,还有些地痞,不知道在哪里搞来了一批残疾儿,让他们去乞讨,乞讨不来银子,就当街抽打,不少人心善,就给那些残疾儿钱,结果那群地痞变本加厉。” 叶琛皱眉道,“后来呢?” 二壮道,“后来,景晟县令以萧别驾的名义,把他们都抓起来,把他们的手脚也给挑断了,并放出风来,谁在弄残疾儿来,他就把谁变成残疾儿。” “哎,你们这样不是瞎搞么,萧别驾也是要脸的。”叶琛一脸无奈。 第526章 大善人苏宏春 车队没走远,一群流民就排着队去县衙告状了,要状告萧别驾欺压平民。 二壮无奈道,“没办法,整个北海郡谁不知道萧伯父心狠手黑,就这还镇不住这股子歪风邪气。” 叶琛对叶修道,“叶修,你去给景晟送个口信,让他去调查下,这些流民家里的情况,家里实在是太困难的,就搞个定点帮扶,帮帮他们,天冷了,还背着孩子祈祷,要冻死娃娃的。要是家里条件不错,还整天上街乞讨骗人,就直接送到坊子煤矿,让他们去挖煤。他是一县之主,不必那么和气。” 叶修抱拳道,“是。” 二壮疑惑道,“爹,一群小人物而已,又不碍事,您何至于操这闲心。” “爹不是操闲心,往来北海投资的商人日渐增多,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也影响人的心情,他们今天敢沿街乞讨,明日就敢去人家新建的作坊唱莲花落,这东西着实影响投资人的心情。” 车队平稳抵达苏家城内的豪宅。 苏宏春知道北海郡有流民,就花重金修缮了宅子,请了不少人过来帮工。 如今的苏家,越发的贵气,门口有拴马桩,有小厮歇脚的凉棚,里面不停的有下人煮着热茶。 两个精干的小厮,站在狮子边儿上,迎来送往,好不热闹。 高力士早就到了,马车就停在边儿上,一看叶琛来了,笑吟吟道,“叶兄,叶兄,等等我,我还没进去呢。” 听到高力士这么一喊,二壮赶忙上前,对着高力士行了一礼,将准备好的红包和喜帖递了过去,“高伯父,今日麻烦您了。” 高力士摸了摸小壮的脑袋,笑吟吟道,“你爹能看得起我,让我做这个媒人,有啥辛苦不辛苦的,我瞅你小子有缘,让我认我做个干爹。” 二壮知道高力士有王府的门路,而且为人豪爽,觉得是根金大腿,就忍不住要喊干爹,吓得叶琛赶忙拽了回来。 叶琛笑道,“高兄,你我情同手足,都是一家人,还让他叫你干爹,岂不是把情分走远了。” 高力士哈哈大笑道,“叶贤兄啊,叶贤兄,你还是歧视我。” 叶琛揽着高力士的肩膀道,“我无所谓,主要是孩子将来走到哪一步不好说,咱们别坏了人家的名声。我老叶无所谓,来,叫声义兄听听。” 叶琛本来说的是玩笑话,岂料高力士就在人家苏家门口,招了招手,叫来一个黑乎乎的大胖子,两个人恭恭敬敬地朝着叶琛行礼,“义兄在上,请受高力士、程伯献一拜。” 叶琛赶忙搀扶起二人,疑惑地看了一眼高力士,意思是,这个胡须长得跟钢针一样,后腰别着两把斧头的丑汉是哪里来的? 那丑汉自我介绍道,“义兄在上,我乃卢国公程咬金之孙,广平郡公程处弼之子,此番前来,乃是奉高义兄之命,随您上前线的。您看,行军司马的任命书我都要来的。” 叶琛瞠目,“我的大总管的圣旨还没到呢,你行军司马的任命书都有了,这程序不对?” “咦,不对啊,我这就有两个义弟了?” 这边儿正说这话呢,门口的小厮早早地把这门口来了几个贵人的事情,禀告了管家,管家来了一看,立刻说道,“贵人们请稍后,我这就去禀告老叶。” 说着,还不停地挥手,把中门打开。 高力士挥手拍了拍程伯献的肩膀说道,“赶紧的,给咱的大侄子搬东西。” 三壮瞅了一眼,“这二位伯父,可真敞亮,怕自己带的聘礼不够,准备了不少金银财物,堆得跟小山一样。” 管家两条腿都要冒烟了,冲进去正撞到苏半城。 苏半城搀扶住差点摔倒的管教,“老叔叔,您这是咋啦?天塌了,也不至于这么慌乱。” 那管家连忙道,“是亲家翁来了,身边儿还带着媒人,拉了好多财货。” 苏半城心里一喜,妈呀,可算来了,小妹出嫁,也算是大喜事,伯父也不至于总是骂自己了。 连忙说道,“中门开了吗?” “开了,开了。” 苏半城点点头,“那你赶紧去通知我伯父。” 说着叫来了在屋里忙活贴身的丫鬟,“赶紧,给我弄一身正式点的行头。” 那贴身丫鬟平日跟在苏半城身边儿惯了,别人来见苏半城都是百般求见,苏半城还是爱答不理的,今日竟然这般正式,有些疑惑道,“公子,无非是一些暴发户,来送钱买蜀锦罢了,至于这般” 苏半城性格儒雅温和,倒是没跟小丫鬟置气,在她头上点了一下,说道,“你呀,你呀,你是跟我一起关傻了,是咱家的亲家翁和姑爷来了。” “快些,快些,别丢了我伯父的面子。” 正说着,就见苏宏春一脸兴奋地招呼人,把从卢记买来的烟花爆竹,甚至囤积的喀秋莎烟花都弄出来了。 几十个小厮站在院子里,对着天开始鸣放。 外面路过的行人,都停住了脚步,一脸羡慕地看着苏家,这是真有钱啊。 苏半城换了新衣,脚步不敢歇,亲自去了祖宗牌位那跟着烧香,又重新打扫了一番。 苏宏春乃是商人,常年不回家,又要侍奉祖宗,便将灵位带着,每天上香,比拜财神爷都虔诚。 爷俩跟祖宗上了贡品,点了香烛之后,苏宏春看着穿着一身新衣裳的侄子,笑着说道,“你阿妹终于嫁了个好人家,我这颗心总算是放下来了,不过你要替我提防着二壮这臭小子,我看他不像好人,别那天我不在了,她欺负苏酥。” 苏半城笑道,“伯父您春秋鼎盛,说什么胡话,让祖宗听见了,不得训斥您。” 两人走出房门,苏宏春道,“你不知道,二壮这小子送了我一批丝袜,又不知道在哪儿搞来了一批苦命的女人,让我帮忙照顾,你伯父我的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我怀疑二壮这小子有阴谋啊。” 苏半城以手扶额,她露出了一个苦涩的萧嵩,“伯父,这事儿怪不着二壮,您得自己注意。” 苏宏春皱眉道,“你怎么那么没有爱心,你知道这么冷的天,那些可怜的弱女子,穿着丝袜多么让人心疼么?” 苏半城哭笑不得,“伯父,我真不知道,咱快去迎接亲家公。” “你先去把那些可怜人藏好,”苏宏春面色微红道,“我前些日子给二壮送信,告诉他那些可怜人我给发配回乡了,别露馅了。” 苏半城差点没摔倒。 您跟您女婿这是沆瀣一气,一丘之貉啊。 难怪您俩能够在青楼相遇。 他有些犹豫道,“伯父,昨天我已经替您送蜀中织布了,您不必担心。” “什么!?”苏宏春立刻翻脸,“狗东西!你要造反不成?他们一群弱女子,颠沛流离的,半路上若是病了,可怎么办?” “伯父,这是苏酥的意思。”苏半城赶忙扯出大旗。 “我不听,我不听,一定是你这狗东西暗自做主,你且等着,苏酥成亲之后,看我如何调教你!”说着迈步走向大门外,苏半城赶忙跟上,看着苏宏春虚浮的脚步,赶忙上前搀扶着。 “见过亲家翁。”苏宏春爽朗地笑着,“见过高兄,见过” 正搬东西的程伯献,笑着说道,“我乃叶兄的义弟,程伯献。” 苏宏春一听就知道啥事儿了,笑着说道,“里面请,里面请。” 堆积如山的聘礼,十几个小厮,加上叶家的亲随,程伯献、高力士等人,搬了小半天,尤其是婚书、礼帖啥的自不必说。 单说那十几只大雁,可把外面看热闹的百姓给羡慕坏了。 第527章 辉煌过往苏宏春(今日搬家,只能一更) 众人进入大堂,将聘礼放好,苏半城一脸欣喜的看着大雁,想着这么多,得吃多些日子。 苏宏春看着眼前的二壮,脑子里不由得想到了自己年轻时候那些荒唐事,当下瞬间就变得对二壮更加不满。 尤其是这臭小子,连青楼的生意都掺和一股,还给自己送丝袜送女婢,让自己一把年纪了,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 其他时候,也是不务正业,整天跟着一群狐朋狗友飞鹰走马,他能做了坊子煤矿的大掌柜,纯粹是有个好爹。 如果不是他老爹罩着他,估摸着这臭小子还领着他三弟整天给人家当孝子呢。 这点就不如自己,虽然自己也是蜀中苏家子弟,可自己自幼立下志向,要做顶级的豪富,并且通过一步步的努力,实现了自己的梦想。 可二壮在他看来,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富二代,所以忍不住说道,“小子,经商要头脑灵活,整日在父亲的庇护下,难成大气候,成亲生子之后,你便是大人了,你要有自己的想法,不要沉浸在眼前的成功之中,这些都是你父亲给你的,你要自己站出来,去对抗这江湖上的风风雨雨,才能成长为真正能庇佑家族的参天大树。” “你现在还年轻,你父亲又年富力强,身居高位,你有的是资本去闯荡,去尝试,去失败,不要整天在家中浪荡,不然等大好的时光悄悄溜走,你再想做一番大事业,可就晚了。就拿你这位舅哥来说,没啥本事,只能靠我养活,每天还舔着脸跟我说伯父,我要尊严,我要自力更生。” 苏半城连连颔首道,“伯父说得对,小侄受教了,吃软饭的人,要什么尊严,要什么自力更生,我得拿出态度来。” 二壮诧异地看了一眼苏半城,忍不住说道,“舅哥,你这态度真的不错啊!” 苏半城瞪了二壮一眼,心道,我伯父说说我也就罢了,你还跟着起哄,若不是今日你是客人,你看我不揍的你满脸菊花开! 二壮却没看苏半城的脸色,而是将苏半城的话听进去了。 如果说,叶琛将二壮引入了商业这条道路上来,那么苏宏春这位久经商海的大佬绝对是他人生中难得的贵人,刚才说舅哥靠他过活,其实就是在点自己。 他是老岳父,是自己的贵人,所以自己就要不知羞耻地去舔他。 二壮是极其没有节操的,在想通了其中的环节之后,忍不住说道,“岳丈大人,小子也想推陈出新,也想离开的父亲的羽翼做一番大事业,可是世间的商业逻辑基本上都一致,生意也就那么多,小子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还望岳父提点。” “想要推陈出新,你得勤动脑,多观察,最主要是变废为宝,老夫给你举个例子。” “我在你这个年纪时,我伯父从安州都回来十几双丝鞋,送给了我们这些晚辈,大家都开心地穿着去炫耀,唯独老夫拿着鞋子去了集市换了半两银子。” “老夫就靠着半两银子,打下了今日的苏家。” 不仅仅是二壮,在场的所有人不熟悉苏宏春的人都是眼前一亮,原来苏宏春的家业不是靠家世挣来的,而是靠自己的本事啊? 倒是高力士知道些苏宏春的事迹,捻着短须哂笑。 二壮忍不住说道,“岳丈,您莫不是在说下,靠半两银子,能打下您这么大的家业?” 苏宏春哈哈大笑道,“如何不能,这可是老夫这一生的得意之作。” 说着,见众人感兴趣,便细细说道,“每逢五月,时不时榆钱成熟,满城飘飞?” 众人连连点头。 二壮说道,“每次饿得不行,我也会撸几把榆钱吃,甜甜的。” 苏宏春摇头道,“榆钱黄了就不好吃了,是所有人眼中的废物,但是我却发现了其中的商机,我自己拿着扫把一口气扫了十几斗。” “我又用手头的半两银子买了纸笔和铁铲和木桶,纸笔用来抄写经文,讨好祖父,让祖父允许我在家族盖的寺庙里读书,铁铲则用来挖沟、木桶用来灌溉,我用榆钱种了数不清的榆树。” “我每年都会砍掉一些不成材的榆树苗,从一开始的细树苗一捆十多钱,到后来的鸽子蛋粗的树苗,一捆几十钱,五年后得了椽材一千多根,车料一千多跟。后续盘算账目,拢共盈利三千多两。” 二壮听完之后,直接目瞪口呆。 从半两银子到三千两,为期五年,翻了六千倍。 这比做皇帝的都有性价比啊。 叶琛也颔首道,“贤亲家确实经营有道,便是叶琛都佩服的。” 二壮见父亲都称赞了,立刻从瞠目结舌中复苏回来,摇头道,“爹,你别被我岳丈给骗了,姑父偷换了概念,他种了几千根榆树苗,期间雇佣了佣人的成本他没算,他家是土地他也没算,咱家的荒山几千亩地是圣人赏赐的,连本钱都没有,用来伐木,也不止这个银子呢。” 二壮这么一说,把苏宏春给噎得说不出话来。 高力士跑出来救场道,“小子,你也太小看你岳丈了,你岳丈的祖父做过检校工部尚书,什么家族盖的寺庙,他是盗用的宫苑、闲厩、朝廷的寺庙的土地,真说起来,他这是彻底的违法生意。不过话又说回来,没有谁家的第一笔钱是干净的,倒是你岳丈后面的经营,颇有几分豪商的智术。” 苏宏春脸色微红,看向高力士不满道,“孩子在这呢,你教他这些做什么?” 高力士揶揄道,“你只教他白,不教他黑,出了门岂不让人欺负。” 说着,高力士继续道,“说起你岳丈的智术,就不得不说头些年长安兴起的苏家甸,此地位于长安西市城南,此地大概有地四五十亩,乃是地势低洼的潜污之地,西市的垃圾多倒于此地,周围长满了杂草,而法外狂徒也多聚众隐匿于此,无人敢要此地,你岳丈只拿三万钱便买下此地。” 三壮听到此地,说道,“我好像听说过,此地跟长安的地下城,都是官府极其头疼的地方。” 高力士颔首道,“你说的这是老黄历了,此地让你岳丈经营的井井有条,已经成了富贵平稳之地了。” “哦?我岳丈这么厉害?” “那是自然了。”高力士道,“你父亲曾经搞过一个套圈戏是不是?” 三壮点头道,“我听父亲说起过此事。” 叶琛诧异的看了一眼高力士,这群人调查自己调查得挺清楚的啊,连自己搞过套圈都知道。 高力士继续道,“这只是你岳丈玩剩下的把戏罢了,当年你岳丈在苏家甸中央插了个小旗,然后在苏家甸边儿上搭了个草棚子,让人做些面团子,放眼谁能用石块、瓦片砸中小旗,便能奖励团子来吃。” “你岳丈心脏得很,派人在小旗下面埋了细线,只要石头快砸中小旗,就假装有风吹来,其实是下人拉动丝线。” “结果就是团子没让人吃去几个,但是长安城的闲人,有空就去扔瓦片,石块,硬生生的把苏家甸的洼地给填平了。而周围的荒草,也因为大家经常来此地,给硬生生的趟出一条条的路来,盗匪再也不敢隐匿于此。” “然后你岳丈在上面一口气盖了八十几间铺子,每天的盈利连圣人看了都眼红呢。” 这回连叶琛都震惊了,这他娘的是什么骚套路。 苏宏春得意的捻着胡须,笑着对三壮说道,“女婿,说了那么多老夫的事迹,你可知道该如何推陈出新,如何经营生意了?” 三壮腼腆的笑了笑,“小子自然是知道了,第一要有聪明的头脑,要多观察,想着怎么把一文不值的东西,变得有价值。” 众人连连点头。 “第二,要学会借势,人大多数时候是跟乌鸦一样聚集在一起乱飞的,但只要给他们找条路线,他们就会盲动的跟着往前跑,做对于他们没有意义,却对我们极其有价值的劳动,而我们也可以从中得利。” 这一回众人都有些惊讶的看着二壮,这小子真的是吃这口饭的料子啊。 “第三,我觉得也是最重要的,也是岳丈最成功的地方。” 苏宏春认真的看向二壮。 “要有权有势,这样才可以占朝廷的便宜,做无本的生意,此外便是心狠手黑,本来需要花几文钱做的事情,也要想着法一文钱不花,这样才能剩下钱啊!”二壮感慨道。 苏宏春差点没一口气背过去,连叶琛都忍不住笑了。 小兔崽子,学的有点太快了啊! 第528章 总有人想吃绝户 二壮以为的纳征,就是人到了,把东西放下,父辈们坐在正堂里,喝着茶水,聊着军国大事,家族的兴衰大业。 而自己因为是新郎官,会被着重照顾,又因为跟这群老家伙没有共同语言,所以会被单独安排,让自己跟苏酥见个面,亲个嘴子啥的,再然后拉到没人的小房间,两个人说说悄悄话。 而实际上的纳征,满堂的大人,一人一句提点,成了自己商业道路的指点恩师,郁闷的二壮都想哭。 在他看来,苏宏春也就是老岳父的挣钱的本事,靠的就是精心算计和占朝廷的便宜,自己的本事并不大。 他们说了那么多,其实无非就是告诉自己,商业的丛林法则就是淘汰弱者,成就强者。 何为强者? 智慧可以是强者,权利也可以是强者。 这些二壮都知道的,说多了,就他娘的是老生常谈,浪费自己的时间。 听得苏宏春的教育,二壮都有些晕晕沉沉的。 不过总算是等到了管家来禀告,可以开饭了。 苏家的饭菜明显是精心准备的,桌上摆着是正经的蜀中菜式,多少与叶家有不小的区别。 其中有一道菜,二壮在家里吃过,是父亲发明的,不知道怎么流传出去了,而且还流传到了蜀中,叫雪花鸡淖,其状如云朵,似积雪堆叠,入口柔软滑嫩。 吃上一顿鸡,但是你绝对看不见鸡的存在。 还有勾践此生最爱的蕺菜,又叫折耳根,中原人士对其闻之色变,据说吃多了,有一种吃便便的感觉,但是蜀中人却很爱吃这种食物,二壮尝了尝,有点类似于生腌,味道有点腥。 酒也很浓,是蜀中的名酒叫郫筒酒,二壮不知道跟自家啤酒是不是有啥关联,反正挺好喝。 至于其他的菜,则正常了许多,有笋子烧鸡和锦水鲜鱼,也不错。 二壮估摸着,这丈人表面上对自己絮絮叨叨,一脸的不满,其实心里还是很在意的,笋子和鱼啥的运到青州来还勉强算是不难,这锦水的鱼运过来,可就真不容易了。 一群人正在觥筹交错,忽然外面冲进来一个年轻人。 那年轻人,进门看了眼众人,寻到苏宏春的身影,就直接跪在地上。 管家满头大汗跟着追着进来,一脸的不知所措。 二壮看了两眼,当场被吓了一大跳。 因为眼前这个年轻人,长得跟苏宏春竟然有七八分相似。 二壮当场就不满意了,这不是典型的骗婚么? 说好了,苏家不就苏酥一个闺女么,怎么一转眼就冒出来个私生子? 叶琛也一脸疑惑地看向高力士,你这媒人怎么当的,这怎么忽然冒出来这么个玩意? 高力士也不停地瞪眼瞅着苏宏春,你搞什么飞鸟,这纳征的大好日子,你给我们上眼药是不是? 眼前的年轻人跪在地上,也不说话。 他现在无路可走,只能苏宏春可以帮自己了。 这一路颠沛流离,风尘仆仆,他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 他心里明白,苏宏春没有子嗣,只要自己继承他的家业,自己就能东山再起。 想到这里,年轻人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在座位上的二壮,什么狗东西,也配娶我们苏家女? 一边儿端坐侍奉长辈的苏半城瞬间起身。 他眸子里泛着寒光,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年轻人,又看了眼苏宏春。 苏宏春的脸上并没有丝毫的惊喜,反而写满了愤怒,“混账!谁让你进我家大门的!” “伯父,当初说好了,要把我过继给您的!”年轻人抬起头,眼里都是泪水,“我爹已经被圣人斩杀了。” 众人听见伯父二字,都松了一口气。 但听到过继这个字眼,表情都略显的的凝重。 在叶琛看来或许没什么。 但是在高力士等人看来,如果是先前的叶家,苏家跟他们结亲,那是下嫁。 可现在不一样了,人家叶琛是未来的沧州刺史,大将军,行军大总管,已经是封疆大吏一般的存在,依然愿意跟苏家结亲,就是因为苏家只有那么一个闺女,苏宏春又宠爱苏酥。 可以说整个苏家都是苏酥的嫁妆,但是这忽然冒出个来曾经准备过继的侄子,这算是啥事儿? 苏半城之所以表情愤愤,是因为他哪怕是父母双亡,被伯父养在身边儿,都没有想过僭越过继过来的念头,这家伙平日里都没孝敬过伯父,这个时候来捣乱,真的是该死。 “伯父,请将此人驱赶出去!”苏半城开口道,“当初您在前线,他们家没少沾咱家的便宜,甚至还因为你三言两语劝谏的话,就将您赶回来,甚至还霸占您在前线的生意,何其的不顾兄弟之情。 如今他们家沾染了滔天大罪,又跑过来说什么过继,这是何等的不知羞耻!” “伯父,冤枉啊!”那年轻人哭着说道,“我爹被砍头前,曾告诉我说,他早就预料到前线的祸事,所以才刻意把您支走,他哪里是霸占您的生意,他那是为了救您啊!” 苏半城气得咬牙切齿,这真他妈的不要脸啊。 当初大伯从前线回来,表面上风风光光,背地里没少憋气。 结果这厮随便三言两语,都成了善心了? 苏半城沉声道,“你说这些废话做什么?现在谁不知道您爹苏宏晖是战场畏缩不前的罪臣,你现在来投奔伯父,是想牵连伯父吗?” “大伯,我说别的不信,但是念在半城当年在外求学,我替您照看了三年苏酥的份上,您给我个机会。当初我可是把她当亲妹妹照顾的!” “您这话说得可就有些过分了!”苏酥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屏风后面冒了出来,二壮下意识地起身,苏酥瞄了他一眼,示意他无事,继续说道,“当初我爹每个月给你二百两银子,让你照看我,可以呢?自己能花掉二百两,要不是我长得可爱,族中的兄长们都喜欢我,我早就饿死了。有些事情,我不跟我爹说,不代表我不记仇,你怎么那么不知羞耻呢。” 说着又瞟了一眼苏半城,“大哥,你干什么呢,还不叫小厮把这人轰出去。” 来的这个年轻人低下了头,眼神中满是怨毒。 这个小贱货,竟然敢坏自己好事。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书信来,恭维着说道,“伯父,我爹出征前,专门去了趟祠堂,跟族中长辈们商议了一番,如果他阵亡在军中,我家的产业都交给您搭理,同时我也过继给您,这事儿是族长认可的。” 苏酥听完这话之后,瞬间笑了,“笑话!我爹如今的家业,都是他离开蜀中,一拳一脚拼出来了,就那几个糟老头子随便几句话,就想把我们家的产业全都拿走给你这个废物?” 第529章 你这个年纪 说完,苏酥又看了一眼苏半城。 苏半城立刻大手一挥,见仆人们不敢行动,便亲自上手。 准备将苏宏晖之子驱逐出去,嘴里还说道,“狗东西!还拿着家族压人,你真的当伯父是好拿捏的?” 年轻人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喝道,“你们要干什么!我手里可有家族的信件,族长都认可的事情,你们莫非要背叛家族不成?” 说着,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了苏半城。 朝着苏酥就冲了过去,叶琛踹了了二壮的脚脖子一下,二壮立刻起身,一把冲过去,想要将年轻人拽住,却不料身子骨有点亏空的力气,反而被一把推倒。 那年轻人一脸冷笑,“你是什么玩意!?这是我们苏家的家事,也敢来掺和!” 苏宏春的脸色大变,一边儿的老程坐不住了,起身就要揍人,却被高力士拉住了。 苏宏春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 他本来还想看在血脉的份上,给他些三瓜俩枣,打发了他。 现在看来,此子是真的不懂事。 竟然敢咒骂自己的女婿! 就算人家不是自己的女婿,那也是正儿八经的刺史之子,是你能得罪的? 他盯着侄子,咬牙切齿道,“你爹就是这么教育你的是?就你这样的,也想过继到我这?” “先给我当堂打一顿!” 老爷一开口,底下的小厮找来水火棍,对着年轻人就开始撸。 “苏宏春!你竟然敢打我!我可是家族公认的你的未来继承人!你就不怕被驱逐出家族吗?你就不怕死了之后,入不了祖坟,成为孤魂野鬼吗?” “你!你!你!”苏宏春没有儿子,死后入不了祖坟,一直是他的心病。 如今被当场点出来,气得身体不住的摇晃。 苏半城本来想说,还有我呢,我可以过继给伯父,但是话到了嘴边儿,他又给咽回去了。 如果自己说了这话,岂不是意味着自己也贪图伯父的财产了?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苏酥喝道,“还不将这个畜生赶出去!” 一种仆人赶忙听命,将人驱逐出去。 苏宏春坐在椅子上,缓了许久之后,才叹了一口气对叶琛说道,“亲家,莫要担心,老夫就算是入不了祖坟,也不会让此子如愿。整个苏家的产业,未来都是苏酥和二壮这个臭小子的。” 叶琛还没开口,高力士摇头道,“老苏啊,说你精明呢,你是真精明,赤手空拳地能打下这么大的家业,说你蠢呢,你是真蠢!你女婿的爹是未来的北海县伯,是沧州刺史,未来的前途不可限量,谁敢不让你进祖坟?” 苏宏春闻言就是一愣,当下笑着举起酒杯,对众人说道,“人家都是母凭子贵,我倒好,成了父凭子贵,哈哈哈,来喝酒。” 见苏宏春释然的模样,叶琛开口道,“贤亲家,你一定要明白,您有的我们叶家都有,而且未来只会更多,我们叶家是不会贪图您的产业的。您想到时候给谁就给谁,咱们这做父母的,只希望小辈过得好就成了。” 苏宏春知道叶琛家里有不少产业,比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不会在乎这点钱,但是他得为闺女着想啊。 叶家的几个孩子都是出息的,将来娶的闺女肯定差不了,总不能让自己闺女,在妯娌们面前丢份。 便开口说道,“亲家放下,我说话算话,我苏家所有财产将来都是这俩小家伙的,我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我在蜀中的产业,尤其是蜀锦,怕是做不下去了。” “做不了蜀锦,咱就做别的。”叶琛淡淡说道,“我们叶家培育出一种新的种子,可以大规模生产一种新的白叠,我将这种白叠更名为棉花。这棉花可以用来做被褥,衣服,到时候叶家是需要合作伙伴的,贤亲家到时候可以与我一起种植。” “我估摸着日后解决契丹,我也有可能在幽州一带任职,那边儿荒野比较多,盐碱地也不少,恰好可以用来种植棉花。” 苏宏春闻言,连连点头,心里自然是欢喜万分。 高力士说道,“叶贤兄,我可是你的义弟,你不能不带我啊!我可以去辽东种你说的这种白叠的。” 叶琛心道,你想啥没事呢,辽东那么冷,能产出来棉花就怪了。 苏酥自从现身之后,就没有离去,小两口挨着坐在长辈身边儿,苏酥一直丢这头,小脸红彤彤的。 叶琛对苏酥和苏宏春嘱咐道,“这苏宏晖之子,今日没有得逞,以后说不准会乱来,亲家翁一定要小心。” 苏宏春点头道,“明白。” 苏酥却忍不住问道,“叶伯伯,我家都这个样子了,你不怕我们家牵连你么?” “要知道圣人现在可是恨透了我那个伯父。” 圣人的心思很难猜,今日虽然斩了苏宏晖的头颅,但是说不准哪天心思起来了,就要把整个苏家给灭了。 她虽然喜欢二壮,却不想牵连他。 “你说什么胡话呢。”二壮轻声咳嗦了一声说道,“我们早就是一家人了,风雨共担,怎么可能因为苏家有困难,我就不跟你成亲了。” 高力士也笑着说道,“就是,就是,小丫头,你是有多看不起公公,竟然说这种话。” 老程犹豫了片刻说道,“俺也这么觉得!” 苏酥俏脸红的不行,小声应下,害羞的躲在苏宏春的身后。 酒足饭饱,众人辞行,苏家将回礼都搬上了车队。 叶琛带着高力士和程伯献折返,看这俩人的样子,估计是要去叶家住些日子的。 二壮坐在马车上,揉着腰,一脸的依依不舍。 “小子,别看了!”程伯献打趣说道,“你别看你现在跟你女人片刻都不想分开,等你成亲两年,你看见她都要闹心,有点距离挺好的。” 二壮瞥了眼父亲捡来的义弟,心中不住的冷笑和嫌弃,粗鄙的汉子,什么两年,小爷我成亲不出三个月就能厌倦。 但是作为小爷的女人,该给他的仪式感还是要有的。 女人不就是要这个么? 不过二壮还是很客气地跟程伯献说道,“谨遵叔父教诲。” 一边儿的高力士坐在马车上,哈哈笑道,“小子,你瞅瞅你那假模假样模样,你偏偏旁人也就罢了,可却骗不了你高叔叔,你这刚才全都是演技,没有一点感情啊。” 说着,还上前检查二壮的身体,皱着眉头说道,“不该啊,你这个年纪,怎么那么虚!” 第530章 车辚辚,马萧萧 二壮被高力士摸得脸都红了,叶琛懒得说他那堆破事,只是告诉他,若是待他出征归来,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就打断他的腿。 车辚辚,马萧萧,清河乡如今越发热闹。 数不尽的河北道年轻人,自备弓弩,马匹千里迢迢来投奔叶琛,准备在军中效力,便是燕赵之地,亦是络绎不绝。 让叶琛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 当然,叶琛之所以没直接出行,也是有原因的,那就是需要等待源源不绝从各地投奔而来的民团。 女帝几乎是给了叶琛一个空壳子大总管,对外号称补充兵力二十万,可实际上能够管辖的兵马,除了黑齿长之和盖嘉运两位副将各领的五千兵马之外,各地折冲府可调动的兵马已经不足三万,而且多是些老弱病残。 如果不是女帝给了叶琛自募武骑民团,他都不知道这仗该怎么打下去。 至于其他两位大佬的日子也不好过,女帝连装都不装了,就直接告诉他们,你们是去种地的,也给不了你们多少军队。 当然,叶琛之所以可以招募那么多军队,跟河南河北两道的大力支持有关,虽然河北道北部大面积沦陷,但河北北部的汉儿并没有臣服,那些被打散的军队也没有臣服,他们多年与胡人杂居,知道胡人的残暴,听闻朝廷在王孝杰兵败之后,并没有放弃,而是重新组建军队,镇压契丹,都主动南下寻找部队。 其次,也跟河南、河北二道存在着大量的世家豪强相关,他们或许不尊女帝,但是却认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对于叶琛这个走出来的政治军事新星,别管信任与否,起码他是自己这一伙的,鼎力支持就对了。 车队抵达清河村,远远的就看见骆宾王正在村口给学子们上课。 清河学院如今学生早就不是当日那么稀疏,林林总总有数百学子,其中不乏秀才、举人之流,但是这帮孩子在骆宾王和贺知章两位巨头面前,可是一点都不敢造次。 平日里,骆夫子严肃,大家上课的时候,总是安安静静的,就连老夫子最喜爱的学生温华、小壮都动不动就挨板子。 甚至于平日里,老夫子只要眼珠子看一眼小壮,大家都跟着打寒颤。 这让老夫子的往日的课堂出奇的安静。 但今日不一样,学生们对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大营充满了好奇,尤其是数位将领调动兵马训练的场景,让这些孩子们心驰神往。 能不心驰神往么? 高适从前线回来了,常林、常威叔侄眼下也在叶琛帐下当差,李威更是连连升级,如今更是晋升为五品下的游击将军,这几位训练的士兵别管战斗力如何,但短时间内就已经能列出简单的阵势,有了几分模样。 赵云缨经过精挑细选的三百精骑,如今已经组成一些经典的骑兵阵型,在茫茫的荒野上奔驰,再加上清河村的少年郎们,主动参与其中,真的是声势浩大,卷起漫天黄尘,让人赞叹连连。 平日里最注重课堂纪律的骆夫子也没有发火,而是用闪烁着精光的眸子,兴高采烈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小壮远远地看着父亲的车队归来,便要起身去迎接,却听到骆夫子温和地说道,“小壮啊,小壮,我即将去汝父帐下任职,这最后一堂课,都不能认真听讲么?” 小壮闻言,立刻老实了下来,盘膝坐在草地上,惹来了一群跪坐的师兄弟的极度不满。 骆夫子穿着一身干净的圆领袍,严肃又温柔地对学生们说道,“你们这群孩子都很聪明,老夫跟你们相处的这段时光真的很幸福,可老师马上就要上战场了,若是老师得胜归来,就脱下征袍,咱们再续师生缘分,若是老师不幸死于疆场之上,你们就要接替老师,去战场上守住我们的家园。” “不过就是不知道,到时候说不准,你们其中有些人已经中了进士、举人,还认不认老夫这个先生。” 一群学子立刻恭拜,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可不是玩笑话。 在行完礼,有学生心疼骆夫子,起身问道,“夫子,打仗是武人的事情,咱们读书人治经修身替天子牧民才是本业,您一把年纪,为何要提着刀剑去战场杀敌呢?” 骆夫子笑着说道,“是谁说读书人不能去打仗了?诸葛丞相六出祁山,挽救大汉颓势,他就不是读书人了吗? 你们一定要记住,你们心中的宏愿,老夫坚信你们哪怕是都想做官改变命运,但何尝又不想立下一世的荣耀,为万人敬仰呢? 如果是和平年代,咱们把学问做得花团锦簇,人人羡慕那无可厚非,但现在是什么时候? 现在河北道大半已经沦陷,那里的汉儿在契丹的铁蹄下哀嚎不止,接下来就是要打到我们这里来了? 到时候别说你们能不能安心读书了,就连家中的父母安危都片刻不得安宁。 你们要记住,我们汉家的儿郎,是下马可以牧民,上马可以安邦的。 夫子年纪虽然大了,但心中依然一片赤血,愿意为你们阻挡蛮夷,为你们开出几十年的太平来。 为师不在的日子里,希望你们勤于读书之余,也要练习武艺,只有我们足够强大,才能让四蛮八夷宾服,天下太平。” “今日我们不读经,老师给你们讲六韬,国之大事,存亡之道,命在于将。将者,国之辅,先王之所重也” 叶琛一行人让车队自行离去,与高力士、程伯献盘膝倾听。 待讲完课之后,夫子散去学生,走上前来问道,“大总管,老夫的选将之道,讲得可还行?” 不待叶琛开口,高力士颔首道,“先生您这般学识,做个随军的书吏有些太委屈您了。” 就连卢照凌都说,“是啊,夫子,要不行军记室交给您,小子给您做书吏。” 骆夫子摇头道,“不必,不必,能为天下安危略尽绵薄之力,老夫已经心满意足了,根本不在乎职务。” 叶琛点点头,“你们啊,你们,老先生虽然腹有韬略锦绣,但毕竟年迈,你们想让老人家陷入繁杂军务之中吗?还不如照看着我们,有什么问题,提点我们一二。” 就在这时,陈子昂急匆匆的走来,对叶琛叉手道,“大总管,紧急军情。” 叶琛颔首道,“何事?” 陈子昂叹息一声说道,“突厥最近频频异动,有进犯中原之意,怕是我们要提前起程了。” 叶琛点头,“这种事情,谁也阻拦不了,咱们的势头弱,突厥有点想法很正常。” 说着看向二壮,“就是苦了你小子了,黄道吉日都定下了,为父却要提前出征了。” 二壮苦笑一声说道,“父亲说的是什么话,您老人家出征,为人子者不能牵马坠蹬已经是大大的不孝了,又何敢因为私事误了军期呢?” “你小子倒是挺看得开。”高力士拍着二壮的肩膀,笑着说道,“晚婚有晚婚的好处,待你父亲得胜归来,怕是媒证就不是你高叔父能做的了。到时候叔父去临淄王驾前给你讨个恩典,让他老人家亲自给你证婚。” 叶琛扯了扯嘴角,高力士这也太心急了,这刚冒充上自己的义弟,见自己没有反对,便又急着将李三郎推出来。 不知道如今女帝活出第二世,未来的局势充满了变数么? 就在众人说话的时候,清河村方向出来了莫大的动静,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第531章 苏武明审案 叶琛极目望去,原来是大槐树下,有人被绑了起来,周围人围着,格外的热闹。 二壮和小壮也望了过去,瞬间瞪圆了眼睛。 为何,因为绑在树上的人,是三哥的初恋,三哥已经骑着马急匆匆地赶了过去。 这是发生了啥? 谁好端端地把三哥的初恋给绑起来了? 此时的孙玉芬脸色苍白地看着周围的乡亲们。 她抿了抿嘴唇,忍着身上的剧痛,终于开口,对三壮说道,“三壮哥,救救我!” 三壮的表情复杂,他虽然早就忘记了这个女人,但是看到她眼下的惨状的时候,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刚要翻身下马,不顾众人的注视上前救人,就被闻讯赶来的二壮一把给拽了回去。 “你过去干什么去!?”二壮皱眉道。 小壮拉着二哥,在他耳边小声呢喃了几句,二壮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堪。 孙玉芬的嘴唇动了动,哀求着对三壮说道,“三壮哥,救救我,我是被冤枉的!” 三壮的脸上写满了犹豫,刚想跟二壮说些什么,却被赵云缨跟夹小鸡崽子似的,给抓走了。 小壮嘿嘿笑道,“二哥,这种事儿还得是我靠谱啊!你看刚才我师父那愤怒的表情,肯定要脱了三哥的裤子打他一顿。” 二壮的表情再次如遭雷击,妈的,三壮这是刚出了狼穴又入了虎口啊。 算了,算了,就算是便宜了赵云缨,也比让孙玉芬污了名节强。 青州法曹苏武明乃是太平公主府上的一名画师,因为帮太平公主破获了珠宝丢失案而闻名洛阳,被太平公主举荐给圣人,做了青州法曹这个高危职业。 他本来不用到清河乡学习的,但架不住他老友颜阙疑的邀请,只能来此地凑热闹。(琅琊颜家子弟,其六弟便是大名鼎鼎的颜真卿。) 谁曾想,学习还没学成,就赶上了眼前这档子事儿,被一众无良的同僚给推了出来。 萧嵩在一边儿嘿嘿地笑道,“小苏啊,我看好你哦,我可跟你说,你得好好判,前几任青州都因为清河的事情,回娘家赋闲去了。” 颜阙疑也打趣道,“还有一个疯了的。” 众人给苏武明搬来了案几,便在大槐树下升堂了。 此时孙玉芬还不知道,他的命运将由眼前那个丑陋的男人决断,还琢磨着怎么将肚子里的孩子嫁祸给三壮。 心想三壮以前虽然对自己非常冷漠,但是她知道三壮这个人是最心软的。 自己怎么才能让三壮跳出来救自己呢? 虽然眼前这大场面让她恐惧,甚至瑟瑟发抖,但是他知道三壮是叶琛的儿子,又是县尉,只要他开口所有人不都地给他面子? 而自己跟三壮可曾经是有过一段感情的。 苏武明一拍案几,喝道,“威武震堂,三尺之案。今日开庭,审理此案。诸位人等,各安其位,不得喧哗,有犯者,以律惩之。” 在场的乡亲们瞬间老实了,一边儿看热闹的卢照凌刚想喊一声好,就被一边儿的温华给瞪了回去。 卢照凌低着头说道,“这太平公主从哪儿找到的那么个憨子,怎么在村里审个案子,还走流程。” 温华小声严肃道,“国法严肃,该走的规矩自然要走,你没看见在场那么多官员,其中不知道多少是他的上官,他岂敢不按流程办事?你到了我姑父的军中,什么将军、别驾多如牛毛,稍有差错,就有人可以按军规治你,到时候我姑父都未必能保你,你可别乱来,听见没。” 苏武明见现场安静了,又看了看周围密密麻麻的官员,心里也头大得很,难怪这青州法曹没人愿意来,这他娘的真坑啊。 审问个通奸案,整个青州的官场,甚至半个河南、河北的同僚都来看热闹,这要是出一点差错,岂不是就成了笑话。 当下理了理情绪,继续说道,“堂前何人,因何事告于本官?有状词便呈上状词,没有状词便口述于本官。待本官查验无误,便可审理本案。” 刘玉柱心疼不忍,连连看向父亲刘全友,却不料父亲冷眼瞪了他一眼,他连忙把头低了下去。 刘全友一直在团练之中,后续又被叶琛派出辅佐赵海棠的父亲,如今已经有了几分模样,朝着堂上的苏武明叉手道,“小吏刘全友,乃是清河乡的耆户长,今日状告刘孙氏与人通奸,怀有身孕,不守妇德,败坏门风,请上官主持公道。” 苏武明点了点头,又示意医师上前检查了一番孙玉芬的身体,待确认孙玉芬确实怀有将近两个月的身孕之后,便开口继续问道,“可有人证、物证呈上?” 刘全友摇头道,“并无关于和奸的人证、物证,但我与小儿在外训练民团,已经有将近三个月不在家,民团的袍泽都可以为证。” 说完,从人群之中走出一堆彪形大汉,对着苏武明叉手道,“启禀大人,我们是北海县的团丁,我们可以作证,刘全友父子,这三个月与我们一直在外训练,抓捕盗贼,同吃同住,并未离开过。” 苏武明点点头,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但是人家间接的证据十分充足。 人家父子都在外从军,你做儿媳妇的怀孕了,你这不是通奸是什么。 这案子倒是简单。 当下苏武明看向被绑在大树上的孙玉芬问道,“刘孙氏,对于此案,你可有陈词?” 人群之中看热闹的楚幼蓉,正摸着肚子,一听大老爷的拍桌子,吓得小脸煞白,心道,这孙玉芬真的是痴的。 长得也有模有样的,怎么落了这么个下场。 自己以后抱上大树,别管这大树好与坏,都得老老实实的。 孙玉芬也有些怕了,实在是今日在场的穿官袍的太多了,而且那个丑官的表情威严,太吓人了。 他也没想到,往日里把他当祖宗供着的刘家父子,说翻脸就翻脸。 当下习惯性的眼中浸出了水雾,哭哭啼啼起来。 口中说道,“大老爷冤枉。” 众人纷纷侧目,看着眼前的已经成为妇人的孙玉芬,知道他们家那点破事的,更是忍不住小声议论起来。 “这孙玉芬真不要脸!” “是啊,人家爷俩都在外面,她怀孕了,还说自己冤枉。” 人群之中,老村长脸色最为难看。 这裴二十二刚找到自己,说自己只要好好干,回头就能升官。 结果自己管理的村子就出现了这么档子破事,这不是要自己的命么? 第532章 人是木雕 二壮站在叶琛身边儿,小声说道,“爹,小壮刚才跟我说,他看到好几次,有男子半夜翻墙去孙玉芬家,做通奸之事,咱们要不要?” 叶琛皱了皱眉,扭头看向小壮道,“你大半夜不睡觉,去人家听墙根了?” 小壮连忙摇头道,“爹,我可没有,咱家门墙高,我晚上在上面借着月光读书,无意间看到的。” 然后小声又说道,“刚一开始我还以为是贼,准备抓人,结果发现人家不仅半夜爬墙,还往墙里面扔东西。” “刚一开始是一个人来,后来一来来两三个,都是往墙里扔东西。” 叶琛拧眉道,“这种事情,你怎么不跟我说?” 小壮低声道,“爹,您每日有那么多军政要务要处理,我每天忙着读书,这种破事,谁愿意管?而且三哥跟这个丑女人,还有过一段情愫,我说这事儿,不显得三哥眼瞎么?” 叶琛点点头道,不过想起老三的眼光,他又是一阵头疼。 而案几之后的苏武明听到刘孙氏说有冤情,也知道这是罪犯的共有套路,那就是诡辩,绝对不承认自己犯了罪。 当下便颔首道,“哦?有何冤情,速速道来。” 孙玉芬低头抽泣道,“民妇确实有了身孕,但绝对没与任何人通奸,这孩子是做梦梦来的。” 苏武明被气得直抽抽,猛地一拍桌子,喝道,“梦中孕育,何其荒诞,你当本官是痴儿么?” 刘玉柱却憋得脸红脖子粗,挣脱了父亲的大手,急切道,“玉芬,是你因为思念我,梦中与我相见,怀了身孕吗?” 苏武明脸一白,还真有痴儿! 周围看热闹的乡亲们,纷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指着刘玉柱纷纷说道,“刘全友到底遭了什么孽,生了那么个傻小子?” “是啊,梦中如何怀有身孕。” 在刘玉柱的殷切的注视下,孙玉芬白了他一眼,心中暗道,“你也配!” 当下直白地摇头道,“非是你,梦中出现的那位郎君乃是北海县尉叶三壮。” “啊!”刘玉柱瞬间脸由红转紫,猝不及防间险些摔倒,幸好身边儿有袍泽搀扶住了他。 他指着孙玉芬,眼泪瞬间流淌了出来,喝道,“玉芬啊,玉芬,我对你不薄,你竟然在梦中跟别人好了!” “你对得起我么?” “我如何对不起你了?我只不过是做了一场梦!”孙玉芬怨恨刘玉柱见她被公公捆起来无动于衷,便说道,“还有,当初你说过,我嫁给你,让我过好日子。” “可结果呢?天才吃一顿肉,平日里连新衣服都舍不得给我买。” “这便是你说的好日子吗?” “你再看看人家叶家,一顿饭吃十几个菜,你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废物!是个大骗子!” “我,我,我说了,银钱攒着给你去城里买房子的。”刘玉柱哭着说道。 苏武明一拍案几,冷声道,“肃静!” 旋即指着刘玉芬依然冷声道,“刘孙氏,你的意思是,你并未与任何人通奸,只是梦中与北海县尉叶三壮媾和过是吗?” 孙玉芬也觉得自己的说辞过于荒诞。 但是这是他能想出来牵扯到叶三壮唯一的办法了。 她死死的咬着自己的嘴唇,说是。 在场众人只觉得头疼,只觉得这妇人何其愚蠢,你无缘无故地攀咬叶家做什么? 那可是北海叶家。 本来只需要跟奸夫做两年牢就完事了,结果你诬陷县尉,这岂不是成了大罪过。 一边儿的卢照凌笑了,说道,“老三这眼珠子莫不是瞎的?他当初怎么相中了这么个家伙。” “孙望峰,你爹做县令的,你也精通律令,这种诬告官员是怎么判来着?” 孙望峰面无表情道,“诬告,轻者杖刑六十下,并在杖刑后流放边地;中罪需要杖刑八十下,并在杖刑后被流放偏远地区;重罪需要杖刑一百下,可判死刑。” 苏武明点了点头,并没有直接去驳斥孙玉芬梦中受孕的观点。 反而问道,“你最近可曾与叶三壮见面?尤其是两个月前?” 孙玉芬点了点头说道,“我经常与三壮哥见面,瞻仰他马上英姿,也许正是因此才梦中怀孕的。” 苏武明只觉得头疼,他知道叶琛封伯,任刺史的圣旨马上就要到了。 而且他是公主府上的人,于情于理于法都不该给叶家找麻烦。 当下斟酌了一番之后,起身朝着叶琛一拜,叉手道,“叶县男,请恕下官冒犯之罪,这种子虚乌有荒诞之事本不该让叶县尉出堂,但” 话还没说完,就见周围的乡亲们不干了。 “大人,我们作证,孙玉芬胡说八道,三壮两个月前带着我们在外剿匪呢。” “贱人,你疯了不成,无缘无故地攀咬三壮哥做什么!” “大人,这种丑事还是不审了,按照村规处置。” 一时间竟然变得群情激愤起来。 就在这时,几位官员也起身道,“苏法曹,我们也可以作证,两个月前,叶县尉在本县跨境剿匪。” “我也可以作证,算算日子,叶县尉肯定没有时间作案的。” 见一口气站出来那么多认证,苏武明点了点头。 然后苏武明一拍案几,喝道,“刘孙氏,如今人证面前,你可还有何话说?” 见到那么多人作证,孙玉芬也慌乱了起来,她却是经常梦到三壮的,只是没想到,原来三壮两个月前,竟然也不在清河村。 当下低着头,身体颤抖着说道,“或许是我记错了。” “混账!竟然敢当堂欺骗本官,来人啊,拉下去,先给他二十水火棍,让她知道知道我大周律法的威严!” 说完,几个官差就上前准备解绳子。 看着眼前粗大的棍子,孙玉芬只感觉浑身冰凉。 但她知道,一旦承认了自己通奸的事情,自己就完了,当下咬着牙说道,“大老爷冤枉,民妇确实是梦中与三壮公子” “啊!” 孙玉芬惨叫起来,她这辈子虽然辛苦,一直照顾家里,但是却一直有不少男子追求,所以没有受过太大的苦,这棍子打在身上是真疼啊。 只尝了三棍子,就气若游丝,口中不断地说道,“别打了,别打了,我说,我说” 第533章 二壮的怀疑 结果当孙玉芬被放下来之后,又开始哭哭啼啼说自己是被冤枉的。 自己就是单纯地做了个梦,怀了身孕,绝对没有行通奸之事。 弄得在场众人一个个头大,就连在洛阳破了大案的苏武明都一时间没有了主意。 正抓瞎的时候,苏武明看着叶县男身边儿的小家伙,正指指点点地说些什么,心中瞬间有了主意,把袖子一甩,大声道,“来人啊,将罪犯刘孙氏暂时收押,其余一干人等先行退下,待本官查验案发地之后,再行定案。” 孙玉芬被暂时关押在学堂的炭房里,一种官员摇摇头,“这苏武明也就这点本事么,还以为能当堂破案啥的。” 叶琛一脸吃瘪,这事儿真恶心。 搞不好,村子里世世代代的传颂,说自己儿子特牛叉,竟然能让人家闺女在梦中怀孕。 就在这时候,苏武明追了上来,身边儿还跟着颜阙疑,叉手说道,“叶县男留步,今日之事,未能破案,给叶家添麻烦了。” 这苏武明身材瘦削,但是一双眸子炯炯有神,叶琛看了一眼,知道这事儿也不能怨人家苏武明,便呵呵笑道,“有啥麻烦的,这种事情本来就解释不清,而且我家三壮半年前,确实曾与这个妇人有些情愫。” 苏武明颔首,说道,“今日之事,明显是这女子知道叶家在北海的影响力,想要借机攀咬,想要逼迫叶家出手。” “本官判定此案时,定然会将叶家隐去,不让叶家承担莫名的污名。” 叶琛叉手道,“那就谢过苏大人了。” 回礼后,便要带着高力士等人回去休息,却听小壮疑惑道,“法曹大人,孙玉芬既然怀有身孕,刘家父子又俱不在家,为何不直接攀她通奸这罪?” 叶琛也一脸疑惑,他对于律法这一片,还真的没有那么了解。 苏武明解释道,“这位小公子有所不知,此等案件,不论是本朝,还是前朝都有类似的先例,虽然刘孙氏怀有身孕,但若是没有捉奸在床的话,就不能从严判罚,甚至以本朝的律令,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最终的结果会不了了之。” 说到此处,苏武明苦笑道,“本官也是头大,若是找不到证据,最后反而放了这个妇人,今日这么多同僚在场,随便参我一本,本官这法曹估计也做到头了。” 看着苏武明一脸苦恼的样子,叶琛不由得的失笑,莫非这青州法曹真的跟自己犯冲。 怎么没来一个,都那么倒霉? 苏武明看小壮欲言又止的模样,便上前又行了一礼说道,“这位小公子,适才看你一直与县男说些什么,似乎知道一些本案的隐情?” 一听这话,众人都精神一震,一脸八卦的看着小壮,小壮吓了一跳,连忙说道,“我一个孩子,如何能胡说八道。” 苏武明笑着摇头,忽然对小壮说道,“这位小公子,这事儿也关乎你兄长的名节,你就不想给他洗脱冤屈么?今日那么多人在场,即便是本官在判词中隐去叶家,日后的流言蜚语怕是也少不了。” “而且这些年我大周的风气有些颓靡,男女通奸之事不少,此案可以作为典型,从重判罚,一来给刘家父子出一口恶气,二来也可以警醒人心,让大家不要轻易做逾越之事。小公子,你若是把你知道的与我说说,也是功德一件呢。” 高力士瞪了一眼,说道,“你这法曹好不通情理,有案子不自己去想办法,竟然跑到这里来吓唬一个孩子!” 叶琛本以为法曹会草草结案,没想到此人竟然是个执着的家伙,竟然真想把此类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小壮见父亲点头,便说道,“我每天晚上都会在房顶看书,这几个月几乎没过几天都有人翻墙进入孙家,背着袋子,里面装着东西,不知道是去做什么。” 苏武明闻言,心中大喜说道,“这就是重要的线索,既然是翻墙而入,就会有痕迹,而且还带了东西,就难免留下物证。” “只要稍加排查,或许就能找到通奸之人。” 小壮点点头,又随意拿了根木棍,在地上画了画,大概分钟的功夫,便画下了几个人的大致背影。 小壮说道,“这是那几个奸夫的大致背影,但是脸型看不清楚。” 苏武明朝着小壮叉手道,“够了,够了,只要知道大致的身形,再找到物证,抽丝剥茧之下,不可能找不到奸夫。” “来的时候,我看过清河村的团练,巡逻严密,如果不是熟人作案,便是腿脚极其好的人,这案子基本上已经告破了,谢谢小公子了。” 等到叶琛等人回到家中的事情,二壮正在开心地安慰着三壮。 “有这话,我这当哥哥的不知道当讲不当讲,但是我不说出来,卡在嗓子里难受” “那你先卡着不行么?我现在很难受!”三壮郁闷道。 “没事,你难受你的,我说我的。”二壮嘿嘿笑道。 “别说!”三壮瞪了二壮一眼。 二壮那么虚的孩子,却猛地将三壮扑倒上前便是砰砰两拳,“老三,不是哥哥说你,你这脑袋是怎么长的,你想想,如果孙玉芬嫁到咱们家,再做出这等恶心人的事情来,咱爹还怎么做人?” 三壮闻言一愣,皱眉道,“二哥,你难道不懂我么?我现在喜欢我师父啊!我只是感慨我当初怎么那么眼瞎!还有就是看她可怜,今日她怕是挨了不少棍子?” “你这脑子怎么长的?你竟然可怜他?你对得起你师父吗?你这叫对你师父不忠啊!” 叶琛在门口处听得真真的,立刻皱起眉毛来了,“什么玩意?我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 三壮脸有点黑,不过哥俩并没看见进门的叶琛,而是继续说道,“虽然我喜欢师父,但是我忘不了过去,你不知道我第一次见到玉芬时候的样子,真的” 二壮又是一顿老拳,揍得自己腰都酸了,才一脸深沉地看着他说道,“咱爹马上要去前线了,你这个样子,怎么让他老人家放心?你以后莫要喜欢女人了,你这脑子有点毛病,我听娘说过,你这叫恋爱脑,继承了她老人家的。” “可是咱娘虽然恋爱脑,但是人家眼光好,你眼光不行,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三壮被二哥走了一顿,并不恼火,反而憨笑道,“你可不许说我眼光不好,我师父是一等一的好女子,将来我要让他给我生小孩儿的。” “你个畜生啊” 三壮忽然打断道,“二哥,你快教我几招,师父好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最近都不怎么搭理我。” 二壮叹了口气,无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都说兄弟多了是福气,大家肩并肩可以兴旺家族。 可是在二壮看来,自己这三弟绝对是来祸害家族的。那赵师傅虽然好,但是她是罪犯之女啊,你娶她风险多高啊。 停顿片刻之后,二壮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低头看着三壮说道,“你得好好查查孙玉芬这件事情。” “什么意思?” 二壮摇了摇头,“前些日子,我有几个江湖的朋友,说每天晚上都有人偷摸摸的进村,我问过团练的人了,他们也严加排查了,甚至还搜过不少人家,但一直没找到人,这么看来,这个神秘人,十有八九是躲在了孙玉芬家,你要查一下这个事儿。” “奸夫淫妇呗,这不是朝廷查的事情吗?” 二壮瞪了三壮一眼,骂道,“蠢蛋!刘家的院墙高两米多,一般人岂能翻得过去,我怀疑这里面有事儿。” 门口的叶琛听得若有所思,“莫非这不是一桩简单的和奸案,还有其他的阴谋?” 叶琛没有撞破小哥俩的交谈,而是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第534章 叶琛训子 初恋或多或少都是苦涩的。 这句话叶琛上小学的时候就知道了。 事实上,三壮身上多少有点叶琛身上的影子。 而且在那段低沉的岁月里,有一个温柔的小姑娘,在你耳边低声沉吟,说一些温暖人心的话,而最终却因为各种原因,没有走到一起。 心里那份不甘,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忘记了。 看着三壮有些红润的眸子,叶琛的心情从恼火,变得逐渐和缓。 自家的傻儿子,总不能因为有些恋爱脑,就掼死他。 “三壮,你的爱情我很感动,你也是个有情有义的孩子,事实上爹爹疼爱你的原因,也是因为爹爹知道你最重感情。” 三壮摇摇头,“爹,你不嫌弃我吗?二哥都打了我好几次了。” 叶琛笑了,“爹爹怨你做什么?” “那么,爹,如果我离开清河村,跟你去前线怎么样?” 话刚说完,叶琛就摇起了脑袋,“你想什么呢?就算是离开清河,也是孙玉芬离开啊?你现在正是囤积威望,造福乡里,成长自己的时候,你怎么能离开爹爹给你塑造的平台呢?” 三壮想了想,许久之后,才开口说道,“或许,在这件事情上,爹爹您有本事摆平,不过,也仅仅是摆平而已,民间的风言风语是少不了的。那些老百姓宁愿相信我去欺辱了部下的妻子,也不愿意相信事实。或许只有我去前线,跟着爹爹拼出一番成绩来,他们知道我叶三壮到底有多厉害,才会老老实实的闭嘴。” 叶琛叹道,“傻孩子,你可知道,家里为了培养你,花费了多少时间和精力?你现在一走了之,你让家里人怎么看你?你让外人怎么看你?一个女人就能将你击垮,谁还敢信赖你呢?” “好,就算是大家都知道你的能力和品性,也愿意给为父一个面子,愿意继续相信你。” “但下一次如果出现一个王玉芬,刘玉芬呢?你又该怎么办呢?总不能遇到点麻烦,你就躲避起来?” “更何况,你二哥刚才也说了,孙玉芬的事情,处处透着玄机,你自己想一想,爹爹出征在即,做了那么久的准备,那么爹爹走之后,咱们清河村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清河村,乃至清河乡、北海县,甚至于北海郡的稳定,是大家齐心协力,保住北海郡的新政,如此前线的儿郎们,才能毫无顾忌的杀敌。” 叶琛默默的盯着三壮,许久之后,严肃道,“你走了,如何保证北海郡遇到突发事件,有人能站出来第一时间处理呢?而且爹爹在家里的事情,不论你立下什么功绩,大家都会不自觉的觉得是爹爹安排你去做的,你猜猜如果爹爹走了之后,你立下功勋,你会不会继续往前走一走呢?你就甘心一直做个小小的县尉?” 三壮的胸口起伏不定,表情写满了不自信,良久之后,郁闷的低下了头,叹了口气说道,“爹,我真的可以吗?” 叶琛冷笑道,“混账!什么叫做我可以吗?把吗给去掉!你爹我,叶家,甚至卢郡守,想尽一切办法支援你,扶持你,大家把命交给你,把最好的资源都给你,是让你说出可以吗这句话的吗?爹来问你,当初你跟你二哥被山贼绑了,我手底下就你大哥一个人,我如果犹豫我可以吗,你现在可有命在?” 三壮被叶琛说的越发的羞愧难当。 “爹,我知道错了,我会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守住叶家,守住您留下的事业!” 叶琛冷笑道,“你瞅瞅你那丧气的样子!你是给我守住叶家吗?你是给我守住事业吗?你也是叶家的一份子,家里的事业也有你的一部分!” 三壮脸色红涨,用力的攥着拳头,逐渐威武的身躯,不停的颤抖。 叶琛看的心疼,但是他作为父亲,这是他要跟孩子去讲的的,“孩子,我知道你心里的委屈,可是,爹爹没有时间看着你一步一步的成长,只能让你去坚强的应对风风雨雨。” “爹爹说万一中的万一,爹爹战死沙场,家里总归要有个拿着刀保护家人的?” 三壮浑身一颤,神情紧张的看着叶琛,许久之后,抱住了叶琛的胳膊,“爹,真的辛苦您了。” 三壮再也不敢提跟着叶琛去前线的事情。 叶琛的脸上却不见丝毫的欣喜之色,而是深深的看着他,“孩子,爹爹也没想到在临行前,还会出那么一档子事儿,如果说,孙玉芬事件只是偶然,那还好,咱们的基本盘没啥问题,可若是孙玉芬事件是有心人为之,就证明咱们的基本盘也不安稳,到时候你要面对的风风雨雨,可能比想象之中的更加猛烈。” 叶琛走出了三壮的房间,表情仍然有些阴郁。 显然是对于孙玉芬事件爆发有些忧虑。 爆发的太突然了。 一个女子才堪堪怀孕,而且以孙玉芬的性格,瞒住刘家父子并不难。 但偏偏事情就在这个节点上爆发了。 叶二哥听闻了村子里的事情,也出现了。 他忍不住说道,“老四,你真的要将三壮留下?我左看又看,总觉得将孩子们留下,还不如带走。说句丧气的话,我觉得你走了之后,这清河乡也好,北海郡也罢,就成了一块任人宰割的肥肉了。” 叶琛摇头道,“是块肥肉不假,但是你们手里的刀都是吃素的吗?” 叶二哥不大服气道,“我的刀怎么可能是吃素的,可卢郡守一介女流,萧嵩又百般的不靠谱,你留下家里的又都是孩子,你觉得这种组合能成什么大事?” 叶琛看着三壮在自己的房间里,穿戴好战甲,缓缓的走到了家里的空地去练武,嘴角泛起丝丝笑意,“看问题不要那么悲观,有些人平时表现的不尽人意,但未必不代表这些人没有实力,人啊,就是太懒惰了,总是想着这个困难,有人能帮我解决,所以渐渐的就会慵懒,可真的当遮风挡雨的人不在时,他的日子照样能过下去,而且未必过得会很差。” “就拿云衡来说,她在的时候,我不也是啥都不干,啥都不管?可是她不在了,咱家的日子过得差吗?” 二哥笑着点点头,“你这么说,我倒是有几分自信了。” 叶琛点点头,“那你还不赶紧去调查一下孙玉芬的事情,这是咱们家的根本,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 二哥拍着胸脯笑着说道,“这你还不放心,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还能让坏人反了天不成?” 叶琛显然是不放心的,反而一脸的担忧道,“二哥,你快别吹牛逼了,咱家手底下的儿媳妇,怀了别人的孩子,咱们竟然是最后知道的,你说你丢不丢人?” 二哥眨眼,“这也能怪我,我总不能去嫌人家被子检查一番不成?我要是真的这么做了,三壮不得满世界地追杀我?” 第535章 不着调的老爷子 叶五四脑袋上顶着一个大包,表情阴郁,一副想要将叶琛扔到墙上,回炉重造的模样。 这模样若是再半夜里,还有其他人看见,保准儿吓得人家拉一裤子米田共,然后三天三夜吃不下去饭。 太渗人了,偶尔漏点杀气,都觉得浑身冰凉。 有的时候,叶琛都有点怀疑,老爷子每天都在忙什么? 事实上,每当自己遇到麻烦的时候,老爷子总是会第一时间出现。当初自己被袭击,老爷子突然出现,打得敌人连北都找不到了。 更甚至,一夜之间,拉着自己去把王家给平了。 可事后,就突然消失了。 而且在茫茫大山之中,一点动静都没有,就像是真的没这个人一样。 叶琛很多次,找到六叔,让他送信给老爷子。 然而老爷子的回信总是那么地不着调,一副老子终于解脱了,没事儿别烦老子的模样。 叶琛只好将老爷子没死这事儿,藏在肚子里。 可谁想到,老爷子是经常偷偷回村的。 就比如说今天。 “爹,您是真的有本事啊,咱们家的部曲,满村地堵您,没抓住您不说,还让人撂倒了十几个,我觉得你不该去山里做山大王,您应该去跟小壮修仙,没准儿三年之后,你就能成为传说中的天才武道修道士,横扫大周,破碎虚空” 老爷子脸色不善地看了他一眼,“你似乎很嫌弃你老子?” 叶琛正色道,“爹,这话可不兴乱说,我敢嫌弃你?” “呵,我现在按你地上揍你一顿,还是没问题的。”叶五四撸了撸袖子,一脸嫌弃的看着叶琛。 “爹,不至于,刚才那一棍子,我也不是故意的,我没先到您往我这头跑。” “就你给我的感觉最弱,我不往你这里跑往哪儿跑?还他娘的行军大总管,这到了前线,还不让契丹人一刀砍死!” 叶琛上前,抱着叶五四的肩膀,啧啧道,“爹啊,我娘每天晚上看到窗头的影子都是您?您说她老人家知道,您诈死也就罢了,还整天装神弄鬼的吓唬她,会不会” 叶五四没有理他,默默的点了根九五至尊。 “爹,这就是您的不好了,咱爷俩多久没见了。见面之后,您对我爱答不理,您说我得多上心?” 叶五四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了,“九五至尊给我弄二百根,让你六叔给我送过去!” 叶琛:“” 这种爹,真的,我好气。 “别废话,我就不信我每天都来,你先前没有察觉,说事儿。”叶五四冷冷道。 叶琛眨巴眨眼,掐着腰说道,“我能有啥事,就是纯粹想您了。” 叶五四斜睨了他一眼,“依你的性格,只要天没塌下来,你就自己扛!找到你老子,怕是有大麻烦了? 叶琛的表情略显尴尬,干笑道,“爹,您这话说的显得我很无能!” “你确实够无能的,他娘的,小娘皮诬陷我孙子,你竟然还让她活着!”叶五四很不给面子的说道,“讲真的,你这爹当地,也就那么回事儿。” “是您” 话还没说完,叶琛就被叶五四给提了起来。 周边儿藏在暗处,四五个老卒嘿嘿笑了起来。 叶五四瞪了一眼,“笑个屁!给我放风去。” 叶琛旋即恢复了正常的样子,说道,“爹,您最近在忙什么?” 叶五四淡淡道,“老子自然是干大事了。” 叶琛疑惑道,“干大事,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您起码把伪夏给我干死!” “伪夏覆灭之后,下一个覆灭的就是你老子了,我发觉几天不见,你变得不孝顺了啊,老蔫!” 见叶五四一副跃跃欲试揍自己一顿的模样,叶琛尴尬得很,赶忙将自己的诉求说了出来。 “爹,您别这样看着我,我想在我走后,让您照顾三壮他们。” 叶五四想了想,说道,“你是怕有人进攻清河乡吗?” 叶琛点点头。 “最近山里没有什么动静,应该不至于有人敢进攻清河村,而且我最近收留了不少流民,正在训练新兵,你不知道,那排山倒海的气势,真的让人迷醉。” 叶琛摇头,我爹现在竟然文雅了些。 “爹,看问题不要看表面。”叶琛苦笑道,“正常来讲,天冷了,大山里缺乏物资,伪夏早就该蠢蠢欲动了,可是现在却一点动静都没有,明显是准备等我走了之后,搞一波大的。” 叶五四沉默了片刻,道,“你为什么要做这个劳什子行军大总管,还做了沧州刺史,如果仗打完了,圣人把你留在沧州,你打下的基业不就成了别人了?这一看就是有圣人的心思在里面的。” 叶琛苦笑道,“爹,您真的成长了。” 话音刚落,一巴掌抽在天灵盖上,差点没把叶琛当场送走。 叶琛挨了揍,只能忍着,无奈的苦笑道,“爹,这种事情不言而喻,咱们叶家蹿的太快了,继续这么蹿下去,整个北海郡都是咱的了,圣人又不瞎,把我轰到沧州去已经算是不错了,总比回头卸磨杀驴要强一些。” 叶五四眯着眼睛说道,“你没去过沧州,那地方都是盐碱地。” “再说了,回头你把沧州经营好了,圣人一噘嘴,再让你去其他地方,你该怎么办?” 叶琛笑道,“情深容易送神难啊,只要我去了沧州,再想让我走,可就没那么容易了。那边儿人口少,世家也少,朝廷的管控其实更加松弛,对于咱们叶家来说,是个发展的好地方的。” 叶五四又沉默了,皱着眉头,似乎在认真消化叶琛说的话,然后摇了摇头说道,“你去经营沧州,北海郡怎么办?我怎么办?我这山大王做得挺舒服的!” 叶琛饶有兴致的看着他,“爹,小了。” “啥小了?” “格局小了呗,您还造过反呢,不知道欲成大事,不要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为什么我去了沧州不是咱们家多一块地盘呢?” 叶五四嘴巴一歪,“你快别吹了,你连卢秀宁那丫头都摆不平,也想纵横南北,做土霸王!” 第536章 好事不出门 翌日,叶琛感觉自己浑身酸得厉害。 老爷子越看自己越不顺眼,就在临行前胖揍了自己一顿。 现在叶琛都感觉自己起不来床。 “大哥,你怎么还没起床,咱们一起练一练啊!”程伯献站在窗户外,不停地拍着窗户,高力士本来正在学习刷牙呢,问询赶忙将程伯献拉到了一边儿去。 高力士喝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大病,你不知道做完村里闹贼,大哥忙了整整一宿?” 程伯献皱眉道,“我知道啊,我还参与围捕那老贼呢。不过那老贼的本事真强,一脚就把我给踹飞了,娘咧,我都怀疑我这十几年的武都白练了,这不想着跟大哥一起闻鸡起舞么。” 高力士嫌弃道,“一边儿去,咱大哥就不是靠武力值的男人,想练自己去练。” 而屋里被迫起来营业的,就一脸无奈地看着二壮。 “爹,可了不得了,外面都说三壮有神异,要是相中谁家大闺女,就入人家梦,然后让人家怀孕呢。” 叶琛掀开被子,皱着眉头道,“瞎扯淡,我知道了。” 二壮也皱着眉头,手里抱着账本,摇摇头去自己房间了。 小壮做完跟叶琛睡的一个房间,气呼呼的说道,“这是谁啊,这么烦人,怎么给三哥造谣?” 叶琛起床后,先给自己泡了杯枸杞。 坐在椅子上,琢磨着这件事情。 真快啊。 这才一宿的功夫,事情就在北海传开了? 北海官场亦或是青州官场的人物不太可能,叶琛心里很清楚的,大家是利益共同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总不至于有人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给自己一刀。 而世家,大家也是一起赚钱,总不至 大清早气的脑袋都大了,也不想去想这些破事了。 就让大壮将叶元良抱过来,小家伙跟叶琛特别亲,只要看见祖父,就贴过来,嘎嘎地笑。 叶琛手里拿着小碗,喂着奶水,笑道,“看到元良健健康康,我就心情好了许多。” “老叶” “你小点声,吓着孩子” 叶琛一皱眉,示意大壮将孩子抱走,然后扭头看向卢照凌,“咋啦,大清早,着急忙慌的。” “今天早上,听那些来清河乡学习的官员,一个个议论纷纷的,说三壮有可能是监守自盗,奸淫本村女子的人。” “嗯!”叶琛又烦闷了起来。 他现在可以想象,三壮现在的心情。 “你下去忙。” 卢照凌走出去,蹲在墙根底下,手里拿着张大饼,愁眉苦脸道,“擦,三壮怎么也是我晚辈,我得做点什么啊!” “不是,叶兄,你还真的坐得住啊!”叶琛这边儿正孤零零的吃着早饭,高力士拉着程伯献走了过来,“外面可都传开了,说你们家三壮有入梦之能,比送子的神仙还厉害呢!” 高力士也忍不住,很不厚道地笑了。 温华也过来,愁眉不展地说道,“姑父,外界说三壮跟着白云真人修行过道法,不过修行的都是歪门邪道,现如今白云真人的名声都臭了。” 叶琛坐在胡床上,皱着眉头说道,“这才一晚上,就传出来那么多版本?” 其实叶琛并不知道,仅仅是一宿的发酵,就在北海县城传出来更邪乎的谣言。 “注意啊!出门注意点,别让叶家的三公子看见,瞪谁谁怀孕!” 于是,三壮被诬陷的第一个重大影响就这样出现了。 北海郡守卢秀宁大怒,斥责本郡官差无能,直接派出大量的差役,将那些造谣生事的人抓了起来。 于是乎,本来牢狱大空的北海郡,一时间人满为患,无数人遭了瘟。 叶琛的心情其实挺乱,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慌。 这相对于自己上前线去指挥千军万马,其实连屁都不算。 最后琢磨了一番之后,索性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在仓库里搜寻了一番,找到了大量的军事杂志,一边儿学习,一边儿将三壮叫来,将自己的心得分享给他,顺道看一下三壮的状态。 他是真怕这孩子想不开。 “妈呀,历史上竟然有个叫陈庆之的,那么猛?” “还千军万马避白袍?” 叶琛正在看书,恰巧贺知章来看妹妹,然后悠哉游哉地来见叶琛。 一进门,就忍不住笑道,“老叶,老叶,我笑不活了,据说你三子特别厉害啊,可以瞪谁谁怀孕!” 叶琛一脸神秘道,“其实不仅仅他可以,我也可以让一个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怀孕,你要不要试一试?” 贺知章坐在椅子上,“别别别,我可不试,男人怀孕,那不成了妖怪?” 叶琛放下手里的书,一脸疑惑道,“那个贺兄,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能不能知无不言?” “直说便是。” 叶琛看了一下四周,然后压低了声音说道,“女帝真的返老还童了?而且还一顿能吃三碗大米饭?” 贺知章思索了一番,一会儿皱着眉头,一会儿又舒展开来,“这事儿果然连你都是不信的。” 叶琛点点头说道,“你要是说有人会易容我信,但是你说一个人七老八十了,还能一口气干三碗大米饭,我是真不信。” “我也不信,定然是妖术!” 贺知章吐了口吐沫,一脸怒气道,“都怪那妖僧,本来好端端的朝廷,成了这般乌烟瘴气的存在。随着圣人的变化,不知道多少人开始暗中吞食丹药,我看用不了多久,就得满朝瘾君子。” “啥?朝堂之上兴起了服用五石散的风气了?” 他听说五石散这玩意让药王孙思邈给销毁了呢? 怎么好端端的又冒出来了? 这玩意不仅有毒,而且吃完之后,还得散热。 很多人吃完了,会产生幻觉,然后就光着屁股满大街跑,一点礼义廉耻都没有了。 贺知章很认真的点点头。 “不是,你不是拿我寻开心?朝中的大臣们没有那么蠢?”叶琛一脸震惊的说道。 贺知章无奈道,“倒不是蠢,关键是圣人活生生的例子摆在眼前,由不得人不信啊!” 为何儒家一直强调君主是一国之根本呢? 就是因为君主做什么事情,臣子会跟着效仿。 就拿女帝服用丹药来说,她返老还童真假暂且不说。 反正就有很多人跟着学,继而就导致整个朝廷的风气异常的败坏。 这还只是开始,如果得不到解决,久而久之,就能搞得朝堂上下,到处都是瘾君子。 看着叶琛一脸无语的表情,贺知章说道,“老叶,你不知道,我也是受不了这个风气,才从洛阳出来的。” “那个僧人呢?僧人去哪儿了?”叶琛继续问道。 “谁知道去哪儿了?反正就是人间蒸发了。”贺知章无奈道。 第537章 奇怪的婆婆 从书房出来,好不容易摆脱了贺知章。 终于没有人在自己耳边碎碎念,告诉自己三壮有超能力了。 呼吸着逐渐变凉的空气,叶琛的整个人心情也好了许多。 虽然尚未下雪,但是经常能看见树上挂着雪白的霜,看起来雾蒙蒙的,颇有几分意境之美。 几个孩子在树底下玩耍,总有那招人嫌的,上去猛踹两脚。 然后倒霉的孩子,就会弄一身寒霜,冻得哆嗦。 一边儿走访的小吏,看着此情此景,就对孩子们招呼道,“再踹两脚,给你们二十文钱,本官要吟诗一首。” 待看到叶琛来了之后,吓得赶忙撩起袍子就跑。 嘴里喃喃道,“儿子瞪谁,谁怀孕,当爹的岂不是更厉害?” 叶琛以手扶额,这都啥跟啥? 跑到外面来都不让清静是? 对于孩子们来说,却没有那么多畏惧,瞬间围了过来,跟老蔫叔讨要糖吃。 叶琛在村子里总是要带着些糖的。 看着孩子们的笑脸,他自然不会犹豫,立刻掏出一大把甘草糖递了过去。 身边儿总算是又清静了,叶琛走在村子的边缘,脑海里不由得在想温云衡。 本来历史在好端端的发展,女帝却忽然返老还童了,这里面有没有她的功劳呢? 不知不觉间,走到了临近孙家庄的位置,叶琛看到了一袭羽绒服的奚梦瑶,身边儿还跟着几个骑士,大家正在纵马奔驰。 这丫头活得真舒服,每天都无忧无虑的。 叶琛羡慕地摇摇头。 人家老爹一开局就给闺女无忧无虑的生活。 而自己老爹就不一样了,一把年纪了,还不忘践行自己的梦想。 把老太太往家里一扔,去开创无上伟业去了。 “大小姐,刚才我看见叶县男了,咱们不去聊聊吗?”身边儿的扈从说道。 “去干啥?现在叶大哥正烦着呢。”奚梦瑶摇头道,“而且我还想多自由几年,万一他瞪我一眼,怎么办?” 叶琛是没听见奚梦瑶的话,不然肯定过去跟她掰扯一番。 “叶县男,您能不能把您的视线收一收,别看老身?”叶琛耳边传来了声音。 “老婆婆,您别这样”叶琛与眼前的老婆婆有过一面之缘,是太平公主不知道从哪里捯饬来的流民,时不时地来村里干点杂活。 此时老婆婆正拿着锄头,满世界的寻找干草根。 “我没这个能力的”叶琛的脸上挤出一个自以为很核善的微笑。 老婆婆身后背着个筐,身上穿着厚厚的羊皮袄,头上戴着个白题。(可以理解为毡帽,为三角形、高顶,顶虚空,有边,卷檐,看起来精神很不错。) 见叶琛斜着眼看自己,老婆婆笑了,“叶县男身为朝廷任命的行军大总管,不去操持军事,怎么还有这般闲情雅致,来外面闲逛呢?” 叶琛闻言,他没想到一个老婆婆都能跟自己探讨一下家国大事,便笑着说道,“这叫劳逸结合,整天忙于政务,就难免精神和肉体的压力倍增,久而久之不仅无功,反而容易犯错。还不如适当地休息,这样可以事半功倍。” 老婆婆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然后笑着说道,“那也不至于在老婆子身上浪费时间的。” 叶琛心道,太平公主安排的流民,我遇不到也就罢了,我遇到了,岂能不闻不问? 当下便施施然的走在老婆婆还后面。 见叶琛一直愁眉不展的,躲在不远处偷看的奚梦瑶就喊上了。 “哎!叶兄,听说你跟你儿子最近修行了一种新的能力,你能不能帮我瞅瞅我家这马,我家的公马最近不太行!” 这笑话一点都不好笑,叶琛正皱着眉头,猜测着老婆婆的身份,闻言立刻恼火了,转头看向奚梦瑶,瞪了一眼,示意他滚犊子,别添乱。 奚梦瑶纯粹是跟叶琛开玩笑。 不过她到底是个心善的。 她想着像是这样的老婆婆去了叶家也干不了啥活,纯纯浪费食物和银钱,便笑着说道,“婆婆,您别在叶县男那干了,来我家,我们奚家缺个做饭的婆婆呢,我一天给您五十文。” 叶琛斜眼白了奚梦瑶一眼,这小妮子,这不是没事儿找事儿么! “那是奚族的孩子?” 老婆婆看了一眼奚梦瑶,对叶琛问道。 叶琛点了点头说道,“没错,奚族的大小姐,赖在这里一直不走!” 老婆婆点了点头,就不再看了。 奚梦瑶瞪了叶琛一眼,什么叫做赖着不走? 别看这老婆婆年纪大了,但是腿脚很利索,叶琛走得慢了,就能被落下好几米。 叶琛对她的身份很是疑惑,便忍不住试探,“婆婆,您怎么流落到北海来了,您家里可还有亲戚,我帮您送回去啊?” 老太太嗯了一声,说道,“别看老婆子年纪大了,但是儿女齐全着呢,有当官的,有从商的,干啥的都有。” 叶琛闻言,忍不住苦笑道,“那小子就不理解您了,您这么好的条件不在家享福,来小子这里受什么罪。” 老太太白了叶琛一眼道,“小子,你在教老身做事?” 叶琛一脸无语,“好狂傲的老婆婆。” 见叶琛不说话了,老太太定了定身形说道,“我倒是想回家,可是儿女不孝啊,老头子走得早,整天为了那点家里留下的破烂吵吵闹闹的,我听着就心烦。” 叶琛笑着说道,“这就是您的不对了。” “哦?你又想教我做事?”老太太又白了叶琛一眼。 叶琛很乖巧地住嘴。 老太太笑呵呵地说道,“你是不是想说,咱按规矩来就行,把主要家业给老大,其他儿女们,分一点就完事了。” 叶琛苦笑道,“老祖宗传下来的法子,大体上是没大毛病的。当然,也要看儿女争不争气,他们要是真的有本事,自己出去挣一份家业,何必让您生气呢。” 老婆婆闻言,吐了口气,“以后不来你这里了。” “怎么了婆婆!”叶琛一脸无辜。 “你这小子说话太噎人了,要是儿女争气,我何至于跑到你这里散心?” 叶琛能感觉到,老婆婆身上散发出来的不悦气息。 叶琛赶忙上去想解释两句,听老太太又说道,“不过你们说的也有道理。” “不过我这老婆子又觉得,儿孙自有儿孙福,我管那么多干啥。” 叶琛莞尔,见老太太自己都想通了,虽然自己的功劳可能非常小。 但自己最起码陪着老婆婆走了几步。 也算是日行一善了。 “听说你挺招女孩子喜欢的,连郡守都让你迷晕了呢?” “婆婆,这都是子虚乌有之事,我一个老鳏夫,怎么可能胡搞乱搞,我得给孩子们树立榜样啊。” “这倒是,你一个老鳏夫,我一个老寡妇,咱俩都够愁得慌的。” 叶琛立刻挑眉道,“婆婆,这话我不认同哦,我家的孩子们都挺省心的。” 老婆婆不知道今天白了叶琛多少次了。 “省心?省心去瞪人怀孕么?”说着脚一歪,差点没摔倒。 叶琛赶忙上前搀扶老婆婆,口中说道,“您小心点,要是不愿意回家,就在叶家住下。我供您吃喝。” 老婆婆的身体一震,笑着摇头,“不必了,不过你能不能把手撒开,我其实也挺怕的,我这个年纪,要是” 叶琛脸色一白,搬来两块石头,一人一块坐在上面。 “婆婆,您刚才说的就很对,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爱怎么争就怎么争去呗。” “反正肉烂到锅里面,外人又吃不到。” “还有啊,您这羊皮袄有点漏风,您等会儿。”说着叶琛招手,示意潘虎拿件厚厚的军大衣过来,亲自给老太太披上,“您试试咱们清河生产的棉大衣,可暖和呢。” 老婆婆白捡了一件军大衣,但是脸上却看不出丝毫的喜色。 那双死气沉沉的眸子里,看不出对这个世界有多少眷恋。 “可以了,可以了,讨人嫌的小鳏夫,你忙你的去。” 第538章 他都OK了 “爹,我得去龙兴寺接祖母。” 下午的时候,叶琛刚在军营里巡视回来,就遇到骑在马背上的二壮和满仓。 “你祖母去龙兴寺?我怎么不知?”叶琛一脸疑惑, 二壮苦笑着说道,“爹爹您出征在即,家里却总是出事儿,祖母觉得您可能是冲撞了哪路神仙了,去给您求个平安符,好保您事事顺遂。又怕您说他胡闹,就没跟您说,” 叶琛皱眉道,“你阿奶平时不是拜你阿爷,今日怎么出了那么远的门?” 一边儿的满仓道,“四叔,本来阿奶准备拜一拜阿爷的,结果今天刚一念叨,用来放贡品的碗就裂了,阿奶觉得这事儿阿爷平不了,踹了阿爷墓碑两脚,说以后再也不给他烧香了。” 叶琛就比较尴尬,这五零二质量那么差,都怪自己昨天追老爹的时候,脚太黑了,一不小心给坟前的贡碗踩了一脚。 正准备说话,小壮过来凑热闹道,“阿奶真的是舍近求远,有给大和尚的香火钱,还不如给我这个仙宗宗主,我施法都比他灵。” 叶琛挑眉看了眼正把三壮吊在树上抽的云缨,云缨赶忙一路小跑过来,提着小壮一起挂在树上,然后折返对叶琛说道,“都是我教徒无方,我这就抽他俩。” 三壮嗷嗷叫着,“师傅,是小壮不听话,为何要连我一起抽。” 赵云缨红着脸瞪了三壮一眼,“你该抽!” 想来自己北上以后,一家人团聚的时候就不多了,索性今日不算忙碌。 一般的小事陈子昂就帮自己料理了。 叶琛决定放个假,带着一家子去城里散散心,当然还得带着三壮,外界不是说三壮有特殊的能力,瞪谁谁怀孕么? 自己就偏偏带着三壮,恶心也要把造谣的人恶心死。 如今叶琛出行,虽然不至于故意整出多大牌面来,但是十几个扈从浩浩荡荡那也是必须的。 龙兴寺始建于北魏时期,至盛唐时,又经过了皇室修缮,规模宏大,香火络绎不绝。 小壮远远的看着,就一个劲儿的噘嘴,“娘咧,这外来的和尚,就是日子过得阔气。我听副掌教说,他穷的都要住山洞了。” 老太太正坐在山门下面的一处石墩上休息,远远地看着她老人家的宝贝老蔫来接她了,有些不乐意地溜达了过来,说道,“你那么忙,还跑这一趟干啥?” 说着,拿起一个平安符就要套在叶琛脖子上。 叶琛皱眉道,“娘,这龙兴寺的平安符怕是不便宜?” 老太太四处瞅了一眼,小心翼翼道,“没花钱,我趁着香客门不注意,从功德箱里拿的钱买的。” 二壮吓了一跳,拉着老太太的手说道,“祖母,您怎么能偷拿佛祖的东西呢?” 老太太皱眉,揪着二壮的耳朵说道,“啥叫偷拿?我问佛祖了,我现在口袋里没银子,你的徒子徒孙要价太高,我先在你这里拿一些,等我儿得胜归来,我再还你成不成?” 二壮道,“然后呢?” 说着,老太太摆了一个后世ok的手势说道,“我儿媳妇说过,这个手势是可以,我一看佛祖都同意了,就拿了。” 叶琛以手扶额,“真的是我好娘哎,主打一个白嫖啊您。” 龙兴寺计较起来,属于青州地界。 不过最近青州整体发展的也不错,往来的商旅络绎不绝,叶琛看了一阵也不由得感慨。 自己在这个时代,终究是发挥出了自己的作用。 一家人围着龙兴寺转悠了两圈,赏了赏周围的风景,老太太念叨着,“有啥好看的,这佛祖也就那么回事儿,我觉得不如白云子有仙气飘飘的感觉,主要是他不收钱,我心里不踏实,怕他不办事。” 就在这时,忽然一队骑士疾驰而来。 “瞎了你的狗眼!” 眼看着就要冲撞了叶琛的车驾,潘虎一鞭子抽了过去。 而来者也不畏惧,战马一提缰绳,竟然单手接住了潘虎的鞭子,跟潘虎两人拉扯起来,瞬间两个人都红了脸颊,硬生生地将潘虎手中做工不俗的马鞭给生生的拽断。 潘虎下意识地后撤,护住家主。 老太太见状,招了招手,拉着二壮进马车,等找小壮的时候,小壮这小家伙已经蹿到了马车车顶上去了,手里还拿着一个小号的弓弩,气呼呼的瞄准着对面。 “爹!”二壮有些焦虑,这好端端的青州地界上,怎么敢有人这么嚣张。 “看好你祖母!叶琛打量着对方。 左衽,腰间系着宽宽的革带,革带上佩匕首式短剑,足踏尖头革履,脑袋后面留着编束长发,耳朵上还挂着耳环,是突厥人无疑了。 “老潘,抽刀!”叶琛可不惯着这些蛮子。 潘虎闻言,将腰间的横刀抽了出来,吐了口吐沫,对着对方做了个勾手的姿势。 叶家的部曲,也纷纷抽出了兵刃,汇聚在叶琛周围。 一时间剑拔弩张起来。 “卧槽!这是干啥!”周围的商旅,游学的士子,老百姓见状,也纷纷从腰间抽出了兵刃,靠拢了过来。 他们才不管谁对说错,反正往汉服这边儿站就是了。 这群突厥人也没想到,汉儿竟然这般团结,眨眼间就汇聚了上百人,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对面有突厥人气不过,在退伍中吐唾沫,又用突厥语骂了句,“汉狗!” 叶琛即将北上,自然不会闲着,虽然他三十多岁了,但是也不闲着,每天拿着个破收音机,躲在书房学习突厥语和契丹语,虽然时间不长,但是颇有成效。 一些简单的文字和语言还是会的。 (话说突厥人在巨唐的脚下瑟瑟发抖,但很不老实,他们的文字和石碑上,留下了不少咒骂、发泄不满的文字) “干!还敢骂人!”叶琛一提缰绳,五明骥就冲了出去。 最近心里比较火大,五明骥也明显感觉到主人的不爽,四蹄疯狂地砸着地面,卷起呼啸的风尘。 “好俊的马!好俊的马术!” 对面马背上,一个高大的突厥人,惊叹一声,然后警惕的看着叶琛。 叶琛坐在五明骥上,用手中雪亮的唐刀指着对面,用响亮的突厥语道,“把你那附离(扈从、亲卫)的脑袋割了,不然爷爷要了你的狗命!” “哈哈哈哈!” 那突厥人哈哈大笑道,“好猖狂的汉儿,如今可不是你们骑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的时候了。” “大总管!” 叶琛正要提缰搏杀,身后传来一阵喊声,是封常清领着青州新招募的团练兵丁赶到,身边儿还跟着个颇为神骏的年轻人。 “叶贤兄!” 那年轻人一马当先,连封长清都要落后他一个身位,叶琛觉得有些诧异,再看年轻人的装束和精气神,顿感这年轻人不俗。 叶琛待那年轻靠近之后,才叉手行礼道,“敢问足下是?” 年轻人落马,叉手,恭恭敬敬地行礼,“小王封地临淄,姓李名隆基,见过贤兄。” 叶琛闻言,也顾不得搭理马背上的突厥人,恭敬地回礼道,“见过王驾!” 第539章 撒尿敲一敲 李隆基并没有第一时间跟叶琛续齿,而是招手,将其随行的护卫召集过来,与叶琛的队伍并列,与突厥人对峙。 旋即上前,恭敬的在马车前,准备给叶老夫人行礼。 马车上的小壮尴尬的说道,“王爷!您先往后稍稍,容我跳下马车。” 李隆基一点都没有皇室的架子,笑着对小壮招手道,“你这可爱的小家伙,倒是挺勇敢的,你就在那儿站着就行,上面凉快。” 言毕,对着撩开帘子的老太太行礼道,“晚辈李隆基见过老夫人。” 老夫人摆手道,“可当不起王驾大礼。” 说着就要下马车还礼,却被李隆基按住了,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拳头般大小的珠子,塞到了老太太的手里,然后转手看向叶琛道,“叶贤兄,这是怎么个情况?” 李隆基得了高力士的口信,反正在封地闲着也是闲着,就偷偷摸摸地南下了。 叶琛瞥了一眼对面的蒙古人,“哼,一群突厥狗,进入华夏地界竟然还不老实,敢骂我汉狗!” “今天必须剁了他那个附离。” 说着对着对面的突厥狗,便开始用突厥语直接骂了起来。 李隆基皱了皱眉,他没想到,眼前这位大总管,还挺专业,契丹语都学会了。 挥手将封常清唤至跟前,封常清磕磕巴巴的回应了两句,急得李隆基都要揍人了,踹了他一脚,封常清黑着脸,便上前呵斥起来。 几个突厥人还不服气,封常清可不惯着他们,手中利刃一卷,立刻斩杀了三人。 头颅飞出去很远,鲜血溅了他一身。 突厥人立刻怕了。 眼前这个契丹商队,一听说眼前是大周的勋贵,对面还多了个王爷,也知道怕了。 尤其是周围人越来越多,真的互砍起来,他们一点也不沾光。 于是乎那个刚才和牛气的附离,被当场斩掉了脑袋。 封常清磕磕巴巴地对着匆匆赶来的衙役、官差喝道,“把地面洗干净些,看着恶心!” “这是突厥人的商队,狄阁老准备通过外交手段,促成突厥动手,跟咱们前后夹击契丹人。突厥人要的价码比较高,其中有一条,就是允许他们来通商。”李隆基提起狄仁杰就是一脸的不满,“狄阁老真的是年纪大了,一点囊气都没有,小小的突厥而已,跟着契丹一起收拾了就是了,怎么前怕狼,后怕虎的。” 李三郎瞥了远去的突厥商队一眼,冷冷道,“这群突厥人真没节操,连自己的手下也杀,可见其足够隐忍,绝对是我大唐的心腹大患。” 叶琛与李隆基兵马而行,听闻李隆基开口就是大唐,微微摇了摇头,也没多说什么。 而是抬头看着施施然离去的突厥人说道,“只要我们足够强,他们就永远当我们的狗!” 提起此事,李隆基也是异常敬仰,“仁宗皇帝在位时,突厥人哪个不是心甘情愿做我汉家的走狗,他老人家驾崩时,阿史那社尔哭着求着殉葬昭陵。” “可如今哎”李隆基忍不住叹息一声道。 李唐的君主与一般的传统汉家君主不一样,他们除了具备中原君主的属性,同时也是草原各部落的大汗,可到了如今,女帝临朝,这种双重属性逐渐被剥离,各部落越发的猖獗,这样李隆基心里很不舒服。 刚才几个突厥人的行径,让叶琛很不爽,但是叶然却不会因此攻击狄阁老的操作,反而冷静的说道,“虽然从远期来看,突厥人做大不是好事儿,但是与契丹的战事还应速战速决为主,不然拖下去,久而久之幽燕之地,就要易主了,这是咱们绝对不能放任的事情。” 李隆基诧异道,“叶贤兄,你也觉得狄阁老的策略是对的吗?可是我觉得,突厥做大,边患只会越来越多。” 叶琛看着路边儿来来往往的商旅,淡淡的说道,“一旦契丹人臣服,我们重新恢复河北道北方的控制,那么就可以重新再东方给突厥人形成压力,只要我们自己不乱,压服突厥人还是很简单的。” “饭要一口一口地吃,咱们现在这条件,你还指望着一口气都灭了么?” 李隆基张了张嘴巴,觉得很是无力。 叶琛知道,李隆基是未来的大唐君主,还开创了开元盛世。 对外采取了继承高祖怀柔远人的策略,提出了\"中国既安,远人自服\"的对外政策,乃着眼于\"四夷宾服\"式的\"协和万邦\" 将更多的心思用来了协调内部矛盾,发展民生的方向上来。 在叶琛看来,有好有坏,更多的是军事制度崩坏,大唐不得不采取防守姿态的结果。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位未来的君主,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热血沸腾的少年郎呢。 叶琛看着眼前惆怅的少年郎,笑着说道,“王爷!不必忧愁,历朝历代都只能让草原蛮族臣服,而不能彻底的融入到我们的血液之中,是因为我们汉家儿郎注重诗书、耕种,而蛮夷注重杀戮、放牧,这是两种不同的文化。” “但是说不准有朝一日,我们这些人就能找到一条让他们放下杀戮,只记得载歌载舞的道路呢。” “哎!”李隆基叹息一声,昔日他随着狄阁老、姚崇两位朝中重臣身临前线,那边儿是什么情况,他太清楚了。 那里环境恶劣,生存资源匮乏,想要改变这些,实在是太难了。 他无奈道,“叶贤兄,此次我前来寻你,就是想要告诉你一些情况,这北境真的很艰险,别说是咱们汉家儿郎,便是突厥人,自己都几乎活不下去。” “你可知道塞北的狂风有多寒冷吗?” “真的寒冬来临,你撒泡尿,都要敲着獠子些,不然就冻掉了。” 叶琛的心情忽然的沉闷起来,他苦笑道,“你看看你,先前还说消灭契丹、突厥只在旦夕之间,现在又开始说前面的不容易了。” 李隆基讪讪地笑道,“我这叫既有远大卓识的包袱,又知道脚踏实地,哈哈,叶贤兄,敢不敢上书圣人,我给你做个监军啥的,说实话,娄相太老了,我真怕他扯你后腿。” 第540章 王守一没有十三香 李隆基是李氏宗亲之中,比较受女帝喜欢的一位。 刚才是发现这边儿有动静,快马加鞭赶了过来,身边儿看似没几个人,实际上他此次出行的车队极其庞大,远远的看起来就像是南来北往的商旅一样。 既然见到了,叶琛便不能失礼,亲自带着李隆基直奔附近最近的一处驿站,寒亭驿。 不知道后世颇为知名的汉庭酒店,是不是从这里得来的。 只知道寒亭驿历史颇为悠久,门口有几颗郁郁葱葱的古树,看起来历史颇为悠久,路过的行人总是将长寿的东西与期盼联系起来,上面挂满了写着名字亦或是诗意盎然句子的竹牌,风一吹便出去清脆的交击之声。 这几颗古树叶琛是见过的,他后世曾在这里开房,然后坐等女朋友来看自己,几乎和每个女朋友都在这里留下了小牌牌。 上面写一些鬼神都不信的文字。 然后打卡拍照,夜宿汉庭。 与那些过往的行人落地总是要吟诗作对一番不同,李隆基每到一地都要问一下当地的风俗、民情。 那驿卒苦笑着说道,“今岁闹灾,要不是门前这几棵老树上结了不少榆钱,估摸着能把人饿死,后来也多亏了刺史经营有方,南来北往的商人多了,过往的官员多了,咱们这些驿站也总算是有些人气,我们这些做事的多多少少也能拿些赏钱。” 看着眼前这位贵人盯着自己身上的袍子一直在看,那驿卒讪讪地说道,“贵人是想问这衣裳。” 李隆基点了点头,那驿卒说道,“这是州里从叶家采购的棉大衣,这棉大衣里面的原料之前叫白叠子,是贵人家欣赏用的花草,被叶县男发掘出来,做成了衣服,穿在身上还挺暖和。” “就可惜我这每天迎来送往的,把好东西给祸害了,不过州里发了两套,等到过年的时候,我再穿另外一件新的。” 李隆基摸了摸料子,还让人家驿卒把衣服脱下来,让他试试。 虽然有一股子刺鼻的汗臭味,但是穿在身上是真暖和。 驿卒看着李隆基好奇的样子,驿卒笑着说道,“贵人,您有所不知,这里面还缝了一层羊皮,可贵着呢,别说是日常穿,就算是寒冬腊月站在院子里,也不觉得冷。 听大人们说,这件大衣属于州里的财产,我家里那身才属于自己的,这一套等我哪天不做驿卒了,还得交回去。” 李隆基点了点头,转身对身边儿似乎对什么都好奇的女子说道,“菱儿,这才只是青州,等咱们到了北海郡,亦或是清河乡,才知道什么叫做人间天堂。” 身边儿被唤作菱儿的女子,身体明显有些虚弱,不住的咳嗦。 李隆基见菱儿咳嗦不止,就心疼道,“说了,不让你跟着来,你不听,要是感染了风寒可就不好了。” 那菱儿见叶琛慢悠悠的过来了,连忙躲在了李隆基后面,小心翼翼地看着,连咳嗦都给憋回去了。 叶琛拿来两件崭新的羽绒服,还有一个棉帽,递了过去,“王爷带着家眷出行,怎么也要注意下人家的身体,快将这羽绒服给夫人穿上。” 那正端着热水进屋的驿卒,看见那厚实精巧的羽绒服,羡慕地说道,“叶县男真大方,据说您家这羽绒服在外面千金难求呢。” 李隆基自然知道此物的珍贵,据说朝中的姚侍郎得了一件从商旅手中高价买来的二手羽绒服,已经跟各位大人们炫耀了好些日子了。 大家都馋得不行,因为朝中唯二的另外一件,是太平公主送给女帝的。 如今大人们都争先恐后地给青州这边儿写信,变着法的想采购一些回去。 殊不知,人家这边儿已经出现了更适合劳作的棉服。 李隆基笑着对叶琛行礼道,“三郎谢过叶贤兄了。” 叶琛赶忙搀扶起李隆基,笑着说道,“王爷可别动不动就给在下行礼,叶琛位卑,当不起的。” 李隆基干笑道,“有什么当不起,我现在也是落难的王爷罢了,遇到武家子出门都得逼着些,免得自取其辱。” 待李隆基安排好了女眷之后,叶琛才说道,“王爷,您来一趟青州不易,恰逢又遇到了我,不如我做东,咱们寻个地方吃一顿?” 李隆基对于奢华的羽绒服是敬谢不敏的,反而把潘虎身上的那件棉服替了下来,披在身上,笑着说道,“叶兄,不用专门去高贵的馆子,我听说贬谪的西市长,就是那个金发碧眼的家伙,现在给你做工,把叶家汤馆经营的很不错。” “我看附近就有分店,你让手下人切点羊肉,咱们煮点酒,边吃边聊如何?” 叶琛靠在柱子上,懒洋洋地道,“您好歹也是王爷,来一趟青州,我就请您喝个汤,回头您不会给我穿小鞋?” 对于叶琛所表现出来的不阿权贵,李三郎是没有任何不满的。 在他看来,有本事的人,大体就该这个架势。 两个人溜达着往驿站不远处的叶家汤馆走去。 来汤馆一般都是普通人,滚烫的汤水里加入些羊杂,再放点叶家独有的辣椒和胡椒粉,喝到肚子里大汗淋漓,那叫一个爽快。 也不是没有家境稍微好一点的来喝,不过大多数是过路的商旅,也不怎么怎么牌面。 但像是叶琛和李隆基这样往来带着十几个随从去喝汤的,大家是真的没见过。 心想这是哪家的二傻子公子哥,来这里体验生活了。 叶家的店员都是经过培训的,大概也见过叶琛一两次。 一看自家家主来了,立刻过来招呼。 叶琛轻声道,“不必宣扬,切二斤羊肉,炒几个小菜,送过来即可。” 说完,叶琛就跟李隆基往靠窗的位置一坐,笑看匆忙的行人。 “早就听说叶家的汤馆的饭菜不错,今天一定要狠狠宰你一顿。” “事先说好,我可没钱,我听老高说,你在北海,那可是响当当的巨富。” “好好好。”叶琛无奈地笑道,“看在你连给王妃买件厚实衣服的钱都没有,这顿饭肯定是我请的。” 其实,叶琛心里很清楚,这位郡王只是想跟自己拉近关系罢了。 那么庞大的车队,岂能没有钱? 小管理,没有那么多伙计,两个人等餐的时间不免长了些。 不过二人也不急,就笑眯眯的看着来来往往的食客。 叶琛倒是见惯不惯了,不过李隆基却看出来些不一样的东西。 跟其他地方满面愁容的百姓不同,这里的食客来来往往虽然满面风霜,但眸子里透着一股子不言而喻的自信。 大家成群地围在一起,吃着烧饼,讨论的事情也充斥着希望。 李隆基侧耳听着,这个说干完这个冬天,来年购买几亩地的。 那个说,干完这个月,就攒够钱给娃娃娶妻了。 听得李隆基心里很是舒坦。 如果有朝一日,大唐的子民能够都那么有奔头,该多好。 与叶琛与李隆基之间,神交已久,见面之后,互有君子之风不同。 两个人吃饭的功夫,来了个年轻人,勾肩搭背的坐在李隆基身边儿,表情笑得很开心。 “三郎,你不知道,这青州遍地是黄金啊,刚才我竟然在批发到了正宗的叶家青菜,用一种神奇的白色箱子包着,据说可以防止蔬菜被冻坏,这要是拉回你封地,转手就是三四倍的利润啊。” “快快快,掏银票,我要再去买一些。”说着就在李隆基身上翻找起来。 看得叶琛目瞪口呆。 李隆基咳嗦了一声,示意来者,有朋友在。 那年轻人这才注意到叶琛,喝道,“看什么看,没见过打劫王爷的吗?” 李隆基倒是没说什么,将身上的银票一股脑地拿出来,递给了那年轻人,苦笑道,“你省着点花!你都赔了多少了。” 叶琛打量了几眼年轻人,笑道,“顶着你的名号做生意,还有赔钱一说么?” 李隆基苦笑连连,他这大舅哥他再清楚不过了,贪财如命,还没脑子。 那年轻人叉腰道,“这位兄台说话好没道理,投资你懂么?经营生意有赔有赚,唯独朋友是永恒的。只要朋友在,便是一贫如洗,也能转瞬间坐拥金山银山。” 李隆基听到这话,更是捂住了脸。 对此,叶琛也没有多说什么,淡淡道,“受教了。” 这话一出,那年轻人反而来了兴致。 因为先前遇到此般场景,总是忍不住喋喋不休半晌,仿佛不在王驾面前好好表现一番,就不足以证明自己的聪慧和忠诚。 那年轻人皱眉看着叶琛道,“你不一样啊!” “哦?我怎么不一样?”叶琛疑惑道。 年轻人一脸疑惑道,“你怎么不反驳我?” 叶琛挑眉道,“你说得对,我为什么反驳你?难道大家出门在外,做生意也好,读书也罢,不都是要交朋友的吗?只是有的人阔气些,有些人动真性情多一些罢了。” 好言难劝该死鬼,眼前之人,张狂无状,即便是仗着李隆基的宠信,一时间得势,也难免有覆灭的一天。 对于这种人,自然是远离的好,自己为什么要反驳他呢? “你虽然说得非常有道理,”年轻人皱着眉头,一脸不爽道,“但是我觉得你在高高在上的俯瞰我,那表情我就像是个撩子。” 叶琛换了一副神色,“公子误会了,在下是真的敬佩您呢,虽然只是萍水相逢,却只觉您有孟长之风,将来势必会名扬天下的。” 李隆基拉了拉叶琛的手,小声说道,“叶贤兄,你就别逗他了,这是我大舅哥,王守一,你让他去疯便是,咱俩一会儿回驿站坐坐,喝些茶水。” 听到李隆基呼唤眼前的年轻人为叶兄,他如何不知道此人是谁。 立刻变成了一副崇拜的模样,兴奋地小声道,“你便是在我梦中相见了百千回的叶贤兄吗?你能带我发财吗?” 李隆基皱眉道,“混账!你把我祸害得出门连件新衣都舍不得买,又要祸害叶贤兄吗?去去去,想赚钱,去寻叶家的管事自己谈,别来打扰我跟叶贤兄的雅兴!” 王守一一脸无奈,只能退下。 待此人走后,叶琛长叹一声道,“王驾!你若是真的怜惜他,就不要这般宠溺他。” 李隆基叹息一声说道,“我亏欠菱儿颇多,就想着从他身上弥补回来,而且他跟我是总角之交,人啊,总有些不忍心的时候。” 两个人吃了会儿饭菜,李隆基觉得差不多了,便上前拉着叶琛的手道,“走,叶兄,咱们去驿站,咱们抵足畅谈。” 叶琛皱了皱眉头道,“王妃身体不适,我登门合适么?” “有什么不合适的?”李隆基哈哈大笑道,“像是你我这样的豪杰人物,早晚有一天,要遨游于九天之上,能与你相交,使我心生欢悦,还让我等,我一刻都等不了呢。” 第541章 少年的野望 人生这东西,虚无缥缈的厉害。 谁能想到,去岁自己还开车跑车满泉城乱窜,转眼间就来到了武周,见到了未来的唐明皇呢? 两个人,一口一个贤兄的叫着。 这就跟自己去了趟法国,小马跪求自己指点,如何重现法兰西的荣光几乎没啥区别。 尚在天字房外,远远地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姜蒜气息。 李隆基笑着侍奉在门外的侍女说道,“去告诉王妃,我带客人回来了。” 侍女行礼之后,急匆匆的进入房间。 叶琛皱眉,这礼仪规格有点太高了,带着客人去内室见女主人,还让女主人煮茶。 这搞不好要被有心人记录,千古留名的。 就跟李白让高力士拖靴一般。 这种事情,叶琛还是十分谨慎的。 当下笑着说道,“王驾,可以找驿卒寻个包间,咱们一起喝茶便好。” 李隆基一把拉住叶琛的手,认真道,“这般岂不是显得我李三郎不懂礼节,叶贤兄不要想那么多,随我来。” 真的被卷入历史进程,叶琛感觉身子有些打颤。 绝对不是害怕。 是因为这一步走得太快了,太急了。 这让他非常兴奋。 有点他娘的开了个小卖部,然后雷爸爸非要说,给我投资五十个小目标。 还问我,are有ok一样。 不对,现在改口号了,是澎不彭湃。 很快侍女出门,将二人迎了进去。 叶琛跟在李隆基身后,缓步进入房间。 王妃是个很会操持家的女人,虽然刚刚进驻驿站,但是收拾得井井有条,一尘不染。 房间内带着一个小号的蜂窝煤炉子,里面放了是叶家特供给贵族使用的蜂窝煤,里面加了松木粉,燃烧起来的时候,有淡淡的松木香气。 王妃正拿着扇子,轻轻地扇着火炉上的火,煮着茶水。 听到脚步声,王妃赶忙起身,端庄行礼道,“王菱见过先生。” 叶琛看了一眼,下意识地低了下头。 实在是这王妃王菱长得倾国倾城,绝对是自己两世见过最美的女子。 先前带着头纱看不清面目,如今看来,李隆基这家伙,真的是艳福不浅。 只是自己不通历史,不知道为何,唐明皇最后没有跟王妃留下什么典故,反而大家都只知道杨玉环呢? 待叶琛还礼之后,王妃恭谨地说道,“王爷,先生你们先坐下,茶水马上就好了。” 落座后,李隆基拉着叶琛的手说道,“叶贤兄,一个小小的北海郡手还是太委屈你了,你跟我并肩子干,有朝一日我龙登九五,我让你坐独相。” 叶琛脸都绿了,这么直白的吗? 这就跟去面试,对面的董事长连简历都没看,拉着你的手跟你说,明天来公司当ceo的感觉是一模一样的。 一边儿的王妃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三郎。 三郎啥时候变得这么贱兮兮的了? 往日里招揽贤士,虽然客气,但是也没这么没架子啊。 叶琛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说道,“王爷,王爷,你先把手撒开成吗?你弄成我了。” 李隆基这才发觉,自己握着叶琛的手用力过猛,人家的手腕都红肿了。 但却不肯松手,只是讪讪地松了松说道,“叶贤兄,你与我遇到过的所有的能人异士都不一样,往日里没见面,我只听风言风语就知道你有治国之能。” “如今见面,虽然未及详谈,只观青州的风俗,便知道说你有治国之能都有些对不起你了。” “叶贤兄,莫要怪我轻佻,实在是他们不识你的才华,让你这块美玉蒙尘。” 叶琛张了张嘴,刚要说话,李隆基又道,“你先别急着说话,你或许不知道你到底有多好,但是我知道。而且今日这些话我不与你说,明日你在北境立下功勋,成为炙手可热的人物,我便是想说都没有机会了。” 李隆基就跟倒豆子似的,喋喋不休地说道,“叶贤兄,你也是风云人物,朝中上上下下的有机会竞争那个位置的人,想必你也都清楚,他们是什么废料,你应该一眼就看得出来。” “我煌煌天唐交给他们,就再也没有复兴之日了。” “这天上地下,也只有我李三郎,有这个本事,重现贞观盛景。” 叶琛知道,今日不说些什么,便是过不去了。 他一直盯着李三郎,思索了再三,终于缓缓地说道,“你认为自高祖以来,历经太宗文皇帝、高宗皇帝、天后四任君主,国家的对外之策如何?” 一边儿的王妃诧异的看了一眼叶琛,这似乎有点不太对劲啊。 人家做君主的,不都是正儿八经的先问手下人治国之道吗? 怎么到了自己家反过来了? 岂料李隆基闻言,竟然正襟危坐,一脸严肃地思索了半晌之后说道,“不如大汉!” 话一开头,李隆基又开始了他的倒豆子模式。 “即便是太宗文皇帝也太过于柔和了,在我看来,对待这些蛮族,只要两个字就足够了,那就是霸道。” 李隆基的语气铿锵道,“都是生而为人,他们的子民是子民,我们的子民就不是子民了吗?凭什么无缘无故地对他们好!心情好了,干他们一顿,心情不好了,还是干他们一顿。” 李隆基目光灼灼地看向叶琛问道,“敢问叶先生,小王的应对可还得当?” 王妃在旁边儿看得一愣一愣的,这跟王爷身边儿的先生们经常说的完全不一样啊。 怎么这么大逆不道起来。 叶先生是正统的读书人,读书人最讨厌打仗的,你跟他说这些,岂不是惹他不喜欢。 叶琛看着眼前一脸昂然的李隆基,神色复杂。 就在王妃以为叶琛会拂袖而走的时候。 却见叶琛端起酒盏,轻轻地抿了一口。 嘴角泛起了淡淡的微笑,“这条路可不好走啊!” 李隆基见叶琛笑了,瞬间心情一松,诚恳道,“以李三郎之能,即便是坐上了那个位置,也未必能成,但若是有叶贤兄辅佐,就一定能成。” 叶琛起身,躬身而拜,“今日便到这。” 说着,再拜于王妃,笑道,“谢谢王妃您的茶,这是叶琛喝过最有心的茶水了。” 说完,转身而去。 李隆基起身想要送一送,却被叶琛阻挠了。 待折返之后,李隆基有气无力地坐在床头,意味深长地说道,“这位叶贤兄即将掌军,而且执掌的是河北的兵马,久战兵卒必然悍勇,哎。” 王妃小声道,“三郎,是不是刚才你那一番话,气到他了,我听说读书人,最讨厌打仗了。” 李隆基摇头道,“不会,本王看人还是很准的,不然也不会跟他说这一番话。大家心里都有一团火,只要一靠近,就能感觉到互相的炽热。” 王妃点了点头,但是还有些埋怨道,“可是,您都这般给他礼遇了,可他还是说走就走了。这样的人,未必能为您所用。” 李三郎看着蜂窝煤炉子里忽明忽暗的火苗,笑道,“如今我们李家都成了什么样子了,女帝重活出了第二世,不知道多少人倒向了武家,可他却敢跟我并驾而趋,甚至一同进入驿站内室详谈。他即便是什么都没说,也相当于什么都说了。” 王妃颔首道,“这么说来,这可偷偷摸摸来见您的臣子要强太多了。” 李隆基颔首道,“可不是么?而且叶贤兄刚才只是说,这条路不好走,但是却没说他不会去走。” “你回想一下,这段时间我们听说过的关于叶贤兄的事情,有哪一件做来的容易呢?” “他没拒绝,其实就是同意了。” “可是王爷,人家不都说,国家经历了这么多年的战争,已经到了休养生息的时候了吗?” “莫非您真的有朝一日,登上高位,又要起兵大杀特杀吗?” 李隆基脱下棉服,从王妃手里接过茶盏,清洗起来,笑着说道,“休养生息他们就不欺压百姓了?况且这些府兵制、均田制逐渐崩坏,不就是我大唐的土地不够用了么?” “可我若是让寰宇都插上唐旗,让我大唐子民行走天下,可以随意开辟良田,那府兵制和均田制还会崩坏吗?” “叶贤兄有耕种之术,有经营之法,这都是兴国必不可少的,我若是得他相助,天下将大兴矣!” 第542章 骑猪大将军 拜别了李隆基,回到府上,老太太正坐在院子里推摇摇车。 见老幺回来了,老太太示意汐月接过孩子,一路急匆匆小跑过来,拽着叶琛的袖子。 神神秘秘的,就跟母子俩准备组队去偷地雷似的。 叶琛无奈,自从老爷子假死之后,老太太的心态变化很大。 有点跟小孩儿一样。 叶琛只能无奈跟着老太太进了内宅,老太太趴在叶琛耳边小声说道,“你去跟着那个劳什子王爷去驿站了?” 叶琛点了点头,“对,不光去了驿站,还喝了王妃煮的茶。” “糊涂啊你,以后再做事情你要小心点,听说圣人老太太人家都活出第二世了,不得防备李家造反啊,你这个时候去靠近李家人,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叶琛心里清楚,像是娘亲这种名门之后,肯定知道所谓的国本之争到底有多恐怖,所以才会如此紧张。 便赶忙宽慰道,“娘亲,您放心,我心里有数。” 老太太如何放心的下,又叮嘱了叶琛半天,才姗姗离去。 虽然现在大军尚未开拔,但是已经有一堆军务要处理了,正在训练的武骑民团需要的物资消耗每天都是个天文数字。 同时要在各地设置粮站,用以补充粮草。 “这才手头几千人,就那么多事儿了,真的搞不懂那些统兵几十万,上百万的超大型战役,负责人是怎么成不过来的!” 一边儿发着牢骚,一边儿处理完军务之后的叶琛,开始研究契丹境的山河形势。 不研究不知道,一眼就吓一跳。 唐朝河北道的地图看起来无比巨大,有点类似于后世明朝的努尔干都司,但实际控制区域又少的可怜,经过契丹一闹,现如今时控区域,已经龟缩到了颍州、沧州一带。 沧州如果再丢了,要是契丹闲的蛋疼,不往西打,就可以取棣州,然后一路南下,破齐州、青州,整个山东(肴xiao山以东)大震。 当然,叶琛自忖有魏相、娄相相助,不至于那么惨,但是要想打好这一仗,也绝对不容易,打完这一仗,想要长久治安也不容易。 因为叶琛发现了一个不一样的东西,那就是靺鞨东奔,他们往东跑意图是干什么? 叶琛闭着眼都能猜到祚荣父子准备搞什么,无非就是想要占据高丽之地,建立割据政权。 别人他可以忍,唯独祚荣不能忍,因为靺鞨人就是他娘的女真人,黄台吉的祖先。 真的让靺鞨人做大,后世子孙估计能跳着脚骂自己。 什么叶琛都师无能,给了女真人做大的机会,巴拉巴拉,想想都可怕。 但是想要解决河北道以北的各种问题,也不是简单的事情。 跟少数民族翻过燕山,就跑不动到了一样,汉族一旦过了燕山,也他娘的自废武功,要受到游牧民族和渔猎民族的双重夹击。 此外还有无穷无尽的高丽复国份子。 这是对外需要面对的问题,而且统治区也有许多问题。 根据行军记室卢照凌送来的小山一样的资料,结合梅花内卫,二哥的桩子先遣队送来的情报,如今的辽地压根不适合人类居住。 首先要解决的就是辽河问题,辽河水湍急,而且辽地沼泽遍地都是。 难怪我那些迷人的老祖宗,宁可舍近求远去开发南方,也不去开发下大东北,原来是这里不光冷,还不适合种地。 估计当初李二凤父子打下辽地,灭了高丽的时候,心情也挺悲惨的。 娘咧,那么好的地方,不适合种地,可咋办哟。 就在叶琛头大如斗的时候,潘虎匆匆走了进来。 “家主!”潘虎看了眼众人。 “有什么事?”叶琛伸了个懒腰,示意可以下班了。 陈子昂等人伸了伸懒腰,如今他们跟大总管相处了有一段时间,对于大总管的敬佩之情,那是嘎嘎上升。 可谓是事无巨细,人家都能处理得井井有条。 从行军路线的制定到粮草的供应,人家都心里有数,甚至还能随时给大家伙查漏补缺,让大家信心倍增,心情愉悦。 陈子昂上前道,“大总管,最近全国各地来了不少书生,想要参加北征,我、卢照凌、贺知章还有骆老组了一个诗会,您要不要参加一下?” 叶琛摇头道,“没有那个必要,我大” 叶琛一张嘴,差点把大唐给念出来,都怪李隆基这家伙,在自己面前胡说八道。 停了停之后,叶琛对陈子昂说道,“塞北苦寒,书生投军我不反对,但是要他们做足心理准备,不上战场他们是文人雅士,上了战场便是军士。” “军士逃跑是要掉脑袋的。” “喏!”陈子昂颔首道。 卢照凌笑嘻嘻道,“老叶,最近大家都比较辛苦,咱们今天晚上搞个火锅,我馋了。” 卢照凌在幕府的时候,还是很有正行的,但终究是改变不了少年人的习性。 叶琛也知道,真的到了前线,苦日子就来了,便对他笑着说道,“尔等去,我若是有时间,一会儿自然会过来。” 众人这才退下。 待众人离去之后,叶琛才问道,“怎么回事儿?” 潘虎有些愤愤的说道,“家主,武家来人了,想要跟您聊聊?” “武家?武家的谁?” “河内郡王武懿宗。” 叶琛听到这个名字,就奇怪的问道,“这不是个骑猪大将军吗?他派人寻我作甚?” 这里的骑猪可不是装疯卖傻,而是真的骑猪。 说起此事,还有个典故,在叶琛心里跟高粱河驴车战神有一拼的存在。 女帝早年想让武懿宗去前线历练,结果这厮到了战场上,听着人仰马嘶,直接吓跑了,他是主将之一,自然导致三军溃败。 可见女帝在用人上,是极其扯淡的。 当时有个风趣的大臣,也是着名搞笑派诗人,张元一写诗记录了武懿宗的行径。 长弓短度箭,蜀马临高蹁。去贼八百里,隈墙独自战。 忽然逢着贼,骑猪向南蹿。 对此女帝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自己侄子丧权辱国了。她总不能贬斥张元一? 所以武懿宗这些年在朝堂上根本抬不起头来,没想到这位骑猪大将军竟然又冒头了。 不过既然来了,叶琛肯定要见一见的。 不然与理解不符。 于是叶琛放下手中的军务,去了前厅。 潘虎无奈道,“此人说是河内郡王的子侄,我说有什么事情,我可以代为传达,可他说我算什么东西,也配跟他讲话。” 听到这些话,叶琛就有些火气。 等到了前厅,叶琛就看到一个极其轻佻的年轻人坐在主位上,甚至伸手准备偷窃字画。 被叶琛咳嗦一声,才停住了身形。 年轻人一点都不在意的,对着叶琛叉手,“北海县伯,小子乃是武文远,乃是河内郡王的干孙儿,奉我家爷爷之命,有话跟你说。” 叶琛冷笑地瞥了这厮一眼,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他也不觉得丢人现眼,继续直接说道,“我家爷爷说了,伯爷承了我家圣人那么大的恩惠,怎么能不照顾下武家人呢?你可知道这天下是姓武的!” 见叶琛迟迟不肯开口,这个武文远脸色有些难看了。 平日里他打着干爷爷的名号,招摇撞骗,不知道拿了多少好处。 今日这个叫做叶琛的,不过是走了狗屎运,才做了大总管,竟然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 “伯爷,我们家爷爷说了,没有武家人的支持,你在前线寸步难行,要想立下功勋,还要跟” “住口!”潘虎打断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这么跟我们家主人讲话!” 叶琛其实猜到此人为何急匆匆的来了。 自己今天不是见了李隆基么? 像是李隆基这种人物,肯定是有人在旁边儿盯梢的。 他们担心自己倒像李隆基,自然急不可耐的跳出来了。 武文远继续说道,“我家爷爷还曾说过” 叶琛看了一眼潘虎,潘虎猛然上前,一把按住了这个年轻人。 “拉去了杖毙了。”叶琛说道。 “啊!?”年轻人先是一愣,旋即就听到外面甲叶子一阵响动,从外面冲出来一行大汉出来。 潘虎问道,“理由是什么?” 叶琛道,“窃取大军机密,卖给契丹人!” “喏!” 武文远没想到,自己这一行,不仅没有得到好处,甚至有可能把命丢在这里。 当下吓得屁滚尿流道,“伯爷饶命!伯爷饶命!小的不敢了啊!” 磕头的功夫,屎尿流了一地。 叶琛嫌弃道,“搜身看看他身上有没有偷咱家东西,人直接扒光衣服扔出去。” 潘虎皱眉道,“不杀了?” 叶琛摇头道,“你瞧他那怂样,杀这玩意不是脏了将士们的手。” 潘虎上前一阵摸索,没有翻到字画,结果从怀里掏出一个玉壶,气的潘虎上前便是一顿暴踹。 叶琛也不计较他偷东西的事情,而是不屑的对其说道,“你能进来,证明你确实跟武家有关系,回去跟你身后的人说清楚,我叶琛乃是圣人的臣子,不是你们武家的臣子,他们没有资格对我说三道四,谁要是真想吃肉,让他们来寻我自己讨!” “滚!” 第543章 王爷爱修道 被欺负的要死的武文远,差点心一横,吊死在叶家门口。 可想着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富贵,就这么死了,太可惜了,就趁着没人注意,对叶家的祖祖辈辈骂了一个遍。 他家爷爷在武家那算是地位比较尊崇的,所以他压根就看不上叶家这种暴发户。 可是他没想到,竟然在这里受到了这种侮辱。 越想越气,恶向胆边儿生,就准备去叶家的坟地里看一看。 叶五四的坟地就是平平无奇的坟圈子,老爷子又不是真死,叶琛就没安排守墓人,武文远看着老爷子的墓碑心生一计。 我弄不了你儿子,我还对付不了你这个死鬼? 结果刚脱下裤子,就见那墓碑不远处的坟头上坐着个老头,手头上不知道拿着个什么东西,烟雾缭绕,身后还跟着几个青面獠牙的大汉,手持利刃,正冰冷的看着自己,当场吓得脸色一白,直接昏死过去。 叶五四皱了皱眉头,看着跟自己接头的六叔,皱眉道,“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这样?是他想在我墓碑上撒尿,怎么自己反而吓晕了?” 六叔皱了皱眉,“我哪知道,他娘的,敢在你墓碑前撒尿,把他那小虫剁了把。” 叶五四摇摇头道,“别给老蔫惹麻烦,看这装扮是个有钱人,给扔回城里去。” 武文远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又躺在城郊的乱葬岗里,周围冒着绿火,吓得尿着裤子一路狂奔,回了驿站。 武懿宗的次子武崇德正在休息,看着屎尿齐流的义子便气不打一处来,但还是耐着性子听武文远汇报,最后当场勃然大怒,说着,“你等着,我去找人治他。” 然后便骑着马,连夜朝着一处小破庙奔去。 这处破庙,供奉的是老君,所以取名老君观。 观主四十多岁,道袍破破烂烂,正蹲在蜂窝煤炉子前烤火,嘴里喃喃的说道,“老君啊,老君,你让弟子怎么信你?河北道汉儿哀嚎遍野,你也不管管。” 炉子上煮着一锅鱼罐头,里面放着不少老道捡来的菜叶子。 这也是老道的精明之处了,叶家生产绿叶菜,甚至在青州形成了大规模的青菜批发市场,那些富贵人家买菜回去的时候,总是喜欢剥去基层菜叶,只要最嫩的菜心。 他每天趁着去做工的功夫,一捡就能轻松捡上满满一筐。 观主觉得,这些富贵人家,肯定是疯了。 往年连青菜都吃不上,有点绿意思都能拿金子换,如今叶家产出了绿叶,一个个都不珍惜。 观主也庆幸,如果不是他们奢靡,自己怎么又饭吃呢? 不过观主手艺也不咋地,如果不是观里还有几盒罐头,估计就只能清水煮煮,勉强果腹了。 观主尝了尝菜汤,觉得不错,给道童分了些,便端着喷吃了起来。 又看了眼高高在上的老君,撇撇嘴说道,“也是,我这隔三差五的给你上香,你都不管我,你哪有心思管别人。” 就在这时,门外吃的正香的道童跑了进来,“观主,外面来了贵人了。” 观主一听,立刻兴奋的不行,将自己小心翼翼的捯饬了一番,迎了出去。 结果看到来客之后,立刻变了脸色。 “你这臭小子,来我这里作甚?” 被观主嫌弃的,自然就是武崇德了,他将一大堆礼物放下之后,声泪俱下道,“王叔,你得给我做主啊,叶琛那厮欺我!” 观主一脚踹了过去,别看观主穿的破破烂烂,身子也瘦削的厉害,但是这力气齐大,一脚就直接将武崇德踹飞,径直撞向了老君金身。 老君日子本来就过得苦,结果被这一撞,竟然出现了裂纹。 观主恼火道,“你他娘的,无缘无故竟然敢冲撞老君!我看你是想死了!” 那武崇德勉强算是懂事的,看王叔日子过得那么清苦,立刻从怀里掏出了好几个金饼子放在地上,苦苦哀求道,“小侄错了,王叔莫气,王叔莫气啊,当初您出家修行,我还给您掏了路费呢。” 观主看到金饼子脸色稍缓,但依然警惕的看着武崇德,皱眉道,“你别这么说,你那是巴不得我走,说罢,你怎么得罪叶伯爷了?” 他讪讪说道,“王叔,我可没得罪他,我只是想着他即将出师北征,想帮帮忙。他重新寻找商人,也是寻找,而且还耽误时间,咱们武家的商人都是现成的,直接拿来用就是。” “前线的汉儿让契丹人欺负的不成样子,咱们也跟着心急。” “谁曾想,叶琛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还揍我的义子,说什么他是陛下的臣子,又不是我们武家的臣子,太过分了。” 观主瞥了武崇德一眼,“我看你们父子,都是一招得势,分不清东西南北,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是陛下的天下,关武家什么事儿?叶伯爷这话说的没错。再说了,你是什么东西,就一个小小的八品散官,也想让叶伯爷搭理你,赶紧滚,别耽误我吃鱼。” 武崇德一脸的愕然,“王叔!咱们武家子弟,可都流着跟陛下一样的血液,这天下怎么就不是咱们武家的了?再说了,他叶琛就是一暴发户,如果不是陛下垂帘,他连个屁都不是。” “如今他这般羞辱我,这不是打武家的脸,打陛下的脸吗!” “你或许不知道,他今天还见了临淄王!着实可恨!我看他就是李家的走狗!” 观主叹了一声道,“真的是远了,三郎来青州,都不来见我,莫非要我亲自登门不成?” “啊?王叔,您说的什么话?他李隆基是什么东西,也配您亲自去拜见?” 观主觉得自己没法跟这武崇德交谈了,就挥手道,“你们都是穷人乍富,不知道人间的道理,看不透世间的真相。你们要明白自己有多大的本事,别整天上蹿下跳的给陛下招惹是非,圣人能庇佑你们生生世世不成?” 武崇德一听就不乐意了,不服气道,“王叔,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现在谁不知道,圣人活出了第二世,没准儿还能活出三世、四世呢。” 观主可没心情搭理他,直接将其扔了出去。 而果不其然,仅仅是经过了一夜的发酵,叶琛与临淄王李隆基在小馆子里喝汤的事情就传遍了青州。 “叶县男是真硬啊!这个时候敢跟李家子接触!” “这位王爷可是灾星啊,连个唱曲儿都得剜心保他清白。” “是啊,听说女帝还曾幽禁他多年,叶县男这不是吃饱了撑的么,这个时候搭理他。” “大家可别胡说,这或许是叶县男的聪明之处呢,雪中送炭,总比过锦上添花要强,我听说这位临淄王素有贤名,没准儿” “别乱说,女帝现在可是活出了第二世” 而在魏家酒楼的包厢里,一个年轻人听着众人的议论,脸色瞬间僵住了。 其中一个年轻人说道,“叶县男,哦,不对,现在说来应该是叶伯爷了,人家可是真的厉害,从一个被山贼逼得要上吊的穷书生,这不到一年的光景,就成为了行军大总管,这比读书来的快太多了。” 年轻人明显带着蜀中口音,一脸不屑道,“这位兄台有所不知,叶琛其人,无非就是攀附富贵罢了,蜀中苏家,北海郡守,青州刺史,无一不巴结献媚,如今更是准备勾结李氏,我看他这是想造反。” 这个蜀中的公子哥,提起叶琛,就生气。 那苏家的财产本来都是我的,要不是他,我怎么沦落到混吃混喝的地步。 叶家,叶琛,叶二壮,我跟你们没完! 第544章 老年闺中密友 清河乡。 天空之中飘起了小雪,冷风嗖嗖地刮,但是家中并不是很冷。 老村长天没亮,就挨家挨户去巡视了。 汇报回来的情况不错,家家户户都囤了些蜂窝煤,不至于有受寒冬之苦。 县里提前准备了钱财,给孤苦无依的老人,送去了衣服。 三壮作为县尉,更是领着团练帮忙修补了房屋,引来了不少人的赞誉。 雪来的有些突然,叶琛担心老父亲在山里受苦,就带着人弄了一批物资,准备运到山里去,小壮吵吵着也要去。 刚走到宅院门口,就看见了叶凡堵在了门口,怀里抱着个大宝贝。 “老蔫叔,我能跟着您上前线吗?” 小家伙忽闪着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叶琛。 叶琛看着眼前的方盒子,很是好奇,因为上面很嚣张的写着,有种踹我,拿在手里垫了垫,还挺沉的,便笑着说道,“这是你新研究出来的武器吗?用他硌脚吗?” 叶凡搓着手,笑嘻嘻的说道,“我用您给我的那些废旧钢材,研究出来的钢轮发火地雷,我试了一下,砰的一声,炸飞了一头猪。” 叶琛一脸尴尬且惊悚的铁盒子,“你这臭小子,你想干掉是我啊。” 叶凡大大咧咧地从叶琛手里接过地雷,手里拿着根插销似的东西说道,“我没放这个现在怎么踩都不响的。” 说着就要插进去给叶琛演示一下。 吓得叶琛不轻,连忙道,“别别别。” 不过他不得不佩服叶凡,这小子搞研究挺有一套的,真的有几分大帝之姿。 可惜的是,年纪轻轻就谢顶了。 而且看他走路扶着腰的架势,十有八九是在三壮送来的扶桑女婢身上没少浪费精力。 “老蔫叔,这东西挺不错的,就是打磨起来挺麻烦的,到现在才做了二十几个,所以我想带着材料,跟着你的人一起行军,一边儿行军一边儿制造。” 叶琛看着眼前的地雷,也是惊讶的不行。 这古人的智慧可以啊,一个古代的娃娃都能制造出触发式地雷了? 不过毕竟是古代的工艺,极有可能存在稳定性的问题。 就比如说踩上去,他不响。 “去前线的与否,我说了不算,你要问问你阿爷,他老人家要是同意,我就允许你跟着。” “好嘞!”叶凡一溜烟似的跑回了家。 “爹,可是小凡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三壮是见识过叶凡的厉害的,连忙跑过来问过。 叶琛想着叶凡制作的触发式地雷,忍不住摇头赞道,“可了不得,他做出来的这玩意,到了战场上,没准儿真的能立下大功。” 三壮好奇,当场骑着马直奔武器库去了。 叶琛感慨,这玩意要是真的量产了,直接埋藏在战场上,简直就是骑兵的噩梦啊。 万马冲锋,但是我这地雷却响个不停,炸你人仰马翻,想想就刺激。 “啧啧啧!” 叶琛都觉得自己兴奋起来了。 “家主,萧别驾求见!”潘虎道。 “萧嵩又来了?”叶琛颔首道,“走,去见见。” 见到萧嵩,叶琛正准备问一问他跟贺蕊的婚事,可是萧嵩却一脸紧张且严肃地告诉了他一个坏消息。 “老叶,有人说你抛妻弃子!” “抛妻弃子?我啥时候抛妻了?我是满世界寻妻好不好。” 叶琛一脸的懵逼,他觉得自己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抛妻弃子。 而且我很疼我家的崽子们啊。 这是哪里来的谣言? 萧嵩无奈道,“我肯定知道啊,但是外界谣传,说当年你游览齐州,在大明湖畔,曾经瞪眼看了人家闺女,让人家孕育了子嗣,如今已经十几岁了。” “瞪眼怀孕?” “开玩笑开到我头上来了,不知道我乃是朝廷任命的行军大总管吗?”叶琛冷笑连连。 萧嵩叹了口气说道,“你别拿这事儿当开玩笑,御史王志愔已经接下了此案,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要来北海县了。” 开玩笑呢? 御史闲的蛋疼了,这个时候来找自己的麻烦? “萧嵩,这位王御史的具体资料你有吗?比如他是谁的人?” 萧嵩尴尬道,“他是谁的人,咱确实不知道,只知道他是博州人,执法刚正,人称“皂雕”,大家传闻,他看待官吏就好像猛雕看待燕雀一样,目前他还兼着大理正呢!” 听到博州二字,叶琛笑了,他拦着萧嵩的肩膀说道,“看来,这博州确实有可能要出乱子啊,正巧陛下调配给我的山南、淮安二道合计八千兵还在路上,我需要等些时日,我就留在家门口,看看这位王御史想搞什么!” 送走了萧嵩,叶琛的情绪还算是稳定,就带着小壮在荒野里纵马。 恰巧那羊皮袄老婆婆正在原野里挖干草根,身后还跟着几个锦衣年轻人,正在苦苦劝导着。 “老夫人,您家中子弟都来寻您了,还不回去,来我这里受什么罪啊?” 老太太看了眼叶琛,连忙躲在一个年轻人的身后,然后拿着筐子遮挡着脸,“叶小子,说话归说话,你看老身做什么?” 叶琛尴尬道,“与长者交谈,却不能正视,这不是失礼么。” 老太太见叶琛仰头看天,不看自己了,这才长出了一口气道,“不必不必,老婆子虽然不在乎你这小子的礼数。” 叶琛笑道,“难道您也认为,我瞪谁谁要孕育胎儿吗?” 老太太点头道,“可不是么,我家孩子来看我,跟我说你在大明湖畔,瞪人家姜家小闺女,让人家生了娃娃,还不承认呢。” 虽然叶琛身份尊贵,但是在几个年轻人面前似乎什么都不是。 人家的心思都在老婆婆身上,上前恭敬道,“夫人,咱回,这天寒地冻地,您要是出点什么事儿,叫孩子们如何担待得起。” “我不回去!我要留在叶家挣钱!” 老婆婆瞪了一眼年轻人们,任凭他们怎么劝都没用。 “叶大总管,您也知道这位老夫人与公主有旧,要是在您的地盘上伤着冻着,您可担待不起。” 一群年轻人一看没办法了,将叶琛围在一起,想让叶琛帮忙想办法。 虽然叶琛不喜欢这帮子年轻人身上的傲气,但叶琛也觉得是那么个道理。 老婆婆年纪不小了,万一冻出点毛病来,传出去也不好听。 他答应帮忙劝说老夫人。 当下笑着邀请老夫人去叶家做客,并准备晚宴。 老夫人一听说有饭吃,先问了叶琛一遍,“不要钱?” 叶琛摇头,老夫人立刻兴奋起来,示意几个年轻的后生离他远些。 因为要照顾这位身份不明的老夫人,叶琛专门叫来的老母亲。 两个老太太年纪都不小了,也都有共同语言了。 两人围坐在火炉边儿上,赵菁菁已经可以下地了,还给两个老太太取来了手炉,放在手心里捧着。 两个老太太谈天说地,时不时发出一阵惊讶之声。 叶琛听了一嘴,就听那个挖草根的老婆婆拉着娘亲的手说道,“妹子,你儿子也都成家立业了,你还在这守着他们干什么?咱们何不一起流浪天涯,以地为床,天为被,一起好好看看这大好天涯。” 第545章 不如不辩 卢秀宁闻着香味,也从临时公廨里跑来了。 叶琛见到卢秀宁就笑着说道,“卢郡守,赶紧的,今天正好有瑕,我做些美食,你跟着凑凑热闹。” 什么羊蹄、牛头、鱼一大堆,看得卢秀宁眼花缭乱。 尤其是那巨大的牛头,看着卢秀宁眼珠子都大了,“叶贤兄,你这怎么有牛?” 叶琛笑着说道,“放心,跟朝廷报备过了,这头牛思念母亲,撞墙而死,可惜了,真的可惜了。” 卢秀宁白了叶琛一眼,“是啊,当初想要一头耕牛多难啊,这才多久,就开始舍得吃牛头了。” 叶琛笑吟吟地看着卢秀宁,“郡守,首先他确实是病死的,其次牛肉真的很好吃。” 卢秀宁道,“反正你要去前线了,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不过要是让我发现,你家的孩子们,谁要是那么奢靡,我肯定是要训斥的。” “后生,你快歇歇,人家叶伯爷为了招待我老婆子,亲自拎着大锤子宰的牛,那大锤子哦,上了战场一准儿能砸死几个契丹狗。” 我去! 老太太您怎么能关键时刻,出卖我呢! 老太太对于叶琛扭曲的表情,一点都不在意,跟老太太肩并肩坐着,就跟个小孩儿似的,“看老婆子干啥!我跟你说,我要是怀了身孕,你可得负责一辈子。” 一边儿的叶家老太太立刻不乐意了,拉着老闺蜜的手说道,“老姐姐,这话可不能乱说,你那么大年纪了,给我儿生儿育女,这不是成了笑话?” 那老婆婆笑了笑说道,“妹子,开玩笑的话,你莫要当真。” “叶琛,你真有这本事吗?”卢秀宁捂着嘴诧异的看着叶琛。 在叶琛灼灼的目光下,卢秀你都要哭了。 在军营里忙了一天的卢照凌归来,把棉袄往床头一扔,就跟着帮手,听卢秀宁胡说八道,白了她一眼说道,“跟着人云亦云什么?老叶每天看那么多人,也没见谁有了身孕。” 一边儿的老婆婆笑着说道,“兴许有时间要求呢,比如看的时间的长短,比如要具体的时间去看?” 卢秀宁瞬间一脸期待了。 叶贤兄出征,前途未卜,如果让他多看几眼。 我在家里给他养个孩子。 万一,万一,出点啥事,这辈子也算是没有遗憾啊。 说起吃肉,叶琛可是相当有经验的。 拿大斧头对着牛排一顿劈砍,放在大锅里一煮,再准备些辣椒碎、酱油等调料,大口大口的蘸着吃,那绝对是顶级的人间美味。 “老夫人,您是客人,您先来。”叶琛选了炖得最烂的一块递了过去,笑着说道,“林林总总的请了您十几次,总算是成功了一次了。” “您要是不愿意回家,就把这儿当成您的家,我娘正好自己一个人,你们两个人也可以搭个伴。” 看着叶琛恭恭敬敬地给自己端肉,又倒了酒水。 老婆婆心头一热,喝了口酒。 然后大口咬向牛肉。 别看老太太年纪大了,但是牙口很好,一大块牛排让她老人家吃得津津有味,没一会儿就吃的一干二净。 叶琛坐在下首,也不着急,拿着刀子,小心翼翼的给母亲和老婆婆切着肉。 一连吃了十几块之后,老婆婆笑着推开了叶琛的手说道,“别投喂了,老婆子吃不下去了。” 叶琛眸子里闪过一丝异色,却并没有说什么。 转身又跟卢秀宁、卢照凌等人聊了起来,老太太感觉有些受冷落,就一直瞅向叶琛。 一边儿的叶家老太太笑着说道,“有话想跟我儿说,您就直说。” 老太太看了看左右,笑眯眯地说道,“叶伯爷,老婆子活了几十年,风风雨雨也算是见过了,这瞪人怀孕是假,但你本来就是靠名声得到的各州联合举荐带兵,若是名声臭了,即便是圣再欣赏你,也保不齐要临阵换将,你要防备有人暗中动手脚。” 叶琛一愣,他明白老婆婆的意思,将杯中酒干掉,眯着眼睛望着房顶说道,“想害我的人太多了,但是成功的却从未有过。” 老婆婆看着叶琛意气风发的模样,笑着点头道,“确实有几分三军统帅的意思,难怪圣人这般推崇你呢,可我就担心延迟了发兵北上,最后祸害苍生啊。” 叶琛点头道,“这件事情,其实未必是针对我。” 叶琛拿起一块排骨,咬了一大口痛痛快快的吃完,才长出一口气,嘿嘿说道,“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乎山水之间也。” 这是一句大家都没听说过的句子,但是老婆婆却听懂了。 表情淡然地点点头。 酒足饭饱,卢秀宁竟然放下身份去洗碗,老婆婆喝得晕晕沉沉的,被家人接走了。 叶琛少有的叼了根利群抽着,笑吟吟对卢秀宁说道,“这事儿不必着急,我能处理好。” 卢秀宁笑着白了叶琛一眼,“我倒是希望你有这本事。” 叶琛脸色瞬间有些绿。 却听卢秀宁幽幽的笑着说道,“到时候到了战场,你狠狠的瞪契丹人几眼,让契丹妇人都怀了你叶琛的骨血,到时候他们当儿子的岂敢进攻咱们?” 叶琛扑哧一声笑了,无奈道,“你倒是够天马行空的。” “对了,你说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这山水之间到底指什么?是有人谋求咱们北海的新政吗?” “格局太小了,不要总守着你这一亩三分地,你要考虑考虑,从契丹谋反到现在,圣人选了多少回将了,如果我也有问题,陛下的威严是不是要深受打击。” 卢照凌捡起叶琛扔掉的烟屁股抽了两口,呛得嗓子疼,最后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一根煊赫门点上了,幽幽地抽了一口,吞云吐雾跟神仙似的,“要不我找几个游侠儿,半路把人杀了得了,一了百了。” “从三壮遇到麻烦开始,我就觉得不对劲儿,不如快刀斩乱麻!” “你想啥呢,那人一旦出事儿,不管是不是叶贤兄干的,最后都会落在叶贤兄头上,现在不仅不能伤害她,还得派人保护她!” 叶琛无奈的摊手道,“你说的没问题,我已经派人过去了。” 等到宾客散尽,叶琛回到房间休息。 小壮他们都有些恼火。 他们最为清楚,爹爹的人品是杠杠的。 什么卢郡守,奚族大小姐,哪个不是一等一的美人。 可是爹爹连看一眼都懒得看。 如果不是德行这般优秀,怎么会得到那么多人的推崇? 可偏偏有人非要为难爹爹。 叶琛不想让家里的孩子们担心,就故作一脸轻松的说道,“行了,行了,都歇着,等人家来了,咱们再做应对。” 二壮疑惑道,“爹,三壮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如今又开始有人给您泼脏水,您不要站出来说些什么吗?” 在二壮看来,爹爹有必要出来,先发表些什么的。 毕竟爹爹的身份和地位在那儿呢。 叶琛打了个哈切,无奈道,“傻儿子,人家是弱女子,在外人看来,总不能拿自己的名节开玩笑?我说什么,都会有人嘲讽的,几乎是没有用处。而且说的越多,错的越多。” 第546章 请王叔做主啊 翌日。 外界的风言风语变得更加汹涌。 小壮气呼呼地躲在家里读书,连学堂都不肯去了。 叶琛则跟没事儿人一样,继续从家门出发,去军营巡视。 如今军营的总人数,已经破万,最近北海郡的治安极佳,什么牛鬼蛇神都不敢冒头,生怕惹点什么是非,便被大军给剿了。 就连大山深处的伪夏,都变得老老实实。 据老爷子带信来说,连他都找不到伪夏的踪迹。 在军营里,跟将士们一起吃了早饭。 叶琛十分重视武骑民团的伙食,这是战斗力的保障。 所以他几乎只要有时间就下军营,跟着将士们一起吃。 在军营里转悠了一圈,便准备去孙家庄巡视一下。 天降初雪,货郎们的日子不好过。 叶琛让潘娘子给大家准备了棉靴和手套以及厚厚的棉衣。 如今的货郎已经成为北海郡南北区域必不可少的一帮人,他们走南闯北,不惧艰险,给当地的百姓不知道带来的多少便利。 因为他不仅仅是行走的便利店,还是乡村不可或缺的赤脚医生。 他们不仅仅是赤脚医生,还是大家非常信赖的快递员。 他们不仅仅是快递员,还是大家生活中不可或缺的维修工。 如今潘娘子更是凭借她的智慧,经过跟二壮商谈之后,开辟了快递业务。 可以帮着乡亲们运送十斤以下的小件和书信。 当然,代写书信的业务也可以做。 谁家要是碗破了,锅漏了,舍不得换新的,跟路过的货郎说一声,第二天就有推着羊角车的货郎过来,锔个碗,补个锅,磨个剪子,炝个菜刀,只要老百姓需要的东西,叶家的货郎都能给你收拾了。 可以说是,将下沉市场做到了极致,虽然在很多人看来,挣不了多少钱,但是乡亲们拿到的实惠还是非常多的。 如今叶家更是在一些大村子里,开始设置网点,用来给货郎们歇脚,同时存放书信和快递。 有的时候,就连官府的人都会使用叶家的丰顺快递。 不是官府的驿站用不起,实在是叶家的货郎更有性价比。 当然了,货郎们的日子也开始升级了。 有些货郎已经不满足于推着羊角车满世界蹿了,有些买了毛驴,出门自己开车,这样的货郎拉的货物多一些,去的地方也远。 还能经常接到上面派发的运输订单,赚取不小的好处费。 