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的烟火》 第1章 分家 “走水了!走水了!老婆子,快点起来!快点起来!”林老爷子慌里慌张地从床上爬起来,胡乱地捞起放在床边的长衫,边往身上套,边急忙去拉自己的老妻。 “阿钱,阿财,都快点起来,屋里走水了!”林老爷子急急地朝屋里两个房间的方向大声喊道。 正在睡梦中的众人被老爷子这急急忙忙的几声吼给惊醒了,还来不及问什么,火势已经汹涌地烧到了堂屋。 “哇!哇!”孩童的惊哭声在火海中尤为刺耳。 “媳妇儿,快,赶紧用被子将两个孩子包起来。” 林钱边说着边将床上的被子裹到俩孩子的身上,又快速地将洗脸架上盆子里的水往楚氏和裹着孩子的被子上泼去。 泼完之后又在房间里到处找水,还好睡觉前在屋里留了半桶备用的水,林钱赶紧将那半桶水也往楚氏和孩子身上泼。 “阿钱哥,你别光顾着我们,你身上也泼一些水。”楚氏急得眼睛通红。 林钱赶紧将剩下的水泼到自己身上:“媳妇儿,快点抱着孩子冲出去!” 看着熊熊燃烧的大火已经烧到了房门上了,也管不了那么多,林钱和楚氏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咬着牙拼了命地往门外冲去,以求最后一线生机。 闯过去了就是生,闯不过去就是死。 在屋里面耽搁得越久,就越是出不去,很可能眨眼的功夫他们都会被葬身火海。 火势已经救不起来了,整个木制的两层楼房就像干柴遇到烈火一般烧得噼啪作响,屋顶上的横梁已经被烧断了掉下来了,秋天的天气正值天干物燥,这个时候再去找水来救火,已经是根本不可能的了。 而且深更半夜的,邻墙隔壁都处于熟睡中,等大家听到老林家这边闹出的动静,爬起来帮忙的时候,大火已经将整个两层建筑吞噬其中了,哪里还有房子的影子。 所幸,在屋脊上的横梁掉下来之前,老林家众人都从火海中逃离出来了,将命给保住了。 林老爷子看着面前熊熊燃烧的烈火,眼神晦暗不明。 饶是多年来的商海浮沉,让他早就练就出了处变不惊的气度,可如今看到自家的祖屋一夜之间被夷为平地,老爷子心里的愤怒和惊骇怎么都压不下下去。 这场火起得太蹊跷了,谁又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做这种杀人放火的事情?他到底跟谁结了这么大的梁子,那人竟然要灭他老林家全家。 可是他向来都是与人为善,做生意讲的就是以和为贵,与人交往中他从来都是很注意把握分寸的,就是怕得罪了人而不自知。 将过往经历仔细回想了一番,林老爷子还是百思不得其解,他自认为没有跟谁结过死仇啊。 林老爷子心里已经可以确定今晚的这场大火不是天灾,也不是失火,而是人祸。 就是这种不知道背后要害你的大手在哪里,才更让人不安。 林老爷子此时也顾不上去深想了,忙问两个儿子:“阿钱、阿财,快清点一下家里有没有少人。” 林钱和林财赶紧再次清点了下在场的人数,一直提着的心才稍微放下了些。林钱回道:“爹,家里人都在,孩子们也都在。” 林老爷子点点头,看着在一旁哭得伤心不已的新娶进门的二儿媳,林老爷子有些愧疚道:“梅君啊,房子没了,我们还会再有的,只要是人在,就什么都不要怕。” “那今天晚上歇在哪里呢?”老妻邱氏皱着眉头问。 “这……” 林老爷子也犯难,虽然老头子留下的老宅那边还有老屋,不过早就没住人了,自从将这个木屋盖起来后,一家老小就全部住进来了,老屋那里哪里还放了能够睡人的床铺。 而且这黑灯瞎火的,也不好拾掇,等拾掇完了,估计也天亮了。 “阿旺哥,要不今晚就去我屋里将就下,就在堂屋打个地铺,先对付下,等明天再做打算。这黑灯瞎火的,老屋那里哪里能够收拾得出来?” 村长林喜提议让老林家众人先在他们家凑合下。 看村长的担忧不似作假,林老爷子点点头,很是感激:“那今晚就吵闹你们家了。” “嗨,那有什么,不存在吵闹的,谁家没有遇到过难处的时候,乡里乡亲的本来就应该相互搭把手,何况我还是村长,咱村的村民有难处,我这个村长理应站出来的。” “走,先莫站在这里了,天气也凉了,孩子们都惊着了,赶紧去我家里压压惊。” 村长边说着边带着老林家众人往他家去。 站在阴影里的那个人看着对面兵荒马乱的老林家众人,以及他们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和原本豪华气派的木楼如今被烧成灰烬后的惨状,嘴角勾起了阴森的笑。 第二天,林老爷子就带着老林家众人搬到了老屋那边,将该置办的桌椅床铺都给置办起来了。 林老爷子叫来两个儿子:“这次大火来得蹊跷,我会暗中去查,你们俩个都不要插手,就当作是一场天干物燥的走水。” 林钱和林财听了吓了一大跳:“什么?爹,您说这次事情是……?”林财正要说是不是有人要害他们家?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林老爷子以手势给压下来了。 林老爷子点点头,眉头皱得死紧,道:“你们不要声张,要将这个事情烂在肚子里,不管是谁问起来,你们就说可能是天气干燥不小心走水了,其他的什么都不要多讲。” “对方杀人放火的事情都敢做,那还有什么事情是不敢做的?” 说这话的时候,林老爷子将声音压得俩儿子只有凑近了才能大概听清楚。 “可恨的是对方在暗,我们在明,我都不知道我将谁得罪得这么死。这是最可怕的,我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去防着对方。” “所以你们俩个记好了,从今天开始,分家。” “你们两个的屋子今天就开建,不过慢慢建,我们一大家子全都先挤在这个老屋里将就着。等屋子建好了,你们再搬进去。屋子不搞特殊,就建成村里面大家都时兴的那种土砖泥巴房。” 林老爷子话音刚落,两个儿子就吓得跳起来了。 “什么?爹,分家?”林钱和林财同时惊呼。 “爹,阿财才刚刚成婚,您和娘还健在,怎么能够分家呢?”林钱不理解。 林老爷子叹了口气道:“这是我目前能够想到的保全我们这个家的最好的法子了。我感觉这次的失火只是开始,就怕那背后之人还有后招。” “我昨晚想了一晚上,并不觉得我做生意跟谁结过死仇,当然,人心难测,我也不知道这背后之人到底是哪个路子的。” “也有可能是我得罪过谁而我自己不知道的,也有可能是有人嫉妒我们家的兴旺的,归根结底,我们唯有低调不冒尖才是保全自己最好的办法。所以这个家必须得分。” 听到老爹这样说,精通做生意的林钱已经悟到了里面的凶险了,单纯的林财还是一脸的不愿和不安,林财向来依赖老爹和大哥。 “爹,我有自知之明,我是个没本事的,这分家了,往后我的日子该怎么过啊?” 林财一想到要分家,心里就发慌,甚至害怕得都快要哭了。 “当年战乱时厂子不好做,我关掉厂子回乡盖了楼买了田。楼如今没了,起码还有不少田地。” “当时就是想着怕家里会有个什么变故,就将钱拿来买田,起码有田地在手,就不会饿肚子。现在回过头来想,这田真真是买对了。” 林老爷子说道。 据说民国时期林老爷子当年是个有本事的,很会做生意,在湖城城中商业中心开了家服装厂,简直日进斗金,挣了钱后回老家林家村置办了宅子,宅子是木质结构两层楼房,还购置了很多田产。 俗话说手中有粮心中不慌,有了田地,就有了最后的退路,即便世事变迁,再不济也能回老家种田,也算是为子孙后代留下了根基,也留了生存的退路。 “阿钱啊,你弟弟不如你有本事傍身,你媳妇儿敏香也是个能干人,往后你们小两口不愁日子过不好。” “可你弟弟就不一样了,没有本事又刚成婚,君梅在家都是过惯了大家小姐生活的,哪里能够吃这般苦?他们这往后的日子不好过啊。” “爹就做个主,家里的田地留两亩给我和你娘,再卖五亩出去,得的钱用来给你们盖房子,剩下的四十亩给你弟弟就多分点,就给他分三十亩,你吃点亏,少分点,就分十亩。” 林老爷子有些心虚地看着自己的大儿子,生怕他不答应。 听到这,林财马上不哭了,也跟着老爹定定地望着林钱。 林钱本来还在为家里遭了难忧心不已,此刻却听到老爹这般安顿他,嗖嗖的凉意直窜天灵盖,心跟着透心凉。 他不是没有格局的人,可是这个家分得怎么就叫他心里很难受呢? 老爹如今年纪大了,早就不管家里的活计了,家里的大事小情哪一样不是他在操持的? 平时那些个吃的喝的老头子都紧着小儿子,他这个大儿子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左不过是点吃喝的小玩意儿,他倒是没往心里去。 可如今这分家可是关乎他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老头子就是这般安排他的人生的? 若是按照旧时的规矩,嫡长子继承制,这些家底都应该全部分给他才对,哪里还有小儿子的份?可现实就是大头都分给了小儿子,对他这个大儿子就像是打发叫花子般。 凭什么啊? 还怕他不同意,就用道德来绑架他,逼着他答应。原来这世上真的有可以偏心至此的父母。 诚然他跟着老爹做生意学了不少本事,但这些并不能成为剥夺他公平分得家族财产的资格的理由。 林钱也是有着自己的傲气的,他感觉自己的人格被侮辱了。 从小到大,自从有了这个弟弟后,爹娘的宠爱就都给了弟弟,对他从来就是各种的严格要求,有时候做不到的就不给吃饭,而弟弟只要掉一滴眼泪,爹娘就心啊肝啊地抱着哄个不停。 如今在分家产上的偏心做得如此露骨,连掩饰都懒得做了。 呵,好一对父慈子孝,他就像个多余的不受待见的外室子一般。 林钱看着眼前的那对正望着自己的父子,凉薄又讥讽一笑:“爹,您这说的是哪里话呢?我作为大哥理当做出兄长的表率,既然弟弟担忧往后的日子,爹您又相信儿子的能力,那这个田地儿子不要也罢,都给弟弟。” 林钱说完这话就紧紧地望着林老爷子,看他是什么反应。 林老爷子的反应注定要让林钱失望了。 只见林老爷子瞬间松了口气的样子,像是没有听出来大儿子话里的嘲讽,反倒是间接赞同了林钱的提议。 只听得他赶紧接过话头说道:“那怎么成?如果一亩田都不留给你,那我还不被村里人戳着脊梁骨骂我偏心么?” “这样,就留四亩给你们当作口粮的,你会做生意,日子迟早都会奔起来的。” 作为既得利益者的林财他有些没搞懂,爹不是要分十亩田地给大哥的吗?怎么现在就只分五亩呢?爹这么分他觉得很不公平啊,大哥那么好,处处都护着他的,他就觉得这么分很不对。 林财疑惑地问道:“爹,不是说要给大哥十亩的吗?光这都有些少呢,您怎么不多分点给大哥,反倒是还变少了呢?” 林老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瞪了林财一眼:“你给我闭嘴你,你懂什么?我这么分自然有我的道理。” 林财被老爹喷得瞬间不敢说话了。 “随你们。”林钱感觉自己在这里再也待不下去了,甩了袖子愤恨地回了自己的屋子。 “爹,大哥好像不高兴了。”林财有些担忧他哥。 “你管那么多作甚?你先把你自己管好再说,我最担忧的就是你,以前让你好好跟着我学本事,你不肯,你这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哟。” “可是大哥他……” “你不用担心他,他脑子活泛,是把做生意的好手,往后的日子必不会差。我和你娘还有几年活头?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啊,幺儿。” “爹……” “不必多说了,你也回房去。”林老爷子摆了摆手,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 林财见老爹这般,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听话地回房了。 林钱回到房中,安静地坐在圆桌旁,看着正坐在床沿边逗弄儿子的楚氏。 沉默了一会儿,林钱说道:“刚刚在外头,爹给我们分家了,爹娘留了两亩给他们自己,打算卖五亩出去换了钱将我们兄弟的房子盖了,爹给阿财分了三十五亩,给我分了五亩。” 林钱平静地说着,好像说的不是自己的事情一般。 楚氏一听,只皱眉:“爹怎么可以这么分呢?这不公平,你还是不是他的儿子?我找爹说去,我就问问他,你林钱是不是他的儿子?” 楚氏有些生气,起身就要出去找林老爷子说理去。 林钱赶紧拉住她的手:“你回来,别去,爹向来偏心,你又不是第一天嫁进来。” “以前那些也就算了,如今分家也这般偏心,让我寒了心,本来爹说要分给我十亩的,我一气之下,让爹就分五亩给我,当作混口粮的,本来想着是激他的,哪晓得他竟然同意了。” “我们家经历了这场大火已经元气大伤了,不好再家族内部闹矛盾,惹得村里人平白看笑话的。” 楚氏抱着儿子边说边哭:“可是,可是,这也太不公平了,我们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饿不死人,五亩田地,只要好好拾掇,还是有收成的。村里那些佃我们家田地的佃农不也是没有见谁饿死么。只是要苦了你和孩子,往后再回不到以前的生活水平了。”林钱握着楚氏的手愧疚道。 “那还能怎么办?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楚氏点点头。 “我打算等房子盖好了,我们搬出去住后,就去外面跑跑,看看有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林钱说着自己的打算。 “你要去外面做生意?听说很危险啊。”楚氏一惊,她嫁进老林家的时候,老林家就已经回林家村过日子了,所以楚氏没有见过林家父子在外跑生意的样子。 “嗯,总得出去找出路,俗话说树挪死人挪活,说不定在外面能够找到机会呢。”林钱说道。 “这些事情我不懂,我都听你的。” 楚氏不懂做生意,只能丈夫说什么,她就听什么。 “嗯。”林钱点点头。 第2章 露财 老林家花了半年的时间才将两个泥巴屋子盖起来了,在外人看来老林家就是一夜之间由村里的巨富变为一贫如洗,连盖的屋子都跟他们一样是土砖泥巴屋子。 这半年来,林老爷子动用了自己这些年积攒的所有人脉关系,想要暗地里查出那个黑手,可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别说是黑手了,就连鬼影子都没见着。 林老爷子都不禁疑惑:“难道那场大火真的只是天干物燥?”可他还是不信,不敢放松警惕。 房子建好了,也该放手了,有千日做贼,却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不然他们老林家的日子没法过了。 林老爷子又叫来了两个儿子:“如今房子也盖好了,你们今天就各自搬进去住。” “这是给你们分的家产,田契都在这里了,你们自己拿去好好过日子,往后日子过得好赖就全凭你们自己了。” 林财拿着他的这一份,大致看了一下,有些不忍:“爹,你们俩老要不要再多留一点?光只够口粮哪里行呢?” 虽然是这般说,可林财却不自觉地将还没有捂热乎的田契放在手里紧了又紧,有些害怕听到老爷子接下来要说的话。 林老爷子毫无所谓地摆了摆手:“不用,给你们的你们就拿着。左不过我们俩个老的到时候口粮不够了,你们俩儿子还不管我们的死活不成?” “爹说的哪里话,那哪能啊,我们要给您二老好好养老的。”林财听到老爹这般说,赶紧接过话头,生怕老爹反悔似的。 “行了,没有什么事,那你们就赶紧去拾掇,还要搬家呢。” 林财赶紧将田契揣荷包里麻溜地回屋里收拾去了。 林财这边喜滋滋地搬了家,待得将家里收拾妥当,这才看到新婚妻子一脸愁容的样子,他也知道有些对不住妻子。 林财拉过妻子的手说道: “君梅,当初答应过你的,这辈子都要让你过上好日子,结果这才没多久,家里就遭了这么大的变故。是我对不住你,让你跟着我一起吃苦。” 廖氏是个大家闺秀的性子,心里再怎么不痛快,也不会大发脾气,可是一想到这往后的日子,就不免愁得紧:“你看看我们现在住的环境,再想想我们以前住的房子,这简直没法比,我们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你看看这是什么?”林财赶紧从荷包里将老爹分给他的那一份家底拿出来给廖氏看。 廖氏有些惊住了:“这是?” 林财有些得意:“说了这辈子都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就一定会,我林财在你面前绝不食言。” “我跟大哥分家了,这是爹分给我的,让我们往后好好过日子。只要好好拾掇,这些足够我们一辈子花用的了。” “不是说家底都被烧光了吗?”廖氏不解。 “是被烧了不少,是爹说对外要说家底都被烧光了,免得被外人知道了去,你可一定要记住莫往外说。”林财不忘叮嘱廖氏。 廖氏点点头,这才转忧为喜:“原来家里的家底没有被烧光,还是留了一些的,那往后的日子还是有着落的。” “你放心,爹将我们的日子都安排得妥当得很。” 廖氏是个不会藏事的,心情全都会写在脸上。 之前愁日子的时候那是真的发愁,脸上都写满了愁滋味,这会儿不发愁了,脸上也是跟着松快下来。 就连买衣服也是按照以前的生活水平买的,吃饭伙食也没见比以前差。 这就让有心人上心了。 林家村村民们闲来无事会到村口林麻子家推个牌九、打个麻将以打发时间,也有的真的是为了赌钱,不劳而获又来钱快的事情不少人是愿意干的。 在赌徒的眼里,赌桌上起码有一半的概率是有赢面的,即便上一把输了,也许下一把就能翻本呢。 这种不劳而获又来钱快的事情上哪里找去?当然是找村子里的村民嘛。 林财是有一定的赌瘾的,以前家里没有没落的时候,他可是林家村排名第一的纨绔公子哥呢。 整天不学无术,天天招猫逗狗,村口林麻子家的赌桌上他是常客,而且十赌九输,所以好上赌桌的那些人都很喜欢林财去上桌子。 因此林财在村子里就有一帮狐朋狗友,反正他身上那会儿不缺钱,请客买单花钱买朋友这种事他干得顺溜得很。 被狐朋狗友远离了大半年的林财今天又被林麻子给招过去了。 林麻子满脸堆笑:“阿财啊,好久没见你来我们家玩了呢?大家伙都怪想你的,都在忙什么呢?快进来,林四跟柱子都在桌子上等着你呢。”林麻子将林财往屋里牌桌子上拽。 林财一看到桌上的牌九,眼睛就有点挪不开眼了。 林财正准备抬脚进去的,可脑子里突然想到老爹的交代,咬了咬牙,还是拒绝道:“也没忙什么,最近不是刚刚搬家嘛,在屋里拾掇。那个,我就不进去了,身上也没钱。”林财有些窘迫。 林麻子精明的眼睛深深地看了林财一眼,不过转瞬即逝,林财根本没有捕捉到。 就见林麻子还是拉着林财不放:“你这说的什么话?你麻子哥我是那样势力的人吗?你以前光顾了我多少生意?我心里还没点数吗?” “来来来,你今天的牌资都算我头上,赢的算你的,输的算我的,你麻子哥我这点格局还是有的。” 林财被他这么一说就有些动摇了。 他本来就有点瘾头的,不看见这些还好,一看到牌桌子上众人的牌九推得夸夸作响,那些人脸上都是兴奋的神情,还有那桌子上每个角落都堆着像个小山丘一般的钱,林财的双腿就不听使唤地往牌桌那边去了。 林麻子在人看不见的地方有一瞬间勾起了嘴角,然后很快脸上又恢复了只有在牌桌上的那种夸张的兴奋,他赶紧跟上了林财,拉着他挤到了庄家的右手边。 “让一下,让一下,快给我腾个位子出来。”林麻子边说着边拉着林财站在了庄家右手边视野比较好的位置。 林麻子是这个小赌坊的老板,在场的谁不给他面子嘛,于是众人都很自觉地侧了侧身,让出了个位子给他们二人。 “你莫慌,大胆下注,哥哥我说话算话,有什么事哥哥我都给你兜着。”林麻子跟林财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不过在场的众人还是听到了。 “哟,麻子哥,还有这么好的事?要不你给弟弟我也兜着呗,我今天不知怎的手气背得很。” 林四见林麻子要给林财大包大揽,故意起哄。 “去,我还不知道你,前几天手气那么好,不知道赢了多少钱呢,今天输几把算个什么。”林麻子佯装淬了一口林四。 被林麻子揭了老底,林四也不恼,吆喝着林财赶紧下注:“阿财,下天门。”林四凑到林财耳边道:“我看了好久了,天门那个位置今天火气很旺,你看柱子赢的钱都快堆成小山丘了。”林四努嘴指了指柱子站的那个位置。 顺着林四的视线看去,正好看到柱子正一脸喜意地将他手里的牌九往桌上一翻。 “猴子!”众人惊呼! “柱子那个位置今天真是邪了门了,怎么把把都赢?” “嘘,小点声,没看到庄家的脸都快绿了吗?” 林财往庄家的台面上看去,那台面上只有寥寥几张纸币孤零零地躺在台面上,一看就知道这会子庄家输得很惨。 再一次看到庄家将牌洗好,轮到众人下注的时候了,林麻子赶紧拽了拽林财的袖子:“阿财,还愣着做什么?赶紧下注啊。” 林财窘迫,有些为难道:“麻子哥,我真没钱。” “瞎,我当是什么事呢?要下哪儿?你告诉我,我给你下。”林麻子大手一挥。 林财见林麻子是认真的要帮他出赌资,有些不好意思道:“麻子哥,那就下天门。” 等众人都下好注,庄家翻牌,天门这边的柱子又一次赢得了众人的惊呼:“地牌!我滴个天啊,柱子那个位置怎么像捡钱一般。还有,看到没?庄家的牌竟然是最小的!我想好了,下一把我要下注天门。” 众人只见庄家很是不开心地将桌案上所有的钱都拿出来赔了,这一局下来庄家桌上的那几个票子已经换成了几张毛角子了。 林财这局也赢了,不过赢的是一点小钱。 “我就说了,今天庄家发瘟,手气不好,得趁着机会好好撸一把。”林麻子得意地撞了下林财的肩。 “你拿着这个继续下,现在也算是有点本钱了。”林麻子将原先拿来给林财作本的钱抽走了,剩下赢的那点钱都给了林财。 “嗯。”林财兴冲冲的。 赌桌上庄家那边突然停了下来,众人都看着庄家,等着庄家下一步的动作。 第3章 挪窝 “挪窝。”庄家林翰生指着对面的柱子说道。 众人都听懂了庄家的意思,就是要跟柱子调换位置,调一下风水。作为庄家还是有这个要求挪窝的主动权的。 众人没有意见,不一会儿的功夫,挪窝完成,赌局继续。 这不挪窝还好,一挪了窝,感觉庄家将自己的赌运结结实实地踩到了尘埃里,之前有时还能够赢几把,现在完全真就像一只发了瘟的鸡一般,把把输。 眼见着庄家都喊家里人回去拿了好几次钱了。 就是林财这般小打小闹的也赢得盆满钵满,这是自林财开始入赌以来最大的一次胜利,林财的赌瘾完全被激起来了,下注也敢大手笔了。 林财想着好不容易撞到个有实力的羊,那还不得使劲儿地薅,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没看见围在赌桌旁边的那些人个个眼冒绿光,恨不得要将庄家给吃了的样子吗? 林财赶紧溜出人群,往家里跑去。不一会儿的功夫,林财又跑回来了,不过荷包看上去比回去之前要鼓一些。 正好这会儿柱子不带门子了,庄家就问:“谁愿意带门子的?” “那我来。” 林财见柱子一直在赢,柱子带哪个门子,哪个门子就火气跟着旺起来,想着这个门子的火气这会儿应该是正旺的时候,林财都有些为柱子可惜,怎么好好的就半路撤了呢?真是傻啊,这么好的赢钱机会竟然不要。 林财甩甩头,继续专注于赌桌上,他此刻已经完全忘记了老爹的叮嘱。 林财正式坐上门主之位后,整个感觉完全就不一样了,之前站着下注的时候只感觉自己始终是个散客,这会儿终于感觉自己是实实在在的参与者了,下起赌注来就开始毫不手软。 可庄家的赌运好像又起来了,一连来了好几把大扫荡。 这几把的功夫,林财不仅将刚才赢的钱都吐回去了,桌上已经没有钱票了。 “阿财啊,要不你让位子?让别人来带门子?”庄家林翰生问林财。 “为什么?我带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让别人来带?”林财有些情绪上头了。 林翰生的视线扫过林财的桌前,意思已经不能再明显了。 林四很是为林财着想的样子也劝道:“阿财啊,手上没钱了就不能再带门子了,这个规矩大家都是知道的,你就莫为难庄家了。” 此时围在牌桌上的众人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林财,都一脸的控诉,甚至还有人露出了浓浓的鄙夷和瞧不起,似乎是在说‘你没钱就赶紧挪位子,别影响我赢钱’。 林财只是憨,但并不傻。 这些表情他都看在眼里,就感觉自己脱光了被众人拉到大街上游街示众一般,那种被凌迟的羞辱感让林财瞬间失去了理智。 于是他朝着众人吼道:“谁说我没钱?这不是钱吗?” 林财将荷包里的田契唰地一下往桌上一拍。 “这些够牌资吗?”林财扫视一圈冷冷地问道。 林麻子赶紧跳出来,当和事佬:“够的,够的,阿财啊,咱不生气啊,这些钱不说是带门子,哪怕你是要当庄家那也是够的。” “哼!”林财瞟了众人一眼,见众人一脸财迷地看着他桌面上的田契,瞬间满足了自己的虚荣心:‘一群土包子,没钱的家伙’。林财在心里暗骂。 既然林麻子都说他够格当庄家,林财心动了,那他就当一回庄家,看不把这些人给杀得片甲不留。就见林财大手一挥,说道:“那我就坐庄。” “行,阿财,那你来。”林翰生好脾气地让出了位置给林财。 开局就不利,林财第一把就输了张田契出去。 后面又连输了好几把,眼见着田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输出去,林财这会儿已经杀红了眼,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 被赌瘾刺激得他只顾得上享受当下的刺激,田契在他面前只是个供他享受当下玩乐感觉的纸而已,所以林财一点都不觉得心疼。 “都下好了吗?要开了啊。”林财一脸神气地准备撒骰子。 众人屏气凝神看着庄家开出的牌九。 “哈哈,庄家又是小。”众人兴奋得不得了,庄家又全场赔。 “快点下,快点下,庄家发瘟了。” 众人都被刺激得手舞足蹈,庄家拿出来的可都是田契啊,对于他们这些佃农来说,那是想都不敢想的。 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再说林财的牌技如何,同一个村的,谁还不知道谁呢? “再下。” 庄家继续全场赔。 一连好几把全场赔,林财的桌上已经空空如也了。 林财正准备再洗牌的,结果手一摸,竟然摸了个空,林财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桌面,竟然一张田契都没有!哪怕是毛角子都没有! 林财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干了什么,可是又很是不甘心,正想抹布干攒再下几局空头支票。 就听得耳边响起了林麻子的声音:“那个,阿财啊,我们不能再玩了,你没看见你今天的赌运不行么?先回去,明天再来,这赌局上的事情谁都说不准的,今天输了,说不定明天就能连本带利地赢回来的。” 林财想想也是,点点头道:“麻子哥,你说得也是,那我明天再过来,先回去喽。” 林麻子将林财一直送到院门口。 大概半个小时后,小赌坊的赌局也散了。林四、柱子、林麻子还有林翰生聚集在了林麻子家的里间很隐蔽的屋子,不知道在嘀咕着什么。 第4章 田契 林财从林麻子家出来,吹着夜晚的冷风,人一下子清醒过来了,心里盘算了一下,顿时慌了神,赶紧快步往家里赶去,一回到家,就往里屋里冲。 “你这是怎么了?刚吃完晚饭就不见人,不晓得跑哪里去了。”廖氏见林财一副阴沉着脸的样子,有些疑惑。 林财顾不上回话,直冲里屋,廖氏觉得林财的状态不对头,有些不放心,也后脚跟着林财奔向里屋。 “完了,完了啊……”林财抱着从柜子里面拿出的一个包袱怔怔地,不一会儿竟然哭出了声。 “这是怎么……”‘了’字还没问出口,廖氏一脸的不敢置信,拿起林财手里的包裹整个人浑身都颤抖起来了。 “阿财,这包里的田契呢?”廖氏也跟着不受控制地掉眼泪。 “我,我,我不是人啊,我是畜生,怎么就鬼迷心窍了呢?” “我看那庄家在发瘟,手气差得差不多将钱都输光了,还让家里人回去拿了好几次钱,我想着,想着趁此机会多赢几把,多赢点钱回来,所以我就回来拿了些本钱过去了。” “当时脑子热,也没顾得上几多,回来拿了田契就往麻子那里钻,哪里晓得拿了这么多去了。” 看着手里只有几张田契的包袱,林财心里是前所未有的慌张,两腿发软颓然地坐到了地上,包袱哗啦从手上滑落,林财双手抱着脑袋揪着头发懊悔至极。 “现在还能怎么办?牌桌上的事情能不能不作数?你快去让他们将田契还回来!”廖氏急红了眼,揪着林财的袖子,让他赶紧去讨钱。 “你以为牌桌子上是过家家,闹着玩的?输掉了就是输掉了,哪里有人反手去讨回来的?这不是输不起么?再说了,即便是你去讨要,还得人家愿意吐出来才是。”林财反驳道。 廖氏被林财这般反驳愣在了当场,就这样不停抽泣地望着林财。 林财也意识到自己话说重了,软了语气说道:“君梅啊,我对不住你,说了要让你这辈子都过上好日子的,结果转眼间就发生了这样的事,都怪我管不住自己的腿,我不是人。” 林财说着就往自己脸上招呼了一巴掌,他是真的懊悔。 要是重来一次,他绝对不会被麻子蛊惑的。 可是世上哪里有让人能够重来的机会? “我发誓,从此金盆洗手,再也不碰那玩意了,要是我违背了,你就,你就拿棍子削我。” 林财本来想说点狠话的,可是又对自己下不去狠手。 “起码还有几张不是,我再想办法多去挣点钱。我怎么以前就没有听老爹和大哥的话,跟着他们跑生意多学点本事呢?” “这会儿真要用到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是一无是处啊。” “你先将这些田契收好,我回头去找爹请罪商量下,看我有什么出路可以挣钱的。他老人家一直都很疼我,我跟他服个软、认个错,想来爹他的气应该会消一点的。” 林财再怎么混球,现在也已成家,是这个小家的顶梁柱了,妻子还指望着他呢。 看着面前的妻子,她做姑娘的时候在家里就是大家小姐,进出都是有丫鬟伺候的,没成想嫁给他之后就开始吃苦了,他这心里觉得很对不住妻子。 听林财这样说,廖氏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毕竟她往后的日子还得指望着这个男人。 廖氏乖顺地捡起包袱,准备将包袱再塞到柜子里。 “媳妇儿,那个,我先出去,你将包袱藏好,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包括我,你尤其要防着我。” 说着林财很是主动的退出了屋子,还顺手将房门给廖氏关上了。 晚上也不知道是怎么的,林财和廖氏竟然早早就困得不行睡下了,而且睡得特别死。 半夜房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翻柜子的声音,不过这动静很快被林财的呼噜声给覆盖了。 一夜无梦,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第二天,廖氏收拾柜子的时候,感觉包袱系扣子的方向好像与她昨天系的不太一样。廖氏疑惑地打开了包袱…… “啊!阿财!阿财!你快过来!”廖氏已经慌得六神无主了,捏着空空的包袱,双手止不住地颤抖,眼泪不住地往下掉。 “怎么了?”林财被廖氏的惊叫声吓了一大跳,急急地从堂屋冲进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林财也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怎么一夜之间田契都跑了?昨天还特意让媳妇儿藏好的啊。林财也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他也慌了神,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这怎么办?怎么办?”林财慌得在屋里来回走。 “我去找爹和大哥商量。” 林财说着往门外走去,跨门槛的时候,还被门槛绊倒,林财感觉自己双腿发软、四肢无力,已经没有思考的能力了,满脑子就是家里的田契都没了,没了,怎么办?怎么办? 跌跌撞撞好不容易来到老屋,看到正坐在堂屋里的老父亲,林财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爹啊,您救救儿子。”林财已经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 林老爷子见小儿子这个样子,忍不住皱眉:“这是怎么了?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邋遢?” “怎么办?都没了,都没了啊!”林财喃喃道。 “什么怎么办?什么都没了?说清楚点。” 林老爷子看小儿子这个样子,暗道不好,难道是继大火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他心里那种不安的感觉又浓浓地涌上心头。 “您分给我的家底都没了,都没了啊,昨天儿子手痒,不知怎么的就跑去麻子的赌坊赌了一把,不知不觉中就输掉了一大半的家当。” “儿子回去后懊悔不已,特意嘱咐君梅将剩下的田契藏好,哪知道,今天我们一觉醒来,田契全都没了。” 说到他去赌坊输掉了田契的时候,林财有些发怵,也不知道老爹会怎么生气。 “我不是跟你讲了要低调的吗?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家是村里的贫困户,那一夜大火将我们老林家烧得一贫如洗了。” “这才一天的功夫,你怎么就拿着那么多田契去赌坊了呢?那赌坊是什么地方?是吃人的地方啊!十赌九输,没有听说哪个赌牌赢了钱的,你怎么这么不争气啊!” 林老爷子咬着牙恨铁不成钢,手里的拐杖在地上砸得嘟嘟直响。 “爹,您跟我说的我都记着了的,可是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糊里糊涂地去到麻子家的牌桌子上了。” 林老爷子已经感觉到浓浓的阴谋了,他的脊背直发凉。 “剩下的田契是放在哪里了?”林老爷子问。 “君梅还是放在房里的柜子里的。”林财回道。 “昨晚上睡觉的时候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林老爷子再问。 林财摇头:“昨晚上我们都睡着了,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林老爷子忍不住敲着桌子,一股浓浓的无力感直上心头。 那夜的大火还没有查出什么眉目,现在在小儿子身上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林老爷子都不敢往下深想。 如果真的有只黑手在针对老林家,那接下来那只黑手还会做什么? 对方竟然将他们家在村子里的情况摸得这么透,那是不是说明对方极有可能就在村子里? 林老爷子心力交瘁得很。 过了好一会儿,稳了稳心神,他才道:“行了,既然家已经分了,我说到做到,就不会再管你们的是非了,日子过得好赖就全看你们自己了。” “回去跟你媳妇儿好好过日子,往后你就将我们老两口的这两亩田给种起来,拿了我们这养老的两亩地,往后你就得给我们俩个老的养老。” 林老爷子挥了挥手撵人,不想再看到这个糟心玩意儿。 不管怎么样,钱财虽没了,但一家子人的命还是保住了,钱再多那也是身外之物,关键是要活着,只有活着才一切皆有可能。 林财见老爹心意已决,也不好再继续纠缠,灰溜溜回了自家。 第5章 回来 在林财身上发生的事情,林钱一概不知。 自从搬到泥巴屋里去了之后的第二天,林钱就拎着一个包袱出去闯荡去了。 等林钱再次回来时已是一年之后。 说来也是奇怪,自从林财将家里的田契都输光了之后,老林家算是彻底陷入了赤贫,家庭条件跟林家村的一般人家一般无二了。 老林家似乎也跟着太平了,再没有发生什么倒霉催的事情。 “咦,阿钱回来了啊?”林麻子跟林钱打招呼。 见林钱孤零零地背着个包袱,身上穿的衣服也单薄破旧,顿时热情了不少,又说道:“这大冷的天,你怎的穿得这么少?在外面不好过?这兵荒马乱的,还是在家里安稳啊。” 林麻子家就在村口,村里进进出出的人他都能看到,他当时也“分”了不少林财的田契,所以今年他家的日子比往年好上不少。 如今见林钱一副落魄的样子,林麻子心里顿时舒畅得很,话里话外颇有那么些优越感的意思。 林钱点点头,笑道:“是啊,还是家里安稳啊,这外头就不是人能待的地方。” 林钱没做多想,只当做是村民们遇见了随口打个招呼的。 “谁说不是呢,快些回去,你家媳妇儿估计都等你等得紧。”林麻子笑笑。 林钱颔了颔首,继续往自家泥巴房子赶去。 “泉子,你莫到处乱跑,你都是当哥哥的人了,怎的还这么不晓得事呢。” 院子里楚氏正抱着怀里的襁褓,一脸无奈地对林泉耳提面命。 而林泉浑身脏兮兮的,不晓得是不是去哪里钻了狗洞,弄得自己身上一身脏兮兮的泥巴灰。 关键是这小子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 跑到坐在院子里抱着妹妹晒太阳的娘面前,伸出一双黑黢黢的小手。 一脸嘿嘿笑道:“娘,您就让我抱抱妹妹嘛,我也想跟妹妹亲香亲香,您看妹妹还在吐泡泡呢,好可爱呀。” 说着就直接伸出小魔爪往妹妹脸上招呼。 “臭小子,你快离你妹妹远一点,没看见你身上到处都是泥巴灰么。” “你要是再这么皮,仔细等你爹回来拿鞭子抽你屁股。” 楚氏一脸警惕赶紧将林香抱离危险源。 “娘,您每次都将爹爹搬出来吓唬我,爹爹长什么样我都不知道呢。”三岁的小林泉问。 “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你爹爹走的时候,你都已经两岁了,怎的还不记得你爹爹长什么样?” “仔细你爹爹知道了会伤心的。” 楚氏笑着剐了下小林泉的鼻子。 “可是爹爹都走了这么久,怎的还没回来呢?” “妹妹都这么大了,我都长了一岁了呢。要是等我长大了,都还没有见过爹爹的面,那该怎么办?” 小家伙想到没怎么见过面的爹爹,心情有些低落。 楚氏也有些黯然:“你爹爹啊,他去外面闯荡去了。” “娘,闯荡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小林泉问。 “闯荡啊,就是去外面想办法赚钱,赚的钱拿来给你和妹妹换好吃的好喝的,将你们好好养大,不让你们受欺负。” 楚氏喃喃道。 “哦,那这么说来爹爹是个好爹爹,没有不要我们。娘,爹爹是个什么样的人?” 小林泉懵懂地问。 “你爹爹啊,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你要乖乖吃饭,好好长大,将来也做一个像你爹爹一样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保护娘和妹妹,好不好呀?” 楚氏摸了摸小家伙稚嫩的脑袋。 “娘,我知道了,我一定乖乖吃饭,等将来长大了保护你们。” 小林泉乖巧得让人心疼。 林钱站在院门口看到这一幕,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红了眼圈。 揉了揉眼睛,缓和了好一会儿情绪,这才平复下来,往院中走去。 “臭小子,不好好吃饭,天天只知道编排你爹爹,嗯!” 林钱随意地将包袱挂在肩头,笑着朝楚氏母子走去。 楚氏和小林泉俩人同时诧异地朝从院门口进来的男人看去。 楚氏抱着怀里的婴儿定定地望着慢慢走到自己面前的男人,双手不自觉地将孩子搂紧,眼里是满满的委屈和隐忍。 不多时眼里已经不争气地蓄满了泪水。 男人放下包袱,半跪在楚氏面前,捧起楚氏的脸,虔诚地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地印上了一吻。 然后顺势抱着怀里的女人轻声呢喃:“敏香,让你受委屈了,辛苦你了!” 然后不管不顾地狠狠吻了上去。 楚氏任由着面前的男人作为,眼角的泪水被男人悉数吻去,直到被男人吻得浑身发软,怀里的襁褓都快抱不稳了。 “坏蛋,你在做什么,快松开你的嘴?谁让你欺负我娘的,看我爹回来不打烂你的嘴。” 一道稚气的怒吼不合时宜地冲出来,刚才旖旎的感觉瞬间被冲散得荡然无存。 只见才三岁的小林泉双手抱着一把扫把怒指着林钱,一副要往林钱嘴上招呼的架势。 小林泉想着:这个坏人,一来就用嘴巴打他娘,简直坏透顶,可恨他还太小,气势不足,急得他团团转,到处找工具,终于找到了放在院子角落的扫把。 好极了,这个工具是最趁手不过了,扫射范围广,扫到脸上去,绝对百发百中。 愤怒的小林泉拿着扫把与林钱对峙着,稚嫩的声音继续朝着林钱吼道:“你快放开我娘,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楚氏尴尬得都快要钻地洞了,脸红得快要滴血,只能低着头抱着怀里的林香以作掩饰。 “坏人,你将我娘的嘴都打肿了,脸也打红了,看我不找你拼命。” 小林泉一边拿着扫把威胁林钱,看着脸色急得通红的楚氏。 小林泉赶紧安慰:“娘,您是不是被他打得哪里不舒服?怎么脸上都红了?是不是发烧了?” 楚氏被儿子问得无地自容,慌得不知道怎么办好,只能将头低的更低了。 压低了声音,推了推还抱着自己不放的男人:“你快松开我,当着孩子的面呢。” 林钱有些不太情愿,看了看眼前的这些情况,想了想,也确实是不太方便。站起身,慢慢地走到面前的小人儿面前。 小林泉见终于将男人给逼退了,顿时要松口气,可那口气还没松下去,就见那个坏人朝自己走来,已经站到自己面前了。 那人还要朝他凑过来,他是不是要打自己? 小小的人儿慌作一团,本能地拿着扫把到处胡乱地扫射,嘴里大喊大叫:“坏人,你不要靠近我!不要靠近我!” 林钱本来是被自家儿子保护娘亲的举动给感动到了,想要过来抱抱小家伙,一年没见了,小家伙长高了不少。 哪知道一个不察,竟被小家伙用扫帚扫了好几巴掌。 林钱哭笑不得,抱起小家伙,直接照着他的小屁股拍了两巴掌:“臭小子,都欺负到你爹头上了,嗯!” 小林泉急得眼泪直流,双手在空中胡乱地挥舞:“坏人,你快放开我,快放开我……,咦,什么,爹?” 小家伙疑惑当场,小手也不挥舞了,扭过头,抬起了还挂着泪珠的脏兮兮的小脸,嘴角瞬间快咧到耳后根了,那样子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鼻涕还一抽一抽地问道:“你是我爹?” 林钱斜眼看他:“怎么?不像?” 小林泉求救的眼神看向楚氏:“娘?” “他是你爹。” 楚氏瓮声瓮气地回道。 小家伙顿时喜极而泣,赶紧主动将自己翻了个身,与抱着自己的男人面对着面,抱着林钱不撒手,还拿脸去使劲儿蹭了蹭他爹的脸,眼泪鼻涕糊了林钱一脸。 可小家伙却一点也没有自知之明。 边抽泣边向他爹诉说他这一年来对爹爹思恋的苦楚:“爹爹啊,您让我想得好苦啊!您都不知道我这一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啊!” “毛狗都说我是没有爹的野孩子。” “呜……呜……还有,娘生妹妹的时候,吃了好多苦。” “爹爹,您怎么能够不在我们身边呢?” “村子里好多人都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呜……呜……。” 楚氏都诧异,这小家伙去哪里学的这些词汇,她怎么没发现,这孩子怎么这么能说?说起话来都不带停顿的。 林钱听到儿子这般说,虽然同样很诧异这么小的孩子竟然有这么丰富的情绪和这么强的表达能力,不过还是很愧疚地看了看楚氏。 “好孩子,有爹爹在,不会让你和你娘受欺负的。” 林钱想吻一吻小家伙的脸来安抚下小家伙,可看到小家伙眼泪鼻涕一大把,还满脸泥巴灰,根本就没有地方下嘴。 林钱哭笑不得道:“我们家泉子是爹娘的好孩子,也是妹妹的好哥哥,是个顶天立地的小男子汉,我们要勇敢,不哭了啊。” 林钱换作拍了拍小家伙的背。 “嗯,泉子是好孩子,泉子不哭。” 小林泉擦了擦脸,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出来。 楚氏看着他们父子俩人的互动,有些感慨。 这孩子平时虽然淘气了点,可是话并不太多,情绪也没有像在他爹面前这般外放,心里真正有什么想法也不说。 如今在他爹面前,这孩子才算是露出了他本该鲜活的一面。 “那个,泉子啊,你是好哥哥,要保护好妹妹,爹爹交代给你个任务。” 林钱说道。 一听到爹爹要交代任务给他,小林泉一脸认真,就差拍着胸脯了:“爹爹,您说。” 林钱刚准备要说,就被楚氏给拧了下腰,楚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林钱只当作没看见,继续诱哄小家伙:“是这样的,你娘抱着妹妹这么久也累了,你看妹妹也睡着了,等下爹爹就将妹妹放到她的摇篮里,让她好好睡觉。” “你作为哥哥要保护好妹妹,你等一下就守在你妹妹的旁边。” “有飞虫飞过来了,就将虫子赶一赶。” “如果妹妹踢了被子,你就帮她盖上被子。” “如果被子蒙到鼻孔了,你就帮她将被子放下来,不要让被子盖过鼻孔。” “好不好呀?” 听上去感觉好复杂哟,小林泉怕自己做不好:“爹爹,那您和娘呢?你们不守着妹妹吗?” “我和你娘有事情要忙,等忙完了就出来照顾妹妹,到时候爹爹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呀?” 一听到好吃的,小家伙想都不想就答应了。 小手一挥:“去,去,你们去忙你们的事情,妹妹就交给我来带,你们放心,只是爹爹你可别忘记了答应给我的好吃的哦。” “好孩子,爹爹说到做到。” 林钱说着就从楚氏怀里将小林香抱了起来,然后去屋里将摇篮拿到隔壁屋的床上。 等安置好俩个小家伙后,林钱就急吼吼地拉着楚氏回他们的房间,还将门闩给闩上了。 “媳妇儿,对不起,我走的时候不知道你怀了身孕,要是早知道的话,我怎么都不会走的。你受苦了。” 林钱抱着楚氏躺在床上,一脸的自责。 楚氏摇摇头,伸手抚上了男人刚毅的脸颊,动情道:“我不苦,为你生孩子我心甘情愿。” 林钱也动情了,搂着楚氏的腰的手一紧,哑着声问道:“媳妇儿,现在可以吗?” 楚氏点点头害羞道:“香儿已经两个多月了,我身上已经干净了。” “那我轻点。” “嗯” 半个小时过去…… 隔壁屋,小林泉走到摇篮前瞅瞅妹妹,见妹妹睡得香,又走回来,往爹娘那个屋门口瞅了瞅,只听得爹娘屋里面好像是床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也不知道爹娘到底在做什么,怎么床会发出那么奇怪的声音呢? 小林泉不懂。 不过爹让他好好守着妹妹,那他就好好守着喽。 又是大概半个小时过去,爹娘的房门怎么还没开呀? 小林泉都等得不耐烦了,正准备抬脚去隔壁屋门口敲门的,就听到院子里有动静。 小林泉赶紧跑到院子里,见是祖父、祖母、小叔和婶子,小林泉满脸喜色。 “泉子,我怎么听别人说你爹回来了?你爹是回来了吗?” 林老爷子问。 “祖父,是的呢,爹爹回来了。” 小林泉一脸骄傲,还挺了挺胸脯。 “那他人呢?怎么院子里只有你一个人?你娘和妹妹呢?” 林老爷子疑惑。 “爹爹说他和我娘在屋子里有事情要忙,将妹妹放到隔壁屋,让我守着妹妹呢。” “奇怪了,他们在屋里那么久,事情还没忙完吗?我听着他们房间里还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小林泉摸着脑袋一脸疑惑不解。 众人听到这里,对于林钱两口子躲在屋里做什么都瞬间了然了。 林老爷子有些尴尬地咳了声,倒是很知趣地没有要去打扰二人的打算,带着众人呼啦啦地一屁股坐到了堂屋里。还去隔壁屋将摇篮给搬出来了,可能是众人的说话声吵到了小林香。 “哇!哇!” 持续不断的奶娃娃的哭声在堂屋里响起。 不一会儿,反拴着的那个房门终于吱呀一声打开了,林钱脸色红润,领口的衣扣都扣错了两粒,看上去有点滑稽,一看就知刚才做了什么事的。 “孩子怎么哭了?” 看到众人都在,林钱有些心虚。 不过一想到都是自家人,夫妻敦伦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也没什么难为情的,于是也就放开了,作势去抱起小林香,检查小家伙是饿了,还是尿了。 “你啊你,再怎么着急,不会放到晚上啊?你这做得像事嘛?让一个三岁的小娃去带一个才两月的奶娃娃,要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林老爷子数落大儿子。 林钱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又尴尬地笑笑,忙着给小林香换尿布,用忙碌来掩饰尴尬。 “这一年在外头吃了苦?” 林老爷子看着自家大儿子瘦了一圈的脸,有些心疼地问道。 “还好。” 林钱答。 “外面这如今兵荒马乱的,生意不好做,能活着回来就是万幸了。” “你也别再拧着一股劲儿了,就在家里好好守着你媳妇儿和俩个孩子过日子,将家里那几亩田好好拾掇起来。” 林老爷子语重心长道。 “嗯。”林钱答。 “人回来就好,你好好在家歇着,往后的事情慢慢再做打算。” 林老爷子见大儿子屁都不出一个,心里有些堵得慌。 听到村里人说他大儿子回来了,他心里是满满的欢喜。 都担忧了一年了,外面炮火翻天的,是生怕他有个什么闪失,急急地赶过来见他,见人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心里的大石终于落了地。 不过见这个儿子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也知道他只怕是还在怨怪他这个老头子分家产时的偏心了。 罢了,既已成事实,也没什么好去解释的。林老爷子不愿多待,带着老妻和小儿子夫妇走了。 林财本来想找大哥说几句体己话的,可是看到老爹和大哥之间的气氛怪怪的,于是也只能识趣地闭嘴,跟着老爹走了。 待到众人都散去,堂屋里没有了嘈杂的说话声,楚氏才做贼般地打开房门出来了,看了看堂屋里的情况,楚氏问道:“爹他们都回去了?” “嗯,都回去了。” 林钱已经给小林香换好了尿布,将她抱起来在屋子里轻轻走着。 见楚氏满脸红霞,气色好看的过分,林钱不禁又想到刚才在屋里时俩人的孟浪,又开始心猿意马起来,下腹又有点收紧的感觉。 抱着小林香走到楚氏身旁,在她耳边低声道:“刚才被打扰了,我们晚上继续。” 楚氏的脸色一下子比煮熟的虾子还要红,强装镇定道:“你个不知羞的,当着孩子的面呢,注意影响。” 楚氏边说边往小林泉那边看去,林钱也看向林泉,俩人见小家伙正一脸认真又疑惑地望着他们俩人。 “泉子,过来,到爹这边来,让爹抱抱。” 林钱笑着朝小家伙招了招手。 “爹。” 小家伙乐呵呵地向他爹冲过来,抱着爹的腿,仰起头喊着爹爹。 林钱单手将小家伙抱了起来,一手一个孩子,还转了个圈,惹得怀里的两个孩子都咯咯地笑。 小林泉笑着笑着就紧紧地搂着爹爹的脖子,将小脑袋埋到爹爹的颈窝上,闭着眼睛用稚嫩的声音自言自语道:“被爹爹抱着的感觉真好啊。” 俩个大人都听到了孩子的童言童语,鼻尖有些酸涩。 “不走了,再也不走了,我往后就在家里好好守着你们娘几个。” 林钱这话是说给楚氏和小家伙听的,又何尝不是说给他自己听的呢。 晚上睡觉前,林钱收拾妥当之后,将他带回来的那个包袱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布袋子。 将布袋里的钱票都拿出来,交到了楚氏的手上。 “这是?” 楚氏不解地问道。 “这是我这一年出去跑生意挣的钱,你都拿着,又是养孩子又得操持家里,你手上得有钱傍身。” 林钱回道。 “我要这么多钱作甚?我只要你平安!” “外面炮火连天的,你这一年在外面遭了罪、吃了苦?你就是不说我也能够猜到。你知道我心里每天有多害怕吗?” “我怕得不到你的消息,又怕哪一天好不容易得到你的消息却是你的噩耗!” 楚氏说着说着眼泪就嗒嗒往下掉,作势要将钱退回给林钱。 何止是吃苦遭罪,简直是九死一生。 林钱在心里暗自叹了口气:“媳妇儿,其实也没你说的那么严重,我又不是去上战场,我就是去到处跑跑商,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危险的。” “我答应你,在战争平息下来之前,我哪里都不去了,就在家里好好守着你们娘几个,将家里的田地给拾掇起来。” 楚氏是知道的,她这个丈夫啊,有一身傲气,又有着他的鸿鹄之志,他的志向并不在这方寸之地。 不过起码他同意了在战争平息之前都留在家里守着他们。 这已是她能求来的最好的结果了,以后的事情等以后再说。 楚氏不再坚持,将钱票收了起来。 “对了,忘了跟你说,阿财将手里的田契都输掉了,就在你离家之后没几天的时候发生的事情。” “阿财哭着去找了爹,可爹也没法子,只好将手里的两亩田给他们两口子种去。” 楚氏有些忐忑地说道。 林钱有些震惊,缓和了一会儿后又恢复了淡然:“富贵如云烟,富贵迷人眼,我们老林家的气数在我们这一辈也算是尽了,强留是留不住的了。” “罢了,往后我们好好将手里的田地给拾掇起来,爹娘那边还是看顾些。” 楚氏见林钱没有再对分家之事耿耿于怀,心里也松了口气:“我也是这么想的,过去了的事情就让它过去,日子还得往前过,爹娘年纪也大了,他们这一辈子也不容易。” “他们的事情先不提了,抓紧办我们的事,你可还得给我再多生几个孩子。” 林钱说着就吹灭了灯。 “白天不是已经做过那事了嘛,怎的晚上还要?” 廖氏嗔怪地锤了锤林钱的胸膛。 “白天那是一年没见对你思念得紧,一时情难自禁,这晚上才是正经的。” 林钱已经紧紧地抱着楚氏动情地吻起来,俩人不知不觉间已经躺到了床上了。 “不行的,俩个小家伙还在床上睡着了,我怕等一下动静大了,将俩孩子给引醒了。”楚氏想到孩子,有些不放心。 “没事,我轻点,不会引醒他们的。” 说话间,俩人已经躺在被子里紧紧地相拥在一起了,突然楚氏感觉全身一阵颤栗,心里胀胀满满的感觉,那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共鸣,一年的相思苦楚终于得到了纾解和慰藉。 第6章 不甘心 岁月静好的日子总是惹人羡慕嫉妒,就连老天爷也有些看不过眼了。 院子里闹哄哄的,全都是孩子们的笑闹声。 八岁的林泉、六岁的林香,还有四岁的林东,林泉正张开双臂,以老母鸡护崽的姿态挡着企图想要进攻过来叼走他身后小鸡仔们的“老鹰”林钱。 “老鹰,老鹰,哈哈,抓不到我们。略略略!” 小林香紧紧地揪着哥哥的后衣摆,林东紧紧地揪着姐姐的后衣摆,三个孩子笑得花枝乱颤,还朝着对面的“老鹰”大着舌头做鬼脸。 “哥哥,快点,老鹰来了!” 眼见着“老鹰”林钱要从侧翼包抄过来,两个小鸡仔顿时吓得花容失色。 抱着脑袋大喊大叫:“啊,老鹰来啦!老鹰来啦!” 边喊着边像脱缰的野马般满院子到处躲避,以求躲开“老鹰”的魔爪。 “嘿!小鬼,抓到你们了,哪里逃!” “老鹰”林钱故作龇牙咧嘴的样子,一手一个将两个孩子给提起来了。 “啊!爹爹饶命!爹爹饶命!” 