叶琛看着从孙家庄浩浩荡荡出行的货郎,表情有些意味深长。 大家都觉得自己赚得盆满钵满,肯定很在意那些高大上的生意,什么煤矿,什么蔫黑鸭,羽绒服,但是他觉得货郎才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做的最有意义的事情。 虽然,自己偶尔也利用货郎获取一些朝廷都获得不了的情报。 但给老百姓带来的好处是不言而喻的。 就在叶琛自我陶醉,感觉我很吊的时候,耳边传来了不和谐的声音。 眼前这个年轻人,叶琛甚至都记不住他的名字了。 就只记得他是二壮的情敌,还想谋求苏家的财产。 他似乎刚找货郎寄出了些什么东西,恰巧碰到了叶琛。 这年轻人胆气也不小,看见叶琛就摸过来,面对一群虎视眈眈的部曲也不怕,冷冷的说道,“连老百姓的辛苦钱都挣,叶琛你真不要脸!跟你儿子一样不要脸!” 叶琛皱了皱眉,一边儿的潘虎麻利地将他绑在了树上,顺手把他裤子扒了。 一边儿的叶修嘿嘿笑道,“家主,老潘真的是越来越坏了,这大冷的天,风一吹,那玩意得多凉啊!” 那二壮的情敌见状,骚得满脸通红,但是依然不肯服输道,“叶琛,你们父子瞪谁谁怀孕的事情,已经天下皆知了,我看你还能嚣张几日。” 而此时,老君观里。 观主正吃着李三郎带来的西瓜,表情满足,似乎不管前面几个年轻人的慷慨陈词。 “王叔,您不能真的出家修道啊,您再不管,咱们武家的江山就完蛋了。” “是啊,王叔,陛下真的是瞎了眼,轻信叶琛这个欺世盗名之徒!” 看着观主忽然放下了手里的西瓜,底下的武家子侄更是兴奋的不行,继续道,“王叔,您出手。当年圣人给您留有旨意,若是山东有人为非作歹,您可以随意诛之,这可是实打实的大权啊。” “是啊王叔,这个叶琛行卑鄙之事,岂配占据高位!” 观主扭头看了李隆基,李隆基皱眉,轻声在他耳边说道,“你每天被那么一帮蠢货在耳边打扰,你不烦么?” 观主尴尬地瞅了一眼李隆基手里都半个西瓜。 李隆基有些心疼,但是一想到自己这好友,过得比自己都清楚,就一闭眼把西瓜递了过去。 将一整个西瓜吃得差不多了,观主才心满意足,然后看向李隆基轻声说道,“这么一群蠢货,整天在我耳边叫唤,我也烦!” “而且最近北海也他不太平了,不是小的做梦让人怀孕,就是老的瞪人让人怀孕,搞得我道我这个修行之士都开始自我怀疑了。” 李隆基看着观主一直瞪着老君看,忍不住抽搐着笑了。 “王叔,您如果不管,我们就准备自发组织队伍去找叶琛,让他自请辞去职务,等到大理正的调查!” 我去! 这话一出来,连李隆基都懵逼了。 这武家子弟有点东西啊! 家国大事,都能这么儿戏的吗? “你叫什么名字?” “侄儿武崇智!” 观主擦了擦嘴角的西瓜嚷,皱着眉头看向他说道,“武崇智是,你是什么东西,敢让陛下任命的官员辞去职务?你就不怕连人家行辕大门都进不去,就让人家挂在杆子上抽吗?” “再者说来,你们有何证据说叶县伯做了你们今日所言的抛妻弃子之事?” 武崇智年轻的脸上瞬间泛起一抹潮红之色,“王叔!那姜家世世代代乃是奉公守法,德行操守没有挑剔的好人家,岂会跟叶琛一个商贾之士一样,天天骗人!” 观主看了李三郎一眼,一脸的无奈,然后皱眉继续问道,“那照你这么说,以后那姜家的小娘子,指着你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你就得自请辞去官职了?” 我! 武崇智被观主一句话给问懵了。 半晌之后,才缓缓说道,“王叔说笑了,那叶琛乃是一商贾出身,我乃武家子弟,圣人血脉,他岂配给我相比?” 这下子,李隆基有些看不下去了。 你们连人家叶琛的出身都没搞明白,就开始给人家砸石头落井。 你们真的以为凭借武家子弟的身份,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正当武崇智觉得自己可以继续喷叶琛的时候,观主幽幽的说道,“你们在做事情之前,能不能做做功课?叶琛操持贱业,做了些商贾之事不假,但在那之前,他先是圣人赐下的同举人,朝廷不少国策都是出之他手。” “你竟然觉得他不配跟你比?来来来,我问你,你为大周做过什么,你又拿什么跟他比?” 第547章 喝粥喝粥 “你是给大周活了一个百姓了,还是给朝廷献上一份计策了?” “我!”武崇智呆愣了半晌,只感觉脸颊火辣辣的,被抽得很疼,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王叔” “这叶琛一直不将咱们武家放在眼里,何不趁此良机多了他的位置!” 今日这位王叔的态度是有些和缓的,换做往日早就赶人了。 所以大家的情绪比较亢奋,觉得有机可乘。 大家伙心里可清楚,眼前这位虽然在破旧的道馆里清修。 可是论身份和地位,便是武家如今的几位掌门人都比不过他的。 他只要一开口,别说叶琛做了伯爷,就是公爵也能轻飘飘的给撸了。 只是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他们说了那么多,这位王叔依然不为所动,只是轻飘飘的说了一句,“滚,事情等到了那个劳什子姜家小娘子到了再说。” “王叔!” 几个武家子弟失望的看着眼前的观主,他们看着每天一车车的物资拉到军营,那些跟叶家相熟的商人赚的盆满钵满,他们却一文钱都赚不到,急的浑身难受。 可这位王叔就是不为所动,这让大家无比的失望。 “三郎,你可听说过这个劳什子姜小娘子?” 待这群蠢货离去之后,观主给蜂窝煤炉子添了煤,扭头看着躺在军大衣里面打鼾的李隆基问道。 “没听说过,姜家都没落了多少年了,我怎么可能听说。”李隆基说话的功夫,觉得有些饿了,便从口袋里拿出些地瓜干来,这些都是从叶家货郎手里买的,甜甜的很好吃。 结果刚吃了两口,就被观主给夺了过去。 一脸嫌弃道,“你这是暴殄天物!” 说着从米缸里,弄来些大米,又切了块从菜市场捡来的南瓜,切了些,混着地瓜干,放进锅里煮。 不一会儿,整个道馆里,似乎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粥饭的香气。 “这可是难得的美味,尤其是这地瓜干,煮粥一绝,只是听说叶家尚未研究出来如何推广,急得老道不行。” 李隆基挑眉道,“也不算太贵啊,一百文就能买二斤呢!” 观主闻言,白了李隆基一眼嫌弃道,“三郎,你也糊涂了?我什么身家?要不是前些日子,叶县伯的父亲去世,我跟着去蹭了趟法事,混了点银钱回来,连房顶都没钱修。 到时候你别说跟我在这烤火炉,不跟我一起数星星就不错了。” 李隆基哈哈大笑道,“你这话让我想起了当时我被幽禁的日子,那宫殿的房顶破的哦,上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咱俩打着伞,偷人家宫女辛辛苦苦种的黄瓜,让人家管事的嬷嬷追得满宫廷的乱窜。” 提起往昔,这位被武家子弟称为王叔的观主,也是哈哈大笑个不停,“你还说,你就因为人家苛责你,你就往人家的黄瓜上挤茱萸汁,那嬷嬷没杀了你,就算够良心了。” 李隆基捂着肚子,笑得不行了,拍着桌子说道,“可不怨我,可不怨我,我只知道那嬷嬷不能吃辣,谁想到这黄瓜他她不是用来吃的啊。” 两个没有节操的家伙,笑了不知道多久。 观主才停歇,两人一人一碗大米南瓜红薯粥,毫无形象的坐在火炉旁,咕嘟咕嘟的喝着。 吃得饱饱的之后,观主问道,“三郎,叶伯爷的事情,你怎么看?” 李三郎自顾地又盛了一碗粥,毫不犹豫地说道,“就是有人搞破坏,你们家的人还跟着瞎起哄,这要是让圣人知道了,少不得责罚他们。” 观主笑着点点头道,“还得是你啊,武家年轻的子弟不少,但是像是你这么优秀的,却一个都没有。” 李隆基苦笑道,“那你呢?” 观主道,“我?我一闲云野鹤,提我作甚?” 李隆基皱眉道,“你这么优秀的人,这般堕落,真的是可惜了。” 观主挥挥手,笑着说道,“不可惜,不可惜,我入了局,才是真的麻烦,万一武家败了,连个给大家伙收尸的人都没有。” “我不如局,武家永远不会鲜花似锦,也就不存在败与不败。” 说着,他看向李隆基道,“而且,我四处闲逛修行,偶尔帮朝廷发掘几个人才,这不也挺好。” “哦?老哥哥这两年还给朝廷举荐过人才?”李隆基好奇道。 观主呵呵道,“可不少呢,远的不说,近一些的叶伯爷不就是老道举荐的么?你真以为圣人放心手下这帮人啊。我其中出力不少。” 说着,观主还自嘲地笑了两声,“主要是每天吃人家的菜叶子,不报答一二,我也说不过去。” 李隆基也笑,“你啊,你,身为举主,却连名分都不要,真的不知道你是有大智慧,还是愚蠢。” “不过,如今你举荐的人遇到了麻烦,你也不准备帮一帮吗?” 观主摆手道,“帮他作甚?像是这种事情,如果能难倒了一位朝廷大员,要么就是他难当大任,要么就是朝廷腐朽不堪,覆灭只在旦夕之间,与我都差不多,我管他作甚?” 李隆基点了点头。 观主呵呵笑着看着李隆基,问道,“前些日子,你见叶县伯,什么感觉?” 李隆基倒也没有避讳,抚须道,“交谈不多,但观其气度,晓其行径,便知其大才,不出三年,当是朝廷中流之砥柱。” “你小子手别伸太长,小心又去幽禁。” “” 随着叶琛在大明湖瞪人怀孕事件的发酵,把苏法曹快累瘫了,好不容易勉强把案件侦破了大半,抓住了几个奸夫,但最后关键人物始终不能落网。 而且此时大家的关注点也不在三壮身上了,整个世间传得神乎其神,已经到了极其可怕的地步。 一直闭门读书的温华也看不下去了,因为清河书院的学子们,也开始议论此事。 便抽了个时间,来寻叶琛谈心。 见姑父神态淡然,才稍微放心了一点。 “姑父,同窗们都听说了此事,大家都很担心你。” 叶琛知道,学子们大多数人还想知道是非的,便说道,“你跟大家伙说,不必担心,这件事情的风波不会持续太多的。” 温华点点头,又说道,“姑父,要不要我跟同窗一起发文为你摇旗呐喊,杀一杀这帮坏人的锐气。” 叶琛看着小家伙担忧的模样,摇头道,“可别,你还嫌知道这事儿的人不够多是么!莫要关心则乱,回去读。” 送走了温华之后,叶琛想起了温云衡。 因为今日老婆婆的表现,让他心里产生了怀疑。 对于老婆婆身份的怀疑,以及坐在龙椅上那个人身份的怀疑。 随后他又想起了关心自己的温华,不由得摇了摇头。 这孩子的思维终究是有些过于直线了。 小壮读书读累了,便来寻叶琛说说话,叶琛苦笑着对他说道,“日后你跟你温华表哥肯定都是要去官场的,他性子过于刚直,你多照顾他些。” 小壮点点头说道,“我知道,我知道。” 叶琛诧异地看了眼小壮道,“你怎么知道的?” 小壮摊手道,“因为表哥太讲究对错,不讲究结果啊,这样的人即便是太宗皇帝都无法完全包容,更何况现在呢?” 第548章 忧心百姓受雪寒 翌日清晨。 叶凡又来到叶家拜访叶琛。 叶琛得知老村长也同意叶凡跟着他去北疆历练,便让他最近不要地下武器库打造武器了,而是在家里好好的陪陪家人。 而叶凡也给献宝似的,将改进过后的三眼火铳递了上来说道,“老蔫叔,您看看,这是改进后的三眼火铳,射程提高了十米多,而且威力也大了不少。” 叶琛端着火铳到了院子外面,潘虎领着几个昆仑奴制作了草靶子。 砰砰砰几声枪响之后,靶子应声倒地。 看着叶琛很是诧异,这玩意威力不错啊。 就对叶凡说道,“随军途中制作武器,地雷和三眼铳的比例要各占一半。” 叶凡对此并无疑问。 倒是潘虎忧虑道,“这种东西要拿出来吗?万一朝廷要求我们献上这种武器,该如何是好?” 叶琛笑道,“这东西虽然好,但是没有能工巧匠,没有铁料的支持,打造出来的东西跟烧火棍没啥区别,朝廷如果需要,就交上去。” 叶凡心里有数之后,就回家了。 终究还是屁大点的孩子,家里三四个扶桑女奴随着备着给他享用。 他却跟小伙伴们,在大槐树底摔跤娱乐。 气得老村长跟他爹脸都绿了。 叶琛又去了一趟坊子煤矿,交代些后续的工作。 刚到了坊子煤矿,就收到了一封信。 信是武家子弟寄来的,态度是嚣张里透着傲慢。 字里行间仿佛他们是高高在上的神明,而叶琛则是卑微的虫子。 “叶琛,天底下人都知道你是冤枉的,但那些百姓不会信,天下的读书人不会信,此事若不能妥善处理,你必然会身败名裂。” “我们武家不计前嫌,只要你愿意与武家合作,此事旦夕之间,武家便能替你解决。” “” 叶琛前前后后打量着眼前这封信,心里就忍不住琢磨,这武家人莫不是脑袋有坑? 掺和这种事儿,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算了,一群蠢货罢了。 真的不着调武家的长辈们都在做什么,连一帮后生都看不住。 太平马驿。 昔年太宗皇帝征辽,曾驻跸于此,并留下墨宝。 几十年来,一直有文人墨客前往此地,瞻仰太宗皇帝风采,并在诗牌上留下诗歌。 有点类似于国家领导人论坛上发了个帖子,无数自认为文采风流的人过来跟帖,来蹭个热度。 不过今日,来此的读书人,明显跟昔日不同。 因为平日里,往来不绝的诗牌处一个人都没有。 大家摩肩接踵地往驿站院子里眺望。 “王御史真的好威严啊!” “连来俊臣之辈都挑不出毛病的才德之士,国之柱石,能不威严吗?” “想想王御史站在堂前,呵斥像是叶琛这等趋炎附势的权贵,将其恶行公之于众,我就浑身止不住的颤栗。” “我等读书人,读圣贤书,不就是为了今日吗?” “……” 在一众书生外围,一处茶摊之上,两个身份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富贵男子,正端着自带的茶盏,浅饮慢啄。 其中一个略显年轻些的男子,放下茶盏,用手帕擦了擦桌上掉落的灰尘,然后又看了眼驿站,“魏兄,世人何其愚昧,他们宁可简单地相信弱者,也不愿意动动他们的脑子去思考。” 被唤作魏兄的男子明显年长一些,他端着茶盏,“若非时局如此,谁愿意草弄人心,读书人终究要做的还是匡扶社稷的正经事。” 年轻男子忽然起身,指着王御史身边儿的几个恭维不止的官员说道,“魏兄,你看,你看!” 魏姓男子眯缝着眼睛,表情倒是没啥波澜,“孙谦,这是王大人的机缘,我等羡慕不来的。” 年轻男子略微摇头道,“罢了,罢了,不过我等从头到尾也没少帮衬王大人,这份功劳叶不算小,到时候想必也少不了我等的好处。” “走,王大人要出发了。” 这时,驿站周围的人群已经渐渐散去,只剩下些跟王御史有些渊源的年轻后辈在依依送别。 大家心里很清楚,王御史要面对的不是寻常人物。 乃是朝廷的行军大总管,一个不好,就要粉身碎骨。 所以颇有几分风萧萧兮易水寒之感。 王御史身形高大,留着一副美髯,他眯着眼眸,拱手看着眼前的后辈,“诸位不要忧心,我此行身聚大义,妖魔邪祟定然不是我的对手。” 与一众后辈道别之后,后辈们依然不愿意离去,而是转身到了诗牌处,沉吟反复,将王御史的伟岸身姿记录下来。 “王兄当真是大丈夫!”一些官场不便露面的人物,坐在马车上,靠着王御史的马车比较近,掀开车帘,拱手行礼,一脸的敬佩。 王御史知道他们的难处,并不怪他们。 只觉得自己像是一盏照亮官场的明灯。 “一个织席贩履之辈,靠幸进方能窃居高位,不思报国也就罢了,竟然还欺辱百姓,真当这天下无人能管他了吗!” 王御史冷笑一声,随意地翻弄着马车上的书籍。 马车上摆放着他多年来,身为御史,弹劾的各类官员资料,就像是一枚枚军功章,他爱不释手地抚摸着。 一名骑卒迎着马车而来,马车止步,骑卒靠近车窗,低声道,“王大人,您可肆意施为,我们这边儿已经准备充分!” 王御史颔首,然后卷下车帘,淡笑道,“各方优势俱在我手,叶琛你拿什么跟我斗!” 天空之上又飘起了雪。 大壮因为不注意,手上起了冻疮。 “你怎么那么不小心,过来擦药!”叶琛坐在火炉旁,给大壮的手擦着冻疮膏。 手一旦被冻,就跟正常的器官不一样,它会红肿,摸起来还有点硬硬的。 最恐怖的是,到了温暖的屋子里,还会痒,特别难受。 大壮嘿嘿的笑着不敢说话,擦完之后,蹲在火炉旁烤火。 赵菁菁心疼地拿来新手套,在一旁说着,“难怪爹说你,给你做的新手套,就是不戴。” 大壮挠着头,羞赧道,“我做的是辛苦活,这么好的手套,脏了就可惜了。” 叶琛有些嫌弃的看着小两口在自己眼巴前秀恩爱,因为两个人的眼珠子都会出水了。 就在叶琛准备起身躲得远远的时候,叶修急匆匆的从外面赶来,叉手道,“家主,最新消息,王御史已经进入青州境了。” “嗯!” 叶琛看着一路疾驰的部曲身上还堆着雪花,便亲手帮忙拍打。 就这? 叶修有些哭笑不得。 他没想到,自己带来的大消息,自家家主竟然一点都不着急,就嗯了一声,然后细心地给自己拍打身上的雪花。 然后还悠悠地端来了手炉,递给了自己。 看着外面雪花飘飘,叶然叹息一声道,“其实我终究是有些忧虑的。” 战争贩子叶修等着就是家主这一句话。 “若是家主您同意,我现在就可以行动,保证神不知,鬼不觉。” 何为神不知,鬼不觉? 自然是让王御史就跟没来过这个世界一样,一点痕迹都没有。 叶家的部曲本来想背着家主去干这件事情的,可后来几个部曲一商量,大家伙的脑子加一块可能还没来福好使,就放弃了。 叶琛怀里抱着小壮豢养的护教神兽,一条霸道的三花,一脸忧愁道,“这么冷的天,北海的百姓会不会还有受冻的啊!” 叶修被气得好悬没高血压犯了。 合着外界风言风语,各种贬低您,大家都为您急的冒汗,而您真正担心的是则是天太冷了,百姓会不会受寒? 家主哎,咱自身都难保了,还管别人干啥? 第549章 半千发言 怀里的三花霸气无比,看着躲在房檐下的旺财和来福不顺眼,就咻的一声,从叶琛怀里跳了出去。 在雪地里留下一排梅花脚印之后,便开启了他的吕布战三英的好大场面。 毕竟旺财和来福,还有个援军绣球。 几个小家伙在雪地里打得不亦乐乎。 叶琛笑吟吟地盯着看了一阵,对叶修说道,“不要干糊涂事,远远的保护他即可。” 要是暴力能够解决一切,他早就让他王御史躺板板了。 还让他这一路的邀买人心。 这几天都快把叶家上下给恶心坏了。 “不要担心,最近苏法曹教了我很多断案的学识,小小的王御史断然不是我的对手!” 叶琛房间里的卢照凌起身之后,休息了一会儿,正点着烟慢吞吞地瞅着,听叶琛这么一说,叹息一声道,“老叶还是不够残暴啊!” 起身之后,穿好外套,睡眼惺忪地走出来。 看了眼叶修。 叶修也诧异的看了眼卢照凌。 就听卢照凌说道,“有没有打听到这位王御史,准备怎么做?他一个监察御史,大理正罢了,怕是审不了行军大总管。” 叶修叉手道,“还不清楚,不过听说兵部的意思是,这件事情还是查清楚为好。” “兵部?” 卢照凌呸了一声,冷笑道,“兵部的脑子让驴给踢了?” “那朝中的大人们,对这件事情是什么态度?” 这种事情,没有朝廷官员暗里明里的操弄,是不可能的。 卢照凌担心老叶在关键时刻,让宰相们下了黑手。 “这倒没有,毕竟朝中有狄阁老稳定局势。” 王御史忽然对叶琛出手,自然会有大量的反对派站出来摇旗呐喊。 不过想要宰相级别的下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卢照凌点头说道,“这还好,看来狄阁老不白吃老叶家的罐头,关键时刻是真的顶事儿啊!” 叶修心里暗暗道:你是谁啊,跟我家主母一样的问东问西。 你能不能离我家家主远一些,我都觉得恶心了! 而彼时。 驾临青州府的临淄王,也正式开始接见各地官员的拜访。 他此行是有正式任命的。 女帝鉴于国朝战争频繁,对于马匹的需求量暴增,任命李隆基为尚辇奉御,主管各地的马场,相当于大周的弼马温。 他此行南下虽然要拜访叶琛,但是具体工作则是巡视山东各地的马场,只是分了主次而已。 “诸位大人不必如此,操持好本职即可,何必劳心费神,顶风冒雪的拜访三郎。” 众人皆露出一副我对大唐忠心耿耿的表情,嘴上说着为大唐的兢兢业业。 李隆基微微蹙眉,这当地的官员政治素养有点低啊。 还是说,远离中枢,一点人话都听不懂了。 倒是人堆末尾的苏武明开口说道,“王爷,虽然青州最近各类案件频发,但多少与流民频频涌入青州有关,我等已经在尽力侦破,请王爷莫要担心。” “如此便好。”李隆基微微颔首。 等大家结束拜见之后,一脸疑惑,不知道王爷和苏武明莫名其妙的打什么机锋,最后还是齐州刺史郭荣叹息一声说道,“王爷是指责我们治下无能,给叶总管惹来麻烦呢!” 沂州刺史闻言,郁闷道,“这与我等有什么关系?我们就算是本事再大,也管不了御史?” 别看李家的日子不好过,但是李三郎南下,依然一堆刺史冒着巨大的风险前来拜见。 这群人之中不乏真正的大佬。 比如说棣州刺史员余庆。 这位大佬之所以是能人,是因为他是高宗李治亲自选拔出来的武状元,而且就连女帝都非常欣赏他的才华。 当时圈里人都盛赞他为五百年有一贤者降生,余庆对此当之无愧。 然后他正式更名半千。 这位大佬在朝中也是显赫人物,按照正常的发展路线来走,朝中的宰相必有他一席之地。 但因为拒绝了成为控鹤府供奉,被愤怒的女帝轰到了棣州发光发热。 当然,也主要是老爷子比较刚,直接给女帝写信,我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给你去控鹤府搜集男宠!你有啥事直接说,你给女帝写信,留下痕迹,这东西回头史官记下来,不是妥妥的打女帝的脸么? 他还跟骆宾王是铁哥们,见大家纷纷议论叶琛,便忍不住开口说了句,“叶伯爷,我也见过,他们家的火锅挺不错的。” 作为武人中的一股清流,号称五百年唯一降生的大贤者。 他的话还是非常有影响力的。 大家一琢磨,就明白了。 临淄王早不来青州,晚不来青州。 早不见大家伙,晚不见大家伙。 忽然搞那么一出,肯定是支持叶琛啊。 众人纷纷围过来说道,“元老,您是不是有什么内幕消息?咱们要不要进一步帮帮叶琛,比如说,集体上书圣人,弹劾那姓王的蠢货。” 员半千见大家围着自己,不肯让自己离去,无奈只能又说了一句,“诸位,你们要想清楚,叶伯爷真出了事儿,到底是谁得利?” 人家马上要领兵出去打仗了,可是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女人忽然出现了,还说叶琛瞪了她几眼,让她怀孕了。 指着一个当朝伯爵,行军大总管有生活作风问题。 然后还有御史接管此事,这是摆明了给前线的契丹人创造机会啊。 员半千思索了许久说道,“你们自己琢磨,别问老夫,老夫的政治头脑,可能还不如你们府衙前的一个小吏。要是真那么好使,也不至于被发配棣州了。” 一众大佬皆是一脸尴尬的表情。 对对对。 您政治头脑不好。 您是被发配,做棣州刺史。 我们是辛辛苦苦打拼了一辈子,顶多也就做个刺史。 您了不起。 翌日,叶琛在军号声中醒来。 卢照凌昨夜在叶琛房间又处理了半宿军务,他之所以赖在叶琛房间,实在是他有很多军事上的问题一窍不通。 又不好意思问别人,只能逮着叶琛一个劲儿的薅。 作为叶琛的行军记室,超级负责。 见叶琛刚醒,小壮准备来侍奉穿衣服,就一把把小壮扒拉开,认真的帮叶琛穿戴铠甲。 叶琛其实不喜欢穿明光铠,因为这玩意太沉了。 但奈何他是行军大总管,要去巡视军营,这玩意还必须穿。 “人比人得死啊!”卢照凌捏着下巴,不住地摇头,“为什么你穿着就像是威武不凡的大将军,我穿在身上就跟猴子似的?” 叶琛拍了拍卢照凌的肩膀,拍得小家伙摇摇晃晃,呲牙咧嘴。 叶琛笑着说道,“你平日里还是需要多锻炼,谁说行军记室就不需要提刀砍人了?你看看人家高适,也做过黑齿长之的行军记室,你看看人家多猛?” 没多久,幕府的一众大佬,军队的一干将领,诸如李威、高适、封常青、赵云缨等人纷纷来拜见叶琛。 “走,巡营!” 叶琛巡营排场不可谓不大。 军营的呼喊声震天。 叶琛又亲自操练了一番军队,如今将士们已经越发的有气势。 上了战场绝对不给大周丢人。 卢照凌甚至觉得叶琛是天生为战场而生的,不然为啥一群没有任何战场经验的民团,在他手底下,这么快就有了生气。 “听说了吗?那个王大傻子真的来了青州了?”跟着去观摩的孙望峰,拉着温华一脸羡慕的看着卢照凌说道。 见叶琛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情巡营操练,孙望峰对叶琛是信任值爆表。 温华淡淡的说道,“听说那个王御史挺擅长破案的,到时候说不准有什么办法,将此事牵连到姑父身上也不说定。” “还有这事儿?”孙望峰皱着眉头说道,“这瞪人怀孕,本来就匪夷所思,想让他成为事实,怕是很难?” 温华摇摇头,有些事情他也是听姑母提起过,知道一鳞半爪,但却不敢乱说。 第550章 让你见识下狠辣 接连的大雪影响了天使的行进速度。 叶琛被正式任命为大总管和伯爵的诏书一直未到。 明眼人看得出来,对于叶琛的事情,这里面是有事儿的。 毕竟前线军情似火,叶家准备得差不多了,你天使为何不走了呢? 不过叶琛倒是不慌,该率领将士们操练操练,该处理家里的商务处理商务。 但外界就有些坐不住了,风向开始逐渐向着叶琛转变。 其中最扯淡的一个说法,就是朝廷看着河南、河北总是被欺负,出粮草、出兵马,但是一直打败仗,担心对于未来的战事不配合。 所以选了北海出身的叶琛作为带兵,整个地方上的资源,一旦完成了他的使命,就会有人跳出来摘桃子,替叶琛领兵。 典型的关陇集团欺负山东集团的骚操作。 不然为何天使迟迟不至? 是不是天使手里有两幅圣旨,其中另外一幅圣旨上写的名字写的别人? 这种呼喊声,愈演愈烈。 地方官员也开始变得群情激奋。 不得不说,这其中跟李隆基冒险会见群臣是有一定关系的。 大雪过后,小壮领着一群小伙伴堆了几个雪人。 其中最大的雪人,用胡萝卜做的鼻子,头上顶着个盆叫爹,旁边儿有个头上缠着海带的小号雪人叫娘。 娘前面还有四个小雪人,分别是大二三小壮。 赵菁菁对此不满意,后续又添了她的小号雪人,就在大壮旁边儿。 怀里还抱着个小号雪人叫元良。 叶琛看完之后,只觉得那叫一个晦气,这跟后世的坟圈子一模一样的,恨不得把这群臭小子叫进来,挨个打一顿屁股。 旺财、来福、绣球对于新来的三花娘娘每天在院子里打个不停。 总是无意间踹到雪人。 “三花,你不要去撞雪人!” 作为裁判的小壮一脸的不爽,上前提起三花,对着屁股就是一顿胖揍。 三花不服气,从小壮怀里跳下来,对着旺财他们就是一顿胖揍。 按理说,三花那么一个小个儿,应该谁都打不过。 可实际情况还真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三花一个挑战三个一点压力都没有。 “这家伙,这院子都不够你们闹腾的!”叶琛看着读书读累了的温华,领着卢照凌和孙望峰开始打雪仗,满院子都是雪球乱窜,一不小心就有人中招。 “家主,外面有一封请柬。” 叶修进来,手里捏着一封信。 叶琛接过请柬,看了一眼,颔首道,“告诉对方,我叶琛绝不缺席。” 听到叶琛的声音里含着几分怒气,小壮立刻靠了过来,小心翼翼地问道,“爹,是要去打坏人了吗?” 叶琛眯着眼睛笑了笑,“对,坏人终于被骂得不行了,准备跟你爹比划比划了。” 王御史本来停靠在青州之后,第一想法是囤积力量,集结人手给叶琛发起致命一击的。 但奈何整个河南、河北士族圈,豪强圈一点面子都不给他。 找机会就公开骂一顿王御史。 整一个烙饼大翻个,跟他之前来青州时,沿途人人为其摇旗呐喊完全不一样。 甚至于连之前驿站的那些诗牌,都被人收走了。 搞得王御史心里不上不下的,本来满怀信心,现在时刻担心臭名昭着。 可眼下,箭在弦上,已经不得不发了。 翌日,北海县渔隐园。 之所以选那么个地方,是因为理论上来讲,王御史这个大理正、监察御史是不能对叶琛定罪的。 他只能在公开场合,将叶琛的罪名搞清楚,做成既定事实,再上书圣人。 他甚至是不敢直接弹劾叶琛的,因为彼时弹劾叶琛,狄阁老有一百多种方法,让他去领略一番岭南的风土人情。 所以最后王御史就选了一个比较尴尬的地方。 这里地方宽敞,来往的士子比较多,有什么情况,就会迅速传到四面八方去。 可谓是让叶琛声名狼藉的大好所在。 鉴于青州当地的士林对其极度厌恶,王御史又从博州等地,拉来了大量的门生故旧,大家早早地占据了有利地形。 等到王御史进场的时候,现场一片呼声,呐喊声,愤慨声不断。 看着自己营造出来的场景,甚至带动了北海当地士子,王御史的脸上多了几分笑意。 他连忙拱手对众人说道,“今日本官必不负重托。” “王大人,国之重器岂能交于衣冠禽兽之手,您一定要加油啊!” “王大人,能否给受屈之人沉冤得雪,还要靠您啊!” “……” 王御史面带微笑,然后在几个官吏的迎接下,走进了布置好的会场。 几个官员站在王御史近前,对他问道,此案可有明确的把握。 虽然说监察御史位卑而权重,从民生到军政都可以监察,但是王御史这种去监察一个朝中领兵帅臣的私生活的行径,从本质来说,就很恶心人。 而且一旦最后失败了,那不是说贻笑大方能解释的过去的。 甚至有可能命都保不住。 圣人赐给监察御史天大的权利,是让他们纠正官僚的,可不是让他们开玩笑的。 在场的官员,基本上或多或少都与王御史有些关系,此时此刻,他们也有些担心。 因为官场之上的风气骤变,让他们察觉到了一丝不安。 王御史抚摸着颌下的长须说道,“百官赠我称号皂雕,我莫非还治不下一个丧尽天良的商贾吗?” 落座之后,王御史看着正在融化的积雪,冻得手直往袖子里塞。 因为听说他们要跟叶琛作对,从卖炭的到卖煤的,都不愿意给他们供货,导致大家只能在原地流鼻涕。 就在王御史感觉自己快被活活冻死的时候,外面响起了脚步声。 众人眼前一亮。 大家跺着脚,远远地看着叶琛。 “这位好大的排场啊!” “一介商贾出身的粗鄙武夫,竟然也敢有这么大的排场!” 叶琛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戴着厚厚的鹿皮手套,身后跟着同样装束的温华和卢照凌。 不远处潘虎和封常清领着一大队部曲,黑压压的一片。 知道的,是叶琛来赴会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叶琛是来查抄反贼的呢。 叶琛刚刚到场,就有看不惯王御史行径的年轻人喊道,“我举报,这位王御史勾结契丹人,陷害忠良,请叶大总管将其拿下!” 话音刚刚落下,周围响声不断,一众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士子嗷嗷怪叫,看得王御史脸都绿了。 因为喊话的人太多了,而且他放眼望去,这些喊话的人之中,不乏士林中的有头有脸的人物。 比如圣人颇欣赏其才华的贺知章,他身边儿站着十几个读书人,这十几个读书人,都是文坛大佬,随便写一篇文章,都能让某个地方纸价暴涨的存在。 而队伍之中的封常清更是磕磕巴巴的说了,“有有刺客,保护大总管。” “我屮艹芔茻!”王御史直接崩溃了。 他千算万算,都没想到,叶琛会跟自己玩这一套。 这河北、河南已经乱成了这个样子了吗? 王御史气急败坏地指着叶琛说道,“叶琛,你想干什么?我可是圣上亲封的监察御史,你莫非要造反不成?” 叶琛挑眉看了王御史一眼,淡淡道,“王御史说什么胡话,谁不知道您是监察御史!” “那你做什么?”王御史指着那些已经把兵刃完全抽出来的部曲喊道。 叶琛跟看傻逼一样的看着他,笑着说道,“我干什么?刚才在路上有人行刺我,躲在了人群之中,我自然知道王御史您不会有问题,其他人就不一样了。” “给我抓起来,挨个排查,尤其是非本地士子的,谁要是敢吞纸条啥的,给我立刻诛杀!” 第551章 顷刻间的攻守转变 王御史一听说纸条啥的,脑瓜子嗡的一声。 因为要召集那么多人,肯定不免要写信暗中联系。 他一心一意的想着要来查叶琛,但是没想到叶琛竟然反客为主。 那些追随王御史而来的士子自然有反抗的,但是他们在士兵面前屁都不是。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被彻底拿下。 其中往来书信众多,不忍直视。 甚至还有一份受贿的礼单,是一些官员给王御史的,让他用来活动上下关节,对付叶琛的。 叶琛看向身边儿的苏武明,一脸的敬意,刚想夸赞两句。 苏武明赶忙摆手,示意叶琛,自己做个小透明就好。 你别弄得我太出名,我已经在洛阳呆不下去了。 王御史看着眼前不择手段的叶琛,看着那些被踹翻在地,哀嚎不止的书生,额头青筋暴起,指着叶琛说道,“叶琛,你有辱斯文,你这般对待圣人子弟,就不怕遭报应吗?” 叶琛跟做法似得,从一堆书信之中随便抽了一封,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竟然是契丹叛军统帅孙万荣写给细作的,让他将三万两白银兑换成银票送给王御史,助其除掉自己。 叶琛看的一愣一愣的。 这苏武明天生精通犯罪心理学啊。 都说犯罪分子习惯去调查现场看一看他有没有完美作案看来是真的。 叶琛愣了愣,拿着证据做到了王御史近前,远远的给他看了一眼,说道,“王御史,您不会真的收了银票了?” 王御史脸色煞白,连连摇头说道,“我没有,叶大人,不要乱说,我怎么可能收取契丹人的贿赂。” 这话刚说完,潘虎就过来了,对叶琛说道,“家主,那个细作招了,这三万两白银的银票是今天才给王御史的,应该就在他身上。” 叶琛瞟了一眼王御史,就见他的手伸向袖子里,欲要行毁灭证据之事。 幸好叶琛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王御史的胳膊,然后用力一拉,刺啦的一声,袖子被撕开,王御史手里正攥着银票。 叶琛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掰开,皱着眉头说道,“王御史,您这是何苦,这可是三万两白银,您不要了,给我啊,我这正缺军费的。” 说着,扭头看向卢照凌,说道,“行军记室呢!” “在!”卢照凌也瞥了一眼苏武明,这家伙不声不响的竟干大事啊。 我还以为他是个废柴呢。 就听叶琛说道,“记缴王御史贪腐契丹细作藏银三万两,明日去取来充军。” 看着叶琛手里,还有厚厚一沓的书信,王御史浑身冒冷汗,两条腿都站不直了。 叶琛轻飘飘地加了一句,“王御史,其实您不要慌,我手里这点东西算啥啊,我已经告知梅花内卫,让他们去查驿站以及各家细作可能居住的客栈了呢,到时候查出来的东西可能更多呦。” 话音落下,本来没搜出来东西,心存侥幸的不少人,也瞬间开始哀嚎起来。 纷纷跪在地上,痛哭流涕,也不管地面是不是因为下雪特别坚硬,对着叶琛喊道,“大总管饶命啊,全都是姓王的逼我,我不想啊!” “大总管开恩呢,我们都是良民啊!” 温华一脸嫌弃的看着这帮人,这些日子这帮人上蹿下跳的,可把大家伙恶心坏了。 结果犯事儿了,一个个都号称自己是良民。 能再不要脸点吗? 叶琛看着都快哭出来的王御史,叉手道,“王御史,咱们开始。我今日可是专门为了赴会而来的,谁曾想中间出了这么多的波折。” 王御史表情灰暗,瞬间就没有了生机,他声音沙哑的说道,“叶大人,难怪你能在北海叱咤风云,论手段一般人不是你的对手。但你也小瞧了我,只要你放过我,我就不揭露你丧尽人伦的事情了。” “别别别,您这话说的,今日这么多人在场,你让我放过您?我拿什么放过您?您的意思是我把旁边儿那个贺状元郎以及他的朋友们一并杀了吗?” 王御史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叶大人,你这是把我逼进了绝路,也把您自己逼进了绝路,您知道吗?” “我如果是您,我就该放手,这么多士子,您莫非都要治罪不成?” “……” 叶琛淡淡的笑着看着王御史,看着那些哀嚎的众人,耸耸肩说道,“您别给我戴帽子,治罪与否,那是大理寺的事儿,是法曹的事儿,关我屁事儿?” “我就是来与会的,现在事情发展到现在,您觉得我能做什么呢?” 卢秀宁可谓是姗姗来迟,没办法,本来她想早来抢个好位置的。 毕竟传说之中,被叶郎看了一眼就怀孕的女人,今日可能登场。 结果今日还没登门,萧嵩就神秘兮兮地告诉卢秀宁,叶琛有事情交代给他做。 这才有了今日叶琛赴会假遇刺,卢秀宁、萧别驾联手大搜查。 等到她出现的时候,手里拿着厚厚一沓银票,以及堆得跟小山一样的书信,气得同样是青筋暴起,面颊泛红,指着王御史说道,“你是什么东西!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这玩道貌岸然那一套!” 王御史面露无奈之色。 都怪自己不谨慎,这一次联络了太多的人,以至于不是所有人都跟自己一样,所有字迹类的东西全都焚毁。 他甚至看到有人把自己的信给裱起来了。 这种阴谋算计的东西,你裱起来珍藏他干什么? 留着干我啊!? 他现在已经认命了。 就那么多受贿的证据,那么多陷害朝臣的证据,自己无论如何都难逃一个死字了。 他本来还希望跟叶琛商议一番,结果叶琛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啊。 最后无奈点头道,“罢了,叶大人,既然你执迷不悟,那我们就玉石俱焚!” 叶琛尴尬地笑了笑,“王御史,您能不能别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从始至终我都没做什么,是您咄咄逼人,在朝野上诽谤我。” “您可知道,诽谤、诬陷一个朝廷行军大总管是什么罪过吗?” “你可知道,身为监察御史里通外国是什么罪过吗?” 王御史冷笑道,“无非就是绞刑罢了!” 一边儿的苏武明被推了出来,他瞪了一眼使坏的卢照凌,作为专业的司法人士,他对着王御史拱手道,“王御史,您可能对于今朝修订后的唐律疏议疏于了解,目前您这种情况疏于谋逆的一种,可能被夷族,如果圣人心情差一地啊,也有可能夷灭三族。” 王御史瞪大眼睛看着苏武明,就差骂街了,用你告诉我! 我做御史的,我能不知道吗? 苏武明笑容可掬的说道,“您要是有不明白的地方,我可以给您背诵出相关条陈。” “这种情况,您如果说出幕后之人,也算是有立功表现,我等可以上书圣人,对您从轻处罚。” “当然,我的话对你们同样适用,证据就在叶大人和卢郡守手里,你们现在想要检举,还来得及。” 众人听了苏武明的话,纷纷一愣,立刻不少人喊道,“我有证据!我愿意检举!” 苏武明立刻摆摆手,示意将愿意检举的人带下去,分开审问。 就连姗姗来迟,肩膀上让人家砍了一刀的萧嵩,都不禁地看了苏武明一眼,心道,“这个青州法曹够牛逼的,以后肯定能成为一方人物!” “看来自己劝老叶别要上官婉儿,要个男的还是有道理的。” 王御史面临这种情况,不仅没有慌乱,反而微微一笑说道,“年轻人,你操弄人心的本事不错,不过你怎么就认定我是必输的一方呢?” 第552章 累了,毁灭吧 不远处,有个身材高大,相貌俊秀的年轻人恶狠狠的瞪着叶琛,愤怒的咆哮道,“叶琛,我要告你!” 叶琛瞥了一眼那个年轻人,掏了掏耳朵。 对于这个年轻人这般处境,竟然还这么勇猛感到非常不解。 便高高在上,悠悠地说道,“堂下何人啊,为何要状告本官?” 那年轻人见叶琛连自己的名号都没听过,瞬间气得面红耳赤。 四下看了看,本来这个时候,应该是一群人为自己附和的。 可结果现在的情况就是,自己跟自己的同窗以及诸多好友,一个个跪在地上,吹头丧气,俨然因为成为阶下囚的事情,使得他们没有了斗志。 连个附和自己的都没有。 但他不一样,他知道,这是自己的一会,一个一战成名的机会。 反正让已经让叶琛掌握了大量的证据,坐以待毙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便咬着牙说道,“我要告你枉为读书人,败坏名教德风!” 卢照凌在叶琛耳边低声道,“这位学子叫李荣堂,字行舟,那是博州有名的大才子,在河北有不小的影响力。” 王御史下意识地想要开口,因为按照演练,下面该自己开口了。 结果刚开口,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一边儿的叶修给按住了。 “谁让你说话了!” “老东西,你给我闭嘴!” 叶琛瞥了眼王御史,心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在我面前唱双簧,你真的当老子是憨憨么? 轻走几步,走到那年轻人面前,此时已经有不少人验明正身,是纯粹来看热闹的,已经被释放,站在不远处继续看热闹的。 当然其中还有更多是来准备栽赃陷害叶琛的,此时跪在冰冷的雪地里,等待着处置。 此时一个个瞪着眼睛,恨透了叶琛。 见叶琛向自己走来,那年轻人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众人,硬着头皮说道,“你奸淫妇女,致使其为你育有一子,留下一身的病痛,实乃十恶不赦。” 这件事情传了很久了,今日爆出来,是大家都预料到的。 “今日王御史设此盛会,就是为了在世人面前讨伐你,揭露你的丑陋面目!” 那年轻人看到叶琛沉默不语,以为叶琛怕了自己,就继续狂傲的说道,“我听闻法曹判这种案子,讲究一个滴血认亲,不知道叶大人,你敢不敢?” 叶琛扭头看向苏武明。 苏武明点了点头说道,“确实有滴血认亲之法,其实不仅仅是认亲,还可以认夫人妻。”(ps;就很奇葩,相传孟姜女靠认亲找到的夫君的尸首。) 叶琛淡淡道,“那就认!我也想看看,我有没有一个失散多年的儿子!” 滴血认亲就是双方割破手指,然后往碗里倒血,如果能够相融,就是有血缘关系,如果不相融,就没有。 见叶琛并不反对,年轻人感觉胜利在望,连忙看向站在一边儿的王御史。 “让你说话呢!” 见叶琛答应的那么干脆,王御史嘴角泛起了笑意。 当下淡淡的说道,“何不在滴血认亲之前,先看看苦主?” 叶琛微微颔首道,“自无不可。” 王御史对着不远处一个房间说道,“二位苦主,还在等什么?老夫为了你们,可是连官帽都不要了,你们再不出来,可真的让老夫白忙活了一场了。” 话音落下,从人群之中先走出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 当下就有人开始咒骂叶琛,“彼其娘之,这叶琛也太没人性了,连半老徐娘也不放过!” “你傻不傻,这个姜大姐看起来也就比叶琛大个十来岁。” “大十来岁还行?” “都能当娘了!” “蠢货!年轻不知姐姐好,错把少女当做宝!叶大人只是比一般人少走了十几年弯路罢了!” “嘶,这么说,叶大人似乎也享受过啊!” 叶琛越听越来气,这都啥跟啥,怎么从你们的狗嘴里说出来,仿佛老子就真的干过这些龌龊事一样? 那妇人看了一眼叶琛之后,瞬间泪水模糊了双眼,急匆匆的朝着叶琛走来,口中喊道,“叶郎!叶郎!” 距离叶琛还有三四米的时候,被部曲拦住,前进不得。 叶琛一脸疑惑,因为人可以表演,但是眼神却很难骗人。 尤其是在叶琛这种社会老油条面前。 真情实感还是逢场作戏,几乎一眼就能看出来。 可以叶琛的阅历来看,她眼神中的那份急切和思念看不出任何的作伪。 那女人明明是四十余岁的妇人,可是在叶琛面前,就跟个十八九岁的少女一样,一脸的无辜和气氛,“叶郎,我不想来,可是他们说了,我若不来,就杀了我们的儿子。” “你看看我这头,我这胳膊,就是这群坏人打的!” 叶琛看了一眼,果然身上有不少的淤青。 叶琛仔细观察着眼前的这个姜家的大姐,底子确实不错,大体如果年轻个十几岁,也是个二十多岁的美丽御姐风的古典美人。 旁边儿的王御史冷笑道,“叶大人,如何,是不是想起了很多温暖的回忆?” 叶琛瞪了一眼王御史,“你闭嘴!竟然逼迫一个无辜的妇人,你真的该死啊!” 说着转身就要对王御史动手。 旁边儿众人赶忙拉住叶琛,王御史面对叶琛的暴怒,哈哈大笑,指着叶琛道,“你看,他急了,他进退失据了!” 一旁看热闹的人也跟着不停的指指点点。 似乎叶琛的情绪确实有些失控。 见叶琛竟然要暴揍王御史,那妇人似乎很开心,眼神中似乎有十分美好的回忆闪过,连忙对着身后低着头的大高个子招手,“满天,还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叫爹啊!” 话音落下,大高个子抬起头来,看向叶琛,弱弱的喊道,“爹!” 卧槽! 叶琛直接懵了。 他本以为,眼前这位可怜的姜大姐是被人强行拉来的,然后让自己出丑难堪,可当眼前这孩子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时候,叶琛都直接怀疑了。 因为眼前这孩子,看起来竟然跟自己有七八分相似。 “我他妈!?” 别说叶琛了,在场的部曲也都懵逼了。 咱们家还真有个大公子啊! 站在人群中给叶琛助威的大壮和二壮直接傻了。 大壮拉着二壮的手说道,“二壮,你抽我一巴掌试试,我觉得我是在做梦!” 二壮痛快的给了旁边儿的元载一巴掌。 元载恼火道,“你抽我做什么!?” 二壮拧着眉头说道,“大哥,我的手好疼,这不是在做梦!” 旁边儿的卢秀宁也震惊的不行,看看叶琛,又看了看那少年郎,这分明就是稚气未脱的小版叶郎啊! 当即开始连连摇头。 叶郎啊,叶郎。 没想到你个浓眉大眼的家伙,还有那么一段风流韵事呢!? 当下一双手死死的紧握着,恨不得当场大手一挥,让士兵把所有人都杀了。 累了,毁灭。 第553章 为什么不能换个碗呢 卢照凌的表情也有些呆滞。 他一会儿看看叶琛,一会儿看看那个叫叶满天的年轻人。 嘴里轻声道,“像,这也太像了。” 那李荣堂看着大家一致认为叶琛就是这个孩子的父亲,嘴角轻轻勾起,仿佛胜利已经在眼前了一样。 “关键是老叶要是那么禽兽的话,我姐这大人们,奚梦瑶那个浪荡的异族女子,整天凑那么近,他怎么不动手呢?” 卢照凌在呆滞之后,就是一脸的疑惑。 那李荣堂准备极其充分,从怀里掏出一个碗来,展示给众人看,“碗我已经备好,现在就可以滴血认亲。” 叶琛身边儿站着温华和卢照凌,虽然现在形势有些古怪,但是两个人依然昂着头站在叶琛身边儿。 温华一脸严肃道,“姑父,我相信您不会干对不起姑母的事情。” 叶琛看向卢照凌道,“守正啊,你怎么看?” 卢照凌毫不犹豫道,“我也这么觉得,如果我在内心怀疑了你,肯定是我眼瞎了。” “对哦,我肯定眼瞎了!” 想到此处,卢照凌上前对着叶满天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嘴中喊道,“这一定是幻术,对,一定是幻术。” 结果别看那高大少年郎,看起来老实巴交的,胆小的不行,结果力大如牛。 轻轻一提,把卢照凌提起来了,少年郎郁闷的开口道,“爹,他打我,我能打他不?” 卢照凌脸都白了,我这么好的身手,在他面前,连个屁都不是? 封常清算是武力值高超的人物了,毕竟曾经打死过老虎,但是看着眼前的少年郎,忽然动物,也敏锐的察觉到了危险。 叶琛的表情也比较尴尬,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倒是那姜大姐比较通人性,对着那孩子一顿爆锤,骂道,“你个小畜生,怎么能当着你爹的面动粗!” “你等没人的时候,偷着给他一脚不就完了!” 卢照凌这才得以逃出升天。 走到叶琛身边儿,抓耳挠腮道,“老叶,不是幻术,真的绝了,这世上怎么有如此相似之人啊!” 叶琛看向王御史,又看向李荣堂。 见二人脸上皆浮现出得意之色,心里越发的气恼。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他觉得很恶心。 李荣堂笑了笑,催促着说道,“叶大人,是不敢了吗?” 叶琛看了看不远处的碗,轻轻摇头道,“本官有个问题。” 李荣堂不耐烦道,“叶大人请讲。” 叶琛说道,“为什么要用你的碗,我自己准备碗不行吗?而且天气那么冷,血可能不能融合的!” 李荣堂表情泛起丝丝疑虑,然后偷偷瞄了王御史一眼,见他微微摇头,立刻梗着脖子说道,“不行!” 说着他有些担心的看着叶琛。 可是他没想到,叶琛并没有继续反对,而是伸了个懒腰,走上前,端着碗瞅了瞅。 旋即递给了姜大姐。 姜大姐一脸疑惑道,“叶郎,莫非你还要跟我滴血认亲吗?咱们夫妻一场,何必滴血认亲,你就是化成灰烬,我也认识你。” 叶琛摇头,看着眼前的姜大姐信誓旦旦的模样,就苦笑着说道,“这位夫人,虽然我不知道为何你将我当做你的夫君,但是我确实跟你没关系,因为我就没去过大明湖!而且这碗是给你儿子滴血的,不是给你滴血的。” 叶琛说这话的时候,脑子还过了一遍。 上辈子在大明湖浪的时候,有没有做保障措施。 一边儿的王御史跟着说道,“姜姑娘,你快一些,天气这么冷,一会儿碗中水就要结冰了。” 叶琛连连点头道,“是啊,还是要快些,加了明矾的水比正常水结冰要快呢。” 随着叶琛的话音落下,王御史和李荣堂两个人瞬间都如遭雷击。 “姓叶的在说什么,怎么完全听不懂?” “水里有明矾怎么了?” 众人的议论,让王御史的老脸有些微微发红。 而李荣堂则表现的越发不耐烦,说道,“叶大人,您几个意思,如果您觉得不去证实,就能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众口,大可不去滴血认亲,在这胡乱编排什么?” “呵呵!” 真的当自己没看过大笑江湖啊,当初他可是被西门长海滴血认亲逗得差点没笑死的。 加了明矾,谁的血都能融,当自己不知道? 对于这种正大光明的陷害自己的行为,叶琛也只能呵呵了。 “够不够?” 在众目睽睽之下,李满天咬破手指,滴答滴答了谁滴血进入碗中。 叶琛手里拿着刀子,表情有些苍白。 这玩意要是一刀下去,得多疼啊。 “看来叶琛是不敢了!” “果然,他抛妻弃子!” “听说他是抛弃老婆,暗中勾搭了郡守,才有今天的日子!” “你们看,王御史恨不得吞了姓叶的” 驿站。 临淄王兼大周朝头号弼马温李三郎,被刚才青州府协同北海郡大索的场面吓了一跳。 王守一更是下的以为兵变了,躲在桌子底下差点尿了裤子。 此时风轻云淡,一家人终于坐在了一起。 王守一重新把火锅盆放在火炉上,不过脸上的恐惧是依然存在的。 长子李琮现在还是个没有被猴子抓伤的俊美少年,此时正在跟侍奉在一旁的高力士玩耍。 高力士也颇为喜欢这个聪明伶俐的孩子,便将随身从叶家淘换来的小零件不停的拿出来,都弄着李琮。 王妃看着人家的孩子(非亲出),心里羡慕的要命,但不免强颜欢笑,“这个王御史好大的能耐,竟然搞出了这么大的阵仗,竟然还勾结了契丹人,着实该死。” 李琮闻言,抬头来,一脸的不爽道,“这些文官真烦人,叶大叔那么有本事的人,却让他们弄得束手束脚。” 高力士笑着没说话,从袖子里掏出来个沙包,吸引了李琮的注意,不一会儿将将李琮引到了院子里。 李隆基不免有些叹气。 不一会儿,高力士将王长子交由其他内侍,自己匆匆的闯了进来,对着李隆基叉手道,“王爷,公主手下的苏武明确实厉害,一出手就拿了王御史的收受贿赂,里通外国的证据!” “那为何还没结束?”李隆基疑惑的问道。 高力士看了眼王守一,王守一撅了噘嘴说道,“我可是叶伯爷的铁杆信徒,这种事儿怎能瞒我?” 李隆基也笑着说道,“无碍,你直说便是。” 高力士叹息一声说道,“不知道为何,叶伯爷本可以趁着大胜,一把拿下王御史等人,结果非要碍于面子,验明正身。” 王妃插嘴道,“这又有什么怕的?叶县男人品高洁,我和王爷都是见过的,他还真的能跑到大明湖那么远的地方,去视奸一个活人吗?” 高力士笑得比哭都难看,“关键是,对面整出来一个长相跟叶伯爷极其相似之人,事情变得十分被动。” 第554章 叶县伯好厉害的样子 “老蔫怎么还不回来?这么冷的天,跟一个破御史纠结什么?一刀剁了不就完了!”老太太坐在床上缝制着皮靴。 她觉得自己这傻儿子,还不如前些日子跟自己相熟的癫疯老婆子来得厉害。 那老婆子虽然疯疯癫癫,但言谈举止间那霸气真了不起。 在人家嘴里,什么刺史不服,就剁了刺史。 王爷不服就杀了王爷。 听着就爽,再看自己这傻儿子,连个御史都不肯直接剁了。 嫌弃。 不过嘴上说着,手里却不肯停歇。 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更何况儿子是准备上战场。 老太太可是忙活坏了,每天早上去叶五四的坟头前骂上一阵之后,就赶紧回来给儿子缝制衣物,风雪无阻。 老三也不去咸菜作坊了,让老太太强行编入了叶琛的部曲队伍之中。 跟着没黑没白地训练,这才没几天连大肚腩都没有了。 两个儿媳妇连作坊也不去了,就呆在家里陪着老太太等消息,嘴里顺道咒骂着王御史的祖宗十八代。 而破旧的小道观之中,俨然觉得自己已经成为了叶老太太的闺中密友的老婆婆,正在跟被一堆武家子弟称为王爷的观主烤地瓜。 与观主的地瓜干不同,老婆婆手里的是正儿八经的圆滚滚的大号地瓜。 烤完之后,又襦又甜。 老婆婆手里拿着勺子,正愉快地品尝着。 几个不识好歹的武家子弟,又来登门请观主出山,老婆婆一直皱眉,就呵斥道,“你们滚出去成不成?没看见这里有老人家休息?” 武文远皱眉道,“我家王叔愿意收留你这个老婆子在这里遮蔽风雪,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你怎么还那么多话?” 观主瞥了武文远一眼之后,连忙看向老婆婆。 见老婆婆没有愤怒,这才起身,从腰里把宝剑抽了出来。 喝道,“再不滚,就休怪贫道砍人了!” 几个年轻人看着暴怒的观主,吓得屁滚尿流而逃。 观主低下身子,恭敬地说道,“您不在洛阳享福,来这种地方做什么,还让这群臭小子羞辱,真的是委屈您了。” 老婆婆吃着烤红薯,美滋滋地说道,“这有啥,他们还都说我跟和尚有一腿呢,我要是都计较,岂不是要把天下人都杀了?” “哎,我真搞不懂您。”观主给老婆婆倒了一碗羊汤,这是观主一大清早从集市上买回来的,正宗的叶家羊汤。 老婆婆笑眯眯地看着观主道,“你还说我,你就搞得懂你自己了?放着好好的成平王不做,非要窝在这破地方修仙!你修个屁仙,隔壁的叶小壮都要金丹了,你修出啥来了?” “连个羊汤都煮不好,还得去买,真不知道你怎么熬过来的。” 观主淡淡的笑了笑,“您知道的,我不在乎这些名利。” 老婆婆瞥了观主一眼,“屁的不在乎名利,你就不是想着给武家留条后路么?真当老婆子老糊涂了?” 观主讪讪地笑了笑,拿起一块地瓜,放在嘴里,朵颐了起来。 觉得这样吃不是滋味,又想撒点茱萸粉和咸盐。 瞬间被气急败坏的老婆婆给阻止了。 “你别吃,这是我的。馋了,自己去找我的老友的儿子要,他儿子要出征了,你替我多去照顾着点。” 观主皱眉道,“我问过了,他们那宗门不收人了呀!我去拜访,没名没分的,人家不收我咋办?” 老婆婆白了他一眼,“我都说了,你以我晚辈的名义去,这破地方,没人认识我和你,你怕什么?” 观主连忙行礼道,“遵命!” 说完遵命之后,观主意识到什么,连忙又问道,“您真的准备让叶琛领兵啊?他一个年轻的后生能是契丹人的对手吗?” 老婆婆看了他一眼,皱眉道,“你是看不起他,还是看不起老婆子我?我自己亲自考察的,能有错?” 说着老婆婆皱眉道,“就是有点不尊老爱幼,喜欢直勾勾的看人。” 观主忍不住笑了,搀扶着老太太在榻上休息,然后蹲在火炉旁收拾残局,笑吟吟地说道,“您心里有谱就成,要不我去放个口风,让底下人老实点,别给叶琛这小子制造那么多磨难?” 老婆婆把手插在袖子里,盖着厚厚的棉被,跟个老小孩儿一样,皱眉说道,“你可别去,我想带着我那好友一起流浪,这小子还跟我急了,说什么劝人流浪是不对的,整得我一把年纪了,下不来台,让他吃点苦头。” “他要是真的输了,你把王驾一摆,把王命旗牌一亮,救他一回,也算是施了恩惠。”老婆婆笑着说道。 另外一边儿。 渔隐园。 大家都踮着脚的看着。 “叶大人,请!” 李荣堂大声地喊道。 王御史看着叶琛凝望苍穹,完全是怕了的样子,心里稍稍放宽了一些。 又看了看不远处的叶满天,心里稍微有些宽慰。 别管如何,这叶满天跟叶琛也太像了。 况且自己还加了双重保险。 今日即便是自己身败名裂,叶琛也不会好过。 只要自己成功了,自然会有人想尽一切办法捞自己。 “王御史,把手伸出来!” 什么? 大家听到这话,都不敢置信的看着叶琛。 “这明明是你滴血认亲,让人家王御史把手伸出来干什么?” “这叶伯爷是不是疯了?” “我看多半是,他莫非自己必输无疑,想试试自己是不是王御史的儿子?” “别瞎说,王御史可没有这么道德沦丧的儿子!” 听到这话,王御史的脸色虽然没变,但是手已经开始剧烈颤抖起来。 勉强地笑着说道,“叶大人,您说的这是什么话,您滴血认亲,我伸手干什么。” “我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考虑,要么您承认这一切是骗局,交代幕后主使,要么就由您亲自来完成这次滴血认亲!” 叶琛说完,双手插兜,不再言语。 而另外一边儿。 高力士第一时间收到了情报,拍了拍累得气喘吁吁的手下的肩膀,然后赶忙抵达驿站客房。 李琮兴奋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叶大叔是个能人,父王,您就答应我跟着叶大叔一起出征!” 李隆基手里正拿着一份坊子煤矿管理章程看着,听闻之后,赶忙放下,笑着说道,“看来叶琛是找到了反击的办法了。” “也怪我,只是个马倌儿,帮不了他太多。” 王妃也觉得嘴里的火锅大虾好吃了不少,擦了擦嘴说道,“果不其然,叶县伯是个有本事的,先阵前斩将,乱其阵脚,再围三缺一,坏心心智,接着便是哎呀,我一个弱女子不懂太多的兵法,反正感觉叶县伯好厉害的样子,这样的人上了战场,不得打的契丹人、突厥人连北都找不到。” 第555章 求求了,别捧了 李隆基看着王妃在一边儿傻笑,眸子从王妃的肚子一闪而过,微微失望地摇头,看向高力士道,“我听说你义弟程伯献已经投了叶县伯,可有此事?” 高力士想起自己那三弟心高气傲,结果入了大哥军中,被各种猛人教训,如今连个泡都不敢了,整天跟在赵云缨身后勤学苦练,就忍不住笑着说道,“确实如此,不过我确实高看了尚贤,他连个叫做胡玉麟的部曲都打不过。” “哦?”李隆基来了兴致,“叶县伯手下都这般能打吗?程伯献的本事我可是见过的,你都说说,他手下有哪些猛将?” 渔隐园里,叶琛默默的看着眼前的王御史,碗里的血液已经凝固了。 不远处的叶满天蹲在地上,一脸苦涩的说道,“娘,我爹一会儿还要噶我一次吗?” 那姜妇人虽然看起来有些过于天真烂漫,但却对于她的叶郎有着迷一样的自信。 拍着儿子的肩膀说道,“儿啊,你且宽心,相信你爹就对了,你爹是何等的英雄人物!他让你干啥,你就干啥!” 叶满天连连点头,“我知道,我知道,十里八乡的豪杰提起我爹叶琛,谁不竖起大拇指,我听邻居王大锤爷爷说,我爹擅使一杆镔铁大枪,曾经效仿秦叔宝,在黄河南北广发英雄帖,于华山(齐州华山)脚下华阳宫比武设擂,打得山东各路豪杰都低头拜大哥呢!” 姜妇人提起往事,眸子里泛起了不知道多少崇拜和幸福,不知不觉地眼泪流出来了,“是啊,他说他去抗击突厥,一去十九载,结果你都那么大了,也不来接咱们娘俩,也不知道他有什么苦衷,都做了行军大总管了。娘又不要什么名分,就想给他做个饭,洗个脚,伺候他一辈子。” 与在场众人的心思都在叶琛和王御史身上不一样。 卢秀宁在经过了最初的愤怒之后,便逐渐认可了事实。 那就是眼前这个孩子与叶琛长相十分相似,而那个沧桑的女人,也是有可能为了叶郎苦守寒窑十几年的女人。 当下领着宋夫人悄无声息地走到了近前,将身上叶郎送给自己的羽绒服脱了下来,递了过去。 笑着说道,“这位大嫂,天寒,您的衣服这般单薄,莫要感染了风寒。” 那妇人多少是知道点规矩的,一看着绯色官袍,腰间挂着金鱼带,就知道对方官位不低。 而且她看叶郎的眼神里有东西,让她很不舒服。 她就知道,这十有八九就是外界传说的叶郎为之抛弃自己的人了。但她依然坚信,叶郎不会因为女色而抛弃自己,这是来自同床共枕夫妻的自信。 当下想起了昔日叶郎教自己的理解,恭敬的行礼道,“叶姜氏见过大人,您的衣服金贵,我一卑贱之人,不敢穿” 宋夫人刀子嘴豆腐心,人是没有啥大毛病的,接过了羽绒服,直接披在了姜大姐的肩膀上,说道,“让你穿你就穿。” 说着瞥了一眼,正在跟王御史对视的叶琛。 一脸嫌弃道,“秀宁,要是老蔫真的抛妻弃子,你可莫要再与他有牵扯了。” 听闻此言,那姜妇人吓得脸色苍白。 连忙解释道,“大人,莫要误会,来此地非是本意,今日之事过后,是让我远走家乡也好,杀了我也罢,都可以,切莫耽搁了叶郎的前程。” 说着,往前凑了凑小声卑微说道,“我家大郎长得多俊啊,人也孝顺,大人若是愿意,可以让他留下侍奉您。” “娘!”叶满天一听就急了,很不开心的看着卢秀宁。 见儿子不听话,姜妇人恶狠狠的瞪了叶满天一眼,只见一个高山一样的汉子,立刻跟小娃娃一样乖巧的低下了头。 不过依然一脸怒气地看着卢秀宁。 卢秀宁竟然不自觉地带入了一下后娘的角色,脸瞬间红透了。 大壮他倒是能接受,毕竟时间久了,多少有些感情了。 别看那孩子总是跟弟弟凶巴巴的,但是在自己面前,一直颇为尊敬。 而且隔三岔五总是送一些盆景来自己这里。 有机会,还派遣几个佃户来帮自己收拾庄子,摆弄庄稼。 这事儿连叶琛都不知道呢。 这么孝顺的孩子,自己也说不出什么来。 可这忽然蹿出来的十八九的大小伙子,算怎么回事儿? 而另外一边儿,叶琛看着王御史,微微摇头。 香都快烧没了,这御史大人还真的挺能抗啊。 “这叶琛是几个意思?”孙谦一脸疑惑道,“他这么拖延时间有意思?只要滴了血,一切真相大白,还整这些做什么?” 魏姓书生道,“人在覆灭之前,总是要挣扎,拖延,期盼奇迹出现。” 这二位自然不似那些人愚蠢,竟然把证据留了下来,他们此时还期盼着王御史打败叶琛,然后得到滔天的好处。 最后香还剩下一小截,叶琛却忍不住了,一把抓住了王御史的袖子。 王御史急道,“叶大人,您这是做什么,香还没烧完?” “我看王大人,一时半会儿也做不了什么抉择,”说着便命人把碗里的水重新融化,拿着刀一刀割破了王御史的手指。 豆粒大的血珠,不停地滴落在碗里。 用完了王御史,叶琛把手一松,还命人给他擦了擦手,然后对他说道,“王大人,您现在还有机会的。” 说着一指不远处的叶满天,说道,“那小子的血还没重新滴进来。” “别别别!”王御史老泪纵横说道,“叶伯爷,得饶人处且饶人啊!” 众人闻言,都一脸诧异的看着王御史,那小子又不是您儿子,您怕什么。 李荣堂见状,悄无声息地想溜,结果走了没一步,就被不远处的叶修死死的按住。 看着刚才还在叶琛身边儿的叶修,李荣堂愣住了。 叶修尴尬地笑了笑,“别害怕,我不是鬼,只是眼珠子好用些罢了。” 王御史见在叶琛招手下,叶满天再次咬破手指,准备挤一些血珠到碗里去。 瞬间变成了一副死了爹的表情,眼一闭,也不挣扎了。 叶琛看了眼王御史,拱手道,“我是个粗人,不似王御史懂得那么多大道理,所以先让王御史示范一下,其实也没有别的意思。” “大家别多想。” “哼!最后的猖狂罢了!”孙谦冷笑连连。 “可是王御史怎么一副死了父亲,要回家守孝的表情?”旁边儿一个尚且自由的学子开口道。 “这不是死了爹的表情,这是国家竟然将重任赐予一个如此德行败坏的人身上,王御史心痛的表情。” “原来如此啊!”一众支持王御史的学子们再次沸腾起来。 王御史睁开眼睛,看了眼依然在人群之中给自己摇旗呐喊的孙谦等人。 真的好像开口说一句,“别吹捧了!一会儿老人家我就要炸了啊!” 第556章 大兄的信 王御史扭头看了一眼气定神闲的叶琛。 心里别提多悔恨了。 无缘无故的,我招惹他做啥? 此时,苏武明等人已经凑了过来,准备现场检查一下。 要知道,虽然这不是衙门里的正式活动,但是却有不少官佐在一旁记录的。 苏武明也会将今日发生的情况,上报给圣人。 叶琛笑吟吟地看向王御史说道,“王御史,我要公布结果了哦!” “别公布!求求你了!”王御史一脸哀求。 叶琛笑着看向王御史的支持者,无奈道,“没办法,你们的王御史不让公布结果呢!” “放屁!一定是你逼迫王御史这么干的!必须公布!” “对,你一定是胁迫了王御史!” 底下的一众簇拥立刻不干了,继续疯狂地为王御史摇旗呐喊。 “我没被逼迫!大家不要着急!想来这事儿是有误会!”王御史扯起了嗓子,悔恨地大声喊道。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孙谦在人群之中厉声喝道。 说着对众人喊道,“王御史昨日与我等说过,如果今日他说了言不由衷的话,肯定是被胁迫的。” “对,肯定是被胁迫的!” 众目睽睽之下,叶琛看到了王御史的绝望,就对他轻声说道,“裹胁民意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最后会被民意反噬呢?” 王御史最后绝望,想要咬舌自尽。 都开始冒血丝了。 叶琛无奈地摇头道,“我要是您,我就不欺负自己那可怜的舌头,人很难咬死自己的,尤其是您这种贪生怕死之人!” 王御史颓然地松开了舌头,从一个战斗力爆表的御史,变成了一尊朽木一般。 “叶琛!你混账!” “你竟然逼御史自杀!” 几个学生看王御史的表情不太对,嘴角还渗血了,立刻更加愤怒了。 恨不得冲过来,撕了叶琛。 叶琛看到这一幕,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就再次对王御史说道,“王御史,你准备好了吗?我要展示了哦!” 此时叶琛命人把碗放在一个石墩上,命所有想看的人,排着队观看。 可结果让所有人都懵逼了。 “这怎么可能!” “王御史的血怎么跟那个小子的血融合了?” “难道王御史是那小子的爷爷?而叶琛是王御史的儿子?”观众们脑洞大开,瞬间脑补出一幅极其狗血的戏码。 高力士这边儿很快得到了消息。 这一天下来,小心脏就跟过山车一样,扑通扑通跳个没完。 还是在外面做生意好,侍奉在王爷身边儿,自己就是个跑腿的。 李隆基骤然间起身,“什么?王御史的血和叶满天的血融合在一起了?” “那叶琛岂不是有可能是王御史的儿子?”王妃也诧异地说道。 高力士差点做出以手扶额的失礼动作,就赶忙补充道,“没有,叶伯爷之所以一直在拖延时间,是派人去军府搜集有没有叶家大郎写给叶家的书信去了。” “叶家大郎?”李隆基疑惑道。 提起此事,高力士也是一脸的感慨道,“提起此事,也颇让人唏嘘,叶家大郎曾居昭武副尉一职。十余年前,因为轻敌冒进战死沙场,最后连个抚恤都没有。” 但李隆基是何许人也,一言就听到了此间话语中的问题,连忙说道,“不对,按照规矩,一切档案书信副本,在军府档案库之中,不得存放超过三年,逾期销毁,这封书信为何没有销毁?” 高力士皱了皱眉说道,“这确实不曾知晓,可能其中有什么缘由。不过据送信的手下人说,在叶家大郎的诸多书信之中,确实有提及其在齐州曾娶妻生子,希望家里人照顾。” 李隆基缓缓地点头,口中说道,“叶良臣无忧矣。” 说着,又忍不住摇头道,“这些年,我朝对外战事败阵连连,不少有功之士得不到抚恤,怕是查到昔年的书信,又要牵扯出不少冤假错案,希望叶良臣能够顾全大局。” 王妃一脸不解道,“这件事情你不能帮忙调查一下吗?” 李隆基摇头道,“我连马都养不好,还能掺和这种事儿?你真的当军队是咱们李家的?” 说完苦笑着摇头,“不过,叶兄也算是有喜事临门了,大兄虽然阵亡疆场,却总算是留有血脉,叶满天,想来这位叶家大郎,也是个颇有诗意的人物呢!” 王守一起身,笑着说道,“既然如此,我也要去看热闹了!不让雪中送炭,我雪中看热闹总可以的。” 而彼时,叶琛从手下人手里接过军府文牍之后,眼眸瞬间湿润了。 他手中有大兄书信十八封。 叶琛翻开一封泛黄的书信,只见上面写着,“见字如晤,展信舒颜。兄一切安好,四弟最近学业可有精进? 外界的喧闹似乎与叶琛已经没有关系了。 此时他眼前,全都是一位高大威严的兄长的温情关怀。 塞外很冷,不过我为边军,朝廷自有御寒衣物发下,不必忧心。倒是你,前些年频频发病,今岁定要当心,莫要感染了风寒。 读书非一朝一夕之功,要刻苦勤勉,方有成效。 望弟能坚持不懈,光耀门楣。 今有阵前先登赏赐纹银二百两,以兑成银票夹入书信之中。 可以为父修缮房屋,为母添置新衣,可” “久违芝宇,时切葭思。 为兄一切安好,四弟最近学业可有精进? 兄于军中一切安好,何故寄钱与我? 今大战,又立先登之功,得赏赐五百两,以兑成银票夹入书信之中。 弟要献与购置土地,收买奴仆,使二位大人,得以颐养天年。 另,我在前线一切安好,勿念。” “一别经年,弥添怀思。兄一切安好,四弟最近学业可有精进? 为何一直不回信与我? 我们就要开启新的战事了,再不回信,大兄可能收不到了。 你一定要看好你那两个哥哥,莫要给家里惹事。 兄长又立先登之功,如今已官拜昭武副尉,算是个有出息的人了。 有些丑事也敢与家中言明,我曾在拜师学艺时,与一齐州女子相恋,结成夫妻,其家住大明湖畔,父名姜泉,家住拐弯胡同。 你大嫂姓姜名夏,若有子当唤作叶满天,你可替大哥接回家中照顾。取纹银五百两献与岳丈,以报昔年恩情。” 看着大哥那尘封多年的笔记,叶琛的内心复杂,一时泪满了衣襟。 第557章 签从军书 随着时间的推移,众人已经看完了滴血认亲。 其实事情发展到此处,不少人已经明白了。 所谓的滴血认亲,就是王御史跟一些人,暗中导演的,彻头彻尾的骗局。 其实不管是谁的血,放到碗里都能相融合。 他们想要借此来诬陷叶总管,以达到叶总管下台,他们扬名,同时达到某种不可告人的政治目的。 只是没想到,叶总管棋高一着,一开始就拿捏住了局面。 并揭开了王御史丑陋的面目而已。 至此不少与王御史有书信往来,曾经痛斥叶琛的书生,面露晦色。 早知道,我吃饱了撑的,掏银子支援这么个玩意。 当然,也有脑回路奇葩的,那就是让叶琛也去滴血认亲。 叶琛却不肯陪着他们折腾下去了,因为兄长的书信,揭开了一段又一段的陈年往事。 让他的情绪变得很是低落。 他也是强打精气神,将最有力的证据展示给了王御史。 王御史看完证据之后,一脸的不可思议。 竟然是这个样子? 等全篇看完之后,落寞地低下了头,一言不发。 难怪叶满天长得与叶琛如此相似,竟然是其大兄之子。 叶琛收起书信,淡淡地说道,“此书信会留档,一起上报朝廷,王御史可还有话要说?” 有部曲拿着那封书信,展示给在场的书生们观看。 卢秀宁看到书信的内容,直接长出了一口气。 原来如此,不是老蔫的孩子就好啊。 大哥也真是的,你出门谈恋爱就谈恋爱。 你打着你四弟的名号招摇撞骗干啥? 果然这些练武的都是一群坏胚子。 以后可得让叶琛离着这群粗鄙的武夫远一点,别让他们带坏了。 卢照凌直接咧嘴笑了起来,拍着温华的肩膀笑着说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老叶怎么可能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情。” 温华抿嘴一笑,再去看那个憨憨的孩子,也不觉得讨厌了,反而觉得他有几分讨喜。 尤其是大壮主动走过去,笑着对那叶满天说道,“你比我大,以后我就叫你大哥了,待事后你随我归家,我帮你置办田地,以后大伯母由我等一起侍奉。” 与叶满天憨憨的表情,姜夏则表情凝重,因为那封信的内容,他已经听旁人说了,此时失魂落魄地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个消息,比叶郎抛弃了她还可怕。 因为她心心念念的叶郎没了。 还是卢秀宁比较在乎妯娌的情绪,从事情发生到现在,她几乎一直呆在姜妇人身边儿,生怕她受到委屈。 见状连忙开口道,“夫人,莫要如此,大哥其实生死并没有确切信息,而且就算是大哥亡了,这孩子还没有娶妻生子,你要振作啊!” 说着卢秀宁补充道,“你且宽心,这些档案既然寻到了,我便不会坐视不管,我会亲自上书朝廷,补全大哥的抚恤,至于满天,也能荫个出身,您日后享福的日子来了。” 姜夏的脸色只是略微变了变,但依然难以从叶大郎离开人世的情绪之中走出来。 而除了叶琛这边儿的人之外,其实还是有很多人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的。 人就是那么奇怪的动物,明明证据确凿,他就是不相信。 纷纷喊道,“王御史,叶琛在作假对不对?” “王御史,您说句话啊!” “是啊,王御史,您不能毁了大家的前途啊!” 看着王御史那废物模样,那些支持他的书生都怒了。 纷纷叫喊着,声音传得很远。 “里面什么情况?怎么听着要打起来似的?” “不知道,不过听声音似乎是王御史出尽了风头了。” 外面吃瓜的百姓议论着。 “王御史,您说句话啊!这叫什么事儿?” 听着山呼海啸的声音,叶琛的怒气越发浓郁,表情冰冷的扫视了一周之后,不少人才意识到,他们现在的处境。 “嗓门大,不代表你们有道理!” 叶琛看着他们,一脸失望地说道,“同理,人多势众,不代表便能掌握真理!我若是跟你们不讲道理,你们现在便以里通外国的罪名死了!” “如今证据摆在你们面前,还说什么弄虚作假,不肯承认。” “怎么?清议国事,就可以胡言乱语,肆意妄为了么?” 看着这些或愤怒,或迷茫,有的跪在地上,有的若有所思的学子,叶琛淡淡笑道,“书不是白读的,读书不求你们能报国,起码要明智。不然书读得越多,对朝廷的危害越大。” “叶琛是在给这些学子们讲课?他不是说他不通经义么?” 骑在马背上的李隆基以为事情都结束了,便急匆匆地赶来。 高力士笑着说道,“不通经义,那是相对于顶级文坛文士们说的,诸如贺知章、陈子昂之辈,谁敢与他们辩经,但不代表我义兄教育不了一群误入歧途的学子。” 李隆基听着叶琛在渔隐园的讲话,颔首道,“王御史这回是真完了!” “连他的信徒都背叛他的话,他势必会遗臭万年的!” 叶琛就像是个大儒一样,给这些学子们演讲者。 一边儿的温华、卢照凌等人听得心驰神往,情绪越发地亢奋。 “今日我之所以花费那么多时间,跟你们讲道理,不是因为我手头的证据不充分,而是我不想你们的前途因此毁于一旦!” “拿今天的事情来说,少说一个是非不分?背着这种事情,谁敢给你们做保,让你们进入考场?” “退一万不讲,你们家世显赫,有人给你们作保,但主考官哪个敢点你们呢?” “我想没有坐师在选择弟子的时候,不会不考虑,此子会不会威胁到自己?” 至此不少人已经幡然悔悟,即便是没有幡然悔悟的,也在利益面前彻底动摇,只有少部分人看着叶琛还是一脸的不服气。 叶琛对于他们的表现还是在意料之中的,人么。 套用子弹里面的经典内容,谁赢他们就帮谁罢了。 于是叶琛继续说道,“如今你们的证据就在我手里,只要我上报朝廷,你们就完了,多少人多少辈的努力都会化为灰烬,你们将随着这位愚蠢的御史一起命丧黄泉!” 说到此处,更多人面带悔恨之色。 叶琛却说道,“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们还年轻,不知道人心的险恶,我有意此案只罪首恶,余者只要签下从军书,与我一道北上征伐契丹,便可以免罪,至于证据,我也会就地焚毁,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已经抵达现场的李隆基和王妃以及一种随从都沉默了。 “这才是我相识的那位贤兄啊!” 高力士激动地说道,“与其杀了这群书生,衰败其家族,痛痛快快的出口恶气,还不如将他们带到疆场上,让他们与外敌厮杀,一番摔打之后,势必一个个成为能文能武的铁汉子,让他们更好地为朝廷效力!” 李隆基轻轻颔首道,“怎么,你也想去前线了吗?” 高力士讪笑着摇摇头。 王守一撇嘴道,“他如何不想,只是如今王爷您职务繁忙,他得照看在身边儿罢了,况且他现在替王爷照看那么大的家业,他怎么走?” 而彼时。 高台之上的叶琛最后说道,“我可以保证,你们每个上了战场的人,都会得到最公正的待遇,最合适的安排,阵亡的一分钱的抚恤不会少,立刻功勋的也会立刻上报朝廷。” “到底如何,自己抉择。” 作为今天的胜利者,叶琛给足了所有人面子。 待叶琛说完话之后,众人陷入了沉思。 人群之中,孙谦忽然开口道,“你都未曾滴血认亲,谁知道你那书信是不是造假!” 叶琛目光一转,看着孙谦就笑了。 “怎么会有这种蠢货!” 叶琛指着面如死灰的王御史,“事到如今,是非曲直,你还看不出来吗?敢问,足下出身?又有何资格在此议论本官?” “在下博州孙氏子弟,家父宋州司马!你可有资格?” 孙谦骄傲的说道。 原来是博州孙家子,难怪这么猖狂。 提起孙氏,就不得不说科举。 孙氏是典型的科举受益者,通过科举,家族兴隆,在科举场上扬名立万者不胜枚举。 被称为近世新族”,也有人视之为“清流家族”。 只是叶琛没想到,这么优秀的家族,竟然有这么个废柴。 不想着怎么在科举场上扬名,却总是想着怎么搞这些阴谋算计的事情。 叶琛惋惜的摇头道,“事情如此清晰,你竟然还这般强词夺理,我真的替孙公感觉到可惜,蒸蒸日上的孙家竟然出现你这么个蠢材!” 孙谦大怒,那位魏姓书生也阴恻恻道,“叶琛,谁不知道你仗着兵马的威势强行干涉办案,然后才有现在的境况。” 呵呵! 遇到这等人,叶琛也懒得搭理他们了,他扭头看向王御史说道,“王大人,事到如今,您还想争辩一二吗?” 王御史摇摇头,艰难道,“叶大人,您胜了!老夫家中有一幼子,希望您也给个参军的机会。” 第558章 小王有一事相求 “嘶!” 在场不知道多少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王御史直接承认自己输了。 而且还想让自己的儿子从军。 求叶琛给个机会。 看着对方这么恬不知耻,叶琛继续说道,“王御史,您真的是” 叶琛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他了。 这种事情,他岂能不斩草除根呢? 王御史你哪里知道,其实您出发没多久,您儿子,您孙子,你一家子都落在我手上了呢。 这是我赢了,如果我局势稍微有些不顺利,您看看怎么样? 您真的当我是现在这幅慷慨激昂的善良之辈吗? 我只是一口气杀那么多人,承担不起反噬罢了。 但是您儿子,我肯定是不能留的啊。 别说您儿子,您的孙子,您的家人,但凡是跟您有点血缘关系的,都不可能留的。 反而是您有可能要多活一段时间。 哎,摊上这种对手,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最后叶琛无奈地摇了摇头,只是说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也罢,王御史,本官知道,你们所谋不小,只要你交代出幕后指使之人,本官可以替你求情。” 听到叶琛的话,王御史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潮红之色。 得罪叶琛也就罢了,他毕竟是一个即将出征的武官,但若是得罪幕后之人,自己整个家族都会覆灭。 “您或许觉得我们现在一心一意的北上抗击契丹,以为我们没有心思去管河南、河北的事情,于是准备搞一波大的。” “那可是从龙之功啊,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叶琛扫过了一眼孙谦,其人当下冷汗直冒。 “你真的以为你们所做的一切,别人神不知、鬼不觉吗?” 叶琛继续敲打着王御史的心理防线,“大人真的以为你们跟契丹可以联合起来吗?你们的行径,跟晋朝引蛮夷入关的千古罪人有什么区别?” 面对叶琛的呵斥,王御史很不服气地说道,“昔年,高” 叶琛知道,他们想说高祖的事情,立刻喝止了他。 “闭嘴!你想被诛灭九族嘛!” 叶琛气愤得不行,就这么一帮只知道躲在暗处阴谋算计的人,也配提高祖。 你们有高祖的配置吗? 先别说人家本身就是战略大师,权谋大师,装疯卖傻,骑马射箭无一不通,就单说,人家家里的二凤,那是战神好么。 你们拿什么跟人家比! 有这闲的蛋疼,搞阴谋算计的功夫。 人家二凤都平推到长安了。 真的是。 叶琛的表情越发的嫌弃。 “我” 王御史羞愧难当,自知大事不成,闯下了弥天大祸,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最后使出了传统绝技,装晕。 叶琛示意众人准备散场,毕竟那些倒霉的士子,该签从军书的也都签了。 不想签的,罪大恶极的,也都下了大狱的。 该回家休息休息去了。 老太太还在家里等自己平安归来呢。 叶琛就坐在王御史身边儿,轻轻说道,“王大人啊,王大人,要么说,你们是真糊涂,联合谁不好,联合契丹人。” “就他们那两块料是成事的吗?” “好了,本官不说了,您在牢里好好琢磨琢磨,有哪些该交代的,赶紧交代。” 说着,故意押送着一个被塞住了嘴巴的年轻人。 王御史偷偷用余光瞄了一眼,立刻爬了起来,对着叶琛吼道,“叶琛,你是畜生!你该死啊!” 时至今日,王御史方知道自己输得不冤。 就算是没有今日叶琛的准备,自己手中占据优势。 就凭他拿捏了自己的家人这一条,自己就压根赢不了。 自己怎么就得了失心疯,得罪了这么个狠人。 他现在是又悔又恨。 恨不得生生吞了叶琛的肉。 面对王御史的鬼叫,叶琛表现得很平淡。 但王御史已经没有多说话的机会了。 他被套上了袋子,送到了大牢。 等他在见到光的时候,身上已经戴上了枷锁。 “你们干什么?朝廷还没给我定罪,你们为何要羞辱我?”王御史看着对面的官员,惊骇莫名道。 对面的官吏冷冷道,“赶紧交代,梅花卫办事,管你定没定罪!” 宋夫人更是眉头紧皱,拿着一摞证据说道,“你们玩得挺花的,契丹人,突厥人,还有高丽人啧啧啧。” 王御史看着堆积如山的证据,骇然道,“刚才不是烧了吗?不是说只要从军,就会放过他们吗?” 宋夫人诧异道,“是你蠢,还是我蠢?这种东西怎么能烧?你是当我是开善堂的,还是叶总管是开善堂的?” 王御史愣住了,双目朝天,淡淡道,“你们是真狠啊,老夫服了!” 。。。。。。 “真没意思,这不是叶贤兄的单手拿捏吗?” 李隆基赶了个晚集,又不好意思去打扰叶琛,便匆匆地带着队伍回去了。 高力士知道王爷为什么没上去寒暄,因为彼时叶琛正在应对忽然出现的大嫂,忙得脚不沾地。 还有一大堆学子,等着叶琛处理。 便在一旁不停地安慰,叶琛轻松拿捏了也是好事儿。 看似不算精彩,但总比闹出太大的动荡来说,要好得太多了。 其实,李隆基此时情绪低落,是隐约地察觉到了什么。 他觉得,河北道可能又要变天了。 他很想去找叶琛印证自己的想法,但又不知道自己知道真相之后,该如何应对。 “王爷留步!” 就在临淄王李隆基走了一段距离的时候,陈子昂忽然出现了,身边儿还站着贺知章,二人并列对李隆基行礼。 李隆基对于文士还是颇为敬重的,赶忙下马道,“二位先生,快快请起。” 陈子昂说道,“王爷,我们家大人不日即将起程,他劝您早日离开河南、河北二道,去其他地方巡视。” 李隆基点点头说道,“本王知道了,替本王谢过叶大人。” 贺知章与叶琛更亲近一些,笑着说道,“王爷,叶大人让我们替他谢谢您呢。” 贺知章知道,叶琛之所以赢得那么顺利,跟李隆基关键时刻,冒险着急了群臣有很大的关系,这导致了整个事件的风头巨变。 给叶琛减少了很多对手。 李隆基苦笑道,“要是真谢我,我倒是有一事相求。” 陈子昂颔首道,“王爷请讲。” 李隆基尴尬道,“就是就是万一时局艰难,大总管帐下能否有小王的栖身之所,我怕这风暴太甚,小王有性命之忧啊。” 陈子昂和贺知章表情都无比尴尬。 贺知章是直接不会了。 事情虽然严重,但是也不至于跟我们这等臣子称小王。 倒是陈子昂在朝堂呆的时间长一些,对待这些事情也比较清楚,当下便想着如何替叶琛拒绝。 他觉得,李隆基一定是疯了。 你们李氏宗亲要搞事情,你想办法避难就是。 您求一个领兵在外的帅臣,这是让他跟您一起起兵造反吗? 却不料不远处两匹快马袭来,马背上萧嵩和卢秀宁并驾齐驱。 萧嵩看着正要开口拒绝的陈子昂,无奈道,“我就说老叶不会用人,读书人也太不爽利了。” 卢秀宁白了他一眼,心想,“你不是想要翘班,才跑出来的,以为我不知道?” 马背上萧嵩哈哈大笑,笑道,“王爷说的什么话,且不说您身份尊贵,不会有危险,就算是真的有那么一天,叶兄上下,皆任您驱使。” 临淄王李隆基是知道萧嵩一直在叶琛身边儿的事情的,也知道关键时刻,萧嵩和卢秀宁可以当叶琛半个家,毕竟他有情报小能手高力士。 此时见叶琛派出如此大的阵仗给自己,心里也颇为感慨,当下叉手道,“若如此,小王谢过了。” 第559章 您有一场泼天的富贵 因为叶琛事先打了招呼,清河乡并未因为王御史的事情而引起什么波澜。 该种地的种地,该做工的做工。 也就老太太领着家里人守在家里担惊受怕,听到外面昆仑奴跑的呼哧呼哧的,赶忙迎了出来。 赵菁菁怀里抱着叶元良,尚未开口,小家伙就嘎嘎的笑了起了。 老太太心里高兴,就说道,“我这重孙是个懂事的,虽不能言,也知道迎接他凯旋的爷爷了。” 老太太一句话说的叶琛五味杂陈,三十多岁的爷爷,找谁讲理去。 “恭喜家主!”一群奴仆整齐的喊了一声。 二哥和三哥迎了上来,拉着叶琛的手说道,“刚才报信的说,有大哥的消息了?” 叶琛笑了笑说道,“不仅仅有大哥的消息,大嫂和大侄子我也给带回来了。” 话音落下,姜夏在儿子的搀扶下下车,对着老太太万福行礼,“儿媳姜夏见过婆婆。” 叶满天也憨憨的说道,“孙子见过奶奶。见过二叔、三叔。” 老太太不似老二、老三那么呆滞震惊,第一时间就流泪了。 眼前的有些呆板的少年郎,活脱脱的就是少年版的大郎啊。 老太太看了眼叶琛道,“老蔫,快,让人准备酒席。” 赵菁菁连忙道,“祖母,您放心便是,孙媳妇早就命人备下了。” “好,好,好。” 老太太看了一眼叶满天,率先一步拉着姜夏的手,走向了老宅。 将放起来,准备赏赐给两个儿媳的衣服,一件件拿出来,就往大儿媳身上套。 满仓、满屯这个跟他们叶家几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来的少年郎很是新奇,怕他被大人冷落,围拢在他身边儿,不停的给他介绍着家里的情况。 还从家里取来了黄纸,让二伯和三伯领着去叶五四上了坟。 老太太给大儿媳换上了新衣,两人眼泪就没停过。 看的俩儿媳妇都有些吃醋,这待遇也太不一样了。 就没见老太太对他们那么热络过。 老太太温声对姜夏说道,“闺女,这些年委屈你了,你进门晚一些,但你放心,老婆子绝不亏待你!” “这两日,我便让老蔫支会一声族里那群老东西,让小天认祖归宗。” 叶琛自然不能在此跟着聊家常太久。 毕竟今日之事,萧嵩、卢秀宁、卢照凌、贺知章、苏武明、颜阙疑等人出力颇多,这些都是自己要去感谢的。 可是等到叶琛到了客房的时候,发现高力士和白龙鱼服的李隆基也在。 卢秀宁和萧嵩自作主张的张罗着,招待着客人。 王守一正站在一旁,正一脸讨好的看着抱着二踢脚的卢照凌,嘴里喊着,“卢兄,卢兄,莫要小气么,愚兄颇有家资,若是合伙,定然能大赚一笔的。” 李隆基正看着客房里狄阁老的墨宝发呆。 高力士手里捧着一罐叶琛桌上的咖啡,自顾的用热水冲泡之后,笑着说道,“王爷,来尝尝,这是我义兄的宝贝,喝一杯提神醒脑,喝两杯一天不疲劳,若是喝上三杯,啧啧啧,便是神仙,都比不了。” “咳咳咳!” 叶琛上前几步,抢过咖啡,皱着眉头说道,“这玩意可不敢给王爷随便喝。没喝过的人,喝完了一宿宿的不睡觉。” 李隆基一听,当下兴奋的不行,学着众人的样子喊道,“老叶,兄弟最近处理马政,没白没黑的,感觉脑子都不够用了,你快给我些。” 王守一叶从卢照凌那边儿跑了过来,说道,“叶兄,你知道的,我颇有家资,咱们何不合伙,卖给那些跑长途的车夫,此物必然大火啊。” “别闹!”李隆基白了一眼王守一说道,“你想老叶跟我一样,逼得去当袍子资助你做生意嘛!” 众人听李隆基这么一说,皆哈哈大笑起来。 王守一投资圈第一大善人的名号算是打出去了,连颇有家资的临淄王都头疼。 没过多久,就开席了,叶家有自己的小圈子,迎接姜夏和叶满天,那叫家宴。 叶琛这边儿,有一大堆文人墨客,军中武将,叫庆功宴,也可以叫谢客宴。 大家都知道,叶家盛产好酒,只是不对外销售罢了。 平日被送一些,放在家里舍不得,今日遇到正主,那真的是敞开了肚皮。 一连二十几盅酒下肚,李隆基的脸红的跟煮熟了的蟹子一样。 这也太猛了。 起先看萧嵩拿出几种酒具任他挑选。 他可是上了心的。 他知道,像是他们这种在齐地为官的人,多少会沾染些齐地的风气,变得特别善饮。 所以他就挑选了大家不怎么喜欢的酒具青花小酒盅。 对此等酒具,李隆基可是知晓的。 唐人擅饮,对于这种精巧的小酒具不怎么喜欢。 所以海上往日里都是出口卖给蛮夷那些附庸风雅之人。 当时李隆基对于大家惊讶的眼神,还有些迷茫。 我明明选了最小的酒具,你们为何这样看我? 可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舌头都有些大了。 李隆基起身,摇晃着身子,苦笑着说道,“叶兄,你莫要怪我非要来你家,实在是时局不利,此次我不来登门拜见你跟老夫人,以后就有可能来不了了。” 萧嵩已经有些醉了。 在叶琛尚未发言之前,就站起身来说道,“王爷,您说的是什么话?你来老叶家,是老叶的荣幸,他岂能怪你。” 一边儿的卢秀宁轻轻的踹了一脚卢秀宁,示意他别光顾着自己喝,有时间多给叶琛挡一挡酒,顺道白了萧嵩一眼。 真不知道这厮脑子是怎么想的,李唐宗室蠢蠢欲动,李隆基势必要被牵连其中,大家避都避不开,他倒好,非要将李隆基请到叶郎家里来。 自己连忙给叶郎送信,叶郎也不反对。 理解不了他们男人奇葩的脑回路。 叶琛起身敬了李隆基一杯酒,两个人爽快的一饮而下。 叶琛笑着说道,“王爷有所不知,这一次您不仅没有灾难,反而有一场泼天的大富贵要来了,就看您能否接住了。” “什么?我还有泼天的富贵?”李隆基一听就觉得叶琛的话,多少有些匪夷所思,当下对叶琛解释道,“圣人对于宗室素来严苛,动不动就用周兴、来俊臣、丘神积等酷吏杀害宗室,我能不能再这一波动荡里活下来,都不好说。” 提起女帝对于宗室,李隆基也是心有余悸。 别看女帝平日里看起来挺欣赏自己的,但是真动手的时候,可真不含糊。 “朝局是需要平衡的,圣人总不可能杀伐所有的宗室子弟!” 萧嵩也笑着帮腔道,“这点我认同老叶!指着武家那群蠢货接任江山?朝臣可有一个能答应的?” 李隆基有些惆怅,他总觉得这二人在忽悠自己。 尤其是富贵一说,他总觉得是扯淡。 见李隆基一脸不信,叶琛笑着说道,“王爷,你且听我细细道来!” 第560章 枪出游龙少年郎 叶家老宅。 赵菁菁亲自准备布置的酒宴,肯定不能寒酸了。 老太太坐在上座,儿女们围坐在一起,就连壮壮们也在这边儿。 至于叶大旺和叶大福两个,更是坐在极其显眼的位置。 赵菁菁用手指捅咕大壮,大壮心领神会,回了一趟家,专门给叶满天,拿了一身他的新衣。 这些新衣都是赵菁菁在坐月子时候给他缝制的,他平日舍不得穿。 如今堂兄归来,作为心意,他也赶忙递了过来。 老太太看着一家和睦的样子,别提多开心了,连夸大壮懂事。 老二叶旺虽然表现不如老太太那么明显,但是得知大哥有后人的时候,他的内心其实是最激动的。 因为自己年幼时,不论是学武,还是出去打架,大哥都带着他的。 哥俩的感情深厚的程度根本没法说。 见到叶满天局促地坐在酒席宴间,叶大旺很果断地拿出了礼物,一把精致的唐横刀。 而孙氏瞪了老三一眼,示意他别在这个时候给她丢人,最后老三咬咬牙,从了趟屋,将从叶琛那里顺来的爱马仕皮带拿了过来,递给了叶满天。 孙氏见他拿出来一条黑漆漆的腰带,立刻去拧老三的腰。 老三小声道,“那腰带据说教什么爱马士,老四都宝贝的不行呢。” 看着一大家子人那么热情,还担心自己给叶家惹了祸事,不被接纳的姜夏的心也总算是放下来了。 她这些年,在齐州自己带孩子,吃苦的日子就没停过。 不是天灾,就是人祸。 甚至今年,差点被活活饿死。 要不是小天个头大,去人家叶家的货郎的快递存放点抗大包,整了些铜钱,娘俩早就没了。 其实,叶琛在不知不觉间,真的活了很多人性命。 这也是姜夏得知叶琛的消息,在不知道他非是自己的叶郎之前,没有任何心怀怨恨的原因。 因为当时在她看来,她的叶郎没有变,还是那个心怀天下的伟男子。 “祖母,祖母,我敬您一杯。”叶满天在酒席宴间,终于鼓足了勇气,起身端起酒盏。 老太太放下手里的筷子,笑吟吟地看着眼前蹭的一下子出现的乖孙,招招手示意他来自己近前。 叶满天连忙走过去,低下头,弯下腰,让老太太可以摸到自己的头。 “好孙子,这些年可委屈你跟你娘了。” “这些年闹灾,你们是怎么过来的?” “那些欺负你娘的人,你可都记住了名字?我听你四叔说已经把他们编入了军中,你偷摸的去指认,到时候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以后你就在祖母身边儿,没有人敢欺负你。” 老太太看见大孙子,就让满仓搬来把叶五四挂掉之前打造的椅子,让小家伙坐在自己旁边儿,说一些这些年的事情。 叶满天虽然不善言辞,但是言语恳切,老太太也是个合格的听众。 看着老太太心情不错,叶满天眼珠子转了转,恭顺地任凭老太太摩挲着自己的脸颊,“祖母,孙儿想要随四叔从军可以吗?” 看着老太太眉毛微微皱起,叶满天表情略微局促起来。 姜夏起身对老太太说道,“娘,你就让他去,他跟他四叔投缘,见面就一个劲儿喊爹呢。” 看着自己乖顺懂事的大孙子,老太太的心都化了,既不想拒绝乖孙的第一个请求,又不想让他上战场吃苦。 犹豫了许久之后,老太太点点头说道,“祖母答应你就是。” “但是上战场那是需要本事的,就连你三壮弟弟学习给弓马那么久,你四叔都不让他上战场呢,你能行吗?” 叶满天提起弓马,神采飞扬地说道,“爹爹当初从军前,留下不少朋友,这些朋友传授给孙儿武艺、弓马,虽然家中贫寒,但是却一日不肯懈怠。” 老太太眉头一皱。 练武之人吃得多,老太太是知道的,当初为了喂饱老大,可把老太太愁死了。 当下瞅了一眼姜夏,说道,“儿媳妇,这些年可真的辛苦你了。” 姜夏连忙福礼,说道,“为了大郎,为了叶家,儿媳不辛苦呢。” 一边儿孙氏不停地撇嘴,“他才养了一个,我们都养了好几个了,也没说辛苦。” 秦氏捂着嘴笑,心里暗道,“自己这妯娌,争强好胜,怕是这辈子改不了吃醋的毛病了。” 老太太又看向叶满天苦笑着说道,“好孙儿,须知道这战场之上的武艺,与寻常的江湖把式可不一样,你要是想战场,最好在家中跟着族中儿郎们学习两年再做打算。” 叶满天连忙摇头。 “祖母您多虑了。” “若不是担心母亲没人供养,孩儿早就投军去了。” “您还别不信,孙儿这一身本事,到了战场上,万人敌不敢说,百人敌,千人敌还是不在话下的。” 老太太皱了皱眉头,“这孙儿看着挺老实的,怎么这么爱吹牛呢?” 但是老太太不愿意扫了他的面子,便笑着问道,“你怎么知道你有这个本事啊?” 叶满天脱口而出道,“去年,千佛寺的大和尚欺负人,想要抢占土地,孙儿一个人,跟他们一百多个拿着铁棒的和尚对打,他们被孙儿一个打得闭门不出呢。” “祖母要是不信,孙儿可以展示给您看!” 叶满天虽然看着有些憨厚,但是身材十分雄武,尤其是一身腱子肉,看着就让人羡慕。 三壮笑着说道,“那让我试试大堂兄的本事。” 老太太皱眉道,“混账!这开着宴,比斗也不挑时间吗?” 但两个少年郎都来了兴致,哪管那么多,咚咚咚地冲了出去。 一大家子,只能放下碗筷,看着两个少年郎在院子里对视。 二人之间的眸子里仿佛都闪过了一道闪电。 三壮将腰间的横刀解下,直接甩在地上。 劈头盖脸的对着叶满天便是一拳,倒不是他托大,而是他跟赵云缨学了那么久的功夫,用刀显得他欺负人,而且一家子,只需要展示拳脚即可。 爹爹去前线,他没有机会,他心里是相当郁闷的。 结果这个憨憨的兄长,说什么,祖母便应什么,让他心里有些嫉妒。 所以三壮准备教训教训他,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天高地厚。 不料三壮的拳头尚未碰到叶满天,眼前叶满天斗大的拳头已经后发先至。 三壮大吃一惊,这么快的嘛? 赶忙回挡后撤。 他这一退,却见本来有些呆板憨厚的大堂兄眸子里精光四射。 顷刻间便欺身紧逼了过来。 家里几个懂武的都看傻了。 满仓和满屯都兴奋得鼓掌连连。 叶大旺更是兴奋不已,因为叶满天用的正是大哥最擅长的自创的虎啸拳,讲究是就是一个刚猛无比。 这虎啸拳,要求必须虎虎生风,不是浑身都是肌肉的猛男根本用不出来。 叶大旺就一直学不会。 三壮也不甘示弱,可谓是从最开始纯粹的比斗,顷刻间就上升到类似于以命相搏的地步。 可真的拼起来,三壮依然不行,尤其是三壮失了先机,只能不断后撤,最后到了勉强以手臂护住脸面的地步。 叶满天步步紧逼,毫不留情。 他的双拳刚猛得不行,大开大合。 每一拳都有几百甚至上千斤的力量,打得三壮脑门子上都是冷汗。 心里后悔异常,大意了。 眼前的情形,大家都看得目瞪口呆。 如此猛人,怕是连潘虎来了都未必是对手。 连老太太都看呆了,因为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叶五四,手把手教老大武艺时候的场景。 自己这大孙这么彪悍的嘛? 忽然闷哼一声,三壮被一拳打在胸口,他感觉嘴角涌起一股咸味。 接着就是双腿酸软,重重地摔在地上。 叶大旺从房间里取出大枪扔了过去,说道,“小子,让你二叔看看你的枪法!” 叶满天接过大枪,双手一颤。 拿枪、拦枪、颠枪、捉枪、橹-枪…… 一杆大枪都能玩出花来。 用枪出游龙来形容一点不过分。 叶满天这一身武艺,看得众人大吃一惊,目瞪口呆。 三壮半响之后起身,大声道,“好,好,好,我三壮服了!” 老太太更是心里大定,有这么个彪悍的孩子护卫老蔫,他再也不必担心老蔫的安危了。 而此时,叶琛家客厅之中,大家正一脸疑惑的看着叶琛,等待着他的解答。 第561章 浅薄的政治课 其实,不仅仅是李隆基,在场的众人都一脸疑惑的看向叶琛。 尤其是高力士,更是皱眉不止,自家这位义兄不似夸夸其谈之徒。 怎么好端端地胡说八道起来了。 程伯献低着头,趁着大家看叶琛的功夫,多搂了几口饭菜。这群蠢货,你们有那个脑子么,跟着操这个心? 有这功夫,不多吃两口? 结果他发现,与那些端着酒杯一脸沉思地看着叶琛的众人不同。 席间竟然有一个跟自己一样不要面皮的。 就是王爷的大舅哥王守一。 这厮不是王爷的心腹么? 怎么一点都不关心王爷的死活? 还有那个好大好大的虾,你他娘的能不能少吃点? 两个人差点因为一条巨大的虾尾,直接干起来。 酒桌之上,倒是萧嵩看向叶琛的表情变了。 尤其是叶琛说李隆基有一场泼天富贵的时候,更是有一种知己的感觉。 看得他都兴奋地想要打摆子。 心中暗暗道,“不愧是老叶,这心里的想法就是跟我如出一辙,如果他也喜欢黑丝就好了。” “我怎么看不出有何富贵?” “还是说,叶大人,你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临淄王转危为安?” 其实在场的,连卢秀宁都算是保李派。 叶琛是没办法,被这帮人卷入进来的。 没办法,发育到了一定地步之后,你就算是不站队,也有人帮你站队。 这不是叶琛能选择的事情。 其实像是李隆基这样的宗亲,也是不得已,才跑到了河北、河南来发展。 但凡是条件允许,谁不愿意在关中折腾。 实在是关中被女帝把持的死死的,他们根本就没有丝毫插手的余地。 可骤然间出现的危机,让包括李隆基在内的不少人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李隆基盯着叶琛看了半天,最后微微一叹说道,“罢了,老叶,你即将上前线,全心全意用在战事上,别为了我让外敌占了便宜。” “若是我真的麻烦了,你偷摸给我弄条船,把我送到扶桑去就成。” “我去扶桑做个劳什子天皇也可以的。” “临淄王怎么这般没有锐气了?” “还是说,那些脑子不好使的李氏宗亲,看女帝越活越年轻,急不可耐的想要造反,您觉得李氏宗亲的实力会被再次削弱,心灰意冷了?” “如何不是呢?”李隆基叹息一声,然后继续说道,“这些宗亲都是脑子不够用的,他们彼时造反,看似占尽了天时地利,但却失去了人心。” “他们输了一死而已,可李家的天下就有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李隆基的话,从表面上看没啥问题的。 但是身为局中之人,他看待问题,其实是相当偏颇的。 为了自家的前途,为了聚集在身边儿的一众兄弟,叶琛准备给李隆基上一堂浅显的政治课了。 “到了如今,您不会以为女帝还敢用武家子弟?” “这一次李唐宗室闹出了那么大动静,开胃菜就那么轰轰烈烈,等真的爆发出来,您真的觉得武家子弟能罩得住?” “而且臣在前线与契丹人打得火热,国家都处于危难之中,她老人家有那个心思,让武家子弟浪费宝贵的镇压反贼的时间?” “可武家子弟靠不住,终究是有靠得住的大臣的。” “比如说丘神积,他的兵马离着河北道就不算特别远。” “就算是丘神积能打,没有旗帜,又如何能旦夕之间覆灭反贼呢?” 听李隆基这么丧气,叶琛瞬间提高了语调。 一个旗帜,让李隆基瞬间愣住了。 旗帜? 这些宗室藩王即便是真的要造反,他们肯定是需要一面旗帜的。 纵览各藩王,诸如韩王李元嘉、鲁王李灵夔、霍王李元轨等等,不论是谁要起兵造反,肯定是要有名头。 到时候少不了拿着庐陵王的旗号生事。 而彼时,大周一方,就必须也拿出一面旗帜来对抗。 不然真的让宗室彻底竖起勤王大旗,各地真的云集响应,又在河北道,真的有可能起大乱子。 见大家若有所思的模样,叶琛继续道,“所以臣说王爷有一场滔天富贵,就看您能否接得住了。” “真的起了大乱子,圣人总是要打一张宗室的王牌出来的。” “就算是日后要清算,那也是日后清算的事情了。” “可眼下,若是立下功勋,整顿好河北秩序,便是圣人心里有怨气,她又有什么话可以说呢?” “倒是您一味的躲闪,逃避,反而多半会陷入彻底的麻烦之中。” “而这件事情处理的好,不仅能得到圣人的器重,就连宗室子弟都要感激您,毕竟您将危害降到了最低,不是吗?” “可是你不是让我躲得越远越好?”李隆基疑惑道。 “圣人远在洛阳,您若是彼时离着反贼太近,岂不是让圣人以为,你们要打一场配合,共谋她的江山?” “圣人如何敢用您呢?” 李隆基愣了愣,旋即蹙眉。 “王爷可是觉得会背上残害宗室会背上骂名?而且主动跟女帝请缨,有可能被圣人忌惮?” 李隆基点点头,轻声一叹。 他这些年,真的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尤其是听闻女帝越活越年轻,他更是怕得要命。 生怕一着不慎,落入死局之中。 “王爷啊,王爷啊,你犯了个巨大的错误,身边人就一直没给您指出来吗?” “嗯?”李隆基诧异的看向叶琛。 叶琛摇摇头道,“王爷就没想过转变一下思路吗?先前外界盛传,圣人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大家有什么小动作,圣人可能顾不上,也没有心思管。” “可如今圣人春秋鼎盛,你们就没想过尽一份人伦的孝心吗?” “从亲近程度上来讲,武家子弟难道比王爷更亲近圣人吗?” “莫非王爷觉得,您多在圣人面前走动走动,就没有人主动给您在屁股后面吹上一句,好圣孙吗?” 一听去女帝面前走动,李隆基就连连摇头。 可话又说回来,身为女帝的孙子,确实该膝前尽孝啊。 好一阵子,李隆基挠头,实在想不通,也不敢想,就开始摆烂了。 “老叶,您别卖关子了,你说说,若是我主动请缨剿贼,后续该怎么办?” 叶琛翻了个白眼。 这跟后世开创了盛世的贤德之君怎么差距那么大? 脑子呢? 听闻临淄王也颇好女色,跟萧嵩之流差不多,莫非把脑子都排出去了? “王爷莫非忘了太平公主?圣人可素来宠爱太平公主,恰好公主在坊子煤矿也有股份,你为何不先去主动走动走动呢?” 李隆基想了想,英俊的脸瞬间白了几分。 “王爷似乎对姑母有别样的” 见叶琛提起此事,在场众人皆面带异色。 因为外界传闻,临淄王似乎对太平公主有别样的情愫。 李隆基皱眉道,“老叶,别说了,我那姑母喜欢揍我,我也是有些怕她的。” “而且而且”因为卢秀宁在场,李隆基终究没说出,靠女人上位,太丢人的话来。 “眼下连活命都难了,王爷怎么还怕多挨一顿揍?” “要是臣处于您这个位置,便是被姑母揍得下不来床,都得笑着把脸凑过去呢。” 叶琛三言两语之下,让李隆基竟然有了一种拨开乌云见青天的感觉。 叶琛的操作刚一听,觉得都违反常理。 主动请缨剿灭宗室叛乱。 主动结好太平公主。 主动孝顺女帝。 都会对李隆基的未来产生不太好的影响,尤其是会失了宗室支持者的心。 但仔细一想,这话有毛病吗? 一点毛病都没有。 女帝现在春秋鼎盛。 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问题。 而且人都有崇拜强者的属性。 只要自己这面旗帜不倒,不论自己做了什么,只要自己赢了,都会不停的有人向自己靠拢,最后强行给自己洗白的。 当下端起酒盏,由衷恳切道,“谢叶兄指点!” 叶琛笑道,“指点算不上,我也怕我在前线跟契丹人打得昏天黑地,然后后方又起了大乱子,我哪里成了夹生饭,我到底是吃还是不吃?” 李隆基默然,他心里很清楚,叶琛北征的困难其实才刚刚开始。 第562章 我有两个方案 酒足饭饱之后。 临淄王强烈要求去军营巡视一番。 按理说,大家喝了酒是不宜巡视军营的,会带回队伍的风气。 但架不住临淄王的嘴皮子。 叶琛发现,这能当皇帝的人,你别管他权术权谋如何,他起码有个共同点,那就是脸皮是真厚。 最后没办法,叶琛带着李隆基等人,来到了一处临时兵站。 所谓兵站,作用其实跟驿站差不太多。 主要作用就是负责补给物资、接收伤病员、招待过往部队等等。 李隆基在兵站里,看到了一节节用竹子做成的突火枪。 “这是何物?”李隆基拿起突火枪,对准了枪眼儿,就拿着手指头往里面塞。 “此物名为突火枪,以竹子为枪身,内部装填火药与子窠,点燃引线之后,火药喷发而出,将“子窠”射出,我现在时间紧,任务重,没有那么多时间训练弓箭手,这突火枪在一定程度上用来代替弓箭手。” 众人拿着突火枪跑到外面,对着靶子射了几发。 现如今的突火枪经过数次改进,炸膛的可能性已经非常低了。 叶琛也不怕李隆基使用。 看着被击碎的靶子,李隆基兴奋道,“叶兄,此物威力巨大,而且操作比起弓箭手简单好多啊!” 叶琛点头道,“是这么回事儿,咱们中原文明比之草原文明,除了制度上的优势之外,最大的优势不就是技术么?” “不过这目前技术还是有限,如果受潮,火器使用就极其不便。” 李隆基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当初我跟狄阁老、姚侍郎去前线的时候,他们的准备工作跟你完全没办法比,很多士兵被临时征召起来,连武器都不齐全。” “你就不一样了,这兵站里奇奇怪怪的装备很多,将士们肯定要少受不少苦头。” 叶琛颔首道,“其实狄阁老和姚侍郎他们的功劳最大,如果不是他们顶住了契丹人的第一波攻势,现在估计契丹人都打到北海家门口来了。” 李隆基点点头,对于叶琛的观点,他是认同的。 观察完之后,李隆基对于叶琛的北上多了不少信心。 并拍着胸脯保证,到了前线,需要补充多少马匹,跟他说。 他一定竭力帮助。 准备将李隆基送回驿站时,叶琛却被李隆基强行拉到了角落里。 叶琛一脸的疑惑。 周围的群众更是一脸的诧异,这举止过于亲密了啊。 一边儿的贺知章甚至已经脑补出了一篇雄文。 叶琛看了看眼前这位喝了不少酒,却表现出了一脸羞赧的王爷,不知道他要搞什么。 “王爷有什么话直说便是跟在下何必吞吞吐吐的?” 今天他已经很累了,又是对战王御史,又是举办酒宴,而且还喝了那么多酒,他现在真的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好好的睡一觉。 不过见他这踟蹰的模样,他还是补充了一句,“莫非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不然的话,叶琛实在搞不明白,好端端的一个王爷,怎么这副样子。 搞得偷偷摸摸跟做贼似的。 总不能是有龙阳之好? 不能啊,况且自己也不像是个小受啊。 “叶兄,咱们来这边儿点。”李隆基不顾叶琛的抗拒,直接将叶琛拉到了士兵如厕的小房子边儿上,小声说道,“你帮我看看。” “我这” 叶琛赶忙闭上了眼睛。 瞎了!瞎了! 这是干啥啊。 在自己的地盘上,一个高贵的王爷,粗暴地脱掉了自己的裤子。 然后跟自己展示他的宝贝。 叶琛很是羞耻地躲到一边儿,然后瞄了一眼。 “不知道,王爷您想做什么?” 同时在心里不断默念,你比我小,你比我小,你比我小。 你皮皮很长。 李隆基单手拉着叶琛的胳膊,然后非要让叶琛低头看看。 “你有四个儿子,经验肯定比一般人丰富,你帮我看看,我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您不是有儿子吗?”叶琛一脸的头大。 讲真,他对别人的宝贝确实不感兴趣。 而且,讲真,这位王爷确实有点不太美观。 “本王确实有孩子,但是这两年不知道为何”说着,非要在叶琛面前继续展示。 叶琛赶忙把眼睛蒙上。 李隆基可能是真的喝高了,有些生气的说道,“叶兄,这种羞耻之事我也只敢跟你提起,你怎么这个样子” 叶琛看他一脸真诚,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位王爷也是命运多舛的人。 他生母早些年被陷害,直接处死在宫中,来俊臣诬陷李旦谋反,他差点跟着遭殃,逼着安金藏直接剖腹证明清白。 可这也还没完,李隆基直接被幽禁,靠姨妈接济长大的。 缺乏生理常识就有些正常了,而且他是王爷,这种事儿也没法跟别人说。 王妃虽然出身于太原王氏,但是她爹是武人,估计也疏于这方面的教导。 所以,这就有点命苦。 “这种事儿,为何不找大夫看看呢?太医和民间的医师都可以的。” 李隆基皱眉道,“太医不敢找,怕他们直接让我绝后,民间的医师,我怕他们让我扬名天下我感觉他挺奇怪的” 说着还抖了抖 “而且也不是没找过,但是那药吃了没啥用” 叶琛微微点头,这种事儿确实难以启齿。 “其实你不该讳疾忌医,有病就要抓紧治。”说着叶琛点了点头,“况且,你这也不是病。” “我有两个方案”叶琛犹豫了一阵,对李隆基说道。 “你说说,我听听”李隆基看向叶琛的眼神,感觉背后一阵凉,瞬间撒了泡尿,然后有些懵逼,自己在干什么。 叶琛说道,“第一种方法,最为彻底,一劳永逸,找宫中负责去势的公公,给你来一个环切手术,不过要让他提前熟练操作,别一不小心” 说着叶琛对着李隆基的宝贝比划了两下。 李隆基连忙摇头,“我选第二种!” 叶琛点点头,古人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选第一种倒也正常。而且这玩意确实有风险,以李隆基的性格,选了第一种,可能中间会血崩。 即便是有自己这里的技术支持也不行。 毕竟自己不能保证他不见女人。 叶琛出去了一趟,选了个没人的地方,弄了些祛除炎症的水来,然后又弄来些胶囊,塞给了李隆基,然后小声道,“你这种情况呢,自己用清水多洗洗,早晚各一次,这叫洗洗更健康,明白吗?” 李隆基连连点头,他当时只是仗着酒意,抱着试试的心态,没想到叶琛竟然还真的懂。 叶琛又说道,“这个桶子里的水呢,你交给王妃,让她清洗,还有要配合这个药,每次两次,早晚各一片。不出一个月,当有奇效。” 结果药之后,李隆基一边儿仔细看,一边儿说道,“这东西真的那么神奇吗?王妃跟我想要个孩子,可是很久都没成功呢。” 叶琛趴在李隆基耳边,小声问道,“是不是这种情况?” 李隆基连连点头。 叶琛便松了口气,说道,“那就问题不大。” 李隆基拉着叶琛的袖子,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激动的说道,“叶兄,你帮了我这么多,我都不知道怎么谢你。” “要不我也许给你点啥?”说到此处李隆基有点羞涩。 叶琛连忙摆手道,“别别别,我整天给人画饼够累了。” 李隆基好奇道,“何为画饼?” 叶琛:“” 好不容易送走李隆基,叶琛准备回家休息,就见一匹快马袭来,一名梅花卫的探子拱手道,“叶大人,您辛苦一趟,王御史想要见您。” 叶琛眉头紧皱,就差骂街了,还有完没完。 第563章 杨帆起航 叶琛在牢房里见到了宋夫人。 别看宋夫人平日里总是凶巴巴的模样,其实她办公的时候,一点也不温柔。 手底下人,从夹棍到烙铁,轮番上阵。 看的叶琛直呼大开眼界。 “不是,你们就不能文雅点啊?” 跟着宋夫人往大牢里面走,叶琛的耳膜都要碎了。 他就从来没想过,这人类可以发出那么大的噪音。 “哎呀,妈呀!” 还有更恐怖的是,有些人的衣服被蘸着盐水的鞭子抽碎了,露出了其赤裸的身体,在刑具上不停地摇晃。 鲜血顺着躯体,滴答滴答地往下流。 叶琛直接不忍直视。 可宋夫人却看得津津有味,甚至若不是叶琛就在身边儿,她都想上去复习一下。 “老叶,你也太软蛋了?这种小场面你就受不了了?要是到了战场上,被敌人俘虏了,你不分分钟投敌?” 叶琛拍着胸脯说道,“你看看我这钢铁般的意志,除了美色,还有什么能让我投敌?” 此次受影响的官员和书生太多了,以至于牢房里塞满了人。 叶琛虽然大度,但也不能过分逾越王法,还是有相当一部分人,是不可饶恕的。 这些人要经受最残酷的刑罚,将他们知道的消息一一诉说出来。 走到最里面的一间牢房,布置的还算可以,起码卫生不错,有床,有书桌,有干净的被褥,此时的王御史,正坐在书桌旁,津津有味地看着《孟子》。 梅花的小吏笑着说道,“这位王御史的人缘不错,虽然进了大牢,但是使银子送东西的人不少,关键是连幕后之人咱都查不出来。” “您说这幕后之人,得多猖獗。” 此时的王御史的表情淡然了许多,当然,起初的意气风发,刚正不阿确确实实不见了。 见到叶琛来了,他起身朝着叶琛叉手行礼道,“叶大人,这是咱们的第二次相见,想必也是最后一次相见了。” 叶琛同样也没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而是插手还礼。 与王御史四目相对时,终究是忍不住摇头道,“你这何苦来哉?都做到大理正了,前途广大,却掺和这种破事” 王御史苦笑,却也没有反驳。 其实,王御史很清楚,今日叶琛即便是败了,顶多影响名声,恶心一番叶琛,最大的战果,也是拖延叶琛去前线的时间罢了。 当然,还有深层次的影响,那就是世家终归是要讲究些面子的。 一旦他们认清叶琛的德行有亏,就难免减少对叶琛的支援。 契丹那方面的压力自然而然地就小了,也更有时间去做别的事情。 “胜者王侯败者寇的事情,大人不必嘲笑与我。此时若是我胜了,我也在推杯换盏。” 叶琛无言以对,只能苦笑着摇头。 王御史对叶琛再次行礼,“今日请大人来,其实有一事相询。” 叶琛看向王御史。 “去查老档的事情,是谁告诉您的?” “案牍库堆积如山,就算是真的去查,没有人指点怕是一时半会儿也查不到。” 在叶琛拿出证据的时候,王御史就反应过来了。 这事儿里面有问题,叶琛背后有人指点。 叶琛闻言,诧异地看了一眼王御史,他没想到,这个败军之将反应也这般迅速,当下忍不住叹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这么多吗?” 宋夫人在一旁说道,“王御史,你觉得在这种情况下,你还能将消息传递出去吗?” 王御史抬起头来,看向叶琛,“我只是想死得安心一点。罢了,罢了,大人不想说,便算了。” 说着便一言不发了。 叶琛气得直瞪眼,皱眉道,“这就完了?你不当着我的面,抽他一顿,给我解解气?” 宋夫人尴尬道,“他是重刑犯,甚至圣人都有可能审问,如何能行刑?” 叶琛无奈道,“你想太多了,就他这种情况,可能会出现各种非自然死亡的情况,甚至撒泡尿都能把自己尿死,你还” 宋夫人皱眉道,“不能,这都是我多年的老部下了。” 看着王御史脸上的淡然,叶琛摇头道,“你自求多福,都跟契丹人合作了,这得多大的权势,你手下多少年没换了,渗透一二并不难!” 宋夫人问道,“老叶,你去查案牍库,是谁给你的主意?别告诉我是苏武明,就算是他,他也不知道具体的位置。” 叶琛无奈道,“巧了,确实是巧了” 宋夫人惆怅道,“哎,姐姐拿你当兄弟,你拿姐姐当奸细,罢了,罢了,不说就不说反正该报的,我都报上去了,天塌了,也不归我管。” 二人说着往外走去,而此时大牢里。 王御史的表情很是焦急。 因为他从叶琛刚才的眼神中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他现在迫不及待地想要把答案送出去。 “赶紧救我!我才是翻盘的希望啊!” 等到夜色深沉的时候,在众目睽睽之下,王御史忽然开始咆哮,说他看到了西瓜,然后又看到了无头鬼,然后就在惊惧之中死了。 所有人都惊呆了。 不知道,好端端的一个活人,没有人碰他,他怎么就死了。 “三花!三花!” 翌日清晨,睡梦中醒来的叶琛,发现怀里的三花不见了。 要知道,大冬天,怀里抱着个暖烘烘的狸奴,是真的舒服。 小壮嘴里塞着牙刷,一边儿含含糊糊地说道,“爹,三花早上起来,跟着三伯娘去抓耗子了。” “咦!”叶琛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三花叼着耗子上床的场面。 连忙说道,“这几天不允许他进我屋!” 叶琛照例去军营巡视,就听着不远处有马蹄声阵阵。 叶琛扭头望去,是奚梦瑶立身于马背之上。 对着叶琛行礼道,“叶大哥旗开得胜,小妹佩服的很呢!” 叶琛感想说两句什么,奚梦瑶就赶紧对他说道,“我要先你一步北上了,咱们北方战场见。” 说完,扬鞭而去。 狄阁老终于发力了,不知道他许诺了奚族什么。 奚族已经转变风向,请回了奚万年。 奚族正式加入大周阵营。 叶琛也开始命家人收拾东西,准备北上。 因为圣旨刚才已经到了,他现在是正牌的沧州刺史,行军大总管,北海县伯了。 “家主,宋夫人找您!” 一听到宋夫人,叶琛一点都不意外。 宋夫人见到叶琛之后,脸都是白的,对叶琛说道,“老叶,能不能帮帮忙,王御史死了。” 宋夫人闲杂的情绪很低落,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在叶琛提醒了自己之后,王御史还是无声无息地死了。 这让她无法接受。 “你没有加强防范吗?”叶琛道。 宋夫人一脸怒气道,“他们应该是派了幻术师,我听手下人说,王御史死之前,一直喊看到了西瓜,什么无头鬼之类的。” “这就不奇怪了,不过能把人活活吓死,这幻术师的水准之高,应该已经不是你们梅花卫可以查的了,应当上报控鹤府,让他们派专人来调查,当然苏武明也可以借给你。” “你呢?”宋夫人见叶琛不愿意出手,立刻一脸疑惑的表情。 叶琛笑了笑,“我?当然是扬帆起航了!” 第564章 悠哉行军 说起扬帆起航,就不得不感激一个人。 那就是大名鼎鼎的隋炀帝。 虽然他的一生,被喷得体无完肤。 但是整个大唐的兴盛,都是受到其尸体的滋润的。 就拿着大运河来说,每当辽东有战事,就可以利用永济渠输送兵员和物资。 大大缓解了中央王朝的压力。 彼时叶琛就在大船之上,他们已经出了齐州地界,进入了叶琛的新地盘,沧州东光县。 五牙大舰上,叶琛正在五层之上煮茶。 这五牙大舰可是宝贝,高百余尺,也就是三十米左右。 相当于现在的十层楼那么高。 左右前后有六条拍杆,高五十尺。 这是什么概念? 在没有火炮的年代,谁要是敢过来,五层楼高的大棍子从天而降,一炮就能把对方的小船砸得粉碎。 而且船体的空间巨大,里面可以装将近上千名兵士。 此行叶琛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世家的力量。 有世家支持的叶琛,感觉自己就跟开了外挂一样。 自己说需要船,贺家、萧家立刻发力,开始在朝堂上为叶琛摇旗呐喊,圣人也觉得海上丝路一直是北海在运营,也没有反对,便一口气将山东一带的水师全都划给了叶琛管理。 叶琛虽然没有去具体的巡视,反正就感觉自己肥了一波。 因为大周,或者继承于大唐的水师太富裕了。 艋艟、斗舰、游艇、海鹘各类军舰应有尽有。 叶琛一声令下,就拿了十几艘五牙大舰当运兵船,爽到简直不能呼吸。 连送行的萧嵩都羡慕得流口水,没办法,这狰狞巨兽,看着就爽啊。 “叶总管,上面风太大了,咱下来歇歇!” 娄师德年纪大了,有点受不了五楼的风寒。 关键是他觉得也够匪夷所思的了,这都到了结冰期了,竟然依然可以走水路。 叶伯爷也不知道从哪儿搞来了一种特殊的船,底下镶了厚厚的铁皮,船头上堆放着一个个木桶。 沿途一旦出现了冰冻的情况,就派人把船头拉上冰面,由士兵利用吊索将水桶装满水吊到船头,冰层瞬间破碎。 只要水路通畅,那接下来的日子就太好过了。 娄师德如何知道,他看到的只是掩人耳目的假象。实际上这破冰船里装了巨大的蓄水仓,一旦遇到大型冰层,就会由叶家的部曲专门提着抽水泵去灌水,只是不足为外人道罢了。 真的指着拿水桶打水,那得打到猴年马月。 “好好好!”叶琛笑了笑,搀扶着年迈的娄师德下了楼。 卢照凌走到近前,对叶琛叉手行礼,“大总管,天色将暗,破冰也需要时间,咱们是不是暂停前进?” 叶琛看了看天色,点了点头说道,“可以,准备靠岸休息。” 船队之上瞬间欢呼起来。 这也不怪他们,实在是大冬天行军太受罪了。 这还是有水师的帮衬下,要真的是踩着雪花走这么一路,估计将士们早就崩溃了。 船队一经停歇。 大总管的庞大幕僚团队,立刻赶过来开会。 娄师德坐在旁边儿旁听。 就很羡慕。 他真的是年纪大了,连个幕僚团队都组不起来。 叶琛综合众人的数据和信息之后说道,“封常清、潘虎,前面马上就要到沧州州城了,应该不会太大的风险,你跟潘虎各率一队斥候,从运河两岸撒开,搜寻一遍。” 封常清、潘虎领命而去,叶琛端着茶盏喝了一口,看着眯缝着眼睛的娄师德。 这大军连绵不绝,各类船只都在运输士兵,其实军务颇多。 可这位老爷子,自从上了船之后,就成了哑巴。 除了跟叶琛聊天之外,是一点军务都不操心。 见叶琛忙活完了,老爷子抖了抖茶壶,“添水啊,后生,你怎么侍奉长辈的?” 看着裹着厚厚羽绒服,围着火炉,悠哉游哉的娄相,叶琛就一头的黑线。 “您少喝点茶成吗?大半夜的时候,您总是起夜,打扰我休息。” 叶琛一脸无语地招呼人给娄相倒茶。 娄师德端着茶壶,自顾地倒茶,然后抱怨道,“混账小子,说好的做甜的,你天天做咸的,老头子都会让你逼疯了。” 身边儿的亲随也跟着说,“就是,叶总管,我们喜欢吃甜食,还有能不能少放那种辣椒。” 娄师德立刻起身,一鞭子就直接抽了过去,“混账,这是大总管,也是你们能置喙的?” “来人啊,拉出去砍了!” 几个亲随吓得都要尿裤子了。 人家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他们平日也是嚣张惯了。 叶琛赶忙笑着打圆场,人家那么大年纪,还随自己北征,自己还能真的斩了他的亲信不成? 派出巡逻的船只之后,叶琛便开始安排饭食。 娄师德以为叶琛会与他同餐,却见这位大总管披着厚厚的棉衣,坐着游艇下了五牙大舰。 天寒地冻,儿郎们随自己远征,叶琛不免亲临一线,跟将士们联络感情,鼓舞士气。 “这位叶总管当真是” 娄师德看着一群惴惴不安的亲随,又看了一眼桌上摆放的新鲜鱼肉,不免有些失笑,而幕府的幕友们,见娄相发笑,也一个个跟着不知所谓地赔笑。 娄相之所以发笑,是因为还没临近战场,这位大总管就每日往军队基层去跑,在他看来,多少有些小家子气。 至于那些亲随,他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今日本意是准备杀了给他立威的,结果这位大总管却根本不领情,反而显得他有些刻意了。 至于其次,是娄相觉得这位叶伯爷也太会过日子了些。 明明是行军,叶伯爷却要求所有的船只携带了渔网。 一边儿行军一边儿打渔。 这永济渠的鱼儿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他们躲过了春夏秋渔民的捕捞,好不容易到了冬天,还能被人惦记。 有冰层,就把冰层砸开,然后把他们一网打尽。 对于娄相来说,这河鱼有些过于腥了,虽然营养不错,配着大米饭也好吃,但天天吃谁也受不了。 关键是娄相担心这事儿传出去。 堂堂的行军大总管,不琢磨着快点到前线,整天琢磨着怎么打鱼,给儿郎们改善伙食。 这让御史知道了,得参他多少本? 实际上,叶琛自己早就吃腻了河鱼。 毕竟这东西的土腥气很重,吃惯了海鱼的人,是不喜欢吃的。 这也是为何娄相觉得又咸又辣的原因,总要遮盖下土腥气。 倒是封常清、潘虎几个,无所谓,胃口大得吓人,连自己那大侄子也是,一口气能吃十几条鱼,还能看一眼别人碗里有没有。 活脱脱一个个大胃王。 至于为何行军这般优哉游哉,实在是没有办法,后续的物资走得太慢了。 毕竟一场大战下来,不可能指着北海郡自己补充物资,整个永济渠沿线的州府都要配合作战,大家日子过得辛苦,想挤出来点东西也不容易。 所以才造成了娄相觉得叶琛不务正业的错觉。 实际上,因为走水路,便光着两条腿在冰天雪地里步行,快了三倍不止,已经远远超出了预期。 巡视完前线之后,娄相见叶琛风尘仆仆的,便非要喝酒庆祝一番。 理由娄相都想好了,今日在水中抓住了一条八十多斤的大青鱼,这是个好兆头,便以此设宴。 叶琛也知道,终日行军,幕僚官佐们压力大,便应下了娄相的要求。 不过都是些糙人,即便是陈子昂、骆宾王这种文化人,在军队之中也难免沾染些粗俗之气。 大家酒足饭饱之后,就开始跳舞了。 这个时代的人,极其喜欢跳舞。 据说太宗在位时,臣子们喝了酒,便一起脱了衣服,赤裸着兴奋的跳一波。 虽然现场没有那么恐怖,但叶琛所见,已经开始了。 接着,就是一大堆幕府的大佬们,诸如陈子昂、卢照凌,开始大表雄心壮志,一连十几首贬低契丹的诗作之后,开始念叨此战必胜,算是另类表达忠心。 然后武将们也不甘示弱,一个个敲着胸脯跟叶琛表示,到了前线,绝不给您丢人。 “总管,咱们尚未抵达沧州,沿途的情况不明,就开始通宵畅饮,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了。”高适穿着军甲,趁着叶琛撒尿的功夫,就过来絮叨。 叶琛拍了拍高适的肩膀,笑着说道,“无碍,你也跟着去乐呵,后面有你紧张的时候。” 第565章 不爽的封常清 且说高适于黑齿长之帐下从军也算是有一段时日。 勉勉强强也算是个经验丰富的行伍了。 毕竟北境战场格外凶险,契丹人与汉人勾结,对周王朝频频发起袭击,几乎一不小心就能生死人手。 所以在艰难环境中挣扎的高适成长得很快,这一次他被叶琛调回来,是抱着雄心壮志,准备立下赫赫战功的。 可等他真的回来之后,才发现叶琛带兵与黑齿长之带兵区别太大了。 而且跟先前那种带团练时,那种小规模的队伍又有很大的区别,让高适很不适应。 首先叶琛自己不摆架子,给高适的感觉就是好好先生,他不仅自己不摆架子,还不允许各级军官不许摆架子。 军队那种森严的等级制度给人的感觉并不清晰了。 虽然士兵犯错之后,军官依然会处罚,而且依然很严苛。 但军官的优越感并不明显。 尤其是不准动不动就殴打士兵。 用大总管的话说,大家都是心里抱着一颗报国之心来投军的,是武骑民团,跟传统升官发财的军队不一样。 所以不许搞特殊,尤其是生活待遇上不许特殊。 更不允许大人,他有问题,可以说服教育,可以体罚他站军姿、关禁闭,但不能对他进行丢掉尊严的处罚。 日常上军官和士兵必须吃的一样,而且叶大总管还以身作则,经常一条船一条船的跟大家吃大锅饭。 其次就是总是喜欢不厌其烦地给几乎所有人讲道理。 这也是高适极其厌烦的一点。 他一名门之后,竟然要经常听娄相给他讲人生哲理,从军之要。 娄相也就罢了,毕竟他老人家经验丰富。 可骆宾王的教导,就有些假大空,很不务实,塞得他脑袋满满当当。 这让高适也好,李威等人也罢,都很绝望。 此外便是那些先前得罪大总管士子的处理问题。 在高适看来,即便是编入军中有了一条活路,大体上也只是在军队里苟活,什么脏活累活都要去干的。 遇到危险的事情,肯定要第一时间冲到前线,跟敌人拼命。 可真的开拔之后,大总管的做法与高适的想法竟然大相径庭。 大总管将他们编入了队伍之中,每个团都派了最起码三个士子。 大总管下令,让这些士子跟士兵吃住在一起,每天照本宣科地给将士们讲解大总管的想法,军令,甚至还教一些契丹的文字和语言。 大家本来以为不行军,就可以老老实实在船上睡懒觉了。 可实际压根就不是那么回事儿,大家每天吃完饭除了必要的活动之外,就必须在船上跟着士子门,学习听他们讲道理。 起初大家都是极其厌烦的,但奈何这些士子们整天不厌其烦地讲,而且还要考核,大家为了多吃一块肉也得努力,久而久之也就听到心里去了。 尤其是大总管听说大家不太愿意听士子们讲课,就每天逼迫士子背诵他撰写的三国演义。 别说效果还不错,每天士兵训练完,上完课,都眼巴巴的等着士子们给他们来上一段。 大家都喜欢听草鞋刘皇叔打天下的故事。 不过高适比较喜欢曹操,觉得他才是拯救天下的豪杰。 就在高适手里捧着大米饭吃鱼,心里琢磨着,今天的思想报告,是写关于曹孟德,还是刘关张的时候,忽然间,岸边儿传来了一阵骚动。 肯定是出了麻烦了。 惊得高适赶忙派人去询问,才知道有人想要靠近,破坏船只。 而船舱之中,喝得晕头转向的娄相,此时也有些慌乱。 这不怪他们,谁能想到,这还没到沧州城呢,就有人过来搞破坏了。 然而,等到船舱内的众人急匆匆地动身,去寻叶琛时。 却见叶琛竟然安然的坐在床头,手里捧着茶盏,在那看热闹。 对此,幕府的官员,以及娄相的手下,都一脸的着急,以为叶琛是喝多了,处理不了军务,急匆匆的准备下船指挥,却被告知,大总管下了军令,没有他的令牌,任何人不得下船。 大家借着夜色观察了半天,才发现,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事。 大概有二百多人的小队伍,趁机想要摸到船队的方向过来看看,不知道从哪儿搞来的小船,刚扔进水里,就被巡逻的将士用火箭给射沉了。 至于叶琛,自然跟他们不同。 他是有夜视仪望远镜的,岸边儿发生了什么情况,他看的一清二楚。 于众人而言,则显得大总管深不可测,处事不惊了。 而彼时岸边儿巡逻的人是谁? 自然是资历较浅,喝了一半,尚未尽兴,就让潘虎给轰出去巡逻的封常清了。 他一个人面对老虎的时候,都敢上去干它。 更不要说,区区二百余人的夜袭小队。 封常清此时正在咒骂着潘虎这狗定西欺负人,谁曾想竟然真的有人来搞夜袭,当下吐了口痰,命人放火箭烧了他们刚刚扔进水里的小船,然后命令巡逻的将士们,直接对其发起冲锋。 对,直接发起冲锋。 连习惯性的呐喊都没有。 直接抽刀就剁,刀刀进肉。 没有任何的技巧,就是直接莽了。 硬是在运河岸边儿,将二百余彪悍的契丹勇士给砍成了肉酱。 而船上看热闹的将士们自然是一阵欢呼。 前线的接连大败,让很多人产生了怀疑。 那就是契丹人可能是真的很勇猛。 到了前线,战斗可能非常辛苦。 可见巡逻的将士们赢得那么轻松,大家心里瞬间不怕了。 觉得契丹人也不过如此。 大家只要按照日常训练的交手,就肯定能赢。 在场的一众文士,诸如陈子昂、骆宾王还好,这都是见过大阵仗的,就连卢照凌都还勉强夹住了裤裆。 但是其他人就不一样了,几个参军甚至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尤其是娄相的那些亲随,更是吓得相顾无言。 为何? 因为适才,契丹人所表现出来的战斗力,压根不是他们记忆之中的样子。 就连娄相都微微皱眉,感觉自己赋闲太久,跟女帝说话时,没搂住。 这契丹人的战斗力怎么那么强!? 牛逼吹得太大了。 这幸好是调的叶琛,如果是娄相自己来折腾。 十有八九得交代在这里。 当然,叶琛的部下所展现出来的战斗力,也让他极其震惊。 虽然是新兵,但其骁勇竟然依然在强悍的边军之上。 这就不得不让人沉思,叶琛到底是怎么练出这支队伍来的? 在他的印象中,叶琛没有一丁点名将的素质啊? 他听手下人说,叶县伯早些领兵打土匪的时候,还嗷嗷叫呢。 但现在却变得总是风轻云淡的。 虽然很细致,但一点那种统兵大将,动不动就打人板子,砍脑袋的威严都没有。 另外一边儿,河岸不远处,有一处土丘之上,一行人马,遥遥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等到侥幸逃回来的属下回报时,领头之人也是有些怔然失态的。 说话的明显是个府兵,穿戴的也是汉家的铠甲,不过却换了契丹人的发辫,跪在地上说道,“大人,咱们的兄弟都折在里面了,这支汉家援军的战斗力不可谓不强。” 领队的将领点了点头,他其实看的还算是清楚,却忍不住又问了一句,“确定不是其他地方的边军?” “确实不是。”那兵士说道,“看其穿着,以及战阵之法,应是新军无疑。” 那将领微微颔首道,示意手下给他一匹马,说道,“知道了,我们走!” 话音刚落,就却不远处封常清冷冰冰的说道,“你们走?你们往那里走?” 旁边儿的兵士嘿嘿笑道,“封大哥,那群狗日的书生说话虽然文绉绉的,但是教下来的法子却好啊,你看看,这不逮着大鱼了不是!” 那契丹将领闻言,看了一眼封常清,只感觉被深山猛兽盯住了一般,瞬间就惊起了一身的冷汗。 第566章 激战 契丹将领身边儿的亲卫大喊了一声,“有伏兵!” 众人刚才远远地看到了周军的战斗力,见他们突然出现,皆是一片惊惧之色。 倒是其将领颇为镇定,喝道,“备战!” 只是他说的终究是有些晚了,从其侧翼方向,大片的箭簇如瓢泼大雨似的射来。 这边是经常听课的好处了,适才追击之时,便有听多了三国演义的手下跟封常清建议,大家伙可以分兵,并召唤骑兵支援。 一路把所有人的弓箭手集中起来,从侧翼进攻。 另外一路跟封常清一起,吸引敌人的注意力。 至于骑兵,能及时赶到最好,不能及时赶到,也可以追杀一番残兵。 果不其然,非常有成效,契丹的将领猝不及防之下,只能翻身下马,领着一众手下举起盾牌,亦或是借助战马的身躯抵挡不远处射来的箭簇。 不远处,光着膀子浑身湿漉漉的叶满天,嘴角咧着冷笑,对指挥射箭的胡玉麟说道,“胡大叔,我能上了不?” 胡玉麟瞥了眼这小子,胆真肥啊,这么冷的天,竟然敢游到岸上来,嘴上说道,“你先给我等着。” 此时胡玉麟哪里有心思管他,他现在一肚子懊恼,自己这箭法怎么就那么烂,离着那么近,又是突然袭击,竟然没有直接射中契丹人的将领。 喊叫声不断。 封常清冷冰冰地看着对手,身边儿是一众巡逻将士在待命。 其中不乏叶墨、叶修之流,都是大总管手下精锐的部曲。 “干他们!不然咱们现在还在吃鱼呢!” 众人齐齐呐喊,“干他们!” 刚才大家占据人数优势,这会儿面对这群契丹对手的时候,人数优势明显不存在了。 因为这支兵马,大概有将近五百人,而己方算上弓箭手,也只有不到二百人。 “儿郎们,随我杀!” 恰在此时,援军到了。 赵云缨骑着一匹骏马,一手提着缰绳,一手端着大枪,直指前方。 叶琛敢在五牙大舰上设宴,就肯定有所防备。 就连赵云缨都被派出来巡逻了,听闻动静之后,第一时间联系上了封常清。 他将骑卒一分为二,在箭雨结束之后的瞬间,从东西两个方向发起突击。 叶满天在人堆里看得清清楚楚,跟赵云缨一起带兵的,竟然是满仓弟弟,顿时眼珠子瞪得溜圆,拉着胡玉麟的胳膊说道,“胡叔叔,满仓都上咧。” 胡玉麟瞪了他一眼,喝道,“给我老实点。” 在封常清等人身后,是适才在岸边儿鏖战的巡逻兵,大家基本上都是长矛兵和刀盾兵,齐声呐喊着,对着契丹人发起了冲锋。 这群契丹人真的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跑到大总管的地盘来打探军情。 不干死他,干死谁! 刚才大家一边儿巡逻,一边儿排队吃鱼呢。 都让这群畜生给毁了。 刚才那一阵箭雨,契丹将领还能勉强支撑,此时却见东西两侧,各有一对骑兵杀出,顿时感觉浑身冰凉。 他最不想看见的事情发生了。 一时间,他心里有些后悔,不该听大帅的话,探察得那么深。 关键是,这群汉狗好细的心思,他们明明躲过了三轮斥候的侦查。 竟然还没有偷袭成功。 底下契丹人装束的汉人纷纷喊道,“大人,咱们怎么办啊?” 那契丹将领见左侧有一处高地,便喝道,“去左边儿,就地防御!” 这群假契丹人的战斗力明显是不俗的,很快便结成了一支支十几人的战斗小队,然后朝着左侧移动。 只是他们太小看了封常清等人的速度。 封常清自从被借调到叶琛帐下,日常训练之一,便是负重跑步,登山训练,大家的腿脚好的那叫一个猛。 此时封常清带队冲锋,几乎刹那间就冲到了契丹人的军阵前方。 尤其是封常清,手里的大枪速度飞快,猛然间就插入了一个对手的胸膛之中。 只听一声惨叫,身边儿的叶修又是一刀,此人的脑袋直接飞了出去。 封常清几人带头猛冲,巡逻兵一个个嗷嗷地跟在后面。 这支契丹人是有阵势的。 却根本挡不住封常清等人。 因为封常清等人有秘密武器,在前队冲得最快的时候,后队之中有人秘密的掏出了短矛。 二十几根短矛忽然之间破空而出,瞬间便顶死了契丹人军阵十几人。 在契丹人恍惚的那一刹那,封常清等人直接踹翻了敌人刚结成的阵势。 双方短兵相接,直接干了起来。 惨叫声不绝于耳。 仿佛人间炼狱一般。 契丹人知道,今日侦查被人发现,前队被灭,后队还被人家发现,肯定走不了了,便抱着死战的念头。 只是这些叛变了汉族军队,假契丹人,虽然算是彪悍的边军,但跟叶琛的武骑比起来,差太多了。 他们总不可能每天有鱼吃。 总不可能每天都吃香喷喷的大米饭。 但是这些武骑都有。 而且有最凶悍的教官诸如赵云缨等人的训练。 更有清河乡团练的底子在,日常训练,军阵配合最为讲究。 尤其是巡逻队中还混迹了一支人数虽然不多,但是极其残忍的虎贲都。 这群家伙,每日以杀人作为训练,是职业的杀人机器。 此时在战场上,最为显眼。 他们手中的武器跟雨点一样落下,一往无前,看似看淡自己的生死,实际上是用最快的方法解决敌人。 那些假契丹,压根就没见过那么狠辣的战斗手法。 几乎转瞬间,就一个个倒在战场之上。 就连封常清都有些惊讶于队伍之中某些小团队的存在。 不过封常清知道轻重,领着手下悍勇冲杀,不去多想。 说实话,他觉得很爽。 因为对方连连有人倒下,而己方巡逻兵到现在,依然几乎是零伤亡。 但这群假契丹是真的慌了。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在战场上,朝夕间把王孝杰灭了的他们,竟然打不过这群刚新鲜出炉的新兵。 为什么会这样? 此时战场上惨叫声连连。 赵云缨和叶满仓来去如风,满仓自然是弱一些的,毕竟赵云缨太强了。 她率领的骑兵,就如同修剪羊毛的剪刀,每一次在敌军身边儿滑过,都能薅下厚厚的一层皮赖。 叶满天看得直呼过瘾,要不是胡玉麟一直按着他,这小子早就冲上去了。 与其同时,契丹将领身边儿的亲信也不停地倒下,那契丹将领远远的看了眼封常清,他心里很清楚,他必须逃走。 敌军那么强,必须通知大帅,不然契丹必然会吃大亏。 第567章 娄相,帮我养点羊呗? 这一战,胡玉麟除了控制弓箭手之外,并没有过多的参与。 他在射出了第一轮箭雨之后,就像是个观众一样,看着下面的战斗。 在他的视线之中,契丹人的队伍在急速缩水,就连那个盔明甲亮的契丹将领身上也受了伤。 与之不同的是,第一次偷摸上了战场的叶满天,感觉自己都要急死了。 与此同时,封常清也逐渐在战斗人群中分离,从奋力厮杀,转为观察局势,具体指挥,进一步有效的打击敌人的同时,稳住局势,防止阴沟里翻船。 而契丹将领身边儿只剩下十几名亲随,都是跟随他多年的老乡,平日里也是享受着最好的待遇,他们拼死想要护着主人冲杀出去。 在战场上嗷嗷直叫,嘶吼不止。 一边儿的胡玉麟都看笑了,对身后的袍泽们说道,“都这个时候了,还比谁嗓门大。” 就在此时,那一直未曾出手的契丹将领,忽然爆发,手中的长枪突刺,连杀了两人,竟然重出了包围圈。 就连封常清都愣住了。 这辛辛苦苦编出来的大网,莫非还要让大鱼跑了不成? 而胡玉麟等的就是这一刻,他让手下牵来战马,指了指对方的契丹将领说道,“小子,攻打莫过于先登和斩将,对面那厮的来头我认识,乃是何阿小,河北百姓恨之入骨的人物,别说你胡叔叔不照顾你,去,宰了他!” 叶满天笑得嘴巴都要咧到耳后根去了,笑着说道,“叔父,您看好!” 他翻身上马,手里拎着一条大铁枪,如探海蛟龙一般,瞬间就窜了出去。 胡玉麟暗暗摇头,“跟他爹一个脾气!” 当下一摆手,又有四五骑紧随其后,护卫着叶满天追击而去。 叶满天骑在马上,看着嗷嗷怪叫的对手,心里恼火,当下大喝一声,“孙贼!看你爷爷的大枪!” 这嗓门到底有多大呢? 就跟凭空打了一声闷雷一样! 两个何阿小的亲随的马瞬间惊了。 在两个亲随把持战马的功夫,叶满天大枪如同玩具一般,在空中一点。 瞬间就要了两个人的性命。 同时见何阿小跑的那么卖力,手中大枪直接掷了出去。 就听咻的一声,何阿小赶紧贴紧马背,性命倒是保住了。 但是头盔直接飞了出去。 何阿小吓得魂飞天外,披头散发的在马上扭头看了一眼叶满天,就见这帅小伙高大威猛,就跟汉人世界里传说中的天兵天将一般。 而就在这个时候,几个胡玉麟派出来的士兵也已经冲了过来。 手中的兵刃就跟雨点一样落下。 不过这群人来之前都受了胡玉麟的颠簸,手里的刀枪,只扎次要部位,绝不伤其要害。 气的早就该死的契丹将领魂儿都飞了,他愤懑至极,怒喝道,“你们这群不要脸的汉人!别让爷爷我活了性命,到时候我肯定要杀千万人报复。” 他朝着叶满天嘶吼,“小兔崽子!你断奶了吗,来追你爷爷!” 几个帮阵的士兵,是胡玉麟战场上的兄弟。 在前线过得不爽,整天饥一顿,饱一顿的,让胡玉麟一封书信给叫了回来。 本想着当教官赚点银子,后来叶家给的待遇太好,就一直留下做部曲,此次出征非同小可,胡玉麟将他们也带来了。 这些人大多数都受过叶家大郎的恩惠,摆明了就是给叶小天铺路的。 当然,也存了几分戏耍这个蠢货的心思,所以这何阿小越嗷嗷拐角。 这群人就越是过分,更有甚者一枪下去,扎了何阿小的臀瓣。 疼的何阿小只能双腿夹着马腹,连坐都不敢坐。 而这时叶满天也终于到了。 手中大枪对准了何阿小的后背,猛地就是一枪。 何阿小惨叫一声,摔落战马。 何阿小还想反击,几个叔叔辈的老兵却根本不给他机会。 见满天已经给出了使命的一枪,立刻手中兵刃奋力使出。 片刻间大名鼎鼎的何阿小就死在了疆场。 一群老兵砍下首级,直接扔给了叶满天,然后不停的欢呼,“叶满天击杀了何阿小!” “叶满天击杀了何阿小!” 三军闻言大震,何阿小的名头他们听说过的,在河北已经成为大害,没想到叶小天这么幸运,刚上战场,就斩杀了孙万荣的铁杆心腹何阿小。 这功劳可太大了。 这起码值个都尉了都。 几个老兵送出这份大礼之后,根本没讲转瞬即逝的富贵当回事儿,而是对着尸首还不停的泄愤。 “噗哧,噗哧,噗哧!” 砍个不停。 其中有一个嘴里还不停的骂道,“狗日的,就扎你屁股一下,至于那么大反应么!” 封常清满意的看了眼叶满天,拍了拍他肩膀没有多说什么,派人打扫战场的同时,将几名俘虏用游艇送上了五牙大舰。 船上的将士们都在看热闹,看着一队契丹兵马转瞬间覆灭,都是一脸的火热。 这可是赤裸裸的军功啊。 叶琛一直默默的注视着战场。 呵呵! 契丹人的步伐够快的么,这斥候部队都推到运河了。 “叶总管,连此地都出现了契丹的兵马,接下来一定要将士们谨慎了!”娄师德紧张兮兮的对叶琛说道。 这里出现敌人,他担心后方会出现不稳的情况。 “不用担心!”叶琛对此并未表现出忧虑。 “契丹人总才多少人,愿意投靠契丹的汉人又能有多少人?他们把队伍像是网一样张开,而不是像拳头一样死死的攥着,这证明他们离死不远了。” 拳头你大爷啊! 娄师德觉得叶琛这是打了一场小胜,就跟王孝杰一样飘了。 自己一定要好好的劝劝她,以免后面出现大麻烦。 “大总管,契丹人多是骑卒,来去如风,眼看着虽然散开了,容易各个击破,但是他们也能把一潭清水搅浑,然后趁机浑水摸鱼,这一仗要是想赢,还得想办法将对手聚而歼之。” 叶琛笑着说道,“安啦,安啦,老相爷,不就是对付蛮夷么?我自有方略!” 说着叶琛忽然想起什么来,对娄师德说道,“对了,娄相,圣人叫您屯田,您想怎么搞了没?能不能帮我养点羊?” “我跟您说,我这羊可相当高产呢。” 这臭小子! 娄师德已经无语了! 合着老头子我瞬间清醒,担心局势出问题是白担心了是? 你小子根本不是来打仗的,你是来发财的? 第568章 九龄九龄 喝了酒的潘虎下手可没个轻重。 俘虏被他直接拍死了三个,剩下的两个不服,被他直接用绳索吊着,扔进了冰冷的河水之中洗澡,没一会儿就招了。 潘虎蹲在游艇上,用冰块搓了搓脸,让自己清醒过来,这才回禀,“家主,娄相,事情已经清楚了,这群蛮子是从瀛洲过来的。” “他们攻破了舒城,洗劫了一番。” 娄相一听,脑门上顿时蹦起来好几根青筋,骂道,“黑齿长之在前线吃屎么?舒城都丢了?” 叶琛问道,“具体的位置知道吗?” 潘虎摇头道,“他们跟着何阿小长驱直入,根本不知道后军在哪里。不过他们一旦有消息,会送到安平。” 叶琛点了点头说道,“如此说来,敌军的主力部队,亦或是先头大部队,应该在深州。” 娄师德气的直咬牙,跺脚道,“这败得也太快了,前些日子不还说夺回莫州了么?怎么一转眼人家在他屁股后面?这是要死?” 叶琛还在思索,娄师德已经拿着舆图,点着油灯,气的牙根痒痒说道,“大总管,敌军若是陷入险境,就不可能将斥候派的这么深。” “所以我怀疑,黑齿长之一直在打糊涂仗!” 叶琛看着纵横交错的舆图,点了点头,“别管那么多,咱们先加速赶往沧州,集结部队,准备反击!” 叶琛上辈子来过沧州府,这里的香肠和金丝小枣很好吃,还有一尊威武霸气的铁狮子,叫做镇海吼。 不过他来的时候,沧州已经极其发达了,有大批量的化工工业。 化妆品行业非常火爆,而且因为靠近北地燕京,这里的长腿小姐姐特别多。 而且这里很多小姐姐习武,身体的柔韧性非常好,叶琛当初只不过是来此地收废品,结果一住就是一年多,颇有几分乐不思鲁的味道。 但现在还很惨,典型的发配之地,因为这里动不动就海水泛滥,而且盐碱地特别多。 属于鸟不拉屎的地方。 但沧州城还不错,因为背靠运河,往来的商旅比较多。 等到船队抵达长芦县,开始在码头下船的时候,天空又开始飘雪花了。码头不远处的道路上有一些官差正在扫雪,但人手稀缺,他们扫的那点雪,还不够将士们踩得。 这里更靠近北方,冬天冷的让人直哆嗦。 “去将本地知县叫来。” 眼前的长芦县面积不大,这里的主要营生乃是官府的盐场,当地的百姓也不多。 不过叶琛看着这盐场忍不住点了点头。 虽然下雪,但盐场已经用席子遮蔽好了,没有一处遗漏,猜测此地的县令应该是个能人。 这边儿叶琛派下去的人还没走两步,就见一个绿袍七品的年轻人扛着铁锹迎了过来,“下官张九龄,见过北海县伯。” 张九龄! 我赣! 叶琛心里还想着,自己来前线的时候,李隆基一脸神秘的拉着自己的袖子说,“老叶,你帮我治好了难言之隐,我肯定会报答你的。” 叶琛问,“报答在哪里?” 李隆基笑着说,“你到了沧州就知道了。” 合着这份大礼就是张九龄啊。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这位大佬,他岂能不认识? 要说张九龄也命苦。 这两年好不容易当上了进士,结果得罪了张宗昌,被一炮干到了岭南。 李隆基也够慧眼识珠的,让人家又从岭南跑到了沧州。 真的是当官的一张嘴,干事的跑断腿啊。 叶琛看张九龄此时穿着官袍冻得直哆嗦,就将身上的棉大衣脱下来,披在了他身上,自己穿着个小棉坎肩,吓得张九龄赶忙想脱下来归还。 叶琛摆摆手,笑着说道,“大才子,你这身子骨有点弱啊,给你你就穿着。” 娄相也笑着说道,“子寿,是沧州的风头人情好呢,还是咱岭南的风景秀丽更让人迷醉呢?” 俩人都在岭南流放过,自然是见过面的,张九龄感受着大衣的温度,给叶琛行礼后,又给娄相行礼,苦笑道,“娄相,莫要取笑在下,为朝廷做事,在哪儿都一样,没啥迷醉不迷醉的。” 卢照凌从船上跳下来,看了眼张九龄,一路小跑冲了过来,“哎呀,博物君,卢照凌这厢有礼了。” 张九龄扭头一看,竟然是曾经风靡洛阳和长安的卢照凌,立刻过来见礼。 这时陈子昂也下船了,幽幽的说道,“子寿,别来无恙乎。” 张九龄这边儿跟着卢照凌热乎,抬头一看竟然是自己的偶像陈子昂,立刻兴奋的把持不住,“伯玉兄,伯玉兄,许久不见,你都瘦了。” 陈子昂笑着将同行的众人一一介绍给张九龄,张九龄瞪大了眼睛,心道,“这叶伯爷出征,配备的人才可真多啊。” “当初王孝杰要是有这么多人才,何至于倒大霉。” 卢照凌感觉受了冷落,撇嘴走向叶琛,对叶琛说道,“老叶,看见没,这就是不识货,陈子昂有我有才么?有我帅气吗?有我能砍人吗?” 叶琛拍了拍他肩膀道,“行了,抱怨个屁,赶紧招呼队伍进城。” 陈子昂和张九龄关系不错,两个人见面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叶琛也不计较,文人么,总是惺惺相惜的。 就在这时,从长芦城里走出一文官,叶琛看了一眼,就跟犯了职业病似得讨厌。 因为这人长了一双令人讨厌的眼睛,就跟扫描机一样,四处扫视,全都是挑剔的模样。 张九龄看到此人之后,就皱眉上前小声解释道,“这位是分巡河北道刘丛生。” 朝廷派来具体分巡河北道的御史? 老子最近跟御史犯冲啊! 叶琛上下打量着刘丛生,看来女帝的心眼不大啊。 这前线都乱成这样了,还要派御史来盯梢? 刘丛生走过来,趾高气扬的看着叶琛,见面就给了叶琛一个下马威,冷笑道,“叶总管,虽然头一遭见面,我不该多言,但是你的兵士把运盐的道路踩得坑坑洼洼的,运盐车怎么往外走?” 娄师德懒得搭理他,撇了一眼没说话。 叶琛淡淡的笑道,“这不怕,既然分巡大人看见了,何不领着您的属下,去把道路填平了。” 一边儿的卢照凌见这厮竟然敢给叶琛下马威,第一个不干,所有的叮嘱都抛之脑后,指着他说道,“分巡是?你他娘的干什么吃的! 大总管行辕早就发文地方,要求各地做好大军的接待工作,本地的知县都知道来除雪,你身为分巡御史,就不知道调动资源来修缮道路吗?” 说着就对身边儿的亲卫喝道,“还愣着干什么!此人贻误战机,给我抓起来!” 刘丛生脸色一变,因为他看见一群士兵真的要过来抓捕自己。 还是张九龄怕事情闹大,笑着说道,“不要误会,不要误会,行文已经收到了,奈何本县人力不足,修路连修了好几天,也没修出个样子来,让大总管见笑了。” 叶琛指了指码头的道路,说道,“张知县不必解释,你领着衙役修路的事情,本官看在眼里,倒是某些人领着一堆下属,在县衙里吃香的喝辣的也就罢了,还跳出来骂人,惹人心烦。” 刘丛生没想到叶琛这么不客气,一时间阴沉着脸。 可这里一群大头兵,他又不敢发作。 娄相看了他一眼,就随着叶琛进城了。 临走还不忘嘱咐道,“修路的工作不要停,刘御史要是闲着没事干,请继续在这里修路。” 说着还不忘拿起一把铁锹递了过来。 看着远去的众人,刘丛生气的牙根都疼。 第569章 最近战事 一行人浩浩荡荡直奔县衙而去。 叶琛的视线之中,沿途不少门店关闭不说,甚至有些门店,有被焚烧打砸的痕迹,当下就看向了张九龄。 张九龄无奈道,“大人有所不知,沧州自古乃是流放之地,而且毗邻大运河,往来的异族的商旅也比较多,不少人与契丹人勾结,自从契丹人叛变以来,长芦县已经三易其主了。” 陈子昂不解道,“据我所知,刺史府已经给你们颁发了银钱粮秣,怎么不修缮下城池街道?” 张九龄道,“要面子有什么用?与其花费银钱粮秣在门面上,还不如早些恢复生产,让百姓们有所生计。” 卢照凌笑道,“哦?你可是知县,连门面都不修缮一下,就不怕你们家刺史老爷,看了心烦,贬你的官?” 张九龄打趣道,“我都已经被贬到了长芦,还能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残破吗?” 叶琛瞥了卢照凌一眼道,“你别拿博物兄打趣,此地三易其主,能恢复成这个样子,已经不错了。” 陈子昂亦开口道,“确实如此,虽然此地破败不堪,但是路边儿观望的百姓眼睛里有光呢!证明张博物有治地之能啊!” 张九龄见叶琛并未计较,反而认可自己的工作,又扭头看了一眼,军容整齐的武骑团兵,一脸欣慰的说道,“这回岂止是有光,大家再也不用怕契丹人喽。先前黑齿将军收复长芦时,就曾与下官坦言,叶刺史领兵之能强他十倍。待大兵入境,就知道何为天朝气魄。下官先前还略有怀疑,如今雄师当面,这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一边儿一直不曾发言的县丞也见缝插针道,“岂止是放下心了,这下我们总算是可以睡个好觉喽!” 说着,众人来到了县衙。 叶琛看着眼前连院墙都倒塌了县衙,不由得暗暗地心惊。 对于前线的战事,有了更加深刻的了解。 连一个县城都会一寸一寸地争夺,看来契丹人并不算弱。 而张九龄作为一个能吏,自然不会拿着珍贵的银钱粮秣去率先修缮县衙。 入了县衙,张九龄命人点燃了蜂窝煤炉子,给叶琛烧了热水,让叶琛先休息一番。 叶琛却不放心手下的武骑团兵,也不放心黑齿长之,就赶忙询问前线的战事情况。 张九龄见过黑齿长之,自然是知道不少信息的,便说道,“先前黑齿长之将军已经咬住了孙万荣,可靺鞨酋长乞四比羽和大祚荣忽然冒了出来,打了黑齿长之将军一个措手不及。” “黑齿将军与盖嘉运将军商议之后,由他分兵对抗靺鞨人,谁曾想孙万荣极其狡猾,趁机杀向黑齿将军,黑齿将军六子尽数战死,只剩下老七了。” 说着,不仅仅是叶琛,就连卢照凌都愣住了。 二人不由得红了眼眶。 黑齿七个娃,曾是二人的好友,整日与萧嵩混迹在一起,大家一起把酒言欢,好不快活。 谁曾想,一场大战,竟然没了六个。 黑齿长之一把年纪了,竟然要经受这般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 叶琛也是第一次具体地感知到战争的痛苦,活生生的好友,就这么没了。 卢照凌骂道,“狗日的契丹,杀我兄弟,我的一百多个好兄弟,这一下就剩下九十多了。娘亲啊,狗日的契丹!” 叶琛稳住了心神,问道,“然后呢。” 张九龄继续道,“关键时刻,魏相爷调遣的安西军杀入战场,有高丽将领高舍鸡悍勇无比,逼退了孙万荣,救下了黑齿将军,这才打退了契丹人,不然大人现在可以给下官收拾了。” “孙万荣其人的本事如何?” 张九龄是站在战场上远远地见过孙万荣的。 叶琛想通过张九龄的视角,去感受一下对手。 这便是所谓的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了。 “凶猛如虎,狡猾如狐,真的是百年难遇的帅才,虽然两军交战各为其主,彼人又非我族类,但我亦不敢轻视贬低与他。” “实乃当世枭雄也!” 叶琛点了点头,就凭他找准了战机,一炮干掉了黑齿长之六个崽子,就知道这厮的本事确实不俗。 长芦县城就那么大,大部队不可能全部入城。 大量的兵马就在城外,背水扎营。 因为叶琛准备了大量的迷彩布,军营布置的速度非常快。 陈子昂负责布置这些军务,这位虽然名义上是叶琛的参谋,但是干的却是管家的活。 不过陈子昂熟悉北方军务,布置得非常的妥帖。 不远处,驻扎着一支兵马,大概有一个折冲府的兵马,有一千多人。 都尉早就等候叶琛了,见叶琛巡视大营,赶忙过来见礼。 “末将王海滨见过大总管!” 叶琛眼前一亮,黑齿长之给他的军报里,数次提到此子,说他出身太原王氏,却不傲慢,骁勇善战,是李隆基的人。 叶琛上前把人搀扶起来,笑着说道,“本官远道而来,大军尚未安稳,待巡营结束之后,咱们聚一聚。” 叶琛进入营地之后,就开始四处巡视。 王海滨和他的手下,一脸羡慕地看着叶琛的大营。 “都尉,刚才咱们过去帮忙扎营的时候,摸了他们的帐篷,真的好啊,能遮挡风不说,就连水都泼不进去。” “是啊,您不知道,每个营房里都设有炭盆,里面有一个个黑蛋子一样的东西,点燃之后,营房内温软如春啊!” 王海滨赞道,“不用眼馋,咱们归属大总管的战斗序列,这些东西后续我们都会有的。” “嘿嘿,听黑齿将军的部下说,叶大总管是北海响当当的富户,才不会跟武家那群土鳖一样喝兵血呢,都尉,咱们啥时候去跟大总管要饷银啊,已经三个月没发了。” “家里都写信给我,问我是不是拿了银子去嫖军妓了呢。” 王海滨瞪了部下一眼,喝道,“说什么胡话,哪里有大总管来的第一天,就去要饷银的,吓跑了大总管怎么办?” “我看着大总管不是那种抠唆的人,您就赶紧去要。”手下一群兵士焦急道。 第570章 刚来就涉嫌克扣军粮是吧 大营的巡视速度很快,骑着马没用多长时间就巡视完了。 叶琛目前手下直属满打满算也就两万人。 还是七拼八凑出来的队伍,其中主力是八千武骑团兵,剩下的一万二是兵部从各方调集起来的队伍。 经过一段时间的整训,陆陆续续到位。 后续等到部队尽数抵达战场,也勉强能到三万五千之数,想要达到昔日王孝杰他们动不动几十万大军的盛景,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因为打了几场败仗下来,女帝已经快把他老公留给她的家底给败光了。 甚至于出现了整个河北道不遵中央号令,独立出去的趋势。 女帝也是没办法,为了缓和和地方的关系,这才有了叶琛的一行。 不过队伍虽然少了些,叶琛依然感觉压力极其庞大。 三万五千人的战斗部队,就要配备将近十万人的民夫。 这一口气十几万人的吃喝拉撒,简直就是个天文数字。 庞大的物资供应,压得叶琛直接喘不过气来。 难怪先前武家人死活非要钻到军队里面来,来当米虫。 这从十几万人的嘴里,身上随便儿扣一点,就能发一笔大财,更不要说,这群畜生,压根不拿军士当人看。 让将士们喝空气,他们直接领好处,那得肥成什么样子? 叶琛都不敢想象。 叶琛随便交代了两句,剩下的事情自然由陈子昂等人负责。 “不论何时,一定要保证将士们吃饱穿暖,将士们有问题反馈到我这里,亦或是让我亲眼所见,哪个将士受了委屈,不管是谁,都得当场去世。”叶琛对手下人吩咐道。 “大总管且放心,咱们这帮人,还不至于拿您辛苦筹集来的粮秣肥自己的口袋。” 卢照凌嘿嘿笑道,“老叶,你放心,我整天溜达,谁敢贪污将士们一文钱,不用你,我当场就宰了他。” 对于这一点,叶琛还是比较相信手下的。 因为他的队伍比较算是高配了,幕府成员,不是世家豪门子弟,就是当朝名士。 这些人有个典型的缺点,就是前途远大。 说直白点,就是来镀金的,且人人有本事。 人家不至于跟武家那群土包子一样,为了这点钱,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而且后方就是老家,真的因为搂钱,让战争打输了,老家的乡亲们,不得戳死他们的脊梁骨。 世家子弟,有一点好处,那就是他们知道,家族的发展,是需要地方上的声望做支持的。 王海滨手下的团长抽搭着鼻子,看着对面的伙夫,支起大锅,给将士们分发食物,馋得口水都流出来了,“老大,老大,能去混口饭吃么?” “是啊,老大,刚才的司仓参军可说了,不让咱们白忙活,可以过去敞开肚皮吃的。” “是啊,老大,咱们这破罐头都淡出鸟来了,您问问这口气重的香味,炖肉,待遇太过分了。” “对啊,他们这不是来打仗的,他们是来过年的。” 王海滨也闻到了,而且还有叶家流传出来的羊汤。 那可是实打实的好东西,把羊杂放在羊骨头锅里煮一煮,放点零碎和咸盐,喝到肚子里,简直就是活神仙。 虽然自己也馋得要命,但他依然瞪了一眼周边儿将士说道,“别犯浑,一切听大将军安排行事,现在我们的物资供应归长芦县管,咱们吃了人家的饭,人家兴许就不够了。” 底下将士们一个个郁闷得不行,自己家老大不敢去要钱也就算了,连讨饭都不敢。 嫌弃得要命。 王海滨也有自己的难处,哪里有主帅刚来,自己寸功立,就跑过去各种讨要好处的。 而且在长芦一带,他们打得也不咋的。 主帅没怪罪他们就不错了。 另外一边儿,叶琛驻足跟幕府谈话,不时地看向打饭的厨子。 “大总管,您老是这样看着我,我都不敢抖勺子了。”打菜的厨子精神都开始紧张了。 陈子昂笑着捅了捅叶琛,说道,“这抖勺子,是怕打得不匀实,又不是克扣将士们食物,您吓唬他干啥?” 说着去桶里给叶琛也打了份饭菜,“走,回营帐吃饭。” 叶琛讪讪地摇摇头,没办法的事情,但凡是上过大学的人,都对这种打饭抖一抖饭勺的行为极其不满。 听陈子昂搭话,摇头道,“今天不成,我跟娄相抵达长芦县,张九龄肯定是要设宴的,那是临淄王的人,咱们不能不给面子,你们也别吃了,跟我一起赴宴。” 幕府一群人一听,顿时耷拉下脸来。 这清官有一点是真的不好,刚才县衙做饭的时候,他们听到动静了,甚至卢照凌还跑到后厨看了看。 最好的食物,竟然是叶家产的罐头。 而且还是很久之前的,大家早就吃腻了。 但是老大发话了,大家又不敢不听,心里都琢磨着,罢了,罢了,先委屈自己一阵,等吃完了,再回答应加个餐。 叶琛问道,“娄相巡视完了没有,巡视完了,咱们过去。” 这一点,叶琛是非常认可娄师德的,虽然年纪大了,胡须都白了,但是人家进驻长芦之后,也不闲着。 在县衙呆了一会儿,立刻去巡视自己的嫡系部队去了。 事实上,叶琛并不知道,娄相现在正处于烦躁状态。 他这一路,就没得到啥好消息,肚子里一直憋着火,想着干点啥立威。 刚才为什么没跟叶琛一起呢? 巡视完自己的部队扎营之后,立刻去找刘丛生麻烦了。 因为娄相发现,自己让刘丛生安排人扫雪,这厮竟然没停,当场就把分巡御史刘丛生叫到跟前,狠狠地训斥了一通。 甚至当场要写奏疏,让刘丛生离开这个世界。 吓得刘丛生差点直接跪在地上。 因为他看娄相把王命旗牌寄出来了,看样子要当场干掉他。 这王命旗牌乃是武周一朝的新鲜事物,但却是圣人亲自颁发给地方大员的,其中有很明显的一条,就是关键时刻,可以便宜行事。 看着眼前差点吓尿的刘丛生,娄相厌烦地说道,“滚滚滚,别在这碍眼。” 张九龄看得心惊肉跳,心想难怪娄相的日子过得也不舒心。 您老人家得罪御史的时候,是真的一点面子都不给留啊。 刘丛生被王命旗牌吓住了,但是他想要做些什么,还必须有依仗,想要靠近叶琛明显是不可能的,便想继续跟娄相拉拉关系。 毕竟双方都是文官,还算是有共同语言的。 “娄相,下官准备了饭菜,还是先入衙。” 张九龄很不客气地夺了刘丛生说话的机会,对于这个趁着娄相和叶大总管不在,骑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的巡道御史,他是极其厌恶的。 娄相点了点头,看了眼张九龄,嫌弃道,“博物啊,不是老头子说你,瞎讲究什么?这个时候,咱们该去叶大总管的军营蹭饭啊。” 张九龄一脸的无奈,心道,您是朝中的宰相,又是监军,厚着脸皮蹭船,蹭吃,啥都蹭,叶大总管是晚辈,肯定不得不给您面子。 可我不行啊,我就是一个小小的县令。 我都不设宴,给你们接风洗尘,我是等着让所有人说我不懂规矩吗? 当下笑着说道,“相爷,该设宴洗尘是设宴洗尘的,去大总管军中蹭吃蹭喝,那是以后的事情,今日怎么也要来我衙中接待您二位一番的。” “行了,行了,刚才小叶子跟我说了,走。”娄相摆摆手。 见娄师德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甚至宁愿跟一个县令这般亲切都不愿意搭理自己。 刘丛生脸色极其难看,冷笑着跟在队伍后面。 天气怪的过分,风一吹,鹅毛大雪就跟不要钱似的从天上往下飘。 虽然说瑞雪兆丰年,但于从军的将士们而言,绝对不是啥好事。 娄师德将手下的心腹招至跟前说道,“大雪未必就没有人敢偷袭我们,立刻派出斥候,四处巡视,防止有人偷袭。” “是,相爷!” 听到手下,有气无力地回答,娄相直接抽鞭子上去狠狠地抽了几下。 骂道,“别丢老夫的人,上次在运河上,为何大总管的巡逻队第一时间发现了契丹人,你们连个屁都没看见?” “老夫都不好意思说,派你们下去巡逻了。” “吃罐头,吃鱼的时候,一个比一个带劲儿,干活的时候,一个比一个窜稀!” 娄师德的部下见相爷发怒,只能冒着风雪,骑着马出了城门。 “相爷!下官听说大总管已经撒出去斥候了,您为何也要派斥候出去?” 县衙里,重新请回了娄师德的张九龄问道。 等到叶琛过来的时候,正好听娄师德一脸无奈的正在跟张九龄抱怨。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老夫是幽州都督,早晚要跟叶总管分家的,一个主管军,一个主管民。 契丹人的战术我也看见了,跟星星似的撒的到处都是,连主力都踅摸不到。不能到时候大总管在前线作战,我这后方乱成一团糟? 到时候,叶大总管再上书朝廷,他在前线打契丹人也就算了,还要自己派兵马稳定后方? 这不就成笑话了吗?所以眼下,就让这群崽子,勤操练一些,不求有功,起码要熟悉战场的环境。” “对了,黑齿长之呢?他莫非不知道老夫和大总管驾临沧州?怎么还不来拜见?” 其实,娄师德倒不是恼火黑齿长之不来拜见他。 而是通过种种迹象得知,他觉得黑齿长之在打糊涂仗。 感觉前途未卜,很是担心。 一边儿的张九龄说道,“相爷,黑齿将军已经数日没有公文送来了。” 见叶琛也过来了,娄师德郁闷道,“小叶子,我主管民政,军队的事情,你多操心!” 叶琛行礼之后,看着在场众人大气都不敢出,想到刚才听说娄相将自己手下的斥候都撒出去了,估摸着相爷刚才是发了火,就笑着说道,“相爷,咱们刚初来乍到,不要对属下过于苛责。” 张九龄微不可查地笑了笑。 这位大总管虽然年轻,但是所表现出来的涵养和气度确实不俗。 是个做大事的样子,比娄相这种老派官僚好相处多了。 至于刘丛生则眯缝着眼睛,躲在暗处看热闹。 想看看娄师德如何反应。 毕竟叶琛是彻彻底底的官场后辈,按照他的逻辑来讲,竟然觉得娄相的做法是错的,没有必要的。 这老东西能饶了他? 到时候肯定不免好好呵斥叶琛一番。 让他知道知道,这战场是谁说了算。 “你啊,你啊,就是太和气了,咱们统兵之人,要有威严,看谁不爽了,就直接把王命旗牌寄出来杀人。” “你回头打完仗回去,陛下问你,你拿王命旗牌砍了谁啊?” “你说我谁都没砍,圣人怎么想你?你手底下都是好人么?朕怎么不信?” “你是不是在下面拉帮结派了?” 说着,娄师德拉着叶琛的手入席说道,“所以,为了不必要的麻烦,这王命旗牌总归要见血的,当然至于实际怎么操作,还得看你自己的心意,老夫只是给你个建议罢了。” 说着,眼珠子一直往刘丛生身上瞟,用生怕刘丛生听不见的声音对叶琛说道,“我瞅着那个御史就挺不顺眼,要不送给你试一试?” “上来干掉一个御史,听着就霸气,整个河北道的文武官员,谁敢不听话?” 张九龄愕然,旋即苦笑着命人布置饭菜。 您是相爷啊,您这么公开地说这种事情,合适么? 至于刘丛生脸色泛白,因为刚才叶琛看了他一眼,又有一种从死亡边缘走了一遭的感觉。 不过见叶琛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把自己当边缘人物之后。 刘丛生心里不仅不感激,反而阴晴不定。 他觉得叶琛这是彻底不拿自己这个御史当一回事儿。 酒足饭饱之后,叶琛和娄相暂时在县衙休息,喝了些茶水。 然后看着不断飘落的雪花,对陈子昂说道,“召集都尉级别以上的军官,准备议事,幕府成员,都要参加。” 巡道御史闻言,立刻凑了过来,笑着说道,“大总管,下官可否列席?” 叶琛又瞥了他一眼,直接没搭腔。 娄师德冷笑道,“你的雪扫完了?老夫才是监军,你想越俎代庖吗?” 巡道御史刘丛生冷着脸,看着扫把又出门了。 张九龄笑得不行,下着鹅毛大雪,娄相让人家一个御史,感受着凛冽的寒风去扫雪。 真的是将过分发挥到了极致。 陈子昂担忧道,“相爷,大总管,那好歹也是巡道御史,咱们这般对他,会不会” 陈子昂在朝廷的时间久,接触的各类官僚多一些,他知道巡道御史的权势其实很大。 如果不是河北道被打烂了,正常的道敢这么跟巡道御史讲话,早就被抓起来了。 娄师德白了陈子昂一眼,他对这个敢喷圣人的年轻人没啥好感。 叶琛坐在主位上,目光阴冷道,“刚才张九龄跟我说,黑齿长之在此地驻扎时,没少受他的气?这个御史是不是脑子有坑,战事正酣的时候,他敢寻将领的麻烦?黑齿长之怎么怂成了这个样子,没宰了他?” 巡道御史的权利确实不小,但都是监督权和检察权,并没有实际干预军队具体动作的权利。 尤其是在战事紧张的时刻,巡道御史都是老老实实的闭嘴的。 你可以打小报告,但是别瞎掺和。 可这位巡道御史,大概是得到了什么许诺,竟然不顾一切地往前冲。 陈子昂无奈道,“黑齿将军是被这帮人整怕了!他在西域打的胜仗可不少,可说倒霉那叫一个快。” 黑齿长之的事情,叶琛知道。 立下那么大的功勋,碎嘴子三言两语就差点要了他的命。 “呵呵!”叶琛笑着说道,“我跟黑齿长之不一样,他是外来户,出了事儿,没人帮他。我无所谓啊,他一个巡道御史想动我,得先试试自己的分量。” 卢照凌在一旁撇嘴道,“担心那么多干啥?让他死了不就完了。我还是比较同意娄相的观点的。” 陈子昂瞪了他一眼,见周围没有外人听见,这才说道,“卢照凌,你别整日胡说八道,这话是你该说的,是你能说的吗?” “怕什么!?”娄相反问道,“不就是个御史?你们小年轻的不敢得罪,老头子一把年纪了,活不几年的人了,替你们杀了就是了。” 话音刚落,就有将领李威等人进来说道,“总管,这事儿您管不管?巡道御史手下官差找我们,让我们配合审查,说我们涉嫌克扣军粮。” 第571章 一而再,再而三 叶琛嫌弃地看了手下们一眼,“去个屁!武骑民团什么时候归监察御史管了?老子是行军大总管,让他们有问题,来寻我!” 对于叶琛的反应,陈子昂完全在预料之中。 不过他为人稳重,这种事情不会轻易表态。 倒是卢照凌比较直白,骂道,“惯的!谁都别去,那监察御史除了挑刺,还能干啥?我就不信,他敢来大营里抓人。” 李威等人见自家老大的态度,立刻嘿嘿地笑着回了队伍。 叶琛瞥了眼不远处等待的官差,又看了眼潘虎。 潘虎立刻心领神会,提着棍子就过去了。 一群官差如何敢跟大总管的部曲作对,立刻做溃逃状。 叶琛回到中军大帐。 营房里已经坐满了人,诸如潘虎、封常清、李威、高适、常林、常威、赵云缨等人,如今都在武骑之中担任军职。 叶琛命人搬来幕府制作的沙盘。 一盏大号的油灯挂在帐篷顶端,将帐篷照得通亮。 “情报送过来了,敌军的主力部队,就盘踞在莫州一带。” 陈子昂捻着胡须,介绍着战场的情况,诸如突厥的人口、倒像契丹人的地域分布,双方使用的武器情况、我方的人口、武器、粮草情况,以及最近契丹人的主要动向,众人都屏气凝神的听着。 最后陈子昂总结道,“但敌军行踪飘忽不定,所以等我们到了莫州,敌人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赵云缨!” “封常清!” “常威!” 叶琛一连念到了三个名字。 三人纷纷起身。 口中喊道,“在!” 如今的赵云缨虽然依然是一副冰冷且高傲的模样,但是眼神中却多了很多神采,更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了。 这种情感,不是清河村那种温馨的田园生活可以提供的。 是她的父母双亲。 当船队抵达长芦县的时候,她立刻收到了父母的消息。 老人已经在来见他的路上了。 此时此刻,她有千言万语想跟父母双亲说。 她这些年的委屈。 她这些年的思念。 以及那个混不吝的小子,总是用悄咪咪的眼神打量自己。 她不知道自己的前路在何方,但是她很珍惜眼下,也知道眼下她该做什么。 看向高位上的叶琛,眸子里也全然都是感激之色。 她知道,如果不是叶琛父子,现在别说是自己已经身首异处,就连父母大人,都活不了多久的。 这份恩情,她得认,她也要回报。 而不远处的叶满天,也是情绪激荡。 虽然叔父很干脆地否决了他被父亲昔日袍泽喂养的人头,但是依然赏赐了他伙夫长的职务。 这个官虽然管得具体的人数少了些。 但是从团长到伍长谁敢不给自己面子。 叶满天羡慕的看着起立的三人组,心里想着,如果自己也能被叔父委以重任就好了。 他下意识的盯着赵云缨,她很强,自己似乎可以跟着她蹭一蹭。 但是不远处的胡玉麟叔父,瞪了自己一眼。 叶满天立刻老实了。 耳边幽幽地传来胡玉麟叔父的声音,“你一个火头军让你列席参会,已经是天大的荣耀了,不要给你叔父惹事。” 叶琛看着气势高昂的三人,缓缓点头说道,“你们三人,各领一支斥候队伍,分别从舒城、束城、乐寿三个方向出发,沿途搜索,本总管要知道契丹的具体情况。” 众人纷纷颔首。 尤其是封常清,略显得意地看了一眼老大哥。 似乎再说,嘿嘿,看见没,俺苦媳妇也终于熬成婆了。 大总管给俺单独领兵的权利了。 你就在家看老窝你。 叫你欺负俺。 潘虎直接白了他一眼。 这个结巴怪,什么都跟自己攀比。 自己乃是大总管最亲近的部曲,你拿什么跟我比? 我这是跟大总管出生入死拼来的。 现在的年轻人,总是以为立下点功勋,就了不起了。 等三人离开之后,叶琛继续说道,“从今日开始,各营要安排好明暗哨,防止敌军摸营。” 在场众人,连陈子昂和卢照凌都觉得叶琛有些过于谨慎了。 在契丹人和沧州之间,还隔着一个黑齿长之呢? 他们想对沧州动手,起码要先打趴下黑齿长之。 叶琛没有关注大家不屑的情绪,而是看了一眼人群之中的高适。 “高适!” 高适在诸将之中,并不以武力见长。 但不代表高适的战斗力不强,实际上他在年轻人一辈中,已经相当厉害了。 只是叶琛手下怪胎太多了而已。 “沧州是咱们的大本营,在收复幽州之前,你负责保护娄相和张九龄的安全。” 高适知道,大总管的意思。 那就是娄相和张九龄,都是文士,大家有共同语言。 而且接触多了之后,还有机会让他们帮衬自己,在仕途上往前更进一步。 但是高适的内心其实更倾向于战场之上的厮杀。 因为他最近犯病了。 提起此事,他就恨不得杀了卢照凌。 这次听说自己小时候口吃,便总是在自己面前磕磕巴巴说话。 结果好了。 成功把自己带成了磕巴,说话期期艾艾。 如今大家都不敢让自己跟封常清互相说话,因为两个人太累了。 “大大” 话还没说出来,就让叶琛给瞪了回去。 随军要籍崔思道有些犹豫,他能进入大总管幕府,走的是卢照凌和卢秀宁的关系,双方算是亲戚关系。 虽然平日里他话少,但是大家从来没拿他当外人。 最后想了想,还是说出了心中的担忧。 “大总管,巡道御史的权柄之中,确实有监督地方军务一项。咱们如果有军事行动,却不通知他,会不会” 叶琛冷冷道,“巡道御史懂军务吗?他如果懂军务,会看着县令扫雪,他在县衙里醉生梦死?我听说当初他跟着武家人挣了不少银子呢,你们文笔都那么好,闻风奏事的本事没学学吗?” “本总管很欢迎你们,以大总管幕府的名义弹劾他的!” 额! 下面人都有些无语的看着大总管。 这是恨不得巡道御史赶紧去死啊! 自家的大总管胆子比王玄策等人大太多了。 可能在王玄策眼里,连对视都不敢的巡道御史,在自家的大总管面前,连个屁都算不上。 这要是让巡道御史知道了,还不得哭晕在茅厕啊! 正在众人交谈之间,李威闪身进来,对叶琛叉手道,“大总管,巡道御史命人挡住了去路,不允许我等离营。” “嗯?”叶琛皱眉道,“他疯了?” 李威解释道,“他说他身为巡道御史,并未收到行军总管的公文,为了防止有人勾结契丹,暗中作乱,亦或是成为逃兵,不允许随意离开营地。” 叶琛看向陈子昂。 陈子昂解释说道,“今岁与契丹人交战,府兵作战极其不利,其中有重要一项内容,就是府兵不堪重负,有逃到契丹那里做了叛军的,也有直接逃入深山之中的,所以当时兵部下了公文,一切军事行动要由大总管幕府下发公文,才视为正式的军事行动。” “不然,巡道御史亦或是监军,有纠正弹劾之权。” “这是跟我讲规则啊!”叶琛冷冷的笑道。 骆宾王抚摸着颌下的胡须道,“咱们是来打契丹人的,不是跟某些人来搞内斗的,伯爷,比如先派人送公文过去,待双方印证之后,再做军事行动。” 崔思道也劝说,“是啊,总管,这刘丛生乃是圣人背地里的眼线,咱们还是别跟他闹得过分僵了为好。” 就连嚣张跋扈的卢照凌,听闻兵部对此有专门的解释之后,也有些犹豫道,“老叶!咱可以跟巡道御史过不去,但是不能跟兵部过不去,毕竟他们管着咱们吃喝拉撒呢。” “你们啊!你们!” 叶琛笑着看了众人一眼。 大家下意识的以为,大总管会老老实实讲一回规矩。 却不料大总管做出了一个震惊所有人的决定。 “潘虎,你拿着我的王命旗牌,给我把巡道御史抓起来!” “大总管!” 陈子昂都直接被叶琛这句话给吓懵逼了。 巡道御史代表着天子。 你一个大总管要抓巡道御史? 您这是要干啥? 您莫非要造反不成? 第572章 父女谈心 寒冬已至。 大雪喊着号子撕裂者牧民的耳膜,鹅毛般大的雪花,不知道压倒了多少人的帐篷。 数日前,重返奚族的奚万年,得到了奚族举族上下,极其隆重的接待。 多年不问世事,躲在暗处操纵大局的老族长,更是亲自穿上华贵的服饰,摆宴招待奚万年。 宴会上,各种许诺赏赐与亲情回忆并行,妄图勾起奚万年,关于父子间,多少年的亲情的回忆。 情到深处,老族长甚至泪眼婆娑,拍着奚万年的肩膀,“直到这些年老父亲委屈你了,在老父亲心中,你才是家族的顶梁柱,是奚族未来的希望。” 这话,其实多少是有些道理的。 但这份道理,不是老族长他本人的聪慧,而是现实世界的残酷告诉他的。 奚族投靠契丹之后,过得很凄惨。 被直接当成马前卒使唤,最终的结果是家族不仅没有兴盛,反而越发的衰落。 每次与大周的战事胜利,也从没有说,让奚族先一步挑选战利品。 这让奚族上下,几乎每个人,都怨声载道。 其次,便是奚族的掌权者者们。 奚万年的兄弟,有一个,算一个,早就没权利迷瞎了眼睛。 对于老族长来说,好控制是好控制。 但是被酒色财气掏空了身体的他们,哪里能立下多少战功? 眼下的情况是,契丹的势头越来越大,大周被打的抬不起头来,可奚族不仅没有得到什么好处,反而有被吞并的风险。 所以奚族想起了远在大周的奚万年,想的也不是彻底倒向哪一方。 本质思想,还是做骑墙派,两边儿不得罪,然后从中攫取好处罢了。 对于家族这种愚蠢的想法,奚万年自然是懒得去辩驳的。 他先是假意许诺老族长,麻痹其心智,然后在回到部落的第二日,便联合叶琛的虎贲都血洗了奚族。 这是一场极其残忍的屠杀,昔日奚万年的反对派,直接被屠戮了三分之二。 剩下的三分之一,因为稍微有些本事,又投降得快,留了一条性命。 至于那个躲在暗处呼风唤雨的老族长,也成了奚万年的囚徒。 虽然过的生活依然奢靡,但却没有丝毫的自由可言。 今的奚族,已经是李万年的一言堂。 夜色深沉,大雪呼啸着卷着漫天的白草,帐篷里不时传来羊群咩咩的惨叫声。 奚梦瑶在大雪之中,银盔银甲,手中大枪对着暴雪连连刺出。 凝神细想,又再次出枪,速度越来越快。 虽然不死中原抢客讲究一个枪法精妙绝伦,却胜在速度其快,且极有力道。 这是她偶然间叶家庄偶遇深夜练枪的叶五四老爷子学习到的枪法。 老爷子的大枪,并不花哨,但是却招招致命。 据老爹身边儿的老兵说,这种枪法不在战场上沉浸个十几年,根本就练不成。 奚梦瑶知道父亲没有儿子,所以她迫切地变强。 她也知道,叶琛率军北上,缺乏强援,娄师德和魏元忠虽然都是朝廷巨擘,但那都是垂垂老矣的人物。 他们能稳住想心态别给叶郎添乱就算不错了,指着他们帮忙,是几乎没有可能的。 所以只有自己变得足够强,才能帮得上父亲,帮得上叶郎。 冰天雪地里,奚梦瑶不知道练了多久,才收起了大枪。 从腰间掏出一张手帕。 这是叶郎发给大家伙的福利,自己因为身份尊贵,所以这张手帕是特制的。 所以她一直带在身边。 轻轻的在额头擦拭着汗水,脑海里却忍不住地想起了叶琛那高大英俊的身影,奚梦瑶的脸颊有些微红。 “站住!这么冷的天,跑到外面练枪,你不要命了吗?” 奚万年一改往日的嬉笑怒骂,一脸的肃然,俨然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的雄主模样。 “爹爹,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管我?你再说我,明日我就带着嫁妆,千里远嫁给叶郎。” “当真么?”李万年眼前一亮,喜道,“那臭小子想开了吗?你爹我重新夺回奚族,才发现奚族已经乱成一团糟了,没有个十年难以恢复元气,若是你能嫁给叶琛,哪怕是个小妾,只要有他的庇佑,对于奚族来说,也是个天大的机会。” 奚梦瑶笑吟吟道,“爹,你想什么美事儿呢?还让我嫁过去,沾人家的便宜? 人家叶琛过得是什么日子,一句话,五牙大舰世家就给拉出来了。 您莫非不知道,这一次,有多少世家投资了叶琛? 您自诩三百年难得一见的风云人物,莫非看不出朝廷已经控制不住河北道,叶琛组件的武骑民团,大多数的物资也是自募,将来就是一尊朝廷都动不动的封疆大吏的人物。” “这等人物,你竟然想占人家便宜?你有那么大的本钱吗?” “你呀你呀!”李万年一听,就摇着头训斥道,“你把男人想得太复杂了,往远处说,夏桀宠溺妹喜,纣王偏爱妲己,周幽王烽火戏诸侯。这说明哪怕贵为君主,也难当美色的诱惑。” “往近处说,最近小叶子的军中,盛传的话本,三国演义之中,不也有吕布戏貂蝉而斩其诱惑的故事吗?” 李万年以为自己一番加油打气,自家闺女一定是斗志满满。 结果斗志他没看见,却看见了闺女一脸的怒气。 她皱着眉头,不开心地对奚万年说道,“爹爹,你也太小瞧了叶郎了,他是何等人物,你竟然拿那些卑劣的腌臜之人跟他比拟?孩儿敢说,此番北上,叶郎定然能立下不朽的功业。父亲若是真想有所作为,便该举族投奔,帐前听命。” 李万年听完奚梦瑶的话,一脸不屑道,“臭丫头你说的什么话?你爹是什么身份,他叶老蔫是什么身份?与爵位而言,我是正儿八经的公爵,他才一个伯爵。与权势而言,他不过是一个总管罢了,而你爹我乃是一族之主。” “你竟然让我去投靠他?” “莫非你想举族之力,丰填你的嫁妆吗?” “得得得,爹啊,您可别跟我祖父似的,整天担忧这个,担忧那个,夺您的家业。叶郎我跟定了,您爱去不去,有朝一日,我做了叶郎帐下的大将,您可莫要求到闺女门下,让闺女开口求叶郎给奚族一个休憩之地。” “哎呀,你这闺女,怎么说两句,还急了呢?为父莫非看不清楚形式?如今家族你那些叔父和契丹使者的头颅,已经送往洛阳,这不就是明摆着的投名状吗?” “只是治理部落与周边人的关系,就跟谈情说爱一般,不能太上赶着,上赶着的人,如何被珍惜呢?”李万年说道。 奚梦瑶却摇头,表示了自己的观点。 “爹爹,您终究是高看了您自己,也小觑了叶郎。” “有一次温华在教导小壮时,我在旁边儿偷听,其中有一段是这么说的,汉人中有个人叫黄帝,是少典的儿子,姓公孙,名轩辕。” “史书说他,弱而能言。幼而循齐,长而敦敏,成而聪明。” 轩辕当时的世界,神农氏衰败,诸侯征伐不断,暴虐百姓,而身为天子的神农氏却不能征讨。 于是轩辕乃习用干戈,以征不享,诸侯咸来宾从。 “爹,您在想想叶琛现在做的事情,虽然比不了华夏始祖,但是性质又有多大的区别呢?”奚万年听了女儿的话,瞬间沉默了下来。 因为熟读汉家文化的他,太知道汉人始祖黄帝的故事了。 “自家闺女的话没说完,但是他是知晓的,炎帝想要入侵诸侯,诸侯都跑到了黄帝手下。 于是轩辕黄帝,修仁德,操练兵马,发展农业、文化,通过治理,让治下的百姓都过上了好日子。又训练了熊、罴、貔、貅、豸区、虎等多支精锐部队,与炎帝在板泉多次交锋,最终取得了天下共主的称号。 “叶琛定然是比不过黄帝的,而自己也定然是比不过昔日的天下诸侯的。但又一点很明确,那就是叶琛所做的事情,自己根本就不配跟人家谈条件,而是应该像是女儿说的那样,乖乖的跑过去,献出自己的一切,为其驱使。” 第573章 卑下看错了,卑下看错了。 长芦县。 官道上。 巡道御史手下的官差,有一个算一个,就连帮闲都没逃脱被捕捉的命运。 这些自以为是的人,遇到敢对他们动粗的士兵的时候,都老老实实的低着头。 当然,也有不服气的。 现在已经成为一具僵硬的尸体,硬邦邦地躺在雪地里。 “现在还需要大总管的行文吗?”李威手里提着血淋淋的战刀,冷冰冰的扫视着周围。 呼啸的寒风,打着旋,卷起不知道雪花,塞进人的脖颈里。“ps,不少城市下雪了,夜间温度可能直逼零下十几度哦,大家注意保暖。” 人群之中,有个对于巡道御史忠心耿耿的小吏开腔说道,“李将军,这是何苦来哉,您可是李氏子弟,怎可做这种断自己前程的事呢。” 闻言,李威大怒,上前,提起这名小吏的脖颈,丝毫不顾小吏的哀求,一把扔在雪地里,踩着他的他的头,长枪对准后心一扎。 只听噗的一声,说话的小吏被扎了个透心凉。 周围的官员都看得目瞪口呆。 这是做什么? 这莫非是真的要造反不成? 李威扫视众人,冷笑一声道,“契丹都要打到老子家门口了,还跟老子讲前程!?” 说着,踩着那人身躯里流淌出来的血水,跨步向前,看着那些被抓的官差,冷声道,“还有谁要跟老子讲讲前程?” 又有刘丛生的心腹之人,露出一张惨兮兮的脸说道,“大人,您这是做什么?我们干的本来就是纠察监督之事,也是为大周效力啊。” 李威瞪了说话人一眼,吓得连连后退,最后脚一滑,直接摔倒在地上,尿渍撒得到处都是。 李威直接笑了,讥笑道,“你这等人,也配为大周效力?” 就在这时,有匆匆的脚步声传来,李威扫了一眼自己的部下,喝道,“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手下人焦躁道,“大人,大事不好了,是刘丛生来了。” “哈哈哈,刘丛生来了。”李威仰天大笑,指着众人道,“给我记清楚,以后这里,只有一片天,就是咱们的叶大总管!什么狗屁刘丛生,老子没亲自去抓他就不错了,他还敢来!?”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像是李威这般捧着叶琛的命令,就敢大肆杀人的,还真没几个。 不一会儿,刘丛生就赶到了现场,看着一具具的尸体,刘丛生气得七窍生烟,四肢百骸不住的颤抖。 他指着李威喝道,“是谁!是谁有泼天的狗胆,竟然敢杀巡道御史的人!” 李威根本懒得看这条疯狗一眼,见峰长青、常威、赵云缨等人已经纵马带着斥候远去,这才缓缓地看了一眼刘丛生。 嘴里喃喃道,“还真他娘的没杀过巡道御史,也不知道啥滋味。” 说着,单手拎着枪攥,枪头在地上画出长长的浅沟,直奔刘丛生而去。 刘丛生如何见过此等场面,下意识的连连后退,并招呼兵丁死死地保护着自己。 见他惶惶不安,如同丧家之犬的模样,李威瞬间失去了杀他的兴致,而是摆手道,“滚,以后招子放干净点,你真的当我们家大总管是王孝杰那个蠢货?今日之事,只是个教训。” “混账!” 李威那种蔑视的神色,在刘丛生看来,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他瞬间歇斯底里起来。 他指着李威咆哮道,“我记得你是赵郡李氏子弟?你就不怕家族因为你的狂妄而被牵连吗?” 李威抬眼道,“你的意思是我们赵郡李氏已经反了嘛!还是你想逼反赵郡李氏?” “你!你!你!”刘丛生脸颊发紫,指着李威喝道,“左右,给我扑杀此僚!” 一众与刘丛生一同赶来的官差,看着被押解的同僚和属下,一个个默不作声,甚至于还默默地候车,将刘丛生给露了出来。 而另外一边儿,叶琛拨给李威的二十虎贲都,以及李家的部曲,听到刘丛生的话,几乎同一时间,整齐划一的抽出了兵刃。 死死地盯着刘丛生。 叶琛的兵马也好,李威的兵马也罢,虽然没有什么赫赫战功,但是都是经过特殊手段训练出来的人物。 一个个凶悍的要命,跟整天躲在后方,只知道养尊处优,祸害自己人的垃圾肯定不是一个境界的。 刘丛生直接被架了起来,他知道今日的事情处理不好,他也不用做他的巡道御史,感觉老老实实回家就好了。 所以他厉声喝道,“还等什么?我办不了叶琛,莫非还办不了你们吗?” “大人,有人来了!”手下人听到有阵阵脚步声,赶忙如释重负的说道。 刘丛生狞笑道,“我已经拿出兵部的行文,呈交给了娄相,一定是娄相派人来主持公道了,还愣着干什么” “不是,别误会,老头子可没看到什么行文,老头子就是来看看热闹”风雪中一道年迈的声音响起。 娄相身边儿的年轻人,笑着说道,“娄相,您紧张什么?” 娄相无奈道,“我这不是你怕杀老头子灭口么,你能不能让你手下人,把我撒开?” 说话的功夫,二人的马已经抵达了现场。 叶琛看着站在原地,呆愣的刘丛生。 刘丛生真的懵逼了,他觉得叶琛这种粗俗人物,不按照官场规矩办事也就算了,娄师德怎么也要按照规矩办事? 而且一旦自己斗倒了叶琛,最大的受益人可是他。 可他听着娄师德的话,这娄师德可真的是一点脸都不要了。 娄师德瞪了一眼刘丛生,最后连话都懒得说了。 叶琛驱马走到了刘丛生面前,一鞭子直接抽在他脸上,然后居高临下,淡淡的说道,“刘丛生,你刚才在狗叫什么?” 刘丛生的脸立刻涨红,他不可思议地指着叶琛说道,“叶琛,你要造反不成?你先是指使手下对我的人下杀手,又这般羞辱我,眼里还有圣人吗?” 话音刚落,叶琛叶琛已经把刀抽出来,一刀斩断了刘丛生的一条手臂。 “啊!”刘丛生哀嚎的躺在地上。 众人,包括娄相都惊呆了,他没想到,叶琛竟然这么猛,竟然敢对巡道御史直接下杀手。 要知道,谁都不知道,身边人是不是圣人的探子。 这种事情,一旦传到圣人耳朵里,可就麻烦了。 叶琛扫了一眼躺在地上哀嚎的刘丛生说道,“刘大人,您再说一遍,是谁想造反?” 刘丛生张着嘴,犹豫了半天,用那疼到狰狞的面孔,说着最怯弱的话,“叶大人,误会,误会卑下看错了,看错了。” 叶琛上前,一脸肯然的说道,“您再仔细看看嘛!别回头传出去我霸道。” 刘丛生连忙道,“不用看了,真的是卑下看错了。您是拯救危局的大英雄,怎么可能是乱臣贼子呢,一定是我刚才猪油蒙了心,说错了会。” 叶琛点点头,嗅了嗅空气中的尿骚味,指了指不远处几个死去的人问道,“那那些人是怎么回事儿?” 刘丛生毫不犹豫的说道,“这些人勾结契丹,已经被卑下处置了。” 叶琛摇头道,“刘大人,您是不是又看错了,我说的是这些人。” 叶琛指向了不远处那些被活捉的刘丛生的部下,刘丛生惶然的倒在地上,半响之后说道,“大人说得对,是卑下看错了!说着提起了手中的刀。” 第574章 小小的长芦县城,还真的挺热闹呢 “叶总管好大的本事,这大周的天下莫非换了圣人了不成?” 一道阴冷的声音在寒雪中回荡,接着在阴影之中,走出一队人马。 为首一人,目光充斥着狡猾和狠毒,仿佛一头躲在暗处咬人的凶兽。 而其人身后,则都是一脸肃杀、狠辣之气的凶悍人物。 在场众人,见状纷纷后撤几步,就连适才刚疯狂杀人的李威,此时也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 刘丛生本来正处于绝望之际,看到来人,瞬间感觉腰板有了几分力气。 叶琛不屑的冷笑,今夜还真的挺热闹呢。 一边儿的叶满天手持大枪护卫在叶琛身边,一脸的警惕。 “我去,怎么把梅花卫招来了?叶大总管也遭殃!”有人忍不住小声说道。 娄师德刚想说话,就被手下人拽住,“相爷!这是梅花卫,圣人在前线真正的耳目,咱们也得罪不起。” “谢都尉,叶琛要杀我。” 刘丛生得意地看了一眼叶琛,“我怀疑叶琛跟契丹人有所勾结,所以要对我这种忠臣痛下杀手,请您迅速抓捕他。” 谢都尉明显是被刘丛生的惨状给弄愣住了,这裤脚上的黄色冰碴有点羞耻。 不过毕竟是巡道御史,跟他们互通情报,他还是给了几分薄面,“刘大人,说这种话,可是要负责的。” 刘丛生咬牙道,“我拿性命担保!” 谢都尉点了点头,对叶琛说道,“叶总管,跟我们走一趟。” 陈子昂愤怒道,“凭什么就因为刘丛生的一面之词,就要我们总管跟你走?为什么不让我们家大人说话?” 谢都尉表情平淡道,“因为他是御史!” “因为他天子耳目!” “反倒是叶总管的行为可疑,刚一到达长芦县,就对御史们动手,莫非您真的跟契丹人有勾结不成?” “他绝对跟契丹人有勾结,他一来,就派人出城,十有八九是给契丹人送信,不然何必要避开巡道御史衙门!” 话音一落,一些当地驻守的官员纷纷心中一惊。 他们之前也有所奇怪,这么大的风雪,何必要派人去侦查。 要知道,契丹人也是人,这么冷的天,他们能干什么? “我看这叶琛,十有八九就是卖国贼!”刘丛生的属下中有人信誓旦旦地说道。 “对啊,甚至有可能跟朝中重臣勾结卖国!不然他一个卖鱼的,怎么可能做到大总管的位置上!”另外有人冷笑道。 “这下子,咱们巡道御史衙门可真的立下大功了。要是真的让大总管级别的人物,跟契丹人勾搭起来,咱们大周岂不是要真的丢了河北道?” 就连骆宾王都忍不住摇头,“这下叶总管麻烦大了,这河北道的梅花卫可是牛气得很,他还得罪了巡道御史。” “叶总管,随某走一趟,别逼我们的人动手。”见叶琛不为所动,谢都尉的脸色一惊沉了下来。 “我确实要处置刘丛生。”叶琛沉默了许久之后,冷漠的看了一眼谢都尉。 众人都是大吃一惊。 就连娄师德都微微皱眉,这臭小子,够狂的啊。 “谢都尉,您看见没,他都承认了。”刘丛生脸上胜利者的笑容越发灿烂。 就如同叶琛已经成为一具臭水沟里的尸体。 “你真的要杀了他?” 谢都尉一脸震惊,看叶琛的表情也越发的匪夷所思。 他的本意是将叶琛关起来审问一番,行使一番天子爪牙的权威。但叶琛亲口承认他要处置刘丛生,这事儿反而就真的麻烦了。 他难道能真的杀了叶琛不成? “这个叶琛真的是飘得找不到北了。”刘丛生的手下看到这一幕,似乎想到了刚才被人家欺凌所受到的委屈。 一个个心里跟喝了琼浆玉液一样爽。 谢都尉身边儿的一个梅花卫探子忍不住摇头道,“叶总管,何必置气呢?您是圣人敕封的行军大总管,您莫非就一点都不感念圣人的恩德吗?” 连追随叶琛而来的崔家子,都有些畏惧的想要往后退两步。 他本来以为这是一个绝佳的升官发财,为家族兴盛添砖加瓦的机会,谁曾想叶琛的头这么铁,在梅花卫的都尉面前,还那么刚。 卢照凌一如既往地站在叶琛身边儿,“老叶,你是不是想玩把大的,你说句话,黄袍子可能来不及,黄犊鼻裈倒是现成的,把圣人赐的王命旗牌一扯就成。” “这位都尉,听话要听全。”叶琛再次冷冰冰的开口,“我要杀刘丛生自然有杀刘丛生的道理,你可以看看你们案牍库,说不准里面有意外惊喜呢。” “案牍库?”谢都尉当场愣住了,一脸狐疑地看向叶琛,“有资格进入梅花卫案牍库的,也就阁领、供奉几个人而已。你确定你知道,我们梅花卫内部案牍库的情报?” 叶琛闻言一愣,宋夫人那么有排面吗? 而且对方说的清楚,这梅花卫的案牍库,只有阁领、供奉级别的人,才能查阅。 见叶琛提及案牍库,谢都尉也有点踟蹰了。 他不知道叶琛说的话真假。 但是他知道,有刘丛生的时候,官兵总是打败仗是真的。 这玩意要搞错了,自己的命可能就要挂在这里了。 这是,被羁押的刘丛生部下之中,忽然有人从腰间拿出一枚令牌,上书梅花内卫供奉几个大字,当众举起,“我怎么不知道案牍库有关于刘御史罪证之类的情报?”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那人看起来相貌普普通通,只是个普通书吏装扮。 但其人所表现来的气场,却没有人任何敢小觑他分毫。 “但我知道,叶总管在北海的时候,跟奚族关系往来密切,双方还有大量金银上的往来。” “而奚族跟契丹人现在可是穿一条裤子的,这一点叶总管如何解释?” 这人的话音一出,全场都呆滞了。 要知道梅花卫内部等级森严,最高级别的官员称为二品的大阁领、接下来便依次是阁领、副阁领、供奉、都尉、团长。 供奉在梅花内卫的等级已经相当高了,这等人物一旦出场,表明立场,就意味着这件事情十分严峻了。 “相爷,您赶紧说话啊,这个时候要及时与叶总管划清界限啊!” “难怪叶琛一开口,就跟御史过不去,原来此子暗中勾结奚族。” “卢家和崔家都是顶级世家,竟然跟这种人合作,真的让人匪夷所思!” 此时很多人,看向叶琛的表情都充斥着警惕和蔑视了。 如果说单单杀个御史,大家不认为这件事情有多严重,即便是圣人问询起来,大家找个理由,未必不能搪塞过去。 但是梅花卫在场,还有供奉发话,这事情可就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了。 叶琛将在场众人的表现,一一看在眼里,丝毫不为所动。 “见过大人。”谢都尉赶忙行礼,看向自家供奉。 “叶总管确实有问题。”叶琛一方之中,也有一人祭出了供奉令牌,他对着陈子昂笑了笑,然后起身说道,“行军沿途,叶总管不断接见契丹人、奚族人、靺鞨人,形迹可疑,确实有可能暗中勾结契丹人。” “又一位梅花内卫的供奉?” “而且还一直沉寂在军中?” 娄师德微微皱了皱眉头,他不知道叶琛怎么得罪了梅花内卫,但是这事儿他也有点爱莫能助。 毕竟梅花内卫,在他军中一直探查情报,说不准已经有大量的信息,送到了洛阳。 他看着叶琛,暗暗摇头。 “年轻人啊,做事情不够狠辣!这个时候还犹豫什么,先都杀了呀!”娄师德都替叶琛着急。 第575章 上官婉儿 “我们家供奉都说了,叶大总管请!”谢都尉脸上浮现起得意的笑容。 他一个小小的都尉,得不起叶琛,但是不代表梅花卫的供奉不成。 “都愣着干什么?上去拿人啊!” “敢勾结契丹人,别说是一个大总管,便是宰辅之臣,也不可以。” “先给我拿下,审问一番再说!” 在场,除了叶琛的嫡系铁杆,不少人都动摇了。 都这个时候了,站出来给叶琛求情是极其不明智的。 面对可是两个供奉加上一个都尉,都是梅花内卫大权在握的角色。 哪怕是他们的家族势力兴盛,也不敢轻易得罪。 因为这就是一群禽兽,圣人手里干脏活的。 真的惹恼了他们,直接动手就敢杀人。而且圣人十有八九也不会追究。 到时候连个找人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刘丛生的手下们虽然并没有再说什么,但是眼中的得意越发的浓郁。 而哪位辛苦“卧底”在陈子昂身边儿的供奉,则默默的捻须微笑,仿佛已经为梅花卫做了了不起的贡献一般。 就连娄相都几度想要上前为叶琛说话,都被手下人拽住了。 见那些梅花卫的探子有些犹豫,刘丛生直接喝道,“叶琛啊!叶琛!” “你不是很嚣张嘛!” “有本事你当着梅花卫的面杀了我啊!” “还处置我!我好怕啊!” 随着他们的主子开口,巡道御史衙门的重任跟着咆哮起来,“将叶琛抓起来!” “他一定背叛了朝廷!” 在众人看来,叶琛已经彻底认命了。 这可是大周,大周的天是女帝,女帝的疯狗就是这群梅花内卫。 被他们咬住,便是王爷之尊,也跑不掉。 就在巡道御史衙门以为他们胜券在握的时候,突然一道愤怒至极的声音传来。 “是谁要抓叶大人!”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一人单枪匹马,顶风冒雪从外入城。 此人穿着一件白色的大氅,骑着一匹白马。 她姿态雍容华贵,腰悬天子亲赐的宝剑,一入场就傲视全场。 无数人看了她一眼,就不自觉的后腿。 那一双玉眸扫视全场,额头的梅花纹让所有人都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 “这个娘们是谁?”有围观的巡道御史衙门的官吏冷笑道。 话音刚刚落下,就有身边儿的同伴捂住了他的嘴巴。 低声喝道,“你他娘的疯了?脑门上印着梅花,还隐隐有刺青的,整个大周还能有谁?连上官婉儿都不认识了?” “上官婉儿?”刚才还冷笑不止的人,瞬间想到什么,脸色苍白,身体颤抖不止。 但依然完了,上官婉儿掏出天子剑,直接上前一剑刺死了他。 “上官婉儿?” 见到上官婉儿的那一刻,谢都尉的脸色都绿了。 一股糟糕的情绪瞬间涌上了心头。 无奈之下,他只能走上前去,问候道,“上官昭容,您怎么来了?这天寒地冻的” “我再不来,你们就坏了圣人的大事了。”上官婉儿冷哼了一声。 她乃是圣人在朝中最为依赖的女官,做的也是权柄无双的事情。 他一开口,就吓得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喘。 “叶总管是圣人亲命的大总管,连本官都在一路暗中保护,你们连证据都没有,就敢羁押他?” 听到这话,在场的梅花内卫都愣住了。 叶琛竟然由上官婉儿一路暗中保护? 这这么可能?要知道上官婉儿可是连武三思见面都要客客气气打招呼的人。 以她这般尊贵的身份,怎么会被派来,保护叶琛一个暴发户? 不过看着上官婉儿咄咄逼人的眼神,谢都尉真的是怕极了。 连忙解释道,“我们先前也不知道,这位叶总管是由您暗中保护的。要是我们知道,我们肯定不敢来趟这等浑水啊。” 上官婉儿上前便是一剑,直接断了谢都尉的一只手臂,然后对叶琛歉意一笑。 “叶总管,您的手下盘查太严格了,我被您的明暗哨堵住了六回,不然我早就赶过来处置这等糟心事儿了。”上官婉儿对着叶琛歉意一笑。 “我没想到,这里的梅花卫已经乱成这个样子了。” 说完,眼神之中充斥着愤怒。 难怪前线一直打不赢战争,原来这些原本为战争服务的部门,整天搞争权夺利。 叶琛是何等人物? 公主的每月一封信联络感情的密友,武家修道王爷心心念念的国之柱石,狄阁老认定的可以扭转乾坤的大才,就连圣人都多次登门,去跟叶总管谈论江山形式。 不曾想,人家到了前线,还未放开手脚大干一场。 就先让蹦出来的一群宵小差点落了面子。 今日如果把叶琛抓起来审问,如果叶琛真的反了,那谁负这个责任? 真的拿叶琛当做没有嫡系的王孝杰了? 叶琛面色淡然,仿佛之前种种都不存在一般。 “无妨,也就是一群蠢货瞎嚷嚷罢了。” 说着他看了一眼刚才对自己颇为猖獗的梅花卫都尉一眼,说道,“这位谢都尉,适才似乎要抓捕我去审问,我都说了,让他去案牍库查询一下即可,可他拿我说话当放屁!” 谢都尉闻言,当时就是一颤。 差点就直接跪在地上。 他很是勉强的对上官婉儿说道,“上官大人,您听我解释。” “我又不是你们家大人,你的事情找你们家阁领去谈把。”上官婉儿一句话,就让一个大权在握的一个梅花内卫都尉入赘冰窟。 此时这位都尉只能看向刘丛生,指望刘丛生开口摆平此事。 毕竟他在名义上,也是掌握着不小权柄的。 如今这么多人在,叶琛也不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韪杀人。 他如何知道,此时此刻,刘丛生已经快吓拉裤子了。 上官婉儿一登场,他就魂飞天外。 等到上官婉儿亲自给叶琛道歉的时候,他更是觉得自己一定是得了脑疾。 这可是上官婉儿啊,圣人最为信赖的女官。 不要说他,便是他们御史台的御史大夫捡到人家上官婉儿都得笑脸相迎。 虽然大家都是圣人面前的臣子,但双方的能量,如何能够相提并论。 要知道,上官婉儿可是一句话都能换御史大夫的人。 见谢都尉看向自己,刘丛生知道,今天这个事儿,如果处理不好,别说是前途了,命都保不住。 当下就咬牙上前说道,“上官大人” 上官婉儿瞥了一眼刘丛生,她知道这是武三思的人,便似笑非笑的说道,“怎么,刘御史还有话说?你是想看看这天子剑厉不厉害吗?” 第576章 不杀人如何立威? 叶琛如何不知道上官婉儿的心思。 先前卢秀宁就提醒过自己,这上官婉儿别看跟庐陵王走得挺近,但实际上是武家派到李家的探子。 这种事情,其实大家心里都有数。 只是碍于她是圣人眼前红人的身份,不得不老老实实地接受。 当然,李氏集团也有别样的心思。 那就是上官婉儿确实很有才华,如果能从武家导向李家的话,绝对是一件好事。 至于六味地黄丸李显的心思,也没有人在意。 甚至于,他自己也不会过分在意这件事情。 今日之事,表面上是上官婉儿给叶琛出气,用天子剑震慑梅花内卫和巡道御史。 其实真正的目的,是保全他们的性命。 相比他们,上官婉儿还是看得懂局势的。 那就是眼下,无论如何朝廷都需要叶琛稳定局势。 至于他们这些人,一旦叶琛下了狠心,杀了他们,朝廷根本奈何不了叶琛。 当上官婉儿得知武家人,想要借机找叶琛麻烦的时候,立刻放弃调查临淄王李隆基,并马不停蹄地往前线赶。 只是让上官婉儿诧异的是,这群人不仅胆大包天,还愚蠢至极。 所以才有了上官婉儿的种种行径。 只是她着实有些小觑了叶琛。 一个能够被各州推举出来的豪杰,一个坐拥数万武骑的行军大总管,怎么可能让他拿捏。 叶琛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没有退路。 一个可以轻而易举便招募近万武骑团练的人物,在战争开始前,大家或许察觉不到什么。 但战事一旦结束,绝对是连绵不绝的狂风暴雨。 这一点叶琛非常清楚,那就是别看朝廷对付契丹人那么费力。 但是内斗他们是很强的。 所以哪怕上官婉儿祭出了天子剑,叶琛也没有任何的感动,当然更不会有任何的惧意。 他现在要做两件事情,第一扫平北征大军一切不和谐的声音,第二那就是在自己与契丹人爆发战事之前,给那些觊觎自己的人,一记沉重的警告。 他饶有兴致看着上官婉儿的表演。 不过他没有想到,刘丛生这家伙那么头铁。 “上官大人,卑职确实有话说,叶琛却有不臣之心啊!” “他逼迫我斩杀同僚!” “那可都是朝廷命官啊!” 此时的刘丛生已经怒极攻心,一门心思就想诬陷叶琛。 “我有不臣之心?我先治你动摇本总管军心!”叶琛冷笑一声。 “本来你若是老老实实地呆着,不生乱子,本官也就懒得搭理你了。” “没想到,你这废物,没完没了地给本官找麻烦。” “如今更是动摇军心。” “也罢,今日即便背负骂名,也留你不得。” 说着叶琛一挥手,虎贲都从军中鱼贯而出。 “杀了。” “保护大人!”上官婉儿尚未开口,巡道御史的手下最后几个衷心的部曲,便拼了命地冲到近前,死死地保护着刘丛生。 叶琛站在人群之中,冷漠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上官婉儿数次想要开口,却都被叶琛冷冽的气势摄住。 “杀杀杀!” 虎贲都一经出手,便快若奔雷,就瞬间与刘丛生的几个部曲装在一起。 那些部曲也算是能征善战的,在乱局之中,一直保护者刘丛生。 刚才刘丛生亲自动手,这些部曲也跟着行动了,杀伐果断,手段极其凌厉。 可是在虎贲都面前,依然没有任何抵抗之力。 就如同,烈日下的骤然间出现的白雪,瞬间就被消融。 然后虎贲都一名伍长,径直冲到了刘丛生近前,一刀斩断了刘丛生的一条手臂。 “啊啊啊啊!” 刘丛生倒地,抱着被砍断的手臂,不停的惨叫起来。 然后另外一名虎贲都也趁势一刀,直接斩断了他的一条腿。 “这是曾经纵横西域虎贲都的战法!” 在场不少有见识的人,看着沙发凌厉的虎贲都,一个个忍不住惊呼。 就连上官婉儿再去看叶琛,也如同一只瘦弱的白兔,看见了天上的雄鹰一般。 虽然她手里握着天子剑,但是看着满地的鲜血,她现在也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如果叶琛连她也杀了,根本不承认自己来过此地怎么办? “误会!天大的误会!” “大总管我又说错话了!” “饶命啊!” 此时的刘丛生被叶琛吓的肝胆破碎,而且身躯都被人家砍断,从身体到心里,此时此刻,真的是一点反抗的心思都没有了。 叶琛上前一步,淡淡地说道,“我可曾背叛过朝廷?” “没有,没有,我胡说八道的。”刘丛生颤抖不止。 “那你那些死去的手下,都是怎么回事儿?”叶琛喝道。 “是他们背叛朝廷,被我发现,然后被我亲自斩杀,他们死有余辜!”刘丛生哀嚎着说道。 而一边儿的上官婉儿则直接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叶琛继续喝道,“你自己带的手下,却背叛朝廷,勾结契丹人,你可知道这也是天大的罪过?” “我知道,我知道啊,求叶大总管饶命!”刘丛生知道今天谁都指望不上,便艰难起身,忍着胳膊和腿断掉的痛苦,一边儿流血,一边儿给叶琛。 “既然你知道错了,那我本官杀你也就不冤枉你了!” 说着给了虎贲都一个眼神,离他最近的虎贲都手起刀落,直接取了刘丛生的脑袋。 刘丛生的脑袋飞出去很远,眼珠子瞪得溜圆,一脸的惶恐中带着不可思议。 杀完刘丛生之后,叶琛又看了眼冒出来的梅花内卫的供奉。 这些梅花内卫的供奉,做的事情跟后世的锦衣卫差不多,都是暗中潜藏、蛰伏,但是他们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他们一旦现身,往往就预示着有大案、要案出现。 那些被他们搜集了情报的官员,往往面临着成为阶下囚,在他们面前瑟瑟发抖的下场。 可今日有了天大的变化。 一时间,在场的梅花内卫,有一个算一个,都感觉此时此刻,叶琛的眼神比风雪更加寒冷,双腿止不住的战栗。 巡道御史刘丛生是何等人物? 他们梅花内卫虽然是地位尊崇,天子的爪牙,但是没有实打实的证据之前,他们也不敢杀人。 但是叶琛却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他杀了。 这让此时此刻,所有的梅花内卫都生不起丝毫的抵抗之心。 “当下有一名供奉用几乎哀求的语气说道,“叶大总管,刚才胡说八道,扰乱军心的是巡道御史刘丛生,跟我们没关系。” “是啊,叶总管,我们是天子的梅花内卫,你懂我们,便是造反啊!” ” 第577章 老叶的心真脏 “叶总管!给我一个面子,这些人交由我处理可好?”上官婉儿面色有些发白。 她没想到,这前线的事情,比起宫廷更加的复杂,更加的残暴。 她说话时,刻意摆了摆手里的天子剑,尽量让自己站得笔直,更有气势一些。 她希望叶琛不要糊涂到做傻事。 “本官只是做了上官昭容想做还没来得及做的事情罢了。”叶琛饶有兴致地看向上官婉儿。 上官婉儿被他一句话说得汗毛都竖起来了。 “叶大总管,有些话可不能乱说,我可没说过要杀死刘御史。” 叶琛却摇头淡淡的说道,“你刚才说的清清楚楚,他是不是想看看天子剑是否锋利,结果这厮竟然还不服气地跟您辩解。” “这可是天子剑,天子的信物,他这般僭越,您竟然不想杀了他吗?”叶琛颇为玩味地看着上官婉儿。 “我”上官婉儿还想说话,却被叶琛摆手制止了。 叶琛甚至懒得看上官婉儿一眼,而是上前几步,看着已经被众人控制的梅花内卫。 两个供奉和都尉被吓得汗毛竖立,内心颤抖不已。 “叶大总管饶命!”三人嘴中不断重复着。 在场的众人,看着刚才还趾高气扬,想要灭一灭叶琛的威风,甚至要把叶琛带走审问的梅花内卫,此时一个个在叶琛面前哀声求饶,内心一个个都变得极其复杂。 一开始,大家见到叶琛遇到这种情况,其实都在替叶琛默哀。 毕竟叶琛能成为行军大总管,靠的是圣人的旨意。 一旦他得罪了梅花内卫,那就是得罪了圣人,无论如何都部不会有好果子吃。 结果叶琛直接撕破了脸皮! 直接当着上官婉儿和梅花内卫的面,杀了巡道御史。 直接把脸皮撕破了。 可结果呢? 梅花内卫和上官婉儿连个屁都不敢放!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巡道御史和梅花内卫甚至于上官婉儿,他们本身也不干净。 尤其是巡道御史和梅花内卫,本身就暗中勾结,准备做败坏朝廷的事情。 叶琛是根本不怕把官司打到御前的! 甚至有心之人,诸如卢照凌已经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嘴角忍不住咧出了笑意。 嘴中忍不住喃喃自语道,“如果老蔫当了皇帝,我岂不是成了国舅了?” “这小叶子真的是够狠辣,够果断的,朝廷把他放出来,其危害不亚于放出了大作荣啊!” 娄师德站在不远处,内心震撼不已。 他现在也很是头疼。 这种事情一旦发生,北上大军势必跟朝廷之间产生裂痕,这种裂痕该如何修复呢? 娄师德现在甚至有些崇拜叶琛了。 他虽然做过宰相,做过行军大总管,但也绝对没有叶琛现在一半的气度。 太他妈解气了! 你巡道御史很狂是吗? 老子直接杀了你! 你梅花内卫身份很尊贵,很喜欢颠倒黑白是? 老子直接杀了你! 就连匆匆赶来的张九龄,都把一双眸子瞪得溜圆,不可思议的看着叶琛。 这可是梅花内卫和巡道御史,说杀就能杀吗? 我当初可是因为这帮人的一句话,就被发配到了岭南啊! 叶琛一个人,扫视所有的反对派,但是每个反对派,连大气都不敢出。 叶琛冷漠地看着场中的供奉,甚至还饶有兴致的点了几个人头,说道,“你,你,还有你,你们觉得你们在我这里藏得很深,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觉得你们调查到了我很多证据?” “你觉得你们暗中与外界勾结,送出去的情报都是真的?” “本官着实搞不懂,身为大周子民,身为天子鹰犬,你们是怎么做到,每日安心接收指令,然后伺机在我军中搞破坏的?” “你们的主子说什么,你们就听什么?你们就这么没有人性,愿意看着大周的子民在契丹人的脚踏下哀嚎吗?” 人群中,几个眼神闪烁的人,立刻被孤立出来,皆是一脸震撼的看着叶琛。 众人都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些人,谁能想到,这些不远万里来投奔他们的昔日好友,很多还都是风评甚好的文人墨客,竟然暗中成了梅花内卫? 至于这些被孤立的梅花内卫也是直接傻了眼。 难怪叶琛会不把刘丛生放在眼里。 难怪叶琛在路上行军会刻意放慢脚步。 原来他一直在等,在等一个个摸排清楚身边人的情况。 就连卢照凌都忍不住凑到了陈子昂近前小声问道,“老陈,这招攘外必先安内,是你教给老叶的吗?” 陈子昂若有所思地看着现场,听到卢照凌的话,忍不住摇头道,“大总管的心多脏,你应该比我清楚啊!” “你觉得我一个读书人的心会有那么脏吗?” 卢照凌皱眉道,“怎么?你现在想要清高了,嫌弃老叶了?” 陈子昂瞪了他一眼骂道,“脏怎么了?咱老陈就喜欢脏的!” 听着二人的议论,一边儿的骆宾王忍不住点点头,“还得是叶大总管啊,旦夕间就把队伍清扫干净,圣人远在万里之外,怎么就能挖掘出叶琛这等人才?明明我来得也不晚,我怎么就一直没看出来,他的心思那么脏?” 他知道,别管未来如何。 但是从今天开始,大总管所掌握的兵马肯定可以牢牢掌握在手中。 结对不会出现王孝杰跟契丹人打仗,情报源源不断送过去的情况。 这样来看,战争还没开始,就已经赢了三成了。 至于在场的将领,不论是叶琛的嫡系,还是闻讯赶来的沧州的驻守部队的将领,有一个算一个,此时看向叶琛的表情,全都是一脸的狂热。 军中的汉子,哪个不愿意追随猛人呢? 叶琛却不管手下人怎么想,反而转头看向上官婉儿,“我这里有很多罪证,你要不要看一下。” “当然,实在是太多了,也可以边吃边看,因为这些日子,抓住的信鸽实在是太多了。” 上官婉儿嘴唇直哆嗦,甚至有些说不出话来。 因为有一只武三思写给自己的信鸽,也没有如期到来。 第578章 好想揍他啊 与上官婉儿缺乏跟地方打交道的经验不同,那名身居叶琛队伍之中的供奉倒是更熟悉叶氏集团的思维逻辑。 当下壮着胆子说道,“叶总管,明人不说暗话,输了就是输了,只要您高抬贵手,留下我等性命,我等自然为您马首是瞻。” “马首是瞻吗?” 叶琛笑着摇了摇头,看向那名供奉,冷笑着说道,“你这算盘打得倒是够响亮的,为我马首是瞻,立下功劳还有你们的一份是吗?” 那名梅花内卫面对叶琛咄咄逼人的态势,倒是没有丝毫的慌乱。 反正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左右是个死,还不如临死前搏一搏。 没准就能双腿变马骡呢。 不过态度相比先前,肯定是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恭敬的对叶琛说道,“叶总管,即便是您占着天大的道理,总归前线不可能彻底变成您的一言堂的。即便是您杀了我们,朝廷不怪罪您,但也会派其他人来。” “与其陷入源源不断的麻烦之中,何不我们互相合作呢?况且您握着我们的把柄,我们自然会倾力配合。” “你倒是个聪明人,难怪陈拾遗一直发现不了你的身份。既然你开口了,也别说我不给你机会。” “尔等战争结束之前,听我调遣,一切情报与大总管行辕共享,战争结束之后,尔等所立的功劳,三成归于尔等。且经费拿出九成七来,支持行辕如何?” 叶琛这话说完,上官婉儿和那名梅花内卫的供奉都有点傻眼。 要知道,他们梅花内卫虽然是天子的爪牙,但是在朝廷眼下这种条件,拨给他们的经费,其实也非常有限。 叶琛一口气要九成七,也就是说,接下来他们连吃饭都不够。 合着,他们最后折腾一顿,没有半分好处不说,结果还要自掏腰包给朝廷做事。 关键是,此时此刻,他们哪里敢说一个不字。 就连上官婉儿都担心,叶琛一皱眉,直接把她给杀了。 “好好好!我们完全依照大总管的命令行事。” 供奉看了一眼上官婉儿,见他点头,内心滴血说道。 “三天之内,我要见到你们的情报,否则”叶琛笑了笑,没有继续说下去。 但是几乎所有人都明白这位大总管笑容中的意思。 要是敢说话不算话,让叶琛再次因为此事有所行动,可就不是这么好说话了。 估计整个河北道又是一阵腥风血雨了。 叶琛的声音虽然平淡,但是在场众人谁敢无视他的威胁。 连连点头保证,恨不得当场签字画押。 “赶紧滚!”叶琛看着身边儿的积雪,越发的厌恶这群人。 很不耐烦的摆手,就像是打发一群苍蝇一样。 就连上官婉儿都有一种如蒙大赦的感觉。 哪里敢有丝毫的停留,拔腿就跑。 “且慢!”叶琛忽然开口道。 上官婉儿等人的脸色又是一白,心瞬间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叶琛缓缓的说道,“这些死去的人该如何处置?” 上官婉儿转身叉手道,“自然是勾结契丹人,罪有应得。而且王孝杰的具体行军路线,除了被斩首的苏宏晖之外,便只有他知晓,我们会调查此事,并拿出一个结果来的。” 叶琛这次点了点头,没在说话。 众人见状,再次逃命去也。 张九龄有个堂兄,叫张九杰。 为了帮助堂弟张九龄,不远万里从韶州曲江投奔过来,帮着张九龄训练民团,并且与义弟杨玄机在战场上立下不小的战功。 叶琛抵达长芦县的时候,他正在乡下训练兵士,搜寻敌军的探子。 听说大总管来了,便急匆匆的赶来,虽然晚了些,但依然见到了叶琛大杀四方的画面。 不仅仅是他自己,身后的一群沧州的英雄好汉,都是一脸崇拜地看着他。 不过对于叶琛放了这些人,他们是非常不解的。 因为在他们看来,不论是梅花内卫,还是巡道御史,都是该死的畜生。 于是,张九杰便壮着胆子问道,“大总管,您怎么能放这群畜生走?” 一边儿的陈子昂早就收到了这些人的消息,便附耳过来,将他们的情况介绍了一遍。 “上官婉儿还好说,她毕竟在名义上是宗室这边儿的人,但是这群供奉,可大多数唯武家马首是瞻,只怕他们暂时活了性命,转头就找您麻烦。” 叶琛听闻,陈子昂的介绍。 也很是惊讶。 地方上竟然有这么多的英雄豪杰,这个杨玄机和张九杰,手头上竟然握着三千团练,而且在收复长芦县的战事之中,立下了不小的功勋。 面对他们的善意,叶琛淡淡的说道,“无妨!这些跳梁小丑,想杀他们易如反掌。” “今日不仅仅是给他们一个机会,也要让他们身后的人看看,我跟王孝杰之流,到底有多大的差距。” 叶琛环视众人,淡淡说道,“从今日起,这片土地,只要我叶琛在一天,就不允许有什么阴谋算计。” “一切的一切,都要以华夏国土安宁为根,以百姓的安宁为本。” “谁要是敢越过这条线,就必须去死!” 叶琛的语气虽然平淡,但是却充斥着无与伦比的自信。 就连一直默不作声的娄师德听完都觉得心中一颤,对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敬佩更加强烈。 因为叶琛刚才的话,并不是简单地震慑宵小之辈。 同时也是一个强烈的政治宣言。 那就是告诉所有人。 我叶琛这一行,可以容忍任何人的存在,但是所有人必须围绕着他做两件事。 第一,维护大周的领土完整。 第二,拯救陷于水火之中的百姓的安危。 队伍跑得快,全凭名将带。 跟王孝杰之流不一样的是,叶琛进入战场的第一天,就已经开始整顿所有人的思想。 只要大家的思想统一了,力气往一处使,想要消灭契丹,太简单了。 这时,听完叶琛的话,卢照凌兴奋的声音传来。 “大总管,我就知道,您智计超绝,威震北疆。什么梅花内卫,什么上官娘们,在您面前,只能瑟瑟发抖。” “处理完这群阿猫阿狗,咱们后面的路肯定就顺畅了。” 说着,还招手道,“大家伙别光看着啊,今天大总管可真的牛气了。当初姚侍郎、王孝杰他们可没这么威风啊。” “大家都给咱们家大总管喝个彩啊!” 这臭小子,走到叶琛近前,双手不停的摇摆,就跟后世的苞米看到伦宝一样。 “彩!”众人哈哈笑道。 叶琛以手扶额,心中长叹,“老子好不容易竖起来的威名,就在这一刹那毁于一旦。” 第579章 榔子配牛子 大雪纷飞,已经能盖过膝盖。 叶琛叫来张九龄,将军中存储的煤球,拿出来一些,优先给军属送一些过去。 城中忽然出现的喊杀声,吓得百姓们都藏在家里瑟瑟发抖。 可当他们看到传说中大总管,竟然亲自领着下属给大家送来煤球的时候,所有人都是一脸震惊。 跪在地上磕头,那是必不可少的。 对于百姓来说,县令就已经是跟老天爷一样高高在上的人物了。 结果大总管来了,他们可真的是一点准备都没有,多数人吓得是连嘴都合不上。 只能手足无措地给大总管烧些水喝。 叶琛也不嫌弃,就坐在床头,盘着腿端着破了口的碗跟军属边喝边聊。 在张九龄看来,叶琛就跟一个不知疲倦的神仙一样,从下船到现在,巡视军营,召开军事会议,然后处理巡道御史的破事。 一般人早就疲惫不堪,想着找地方赶紧儿睡一觉了。 可这位大总管根本不知道疲倦,领着他挨家挨户地拜访军属。 几乎每次离开的时候,军属都死死地拉着叶琛的手,哭着不想放开。 叶琛笑着拍着老妇人的手,笑着跟她们保证。 他既然来了,就不会再丢一座城池,不让他们在军中的儿子受到任何的委屈。 因为战争频繁,几乎城内家家户户的成年男子都在军中,叶琛此举无疑大大地安抚了人心。 又出了一户院子,卢照凌正扛着麻袋,挨家挨户地送米送面。 身后还跟着一大队的民夫。 见到叶琛之后,卢照凌就撇撇嘴,骂道,“这武家子,有一个算一个,太他妈不是东西了,将士们的军粮都敢克扣。” “难怪你刚才这帮子畜生就拼了命的找你麻烦。真的等你缓过劲来,他们岂有好果子吃?” 骆宾王一把年纪了,肩膀上扛着粮袋子糙米,一点都不费劲儿。 看来清河书院的军事素养课还是很不错的。 老人家皱着眉头对叶琛说道,“太过分了,这些军属家中,十有八九没有存粮,老婆孩子饿得嗷嗷叫,这让人家如何安心打仗!” 叶琛缓缓点头,先前就知道北方的情况很糟糕,但是没想到会是那么糟糕。 这他娘的如果能打胜仗,就有鬼了。 叶琛对卢照凌叮嘱道,“军属优先,但也别忘了百姓,尤其是乡村的百姓。 今天晚上幕府的所有人都别休息,立刻研究赈灾路线,如果今天晚上雪不停的话,战事反而不是那么紧张。 全军抽调三分之一的兵马,拿出军中三分之二的物资,分成若干个队伍,押着物资下去就近赈灾。 旦有作奸犯科者,不必上报,立刻镇杀。 还有,联系后方,这么大的雪运河肯定不好用了,让他们走海运,海上如果结冰了,就给我走陆运,我需要海量的物资。” 陈子昂从后面扛着半袋子煤球,气喘吁吁地跟过来,看着众人说话,忍不住插嘴道,“这也是老天爷给的机会,这大雪一下,契丹人的马可就跑不起来了。” 骆宾王的胡子都要气飞了。 “这算是什么机会,这一场雪下来,不知道要死多少百姓呢!” 叶琛很清楚,幕府的众人,对于忽如其来的大雪,都抱有极其悲观的态度。 但是在这方面,叶琛跟陈子昂的观点却是一致的。 这场大雪,十有八九是他的天赐良机。 众人分散开来,继续做事。 叶琛也从拜访军属,转变为拜访真正的穷人。 诸如乞丐、流民,等到见到他们的境况的时候。 叶琛的表情变得极其糟糕,心情也极其沉重。 这些穷人大多数集中在城西,很多人连厚实点的衣服都没有。 叶满天靠着一双快脚跟在叶琛身后,表情仿佛却笑开了花。 一副捡到了金元宝的模样。 心情不好的叶琛,看自己这大侄子就很不舒心。 “小天啊,你笑什么呢?不埋怨你四叔,夺了你的军功,分给你封大哥吗?” 叶满天笑容顿时散去,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叶琛,然后低着头说道,“叔,俺知道错咧,俺不该走捷径。俺当初猪油蒙了心,哎” 叶琛奇道,“呦,我可是警告你胡叔叔,不许告诉你这些的,让你自己悟。你这么快就想通了?” 叶满天得意地说道,“俺家秀秀说的,秀秀说,四叔您是苦心” 叶琛听完,脸都绿了。 秀秀? 这名字一听就是女流啊。 狗日的,当下气的叶琛把刀抽出来了。 当场就要劈了叶满天。 这自己的亲侄子到了战场上,不学好,还私藏女人,这不弄死他? 潘虎上前劝阻道,“家主息怒,家主息怒,是刘神医他小女儿,拿着刘神医的推荐信进入军中的,谁曾想她是个女人。” 叶琛顿时揪心起来,一脸不可思议道,“你说那个五大三粗,说话跟放炮一样,浑身上下可以挂二十几个药箱的孩子,是女的?” 潘虎颔首道,“我也惊呆了!但是大家都觉得,她跟男人没啥区别,也就没往心里去,谁想到,您大侄子相中她了。” “我反对!我反对!”叶琛狠了狠心,然后看向潘虎道,“能不能给送回去?” 叶满天顿时一脸紧张兮兮地看向潘虎。 提起这个女人,潘虎的脖子一缩,颤声道,“家主,别提了,这娘们很虎的,咱们的伤兵都不用喝麻沸散,就直接让她按着截肢,就没有说动刀不顺畅的。” 叶琛皱眉,这得多大的力气啊。 叶满天傻呵呵的说道,“四叔,你不知道,这秀秀力气可大咧,俺们差不多,也是英雄惜英雄呢。” 叶琛语滞,无比嫌弃的看了他一眼,手中的宝剑抽出又放回,放回又抽出。 最后忍无可忍,一脚踹在他屁股上,怒喝道,“给我去茅坑里铲屎!” 队伍依然在巡视。 沧州的基建工程,做得相当差劲。 因为下了雪,看不清楚道路,即便是神骏如五明骥也经常踩在坑里。 颠簸的叶琛都开始晕马。 仿佛整个身体都不属于自己的。 外人看来叶琛神采奕奕,其实他们哪里知道,这是牛子加咖啡,顺道还有榔子三重功效在加持。 其中酸爽,只有叶琛自己知道。 行军大总管哪里有那么好当。 前面几任大总管,坐牢的坐牢,归天的归天,把北境整的一团乱麻。 自己肯定要细致的捋出来,不然命运估计跟她们差不多。 一想到未来艰难的岁月,叶琛就想回家抱孙子。 这寒天雪地的日子谁受得了。 别看自己跟大家伙喊政治口号的时候喊得震天响。 其实他心里压根就不怎么认可。 他还是觉得自己家里的儿子孙子热坑头更香一点。 斥候已经巡视过了,长芦县房源三十里没有突厥斥候。 叶琛便放心的出城,继续巡视。 很多东西不自己看两眼,压根就不放心。 叶琛带着大量的物资,领着一支运输队往城外走,身边儿的部曲还扛着叶琛的98k,当然马车上,还藏着十几个煤气罐大炮。 一边儿领命今日回营之后,要去掏粪的叶满天,心情沉闷。 忽然听到前线一阵哨声传来,这支赈灾队伍立刻紧张起来。 一阵阵铿锵的拔刀出鞘的声音传来,所有的部曲几乎在一刹那间,就摆好了阵型。 第580章 你是真秀儿 叶满天是典型的战争贩子,听到动静,与众人的一脸严肃完全不同。 脸上写满了兴奋。 嘴里嘟囔着,“秀儿,今天非得让你知道知道,你男人有多猛。” 周围的部曲,一水儿的叶家儿郎,平日里可能互相逗弄两句,甚至跟叶琛这个家主,都能开开玩笑,但是真的遇到危险,大家一个个神情严肃。 阵势也布置得严丝合缝,一股磅礴的杀气,陡然而生。 叶修急匆匆地从前面赶回来。 叶琛沉声发问,“何事?” 叶修拱手道,“启禀家主,前方一里左右,有大量的运粮车,咱们的人去征用,被揍了。双方起了争执,搞不好要动手。” 叶琛皱眉道,“你们没给银子吗?” 叶修撇了撇嘴,“人家不认银子。” 这个时候运粮食来前线,十有八九是家世相当显赫的人物。 人家就想着借机发笔横财,适逢天降大雪,想要坐地起价也说不准。 不过这个时候,有粮食进入到前线,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叶琛也不想恼了粮商,便对叶修说道,“下着大雪,依然坚持往前线运粮,算是个有良心的,严参军,你过去谈一谈。” 马背上司曹参军颜元孙对叶琛叉了叉手,便纵马跟程伯献兵马飞驰而去。 这位颜元孙的出身可相当不一般,颜之推的玄孙,颜师古的从孙,未来还有个名垂千古的大侄子颜真卿。 他在洛阳当官当得好好的,结果被排挤到辞官归乡,叶琛还是听苏武明的好友颜阙疑提及他有个伯父颇有才华,便登门造访,给求到幕府来的。 用的就是颜家人的那股子无私正直的精气神,由颜元孙做司仓,便是一厘米,都不可能被硕鼠偷走。 不一会儿的功夫,颜元孙便回来了。 对叶琛再次叉手道,“总管,是交州那边儿来的海商。” 叶琛闻言,顿时就是一惊。 我挑。 这群家伙也够能耐的,从交州运粮过来,在叶琛看来,跟漠河谈了个腾冲的对象差不多。 当下看了一眼颜元孙,颜元孙解释道,“属下也颇为吃惊,这交州离咱们也太远了。” 也难怪叶琛和颜元孙震惊,所谓的交州就是大周的最南端,后世被称为猴子国的地方。 现在归大周管理,是自古以来的一部分。 大家一听说是交州来的,瞬间天朝上国那股子气势就上来了。 周边儿众人都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跟看东边儿的扶桑小儿差不多。 没过多久,双方碰面。 对面是个瘦削的中年人,仿佛风雪一吹,人就能跟风筝一样飞出去。 他的脸庞棱角分明,嘴唇紧闭,一举一动都有一股奸猾的气息。 还没开口,就露出了一股谦卑的笑意,让人感觉很不舒服,身边儿跟着个高大的汉子,一双眸子闪着凶光,扫视着在场所有人。 “见过伯爷,小人追随您的队伍已经许久了” 叶琛翻身下马,瞄了对方一行人一眼,皱眉道,“追寻我许久?你们如何得知我出兵北上的消息的?” 商人笑道,“自然是天后,哦不对,是圣人有旨意示下,鼓励当地的商人运粮南上,支援前线” “那着实辛苦你们了,待你们交割完毕,可以南下去北海郡停靠,那边儿是不冻港,且有很多大周的精致物件可以购置。” “我会修书给北海郡守,让她照顾你们一番的。” 叶琛说这话的意思很明显,在我这里,你不可能拿到更多的好处。 但是我给你优先去北海郡购置商品的权利,足够你赚得盆满钵满的。 所以你最好给我老实点,别给我坐地涨价。 不过交流了一番之后,价格倒是挺公道,虽然比正常价格要贵四成,但是考虑到大雪绵延不绝的情况,这个价格叶琛是可以接受的。 只是等到交割时,那商人却有些羞赧道,“伯爷,还是等一等,还有贵人也要些粮食。” 叶琛的眉头瞬间皱了下来,觉得这些交州人不老实,不过谁让人家手头有粮食,他还指望人家回去打响口碑,继续给自己运粮,就耐着性子说道,“谁啊,这么狂?敢买我的粮食?” 那商人笑道,“小人也不知道是何方神圣,但是看对方说话的语气,小人也不敢造次,伯爷您还是等等。” 他旁边儿那大汉还瓮声瓮气的说道,“您拿您的身份压一压对方,我们压根不想卖给他,他听说我们是交州来的,只想给九成的价格。” 叶琛的心情更加不美丽了。 要知道,天降大雪,百姓受灾,叶琛本来就心情不美丽。 现如今,一群猴子一样的家伙,还敢跟自己玩心眼。 实在是 懒得搭理一脸堆笑跟自己说话的商人,叶琛漫不经心的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雪虐风饕,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白色的帷幕,让人内心不自觉的产生压抑。 这种压抑的氛围让人的心情很不好。 忽然视线之中,一个骑着毛驴的老道,身后领着几百个百姓,推着羊角车汹涌而至,见到车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几个金饼子扔在地上。 然后就开始摆手道,“乡亲们,付过钱了,赶紧往家里搬粮食啊。” 叶琛当场就惊呆了。 这也太过分了。 人家这群猴子苦哈哈的把粮食运来,就想着挣个钱呢。 结果你们直接动手抢? 给那三瓜俩枣干啥的? 你可以不把人家当人,但是人家帮你的时候,你好歹装一下! 老道估计是有点本事,双腿一较力,人已经蹿到驴背上。 对着有些胆小的乡亲们,挥舞着手里的拂尘喊道,“怕什么!?道爷我付钱了,你们还不抢!” 乡亲们纷纷喊道,“道爷!小心啊!” “小心什么?” 老道这才反应过来,扭头望去,就见一个穿着厚厚绿色棉大衣的年轻人,颇不讲武德地对着他的驴屁股就是一脚。 老驴受惊,直接蹿了起来。 至于道爷也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听啊的一声,道爷从驴背上飞出,然后直接挺插进了雪地里。 叶琛皱眉道,“当地的治安太差了,严元孙你记一下,让各地官员扫一扫当地的僧道!” 只是让叶琛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是,一向是稳如泰山的颜元孙只是瞄了那老道的面孔一瞬,就像是死了爹一样,悲惨的过去,拼命的抱住老道的后腰,悲戚地喊道,“王爷!王爷!您还活着嘛!” 第581章 龙肝凤髓 “王爷?” 叶琛皱了皱眉头,疑惑的看向身边儿的程伯献。 这冰天雪地的,怎么忽然冒出来王爷来? 武家就那么几个王爷,没听说有在河北道骑驴的啊? 正经的王爷不该在豪宅里奢靡,为何他在雪地的车底里歇斯底里? 这种场景,程伯献也直皱眉。 眼前的景象明显也超出了他的认知。 他悄咪咪的往前凑了凑,待看清楚对方的情况之后,这才轻身退了回来,在叶琛耳边瓮声道,“大哥,我觉得严大人可能是得了失心疯了?这老头干巴巴的,怎么可能是王爷!” 正在拼命在雪地里拔葱,哦不对,拔人的颜元孙喝道,“这位是成平王啊,你们家长辈没教过你们,说武家有位喜欢游戏红尘的贤王吗?” 话音落下,立刻过去好几个人帮忙。 在旁边儿呼天抢地的喊王爷,给叶琛找补起来。 程伯献下意识的晃了晃手里的兵刃,对叶琛小声说道,“大哥,你好像干了混账事了。咱们要不一不做,二不休。” 叶琛听到颜元孙悲戚的喊出成平王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 这也太过分了。 你好端端的一个王爷不在府邸享清福,来找我麻烦做什么? 程伯献见叶琛一时间似乎难以理解,就说道,“大哥,你不知道这老家伙不奇怪,我们家都以为他死了多少年了,谁曾想竟然在这里蹿出来。” “大哥,别犹豫了,弄死他。” 叶琛对于程伯献的建议是颇为意动的。 但是奈何叶琛还没摆手,一群老百姓冲过来了。 大家的羊角车上堆满粮食,直接绕了个圈,将老道围了起来。 为首一个老村长对着叶琛一堆凶巴巴的兵丁是一点都不客气。 手里抡着个锄头,恶狠狠的瞪着叶琛。 紧接着,叶琛身后的将士们也动了。 虎贲都跟一般的部曲不一样,他们就是一群战争贩子,杀人恶魔,在见到有人对家主挥舞武器,他们立刻拔刀而上。 老百姓对于这种杀气腾腾的场景,端是吓了一跳。 但是老村长明显是个不怕是的,当下喝道,“怕他们作甚!这群狗日的不管咱们死活,大不了跟他们拼了,去投契丹人。” “都住手!”叶琛见到这种场景,当即一声爆喝。 老程见此情此景,知道这群老百姓感念恩德,牛眼一转,坏水儿又来了,在叶琛耳边低声道,“大哥,这群老百姓被忽悠得不轻,不过他连个护卫都没有,只要你有心,早晚都能弄死他。” “不如这般这般” 叶琛瞪了他一眼,示意他老实点。 颜元孙花了不知道多少力气,才把老道长在雪地里挖出来,不停的用袖子擦着道长脸上的雪,口中焦急道,“王爷!王爷!你醒醒!您好端端的往前线跑什么啊!” 老道长坐在雪地里,双眼紧闭,面色苍白,任凭颜元孙百般摇晃,就是没有什么反应。 叶琛皱了皱眉,莫非武家就那么一个还算是好人的王爷,还被自己搞死了? 这位王爷生前,哦不对,早年的事迹,叶琛也是听说过的,据说当初李家人大规模落难的时候,不少人就是他搭救的。 当初大权在握的时候,也没少接济贫苦百姓,不少落难的官员,也得到过他的恩惠,所以在朝野上风评都极佳。 内心有些愧疚的叶琛,想要上前亲自观察一番。 结果走了没有两步,就被老村长领着一堆老百姓给拦住了。 那老村长明显是畏惧叶琛的,但是却依然壮着胆子,双手颤抖着,死死的阻拦者叶琛的去路。 “别过来!” “再过来,我们就真跟你们拼了!” 叶琛身后的虎贲都皆向前踏了一步,顿时间雪花飞扬,双方之间的火药味瞬间更加浓郁了。 “额”就在双方剑拔弩张的时候,老道长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迷茫地看了看四周,然后缓缓说道,“老道我给钱了,怎么动手打人呢?” “王爷,您可醒了。”颜元孙当初被贬,还是老王爷给凑的路费,这份感激之情,他一直牢牢记着。 “哎呦,小颜子,你这是来前线了?”老道长皱了皱眉,“你怎么跟这群交州小猴儿混一起了?” 村民们一见老道苏醒,一个个将叶琛等人扔在一边儿,围在老道长身边儿,焦急道,“道爷,您没事儿?” “道爷,您可是哪里不舒服?您要是有个好歹,乡亲们就跟这群畜生拼了!” 老道长看着一群焦急的乡亲们,笑着摆摆手,“无妨,无妨,咱们这半买半抢的,不占理,让人家踹一脚就踹一脚。” 说着,得意扬扬的看向叶琛一行人。 因为风雪太大,看不清楚叶琛面目,但依然极其自信道,“对面的小贼,你们摊上事儿了,道爷我乃是大周成平王,你这一脚可不许白踹,不留下两倍的粮食,我就给行军大总管叶琛写信,一粒粮食也不买你的。” 叶琛的表情很是尴尬,硬着头皮上前,躬身行礼道,“王爷,误会了,踹你的不是交州小猴儿,是北海县伯叶琛。” 叶琛本以为,以成平王的身为和地位,即便是再好说话的人,也该震怒。 谁料,王爷闻言,竟然笑了,上下打量了叶琛一番,然后哈哈笑道,“原来是你啊!哎呦,坏了,坏了,本王不行了,没有十倍的粮草,你休想跑。” 叶琛看着眼前在自己面前卖力地表演的老道,眉头紧蹙。 因为这个场景好熟悉啊。 当年自己开着保时捷,在芝罘的沿海公路疯狂的潇洒的时候,就曾经遇到过这么个老大爷。 一张嘴就是一百万。 见叶琛眉头紧蹙,老道长连忙看向身边儿的颜元孙,拽了拽他袖子,小声说道,“小颜子,这位大总管不是个扣货?他可是踹了王爷,怎么不得多陪点东西?” “不能,王爷,不能。” 颜元孙哭笑不得,心道,您好歹也是一地位尊崇的王爷,您不大发雷霆,训斥他,处罚他也就罢了,您这找他碰瓷,您这不丢分么? 叶琛就算是再过分,也不敢让王爷在冰天雪地里受罪。 嘴里不断告饶着,同时颜元孙笑着将成平王搀扶到了粮车上。 就是丝毫不提粮食一事儿,急的王爷眼泪都要飚出来了。 又有武士拿着军用防雨布给扎了个临时帐篷在上面,颜元孙拿着炭盆,点了些煤球,在一旁侍奉着。 成平王见状,皱着眉头,紧张说道,“小颜子,这叶伯爷想干啥?他不会想赖账?” 颜元孙苦笑道,“王爷莫要担心,大总管不是那种人。” 不一会儿的功夫,叶琛已经安排好一切,然后上了牛车。 上车之后,先对王爷行礼。 王爷似乎想起了他高贵的身份,亦或是对于叶琛的抠唆不满意,昂着头不看叶琛一眼。 气氛那是一个沉默且尴尬。 叶琛见王爷不搭理自己,便跟颜元孙谈着这一路的见闻,这都是第一手的受灾资料。 颜元孙是不是给叶琛做补充,几名文士在一旁时不时地记录着。 见叶琛再次沉浸于工作之中,成平王也开始悄悄打量着叶琛。 眼前这位行军大总管,别的不说,就相貌一点,就是让他钦佩不已的。 其次,与他所见的趋炎附势的官员不同的是,这位叶伯爷嘴上虽然没有什么仁义道德,但是每一句话,都是实打实地为百姓考量。 而且,王爷也是掌握过权柄的,有没有本事,他一听便知。 这位叶伯爷,处理雪灾,有条不紊,一看就是个是个不错的好官。 就是他娘的脚太黑了,那一脚隔驴打人,让他差点见了天尊。 其实叶琛也时不时的偷瞄王爷两眼。 王爷看起来年纪不算特别大,五十岁左右,头戴扁平混元帽,绿色军大衣下面裹着一青蓝色的道袍。 气质呢,慈眉善目的,满头银发,脸上虽然有皱纹,但是红光满面,显然保养的不错。 但有一点,他是极其不满意的。 毕竟大周,除了读者老爷之外,他一直是扛把子的存在。 这个老同志的出现,让他感觉到了危机。 第二花美男的身份,如果老头在年轻十几年,十有八九能跟自己争一争。 许久之后,成平王端起茶水,啧啧的喝了一口。 叶琛皱了皱眉,示意看了一眼颜元孙,让他去添些茶水。 颜元孙颔首,过去帮忙换了新茶叶。 王爷满意的点了点头,结果端着茶水,喝了没有一会儿。 又开始拿着通条,开始对着煤球瞎摆弄。 哐当哐当的一直作响,这下子众人都干不下去了。 叶琛挥挥手,示意大家先下去忙活,只留下自己。 许久,成平王才开口说道,“叶伯爷,老夫修道半生,没有什么进展,刚才您那一脚,我不光看见我太奶,连天尊都朝我招手了。” 叶琛明显看出来,老道想要cpu自己,但是表情依然很愧疚,上前躬身道,“下官适才误会,以为有人借雪灾生乱,一不小心误伤了王爷,请王爷责罚。” 主打一个虔诚,但是只字不提钱粮。 成平王幽幽道,“叶伯爷,我发现你这个人不痛快啊!本王都说了,给钱给粮了事,你怎么就不点头呢?” 叶琛皱眉道,“王爷一生清名,岂能毁于叶琛之手。” 成平王瞥了一眼,心中暗想,扣就扣呗,搞什么虚头巴脑的。 嘴上说道道,“老道修行半生,早就看破红尘,毁就毁,本王不怕天下人嘲讽本王讹你,本王怕因为你不够用力毁我,导致百姓饿死冻死。” 听完成平王的话,叶琛仔细看了看他,见他表情真挚,并不似做伪。 他意识到,别管这个世界到底多肮脏,总会有人去缝缝补补。 这位王爷虽然无法决定自己的出身,但是却用自己的一举一动去践行着他认为的善良。 也罢,正好自己缺一面旗帜,便开口道,“适逢天灾,百姓受灾,叶琛乃是武臣,不敢擅自赈灾。今日欲举王爷大旗,镇抚百姓,使百姓寒有所衣,饥有所食,可否?” 老道长眼前一亮,“今岁卢家卢照凌上书朝廷,说会有雪灾冻灾,就连钦天监都认可此事,结果钦天监的周凤翔脑袋丢了,大家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可等真的雪灾来临,却都闭口不谈此事,致使百姓受灾,老道放心不下百姓,这才有了河北道一行。” “若是你诚心实意出手,老道即便是帮你挡一挡朝廷的刀剑又何妨。” 说着成平王表情阴沉,“可是,我都隐退这么多年了,忽然冒出来做这等大事,万一天尊爱我,让我白日飞升,可咋办?” “我听闻人在飞升时,又龙车风撵,王爷若是不想飞升,”叶琛劝道,“到时候我就命三军将士拿出炮车,给您轰下来。” “但是咱们也沾沾您的光,吃些龙肝凤髓。修道修的是己身,若是真的成了神佛,看不到这滚滚红尘,又有什么意思?” 王爷闻言,立刻皱眉。 叶琛补充道,“王爷,放心,咱家的炮手很准的,不会炸您的。” 王爷摇头道,“不是,我想问问,若是炸死我,能换多少粮食给大周的百姓?” 叶琛:“” 第582章 非凡大总管 修道王爷武攸绪起先以为,北上虽然苦一点,但只要找到叶琛的大部队,自己的好日子也就来了。 要知道,这位可是北海的巨富。 什么好吃的,好喝的,肯定是少不了的。 然后自己把身份一摆,以叶琛的风评来说,十有八九会给自己安排个豪宅,再给自己准备十几个聪明伶俐的小童子侍奉着。 有念经的,有洗衣的,有做饭的,有弹琵琶的,有吹箫的,反正怎么舒服就怎么来便是了。 结果他遇到叶琛之后,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荒谬。 这就是个纯纯的处理政务狂魔,自己一点服气都享不到不说,还得跟着受罪。 这位大总管要亲自赈灾也就算了,还时刻遥控着大军的动向。 他亲眼所见,这位叶伯爷的车队里养了大概几十只狼。 每逢有新的军令要传出,便给狼套上绳索,由身材略微瘦削些的士兵坐在一种奇怪的工具上,然后消失在绵延的大雪之中。 颜元孙大抵是队伍之中比较清闲之人,见王爷一脸疑惑,想过去摸一摸狼屁股,被追的满世界乱窜,本着给大总管省点钱的心态,便过来解释道,“这是先前北上时,总管幕府商议到可能会遇到大雪的情况时,大总管提议制作一种工具,名为爬犁,亦可以叫爬舟,可以用数犬或狼驾驭,形如撬,长十一二尺,宽尺余,高如之。 有冰可行之,若遇雪,则加板于下,铺以兽皮,以钉固之,令可乘人,持篙刺地,上下如飞。” 王爷亲自坐了坐爬犁,感受着耳旁呼啸的寒风,下来之后就开始狂吐。 看的一群带着护目镜的传令兵坏小子嘿嘿坏笑。 成平王抢过一副护目镜戴在眼上,说道,“此等精细的叆叇怕是价格不菲?我早些年在西域曾见过一种叆叇,乃是用蚌壳制作,上有密密麻麻的通透小孔,用于遮挡风沙和风雪又不影响视物,只是不知道,为何你们这叆叇,要涂抹成黑色的,看什么都奇奇怪怪的。” 颜元孙笑着解释道,“出征前,大总管曾经拜访刘神医,谈及北征士兵可能遇到的病症,其中有一种病症极其难治,便是雪盲症。寻常士兵可以通过药石缓解,但是传令兵却旦夕耽搁不得,所以大总管花重金打造了这些叆叇。” 成平王摆弄了一二,感觉很是潇洒,尤其是坐在爬犁上,感受着风驰电掣的时候。 当下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对颜元孙赞道,“你们家总管真神人也。这都能想到。” 颜元孙苦笑道,“这才到哪儿,我们家总管已经十几个时辰不曾睡过囫囵觉了,您看这不照样神采奕奕的吗?一般人哪有这个精气神。” 提起此时,王爷心中疑惑更甚,便问道,“不对啊,小颜啊,他一个行军大总管不去沧州执掌军机,到处乱窜,一来浪费时间,分不清主次,万一契丹人偷袭,他连个反应时间都没有,二来这难民如此之多,凭借他一个大总管如何,又如何救得过来?你身为参军,为何不劝谏一二。” 颜元孙笑着说道,“王爷谬也。这大雪封路,契丹人如何进攻?即便是想要进攻,也不得不采取小规模进攻的方式,咱们都是坚城,即便是将士们战斗力不如契丹人,他们也未必能拿得下城池。” “当然,最主要的是,大总管认为眼下,与河北道最重要的来说,并不是一城一地之得失,重要的是信心。” “信心?”王爷疑惑道。 “然也!我大周连连丢城失地,即便是派遣了几位行军大总管,也只在乎跟契丹人的交锋,而百姓的生死却没有人关心。 今年这一年的战事,河北道人员减员超过三成,在大总管看来,百姓没有成片成片的造反,简直就是奇迹。” “不过即便是没有造反,百姓对于大周也彻底失去了信心,这也是我大周连连战败的原因。” “没有百姓的支援,我们的军队,就跟无根之木,无源之水一般,真的跟契丹人打起来,他们兵员彪悍,马匹神骏,我们反而落入了下风。” “可一旦我们的百姓对咱们大周有了信心,这仗就不一样了。契丹人走到哪里,就要打到哪里,他们要一个村子一个村子的争夺,一个县镇一个县镇的去拼。” “而百姓的一双双眼眸,也会无时无刻不将契丹人的动静禀告于我军。” “大总管让要契丹人陷入我大周百姓的海洋之中,让他们的马儿跑不起来,让他们将士抢不到吃食,就跟牢中野兽一般,只能做困兽之斗。” “这便是大总管的一寸山河一寸血,百万周民百万兵!” 武攸绪听完颜元孙的话,呆愣在当场。 他的脑海里不由地跟作业牛车帐篷里,那个挑着油灯,在舆图上,一笔一笔勾画的年轻人联系起来。 武攸绪自忖这些年,自己在朝堂上也见过不少优秀的文武官员。 但是跟叶琛比起来,差距都太大了。 虽然小叶子就像是抠门的山西老员外。 可从颜元孙所言的只言片语里,他就能感受到,这位大总管的心胸沟壑。 这是真的以山河为棋局,以万千子民为棋子,为战兵,这样的人物,别说是一个小小的契丹,便是突厥人都未必胜不得。 有这等大才,也不知道是大周之幸,还是大周之不幸。 一直到了中午时分,临时行辕的牲畜都累得不行,终于开始停靠休息。 将士们停下脚步,开始有条不紊地扎营。 叶琛指挥下的队伍,再次让武攸绪见识到了什么叫做恐怖。 沿途所有河流都被砸出来一个个巨大的冰窟窿,有鱼没鱼都要捞几网,所有的野味都派出狼群搜寻,但凡见到活物,别管冻僵还是没冻僵的,主打一个见面就杀。 等到歇营的时候,周围所有能联系到的村长,一股脑的都被请过来。 虽然没有多少新鲜蔬菜,但是鱼肉,猪肉,羊肉管够。 大总管甚至亲自下厨,为大家蒸煮。 成平王武攸绪自然是懒得去跟那些村长打交道的,在他的观念里,那些村长都极其难打交道,他们甚至亲自带队去偷自己的道馆的房瓦盖他们村的祠堂。 可这位大总管却完全不一样。 要知道叶琛是做过村正的,村里的大事小情该怎么处置。 村里人最关切的是什么,他比谁都清楚。 成平王亲眼所见,这位大总管只用几袋米面,和几句轻飘飘的承诺,就从一个只有二三百人的村子里,换走了一半的青壮。 而且一顿中午饭的功夫,闻讯而来的村庄越来越多,饭还没吃完,大总管手下新招募的年轻人,已经超过三千人。 看得成平王目瞪口呆,同时心里也越发的认可,颜元孙说的话。 这一仗最重要的便是信心。 有些路远的村长,急匆匆地坐着爬犁回去摇人了。 叶琛则终于有了疲倦,躲在帐篷里,跟十几个年纪大,酒量不佳的村长挤在一起避寒,那真的一点架子都没有。 武攸绪摸着鼓鼓的肚皮,心满意足地坐在大家伙中间,满足得直哼哼。 看着在那儿直打盹的叶琛,问叨了起来,“叶总管,你不太对劲,说好了,打着我的名义赈灾,但刚才你提及我的名号才十一次,而提及你自己的名号,多达一百三十七次,河北武骑六十九次,这不公平” 第583章 异想天开 成平王的名号,在大周还是挺吃得开的。 大抵是因为,武家的王爷十个有八个是浑蛋,就这位成平王在位的时候做过不少好事儿,甚至还营救过不少李氏宗亲,以及落难的大臣,在民间的风评极佳。 至于叶琛第一次听说成平王的名号,是他接受原主记忆的时候。 原主一大家子活不下去,叶琛第一次入城做工,入得就是成平王修建的悲田养病坊(公立养老院)。 养病使是个昔日落魄的武家宗室子弟,每每提起成平王都颇为推崇。 说他老人家,忧国忧民,每次化缘到银两,都会积攒起来,用来修缮养病坊,给他们这些落魄的武家宗族子弟寻一条活路,也为如日中天的武家子弟,积攒些功德。 后来叶琛发达之后,也专门拜访过这位风评极佳的王爷。 可是这位王爷,不是在要饭,就是在要饭的路上,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叶琛始终不缘得见。 再后来,听李隆基也提起过两次,说有机会带自己拜会一下这位贤王。 结果还没来得及,叶琛就匆匆行军了。 本以为,是缘分不够。 谁曾想,双方竟然用如此尴尬的方式相见了。 而且刚一见面,就准备讹自己一下子,多少让叶琛有些哭笑不得。 “王爷,非是叶琛不想提及您的名号,实在是这些乡下百姓,没见过什么大世面,觉得王爷的名号太过于虚无缥缈了。 而且先前,武家的几位王爷执掌军权,可把乡亲们祸害的不轻,下官只是提了您两次,他们就哆嗦的想要逃命。 下官还要做事,就只能委屈王爷了” 成平王眨眼,“这群畜生,已经把武家的名号祸害到了这种地步了?” 叶琛愣了一下,道,“你莫非不知道?武家子弟督军,与契丹人征战,这河北道的天都高了三尺?这一次陛下为什么派我来出征,而且派了年迈的娄师德为监军?不就是怕河北道真的反了吗?” 成平王点了点头,神情颇有些遗憾,幽幽地叹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但是我一直以为他们会搜刮有钱人,不至于对小老百姓动手。” “毕竟宰猪,起码可以吃肉,也能熬出猪油来,可这些无辜的百姓,身上能有几两肉。” “他们真的有些过于丧心病狂了。” “哎”说到此处,成平王长叹一声道,“若是武家子弟不知悔改,一直这么猖獗狂妄,要遭天谴哦。” 叶琛端起茶水,浅尝了一口,没有说话。 毋庸置疑,王爷说得非常有道理,别看现在的武家的权势如日中天,但全都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他们的一切都是女帝带来的,而不是他们靠家族的努力获取的。 正所谓,德不配位,必有灾殃;德薄而位尊,智小而谋大,力小而任重,鲜不及矣。 女帝一族的未来,其实根本就是明摆着的事情。 这天下,终究是世家的天下。 武家再怎么嚣张,也没有人家李家世代经营的底蕴。 而且,人家李渊、李世民、李治三代君王干得不错,可以说深入人心,虽然女帝靠权势和手腕,暂时做了大老板,甚至给集团换了名字。 但是李家的股东们还在,李家的合伙人都在,核心员工也都认可李家。 这公司早晚还是要还回去的。 “王爷似乎非常忧虑武家的前途?” 成平王并没有刻意隐瞒,颔首道,“我这些年,远离朝堂,甚至数次在公开场合,表明与武家子弟决裂,表明自己是修道之人。” “但话又说回来,我再怎么刻意地疏离,也无法改变我的血脉,说到底我是姓武的。” “我实在不想看着武家,彻底走向深渊。” “王爷做得其实已经相当不错的,不过呢,想要彻底改变武家未来的衰败,是不大可能。” “不如下官给王爷说说救民的事情,也算是为武家积攒功德。” 提起救民,成平王两眼发亮,“是说你在河北道未来的救灾方针吗?” “不,下官说的是救天下之民,非一城一地之民,这些年土地兼并越发的严重了” 成平王一愣,旋即低下了头,无精打采的说道,“土地兼并,我知道,这些年游历大周,我见过太多百姓破产,但这种事情无可奈何的。” 叶琛眨眼,“有些事情,不做怎么知道做不到呢?” 成平王无奈的说道,“有些事情,是王朝兴衰不可避免的事情,先不说世家绵延在百姓身上吸血,就说每次新皇登基,必有新的权贵崛起。” “这些权贵会成为新的世家,而新的世家势必会再次去圈占土地。” “可整个大周富庶的土地又能有多少呢?” “以三十年为一代人算起,以祖宗的流传下来的土地来看,顶多顶多也就绵延十代人,也就是三百年。” “到时候就会出现,一个又一个的世家亦或是军阀,而百姓连个立锥之地都没有。” “到时候,不管是多强横的王朝都会走向覆灭。” “这已经超脱了人力可以抵抗的范畴,所以本王觉得,你想跟我吹牛皮” 叶琛瞠目,这老道长,这些年真的没有白活啊。 连王朝周期律都琢磨出来了。 他说得没错,以三十年一代人来算,王朝的性命,不也就在三百来年么? 不过叶琛既然是穿越者,就不可能白来。 他手里拿着筷子,在地上所以地画着,不一会儿的功夫,一张夸张的地图就出现在二人的视线之中。 “王爷,这是拂菻(大秦),大食,法兰克,这世界的土地何其广袤” 唐朝对外交往非常密切,作为一代贤王,武忧绪自然是听说过大秦和大食这些国家的,可是看着叶琛所画的舆图上,纵横交错,一片又一片大陆的时候,惊讶了,“这里?这里?这都是哪里么?” 叶琛见自己的话,引起了成平王的兴致,就笑着说道,“这里都是些无主之地,起初我也是听海商提起过,后来专门调查过,这些地方都实打实的存在。” “哦” 成平王若有所思的看着舆图,指着美洲的方向说道,“你看这里,他跟咱们大周似乎差不多,地方都很广阔,而且南北也差不多,会不会温度和环境啥的也差不多。” 说着还当着叶琛的面比画了比画。 叶琛点了点头,说实话,他上辈子也没出过国,但是按照浅薄的地理知识来讲,大体上越靠北越冷,越靠近赤道越热,是没有错的。 只是让叶琛惊讶到了极点的事情发生了,这位王爷指着阿拉斯加的方向说道,“若是咱们彻底征服了突厥,是不是就可以让大周的百姓迁徙过去?” “若是环境和温度差不多,咱们可以岂不是可以养活两个大周那么多的百姓?” 叶琛萌萌地眨了眨眼,“您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我不知道,这个时候白令海峡能不能通过啊。” 成平王摇头道,“即便是这里有水,咱们也可以搭桥过去,这比海上行船来得方便的太多了,叶总管,我觉得咱们未必不能向此地移民。” 第584章 你轻点....... 成平王说完这话,就觉得自己可能有些愚蠢了。 那可是海。 即便是在舆图上,看起来只有指甲缝那么大小。 但实际上,它可能有一个州县那么大。 要真的修那么个桥,得花费多少人力物力。 而且辽东冰天雪地的,是那么好跨越的? 只是叶琛的眼神看成平王的时候,惹来了成平王老大的不快。 “小叶子,你能给王爷介绍天下海陆,王爷很欣慰,但是你现在的眼神,王爷很不喜欢。” 王爷有些谨慎的看着叶琛,说出这句话。 面前的叶琛用手搓了搓他那张疲惫的脸,而一边儿的叶满天,下意识的以为是什么信号,抢先一步,在程伯献反应过来之前,冲了过来。 下一秒王爷腾空而起。 “喂喂喂,这个大个子哪里来的!你他娘的轻轻点扔。” “砰!” 王爷从天而降,落在叶满天的怀里。 “再对我叔父不敬,小心我揍你!”叶满天凶巴巴的说道。 “小娃娃,你他娘的谁啊你有没有道德心啊!欺负我一个可怜的老年人!”成平王被这个忽然出现的年轻人,吓得不轻。 旁边儿几个看热闹的幕府官员,小声议论,嘿嘿笑道,“王爷可能真的是修道的,瞅瞅这身轻如燕,刚才差点就上天了。” “都老实点,忘记陈大人的的教导了吗?我们受过专业训练,一般不能发笑,都忘了。” 叶琛一脚踹飞了叶满天,赶忙上前给王爷重新倒茶,然后安抚着拍了拍后背。 嘴上说道,“这臭小子是我侄子,人有点直,性子也憨了些,王爷莫要生气。” 成平王倒不至于跟叶满天一个娃娃生气,上下看了两眼叶满天,然后悄咪咪的拉着叶琛的手说道,“小叶子,这小子挺有劲儿啊,我有个孙女,今年十三了” 叶琛以手扶额,赶忙打住,说道,“王爷,咱们不是在谈国事?” “哦哦,对对对,怪我了,实在是刚才看他那么勇猛,有我几分当年的风范,起了爱才之心。”说着,揉了揉吃痛的老腰说道,“刚才你想说什么来着?” 叶琛:“” 从口袋里将随身携带的枸杞和铁棍山药粉递过去一些,然后幽幽说道,“刚才臣下想说,以目前大周的国力,想要这般大规模的外拓,实在是不现实,但是有两个区域,若是开发的好,别说再造一个大周,两个大周,三个大周也不在话下。” 闻言,武忧绪再次一愣,论治国他也是专业的。 收拢玩笑的心思,低着头看着舆图愣了半天,愣是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有点担心自己说的不对,丢人。 成平王还翻了翻随身的册子,最后又偷摸的看了眼老神在在的叶琛。 最后依然无奈的摇头。 对叶琛说道,“你这两块地方,隋唐时期就开始耕耘了。 你以为历代的明君都是蠢货么?太宗皇帝为何多次远征辽东,隋炀帝为何又三下江南?还不是想要为子民开辟新的活路。” “可这何其难也,岭南气候潮湿,多瘴气不说,而且降雨极其不稳定。” “从高祖皇帝,就开始兴修水库、水渠,可到现在,也就欧阳询公的丹溪渠算是有些成效。” 叶琛听了武忧绪的话,点了点头,跟这种真的懂得治理国家的人聊天,就是舒服。 同时也为朝堂的环境感觉到了莫大的悲哀,像是娄师德、魏元中、武忧绪这样真的有本领的大臣,一个个不得在中枢治国。 而那些奸臣、佞臣,一个个享受着优渥的生活,却根本不在乎人的生死。 真的让人唏嘘不已。 不过眼下,既然已经打开了话匣子。 叶琛也不吝啬。 毕竟眼下女帝也不知道还要当政多少年,有那么一个亲信大臣,能把自己的话传过去,也未必不是好事儿。 便认真的解释起来,他指着岭南的方向说道,“修建水渠、水库等,这都是慢工出细活,需要找持重之臣,缓缓图之。 但不应仅限于此,朝廷是不是可以开恩客,适当的选拔农家(诸子百家之一)子弟,为官一方,让他们革新耕种技术呢? 我就听说有些农家门人,在岭南大肆收购土地,采取诸如松耕、积肥等新技术,获取了不菲的收益。 此外,还可以适当种植新的农作物。 比如说,茶叶,荔枝,柑橘等等,这些不仅可以用来贸易,也可以增加百姓的收入。 一旦大家看到了钱,土地也被收拾出来了,种植庄稼也就简单了。” 成平王武忧绪将叶琛的话,用小册子小心翼翼的记录下来,接着对叶琛叉手道,“果然是圣人倚赖的贤臣,就是非同凡响。” “今日武忧绪算是服了。” 说着,又指了指辽东,说道,“这岭南开发倒是有先贤留下的基础,可是这辽东又当如何呢?” 叶琛挑眉,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 成平王苦笑着说道,“莫非有什么不能当着我这个老东西说的么?叶总管放心,今日之言,你想让陛下见到的,一个字不会少,你不想让陛下看见的,陛下一个字也见不到,如何?” 叶琛笑着说道,“王爷莫非不想掺合一下么?” 老头心想,那冰天雪地的,你还想骗我去花钱? 我讹你的钱还没给我呢! 当下武忧绪摆摆手道,“老喽,老喽,况且本王也没有那么多本钱,倒是你,莫要小气,快说来与本王听听。” 叶琛笑着摇头,心道,这老头你一会儿可别后悔。 当即在地图上画了几条线,最后汇聚到燕山脚下。 叶琛说道,“游牧民族,只要过了燕山,就不得不面对一座又一座的坚城,想要有所收获千难万难,可咱们中原百姓,一旦跨出了燕山,跟他们面对的处境其实也差不多。” “不论是游牧民族,还是渔猎民族,都可以源源不断的过来攻击我们。” “契丹、靺鞨、高丽,这些都是麻烦。” “所以想要开发辽东,首要做的便是在军事上战胜他们。” 成平王点点头说道,“这一点天皇就做到过,我相信你也能做到,可咱们依然会一步步后退,最后彻底撤出辽东的。” 叶琛正色道,“那是因为天气太冷了,王爷想过没有,若是人手一件你身上这种棉大衣,咱们汉家儿郎还会畏惧辽东的严寒吗?” “可是即便是不畏惧严寒,可以耕种的庄稼也有限。” 叶琛得瑟的笑道,“王爷,你是不是认为叶琛是那种打那种没有准备仗的人?卢城有一种稻谷,可以在辽东种植,其种子已经被叶家的商队购置培育,不久之后就可以大规模用于耕种。” (ps:今有一个馒头引发的血案,其实古代还有一碗米饭引发的血案。在真正的历史上,在大概这个时间段,大作荣建立了渤海国,刚牛叉了没有两天,就被女帝派三十万大军,给揍了。 虽然以女帝的风格,很基操的输了。但女帝进攻大作荣的原因,就是这厮有大米,不给她老人家进贡。 据说,这种米,姑娘吃了白嫩嫩,汉子吃了熊壮壮,即是美容院,又是加油站,咱也不知道真假。) 武忧绪一脸震撼:“” 叶琛这个行军大总管可真不一般。 人家来这里,都想着戴甲十万,横扫天下。 他却一直琢磨着怎么种地。 关键是,连人家靺鞨命根子一样的卢城稻种子都给弄到手了。 “那那个,本王还藏了些养老钱,而且武家也有些破落子弟,没有营生,大总管一句话,都可为您驱使。”成平王武忧绪已经很没有节操的上前给叶琛揉捏肩膀了。 脸颊也因为羞臊,有些微微发红。 “王爷,王爷,您这是做甚。”叶琛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忙说道,“想要给族人谋一条出路,您说句话就成。咱不至于,哎呦,疼疼疼。” 武忧绪老脸嘿嘿笑着。 他这手法可是跟孙思邈学的,疼是疼了点,但是真舒服 叶琛被蹂躏了半响,好不容易得了空。 就见王爷开始脱衣服,吓得叶琛赶紧闭眼,却见一面被改造成内衣的王命棋牌拿了出来。 老王爷摸了摸旗帜的料子,一脸不舍的说道,“这玩意当贴身衣物还是不错的,这样,我也没啥给你当报酬的,本王这王命棋牌就借给你。” 怕叶琛不明白这面王命棋牌的含义,老王爷认真解释道,“你别看它丑,圣人可是钦赐他天大的权限,上至王侯公卿,下至贩夫走卒,皆可先斩后奏。” “有了他,你看着娄师德这老东西不爽,你宰了他,圣人都不能说别的。” “哎,你这小子,怎么那么不懂事儿,老头子把最宝贝的东西都给你了,你这是什么表情?” 看着老头从面颊微红,到愤怒的紫红色,叶琛赶忙解释道,“王爷误会,非是此物不够宝贝,只是为何有一股直冲脑门的骚” 话还没说完,便被武忧绪抢了过去,老人家面色发白,一脸尴尬道,“哎,我那头驴前些日子病了,我给他擦身体来者” 叶琛挑眉,意味深长道,“是驴么?” 老王爷武忧绪忍不住,上前拽住叶琛的衣衫,喝道,“你小子,要”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边儿罚站的叶满天给提了起来。 “哎哎你轻点” 第585章 好一个人间炼狱 因为雪灾来的突然,大周与契丹之间短时间内难以爆发大规模的战事。 契丹的马奔跑不起来,而大周的士兵也难以大规模的在雪中行军。 但受灾的却是实打实的河北道的百姓,所以叶琛并没有进入沧州,接受下官们的拜见。 而是跟娄师德商议一番之后,让他暂时坐镇沧州府,干起老本行,调运物资,训练新兵,同时负责维持后方的稳定,以及沧州府以南的赈灾工作。 当然也考虑到了娄师德的年龄问题,让他坐镇条件比较好的沧州,避免一场风寒,直接要了他老人家的性命。 至于叶琛则与行辕部分人手,以及人老心不老的成平王继续北上巡视,朝着幽州的方向直奔而去。 幽州在河北道算是相当富庶的地方了,它在后世还有个非常响亮的名字。 北地燕京。 后世的大明的天子,更是在此地喊出了,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的口号。 提起幽州,必须先提一提当地的经济。 世人一说秦汉、盛唐,似乎下意识的以为关中富庶,其他地方都是苦哈哈。 其实不然,就说幽州,此地自燕蓟以来就“有鱼盐枣栗之饶”的说法,不知道多少少数民族觊觎此地,虽然说跟关中的富庶暂时还不能相比,但此地却有一股隐隐约约后来者居上的趋势。 尤其是在关中土地水土流失,森林大规模破坏的情况下。 幽州在隋炀帝开通大运河之后,配合海运,跟开了外挂一般,经济发展是极其快的。 有诗云,云帆转辽海,粳稻来东吴。 在爆发契丹叛乱之前,经过历任幽州大都督的苦心经营,幽州号称人物殷阜,俨然成了“出则胜,处则饶,不窥天下之产自可封殖”的天府之国。 但当汉人们将此地苦心经营出来,人口也得以繁衍之后,就瞬间成了蛮夷们争相疯抢的目标。 当然,还有一点不得不说,幽州地区的军事价值实在是太重要了。 此地,处于后世常言的华北平原的最北首,且连接辽东和蒙古,故有南通齐赵,东北边胡的说法,可以说是辽东的门户之地。 且此地形势险要,西、北太行山和燕山屏蔽中原、阻隔夷夏,居庸和卢龙要塞易守难攻;而东面临渤海,南可遥控江淮。 隋唐的政治家们,俨然是发现了这一点,所以对于幽州和营州的建设非常看重,让其互成掎角之势。 而作为核心的幽州,更是重中之重。 不论是隋炀帝,还是唐太宗,都曾在此地下了大力气,苦心经营。 让其成为攻略高句丽乃是整个东北方向的核心基地。 可是东北方向复杂的局势,以及女帝时期的国势不稳,使得这里战争极其频繁。 尤其是营州的丢失,以及河北道大量土地的丢失,使得这里成为了实打实的人间炼狱。 出了沧州之后,看到的一幕幕,让叶琛十分揪心。 与青州等地,即便是寒雪飘飘,乡亲们也披着厚重的衣服做工,官道之上商旅往来不觉不同,他们这一路之上,很多时候,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一路上萧索到了极点。 路上的大雪堆积的厉害,偶尔有三三两两的人影。 这些人无不愁眉苦脸,拎着斧子,费力的砍伐着薪柴。 叶琛观察了一段时间,心情变得越发的沉重。 身在沧州还好一些,像是张九龄这样的人物,有丰厚的政治资源,自然可以庇佑地方。 而沧州其他县,因为叶琛早就被任命为刺史,即便是在遥领阶段,青州和北海郡也对其输送资源。 比如说沧州其地的盐巴、皮革甲胄会有海商收购,然后转运贩卖,再输送粮食过来。 所以沧州虽然艰辛,甚至频频面临大战,但是百姓大抵不至于饿死太多。 而频频感受到了这位尚未到任,就给他们送来了仁政的刺史的百姓,对于刺史的征召也是极其支持的。 所以才有了叶琛乡村一行,振臂一呼,儿郎们披甲持戈而行。 可是真的当叶琛出了沧州之后,才发现,契丹给大周带来的战争到底有多么的惨重伤害。 虽然他尚未抵达幽州城下,但是他也看得出来,幽州之地,没有十几年难以恢复元气。 当然,这还只是幽州。 幽州是军事重镇,丢失之后,再女帝的高压下,也迅速夺了回来。 有损失,不至于太过分。 可过了幽州,再向北的地方,又会是什么光景,谁都不好说。 驻足高丘,眺望着远方,叶琛眉头紧锁。 如果说,最初担任行军大总管,沧州刺史,叶琛心中所想的是如何击溃契丹人,同时振兴家族。 所谓的寄身于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之中,也只是他心中权谋而勾勒出来的方略而已。 到了如今,看到一幕幕人间的惨象,叶琛的想法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叶琛也是平民出身,也曾经是芸芸众生的一份子。 他一直守护者心里的那份同理心。 他一直牢记着,自己是农民的儿子。 “去前面的村子。”叶琛大手一挥。 军旗晃动,队伍匆匆而行。 牛车上,捧着手炉的道长王爷,正一双老脚泡在水盆里,两个俊俏的小童子,跪坐在地上给他洗脚。 童子虽然赶着侍奉着人的活,但是牛车里温暖如春,又有饱腹的饭菜,小脸上不见丝毫的委屈之色。 听到军令的变化,王爷立刻挥手示意他们歇息。 而自己掀开车帘,见叶琛面色阴沉的纵马前行。 他立刻寻了匹马,连足衣都没来得及穿,冒着滚滚的雾气,就追了上来。 叶琛并未发一言,只是默默的站在村口。 自然而然的有斥候,翻身下马,手持弓弩,快速搜索村子。 随着队伍的深入,叶琛的眉头皱的也越来越厉害。 他凝视着眼前这片村子。 又有两个扎了总角的童子追了过来,抢着给王爷穿上鞋袜。 道长从袖口里掏出一把铜钱,塞给两个娃娃,嘱咐他们藏好,等战事结束,回家让爹娘攒着给他们说媳妇。 然后便凑到了叶琛近前,见叶琛的面色难看,王爷一脸疑惑的问道,“小叶子,有什么不对的吗?” 叶琛指着村子的烟囱说道,“王爷看这村子的烟囱” 道长驻足,看了半响,仍然不解其意,疑惑道,“烟囱怎么了?莫非你有了诗意?” 叶琛瞥了眼王爷,叹了口气,“这么冷的天,烟囱里没有一点烟火气,也就是说,这个村子要么一点取暖之物都没有,要么就是家中没有存粮,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个村子,一个活人都没有了。” 虽然成平王修道多年,游戏红尘,可毕竟是当年朝堂上响当当的人物,见识肯定是不俗的。 听叶琛这么一说,震惊的擦了擦眸子,说道,“不至于这么大的村子” 不一会儿,斥候回来禀告消息,整个村子没有一个活口。 百姓家中的粮食不剩一粒,几乎所有的百姓都赤身裸,活活冻死家中。 成平王震惊道,“怎么可能!你说饿死我信,但怎么会所有人冻死!有手有脚的,不会去伐木吗?” 斥候继续说道,“启禀王爷!刚才经过我等勘察,整个村子任何铁器、铜器都被抢走,再加上这些日子天降大雪” 成平王先是震惊到面色发白,不消片刻,便因为看见一具具被斥候从人家里搜出来的赤身裸体的百姓的尸体,愤怒道面色青紫。 他拽着叶琛的袖子说道,“小叶子!你救一民,他们害万民,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剿灭契丹刻不容缓,速速与黑齿长之合兵,动手。” 叶琛沉默了半响,说道,“王爷,怒不兴兵。看到乡亲们受此等磨难,叶琛心中亦愤恨万千,可此时发兵,顶多挫败契丹,连重创其主力都做不到,非智者所为也。” “我们现在要做的,不仅仅是安抚百姓,重建信心,还要重新收拢世家、地主,让更多的人站在我们这一边儿。” “只有所有的力量都站在我们这一边儿的时候,我们才能一锤定音,彻底诛灭契丹人。” 成平王点了点头,但神情依然愤怒。 