两个小鬼嘴里喊着饶命,眼泪都给笑出来了,咯咯的笑声在院子里笑个不停。 “你也真是的,都这么大个人了,还跟孩子们玩老鹰抓小鸡,多幼稚。” 楚氏边笑着嗔怪。 边将手里的最后一针缝好后打了个结,然后利索地将这件男子外衣抖了抖。 走到林钱身后,将衣服在他背后比了比,然后很是满意道:“应该是合身的。” 林钱满脸笑意:“媳妇儿做的衣服当然合身,我可要天天穿在身上。” 说着在楚氏的脸颊上快速地亲了一口,然后快速离开,速度快得让小林泉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眼花了。 林钱一把拿过衣衫,然后干脆利索地往自己身上一套,妥妥一个斯文俊秀的俏郎君,哪里看得出是在土里刨食的庄稼汉。 楚氏都有些看呆了。 “媳妇儿天天晚上看我还看不够么?” 林钱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楚氏耳边笑着打趣。 “一边儿去,越来越不正经了。” 楚氏毫无杀伤力地瞪了林钱一眼。 这个样子落在林钱眼里简直是勾得他腿软。 “媳妇儿,要不是你现在肚子里怀着老四,我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的。” 林钱用手轻轻抚摸着楚氏还算平坦的小腹,一脸的痴汉样。 想到肚子里又怀着面前这个男人的孩子,楚氏由内向外都散发着一种叫做幸福的光晕。 情不自禁地握住了覆在自己小腹上的大手:“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嗯,我们说好了啊,要白头偕老。”男人笑得像个开心的大男孩。 “给老四取个名字。” 楚氏突然道。 男人没有问为什么这么早就给肚子里的孩子取名字。 很是认真地想了好一会儿:“那就叫他林水,小名就叫阿水。不管男孩女孩,这个名字都叫得,水能包容万象,水意为财,与我的名字一脉相承。” “惟愿这孩子这辈子福气加身,平安康健,最好是财运亨通。” 楚氏本来还沉浸在前头说的那些话的感动中,林钱最后一句话直接将楚氏拉回到俗世里。 咬牙切齿道:“林钱,你就钻到钱眼子里去了,给孩子取个名字也是染上了浓浓的铜臭味。” 不过话虽是这么说,楚氏在心里还是默默记住了“林水”这个名字。 “那个,阿钱哥,嫂子,打扰你们了。” 林城从院门口探出个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林钱和楚氏都回头寻着声音朝院门口看去,就见林城正站在院门口挠着脑袋。 “是阿城啊,有什么事吗?” 林钱笑着问。 林钱和林城从小一起长大,林城比林钱小一岁。 小时候整天像个跟屁虫一样天天跟在林钱后面跑,后来长大了,在外面跑生意的那几年,俩人也是相互做搭档。 就连那一年林钱离家闯荡,也是跟林城一起出去的。 楚氏一见是林城找过来了,原本笑着的脸上瞬间冷了下来。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要不我改天再来?” 林城也看出了楚氏对他的不喜。 “没事,快进来,有什么事到院子里来说。” 林钱笑着说道,还准备走到院子口来迎迎他。 “呃,阿钱哥,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我就是想来找你商量商量,让你帮我拿个主意。” “要不你出来一下?我在你家院门口跟你简单说说。” 林城不太敢进院子,总感觉这个事情如果当着楚氏的面讲,楚氏肯定会恨不得当场吃了他的。 林钱觉得他这个样子很是好笑,扭扭捏捏的,有什么事情弄得这么神神秘秘的。 “那我去去就来。” 林钱轻轻拍了拍楚氏的手。 楚氏没吭声,就望着林钱往院门口走去。 “臭小子,什么事情弄得这么神神秘秘的?还不能当着你嫂子的面说的,你嫂子又不是外人,你可不能这般对她见外啊。” 林钱打趣。 林城吞了吞口水,特意往四周瞅了瞅,将林钱拉到离院门口一个比较远的角落。 压低了声音道:“哥,这个事情我想着得单独先跟你商量,我怕贸贸然说给嫂子听,嫂子会当场将我从你家轰出来。” 看林城这般认真的样子,林钱也跟着严肃起来,问道:“那你说说,到底是什么事?” “哥,外头有一单皮货生意要不要做?咱兄弟一起再干一票。” 林城眼睛亮晶晶地。 “不做。” 林钱想都不想就拒绝。 “为什么啊?哥,我打听过了的,这笔生意做下来,我们能赚这个数啊。” 林城伸出五个手指头,同时用另一只手拽着林钱的胳膊不放,生怕林钱听得不耐烦甩臂而走。 林钱看着林城伸出的那五个手指头,知道他说的是这笔生意能够挣五千,在这个时期五千块钱已是普通农人无法想象的天文数字了。 这个数字是很吸引人,但林钱不为所动。 “没兴趣。” 林钱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已经听得不耐烦了,作势转身要走。 “哥,哥,你先别走,你刚才那个理由太敷衍我了,你给我个说服我的理由。” 林城死死地拽着林钱不让他走。 这情景远看像是两个大老爷们纠缠在一起的样子,一个是始乱终弃毫不留恋旧情的负心汉,另一个是死缠烂打苦苦追寻的痴情郎,很容易让人产生误会。 “松手!” 林钱都快被这个发小烦死了,要不是看在从小一起长大相互扶持的情分上,林钱都恨不得一脚踹开这个烦人精。 “我不松,哥,除非你给我个能够说服我的理由。” 林城不依不饶。 林钱叹了口气,道:“我答应过你嫂子,往后就在村子里待着,守着他们娘几个,老婆孩子热炕头,这样的日子也不错。” “哥,那你甘心吗?” 林城死死地盯着林钱,不错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手依然紧紧地拽着他不放。 林钱看林城从来都没有像这次这般执着,有些纳闷,不答反问道:“你倒是告诉我,你这次怎么这么执着?” 林城这才松开了林钱的胳膊,望着空茫的前方。 轻声说道:“哥,前几年这世道都不太平,我们哥俩这才回家歇着了。这几年虽然老婆孩子热炕头,可我这心里头总还是不甘心啊。” “如果之前没有见过那些世面,那我这心里也不会有那些个躁动的心思。” “可见过了那些个世面之后,我总想着是不是应该趁自己还年轻去努力闯荡拼搏一把,说不定就能搏出来一个不一样的前程呢。” 林钱默默地听着。 林城继续道:“这过日子,柴米油盐都离不开钱,孩子读书也离不开钱。” “这些年在村子里,我见得太多了,两口子之间为了柴米油盐打架干仗,争得面红脖子粗的,哪里还有当初成婚时的情意。” “我第五个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你家老四也有了,看着满院子的孩子,我心里头高兴。” “可一想到要养孩子,怎么个养法?我这心里就直犯愁啊。” “你也是见过的,城里那些富裕的人家都是会将孩子送去好学校读书的。” “你看那些个有出息的孩子哪个不是被家里培养着读了书或者是学了什么了不得的本事的?” 林钱默默地听着陷入了沉思。 林城继续说道:“我一想到哪天我媳妇儿身上穿得破旧不堪,而我却拿不出一个子儿来给她买身保暖的新衣服,我这心里就害怕啊。” “要是我的孩子还如我这般往后的一生都是在面朝黄土背朝天中度过,是因为我这个当爹的没有去努力想办法创造条件给孩子可以选择的机会,我会觉得我这个父亲当得太无能了。” “自己的出生没法选择,可自己的人生要怎么过却是自己可以做主的。” “我们已经快要不再年轻了,我想抓住这年轻的尾巴再搏一搏,也许人生就会不一样了呢。” “到时候我的孩子在别人面前说他爹的时候,他可以拍着胸脯很自豪地说他爹很能干。” “这样我才觉得我这辈子活得值了。” 林钱彻底沉默了,目光也随着林城一般投向了空茫的前方…… 第7章 走了 一连好几天,林钱一有空就会坐在院子里沉默地看着孩子们玩闹。 楚氏看在眼里却始终没有勇气主动去问那天林城来找他是说了什么事。 “媳妇儿,我想跟阿城一起去出趟皮货生意,这次如果顺利的话,你们娘几个往后就吃穿不愁了。” 林钱有些心虚地跟楚氏说着这个事。 楚氏心里咯噔一声。 她一直想避而不谈的问题始终还是被抛出来了,逼迫着她去面对。 楚氏没有抬起头,就连眼皮都没有掀起来,而是有些置气地反问男人:“你答应过我的,从此再不出去跑商的。” “就这一次,媳妇儿,这一次跑完商之后就再也不出去了。” 林钱想上前去拥着楚氏,却被她错身避开了。 林钱手足无措地站在楚氏面前,像个做错事的孩童一般急急地解释道:“我想让你们娘几个过上好日子,从此不必再为生计发愁。” “我不想我们俩人哪天因为买不起柴米油盐而争得面红耳赤。” “也不想我们的孩子一辈子也如这里的人一般只能整天面朝黄土背朝天地过活。 ”“不是因为他们自己要选择这种人生,而是因为他们没有选择的机会和能力。” “我想趁我还年轻,努力去为我们这个家做点什么。” 楚氏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嗒嗒直掉:“阿钱,我不需要的,不需要的,孩子们也不需要的,我们需要的是你的陪伴啊。” 林钱捉着楚氏的手将她拥在怀里,轻声哄道:“我是男人,为这个家奔波本就是我应该做的。” “为了你和孩子们,我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 “可是,外面充满着危险,我虽然不懂做生意,但我觉得那一定是个凶险的事情,没有那么容易挣到钱的。” 楚氏满满的担忧。 林钱轻轻的拍着楚氏的后背,说道:“你要相信你男人,不会出什么事的,现在外面已经太平了,兵荒马乱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我向你保证,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首要的是要保全自己。” “我会平平安安将自己带到你面前来的。” “不会太久,在你生老四之前,我一定赶回来。” 林钱和林城还是一人背着个包袱走了。 林钱走的时候穿的是楚氏给他亲手做的那件外衣,他说他要天天穿在身上,就像媳妇儿天天陪在他身边一样。 自从林钱走后,楚氏心里一直都空落落的,无处安放,总是没来由地晃神。 此时在西北的一处边陲小镇,外面黄沙漫漫,风沙迷得人睁不开眼,人出行都得头戴纱巾。 旅馆的客房里,林钱和林城二人作商人打扮,林钱的外衣依然是着楚氏给他做的那件。 二人对面坐着个北方蛮子打扮的男人,男人身形魁梧,脸上堆满了横肉,头戴毡帽,腰间还跨了个弯刀。 此时的弯刀是封在刀鞘里的,一看这个男人就是个不好惹的主。 看着对面大马金刀坐着的男人,林钱和林城俩人面面相觑。 末了林钱还是拱手客气地问道:“敢问兄台怎么称呼?这次怎的没见到马大哥呢?” 对面的男人这才掀开眼皮粗声粗气道:“马大哥被调到其他支线去了,这条支线往后都是我负责,跟你们对接的也是我。” “你们称我胡大哥就行。” 看着对面这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秧子,男人心里很是鄙夷,不过面上倒是不显。 “那敢问胡大哥,可有交易信物?” “胡大哥,您莫怪,以往的交易也是这样的。” “我们虽然跟马大哥相熟,可每次他也是会将交易信物呈现出来,双方确认了信物后,才好进行接下来的交易。” 林钱继续拱手客气地解释道。 “那是自然。” 男人点点头。 ‘啪’地一声,男人将一个黑红相间的长方形令牌直接拍到了桌子上,上面刻着“胡二虎”三个字。 一看到这个令牌,林钱和林城都放下了心,这是边境皮货行给下面的分舵主专门刻制的代表身份的象征。 马大哥的令牌也是这样的,只不过令牌上写的是“马大胖”三个字。 “你们的信物呢?” 胡二虎问。 林钱赶紧从荷包里将一个字据模样的纸条呈放在桌面上,上面盖了边境皮货行的印。 胡二虎仔细看了看,确认无误后,这才说道:“还是老规矩,交易时间在明天下午三点。” “交易地点在二十里地的风沙林,不过我得先看看你们的货。” 这是自然,林钱和林城都点点头,之前也是相互都要看看货物如何的。 林钱这边看完对方的皮货样品,都是上等的好货,没什么问题。 胡二虎那边看到茶砖的样品后,眼底露出了惊艳的神色。 自从看了货后,胡二虎的态度就热情了不少,还主动敬林钱和林财喝茶。 “二位老弟啊,一回生二回熟,往后我们还得多多打交道,来,老哥以茶代酒,敬你们一杯,预祝我们交易成功。干了。” 胡二虎先端起茶杯将茶一口闷了。 “预祝我们交易成功!干。” 林钱和林城也端起茶杯一口闷了。 双方确认好样品、交易时间和地点后,都回去准备去了。 房间内,林钱定定地坐在桌旁有些失神。 “哥,在想什么呢?” 林城继续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边喝边问。 林钱傻乐:“在想我媳妇儿跟孩子们呢。” 林城笑:“谁说不是呢?我也想我媳妇儿、孩子了。” “这跑生意真不是一般人能够干的活计,所有的苦累只能自己往心里咽。” 林城边自嘲地笑笑,边往林钱茶杯里续上了一杯。 林钱端起茶杯,道:“等这一笔生意跑完,我就不打算再跑了,往后再不出村子了,好好守着媳妇儿孩子们。” 林城点点头:“嗯,等这笔生意做完,挣的钱也够花用的了,孩子们往后读书学手艺的钱也够了。” “所以这笔生意很关键,可不能出什么差池。在完成交易之前,我们都要警醒点。” 林钱叮嘱着,有些不放心。 “哥,我知道的。” 俩人怕晚上睡死过去,还特意将茶水泡得很浓,为了谨慎起见,茶叶用的是自己带的茶砖。 本以为喝了这么浓的茶,晚上应该不至于睡过去的,一人照看上半夜,一人照看下半夜,怎么样也是比较保险的。 可是不知怎么的,俩人倒头就睡死过去了。 第8章 风声 是夜,旅馆外的风声吹得呼呼作响,旅馆内一片静谧,正是人处于深度睡眠的凌晨两三点。 几个身形魁梧、蒙着黑面巾的黑衣人背着几袋子重物在林钱二人的房门外等了几息。 见里面没有什么动静,进而轻巧地潜进了房间,不出几息时间,几人又背着几袋重物退出了屋外,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天亮了,旅馆的走廊里已经有人走动说话的声音了,林钱幽幽转醒,支棱起半个身子往对面看了看,对面的林城还睡得像个死猪一般,林钱心里一惊。 使劲儿用脚踢了踢被子里的林城:“阿城,快醒醒,快醒醒。” 踢了好几下,林城才缓缓睁开还没睡醒的眼:“怎么了吗,哥?” “快起来,我感觉不对劲,我们俩人昨晚怎么都睡过去了?明明喝了那么多茶的……糟了,快检查茶砖有没有出问题!” 林钱说着说着一下子慌了神,不管不顾地跳下床,去检查码放在旁边的茶砖。 林城也被吓着了,嗖地一下跳下床,着急忙慌地去打开蒙着货物的袋子。 看着面前依然堆放整齐的茶砖,二人大大松了口气,正准备将袋子再次蒙到货物上去时,有一块茶砖没放稳掉下来了,砸到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哥,是不是我听岔了?这声音怎么听着像石头砸到地上的声音?” 林城已经吓得全身直冒冷汗。 林钱没有吭声,将落地上的这块茶砖的包装打开,映入眼帘的果真是一块长方形砖头!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们的茶砖被掉包了。 “怎么会?怎么会?” 林城一包一包地打开,一包一包地令他失望。 俩人像疯了一般地打开包装,最后全部拆完,堆了满满一堆油包纸和另一堆砖头。 俩人颓然地坐在地上怔怔地看着面前的这两堆无用的东西。 “完了啊,哥,完了啊,我们这批货都是找湖城蔡老板赊的,都给他打了欠条的,他就是看在我们这么多年合作的份上,想搭把手帮衬我们。” “我们只交了个定金,承诺了蔡老板等这批易货交易完成后,我们再将皮货卖给蔡老板,到时候再跟他折抵变现,这下可怎么办啊?。” “好好的茶砖怎么就一夜之间变成了砖头了呢?阴谋,一定有阴谋!我要去找他们拼命去!” 林城急红了眼,说着就要爬起来往外面冲。 “你给我回来!” 林钱此时也是红着一双眼。 被林钱喊住,林城渐渐冷静了下来。 “无凭无据的,我们找谁拼命去?”林钱问。 “哥,那现在怎么办?” 林城颓然地抓着头发。 林钱看了下紧闭的房门外不停地有人走动的声音,也看不出有没有人在门外偷听,只能招手让林城靠近些。 压低了声音道:“这批货我们必须找回来,不然我们俩这辈子就完了。” “昨天到现在,我们就只接触过这个旅店的老板、伙计以及胡二虎。” “他们这些人都有嫌疑,有可能是他们联手了想吞掉我们的货,也有可能是单独行动的见财起意。” “最为被动的是我们在这边陲小镇,天高皇帝远的,地头蛇都能压过强龙,而且这地方民风彪悍,什么事情都可能做得出来。” “一个不好,我们的性命都会不保。” 林城惊骇得赶紧捂住了嘴,用气音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林钱在林城的耳边低低说道:“就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不能闹出动静,我们先想办法在这个旅店里暗地里找找,看有没有线索?” “再想办法去胡二虎那边打探一下。” 俩人若无其事地出门,来到旅店的大堂,找了一张无人坐的桌子,招了伙计过来点单。 林钱拿着餐牌边看边不动声色地跟伙计拉家常:“小刘啊,怎么昨晚没睡好?瞧你这没精没神的样子?” 叫小刘的伙计是个热心快肠的人,林钱二人一来这边跑商都是住他们家店的,所以一来二去的,倒是跟刘伙计有些熟络。 只见小刘打着哈欠没什么精神地说道:“也不知怎的,昨晚上像睡死了过去一般,关键是我起来后竟然还像没睡好一样,整个人没什精神。” “我都想等你们这些住客都用完早饭后,我再跟老板告个假,回屋里去补个回笼觉去。” 林钱笑道:“那你们田老板准啊?这生意都忙得不得了。” “瞎,你看我们田老板,他自己个不也在那边点着脑袋啄米么,我估摸着老板也要回去补回笼觉喽。” “这么奇怪?那昨晚上店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林钱赶紧接过话头问。 小刘皱眉想了想,又往店里四周看了看。 有些疑惑道:“不知道呢,我好像隐约听到猫打翻盘子的声音,不过也不知怎么回事,我正准备起身去看看的,可眼皮子重得抬不起来,就睡过去了。” 小刘有些心虚地凑到他们二人面前强调:“你们可不能去跟田老板告我的状哦。” “放心,那哪能啊?我们是什么人你还不放心么,保管给你保密。那你去忙,就不跟你东扯西扯的了,免得田老板以为你在躲懒。” 林钱笑着挥了挥手。 小刘听到他这么说吓得一个激灵跑没影了。 “快点吃,吃完了我们回屋再合计下。” 林钱压低声音跟林城说道。 半个小时后,房间内。 “哥,我看那田老板和伙计都是不知情的样子,这个旅店能够放东西的地方我们也悄悄找过了,都没有我们的货。” “下午三点就要交货了,现在要去胡二虎那边探听情况吗?” 林城有些忐忑地问。 “去,怎么不去?哪怕是发现货物在他们那边我们拿不出来,等下午见面的时候也好交涉。” 林钱咬牙回道。 二人还是找田老板打听到了胡二虎的大本营的。 等好不容易赶到大本营,正好就见胡二虎正安排着下面的人手在清点跟他们茶砖包装一样的货物。 “胡大哥,你们这是?” 林钱赶紧走上前问道。 “哦,林兄弟啊,你们怎的找到我这里来了?我正准备一会儿去旅店找你们的。” 胡二虎笑着说道,一副很是热情的样子。 “哦,胡大哥找我们,是关于交易的吗?”林钱问。 “是的呢,林兄弟啊,是这样的,我昨天从你们那里回来后,又有一拨客商找到我,想要用他们的茶砖跟我们换皮货。” “而且价格比你们低两成哦,我的个乖乖哦,这一斤价格便宜两成,这一批货物整个下来那我还不得省一大笔钱么。” “林兄弟啊,你们也是做生意的,商人重利,省下来的钱相当于也是赚的钱,而且他们的货跟你们的差不多,那我肯定要选他们家的货啊,你说是与不是?” “你们也莫怪我。” 胡二虎依然一副笑吟吟的样子。 “是哪一家的货?这一路走来没有听说有其他的茶商在卖茶砖啊?” 林钱问。 “这个嘛,林兄弟,同行存在竞争,我也不好透露人家对家的名字,不然会影响人家往后在这条线上的生意的。” 胡二虎回道。 这胡二虎是决定要黑吃黑吃到底了? 抢夺了他们的货,还要给自己弄一块儿遮羞布,哪里有这么好的事? 想到家里老人媳妇儿孩子。 想到还等着他们回去交货的蔡老板。 想到如果拿不到货回去,身上将会背负这辈子都可能还不上的债务以及不守信用的名誉。 愤怒的情绪直冲脑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林城脱口而出:“你们敢将货给我们看一下吗?那明明就是我们的茶砖,包装都跟我们一模一样。” “你们这是偷!” “是抢!” 第9章 来不及 林钱想捂住林城的嘴已经来不及了,只见胡二虎转瞬之间完全换了一副凶狠的面孔。 他抬起了右手,稍微挥动了一下,阴狠地命令道:“将他们给我关起来。” 很快,几个身形健硕的蛮子将他们二人像拎小鸡仔一般丢到了一个黑漆漆的屋子里。 屋子的墙面很高,在墙面上只留了一扇小小的通风的口子。 林城一下子慌了,冲到屋门口拍打着门,拼命地嘶吼道:“你们想要干什么?你们这是犯法的,快放我们出去!快放我们出去!” 回应他的是他自己咣咣的拍门声,门外一片寂静,连人说话的声音都听不到。 也不知道他们被丢到了什么鬼地方。 “哥,我刚才是不是说错话了?我不该激怒那个蛮子的,他们真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啊。” “我们要是出了什么事,家里该怎么办啊?” “孩子还那么小,老人还在家里等着,呜……” 林城悔恨不已,害怕得呜呜地哭了起来。 林钱此时也很慌,虽然以前也经历过一些凶险的事情,但这次却让他异常地不安。 不知道对方是个什么路数,也不知道接下来对方想要做什么? 为什么一言不合就要将他们关起来? “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个什么路数,还是得想办法尽快离开这里。” “待得越久,我怕变故越多。” 林钱说道。 听到林钱这般说,林城心里更加惊恐害怕了:“哥,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想办法跟胡二虎服软,那批货大不了我们不要了,让他放了我们。” 林钱回道。 “可是那批货……” “不要再想着那批货了,讨不回来了,能不能活命还两说。等能活着回去再想办法。” 林城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林钱打断了。 俩人被关了十几天,起初还有人一天送两顿饭,再到后面突然就没有人送饭了,俩人已经三天没进米了,再这么下去只有被活活饿死的份。 “开门!开门!我要见胡二虎!” 林钱拼尽了身上全部的力气才将门拍得哐哐作响。 过了好一会儿,门从外面被打开了。开门的人戏谑地问:“你想见胡大哥?” “是,你去跟他说,我找他有事。” 林钱冷冷地道。 “哼!” 开门那人不屑地‘哼’了一声后,没有再说其他,又将门锁上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门再次都被打开:“谁是林钱?” “我。” 林钱向前走了一步。 “哥……” 林城不安地拉着林钱的胳膊。 “不怕,我是去找他谈判的,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林钱拍了拍林城的肩膀。 “嘁!” 开门那人又嗤笑了一声,将林钱的双手背在身后捆了起来,在他的眼睛上系上了一条黑布条,然后将他推了出去,顺手将房门又锁上了。 不知道被人推着走了多久,林钱隐约听到了河水流动的声音。 紧接着推着他的那人停了下来,解开了他眼睛上的黑布,林钱这才看清了眼前的景物。 “听兄弟们说,你找我?” 林钱的对面正坐着胡二虎,他很是慵懒地靠在一张垫着虎皮的靠背椅上,手里还在把玩着原本挂在他腰间的那把大弯刀。 刀已然出了鞘,在秋日干燥的日头下,明晃晃地很是晃人眼。 胡二虎边漫不经心地说着,边斜瞟了林钱一眼。 林钱深吸了一口气,回道:“是,我找你。” “找我何事?” 胡二虎问。 “找你谈谈。”林钱答 “谈什么?”胡二虎又问。 林钱深吸了口气,放软了语气,道:“那批货我们不要了,就当是我们第一次合作孝敬你的,你放我们走,如何?” “不如何。你觉得你们现在还有资格跟我谈条件吗?” 胡二虎轻蔑地说道。 林钱沉默了一瞬,问道:“那你想要怎么样?” “你不知道,我在道上有个名头叫‘暗匪’,干杀人越货的事情又不是一两次了,还没有谁能够在我的刀下谈条件的。” “不过嘛,这谈不谈条件的,到最后都永远地闭上了他们的嘴,因为只有死人才能永远地保守住秘密,你说是与不是?” “今天这一票也不能破了我的例,不然我‘暗匪’的名头在道上还要不要混的?” 胡二虎站起身走到了林钱面前,用刀尖挑起了林钱的下巴,逼着林钱与他对视。 林钱的牙齿在打颤,腿都在发抖。 “啧,没意思,胆子这么小。” 胡二虎很是享受地看着对面之人瑟瑟发抖的样子。 “怪只怪你们倒霉,怎么就撞上了我呢?我们这里有我们这里的游戏规则。” “你们一个外乡人想掺一脚进来,想得未免太天真了些。” 胡二虎凉薄道。 “你想怎么样?” 林钱牙齿打颤地问。 “我看你那个同伴胆子比你还小,说几句狠话,估计他都会被吓尿,真是个怂鸡来的。折磨起来,应该会更有意思。” 胡二虎拿着刀尖又挑了挑林钱的下巴。 “你莫打他主意,他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个小跟班,我是主事人。有什么事你跟我说。” 林钱急道。 “啧,还真是情深意厚的兄弟俩呢,本来你们俩人我都不想留的,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卖你个面子,成全你。” 突然一抹狠劲儿从胡二虎的眼里闪过。 弯刀猝不及防地刺进了林钱的胸膛里,殷红的鲜血瞬间印染了林钱的衣衫。 脑中最终定格的是楚氏哭诉着不让他走的那一幕,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好遗憾啊,还有好多事来不及做。 看着眼前滑落在地的人,胡二虎眼里没有一丝恻隐之心。 冷冷道:“竟然没有求饶!倒是条汉子,罢了,将他扔河里,算是给这兄弟留条全尸了。” “兄弟,我够讲义气了,你莫怪我,我也是无法,不能破了规矩,你黄泉路上走好。” 胡二虎拿着弯刀还在林钱的脸上点了点,然后挥了挥手。 林钱已经意识模糊了,迷迷糊糊听到胡二虎的声音:“将他的外衫脱下来,让那个姓林的拿着回去给他报丧。” 紧接着是一阵细细簌簌,然后就是自己被扔进了冰冷的河水里,河水瞬间被染成了一片血红…… 秋风在黄沙中将落叶吹得打着旋,萧瑟地落到河岸边,冰冷的阳光照在人脸上让人更觉得阴冷。 而此时远在湖城的林家村,楚氏在院子里突然捂住胸口,一阵心悸。 那种一直萦绕在心间慌乱的心情此时更严重了,就好像她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一般 七个月的肚子已经很大了,此时肚子也跟着疼得厉害,有宫缩的迹象。 楚氏慌得不行,急急地喊道:“泉子,泉子,快去将村医喊来,娘肚子疼得很。” 八岁的林泉看到娘亲这个样子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急急地冲出院子去喊村医。 村医背着药箱来得很快,看楚氏这情况不太对头,急忙道:“楚妹子,好端端的你这是怎么了?” 此时的楚氏正靠坐在床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全身都在冒冷汗,还是咬着牙关道:“刘大夫,我胸口憋闷得慌,肚子也疼得发紧,怕是要早产,求你想想办法。” “孩子才七个月大,还不足月,能不能想办法将他稳住,尽量让他在娘胎里待到足月,不然怕带出胎病,先天不足。” “孩子他爹说了一定要等到他回来看着孩子出生啊。” 刘村医急道:“妹子,你先别说了,快躺下。” 边说着,边将两个枕头垫到一起,让她平躺在床上,头垫在枕头上,赶紧给她把脉。 刘村医把了两三分钟的脉,眉头这才松开了些,说道:“你先深呼吸,放轻松,你莫慌啊,我看着孩子情况还好,羊水没有破,也没见红,我先给你开点保胎药。” “对了,泉子啊,你家有鸡蛋跟红糖吗?” 刘村医转过头问一直紧张地守在一旁的林泉。 “有的,都在灶房,你告诉泉子怎么弄,说一遍他就会了。” 楚氏虚弱地说道。 “你莫操心,好好躺着,我去给你弄。” 刘村医医者仁心,看着这一屋子的孩子,床上还躺着一个虚弱的孕妇,想了想,反正是搭把手的事,能趁手帮一点是一点。 楚氏喝了蛋花红糖水,缓过劲儿来了。 “楚妹子,那你先歇着,让泉子看着你,我回去给你配保胎药,弄好之后我再给你送来。” “这七天你尽量不要下床,不然又怕影响胎像。” 刘村医边叮嘱边收拾药箱,看到一旁的林泉正懂事地给他娘掖好被角。 刘村医又忍不住有些犯嘀咕:“这阿钱也真是的,有些不懂事,家里一屋子的孩子,媳妇还挺着个大肚子,他怎么能够放心跑到外头去,对家里不闻不问的?” “哪个妇人怀孕期间是不需要人照顾的?” 他本来是想让自己媳妇儿过来照看两天的,可又怕旁人说他过于热情,平白闹了闲话,想想还是算了。 刘村医摇了摇头背着医箱往外走去,正好与走到院子里的林老爷子、邱氏、林财两口子打了个照面。 刘村医一喜,赶紧道:“哎呀,叔、婶,幸亏你们来了,我正发愁这屋里没人照看,光指望一个丁点儿大的孩子哪里行啊?” 林老爷子紧张地拉着刘村医不放,急急地问道:“进喜啊,我大儿媳情况怎么样?” 刘村医看老林家众人对楚氏的关心不似作伪,这才放心了一些,安抚道:“叔,婶,你们别急啊,敏香的情况稳定下来了。” “不过她这里确实离不得人,这几天尤其关键,得卧床躺着不能下地。” “这次已经动了胎气,就怕再有个什么闪失,那就不好说了,这都已经七个月大的肚子了,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听刘村医这般说,众人这才松了口气,老爷子拉着刘村医的手感激道:“进喜啊,这次多谢你,得亏有你啊。” 刘村医摆了摆手,毫不在意道:“没事,我是大夫嘛,能帮一把是一把。叔,那我先回去开保胎药。” 送走了刘村医,众人赶紧进到屋子里来。 邱氏紧紧握住楚氏的手,眼里含泪,哽咽道:“好孩子,让你遭罪了啊,你怎的这么逞能?这么凶险,怎的也不让泉子去找我们?” “娘,我和孩子这不都没事了嘛,你们莫担心。” 楚氏怕俩个老人家忧心。 “还说没事,刘大夫不是说了吗?你这几天都得卧床不能下地,要不是刘大夫他媳妇儿跑去跟我们讲,我们哪里晓得你们娘俩差点有什么闪失。” “你呀,有时候懂事得让人心疼。” 邱氏轻轻地拍了拍楚氏的手语重心长道。 “都是阿钱这个不孝子惹的祸,他怎的这么不省事?” “这么多孩子要照看,媳妇儿还挺着个大肚子,他怎么这么狠心抛下这些担子硬要往外跑?” “去外面瞎闯个什么名堂?” 林老爷子恨铁不成钢。 “爹,您莫这么说他,他也是为了这个家,他一个人在外面也不容易,他也说了会赶在孩子出生前赶回来的。”楚氏见不得公婆说丈夫的不好。 “你看看他,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没回来,真是个不分轻重的。” “两个儿子,一个个的都让人不省心。” “大的心都是野的,天天想着往外跑,也不知道外面有个什么好,小的天天窝在家里不务正业,将家底给我败光。”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遇到两个讨债鬼。” 林老爷子咬牙切齿恨恨地盯着林财不放。 林财跟廖氏缩在角落像个鹌鹑,可还是躲不过老头子的眼神杀。 “哼!等这臭小子回来着,看我不打断他的腿!学什么不好,天天学着不着家。” 林老爷子也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儿子给埋汰狠了,遂敛了敛神色继续道: “行了,老婆子,我们俩个老的今天就搬过来住,在老大回来之前,这屋里的饭菜就要辛苦你料理了。” 林老爷子看向廖氏,继续说道:“老二媳妇儿,你也不能什么都不会做,家里这正是需要用人的时候,哪怕是帮你娘打个下手烧个火也是行的。” “或者是帮着照看下几个孩子,反正你屋里也有俩个孩子要照顾,照顾俩个是照顾,顺带将香儿与东儿也一起照顾了。” “泉子就跟着你小叔叔干点活计。” 林老爷子正在气头上,廖氏不敢说不,硬着头皮答应了。 在林老爷子的主持下,这一屋子的事情才总算料理明白。 第10章 错了 林城一直等到第二天都没有见到林钱被送回来,内心深深的恐慌袭上心头,极度的恐慌激发着极大的胆气。 林城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嘶吼着拍门:“开门!开门!你们将我哥弄哪里去了?为什么他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没有人回应…… “开门啊!你们这群蛮子,我哥被你们弄去哪里了?!” 想到这些人强横地强占他们的货,一言不合就将他们给关起来。 又想到林钱被带走时被反绑着双手、蒙着眼睛。 这些人还有什么事是干不出来的? 越是拍门没有人回应,林城心里不好的预感就越是强烈,眼泪已经不受控制地直往下掉。 突然房门被打开了,一抹光亮从外面照进来,晃了林城的眼,林城下意识地抬起右手挡了挡,然后急急地朝门口四处张望。 “别看了,你那个同伙不会再回来了,他昨晚自己想不开投河自尽了。” 看门的那人凉薄地说道,就好像说的是一个再稀疏平常不过的事情一般。 “什么?投河自尽?”林城脑子嗡嗡作响,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这不可能,一定是你们将我哥藏起来了,还我哥来!还我哥来!我跟你们拼了!” 林城疯了一般地冲到开门的这个人面前,扯着面前的人不放,全身都在发抖,牙关都在打颤,要跟这个人拼命。 奈何他都有好几天没有进食,全身虚弱无力,即便是他使尽了全身的力气,对面前这人依然构不成任何实质性的威胁。 “干什么?!吃了豹子胆了,还敢在你爷爷我面前撒野,谁给你的狗胆?不想活了,是?” 这人怒得一脚将林城踹飞,林城就像一只提线木偶一般摔落到这间屋子的角落。 紧接着林城嘴里就被这人塞了一大团布巾,眼睛上被蒙上了黑布条,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套了麻袋,被这个人像拎死狗一般往外拖。 “唔……唔……” “给老子老实点。” 也不知道被拖到了哪里,林城只感觉自己浑身骨头像是被人拆了一般,身上到处都是在地上擦出的血口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人停了下来,林城也被迫停了下来,在麻袋里面隐隐约约听到那人的脚步声要走远。 林城一下子慌了,也顾不上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他急于想知道林钱现在在哪里?被他们怎么样了? 使了好半天的力气,双手依然挣脱不开,只勉强将嘴里的布巾甩脱了,急声道: “你别走!我哥被你们怎么样了?他在哪里?” 已经走出十米开外的那人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向对面地上那一团还在拼命挣扎的麻袋。 凉凉地说道:“他自己想不开投河自尽,你问我们做什么?” “你们这群杀人犯,血口喷人,在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林城愤恨地怒骂。 “呵……王法?在我们的地盘,爷爷我还不知道王法怎么写呢。行了,你该上路了。” 那人轻飘飘地说道。 听到这人说让他上路,林城终于知道了他们对林钱做了什么。 极度的愤怒覆盖了内心所有的恐惧和无助,他此刻内心反倒是平静了下来。 也不再做无谓的挣扎,惨然一笑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们兄弟俩落在你们手上,是我们的劫数。” “我认栽。” “呵!真是没想到啊,这都什么年代了,竟然还有人敢如此明目张胆地草菅人命。” “天道有轮回,老天饶得过谁?” “人在做天在看,我不能奈你们如何,我相信总会有人能够收你们的。” “大哥,格老子的,我听不下去了,我去将这小子给收拾了。” 站在林子里的马仔撸起袖子准备冲出去。 胡二虎伸出左手制止:“不必,小小蝼蚁而已,翻不起什么浪。我胡二虎说到做到,说了留他一命就说话算话。” “你,去威胁他两句。” 那马仔得令,来到林城面前。 冷冷道:“林城,祖籍湖城青达县青宁镇青屿大队林家村人,家中有俩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兄弟二人,有一个哥哥,五个孩子,最小的那个孩子一岁。” “林钱,同为林家村人,家中有俩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兄弟二人,有一个弟弟,三个孩子,还有个孩子已经在娘胎里七个多月了。” 那马仔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后又继续凉凉地说道:“你说我们是拿你没办法吗?” 林城听到这里,瞬间不敢说话了,死死地咬住牙关。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些人已经将他们的老底都挖了个遍。 他可以死,但不能连累家里的老小。 还有林钱哥家里,都还在心心念念地等着林钱哥回去。 “你们给我个痛快。” 林城闭上了眼睛,不再做任何挣扎了。 “嘁……” 那个马仔走了,天地间瞬间安静下来。 萧瑟的秋风吹动着林子的树叶翻飞,树枝也在无情地摇曳,似乎是在嘲讽着刚才林子里发生的一切。 时间过去了很久了,久到整个世界好像只剩下他一个人一般。 林城吃力地挣脱了绳子,解开了眼睛上的布条,打开了麻袋,像一具行尸走肉一般躺在地上,眼神空洞没有任何聚焦。 “我不信,阿钱哥就这么被他们害了,我不信。” 林城无意识地呢喃着,眼泪又再次不受控制地往外涌。 “对,我要去找阿钱哥。我们俩人是一起出来的,就要一起回去。” 空洞的眼瞳终于有了聚焦。 林城从地上爬起来,他全身已经虚弱得没有一点力气了,只有这唯一的信念在支撑着他。 “阿钱哥,你在哪里?我怎么找不到你了呢?” “蛮子说你想不开投河自尽,我不信!河?对,河边。” 是了,风沙林的旁边就是有一条河的。 林城跌跌撞撞地找到了风沙林河边,一个眼熟的衣角在土坡的边角处被风沙吹得时隐时现。 林城的心都跳到嗓子眼了,欣喜地往衣服那儿奔去:“哥!” 映入眼前的一幕却让他目眦欲裂。 这是一件昨天林钱被从小黑屋里带走时穿在身上的外衣。 外衣的胸口处破了一个大大的口子,以口子为中心往四周晕染了浓浓的血迹。 哪怕是过去了一天,也能闻到浓浓的血腥味。 浓浓的血迹混着凌乱的脚步沿着土坡一直到河床边,直到没入河中。 沿路的血迹虽然干涸了,却更是让人觉得触目惊心。 阿钱哥出事前到底是经历了怎样血腥的对待? 那些画面不用想都自动出现在了林城的脑海里。 林城捧着这件血衣,默默地流泪:“阿钱哥,我错了,我不该怂恿你出来的啊,我怎么就鬼迷了心窍呢?” “现在想想,平安、健康是一件多么奢侈的事啊。” “阿钱哥,我来救你。” 林城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直接沿着血迹没入河床的方向跳进了河里,将他能够游到的地方都找遍了。 一直到第二天,依然没有任何线索。 他又沿着河床一直往下游找,只要是沿路岸上有村庄的,他都会去打听有没有从河里救上来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 一个月过去了,仍然一无所获。 第11章 悲凉 七个月后,夏蝉鸣叫得让人心浮气躁。 楚氏抱着四个月大的小林水时不时地往院门口张望,这已经成了她每天不自觉的习惯了。 突然一个人影出现在院门口,她以为自己看错了,还揉了揉眼睛,嘀咕道:“没看错啊,真的有人回来了?” 楚氏一下子喜上眉梢,抱着小林水就从屋里出来往院子跑去。 入眼只见一个乞丐打扮的黑影突然跪在她面前,带着哭腔喊她:“嫂子!” 楚氏疑惑:“你是?” “我是阿城啊。” 林城还在组织语言要怎么跟楚氏说。 没成想这一眨眼的功夫,楚氏已经以极快的速度往院门口那边跑去。 还带着喜意地自言自语道:“阿钱回来了,阿水,你爹回来了。” 楚氏抱着孩子在院门口左看右看,看了又看,却始终没有看到那个她每天心心念念的人。 林城还是跪在地上,回过头愣愣地望着她,看她这副样子,林城心里酸涩不已。 无法排遣的悲凉涌上心头,他就这样跪在那里默默地落眼泪。 楚氏这才意识到不对劲,猛地回过头来死死地看着林城:“林钱呢?” 问完这话,楚氏都不由自主地抱紧了怀中的小林水。 林城一脸愧疚和颓废:“嫂子,我对不起你,我弄丢了阿钱哥,多好的人啊,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没的那个人怎么不是我啊?这杀千刀的的北方蛮子啊!” “你说什么?!”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一道声音是刚从灶房端着盘子出来的邱氏,此时她手里的盘子已经打翻在地。 另一道声音是一脚从院门外踏进来的林老爷子。 林老爷子杵着拐杖的手都在发抖,身体颤颤巍巍的,有些站不住。 楚氏见状快步走过去扶住了他。 “什么叫没了?你说清楚!” 林老爷子的拐杖在地上撞得嘟嘟直响。 林城一个大男人此时已顾不得其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嚎啕大哭起来,絮絮叨叨说了事情经过。 原来他们这次的皮货生意是得到大西北去以物易货。 那些个北方蛮子粗犷毫不讲道理,也有一些隐藏的行规,林钱、林城一行人在这些北方蛮子眼里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秧子。 人在异乡受人掣肘,得按照这些北方蛮子的规矩来,以前也是这样的交易规矩,所以林钱、林城二人也就没有多心。 哪知这次跟他们交易的对接人换成了另外一个人。 这人心眼子多,是在道上混的,根本就不跟你讲什么规矩。 这人将林钱他们用于易货的茶砖给悄悄掉包了,以此来个空手套白狼。 林钱、林城二人发现不对劲就去找这个对接人讨要说法。 哪知道人家根本就不跟你讲道理,二话不说就将他们二人给扣留了。 二人这才知道这帮人竟然尽干杀人越货的事! 二人在一个小屋子里被关了十几天后,有一天林钱被带出去,直到第二天还没有回来,他一下子就慌了,拍门问那些蛮子他们将林钱弄哪儿去了? 那些蛮子说林钱自己想不开半夜出逃投河自尽了。 林城自是不信,要求蛮子给说法,结果紧接着他就被那些蛮子套着麻袋扔在了个完全不知道哪儿是哪儿的地方。 他不相信林钱会想不开投河。 找到了风沙林河岸,在河岸边找到了林钱失踪前身上穿的那件外衣,外衣上染满了血迹,胸口处还破了个大口子。 外衣周围地上有一阵凌乱的脚印子混着血迹一直延伸到河边。 可想而知林钱当时是遭遇了怎样非人的对待! 这个时候不愿相信林钱出事都难! 他依然不愿意相信,沿着河岸下游一直寻找打听。 找了一个多月,始终没有任何线索,他只好死心。 他带着那件血衣一路颠沛流离走走停停问路,硬是走了大半年的时间才得以回到林家村。 林城颤巍巍地从身上拿出了那件林钱沾了血迹的外衣:“叔、婶子、嫂子,我对不起你们,我没能将阿钱哥带回来。” “我没脸见你们啊。” “不,我就不该怂恿阿钱哥跟我一起出去的啊。” “我是罪人啊!” “留下的那个怎么是我?” “我该死啊!” 林城此时顾不得其他,跪在地上疯狂地朝着众人磕头,涕泪横流。 邱氏瞬间红了眼眶,目眦欲裂:“我的儿啊,你怎么这么命苦啊?” 邱氏心里一横,就要往外走去:“反正我这个老东西也活够了,我找他们拼命去。” 林城赶紧扑上去抱住邱氏的腿,哭道:“婶子,那些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阎罗,我们拼不过的。” “而且他们连我们家住哪里、家里几口人都摸得清清楚楚的。” 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那些蛮子就是在赤裸裸地威胁啊。 邱氏颓然地跪坐在地上哭道:“这怎么能算得了?这是血仇啊!我的儿啊!” “婶子,人在做天在看,我们奈何不了他们,总会有人能够收拾他们这些丧尽天良的家伙的。” 林城哭着劝道。 林老爷子接过血衣,老泪纵横:“儿啊,你就这么放心得下我们这些老小吗?你怎么这么狠心啊?” “你是不是怪爹偏心所以赌气不要我们啊?” “我的儿啊!爹给你道歉,你回来好不好?” 人世间最大的悲痛之一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而且黑发人还是遭受了这般非人的对待离去的,让谁都难以承受。 老爷子突然呼吸急促,脸色发青。 众人都沉浸在悲伤中没有注意到老爷子的异状,突然‘咚’的一声,林老爷子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爹!” “老头子!” “叔!” “爷爷!” 众人大惊失色,急急地去搀扶老爷子,可是回天乏术。 老人家像是急着要去找他的大儿子,走得很快。 老林家老屋挂起了白幡,堂屋中间停放着两具棺材,一个是林老爷子的,一个是林钱的,林钱的这具棺材放的是他的血衣。 整个林家村的男人都来吊唁了,看着屋子里停放着的两具棺材,无言的悲痛和浓浓的悲伤围绕在每个人心头。 人死如灯灭,生前有再大的恩怨,死后也尘归尘土归土。 以林财为首,所有老林家儿孙都披麻戴孝跪守在两具棺材旁,给来吊唁的众人叩拜回礼。 直到棺木下葬,楚氏都强忍着没有落一滴泪。 待到众人散去,楚氏没有离开。 她怀里抱着嗷嗷待哺的小林水,站在一片荒芜的祖坟山上。 看着面前新立起来的墓碑,跪坐在墓碑前,眼泪终于像断了线的珠子般不断地往下掉。 “你啊你,你怎么可以这样?” “你食言了。” “我们说好了的,生阿水之前你就回来的。” “我天天盼啊盼,好不容易将阿水保到了足月,满心欢喜等着你回来待产,可是你怎么就没有回来呢?” “孩子出生,你错过了;孩子满月,你也错过了;孩子百天,你也缺席了。” “孩子出生就没见到你,如今只能让他见这块冷冰冰的石头,你是一个不称职的父亲。” “别人的父亲是个活生生的人,这孩子的父亲却是一块碑,等孩子问起,你让我怎么跟他说呢?” “你丢给了我这么大的一个难题,我该怎么办呢?” “你的心终究是狠的,即便是不愿意见我最后一面,可孩子们的最后一面也不愿意见吗?” “之前只是听你说过做生意需要走南闯北,你总是轻描淡写说做生意路上的情况。” “见你每次都是平平安安地回来,竟让我产生了错觉,以为做生意都是这么容易,只是要花点时间而已。” “但我万万没想到竟会这般凶险,连命都搭进去了。” “早知道会是这般,我当初哪怕是以死相逼也要留住你的。” “挣那么多钱有什么用?到头来,人都没了,终究是一场空。” “我该怎么办呢?阿钱啊,我好想你啊!我在这头好孤单,你带我走……” 楚氏抚摸着面前的墓碑泣不成声,回应她的是却一片孤寂。 第12章 救人 一个小时后,楚氏抱着林水面无表情地下了山。 但是没有往林家村的方向走去,而是绕到山的另一边清水河畔。 山头下方的河畔最是水深的地方。 夏日里的清水河畔最是一年中风景好的时候,可是这个时候谁还有心情去驻足观赏沿路的风景呢? 楚氏站在岸边毫无波澜地看了看碧绿的河水,又往身旁的山上看了看。 笑着呢喃道:“这里离你最近,我们娘俩就可以永远陪着你了,你在那头也不会孤单了。” “你们父子没来得及见面,我这就带着他来见你。” 怀里的小林水许是感受到母亲的异常,不安地扭动着小身子哇哇啼哭起来。 楚氏似乎是毫无所觉,决然地抱着孩子往河水最深处纵身跳了下去…… 二十岁的毛头小子林伟正和哥嫂在自家的河滩地扯花生,几人还沉浸在老林家刚刚出殡带来的悲伤中,突然听到一阵婴儿的啼哭声。 “哥、嫂,你们有听到婴儿的哭声吗?”林伟问。 “听到了,刚刚我还看到林钱他媳妇儿抱着孩子往那边走去了,应该就是他们家那个小奶娃在哭。” “唉!这一家子真是可怜啊!” 王氏指了指楚氏刚才去往的方向,叹息道。 “天啦!她在干什么?” 王氏一声惊呼。 林伟和林绍一惊,齐齐地往王氏指的那个方向看去,只见楚氏正抱着小娃儿要往河里跳。 “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救人啦!” 王氏急急地将林伟往前面推,林伟也顾不得其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往河畔冲去,快速地钻到河底,往下面去捞人。 林绍也紧随其后,跟着跳下河去帮忙。 两个男人几息之间将楚氏和孩子捞上来了。 楚氏和孩子都昏迷了,尤其是才七个月大的小林水,脸色乌青。 林家村人由于靠河生活,基本上都是会水性的,也会些落水救人的法子。 林绍和林伟分工,林伟负责楚氏,林绍负责小林水。 一人一个做胸部挤压,争分夺秒的,还好男人力气大,很快将俩人呛的水都挤出来了。 “咳……咳……” 小娃儿虽然本能地将胸腔里的水咳出来了,可依然是紧紧闭着双眼昏迷着。 楚氏悠悠转醒,睁开了空洞的双眼。 看了看四周,她以为自己已经进了阴曹地府,可怎么没有见到阿钱哥呢? 楚氏疑惑地问道:“阿钱哥?” “唉呀,救过来了!救过来了!” 王氏在一旁见楚氏醒了,跟着松了口气,也没注意刚刚楚氏说了什么。 楚氏疑惑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几人,再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竟然还在河岸边,不解地问:“我还没死?” “敏香啊,你说的什么糊涂话?你怎么能这么想不开呢?再苦再难都没有过不去的坎,你要往前看。” 王氏拉过楚氏的手红了眼圈。 林绍等在一旁,林伟抱着孩子默不作声地看着她们。 “可是过不去啊。” 楚氏的眼泪又涌出来了。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得赶紧去找刘大夫看看这孩子,孩子现在还昏迷着,情况怕是不好。” 林伟看楚氏这个样子有些看不下去了,着急怀里的孩子。 “孩子……” 楚氏有些复杂地看了看在林伟怀里软塌塌的孩子,随即又别过了眼去。 “敏香啊,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孩子想啊,快起来,找刘大夫去。” 王氏不容楚氏拒绝,孩子情况危急,也顾不了那么多。 手上力道也大,三两下将就楚氏给扶起来架回了村里,一行人直接奔去了刘大夫家。 楚氏就这么呆愣愣地毫无意识地被王氏架着走。 “这是怎么了?” 刘大夫看着这一行人,待看到楚氏时,老林家今日出殡的场景又涌现在刘大夫的脑海里了。 林绍和林伟兄弟还好,大热天的,身上的衣服裤子以及头发都已经干了。 只是楚氏和孩子看上去很是狼狈。 楚氏的头发湿哒哒地还在滴水,就这么乱糟糟地顶在头上。 孩子软塌塌地躺在林伟怀里。 “唉!” 刘大夫叹了口气。 “刘大夫,您快看看这孩子怎么样了?” 林伟赶紧将孩子送到刘大夫跟前。 “去诊室。” 刘大夫带着众人进到诊室,又安排自家媳妇儿将家里小子小时候穿的小衣服跟孩子换上了。 “孩子这是惊吓过度,又受了寒,在发烧。” “你们莫慌,我先给他退烧,再看看情况怎么样。” 刘大夫没有问发生了什么事。 王氏只是简单地说了下楚氏母子是不小心落水了,刘大夫点点头没有再多说其他。 只见他将孩子的脚底板轻轻地按摩了好一会儿,又按压了身上好几个穴位,拿着白布巾蘸了白酒往孩子的腋窝、手掌心、脚底板,膝盖窝来回地擦拭着。 如此这般,大概一个小时后,孩子的体温终于降下来了,安稳地睡过去了。 刘大夫松了口气:“烧退下来了就好办,先等孩子睡醒再看看情况如何。” 从始至终,楚氏都是面无表情的,好像屋子里这些人忙活的事情跟她无关一般。 刘大夫这才空出手来,看了看楚氏。 无奈地叹气道:“敏香,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家里还有一屋子的孩子都要靠你,你不能倒下啊。” 楚氏没有吭声。 刘大夫看了看睡在治疗床上的孩子,孩子现在呼吸平稳了。 刘大夫继续说道:“你再想想小阿水,在你肚子里七个月大的时候,你拼尽了全力要我帮你保住他,帮他撑到足月。” “你对这个孩子倾注了那么多,如今你难道就要轻易地放弃他吗?” “这个孩子也算是命大,经历了那般凶险,竟然能够坚强地挺过去,可他再经不起折腾了。” “敏香啊,日子再难,也要咬牙挺过去,孩子们都得依靠你。” 楚氏这才将目光转向了正躺在床上的小人儿,眼神明明灭灭。 待到小家伙睡醒,刘大夫赶紧给他做了个全身检查,这才将心给落了下来。 如释重负地拍了拍胸脯道:“还好,孩子没什么大碍,就是有些受惊着凉,我开些药拿回去吃。” “你要记得要仔细照看他,如果今天夜里又烧起来,你要赶紧过来叫我。” 刘大夫有些不放心地嘱咐楚氏。 楚氏点点头。 林绍兄弟和王氏见这边也没他们什么事了,就与楚氏分开归家去了。 第13章 寒意 对于半年前老林家发生的那场灾祸,村里人似乎渐渐忘记了当时的疼痛。 时间是个能够让人忘却记忆的东西。 毕竟别人家的疼痛关自己什么事呢?疼痛只是留在想要记住它的人身上。 “哟,敏香啊,去地里摘菜了?” 林麻子笑眯眯地跟楚氏打招呼。 他也正从地里回来,扛着锄头准备收工回家。 与其说是恰巧碰上,倒不如说是他的刻意为之。 他家的菜地与老林家大房的菜地挨着,所以楚氏在地里摘菜,林麻子一抬头就看得一清二楚。 林麻子早就打上楚氏的主意了,楚氏虽然生了四个孩子,可完全看不出来有生过孩子的痕迹。 再加上她皮肤白皙,五官端庄秀丽,这半年来她深居简出,整个人都安静了下来,身上更添了几分文静和乖巧。 这通身的气质在整个林家村都找不到第二个了。 林家村的那些个女人哪个生了孩子不变得膀大腰圆的了? 就连林麻子自己的媳妇儿接连给他生了五个孩子后,现在整个人都变得五大三粗的,这让他对他自己的媳妇儿哪里还能够生出什么想法。 