叶琛所言,成平王自然明白,毕竟他也曾在朝堂上当政。 他岂能不知道,自从高宗以来,至天后称帝这些年,虽然朝廷征伐突厥、契丹、吐蕃,也曾经获取了不少胜利。 但是这些胜利,跟李靖的灭国之战,有天大的区别。 虽然每一次征伐,都能有不菲的战绩。但是敌人来去如风,根本无法重挫人家的主力部队。 这就导致了朝廷的兵马越打越弱,而敌人反而越来越强。 如果没有必要的把握,就轻易动兵戈,顶多是战报好看一些,叶琛也有可能因此升官,但绝对无法从根本上改变问题。 回应完成平王,叶琛叹了口气。 说实话,他只在史书上看到过两脚羊,只在史书上听说过蛮夷的残暴。 可如今见识到这人间的极致的惨象,叶琛彻底怒了。 他第一次,产生了一个偏执的念头。 那就是诛灭一个种族。 赈灾的队伍兜兜转转。 无数将士,坐着爬犁,飞速的赶往临时大本营,将消息禀告坐镇后方的娄师德。 娄师德连忙传书后方,要求增派衣物和粮食。 当然,几乎所有人的心情,尤其是叶琛,越发的沉重。 是的,越靠近沦陷区,亦或是只能坚守城池的区域,诸如固安这种地方。 几乎每一个地方都有大量的百姓被活活冻死,饿死。 有些村子,因为早有准备,在地窖里埋藏了物资,亦或是敌人呢来临时,躲到了林子里,侥幸活了性命。 可是被契丹人折腾了一遍的家园,已经没有了一分家的样子。 第一次见到活人的时候,叶琛等人兴奋的过去查看。 却发现,很多人的手脚已经被冻疮的厉害,甚至已经奄奄一息。 刘秀秀经过诊断,得出来的结论是,经常出奇的一致,某个村子,即便是得到合理的一致,村民残疾率,也超过五成。 再往北,又一场大雪又来了。 即便是叶琛穿着厚厚的棉服,都感觉到了寒意。 呼啸而来的雪花,吹到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就跟刀子一寸一寸割肉一样。 将士们一步步走在雪地里异常的艰难。 走了四五天,终于抵达了幽州。 这里驻扎着不少军队,百姓的境况与偏远的区域,又有很大的区别。 无数被抢劫一空的百姓,成群结队涌向幽州城。 虽然暂时没有统计,这些难民到底有多少。 但是远远的看了一批,就起码有七八千人。 归队的卢照凌,拿着望远镜,从树杈上跳下来,气的眼泪纵横,不断的跳脚咒骂。 “契丹人禽兽不如,他们为了给大周施压,竟然采取了如此卑劣的手段。” 陈子昂也含泪道,“是啊,将我汉家儿郎的米面衣物抢劫一空,如此以来,他们有粮食饱腹,又衣物御寒,可人口却作为负担,甩给了我们。” 众人极目远眺,可以看见几乎每个方向,都有百姓蹒跚的朝着幽州行进。 成平王更是愤怒到了极点,直接昏死过去。 被众人一通紧急抢救才苏醒过来。 叶琛无心关心王爷,而是默默的观察着眼前的难民。 无数人连一件整齐的衣衫都没有,成年男子走在队伍最外围,他们用柴草缠裹着身体,用简陋单薄的衣服保护着自己。 但他们又是队伍中老幼脆弱的避风墙。 即便是寒风萧瑟,大家依然不敢有丝毫停歇。 队伍之中,不时传来了孩童的哭啼之声。 老人们甚至没有力气去呵护孩童,只是催促着孩子们前进。 随着雪花的飘落,无数人身上盖了一层白雪,他们甚至没有力气去拍打,就像是一尊尊可以移动的冰雕。 叶琛眉头紧锁,挥手道,“打出行军总管的军旗和成平王王命棋牌,放号炮!” 陈子昂连忙道,“大总管,鸣放号炮会不会惊扰百姓。” 叶琛摇头道,“不会,放号炮,就是要告诉百姓们,我叶琛来了。”(ps:一种军中传递军情的火炮,声音极大。) 随即,由四名传令兵,推着号炮走了出来。 随着轰轰轰的声音响起,城头上军旗晃动,城中众人见到乃是大总管旗帜和成平王的王命棋牌,不敢耽搁。 刚刚苏醒过来的成平王幽幽的对叶琛说道,“幽州大都督府长史张仁愿与某乃是故交,也是上马定国,下马安邦的贤才,多年不见,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叶琛瞥了一眼稀稀拉拉的一众官员,皱眉道,“这位张长史我是听说过的,听说前些年在前线历练,也曾立下过不小的军功,怎么到了契丹谋反,却一直坐在长史的位置上,一点战绩都没有?” 不待成平王解释,门板上的张仁愿,已经开始了嚎啕大哭,“下官幽州都督府长史张仁愿” 话还没说完,忽然地动山摇,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地龙翻身了!” 第586章 夺旗(上) 一声地龙翻身了,引来了不知道多少人恐慌。 可叶琛却侧耳在地面上倾听了一阵,旋即虎目一瞪,喝道,“屁的地龙翻身!赵云缨!潘虎!叶满天!” “末将在!”三人见叶琛面色严肃,瞬间振奋精神,单膝跪地抱拳。 “立刻率领虎贲都、一千五百武骑,向外探索。” “喏!”三人不敢耽搁,立刻行动。 叶琛又手持龟符诏令众将,即刻甄别百姓,护送入城。(汉发兵用铜虎符。及唐初,为银兔符、鱼符。至周,武姓也,玄武,龟也,又以铜为龟符。这也是金龟婿的由来。) 于是,在一众人莫名其妙的神色之中,所有百姓迅速入城。 而叶琛也与成平王立身于城墙之上,一众幽州的文武官员,都是一脸的疑惑,认为这大总管的下马威搞得莫名其妙,甚至有些人开始为北疆的战事担忧。 这地龙翻身,你不带着大家在开阔地带躲避,带着大家上墙? 是想带着大家跟你一起寻死么? 死了个年轻气盛的王孝杰,又来了个神神叨叨的叶老蔫,这仗可还怎么打? 只是地龙翻身的声音绵延不绝的同时,还响起了隆隆的战鼓声。 众人瞬间都慌了神。 于是开始了经典的咒骂黑齿长之的环节。 这厮在前线怎么打的,怎么幽州又要遭兵灾。 成平王长出了一口气,拉着叶琛的袖子说道,“小叶子,还得是你,不然咱爷俩保不齐就要留下个骗城让契丹人入城的千古骂名。” 随着敌人的距离越来越近,战鼓声中,已经能听到由远及近的战马嘶鸣声。 还有阵阵铿锵的铁甲撞击摩擦的声音,踩着整齐的步伐。 黑压压的朝着幽州城逼近。 叶琛手持望远镜,远眺忽然杀出来的敌军。 只是一眼,就被敌军的阵势吓了一跳。 在来北疆之前,他已经多次调查敌军的战斗力,已经多次重复告诉自己,不要大意。 可是当他真看到敌军的状态时,也被着实吓了一跳。 敌军竟然在冰天雪地之中,摆出了一个整齐严整的雁行阵。 奔驰侦查的赵云缨、潘虎、叶满天三人一着不慎,侦查得深了一些,便被敌军左右两翼合围而至。 刹那间要将这支侦察部队给一口咽了下去。 只是叶琛小觑了契丹人的同时,契丹人也小瞧了叶满天。 这小子端是人间的英雄汉。 在众人被包围的关键时刻,忽然在战场嗷嗷的如同狼啸一般呼喊了起来。 接着领着一众其父昔年的袍泽以及部分叶家部曲,约五十人,直冲敌军中军大纛杀了过去。 敌军护旗营有三百多骨格魁梧,膂力强壮,并且熟习骑射,百步穿杨的精锐。 而在护旗营前面,还有一支五百余人的精锐部队,死死的挡在他们前面。 见竟然有人敢直冲护旗营,领头的将领哈哈大笑。 自古以来,武功厥伟者有四,分别是陷阵、先登、斩将、夺旗。 前三者谁排在前面,暂且不好说,但夺旗绝对是难度最高的。 因为战场上穿着一身铁甲,还能扛着大纛到处乱窜的,绝对不是一般人物。 而且他们前面负责保护的,也绝对是军中一等一的英雄汉。 一轮箭雨瓢泼而至,叶满天身边儿落地了十五人,皆是面部中箭,倒地身亡。 但剩余的三十几人,皆在关键时刻,一个蹬里藏身,躲过了箭雨。 不过战马也死于非命,人由骑卒变成了步卒。 可变了步卒的叶满天丝毫不乱,竟然踩着积雪,以锋矢之状,领着剩下的老卒,继续对着敌军的中军大纛猛冲。 胡玉麟一边儿紧随其后,一边儿小声念叨着,“小天啊,你叔还没成亲呢!” 叶满天绷着脸,手里拎着三眼神铳,后背还挂着两杆三眼铳,却迟迟没有下令开火。 整个随行的袍泽队伍每人都是如此。 可即便是武装到了牙齿,每个人都悬着一颗心脏,几乎将钢牙都咬碎了。 虽然因为大雪的原因,敌军的箭矢力道减弱了很多,但密密麻麻铺天盖地的看着着实吓人。 而且诸多弓箭手之中,总有那么几个擅长养护弓弩的。 第一波带走的弟兄,就是极佳的佐证。 谁也不能保证,那些神射手下一次啥时候把箭射在他们身上。 叶满天在冲锋到距离敌军前军只有五十步左右时,呐喊道,“干他娘的!” 一边儿的胡玉麟长出了一口气,连吃奶的力气都用出来,声嘶力竭地喊道,“射!” 三十余名将士,齐齐的点火,然后对准了敌军的前军就开始瞄准。 先是一阵炽热的火光爆发,接着浓郁的烟雾升腾而起,连众人的身影都遮蔽了。 敌军将领皱眉看着眼前这螳臂当车一般的三十余人,觉得对方一定是疯了。 可随着三眼铳的躁动在战场上响起,挡在护旗营前面的士兵,迅速就倒了一片。 他们的阵型极其严密,给了叶满天机会。 三眼神铳经过大帝叶凡的改进,已经具备了极致的穿透力。 五十步之内,可以穿透两层重甲。 这些人猝不及防之下,瞬间身上起了一团团浓郁的血色。 旋即躺在地上哀嚎打滚。 叶凡大帝是个坏透了的少年郎,他觉得三眼铳这玩意玩的就是破坏力,所以将穿透力降低了不少,将破坏性发展到了极致。 这东西一旦穿透了身躯,会瞬间将一个大活人的五脏六腑搅得乱七八糟。 别说是孙思邈爱莫能助,就算是将扁鹊复活了,也不行。 叶小天也瞪大了眼睛。 他没有亲自经历过清河乡残酷的武器测试,当亲眼看见一个个人跪倒在地上,不停的哀嚎,大口大口的喷血的时候,他直接被震惊到不行。 在他的视线之中,一个契丹军官,穿着厚厚的铠甲,正拼命地捂着胸口的大洞。 那个大洞在泄洪似的喷血,身躯跌跌撞撞地向后移动,一脸的茫然之色。 不过随着叶满天再次挥手,三眼铳的第二发弹丸又来了。 那个军官直接被叶满天手中三眼铳的弹丸射中,然后直接飞了出去。 正在如同汹涌大潮一般围困这支侦察部队的契丹军队,忽然停顿了一下。 契丹军阵虽然强悍,但是当出现新式武器的时候,让他们所有人的灵魂都震颤了一下。 不过契丹的主将明显是个见过不少大场面的人物,一道命令传达,军中立刻有上百名士兵,朝着叶满天冲了过来。 第587章 夺旗(中) 契丹之所以在与大周的交锋之中,能够屡屡占据上风,除了他骑兵来去如风,着实精悍,让日渐衰颓的边军难以应对之外。 其步卒之战斗力,尤其是在得到了投奔过去的汉军将士的加持之后的战斗力,也达到了汉军相媲美的程度。 不论是弓弩,还是甲具都极其齐全,甚至连床弩这种大杀器,都已经开始装备。 不然如何屡屡攻克汉家的城池,大肆的掠夺呢? 只是他千不该,万不该,在得知叶琛北上之后,还如此的嚣张。 随着契丹方将领的指挥,在大概叶满天众人四十步的距离上。 一队契丹勇士,手举盾牌,死死挡住去路。 同时军中善射的勇士,纷纷举起弓弩,躲在盾兵身后,随时准备射杀叶满天等人。 就在这时,三眼神铳的第三发弹丸来了。 顷刻间,战场之上,又传来了一阵极其密集的惨叫。 那些冲锋而来的契丹士兵,即便是身着战甲,手里举着盾牌。 依然不是火铳的对手,弹丸射穿了盾牌,继续前进,击碎他们的甲胄。 他们疼痛哀嚎着倒在地上。 就连那些在寒冬中,抽弓搭箭的弓箭手,都没来得及射出箭簇,就被击倒在雪地里。 刹那之间,临时稳住的防线,再次动摇起来。 中军大纛本来距离主帅就不远,其契丹主帅见大纛不稳,立刻从中军抽调兵马援助过去。 城头上众人,本来见士兵已经被包围,几乎断绝了生机,一个个无比沮丧,可就在刹那间,叶满天竟然领着一队军士,从逃命到反击,到了敌军一个措手不及。 眼看着硬生生地朝着敌军大军大纛杀了过去,而且每一次白色烟雾升腾,那种砰砰的声音作响之后,就有一队契丹士兵被打倒。 城头之上欢腾一片,躺在担架上的张仁愿,被两个部曲搀扶着,表情狰狞,用拳头不停地拍打着城墙,高声欢呼道,“痛快!痛快!牵我马来!我要亲自率众迎接咱们的英雄!” 卢照凌瞥了一眼,手脚都受伤的张仁愿,笑嘻嘻道,“张大人,急什么,龟符一亮,全军都要听我们家总管的。” 张仁愿这才想起,如今这座城,换了老大,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叶琛,却见他那短须随风而动,上面沾染了不少雪花,下意识地上前用那只手,想替叶琛擦一擦。 叶琛笑着说道,“张大人,您这双虎掌是用来杀敌的,可不是用来溜须的。” 张仁愿不以为意,同样笑着说道,“虎掌捋虎须,才能长杀气,震慑契丹小儿!” 本来紧张的氛围,随着叶琛和张仁愿一人一句话,瞬间活跃起来,众人忍不住哈哈捧腹大笑。 而随着城头众人大笑,原本一直在佯装逃命的赵云缨和潘虎,忽然在正在缓缓合拢的战场上,划了一道巨大的弧线,卷起了漫天飞雪,却又迅速归于刹那间的宁静。 片刻后,赵云缨和潘虎稍作整顿,各领八百余精锐左右突击,直奔中军主帅的位置杀去。 卷起的飞雪,如同两条滚滚的长龙一般,片刻不停。 而叶琛在开完先前的玩笑之后,再度回归沉默无言。 其双目炯炯有神,给人一种稳如泰山的感觉。 至于其他人则没有这种心态了。 谁都看得出来,叶满天再猛,也只有几十人的冲杀。 真正看这支队伍能不能杀出来的还要看赵云缨和潘虎。 尤其是张仁愿,在幽州被女真人按在雪地里摩擦,早就一肚子气,此时看着赵云缨和潘虎的骑卒已经冲了起来。 他就感觉自己的心跳加速,一时间在心里,出现了紧张、惶恐,兴奋的多种状态。 赵云缨乃是罪臣之后,潘虎乃是地地道道的江洋大盗。 而自被叶琛发觉出来,地位越发的尊崇,却从未有人说一句闲话。 靠的就是他们卓尔不群的实力。 马背上的赵云缨,白马红甲红披风,兜鍪上斜插染了大红色的天鹅羽,手中骑枪平举,身后的虎贲都以及一种部曲、武骑儿郎皆同时举起长度惊人的骑枪。 而另外一侧的潘虎,也非常直接的平端大枪,领着叶家儿郎如同下山的猛虎,冲了过去。 双方的速度越来越快,在极短的空档之内,在契丹中军附近,队伍的缝隙内,开始快速地侧切,仗着骑枪的优势,迅速斜刺,敌军高度密集,且因为下雪,行动速度迟缓瞬间吃了大亏。 如此一击,就如同一只煮熟的肥鸡,遇到了锋利的两支筷子,迅速地被扒下了一层皮来。 而赵云缨的速度尤在潘虎之上,盖因其胯下骑的是大总管的五明骥,而其步卒胯下也都是叶家精心搜刮来的宝马良驹。 所以在潘虎尚未完成切割之前,已经击穿了一层军阵,趁着后军尚未反应过来。 打马回转,趁着契丹士兵尚未反应过来,从其后心出发,毫不犹豫,再度如法炮制,从距离潘虎不远处的缝隙处,再次切割了一遍。 就如同案板上的肉,在极其近的距离之上,被人用两把菜刀,不停地猛剁。 契丹中军瞬间大震。 而战场上的动静,对于乱军丛中的叶满天来说,绝对是极大的鼓舞。 此时的叶满天双手都在颤抖,以至于握着三眼神铳的手都有些不稳。 因为赵云缨和潘虎两位前辈,连续出招,给他牵制了大量的对手。 他现在要做的,无非就是夺旗而已。 而就在这时,一直处于观战状态的成平王忽然抬起头来,因为他发现,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数只凶残的大鸟,开始盘旋在幽州城附近。 陈子昂骇然道,“海东青!?” “果真是海东青!”卢照凌最喜欢研究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拿着叶琛的望远镜,仔细看了两眼,便确定了身份,“确实是海东青,只是这海东青是新加入战场的,莫非这支契丹军队有援军?” 叶琛看了两眼,略微有些惊讶,但是不多。 而且他的惊讶,与在场众人的惊讶也完全不同。 在他的潜意识里,海东青这种生物,应该是女真人的最爱。 怎么契丹人也养这玩意? 至于其他的,则不在叶琛的考量范围之内了。 毕竟,这玩意说穿了,就是远程观察的鸟类,哪里人多就往哪儿飞。 眼下幽州城就在自己脚下,它再怎么飞,又有什么意义? 他现在的想法只有一个,命城中的将士抓紧时间,安抚稳定涌入城中的难民,不要在自己外出作战的时候,给自己背刺一击,然后腾出手来,在关键时刻,将潘虎等人给迎接出来。 至于契丹人有援军,叶琛也根本不怕,眼下幽州大城矗立在这里,自己要是连守都守不住,就干脆别当这个行军大总管了,回家生孩子,打屁屁就挺好。 而彼时,手握第三只三眼神铳的叶满天开始再次发力。 几乎眨眼间,第三只火铳里的弹丸就被悉数打了出去,契丹人的队伍空了一大片。 那些快速运动过来的兵马,以及最后挡在护旗营前的兵马,悉数倒在雪地里。 他们汨汨流出的鲜血很快就染红了地上的积雪,并在将士们的踩踏下,开始变成了血浆、泥浆。 敌军的大纛就在自己的眼前,而彼时的叶满天身边儿只剩下二十五人。 他的一双眸子死死的盯着那面大纛旗,浑身的肌肉,包括面目的肌肉,都开始猛烈的抽搐。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冲过去,杀死所有人,夺下它。 第588章 夺旗(下) 不过叶满天虽然悍勇,契丹人也不是吃素的。 虽然彼时的契丹人,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过的是夹缝中生存的日子,有突厥和大周两座大山压在头顶,连喘口气都难。 但孙万荣能够率领契丹部族跟大周周旋到今天,肯定也是有一番本事的。 首先李尽忠时代,孙万荣最为军事统帅就规定,契丹各部族,凡民年十五以上,五十以下隶兵籍,可谓是全民皆兵,这些契丹的儿郎被编为专门的作战部队,是地地道道精锐中的精锐。 每每有硬仗时,这支由全部契丹人组成的部队,往往能起到出奇制胜的效果。 而护旗营则更了不得,是契丹各部落中精挑细选的,且立下赫赫战功的猛人。 此时见护卫在他们前方的士兵被悉数打倒之后,这群人不仅没有慌乱,反而一阵阵嗷嗷怪叫,朝着叶满天杀了过来。 而叶满天等人,手中三眼火铳的弹丸已经射完,拿着这玩意当狼牙棒使用虽然有一定的战斗力,但缺乏了战马的加持,总觉得少那么点意思。 别看这叶满天平日里憨憨的傻笑,这家伙却是实打实为战场而生的猛人。 眼珠子在战场上瞄了瞄,就喝令众人捡起刚才契丹士兵死后掉落在地上的盾牌。 前排以刀盾手狙阻击地方的进攻,而后面众人则持长矛对着对方的护旗营敌人死命刺捅。 顷刻间,惨叫声,咆哮声,兵刃的碰撞的嘶鸣声不绝于耳。 他们的人虽然比起赵云缨、潘虎他们的人少,却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进入到了白热化的境地。 契丹人也懵了。 他们根本没有这种经历。 竟然在极短的时间内,让人家一群人杀到大纛旗底下。 此时的叶满天手持一杆契丹人掉落的斩马刀,一边儿杀敌一边儿指挥着战场。 胡玉麟手持三眼火铳,一边儿装弹一边儿观察着战场,同时死死地保护着叶满天,由他保护,叶满天尽可奋力搏杀,根本就没有可以伤到他。 其他,昔日叶家老大的袍泽,一个个扔了短兵,手持大枪或者大刀。 他们一个个将武器挥舞得虎虎生风,接连刺死或者劈死多个试图阻挡他们的契丹人。 而平日里的营养最充足,也经常训练各种阵法的叶家部曲,则一手持刀,一手拿盾。 对面是契丹的精锐不假。 但是叶家的部曲硬生生的抗住他们,丝毫不落下风。 而赵云缨和潘虎等人,率领骑卒不断地切割着契丹人的中军,不断崩坏着契丹人的阵型。 城头之上的众人都看得出来,契丹的大军虽然外表气势汹汹,但是短时间内根本奈何不了这支侦查部队。 只要叶琛时机抓得恰当,就能狠狠地在契丹人身上割下一块肉来。 “砰!”的一声。 叶满天左侧的叶家部曲,手持大刀狠狠地劈下,却被拼死抵抗的契丹护旗营将士举着盾牌狠狠的挡住,另外一个部曲,手持大枪刺了过去,也被另外一个契丹护旗营将士挑开。 相较之下,契丹人的配合也非常严密。 叶满天见状,知道形势不好,任凭契丹人这般严丝合缝地防守下去,他们这群人非得折在这里。 当下抽了空挡,手中的斩马刀狠狠地刺出。 对面契丹人正在挥舞盾牌,左肋漏了出来。 只听噗的一声,长刀狠狠的刺入,鲜血溅了叶满天的一脸。 血雾不停,到处喷洒。 那契丹盾牌手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敢置信。 而叶满天一招得手,根本不曾留恋,手中大刀不断挥舞。 只能用六字来形容。 挨上死,碰着亡。 其实契丹人都知道叶满天很猛,也分出来不少人手对付叶满天。 可他们虽然已经很认真对付叶满天了,但他们想不到的是,叶满天太猛了。 他们安排的那点人,压根就没有用。 此时的叶满天,手中拎着大刀,走到哪里,哪里就会爆发一阵血雨。 那些尸体就跟喷泉似的往外喷血。 而尸体身后的契丹人都瞪大了眼睛,感觉四肢不断地发抖。 这是什么玩意? 这是地府冲出来的魔神? 越来越多的契丹人,摇晃着身躯倒下。 死不瞑目是基本操作。 大多数人根本就没有机会死不瞑目。 因为他们压根就不知道怎么死的。 “顶住!他们撑不了多少时间。” 契丹人队伍之中,护旗营的头目不停地咆哮着。 在他的挥舞下,身边儿的精锐都不要命死似的,朝着叶满天杀过来,妄图堵住这个杀神。 但叶满天呢? 面对潮水一般涌过来的契丹士卒,不仅没有丝毫的慌乱。 反而在战场上捶胸而笑,愚蠢的契丹人,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 小爷爷我今天就送你们一起并肩子下地狱。 他直接冲破了己方阵型。 手持大刀,猛地一个回旋。 手中的长刀借助腰马的力量,在空中如同银色的花朵绽放。 璀璨的光华,闪烁着在每个人的眼眸之中。 身后的将士们紧紧跟随,但也不敢跟他太近。 他们都知道,大总管这个大侄子猛得不行,他们只需要策应就行,靠得太近,容易被误伤。 凌厉的刀光笼罩之下,血色的鲜花成片地绽放。 契丹人暴怒不已,却也无可奈何。 甚至最靠近叶满天的护旗手,已经在银色的弧光下,手臂、腰腹已经受伤。 鲜血呲呲地往外喷涌。 别说是对方的人马了,就连己方的儿郎都惊呆了。 叶满天嗷嗷叫道,“冷个屁的神,夺旗!” 此时城墙上,幽州的兵马纷纷呐喊道,“哇!好猛的壮士!这世上竟然有比张大人还猛的人?” 叶琛心中一动,这个张仁愿很猛吗? 不过此时,已经容不得叶琛多想,他知道时机差不多了,对张仁愿问道,“难民是否已经控制住了?” 张仁愿颔首道,“所有难民,灾民已经悉数控制,绝对不会出现咱们前脚出兵,后脚他们鼓噪的情况。” 叶琛点头道,“常威兄?” 常威抱拳道,“待敌军大纛一倒,你即刻率兵出城掩杀,这一战虽然不能尽败契丹,也能重重的挫败其锐气。” 张仁愿一瘸一拐道,“大总管,末将非是不能战!” 叶琛哈哈大笑道,“非是不给大人表现的机会,实在是我等新来,总该给兄弟们展示一下本事。” 张仁愿无奈,只能叉手唱喏。 心中暗道,“大总管,你真不要脸,你手下的儿郎这么猛,大家都已经知道了。如此明显的捞功劳的机会,怎么还死死地抓着不放?” “俺老张这些年日子难熬,还想回中枢当御史呢。” 而就在叶琛发号施令时,战场上又有了新的变化,叶满天距离大纛只剩下几步之遥。 可最后这几步,也恰恰是最难的一步。 第589章 周人会妖术? 且说今日猝不及防之下被契丹人围困,难以逃脱之下,三人合计生路之时,第一个站出来,想要去夺取大纛的是赵云缨。 赵云缨是有这个底气的,因为她手下有为大总管训练的虎贲都。 但这个任务被叶满天经过一番商议之后,要了过来,毕竟赵云缨在骑兵方面更有天赋。 让骑卒变成步卒是天大的浪费。 而当时大家伙商议的结果是,叶满天只需要配合赵云缨等人,动摇契丹人的中军,至于能不能夺取大纛并不重要。 可叶满天却一上来,就想把两个任务都完成了。 当然,叶满天这般有如神助,在战场上大杀特杀,却并不是来这里送死。 他跟赵云缨一样是非常有底气的,首先便是对自己武力的自信,其次便是父亲的袍泽以及叶家的部曲给了他足够的安全感。 同时叶满天也着实是急迫的想要立功,来证明自己。 毕竟他每每都能耳目濡染的听胡玉麟等姑父提及父亲的辉煌战绩,让他想要听大家说一声,老子英雄儿好汉,不给父亲丢脸。 而且他是大总管的大侄子,按理来说,在军中的地位应该还算是不错。 可姑父每日不是罚自己去掏厕所,就是让自己跟这火头军做饭。 这让叶满天很苦恼。 当然,还有一个缘由,那就是他想立下一个常人不能及的战功,让得空就按着自己在地上揍一顿的秀秀看看,自己也非常人。 回到叶满天眼前,这位小爷在连连破开阵势之后,余势不减,中间一连又杀了十几个护旗营的契丹人。 可契丹的护旗营也不是吃素的,人越来越密,众人的压力也越来越大。 恰如前言,大纛就在眼前,仅仅只剩下几步,但却是最难的几步。 “我就知道你小子有本事。”胡玉麟哈哈大笑,“这些契丹人,恐怕到死也想不明白,咱们就这么点人,怎么就给他们造成了这么大的损失。” “今天这是杀了多人了,我都有些数不过来了。” “叔叔别吹牛了!”一直在闷头杀人的叶满天终于开头,但手上的斩马刀却并不闲着,连连砍杀对手,“越来越难打了,搞不好要都葬在这里,叔父您带着大家先行一步撤退,我夺了旗之后,再追过来。” 其实大家伙也意识到处境不妙。 刚才胡玉麟为何开口? 主要目的就是为了鼓舞士气。 如今叶满天这么一说,大家更是焦急,知道连主将都几乎已经放弃了。 他所谓的先行夺旗,其实就是给大家创造逃命的机会。 大家那么多人,都夺不到军旗,你一个人就能夺到了? 而事实证明,叶满天着实小瞧了胡玉麟,也小看了众人。 胡玉麟可是跟着他爹在战场上,杀了多少年吐蕃的猛人,手中的三眼火铳当狼牙棒敲碎了一个契丹人的头骨之后,昂然道,“大家伙既然跟着你杀过来了,就断然没有逃走的道理!” 众人纷纷颔首,仗打到这一步,如果仓皇逃窜,就是功亏一篑,至于活下来的机会也微乎其微。 可一旦夺了对方的大纛,可就一切都不一样了。 一样的机会没有活下来的机会,但只要夺了对面的大纛,就是泼天之功。 子嗣定然能得到常人一辈子也追求不到的荣华富贵。 而恰在此时,军中忽然有人想到什么。 开口说道,“咱们出征前,叶凡给咱们配备了不少手雷还没用呢?” 此话一出,众人恍然。 却见叶满天嘿嘿一笑,直接解下了外面套着的棉大衣,身上用绳索密密麻麻挂着二十几个木柄铁头的手雷。 这些手雷都是叶家叶凡特制的,据说这是姑父自己掌握的技术,连他都无法复刻。 然后将挂在脖子上的打火机掏了出来,这又是一件神物了。 据说祖母说,这是祖父生前抽烟用的,后来他老人家去世了,便一直由她老人家贴身保管。 他既然没见过祖父,便将此物赐给自己,算是给自己个念想。 他主动退后,拉出手榴弹的引线,用祖父的防风打火机点燃了一枚手榴弹,然后直接扔了出去。 对面的契丹人猝不及防,只听轰的一声,像是遇到了炮击。 而众人眼前,直接出现了一个大坑。 接着就是漫天的碎肉、肠子如同漂泊冰雹一样从天而降。 一众契丹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都以为中原人请来了道士,会什么九天神雷之类的把戏,一时间皆骇然不已。 但即便是再骇然,他们也不敢退。 分不分靠拢过来,重新挡在叶满天等人前面。 叶满天嘿嘿冷笑,手中的手雷就跟不要钱一样的扔出去。 一时间,战场之上轰轰作响。 而其他进攻大纛的士兵虽然没有打火机这等神物,但是他们也是有火折子的,不停有人扔出手雷,扔到契丹人队伍离去。 顷刻之间,契丹人的护旗营被炸得摇摇欲坠,一时之间,契丹人根本无法抵挡。 总而言之,这手雷一出,声势滔天。 幽州城上,除了叶琛之外,所有人惊愕不已。 而这支契丹人的统帅,则当即,毫不犹豫的下令切舍弃中军大纛,让队伍向两侧移动,形成两个巨大的方阵的同时,准备一口气射杀赵云缨、潘虎、叶满天三人的同时,当然也会把混乱之中的自己人也都射死。 然而,古代战争本来就不是一件精巧的事情。 叶满天这边儿不停的扔手雷,赵云缨和潘虎更是在契丹人军中来回蹿杀,再加上冰天雪地,步骑之间配合相当差劲,且速度缓慢。 一时间,因为契丹大军统帅的这道军令。 这支军队的情况不仅没有丝毫缓解,反而更加混乱不堪。 实际上,也恰恰是如此。 大军如果不停顿,一直往前走,还好一些。 因为赵云缨和潘虎的缘故,导致大军逡巡不前,原地顿足不说,且一直在做小规模的规避动作,这也就导致了积雪被踩踏成了泥泞。 而新的军令一经传达,各部队统属又相当复杂困难,甚至于出现了传令兵尚未抵达,便有部队靠过来的情况。 一时间,契丹人的友军与友军之间,都纠缠了起来。 另一方面,反观叶满天和胡玉麟等人,目的明确,就是直接夺走契丹人的大纛,给他们各刻骨铭心的教训。 一击得手之后,根本不带犹豫。 非但没有退缩回城的想法,反而不停的向前冲杀。 而契丹人的队伍也在混乱之中,所以,在被手雷轰炸了一阵,还真的让他闯到了大纛之下。 可一旦如此,叶满天环顾左右,却发现身边儿真的是一个友军都没有了,赵云缨和潘虎他们根本靠不过来。 无论是试图躲避手雷的契丹人,还是冲过来准备护旗的契丹人,甚至是得到了军令的契丹人,各个如同无头苍蝇一样乱窜,直接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但仗打到了这一步,叶满天也只能且战且向前。 他刚才就已经预料到这种情况,所以他告诉大家伙可以先行撤退。 奈何大家都不听他的,按照叶满天自己的念头,其实他一个人,在千军之中,杀个来回,其实更简单些。 眼下他还要考虑大家伙,连手雷都不敢乱用,更多的时候还是白刃战。 幸好契丹人已经乱的不成样子,他又有手雷的威势,契丹人摸不着头脑,让他大杀特杀,势不可挡。 而契丹人之中,也非都是慌神无能之辈。 有人察觉到了叶满天的手雷扔出的频率越来越低,猜测他们或许即便是懂得妖术,也不可能一直用下去。 便直接违背军令,派出援军,直接支援大纛下的护旗营。 而恰在此时,叶满天手中的打火机没油了,大家手里的火折子也因为大雪的原因根本吹不着了。 大家伙手里仅存的几枚手雷都成了摆设。 胡玉麟看着越发沉重的形势,无奈道,“小天,咱们见好就收!” 第590章 回马 而彼时彼刻,随着胡玉麟的开口,队伍之中,其他袍泽也苦劝道,“小天贤侄,咱们不能为了功劳,真的不要命啊!” “如今咱们依靠手雷,致使敌军动向大乱,正是我等突围出去的大好时机。” “等他们真的调度好了之后,左右万箭齐发,不仅仅是咱们,就是潘虎他们,也要跟着咱们遭罪。” “见好就收才是硬道理啊!” 叶满天并未搭茬,而是眉头一直紧锁,手中兵刃用力挥舞,连杀数人,浑身沾满了契丹人的鲜血。 就在所有人以为叶满天失去了理智,真的非要夺了契丹大纛不可之时,胡玉麟却忽然转变了念头,大手一挥,说道,“撤!” 这一次,不仅仅是胡玉麟等人懵了,就连契丹人也懵了。 费劲心思的冲到这里,说撤退就撤退了? 真的有人能克制住对夺旗的诱惑,而选择撤退? 而胡玉麟自是不会给契丹人机会的,一旦下定决心要撤退,转身就走,丝毫不拖泥带水。 进攻是寸步难行。 可如今敌军方寸大乱,撤退却是一片坦途。 因为包抄到他们后方的敌军,要考虑到机动性,大多数都是轻甲、甚至无甲。 所以当他们面对气势汹汹的叶满天时,身上根本算不上有防护可言。 再加上叶满天等人,战斗力极其彪悍,这群人瞬间就让叶满天等人杀了个措手不及。 包围叶满天等人的契丹将领也是目瞪口呆,如何咽得下折扣窝囊气,纷纷招手,让手下追击。 而叶满天带着大家伙夺旗的时候勇猛无比,待撤退时,也是一条响当当的好汉。 一只手挥舞着盾牌,一只手拎着斩马刀,身上扎着二三十根箭矢,就跟刺猬一样,犹然向前冲锋。 并时不时的用在军中刚学会的契丹语嘲讽道,“契丹小儿也不过如此,你叶满天爷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们一群废物能奈我何?” 这便是典型的激将法了。 如果没有今日的交锋,是个正常人都不会上叶满天的当。 可偏偏今日契丹人,在叶满天面前丢尽了面子。 尤其是大纛下的护旗营,今日不仅仅是损兵折将,而且若不是主帅多次派兵支援,早就丢了。 甚至到了最后,主帅已经动了舍弃护旗营的心思。 这让护旗营的统领一直处于一种极端愤怒的状态。 再加上叶满天的一顿嘲讽,直接让他暴怒。 那护旗营的统领竟然直接下令命令护旗营的将士们追击,想要趁势将叶满天斩杀在军中,以血今日之耻。 护旗营本来就损失惨重,适才是由各路兵马支援,才勉强维持住局势。 而随着叶满天一逃,更多的援军直接包抄过去,想要堵住叶满天,本身护旗营周围的防御就少了不少,而随着护旗营也派出人手追击。 大纛之下的人手竟然瞬间空虚了三成左右,而恰恰是这三成,让他们的防御不再是密不透风,也恰恰是这三成,给了叶满天机会。 只见适才撤出去的叶满天,大手一挥。 一行人忽然前阵变后阵,再次对着大纛杀了回来。 尤其是叶满天,脚下的速度极快,挥舞着盾牌,对着冲过来的护旗营士兵,直接就是一通砍杀。 然后势头不减,急速向前。 看着越来越近的叶满天,护旗营的统领震惊之余,竟然吓得魂不附体。 便是霸王在世,也不该有这么猛? 无奈之下,只能对着叶满天周围,进行覆盖式涉及。 又让身边儿人死死的靠在大纛之下,不许有任何人逃逸,否则就地斩杀。 正在机动中的契丹人,就倒了霉了。 不少人直接被射杀倒地而死。 面对如同蝗虫一般铺天盖地而来的箭簇,叶满天毫不畏惧,且越发的靠近大纛。 等到叶满天又斩杀了一名靠过来的契丹人,身上中了一箭之后,听闻护旗营队伍之中,站立射箭的步卒竟然是用汉语交谈。 心中明白,契丹人穷酸,根本培养不了这种在军阵之中射击的弓箭手。 当下在地上捡起刚才死去的契丹士兵的长矛,掷了过去。 长矛速度极快,其中两名弓箭手躲避不及,竟然被直接射穿。 旋即,叶满天大怒吼道,“汉家儿郎竟然给契丹人做狗,不怕死了入不了祖坟吗?!” 此言一出,配合适才刚才那惊天一掷,护旗营周围的汉人弓箭手,竟然纷纷呆滞,不敢发一箭。 而就在这愣神的片刻功夫,叶满天竟然直接从军阵之中冲出。 单枪匹马,以极快的速度冲了过去。 而更匪夷所思的是,见叶满天单枪匹马杀入大纛之下,契丹护旗营的统领,竟然也下令停止房间。 而是在大纛旗之下,寂静无声的看着叶满天。 叶满天此时身上不知道插了多少箭簇。 虽然有重甲傍身,但契丹护旗营的弓箭手方向刁钻,身上很多没有包裹好,甚至铠甲的缝隙被射穿,鲜血不住的涌出来。 但叶满天依然犹如雄师一般,向前冲锋。 而就在恍惚间,已经可以够到大纛旗的时候,契丹人护旗营的统领忽然动了。 由他开始,众人纷纷解开水囊,朝着叶满天扔了过来。 顷刻间数十上百个水囊朝着叶满天飞来,而在飞翔之中,又有密密麻麻的火箭再度袭来。 原来,契丹人面对苦寒之时,几乎人人的水囊之中,装的根本不是水。 而是从汉家抢来的酒。 另外一部分人,因为生活困难,在水囊之中,装了猛火油。 火箭射在水囊之上,顷刻间燃了水囊之中的酒水和猛火,叶满天起了汹涌的烈火。 那契丹护旗营的统帅,哈哈大笑,“南蛮真的以为自己有多聪明吗?爷爷我略施小计,就能要他狗命!” “待他身上火焰散了,砍了他的首级,给统帅送去。” 此时的叶满天在地上不停的打滚,本来穿着铁甲,浑身就冷的厉害,如今却猛然间被烈火一烤,须发皆被烧没,且面向十有八九破损不说,就连身躯也因为骤然间的冷热交替,痛的厉害。 最后竟然真的趴在地上奄奄一息。 契丹护旗营的几名大汉,以为叶满天已经被刚才的一击,失去了战斗力,拎着刀子过来准备割了他的首级。 却不料身上的火焰尚未熄灭的叶满天,骤然而起,且面极度狰狞。 “契丹狗贼!纳命来!” 这一声咆哮,如同在战场上响了一道闷雷,无数契丹士兵只感觉嗡的一声,耳膜似乎破裂,旋即就是头晕眼花。 叶满天趁势搏杀,顷刻间便将挡在眼前的契丹人杀了个一干二净。 而刚刚打滚的功夫,叶满天已经离着大纛旗几乎没有距离。 契丹护旗营的统领大急,亲自率军过来围杀,却如何是叶满天的对手。 就在弹指间,被割了透露,挂在腰间。 一众契丹人见统领身死,而叶满天又嫉妒可怖,吓得魂不附体,就一愣神的功夫,只听咔的一声。 大纛旗被拦腰砍断,已经落入了叶满天的手里。 后军之中,无数契丹士兵见大纛旗断了,不知道详情的他们,瞬间发生了动荡。 然而,眼下护旗营的统领虽死,但是叶满天近前,护旗营的将士们并未死绝。 皆发了疯的朝着叶满天杀了过来,想要夺回大纛旗。 却忽然听得统帅方向传来一阵铜锣之声,众人循声望去,却见统帅挥舞着一面旗帜,乃是明确的不能再明确的放弃一切,迅速撤军的指令。 众人不知缘由,尤其是护旗营的将士们。 他们只知道,即便是有统帅的指令,丢失大纛,也难逃一死,所以毫不犹豫,依然拼力向前抢夺。 但其他人却实打实的撤走了,这支护旗营的队伍,瞬间成为孤军。 当然,撤退的契丹士兵,虽然听令,心中却有疑虑,不断的扫视着战场。 却不知道何时,幽州城城门大开,一只精锐的兵马从城中杀出,配合已经将队伍搅动的乱的不能再乱的潘虎、赵云缨、叶满天等人,直接将大军杀了个七零八落。 赵云缨更是借机,杀入军中,将一种护旗营的将士砍杀一空,救下叶满天。 众人见状,愈发不解。 即便是幽州城有援军杀出,也不至于撤退? 若是众人合力,即便让这支幽州的援军杀进来,大家伙也有信心在后军因为丢失大纛而彻底混乱之前,剿灭了所有人。 但等到几十息之后,混乱之中的契丹人在撤退之中,重新整理好队伍,并开始缓缓远离幽州城的时候,众人才恍然大悟,却又目瞪口呆。 原来,在幽州城西,有一支一眼望不到头的精锐兵马,约五千人呼啸而至。 这可不是契丹人那种步骑混编,而是实打实的五千轻骑! 第591章 贼退和探望 相比于城中常威等人杀出来的那只表面威武,实际上已经苦熬许久,没啥战斗力的援军。 此时从战场西侧,杀出来的这支兵马,可真的是实打实的生力军。 叶琛为何此时才放城中援军出来,实在是提前出来也没啥用,真的碰上之后,这群援军的战斗力,甚至不能算是救援赵云璎、潘虎他们的,而是去添乱的。 今日派潘虎等人迎战,牵制,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总不能看着老百姓不能入城,被人屠杀? 在幽州城地下,看着百姓被屠杀,那会让本来就丧失殆尽的民心,进一步丢失。 叶琛不管别人是怎么做的,反正他在这里,就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竟然是奚梦瑶!” “她怎么挂的是归德中郎将的旗帜!”(ps:大唐、大周颁发给少数民族的武散官。) 城头之上,一直期盼着有一刻炫耀武力,彰显价值的张仁愿张大人却是一语中的,撇着嘴说道,“到底是有些香火情的,不然大总管怎么可能给那么大的面子!” 昔日有人敢说叶琛一个字不好,卢照凌肯定第一个站出来,抽刀就要砍的。 可此时此刻,随着张仁愿话音落地,幕府众人包括卢照凌在内,不仅没有怒目相向,反而纷纷认可地点点头。 且说奚梦瑶率领奚族所有剩余骑士,约三千五百骑,配合着黑齿七娃的一千五百大周精骑,合兵一处出现在战场西侧,做出进攻姿态。 这支声势浩大,人手起码七八万的契丹大军,顷刻间就丧失了趁机夺取幽州城,并将汉人的行军大总管一勺烩了的欲望。 其实,只要略微思索,也是这个道理。 契丹人野蛮不通礼节,但相比真正野蛮无比的突厥人而言,他们跟汉人接触的时间很长。 而且汉化相当严重,他们对于汉人的战争逻辑极其了解,甚至熟练地使用汉人的战术、武器,这也是他们能够连续多次击败大周围剿队伍的原因。 所以在丢失了大纛,队伍迷茫之际,面对忽然出现的援军,只要不是傻子。 略微一思索就知道,此时此刻的他们,根本不是汉军的对手。 这种情况下,还打个der。 但这群人敢围着叶琛屁股上的味儿追过来,并声势浩大地进攻幽州城。 勇气和战意肯定是绝佳的。 毕竟他们连战连捷,打得大周的兵马抬不起头来。 但今日之战,被夺了大纛,且中军一度动荡,又有援兵,且不知晓,是否还有其他援军的情况下,肯定也不免心生犹疑。 并试图规避接下来的战事。 所以,无论张仁愿多么的愤愤不平,老王爷多么的目瞪口呆,奚梦瑶抵达得恰到好处,不差分秒,却是实打实的改变了今日之战的局势。 不过,所有人都很清楚,今日之战,能够如此体面的结束,并且重重地挫败了契丹人的威风,却绝对不是奚梦瑶所带来的五千精骑的功劳。 而是大总管手下的精锐之力。 虽然只是堪堪初次交锋,大家便都认识到了,大总管带来的兵马的不俗之处。 这还只是一部分军队,若是真的全部集结起来,跟契丹人做上一场,他们还在河北道混个屁,赶紧滚到北边儿放羊去。 奚梦瑶这五千骑并未进城,而是选择背城扎营,与城中兵马互为犄角之势。 一路奔波的奚族将士们疲惫不堪是肯定的,所以叶琛命幕府临时征用了不少民夫,出城帮他们修缮营寨。 而此时他肯定不会去见奚梦瑶,他有更要紧的事情去做。 伤兵营之中,军医们往来不绝。 火头军们,不仅要准备将士们的饭食,还要抽调人手,熬制热水和草药。 “大总管来了!” “大总管来看我们了!” “王爷也在!” “我觉得是来看叶满天的!这小子今日可真的是出息了。” 此时此刻,叶琛一身官袍,表情严肃地站在众人面前。 至于他心中的念头,大家不用想也能知晓。 他是来探望伤兵的不假,但更多的念头是看叶满天。 要知道叶满天可是叶琛的大侄子,而且今日之战,叶满天更是打出了绝佳的战绩。 不仅仅动摇了地方中军,甚至在关键时刻,以一己之力,斩将夺旗。 虽然,整个过程中,有赵云璎和潘虎的配合,有奚梦瑶关键时刻的就难于水火。 但毋庸置疑,今日叶满天的表现,致使契丹大军的气势直接倾颓,更是将北上大军的气魄给打了出来。 叶满天一人就足以昭告所有人。 我们家大总管就是来干契丹人的。 契丹人在我们大总管眼前算个屁!数万大军老子连你们的军旗都能抢走,你们连个屁都不能放! 叶琛的布置,虽然与胡玉麟他们先前的操作一样。 一样是把饭味道了叶满天的嘴里,但叶满天却选择了最惊心动魄的吃法。 等到赵云璎将这小子救到马背上,他身上已经插了五十余箭。 也分不清楚,哪些是射穿了,哪些是没射穿的,要不是有刘秀秀坐镇,亲自给他处理伤口,估计今天命就得交代在这里。 所以,这个时候,不论是身为叔父的叶琛,还是身为三军统帅的叶琛,于情于理都很有必要来探望一下叶满天。 当然,此举亦是极其收买人心的举动。 待叶琛领着幕府众人,以及成平王进入伤兵营帐篷的时候。 一股极其浓郁且夹杂着污泥味道的血腥气扑面而来,此外还有浓郁的草药味道,将士们身上的脚臭、腋窝臭,熏得一众文士哇哇暴吐。 对于叶琛来说,他也算是老行伍了。 从带领村民对抗欺压他们的山贼,到跟黑齿长之一直入山作战,以及后来亲自带队,跟三壮一起扫灭清河乡周遭的山贼。 一场场战事,虽然场面算不上浩大,但也极其血腥。 要说早该适应了眼前的环境。 可是当叶琛到达叶满天的病床钱,见军医刘秀秀将其军衣解开,身上的血窟窿不停地流血,不得不用上各种夹板,且很多伤口即便是缝合也不断留下血液,最后撒上了大片大片的药粉,又瞬间被血液染红。 一个活生生的大汉,此时已经面色惨白,竟然有些失态。 其实,何止是叶琛,在场的众人,无一不面色惨白,一脸的恐怖之态。 这到底是何等的人物,才能忍着如此的剧痛,夺了地方的大纛,立下这赫赫战功。 叶琛的痛苦,其实不仅仅是因为叶满天,他更多的是想到了信中的大哥。 大哥出身寒微,却又屡屡立下赫赫战功,想来他面对的场面,没有一次比叶满天要差。 要知道,大哥可没有自己这么一位叔父去照料他。 而叶琛在深吸了几口气之后,再次看向叶满天,目光灼灼,握着他的手。 “叔父” 卢照凌下意识地皱眉,想要说,“军中要称职务。” 但话到了嘴边儿,又怕叶满天站起来抽自己,便硬生生地忍住了。 “叔父您来了,我就知道我给您挣了那么大的面子,您一定会来。”此时此刻,叶满天极度虚弱,却又强颜欢笑。 只是说了两句话,却上气不接下气,叶琛示意他不要说话。 叶满天却继续道,“叔父,我漏了那么大的脸,您就让我说。” 第592章 说道说道 “你这臭小子,说。”叶琛无奈道。 叶满天不在战场上,却没有那么多灵活的心思,反而像是一个呆呆傻傻的大汉。 不过小心思肯定还是有一些的,他下意识地用眼角的余光瞄了瞄周围的众人。 叶琛明白他的心思,却并未点头,一边儿的陈子昂却秒懂了大总管的心思,当即说道,“叶满天,你有什么话,就当着总管的面说,你今日立下了夺旗之功,什么要求,大总管都得允你。” “现在军中没有什么叔父,他是你的大总管!” 众人没想到,这傻孩子还有这心思,纷纷抿嘴笑了。 “那,那个叔父,我知道,在军中要称职务的可是我受的伤有点太重了,我担心我不教你叔父,以后就没机会了”叶满天一脸诚恳道。 叶琛呵斥道,“胡说八道什么,你是信不过刘军医,还是信不过你叔父的本事?” 这家伙竟然听了叔父的话,竟然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气得刘秀秀瓮声瓮气地骂道,“不要命了!谁让你动的!” 说完,赶忙拿出叶琛提前交给她的云南白药,对着伤口一顿喷洒,总管止住了血势。 叶满天偷偷地白了一眼刘秀秀,然后有些尴尬地对叶琛说道,“叔父,我立下的军功肯定不小,我想要个官做,将来衣锦还乡,我一定要大明湖畔的那群兄弟们看看,我叶满天有多威风!” 有些意外,几乎所有人都感觉到意外。 要知道,叶满天身为叶琛的亲侄子,只要叶琛在军中一天,他势必会前途无量。 但是他却非常诚恳地跟他叔父,要一个官职。 叶琛反而是知道他的意图的。 什么狗屁让大明湖的兄弟看看,实际上就是这小子动不动就让自己罚去做伙夫,掏厕所,有心理阴影了。 当下颔首道,“这个没问题,陈子昂去写奏疏,单独给叶满天奏请军功,就说我有意保举叶满天为游击将军,具体的军事任命由幕府讨论后决定。你母亲我也会奏请诰命非止如此,今日之功,一个男爵是十有八九的。” 听了叶琛的话,叶满天激动得面颊泛红,嘿嘿笑道,“叔父,当真么?我这就封爵了?” 叶琛刚要骂他两句,说他小家子气,却听叶满天没有停下,反而继续道,“封爵也好,总不能总吃祖母的饭食,叔父,那个” “直说。” “今日我虽然扬名了,但是兄弟们却不能白死” 叶琛挑眉,顺道看了一眼在场与叶满天夺旗的袍泽,说道,“你们且宽心,今日活着的,一律升三级,战死者抚恤翻倍,恩荫子孙。” “如何?你叔父的安排可还妥当?” “还有” “你说。” “叔父能否附耳过来。” 叶琛低下身子,“叔父,那个刘秀秀仗着她爹总是揍我,且今日对我救命之恩。” 叶琛白了他一眼,在他耳边轻声道,“你且宽心,以后你跟她的事情,我不管了。” 叶满天当下急了,小声道,“不是,叔父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切莫给她升官,我好不容易比她大了。” 情急之下,说话都有些顺溜了。 这让叶琛下意识地看向他的伤势,是不是在造假糊弄自己。 见他浑身伤口不是作伪,这才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这狗东西是什么体质? 怎么那么猛? “我知道了。”叶琛无奈的点头,心道这年轻人的事情果然复杂,甚至于维持自己严肃的神态都有些艰难了。 “你如果没有正事,叔父可就要去忙碌军务去了。” “有。”叶满天再度开口,但因为说过过多,有些呼吸急促,刘秀秀皱眉道,“别让他说了,受了那么重的伤,非得死在这么?” 叶满天却忽然奋力开口道,“让我说。” “让我说。” 因为声音过大,众人都下意识地看盯着叶满天。 却听他说道,“我之前位卑,在大家伙面前说不上话,我姑父总是让我掏粪坑,给大家伙做饭,今日我是游击将军了,也有一席话说给大家听。” 众人都侧目集中精力,给足了这位勇冠三军的少年郎以尊重。 叶漫天鼓足劲头儿说道,“我知道,大家伙此行,大多数人抱着升官发财的目的来的,别说你们是这样,我起初也是。 可我跟着队伍走着走着,心态就变了。我担心挡不住契丹人,有朝一日,我家也变成这个样子。 我跟你们说,我家可好了,有疼我的祖母,有我娘,有我叔父,还有一群堂兄弟。 我们叶家在北海郡那是响当当的富豪呢。 如果没有这该死的契丹人,我现在在家也是少爷。 咱们要是输了,让契丹人打到门口,这一切就都没有了。 我相信,在场的兄弟,长官,大人,家里条件并不比我们叶家差多少,也舍不得自身的家业。” “如今嘴唇都烂了,咱们再不努力,牙齿就得让人家敲掉。” 众人纷纷颔首,虽然没想到,叶满天跟着一群书生,读了几堂课,就能发表这么一番见地。 但是这番话,却非常中肯。 唇亡齿寒,河北道不能再输了。 “你们先别着急点头,我还没说完。从赈灾以来,我的心态又发生了新的变化。” “那就是,这些受苦受难的百姓跟咱们一样,都是汉人,他们期盼着有人拯救他们,为此他们愿意跟着我们拼命,愿意不领救济粮,怕饿着我们。 我们行军,他们跟着抬辎重,我们驻扎,他们散开跟我们打探军情。 我们冷,他们就把衣服给我们穿。 我们没有柴,他们就把房子拆了给我们取暖。 我们救助他们同时,他们也在施恩与我们。 我觉得,我们这一战,不能光想着自己,也要想着他们。 他们给我们掏心掏肺,咱们总不能没心没肺? 说不准,咱们跟这些百姓,八百年前还是亲戚哩。 亲戚让人家欺负了,咱们怎么能忍? 怎么不得干死他们这群狗娘养的契丹人!” 叶满天说完这一席话之后,已经气喘吁吁,面色越发苍白了。 众人也都大受触动,说实话,这一次与叶总管一起行军,百姓给他们的感受完全不一样,他们的心态也一直发生着改变。但出于身份,一直无法接受这种心态。 一直到叶满天说出这一番话来。 大家才下意识的觉得,或许我们真的要为百姓付出些什么。 人都是有付出情节的,尤其是家庭条件好的人,他们其实更愿意为其他人付出。 实在是要说出缘由来,那就是吃饱了的人,总需要精神上的慰藉。 叶满天的的意图达到了,但是他还忍着身上的伤痛,环视众人,最后落在刘秀秀身上说道,“刘大夫,你给我喝的是假药吗?你这麻沸散怎么这么快就过劲儿了。” “这也太疼了。” “我都要疼哭了。” “啊!”一个战场上,铁血一般的汉子,就当着大家伙的面,嚎啕大哭,泪流满面。 众人忍不住哈哈大笑,但是笑了几声之后,却又纷纷止住,皆对于眼前这位少年郎报以崇高的敬意。 甚至有人开始脑补,叶满天在战场上,一边儿嗷嗷哭,一边儿拎着刀砍人的画面。 “大家别笑了,我最后跟大家说,契丹人抢来的衣服不保暖,他们在冰天雪地里打仗,动作非常迟缓,宰他们跟杀鸡一样简单。” 说完这最后一句话之后,赶忙对刘秀秀招手,“刘大夫,快快快,麻沸散,我要死了!我要死了!太疼啦!” 刘秀秀端着一盆麻沸散走了过来,叶琛皱眉道,“一直喝麻药,对身体不好。” 刘秀秀别看没事儿就胖揍一顿叶满天,但是对于叶琛这位大总管却不敢有丝毫造次,偏偏万福道,“大总管宽心,这剂量我把握得非常好。” 叶满天一脸的期盼,笑得比哭都难看,“谢谢你刘大夫,您真的是一位好大夫。” 刘秀秀在叶满天期盼的目光中,端过来麻沸散,却又趁他不注意,给了他一计手刀。 叶满天眼珠一翻,昏死过去。 第593章 潸然泪下 “大总管,他这种情况即便是能活下来,也要长时间休息,不然势必留下病根,切莫再给他派任务了。”刘秀秀温柔地看了一眼昏死的叶满天,然后换作严肃的面孔对叶琛说道。 “嗯,本官知晓了。”叶琛听到这话,再看看她的表情,真的为自己的大侄子的未来感到担忧,但这在军中,又不便发表太多的看法,便继续维持严肃的姿态,“你是军医,你说了算,什么时候你觉得他能去打仗了,你通知幕府。” “还有,就是不要过于着重照顾他,今日参与夺旗的每一个士卒,都要尽量挽回他们的性命!他们是为国献身的勇士。” “哪怕是跟阎王爷掰掰手腕,也要保住他们。” 刘秀秀颔首,他知道这个大总管素来是爱民如子的。 叶琛又在刘秀秀的带领下,去见了几个重伤,几乎是肯定救不回来的士兵那里。 往日里,遇到这种情况,根本就不会救了,会有民夫将他们放在一边儿,让他们直接等死。 但是在叶琛军中,即便是知道这个人快不行了,也要倾尽一切努力去救治他们。 以期待奇迹的发生。 对此,不少人还认为叶琛浪费资源。 可事实却打了许多人的脸,将近十分之二绝境之中的士兵,凭借着超人的毅力,挺了过来。 他们看待叶琛的表情,敬如神明。 在叶琛巡视时,一个叶家的部曲,正在飙血。 军医正拿着叶琛提前准备的纱布和绷带往他身上贴,可是没有任何效果。 人已经留不住了。 那部曲也没想到叶琛会来看他,顿时呆住了。 “对不起,我没能带你回去。”叶琛握住了他的手。 “家主!”这名叫做叶铁锹的汉子眸子里洒出了泪水,“俺对不住您,俺出征前,俺娘一再叮嘱俺,要保护好您,保护好叶公子,可是俺没做到,让他受了那么重的伤。” 叶琛不忍直视他身躯上巨大的伤口,只能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别说了,你做得已经很好了,是我” “家主,您别说这种话,做了您的部曲,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刚才满天公子说得很对,俺作为一个穷人最感同身受,这群畜生横行河北,伤害最大的就是普通人,俺今日之所以这么拼命,就是想将他们赶出去!” “俺觉得百姓太可怜了,也怕家里人有朝一日跟他们一样可怜。” “俺今日赚够本了,杀了十几个契丹狗呢。” “别说了,你有什么遗言,告诉我,我一定帮你实现。” “俺没啥念头,就想着家主能给俺一分田,让俺葬在家主的地盘上,俺虽然死了,但是想做鬼也守着家主,守着家主的家业。” 话罢,气绝而亡。 叶琛巡视伤兵营的时间不长,但不足一炷香的功夫,就亲眼看着二十余名士兵因抢救无效身亡。 素来沉稳、坚硬如铁的大总管,站在营帐外,忽然潸然泪下。 周围人想要劝一劝,却发现大总管根本不是硬往外挤眼泪,而是实打实的抽搐哭泣。 帐外的将士们不知道多少人,他们昔日里虽然浑浑噩噩,但是这些日子,听书生们说书,最喜欢听里面文臣武将的故事,思想也逐渐有了些许变化。 只觉得站在帐篷外,潸然泪下的大总管,不仅仅没坠下一丝的威严。 反而觉得他,竟然有了一种类似于刘玄德那种爱兵如子、爱民如子的气度。 不正是如此么? 他们这等人物,若是换个人死也就死了,甚至连抚恤都有可能被吞了。 可是换了大总管,不仅管他们吃,管他们穿,他们受伤了,大总管便想尽办法给他们治,他们战死了,大总管甚至给他们哭丧。 这是何等的贴心,何等的光荣啊。 没看见,大总管的亲侄子受了那么重的伤,也只是赏了个官罢了,何曾有这般的动情。 他们虽然出身寒微,但却顷刻间,一个个升腾起士为知己者死的心思。 而在场的文物大员,虽然感慨,但是心思却不尽相同。 当然,在场的文武大员,此时此刻,别管心里想什么,肃然之气是必须的。 而其次则不免有人是真心敬佩叶琛,觉得没跟错人,如此忧国忧民,爱兵如子之人,岂能不成大事。 当然,也不免有人觉得这位大总管真的是擅长收买人心。一入幽州,先是施展雷霆手段,打了契丹人一个措手不及,扬了威名。接着便马不停蹄,当着三军将士的面,大哭一场,如此一来,将士们自然心动。 果真是好手段! 难怪其人威名不显,却被圣人直接点帅。 确实有两把刷子。 唯独卢照凌,心思与其他人更为不同,更为奇葩。 他眯缝着眼睛,看着哭得潸然泪下的叶琛,心里琢磨着,若是自己一不小心阵亡在疆场之上,这家伙会不会流泪? 刚才叶满天那小子可是亲侄子,都没见他流泪啊。 自己还没成为小舅子,会不会更不值得流泪。 还有一层疑问,就是一旦自己战死,他会不会因为愧疚,而娶了自己的姐姐呢? 当然,这个想法,只是在脑海里一过,就消失不见了。 我卢照凌,如此天纵英才,岂能死在战场之上? 不管大家心里怎么想的,叶琛确实福至心灵地哭了半天。 待日头渐渐西下,方才归还大总管的临时驻地。 虽然陈子昂命人敲响聚将鼓,文武大员已然是休息过来,纷纷聚拢过来。 这个过程中,众人又听说,大总管亲自去给受了轻伤的将士们送了一波福利,银钱、吃食一样不缺,还给他们换了新的营房。 而眼角的泪痕依然存在。 众人感慨这位大总管精力充沛之余,也不得不感慨,他的感情是不是过于充沛了些。 这一路哭下来,也真的是一番本事。 张仁愿一只手托着胳膊,沉闷地站在一边儿,卢照凌故意碰了碰他手上的胳膊,疼得张仁愿呲牙咧嘴。 “我说张大人,您这是何故?” 张仁愿闷声闷气道,“只可惜我受伤的时候,大总管不在,不然也能让大总管为俺哭上一波。” “我卸下夹板,再有战事必冲锋在前,如此也便” 说着,见卢照凌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忽然意识到什么,轻声道,“卢公子,听闻你作诗一绝?” 卢照凌点了点头,“一般般。” 张仁愿立刻换了一副诚恳的模样,温声道,“俺老张也立下不少的战功,这里有一份作战心德,专门应付契丹人和突厥人的,愿意赠给您。不知道您能不能为我写几首诗。” 两个人在人堆里,并不是如何扎眼。 卢照凌翻了翻,顿时惊为天人。 这一份,有理有据,十分翔实的战略蓝图。 一份一旦实现,起义压得契丹人、突厥人几十人抬不起头来的战略。 连忙还了回去,皱眉道,“自己交给大总管。吹捧之事,是用在我们这种半吊子人身上的,足下前途无量,莫要将心思用在这种无用之事上。” 第594章 步骑车协同运粮 要籍官崔思道唱名之后,示意众人按照文武,左右站好。 军中有军中的规矩,不似朝堂之上,圣人对待臣子的仁慈,还能坐下休息。 这里不分文武,除了成平王之外,所有人悉数站立议事。 这样谁要是精力不振,打瞌睡,或者偷懒走私,身子一歪,就能立刻被发现。 到时候免不了一顿板子。 别看叶琛对待士兵仁慈,对于文武也很客气,但是一旦触犯了他的底线,便是叶满天都能让他去掏厕所,至于其他人,最轻也是一顿板子。 这一点,大家都很清楚,至于幽州的本土官员,有一个算一个,见识到了大总管的本事之后,都很老实地站立,没有人敢造次。 叶琛立于主位,却依然是精气神十足,但是眸子之中的郁结,不言自明。 幕府的官吏从难民入城开始就开始清点,在叶琛走访伤兵之时,也不曾有丝毫停歇。 彼时已经统计成册,送了过来。 此时难民的人数、籍贯、男主比例、老幼、以及携带物资的情况都有了大致的登记,甚至连各村、各镇死亡在道路上以及失踪的人口,都附在一侧。 让叶琛更加深层次的知晓了幽州周围百姓受难的情况。 莫看眼前逃难至幽州城的百姓多,但这些人只是逃荒总人数十分之一。 剩余的十分之九怕是永久地死在了冰天雪地之中。 叶琛命人将这份参军统计的册子派给众人传阅,众人也纷纷蹙眉、跺脚、捶胸。 对于今日叶满天之言,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 大周与契丹之间的关系,已经非是简单反贼与朝廷的关系,而是成了实打实的血仇。 叶琛几次欲要张口说些什么,却也一时难言。 责怪幽州的文武御敌不利? 可若不是他们坚守幽州,给敌人施加压力,敌人早就闹翻了天了。 而一众文武,包括坐在一侧,却不愿意干涉军政的成平王,也忍不住扼腕叹息。 最后叮嘱叶琛,一定要做好这些难民的抚恤工作。 而所谓的抚恤,无外乎就是给他们提供住所,衣物,粮食,以及未来能够让其自食其力的差事之类的话。 然而,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大雪绵延不绝,天气骤降,运河已经指望不上了。 至于海运,除了大雪当时,海运的船只抢运来的物资之外,也已经没有船只可以进入港口。 所以成平王虽然说得言辞恳切,在场的文武官员也极度愿意配合,甚至很多人,都愿意把自己的家产捐出来。 可实际上,落到百姓手里的实惠,也高不到哪里去。 而叶琛一行人,虽然不断在赈灾,但首要有一个前提,那就是粮草的根本线不能动,也就是将士们的战斗力不能有任何的衰减。 一旦将士们的战斗力衰减,就会给契丹人可乘之机。 至于说,大家伙所谓的捐款,在叶琛看来,其实跟放屁也差不太多。 当然,跟明朝崇祯皇帝让群臣捐款不一样的是,此时此刻,还呆在幽州的文武,有一个算一个,早就把家底掏空了。 不然拿什么鼓舞军民打仗? 剩下个空荡荡的院子,十有八九也是租赁的。 毕竟这些都是流官,干几年就走,谁会真心在这里买大宅子? 让他们毁家纾难,最起码也得有家。 而且朝廷的俸禄、饷银已经许久没有支援到了前线,就连王海滨这样在沧州府的,本人和兄弟们,也许久没有领到粮秣。 指着他们捐款,还不如指着老天爷下粮食雨呢。 最后讨论来,讨论去。 反倒是,制造大号爬犁,将所有的侦察兵派出去,从后方运输更多的粮草,以及暂时借调部分粮草,同时开出一条通往沧州的粮道,算是一件可行之策。 就这样,大家又不得不跟着大总管受罪。 当然,这一次大总管不再是独乐乐,而是将其携带的红牛拿出来,让众人分饮。 又名火头军给大家煮了姜汤驱寒,做了饭菜备着享用。 大家一起熬通宵,制定运输物资之策,陈子昂提出疑问,那就是契丹人的骑卒来去如风,如何防止他们偷袭粮道。 毕竟沧州和幽州之间,四百余里,这是一段不小的路程。 众人闻言,皆是一脸忧虑之色,唯独叶琛面色从容相对,“陈参谋只说了咱们的粮道容易被偷袭,却忘记了契丹人也有粮道。” “传我军令,让奚族和咱们的精骑撒出去,袭扰他们的粮道,让他们也过过苦日子。” 赵云缨当仁不让,率先抱拳,“末将愿往!” 而在场诸将,诸如封常清、常威、高适、王海滨等诸将,也纷纷抱拳请命。 叶琛颔首道,“具体由谁去,让幕府的参军参谋们商议决定。” 众将这才退下。 “至于咱们的粮道,”叶琛笑着说道,“在来幽州之前,我已经叮嘱娄相,提前打造了足够充沛的战车。” 说着,将众人招至近前,从怀里拿出图纸,示意看了一眼身后的大帝叶凡。 意思很明确,小子,到了你表演的时刻了。 叶凡摸了摸锃光瓦亮的脑门,有些羞涩。都怪族长,把行辕弄得那么热,他的帽子戴不住了。 那么小的年纪秃顶,太丑了。 起先众人都非常疑惑,所谓战车,不是在战国时期就已经被淘汰了? 可是当众人仔细观瞧了一番之后,皆大吃一惊,原来大总管要求后方打造的战车,非春秋战国只战车,而是一种全新的人力战车。 众人仔细观瞧,发现此车之精巧,他们也难以凭借,但不约而同地产生了一个疑问。 这玩意能行吗? 就靠一辆车,就能抵挡敌人了? 那契丹人也太菜了。 大帝叶凡,见大家大眼瞪小眼,表面上恭维大总管,而眼神里全都是疑虑,便壮着胆子站了出来,心想,“爷爷,看见没,我叶凡站起来啦!” 嘴上却说道,“诸位大人,将军,此物名为厢车,乃是叶家货郎的运货车改造而成,轻者三百斤,重者六百斤,取榆、槐、枣、桦等木而制。 车长十五尺,宽九尺,车中有推杆三,车前有大枪头五,内置推杆,两端设置了系索,方便挂肩拽车。 一车可藏兵二十人,其中推车兵十二人,同时每人配备突火枪一支,连弩一把,箭四十支。” “此车不仅可以用来运粮,亦有不俗的防御功效,可以” 听着叶凡的介绍,众人皆没有小觑他的意思,而是跟着不断的点头。 毕竟大总管身边儿出来的人物,他们已经见识过了。 斩将夺旗不在话下,站出来个秃头俊脸的小和尚,搞出个战车来,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众人若有所思,但仅凭着一张图纸,还是难以信服。 倒是张仁愿两眼放光,率先明白过来,啧啧称奇。 卢照凌刚迈出一步,想要说话,便被张仁愿按住,然后被挡在身后,急切道,“此车结构之精巧,实在是巧夺天工,惊为天人。” 卢照凌瞥了他后脑勺一眼,“怎么哪里都有你?你想出名,靠真本事就好啊,动不动就吹牛皮干啥?你着急表现干啥?” “我好不容易背过这车的参数,又找叶凡问询了功能,想着表现一把,你抢什么风头?” “你们这种有本事的人,靠真本事去打仗不行么?非要跟我抢?” 一边儿的高适也被阻挠,心道,“这位大人真有见识么?” 张仁愿不顾众人的疑虑,抢过叶凡的话,对众人说道,“诸位且看我操作。” 说着请示完叶琛之后,拎起斧子,开始现场操作。 成平王本来是渴了,又因为童子不在,不愿意麻烦别人,影响大家的讨论,便自顾地去火炉取水。 结果刚倒完茶叶,扭头一看,自己屁股底下刚坐热的胡床,让人家劈了。 成平王气恼道,“竖子!安敢这般辱我!” 张仁愿抬头一看,却见众人皆是一脸怒气地看着自己。 王爷虽然是吉祥物,但那也是王爷! 你这不是没事儿找事儿吗? 你这还是胳膊腿不好用的状态,你要是四肢健全,你今天莫非要砍了王爷不成? 但他却丝毫不在乎众人的眼前,而是对着成平王一抱拳,一脸诚恳的说道,“王爷稍带!稍后卑职自然给您个解释。” 成平王一抖军大衣,气呼呼说道,“解释个屁!你劈了老夫的胡床,老夫还能真杀了你不成!不过你小子最好好好跟着大总管打仗!” “不然本王一定给你穿小鞋,你去哪儿就给你派百十个武家子弟给你捣乱。” “不过,你要是真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惹恼了大总管,丢了脑袋,本王也绝不给你求情!” 众人皆忍俊不禁,也对王爷的脾性有了新的认知。 同时也更高看了叶琛一眼,刚才王爷那一番话里,还有另外一番意思,那就是幽州在娄师德未来之前,文武皆以他为尊! 他武攸绪说的。 张仁愿再次叉手,表情中不带丝毫的畏惧之色。 今日张仁愿之所以冒着连王爷屁股下的宝贝都不放过的风险,大肆折腾。 一来是见识到了叶琛的本事,眼热得很,想要表现一番自己,为未来的战事谋个出头的机会。 二来王孝杰的死,虽然已经处死了苏宏晖,但还有一个人没处死呢,那就是自己。 当时自己手下也有兵马,只是契丹人派偏师阻挠了。 有些事儿不上称没有三两重,上了称千斤也打不住。 真等战事结束了,女帝反应过来,给自己穿小鞋,自己岂不是要在边塞呆一辈子? 其实他虽然跟王孝杰有过节,真不至于见死不救。 所以才有了今日之举。 劈完胡床之后,也没有其他工具,就单凭一把斧子,劈劈砍砍,一通摆弄。 其他人都一脸疑惑,觉得这位长史莫不是疯了? 倒是叶琛一眼就看出了门道。 毕竟他爹叶五四是干木匠出身的。 心中忍不住暗道,“莫非这年头带兵打仗也那么倦了?前朝的大将军李靖除了打仗之外,还擅长养老虎,可以自己开动物园,三国时期的关二爷,除了砍人之外,还擅长卖绿豆,如今张仁愿跟自己老爷子一个副职业,除了带兵打仗,上朝骂街参人之外,还有个木匠活的副职业。” “瞧这精湛的手艺,回头要是不当官了,去卖曲辕犁,也绝对饿不死。” 忙碌了一阵之后,张仁愿将众人叫到跟前。 拿着做好的零件,跟图纸一一比对。 并说道,“诸位且看,这是横木,这是推杆,这是车舵,这是木屏,这是车轮,” 当着众人的面,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手搓了一辆精巧的厢车。 看得众人啧啧称奇,甚至有人想摸一摸,被张仁愿一眼给瞪开了,心中暗道,“老子辛苦做出来的大宝贝,你想当玩物不成?” 见众人都被自己的厢车吸引,便开始展示他如何行动。 见众人都明白其原理,忍不住纷纷称赞,张仁愿笑了。 然后用手推了推车,解释道,“此车大而不重,轻而不虚,纵横不滞,涉险渡水无所往而不宜,若是道路清扫得当,日行六十里并非难事。” 众人连连点头,而张仁愿继续道,“这还不算,诸位且看,此车左右构造,可以车车相连,若是为契丹骑卒偷袭,可以迅速结成车城,且防御力凶悍,一边儿行进一边儿对契丹人形成有效杀伤。” “只要抵挡一段时间,我们的援军就可以到了。” 听完张仁愿的解释,众人看向叶琛的眸子,都快发光了,还得是大总管啊。 不出手则已,一旦出手,必定让人眼前一亮。 这个战车真的是好东西,有了此物,就再也不用怕契丹人的骑兵了。 且只要支撑过前期最简单的日子,将道路清扫开,便可以源源不断地收获物资供应了啊。 当然,众人也不免对张仁愿刮目相看,本以为他是个被契丹人压在幽州城寸步难行的废物。 没想到,其实人家真的是有两把刷子。 就连幕府众人,都对他刮目相看。 卢照凌也看的直呲牙,心道,“嘿,这木匠活是真不错哎。” 而恰在张仁愿心中有些得意之时,一直在军中不怎么发言的高适忽然开口道,“诸位,诸位,何须援兵。 此车可以运载粮食,自然也可以运载床弩,投石车,而此车,又可以屏蔽敌人的弓箭,保护我军,从而最大程度发挥我军的战斗力。 这便是一座可以移动的堡垒,若是我们在给他配备上骑兵呢? 防御敌军,使用战车,保卫战车使用步兵,车以步兵为用,步兵以有战车防卫而强。 而骑兵来去如风,又恰恰可以出奇制胜。” “小小契丹,灭之弹指一挥间尔! 张仁愿闻言,怔了一怔,本想再说些什么。 但听高适刚才一分析,竟然觉得自己已经无话可说。 便当下参与制定详细的作战计划当中。 粮草的运输计划完成,叶琛又亲自下场,将其行军路线、具体的用兵数量,都仔细地核实了一遍。 待所有人头挑不出来毛病之后,又嘱咐将军幕府众人,先不要休息,继续完善这项计划,并分成两队,挑选军中骑、步、青壮三方人手,最攻防演练。 待得到明确应对之后,这才下令众人下去休息。 而散会之后,叶琛也没有休息的意思,而是回营房又去探望了一番伤兵,尤其是了解了其用药情况、早餐的用度之后,又巡视了一番平常士卒,又回到行辕,谢绝了成平王喝茶的邀请,将今日的军令、许诺、开销都一一记下核对,这才稍稍放心,毕竟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等这些都忙完之后,又召来了卢照凌、陈子昂,汇合了极度无聊,穿着军大衣想出去帮难民扎帐篷的成平王一行人马不停蹄,直奔难民营。 第595章 我竟然还活着? 奚梦瑶自奚族驻地而来,靠着精锐的骑卒,惊退了契丹人。 但其人并不居功,反而按部就班地按照大总管的要求扎营、巡逻。 虽然心有埋怨,这位大总管真的不把女人当宝贝,整天跟一群大老爷们窝在一起,听说一宿宿的不睡觉,也不召见自己。 但人家也不是没有正事的,她在来支援叶琛的路上,遇到了许多自北而来的汉人。 其中,寻常受不了靺鞨、契丹、突厥压迫,想尽办法南逃的汉人也就罢了,其中愿意从军加入武骑兵团的,自然告诉他们联系幕府参军,至于寻常老弱,也告诉他们避难之法,如何领取救济。 可唯独有一伙人,奚梦瑶不敢私下做决定,而是沿途带领,并在大总管歇息之时,引荐到了行辕。 叶琛刚从难民营折返,便回到中军大堂,神情凝重,有些事情,不身临一线探查,是难以知道真相的。 叶琛今日从百姓口中,得知了许多了不起的消息,甚至于产生了我今日竟然还能活着,真的是匪夷所思的想法。 卢照凌和骆宾王一直强调,百姓所见所闻,多是捕风捉影,莫要当真。 还需要谨慎调查之后,方可知道真相。 叶琛却从今日巡视百姓之时,圈出来的名册问道,“这个卢照然,若是我没记错,当是你们卢家支脉之人?” “先前你还给我推荐过此人,说有治国之才,只是屡屡科举不中。” “我记得是你姐劝我,说其人心术不正,若是为官,当是心腹大患。” “这么看来,你姐的眼光很不错吗?已经做了李楷固的心腹了,可不是心腹大患。” “老叶老我”卢照凌期期艾艾,有这种亲戚,他当真是羞愧万分,且看叶琛眸子之中的怒意,更是惧怕不已。 骆宾王见卢照凌让叶琛看的浑身生寒,张嘴半天,也没解释出来,连忙劝道,“大总管,莫急,莫急,卢照凌一直在北海读书,他哪里知道族中之事。” 叶琛转头看向骆宾王,逐渐收敛怒意,“我知道,家族的事情不是你们说了算的,但你们都是我亲近之人,这种事情又为何瞒我?我就不信卢照凌你没收到过卢照然的书信。 还有您,骆先生,您也瞒得我好苦!您家的骆务整,都成了契丹坐了三把交易的大将了。我还一直以为是重名,原来他娘的是一个人。” 骆宾王苦笑道,“我也不知道他入了契丹,成了契丹人,我一直以为他只是在北境行商,这等丑事,我如何能跟大总管您言明。” 叶琛又摊开册子,给二人看了看,气得都想杀人。 但想了想,事情还是要做。 也幸亏自己没跟王孝杰似的,来了就跟契丹人死磕,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觉得前线的战事,是武家人跟着瞎捣鼓,喝兵血,喝百姓雪,所以契丹势大,打不过人家。 今日跟契丹一交锋,就发现了问题压根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契丹人的军阵之严整,战斗力之彪悍暂且就不说了。 你见过异族军队,让人家夺了大纛,旁边儿还有大队骑兵杀过来,一点都不乱,竟然可以从容收拢撤退的? 你见过契丹人,穿着厚厚的光明甲,跟你对砍的? 你见过契丹人,见到手雷这种新奇兵种,军队都不崩溃,还能率众给你反扑的? 异族要是真的那么强,真的那么彪悍,别说大周了,大唐的时候就该凉凉了。 所以叶琛迫不及待地要见一见百姓,只要百姓见得多了,总归能捕风捉影的听到些什么。 最后得出来的答案匪夷所思,前线打不过,跟武家人关系不大,他们只是黑压压一片中的乌云之中,最显眼的一朵。 甚至在归来的路上,叶琛一度生了回家抱孙子的念头。 河北世家跟朝廷是真的离心离德了。 这个矛盾早晚得爆发。 他的脑海里不由得想到了安史之乱。 那不也是一场世家与世家的争锋么? 最后叶琛得出来个结论,世家都他么该死。 这么看来,叶琛还真的得高看女帝一眼。 难怪史书上能给她几分正面评价,就单凭她打压世家这一点,就值得。 不过眼下,叶琛却无法跟女帝一样,随意拿捏世家的。 而且女帝拿捏的也只是中小世家,甚至是关中的世家。 山东的世家,女帝也是无可奈何。 甚至叶琛自己,也算是新兴的世家,最后左思右想之下,事情还要办。自己不办,说不准哪天契丹真的能打到北海。 最后回到中军大堂的叶琛,便再次下令擂鼓聚将,而刚刚得了片刻休息的文武,皆是一脸疑惑地赶到。 不知道大总管抽了哪门子风。 待众人入了中军大堂,都一脸好奇地看着一群装束怪异的野人。 甚至互相指指点点,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群野人是哪里来的? 还有大将军的气色怎么看起来不太好。 “哪个是大盗王涉?” 坐下身形,自有陈子昂勉力坚持精神,给大总管煮了热茶递过来。 不等这些野人跪下行礼,便喊了一人姓名。 “小人便是王涉,不敢当大盗二字。”一人赶忙俯首下拜,磕了个头,“小人为大总管贺,自契丹人谋反以来,我大周兵马,屡战屡败,一生难求,即便是胜,也是先胜而后败。” “大总管斩将夺旗,逼退契丹,着实扬我大周威名” 王涉二字他倒是听过,见其不敢有丝毫骄狂之意,反而一脸谨小慎微,忍不住颔首道,“本总管以为大周剿灭契丹,你们该左右逢源,过逍遥日子呢。” 显然,叶琛听说过的王涉名号,并不是很中听。 不然也不至于开局用大盗二字。 但不管语气如何,这话说出来,在场众人,包括王涉在内,都不免忐忑。 首先表现最为激动的便是王涉,态度更加恭敬,“小人虽是罪人,却也不敢行投敌卖国之事。昔日朝廷待我苛责,害我父母,杀我妻儿,我虽然愤恨,却也知道我乃是华夏儿郎。” 第596章 给尔等面子 “平日里,做些打家劫舍的勾当,让官府吃些闷亏,便权当是大仇得报,且身居燕山,朝廷奈我不得,我等自在逍遥。” “可契丹人犯我中原,杀我汉家儿郎,欺负汉家爹娘,便是我这等落草之贼,也心中愤恨,听闻大总管乃是心胸宽广之人,曾传檄河北,不论出身,凡愿抗击契丹人,皆可入武骑为军,便壮着胆子来了。” “大总管若是嫌弃我等曾犯下滔天之过,不愿饶恕我等,可将我等悉数斩杀,以邀朝廷之功,但我等所带儿郎,俱是好汉,望您能给其清白之身,给其一个杀敌报国的机会。” “你倒是能说会道。”叶琛依旧平静,“这也是为何,本总管听闻尔等之事,第一时间召见你们的缘故了。” “今时不同往日,往日种种罪过,早就随着今日一场大雪消弭。” “昨日契丹人之凶悍,尔等可曾得见?” “禀大总管,看的真真切切。”王涉愈发谨慎。 “事到如今,契丹人已经兵强马壮,立足于河北之心,昭然若揭。” “而尔等已经无左右逢源之机,要么入周为军,要么投契丹为贼,”叶琛瞥了眼欲言又止的骆宾王,继续平静道,“本总管一道奏疏,便是昔日背叛大周的奚族,也可以既往不咎,为大周前驱。尔等不过是做过山贼,抢过朝廷的粮秣,只要能杀贼,本官自然也可以给你们奏请一个清白之身。” “此乃百年难遇之良机,但是得到清白之身之后,性命也不在尔等之手,随时有可能战死沙场,若是不尊号令,契丹人杀你不得,本总管也会要你的性命,明白了吗?” “明白”王涉眼角的惊喜一闪而逝,旋即小声回应道。 “先前有情报说,燕山一带匪冦众多,不仅仅抢异族,也深入中原,抢夺百姓,如今契丹人势大,居然窝在山沟沟里,不敢出来,亦或是老老实实做了契丹人附庸,实在是”叶琛继续缓缓说道,“本官不仅给你清白,还许你官身,给你征兵之权,让你去契丹后方,吸纳人手来幽州,同时给他们搞搞破坏,怎么样,能做到吗?” “有粮饷吗?”王涉壮着胆子问道。 “有,不过只是勉强苟活罢了,若是想吃饱穿暖,拿契丹人头来还。” “此事易耳!”王涉如释重负。 “那便好。”叶琛长叹一声,“其实,契丹人叛变,投敌之官员、世家、士绅不计其数,这些人朝廷甚至发出檄文,只要其愿意改过自新,便可以既往不咎,凭什么不能给你们机会?” “便是在座的众人之中,又有多少人,其家人、家族跟契丹人有所牵连,双方下注!” 在场众人,无一不大惊失色。 他们的惊讶之处在于,像是这种信息,按理来说,是无论如何都不该传到大总管耳朵里去的。 可他偏偏为何知道了? 但是叶琛却不为所动,而是继续感慨道,“话又说回来,本总管连圣人曾下命令,有朝一日活捉,要五马分尸的山贼,都敢明言作保,尔等与我同僚一场,与我一道御敌,若是契丹覆灭,尔等有所牵连的家人,我又如何不保呢?” “只是希望尔等明白,我之心意,警告那些暗中牵连之人,早些回心转意,莫要让我心寒。” 众人这才微微释然。 而叶琛的声音不停,反而越来越大,“提到此处,本官却要多说两句。山河沦丧,偏偏有叶满天这样的壮士,拼死而战,深受重伤,依然高呼要爱惜百姓。偏偏有山贼站出来,抛弃昔日与大周之恩怨,甘愿前驱。 可本总管却未曾听,一文一武大员,跟本总管发出一振聋发聩之言。 也未曾见任何一人,行振奋人心之举。 死气沉沉,万马齐喑。” 叶琛的话音落下,人群之中的张仁愿一脸的不服气,刚想站出来,就被卢照凌给拉了回去。 “你个瘸子,你能不能闭嘴!” “你以为你怎么瘸的!” “听大总管说!” 张仁愿哼了一声,在人群之中轻声道,“大将军之言,恰恰是我心中之言!今日见到明智主帅,我心澎湃!” 卢照凌刚被叶琛骂了一顿,心里烦闷的紧,便小声道,“那你怎么先前不说?非要等着大总管说了,你再说?” 张仁愿脸色一红,轻声道,“谁家没有几个人让契丹人俘虏,谁家又没有几个不得意的子弟,跑到契丹人手底下发财,这种事儿怎么说?得罪一个人,那是功劳,得罪一群人,那是死罪!你都说了,我这胳膊腿怎么折的。不就是我差点说出来么。” 底下人议论纷纷,各有心思。 但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反对叶琛,直到陈子昂呵斥众人道,“肃静!” 叶琛扫视众人,心道,“现在看来,只靠自己带来的人,想要消灭契丹人绝对是难上加难,但想要整合河北道世家的力量,也绝非容易之事。” 可今日既然已经把事情挑明了,也就没有遮掩的必要。 叶琛知道,世家子弟都不是蠢货。河北道、幽州坚守的官员,也没有一个蠢货。 这个复杂的地方,愚蠢的人,都死光了。 当下便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们心中所想,有些事情不是你们能做主的,有些利益不是你们家族愿意轻易割舍的。 但所谓的家族利益,个人利益,在大是大非面前,该让步的还得让步。 家族兴盛,金银珠玉,各种算盘,固然不错,但是要有个度。 假使河北道彻底颠覆,契丹人做了大,尔等的族人,又有几人可以身居高位?又有几人会得到契丹的重用呢?” “而且我今日可明言,契丹虽然得利,却也是一时之利。与大周相比,终究是蚍蜉撼树。即便是我叶琛败了,朝廷也会派其他人来。等到契丹真的败了,不仅仅是尔等的族人,便是尔等也要受牵连的,对?” 一众文武不敢怠慢,纷纷颔首称罪。 “别跟本总管整这些虚的,今日之会,没请成平王来,你们心里莫非不明白?”叶琛没有理会他们,而是继续说道,“本总管一度想辞官回家,但我左思右想,我若是回家,下一个来的十有八九便是狄阁老了。” “狄阁老,魏相,娄相这三位坐镇,小小的契丹自不必话下,可是尔等的家族,尔等的前途,又当如何呢?” “所以为了尔等的性命,我终究不忍心离去。不过不忍心,归不忍心。今日本总管还是要提醒你们,从今日起,谁家再与契丹又任何牵连,便是幕府之人,本总管也绝不姑息!” 第597章 何必受辱 散会之后,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倒不是说,得知了真相之后的大总管,并没有暴怒,也没有责罚他们,甚至于还直接表态,给他们族人机会。 只要他们的族人、朋友回心转意,背离契丹,踏踏实实为大周做事。 他能抗下一切未来的风险。 这份承诺振聋发聩,言之凿凿,大家是信服的。 大家之所以松了一口气,是因为实在是诸位心头的压力太大了,也过于疲倦了。 大家需要找个机会放松,休息。 叶琛也看出了大家的心思,知道这一宿宿的忙于军务,又被自己责问,众人早就疲惫不堪,便摆手示意大家散去休息。 但叶琛自己却依然盘桓在中军大堂。 顺道请来了成平王,请他老人家吃了一顿他亲手煮的馄饨。 老人家对于叶琛今日的言行,早就知晓,但也没点破,算是认可了他的处置。 当然了,成平王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河北道变成今日的样子,他们武家是罪魁祸首。 他能怨谁呢? 叶琛真的一点情面不讲,把大家都逼急了,这日子还过不过? 所以成平王这一顿馄饨,全然没提军国大事,反而一门心思赞扬叶琛这馄饨烧的不错,热气腾腾的,将身上的寒意一扫而今。 而之后,老王爷便回去听童子吹箫去了。 虽然无言,却一切尽在不言中。 而之后,叶琛依然没有离去,甚至于没有瞌睡。 或者说,忙碌的大总管是不配休息的。 他距离重蹈王孝杰之死,只有一步之遥。 这由不得他不谨慎。 且说,经历了一系列事件之后,陈子昂俨然是叶琛身边儿,所有人之中最为干净的。 因为他的家族,甚至他的朋友,真的跟契丹人没有任何牵扯。 他是最纯粹,最希望所有契丹人噶掉的男人。 而且也是从始至终,作为一个参谋,却做了大总管的活。 真的做到了总管不睡我不睡,总管睡了,我忙会儿再睡。 但叶琛明显看出了这位的疲惫,对他招招手说道,“伯玉,你下去歇息。” 陈子昂摇头道,“总管您” “不必管我。”叶琛摆摆手道,“你是参谋,考虑的事情比我要多,头脑也要更清醒,赶紧下午休息。” 见叶琛态度不容置喙,陈子昂只能退下。 只是叶琛终究是小瞧了复杂的员工关系,陈子昂从中军大堂离开之后,根本不得歇,便被一群文官拉倒了中军大堂外围的房屋之内。 “大总管,这是在等奚梦瑶?” 里面早就煮好了羊肉,准备好了蘸料,甚至于连珍贵的青菜都没有。 没办法,在大总管手底下干活压力太大,大家不免扎堆沟通下愁苦,也是因为刚睡着,便被叫起来开会,再想睡已经很艰难了。 便知道谁起了个头,大家一起做起来喝点酒,吃点肉,借着微醺好妥善的说一觉。 当然也有个相当高尚的理由,那就是庆祝首胜契丹。 “自然是如此!” 坐在陈子昂左手边儿的乃是太原王氏子弟,姓王名仓。 乃是大总管幕府最年轻的参军,管得是骑兵,叫骑曹参军。 虽然官职在幕府之中不算高,但位置显赫,刚刚拽了陈子昂进来之后,又主动起身。 为在场的幕府大佬们倒了酒水,分发了蘸料,此时刚刚坐下,却又主动开口道,“刚才领蔬菜的时候,听火头军说了一嘴,说大总管下了命令,让他们准备一番,等奚梦瑶一来,便先让她吃一顿热乎饭,再去中军大堂。” “大总管虽然避嫌,但却也太过于礼遇蛮夷了。”陈子昂忍不住叹气道。 当然太过于礼遇了。 坐在人群中的卢照凌,撇着嘴。 我姐为他做了那么多,都没说专门给我准备饭。 还动不动就凶我一顿! 那卢家子弟胡作非为,是我卢照凌管的了吗? 我要是真的有那本事,我不该跟你混吃混喝,我应该去范阳当族长啊。 至于陈子昂也是的,明明是大总管手下头号幕僚。 却一点正事儿不干。 把自己活活的过程了老妈子。 这个时候,你不应该第一时间站出来,驳斥大总管的行径吗? 这般礼遇一蛮夷,岂不是让她觉得自己很重要。 久而久之,便恃宠而骄? 届时,我华夏威严何在? “看来,大总管这一模底,是着实伤了心了,不得不重用蛮夷,而不敢在我等身上借力了”顿了顿之后,陈子昂终究还是摇头表达了些许不满。 “大总管嘴上说有麻烦他给诸位顶着,可也终究是说了期限,那边是自今日起。可诸位心中自当明白,很多家族的事情,诸位根本做不了主。” “即便是尔等说动了族人,停了跟契丹人的合作,可契丹人又是好想与的么?届时期的投入,人手也好,物资也罢,全都收不回来不说,反而可能会赔上一笔。” 闻言,再做的幕府众人,纷纷摇头。 坐在人群中的崔思道也不由得摇头感慨 且说,他虽然是崔家子弟,也诚心实意的为大总管做事,可真的逐渐抵达前线,族人们知道他担任了幕府的官员。 每日的书信能堆积如山,无非就是打探军情,了解兵马动向,想暗中借机牟利等等。 他大吃一惊之余,也只能苦劝那些族中子弟,早日回头是岸。 这件事情,族中长辈到底有没有参与,他根本就不敢想。 今日大总管把事情摆在台面上来了,几乎一瞬间就传遍了整个幽州。 这也意味着,整个事情没有秘密可言。 再有军事机密泄露出去,那死的第一个就是他们。 所以今日不论怎么说,以后他们必须跟大总管同仇敌忾了。 不过…… “陈参谋。” 就在众人一起喝酒感慨,未来前途不明,家族难免要因此受到损失,大总管甚至信任一异族女子,甚于他们的时候,以武人身份却参与此次小活动的高适却开口道,“咱们家族的事情,跟咱们干系不大,只要咱们打赢了,即便是族中子弟做了错事,咱们救不下,族中长辈莫非真的能因此怪罪我们吗? 此外便是奚族的事情了。在下也觉得大总管的处理没有什么不妥的。 须知道,奚族再怎么首鼠两端,奚族的大小姐和奚万年,跟大总管也相交莫逆,双方昔日在北海也有生意上的互通,且昨日若是没有奚梦瑶的支援,咱们也未必能如此顺畅的胜了契丹。” “甚至于咱们也要感谢奚梦瑶,若是没有她,此时此刻,我等能大大方方在此饮酒,畅谈家国之事吗?” “况且国势艰难,大总管本来就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这也就是大总管掌军,只是给了奚族的礼遇,若是换个旁人,或许土地、城池、人口都送出去了。” “相较之下,我觉得大总管所行,并无不妥。” 陈子昂微微颔首,“正是此意,虽说大总管之举,我颇不认同。但我也不得不承认,今日对奚族礼遇有家,明日我等打了胜仗,便会有其他部落前来投靠,我之力量多了一份,契丹的力量便少一分。” “加加减减之下,这一场仗也就赢了。” “但我还想跟诸位说一句,也是我今日愿意跟大家共饮的原因,若是我等真的同仇敌忾,众志成城,大总管何必受这等屈辱呢?” 第598章 李楷固 卢照凌手里端着酒盏,思索了许久之后。 他对于高适的话,是相当认同的。 自古以来,都是乱世出豪杰。 很多人,都是趁着乱世改变的命运。 真的让世界一成不变,那绝对是世家的天下。 毕竟只要规矩在哪儿,寻常百姓是十有八九争不过家世显赫的世家的。 拿军中盛传的三国演义里说,刘备在黄巾起义之前,不也就是个买草鞋的吗?若不是乱世到来,他手里头有兵有将,袁绍和曹孟德认识他是谁? 汉帝闲的蛋疼叫他皇叔! 可人家最后不也凭借着自身的本事,一步步走到了蜀地霸主的位置吗? 而相较之下,如今的河北道还不够乱吗? 还有什么规矩可言吗? 所以,此时此刻,有几个异族首领,山贼山大王冒头,那也是在正常不过了。 当下卢照凌起身,却被骆宾王抢了先道,“诸位其实不必有那么多担忧。” 卢照凌白了骆宾王一眼。 最近颇为不顺,抢不过张仁愿这个武夫也就罢了,连骆宾王这位老先生,都慢他一拍,真是客气。 当下便将手中酒盏一饮而尽下。 而骆宾王继续说道,“恰如高达所言。” 高适连忙道,“骆先生,是达夫。” 骆宾王尴尬的笑了笑,“恰如高达夫所言。” 众人忍不住轻笑,骆宾王却没有终止,而是继续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咱们一行人被人家堵在幽州城进退不得,百姓们成批成批的流离失所,在寒雪之中,瑟瑟发抖。 且那么多人,投敌卖国,河北道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彼时彼刻,抛弃固有观念,接纳各方力量,是无可奈何之举。 等河北道真的安定了,异族也好,山贼也罢,若是不按规矩来,又如何存活?若是按照规矩来,与我等又有什么区别? 夷狄入中国,则中国之,中国入夷狄,则夷狄之。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不是咱们说能改变就能改变的。 与其在这里自怨自艾,担心家族,担心不受大总管信任,还不如好好的干上一场,表现出我等的本事。 让契丹人看看,让大总管看看,我等的皇粮也不是白吃的。” 众人纷纷颔首,骆宾王继续道,“况且尔等都年轻,大有前程,大总管总归是需要些人在朝堂上为其摇旗呐喊的。此事奚族做得?山贼做得? 大总管想要在河北稳住局势,也自然是需要世家支撑的。此事奚族做得?山贼做得?” 听闻此言,众人更是连连颔首。 实际上,此时不仅仅是骆宾王,几乎所有人都想到了一种可能。 须知,大总管虽然不显山不漏水,但已经展现峥嵘之色。 那就是有朝一日,哪怕是收复了河北道,驱赶了契丹,朝廷想要请大总管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到时候再幽州封王都有一定的可能。 即便是不封王,一个公爵总跑不了。 试问,一位实打实的封疆大吏,且手握兵权的大佬,谁不喜欢呢? 这也是大家患得患失的根本缘由了。 消灭契丹人之后,河北道的好处就那么多。 投靠过来的异族分一块,山贼们分一块,仁爱百姓也要分走一块,大总管家要分走一大块,到时候落到大家手里还能有多少。 要知道,大家都是实打实的世家子弟,即便是不是世家子弟,也是朝中有人,前途无量之辈。 为何非要千里迢迢,来这里受这份罪? 又为何被大总管训斥之后,不秉承世家子弟的风采,直接仰天大笑嘲讽而去? 还不是看中了大总管这里前途无量? 还不是看中了未来的好处! 真正忧国忧民的能有几个? 为何叶满天在军中大发感慨时,大家有所触动,却也仅仅是有所触动? 全都是因为,在场的这些人,除却了无牵挂的骆宾王,一身书生气的陈子昂之外,大多数人都更考虑自己多一些罢了。 众人议论纷纷,而随着外面一阵喧嚣,说大总管接见了奚梦瑶,酒宴又从担忧契丹人做大,山贼做大,坏了队伍的纯粹性,世家子弟缺乏表现的机会,转变到了战局之上。 而众人边喝边聊,却又纷纷叹息,然后又不得不承认。 大总管真的有先见之明,还在北海卖鱼的时候,就结交奚族这个强援。 不然此时此刻,哪里有那么多骑卒可用? 真的靠两条腿跟契丹打,那可受了老罪了。 当然了,也不免趁机泛酸,继而抱怨几句。 嫌弃大总管心里装着韬略,却懒得跟他们这些下属分享,说什么若知道大总管此次北上幽州,真的是存了心思跟契丹人掰掰手腕,无论如何都该告诉他们。 他们多带部曲也好。 话说,奚梦瑶入了中军大堂,引来了一阵喧嚣。 而暂且不提,大总管跟奚梦瑶在营帐之中,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只是陈子昂这里,毕竟聚集了大量的幕府要员,而且都是聪明人。 此时此刻,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竟然后知后觉的便将大总管的谋划猜的七七八八。 首先,便不得不提大总管的狡猾了。 自从大家伙北上以来,虽然日常的行军、布置、粮秣都是幕府在操持,但实际上的军事行动,后手大将一概不知。 也就是说,在很长时间内,大总管是真的谁都不相信的。 包括娄师德,也包括那位整天耍无赖的成平王。 结果效果确实不错,打了所有人个出其不意,连契丹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其次,大总管是真的看得起奚梦瑶。 这一点,幕府的众人都知道,就算是有些萌新,不知道大总管在北海郡跟奚族的那些交易勾当,可等昨日见到奚梦瑶千里来援,也该知道了。 可问题来了。 虽然大总管和奚梦瑶,甚至于奚万年的关系都不错,可以大总管的谨慎,且关乎整个河北道的战局,真的就那么放心吗? 要知道,奚族干首鼠两端的事情可不是一次两次了。 所以,奚族肯定是做了什么让大总管相信的事情。 至于具体做了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然而,众人议论道此时,正准备散了回去休息精神,以待继续忙碌军务之时,忽然中军大堂又是一阵喧闹,且喧闹不停,甚至军鼓都敲响了。 众人不敢耽搁,纷纷整理衣冠而出,连酒气都不来不及遮掩。 出去一看,却听部曲叶修说,“大总管忽然下令幽州城全军整肃,准备迎敌。” 非只是如此,这些人正准备进入中军大堂问个明白,却又见潘虎披着战甲,引大量部曲,飞奔而出。 顷刻间,众人不由的又紧张起来。 “我且问你两件事。”同一时间,契丹大营内。 如今的契丹,虽然人才济济,可真正能够与孙万荣一起开会的,只剩下李楷固和骆务整。 汉人即便是投靠过来,也难以融入到核心圈层。 至于异族,更是属于被契丹看不起的存在。 此时此刻,孙万荣正黑着脸看着李楷固,“奚族的事情一直是你在处理,人马也是你看着,为何今日奚族举族来援,你看着他们的兵马却连个信儿都没送来。” 李楷固黑着脸一言不发,骆务整刚要开口,却被孙万荣挥手制止,“第二个,李楷固你如此兴师动众,兵困幽州,如今又一言不发,你到底想如何?” 第599章 如何不紧张 李楷固闻言,抬头道,“何阿小与我手足弟兄,死的这般耻辱,我若不为他报仇,他如何瞑目? 况且,这个南蛮的行军大总管,手头上也没什么兵马,且一路赈灾,行动一直处于我们的掌控之中。 而我们的兵马,本来就在幽州一带游弋,我们又将兵马集中起来,恰逢难民大量涌向幽州,这恰恰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若是操作得当,趁着难民入城的功夫,我们直接跟着杀进去,幽州必入我手,届时所谓的南蛮大总管身死,河北道震动,到时候谁还是咱们契丹的对手?” “可你怎么输了呢?”孙万荣冷冷问道。 “牵制奚族的兵马必然是被反水的奚族尽数斩杀了。”李楷固也头大起来,“东边儿大作荣他们,我这边儿是没有任何消息的十有八九看着交战不顺,就已经逃了,亦或是夺了汉人的城池,等待消息。” “大帅您也知道,如今的汉人,就跟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甚至南下机动,夺了汉人的新大本营沧州也说不定呢。” 孙万荣虽然来的匆忙,但是事无巨细,一直问道了夜色迷茫,冷风一直往营帐里吹,即便是穿着厚厚的皮裘,也没什么作用。 李楷固和骆务整都有些疲惫,而孙万荣却有些嫌弃的瞥了二人一眼,问他们还有没有说的,二人便直摇头。 这一站,虽然撑住了。 但是却给李楷固的内心造成了极大的心里阴影,其实不仅仅是他自己,便是将士们也是如此,不好好的修养几日,绝对没有勇气对汉人在动手。 见手下如此丧气的样子,孙万荣冷笑一声,很是干脆的起身而走。 “大帅哪里去?”骆务整赶紧起身询问,“咱们接下来怎么做,得有个章程。” “还要什么章程。”孙万荣头也不回,愤懑的回答道,“这场大雪来的突如其来,本来以为你们两个能伺机给汉人点麻烦,结果没想到就打成了这个样子。” “你们如果赢了,大作荣作为策应,怎么也好说。可眼下的情况下,幽州就跟大山一样立在我们眼前,而大周的兵马又频频调动。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东边儿大作荣已经成为了实打实的孤军! 他现在四面八方都是汉人的兵马! 而今日无论是想要提醒大作荣,还是帮助大作荣,此时此刻,咱们必须有所动作 速速召唤全军,夜间佯攻蓟县! 只要动荡一起,大作荣肯定明白是什么情况,直接夜袭沧州大营。 李楷固和骆务整瞬间清醒过来。 心中暗道,还得是自己家大帅,指着汉人谋士们给出谋划策,大家早就完蛋了。 这群废物,在大周混的不行,来了契丹也给不了什么像样的计策。 等到三人一起出了中军大帐,尚未来得及调动兵马。 便远远的看见幽州方向变得再次热闹起来,无数人夜色中迁徙的百姓,远道而来的援军死于马蹄之上。 而西面城下的营寨,更是火光四起。 见此情形,李楷固瞬间惊喜上头,却是已经把先前败给武骑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哈哈大笑道,“谁也没想到,大作荣真的跟咱们一条心,敢跟汉狗拼命。” 中军大堂之中,参谋陈子昂、行军记室卢照凌,以及一大堆参军、司马都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正在跟两名官员议事的叶琛,抬头一看他们紧张兮兮的样子,以及扑面而来的酒气,也是忍不住笑了。 “战时饮酒,下属死罪。” 崔思道等人,本来就被这幽州城外无边无际的呐喊声,百姓的哀嚎声,将士们的呐喊声,弓弩的飞窜声吓得不轻。 此时见大总管竟然依然在中军大堂,且态度悠然,也是瞬间身体一软。 然后齐齐请罪。 “慌什么慌?”叶琛许久才抬起头来,依旧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怎么说,咱们都稳固了幽州城,只要这处桥头堡不失,便跟沧州形成掎角之势,可以保存大军实力,而幽州城险胜,距离燕山如此之近,又可以随时切断契丹人的退路。” “这么算下来,咱们虽然没砍几颗契丹人的脑袋,但是从战略上来讲,我们已经赢了不少了。” “再者说来,本官给你们不停的施压,你们心中满面又压力,再加上你们与幽州的官员,不少都是旧相识,坐在一起喝点小酒,商议一番国事,也是理所应当的。” “圣人都不差饿兵,我叶琛又不是蛮不讲理之人,又岂能怪你们呢?” 陈子昂埋怨的看了王仓,无缘无故的拉自己喝酒做什么? 到现在可好,大战猝然而起,自己晕晕乎乎的,别说给大总管出谋划策了,便是连分析大总管是心情不美丽,故意阴阳大家伙,还是沉稳大度都分不出来。 当然,也不由的埋怨,契丹人是真的能折腾。 这都天黑了,怎么又开始想起折腾来了? 他们契丹人就不用睡着吗? 所以只能老老实实的再度集体请罪。 然后往日里一度想要冲锋在前的卢照凌,想要借机往后退,却被匆匆而来的张仁愿给推到了前面。 气的卢照凌想要砍死张仁愿。 当然,跟他一起倒霉的还有陈子昂。 两人惴惴不安的向问一问军情。 不过,不等在场的人开口。 叶琛却指了指眼前二人说道,“裴御史远道而来,正有要紧的事情要与本总管说,薛给事也刚入幽州,本总管也想听听他们的见闻,你们若是想听,可以一并听一听。” 众人有些疑惑,裴家和薛家来人了? 但当众人勉力凝神,仔细观察二人之后,瞬间懵了。 原来所谓的裴御史,非是旁人,乃是前宰相之裴燕之侄裴宽,而所谓的给事中薛侃,也是临淄王夹带之中,不可多得的贤才。 且说裴御史,人家先前就已经做到了润州参军,且功绩卓着,尤善骑射,是裴家子弟之中,相当能打的一位。 再次,裴炎索然倒台了,但其门生故吏庞大如海,可以给裴宽提供极其丰富的政治资源,而且袁州刺史裴无悔在朝中人脉极广。 实际上,女帝想要平灭契丹,肯定不会只给王孝杰安排绊子,其实给他配备的阵容也极其奢华。 就拿这位裴宽来说,多么丰厚的政治资源? 他如果利用妥当,就算是不能速胜,起码也可以稳住局势。 只是王孝杰心急立功,不知道好好的趋势裴家人跟武家人斗一斗罢了。 而裴宽,也从始至终没有放弃抵抗契丹人,在王孝杰阵亡之后,他与不少文臣散落在幽州地方。 却从未想过投降和逃跑,而是不停的召集当地的英雄豪杰,想尽一切办法的抵抗,也是协助黑齿长之等人守住河北道的中坚力量。 至于薛侃,那更不用说了,根本就是李隆基的心腹。 先前在战场上,跟着高力士一起并肩作战的人物,曾经打的李楷固都头疼的人物。 但一直传闻他已经战死了,却谁也没想到,此时此刻出现在幽州城内。 总而言之,先前两人是属于前行军大总管帐中,精华一样的人物。 王孝杰虽然吃了败仗,但跟人家没多大关系,而且人家是立下赫赫战功之人。 甚至说句不好听的,裴宽和薛侃二人,都是极其优秀,尤其是薛侃,更是可以碾压在场的所有人。 那当下幕府的众人,又如何能不紧张呢? 第600章 纷乱时局 说回眼前。 薛侃倒也罢了,眼前大总管幕府的这些人多少都算是文人雅士,且与临淄王关系不错,属于可以争取的整治对象,自然而然的会朝着他们拱手问好。 而裴宽却极类其叔父,极其厌恶的看了这群“废物”一眼。 在他看来,这群人是纯粹的酒囊饭袋。 大总管是没有办法,而朝中也实在是没有精锐派给他,才从矮子里挑出了他们这群人。 指着他们给大总管出谋划策,这河北道十有八九得彻底丢了。 “大总管,属下来幽州之前,定州、恒州、赵州三地已经逐渐驱逐出契丹人,至于先前负责开拓此地的何阿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后者换了一名新将,名为李天赐,不过咱们在此地聚集的团练也不错,跟他们打得有来有回,且频频收复失地,只是不知道大总管可否知道这份消息” “何阿小已经被武骑斩杀”叶琛话音落下,裴宽便是一愣,他可是知道何阿小的厉害的,没想到竟然被大总管的人给杀了。 当下对于叶琛多了几分敬佩之意。 当然,他最敬佩的倒不是说大总管多能打。 而是在局势如此崩坏的情况下,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征召勇士北上,且迅速建立沧州大营,然后通过极度危险的方式赈灾,迅速赢得民心。 将几乎已经断绝的衙门跟地方的关系,又重新梳理回来。 “至于你所言的三州之地的事情,本总管也有耳闻,你且宽心,本总管北上之时,就曾发表檄文,只要抗击契丹者,不论出身,都给予编制,允许其加入武骑,由朝廷供应物资。” 城外的骚动越来越大,叶琛却面不改色,只是继续淡然地与裴宽交谈。 而陈子昂等人,平日里办理军务,就感觉如同提线木偶一般,该做什么,该怎么做,都由大总管布置,难有什么建设性的言论。 再加上今日喝了不少酒,一个个感觉仿佛踩在云端一样,晃晃悠悠连话都不敢随意说。 卢照凌扭头偷偷捅了一下张仁愿轻声道,“你怎么哑巴了?” 张仁愿皱眉道,“我守住了幽州,便是大功一件,我有什么可争得。我现在所思虑的是,城外打的这般热闹,大总管怎么一动不动?” “那你想出头绪了吗?”卢照凌道。 “百思不得其解” “你没喝酒怎么脑子也不好使?” “你不是说你喝了酒脑子好使?莫非你喝了假酒?” “谢大总管恩赐。”裴宽叶顿了一下,方才继续与叶琛答对,“现在虽然守住了三州之地,但因为先前大家都是败军之将,虽勉力奋战,但依然人心惶惶,今日大总管之言,却给大家伙吃了一记定心丸。” 叶琛颔首道,“本官虽然人在北海,但对前线的事情并非一无所知,王孝杰等人吃了吃了败仗,但我大周依然有不少人勉力支撑,不然河北道或许早就沦陷了。” 说到此处,裴宽的眼眶忽然红了起来,“总管,您可知道谯国公许绍曾孙,龙山军讨击副使许钦寂?” 叶琛颔首,“却有耳闻,只是未曾听闻有什么战绩,幕府猜测他们已经被打散了。” “起先我也以为被打散了,但事情并非如此。”裴宽正色道,“崇州之战,徐副使兵败被擒,在城下向安东都护裴玄珪奋言,“狂贼天殃,灭在朝夕。公但谨守励兵,以全忠节。 契丹大怒,便杀了许副使。但龙山军并未悉数灭亡,已经悉数为安东都护裴玄珪收拢,如今在辽东勉力抵抗契丹。” 叶琛怔然,半晌之后说道,“安东都护裴玄珪依然在奋力抵抗?” “不只是裴大人” 裴宽正要继续说下去,却不料刚一开口,城内忽然走水。 众人心里非常清楚,那就是这些入城的难民,虽然被多方排查,但肯定有诚心实意投靠契丹人之人。 而这走水便是证明 随着外面火光冲天而起,然后便是一阵呐喊声和厮杀声。 须知道,中军大帐其实离着难民营不远,所以一时间火光四起,再加上喊杀声震天,不要说之前喝了些小酒,晕晕乎乎的卢照凌等人,就连裴宽和薛侃都一时间愣住了。 “无妨,裴大人继续即可。”叶琛连看一眼外面的火光都没看,继续问询道,“河北道自发组织兵马对抗契丹人的世家子弟多吗?” “肯定是有反抗契丹人的,但十之八九是私底下对抗,却不敢拿到台面上来。”裴宽反应过来,看着大总管多了几分若有所思,却是不由的大声道,“契丹势大,很多事情也是无奈之举。寻常百姓或许可以举族搬迁,可世家土地、田庄、铺子、金银珠玉如何搬走?” “所以一般情况下,都是表面上附和契丹人,而背地里推举力量抵抗。但若是大总管这边儿有了战果,让契丹人吃痛,想必便会有人鲜明的举起旗帜。” “你这么一说,倒是让本总管想通了一些事情。”叶琛微微的叹了口气,却是干脆的摆摆手说道,“诸位都坐,别站着了” 众人都以为,裴宽作为河东裴家子弟,岂会管河北道世家的死活? 大总管问询此事的时候,十有八九会大放厥词,以获取大总管的亲睐。 却不料裴宽并未如此,而是实打实的说出了世家的难处。 众人茫然落座,而裴宽也继续刚才的答对。 “总管,下官以为,您先前所发出的檄文,虽有些许不妥之处,但终究是时局如此,而且会此人心动荡之时,这般檄文并没什么,便是朝廷得到通报之后,也并未议论此事有些人能迷途知返早一些,自然多拿些回报,有些人迷途之返晚一些,自然少那些回报,至于死硬份子,自然是死无葬身之地,甚至于牵连家族。” 叶琛点点头道,“谁是与契丹人虚以委蛇,谁是与契丹人血拼到底,谁又趁机暗中作乱,想要称王称霸,这些总是要搞清楚的起先本官想到有些人跟契丹人合作,吓得感觉脑袋都保住了。” “但后来也琢磨清楚了,但凡是正经的汉人,没有几个愿意投敌卖国的。” “而从我组建武骑以来,便主动投奔我的人,不管其家族如何,其本人也起码是心怀天下的。” “就像是你裴御史,知道我有可能在幽州遇敌,便带了三千人千里来援,就算是你家里人有几个落了契丹人手中,为契丹人写了几封劝降信,我总不至于说你们裴家叛国?” 裴宽赶紧称是。 就这样,裴宽与薛侃两个人,又汇报了一些叶琛以及幕府不甚清楚的信息。 但这些信息,大多数幕府众人通过分析也算是知道一些,那就是河北道各地风起云涌,除了契丹人之外,好强地主趁势而起,组建兵马、团练,名义上打着驱逐契丹的旗号,其实暗地里行的却是欺辱百姓之事。 更有甚者,与契丹人勾勾搭搭,狼狈为奸,所图甚大。 这让落座的众人,不免心情舒缓了些。 起码我们这群人不是彻彻底底的没有用处。 唯一让叶琛又起兴趣的信息,却是薛侃提到了突厥人的事情。 按照薛侃的说法,虽然突厥人依然臣服大周,甚至在关键时刻偷袭了契丹,但是实际上,突厥人,很早就已经整顿兵马,并且疯狂蚕食草原各部落。 待王孝杰死后,北方大乱,突厥人越发的肆无忌惮,同时开始散播一些,自大唐以来,华夏欺辱突厥人的言论,以及他们契丹人本来就有天命,该入主中原的流言。 用薛侃的话说,突厥人野心勃勃,河北道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整个山东的野战军死的死,伤的伤,突厥人也即将失控。 不大可能用先前的手段拉拢了,将来突厥与大周必有一战。 大略说完了整个河北道形势,真的是越了解越觉得千疮百孔。 甚至,此时此刻,叶琛甚至于升起了跟王孝杰一致的心思。 那就是我一个武人,管那么多操心的事情作甚? 不管死活莽一波,该多好? 但事实又是,军事本来就是政治延伸。 一味地打仗,反而并没有益处。 想要河北道的乱局得以根治,就必须把方方面面捋顺,不求其变得跟先前一模一样,但总归要成为以汉人为主的稳定局面。 叶琛刚想说些什么,让幕府记录,忽然间远方的蓟县方向也乱了起来。 第601章 见过诸位 战事起得很突然。 城东城西,到处都是火光。 将偌大个幽州城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侧耳听去,东西南北,也全都是喊杀声,兵戈声 这声势比前面契丹人攻城时,不知道热闹多少倍。 这声势一起,中军大堂里。 再也没有人按捺的住,便是薛凯和裴宽二人,也停止了汇报。 而幕府的众人,不论是算时间,还是突如其来的变化,也由一个算一个清醒了起来。 纷纷起身,出了中军大堂,外出观察形势。 卢照凌一如既往的一马当先,跑到外面,甚至于骑着快马爬上了城墙,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待归来之后,也不敢问大总管,便指着同样一脸迷茫的幽州长史张仁愿,“老张,你不是幽州长史么?这他娘的怎么了?” 张仁愿无语至极,他并无急智,遇到这种情况,他除了摊手也不知道做啥。 而崔思道左右张望了一番,在人群中发现了相当镇定的陈子昂,连忙道,“陈参谋,这到底是咋啦!幽州莫非要丢了不成?” 陈子昂只感觉手脚冰冷,然后微微摇头,继续佯装镇定。 眼神中略带嫌弃的看了一眼崔思道,你个浓眉大眼的小子,怎么比卢照凌还讨厌。 用你多嘴! 此时此刻,我要是知道怎么了,我能不第一时间说? 当然,想着在大总管面前,好好刷一波存在感,然后好代替首席参谋长职务的薛侃,也是酝酿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大人!”骆宾王年长一些,脸皮自然比年轻人要厚实一些,他走上前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城内怎么忽然起了战事,不是筛查过吗?还有城外又是怎么回事儿?奚梦瑶这点本事都没有吗?还有东边儿的战事又是怎么回事儿?” “骆先生莫要着急,”叶琛缓缓地开口道,“按照中郎将的说法,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眼下的情况,都在预料之中,本总管也有心配合。” “总管您莫要开玩笑!”就眼下这种情况,便是骆宾王不愿意搬弄是非,也终究是被急到不行了,“乱成这样,还套狼?您怎么能这般轻信奚族?万一他们不可信,我们又自己跟着乱套,这仗怎么打?” 叶琛闻言,连连摇头,“你太小看张仁愿了。” 说罢,呼唤张仁愿道,“张仁愿,你的兵马会乱套吗?” 张仁愿听叶琛的声音,心里顿时冷静了不少,上前叉手道,“启禀大总管,幽州的兵马绝对不会乱!” 叶琛又问道自己手下诸将,“你们觉得自己带的兵马会乱套吗?” 在场诸将也纷纷摇头。 “那既然咱们的兵马都不会乱套,那怕什么?咱们现在就等契丹人过来碰一碰了。” “什么,契丹人真会连攻城吗?” “攻城倒是未必。”叶琛端着茶盏,神色淡然,看向在场众人说道,“契丹人不是蠢货,既然攻城,就必然有策应的兵马,最起码一正一奇。可今日战场之上,正面打得难解难分,策应的兵马却连个屁都没放。” “所以奚梦瑶今日跟本总管说起此事,让本总管小心,本总管对此是颇为认同的。同时也提出了她的诱敌之法,本总管也觉得可行,并派人策应她。” “看来,契丹人真的是有一支孤军的。” “总管怎么能行此等荒唐之事?” 正在陈子昂等人瞠目结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时候。 之前一直保持沉默不语的裴宽忽然开口。 “哪里荒唐了?”叶琛蹙眉道。 “下官不是认为总管的计策有问题。”裴宽昂然应对,“毕竟眼下河北道动荡城这个样子,您又是行军大总管,主管剿灭契丹的战事,此时幽州又是兵马大营,您想怎么布置军令都可以” “然而,您千不该万不该,扔下幕府的幕友,扔下河北道的文武,只因为奚族的一句哈,就盲目的去做。” “奚梦瑶一异族女子,她可信度有多少?” “她即便是可信,她又如何担得起这么重的责任!?” 叶琛哑然失笑。 “这种场合总管竟然嘲笑与我,莫非是小觑下官吗?”裴宽的神色严肃,胡须抖动不停。 叶琛终于知道,这厮为何在王孝杰手底下混的那么惨了,甚至被轰走了。 这也太不给长官留面子了。 为何这么相信奚梦瑶,叶琛自然有自己的成算。 只是他们想不通,就没有必要跟他们掰扯罢了。 “本总管笑王孝杰坐拥如此贤才而不重用,以至于身死,岂不可笑?”说着叶琛继续笑道,“刚刚说起,河北道并非人人畏惧契丹,不少人暗中与契丹拼杀,又说道很多地方,契丹人其实根本就顾及不到,当地的官员却因为畏惧而逃之夭夭,本官正想着如何整顿呢。” “现在看来,裴御史不畏强权,又知情守节,可以当次重任。” “我有意奏请天子,任你为河北道分巡御史,替本总管吸纳武骑兵马的同时,安抚失去官府的地方,让各地恢复朝廷管理的状态,如何?” 裴宽听到一半,就愣住了。 他本意是加入幕府,跟着大总管轰轰烈烈地干上一场的。 但是听完大总管的话,忽然意识到,在战场上杀敌那是功勋。 但是稳固后方,在地方上重新竖起大旗,稳固地方秩序,那也是响当当的大功劳。 而且分巡御史,那可是实打实的火线任命,战前提拔。 他是行军大总管,又有成平王借给他的王命旗牌,他说奏请,到了朝廷那里,就是走个流程的事情。 此外,便是河北道眼前的处境,恰恰需要一个知道地方局势,且经验丰富的文官去做。 一念至此,饶是裴宽刚才还态度刚硬,此时也不禁低头对叶琛行礼道,“谢过大总管,卑职愿意为您鞍前马后。” 当然愿意鞍前马后了,他这一下子升了官,又是叶琛奏请的。 算是重新回到了体系里,而不是王孝杰他们那一戳战败份子了。 且前途光明,如何能不鞍前马后。 “好!好!好!”叶琛满意的点头。 “不过”裴宽谢过叶琛的恩泽之后,却又觉得哪里有问题。 便赶忙说起刚才的问题,“即便是大总管给了下官天恩,下官依然以为,大总管先前的行径颇不合理,虽然世家子弟多与契丹有染,但幕府众人,河北道的文武官员,都是铁了心的跟着大总管与契丹人拼命的。” “您绕过所有人,这着实不妥。” “且如今蓟县方向,咱们这般坐看,岂不是置他们于不顾。”裴宽焦急道,“蓟县驻扎的兵马,多是些老弱残兵,若是” 叶琛无奈颔首道,“说到底,你们是信不过奚族,若是此人为保呢。” 说着拍了拍手,从身后的屏风之中召出一人,此人身材越发的臃肿,面色一团和气,朝着众人拱手道,“奚族奚万年,见过诸位。” 第602章 嫌我丑?那我走? 待众人看清楚来者竟然是奚万年之后,尴尬之余,不免哑然失笑。 有这位在,大家伙还怕什么。 奚万年见众人一脸尴尬,倒是也不在意适才众人说过什么,反而打趣道,“诸位怎么这幅模样,莫非嫌我丑?” 卢照凌对于奚万年素来没有多少好感,当下无奈道,“奚公爷,您也确实不俊啊,论相貌您似乎比不过在场的任何一位。” 卢照凌这话说得颇为自信,在场众人,大多数风流倜傥,就连骆宾王虽然年迈,但也是气质出尘。 奚万年竟然真的认真比对起来,每比对一位,都忍不住摇头,甚至于还啧啧称奇道,“论相貌确实都挺出挑啊,你们汉人到底是怎么长的,都比本公好看些。” 说着走到叶琛面前,无奈道,“大总管,你不会嫌我丑?” 大总管这三个字,奚万年说的其实颇为复杂。 奚万年早就想到叶琛会一飞冲天,甚至会在自己之上,所以早就动了跟让叶琛做他女婿的心思。 但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这一天,来得那么快。 而且已经到了不得不仰其鼻息的地步。 要知道,如今奚族不仅仅兵马上要跟着叶琛作战,生意上更是唯叶琛马首是瞻。 为何奚万年对家族的长辈、兄弟,甚至父亲都清算得那么痛快,甚至于还得到了族人的倾力支持,全都是因为通过叶家,奚族可以得到源源不断的利润。 尤其是长毛羊的存在,到如今更是成为了奚族的命脉。 上层想要继续跟大周对抗,亦或是首鼠两端,做墙头草,违背了整个奚族的意愿。 所以面对清洗,整个奚族无动于衷。 而对于支持叶琛,支持行军大总管,举族上下可以说是拼劲全力。 因为那是他们的财神爷。 有叶琛,他们奚族才能有厚实的棉衣穿,有叶琛,他们奚族的牛羊才能卖出好价钱。 奚万年心里清楚,甚至只要叶琛愿意,奚族的儿郎们,可以轻而易举的把他脑袋割了送过来。 所以这一生大总管虽然多少喊得有些苦涩。 更为自己如今如同小丑一般的行径,而心生委屈。 但为了钱,他多多少少又觉得自己心甘情愿。 但奚万年不似那种做作之人,既然选择加入大周阵营,自然会毫不犹豫,哪怕受些委屈也无妨。 叶琛看着盯着自己的奚万年,忍不住笑道,“你确实丑。” 奚万年当下做出恼火的姿态,扭头往外走了几步,“既然你也嫌我丑,那我走,那我走。” 叶琛连忙道,“莫走,莫走,公爷,您虽然丑,但是您丑得很温柔。” 众人忍不住纷纷嗤笑,奚万年却不以为意,笑着转身拉着叶琛的手,“大总管,其实不仅仅是我温柔,我们奚族上下,对待朋友都很温柔。” 众人忍不住哈哈大笑,便是战场上的混乱与动荡带来的紧张都消散了不少。 而在场众人,唯独裴宽面带忧色,他虽然不愿意破坏眼前的氛围。 但他觉得,奚族的首领,竟然能这么放下身段去巴结叶琛,甚至甘愿被这么多人嘲笑。 这种人有朝一日,必成为朝廷的心腹大患。 叶琛笑道,“奚公爷,您说说,今夜之战,我军胜算如何?” 奚万年倒不拿乔,抚摸着颌下的胡须,思索一二后说道,“今夜之战,其实挺没意思的,无非就是契丹人贼心不死,想要狗急跳墙罢了,若是退得早,主力获取尚能保全,若是退得晚,保不齐孙万荣都要死在乱军之中。” “反正我是不信,他的主力好不容易跳出了包围圈,又能再跳回来。” 众人闻言,无不震惊。 怎么在他们看来,对于大周如此不利的局势,却成了一场大胜近在眼前了呢? 还有包围圈在哪里? 事到如今他们都不知道,城下这支兵马到底是怎么来的。 叶琛扫视了在场众人一眼,不由得无奈摇头。 自己这临时组成的班子,确实差点火候。 甚至连奚万年都不如。 奚万年见众人依然一脸疑惑,便不再多言。 他现在这种情况,抢风头是嫌弃自己死得太快。 叶琛当下更是无奈道,“罢了,罢了,别猜了,仗打到现在,契丹人已经中了咱们的计策,眼下只是小胜和大胜的区别,你们不是挺能喝的吗?” “来人,上火锅,咱们吃起火锅,唱起歌,好好地庆祝一下,奚公爷的到来。” 倒是张仁愿后知后觉地看一眼舆图,想了想大总管的赈灾路线,看似无迹可寻,但若是把这条路线圈起来,不就是一个巨大的兜网吗? 大总管在前面走,勾引着契丹人闻着味道过来。 而在契丹人身后,必有源源不断的大周兵马,甚至黑齿长之也早就扔掉了驻地,死死的跟在契丹人后面。 而且赈灾还有一点绝妙所在。 那就是赈灾粮,随时可以抽出一部分来,充当军粮,完美地节省了大军的消耗问题。 至于契丹人,为了袭击大总管,夺取幽州,必然是要隐匿行踪的。 他们根本来不及抢夺赈灾粮,因为他们怕打草惊蛇。 好大的一盘棋啊。 民政、军事一把抓。 一边儿搞民生,赈灾,恢复民心,一边儿还谋划着给契丹人一巴掌。 这叶大总管实在是太天才了。 张仁愿不由地看了一眼叶琛,内心一片崇敬。 叶琛看了一眼拿着筷子,眸子里精彩连连的张仁愿,忍不住点了点头。 张仁愿钦佩至极的拱手回应,惹来了众人一脸疑惑。 一点通,处处通。 张仁愿并未言语,但越想越惊讶。 因为双方的交锋,并未因为契丹主力撤出而结束。 今夜之战,无非就是奚梦瑶在援助幽州之后,敏锐地察觉到了应该还有一支实力强劲偏师,并未撤出包围圈,并将此事禀告给了大总管叶琛。 但彼时的包围圈并未彻底合拢,如果这支偏师,想要逃走的话,十有八九是有机会逃走的。 而大总管对此应当是早有预料的。 双方一拍即合,这才有了今夜之战。 所以大总管下了疑兵之计,城中起火也好,城西的乱象也罢,都是引诱敌人进攻的手段。 这鱼钩一旦咬了,再想挣脱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甚至于连契丹人的主力兵马都算计在内,那就是他们不敢轻易在跳进包围圈,最好的手段就是偷袭蓟县,亦或是佯攻蓟县,逼迫幽州派遣兵马援助,减轻偏师的压力。 因为若是有一个巨大的包围圈,蓟县绝对是用来锁死这支偏师的绳结。 只要咬破了蓟县,敌军就有可能撤出去。 甚至于幽州如果顶不住,率先派出了援军,便有可能被来去如风的契丹人伏击。 而与大周来说,吃掉这支偏师之后,兵马可以立刻回援蓟县,碰一碰契丹主力。 所以大总管表现的安之若素,云淡风轻,对于蓟县方向不闻不问。 而蓟县方向想来必然是有名将坐镇,以保蓟县不失。 当然,整体上来来讲,还是有一件事情,应该是出乎大总管意料之外的。 那就是这支偏师,头竟然真的很铁。 竟然玩命的对幽州动手。 妄图凭借一军之力,撬动全局。 而意料之外的意料之外,那就是大军竟然这般拉胯,到现在都没彻底吃掉这支偏师。 所以大总管现在还在等,等他的后手发力。 第603章 蓟县 就在叶琛等人准备吃起火锅,唱起歌的时候。 已经到了四更天。 蓟县城头。 半夜被惊醒的新任幽州大都督府司马卢晖,急匆匆的跑到了城头之上。 却发现身为副总管之一的盖嘉运正在跟守将高舍鸡两个人蹲在城头喝酒吃肉,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王孝杰战死,给叶琛留下了两个不错的遗产,一个是早先上战场的黑齿长之,另外一个则是大将盖嘉运。 两个人都是高丽人,但对于大周却是铁杆的忠臣。 二人战绩不俗,在王孝杰战死,前线崩溃的情况下,一直在勉力维持局势,叶琛也一直给二人请功,如今都是行军副总管。 对于下面打得热火朝天,二位掌军之人竟然这般不慌不忙,且甚至敢不通知自己这件事情,卢晖是极度愤怒的。 自然而然地少不了一番斥责和质疑。 而盖嘉运则不慌不忙道,“舍鸡兄以为眼下如何?” 高舍鸡心中很是清楚,好友是给自己一个表现的机会。 当下毫不犹豫道,“将军,末将一直在城头,看得真切,契丹人靠战马奔驰,来去如风,不断的鼓动声势,但也只能如此了。” “他们连像样的攻城器材都没有,定然是在幽州方向吃了败仗,想从我们这里寻找突破点。” “亦或是想搞出点声势,逼迫幽州援助我们,他们中途伏击,让叶总管吃个跟王总管一样的败仗。” “但我觉得他们太过于愚蠢,这点攻势能唬住谁?所以我刚才下令,让将士们不要妄动,浪费箭矢。” “你说的没错,”盖嘉运连连点头,“而且我也是这般想的,甚至于此间之所以有此战事,我觉得十有八九是有一支军队困在幽州一带,没杀出来。 他们急于咬破口袋,给那支偏师创造逃出来的机会。甚至于吸引更多的兵力,过来支援我们,没准儿就破了幽州城了呢。 所以眼下,无论如何都不能生乱,静待其变即可。 不过毕竟是夜间,要小心契丹人的精锐夹在其中,或者突袭某面城墙,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蓟县重要,不可丢失。也要防着士兵炸营亦或是溃逃。” “将军且宽心。”高舍鸡连忙回应,“我一直在城上,不会给契丹人任何机会。” “你心里有数就好。”盖嘉运继续说道,“你在城上控制好局面,我与卢大人回城内煮酒摆宴,以安人心,再挑选三百精锐部曲候着,随时准备支援与你。” “将军安排极为稳妥。”高舍鸡依旧从容相对。 “你们两个少在本官面前演戏。”卢晖与卢照凌同宗同族,卢照凌此次随叶琛北上,虽然自己只是行军记室,但是推荐的卢家子弟可不少。 眼前这位卢晖,便是卢照凌介绍完,叶琛便毫不犹豫的举荐的。 当然,走的是幽州大都督娄师德的路子。 而娄师德也发现了卢晖的才华,便苟且的留在了自己的体系内,让其发光发热,自然而然的卢晖对于叶琛的军事计划一无所知。 不过能够被娄师德和叶琛两位大佬看中,自然是顶级聪明之人。 听完这两人的一唱一和,立刻指着幽州的方向,“蓟县要是守不住,你盖嘉运也活不到今天,我只是想问你,幽州方向是怎么回事儿?刚才探子的情报我可是看见了。你们不能把我当傻子?我怎么觉得幽州那里可能是契丹主力,幽州随时可能失陷呢?” “那可是行军大总管!你们莫非要坐看大总管重蹈王孝杰之覆辙?” “卢大人,您应该清楚,现在是大雪封路,咱们两条腿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不远的。所以幽州方向不论如何,咱们都管不到。” 盖嘉运也是一脸的无可奈何,最后叹气一声道,“不过反正有大总管的嫡系兵马,有奚梦瑶和黑齿长之他们的支援,即便是咱们眼下是偏师,大总管那边儿是契丹主力又如何?” “幽州城墙坚固,先前张仁愿守得住,多了那么多人,便守不住了吗?” “我倒是觉得,幽州城下如果是主力,反而是好事,接下来的仗,不用打了!” 盖嘉运说完之后,凝神看向卢晖。 卢晖闻言也只是泄气,感觉无能为力,最后跺跺脚,转身而去。 盖嘉运也急忙跟上。 两个人沉默无言的下城,走到一半的时候。 忽然间,就见幽州方向又起了变化。 二人不敢怠慢,再度急匆匆地登上城墙。 却见幽州方向,本来打的热闹的契丹兵马四周忽然火光四起。 似乎有一条条火龙将那支偏师给包围住。 二人不由的长出了一口气。 “撤兵!”就在同一时间,距离蓟县不过两三里距离的地方,契丹统帅孙万荣骑在战马上观察了半晌,却忽然开口说道,“你们两个觉得如何?” “我也觉得,该撤兵了。”作为契丹统兵大将的骆务整醒悟过来,却不由的头疼至极。 “什么意思?”李楷固作为核心将领之一,在契丹军中地位颇高,就连孙万荣大多数时候都颇为净重他,此时听到撤军二字,心中不由的来了火气。 “刚才说要佯攻的是大帅您,骆务整你也跟着附和,怎么好端端的就要撤兵了,要知道今日之战,主力都是我的儿郎,不说出个所以然来,让我如何跟他们解释?” 话说回来,李楷固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的队伍之中,铁杆的汉军是最多的。 这些汉军虽然对李楷固忠诚,但那是因为李楷固经常打胜仗,大家都有好处拿。 可这两天的战事,连连吃瘪,大家心中自然而然的会有怨气。 而且本来李楷固吃了败仗,第一反应是修整兵马,而不是为了大作荣去强行刚一波。 尤其是,还跑那么远,奔袭蓟县。 如今退的这般所以然,他心里自然有气。 “我也很是无奈,”孙万荣叹了一口气,“我也小瞧了这位大周的行军大总管,我想现在的情况是,大周的兵马怕是早就猜到了我们的意图,所以城中的内乱也好,城外奚族的营地起了火势也罢,都是大周兵马的疑兵之计。” “先前大作荣进展过于顺利,我们也就没有想到那么多,觉得他们是人困马乏,劳师远征,对于突如其来的事情没有应对,但是现在看来,情形明显不是如此。” “可是,哪里有烧那么久的火,又哪里有乱了那么久,还打不下来的营盘?” “现在的情况是,十有八九,大作荣已经陷入了包围圈,生死难料了。” “咱们再不撤退,接下来吃掉的就是我们。” “现在来看,咱们撤退之后,大作荣的第一反应不是继续偷袭幽州,玩什么置之死地而后生,给咱们展示决心,让他们倾力配合他,而是想办法撤出来。” “想来也该是如此。”旁边儿的骆务整居然也点了点头,“那叶琛敢带着这么点人,就往幽州跑,本身就是一场算计,他能算计到有人回来幽州,并挑选援军,想包围我们,那岂能猜不到,我们左右两翼都有兵马呢?” 李楷固张了张嘴,只觉得胸口发闷。 自从这个叶大总管来了河北道之后,一切似乎变得不一样了。 “李楷固,此事并不怪你,你选择的战机非常准确,怪只怪咱们的根基浅薄,如果不抓住机会,让他们稳扎稳打,最后灭亡的只能是我们。” “只能说形势如此,我们即便是知道,这是鱼饵,我们也不得不吃。” “说这些有什么用?”李楷固满面通红,却不知道是火光照的,还是愤怒所致,只是说道,“大帅您也知道咱们根基浅薄,若是大作荣这一战损失惨重,咱们势必少一支强援!以后这仗怎么打?” 孙万荣叹了一口气,瞬间也觉得前途渺茫。 可他想到死去已久的连襟,不由得又强打起精神。 第604章 易县之战 于北方的诸多部落而言,奚族过于弱小了。 他们没有突厥的人口幅员辽阔,没有高丽的人口众多,没有契丹的汹涌善战,甚至连室韦都看不起他们。 中原觉得他们是异族,因为他们喜欢牧马,而突厥和契丹也觉得他们并非同类,因为他们学着中原人耕种、读书。 所以悲惨的他们,只能依附于强权生存,而且只要是给点好处,就急不可耐的贴过来,要人给人,要牛马给牛马,遇到叶琛这种人,下场很难推测。 叶琛表面上推心置腹,可实际上,疑心病比曹操都多。 尤其信奉一句老祖宗的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只要不是一个种族,就根本无法对他们产生多少信任。 因为他们说不准,就在哪个拐角,打算着怎么算计你。 所以在他们算计自己之前,叶琛就已经着手怎么算计对方,这种事儿干起来,叶琛是没有任何心里压力的。 哪怕是奚梦瑶现在前线跟敌人打的头破血流。 当然现在肯定不是卸磨杀驴的时候。 而且,万一奚族真的为自己做出了什么贡献,且真的踏踏实实的给自己放羊,自己未必真的会杀驴。 他现在还有更不喜欢的人要去对付。 那就是大作荣。 从出征以来,叶琛反感的人不胜枚举,造反的契丹族他讨厌的要死,为富不仁欺压百姓的士绅,他讨厌的要死,勾结契丹的世家他也讨厌。 但若是排个名次,肯定是表面对大周无比谦恭,背地里却甘愿为契丹做马前卒的靺鞨,以及他们的王大作荣。 可偏偏大作荣是个极其狡猾的人,他一直在战场上神出鬼没,好处捞了不少,但是朝堂之上,关于他的具体情报却没有多少。 他对此跟黑齿长之还沟通过,黑齿长之给出的答案,就是靺鞨很狡猾,明明每一次在河北道割肉的都有他们,但每一次想打击他们,连人影都找不到。 直到这一次,叶琛以自己为鱼饵,想钓一钓契丹主力。 结果契丹主力没钓到,反而阴错阳差的钓到了大作荣。 这一次,叶琛要与大作荣好好的讲讲道理。 然后,如同摧枯拉朽一般,将他们的力量消灭掉。 告诉河北道的所有部族,契丹与大周的事情,不是他们可以掺合的。 时间在推移,战事在推进。 包围这支偏师的队伍,虽然混杂,甚至于还有大量各地的民团和支援而来的百姓,难以给对手造成致命性的攻击。 但自从契丹放弃了他们之后,他们可活动的空间越来越小。 他们不得不抛弃幽州城和城西的奚族军营逃命,狼狈逃窜。 夜晚没有雪,但风很大,特别特别大。 冷风从地面上卷起雪花,铺天盖地而来。 尤其是那嗖嗖嗖的冷风,穿过铠甲之后,让人忍不住双股颤栗。 战场之上,一股精锐被快速集结起来。 大作荣穿着一身银光的铠甲,头戴双翅兜鍪,右手按着剑柄,抿着嘴唇看着冲天的火光。 妻兄任雅披挂于阵前,大门艺、大武艺两个儿子也立于阵中。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大作荣。 看着族人一张张年轻的脸,大作荣忍不住一声长叹。 靺鞨不想过跟契丹人、室韦人一样任人欺凌,想要在乱世中杀出一条血路来。 可这条血路,谈何容易。 他已经小心再小心了,可以一场交锋,便损失了三成以上的人手。 大舅哥任雅神情凝重,转身朝着大作荣行礼,一阵铠甲的撞击声,在肃静的队伍中回荡。 “大王,将士们已经集结完毕。” 大作荣艰难的张口嘴,瞬间被灌了一喉咙的雪沫子,他朝着前方挥手。 “撤退。” 易县,因州南十三里易水为名,大业年间又名上谷。 在安新、满城以北,南拒马河以西。 此地城池深厚,兼有长城和易水之险,乃是节制诸关的重镇。 如今大作荣连连吃瘪,几乎每走到一处,都会被人打回来。 最后没办法,打起了易县的主意。 只要破了易县,就可以逃命而去。 蓟县那里打死他也不敢去的,实际上,当初契丹人攻打蓟县,想给他争取一个活命的机会的时候,他也没有动心去蓟县。 他知道,那里看似是逃出升天的一条路线,却是实打实的死地。 即便是突破了蓟县的防御又能如何? 那里距离沧州如此之近,一个包围圈被打破,会瞬间形成另外一个包围圈。 最后说不准要跟契丹一起死在那里。 所以大作荣选择了看似危险,但实际上最有可能逃脱的易县。 可大作荣却明显小瞧了叶琛。 因为在他们抵达之前,有一支精锐的兵马已经抵达了此地,并开始构建防御,一直忙碌到天亮。 一抹朝阳出现在东方。 吹了一宿的冷风终于停了。 皑皑白雪的尽头,先是出现了一个蚂蚁大小的黑点,接着黑点开始慢慢变多,最后竟然如同百川纳入大海,形成了一片黑压压的积云。 临时被任命为易县县令的裴二十二君面色发白,他现在非常后悔,早知道这战场如此凶险,他就该老老实实的在北海郡当一个小吏。 哪怕是安排流民工作,也比这刀尖上舔血要来的强一些。 这也太刺激了。 呆愣片刻,忽然转身朝着不远处的一身铠甲兜鍪的潘虎大声喊道,“潘虎兄,还愣神干什么!大总管让你来是帮我守城的,不是让你发呆的。” 正在恢复精神的潘虎,早就预料到了走投无路的大作荣会被驱赶到此地。 他已经做足了准备,大作荣如果赶来,自己就杀出去,让他见识见识中原儿郎的血性。 可从裴二十二君的声音里,他听到了大恐怖。 急忙领着重部曲上了城头,凝神望去,看到那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士兵的时候,潘虎的脸色也变了。 “奚梦瑶这仗怎么打的?”潘虎忍不住颤声道。 裴二十二君沉声道,“未必是奚族不用心,毕竟除了奚梦瑶,还有诸将,想必是大作荣狡诈多端,在混战之中保存了实力。” 潘虎神情冷峻的说道,“剩下这么多兵马,咱哥俩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裴二十二君笑了笑,很奇怪,他一个贪生怕死的人,这个时候竟然笑得出来。 “你说,我要是战死了,大总管会不会也给我请个子爵啥的,我浑家刚给我生了个男娃!” “八斤二两,敦实的很呢。” 潘虎咧嘴笑了笑,上前拍了拍裴二十二的胸膛说道,“别怕,有我呢,有大总管呢。” 裴二十二君小声呢喃道,“最好不要死,孩子已经没有娘了,总不能再没有爹。” “当然,如果不得不死,我也得死的壮烈点,不能给读书人丢人啊!” 远处那黑压压一片的靺鞨士兵,不仅仅是裴二十二君看到了,城头的守军和搬运军械的百姓也都看见了。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了绝望的神色。 因为对手实在是太多了。 第605章 我不怕死 “都愣着干什么?拿起手里的武器!全军戒备!”潘虎怒吼道。 将士们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擦拭手里的武器,搜罗箭矢。 民夫们继续将一块块滚木礌石搬上城头。 潘虎瞬间意识到,为何大作荣他们会剩下那么多人了。 那就是士气低迷。 整个河北道除了大总管的嫡系部队,几乎所有将士的士气都是极其低迷的。 尤其是在这种冰天雪地里行军,且棉装并没有大规模装备的情况下,自身没有大规模哗变,就已经是老天爷开眼了。 这么说来,能够把大作荣的军队逼到这个份上,已经算是很可以了。 潘虎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是他第一次独立执行军务,作为一城守将的主官。 虽然他内心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慌。 但是临行前,大总管的话,犹在耳边。 派你去,就是让你执行最艰难的任务的。 如果连你都忍不住想要逃跑,那么易县无论如何都受不住。 反而不如主动逃离,回来老老实实地给大总管当亲卫。 殉国之类的举动,就不要想了,没有多大的意义。 一边儿犹豫着,潘虎一边儿向城墙下望去。 这一看,潘虎愣住了。 原本以为,声势浩大的靺鞨见到易州城近在咫尺,应该放声欢呼,壮大声势的。 毕竟双方之间的占比太少了。 可城下靺鞨人的反应很奇怪。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往后面望去,呆呆地看着他们身后漫卷而来的狂云。 潘虎的心跳骤然间加速。 俗话说得好,近朱则赤,近墨者黑。 跟大总管在一起呆久了,再不好使的脑子也多了点反应。 仅仅是一刹那,潘虎脑子里就想到了很多。 从城下乌压压望不到尽头的靺鞨士兵的反应来看,潘虎忽然产生了一种匪夷所思的念头。 或者,城下那黑压压的乌云,并不全都是靺鞨人呢? 想到此处之后,潘虎再看向远方,就渐渐地发现了问题所在。 那就是铺天盖地的乌云虽然一眼望不到尽头,但是他们的装束跟前面正在奔驰的靺鞨人,似乎并不一致。 而且潘虎还看到了数量相当庞大的牧民,以及连武器都不齐整的山贼、大盗。 为何称呼山贼、大盗呢? 因为很多人都穿着皮裘,带着皮帽子,看起来跟老百姓没有多大的区别。 但也有一股子凶煞气。 思忖间,距离越来越近,城头之上,裴二十二君也看出了不对劲,惊讶道,“老潘,老潘,他们似乎不是一伙的。” 说着,他看到了潘虎怪异的表情。 裴二十二君皱了皱眉,接着表情变为狂喜,兴奋道,“我靠!这是大总管的安排!” “是了,是了,大总管一定是怕我们不全心全意防守,所以并未提前告诉我们有援军!” 潘虎看了一眼兴奋的忘乎所以的裴二十二君,知道他的想法十有八九是对的,但依然怕他大意,便泼冷水道,“后面是不是援军,要看他们会不会对靺鞨人动手。此时就开始得意,是不是太早了。” 说话间,只见原本严整的队伍,忽然之间出现了分离。 靺鞨人并未多想,只以为是在逃命的过程之中,有队伍开始慢慢脱节了。 毕竟长途奔袭,人困马乏是正常现象。 大作荣也来不及派人去催促,只是顾着自己逃命。 可是他没有想到,脱节的队伍,在放缓速度的同时,所有人将一条白色的布条系在胳膊上。 潘虎的内心忍不住快速跳动起来。 然后,脸上露出了敬佩的神色。 如果说,这支队伍是友军的话,那么他真的太胆大了。 竟然冒充靺鞨人,跟着人家行军了将近半夜。 然后这支在胳膊上系上了白布条的大军,忽然一分为二,左右同时加速,目标直指靺鞨人的队伍。 易州城上下双方都顿时懵逼了。 这群乌压压来的“敌军”之中,竟然有人“叛变”,对着他们的中军发起了冲锋。 “苍天保佑,是自己人,是自己人。” “不然,咱们可咋办啊!”裴二十二君长出了一口气。 潘虎嫌弃到,“什么苍天保佑,是大总管保佑!” 城外,正安排人手,准备对易州城发起进攻的大作荣被眼前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直接吓傻了。 他看到后方刚才脱节的军队,忽然朝着他们自己的队伍杀了过来。 疲惫的靺鞨军,根本就反应不过来,接着中军大乱。 谁都没有料想到会有这种情况发生。 本来以为,选择了最安全的方向。 本来以为,只要破了这近在咫尺的易州城,他们就可以逃出生天。 谁曾想,祸从天降。 竟然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入了逃亡的队伍之中,并且在他们集结完毕,准备开始工程的关键时刻,对他们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大作荣真的非常崩溃。 仰天长叹,苍天不佑靺鞨的同时。 马上命令队伍,鸣金收兵,将准备攻城的士兵重新收拢回来。 并且匆忙间结阵,好对抗对他们杀来的骑兵。 只是大作荣想得太简单了,对方刚才之所以减速,就是为了让将士们喘一口气,趁着大作荣摆开阵势准备攻城的间隙,让战马和人都恢复体力,然后发动决死一击。 奚梦瑶手下的大将在队伍中来回奔走,然后对着大作荣的军队一左一右包抄。 如同风卷残云一般的杀了过来。 大作荣猝不及防之下,左右难应。 冰天雪地里,双方的战马,同时碰撞在一起。 随即发出了震天的轰鸣之声。 易州城头,正在守城的士兵和青壮们,见到这种情形,如何还反应不过来。 这是战局朝着胜利的方向扭转,只要这支军队咬住了对方。 只要后方的援军陆陆续续抵达,这支靺鞨人,就必死无疑。 城头上,无数人开始忍不住嗷嗷怪叫起来。 “老潘,你还愣着干什么?这是千载难逢的战机!打开城门,杀出去。”裴二十二君把腰间的战刀抽了出来,一脸兴奋的说道。 只是让裴二十二君如何都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潘虎纹丝未动,只是眼睛直直地看着战场。 仿佛要用眼神杀死正在交战的双方。 “潘子!你他娘的发什么呆呢!” 见潘虎发呆,裴二十二君着急地催促道。 潘虎回过神来,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说道,“所有人戒备,没我命令,不许开城门!” “啊?”裴二十二君直接傻了。 接着脸色涨红,对着潘虎喝道,“潘子,你是不是怕了!怕了就让我去!我不怕死!” 第606章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潘虎斜睨了裴二十二君一眼,眼神里都是嫌弃。 裴二十二也算是跟着家主混了不短时间的人物了,怎么这点见识都没有。 他根本不想解释,但是见周围那么多人看着自己,若是不说出合理的理由来,怕是手底下人难免会不信服,于是乎潘虎慢悠悠地说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没看见,城下是两拨草原人在厮杀吗?” 裴二十二君朝着战场观察了片刻,绝佳的战机眼看着就要被潘虎耽误过去,顿时急得不行。 “可是他在帮我们打仗!他是我们的战友!甚至城下正在厮杀的,十有八九就是跟大总管相交莫逆的奚族!” 潘虎瞪了他一眼说道,“奚族怎么了?奚族就不是异族了?” “可是他们跟大总管” “闭嘴,不要跟我提奚族跟大总管如何如何!”潘虎横眉道,“平日里关系再好,但那是平日,况且你怎么知道城下的便是奚族,所有人都给我听令,不许妄动,给我老实备战!” 刚才潘虎的横眉,让裴二十二君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的表情略微有些吃惊,但他却不敢再多说什么了,他只是个被超然拔擢的县令,有些东西不是他能知道的,更不是他能干预的。 他靠近潘虎,轻声道,“潘虎,你” 潘虎冷然地站在城头,看着酣然鏖战的双方,表情越发冷漠,“我其实知道他们是奚族人,我也知道这一次他们帮了我们很多,可是,不能因为如此,就出城迎敌,我们的首要任务是保证易州。” “仗打到现在,不知道有多少儿郎冻死荒野,不能因为我们的疏忽,出现任何靺鞨人逃出升天的可能。” “可是事后大总管那里”裴二十二担忧地说道。 潘虎默然道,“大不了把脑袋给大总管便是,这有何妨?总比丢了老祖宗传下来的土地要强?” 裴二十二明白了,他看向潘虎的表情多了几分敬重。 甚至因为自己叫人家潘子那么无礼,而感觉到懊恼。 周边儿众人,多少也明白了潘虎的意思。 甚至有心之人,更想到了深一层次的事情。 那就是奚族比预想之中的要强,不论是大总管也好,潘虎自作主张也罢,此举无疑会削弱奚族的势力。 让他们在这一战之中,战斗力衰减,而因此奚族也不得不更加依赖大周。 当然,潘虎十有八九也会成为牺牲品,一个用来给奚族的交代。 “老潘,咱们这般看戏也不太好?”裴二十二君揉了揉冰凉的面部说道。 潘虎笑了笑说道,“当然不好,让城中的妇人们,烧好热水,城下若是胜了,便用来犒军,若是败了,咱们就守城用。” 说话的功夫,战场之上再次起了波澜。 奚梦瑶率领的士兵,分出左右两翼,像是两把尖刀从后侧直插靺鞨人的后心,如同两把菜刀切肉一般。 顷刻间将靺鞨的中军在中心横切开来,然后在中军会师。 会师之后,队伍马不停蹄,又迅速分兵,从里往外穿插。 本来靺鞨人就已经疲惫不堪,士气低迷,刚才的战斗力,都靠着逃出生天的信念撑着。 结果城中人连城池都不出,不给他们一点机会不说。 他被还被奚族人杀得七零八落,几乎顷刻间就败了。 潘虎作为叶琛手下一等一的武将,自然看得出奚族人的实力。 不由得就觉得后背发凉。 奚族在战场上的表现实在是太亮眼了,他们不仅仅战术战法极其娴熟,深谙用兵之道,而且将士们的配合,根本不像是一般的草原人那么粗糙。 在潘虎看来,甚至可以用精妙绝伦来形容。 奚族真的没有想象之中的弱小,若是不能很好的控制他们,难免有朝一日奚族会成长为契丹一样恐怖的存在。 裴二十二君也看傻了,许久之后,才喃喃自语说道,“他祖母的,这也太强了。” 说话的功夫,双方已经分出了胜负。 逃跑了一宿,且没有多少补给,士气低落的靺鞨,在奚族面前,连浪花都没翻起来,就彻彻底底的败了。 中军被切得七零八落,士兵士气低迷到了极点,无数人跪在雪地里求饶,被麻绳捆绑起来。 而想要逃跑之人,则被一直没有加入到战场的山贼、大盗队伍拦截,见面就抓,由战场,变成了活脱脱的抓猪现场。 随着靺鞨人的战败,不论是城下,还是城上都开始欢呼。 双方打出了代表着大周的旌旗,并且不断地摇晃。 而奚族骑兵也是越战越勇,气势如虹。 奚梦瑶更是率领着一队尖兵,如同霸王一样,不知道将多少靺鞨贵族刺落马下。 正所谓兵败如山倒正是这个道理。 在战乱之中,他们的王大作荣不知所踪,而剩下的亲信大臣在连连斩杀了一些逃跑的士卒依然挽回不了局势之后,全军彻底溃败。 数万靺鞨将士,几乎是靺鞨的所有精锐,被五千奚族骑士,以及一些山贼、大盗,此外便是一些奚族的妇人、白发老者给击败了。 而战场之上,一旦有一方战败,惨象是极其惊人的。 战马的嘶鸣,将士们的哭嚎,鲜血洒满疆场。 更恐怖的是,战场之上,败军在拥挤之中,不停地相互踩踏,无数人没有死在敌人手里,而是被友军活活的踩死。 易县,已经成了欢乐的海洋,就连裴二十二都露出了笑容。 战争已经结束了,靺鞨完了。 就在众人欢庆之时,唯独潘虎面无表情,默默地看着城下正在收缴战果的奚族将士。 许久之后,潘虎淡淡的说道,“裴二十二君。” 裴二十二君一愣,马上抱拳道,“潘虎兄。” “将我绑起来,关入大牢之中。”潘虎道。 “啊?”裴二十二君直接傻了。 潘虎扭过头,淡淡的笑道,“就说我违背了大总管的军令,贪生怕死,不敢出城,已经被你捉拿。” “另外犒军的物资准备好,给他们送过去,别让人家说咱们大周失礼。” 裴二十二君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个时候你进了大牢,你不怕奚族趁势要你性命,有兵权在手,怎么也好说” 潘虎表情阴冷,“就他们?就他们也敢杀我?听命行事。” 第607章 暗箭难防 易县城外。 奚梦瑶正阴沉着脸,率领着将士对靺鞨人发起最后的清剿。 在经历了大溃败之后,靺鞨人并没有如同想象中一般,彻底的兵败如山倒。 而是集中了起了一支人手不低于两千人的精锐骑兵。 他们如同奚族人进攻靺鞨人一样,对奚族人的队伍发起了冲锋。 突如其来的举动,不仅仅是奚族士兵,就连城头之上,已经被捆好了的潘虎,都有些猝不及防。 忽如其来的反击,让奚梦瑶吃了个大亏,手下正在清剿的将士,瞬间损失了一千余人。 奚梦瑶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屹立在不远处的城头,看着自己把自己捆起来的潘虎,觉得是莫大的讽刺,一会儿怎么抽他都想好了。 然后重新集结部队,对着刚刚占了便宜的靺鞨人发起了新的冲锋。 事实证明,奚梦瑶确实很强,难怪当初能把卢照凌按在地板上摩擦。 再加上她跟叶琛取经了那么久,对于战阵之术也越发的纯熟。 集结起来反抗的靺鞨骑兵,就如同被砍瓜切菜一般,没过多久,便再次被剿杀。 城头的潘虎再次表现出了震惊以及不可思议。 每个人都吃惊地看着战场,他们没想到,靺鞨会在兵败如山倒之中,组织起了反击。 他们更没有想到,奚族会在吃了个大亏之后,竟然在极其短的时间内,重新组织起了反击,并且彻底的消灭了对手。 看着队伍之中,一个身穿银盔银甲的年轻人,正领着几十个亲信,左冲右突,始终逃脱不了己方组织的包围阵型。 奚梦瑶的脸上总算是多了几分笑意。 而潘虎则在城头看得真切,他预感到,奚梦瑶这一次,真的立下了一个惊天之功。 “王海滨,别说我不给你面子,那个银甲年轻人交给你了。”奚梦瑶大声喝道。 今日之战,王海滨早就看麻了。 他觉得,大总管派他来,纯属多此一举,单单是奚族人自己就够了。 他也没想到,奚梦瑶最后竟然把泼天的功劳让给了自己。 不过,王海滨可不是什么谦让之人,他也急需军功来表现自己。 听完军令之后,几乎是毫不犹豫,就提着长枪冲了过去。 那银甲年轻人正在做垂死挣扎,见大枪朝着自己刺了过来,连忙躲避,并呼喊着亲信对王海滨动手。 却不了王海滨还有后招,任他躲避的同时,手中大枪又探出一截,对着他的后背,猛地一拍。 就听砰的一声,那银甲年轻人嘴角喷出一大口鲜血显然是受了重伤。 而王海滨能够被李隆基选中,并派到边塞培养,显然非是旁人,个人武力值极高。 见那银甲年轻人吐了血,不慌不忙,端着大枪朝着他心口刺去。 那年轻人刚才吐了血,浑身无力,眼冒金星,本身就方寸大乱,却忽然间一枪朝着心口扎来,连忙避让。 那年轻人的亲信纷纷朝着王海滨扑了过来,但是王海滨的部曲也不是吃素的,瞬间跟他们搏杀在一起,给王海滨创造了足够的空间。 导致年轻人避无可避,逃无可逃,只能独自面对如同毒蛇一般灵巧的长枪,最后挣扎了一番,没有任何效果,看着那只长枪刺中腋下。 然后被对方顺势一抬,整个人被提到空中,最后摔落在地面之上。 又吐了两大口鲜血,挣扎着想要起身,再次逃跑,却恍然见发现,长枪已经抵在了他的哽嗓咽喉。 抬头望去,王海滨的眼神冷冽。 意图已经非常明确,只要逃跑,下一刻长枪就能扎死自己。 双方的将领已经分出胜负,可周围的靺鞨人奋力拼杀。 双方鏖战之中,就见王海滨手里拎着那银甲将领,就跟拎着一个小鸡崽子一样在战场上来回穿梭。 也不杀人,逢人就展示一番。 “这应该是你们最大的头头了,还不投降!”军中懂靺鞨语的将领纷纷喊道。 不仅仅城头的裴二十二君忍不住拍掌称赞,觉得王海滨给华夏儿郎涨了脸面,就连奚梦瑶都忍不住点头,“叶郎选的人,还是不错的!” 王海滨一手端着长枪,一手拎着银甲年轻人,骑着战马奔驰,听着将士们的呼唤声,不由得无声叹息了一声。 自己这战场擒住地方将领虽然漂亮,但是真正漂亮的是人家奚族人。 这一战,奚族的表现真的是让他大开眼界。 靺鞨人知道他们彻底白了。 剩余人的士气彻底低落下去,即便是想抵抗,也没有了士气。 胜利就在眼前。 就在这时,异变忽然出现。 就在奚梦瑶,面沉似水,巡视着战场,准备带领兵马入城的时候。 却忽然听到一道刺耳的破空声传来。 一只冷箭从城头射出,直奔奚梦瑶而来。 奚梦瑶身边儿,集结着奚族整个部落最精锐的将士,此外还有大量的大周将士,大家的注意力其实都在城下的靺鞨人身上。 谁都没有想到,战争结束时,竟然有人敢放冷箭。 奚梦瑶折腾了一宿,又在战场上带队搏杀,整个人早就疲惫不堪。 尤其是她来月事了,可以说是勉强作战。 这忽如其来的冷箭,她虽然反应过来了,也意识到了,但是终究是反应慢了一拍。 即便是她穿了明光铠,即便是他的明光铠里面加了叶琛给他的特制防弹衣,但是依然中箭了。 是破甲追。 射箭之人力道极大,奚梦瑶感觉后腰一痛,接着整个人摔倒在地上。 城头之上的将士们,察觉形势有变,纷纷大惊。 本来打开的城门,立刻关上了。 倒地的奚梦瑶反应极快,马上检查伤口,发现自己中箭的部位只有肩膀这一箭。 用手量了量,知道箭头射入身体,应该不到三寸。 扭头一看,就见黑齿七娃正低着头,向自己靠近。 “我没事儿!”奚梦瑶刚想安抚下七娃,却见七娃擦了擦自己后腰的大脚印。 奚梦瑶顿时明白,刚才如果不是七娃这一脚,自己可能正中心口,那就真的凉了。 “不用谢我!”七娃腼腆地说道。 奚梦瑶白了他一眼,但依然开口说道,“谢谢。” 而另外一边儿已经被捆起来的潘虎,猛然间挣脱了绳索,对着一个穿着府兵衣服,手里端着弓箭正要逃跑的士兵喝道,“入你祖宗的,谁都敢伤!老子劈了你!” 一边儿的裴二十二君以手扶额,心道,“哥哥哎,你冒什么头!你这不是白绑了吗?” 城下的奚梦瑶看得真切,冷笑了一声,大声喝道,“潘虎!你他娘的给我留活口!” 第608章 骤然爆发,会昌之战 看到潘虎骤然间把绳索挣开,然后便去追捕刺客。 奚梦瑶差点被气笑了。 不过额头的冷汗,以及浑身的疼痛,让她实在是笑不出来。 众人检查了一番伤势之后,知道这一箭确实进入身体了,没有人敢去拔她,只能等军医归来。 痛! 太痛了! 奚梦瑶多少年没有经历过这种痛苦了。 但这种深入骨髓的痛苦,竟然释放了奚梦瑶内心深处的野性,将她认识叶琛以来,一直隐藏在内心的野性给激发了出发。 最后竟然忍不住低声笑了出来。 奚梦瑶一边儿笑,还一边儿悄声说道,“我奚梦瑶是什么样的女人,女帝是我偶像,我要是要做一族之长的女人,岂能为了一个男人就天天试图去改变自己。” “我要活出我自己喜欢的样子,那个男人只是浮云。” 奚梦瑶呢喃着,忍不住抬头看了众人一眼。 却见大家像是看疯子一样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王海滨皱着眉头,半晌之后,说出了大家的心声,“奚族的大小姐,怎么疯疯癫癫的,莫非是上面抹了南诏国的蘑菇粉?” 奚梦瑶索性也不遮掩了,直接哈哈大笑,对众人说道,“我与大总管的猜测没有问题,各地果然有人暗中与契丹人勾结,我这边儿刚灭了大作荣的主力,后面就有人朝着我放冷箭!”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有些人不想契丹人输得那么快,狗急跳墙了!” “好好好!” 城头上的巨变,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但刺杀之人,也着实小瞧了潘虎。 这位叶琛的御用亲卫首领,几乎一眨眼的功夫就抓住了他。 至于剩余的靺鞨人,也在战事结束之后没多久,纷纷选择扔掉武器,跪地投降。 奚梦瑶看着已经结束了战场,又看了看被抓起来的靺鞨贵族,以及刺杀自己的刺客。 刺杀他的是个汉人,个子高高的,面如冠玉,一看就是大家族培养出来的儿郎。 心中忍不住感慨,“汉人如果内部不生乱子,像是我们这样的部落,根本就没有任何机会。” 当下摆摆手说道,“把他们严加看管,这里是军中,谁要是让俘虏莫名其妙死亡了,所有看守之人全部诛杀,不给任何解释的机会。” “此外,这些人要先行审问,将审问结果飞马禀告大总管。” 审讯刚一开始很不顺利,靺鞨的贵族都非常硬气,问道他们还有没有余部跟着契丹做作乱时,契丹的贵族一个个恶狠狠的瞪着潘虎。 或者干脆很鄙视的朝着潘虎吐口水。 潘虎着暴脾气,上去就是两巴掌,后来见他们不听话,就直接开始剁手跺脚,疼的一群靺鞨贵族高高直叫。 而刺客,也是牛气得很。 是折冲府的一名士兵,可户籍一看就是假的,至于到底是谁家的,一时半会儿也问不出来。 嘴巴严实得要命,一百零八种刑罚用了一个遍,愣是一句话都没说。 不过虽然问不出什么来,潘虎和奚梦瑶一点不担心。 因为功劳他们已经稳拿了。 至于潘虎甚至有点小兴奋。 因为奚梦瑶躺在病床上需要休息,没有人折腾他了。 他顺利地拿到了看押俘虏,奔赴幽州城的权利。 潘虎找到了医师,给奚梦瑶医治伤口,他则在见了奚梦瑶,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之后,选择马不停蹄地赶往幽州。 此时战事已经结束了,道路上到处都是汉家的军队。 这些军队有的在重新返回驻地,有的则奉命开始修建堡垒,用来维持补给线。 而潘虎一行人,这一路上不知道经受了多少次检查。 而潘虎也格外地谨慎小心这些俘虏的安全。 没办法啊,前车之鉴就在眼前。 前不久,大总管交给了梅花内卫一名御史,没多久就死于非命。 这些靺鞨的贵族嘴巴里一定有大总管紧缺的情报,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要是他们莫名其妙的死了,自己会有大麻烦的。 不过这些靺鞨的贵族,也确实挺牛逼。 这一路之上,潘虎不停地尝试着对他们审问,但是人家就是软硬不吃。 至于那位刺杀奚梦瑶的刺客,更是硬汉中的硬汉,潘虎甚至多次亲自揍他,甚至血肉模糊,看不出人样来,但是就是一句话都不说。 而当潘虎抵达幽州城下时,却得得到了另外一个消息。 那就是大总管他老人家不在,他们早就得知了靺鞨战败的消息,并迅速出大兵于幽州,并与沧州府坐镇的娄师德配合,圈住了一大波契丹人。 这波契丹人约莫六万余人,俱是精锐,本来在运动中准备向北集中,却被娄师德的队伍发现,双方一番激战之后。 大总管的部队和娄师德的部队全都向其靠拢,准备一口吃掉这六万人。 可在绝境的这六万人,并没有退缩,反而利用先前收缴的大周将士的军装,并以一名降将带头,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幽州大都督府的军令,大摇大摆的骗开了城池。 将里面的老百姓屠杀半数,并抢夺了其中所有的物资。 但人马也迅速被南北大军给围困其中,逃出不得,一场声势浩大的攻防战就此展开。 率先对这支契丹人军队进攻的是娄师德。 娄师德听闻整个城池的百姓全都被屠杀,何其的震怒。 可强攻跟骗城不是一个概念。 要知道古代的城池,是用石砖和土坯一并堆砌而成的一个不规则的圆形和四方形,十分高大,再加上这种冰天雪地的情况,强攻是极其艰难的。 可是听闻,契丹人竟然丧心病狂地屠城,彻底被惹恼的娄师德根本就管不了那么多。 当然,在很多人看来,娄师德也是没有办法了,实在是一些取巧的方法,此时此刻用不上了。 比如说招降,骗城门,火攻之类的。 第一是天气原因,第二被围困的这支契丹大军彻底疯了,且没有后路可以走。 所以娄师德在圈住了这波契丹人之后,立刻下令强攻。 在利用职务,下军令通知盖嘉运和黑齿长之策应之后,便下令整个河北道可以动用的民夫,源源不断的上战场,不断地挖掘泥土,运到会昌城下。 选定了东边儿为主要进攻方向,采用围三缺一的战法。 将士们推着刚刚打造的战车,将一代代泥土扔进护城河里,然后就快速撤退。 娄师德不愧是大管家,手头的青壮是极其富裕的,他一口气动用了六万民夫,很快就将会唱的护城河给斩断。 泥土夯实之后,就将会昌东面的空地变成了开阔地,然后老爷子一声令下,支起云梯,架起投石车和床弩。 然后就一声令下,让他手下的嫡系部队,开始疯狂的进攻。 第609章 一定要小心 娄师德挥霍叶琛的军用物资,一点都不心疼。 他可是很清楚,叶琛进入战场之后。 虽然跟契丹人做了一场,但更多的是稳固民心,发动人民群众的力量,或者是玩驱狼逐虎,利用奚族和山贼、强盗,十分爱惜手头的军力。 但是娄师德没有这个心思,跟叶琛一样玩套路,他就是想实打实的跟契丹人打一场。 来一场硬碰硬。 当然,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混入会昌城的敌军,用的是他的军令。 他必须将功补过,不然他这一辈子的军政生涯到此结束不说,连个好的结局都不会有,甚至家族都会受到牵连。 所以哪怕后面叶琛找他麻烦,这些他眼热无比的物资,他也必须使用。 他心里也很清楚,不把握眼前的机会,等到叶琛真的开始调兵遣将,玩大决战的时候,就没自己的机会。 上来就是二十轮覆盖式的箭雨抛射,射的守城的契丹人瞬间就是一阵恍惚。 我靠! 大周什么时候这么富裕了? 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浩浩荡荡的民夫和士兵,就推着云梯冲了过来。 梯子的前端先是挂在城墙上,然后士兵就开始端着盾牌,腰里挂着横刀,开始爬云梯。 底下的床弩不停地向上射击,给契丹人施加压力。 娄师德年纪大了,没有叶琛那么强大的心脏,不愿意去玩阴谋诡计。 但是不代表老头子不会打仗,他今天就要给晚辈上一堂堂堂正正的稳健课。 攻城战打得那叫一个稳妥,每一步都跟教科书一样,看得先头赶过来的叶琛大营手下的兵士,一个个直竖大拇指。 娄师德率军攻城的时候,黑齿长之已经抽调了两万兵马,以及叶琛补充给他的武骑民团一万,自己搜集的青壮和民夫三万,共计六万人,已经踏上了征途。 虽然对于契丹人敢屠城,逼急了娄师德,猝不及防开启了一波小决战这件事情,黑齿长之非常愤怒。 但是却也没有办法,他已经接到了叶琛的手书,让他全力配合。 叶琛也不想,一个配合还算是稳妥的老丞相,因为一时的污点,而被调走。 黑齿长之绕过正在倾力作战的娄师德部所在的会昌,渡过巨马水,正面迎击李楷固部。 如今的黑齿长之,在痛失六子之后,已经是满头白发。 但为了大周,为了他心爱的土地,他依然勉励支撑。 他骑着战马,扫视手下的兵丁。 儿郎们一个个刀剑出鞘,胯下的战马奔腾。 在有了叶琛的加持之后,将士们的物资开始齐备。 无数儿郎有了崭新的披挂,有了崭新的兵戈。 威风凛凛地朝着远方进发。 黑齿长之趁着将士们不注意,悄悄地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然后神情再次蓦然起来。 骑在战马上,看着将士们战意昂然地跨过自己身边儿。 心中的战意也不自觉的昂然起来。 但是这种昂然只是出现了刹那,便又忧心起来。 这一战,从大总管先头进入幽州开始,就打得有些过于顺风顺水了。 契丹人偷袭幽州不成,还让大总管兜住了靺鞨,听说靺鞨的主力部队都被全歼了,可以说是大总管运筹帷幄,很强。 悄然间部下了天罗地网,打了契丹人一个措手不及。 这也是娄师德在契丹人屠城之后,没有犹豫,立刻发起一波小决战的底气。 但是黑齿长之却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安。 他不知道自己的不安源自于哪里,但是大总管和娄相的援军一进入战场,就连连打胜仗,如果自己竟然不合时宜的告诉他们,自己有忧虑,不想打,那就是蠢货,自寻死路。 甚至朝廷会因此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拥兵自重。 黑齿长之作为一直留在河北道抵抗的副总管,手头的兵马极多。 六万大军,行进一眼望不到头。 黑齿长之很耐心的观察着将士们将士们在行进,一边儿思索着自己这种不安来源于哪里。 就在这时,一架忽如其来的爬犁,打乱了黑齿长之的思绪。 他扭头看去,就见狼拉爬犁上坐着的是戴着黑色墨镜的卢照凌,正在拍打着身上的雪沫子。 黑齿长之仿佛看到了亲人一般,上去便给了卢照凌一个拥抱。 “你小子怎么来了?” 卢照凌笑道,“我是从大总管大营里赶来的,黑齿伯父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黑齿长之苦笑一声,“什么有恙无恙的,就那样呗。” 卢照凌没有提黑齿六娃们的事情,而是恭敬地叉手,“大战在即,小子在这里预祝黑齿伯父旗开得胜,威震河北。” 黑齿长之哈哈大笑,“承你吉言,先前就写信,告诉你们卢家有人不安分,让你早点处理,结果如何,让大总管抓住小尾巴,大发雷霆了。” 卢照凌无奈地摇头,然后看着前面列队前进的将士,看着看着,卢照凌的脸色也变得忧虑起来。 黑齿长之根这群混账小子相对比较熟悉,见卢照凌的脸色不太对劲,不由地问道,“你小子这么急匆匆的赶来,莫不是大总管有事情交代。” 卢照凌想了想,说道,“小子这么急匆匆的赶来,您说有没有话提醒您” 黑齿长之见卢照凌如今的模样,成熟了不少,稳重了不少,心里很是感慨,自己的六个孩子,其实都有很大的进步,如果还活着,也应该跟卢照凌一般。 再加上有叶琛的帮扶,肯定前途无量,可如今就剩下七子了。 当下按住了内心的忧郁,说道,“大总管的话,我向来不敢小觑,你快说。” 卢照凌心中一暖,到底是跟大总管一家的人,比起娄师德那个老东西好说话多了。 “黑齿伯伯,行军打仗,其实大总管未必比您强,您也看出来了,大总管自从入河北道,根本就没有跟契丹人真刀实枪的硬拼,玩的都是套路,比拼的人数,是综合实力,不敢打呆仗。” 黑齿长之点了点头说道,“确实如此,扬长避短,大总管确实擅长将将一些。” 卢照凌点了点头说道,“大总管让我告诉您,切勿小觑李楷固此人。” 黑齿长之眉头一皱,“何出此言?” 第610章 九龙山交锋 卢照凌手底下掌握着大量的契丹的情报,又有叶琛提点,自然侃侃而谈,“契丹各部之中,李尽忠和孙万荣部最强,可除了这二位之外,还有孙万荣的侄子,是战斗力极其彪悍的人物,但是不在此地,再往下便是何阿小、李楷固、骆务整三员虎将了。” “尤其是李楷固,此人虽然一直声名不显,那是因为孙万荣的本事太过于强悍,盖过了李楷固的风头。实际上李楷固此人,骁勇善战,有勇有谋,非庸碌之将。” “黑齿伯伯猝不及防,调动兵马去迎击李楷固部,一定要小心谨慎。” 黑齿长之点点头说道,“老夫自北上以来,一直牢记大总管的教训,从来不敢浪战,也从未小觑任何契丹将领,便是李楷固,老夫也曾跟他交手过一二,知道些他的路数。” “你且宽心,既然大总管这般派你来郑重地提醒,老夫定然更加谨慎。此战老夫有七成的把我全歼他们,有八成的把我击败他们,有十成的把握逼他们退走。” 卢照凌闻言,点点头,苦笑道,“果然如大总管所预料,您会动了全歼李楷固的心思。 他嘱咐我,一定要劝谏你,切莫不要生了这般心思。契丹人已经在河北道成了气候,谁也不知道契丹人在关键时刻生出什么幺蛾子来,会不会有人趁势援助他们等等,而且要全歼对手,极其不容易,因为这要付出极其沉重的代价。” “而且,大总管觉得,李楷固未必会与黑齿伯伯您的主力部队硬碰硬,而是会选择出奇兵设伏,希望您一定要小心,别中了他的奸计。” “越是我们趋向于胜利的时候,越是要稳如泰山。此时此刻,老天爷下了一场雪,可以做的小手段太多了,遇到密林,高山,更是要小心加小心,不求速胜,只求稳健。” “由他坐镇河北道,胜利只是早晚的问题,我们只需要慢慢耗,也能灭了契丹。” 黑齿长之深深的注视着他,“老夫发现,随着大总管入河北道战场以来,似乎越发的悲观。这到底是为何?你是行军记室,最有发言权,与老夫说说。” 卢照凌垂头,“您在战场的时间最长,以您的看法来看,如今各部兵马的状态,各地官员的配合度,甚至圣人的态度,大总管想赢容易吗?” 黑齿长之的眼神之中,闪过一丝茫然,随即很快便恢复如常,板着脸说道,“不论大总管心里怎么想,你心里怎么想,这些话切记不能对任何人说起,否则有杀身之祸,你明白吗?” 说到最后,黑齿长之已经变得极其凌厉。 卢照凌点头道,“您跟大总管是自家人,大总管这才派我来说这些话,旁人我是万万不敢说的。” “我也知道,像是娄相,盖嘉运名义上听从大总管的指挥,但是实际上,各种行动受各方势力的影响,甚至受远方的圣人影响颇深。” 黑齿长之微微颔首,无奈道,“大总管可以顶住圣人的压力,顶住兵部的压力,但是别人顶不住。” “甚至大总管徐徐图之的策略,也不是被朝廷认可的。” “朝廷有一种言论,认为大总管想要拥兵自重,把河北道变成他自己的,所以他才肆无忌惮的邀买人心。” “老夫即便是心中向着大总管,但是对于娄相的命令也不得不从,你明白吗?” 卢照凌点头道,“小子如何不明白,圣人当初表面上派娄相做副手,可是幽州一旦有了些许起色,便借机生事,不就是想要趁势歼灭契丹的有生力量,缩短战争的时间么?” “小子看得明明白白,也越发明白大总管执掌大局的不容易。” 黑齿长之点了点头,拍了拍卢照凌的肩膀说道,“大战在即,收起胡思乱想的心思,用心打好眼前的仗再说,待老夫归来,一定要去见见大总管,跟你们好好聊聊。” 卢照凌朝着黑齿长之微微躬身,“小子祝黑齿伯伯旗开得胜。” 黑齿长之看着他,微微一笑,然后握着手里的横刀,朝着前方用力一挥,“万胜!” 此时的叶琛正在朝着战场的方向急速行军,身边儿可调动的兵马非常稀少。 因为大军在经过围剿数万靺鞨一战之中,暴露了很多问题。 虽然一口气吃掉了数万靺鞨人,甚至抓住了无数的靺鞨贵族,但是损失是实打实的。 他需要给这些兵马时间修整。 他现在特别想,抓住娄师德,上去抽他几个大嘴巴子。 告诉他,老东西当初说的好好地,你他娘的找理由发起决战做什么? 可是叶琛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因为契丹人玩了把大的。 他们将会昌城内剩余的十数万百姓,一夜之间,杀了将近半数,剩余的全都逼迫他们守城。 这对于大周来说,可以说是不共戴天之仇。 自己根本没有理由,没有借口去下令,让娄师德放弃对契丹人发起的决战。 但实际上,娄师德也大意了。 虽然他的进攻非常凶猛,但是坐镇会昌城的骆务整是个狠人,在知道大周的兵马反应极快,几乎顷刻间就围困他之后,并没有选择逃走。 而是摆出了与会昌生死存亡的状态,守城之战打得非常激烈。 城头上完全是用命换命的打法。 又是三天过去,会昌城依然在契丹人的手里,娄师德用尽了各种办法,仍然没有拿下城池,而己方也损失极其惨重。 在大周朝,以稳健着称的娄师德,在利用手下的精兵强将,以及大肆挥洒叶琛的物资而不得的情况下,脸色终于变了。 而另外一方面,跟着通常的情报系统的回报,黑齿长之的六万大军已经跟李楷固在九龙山附近的平原交锋了。 李楷固部在冰天雪地里根本发挥不出来,所以黑齿长之遇到了跟之前王孝杰一样的情况,那就是契丹人一战就逃。 但是黑齿长之听从了叶琛的劝告,也知道自己大军的重要性,所以打得相当的谨慎。 轻易不会派出兵马冒进,期间李楷固派出兵马不断地骚扰,甚至还送了女人衣服给黑齿长之,黑齿长之压根就不理会,后来又送来了他们珍藏的黑齿六个娃娃的人头,黑齿长之依然压着火气,不予理睬。 只是屯兵于九龙山之下,并派出兵马不断从左右两侧迂回,尝试着进攻和骚扰契丹人的营地。 双方你来我往,打的是有来有回。 可暗地里契丹人和黑齿长之的交锋,暗线与暗线的交锋,时时刻刻发生着。 时间在双方你来我往的试探中不断的流逝,而一路行军的叶琛,依然没有忘记他的职责,在密切监视各部的动向的同时,不断的抽调军用物资,赈济百姓。 一时间,军中甚至开始谣传,大总管压根不是来打仗的。 是来给河北道的百姓当爹娘的。 对此,叶琛一笑了之。 第611章 黑齿长之遇伏 可就在叶琛南下的过程中,一道军令和一封圣旨同时抵达了黑齿长之的营盘。 圣人要求黑齿长之即刻对李楷固部发起总攻,务必在会昌城拿下来之前,将李楷固部全歼于九龙山一带。 当叶琛知道圣旨出现在河北道的时候,人都气炸了。 这不是扯淡吗? 圣人在洛阳做龙庭呢,她老人家怎么可能发圣旨给黑齿长之? 就算是他老人家发圣旨,也不能瞎鸡儿指挥啊! 急功近利,这是逼着黑齿长之去送死吗? 更为关键的是,自己才是河北道行军大总管,圣人凭什么越级指挥? 叶琛急了,他认为圣人那边儿肯定是出了天大的问题,甚至于有人假传圣旨! 今天有人传圣旨给黑齿长之,黑齿长之信了。 那明日圣人给自己传圣旨,自己信不信? 叶琛愈发的察觉,现在情况的危险之处,偏偏自己刚刚进驻河北道,很多事情还没有捋顺。 怎么办? 到底该怎么办? 叶琛发现,河北道就是一滩烂泥。 难怪历史上,自女帝之后,就彻底失去了对于河北道的控制。 他虽然竭力在摆脱这一团乱麻的局面,可是他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 回到暂时停靠的营地,叶琛沉思了许久,将正在养伤的胡玉麟叫了回来。 “老哥哥,事到如今,事态紧急,有件事情要你去做。”叶琛严肃的说道。 胡玉麟见叶琛神态不对,情绪也紧张起来,但是他极力让自己镇定,“你说。” “你现在马上带领一百部曲,三十虎贲都,一路疾驰到黑齿长之部,然后找到他,告诉他,不必理会所谓的圣旨,他的直接上峰是我。正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绝对不能因为圣旨的催促,就开始急功近利。否则容易生大乱子。你要让他明白,他手上握着六万条性命,万不可轻易浪战!速去!” 胡玉麟闻言,也吓了一跳,旋即冷静地说道,“老蔫,你先别冲动!这种事情岂是你能抗的?这圣旨能安然的出现在黑齿将军的营地,十有八九是真的。你忘记了上官婉儿了?” 胡玉麟这么一提醒,叶琛当下便是一愣。 上官婉儿都出现在了河北道,那圣人会不会已经亲临了呢? 但叶琛旋即晃了晃脑袋,冷声道,“咱哥俩私底下说,圣人说了洛阳,他就不是圣人了。你想办法让黑齿长之领会这个意思。这可是六万条人命,是河北道的元气!他圣人可以把河北道搞得天翻地覆,但是咱们不可以。” 胡玉麟点头,毫不犹豫到,“听命。” 胡玉麟飞快的离开了大营,飞马直奔九龙山而去。 叶琛缓步走出营房,恰好看到潘虎领着兵马赶到。 刚才见叶琛神色凝重的跟胡玉麟谈事,刚刚抵达的潘虎知道势必有大事发生,便很自觉的率领众部曲围住了叶琛的营房,防止有情报泄露。 见叶琛走出来,潘虎上前叉手。 叶琛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你了。” 潘虎笑道,“给家主办事,何来辛苦。” 叶琛颔首道,“奚族的损失如何?” 潘虎皱眉道,“这娘们太强了,损失算不上有多惨重,但奚族不修养个把月,是无法恢复战斗力的。” 叶琛点点头,“派人盯紧点,眼下这种情况,老子谁都不敢信!” 潘虎点点头道,“我明白,脏活我都给家主做好了,不过靺鞨的贵族,您要不要审一审。” 叶琛皱眉道,“先关着,老子没功夫搭理他们。” 会昌城下,娄师德已经有些气急败坏了。 他一口气斩了十几名作战不利的折冲都尉。 然后逼迫将士们,不顾一切代价,发起更加凌厉的攻势。 而奉命阻击的李楷固部的黑齿长之则显得很是宁静,或许是胡玉麟已经将叶琛的命令送到了。 黑齿长之明显冒着巨大的风险,没有搭理所谓的圣旨,仍然按兵不动。 甚至还拿着叶琛的军令,不断跟后方要物资,一副打持久战的架势。 至于每日的小规模的交锋,依然不断,双方的损失加起来也超不过一百。 而叶琛在思索未来的局势变化的时候,有人感觉到了天大的不安。 因为有些人发现,这样下去,河北道的局势彻底就会让叶琛把控,连圣旨都不管用了,这还了得? 五日后,就在叶琛集结兵力,且不断搜罗粮草赈灾的同时,一道措辞更加严厉的圣旨抵达了黑齿长之部,甚至还有圣人的御用宝剑。 带队的使者,恰是圣人手底下最亲信的宦官之一。 终于,黑齿长之抵抗不住压力,不得不对李楷固发起了歇斯底里的进攻。 黑齿长之不愧是宿将,即便是被逼无奈发起进攻也不是光天化日的进攻。 而是选择了月黑风高,天色极冷的子夜。 同时细作得到了精准的情报,李楷固今日在军中犒军,大军还在喝酒。 黑齿再三确认,是不是李楷固本人,得到准确消息之后,才发动进攻。 先是左右两翼的兵马进攻,逼迫李楷固大营,致使其大乱,待知晓里面确实有实打实的几万兵马之后,谨慎的黑齿长之这才发起了进攻。 三万中军从正面发了疯似得,对敌军展开了冲锋。 数万大军的硬碰硬,可谓是声势浩大。 尤其是黑齿长之亲自率军四处放火,短短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李楷固绵延十多例的大营,就被黑齿长之的部下悉数点燃焚毁。 只见答应内火光冲天,人仰马嘶。 惊慌失措的契丹大军纷纷被大周将士斩杀。 一切都进行的都极其顺利,黑齿长之发起突然进攻,李楷固逃的失魂落魄,极其狼狈。 这次突击,杀了整整三个时辰,将整个九龙山杀成了尸山血海。 麾下的部将清点之后,得出来一个极其恐怖的结论,在天亮之前,大军已经杀了整整五万人。 黑齿长之闻言,心里没有任何的喜悦,反而头皮发麻,心里慌神了。 叶琛都派卢照凌来告诉自己,一定要谨慎再谨慎。 以叶琛强大的情报系统怎么可能出错。 敌人这也太拉胯了。 就算是五万头猪,也不可能一宿杀干净啊。 这代表着什么。 黑齿长之几乎顷刻间就反应过来,声嘶力竭地呼喊,让全军集合撤退。 但是这一切本来就是一场算计,黑齿长之在劫难逃。 几乎与黑齿长之一起下令,一道道响箭飞上天空,旋即,四面八方,潮水一般的敌军,打开了遮蔽他们的屏障,从雪坑里爬了出来。 第612章 兵败九龙山 黑齿长之算是倒了大霉了。 尽管他反应极其迅速,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可终究晚了一步,此时的敌军答应被他们祸患的惨不忍睹,但同时也成为了拴住他们撤退脚步的枷锁。 四面八方的喊杀声,连绵不绝。 尤其是在雪夜的黎明之中,又背靠大山,各种回音,各奔就分不清楚,敌军的主力到底咋哪里。 而在将士们的视线之中,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火把。 敌人如同潮水一般,源源不断的杀出。 一轮箭雨覆盖式的射击,差点没把黑齿长之直接吓尿? 为什么,因为契丹人这波箭雨是从半山腰射过来的。 那他娘的是自己的大本营,自己的老窝。 也就是自己掌握着敌人的一举一动的同时,敌人也掌握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自己去掏人家老窝的同时,人家也把自己老窝给掏了。 这还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契丹人用的箭簇,明显是大周的制式箭簇。 你说吓不吓人? 无数的大周将士倒在敌人急如狂风暴雨的箭矢里。 绝望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而漫天升腾起的火焰,瞬间就将大周的将士送到了地狱。 因为敌人的大营里,埋藏了大量的猛火油,撤退缓慢的大周将士,根本不知道,那一坛子一坛子的所谓的美酒,是契丹人留给他们的猛火油。 什么叫做冰火两重天,这就是! 黑齿长之面色苍白,大脑嗡嗡作响,差一点就直接昏死过去。 是身边儿的部曲,搀扶着他,才免得让他落马。 看着自己眼前的将士们一个个惊慌失措,黑齿长之感觉自己快死了得了。 这打的是什么鸟仗。 自己七个娃娃,打了战场死了六个,就已经够丢人了。 到如今,自己大仇还没报,一口气又葬送了这么多儿郎的性命。 一时间,黑齿长之竟然萌生了死志。 他从来没有如此地痛恨过圣人,哪怕是先前圣人因为政治斗争想要他的性命。 但此时此刻,黑齿长之,恨透了女帝。 如果不是她一道又一道措辞严厉的诏书,不是她的使者拿着御用宝剑逼自己进攻,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关键时刻,胡玉麟开口了,他招呼叶家所有的部曲和虎贲都,叫来了那些已经丧失了抵抗意志的黑齿长之的部曲,利用盾牌,组成了一座盾城。 拼死护卫着黑齿长之的安全。 黑齿长之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眼前一黑,只听得耳边漫天的叫喊声,以及无数箭矢射击在盾牌上的声音,越发的痛心。 半晌之后,黑齿长之吐了一口血,人也苍老了三分,他拍了拍正在搀扶他的胡玉麟,轻声道,“胡小子,我知道你们家大总管有一种药,可以让人振奋,快给老夫拿来。” 胡玉麟皱眉道,“黑齿将军,这个时候了,咱们且先逃命,您用那玩意干啥?” 黑齿长之骂道,“我自己逃了,儿郎们怎么办?今日我便是死,也要跟他们死在一起!” “给他!”胡玉麟见黑齿长之一脸肃然,也不带犹豫地,直接喊了一声,自然有虎贲都的将士拿来了藏在针管里的肾上腺素。 黑齿长之骂道,“狗日的,我会用是怎么滴,给我打上。” 胡玉麟骂了句丧气,给黑齿长之注射了肾上腺素,几乎刹那间,老将军神采奕奕起来。 “把盾阵撤了,给我批三重甲,让儿郎们看见我。”黑齿长之横刀立马,在万军从中。 看着慌乱无比的儿郎们,任凭箭雨朝着他射来,瞬间被射得跟刺猬一样。 但老将军丝毫不乱,对着慌乱无比的将士们喊道,“儿郎们,不要慌!俺黑齿长之还没死呢!” 此时此刻,黑齿长之的一嗓子,就跟定海神针一般。 无数的将士朝着他涌来,并开始组织反攻。 将领们看到自家老大还活着,而且面对敌人狂风暴雨一样的箭簇,一点事儿都没有,就跟天神下凡一样,一个个开始拼命的收拢余部。 然后组成阵型,对着敌人的包围圈,就开始了反冲锋。 不过黑齿长之说,之前跟李楷固交锋,感觉他挺一般的。 李楷固运用埋伏,策略确实极其精妙,就连黑齿长之都中计了。 但论硬碰硬的真实力,他还真的比不过黑齿长之。 黑齿长之的眸子,就跟扫描器一样,无时无刻的不精准的扫描着战场上的每一个漏洞,并指挥重新集结起来的部队,对着漏洞猛攻。 只是半柱香的功夫,看似密不透风的防线,就被撕开了一道大口子。 然后口子越来越大,将士们汹涌而出。 如同滔滔黄河决堤一般。 无数的儿郎们,呼喊着口号杀了出来。 李楷固气得直跺脚,咒骂黑齿长之猛地不似凡人。 然后大手一挥,让将士们乘胜追击。 他们不追击还好,这一追击,立刻队伍前后脱节。 结果黑齿长之败中取胜,在关键时刻,将军中所有的陌刀兵全都集结起来。 约莫八百人虎贲。 皆着明光甲,手持陌刀,一个个虎背熊腰,力大无穷。 在狭窄的九龙山一侧的通道之上,打了个契丹人一个措手不及。 而彼时,正在冲锋的李楷固猝不及防,差一点就撞在陌刀阵上,旋即勒住战马,看着手下的契丹儿郎们,一波波死在陌刀之上。 正在琢磨着如何破阵的时候,却见黑齿长之领着胡玉麟等人,在黑暗中打起无数火把,对着李楷固发起了拼死逆击。 李楷固当时就懵了,还能这么玩的呢? 立刻下令,让将士们组建防线,挡住黑齿长之。 他哪里知道,此时的黑齿长之打了肾上腺素,简直重返三十岁一样勇猛。 三十岁的黑齿长之,连苏定方都敢干。 更何况他一个年轻后辈。 负责阻击的将士,几乎一瞬间就被黑齿长之屠戮一空。 吓得李楷固掉头就跑,根本不敢硬拼。 一边儿跑,李楷固还一边儿咒骂,“他娘的,这是什么玩意?这是地狱来的魔神。” 跑着跑着,李楷固发现不对。 因为身后的喊杀声不见了,再回头却见黑齿长之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看着眼前逐步追上来的儿郎们,李楷固差的差点吐血。 对着天空破口大骂,“黑齿长之,你玩我,你个老匹夫!” 第613章 连锁反应,会昌之败 别管黑齿长之关键时刻,花活玩得怎么样。 但兵败是不可避免的事实。 连战损都来不及统计,黑齿长之便急匆匆的朝着叶琛的中军靠拢行军,并派出信使,将军情传递给娄师德,让他千万小心,自己这边儿败了。 事情来得极其突然。 别说是天使了,连娄师德都不知道黑齿长之这种宿将能输。 而且信使的信确实送到了,但信使的脑袋也没了。内应毫不犹豫地干掉了信使,将信件焚烧,然后若无其事的看着娄师德继续干仗。 天刚微微发亮,娄师德连早饭都不让人家城内的契丹人吃。 因为他比往日早了一个时辰吃饭,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就直接开始攻城。 守城的契丹人毕竟不专业,虽然他们是铁了心地跟娄师德拼,可哪里拼得过物资充盈的娄师德。 娄师德有预感,虽然自己打得不顺利,但是如果没有意外,今天就能攻破会昌城。 当然,不仅仅的娄师德有这种预感,负责攻城的将领,从将军到团长都有这种感觉。 大家心里都跟明镜差不多。 契丹人搂不住了。 城破就在眼巴前了。 更令将士们兴奋的是,天使驾临,传达了圣谕。 那就是圣人听说了他们在战场上的表现,特许破城之后,所有缴获归将士们所有,契丹人一个活口都不留。 娄师德对于天使驾临一事,很显然是极其不爽的。 但是没办法,传旨的内侍他认识,即便是他再生气,也不可能当场杀了他。 当下令人传信,给正在集结兵力的叶琛通气,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儿? 天使怎么忽然冒出来了。 等到天正式放粮,娄师德下令,全军攻城。 所有人都别闲着,连厨子都给我拎着饭勺上。 这次攻城,可谓是前所未有的声势浩大。 连叶琛准备的突火铳都涌上了。 再加上圣人许诺的,破城之后,将士们可以随意缴获物资。 将士们一个个嗷嗷直叫,跟打了鸡血一样疯狂。 连两个时辰不到,契丹人就挡不住了。 东面好几次被打开了缺口,将士们从云梯上爬上去,对着契丹人一通砍杀。 全都契丹人组建精锐部队,誓死抵抗,还用了大量的猛火油,才将城头一次次肃清。 娄师德看着城头的攻守之战,心里不安的感觉越发的强烈。 最后逼急了,亲自跑到擂鼓官那里,一脚踹开擂鼓官,一把年纪了,亲自敲响战鼓。 会昌城是有人假冒自己的军令丢失的,自己要是拿不回来,连真相是怎么回事儿都不知道,估计自己得背一辈子黑锅。 将士们一看,娄相以古稀高龄,竟然给他们擂鼓助威,士气越发高涨。 不仅拼命的推着云梯往对方城墙上靠,攻城车也一样,发了疯地冒着敌人的箭雨和金汁,一下一下撞击着城门。 敌人把持的城门,已经开始摇摇欲坠。 所有的将士,眼珠子都亮了。 胜利就在眼巴前了。 可就在这时,意外忽然来了。 会昌城一侧,忽然冒出了密密麻麻的契丹士兵,打着旌旗,穿着厚重的铠甲,骑着骏马,如同排山倒海一般,朝着娄师德就杀了过来。 正在一心一意想着如何攻破城池的娄师德,直接被忽然杀出来的敌军给弄懵圈了。 娄师德压根就没反应过来,敌军的骑兵已经冲到了军阵之中,而守城的契丹士兵,也直接打开城门,配合着来了两轮剿杀。 大周的将士们,顿时被这前后打击,打的措手不及。 然后关键时刻,娄师德只能命令将士们回撤,利用大量的战车,组建了防御阵型,抵抗敌人的攻势。 战车是一个看似非常落后,但实际上作战意义极强的工具。 契丹的骑兵碰到这玩意,一点办法都没有,冲了几次,不仅没有效果,还被躲在战车里突火枪手和弓箭手射得人仰马翻 最后只能看着娄师德从容收拢部队。 娄师德连连喘着粗气,这是有战车保了自己一局,不然刚才自己就翻船了。 而会昌城头,契丹人发出震天的呼唤声。 眼看着就要破城,全军被屠戮,友军来了。 友军来了不说,双方还配合着打了一场胜仗,狠狠地灭了一番周军的气焰。 怎么一个爽字了得。 这股援军乍一看声势浩大,但是仔细观瞧,人数其实不多。 盖因黑齿长之的一波反击,给契丹人也造成了不小的损失。 到如今李楷固只能调取精兵来支援,刚才那漫天的旌旗,全都是唬人的货色。 目的就是打大周一个猝不及防,让他们心神慌乱之间,没准儿就能骗个大胜。 但是敌人反应过来之后,也就是那么回事儿。 不过敌军那杆新修的大纛之上,那个李字,太让人头疼了。 除了李楷固,还能是谁? 娄师德打了一辈子仗,在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面前,缓了半天都没缓过来。 因为刚才他只下达了撤兵防御的命令。 之所以能守住,是将士们自发的,跟自己没有多大的关系。 要不是敌军不够给力,自己已经输了。 娄师德喘息了许久,脸色苍白的差点吐血,对着九龙山的方向骂道,“黑齿老狗他娘的在干什么?” 战绩稍纵即逝,恢复了心神的娄师德知道。 自己不能再硬拼了。 万一把叶琛的家底输没了,自己就是千古罪人。 当下,立刻全军收缩防御,立刻命盾车兵,组建防御圈,派出骑兵策应,弓箭手掠阵 军令密密麻麻的传达下去之后,将士们很快便按照军令行事。 毕竟是老将,又是朝中宰相,威严在哪儿呢。 他的命令没有敢不尊崇的,很快契丹人就知道,事不可为,全部撤了回去。 李楷固见又遇到了一个硬茬子,心都有些凉了。 自己明明已经很努力了,怎么遇到的这些老头,一个比一个会玩。 而随着契丹援军撤回,娄师德立刻下令分出一队精兵,对敢于出城的契丹兵马,进行分割蚕食。 那些契丹士兵吓得魂飞魄散,谁都没想到,周军竟然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反击。 这也太顽强了。 残余的士兵不敢犹豫,纷纷狼狈回城。 剩下没来得及的,直接成为牺牲品,在大周的横刀下,死无葬身之地。 战局再次朝着向娄师德偏移之后,这位老人家没有一点的喜色,而是看向九龙山的方向,神色越发的担忧。 本来该被黑齿长之按在地上摩擦的李楷固部,竟然出现在会昌城,差点让老头子翻船。 黑齿长之到底怎么了? 第614章 大比斗 会昌城外。 娄师德将兵马一分为二,其一部继续攻打会昌城,另外一部,则一侧扎营,挖壕沟,布置鹿角,以防御之姿态,面对九龙山的方向。 防止敌人后续的军队袭击营盘。 说来也凄惨,娄师德从胜利的一方,瞬间成了被夹击的一方,气的亲自让人押过来十几名俘虏,一刀一个,砍了半天,才发泄了一些。 ----------- 黑齿长之回到叶琛的中军。 为何黑齿长之不追了,一是发现敌军的第二波敌人声势很浩大,撞过去死路一条。 二是,黑齿长之受伤了,被胡玉麟等人,给抬了回去,大军失去了主心骨,泄了气。 在军中每日听童子吹箫,不问世事的成平王听闻这件事情后,大惊,连忙出营相迎。 此时,黑齿长之脖颈中箭,血流不止,被刘秀秀一番紧急医治,虽然命保住了,但是已经处于半昏迷的状态。 一睁眼,看见是成平王,黑齿长之一巴掌拍过去,直接拍得成平王眼冒金星,也直接昏死过去。 黑齿长之骂骂咧咧的再度陷入昏迷。 然后悲愤的刘秀秀,又开始扎针,掐人中,灌中药,折腾了半天,把成平王给抢救回来。 苏醒的成平王一脸的悲愤,拉着刘秀秀的袖子,委屈道,“老头子我做错了什么?见面就给我一个大比斗!” 跟叶琛一起混久了,老王爷说话也有些不自觉的俏皮起来。 他是真委屈。 但是没办法,黑齿长之昏迷之中,他一个老人家,不可能提刀把人家剁了。 这大败来得忽如其来,叶琛派崔思道清点战损。 黑齿长之此战遇伏,折损将士两万七千人。 更让人窒息的是,因为是撤退,腿脚稍差一些,没有战斗力的民夫,被直接抛弃了,民夫直接折损一万五千人,至于逃回来的将士,也几乎人人负伤。 也就是意味着黑齿长之部的战斗力,大大折损。 而娄师德部损失倒是不大,主要是黑齿长之给他挨了最痛苦的一击,李楷固的二次进攻,威势已经弱小到不能再弱小了。 而会昌不远处,女帝的临时行辕,上官婉儿以及抵达此地许久的女帝都懵了。 女帝心口疼的厉害,目光呆滞地看着军报,她真不是打仗的料。 她之前觉得,朝廷一直打败仗,是因为自己一直身陷宫廷之中,没有机会亲自指挥大军。 要是自己到了前线,一定也跟太宗文皇帝一样,震慑三军,横扫天下。 现在看来,自己就是个屁。 这一刻,女帝心灰意冷,旋即镇定精神,目光冷冽地看了一眼上官婉儿。 苍天向来是公正无私的。 他不会刻意对某个人特别好,一千年后,很多人觉得女帝是史上第一个真正载入史册的女帝,也是唯一的女帝,觉得他很了不起。 她的女帝光芒掩盖了太多太多的败绩。 她的不服输的最后一次放手一搏,亲自下场指挥,不仅没有取得丝毫的成功,反而差点将北正大军集体送到了西天。 女帝打仗几乎输了一辈子,这一次也毫不意外。 女帝的错误,不仅仅是催促黑齿长之队李楷固发起进攻,其实从叶琛进入河北道,知道叶琛采取稳扎稳打,步步为营,收揽民心的策略之后,女帝准备亲自下场,便开始源源不断的动用资源干涉,就已经开始了。 其实现在反思,他就不该派御史,更不该派上官婉儿,也不该派梅花内卫。 原来,自己偷偷摸摸监军,其实跟武家子弟监军一样。 甚至还不如他们,他们只是暗戳地偷点军资,发笔横财。 自己是脑子一热,就开始跟着瞎指挥。 数万条人命,因为女帝的一个错误,而葬送沙场。 而这些人命的离去,其实是完全可以避免的。 那么叶琛如果知道此事,该如何评价呢? 其实他对于女帝的感官,一直是相当不错的。 但若是他知道,这场河北道的大溃败,其实是女帝导致的,根本不是有人假传圣旨,她又该如何去看女帝呢? 毕竟女帝捣乱,打了败仗,最后背锅的还是叶琛这个大总管。 未来的事情,暂时还轮不到叶琛去想。 他现在很着急,急着探望受了重伤的黑齿长之。 从黑齿长之北上,配合狄仁杰、姚崇开始,到武家子弟掌权,王孝杰统领兵马,甚至后来叶琛北上之前的真空期,黑齿长之就像是棵常青树一样,活跃在河北道战场。 虽然他一直没有找到机会跟契丹人的主力决战,但是却死死地牵制着契丹人的兵马,保住了起码三分之一以上的河北道。 更是让乱兵不至于溃败到河南道,给大周将损失降到了最低。 而他身边儿的袍泽、将领、甚至儿子,一个个地战死、受伤。 唯独他老人家,一直很活跃,一点屁事都没有。 可叶琛一来,黑齿长之就脖颈中箭,就跟个天大的笑话一样。 领着几名亲信,叶琛急匆匆的抵达了黑齿长之的营地。 找到了黑齿长之的营房,看着一脸疲惫的刘秀秀,正准备进去,就看到了上官婉儿和几个面生的内侍,叶琛脚步一顿。 横眉冷竖,袖子一甩,就准备离去。 这个时候,来收买人心了。 有个屁用! 不管是里面此时只有上官婉儿,还是女帝真的来了河北道,叶琛都不想见。 他只知道,圣人在洛阳,天塌下来,圣人也在洛阳。 “走,回营。”叶琛扭头就走。 潘虎一挥手,一众部曲转身离去。 “北海县伯因何来而又返?”一道女声从叶琛背后传来。 叶琛扭头,冷笑的看着上官婉儿,“你说呢?” 上官婉儿一如既往的给人一种表面温柔似水的感觉,但肚子里到底有什么算计,谁也不知道。 身子微微一侧,上官婉儿对叶琛叉手行礼,笑道,“您何必装不知道呢?圣人亲临战场,您身为圣人钦赐的伯爵,不去拜见一二吗?” 叶琛冷笑道,“昭容胡言乱语什么?此地乃是河北道,圣人在洛阳做金銮殿,怎么可能来这里。你若是探望黑齿将军就探望,莫要在此行悖逆之举,小心本公砍了你的脑袋!” 上官婉儿点头道,“放眼朝中内外权贵,敢这么跟本昭容说话的,狄阁老算一个,你也算一个,其实你不必这般恼火,圣人虽然今日亲临此地,却绝不会以圣人身份压你,只是你长辈的身份与你谈谈,如何?” 第615章 新大陆和狗头金 叶琛摇头道,“昭容说笑了,叶某在河北道没有长辈。” 说完想走,但是上官婉儿却果断地拦住了去路。 然后叶琛就陷入了一种尴尬的境地。 他可以不进去拜见所谓的女帝,就当她没来过。 但是他不能强横地把女帝的身边儿在这里宰了? 除非他觉得,他翅膀硬了,现在可以玩一波造反。 所以他只能忍耐。 但跟一个娘们对峙,真的很烦人。 眼前这个上官婉儿,看起来风姿绰约,是个极佳的夜色伴侣,但是却透着一股阴柔的味道。 叶琛看他一眼就烦躁得慌。 就在叶琛琢磨着,是不是可以开点黄腔,给某些同志戴一戴天然的小帽的时候,上官婉儿倒是开口了。 这人还没说话,先来一阵子银铃般的笑声。 “本官听说,大总管心有沟壑,尚未入河北道,就已经做好了万全之策,虽然没有亲自领兵交锋,便已经轻而易举的灭了靺鞨的主力,让契丹人进退两难了” 叶琛瞥了她一眼,一脸的嫌弃。 要不是你们来这里搞破坏,老子有的是办法慢慢玩死契丹。 “你要是没话说,就乖乖闭嘴,你不知道老子现在很烦?”叶琛横眉道。 上官婉儿笑道,“本官知道大人您很烦,但是您先别烦。听您跟成平王闲谈,说在极北之地,有一条通道,若是行得通,可以直通新大陆,这条新大陆跟大周一样宽广,且土地极其肥沃,可以活民无数。” 叶琛瞥了上官婉儿一眼,很是疑惑,不知道她七饶八饶地想说什么。 “那都是本官和成平王的一时戏言,不做真,大人若是显得蛋疼,就去帮着照顾伤员,挡我去路干什么?”叶琛已经极其不耐烦了。 但是上官娃儿却一点都不在乎,笑着抚摸着脸颊,淡淡道,“大人说笑了不是,本官那是女子,何来那物件,大人若是疑惑,不妨来探查一二。” 叶琛脸色已经逐渐青紫,手中的刀已经抽出了三分。 上官婉儿也意识到,叶琛是统兵的大将,整天跟粗坯在一起,说些粗话是正常行径,但自己若是出言取笑于他,这个档口,给自己一刀,似乎自己连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上官婉儿当即笑道,“大人息怒,大人息怒,这件事情虽然是戏言,但是圣人却当真了。大概几个月前,你就跟市舶司提起过此事。市舶司没当回事儿,但是陛下却派出了人手,组建了一支小规模的船队,去查一查。” 叶琛闻言,当时愣住了。 果然,自古以来能做帝王的,就没有一个简单的。 自己只是跟萧嵩他们谈过几嘴,让他们组建一支远洋探险队,看看能不能去更远的地方去。 但是萧嵩他们忙着赚银子,抓倭奴和昆仑奴,哪里有心思去管这些。 他没想到,女帝竟然做了。 这说明,女帝对于自己说的话,其实是相当看重的。 可反过来说,女帝一直在暗中监视自己。 一瞬间,叶琛想了很多,其中就包括自己灭了王家和父亲在大山里称王称霸的事情。 但是很快便回过神来,笑吟吟道,“你是想跟我说,你们发现了新大陆了?” 上官婉儿笑容不止,轻声道,“自然是发现了,毕竟大总管博学多才,言之有物,没有的事情肯定是不会说的。” 叶琛笑道,“圣人雄才大略,能做世人不敢做之事,若大周五内乱,必得千秋功业。” 上官婉儿目光复杂地看着叶琛,轻声叹道,“千秋功业谁不想呢,可我们这等人,文不成,武不就,牵扯圣人的后腿,一件大事都办不成。” 叶琛对于上官婉儿的反应很是无语,你们整天醉心于内斗,能做成什么? 不过叶琛对于圣人发现的新大陆还是非常感兴趣的,当下好奇地问道,“不知道是发现的那片新大陆,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物种?” 上官婉儿笑着说道,“新物种倒是没有,不过他们却发现了大批的金银之物,有金块大如狗头,而其地的金矿也储量丰富,若是开采回来,其利必然无比丰厚。” “还有哪里的人,很奇怪,” 叶琛笑了笑,他大体知道,女帝的船队发现了哪里了。 真牛逼啊。 横穿了太平洋,还回来了。 叶琛好奇的问道,“不知道,船队如何解决败血症问题?” 上官婉儿笑道,“这有何难,大人不是命市舶司的船队准备了大量的豆芽,远洋船队有样学样即可,此外连市舶司的养羊,他们都学去了呢。” “我听儿郎们说,这羊可是船队的宝贝,一头羊三个人用,甚至为了羊都大打出手。” 叶琛尴尬地笑了笑。 船上养羊,只是玩笑话,能不能不当真? 而上官婉儿则继续给叶琛戴高帽,“伯爷大才,不仅盘活了北海郡,如今河北道也有了焕发生机的迹象,更知道这天地之大,宇宙之广,想必” 叶琛咳嗦了两声,打断了她的话。 他知道,上官婉儿这一顶高帽想表达啥了。 那就是女帝,其实对于未来还有很强的进取之心的。 平定河北道绝对满足不了他老人家。 开疆拓土,超越他老公和前夫才是她的终极梦想。 但说实话,叶琛已经有些死心了。 画饼对他没有作用了。 开疆拓土,打造一个伟大的新帝国,将华夏再次荣耀这件事情,已经不适合年迈的女帝。 她已经老了,犯糊涂是正常现象了。 他不想将自己绑架在这艘随时可能沉下去的老破船上。 至于外界传闻的女帝,一日三变,越变越年轻,叶琛是压根不信的。 见叶琛打断自己,上官婉儿还想说什么,但是军帐已经被掀开,一个白发苍苍,穿着破旧绿色军大衣的矫健老太太从里面走出来。 叶琛看了一眼,有些恍然,说是意外,但也没有那么意外。 上前行了一礼。 女帝看了一眼叶琛,眼眶有些微微泛红。 显然,画饼连黑齿长之都忽悠不了,她便开始掉眼泪了。 不过,在经历了戎马生涯之后,叶琛的心变得坚如磐石,他相信,黑齿长之跟自己一样,不会相信任何眼泪。 微操一番,导致三军大败的女帝,跟往前没有什么两样。 顺手还把筐子背起来了,见到叶琛朝着自己行礼,老太太朝着叶琛点了点头,“叶小子,你先去跟老黑谈一谈,他现在情绪极度不稳定,你去劝一劝他。此战的过错皆在朕身上,朕不该胡乱下旨,让他进攻” 第616章 老黑,我有点凉 叶琛叉手行礼之后,进入了营帐。 营帐里点了不少火把,一股浓郁的中药味刺得人鼻子难受至极。 黑齿长之一个人,孤独的躺在病床上,口中不断呻吟着,似乎随时要驾鹤西去一般。 一名随行的医官正皱着眉头,给他擦拭鲜血淋漓的身体。 叶琛不似女帝那般好糊弄。 他一进房间,就闻到了草药的味道不太对劲儿,然后顺手搭了黑齿长之的脉门,跳的那叫一个强劲有力。 当下皱了皱眉头,招手对军医说道,“还浪费那么多草药干啥?” 军医一脸茫然的看着大总管。 “哎呦,我命不久矣,我命不久矣”黑齿长之呻吟道。 叶琛微微颔首,对军医说道,“听见没,别浪费力气了,赶紧找人打口薄棺,埋了,别让咱们的黑齿将军在此受苦。” 叶琛乃是行军大总管,而且自从他进入河北道以来,迅速打了个大大的歼灭战,威望巨增,军中谁敢不听他的话。 那军医听大总管发话了,以为黑齿将军真的无药可救了,着急忙活的就抹着眼泪去给他安排后事。 黑齿长之直接崩溃,直接起身,怒道,“叶老蔫,你是一点面子都不给老夫吗!?怎么,老夫打了败仗,大仇还没报,就要去给他们陪葬吗!?” 叶琛见着老东西没有得玉玉症,倒是松了口气。 也顷刻间明白了,他为何装出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 这也是无奈之举,以女帝的脾气,就算是他下的命令,你打输了,而且输得那么惨,十有八九也要承担责任。 相较之下,卖惨则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想到此处,叶琛不由的看了一眼黑齿长之,没想到你一个浓眉大眼的家伙,也懂那么多套路。 而且,黑齿长之这么一演,他自己没事儿了,圣人直接下不来台了,以后怎么干预前线的兵事? 就算是圣人再去干预,大家也得掂量掂量,上一个听了圣人的圣旨的将军,差点全军覆灭了不说,自己还身受重伤。 “行了,行了,老黑,别这么愤怒,胜败乃兵家常事”叶琛这句客套话还没说完,就被黑齿长之打断。 “快快快,别恶心老夫了,老夫怎么输得,老夫心里没点数?你怎么跟个娘们似得?”黑齿长之嫌弃的撇了撇嘴。 叶琛顿了顿,他也觉得黑齿长之输得太冤枉了,都把老头给逼成什么样子了。 不过自己无论如何都要给他吃个定心丸,不然以后老头再去打仗,就会变得畏畏缩缩。 于是叶琛叹息一声,语气诚恳道,“正因为我知道你是怎么输得,才越发不愿意看你现在这个样子。 我们是来给大乾扫平契丹叛逆,是来解救百姓来了,又不是来者给人做小媳妇来了。 怎么,还不能打败仗了吗? 以后大家打了败仗,都要跟你一样演戏,我这个大总管还怎么当? 我今日来,就是要告诉你,你损失的兵马,我给你补充,保你一个不少。 至于罪责,将有我这个行军大总管来承担,毕竟让你去阻击李楷固,是我率先下的军令,打输了,就是我的责任。 以后你打仗,该怎么打,还怎么打,此事不会对你有任何影响。” 听了叶琛的话,黑齿长之心里格外的温热。 这跟圣人张嘴就是明里暗里的叮嘱完全不是一个状态。 自己打了败仗,别管如何,心里肯定是难受至极的。 结果圣人,直接来了个,这一仗是你轻敌冒进,跟朕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如果听了,以后你还是行军副总管。 你不听,朕虽然现在为难不了你,但是听说高丽的泡菜熟了,别怪朕秋后算账,送你回去吃泡菜。 你说让人心寒不心寒? 你好歹也是一国之君啊,你怎么能这么对待下属呢? 再看看叶琛,平素里,叶琛是个表面上和和气气,可以跟任何人打成一片的人,用娄师德的话说,那就是丝毫没有大总管的威严。 但所有人都知道,在遇到问题,这位大总管却又是六亲不认,严格按照章程办事的人。 就拿他的大侄子叶满天来说,手下人不按规矩办事,天大的功劳也不给他升官的机会。 而这一次,黑齿长之发兵之前,叶琛已经千叮咛,万嘱咐,告诉黑齿长之不要轻易发兵,以免陷入圈套。 军中讲究的是军令如山,按照常理来讲,黑齿长之只应该听叶琛的军令。 可黑齿长之还是碍于圣旨发兵了,这便是天大的罪过了。 但叶琛不仅没有怪罪他、责罚他,还告诉他,以后该怎么打,还怎么打,我给你兜底。 这怎么能让黑齿长之不感慨呢? 而对于叶琛而言,黑齿长之为了国家,付出了太多了。 六个儿子战死沙场,在他的潜意识里,似乎只有后世中评书中的杨家将有这份贡献。 而且黑齿长之打的也着实漂亮,虽然兵败,但是并没有给自己丢人。 再其次,也是一个叶琛几乎没有办法克服的问题。 那就是河北道将领虽然多,诸如黑齿长之、盖嘉运、高舍鸡、奚梦瑶,此外还有一众领兵的文臣,这些人在河北道形成了一个庞大的政治军事力量,但是却是实打实的一盘散沙。 能够独当一面,且与自己亲密配合的大将,也只有黑齿长之了。 自己总不能因为他打了败仗,丢了将士的性命,就因此厌弃他? 所以叶琛从始至终都没有问责黑齿长之的意思,甚至主动把黑锅揽到了自己身上。 只是让叶琛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原本还躺在病床上的黑齿长之,忽然起身,一脸凝重的看着叶琛。 叶琛一脸的疑惑,不知道这家伙想干什么。 毕竟黑齿长之是高丽人,这脑回路不一般,万一因为自己知道他的丑事,要跟自己pk一把,也不是不可能的。 “额,老黑,你想干什么?虽然你打了败仗,但也不至于要跟我比划比划把?你快躺下,虽说刚才摸着你的脉门,你挺健康的,但是身上确实有几处伤口,再说了,你不得演给其他人看吗?” “大总管,您先别慌。”黑齿长之扶着叶琛坐在他的病床上。 叶琛一脸茫然的坐定。 黑齿长之赤着一双脚,站在地上,目光凝视着叶琛,然后在叶琛尚未反应过来,忽然屈膝下拜,叶琛想要起身,他却死死的按住叶琛的手。 “你这是做什么?” 叶琛恼火道。 黑齿长之却一脸诚恳道,“大总管,您且听我一言。” “今日之事,说到底是圣人想要速胜,快速驱逐契丹人,然后将您调走,减轻您在河北道的影响力也好,实现她的宏图伟略也罢,总归是与您的战略意图是不一致。” “这也是为君与统兵大将千古以来难以纾解的矛盾。” “为君者,担心统兵大将,养寇自重,割据一方。” “为将者,担心轻敌冒进,损失惨重,给国家带来天大的祸患。” “您说我说的是也不是?” 叶琛微微颔首,想要搀扶起黑齿长之来,却不料这厮猛地跟一头牛一般,叶琛百般搀扶,硬是没有一点效果。 黑齿长之继续道,“这一拜,是有我的缘由的。” “九龙山一战,圣人不顾将士们的死活,逼我出兵与契丹决战,我心寒矣。” “先前,我总以为,武家子弟,骤然得志,便肆无忌惮,不顾百姓死活,做猖獗无度之举,情有可原,毕竟豪门家里,还有几个败家子呢。” “我那七个崽子,也不是各个不成器,打着我的名号,在军中招摇撞骗者,也不少。” “但今日所见,圣人亦是如此。我怕长此以往,我黑齿长之死的不明不白也就罢了,将士们无缘无故的也跟着血撒疆场那该如何是好?最可怕的是河北道的百姓,因之陷入无边的劫难之中,届时我等届时千古罪人。” “所以,我黑齿长之,愿意拜总管一拜,效寒门子拜世家之举,行效忠之事。从此只听总管之命,而不尊圣旨一言。请总管纳之。” 叶琛听完这句话,感觉脑瓜子嗡的一下子,沉默了半响没说话。 他想起了后世在看明朝那些事儿,还是电视剧的时候,了解过的那么一段故事。 朱元璋阅兵蓝玉,让将士们起身,结果没有人搭理朱元璋一下。 但蓝玉一开口,众将士纷纷起身,朱元璋遂对蓝玉起了杀心。 当时他还觉得好笑,这群人莫不是脑子有问题。 你们一群项目经理手底下的精兵强将,竟然不鸟董事长,这不是寻死吗? 现在黑齿长之者一拜,叶琛忽然明白了。 有些事情看似不合理,但他却偏偏是理所当然的。 同时叶琛也意识到,自己进入疆场的时间不长,但在未来的不久,也许会遇到跟老赵一样的情景。 于是叶琛皱了皱眉头,对黑齿长之说道,“老黑,我感觉这天有点凉。” 第617章 可把你能坏了 哪怕是在战场上面对千军万马,都没有畏惧的黑齿长之。 此时此刻,赤裸着大半身躯,毕竟刚才还清洗伤口呢,一下子战栗起来。 他看了一眼正在燃烧着的煤球,磕磕巴巴道,“大总管此献身非彼献身,俺老黑并无龙阳之好,况且俺如此魁梧,您要是非得来,那么” 说着眼一闭,朝着叶琛袭来。 吓得叶琛直接跳出圈外,对着黑齿长之的裆部便是一脚。 那军医是黑齿长之随行了多少年的老人了,虽然手艺不咋地,但胜在亲信可靠。 见自家老爷一脸委屈的模样,当下说道,“家主,您干啥,大总管让您给他批件衣裳呢。” 黑齿长之这才意识到,然后做出左顾右盼状,假装在看风景。 叶琛则一脸嫌弃,皱着眉头,这家伙双臂劲儿真大,差一点就清白不保了。 军医拿来坐垫,二人席地而坐,黑齿长之将他的腥臭的军大衣给徐长卿披上,然后叹道,“大总管,今日您说给我承担责任,可天下明眼人这么多,谁不知道这一仗,输了怪俺老黑。俺老黑这一辈子的英明算是丢光了。关键是圣人还要俺背锅,你说这不委屈人么。” 提起此事,黑齿长之委屈的不行,眼眶瞬间红了。 “我说了,这一仗,我给你背锅。”叶琛道。 黑齿长之摇摇头道,“这怎么可以呢?大总管,您是三军统帅,先不说您背这个锅,有没有人信,传出去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吗?” “我岂能因为一己私利,而让军心动摇呢?” “今日没有外人,我也不说门外话,我这一辈子,戎马大半生,连苏定方都未必是我对手,自如大唐以来,我打吐蕃,打突厥,打西域,就没输过,这一次,我领兵六万,却打得那么憋屈” 叶琛叹气道,“不要提此事,我还是那句话,胜败乃是兵家常事。” 黑齿长之摇头道,“您让我说完,我想说的其实是,我个人荣辱其实没什么,这一战战败,死的青壮,乃是我一个一个招募而来的,我答应了人家的父母妻儿,把他们带回去的。” “还有那些老卒,也都跟我七八年了,结果一招死去那么多。” “我如何面对人家的家人啊。” 黑齿长之说着说着,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 他的部下,跟别人不一样,是一朝一夕培养起来的。 河北道战事吃紧,朝廷特意允许他招来了旧部。 谁曾想,功劳还没立下多少,却死了大半。 这也是很多历史上特别出名的名将,为什么一辈子打胜仗,但只要输一次,以后就不行了。 盖因固定团队因为特定原因崩溃了,临时组建的团队根本不靠谱。 倒是叶琛的武骑民团,装备好,身体素质极佳,又有胡玉麟在现场,几乎没有什么损失。 叶琛拿出手帕,给他擦了擦,温言安抚黑齿长之。 黑齿长之黯然不语,旋即又道,“大好形势,一朝尽丧,咱们辛苦积累,慢慢攒出来的家底,我掉了这么多,娄师德不顾一切的攻城,再掉一些,再想拿捏契丹人,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要我说,娄师德就是个老眼昏花的废物,看不住手底下的狗也就罢了,自己也跟着狗急跳墙做什么?” 二人沉默了片刻,转而不再谈娄师德。 娄师德的情况,很复杂,两个人也没法给其定性。 他虽然这一战,耗费了叶琛大量的准备,但是他在日常维系河北道的物资调运上,有不可磨灭的功劳。 而且即便是娄师德调走了,朝廷换来的新的文官也未必有他好。 “大总管,恰如您所言,这契丹的主力部队是真厉害啊,”黑齿长之感叹道,“先前我一直拉扯他们,双方都没有竭力交锋,感受不出来。” “这一次,我是真的吃了大亏了。” “这个李楷固,我是小心再小心,两军对垒之时,他们送我女人衣服,那我儿子的头颅羞辱我,我都不敢妄动。” “只是以小规模的骑兵试探,每次都被他化解。” 黑齿长之苦笑了一声道,:“其实这一战,我虽然埋怨圣人,但是我也有责任。” “多次试探之后,我一直觉得我摸清了李楷固的套路,有八九成的把握,将他灭杀在九龙山下。” “大总管,你应当是知道的,咱们为将的,有六七成把握,就可以干了,磨磨叽叽反而会坐失良机。” “您当初拉大圈,搞契丹主力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想的?” 叶琛颔首道,“我确实是这样想的,不过我与你不同,我那一次玩的是大兵团作战,利用我行军大总管的优势,将整个河北道的兵力全都调动起来。” “看似每个人都在动,但实际上每个人都没怎么动。” “靠不断的施加压,靠我们的坚城,靠我们的总兵力,不断压缩契丹人的生存空间。” “让他们东逃西窜,疲于应付,最后出现纰漏,便张开血盆大口,吃掉一块肉来。” 黑齿长之苦笑了一下,“灭靺鞨这一战,俺老黑是服气的,不然圣人也好,娄相也罢,也不至于来了胆气,敢仓促的发动大战。” “不过你这一战,准备时间太长了,一般人也无法复制。既要不断的发布命令,而且要精准的计算各支部队的行进速度、兵力配置,是一个极其复杂的个工程。” “我听说那些日子,您都不睡觉,一直熬着。” 叶琛微微颔首。 黑齿长之忽然嘿嘿笑道,“而且我还知道你一个秘密。” 叶琛疑惑道的看向黑齿长之道,“什么秘密?” 黑齿长之低下身子,在叶琛耳边轻声道,“您表面上有一支幕府,里面养了一堆名士,每天让他们核算各种情报、数据,这支幕府是做给外人看的,即便是情报也可以随意外泄。所以您骂了他们一顿之后,知道有可能泄露情报,依然用他们,而且还好酒好菜地招待。” “实际上,您还有一支背地里的幕府,这个幕府一定精于算数,擅长谋划,且战争经验极其丰富,只是不为人知罢了,大总管您说是也不是。” 叶琛愣愣的看着黑齿长之,半晌说道,“可以啊,老黑,你这脑子比一般人快太多了。” 黑齿长之低声笑道,“明摆着的事么,卢照凌也好,陈子昂也罢,却有一腔热血,真的让他们打仗,他们懂什么?” “而大总管灭靺鞨之战,竟然有永徽年间,文佳义军,夺睦州、取桐庐,以弱旅灭官兵的风采,说没有精于算计,谁信?” “况且,大总管身边儿,道家子弟也太多了些。而且有一天晚上,我在山头琢磨怎么打契丹的时候,我还看你的传令兵之中,竟然有令尊身边儿昔日的木匠老头。” “您也真能耐,六七十岁的老人家,您都敢拉倒战场上。” 见叶琛手中的刀默默的抽了出来,黑齿长之连忙求饶道,“大总管饶命,俺黑齿长之可是拜过您的。” 叶琛无语道,“行了,行了,可把你能坏了。” 第618章 陛下召见 见黑齿长之果断认怂,叶琛也没过多的纠结,反而将心思转到了战事上来。 继续问道,“你黑齿长之素来谨慎,我与你共同作战多次,也没见你出过多大的纰漏,昨夜发起进攻前,你难道一点破绽都没看出来?这个李楷固用兵就那么精妙?” 黑齿长之冷笑道,“老夫确实没看出什么破绽,不过并非是对方有多么高明,而是这厮心肠极硬,根本不拿将士们的命当命,所以老夫被骗过去了。” 叶琛疑惑道,“这是什么意思?” “这一次,老夫奉命进攻敌军大营,这么大的事情如何能够事先获取情报,老夫的细作和斥候带回来的信息都是敌军大营人满为患,且亲眼看见李楷固在军中犒军,也没有什么特意的准备。” “大总管,你也统兵,您说这种情况,你会不会莽一波?” 叶琛思索了片刻,道,“我肯定会派兵去莽的,但是我不能去,你知道,我不擅长对拼的。” 黑齿长之无奈地拍了拍大腿道,“您不擅长对拼,但是老夫擅长,所以老夫输得那么惨。” “六万大军,先是分出半数以上兵马,左右包抄,中军直冲敌军正面,力求将敌军全歼于军中。” “可谁知道,老夫打的那么顺畅,敌军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一夜鏖战下来,老夫竟然杀了五万余人。” 叶琛愕然道,“你吹牛逼?就算是五万头猪,也能累死你。” “要不说,李楷固这厮心肠硬呢。呵呵,我们军中有数量庞大的契丹的细作,甚至本身就有汉人投靠了契丹人,我想您心里清楚,所以李楷固对于我们的行军动作很清楚,所以他做出了他就在中军的假象,实际上中军里全都是靺鞨的部落百姓,至于犒赏,是为了安抚您打败了大作荣。” “至于他的主力部队,早就偷龙转凤藏了起来,说白了,就是等着老夫吃了靺鞨的残兵败将,老弱病残,然后待老夫力竭,再给老夫一个大包围。” “数万人的性命,而且人家刚刚为他们抛头颅,洒热血,竟然说放弃就放弃了,老夫领兵大半辈子,对于慈不掌兵也算是有一定的理解,平日里对待属下,心肠也够硬了,可是依然做不出这种残酷的事情来。” “所以老夫这一次输得一点不冤枉。” 听完黑齿长之的话,叶琛只感觉心里冷得厉害。 用数万人的性命,换取这一场大胜。 这数万靺鞨部落在被屠杀之前,肯定是不知情的。 他们甚至有可能还在等他们的首领回来。 所以,他们临死前,是恨透了大周的将士,还是心狠手辣的契丹呢? 大周和契丹的交锋,双方不论怎样在刀光血影中挣扎都很正常。 可是这般被作为棋子抛弃,却是任何人在心里都无法接受的。 这场冤孽算是接下来了,最终也不知道会报应在谁的身上。 黑齿长之低下头,一脸的黯然。 叶琛也对数万人的性命震惊的久久不能回神。 许久之后,叶琛摇头叹息道,“这一战,让我认清楚了契丹人,这是一个可怕的民族,若是不彻底铲除,必成心腹大患。” 黑齿长之抬头看向叶琛,深深道,“直到今日,老夫惨败,才知道为何你北上之后,总是跟大家伙通气,说你要稳扎稳打,一点点将契丹这颗毒瘤挤出去了。” “别看我一直在河北道跟契丹人打,但是看问题根本就没有你透彻。” “咱们大周自从夺了大唐的江山之后,已经逐渐腐朽了。老夫一直觉得,有老夫在,手下这支部队或许还能好点。” “但是这大战一起,老夫就知道了,老夫想多了。先前契丹跟我们打的时候,根本就没把我们放在眼里,心思全都用在劫掠和防备突厥上了。” “这一次,您跟娄相北上,采取步步为营的策略,大幅度挤压了他们的生存空间,逼着他们集结部队,这一打就看出问题来了,契丹真的很强。” “刚才圣人来让老夫背锅,老夫也没说别的,只是跟陛下进言,希望他不要掺合咱们河北道的战事了,只是看陛下的神态,似乎” 说着,黑齿长之不断摇头,神色写满了失望。 显然黑齿长之的劝谏,女帝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她从始至终觉得大周兵强马壮,之所以一直打不赢,是河北道已经偏离了朝廷的控制了。 或者说,她哪怕承认契丹很强,她也是觉得李楷固一个人很强,并未将此次战败提升到战争的高度。 黑齿长之仰头,黯然地看着军帐,目光慢慢的转移到了叶琛身上,声音里多了许多疲惫。 然后对叶琛缓缓的说道,“大总管,若是您能顶得住朝廷的压力,顶得住圣人的压力,重振旗鼓,横扫了契丹,老夫这一败其实没什么,正如您所言,胜败乃兵家常事,可若是陛下一直牵扯大军的后腿,逼迫您也跟下官一样,那河北道又该作何自处呢?” 叶琛没法给黑齿长之一个明确的答案。 因为说到底,女帝是大周的天子。 大周子民的生死都要受她的影响,若是她非得不顾一切地按照她的想法来,河北道的将士们的性命,多半会踏进鬼门关。 或许有自己的存在,不会输得特别惨,甚至能惨胜,但人命终究是会死伤很多很多。 至于女帝,她当然没事了。 就算是全军覆灭,她也照样回关中去做她的皇帝。 甚至于她的一番操作,还能起到打压脱离中枢控制的效果呢? 至于叶琛能怎么办呢? 他是河北道的行军大总管,但是眼下来看,能做到的事情却十分有限。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经营河北道的时间太短暂了。 同时掌握的力量也完全跟朝廷不是一个量级的,若是女帝一意孤行,他确实没有勇气跟朝廷决裂的。 个人的力量哪怕是再强悍,也是极其渺小可怜的。 叶琛越发的渴望力量了。 离开黑齿长之的营帐,叶琛踩着地上的积雪,咯吱咯吱地往前走,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浊气,然后他看到了上官婉儿。 上官婉儿穿着一身官袍,外面还围着厚厚的羽绒服,相比于传统的军大衣,她似乎更喜欢这种在冰天雪地里,华而不实的东西。 当然,她似乎在意风度,必温度要多很多。 一点都不觉得冷。 甚至瑟瑟寒风之后,还能看到她一脸的笑意。 她手里捧着一枚金牌道,“大总管,陛下召见。” 第619章 陛下,您慢点,我受不了了 女帝像模像样地在黑齿长之营帐的不远处,支了个帐篷。 里面有火炉,有忙碌的妇人,做出一碗碗热气腾腾的米汤,送给受伤的将士。 女帝亲手指挥着大家伙忙活,不时地擦着额头的汗水。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军中的伙夫呢。 见手下人做饭跟不上进度,就自己坐在板凳上烧柴,拿着吹筒一下下往炉子里吹气。 叶琛见老太太正在忙碌,也没有打扰,就默默地看着她。 正在烧火的圣人被一名内侍打算,老太太有些慌张地起身,然后穿着绿色的军大衣,走到外面。 叶琛平静地行礼,唱名。 老太太收拢了情绪,笑容一如她跟叶琛第一次见面时候的和煦。 仿佛那一场大败,已经跟她没有关系了一样。 叶琛不知道该夸奖女帝城府深沉,还是骂她冷酷无情。 但此时此刻,李楷固肯定在哈哈大笑。 毕竟他们损失的只是靺鞨的老弱病残,而大周损失的则是一个个辛苦培养起来的热血男儿。 于是,叶琛的内心变得很是复杂。 这是何等讽刺的画面啊。 胜利者在笑,失败者也在对着自己笑。 此时,叶琛的心里忍不住冒出了一个很是僭越的想法。 与李楷固的冷酷无情相比,面前的这位女帝似乎也很不是东西。 先前动不动数万,十数万将士的性命,不也在她的千里遥控下,毁于一旦吗? 叶琛不愿意继续深思了,因为他觉得这一切很荒诞。 “呵呵,老婆子在军中也没啥用,就只能帮着熬些汤药,您是大总管,就不要行礼了,这军中以你为尊。”老太太挥了挥手。 叶琛低着头,却没见女帝眸子里多了几分异样的神色。 似是有千言万语,又似许久未见。 叶琛肯定不能当真,而是选了个背风的地方,一挥手,自然有一队部曲帮忙支起了帐篷,叶琛亲自搬来一张胡床过来,又递给了女帝一个暖手炉,这才坐在了女帝不远处。 老太太对于叶琛的表现是相当满意的,待叶琛坐定之后,这才继续开口道,“刚才去探望黑齿长之,他肯定没少跟你抱怨朕?” 叶琛摇头道,“黑齿将军并未有抱怨之言,他只是万分自责,说将士们被他所累,要用性命去偿还” 女帝的脸上露出凄惨悲痛之色,许久之后,叹息一声道,“也不瞒你,他之所以有此一败,是朕横加干涉,要怪也是怪朕,跟他有多少关系呢?” 叶琛心中不知道有多无语。 果然君主的话,听听也就罢了。 在自己面前,圣人已经说过两次这件事情的罪过在她身上。 但是却恐吓黑齿长之果断地去背锅,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不要面皮的人? 不过这种话,是断然不可能说出来的。 叶琛拱手道,“臣惟愿陛下以此为鉴,重新估测军中的形势,采取稳扎稳打之策,只要我们最终赢了,还河北道百姓一片安宁,多少牺牲都是值得的。” 提起此事,女帝的脸色很是阴郁,脸上的笑容也不见了。 沉声道,“大周乃是天朝上国,契丹一群蛮夷而已,你又是行军大总管,不言旦夕间覆灭契丹,却跟朕讲什么稳扎稳打,这岂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那朕选你这个行军大总管又有什么意义?” 见女帝竟然依然不知悔改,叶琛的火气也起来了,于是乎,也不在乎措辞,很是直接道,“圣人,咱们大周威风吗?咱们一而再,再而三已经败了多少次了?” “契丹杀了多少我大周百姓,又杀了我多少大周将士了?” “敌人根本就没有朝廷想象的那么弱小,事实上,他们奸诈和彪悍,要甚于突厥人。” “两军交锋,最忌讳的便是庙算不足,大意轻敌,契丹跟早些年不一样了,大周跟早先的大唐也不一样了” 话还没说完,女帝忽然挥手,打断了他的讲话,冷声道,“放肆!什么叫不一样?他们莫非不是两条腿的血肉之躯吗?” “叶琛你太让朕失望了!你在河北道的风采去哪里了?” “一个小小的契丹你就怕了!咱们只是小败了一场,但你忘记了,你刚刚扫了靺鞨整个部落,论起来,咱们还是赚了些的。” “叶琛,也就是你,换做旁人,敢跟朕这么说话,他早就死了。” 说完最后一句,女帝以拐杖为笔,在地面上画了两下,然后说道,“这是会昌,这是咱们大周的兵马,里面堵住的是契丹大将骆务整,跟他相望驰援的是大将李楷固,何阿小已经被你斩杀了。现在这二人成了契丹的孙万荣的左膀右臂,只要切断其中任何一臂,河北道的局势就活了,咱们可以随意对契丹人动手,剿灭孙万荣易如反掌。” 女帝笑得很是豪迈,有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 叶琛忽然明白了,袁天罡所谓的龙睛凤颈是什么一样。 真的是他在你眼前,仿佛大手一挥,就能拨云见日一般,可谓是气势十足。 像极了叶琛上辈子跟公司员工画大饼时候的模样。 换做别人可能早就纳头叩拜了。 叶琛向来是不会被外表迷惑的,因为此时此刻他觉得女帝像极了后世影视剧中的一个人。 一个民国时期的人物。 八十万对六十万,优势在我的运输大队长。 笑得如此灿烂,不知道凉凉怎么写 严格来说,从契丹开始谋反开始,一直到现在,人家契丹真的是势如破竹,让大周损兵折将,他仔细盘点了一下,大周折损的兵马,已经快要有三十万了。 他真的搞不懂,女帝哪里来的勇气,笑得那么开心。 显然契丹的狂风暴雨越是猛烈,女帝的又有残血浪一浪的心思。 “陛下说得很容易,臣且问您一句,娄相为李楷固偷袭,有数量不乏的将士,携带着物资冲进了会昌城,如今会昌城的情况是兵马不下八万,且孙万荣和李楷固的部下,正在源源不断地朝着会昌城赶来,时不我待,敢问陛下,咱们如何拿下会昌城呢?”叶琛淡淡的问道。 女帝的笑容忽然止住,神情写满了恼怒,狠狠地瞪了叶琛一眼,然后上前拍了拍叶琛的肩膀道,“如何夺取会昌城,是你的事情,朕乃是帝王,若是凡事亲力亲为,要尔等做什么?” “即便朕不是帝王,也是一老迈女子,你一个男人不拿主意,让女人拿,你丢不丢人?” 叶琛疑惑的看了女帝一眼,女帝表情深入渊海,叶琛这才收回了眸子。 “陛下,咱们刚打了败仗” 女帝直接挥手道,“你别跟旁人一般,还未开拔,就跟朕要钱,要兵。” “这般,娄师德”老眼昏花,竟然幕府里混入了细作,尚且不知。 朕有意把河北道的大权交给你,让他安安心心地种地。 为此朕准备予你使持节,加封左武卫大将军兼幽州大都督,渤海郡侯。’ 见叶琛并未言语,女帝继续道,“除节度之外,度支、营田、陆运也交给你,押突厥、契丹、高丽三番(押番使),处置也给你,”(支度使”掌管地方的财政,“营田使”则掌管地方的营田和屯田,押番使负责外交。) 见叶琛依然不言语,女帝喝道,“叶琛,你想作甚?既有大周土地,又有大周人民,又有大周甲兵,又有财赋以布列天下,莫非你要列土封疆吗?” 叶琛被一摞官职砸的懵懵的,这还是跑到黑齿长之营房里逼迫其背黑锅,小气啦的怕自己坐镇河北道的女帝吗? 第620章 如何? 叶琛苦笑。 女帝这大饼画得可真不小。 刚才的一席话,说直白点。 那就是公司本来就快要破产了,老娘跑过来操作了一把,没想到一点成功的迹象都没有,还让公司损兵折将。 现在已经资不抵债了。 而对头的公司越来越强,现在我任命你做分公司的老大,什么军权,行政权,财权,都给你一部分,但是你快告诉我,怎么让咱们公司重新再这边儿立起来。(ps:至唐玄宗时期,节度使拥有的只是部分大权,安史之乱之后,才彻底失去控制。) 叶琛略作沉吟,看向不远处的女帝,缓缓地开口道,“陛下,契丹人确实很果断,很强悍,致使我军大败,娄相固守营盘,不再有什么大动作,这是错的。 臣以为,要么不做,做了就要施展雷霆手段,迅速将会昌夺回来。 然后再重振军心,稳固基本盘,稳扎稳打。” “陛下不要听朝中大臣们说什么,我大周地大物博,兵多将广,实际上再河北道这片土地上,咱们对契丹人是相当吃力的。人家是靠四条腿,而我们的主力则是靠两条腿和战车,若是拖得久了,不知道契丹会调遣多少大军与我们对抗。” “契丹人又骁勇善战,且多悍不畏死,这一次咱们大败,就可见一二” 女帝先前听叶琛开口,说要迅速解决会昌城的敌人,倒是挺舒心的。可待叶琛听到后续还要采取稳扎稳打的策略,以及一直在提及契丹人的厉害,就眉头再次紧皱起来。 他认为叶琛所言,就是在故意在自己面前卖惨,想获取更多的好处。 叶琛将女帝的表情一一看在眼里,然后叹了口气。 在他的潜意识里,一般人遇到挫折之后,往往愿意吸取教训,懂得不要再次掉进一个坑里。 可是,女帝并非一般人,她在契丹人面前吃了大亏,但是她根本不愿意去吸取教训,反而觉得眼前的叶琛是傻逼。 或许,能做君主的人,都心里装着四海,这点损失,在她眼前不值一提。 直到她亲自操刀,下令让黑齿长之出征,大败而归,她的心里无法将契丹人当成一盘菜。 觉得这一切并不是她的错,认为这一场仗,输的纯属偶然。 叶琛对于这种人自然无法说什么。 他知道,女帝如果不吸取教训的话,倒霉的肯定是自己。 所以她如果一直横加干预的话,自己就可能要玩大的了。 他才不管眼前之人,是女帝,还是路人甲。 收取凌乱的心思,叶琛缓缓开口道,“未来怎么打,陛下与臣意见相左,咱们可以暂时不提,但是眼下宜快速拿下会昌城,消灭这支契丹部队,咱们的想法是一致的,然否?” 女帝缓缓点头。 叶琛继续道,“那请陛下给臣三天时间。” 女帝眉梢跳了一下,不可思议地看向叶琛。 要知道,会昌城可不是被娄师德磨得没脾气的会昌城,而是得到了全新补充的会昌城。 不论是兵力,还是物资都重新得到了补充,要是那么好拿,她也不至于来求叶琛了。 见叶琛也没有解释,反而起身准备告退,女帝便开腔道,“你准备怎么打?” 叶琛道,“陛下应该知道火药?” 女帝缓缓开口道,“朕自然知道,早先还想让你交出火药的配方,结果你这家伙遮遮掩掩的。其实朕已经仿制出来了,并且在关中也配备了一批突火铳,但是将士们普遍反馈跟你先前所言一样,不如弓箭。” 叶琛点头道,“火药才出现多少年?指着火器代替弓弩是不可能的。但它有一点,是弓弩比不了的,那就是它的破坏性。只要合理运用到战场上,就可以大大提升战胜的胜率,尤其是契丹人还没怎么见过这种武器,是可以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的。” 看似嚣张的不可一世的女帝,在动用火器这件事情产生了犹豫之色。 她明显是知道,火药爆炸时候的威力的。 但是有一点,也是她需要考虑的,今日火药可以拿下会昌城,是不是有朝一日,别人也会用同样的办法,拿下洛阳呢? 叶琛见女帝的犹豫,心里却又多了几分鄙夷。 在他看来,女帝此时的心态,跟后世的靺鞨没有多大的区别。 担心汉人用火药夺回江山,便死命压制火器的发展,最终导致遥遥落后于西方。 当下继续说道,“请陛下纳臣之谏,火药既然已经问世,我们不用,别人早晚也要用的,与其让别人拿出来伤害我们,我们何不用先进的火器去消灭对手呢?” “我们总不能担心,有朝一日别人会用利刃伤害我们,我们就有利刃不用?” “而且会昌城,如今得到了兵员和物资的补充,以目前娄相和臣的兵力而言,根本不可能靠人堆拿下来。” “就算是我们拼劲全力拿下来,又要损失多少兵马,到时候又靠什么去收复整个河北道呢?” 女帝跟老佛爷终究是有区别的。 他在思索了片刻,终于点头了。 “好,朕便纳汝之谏,接下来的会昌之战,交给你了。” 叶琛微微颔首,上前行礼,“臣替河北道的子民谢过陛下天恩。” 女帝听到河北道的子民的时候,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酸楚,然后叹了一口气说道,“叶琛啊,朕知道,你对于朕跑到河北道,又对于战事横加干涉,颇有不满。‘’ “但你应该理解朕,我大周接连战败,整个大周的江山都在朕的肩膀上挑着。” “其实朕一点都不轻松,朕希望以最快的速度,最小的代价拿下契丹。” “可谁曾想到天不遂人愿,朕这一次冒险输得彻彻底底。” “你说的没错,朕还好,输了就是输了,朕输得起,可有些人,却已经吓破了胆子,觉得即便是会昌城,也可以等一等。” “这是等一等的事情吗?这关乎大周的尊严,关乎三军的士气,朕如何等得了?” “当然,你也一样,动不动跟朕谈要稳扎稳打,不愿意有太多的伤亡。觉得朕乃是一介女流,不懂兵事,所以希望朕有多远滚多远。” 叶琛自然是摇头,表示并非如此。 可女帝心里却跟明镜一般,根本不信叶琛的表情,反而继续说道,“但朕是一国之君,朕看待问题,与你们这些做臣子的天然是不一样的。朕要看的是整个大周,而不是一隅之地,也非一城一地的得失。” “你只看到了黑齿长之数万大军一朝尽丧,你可曾看见,我大周各地,为了筹集军资,筹集兵马,有多少家庭因为赋税沉重而破产?” “你觉得朕因为急迫,而导致数万兵马战死残酷,你就不觉得因为你拖拖拉拉,让几百万百姓,跟着你吃不上饭,因为赋税沉重而被活活逼死,就不残酷了吗?” “你知道为了你前线一个将士吃饱,朕要源源不断从后方筹集多少物资?又要调用多少民夫?” “一口气阵亡数万将士,皆是河北道大战以来残存的精华,也都是大周的忠勇之士,黑齿长之老将军,七子为国捐躯了六个,朕又不是石头,朕莫非就不会心痛吗?” “可战事已经起了,朕的命令就不能随意更改。” “就像是你下了一个军令,让手下的将领去执行,哪怕是错的,他能拒不执行吗?” 见叶琛不为所动,女帝继续道,“换而言之,这是朕输了,可是你们的策略尚未执行过,你就那么肯定他一定是对的吗?” “这世上没有人有鬼神之能,谁都无法预料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为何朕非要坚持一个在你们看来错误的想法,朕不听你们的劝谏,就是朕的昏聩无能?就算是以年龄比,以经历的战争比,朕都比你,比很多人经历要多。你说说朕凭什么相信你是对的,朕是错的?” “你自忖一番,自隋朝以来,谁跟你一样打仗?哪一次不是以雷霆之势,扫灭对手?” “怎么到了朕这里,就不行了呢?” 叶琛沉默不语。 这番话看似有一定的道理。 毕竟自大隋以来,打仗都是摧枯拉朽,根本不跟对面bb。 就连对付突厥这等强敌,也是整个国家积蓄一段力量,然后直接灭国了。 女帝无法接受到了她这里摧枯拉朽很正常。 而且叶琛无法证明自己的策略就是对的。 因为正如女帝所言,大一统王朝就没用过自己这种套路。 这就导致谁也不知道谁是对的,大家只能用结果来决定对错。 可都有结果了,所谓的对错还有什么意义? 最后叶琛果断地诚恳道,“是臣错了。” 是的,跟一个女人,尤其是年纪大了的女人,你跟她较真就是纯粹的浪费时间。 女帝似乎也体会到了叶琛的心思,最后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渤海郡侯是你,河北道的最高文武未来也是你,朕跟你浪费这个心思做什么?会昌之战之后,朕会彻底放权,你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不过到时候,别跟朕要军援如何?” 第621章 魔法对战魔法 翌日,三军将士饱食之后,叶琛登上将台。 正式下达了攻城的命令。 娄师德远远地望着叶琛,也只能感慨,一代新人换旧人。 当叶琛正式接替他指挥战事的那一刻,他不得不承认,他老了。 但其他人就不这样看了,他们觉得大总管一定是疯了。 因为今日大总管的装束,太奇葩了,身穿一件诡异的道袍,前画太极两极阴阳鱼,后画八卦卦象,身边儿还跟着三个道长。 四人在下达完军令之后,叶琛就开始手拿桃木剑配合着三位道长,走起八卦步来,嘴里还念念有词。 一众幕府官员都跟看疯子一样看着叶琛,就连技术指导白云子都不忍直视。 不管叶琛做什么,会昌城再次进入硝烟弥漫之战。 与先前娄师德的一点点磨血不同,叶琛一开战,就采取了最狠辣的进攻方式。 震天的擂鼓声之中,将士们潮水般的涌上前方。 云梯和攻城车并进,且速度极快。 喊杀声弥漫着整个战场。 一道道墨色的洪流,如同汹涌的海浪,拍打向城墙。 城墙上的契丹将士自然早有准备,因为得到了物资和兵员补充,在大周将士在集结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准备了妥当。 当敌军靠近城墙时,一锅锅滚烫的金汁,早就准备完毕。 城头上马道后方,堆满了滚木礌石。 守城将士,握紧了刀枪,一脸嚣张的看着大周将士。 他们人人都喝了些酒,浑身的血脉舒张,散发出浓郁的狠厉之色。 只是让契丹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这次汉人攻城的方式太诡异了。 这群挥舞着刀枪的将士在靠近城墙之后,并未第一时间继续向前,而是将一节节横木放在地上。 然后开始就地堆土,呈一个弧度对准了城头。 整整将近三千将士,大约有八百多根横木,对准了城头。 契丹大将骆务整,身披缴获的绿色军大衣,单手按剑站在城头,一脸默然的看着城下的大周将士靠近城墙,嘴角甚是泛起淡淡的冷笑。 昔日里,在他们眼里高高在上的天朝上国。 他们一任任君主,励精图治,突厥、高丽、靺鞨、西域都在他们的贴鞭下瑟瑟发抖,他们拥有横扫天下的军队。 他们睥睨天下,所向披靡。 他们征服过的部落、国家数不胜数。 可如今,高高在上的天朝上国,却被他们一脚踹下了云端。 契丹是个苦难的民族,多少年来一直是这样,他们从出生就注定拿起刀枪练习厮杀,无一例外。 因为他们要在大唐和突厥的夹缝中生存。 活在与奚族、韦室、靺鞨永不停歇的战斗力。 这些年,契丹越来越强,已经成为除了大周、突厥之外,最不可忽视的力量,契丹的韧性和狼子野心可见一斑。 越反抗,越坚强。 尽管这次,大周声势浩大,一副要灭了契丹的架势。 可是作为从汉族迁徙过去的契丹人,骆务整对眼前的队伍,没有一丝的畏惧。 十几万大军又何妨? 女帝已经派出了多少兵马,可结果呢? 那一次赢了他们契丹? 这就是骆务整的底气。 当叶琛指挥幽州之战时,契丹内部出现了各种声音,认为这一次来的人不一样了,契丹最好小心一点。 可一场会昌之战,一场九龙山之战,迅速戳破了大周的强大,露出了他虚弱的表象。 骆务整不认为自己是狂妄自大,大周连一座小小的会昌城都拿不下,还在九龙山下留下了几万具尸体。 整个河北道有多少军队呢? 无非也就是十几万,他们契丹吃上两三次就给吃没了。 攻城的军队浩浩荡荡而来,骆务整一点都不紧张。 他早就知道,会昌城是大周的必须攻克的城池。 也是他无比坚守的城池,只有自己守住了此地,才能给大帅争取足够的时间,去谋取更高的战略动作。 头前,契丹给了大周一次伏击,让大周损失惨重。 到如今,骆务整也跟女帝犯下了同样的错误,轻敌。 自古以来,攻城就是个辛苦活,笨活,翻来覆去也就那么几种操作。 前面娄师德都已经用过了,也都在骆务整的预料之中。 这一次,他得到了支援,做了更充足的准备。 所以在他看来,大周将士不论做什么,他都需要兵来将挡,水来土屯而已。 只是他如何也没有想到,大周的进攻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当最前方的将士,停在了半路上,并且将一根根横木插在地上,开始挖壕沟,他的眼中诧异之色,越发的浓郁。 莫非这一次,敌人准备使用妖法,咒死自己? 骆务整虽然不知道对方在做什么? 但是依然命令弓箭手射击。 一阵急促的弓弦震动声过后,漫天箭雨朝着这些士兵激射而去。 可大周将士与城墙的距离,是幕府精确计算过的。 所以当箭雨来临时,大周的将士不慌不忙,依然按部就班的挖壕沟,填土。 只有极个别的几个将士,因为想争头功,过于靠近城墙,被箭簇射伤,躺在地上嗷嗷怪叫,但也被迅速抢了回去。 城楼之上,骆务整的眼皮子猛烈的跳了几下。 因为他确实看到对面的将台之上,有几个道士又蹿又跳,还是不是的烧几张符纸。 然后四人拿着桃木剑对着自己一顿比划。 将士们还时不时的拿着那横木对准自己,然后陪着嗷嗷怪叫几声。 骆务整有点慌了。 因为这玩意太瘆人了。 他甚至感觉后背发凉,脑袋有点晕。 将士们也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关键时刻,骆务整冷笑一声,“这不过是周人的妖术罢了,来人啊,凡是童男的,皆脱掉裤子,对准敌军的妖术撒尿。” 将士们一听,皆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来河北道有一段时间了,也知道这童男鸟、骑马布、黑狗血专破法术。 当下有数千人,脱掉裤子,从城墙上对着大周撒起尿来。 骆务整还不时的说道,“撒尿的时候,都敲打一二自己的雀雀,莫要因为天寒,冻成冰柱。” 女帝本来正躲在暗处观战,见此情景,气的脸色发白,浑身无力的倒在上官婉儿怀里,咬牙切齿道,“定然是契丹人知道我在,用此法羞辱我,几千根啊,这是奇耻大辱!告诉叶老蔫,破城之后,一个契丹人不留!一个不留!” 话到最后,女帝甚至是嘶吼着喊出来的。 上官婉儿皱眉道,“陛下,叶大总管用法术想要咒杀对面,可对方已经用了童子鸟给破了,怎么破城?” 女帝闻言皱眉道,“朕不管!他们羞辱朕!若是叶老蔫破不了城,就去势进攻侍奉朕!” 上官婉儿看了一眼不远处,正穿着道袍跟着一群道士跳舞的叶琛,轻声道,“陛下,叶大总管相貌不俗,届时不如” 女帝摆摆手,大口喘着粗气,“朕老矣,不去势到时候反而便宜了你们,若是不破城,立刻给他净身去势!” 第622章 羽扇纶巾 对面的契丹人,竟然真的亮出了黑乎乎的小鸟,对着城下一顿猛呲。 就连正在装模作样的施法的叶琛,都惊呆了。 实在是几千人脱掉裤子,在寒风中喷射的场景太令人震撼了。 叶琛后世也是对ai严刑拷打过的人。 曾经逼着ai做年夜饭,从一家子年夜饭,到全宇宙做年夜饭不停的裂变,那乌压压一片红的场景至今记忆犹新。 但今日,他觉得契丹人的想象力,完全突破了人类可以操作的极限,威压ai。 一边儿正抱着肩膀看叶琛表演的卢照凌,瞬间不乐意,指着城头上的契丹人呐喊道,“对面在干什么?跟我们赛鸟吗?兄弟们,把家伙亮出来,让他们看看,咱们华夏男儿也不是吃素的。” 说着,身先士卒就要脱掉一边儿高适的裤子。 高适都懵逼了,一把推开卢照凌,喝道,“你干什么?你怎么不脱你自己的?” 卢照凌羞赧道,“上次你如厕时,我曾” 高适道,“那你为何不脱程伯献的?” 卢照凌恼火道,“我如何打得过他?” 一边儿没脸没皮,一直想要找机会表现的程伯献,闻言并未恼火,反而心里有了计较,直奔娄师德而去。 契丹大将骆务整看着呆若木鸡的城下周军,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儿郎们,看到没, 某只需略微出手,便是为将之道的极限了。 你们且看,周军何其狼狈,何其茫然,定然是某的法子,已经破了他们的法术,让他们无计可施了。” 见到敌军在城头上,竟然公然脱衣,羞辱周军,老迈的娄师德满面涨红,又听了程伯献的话,上前几步,对左右喝道,“儿郎们,随我脱衣,定然让契丹狗,看看我华夏男儿的厉害。” 而将台之上的叶琛,见契丹人被自己迷惑,且浪费了大量的宝贵的时间心中大定,便吩咐其余几个道爷继续,走向娄师德道,“娄相,你干什么?” 娄师德涨红着脸,说道,“节度,你且继续施法,吾虽老迈,也愿意为你助阵一二。” 叶琛挑眉道,“契丹人痴,您莫非也跟着傻了?” 娄师德刚想说什么,见叶琛眸子里闪烁着星辰一般的光芒,恍然间意识到什么,惊讶的指着叶琛道,“莫非节度你,你,你,刚才是在演戏?” 叶琛意味深长道,“娄相胡说什么!?此乃叶某折损阳寿三十载,从苍天那里求来的至强一击!” 说着,叶琛从潘虎手中鹅毛大扇,猛地一挥。 就见八百根横木旁边儿的儿郎们,纷纷从腰间掏出了火折子,动作整齐划一。 又有儿郎从身后的背囊之中,掏出黑乎乎的弹丸,塞入横木之中。 “我滴娘亲,这是什么?” 在娄师德的目光之中,八百根横木同时燃起了浓烟,然后发出了滔天的怒吼,八百个弹丸如同狂风暴雨射了出去。 轰轰轰! 爆炸声绵延不绝,守城的契丹将士正在敲打愤怒的小鸟儿,一点防备都没有。 就被炮弹给笼罩起来。 叶琛立身于将台之上,身姿挺拔,脸上写满了风轻云淡。 尤其是那一身道袍,那一柄鹅毛大扇。 颇有几分周郎,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风姿。 而其余众人,一个个目瞪口呆,鸦雀无声。 因为他们见到了世界末日一般的景象。 在他们的视线之中,爆炸声过后。 城头上刚才还嚣张到不可一世的契丹人,已经躺满了城头。 呻吟声、哭嚎声连绵不绝。 断臂残肢在爆炸过后,伴随着漫天血雨从天而降。 仅仅只是一瞬间,会昌城城墙,就变成了人间地狱,极致的恐怖。 爆炸刚刚响起时,骆务整便意识到不对,以一个极其不雅的驴打滚的姿态躲进了马面里。 ps:马面又叫敌台,是古代城墙的一种防御性建筑,拥有极佳的防御性,分为实心和空心,实心敌台不是齐墙而建,无箭窗,仅有登台顶的踏道;空心敌台是跨城墙而建的中空、四面开窗的楼台,守城士卒可居住在里面,并储存武器、弹药以抗击来犯之敌。 可即便是如此,骆务整也身体抽搐,半晌没有任何反应,等到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反应过来的时候,却看到了一幕修罗场景,脸上的惊骇之色越发的浓郁,甚至于脸色惨白如同白纸。 旋即忍不住咒骂了起来,是那个驴日的说童子尿克制妖法的? 事情还没完,叶琛使用的武器,叫榆木炮。 做法就是将一根榆木锯开,再把中间掏空,之后合起来,用几道铁条把榆木绑起来,并在榆木的底下钻出孔来放置引信。 本来按照正常逻辑来讲,如此暴力地装填火药和弹丸,也就响一回也就完蛋了。 但偏偏这些榆木炮都是经过大帝叶凡改制,里面装的是二尺多长的莱阳钢管,外面的树皮只是掩饰罢了。 实际上着玩意极其恐怖,可以一次性填充一斤以上的火药,射程更是可以达到恐怖的五百步,而且可以大仰角射击。 叶琛之所以刚才装模作样的做法,就是为了迷惑契丹人,给炮兵时间,让他们将榆木炮固定在地面上。 城墙上的契丹将士还处于惊骇、痛苦、震撼之中没有反应过来。 而雪地之上的大周炮兵,再次装填好了弹药。 叶琛手中旗帜使劲一会儿。 城墙上的契丹人哭爹喊娘道,“怎么又来了,没完了!” 在他们绝望的表情之中,又是一阵绵延能传出去数里的炮火声。 一朵朵黑云弥漫着从升腾到了空中。 女帝本来软趴趴的,躺在上官婉儿怀里,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但看到火炮发威之后,就跟打了兴奋剂一样,刚想开口咒骂叶琛,却见将士们一个个都用极其崇拜的眼神看着他。 她意识到,自己要是真骂出口,将士们一定会过来撕了她。 瞬间将咒骂的话咽了回去,然后用手指捅了捅同样目瞪口呆,看向叶琛双腿发软的上官婉儿,皱眉道,“婉儿,婉儿。” “陛下。”一直到女帝皱眉不止,上官婉儿才反应过来。 “你能不能去跟叶节度说一声,让他把法术停下,朕要看着契丹狗在朕面前去势。” 上官婉儿点点头,壮着胆子往前走了两步,却又迈着小碎步跑了回来,脸颊煞白道,“陛下,非是臣不愿去,实在是叶节度在施法,臣靠近不得,要不您自己去,您有国运护体,又是九五至尊,定然能克一切术法。” 女帝看了一眼战场之上的榆木炮,摇摇头道,“朕怕他拿那他玩意轰我!” 第623章 吕公车 在女帝和上官婉儿交谈之中,八百门榆木炮对城头进行了一次次深度耕耘,无情地收割着上面将士的性命。 直接扫了五轮过后,守城将士们的内心彻底崩溃了。 骆务整虽然躲在马面里面,但是也被不停在城头传来的爆炸声,震得头皮发麻,眼冒金星。 可他毕竟是契丹颇有将才的将领。 他虽然不知道,为何大周的将领会有如此恐怖的道法,但是他知道,若是再不反抗,今日会昌城,就是大周的了。 “马上调集兵马上城墙,弓箭手集合,一定要射杀对面的周军!还有金汁不能用了,就用滚木礌石,绝对不能让敌军上来。”骆务整声嘶力竭地喊道。 “将军!大事不好!是吕公车,密密麻麻的吕公车!”(ps:古代大型战争器械,车起楼数层,内藏士兵,外蔽皮革,以牛拉或人推,可出其不意推至城下,因与城同高,可直接攀越城墙,与敌交战。) 骆务整探出头来,看了一眼,瞬间感觉心快要跳出来了。 我的娘亲啊,这么多吕公车。 “赶紧,上投石车!” 将士们奋力地将投石车推了出来,准备对吕公车进行打击,却不了城下的火炮再次吞吐起了火舌。 密密麻麻的弹丸,瞬间将城墙上储备的投石车全部炸毁。 热兵器的历史非常悠久,但一直却改变不了历史的进程,那是因为生产力无法让热兵器发生质的改变。 但偏偏契丹人遇到了叶琛,这注定是单方面的屠杀。 契丹人甚至不知道对方使用的是什么,他们无论如何都无法将这么恐怖的东西,跟战场上出现过的火铳联系起来。 此时此刻,城头之上,横尸遍地,到处都是五脏六腑。 随着最后的宝贝投石车毁坏,看着密密麻麻冲过来的吕公车看,契丹人彻底慌了。 契丹人高大威猛,凶悍擅斗,所以女帝数次派遣大将征伐,都被揍得遍体鳞伤。 然而再猛,那也是活生生的人。 他们手里的刀枪跟城下的钢管火炮比起来,就是垃圾。 要知道,这大宝贝后世依然在广泛出口到石油产地。 是第三世界对抗霸权的神器。 正所谓,富则莱茵金属,穷则莱 今日契丹人享受到了列强们的待遇,但代价太凄惨了。 城头之上,被炸得一个弹坑挨着一个弹坑。 在勇敢的契丹勇士,在面对如此恐怖的轰炸,都难以在升起抵抗的心思。 随着第一辆吕公车靠到城头之上,幸存的守军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直接顺着石阶连滚带爬的往下跑去。 更有甚者,直接放弃了生的渴望,跪在断臂残肢的血泊之中,一脸绝望的对着上天祈祷什么。 此时此刻,城内的骆务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因为当他看到将士们四散奔逃的时候,他也是想要逃跑的。 他眺望了一眼城下将台上的敌方大将,只见他一袭道袍,手拿羽扇,飘飘若仙的模样,他心里竟然升起了一种想要膜拜的感觉。 对面打不过契丹人,竟然把神仙请来了。 这如何能打得过? 当初他领兵夺取会昌城时,曾拍着胸口跟大帅保证,麾下的士兵一旦拿下会昌城,完全可以守住数月之久。 因为位置极其重要,会逼迫大周的兵马源源不断地向此地靠拢,到时候契丹就可以发挥自身的优势,在运动中歼灭敌人。 然而呢? 现实实在是太残忍了。 自己这还是得到了增援的情况下,结果仅仅是不到一天的功夫。 大周竟然请来了神仙,用仙法对着城墙一顿狂轰滥炸。 骆务整带兵打仗那么多年,此时此刻,他比谁都清楚,除非有人能杀了对方的神仙,不然只要神仙施展仙法,今日会昌城必然会易主。 太恐怖了。 为何我契丹就没有仙人相助呢? 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实在是令人太痛苦了。 纵然是骆务整有勇有谋,也没有任何办法对付这种恐怖的仙法。 此时此刻,只能用兵败如山倒来形容了。 无数绝望的契丹将士,在城中跑来跑去,丢盔弃甲到溃不成军。 甚至于很多人,为了加快逃跑的速度,连手中的武器都扔了。 骆务整脸上焦急之色越发浓郁。 骆务整心里很清楚,会昌城压根守不住了。 但是他更知道,这种情况,不仅有损自己作为一名将军的气节,更会导致将士们陷入一边倒的屠杀之中。 一咬牙,冒着随时被炮击的风险,骆务整猛然间冲出马面,抽出腰间的宝剑。 对着一名仓皇失措的士兵,猛然间挥出。 可怜的契丹小兵没有死在叶琛火炮的轰击之下,却被他们爱戴的将军直接斩杀。 身后的亲卫见状,也纷纷抽出刀剑。 一个个杀气腾腾的冲了上来,挡在下城墙的石阶前,挡住正在溃逃的士兵。 众人纷纷出手,顷刻间死伤了数十名溃逃的契丹将士。 骆务整将宝剑在自己的大衣上擦了擦,看着双腿战栗的将士们。 他拿血红的眸子,他拿残忍的手段,瞬间震慑住了将士们。 骆务整缓缓环视众人,说道,“临阵脱逃者,杀无赦。” “大周即便是有妖人兴风作浪,我们也绝不可后退!我们现在是被包围之中,只有拿出我们契丹人的血性来,跟他们做困兽之斗,才能逼退他们!” “我知道你们想逃,可是你们往哪里逃!” “现在你们拿着刀剑是狼,可是当他们下了台阶,脱了铠甲,扔掉武器,就是任人宰割的牛羊!” 说到此处,骆务整声色俱厉。 骆务整带兵素来严苛,如今又被施以雷霆手段,将士们在呆滞了片刻之后,终于有人硬着头皮捡起武器。 一脸决然地朝着城头杀了回去。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而叶琛的八百门榆木炮看似声势浩大,但他面临两个问题,第一就是存储的火药和弹丸是有限的,刚才一会儿就用了八成的存储,第二,双方一旦正式交锋在一起,火炮就该歇菜了。 第624章 三十年阳寿 关键时刻,骆务整用他的残暴给这支几乎溃败的契丹军,重新注入了勇猛。 他们重新拿起武器,尽管下面的榆木炮在随时轰出炮弹。 可他们依然拿着刀枪和盾牌,小心翼翼的躲在女墙后面。 更有甚者,已经被炸出经验了,直接将自己的身躯藏在战死友军的下面,待吕公车冲到城头,便有望风的将士一声招呼。 那些藏匿的士兵,便会一股脑地冲出来,与从吕公车里冲出来的士兵,进行生死搏杀。 而且契丹人身上携带了不少猛火油,有些士兵会将袍泽的猛火油集中起来,然后拼死杀进吕公车里,然后由袍泽含泪用火箭引燃。 轰然间,一架吕公车就会燃烧起来。 里面的将士也会在大火之中失去战斗力。 待吕公车奉命后撤,大周的将士再次用榆木炮轰炸时,契丹军便会如法炮制,重新躲避起来。 如此一来,战局竟然再度拉锯起来。 这场苦战,打了整整半日。 就连一直在看戏的叶琛,都被契丹人这种顽强的精神给震撼了。 明明火炮已经卸掉了他们七八成的战斗力,但是他们依然顽强的抵抗,致使会昌城依然属于契丹。 有好几次,大周的将士已经将吕公车搭上城头,契丹更是组成了敢死队,将大周的将士给杀退,用三四条人命去换一条人命。 这是一场极其恐怖的厮杀。 随着时间的流逝,攻守双方的伤亡都在急剧增加。 一直到了下午,眼看着大周即将胜利。 叶琛却忽然挥动手里的鹅毛大扇,在一众人不解的眼神之中,下令鸣金收兵。 娄师德也好,女帝也罢,都准备说些什么。 但是他们却看到叶琛坚毅必胜的眼神,而止住了脚步。 大帝叶凡从始至终都站在角落里,一脸茫然地看着族长。他没想到,他研究出来的玩意有那么大的杀伤力。 但他同时也被契丹人的勇猛给震撼到了。 他不由得庆幸,幸好有自己的支持,大军才有了胜利的可能。 同时,他对于族长那威武的英姿给深深的感染了,从心底由衷的感觉,大丈夫当如是。 而就在叶琛准备休息之时,娄师德手里捧着一壶热茶,走到了叶琛身边儿。 他的眸子里带着浓浓的思索之色,显然,对于叶琛忽然停止进攻,有了很深的疑惑。 “节度,这榆木炮确实是好东西,但为何忽然停止了进攻了?” 叶琛感慨道,“弹药不多了,再硬打下去,不知道要损伤多少儿郎的性命。” 娄师德诧异地看了叶琛一眼,感慨道,“你倒是生了菩萨心肠,但须知道慈不掌兵,眼看着大胜就在眼前,就该一鼓作气。” 叶琛笑道,“娄相既然知道一鼓作气的道理,岂不知道,城头的契丹军之所以支撑到现在,靠得就是一股血勇之气在支撑,咱们停止了战斗,他们就可以多看看他们身边儿死去的袍泽,多看看咱们城下乌压压的大军,多想想他们面对的残酷战争,这股子气势自然而然的也就歇了。”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衰的可不仅仅是我们。” 娄师德眯缝着眼睛,看着硝烟尚未散去的城头,皱着眉头说道,“可是咱们的士气衰落,弹药也不多了,如何再次营造刚才的优势呢?” 叶琛眺望着战场,苦笑着说道,“若是论一板一眼的攻城,小子定然是不如娄相的,但若是论小心思,您却未必如我,您且看右边儿的城墙。” 娄师德年迈,看不真切,叶琛便将望远镜递给他。 娄师德拿着望远镜看了半天,忽然间恍然大悟道,“刚才我一直见有大量的炮弹没有落到城头上,反而砸到城墙上,我以为是士兵训练不足,浪费了火药和弹丸,原来是你早有谋划,准备把城墙轰塌了。” 叶琛缓缓地点头。 但旋即娄师德疑惑道,“可是这城墙如此坚固,怎么就会被轰出裂纹来,甚至有可能倒塌,这简直不可思议。” 叶琛笑道,“这便是有幕府做参谋的好处了,我的幕友们一直在观察,发现了这处缺点。 娄相你且看,那处区域,本来就是契丹人囤积猛火油的地点,天大寒本来城墙的砖石就有些脆,被大火一烧,冷热交替自然而然的就会产生裂纹。 再加上火炮的不停轰击,所以我预估只要我们把剩下的炮弹一股脑打过去,那里就会出现缺口。” 娄师德拍着大腿,一脸说好了三个好。 然后按着叶琛的肩膀兴奋道,“节度,还得是你。若不是你,老夫可真的丢了大人了。” 却不料摇晃间,叶琛忽然口吐鲜血,面色惨白起来。 娄师德惊骇道,“节度,你这是怎么了?大战在即,你莫要吓老夫。” 一边儿的卢照凌憋着差点没笑出声来,却被胡玉麟给拉到了脚落地,叫来了叶满天几个小子,给按在地上胖揍了一顿,怕他坏了叶琛的大事。 叶琛擦了擦血,一副真诚的模样,感慨道,“娄相莫慌,只是偶感风寒罢了。” 不远处,一直在暗中观瞧叶琛的女帝也一脸震惊,怎么好端端的就面色发白,且吐血起来了呢? 娄师德闻言,感慨了一声道,“你们年轻人要爱惜身体,怎么好端端的就感染了风寒,你可是三军之帅,以后一定要注意。” “你看看老夫,这把年纪了,还活蹦乱跳的。” 一边儿的潘虎红着眼眶说道,“娄相莫要取笑我家家主,若不是您的幕府出了叛徒,引来那么大的乱子,丢了会昌,我家家主何至于以阳寿换苍天相助。” “什么!?”娄师德瞬间呆愣当场,按住叶琛的肩膀道,“节度,这是真的吗?” 叶琛当场呵斥道,“潘虎,你胡说八道什么,此乃军中,再敢胡言乱语,小心你掉了脑袋。” 说罢,露出一副严肃的模样,道,“娄相,莫要轻信手下人胡说八道,只是感染了风寒而已,你且先下去休息,准备接下来的大战。” 叶琛越是表现的风轻云淡,娄师德越是怀疑,趁着叶琛不注意,让人一闷棍活捉了白云子。 在一通逼问之下,得到了结果,三十年阳寿。 娄师德茫然无措地坐在椅子上,看向了女帝的方向,忍不住垂泪道,“陛下,咱们俩害了他啊!” 第625章 白云子的巅峰时刻 军中没有不透风的墙。 叶琛刚才吐血,也就契丹人不知道罢了。 虽然在跟娄相交谈之间,巧妙地用身位遮挡,似乎只有叶琛和娄相,以及几个身边儿人知晓。 但其实有心人看得清清楚楚,只是此时此刻,没有人敢发声罢了。 大战在即,稳定大于一切,主帅若是身体出了问题,将士们军心震动,这仗还怎么打? 这也是叶琛苦心营造出来的状态,你有如此犀利的火炮,为什么之前不拿出来使用? 为何河北道的战事先前打得那么艰难,结果你一被任命为节度使,战事就摧枯拉朽了? 很多东西,就怕有心人胡思乱想,根本无法解释。 所以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打补丁。 今日这场戏,即是演给契丹人看的,更是演给大周的人看的。 这便是封建社会为人臣子的不好之处了。 若是可以,没有人愿意给君主做马前卒,没有人愿意卑躬屈膝。 可走到这个位置,又是节度使,又是数不尽的财富,在真正成气候之前,这个奴才样,还必须得老老实实地做下去。 叶琛也是无可奈何。 他很清楚,这个世界可以拥有毁天灭地的能力。 但是最好是过去式,而且这个过去式,最好是做出过杰出的贡献来。 只可惜娄师德再怎么努力也是徒劳,暴揍了一顿的白云子,死活不肯多说一句话了。 可白云子越是遮遮掩掩,越容易被人信服。 白云子好不容易从娄师德的营帐里出来,却又遇到了一群身形高大的武夫。 而这武夫的身后,站着的不是旁人,正是女帝。 女帝穿着厚重的棉衣,站在白云子面前。 看着白云子的目光有些狐疑,也有一丝震撼。 白云子有些紧张,一般来说,他也骗人。 而且骗人几乎就是他人生的主旋律。 在他看来,配合叶琛也只是小场面罢了。 但他一直不敢在女帝面前表演太多,实在是这个女人,心思缜密,不好糊弄。 女帝凝视了白云子许久,一直没有开口,看得白云子浑身发毛。 许久之后,白云子有些沉不住气了,毕竟一会儿他还得登台演出呢。 “陛下,您怎么又苍老了那么多?”白云子道。 女帝摇头道,“朕日理万机,即便是有仙丹助阵,也难免日益苍老,倒是你,昔日里不是说,这世间没有仙术吗?叶琛这是怎么回事儿?” 白云子连忙摇头道,“什么仙术?臣不知道陛下您在说什么。” 上官婉儿连忙道,“道长即便是方外之人,也不该诓骗陛下,刚才你们在营帐里说的话,我们都听见了,叶琛施展仙术,折损阳寿三十载。” 道长连忙摇头,一脸的否定道,“我有说过吗?你们听错了。” 女帝见白云子不肯说实话,骤然间发怒说道,“你道观的徒子徒孙都不想活了吗?” 听闻圣人以徒子徒孙作为要挟,白云子立刻怂了,无奈地说道,“陛下,您乃真龙天子,小道如何敢诓骗您,实在是大总管有所托付,不敢胡言乱语。” 女帝淡淡道,“叶节度乃是朕的臣子,你跟我说实情,算什么胡言乱语。” 白云子见女帝大有一副不说,便真的要当场动手的架势,便只能继续无奈道,“大总管有一妻,名温云蘅,虽然不在身边儿侍奉多年,但却传授下诸多妙法,诸如大棚菜、火药、开采煤矿等等,同时有一仙术,可以人的寿命为引子,从苍天那里换来力量。就像是军中传颂的三国演义之中,诸葛亮借东风一般,寻常的榆木炮如何有这般的威能。” 听完这话,女帝缓缓地点头,然后继续道,“此法旁人可有学习的机会?亦或是还有别人会?” 白云子心道,这女帝果然如叶琛所言一般,第一反应便是自己与朝廷的好处,当下摇头道,“此法过于伤天和,叶节度昨夜拿出,与我们研究,顷刻间便烟消云散了。以小道之见,怕是无法再现于世间了。” 女帝的表情复杂,说不出是失落,还是庆幸,许久之后继续道,“那叶琛为何要在此战之中,使用此法?” 白云子继续道,“听大总管言语,说契丹人在会昌城中,兵力雄厚,寻常之法难以破城,而李楷固大军囤积于九龙山之下,随时有可能杀过来,到时候咱们破城不成,反而会被两面夹击。此战宜快不宜慢,为三军安危考虑,为河北道苍生考虑,为天下苍生考虑,他一个人的安危,不足为惜。” 女帝闻言,忍不住摇头,惆怅道,“糊涂!他有难处跟朕说便是,实在是拿不下,朕与群臣再想办法便是,何必折损自身的寿数,真当朕是听不进劝谏的昏君吗?” 白云子表面上恭敬,心里却暗暗道,“你不是么?你要是明君,老蔫何故浪费那么大的精力骗你!” 不过白云子是真的小觑了女帝了,他对于叶琛的浪费寿数的行为,心里其实非常抵触,在她看来,叶琛与自己的政见虽然不尽相同,但却有希望成长为一代贤臣的。 在她看来,死一百万的百姓,未必有叶琛一个人的三十年光阴值钱。 同时女帝也对自己不放心外姓臣子,甚至不断干预军事的行为而感觉到了一丝丝愧疚,若不是因为自己一味的掺和,叶良臣何至于此? 他是一个表里如一,真的忠君体国的贤臣啊。 他是真的为大周考量,真的为大周的子民考量的。 同时她也很清楚,叶良臣之所以做出如此决断,一定是因为自己处理不好内政,在调动物资支援河北道时,让那么多百姓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让他感觉到了心痛。 自己一直催促他决战,把他给逼急了,把这个法子拿了出来。 这一切的一切,其实都归结于自己。 叶良臣非一个没有感情的政治机器,他从始至终都跟先前一样,是个心念民生的书生啊。 不过骤然间得知叶琛折损了三十年的寿数,女帝心里也放心了许多。 原本,他才三十来岁,就成为封疆大吏,自己如何能放心的下他。 如今听闻他折损了三十年的寿数,也就说叶琛可能活不了十年了。 十年他又顶多让河北道平稳,到时候新的君主,有充足的手段和办法拿去他的封疆大吏。 也就是说叶琛不足为虑了。 想通这些之后,女帝又是一声叹息说道,“接下来的战事会顺利么?” 白云子颔首道,“大总管用三十年阳寿换来的仙术尚未完全结束,届时会轰塌城墙,一站而定。” 女帝缓缓点头,“收拾行囊,准备一下,咱们该走了。” “还有,走之前,让娄师德准备一下,朕要犒赏三军,为大周将士庆功,为叶良臣庆功。” 第626章 城破 战争本来就是千变万化,稍有不慎就会阴沟里翻船。 拿镇守城池的骆务整来说,他觉得他的契丹将士靠信念逼退了大周的勇士,再一次拯救了会昌城。 同时,骆务整觉得,大周将士真的是不堪一击,若不是敌人使了邪术,根本就连城头都摸不到。 当然了,骆务整还觉得自己已经摸清楚了敌人的进攻路数,即便是再次施展那种法术,自己也能对抗对手了。 却不知道,人家周军早就改变了战法。 军中有辎重兵,运输物资抵达榆木炮下,将火药和炮弹分发下去。 契丹人立刻采用先前的躲避方法,准备躲避火炮的袭击。 却不料人家的榆木炮换了进攻方向,对准了叶琛说的那面摇摇欲坠的城墙,一通猛烈轰炸。 将士们都一脸茫然,甚至有人发出了欢呼。 在他们看来,周军的法术不行了,连城墙都飞不上来了,接下来的战事更有希望了。 但骆务整没有这么想,在经历过同样一阵子惊愕之后,他凝视着被火炮轰击的城墙,猛然一惊。 因为他看到城墙的砖石在不停地掉落,最后轰的一声倒塌,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瞬间感觉大脑嗡的一声,接下来嗓子眼一甜,差点一口鲜血喷出去。 旋即不敢有丝毫犹豫,命令手下的残存的弓箭手对着城墙下发射箭簇。 城墙绷断处两旁的将士更是跟疯了一样,跑到断口处不断地抛扔滚木礌石。 战场瞬间变得白热化起来。 契丹将士和大周的勇士瞬间都开始进入了一种狂化状态。 进攻一方举着盾牌,顶着对方的滚木礌石,前仆后继,急速前行,更有敢死队,推着冲直接撞上摇摇欲坠的城墙,然后轰的一声,缺口被骤然再次扩大。 无数契丹士兵从天空中坠落,被大周的将士瞬间砍成肉泥。 守军也不甘示弱,先不说滚木礌石不要钱似的往下扔,随着缺口的骤然扩大,无数契丹将士,直接从高墙之上主动跃下,与大周将士搏杀。 妄图以命换名的方式,来换取会昌城的生机。 战争最恐怖之处,便是谁也难以左右自己的命运。 直接白刃战的厮杀。 此时,人命已经变得极其廉价,几乎每一刻都有大量的将士死去,不论契丹,不论大周。 所谓羽扇纶巾的叶琛,看到如此惨烈的一幕,再想想自己与君主,与臣僚之间的阴谋诡计,竟然是如此讽刺。 所有的一切的一切,最后还要落到将士们身上去。 他甚至不忍心看下去。 因为此时的战斗,比起幽州城下的厮杀,还要惨烈十倍,百倍。 城池下的缺口处,如同一个巨大的绞肉机一样,将士们的鲜血浇灌出了一条躺着鲜红色的河流。 叶琛不断地给自己洗脑,这便是战争。 战争不是游戏,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自己的出现,反而减少了大周将士们的牺牲,如果不是自己,只会惨死更多的将士。 从另外一种程度上来说,因为自己,大周有了胜利的机会,减轻了损失,这也是一种无上的功德。 至于契丹人的死,叶琛反而并不在意。 在一通自我安慰之后,叶琛的心情终于好了一些。 而这时候,城池的战斗,有了新的进展。 疲惫之师,绝望之师,在生力军面前,在绝对实力面前,最终的结果还是要被碾压的。 在大概过了一个时候之后,在契丹人用人堆成厚厚的血肉城墙,妄图将大周将士驱赶出去之时,突火枪手配合着战车突然出现在战场之上。 契丹人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便被横推了过去。 巨大的战车上不仅有长枪,还有弓箭手躲在里面,不断射出弩箭,而尾随其后的突火枪手,更是一刻不会停歇。 强大的攻势,就如同狂风暴雨一般。 躲在远处观战的上官婉儿和女帝,都惊讶得合不上下巴。 尤其是女帝,不知道何时,跑到了一处高地之上,指着战场的方向,颤声道,“这便是叶老蔫的实力吗?” 朕若是早点让他来前线,何至于落得今天这个样子? 洪水海啸一般的喊杀声,将震天动地的战鼓声都给压制住了。 旌旗招展,人喊马嘶。 大周的将士仿佛不可阻挡的洪流,在十几辆战车的掩护下,滔滔不绝地杀入了城池。 黑色的洪流,完全无法阻挡。 而绝望防守的契丹士卒,活脱脱地像极了被冲毁的堤坝,瞬间摧枯拉朽起来。 事实上,从城墙被轰塌的那一刻开始,会昌城就注定无法守住,哪怕契丹将士人手众多,且战斗意志极其强烈,但终究无败退的趋势。 事实上,当女帝喊出了今日设宴,就能证明作为君主,她极其不合格,甚至可以说是完全不懂兵事。 攻城战向来没有那么简单。 大军杀入城池,敌军迅速溃败,跪地投降,那是网页游戏,三国志某某版。 真正的攻城战,城墙只是第一道防线。 这道防线被攻破之后,城池之内还有第二道、第三道防线。 比如月城(瓮城),囤积物资的营寨里防守的兵士,再比如激烈无比的巷战。 在绝境之中,自然而然有信念不坚定的士兵,丧失了抵抗信念,扔掉武器,直接跪地投降。 自然而然还有士兵选择不屈不从,誓死抵抗。 越战越败,越败越战。 城破之后,有士兵依托瓮城继续防守,有士兵依托城墙下的囤积物资的营盘进行坚守,这两处被清剿之后,就利用城内的院子、街道进行袭扰厮杀。 会昌城内火光四起,惨叫声不断。 几乎时时刻刻都有人死去。 时间到了黄昏,天气逐渐变暗。 叶琛做到了自己的承诺,并没有用三日,一日便攻破了会昌。 女帝看着眼前的席面,表情有些落寞。 因为除了她的人之外,所有人都在为庞大的战争体系而付出着。 她自然而然地也不好意思将精致的饭菜自己享用,便情绪低落地命人将饭菜送到难民营去。 城内的巷战依然在继续。 情况激烈到整个幕府都处于一种紧张的状态,一道道崭新的命令传递出去,做到用优势兵力去清扫每一处反抗的区域。 叶琛已经登上了城头,居高临下地俯瞰整个会昌城。 而骆务整不得不躲入城内,在暗中不断地积蓄力量反击,等到救援,他知道,大势已去,几乎不可能挽回了。 第627章 巷战 虽然是行军记室,但是卢照凌这厮却一点文人的样子都没有。 此时穿着一身战甲,站在人群之中,带着十几驾床弩不断地推进,箭簇在耳朵边儿上飞过去,也是一脸不惧,口中还不断大声招呼道,“没吃饭吗?给小爷射快一些!射快一些。” 叶琛手下的榆木炮已经从清河乡追随而来的青壮悄无声息地换成了最普通的榆木炮,但依然补充了些许火药,保证可以关键时刻再补充几轮炮击。 这些火炮都已经提前装填好弹药,经过训练的炮手也调准好了方向,不过这粗制滥造的榆木炮的射程肯定跟莱阳钢管没法比。 但射程也能达到一百步左右,可以给予契丹守军最后的有生力量带来大量的杀伤。 这些契丹兵想从他们躲避的阴暗处跳出来跟叶琛的部下交锋,就必须先承受榆木炮和弓弩的双手压迫才行。 不然他们就只能被围歼屠杀。 契丹人在且战且退,叶琛的部下也在快速追击,城头上的叶琛忍不住露出了淡淡的微笑,跟一同登上城头的幕府文官笑谈了两句。 叶琛的情绪感染了现场的每一个人,其实不仅仅是幕府的官员,战场上的其他人,当看到叶琛登上城头,大周的军旗飘扬的那一刻,都是无比的兴奋和自信。 叶琛跟众人轻松的说了几句话之后,也是重新换回了一副严肃的表情,“传令第三十三折冲府、第三十四折冲府快速挺进,宿清主干道,俘虏一个不留。” 陈子昂在旁边儿拿着炭笔不停地告诉记录。 周围众人,有一个算一个,无不心情激荡。 还得是大总管,别人打不了这种大胜仗啊! “传令第十七、十八、十九骑兵团做好准备!” “传令榆木炮各队,弩车各队,速速进城,务必尽可能地对敌军进行高效杀伤。” “传令各预备队,各青壮,但凡是胳膊腿还能动的,全都拿起武器,进城杀敌,务必最短的时间内肃清城内敌军。” 