而且楚氏现在没了男人,严格上来说,楚氏都有一年半没有男人了。 林麻子就不信楚氏会受得住寂寞。 刚才在菜地里时不时一抬头就能看到楚氏一会儿侧身在那边摘菜,一会儿弯腰在掐菜,一会儿又蹲下去除草。 这些再寻常不过的拾掇庄稼的动作,落在满脑子污浊的林麻子眼里那都是致命的诱惑。 尤其是想到最近这段时间跟他玩得要好的林四、柱子那几个在牌桌子上肆无忌惮地谈论楚氏时众人说得唾沫横飞。 一个个都想跃跃欲试的样子,惹得他也跟着浮想联翩起来。 他这会儿都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些燥热了。 眼见着楚氏已经摘完菜转身要回去了,他也赶紧收拾好从菜地里跳出来,制造了一个恰巧碰上的样子。 “嗯。” 楚氏淡淡地回了个字,脚步没有做任何停留,抬脚往家走去。 “那个,敏香啊,你一个女人操持家里家外的,够辛苦的了,也没有个搭把手的人,如果家里有什么你做不来的重活,可以跟我说一声。” “这乡里乡亲的,能帮一把是一把。” 林麻子赶紧说道,还作势要去帮她拎菜篮子。 “多谢,不用。” 楚氏赶紧错身避开,冷冷地说完这句,然后完全不作停留地拎着菜篮子走了。 楚氏又不傻,这林麻子是什么心思,她一清二楚。 最近这段时间,也不知是怎么的,村里那些个鳏夫,甚至是有几个像林麻子这样的有妇之夫总是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她面前示好。 她就知道‘寡妇门前是非多’,这句话一点也不假。 当初想轻生的时候,救她的王氏和刘大夫说再苦再难也要想办法挺过去,她记住了。 所以一直牢牢地这么在做。 可是现在还是很难受啊。 一想到撒手人寰的那个男人,一想到她要面对的这些或者是将要面对的那些未知,她怎么感觉自己又快要承受不住了呢? 眼看着快要到家门口了,她赶紧抹了抹眼泪,收拾好心情,若无其事地进到灶房做饭。 “你说什么?” “林麻子今天也是一脸献殷勤地找她说话了?俩人还拉拉扯扯的?那她有没有给林麻子好脸色?” 邱氏靠坐在床头喘着气问林财。 “这倒是不知道。” “反正有人看到她和林麻子是从菜地里一起走回来的,也不知道他们在菜地里有没有趁别人看不见做些什么。” 林财皱眉说道。 也不怪林财这般怀疑,村子里之前也是发生过行为不检点的男女在田里或者地里用庄稼作掩护做下那些个肮脏事的。 这事闹开之后,虽然面上所有人都在谴责这对狗男女,却仍然有人私底下有样学样。 “这个不检点的扫把星啊。” “她是想把我这个老婆子给活活气死啊。” “你大哥才走了半年,尸骨未寒,她就这么迫不及待找男人去羞辱你大哥!” “这段时间前前后后她找了多少男人?村里现在都怎么在说她,她心里就没数吗?” “你大哥出门跑生意还不都是为了给她和孩子们挣钱将日子过好一点,我儿命都跑没了,她竟然反手就去找野男人。” “我的钱儿啊!” 老人泪流满面,双手无力地捶打着床铺。 “还有你爹啊,也是被她克死的。” “要是你大哥没出事,你爹也不会急火攻心引发心疾就这般撒手人寰了。” “他操劳了一辈子,临老了还没有开始受你们的孝敬,就那样看着你大哥走在他前头,怎么能够对他如此残忍啊!” “还有我的小孙儿啊,以为我这个老婆子不知道吗?你爹和你大哥出殡那天,就是她带着我的小孙儿跳河自尽的啊,还好我的小孙儿命大被救活一命。” “她就这么不待见你大哥的孩子吗?” “她这个克父克夫克子的丧门星啊!我们老林家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怎么将这个祸害娶进了门啊。” “你大哥当初就是不听我的劝,硬要娶这个祸害进门。” “她嫁进来后,看着她还比较恭顺,想着应该是个好的,没想到你大哥一走,她就原形毕露了,真是个祸害啊!” “噗……” 老人一口血从嘴里喷出来,染在了厚厚的棉被上,不省人事地晕了过去,看上去很是骇人。 “娘!” 林财吓得魂飞魄散。 林财虽然没什么本事,但他很是孝顺,看到老娘这般模样,哪里受得了。 “媳妇儿,快去找刘大夫!娘吐血了!” 林财急急地喊廖氏去找大夫。 廖氏冲进房间看到婆婆棉被上都是血迹,林财正在拿着帕子给她擦拭,廖氏吓得不敢作声。 也不敢耽搁,赶紧去喊刘大夫。 刘大夫来得很快,把完脉后,这才说道:“你娘这是急火攻心才引发吐血,我开副方子,她要好生将养着,万万不可再动怒,不然就怕中风。” 林财点点头。 送走了刘大夫,安顿好了邱氏,林财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怒火。 冲到大房那边,也不管正围坐在四方桌上吃饭的几个孩子,上手就薅住了楚氏的头发。 几个孩子当场被吓得哇哇大哭。 楚氏被他拽了个趔趄,又着急又莫名地问:“小叔子,你干什么?” 林财满眼愤恨,怒道:“我干什么?你还记得我是你的小叔子啊,原来你还记得你男人是林钱啊。” “我大哥才走了半年,尸骨未寒,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找野男人。” “你就这么不待见我大哥,要这般羞辱他!要这般羞辱我老林家!” “我没有!” 楚氏急道。 “你还狡辩!村里人都看见了你跟那些男人勾勾扯扯、不清不楚的。” 林财见她狡辩,更加愤怒了,拽着楚氏毫不留情地往外连拖带拽。 楚氏被他拽着头发被迫拖着自己的步子踉踉跄跄地跟着他走,一路到村后头的池塘。 一月的天,已经天寒地冻了,池塘里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林财直接砸破了一块冰,冰面上瞬间露出了一大块冰窟窿。 林财一把薅着楚氏的头发,提着她的脑袋就往冰窟窿里按。 怒道:“贱货!找野男人!你跟那些野男人在床上滚来滚去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大哥正在上头看着你们?” 一阵窒息感袭来,楚氏本能地胡乱挥舞着双手,奈何男人与女人力量上的悬殊,楚氏根本就挣脱不得。 就在楚氏感觉自己快要窒息而亡的时候林财又将她的脑袋给提了起来。 楚氏终于能够吸收到空气,也顾不了其他,边咳嗽边急急地解释:“我没有,我没有做过的事我不认!” 楚氏感觉自己受到了极大的羞辱,眼泪又不争气地往下落。 看着楚氏一副楚楚可怜掉眼泪的样子,林财满脸鄙夷:“收起你那些狐媚子的眼泪,那些野男人吃你这套,我林财不吃。” “你就是这么勾那些野男人来羞辱我大哥的吗?” “你没有?” “呵,笑话。” “空穴不来风,无风不起浪,只有有缝的鸡蛋才会被苍蝇叮,为什么那些个野男人不去找别人,偏偏都来找你?” “现在全村的男男女女都在对你指指点点,你倒是说说啊。” “还有,你今天跟麻子一起从地里回来的,你们在地里都做了什么?” 林财不等楚氏回答,直接又提着她往冰窟窿里按去。 楚氏被提起来后,林财眼睛血红一片,声音哽咽:“娘都被你气得卧床不起了,急火攻心吐血了,大夫说稍有不慎就要中风。” “你说什么?娘吐血了?娘现在怎么样?咳……咳……你放开我,我要去看娘。” 楚氏真的很担心婆婆的情况,想要推开林财去二房看看。 “你不配喊娘!我警告你,往后休要出现在娘面前。” 林财恶狠狠警告。 说到这里,林财又疾言厉色道:“你这个克亲长克夫克子的祸害,我大哥娶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见楚氏被自己折磨得够呛,林财这才感觉自己心中的怒气消退了一些,,遂扔下楚氏气愤地走了。 冷得刺骨的冰水带来的寒冷也敌不过人带来的寒意。 被误会,被不理解,被诋毁,被觊觎,一句句如刀子般往人心窝子上戳的诅咒刺得楚氏喘不过气来,原来唾沫真的能够淹死人啊。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原来众人的恶言恶语是能够将一个人塑造成他们口中所说的那个不堪的样子的,任凭你怎么辩驳都无用。 深深的无力和无尽的荒凉袭上心头,楚氏虚脱地躺在池塘边,空洞地看着头顶上空茫的阴沉沉的天空,无声地落泪。 第14章 封存 楚氏拖着疲惫的身子准备往家走,突然想到小叔子说的婆婆情况不好,她也顾不了周围村民们异样的眼光,急步往二房那边去。 刚踏进院门就见廖氏正端着药罐子往婆婆那个屋走去,楚氏急道:“君梅,这是给婆婆煎的药?” “大嫂,你过来了。” 廖氏端着药,有些为难地跟楚氏打招呼。 刚才林财回来后就警告过她,不准再跟大房那个丧门寡来往。 楚氏踌躇着还是问道:“娘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廖氏摇头,皱眉道:“当时的情况有些不好,不过已经看过大夫了,娘现在歇着了。” 楚氏点点头道,“那我进去看看娘。” 楚氏说着就要往邱氏的屋里走去。 廖氏有些拦不住她,正不知所措之际,突听得屋门口一道怒不可竭的声音:“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楚氏正要往屋里走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去,就见林财正站在婆婆的房门口挡住了她的去路。 刚才在池塘边被林财折磨和羞辱的阴影还在,楚氏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 不过还是强装镇定道:“小叔子,娘的情况是不是不好?我来看看她。” “你是想把娘活活气死吗?啊?不是叫你不要再出现在娘面前,你怎么还来?” 林财此时再次气上心头,额头的青筋开始突突直跳起来,隐隐又有要发作的迹象。 “小叔子,你就让我去见见娘,哪怕是在屋门口远远看上一眼,我就走。” “我保证绝不打扰娘。” 楚氏苦苦哀求。 林财看她头发的发梢都冻住了,脸色惨白,上衣也湿了不少,想到刚才在池塘边自己折磨和羞辱她的情景,此刻又动了一些恻隐之心。 正准备开口之际,就听得里屋老娘发出的带着咳嗽的怒声:“你走!你这个祸害!克死了老头子,克死了我儿子,还差点克死我的小孙儿。” “现在是不是又要来克死我?咳,咳……” 邱氏怒骂完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林财急得赶紧返回屋子,扶着邱氏给她拍背顺气。 廖氏也赶紧端着药罐进来,倒了一碗药,准备喂给邱氏喝。 楚氏也被婆婆这个状况吓了一跳,急着进了屋子,站在离床不远处担忧地看着邱氏。 邱氏缓过咳嗽的那股劲儿后,正准备喝药的,一抬起头就见楚氏正站在她面前不远处。 也顾不得喝药,激动得作势要站起来。 手指着楚氏怒骂道:“你这个人尽可夫的丧门星,我儿娶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我儿才走了半年,尸骨未寒,你就这般耐不住寂寞,找外面那些个野男人,你就要这般羞辱我儿,羞辱我老林家吗?” “娘……” 楚氏此时已经泪如雨下,别人再怎么对她恶言相向,也敌不过她一直敬爱的婆婆的羞辱和怨怪,原来在婆婆眼里她竟是这般不堪。 “不要喊我娘!我真是后悔啊,当初怎么就没有拦住我儿娶你,早知道你竟是这般,我当初就是以死相逼也不会答应让你进门的。” “我好好的老林家如今变得家破人亡了啊!” “都是因为你!” 邱氏红着眼睛怒指着楚氏。 “你给我滚!我们老林家没有你这样的儿媳妇!我不认!咳,咳,咳……” 说完这话,邱氏又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娘,不是的,我不是您说的这样的,外面那些谣言都是假的,我是清清白白的。” “我没有跟任何男人有过任何不清不楚的关系。” “娘啊,您要相信我!” 明明知道这样的解释一点说服力都没有,楚氏还是想拼尽全力给婆母解释。 外面的那些人怎么误会中伤她,都不足以打垮她,可是婆婆的不信任却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林财赶紧给老娘拍背顺气,对楚氏怒道:“你怎么还不走?是要让我将你赶出院子吗?” 廖氏赶紧将手里的药碗放到林财手里。 拉着楚氏边往外走,边道:“嫂子,你还是走,婆婆这情况经不住刺激,你就不要再刺激她了,也莫再纠缠她了,她已经够可怜了。” “我刺激她?我在纠缠?” 楚氏喃喃道。 忽又自嘲一笑,她只是如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想要寻找长辈的温暖和庇护。 哪怕是这个长辈什么都不做,只要相信她,她就觉得自己是被接纳的,也有勇气去抗争现实中外界带给她的恶意。 可是,她现在又算什么呢? 原来在婆婆眼里,她是这么的不堪! 是了,换一个角度来说,她现在就是在刺激婆婆,在纠缠她。 罢了。 楚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浑浑噩噩地回到家里的。 无声地靠坐在床头,想到所有人都对她恶言相向,避之如蛇蝎,好像她是什么可怕的脏东西,沾上了就会厄运缠身一样。 心中的大山倒了,周围充满恶意的环境,她已经看不到她的人生还有什么希望了。 真想一尺白绫了结了自己。 那样子是不是就解脱痛快了呢? 是不是就不用再忍受世人的白眼和欺负了呢? 是不是就可以到地下去跟她的阿钱哥团聚了呢? 楚氏起身要去找白绫。 猛一抬头,看到正缩在角落里的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以及自己怀里的小三儿,几个孩子都无助又惶恐地看着自己。 老大林泉也才八岁大,二女儿林香六岁,二儿子林东四岁,三儿子林水还不足一岁嗷嗷待哺,她要是撒手人寰,她的四个孩子是不是就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 是不是就成了村里人人都可以欺负的可怜虫?甚至于没有大人看顾,她的几个孩子能不能平安长大? 大儿子林泉这么小一点是不是就要被迫承担起抚养弟妹的重担出去做童工任人欺压? 才四岁的二儿子林东会不会每天遭受别人的打骂才能讨得一个馒头吃? 女儿林香一个孤女在她的成长道路上会不会遭遇非人的待遇? 小儿子林水会不会被人嫌弃浪费粮食要扔去池塘淹死? 楚氏猛然一惊,自责不已。 “孩子们,对不起,对不起,娘错了,娘没用,娘懦弱!” 楚氏抱着几个孩子嚎啕大哭。 “娘给你们保证,往后再也不胡思乱想了,再也不做傻事了。” 楚氏是在跟孩子们保证,又何尝不是保证给自己听的呢。 “娘,您不要出事,我们害怕。” “呜……” 几个孩子红着眼睛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娘亲,生怕下一秒就永远地失去娘。 楚氏抱着孩子们懊悔痛哭,不敢再细想,她刚才想解脱的想法是多么的自私和幼稚啊! 原来死是一件多么奢侈的事情,她死不起啊! 这四个孩子是阿钱哥的骨血,是阿钱哥留在世上得以传承他血脉的孩子啊,她怎么能够如此残忍去抹杀孩子们生的希望呢? 阿钱哥没了,但是她还活着,她现在就是孩子们心中的灯塔和希望。 心中的大山倒了,那她就得自己立起来成为孩子们心中的一座大山,让孩子们心里有依靠。 她得将阿钱哥的那份也一起活了。 只有懦夫才会被生活的灾难打倒。 她只当自己已经死过一次了,剩下的人生都是赚的。 是的,她要替阿钱哥立住老林家大房的门楣,她要替阿钱哥照顾娘,她要将阿钱哥的四个孩子好好地养大成人。 她身上还有这么多责任,再苦再难也得挺过去啊。 既然已经决定要好好地活下去,那就要将身上的那些负面情绪全部都归拢到自己内心一个无人问津的角落里封存起来。 可接下来现实的难题就摆在面前了。 她一个女人既要忙着田里的活计,又要照顾家里的四个孩子,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海大哥,往后我可以多来看看这个孩子吗?” 看着被林郑海夫妻抱在怀里的小林东,楚氏强忍着想要将孩子抱回来的冲动,期盼地问着对面这对夫妻。 林郑海夫妇俩的岁数都是快五十岁了,这辈子都没得个一儿半女的,是以想要抱养个孩子撑起他们家的门楣,将来给老两口养老送终。 林东已经四岁,开始晓得一些事了,本来这夫妻俩想去远一点的村子找合适的人家抱养的,不过楚氏正好一个人养不下这么多孩子。 他们就舍远求近,上门找楚氏商量。 本来是想抱养不到一岁的林水的,楚氏想到对这个孩子的亏欠,最后只同意将四岁的林东交出去给这对夫妻养。 楚氏也是打听过的,这对夫妻在村里的口碑还不错,没听说有什么不良嗜好,所以她才放心将林东交给他们抚养。 林郑海夫妻面露难色,林郑海道:“敏香啊,按道理说我们不应该抱养已经这么大的孩子了,孩子已经晓得一些事了,只怕往后会不听话。” “既然我们同意抱养他了,往后必会如亲儿子般照料他,这个你放心。” “只是往后你们还是少接触为好,免得孩子将来长大了分不清谁才是他的爹娘。” “这……” 楚氏听到他们这样说,又看了看被林郑海抱在怀里的小林东,孩子正一脸懵懂地望着她,楚氏心里愈发有些慌。 林郑海又继续道:“你要放心,我们都是在同一个村里,孩子什么情况你也都是能够知道的。” “这样,如果你有什么想要了解关于孩子的,你就直接来找我们,不过往后你是不能再跟孩子接触了。” 楚氏无法,只能妥协。 第15章 娶你 日子的艰难只有自己知道,楚氏就这么艰难地熬过了三年。 看着面前正在努力扒着碗里饭的三个小家伙,楚氏笑道:“慢点吃,也没人跟你们抢。” “哟,你们娘几个正在吃饭呢。” 林伟笑呵呵地走进院子,手里还拿着个用布袋子装着的东西,只是看不出里面装的什么。 “阿伟叔,您来了。” 三个小家伙看到来人顿时眼睛亮晶晶的,齐齐脆生生地跟林伟打招呼。 “又吃的炖萝卜啊。” 林伟走进来,往饭桌上看了看,皱了皱眉头。 “是的呢,阿伟叔,您不知道,我娘天天给我们炖萝卜吃。” “她说萝卜有营养,应该多吃,可是我们天天吃也会吃得要吐了啊。” 小林香赶紧跟林伟告状。 “臭丫头,有的吃你还挑,可不能这样哦,粮食种出来不容易,知道吗?” 楚氏刮了下小丫头的小鼻头。 林伟笑笑,倒是没再揪着这个话题不放。 将手里的布袋子往桌上一放,顺势打开了,笑道:“这是我嫂子让我拿过来给你们尝尝鲜的,她刚刚做好的腊鱼。” “我们在家都尝过了,很好吃。你也给孩子们换换口味。” “这怎么好意思总是吃你们家的,多谢王嫂子了。” 楚氏很感激王氏以及林伟兄弟。 这几年这一家子对她这个寡妇帮衬了不少,当年也是他们救了她和小林水的命。 “敏香姐,你见外了啊。”林伟笑道,又想到今天自己的来意,脸上不自然地染上了一层红晕。 “那个,敏香姐,我想跟你说个事。”林伟试探道。 “哦,什么事?你说。”楚氏边拿着勺子给林水喂饭,边不经意地回。 “嗯,那个,泉子啊,你能领着阿香和阿水去院子里玩一会儿吗?我找你娘说个事。” 林伟问林泉。 林泉点点头未作他想,他很喜欢林伟叔叔,这几年林伟叔叔帮了他们家很多忙,他都是知道的。 林伟叔叔是个好人。 楚氏都有点好奇了,笑道:“什么事这么神神秘秘的?” 待得林泉将弟弟妹妹带到院子里玩去了后,林伟这才放心地收回视线。 回过头来定定地看着楚氏,声音低低地道:“敏香,嫁给我,我们一起搭伙过日子怎么样?” 林伟没有做任何铺垫,直奔主题。 楚氏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思议地看着林伟。 见他正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楚氏慌乱地收回视线,慌不择路地给自己倒了杯水,以掩饰自己心里的惊慌。 她就当作没有听到林伟刚刚说了什么,所以好半晌没有答话。 “敏香,嫁给我,好吗?” 林伟不依不饶。 楚氏再想逃避看来是避不过去了。 只得硬着头皮抬起头与林伟对视。林伟眼里此时一片柔光,都有些晃了楚氏的眼。 楚氏还是保持理智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林伟郑重地点点头道:“我知道,我想娶你。” “荒唐!” 楚氏斥道。 “我觉得不荒唐,你现在也算是自由身了,我也未娶,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林伟当作没听出来楚氏的话外意。 “我是不可能同意的,今天的事情就当你没说过,你往后也不必再往我们这边来了。你走。” 楚氏侧了侧身,端起水杯,冷着脸不再理会他。 林伟坐在桌边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她,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俩人就这么沉默了好一会儿,林伟叹了口气,这才道:“阿钱哥三年的孝期已经过了,你还要守到几时?” 一提到林钱这个名字,楚氏陡然不受控制地激动起来,整个人都在颤抖。 她这几年在人前都刻意不提这个男人,以此来时刻提醒自己是坚强的。 可是这个伤口从来都没有经过消炎杀菌处理,内里早就溃脓发烂了。 不去面对,并不代表这个伤疤就好了。 楚氏激动道:“我守到几时那是我的事情,与你何关?呵,原来你也是同外面那些个男人一样。” “还以为你是不一样的,没想到引狼入室。” “敏香,你别这样说,你明明知道我跟他们不一样的。” 林伟被楚氏说得心里有些难受。 楚氏红着眼不等林伟解释,反驳道:“有什么不一样的?只不过你的方式要迂回一些罢了,最终的目的还不是一样的?” “亏我这几年拿你当亲近的小弟弟一般看待,对你没有设防。” “呵,你们这些男人啊,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楚氏仰着头自嘲一笑,眼里瞬间有了泪意。 缓了好一会儿,这才低下头来继续道:“也是,外面不都是说我骚浪嘛,不管是成婚的还是没成婚的,或者是死了女人的,都喜欢往我这里钻。” “没想到你这个没经人事的毛头小子竟然也好寡妇这一口。” 林伟见楚氏越说越离谱,忍不住想要上前拥住她,却被楚氏错身避开了。 林伟双手停在半空,后又只好落下。 有些无措地央求道:“你不要这么说我,我也听不得你这么说你自己。” “我知道你明明不是外面所说的那个样子的,我求你不要这么作贱自己。” “我不过是个克亲长克夫克子的祸害,我是个不祥的人,我的人生也就这样了,你图我什么?” 楚氏泪流满面。 林伟再也受不住她如此这般自暴自弃作贱自己,不管不顾地上前用一只手堵住了她的嘴,不让她再继续恶毒地咒骂自己。 林伟急道:“你听我说,每个人的人生都有各自的因缘,家里发生的这些磨难跟你并没有多大的关系,你不要将这些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 “这些都不是你的错,也不要以此来惩罚你自己。” “你还这么年轻,人生的路还那么长,往后的余生你都打算这样子过了吗?” “你想过孩子们没?他们需要一个父亲,你也需要一个男人跟你一起撑起这个家。” “过日子,即便是没有儿女情长感情的两口子,我相信只要两口子用心,日子还是能够过好的。我很敬重你。” 林伟紧紧地握着楚氏的手不放。 第16章 肩挑两房 对于自己的日子怎么熬,楚氏是不在意的。 可是一想到孩子们的成长过程中如果没有父亲这个角色的陪伴,却会成为孩子们成长道路上怎么都弥补不了的缺憾。 对于面前这个男人的性情,经过这几年的接触,她还是了解一些的。 若是要给孩子们寻一个父亲,放眼整个林家村,也只有这个男人是让她放心的。 见楚氏有些动容了,林伟握着楚氏的手再接再厉,笑道:“你问我图你什么,我当然是有所图的,不然就不正常了。” “我也是个正常男人,我当然是图你。” 林伟见楚氏蹙起了眉头,怕她误会,赶紧解释道:“你在我们村里算是顶顶漂亮的,可我并不仅仅是图你的容貌。” “人的容貌随着时光的流逝会逐渐衰老和消逝,可人的灵魂和坚韧的品质随着时光的打磨却会越来越吸引人。” “我二十岁那年在河岸边将你救起来时,那时的你崩溃、软弱,其实我当时对你是不认同的,觉得你太懦弱了。” “可是,你后面在面对村里人的恶意中伤、流言蜚语以及家人的不信任时,你选择了坚强地面对,艰难地带着孩子们坚强地活下去。” “你的这些变化,这几年我都看在眼里,我觉得你很好。” 林伟说得铿锵有力,看着楚氏的神情异常坚定。 楚氏内心震撼,没想到眼前这个毛头小子竟然这么了解她。 楚氏都快被他说服了。 不过还是保留了最后一丝理智道:“可是我已经三十三了,你才二十三,我整整比你大十岁,而且我还是个寡妇,带着三个孩子,你却是连个说亲的对象都没谈过的毛头小子。” “这对你太不公平了。” 楚氏想到什么,有些后怕道:“而且村子里面定会对我们指指点点、说三道四的,到时候唾沫星子都能够淹死我们。” “你家里也肯定不会同意的,我们在一起的阻力太多了。” 林伟见楚氏松了口,顿时脸上的笑意更深了,整个人如沐春风般。 他拉着楚氏的手安抚道:“年龄不是问题,你觉得我跟你的心理年龄差距很大吗?” “难道我的心智还不够成熟吗? 楚氏摇摇头,她觉得他的心智成熟得她自愧不如,在他面前反倒显得自己有些幼稚了。 林伟笑道:“那不就得了,其他的那些问题你都不用操心,只需安心地在家等我的信,我都会处理好的。” “至于村里人会如何指指点点,我们不必理会,我们自己个儿关起门来过好自己的日子比什么都强。” “村里那些人不天天都在打听东家长西家短的吗,去理会他们做什么,平白给我们自己添堵,不值当的。” 楚氏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年轻男子,此刻突然觉得若有这个男人在,往后的日子好像也不会太难熬。 …… 此刻,林伟家的老宅。 “什么?你要娶老林家大房那个扫把星?你一个未经人事的毛头小子竟然要娶一个已经经了人事还生了四个孩子的寡妇?” 林伟的老爹林郑国听到小儿子说要娶楚氏,当场气得拍桌子。 “爹,您别这么说她,她不是您说的那个样子,她很好。” “那些都是村里人风言风语恶意诋毁她的。” 林伟见不得别人说楚氏是扫把星,哪怕是自己的老爹也不行。 “哟,这就护上了?” “且不论村里人怎么说,她男人死了是事实,她公爹因为她男人的事受刺激,当场死了也是事实。” “她婆婆在她公爹走了两年不到也跟着去了也是事实。” “她还抱着小儿子林水跳河寻死也是事实,这事你们几个是最清楚不过的。” 林郑国冷寒地数着这些事。 林伟被他爹说得无话可说,这些的确是事实,可是这些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即便她抱着林水跳河殉情这事是她自己主动要跳的,在当时那样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一般的女人应该也都会像她那般选择。 所以这不能怪她。 “这些都不能怪她,跟她没有关系,也不是她的责任。” 林伟执拗地反驳。 林伟这话一说完,屋里的众人看林伟的眼神都变得意味深长起来了,不可思议这是他们家老二说出来的话。 此刻的林伟在众人眼里活脱脱就是一个被美色迷惑得昏了头的人。 林郑国恨铁不成钢,恼道:“你们看看,还没怎么样呢,现在就处处护上了,这要是娶进门了,往后还得了。” “我倒是没想到,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年纪轻轻,正儿八经的亲事都还没说一个,竟就惦记上了一个寡妇。” “还上赶着去给人家的孩子喜当爹的。” “这寡妇也是个不知感恩的,你们救了他们娘俩的命,看他们孤儿寡母的不容易,这几年我们家没少接济他们。” “她竟就是这般感激我们的?” “好歹毒的心啊,祸害了老林家还嫌不够,接着要来祸害我们家,我这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啊。” 林郑国捶着胸口痛心疾首,林母在一旁默默垂泪,林绍夫妇面面相觑,他们也没想到,二弟竟然对楚氏起了这般心思。 林郑国看了看一脸不知悔改的小儿子,下了狠心道:“家门不幸啊,出了这档子事,让我这个老脸往后在村子里怎么抬得起头来?” “我不管,你要是敢娶那个寡妇,那就从我的尸体上趟过去。” 林伟见老头子这般决绝,也不好逼得太狠了。 他爹的性子他了解,向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而且心肠软,要不然这几年也不会顶着村里人的口水,默许他们家跟敏香他们娘几个来往。 慢慢来,总能够做通家里人的工作的。 两个月后,顶着村里人指指点点的压力以及在老林家二房的冷眼旁观下,楚氏还是低调地嫁给了林伟。 在林伟家的老宅摆了两桌,也算是告诉村里人,他们二人成婚了。 让人有些不明白的是,这两口子竟然主动肩挑了两房,一房是老林家大房,一房是林郑国家的二房。 “我们不需要他们这般!这是在羞辱我大哥,羞辱我老林家啊!” 林财红着双眼在堂屋里怒指着大房那个方向。 “事已至此,我们还能说什么。他们要那样,我们也管不上啊,难道又要去找他们理论吗?” “那林伟也只不过是住在我们大房的屋子里,而且他们现在是夫妻,也应该住到一起的。” “这样孩子们也算是有个人帮着一起照顾,最起码大房的门楣也确实给挑起来了。” “难道我们还能管得着他们对外怎么说么?” “随他们去,这几年我们也都被折腾得够呛。” 廖氏有些疲惫地说道。 廖氏很少闹脾气,向来家里有什么事她都不发表意见的,反正她男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大房那边纷纷扰扰这几年,闹得人心气不顺得很,这才发了点牢骚。 林财见媳妇儿这般上火,他自己原本冲到天灵盖的气焰瞬间灭下来了。 想了想,这几年也确实闹得家里不顺得很,林财也不好再继续发作。 赶紧跑到廖氏面前拉着她的手小心翼翼道:“我有时脾气上来了就有些犯浑,你别往心里去啊,小心气着自己个儿,不值当的。” 廖氏看他也还算是态度不错,没有打算继续纠缠大房的意思,总算是松了口气。 第17章 重逢 春末夏初,正是气候宜人之际,农人们都换上了凉快的衣衫,刚刚忙完了家里的农忙。 那些个小商贩也是脑袋瓜子活泛,趁着这个难得的闲暇时间的空档,自发地在镇子上摆个小摊售卖一些物件。 商贩多了就形成了有一定规模的集市了,农人们也会趁这个空档去镇上赶集买些家里需要的物件。 “泉子,你快看紧你弟弟和妹妹,这集市上人多,小心我们一家人别走散了。” 楚氏没什么威慑力地瞪了大儿子一眼,又赶紧一手牵着小林香一手牵着小林水。 快十二岁的林泉已经长高了不少了,此时有些心虚地挠了挠自己的脑门。 弱弱地小小声道:“娘,我刚才看那个弹弓做得很好,一不小心就被卖弹弓的摊子给勾了去,一不留神就没发现弟弟妹妹走远了些。” 林泉看自己娘亲快要生气的样子,急中生智,忙拉出个垫背的。 向楚氏讨好道:“娘,阿水也喜欢弹弓,我就是想着好不容易赶个集,想给弟弟妹妹们送个小礼物。” 林泉又自以为很机智地拉过小林水的小手指着弹弓摊子,诱哄道:“阿水啊,你不是说你喜欢弹弓嘛,哥哥买一个送你好不好呀?我们回家拿着弹弓去打野鸟。” 小林水一听到哥哥说要送他小弹弓,又随着哥哥的视线看向摊子上一个个好威武霸气的弹弓。 顿时两眼亮晶晶的,奶声奶气道:“好呀好呀,打野鸟。” 楚氏看着大儿子这一波自以为是的欲盖弥彰,有些好笑,没好气地泼冷水道:“说得这么好听,你有钱买吗?” 林泉摸摸自己瘪瘪的口袋,顿时羞窘,有些不自在地在自己两边裤兜上左摸摸右摸摸。 不远处的人群中有个近乎贪婪地看着楚氏娘几个的男人。 五年了啊,从他出门去西北到现在快五年没见他们娘几个了。 看着不远处有些清瘦的女人,他不在的这几年她应该过得很不容易。 男人很愧疚,却又很欣喜终于能够与她重逢团聚了。 男人又看了看那个正在想尽办法缓解自己窘境的大儿子林泉,泉子长高了,有个小少年模样了,长得越来越像他了。 还有正被女人紧紧牵在手上的小姑娘,那个应该就是小香儿,十岁了,小丫头正眨巴了下灵动的双眼,漂亮得不像话。 还有女人的另一只手上牵着的那个小娃儿就是他的第四个孩子小林水吗?他刚才听到他们几个喊小家伙“阿水”的。 他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个小家伙,眨眼间都这般大了。 他想他们了,好想好想啊。 男人此刻心里被胀得满满的,眼里蓄满着柔情。 林钱激动地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衫,又有些无措地理了下并不凌乱的发梢。 有些忐忑又不自信地问身边的女人:“阿宝,我这个样子去见他们不唐突?” 女人压下自己有些酸涩的情愫。 若无其事地点点头道:“阿钱哥,你这个样子挺好,没什么不妥帖之处。” “不过就是要记得,一会儿跟他们团聚的时候你的情绪不能太激动,不然怕引起旧疾。” 陈阿宝有些担忧。 林钱笑:“好好好,我晓得的,我自己的身体我还没数么?你这个小小管事婆,一天到晚唠唠叨叨的,小心将来嫁不出去。“ “好了,那你就去旁边那间包子铺点一笼小笼包先吃着,他们家的小笼包可好吃了。” “你好不容易来了我的家乡,我肯定要带着你吃点我们这儿的特色小吃的。” “你先去,我等会儿再带着你嫂子和侄子侄女们过来跟你会合。” 林钱已经顾不上陈阿宝了,嫌她在这边碍眼,想赶紧打发了去。 陈阿宝磨磨蹭蹭地不太愿意走,嘀嘀咕咕道:“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 陈阿宝正嘀咕着呢,却感觉眼前这人怎么不走了? 陈阿宝疑惑,赶紧向林钱看过去。 见他的视线正定定地看着楚氏他们娘几个的方向,陈阿宝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就见一个年轻男子正扛了个袋子满脸柔情地朝楚氏几人快步走去。 “等久了?” 林伟走到楚氏跟前将扛着的袋子放下,笑着问楚氏。 “是你累着了,瞧你这满头大汗的。” 楚氏赶紧从荷包里拿出帕子给林伟擦去额头上的汗。 林伟很是配合地弯了下腰,笑着将脸凑到楚氏跟前,以便楚氏能够够得着。 “那个,林伟爹爹,你身上有没有钱?我答应了要给小阿水买个弹弓送给他,可是我身上没钱。” 林泉很是不自在地捏着自己空瘪的裤兜,一脸希冀地望着林伟。 “臭小子,是你自己想玩?将你弟弟扯出来当幌子。” 楚氏气得笑骂大儿子。 “你别气着自己,仔细肚子里的孩子,虽然已经有五个月了,可还是要注意,别有什么闪失。” 林伟紧张地将手覆在楚氏的肚子上。 楚氏看林伟这么紧张,心里也高兴。 任由他将手覆在自己肚子上,温柔地笑道:“孩子好得很,你别那么紧张。这都已经五个月了,胎像已经稳了。” 林伟有些不赞同道:“还是要注意,现在不比你怀泉子那会儿年轻,怀孕本来就是件很辛苦的事。” “知道了。” 楚氏拗不过林伟,只能笑着点点头。 这边,林钱顺着林伟的动作,将视线落到了楚氏的肚子上,这才发现楚氏的肚子已经微微隆起了。 虽然她穿的衣衫宽松,不过由于夏初,身上穿的衣衫单薄,还是挡不住微微隆起的肚子。 他刚才只顾着激动,哪里注意到这些。 林钱看着这一幕,想到了楚氏怀林水那会儿,他也是这般将手覆到她的肚子上感受肚子里孩儿的气息,她说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他说“那就说好了,要白头偕老”。 可如今站在她身边的男人却换成了别人。 林钱的手握成拳,紧紧地攥着,他极力地克制着自己身体里翻涌的气血才没让自己冲到前头去将俩人拉开。 “阿钱哥,你还好吗?” 陈阿宝察觉到林钱身上气息的变化,有些担忧,紧张地看着林钱,生怕他有什么闪失。 林钱没有理会陈阿宝,也听不到陈阿宝在说什么,依然紧紧地望着那边,那边幸福的时刻还在继续。 “泉子,阿水啊,你们都喜欢弹弓啊?” 林伟笑着问两个小家伙。 “嗯嗯。” 两个小家伙两眼亮晶晶。 “行,那就买两个弹弓,选一个大一点的给泉子玩,再选个小一点的给阿水玩。” 林伟大手一挥。 “哇!太好啦!有弹弓玩喽,谢谢林伟爹爹。” 两个小家伙高兴得手舞足蹈。 楚氏也在一旁跟着笑,状似无意地对三个孩子道:“以后就叫爹爹。” 三个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懵懂无知,又有些不知所措。 林伟拉着楚氏的手笑得像个傻愣子,随即摆手道:“不必,阿钱哥在他们心里永远都是阿爹,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我做他们的林伟爹爹就好了。” “可是,这对你不公平。” 楚氏有些为难道。 “你别这么想,这些称呼什么的都是虚的,我只愿我们一家人平平安安,都好好的,就比什么都强。” 林伟很豁达。 楚氏也不好再说什么,这个话题只好就此作罢。 “哎呀,给家里两个男孩子买了礼物,家里的女孩儿可不能缺了礼物呢。香儿,你想要什么?” 林伟笑着问林香。 “林伟爹爹,我想吃冰糖葫芦。” 小林香有些腼腆地指了指前面那个卖冰糖葫芦的摊子。 林伟看了看前面不远处的摊子,大手一挥:“走,我们给丫头买冰糖葫芦去。” “对了,媳妇儿,我给你买身衣服。” “给我买衣服做什么?我以前怀孕的时候穿的那些衣服家里还有,等生完孩子,肚子小了,就穿不上了呢。” “家里也不宽裕,钱省着点花。” 楚氏不赞同道。 …… 直到一家人逐渐走远,对话的声音消失在空气里已经听不到了,林钱这才落寞地回过神来,半晌没有说话。 他慢慢地用手抚上心口。 这个地方好痛啊。 陈阿宝看着不远处的那一幕幕,心里也不好受。 她一直站在林钱旁边,怕打扰他,半天也没有说话。 这会儿见林钱将手抚上心口的位置,顿时吓得脸色都白了,急道:“阿钱哥,你怎么样?你别吓我啊。” 林钱已经快站不住了,陈阿宝忙上前去扶着他,急得四处张望,看到不远处林钱刚说的那家包子铺,扶着林钱就往那边去。 陈阿宝急得眼泪都出来了,边道:“阿钱哥,我们先去包子铺歇会儿,你别吓我啊。” “你还让我不要跟着你回来,我就是担心你,怕你遇到什么事有什么闪失。” “看来我跟来是跟对了。” “我们花了那么大的功夫终于将你的命给抢回来了,你可千万千万要珍惜自己的身体啊。” 陈阿宝絮絮叨叨地喋喋不休,也不耽搁她扶着林钱快步往包子铺去。 第18章 难过 “老板,劳烦快倒杯水给我。” 陈阿宝将林钱扶着坐到凳子上后,也不敢松开,生怕他坐不住摔下去,又急着朝包子铺的老板要水。 包子铺的宋老板听到声音赶紧过来招呼这桌客人,待走到近前,看清眼前的人,不可置信地惊呼:“林钱?!” 宋老板又问道:“林钱,是你吗?” 林家村的林钱失踪的事,当时在青宁镇十里八乡都传遍了。 到现在这里的人说起老林家当年的那场祸事,都忍不住感慨世事的无常。 陈阿宝顾不上回答他,急道:“老板,麻烦快点给我倒杯水,他不舒服。” 宋老板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发现面前这个男人面色苍白,一直捂着胸口,状态很是不好的样子,连忙道:“哦,哦,好的,好的。” 边说着边麻溜地去倒了杯水过来。 陈阿宝利落地端着水杯,先是熟练地用手感受了下水温,觉得没问题,又赶紧将早就从布袋里掏出来的药丸送到林钱的嘴边:“阿钱哥,快点将药吃了,你的心疾又发作了。” 宋老板送完水后,并没有走开,就在旁边守着,以便随时搭把手帮个忙。 林钱却是紧紧地抿着嘴唇,没有要吃药的意思。 陈阿宝看他这样自暴自弃,心里又生气又心疼,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阿钱哥,我求求你赶紧将药吃了,你这心疾不比其他,马大夫说了的,一旦发作,得赶紧吃药。” “不然怕是要出事。” 林钱还是紧紧抿着唇不张嘴。 陈阿宝看他这样,气极:“你就是心里再难受,求求你先挺过这一关再说其他,好不好?” “你的命是我救回来的,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出事,听到没有?” 宋老板见俩人这般僵持着,也不是个事,生怕会出什么事。 急道:“阿钱啊,你现在人在我的店里,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这个店也没法开了,说不得我还要担责任。你快点将药吃了。” 林钱这才缓缓张开嘴,陈阿宝赶紧将药塞到他嘴里,又给他灌了几口水。 陈阿宝一直扶着林钱,林钱缓了好一会儿,那股心绞痛的感觉才压了下去,脸色也逐渐恢复正常了。 陈阿宝见他这般,这才终于松了口气,对宋老板感激道:“老板,谢谢你,他缓过来了。” “缓过来就好,缓过来就好啊!丫头啊,点两笼小笼包吃,我看这位客人虚脱得很,得吃饱点才有力气。” “这样,我请客,就当是相识一场的缘分。” 宋老板用袖子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 刚才是情急之下才喊了林钱的名字,至于人家到底是不是林钱?愿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身份?这还不好说呢。 他是知道的,当年下葬的时候,老林家给林钱做了衣冠冢,一般像这样下葬了的,家人会去村里给这人销了户籍、报死亡的。 而且听说老林家大房那个媳妇子半年前改嫁了同村的一个青年了。 他本来还不信,结果今天赶集,那个青年就带着那个媳妇子还有几个孩子来他铺子里点了小笼包吃。 那一家子坐在一起气氛很是和睦,那青年对那几个孩子很是亲切,就像是对自己的孩子一般,而那媳妇子还大着个肚子,这让宋老板不得不相信那个媳妇子果真改嫁了。 宋老板不由得有些同情眼前的男人了。 “老板,这怎么好意思。” 陈阿宝笑道。 陈阿宝的声音拉回了宋老板的思绪,他忙摆手道:“没事,没事,两笼包子而已,不值当什么钱的。” “你们先等一下,我去给你们端过来啊。” 宋老板麻溜地端包子去了。 陈阿宝见林钱面色已经恢复正常了,安静地靠坐在椅背上,愣愣地没有说话。 她正准备说些什么,突然见林钱紧紧地盯着门口,眼睛一眨不眨的。 陈阿宝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好:难道又碰到那一家子了? 陈阿宝头皮发麻地朝门口看去,见一个妇人带着两个孩子走了进来,一个九岁左右的男孩,一个五岁左右的女孩。 那个男孩长得尤其好看,是陈阿宝长这么大见过的孩子中最好看的一个了。 当然女孩长得也是好看的,只是在男孩的衬托下,就显得不那么出众了。 可能是包子铺里的一道目光太过于强烈,让人想忽视都难,廖氏带着小林溪和小林花边往包子铺里走边朝那道目光的方向看去。 四目相对之后,林钱平静地收回了视线,而廖氏却怎么都收不回视线了。 她急急地朝林钱这桌快步走过来,连身后的两个孩子都顾不上了,林溪只好牵着林花紧紧地跟在廖氏的后头。 廖氏已经红了眼圈,她已经顾不得唐突不唐突的了。 走到林钱的身旁仔仔细细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面前这个男人除了瘦了一些,面色苍白了一些,五官却和大伯哥一模一样。 廖氏试探地问道:“大哥,是你吗?” 林钱没有说话,端着手里的水杯若无其事地喝水。 陈阿宝这才反应过来,之前听阿钱哥说过家里的情况,他没有姐妹,却是有个亲弟弟的。 面前这妇人应该就是阿钱哥的弟媳了。 “大哥。” 廖氏看林钱这反应,已经可以确定面前这人就是林钱没错了。 “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大哥。” 林钱终于说话了,却是用官话讲的,听不出来他的乡音。 “这位嫂子啊,不知道您怎么称呼?我们兄妹只是路过这个地方,在这里歇个脚的,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陈阿宝也用官话笑着打圆场。 她看林钱不太愿意承认自己的身份,想来是这情况发生得太过突然,他还没想好怎么面对,于是她主动出来打圆场。 阿钱哥不问,不代表他不想知道家里的情况啊,那她就替阿钱哥问问。 “哦,我是林家村老林家的二儿媳,这是我的两个孩子,一个叫林溪,一个叫林花。” “不好意思啊,我看这位兄长长得很像我男人失散多年的大哥,所以刚才情急之下有些唐突了。” 廖氏边这样说着,边紧紧地望着林钱。 她已经可以肯定眼前的人就是林溪他大伯了,只是不知道大伯哥为什么不跟他们相认。 大伯哥不问,那她只好主动说了,幸亏旁边有个热情的妹子跟她搭话。 “对了,还忘了问了,姑娘你怎么称呼呀?” 廖氏很感激面前这个妹子帮她搭话。 “呃,我叫陈阿宝,大家都叫我阿宝。” 陈阿宝一提到自己的名字就头痛,她是爹娘的老来独女,爹娘将她看得比眼珠子还金贵。 她一出生,就被爹娘阿宝阿宝地叫着,后来上户籍的时候,爹娘觉得这个名字特别好,很喜庆,也很应景,干脆就大名小名一起叫这个了。 每次别人喊她的名字,她都别扭得不行,尤其是让不熟悉的人这般喊自己,总觉得是在占人家的便宜。 奈何名字是爹娘给的,她也不好忤逆爹娘擅自去改了名字不是。 陈阿宝甩脱掉那一瞬间的尴尬和不适,像个自来熟一般问道:“嫂子有位失散多年的大哥吗?” 陈阿宝问着这话却是望着林钱的。 廖氏虽然也觉得这个姑娘的名字好生特别,不过也没有纠结这个,她此刻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旁边这个男人身上了。 廖氏也望着林钱答道:“是啊,四年前我大伯哥去西北做生意发生了意外。” “一年后,跟他一起出去的那个同村的兄弟带着他的血衣回来了,我们才知道大伯哥竟然发生了那样的祸事。” “公爹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受不住打击,当场就引发了心疾跟着大伯哥走了,没两年,婆婆也跟着走了。” 廖氏说到这里,神情有些黯然。 林钱放在桌子底下的手握得死紧,紧咬着牙关,才勉强保持住面部看上去依然平静的脸色。 廖氏流着泪继续道:“没有见到大伯哥,我们只好给他做了衣冠冢,将他葬在了祖坟山,立了碑。” 陈阿宝看了看林钱,又问道:“你那大伯哥有没有留下子嗣?” 廖氏赶紧回道:“有的,大嫂给大伯哥生了四个孩子,三个儿子,一个女儿。” “只是大伯哥走后,嫂子一个人养不活这么多孩子,将老二阿东送给同村的林郑海夫妇抱养,他们夫妇二人很厚道,这几年小阿东在他们名下被照顾得很好。” 听到老二被送养了,林钱的心里跟着发紧。 他此刻心里极度的后悔,当初怎么就非要吵着要跑到外面去闯荡呢? 如今家里物是人非,发生的这些变故都是因他而起。 “那你嫂子她这几年应该很不容易?” 陈阿宝看了看林钱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 说到楚氏,廖氏有些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了,吞吞吐吐道:“我嫂子,我嫂子这几年过得很苦。” “她,她半年前改嫁同村的一个叫林伟的青年了。” “现在,现在又怀孕了。” 廖氏感觉她嫂子的这个话题说不下去了。 赶紧转过话头道:“要是我大伯哥现在还活着的话,那就太好了,我男人一定很高兴,我那几个侄子侄女也一定很高兴,我嫂子也会很高兴的。” 陈阿宝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不知道再问什么好了。 正在短暂的沉默之际,忽听得林钱转过头来问她:“阿宝,吃饱了吗?吃饱了的话,我们就赶紧赶路,老爹还在湖城等我们呢。” “哦,哦,好的,好的。” 陈阿宝赶紧起身收拾,陈阿宝收回思绪。 这是阿钱哥自己的家事,他要怎么处理,她这个外人确实不太好过多干涉。 “你们现在就要走了吗?要不要去我家坐坐?今天跟你们一见如故,尤其是你这个妹子我喜欢得紧。” 廖氏拉着陈阿宝的手不放。 陈阿宝左右为难,看了看一直面无表情的林钱,又看了看一脸希冀的廖氏。 有些尴尬道:“嫂子啊,我也觉得跟你挺投缘的,你这两个孩子又乖巧又好看,我也喜欢得紧呢。” “我和兄长实在是要急着赶路,所以等下次来青宁镇的时候,我们一定去林家村看你们,好不好?” “反正你们的村子就在那里,也跑不了。” “那你们现在家住哪里?我到时候带着我男人一起去你家拜访。”廖氏还是不放手。 陈阿宝欲哭无泪,而已经起身往外走的那个男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陈阿宝只好边将廖氏的手往下捋,边苦笑着道:“嫂子啊,我们有缘自会相见。” 廖氏见面前这俩人的态度,也不好再过多纠缠,只好作罢,愣愣地望着往门外走去的俩人。 走到外面很远了,陈阿宝往后看了看,确定已经看不到廖氏他们了,这才回过头问前面的男人:“阿钱哥,我们真的就这么走了吗?” “好不容易都已经到这里了,就不回村子里去看看吗?” “还有嫂子,你们俩人这么多年不见,你不去听听她的解释吗?” 男人的脚步突然顿住,有些落寞道:“走,没有回去的必要了。” 陈阿宝还是苦着一张脸道:“可是,这里是你心心念念的地方,也有你心心念念的人。” “你当时伤重,要不是撑着那口气想要回来,你也挺不过去的啊。” “这三年多来,你的病情反反复复,要不是身体的原因,你早就回来了啊。” “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无论如何也应该要回去见见他们的。” “也许是有什么误会,总有解决的办法的。” 陈阿宝还是很不甘心。 “他们现在日子都平静下来了,过得很好。” “她,和孩子们也过得很好。” “我看得出来,那个男人是真心疼爱他们的,我就不要再去打扰他们了。” “就当作老林家大房的林钱已经死了。” 林钱艰难地说道。 “那你往后还回来吗?” 陈阿宝问。 “不回来了。” 林钱摇摇头。 “那你该有多遗憾啊。” 不知道为什么,陈阿宝心里有些难过和怅然。 林钱抬头望着头顶的天空,可能是日头太过强烈了,照得人眼睛酸涩胀痛。 他闭了闭眼,复又睁开,无可奈何道:“人生总会有遗憾的。” “走。” 说完,林钱就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第19章 选拔 十六年后…… 一条重磅消息如一滴水溅入被烧得滚烫的油锅一般,让表面上看上去平静得如一潭死水的林家村瞬间沸腾了。 得到消息的村长林勇立即分派了村里几个青壮后生跑前跑后在村子里奔走相告,通知各家前往村口稻场议事。 “叔,婶,快点去稻场,村长有事要说。” 有人抓着一个准备跑往下家的后生,问道:“知道是什么事吗?” “我不知道呢,不过叔,婶子,你们去了就知道了。” …… 林家村顿时在几个后生的奔走相告下热闹得不得了。 待得林家村一个大村外加附属的两个小村的人都到齐了,乌泱泱的一大片,大家都不明就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蒙查查的。 还有不少人在私底下议论纷纷,都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有的充满期待,有的忐忑惊慌。 有人手里还端着饭碗边吃边等,有人肩上还扛着干农活的农具来不及放家里去,直接赶到了这里,有人刚从大堰池塘那边扎了个猛子上岸后赶过来,这会儿正惬意地用毛巾擦着自己的头发。 村长见人都到得差不多了,清了清嗓子道:“大家都静静静静。今天把大家集中一起,是有个事要商议一下,需得定出个章程来。” 村长林勇将烟袋锅重重地在长条方桌上敲击了两下。 “村长,是村里有新的进项吗?那感情好,家里正发愁吃不上饭呢。” 一个后生乐呵呵地挠着脑袋,憨厚地露出一口白牙,惹得众人一阵哄笑。 “这么兴师动众张罗大家伙开会,不见得是好事,村长您就莫卖关子了。” 另一个年轻的后生满脸愁容。虽然家里也有地可种,奈何家里人口太多,收成又不好,真是愁人得很。如果再来个不好的事,恐怕整个家都会遭受沉重的打击。 听得这后生这么一说,在场众人也立刻紧张起来,刚才还在笑骂的几人也立即安静了起来,顿时整个稻场鸦雀无声,气氛陡然低沉得可怕。 村长见此情景也不好再卖关子了,生怕大家伙想差了。 见众人都紧张地望着自己,村长笑道:“大家莫急,是好事。刚从上边得到消息,说是京城那边会在全国范围内选拔警备保障员,也会来我们村选拔。” 众人一听,顿时个个都来了精神。 村长继续道:“如果选上了,那就会去京城工作,有身份有地位,又有稳定的收入,还可以帮家庭改换门庭,真的就是鲤鱼跳农门。” “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咱林家村往上数近百年来还从来没有出过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咱们祖坟山上果然是冒青烟了,这个机会竟然砸到了咱林家村头上,这要是放在往日,那是想都不敢想的啊。如今这般光景全赖咱林家村的祖宗们保佑!” 村长边动容地说着,边往祖坟山那个方向拜了三拜。 “感谢祖宗!祖宗保佑!” 现场一下子雷动起来,众人的情绪也被村长给带了起来,纷纷学着村长向祖坟山那个方向拜了三拜。 村民们拜完后,个个情绪高涨,激动不已。 村长见气氛烘托得差不多了,伸出右手在空中做了个向下压的手势,场面这才逐渐安静了下来,众人都兴奋地等着村长的下文。 村长继续道:“咱村里只要有一个被选上,那就是整个林家村的荣光。所以我想着咱村得商量个章程出来。” “这是咱林家村的头等大事,如何应对这次大考?如何接待考察官?如何应对选拔?大家一定要重视起来,都动动脑筋,出出点子。” “村长,为了保证公平,建议每家只要有年轻力壮的后生都来村里报名,然后统一训练。报名的人数多了,咱们村有人被选拔上的几率也会更大一些。” 副村长林有才建议道。 村长点点头,这是个不错的建议,村里人会觉得他一碗水端平了。 “村长,为了给考察官留下好印象,村容村貌也要整治整治、规范规范。”一个青壮说道。 “村长,考察官也得歇脚,食宿问题也得安排上。虽然每家都不宽裕,但这次是后生们改变命运的机会,要不每家都捐点粮食、菜蔬、家禽到村里公中?再安排厨房活计好的几个媳妇子做些饭食招待考察官?” 一个五十岁出头的妇人建议。 “村长,村中几家屋舍条件好的要不先将屋子腾出来?去邻墙隔壁家挤挤,总要让考察官们住得好一点嘛,这吃住好了,心情好了,说不定咱后生就被选上了呢,哈哈。” 一个村人有点油腔滑调地笑道。 村长再次敲了敲烟袋锅……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过去,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讨论得好不热闹,整个林家村在这件事上达成了空前的团结,最终确定了林家村的接待章程。 