观战的娄师德也是一脸的雀跃之色,对身边儿众人道,“学着点,叶大总管虽然年轻,但是人家这仗打得可圈可点,没有丝毫可以指摘之处。” 虽然这一战,娄师德没有机会亲自指挥,但是从头看到尾,而且处于这种大规模破城之战中,仅仅是看叶琛行云流水的指挥,就让老人家血脉喷张,感觉自己年轻了十几岁了。 别看娄师德年纪大了,但是人家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就喜欢这种大场面的战斗,而且能有条有理地玩的很赞,要不然他也不至于知道会昌丢失之后,立刻发动大规模的围歼战了。 老头有有信心,指挥一群破绽兵也能打胜仗。 主要是没想到,黑齿长之这厮败得那么突然罢了。 随着叶琛的命令下达,陈子昂记录完毕之后,他身边儿幕府的旗牌官迅速打旗语,将叶琛的军令传递下去。 同时传令兵也坠绳而下,落在战马背上,然后夹着马腹,快速奔驰,向各部队传递军令。 因为冰天雪地,很多人在不经意间患上了雪盲症,叶琛也无法保证现在情况下,所有的军官都能看懂旗帜的颜色。 所以通知幕府紧急完善了军令传递流程,那就是在任何时候,传令兵和旗牌官都可以同时传递军情。 前线,穿着一身光明甲的李威正骑在马上,听着身边的旗牌官汇报,“大总管传来军令,要求第三十三折冲府、第三十四折冲府快速挺近,宿清交通主干道。” 李威轻轻颔首道,“回复旗语,告诉他职部明确!” 与此同时,战场之上,率领第三十四折冲府的高适也颔首道,“回复旗语,告诉他第三十四折冲府明确。” 暂代骑兵统领的程伯献也一脸严肃道,“回复大总管,末将会则机出动。” 命令在大周将士运动中有条不紊的下达,并时刻保持与大纛的联系。 进度最快的便是李威的三十三折冲府。 作为李氏子孙,军中充斥着大量的李家精英,再加上叶琛的不停的训练,这群家伙当之无愧的属于核心战斗力。 步卒开始加速前进。 娄师德也逐步登上了城墙,观摩叶琛的指挥。 再见识到叶琛部下的战斗力之后,直接目瞪口呆。 与以往士兵冲入城池,便开始单独作战不同。 入城之后的叶琛部下,依然分成若干个小团队,这些保持着团级配置,整体呈现出品字型。 同时在冲锋的军阵后方,还有大量的弓箭手位于队伍后方。 这就保证了前方在交锋的过程中,后方可以给出密集的火力覆盖。 同时,还有数目相当可观的刀盾兵掩护在侧后,保证队伍不会被突然出现的奇兵扰乱。 娄师德看得真切,知道这种大规模军阵中套着一个个小型军阵,而小型军阵之中又套着鸳鸯阵的微妙操作,他自忖自己是绝对做不出来。 而且整体操作,需要大量的时间去训练,在他看来多少有些得不偿失。 但不妨碍他看得过瘾,真的是有上十几万这种配合默契的军队,横扫个突厥没啥问题。 而在战场之上,程伯献也没丢了他们祖上的威名,虽然整体大部队没有冲锋,但是已经有小股游骑不停地被派出去,协助步兵不停地蚕食契丹败兵的性命。 所以在观战者看来,此时此刻,本来冲入城池该大杀特杀的大周将士,阵型严整如同铺天盖地而来,而本来在城中做足了防御准备的契丹人,却乱成了一团乱麻。 娄师德看得真切,虽然大军在不停地推进,但是各级军官不停地挥舞着手中的战刀,命令士兵保持阵型。 最终是节节败退的契丹士兵受不了压迫,开始集结兵力对大周的将士发起了反冲锋。 见他们不仅不撤退,反而敢反击,卢照凌是最为兴奋的了。 呼喊着弩车和榆木炮频频射击,这玩意攻城时威力巨大,打人的时候杀伤力就不要说了,简直是要了老命。 几乎时时刻刻,都给反击的契丹将士造成大量的杀伤。 不过契丹将士也不是单纯地被动挨打,他们不时有人从街道两边儿的民宅里跳出来,将燃烧的薪柴和猛火油扔出来。 这些都是小麻烦,队伍在入城之初,就命令各部队,准备了数量充足的水龙车,遇火就灭火,遇猛火油,也有灭火器。 噗噗一顿白雾,别管你什么牌子的猛火油,一准儿给你扑灭了。 这东西数量不算多,但效果极佳,而且还能当钝器使用,威力巨大,看得扔猛火油的契丹人跟见鬼一样。 此外便是蹲在墙头射箭的契丹人了,但这些人的命运也相当的凄惨,因为他们只有一次机会,射完箭之后,等待他们的就是死亡的命运。 第628章 契丹彻底溃乱 契丹士兵反击烈度不大,而这其实并不正常,因为正常来讲,敌军攻破城池,要想守住,最佳的办法,就是上来硬碰硬,不要让对方站稳脚跟,在猝不及防之下,将入城的一方给赶出去。 而且速度越来越快。 但契丹士兵的反抗烈度太低了,正在进攻的叶琛部下,几乎人人一脸懵逼。 觉得这些契丹人莫不是得了脑疾? 不知道等大军逐步悉数入城,他们就回天乏术了? 不应该啊,就算是大周有强大的火器作为支撑,可是今日的攻城之战,也是打得有来有回的啊。 难道这群孙子还有别的谋划? 前线指挥战事的李威、高适等将领对此都颇为忧心。 但是他们恐怕打破脑袋也想不到,这些契丹人之所以不聚集高烈度的反攻,根本不是他们不想,而是他们不能。 叶琛指挥下的部队,看似没有一股脑的冲锋,而是选择以军阵的方式层层推进。 看似浪费了时间,但是却非常好的把握了将士们的体力,而且不会有任何的人推人,人挤人的情况发生。 同时留下狙击的契丹士兵,根本就连个水花都没溅起来,就被打散了。 很多城中的契丹将领,此时已经进入了一种魔障的状态。 压低的声音不断的对自己的亲信说道,“等下反攻的时候,别冲那么快,不然的话,老子想到突围的办法,都没办法带你们。” 而在强大的压迫之下,产生了这种想法的,绝非一人。 而是很多人。 于是,被强大的压迫力揍得找不到北的契丹人,产生了类似于果军的谜之操作。 那就是期盼着友军冲在前头,然后自己在屁股后面跟着,然后等到厮杀的热闹的时候,找个机会逃跑。 所以封建社会,不要过分迷信什么信仰、热血之类的东西。 一旦心中连战连捷打造的不可一世的心态蹦灭,几乎所有人都想尽办法逃命。 当然,他们反击的烈度太低,这也就代表了卢照凌爽了。 这家伙头上的头盔都歪了,但是依然嗷嗷怪叫。 “爽啦!” “爽啦!” “俺卢照凌爽啦!” “兄弟们,射啊,把你们入女人的力气拿出来,狠狠的揍他们!” 床弩和火炮,几乎不间断的攻击。 最后火炮没有弹药,便向后方申请更多的床弩。 持续性的火力压制,让刚刚鼓起勇气的契丹人又刀下了一片又一片。 就跟秋天的落叶似的。 而当骆务整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在城内,利用自己的威信,纠集起一支规模还算是可以的手下,准备跟叶琛的部下颤抖的时候。 严整的军阵,立刻告诉他们契丹人,该如何做个死人。 在巷战之中,鸳鸯阵的威力是极大的。 尤其是突火铳和弓弩,这东西一下一条人命。 那么近的距离,抱着突火铳的士兵,连瞄准儿都省了,对准人就直接开喷。 反击的契丹士兵跟秋风扫落叶一样倒下。 伤亡不断地激增。 不过骆务整也是个狠人,即便是这种程度的进攻之下,也想到了还击的办法。 那就是在挨打的过程中,将弓箭手往前送,然后在差不多的距离,上前弓箭手同时对准天空抛射。 箭簇以曲线降落,瞬间射杀了不少叶琛的部下。 不过他们表现的机会没有多少,因为他们刚刚冒头,就被一直盯着战场的程伯献率领骑卒直接扑灭。 然后大周的将士们,也开始抽弓搭箭还击。 是的,叶琛手底下一个满编的折冲府,要求会射箭的士兵占比要在二十分一以上。 两个折冲府的士兵同时射出箭簇,那就是将近一千五百支箭簇。 双方的火力压制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尤其是在巷战这个环节之中,根本连躲避的区域都没有。 杀伤力太恐怖了。 契丹人直接像是被拍扁了一样,中间出现了一大片空白区域。 而这个区域之中,躺满了尸体。 契丹人心里明白,这支生力军不仅攻城厉害,巷战更虎。 他们根本不是对手。 此时很多契丹将领都不约而同的看向骆务整。 他们期盼骆务整能再一次创造奇迹。 亦或是创造不出奇迹,给大家一条活路也可以。 中军的骆务整看到眼前这一幕,心里也是悲痛万分。 这仗确实没法打了。 如果大周的士兵在入城之后,不管不顾的硬冲,自己或许还有机会将他们驱逐出去。 但人家玩得那么稳,自己的人还没冲上去,就已经凉了一多半了。 再打下去,估计手下的士兵要全军覆灭。 也罢。 反正自己已经尽力了。 却是打不过大周,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李楷固在人家面前,不也是被揍得鼻青脸肿么? 或许真的是天不庇佑契丹,大周气数未尽,眼下保存实力才是正道。 当下喝道,“撤退,向另外一侧城门撤退,那边儿留有暗道。” 说完之后,他就看向身边儿的亲信,然后亲信们就开始推搡身边儿众人,保护着骆务整快速朝着密道的方向逃窜。 别看骆务整,用威信逼迫将士们拼命的时候,那么义正言辞,但真的打不过,逃命的时候,他却是实打实的第一人。 骆务整率先朝着密道逃跑,那些契丹的将领,甚至汉人投奔到契丹的将领,哪里还会再原地停留片刻。 傻子才继续拼命,聪明人都要学会变通,跑啊。 这个时候,没有人再去管最前方的炮灰士兵,不管你是契丹人,还是投降过来的汉人,他们只希望这些人多抵抗一会儿,给他们创造逃命的机会。 于是乎,于契丹人而言,真正的末日到来了。 前线拼命的将士知道消息之后肯定想要逃跑,但奈何后面的士兵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那为之奈何呢? 自然是提起刀子,对着后背一路狂砍啊。 城墙上的娄师德惊讶万分,不可思议的指着契丹人说道,“这,这,这,他们砍咱们的时候,也没这么卖力?” 只是刹那间,契丹人就彻底乱套了。 毗邻中军后军位置的契丹人还算好,他们能第一时间朝着密道逃跑,但是原本就在比较靠前抵抗的契丹人则彻底爆发了溃乱。 李威、高适见此,自然不会浪费机会,“战斗马上结束,所有人冲锋!” 第629章 投降不杀 随着一层层的军令传达,大周的将士们一个个血脉喷张,拎着手里的战刀疯狂地呐喊。 尤其是叶琛家中的部曲、同乡,更是个个战意盎然、身先士卒。 拎着手里的武器,对着契丹人开始了疯狂的屠杀。 嘴里还喊着各色口号,“兄弟们,冲啊!” “杀光这群狗日的!” “快点,快点,再慢一点,人头就是人家的了。” 在北海郡嫡系的带领下,大周的兵马在城内快速行进,打的突厥人那叫一个狼奔豕突。 不过即便是胜券在握,叶琛也保持了他的稳健风格,并没有让队伍彻底混乱。 冲杀的最前排,将士们都是身着铠甲,手持长矛的精锐。 而且是精锐之中的精锐。 正在逃窜的契丹人,用眼角的余光看一眼,就能看见密集如林的寒光在他们后脑勺闪烁,本来尿湿的裤裆,瞬间又湿了一遍。 等到双方真的厮杀在一起,就没有了多余的呐喊声,大家使出浑身解数,进行着原始的血腥屠杀。 正在观战的大周高层,闻着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味,以及混杂着的血腥气,空气中弥漫着的寒气,让他们的神经也从始至终保持着亢奋。 一个刚刚杀出包围圈的契丹将领,领着身边儿的亲信,好不容易杀到了骆务整所谓的密道的位置,才发现这里有个屁的密道。 穿着骆务整军装的男人,早就被赶到此地的大乾将士五马分尸。 至于说,死去的男人是不是骆务整,暂时还无从考据。 不过最后的希望失去之后,这个契丹将领的表情瞬间变得无比恐惧。 然后随便选了个方向,催促手下说道,“快,往那边儿跑!” 身边儿的亲信脸上的表情,比自己家将军更加凌乱。 因为眼前不仅仅没有生路,而且还有极致的恐怖。 他们都是跟着骆务整东征西讨的精锐,经历过的大小战事不计其数,尸山血海也一趟趟走过来了。 但是今天的情况绝对是头一次见。 而且还有一种王八进了石头坑,跑都没地方跑的绝望感。 跟他们有相同想法的契丹将士其实非常多,他们在抵达所谓的密道位置的时候,发现这里不仅没有密道,还有大量的大周将士已经先行抵达的时候,立刻选择进入无头苍蝇模式,在城里乱窜。 但是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他们才跑了没有多远。 就遭遇把守要道的大周将士的伏击。 密集的箭雨就跟不要钱一样往他们身上射过来。 他们不知道为何大周的将士速度那么快,但是身边儿的兄弟,亲人眨眼间就消失殆尽,他们是肉眼可见的。 几乎十几个呼吸的时间,在骆务整所谓的密道方向,就战死了契丹将士,超过千人。 剩下的契丹将士心里都非常清楚,如果他们不杀出城去,最后的结局一定是个死字。 因为大周的将士,太恨他们了。 所以几乎所有的契丹将士,都开始变得无组织、无纪律地寻找逃生通道。 尽管他们也不知道逃生通道在哪里。 而在一处大周兵马并不是重点照顾的区域,一个身穿普通将士铠甲的中年人脸色难看至极。 他身边儿的簇拥的将士,一个个人高马大,但也肉眼可见的士气低落。 他们悄无声息的奔赴着真正通道的方向,看着已经被打开的地道久久无言,最后深吸一口气,从腰间将马刀抽了出来,发现刀已经卷刃了,便扔在地上,同时口中喃喃道,“我对不起我契丹儿郎。” 说着说着,便一攥拳,朝着一面摇摇欲坠的墙壁撞去。 他身后的将领以及将士们,一个个吓得目瞪口呆。 “将军,切莫如此!” “快拦住将军!” 混乱之中,众人连忙呼喊着去拽,也有好几个人,试图拦住去路,形成人墙,挡住此人的去路。 不过当他们做好准备,却发现意想之中的自戕并未发生。 他们家的将军因为跑得太快,没注意脚下,被一块掀起来的青砖扳倒,摔了个头破血流。 而之后,这名将领起身,面色阴沉,一脸的愤然,指着地上的青砖骂道,“就连你一块破石头都要欺辱我么?” 此时有几个心思活跃的契丹将领,也带着少数的亲信悄无声息的混了过来,远远的看着自家的主将,正捡起地上的刀,对着一块石头砰砰乱砍,当即问道周围人道,“将军这是发什么颠?” 那人讥笑道,“头不够铁!” 别管真心寻死,还是假意想活,眼下作为主心骨的主将肯定不可能自杀成功的。 转眼间的功夫,人就被一群人拽入地道。 一名将领对着身边儿的亲信说道,“愣着做什么?还不速速关闭地道。” 他这么说,实际上也没办法的事情。 头他一步进入地道的将领,已经发了疯似地带着手下逃命。 典型的顾头不顾腚。 契丹战败已经成为事实。 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结局,没有人愿意跑慢一步。 大家也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便是大将军都拿手下随意牺牲,他们又有什么在乎的呢? 而此时此刻,城内的大周将士,随着主将们的命令下达,冲锋开始发起。 就已经彻底绝了大多数契丹将士逃出去的可能性。 这也是骆务整干脆的地方,一个地道而已,能钻出去几个人? 随着源源不断的大周将士入城,预期可能要进行天的肃清战,只打了一日不到,就濒临结束。 很多契丹将士,被大周将士驱逐到了一处瓮城之中,上面密密麻麻的沾满了已经攀上城墙的大周将士,手中的箭簇,雷石,都是要他们命的神器。 无数的契丹将士,脸上充满了恐惧和无助。 此时此刻,他们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就连他们的大将军都已经弃他们而去,他们真的不知道活路在哪里。 至于跟大周将士接触的外围,已经有大量的契丹人,开始跪在地上投降。 哪怕知道,投降之后,十有八九也是死,但真的没有抵抗的勇气了。 至于叶琛,自然不是要将所有的契丹人杀干净。 在将人驱逐入瓮城之后,便让手下的将士们,操着契丹语,一遍遍的呐喊,“投降不杀!” 第630章 畏威而不怀德 此时此刻,为何大周将士操着一口流利的契丹话,已经没有人在意了。 他们只在意自己的生死。 大多数人都知道,自己没有选择,很干脆地扔掉武器,跪着或者趴着,嘴里哭喊着,“降了!原为大周做牛做马!” “大周天师饶命啊!” 在生路断绝,抵抗都没有机会的情况下。 投降的契丹将士越来越多。 多到这些人塞满了街道,甚至连进攻次序一直非常严明的大周将士的军阵都阻挡了。 这可不是几百人,上千人的投降,这是数千人,甚至上万人的投降啊! 这也就导致了大周将士遇到了一个极其尴尬的问题。 投降的契丹人实在是太多了。 这也就导致了有些契丹人,趁乱翻墙抬头,或者悄无声息的从翁城里混出来,然后消失在城池之中。 就连叶琛看到这种情况,都不得不干瞪眼。 当整个城池没有一个站着的契丹人的时候,战争终于结束了。 与老宰相娄师德的战术相比,叶渡的操作更加工整,就像是一套严密的公式,每一步都有严密的计划。 这在娄师德看来,极其不可取。 因为这对将士们的执行力要求太高了。 而且在他看来,这种操作,又缺乏相当的应变能力。 但话又说回来,自己折腾了那么久都没打下来的城池,让叶琛旦夕之间就攻破了。 而女帝匆匆跟着队伍登上城头,看着眼前的一幕,除了震惊战场的血腥恐怖之外,也一个劲儿的跟上官婉儿大呼过瘾。 大周的将领,从寒门到世家,数不胜数,但老的一个个身体孱弱闭门不出,年轻的则心高气傲没有章法,跟叶琛简直就没法比。 在女帝看来,叶琛打的已经不能算是仗了。 得算是艺术。 而此时此刻,城门楼上的叶琛,也终于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没有了跟往日一样保持的清风云淡。 毕竟他也是人,他也有情绪。 不过他的笑容格外的自信,让人如沐春风,让将士们士气高昂。 此次北上,在面对势不可当的契丹人的时候,叶琛为了给将士们和袍泽以信心,他总是做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仿佛契丹人连个屁都不算。 遭遇到险情,亦或是知道天大的坏消息时,他也不会露出紧张和愤怒。 同样获取一些胜利的时候,他也不会有什么过于喜悦的表现。 因为他要告诉自己身边儿的每一个人,一切的一切,都在自己的预料之中。 困难不能说没有,甚至可以说很大,契丹、世家、朝堂、百姓,到处都是压力,到处都是阻碍,但是只要有我叶琛在,前途就是光明的。 叶琛心里很清楚,自己是三军的统帅。 必须做到心有激雷而面如平湖。 因为从踏上北方的那一刻开始,他就不能再称之为人了。 他是一块活生生的招牌。 大周在这片土地上,最后的招牌。 他只要在一天,河北道的百姓就还有希望。 他在一天,那些蝇营狗苟就不能搬到台面上来,也就不会出现类似于五胡乱华的惨状。 不过今日的大胜,叶琛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 这一次击败了契丹人,他们所取得的不再是一城一地的得失。 更为重要的是,大大消耗了契丹人的有生力量,给自己赢得了充足的时间。 契丹人手下的奚族,已经被自己吸纳,他们手下的靺鞨几乎全军覆灭。 而契丹人的核心主力,在这一战之中,又损失了将近三分之一。 战争做的就是加减法,自己的力量一直在增加,而契丹人的力量却肉眼可见的在急速衰减。 接下来,终于可以再次进入按部就班的模式了。 稳中取胜,是叶琛最梦寐以求的方式。 契丹人也需要舔舐伤口的,这一战过后,契丹人在想折腾,怎么也要来年开春了。 而有了这段时间,他就能从容不迫的从各地调转物资,训练军士。 甚至于将他手下这支新军,训练成可以威震北方四夷的强军! 相对于自己赢得的未来,那么眼前杀伤的契丹人以及那一眼望不到头的俘虏,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陈子昂急匆匆的跑到叶琛面前,“节度!大捷!大捷!仅仅是投降的契丹人,就有超过八千人!” “另外附庸于契丹人的汉军,也有六千余众,缴获的刀枪剑戟,铠甲弓箭,更是不计其数,牛马、粮食堆积如山。” 陈子昂作为参谋,他脸上的兴奋根本掩饰不住。 而且他是边塞派诗人中的一员,玩的就是激情彭拜,整的就是一个豪迈。 此时此刻,叶琛在他眼里,就是神。 凡人在神面前,掩饰什么情绪。 领着身后的一群幕府文员排队笑就是了。 “还有呢?”叶琛收敛情绪问道。 “通过地道逃窜的契丹人不会超过一千人,至于散落在城里的也就几百人。而且我军已经派出精锐去追击,想来必有收获。” 冰天雪地,没有给养,即便是逃出去也没有意义。 眼下这天气太冷了,这些逃亡的契丹人,不是冻死就是饿死。 “不过这些俘虏很多人都身上负伤,而且很多人都是重伤,咱们的将士下手太狠了,很多契丹人已经跪地投降了,还过去砍人家一刀。” 幕府的一名书吏站出来抱拳道,“节度,要不要给这些伤员医治一二。” “为何?”叶琛看了一眼。 “这些人已经投靠我大周,如果能将他们从死亡之中搭救回来,他们肯定会感恩戴德,日后不论是依附我大周作战,还是回家乡为我大周宣传,都是一笔不错的买卖。”那书吏见节度看自己,立刻站出来侃侃而谈,觉得有一番大造化在等着自己。 岂料叶琛直言道,“你以后不用来幕府了。” “啊!?”那书吏尚处于一脸疑惑之中,便被叶琛的部曲给生拉硬拽拖走了。 叶琛环视众人道,“我们的草药稀缺,自己家的将士医治尚且不够,哪里有心思管这些契丹人。况且有一点,我要大家都明白,契丹,禽兽也,畏威而不怀德。 所有的重伤员捆起来,扔到冰天雪地里,让他们自生自灭。轻伤员,也别闲着,让他们修缮城池,搬运物资,稍有懈怠,立刻斩杀。” 第631章 杂胡 其实叶琛一点都不残忍。 这种鬼天气,重伤根本不用说,救治也活不过来。如果没有商城空间里面的东西干预的话,用不了多久,就会流血而死。 当然,即便是包扎了,其实效果也不是特别大,顶多再痛苦几个小时。 至于轻伤,什么轻伤,我怎么没看见? 陈子昂听了叶琛的命令之后,也没多说什么,即便是年纪比较大的骆宾王也没刻意说什么。 他虽然年纪大了,但是他算盘子打得还是不错的,知道这么多张嘴跟着蹭饭,军队的压力很大的。 有这么多粮食,喂养敌军俘虏,还不如多救活几个百姓。 百姓得了好处,起码知道感恩。 当然,起码的仁慈还是有的,比如卢照凌就建议,让轻伤的俘虏连夜挖坑埋藏死去的敌军的尸体,这样可以防止来年开春,造成大规模的瘟疫。 这么冷的天气,折腾一宿,轻伤也变重伤了。 等他们死了,可以让士兵将他们扔进挖好的坑里。 大家伙都一脸诧异的看着卢照凌,这小伙子也太残忍了。 至于那些逃脱的契丹人,则比较倒霉了,要么不是在寒冬中活活冻死,就是被老百姓围殴致死,不过那些从密道中逃脱的契丹人,却没有立刻逃走。 而是跟大军汇合,并且开始准备防御用的工事。 打了这一场败仗,丢了几万具尸体,顶多算是伤筋动骨,伤了元气,如果主力部队再出事儿,最后还让人家一锅端了,那么契丹在河北的局势可就真的糜烂了。 不过契丹这边儿的忧虑明显是多余的,叶琛可没有继续跟他们拼命的打算。 别说继续打别人了,这一口气折腾,自己的后勤体系直接都快要崩溃了。 还有就是因为暴雪天气受灾的百姓,这段时间因为资源要集中到军中,直接冻死了不知道多少人。 整个河北道到处都是白帆,哭天喊地的百姓不计其数。 女帝是最崩溃的,因为她在巡视的时候,经常听到有人跳着脚的咒骂自己昏庸。 气的女帝脑仁都疼,鬼知道自己亲自下旨的事情是怎么传出去的。 最后连庆功宴也不想摆了,就灰溜溜的回河北道去了。 因为河南道最近有了新的动静,条件也不允许他继续呆下去了。 她还专门去探望了一番叶琛,可是叶琛的情况也不好,因为施法的缘故,据说是损伤了元气,整天病怏怏的躺在病床上,一副要死的样子。 急的幕府的众多大佬,整天哭丧着脸,生怕自家节度那口气没上来,直接嗝屁。 女帝倒是想给叶琛做个备份,万一他真的不行了,让娄师德领兵,顺道派个靠谱的朝廷大员来。 结果娄师德和魏相都上书,说这活除了叶琛谁都玩不转,陛下您还是省省。 其实叶琛装病是有原因的。 一来是女帝在这,他真的担心,女帝非要搞幺蛾子,让大家伙继续打下去。 二来想着示敌以弱,看看契丹会不会脑子一热,继续跟自己拼一波。 这个时候,谁先主动出击,谁需要动员的兵员就更多,需要准备的物资也就更多,消耗自然九大。 当然,还有第三和第四。 第三么,他想给那些背叛国家的人一个机会,一个跳出来的机会,看看有没有继续向寻死的。 至于第四点,是叶琛此举的核心点,那就是利用这段时间收回来的区域,好好的操练一番本地的兵马。 因为眼下,自己的主力部队是客军作战,客军作战有太多的缺点了,尤其是对于契丹人的仇恨上。 整天给大家伙洗脑没什么用处,还不如河北道本地百姓跟契丹人的仇恨来得直接。 而且,自己现在已经是节度使了。 本地的兵马是自己的本钱,不囤积本钱的节度使,一定是蠢货。 女帝前脚一走,叶琛连装都不装了。 直接召开军事会议。 主要讨论内容就是自己生病这段时间契丹人的动向,受灾区百姓的安抚,军队战斗力的恢复等内容。 不过这一次军事会议还有一项很重要的内容。 那就是杂胡的处置。 这里的杂胡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杂胡,而是契丹人、奚族人、甚至靺鞨人与汉人混居产生的后代的处置问题。 这帮人简直就是墙头草,突厥强的时候,他们跟着突厥混,契丹人来了他们也帮帮场子,如今大周打了胜仗,这群人立刻把家里的汉服拿出来,穿戴整齐,一脸虔诚的要求加入,跟着打突厥人。 叶琛想听一听手下人的意思。 高适、卢照凌、李威等年轻人,几乎一样的想法,那就是杂胡虽然也是胡人,但是这些人毕竟有汉人血统,而且身材高大,懂汉语,教化起来并不是那么困难,此外就是这些人大多数擅长牧羊和骑马,只要稍加训练,就是非常优秀的骑兵。 同时鉴于契丹人的骑兵总数远远优于河北道,大家伙一并认为,可以通过各种渠道购置战马,训练一定数量的骑兵部队。 而且,你不要他,他自然而然地会倒向契丹人、突厥人,与己方为敌。 这个时候,能少个对手,多一波武力,是个天大的好事。 卢照凌更是直接道,“倘若我们有一万精骑,不用那么多,五千精骑,还需要跟契丹人整那么多计谋吗?直接杀过去,便能让他们人头滚滚,哭爹喊娘。” 一向是话比较少的赵云璎也点头说道,“骑兵确实机动性强,而且如果训练杂胡的话,可以很快形成战斗力,配合战车和步兵作战,效果极佳,我也觉得咱们可以训练杂胡。” 张仁愿虽然不是嫡系,但是身份高贵,自然也有与会的资格,他听众人这么一说,也兴奋得不行,“是啊,只要咱们手头有足够的骑兵,又有城池作为依托,别说是契丹了,便是突厥,咱们也可以随意拿捏啊!” 听到他们对训练杂胡做骑兵这么推崇备至,叶琛有些无语。 骑兵虽然好,但是也不至于好到这种地步。 北方各部落的骑兵之所以厉害,那是因为北方的平原太多了,真的遇到组织严密的步卒,他们连个屁都算不上。 至于到了南方,更是白瞎,不是阴雨连绵,就是湖水沟渠,骑兵屁用都没有。 当然,最主要的是穷。 跟草原人有着无穷无尽的草原不一样,中原养骑兵是相当困难的,别的不说,光一匹马的价格就将近一百两银子。 所以对于训练几千杂胡当作骑兵这件事情,叶琛根本就不抱希望。 当然了,他不否认现在这种情况,训练出一支数千人的精骑,对于自己整体战斗力提升很大这件事情。 幕府众人,还有各位地方大佬都口口声声说要训练骑兵,甚至张仁愿喊出了,愿意捐出老家渭南三千亩良田,帮衬大总管训练骑兵。 卢照凌一听,眼珠子都绿了,一脸羡慕道,“我观兄长器宇端雅,风神秀杰,想来舍妹应该相貌也是不俗,不知家中缺不缺妹婿,我” 他这边儿话还没说完,陈子昂就向所有人泼出了一盆冷水。 第632章 奚万年之谋 “骑兵好归好,咱们也确实从契丹人手里抢夺了一批战马,但是大家似乎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我们的补给,之前频繁的战事,以及赈灾,已经让我们的后勤捉襟见肘了,根据我的盘点,如今我们的物资也就勉强足够我们打一场中等规模的战役。这还要建立在又要不顾百姓的死活的情况下。 我们如果非要吸纳这些杂胡,那么我们肯定不能只管他们一口饭,铠甲、武器、粮秣这些问题我们都要管,甚至他们的族人的生死,我们也要管着。 虽然我们目前没有杂胡数量的具体数据,但是二三十万人总归要有的,这么多粮草哪里来? 我看着十有八九就是契丹人的阳谋,逼着我们出粮草,分出人手去管理,想用担子压垮我们!” 骆宾王闻言,当即便是脸色大变,“几十万人?真的有那么多吗?” 说着看向张仁愿,因为他是本地官员,这数据上他最清楚。 张仁愿闻言也是面色发苦,思索了一番说道,“很多杂胡不在册,我也不知道具体数据,但是我觉得陈大人说的算是保守的,一旦我们对这些杂胡进行接纳,我认为栖身于突厥、高丽的杂胡也会源源不断的重返河北,到时候可就不是几十万人的事情了。上百万都有可能。” 大家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崔思道开口道,“粮草问题,我记得先前已经让诸位向家族写信求援了,以总管府的名义,拿我们未来缴获的物资变卖,以及未来屯田的收益作为担保,向各家借贷,不会没有效果,我记得族中已经运来了三万石粮秣。” 陈子昂没有反驳,而是说道,“裴宽未来,娄相未打败仗之前,以我们的情况来看,粮草陆陆续续抵达,确实可以支援一段时间。 但现在情况变了,娄相这仗一打,当兵的造粮简直就是天文数字,再加上裴宽收拢各地的难民,我们的支出已经是天文数字,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咱们的粮草可能支撑不了十天,即便是各家约定的余粮真的都能来了,也支撑不了一个半月。 而且我这里还有一个很不幸的消息,河南道有兵乱,我们的粮草通道已经不是那么通畅了,粮草如果想过来,就要绕路。” 话毕,他就坐了回去。 他的话,让在场所有人大吃一惊。 虽然先前大家都知道,河南道可能会乱,但是没想到来得那么快。 而且一旦河南道乱了,他们还会面临一个新的问题,那就是要不要南下平叛。 一旦朝廷要求南下平叛,这对于刚刚打下些许基础的河北道来说,绝对是一场刻骨铭心的灾难。 在场文武,神色巨变。 就连一向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卢照凌都变得沉默不语,一脸的忧愁。 大家都爱说,叶漫天是个傻汉,但此时这个傻汉,在给大家添水的时候,也是步伐轻盈,小心翼翼的。 没过多久,张仁愿便开口说道,“前些日子不是有安南商人来卖粮吗?现在安南人虽然来不来了,但是河东的商人可以啊,大家切莫小看了河东道,河东的那帮老抠,谁家地窖里不藏几千石粮食!” 陈子昂开口道,“即便是能说服魏相,全力帮我们收购粮秣,可今年太原闹灾,他现在也是头疼得很,能否分润给我们多少?” 听着手下人议论,叶琛也头疼得紧。 说到底,就是王朝历经高祖、太宗、高宗三位君主之后,国家虽然日趋强盛,但本身内在的矛盾也开始滋生。 而女帝虽然有心解决各种弊病,但世家不配合,百姓不理解,外部又动荡不堪,典型的内忧外患,再加上天灾,这问题就不是一般人可以解决的。 所以才会出现,不停的割让土地,不停的跟异族媾和。 这要换在鼎盛时期,别说太宗皇帝了,就高宗皇帝能让契丹人这么蹦跶? 但眼下,仅仅是粮草这一个坑,就够自己受的。 不过缺粮草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而且如今的河北道遍地狼藉,缺的也不仅仅是粮草。 不管是粮草还是士兵,他都缺。 不要觉得河北道吃饭的嘴到处都是,就不缺士兵了。 其实到目前为止,士兵的缺口依然非常大,甚至恢复到战前的五十二个折冲府的配置都做不到。 河北道二十四州一个安东都护府,指着这点人怎么守? 女帝大嘴一歪歪都是你的,其实这就是个烂摊子。 既然粮草的问题解决不了,但是又将问题指出了一个新的方向。 那就是靺鞨的俘虏。 靺鞨的俘虏也非常多,这些人整天吃大周的,喝大周的,也不是一回事儿啊。 而且他们投降的比较早,跟大周的怨气也没那么足,也跟对待契丹人一样,直接杀了,亦或是埋了,总归让各异族担心。 提起此事,大家又是愁眉不展,正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大家发现,说着说着,问题又绕到了粮草上。 叶琛也没有很好的办法,他虽然有系统商城,但总不能一口气兑换上万人吃的粮食? 而恰在此时,一直坐在一旁没有怎么说话的奚族首领奚万年开口了。 作为异族首领,他在投靠大周之后,很有狗腿子的自觉,很快提出了自己的方案,“靺鞨内部其实问题很多,拿他们本身的派系来说,就分为粟末、伯咄、安车骨、拂涅等七部,这些人是被大祚荣靠武力征服的,其实真心实意的愿意为其做事的没有多少,尤其是此次大祚荣兵败,有心向我们靠拢的人很多。 我们何不分化瓦解,挑选忠于华夏的靺鞨,将他们编入军中,由他们带队,我们奚族人尾随其后,通过海运的方式去新罗抢,自从薛仁贵将军离开之后,新罗狂的很,屡次进攻大周,我看可以给他们点教训吗? 新罗崽子们哭,总好比我大周百姓哭?” 众人听完这话之后,都是眼前一亮。 奚万年趁热打铁,“虽然河北道沿海结冰,但是总归有不结冰的区域,我们完全可以用我们的雪橇先行运输人力和马匹,再用破冰船在承受不起重量的区域开辟出一条水路来,然后用大船神不知,鬼不觉地运输到新罗,保准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崔思道闻言,忍不住皱眉道,“虽然外事权,节度手里也有,但是不经朝廷,轻挑边衅可是杀九族的大罪。” 张仁愿幽幽的开腔道,“他们靺鞨被我们击败了,跑到了新罗的地盘上抢劫,关我们大周什么事儿?” 众人纷纷看向奚万年,奚万年就知道,无耻的周人不愿意背锅,便咬牙道,“我们奚族也有些叛徒的,他们与靺鞨勾结,跑到新罗烧杀掳掠,我也控制不住,但事后我会跟圣人请罪。” 第633章 甜头在前 叶琛听完之后,也觉得奚万年的想法很不错。 整天养着靺鞨人也不是个事儿,让他们去新罗抢劫多好,他们就地取食,还能削弱蒸蒸日上的新罗,最关键的是,狗咬狗,自己省心啊。 至于外交官司,那是朝堂的大人们要去考虑的事,关我一个地方官什么事儿? 我自己都活不下去了,我还管外人? 不过用靺鞨人,镇压高丽人这种操作怎么那么眼熟? 他记得高丽人似乎拍过电影,就专门描述他们面对靺鞨人的恐惧的。 见叶琛点头,“剩下与咱们大周不是一条心的靺鞨人,也有用处的,咱们可以卖出去,当奴仆啊,据我所知,咱们中原的世家不是缺少养马奴吗?这些人都是经验丰富的老牧民了,让他们去养马,正好是物尽其用。” 既然倒向了大周,也可以说是倒向了叶琛。 奚万年是一点节操都不讲,卖起靺鞨人是一点都不心慈手软,大家连连点头,反正靺鞨人是奚族人出大力气搞过来的。 让他们处置也不无不可,只要不污染我华夏名声就成。 奚万年又说道,“不过不管怎么操作,还有些名分难以甄别的青壮需要处置,这些人怎么处理,还请节度您裁定!” 哪怕是挑选出大量的靺鞨人去偷袭新罗,也会剩下相当一部分靺鞨人。 此外便是奚万年说的身份难以裁定,也就是主动亦或是被动跟着靺鞨人欺负华夏人的华夏人。 如今还有数目相当可观的杂胡等着处置呢,这些人也是个问题。 而且经过上一次的战役,在场众人都很清楚,大祚荣这家伙着实有些手段,这些人的战斗力其实相当可观。 如果处置不好的话,绝对会成为安全隐患。 叶琛思索了一番之后说道,“这些人也不用担心,我准备在蓟州开一处煤矿,这处煤矿的规模将不亚于我在河南道的煤矿,让这些人去挖煤,赚到的钱,用来补贴军费。” 其实对于异族俘虏的安置,叶琛早就有预案。 但全部消化是不可能的,编入军中也有些不妥当,一是训练问题,异族的训练跟大周的军队训练完全不一样,二是忠诚度问题,他们很难忠于大周。 毕竟如今的大周已经没有了昔日天朝上国的荣耀。 但是挖煤总可以? 只要挖出煤来,就可以生产蜂窝煤,煤球,可以炼制简单的铁器,可以赚到钱。 而且因为是俘虏,根本不用给他们开月钱,只要勉强有口吃就可以。 众人一听,都兴奋得不成样子。 他们跟着大总管费尽辛苦,千里迢迢地北上,为的是什么? 一个是功名,二来不就是钱财吗? “蓟州煤矿的规模,我已经派人勘探过了,开采难度低,可开采的煤石数量巨大,前景极其客观,叶家的开采团队也已经抵达蓟州,现在诸位入股还是来得及的。” 说完看向众人,大家眼睛里都开始冒小星星了。 “想入股可以,我不要一分白银,也不要一文铜钱,拿粮食来换,至于这股子怎么分配么,”叶琛说着,看向了张仁愿,“张大人,你是本地的父母官,又跟当地的富户相熟,这个煤场的临时总执事便交给你如何?” 张仁愿一脸的不可思议,但依然很快叉手道,“卑职遵命!” 本来叶琛是想挑选个嫡系做这件事情的,但是思前想后,还是张仁愿最合适,因为办这件事情需要本地人配合,他也不是没找过张九龄,但是张九龄整天为民生奔波,忙得不行,根本就不愿意执掌这一摊。 所以就想到了张仁愿,因为张仁愿跟自己的嫡系都没有很亲近的关系,他是关中人,而且为人公正素有清名,最主要的是,还能吸纳当地的富户加入。 这个煤矿看似是安置俘虏,但是却是未来河北道很长一段时间内的摇钱树,负责此事的人,在自己这个节度使集团里,绝对非常高。 叶琛这也是借机招揽张仁愿,一旦跟河北集团牵扯深了,有了利益往来,就没有那么容易走了,而且就算是入朝为官,也要为河北集团打掩护,这是一件好事。 所以最后叶琛便点了张仁愿的将。 处理俘虏问题,粮食问题,在有限的程度上进行了处置之后,叶琛才跟大家开始商讨重新梳理散落在河北道各地军队的问题。 不过都是些小问题了,该强化的强化,该遣散的遣散。 甚至于一些山贼,想要转正成为民团的,该给编制的给编制。 叶琛大多数时候听幕僚们商议讨论,他最后拍板就可以。 这场会议一直到了后半夜才堪堪商谈完,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跟着节度做事,就跟被卖进了煤矿差不多,没日没夜,没黑没白,反正要把你最后一丝精力榨干。 见进入尾声,大家都开始互相传递小眼神,琢磨着一会儿去哪儿喝点小酒,放松放松。 这已经是大家约定俗成的习惯了。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正在赶往河南道路上的女帝,此时在临时营地里,手里正捧着一份奏疏。 莫要女帝只驱使手下人不留情面,女帝手头的奏疏,其中十份有六份来源于叶琛。 此时身边儿坐满了被她临时召集过来的各地大员,算是个临时的行政班子。 上面的内容她很熟悉,因为很早之前狄仁杰就给过自己一份极其类似的奏疏。 内容是叶渡写的,上面有狄仁杰和姚崇的批语。 奏疏的内容竟然还提到了自己,那就是请求圣人派遣御史监督他。 对于此事,女帝直接摇头,自己去了倒了一次乱也就算了,可不敢派人去倒乱第二次了。 接着就是奏请开垦煤矿,发展商业的事情,对此女帝觉得也没什么问题。 叶琛是节度,很多事情他都可以专断,没有必要奏请自己。 可最核心的内容,却让女帝拿不准,比如不允许契丹人蓄奴,提高契丹女性地位,他有些不明白叶琛在想什么。 当时脑子里光想着河南道生了大乱子,忘记问了。 第634章 大杀特杀 无奈女帝在回复中写道,“卿酌情处理即可,朕一力担之。” 如今的女帝头大如斗,叶渡要什么待遇,她都没有心情拒绝。 她此时只盼着,河北道除了契丹人之外,可千万不要再出其他的乱子。 当然,此时女帝对于叶琛也有些埋怨,你都是封疆大吏了,怎么这奏疏比之前做大总管的时候都勤快。 好不容易耐着性子,翻到了下一页,又见叶琛写道,“河北道文风彪悍,汉胡混居,以至于契丹之乱一发不可收拾,何尝不是文教不显之故。臣恳请陛下,抽调国子监、各地方学府不避苦寒之学子北上,教化当地百姓” 放下奏疏,女帝的心情烦闷,给叶琛做完批示之后,又开始巡视周围官员,目光颇为不善。 在场的官员有一个算一个,皆是噤若寒蝉。 为何? 因为相比之下,人家叶琛在河北道的处置,比形势大好的河南道强太多了。 人家那么大一堆烂摊子,都处置得井井有条,可河南道的官员呢? 擅自处置也就罢了,还一点效果没有,最后导致局势逐渐迷乱。 “你们看看叶琛,再看看你们自己。” 众人被女帝训得一个个不敢抬头。 女帝皱着眉头,心想真的是人比人能气死人。 当下对身边儿的凤阁舍人张说道,“把朕的批示给叶渡送过去,一切如他奏疏中所言,全都准了,另外着礼部安排,叶节度在外征战,母亲在家定然是担忧的,封个诰命。” 上官婉儿知道这是女帝看了叶琛的奏折之后,与河南道的官员进行了一番对比,心里有了巨大的不满。 心里正在琢磨,叶琛蒸蒸日上,自己是不是可以跟他想办法搞好关系。 一想到叶琛,自然而然地想到他在战场上呼风唤雨,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模样。 身为女子,难免有些崇拜之意,面颊竟然有些泛红。 等到她清醒过来,却见女帝一双冰冷的眸子正在盯着自己。 上官婉儿吓得面色一白,赶紧跪在地上,卑微道,“臣有罪。” 女帝冷冷的瞥了她一眼道,“拖出去打!” 上官婉儿尚未反应过来,便被一群身材高大的梅花卫抓住,拖了出去。 上官婉儿不敢求饶,只是觉得女帝骤然间性格似乎发生了变化,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了。 可能是女人上了年纪情绪多变,这个老东西,怎么还不死! 她甚至连看一眼女帝都不敢看,但是却不妨碍她心里的怨气。 女帝又翻开了一本张说递过来的奏疏,以为有点新意,结果又是河北道送来的,顿时有些气闷。 叶琛这家伙有完没完。 只是当女帝翻开之后,看了眼内容,眉头瞬间再次紧了起来。 回到叶琛营帐。 叶琛看着大家伙的情绪总算是平稳了些,便抛出了今日的最后一个话题。 也是女帝头疼的问题。 那就是诛杀冥顽不灵的世家子弟。 此次靺鞨和契丹兵败,大量的世家和豪绅之地被抓。 这些人或者直接投靠了契丹人,为契丹人奔走,也是在最后时刻奋力拼杀的死硬份子,亦或是暗中给契丹人提供情报,贩卖物资,赚取天大的收益。 这后者以为他们事情做的隐蔽,甚至连叶琛在军中会议中的警告都不屑一顾,可却不知道,梅花卫和叶琛的情报人员,早就将他们摸得一清二楚。 甚至不用叶琛主动去调查,光是愤怒的百姓就不知道检举了多少人,毕竟给节度使做事,是有赏金的。 当听完叶琛的话之后,首先头疼的是陈子昂,他这边儿还没开口,都快睡着了的成平王蹭的一下子窜起来了,“叶节度,叶节度,息怒啊,这种事情切莫操之过急,惹得那些世家豪绅出了大乱子,可就麻烦了。” 陈子昂也跟着说道,“经历此次失败,我想很多人应该看明白了,我这里也接到了不少人的求饶信,希望节度您给个机会,正好咱们缺粮缺银,何不让他们把若人买回去呢?” “是啊,节度,这般大开杀戒,怕是会引起激变!” 叶琛笑眯眯地看着大家伙,“激起事变好啊,他们不闹,我顶多是罚他们点钱,他们如果一闹,我不正好抄家吗? 要钱和抢钱,哪个来得多一些,我还是明白的啊!” 这话里话外的煞气,瞬间让在场的每一个都清醒过来了,然后苦口婆心道,“节度!您息怒!有些人是还没收到家族的警示,所以尚未来得及做亡羊补牢之举,这般杀了” 话还没说完,叶琛便打断了众人,“不,我觉得我提前已经警告过了,他们没收到家族的警示,那是他们家族的事,是他们自己的事,与我何关?” 说完叶琛起身,然后饶有趣味地看了一眼正低着头,觉得此事与我无关的张仁愿,“张大人,能者多劳,今日午饭后,由您监斩。” 张仁愿应了,可是心里却暗暗地骂了叶琛祖宗十八代。 狗日的叶琛,我还以为你是善人,让我上船,给我升官展现自我的机会,我还觉得你是我的恩人。 合着你最终目的是日我先人! 杀人是个辛苦活。 为何要到中午再杀? 是因为这些叛徒、汉奸被关在各地,有些地方没有抓到汉奸叛徒,便押了些汉奸叛徒过去,张仁愿要花一上午的时间一一核实,然后勾名砍头。 这一上午,张仁愿可忙坏了,也不知道在心里偷偷的骂了叶琛多少句。 而幕僚们也一个个无可奈何地散去,酒也不想喝了,只想回下榻之地,好好地睡一觉,以及准备应对家族的责难。 待到中午,几乎在叶琛控制下的每一座城池,每一个村庄都有人敲锣打鼓。 “各家各户出来看啊,今日在城中斩杀汉奸,节度使大人举行扔石头大赛,谁能砸中畜生的头颅,赏银二十两。” 所过之处,百姓们的表情反应各不相同。 有兴奋的嗷嗷叫的,有低着头不说话,赶紧回家烧东西的,也有吓得尿裤子的,更有痛哭流涕的。 “这群狗汉奸,契丹人没来之前欺负咱们,契丹人来了,跟着契丹人欺负咱们,这下子算是栽到节度使手里了,这叫天道好轮回。” “浑家,我二弟是不是从契丹军中逃回来了?赶紧抓起来,送到官府里去,别连累了咱们家!” 第635章 不思悔改 当然,眼下的众多世家豪强子弟的叛徒之中,关在幽州是最多的。 一是因为叶琛已经重新把节度使府设立在幽州,二来这里富贵人多,做了汉奸走狗的也最多,根本分不出去。 此时此刻,这些世家子弟正茫然地看着眼前摆着的饭菜。 不仅有了肉菜,还少有的多了些青菜。 要知道这寒天冻地的,这种稀罕物,即便是当初他们在家里都未必能吃得到。 大家看到这些美味之后,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疯狂地朵颐。 不少人心中直呼,“叶琛还是知道什么叫做世家豪强的,这不硬挺了一段时间,终于给我们送美食过来了吗?” “这是怕我们出去报复他啊!” “看在你知错就改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地原谅你了,谁让契丹这群狗东西,烂泥扶不上墙,我又想借你的东风呢?”此时此刻,不知道多少无知自大的世家子弟心中的想法。 当然也有聪明人,意识到了什么,神情紧张地看向看管他们的狱卒。 “大人,莫非是我们家中使了银钱,不然这饭菜怎么变化那么大?” “嗯,你们家中不仅给大牢使了钱,也给节度使行辕送了钱,赶紧吃。”狱卒说完之后,便冷漠地站在外面。 这些聪明人听完之后,立刻沉默了。 他们知道,本来困在他们身上的铁链忽然被解开,又给他们美味,又允许他们清洗身体,不是让他们出狱,而是送他们上路。 其中有个崔家子,直接吓得尿了裤子。 他是清河崔氏支脉,本来他有属于自己的人生轨迹。 他的学业做得不错,只是科举不太顺畅,到如今二十七八,依然只是个秀才,不过家族已经答应自己,给自己运作一个不入流的小官去做一做。 到时候将自己的学问传递给自己的子孙后代,也算是完成了家族繁衍教化的重任。 当初契丹来的时候,他心里是敌视的,他甚至还组织了团练去反抗。 可看着朝廷的表现如同一团乱麻的时候,他的心思发生了改变。 因为他看到一个个昔日里自己连看一眼都懒得去看的废物,竟然因为投入契丹,摇身一变,成了人上人。 看着他们冲进自己家大门,对着自己耀武扬威,欺凌自己妻女,抢夺自己财物的时候,他的心变了。 我为什么不可以做这样的人上人? 朝廷既然挡不住契丹,那就证明朝廷的气数尽了。 而且当自己加入契丹之后,家族不仅没有嫌弃自己,还暗中支援自己。 要人给人,要钱给钱。 虽然主脉并不知情,甚至他们这一支脉的话事人也不清楚,但是他们这一房可是大赚特赚。 而契丹人的表现也很让自己满意,攻城略地,他甚至觉得有朝一日自己可以成为契丹人的宰相。 可王孝杰死后,朝廷迅速派来了新的总管叶渡。 叶渡明明很厉害,但是仗却打的极其稳健。 他怕了,他知道,朝廷一旦稳扎稳打,输的肯定是契丹人。 但契丹人的队伍岂是想进就进,想退就退的? 最终他们输得很惨,他也进了大牢。 外面的冷风带着雪花吹进牢房,洒在他的脸上,这位崔公子心里在琢磨。 如果自己没有投靠契丹人,仅仅靠自己的实力,有机会走上朝堂,掌握大权吗? 有! 投靠叶琛! 他来到河北道之后,给了无数读书人机会。 因为他真的很需要人手,如果自己能够忍耐和等待叶琛的到来,现在的自己,似乎也有不小的权利,也能实现自己的理想。 “我真的不该死啊!” “我还有一肚子的抱负没有实现。” “我读了那么多的书,我这么有才华!” “我是圣人门徒,只有瞎了眼的人才会杀我,你们应该重用我!” “我可以加速消灭契丹人啊!” 此时此刻,这位崔公子甚至有些发癫了。 他的眼前场景不断的变化,都是他选择叶琛之后的场景,他甚至脸上有了笑容。 “闭嘴!不要给崔家丢人!”崔思道冷笑一声,将这位崔公子拉回现实。 他睁开眼,看着叶琛由远及近,身边儿还跟着自己拐了不知道多少个辈分的表兄。 他们两个人,在火把的照耀下,身材显得那么高大,那么的正气凛然。 他觉得自己该跟他们站在一起才对。 “我也应该是他们其中的一员,我当时是被逼无奈的啊” 他虽然被崔思道的怒喝给惊醒,但是当他看向叶琛时,却觉得这位年轻的封疆大吏面带微笑,他甚至伸出手来,想要展览自己。 “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叶琛身边儿的崔思道开口道。 崔思道的声音很是冰冷,他却根本顾不上,他死死的盯着叶琛,然后双膝一弯,跪在地上,“节度使,您是我这辈子最尊崇的人,您能给我个机会吗?” 叶琛甚至都没看他一眼,跟崔思道边走边聊,“你们也费点心,老张自己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 “混账!”那崔家子挣扎着,对着栅栏一顿猛拍,“叶琛小儿,你不过是侥幸才有了今日的位置,凭什么看不起我,我姓崔,清河崔!” 叶琛终于停下了脚步,“你首先是个叛逆,是个汉奸,其次才姓崔!” “放屁!我不是叛逆!是你们无能!我只是为了保护那些可怜的百姓,若不是我的庇佑,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你杀了我,只会让更多的人铁了心的跟着契丹人,到时候你如何收复整个河北!你不能杀我!” 叶琛皱眉道,却是看向崔思道,“像是他这样想法的人很多吗?” “确实有很多,他们觉得自己地位尊贵,又觉得契丹尚未覆灭,您不敢对他们赶尽杀绝。”崔思道回应道。 “哦,原来是这么个样子,记一下,像是他这样的汉奸,不能让他们家里人也安然的活着,咱们汉人讲究子不教父之过,父债自偿,将他们家的男丁也都拉来一起杀了。”崔思道闻言,惊得面色发白,连站都站不稳了。 等到他再清醒过来,叶琛早就远去了。 第636章 执掌山河 而那名闯了大祸,丢了自己性命不说,还重新把家人牵连进来的崔家子也再度傻了。 他一脸哀求的看着崔思道,“堂兄,叶节度一定是说的气话” 崔思道冷冽地看着他,“军中无戏言,这里是军中直属牢狱,节度使的话,又怎么可能说的是气话,即便是气话,你马上就死了,也无从更改。” 那崔家子仿佛感受到了大恐怖一般,他挣扎着拽着崔思道的袖子,继续哀求道,“堂兄,看在咱们有些血缘地份上,你救救我的家人。” “我死不足惜,他们是无辜的啊!” “说这些废话有什么用!”崔思道挣开手臂,冷然道,“自从你投入到契丹手下,你的家人就再也不无辜了,况且族中明明已经下了命令,让你们弃暗投明,你自己寻思,怪得了谁?” 说完,崔思道直接离去。 那崔家子哭嚎着说道,“一步错,步步错,我想反悔,契丹人又如何给我机会。” “堂兄,救救我,我拿了钱,还送到主脉一份。” “你们都瞎么!割了他的舌头!” “崔思道,你个畜生,你为了名利,手足相残!你会啊!” 崔思道看着自己残忍的倒影,打了个寒战,但他别无选择,重新收拾好心情,追着叶琛的脚步而去。 一直到了午后。 张仁愿在幽州城菜市口的位置布置了行刑台。 差役们卖力地维持着秩序。 听说有钱拿,百姓们蜂拥而至,甚至很多百姓冒着冰天雪地赶着车来的。 就是为了看看幽州城杀人的大场面,他们乡下不够热闹。 等乡亲们站立好位置,则有军中将校宣读罪状,并陈述百姓如何能夺取那赏金已经涨到一百的银子。 “通敌叛国,助纣为虐,致使我神疆沃土沦陷,百姓陷于水火” “人神共愤,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镇朝纲” “该!该杀!平日里收咱们租子多也就算了,契丹人来了,竟然当走狗,给契丹人一起欺负咱!” “是啊,女帝管着咱们的时候,咱们起码能勉强吃饱饭,他娘的他给契丹当狗,饭吃不上不说,连我浑家都抢走!” “幸好叶节度厉害,不然老天爷都得再长三丈!” “……” 叶琛早就脱掉了官袍,栖身于百姓群中,身边儿的潘虎默默地拱卫着他,时不时的推开想要靠近的百姓,却不料自家的主人,一个劲儿往人堆里扎,急得他直冒汗。 “家主,您慢点,您慢点。”潘虎奋力往前拥挤。 “节度使身负皇命,背靠黎民,如何能忍百姓之苦,兴正义之师,讨不臣之贼,解倒民之悬” 百姓们纷纷呼喊,“对对对,感谢叶节度啊!” “是啊,要不是叶节度,我们就死了!” “俺家没粮食了,他让当兵的把口粮送来了!这是天恩啊!” 叶琛微微挑眉,有些紧张地看着自己旁边儿的乡亲手舞足蹈。 甚至他亲自堵住了一位大娘的嘴唇,因为大娘想喊一句节度万岁。 “卖国求荣之辈,罪不容诛枭首示众,以慰民心,以警世人!” “杀得好!” “大周万岁!” “杀了这群杂种!让他们不得好死!我看谁还敢当汉奸!” “大家往石头上撒尿,死了也脏他一身。” “我先来,我尿黄!” 看着百姓们欢呼雀跃的样子,叶琛竟然玩心大起,脱掉裤子,跟着百姓们往准备好的石头堆里撒尿。 想想百姓拿着石头砸那些畜生时候的场景,让他们死了也带着屎尿下地狱,就刺激。 最关键的是,百姓领了银钱,还能起到商君移木立信一样的效果。 现在节度使府掌控河北道,缺的就是百姓的信任。 一边儿的潘虎一脸奇怪的看着自己,搞得叶琛很是疑惑。 “你瞅啥?你不尿一泡?”叶琛甩了甩身子。 潘虎连忙摇头,在叶琛耳边低声道,“大人,您火气不小,不行我给您找个娘们!” “滚!”叶琛提好裤子,混迹在人群之中,他看着大家振奋的神色,他知道,不用听那些世家子胡咧咧,这叛徒杀对了。 。。。。。。。。 而此时,女帝正瞪着眼,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气势汹汹的反贼。 在场不知道多少高官吓得尿裤子,就连上官婉儿都吓得面色发白,哆哆嗦嗦地拿着刀护卫在自己身前。 之前的时候,她一直觉得自己有统帅千军万马的本事,可当她到了河北道战场上之后,却发现自己的能力很不足。 她在朝堂上指挥前线的战事是一团乱麻,到了下面指挥更是给大家惹麻烦。 她心里有些侥幸,觉得河北道可能是太高端了,自己玩不了。 所以南下处理下李家的反叛,应该没问题。 可到了河南道才发现,这群文官将自己保护的很好,根本不给自己露脸的机会,这让她一直很急躁。 每日处理叶琛送来的奏疏,她都快崩溃了。 所以他今日趁着官员们都在忙碌的时候,带着一小撮官僚以及金吾卫来到了前线。 然后她终于知道,军中那群糙汉所言的,战争让娘们走开是什么意思了。 眼前就是一个村庄,村子里密密麻麻地站满了反贼。 他们拿着跟官兵一样的武器,像是潮水一样涌来。 手下的将士,跟稻草一样,一茬茬的死去。 女帝很想大手一挥,学习一下叶琛的气势,让将士们瞬间反打。 可是她还没说话,耳边就传来了张说的声音,“陛下,咱们撤,叶节度那都是精心训练的士卒,精通战阵之法,咱们这都是金吾卫,样子货啊!” 女帝此时身边儿不足二百人,而且一个个心惊胆颤。 女帝斜睨了张说一眼,冷冰冰地说道,“朕执掌山河,这点反贼算什么!” 回身,女帝看向身边儿这最后二百金吾卫,气势十足,“尔等可敢随朕灭了他们!” “保护陛下!” 女帝只感觉脑瓜子嗡的一声,后脑勺一股剧痛,人便昏死了过去。 张说瞪眼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随我保护陛下撤退!” 第637章 姓萧的多好汉 其实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跟正常汉人一样,跑到大街上去观看受刑者的。 就比如说,比如说契丹人的平民。 托太宗皇帝的福气,他曾经安置过十万胡人在河北道,这十万胡人经过这么多年的繁衍,在河北道开枝散叶,已经形成了相当大的规模。 这些人有些已经习惯了汉人的生活习惯,穿着,习俗跟汉人无异。 但也有些贵族老爷,依然保持着传统的契丹习俗,将这里当成了他们的草场,过着作威作福的日子。 当契丹人在河北道作乱时,这些人虽然并未大规模的叛乱,但是明里暗里的支持是少不了的,粮草和铠甲,少不了这些人的暗中支持。 为何说,契丹人一经作乱,便如同雪崩之势,难以弥补? 盖因为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而且这些番邦异族,在华夏这片土地得到的好处太多,也习惯了其高高在上的身份。 就拿耶律阿宝男来说,就是非常典型的其中一个。 他虽然日子过得很舒坦,虽然跟寻常汉人相比,想当官很难,想要参军也没有什么正经渠道。 但是他已经有着不少的土地和牛羊,他手下有个仆人头目叫做萧雍,据说名字是跟着汉人读了几年书自己改的。 萧雍每天非常辛苦,不仅要饲养牲口,还要带人收拾庄稼。 而身为贵族的耶律阿宝男却可以每日昏昏沉沉,锦衣玉食。 今日萧雍回来得比较早,他是仆人管事,想着可以先吃点东西垫垫,结果迎面就遭到了耶律阿宝男的一顿棍棒抽打。 回去继续干活的萧雍怕丢了活儿,在外面忙乎了一阵,想着是不是咽下这口气,给主人道个歉。 结果到了主人的家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妻子躺在耶律阿宝男的床上。 赤条条的很是享受的模样。 再卑微的汉子,也忍不住这种火气。 。。。。。。。。。 叶渡召来了杀人如麻的张仁愿,两个人巡视着幽州的土地,看着一望无际的大平原,两个人心里都很清楚,虽然眼下此地苦寒无比,但只要经营得当,百姓的生活肯定不错,河北道的形势也一定会变得蒸蒸日上。 两个人跨马入城,结果刚走了没有多远,就见卢照凌喜滋滋地跑了过来。 卢照凌在马背上拱手,也顾不得近些日子的疲惫,兴奋地说道,“节度,终于有人憋不住了,今天有个仆人屠了他的主人,已经被抓起来了,就说娄相知道此事后异常震怒,准备亲自审理此案。” 张仁愿闻言便皱起了眉头,往先有这种事情,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人家是异族,很不适应中原的文化,只要不闹到自己这里来,管他做什么? 不过想到娄相最近闲的蛋疼的生活,他老人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真的?” 叶琛却一脸的兴奋,让张仁愿一脸疑惑。 当下便试探性地问道,“节度,莫非这姓萧的仆人,跟您还有什么关系不成?” “我哪认识什么契丹人?” 张仁愿与叶琛相熟之后,尤其是自己十有八九要挂在这艘破船上下不来之后,张仁愿多少有些破罐子破摔,对叶琛说话的语气,也多了几分自然。 “再说了,我身边儿的姓萧的,过得再不济,也不至于去给别人做仆人啊!” 叶琛丢下这句话,就急不可耐地去找给自己做副手的娄师德。 “那这是做什么?好端端的管他们做什么?不给我们添乱子不就好了?”张仁愿一脸的疑惑,但也觉得叶节度可能有什么谋划,便急匆匆的跟了上去。 到了幽州之后,娄师德才过上了梦寐以求的日子。 整天江南的厨子伺候着,美味的小酒喝着,没事儿跟着成平王一起谈谈经,论论道,反正愁人的事情交给叶琛去处理便好了。 至于文政,他又不是头把交椅,也不怎么过问。 见到叶琛急匆匆的回来,便起身笑道,“是不是要感慨一句瑞雪兆丰年,明年整个河北道都要大丰收啊?” 别看现在过得苦,但是有了这一场大雪打底,只要老天爷别太过分,明年的收成肯定差不了。 而且河北道经过几代官员的经营,土地是没有毛病的。 再加上今岁的战乱,绝对是板上钉钉的未来可期。 可是叶琛却心思完全不在这方面,反而急匆匆地问道,“娄相,听说刚才你收了一个罪犯?杀了主人的那个?” 娄师德被叶琛问懵了。 想了半天,才意识到叶琛问的是谁。 表情震怒道,“却有一人,胆大包天,身为奴仆,竟然敢杀害主人!真的是胆大包天!” 唐朝允许蓄奴,而且奴仆还分为官奴和私奴两种,在唐人的眼里,奴仆是不允许背叛主人的。 所以在得知有奴仆杀害主人,并且光明正大地跑到自己这里自首之后,娄师德的愤怒是显而易见的。 他觉得这是有人在向自己挑衅。 同时身为奴仆制度的受益者,他也本能地要去维护这套运行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体系。 不论主人的身份是契丹人,还是汉人。 叶琛自然知道娄师德的愤怒从何而来,但是他却不在乎,反而问道,“主仆本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如果好好的,那奴仆不至于去屠杀主人?” 娄师德叹道,“只是因为这主人先行殴打了仆人,趁着他外出的功夫,竟然上了那仆人器自动床,然后就被胆大包天的仆人给杀了。” “该杀!”叶琛却忍不住赞叹道,“原来契丹人也有好汉。” “节度!” 娄师德知道叶琛的思维和三观和正常官僚压根就不一样,所以皱着眉头,说道,“这可不是什么好汉!” “娄相,我得去看看这个勇气可嘉的汉子。” “不可。” 娄师德担心叶琛干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来,自然不同意。 他是叶渡的二把手,自然要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 叶琛见身边儿都是自己人,便上前,附耳说了那么几句话。 “你小子” 娄相听完叶琛的话,表情很是纠结,“节度啊节度,这才太平几天,咱能不折腾吗?我怎么觉得你这治理地方,比打仗都热闹,我这老头子一把年纪了,可” 娄师德一脸的不情愿,叶琛却笑着说道,“娄相,这可关系着河北道未来的百年大业,咱们爷俩还得好好唱好这出戏才是。” 第638章 大侠萧峰 娄师德一脸的无奈,只能苦笑着让人带着叶琛去见萧雍。 正好大牢刚杀得干干净净,一把年纪却还“嫉恶如仇”的娄师德给人家挑了最阴暗潮湿的房间。 叶琛看着那些这些脏乱差的房间,皱着眉头问道,“怎么这些空了,也不收拾收拾?” “节度,你别看着现在没几个人,等开了春,又得关不少呢,到时候这些柴草啥的,还都用得上” “本官没那么大的杀性。”叶琛无奈地对身边儿的小吏说道,眼睛却看向了不远处的萧雍。 这小伙子身材很是魁梧,明显的契丹人长相,只是此时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俨然是不将自己的性命当回事儿了,此时正愣愣的看着前方。 “节度,您误会了,每年已到开春,这些契丹的贵族,就往死里欺负他们的奴仆,逼迫他们干活,总有几个奴仆不堪忍受责罚,起来反抗,到时候咱们这大牢不又得关上些人么,诺,那就是萧雍,也算是个契丹的汉子了,就是身份太低微了,竟然敢对主人动手。” 叶琛驻足在牢房门前,端量着眼前的年轻人,心里在琢磨着事情。 不过叶琛装束寻常,也没摆架子,萧雍眸子里刚刚燃烧的希望又瞬间磨灭了。 “这是咱们河北道的节度使,还不过来磕头。” 叶渡身边儿的部曲,都会契丹语。见那萧雍呆呆傻傻的,有些生气,便操着一口流利的契丹语提醒他。 那萧雍被人训斥,不仅不生气,反而脸上多了几分惊喜之色,跪在地上,砰砰砰的磕头。 嘴里喊着,“求节度使做主。” 看着铁骨铮铮的孩子,一脸委屈的模样,叶琛心中笃定,此人心中尚有牵挂,有牵挂就是好事儿,当下和气地说道,“以下克上,杀害主人,这可是大罪,你可知错?” 萧雍摇摇头,脸上一脸坚毅,“小人没错。” 呦呦呦。 这性子够倔强啊。 叶琛颔首道,“你虽然为他做事,但你也是人,你也有家庭,他趁你不在,侮辱你妻子,确实该杀。若是我,我得杀他全家。” 萧雍见叶琛连续说着流利的契丹语,也很是惊奇。 当然,更惊奇的是,叶琛的回复。 因为他说出了自己想干,却没敢去干的事情。 叶琛停顿了片刻,表情略显凝重的说道,“如今各界对你的事情,都很是关心,毕竟身为奴仆杀害主人这种事情,如果不重罚,到时候影响的不仅仅是你们契丹人,我们汉人也会深受影响。” 听完叶琛的话,萧雍的表情急速的暗淡下去。 但叶琛却继续说道,“不过,本官觉得,你的事情,虽然恶劣,但情有可原,尊崇本性,若是人连自己的妻儿都不能庇佑,又如何称之为人呢?这有违我儒家的伦理。” “大人!大人!” 萧雍能做到奴仆管事,肯定不是傻子,听叶琛这么一说,便知道自己的事情,又转机,立刻跪在地上,把脑袋都磕破了,不断地喊道,“大人,小人着实有天大的委屈,我辛辛苦苦为他做事,从来不敢有丝毫的耽搁,可是他竟然对小人作这种事情,实在是该死!” 小人也是气的发了疯,才做下错事,可是小人家中尚有孩儿。” “嗯!” 叶琛微微一叹,叶琛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他表情淡然道,“本官恰恰知道你有孩子,才来寻你,本官心善,最不忍心看着你们这些可怜人,一辈子辛辛苦苦给人当牛做马,最后孩子还要被活活的冻死、饿死。” 萧雍不明白,为何汉人官员,会同情自己。 但他知道,自己活命的机会来了,眼泪哗哗的往下流,哀嚎着说道,“只要大人能给小人活命,小人毕竟赴汤蹈火,鞍前马后的侍奉大人。” 叶琛闻言,挑了挑眉,若有所思的说道,“你读过书?” 那萧雍连忙颔首道,“当初有汉人先生来此地教书,我帮忙喂马,从旁边儿旁听了一阵子。” 叶琛点点头,“难怪说话文绉绉的。” 既然还读书识字,就更该救一救了。 不过叶琛一介节度使,每天要去做的大事都数不胜数,哪里有时间去处理一个契丹的奴仆这种小事儿。 也就是娄师德感觉此事会被各方关注,所以会关切一二。 叶琛示意那萧雍起身,看着他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而泛红的面颊。 神色里带着隐约的暗示道,“你愿意改变自己的命运,改变你们内附的胡人奴仆们的命运吗?” 那萧雍就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连连颔首道,“小人心甘情愿,小人愿意为大人赴死。” “你可想成为我大周子民,入我大周户籍?” 那萧雍惊讶的下巴都快掉了? 杀了自家主人,还有这等好事儿? 还能成为大周子民,给自己户口? 一边儿的部曲看着他傻傻的样子,还以为他不愿意,连忙呵斥道,“你犹豫什么?做我大周子民,还能分你十几亩薄田,你那孩子再也不用挨饿了。” 萧雍连忙道,“非是不愿,实在是大人的仁慈来的太突然,我没反应过来。” 说着再次跪到地上,亲吻叶琛的靴子,“以后萧雍就是您的奴仆了。我的这条命就是您的了。” 叶琛的部曲嫌弃道,“想什么美事呢,还想做我们家主人的奴仆。” 契丹战俘营。 叶墨,哦现在应该叫他的新名字,萧峰。 这是家主给他起的高端名字。 据说是一个大侠的名字,还会降龙十八掌和打狗棍法,有两个特别厉害的义弟,将来称霸契丹,带着所有契丹人给家主做狗的使命就在自己身上。 饭点到了,几乎所有人都蜂拥而至, 大家心里很清楚,目前大周也缺乏粮秣,吃了这一顿,可就就没有下一顿了。 而且汉人很仁慈,虽然要他们天天干活,但饭菜里总是要配点咸菜疙瘩的,那些汉人士兵吃完的骨头,也不扔,给他们炖骨头汤喝。 这比先前跟在大队伍屁股后面,挨饿受冻强太多了。 唯独萧峰默默的坐在原地,冷眼看着激动的人群。 第639章 问斩 “萧峰,你不去打饭吗?” 一个跟萧峰同一组的契丹男子,手里拿着夹着咸菜的窝头,一脸兴奋的说道。 萧峰不屑道,“这种美好并不长久,汉人的粮草也是有限的,到时候我们会饿死。” “额,吃穷他们不更好么,吃穷了他们,贵族老爷没准就能打胜仗,我们也就得救了。” “指着他们打仗胜仗?他们让人家打成什么样子,你看不见? 哼,没准到时候我们没人救不说,还得被汉人当粮草给吃了。” “那怎么办?” 萧峰一脸肃然道,“我想好了,我准备逃出去。” 那人手里的窝窝头顿时不香了,小心翼翼地看着四周说道,“萧峰,你可想清楚,汉人太能打了,而且即便是逃出去又如何?我们是汉人的对手吗?” 萧峰冷冷的说道,“我们做了俘虏,我们的妻儿老小,在贵族老爷的手里岂有活路,我们必须活着出去,我们的家人才有活下去的可能。” 这人一听到妻儿老小,也不淡定了,“萧峰,你准备怎么干?” 萧峰攥着拳头,一脸的坚毅,“汉人虽然很强,但是草原很大,他们不可能永远留在这里的,未来肯定要找人替他们牧羊,我准备杀出去,将自己的亲人救出来,做大做强,哪怕是给汉人牧羊,也比给贵族老爷当狗好。 一个破饼子就把你满足了?一旦我们有了人口,有了羊群,哪怕我们不跟先前一样,南下劫掠,汉人也要高看我们一眼。” “那我去找几个看不惯贵族老爷的兄弟过来,萧峰你等着。” 萧峰自然会等着,其实混到战俘营里来的叶家人很多,他们跟自己执行者相同的任务。 他笑吟吟都看着这个契丹穷汉去找亲近的朋友,知道他未来会跟自己并肩作战,眸子里却没有任何的温暖。 “都把你们的棉衣穿好,帽子戴上,手套也戴好,拿着工具出去除雪。” 张仁愿踌躇满志的看着眼前这些契丹人,不禁产生了一肚子的疑惑,整天在草原上蹦跶,挨饿受冻干啥? 跟着我干,一天管三顿饭,晚上还有温暖的大通铺。 要是想女人了,我还能花点铜钱,给你们寻几个扶桑女人快活一二。 为啥非要打打杀杀的? 萧峰看着周围跟自己有着一样念头的俘虏,他面无表情的拎着铁铲,然后看着看着周围巡逻的大周士卒,低声道,“最近都老实点,等我的命令。” 这边儿萧嵩在谋划大事,将本来因为不断战损而有所动荡的契丹人,再分裂出去一部分。 而幽州府衙里,也迎来了一个备受各界关注案子的审理。 刚到了衙门办差的功夫,就有不少汉人和契丹人齐聚在衙门口。 这些人都是蓄奴人数众多,且用于生产的。其中汉人蓄奴者,其实也相对比较残忍,因为这里距离关中太过于遥远,又有契丹人作乱,蓄奴的主人做事情多多少少都不尊王法,所以大家对于这件案子的处理都很是关心。 生怕下一个,被仆人看了脑袋的人就是自己。 “今天听说节度使府贴出了告示,可以旁听呢?” “哎,听了又如何,咱们奴仆就是这种命,那个契丹汉子死定了。”这一听就是给人家当奴隶的,没有地位。 “该杀,胆大包天,敢对主人动手,我一个汉人都听不下去!” “别说了,你看那些奴仆的眼神。” “这是都听说节度使心善,让他们产生幻觉了。节度使家里也有部曲数百人,能由着他们这些吓人作吗?该杀还得杀。” “是该整顿一下风气了,这契丹人一来,很多奴仆偷着去契丹做狗呢。” 这些家里豢养了不少奴仆的奴隶主,有一个算一个,都觉得这个萧雍该死。 而那些自发过来看热闹的奴仆,则一个个有一种被杀鸡儆猴的痛苦。 大门打开,一个耆长四处看看,见人挺多,各行各业都有,便沉声说道,“排队往里走,进了衙门,不许大声喧哗,不许投掷粪便,更不许自杀撞墙,不然严惩不贷。” 每条莫名其妙的规矩,都有血的教训,这个耆长明显就是个经验丰富的老人。 什么大场面都见过了。 他熟练的将人安置在大堂外,然后冷冷的注视着他们。 衙门大堂。 自然有衙役将萧雍带了进来。 为了博取同情,审讯之前,叶琛专门命人给他化了妆,衣服给撕得一条条的,然后还给他走了两个黑眼圈。 腿还让懂得审讯的老人,给他暂时弄瘸了一根,准备事后再给他街上。 这种凄惨镜像,一入场就引起了无数奴仆的同情和怒火。 “真他娘的畜生!” “是啊,听说是他主人玩弄他妻子,他上前劝阻,结果被打了一顿。” “这也太惨了,腿都给打断了。” “那又如何?杀害主人,是天大的罪过,这个姓萧的必死无疑。” 一众奴仆主表情亢奋,今日来的奴仆那么多,一定能震慑他们。 最好当场就要了姓萧的性命。 娄师德皱着眉头,看着跪在躺下的萧嵩,心想这个家伙可真好命,那么个破事,竟然让我这老人家来给你审理。 最关键是,坏人都让我当了,嫌弃叶老蔫这个畜生,一肚子坏水。 不过既然答应了人家,做戏自然要做足,当下一拍惊堂木,“杀害主人,乃是大罪,本来准备将你凌迟处死,不过念你有自首情节,狱中表现良好,就送你一个枭首之刑。 来人啊,按照大理寺行文,河北道在战争期间,可以自行处置死囚,不要等来年秋后了,现在拉下去斩了。” 一群奴仆,一个个是我多想了,本该如此。 我抱希望做什么的样子。 而那些奴仆主,则一个个喜气洋洋,弹冠相庆。 “我说什么来着?” “该死就得死,娄相此举,着实大快人心啊。” “什么大快人心,我觉得娄相做的还不够,竟然没凌迟处死,还有他们家的小崽子,一并杀了,才大快人心呢!” 第640章 霸气侧漏 “活该!狗屎一样的东西,也敢噬主!” “对,身为主人,供他们吃,供他们穿,他们自然要甘心当牛做马!” “是啊,玩弄他女人怎么了?若是因此生个一儿半女,他还因此得福呢!” 一众奴仆主在知道了不出预料的结局之后,一个个洋洋得意,顺道瞪两眼那些人群之中的仆人,仿佛在告诉他们,背主的下场。 而此时,被五花大绑的萧雍被人架着,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菜市口。 那里早就搭好了高台,可以让更多人的看见,一个身材高大,脸上长满了络腮胡的男子,红巾罩头,肩膀上扛着大刀,正冷冷的盯着萧雍。 萧雍的脸色逐渐变得惨白,他四处巡视那个男人的身影。 可除了对自己指指点点看热闹的百姓,便是那些恨不得自己早点去死的官人和奴仆主。 为什么!? 为什么要给我希望,又让我无比失望! 先生不是说,华夏乃是礼仪之地么? 他都做到了节度使,封疆大吏,为何还如此不守信? 萧雍的表情无比的痛苦,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如果没有遇到那个男人,根本不会有眼下这么多的痛苦。 无比的愤怒,让他忍不住呐喊道,“为何要骗我!为何要给我希望!” 给他把嘴堵上,“都要死的人了,还叫唤什么!” 此时有看热闹的官员,笑着说道,“你们准备的菜叶子和臭鸡蛋都去哪里了?” 那些奴仆主讪讪的笑道,“贵人说笑了,这寒冬季节,哪里有那么多好东西舍得扔,即便是菜叶子,臭鸡蛋都是留着吃的。” 那官员感慨道,“你们这些人都是善人啊,竟然给奴仆吃这么好的东西。” 那奴仆主立刻摇头道,“大人说笑了,奴仆也配吃臭鸡蛋和菜叶子,那都是喂牲口的。” 那官员立刻哈哈大笑起来,“如此才对么,这些恶奴,就该对他们严苛些,不然他们连怎么做奴仆都不清楚了。” 此时刽子手已经好喝了酒,一口喷在鬼头刀伤。 好几个身强力壮的孩子,按着萧雍。 萧雍只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不停的颤抖。 此时他眸子里的眼泪都流淌出来了。 我的儿子! 我死了之后,我的儿子该怎么办? 我虽然出身卑贱,但是我希望我儿子像是个人一样的活着啊! 我若是死了,他就彻底的完了,没有人帮助他,没有人保护他! 想到此处,萧雍只感觉有一股力量,从四肢百骸升起。 一群身强力壮的差役,硬是按不住他。 “啊!啊!啊!”萧雍在行刑台上,仿佛猛兽一样嚎叫起来。 “按住了!” 一名差役被一下子掀翻到地上,愤怒的起身,抬手就给了萧雍几个巴掌。 他扭头看向那刽子手道,“还愣着做什么?” 那刽子手迟疑道,“我看他怪可怜的,我下不去手!” “混账!这是大人的命令,你下不去手?你不想活了吗?”差役呵斥道。 那刽子手看了眼死死盯着自己的萧雍,惋惜道,“兄弟,要怪就怪你投胎错了地方,你若是个汉奴,也有个说理的地方,你一个契丹奴仆,谁能保你!来世不论好坏,做个汉人。” 说完举起鬼头刀,对准了萧雍的脖颈砍去。 萧嵩瞪着一双眸子,仿佛要凸出来,此时此刻,他仿佛感受到了脑袋飞出去,身体软绵绵倒在地上的样子。 “节度到!” “跪!” 此时此刻,一道尖锐的声音想起。 只见节度使赤着一双脚,踩在雪地上,衣衫都不整齐,气急败坏走在路上。 他目光逡巡着望向四周的每一个官僚,每一个奴仆主,每一个百姓。 “拜见节度使!”就连娄相都坐着小轿赶出来,远远的起身相拜。 “好好好!”叶琛朝着一众官员喝道。 此时,在萧雍看来,赤着一双脚,衣衫不整,身形狼狈的节度使,却如同天神下凡一般。 “大人,给小奴做主啊!” 叶琛见萧雍并无大事,上前一脚踹开了旁边儿按着他的差役,并亲手给他松开了缰绳。 一边儿的官员,吓得魂儿都飞了。 “节度,此徒凶恶,小心他伤了您啊!” “是啊,还愣着做什么,速将此狂徒绑起来!” 更有甚者已经抽出了刀剑,叶琛心里这个恨啊,如果说萧雍本来对自己没有伤害的可能话,看着这群蠢货的动作,说不准真的起了应激反应。 叶琛扭头看向萧雍,却见着萧嵩卑微的跪在地上,双手举着一双残破的靴子,哭泣到,“大人,若是不弃,先将小奴的靴子穿上。” 叶琛上前接过那双靴子,笑着说道,“我来晚了,你不怨我,还把靴子让给我,你腿可有伤,不怕落下疾病?” 那萧雍哭泣着说道,“若无大人,此刻萧雍已经死了。死萧雍尚且不怕,又何会怕疾病呢?” 叶琛点了点头,接过萧雍的鞋子,也不嫌弃里面的泥土,发现大小正合适,在行刑台上试了试,走了两步之后,看向一众官僚说道,“没有本节度的命令,谁允许开刀的?” 一众官僚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 随后而来的卢照凌和张仁愿站在一起,表情各不相同。 张仁愿忍不住摇头道,“这又是何苦,一介畜生而已。” 卢照凌却兴奋道,“妈的,做人就做叶老蔫,太他妈爽了!” 说着,指着张仁愿,木方叶琛的语气道,“没有本节度的命令,谁允许开刀的?” 张仁愿一脸懵逼,又听卢照凌道,“怎么样,老张,有没有节度使那么霸气侧漏?” 张仁愿尴尬地看向某个部位说道,“确实侧漏了。” 卢照凌疑惑地低头,立刻一脸绝望道,“你们幽州的风为何那么大!你什么都没看见啊!” “你是不是还敲了?怎么还一道一道的,我给你说,冻不上的!” “你闭嘴!”卢照凌拽着他的脖子,指着娄师德说道,“娄相要开口了,看看娄相说什么。” 第641章 疯狂开炮 娄师德也没想到,叶琛为了一介蛮夷,竟然能牺牲至此。 一脸愕然道,“节度,此獠弑主,不牵连家人,已经是天大的宽容了!” 叶琛冷笑道,“敢问娄相,此人弑的是哪个主?” “自然是耶律阿宝男。” “耶律阿宝男也算主吗?”叶琛冷笑道,“本节度最近亲自盘查,此人连萧雍的卖身契都没有,算什么主?” 人群之中,立刻有耶律家的人喊道,“节度,当初我等内附,朝廷曾经有律令规定,允许我们按照我们契丹的规矩来,按照我们契丹的规矩来说,这萧雍祖上是奴仆,那么萧雍家世世代代都是奴仆。” 叶琛冷笑道,“你也配提我大周的律令?我大周曾在长寿三年,下令大周子民,依律必须到有司备案奴仆具体人数,尔等为何不去?” “等出了麻烦,再来找官府,你们这些契丹老爷是不是太不拿朝廷当回事儿了?” 那耶律家的男子明显没有想到,叶琛忽然跟他们讲律法。 当初朝廷确实有过相关律令,可是地方根本没有强力推行。 就连汉人里,也有许多没有卖身契的。 盖因奴仆就是奴仆,没有生产资料,离开了主家根本就活不了。 而且备案要花银钱,他们这些契丹人,自然不愿意花钱去有司备案。 反正他们契丹的奴仆,很多连汉话都说不通,他们也不敢去汉人那里。 至于他们契丹内部,贵族之间联系密切,也不怕奴仆的背叛,谁曾想今日出了这种事情。 不过说话的那耶律家的男子,明显是了解一些大周的律法的,当下便高声道,“节度,即便是不是奴仆与主人的关系,那也是雇佣关系。” “雇工杀害主家,也是犯了死罪的。” “是么?”叶琛冷笑一声说道,“可据我所知,事发当日,萧雍出去劳作,而耶律阿宝男却趁其不在家,强行奸辱了其妻子。 依照我大周律令,这种事情反杀贼人,可是不犯法的。” “大人,您这是不讲道理,萧雍一个卑微的奴仆,他的女人,孩子都是主人的财产” 只是这个耶律家的男子在说话,叶琛已经不去听了。 他转身看向在场的契丹人,满脸沉痛的说道,“诸位,试想一下,这是何等的侮辱?尔等为雇主辛苦劳作,不仅拿不到报酬,吃不上一顿饱饭,结果回家之后,还要面临妻子被人凌辱的场面,这种情况,你们能忍吗?” 别说是那些契丹的奴仆,便是汉人都一脸不忍之色。 在这个时代,从未有人关心过他们这些最底层人的死活。 甚至于他们连站出来,附和叶琛的勇气都没有。 叶琛知道,除了萧雍这种极个别的汉子,大多数人的骨头早就断了。 “你们能忍,我却是不能忍下来的。”叶琛的声音铿锵有力,“尔等都是母亲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尔等都是有血有肉的人。” “你们别管是奴仆,还是平民,只要是这片太阳照射下的土地,便是我大周的子民!” “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忍受,大周的子民被人欺辱!” 叶琛指了指因为伤痛,而瑟瑟发抖的萧雍,同情的说道,“能够找到萧雍这样的帮手,耶律阿宝男是多大的造化?” “如果不是他,牲口谁来喂?粮食谁来种?” “我想在场的契丹汉子,过得是跟萧雍一般的日子?可是某些人是如何对待你们的呢?” “他们的行径,时不时无耻至极?” “节度说得好!” “反正我没有卖身契,我不怕他!” 叶琛看到人群之中,一个契丹汉子,忽然冲过来,对着一个契丹主家上去就是一拳。 嘴里还骂道,“狗日的,早就看你不顺眼了。” 一时间,娄师德紧张的四处看看,他发现很多汉人奴仆都跃跃欲试起来。 面色焦急道,“节度,律法之外,还有规矩,还有乡俗,不可违背啊!” 叶琛颔首道,“规矩,乡俗确实不可轻易违背。但若是这乡俗,这规矩伤害一个善良的大周子民,那这乡俗,这规矩就是错的!” “是某些贼人,捆绑在大家伙身上的枷锁!” “是枷锁,就必须打破!” “好!” “节度真的是我们的青天大老爷啊!” 一个操着蹩脚汉话的契丹人站了出来。 接着,山呼海啸的契丹话和汉话绵延起来。 叶琛看着大家的情绪终于调动起来,上前几步,默默的看着娄师德,“娄相,我还是那句话,我大周律令规定,妻子被人奸淫,当场愤杀无罪。” 娄师德愕然道,“先不说,他不是当场分杀!而且我大周对此等案件有很多先例,都是重判的,这种事情大理寺都是认可的。” 这就是吃人的世界。 没有人在乎底层人的生死。 叶琛却目光炯炯的看着众人,豪迈的说道,“有先例如何?大理寺认可又如何?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此人本节度保下了!” 萧雍在震惊之中,感激万分的跪在了地上。 娄师德愤怒的跺脚看着叶琛,“节度,这种事情可莫要胡言乱语,不仅神都会震怒,你这也是与天下人为敌。” 叶琛毅然道,“陛下德被(就年bei)四方,如何会为难一个身份卑微,为了妻子的尊严,愤而杀人的好汉呢?” 转过身,叶琛目光带着杀气的看向在场的每一个契丹人,“节度使府的公告早就贴出去了,该来重新备案奴主关系的,若是三日后还未登记,所有奴仆都是自由身。” “节度使府会严格盘查,每一个签订契约的奴仆,如果发现有人强行与人签订契约,则视为叛逆,当场诛杀!” “另,从今日起,户房开始造册,对于没有户籍的契丹人、汉人重新造册,分配田地,过往不问。” 这番话一出口,娄师德彻底懵了。 心道,叶琛啊,叶琛,你这是真狂啊。 你拿不拿我老人家当回事儿? 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不跟我商议? 你这一炮打出去,就不怕引起反弹吗? 你莫非要逼着这群契丹人去倒像叛逆?跟着孙万荣他们去造反? 第642章 三十年的刑期 叶琛非常满意的看着眼前的景象。 但此时不和谐的声音再次出现,那耶律家的男子继续说道,“可萧雍除了杀害了耶律阿宝男之外,还有其他人?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命!” “他不需要偿还耶律阿宝男的性命,那其他人的性命,总要偿还?” 叶琛颔首道,“你说得对,这件事情萧雍确实有罪!” 闻言,现场再度哗然起来。 这件事情的过往,很多人已经知道了。 如果说,耶律阿宝男的事情还可以解释,但是其他人呢? 其中一个契丹奴仆忍不住开口道,“大人,那萧雍是不是还是难免一死?” 一直在一边儿不说话的卢照凌终于穿好了裤子,不对找到了机会,“谁说难免一死的,本官看过卷宗,他只当时只是想杀掉耶律阿宝男一人,是这些人联合耶律阿宝男想要镇压萧雍,萧雍只是奋起反抗,若是非要定罪,顶多是过失杀人而已。由于耳目所不及,思虑所不至,情不所愿,而杀人是可以赎论的。” 卢照凌一入场,就吸引了无数人的注意。 叶琛也看向卢照凌,这家伙跟着自己历练了一番之后,气质不见沉稳,倒是却越发有俊朗的味道了。 另外有懂得汉话的契丹人问道,“这位大人,何谓以赎论?” 卢照凌淡淡的说道,“所谓以赎论,就是交钱走人。不过这种情况需要的钱可能比较多,大约要钱十三万,毕竟这家伙连帮忙的狗都杀了。” “那几条狗本来都拴着,根本咬不到他,结果也被杀了。” “还有下单的鸡,鸡蛋黄都摇散了,你说你过不过分!” 张仁愿疑惑道,“你咋知道鸡蛋黄摇散了?你吃了证物?” 卢照凌皱眉道,“你说的是什么话?本官是协助节度破案!” 众人闻言,都为萧雍惋惜起来。 萧雍自己也悲惨的说道,“我没钱!” “我们可以凑钱救他!”一群奴仆呼喊道。 那耶律家的男子冷笑一声道,“一群贱民,你们有钱么?别说是十三万铜,便是三千铜你们凑得出来?” 那萧雍忍不住问道,“大人,莫非在下必死无疑?” 卢照凌喘了口粗气道,“你怎么不问问我,愿不愿意借你十三万铜呢?” 萧雍立刻一脸惊喜道,“大人,您愿意吗?” 卢照凌嘿嘿道,“我自然是愿意的。” 萧雍立刻感激的五体投地,脑袋瓜马上就要磕在地上,卢照凌却赶忙阻挠他,摇头道,“可惜我没有啊!” “您您您。”刚刚看到希望的萧雍立刻再度心如死灰。 “不过,你可以求节度使大人,对你法外开恩,你这种情况,节度使府有新规的,昨天出的,可以打工买赔的?你这种情况,估摸着干个十年八年就出来了。当然,活很辛苦的。” “我愿意,我愿意。”萧雍急切道。 叶琛摇头道,“你先别急,你这种情况,十年八年可不成,起码得干个三十年。” 一边儿的娄师德不断的摇头,三十年,他现在都三十多了,你这是要他干到死啊? 而且去大牢里服苦役,那是多么凄惨痛苦的事情,只要有点脑子的人,谁不知道? 你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你这是既得罪了契丹的贵族,又得罪了奴仆,这是何苦来哉? 一群契丹人立刻麻了,三十年? 人这一辈子,有几个三十年啊? 叶琛明显察觉到了众人的表情变化,也看到了契丹的奴仆的表情一个个重新麻木。 他笑着说道,“不要觉得给我们大周打工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我大周皇帝陛下仁慈,我们这些做爪牙的,自然上行下效,不会刻意为难你们。” “一天只需要工作七个时辰,中间允许你们吃三餐,每七日可以吃一顿肉。” “而且哪怕是进了大牢,只要干的错,除了应该缴纳的罚金之外,还有赏金赐给你们。” “至于寻常百姓来做工的,那收入也只比普通的汉人低三成,而且只要你们汉话说的流利,以汉人的习俗生活三年,便可以改变户籍,成为汉人。” 娄师德暗暗惊讶,他觉得叶琛太会了。 只要契丹最低层的奴仆,有了生路,谁愿意给奴仆主做事? 即便是有卖身契,见到其他的奴仆的日子越过越好,肯定也要想尽一切办法脱离奴籍。 “河北道没有卖身契的奴仆何止数万,你们连自己人都喂不饱,还想养这些奴仆,痴心妄想!” 人群之中,有个契丹贵族挑衅道。 张仁愿蹭的一声把刀抽出来了,不用叶琛吩咐,他都想砍了对方。 叶琛却笑了笑,用手压下了一肚子怒火的张仁愿。 然后看向萧雍,“好汉,三十年挺长,不知道你可愿意?” “萧雍愿意。” 叶琛点点头,回头看向在场的契丹人,默然道,“养不活这么多人?你以为本节度帐下的兵马都是摆设吗?” 陈子昂大声说道,“不要怕,不是去你们家里抢,而是去攻打那些不臣服大周的异族反叛,他们手里可是有牛羊和粮食的。” 这边是拳头大的好处。 叶琛可以在道理、法律、拳头之间随意切换。 而且你还不得不服。 叶琛看向那些满脸希望之色的奴仆,温和的说道,“你等不要怕,什么官府养不活汉人,怎么养活你们?” “大周如今有十五道,三百六十个州,每个州让出一点粮食来就饿不死你们!” 看到大多数契丹奴仆都已经眼神火热,叶琛笑着说道,“晚来一天,就晚吃一顿大米饭,尔等好生思量。” “大人,这位萧雍兄弟,真的要服三十年苦役吗?我听说大牢里的苦役非常辛苦!” 叶琛看了一眼萧雍,淡然道,“辛苦自然是辛苦的,本官虽然仁慈,但是也不会乱来,他确实要干三十年,而且他这三十年也绝对不会轻松。” 萧嵩却哽咽着说道,“只要能活着,莫说是三十年,便是五十年,萧雍都愿意。” “不错!” 叶琛颔首,示意今日事毕,所有人散场。 第643章 别小觑天下人 回到节度使府。 叶琛休息了一番,喝了些茶水,然后示意潘虎带来了萧雍。 今日娄师德丢了面子,自然不免当场面色难看,一甩袖子,转身离去。 叶琛正琢磨着,老年人脾气不稳定,自己是不是给他做一道甜品,缓和下气氛的时候,潘虎在门外喊道,“家主,萧雍来了。” 萧雍此时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看着叶琛的书房里干干净净,空空荡荡朴素得要命,而伺候人多年的他,一眼就看出了叶琛茶水之中的茶叶非常廉价。 直到这真的是个爱民如子的好汉家官,立刻跪地磕头。 “快起来。”叶琛低声沉吟道,“按理说你是异族,我不该管你。可你也是有血有肉的汉子,我辈读书人,岂能看你白白的死去。” “今日救了你,便是救了万万个你,你不必为此而对我过于心怀感激。” “节度” 那萧雍见叶琛悲天悯人的神色,表情更是感激。 他这等身份卑微之人,什么时候被人这般关心过? “哭什么,你的惩罚很严重,三十年,你可能都出不来刑期,就要死掉了。” 那萧雍一脸坚毅,“能活下来,便是大人天大的恩情了,萧雍这辈子,给大人踏踏实实的做事,若是做不完,便做鬼,也给您干活。” 一边儿正在忙碌的崔家子立刻挑眉道,“你别说,你要是死了能推磨,还给大人省粮食呢。” 叶琛摆摆手,示意他继续干活,然后看向萧雍道,“你可知晓,本官留你一命,让你为衙门做工,是让你去干什么吗?” 萧雍摇头道,“萧雍不知。” “知不知道无所谓,本来你们契丹人就没读过几本书,你只需要知道,从此你便是大周的人了,每月有钱挣,我还会给你一些手下,要好好做事,明白吗?” 萧雍学着汉家儿郎的礼节,对叶琛叉手道,“喏!” 叶琛拍手,不一会儿门外走过来一群汉子。 看装束都是契丹人,但是观其神色,还是可以看得出来,其实是地地道道的汉人。 吃不吃牛羊肉,还是有区别的。 萧雍疑惑的看着眼前这些人,“大人,这是” 叶琛点头道,“这些人以后就是你的手下了。他们会协助你,帮助那些契丹的奴仆,将咱们大周的律法执行下去,即便是欠了卖身契,也是有人格的。” 看着萧雍还不是特别懂,叶琛笑着说道,“去忙你的,卢照凌,关照一下。” 卢照凌笑吟吟的伸手,“好汉,别愣神了,节度很忙的。” 这些人刚刚离开,娄师德就一脸忧心忡忡的走了过来。 “节度,你今日所做之事,有些过了。” 叶琛诧异道,“娄相何出此言?这些奴仆身份卑微,苦不堪言,咱们大周现在需要人手,自然要分化瓦解,让他们为我们做事,这不是咱们之前商议好的么?” “你是觉得你很聪明,还是老夫是蠢得?” 娄师德人老成精,一眼就看透了叶琛的算盘,一脸怨气的说道,“你这是救一个契丹奴仆么?你你你你老夫告诉你,你这是要陷入万劫不复之地的。” 叶琛的火气也起来了,“娄相,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你可还知道,我是本地的节度?” “节度使有什么了不起!?”娄师德竟然不顾身份,噔噔噔走到叶琛面前,伸手要给叶琛一拳,最后硬生生的咬牙道,“都给老夫滚出去!” 叶琛可以在娄师德面前狂。 但是其他人却不敢,一个个麻利的跑出去。 当只剩下娄师德之后,老相爷骂骂咧咧道,“你他娘的真畜生啊!你瞎胡闹也就算了,为何牵连老夫?你真的当天下人是傻子吗?” 叶琛苦笑道,“相爷,别多想,我只是个弱小无助又可怜的小小节度使,哪里有那么多坏心思呢?” 娄师德撇嘴,起身想走,但是走到门外,又气冲冲的走回来,“你与临淄王关系不俗,本相就多劝告你两句。” “这世界的真相就是那么残酷,有人做轿子,就势必有人抬轿子。有人大鱼大肉,就势必有人饥肠辘辘。即便是老天爷是公平的,有些人天生就懒惰,就愚蠢,这就像是灰尘,轻一些的,可以飞到九天之上,重一些的,就只能被踩在脚下。” “即便是你那军中传颂的西游记之中,孙悟空那么大的本事,不也被压在五指山下吗? 那些天兵天将那个不是遇到了天大的机缘,辛苦修炼成了仙?可上了天,也只不过是蝼蚁一般的天兵天将?一个劫难,就掉落尘埃!” “就你他娘的仁慈,天下芸芸众生那么多,你救得过来吗?” 骂了叶琛一顿,见这厮不知悔改,娄相只能气呼呼的离去。 叶琛也叹息了一声。 果真,能混到他这个位置的人,没有弱者。 他之所以在河北道这么疯狂的做事,鼓动契丹的奴仆站起来,不过是为了后来做努力罢了。 别管娄师德怎么说。 甚至他叶琛也是受益者。 但是从他一个后世人的视觉来看,他实在是无法想象。 后世为人称赞的天唐、大周,竟然有这么多的奴仆大行其道,这多么的百姓为人欺压。 他叶琛或许无能掀翻这片天。 但是只要他在河北开了这个口子,慢慢的中央王朝就会受到影响。 奴仆真的是极其庞大的生产力,只要解放出来,是相当恐怖的。 这也是,当初女帝组建武骑民团的时候,鼓励奴仆参军。这说明女帝也看到了这一点,只是他的话,在贵族看来,也只是一个屁而已。 目前大周的情况非常复杂,矛盾重重,积重难返,从天皇开始,就已经无法支撑对外开拓的野心。 所以叶琛想要为了后人努力一把,起码解决一部分内部矛盾。 他自以为自己做的隐秘,可这一切都被娄师德看透了。 不过娄师德并未彻底的阻止,说明他也想看看自己能走多远。 不愧是暗中一直与狄仁杰互相扶持的大佬,不简单! 第644章 适当放权 萧雍第一次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给大周打工。 厚厚的棉大衣穿着,温暖如春的小火炉在屋里烧着,这还不算,自己刚来,就给发了一堆蜂窝煤,说家里冷,给孩子们送过去取暖。 他一脸疑惑的看着身边儿的每一个汉人,明明足够勇敢,却偏偏打扮的跟没经历过风雨一般的小姑娘一般。 穿着厚厚的皮裘不算,还带着精致的手套,坐在火炉旁,煮着一种叫做鱼罐头火锅的吃食,见到萧雍进来,立刻起身,笑吟吟的迎接道,“你便是萧雍?” 萧雍赶忙叉手还礼。 一边儿的卢照凌指着其中一个工位说道,“刚才休憩用的房舍已经带你看了,这里便是你的工位,至于具体怎么工作,节度的意思是,你一边儿进一步深化学习汉语,一边儿观摩工作手册。” 萧雍结果册子,正在疑惑的时候,一边儿伪装成契丹人的几个汉人,就叉手道,“卢大人且放心,我们会帮忙的。” 卢照凌点头,然后说道,“嗯,细节的问题,后续你们互相交流,我说一下核心思想。” “首先要有同理心。时刻不能忘记你的出身,时刻要认真地去感悟奴仆的痛苦,这样你们才能想他们所想” “还有就是萧雍,你至关重要,你出身贫寒,受尽了屈辱,你要学会将自己的事迹变成沉重的武器,去鼓舞更多的人” “还有就是可以征召一些跟你一样的奴仆,待遇不用太考虑预算,编成类似于我大周军中的话戏,将奴仆主的残暴、残忍表演出来,激发更多人的反抗欲望。” “当得知奴仆主违反了大周的法律,奴仆有义务告发奴仆主” “总之,就是节度来了,你们契丹的奴仆,就有了青天大老爷了,谁敢反抗,谁敢惨无人道,就送他们去见你们的神。” “后续,还要组建奴仆共助会,学习大周的文字,组织共助活动,逐步争取有卖身契的奴仆的地位,给奴仆主施加压力,让每一个地位卑微的奴仆,更像是一个人。” “遇到蛮不讲理,意图谋反的奴仆主,共助会有权告发,甚至参与镇压奴仆主!” 当卢照凌说完这一番话,萧雍愣住了。 心中一个疑惑不由的出现在脑海里。 到底谁是主人,谁是奴仆? …… 节度使幕府。 陈子昂正站在巨大的沙盘前,指点江山。 沙盘上纵横交叉着契丹、大周、突厥各方势力。 张仁愿站在巨大的沙盘前,手里拿着竹竿,点点画画,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出现一条线,“坦白的来说,我并不认为节度使府的军事部署是令人振奋的。 我们的核心思想一直是囤积力量,在主力会战之中消耗契丹人的士兵的生命。 可实际情况是,我们的军事部署变动太快。 很多时候只是稍微试探,就将触角收回来,这样契丹人的士气正在快速回复,同时倒向我们的各部族,有陷入再度观望的风险。” 陈子昂起身,昂然道,“请允许我解释一下。目前契丹人虽然侥幸攻克了两三个县,但是整体的态势并未改变。 幕府制定的积蓄力量,于内线作战的原则,其积极进攻的精神不会受到任何影响,现在正在解决高舍鸡部之围,以求重新夺取失地,仍以幽州为中心,与敌做逐鹿之争,决心并没有什么变更。” 娄师德眯缝着眼睛,看向在场的众人,也起身道,“我部的任务,一部配合节度使,镇压地方贼寇,疏导流民,一部化整为零,追击散落在辖区内的契丹各小规模部队。 从目前的进展来看,速度非常快,后方也逐渐趋于稳定,现在已经着手抽调精锐部队,划归黑齿长之部,以求进一步打击契丹主力部队,是切实可行的。 我部战斗力不如主力,但经过多番磨砺,也堪重用。” 高适本不该发言,亦忍不住开口道,“从战况的进展来看,我们的处境依然非常艰难,我们要有充足的准备。 此外,我要驳斥张大人的观点,那就是虽然我军主力的最终目的是大规模杀伤契丹人,但目前的主要任务,依然是通过频繁的调动,来消耗敌军的实力,逼迫其不断运动,以消耗实力,最终达到稳固后方的目的。” 一直坐在营帐内喝茶的老王爷终于开口道,“目前河北道的总体局势,在节度使的带领下,可以说是顺风顺水。” “骆务整、大祚荣的主力被消灭,李楷固之辈成为丧家之犬,后方大面积的土地光复,不少区域在刺史、御史们的努力下,已经在恢复生产,支援前线的战争有了保证。” “契丹人前期营造的优势,正在逐渐丧失,而节度使的诸多仁政,也带领着我们夺回了民心,世家也被震慑,这些对我们都是利好。” 张九龄颔首道,“我支持王爷的看法,节度指挥的好,不但解决了我们的生存问题,以后我们的处境也会越来越好。” 张仁愿听众人说完之后,看向叶琛,提醒道,“节度,诸位大人说的都颇有道理,但是还有一点要考虑,那就是突厥人的态度。一旦突厥人大规模南下,加入河北道战场,情况就会变成另外一个样子。 搞不好,我们会变得相当被动,一定要想办法稳住突厥人。” 话音刚刚落下,便有文官反驳道,“阻拦突厥人?你张仁愿是不是疯了?你可知道,我们现在的后勤压力有多大?连带着俘虏在内,每天多少人吃饭?” 娄师德开口道,“突厥不得不防,至于吃饭的问题,朝廷会给予支持,地方也要统筹出力。” 叶琛思索了一番之后,终于开口道,“诸位,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你们说的困难,幕府都会着手解决,但最困难的情况,并不在我们这里。” 张仁愿闻言,诧异道,“节度的意思是前军将领?” 叶琛颔首,“对,我的意思是,改变一下策略,目前我们这里稳住了,但是前线的情况很糟糕,也是现实。我的意思是给盖嘉运、黑齿长之放权,允许他们临机处置前线战事,卢晖任监军。” 众人皆是眼前一亮,赞道,“此举甚妙!” 叶琛刚要开口再说两句,外面忽然有人急匆匆的走来,急促道,“节度,有紧急事件!” 第645章 圣旨到 “何事?”叶琛看向进门的部曲问道。 “节度,契丹人的俘虏,冲破看守,大规模逃亡!” 众人都是一慌,这个时候,发生这种事情,可不是什么好事。 叶琛却很是淡定的问道,“多少人?是骆务整的手下,还是李楷固的?” 部曲气喘吁吁地说道,“大概跑了二千多人,二者皆有。” 众人都蹭的一下子站起来了,二千多战兵,随便再补充些青壮,就是一支恐怖的军队了。 就连叶琛都变得不再冷静,盛怒道,“混账!两千多人?怎么跑出去的?” “启禀节度,这群契丹人清理积雪时,暗中积攒冰块,堆成冰梯逃走的。” 叶琛当即带领手下,去了现场。 身边儿的文武,有一个算一个皆神色越发凝重。 等大家抵达的时候,已经是正午。 负责看守这些俘虏的官员,正跪在地上请罪。 “节度,请斩杀下官!” 叶琛看着那些被随意丢弃在地上的工具,沉声说道,“带头的俘虏是谁?” 那官员思索了片刻说道,“好像是一个叫萧峰的年轻人,他在队伍中,颇有威望。” 叶琛的表情讳莫如深,让人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会如何处置眼前这个官员。 “罢了,本官刚刚饶恕了一个契丹人,怎么会因为些许事情,就让你丢了脑袋!这些俘虏逃走,是因为幕府本身就没有做好相应的防范制度,怪罪也怪不到你头上,起来。” 娄师德道,“那也不能不罚。” 叶琛思索了片刻道,“那边给他二十军棍,长长记性。” “谢节度恩赐!” 所有人都以为这个九品大使会因此丢了脑袋,即便是不丢脑袋,有娄相坚持,起码也要打个半死。 结果叶琛只是轻飘飘地给了二十军棍。 叶琛喝道,“以后做事谨慎些,自己人不会严苛与你,但万一契丹人对你动手,又该如何?” “下官明白!” 娄师德怒道,“你明白个屁!这些人逃出去之后,如果执意与大周为敌,不知道又要因此损伤多少百姓!” 叶琛一路沉着脸,回到了府邸。 正好遇到来报信的黑齿余子。 黑齿长之的大军已经出去许久了,可是除了派人定期索要粮草之外,四处游击,谁也不知道他具体在哪儿。 叶琛看到黑齿娃子,问道,“你爹跑到哪里去了?” 黑齿娃子经过磨砺之后,身上的气质越发的沉稳,“节度,我爹现在杀到了契丹与大周的交界处。” 不用看舆图,叶琛也知道,黑齿长之在干什么。 因为在那里,聚集着大量的契丹人。 突厥虽然偷袭过契丹,但说到底若是没有突厥的庇护,契丹人又如何会坚持到现在。 可黑齿长之这点人冲过去,能干什么? 叶琛苦笑着说道,“你爹这是想进一步削弱契丹人的有生力量,让他们的大军饿肚子?” 黑齿娃子嘿嘿道,“正是,我爹说了,现在大雪封路,困难的不仅是我们,契丹人的补给也非常困难,虽然他们破了几座县城,但是能获取的给养少之又少,所以他们眼下,少不了依靠他们的后方。” 嗯! 叶琛有些头大。 不是说黑齿长之的谋划不行。 而是他担心这家伙把自己折在那里。 李楷固和孙万荣都不是好想与的。 到时候万一这家伙遇到困难,保不齐又是一场大战。 时间!我需要时间! 我需要时间恢复实力啊! 带着些许希望,叶琛问道,“你爹跑到契丹人的后方,可抢夺到了粮草?” 黑齿娃子愕然道,“没,我爹说了,契丹人来去如风,将物资运输回来太麻烦了,索性他就一把火烧了。” 叶琛心痛的滴血,你拿着老子的兵去拼命,获得的战利品,不弄回来,竟然直接少了。 抱着侥幸心理,叶琛问道,“那青壮和牛羊总归有一些?” 黑齿娃子继续摇头道,“牛羊留着吃,契丹人不论老幼,直接砍了筑城京观了。” 黑齿娃子说着,脸颊通红,颇有一种大仇得报的架势。 这两个高丽来的蠢货父子! 叶琛以手扶额,“回去告诉你爹,安全第一,见势不妙,第一反应就是逃命。老子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救他。其次,抓到青壮之后,不要动不动就都杀了。” “契丹人有脑袋,有力气,调教好了,就是最好的牲口。” “再说了,你家煤矿也有股份,把年轻人都杀了,让你去挖煤吗?” “叶琛,你个废物,到底行不行?我刚来你们河北道,怎么就听说,你放跑了数千个俘虏?” 话音一落,叶琛猛然间起身。 因为这个声音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坐镇河东道的魏相。 魏相进门之后,脸色极其难看,也不管在场的其他人,就拍着桌子说道,“咱们河东发现了大量的煤矿,可是危险频发,汉儿不敢去,只能用这些契丹狗。” “你倒好,让他们跑了,这可是活生生的金子啊!” 叶琛没想到,魏相能亲自跑过来,看来河东的形势不错。 再想想自己这里复杂的情况,无奈的说道,“正好,黑齿长之的娃娃来了,如果他那里打仗顺利的话,估计能给你再抓一批人。” “真的么?” “自然是真的!” 魏元忠转忧为喜,拉着黑齿娃子的手说道,“娃子,走带我去见你爹,正好我带来了八千步卒,支援给汝父!” 魏相身边儿的赞画连忙道,“相爷,相爷,莫要冲动,您有这八千兵,送到河南道给圣人平叛,这便是天大的功劳啊!” 魏元忠白了赞画一眼,冷道,“你懂个屁!圣人从始至终都没有旨意让我们这些人南下,眼下河北道的战事又一直吃紧,你让我放着外战不打,去管圣人的家事,是你有病,还是我有病?” 说完,就急匆匆的驱赶着黑齿娃娃带着他领兵去寻黑齿长之。 叶琛不仅觉得,自己对于这些文人大佬的节操还是高看了。 堂堂的相爷,到了河东一直没有什么建树。 唯一的作用就是稳定河东,提供些许兵员和粮草。 结果叶琛派了几个技术员过去,帮忙勘探出煤矿来之后,就一口去募集了八千民团杀了过来。 到底是他魏元忠忠心体国,还是河东的那群老扣们,赤胆忠心呢? 就在魏元忠领着大军浩浩荡荡去了前线的第二天,女帝的旨意到了。 第646章 天不随人愿望 天使抑扬顿挫的传递完旨意之后,拿了赏钱,退了下去。 娄相面色艰难的对着叶琛笑了笑。 能不艰难么? 一把年纪了,还要被圣人训斥。 “恭喜节度!” 叶琛淡淡的叉手回应,“有何恭喜一说,叶某只是做了当做之事罢了。” 张仁愿看着失落的娄师德,心中微微的叹息。 他知道,这位相爷的心已经乱套了。 与娄相而言,河北道终究是朝廷的地盘,叶琛虽然是节度使,但是不该脱离中央的管控。 他作为朝廷的宰执,有必要限制叶琛的权利迅速蔓延。 让叶琛在一定权利的范围内去针对契丹人。 也就是文官的传统思想,兵锋要有所管控。 但是女帝却严厉申斥了娄相的行为。 大体自己干涉了几回大事,结果都捅了篓子。 所以对于娄师德的言辞非常严厉,虽然没有什么严厉的处罚,但是却要求娄相老老实实的配合叶琛做事,不要再胡来芸芸。 这是在明确告诉娄师德,你一把年纪了,别胡闹,不然随时让你回京师享福。 娄师德心里清楚,自己这个年纪,若是舟车劳顿一番,再到了京师,怕是命也就不长远了。 娄师德这一次从京师出来,下的可是大决心。 而且也跟不少门生故吏打好招呼了,万一就这般灰溜溜的回去,哪怕是侥幸身体顶得住,脸面往哪里搁呢? 而娄师德虽然表面上恭喜叶琛,其实心中也知道,叶琛陷入了另外一个更大的麻烦之中。 圣人的宠爱真的是那么好拿的吗? 待张仁愿离去之后,娄师德从椅子上起身,叹息一声道,“罢了,罢了,以后河北道便是你的天下了,叶节度你当真要老夫撒手吗?” 这句话的意义匪浅,叶琛也暂时放弃脑子里的烦恼,笑着拉着娄师德袖子,“娄相,何必如此,今日来府上赴宴如何?” 娄师德哈哈大笑道,“看不起老夫么?便是鸿门宴也赴的。” 等到娄师德一走,叶琛便唤来了卢照凌,以及陈子昂等幕府成员。 此外还有一干军中将领。 陈子昂拿着旨意,反复观摩,“圣人是真坑啊,虽然表面上训斥了娄相了,给足了节度面子,但是里子却一点没有,大量的物资、人员都要抽调到河南道。” “除了武骑她动不得,几乎所有的援军,以及后方训练的新卒都走了,这仗让咱们怎么打?” 叶琛坐镇河北,自然准备彻底将契丹人驱逐出去。 指着他现在的武骑民团肯定是不行的,所以在武器民团之外,还训练了大量的河北当地的百姓参军入伍。 可是这些人的战斗力还在缓慢的提升之中。 所以叶琛从来没有打他们的心思,岂料圣人一封旨意,就要走了叶琛的半数以上的新兵。 而且专门挑选装备齐全的,给叶琛留下的都是些刚刚入伍的。 “此事肯定是河南道的战事焦灼,又有人暗中添油加醋,圣人便动了河北道的心思。” “只是圣人被奸人蒙蔽,若是咱们河北道出了乱子,这天下当如何?” 崔参军也起身,愁眉不展的说道,“关键是圣人给足了节度使面子,若是河北道的形势变坏,罪责全都是节度使的。” 张仁愿因为政务,来的晚了一些,但依然开口说道,“罪责还是其次,重点是当地的百姓是无辜的,我们不能让他们再度陷入战乱之中。” “还有便是,我这边儿得到了情报,今年突厥人的雪灾也非常严重,万中有一,他们大规模南下,又当如何?中原大地陷入生灵涂炭吗?” 卢照凌起身,面色阴沉,就差骂街的那种,指着河南道的舆图位置说道,“真他娘的操蛋,关键是这休养生息之策根本没有用处了,咱们养多少精兵,女帝都能一封诏书便给调走,咱们还练个屁的兵了?” 叶琛点点头说道,“这天下的规律便是如此,不进则退,河南道的情况,大家多少都知道一些,既然圣人要调动兵马,便让她调动便是。” “但咱们也不能因为一封圣旨就进退失措,这般,大的方向不变,从明日起,调动剩余的新征召的士兵,上前线,用战火去磨练他们。” 众人眼前一亮,都明白叶琛是什么意思。 你女帝总不能抽调正在打仗的部队? 等到众人散去之后,卢照凌却留下,愤愤不平的说道,“老叶,后方的战事虽然紧张,但是有我姐他们支撑,根本不至于乱成这个样子,肯定是有人在背地里使坏。” 叶琛沉默不语。 这种事情,根本不用卢照凌提醒。 河南道有卢秀宁,有萧兄,有那么好的底子,钱米都很充足,别说藩王作乱,就算是真有老百姓造反,都能轻易按死。 所以这些人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叶琛陷入河北道这泥潭之中,悟法自拔。 不过女帝却再次展现了对叶琛的宽容,对于叶琛很多要求,几乎是全盘同意的。 这让叶琛不得不怀疑,女帝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 “陛下的心思很难猜是不是?”夜色里,叶琛和娄师德二人煮酒吃鱼。 娄师德慢悠悠的说道,“你也莫要怪老夫,文武大员如果穿一条裤子,那是大忌,老夫前面找你麻烦是应该的。” 叶琛颔首道,“娄相,小子明白的。” 娄师德微微摇头,“你明白个屁,年轻人终究是一腔热血,觉得做的事情对,便应该去做。但朝廷的事情复杂之深,岂是那么容易的?” “其实现在吃点亏,对你未必是坏事。” 做人不能只看表面,娄相到底是什么人,叶琛心里还是很清楚的。 所以他举起酒杯,然后诚恳的说道,“河北乱不乱,是我叶琛说了算。圣人调动了如此多的兵马,肯定有不少蛮夷越发的蠢蠢欲动。” “我准备调动兵马,吃掉李楷固,震慑一番,顺路练练兵。” 娄师德感慨道,“老了,老了,老夫收拾一个骆务整,昼夜难免,结果还是差点坏了全局,你倒好,收拾一个李楷固,仿佛吃掉一颗无关紧要的棋子那么简单!” 第647章 李楷洛 李楷洛本来只是个契丹酋长,娶了契丹名将,李楷固的闺女。 按照他的规划,契丹人一直打胜仗,他只需要跟着捡捡人口,做大做强就好。 毕竟老丈人猛如虎,根本不用自己付出什么。 当然,他也不是毫无建树,在契丹人攻略大周的过程中,他不断的写信给大帅,要求运输物资回草原。 用大周的养料,滋润契丹的土地。 同时,他还启用了大量的汉人的读书人。 不像是其他人的那种纯粹的利用,而是跟汉人交朋友,读汉人的书,学习汉人的礼仪,甚至在部落里,模仿汉人的模式,建立官制,甚至像模像样的开启了科举。 起码在他的部落里,想要当官,就必须跟汉人一样,参加文武考试。 这让他的部落,越发的欣欣向荣起来。 可谁曾想,前些日子一场大战,骆务整直接凉透了。 导致他现在极度恐慌,有一种末日即将来临的感觉。 李楷洛虽然是契丹人出身,但是本身喜欢华夏文化,尤其是熟读兵书,之所以一直不出彩,是因为老丈人太优秀了。 根本没有必要表现自己。 他一眼就看出来,契丹的末日即将降临。 他已经做好了跑路的准备了,而且目标就是茫茫大草原。 到了大草原之后,他可以收拢旧部,万一人家追过来,他就继续跑。 可谁曾想,就在他准备跑路的时候,两个消息传来,一个是一直追击他们部落的大周士兵忽然撤了,二来是大帅下达了命令,让自己继承骆务整余部,并且收拢军队,执掌军权。 “爹,我娘要生了,您到底给老四想好名字了么?” 老大李遵直,领着两个弟弟坐在一旁开口问道。 李楷洛收回了心思,看了一眼长子,问道,“看过大夫了么?是男孩,还是女孩儿?” 老二李遵行开口道,“大夫说是男孩儿。” 李楷洛思索了片刻之后说道,“既然是男孩,当时我契丹的好男儿,如今契丹动荡,正需要有人站出来匡辅社稷,不如便叫光弼。” 三兄弟连连颔首,惊叹道,“爹爹您的读书造诣越来越厉害了,孩儿佩服。” 李楷洛看向几个儿子,继续说道,“为父考考你们,你们觉得大帅给我军权,是好事,还是坏事?” 两个弟弟皆看向大哥。 李遵直行礼道,“父亲,如今骆务整的战死,不少小部落,小规模的队伍,已经开始人心惶惶,而大周的主帅带兵有方,主政有度,将我们吃的死死的。” “现在不少人已经丧失了放马中原的志向,整日就知道劫掠度日,不复契丹昔日之勇。” “这样下去,咱们契丹就彻底完了,即便是有朝一日能够撤回去,又能带走多少青壮?” “我觉得大帅让您掌兵,这正是您收拢各部,拯救契丹的大好机会。” 李楷洛微微颔首,他也觉得是这个道理。 眼下的契丹确实需要有人站出来,若是自己有朝一日北逃,确实需要人手。 而且他觉得,自己如果收编一些人手,未必会比自己老丈人差劲。 哪怕是在大草原上称王称霸,也需要一定名气的。 自己灰溜溜的走肯定是不成的。 李楷洛心里很清楚,契丹最高层的脑瓜子不灵光了。 非要跟大周硬拼,换做是他的话,你来了我就走,大不了回去放羊。 汉人是喜欢种地的。 只要他们不打仗的时候,他们就会老老实实的种地。 而能打仗的将领,就会陷入内斗之中,被迫死亡。 到时候自己再杀回来便是。 硬拼肯定是脑残之举。 结果李楷洛这边儿刚打着老丈人的名义,开始收拢人手的时候,就得到了一个惨无人道的消息。 河北道节度使,正在准备大扫荡。 方向极有可能就是自己这里。 李楷洛吓得魂不附体。 “玩呢?” “来人,准备撤退!” 李楷洛心里很清楚,别说是自己没收拢多少部队,就算是组建一支精兵,也不敢跟人家硬碰硬。 “汗主,大事不妙,发现了武骑斥候!” 一声尖叫,打破了正准备撤退的李楷洛的思路,他浑身忍不住颤抖,“是谁人带队?有多少兵马?” …… 幽州向北七十多里。 叶琛正在打量着眼前的这座契丹人临时修筑的小城。 看着本来准备迁徙的契丹人,忽然之间逃了回去,城墙上也出现了大量的人手,叶琛忍不住笑道,“这个李楷洛哪里冒出来的?他怎么跟他老丈人一个字?” 跟着叶琛一路行军的张仁愿一脸无奈道,“节度,人家是契丹族,跟咱们习俗不一样。” 叶琛哦了一声,然后说道,“李锴固狡猾无比,东躲西藏的让老子找不到,倒是这女婿忽然冒头,还敢大张旗鼓的收拢部队,你说不揍他揍谁?” 卢照凌疑惑道,“节度,为何不让他继续收拢人手,咱们在出手?” 叶琛道,“按理来说,是要再给他一段时间机会,但是细作说,这厮一点跟咱们拼斗的勇气都没有,满脑子都是跑路,再给他点时间,就北逃了。” “现在怎么整?魏相又写信过来了,说要人,他们给钱。”张仁愿看着眼前的契丹人,觉得他们不是对手,而是他们的牛马。 叶琛淡淡的笑道,“这个李楷洛是有点本事的,很快就察觉到了我们的斥候。他若是聪明,就该死守,等待援军的到来。毕竟他现在是一支重要的力量。若是再聪明些,知道援军靠不住,那就更秒了。” 这些对于叶琛来说,也是钱啊。 李楷洛当然是极其聪明之人,所以他在了解清楚只有几个斥候以后。 就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跑路。 “叶琛用兵如神,怎么可能只派几个斥候?” “说不定一张大网已经张开,准备要本汗主的命了。” “孩子们,赶紧随为父跑路!生在契丹是你们的幸运,也是你们的不幸!” 站在小城前,李楷洛目光深沉,他心里很清楚,契丹的路可能走不远了。 第648章 给活捉叶琛 彼时河北道的冬天还很冷,林子也非常多。 人在白雪皑皑的树林里,走上一段,那种一望无际的白,那种北国冰封,万里飘雪的感觉,直接能让人发疯。 当然,这只是对于从未来过此地的突厥人而言。 对于李楷洛来的手下来说,这条逃亡路线,他们已经演练了上千次了。 在这里,他们就像是鱼儿进了水一样快活。 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队伍,披着厚厚的白色毯子,在雪地里艰难地行军。 就连李楷洛也是如此,冰冷刺骨的寒风让他忍不住颤栗。 他通过走私,买来了一些质量不菲的羽绒服和军大衣,心里很是羡慕,但是却舍不得披在自己身上。 女人即将临盆,这种好东西肯定是要先紧着她的。 “还有多久,可以走出去?” 手下看了看手里的舆图,“汗主,约莫还有七八里路,虽然难走些,但是确实最快的路线了。” 李楷洛估算了一下时间,估计今天能走出去。 虽然一旦走出丛林,就很有可能被大周的斥候发现,但却可以得到补给。 他走得太匆忙了,很多物资都没有携带。 所以他现在急需干一笔劫掠的生意。 虽然对于李楷洛这种有远大志向的人来说,劫掠是非常毁坏形象的。 但却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只能苦一苦百姓了,将来有朝一日,契丹崛起,我再补偿他们便是。” 李楷洛忍不住对天发誓,自己这一生,只做一次劫掠百姓的举动。 然后等他崛起之后,他肯定会善待他们的。 出了这片丛林,就距离草原非常近了,那里有他的一名汉人朋友,自己跟他结交了多年,也是他一直在指点自己。 他也是世家子弟出身,如果能够让他说服家族,倒像自己,那么崛起的速度肯定比自己想象的要快很多。 当走出丛林时,看着远方的城墙,“有朝一日,我一定要让他们心甘情愿地奉上牛羊粮食,感受下箪食壶浆的感觉。” 看着眼前的城墙,突厥将士们忍不住欢呼起来。 “这座城不能抢,我们要换一座。” 李楷洛只是观察了片刻功夫,就知道这座城十分高度,城防也非常完备,貌似是叶琛派来的文官,在组织力量反抗。 这种城市是可以打下来的,但无疑会消耗自己的力量。 他现在要做的便是跟自己的汉人朋友汇合,然后借助世家的力量,同时如果有小城就顺道抢一波。 只是让李楷洛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他们刚刚绕过眼前这座城池,走了没有几里路,就有斥候急匆匆的返回,高声道,“汗主,大事不好,有大周的兵马!” 斥候身上插着好几枝箭,明显是硬撑着回来的。 等他报完信之后,立刻倒地身死。 李楷洛的心里瞬间感觉凉了一片。 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耳边已经传来了炸雷一般的马蹄声。 他感觉四面八方都是大周的兵马,排着整齐的阵型,铺天盖地而来。 这是河北道的主力。 这是李楷洛的第一个念头。 我该逃命去了! 这是李楷洛的第二个念头。 狗日的老丈人,你利用我! 这是李楷洛的第三个念头。 不得不说,李楷洛是个极其聪明的酋长,一刹那就能想到很多东西。 马背上的叶琛,看着慌不择路的契丹人,微微一笑,吩咐道,“传令张仁愿,给我堵死退路,跑了一个契丹人,他就可以去死了!” 他身后的潘虎挥舞手中的令旗,身后立刻有亲信,开始点燃号炮。 “轰!轰!轰!” 刚刚调转马头的李楷洛,立刻死心了,对身边儿的部下们说道,“没必要了,认栽。” 众人也都明白,后路被人家堵死了。 大家都有骑兵,这是其一。 其二便是,大周那边儿,还有一种极其恐怖的武器,战车。 这种武器一经问世,李楷洛就想办法搞来了一辆研究了一番。 得出来的结论就是,以后在野外打仗千万不要遇到,遇到就相当于自杀。 可眼下的情况该怎么办呢? 莫非任人宰割? “大汗,打斗不打,即便是降了,人家也看不起咱!而且您肩负契丹兴盛的期望,怎么能轻而易举的就投降呢?” 在手下们的注视下,李楷洛眼神里闪过了一丝疯狂,喝道,“对面是叶字大旗,在河北道用这面旗帜的,只有叶琛,只要擒住他,我们就赢了。” 这话说的一点毛病都没有,叶琛是河北道节度使,只要抓住他,谁敢继续造次? 叶琛看到对面的反应也愣住了。 对面见到自己的帅旗,而且处于逆风的状态,不仅不投降,还要进攻自己? 这是疯了? 叶琛扭头看向了陈子昂,有些无奈的说道,“这群疯子,这种自杀式的攻击,似乎能抓取挖煤的人没有多少啊,而且练兵的效果一般啊!” 陈子昂追随叶琛久了,也多少有了些金钱的形状,有些不忍心地闭了闭眼。 但是专业性还是毋庸置疑的,“李楷洛是疯了,不过可以让手下注意些,在保证战果的情况下,尽量别杀俘,契丹人皮糙肉厚,即便是受了重伤,也有可能活下来一些。” 叶琛淡淡一笑,看了看气势汹汹的契丹人,就淡淡的笑道,“卢照凌,床弩给他们来三发齐射,榆木炮齐射五发,你不总是说,你是研究火力的天才吗?别让我处置你!” “节度宽心!”卢照凌信誓旦旦,摩拳擦掌道,“我尽可能的只摧毁他们的精锐,多留下些活口!” 叶琛看着冲锋的速度越来越快的契丹人,摇头道,“俘虏只是捎带的事情,咱们今日之战,要突出一个快字,不然今天一个李楷洛敢跳出来收拢兵马,明天又不知道冒出来个什么东西。” 卢照凌颔首道,“明白了,要起到震慑的作用!” 今日之战,就是要告诉所有人,跟着契丹高层瞎混,只有死路一条。 李楷洛不是挺能耐么? 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纠集一支契丹大军,那么我大周的天兵,就轻轻松松碾压你们! 让所有的突厥酋长们知道知道,跟大周作对的下场! “预备!” “放!” 随着卢照凌一声怒吼,成片成片的黑色弹丸升空,对着李楷洛飞了过来。 李楷洛很光棍地将白色的毯子用大纛举起,高声道,“投降啦!别打了!” 士兵们虽然被炸得有些懵,但是自家大汗的反应更让他们懵,咋了,这还没开始,您就跪下了? 第649章 怎么,你后悔了? 只见李楷洛翻身下马,表情无比的虔诚,双膝跪地,叩首而行。 “降了!请不要再打了!” 李楷洛的速度快到了极点,他一边儿跪着向前,在这个过程中,还吩咐儿子,弄来了荆条,绑在自己后背之上。 看着赤着身子,往前求饶的汗主,契丹人的心态是极其崩溃的。 当然,极其崩溃的还有卢照凌。 尽管在他的故意之下,床弩和榆木炮又发射了一轮。 再度给契丹人造成了莫大的损失。 但是中央大纛命令传来之后,他便不得不从。 战场之上,大量的契丹人嗷嗷直叫,鲜血洒满了雪地,无数人丧失了战斗力。 卢照凌从战马上,跳下来,指着跪在地上,一点反抗意志都没有的契丹人,怒吼道,“谁让你们投降的!” “给老子把武器捡起来!” “捡起来!” 可此时他的咆哮,只能是对契丹人莫大的讽刺。 没有一个人,有勇气再次站起来。 很快跪在地上的契丹人,给他们的汗主让开了道路。 李楷洛看着周围的将士们,尽管心中有莫大的屈辱,尽管几乎所有人都对自己大失所望。 但是他依然艰难的跪行。 看到战斗结束,潘虎呲着牙,一脸无奈道,“卢公子,在下已经尽力了,再来一轮,回去之后,家主是要责罚的。” 卢照凌无奈地踹了一脚跪在地上的契丹人,骂骂咧咧地折返。 而彼时,见到战斗竟然如此轻松的结束,张仁愿也带着手下赶到了前方。 “投降的人是谁?” 张仁愿非常的不理解,这战斗怎么结束的如此之快。 在他看来,眼前跪在地上的那人,骨头都是酥的,一点男人味都没有。 “这便是李楷固的女婿,李楷洛。” 叶琛一脸无奈的看着跪地爬行的契丹酋长,一只手把玩着一把短匕。 陈子昂看着如此虔诚卑微的身影,赞道,“节度,莫要如此,在卑职看来,此人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幡然悔悟,说明咱们河北道的军威,已经深深的刻在了契丹人的骨子里,他们不敢跟我们的主力决战!” “而这李楷洛这种级别的人物的投诚,也绝对能帮我们树立典型,让更多的契丹人选择向我们投诚,而不是死扛道理。” 叶琛冷笑一声,“招安别人,其实无所谓,便是李楷固、骆务整之流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这人,我心中却不想给他机会。” “节度何出此言?”陈子昂一脸的茫然,便是张仁愿都好奇的看向叶琛。 按理来说,大周输了那么多次,丢了那么多人。 这个时候,能够有那么高级别的契丹首领投降,是一件极大的功勋。 送到女帝面前去,天大的赏赐绝对很快就能送过来。 叶琛看着那些契丹人面露悲痛之色,冷笑一声说道,“你们都小瞧他了,他这哪里是幡然悔悟,他这是一肚子的阴谋算计!” 说着,他指了指李楷洛队伍之中的文官说道,“你们且看,在我知道的契丹人里面,他是唯一一个模仿我们汉家,大规模设置官僚,采取科举考试的。” “他也是唯一一个善待我汉家百姓的,没有大规模劫掠他的控制区域的。” “这种人野心太大,即便是一时输了,也会寻找机会的。” 闻言,匆匆赶来的卢照凌也冷笑说道,“节度说的没错,诸位只看到了他幡然悔悟,却没看到他保存了多少实力!” “诸位再看看,他这般羞辱自己,多少契丹人的眼神里对咱们充满了恨意!” “节度,不若直接坑杀了。” 说着,怕叶琛不同意,还看向张仁愿说道,“老张,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张仁愿停了卢照凌和叶琛的分析,也明白了其中的关节,连连颔首道,“此人何其卑鄙,咱们汉人的那些计策,算是让他都学会了。” “不过咱们汉人使用计策,即便挨揍的人是我,我也心甘情愿。但是见此人用老祖宗的智慧,来对我我们,即便是输了,我也想弄死他。” 卢照凌笑吟吟道,“对喽,就该弄死!” 说着,攀着张仁愿的肩膀说道,“老张啊,反正你也不要脸,而节度的身份又特殊,肯定不能杀俘的,不如由你将这些契丹贵族都挑出来,然后全都杀掉。” “至于这些契丹俘虏呢,毕竟是劳动力,全都杀了很是可惜!咱们直接抽十杀一,震慑一二,送到下面去当奴隶即可,如何?” 张仁愿郁闷的看着卢照凌,“你这厮说话能不能不这么难听?在下为官多年,从未有过污名,为何是不要面皮之人?不过若是节度发话,在下愿意做背负骂名的刽子手!” 叶琛闻言,微微摇头,这种事情,他不会让手下去做。 要做,也是自己做。 杀些契丹贵族而已,别说是契丹贵族,便是这些契丹人都杀了又如何? 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凡是跟汉人作对,都该杀。 至于文官的骂名,无所谓。 谁骂的狠,就抓几个契丹奴仆送过去,跟他关在铁笼子。 看他还骂不骂。 当李楷洛爬行到叶琛面前时,浑身已经冻得青紫,手,膝盖也磨破了,后背因为荆条的原因,出了很多血。 在他的身后,留下了一条深深的血路。 “尊贵的节度使,契丹酋长李楷洛抗拒王师,罪该万死,请饶恕小的手下以及家人,小的愿意以死谢罪。” “好!” 叶琛回应的干脆利落。 这下子倒是让李楷洛懵了。 不是,说好的,汉人都虚伪讲礼呢? 剧情不是应该我请降,说罪责都在我,然后你大大方方的饶恕我么? “节度,”见状,李楷洛的眼泪瞬间流了出来,甚至于打湿了衣襟,结成了冰花。 鼻涕顺着嘴角,流淌到了下巴。 整个人要多可怜又多可怜,呜咽的跪在地上,哭泣着。 而此时脑海则在飞速的运转,自己该如何脱身。 只是叶琛不想跟他时间了,只是冷漠的看着他,“怎么,你后悔了?” 第650章 心狠手黑 李楷洛看到叶渡的眸子里闪过了一道道冷冽。 心中顿时明白,自己的表演太过火了。 可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特别是自己的身份,李楷洛觉得叶琛绝对不会真的傻了自己。 但此时此刻,他又不敢赌。 只能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道,“节度,求节度饶恕在下一命。在下愿意对着苍天发誓,一生为大周做事,永不背叛。” “而且节度只要一声令下,在下愿意做大周最忠诚的走狗。” “不论是去招募更多的契丹人臣服于大周,亦或是对那些卑劣的反抗者刀兵相向,在下都不会有丝毫犹豫。” 见叶琛不为所动,李楷洛直接哀嚎道,“节度,我错了,让我给您当一条狗,我不想死啊。” “这才对么,装什么大尾巴狼。” 叶琛这才下马,将悲怆的李楷洛搀扶起来,拽着他转身,对着那些跪在地上的契丹士兵大声说道,“你们家汗主降了,他这是明智的选择,因为凡是跟大周对抗的,终究会被大周碾压成碎末。” “本人乃是河北道节度使叶渡,愿意为尔等请求圣人的宽恕。” “希望尔等好自为之,在大周的治理下,好好改造。” 李楷洛的表情跟死了爹一样难看。 但是却不敢做出任何一个让人误会的表情,否则他相信,叶琛绝对会让自己生不如死。 此时此刻,在李楷洛看来,叶琛就是个魔鬼。 “放弃武器,依次走出尔等的军阵!” 潘虎领着骑卒在外侧,河北道的大军在内测,而这些契丹人在看到自家汗主卑微的跟一条狗一样,再也没有了任何抵抗的勇气,任凭人家汉人将他们捆起来。 叶琛看了一眼不敢说一句话的李楷洛,笑吟吟道,“你的选择是正确的,稍后,等到军营扎下来,本官愿意请你喝一杯。” 一边儿的卢照凌和陈子昂都一脸疑惑的看着给人如沐春风感觉的叶琛。 心里疑惑,“这不是老蔫的风格啊,人家就哭嚎了两句,就改变主意了?” 大家都早就被叶琛的本事给折服了,所以除非是真的有真知灼见,不然不敢轻易开口。 待李楷洛被人带下去之后,陈子昂疑惑道,“节度,咱们这就扎营吗?才吃了一个李楷洛,是不是有些收不回本钱?” 卢照凌皱着眉头说道,“即便是不进攻对手,咱们起码找个城池先扎营,这在外面冰天雪地的,太冷了。” 叶琛淡淡的笑道,“你啊你,这点苦都吃不了,将来如何独领一军。” “你猜猜为何,黑齿长之他们每一次追击契丹的部队,都会扑个空?” 卢照凌思索了片刻,恍然大悟道,“莫非是动静太大,让契丹人的细作提前知晓了?” 陈子昂疑惑不解道,“不至于,这些可都是咱们治下的城池,即便是契丹人也被管控起来,而且世家也被清扫了一遍,谁还能出卖我们?” 叶琛苦笑道,“你想的太简单了,老百姓就不能出卖我们吗?只要给钱,老百姓出卖咱们也是很容易的事情啊。” 陈子昂的表情瞬间复杂起来,他有些难以接受叶琛的说法。 “这个李楷洛你准备怎么处理呢?”卢照凌却没有跟陈子昂一样纠结,反而问起来李楷洛。 “先跟他聊聊,这位酋长,似乎对契丹有很清晰的认知。” “这厮狼子野心,我觉得没有聊得必要,不如直接献给陛下。” 陈子昂认为叶琛这是浪费时间。 叶琛摇摇头,让人将周围州县的文官唤来。 然后破天荒的给手下的幕僚们提高了待遇。 叶渡从商城里买来了大量的塑料布,然后在冰天雪地里,竟然弄了一个公共浴池。 “咱们是不是太奢靡了?” “奢靡什么?冰天雪地的行军,很多人都非常疲惫,泡个热水澡,缓一缓。”叶琛笑着说道,“主要是让你们放松一下身心,你们最近的心态都有些太急了。” “节度。” “不用说,我知道你们为什么急,但是先别急,缓一缓,把浮躁的心收回来。” 几个人正聊着,潘虎大步流星走过来禀告道,“家主,这厮招了。” 众人看着潘虎一手血,瞬间明白。 震惊道,“还得是你啊,老蔫。” 想到叶琛刚才笑吟吟的跟李楷洛聊天,仿佛是真的接纳了对方一般,可转眼就让潘虎这家伙去对人家言行逼供。 陈子昂想起了叶琛对待契丹平民时候的模样,在想想他如何对付契丹贵族,不对,是叶琛对待普通人和贵族的态度。 一时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李楷洛说,他在往北六十里,一座咱们重新修建的万北县有个朋友,双方已经约定好了,会给他支持。” 第651章 庆功吃肉 “看来有些人还是贼心不死,很好。” 叶琛微微颔首,吩咐道,“拿娄相的令箭过去,就说请他们赴宴,一定要把李楷洛说的那人给诓来。” 陈子昂立刻领命,张仁愿若有所思地说道,“节度,看来这河北之地,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变回来的。” “女帝暗弱,动了歪心思的人太多了。” 叶琛喝了一口叶满天端过来的茶水,挑眉道,“将国家的倾颓,怪在一个女人身上,你不嫌丢人,我都嫌丢人。” “圣人乃是国家的根基,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影响着国家,节度怎么能说怪在一个女人身上呢?” 卢照凌已经穿好衣服,蹲在火炉旁边儿,烤着一个馒头片,上面还撒了不少辣椒面,摇头道,“我却觉得这是好事,打扫干净屋子,才好入驻新主人么。若是河北道一团和气,被节度三两下整服气了,那么原来的主人还是主人,我们终究是客人。” 万北县的县令有些郁闷。 他这个县令本就做的整日提心吊胆的,动不动还要来各路神仙,尤其是娄相这等人物,他还不敢不见。 “去将那个薛家子叫过来,听说他是薛家嫡脉子弟,本官正好带他见见娄相,没准儿前途就稳了。” “还有,带一些突厥贵族一起过去,让他们都拿出来些诚意来。” 于是乎,队伍出发时,变得相当庞大。 一个小小的县城,竟然带来了文武超过百余人,至于随行的团练也不在少数,两两相加,起码有个五百多人。 这也是战时特殊的待遇,尤其是他这种靠近突厥腹地的县,编制本身就比较大,县令的自主权也大一些。 一行人骑着马,快速行进。 本来,官员还有乘坐轿子的。 但是突厥人来了之后,改变了这种风气,即便是文官出门也不敢坐轿子。 万一有突厥人突袭,不论是杀敌,还是逃跑,骑着马终究是方便些。 等到了大营外围,看着一个个身材高大的将士,看着泛着寒光的武器。 众人忍不住感慨道,“还得是我华夏好儿郎啊!” 而那些投靠到大周方面的突厥贵族的表情则相对复杂了许多。 要知道,他们突厥虽然不是人人反叛,但是这些突厥贵族,心里还是带着些许期望的。 不知道多少个深夜,他们聚集在一起,弹冠相庆。 谈论着未来契丹做了江山,他们跟着过上的好日子。 拿汉人当牛做马,他们该多么的逍遥快活。 可进入大营之后,一丁点反抗的勇气都升不起来。 实在是这些士兵杀气腾腾,战意昂然。 尤其是他们一举一动,仿佛有一根准绳控制着,这让契丹人意识到,什么叫做军纪严明。 “契丹人能打的越来越少了,到如今连抵抗的勇气都没有,咱们就两轮跑,就跪在地上投降了,真他娘的晦气,到手的军功没了。” “可不是么,当初打骆务整的时候,还好一些。好歹能跟咱们打得有来有回。到如今到了李锴固的女婿这里,就是一个废物。” “跪在地上嗷嗷嚎,非要给咱们当狗,这真的是一点出息都没有啊。” “哈哈哈哈,照着这样发展下去,用不了多久,别说河北道彻底光复,打到草原上去也不是不可能。” 几个休息的军士酣畅淋漓的议论着,脸上并没有边塞城池士兵那种惶恐不安。 