众人个个都高高兴兴的携着自家青壮回家去了。 此时村子里的青壮一个个都像宝贝疙瘩一样被众人宝贝得紧。 这天,林家村终于迎来了全村期盼已久的京城警备保障员选拔比试。 自一大清早公鸡打鸣起,全村男女老少都像打了鸡血一般,个个都精神抖擞的,整个村子给人一种斗志昂扬的感觉,让身在其中的人忍不住要时刻看看自己的仪容仪表是否合规矩。 村口稻场很大,足够容纳两千人来人,从村子到稻场的入口处临时搭起了个高高的稳固的牌坊,牌坊上从左至右拉起了一条红色的条幅,条幅上用黄色字体霸气地写着“京城警备保障员选拔比试”。 这个条幅一拉起来,整个稻场的气场瞬间发生了改变,原本只是用来晒谷子或者是议事的,如今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正儿八经很是肃穆的一个比试场。 此刻的稻场正在进行一场激烈的角逐。 身体机能测试是最基本的,身高、体重、血压、心率、五官等等这些合格了,才算是获得了进入比试场的资格,也就是拿到了入场券。 在整个稻场四周外围以最边沿往内延伸十米左右沿着整个稻场四周合拢画了一条圆圈线,并用稻草垛子摆了一圈,作为分界线,也作为障碍物。 这是做成了一个跑道的样子,考察的是跑跳和速度,必须在限定时间内跑完规定的圈数十圈,达到条件的前二十名才能晋级到下一场选拔比试中。 跑道之外的区域又被划分成了好几个比试区。 其中有一个单独划定的区域,道具同样是稻草垛子。草垛子一字排开,不断垒高,直到堆了十捆草垛子的那一堆,大概有两米高了,那已然是一个小山模样了。 被考察者经一段短距离的助跑后要双手按住草垛,同时双腿张开借力越过草垛,越过去了才算晋级有资格去挑战下一个更高的草垛,晋级者可以不断挑战更高的草垛。 直到挑战那垒了十捆两米高的“小山头”,只有越过此山者才能晋级到下一场选拔比试中。 该项目是考察弹跳能力。 下一场比试是直接近身肉搏,晋级了的被考察者以抽签形式选中自己的挑战对象,进行淘汰制,挑战失败者直接淘汰,最终留下来的前三名晋级最后一项比试。 该项目考察的是力量、反应灵敏度、制敌能力。 当然为了安全起见,这项比试的要求是不能攻击对手的身体要害之处,相互对决的俩人头上都要戴上防护罩,不可攻击对手的脑袋,只能赤手空拳,并在半个小时内将对方制服在地,倒数十秒,被制服者仍然起不来的,则被制服者输。 而最后一项的比试内容却有些让人意想不到,竟然是辨识四碗水! 第20章 比试 只见选拔比试已经开始。 村民们平时哪有机会见识什么不得了的大场面,哪家的鸡被黄鼠狼吃了这样的新闻都能够被这些村民们有滋有味地说上个十天半月。 这考察官们也真是磨人得很,如今这么精彩激烈的比试,当然人人都想去现场观摩的。 村民们都是有爱凑热闹的心理,这不仅仅是一场关系着家族命运的选拔比试,同样也是一场精彩又吸引人的赛事。 谁要是有幸观摩了或是参与了,只怕是这辈子都能够在身边人面前给吹嘘上的。 稻场四周用围栏围了起来,乡亲们只能眼巴巴地在牌坊的栅栏处吊着身子往前看,一副望眼欲穿的样子。 想进又不能进,想走却又舍不得走,生怕自己会错过什么让人值得记忆一辈子的精彩瞬间。 考察官们真是吊足了乡民们的胃口。 而只有通过了身体机能测试的后生才给放行进去,参加接下来的比试。 这样一来,没有通过测试的后生们个个都羡慕得眼珠子都红了,可又对那些个被放行进去的后生们没有办法,只能将眼睛瞪得大大地干看着。 而被放进来的后生们沐浴在栅栏外那些人羡慕的目光中,个个都感觉通体舒坦,精神抖擞的,连走路都带着一股风。 殊不知这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而已,后生们高兴得有点早。 不过不管怎么说,青春总是惹人羡慕的。看着场上后生们个个都摩拳擦掌、斗志昂扬、活力四射的样子,很是富有青春的朝气,让人忍不住觉得自己也跟着年轻了好几岁。 “快让一下,我赶着要进去比试呢。”林杆一被放行进来就用肩膀挤了下正站在他旁边的林风。 “嘿,杆子,不兴这样的啊,谁还不是一样要去比试的。” 被撞了一下的林风有些不高兴,不过想到马上要比试了,也就懒得跟杆子纠缠。不过他看到从栅栏处一前一后进来的林泉和林溪,顿时眼睛一亮。 “泉子哥,阿溪哥,这边这边。” 林风看到自己的好哥们也被放行进来了,很高兴,朝着二人使劲儿地挥手。 林泉和林溪都笑着朝林风快步走了过来。 林泉笑道:“阿风,恭喜你啊,也进来了,等会儿加油啊。”林泉边说着,还用右手虚握了拳头轻轻地在林风的胸前击了击,以示兄弟间的加油鼓劲。 然后林泉收回右手并伸出,手背朝下,林溪和林风会意,俩人相视一笑,都很默契地将自己的右手搭上去,然后三人同时豪气冲天地喊道:“加油!” “都多大年纪了,还这么幼稚。也不瞅瞅场上都是二十二三岁的后生。”林杆站在旁边瘪瘪嘴嘀咕。 他这是含沙射影地暗讽林泉二十八岁,年纪大呢。 林杆是对林泉这一家子有些看不顺眼的,他老爹林麻子年轻的时候就不是个正经的,听说那时跟林泉他老娘还闹出过一些勾勾扯扯的传闻。 至于传闻是不是真,到现在都不得而知,应该是随着时光的流逝,一起被埋葬在岁月里了。 “泉子哥,莫跟他一般见识,我们待会儿的比试更重要,可莫要误了事。”林溪赶紧拉着林泉,怕他不分场合情绪上来找杆子理论。 上一辈人的事,他们这些小辈还是知道一些的,不过那都是上一辈人的恩怨,他们小辈也不好掺和。 见林溪和林风都担忧地看着他,林泉心中一暖:“我没事,你们不用担心我。”林泉拍了拍林溪和林风的肩膀。 二人见此也就放下了心,专心投入到接下来的比试中。 在第一轮比试的跑道上,画了八条赛道。八个后生站在各自的起跑线上,整齐划一,既紧张又有抑制不住的兴奋,嘴角明明在发抖,却又忍不住往耳后根咧。 瞅了瞅各自旁边的人,又赶紧收回视线,蓄势待发,只等哨声响起,他们立马就能化身为脱缰的野马往前面狂奔而去。 “嘟……”哨声响起来了。 有人抢跑,犯规,淘汰。 有人紧张过度,解放鞋上的鞋带松了,也顾不得去系,只顾着要往前面狂奔,结果刚奔出去两步,可能是用力过猛,一只鞋子被甩飞了出去,还好巧不巧的砸在旁边人的头上。 “顺子,你干嘛呢。”旁边人喊了这么一句,也顾不得其他,边捂着脑袋边自顾自地往前面跑去。 “兄弟,不好意思啊,意外,纯属意外,你多担待。”林顺边歉意地赔礼,边想毫不耽搁地往前跑。 可他这边却状况频出,不仅跑掉了一只鞋子,自己的左脚还绊了一下自己的右脚,就这一下的功夫,就落后了别人十几米远的距离,只能自己个儿咬紧牙关赤着一只脚,拼命的往前面追赶。 可两只腿像是不听使唤一般,速度就是快不上来。 林顺急得满头大汗,有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感觉。 还有人跑了两圈就心脏如擂鼓般跳动得咚咚直响,似有如果再继续奔跑下去,大有要休克的迹象。 呃,身体机能还是不行,虽然刚才入场的时候过关了,可那只是在静止状态下测试的,现在在运动状态下竟是这般,那是绝对不行的,身体条件不过关。 这面色惨白的后生立即被考察官拉出了跑道。 再不让他停下来,怕是要出事。 淘汰。 有人跑到中间的圈数时,因为不懂呼吸法则,张着嘴呼吸,吸了一肚子的空气,肚子里面那股气直让人疼得恨不得在地上打滚。 有人跑到最后一圈的时候,已经像一只中华田园犬一般伸着舌头往外出气,有些进气少出气多的样子。 …… 等淘汰晋级到最后一关的时候,基本上场上所有的后生都累得恨不得瘫倒在地,如死狗一般在等待区或毫不顾形象地席地而坐,或软趴趴地倚靠在稻草堆旁,五感涣散,全身皮肉和骨头哪儿哪儿都疼。 没有例外的。 没办法,被折腾得这么惨,全身实在是匀不出一点力气来支撑自己的身体了。 那个别的三个例外也不能叫例外,只不过是强撑着而已,因为他们晋级到最后一关了,不比也得比。 “感觉怎么样?”有人凑到正在等待区等待的儿子身边,紧张地问。他儿子已经上完“战场”了,是晋级到最后的前三甲之一。 等待区就在牌坊的栅栏处里面,所以外面的人能够跟等待区的人搭上话。 只见他儿子压低声音,眉头皱得死紧,摇摇头道:“爹,太难了,根本就闻不出来那是什么,我感觉就是从我们清水河舀上来的四碗清水。” 又有一个村民凑到等待区问着自家刚刚经历了最后一关的儿子:“儿子,感觉怎么样?” 那儿子抱着脑袋一脸颓废:“爹,您别问了,简直是折磨人,这一整天所有项目都比试下来,我感觉还是在家种田更安逸。” “呸呸呸,你怎么这么没有志气。那我问你,最后一项难不难?我看着不就是让你们分辨四碗水么?有那么难吗?”这人努嘴指了指场上现在正在进行中的考核。 他儿子一脸后怕地往场上看了一眼,然后又快速地收回视线,不愿再看第二眼,瞪着他爹道:“爹,您去试试不就知道了嘛。” “你这小子,竟然还埋汰起你爹了。”那人笑着宠溺地往他儿子肩膀上拍了一巴掌。 …… 前三名的年轻后生中已经有两名经历完了最后一项考核了。此时场上正在进行中的这场考核是这场选拔比试的最后一场最后一个人了。 现在一个身形将近一米八,双眼被蒙了黑布条的年龄大约二十五岁左右的年轻男子站在一排长条形的条桌最边缘,桌上摆放着四碗透明的液体,经过特殊处理后已经是无色无味了。 该男子额头饱满、鼻梁高挺、嘴唇微薄、脸部延伸至下巴的线条平滑,虽然被遮住了双眼,但仍然不难看出这男子的俊朗。哦,这是老林家二房长子林溪。 林溪眼睛上被蒙了两层黑布条,布条绕至脑后打了个比较紧实的结,牌坊处已经围满了屏气凝神的村里男女老少。 旁边的一排条凳上坐了七名身穿军装制服的士官,另外一名士官站在林溪的旁边,领着林溪正往条桌这边缓缓走来。 现场越是安静,就越是让人紧张不安。 这是最后一项考核了,也不知道前面那几个选拔项目自己表现得怎么样? 林溪的思想刚刚开了点小差,就不敢再开小差了,因为这名士官已经轻轻地扶着他的胳膊正在往前走着。 林溪此时心跳如擂鼓,手心都在冒汗,腿肚子都在不争气地打起抖来,而且感觉自己全身酸软疼痛,五感有些涣散,嗅觉有点提不上来。 ‘放轻松,放轻松,不要紧张,不然就前功尽弃了,吁!’林溪在心里不断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一不小心嘴里也跟着发出了吁出一口气的声音。 这名士官是扶着林溪的胳膊的,所以林溪身上各种紧张的表现他立马能够感受到。 不过在场前面那两个被考察对象在经历这一环的时候,紧张的程度都跟这小子差不多,所以这名士官本来应该是见怪不怪的。 不过林溪不停地深呼吸紧接着又吁出一口气的动静闹得有点大,惹得士官的嘴角都忍不住抽搐了几下。 士官带着林溪隔着两米的距离中间不带任何停顿地走过了整个条桌,只是在每路过桌上盛着液体的碗时,士官才会让林溪稍微侧身了一下。 林溪瞬间神经紧绷,知道这是要考他了。 他赶紧屏气凝神,将全身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鼻子上,然后翕动了好几下鼻子,生怕错过了什么关键细节。 路过这四个碗的过程前后不超过四秒钟的时间,待到走到了条桌的最边缘,士官才扶着林溪拐弯走到离条桌十米远距离的比试场中间,让林溪报出四个碗里面每个碗里装的液体是什么。 此时的林溪背心已经出了一身的虚汗,就连额头上都有豆大的汗往外冒。 这看似简单的考核,实则刁钻得很,很是考验人的嗅觉灵敏度。 那么短的时间,那么紧张的氛围,还要隔着两米的距离去辨识四碗经过特殊处理的无色无味的液体,简直就是难于上青天。 这一关虽然没有让人跑跑跳跳,却是比跑跑跳跳更考验人。 士官并没有要解开蒙在林溪眼睛上黑布条的打算,只听得这名士官朗声问道:“林溪,我问你,刚才我让你微微侧身闻的第一碗里面装的什么?” 此时全场寂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都竖着耳朵在听。 林溪凝神停顿了好一会儿,这才答道:“第一碗是度数15度的清酒。” “嘶!有酒吗?哪里闻到有酒的味道了?”等待区有人有些自我怀疑地问着旁边的人。 旁边的人嘀咕道:“对呀,我怎么闻着就是水呢? “不可能是酒!酒我还闻不出来吗?”有人窃窃私语。 “这林溪是自己答不出来,在故弄玄虚?” “还有鼻子有眼15度清酒呢,说得像真的一样。” …… 等待区这方小天地的众人讨论得很是激烈。 只见士官刷刷地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接着又朗声问道:“那第二碗呢?” 林溪仔细回忆着刚才闻到的气味,又将几个气味辨了又辨,谨慎地答道:“第二碗是白醋。” “嘶!”等待区又是一众倒吸凉气的声音,众人对林溪这般故弄玄虚已经麻木了。 士官没有说什么,继续记录着,接着又问:“第三碗呢?” 已经说过了两种了,那只能在剩下的那两种气味中选择了。 可是那两种液体的气味太像了,简直是一模一样的,等等,当时路过第三碗时,空气中似乎散发着一股若有似无的甜腻的味道,只不过那个味道太淡了。 不仔细辨识的话根本就捕捉不到,而且那味道还是飘荡在第三碗和第四碗中间,分辨不出到底是哪一碗,只是感觉那股子甜腻味离第三碗要近一点。 赌一把,那就选第三碗了。 “第三碗是白糖水。”林溪有点不自信地答。 士官记录的手稍微停顿了一下,不过又继续若无其事地记录起来,紧接着问:“那第四碗呢?” 用排除法排除掉前面那三种味道,第四碗林溪倒是不做犹豫,底气有些足地答道:“第四碗是清水。” …… 第21章 过关 待林溪终于完成了所有的考核项目,这才被考察官解下了遮住双眼的布条,众人这才得以看清他的长相。 嚯!果真是十里八乡方圆百里出了名的四大美男之一。 眼神深邃,双眼大而炯炯有神,五官立体,身形挺拔,周身散发着一股儒雅的气质,却又不失英姿飒爽的利落。 据说十里八乡很多姑娘家一听到林溪的名字都纷纷脸红。可不知道为什么,上老林家二房说亲的不少,可愣是被林溪统统以各种理由搪塞掉了。 林溪向所有考察官深深鞠了一躬,然后退至被考察人员的等待区。 考察官在记录本上一一登记着 “五官周正,双眼视力均15,听力过关,嗅觉灵敏,脑力反应机敏,身体各项体能测试达标,口齿清晰。” 坐在一排条凳上最中间的士官看到林溪的考察结果后,先是眼里有一抹异色闪过,紧接着是不动声色的惊喜,平静地报出了林溪的考察结果,之后便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这名考察官心想着:招了这么久终于招到一个满意的,回去也能向领导反馈选拔成果了。 虽然考察官没有直接公布林溪的考察结果,但跟着观摩了整场选拔比试的众人大致也能猜出几分。 林溪也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爹,娘,上官夸赞咱大哥呢,太好了,大哥通过考核了。”林溪的三个弟弟开心得不得了,最小的幼弟林彦虽然对现场的氛围和村里长辈们关注的焦点不是很明白,但听到大哥被夸赞,就像是自己吃了个糖果,高兴得飞起。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傻孩子,瞎说什么呢?”林溪的爹娘吓得赶紧为自家淘气小子找补,生怕惹得考察官和村人的不满。 虽然都激动不已,但毕竟结果还没出来,变数还是会很大,谁都不能断言一定能够通过。 再说了,最终能不能通过也不是自己说了算,还得看考核结果,这还没有定论的事,自己可不能高兴得昏了头胡乱说话,平白引出事端。 与林溪家关系好的那几户叔伯也很是为林溪高兴,也有几户是羡慕嫉妒的,甚至还有想使绊子的。 林泉和林风几个关系好的后生也都在盘算着私底下要给林溪来个兄弟间的庆祝。 他们二人虽然没有被选上,心里有些遗憾,不过还是挺为好兄弟高兴的,这个能不能过五关斩六将最终被选上真的是实力说了算,无关乎其他。 而且自己的兄弟被选上,他们跟着面上沾光。 不过还是有人酸的。 “明明自家后生比林溪壮硕、优秀,凭什么选中的是林溪?难道就是因为林溪长得好看?”有人已经开始在私底下哼哼唧唧不服气了。 “谁知道考核结果最终是什么?这不是还没定的事嘛,说不定就没选拔上呢。”有人酸道。 “林溪平时那么老实、木讷,又是在这个穷乡僻壤,根本就不配去大京城!” 越想越是愤怒,几个平时心眼小的村民心里憋闷得心脏都在剧烈地起伏着。 村长林勇此时也在心里快速权衡利弊:明明林溪家比自家穷酸,如果林溪被选上了,说不定将来在京城会成为了不得的人物,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那他们全家岂不是都能搬去京城了? 万一哪天林溪回过味来翻旧账,将自家之前对他家做的缺德事翻了出来,那自家岂不是要倒大霉了? 不行,得做点什么,一定不能让林溪被选上。 村长在心里做了决断。 村长心里不仅直冒酸水,还隐隐有着担忧和害怕,他对林溪家是做过亏心事的。 别看他是村长,在大事小情上表面上公正,没有过多偏颇之处,在村里也颇有威信,但内里心胸狭隘的他还是见不得别人比自家强。 此时的村长早就想不起来他在选拔比试之前给全村开动员大会的时候灌输给全村人的‘村里只要有一个被选上,那就是整个林家村的荣光’的话了。 士官有些严肃地对众人说道:“今天各项体能测试项目都考察完了,接下来我们还会在村里对所有被考察对象进行多方面的综合考察。” “大家切莫懈怠,最终的选拔结果会在三天后公布出来。那今天就先到这里了。” 士官说到这里看向村长。 村长立马会意,笑着对在场所有人朗声道:“大家都散了,这几天也要督促你们自家的崽子们认真应对各项考核啊。” 村长赶紧转过来笑着问:“上官啊,您看您们已经累了一天了,我们村里安排了会做饭的老嫂子们,给上官们做些家常便饭,您看是否可行?” 士官语气有些疏离,回道:“不用了,村长,您今天也跟着累了一天,辛苦了,也回去早些歇着,我们都自带了干粮的。来到这里可不能打扰到你们的正常生活,不能给你们添麻烦。” 村长摆手笑道:“那哪里打扰,都不妨事的。” 说到这里,村长眼珠子一转,笑着打哈哈道:“只是不知道今天我们村哪几个小子的表现能够入上官们的眼?” 村长状似不经意间的拉家常,实则是想看看能不能提前获取些消息,他好在剩下的这几天里去为自家孩子运作。 上官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整个人的气场一下子变得冷峻,让人不寒而栗,语气比刚才更冷了,冰渣子般地只吐出四个字:“无可奉告。” 村长被上官锐利的眼神刺得整个身子一抖,也不敢再耍什么小心思了,有些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的尴尬:“那上官,您们忙,小老儿我就不打扰您们了。” 村长落荒而逃。 …… 三日很快过去,早起的公鸡打鸣后,林家村拉开了新的一天的帷幕,迎着朝阳,期待着美好的一天。 考察官们这几天也是明察暗访,基本上是敲定了结果。 村长一声议事的锣鼓敲响,众人再次快速在村口稻场汇集,摆好了桌椅,让考察官们就坐,村长陪坐,村民们或站着、或蹲着,各个都竖着耳朵,眼睛睁得比铜铃还大,都翘首以盼。 有自家后生参与选拔的人家更是紧张得大气不敢出,淘气小子们也感觉到气氛的紧张,都在自家爹娘旁边乖乖地待着。 林溪带着弟弟们陪着爹娘也在人群的一角等待着。 七岁的林彦看着自家大哥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凑上前去,拉着大哥的手,小大人似的宽慰自家大哥:“大哥,你莫怕,皱着眉头不好看。” 林溪瞬间将眉头给打开了,摸了摸林彦的小脑袋,笑道:“我家小阿弟长大了,会疼大哥了,真是没白费大哥平时那么护着你。” 尽管被小小的宽慰了一下,可还是缓解不了内心的焦灼,林溪心里依然紧张得不成。 怀着满满的期待,希望自己能够是那个幸运儿。 这样不仅他的命运能够改变,整个家族的命运也会跟着改变。 他是家里的长子,长子的使命和责任自小时候起就刻印在了骨子里。他为人忠厚老实,早早就帮着爹娘担起了养活弟妹的担子。 眼看着坐在一排长条桌中间的考察官手中拿着一张纸,准备要开口了,林溪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前三甲的另外两名后生也是跟林溪一样的心情,紧张得不敢喘口气。 此时,乌泱泱地聚集了整个林家村二千来号人的稻场,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紧张地等待着一个结果。 只见考察官开始说话了:“这是一个美丽的地方,山清水秀,人杰地灵,虽然考核标准较高,但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让我们在林家村成功发掘了合适的人才。” 说到这里,考察官看向全场,然后顿了顿。 众人瞬间提着嗓子,竖起了耳朵,全场安静得只剩下众人呼吸的声音了。 考察官又继续道:“经过对身体条件、应对能力以及生活环境等各方面考察,这个年轻人在众多被考察人员中脱颖而出,各方面都与我们的考核标准匹配,这个年轻人就是林溪。” “林溪,恭喜你!” 考察官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地公布了最终的选拔结果,老林家二房的长子林溪被选上了! 考察官面带和煦的微笑朝林溪的方向看去。 林溪愣了一下,刚开始没反应过来,紧接着是被惊喜砸中的狂喜和激动。 全场一片寂静,对这个结果既不太愿意相信却又多少是有些意料之中的,但凡没有昧着良心的,都不得不承认林溪当时的表现基本上是所有人中最出色的。 “林溪,你上前来。”考察官让林溪到主席台前,林溪几乎是同手同脚,踉踉跄跄,晕晕乎乎地走到主席台的。 “林溪,恭喜你!我代表组织欢迎你!这是你人生的一个重要转折点,希望你在新的人生舞台上在工作岗位上做出更大的贡献,切记要戒骄戒躁,严于律己。” 考察官伸出右手,跟林溪握了握手,给予他鼓励,他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现在很紧张。 “感谢组织!感谢领导!我会……我会努力的。”林溪的牙齿都在打哆嗦,声音在发颤,好不容易组织了这些平时都不太会说的场面话,这才勉勉强强努力完整地说完。 上官还是比较满意的,按照仪式给林溪戴上了组织的徽章。暗暗想着待到回京城队伍里,要好好操练下这小子,这小子虽然老实憨厚了一点,却也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 “嗯,待会儿等这边散了后,你再过来找我们办手续。等将手续办完了,你就回去好好收拾下,我们明天还要去其他地方招募,七天后,我们来村里接你。” 林溪恭敬地点点头,又晕晕乎乎、同手同脚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待得林溪下去后,上官继续说道:“虽然这次选拔,林溪脱颖而出,却也有好几个年轻人的表现都不错,所以大家不要气馁,下次选拔时我们还会再来,还是有机会的。” 本来前三甲里另外两名年轻后生听到是林溪被选上而不是自己后,心情一下子变得失落起来,但听得上官这样说,那就是下次还是有机会的。 在下次考核来临之前的中间两年时间,平时一定要严格锻炼自己,不断上进,说不定下次被选上的就是自己呢,毕竟眼前就有活生生的榜样在前头摆着呢。 这两后生一下子又不失落了,心里充满了斗志,眼里只剩下对林溪的羡慕和祝福。 第22章 使绊子 林溪的爹娘再也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高兴得要飞起,廖氏和林财两个加起来快一百岁的人激动得都忘形地抱在了一起。 “老头子,听到了没?我们儿子被选拔上了!”廖氏紧紧地捏着林财的手,高兴得都要流眼泪了。 “听到了,也看到了,我们儿子还上台戴了徽章了,真是我们老林家祖坟冒青烟了啊。真是我们的好儿子啊!”林财高兴得忘乎所以。 “老婆子,我们要摆酒,要在村里面多摆上几桌席面!这是我们老林家的大喜事,是我们老林家的荣光啊!得让祖宗们也跟着高兴高兴。”林财大手一挥激动道。 “好!好!合该是要摆酒的。”廖氏高兴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反正林财说什么她负责应就是了。 林财老两口正盘算着在村里整几桌席面热闹热闹,林溪的几个弟弟听得哥哥被选中,早就跟其他几个关系要好的淘气小子在村子里到处疯跑去了。 林溪的大伯娘楚氏和几个堂兄弟也很是为林溪高兴,正私下里在跟林溪爹娘商量着摆酒事宜。 当然也有几个心眼比较小的村人心里是直冒酸水的。 村长林勇此时早就坐不住了,上官在讲话的期间,林勇内心的两个小人一直在天人交战。 二十多年前的往事还历历在目,他做过的亏心事他自己心里清楚,唯有将老林家一直打压在他的手底下,翻不了身,才能够保证那件隐秘的事情不会被曝出来。 尽管林勇深知此刻打断上官说话是多么的不合时宜和无礼,甚至可能会惹得上官不喜,但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机会只有这一次。 如果此时不做点什么,等一切尘埃落定、既成事实后,他们家将会永远被老林家二房压着,甚至在将来的某一天曾经的那件事会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他们家从他老爹那一辈开始就是村长,掌握着村里的大事小情,经过了几十年的运作,他们家在整个林家村的威信属头一份。 村里的重要决策上基本上都是他说一不二的,只要是他点头的,村里基本上都不会反驳。 如果林溪被选上,用不了几年这小子说不定在京城能闯出一片天,连带着老林家也会崛起,这对他来说是天大的威胁!他绝不允许这样的后果发生!哪怕只是有一丁点儿的苗头都不行! 眼看着台上上官的发言快要结束,再不想办法阻止,那就真的再没有机会阻止了。 “上官,林溪不能去京城!”在上官即将结束发言的时候,村长突兀地插嘴。 见村长皱着眉头,似乎是在纠结着什么,引得上官以为是有什么隐情。 其他考察官也都齐齐朝村长看过来,照道理说林溪各方面的情况他们都挖出来了,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林溪能够脱颖而出,是他们九名考察官一致通过的结果,不可能出错的。 村长的那句话说得好像他们几个考察官工作不认真负责,有失职之处一样,这般想着,众考察官看向村长的眼神便带着不善和浓浓的探究。 村民们也是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不理解村长为何要这样说。村民们生怕是村长昏了头,得罪了京城的上官。 村长平时做事情也很有分寸啊,怎么会在这个场合如此不分轻重呢?毕竟村长平时在村中积威甚重,村民们虽有疑惑,却也不敢问出来。 林溪和他爹娘也是不明就里,不明白平时和蔼的村长为什么会这样说,而且两家是邻居,平日相处也很和睦。 见村长如此说,林溪的心里涌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就听得上官问道:“为何?” 村长一脸担忧地回道:“上官,请原谅小老儿的冒失,林溪确实不能去京城的。” “林溪是家中长子,下面还有三个弟弟需要抚养成人,最小的幼弟只有七岁,而林溪的老爹林财从小就没吃过什么苦,没干过什么农活,也不会干活计。” “林溪的老娘廖氏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在娘家做姑娘的时候都是有下人伺候一日三餐的,嫁过来之后到现在都是不干农活的,她也不会干,家里的事情都是林溪在操持。” “林溪的妹妹出嫁的嫁妆都是林溪去外面做工赚的工钱置办的,要不然她妹妹到现在都还得在家做老姑娘。” “下有嗷嗷待哺的幼弟,上有不会治家需要照顾的爹娘,林溪真的离开不得啊。” 不等上官发问,村长继续声泪俱下道:“林溪一走,他这个家就要散了啊,爹娘无人看顾,弟弟们无人抚养啊。林溪走了后,这个家可怎么办?” 村长说着说着,突然感觉自己说得很有道理,腰杆都挺直了,眼泪鼻涕一大把,眼睛都哭得红肿,一副为老林家二房操碎了心的好村长形象。 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林溪家的情况村人们也都是清楚的,于是众人都纷纷动容地跟着村长抹眼泪。 “是啊,上官,若林溪走了,老林家可怎么办啊?”跟林溪家关系好的村民也是抹着眼泪说道,完全是被村长感化了。 “上官,林溪不能走啊,他是家中顶梁柱,得看顾父母,抚养弟弟们长大成人。他一走,老林家都会活不下去的。” “上官,俗话说百善孝为先,如果林溪只顾着奔自己的前程,而不顾爹娘的死活,是为不孝啊,他这是不道德的。” “如果他真的要不顾家人的死活去图自己的享受、奔自己的前程,这样的人怎么有资格去谈保家卫国啊。” 有心里冒酸水的村民也趁机说道,进行至高的道德绑架,恨不得将林溪踩到尘埃里。 这些人在心里盘算着,得趁着这个时机把林溪扯下来,林溪就不能有飞黄腾达的机会,而且这个理由无懈可击,冠冕堂皇,任谁都不能反驳。 墙倒众人推,村里人人都一口唾沫星子,他们就不信不能将林溪的形象给拉垮下来。 而且法不责众,众人你一脚我一脚的,先把舆论给造起来,林溪就算长了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了。 即便能够说清楚又如何?印象这种东西一旦在人心里埋下了种子,就很难剔除出去了。 第23章 留人 林财和廖氏听得村长和村人们声情并茂地如此说,顿时恍过神来,也没有多想,觉得甚是有道理。 刚才只顾着为林溪通过选拔比试被选上而高兴,却没有考虑到生活中的现实问题。 他们两个都不是干农活的料,家里的农活都是林溪带着几个弟妹干的,田地也是孩子们种的,农闲时林溪还会去镇上打些临工,挣点工钱贴补家用。 让林溪当家他们不干涉,而且愿意得很,但林溪如果离开林家村去到传说中的京城,家里的活计谁做?家用谁来贴补?难道让他们两个老家伙来做吗? 不不不,绝对不可以。 不说他们不会做,即使会做,从小养尊处优惯了,哪里能够做土里刨食的重活?那不得累散架。 再说如果林溪去了京城,能够做那个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之后,有了权势,到时候不管家里怎么办? 那他们找谁哭去? 关键是二人同时想到了二十年前闹着要出去闯荡而失踪至今的大哥林钱,俩人不约而同地在心里打了个寒颤。 许是他们依赖大儿子已经习惯了,许是怕大儿子离家远去后就也像大哥林钱那般再也不回来、杳无音讯,现在大儿子要离开这里去那么远的地方,他们一下子慌了。 老大是绝对不能去京城的! 老两口相互确认了眼神,都从对方的眼中读懂了对方心里的想法,诡异般地达成了一致。 “上官,我儿不能去京城啊。他走了,我们这一家子就散了啊。我们老两口都是没本事的,家里就指望着林溪拉扯呢。” “他一贯孝顺,他下面有三个弟弟都需要他帮着我们老两口抚养,最大的弟弟也才十五岁,最小的弟弟才六岁啊。” “我们老两口身体又不好,老婆子我命苦啊,林溪再一走我可怎么活啊。” 廖氏哭得肝肠寸断。 “老婆子,让儿子去,我们不能挡了儿子的前程。” “只要他过得好就比什么都好,我们吃糠咽菜也是能够活命的。” “只是要苦了老二,没办法,只能让他小小年纪代替大哥来养活弟弟们了。” 林财以退为进,抱着廖氏暗暗抹眼泪,理直气壮地说着儿子替他们养孩子就是天经地义的话,一点都不觉得丢人。 反倒是将一个孤苦无依、丧失劳动能力的老者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让人看着要多凄苦就有多凄苦。 村人们看林溪的眼神也跟着变了,那眼神写满了林溪就是个忘恩负义、不顾亲人的白眼狼。 林溪的大伯娘楚氏见林财夫妻俩如此不为孩子的将来打算,不分是非地阻拦,不禁眉毛皱得死紧。 这是这个孩子鱼跃农门难得的机遇啊。 人一辈子能遇到几次机遇呢?有的人一辈子都遇不到。 跨过去了,说不定孩子会有灿烂的人生,不用天天面朝黄土背朝天,完全可以改变命运。 而且这个孩子秉性纯良,将来也会拉拔弟弟妹妹的,等林财和廖氏熬过这两年,说不得将来能有后福。 她想劝阻几句,为这孩子争取下,但是考虑到自己已经改嫁的尴尬身份,她的劝阻可能会激怒林财,引得事态更加不可收拾,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罢了,看这个孩子自己的造化。 在村长和几个村人说完后,林溪已经有点打退堂鼓了,虽然心里隐隐还是有些期盼,但现实的情况确是有些让人无可奈何。 他是放心不下爹娘和弟弟们的。 再看得爹娘抱在一起撕心裂肺痛哭无助的样子,林溪闭了闭眼,握紧了拳头,再睁开时心里已经作了决断。 “上官大人,承蒙你们的厚爱,林溪感激不尽。但家中有爹娘要侍奉,有幼弟需要抚养。” “俗话说父母在不远游,离开林家村,撇下爹娘和幼弟,我不忍心也做不到,希望大人们能够理解。” 林溪红着眼睛哆嗦着说着对自己残忍的话。 上官看着林溪,又看了看村民和林溪的爹娘,沉默了一瞬。 这是个前程与家族责任两难抉择的问题,也不能说谁对谁错,如果换作是他,恐怕也会很痛苦地难以做出抉择。 这个年轻人本应该有与这里的人不一样的人生,他有担当和责任感,稍加打磨相信一定能够在他即将到来的工作岗位上流光溢彩。 但是这个年轻人之所以能够获得全体考察官一致通过,又何尝不是因为他身上的这些闪光点起了重要作用呢? 一个连家庭责任都可以舍下的人,又指望他有多少责任感去到工作岗位上发光发热、做出贡献呢? 人生就是不断做选择题的过程,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选择和活法,人生选择应该获得尊重。 没有人定义人的一生应该怎么走。 罢了,还是祝福这个年轻人,但愿他以后的人生平安顺遂。 上官沉默了一瞬,开口问道:“你想好了?” 林溪很恭敬地答:“我想好了,感谢上官们的厚爱,家中实在割舍不下。” 林溪此时心情已经平复了许多,既然选择了,就不要再留恋了,生活还要继续。 林溪对上官深深鞠了一躬,并将挂在颈间的徽章取了下来,深深地看了一眼,眼里充斥着不舍和留恋,最后还是双手恭敬地奉还给上官。 “好,尊重你的决定。祝你一切安好,将来前程似锦。” 上官接过林溪交还回的徽章,接着看向村中众人,朗声道:“各位乡亲,这次虽然没能在林家村选拔到合适的人选,但大家不要气馁,下次有机会我们还会再来的。” “感谢大家的招待,这段时间叨扰大家了,我们接下来要去下一个考察点,就不再在林家村多做打扰了。” “村里淳朴的民风和乡亲们的热情好客都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们衷心的祝愿林家村越来越好!” “那就先到这里,大家都散了。” 上官作了最后的总结后,考察官们就开始收拾,准备离开林家村了。 村长讪讪的脸上表情有点不自然,他有点担心刚才的举动会引得上官们不快。 村长找补道:“上官,现在天色也不早了,要不明天再出发?这几天上官们都辛苦了,要不我安排村民们将屋子好好拾掇拾掇,好让上官们好好休息下?” “不用。这几天辛苦村长了。” 上官语气冷淡,继续收拾东西。 忙活了这些天,本来以为终于可以选拔上一位出色的,回去也好向上峰汇报工作,哪知道最后会发生这样的转折。 他也不傻,对于村长提出异议的时候,他能感觉到村长心里的不平衡,村长家里也有子侄参与选拔,但都没通过。 可即便如此,他是一村之长,村里有优秀的后生被选上,也是村里的荣光,他应该高兴才对。 但他不但不高兴,反而使绊子,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因由煽动了村人的情绪,尤其怂恿了林溪的爹娘。 经过这几天的背景调查,他们也知道林财和廖氏一向思维简单,心思单纯,很容易被别人左右。 这就说明村长跟林溪家应该是有什么隐秘的龌龊,但林财和廖氏却并不知情。 当然这些都不是他应该去指手画脚的,即便有隐情,也是林家村内部的事情,他一个外人不好去干涉。 毕竟林溪家的实际情况就摆在这,林财和廖氏都是不管事的,也扶不起来。林溪有他自己肩上要扛的担子。 第24章 闯荡 三年后。 “阿溪,你听说了吗?我们省通往西南地区的铁路即将动工开建了。” 镇上舂米作坊的张春发兴奋地拉着林溪分享他知道的消息。 “是听谁提了一嘴的。”林溪点点头,继续忙着手里的活计。 张春发看林溪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就有些着急。 凑到林溪身旁,有些疑惑道:“咦,你怎么只是听谁说了一嘴?难道你们村里没有发通知吗?” “这镇上已经发通知下来了,让各村的村长都回村里去将这个招工消息通知各村呢,我们村的村长都已经在村里搭起了台子,在登记报名人数呢。” “说是这沿路要招不少青壮劳力去修铁路,工钱按天结算,一天的工钱三毛钱,如果表现好甚至可能被录用一年,一年下来算下来能够挣一百多块钱呢。” “真的?!” 林溪被张春发这话吓了一大跳,他们这打的临工今天有明天无的,工钱结算也不多,突然听到说可以做一年的工,这真的假的? 不会是骗人的? 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一年下来能够挣一百多块,唬人的。 “哎呀,你竟然真不知道呀,听我们村的村长说了,那天青宁镇下面各大队各村的村长都去开会了的啊,没道理你们林家村村长没去啊?”张春发一脸疑惑。 “我们村好多人都报名了,我也报了,你回村里去问问,怎么就你们村没动静呢?镇里想增加我们农户的收入,对这个事情可是加大了力气在宣传呢。” “如今这镇上好几个作坊做工的都在说这个事呢。” 张春发是想林溪也一起去修路的,他跟林溪熟,这一路上还能搭把手有个照应。 林溪有些着急了:“嗯,那等下工后我回去问问我们村长。” 林溪想着如果能被录用一年,也算是有一年的稳定收入了,一家老小的生活水平也能往上提一提。 虽然自己辛苦一点,会背井离乡,但一想到他自己吃点苦却能够让家人过上好日子,那比什么都值得。 林溪下工后回村,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村长确认有没有这事。 村长一拍脑门,有些懊恼:“呀,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那天镇里确实将我们各村叫过去开了会的,我还特意记在了本子上,准备一回来就通知大家伙的。” “瞧我这记性,唉!到底是年纪大了,事情一多,忙起来就将这事给忘了。” 村长一脸懊恼。 林溪见村长一脸愧意,连忙安抚道:“村长,这些不怪你的,你平时事情那么多,为村里做了那么多事,哪里能件件都记得。” 村长一副很是负责任的样子,认真道:“我等会儿就去村委会将这个事给安排起来,咱村里可不能落后别的村。” 听村长这般安排,林溪也放下心来,既然这个事是镇里在主导,那就说明是有谱的,那他也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林溪没有任何犹豫地在心里做了决定,铁路他是一定要去修的。 他很快就去找林老爹商量了。 “爹、娘,听说我们省通往西南地区的铁路即将动工开建,正在招募工人呢,工钱按天结算,一天的工钱三毛钱,如果表现好甚至可能被录用一年,一年下来能够挣一百多块钱呢。” “我刚刚去找村长确认过,回头村长就要在村里登记报名人数,我想报名参加。” 林溪一五一十地给他老爹说这个事。 “你要去西南?那是哪里?是不是离我们这里很远?” 林老爹坐在堂屋掀起眼皮问。 林溪老实答道:“是有点远,在我们隔壁省,相距有一千多公里。” “你想都不要想,不准去!” 林老爹想都不想就直接要把这个事情给否了。 林溪急了:“爹,这是个难得的机会,纯粹是体力活,也没多大的危险,工钱高,能为家里增加些进项,家里也省了一个人的口粮。” “我去那边待的时间也不长,最长可能是一年,我也会经常写信回来报平安,我会保重好自己,你们放心。” 看老爹这个态度,林溪是真急了,生怕二老不答应。 廖氏第一反应本是不同意的,一听到长子要离家远去,本能地心里就慌了,她和老头子一直以来都习惯了依赖长子。 可一想到家里拮据的经济状况,还有三个未长大的儿子,又听到大儿说能够挣不少钱,廖氏不赞同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廖氏难得地不顾林老爹的意见,按着林老爹的手不让他出声,红着眼睛道: “老大,你可能一去就是一年,我怎么放心得下?那个地方听说到处都是大山,连我们都没去过,也不知道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这可如何是好?我担心啊。” “你如果坚持要去,我也没办法。” “儿啊,挣不挣钱的都不重要,你一定要保重好身体,去到那边也不要担心我们。” “都怪我跟你爹没用,让你这么小就扛起家里重担,我心里有愧啊。” 廖氏虽然同意让儿子出去闯荡,不过担忧也是真的。 廖氏虽然性子软弱了些,这个时候也是真情流露,说着说着眼泪就嗒嗒地不停往下落,心里有着浓浓的不舍,担心和害怕交织着,让她焦灼不安。 林老爹见老妻这般,也不好再坚持,还是说道:“老大,这次去外面你一定要保重好自己,别舍不得吃喝,家里的钱粮还是够的。” “都怪我们两老没本事,拖累了你啊。” “大道理我不懂,但你一定要平安回来啊,不然我和你娘也没法活了。” 林财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眼里有对儿子的愧疚,但更多的是期盼儿子多挣点钱回来。 见说通了老爹老娘,林溪心里也松了口气。想到这次是个挣钱的好机会,他得跟泉子哥和阿风分享,也希望他们愿意去报名。 “阿溪,你准备要报名吗” 林泉也有些心动,只是还是想再确认下,毕竟长这么大这还是第一次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心里还是有点没谱。 林溪点点头:“嗯,跟村长确认了的,其他村现在已经在登记报名人数了,村长也在村里安排这个事,估计明天就可以去村里报名了。” “你们俩也报名,这个差事挣钱不少,还稳定,到时候我们哥仨还有个照应。” 林溪希望他们俩人也报名。 这下林泉倒是放心了。 “去,不管了,出去闯一闯,我跟你一起去。不过这个事情,我还得先做通我娘的工作。” 想到他老爹当年就是出去闯荡出的事,林泉有些底气不足,怕他老娘不同意。 林风纠结了好一会儿,还是放弃了:“我就不去了,家里给我安排了亲事,今年就要将人娶进门,我走不开。” “好羡慕泉子哥,这么大个年纪了,家里竟然还不催着你赶紧将嫂子娶进门的。真搞不懂,你们为什么要将日子定在明年。” 林风也是想去的,不过结婚是大事,其他的事还是往后排,说完还不忘调侃下林泉。 一想到那个姑娘,林泉不禁面颊有些发红,脸色有些不自然道:“走完礼也到明年了,而且成婚是大事,可不能仓促马虎。再说我多挣点钱,到时候成婚仪式也能够办得更体面一些。” “也是。”林溪点点头,觉得很有道理。 林泉和林风见林溪一副很有经验的过来人的样子,有些想笑。 林风打趣道:“话说,阿溪哥啊,你也年方二十八了,这个年龄在我们这十里八乡的已经算是老男人一个了,你还不着急吗?” “那些个上门想找你说亲的,你咋都给拒了呢?” 林溪没想到矛头一下子指向了他,有些光棍道:“我不着急,好赖还有你们在前面顶着呢,我急个什么。” 林溪赶紧转过话头:“对了,我们这一去就是一年,你今年摆酒我们应该是不能参加了,我走之前就将份子钱随给你啊。” 林泉也赶紧道:“是的,是的。” “那我就先提前谢谢你们啦。你们可要记得多随些份子钱。”林风笑得有些春风得意,还伸出手作势现在就要将份子钱拿到手。 自己哥们儿的份子钱当然是要收的。 不过林风那副得瑟的样子,很是拉仇恨。 林泉和林溪二人见林风认真不到两秒,又开始跳脱得没个正形,都忍不住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选择快速各自打道回府,远离这个让人有些不爽的人。 第25章 不听劝 “什么?你要去西南渝城闯荡?那是个什么地方?我听都没听说过的。” 楚氏听到林泉要跑到外面去闯荡,心里一惊。强忍着心里的难受,还是耐着性子问自己大儿子。 她一直到现在都听不得“闯荡”二字,已经对这两个字产生了本能的心里排斥。 林溪回道:“娘,那地方就在我们隔壁省,等铁路修通了,来往我们这边跟渝城那边就方便了。” 楚氏忍了好一会儿可还是忍不住道:“儿啊,能不能不去?娘不求你能够挣多少钱回来,娘只求你平安健康。” 楚氏心里有些发慌,可能是心里产生了阴影,总感觉出去闯荡就会发生什么祸事。 她这会儿终于又有点能够理解林财老两口不同意林溪去京城的想法了。 果然是痛不在自己身上所以不会知道疼。 林泉扶着老娘坐在椅子上,看着紧紧抓着自己手的母亲,心里也是百感交集。他当然知道他老娘是在担忧什么。 温声道:“娘,不会出现你担心的那种情况。当年我爹跟阿城叔是单独出去走商,那个时候战火才平息没几年,边远地区难免会有些贼匪。” “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世道已经太平了,而且我跟阿溪他们只是去修路,我们青山大队十里八乡一起去的还有好多人,大家都有照应,安全得很,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楚氏还是担忧:“可是这修路还是有危险性的。” “娘,您莫担忧,做什么事情没有危险性呢?就连喝水也会有被呛到的时候,我们不能因为喝水可能会出现呛水的情况,那我们就不喝水了。” “我往日也常去湖城做工,也没见出现什么意外发生。而且我们这次过去,听说队伍里会安排正规的安全员和医生,如果真发生什么情况也能及时处理。” “儿子明年就要成婚,也想在成婚之前能够多攒些钱,这样成婚仪式也能够办得体面一些,总不能到时候让媳妇儿跟着我一起受苦嘛。” 看大儿子这般坚持,楚氏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儿大不由娘,儿子有儿子的思虑和想法。如今这世道太平,即便是在工地上有什么紧要情况,工地上应该也会有应对的法子。 总不能她这个当老娘的还紧紧扯着儿子的后腿,不让儿子往前面奔,楚氏只好咬着牙点头同意。 林泉高兴地从堂屋出来,碰到扛着锄头下地回来的林伟,恭敬地喊了声:“阿伟爹”。 林伟点点头,见林泉一副要出门的样子,问道:“这是要出去?” “嗯,我去找下阿溪。”林泉点点头。 见林泉急急忙忙出去,林伟带着些疑惑进到堂屋,见楚氏正坐在椅子上愣愣发呆,笑着问道:“这是怎么了?很少见你这个样子。” 楚氏见是他,叹了口气道:“泉子跟阿溪他们要去外地修铁路,得去一年,我拦不住。” 林伟愣了一下,知道她心里不好受,走到楚氏身旁坐下,拉过她的手道:“孩子们想出去闯,我们是拦不住的,如果这个事情落实了,那就别拦着,让他去。” “左不过也就是一年的时间,明年就回来了。多叮嘱他让他在工地上注意安全,应该也不怕。” 见楚氏还是一脸担忧,林伟继续道:“你莫慌,我去打听下,看这个事情是不是有谱的。” 不过不用林伟打听,第二天,村长就在村口稻场摆了两张桌椅,安排了村委会的俩人负责登记报名人数。 楚氏这才放下心来。 …… 十几天后,林溪、林泉随着村里其他几个报名修铁路的后生一并与修铁路大军踏上了前往西南大山的路途…… 这是地处西南渝城乡下一片大山深处的偏远山村,名唤李家村,高山绵延,一望无际看不到边,风景秀丽气候宜人,同样的也就意味着交通闭塞,经济落后。 尽管如此,这里的人们依然满足地在这里生活着。 老李家院子里,一个头发已经一半灰白的妇人坐在少女的房中纳着鞋底,抬眸看了看正坐在窗前出神地看着手里信的闺女。 妇人笑道:“闺女,又是淑敏给你写的信啊。” 李婉点头,接着又皱着眉头嘀咕道:“真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嫁去那么远的地方?湖城,我没听说过那地方。” “我觉得我们这个地方挺好的,她怎么就瞧不上我们这里呢。” 周氏倒是没怎么注意李婉说的那个地名,见女儿一副伤春悲秋的样子,有些好笑:“你这丫头,才二十一岁,怎么像个看透世事的老太太一样?” “淑敏到底跟你说了什么?惹得你一副愤世嫉俗的样子。” 李婉说道:“她说她在那边过得很好,她嫁的那地方离省城很近,山清水秀,交通也方便,是个鱼米之乡,生活物资丰富,经济也很富足。” “还说,那地方虽然是在乡下,但农人们闲暇之余可以很方便地进城务工,家里有很多进项。” “说那地方比我们这个偏僻的大山小村好太多,还说我们根本就走不出大山,只能靠在地里刨食,想养活一大家子简直是太难了。” “她将那个地方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她对嫁去那个地方一点都不后悔。” “她还说在那里她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和对生活的向往。” 李婉说到这里瘪了瘪嘴,有些不服气道:“好像在我们这里的人都活不下一般。” 周氏叹气道:“也不知道那丫头是怎么想的?当初不顾一切地要嫁过去,这么多年了,竟然没有回来过一次看她的老父老母。” 当时李淑敏要嫁去湖城的时候遭到了家里坚决反对,那个地方别说李淑敏,就是李父李母这辈子都没听说过。 老两口一辈子都在大山深处过活,担心女儿到那么远的地方会被骗,也担心女儿到那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没有娘家人撑腰会受欺负。 况且他们以后想见女儿一面都不知道得等到何年何月。 可李淑敏像是中蛊了一样,怎么都不听劝。 李父李母恨毒了对李淑敏远行的怂恿之人,李母整天以泪洗面,李父甚至恨得要跟李淑敏断绝父女关系。 在那个交通闭塞的年代,女儿要嫁到外省,真的很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一面,也就相当于没了这个女儿了。 李婉还是有些愤愤然道:“她很果决,也很有勇气,但我不认同她的做法。” “俗话说父母在不远游,她可能是受够了在大山深处看不到希望的日子,甚至对自己未知的未来充满了绝望。” “这就好像长期漂泊在被黑夜吞噬的大海深处的孤舟终于看到远方的灯塔,就会拼尽全力驶向那个有光的地方。” “因为灯塔能照亮前方的路,人内心的信念认为有光的地方就有生的希望。” “但她却没有考虑到父母的处境,等到父母动不了的那天,谁来照顾他们?” “父母含辛茹苦将她养大,她却去到那么远的地方,一辈子能见几面?” “就算嫁到附近,即便生活贫苦,只要勤快努力,日子还是有奔头的。” “难道在我们大山这里就过不好日子吗?” “我觉得在哪里都一样,日子是人过出来的,不努力奔日子的人,在哪里日子都是过不好的。” 周氏见女儿嘟嘟嘟地说着,很是被感动到了,她的婉婉长大了,知道疼她这个当娘的了。 周氏笑:“鬼精灵的丫头,道理一套一套的。” “那闺女啊,如果真有这么好的地方,那你愿不愿意嫁过去呢?” 李婉一副像见了鬼一般的样子,急道:“娘怎么能说这样的话?我是不会远嫁的。再说了,我还小,我还想一直留在娘身边呢。” 李婉赶紧将信放下,不再理会李淑敏的事,凑到周氏身旁,亲昵地搂着自己老娘。 周氏被李婉哄得眉开眼笑。 周氏笑:“我还没发现呢,我这幺女说话这么有文化的呢。” 李婉朝老母亲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周氏心疼幺女,不愿李婉早嫁,甚至一直供着李婉读书到初中,李婉还学会了一门外语俄语。 俗话说女子在娘家做姑娘的时候最是幸福的时光,不用忧虑嫁人后得操持婆家生计,不用伺候公婆、照料小姑,也不用考虑那个与自己共度一生的人是否合情意,也没有生养孩子的烦恼。 李婉看了看窗外,见日头还在头顶的左上角,盘算了下时辰觉得还早,这才松开周氏,起身往外走去。 边走边说:“娘,这日头正好,我去竹海山寻些草药啊。” 周氏看了看天色,确实还早,笑道:“要不喊上你小哥?让他跟你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 李婉摆摆手:“不用了,娘,小哥忙着在院子里编竹筐呢。” 李婉指了指正坐在院子里一个角落双手翻飞忙着编制箩筐的李树生。 李树生听到小妹喊他,赶紧转过头朝自家幺妹这边看过来,笑呵呵地问:“小妹,你喊我什么事?” 李婉朝李树生摆了摆手道:“小哥,你忙你的,不用管我,你这箩筐隔壁家的庆叔还等着要呢,你可要抓紧哦。” 李树生点点头,赶紧转过去继续忙活手里的活计。 李婉接着偏过头朝屋里的周氏笑道:“再说了,您还当我是小孩子呢,我们这里的孩子哪个不是在竹海山里泡大的,山里哪个角落我们没去爬过嘛,闭着眼睛都知道哪儿是哪儿。” “这会儿过去,说不定还能碰上咱们村的人呢。” 周氏想想也是,还是叮嘱道:“那你看着点日头,天色不早了就赶紧回来。” 李婉背上背篓朝周氏挥了挥手:“娘,我晓得的,那我去了。” …… 第26章 糟糕 一阵阵蝉鸣声在竹林深处此起彼伏地响起,昭示着这是一个盛夏时节。 竹海山位于渝城乡下大山深处,由于随处可见一片片的竹林,远看就像一片浩瀚无垠的竹海,因此当地人都称这座山岭为竹海山。 由于地势较高,常年背阴,树木繁茂,所以山上会生长出不少名贵药材。 当地人从小就在祖辈的熏陶下学习药草的长相、生长习性、生长环境以及药性功能,所以对药草的辨识能力都比较强。 这是李家村人必须要具备的生存本领。 毕竟交通闭塞,生产力低下,要想活命必须要靠山吃山。 李婉的背篓已经满了大半篓了,虽然不如平时运气好,但她还是比较满足的。 看了看天色,太阳逐渐开始西斜了,离家还有几公里远,还得走山路,李婉觉得得趁天黑前赶回到家。 虽然回家的路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但还是怕家里人担心。 正当她准备转过身打道回府的时候,眼角余光突然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一丛类似于蘑菇的伞形植物,像一朵小伞一样静静地躺在树丛下面,不注意看是发现不了的。 李婉眼睛一亮,朝着那丛伞形植物疾奔过去。 那植物就长在大树底下树根处,旁边就是比较陡的山坡了。 