有的只是一脸的自信。 契丹贵族们,心里很清楚,这些士兵跟以前大周的士兵完全不一样。 “止步!” 走到大帐前,一个彪悍的汉子拦住了他的去路。 同时周围甲叶子响动,不一会儿便有一群虎卫将他们包围起来。 县令萧大年连忙上前解释。 那大汉微微颔首,态度不变,“候着。” 说完转身而去。 看着那大汉的模样,有幕僚忍不住在一旁说道,“大人,一个武夫而已,什么玩意。” 那县令也是一脸的不悦之色。 毕竟他乃是萧家子,地位卓然。 可当大帐的帘子被掀开,看到做出的男子的时候,萧大年立刻傻了。 连忙小过去,跪在地上磕头,“萧大年见过节度。” 叶琛挑眉,淡淡的问道,“你也姓萧?萧嵩是你什么人?” 那萧大年明明一把年纪,态度却十分的谦卑道,“那是下官的族叔。” 本以为借此可以跟叶琛攀一攀关系,岂料叶琛听完之后,眉头一皱,冷声道,“萧嵩也算是个豪杰,怎么有你这样废物的族人?” 叶琛之所以说萧嵩也算是豪杰,乃是河南道兵乱,萧嵩趁势而起,在乱世之中,大杀特杀,如今成了圣人的座上宾。 据说河南道的战事怎么打,如何打,圣人每次都要问过他,才做决定。 卢秀宁给自己写信,也多次抱怨,说如今的萧嵩飘了。 总是自诩叶琛天下第一,他萧嵩第二。 叶琛的冷哼,吓得那萧大年连大气都不管喘。 最后还是张仁愿给解围,“节度,今日是个好日子,莫要为难他了。” 叶琛这才颔首,点头道,“今日我河北道大胜契丹,逆贼酋长李楷洛负荆请罪投诚与我,以后你们这一片便算是彻底安稳了,所以本节度将你们叫来,一来是庆功,二来告诉你们,要抓紧时间回复生产,赈济百姓。” 人群之中,一个年轻的男人,隐藏了自己的表情,但是手心都要被自己的指甲刺破。 滔天的怒火! 卢照凌转身看了一眼离去的叶琛,吩咐道,“今日大胜,节度给大家准备了酒水,肥肉,尔等也跟着吃一些,喝一些。” 天气寒冷,积雪望不到头。 按理说找不到干柴生火,但偏偏军中有数目众多的蜂窝煤和煤球。 一会儿的功夫,就烧了起来。 卢照凌笑吟吟的安抚着萧大年,说道,“县令莫要如此,节度的要求高,你应该知道的。以后认真做事便是。” 牛羊肉倒是不用叶琛准备,李楷洛随军准备了许多,很快便热气腾腾,香气扑鼻起来。 第652章 比试 “节度,我还有公文要处理,我先去了。” 陈子昂倒不是看不起这些地方官僚,而是确实非常忙碌,这一次大军出征,他作为大管家,各路神仙需要他去衔接,物资的调配也是他在处置,整个人忙得跟陀螺一样。 他倒是让卢照凌给他分担一些,关键是这家伙性格不稳定,很容易出岔子。 张仁愿倒是不错,但是张仁愿也是个大忙人,经常要给节度调动兵马,所以最后诸多的事情便落在他身上。 叶琛将叶满天叫过了过来,叶满天正在思念他的女人,心里琢磨着自己最近是不是身体太好了些,该生生病了。 结果被叶琛点名,一脸疑惑的看着潘虎,潘虎踹了他一脚,连忙跑了过来。 “看到那边儿那个薛家子了没有?你要这般这般” 叶满天终于知道为什么四伯叫自己了,因为这种蔫坏的事情,确实挺适合自己的,便缓缓点头,示意伯父放心。 叶琛起身,巡视了一番在场的官员。 踌躇满志的说道,“虽然今日我对于诸位不免有些苛责,但是诸位的功劳,我却是知晓的,你们扼守要冲,防范契丹人,每日都是提心吊胆,甚至不少文人,也曾上马杀敌,这些都会一字不差的记载功劳簿上。” “而且本节度有意从各县之中挑选武勋才俊,分配精兵,赐予官职,让其为国家效力,不知道萧县令可有人选?” 萧嵩为难的说道,“勇士都在城中戍守城池,却没有人手在近前,还望节度恕罪。” “不过若是节度有心,我等之中读书人,也未必拿不动刀枪。” 说这话的时候,县令心里还有些鄙夷叶琛。 心道叶琛这厮虽然与萧嵩关系不俗,但是说到底是个粗鄙之人,想要重要的也都是粗鄙之人。 若是论才艺,有谁比得了他们这些世家子呢? 叶琛自然是看得见某些人嫌弃的神色的,但是他不以为忤的道,“哦,看样子,县令颇为自信,来人啊!” “节度!”叶满天上前行礼。 叶琛斜睨在场的县里的官员,笑着说道,“既然是选拔人才,为国效力,自然不必苛求出身,文也好,武也罢,世家也好,豪门也罢,只要有能力,皆可试一试。” “这样,我随便从我的扈从之中选一个年轻之辈,你们谁来比划比划?” 叶琛的话说的非常敞亮。 但是嫌弃的意味却越发的浓烈。 萧县令自见到叶琛就被呵斥,心里本来就不服气。 如今又被叶琛嘲讽,心里更加恼火。 县令是百里侯,而萧县令又是萧家子,自然受不了这份委屈。 眼神不自觉的看向了身边儿的众人。 其中一个中年大汉起身,抱拳说道,“崔衡献丑。” 叶满天本来准备自己上阵的。 结果一看,是这种货色,直接从队伍中挑选了少了个胳膊的老兵。 笑着说道,“老陈,你好久没上阵了,一条胳膊还行么?” 那老兵呵呵的笑了笑。 结果县令这边儿更加恼火了,这什么玩意? 一条胳膊都派了过来了? 这是有多么瞧不起我们? 结果双方一出手,萧县令就傻眼了。 不出三个回合,自己这边儿的大汉,便丢了武器,被人家一把长刀横在脖子上。 叶琛无奈的摇头说道,“罢了,罢了,本来想挑选些青年才俊,给其机会为国效力,结果现在看来,是某的要求有些过高了。” 萧县令气的脑袋抽抽,他目光左右逡巡,最后落在了一个年轻人身上。 “薛伯长,我记得你颇通武事。既然有才华,就不要藏着掖着,和节度手下的猛士们比较一阵,赢了,不光节度赏赐与你,本官也保举你。” 这话说的非常硬气,喝了就的县里的官员纷纷起身叫好。 “薛伯长,快快起身,没看到县令点你的将吗?” “对啊,今日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节度面前丢这个面子!” “速去速去,大好男儿犹豫什么?” “……”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节度和县令又拿前途来诱惑。 薛伯长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起身先给叶琛行礼,又拜了拜县令说道,“县尊,在下自当竭尽全力。” 那独臂的老兵还想上阵,叶满天却笑吟吟的说道,“这个家伙交给我。” 说着,光着膀子上阵。 连武器都没拿。 就一个人晃晃荡荡走到空地中央,笑吟吟的说道,“薛公子,请。” 薛伯长知道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尽量压制住激动,手里拿着武器,朝着叶满天冲了过去。 第653章 李光弼 对于薛伯长着横冲直撞的一拳,叶满天一脸的蔑视。 身体微微一侧,就轻而易举的躲开了攻击。 然后身体倾斜着一拳砸在了对方的心口之上。 对方吃痛,眉头一皱,刚想有所反应。 叶满天直接一脚踹了过来。 这薛伯长不愧是是世家子,眼看不行,身体反应极其迅速,感受到有脚踢了过来,身体猛然一到,直接砸在地面之上,砰的一声。 吓了众人一跳,就连叶满天也是一惊。 等到叶满天这一脚过后,打了个空。 薛伯长竟然猛然间起身,对着叶满天就是一个膝盖。 潘虎在一旁轻声道,“家主,叶满天这小子是真的蔫坏,这个薛伯长虽然有些本事,但是跟小天比起来差太多了,这小子故意在放水。” “不信你看,小天的喘息和薛伯长的喘息,一天一地。” 叶琛看了一眼,叶满天大气都不喘一口,而相比之下,薛伯长却在几个回合之下,气喘如牛。 而且身上吃了好几拳,尤其是眼眶都被打肿了。 叶琛微微笑道,“这小子进步确实神速。” 二人说话的功夫,陈子昂匆匆走了过来,对叶琛说道,“节度,李楷洛的夫人生产了一个娃娃,有些发烧,想问我们要些草药。” 叶琛本来没当回事,下意识的点头,却发现负责管理俘虏的官吏在册子上写着,李楷洛子光弼发热,请求草药几个大字。 立刻愣住了。 下意识的问道,“李楷洛的儿子叫李光弼吗?” 陈子昂颔首道,“李楷洛这厮挺能生,已经有三个儿子,这个李光弼是老四,咱们俘虏他们的时候生下的。” 叶琛顿时惊呆了。 李光弼可是历史上跟郭子仪其名的名将,竟然是契丹人? 潘虎看出了家主脸上的异色,连忙道,“家主,莫非是这娃娃有什么过人之处?要不我溺死他?” 叶琛摇头道,“不必了,赶紧把药送过去,对了,这孩子要好生照料。” 然后叶琛扭头看向潘虎问道,“这个李楷洛不会被你们玩死?” 潘虎闻言一愣,心想节度这表情变化的有些快啊,刚才还一脸无所谓的模样,转眼间怎么就关心起李楷洛的生死来了? 但嘴上还是毫不犹豫的说道,“节度,咱们审问的兄弟都很专业,顶多疼痛难以忍受,但是死不至于。” 叶琛点点头,心想,“李楷洛啊,李楷洛,是你儿子救了你,不然就凭你这演技,你都活不过今天。” 想了想刚才的安排,叶琛扭头继续对潘虎说道,“这个薛家子是不是快了?” 潘虎估算了一下时间,颔首道,“确实,我看他距离毒发不远了。刚才下毒的时候,剂量掌握的非常明确。” 叶琛关心的问道,“那几个其他的官员没问题?” 潘虎摇头道,“不会,兄弟们都很专业。” 叶琛看着已经处于下风的薛家子,微微一笑说道,“我跟李光弼这娃娃投缘,他爹不能死在我们手里,也不能现在就死了,改变一下方略。” 潘虎这还是头一次见到家主朝令夕改,迟疑了一下问道,“家主,您的意思是?” 叶琛叹息一声说道,“你安排一下,让薛家子重伤李楷洛。还有将我们所掌握的所有情报,都对外宣称是李楷洛献上,带着李楷洛的人手,重点打几个地方,让契丹人疼一疼。” 潘虎颔首,“家主,您放心,我会办妥当的。” 潘虎边走边朝着关押李楷洛的方向看去,心想,“你说你一个契丹的酋长,好好的放羊不好么?非要得罪我们家家主!得罪他老人家,你还能有好?你连做个人都难了你!” 萧县令见叶琛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便低声问道,“节度似乎不喜欢薛家子?若是有什么误会,下官可以代为解释一二。其人确实是难得一见的青年才俊,若是培养得当,将来不失为国之柱石。” 萧县令在这倒霉地方,能有世家子弟来投奔他已经非常不错了。 他可不想好端端的一个世家子在自己这里出事儿,那以后谁还敢投奔自己。 叶琛却忍不住摇头,不过他却没有将怒气发作在他身上。 毕竟萧县令在愚蠢,那也是萧嵩的族人,而且自己要做的事情还要他配合,便低声说道,“萧县令掌握的情报有限,你或许不知道,李楷洛之所以混的风生水起,便是此子在暗中支持。” “干他娘!”萧县令大吃一惊。 他自然不会怀疑叶琛,毕竟叶琛乃是萧家萧嵩的至交好友,手足兄弟。 当初自己能来这里为官,也是萧家出力,叶琛点头的。 当下激动的看着被叶满天一脚踹翻在地的薛家子,恼火道,“节度,为何不直接杀了他!” 第654章 发作 叶渡看了一眼已经战败,被众人不停嘲笑的薛家子,嘴角泛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军中便是这么一种地方,以强者为尊。 你没有实力,别说你是世家子弟,便是圣人,都得不到任何的尊重。 叶渡感觉甚是无趣的扭头看向萧县令,温声道,“别说是此子这般不堪,三脚便被踹的连北都找不到,便是他真有本事,又如何能逃的出去?” “这可是本节度的大营!” “当然,他要是真的逃出去了,这件事情就算了,那是某太无能,某也无颜多说什么。” 萧县令苦笑了一声,并未多言。 节度都把话说道这份上了,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其实他不知道,素来严谨的叶渡,手下也都是严谨之辈。 此时此刻,起码有十几个叶家部曲在夜色之中观察着薛家子。 起码有上百支强弓劲弩对准了他的要害。 更有一支可以快速反应的骑兵,准备随时接应。 如果这个时候,他还能逃脱生天,叶渡只能说这家伙,福大命大,甚至还有点天命。 薛家,执掌着宫廷禁军半数以上。 本来是圣人最信赖的对象,为何做出这种事情? 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夜色迷离,篝火映射着每个人的脸。 有叶节度在的地方,几乎就有胜利。 这已经成为河北军心中神话一般的存在。 这一次,契丹人再次如同土鸡瓦狗一般的崩溃,让所有将士内心都极其振奋。 这一次的行动,无疑打破了契丹人有可能重新扭转局势的谣言。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在酣畅淋漓的吃喝,酣畅淋漓的放肆大笑。 如果说,有人感觉到不愉快,无疑就是那些随着萧县令一起来拜见“娄相”的契丹贵族了。 当然,他们的脸上也满是笑意,跟着肆无忌惮的谩骂着他们的同族。 仿佛有大周将士的地方,便有他们的春天。 不过只有他们心里清楚,随着阵阵的冷风吹过,这些欢声笑语背后的杀机。 薛家子此时的脸色很难看。 他如何都没想到,自己会败得那么快。 作为世家子,他最为依仗的家族培养,在人家的天赋面前一文不值。 挨了三脚算什么? 那沙包大的拳头跟雨点一样的落在自己的脸上,直接让自己的颜面尽失。 当战斗结束的那一刻,那些昔日吹捧自己的人,仿佛看空气一般看着自己。 这让薛家子非常愤怒。 当然,还有一种情绪,那就是羞愧。 他是在若有若无的嘲讽声中掩面而走的。 因为他被打出屎来了,在充斥着肉香和醇厚的酒香之中,他的屎味格外的臭。 这绝对是薛家子人生最崩溃的事件。 好不容易找到了地方,缴纳了如厕牌子,便赶紧解开了蹀躞带,然后感觉肚子中如同翻江倒海之中,瞬间变得顺畅起来。 “我是身体不适,不然输赢尚未可知!”薛家子自我安慰着。 在军营厕所炸烂的缝隙之中,眺望那些觥筹交错的众人,那些欢声笑语似乎依然不停的对自己嘲讽。 他越想越气,心里止不住骂道, “这河北道蛮子的饭菜果然下贱。人更下贱。” “我也是为了家族大业才遭了如此大罪!” “还被无赖子这般羞辱,有朝一日,我要灭了叶家满门!” 今日出行,薛家子跟大家一直在一起。 吃的也是一样的东西。 他自然不会认为自己暴露,然后更不会认为有人会设计陷害自己。 他只是觉得这些河北道的蛮子粗鄙不堪,跟那些筚路蓝缕的契丹人没有什么区别。 更觉得自己这金贵的身体不适应河北道粗俗的食物。 折腾了好半响,起起落落了数次,感觉肚子终于空空如也。 这才艰难起身,他发现,在他的视觉之中,粗鄙不堪的河北军,用的竟然不是厕筹竹片,而是软绵绵的一种白色的纸。 擦了擦,还非常的舒服。 只是让薛家子极其崩溃的事情发生了,在舒服了一阵之后,忽然有一种巨辣的感觉传来。 灵魂都开始止不住的颤栗。 狗日的,他们往纸张上放了什么东西? 怎么这么火辣? “咦!这人怎么回事儿!” “占着茅坑不拉屎,还红着眼珠子,怎么,你想吃屎?” 有几个忍不住的士兵,愤怒的推开了军中厕所的大门,却看到了同样愤怒的薛家子。 尤其是那一双血淋淋,几乎能喷出火来的眸子。 但世家子弟的涵养告诉他,在愤怒报复之前,起码要提上裤子。 但就在他低头穿裤子的一刹那,一根闷棍砸在了他的脖颈之上。 噗通一声 接着,整个大营热闹起来。 “不好,有人掉进粪坑啦!” 薛家子第一次知道,原来军营的粪坑真的好深。 而且他似乎不会游泳。 还有就是那些看起来在救他的棍子,似乎总是有意无意的在打他的头。 …… 远处的动静,叶渡听得清清楚楚。 他却没有放在心上。 有些人的结果是他自己找的。 他端起酒盏,感受到空气中的臭屁味道逐渐消散,这才酒水一饮而尽。 起身巡视众人,缓缓开口道,“从今日起,从你们县往南,就没有契丹叛逆了。 尔等也不必再刻意分辨契丹人亦或是汉人,都是大周的子民。” 叶渡看了一眼在场的契丹贵族,看他们战战兢兢的样子,笑若春风,声音却异常的冰冷,“本节度使会继续派人扫荡河北道,直至河北重现太平,沐浴在圣人的仁慈之下。” 叶渡的步伐在众人之间回荡,而萧县令的额头却出现了淡淡的汗渍。 在最初的愤怒之后,他感觉到了恐惧。 如果不是叶节度,自己用不了多久或许就会成为一具尸体。 他下意识的看向了周围的契丹贵族,脑海里同时浮现着薛家子的身影。 此时此刻,他越发的觉得,他们的恭维,他们的对自己的付出,到底有多么的阴险和虚伪。 “河北道陷入烽火之中,契丹贼子叛乱,百姓跟着我们吃了很多苦,不论是圣人,还是朝堂上的相爷们,对此都格外的关注。” “本节度的压力很大,所以从来不敢有任何的懈怠。” “无数个日夜的奋斗,无数将士们的牺牲,总算是有了今天的局面。” “李进忠那孽畜死了,骆务整那废物也凉了,像是靺鞨这种异族重新老老实实给大周做犬,剩下孙万荣和李楷洛苦苦支撑,按理说契丹人的日子应该很难过。” 说到此处,叶渡的声音变得越发的阴森,“可为何李楷洛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招兵买马,成了气候呢?” 下面不论是大周的官员,还是契丹的贵族都忍不住腹诽。 觉得叶渡在胡说八道,那叫成气候么? 让你一战几乎零伤亡干掉,也叫成气候? 要知道河北军最大的损失,貌似就是今日庆功宴上比武之后,不幸失足落屎的薛家子。 叶渡看着大家的表情有些古怪,冷笑道,“怎么,尔等觉得本节度在危言耸听?” 第655章 刺杀 众人反应自然是不及叶琛的心理预期。 叶琛拍了拍手喝道,“来人!” “节度!” 潘虎领命而出。 叶琛冷笑道,“此事还是契丹人李楷洛自己交代的,今日让他当着大家伙的面,好好的说一说,去,将他叫过来。” 听到李楷洛的名字,在场不少人瞬间知道了事情的缘由,不少人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太对劲。 叶琛看着潘虎远去的背影,“在李楷洛的军中,发现了大量的用于赈济灾民的物资,这些物资本应该是发到平民百姓手里去的,如今却为契丹人所用。” “本官也曾调查,这一次,李楷洛虽然崛起的非常迅速,但是并未大规模的劫掠百姓,那么这些物资是怎么来的?” 叶琛越说情绪越激动,甚至开始挥舞手臂,“有些人,享受着大周带来的太平,大周带来的荣耀,甚至整个家族都享受着大周给他带来的荣华富贵,却赶着卑鄙肮脏之事,用他们的冷血和无耻,策划着一次又一次的背叛。” “无数大周百姓因此受难,而他们的目的则是满足于趁乱攫取更高的地位和收获更多的利益。” 听到李楷洛营中搜到了大量用于赈济灾民的物资,大家都觉得无比震惊。 “有刺客!” 叶琛正准备拿出更多的铁证,让这些官员信服,可忽然人群中传来一阵阵呐喊。 “保护节度!” 潘虎率先反应过来,叶满天等人也迅速举着盾牌,将叶琛保护在中间,虎视眈眈的巡视着四周。 叶琛推开他们,面色铁青的说道,“在这里谁敢伤我?谁又能伤我?” 众人刚想说什么,却见一个人从阴暗处逃出来,浑身上下散发着阵阵恶臭。 “是薛家子!” 有人高声喊道。 潘虎大步上前,在薛家子想要趁乱逃脱的时机,一脚将其踹翻。 薛家子奋力的挣扎,嘶吼的喊道,“莫要伤我,莫要伤我,我是身上的屎太多了,我要找个地方清洗清洗。” 潘虎的大脚如同雨点一般落在他的身上,不一会儿薛家子就安静了下来。 “家主,在他身上搜到了凶器。” “一定是此子想要搞刺杀,来个死无对证。” 叶琛嫌弃的看了他一眼问道,“他要刺杀谁?” “家主,他要刺杀李楷洛!” 不一会儿,叶修等人,便抬着浑身都是血渍的李楷洛走了过来。 李楷洛离着很远,就开始咆哮,“就是他,他浑身的臭味,我离着老远就能闻到。” “他想杀了我。” “姓薛的,你无耻!” “事情做不成,那能都怪我么?老子被大军攻击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这个时候想要杀老子,没门!” “老子要把你做的恶事,一点一滴的全都交代了。” 叶琛蹲下身子来,安抚着愤怒的李楷洛。 “李楷洛,你要坚持住,你家的娃娃刚出生,他不能没有父亲。” “至于你的委屈,我会给你处理的。” 李楷洛的拉着叶琛的手,委屈的说道,“节度,我错了,当初我不该猪油蒙了心,有些人太无耻了,您想知道什么,我全都交代。” “你知道什么,你就交代什么!我已经跟圣人请旨了,你在契丹是酋长,来我大周起码也有个爵位,以后的日子好着呢。” “当然,你要捡着重要的说,也要配合大周。” “爵位是伯爵,侯爵,还是公爵,要看你自己的选择” 嘶! 听到叶琛的话,在场的众人都有些无法淡定了。 叶琛可是深的圣人喜爱,他自从担任节度使以来,几乎每一次请求,圣人都答应了。 而如今他答应这个酋长给予爵位。 这岂不是意味着他来了大明之后,立刻就有了高位。 甚至还可以继续带兵。 “这天底下,竟然有那么好的事情。” “这一刀挨得太值了。” 薛家子为什么要刺杀李楷洛? 是节度使要陷害薛家子吗? 所有人都直接否定了这个可能。 如果节度使想要干掉李楷洛的话,有很多办法,可以让他死的无声无息。 但节度使没有这么做,证明节度使本身就要拉拢他的。 是薛家子想要死无对证。 节度使心里觉得委屈了李楷洛,所以承诺给他爵位,安抚与他。 “身为世家子,竟然敢如此无耻之事。” 一名小吏看向薛家子的神色有些幸灾乐祸。 “对啊,通过一件小事就能知道这个人的品质,他为了行刺杀之事,宁可泡进粪坑里。” “这种人出卖国家,不足为奇。” 此时此刻,萧县令也站了出来,对着叶琛叉手道,“节度,此事下官也有管教不严,约束不力的罪过,回头会向节度使府请罪。” 叶琛看着一脸不服气的薛家子,淡淡的说道,“此事不怪你,谁能想到薛家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呢?回去好好查一查,莫要冤枉了谁。” “下官明白。”萧县令颔首,连忙召集官僚,众人折返。 第656章 薛绍 至于薛家子,则理所应当地被军营扣押。 叶琛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一脸绝望的背影,嘴角微微翘起。 薛家吗? 这种庞然大物,自己还没碰过呢。 也不知道,他们的力量到底有多么的强悍。 一个世代跟宗室结亲,出了一堆驸马的家族,不好好的安享太平,竟然跑到边塞来闹事。 这是嫌弃好日子过得太舒坦了吗? 卢照凌回来了,看他志得意满的样子,估计事情办得很成功。 “老叶,果然论蛊惑人,除了萧嵩,就得是你了。你不知道,我把浑身是伤的李楷洛送回去的时候,那女人咬牙切齿的模样,是何等的癫狂。” “尤其是我告诉他们,人家薛家其实是跟契丹的其他人合作,他只是一个被树立起来的靶子,并拿出咱们伪造的证据来的时候。” “不光是那女人癫狂了,他的三个儿子也红着眼珠子,恨不得当场就跟我索要兵马,去突袭他们的大帅。” 看着卢照凌猥琐的模样,叶琛就一直想笑。 二人闲聊了一会儿,卢照凌忽然开口道,“老叶,我阿姐来信了。” “嗯?”叶琛一脸疑惑地问道,“是他在家里遇到什么麻烦,需要我出手吗?” 卢照凌摇头道,“不是,我阿姐想你了,你知道我阿姐的性子,他即便是再想你,也不会直接给你写信,怕影响你带兵打仗。” “但是,我阿姐这人呢,其实感情挺充沛的。” “他只是过于木讷,不善于表达感情。” 卢照凌盼着叶琛的肩膀,一脸的认真,只是说着说着,就见叶琛的肩膀有些抽搐。 卢照凌烦躁道,“老叶,你几个意思?我是在代替我阿姐表达她对你的思念,你笑什么笑?” “别告诉我,你这家伙当了节度使,就开始不认账了。” “你要是始乱终弃,小心我碰死在你的营帐前面。” 叶琛抽出肩膀,笑着从袖子里拿出一沓书信,然后从中拿出了一些,递给了他,“咱也不知道你所说的你阿姐来信了,是怎么回事儿?莫非你有什么鬼神之能,绕过我,收到信件?” 卢照凌看着叶琛手里,厚厚的一叠书信,瞬间绷不住了,指着叶琛就开骂,“老叶啊,老叶,你无耻,我阿姐写了那么多信,你就不让我看一眼。” 叶琛无奈地耸肩道,“是你阿姐怕你在这里不好好做事,整日思念他,才让我不要轻易把她的信给你的。” “不过其实也不用我给你,你自己就能收到书信,不是么?” “你看看你,动不动就急,你说这剩余的信,我还给不给你?” 卢照凌立刻换了副模样,他拉着叶琛的袖子说道,“姐夫,我就是你一条忠诚的猎犬,给我看看么,只要你给我,你让我干谁,我就给你干谁。” “你看娄相不顺眼是?明天我就能把那老东西的胳膊干下来一条。” 见这家伙越说越没正行,叶琛将书信一股脑塞给了他,摆摆手说道,“赶紧滚,别在这里碍我眼,还有你踩了屎么,怎么那么臭?” 卢照凌羞涩地说道,“做戏要做全套,我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说完,卢照凌心满意足的拿着书信,屁颠屁颠地回自己的专属营帐去了,留下叶琛一个人在雪地里发呆,忽然开口道,“薛家子可苏醒了?” 叶满天如同幽灵一般,忽然闪到了叶琛的近前,行礼道,“节度,这家伙已经醒了,只是神情有些呆滞,似乎傻了。” “那就带我去看看,这位薛家子地,是什么条件让他一个深受皇恩的世家子,可以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此时的薛家子正在呆呆地看着自己身边儿的细作。 这些细作的下场非常惨烈。 大多数已经被杀死。 他们的尸体被暂时做了腐化处理,然后会有专门的武人,拿着他们的尸体练手。 或者解剖,或者研究一些器官。 吓得薛家子的魂儿都要飞了。 他只能闭上眼,不去看这人间炼狱一般的景象。 只是眼睛闭久了,就会不自觉地想很多东西。 薛家的荣华富贵,薛家的产业,薛家的未来。 如果按照正常轨迹的发展,薛家会越来越繁盛。 可是自从叶琛崛起,这一切似乎都变了。 本来跟自己青梅竹马的公主,忽然变得对自己爱答不理,自己追得紧了,她就会恼火。 甚至无缘无故打压薛家的青年才俊,就连自己在禁军的官职,也莫名其妙地被撸了下来。 “要是没有叶琛这个狗贼,或许我不会走到这一步。” 想到叶琛刚才那所谓的高高在上的身影,薛家子就变得有些暴躁,尤其是想到人家挥斥方遒,而自己则掉进粪坑的时候,他忍不住呲牙咧嘴地骂道,“走了狗屎运的蠢货!废物!狗屎!” “噗!” 关押他的营帐被人从外面打开,接着灯笼的光芒就照了进来。 叶满天把灯笼挂好,他身后站着十几个负责行刑拷问的官吏。 薛家子见状就有些慌乱,他连忙哀求道,“各位大人,我是被冤枉的,乃是薛家子怎么能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叶满天和其他人都没有搭理他,接着从外面进来一个人,让薛家子的神情往下一沉。 叶琛看了看他,摆摆手说道,“你们都下去,潘虎在周围看着点,小天你还小,离远一点。” 帐篷被关上。 灯笼的光把里面的东西映照在布上,看着摇摇晃晃的。 叶琛亲自帮他解开了绳索,笑着说道,“薛绍,你放着好日子不过,跑到边塞来折腾什么?琅琊王许诺了你什么?让你千里迢迢来吃这份苦头?” 叶琛一边儿说着,等绳索解完之后,挥挥手,潘虎端来了一壶酒。 叶琛笑着给他倒了一杯,“我听说,你在薛家子之中,算是胸怀大志,且素有贤名之辈,也曾经做过不少显赫扬名之事,来来来,本节度敬你一杯。” 薛家子愕然道,“节度,您在说什么?什么薛绍不薛绍的,我不认识。” 第657章 冲动是魔鬼 对于他的反应,叶琛其实早有预料。 叶琛控制着自己的五官,说实话,如果不是今日自己非要走这一遭,他是片刻都不想跟眼前这个年轻人多呆一会儿的。 实在是这家伙,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恶臭。 一种不论是怎么洗都洗不掉的恶臭,实在是太让人厌恶了。 不过叶琛好歹是节度使,基本上的涵养还是有的。 他表情平静的看着眼前的年轻人,看到他不敢动筷子,自己端起一盏酒喝了一口,然后淡淡的说道,“关中的日子比这里不潇洒么?” 薛绍摇头不语。 “汝父乃是河东公薛瓘。” “汝母乃是城阳公主,说起来你们家跟杜家也算是一担挑了呢。”(城阳公主第一任丈夫、右仆射杜如晦之子杜荷) 叶琛的声音刚刚落下,薛绍的拳头立刻攥了起来。 叶琛淡淡的笑道,“别急,我还听说,汝父陪葬昭陵,你年纪轻轻就被圣人赐为奉议郎,如果不出意外,有朝一日,朝堂之上宰辅也有你的一席之地。” “而你们薛家,也会因为与宗室的联姻走上一个寻常家族无法企及的高度。” “节度,您能不能当没见过我?” 薛绍一脸的恐惧的端起酒盏,浅浅的喝了一口。 叶琛拿起碟子里的青菜,咬了一口,“这个时候还能吃到青菜,可真不容易啊。薛绍,你觉得兄弟阋于墙,而外御其侮这句话有道理吗?” 薛绍一脸理所当然的说道,“这是肯定的,我们华夏乃是” “你看你自己也知道。” 叶琛放下筷子,然后默默的看着他,“可你是怎么做的呢?” “节度” 薛绍苦笑着说道,“在下有在下的苦衷。” “在我看来,你的苦衷一钱不值。说实话,包括你在内,还有你的伙伴,有一个算一个,都挺蠢的。” “在河南道斗不过圣人,让契丹人南下,就能斗得过了?” “琅琊王娜蠢货忽悠你两句,你就信了?” 薛绍这次是真的怕了。 什么志向抱负,什么感情,他都不在乎了。 他只想活着。 “可惜了!” 叶琛起身注视着薛绍说道,“本来你们斗成什么样子,我都不在乎,可你们偏偏要拉我下水。薛绍啊,薛绍,你们脑子是怎么想的呢?” “你们就没想过,圣人的日子如此艰难,都没有调动我跟河东的精锐南下,凭什么你们就敢勾结契丹人,对我们动手呢?” “你说你这等人,凭什么活在天地之间呢?” “你好好反思反思自己的错误,我会将这一切如实禀告给圣人!” “还有你兄长薛顗已经被捕了。” 叶琛拆穿了薛绍的伪装之后,见他一句有意义的话都说不出来,便转身离去了。 薛绍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一咬牙,大喝一声,举起筷子,对着叶琛的后心刺了过来。 那骤然而起的身影映在帐篷上,立刻传来了阵阵呼声。 “节度!” “家主!” 那前面的影子猛然回身,一个回旋踢正中了薛绍的下巴。 那起飞的身影落地时,潘虎等人已经冲了进来。 营帐内,叶琛蔑视的看着脚下的薛绍。 薛绍的牙齿都飞出去了好几颗,正在勉力的支撑着,想要爬起来。 “畜生!” “奸贼!” 众人将薛绍控制住后,骂声不断。 潘虎恨不得抽刀直接杀了他。 “且慢!” “现在杀了他,太便宜他了。” 叶琛看着不远处刚刚请出来,准备跟自己谈心的老王爷,轻声的对他说道,“薛绍,你太肤浅了。” “说你通突厥,其实这不算是什么大罪,尤其是我又没有多少铁证。” “只要你们家族愿意保你,花费点代价,其实你可以活下来的。” “但是你非要杀我,你知道刺杀节度使是什么罪过么?” “还有,你兄长被捕了,你觉得为了家族绵延,他能供你出来吗?” 薛绍的后背被潘虎死死的踩着,叶满天拿着绳索困他,他想通了其中环节之后,看着一脸惊讶的老王爷,声嘶力竭的呐喊,“我没有,我什么都没敢,叶琛你诬陷我。” 老王爷被叶琛千里迢迢的请过来,做了一路的雪橇,本来就无比烦躁,见到薛绍那无耻的模样,更是烦躁和厌恶,指着他喝道,“狗崽子,信口雌黄,满嘴的谎言,刚才你跟节度使的对话,本王听得清清楚楚。” “而且,刚才节度使也说了,让你好好反思。” “你却不知悔改,欲行刺杀之事,看来你是铁了心帮衬契丹人了,你该死!” 听完老王爷的话,薛绍凄惨的笑了,忍不住声嘶力竭道,“叶琛,你是天下一等一的大奸!今日你能害死我,明日也一定死在利刃之下!” 叶琛摇摇头,却没搭理他,而是直接迎到了老王爷近前。 苦笑道,“老王爷,本来涉及到薛家的事情,我不方便处理,想着交给您的,没想到竟然发生了刺杀某的事情,这” 薛绍听完这话,气得浑身不停的抽搐,如果不是一帮人按着他。 他一定要爬起来活活的咬死叶琛。 老王爷皱着眉头上前凑了凑,顿时被熏得眼泪直流,旋即骂道,“这厮坏透了,从根上散发着屎尿一样的恶臭,你随意处置,圣人哪里由我给你担着。” 薛绍懵了! “王爷,我是掉坑里啊!我不是从根上散发着恶臭啊!” 薛绍不断地呐喊。 可是老王爷哪里听得进去他的一句话。 薛绍的嘴巴最后被堵住了,他悲哀地发现,自己的脑袋上顶着天大的罪名。 他甚至能够想像圣人重返神都时候的场景。 这一次,不仅仅是自己完蛋了,家族也完蛋了。 老王爷与叶琛一起探望了悲戚的李楷洛。 如今叶琛手里通过李楷洛掌握了大量的情报,而且人家也实打实的态度非常好,这就有些尴尬了。 二人从一进入李楷洛的营帐闻到刺鼻的血腥气开始,就听到满营帐的妇人的哭泣,叶琛一直摇头,然后眼巴巴的看着老王爷。 嘴里轻声说道,“王爷,这个李楷洛虽然有罪,但是态度也不错,而且刚刚受了天大的委屈,您看。” 老王爷看着叶琛试探的眼神,用拳头给了叶琛胸膛一拳,笑骂道,“罢了,就让你多利用一回。” 说着,对李楷洛的夫人说道,“我与这娃娃有缘,便认为义孙。” 第658章 渗透反击 “杀!” 大队骑兵蜂拥而至,师州外围的契丹八部落所辖的某个小型部落,正在面临着残酷的洗劫。 双方的服侍明明一致,甚至旗帜都差不多,但是一方的骑士却对另外一方的自己人展开了残忍的屠杀,一直到整个部落完全跪在地上。 一身契丹装束的萧峰冷眼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契丹人,听着他们的哀求,心里万分的舒畅。 他前些日子,刚刚偷偷回了一趟家主的大营,得到了家主的进一步许诺。 “首领,咱们如何处置这些人?”一个契丹部将骑着马赶过来问道。 萧峰吩咐道,“将物资清点干净,成年的健壮俘虏悉数带走,老幼给他们留下。” “遵命!” 萧峰看了眼代表着镔铁的旗帜,很是嫌弃的踩在了脚下,默默地看着手下忙碌。 这个部落不算大,财物也不多。 孙万荣、李进忠发动与大周的战争,疯狂地消耗着契丹八部落的战争潜力,物资也变得极其匮乏。 甚至于萧峰有一种打了赔钱仗的感觉。 不消半个时辰,所有的粮草就搬运完毕。 大队的俘虏只能被绳索捆着,跟着队伍行进。 师州比起幽州更加寒冷,将士们的日子过得相当的艰辛,但比起先前做俘虏,不知道要好多少。 “首领,咱们下一步什么计划?” 此时的萧峰的队伍,经过初期的发展,人手已经变得相当多了。 刚才他盘点了一番,已经有战兵五千人,加上俘虏竟然直逼两万之数。 这些人是以从幽州逃出来的俘虏为班底,再加上不断吸纳反抗孙万荣的勇士组建的。 “辽地艰辛,咱们的日子本身就不好过,但汉人也追得太紧张了,咱们继续往北走!” 萧峰从率领大家以来,虽然在直面汉人的时候,无法战胜他们,但总能带着大家逃走,而在对抗契丹八部的时候,又能屡战屡胜,这导致大家对他非常的信服。 于是,这支临时拼凑起来的队伍,再次进发。 可是大家踩着冰天雪地走了没有多远,负责在后方侦查的斥候,便急匆匆地赶来,在马背上慌张地喊道,“首领,大事不好,河北军追过来了。” “欺人太甚!他们放着契丹八部不追,为什么总是咬着我们不放!”众人惊慌且愤怒。 “莫慌,他们有多少人,骑卒有多少?” 萧峰的冷静和睿智,总是能让大家急躁得内心宽慰一些。 但这一次斥候的回应,却无法让大家冷静下来。 “首领,太多了,根本看不起,起码有三四万人,很有可能是河北军的主力部队,骑兵也有五六千。” 众人听完之后,脑瓜子都嗡嗡作响。 只有萧峰自己心里很清楚,河北军的主力依然在幽州一带,甚至连夺取营州的意图都没有。 追在他们屁股后面的,肯定是某只杂牌军,或者是河东的兵马。 不过这种事情,肯定是不能告诉周围这些蠢货的。 他只能装作一副惋惜的模样,犹豫再三之后,大手一挥说道,“所有的俘虏全都放弃!还有物资不方便运输的,也都扔掉,咱们抓紧跑。” 一堆俘虏和物资全都抛弃,这让行进速度非常快。 不过萧峰留下了人手和武器,名义上关键时刻解开绳索,带领他们组建抵抗,可实际上,是否解开绳索,就要另当别论了。 这种事情不是头一次了,自然有人很不理解,便上前凑过来,问道,“首领,这些俘虏都是青壮,咱们为何不利用起来啊!” 话音刚落,便有一群人站出来呵斥,“混账!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质疑首领?” “我看你是活够了!” 倒是萧峰面对质疑,风轻云淡地解释道,“这些人跟咱们不是一条心,咱们只要精锐,那些青壮只会浪费咱们的粮食,冰天雪地的日子不好过。” 另外有人说道,“一看你脑子就不好使,咱们的目的是解放所有被压迫的契丹兄弟,可是跟着我们,他们只能被冻死或者饿死,若是汉人将他们抓走,起码会供给他们饭食,让他们有衣服穿。” 众人想起他们在大周战俘营时候的待遇,想想那时候虽然辛苦,但起码饿不死。 “首领,以后咱们强大了,会将他们救出来吗?”又有人忍不住问道。 萧嵩眺望远方,眼神坚毅道,“自然是会的。” 心里却默默地想着,“你们契丹人,还有以后吗?” 萧峰这边儿走了。 留在原地的俘虏开始不停的对那些看守他们的人大喊大叫,什么你们不给我们分发武器,我们如何反抗? 那些看管他们的将士,则是表情无比冷漠,仿佛看一只只死狗。 一直到河北军杀到阵前,脸上的表情才多了几分喜色。 等到这些俘虏,看到双方有说有笑的交谈的时候,所有人都反应过来,心也凉了半截。 “所有人,都给我老实地跪着,否者杀无赦。” 这些追杀过来的河北军,明显也是这种事情做多了,经验极其丰富。 来了之后,先是交接,然后便开始围着俘虏巡视。 稍微有想逃走的,立刻便是一顿疯狂的枪攥教育。 当然,契丹人在经过最初的反抗之后,发现他们只揍那些不老实的。 其他人也一个个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 果不其然,只要他们不闹事,这些河北军压根就不搭理他们,而是认真的清点辎重。 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这支骑兵的首领乃是叶琛的老熟人,奚梦瑶。 此时她的身边儿站满了汉家将领。 大家对于这个女人是非常信服的,因为她不仅对敌人狠,对自己也足够狠。 这么长时间的追进,此时的奚梦瑶已经看不出任何女人的模样,脸颊都被冻疮了,但是她依然活跃在第一线。 像是一个冷酷无情的杀戮机器。 至于刚才萧峰部所谓的数万人,却实是有,但是主要的人手,却是一支松散的奚族、靺鞨、高丽联军,只能说是他们穿着汉人的衣服和铠甲而已。 其中可以用来作战的部队,也就千人,其他纯粹是负责运输的青壮。 他们此行的目的也非常纯粹,就是遇到小规模的契丹部落,能清扫的就自己上阵清扫,清扫不了的,就交给萧峰。 高句丽的朴姓将领,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辎重,忍不住兴奋的喊道,“起初被抓过来,心里还很不服气,觉得河北已经让契丹给打烂了,如今看来,河北道有叶节度,什么契丹、突厥都不好使,咱们跟着过上了逍遥的日子。” 奚梦瑶蔑视地看了一眼没节操的高句丽将领,“别整天吹嘘那些废话,节度算无遗策谁不知晓,赶紧给我干活,再让我看见你偷懒,我砍了你的脑袋!” 第659章 开中法 一棒子打服了李楷洛,且帮着老王爷收了干孙子的叶琛,此时已经重返幽州。 这个时代的北方实在是太冷了,即便是有着厚厚的棉衣,也让人受不了。 所以即便是有大规模的反击,也要在来年开春以后。 不过这不代表他的日子不自在。 一来,新练出来的河北军,正在进行着大规模的以战代训,即便是让他们在冰天雪地里行军磨砺,也不让他们闲着,这让眼馋的河南道一点办法都没有。 二来,大批的契丹人的物资,如同潮水一般从前线送回来。 苦一苦百姓,叶琛肯定是不能接受。 但是苦一苦契丹人,让河北道的百姓勉强可以吃上稀粥,叶琛还是非常喜闻乐见的。 人一旦自在了,就想找点事情做。 “这一场大战,损坏了河北道的元气,契丹人着实可恶。” 叶琛和娄相正在议事,张仁愿、陈子昂等人侍奉在一旁,老王爷一脸欢喜地看着自己新收的孙子。 几个吹箫童子眼巴巴地在一边儿烤着红薯,想凑过来摸一摸,结果总是被老王爷呵斥。 这会儿孩子又闹了,一泡尿呲了老王爷一身。 老王爷兴奋地摇晃着胳膊说道,“不愧是我的孙,这呲尿都比一般的娃娃有劲儿。” 见众人都看向自己,老王爷立刻憨憨地笑了笑,“你们继续,不要被我打扰,就当我是空气。” 娄相无奈的摇摇头道,“非是这一战让契丹人伤了河北道的元气,而是河北道土地辽阔,且各族混杂,朝廷一直没有下心思开发。” “我想趁着这段时间,对河北道进行大规模的开发。” 一旁的张仁愿犹豫了片刻说道,“节度,这件事情怕是不好操作啊。” 叶琛身上有一股恐怕的向心力,凝聚力。 能让他身边儿的人,不知不觉间改变心态。 换做旁人说出这个问题,第一时间恐怕就遭到张仁愿的反对,甚至说他有病。 而叶琛说出来,张仁愿也只是说不好办。 叶琛斜靠在胡床上,看了一眼一脸苦涩的娄师德,笑着说道,“是不是财政捉襟见肘,拿不出钱来。” 二人艰难的点点头,河北道的财政乱成了什么样子,大家心里一清二楚。 虽然眼下靠缴获契丹人的物资,已经开垦煤矿,有了些许补充,但是说到底还是要大规模靠朝廷支援的。 这个时候,搞大规模的开发,肯定是不现实的。 大家伙连饭都吃不起,你让他们去盖房子,开垦土地,这根本不现实。 “确实缺钱,我心里也清楚,咱们现在口袋里的这点钱米,供应百姓军队尚且不足,否则也不至于眼看着契丹人如此拉胯,还不能轻松横扫他们。” 叶琛对于眼下的情况是有清晰的认知的。 虽然河北道经过自己的梳理,有点正经样子,但是说实话,依然是百废待兴,且空荡无物,完全就成了空壳子。 不然当初世家、豪强也不会一股脑地放弃朝廷。 实在是形势每况愈下的太厉害了。 但是大批量的俘虏被抓回来,却只能卖给河东去挖煤,让叶琛心疼得想要吐血。 “目前也不是没有办法,这样,这些运送粮草的豪商他们在咱们身上吸了不少血,他们千里迢迢运输粮草不是办法,咱们换个方式。” 叶琛将后世的开中法说了出来。 开中法分为报中﹑守支﹑市易三步。 报中是盐商按照朝廷的招商榜文所要求的,把粮食运到指定的边防地区粮仓﹐向政府换取盐引。 守支是盐商换取盐引后﹐凭盐引到指定的盐场守候支盐。 市易是盐商把得到的盐运到指定的地区销售。 但是在实际操作中,运输粮草的成本过高,逐渐出现了佣劳动力开垦田地﹐生产粮食﹐就地入仓换取盐引﹐便于更多地获利。因这种形式的屯田是由商人经营的﹐故又称商屯。 叶琛觉得,他跟后世比起来,有很大的优势。 第一他有煤矿,盐,铁,罐头,各种商人们梦寐以求的商品。 张仁愿和娄师德,甚至于坐在一边儿逗弄干孙子的老王爷都愣住了,连连赞叹道,“此乃老成谋国之法,若是实施得当,到时候莫说是河北道,便是各地的边防都能推广,以助力边塞稳定。” 娄师德更是兴奋地挥舞着手臂说道,“非只是如此,遍地荒芜,若是大规模的商屯,咱们就可以借用他们的资金,大规模地开发土地,繁衍人口,到时候边也就繁荣起来了。” 一边儿的卢照凌撇了撇嘴,暗暗道,“这有什么稀奇的,这不是老叶惯用的空手套白狼的套路吗?只是此法虽妙,但是咱们河北道是什么情况,人家能愿意来吗?” 果然听到节度使征召,正在幽州的商人络绎不绝地赶来。 但参加了吹风会之后,知道节度可能要他们商屯,一个个都怂了,派过来的基本上都是管事和掌柜,只有贺家、李家(李威家族)、卢家、崔家、萧家、魏家几个家族派了精英子弟,甚至偏房的话事人过来。” 对此娄师德看得是目瞪口呆。 心道,还得是叶琛这畜生,一句话,便让这些世家发了疯的支援。 而叶琛则是另有所想,甚至忍不住长叹。 “莫要怪世家绵延千年的富贵,单凭这份眼界,就比不了啊。” “我等见过王爷,节度,娄相。” 和那些富豪家的管事一个个战战兢兢不同,这些世家子虽然是一副恭谨,但是眸子里的自信、稳重是掩盖不住的。 “兴。” 卢照凌喊了一嗓子,走到叶琛近前,“这些世家子,都是跟咱们关系不错的,而且每次运送物资粮草,都是相当积极,你看看这几个小伙子,身上就没有不带冻疮的,尤其是我们卢家子,亲自跟契丹人血战,连眼珠子都掉了一个。” 其他世家子看见卢照凌如此偏袒卢家,眸子里却一点怒气都没有,反而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叶琛微微颔首,然后扫了一眼在场众人,淡淡开口道,“你们来之前,应该已经参加了吹风会了,本官想听听你们怎么想的。” 第660章 投资有风险 叶琛说完之后,便端起桌案上的茶水,默默的观察着眼前的众人。 军队在前打仗,除了朝廷的后勤粮草供应之外,就是跟这群商人打交道最多。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即便是叶渡的参谋班子做事情比较细致,节度使府也算是人才济济,但是还是有很多地方要靠商人来帮忙解决的。 比如说,士兵在战场上缴获的属于私人的战利品,士兵们定期的生理需求的释放,甚至士兵集体排便后的粪便,这些都有专门的商人团队去运作,以便利润最大化。 当然,这种生意,寻常老百姓也接触不到,都是些非富即贵的家伙在运作。 跟这些人打交道久了,大家心里想什么,其实彼此之间,都非常清楚。 果然一听说新政策,除了那些沉得住气的世家代表之外,其他富商的管事,亦或是掌柜,就直接开始倒酸水。 “节度,非是我们孙家不想帮衬一二,实在是我们家世居江南,能将粮草运输过来,已经实属不易,让我们做商屯,我们没这个能力啊!” “是啊,节度,我们家倒是在北方,可是我们家家主前些日子害了重病,没有精力操持此事啊。” “节度” 卢照凌瞪眼道,“狗日的,别告诉我你们家家主也病了?” 那刚要开口的掌柜,立刻摇头的跟拨浪鼓一般,“这位官爷,我们家家主倒是没病,但这么大的事情,小人岂能做主,起码也要修书一封,家族召开会议,商议一番啊。” 陈子昂刚要开口,训斥一番他们目光短浅,叶琛已经不耐烦的敲了敲桌子。 众人立刻安静下来。 叶琛缓缓开口道,“这种事情,岂能勉强,愿意配合节度使府实施开中法的留下,不愿意的,可以走了。” 这些管事和掌柜闻言,一个个心中暗喜。 一边儿的张仁愿冷不丁的说了一句,“一群蠢货,光想着赚节度使府的钱,一点代价都不想付出,以后怕是接不到节度使府的生意喽。” 话音落下,众人立刻一头的冷汗,磨磨唧唧的不肯离去。 但是说让他们砸真金白银跟着搞商屯,配合开中法,却又是一万个不愿意。 说实话,叶琛也知道他们心中的忧虑。 那就是如今的河北道很不太平,今天这块地盘在节度使府手里,明日就可能易主了。 而实施商屯,肯定是要家族派遣大量的人手的。 这里冰天雪地的,本来就没有人愿意来,到时候在遇上战乱,死一批精英,那家族的损失得多惨重? 娄相见这群人就来气,忍不住喝道,“赶紧滚!未来的生意如何暂且不说,眼下尔等的生意照旧!” 话音刚落,一群人匆匆逃走。 在河北道太平之前,谁愿意把身家性命压在这里? 疯了不成? 可这些豪商的代表却发现,世家子弟一个个根本就没抬脚。 反而一个个看向叶琛,一脸尊敬的模样,当下有几个富商的代表想要回去,想听听节度使会说些什么。 潘虎却冷笑着拿棍子赶来了,口中冷笑道,“赶紧滚!” 叶琛笑着看着眼前的这些世家子,疑惑的问道,“尔等就没有他们的忧虑么?” 娄师德也开口道,“你们都是跟节度使府有合作,或者家中长辈与某,与节度相熟,即便是不做这些活计,也不会为难你们的。” 李家子立刻上前,苦笑道,“不敢瞒节度和相爷,眼下搞商屯确实绝非一笔有多大回报的投资,但我们李家做的是长久的生意,所以眼下赔一点,也无所谓。” 娄师德疑惑道,“何为长久的生意?” 李家子开口道,“如今大周各地,百姓繁衍甚多,世家大族也开枝散叶,大片的土地已经越发的稀少了。” “家族想要开源,寻找稳定的大片土地,其实非常难。毕竟世家不似乡间的地主老财,做事不求体面,一味的兼并,徒惹恶名。” “而眼下河北道便是一个天大的机会,只要度过了艰难时期,后续的收益,肯定是可以让家族满意的。” 一边儿的卢家子也开腔道,“最主要是,现在的地便宜,等到河北道太平了,再想买地商屯,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崔家子也开口道,“当然,还有相当主要的一点事,节度使在这里坐镇,我们愿意赌一把。” 听闻世家子的话,娄相叹道,“本以为,你们身为世家子弟,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应该会循规蹈矩,做事情以稳妥为主,没想到最有进取精神的,反而还是你们。” 萧家子则开口道,“娄相,循规蹈矩的可不敢来这里做生意,在场的诸位,谁没替节度上阵砍过几个契丹狗呢?” “当然,还有一点很重要,在小子看来,刚才崔兄的话,说得还是太保守了。” “什么叫做河北道的土地未来不好买,依在下之见,应当说是未来草原的土地不好买,辽东的土地不好买,高丽的土地不好买。” “来之前,我们家老爷子就说了,节度使名义上是守地,但终究要为我华夏开疆拓土,咱们萧家想要有大作为,就要学会跟着节度冲锋陷阵,要人给人,要钱给钱。” 这一番话下来,别说是在场的世家子,便是娄师德都惊呆了。 叶琛赞叹道,“说得好!敢赌敢拼,才能给家族赢得一片天!” 一边儿的陈子昂也抚须笑道,“你们这笔投资实在是太赚了,河北道南部已经被节度清扫得差不多了,而且后续的清扫还在继续,不然圣人为何会调走那么多部队?还不是察觉到河北道的压力减轻了?” “此外,在河北道北部,我大周的兵马,依然在追击当中,距离剿灭河北道境内的契丹,已经指日可待。” “未来,我们的主要精力,是跟草原的异族对抗,甚至是打入草原去。” 陈子昂的话音落下,这群人不仅没有人面带喜色,反而一个个愁眉苦脸起来。 卢照凌解下蹀躞,对着卢家子就开始抽,一边儿抽,一边儿骂道,“我叫你皱眉!我叫你皱眉!家里的钱呢!都拿出来!” 第661章 狄阁老觐见 那被抽的卢家子瞬间就鼻青脸肿,哀嚎着说道,“卢少爷,莫要抽了,非是我不想拿钱,而是觉得现在家族给的钱太少了。” “既然陈参谋说得那么好,我等肯定想加大投资啊。” “是啊,”另外一位崔家子也皱眉说道,“可家族的钱财、粮食、人手运输过来,都需要时间。” 卢照凌这才意识到自己抽的有些早了,看着委屈巴巴的家族某个堂弟,喝道,“活该被抽!家族派你们过来,是解决问题的,不然让你们愁眉苦脸的。” 一边儿的贺家子忽然意识到什么,开口道,“节度,我记得当初在河南道做生意,煤矿上有票行,哦,不对,现在应该叫钱行,我看着幽州也开了一家,似乎正在修缮,是否对我们开放借贷?” 叶琛笑吟吟说道,“为何不能?虽说不能借你们十年八年,但是借你们一年半载还是可以的,而且你们是配合节度使府做事,肯定是要给你们低息,或许无息的。” 众人闻言,皆大喜过望。 他们跟着军队做生意,最头疼的便是运输钱的问题。 如果可以贷款,那对于他们这些世家子来说,绝对是如虎添翼。 而对于叶琛来说,他想鼓励更多的人来商屯,光靠口号和画饼肯定是行不通的,肯定要配套相应的政策。 这钱行的贷款,就是诸多政策中的一个。 只能说,这群第一批吃螃蟹的家伙,有福气了。 后续钱行肯定也对大家伙开放,但是想继续拿无息或者低息贷款,几乎不可能。 尤其是那些今日不配合的,别说是低息了,就算是正常贷款,也绝对是阻挠重重。 娄相拿出舆图,直接画了上百个大圈,然后鼓励众人道,“这些地方的土地,先前都是契丹人的,这些人或者直接参与了叛变,或者违背了大周的法律,现在土地已经空出来了,除了有矿产的区域,你们都可以放心大胆的租过去商屯。” “大人,何为租?”崔家子疑惑道。 “所谓租,便是在节度使府,没有新的开发意向之前,土地的使用权租赁给你们,拥有权归朝廷所有。 期限十年起,这十年除了租金之外,前三年免税,第四年至第七年,缴纳正常田赋的十分之一,第七年至第十年,缴纳天赋的十分之三。 超过十年,要重新商订租金。” “当然,尔等作为第一批商屯之家,除了租借的土地之外,每租借一百亩土地,可以获得二十亩的土地购买份额,购买的土地为家族世代所有。” “此外部分的土地,拥有三十年,五十年,七十年的租期,甚至节度使府,允许你们在租赁的土地上训练军队。” 众人循声望去,果然这幅舆图上有详细的注解。 越靠近草原的地域,租期越长。 至于所谓的可以拥有军队的区域,则是几乎靠近眼下的前线。 众人闻言,心中的疑虑顿时消除。 虽然说,这些土地只能租,不能直接占有,但是起码会给一定的配合。而且大家伙都看了,这可以购买的土地,都是相对比较肥沃,已经开发出来的上等土地。 此外便是,这些租赁的土地,到期之后,他们可以优先续租。 这已经是相当宽松的政策,而且对家族都非常有利。 不过众人激动之余,还有新的疑虑,“娄相,节度,虽然说政策对我等非常有利,可是眼下冰天雪地,调派人手也是个问题。” “大规模开发土地,明显指望着当地的百姓是不够的,尤其是这些百姓刚刚趋于稳定,连照顾自己家的土地,都有些来不及。” “你们觉得本节度使会让你们缺人手吗?” 叶琛轻笑道,“先不说现在前线的将士,给你们拼了命的抓俘虏,单说咱们的市舶司,每年抓回来的扶桑奴,新罗奴数不胜数,你们就不会买些过来种地?” 众人连连颔首,皆称赞节度高见。 一边儿的卢照凌冷不丁的说道,“契丹人也就罢了,很多契丹人汉化的程度比较高,这一次是受个别人的蛊惑,走向了战争的道路,而且未来还有很长时间的战争之路要走,咱们不能绝了他们的念想。 但是那些新罗和高丽的奴仆,记得要阉割,不然在咱们华夏这土地上繁衍开来,那可是麻烦事。” 一群世家子也纷纷道,“却是该阉割,尤其是扶桑狗奴,看着就烦。” 众人商讨着细节,心里一个个开心得不行。 虽然眼下只能在河北道的南部商屯,但这里的土地非常肥沃。 尤其是毗邻水域的一些地方,洒下种子,就能大规模的种植粮食。 而且节度使府已经承诺,未来会开放一些地瓜苗给大家伙,那可是连圣人都曾经夸赞过的美味,据说产量极大。 到时候随便搞一搞,大家就发了。 众人越说越兴奋,哪里还坐得住,纷纷告辞,准备给家族写信。 让家里提升他们的权限的同时,给他们多派些人手和钱过来,他们要搞大事。 神都。 早朝。 近些日子,外面起了风沙,遮天蔽日,外界谣言不断,又开始说什么牝鸡司晨,惹了天怒,导致苍天降下天罚之类的言论。 对此,控鹤府早就形成了一套流程,抓捕谣言者,澄清事实,作秀大搞祥瑞等一套流程。 只是让控鹤府一干大佬越发疑惑的是,陛下的杀意越来越淡了,最近抓捕的人,往往只是教训一番,便送到工地上干活,缺乏了早些年的霸气。 当然,如果有河南道亦或是河北道的高层大佬在此,一定会惊讶得掉了眼珠,因为此时坐在龙椅上,分明还有一位皇帝陛下。 只是这位皇帝陛下的容颜,越发的年轻,看起来就让人绝望。 圣人坐在龙椅上,好奇的看着下面的臣工讨论着国家大事。 忽然外面闯入一个俊俏的女官。 “圣人,狄阁老觐见。” 狄阁老? 自从他推荐的娄师德在前线吃了败仗之后,这位阁老似乎许久没有来朝会了,整日就在家中养病。 她甚至派人探望过,说阁老可能不行了。 女帝甚至开始琢磨,要不要给他准备谥号,可 莫非是回光返照? 女帝眉头一皱,心情不由得紧张起来。 第662章 武八轮 狄阁老这是要做什么? 莫非是真的顶不住了? 还是看出了什么? 大殿内的臣工们,也都是一脸的疑惑,狄阁老这病重不好好养病,忽然跑到朝堂上来做什么? 他老人家不知道,朝堂上没有他,大家的日子都非常愉快么? “起开,狄某还不到死的时候,不用尔等搀扶。” 当狄仁杰响亮的声音响起,在场众人都愣了一下子。 这狄阁老的声音哪里像是病重,怎么感觉他能一口气吃掉三头牛一样? 龙椅上的女帝也是微微一惊,不由得有些紧张的攥了攥书桌后面的那白嫩的拳头。 随着脚步声传来,须发斑白的狄仁杰大步入内。 狄仁杰确实老了许多,但是他面色红润,目光炯炯,身上穿着厚厚的羽绒服,脚下踩着据说是叶家限定版的风流才子牌皮靴。 哪里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反而像是芙蓉园里气度豪迈,风雅不凡的边塞诗人。 “臣狄仁杰朝会来迟,请圣人责罚!” 狄仁杰一套大礼行完,一口大气都不出,看得女帝眸子里神采连连。 起身,用手虚扶笑道,“前些日子娄师德兵败,阁老忧虑吐血,朕甚是担忧,这才命你在家修养,如今看你这般模样,想来是身子骨好了?” 大家都知道,狄仁杰推荐了娄师德跟叶琛助阵。 结果娄师德到了河北道,不仅没有起到助阵的效果,反而乱花钱,还打了败仗。 差点让时局彻底崩溃。 后来又爆发了河南道的叛乱,这位老臣再也撑不住,直接病倒了过去。 可是眼下这架势,这老东西分明是好了啊! 是哪位神医的妙手? 在一片的猜疑之中,狄仁杰昂首道,“此次生病,臣自觉时日不多,连遗书都写好了,可托陛下的厚爱,竟然请来了白云子道长,与臣汤药。” “这位白云子道长不仅擅长医术,还有叶家研制的特效药,臣吃了一阵子,身子竟然痊愈了。” 叶家? 又是叶家? 在场众人都愣住了? 叶家那么厉害,竟然连狄仁杰这种风烛残年的老家伙,都能救回来? 至于女帝,脸上的异色一闪而逝,继续说道,“即便是痊愈了,也该多修养一阵才是,阁老您是定海神针,朝中依仗你的地方颇多,可不敢再生病了。” 狄仁杰扫了一眼在场众臣,高声道,“臣听闻现如今,不仅河南道的局势趋于安稳,就连河北道也有了捷报,心中挂念,就赶过来了。” 女帝颔首,“确实有节度使府送来的捷报,朕尚未来得及看,来人,给大家伙念一念。” 张易之、张昌宗兄弟看了一眼狄仁杰,心里很不舒服。 他们身后的党羽,也不停地皱眉。 不过等到内侍出列,却纷纷收拢心神,不敢在女帝面前失态。 “赖圣人鸿威,契丹酋长李楷洛请降,俘获契丹青壮三万余,牛羊无算,另臣查明,薛家子薛绍乃是契丹人内应,此人在事情暴露之时,意图刺杀李楷洛,虽事未成,却致使李楷洛重伤” “后臣审问薛绍,此子面对铁证如山,不仅供认不讳,还刺杀于臣,此事有成平王为证。” “臣令人清扫薛家于河北道的庄园,缴获兵器钱粮无数,盘点账目,发现武器多供应于河南道薛顗。” 张易之、张昌宗二人不安地用眼神交流。 自从女帝服用丹药以来,对他们兄弟二人越发疏远。虽然依然用他们压服朝臣,却已经根本不宠幸他们了。 二人觉得,此事牵连甚广,保不齐会牵连到他们。 毕竟自从他们兄弟二人发迹以来,薛家没少给他们送礼。 “陛下,臣以为世家深受皇恩,应当尽忠报国,如此敢窥伺神器之辈,当重惩。” 狄阁老颔首道,“别的或许可以作假,但刺杀节度使,且有成平王坐镇,这当是真的,仅此一条,就该死。” 嘶! 狄阁老这是怎么了? 您老一来上朝,就放狠话? 在场的大理寺官员和御史们,纷纷用眼神交流。 觉得这句重惩,说得很不合适。 那可是世家子。 而且人家跟皇族是有联姻的。 你说重惩就重惩,那皇族的颜面往哪里放? 而且在场还有一些站在李家层面的臣子,他们知道,薛绍乃是琅琊王李冲的棋子,人家做的是帮着李家光复朝堂的事情。 在他们看来,就算是手段有点问题,但是人家做得没错。 女帝眯缝着眸子,看似在蓄养精神,可耳朵却一直听着。 待阁老发表完建议之后,女帝挥手道,“继续。” 声音平淡,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只是接下来的话,却让众人全都懵逼了。 “为长远计,臣调动梅花卫调查当地豪强、世家。” “当地的世家、豪族,虽然经过清理,但依然有十余家与契丹、河南道反贼有牵扯,此外另外二十余家豪族,虽不在河北道境内,却也与贼人暗通暗通款曲,行大逆不道之事。” 什么玩意? 你在河北道好好剿贼也就罢了。 即便是清理豪族,你清理河北道境内的。 你牵扯河北道外面的干什么? 要知道,现在全国各地在打仗,圣人已经穷得揭不开锅了。 大家都盼着仗赶紧打完。 圣人往日里说让大家想办法凑钱,大家都闭口不言,就怕让圣人找到机会。 你可倒好,给圣人递刀子是? 别说是张家兄弟身后的党羽,就连站在李家的朝臣,以及大量的正统文臣,都开始受不了,纷纷骚动起来。 若不是奏疏尚未念完,大家早就开始进攻了。 “契丹虽并非强族,然罪我大周,必招雷霆之怒!” “天佑陛下,天佑大周,我大周国势之壮,万邦来朝,可边塞亦有蠢蠢欲动之辈,伺机窥视我中原神器。 若不严惩契丹,若不严惩有不臣之心的恶徒,便是今日有薛家反,明日有突厥犯,反反复复无穷尽也。 “臣妄谏言陛下,当行天罚,驱使臣等爪牙,兴浩荡正义之师,扫荡” 女帝微微点头。 时局跟先前不一样了。 当初高宗皇帝在位时,华夏势头如日中天,灭国之战一个接着一个。 周边儿的蛮夷,有谁敢跟大唐造次? 可当自己称帝呢? 历经三位帝王积攒下的矛盾集中爆发,又有天灾。 再想兴兵,就已经很难了。 可女帝又何尝想让国家衰弱到人人可欺的地步呢? 她觉得叶琛的话,正符合他的心意。 若不严惩这些心怀不轨之辈,今日犯,明日反,何时是个头? 再者说来,自己有朝一日,总归要离开这宝座的。 到时候总不能给儿郎们,留下一个满目疮痍的朝廷? 朝臣们看到圣人逐渐凶狠起来的目光,下意识地身体一颤。 就是这个目光,曾经不知道带走了多少不服气女帝之人。 大家都怂了,自然而然地将目光看向了前朝皇帝,如今的皇嗣李旦。 对了,现在的太子爷不姓李,姓武,连名字也改了,叫轮。 江湖人称武八轮是也。 第663章 姚崇,你怎么看? 武轮连看一眼龙椅之上的母亲的勇气都没有。 至于臣僚的目光,更仿佛一把把的刀子割在他身上。 他现在恨不得自己是个透明人,这样大家就看不见自己了。 臣子们一个个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心道,太子爷,这位节度使已经胡说八道城什么样了,您老人家怎么也要表达一番建议? 对于大家热切的眼神,武轮同志起身道,“陛下。” 女帝诧异的看了武轮一眼,声音中没有任何情感的问道,“何事?” 一众臣子眼前一亮,“来了,来了,我们的太子爷终于雄起了。” 就连人群之中的狄阁老都诧异的看了太子爷一眼。 心道,这位太子爷,莫非没有传说中的不堪? 实际上,心怀大志,今日要接着叶琛的奏折发挥一番? 只见太子爷恭敬的行了大礼之后,表情尴尬的说道,“陛下,儿臣今日腹痛,想要如厕” 说着斗大的汗珠已经流淌出来。 女帝挥挥手道,“去。” 武轮如蒙大赦,心满意足的挥舞着衣袖出恭去了。 留下了一大殿懵逼的臣工。 对于武轮的态度,女帝是非常满意的。 太子爷即便是说谎欺骗自己,实际上没有出恭又如何? 只要他不对自己的权利感兴趣就好了。 在场不少对李家抱有期望的老臣,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女帝看了一眼内侍,淡然道,“继续。”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大周之鼎盛,离不开疆域之太平。然后纵览八方蛮夷,往往是朝廷兴兵,恭顺异常,朝廷退兵,便蠢蠢欲动” “反反复复,朝廷履兴大兵,百姓亦深受其害。” “何妨” 叶琛的意思非常明显。 那就是自古以来,朝廷只要稍微有些弱势,这些异族就没完没了的入侵中原。 而当中原兴盛时,他们就恭顺的跟牛马一样。 我们应该有计划,有制度的性的做些什么。 对于叶琛提出来的问题,别说是张家二兄弟根本听不懂。 就连不少御史,都一脸迷糊。 倒是有些有远见的老臣,意识到叶琛这是在表达自己的立场。 当然,张家兄弟听不懂,不代表有人听不懂。 只见有人在下面悄悄的在笏板上写下些什么,然后悄无声息跟二人做了兑换。 二人一看,瞬间就明白了什么。 神色凝重的盯着正在念诵奏折的内侍,知道,叶琛后面肯定还要有重头戏。 但让张家兄弟感觉到诧异的是,内侍忽然愣住了。 女帝喝道,“继续念!” 内侍惶恐的跪在地上,“陛下,奴不敢。” 女帝冷声道,“朕赦你无罪,念!” 那内侍壮着胆子,“泱泱华夏,天神后裔,自当万邦敬服。 四方胡虏,凡有敢犯者,必亡其国,灭其种,绝其苗裔!” 念完叶琛的奏折之后,内侍赶忙退到一边儿去了。 这话说的太过分了,因为这是前前朝的宣言。 当内侍说完之后,文官们再也忍不住。 纷纷开口道,“陛下,请治叶琛之罪!” 在他们看来,叶琛这话,过于大逆不道。 这句话具体是谁说的,大家都不清楚。 但是在场的老臣很明确,这就是前隋之时,非常政治正确的一句话。 而且,当初大隋就是这么玩的。 谁不服气,就直接跑过去灭了人家的国家。 你一个周朝的臣子,竟然引用前前朝的话,你这是想谋反吗? 可在场的武将听到这句话,却觉得非常的提气,一个个精神振奋的看着女帝。 这几年,大周总是打败仗,总是用和平区安抚周边儿的蛮夷,实在是太丢人了。 如果真的如同叶琛说的一般,那该是何其快哉的事情。 一个老臣出班,通声道,“陛下,如今我大周盛世,叶琛却说我大周有被蛮夷入侵之威,还引用前隋的话,这是想要谋反,这是不敬陛下,臣请治叶琛之罪” 女帝的神色颇为复杂,带着几分杀气,默然的看着开口的老臣。 看着这名老臣汗流浃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张家兄弟一同看向站在一边儿的狄阁老,狄阁老也若有所思的看向张家而兄弟,双方的目光在空中相遇,顷刻间仿佛便战了一场。 张家兄弟刚刚迈出去的脚,最终还是退了出去。 女帝看了一眼张家兄弟没有出息的样子,最后摇了摇头说道,“河北道的情况复杂,叶节度有如此雄心壮志,朕心甚慰。 前些日子,叶节度不是写奏疏说,想要实行开中法么?朕准了,各与蛮夷接壤诸道,欲行开中法者,大都督府可以写条陈过来,朕让政事堂一并议一议。” “今日散了。” 在场的臣工都是一脸的迷糊。 圣人这是什么意思? 刚才不是说叶琛的那副奏折么? 怎么忽然来了这么个结局? “圣人这是什么意思?” “开中法不是问题,难道是” 大家一边儿往外走,一边儿小声议论着,其中一个崔家的郎中忽然面露兴奋的说道,“叶节度刚刚表明他的雄心壮志,陛下就立刻批准了他的开中法,可见我大周的风向要变了。” 另外一人看着左右道,“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谁知道叶琛这厮有没有反心。让他执掌大军,还有财权、民权,到时候若是” 狄仁杰慢悠悠的走出了大殿,刚下了台阶。 就见姚崇站在不远处,支了个小摊,在他卖马甲,见到狄阁老过来,立刻将小摊收了,将刚刚赚的银钱装在袖子里,笑吟吟的走过来。 “阁老,可买一件?” 狄阁老抖了抖羽绒服,笑道,“你觉得老夫需要么?” 姚崇讪讪的笑了笑。 狄阁老看着他腰间挂着的玉佩有些眼熟,皱着眉头问道,“你这玉佩怎么来的?” 姚崇哈哈大笑道,“我那老仆刚才在殿外摆摊时,卖给太子爷一卷卫生纸,这玉佩是太子爷的,哈哈哈。” 狄阁老用手指了指他,苦笑道,“你啊你,也就是陛下宠着你,让你胡来,若是换个君王,你的脑袋早就掉了。” 姚崇得意道,“那是陛下英明,知道我小日子过得苦,不跟我计较。” 狄阁老摇头道,“罢了,罢了,刚才的事情,你怎么看?” 第664章 我用鼻孔看 姚崇嬉笑道,“我怎么看?我用鼻孔看!” 狄阁老苦笑着指了指姚崇,无奈道,“你啊你,还是这般跳脱。” 二人并肩而行,在不远处内侍看着狄阁老和姚侍郎并肩而行,眼珠子一转,就赶忙朝着大殿跑去。 最近洛阳刚下了雪,虽然穿着厚重的羽绒服,但每走几步,依然总是会将细碎的雪沫子吸到鼻腔内。 姚崇故意猜到未来得及清理的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见狄阁老的步伐越来越慢,且眸子里的神色越发的不善,便不好意思地干咳了一声说道,“阁老,其实有些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狄阁老脸上的红润之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且喘息得越发厉害,赶忙从怀里掏出几枚白色药片吃了下去,停顿了半晌,才好了许多。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渍说道,“照实了说。” 姚崇说道,“其实我的内心是颇为复杂的,从我的利益,甚至从很多人的利益出发,这仗还是要打的,因为战争催生了很多需求,也爆发出了很多新利益,我本身也是受益者。” “但话又说回来,天下纷争不断,战争不停,大唐历经三位君主,战争就没停歇过,百姓已经非常困顿,府兵制也运行不下去,我认为国家未来的方向,当以休养生息为主。” 路上不停地有官员侧目姚崇,盖因姚崇的老管家身上背着各种小零碎。 一看就是物美价廉的叶家之物,便想上前凑一凑,买一些回去。 结果刚走了没有两步,就被狄阁老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都说狄阁老病了。 可看这架势,威风依旧啊! 狄阁老摇头道,“你真的是变了,当初在前线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姚崇苦笑道,“不一样,不一样,当初在地方,看着被契丹人打的满目疮痍的天下,心中自然怀着几分愤慨之情,逢言必战那是理所应当。” “畏战便算不上华夏儿郎。” “可如今坐镇中枢,调理天下军事,我看到的天下又是另外一番光景。只要前线交锋,后方所受到的祸事,就未必小于前线。” “那些收取赋税的官员,那些运送物资的官员,只要有机会,就会贪墨,就会发战争财。” “最终所有的痛苦都会转嫁到百姓身上去。” “这也是我同意设立节度使府的原因,因为这会将矛盾控制在河北道,而不是大半个大周都跟着遭罪。” 狄阁老目不斜视道,“如今北方有突厥、有契丹、有靺鞨,西北有吐蕃,南下有南诏,大海的对面还有扶桑,这些人虎视眈眈,都想在我华夏大地上咬一口肉下来,这个时候期盼和平,这不现实。” 姚崇长叹一声,无奈道,“先前我也是这样想的,可阁老啊,朝廷的事情,我想您比我清楚,如今的国库,去哪里还能搞到钱呢?” 狄阁老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换做别人打仗可能赔钱,但是我看叶琛这小子就未必。” “他在河北道打仗,不仅没要朝廷多少粮饷,还一直补贴河东道、河南道,你们兵部肯定是有数据的。” “等到他平复了河北道,驱逐了契丹人,到时候有大片的土地可以安置流民,府兵,这是好事。” 姚崇摇头道,“叶节度确实厉害,此次征战,牵动了不少世家子弟向外开拓,反而内部的斗争少了不少,可我始终有个忧虑,那就是如今的河北道,还是我大周的河北道么?” 狄阁老一愣,轻笑道,“你说的这话可就有些过分了,卖着人家叶家的东西,拿着人家叶家的好处,却处处防着人家,你这朋友做可有些” 狄阁老的话没说完,姚崇便摆手道,“朋友归朋友,国事归国事,如今的叶节度做的很多事情,可是有些越界了!” “确实如此!” 这一次,狄阁老没有反驳。 …… 其实不管朝廷的态度如何,现如今的叶琛已经像是被架在一辆高速奔驰的马车之上,想停都停不下来了。 而恰如幕府众人所言,河北道的肉就那么多,且多在世家豪族手里。 别管他们是否给契丹人有勾结,对于叶琛而言,都要处置。 不处置他们,如何牵动着更多势力进场河北道呢? 而第一批已经办了贷款的世家子,已经租赁了十几万亩的良田,这还只是第一步。 未来等到更多的人手过来之后,叶琛的目标是给他们百万亩起步。 要知道河北道可不是后世的河北,这里的土地实在是太多了,而人口则太稀少了。 不大规模地借助外部力量开拓,这些土地不知道要荒芜到什么时候。 当然,现在需要的人手,不是那种用来干活的人手。 而是用来监工的汉人。 真正下苦力的肯定是凶残的契丹人。 为此等不及的世家子们,这几天天天在各处摆摊。 亲自招募人手。 “招汉人管事了。” “三代以上都是汉人,身份清白者可应征。” “识字者优先,待遇优厚” 听到招管事,不论是契丹人,还是汉人都会凑过来问问情况。 就拿眼前的卢家子来说,再被卢照凌打了一顿之后,人也聪明了,办事也利索了。 见到有人来问,便亲自解释,“我们卢家在节度使府,租赁了两万亩的良田,种地的人手也有了,现在就差能够看管他们干活的人,管吃管住,月钱半月结一次” “活干得好,还赏赐扶桑女婢。” 这边儿正解释着,忽然不远处一阵马蹄声阵阵。 有兵士高声喝道,“回避!” 卢家子一点也不敢托大,立刻领着人将招募人的桌子和招牌一并挪走,然后就看到一队队被绳索捆绑的人,垂头丧气地进了城。 这些人衣着华丽,皮肤细嫩,一看就是有钱有势的人家。 可这些昔日高高在上的权贵姥爷,却被粗俗的大头兵踩在冰天雪地里,其状无比狼狈。 “发生了什么?” “我看到了我主家?” 第665章 冒进? 卢家子看到这种情况,自然是微微一笑。 如果不是他们跌倒,自己这些人怎么可能吃饱呢? 要知道河北道的很多土地,都是有主之物。 世家也好,契丹的贵族也罢,人家早就在此地布局,购置了大量的土地。 他们虽然没有心思开发,但即便是用来牧羊,也不会允许别人碰一下。 但现如今好了,他们有机会了。 看着慌张的大家伙,便主动站出来解释说道,“大家不要惊慌,这些都是些做了腌臜之事的豪绅,与大家无关。” “活该!叫他平时不把我当人看。” 一个百姓盯着自家的主人,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若不是有那么多的兵士坐镇,估计能上去抽他两个大耳贴。 有看热闹的人,急匆匆的跑过来,惊骇道,“听说是谋反的大罪,整个家族都完蛋了。” “吓!这么厉害吗?” “自然是真的!” “这叶节度也太凶残了。我那家主课未必敢谋反!” 众人议论纷纷之时,一个高大威猛的男子,穿着一身儒衫在几个年轻人的陪伴下走了过来。 闻言,就笑吟吟的说道,“那些人往日像是大山一样压在我们身上,把我们当成牛马一样对待,连口饱饭都不给吃,还凌辱我们的妻儿,可现在给大明做事,又是何等光景?” “他谋反与不谋反,与你们有什么关系?你只需要知道,你的好日子来了即可。” “节度使府说了,只要连续缴纳丁口税五年,就算是大明的子民,就会给分配土地。” 人群中自然有拖站出来问道,“既然节度使对待大家伙这般友善,又为何有人要做不轨之事?” 那汉子闻言,自然有一番昂然的姿态,“为何要做不轨之事?” “他们视我们为牛羊,如今有人把我们当人看,他们又去奴役谁呢?” “原来如此!如果不是节度使来了,咱们也被他们拉过去造反,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还让他们享福!”有人后知后觉到。 男人笑吟吟地说道,“就是这样,以后这些禽兽被收拾了,没有人骑在咱们脑袋上作威作福了,咱们的日子会越过越舒坦。” 等那男子离开之后,有人忍不住问道,“那个人是谁啊?看起来好明白事理的样子。” “你连他都不认识?他就是前些时间,第一个站起来反抗家主残暴统治的奴仆萧雍啊!” “不对啊,他不是下了大狱了么?怎么可以光明正大的出来?” “这是节度使的仁义之处,说是什么监外服刑,方便他照顾妻儿呢。” “果然仁义不过节度使,我以为他现在在大牢里连饭都吃不上呢,没想到这般威风,他现在做什么呢?” “听说他服刑期间的一个重要工作内容,就是到处去寻找需要帮助的契丹奴仆,若是有人遭到非人待遇,他就会带着人找他麻烦。已经按照节度使府的管理条例,处理了好几个为富不仁的畜生了。” “啊?这么有本事啊?这哪里是服牢狱啊!” “这不算是最厉害的。” “这位萧雍大哥,现在为节度使府做事,每个月都有月钱和粮食。” “听说他家的娃娃都能去读书,而且已经抢先一步落了大周的户籍了。” “这这这,原来为大周做事,还有这么多好处啊!” 越来越多的契丹底层人动心了。 因为他们发现,作为契丹人,没有什么值得自豪的。 工作要被老爷们压迫。 吃饭还吃不饱。 甚至于想找一份体面的活计都没有机会。 萧雍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以前他唯唯诺诺,现在他重拳出击。 现在他每天做的事情,就是去拯救那些被欺压的契丹奴仆。 让所有的奴仆联合起来,检举一个又一个准备背叛大周的奴仆主。 他现在很忙碌,不仅自己学习,还要带着孩子们学周的官话,文字。 不过看到萧雍的变化之后,他身边儿没有一个人敢嘲笑他。 他忽然之间发现,身边儿多了很多好人。 连那些平日里对自己爱答不理的富户,见到自己都会主动打招呼。 节度使府,娄师德看完京师里学生们给自己寄过来的书信,一脸无奈道,“叶琛,你看看,你自己给自己惹来了多大的麻烦?” “你他太冒进了!” 叶琛甚至不用看,就知道朝中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轻笑着摇头,连看都没有看。 见叶琛似乎早就料到的样子,娄师德叹息着指了指叶琛说道,“你这是何必呢?” “娄相,现在契丹人让我打得抬不起头来,他们还敢这么胡作非为。” “若是我退让一步,你信不信,这大好的局势,就能让他们彻底毁了?” “这些人有钱,有人脉,只要有机会,他们甚至会上书朝廷,说我叶某人谋反,你信不信?” “哎!”娄师德知道叶琛这不是在夸张,所以才有了这一声长叹。 一个为民谋利,一个想着开拓进取的地方政治军事长官,他的利益势必跟很多人是不一致的。 “叶琛,这件事情咱们暂时说道这里,你做了也就做了,只是你要小心这些人可能会叛乱。” 叶琛起身道,“我心里很清楚,所以这一次就将最有影响力的一拨人悉数拿下,剩下的那些人如果还敢造次,我甚至连借口都不需要。” 看着叶琛离去时那矫健的步伐,娄师德只能默默的替他们默哀。 不过,想到本来越发亏空的府库,因为叶琛的一通操作,日益变得充盈起来,娄师德又越发的欣慰。 现在想想,河北道眼下这个糟糕的样子。 总归是有人要受伤的。 与其让百姓哀嚎遍野,妻离子散,让这些为富不仁的家伙倒下,让一些人吃饱,没有什么不对的。 现如今的情况是,不仅仅可以拿出大量的物资存储在府库之中,还有一部分可以拿出来支援河南道的战事。 甚至叶琛连圣人那边儿都想好了,一大把有证据的世家等着处理。 跟这么个节度使一起共事,虽然每天日子过得提心吊胆。 但是有钱有粮的感觉是真的好啊。 “节度” 叶琛走到大门口,正好遇到了萧雍。 萧雍一脸恭敬,学着汉人的模样,向叶琛行叉手礼。 第666章 放飞了自我 萧雍的事情叶琛自然是知道的。 他知道这个汉子彻底放飞了自我。 虽然名义上是契丹人出身,但是心已经彻底倒向了大周,具体来说,是倒向了节度使府。 他现在与节度使府,休戚与共,所以事事为节度使府考虑。 当然,他在得到了莫大好处的同时,也实现拯救了很多契丹人,实在了自我价值。 叶琛笑吟吟的虚搀其人道,“萧雍,最近做的很不错,不过也要注意劳逸结合,别把身体弄毁了。” 萧雍起身,看着叶琛已经翻身上马。 他的表情崇敬,似乎有一肚子话想跟叶琛说。 卢照凌最近走路的时候,总是下意识的嗅一嗅身上的味道。 大家伙都下意识的离着他远远的。 唯独萧雍不嫌弃他,愿意跟他聊两句。 卢照凌看着叶琛远去,萧雍依然一脸崇敬的拜望。 忍不住拉着他的袖子说道,“好了,好了,知道你感激叶节度,但也不至于如此,走走走,陪我喝两杯。” 萧雍皱眉,“卢参军,咱们还是先干活。” “我刚才又探查到消息,有几个契丹人想要作乱。” 卢照凌瞪了瞪眼,他如何也没有想到,一个契丹人对付其他人,竟然这般的用心。 看守大狱的乃是叶琛的亲大侄子叶满天,见叶琛过来,连忙过来行礼,起身道,“节度,如今牢狱已经人满为患,牢房都不够用了。” 叶琛点了点头。 进去之后,正好看着大量的契丹贵族在排着队,在狱卒的安排下,一一画押。 “节度,是莫昆家,这家进行了拼死抵抗,有兄弟因此阵亡了。” “他们不仅不直接投降,还敢抵抗?”叶琛的眸子里闪过一道杀气,然后到了名册前。 正在给这些契丹人登记的大使连忙起身,对着叶琛行礼。 叶琛摆了摆手,然后就坐在了椅子上。 冷冷的盯着眼前的男子,看了一眼名册问道,“你就是莫昆达力德尔?” 男子被打的头破血流,衣衫褴褛,在寒风中瑟瑟发抖,面对叶琛的询问,不敢犹豫,跪在地上,哀嚎道,“您是大周的大官,您可要给我做主,我们莫昆家族自从降服于中原以来,世代良善,从无做过违逆天朝之事” 叶琛似乎听得很认真,颔首道,“你似乎很委屈?” 那莫桑达力德尔卑微的磕着头,不停的说道,“是的啊,真的很委屈啊,今日我还在睡梦中,这群官爷就跟疯了一样,冲进了小老儿的家中。” “对着我的家人,疯狂的砍杀” “我只是稍微质疑了两句,就差点丢了性命。” 叶琛拿起名册,看了看,上面记录了详细的证据。 虽然说,整体事件上来说,叶琛是以打击世家豪族为目的,但是为了防止有人说闲话。 叶琛要求整体上,必须证据齐全。 所以当叶琛拿起名册上的证据的是时候,他直接愣住了。 冷笑道,“这就是你说的冤枉?你是不是当本官是傻子?” 叶琛这一句话,吓得周围的人都开始瑟瑟发抖。 “大人,这些都是自用之物。” “自用之物?”叶琛一拍桌子,怒喝道,“你运着自用之物,前往契丹叛军的大营,被我的人连续跟踪半月之久?” “我在看看,你这些自用之物包括什么?” “牛羊八百,刀枪一千余,弓三百,甲胄五十。” “莫昆达力德尔,你用这些东西做什么?送给大周的敌人,来谋杀我大周的士兵吗?” “大人!”莫昆达力德尔跪在地上,连头皮都磕破了,“小人是没有办法啊,是他们逼迫我的啊。” “逼迫你?” 叶琛不屑道,“你的意思是契丹叛军,能够从我大周的地盘上威胁你?” 叶琛身边儿的大使也喝道,“在我大周的地盘上,他们喊威胁你?我看你就是里通外国,支持契丹叛军,你这是诛九族的死罪!” “小人不敢啊!小人真的不敢!” 莫昆达力德尔声泪俱下的呼喊着,叶琛厌恶的摆手,“令人厌恶的禽兽,全家族发配去挖煤,去挖最最危险的煤矿。” 叶满天一听就急了,这家伙被他小女友整的三观有点扭曲,“节度有娘们呢!” 叶琛扭头一看,在场的孩子们,一个个都一脸猥琐的模样。 叶琛曾经有过定义,凡是被定为叛逆,男人一水的去挖矿,女人也要发配干活。 莫昆家族在契丹的各大部落之中,属于规模比较庞大的家族,族中也有不少英杰人物,在河北道占据的肥沃之地很多,也有不少人曾经担任官职。 这样的家族,所娶的妻妾,剩余的闺女,长相都算不错。 想到自己孤苦伶仃的属下,想到那些即将抵达河北道的移民,叶琛很是感性的摆摆手说道,“罢了,罢了,本来所有人都改重重惩罚,可你们毕竟沐浴过我大周的圣人的光辉,将你们都杀了,定然也违背圣人的仁慈,那么男人去挖煤,女人们留下先进行思想改造,到时候感谢力所能及的事情,带走。” 莫昆达力德尔家族的众人,以为犯下如此大的罪过,到时候很有可能满门抄斩。 可听到最后的结果竟然只是去挖煤。 顿时浑身一软,全家人抱在一起放声痛哭。 “大人,若是您不嫌弃我们契丹人的身份卑贱,小女子愿意侍奉您一辈子,为您洗衣服,生孩子。” 正在被士兵拉走的一个莫昆达力德尔家族的闺女忽然对着叶琛行礼,将下意识的收拾了一下头发。 另外几个莫昆达力德尔家族的小妾也下意识的过来,说是愿意侍奉叶琛。 对此莫昆达力德尔自己都没有异议。 眼前这个中年男人,虽然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 可是看着在场的人都对他如此的尊敬。 想来最起码节度使府的幕友,这样的俊秀,如果自己的闺女亦或是小妾,能常伴左右,到时候说上两句为自己求情的话,到时候刑期没准就结束了。 在场的兵士都嬉笑的看着叶琛。 叶琛瞪了他们一眼,“带走。” “大人” 说实话,叶琛自己也发觉了,自己有点逆生长的趋势,现如今的叶琛,比起刚穿越来的时候,起码要年轻十岁八岁,看起来跟二十出头的少年郎没有什么区别。 而且久居上位,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那些契丹女子只是看了两眼,就心动的不行。 一时间,用着柔和的强调和磕磕绊绊的汉话不断的哀求。 惹的叶琛不知道有多厌烦。 看的将士们忍不住喃喃私语,“都说节度使为卢大人守身如玉,现在看来是真的啊。” “放屁,是给云衡夫人守身如玉。” 叶琛听着他们提起温云衡的名字,忍不住出了神。 而将士们则用手里的长矛将所有的女人都带走了。 “大人,那些落户在河北道的兄弟,是不是可以优先?” 叶琛这才回过神来,淡淡的说道,“普通女子、婢女可以为正妻,豪族家的贵女,只能冲入教坊司。” 为何? 贵女有些见识,他不想给自己寻麻烦。 第667章 中原来人 几个异族女子的死活而已,叶琛还不至于放在心上。 在他看来,如果能起到惩罚契丹叛乱贵族的效果,又能让兄弟们某些方面的利益得到满足,适当地改变一下自己的策略,也不是不可以。 等到这些人被带走之后,叶琛这才问道,“敢对咱们的人动手的畜生,可曾抓到?” 叶满天一脸嫌弃的看着那些被抓走的契丹女子,他也是纯粹为兄弟们考虑,其实在他看来,医仙小姐姐那才是人世间极致的美貌。 等待叶琛问询,赶忙上前抱拳回应道,“启禀节度,卢参军说要让那些畜生听到我们河北军的名头就要感觉到害怕,让他们再也生不起任何的抵抗的心思。” “便将这些人全都脱光了衣服,挂在人流多的地方,冻腊肉。” “嗯,对于这些人的处置不必有恻隐之心。” 正在二人说话的时候,陈子昂急匆匆地走了过来,对着叶琛叉手道,“节度,各世家迁徙而来的百姓已经到了。” 叶琛问道,“全都是世家子弟的人吗?” 陈子昂摇头道,“并非都是些世家子弟的人,他们拿了我们的好处,也替咱们做事,却是配合我们招募了不少百姓。” 叶琛颔首道,“勉强还算是可以。” 陈子昂摇头道,“大人,莫要觉得这些世家子都是良善之人,这些迁徙来的普通百姓家的土地、房屋悉数被世家子弟高价买走。” “这相当于变相地让他们在家乡的力量,得到了一波大规模的扩充。” 叶满天闻言,想到了自己之前在济南的时候,受到那些有钱人家的欺负,忍不住呵斥道,“哼,咱们自己人里面也有坏人。” 叶琛见陈子昂也面带不悦之色,便笑着说道,“这些愿意迁徙之人,家中未必能有多少土地。让他们继续在家乡里呆着,不论是天灾,还是自身生病,稍微有点困难,就要沦落到卖地的地步。” “与其将来让他们遭遇天灾等等困难,最后被世家宰割。” “不如让他们来河北道这里开拓荒地,毕竟这里地广人稀,可以分配到不少土地。” 就在这时,娄师德的门客造访,说道,“节度,娄相请您与他一道去迎接这些移民。” 叶琛颔首道,“理应如此。” 叶琛骑着马,娄师德坐着小轿,二人在移民距离幽州城,还有四五里的时候,就迎接了出去。 路上,娄师德穿着厚实的棉衣,面色古怪的说道,“老叶,还得是你啊,这一次不仅是世家子弟支持你,寻常百姓也因为你的名号,选择了迁徙。” “这还不算,连关中子弟都有,朝廷这是给足了你的面子。” “我听说,这里面还有些经常告你状的御史,也让圣人一并给轰了过来,可谓是举家为你而来。” 额! 叶琛几乎可以想到,监察御史和巡道御史们整天在自己家里咒骂自己的样子。 而且十有八九得跳着脚骂。 两人在临时修建的营地里等待,这里架了十几口大锅。 大锅摆放在煤炉子上,里面的煤石闪烁着火光,远远的就能感觉到炽热。 营地里的雪早就扫干净了。 叶琛和娄师德站在煤炉子旁,竟然能感觉到几分暖意。 娄师德看了看锅里的东西,有从契丹人那里抄家来的牛羊肉炖的肉汤,还有一锅锅炊饼。 做好的炊饼放在箩筐对的跟小山一样放着,外面用塑料袋包裹着,生怕热度降得太快。 “通讯兵过来了。” 几名坐着爬犁的通讯兵冲了过来,禀告到,“节度,娄相,咱们自家人到了。” 叶琛放下手里的望远镜,递给了娄师德,吩咐道,“敲锣打鼓,热烈迎接。” “咚咚咚!” 锣鼓喧天,远处是一望无际的人潮。 不远处有一支精悍的骑兵跟随,给人满满的安全感。 周围不少百姓听到动静,都远远地观瞧着。 “一万五千人,”娄师德凑过来,“娘咧,除了被贬谪的,举家搬迁的,没媳妇的光棍汉,占比将近一半。” 陈子昂皱眉道,“是不是搞错了,没媳妇,靠自己单打独斗,能做什么?” 叶琛看了一眼娄师德。 娄师德笑道,“节度,给这些小年轻解释解释。” 叶琛看着移民渐渐由远及近,笑着说道,“没有媳妇,证明在家乡没有牵挂。” “而他们来了之后,咱们可以将媳妇作为福利发下去。” “只要他们在此地安了家,生了娃,媳妇又是河北道的人,到时候谁还愿意离开呢?” 娄师德笑着对叶琛竖起大拇指,众人也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心想,一个节度,一个娄相,这俩人就都不是好人。 移民而来的百姓,大多数受尽了辛苦。 但是他们在老家的日子过的也不怎么样。 他们都是抱着改变命运的机会来的。 “节度!” 领队的官员,叶琛看了一眼,发现他竟然认识。 乃是之前跟裴二十二君一起做事的不良人。 如今竟然穿戴起了七品的官服,手里拿着礼部的印信,朝着叶琛叉手行礼。 “下官礼部郎中赵易居,是裴二十二君的旧友,见过节度,见过娄相。” 脸上的胡须明显是刚刚修剪的,但是手艺很粗糙。 不过脸应该是刚才用雪擦拭了一二,看起来挺干净。 尤其是一双眼睛,非常明亮,让人看一眼就非常喜欢。 说到底,河北道在很多人看来,依然是地狱一般的存在。 不是跟河北道有些关系的,根本不愿意来。 叶琛笑着回礼道,“这一路可还太平?” 河南道打成了一锅粥,虽然叛军处于劣势,但终究这一次作乱的人手有些过多,而且河东道最近也开始闹贼人,叶琛估摸着这一万多人到达此地,不是那么容易的。 果然赵郎中开口道,“死了将近八百多人,还有五百多人在车上,主要是冰天雪地,总归是有些人照顾不过来的。” 数百人啊。 别人觉得在理所应当不过了,甚至娄相还点了点头。 心道才死了这么点。 可是叶琛却觉得很难过,这毕竟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不过想到他们没有遇到大规模的武力上的麻烦,也不免松了一口气。 “来到这里,就当是来到家中了,让大家伙好好修养便是。” 第668章 男的站左边,女的站右边 叶琛交代了几句,就看到一群穿着罪官衣服的官员围着狄阁老。 像是被训斥的小学生一样。 狄阁老的唾沫星子喷得到处都是,这群小学生任凭唾沫在脸上冻成冰凌,也不敢动一下。 一边儿的陈子昂憋笑,看的叶琛莫名其妙。 “笑什么?” 陈子昂在叶琛耳边,轻声道,“节度,今日过后怕是要多一个典故了。” “什么典故?” “唾面成冰啊!”陈子昂笑着说道。 话音落下,跟随叶渡身边儿的幕府成员,一个个笑的抽搐不行。 原来,娄师德在朝中,登临高位,但是整日无所事事,经常被人拉出来嘲讽。 可是面对那些朝中大佬的训斥,娄师德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甚至人家的唾沫星子,喷在脸上他也懒得擦拭。 久而久之,便落得一个唾面自干的典故。 可到如今,他也可以激情洋溢地训别人,而别人却连擦一擦都不敢。 娄师德骂人把自己骂得脸红不已,气喘吁吁。 结果娄师德在前面大声喊,人群中有人小声反驳。 娄师德一招手,将一个头发斑白的小老头叫到跟前。 说实话,叶琛也挺佩服这位老同志。 这么大年纪了,还能忍受着一路舟车劳顿,跟着大队伍迁徙过来。 一听说话的口音就知道,此人是地地道道的关中人。 而且看样子,被娄师德一番训斥,不仅不服气,还想顶撞一二。 “娄相,圣人宠信张家兄弟,你却连一封劝谏书都不写,您这宰执做的有什么意义?您这民脂民膏是白拿了?” 这位干瘦的老同志丝毫不畏惧娄师德那愤怒的表情,继续喷着说道,“这天下经不清动荡了,为何外界乱成这个摸样?” “就是因为朝中有奸臣,让外面的贼子看到了机会。” “如果圣人能够稳妥地处理朝政,亲近贤臣,又岂会是今天这个样子?” “如果张家兄弟得不到处置,将会有更多的人思念前朝,拥护李氏叛乱,到时候这天下还有太平可言?” 大多数迁徙至此的人,不论是官员,还是百姓,都已经开始吃饭了。 毕竟节度使是非常大方的。 契丹人的牛羊肉熬制的肉汤管够。 正儿八经的炊饼可以使劲儿吃。 孩子们吃不了这些东西,还给准备了羊汤,在锅里热气腾腾地煮着。 因为这个白胡子老爷爷的愤慨,很多与他一起来的被贬官员,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别人吃。 其中一个同僚,忍不住用手拉了拉他的袖子。 “老陈,老陈,你饿不饿?” 叶琛一挥手,立刻有一堆正在干活的契丹小娘,上前献殷勤,将准备好的饭菜送过来。 “大人,您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来吃点东西。” 一群昔日的大人们看向娄师德,娄师德正在眯缝着眼睛,听着老同志的“教训。” 唯独叶琛闲着,示意的点了点头。 一众大人们立刻甩开腮帮子大口朵颐。 “你们的节操呢?” “当初我们来之前,是怎么商量的?” “见到娄相之后,我们该说些什么?你们都忘记了?” 那位老同志看到这种情景,就气呼呼的想要拽他们,让他们跟自己一起教训娄师德。 跟随他的一个小娘子,立刻拽着他的袖子说道,“爹,您总是让女儿读书,明白大道理。” “您自己怎么不守礼?” 老同志皱眉道,“老夫何时不守礼了?” 小娘子说道,“娄相地位何其尊贵,出城这么远来迎接您,您身为昔日的下官,不感恩戴德,怎么还能出言不逊呢?” “娄相这段时间,在河北道兢兢业业,做了多少善事,您在路上不也听说了么?” 娄师德的脸上这才稍微多了一点正常的颜色。 心想这个小娘子还是懂一点道理的。 岂料那老同志立刻一甩袖子,愤怒道,“与这些小节比起来,忠于朝廷,忠于国家,才是大礼。” “小节都不保了,您在在乎大礼?” “您要是真的在乎大礼,你当初就该撞死在金銮殿,而不是在这里训斥一位为国尽忠的老人。” “娄相早就到了古稀之年,却在寒冷的北国” 话没说完,叶琛忍不住插嘴道,“这位姑娘,也不必过于赞叹娄相,毕竟汝父也一把年纪了,不也” 话音刚落,那须发皆白的老同志立刻跳出圈来,对叶渡凶巴巴的一张脸道,“叶琛,你个佞臣,莫要胡说八道,在下今年才三十三岁,与汝年纪相仿,你凭什么说我一把年纪?” 叶琛和陈子昂一脸尴尬,而一边儿的叶满天已经看不下去,上前领着一帮人把老头驾着离开了。 那老头一边儿走,还一边儿骂骂咧咧,显然将叶琛当做佞臣,恨不得生吞了叶琛。 那小娘在一边儿小声劝道,“你自己选的师傅,您自己选的地方,您省省。” 等到声音听不清楚之后,娄师德这才开口,幽幽的说道,“叶节度,以后说话注意点,人家吕显今年确实才三十三,而且是老夫的学生。” “那他这头白发是?” 一边儿的陈子昂苦笑道,“忧心国事,屡屡进谏,而不为圣人所纳,最后愁白了头发。” “这位吕大人在神都也算是名人了,江湖人称绰号圣人愁。” “据说,连圣人都愁看见他,又舍不得杀了他。” “这不一脚给您踹过来了。” 叶琛点了点头。 “原来是这么个人物。” 叶琛虽然很讨厌那些所谓的满嘴仁义道德的读书人,可是对吕显这种正义痴人一丁点都讨厌不起来。 甚至说,叶琛渐渐的认识到,这个世界,或许就是靠这些火把一样的人,照亮着。 正是他们的努力,这个世界才没有变得更坏。 等到大家吃过饭之后,叶琛便要继续忙了。 “大家远道而来,颇为不易,稍后先去大夫那里检查身体,然后到公共浴室清洗身体。” “男浴室在左边,女浴室在右边。” 人群之中,有人高声道,“节度,不男不女在那边儿?” 叶琛刚要发怒,陈子昂连忙道,“节度,那位是内侍。” 第669章 大同 将一众移民安排好之后,叶琛将他们的领队唤了过来。 “大家千里迢迢迁徙而来,受尽了辛苦,没有任何怨言,也尽可能避免有人死去,这一点本节度很是敬佩,请受本官一拜 叶琛也清楚,这群人为了所有人都能活着抵达河北道,肯定是绞尽脑汁,用尽了一切办法。 一群移民领队,哪里见过这种大场面。 堂堂的节度使,见面就给大家行礼。 大家纷纷正冠,恭敬回礼,感慨道,“这等都是我等应该做的,当不得节度使大礼。” 叶琛将一众人领入一处临时营帐之中。 让大家起码有一碗热水喝,又了解了他们这一路的情况,同时对于他们途经的地方有一个大致的了解。 其中首推河南道,虽然河南道在打仗,但是因为有叶家的存在,吸纳了大量的人口,经济依然非常活跃。 很多百姓跟着过上了好日子。 而这批移民之中,大多数都是跑到河南道谋生,但是却得不到安置的人。 因为河南道即便是条件再优渥,肯定也有些人安置不了。 至于其他地方,条件则差许多,叶琛了解了一番。 今年很多地方,因为闹灾,起了叛乱,虽然都被朝廷快速镇压,但是也产生了不好的影响。 叶琛心里有数,估计未来,可以移民到河北道的人手更多。 此外依然是叶琛心心念念的河南道,河南道的潜力还是需要深挖的,他估摸着养活几千万人口是没有问题的。 “我听说有不少人家中并无妻妾,那么多铁骨铮铮的汉子,家里没有个暖床的怎么行。” 叶琛他停顿了一下,看着在场一脸疑惑的众人,继续说道,“无情的战争,死了很多男儿郎,如今很多妇人孤苦无依。” “都是天朝好儿郎,能帮一帮。” “尤其是那些契丹族的女子,总不能看着他们一个孤苦伶仃的活着。”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节度使这是要给大家发媳妇啊。 其中一个长相粗鄙,身高没有三块豆腐干干的中年人兴奋的说道,“肯定不能啊,咱们大周的汉子,最是善良。” 他这话音落下,众人忍不住嘿嘿笑了起来。 刚才说话的陈领队,相貌粗鄙,个子也不高,家里也没有多少钱,这样的条件,在中原想要娶妻是很难的。 看着这群家伙没出息的样子,叶琛笑着点头道,“对,咱们大周的汉子,是善良的。” 这群领队见叶琛说话客气,并没有传统官僚那种过分的威严,便有人急不可耐地问道,“节度,啥时候分呢?我们这些领队有没有机会率先领呢?” 几个领队忍不住嘿嘿的笑了起来。 “肯定不能让你们白忙活,你们这些领队,允许你们领取两个。” 叶琛很是大方。 反正不是他出人。 这件事情他跟娄师德已经商议过了。 用这些女子,拴住这些迁移而来的人。 “都别光傻笑。”叶琛告诫道,“不要因为语言不通,生活习惯不同,就欺负人家。” “他们不懂,他们不会,就让他们慢慢学。” “还有,就是既然来了,就老老实实干活,别动不动就打媳妇,到时候要是让我知道,你们谁让人家小娘子告到衙门,说你们欺负人,我可饶不了你们。” 谁要是借着汉人作威作福,欺负本地人,就是打叶琛的脸面。 总不能连一群奴仆的地位他都能保证,结果却连几个女人都保护不了? 一群领队下去跟着忙活了,他们会被安排到早就准备的村落里,房子也是县城的,当初那些契丹豪族被打倒之后,那些房屋还留着。 甚至家具,锅碗瓢盆也很齐全。 有一些是世家自己调来的人,在收拾干净之后,就被领走了。 剩下的则会留下来。 在大家期盼的目光之中,大队的女子出现在眼前。 叶琛肯定不是小气的人,为了在第一波移民这里打开口碑。 特意挑选的身材高挑,相貌最起码中上的女子。 这些姑娘已经出现,就让一众移民忍不住吞咽口水。 叶琛道,“领队们,这一路辛苦,可以率先挑选新娘子。” “其他人采取抓阄配对的方式。” 领队们高声道,“节度使让俺们选两个,俺们就不先挑了,让大家先配对,免得大家心里有怨言。” 叶琛点点头,然后立刻给有人将准备好的纸条送到了那些女子面前。 “自己选媳妇,好坏看老天爷,选中了之后,就带回去好好过日子,争取早日给大周生娃娃。” 娄师德看着这些开心的孩子,再看看那些一脸娇羞的看着大周儿郎的女人们。 忍不住感慨道,“叶琛这小子是在挖契丹的根啊,女子都嫁给了汉家儿郎,而且日子过得越来越好。” “到时候肯定想尽一切办法嫁给汉人,到时候契丹人只会越来越少。” 而且其他的契丹人,看到汉人的待遇这么好,也会慢慢想办法,加入汉家户籍。 等到逐渐变迁一段时间,契丹人就不会怀念什么他们的部落,而是实实在在的将自己当成汉人。 到时候华夏在这里的统治,肯定会稳如泰山。 娄师德转身去寻找的时候,才发现这位节度使,已经骑着马,带着幕府众人已经远去了。 想着自己天天受委屈,还要给这家伙擦屁股,不禁开口骂道,“这臭小子,有好事儿都是第一个冲过去,一有麻烦就让老夫来。” 今日难得出来,叶琛不免去乡下巡视一番。 结果发现虽然驱逐走了契丹人,但是乡下的情况,估计还要好几年才能逐渐恢复。 很多地方房倒屋塌,人口也变得很是稀少。 叶琛停在一处学堂近前。 这座学堂已经荒废很久了,里面的桌椅板凳都已经不见了,估计成了家家户户的取暖之物。 叶琛打听了一番学堂里面的夫子去哪里了。 这已经是叶琛巡视的第八个村子,这么多村子,只有这一所学堂,还变成了如今这个模样。 这让他很是心疼。 无论何时,文化才是一个民族繁衍和传承的最重要的工具。 最后陈子昂打听了一番,寻到了学堂夫子的去处。 大同客栈。 这应该是一名比较有追求,有信仰的夫子,即便是暂时没法教书,依然没有忘记心中的信念。 叶琛领着众人过去,还不免跟大家说,“我华夏的读书人,就是如何如何。” 众人连连点头,不断的恭维。 已经对老先生起了敬佩之意。 结果远远的就听到老夫子喊道,“大同我儿,来贵客了,快去烧水。” 众人的表情都有些尴尬,原来人家老夫子的闺女唤作大同,所以取名大同客栈。 陈子昂反应最快,“老夫子唤女儿为大同,便是希望将这种精神传承下去,反而更值得我们敬佩。” “知道了,爹爹。”大同是个脸上长满了雀斑的姑娘,因为北地寒冷,手上和脸上都有冻疮,都是小姑娘非常灵动,见到有客人到了,小脸上满是欢喜之色。 麻利的安排叶琛等人。 第670章 如何教化 这位换做大同的姑娘,明显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多大人物。 言行之间有些拘谨。 “客人是来住宿,还是来吃饭的?” “不,我们要找一个人。” 听到叶琛的话,大同姑娘的小脸上瞬间又变得有些忧郁。 还是陈子昂更知道民间疾苦一些,“那么有饭食么?我们风尘仆仆,找了许久的人,都饿了。” “有的,有的。” 大同姑娘的小脸瞬间又笑得灿烂起来。 这种大家闺秀,在中原是看不到的,当然,在中原,也不至于父亲会让女儿做这种事情。 那张脸颊,干净纯粹的就如同一朵兰花一样。 叶琛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言语有些不对。 便笑着说道,“那就给我们来几个拿手的好菜。” 潘虎在一边儿朝着叶琛叉手,旋即走了出去。如今自己家家主已经是节度使,万事都要小心。 那唤作大同的姑娘,看着在他看来最能吃的大汉出去了,有些失望,不过还是认真的介绍道,“我们这里有湖里的鱼,林子里的猪,鸡鸭羊也是有的,客人喜欢点什么?” 叶琛豪气的说道,“肯定是都要。” “真的吗?”这些东西,不论什么时候都不算便宜。 大同担忧的看了看叶琛的钱袋子,担心他没有钱付。 “钱肯定是有的,你去忙你的,将你爹叫过来。” “哎。” 听到将父亲叫过来,小娘子变得有些惊恐,叶琛补充道,“我们不是坏人,你尽管去叫便是。” 不一会儿,这位被迫换了营生的夫子走了过来。 叶琛躬身行礼道,“见过宋夫子。” 见到叶琛竟然给自己行礼,白发苍苍的老父亲赶忙还大礼,“可不敢受贵人大礼。” “先生之前在这里教书的,听说萧雍就是您的学生?” 那唤作大同的小娘子本来已经去忙了,听到叶琛的声音,立刻皱眉道,“贵人说的是哪个笨笨的契丹人吗?” “他虽然脑子不好使,但是却也颇为上进呢。” “只是他一个契丹人,又不能做官,不知道跟着我爹读书识字做什么。” 那墨夫子闻言,惊恐道,“贵人,学生并非是有意教授那些契丹人读书的,只是他们有求学之心,圣人又言有教无类” “老夫子莫要惊慌,我们不是来问罪的。”叶琛坐在椅子上,示意老先生请坐,然后继续说道,“以后哪有什么契丹人,汉人,都是河北道的大周子民。” “想要读书,尽管来读就是了。” 叶琛笑着说道,仿佛这一刻,他是一个非常伟大的人物。 “是是是,贵人您说的是。”墨夫子不知道叶琛的来历,自然恭维着说道,“听说节度使府,一直在提高契丹人的待遇,说不准以后真的都是一家人了呢。” 叶琛看看了看,这家小店,只有人家父女忙碌,便指了指叶修,示意他去帮忙。 而自己则继续跟这位老夫子交谈。 老夫子见这伙人,确实不错,不像是老捣乱的,不仅给了定金,还主动跟着忙碌,便忍不住多说了两嘴,“我觉得节度使的政策都不错,但是却没考虑到学业。” “要知道,只要是人,就有上进之心。” “等到大家都吃饱了,喝足了,再考虑读书的事情就晚了。” “而且现在的河北道,被契丹人搞成了一团乱麻,大家都是一门心思搞建设,重新恢复生产的,但是这么多人,契丹人也好,汉人也好,乃至其他的异族也罢,总归要有人来治理的。” “指着那些在中原享了大半辈子福气的读书人过来肯定不现实,还不如从头自己培养。” “正所谓,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好!” 叶琛肃容到,“夫子能说出这一番话来,足够让叶某敬佩。但请您放心,河北道的节度使府,肯定不能这么短视的。” 听到叶琛自称叶某,又说节度使府绝对不会短视。 老先生顿时骇然,知道了眼前这个男子,便是河北道的节度使,赶忙起身,便要给叶衬下跪。 叶琛连忙亲自起身搀扶,“老先生,不必下跪,您再说一说,您对于河北道未来教化的看法,尤其是关于契丹人的。” 这位夫子在河北道生活多年,他相当有发言权。 与其听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畅所欲言,不如听听他的看法。 只是让叶琛出乎意料的是,这位夫子却忍不住一声长叹。 “教化非一朝一夕之功。” “其实前朝太宗和高宗皇帝在位时,便大兴教化之道。” “不仅仅让契丹人可以读书做官,甚至分配土地,教授他们耕种,生产各种工具。” “凡是大家能够想到的教化,朝廷都做了。” 叶琛看了一眼陈子昂,他默默的点了点头。 而老夫子则继续说道,“可是教化的效果很不好。” “莫要说,这两年国朝在北方式微,即便是二位先皇在位时,契丹人也视其族人为私物,横征暴敛不说,动辄还挑起边衅。” “导致边塞动荡,十室九空” 这是一个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那就是契丹人并没有那么好相处,也不懂的感恩。 教化他们,让他们认同中原,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他们会因为中原的强大,而暂时臣服,但只要一有机会,就会开始闹事。 在场众人都跟其他人打交道许久了,也知道这位老夫子说的没毛病,纷纷点头。 便是叶琛都笑吟吟的说道,“那夫子觉得该如何?” 老夫子有些犹豫,他知道叶琛想听一些具体的施政措施,而不想听这些陈腔滥调。 他需要的是改变。 因为他是节度使,节度使存在的意义,就是让河北道走向和平,让当地的百姓逐渐繁荣起来。 而不是因为困难就去退缩。 当然,他同时也知道,这是一个足够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 思索了许久之后,他说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无法想象的名字。 “佛教!” 随着老夫子的声音落下,叶琛的眼睛一亮。 第671章 一言一鼎 老夫子看了看左右,低声道,“节度,别告诉我,在您心里,蛮夷跟汉人是一个地位。” 啊这! 老夫子的感觉很敏锐么。 叶琛轻声笑道,“老夫子怎么认为呢?” 老夫子没有说话,而是拿出了一份珍藏多年的条陈。 叶琛看了一眼,因为年数过去了许久,很多文字只能模糊的看一个大概。 但仅仅是看上两眼,尚未通读全文,叶琛也是惊呆了。 他没有想到,一个在边疆教书多年的老夫子,一个默默无闻的汉家儿郎,竟然能有这份见地。 儒学只是表象,一个做给契丹人的表象,让他们自以为跟汉家儿郎平等的假象。 内里则是偷偷摸摸的弘扬佛学。 佛学是一个非常恐怖的存在。 人一旦信仰了佛教,就会少了几分杀气。 人一旦信仰了佛教,就会少了十分的进取之心。 自古以来,崇尚佛教的国家,就很难成为一个强悍的国家。 同理,一个民族一旦信仰了佛教,就难免衰落。 这一点,从吐蕃身上就可以得到印证。 昔日文成公主入吐蕃,嫁给松赞干布,虽然带给了他们文化,工具,但相对应地也带给了他们佛教。 自此随着松赞干布的老去,昔日强大到不可一世的吐蕃,也开始慢慢的腐朽,失去了进取之心。 这便是佛教给吐蕃带上的枷锁。 叶琛并不是一个佛教徒,但是他也知道佛教的恐怖之处。 首先便是轮回转世的观念和因果报应的说法,他可以很好的替朝廷安抚底层民心,武则天作为女帝,同时也有各种佛教的称号,朝廷可以宣传武则天和叶琛,是代表佛陀,来惩罚契丹贵族的,是那些贵族的报应。 这可以巩固大周对于契丹的统治,同时让那些被欺压的贵族、世家,也逐渐接受这种思想,让他们开始逐渐安于天命,忍受苦难,让他们将美好的生活寄托于来世。 而不是动不动就抡起刀子,跟朝廷干,跟汉人干。 这是不对的。 至于契丹组本身的萨满教,在叶琛看来,完全不是体系非常成熟的佛教的对手,而且也太具有进攻性了。 他们的统治者,动不动就鼓动洒满,开始仙灵附体,口吐白沫,然后驱使民众,容易引起骚乱。 此外则是他们的习俗,跟汉族完全不一致,让人完全没法接受。 就比如说,叶琛来了河北道之后,屡屡见识到的契丹人的丧葬习俗。 他们会将家人的尸体,挂在山林里的大树上,悬挂三年之后,才收敛尸体,焚烧安葬。 据契丹人说,这种风俗叫做风藏。 可以想象这些野蛮、原始的风格到底有多吓人。 所以移风易俗,推广佛教,是一个非常有意义的事情。 当然,大肆传播佛教,在彼时的汉家传统文化来说,还是一个非常羞耻的事情。 如果传出去,这位老夫子的名声,肯定会被传统的儒家子弟而不容。 叶琛感慨道,“没想到老夫子为汉家守了大半辈子的边疆,到老还要挨骂,叶琛心中不忍。” 老夫子却淡淡的说道,“汉家兴衰,虽匹夫而不敢不尽力而为也。” 叶琛的身体一震,沉吟了片刻,起身行大礼,“夫子,请受琛一拜。” 周围的众人,在一边儿一直听着,对于这位为了国家的北疆,默默付出了大半生的老夫子,也是崇拜之色。 没有人愿意来这边远寒冷之地教书,但终究是有人要来的。 他这把年纪,其实已经到了颐养天年的时候,可他依然愿意去做,甚至愿意背负骂名,这点很值得所有人敬佩。 叶琛虽然总是认为儒家陈腐,缺乏进取之心,甚至于成了世家统治天下的工具。 但是却又不得不说,因为有儒家的存在,确实产生了一批又一批的先行者,信念者。 “夫子,你宣传佛教,节度使府肯定会给您最大的帮衬。” “甚至于会派遣大量的中原寺庙的大和尚过来,作为您的助力。” “但是萨满教的人,甚至于契丹的贵族,难免会挑衅,寻找您的麻烦。” “对于这些人,您不必理会,自然有人去处理。” 叶琛笑着说道。 改变就会动蛋糕,就一定会有人跳出来闹腾。 对于闹腾的人,反对的人,他们最好的结局就是去挖煤。 老夫子抚摸着颌下的胡须,似乎在思考着未来。 而一边儿的也频频微笑,对于自家节度使的行径,早就见怪不怪了。 之前他们身为儒家子弟,还是有些接受不了节度使的残暴的。 动不动就杀人,灭人家全家,连受伤的娃娃都要戳两刀。 甚至人家的嗓子眼都要试一试。 因为节度使说,他一紧张,心脏可能提到嗓子眼。 但是见到那些从契丹人手里抢夺来的财富,看着契丹的奴仆,给他们挖出来的黑金,换取堆积如山的财富,一个个再也说不出什么来。 甚至保守的他们认为,节度使的行为,不够激进,而是太保守了。 吃完饭后,老夫子立刻变了脸色,冷漠的朝着叶琛叉手,然后就去忙了。 “四叔,这厮也太不懂事了!” 叶满天一脸的恼火。 叶琛摇头道,“你还不要读书人有点脾气了?人家当初受了朝廷之命,来北方教书,可结果呢?咱们来了只字不提当初的月钱,反而还给人家安排了新工作,人家能没有火气么?” “而且你家节度是善良的化身,是正义的化身,这位夫子要做的是背负骂名之事,从此中原的读书人会骂他,草原的萨满教也会骂他,我甚至也会骂他。” “人家为什么会给我好脸色呢?” 说着,众人便匆匆离去了。 叫做大同的姑娘出来收拾东西,不愧是节度使,出手就是大方。 让家里此次收成不少,所以他也不吝啬,众人走之前,还匆匆的赶过去,送了些牛羊肉。 叶琛换了一个笑脸,认真的行礼道,“以后让你爹多准备些饭菜,琛是俗人,说不准哪天会再来吃。” 一句话,就让小姑娘开心的找不到北。 等到大同回去的时候,老夫子正在屋子里清点着财物,见到闺女傻乎乎的样子,就笑着说道,“大同啊,人家贵人说的话,你听听也就算了,别往心里去。” 大同嘟着嘴说道,“爹爹,我看往心里去的是您把,我可没有那么多心思。” “呵呵,你这傻丫头,你心里想什么,我能不知道?我是说,以后节度使未必有时间来咱们这里,也未必来这里的。” “爹,我不信,人家是节度使呢。圣人说话,一言九鼎,他是封疆大吏,一言一鼎总可以了。” 第672章 姬伯昌的日子过得不错 清晨。 姬伯昌有些空虚的从睡梦中醒来。 他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眸的。 因为他发现,自己怀里蜷缩着一个热辣滚烫的娇躯,正在轻轻的蠕动。 与南方小娘那种娇小的身躯不同,契丹女子的身材高大有料,单人的被子确实有些盖不住。 “嗯,夫君冷。”女人在他火热的胸膛上蹭了蹭,让雄壮有力的姬伯昌又有些悸动。 约莫过了三分钟,姬伯昌有些疲倦,呆愣楞的望着木屋的房梁。 我这等人,竟然也娶了媳妇? 还是那么俊俏的异族女子。 姬伯昌和姬昌,名字只有一次之差,但是待遇却是天差地别。 家中兄弟七人,日子过得非常艰辛,小五和小七都饿死了,他们几个因为出生的时候年景好,身体稍微强壮一些。 此时,躺在身边儿,一脸满足之意的女人叫萧月月。 是前些日子节度使发的女人,本来以他的身份可以领取两个的。 但是姬伯昌长了个心眼,家里多一个女人,争风吃醋是其一,其二还要多一份口粮。 自己千里迢迢迁徙而来,日子过得本来就紧巴巴的,没那个必要。 将来自己真的在这里挣了钱,大丈夫又何患没有三四妻妾? 自己得抓紧时间给家里写信,让小六过来给自己帮忙。 起初自己在迁移的路上,看着沿途的荒凉,以及一直有人死去,他心里是非常绝望的。 可现在他完全不这样想了,上哪里找这么好的地方? 不仅发媳妇,还到了聚集地,就给发房子,发地。 而且节度使府,真的大方的很,像是他这种平民百姓,一口气就给了五十亩永业田,二百亩的口分田,地契上实实在在的写着自己的名字。 那些田地,他都看了,上面真切的写着自己的名字。 他之所以同意迁徙,主要愿意就是家里的男丁多,可以继承下来的土地少,再加上均田制逐渐崩坏,根本分不到土地。 而河北道出现了大量的人员缺口,正好土地不值钱。 很多人抱着安土重迁的观念,不愿意过来,但是姬伯昌不在乎那么多。 活都活不下去了,换个地方怎么了? 而且先前在河南道干活的时候,他就听说过节度使的贤名,知道节度使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跟着他混,肯定不吃亏。 等到他来了之后,节度使果然没让他失望。 不仅土地是足额的,对于他们这种平头百姓,分配的土地,还基本上都是靠近水源的,方便浇灌的。 即便是没有水源,朝廷也在组织人手,也就是所谓的契丹人俘虏,冒着冰天雪地的寒冷,在给他们修水渠。 那么冷的天,土地无比坚硬,这群契丹的俘虏,拿着锄头拼命干活的场景,他看了都心疼。 但是一想到,这群人对汉人下杀手的时候,一点都不犹豫,再来水渠挖好之后,来年浇地也就方便了,他就一点都不心疼了。 他现在考虑的是,这么多土地,回头重点什么。 节度使府是有建议的,诸如节度使府培育出来的棉花、地瓜、玉米都是新兴物种,一般人不敢种,但是姬伯昌觉得可以适当的多种一些。 节度使那么好的人,骗谁都可以,不可能骗他们这种小老百姓? 刚才的头几天,每天的事情都很忙碌,光分发物资就折腾了好几天。 比如说锄头,铲子,羊角车等生产工具,甚至连木材、铁钉都有。 此外还有一些属于节度使府借给他们的物资,比如说用于交通的牛车,耕牛,这些东西都是从他们一来,就下发到属于他们的大队的。 这么好的待遇,做梦都不敢想。 “夫君,我要去干活了,您再歇一歇。”萧月月简单休息了一下,便穿着节度使府发下来的二手棉衣,开始起床收拾。 等到姬伯昌恢复过来,穿上衣服,家里的饭已经做熟了。 萧月月明显是接受过节度使府的训练,汉家饭菜做的不错,有粥,有炊饼,还有咸菜。 姬伯昌心满意足的吃着女人忙乎的成果,心里琢磨着,自己若是有上几个孩子,就没有遗憾了。 粮食目前由节度使府借贷给大家伙,等将来有钱了,肯定要还。 但是价格极低,且没有任何利息。 吃完饭后,姬伯昌简单给媳妇撩了撩,告诉她自己是华夏的战时,也要随着军队操练,让她自己在家里,不要太累。 女人很是热情的抱着他的脸,狠狠的亲了一顿。 然后告诉他,勇士,你放心的去,我回去地里干活。 这真的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媳妇啊。 走之前,还在她耳朵边上说了些温柔话,听得萧月月脸颊滚烫,盼着自己的男人赶紧回来。 姬伯昌也威武霸气的上了训练场。 由于契丹人比汉人更原始,所以对待女子也更加残忍。 很多女人在男人看来,就像是劳工一样,没有一点人权。 这些契丹女子,嫁给汉人,简直就跟进了天堂一样。 这些移民来的人,世家子弟安排的,自然由世家子弟领走,而朝廷安排和自发愿意来的,则有节度使府安置。 每二百户为一个村子,每个村子都有一个训练场,用来青壮的训练。 训练场二百多个男丁陆陆续续赶到,正蹲在一起吹水。 见到姬伯昌来了,相熟的伙伴,冯六子就忍不住过来,上前一阵拍打,“不是,老姬,你这媳妇把你抽干了?” “别不是个狐媚子,只知道榨汁,不知道干活啊?” 姬伯昌一脸得意道,“怎么可能?你这是妒忌我。我浑家不仅人长得漂亮,干活也是一把好手,从我们成亲到今天,家里的大棚已经盖起来两座了,一座用来养鸡养鸭,另外一座用来种蘑菇,这小日子肯定越来越红火。” “两座大棚?”周围的汉子们都一脸震撼的凑过来,“那你每天训练完,还得回去拼命干活啊?” 姬伯昌摇头道,“根本不用,我现在日子摆起来了,上等的草原牛肉伺候着,小被窝暖合着,小酒喝着,就跟神仙一样。” 一边儿的冯六也开心到,“我也差不多,我俩媳妇,都是能干活的,俩人天天忙东忙西,让我省心的很。” “就是这交公粮有点费劲,你们都知道的,这契丹的女子劲儿大的很,我一个人对付两个,着实有点吃力。” 姬伯昌闻言,就警告道,“大人们可说了,不许因为生活的事儿耽搁了训练,你别太沉迷了,否则可是要受处罚的。” 冯六激动道,“我能怎么办?我一个汉人,能让他们契丹女子瞧不起么?只能辛苦自己一点,你们回头谁要是打到傻狍子,给我送点血过来,我得好好补一补。” 第673章 呼唤野性 “肃静!” 众人说话的功夫,一名河北军的老兵,顶盔贯甲,一副威武的模样,从营房里走了出来。 他斜睨了一眼眼前的青壮,高声喝道。 这些人刚刚参加训练不久,还缺乏组织性和纪律性,很多人连左右都分不明白。 这位唤作赵恺之的军官也不会过于苛责他们,只是继续说道,“按照高矮站好!矮的站前面,高的站后面。” 每一个大型定居点都会有一个河北军的军官,而一些小型定居点,则是个定居点共享一名军官。 这些军官大多数都是在战场上受了伤,无法从事烈度较强的战斗,但训练这些青壮却足够了。 而眼前这位赵恺之先前在战场上伤了胳膊,所以被留了下来。不过待遇相当不错,不仅有补偿金,节度使府还给发了三个媳妇。 不过赵恺之似乎对女人不怎么感兴趣,一门心思扑在训练上。 他心里很清楚,这些青壮平时用来耕种,关键时刻就是一群府兵。 自己看似被退伍了,但一旦时机来了,自己摇身一变,就是团长。 出门在外,面子是自己给的。但是想要给自己面子,要付出足够的努力。 赵恺之每日都非常认真的学习军中操练之术,每次训练也格外的严肃,时不时地用军棍抽打几个嬉皮笑脸的家伙,让他们长长记性。 姬伯昌其实迁徙之前,就是府兵。 但是他们那里府兵制崩坏,而且待遇太差,所以他们平日里根本就不训练。 可实际上,他的条件是相当不错的,身强体壮,高大威猛。 赵恺之从未将眼前这群人当乡兵训练,而是直接拿出了河北军的训练模式。 每人都要进行枯燥的站军姿,枪术刺杀训练,军阵训练。 赵恺之看着青壮们都颇为配合,也不免多了几句嘴,他站在队伍中央,高声道,“平时十分武艺,临时如用得五分出,亦可成功;用得八分出,天下无敌。” 有人举手道,“大人,若是我使出十分本事呢?” 赵恺之冷声了一声,“我出自节度使的亲卫部队,见过的高手如云,其中不乏叶家部曲和虎贲都的好汉,但未曾见过有人临阵能尽用平日十分本事,而从容活泼者。” “尔等莫要好高骛远。” 说着拿着大枪,将姬伯昌叫到跟前,二人以枪相对,虽然少了一只胳膊,但是赵恺之依然用的非常灵活,他开口继续高声道,“两人对枪,唯有六种技巧,一截、二进、三拦、四缠、五拿、六直,按一字对戳一枪,每一字经过万遍不失,字字对得,乃为成艺。” 赵恺之一般都亲自演练,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则指点着姬伯昌代劳。 姬伯昌虽然没啥基础,但是学习的非常认真,在指点别人时,也非常像模像样。 就在众人学习的功夫,临时冲过来了十几余骑卒,势头凶猛,看得让人震撼不已。 赵恺之立刻命令众人停止操练,布置一个简易的防御阵容,警惕的看着来着。 等到来人下马,赵恺之等人看的清楚,则毫不犹豫地单膝跪地,行军中大礼,“见过节度。” 叶琛之所以来此地,是因为远远地用千里眼看着,这边儿训练竟然有模有样,尤其是这群青壮才刚刚开始的情况下,颇感震撼。 看着单膝跪地的赵恺之,叶琛亲自将其人搀扶起,笑着说道,“你辛苦了。” 赵恺之大声喊道,“与前线厮杀的弟兄相比,小的这不算辛苦。” “好样的,军人可以缺胳膊少腿,但是不能缺了上进之心。” “你且好生训练,等将来战事一起,必有你赵恺之前线杀敌的机会。” 赵恺之感受着节度使拍在自己肩膀上的力道,惊讶道,“节度,您竟然还记得我。” 叶琛笑着说道,“我如何能忘记你呢?你在战场上,一边儿哭得嗷嗷叫,一边儿拼命的拿大枪捅人家,连续杀敌七人,也算是军中楷模了。” 叶琛越是这么说,赵恺之心中越是感慨。 因为他心里很清楚,在战场之上,像是自己这样的勇士其实很多。 其实并不是自己的表现多么的出彩,而是节度使一直在拼命记住自己带出来的每一个兄弟。 心里默默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为节度使做事。 二人说了几句闲话,问了问训练的进度,叶琛则走到队列前,看着前些日子还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苦命人,高声道,“本人叶琛,前些日子咱们见过,今日来看看大家日子过得怎么样。” “我怎么感觉你们十个人,里面有八个肾虚的厉害呢?” 闻言,惹来了将士们的哈哈大笑。 节度使向来是这个样子,他从来不在将士们面前,刻意展示自己的威严。 其中有一个青壮高声道,“节度使,您放心,就算是肾虚,等遇到贼人,也一定能捅他们十个八个的窟窿。” “哈哈哈哈!” 这些不是很懂得军中规矩的汉子们纷纷大笑起来。 叶琛一脸笑意的继续说道,“你们的日子过的舒服了,我的日子才过的舒坦,所以要努力训练,努力生娃,努力耕田。” “当然,生娃归生娃,该补补的就多补补,羊肉多吃一些。” 人群中冯六壮着胆子,高声道,“节度,放心,俺那三朵花,都使劲儿浇灌着呢,等来年肯定能给您生三个大胖小子。” 这混不吝的话,气得赵恺之要打人,叶琛却摆摆手示意无碍。 跟着一群青壮哈哈大笑了一阵,等到大家笑得疲惫了,这才继续说道,“你们来到这里,只是打了个前站。” “你们日子过得好,也别忘记给家里写信,不要让家里惦记。” “父母是根,兄弟是情,你们一定要报信给家里,别让他们担心。” “节度,您放心,俺们正在努力学习写字,等过几天,就亲自写信回去。” 叶琛微微颔首,继续说道,“好,很好,能过上好日子,不忘记家里人,这才是咱们大周的好儿郎。” “但是大家切记,现在的好日子,是河北军在前线给你们顶着。” “有朝一日,这群契丹人,要是过来抢你们的土地,抢你们的娘们,你们该怎么办?” 话音刚落,姬伯昌就挥舞着手里的长枪,激动地高声道,“敢抢俺媳妇,拿大枪捅死他们!” 叶琛微微颔首,“不错,但只是捅死他们喊不够,今天捅死一个,明天还能来两个,咱们应该亡其族,灭其种!” “亡其族,灭其种!” 众人齐声呼喊。 民族是需要血性,需要尚武精神的。 中原为了安定,在一定程度上想尽一切办法弱民,愚民。 这是不可取的,因为你愚民、弱民,却是可以维系统治。 但当敌人入侵时,偌大个中原,便成了贼人的盘中餐。 所以华夏子民,必须有好战之心,必须有野性。 第674章 摘桃子的美梦 “你们的定居点虽然安全,但是依然有不少异族野人,盘踞在山林之中,依然有零星的突厥人时而越过边境线,来抢夺你们的财物,你们的女人。” “你们一定要好生操练,大规模的敌人自然有河北军区剿灭,但是小股的贼人,就要依靠你们自己。” “好男儿庇佑自己,庇佑妻儿,天经地义,莫要让某失望。” 叶琛说得很实在,周围的汉子们,也没有任何心理上的抵触。 即便是在中原腹地,村子里的汉子们,大多数也要参与团练,为的就是防范茫茫大山里的山贼。 而如今,所谓的小股敌人,不仅不会让他们感觉到丝毫的恐惧,反而更会激发他们的团结热情。 不要觉得汉人是软绵绵的羊。 当有人妨碍他们种地的时候,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能给你捏碎了。 老王爷喜欢他这个叫做李光弼的小孙子,人家李楷洛的夫人,想要见他儿子一面,都很难。 这一会儿正在帐篷里,看着奶娘喂奶。 那奶娘是个不会说汉话的契丹女子,也不避讳他一个白发老翁。 老头越看越喜欢,忍不住上前摸了摸小家伙的小脸。 笑吟吟对自己的童子说道,“这小胳膊、小腿儿真壮实,将来肯定是个好汉。” 直到外面有人通报,说大棚里的蘑菇都发芽了,节度使到了自己家的大棚去巡视,他才连忙往外走。 等到他到了,叶琛已经巡视完了一大片大棚,正采摘着大片的蘑菇准备回家炖汤喝。 “叶节度,你等一等。” 节度使从马车上跳下来,看着一望无际的白色大棚,说道,“节度,你可千万别唬我,我可是跟你一样投资了几万亩的大棚,把武家的家底都要掏空了。” “到时候要是因为天气原因,大棚的蘑菇一死死一片,我可百口莫辩。” 这一片的土地的面积很大,叶家花钱给了节度使府购买了土地,修建了几万亩的大棚。 老王爷一看,眼红得厉害,给武家子弟写信,让他们派人拿钱,过来跟着自己干。 叶琛劝他步子迈得小一些,他也不听,非要跟着往大处搞。 目前就他知道的,已经建造了塑料大棚和原始大棚,已经有将近上万亩,而且还在持续开垦之中。 叶琛摇头苦笑道,“老王爷,您要是害怕,您跟着凑热闹干啥?” 冬季大棚种植蘑菇,不是不可以种。 但是跟寻常季节比起来,要注意的事项多很多。 比如说,光照条件、水分条件、通风换气、温度调节,这些东西目前只有叶家掌握着大量的数据,可以将大棚种植的优势发挥到极致。 而老王爷凑热闹,在叶琛看来,是无法避免损失的。 哪怕是叶家敞开技术封锁,让老王爷的家人们随便学习,也不行。 总会有细节上的东西,被丢落。 老王爷笑着笑着摇头,“我听家里的小丫头说了,先前就已经在河南道,跟着你们叶家小规模地种植过蘑菇,而且奚族人也跟着种过。” “这东西看着麻烦,只要悉心照料就能活。” “所以我想着你敢在河北道弄,我为什么不敢?就是这温度有些麻烦,河北道太冷了,还时不时的降温,我担心出大麻烦。” 别看叶琛打仗是把好手,说起生产来也头头是道,这也是叶琛让朝廷感觉到恐怖的原因。 他与老王爷边走边聊,指着大棚说道,“想要增温,其实并不难,你们不是采购了大量叶家的塑料么?到时候可以试一试自然光照增温,此外还可以覆盖草苫。” “草苫?这东西现做也来不及啊?”老王爷拍着大腿说道。 叶琛笑着说道,“你当我抓那么多俘虏是做什么的?这些人天天割草,现在囤积的草苫数以万计,王爷如果需要可以去节度使府购买。” 老王爷闻言,忍不住摇头道,“我看我们这些人,辛辛苦苦一年到头,搞不好都要为你打工。” 叶琛讪讪地笑了笑,没有多言,指着众人正在搬运的火炉继续说道,“当然,还有一个更好的办法,那就是增设炉火取暖。” “咱们开采了那么多煤石,自然是可以用上的。” “但是有一点要注意,要避免直接在栽种室内生火,人想要活着要呼入元气,火也需要。” “若是元气消耗过多,这蘑菇自然是活不成的。” “大意了,大意了,早知道就应该都学透了,再跟着搞。” 老王爷沮丧着说道,“叶节度,老头子要回去看一看栖身多年的道观,可能过些日子就要动身了。你什么时候回去呢?” 叶琛边走边说道,“我回去只有两种可能,第一圣人的旨意,第二河北道基本的稳定。” 老王爷打了个哈欠,“其实还有第三种可能。” “为何?”叶琛疑惑地看了一眼老王爷。 老王爷左右看看没人,就低声说道,“你的策略很有效,稳固民生,抓住基本盘,现如今的契丹越发的示弱,自幽州以南,基本太平。” “而幽州以北,也被我们的军队打的连连北逃。” “突厥人前些日子犯边,竟然被黑齿长之一顿胖揍给打了回去。” “朝中有些人觉得自己又行了。” 叶琛眯缝着眼睛,手里摸着蘑菇,表情很平静。 对于用人这一块,女帝向来是不怎么靠谱。 河北道乱成了这个样子,到现在好不容易出了些许成绩。 可是孙万荣和李楷洛两大军事集团还没彻底剿灭的档口,竟然有人想要来摘桃子? “圣人可答应了?” 叶琛的手伸不了那么长,京师的事情其实并不是很清楚。 两人慢慢前行,老王爷不屑地说道,“陛下远见卓识,怎么可能答应这群蠢货,自然是训斥了一番。” “如今武家人也不是铁板一块,不少人愿意跟着老夫远离朝堂的漩涡,跟着老夫搞一番大事业。” “我记得武家人有些野心家,向来是不肯服软的?他们就没有说让我去更重要的河南道之类的?” 老王爷哈哈笑道,“自然是有的,有人说河南道的战乱有陷入泥潭的趋势,建议你去执掌河南道,将河北道让出来。” “可你猜圣人怎么说?” “如何说?” “圣人说,既然河北道是你夺回来的,节度使的位置,短时间内就不可能更替。” “如果河南道的麻烦实在解决不了,要动用你,便不如让你把河南道节度使的位置,也兼了。” “朝中一片哗然,武家那几个蠢货,瞬间被朝臣喷成了狗屎。” “活该!” 此时已经出了大棚,叶琛不禁骂道,“都是一群废物,跟契丹人拼命不敢,甚至还能做出骑猪逃跑的事情,等稍微安定些,就想着抢夺好处。” “我看我可以请旨,让圣人给我派些武家子过来,让他们去前线跟契丹人斗一斗。” 第675章 卢照凌的喜事 老王爷笑着说道,“还是别让他们来这丢人现眼了。” “现在的情况是,看似局势明朗,契丹人已经进入了江河日下的节奏。” “可实际上,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儿,我们依然处于稍有不慎,便满盘皆输的局面。” “首先是盘根错节的各异族、各部落之间的关系,要不是你在奚族有影响力,要不是你控制住了靺鞨,现在的河北道就是个深不见底的泥潭。” “可换了你,又有谁能稳住眼前的各个部落呢?” “其次是河北道的豪强和中原豪强此起彼伏的关系,中原豪强是你带来的,河北道的契丹、汉家豪强,也是你打压下去的。” “没有你,中原豪强为什么在这里投入资源?契丹豪强又凭什么降服于一个新来的人物?” 叶琛微微颔首。 老王爷淡淡的笑着,看向叶琛问道,“最近那个萧峰挺火热的,他是哪路神仙?” 叶琛懒洋洋的说道,“您既然猜到了,何必多此一问呢?” 老王爷笑着说道,“你小子真的是个鬼精灵。” 说完跟叶琛一起眺望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平原,忍不住感慨的说道,“其实你的所作所为,看似天马行空,其实在史书里都是有迹可循的。” “就拿打压河北道的豪族,扶持新兴豪族这一套,跟当初朝廷打压山东世家那一套如出一辙。” “头前几十年也好,上百年也罢,终究是可以太平的。” “在早期,这些人可以成为根基一样的力量,他们作为既得利益者,会毫不犹豫为上方输血,自发的维持集团的利益。” “可人性终究是贪婪的,当他们的欲望不断的膨胀,他们就会在集团的集体上敲骨吸髓。” “你就没有个什么办法,解决这种情况吗?” 叶琛同样眺望着远方,笑着说道,“我哪有这么大的本事呢?” “当初我也只是个郁郁不得志的书生罢了。” “眼下我能做的,只能是团结大多数的力量,一致对外去消灭契丹人。” “至于未来的豪强世家膨胀,只能交给后来人。” 见老王爷面色晦暗,叶琛不免笑着说道,“当然,我在老去之前,也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首先就是给世家套上枷锁,让他们始终在规则的制约下活动。” “其次,便是不断的将蛋糕做大、做强,让他们有获得新的利益的方向和渠道。” “当然,还有最根本的便是教育和让百姓足够富裕。” “百姓富裕了,书读好了,只要上升渠道能一直打开,便有源源不断的人才涌出,内部的格局就会时刻变化。” “老蔫,我听说,在你的老家,你们的教育搞得非常不错。” “不仅仅是以科举为目的,乡学和工人子弟学校,都培养出了大量的人才。” “他们精通算术、外语、天文地理,甚至还有非常恐怖的变化之学。” “现如今河北道的教育一片空白,你为何不在这里也搞一搞呢?” 叶琛投入大量资金成本建立的乡学,培养了大量的人才,当然也汇聚了这个时代最顶尖的师资力量。 不过叶琛却刻意低调,不去触碰传统儒家的蛋糕。 所以理论上不会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可叶琛的生意越做越大,内部涌现出来的人才越来越多,这也让很多人羡慕。 现如今,已经有世家派遣家族子弟前来学习。 所以老王爷这么问,一点也不奇怪。 叶琛解释说道,“叶家的学问,讲究是的理论和实践结合,理论可以更好的指导实践,使得成果更多,而实践又可以更好的总结出新的理论。这需要一个非常好的教育基础,不论是先生,还是学生,都需要相当优秀。” “当初在老家建的学堂,已经掏空了叶某的夹带,想在河北道建那么一所学堂,千难万难。” 老王爷犹豫道,“那不知道能否派遣部分武家子弟去读书呢?” 叶琛狐疑道,“你怎么就逮着我一个人薅呢?我种地你跟着种地,我族中子弟读书,你就要派遣你族中子弟跟着去读书?你就不怕外面有流言蜚语?” 老王爷微微一笑,“流言蜚语怕什么?他们顶多是赤裸裸的嫉妒本王罢了。” “你就不怕他们学了几年出来,科举不成,有没有什么出人头地的机会?” 老王爷哈哈大笑道,“科举?现在的武家子弟出仕需要科举么?将来真的有那么一天,武家子弟即便是将四书五经都读透了,就能做官了吗?” 叶琛无奈苦笑道,“那老王爷您自己决定,武家子想去读书,自然不是不行。” “只是你要记住两点。” “哪两点?” “第一,当初武家人得罪过温华那小子,小心那小子小心眼报复。” “第二,学堂里有不少李氏子弟在读书,别在我的学堂里打群架。” 