她用左手抱着大树,借力身子往前倾,用右手去摘那丛伞形植物,好不容易摘到了,暗自松了口气,还没来得及起身放进背篓里,却突然左手一滑。 李婉心里一惊,暗道一声“糟糕!” 紧接着整个人失重,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滚落,李婉本能地赶紧护住脑袋。 越往下速度越来越快,从山上一路跌跌撞撞滚到半山腰的时候,身体突然撞上了一排木头,紧接着连带着将几根木头也撞倒了。 李婉根本就来不及去抓沿路的草木,已经被惯性催促被迫继续往下滚落,直到砸到一个物体,并将那物体也一起砸落在地,还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 林溪所在的铁路修路队到达西南渝城某县乡下大山深处后,队伍休整了一天,经过专家的探测,已经按照工程师们前期设计好的施工图正式开拔动工了。 工地四至范围包括施工区域范围的山坡上也都打上了木桩作为障碍物,所以施工区域的范围内基本上不会出现什么山上物体坠落的安全隐患。 这个隧道刚刚挖完,林溪正跟着队伍在隧道外的山坡下稍作休息,端着一碗水跟林泉、张春发说着家里的事。 几人正说得投入,林溪突然被头顶下砸下来的一重物砸倒在地,连人带碗一起被砸落在地,碗被砸碎,水泼了一地。 林溪条件反射地将砸中自己的不明“物体”护在怀里,连人带“物体”一起滚落了好几圈。 那个不明“物体”身上的背篓也被压瘪了,里面的药草和那丛伞形植物早就不见了踪影。 李婉的脸上挂了彩,额头上还有血迹渗出,头发早就凌乱不堪,身上、背上到处都疼得厉害,头有点发晕。 她缓了好一会儿,这才发现自己被一个年轻的男子拥在怀里。 一阵羞愤过后,紧接着的是恼怒,李婉蹭地一下想将这个拥着自己的年轻男子猛地推开,却发现自己全身疼得要打哆嗦,根本就使不上一点力气。 准备站起身,却发现脚脖子传来钻心的疼痛,动一下就痛得倒吸一口凉气,疼得眼泪都不受控制地不断往外涌,脑袋也晕得不行,额头上还在渗血。 这个样子看上去很是骇人! 而此时的林溪也是处于状况外,被这突然遭到的“飞来横祸”砸得眼冒金星,幸亏带了安全帽,穿了安全服。真是人在工地坐,锅从天上砸下来。 不然经此突然袭击,自己指不定会被伤成什么样,轻则被砸成重伤,重则可能连命都保不住。 还好常年做体力活的锻炼使得他的身体相当敏捷和结实,一感觉到有外力砸到他头上时,身体便条件反射地做出了自我保护的应激反应。 而且工地上对工人们的防护措施也做得不错,安全帽、安全服都穿戴上了,所以林溪的身体并未受伤,但突然遭受的外力撞击和被推搡使得林溪的火气也有点上头了。 正准备找这个罪魁祸首追责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很是狼狈的小姑娘。 小姑娘身上还背着一个被压瘪了的空背篓,头发凌乱,额头上还在渗血,脸上多处有刮伤,好几处还被擦破了皮,眼神看上去有些涣散,一副要晕不晕的样子,眼里还噙着眼泪。 小姑娘稍稍动了一下脚后似乎重重地吸了一口气,好像是放弃了要站起身的打算,然后小姑娘就一脸控诉地看着他。 起先是惊讶,接着是呆愣,再接着是控诉,小姑娘的状态虽然不是很好,不过脸上的表情却尤其丰富。 看到小姑娘这个样子,林溪从脑子里准备脱口而出责备的话,到了嗓子眼后怎么也蹦不出来了,原本冲上来的火气也消退了下去。 而一旁的林泉和张春发都瞪着眼珠子正一脸错愕的看着这一幕,周围休息的工友们也是惊讶于刚刚发生的“事故”,大家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啥情况呢。 现场工头王铁听到林溪他们这边一阵骚动,生怕出了什么突发事故,急急地赶到现场,看到眼前这一幕也是一堆的问号。 “出什么事?” ‘了’字还没问出口,就看到眼前不知道突然从哪里冒出来个很是狼狈的小姑娘,小姑娘身上受的伤有些严重,实在无法让人怀疑她是什么工地的破坏分子。 王铁顺着事故现场往山坡上看去,顿时心里一惊,原本打桩固定在山坡上的护栏竟然掉下来了三根! 这还得了! 王铁吓出了一身冷汗,又满脸疑惑,照道理说护栏当时打桩的时候固定得很牢固啊,当时他们几个工地负责人还仔细查验过的,怎么竟被人硬生生撞下来五根木桩子! 难道这五根恰好没装牢固?他都有点怀疑自己的记忆了。 王铁看了看林溪,见他安全措施做得还不错,没出什么事,心下这才松了口气。 他又看了看那姑娘骇人的伤情,心里吓得一抖。 不知道这姑娘是从山上摔下来的,还是从护栏处摔下来的?如果是从山上摔下来的,那还有些说头,可如果是从护栏处摔下来的,那他们这个工地肯定是要承担责任的。 这做工程施工的,安全是一定要摆在第一位的。 王铁心里在打鼓,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思考了一瞬,还是决定先看看姑娘的情况再说。 在场其他人可能都是被这个突发情况给惊着了,都愣愣地看着他们二人,竟然没有一人开口说话。 李婉此时也反应过来自己从山上摔下来误打误撞摔到什么施工的工地上了,也是好巧不巧地砸到眼前这个年轻小伙身上。 知道是自己误会了对方,还以为他是什么坏人呢。其实幸亏是这个年轻人救了她,不然她都不知道自己会被摔成什么样,也许小命都不保了。 想到自己刚才差点错怪了对方,李婉心里有些不好意思。 但她现在全身疼痛,脑袋也还在发晕,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不礼数的了,她只想找人快点救救她。 艰难地说道:“那个,我姓李,是附近村民,因在山上采药,不小心摔下山,感谢这位大哥出手相救。” “不知大哥怎么称呼?待我归家后寻家人来向大哥道谢。” 林溪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拥着人家姑娘,忙松开了李婉,站起身,回道:“我只是顺手帮了个忙,姑娘不必这么客气。” 李婉见这人说的不是本地方言,就知道对方是外地人了,还好这人说的方言跟官话很接近,倒是不影响听懂,能听出个大概意思。 又见这人还算有礼貌,面相和善,李婉艰难地转动脖子朝四周看了看,见有不少人正在看着他们这边。 这些人都头戴统一的安全帽,身上还穿着统一的衣服,在这个地方忙活着,想来这些人应该都是这工地上的工人,应该不是坏人,想到这里,李婉这才心里安定一些。 全身疼得她已经开始直冒冷汗了,尤其是脚踝处钻心的疼,她只能朝着林溪语带恳求道:“大哥,能麻烦你找几个人把我送回家去吗?我的脚走不了路了。我家就在离这竹海山不远处的李家村。” 林溪看这姑娘全身狼狈,伤得不轻的样子,动了恻隐之心。于是点了点头,正准备喊人来帮忙的,他突然想到什么,赶紧找到一旁的工头王铁。 低声对王铁恳求道:“王哥,我看这姑娘受伤挺严重的,恐怕走不了路,要不请我们的随队医生张队医帮她先瞧瞧伤?” “这里在大山深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这姑娘又受着伤,恐怕她自己是无法回到家的。” “我们就当是做做好事,为自己积些福德。” 林溪生怕王铁不同意,赶紧说道:“张队医给这个姑娘看病的诊费和药费都从我的工钱里扣。” 林溪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帮这个姑娘,但看到这个姑娘一脸狼狈,疼得满脸泛白的样子,他心里就有些不舒服。 王铁刚才听那姑娘说是在山上采药,不小心摔下来的,心里这才大大的松了口气。 想了想,这个小姑娘看着也不像什么坏人,而且摔到他们工地上,不管怎么说,他们都还是有一定的救治责任的。 于是他大手一挥:“治疗费倒是不用你出,我这就安排张队医过来。” 林溪得到了王铁的同意,也放下心来,然后赶紧来到李婉身边,说道: “李姑娘,我姓林,刚才情况发生得太突然,也没注意太多,事发紧急有些唐突了,还望姑娘莫往心里去。” “我看姑娘伤得挺严重的,我们是附近修铁路的工人,我们工地上有随行的医生,要不我们让医生先帮姑娘看看伤,紧急处理下,再回村子?” 李婉想想也是,她现在疼得已经开始打哆嗦了,还是咬牙感激道:“那就感谢林大哥你们了,我这个状况现在确实无法动弹。” 第27章 受伤 于是王铁赶紧安排站在他旁边的林泉去请张队医过来,林泉也不敢耽误,片刻功夫,张队医在林泉的强拉硬拽下赶过来了。 张队医的头发都被风吹得东倒西歪,可见来的路上他们是多么着急。 张队医来到后,赶紧查看了李婉的伤势,见小姑娘脸上挂了彩,额头上还在流血,有些意识模糊,脚踝都快肿成了馒头。 张队医也不敢耽搁,先给李婉的额头止血包扎,脸上的擦伤也跟着做了消毒处理。在李婉的脚踝处稍微按压了好几下,试着轻轻扭动了下李婉的脚踝,只这一下,李婉就痛的眼泪直流。 刚才在处理额头和脸上的伤时,虽然也疼,不过都在她的忍受范围内,但是这个脚伤实在是太疼了。 “疼疼疼,医生我的脚腕好疼啊,不能扭动啊!” 林婉无力地哭着,本能地要将脚收回来。 “姑娘,你忍一忍,我得先检查你的脚伤情况,才能诊断你伤得怎么样。” 听张队医这样说,李婉这才又将脚给伸了出去。 “按压疼不疼?”张队医问。 “疼!”李婉答。 “这样扭动一下呢?” “疼疼疼,不行了,医生太疼了,有没有止痛药啊?” 林婉疼得冷汗直冒,眼泪又跟着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张队医对李婉的脚伤已经有了成算,又问道:“姑娘有没有感觉头晕?” 李婉脱力地点头,她已经疼得没有力气说话了。 张队医又问:“姑娘还有哪里感觉不舒服?” 李婉虚弱地轻声答:“全身上下都疼,只是都没有脚踝处疼。” 张队医点点头,又转过身朝林溪他们几个蹙着眉头道:“这姑娘伤得不轻,怕是有轻微脑震荡,脚踝扭伤得有些严重。” “我先给她的脚踝用上药,临时处理一下,还是得回她的村子里找大夫仔细瞧瞧。” 还好这姑娘救治得及时,而且他配置的跌打损伤药药效好。 这些药本来是预备着工地上工人们说不定什么时候这里受伤那里受伤用的,跌打损伤之类的情况在工地上都时有发生,所以这类药他备得比较多。 张队医赶紧将药水倒了一些到手上,然后敷到李婉的脚踝上,轻轻地按揉,直到药水都被吸收才停手。 “姑娘的伤有点严重,七天内千万不要下地走路,每天坚持抹药。回村后,姑娘再找你们当地的大夫再给你好好瞧瞧。” 李婉艰难地点了点头,感谢道:“谢谢大夫。” 张队医又开了一瓶专治跌打损伤的药水,并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后,张队医就准备回去忙自己手头上的事。 王铁想着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唤来了林溪和林泉两兄弟以及工地上两个做饭的婆子,让他们护送李婉回家。 两兄弟都是老实本分人,很爽快就答应了。 “张队医,你先莫慌走,你也跟林溪他们一起送这个姑娘回去。你是大夫,路上有个什么情况,你还能够随时照应一下。” 王铁让张队医也跟着一起去。 既然工头安排了,张队医也不好说什么,负责做事就是了。 王铁又将林泉拉到一边比较远的角落,叮嘱道:“阿泉啊,你们几个在路上多照应下那姑娘,多了解下那姑娘受伤的前因后果。回来后,你跟我仔细说一下情况。” 林泉倒是没多想,这姑娘是摔到他们工地上的,既然遇到了,那确实是应该要对人家多释放些善意的。 王铁又走回来叫住两个做饭的婆子:“王婶子,刘婶子,你们去伙房看看,拿两刀肉和一根猪蹄膀一起捎上,给这姑娘补补身子。” 王铁指了指李婉。 “好的,好的。” 两做饭婆子赶紧去伙房收拾去了。 临了要出发时,几人就犯难了,怎么护送李婉回家难住了他们几人,李婉走不了路,要么是抬,要么是背。 如果是背的话,林泉有点不愿意,他在湖城老家那边已经有定亲对象了,等这次出工回去就要成婚了,不好惹得非议。 张队医也不愿意,他都一大把年纪了,有媳妇儿有孩子的,可得要避嫌。 如果是抬的话,想想那个画面又觉得不太雅观,而且李婉的脚踝处还受了伤,也没法抬,那就只能背了。 “我不能背她的,我马上就要成婚了,免得惹一些麻烦。”林泉满脸抗拒。 “这……”林溪朝已经做完简单的伤口处理的李婉看去,见她躺在地上的垫子上有气无力,好像上要晕过去的样子,有些不忍。 最终林溪咬咬牙道:“反正我也还没定亲,不怕惹出非议,而且这是救人,也没有什么好别扭的。那就我来背。” 林溪又看向李婉,问道:“李姑娘,你的脚踝受了伤,只能背着将你送回去了。” 李婉现在疼得有些快受不住了,只想快点回家去躺着,他们几人刚才讨论的话,她都听到了,那就只能让林溪背了。 李婉点点头:“麻烦林大哥了。” 林溪怕影响人家姑娘的名声,一再强调:“阿泉哥,张队医,两位婶子,你们要一路跟着做见证啊。” 林泉、张队医和俩做饭婆子都没有意见,见李婉也赞同,几人也没什么好说的,护送李婉就往李家村赶去。 林溪刚背起小姑娘,不由得愣了一下,夏日穿的衣服都比较单薄,而且天气热,俩人的衣服都被汗湿透了,小姑娘趴在他背上,他只感觉后背一阵柔软。 林溪的脸色顿时有些不自然,将人往上再送了下,待固定住后,按着李婉的指引,跟众人一道往前走去。 待几人出发后,王铁指了指旁边的那六名工人,道:“你们六人先抬几根结实的护栏去将山坡上那个缺口给堵上,一定要将护栏给扎结实了。” “然后再将我们工地范围内的所有护栏都加固一遍。” “一定要做到安全、零事故。” 王铁安排完,还是不放心,又拉着另外几个负责人跟那几个工人一起去四周护栏处勘察。 …… 与此同时,李家村李婉家,众人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怎么还没回来?平时去竹海山采药,这个点,你幺妹早就回来了。”周氏边不停地在院子里来回走,边往院子外看。 “我这从下午开始右眼皮就一直在跳,莫不是你幺妹出了什么事?” “下午就让你幺弟去山上寻你幺妹了,怎么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周氏对着二儿子和媳妇不安地唠叨着。 李根生两口子也是急得团团转。 “娘,您莫急,说不定他们一会儿就回来了的。”李根生只能这样干巴巴地安慰老母亲,实在是他心里也慌得很。 周氏的脖子都快朝外抻断了,都没见到小儿子和小女儿的影子,那种莫名的无助和害怕又袭上心头。 她已经痛失六个孩子了,一次一次经历白发人送黑发人。 在李婉一岁时又遇到那个饥荒年代,丈夫没有熬过去,她遭遇了中年丧夫。 看着还有需要她抚养长大的四个孩子,生活的重担压过了内心的伤痛。 尽管内心已经千疮百孔,但她还是逼迫自己坚强起来。 含辛茹苦终于独自将几个孩子拉扯大,尤其是对于幼女,她看得比眼珠子还要重要。 周氏此时已经急红了眼。 周氏越想越着害怕,已经等不下去了,对二儿子道:“不行,眼看着这天色要暗下来了,那山上还不知道有什么。” “根生,快点跟我一起去求村长安排村里几个青壮劳力帮忙进山里寻人。” 几人正准备打开院门,却见院门从外面被推开。 一个年轻后生背着李婉,李婉软趴趴地趴在这个年轻人背上,闭着眼睛,歪着脑袋,脸色惨白,脸上还有好几处擦伤,额头上都浸满了汗珠,还被包扎起来了,两只脚脖子处都肿的像个馒头,头发凌乱地披散着。 李树生站在旁边扶着李婉的身子,以防她从林溪的背上歪下来。 一个年轻后生、一个中年男人、两个中年妇人跟在后面,几人正朝院里走进来。 周氏不安的心终于落下了,可看到幺女这骇人的样子,顿时吓得眼泪不争气的往外涌,赶紧伸手要去将李婉接过来。 “幺娃儿,这是怎么了?” 周氏看到李婉这个样子,哪里还有心思去责备他们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又看到闺女被一个陌生男子背着,第一反应就是赶紧接过来,免得影响不好,谁知这个年轻后生并没有急着将人放下,这让周氏皱着眉头有些不解地看向一旁的小儿子。 李树生赶紧说道:“娘,赶紧将妹妹的床铺整理一下,妹妹摔下山了,脚不能动,不能下地,幸亏被林兄弟所救,不然后果不堪设想,林兄弟他们及时请了医生给妹妹紧急诊治了。 周氏这才看向李婉的脚踝处,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双眼瞬间猩红起来,只见闺女的两只脚脖子处都肿的像个馒头。 周氏颤抖着将手收了回来。 李树生生怕老娘怨怪自己,赶紧解释:“娘,我寻到竹海山妹妹常去采药的地方时,一路并没有找到妹妹,后来发现有一处草丛被踩踏的比较杂乱,又顺着往下寻找。” “发现一直延伸到山脚下,竟然是一片滚落的痕迹,我沿路一直找到山下时,发现竟然是一处工地在修铁路隧道。” “怪道这段时间听周围的乡民都在传我们这边要修铁路,原来是真的!” “我赶到工地时,才听说工头已安排林兄弟他们几个护送妹妹回来了,我又赶紧往回赶,在半路上才追上他们。” “现在才归家,让娘担心了。” 李树生也知道老娘这辈子的不容易,生怕老娘忧心,将妹妹受伤一事简单几句带过。 周氏又何尝不明白小儿子的用心,看着脸色惨白如纸说不出话、状态很是不好的小女儿,也能想到当时的凶险,怨怪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叹了口气,周氏赶紧侧身让众人进屋去。 “给你们添麻烦了。” 待得将李婉安置在床上躺下后,周氏这才顾得上感激众人。 周氏紧紧地盯着躺在床上昏迷的闺女,心里急得不行,红着眼睛,语带颤抖地问向张大夫这边:“张大夫,我闺女的情况怎么样了?” 第28章 昏迷 此时的李婉躺在床上昏迷着,脸色泛红。 张大夫也不敢耽搁,再次给李婉把了脉,试了体温,这才回道:“婶子,我治疗外伤还算有些拿手,李姑娘额头上的伤、脚伤和脸上的擦伤我都及时帮着处理了,这些情况倒是还好。” “就是不知道李姑娘头部里面有没有受伤,在工地上那会儿李姑娘就有头晕的症状,而且现在还在发着烧。” “婶子,我建议你们赶紧找其他大夫再给看看。” 屋子里老李家众人一听,心里都跟着一紧。 “娘,我现在就去喊村里的李大夫过来看看幺妹。” 还不等周氏说什么,李树生说着就急匆匆地往屋外走去。 周氏坐在床头握着闺女的手默默地流眼泪。 王芹见屋里还站着一屋子的人,跟李根生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出去说话。 夫妻俩来到堂屋。 王芹压低了声音跟自家男人道:“得亏了他们帮忙,要不然幺妹现在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况呢。” “也不能让人都站在幺妹的屋里,天色都这么暗了,估计他们都还饿着肚子了,我去灶房给大家伙弄点吃的。” 李根生点点头:“那辛苦你了。” 王芹继续道:“也没工夫精致地做几个款待客人的小菜,只能煮一大锅面条先对付着了。” 李根生将王芹的手握在掌心轻轻地捏了捏:“都可以,你决定就行,那我去幺妹屋里将他们都请到堂屋来歇歇,喝口水。” 说完,夫妻俩人都各自去忙活了。 林溪一行人包括张队医都被李根生请到了堂屋歇脚,几人刚端起水碗,就见李树生扶着一个背着药箱的老人家急步走了进来。 林溪估摸着这老人家应该就是李家村的大夫了。 林溪顾不得喝水了,将水碗放置在了桌上,有些担忧地侧过身往李婉那屋里看去。 此时李婉的屋里站满了老李家的人。 “李大夫,劳烦您快来给我幺娃儿看看。” 周氏忍着泪意站起身让开了位置给李大夫。 李大夫点点头毫不耽搁地走到了李婉的床前。 边仔细检查边询问周氏。 “婉婉这是怎么了?” “去竹海山采药的时候从山上摔下来了,我刚才给这娃儿检查了身上,就连后背上都擦伤了。” “额头上也流了血,两只脚的脚踝都受了伤,也不知道会不会伤到头。” 说到这里周氏都快说不下去了,双唇都在颤抖。 李大夫边听周氏说着,边将李婉额头上包扎的纱布掀起了一个角仔细地查看着,又转过视线看了看李婉那两只肿的像馒头一般的脚踝。 “老嫂子,劳烦你将婉婉的后背受伤处撩起来给我看看。” 李大夫说道。 “这……” 周氏有些犹豫,按说对方是个老大夫,患者在他们这些个大夫面前应该是无男女性别之分的,但周氏还是有些不太情愿。 “娘,我跟小弟先出去等。” 李根生说完就拉着李树生出去堂屋了,只留下了周氏和李大夫二人在房中。 这般,周氏倒没有什么顾及的了,小心翼翼地将李婉背过身去,掀起了后背受伤之处给李大夫仔细瞧了瞧。 见李大夫点了点头,这才将李婉的衣着拾掇好,让她好好地躺在了床上,盖上了薄薄的被单。 “这孩子的伤口都处理得不错。” 听李大夫这样说,周氏这才想起来还没有告诉他堂屋里还有个大夫,就是那个张大夫帮李婉紧急处理的。 “哦,李大夫,都怪我这老婆子慌里慌张,记性不好,忘了告诉你了,婉婉摔下山后正好摔到一个工地上了,是工地上的一名大夫帮婉婉紧急处理的伤势。” “这大夫姓张,就在堂屋,我这就去将他请进来。” 周氏知道李大夫应该是想找张大夫问仔细些。 张大夫被请进来后,赶紧将他的诊治情况与李大夫共享了。 两大夫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外伤倒是还好,脸上的擦伤倒是没有什么大碍,脚踝是扭伤了,额头上的那个伤口可能会留点疤。 不过那个地方还好是在发际线处,伤口范围也不算大,头发遮一遮倒是不会怎么看得出来。 现在关键问题是李婉现在还是昏迷着,问不到患者自身的病症感受,只能看今天晚上能不能退烧,如果能退烧,情况应该是能够控制得住。 如果今晚烧退不下来,那明天就必须将人送去县里的医院了。 听两个大夫都这般说,周氏提着的心怎么都落不下来。 “老嫂子啊,那我明天早上再过来看看娃儿的情况,今晚上你们多看着点。” 周氏心里再怎么着急担忧也无用,只好送走了李大夫。 给李婉再次盖好被单后,这才想起来屋里还有几个恩人她都没顾得上招待。 看天色也不早了,这才想起来折腾了这么久,所有人都还饿着肚子,心里一阵懊恼,正准备赶紧去灶房做点什么招待恩人们。 “娘,快吃饭。” 周氏一愣,只见王芹端着一大海碗的青菜鸡蛋面已经走到了屋里,轻轻地放到了屋里的小桌子上。 一股无言的感动涌上心头,心里的担忧和害怕好像在这一刻也被抚平了一些。 周氏感觉自己现在终于能够像正常人一样思考问题了。 走到小桌子边坐下,端起碗,算是勉强地扯起了个笑容,道:“我才想起来怠慢恩人们了,还让他们饿着肚子,实在是不应该。” “我这真是老糊涂了。” “还好有你这个好媳妇儿,我算是享了你的福了。” 被自己的婆婆夸,王芹有些怪不好意思的:“娘,您哪里老了?哪有人这样埋汰自己的。” “再说了,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孝顺自己的老娘那不是应该的么。” 听着儿媳妇说着这般熨帖的话,周氏担忧了一个下午的心终于纾缓了下来,拉过儿媳的手,轻轻地拍了拍:“嗯,好孩子,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待得吃完饭,又看了看李婉还算睡得安稳,周氏稍微放下些心来,这才走出李婉的屋子,来到堂屋。 看到屋里的众人已经站起来了,准备要走的样子,大家似乎都在等着她出来准备跟她打声招呼就走。 周氏赶紧走上前,看到桌上很显眼的位置放着两刀肉和一根猪蹄膀,疑惑道:“这?” 其中一个做饭的婆子很有眼色,见状适时地说道:“哦,嫂子啊,这是我们工地上的王工头特意让我们顺道捎过来的。” “王工头担忧李姑娘的情况,说李姑娘伤到了脚踝,用这个猪蹄膀炖个猪脚汤正正好呢。” “嫂子啊,你莫客气,王工头说这是他的一点点心意,不值什么的。” 周氏听得这个婆子这般说,心里很是过意不去:“我那娃儿尽给你们添麻烦了。” 婆子摆了摆手:“嫂子说的什么话,王工头让李姑娘好好养伤,这工地上活计多,他实在是脱不开身,要不然他今天不管怎么样也会一起过来的。” 虽然知道这是人家客套的说辞,周氏还是感念王工头这周全的处事之道。 既没有追究她闺女搅扰人家工地施工秩序的责任,还安排人救治,虽然这个救治是面前这个林小子主导的,可也得人家王工头同意不是。 而且人家还安排了好几个人护送她闺女回来,又考虑到姑娘家的闺誉,还安排了两个婆子一路上跟着作见证。 不仅如此,还送补品给闺女补身子。 这种圆融又富有责任心的处事态度确实是将周氏温暖到了。 周氏朝这个婆子点了点头,道:“麻烦妹子回去后帮我转告王工头,来日我们一定登门拜谢。” 周氏已经在心里做好了盘算,等有机会她是一定要去上门跟人家回个礼的。 眼下更重要的是要感谢眼前的人。 周氏上前拉住了林溪的手,很是感激道:“今天真是不好意思,老婆子我看到娃儿那个样子,就跟着担心得六神无主,乱了方寸。” “怠慢恩人们了,真真是罪过罪过。” 听小儿子说了事情的经过,得亏是眼前这年轻人出手相帮,还自己出钱找人救治,她的闺女才得以平安归家,周氏打心眼里是一万个感激。 当然其他几个也是恩人,不过恩情不敌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大。 林溪被周氏拉着有些不好意思,用另一只手挠着脑袋有些窘迫:“大娘,您别这么说,任谁碰到今天这种情况,都会出手搭救的。” 周氏知道这是天大的恩情,如果当时她闺女摔下去的山底下那处并没有人,那就真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而且虽然他们李家村村民对竹海山都很熟悉,可那毕竟是在大山深处,找人也不一定那么好找的。 关键是如果她闺女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说不得现在身上的伤势会恶化成什么样呢。 周氏都不敢想,越想越后怕。 她由衷感激:“还是感谢小恩人对我家娃儿的救命之恩。” “大恩无以为报,听说恩人们是从外地到竹海山一带修建铁路的,这远离家乡、孤身在外的,可怜的孩子,估计也吃不好穿不暖。” “我们这儿虽是小小的农家,如果恩人不嫌弃,平时有空可以常来家里坐坐,大娘给你们做些我们当地的农家菜,给你们补补身子。” “这些也不值什么钱的。” 林溪一听,受之有愧啊,只是个意外而已,想着也不过是举手之劳,不必让人家如此兴师动众。 而且他们现在身处异乡,对这个地方的风土人情也不太熟悉,不好与人家接触太多。 于是摆手道:“大娘不必如此客气,事发突然,不过是举手之劳,任谁发生这样的事都不会坐视不管的,正好我们工地有队医,救治也方便。” 林溪憨厚的推拒道。 周氏见林溪这个孩子老实本分,热心还有善心,跟她小儿子差不多年岁,又孤身在外,甚是可怜。 暗自想着平时可以尽她自己的微薄能力多照应下这孩子。 跟林溪他们几个聊了会儿,得知林溪他们是从湖城过来修筑铁路的工人,修完铁路就会回老家。还得知林溪和林泉是两兄弟来的。 周氏就想着平时如果两孩子不好意思上门来,她就做好饭菜偶尔送去给两孩子加个餐什么的。 顺便也给王工头、张大夫和两做饭的婆子也捎些她自家的特产来还人家的人情。 欠人的人情不还的话,周氏总感觉心里头不得劲儿。 更何况人家这是救命的恩情,周氏觉得送几餐饭作为回应实在是太薄了些。 林溪他们看时候也不早了,不好多待,以工地那边还有活计为由起身准备告辞。 周氏还拉着林溪的手不放,忙道:“你们不熟悉这山中情况,这竹海山根深叶茂的,又是走夜路,我不放心你们几个。” “你们先等等,我喊人送你们回去。” 周氏说着又转身朝李根生说道:“根生,树生,你们两个快去族里请几个兄弟过来帮下忙,就说是需要帮着我们送几个恩人回去。” “这竹海山的夜路不好走,外乡人走在里面简直就是瞎子摸黑,还是得我们当地人带路才安全。” “就说这几人就是今天救了婉婉的恩人。” 李根生兄弟俩点点头然后赶紧去找人去了。 周氏转过头对林溪一行人道:“你们莫讲究这些个莫须有的礼,安全才是第一。” “你们今天救了我闺女,还累得你们得黑灯瞎火在夜里走山路,如果不见着你们安全回到你们工地那边,我这心里不安得很。” “我儿子他们已经去找族中兄弟去了,我们人多,送你们回去能保证安全,回来也是安全的。” 林溪一行人想了想,确实安全应该摆在第一位,这个时候讲究那些个虚礼而置安全于不顾,确实不是明智之举,于是也就不再推却。 周氏和王芹一直等到李根生他们将林溪一行人安全送回去,折回来之后,这才回房。 …… 第29章 醒来 李婉醒来时已是快到第二天晌午了,入眼看到的是一脸担忧的老娘。 “闺女啊,感觉怎么样?” 周氏一见女儿醒来,就紧张地问道,边还用手探了探李婉的额头。 “烧退下来了。” 周氏这才松了一口气,担忧了一个晚上的心终于有了点着落。 李婉感觉自己的头好像不是那么晕了,整个脑袋松快了不少,不过感觉全身上下的皮肉还是疼。 “娘。” 这一声喊出来,李婉自己都给吓了一大跳,整个嗓子沙哑得不行。 周氏赶紧去堂屋倒了杯温开水,就着碗喂李婉喝了下去。 李婉这才感觉自己的嗓子被救活了过来。 “娘,我饿。” 李婉摸着自己已经贴得平平的肚子,有气无力地给她老娘撒娇。 周氏哪里受得住幺女这般。 “你啊你,不知道怎么说你好。” “知道你醒来肯定饿,你嫂子用大骨炖了粥,你多喝些,伤到了骨头就多喝骨头汤,恢复得快。” 说着周氏赶紧去灶间盛了一大碗骨头粥来,一口一口喂给李婉。 李婉喝了一碗粥,这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惬意地又在床上给躺了起来。 还是躺在自己家的床上舒服啊。 刻意忽略掉身上那些皮肉的疼痛感,李婉正准备在床上舒服地渭叹一声的,可视线却不期然间对上了老母亲充满爱怜和担忧的眼神,李婉顿时心虚起来。 也知道昨天定是让老娘心惊胆战了一天。 周氏嗔怪地瞪了她一眼,不过还是心疼道: “感觉怎么样?脚好些了吗?” 李婉怕母亲担心,忙道:“不怎么疼了,娘不要担心,养几天就好了。” “头呢?还晕不晕?” “他们说你被送回来的时候,一直在喊着头晕的。” 周氏担忧地望着女儿。 李婉眼睛眨了眨,躺着好像感觉不出来。 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娘,您将我扶起来一下,我靠在床头感受一下。” 周氏赶紧轻轻地将她扶靠在床头。 感受了好一会儿,昨天的那股眩晕感没有了。 李婉摇摇头:“娘,我不晕了。” 周氏悬着的心算是终于落下了一半,声音都拔高了几分,隐隐带着些雀跃,朝屋外喊去:“老二,你快去将李大夫再请过来看看,就说婉婉醒来了,还得劳烦他再跑一趟。” 李大夫早上已经来过一趟了,当时见李婉还没醒,就又走了。 “什么?幺妹\/小姑醒过来了?” 屋外同时响起了好几道声音,紧接着好几个人影从屋外冲了进来,李根生夫妻俩,李树生,李婉的大侄子李旺,小侄女李大妮和李小妮,一行人呼啦啦地都进来了。 “幺妹,你感觉怎么样?”李根生关切地问。 李婉见一家子人都紧张地看着她,她感觉自己瞬间被家人的关心围绕着,感觉心里胀胀满满的,看到就连才几岁的小侄女都关心地望着她,李婉心里又有浓浓的愧疚和心虚。 “我错了,让你们担忧了。” “先不说这些,根生,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喊李大夫过来给你幺妹瞧瞧。” 周氏见着自家儿子,立马毫无心理负担地变脸,嫌弃他还没有将大夫找过来。 李根生有些哭笑不得,不过想到昨晚上老娘那一副丢了魂的样子,李根生还是愿意看到老娘抄起棍子要打骂他的样子。 李根生嘿嘿笑:“娘,您别急啊,我这就去。” “幺妹,你等着我。” 说完,人一溜烟地就跑出院子去了。 刘大夫是被李根生背着跑过来了。 刘大夫被李根生放下后,也没有做耽搁,待得给李婉做完检查,这才真正松了口气。 “烧退下来了,再没有头晕了,说明情况应该还好。” “身上脸上的那些擦伤都不用太担心,我开一小瓶消毒用的酒精,清理伤口的时候记得用酒精消下毒,估计过几天就好了。” “额头处的伤口已经包扎过了,我明天再过来给你换药。” “昨天的那个张大夫开的跌打损伤药挺好的,继续用,脚伤没那么快好,七天内都不要下地走路,好好养伤。” 李大夫安顿完就走了。 老李家众人这才齐齐将悬着的心给落了下来。 李婉正一脸后怕地想着李大夫刚才说的话。 “知道凶险了,平时怎么叮嘱你你都不听,还好这次是虚惊一场,你要是有什么事你让娘怎么办?” 周氏说着说着就哽咽起来。 要是发生了万一,她都不敢想她能不能撑下去。 她又怕说狠了女儿受不了。 多年的坚强让她马上又缓了过来。 “以后再不能一个人单独进山了,山里还是有很多凶险的,要是再去采药,也要喊上你小哥,发生什么情况两人还能相互照拂。” “这次多亏了你林家小哥,要不是他,说不定娘都见不到你了。” “虽然人家憨厚老实不图什么,但咱们要知恩图报,做人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林小子他们是从外地湖城那边过来修铁路的,我看着那两孩子都不容易。” “年纪轻轻就背井离乡在工地上做苦工,估计平时都吃喝不好。” “可怜见的。” “我想着我们这普通的农家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谢礼,平时有空我寻摸着做点好吃的,让你跟你小哥一起送去给那两孩子偶尔改善下伙食。” “我再做几套换洗的外衫,父母不在身边,平时也没人照顾他们。” 周氏现在是将林溪、林泉当自己孩子看待了,自然而然絮絮叨叨地安排着。 “湖城?”李婉没有理会老娘的那些个絮叨,倒是听到老娘说林溪是湖城人时,心里也跟着打了个秃。 “对啊,听林小子说他老家是湖城的。那个地方我之前都没听说过,反正我这辈子都没出去过大山,也不知道外面是啥情况。” “咦,不对,我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说过这地方呢?” 周氏一脸疑惑。 李婉却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好友李淑敏就是嫁去了湖城,听她在信中说过那是个好地方。 鱼米之乡,很是富庶。 不会这么巧? 周氏在旁边自顾自地说着,也没注意到李婉神色的变化。 第30章 忧心 林泉一行人被李家兄弟族人送回工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了。 虽然工人们都歇下了,不过工地上到处都还是亮堂堂的,轮岗值夜的那三四个工人正巧巡到工地门口的外围,张春发就是其中之一。 张春发见到林溪一行人,顿时眼睛一亮:“你们回来了,快进来,王工头还在里面等着你们呢。” 林溪赶紧跟李根生兄弟几人拱了拱手,道谢:“李大哥,这一路劳烦你们了,你们也赶紧快回,时候也不早了。” 李根生见已经到工地门口了,而且还有人出来迎林溪他们,也就放下心来,回道:“那林兄弟,张大夫,婶子们,你们平时得空了就去我家坐坐。” “真是招待不周啊,等我幺妹好了,一定带她登门道谢。” 见李根生这么客气,林泉笑道:“李大哥,这些都好说。时候也不早了,你们也早点回去,估计家里还有得忙活。今日这般,也是缘分,咱们来日方长。” 张大夫将自己的定位认得很清,除了治病是他应该上心的事外,其他的那些人情往来他不太在意,而两烧饭婆子也不是多事的人,见时候也不早了,跟李家兄弟们点了点头,算是打完了招呼。 见李家兄弟们走远,众人这才回转往工地里面走去。 工地上是专门辟出了个地方搭了临时屋子的,给众人做宿舍用。 众人回到宿舍区域,远远就见王铁的宿舍还灯火通明。 他是总工头,所以给他一个人单独安排了一个屋子,其他工人三三两两的都是好几人一间屋。一来因为他的级别高,二来也是为了议事方便,平时开些小会都是在他的这个宿舍开的。 这个时候,宿舍区里的众屋子除了王铁这间外,其余的基本上都是熄了灯的,工人们都歇下了。 可王铁心里装着事,哪里睡得着。 虽然那姑娘是从山上摔下来的,可人家是落在他的工地上的,就怕一个处理不好,七拐八拐地给扣上个工地事故的帽子。 王铁心里始终战战兢兢。 他一个人在屋子里来来回回都不知道走了多少圈了。 正当他还在屋子里焦灼地走着时,忽然听到好些个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应该是往他这个屋子过来了。 王铁赶紧打开了宿舍的房门往外看去,果然就见林溪一行人已经走到他房门口了。 他赶紧将让众人进屋。 有些忐忑地问道:“那姑娘情况怎么样了?” 言下之意是严不严重? 这个问题,张大夫倒是很主动地作答:“请了他们村的一个老大夫也看了看,老大夫跟我诊断的差不多,那姑娘的外伤看着吓人,倒是没有伤到根骨。” “应该跟阿溪小子当时接住了她有关,帮着减轻了坠落的力道,倒是救了那姑娘。” 林溪赶紧摆手,谦虚道:“没有没有,那纯粹是误打误撞。” 林溪苦笑,哪里是接住了,他完全是被砸到的。 张大夫也不跟他掰扯,继续道:“外伤这些都包扎处理好了,恢复七八天左右应该就能够好得差不多。” “主要是不知道那姑娘有没有伤到这里?直到我们回来的时候,那姑娘都还昏迷着。” 张大夫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王铁一听,脑袋里也跟着嗡嗡直响,一颗心七上八下地悬着,让他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王铁恨不得自己现在就赶去李家村,守在那姑娘的屋子外,以能及时知道那姑娘的病情如何。 林溪也好不到哪里去,一想到那姑娘一身狼狈,至今还人事不省地躺在那里,他的心里就跟着揪成了一团,他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做饭的婆子倒是个练达之人,见气氛有些凝重,弱弱地干咳了一下,道:“那个,工头啊,我看那家人倒是都挺通情达理的,客客气气的,尤其是那李姑娘的老母亲,我看人还挺不错。” 其实婆子说的这句话是再寻常不过的,一般人听过也就听过了,不会往心里去。 可这句话对于如今内心正处于煎熬中的王铁听来,就如同天籁之音一般动听,让他沉重的心情都跟着松快了不少。 王铁语气放轻了一些:“婶子啊,这话怎么说?” 刘婆子斟酌了一下,这才道:“那周嫂子,也就是那李姑娘的娘,倒是一个劲儿地感谢我们工地救了她闺女,还说回头一定要登门感谢你呢。” 王铁听到这里,不知道为什么,不自觉地将自己的腰杆给挺直了一些,心里的石头也跟着落了一些。 “哦,那姑娘她娘是怎么说的?”王铁的嘴角忍不住稍微勾了勾。 刘婆子赶紧将她是怎么将那两刀肉和一个猪蹄膀给送出去的,对方是怎么收的,她又是怎么在对方面前说王工头的担忧的,一来二去,将当时的那个情景学了一遍给王铁听。 王铁听完,心里悬着的那颗石头终于踏实地落了地,起码那姑娘的家属不会来工地找他闹事。 “那就好,那就好啊,那李姑娘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王铁重重的吁了口气出来。 他又看向林泉,见林泉也朝他点了点头,他这才算是放下心来。 他是交代了林泉回来后要跟他汇报那姑娘家那边的情况的,见林泉赞同刘婆子说的,想来基本情况跟刘婆子说的差不多。 “好了,时候不早了,你们赶紧回去歇着,明天还有一堆的活计要干呢。” 王铁大手一挥,这会儿又有了精气神了,也有心思安排人干活了。 待得众人离去,王铁这才想到这个平时在伙房老实巴交做饭,一点也不起眼的刘婆子,说话做事竟然这般周全,是个人才来的。 那王婆子虽然不如刘婆子活泛,不过人家却是勤勤恳恳做事,老老实实干活的,做饭的手艺也是顶顶好的。 王铁心里感激,心里已经在盘算着是不是要给伙房的两个婆子加点工钱。 在回宿舍的路上,林溪一路都是紧皱着眉头。 待得进了宿舍,林溪这才压低了声音问林泉:“哥,你说那李姑娘会不会有事?” 林泉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这个不好说。希望那姑娘没事。” “再说了,那姑娘从那么高的山上摔下来,竟然能够撞到你身上,你还帮着她减轻了俯冲力,她这才救回了一命,也算是个命大的。” “她应该会没事。” “一般人从那么高的山上摔下来,早就不成了。” 林泉摇了摇头。 不知道为什么,林泉的这般说道并没有安慰到林溪,他反倒是更担忧了。 …… 第31章 人情味 这几天李婉都是在床上度过的,周氏生怕李婉下地走路伤到筋骨,严防死守愣是没让李婉下床。 养了几天,可能是年轻,李婉的伤势恢复得也很快,现在基本上是能稍微下地在屋子里扶着拐杖走几步。 李树生的木工手艺不错,李婉受伤第二天李树生就给幺妹做了两个趁手的拐杖。 周氏看幺女能下地了,也放心了不少,又惦记着那两个林小子在工地上上工,吃饭都没个准头,饱一顿饿一顿的,很是心疼。 又想着人家那么大的恩情还没报,心里总觉得有点对不住人家。 还有王工头那边,不管怎么说,对方释放了善意,她也应该回应一二才是。 周氏是人敬我一尺我还一丈的性子。 这么大的恩情没还,心里总觉得压了个大石头不太得劲儿。 嗯,说做就做。 喊来了李树生,让他在家看顾下幺妹。 “树生啊,咱家欠人家林兄弟这么大的恩,这恩情总是要还的,我们不能做忘恩负义的人。” “人家在工地上起早摸黑,饱一顿饿一顿的,娘想着你妹妹现在也能慢慢下地了,打算一会儿做些吃食送去你林兄弟那儿,给他们两兄弟加个餐,你在家看顾下你妹妹啊。” “不要让她磕着碰着,不然娘回来绝对饶不了你。” 周氏故作凶狠样挥了下拳头佯装打在小儿子背上。 李树生嘿嘿一笑:“娘,您保管放心,我保证不让妹妹掉根头发。” 周氏瞪了小儿子一眼,然后就赶紧去厨房忙碌了。 李婉坐在窗户边往外看去,正好可以看到娘和小哥哥维护她互动的一面,心里一片柔软。 虽然家里日子清苦一点,但家里每个人都没有向生活低头,活得满足又有人情味,这样的生活很是具有烟火气。 周氏做了几个当地特色菜,蒸麻辣腊肠、麻辣兔头、烟笋炒肉、烧白以及莲藕排骨汤。 腊肠是自家灌的,兔子是在后山抓的,烟笋是春天时在屋后面的竹林挖的,做的烟笋。这几道菜各分了三份,三个食盒都满满当当的。 周氏想着林溪和林泉合起来一份,王工头一份,两个婆子和张大夫合一份。 王工头的人情不小,而且在工地上的身份比较高,总不能跟林溪他们的待遇一样,林溪和林泉合起来一份也不会显得突兀,刚好跟两个婆子他们那一份差不多,这样看上去就没有偏着谁。 往后日子还长,总有合适的机会多回馈林溪两兄弟一些的。 周氏恨不得将家里库存的风味菜都拿出来。 早在周氏将麻辣兔头做好后,灶房里就飘出了让人无法抗拒的菜香味。 坐在窗头的李婉与正在院子里编竹筐的李树生鼻头都不受控制地耸了耸,两人都一脸期待地朝着灶房看去。 而此时周氏正高高兴兴地将菜分别装到李树生做的木质食盒里,最后盖好,又保温又不容易撒出来。 一出灶房,周氏就看到她那两个不争气的孩子在一脸期待地紧紧地盯着她手里拎着的三个食盒。 “看什么看?没你们的份,这是给恩人们的。” “娘去去就回。” 王芹见自家婆婆一个人拎着三个食盒,怕婆婆受不住,赶紧道:“娘,我帮您拎两个,这食盒也怪重的。” 周氏想了想,也是,不能逞强的,她毕竟也是一把老骨头了。 周氏嗔怪地瞪了小儿子和小女儿一眼,然后领着自家儿媳妇,“无情”地拎着食盒飞快地奔出院子。 “唉!没口福喽。” 李树生和李婉都在心里默默地流泪,感觉自己是娘从外面捡回来的,怎么突然就不受待见了呢? 奇怪了。 这边,周氏和王芹拎着食盒也是一路打听才终于赶到了林溪他们修铁路的隧道工地围栏外。 看到围栏外正坐着一个约摸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周氏也不打怵,问道: “大兄弟,请问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个叫林溪的后生?” 周氏生怕中年男人不认识林溪,赶紧补充道:“就是个子高高的,长得很好看,二十六七岁的样子,看上去很老实本分的那个,他有个兄弟叫林泉也在你们工地上的。” “你是?” 守门中年男人林建也是来自林家村,平时颇为照顾同村的几个年轻后生,见面前的妇人很是面生,怕是遇到坏人或骗子,有一定的警惕性,所以没有立即作答,而是反问周氏。 周氏马上反应过来刚才自己没有自报家门,怕是被人家误会了。赶紧道: “我是附近李家村的村民,前几天我闺女不小心从上头的山上摔下来,幸亏被林溪他们救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那天我闺女被送到家中后,家里一片兵荒马乱的,现在已经稳定下来,多谢恩人搭救。” “当时也没有顾得上感谢恩人,所以今天特意登门。” 周氏指了指上面的山头又将当时凶险的情况说了下。 “哦,原来是那个丫头的娘啊。我们工地上确实有林溪和林泉两个后生,大嫂子你先坐着休息等一下,待我去喊林溪他们过来。” 林建见周氏所说与那天情况基本吻合,想来周氏应该是那天那个姑娘的长辈,于是拿了个凳子让周氏在门口坐着休息下,他则赶紧去工地上找林溪。 林建赶紧跑向工地里,待找到林溪后,大着嗓子喊:“林溪,工地外头有个大嫂子找你,说是前几天被你救的那姑娘的家人,你快过去看看。” 林溪听得一愣,半天没反应过来,愣了好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李家大娘。 那天只觉得是举手之劳,没怎么放心里去。 回来之后虽然心里也担忧,不过想着以后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交集,所以也就将这个事情放置一边了。 没想到李大娘还特意寻来了,实在是有些出乎意料。 林溪也没敢耽搁,叫上林泉后两人一起快步来到了工地围栏门口。 看见李大娘一脸慈和的笑意,就像林家村隔壁家的大婶子一样的亲切,让他瞬间感受到了在异乡找到亲人的亲切感。 林泉此时的感受跟林溪差不多。 “大娘,嫂子,你们怎么来了?从村子到我们这也有好几里山路呢,路又不好走,怎么能让你们如此挂牵?” 林溪很是不好意思。 “可怜的孩子,几天不见,又黑又瘦了,吃不好?大娘给你们带了点吃的,你们可别嫌弃啊。” “对了,你们王工头在不在啊?” “现在快中午了,你们也快到饭点了?要是王工头在的话,能不能也叫上他一起出来下?” 周氏又是慈爱又是心疼的。 “好!那我现在就去跟工头说。” 林溪既意外又感动,长这么大都没有被自家爹娘捧在手心里呵护过,出来外地这么久了,都是孤孤单单一个人。 也不知道家里父母可有保重身体?弟弟们怎么样了? 在这里一要上工,二要适应这里的水土环境,吃喝都得自己来,也没个嘘寒问暖的长辈在身边管着。 夜深人静的时候心里难免还是空落落的。 第二天醒来又得强打精神给自己鼓劲努力上工,只盼多挣些钱,让家里日子好过一些。 寄回老家的信也不知道家里收到没有? 长久以来都是自己一个人在支撑,既要做爹娘的好长子又要做弟妹的好大哥。 似乎从很早开始他就是这样子过来的。 其实他内心也是有个角落盼望着能有一个人关心下他的。 现在突然出现一个慈和的长辈这么关心自己有没有吃饱穿暖,哪怕只是这般问一问,一股暖流瞬间不受控制地沁入心脾。 内心的防线一下子决了堤,林溪眼泪都快涌出来了。 心里的渴望瞬间被胀满。 他在转身的瞬间飞快地将眼中的泪水擦拭掉了。 第32章 有谱 来到工头王铁这边,林溪已经拾掇好情绪,稳了稳心神,眼瞅着大家快要收工准备结伴去伙房吃饭了,林溪赶紧将王铁拉到一边。 “王叔,李姑娘的家人周大娘来看我们了,她还在找你。” 王铁有些意外,他这几天也是怪担心那姑娘的情况的,心里还是有些没底,正寻摸着要不要找个机会去李家村看看的,没想到人家找上门来了。 应该不是来找他麻烦的? “她有没有说什么?” 王铁紧张地问。 林溪满脸笑,挠着头有些憨憨的:“大娘说我又瘦了,心疼我们,给我们带了些吃的过来。” “哦,走,去看看。” 看来应该不是来找他麻烦的,这下王铁心里有些谱了。 远远的,王铁就见工地门口坐着两个妇人,一个年长一些,一个年轻一些,林泉站在旁边陪着,几人正在说着什么,年长的那个妇人神色倒是正常,而林泉却是一脸凝重。 见此,王铁的心里紧跟着‘咯噔’一声。 那两个妇人兴许是听到动静,也朝他们这边看了过来。 “这边,这边”。 周氏见林溪他们过来了,赶紧笑着招手。 王铁见那两个妇人心情应该还不错的样子,想来那李姑娘应该是无大碍了,那为何林泉的脸色看上去有些不好? 王铁不动声色地压下了心里的疑虑,跟着林溪朝众人走去。 “大娘,这是王工头。” “王叔,这是李姑娘的母亲周大娘。” 林溪将王铁引到周氏跟前,跟他们相互介绍。 见面前的男人面相和善,周氏笑道:“一直都想找机会登门道谢,那天得亏了王兄弟帮忙。” “要不是王兄弟帮忙,我闺女现在都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了。” “周嫂子,你快别这么说,那天那个情况任谁碰到了都会搭把手的。” 林溪和林泉深以为然,在旁边也跟着笑着点头。 王铁继续道:“再说,我也没帮什么忙,主要是林溪这小子救的人,你们要感谢的话,应该谢他才对。” “对了,李姑娘怎么样了?应该无大碍了?” 王铁话锋一转,这是他现在最在意的问题了。 听到王铁这样问,林溪整个人也跟着紧张起来。 周氏笑道:“她第二天就醒过来了,大夫说她的情况还好,没有伤到内里,主要是些皮外伤,养上些时日就没事了。 “这年轻就是好,恢复得快。” 众人这才齐齐松了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啊。” 这里面最松快的就是王铁了,他算是彻底放下心来。 “我们婆媳做了些我们当地的几个农家菜,你们尝尝鲜。” “这一份是给王兄弟的,这一份是给林溪林泉兄弟俩的,这一份是给张大夫和那两个做饭妹子的。” 周氏边说着,边将食盒拎了出来,将三个食盒都打开了。 一股浓郁的农家菜香味瞬间飘香出来。 看着食盒里面摆盘精致的蒸麻辣腊肠、麻辣兔头、烟笋炒肉、烧白以及莲藕排骨汤,王铁和林溪、林泉三人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他们哪里尝过渝城这边的当地风味。 除了莲藕排骨汤他们在湖城也经常喝外,其余几道菜都是他们在湖城老家从来都没有吃过的。 来这边这么长时间都是在工地上吃喝的,两烧饭婆子也是在青宁镇请的,做的都是湖城口味的饭菜。 “这腊肠是自家灌的,兔子是在我家后山抓的,笋子是春天时在屋后面的竹林挖的,都是自家地地道道的农家菜,你们莫嫌弃啊。” 拿这些献宝,周氏觉得还是拿得出手的。 “走,去我宿舍吃。” 王铁两眼放光,已经等不及了。 周氏有些为难:“那个,王兄弟啊,去你宿舍吃饭好像不太合适,我们毕竟都是外人,还是不进你宿舍比较好。” 王铁这才品过味来,是了,他工地上这么多工人,他偏偏喊林溪和林泉两兄弟去他屋里吃饭,旁人看着,心里指不定会觉得他偏心这两兄弟呢。 这不平白给人家两兄弟拉仇恨嘛。 而且她们还是两个面生的妇人,在工地上走来走去的也不合适,免得引起工地上那些个不知情的工人们乱嚼舌根子。 “哎呦,都怪我考虑不周,那阿溪、阿泉,你们在这儿多陪陪周嫂子。” 王铁又对周氏道:“周嫂子啊,那我就不客气了,我将我的那份拿走,张大夫他们的那份我也给顺道带过去了。” 周氏笑着点头:“那麻烦你了。” 周氏在心里也跟着点头,这王工头做人做事真的是周全,跟他打交道,让人觉得很舒服。 她还正发愁怎么将张大夫他们的那份送出去呢,结果瞌睡送来了枕头,都不用她问,人家就主动提了。 待得送走了王铁,周氏这才招呼着林溪和林泉在工地围栏外找了块草地坐下,摆好菜。 看着两人狼吞虎咽、毫不顾形象地吃着碗里的饭菜,周氏心里不住地泛起心疼。 “你们这两孩子该是遭了多大的罪啊。” “好孩子,慢点吃,没人跟你们抢。” “这是大娘家里自己的存货,外面可没得卖哦。” “喜欢吃的话,大娘下次再给你们做啊。” 周氏笑眯眯的,看着俩孩子头都要埋进碗里了,心里很有成就感。 林泉此时的感触甚至比林溪更深。 他虽然比林溪年龄大上三岁,但从小就一起玩闹,长大后又一起做工,两人感情很是要好,说是堂兄弟,实则感情好得就像亲兄弟一样。 林泉是老林家大房的长子,比林溪不幸的是林泉自幼丧父,是母亲含辛茹苦将他们几个孩子拉扯大的,林泉甚至比林溪更早地担起了家里的重担。 他很早就懂得自己的母亲一个寡妇带着他们几个孩子在村里过活是多么的不容易。 刚才跟周大娘闲话拉家常的时候才知周大娘前半生竟是那么的命运多舛,多次经历了丧子之痛。 她是心平气和地说着过去的那些往事的,看得出她一点都不想让人怜悯她。 过去的那些事虽然在她脸上沉淀下来了一道道岁月的皱纹,却让她的内心更加坚强。 林泉越听面色却是越凝重。 他是深深地知道一个寡妇拉扯几个孩子长大是多么的艰难的。 林泉都不禁在想,是什么样强大的内心和豁达的心态能够让一个人经历了人生的苦难和命运的不幸后,却依然能够有勇气微笑着去面对生活。 林泉试着自己代入了一下,发现他根本就做不到周大娘那样。 在面对了那么多次生命中难以承受的挫折和不幸后,他觉得自己会被生活给打趴下。 在周大娘的身上林泉看到了家中老母的影子,两个女人有着相同的遭遇,又同样有着对命运不屈服的韧劲。 在艰难的环境中不向现实低头,乐观地向阳而生。 尽她们自己最大的努力呵护着自己的孩子们。 周大娘甚至比他的母亲更加坚韧和乐观。 他的母亲起码最后向现实低了头改嫁了他人,让另一个人帮着她撑起一个家,养活他们这几个孩子。 而周大娘却是一个人拉扯着孩子们孤勇地前行,愣是用她那单薄的肩膀为孩子们撑起了一片天。 林泉吃着吃着不自觉地眼泪盈满了眼眶。 “这个娃儿咋了嘛?好好地吃着饭怎么还哭起来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嘛,快别想那么多啊。” “咱吃饱了好好上工干活啊,养好身体比什么都强,这样家里长辈才会放心嘛。” 周氏见林泉泪珠子不断地往外涌,也跟着心疼。 想着这俩孩子真是不容易,大不了就当自己多养两个孩子的,平时多来看顾下。 “大娘,是这饭菜太好吃了,一时没注意风吹了沙子进了眼睛,让大娘见笑了。” 林泉赶紧扯了个蹩脚的因由,同时用衣袖擦胡乱地抹了下眼泪,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好吃就多吃点,大娘家里还有很多,过几天大娘再来看你们,你们有空也多去大娘家里坐坐啊。” “大娘家的那个小哥哥跟你们年龄差不多大,你们上次也是见过的,想来你们年轻人应该是能说到一起去。” “让我家那小子带你们在这附近转转,熟悉熟悉我们这十里八乡的环境。” “想来你们来到这里后应该也没怎么去周边看看?” 此时林溪终于将头抬了起来,瘫坐在一旁,一副吃饱喝足的样子,他都没工夫去安慰他的林泉老哥。 感觉长这么大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很有家的味道。 “大娘,以后您就是我们的亲大娘,我们两兄弟一定会去你家找树生的。” 林溪拍着胸脯保证,林泉也点头如捣蒜。 一顿饭完全拉近了双方之间的距离,周氏多了两个需要照顾的孩子,林溪林泉两兄弟多了个慈爱的长辈。 周氏估摸着两小子的吃饭时间应该快结束了,想着他们下午应该还有活计要做,也没敢多耽搁俩人的时间,让两小子赶紧回去忙活。 而王芹这一路都没有过多说过什么,长辈待人接物,她在一旁学着就是,她这个晚辈就不要去掺和了,她觉得自己只要帮着婆婆干活就行。 周氏和王芹收拾了碗筷后拎着食盒也赶紧回家了。 …… 第33章 鲜活 李婉再次见到林溪已是半月之后了。 “请问周大娘在家吗?” 一道富有磁性的嗓音从院门口传来,李婉从自己屋子的窗户往外看去,就见烈阳下的院门口正站着两个手里拎着点心袋子,面色晒得有些发红的年轻男子。 两名男子李婉都有印象,尤其是与其中一个男子视线对上后,李婉有些心虚,快速地收回视线,将自己躲在墙角装死。 李婉也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与那男子视线对上后,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就浮现出那天她摔落山下的窘境。 先是自己伤痕累累地撞到那男人,然后又因为本能的求生欲,厚着脸皮求那男人救自己,再然后还是那男人背自己回来的。 李婉一想到这里,脸色就已经红得能滴出血来,不知道是被那天自己的厚脸皮羞的,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而林溪当然是将李婉的所有动作和表情都尽收眼底了,瞧着那姑娘俏皮灵动的劲头,比那天一身狼狈、虚弱不堪的样子要鲜活多了。 林溪不自觉地勾起了唇角。 院子里已经响起了周氏惊喜的声音:“哎呀,是林家小子过来了啊,快进来,外面日头怪大的。” 周氏边说着边去院子口迎人,她又转头朝另外一个屋子喊道:“树生,阿旺,快看看是谁来了,快出来。” 瞬间的功夫,院子里就热闹了起来。 “婉婉,你在屋里做什么呢?快出来,快看看谁来了。” 周氏的声音有些雀跃,却像魔音一样很是洪亮地从堂屋穿透了过来,让李婉想装作听不见都难。 苦着一张脸,李婉期期艾艾,不情不愿地杵着拐杖一副很是吃力的样子出了自己的屋子来到堂屋。 周氏见她这样子有些困惑,自顾自说道:“咦,早上不是还好好的嘛,还在院子里很是轻松地走了两圈,怎么这会儿又不行了呢?” “闺女,你是不是脚踝又不舒服?” 李婉不是脚踝不舒服,她是根本就不想出来面对这两个见过她最狼狈时候样子的人,她就想装乌龟。 一想到当时那个情景,真是太难为情了。 简直无地自容。 李婉尴尬得想抠脚趾头。 她感觉自己这辈子在这两个男人面前都会气短,尤其是在那个背过她的那个男人面前会挺不直腰杆。 “娘,我没事。” 李婉僵着脸,面无表情。 “快过来,你快看看这是谁?还认得?” 李婉来到周氏身边坐下,眼神有些飘忽地看了看对面的人,然后又快速移开视线看向虚空的某个点。 硬着头皮道:“林大哥。” “李姑娘。”林溪倒是眼神清正地朝李婉点了点头。 “你这娃儿,平时不是挺机灵的嘛,怎的这会儿在救命恩人面前嘴这么笨拙?” “本来你就应该好好感谢人家林小子,看你这段时间病着,下不了床,平白累得你老娘我帮你跑腿受累。” 周氏嘴上虽然是在埋汰自家闺女,不过脸上却是满脸笑意和宠溺,其实周氏实则是在帮她闺女找补,缓解场面的尴尬。 林溪趁机认真地看了看李婉,见她脸上的那些擦伤恢复得不错,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擦痕了,就连发际线处的那个伤口痕迹也不是很明显了,再用头发稍微遮一遮,基本上是看不出来什么。 林溪不禁松了口气。 视线往下,这才看清对面姑娘的长相。 那天情况危急,这姑娘又身上到处都是伤,就连脸上都有好几处破了皮,还沾了一脸的泥巴灰,额头上在流血,而且还披头散发的,哪里能够看清她长什么模样。 而且当时那样的情况,他哪里还顾得上去瞧人家姑娘的模样。 林溪的视线往对面姑娘那边看去,只见那姑娘面容白皙清秀,五官虽然不是顶顶漂亮让人第一眼惊艳的那种,却也端正温婉,没有攻击性,给人很舒服的感觉,这倒是跟她的名字很像。 被自家老娘如此埋汰,李婉倒是甩脱了不少尴尬和不适,这会儿才端正心态朝对面的恩人看过去。 喔嚯,对面竟然坐了两个美男子! 李婉的眼睛顿时本能地亮了亮,不过想到什么,眼神又迅速恢复成一片清明和平淡。 “两位林大哥,那天真是感谢你们救了我,有空常来我家找我小哥玩。” 李婉干巴巴地说着寡淡又疏离的话,说完这一句就停下来不再多说了。 按说林溪救了她没错,她理应多对人家回馈些感恩之情,可一想到他是湖城人,再一想到那个不负责任的嫁去湖城的好友李淑敏,李婉心里就有些不太得劲儿。 众人都没想到李婉会是这么个回应,所以一时都没回过神来。 场面一度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有些冷场了。 林溪和林泉都跟着一愣,被李婉的这个态度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他们怎么感觉自己有些不受待见呢。 “哪有你这样不懂礼数的?平时你老娘我就是这样教你的吗?我平时教给你的东西都还给我了。去,一边儿去。” 周氏对李婉虎着个脸,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没想到她闺女对自己的救命恩人竟然是这么个态度,这让她感觉自己的老脸都没地方搁了。 “那个,林小子啊,我这闺女当时可能是伤着脑子了,到现在脑子里面有时候会犯些糊涂,没规没矩的,你们多担待些,莫跟她一般见识。” “可莫要跟我们生分了。” 周氏怕两个小子误会他们老李家不懂礼数。 林溪和林泉两人哭笑不得。 林泉笑道:“大娘,瞧您将我们想到哪里去了,李姑娘当时伤得那么重,这恢复期肯定是需要些时日的。” 众人只能将李婉‘脑子摔糊涂了’这个帽子按在李婉头上,才能缓解众人彼此之间的尴尬。 而被扣了帽子的李婉只能缩着身子靠坐在角落里,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她也知道自己刚才有些失礼了。 自此,老李家众人直接忽略掉李婉的态度,与林溪、林泉两兄弟走动了起来。 周氏隔三岔五送些吃食给林溪他们,林溪两兄弟也经常在不上工的时候就去李家村老李家,帮忙干活、种地、劈柴,偶尔也会跟李树生学着做做木工活。 李婉的伤养了一个多月,现在基本上可以在院子里行动自如了,除了不能负重干重活外,轻省一点的活计还是可以做的。 第34章 收成 金秋九月,正是农人们丰收的季节。 李婉的二哥李根生成婚之后没多久就分出去住了。 一来新媳妇娶进门后还跟小叔子、小姑、侄子住在一起,小院子住不下。 周氏为了儿媳妇王芹考虑,免得让儿媳觉得嫁进来是给老李家做牛做马的。 二来李根生刚组建新家,小两口也需要有属于自己的私人空间,不便于打扰。 反正这么多年都是周氏她自己一个人拉扯几个孩子长大的。如今孩子们都大了,没得还让新媳妇伺候的,免得新媳妇心里有埋怨。 干脆大手一挥,用家里为数不多的积蓄为小两口将离老李家不远的那家绝户的房子买了下来,自此小两口就搬过去住了。 老李家院子如今就是周氏与小儿子、小女儿以及大孙子一起住着。 尽管如此,大情小节的,或者是老宅这边有个什么事情,李根生夫妻也会来老宅帮忙,一家人也是难得的和睦。 王芹嫁进李家后,这三年为李家添了两丁,生了两个女儿,周氏高兴得合不拢嘴。 周氏没有重男轻女的观念,反倒是喜欢女孩多一点,单看周氏将小女儿李婉宝贝得像眼珠子一般就知道了。 王芹原本忐忑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嫁进老李家之前对于自己即将要面对的家庭环境和要担起的担子虽然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要坦然面对,但王芹内心深处还是会有些打怵的。 她万万没想到丈夫憨厚、婆母明理,甚至就连姑嫂关系都能够相处融洽,王芹觉得在老李家的日子充满了盼头。 这天,老李家除了李婉不能下地干活外,全家人都出动在稻田里收割稻子。 农人地里的活都是有时节的,不能误了农时。 稻子长熟了就得抓紧时间收割,不然如果后面不讨巧下起雨来,很有可能庄稼就得坏在地里。 那一年的辛苦就都白费了。 这个时候就得人多呼啦啦一鼓作气将稻子收回家。 “周大娘,可让我们好找,农忙这时候怎么能少得我们俩兄弟呢。” “多一人干活总是要快一些嘛,大娘又不跟我们说一声。” “我们其他不会,但一把子力气是有的。” 林溪和林泉是跑过来的,急吼吼的,生怕错过了什么大事一样。 周氏看到两小伙子一脸憨厚的样子,擦了下脸上的汗水,笑得合不拢嘴。 “你们咋过来了?耽搁了上工可怎么是好?” “想着家里有这么多人手,应该是忙得过来的,所以就没叫你们。” “大娘,您见外了,我们俩都没拿自己当外人呢,家里的活计自然有我们一份。” “工地那边不用担心,我们跟工头请好假了,一两天不上工没事的。” 林泉摆摆手,赶紧拉着林溪跳下田埂下田帮忙捆稻穗。 看着俩小伙子浑身是劲的劲头,周氏也不好再说拒绝的话。 不再纠结,赶紧让大家忙活起来。 有了两个青壮劳力的加入,战斗力爆棚,大家都分工合作、配合默契。 周氏安排王芹和她自己负责割稻子,李树生和李旺负责捆稻穗,李根生、林溪和林泉负责将捆好的稻穗分两捆一组挑去晒谷场晾晒。 众人忙活了一阵,王芹抬头看了看日头,见日头已经到了头顶左上方,估摸着应该是到了上午十点来钟。 “娘,时候不早了,我回去做饭。” 王芹对周氏说道。 周氏正准备点头,就听林溪回道:“哦,大娘,刚才我们来的时候先去家里看了下,见婉婉正在家里拾掇食材,应该是在准备做饭。” 王芹心疼小姑子,还不等周氏着急,王芹就先着急上了:“哎呀,婉婉的伤还没好,怎么能够做这些活呢?不行,我还是得回去。” 还不等王芹抬脚,就被周氏拦住了:“你幺妹向来是个闲不住的,她现在重活虽然干不了,做饭这些个轻省活计还是能够做的。” “咱不能惯着她。” “我们是农村家庭,如果连地都不会种,家务活也不会做,饭也不会烧,将来她嫁人后怎么在婆家立足啊?” “她总得有安身立命的本事才行呢,这些都是最基本的生存技能,她必须得会。 “不然她以后连她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办呢?” “我们又不能护着她一辈子的嘛。” “而且,她既然愿意做,那就让她动手去做,这些个轻省活计总不会累着她什么的。” 见婆母都这般说了,王芹只好狠了狠心将做饭的活计甩给李婉了。 听得周氏婆媳俩人的对话,林溪倒是对李婉做的饭菜有些期待了。 …… 临近晌午,两亩田就被收割完毕,田里的活也基本接近尾声。 众人这才感觉饿的前胸贴后背的时候,不能下田干活的李婉拎着两个分别有几层的食盒出现在了田埂上。 还好林溪他们早上到李家村后直接找到了老李家,见家里只剩正在准备食材的李婉一人,问清楚众人都在田里忙活后,两人就往田里飞奔去了。 李婉赶紧又多准备了他们二人的饭菜。 “娘、哥、嫂子、林溪哥、林泉哥,还有大侄子,开饭喽!” 李婉笑眯眯举着手中的食盒,献宝似的吆喝众人来吃饭。 原本在田里的众人一听到开饭的号召,像鸟兽一样一哄而散,箭步奔到田埂这边来 大家叽叽喳喳的。 周氏看着这些娃儿们的热闹劲儿无奈又好笑。 李婉知道大家都干了一上午的体力活,估计饿得紧,下午还得继续干活,所以准备的饭量也很足,而且抗饿。 主食是两大陶盆的白米饭,外加一人一个馒头,配菜是麻辣土豆红烧肉、麻婆豆腐、农家小炒肉、烧白、清炒小白菜、一大罐蛋花汤,既营养分量又足。 “大家一定要多吃些,下午还干活呢。” “妹子我难得下厨,大家可要捧场哦。” “妹子我一高兴,说不得晚上继续下厨给大家加餐呢。” 李婉挺了挺不太丰满的胸脯,一脸俏皮地耍宝。 众人看着李婉耍宝都被她给逗乐了。 林溪是第一次吃李婉做的饭,李婉脚伤好之前都是被周氏要求养伤,饭菜都是周氏做的,有时候李树生也会做菜。 林溪吃过几次周氏做的饭菜,今天吃到李婉烧的菜,刚夹第一筷子送进嘴里,不由眼睛一亮。 红烧肉肥而不腻,还带着西南地区特色的麻辣风味,麻婆豆腐爽滑细嫩,农家小炒肉辣味劲道,还有蛋花汤养胃消食。 几道菜下肚,林溪的碗不知不觉间见底了。 感觉还意犹未尽,却又不好意思再盛一碗米饭。 正在纠结时,手里的空碗已经被一双不太柔滑的素手拿走。 没一会儿,碗里装满了米饭,又被素手送到林溪的手上。 林溪抬头看去,素手的主人正是李婉妹子。 李婉已经若无其事地端起她的碗筷夹菜在吃了,也没有多看他这边一眼。 林溪很是惊奇,平时见得周氏和两个哥哥都极疼宠李婉,就连与李婉年岁差不多的大侄子李旺都是下意识地让着李婉,家里的重活都舍不得让李婉做,一直以为李婉并不会做家务,更何况是烧得一手好菜了。 在此之前他是绝对不会相信李婉会下厨的,但是现在林溪已经被妥妥的折服了。 想到这个,林溪更佩服周氏了,她呵护自己的孩子,但又不娇纵孩子,应该具备的生存本领都在潜移默化的生活点滴中身体力行的教授了。 关键是孩子们竟都不排斥周氏的这种教育方式,都很是懂事,会心疼孝顺老母亲。 周氏对孩子的教育以及她对生活的态度无疑都是令人钦佩的。 林溪想到这里越发尊敬周氏了,他决定以后要将周氏当自己的亲娘来孝顺。 而李婉这边可能是出于对林溪救命之恩的感激,平时或多或少会对林溪多关注些。 所以刚才看到林溪吃得不亦乐乎,碗里的饭快要见底的时候,她察觉到林溪吃饭的速度又被人为的放缓了下来。 估计他还没吃饱但又不好意思主动去添米饭,李婉便很自然地接过他的空碗帮他添了米饭后,又若无其事地继续扒拉她自己碗里的饭菜。 这般既解了林溪的围又避免了尴尬,李婉深藏功与名。 林溪一脸复杂地瞄了李婉一眼,又很快收回视线假装若无其事地继续扒拉着碗里的饭菜。 待得众人吃饱喝足,李婉让众人找个阴凉处午休一会儿再下地干活,她自己则麻溜地收拾好碗筷装进食盒回家去。 林溪两兄弟没急着回工地,而是早已跟工头请好了两天假,这两天都在帮着老李家收割稻子。 李家田地不算多,只有七八亩,众人一鼓作气忙活了两天就将田里的稻子全部收完了。 剩下就是辗谷和晒谷,不用再着急于抢收了,而且人手也够,林溪林泉两兄弟就回工地继续上工了。 又是忙活了三天,堆积于稻场里的稻穗谷子都辗了下来,周氏又安排众人将谷子装袋扛回自家院子继续晒。 这下就完全不用担心阴晴不定的天气了。 今年的收成还不错,后面的一间偏房堆满了晒干装袋后的谷子。 周氏盘算着:“这谷子一半可以拿去卖掉,留一半做口粮,也差不多可以吃到明年新一季稻子成熟。” 手中有粮心中不慌,众人心里都踏实了很多。 接下来的日子,周氏就安排两个儿子负责翻地、整地,准备在冬天来临前再种一些成熟期短的土豆之类,菜园子里也换种上了耐寒的蔬菜,如白菜、萝卜、蒜苗等等。 周氏领着儿媳妇王芹忙得不亦乐乎。 李婉现在已经行动自如了,跟在周氏身边也是忙前忙后。 第35章 送别 日子一天天过,眼看着进入十月底了,已入深秋,李家村老少都动起来了,开始为过冬准备特产食物,比如灌腊肠、做腊鱼腊肉、晒干萝卜、做腌菜。 周氏也不例外,甚至做得更多,还准备多做些风干肉。 她将李婉叫过来:“你林溪林泉两个哥哥素来与咱们家亲近,待到过年的时候也叫上他们来家里与我们一起吃团年饭。 “两孩子在外地不容易,怪可怜的。” 周氏心疼道。 李婉何尝不懂自家老娘,外表坚强,实则内心柔软得一塌糊涂,对她有恩的,她会一直记挂在心里。 尤其是看到两个在异乡相依为命的救命恩人,周氏更是母性光辉爆棚,想着啥都不能短了这两个孩子的。 李婉完全站在她娘这边:“娘觉得好就好,我没意见。” 周氏继续道:“我寻摸着开春后不久他们工地上的活计差不多就要做完了,到时他们应该就会回老家了。” “娘准备多做些腊肠、腊鱼、腊肉,还有风干肉,到时让你林大哥他们多带一些回老家去,一来在路上能够解解饥渴,二来作为伴手礼带回去也不至于被人看轻了去。” “还有,我跟你说啊,你林大哥他们可是我认准的半个子,平时你们也要多走动。” “这话我也跟你二哥和小哥都说过,哪怕是他们回老家湖城了,也要当家人一样保持往来走动啊。” “人家救了你一命,这是天大的恩情,莫要让人觉得我们家忘恩负义,寒了心。” “我知道了,娘你就放心,娘教出来的孩子还能差到哪儿去?” 李婉对周氏眨眨眼,赶紧拍马屁,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果然,就见周氏笑得合不拢嘴。 见周氏还在唠叨个不停,李婉赶紧叫停,跑回自己屋里溜之大吉,徒留周氏在一旁干瞪眼,又好气又好笑。 正好这时林溪和林泉过来跟李树生学编织活,林泉对编织活比林溪更感兴趣,与李树生特别投机,没过一会儿林泉也编织出了个竹筐,使得他高兴的不得了。 林溪瞅着天气不错,尚未入冬,也不是很冷,难得今天休息,瞧了瞧老李家屋后面的山,来了些兴致。 提议道:“要不我们今天去后山转转,看能不能打点野味?大娘都跟我们说了好几次了,说这后山有不少好东西,我心里早就馋得紧呢。” 年轻人凑到一起都是热血上头的,一听到说要上山打野味,早就按耐不住心里的蠢蠢欲动了,就连李旺都跃跃欲试。 周氏看着好笑,也跟着附和:“要得,要得,看看今天能不能打到兔子哦。” 周氏说完又转过身喊李婉:“婉婉,你也跟着他们一起去凑凑热闹。” 李婉眼睛一瞪:“我不想去,我的脚刚刚好。” 他们几个男人去打野味,她一个女孩子去凑什么热闹嘛? “你的脚不是早就好了嘛,你这段时间在家里都快窝得发霉了,还不快出去透透气。” “再说了,有他们四个年轻后生在,安全上哪里还需要你操心,反正就在自家后山,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赶紧拾掇拾掇,莫误了时间。” 被老娘这般坚持,这下子不去也得去了。 李婉深深地觉得自己被老娘给嫌弃得不行了,也只能不情不愿地跟大部队一起进山。 山上秋风萧瑟,进山没一会儿,突然前方有什么东西窜了一下。 大家都是一愣,紧接着都反应了过来。 以免打草惊蛇,众人都很是默契地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 李树生朝几人挑了下眉头,做了个右手往下压的手势。 身后几人心领神会,迅速在那个动静发出的四周找了个点位,几人呈包抄合围之势,蓄势待发,随时准备扑上去,李树生几个健步飞奔过去抓住了草丛中的某物,然后惊喜地朝大部队奔过来,全程不过几吸之间。 李婉看得目瞪口呆,惊得嘴巴大张,可以吞下个鸡蛋了。 “你们几人也太默契了,这才几个眼神、几个动作就抓到了猎物。” “你们平时是不是一起配合狩猎过不少次了?” “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李婉满脸疑惑。 看着小哥手上尚还是“活口”的小白兔,尚还在吐槽中的李婉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这小兔子也忒可爱了些。 瞪着红红的小眼睛正无助地到处寻找救星,要是能有两只就好了,正好带回去养起来凑成一对,小兔子也好有个伴儿。 而且还能生小兔子,说不得家里团年饭上还能多一道麻辣兔头呢? 李婉正想得出神,就听得林溪说:“走,我们再去找找,看还能不能多猎几只?给李婉妹子回家养起来。” 似乎是看出了李婉心中所想一样,林溪带着几人又往前走去。 李婉的心情莫名有些异动,像是多了份哥哥般的疼爱,又像是其他的什么,她也来不及多想,赶紧跟上大部队。 不过片刻功夫,几人猎到了三只大白兔,五只小白兔,还有三只野鸡,原来是他们运气好,竟然将一窝兔子给端了。 这下可将李婉高兴得要飞起,一回到家就找周氏献宝。 “娘,您看,小哥和林哥他们也太厉害了,本来我们只是打算进山随便瞎逛逛,也没做什么指望,谁承想竟然让我们发现了兔子窝,我们运气也太好了。” “娘,我想将这些兔子养起来,说不得这些兔子还会生不少小兔子呢,这样家里不仅可以多份进项,团年饭上也可以多份兔肉菜喽。” 李婉说得唾沫横飞,赶紧让她身后的李树生他们将猎物拿出来给周氏看。 “要得,要得。” 周氏也很高兴,连连点头,难得几人关系处得这么亲密,想来以后应该也会当亲戚走动了,周氏很欣慰。 林溪本来以为李婉要养兔子纯粹是心疼兔子,觉得可爱,想当宠物来养,结果人家妹子养兔子的终极目标竟然要将兔子当作盘中餐。 林溪有些哭笑不得,原来李婉妹子竟然这么彪悍的。 “瞅着快中午了,林溪、林泉两小子,你们也别急着赶回工地去,在大娘家吃中午饭啊,大娘这就去拾掇午饭。” 周氏乐呵呵的。 林溪、林泉也不客气,憨笑道:“唉,好的,大娘,那我们也就不见外了。” 周氏笑着点头,李婉赶紧跟去灶房帮忙。 李树生带着李旺和林溪、林泉去找笼子安置猎回来的野鸡和兔子。 得亏李树生会编织活,平时在家就喜欢编织框子、笼子、篮子之类的,家里最不缺的就是笼子这些物件,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周氏做了辣子野鸡块儿、麻婆豆腐、蒜苔腊肠、红烧鱼、农家小炒肉、蒜蓉青菜,外加一盆蛋花汤。 既下饭又丰盛。 饭间,周氏问道:“林小子,眼见着快过年了,大年三十那天来大娘家吃年夜饭啊,人多才热闹。” 周氏没有将林溪、林泉当外人,想着两人在异乡不容易,况且平时经常走动,早将着这两小子当自家人了,年三十就是要家人团圆嘛。 小伙子两人的家人在湖城,没法回去团圆,指不定到时候两人就是在工地上啃个馒头打发了。 那怎么行? 周氏想想都是满脸的不赞同。 林溪、林泉吃饭的动作的一顿,心里满满的感动和被温暖充斥的满足感。 还没等两人答话,周氏怕两人讲客气不答应,赶紧说道:“就来嘛,大娘家里人口不多,怪冷清的。” “你们来了,还能跟树生和李旺作伴,能玩到一起去。” 林溪、林泉两人对视一眼,赶紧回道:“大娘,我们哪有不愿意的,高兴还来不及呢。” 林泉比林溪活泛一些,说道:“我们是感慨啊,哪里想到能够在这里遇到大娘一家,待我们如家人一般,这是我们的福气。” 林溪虽然不太会说那些个漂亮话,却也是一个劲儿地点头。 李树生、李婉和李旺对此没有意见,家中长辈高兴就好,况且他们跟林家两兄弟也很亲近,喊他们来吃团年饭,他们潜意识里觉得本来就应该这样的嘛。 待得这个事情商量好了,周氏又问道:“林小子,听说待到开春你们工地在我们这边的工段就快要修好了,那你们是不是也快回老家了?” “是的,大娘,工头说开春后三月份的样子我们这边的活计就要结束了,到时我们工人会一同回湖城老家。” “出来这么久,也挺担心家里的。” 林溪回道。 周氏虽有不舍,却也知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那你们记得即使回了老家也要经常跟我们来信啊,好叫人不担心。” “大娘这里给你们准备了些带在路上吃的东西。” 林溪和林泉连连保证回老家去了后一定会经常给这里写信联络的,周氏这才放下心来。 她差不多吃饱了,就去后面的库房扒拉东西去了。 灌的腊肠,做的腊鱼腊肉、晒的干萝卜,做的腌菜,每份各装了两大包,给林溪和林泉各一份。 “给你们带在路上吃的,别不舍得,腊肠、腊鱼、腊肉这些带回去给你们老家的家人尝尝我们这边的特产。” “如果喜欢吃,到时候来信给我,我给你们再寄些去。” 周氏殷殷嘱咐着。 看着眼前扛在肩上才能搬得动的几大包吃食,林家两兄弟的眼眶又不争气地发胀起来。 “大娘,这些太多了,我们不能拿这么多。” 林泉赶紧摆手。 现在物资都不便宜,老李家经济也不宽裕,怎么好意思拿这么多吃食回去呢? 林泉感觉他们这是又吃又拿。 “让你们拿着就赶紧拿着,怎么这么扭捏呢?跟大娘还客气啥,大娘看你们亲厚,当自家人看待呢,你们怎么跟大娘还生分了呢?” “快拿着啊,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大娘家里还有,你们莫觉得有心里负担。” 林溪、林泉无法,只得收下,扛着沉甸甸的几大包吃食,带着胀胀满满的心情回工地去了。 冬去春来,大地万物复苏,三月里好春光,一年之计在于春,农人们已经早早纷纷下地干活了。 周氏带着老李家众人来到工地口送别了林家两兄弟。 大山小村李家村老李家的生活一切恢复如初,好像林家两兄弟从没有出现过在他们的生活中一样。 第36章 探亲 一晃半年过去,周氏瞅着李婉已二十二岁了,对于李婉的亲事,之前也只不过是在自个儿心里急一下,可现在却是直接拿到行动上来了。 已然将李婉的亲事当作家里头等大事来抓了。 相看了不少人家,愣是没有李婉中意的。 看着貌似还未开窍的女儿,周氏心里开始不住地着急。 “怎么就没有个中意的呢?” “你快告诉娘,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后生?” 看着没心没肺的女儿,周氏恨铁不成钢,急得吃不下又睡不香的,恨不得强按着女儿的头去把亲事给应承下来。 李婉有些不懂:“娘,您不是一直都不舍得我嫁人的嘛,怎么突然之间像被打了鸡血一般这么热衷这个事情了?” 反正她是一点兴趣都没有的。 见到小女儿收到一封信件,正在一脸雀跃地拆信封,周氏留了个心眼,猜想闺女怕不是跟哪个相熟的小伙子在传书信? 周氏立马露出了慈祥的笑容,笑问:“闺女啊,这是谁给你写的信啊?” 李婉也没有多想,如实回道:“是淑敏的来信,信上说了不少关于淑敏婆家湖城那边的情况以及她在那边的生活现状。” “啊,对了,我得赶紧给她回信去。” 李婉自顾自地忙着在房里找来了纸和笔。 见得女儿正伏案写着回信,周氏不动声色地来到桌边嘀咕着: “湖城?” 周氏突然眼睛一亮:“对了,闺女啊,娘想起来了,那不是跟你林大哥他们的老家是一个地方吗?” 李婉点点头,林溪和林泉是说过他们老家是湖城的一个什么县什么乡什么村来着,但因为对外省地方没有什么概念,所以当时林溪说的具体是哪个地方她也没太注意。 周氏心思一转,反正都是要回信的,干脆让李婉给林溪他们也回封信,两小子都回老家小半年了,也没个音讯,怪担心的。 心念一动,周氏想着要不让树生和婉婉去湖城那边认认门子,反正往后都是要当亲戚走动的,不如现在就动起来。 指不定小儿子和小女儿去到外地长了见识后心境或许都会与以往不同了呢,也许到时候他们就不会抗拒说对象了。 她一想到李树生都三十岁的人了,对说亲这事还没开窍,心里就着急得不行。 她不是那种要绑着孩子在身边一辈子的性子。 人一辈子也就短短几十年,她看得通透,她更希望孩子能够为自己而活,人生不留遗憾。 于是赶紧回屋去找到了林溪他们临走时给她留下的通信地址,一比对,周氏惊道:“哎哟喂,这也太巧了,竟然是同一个县同一个乡镇同一个大队的!” 周氏都惊呆了,李婉看到老娘这个表情,不免也心生好奇,抽过老娘手里的字条,看完上面的文字内容后一时间也是愣住了:“不会这么巧?” 这怎么说呢?感觉天下何其小呢! 周氏拉着女儿的手不放,激动道:“闺女啊,择日不如撞日,你顺便以娘的名义给林溪小子去封信,问问他们回老家后一切是否安好?娘这心里怪挂牵的。” 李婉没有意见,赶紧提笔写信。 待得李婉将两封信件写好,周氏突然拉着她的手商量着:“闺女啊,你林大哥他们回乡有大半年了,也不知道他们家里的情况怎么样?娘怪担心的,要不等收到你林大哥的回信后,你跟你小哥一起去湖城认认门子?” “反正以后也是要多走动的。” “你们兄妹俩作伴一起去,娘也放心。娘这辈子没本事,也没走出过大山看看外面的世界,可你们还年轻,不要把光阴都浪费在山旮旯里,去外面长长见识也是好的。” “有你两个林大哥在那里,娘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周氏很看得开,眼界也很开阔,心思开明得有时会让人有种她并不是乡野村妇,而是有着很多见识的大家主母风范的错觉。 “娘,太远了,从小到大我和小哥都没离开过你,湖城那地方那么远,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那边是个什么情况,我不太情愿去呢。” 李婉皱眉,心里有些抵触。 她一向都比较求安稳,没有把握的事情不做,而且她也从来都没有离开过老娘去那么远的地方。 周氏还是不放弃:“再说你那好友淑敏不也在那边安家过得好好的嘛,你们也有那么久没见了。” “就当是你们替娘走这一趟的,都答应了林小子他们要多走动的,咱不能言而无信,当初可是说好的以后要当亲戚走动的。 “这关系啊,是越走动才会越亲;如果走动少了,这日子长了,慢慢也就淡了。” “就算到时候林家小子的家人对你们不甚热情,你们也可以去找淑敏啊,让这丫头看顾下你们,娘没什么好担心的。” 李婉表示很无奈,又不能拂了老娘的心意,感觉人家林溪、林泉才是亲生的,她和小哥是在路边捡回来的。 “娘,如果小哥和我都走了,那你平时生活怎么办?都没有趁手的人在身旁看顾,我们不放心。” 周氏眼一瞪:“傻孩子,想什么呢?你娘现在身板还挺硬朗,再说不是还有你二哥二嫂一家,你大侄子也在家,他们都是孝顺的好孩子,有他们在,你们就不要担心我这个老婆子了。” 李婉无法,只得叫来小哥李树生,希望二对一,能够“说服”老娘。 然而她高估了李树生的战斗力,低估了李树生的拳拳孝子心,李树生对老娘那是有着极深的孺慕之情的,老娘说啥就是啥,没有不支持和响应的。 李树生憨憨笑道:“我都可以,娘来安排就行。” 李婉眼睛瞪得大大的,瞪着李树生。 李树生就当是没看到,愣是不往李婉那边瞅。 结果是周氏与李树生二对一李婉,完胜。 李婉只得妥协:“那就等收到林大哥他们的回信之后再做定夺,说不定林大哥又去其他外地上工了呢。” 李婉最后还是想再挣扎一下。 “娘,那我先去将这两封信寄出去。” 李婉扬了扬手中已经写好的两封信,飞快地跑出去了,像是有凶兽在后面追赶一样,周氏对着李婉的背影恨铁不成钢,李树生在一旁觉得好笑。 待得收到林溪的回信,已是一个月后了,没办法,交通不方便,这还是林溪收到周氏的来信后马不停蹄地回信的。 信中林溪回道一切安好,将家里近况一一告知,让周氏不要担忧,并邀请周氏携家人去湖城走走看看。 周氏、李树生和李婉围在一起将信件看了好几遍。 周氏有欣慰也有感慨,谁又能想到他们这远在渝城乡下的老李家能与湖城乡下的老林家结上这段善缘呢? 于是周氏更加坚定不移地驱赶两孩子去湖城走走亲戚,认认门子。 李婉只得去收拾行囊打包了,同时周氏让李婉写了一封回信给林溪,说是让李树生带着李婉去湖城看望他们。 第37章 离家 周氏准备了不少可以带在路上的干粮和吃食,和她平时无事做的腊肠、腊鱼、腊肉,让俩孩子带在手上作伴手礼,甚至给李淑敏也带了一份。 由于县城这边的铁路尚未开通,所以得先坐车赶到县城,然后再在县城坐车赶去省城坐火车。 “你们在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遇到什么事,莫冲动,你们两兄妹商量着来。” “出门在外,要讲礼节。” “多听、多看、多学。” “路长在自己的嘴巴上,不知道的路,一定要找人问,莫自己瞎子抹黑,当然一条路要多找几个人问,如果几人回答的都是一样的,那这条路就可以走了。” “还有,到了那边,一定要嘴甜啊,人都喜欢听好听的话。” “到了那边,就要赶紧给我们写信报平安啊。” …… 周氏絮絮叨叨嘱咐了很多出门在外人情往来的注意事项,说个不停。 早晨吃过早饭就送李婉俩人在村口叮嘱了,到现在都日上三竿了,李婉见周氏还在拉着自己不松手。 看得出周氏还是极其不放心和担忧的,毕竟孩子长这么大这还是第一次离开自己身边,能不担心嘛。 俗话说儿行千里母担忧,李婉表示很理解。 “娘,要不我和小哥不去了?人生地不熟的,小哥和我都是第一次出远门,心里总归是没多大底气,留您在家里,我们也不放心。” 李婉的内心对于出远门这事儿其实并不是很热衷,可有可无的。 周氏一听,瞬间噎住,也不再唠叨了:“那不成,出个远门算什么,又不是很远,不就是隔壁省嘛,咱们去得。” “快走,快走,再不走天色就晚了。” “瞧给这俩孩子耽搁的。” 周氏边说着边推着李婉和李树生往外走。 李婉表示很无语。 李树生也保证会照顾好妹妹,让老娘不要担心。 李家村交通不便,平时赶往镇上和县城的主要交通工具还是牛车。 于是李树生俩兄妹坐上了村里李刚叔家的牛车赶往县城,踏上了第一次离家的路。 谁也不知道未来的路是什么样的?谁也无法预知下一刻自己会遇到什么人、什么事。 …… 李婉和李树生赶到县城后,李刚叔将他们送去了县长途汽车站,俩兄妹付了合计五毛钱车费给李刚。 李树生从牛车上取下行李,顺便将车费付给李刚,笑道:“李刚叔,这是我们的车费,您收好。” 李刚接过钱笑道:“要得的,你们两个路上注意安全,兄妹两个这出远门的,路上可要相互好好照应啊。” 李树生笑道:“叔,我们晓得的,您莫担心。” 李刚点点头,收了钱后,就驾着牛车调转车头回去了。 俩兄妹拎着大包小包的行李,看着车水马龙的县城,都瞪大了眼,原来城里长这样! 李婉惊奇道:“小哥,你看到没?这都好生奇怪的房子,房子都是有两层楼高,整齐排列,街面上还有好多铺子,这跟我们李家村那边的屋舍不一样。” 李婉有些兴奋地指着街面上的屋子说道。 李树生的眼睛也有些挪不开:“是的呢,你看,路上行人也有好多,有些在逛店铺,有些在马路上行走,有些领着家里的老人孩子在街上逛着。” 李婉:“是啊,小哥,你快看,他们穿的衣服也是五颜六色的,甚是好看。” 李树生点头赞同。 兄妹俩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看哪都觉得新奇。 街上的人们看上去都很忙碌的样子,怪道老娘要他们出来长见识。 俩人也不敢耽搁,拎着行李进了汽车站。 进了汽车站大门后,就来到了一个很空旷的场地,里面站了很多人,大厅中央放了几排木质的椅子,想来是给等候车辆的乘客坐的。 正对面有三个木质的小窗口,每个窗口上面赫然写着“售票处”三个大字。 得亏周氏让他们读过书,认得一些常见的字。 每个窗口后面坐了一个穿着一样衣服的人,而每个窗口外面都排着一个很长的队伍,窗口里的人正与窗口外第一个人交涉着什么。 然后就看到外面那人从荷包里掏出了钱给到窗口里面的人,里面的人收钱后伏案写了什么。 不一会儿,窗口里面的人就将一张纸条给到方才给钱的那人,又好像是找了一些零钱给那人,然后那人就拿着纸条出来在大厅中央找了个空椅子坐了下来。 李婉和李树生看得惊奇。 李树生问:要不我们上前去找那人问问? 李树生指了指前面不远处刚坐下来的人。 李婉想了想,摇头:“那些人都是陌生人,怕遇到坏人或者骗子,还是去排队到窗口问比较稳妥一些。” 李树生想想也是。 李树生一直都是宠妹无度的,又在老娘面前下过军令状,一定要保护好妹妹。 这会儿虽然心里有些打怵,不过还是壮着胆子挑起了大梁。 在大厅中央那几排椅子处找了两个相邻的空椅子,让小妹坐下休息。 “小妹,你先坐下休息会儿,看着行李。我瞧着售票口那处应该可以买到车票,我过去排队问问有没有到省城的车票?” 李树生安顿好妹妹,自行来到排队的那队人后面排起了队。 李婉则是一边看着自己身边的几个大包小包,一边紧紧盯着李树生,生怕哥哥那边会出什么不好的情况,又怕哥哥待会儿返回的时候找不到她。 队伍排到李树生时,李树生心里一阵紧张,大脑一下子空白了,似乎有点忘记了自己排队是干嘛来着,嘴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是窗口里的工作人员问询的声音拉回了李树生的神智。 “先生,请问您要到哪里?”工作人员问。 李树生赶紧回神:“有没有到省城的?” “有的,请问您要订几点的?” 李树生想了想,问道:“离得最近的时间有没有?” “那就下午一点的,到省城大概三个小时。” “好的,那麻烦帮我订两张到省城的车票。” “好的,稍等,一共四元钱。” 李树生赶紧从荷包里掏出了四个一元的纸币递给了工作人员,然后就看见工作人员收钱后在桌案上一本钉在一起的长方形小纸上写了省城两字,分别写了两张。 那一沓小纸有印刷了相同的颜色、花纹和字样,还写着“渝县长途汽车站车票”的字样。 李树生明白了,那是车票。 “先生,这是您的车票,请收好。” 工作人员将写好的两张车票撕下来递给了李树生。 李树生收好票后,兴冲冲地向李婉这边奔来。 李婉看着自家哥哥一脸兴奋和激动,就知道票买好了,心里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她这个小哥自小就老实憨厚,话不多,是那种只要能动手操作的就不动嘴,惜字如金,她还生怕李树生胆怯,应付不来。 看来是自己瞎操心了。 “小妹,你看这是什么?” 李树生来到座位坐下后就兴奋地掏出车票,献宝似的给李婉看。 “哇!哥,你真厉害,买好票了。” 李婉很配合地两眼冒星星。 “那是,你哥出马一个顶两儿。” 李树生挺了挺胸脯,一脸自信。 “哥,给我看看车票,看是几点的车?” 李婉拿过车票仔细看起来。 “下午一点的,还有半个小时左右我们就得上车了。我问了工作人员,到省城得三个小时,我们到了后就得赶紧去火车站。” “我们趁现在还有点时间赶紧吃点东西,幸亏娘给我们准备了这么多干粮。” 李树生安排着行程,感激着老母亲无微不至的关怀。 李婉没有意见。 待得坐上了去往省城的汽车后,兄妹俩才算暂时安顿下来可以松口气了。 看到车上不少人在打瞌睡睡觉,李婉兄妹俩一点睡意都没有,看着不断往车后面跑去的街景,俩人是满脸的兴奋,看什么都是好奇的。 第38章 火车上 三个多小时的车程很快过去,到了省城汽车总站后,兄妹俩赶紧拎着大包小包下车。 待得停下来,俩人才反应过来,他们的目的地火车站还不知道在哪里。 俩人又开始犯愁了。 老娘叮嘱过出门在外路就在嘴巴上,前人总结的经验是没错的,关键是如何克服心理障碍跨出第一步? 实际做起来怎么那么难呢? 害怕遇到骗子。 担心陌生人指的路方向不对。 还有隐隐的自卑心理在作祟。 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担心会误了火车,李婉咬了咬牙,道:“哥,你在这边等着,我去汽车站窗口问问火车站怎么走?” 李树生一听,急了:“小妹,那怎么成,我是哥哥,理应照顾好妹妹,你在这边等着,我去问,一定会问到路的。” “先问问几个路人,看他们说的方向是不是一个地方,然后我再去窗口问问确认下,这样就应该不会有错了。” 李婉看老哥做事情还是挺有章法的,于是放心地点点头。 果然,不一会儿,就见李树生满脸喜意地朝她奔过来。 “小妹,走,火车站离我们这边不远,那个工作人员态度特别温和,知道我是下面小县城过来的,怕我走错路,还专门将路线用字条写给我了。” “这城里人原来是很好相处的呢。我们出去车站往左拐,顺着这条路一直走……” 李树生边说着,边将那个写了路线的字条给李婉看。 俩人走了大概半个小时就到了省城火车站。 站在火车站门口,俩人又被广场正对着他们的火车站站厅建筑物给惊住了。 眼睛怎么都挪不开。 原来火车站是长这样的吗? 在村里的时候想都没想过外面的世界竟然是这样的。 还好周围都是来去匆匆进出火车站的人,大家都在赶时间,没有人特意去留意这两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年轻人。 或者说这些人中也有很多像这两个年轻人一样第一次出远门的。 所以也没什么好用异样的眼神看别人的,谁没有见世面的第一次呢。 这样想着,兄妹俩就释然了,就连最开始的自卑心理也消失殆尽了。 兄妹俩也顾不得多感慨。 赶紧拎着行李找到了售票厅,进去售票厅后,发现跟汽车站一样每个小窗口外面都排了长长的一队。 这回俩人长经验了,也赶紧找了一个人少的队伍排起队来。 “小妹,你在哥哥前面,我们要排在一起,这里人太多了,免得我俩走散。” 李树生警惕地看着售票厅里乌泱泱的人群。 李婉也是看到了这个情景,有点不敢一个人等,于是站到了李树生前面去。 俩人的运气还不错,买到了相邻的两张坐票,而且是一个小时后的,这样就不用在省城找旅社投宿了。 待得上了火车,找到座位。 “哥,我们的行李怎么放?” 李婉身上大包小包的,李树生身上也挂着大包小包。 李树生见很多人都在将自己的行李往座位上方的那一排架子上放,顿时眼睛一亮。 “幺妹,我们也放头顶上方的架子上。” 李树生指了指他们座位上方的位置。 “哥,那快点放,就怕等下人多,没位置了。” 说完,李婉瞅了瞅周围,然后又凑到李树生耳边悄声道:“哥,我们贴身的东西就放在我们自己身上,钱要收好。” 李树生听得顿时心中一紧,冲李婉点了点头。 兄妹俩学着别人那样将行李放在了头顶上的行李架上后,俩人坐下来后这才算真正安顿了下来。 “吁……” 李婉坐下后,长长地吁了口气出来,终于安顿了下来。 李树生也长吁了口气,紧绷了一天的神经总算是放松了下来。 车厢里除了有座位的坐满了人外,还有许多没买到坐票,只能将就站票的乘客。 那些站票乘客成群有的站在车厢连接处,有的就倚靠在有座位的椅背旁,整个车厢拥挤不堪,空气也浑浊得很。 眼瞅着天已经黑了,李树生道:“婉婉,我们赶紧吃点,等吃饱了,我们就一人守上半夜,一人守下半夜。” 李婉点点头,翻出了干粮,兄妹俩就着在火车上打的开水对付了一顿。 想着明天早上才能到湖城,俩人赶紧闭目养神。 也不敢睡得太死,得盯着行李,于是俩人就商量着一人睡上半夜、一人睡下半夜。 大约是到了下半夜两三点的样子,正是人熟睡的时候,火车咣当咣当的声音更像是摇篮曲一般传进车厢,让车厢里的人更容易入眠。 车厢里已经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呼噜声,李树生也倚在椅背上歪着头沉沉地睡了过去。 李婉负责守下半夜的,这会儿也在闭目养神。 李树生是坐在靠走廊的座位,李婉坐靠窗的位置。 这时靠站在李树生这边椅背的一个乘客悄摸摸地伸出了一只手很隐秘地往李树生的裤袋伸去。 由于是人挤人,他这个动作基本很难发现,此时又最是人精神不济、放松警惕的时候,哪里还有人会注意到他。 眼瞅着那只手已经伸到李树生的口袋了,坐李婉正对面的怀里抱着一个小婴儿的女乘客闭着眼睛不动声色地用脚踢了几下李婉。 李婉不明所以还有点云里雾里,睁开眼睛朝四周看了看,还以为是哥哥叫自己呢,才发现原来是对面的那个大姐踢的她。 李婉有些不解地看了看那个大姐,见那大姐正抱着孩子闭着眼睛在假寐,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李婉更疑惑了,转过头来朝李树生那边看过去。 好家伙,这一看不得了,有一只手正在哥哥裤袋里掏东西。 不过这个扒手掏了很久都没成功掏出来,直到将将要掏出钱来的时候,那个扒手正好与李婉凶狠的眼神碰撞上了。 扒手不动声色地往四周看了一眼,眼里却并没有慌张,继而淡定地收回了手,然后不动声色地溜走了。 李婉这才松了口气,向对面的乘客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对面之人微眯着眼睛点了下头,以表示回应,其他的什么都没说。 李婉知道出门在外随处都可能遇到不确定的危险,对面的乘客之所以悄悄提醒她,应该是看不过眼这种社会恶行,但又想低调,不想被扒手发现报复。 谁知道车厢里有没有扒手的同伙呢? 谁知道扒手身上有没有带凶器呢? 不行,得赶紧将哥哥叫醒,太危险了。 李婉使劲儿地推了推李树生,见李树生醒了,凑到李树生的耳边,压低了声音道:“哥,刚才有扒手在掏你的裤兜,你没感觉到吗?” 李树生被妹妹的话吓了一大跳,条件反射地去摸自己的裤兜,感受到裤兜里的钱还在,顿时松了口气。 李树生也知道场合不对,不敢有太大的反应,压低了声音悄悄问道:“真的?那扒手是哪个?” 李树生警惕地往四周望了望。 李婉扯了扯李树生的袖子:“哥,你别看了,就当作不知道。出门在外,安全第一,别声张,说不好他们还有同伙的。” 李树生赶紧收回视线,就当作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一般。 经此一事,兄妹俩被吓得哪里还有睡意。 后半夜俩兄妹都不敢大意,都没怎么睡。 到了早上快下车时,李婉从随身携带的干粮包里拿出了一包周氏自制的腊肠放在了面前的小桌子上,然后又不动声色地往对面乘客那里推了推。 对面那人欣然一笑表示接受了小姑娘的谢意。 然而李婉兄妹不知道的是,下了火车后发生了这样的一幕。 抱着孩子的妇人以为她昨晚半夜隐蔽地用脚提醒坐对面那对兄妹的方式不会被人察觉。 她本来不想多管闲事的,但那一幕就发生在自己眼前,实在做不到坐视不理,还是咬着牙做出了她认为是对的事情。 下车的时候,她抱着孩子、背着行李警惕地朝四周看了看,没有看到昨晚的那个扒手,心里悄悄地松了口气,急步往火车站出站口走去。 待得出了火车站,走到拐角处,正准备要打听汽车站怎么走,突然背后传来一道声音:“哟,表姐,可算是接到你了,你都不晓得我在出站口等了你多久呢。” “你怎么跑到这个犄角旮旯了,害得我好找。” “咦,这是你的孩子啊,好可爱的孩子啊,真乖!” 说着男人以极快的速度用手抚摸了下孩子的小脸。 妇人正在想着她哪里来的表弟在这里接她的,说时迟那时快,抬头正好与那个一脸阴鸷地看着自己的男人的视线对上了。 男人的眼神极冷又带着些戏谑与不屑。 妇人顿时吓得浑身汗毛直竖,完全不敢动弹,此人正是昨晚上的那个扒手! “哼!嘁!” 男人哼了一声,然后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了人群里。 妇人脑袋直嗡嗡作响,还没回过神来。 “哇!哇!哇!” 一道道凄厉的婴孩啼哭声自妇人的怀中响起,妇人急忙看向孩子,孩子的脸上已血红一片。 孩子疼得浑身颤抖,只能无助地撕心裂肺地啼哭。 “乖娃儿!乖娃儿!” 妇人浑身直哆嗦,已经吓得不知道思考了,嘴里只是机械地喊着自己的孩子。 想找人求救又举目无亲,想去抓歹人,可歹人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想去找警察,可孩子急需要送医救治。 “求求你们,帮帮我!帮帮我!” 妇人抱着孩子跪在地上无助地向路过的路人求助。 虽然有不少路人怕惹麻烦,当作没看见直接漠然无视地路过,不过还是有好心的路人帮忙,众人你搭一把手我搭一把手地将妇人和孩子送去了附近的医院,也有人帮着报警。 …… 第39章 老林家 李婉要是知道那对帮了他们的好人母子因为他们而遭遇了这样的祸事,心里一定会愧疚自责一辈子的,甚至是后悔出这趟远门。 听着车厢里广播的播报声,目的地湖城终于到了。 “哥,湖城到了。” 本来还精神萎靡的李婉,听到广播声后顿时来了精神。 “哥,莫忘了拿行李。” 李婉像个管事婆一样唠叨着。 李树生笑着点头。 待火车停稳,李树生赶紧跟妹妹一起将行李架上的行李大包小包地全部取下来。 待得下车后,站在湖城火车站,兄妹俩有些感慨,终于到了! 回顾这一路的颠簸,遇到的人和事,感觉这一路脱了一层皮,也有点体会到老娘的良苦用心了。 “湖城真的好繁华啊。” 李树生看着眼前的街景,喃喃自语道。 “是啊。” 李婉看着眼前的街景,忍不住地点头。 看着修建得巍峨壮观的火车站以及周围林立的高楼,李婉觉得李淑敏确实没骗她,湖城果真比他们老家的省城看上去要繁华几多。 还好这一路胆量练出来了些,问路不再发怵。 俩人来到路边,刚好碰到一个拿着蒲扇、穿着及膝的平角裤衩、汲着拖鞋的老伯悠闲地从他们身边路过。 看老伯的穿着和神态,猜想他应该是本地人。 李树生赶紧上前打听:“老伯,您好!请问您晓得湖城青达县怎么走吗?” 李树生憨厚地挠着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 “你说的么什啊?听不懂。你说慢一点。” 由于李树生说的一口川省口音,语速有点快,老伯咋一听,有点没反应过来。 李婉在旁边跟着着急。 不怪他们没经验啊,好不容易练出来点胆量,却没顾及到地域差别,口音也不同。 在家也没出过远门,交通闭塞,没有学过官话,也不会讲官话啊。 “哦,哦,老伯,请问您晓得湖城青达县怎么走吗?” 这次李树生语速放得很慢,基本上是一字一顿说的。 所幸湖城所在的省份与川省相邻,方言的地域性有些共通性,连听带蒙能够猜出个大概来,老伯这回大概听懂了。 “哦,你们要去青达县啊,那里是湖城郊区,坐车倒也方便,不过你们得去到汽车站坐车。” “看你们两个娃子应该是川省过来的,这人生地不熟的,可别走错了路。” “还好你们运气好,汽车站就在火车站后面。” 老伯很热心地指了指火车站后面的方向。 李树生和李婉顺着老伯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果然看到一栋背对着火车站的建筑物屋顶上赫然写着“湖城汽车站”五个大字,只不过从后面看这几个字是反过来的。 难怪站在火车站这边乍一看都看不出来是汽车站。 果然湖城确实交通方便啊,火车站旁边就是汽车站。 涨见识了。 “我们湖城地理位置好啊,在我们国家的中部,地势平坦,九省通衢,历来交通方便,去全国哪里都可以坐到车的。” 老伯挺了挺胸脯,给人一种很是为家乡自豪的感觉。 看得出老伯热心快肠,心地善良,从他慈善的神态中可以看出老伯对自己在湖城的生活状态挺满意的。 李婉在一旁看着,不由自主地跟着弯了唇角。 湖城原先给她的那些先入为主的不好印象好像不知不觉间淡化了一些。 考虑到还需要抓紧赶车,遂扯了下哥哥的衣袖,对老伯感激地说道: “老伯,很感谢您为我们指路,要不然我们就像无头苍蝇一样都不知道往哪走,有可能都会走错路,还不知道得耽搁多少时间呢。” “湖城人民真是既热情又善良。” “老伯,我们就不耽搁您了,我们这就赶去汽车站问问到青达县的车。” 李婉朝老伯礼貌地做了个揖。 “小丫头,那你们在路上要注意安全啊,毕竟人生地不熟的。” 老伯被李婉夸得飘飘然,笑着摆了摆手,催着李婉二人赶紧去汽车站。 直到李婉他们走了好远回过头时,还看到老伯一脸慈祥地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李婉心里感动,觉得湖城的民风好淳朴啊。 有了这一路的经验,李婉二人坐了大巴从湖城到青达县,又坐小巴从青达县到青宁镇,再从镇上步行,外加不停地问路,终于赶在太阳西斜时到达了林家村。 而林家村老林家这边,一个泥巴围着的小院子里,立着一座泥巴砌的土坯房。 土坯房里中间是一间正屋,是堂屋,进到堂屋后,堂屋的左右两侧分别各两间房,四间房的房门都是向堂屋开的,顺着堂屋往后走,是灶房。 从泥巴院墙进到院子,可以看到土坯房只有一个正门,左右两边各一个小窗户。 在左边里间的那个房后墙开了道后门,应该是便于平时串门子的。 像老林家这种土坯房小院在林家村还有很多,房屋布局也基本相同,应该是林家村这边流行盖这种风格的房子。 村里也有条件好的家庭是用青砖石做的大瓦房。 可以看出老林家的经济条件在林家村算一般,甚至算偏下的了。 金秋九月正是收获和忙碌的季节,今天正好是全村开始农忙的第一天。 老林家的情况如果让一个外人看,愣是会摸不着头脑的,但如果是让村里人来看的话,大家伙已经见怪不怪了,这么多年都是这样子过来的。 这个时候,各家各户老老少少都在田里忙活抢收成呢,这些人家在天黑之前基本上都是门上一把铁将军。 而老林家却是这样的一副光景,林老爹林财正坐在堂屋中堂下首高脚四方桌旁嗒着旱烟杆。 其妻廖氏则端着小凳在院子口乘凉,手里摇着蒲扇,一会儿看看外面的天色,一会儿又不停地往外张望。 廖氏虽然有五十岁左右,但一点也看不出是在农村饱经沧桑、受过风吹日晒的样子,反倒是养出了一副大家闺秀、端庄含蓄的气韵。 说她像镇上富户家的管家媳妇子都会有人相信。 而老林家的田地里,老二林德正带着弟弟林齐和林彦在田里哼哧哼哧地割稻穗呢。 前两天家里已经送信去湖城青芳县大哥林溪做工的地方,通知大哥这两天家里要开始农忙了,让他安顿好后就回来帮忙的。 想来这几天应该也快回来了。 眼看天色不早,林德正准备将剩下的一点稻穗割了后,就喊上两个弟弟回家做饭的。 正在这时听到隔壁家的全子叔一脸兴奋和喜意地跑到老林家的田埂子上。 有些兴奋地大声喊道:“阿德,快带着你两个弟弟回家去,你家里来客人了,你娘喊你们快回去呢。” 全子叔喊的语气给人一种一脸八卦的感觉,脸上是怎么也收不住的兴奋。 林德听得一头雾水,家里来了亲戚,全子叔也不至于这么兴奋啊。 两家是邻居,各自家里七大姑八大姨的都能竹筒倒豆子似的数出来,他们老林家来了个亲戚,全子叔也不至于这么激动,好像还隐隐有点看热闹的感觉。 林德不禁皱眉确认道:“全子叔,你知道是我家哪里的亲戚吗?” “嗨,听人家说是你大哥他们去年去川省修铁路的时候相熟的,说是过来走走亲戚呢。” “那个小伙子旁边还跟来了个漂亮的小姑娘呢。” “你们赶紧回去看看。” 全子叔就差明着八卦地问问林溪跟那姑娘是啥关系?怎么人家都从川省追到湖城来了。 林德三兄弟一听,也是一刻都不敢耽搁,就连十岁的林彦也小大人似的帮着俩个哥哥一顿收拾,然后赶忙一阵风似的往家跑。 全子叔也不甘落后,紧紧地跟在几个小子身后。 第40章 尴尬 林德三兄弟赶到自家院子门口的时候,院子门口已经被来看热闹的村民们围得水泄不通了。 “咦,这是什么情况啊?” 林德三兄弟左看看右看看,还以为这不是自家门口呢。 自家门口平时都是冷冷清清的,最多也就三两个邻居无事时在巷子口纳下凉,哪里出现过现在这般阵仗。 从院子外一直到院子里面都乌泱泱一片,惹得林德都看不到屋里是什么情景。 三兄弟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人群中费力地挤进了屋里。 此时屋里的情景怎么形容呢? 林德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一时大脑里一片空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当然也有可能是他书读少了,肚子里没多少笔墨。 只见老爹正坐在堂屋中堂下首高脚四方桌旁,老娘陪坐在一个看上去二十来岁的妙龄少女身旁。 少女坐在家里平时用来待客的小靠背椅上,老娘在少女旁边说着什么,而少女则是从容大方而又特别有礼貌地回答着老娘。 即使这个时候院子里外都围满了乡亲,但少女看上去一点也没有露怯,特别从容。 少女的另一边坐着一个二十八九岁,身材中等,看上去很是憨厚的年轻人。 大堂哥林泉则坐在这个年轻人另外一边,有说有笑,俩人看上去关系特别熟悉亲密。 大伯娘楚氏陪坐在大堂哥旁边,眉开眼笑的。 楚氏眼尖,她一向做事周全,看到林德三小子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门口,于是向三人招了招手: “阿德,你们三小子快过来。