回到节度使府,叶琛看到了卢照凌,正急匆匆的赶来。 “姐夫,姐夫。” 叶琛皱眉,将这家伙带到了自己的书房。 “马上过年了,你别整日那么不着调,闲暇时读读书。” “不要等到科技时,温华、小壮他们高中红榜,而你什么都没有。” 卢照凌一点不在意道,“考那玩意干什么?我才不跟某些蠢货一样,明明已经做了官,非要去科举。” 说着,摊开了舆图,兴奋的说道,“姐夫,我发现宝贝了啊。” 叶琛皱眉道,“什么宝贝?” 卢照凌指着一处河北道的山峰说道,“这里。这里。这里。” 叶琛看了看,“不是,这河北道的地图,怎么把人家新罗也算进去了?” 卢照凌摆手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里。” 叶琛顺着卢照凌的手指,看了看,说道,“沸流山怎么了?” 卢照凌兴奋地说道,“我在这里发现了大量的金矿脉,是金矿脉你知道么?姐夫,咱们发了?” “你啥时候娶我姐?” “只要你娶我姐,我就做主把我名下几十条矿床都当嫁妆送给你。” 此次买地,卢照凌拿着自己跟阿姐这些年攒的钱,尤其是卢照凌自己卖鞭炮攒下来的钱,别的地方不买,跑到了沸流山一带,买了大量的名山大川。 不知道被多少人嘲讽,说他人傻钱多。 可结果这家伙的家仆阿福送信来说,发现了大量的金矿脉。 当卢照凌洋洋得意的掏出一大块狗头金的时候,把叶琛够给干沉默了。 因为他知道这里是哪里了,这里是后世的平安北道,某国生产金矿的区域。 卢照凌这厮只要开采上一年半载,就能变得比自己还有钱。 一时间,叶琛忽然觉得平日里喜欢聒噪的小子,似乎也不是那么造人嫌弃了。 第676章 瓜分好处 “节度该吃饭了。”就在叶琛和卢照凌交谈的功夫,外面的潘虎走了进来,看着傻笑的卢照凌和鲜有对卢照凌有好脸色的节度,一脸的匪夷所思。 叶琛摆摆手道,“开饭,开饭。” 蘑菇汤格外的鲜美,香辣狍子肉鲜嫩无比,刚放上桌就是一阵阵腾腾的热气弥漫散开。 卢照凌把手擦了擦,往叶琛身边儿大大咧咧地一坐,对潘虎说道,“老潘,跟下面说一下,就说你们家节度发了横财,加个菘菜炖粉条子,多加点肥肉。” 潘虎不满瞪了一眼卢照凌,心道:心道你不知道我们家节度平日里多么会过日子,你浪费食材,回头我们就得受委屈。 换做往日,叶琛肯定少不了呵斥一番卢照凌,又要胡闹,今日却宠溺地笑了笑,然后继续说道,“去,将陈子昂、张九龄他们几个叫过来,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不一会儿,一大群幕府的参谋,以及地方行政长官齐聚一堂。 叶琛还让下面人做了一大盘北极甜虾,这东西是叶琛派破冰船队从极北之地捕捉而来,后世超级爱吃,没想到这辈子还有机会吃上那么一顿。 叶满天是小字辈,自然没有机会列席,但是却可以在一旁温酒。 叶琛也没有那么多的讲究,开饭还非要讲话芸芸。 等菜一齐,直接摆动筷子,狍子肉和北极虾,果然非常受欢迎。 卢照凌上来就开始抢了好几只到了自己碗里,然后咬掉虾头,将那鲜美的虾肉吃紧肚子里去,然后再加上两口大米饭,等到咀嚼完毕,咽到肚子里去之后,美美地长出了一口气。 等到碗里的几只北极虾吃完,在看桌子的时候,北极虾已经被吃的一干二净。 叶满天这小子,温完酒之后,自顾地拿着盘里剩下的青菜裹了几块狍子肉,去小孩儿那桌吃,连个沫沫都没有了。 卢照凌等着眼睛,“你们,你们,干活不咋地,吃饭倒是够快啊。” 张九龄笑吟吟道,“没想到此虾如此鲜美,节度,此虾产自于何地,回头让家里人也去买一些来,在下可没吃够。” 叶琛咳了咳说道,“你家恐怕没有这个实力?” 陈子昂好奇道,“张家跟着节度您发了笔小财,不至于连个虾都吃不起?” 叶琛笑吟吟地说道,“还真未必能吃得起,此虾产自于极北之地,乃是叶家采用新式破冰船一路北上捕捉而来。” “那里一年有半年是黑夜,半年是白昼,而且天气极端寒冷,叶家的探险队只去了一趟,就折损了两成人手。” “所以在条件成熟之前,你们是别想了,当然我这里还有些存货,你们想吃,改日给你们分一些过去。” 当然,节度使府的幕府大佬们,也有几个不喜欢吃虾的,比如说崔要籍和骆宾王,两个人更喜欢菘菜炖粉条多一些。 尤其是骆宾王,年纪大了,消化系统一般,更喜欢吃肥肉多一些。 “卢照凌,听说你将你们卢家的子弟一分为二,一部分是你们卢家其他子弟带领,按照节度使府的规划,开垦土地,种植大棚,另外一部分却去了沸流山一带。那里是贫瘠之地,你莫不是想要挖人参?张仁愿放下筷子,很是好奇的说道。 卢照凌倒也不跟自家人隐瞒,笑吟吟道,“老张,你不知道,人参啥的都是其次,主要是,我们家在沸流山一带发现了金矿,正准备大干一场了。” “不过我实力有限,已经将金矿悉数给了节度使,我只留三成股份即可,剩下的你们若是想要,可以尽管跟节度使开口。” 众人听闻,都一脸惊讶地看向卢照凌和叶琛,没想到卢照凌这厮竟然有这么好的运气。 而且他们一点也不觉得卢照凌,将七成的收益献给叶琛是坏事。 因为在河北道,想要干成点什么,离了节度使是根本不可能做成的事情。 叶琛点点头,心道,卢照凌这臭小子脑瓜子转得还挺快。 就一个发现之功,就张嘴要走了三成股份。 当下说道,“其实有两种模式可以采用,一种是将现有的金矿以拍卖的方式,对外竞拍,价高者得,诸位相中的矿脉,我可以保留,主需要缴纳一定数量的保额即可,到时候获取的收益,由矿主、节度使府、卢照凌三方按照一定比例的调配。” “另外一种方式,则由各家集资,直接成立一家商行,各家按照出资额占据股份,同时节度使府会出台文书,在沸腾山一带建立特区。” “这家商行负责招商引资,同时负责矿区的建设,到时候我们几家一起分红。” “后者好一些,一家的力量终究是太小了些,有了节度使府统筹,可以将盘子做大,”陈子昂虽然是参谋,但是跟着叶琛久了,说起做声音的事情也头头是道,“而且,交给一家一户,交通、房舍、安保想做好太难了。” “此外,钱这东西,最好还有有所约束为好,缺了管控,到时候容易生乱子。” 崔要籍也点头说道,“正好咱们在吸纳百姓进入河北,不如就以金矿为噱头。” “如今天气寒冷,河南道又在打仗,咱们这般大张旗鼓地好么?”骆宾王虽然很想多吃几块肥肉,但是却也忍不住参与了讨论,“而且现在那边儿就是一片片的荒山,新罗的百姓也需要驱逐干净,这些都是事儿。” “目前节度使府的财政已经捉襟见肘,总感觉这件事做起来很吃力。” 叶琛很是赞赏的点头,“骆夫子说的没错,现如今河北道的财政捉襟见肘,所以节度使府设立特区可以,给大家当爹当娘也不是不行。” “但是指着爹娘拿出太多银子来不太合适,而且指望着汉家儿郎去开采金矿,不是不可以,但是眼下不行。” “还是得先苦一苦契丹人、靺鞨人。” 众人闻言,心里都生出一种微妙的感觉。 自家节度使,站在契丹人面前的是时候,形象总是如此的高大。 可是私底下,是真的不以异族人的性命为命啊。 第676章 瓜分好处 “节度该吃饭了。”就在叶琛和卢照凌交谈的功夫,外面的潘虎走了进来,看着傻笑的卢照凌和鲜有对卢照凌有好脸色的节度,一脸的匪夷所思。 叶琛摆摆手道,“开饭,开饭。” 蘑菇汤格外的鲜美,香辣狍子肉鲜嫩无比,刚放上桌就是一阵阵腾腾的热气弥漫散开。 卢照凌把手擦了擦,往叶琛身边儿大大咧咧地一坐,对潘虎说道,“老潘,跟下面说一下,就说你们家节度发了横财,加个菘菜炖粉条子,多加点肥肉。” 潘虎不满瞪了一眼卢照凌,心道:心道你不知道我们家节度平日里多么会过日子,你浪费食材,回头我们就得受委屈。 换做往日,叶琛肯定少不了呵斥一番卢照凌,又要胡闹,今日却宠溺地笑了笑,然后继续说道,“去,将陈子昂、张九龄他们几个叫过来,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不一会儿,一大群幕府的参谋,以及地方行政长官齐聚一堂。 叶琛还让下面人做了一大盘北极甜虾,这东西是叶琛派破冰船队从极北之地捕捉而来,后世超级爱吃,没想到这辈子还有机会吃上那么一顿。 叶满天是小字辈,自然没有机会列席,但是却可以在一旁温酒。 叶琛也没有那么多的讲究,开饭还非要讲话芸芸。 等菜一齐,直接摆动筷子,狍子肉和北极虾,果然非常受欢迎。 卢照凌上来就开始抢了好几只到了自己碗里,然后咬掉虾头,将那鲜美的虾肉吃紧肚子里去,然后再加上两口大米饭,等到咀嚼完毕,咽到肚子里去之后,美美地长出了一口气。 等到碗里的几只北极虾吃完,在看桌子的时候,北极虾已经被吃的一干二净。 叶满天这小子,温完酒之后,自顾地拿着盘里剩下的青菜裹了几块狍子肉,去小孩儿那桌吃,连个沫沫都没有了。 卢照凌等着眼睛,“你们,你们,干活不咋地,吃饭倒是够快啊。” 张九龄笑吟吟道,“没想到此虾如此鲜美,节度,此虾产自于何地,回头让家里人也去买一些来,在下可没吃够。” 叶琛咳了咳说道,“你家恐怕没有这个实力?” 陈子昂好奇道,“张家跟着节度您发了笔小财,不至于连个虾都吃不起?” 叶琛笑吟吟地说道,“还真未必能吃得起,此虾产自于极北之地,乃是叶家采用新式破冰船一路北上捕捉而来。” “那里一年有半年是黑夜,半年是白昼,而且天气极端寒冷,叶家的探险队只去了一趟,就折损了两成人手。” “所以在条件成熟之前,你们是别想了,当然我这里还有些存货,你们想吃,改日给你们分一些过去。” 当然,节度使府的幕府大佬们,也有几个不喜欢吃虾的,比如说崔要籍和骆宾王,两个人更喜欢菘菜炖粉条多一些。 尤其是骆宾王,年纪大了,消化系统一般,更喜欢吃肥肉多一些。 “卢照凌,听说你将你们卢家的子弟一分为二,一部分是你们卢家其他子弟带领,按照节度使府的规划,开垦土地,种植大棚,另外一部分却去了沸流山一带。那里是贫瘠之地,你莫不是想要挖人参?张仁愿放下筷子,很是好奇的说道。 卢照凌倒也不跟自家人隐瞒,笑吟吟道,“老张,你不知道,人参啥的都是其次,主要是,我们家在沸流山一带发现了金矿,正准备大干一场了。” “不过我实力有限,已经将金矿悉数给了节度使,我只留三成股份即可,剩下的你们若是想要,可以尽管跟节度使开口。” 众人听闻,都一脸惊讶地看向卢照凌和叶琛,没想到卢照凌这厮竟然有这么好的运气。 而且他们一点也不觉得卢照凌,将七成的收益献给叶琛是坏事。 因为在河北道,想要干成点什么,离了节度使是根本不可能做成的事情。 叶琛点点头,心道,卢照凌这臭小子脑瓜子转得还挺快。 就一个发现之功,就张嘴要走了三成股份。 当下说道,“其实有两种模式可以采用,一种是将现有的金矿以拍卖的方式,对外竞拍,价高者得,诸位相中的矿脉,我可以保留,主需要缴纳一定数量的保额即可,到时候获取的收益,由矿主、节度使府、卢照凌三方按照一定比例的调配。” “另外一种方式,则由各家集资,直接成立一家商行,各家按照出资额占据股份,同时节度使府会出台文书,在沸腾山一带建立特区。” “这家商行负责招商引资,同时负责矿区的建设,到时候我们几家一起分红。” “后者好一些,一家的力量终究是太小了些,有了节度使府统筹,可以将盘子做大,”陈子昂虽然是参谋,但是跟着叶琛久了,说起做声音的事情也头头是道,“而且,交给一家一户,交通、房舍、安保想做好太难了。” “此外,钱这东西,最好还有有所约束为好,缺了管控,到时候容易生乱子。” 崔要籍也点头说道,“正好咱们在吸纳百姓进入河北,不如就以金矿为噱头。” “如今天气寒冷,河南道又在打仗,咱们这般大张旗鼓地好么?”骆宾王虽然很想多吃几块肥肉,但是却也忍不住参与了讨论,“而且现在那边儿就是一片片的荒山,新罗的百姓也需要驱逐干净,这些都是事儿。” “目前节度使府的财政已经捉襟见肘,总感觉这件事做起来很吃力。” 叶琛很是赞赏的点头,“骆夫子说的没错,现如今河北道的财政捉襟见肘,所以节度使府设立特区可以,给大家当爹当娘也不是不行。” “但是指着爹娘拿出太多银子来不太合适,而且指望着汉家儿郎去开采金矿,不是不可以,但是眼下不行。” “还是得先苦一苦契丹人、靺鞨人。” 众人闻言,心里都生出一种微妙的感觉。 自家节度使,站在契丹人面前的是时候,形象总是如此的高大。 可是私底下,是真的不以异族人的性命为命啊。 第677章 博览会 到了今天,跟着叶琛时间久了,身边儿人的节操也越来越少。 就拿卢照凌来说,思想和觉悟,跟他所受到的儒家文化大相径庭。 当然,卢照凌自己不这么认为,他一直反省自己,要向叶琛学习。 可是思维惯性总是让他按照儒家的文化去做事,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有叶琛的思想和觉悟。 他沉默着听着叶琛和一众节度使幕府的幕友们交流,听着听着,他忽然有了一个想法,斟酌着说道,“节度,我记得节度使府缺钱,是不是可以用着金矿从新罗那里圈一笔钱呢?” 叶琛扭头看向卢照凌,点头说道,“你说一说你的看法。” “沸腾山属于安东都护府,而安东都护府又属于河北道,按理来说,咱们对此地拥有无可争议的权利。” “但说到底,沸腾山与我们而言,人员缺乏,想要迅速有所作为,非常困难。”卢照凌缓声说道,“但是新罗不一样,新罗离着近,而且最近这段时间以来,因为咱们的打压,新罗王老实不少。” “咱们可以给他们一部分参与开发的权利,同时用开采出来的金子,廉价购买他们的粮食和劳动力,这样我们肯定能余出不少的粮食。” “若是他们老老实实地听我们安排,那么以后咱们对于新罗的影响力肯定日趋深远,他们若是不听招呼,但说实话也参与了前期的开发,基础帮我们打好了。” “到时候咱们找个借口,就能收拾他们。” 叶琛还真的没有考虑新罗。 因为开发这些金矿,说实话仅仅是靠叶家的实力,就能解决,之所以考虑大家一起干,纯粹是想要拉拢这些世家。 说实话,人心都有自私的成分,就叶琛而言,虽然担任着河北道节度使,但也不免有些时候,将心思更多地放在自己的家族上。 可听完卢照凌的想法之后,叶琛却不得不深思起来。 若是能够将新罗的地方派势力吸引而来,不仅可以解决眼下缺钱和缺人的情况,还能找到一条廉价收买物资的渠道。 新罗,大小是属于大周的藩属国,由于长时间模仿大唐和大周,建立了相对比较稳定的政治制度,人口也得到了繁衍,可以这么说,他们虽然穷,但是日子未必过得就没有中原舒坦。 他们如果愿意参与,金矿的开采容易许多不说,对于河北道的支持也是相当大的。 “这件事情,咱们需要仔细研判一二。”叶琛点了点头,“想让新罗人过来帮忙,那就要让他们看到实打实的好处,这件事情可不好办。” 要知道,新罗虽然比较老实,但是说实话,他们对于中原王朝相当抵触的。 尤其是当初薛仁贵东征的时候,对他们可不怎么客气。 接连好几日,叶琛除了忙碌处理契丹事务,高效安置流民之外,几乎都在思考这件事情。 走在幽州的街道上,看着正在恢复元气的街道,看着一车车独属于叶家的货物,卖到千家万户,忽然之间,福至心灵,他想到了办法。 他立刻回到节度使府,写了两封信,一封信给了卢秀宁,一封信则给了自己的宝贝二儿子,叶二壮。 接着便开始撰写合作计划书。 说起计划书这个事儿,叶琛可是老油条了。 当初就是靠着几页ppt,骗来了投资,开始了自己的创业之路。 后来更是靠着自己的狂轰滥炸,搞来了雷布斯的投资,如果不是穿越的有些早了,没准他还能跟雷布斯一起搞搞汽车什么的。 堪堪半日,商业计划书完美出炉。 他立刻叫人叫来了节度使府的文武官员,一起过来开会。 目前各路人马之中,最为忙碌的除了前线天天跟着契丹人打架的黑齿长之等人,文官也颇为忙碌。 尤其是张仁愿,整个人忙得起飞,不仅要抓文政,还要处理大量的矿井上的事情。 真真正正的痛苦并快乐着。 不过别管多忙,节度使开口,这些人连忙放下手头的活,一起过来参会。 大家落座之后,叶琛命人看茶。 之后才说道,“今日将大家叫过来,是有那么一件事情。”他坐在主位上,笑吟吟的看着所有人,“这几日,契丹人比较老实,估计是在酝酿什么大动作。” “不过这对我们影响不大,目前咱们后方越发的稳定,前线的军队也是战意高昂。” “一般的小规模战役也影响不到我们。” “而我通过观察最近的地方上的情况,以及了解数据,咱们河北道现在日子过的好一些了,不少人手里积攒了不少的货物。” “大家可能没有感觉,但咱们河北道的好东西可真不少。” “羊皮、肥皂、罐头、蘑菇、煤炭、纸张、瓷器,这些都是好东西,但是外界的商人都以为咱们这里是战乱,所以不敢过来。” “所以我想举办一个商业博览会,让咱们河北道的东西走出河北道,走向大周,面向整个世界。” 他这一席话,让底下的众人都吃了一惊。 说实话,如今的河北道经营的已经让他们非常满意了。 但若是能够吸引足够多的目光,让更多的人进来,那岂不是能让河北道赚到更多的钱,买到更多的粮食,繁荣和兴盛岂不是近在眼前? 几乎所有人都目光灼灼的看着叶琛。 叶琛则继续说道,“咱们的商品是有属于咱们自己的特点,有属于咱们自己的稀缺性的。 拿河北道的白洋淀来说,这里有大量的芦苇,可以用来造纸,造出来的纸张细腻、平滑、储存性强,咱们这里的皮货比较多,皮货的加工比别的地方自然而然的要强,肥皂除了河南道,别的地方没有贩卖,此外河北道的百姓喜欢储存枣子,大量的红枣即便是咱们的河北军的儿郎都很喜欢吃” “我想让大家回去之后,看看有什么独特的土特产,什么可以加工的手工艺品,办一次声势浩大的博览会,到时候我会动用节度使的外事权,邀请周边儿各国来跟我们做生意。” 对于生产和生活负有主要责任的张仁愿,抓了抓头发,“咱们这才太平了几天,就让蛮夷过来做生意,万一引来乱子怎么办?” 其他众人也一脸的担忧,“这东西可不好弄,弄不好都是麻烦啊。” 叶琛却淡淡一笑,仔细的说出了他的谋划。 第677章 博览会 到了今天,跟着叶琛时间久了,身边儿人的节操也越来越少。 就拿卢照凌来说,思想和觉悟,跟他所受到的儒家文化大相径庭。 当然,卢照凌自己不这么认为,他一直反省自己,要向叶琛学习。 可是思维惯性总是让他按照儒家的文化去做事,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有叶琛的思想和觉悟。 他沉默着听着叶琛和一众节度使幕府的幕友们交流,听着听着,他忽然有了一个想法,斟酌着说道,“节度,我记得节度使府缺钱,是不是可以用着金矿从新罗那里圈一笔钱呢?” 叶琛扭头看向卢照凌,点头说道,“你说一说你的看法。” “沸腾山属于安东都护府,而安东都护府又属于河北道,按理来说,咱们对此地拥有无可争议的权利。” “但说到底,沸腾山与我们而言,人员缺乏,想要迅速有所作为,非常困难。”卢照凌缓声说道,“但是新罗不一样,新罗离着近,而且最近这段时间以来,因为咱们的打压,新罗王老实不少。” “咱们可以给他们一部分参与开发的权利,同时用开采出来的金子,廉价购买他们的粮食和劳动力,这样我们肯定能余出不少的粮食。” “若是他们老老实实地听我们安排,那么以后咱们对于新罗的影响力肯定日趋深远,他们若是不听招呼,但说实话也参与了前期的开发,基础帮我们打好了。” “到时候咱们找个借口,就能收拾他们。” 叶琛还真的没有考虑新罗。 因为开发这些金矿,说实话仅仅是靠叶家的实力,就能解决,之所以考虑大家一起干,纯粹是想要拉拢这些世家。 说实话,人心都有自私的成分,就叶琛而言,虽然担任着河北道节度使,但也不免有些时候,将心思更多地放在自己的家族上。 可听完卢照凌的想法之后,叶琛却不得不深思起来。 若是能够将新罗的地方派势力吸引而来,不仅可以解决眼下缺钱和缺人的情况,还能找到一条廉价收买物资的渠道。 新罗,大小是属于大周的藩属国,由于长时间模仿大唐和大周,建立了相对比较稳定的政治制度,人口也得到了繁衍,可以这么说,他们虽然穷,但是日子未必过得就没有中原舒坦。 他们如果愿意参与,金矿的开采容易许多不说,对于河北道的支持也是相当大的。 “这件事情,咱们需要仔细研判一二。”叶琛点了点头,“想让新罗人过来帮忙,那就要让他们看到实打实的好处,这件事情可不好办。” 要知道,新罗虽然比较老实,但是说实话,他们对于中原王朝相当抵触的。 尤其是当初薛仁贵东征的时候,对他们可不怎么客气。 接连好几日,叶琛除了忙碌处理契丹事务,高效安置流民之外,几乎都在思考这件事情。 走在幽州的街道上,看着正在恢复元气的街道,看着一车车独属于叶家的货物,卖到千家万户,忽然之间,福至心灵,他想到了办法。 他立刻回到节度使府,写了两封信,一封信给了卢秀宁,一封信则给了自己的宝贝二儿子,叶二壮。 接着便开始撰写合作计划书。 说起计划书这个事儿,叶琛可是老油条了。 当初就是靠着几页ppt,骗来了投资,开始了自己的创业之路。 后来更是靠着自己的狂轰滥炸,搞来了雷布斯的投资,如果不是穿越的有些早了,没准他还能跟雷布斯一起搞搞汽车什么的。 堪堪半日,商业计划书完美出炉。 他立刻叫人叫来了节度使府的文武官员,一起过来开会。 目前各路人马之中,最为忙碌的除了前线天天跟着契丹人打架的黑齿长之等人,文官也颇为忙碌。 尤其是张仁愿,整个人忙得起飞,不仅要抓文政,还要处理大量的矿井上的事情。 真真正正的痛苦并快乐着。 不过别管多忙,节度使开口,这些人连忙放下手头的活,一起过来参会。 大家落座之后,叶琛命人看茶。 之后才说道,“今日将大家叫过来,是有那么一件事情。”他坐在主位上,笑吟吟的看着所有人,“这几日,契丹人比较老实,估计是在酝酿什么大动作。” “不过这对我们影响不大,目前咱们后方越发的稳定,前线的军队也是战意高昂。” “一般的小规模战役也影响不到我们。” “而我通过观察最近的地方上的情况,以及了解数据,咱们河北道现在日子过的好一些了,不少人手里积攒了不少的货物。” “大家可能没有感觉,但咱们河北道的好东西可真不少。” “羊皮、肥皂、罐头、蘑菇、煤炭、纸张、瓷器,这些都是好东西,但是外界的商人都以为咱们这里是战乱,所以不敢过来。” “所以我想举办一个商业博览会,让咱们河北道的东西走出河北道,走向大周,面向整个世界。” 他这一席话,让底下的众人都吃了一惊。 说实话,如今的河北道经营的已经让他们非常满意了。 但若是能够吸引足够多的目光,让更多的人进来,那岂不是能让河北道赚到更多的钱,买到更多的粮食,繁荣和兴盛岂不是近在眼前? 几乎所有人都目光灼灼的看着叶琛。 叶琛则继续说道,“咱们的商品是有属于咱们自己的特点,有属于咱们自己的稀缺性的。 拿河北道的白洋淀来说,这里有大量的芦苇,可以用来造纸,造出来的纸张细腻、平滑、储存性强,咱们这里的皮货比较多,皮货的加工比别的地方自然而然的要强,肥皂除了河南道,别的地方没有贩卖,此外河北道的百姓喜欢储存枣子,大量的红枣即便是咱们的河北军的儿郎都很喜欢吃” “我想让大家回去之后,看看有什么独特的土特产,什么可以加工的手工艺品,办一次声势浩大的博览会,到时候我会动用节度使的外事权,邀请周边儿各国来跟我们做生意。” 对于生产和生活负有主要责任的张仁愿,抓了抓头发,“咱们这才太平了几天,就让蛮夷过来做生意,万一引来乱子怎么办?” 其他众人也一脸的担忧,“这东西可不好弄,弄不好都是麻烦啊。” 叶琛却淡淡一笑,仔细的说出了他的谋划。 第678章 身高一米八几的扶桑商旅? 彻底的对外开放,让各国的商人一股脑地进来肯定不可以。 所以叶琛准备采取互市的方式。 互市在这片土地上有着悠久的历史,可真正将互市监和市舶司发展起来的,还是唐朝。 叶渡准备开放定点口岸型区域,允许外面的资本走进来。 河北道的优势很大,如果闭门造车太浪费了。 尤其是叶家可以提供的海量的商品,以及叶琛可以从商城里兑换来的物资,这些东西如果不倒换一手,肯定会出麻烦。 众人一听说是互市,瞬间有了底气,纷纷参与了细节的完善。 这段时间,叶琛一直忙着开会。 外事权对于节度使府来说,是一项很重要的权利,也是不应该频繁使用的权利。 他必须考虑到每一个极其微小的细节,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要知道,就目前来说,每天想尽一切办法给河北道找麻烦的人可是相当多的。 而叶琛在忙碌的同时,整个河北道的上下官僚,乃至于商旅也是忙得热火朝天。 大量弃暗投明的契丹人,以及从全国各地迁徙而来的汉人,每天都在如火如荼地开垦土地。 冰天雪地又何妨,只要把土地开垦出来,自然有节度使府的人,帮衬着大规模地建造大棚。 人力在这个时代是最不值钱的。 而只要大家齐心协力把大棚种出来,就能种植各种想要的食物,不论是蔬菜、蘑菇,甚至粮食都可以。 同时,小规模的精悍队伍,已经开始集结,准备去沸腾山先试探性的开采,为后续的大规模开采,提供经验。 此外便是生产型的作坊正在大张旗鼓地开业,不论是供应前线,还是未来的博览会,都不愁买家。 节度使府将博览会即将召开的消息放出去。 这次博览会分为两期,一期是在本月月末,另外一期则是在来年开春三月初八。 马上就要过年了,第一期的博览会即便是搞也就那么回事儿,产生的效果有限,主要目的是来年三月初八的大型博览会做预演。 “听说了么,节度使府准备召开博览会?” “当然,我都看到告示了,这一次举行博览会,除了河北道的特产,手工艺品会大规模的出售,连叶家的众多加工品,也会对外售卖呢。” “而且但凡参加博览会的商人,下订单都能打九五折。” “你说你这人,好歹也是江南有名的豪商,才九五折,就值得你如此兴奋?” “就是,就是,你少花天酒地两次,这些钱就都来了。” “你们懂个屁,这一次购买商品,不仅仅是可以对咱们售卖那么简单,还可以打通新罗、扶桑等国的市场。” “我听节度使府放出风来,允许外国番邦的商人进来。” “那关咱们什么事儿?” “你说你是不是蠢?外邦蛮夷的商人哪里有咱们有钱?咱们为何不跑到国外去,搞个蛮夷的身份,大张旗鼓地来这里买东西去国外贩卖呢?” “以前买朝廷的东西往外卖,那叫里通外国,是要掉脑袋的。” “现在可是正大光明啊!” “哎呦,还得是你脑子灵活啊,我得赶紧去跟大家说这个好消息。” “是啊,是啊,咱们跟那些世家豪族比不了,但是论歪门邪道,咱们肯定比他们强啊,只要咱们这些人联手,压住一群蛮夷商人还不轻而易举。” “……” 来河北道往来贸易的商旅非常多,这些人将消息快速传播出去,短短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传遍了大半个大周。 距离月末越来越近,叶琛也越发的忙碌。 第一次博览会的地址选在了幽州,唯独幽州专门修建了大型的木质展览馆。 在展览馆里,又布置了大量的摊位。 只要是河北道成规模的作坊主和农业主,都可以在缴纳一定的摊位费之后,将自家的产品摆放到摊位之上。 这次博览会不管有多少货品卖出去,其主要目的就是要给金矿造势。 因为后续的互市区域,就会选在金矿区域附近。 到时候互市火了,基建自然而然地就起来了。 人流多了,办事情也就方便了。 这是正儿八经的阳谋。 此外在结算上,尤其是叶家的商品,会捆绑一些粮秣,人手用于金矿的开采。 属于你爱买不买,不买拉倒。 但叶家的商品太过于抢手,这些人不可能不关注。 当然,叶琛也不可能完全只为河北道考虑。 他在河北道也是典型的大地主、大作坊主,家族的生意他也要兼顾的。 从博览会召开的前三天,叶琛就几乎每日只在节度使府办公半日,然后其他的时间用在自家的事情上。 首先就是吃食。 叶渡是个善良的人,他想着扶桑人和新罗人到时候很有可能因为粮草大量引入河北道,供应河北道的百姓使用,而他们自身没有饭吃。 所以他开天辟地地想到了一种饭食,用麦皮、橡子、米糠,以及他从商城买来的大量廉价的猪饲料、鱼饲料混合制作粉,再加点滑石粉做成一种混合的面粉。 这东西一经出世,就明令禁止,不允许在中原流通,一旦被节度使府发现,诛灭三族。 实在是这东西价格太便宜,而且吃了可以长膘,所以叶琛担心,有人敢卖给中原的老百姓。 因为饲料里面的激素太多了,太不人道。 叶琛也不知道,这玩意让外族的老百姓吃了,会变成什么样子。 不过现在华夏百姓困难,而且扶桑国在他看来,也不是人,吃了就吃了。 死了跟自己也没关系。 而且为了避免后世沾染骂名,他让卢照凌做的东家,自己做的背后持股人。 经过一番紧锣密鼓的筹办,博览会终于开始了。 各路的商人,尤其是江南的豪商、扶桑和新罗的商旅几乎都是闻风而来。 不过看着操着一口江南口音的扶桑国商旅,叶琛很头疼。 你见过身高一米八几的扶桑商人么? 那些穿着跟小鬼一样,佝偻着身子的才是正儿八经的扶桑商人好么? 第678章 身高一米八几的扶桑商旅? 彻底的对外开放,让各国的商人一股脑地进来肯定不可以。 所以叶琛准备采取互市的方式。 互市在这片土地上有着悠久的历史,可真正将互市监和市舶司发展起来的,还是唐朝。 叶渡准备开放定点口岸型区域,允许外面的资本走进来。 河北道的优势很大,如果闭门造车太浪费了。 尤其是叶家可以提供的海量的商品,以及叶琛可以从商城里兑换来的物资,这些东西如果不倒换一手,肯定会出麻烦。 众人一听说是互市,瞬间有了底气,纷纷参与了细节的完善。 这段时间,叶琛一直忙着开会。 外事权对于节度使府来说,是一项很重要的权利,也是不应该频繁使用的权利。 他必须考虑到每一个极其微小的细节,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要知道,就目前来说,每天想尽一切办法给河北道找麻烦的人可是相当多的。 而叶琛在忙碌的同时,整个河北道的上下官僚,乃至于商旅也是忙得热火朝天。 大量弃暗投明的契丹人,以及从全国各地迁徙而来的汉人,每天都在如火如荼地开垦土地。 冰天雪地又何妨,只要把土地开垦出来,自然有节度使府的人,帮衬着大规模地建造大棚。 人力在这个时代是最不值钱的。 而只要大家齐心协力把大棚种出来,就能种植各种想要的食物,不论是蔬菜、蘑菇,甚至粮食都可以。 同时,小规模的精悍队伍,已经开始集结,准备去沸腾山先试探性的开采,为后续的大规模开采,提供经验。 此外便是生产型的作坊正在大张旗鼓地开业,不论是供应前线,还是未来的博览会,都不愁买家。 节度使府将博览会即将召开的消息放出去。 这次博览会分为两期,一期是在本月月末,另外一期则是在来年开春三月初八。 马上就要过年了,第一期的博览会即便是搞也就那么回事儿,产生的效果有限,主要目的是来年三月初八的大型博览会做预演。 “听说了么,节度使府准备召开博览会?” “当然,我都看到告示了,这一次举行博览会,除了河北道的特产,手工艺品会大规模的出售,连叶家的众多加工品,也会对外售卖呢。” “而且但凡参加博览会的商人,下订单都能打九五折。” “你说你这人,好歹也是江南有名的豪商,才九五折,就值得你如此兴奋?” “就是,就是,你少花天酒地两次,这些钱就都来了。” “你们懂个屁,这一次购买商品,不仅仅是可以对咱们售卖那么简单,还可以打通新罗、扶桑等国的市场。” “我听节度使府放出风来,允许外国番邦的商人进来。” “那关咱们什么事儿?” “你说你是不是蠢?外邦蛮夷的商人哪里有咱们有钱?咱们为何不跑到国外去,搞个蛮夷的身份,大张旗鼓地来这里买东西去国外贩卖呢?” “以前买朝廷的东西往外卖,那叫里通外国,是要掉脑袋的。” “现在可是正大光明啊!” “哎呦,还得是你脑子灵活啊,我得赶紧去跟大家说这个好消息。” “是啊,是啊,咱们跟那些世家豪族比不了,但是论歪门邪道,咱们肯定比他们强啊,只要咱们这些人联手,压住一群蛮夷商人还不轻而易举。” “……” 来河北道往来贸易的商旅非常多,这些人将消息快速传播出去,短短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传遍了大半个大周。 距离月末越来越近,叶琛也越发的忙碌。 第一次博览会的地址选在了幽州,唯独幽州专门修建了大型的木质展览馆。 在展览馆里,又布置了大量的摊位。 只要是河北道成规模的作坊主和农业主,都可以在缴纳一定的摊位费之后,将自家的产品摆放到摊位之上。 这次博览会不管有多少货品卖出去,其主要目的就是要给金矿造势。 因为后续的互市区域,就会选在金矿区域附近。 到时候互市火了,基建自然而然地就起来了。 人流多了,办事情也就方便了。 这是正儿八经的阳谋。 此外在结算上,尤其是叶家的商品,会捆绑一些粮秣,人手用于金矿的开采。 属于你爱买不买,不买拉倒。 但叶家的商品太过于抢手,这些人不可能不关注。 当然,叶琛也不可能完全只为河北道考虑。 他在河北道也是典型的大地主、大作坊主,家族的生意他也要兼顾的。 从博览会召开的前三天,叶琛就几乎每日只在节度使府办公半日,然后其他的时间用在自家的事情上。 首先就是吃食。 叶渡是个善良的人,他想着扶桑人和新罗人到时候很有可能因为粮草大量引入河北道,供应河北道的百姓使用,而他们自身没有饭吃。 所以他开天辟地地想到了一种饭食,用麦皮、橡子、米糠,以及他从商城买来的大量廉价的猪饲料、鱼饲料混合制作粉,再加点滑石粉做成一种混合的面粉。 这东西一经出世,就明令禁止,不允许在中原流通,一旦被节度使府发现,诛灭三族。 实在是这东西价格太便宜,而且吃了可以长膘,所以叶琛担心,有人敢卖给中原的老百姓。 因为饲料里面的激素太多了,太不人道。 叶琛也不知道,这玩意让外族的老百姓吃了,会变成什么样子。 不过现在华夏百姓困难,而且扶桑国在他看来,也不是人,吃了就吃了。 死了跟自己也没关系。 而且为了避免后世沾染骂名,他让卢照凌做的东家,自己做的背后持股人。 经过一番紧锣密鼓的筹办,博览会终于开始了。 各路的商人,尤其是江南的豪商、扶桑和新罗的商旅几乎都是闻风而来。 不过看着操着一口江南口音的扶桑国商旅,叶琛很头疼。 你见过身高一米八几的扶桑商人么? 那些穿着跟小鬼一样,佝偻着身子的才是正儿八经的扶桑商人好么? 第679章 仁义的上邦 都是送钱来的财神爷,可不敢怠慢了人家。 卢照凌亲自领着几个手下,迎接远道而来的贵客,并将通行证放到人家手里,笑着说道,“贵客,里面请,跟着指示牌一直往前走,就能抵达会场。” “大家不必拥挤,都是文明之辈,且缓步前行。” 一锭银子扔到盆里,气的卢照凌的手下差点打人,卢照凌却笑得眉开眼笑。 嘿,还有意外之才。 他是真的想象不到,老叶的办法这么厉害。 一个博览会的名头放出去,就有那么商旅不远万里赶了过来。 拿银子羞辱自己怎么了? 敢不敢羞辱我更猛烈一些。 陈子昂笑吟吟地走过来,看着忙得脚后跟不沾地的卢照凌,嘱咐道,“卢参军,切莫委屈了咱们的贵客。” 卢照凌直了直腰身,颔首道,“那是自然。怎么敢委屈了这些远道而来的贵客,别管他的身份是什么,别管他们是契丹人、突厥人、高丽人,但是当千千万万个他们来到幽州,就形成了庞大的客户群体。” “这些人来了,吃喝拉撒都要花钱,累了要住宿,不仅仅咱们未来的金矿可以稳步推进,连带着幽州都能赚到不少钱呢。” 陈子昂点了点头说道,“你说得没错,我再去找一趟张仁愿,叮嘱他安保工作一定要做好,咱们这是博览会,是给大家提供贸易的机会,要是让有些人带了武器进来,可就麻烦了。” 卢照凌笑着摆手道,“快去,快去。” 他现在越来越崇拜叶琛,也越发的觉得自己将金矿交给老叶经营的明智。 只是动了动脑子,这些人就源源不断地过来送钱。 将来的金矿开采,又岂能不成功呢? 众人穿着各族的衣服,有条不紊,整齐有序的进入到博览会,第一感觉就是这里很大。 大到没边儿了,也只有大周这种庞大的中原王朝,才有实力建造这么庞大且奢靡的展厅。 而且大家先前担心的无法正常交流,也完全不存在。 因为节度使府早就设立了通译专区,只要缴纳些许碎银子,就能招纳到人帮他们沟通。 而众人的第二反应,则是这里的东西实在是太齐全了。 琳琅满目,都是他们往日里想买,但是却买不到的稀罕物。 尤其是展台上堆积如山的叶氏罐头,只是看一眼,就让不少新罗人和扶桑人垂涎三尺。 他们可早就听说了,大周有一种新的调味料,叫辣椒。 这种调味料加入到罐头里,会让罐头变得极致美味。 当然,他们哪里知道,罐头里不仅仅有辣椒,还有味精这种全世界独有的宝贝。 他们迫不及待地走到了各个展位上。 而展位后面的摊主们,则一个个笑吟吟的招揽顾客。 幽州的商旅们的摊位上,摆满了各种皮毛,这些皮草新罗人是不喜欢的,但是扶桑人却都想买一些回去。 但是幽州的商旅,天然的嫌弃身材矮小的扶桑人,而且扶桑人连通译都舍不得请,总是自以为是操着他们蹩脚的汉话妄图达成贸易。 最后的结果,自然而然地被一群身高一米八几的大汉“扶桑人”抢占了先机。 大批的订单直接拿下,至于真正的扶桑人则只能吃一点边角料。 可即便是一丁点的边角料,这群扶桑人也欢喜得不行,感慨地大物博、物产丰富的天国。 别看骆宾王人家年纪大了,人家也有属于自己的生意做。 认识的朋友多,收集了不少大家的闲余之作。 他觉得作为一个读书人,不能在河北道陷入困境之时多出一份力是非常不对的。 所以他便将这些画作、文字拿出来卖。 而像是新罗、扶桑、甚至北边儿的突厥、契丹这些蛮夷,对于华夏的文化是极其推崇的。 再加上骆宾王卖的都是大牌货,所以只是刹那之间,他的身前就堆满了人。 不过老人家性子比较倔,不收银子,只收粮食。 想要他老人家的字画,那必须拿粮食来说话。 此外还有河北道新出产的蘑菇粉,蘑菇干,鲜蘑菇,这些东西也非常抢手。 当然,最大的亮点,还是叶家的摊位。 叶家的摊位是占地面积最大,而且货物最多的。 叶家的吃食摆在这里的太多了,从各种酒类、罐头到腊肠、肉干,应有尽有。 这些东西,只要花两三个铜钱,就能尝一尝。 但大多数异族之人,也只是尝一尝,便开始心疼自己的荷包了。 这些东西可以买回去,但是没法大面积地贩卖,顶多是卖给国内的贵族一些。 多了也很难消化。 但加入了猪饲料和鱼饲料的混合粉制作的各种糕点可就不一样了。 因为加入了滑石粉,色泽鲜亮至极,且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让这些异族商人,看一眼就想尝一尝。 这个摊位上的管事大声喊道,“此乃范阳卢氏经过精心研制出的粮食粉,价格低廉,但是营养丰富,只要你们吃上半个月,保证你们拥有跟我们汉人贵族一样的身材。” “哎,大家不要挤,一会儿样品有很多的,人人都能品尝到。” 躲在暗处的叶琛,忍不住微微摇头。 吃猪饲料,加了那么多激素,这东西能不长肉么? 也不知道后世一旦发现此事,会如何评价范家卢家。 千万不要牵扯到我啊,我还是个孩子。 排队到人群中的扶桑人,拿着手里的品尝券,感受着屁股后面的汹涌态势,咬牙切齿的不肯让开位置。 等到好不容易抢到了加了香精的馒头。 立刻招手一群扶桑人,想要一起研究,看看如何生产出来这等神奇的饭食。 偷天朝上国的技术那叫偷么?这叫怀着一颗上进之心。 众人一手拿着粮食粉,一手拿着馒头。 琢磨了半天,也研究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东西说是卢家研究出来的,但是有心人都清楚,卢家送给了叶家大量的金矿,估计就是买走了这种货品。” “看起来真白,咱们扶桑的面粉肯定没有那么白,这东西真的能吃吗?” “咱们的天皇还没品尝过的东西,我们却有机会率先品尝了,咱们却先有机会品尝了,让我来试一试味道。” 一个矮小的扶桑商人,小心翼翼的掰了一块馒头,塞进嘴里。 那种味道瞬间绽放在味蕾,瞳孔都变大了好几分。 周围的人都急切的问道,“渡边桑,如何啊?” 那矮小的扶桑商人,眯缝着眼睛,一脸幸福到,“诸君,我仿佛看到故乡的樱花开了。” 话音刚落,就感觉手一空,一群扶桑伙伴将馒头大卸八块。 每人手里拿了一些,眨眼间就将东西吃的一干二净。 大家舔着手指,一脸幸福道,“这东西太好了,简直是天上神仙才能吃到的美味。” “将来肯定是要涨价的,咱们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多买回去一些。” “是啊,果然是天朝上国,仁义之邦,知道我们不远万里,漂洋过海来贸易。” “咱们事后一定要去节度使府,好好的谢过一番节度大人。” “嗨!”一众扶桑人齐声说道。 第679章 仁义的上邦 都是送钱来的财神爷,可不敢怠慢了人家。 卢照凌亲自领着几个手下,迎接远道而来的贵客,并将通行证放到人家手里,笑着说道,“贵客,里面请,跟着指示牌一直往前走,就能抵达会场。” “大家不必拥挤,都是文明之辈,且缓步前行。” 一锭银子扔到盆里,气的卢照凌的手下差点打人,卢照凌却笑得眉开眼笑。 嘿,还有意外之才。 他是真的想象不到,老叶的办法这么厉害。 一个博览会的名头放出去,就有那么商旅不远万里赶了过来。 拿银子羞辱自己怎么了? 敢不敢羞辱我更猛烈一些。 陈子昂笑吟吟地走过来,看着忙得脚后跟不沾地的卢照凌,嘱咐道,“卢参军,切莫委屈了咱们的贵客。” 卢照凌直了直腰身,颔首道,“那是自然。怎么敢委屈了这些远道而来的贵客,别管他的身份是什么,别管他们是契丹人、突厥人、高丽人,但是当千千万万个他们来到幽州,就形成了庞大的客户群体。” “这些人来了,吃喝拉撒都要花钱,累了要住宿,不仅仅咱们未来的金矿可以稳步推进,连带着幽州都能赚到不少钱呢。” 陈子昂点了点头说道,“你说得没错,我再去找一趟张仁愿,叮嘱他安保工作一定要做好,咱们这是博览会,是给大家提供贸易的机会,要是让有些人带了武器进来,可就麻烦了。” 卢照凌笑着摆手道,“快去,快去。” 他现在越来越崇拜叶琛,也越发的觉得自己将金矿交给老叶经营的明智。 只是动了动脑子,这些人就源源不断地过来送钱。 将来的金矿开采,又岂能不成功呢? 众人穿着各族的衣服,有条不紊,整齐有序的进入到博览会,第一感觉就是这里很大。 大到没边儿了,也只有大周这种庞大的中原王朝,才有实力建造这么庞大且奢靡的展厅。 而且大家先前担心的无法正常交流,也完全不存在。 因为节度使府早就设立了通译专区,只要缴纳些许碎银子,就能招纳到人帮他们沟通。 而众人的第二反应,则是这里的东西实在是太齐全了。 琳琅满目,都是他们往日里想买,但是却买不到的稀罕物。 尤其是展台上堆积如山的叶氏罐头,只是看一眼,就让不少新罗人和扶桑人垂涎三尺。 他们可早就听说了,大周有一种新的调味料,叫辣椒。 这种调味料加入到罐头里,会让罐头变得极致美味。 当然,他们哪里知道,罐头里不仅仅有辣椒,还有味精这种全世界独有的宝贝。 他们迫不及待地走到了各个展位上。 而展位后面的摊主们,则一个个笑吟吟的招揽顾客。 幽州的商旅们的摊位上,摆满了各种皮毛,这些皮草新罗人是不喜欢的,但是扶桑人却都想买一些回去。 但是幽州的商旅,天然的嫌弃身材矮小的扶桑人,而且扶桑人连通译都舍不得请,总是自以为是操着他们蹩脚的汉话妄图达成贸易。 最后的结果,自然而然地被一群身高一米八几的大汉“扶桑人”抢占了先机。 大批的订单直接拿下,至于真正的扶桑人则只能吃一点边角料。 可即便是一丁点的边角料,这群扶桑人也欢喜得不行,感慨地大物博、物产丰富的天国。 别看骆宾王人家年纪大了,人家也有属于自己的生意做。 认识的朋友多,收集了不少大家的闲余之作。 他觉得作为一个读书人,不能在河北道陷入困境之时多出一份力是非常不对的。 所以他便将这些画作、文字拿出来卖。 而像是新罗、扶桑、甚至北边儿的突厥、契丹这些蛮夷,对于华夏的文化是极其推崇的。 再加上骆宾王卖的都是大牌货,所以只是刹那之间,他的身前就堆满了人。 不过老人家性子比较倔,不收银子,只收粮食。 想要他老人家的字画,那必须拿粮食来说话。 此外还有河北道新出产的蘑菇粉,蘑菇干,鲜蘑菇,这些东西也非常抢手。 当然,最大的亮点,还是叶家的摊位。 叶家的摊位是占地面积最大,而且货物最多的。 叶家的吃食摆在这里的太多了,从各种酒类、罐头到腊肠、肉干,应有尽有。 这些东西,只要花两三个铜钱,就能尝一尝。 但大多数异族之人,也只是尝一尝,便开始心疼自己的荷包了。 这些东西可以买回去,但是没法大面积地贩卖,顶多是卖给国内的贵族一些。 多了也很难消化。 但加入了猪饲料和鱼饲料的混合粉制作的各种糕点可就不一样了。 因为加入了滑石粉,色泽鲜亮至极,且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让这些异族商人,看一眼就想尝一尝。 这个摊位上的管事大声喊道,“此乃范阳卢氏经过精心研制出的粮食粉,价格低廉,但是营养丰富,只要你们吃上半个月,保证你们拥有跟我们汉人贵族一样的身材。” “哎,大家不要挤,一会儿样品有很多的,人人都能品尝到。” 躲在暗处的叶琛,忍不住微微摇头。 吃猪饲料,加了那么多激素,这东西能不长肉么? 也不知道后世一旦发现此事,会如何评价范家卢家。 千万不要牵扯到我啊,我还是个孩子。 排队到人群中的扶桑人,拿着手里的品尝券,感受着屁股后面的汹涌态势,咬牙切齿的不肯让开位置。 等到好不容易抢到了加了香精的馒头。 立刻招手一群扶桑人,想要一起研究,看看如何生产出来这等神奇的饭食。 偷天朝上国的技术那叫偷么?这叫怀着一颗上进之心。 众人一手拿着粮食粉,一手拿着馒头。 琢磨了半天,也研究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东西说是卢家研究出来的,但是有心人都清楚,卢家送给了叶家大量的金矿,估计就是买走了这种货品。” “看起来真白,咱们扶桑的面粉肯定没有那么白,这东西真的能吃吗?” “咱们的天皇还没品尝过的东西,我们却有机会率先品尝了,咱们却先有机会品尝了,让我来试一试味道。” 一个矮小的扶桑商人,小心翼翼的掰了一块馒头,塞进嘴里。 那种味道瞬间绽放在味蕾,瞳孔都变大了好几分。 周围的人都急切的问道,“渡边桑,如何啊?” 那矮小的扶桑商人,眯缝着眼睛,一脸幸福到,“诸君,我仿佛看到故乡的樱花开了。” 话音刚落,就感觉手一空,一群扶桑伙伴将馒头大卸八块。 每人手里拿了一些,眨眼间就将东西吃的一干二净。 大家舔着手指,一脸幸福道,“这东西太好了,简直是天上神仙才能吃到的美味。” “将来肯定是要涨价的,咱们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多买回去一些。” “是啊,果然是天朝上国,仁义之邦,知道我们不远万里,漂洋过海来贸易。” “咱们事后一定要去节度使府,好好的谢过一番节度大人。” “嗨!”一众扶桑人齐声说道。 第680章 罪在当代,功在千秋 一群没有见识的扶桑人,几乎眨眼之间,就分食了一个混合面制作的馒头。 然后又忍不住一口气买了八个。 扶桑穷困,很多贵族也没吃过什么好东西。 叶琛跟着辛吉飞学了很久,自然知道要往里面加入佐料。 他们不吃这些馒头还好。 吃了第一个,就想吃第二个,第三个 恨不得将所有的馒头都一口气给吃干净。 只可惜肚子的空间是有限的。 旁边儿的汉人商旅不停地皱眉。 心想这扶桑人怎么都这个样子,没见过好东西么? 当然,也有些商人很是好奇,如果不是之前得到了通知,不允许他们购买这种商品的话,他们肯定早就过去试一试了。 有些扶桑人实在是忍不住了,便上前询问掌柜,“请问这种馒头还有吗?我想多买一些。” 掌柜一脸歉意道,“尊贵的客人,不是馒头好吃,实际上是卢家粉的功劳,当然,你们如果实在是喜欢,一会儿可以品尝一下其他的糕点。” “这种卢家粉的功能是非常多样的,不仅可以生产面点,还能用来做汤。” “只要是他价格便宜,营养实惠,而且很美味。” 扶桑商人们纷纷点头,说得没错,这东西吃完了之后,没一会儿就饱了。 而且唇齿留香。 也只有大周这种天朝上国才能生产出来了。 他们都很期待地看着这里的其他糕点,期盼着它们赶紧出炉。 在这个过程中,因为不能购买卢家粉,其他的商人则闲逛其他的摊位。 边上有不少叶家的小摊,这里有很多自热锅。 自热锅可以遇水发热,是非常好的宝贝,特别方便远途之人,在不方便生活时使用。 大家一看这么神奇的东西,就知道叶家肯定又要挣大钱了。 这些自热锅的种类非常齐全,自热参鸡汤、自热钵钵鸡、自热冒菜、自热烤肉、自热豆腐等等。 还有自热方便猪肉面。 “这个面饼看起来很奇怪,但是味道好香啊。” 商旅们过来瞅了两眼,就好奇的不行。但是其他的自热锅价格太昂贵了,一般人舍不得高价买很多回去,但是那自热面饼就不一样了。 价格适中,而且看起来不容易腐烂的样子。 “我们能尝一尝吗?”有商旅问道。 “可以啊!”千里迢迢来参加博览会的叶二壮,连父亲都买来得及参拜,就开始直接上货了。 这可是叶家新研究出来的宝贝,虽然比起老爹的各种神奇的产品来说要差很多,但是自热方便面,绝对是好东西。 “哇!真筋道,而且也太好了吃。” “香气扑鼻,唇齿留香,喝到肚子里暖暖的。” “我的天啊,这到底是啥玩意?为什么叶家的面条都那么好喝?” “这东西不会是军粮?” “我知道军粮有自热锅和罐头,但是那些都很高级,可不是这样的。” “但是也很好吃啊,你看,这有草原牛肉味的,这有鸡蛋汤味的,还有猪肉味道,辣味的,天啊,太美好了,不用太多的钱,就可以体验各种味道啊。” “是啊,是啊,我已经要开始第三碗自热方便面啦。” “我想买十万桶可以吗?我感觉这东西绝对大卖。” 叶二壮笑吟吟的说道,“今天叶家的商品都是以试吃为主,你们可以缴纳意向,后续叶家会在幽州开分厂,你们就可以大批购买了。” “先让我们买一些,屯在家里吃也行啊。” “是啊,这些东西喝到肚子里,真舒服啊。” “贵人,我能喝一口您桶里剩下的汤吗?刚才面食吃的有点多,嗓子有些不舒服。”扶桑商人一脸饥渴的模样,看着商人手里的面条,感觉难受极了。 空气中弥漫的香味,让他们很难受,非常想吃一口。 结果话音刚落,就被一群人按在地上痛揍。 “你什么档次?” “狗东西,叶家的货物也是你们能购买的?” “去买卢家粉去!” “滚滚滚!” 看着抱头鼠窜的扶桑商人,二壮连忙挥手,用这段时间苦学的扶桑语说道,“贵客,卢家已经得到了叶家的授权,会卖一些方便吗给你们的。” “比我们中原的更有营养哦。” 扶桑人感激涕零,纷纷呼喊,“叶家人真的是对我们扶桑人太善良了。” 一众商人忍不住撇嘴,一群扶桑小矮子。 叶家现在对你们多善良,回头砍你们的时候就有多狠。 扶桑人或许自己不知道,但是在场的有些大商旅可是清楚。 叶家的很多实验,一直是用扶桑人作为对象的。 叶琛在博览会逛了一圈之后,上前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鼓励了几句之后,就去城里巡视了。 因为大量的各族商旅的到来,城里有了很大的人流量。 整个城池呈现出前所未有的繁荣。 后来更是登上了城楼,居高临下眺望,到处都是人流,这景象,真的很不错。 而且随着博览会的召开,各路商旅下了订单之后,河北道肯定要组织生产,到时候整体的繁荣就带动起来了。 这一次,不仅仅是河北道,叶家也准备了大量的商品。 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这次博览会里捞一笔。 他身边儿跟着老王爷,老王爷年纪大了,不愿意在人多的地方混,只是看了两眼,就找到了叶琛。 他跟着叶琛上了城,抚摸着颌下的胡须问道,“卖给扶桑人的卢家粉是什么章程?” 他不认为叶琛会有那么善良,把好东西卖给扶桑人。 叶琛笑了笑,“那东西吃了之后会变胖,会有各种疾病,扶桑人吃上几年,就会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老爷子眼前一亮,竟然是这种好东西。 他连忙说道,“哎哎哎,叶小子,这种好东西,真便宜卢家怎么成?我们武家也要掺和一手。” 叶琛皱眉道,“老王爷,您就不怕背负千古骂名?” 老爷子头一扬,一脸无所谓道,“想骂就骂呗,扶桑人狼子野心,若是能借此使其亡族灭种,就算是呗千万人骂又如何?” “这叫罪在当代,功在千秋啊!” 叶琛无奈的苦笑道,“第一次听说有人把赚脏钱说的那么伟大。” 老爷子摆摆手道,“不不不,拿扶桑人的命换来的钱可不脏。” 第680章 罪在当代,功在千秋 一群没有见识的扶桑人,几乎眨眼之间,就分食了一个混合面制作的馒头。 然后又忍不住一口气买了八个。 扶桑穷困,很多贵族也没吃过什么好东西。 叶琛跟着辛吉飞学了很久,自然知道要往里面加入佐料。 他们不吃这些馒头还好。 吃了第一个,就想吃第二个,第三个 恨不得将所有的馒头都一口气给吃干净。 只可惜肚子的空间是有限的。 旁边儿的汉人商旅不停地皱眉。 心想这扶桑人怎么都这个样子,没见过好东西么? 当然,也有些商人很是好奇,如果不是之前得到了通知,不允许他们购买这种商品的话,他们肯定早就过去试一试了。 有些扶桑人实在是忍不住了,便上前询问掌柜,“请问这种馒头还有吗?我想多买一些。” 掌柜一脸歉意道,“尊贵的客人,不是馒头好吃,实际上是卢家粉的功劳,当然,你们如果实在是喜欢,一会儿可以品尝一下其他的糕点。” “这种卢家粉的功能是非常多样的,不仅可以生产面点,还能用来做汤。” “只要是他价格便宜,营养实惠,而且很美味。” 扶桑商人们纷纷点头,说得没错,这东西吃完了之后,没一会儿就饱了。 而且唇齿留香。 也只有大周这种天朝上国才能生产出来了。 他们都很期待地看着这里的其他糕点,期盼着它们赶紧出炉。 在这个过程中,因为不能购买卢家粉,其他的商人则闲逛其他的摊位。 边上有不少叶家的小摊,这里有很多自热锅。 自热锅可以遇水发热,是非常好的宝贝,特别方便远途之人,在不方便生活时使用。 大家一看这么神奇的东西,就知道叶家肯定又要挣大钱了。 这些自热锅的种类非常齐全,自热参鸡汤、自热钵钵鸡、自热冒菜、自热烤肉、自热豆腐等等。 还有自热方便猪肉面。 “这个面饼看起来很奇怪,但是味道好香啊。” 商旅们过来瞅了两眼,就好奇的不行。但是其他的自热锅价格太昂贵了,一般人舍不得高价买很多回去,但是那自热面饼就不一样了。 价格适中,而且看起来不容易腐烂的样子。 “我们能尝一尝吗?”有商旅问道。 “可以啊!”千里迢迢来参加博览会的叶二壮,连父亲都买来得及参拜,就开始直接上货了。 这可是叶家新研究出来的宝贝,虽然比起老爹的各种神奇的产品来说要差很多,但是自热方便面,绝对是好东西。 “哇!真筋道,而且也太好了吃。” “香气扑鼻,唇齿留香,喝到肚子里暖暖的。” “我的天啊,这到底是啥玩意?为什么叶家的面条都那么好喝?” “这东西不会是军粮?” “我知道军粮有自热锅和罐头,但是那些都很高级,可不是这样的。” “但是也很好吃啊,你看,这有草原牛肉味的,这有鸡蛋汤味的,还有猪肉味道,辣味的,天啊,太美好了,不用太多的钱,就可以体验各种味道啊。” “是啊,是啊,我已经要开始第三碗自热方便面啦。” “我想买十万桶可以吗?我感觉这东西绝对大卖。” 叶二壮笑吟吟的说道,“今天叶家的商品都是以试吃为主,你们可以缴纳意向,后续叶家会在幽州开分厂,你们就可以大批购买了。” “先让我们买一些,屯在家里吃也行啊。” “是啊,这些东西喝到肚子里,真舒服啊。” “贵人,我能喝一口您桶里剩下的汤吗?刚才面食吃的有点多,嗓子有些不舒服。”扶桑商人一脸饥渴的模样,看着商人手里的面条,感觉难受极了。 空气中弥漫的香味,让他们很难受,非常想吃一口。 结果话音刚落,就被一群人按在地上痛揍。 “你什么档次?” “狗东西,叶家的货物也是你们能购买的?” “去买卢家粉去!” “滚滚滚!” 看着抱头鼠窜的扶桑商人,二壮连忙挥手,用这段时间苦学的扶桑语说道,“贵客,卢家已经得到了叶家的授权,会卖一些方便吗给你们的。” “比我们中原的更有营养哦。” 扶桑人感激涕零,纷纷呼喊,“叶家人真的是对我们扶桑人太善良了。” 一众商人忍不住撇嘴,一群扶桑小矮子。 叶家现在对你们多善良,回头砍你们的时候就有多狠。 扶桑人或许自己不知道,但是在场的有些大商旅可是清楚。 叶家的很多实验,一直是用扶桑人作为对象的。 叶琛在博览会逛了一圈之后,上前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鼓励了几句之后,就去城里巡视了。 因为大量的各族商旅的到来,城里有了很大的人流量。 整个城池呈现出前所未有的繁荣。 后来更是登上了城楼,居高临下眺望,到处都是人流,这景象,真的很不错。 而且随着博览会的召开,各路商旅下了订单之后,河北道肯定要组织生产,到时候整体的繁荣就带动起来了。 这一次,不仅仅是河北道,叶家也准备了大量的商品。 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这次博览会里捞一笔。 他身边儿跟着老王爷,老王爷年纪大了,不愿意在人多的地方混,只是看了两眼,就找到了叶琛。 他跟着叶琛上了城,抚摸着颌下的胡须问道,“卖给扶桑人的卢家粉是什么章程?” 他不认为叶琛会有那么善良,把好东西卖给扶桑人。 叶琛笑了笑,“那东西吃了之后会变胖,会有各种疾病,扶桑人吃上几年,就会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老爷子眼前一亮,竟然是这种好东西。 他连忙说道,“哎哎哎,叶小子,这种好东西,真便宜卢家怎么成?我们武家也要掺和一手。” 叶琛皱眉道,“老王爷,您就不怕背负千古骂名?” 老爷子头一扬,一脸无所谓道,“想骂就骂呗,扶桑人狼子野心,若是能借此使其亡族灭种,就算是呗千万人骂又如何?” “这叫罪在当代,功在千秋啊!” 叶琛无奈的苦笑道,“第一次听说有人把赚脏钱说的那么伟大。” 老爷子摆摆手道,“不不不,拿扶桑人的命换来的钱可不脏。” 第681章 招标大会 叶琛闻言,眼前一亮。 反正是祸害人,让卢照凌顶在前面祸害扶桑人,跟武家人祸害人,其实没有任何区别。 而且说实话,武家在祸害人这方面,还是有独到的天赋的。 这一点,一般人家根本比不了。 博览会一炮而红,第一天一直到了宵禁,客人们都不愿意散场。 最后不得不动用官兵,将这些客人们强行护送到了客栈。 等到客人们都散了,商户们这才收拾东西,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当然,节度使府不免要对各项数据,进行核算。 “苍天啊,这博览会这么赚钱,咱们这一日,根本就没有大规模出售商品,但是仅仅是收取门票费用和简单的试吃费用,以及小规模的零散出货,节度使府的收入就有将近五十万钱。”陈子昂看着账册说道,“今日的博览会,幽州的人流量也大幅度提升,根据城门处统计的数据,咱们幽州直接容纳了外来户八万多人” “幽州所有的店铺的营业额度,都有所提升。”他继续说道,“咱们的票行,今日兑换的铜钱数额,超过了一百万贯。” “” 叶琛满意的点头。 这可是古代,通讯算不上发达。 而且还是在刚刚经历了战乱的河北道,竟然能吸引将近十万人来这里,完全可以说明这一次的博览会非常成功。 而且这十万人,大多数商队人手,他们是要带着天大的货品离开的。 他们给幽州所带来的收入,虽然目前无法预估,但是叶琛可以肯定,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 而且有了这第一期博览会的铺垫。 等来年进行第二期博览会的时候,人流量估计会更大。 到时候整个河北道上下,因此得到的利润也会更多。 “二壮!你小子既然来了,就别闲着,你去放出风去,就说节度使府优先考虑可以提供粮草和人手的客人,而且只要让节度使满意,就可以优先获取第二次博览会新展示商品的优先购买权。” “当然,如果可以搞一个竞价出来,让他们获取未来互市的优先交易权,那是更好的。” 虽然赚钱了,但是叶琛从始至终都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 那就是第一,外族该坑的得坑。 第二,金矿想办法该开采的必须开采。 大周河北道节度使举行博览会,吸引天下商旅来幽州,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从河北道到河南道,从幽州到草原、到新罗、到扶桑。 再加上二壮的刻意安排,消息很快便传到了新罗的国都—大邱。 “听说了么,河北道就是那个跟契丹人打仗的河北道,办了一个什么博览会,可以买到各种新奇的物件,据说他们汉人的商人,一个往返就能数倍其利。” “我知道,我知道,之前有个汉商,用了咱们新罗的身份,买了一批棉服到了咱们国家,一口气转了数万两银子呢。” “听说他们还新推出了一种食物,非常美味,而且营养丰富,一般人吃了之后,几天就能长肉,看起来跟大周的富人没有任何区别。” “哎,这么重要的盛事,边境的商人竟然敢不汇报,真的是该死,他们的实力怎么够跟上国做生意?” “听说后续还有第二次博览会,只要我们拿未加工的粮草和人手去兑换,而且给他们送到特定的区域,就可以优先购买第一次博览会的商品,以及获得第二次博览会新商品的优先购买权呢。但是详细的章程就不清楚了。” “还有这种好事儿,那咱们必须去看一看。” 说看一看的人,是新罗王的岳父金钦突,他不仅对权力非常感兴趣,对钱也非常感兴趣。 这博览会既然有很多叶家的商品,有很多河北道的特产,尤其是刚才大家说的那种新式粮食,他势在必得。 新罗的贫苦百姓太多了,如果仅仅是吃他们生产出来的粮食肯定不够。 若是真的能买到那种便宜且量大的粮食,自己不仅可以解决百姓的饥饿问题,还能获取天大的利润和名声。 到时候狗屁新罗王,也可以滚蛋了。 自己这个做岳父的,为什么不能当新罗王。 他抚摸着颌下的胡须,开口说道,“来人,派人去打听,问一问博览会什么时候结束。” 新罗里早就安排了大量的河北道的细作,要打听消息,太简单了。 当天,金钦突就得到了消息。 “这博览会还要举行一段时间,据说那边儿的商品已经被扶桑人和突厥人买疯了,各种商品都非常受欢迎。” “尤其是卢家粉,扶桑人是一船一船地往回运。” “为此,节度使府,专门给他们提供了破冰船,大量的扶桑人已经到了沸腾山,就准备进行第二次交易了。” “咱们的人,也搞了一些卢家粉,确实很不错,吃了没有十天,就长了五斤肉了。” 那手下说着,就开始流口水。 他也尝过一次卢家粉做成的馒头,感觉真的很好吃,他们新罗绝对没有本事生产出来。 他擦了擦口水,继续说道,“小的还特意打听了,因为第一次博览会的效果非常好,节度使府特意延长了时间。” “而且最近好像还有招标大会,尤其是咱们这些大周之外的商人,可以带着人口和粮食参加,可以优先得到大量的商品呢。” 金钦突放下手里的酒杯,皱着眉头问道,“招标会是什么?” “据说节度使府,为了感谢各地商人跟大周的合作,准备开放一些边境区域,为互市之所在。” “此次招标会就是为了以后的互市贸易所服务的。” “各家的商人,以竞价的方式获取互市的优先交易权,听说现在已经有不少商人参加了,扶桑商人光缴纳竞价费用,就足足提供了六万石大米。” 手下说起来,一脸的不可置信,“这可是六万石大米啊,扶桑人真的是疯了。” 六万石大米,可以养活不知道多少人了,可这群扶桑商人,竟然只为了购买互市区域的一个优先交易权。 金钦突闻言,忽然大笑起来,“高,实在是高,本以为节度使府哪怕是赶走了契丹人,也要难受些日子。” “如今看来,叶节度使,凭借他的聪明才智,已经找到了化解危难的办法。” “若是他能支持我们,咱们的机会可就来了。” 第681章 招标大会 叶琛闻言,眼前一亮。 反正是祸害人,让卢照凌顶在前面祸害扶桑人,跟武家人祸害人,其实没有任何区别。 而且说实话,武家在祸害人这方面,还是有独到的天赋的。 这一点,一般人家根本比不了。 博览会一炮而红,第一天一直到了宵禁,客人们都不愿意散场。 最后不得不动用官兵,将这些客人们强行护送到了客栈。 等到客人们都散了,商户们这才收拾东西,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当然,节度使府不免要对各项数据,进行核算。 “苍天啊,这博览会这么赚钱,咱们这一日,根本就没有大规模出售商品,但是仅仅是收取门票费用和简单的试吃费用,以及小规模的零散出货,节度使府的收入就有将近五十万钱。”陈子昂看着账册说道,“今日的博览会,幽州的人流量也大幅度提升,根据城门处统计的数据,咱们幽州直接容纳了外来户八万多人” “幽州所有的店铺的营业额度,都有所提升。”他继续说道,“咱们的票行,今日兑换的铜钱数额,超过了一百万贯。” “” 叶琛满意的点头。 这可是古代,通讯算不上发达。 而且还是在刚刚经历了战乱的河北道,竟然能吸引将近十万人来这里,完全可以说明这一次的博览会非常成功。 而且这十万人,大多数商队人手,他们是要带着天大的货品离开的。 他们给幽州所带来的收入,虽然目前无法预估,但是叶琛可以肯定,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 而且有了这第一期博览会的铺垫。 等来年进行第二期博览会的时候,人流量估计会更大。 到时候整个河北道上下,因此得到的利润也会更多。 “二壮!你小子既然来了,就别闲着,你去放出风去,就说节度使府优先考虑可以提供粮草和人手的客人,而且只要让节度使满意,就可以优先获取第二次博览会新展示商品的优先购买权。” “当然,如果可以搞一个竞价出来,让他们获取未来互市的优先交易权,那是更好的。” 虽然赚钱了,但是叶琛从始至终都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 那就是第一,外族该坑的得坑。 第二,金矿想办法该开采的必须开采。 大周河北道节度使举行博览会,吸引天下商旅来幽州,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从河北道到河南道,从幽州到草原、到新罗、到扶桑。 再加上二壮的刻意安排,消息很快便传到了新罗的国都—大邱。 “听说了么,河北道就是那个跟契丹人打仗的河北道,办了一个什么博览会,可以买到各种新奇的物件,据说他们汉人的商人,一个往返就能数倍其利。” “我知道,我知道,之前有个汉商,用了咱们新罗的身份,买了一批棉服到了咱们国家,一口气转了数万两银子呢。” “听说他们还新推出了一种食物,非常美味,而且营养丰富,一般人吃了之后,几天就能长肉,看起来跟大周的富人没有任何区别。” “哎,这么重要的盛事,边境的商人竟然敢不汇报,真的是该死,他们的实力怎么够跟上国做生意?” “听说后续还有第二次博览会,只要我们拿未加工的粮草和人手去兑换,而且给他们送到特定的区域,就可以优先购买第一次博览会的商品,以及获得第二次博览会新商品的优先购买权呢。但是详细的章程就不清楚了。” “还有这种好事儿,那咱们必须去看一看。” 说看一看的人,是新罗王的岳父金钦突,他不仅对权力非常感兴趣,对钱也非常感兴趣。 这博览会既然有很多叶家的商品,有很多河北道的特产,尤其是刚才大家说的那种新式粮食,他势在必得。 新罗的贫苦百姓太多了,如果仅仅是吃他们生产出来的粮食肯定不够。 若是真的能买到那种便宜且量大的粮食,自己不仅可以解决百姓的饥饿问题,还能获取天大的利润和名声。 到时候狗屁新罗王,也可以滚蛋了。 自己这个做岳父的,为什么不能当新罗王。 他抚摸着颌下的胡须,开口说道,“来人,派人去打听,问一问博览会什么时候结束。” 新罗里早就安排了大量的河北道的细作,要打听消息,太简单了。 当天,金钦突就得到了消息。 “这博览会还要举行一段时间,据说那边儿的商品已经被扶桑人和突厥人买疯了,各种商品都非常受欢迎。” “尤其是卢家粉,扶桑人是一船一船地往回运。” “为此,节度使府,专门给他们提供了破冰船,大量的扶桑人已经到了沸腾山,就准备进行第二次交易了。” “咱们的人,也搞了一些卢家粉,确实很不错,吃了没有十天,就长了五斤肉了。” 那手下说着,就开始流口水。 他也尝过一次卢家粉做成的馒头,感觉真的很好吃,他们新罗绝对没有本事生产出来。 他擦了擦口水,继续说道,“小的还特意打听了,因为第一次博览会的效果非常好,节度使府特意延长了时间。” “而且最近好像还有招标大会,尤其是咱们这些大周之外的商人,可以带着人口和粮食参加,可以优先得到大量的商品呢。” 金钦突放下手里的酒杯,皱着眉头问道,“招标会是什么?” “据说节度使府,为了感谢各地商人跟大周的合作,准备开放一些边境区域,为互市之所在。” “此次招标会就是为了以后的互市贸易所服务的。” “各家的商人,以竞价的方式获取互市的优先交易权,听说现在已经有不少商人参加了,扶桑商人光缴纳竞价费用,就足足提供了六万石大米。” 手下说起来,一脸的不可置信,“这可是六万石大米啊,扶桑人真的是疯了。” 六万石大米,可以养活不知道多少人了,可这群扶桑商人,竟然只为了购买互市区域的一个优先交易权。 金钦突闻言,忽然大笑起来,“高,实在是高,本以为节度使府哪怕是赶走了契丹人,也要难受些日子。” “如今看来,叶节度使,凭借他的聪明才智,已经找到了化解危难的办法。” “若是他能支持我们,咱们的机会可就来了。” 第682章 这个可以有 手下挠了挠头说道,“据说他们发现了金矿,而且就是咱们新罗旧土,甚至说是他们前些日子从咱们手里抢过去的也不为过。” “咱们是不是要想办法,把金矿抢过来,等他们借机开发好了,咱们可就没机会了。” “混账,金矿是你想抢就能抢回来的吗?”金钦突脸上闪过一丝恼火,“小国拥有这种天赐之物,本身就是罪过。” “还不如老老实实配合人家,到时候能分润一杯羹也说不定。” “安排一下,即日起程去幽州,这博览会,我一定要亲自看看。” 他更想看的是,这河北道在叶琛的经营下变成了什么模样。 也想看看,这节度使,能不能成为自己夺权的助力。 新罗能够在大唐和大周的高压下,存活下来,是因为他们的早年的新罗女王是太宗皇帝的铁杆女粉,后来又对大唐和大周谦卑有节。 而如今,随着大周国势的逐渐衰弱,对于周边儿的控制逐渐松弛,新罗所展现出来的活力也越发的惊人。 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新罗王一直想要改革,受到了各种守旧派的打压。 当然,也不能说新罗整体对于河北道没有想法。 毕竟对于新罗人来说,打造一个伟大的王国,成为掌控寰宇一般的存在,一直是他们的终极梦想。 然而,就在新罗人厉兵秣马的关口,河北道竟然逆势而起,将契丹人胖揍了一顿不说,反而对周边儿的地域,频频地输出。 前一阵子,新罗啥都没做,就被抽了好几巴掌。 跨海而来的靺鞨和奚族,发了疯一样地抢夺他们的物资和人口,如果找不到一个可以伸张正义之人,新罗感觉他们都能被灭国。 所以新罗人看清楚了,若是之前河北道,他们还真有机会分一杯羹。 但是现在不行了。 有了叶琛的坐镇,河北道如同在废墟中寻找到了新生。 假以时日,肯定会成为东北方最恐怖的存在。 翌日,金钦突便直接前往幽州。 老金头乃是新罗王的岳父,本身也是新罗的大族,他都去了,别人怎么可能不闻风而动。 于是,新罗商人纷纷放掉手下的事情,争先恐后地去了幽州。 临近年关,幽州的外地商旅不仅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 官道上人满为患,不仅仅是幽州,幽州周围的县镇的客栈、驿站,也开始变得拥挤。 总之,河北道因为一场博览会,成为了时代的弄潮儿。 幽州一带的商人们,甚至于百姓们,都开始加足马力干活。 各类幽州特产不能少,服务与后勤工作,也可以吸纳大量的劳动力。 这是幽州第一次展示风貌,第一次迎接那么多异族商人,而且还有那么丰厚的收入,大家肯定不能让这股子势头断绝了。 叶琛坐镇节度使府,最近契丹人似乎也不太想打仗了,虽然孙万荣和李楷洛两个大佬,一直谋划着反扑,但是被萧峰和黑齿长之者两个大汉,一明一暗教训得不轻。 如果不是突厥人见势不妙,一直给他们支持,早就完犊子了。 对此,坐镇中枢的狄阁老,准备派遣使臣,训斥突厥。 在叶琛看来,这纯粹是先吃萝卜淡操心。 突厥敢支持契丹,那就等着被收拾就可以了。 你派使者,他们就能真的老实下来了? 当然,叶琛的主要工作,目前还是在安置招商竞标会上。 毕竟这是一场河北道和自己都能受益的盛会,而且未来还要开拓互市,不允许有任何的马虎。 至于二壮这小子,最近忙得也不见人影。 来到幽州,也不知道跟他爹多亲近亲近,满脑子都是搞钱。 正忙着,书房的门被敲响,叶琛抬头,“进。” 进来的是人是张仁愿,他入门之后就说道,“节度,来了条大鱼,新罗王的岳父,相当于咱们大周的国丈来了,想要在竞标大会开始之前,跟您见一面,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 叶琛的嘴角泛起了残忍的笑容,“没想到来的竟然是他,既然是国丈,那面子还是要给的,你让镇北楼准备一桌酒宴,档次要高一些,我稍后就到。” 镇北楼,乃是苏家的产业。 自己的亲家翁亲自派族中子弟过来开办的产业。 当然,苏家一直玩高端产业,接待的也都是高端客户,换做先前可能赚不到大钱,但是自从叶琛坐镇幽州之后,吸引来了大量的世家子和富商。 导致其生意极好,如今惹得魏家眼红不已,准备在这里开魏家酒楼分店,跟他打对台戏。 这里的装修非常考究,也而且极具北地的豪迈之气,自开业以来,不仅招揽了不少贵客,还有不少游学的士子,在此留下了诗篇。 金老头来了幽州之后,刚在驿站下榻,就被邀请到了镇北楼。 沿途可见幽州的各种产业恢复得极快,到处都是商行、当铺、酒楼、票行、茶馆、镖局,人来人往,摩肩接踵。 比起新罗的国都要热闹好几倍,这还是刚刚从战乱中走出来,假以时日,不知道要发展成什么样子。 “贵客,诸位掌柜,里面请。”张仁愿面带笑容,“诸位在雅间稍作,我们家节度稍后就到。” 感受着火炉里传递来的温暖,以及桌上摆着的瓜果,众人都非常惊讶。 不待金老头开口,已经有人忍不住品尝起来了。 这一次跟着金老头来的商人,大概有二十左右,都是新罗比较有牌面的存在。 金老头看了一眼没出息的同行之人,又看看看菜单,以及侍奉在一旁的店小二,开口问道,“有没有卢家粉?” 店小二抓了抓头发,“这东西真没有,别看卢家粉便宜,但是据说此物乃是卢家为了帮衬周边儿小国研究出来的吃食,汉家不允许贩卖。” 金老头来之前,就打听过这边儿的消息。 听店小二这么一说,就知道消息是没错的。 如此看来,叶节度使雄心壮志,对于未来有自己的谋划。 有那么好的面食,却不供应给汉人,为什么? 还不是为了吸纳周边儿各族之心,想要得到周边儿人的投靠。 这种事情很常见,就像是新罗自己生产的特色产品,最好的东西,新罗人也享受不到。 现在想一想,这一次的竞标会势必是一场腥风血雨。 这里面的利润太大了。 他顿了顿开口,“那就来一些本地的特色菜,比如那个叶家的自热锅,尤其是方便面。” 店小二挠了挠头,无奈道,“贵客,这个也没有” 随行人刚吃了西瓜,心里正美,听说没有,顿时恼火道,“这个可以有!” 第682章 这个可以有 手下挠了挠头说道,“据说他们发现了金矿,而且就是咱们新罗旧土,甚至说是他们前些日子从咱们手里抢过去的也不为过。” “咱们是不是要想办法,把金矿抢过来,等他们借机开发好了,咱们可就没机会了。” “混账,金矿是你想抢就能抢回来的吗?”金钦突脸上闪过一丝恼火,“小国拥有这种天赐之物,本身就是罪过。” “还不如老老实实配合人家,到时候能分润一杯羹也说不定。” “安排一下,即日起程去幽州,这博览会,我一定要亲自看看。” 他更想看的是,这河北道在叶琛的经营下变成了什么模样。 也想看看,这节度使,能不能成为自己夺权的助力。 新罗能够在大唐和大周的高压下,存活下来,是因为他们的早年的新罗女王是太宗皇帝的铁杆女粉,后来又对大唐和大周谦卑有节。 而如今,随着大周国势的逐渐衰弱,对于周边儿的控制逐渐松弛,新罗所展现出来的活力也越发的惊人。 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新罗王一直想要改革,受到了各种守旧派的打压。 当然,也不能说新罗整体对于河北道没有想法。 毕竟对于新罗人来说,打造一个伟大的王国,成为掌控寰宇一般的存在,一直是他们的终极梦想。 然而,就在新罗人厉兵秣马的关口,河北道竟然逆势而起,将契丹人胖揍了一顿不说,反而对周边儿的地域,频频地输出。 前一阵子,新罗啥都没做,就被抽了好几巴掌。 跨海而来的靺鞨和奚族,发了疯一样地抢夺他们的物资和人口,如果找不到一个可以伸张正义之人,新罗感觉他们都能被灭国。 所以新罗人看清楚了,若是之前河北道,他们还真有机会分一杯羹。 但是现在不行了。 有了叶琛的坐镇,河北道如同在废墟中寻找到了新生。 假以时日,肯定会成为东北方最恐怖的存在。 翌日,金钦突便直接前往幽州。 老金头乃是新罗王的岳父,本身也是新罗的大族,他都去了,别人怎么可能不闻风而动。 于是,新罗商人纷纷放掉手下的事情,争先恐后地去了幽州。 临近年关,幽州的外地商旅不仅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 官道上人满为患,不仅仅是幽州,幽州周围的县镇的客栈、驿站,也开始变得拥挤。 总之,河北道因为一场博览会,成为了时代的弄潮儿。 幽州一带的商人们,甚至于百姓们,都开始加足马力干活。 各类幽州特产不能少,服务与后勤工作,也可以吸纳大量的劳动力。 这是幽州第一次展示风貌,第一次迎接那么多异族商人,而且还有那么丰厚的收入,大家肯定不能让这股子势头断绝了。 叶琛坐镇节度使府,最近契丹人似乎也不太想打仗了,虽然孙万荣和李楷洛两个大佬,一直谋划着反扑,但是被萧峰和黑齿长之者两个大汉,一明一暗教训得不轻。 如果不是突厥人见势不妙,一直给他们支持,早就完犊子了。 对此,坐镇中枢的狄阁老,准备派遣使臣,训斥突厥。 在叶琛看来,这纯粹是先吃萝卜淡操心。 突厥敢支持契丹,那就等着被收拾就可以了。 你派使者,他们就能真的老实下来了? 当然,叶琛的主要工作,目前还是在安置招商竞标会上。 毕竟这是一场河北道和自己都能受益的盛会,而且未来还要开拓互市,不允许有任何的马虎。 至于二壮这小子,最近忙得也不见人影。 来到幽州,也不知道跟他爹多亲近亲近,满脑子都是搞钱。 正忙着,书房的门被敲响,叶琛抬头,“进。” 进来的是人是张仁愿,他入门之后就说道,“节度,来了条大鱼,新罗王的岳父,相当于咱们大周的国丈来了,想要在竞标大会开始之前,跟您见一面,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 叶琛的嘴角泛起了残忍的笑容,“没想到来的竟然是他,既然是国丈,那面子还是要给的,你让镇北楼准备一桌酒宴,档次要高一些,我稍后就到。” 镇北楼,乃是苏家的产业。 自己的亲家翁亲自派族中子弟过来开办的产业。 当然,苏家一直玩高端产业,接待的也都是高端客户,换做先前可能赚不到大钱,但是自从叶琛坐镇幽州之后,吸引来了大量的世家子和富商。 导致其生意极好,如今惹得魏家眼红不已,准备在这里开魏家酒楼分店,跟他打对台戏。 这里的装修非常考究,也而且极具北地的豪迈之气,自开业以来,不仅招揽了不少贵客,还有不少游学的士子,在此留下了诗篇。 金老头来了幽州之后,刚在驿站下榻,就被邀请到了镇北楼。 沿途可见幽州的各种产业恢复得极快,到处都是商行、当铺、酒楼、票行、茶馆、镖局,人来人往,摩肩接踵。 比起新罗的国都要热闹好几倍,这还是刚刚从战乱中走出来,假以时日,不知道要发展成什么样子。 “贵客,诸位掌柜,里面请。”张仁愿面带笑容,“诸位在雅间稍作,我们家节度稍后就到。” 感受着火炉里传递来的温暖,以及桌上摆着的瓜果,众人都非常惊讶。 不待金老头开口,已经有人忍不住品尝起来了。 这一次跟着金老头来的商人,大概有二十左右,都是新罗比较有牌面的存在。 金老头看了一眼没出息的同行之人,又看看看菜单,以及侍奉在一旁的店小二,开口问道,“有没有卢家粉?” 店小二抓了抓头发,“这东西真没有,别看卢家粉便宜,但是据说此物乃是卢家为了帮衬周边儿小国研究出来的吃食,汉家不允许贩卖。” 金老头来之前,就打听过这边儿的消息。 听店小二这么一说,就知道消息是没错的。 如此看来,叶节度使雄心壮志,对于未来有自己的谋划。 有那么好的面食,却不供应给汉人,为什么? 还不是为了吸纳周边儿各族之心,想要得到周边儿人的投靠。 这种事情很常见,就像是新罗自己生产的特色产品,最好的东西,新罗人也享受不到。 现在想一想,这一次的竞标会势必是一场腥风血雨。 这里面的利润太大了。 他顿了顿开口,“那就来一些本地的特色菜,比如那个叶家的自热锅,尤其是方便面。” 店小二挠了挠头,无奈道,“贵客,这个也没有” 随行人刚吃了西瓜,心里正美,听说没有,顿时恼火道,“这个可以有!” 第683章 白虎肉 店小二无奈道,“这个真没有,方便面也好,自热锅也罢,都是速食品,并不能彰显我们河北道的特色” 自从这番邦蛮夷来到幽州之后,就有不少人总是点那些奇奇怪怪的吃食,搞得他压力很大。 他也很好奇,这卢家粉到底是什么吃食。 但大周不允许贩卖,而且动不动就要诛杀族人,谁敢贩卖? 金钦突到底是贵族出身,颇有几分涵养说道,“那你说一说,你们河北道有什么特色菜。” 那店小二恭敬开口道,“我们镇北楼的东家出自蜀中苏氏,又是节度使的亲家翁,所以镇北楼既有蜀中特色,又有鲁菜风味,还有些许叶氏推广出来的小吃。” “眼下这个季节卖得比较好的有红烧牛尾、砂锅白肉、黄焖鱼肚、炸烹虾段、葱烧海参、大龙抄手、酸菜鱼、开水菘菜、糖醋黄河鲤鱼、九转大肠、油爆双脆、扒原壳鲍等等,当然客人如果想吃些新奇吃食,不论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咱们这镇北楼都能给您赶来。” 金钦突刚想说都来一份,结果手下人拽了拽袖子。 看了眼菜单,脸色瞬间发白。 乖乖,嫩么贵? 幸好没喊出来,不然可真丢人了。 这天朝上国也不太讲情面了? 这一份开水菘菜竟然要二十两银子?怎么不去抢? 几个人翻看了半天菜谱,最后一闭眼,指了指其中一个锅子说道,“素闻河北道的锅子独步天下,即便是节度使远征,也经常与将士们一起吃上一顿热气腾腾的火锅,我们就点这个。” 店小二颔首道,“那请问是要鸳鸯锅,还是清汤锅,亦或是菌汤锅呢?” 金钦突连忙问道,“敢问这几个锅子莫非要收费?” 店小二怜悯地看了看这番邦商人道,“自是不收费的。” “那就都来一个。”金钦突很没节操道。 店小二闻言,瞬间不乐意了,当下就要呵斥一二,却是掌柜的过来了,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番邦蛮夷,没甚见识,又是节度的客人,就给他们都上一份。” 店小二连忙道,“掌柜,那您可给小的作证,回头让工友知道,说我谄媚蛮夷,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老夫省的,去去。”话音落下,那店小二这才匆匆离去。 掌柜的瞥了一眼金钦突等人,心里忍不住咒骂了一番,没有见识的土鳖。 新罗的商旅们感受着屋内的温暖,喝着酒楼送来的茶水,心里美滋滋,看着房门关闭,忍不住讨论起来。 “没想到这幽州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恢复了往日的繁华,甚至更甚从前。” “这街道之上,人来人往,着实有几分生机勃勃的色彩。” “我听说这节度使府有外事权,便是天朝的圣人,也是允许他通商与外的,也就意味着,往后不论是咱们新罗、扶桑、北边儿的突厥、契丹都可以来河北道贸易。” “到时候这河北道鲸吞八方之财,又有万万中原之民,发展起来肯定是让我们这些小国一辈子只能望其项背一般的存在。” “这河北道有卢家粉,有方便面,有皮货,有武器,有蘑菇,有罐头,好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我想以后想跟河北道合作的人会越来越多。” “咱们其实来的已经有些晚了,让那些扶桑人占了便宜去。” “不过天朝想要开采金矿,需要人手和就近输送粮草,这是咱们的优势,只要我们握住了这一条,便可以大获其利,这一点是扶桑人万万比不了的。” 金钦突点头,他这次来,和河北道的贸易是其次。 主要目的就是想攀上河北道这艘大船,看看有没有机会跟金矿合作。 互市的好处他虽然在乎,但是他坚信,只要能够为河北道付出,自然有他数不尽的好处。 当然,若是自己能够把这博览会学到手,说不得新罗也有机会 各人正在议论着,外面一阵脚步声,有巡逻的兵丁检查了每个房间,接着有人呐喊一声,“节度到。” 一众蛮夷不敢犹豫,纷纷起身,跪地磕头,表现得尤为恭敬。 “起来,起来,别磕了。” 一众蛮夷闻言,纷纷起身,看着眼前这少年郎,威风凛凛,剑眉星目,端是飒爽的少年郎。 心中暗暗呢喃,“果真是天朝上国,英雄出少年,只是这也太年轻些了。” 叶满天嘿嘿的扭头说道,“节度,我不是故意的,他们非给我磕。” 话音落下,叶琛才姗姗来迟。 一众蛮夷当时大窘,连忙再次下跪,叶琛伸手道,“起来,各位远道而来,是瞧得起我们河北道,没有必要整这些虚礼。” “听闻你们点的火锅,我特意整了些我河北道的白虎肉,请大家尝尝鲜。” 叶琛的声音落下,身后立刻有勇士扛着一头刚刚被宰杀的白虎走了进来。 手里拿着牛耳尖刀,一条条割下肉来。 一群新罗人的眸子里瞬间闪过了屈辱的色彩,众所周知,白虎多是新罗特产,同时也是新罗人心目中的神兽。 结果却被摆上了餐桌。 甚至于当场便有新罗商人想要起身反抗,却见金钦突起身行礼,神态越发的恭敬,“我等小邦之人,能得到节度的亲自接待,是我等八辈子修来的福分,请节度上座。” 叶琛诧异的看了对方一眼,笑道,“竟然能官话?” 金钦突连忙颔首道,“自然是懂得,我新罗人人以说天朝官话,穿天朝服侍,袭天朝文字为荣。” 叶琛微微颔首道,“既然如此,何不并入我大周,从此共建天邦,休戚与共呢?” 在场的新罗商人闻言,瞬间如同当面被泼了一身冷水,吓得魂不附体。 不是说来谈生意的吗? 怎么张口就谈上合并了呢? 我们日的过得好好地,而且地盘已经让你们兼并了那么多,你们怎么还不死心? 这河北道叶琛怎么比昔日的薛仁贵还不讲道理? 第683章 白虎肉 店小二无奈道,“这个真没有,方便面也好,自热锅也罢,都是速食品,并不能彰显我们河北道的特色” 自从这番邦蛮夷来到幽州之后,就有不少人总是点那些奇奇怪怪的吃食,搞得他压力很大。 他也很好奇,这卢家粉到底是什么吃食。 但大周不允许贩卖,而且动不动就要诛杀族人,谁敢贩卖? 金钦突到底是贵族出身,颇有几分涵养说道,“那你说一说,你们河北道有什么特色菜。” 那店小二恭敬开口道,“我们镇北楼的东家出自蜀中苏氏,又是节度使的亲家翁,所以镇北楼既有蜀中特色,又有鲁菜风味,还有些许叶氏推广出来的小吃。” “眼下这个季节卖得比较好的有红烧牛尾、砂锅白肉、黄焖鱼肚、炸烹虾段、葱烧海参、大龙抄手、酸菜鱼、开水菘菜、糖醋黄河鲤鱼、九转大肠、油爆双脆、扒原壳鲍等等,当然客人如果想吃些新奇吃食,不论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咱们这镇北楼都能给您赶来。” 金钦突刚想说都来一份,结果手下人拽了拽袖子。 看了眼菜单,脸色瞬间发白。 乖乖,嫩么贵? 幸好没喊出来,不然可真丢人了。 这天朝上国也不太讲情面了? 这一份开水菘菜竟然要二十两银子?怎么不去抢? 几个人翻看了半天菜谱,最后一闭眼,指了指其中一个锅子说道,“素闻河北道的锅子独步天下,即便是节度使远征,也经常与将士们一起吃上一顿热气腾腾的火锅,我们就点这个。” 店小二颔首道,“那请问是要鸳鸯锅,还是清汤锅,亦或是菌汤锅呢?” 金钦突连忙问道,“敢问这几个锅子莫非要收费?” 店小二怜悯地看了看这番邦商人道,“自是不收费的。” “那就都来一个。”金钦突很没节操道。 店小二闻言,瞬间不乐意了,当下就要呵斥一二,却是掌柜的过来了,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番邦蛮夷,没甚见识,又是节度的客人,就给他们都上一份。” 店小二连忙道,“掌柜,那您可给小的作证,回头让工友知道,说我谄媚蛮夷,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老夫省的,去去。”话音落下,那店小二这才匆匆离去。 掌柜的瞥了一眼金钦突等人,心里忍不住咒骂了一番,没有见识的土鳖。 新罗的商旅们感受着屋内的温暖,喝着酒楼送来的茶水,心里美滋滋,看着房门关闭,忍不住讨论起来。 “没想到这幽州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恢复了往日的繁华,甚至更甚从前。” “这街道之上,人来人往,着实有几分生机勃勃的色彩。” “我听说这节度使府有外事权,便是天朝的圣人,也是允许他通商与外的,也就意味着,往后不论是咱们新罗、扶桑、北边儿的突厥、契丹都可以来河北道贸易。” “到时候这河北道鲸吞八方之财,又有万万中原之民,发展起来肯定是让我们这些小国一辈子只能望其项背一般的存在。” “这河北道有卢家粉,有方便面,有皮货,有武器,有蘑菇,有罐头,好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我想以后想跟河北道合作的人会越来越多。” “咱们其实来的已经有些晚了,让那些扶桑人占了便宜去。” “不过天朝想要开采金矿,需要人手和就近输送粮草,这是咱们的优势,只要我们握住了这一条,便可以大获其利,这一点是扶桑人万万比不了的。” 金钦突点头,他这次来,和河北道的贸易是其次。 主要目的就是想攀上河北道这艘大船,看看有没有机会跟金矿合作。 互市的好处他虽然在乎,但是他坚信,只要能够为河北道付出,自然有他数不尽的好处。 当然,若是自己能够把这博览会学到手,说不得新罗也有机会 各人正在议论着,外面一阵脚步声,有巡逻的兵丁检查了每个房间,接着有人呐喊一声,“节度到。” 一众蛮夷不敢犹豫,纷纷起身,跪地磕头,表现得尤为恭敬。 “起来,起来,别磕了。” 一众蛮夷闻言,纷纷起身,看着眼前这少年郎,威风凛凛,剑眉星目,端是飒爽的少年郎。 心中暗暗呢喃,“果真是天朝上国,英雄出少年,只是这也太年轻些了。” 叶满天嘿嘿的扭头说道,“节度,我不是故意的,他们非给我磕。” 话音落下,叶琛才姗姗来迟。 一众蛮夷当时大窘,连忙再次下跪,叶琛伸手道,“起来,各位远道而来,是瞧得起我们河北道,没有必要整这些虚礼。” “听闻你们点的火锅,我特意整了些我河北道的白虎肉,请大家尝尝鲜。” 叶琛的声音落下,身后立刻有勇士扛着一头刚刚被宰杀的白虎走了进来。 手里拿着牛耳尖刀,一条条割下肉来。 一群新罗人的眸子里瞬间闪过了屈辱的色彩,众所周知,白虎多是新罗特产,同时也是新罗人心目中的神兽。 结果却被摆上了餐桌。 甚至于当场便有新罗商人想要起身反抗,却见金钦突起身行礼,神态越发的恭敬,“我等小邦之人,能得到节度的亲自接待,是我等八辈子修来的福分,请节度上座。” 叶琛诧异的看了对方一眼,笑道,“竟然能官话?” 金钦突连忙颔首道,“自然是懂得,我新罗人人以说天朝官话,穿天朝服侍,袭天朝文字为荣。” 叶琛微微颔首道,“既然如此,何不并入我大周,从此共建天邦,休戚与共呢?” 在场的新罗商人闻言,瞬间如同当面被泼了一身冷水,吓得魂不附体。 不是说来谈生意的吗? 怎么张口就谈上合并了呢? 我们日的过得好好地,而且地盘已经让你们兼并了那么多,你们怎么还不死心? 这河北道叶琛怎么比昔日的薛仁贵还不讲道理? 第684章 我也很为难呀 “能得到节度的认同,允许我新罗并入天朝,与我等而言,乃是天大的幸事。”金钦突起身再度行礼,“只是新罗乃是贫瘠之地,百姓愚昧,怕是并入天朝之后,要给天朝添不少麻烦。” 说出这话的金钦突其实内心非常惶恐,他很担心叶琛来一句,我天朝就不怕麻烦。 其他的商旅一个个都非常紧张,他们很是担心,叶琛在收拾了契丹之后,转头把他们收拾了。 而对于叶琛来说,吞并新罗那是迟早的事情,只是眼下肯定不行。 刚才之所以这么说,只是为了震慑敲打一二,以免这些番邦蛮夷觉得天朝对他们太客气,生了骄躁之心。 如今见他们一个个拘谨可怜的模样,哪怕是被锅中的饭菜吸引,也不敢多看两眼,便笑着说道,“哦,没想到尔等还有这等自知之明,罢了,罢了,贫瘠之地并入来也麻烦,等你们富裕了再说。” 说着看向众人道,“别客气了,吃饭吃饭。” 说着,率先夹了一条虎肉放在锅里,烫了烫,笑着说道,“其实这白虎肉说是我们河北道的特产,其实有些自欺欺人,我听手下说,乃是从你们新罗跑过来的。” “本来想着当祥瑞贡献给朝廷,结果它竟然敢伤害百姓。” “无奈,只能成了咱们的盘中之餐。” 此间敲打之意越发浓郁,席间的新罗商人纷纷开口道,“竟然敢伤害天朝百姓,该吃。” “对,该吃。” 随着叶琛动筷子,众人也纷纷蘸着酱料吃了起来。 每个人分配到手的虎肉不多,也就是一人一小盘,一会儿的功夫就吃完了。 接下来就是吃正经的涮锅。 这群没有见识的蛮夷,一个个埋头苦干,让叶琛时不时地咧嘴。 一群没有见识的蛮夷,吃个火锅都能吃得那么带劲儿。 “虎肉固然新奇。” “但河北道的辣子涮锅,才是世间顶级的美味”金钦突辣得不行,端起摆在桌子上的果汁喝了一大口,待辣劲儿消散了些,又喘了半天粗气,红着一张老脸说道,“节度,听手下人说,各国的商旅,要参加竞拍会,才能获得卢家粉和方便面的代理权,是这样吗?” 叶琛点头,“不仅仅是卢家粉和方便面,还有各种商品,比如说叶家的罐头、河北道的皮革、羽绒服、蘑菇粉、冬季的蔬菜,这些都可以。” “不过” 叶琛顿了顿说道,“说实话,我们节度使府不缺银钱,而且这卢家粉和方便面等商品,给你们的价格也很低。” “所以这肯定有其他的代价,而且可能会毁坏名声,所以我不太建议你们投入太多。” “当然,你们也可以多搞一些诸如皮革、服侍、罐头之类的商品,这些商品只有我们河北道和叶家有,而且利润不菲” 羽绒服金钦突自己就穿着,他知道这东西是宝贝,此外诸如皮革、罐头这些也都是好东西,他知道这些玩意,运到新罗之后,可以赚很多钱。 但金钦突一点兴趣都没有。 因为这些东西的价格都非常高,他们新罗的商人根本玩不起。 而且现在但凡是尝过卢家粉和方便面的人,都已经爱上了这种东西。 说明这两种商品,绝对可以获取天大的利润。 最主要是,这些玩意不算贵。 “节度,我们打听过节度使府的意思,目前金矿开采在即,又要修建互市,需要大量的人手。”金钦突抚摸着胡须说道,“人手对于天朝来说非常珍贵,开垦土地、经营作坊,放马牧羊都需要人,可人手对于我们新罗来说,恰恰是最不值钱的。” 叶琛脸上露出遗憾的表情,“本来可以大规模引进你们的人口过来干活的,可一来我河北道的粮食不少用来生产卢家粉了,二来开采金矿也需要购置工具,这些需要投入的金银也不是小数,所以节度使府已经计划暂时停止。” 说着,张洋露出了一个笑容,“不过没关系,卢家粉和方便面,我们会一直生产,等到产量起来之后,你们也能来么。” “好生意不怕晚的。” 新罗商人闻言大急。 节度哎,节度。 您就别玩我们了。 这么好的生意,您不紧着我们做,莫非要给扶桑人不成? 亦或是跟以前一样,先紧着你们汉人的商旅,去我们的土地上占据市场? 要是等您扩大生产了,我们再进入卢家粉,估计黄花菜都凉了。 别说吃肉了,汤都喝不上。 第684章 我也很为难呀 “能得到节度的认同,允许我新罗并入天朝,与我等而言,乃是天大的幸事。”金钦突起身再度行礼,“只是新罗乃是贫瘠之地,百姓愚昧,怕是并入天朝之后,要给天朝添不少麻烦。” 说出这话的金钦突其实内心非常惶恐,他很担心叶琛来一句,我天朝就不怕麻烦。 其他的商旅一个个都非常紧张,他们很是担心,叶琛在收拾了契丹之后,转头把他们收拾了。 而对于叶琛来说,吞并新罗那是迟早的事情,只是眼下肯定不行。 刚才之所以这么说,只是为了震慑敲打一二,以免这些番邦蛮夷觉得天朝对他们太客气,生了骄躁之心。 如今见他们一个个拘谨可怜的模样,哪怕是被锅中的饭菜吸引,也不敢多看两眼,便笑着说道,“哦,没想到尔等还有这等自知之明,罢了,罢了,贫瘠之地并入来也麻烦,等你们富裕了再说。” 说着看向众人道,“别客气了,吃饭吃饭。” 说着,率先夹了一条虎肉放在锅里,烫了烫,笑着说道,“其实这白虎肉说是我们河北道的特产,其实有些自欺欺人,我听手下说,乃是从你们新罗跑过来的。” “本来想着当祥瑞贡献给朝廷,结果它竟然敢伤害百姓。” “无奈,只能成了咱们的盘中之餐。” 此间敲打之意越发浓郁,席间的新罗商人纷纷开口道,“竟然敢伤害天朝百姓,该吃。” “对,该吃。” 随着叶琛动筷子,众人也纷纷蘸着酱料吃了起来。 每个人分配到手的虎肉不多,也就是一人一小盘,一会儿的功夫就吃完了。 接下来就是吃正经的涮锅。 这群没有见识的蛮夷,一个个埋头苦干,让叶琛时不时地咧嘴。 一群没有见识的蛮夷,吃个火锅都能吃得那么带劲儿。 “虎肉固然新奇。” “但河北道的辣子涮锅,才是世间顶级的美味”金钦突辣得不行,端起摆在桌子上的果汁喝了一大口,待辣劲儿消散了些,又喘了半天粗气,红着一张老脸说道,“节度,听手下人说,各国的商旅,要参加竞拍会,才能获得卢家粉和方便面的代理权,是这样吗?” 叶琛点头,“不仅仅是卢家粉和方便面,还有各种商品,比如说叶家的罐头、河北道的皮革、羽绒服、蘑菇粉、冬季的蔬菜,这些都可以。” “不过” 叶琛顿了顿说道,“说实话,我们节度使府不缺银钱,而且这卢家粉和方便面等商品,给你们的价格也很低。” “所以这肯定有其他的代价,而且可能会毁坏名声,所以我不太建议你们投入太多。” “当然,你们也可以多搞一些诸如皮革、服侍、罐头之类的商品,这些商品只有我们河北道和叶家有,而且利润不菲” 羽绒服金钦突自己就穿着,他知道这东西是宝贝,此外诸如皮革、罐头这些也都是好东西,他知道这些玩意,运到新罗之后,可以赚很多钱。 但金钦突一点兴趣都没有。 因为这些东西的价格都非常高,他们新罗的商人根本玩不起。 而且现在但凡是尝过卢家粉和方便面的人,都已经爱上了这种东西。 说明这两种商品,绝对可以获取天大的利润。 最主要是,这些玩意不算贵。 “节度,我们打听过节度使府的意思,目前金矿开采在即,又要修建互市,需要大量的人手。”金钦突抚摸着胡须说道,“人手对于天朝来说非常珍贵,开垦土地、经营作坊,放马牧羊都需要人,可人手对于我们新罗来说,恰恰是最不值钱的。” 叶琛脸上露出遗憾的表情,“本来可以大规模引进你们的人口过来干活的,可一来我河北道的粮食不少用来生产卢家粉了,二来开采金矿也需要购置工具,这些需要投入的金银也不是小数,所以节度使府已经计划暂时停止。” 说着,张洋露出了一个笑容,“不过没关系,卢家粉和方便面,我们会一直生产,等到产量起来之后,你们也能来么。” “好生意不怕晚的。” 新罗商人闻言大急。 节度哎,节度。 您就别玩我们了。 这么好的生意,您不紧着我们做,莫非要给扶桑人不成? 亦或是跟以前一样,先紧着你们汉人的商旅,去我们的土地上占据市场? 要是等您扩大生产了,我们再进入卢家粉,估计黄花菜都凉了。 别说吃肉了,汤都喝不上。 第685章 竞拍开始了 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金钦突,等待他想个主意。 金钦突面色焦急,思索了一阵子之后开口道,“听说节度这招标大会都是要缴纳一定的抵押才能参加的。” “我们新罗人,崇敬天朝上国,更崇敬节度,就不跟那些闲杂人等一般了。” “我们的抵押物直接赠予节度。” 说着,看向随行的老仆,见他颔首,伸出五个手指之后。 沉声道,“我金钦突虽然不能跟天朝的巨富相比,但总算是有些本钱,这样,我献上五千石粮食。” 五千石粮食,对于他这样的人物来说,真的不算多。 若是新罗发生战争,他们的王找他要粮食,肯定是一斤没有,但是贿赂天朝的节度,他还觉得四十万斤有些少了。 如果条件允许,他肯定要多出一些的。 “我朴家献上三千石。” “我郑家献上四千石。” 二十余家新罗商人捐赠的粮食竟然超过了四十万石。 一口气拿了几百万斤粮食,足够养活手下百姓吃好一段日子了。 想想新罗百姓过的凄惨日子,叶琛自然期盼这样的畜生更多一些。 当下眉开眼笑,起身,端起酒盏说道,“尔等真的是良善之人,若是我汉家商旅,若是如诸位一般,竭尽所能为他们购置卢家粉这样的救命粮,该有多好。” 见叶琛这么说,金钦突兴奋地起身,同样端起酒盏,卑微道,“谢节度救济我新罗之民。” 叶琛的心情那叫一个美妙。 有了这群新罗商人的捐款,再加上未来卢家粉的收入,开金矿,赈济灾民完全够了。 看来,河北道的情报工作还是不够到位。 说什么新罗饿殍遍地,但是贵族有钱有粮食啊。 众人相谈甚欢,待酒席结束之后,叶琛回到节度使府,陈子昂正俯身在案头,计算着各类数据,见叶琛走进来,“大人,这卢家粉第二代已经研制好了,您要不要看一看?” 叶琛闻言,立刻跟着陈子昂往作坊走去。 偌大的作坊被重兵把守,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里面有大量的牛马、猪羊,等到卢家粉研制出来,立刻给这些畜生使用,会有专门的饲养员,记录数据。 一进去猪圈,叶琛就被里面的味道,呛得鼻子流泪。 拿起卢家粉闻了闻,顿时两眼亮起,因为这卢家粉的制造工艺,完全掩盖了猪饲料的味道,而且看起来成色比先前更好了。 “不错不错,比我想象都完美,赶紧派人装袋,准备卖给新罗人和扶桑人。” 目前卢家粉最大的难题,就是因为成分复杂,容易变质了。 变质其实也能吃,但是口味不好就不怎么美妙了。 陈子昂在一边儿介绍道,“二代卢家粉的营养更加丰富,长膘更快,但是咱们的畜生容易生病,这点我请了各地有名的兽医一起会诊。” “一来给牲畜治病,二来改进配方。” 一边儿的卢照凌皱眉道,“老陈,搞那么麻烦作甚?反正是卖给蛮夷,死了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陈子昂不满道,“说得容易,若是死的太多,谁来消化咱们的卢家粉?况且,若是改良得当,有朝一日未必不能成为咱们汉家儿郎的口粮。” 正在观摩卢家粉的叶琛闻言,立刻摆手道,“大可不必。老陈,你这个观点一定要更正,这卢家粉不允许给任何汉家儿郎吃。” “这里面有激素,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陈子昂一脸疑惑道,“节度,激素是什么?” 说着,见叶琛在思索,陈子昂拿着小本子说道,“我最近学习了叶家的课本,发现咱们的卢家粉可真的是好东西,蛋白质、碳水化合物、脂肪、维生素以及矿物质,都是咱们老百姓急需的东西呢。” 叶琛继续摆手道,“这东西我也解释不好,你就当做是透支生命力成长的一种东西。牲畜生病,也是因为咱们卢家粉里面含有这种东西。” “还有得了病的牲畜,不许贱卖给百姓,也不许吃,神挖坑埋了。” 卢照凌皱眉道,“埋了不是不可以,咱们也是一直这样处理的。” “可是那些扶桑商人总是趁着咱们不注意偷偷挖出来,带回去吃。让人不厌其烦。” 叶琛闻言,这群丧心病狂的扶桑人,偷师学艺都偷到这里了。 想来他们吃反而是其次,想要明白这卢家粉的奥妙才是真的。 当下说道,“该杀的杀,不用管是否给我们做了贡献。” “是。”卢照凌和陈子昂一起颔首。 腊月初四,竞拍大会已经开始了。 难得是个好天气,虽然天气依然寒冷,但是太阳在上面照着,人能感觉到几分暖意。 幽州也变得格外的忙碌。 这一次,参加的人员,比先前的博览会人还多。 不仅是各外国的商人蜂拥而至,便是大周的商旅也从各地赶来。 偌大的幽州,竟然有了拥挤的感觉。 最后连骆夫子跟老王爷这等年纪的老人家,都上了官道去指挥交通去了。 第一次博览会的名声打出去,虽然第二次博览会尚未开始,百姓们也觉得有利可图,一个个拖家带口,带着自己家的货品,往幽州跑。 这家卖些家里积攒的货物,哪家卖上几百斤的青菜。 虽然不是博览会,但是因为人流量巨大,但河北道的百姓,不论卖什么都有人感觉新奇,转眼间就能售卖一空。 第685章 竞拍开始了 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金钦突,等待他想个主意。 金钦突面色焦急,思索了一阵子之后开口道,“听说节度这招标大会都是要缴纳一定的抵押才能参加的。” “我们新罗人,崇敬天朝上国,更崇敬节度,就不跟那些闲杂人等一般了。” “我们的抵押物直接赠予节度。” 说着,看向随行的老仆,见他颔首,伸出五个手指之后。 沉声道,“我金钦突虽然不能跟天朝的巨富相比,但总算是有些本钱,这样,我献上五千石粮食。” 五千石粮食,对于他这样的人物来说,真的不算多。 若是新罗发生战争,他们的王找他要粮食,肯定是一斤没有,但是贿赂天朝的节度,他还觉得四十万斤有些少了。 如果条件允许,他肯定要多出一些的。 “我朴家献上三千石。” “我郑家献上四千石。” 二十余家新罗商人捐赠的粮食竟然超过了四十万石。 一口气拿了几百万斤粮食,足够养活手下百姓吃好一段日子了。 想想新罗百姓过的凄惨日子,叶琛自然期盼这样的畜生更多一些。 当下眉开眼笑,起身,端起酒盏说道,“尔等真的是良善之人,若是我汉家商旅,若是如诸位一般,竭尽所能为他们购置卢家粉这样的救命粮,该有多好。” 见叶琛这么说,金钦突兴奋地起身,同样端起酒盏,卑微道,“谢节度救济我新罗之民。” 叶琛的心情那叫一个美妙。 有了这群新罗商人的捐款,再加上未来卢家粉的收入,开金矿,赈济灾民完全够了。 看来,河北道的情报工作还是不够到位。 说什么新罗饿殍遍地,但是贵族有钱有粮食啊。 众人相谈甚欢,待酒席结束之后,叶琛回到节度使府,陈子昂正俯身在案头,计算着各类数据,见叶琛走进来,“大人,这卢家粉第二代已经研制好了,您要不要看一看?” 叶琛闻言,立刻跟着陈子昂往作坊走去。 偌大的作坊被重兵把守,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里面有大量的牛马、猪羊,等到卢家粉研制出来,立刻给这些畜生使用,会有专门的饲养员,记录数据。 一进去猪圈,叶琛就被里面的味道,呛得鼻子流泪。 拿起卢家粉闻了闻,顿时两眼亮起,因为这卢家粉的制造工艺,完全掩盖了猪饲料的味道,而且看起来成色比先前更好了。 “不错不错,比我想象都完美,赶紧派人装袋,准备卖给新罗人和扶桑人。” 目前卢家粉最大的难题,就是因为成分复杂,容易变质了。 变质其实也能吃,但是口味不好就不怎么美妙了。 陈子昂在一边儿介绍道,“二代卢家粉的营养更加丰富,长膘更快,但是咱们的畜生容易生病,这点我请了各地有名的兽医一起会诊。” “一来给牲畜治病,二来改进配方。” 一边儿的卢照凌皱眉道,“老陈,搞那么麻烦作甚?反正是卖给蛮夷,死了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陈子昂不满道,“说得容易,若是死的太多,谁来消化咱们的卢家粉?况且,若是改良得当,有朝一日未必不能成为咱们汉家儿郎的口粮。” 正在观摩卢家粉的叶琛闻言,立刻摆手道,“大可不必。老陈,你这个观点一定要更正,这卢家粉不允许给任何汉家儿郎吃。” “这里面有激素,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陈子昂一脸疑惑道,“节度,激素是什么?” 说着,见叶琛在思索,陈子昂拿着小本子说道,“我最近学习了叶家的课本,发现咱们的卢家粉可真的是好东西,蛋白质、碳水化合物、脂肪、维生素以及矿物质,都是咱们老百姓急需的东西呢。” 叶琛继续摆手道,“这东西我也解释不好,你就当做是透支生命力成长的一种东西。牲畜生病,也是因为咱们卢家粉里面含有这种东西。” “还有得了病的牲畜,不许贱卖给百姓,也不许吃,神挖坑埋了。” 卢照凌皱眉道,“埋了不是不可以,咱们也是一直这样处理的。” “可是那些扶桑商人总是趁着咱们不注意偷偷挖出来,带回去吃。让人不厌其烦。” 叶琛闻言,这群丧心病狂的扶桑人,偷师学艺都偷到这里了。 想来他们吃反而是其次,想要明白这卢家粉的奥妙才是真的。 当下说道,“该杀的杀,不用管是否给我们做了贡献。” “是。”卢照凌和陈子昂一起颔首。 腊月初四,竞拍大会已经开始了。 难得是个好天气,虽然天气依然寒冷,但是太阳在上面照着,人能感觉到几分暖意。 幽州也变得格外的忙碌。 这一次,参加的人员,比先前的博览会人还多。 不仅是各外国的商人蜂拥而至,便是大周的商旅也从各地赶来。 偌大的幽州,竟然有了拥挤的感觉。 最后连骆夫子跟老王爷这等年纪的老人家,都上了官道去指挥交通去了。 第一次博览会的名声打出去,虽然第二次博览会尚未开始,百姓们也觉得有利可图,一个个拖家带口,带着自己家的货品,往幽州跑。 这家卖些家里积攒的货物,哪家卖上几百斤的青菜。 虽然不是博览会,但是因为人流量巨大,但河北道的百姓,不论卖什么都有人感觉新奇,转眼间就能售卖一空。 第686章 这场仗可不容易 金钦突这一辈子都没见过这等阵仗。 难怪说当初薛仁贵东征,新罗举国上下都战战兢兢,觉得有灭国之危。 这大周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金钦突觉得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他们新罗淹死。 也就新罗王天天神神叨叨的念叨着,忍辱负重,将来有朝一日,一定要振兴新罗,将丢失的国土拿回来。 先前金钦突有的时候还会想想,自己是不是太过于自私自利了,总是想着自己的那点好处。 但是如今见识到天朝上国的威风之后,他觉得自己完全没错。 是新罗王脑子太不好使了? 大周如此之强悍,这还只是一道之地。 若是倾国而来,拿什么去抵抗? 金钦突现在想想,这厮就是吃饱了撑的,没事给自己找事去做。 从隋炀帝开始,到唐太宗、高宗皇帝,甚至于如今的女帝,谁没有锤过这一片。 就非得头铁么? 跟自己一样,老老实实的找个机会,给大周做狗多香啊。 一行人进入竞拍会场,下了马车之后,自然有人检查票据。 目光所到之处,到处都是人。 不仅仅是金钦突,其他人也看呆了。 “不是说,河北道再跟契丹人打仗吗?怎么那么多人?” “是啊,感觉比咱们的国都人都要多很多。” “一个刚刚经历战乱的地方,一转眼就能吸引如此多的商贩,百姓,这说明这位节度使,本事非凡啊。” 一行人正小声交谈,忽然竞拍会场上人流攒动。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 “快看,那是卢家粉生产出来的炊饼。” “还有卢家粉生产出来的方便吗。” “就是这个味道,我上次通过关系买了二十斤,还没吃完,就胖了六斤,我家夫人都说我俊俏了。” 异族的客人,都跟发了疯一样地往前拥挤。 而汉人商户则无奈地摇摇头,或许小商小贩对这些东西感兴趣,可实际上他们都清楚,这卢家粉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上面已经有人打过招呼了。 而且只要是有点脑子的人,一想就知道怎么回事儿? 这东西如果真的是好东西,凭什么我们汉人不用,非要卖给你们? 而且只要是脑子正常,应该就能想到。 就算是天天吃肉,也不可能长膘那么快啊。 我们大周虽然物产丰富,乃是神州大地,也不可能有那么奇葩的东西。 小商贩虽然也想搞一点,卖给普通的百姓,但是奈何刑罚太过于严苛,甚于卖盐,谁要是敢搞分分钟掉脑袋。 看着周边儿不仅有扶桑人,突厥人,甚至一些不知名的小部落疯狂往前拥挤。 金钦突也头大,他这等身份,肯定不能跟他们拼命啊。 “贵人,咱们是先尝尝这卢家粉,还是去那个竞拍大会?”一个年轻的商旅舔了舔嘴唇,忍不住说道,“我想先尝一尝,听说这是二代卢家粉,而且竞拍会开始的时间,还有一段呢。” 立刻有随行之人说道,“是啊,贵人,咱们来了不就是为了卢家粉吗?” 前两天去过镇北楼之后,他们又去过几次,抱着尝试的心理,忍着剧痛,吃了两次那里的饭菜。 真的是好吃啊。 想来这专门为他们制作的卢家粉,肯定也是极致的美味。 毕竟好多吃过的人,都拼命地吹捧。 金钦突颔首道,“可,咱们也感受下天朝的恩情。” 身边儿一个年轻人笑嘻嘻的说道,“不愧是天朝,这空气都是香甜的呢。” 结果好不容易排队等到了,就听一个伙计大声呼喊道,“先退后,先退后,试吃品已经没有了,下面的还要再等等。” 与此同时,幽州的百姓们则扯着脖子开始喊。 “幽州煮,幽州煮,好吃的幽州煮,节度使吃了都说好!” “上等的皮子,上等的皮子!” “” 各种吆喝,此起彼伏。 这些被放进来的百姓,都是节度使府经过一番筛选之后,特意允许进入的。 叶渡从来都是觉得,一定要对老百姓好,有赚钱的机会,一定要带着百姓。 无奈之下,金钦突等人,只能一边儿等,一边儿吃。 别说,这所谓的幽州煮还真的不错。 尤其是蘸着茱萸酱之后,更显得美味。 他们新罗根本没有这些东西。 这些经过加工过的蔬菜,放在老汤里煮一煮,真的是一种别致的美味。 原先他们还只想着做卢家粉的生意,但是在竞拍会外边儿等待了一会儿,心里就产生了各种念头。 竞拍会很快就到了,金钦突等人,只能放弃卢家粉。 前往二楼的大厅。 等到他们到达的时候,这里面已经做了很多人。 金钦突略带敌意的看着这些人,心想,真的有这么多人,跟自己一样获得了机会吗? 这些人莫不是托? 刚想着,便被一个身高八尺的大汉骂道,“八嘎,你滴死啦死啦滴。” 不敢惹事的金钦突连忙让开道路。 心说,“这扶桑人,怎么那么牛气!” “我们新罗不敢跟天朝作对,还不敢教训你们吗?” “别以为你一个人变异了,你们扶桑人就都是这个样子!” 而那个大汉离开不久之后,便跟几个朋友聚集在一起,暗戳戳道,“他娘的,今天抓了好几个小扶桑冒充咱们汉人,刚才我也冒充了一把扶桑人。” “但是我太不像了,也就那几个新罗棒槌信了。” “行了,竞拍在即,就不要惹事了。” “是啊,老孙,你刚才在外面逛了没?人真多啊,我感觉得有十几万人。” “这还只是竞拍会,不是真的博览会,很难想象,等到第二次博览会的时候,得来多少人。” “听家里的意思说,节度使府准备搞一笔大的,要在边境开互市,到时候这些异族都有机会跟咱们做生意。” “到时候可别说河北道穷了,人家河北道要起飞了。” “谁还敢说河北道穷啊,你们来的时候没见么?到处都是大棚,这些大棚可都是青菜,卖出去得是多少钱。” “别光说河北道的特产,就说那些从边境流入的商品,卖到南边儿去,哪一个不是好几倍的好处?” “是啊,不仅仅是这些外族来的好东西,咱们中原的产物,卖到他们异族去,那也是能赚大钱的。我看这河北道很快就要成为北方巨富之地,咱们一定要赶上这次好机会。” “想赶上这次好机会可不容易,这一次节度使所图甚大,就是专门钓异族上钩的,咱们跟那些真的异族比起来,可缺乏优势。” “有优势要上,没有优势创造优势也要上。节度使搞这些东西,无非就是为了让异族送劳动力和粮食过来。” “大不了咱们直接派族人和手下去异族手里抢啊。” 而金钦突则寻找了一些新罗的商人聊天。 他虽然是新罗王的岳父的,但是也不是能影响所有人。 在新罗地方也有不少传承很久的士绅和豪族,这些人各有代表人物,他也只能靠试探和打听,来了解这些人的意图。 结果发现,几乎所有人都是奔着河北道的卢家粉来的。 因为这一次竞拍会,主要是面对河北道周边儿的各个部落和国家,所以在场的汉人商旅非常少。 这些商人基本上都是千里迢迢,冒着很大的风险过来的。 所以每个人气势汹汹,很明显对卢家粉势在必得。 就连金钦突都脸色凝重,觉得今天这一关可不太好过。 在众人焦急的等待中,节度使叶琛终于出现了。 这一次,节度使可谓是盛装出席,给足了这些人面子。 身穿一品朝服,头戴梁冠,气质逼人。 身后跟随者一众节度使府的幕僚,以及河北道的大小官员。 都是汉族的英才,配合着叶琛,一出场就盖住了所有人。 众人见状,纷纷上前行礼,“见过节度使。” 声音非常整齐,就跟排练过一样。 叶琛依然平易近人,笑吟吟的对所有人虚浮一下,说道,“都起来,大家远道而来是客,客人就没有那么多规矩。” 叶琛在主位上落座之后,其他人这才小心翼翼的坐下。 叶琛喝了一口盏中的茶水,对众人笑着说道,“大家可都带了通译?是否需要本官用你们国家或者种族的语言?” 当场就有汉家儿郎操着蹩脚的汉话,冒充扶桑人说道,“节度使,我们学了汉话,您说汉话就可以。” “是啊,节度使,您身份何等尊贵,如何敢劳您大驾,说我国低等语言。”一个新罗商人发自内心的开口道。 金钦突皱了皱眉,“大意了,自己真的是年纪大了,拍马屁都拍不上热乎的。” 叶渡点头示意,“看来我中原文化对各国、各族影响颇深,也不枉我费劲心思,给大家谋划这一场机缘。” “这一次,咱们的竞拍会,跟寻常的扑买没有什么本质区别。就是大家拿出好处来,来换我们河北道商品的优先购买权。” “价高者得。” “得到优先购买权之后,咱们会优先给对方一定的份额。”他笑了笑说道,“因为卢家粉的生产速度还有些跟不上,货源有限,每个国家最多只能有三个名额。而部落十万人以上者,才有机会获得一个名额。” 一名契丹的商人站起身来,一脸诚恳道,“节度,我是契丹人,若获得优先购买权之后,是不是我们的商品,只能卖给我们契丹人吗?” “怎么可能是这个样子!”叶琛笑着摇头,“意思是,只要你获得了名额,你们整个契丹,就只有你自己能在河北道拿货。至于你卖到哪里去,我不管,只要不回流到大周就可以。” “若是这卢家粉真的备受市场的喜爱,你们第二年、第三年也可以过来重新拍卖。” 听完这话,在场的人眼珠子红了起来。 在场都是聪明人。 谁不知道抢占了先机的好处。 只要获取了节度使府的优先购买权,就能第一时间占据市场,到时候就算是别人买了货,到了自己的地盘,也根本争不过自己。 总之,第一轮非常重要。 卢照凌笑眯眯的说道,“既然大家都明白了条件,那么我在替节度使补充两句。” “钱肯定是要出的,但是也不能仅仅是钱。现在我们河北道缺的是人手,缺的是粮食,大家还要在这方面下文章。” “动了吗?” 在场的商人其实早就听到了风声,一个个高声道,“明白。” 卢照凌点点头,然后朝着拍了拍手。 在台下,立刻走上来一个年轻的少年郎,身后跟着大量的姑娘,还站在台下。 那少年郎当众展示。 “这是我们叶家,在卢家粉的基础上研制出来的方便面,此外还有根据各种菜蔬制作的自热锅,这两样商品自从问世以来,就深受我大周百姓的喜爱。” “因为它不仅美味,而且还能给身子取暖。” “此外他还很方便,只需要加入少许的水,就能加热。” “目前这方便面和自热锅两种商品,是捆绑在一起销售的,大家有喜欢的可以竞拍。” “当然,不要尝试买回卢家粉自己去搞,我们叶家的技术,乃是经过上千名技术人员研制出来的,你们这些人永远学不会的。” 说着,见一群商人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得意地昂着头,“起拍价三万两白银,另外加人手三千,粮食五千石。” 第686章 这场仗可不容易 金钦突这一辈子都没见过这等阵仗。 难怪说当初薛仁贵东征,新罗举国上下都战战兢兢,觉得有灭国之危。 这大周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金钦突觉得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他们新罗淹死。 也就新罗王天天神神叨叨的念叨着,忍辱负重,将来有朝一日,一定要振兴新罗,将丢失的国土拿回来。 先前金钦突有的时候还会想想,自己是不是太过于自私自利了,总是想着自己的那点好处。 但是如今见识到天朝上国的威风之后,他觉得自己完全没错。 是新罗王脑子太不好使了? 大周如此之强悍,这还只是一道之地。 若是倾国而来,拿什么去抵抗? 金钦突现在想想,这厮就是吃饱了撑的,没事给自己找事去做。 从隋炀帝开始,到唐太宗、高宗皇帝,甚至于如今的女帝,谁没有锤过这一片。 就非得头铁么? 跟自己一样,老老实实的找个机会,给大周做狗多香啊。 一行人进入竞拍会场,下了马车之后,自然有人检查票据。 目光所到之处,到处都是人。 不仅仅是金钦突,其他人也看呆了。 “不是说,河北道再跟契丹人打仗吗?怎么那么多人?” “是啊,感觉比咱们的国都人都要多很多。” “一个刚刚经历战乱的地方,一转眼就能吸引如此多的商贩,百姓,这说明这位节度使,本事非凡啊。” 一行人正小声交谈,忽然竞拍会场上人流攒动。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 “快看,那是卢家粉生产出来的炊饼。” “还有卢家粉生产出来的方便吗。” “就是这个味道,我上次通过关系买了二十斤,还没吃完,就胖了六斤,我家夫人都说我俊俏了。” 异族的客人,都跟发了疯一样地往前拥挤。 而汉人商户则无奈地摇摇头,或许小商小贩对这些东西感兴趣,可实际上他们都清楚,这卢家粉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上面已经有人打过招呼了。 而且只要是有点脑子的人,一想就知道怎么回事儿? 这东西如果真的是好东西,凭什么我们汉人不用,非要卖给你们? 而且只要是脑子正常,应该就能想到。 就算是天天吃肉,也不可能长膘那么快啊。 我们大周虽然物产丰富,乃是神州大地,也不可能有那么奇葩的东西。 小商贩虽然也想搞一点,卖给普通的百姓,但是奈何刑罚太过于严苛,甚于卖盐,谁要是敢搞分分钟掉脑袋。 看着周边儿不仅有扶桑人,突厥人,甚至一些不知名的小部落疯狂往前拥挤。 金钦突也头大,他这等身份,肯定不能跟他们拼命啊。 “贵人,咱们是先尝尝这卢家粉,还是去那个竞拍大会?”一个年轻的商旅舔了舔嘴唇,忍不住说道,“我想先尝一尝,听说这是二代卢家粉,而且竞拍会开始的时间,还有一段呢。” 立刻有随行之人说道,“是啊,贵人,咱们来了不就是为了卢家粉吗?” 前两天去过镇北楼之后,他们又去过几次,抱着尝试的心理,忍着剧痛,吃了两次那里的饭菜。 真的是好吃啊。 想来这专门为他们制作的卢家粉,肯定也是极致的美味。 毕竟好多吃过的人,都拼命地吹捧。 金钦突颔首道,“可,咱们也感受下天朝的恩情。” 身边儿一个年轻人笑嘻嘻的说道,“不愧是天朝,这空气都是香甜的呢。” 结果好不容易排队等到了,就听一个伙计大声呼喊道,“先退后,先退后,试吃品已经没有了,下面的还要再等等。” 与此同时,幽州的百姓们则扯着脖子开始喊。 “幽州煮,幽州煮,好吃的幽州煮,节度使吃了都说好!” “上等的皮子,上等的皮子!” “” 各种吆喝,此起彼伏。 这些被放进来的百姓,都是节度使府经过一番筛选之后,特意允许进入的。 叶渡从来都是觉得,一定要对老百姓好,有赚钱的机会,一定要带着百姓。 无奈之下,金钦突等人,只能一边儿等,一边儿吃。 别说,这所谓的幽州煮还真的不错。 尤其是蘸着茱萸酱之后,更显得美味。 他们新罗根本没有这些东西。 这些经过加工过的蔬菜,放在老汤里煮一煮,真的是一种别致的美味。 原先他们还只想着做卢家粉的生意,但是在竞拍会外边儿等待了一会儿,心里就产生了各种念头。 竞拍会很快就到了,金钦突等人,只能放弃卢家粉。 前往二楼的大厅。 等到他们到达的时候,这里面已经做了很多人。 金钦突略带敌意的看着这些人,心想,真的有这么多人,跟自己一样获得了机会吗? 这些人莫不是托? 刚想着,便被一个身高八尺的大汉骂道,“八嘎,你滴死啦死啦滴。” 不敢惹事的金钦突连忙让开道路。 心说,“这扶桑人,怎么那么牛气!” “我们新罗不敢跟天朝作对,还不敢教训你们吗?” “别以为你一个人变异了,你们扶桑人就都是这个样子!” 而那个大汉离开不久之后,便跟几个朋友聚集在一起,暗戳戳道,“他娘的,今天抓了好几个小扶桑冒充咱们汉人,刚才我也冒充了一把扶桑人。” “但是我太不像了,也就那几个新罗棒槌信了。” “行了,竞拍在即,就不要惹事了。” “是啊,老孙,你刚才在外面逛了没?人真多啊,我感觉得有十几万人。” “这还只是竞拍会,不是真的博览会,很难想象,等到第二次博览会的时候,得来多少人。” “听家里的意思说,节度使府准备搞一笔大的,要在边境开互市,到时候这些异族都有机会跟咱们做生意。” “到时候可别说河北道穷了,人家河北道要起飞了。” “谁还敢说河北道穷啊,你们来的时候没见么?到处都是大棚,这些大棚可都是青菜,卖出去得是多少钱。” “别光说河北道的特产,就说那些从边境流入的商品,卖到南边儿去,哪一个不是好几倍的好处?” “是啊,不仅仅是这些外族来的好东西,咱们中原的产物,卖到他们异族去,那也是能赚大钱的。我看这河北道很快就要成为北方巨富之地,咱们一定要赶上这次好机会。” “想赶上这次好机会可不容易,这一次节度使所图甚大,就是专门钓异族上钩的,咱们跟那些真的异族比起来,可缺乏优势。” “有优势要上,没有优势创造优势也要上。节度使搞这些东西,无非就是为了让异族送劳动力和粮食过来。” “大不了咱们直接派族人和手下去异族手里抢啊。” 而金钦突则寻找了一些新罗的商人聊天。 他虽然是新罗王的岳父的,但是也不是能影响所有人。 在新罗地方也有不少传承很久的士绅和豪族,这些人各有代表人物,他也只能靠试探和打听,来了解这些人的意图。 结果发现,几乎所有人都是奔着河北道的卢家粉来的。 因为这一次竞拍会,主要是面对河北道周边儿的各个部落和国家,所以在场的汉人商旅非常少。 这些商人基本上都是千里迢迢,冒着很大的风险过来的。 所以每个人气势汹汹,很明显对卢家粉势在必得。 就连金钦突都脸色凝重,觉得今天这一关可不太好过。 在众人焦急的等待中,节度使叶琛终于出现了。 这一次,节度使可谓是盛装出席,给足了这些人面子。 身穿一品朝服,头戴梁冠,气质逼人。 身后跟随者一众节度使府的幕僚,以及河北道的大小官员。 都是汉族的英才,配合着叶琛,一出场就盖住了所有人。 众人见状,纷纷上前行礼,“见过节度使。” 声音非常整齐,就跟排练过一样。 叶琛依然平易近人,笑吟吟的对所有人虚浮一下,说道,“都起来,大家远道而来是客,客人就没有那么多规矩。” 叶琛在主位上落座之后,其他人这才小心翼翼的坐下。 叶琛喝了一口盏中的茶水,对众人笑着说道,“大家可都带了通译?是否需要本官用你们国家或者种族的语言?” 当场就有汉家儿郎操着蹩脚的汉话,冒充扶桑人说道,“节度使,我们学了汉话,您说汉话就可以。” “是啊,节度使,您身份何等尊贵,如何敢劳您大驾,说我国低等语言。”一个新罗商人发自内心的开口道。 金钦突皱了皱眉,“大意了,自己真的是年纪大了,拍马屁都拍不上热乎的。” 叶渡点头示意,“看来我中原文化对各国、各族影响颇深,也不枉我费劲心思,给大家谋划这一场机缘。” “这一次,咱们的竞拍会,跟寻常的扑买没有什么本质区别。就是大家拿出好处来,来换我们河北道商品的优先购买权。” “价高者得。” “得到优先购买权之后,咱们会优先给对方一定的份额。”他笑了笑说道,“因为卢家粉的生产速度还有些跟不上,货源有限,每个国家最多只能有三个名额。而部落十万人以上者,才有机会获得一个名额。” 一名契丹的商人站起身来,一脸诚恳道,“节度,我是契丹人,若获得优先购买权之后,是不是我们的商品,只能卖给我们契丹人吗?” “怎么可能是这个样子!”叶琛笑着摇头,“意思是,只要你获得了名额,你们整个契丹,就只有你自己能在河北道拿货。至于你卖到哪里去,我不管,只要不回流到大周就可以。” “若是这卢家粉真的备受市场的喜爱,你们第二年、第三年也可以过来重新拍卖。” 听完这话,在场的人眼珠子红了起来。 在场都是聪明人。 谁不知道抢占了先机的好处。 只要获取了节度使府的优先购买权,就能第一时间占据市场,到时候就算是别人买了货,到了自己的地盘,也根本争不过自己。 总之,第一轮非常重要。 卢照凌笑眯眯的说道,“既然大家都明白了条件,那么我在替节度使补充两句。” “钱肯定是要出的,但是也不能仅仅是钱。现在我们河北道缺的是人手,缺的是粮食,大家还要在这方面下文章。” “动了吗?” 在场的商人其实早就听到了风声,一个个高声道,“明白。” 卢照凌点点头,然后朝着拍了拍手。 在台下,立刻走上来一个年轻的少年郎,身后跟着大量的姑娘,还站在台下。 那少年郎当众展示。 “这是我们叶家,在卢家粉的基础上研制出来的方便面,此外还有根据各种菜蔬制作的自热锅,这两样商品自从问世以来,就深受我大周百姓的喜爱。” “因为它不仅美味,而且还能给身子取暖。” “此外他还很方便,只需要加入少许的水,就能加热。” “目前这方便面和自热锅两种商品,是捆绑在一起销售的,大家有喜欢的可以竞拍。” “当然,不要尝试买回卢家粉自己去搞,我们叶家的技术,乃是经过上千名技术人员研制出来的,你们这些人永远学不会的。” 说着,见一群商人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得意地昂着头,“起拍价三万两白银,另外加人手三千,粮食五千石。” 第687章 疯狂的拍卖会 “各位准备。” 话音落下,有叶家的工人端着准备好的方便面,送到众人面前。 有备好的热水,往里面滚一滚,烫一烫,瞬间方便面被溶解开来,浓郁的香气铺面而来。 叶家的工人跟外面的工人可不一样。 他们现如今,严格执行着五个时辰的工作制度,其他时间可以去夜校学习。 他们都知道,眼前这次扑买,可以决定是否扩大生产,是否可以提高收益。 所以一个个表现的格外卖力。 在场人人都分到了叶家的方便面,不等温度降下去,就开始大肆朵颐起来。 这种严寒天气,即便是大堂里有火炉,依然有人感觉到几分凉意。 可是当着方便面吃到肚子里,就完全不一样了,浑身上下暖洋洋的。 而且这味道,真的绝了。 明明只是放了些晾干的蔬菜和香料粉末,怎么就那么好吃? 他们哪里知道,叶琛花了大价钱,专门从商城里兑换了大量的方便面调料,在叶家的团队能够大规模生产调料之前,就直接拿商城里购买的方便面调料卖。 这可是白象牌儿的,在后世张洋自己都爱吃。 更不要说这些没怎么吃过好东西的古人。 “起拍价三万一千两白银,另外加人手三千二百,粮食五千五百石” “我出三万五千两” “我出四万两,人手四千 价格在快速的增长,最后扶桑、高丽、契丹、奚族、靺鞨各族的商人都有人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 “接下来的第二种商品,乃是由河北道节度使府治下的作坊生产的肥皂,采用的那是最新的工艺,此物乃是用来清洁的。不论是清洗身体,还是衣物都有奇效。”卢照凌开始替河北道推销第二件产品,“稍后会给大家每人发一块赠品,同时给大家一个水盆,大家可以试一试清洗自己的袖子和双手。” “当然,我们还推出了专门针对身体的香皂,是单独拍卖的。” “大家一会儿也可以试一试。” 肥皂这东西看起来四四方方的,没啥亮点,但是清洁能力却格外让人惊艳。 至于香皂,更是不用说,清洗完身体之后,不仅干干净净,还自带一股子香味。 让人沉迷。 最后两件商品,都以极高的价格竞拍成功。 而竞拍会也越来越热闹,因为大家知道,随着时间的推移,重要的商品终于要出现了。 最后,在万众瞩目之下,卢照凌终于开始介绍他们的卢家粉。 同样,卢家粉也是分开的竞拍的,分为价格稍微贵一些,但是营养成分高一些,副作用小一些的卢家粉二代,以及副作用多一些,但是价格稍微便宜,且营养液很高的一代。 现场几乎所有的番邦商人,就是为了卢家粉而来。 一个个两眼放光,跃跃欲试。 “贵人,您想选那种卢家粉?”有新罗的商人压低了声音向金钦突询问。 这位贵人肯定要独占一项的,他们抢也抢不过,不如直接放弃。 金钦突抚摸着颌下的胡须,“刚才的竞拍,动辄就是几万两银子,数千的人口,以及大量的粮草。” “如此看来,这场竞拍会比咱们想象的更要恐怖。” “眼下大家的口袋中,拿不出那么多东西来?” 第687章 疯狂的拍卖会 “各位准备。” 话音落下,有叶家的工人端着准备好的方便面,送到众人面前。 有备好的热水,往里面滚一滚,烫一烫,瞬间方便面被溶解开来,浓郁的香气铺面而来。 叶家的工人跟外面的工人可不一样。 他们现如今,严格执行着五个时辰的工作制度,其他时间可以去夜校学习。 他们都知道,眼前这次扑买,可以决定是否扩大生产,是否可以提高收益。 所以一个个表现的格外卖力。 在场人人都分到了叶家的方便面,不等温度降下去,就开始大肆朵颐起来。 这种严寒天气,即便是大堂里有火炉,依然有人感觉到几分凉意。 可是当着方便面吃到肚子里,就完全不一样了,浑身上下暖洋洋的。 而且这味道,真的绝了。 明明只是放了些晾干的蔬菜和香料粉末,怎么就那么好吃? 他们哪里知道,叶琛花了大价钱,专门从商城里兑换了大量的方便面调料,在叶家的团队能够大规模生产调料之前,就直接拿商城里购买的方便面调料卖。 这可是白象牌儿的,在后世张洋自己都爱吃。 更不要说这些没怎么吃过好东西的古人。 “起拍价三万一千两白银,另外加人手三千二百,粮食五千五百石” “我出三万五千两” “我出四万两,人手四千 价格在快速的增长,最后扶桑、高丽、契丹、奚族、靺鞨各族的商人都有人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 “接下来的第二种商品,乃是由河北道节度使府治下的作坊生产的肥皂,采用的那是最新的工艺,此物乃是用来清洁的。不论是清洗身体,还是衣物都有奇效。”卢照凌开始替河北道推销第二件产品,“稍后会给大家每人发一块赠品,同时给大家一个水盆,大家可以试一试清洗自己的袖子和双手。” “当然,我们还推出了专门针对身体的香皂,是单独拍卖的。” “大家一会儿也可以试一试。” 肥皂这东西看起来四四方方的,没啥亮点,但是清洁能力却格外让人惊艳。 至于香皂,更是不用说,清洗完身体之后,不仅干干净净,还自带一股子香味。 让人沉迷。 最后两件商品,都以极高的价格竞拍成功。 而竞拍会也越来越热闹,因为大家知道,随着时间的推移,重要的商品终于要出现了。 最后,在万众瞩目之下,卢照凌终于开始介绍他们的卢家粉。 同样,卢家粉也是分开的竞拍的,分为价格稍微贵一些,但是营养成分高一些,副作用小一些的卢家粉二代,以及副作用多一些,但是价格稍微便宜,且营养液很高的一代。 现场几乎所有的番邦商人,就是为了卢家粉而来。 一个个两眼放光,跃跃欲试。 “贵人,您想选那种卢家粉?”有新罗的商人压低了声音向金钦突询问。 这位贵人肯定要独占一项的,他们抢也抢不过,不如直接放弃。 金钦突抚摸着颌下的胡须,“刚才的竞拍,动辄就是几万两银子,数千的人口,以及大量的粮草。” “如此看来,这场竞拍会比咱们想象的更要恐怖。” “眼下大家的口袋中,拿不出那么多东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