这是你李家哥哥和妹妹。” “你大哥和阿泉去川省修铁路这么长时间多亏了你周大娘平日照拂呢,要不然他们俩小子的身体哪能养的这么好地回来,说不得还得脱掉几层皮呢。” “阿泉,你和阿溪俩人也真是的,心思粗鄙,回来这么久,怎么没有给你们周大娘去封信报报平安呢,个不懂事的孩子,都这么大人了,还让人操心的。” “还是你周大娘不放心,让俩孩子过来看看,顺便来我们老林家认认门子,以后可得要经常走动啊。” “你周大娘都把你们当半个儿子来疼呢,我们两家本来就应该要多往来呢。” 楚氏的这番话解释了李家俩兄妹的身份与老林家的渊源,不仅是解释给林德他们听的,同时也是说给院子里外那些看热闹的村民们听的。 免得不明就里的人胡乱猜测李家兄妹的身份以及来林家村探亲的用意,第一时间堵住那些可能会胡乱传谣言的村民的嘴。 楚氏说着,同时将林德他们三兄弟往李家兄妹面前一推,笑道:“这是林溪下面的三个弟弟,个个都乖巧懂事,刚从地里干完活回来。” “老二叫林德,老三叫林齐,老幺叫林彦。这是你们李家哥哥叫李树生,李家姑娘叫李婉。” 楚氏忙着给两方介绍。 李树生和李婉连忙站起身,跟林德三兄弟见了礼。 林齐和林彦可能是年龄比较小的缘故,俩人都比较腼腆,打完招呼后,就跟在二哥林德身后不做声。 而林德深深感觉自己是被抓了壮丁,被迫推出去的,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林德脸上憋得通红,浑身紧绷,很是笨拙地说道:“那个,大哥修铁路回来后,带回来了周大娘自己做的川省特产,特别好吃。” “大哥也说了很多在渝城那边的所见所闻,还有很多趣事。” “尤其说到你们一家对大哥和泉子哥的关照,我们心里都特别感激,总想着等有机会一定要去你们那边看看,或者是接你们来我们家乡这里多多走动。” 小伙子磕磕绊绊努力说完这段话后,朝李树生和李婉深深鞠了一躬。 李树生和李婉被林德这么郑重其事的架势给吓了一大跳,赶紧侧过身避开了他的这个礼。 而几个长辈林财、廖氏和楚氏在一旁被林德的样子弄得好笑。 平时也没见这小子这么正儿八经的。 尽管这小子郑重其事的架势有点过头了,不过林财还是被自家小子懂事的待人接物惹得与有荣焉的,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林德此时的想法是得赶紧把大哥叫回来,不然家里老是将他抓为壮丁,他可招架不住。 “林德哥不必如此客气,那些都是小事,不足为提的。” “想来这也是我们两家的缘分,难得我娘与林家两个哥哥一见如故,我娘都把两个哥哥当做自家半个儿子一样地疼爱呢。” 李婉赶紧摆摆手,笑着打趣,刚才稍显尴尬僵硬的气氛一下子被李婉的打趣给冲散了。 院子里众人见得如此,也终于弄清楚了李树生俩兄妹与老林家的渊源。 看着俩人举手投足间落落大方、毫不怯场的样子,有那几个心思活络的老婶子难免会起其他的想法。 那李家小子中等身个,看起来憨厚老实,做女婿还是不错的选择的,只是让自家闺女嫁去那么远的地方,终究是不放心的。 不过李家姑娘却是个好的,不仅漂亮,还沉稳大方,又礼貌风趣,又是农村出来的,想来干农活也不在话下,如果做自家儿媳妇的话,那定是顶顶好的。 于是就有个老婶子急忙问道:“那个,李家姑娘,你今年年龄多大了?可有婚配?” 另一个老婶子见状,不甘落后,忙开口说道:“李家姑娘啊,我家有个小子跟姑娘很是般配呢,不知道姑娘对我们这个地方印象怎么样?” 好家伙,这就开始竞争上了,又一个老婶子急道:“李姑娘,不兴听她们的啊,我们家老二跟姑娘才是相配,我们家可以出丰厚的聘礼。” 众人越说越离谱,风向不知道怎么的就被带偏了,院子里众人都在极力争取与李婉搭上话,想方设法跟李婉说亲事。 李婉被这突然而来的变故弄得尴尬又脸红,她可从来都没想过嫁过来啊,这次来纯粹是被老娘逼着过来走亲戚的。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婶子们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大咧咧、毫不避讳地在她这个小姑娘面前说亲事呢? 一点都不觉得难为情的! 周围还围了这么多大叔大伯年轻小伙子呢。 这会儿都不知道该怎么在不得罪人的情况下委婉地推拒了,毕竟是与这些村民们第一次见面。 在她二十二岁的年岁里可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啊。 李婉大脑飞速地转着,绞尽脑汁想对策。 李树生也是急得不行,对村里这些人他们一点都不了解,更何况他们可压根儿就没想过让妹妹嫁这么远的地方的,老娘也从没透露过这方面的想法。 这可怎么办? 这时李树生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各位婶子,感谢你们对我的厚爱,只我年纪还小,对这里也不太熟,这次是随我哥哥一道来林家村探亲的,婚事还得家中长辈做主。” “如果婶子们确有议亲的想法,可以等家中长辈来了后再商量。” 李婉满脸温婉笑容地徐徐回复着这些个老婶子们。 既没有黑脸拒绝,也没有满口答应,而是委婉地告诉众人,我们这是第一次来探亲的,你一上来就找人家说亲,是不是不太合适呀? 再说了,自古婚姻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有既定的章程的。 他们老李家有老李家的家教,儿女不得私定终身。 我不好拒绝你,你也不知道我心中实际所想,你想议亲,也不是不可,找我们家长辈去,这样才是过明路嘛。 当然,至于什么时候找到她家长辈,那她就不知道了,除非她家长辈来了这里。 至于她家长辈什么时候来,呵呵,连她也不知道。 被李婉打了这样一场太极,众人先是沉默了一瞬。 等回过劲儿来,众人不仅不生气,反而觉得李家姑娘说得忒有道理,一个长辈在绕过对方长辈的情况下直接去找这家小孩子议亲,确实不合礼数。 这说明人家老李家是个守礼守节的家庭。 李树生听得妹妹这么一说,也不由得松了口气。 林德则是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这林家姑娘看来很是抢手啊,他也瞧着这姑娘沉稳大气不扭捏。 林德想象了一下,突然觉得李姑娘做他大嫂似乎也不错,大哥受家里拖累,年近三十岁了,一大把年纪了到现在都还没成亲。 林德自己都急得慌,偏偏自家大哥一点也不着急,完全一副铁树不开花的样子。 唉!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不行,他得想办法尽快喊大哥回来。 肥水不流外人田,自家的好事可不能便宜了外人去。 说做就做,他决定明天一大早就出发去青芳县找大哥去。 另外,他还得赶紧找机会先游说下几个长辈。 林德在这边盘算着小九九,而另一边的林泉则是隐隐带了点怒气。 这可是他认的妹子,周大娘对他和林溪好得没话说,就差拿亲儿子对待了。 他特别感激周大娘一家在那长达差不多一年的岁月里对他和林溪的善意、维护和厚待,给了他们在异乡游子归家的温暖。 没道理人家李树生和李婉来了他的老家就被受欺负的。 院子里这些人凭什么如此大言不惭不顾别人感受的? 简直是不尊重人。 说不好今天的这番情景被某些人歪曲了事实后再胡乱瞎传出去,到时候可能会在无形中给李树生和李婉带来伤害, 甚至会弄得老林家与老李家连亲戚都做不成了。 正当众人沉默的那一会儿,林泉身上已经慢慢散发着戾气,隐隐有要发作的迹象。 正当林泉准备起身去院子里找那些人理论的时候,楚氏赶紧压了压儿子的手,给了儿子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作为安抚。 林泉这才没有动作。 楚氏原本就看这阵仗不对,这不是欺负人家孤零零的俩孩子嘛。 而且这俩孩子还是自家客人,屁股都没坐热呢,这群人却对着一个小姑娘上赶着自顾自地推销自家儿子,完全不顾及俩孩子的感受,不带这样欺负人的。 楚氏越想越气,又看到隐隐要发怒的儿子。 她看了看林财和廖氏,这俩人坐在位子上急得不行。 可能是不太擅长与人如此周旋,林财和廖氏只是在旁边坐着干着急,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楚氏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她这小叔子和弟媳一贯如此,性子软弱,不擅长与人周旋,不懂得变通,她太了解不过了。 于是楚氏只好赶紧出来打圆场,给众人下个台阶,笑眯眯对院子里的众人说道: “各位老嫂子说的哪里话呢,我们家这两位小友年纪都还小,而且能够做主的周嫂子也不在旁边。” “可不兴这样的啊,议亲是大事,得两家长辈面对面商议才妥。“ “两位小友舟车劳顿,一路上都在赶车赶路,都没喘口气呢,咱得心疼孩子呢。” 楚氏说完后朝小叔子林财看了过去。 楚氏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林财就算反应再迟钝也听明白了楚氏是要逐客的意思了。 林财会意,马上端出了一家之主的气势,起身走到院子中央向众人说道: “感谢各位老大哥、老嫂子们的关心,我在此代表小友们谢过各位叔伯婶子的爱护之意。” “只是瞧着这天色也不早了,各位先回,两位小友一路劳顿奔波的,现在还饿着肚子呢。” “我们老林家也不好怠慢了客人不是。” “咱们这乡里乡亲,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等小友歇好了,欢迎各位老嫂子们来家里串门子。” 林财朝大家客气地拱了拱手。 众人回过神来,想到刚才一时头脑发热,说的话有些不经过大脑,有些无意中逼迫那李家姑娘的意思了。 刚才众人你一句我一句争得面红脖子粗,完全没有考虑人家小姑娘的感受,有点大人欺负小孩子的意思,现在想来不免觉得脸上臊得慌。 院子里的众人纷纷借故家里有事,没一会儿功夫,院子里外散得一个人影都没有。 老林家一家子看着这番情景面面相觑。 第41章 捉襟见肘 院子里众人散去后,老林家堂屋里一下子安静了一瞬。 天色也不早了,也到了每家每户生火做饭的时候。 一大家子都还饿着肚子呢,更何况家里还有两位远道而来的客人,更应该好好招待人家。 “阿德……” 林财下意识地朝三个儿子看去,准备像往常一样安排三个小子去灶房做饭的,余光瞅到两位客人,林财到嘴边的话又从喉咙里咽了回去。 平日里他们俩老夫妻是不做家务,也不做饭的。 老妻廖氏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从做姑娘那时开始到现在都是如此,当然这跟林财他自个纵着廖氏有关,他一直都对老妻有愧疚。 等林溪渐渐大了,能扛得起事儿了,家里家外的活计就是林溪带着下面几个弟妹来做。 让人蹬掉眼珠子的事情是,在这乡下,廖氏到现在五十岁了,却从来都没有下过田,这简直让人匪夷所思,无法相信她是怎么做到的,这林财竟然也纵着。 当然,外人是无法得知原因的,恐怕真正的原因只有当事人自己才知道。 毕竟婚姻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嘛。 廖氏虽然性子绵软了些,但家里什么事都确实是不用她去费心费力操持。 做姑娘时有家里爹娘兄长护着,家境殷实,嫁人后有丈夫疼宠,生了孩子后有孩子替她操持家里家外,她什么都不用操心。 当然,现在的林财早已经习惯了廖氏当甩手掌柜,不掌家计的作风的,他甚至觉得这般并没有什么不妥。 平时也没什么,不过遇到需要接待家里来的亲戚朋友时就显得有点捉襟见肘了。 这个时候总不能还是安排林德那三小子去做饭款待李树生兄妹。 不然被传出去还不得被村里人给笑掉大牙。 而且也会让李树生兄妹觉得老林家怠慢了他们。 再传到周嫂子那儿,人家指不定会误会老林家不懂礼数,家里长辈不出面,只安排下面的几个孩子招待,故意落老李家的面子。 说不得周嫂子到时候会要求儿女们断了与老林家的往来。 林老爹这人,平日看起来不起眼,没什么本事,但在关键时候却是有自己的判断。 他起身,很礼貌地走到楚氏身旁,恭敬道:“大嫂,梅君是什么性子大嫂也是知道的,这款待客人的礼数还得劳烦大嫂带带梅君。” “几个小子煮点能填饱肚子的还行,但要让他们招待客人且保证做的东西好吃的话,还是不够看的。” “拜托大嫂留下来帮忙操持下夜饭,让梅君在一旁协助大嫂。两位小友应该也是累得慌,估计也饿了。” 林财虽然话说的委婉,实际意思就是让楚氏帮忙操持下待客的晚饭。 要是指望廖氏,那就都饿着肚子。 林财突然这般恭敬的态度让楚氏感觉很不自在,不过还是笑着回道:“那是自然,即便小叔不说,我也会留下来帮忙的。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她本来也是打算留下来帮忙的。 林财听到她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太自然,不过还是将这奇怪的情绪给压了下来。 林财又转过头来对着林泉、林德几兄弟,笑道:“年轻人能够说到一起,有共同话题,阿泉,你带着几个弟弟和两个小友去你们院子里转转,好好招待两个小友啊。” 毕竟跟李家兄妹还不太熟,喊‘树生’、‘婉婉’,林财觉得太过亲热了些,他有些喊不出口,觉得还是喊小友更自在些。 几个小子早就想带着李家兄妹去转转了,年轻人有着天然的亲近感,也想着趁此机会与李家兄妹多熟络熟络。 楚氏走到李婉跟前,拉着她的手温柔道:“好孩子,这一路辛苦了,你们能来,我们都高兴得不得了,这回一定要在我们这里多住些时日啊。” “等阿溪回来,让他们带你们到处去转转,我们这边是鱼米之乡,山清水秀。” “你们可别拘束啊,就当是在自己家里一样。” “你们先跟阿泉他们去院子里转转,等会儿饭做好了,喊你们回来吃饭啊。” “由于时间比较仓促,今天夜饭就先将就下,等明天一大早,我就让你林泉哥和林德去镇上买些菜回来。” 见楚氏这么说,李婉赶紧道:“大娘不必客气,家里平时吃什么我们也吃什么,不用费心为我们去拾掇饭菜的,不然我们会觉得给家里添麻烦了,那样我们反倒会觉得不自在。” 楚氏笑道:“没有费心准备,就是些家常便饭。” “那,大娘,需不需要我们帮忙?” “不用,粗茶淡饭好拾掇。你们玩儿去。” 见楚氏这般说,李婉只好道:“大娘,那我们先跟林泉哥他们出去院子转转。” 等年轻人都出去了,楚氏赶紧带着廖氏去灶房拾掇晚饭了。 灶间,廖氏坐在灶口边负责烧火,楚氏忙着炒菜做饭。 妯娌俩难得如此心平气和地“共事”。 平时廖氏不怎么愿意跟楚氏说话,这也是有渊源的,当然这个渊源是他们这一代人之间的纠葛,俩人都心照不宣地将那些旧事给压下。 楚氏说道:“今天晚上将就烧几个菜,主食就煮面条,林家兄妹来得太突然了,有点措手不及,吃食这些没有提前做准备。” “等赶明儿,就安排泉子和阿德去镇上割些猪肉回来,可不能怠慢了这两孩子。” “泉子和阿溪在川省时多亏了周嫂子一家的关照,这个恩情咱得记得。” “嗯,大嫂,我等下跟阿财和阿德说,让他们明天去镇上买些菜回来。” 廖氏对此没意见,确实要好好尽到地主之谊。 “另外,你们屋里够住么?如果不够住,将李家兄妹安排到我那院儿也是可以的,我收拾收拾。” 楚氏问道。 廖氏想了想,道:“大嫂,我们院里这边让阿溪和阿德睡一个屋,阿齐和阿彦睡一个屋,空出一个屋来,要不安排给李家姑娘?” “李家小子就安排去你们那边跟阿泉挤挤,我看这两小子挺合得来的。” 楚氏觉得这样安排可以,正好李家小子与阿泉很久没见了,估计两孩子有很多话要说。 楚氏遂说道:“那等喊孩子们回来吃饭的时候,顺便就将住宿安排给他们说一下。” 第42章 上蹿下跳 老林家大房这边,这会儿林泉带着李婉兄妹和林德几个小子在他家的小院。 几个小子帮忙将屋里的大方桌子和凳子都搬了出来,几人正围坐在桌子旁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 林泉与李婉兄妹互问近况,林德与两个弟弟也不时问问李婉老家的情况以及来时路上的所见所闻,林泉下面的几个弟弟妹妹也围着桌子嬉闹。 几人说了好一会儿话,瞧着几人都有点口干舌燥,李婉也没跟林泉客气,赶紧问林泉提了壶开水来,分到杯子里,一人一杯。 林德瞧着李婉不拘小节、心细如发,又不动声色地找李家兄妹了解了下他们的家庭情况,这会儿算是知根知底了。 又想着李家与大哥有这层渊源纽带,心里想让李婉成为自家大嫂的想法就更加坚定了。 林德也是二十四岁的小伙子了,对于这些人情世故还是懂的。 虽然他的性子不如林溪沉稳,但想法却很活泛,点子也多,应该就是老人家说的那种心眼多的人。 趁着众人还在七嘴八舌聊得不亦乐乎的时候,林德借故说去家里看看饭好了没,好了的话就来叫他们。 林德回到家就直奔自家灶房。 不出所料地看到大伯娘和自家老娘正在收拾碗筷,准备将菜盛到盘子里,将面分到碗里。 赶紧上前帮忙,同时跟楚氏说道:“哎呀,大伯娘,娘,这种活计让我来做就行了,你们辛苦了,赶紧歇一会儿。” 楚氏笑道:“哟,瞧你这小嘴甜的。” 林德憨憨摸着头,道:“大伯娘,我们刚才在你家院子里的时候,帮着泉子哥将堂屋里的桌椅搬出来了,您看,一会儿喊他们过来吃饭的时候需不需要将桌椅搬回堂屋去?” “正好几个小子现在都在那儿,都有力气使呢。” 楚氏一听,心想也是,回道:“那我过去看看,顺便喊孩子们回来吃饭。” 楚氏边说边解下了身上的围裙,然后提脚就赶回家去了。 见将大伯娘支走了,林德赶紧一脸认真地对自家老娘说:“娘,您觉得李家姑娘如何?” 廖氏一听,先是一愣,看着二儿子认真严肃的样子,以为林德看上了李婉,不过想想,让两家亲上加亲也不错。 于是笑道:“李家姑娘自是个好的,周嫂子把她教得很好,就连李家小子都是彬彬有礼,温文尔雅的,这说明李家家风不错。” 不等廖氏说完,林德赶紧说:“那娘觉得让李家姑娘做你儿媳妇如何?” 这下廖氏更加确定老二这是看上人家姑娘了,于是回道:“自是极好的,李家姑娘只比你小两岁,你们俩年龄正好相配。” 林德一听,原来老娘误会他了。 林德有些哭笑不得,赶紧解释道:“娘,您误会了,我是说让李家姑娘做你大儿媳怎么样?” 廖氏一愣。 林德继续道:“我瞧着她跟我大哥正好相配。” “大哥跟她也熟悉,周大娘也很亲近大哥,泉子哥已经定亲了,自是不可能,但跟大哥正正好。” “大哥都快三十岁的人了,完全没开窍的样子,就是个闷嘴葫芦,指望他自己去找媳妇,我看都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娘,难道您和爹就不急着抱孙子吗?我瞧着李家姑娘跟大哥比起来虽然年岁小了些,但行事颇为稳重,落落大方的。” “您看,她是第一次来我们这儿,当时院子里那么多人,她不仅毫不怯场,而且还巧妙地化解了尴尬,谁都没得罪。” “这般玲珑的为人处世,我觉得很适合做我的大嫂,能够帮着娘撑起我们整个家。” “到时候大哥负责在外面挣钱养家,大嫂负责看好我们这个家的后院,娘也落得个轻松,岂不是完美?” 林德眼睛亮晶晶,算盘打的噼里啪里作响,眼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他越想越觉得这个事情太可行了,简直对自己聪明的脑瓜佩服得五体投地,还不禁挺了挺胸脯。 廖氏听到这里,想了想,喃喃道:“李姑娘跟老大自是极般配的,老大那憨厚劲儿,指望他找媳妇儿,我那大孙子的影子都不知道在哪里呢。” 想到这里,廖氏忍不住地直点头,她自然是极喜欢李婉的。 想到大儿子,又想到自己那还没影儿的大孙子,觉得这事简直是太有谱了,廖氏的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抑制不住的笑意。 林德瞧着火候也差不多了,打铁要趁热,对廖氏说道:“娘,那我明天早早就赶去青芳县喊大哥回来,免得大哥的媳妇儿被外人拐跑了。” “顺便让大哥回来农忙,本来这几天大哥应该就是要回来的。” “免得夜长梦多,我还是明天赶紧赶过去。” 廖氏点头同意,催促道:“行,那你明天早点出发,莫误了时间。” “放心,娘,儿子做事哪回不让您和爹放心的。” “对了,娘,那这个事儿等回头您找个合适的时机跟爹和大伯娘商量下。” “尤其是大伯娘,她主意正,到时候让她好好帮忙拿拿主意。” 廖氏忙点头。 “娘,那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 “您先别惊动李家兄妹啊,也不要做得太过明显,等我和大哥回来再说。” “人家才刚来,免得人家反感,避免到最后亲事结不成反而结成了仇,那就不美了。” 廖氏再次忙点头,整个过程就好像是林德一个人在自说自话一样。 林德就这样一个人上蹿下跳将李婉说给林溪的事给安排下来了。 而当事人林溪和李婉对此毫不知情。 林德的话音刚落,就听得一片呼啦啦的脚步声和说话声从院子里传来。 林德赶紧噤声,与廖氏达成了无声的默契后,马上又换成一副人畜无害的脸跑出了灶房,去到院子里跟众人打闹成一片。 廖氏都被二儿子这顿骚操作和切换自如的脸部表情给惊住了,这还是她儿子吗? 她貌似是第一次认识这个儿子一样。 她怎么感觉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儿子们都逐渐成长起来了呢? 她似乎错过了什么,但一下子又抓不住,心里既为儿子的机灵懂事高兴,又隐隐为自己好像错过的东西感到愧疚。 当然还不等廖氏想出个所以然,众人已经来到了堂屋。 安排了两桌,安顿众人就坐。 “大嫂,你要不跟我们同坐主位?” 林财问楚氏。 楚氏笑道:“不用,我跟婉婉坐一起就行,这孩子我喜欢得紧,坐一起好说话夹菜。” 楚氏当然不会去跟林财老两口坐一起,免得讨人嫌。 林财赶紧点点头,他也只不过是在客人面前礼貌地问一下,做做样子。 林财和廖氏背靠中堂坐于主位,楚氏和李婉坐于左手边,林泉和李树生坐于右手边,林德三兄弟则挤着坐于下首。 另外一桌安排林泉下面的几个兄弟姐妹入座。 开饭之前,林财作为家里唯一的男性长辈还是担起了作为家主的角色的。 虽然今晚这顿晚饭做得仓促,吃的是面条,没有准备酒水,该说的场面话却还是不能落下的。 待得众人落座动筷子之前,林财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道:感谢周嫂子对阿溪和阿泉的看顾,李家后生和姑娘能来家里做客,我们都非常高兴,也非常欢迎。” “今晚仓促了些,饭菜简单,不周到之处希望两位小友包涵哈。” “两位小友一定要拿这里当自己家,千万不要见外。” “这几天让这几个小子带两位小友到处去逛逛,我们这里山好,水好,人也好。” 林财说到这里,脸色都已经憋得通红了,这些场面话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极限了,接下来他还应该说什么?林财脑袋有些空白了。 正在这时来了道救命的声音:“林叔不必如此客气,家里待我们像自家孩子一样,我们兄妹俩一点都没有觉得拘束,这段时间还得叨扰大家呢。” 李树生很是不好意思。 楚氏赶紧笑眯眯地接过话头,道:“你们都是好孩子,我们都欢喜得很,在我们这里一定要像在自己家一样啊,可千万别拘着自己,有什么需要一定要跟我们说啊。” “大娘、林叔、婶子,放心,那我们这段时间就叨扰你们了,麻烦长辈们费心照顾。” 既如此,李婉就不扭捏了。 饭后,楚氏和廖氏安排撤了饭桌,然后就安排李婉在林财家住下,李树生去楚氏家与林泉住一个屋。 待得洗漱安顿完毕,李婉躺在软绵绵的被子上,看着整理一新的床铺,心莫名地安定了下来。 李婉本以为自己会认床,晚上应该很难入睡,哪知一沾上床,很快就困顿得不行,没一会儿就踏实地睡去。 一夜无梦…… 第43章 心意 第二日一大早,林德跟廖氏说了一声后,便踏着晨露赶去了青芳县。 正中午的时候,林德终于赶到了林溪上工的工地。 林溪看到自己二弟风尘仆仆地赶来,还以为家里出了什么大事,心里不由得一沉。 前几天就收到家里来信,说要他这几天赶回去农忙,他正准备去跟工头告假的,这不正巧二弟就来了。 “阿德,是不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还特意跑来了?我原本就打算去找工头告假,这两天就回家去农忙的。” 林溪拉着自家二弟的手臂紧张地问。 “大哥,你先别急,我先喝口水,这一路赶过来就没敢耽搁一下。” 林德拿起林溪的水杯咕咚咕咚将一杯水都灌完了,这才感觉缓了过来。 “大哥啊,你赶紧跟我回去,家里出大事了。” “你媳妇儿就要被人拐跑了,你得赶紧回去将人稳住。” 林德使劲地将事情往坏处说,以他大哥那老实憨厚劲儿,指不定会脚底抹油地奔家去。 林德深觉自家大哥与李婉的相遇本就是一段难得的缘分。 在那差不多一年的相处时间里,指不定在两人心里早就郎有情妾有意呢,只是迟迟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 以大哥那腼腆的性子,指望他主动去捅破窗户纸,还不知得等到猴年马月去,那老爹老娘什么时候能抱上孙子? 如果大哥这边没动静,说不得老娘就会将催婚的念头打到他头上,到时候悲催的可就是他了。 那他还不如帮大哥添添火候,将“祸水东引”。 呃,也不能这样说,应该是他这个二弟为大哥的终身大事可是呕心沥血,操碎了心。 他还指望他大哥早日生个大侄子给他玩儿呢。 林德很是为自己的机智点赞,这般想着,嘴角的笑意是怎么藏都藏不住。 林溪本来就被林德说得一头雾水,莫名其妙的怎么会出现个媳妇儿? 林溪正纳闷呢。 忽地看到林德此时那堪比偷腥的小猫偷吃了小鱼干的一脸奸猾的神情,林溪心里顿时拉起了警报。 直觉告诉他,二弟心里肯定憋着什么坏水,在打什么鬼主意。 他这个二弟一向机灵,心思活络,心眼子多,他表面的单纯无害经常是装出来的,实则这个弟弟鬼主意多得很。 “好好说话,我什么时候有媳妇儿了?” 林溪一脸警惕地瞥了林德一眼。 “哎呀,大哥,是真的。” “川省渝城那边的李家亲戚他们家两兄妹昨天来我们家了,说是周大娘不放心你和泉子哥,让李家兄妹来看看。” “大哥,你也真是的,回来这么久怎么就没跟周大娘报个平安呢?” “害得她老人家心里一直挂念着,心里放心不下,这不就让李家兄妹来了嘛。” 林德见林溪一脸不相信的表情,赶紧道:“一个叫李树生,一个叫李婉,这个没错?” 林溪听林德这么说,这才放下了警惕。 他下意识地回想了一下,说好的要经常走动来往的,但他为了家里生计一回来后就马上找了个工地上工了。 回来这么久确实只是给周大娘去了一封信,是他失信了,害得大娘挂念,实属不应该。 林溪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 这么想着林溪就没有顾及到去反驳林德说媳妇儿的事儿。 这一幕落在林德眼里,却是以为自家大哥似乎对人家李婉姑娘当他媳妇儿的事并不反对。 那肯定就是有戏喽,林德心里暗暗一喜。 于是林德继续加火力:“他们昨天傍晚才到家的,一路转车坐车可辛苦了,累得不行。” “尽管如此,村里听说我们家来了远房亲戚,好多人都跑去我们家院子看热闹,有好几个婶子瞧中了李姑娘,就动了心思,想给他们自家儿子说亲。” “大哥,你当时不在场,你要是在场肯定会气得爆青筋。” “那些个老婶子仗着自己在村里辈分大、年纪长,完全不顾及树生哥和李婉妹子舟车劳顿,只顾着自己,看人家李婉姑娘初来乍到,简直是欺负人到姥姥家了。” “几人相互打着嘴皮子官司,互不相让,说的话又粗俗不堪,完全没当人家还是个尚未出阁的姑娘家,面子薄,把人家李婉姑娘逼得羞窘的不行,简直是太过分了。” “再怎么说李家兄妹是来我们家探亲的亲戚,他们这样不跟我们家事先沟通就直接去当着人家姑娘本人的面说媳妇的,当我们都是死的吗?” “弄得我们家好被动,我们是被告知的。” “说不得树生哥和李婉妹子心里还会埋怨我们家,怪咱家待客不周啊。我看到泉子哥气得当场想吃人,还好是被大伯娘按下了。” 林德赶紧拱了把火,其实林德也是越想越气,说着说着就上头了。 饶是林溪一贯的好脾气,这会儿也是气得撸起袖子要暴走。 “岂有此理!” “太过分了!” “这些人还是人吗?” “哪有这样欺负人的?” “我以后在树生哥和李婉妹子面前还怎么抬得起头?我哪还有脸去见周大娘。” 林溪气得脸色铁青,当场就要赶回家去找村里那些人讨说法。 这个时候林溪已经分不清是为了李婉,还是为了他们老林家,亦或者是出于他自己的立场,反正他都要去找那些人掰扯掰扯。 林德瞧了眼自己大哥,觉得火候差不多了,见好就收。 忙拉住几乎要暴走的大哥,赶紧道:“大哥,你先别急,先听我将话说完嘛,咱消消火啊。” “这李婉妹子也不是吃素的,我和泉子哥当时那个气得哟,就如火山上滔滔的火焰即将喷薄而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就听得李婉妹子不急不慌、落落大方、非常有礼数地说感谢各位婶子对她的厚爱,只是她年纪还小,这次是随兄长一道来林家村探亲的,婚事还得家中长辈做主。” “如果婶子们确有议亲的想法,可以等家中长辈来了后再商量。” “大哥,你听听,啧啧,厉害了!既没有黑脸拒绝,也没有满口答应,而是委婉地告诉众人,自古婚姻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有既定章程的。” “他们老李家有老李家的家教,儿女不得私定终生。我不好拒绝你,若你想议亲,也不是不可,找我家长辈去,这样才是过明路嘛。” “当然至于什么时候找到他们家长辈,那她就不知道了,除非她家长辈来了这里,至于什么时候来,连她也不知道。” “李婉妹子的这场太极打得简直是太漂亮啦。” 说到这里,林德忍不住将自己的左手与右手击了个掌。 继续道:“而且完全没有怨怪我们老林家没有及时出来帮她解围的意思,还惹得那些个老婶子们脸上一阵臊得慌。” “那些个老婶子们甚至都觉得李姑娘说得非常有道理,后面的时候这些人都对李姑娘客客气气的。” “大哥,你看看,多么善解人意,多么机智聪慧,多么进退有度,多么有礼有节,我长这么大还是头回碰到这么心思玲珑剔透的姑娘。” “大哥,我觉得她要是做我的大嫂,我们老林家在村里都能翻身农奴把歌唱了。” 轰……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炸开了,像绚烂的烟火般炸得林溪头晕目眩。 是了,在川省时,总是不经意间会去关注那个姑娘,每次去老李家,心里都带着欣喜;离别的时候,她来送他,他在转身的瞬间,心里有种莫名的怅然若失;如今听到她来了,自己心里是抑制不住的高兴。 这,难道就是喜欢吗? 林溪忍不住去捂住自己怦怦直跳的心口。 耳边还在继续响起林德的声音。 “我们全家都会举双手赞同的,老爹老娘又是扛不起事儿的,我们家需要这样一个大嫂做主心骨。” “而且他们家跟我们家还有这么深的的渊源在,周大娘的为人我们都清楚,是个明事理的长辈,跟他们家做亲家是我们老林家的福气呢。” 林德瞅了瞅自家大哥,笑道:“再说了,李婉嫂子人美心善、机智活泼,你又俊朗帅气、憨厚老实,你们俩真的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大哥,你可一定要把握住机会啊。” “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村里那些老婶子们可个个都是火眼金睛,能入得了她们眼的一定是好姑娘,而且她们还不顾颜面地争抢,可见李婉嫂子有多抢手。” 林德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说到最后直接称李婉为嫂子了。 林溪当然比任何人都清楚李婉的好,听到林德一直在夸李婉的话,虽然有些夸张的成分在,不过林溪的嘴角还是忍不住地往上扬。 是了,是他愚钝了,他一直以为他对李婉的那种好感是兄长对妹妹的在意和爱护,所以一直以来他都没有朝男女方面去想。 直到今天从林德嘴里听到那些老婶子才见了李婉一面,竟然不顾颜面争抢着要跟李婉议亲。 一听到这个可怕的消息,他就控制不住地心跟着揪紧,想要马上跑到李婉面前看看她怎么样了? 想要回去为李婉讨要说法。 再听得她进退有度,周全地化解了当场的尴尬,他又有种与有荣焉的开心。 就像是自己的家人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般,他会不由自主地为她高兴,就好像那是自己的荣耀一样。 是了,他到现在才发现长久以来的爱护和关注原来都是在意。 他早就中意她了。 只怪他太过迟钝,到现在才明白自己的心意。 他不知道这个时候去找李婉表明心意会不会唐突了? 万一李婉对他根本也就是基于兄妹的关系,又或者是因为周大娘的缘故才愿意跟他接触的呢? 万一他说了,反倒是弄得俩人连朋友都做不成了呢? 林溪犹豫了,他开始患得患失,不知所措。 林德看着自家大哥一会儿生气,一会儿开心,又一会儿沮丧的神情,脸色如调色盘一样不断变化着,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大哥这是自卑心理又犯了。 “哎呀,大哥,想什么呢?现在可不是你伤春悲秋的时候。” “我们在这里胡思乱想是没有用的,赶紧回家追你媳妇儿去,说不得嫂子身边现在又围着一群老婶子呢。” “那些老婶子一个个眼睛冒绿光的,像是看猎物一样盯着我嫂子,吓死个人。” “我们得赶紧回去将那些豺狼虎豹赶走。” “至于怎么追到嫂子,那就看大哥你的本事了。” “嘿嘿,当然我们兄弟几个也会在后面给大哥助攻一下的,但关键还是要看大哥的能耐了。” 林德嘿嘿笑。 林溪这会儿也顾不上纠正林德一口一个嫂子的,反而怎么觉得这声“嫂子”听着格外顺耳呢,林溪的心情又莫名有点愉悦起来。 归心似箭。 林溪快速地找到包工头请了半个月假后,两兄弟又马不停蹄往家赶去。 第44章 暗自较劲 林家村老林家这边的情形确实被林德说中了。 昨天左邻右舍的老婶子们闹得一个脸红,归家后,与自家男人合计了下,好媳妇儿千里难寻,一家有女百家求。 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好的,怎么能就此错过呢? 纵观十里八乡,那李家姑娘确实是做儿媳妇儿的好人选啊。 尽管昨天李家姑娘间接地婉拒了,但起码人家没有明着拒绝嘛。 只要功夫深,铁杵都能磨成针,何况是人呢? 人心都是肉长的,情分也是培养出来的,就是温水煮青蛙也能将青蛙煮到家。 再者说,自家儿子人品长相样样没得话说。 几个心思活络的老婶子从昨晚归家后就对自家儿子耳提面命要求将自己给拾掇妥当。 一大早起来,看着自家收拾得干净利落的儿子,老婶子们的嘴都能咧到耳后根了,自信心爆棚。 老婶子们坚信一定能够在李家姑娘面前留下好印象的。 老婶子们满意地点头。 谁都懂得先来后到的精髓,第一印象或者是第一个接触的往往能够抢占先机。 于是各家老婶子带着自己儿子洗漱收拾好后,连早饭都没吃就赶去了老林家。 结果就出现了这样的一幕:众人像是事先商量好了似的,都着急忙慌地往老林家涌去,像是老林家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般。 众人同一时间都聚到老林家院子门口,连各家出的人头性别都是统一的,老母亲外加自家儿子的标配。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先是诡异的安静了一瞬。 老婶子们各自的眼神在空气中相撞,瞬间碰撞出竞争的火花,让人都能感觉到火星子在空气中噼里啪啦地嗞嗞响,火力十足。 好家伙,怎么能如此不守武德呢? 这不是严重犯规么? 亏得我平时家里有好东西都会匀些出来给她们几个老姐妹。 她们的良心都喂了狗! 这么重要的事她们都不事先跟我通个气的。 亏得我今天来得早,要不然连西北风都没得喝了。 几个老婶子平时有多要好此刻就有多嫌隙。 此时老林家院子里正上演着用眼神厮杀的没有硝烟的战场。 如果眼神能够杀死人,此刻战场上作为战士的老婶子们各自已经全军覆没了,身上都被扎成了筛子。 因为她们是相互厮杀的,谁都不能让谁得了好。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那也好过给别人做嫁衣。 这是此刻老婶子们内心真实的写照。 “哎呦,毛狗家的,这一大清早,来老林家干嘛呢?不会是来蹭人家早饭的?” 猫子家的老婶子阴阳怪气地问。 “我说猫子家的,话不兴这么说的,早饭我们家早吃了,这不是闲着无事,老林家不是来了李家小哥嘛?” “听说李家小哥木工活做得是出神入化,我让我们家八哥来找李家小哥学学。我家八哥性子和顺,他们年轻人能说到一起去。” “再怎么说我家跟老林家也是沾亲带故的,老林家的亲戚也是我家的亲戚,万不能让亲戚无人作陪的。” 毛狗家的老婶子口齿伶俐,一会儿工夫巴拉巴拉的,一下子在众人面前拉近了与李家兄妹的关系,顺便连带着夸了下自家儿子。 猫子家老婶子气的一口老血上不去下不来。 大意了。 给人家递了梯子去表现,还显得自己刻薄,心胸狭隘。 “哎呦喂,两位姐姐不必如此较真,大家隔壁邻居,谁不是都沾亲带故的,俗话还说远亲不如近邻呢。” “咱住在一个村那是缘分,老话不是还说十年修得同船渡嘛,既然大家都这么有默契一同来老林家,不如图个热闹,要不咱找廖姐姐讨口茶水喝?” “左右这么早咱也不急着下田。” 铁牛家的老婶子是个八面玲珑的,她这四两拨千斤的一套咔咔咔的说法不仅止住了毛狗家与猫子家两位当家妇人之间剑拔弩张的口角,缓和了众人紧张的气氛。 更重要的是,这让她在众竞争者的老婶子们中脱颖而出。 她敢肯定,自己在李家姑娘心中的地位肯定被往上提了一提。 别人都会觉得她善解人意,人缘好,那么她教出的儿子也不会差。 所以说她才是这场没有硝烟的战场中最后的胜利者。 啊哈哈 铁牛家的老婶子内心满是得意,但面上不显。 院子门口发生的这些李婉一概不知。 她这会儿刚洗漱完毕,好好休息了一晚,洗去了一路的风尘。 她这会儿已经脱去了昨日的疲惫,满血复活,想着一会儿早饭的安排,她不能让廖氏一个人在灶房忙活。 以前偶尔听林溪提过,廖氏不太会做生火煮饭这些家务活,所以也不能因为她和哥哥的来访,而让廖氏受这等苦,不然林德他们兄弟几个肯定不依,甚至心里会对她和哥哥不喜。 心里这样想着,腿脚已经快过大脑的支配先一步走到了灶房。 灶房里,廖氏正系着围裙在灶台上有些笨拙地忙活着。 “哎呀,大娘,怎么能劳您辛苦呢,您告诉我早饭打算吃什么,我来做,我在家经常做饭的。大娘您快歇着。” 李婉赶紧将廖氏拉开,解下了围在廖氏腰间的围裙,然后麻利地系在自己腰间,熟练地拿起锅铲在锅里翻炒了下酸豆角。 “早上我们吃红薯粥,配酸豆角。” 廖氏回道。 廖氏想了想,怕李婉误会老林家待客如此简慢,赶紧解释道:“我们今天早上吃的要粗糙点,比较简单,中午就有菜了,你伯父带着阿齐和阿彦去镇上买菜去了。” 廖氏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李婉瞧着廖氏孩子气的这个小动作,觉得颇为可爱,然后又朝另外一口锅看了看,果然锅里咕咚咕咚地正在煮着红薯粥。 早上吃红薯粥配酸豆角也是不错的,清爽易消化。 “大娘,我倒是觉得红薯粥配酸豆角很适合早上吃,既清淡又开胃,养胃的。” 廖氏很感激李婉没有嫌弃她的安排,更加觉得李婉懂事。 李婉瞧着灶里的火不够,赶紧又去添了把火,一边忙活着一边跟廖氏闹家常。 正说笑间,突听得院子里一阵喧哗,好像呼啦啦一下子院子里多了很多人。 廖氏让李婉忙活灶间,她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哎呦喂,不得了,一大清早邻墙隔壁的老嫂子们都带着自家拾掇干净的后生正往他们老林家堂屋涌呢。 同时老嫂子们的眼睛还时不时地到处瞟,似乎是在找寻什么。 “不知各位老姐姐这一大清早的,可是有事?” 廖氏一边问一边忙将人都迎进了堂屋,安置他们坐下。 不赶巧的是,这会儿林老爹带着林齐、林彦都去镇上买菜去了,林德天还没亮就出发去了青芳县,大嫂楚氏那边还没过来,现在家里就只有廖氏一人能够管事的。 没得办法。 廖氏咬了咬牙,不就是招呼这些左邻右舍的嘛,家里还有客人,可不能让客人小瞧了去。 再怎么不得劲儿也得硬着头皮上,赶鸭子上架就赶鸭子上架。 廖氏心一横,学着楚氏平时待人接物的架势,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嘛,廖氏照葫芦画瓢还是学了点的,这会儿招待这几个老嫂子和后生还是有点模样的。 “那个,廖妹子啊,我们这一大清早也没旁的事儿,就是正巧路过你们家,来讨杯茶水喝的。妹子,你可莫嫌弃。” 毛狗家的老婶子笑道。 “哦,要喝茶啊,好的,好的,我这就去给你们弄。” 廖氏很老实地答道,然后还真给安排上了茶水。 一屋子人跟廖氏东家长西家短、有的没的闲聊着。 聊到后面场面就有点尬了。 廖氏还不觉得,反而觉得津津有味,正沉浸其中不能自拔呢。 猫子家的老婶子已经按耐不住了,拉着廖氏的手,语重心长道: “我说老妹妹啊,怎不见你家亲戚李家兄妹呢?听说李家小子木工活做得出神入化的,我想让我家阿木跟他学学,说不定能够学成一门手艺,以后可以作为讨饭吃的本领呢。” “老妹妹,你可不能藏着掖着啊,家里有这么好的资源,让大家伙都长长眼嘛,让村里跟着你们老林家一起沾沾光嘛。” 这次猫子家的老婶子学聪明了,知道不能犯众怒,免得给别人做了嫁衣不说,自己还讨不得好。 这一顶高帽子戴得廖氏飘飘然,高兴得合不拢嘴。 廖氏已经被猫子家的老婶子牵着鼻子走了,正准备一口答应时,就听得一道清丽的声音从厨房那里传出来,由远及近。 第45章 周旋 “各位大娘,不是我哥哥不同意,只是我哥哥木工活手艺一般,怕是见不得台面,反倒耽搁了各位家中的儿郎。” 李婉走到廖氏的身旁,看了众人一眼,笑着继续道:“而且这是我哥哥的事,能不能教授还得我哥哥定夺才行。” 听到这声音,廖氏瞬间理智回笼。 对哦,刚才是她想差了,被人一奉承,就找不到东南西北了。 李家小子答不答应教授还是个未知数呢,毕竟教人手艺可是要担责任的。 教得好也就罢了,人家家里也不见得有多感激,反倒觉得这是老林家做的顺水人情,反正是老林家亲戚顺手的事情,也不费什么事儿。 如若教的不好,人家家里肯定会怨怪李家小子误人子弟,手艺一般却放任流言传得神乎其神,确实不是踏实本分的人家。 往后要与这样的人家保持距离,可不能被这些人给带偏了。 老嫂子们顺便将老林家也怨怪上,说老林家哗众取宠,没有那个金刚钻还要去揽这个瓷器活。 到时候什么难听的话都有。 老林家还要不要在林家村待的? 另外,说不得李家兄妹会怨怪老林家未经他们同意,越俎代庖替他们做决定,觉得老林家擅作主张。 兄妹俩回头可能合计着回老家后要与周氏知会往后可不能再与老林家来往了。 廖氏想到这里,已经是心里一颤。 这种事是万万做不得的。 最后很可能让老林家陷入两面不是人的境地。 还不如像李婉这样直接拒绝,话还说得敞亮。 再者,廖氏也确实很喜欢老李家的家风,孩子都被教养得懂事大方,进退有度,让人相处起来很舒服。 廖氏一想到自己刚才犯蠢了,就在心里把自己狠狠唾弃了一遍。 其实李婉一点也没有怨怪廖氏,她知道廖氏的性子软和,很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 她担心廖氏应付不来,在灶房将粥煮好后就一直在灶房与堂屋之间的后墙处听着堂屋里头的动静。 这几位老婶子都不是省油的灯。 带着自家儿子一大清早来老林家明面上说是闹闹磕,真正的目的不能太明显了好吗? 她听了一会儿,心里估摸着众人应该是冲着她来的。 昨天众人表现得太直接,被她打太极给推了回去,没想到这些人竟还不死心,这么急吼吼地一大早就赶来了,这老林家都还没吃早餐呢?也忒不为主家考虑了。 老婶子们,你们要来,欢迎,但能不能选个合适的时间,也好让主人家先将肚子给填饱。 这也正好从侧面折射出这些老婶子并不好相与,不会换位思考。 想来这些个老婶子平日里在家霸道惯了。 这么看来还是与她们不能深入接触为妙。 唉!只能说老婶子们的关心她李婉是无福消受的了。 眼瞅着廖氏要答应众婶子让李树生教授那些后生木工活,这可得了! 且不说老婶子们会不会感激她哥哥的辛苦付出,就说一旦同意了,老林家院子整天就是不同的男子来找她哥学手艺。 这手艺是那么好学的么? 人家都说学手艺是需要交学费的,尤其是主动巴巴地求着人教的,学费交得更不能手软。 这些老婶子只字未提,意思很明显,就是让她哥教。 脸怎么都那么大呢? 当然她也并不是揪着学费不放,国人相处讲究的是你情我愿、礼尚往来,这样一毛不拔还尽想占便宜的人,她是没办法与这些人交心的。 她哥都是从小就开始学的,没个年是出不了师的。 如果应承下教木工这个事,那她和她哥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去呢? 一旦遇到愚笨的后生怎么都学不会,那这后生家的老娘还不得指着她哥的鼻孔骂说误人子弟。 而且天天都有那么多年轻后生在身边打转,李婉总感觉做什么都不方便。 说不得一来二去的接触多了还得把她自己个儿给搭进去。 她可从来都没想过嫁来这里,下半辈子在这里生活,不然的话那她得有多想不开啊。 她还要回去美丽的大西南陪着老母亲过活,承欢膝下。 跟在老母亲身边怎么样都开心。 人生短暂,生而为人本就不易,为何不让自己活得轻松点呢。 这些个老婶子想软磨豆腐。 呵呵…… 没有付出真心却想换别人真心以待,这怎么可能呢? 老婶子们,你们的算盘算计的有些过分了。 如果没有遇到一个合心意的男子,李婉估计自己是不会嫁人的。 如果所托非人,俩人性格和行事作风南辕北辙,人生观和价值观不一致,长此以往必互生怨怼。 自己还要为这个被她怨怼的人生儿育女、孝敬公婆、操持家计,那她的下半辈子完全就奉献给这个人了,为这个人当牛做马了。 而且是暗无天日,看不到明天的希望。 那活着的意义在哪里呢? 如果是她自己心甘情愿,那这些她认了,但如果是自己不甘不愿呢? 呵呵,那还是不要开始这个悲惨故事的开端了。 她惹不起,还是躲得起的。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李婉已经心思百转。 此时的她似乎是经历了万千沧桑的老者,将人生翻来覆去地看了个遍,明明才二十二岁的年纪。 尽管她的想法很是有些离经叛道,但她觉得人生苦短,还是不要委屈自己的好。 这事儿怎么算他们兄妹俩都是吃亏,一旦答应下来,后面还会有源源不尽的麻烦找上门。 与其这样,还不如最开始就将源头给掐断。 所以李婉当机立断接过了话头,替廖氏回答了,也解了廖氏的围。 廖氏如梦初醒,心里打了个激灵。 李婉也给廖氏回了个安抚的眼神,示意廖氏稍安勿躁。 廖氏的心平静了下来,刚才心里升起来的各种情绪被李婉莫名地抚平了。 “李家姑娘人美心善,李家小子性格温和,很是好相处,想来也是热心快肠的,顺手教教应该也不费什么事的,还是辛苦李家哥哥操劳下。” 毛狗家的老婶子一脸慈爱笑吟吟地拉着李婉的手说道。 毛狗家的老婶子向来心思活络,口齿伶俐,说话也软和,放在农村地界算是社交达人了。 很容易拉近与别人之间的距离,让人不设防,不知不觉中就被她带着节奏走。 李婉刚才在灶房听热闹时就领教过这个婶子的厉害了,这会儿立即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应对,不敢“轻敌”。 “大婶子说笑了,学手艺可是大事,万万不能马虎,我哥哥手艺什么水平只有他自己清楚。” “他在家也只是为了个人爱好闲着没事儿编两个箩筐给家里凑合着自用,就这,都还不知道编废了多少个呢,如果指望着拿出去卖钱是万万拿不出手的。” “至于做柜子、桌子那些个木工活计,我哥哥也只是会些皮毛。” “如果大婶子不嫌弃,回头让我哥哥跟几个后生一起琢磨琢磨。不过丑话得说在前头,竹子、木头这些材料可得大婶子家里自己出哦,这也不好让林家叔叔和婶子出嘛。” “毕竟是婶子家的后生们拿来编的,现如今谁家物资材料都不富裕不是,做废了也不能怨怪我哥啊,不然我哥岂不是吃力不讨好,那我们可是不能够干的呢。” 李婉以轻松俏皮的口吻将好话歹话都说清楚了,大致意思就是我哥只是个半桶水晃荡,在家里过家家还行,如果要正儿八经,那他那点手艺根本拿不到台面上。 如果你们不怕我哥误人子弟,那我们也乐意做这个大好人,我们可以出人工,但材料的风险得你们自己承担。 教不好也不要怪我哥,毕竟他就是个花花架子嘛,是你们强按着我哥的头要他教手艺的。 自己要对自己做的决定负责嗦。 呵呵,大家都是活了几十岁的人,李婉话里话外的意思众人都听出味儿来了,众人不由得在心里重新对李婉做了个评估。 这不是一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不好惹的哟。 虽然小姑娘小小年纪,但说话做事相当老辣,笑脸盈盈硬话软着说,这就是软刀子磨到了一定的境界啊。 颇有章程,不好欺负的。 如果欺负到她头上,说不得会被她怎么还击呢。 这姑娘昨天给人的印象是进退有度,沉稳大气;而今天这姑娘又给了人全新的认识,护短,通透,老辣,不吃亏。 这姑娘得罪不得,不然说不得哪天会被她还回来。 明明是笑着说的,硬是让人感觉不能小觑。 啊啊啊,这功力是怎么修炼出来的啊? 如果能够请回家做当家儿媳妇儿,那一定会家兴丁旺。 那一定是自家祖坟冒青烟了。 带自家儿子过来找李家小哥学手艺只是个幌子罢了,主要目的还是想要接近李婉,听得李婉将其中厉害娓娓道来,众人也基本打消了让儿子找李树生学手艺的念头。 谁家都不宽裕,谁有那么多物资供儿子霍霍的。 但争抢儿媳妇的想法却越发坚定了。 李婉原以为这样说,众老婶子们不仅会打退堂鼓,还会对她的评价降低,毕竟她都已经这么“刻薄、不近人情”了。 哪里想到这些人竟然还不死心,揪着她不放。 她真的很想对这些人说她就是“刻薄、不近人情”,身上处处都是缺点,婶子们都高看她了。 “李姑娘,可不兴这样抹黑自己的哦,你们兄妹俩人的好我们这些长辈可是看在眼里,心里羡慕周嫂子会教导孩子。” “孩子这一个一个教得哟,那是要多懂事就有多懂事,我们心里都直冒酸水羡慕周嫂子能得这么好的儿女呢。” 猫子家的老婶子赶紧接过话头,笑盈盈地拉过李婉轻轻拍了下她的手,看上去很是亲昵。 “李姑娘,好孩子,你哥同不同意教授手艺,这事儿我们不着急哈,等问过你哥再说嘛,不管这事儿成不成,年轻后生都是能有共同话题的。” “我们家根子老实憨厚,做事是把好手,肯定能够跟你哥玩到一起去的。” 根子他娘说着就将根子往前一推,推到李婉面前。 老实的根子一下子脸红到耳后根,低着头,整个人看上去都紧绷得不行。 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却看到他的两只手都不知道往哪里安放了,很是无所适从,不难猜出根子肯定害羞得厉害。 李婉被他这可爱样给逗乐了,一时没控制住,嘴角都往上扬了,但绝对没有其他意思,纯粹是被根子可爱呆萌的样子给逗乐的。 李婉的表情落到其他几个老婶子眼里,就是李婉似乎对这憨厚老实的根子有几分中意,因为根子老实是老实了点,但身个高大、壮实,有男子汉该有的气魄。 有些小姑娘反倒是钟情于根子这种类型的后生。 几个老婶子心里瞬间敲响了警钟。 再看李婉那边,这会儿已经与根子说上话了,而且貌似俩人还聊得挺投机的,根子还时不时侧过头偷偷瞄一眼李婉。 再这么让他们俩人这样互动下去,自家儿子这边黄花菜都要凉了。 几个老婶子坐不住了,赶紧推了自家儿子到李婉面前,想搭上话。 这个场面就尴尬了。 彼时的李婉只是觉得根子这个高高壮壮的后生动不动就犯脸红的毛病,反差有些大,煞是可爱,忍不住逗弄了两句,哪知道这一幕落到别人眼里竟是俩人互生好感。 李婉要是知道老婶子们是这样误会了她和根子的,那她肯定不会搭理根子的。 现在这一幕也委实太诡异了,几个年轻后生都站在李婉面前,有的跃跃欲试想跟李婉扯个话头,有的羞怯地低下脑袋不敢与李婉直视。 李婉也从没见过和经历过这阵仗啊,正在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化解这场尴尬的场面时,突然一道不悦又久违的声音传入耳中。 第46章 中意 “各位婶子、大娘,不知道今天是吹了什么风,将大家都吹到我家了。” “现在正值农忙,婶子们家里田地应该是缺不得人?这要是误了农忙,我们家可担待不起。” “家里来了客人,我们也分不出精力招待婶子们。” “李家哥哥和妹子来家中做客,我们本就有许多照顾不周之处,还请婶子们见谅,等回头我们家忙完了,我们几兄弟一定去婶子家田地里帮忙。” 原来声音的主人是林溪,林溪虽然说着客气的话,但眼神却冰冷得吓人,话里的意思似乎还带了点莫名的火气。 边说着话边走到李婉前面,隔绝开了李婉和根子他们,并尽量用他的身高优势挡住了几人朝李婉这边瞄的视线。 刚才围着李婉的根子几个后生都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还不受控制地往后退了一步,与李婉之间多拉开了些距离。 林溪和林德刚从青芳县风风火火赶回来。 好家伙,一回来就看到几个跟他差不多年岁,甚至比他还年轻的后生都围着李婉打转,他们动的什么心思,用脚趾头都能想明白。 再看到七尺男儿的根子在那儿羞涩得脸颊通红,一看就知道根子动了春心。 本来满心满眼赶回来准备找个合适的时机向李婉表露心声的,结果一回来就碰到了这么多想要或正在挖自己墙角的。 士可忍孰不可忍! 林溪心里冒火,眼睛也要喷火了。 感觉是自己精心养护的花朵就要被别人偷摘。 饶是林溪一直冷静自持,这会儿也绷不住了。 李婉是他的,谁都不能碰! 此时的林溪还没意识到,他已经下意识地将李婉划为他自己领地范围内的所属物了,谁都不能抢走! 林德赶回来看到李婉被根子几个后生围住搭讪的时候,也是忍不住皱眉,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得大哥火力全开。 好像大哥突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开窍了。 哟嚯!大哥这是要拳打老婶子,脚踢根子他们啦! 喂喂喂,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千年难遇,老林家铁树终于要开花了。 大哥这是要发动猛攻啦。 林德这会儿也不着急了,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看热闹。 要是此时给林德送一盆瓜,林德一定是乐得抱着瓜啃得合不拢嘴。 此时李婉也被林溪的反应给惊了一跳。 听到熟悉的声音,久违的熟悉感又回来了。 自从年后入春林溪林泉两兄弟离开渝城到现在金秋九月,她和林溪差不多有大半年的时间没见了。 相比较于林泉,李婉与林溪的关系更亲厚一些。 如今再次相见,李婉很高兴。 林溪刚才及时救场帮她解围,她很有种被保护的感觉,感到无比温暖和安心。 再将视线抬起,正好林溪也朝她回望过来。 俩人视线交汇,李婉起初感觉没什么,但视线相撞后竟被林溪灼热的眼神给烫着了。 那种眼神里蕴藏的情绪李婉有点看不懂。 林溪的那一眼怎么形容呢? 很浓稠、很专注,很温柔,甚至还带了些许欣喜和安抚,以及久别重逢的思念。 两人视线相撞后又各自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视线。 李婉纳闷,以前林溪哥从来都不会用这种眼神看自己的,对她一直都很好,很照顾,眼神也很温和。 对,是温和,而不是含有这么多她读不懂的情绪,感觉里面暗藏着她不愿触及的危险,她本能地想躲开。 但林溪是不会给她躲开的机会的。 “别怕,有我在。” 李婉似乎听到林溪若有似无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声音好温柔啊。 李婉忍不住颤栗了一下。 等她抬起头想再次确认下刚才那句“别怕,有我在”的话是不是林溪说的,林溪已经在跟廖氏说起家里农忙的一些安排了。 同时林溪也在跟几个老婶子和几个后生寒暄,忙着送客呢。 李婉都觉得是自己幻听了,甩了甩头,似乎这样就能将刚才幻听的内容清除出脑子里。 几个被强行送出老林家院子的老婶子和后生刚开始是被林溪渗人的反应给镇住了。 他们可从来都没见过林溪如此冷漠、不近人情的一面。 林溪一直都是憨厚老实、好说话的后生啊。 确定屋里的那个是林溪吗? 会不会是被掉包了? 如果没被掉包,那林溪刚才的反应也实在是太吓人了。 当然掉包是不可能掉包的,他们是将林溪从小看到大的,林溪长什么样他们还不清楚吗? 现在这些人回过味来,林溪还是那个林溪,但林溪又不是那个林溪。 这些人都快把自己都给绕晕了。 但能够确定的是,林溪也中意李家姑娘,甚至是林溪在川省修铁路的时候就看上人家姑娘了。 现在人家姑娘都追过来了。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林李俩人说不得早早就勾搭在一起了,要不然李家姑娘怎么会千里迢迢找来了? 这还说明了什么? 还说明用情至深啊。 那他们这些人在这中间掺和个什么劲儿啊? 昨天闹了个大脸红不止,今儿一大早还撺掇自家儿子出来丢人现眼,差点弄得人家姑娘下不来台。 哎哟喂,也忒尴尬了。 老婶子们无地自容,以后还咋见老林家的人嘛? 自己干的这事儿不地道啊,真想原地遁形。 众人忽的一下如鸟兽散,各回各家了。 农人就是这么质朴,可能他们的眼界有限,只看得到自己跟前的一亩三分地,为了保护自己眼前看得到的利益可以像护食的小鸡仔一样跟人急眼。 一旦发现自己做得不对,影响到邻里了,也会为自己做的错事自省。 …… 先不管几个老婶子如何自省,老林家这边。 楚氏因为在家要照顾李树生这个小客人,待得安顿自家和李树生吃过早饭,带着几个儿女和李树生再赶到老林家时,那几个老婶子早已各回各家了。 不过楚氏也从林德嘴里听得了早上发生的事情,楚氏虽然气得不行,还是保持了几分冷静。 又对李婉如何应对当时的突发状况感到非常惊讶,楚氏没想到一个二十二岁的小姑娘处理这种状况竟然如此老练又周全,关键是这小姑娘还是刚刚从外地来的,一点都不怯生。 楚氏自我代入了下李婉当时的处境,如果换作是她,她是万万做不到李婉那个程度的周全的,心里不由得对李婉升起几分钦佩。 再想到林溪对李婉的回护,不由得嗅出了几分不同寻常的味道来。 楚氏不动声色地朝林溪瞄了一眼。 发现林溪这傻小子正一脸痴汉样地对李婉傻笑。 幸好此时屋子里人多,众人关注的焦点在李婉身上,都没注意角落里的林溪。 这傻小子也不懂得收敛一点,是仗着屋里人多,大家关注不到他吗? 这么有恃无恐的。 搞不好会将人家小姑娘给吓跑的。 楚氏是过来人,林溪的心思都完完全全写在脸上了。 李婉此时也感觉到一股灼热的目光正盯着她,她下意识地朝目光的主人看去。 咦,林溪哥这是什么表情啊? 好奇怪,怎么痴痴傻傻的样子? 怎么还盯着自己傻笑呢? 李婉按捺下自己的疑惑。 此时李树生一把抓过妹妹的手,焦急地将妹妹上下打量了个遍,确认妹妹没受到欺负才大大松了口气。 “这些邻里过分了啊,怎么可以如此对待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 “你啊,发生这样的事儿,你应该立马去找我来的,要是受欺负了怎么办?我怎么跟娘交代?” 李树生一时着急脱口而出责备妹妹的话。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话落到老林家人耳朵里,众人都觉得面儿上臊得慌,是他们没有照顾好李婉,没有招待好客人。 遇到那种情况还让人家姑娘下场解决的,实在是不应该。 他们对不起周氏的托付和信任。 李婉意识到哥哥情急之下说错了话,赶紧打圆场,笑道:“哪有哥哥说得这么严重,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老婶子们也是关心我,几个后生也很照顾我,都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平时关系都处得不错的,这也正好说明老婶子们没拿咱们当外人呢。” “再说廖婶子和楚大娘对我们照顾得都很周全仔细,哪有缺着咱们的。” “哥哥,你不懂事了哦。” 李婉调皮地对李树生眨了眨眼,李树生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话秃噜了,没过大脑,幸亏妹妹反应得快,不然老林家众人不得内疚死,而且还会弄得彼此尴尬。 “是哥哥想事情狭隘了,你呀,说话做事总是让人放心的。” 李树生转过身来对廖氏和楚氏笑着说道:“我们让长辈们费心了,晚辈这是第一次出门在外,待人接物、处事上难免有不周全之处,还望您们多多担待和提点。” 言外之意是希望两位长辈对他刚才未经过大脑说的话不要往心里去。 廖氏赶紧摆手:“不碍事儿。” 楚氏一脸姨母笑,在心里忍不住点头,她都有点羡慕周氏有好福气,儿女们都这么知礼懂事,这也说明周氏会教孩子,老李家家风很正。 楚氏想得更多,她想让林李两家的亲戚关系更加紧密,由此便想到了儿女婚事上。 自家儿子林泉已经说亲了,跟李家姑娘是不可能了。 看林溪刚才那护食儿的样子,楚氏脑子一转,觉得撮合他们二人倒是有些机会。 不过如今这个档口应该还是这个傻小子剃头挑子一头热,人姑娘家说不得还未开窍呢。 这么好的孩子可不能便宜了外人去,她得寻着合适的时机帮着使使力。 老话不是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楚氏想着等会儿待众人散去,她要跟妯娌悄悄地说道说道。 正说笑着,林老爹带着林齐、林彦从镇上采买回来了。 几人身上都挂着大包小包,一看便知花了不少钱。 不过楚氏向来不太会管家,家里的花钱开支她心里也是没谱的,所以也不甚在意,反倒是林德看到这些东西那真真是一脸的肉疼。 他知道大哥操持家计不易,挣钱辛苦,一下子花这么多钱采买,本能的肉疼是他的条件反射,但一想到是讨好自家未来嫂子的,又觉得这些钱花得值了。 一阵热闹,楚氏和廖氏赶紧张罗着众人吃早饭。 既然林溪也回来了,等吃过早饭就得带着几个弟弟下田农忙了。 等忙过这几天,就可以带着李婉兄妹四处去逛逛。 年轻人嘛,坐不住,精力旺盛呢,也不好让人家兄妹俩在林家村待着无趣,免得被人说闲话,说老林家待客不周呢。 第47章 林花 众人正在安排着下地干活的事儿,忽地听得院子里又热闹了起来。 林德听到动静反应最快,一阵风似的就这么嗖的一下蹿了出去。 林德还以为是另外一波打着鬼主意的老婶子们呢。 这回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他们进院子的,这些人是欺负老林家没人不是。 林德刚从堂屋蹿到院子,就看到自家已出嫁的长姐林花和姐夫周树带着长女周霞、次女周彩走进院子里。 几人正说着话,忽地看到突然蹿到自己跟前的林德,都吓了一跳。 林花看到自家一贯跳脱的二弟竟如此热情地迎接他们,不由得心里一暖。 宠溺地笑道:“二弟,你咋知道是我们回来了呢?我们姐弟两真是心有灵犀呢。” 林德赶紧刹住脚步呆立当场。 “呃,是二姐和二姐夫啊,霞霞和彩彩也来了啊。” 林德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他原以为是那些个不怀好心思上门扰人清静的老婶子们呢,还准备仗着自己年少,口无遮拦地怼一怼她们,好叫她们知道老林家不是好欺负的。 反正自己年纪小,即便自己话说重了,那些个老婶子们也不好与他计较。 哪知道是长姐一家呢。 呃,这是一个很美好的误会。 林德不敢说实话,谁叫他在长姐面前向来都是乖弟弟的人设。 这个时候可不能人设崩塌。 虽然长姐出嫁了,但一直都在为娘家付出,无论在家做姑娘时,还是出嫁做人妻后,长姐一直都孝顺娘家父母,照顾兄弟,是她和大哥林溪撑起了老林家这个家。 姐夫周树是个好的,结婚这几年从来都没有怨怪过长姐过于照顾娘家。 这些点点滴滴都让林德不由得对姐姐和姐夫油然而生一股敬佩之情。 林德陷入了无尽的自我感动中。 所以他很自觉地收敛了吊儿郎当的表象,现在立在姐姐姐夫面前的是一个乖巧懂事的好弟弟形象。 林德此时的内心戏有点多。 林花才不管林德的内心想法,林德平时什么样,她可是一清二楚的,毕竟是她从小带大的。 让两个孩子喊了二舅后,看林德还站在那里愣神没反应,林花也就不再管他了,带着一家人往堂屋走去。 众人早就听到院子里的动静迎了出来,然后又一同回到堂屋落座。 一一见礼后,廖氏拉着女儿走到李树生和李婉面前。 笑吟吟道:“这是你川省周大娘家的小儿子,叫树生,你要喊他一声哥哥;这是你周大娘家的小闺女叫婉婉,你要喊她一声妹妹。” “你周大娘惦记你大哥和泉子,让你树生兄弟和婉婉妹子千里迢迢来咱家探亲呢。” “真是不容易,正好你们来了,婉婉就不孤单,有个可以说话的人了。” 林花边听老母亲介绍边打量李树生和李婉,她的视线只在李树生身上停留了一息,然后就将视线挪至李婉身上。 李婉此时也在打量林花。 面前的女子是好看的,虽然皮肤被太阳晒得高原红了一点,可一点也遮不住女子秀气的脸庞和端正的五官,神韵上跟林溪很像,一看就知道是从老林家出来的人。 而且女子脸上时时浮现出浅浅的笑意,眼角眉梢都是往上扬的,眼里有光,看得出这女子的婚姻生活应该是和顺的。 李婉朝林花身旁存在感很低的周树看了一眼,他就那么安静地站在林花身旁,看着林花与娘家人一一见礼,憨憨地笑着。 李婉快速地收回了视线,又将视线放在了林花身上。 林花对上了李婉投来的打量的神色。 李婉从内到外散发出的沉稳端庄、毫不露怯的的气质给林花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饶是她在婆家做了好几年的当家媳妇子,在这十里八乡的农村,却还是第一次有人给她如此舒服的感觉。 是什么样的家庭能够教出如此这般气度的姑娘呢? 感觉这气度都不输于城里那些见过世面的姑娘。 林花首先败下阵来,却听得李婉笑盈盈,又非常温和客气地说道: “原来是林花姐,早就从林溪哥和林泉哥那儿听说了家里有个特别好的姑娘,不仅能吃苦、能干,还心地特别善良,是我们女孩子们的好榜样呢。” 林花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羞红,其丈夫周树在一旁与有荣焉,不自觉地挺了挺已经挺得笔直的胸膛。 他也觉得自家媳妇哪哪儿都好。 “哪里有妹妹夸得这么好,我也只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乡野村妇罢了,只盼着夫家和美,娘家顺遂。” “哪怕自己辛劳一点也觉得是有意义的,过日子不就是这些个盼头嘛。” 林花打趣。 周树忍不住握了握自家媳妇的手。 这几年媳妇儿为他家里的付出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口说无凭,他会在往后的日子中用行动来证明对媳妇儿的爱重的。 一切尽在不言中。 俩小夫妻甜蜜的小动作落在林财、廖氏和楚氏几个长辈眼里,都觉得欣慰,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扬。 小夫妻关系和睦比什么都强,日子只会是越过越红火,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嘛。 林花在老林家二房是唯一的一个女儿,父母疼爱,兄弟照护,照理说,应该会养成一个骄纵跋扈的性子,没想到竟会如此贤惠、懂事,并没有恃宠而骄。 知道老娘大家小姐出生,不会家务,也不会干农活,林花在家做姑娘时就主动帮着大哥林溪一起操持起家计来。 林溪负责在外挣钱,林花负责照顾父母兄弟和田地。 即便后来出嫁后,也是会在能力范围内力所能及地看顾娘家。 这不,跟周树忙着将家里的稻子抢收后,又跟丈夫和孩子来娘家帮忙抢收。 李婉兄妹听得大家伙儿要下田抢收,也表示想去帮忙。 “叔,婶,你们就让我们也一起去。反正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我们俩也算是劳动力,多少还是能帮些忙的。” “况且我们那边也种稻子,所以林家村这边抢收的活计我们兄妹俩也都是熟手。” 见李婉这样说,林财的脸上有些臊得慌,摇摇头道:“这不成,哪有让客人下田干活的道理。” 李婉有些急了:“林叔,这收庄稼就得快,是在跟老天爷抢时间,人多才能力量大,您就让我们一起去。” “你们不要拿我们兄妹俩当外人,不然我们哪好意思在你们家白吃白喝白住呢。” 看两兄妹如此坚持,林财也不好再客气过头地推辞了。 “泉子,你带着弟弟妹妹们也一起去帮二房抢收,然后再来大房这边抢收,反正农忙都是在这几天。” “家里干活的人多,呼呼啦啦活计三下两下就干完了,所以谁先谁后影响也不会太大。” 楚氏安排自家孩子们也去二房田里帮忙。 “好的,娘。” 林泉点头。 林泉是年轻一辈中年纪最大的大哥,所以他说什么,兄弟姐妹们都听。 林泉一挥手,众人就都跟着林泉下田去了。 “梅君,我们赶紧拾掇下饭菜,昨天时间仓促,饭菜简慢,今天中午我们得正儿八经地做上两桌席面为李家兄妹接风洗尘。” “大嫂说的是。” 廖氏点点头。 俩人边说着边往灶房走去。 林财看着大嫂这两天为自家如此操心张罗,想起了往事,心中的隔阂终究还是淡了些。 他朝灶房那边瞅了瞅,心里成算了下,厨房里的活计他帮不上忙,免得添乱,还是去田里盯着小辈们干活。 今年年成好,风调雨顺,林家村家家户户田里收成都还算不错。 稻穗谷粒饱满,株株都将稻穗杆子压弯了头,看上去都沉甸甸的,让人看得忍不住心中的激动和对收成的喜悦。 林溪这群年轻人这边已经是忙得热火朝天,每个人都干劲儿十足。 女孩子们先各自划分了自己负责的区域,然后一字排开,拿着镰刀有节奏地割着稻穗,撸起袖子加油干。 一边埋头苦干,一边还时不时聊些闲话。 林香、林甜、林花以及李婉都各自在自己的领地埋头苦干,而男人们则负责将稻子码放好,然后用草绳捆成一捆捆的。 捆结实后,两捆一组用充担的两边分别刺进两捆稻子中,然后嘿哟嘿哟挑去稻场整齐码放成稻谷垛子,排队等着在稻场晒谷子,然后碾谷子。 人多力量大,林溪家的稻子在三天内就抢收完了,众人又转战场地去到林泉家的田里抢收,两家田地都不算多,也是在三天左右就抢收完毕了。 瞅着着急的活计做完了,后续碾谷、晒谷就不用那么担心落雨,林花夫妇便带着两个孩子归家去了,他们回去也得忙着碾谷、晒谷。 第48章 情不知所起 老林家众人这几天都忙着排队等着碾谷,只有将稻穗上的谷子碾下,然后晒干,装袋,收进粮仓,这一季的收成才算是真正落到了实处,农人们这才能安下心来。 这天,终于排上老林家在稻场碾谷了。 老林家众人早早吃完早饭,男女老少都来到了稻场,李婉兄妹也自发地跟着众人过来了。 李树生是男子,皮糙肉厚的,这段时间跟着大家一起吃苦受累,大家也没见外,却也分外感激。 但李婉一个女孩子干活却也这么拼,完全将老林家的活计当作自己家的事在忙活,从来没有喊过一句累、脏、辛苦之类的话。 明明刚来时是个白白净净的姑娘家,现在逐渐在往高原红上发展了,众人既感叹这姑娘的吃苦耐劳,又羞愧于没有照顾好人家姑娘,没有将人家姑娘当客人看。 都发愁到时候不知道该怎么跟周氏交代呢。 李婉却毫不在意地摆摆手:“大娘,没事的,晒一晒还补钙,说不得我还能长高呢。” “再说了,只是暂时黑一点没关系的,过段时间很快又能白回来的。” 李婉调皮地说着俏皮话,试图冲散众人愧疚的心理。 不过大家确实被她这插科打诨的样子给安抚到了。 林溪在一旁看着李婉大咧咧的样子,笑得是一脸的温柔和宠溺。 这段时间忙着抢收,没顾得上去李婉面前刷存在感。 不过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林溪发现李婉不仅大方得体,还特别乐观,积极向上,活泼开朗,心地善良,善解人意,而且还是个不吃亏的主。 林溪恨不得将世间形容女子美好的所有词汇都用上,感觉还是不够表达李婉的好,真真是看李婉哪哪儿都那么合自己的心意,以前的自己怎么那么愚钝呢? 早知道今日,当初在渝城时就应该多多好好表现的。 林溪后悔自己错过了太多,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让心爱的姑娘对自己许下芳心。 “老大,快过来套石磙。” 林老爹的一声吆喝将林溪飘远的思绪给拉回了现实。 林溪打了个激灵,看到自家老爹正拉着石磙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己,二弟林德则牵着家里的那头水牛正一脸幸灾乐祸地望着自己。 林溪心虚,知道自己刚才开小差想美事儿去了,还被老爹和二弟抓了个正着。 唉!难道自己刚才表现得太过明显了吗? 他怎么没觉得呢? 林溪有些讪讪地摸了下鼻子,三步并作两步快步跑到老爹面前,接过老爹手中的石磙套子,又接过拽在二弟手中的牵牛绳,麻利地将石磙套在了水牛身上。 “没出息。” 林老爹还是没忍住吐槽了下自己大儿子,瞪了大儿子一眼。 他要是再不适时找了这个理由将大儿子叫过来套石磙,凭大儿子那一脸痴汉样,还不得将李家姑娘给吓跑了。 没看见人家姑娘都不自在得脸都快憋红了。 自家大儿子却丝毫没有一点自知之明。 “爹,可不兴这样说大哥的哦,大哥毕竟没经验嘛,日子还长着呢,经验也是在不断的经历中点滴积累起来的嘛。” “只要大哥坚持,铁杵也能磨成针的嘛。” 林德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林溪这会儿也缓过劲儿来,知道尴尬了,将石磙套好后,将鞭子挥得呼呼作响。 牛儿吃痛,往前奋力一奔,石磙就被水牛带出去老远,林溪也跟着跑开了。 呼!终于远离了尴尬地界。 林溪心里暗自松了口气。 林溪将石磙套好的同时,众人正好已经将所有稻穗沿着圆形稻场一圈一圈地铺满了。 林溪赶着水牛,石磙被牛拉着在稻穗上走过一圈,谷子就从稻穗上掉落下来,脱离了穗杆。 重复来回走几圈后,这一批稻子的谷就被碾了下来。 然后再另外铺上一层新稻穗,再碾,如此往复,一个上午下来,稻穗被碾了一大半了。 这时,林老爹喊道:“众人休息,中午都回家吃饭,下午继续,争取一鼓作气将谷子都碾下来。” 饭是楚氏和廖氏做的。 林老爹又对三儿子道:“老三,你牵着水牛去喝水、吃草,得让牛儿吃饱喝足,下午才能继续干活,可得照顾好了。” “老四,你吃完饭就去换老三,你们两兄弟负责轮流放牛。” 林老爹絮絮叨叨安排完后,一挥手,就领着众人回家吃饭去。 林溪瞅着众人都往家走,趁着人多,大家叽叽喳喳没人注意到他这边,于是不动声色很自然地走到了李婉的身旁。 估计她口渴,赶紧将随身携带的水囊递给李婉。 “这是干净的水,我没喝过,干了一上午活了,渴着了。” 李婉此时也确实是口渴得不行,一个上午只顾着干活去了,哪里顾得上喝水。 林溪不问还好,一问,好像那股子饥渴感就更加强烈了。 李婉也没多想,很自然地接过了水囊咕咚咕咚喝着水,终于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很舒服地眯了下眼睛,嘴角也不自觉地往上扬。 林溪在一旁又看呆了。 “谢谢林溪哥,林溪哥辛苦啦,上午你一直都在碾谷子,都没好好歇会儿,身体怎么受得住呢?中午吃完饭后可要好好休息下啊,休息好了,下午才有力气干活。” 李婉将水囊递还给了林溪,同时还顺便叮嘱了几句。 林溪也是很自然地接过,又很自然地就着水囊喝了好几口水。 怎么感觉今天这水甜滋滋的呢,心里也甜滋滋的。 婉婉待自己还是不同的,看看,自己一上午忙得没有停下过她都知道,说明了婉婉一直都在关注他,婉婉心里一定也是有他的。 李婉见林溪毫不避讳地就着她喝过的水囊喝水,整个人顿时都不太自在了,耳后根都有些泛红。 李婉自己其实也是没有往深了去想,为什么会感觉林溪最是亲切?为什么她会愿意与林溪亲近?为什么她会担心林溪辛苦? 为什么时不时特别关注林溪在干什么? 目光会不受控制地被林溪吸引。 她也只以为是林溪先入为主,先与林溪比较熟,与林溪的接触比旁人多,她与林溪有着不同于旁人的患难情。 可能是心里将林溪当作敬重的兄长,可能是她先入为主的潜意识理性地认为要留在老母亲身边,不能远嫁,所以对于那些个老婶子的心思她的反应是淡淡的。 其实在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的时候,懵懂的女孩儿哪里知道那是情滋味呢? 所谓情不知所起也许就是这般。 真挚的情谊又岂是冰凉的理性两个字能够左右的。 人的情谊应该也会在点点滴滴中如润物细无声般慢慢滋长的。 会经历风雨,也会看到风雨后的彩虹,直到有一天长成伟岸的参天大树,又到成为参天大树后有能力为自己珍爱之人遮风挡雨。 第49章 可为 接下来的下午半天将谷子全部碾下来后,众人又齐心协力将谷子装进麻袋里打包。 还好老林家人多,一袋一袋打包好后,嘿哟嘿哟的,众人一鼓作气将麻袋都扛回老林家院子里。 将院子打扫干净后,将麻袋里的谷子全部倒出,晾晒在院子里。 只要不下雨,就在院子里晒谷子。 林泉家的进度跟林溪家差不多,这个时候也是在院子里晒谷子。 还好天公作美,这段时间都没有下雨,晒了差不多十来天,谷子都干燥了,这才被再次装进蛇皮袋子里,在屋子的里间专门空出一个房间作为临时仓库用来装粮食。 蛇皮袋子可以起到一定的防潮作用。 当然,地上还需要铺上一层高度差不多十五公分的木板,这样能起到更好的防潮作用。 一袋袋的粮食全部码放在临时粮仓的木板上后,粮食才真正算得上收仓了。 看着堆了满满一屋子的粮食,众人长吁了口气。 与老天爷抢时间,终于赶在老天爷落雨前头将谷子收仓了。 心里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那种满足感和丰收带来的喜悦,同时又给了众人铿锵的底气。 仍然难以想象这一屋子的谷子都归自家了。 尤记得政策变更前,村里人个个都指着村集体过日子,一起吃大锅饭。 不管是勤快的还是躲懒的,最后计工分时,大家得的都是一样多。 分回家中的粮食也是根据工分折算。 依稀记得最开始时大家从饿饭饥荒中好不容易扛到人人都有吃有喝,大家都卯足了干劲。 那些年到处一片欣欣向荣。 可是不知道后面是怎么的,有些人开始觉得做好做坏都是一个样。 反正最后有集体这个大家庭撑着,即使自己躲懒,最后得的工分跟那些老实勤快拼命干活的人还是一样多。 于是,有些人就开始耍小聪明了。 演变到后面,小风气影响大团体,整个村子大家干活都不积极了,粮食产量眼见着下来了。 村里好多人家最后分到的粮食越来越少,那些个家里孩子多的都快养不活了。 就在大家心里越来越忐忑,对未来迷茫担忧的时候,突然接到政策,说是要以农户家庭为单位包产到户。 “这是个什么政策?” 乡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要让农户向村里承包土地,自己耕种,自担风险,除了要上交国家一些税粮,剩下都归农户自己所有。 一些吃惯了大锅饭,偷懒耍小聪明浑水摸鱼的人是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 嚷嚷着说:“这是不给我们这些农人活路。” 还有一些人是持观望态度的。 “听说了没?在安徽一个什么村那里搞包产到户,弄得热火朝天,农户们一下子富起来了。” 有人说。 “真的假的啊?” 有人问。 “没去那个劳什子村看过,不知道是真是假。” “如果是真的,那倒是有搞头。” 有人答。 农人嘛,就是面朝黄土背朝天,整天在地里刨食的,全家人的口粮和求发展都是指望着自己的这一亩三分地的。 如果集体不能依靠了,自己地里的收成又没有提上来,那一家人连活命都成问题。 这些个性子谨慎的人在心里一合计,得出了一个结论: “这是个有风险的事情。” 所以这一拨人不敢立刻表态,觉得此事有利也有弊。 还有一波这样的人:家里穷的实在是揭不开锅了。 “横竖没有更坏的结果了,那就干脆赌一把。” 有的是老实勤快,干活比别人多,最后得的工分却跟那些躲懒的一样,甚至更少,这些人是极力赞成包产到户的。 这样,最后获得的收成归自家,不必被那些个浑水摸鱼的给拖了后腿去。 这些人心里有底气。 “只要多花精力侍弄田地还愁收成么?” 还有那种天生胆子大,敢于冒险的。 “既然安徽那个劳什子村办得热火朝天,为何我们这自称鱼米之乡的地方不可为呢?” “说不定大有可为呢。” 于是整个青山大队在众人这样的几波心态下竟奇迹般地将包产到户给推行了下去。 当然这个效果是渐进的。 浑水摸鱼的那些个人总觉得村里有大个子顶着,分收成的时候还是会像往年那样该怎么分就怎么分的。 于是继续摆烂。 对于自己承包的田地就意思意思种点种子或秧苗进去,然后继续躲懒。 那些支持包产到户的农人,积极性空前高涨,主观能动性发挥到了极致,将自家田地看得比自己眼珠子还金贵。 像打了鸡血一样,农历二十四农时节气对应的种植时令完全不敢有丝毫怠慢。 几乎每天就是家里田里两点一线。 都恨不得住到田里去。 田里什么时候飞进去一只蝗虫,农人们都能眼疾手快第一时间给揪出来。 连带着那些开始持观望态度的人也不由得被这高涨的气氛所感染,也跟着勤勤恳恳地侍弄起田地来。 他们也是知道,田地最是说不得谎,除了人力无法抗拒的天灾之外,你待它几分真心它就会以几分收成的形式反哺给你。 时光荏苒,眨眼间就是检验成果的日子了。 众人心里都是满怀期待和忐忑。 最初那些积极支持包产到户的人家个个都粮仓满满,甚至那些持观望态度后面加入到奋战大军中的人家收成也是振奋人心。 果然是上交一些税粮后剩下全归自家了。 这些农人们喜不自胜。 “感谢上天,感谢政策,也感谢自己的努力和辛勤耕耘。” 而那些指望村里给兜底的躲懒的人,傻眼了。 “啥?难道村里真的不兜底了吗?” 自家田里的收成寥寥无几。 没有大锅饭可吃了。 想去村里撒泼打滚,结果大部分村民都恨不得敲锣打鼓感谢村里的英明决断,这些躲懒的人闹不起来了。 村里当初说的包产到户、风险自担并不是闹着玩的。 最后这些人只能夹起尾巴做人,心里暗暗发誓,要自我改变,转变心态了,来年一定要好好侍弄田地,可不能被别人给比下去。 十里八乡大家暗暗较劲的现象还是存在的,不能让人给看扁了去。 当时的景象还历历在目。 两年下来,农人们能吃饱穿暖了。 看着眼前自家粮仓快堆成小山的粮食,农人们是真真切切体会到了手中有粮心中不慌的真实感。 这句话到哪里都是硬道理。 这也是农人的底气。 尽管过不了多久,这个临时粮仓的粮食要被卖掉一部分换银钱,还得拿一部分出来交粮税,但还是可以留下来很大一部分当作全家人接下来一年的口粮的。 有了口粮就不用担心最起码的吃饭问题了。 第50章 李淑敏 这天,吃过早饭后,李婉估摸着老林家的农忙差不多接近尾声,就想着去好友李淑敏家去看看她。 来老林家探亲也有二十来天了,打算着等看完李淑敏,他们兄妹俩就准备收拾收拾回渝城去了。 根据李淑敏信上说的地址,她家在王家村,与林家村同属于青宁镇下辖。 巧合的是,两个村子竟然还同属于一个大队,青山大队。 两个村子之间走小路的步行距离大概二十来分钟,如果步行走大路就得绕路,时间反倒是会花得久一些,李婉准备走小路去。 但是自己一个人去肯定不行,没有引路人,王家村的人根本就不会理会她。 她正寻摸着央求楚氏陪她一起去。 一来是楚氏为人通达,人缘好,去到王家村熟门熟路的不用走弯路就能找到李淑敏家。 二来楚氏说话做事活泛,平易近人,跟楚氏待在一起不会让人感到尴尬。 虽然廖氏对她也很好,不过如果要出去应酬交际的话,还是楚氏更老练,廖氏不太能放得下架子。 正这般想着,就听得廖氏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院子里一下子有些嘈杂。 李婉朝房门口看去,正好廖氏走到了房门口,进门就拉着李婉道: “婉婉,王家村王中他媳妇儿找来我家,说是来寻你的,跟你是老乡,娘家说是姓李来着,跟你是同姓,我不好确定。” “所以没有冒然带她进来,让人先在堂屋里喝着茶,人倒是挺客气的。” 李婉心中一时诧异,难不成人真的不经念叨,外嫁到王家村,又姓李,跟自己是老乡,这人不是李淑敏又能是谁? 正想着去寻李淑敏的,她就来了。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和磁场就是这么玄妙,这样她都不用再找去王家村了。 “婶子,应该就是我的好友淑敏!” 李婉一脸激动地拉着廖氏的手出了房门,快步来到了堂屋。 入眼的就是一个颇有少妇韵味,保养还算得宜的年轻妇人。 她正心不在焉地端着茶杯,眼睛却是不停地往廖氏刚才离开的方向瞟。 脸上被太阳晒得微微有点暗沉,却是那种健康的肤色,脸颊稍微有点泛红。 虽然一只手端着茶杯,另一只手却是不知怎么安放好。 不难看出这个年轻妇人拘束又略带紧张的心情。 少妇一旁站着一个看起来身形欣长、身子骨颇为健壮的年轻男人。 这个男人时时以一种保护的姿态护着这个少妇。 这个男人李婉认识,之前在李淑敏出嫁摆婚宴时在李淑敏家见过,正是李淑敏的夫婿王中没错了。 李婉也没强到哪里去,自从李淑敏远嫁到此地后,至今尚未回一趟娘家,俩人便再未见过面,到如今都快五年了。 看到李淑敏气色红润、保养得宜,李婉一直担忧的心总算是稍微安放了下来。 想着回去后可以跟淑敏的父母详说淑敏在婆家的境况,也好让俩个老人家放心。 虽然李淑敏在信中常常说她自己在婆家过得如何如何顺心,让她不要挂心,但她又如何能不挂心呢? 她父母在老家也是担忧得不行,怨怪女儿不懂事,过于大胆,只顾自己。 都知道来信通常都是报喜不报忧,拿着信一想到远在他乡的李淑敏,当时的李婉脑海中时常会浮现出李淑敏在婆家被磋磨到何种悲惨的境地的画面。 当时李婉手中拿着信,心中却揪得老紧,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李淑敏要选择远嫁? 哪怕是嫁到他们渝城附近的那些个村子,也比嫁来湖城青宁镇青山大队强啊。 如果嫁在他们老家附近,如若在婆家过得不舒坦,还能随时回娘家找娘家人撑腰。 如果自己日子过得富足,还能三不三看顾下娘家。 过着简简单单的日子,经历着平平凡凡的人生。 大部分人不都是这样过的嘛,也没什么不妥的呀。 为何要跨省远嫁? 在当时的李婉看来,李淑敏就是个只顾自己、不管家人的自私的家伙,愧对了父母的生养之恩。 李婉觉得李淑敏远嫁这件事是一个非常不明智的选择。 如今再看李淑敏的状态,想来她在婆家定是过得舒心的。 李婉原本提着的心也稍稍落了下来。 王中看到廖氏和李婉走过来,赶紧见礼。 “廖婶子,婉婉。” “哎,好孩子,快坐。” 廖氏拉着王中和李淑敏落座。 李婉对王中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李淑敏看到几年不见的好友,一下子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有见到好友的喜悦,有对家人的思念,有他乡遇故知的惊喜,还有对自己当初不顾众人反对一意孤行远嫁而使亲人朋友失望的愧疚。 俗话说女人嫁人是女人的第二次重生。 就好比一场豪赌,选对了人,一辈子顺遂;选错了人,就会陷入泥潭、一辈子没有尽头。 在李淑敏有限的眼界里,她觉得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妇人,没有那么多深沉远大的想法。 只是觉得嫁个自己心仪的男子,再为他生几个孩子,在家长里短、人情往来、家里家外的各种细节中过日子,这样她就满足了。 李淑敏对自己目前的生活状态还是很满意的,公婆明事理,丈夫勤劳踏实,包容爱重她,四五岁的女儿乖巧可爱,一家人的小日子过得也是和和美美。 想到这里,李淑敏又不由自主地扬起了嘴角,自己当初的坚持是值得的,她对自己当初的选择没有后悔。 人生路得自己走,自己做的选择就得自己要有这个能力承担选择后带来的后果,既然选择了,哪怕后果让人难以承受,也得自己咬着牙和血吞。 “婉婉,真的是你?我前段时间听得村里人说林家村来了一对从川省渝城过来省亲的李家兄妹,说是与林溪、林泉两兄弟去年去修铁路时相熟的。” “我一听到这个,想着我们李家村那边后山去年不也是正在修铁路嘛,这些信息都对得上,就大着胆子猜测李家兄妹会不会是你和树生哥。” “所以不管怎样,我都要来确认下,哪怕最后不是,那我也算死心了。” 李淑敏看到李婉和廖氏走过来忙不迭的站起身跑去迎她们,眼圈红红的,眼泪也是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李婉看到她这个样子,不由得在心里暗叹了口气。 “是我,让你担心了。” 李婉拉着李淑敏的手,赶紧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干净的帕子递到李淑敏手中,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着她的情绪。 “媳妇儿,你现在情况特殊,可不能情绪激动啊。” 王中一脸紧张。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的,不用担心我。” 李淑敏似是想到了什么,下意识地摸了下肚子,朝王中温柔一笑。 “哎呀,原来真的是婉婉的好友啊,这下婉婉终于找到可以说话的人了。你们好久没见,是应该要好好说说体己话的。” “婉婉啊,家里现在正好不忙,你带王家媳妇儿去你房里好好坐坐。” 廖氏笑盈盈道。 李淑敏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失礼了,刚才见到婉婉,心里激动得不知道怎么才好,脑袋一发热,就忘了婉婉身边还有个长辈在,都忘记见礼了。 李淑敏有些不好意思道:“婶子,我刚才失礼了,还望婶子不要见怪。这是我们带来的一点伴手礼,还望婶子不要嫌弃。” 李淑敏赶紧将放在桌上的两袋点心提起,双手奉给廖氏。 “你这孩子,咋这么客气呢,还带什么礼物呢,见外了啊。” 廖氏虽然这般说,却也不扭捏,爽快地接过了那两袋点心。 礼尚往来这个习俗从很早就流传下来,即便是在偏远的乡村,农人们也时兴去别人家上门拜访的,都要带上点伴手礼,以示对主家的尊重。 当然这些伴手礼都是些不值什么钱的物什儿,不是吃的喝的,就是给小孩子玩的,稍微贵重点的应该就是家里干农活用得趁手的农具。 如果送农具的话,那就是平时走动特别多,特别亲厚的关系才会送这些。 平时不怎么走动,突然上门的客人,一般就带些吃的喝的那些个伴手礼。 主家也会欣然接纳,等客人离开时,主家会回赠差不多价值的回礼,让客人带回家。 所以这会儿廖氏也是乐呵呵地接过了点心,表明对李淑敏送来的伴手礼很是满意。 廖氏心里不住地点头,李家村那边的风气淳朴,教出的闺女个个知书达理,能干又讨长辈喜欢。 廖氏是知道的,这个从外省嫁过来的王家媳妇儿这几年在王中家侍奉公婆,相夫教女,勤劳肯干。 王中家的日子这几年是越过越红火,王中媳妇儿在村里的风评很是不错。 尤记得当初这姑娘刚嫁进王中家的时候,由于是外乡人,十里八乡的都觉得稀奇,邻里之间奔走相告,说王家村来了个川省那边的川妹子,让大家伙都去瞧热闹。 青山大队就这么点地界,哪家猫死了、狗丢了,都会在乡亲们间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聊一会子的,何况是听说王家村王中家要娶个外省来的媳妇儿。 这一下在十里八乡都炸开了锅,村口逗狗的也不逗了,巷子里抓着自家调皮捣蛋的娃儿苦口婆心讲道理的妇人也不揪着娃儿不放了。 就连在田里干活的庄稼汉子也是被挠的心痒难耐,竖着耳朵想努力听上一嘴。 大家都不约而同找了共同的理由疯跑到王家村看热闹,美其名曰是帮王家村长长眼,可不能找了个不知根底的搅家精,不然王家村这锅粥可就会被一粒老鼠屎给搅和坏了。 第51章 倔强 当时,王中家院里院外都站满了人。 个个脸上的神色都是浓浓的对八卦的期待,和一丝丝的幸灾乐祸。 “这找对象啊,还是要找周边方圆五公里以内的,这样知根知底,也能清楚性情怎么样。” 有乡民边说边探着身子往王中家的堂屋看去。 “谁说不是呢,最好是就在咱青山大队下面的几个村子里找对象,那就更靠谱了。” 又有人说道。 “这王中不声不响带回来了个外省的姑娘,听说那姑娘是川省的,川省在哪里我都不知道的,莫不是王中在外面是将人家姑娘给骗回来的?” 众人经这人一提醒,顿时吓了一跳,有人压着声音低低道: “这王中在外面莫不是惹上了什么麻烦,这才跑回来避祸的。” “至于王中说他是在外面做挑货郎的时候认识了李家姑娘,与李家姑娘一见倾心,两情相悦,还得了李家姑娘的家里点头,这才同意将姑娘嫁过来。” “这王忠还说他们二人在川省老家那边已经摆过婚宴了。” 有人根本就不信:“嘁,你们听他胡扯,我瞧着肯定是王中将人家姑娘给拐骗回来的。” “你们想想啊,要真是得了李家人同意,怎么带回来的只有李家姑娘一人,娘家连送嫁的人都没有?” “这明显不合常理嘛。” 众人一听,是哦。 有道理。 这王中是将大家都当成了大傻子哄骗呢,想给自己扯条遮羞布。 唉!王中当时要是知道大家心里是这样想他的,定会当场立誓,表明他所言句句属实。 王中百口莫辩,没有送嫁的人,这个他也是没有办法。 当初确实跟淑敏是一见倾心,俩人很快看对了眼,此生非对方不可。 奈何横亘在他们中间几千里的空间距离实实在在给二人上了一堂选择课。 但为了心中那股炙热的爱恋,最终伟大的爱情还是战胜了现实的藩篱,俩人选择奔赴了他们的爱情。 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李淑敏的父母坚决反对女儿嫁去外地。 李母拉着女儿泣不成声:“闺女啊,那个地方有什么好?人生地不熟的,再说他家里是个什么情况,我们完全不知道,摸不清他的底细,我们怎么放心将你嫁给他。” “再说,他只是个走街串巷的挑货郎,今天在这里,明天在那里,居无定所,哪里是个能够安定下来过日子的人?” “闺女啊,咱就在附近找对象,好不好?咱这附近的后生们个个都不差的。” 李淑敏一听家里想在附近给她找对象,一下子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炸毛了,情绪上头就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地吼道: “够了,你们没本事走出大山,难道还要拘着我,不让我走出大山吗?” “你们也太自私了。” 李父李母被李淑敏的这声吼给震住了,俩人都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女儿,不敢相信在女儿的心里竟是这般想他们的。 有时候人的情绪一上头,什么话都说得出,什么事也做得出来。 李父颤声道:“孩子啊,难道我们这里不好吗?我们这里既能种田,又能靠山,日子过得安稳。” 李淑敏恼火老父亲没本事又不思进取。 她对着老父亲满脸失望地怒指着院子外:“你们看看村子外面,一座山叠一座山,想去个县城,都得走上一天的路程,种个几亩薄田,能有个什么出息。” “田里种不出东西来,就只能背着背篓在山里打转,运气好时能捡到点东西,运气不好时,就只能空着背篓回来。” “这里的祖祖辈辈都是如此,都走不出去。” “看着这看不到头的山,你们知道我心里有多绝望吗?” “我一年到头都穿不上一件新衣服,你看看我身上穿的这身衣服,补丁套补丁的,我受够了。” 李淑敏越说越委屈:“爹,娘,你们这辈子也就这样了,难道还要阻拦我的前程吗?” “王中他们那边很好,没有这么多山,他说交通方便,去到县城只要两个小时就能到,年轻人还能去到城里打工挣钱。” “爹,娘,这样的生活该多有盼头啊。” 李淑敏说着说着,眼泪不住地往下落,眼里还满是向往。 “闺女啊,不能那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你孤身一人去那里,遇到什么事,没有个人商量,该怎么办?要是遇到什么危险的事,那又该怎么办啊?” “不行,闺女,我不能让你跟着那人走。” 李父越想越害怕,恨死了王中这个人。 李淑敏此时哪里听得进去旁人的劝,她此时正是与王中浓情蜜意时,哪怕是自己的父母,于她而言也是旁人,父母越是劝说,她越是觉得父母是在阻拦她,不让她去过好日子。 在她眼里,王中全身上下哪儿哪儿都好,而且听王中说的,他的家乡是个那么好的地方,她要是能去那个地方生活,那就可以直接改变自己的命运。 她受够了窝在这个鬼地方的日子了。 李淑敏听到老父亲说要阻止她跟王中走,决然道:“如果爹娘不同意,那你们就当没有我这个女儿,断绝父女关系也是可以的。” 李父李母俩人的身体同时都是一颤,李母已经哭得快要断气了,她无助地想要去拉女儿的手,李淑敏却是手一挥,给甩开了。 李父感觉身上的气血在往天灵盖涌了,身子忍不住踉跄了一步。 李建敏见老父亲的状态不太好,赶紧上前扶住了人,满脸失望的对李淑敏道:“够了,妹妹,你要将爹娘气到什么地步?” 李淑敏看了李父李母一眼,心里虽有些不忍,不过转念想到只有这次摊牌的机会了,已经闹到这个程度了,如果她此时服了软,往后就没有这么好的为自己争取的机会了。 于是,李淑敏背过身去,不去看李家众人。 李父看着女儿这般决绝的样子,怕女儿心一横,跟王中来个私奔,到时候他就真的彻底失去这个女儿了。 李父李母拗不过女儿,终究还是先败下阵来,无奈之下,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俩人的事。 “罢了,你要嫁他,那就嫁,不过嫁娶的婚宴场面,该有的还是要有。” 李父妥协道。 为了女儿,该撑的场面还是要撑起来的,免得外人说女儿的闲话。 李淑敏的父兄在自家院子里摆了好几桌席面邀请了亲朋好友热热闹闹地举办了嫁女的宴席。 李淑敏嫁得也还算风光。 王中也知道岳父岳母对女儿的不舍,在两老人面前连连做保证。 “岳父、岳母,你们放心,我此生定会护淑敏周全,敬她,爱她,护着她。” 李父扭过头,没有理会王中,就连王中奉的茶,李父也不愿意接。 李淑敏在一旁看着,有些着急道:“爹,您接茶啊,这么多人看着呢。” 李父这才回过头来,胸口起伏着,见吃酒的亲朋都在看着他,他只好强压下心里翻滚的情绪接下了茶盅,作势抿了一口,然后就放桌子上了。 李淑敏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她知道伤了父母的心。 可解释再多也无法平复父母的担忧,唯有在未来的日子让自己过得好才能真正让父母放心。 王中见岳父岳母对他不太待见的样子,想再表表忠心,多解释几句,却也知道他现在说再多都是无用的,岳家的人依然是对他不信任的。 罢了,往后日子还长,唯有用行动来证明他当初的保证。 宴席过后,小两口准备回湖城摆婚礼了。 “让你哥建敏去送嫁,顺便去认认门子。” 李父安排道。 “爹,还是算了。哥哥从未出过远门,此次若跟去送嫁,怕等他一个人回来时不知道东南西北,在路上出什么岔子,还是别让哥哥去送嫁了。” 李婉回道。 一来,她确实担心哥哥一来一回在路上会出个什么岔子;二来,她怕王中家若是家境不好,被哥哥看了去,会更加为她未来的生活担忧。 可能这里面含有李淑敏自己的一丝倔强和逞强,总想着等自己日子过好了,到时候可以荣归故里,让父母兄弟跟着骄傲。 李家人满脸失望地看了李淑敏一眼,也没有再多做坚持,挥手让小两口回湖城了。 李淑敏哪里知道,由于没有送嫁人,竟让王中被乡亲们误会成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形象。 当然王中家当时的热闹和轰动,廖氏虽然没有去现场,却还是听跑去现场看八卦的隔壁狗子家老姐妹回来给绘声绘色地学了一遍的。 廖氏惯不会扯闲话、乱嚼舌根子。 就连廖氏这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都听了一嘴,可想而知当时这个事情闹得多热闹。 只是没想到,这王家媳妇儿是个好的,贤惠,勤劳,能干,会持家。 短短四五年的功夫,老王家的日子红火起来了,王中爹娘越来越有精神头了,小两口的日子也是过得蜜里调油,俩人成婚第二年就生下了个小胖妞。 谁说外来的媳妇儿不如本地的? 廖氏反倒觉得这个李淑敏比本地那些挑三拣四的姑娘可好太多。 廖氏忙道:“哪里的话,好孩子,我正愁婉婉一个人孤单,没个陪她的人,正发愁着呢,你就来了,这下可好了,你们两姐妹好好说说话啊,可别见外,就拿这里当自己家。” “那个,王中啊,你在堂屋稍等一下,我们家林溪他们应该马上就回来了。你们这些皮小子小时候不都是一起长大的嘛。” 廖氏边笑呵呵地说边推着她们两个去李婉的屋子了。 王中不好反驳,只好就着刚才李淑敏坐过的凳子坐下,拿着刚才李淑敏喝过茶的杯子继续喝着茶。 廖氏就在堂屋陪着王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家常,等着林溪几个小子回来陪客。 李婉也是觉得堂屋人来人往的不好说体己话,还是回房间关起门来说话比较好,淑敏会放得开些。 她也很想了解下淑敏这几年在这里到底过得怎么样,为何嫁过来几年都不回娘家看看? 只有偶尔的书信。 进屋后,李婉顺手将房门掩上了,拉着李淑敏走到床头坐下。 “你啊,说说,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李婉关切地问,语气里也透着些无可奈何。 李淑敏听李婉这样一问,明明是很简单的一句关心的话,但李淑敏还是听出来了浓浓的担忧和关切。 一系列复杂的情绪瞬间涌上心头,眼泪又不受控制嗒嗒地往下掉。 一个人背井离乡来到这个陌生的环境生活,举目无亲,语言又不通,还受到过本地人的冷嘲热讽。 刚开始因为生活方式的不同而发生过许多的不被理解,即使后面与婆家人逐渐相处融洽了,但是这里面的辛酸苦楚她只能往肚子里咽。 没有一个可以发泄的出口,没有人可以无限包容地听她诉说。 几年下来,她逐渐学会了坚强,竖起坚硬的保护壳,将自己脆弱的一面包裹起来,直到如今她能够独当一面了。 她都快忘记曾经那个无助的自己了。 直到此时突然看到熟悉的人儿出现在自己眼前,就像迷途的孩童突然被亲人找到,心里无尽的委屈终于有了发泄的出口。 各种复杂的心绪喷涌而出,当然委屈和脆弱居多,这是遇到亲近的人本能的反应。 李婉看她这样,也不催促,知道她需要排解情绪,拉着她的手,坐在床头静静地等着。 第52章 放心 李淑敏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用帕子擦了下眼角的眼泪,朝李婉莞尔一笑。 “瞧我这没出息的,让你见笑了。” “跟我还见外什么。” 李婉埋怨地瞪了下李淑敏。 李淑敏也不好扭捏了,怕李婉担心,赶紧将嫁过来后的情况大致地说给李婉听。 “刚嫁过来那儿,确实是不太轻松,以为奔赴爱情就什么困难都可以克服,但我还是低估了现实的残酷。” “我在这里语言不同,虽然两个省隔得不远,口音仔细听的话,说慢一点,还是能听懂个大致意思的。” “不过别人一听我说话就知道我是外乡人,本地人多多少少还是有点欺生的。” “饮食上也很是不习惯,我们那边都是吃麻辣的口味,这边的人不吃麻辣,能放一点辣椒就不错了。” “生活习惯跟我们那边很是不同,我算是深深地体会了一把水土不服是什么感觉了。” “那会儿,我生了好几场病,可把你王中哥给吓得不轻,紧着给我请大夫,家里的钱都花费了不少,还好后面总算是挺过来了。” “嫁了人后,才发现与做姑娘时的身份完全不同了,肩上有担子了。” “你王中哥是家中长子,下面还有五个弟妹,最小的那个弟弟也才十二岁,家中也不宽裕,公婆身体一般,不算健壮,我得跟王中一起撑起这个家,侍奉公婆,养大弟妹。” “而且那会儿附近村庄都在传王中是骗子,从川省将我给骗过来的,说王中说不定在外面犯了什么麻烦,跑回来躲起来的。” “到后面传得更离谱的还说我是被爹娘卖过来给王中做媳妇儿的,说我爹娘狠心,卖儿卖女。” “当时,你王中哥听到这些谣传后气得当场想去找造谣者拼命。” “我忙拉住他,农村地界就这么大,十里八乡的乡亲都在传谣,难道要去将他们个个都揪出来拼命吗?” “过段时间风头就会过去,谣言也会慢慢消散,日子是自己过的,关别人何事,关起门来将自己的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 “你王中哥对我满心愧疚,更觉得当初是他冲动了,没考虑周全,让我受委屈了。” “我觉得这些都不算委屈的,能跟心爱的人在一起,就算吃糠咽菜也是幸福的。” “只要夫妻两齐心,日子总会越过越红火。” “你王中哥也是个争气的,没有什么不良嗜好,一天到晚都闷不吭声地种田。” “这两年托了村里的福,家里还养鱼、种藕,田里庄稼都被他侍弄得很好,每年收成都不错,养鱼、种藕这些还另外算进项,你王中哥还不满足,得空就去外面找工做。” “我也不能拖他后腿,负责照顾家里老幼,婚后第二年就有了大妞。” 李淑敏絮絮叨叨地说着,说到这里不免红着脸有点羞涩。 李婉一直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她。 不少人有重男轻女的观念,有了大妞之后这都两三年了,淑敏都没有生第二胎,时间长了,会不会遭婆家人嫌弃? 李淑敏似乎看出了李婉心中所想,没有让她等太久。 又说道:“生了大妞后,我也是有点着急,毕竟生的是个女儿,我就想着要赶紧再生。” “你王中哥怕我身子受不住,说他更喜欢女儿,女儿是贴心小棉袄,生儿生女都是老天爷给的缘分,有个大妞他就知足了。” “至于生不生第二胎他都无所谓,最主要是我要把身体养好。” “我听得心里一阵熨帖。” 李淑敏说到这里,看了李婉一眼,继续道:“本来你是未出阁的姑娘家,我不好跟你说这些,但想着你以后也会面对这些的,觉得跟你说说也无妨,跟你提前打个预防针也好。” “你王中哥这几年每次跟我亲热的时候,他都会寻一些法子避着我怀孕。” 李淑敏说到这里面色有点赫然。 李婉此时脑子里轰的一声,闹了个大红脸,一直红到脖子。 李婉捂着脸,一脸控诉的神情幽怨道:“我的个乖乖,淑敏啊淑敏,我还是个情窦未开的小少女,你一个已婚妇人跟我这个小少女聊房中事合适吗?” “我现在好想钻地洞哦。” 李淑敏瞄了李婉一眼,没有理会她,也有可能察觉了李婉的尴尬却也觉得无所谓了。 她好不容易见到可以说体己话的密友,憋了这么多年的心里话不吐不快,她也豁出去了。 继续说道:“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尽管你王中哥避得紧,我还是趁他有几次正意乱情迷之时让他放松了警惕,终于又让我得偿所愿成功怀上了。” “他得知此事后一脸无奈,从我怀上后,他就不敢碰我了,生怕把我磕着碰着了出现什么闪失。” “前段时间就听说老林家来了两个从渝城来的小客人,当时我就想来串串门子的。” “奈何你王中哥不放心,又说现在家家户户都在农忙,等农忙过后再来,到时候我的胎相也稳了。” “还好现在渡过了前三个月的危险期,可以出门了,所以他才允许了我出门子。” “但他不放心,硬是要亲自送我过来。” 李婉虽然听得有些面红耳赤,不过听到淑敏过得确实舒心,王中对她是实心眼儿的好,现在又怀上了,李婉发自内心地为好友高兴,心里也觉得欣慰。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心里悬着的大石头重重落了地。 忽地,脑海里不自觉地跳出了一个画面,如果将来有一个人能够死心塌地对她好,她会不会为了这个人不顾一切呢? 而这个画面里的那个人身影怎么跟林溪哥那么像呢? 李婉的脸有些发烫了。 李婉觉得她这个想法太疯狂了些,怎么觉得有些对不住林溪哥呢,李婉不敢再继续深想。 李婉赶紧甩走脑子里那些不该有的画面,拉着李淑敏的手笑道:“日子过得顺心比什么都好,淑敏,我真为你高兴,相信伯父伯母和建敏哥他们都会高兴的。” “等我回去后,我一定会将你的境况告诉他们的,让他们不要为你忧心。” “不过你也应该找机会回去看看他们,你这一走都快五年了,只有偶尔的书信,很难不让老人家担心啊。” “我知道的,这事儿我跟王中商量过,等我这胎生了,孩子长到两岁左右也差不多壮实了,我就跟他带着两个孩子回去看望他们二老,还有我大哥。” “想来那个时候我这边家里的境况会更好一些,到时候我们一定在他们二老身边多住些时日,想来老人家应该会很开心的。” 李淑敏盘算着。 “唉!你这边的实际情况我理解,家里离不得人,你现在又有孕在身,不能出远门,等以后有机会还是要回去看看老人家的。” “老人家生养你一场不容易。” “俗话说子欲养而亲不待,计划赶不上变化,就怕到时候很多事情都来不及,还是要珍惜当下,在自己有能力的情况下不要让自己留下遗憾。” “老人家也不一定非要看到子女过得大富大贵才安心,他们更多是的期望子女康健,日子过得顺心,能够时不时地在身旁现个身,那比什么都强。” 李婉觉得淑敏有点一根筋,有点倔强和好强,生活中会发生太多的猝不及防,不会朝着自己计划的样子发展下去的。 想到自己的不孝,愧对父母,李淑敏鼻头一酸,道:“我知道的,我不孝,愧对父母的养育之恩,还让二老为我忧心。” 李婉看她情绪又有点激动了,赶紧劝道:“你也别有思想负担,你现在不宜牵动情绪,不然对胎儿不好。” “家里的事情你也不要太忧心,等我回去后一定替你好好看顾下伯父伯母。” “大不了多替你尽点孝心呗,多给他们逗逗乐子。” “算起来,他们还是赚了的,平白无故多了个这么乖巧懂事的女儿。” 李婉没好气的翻个白眼,还没心没肺无所谓地摆了摆手。 李淑敏被她这搞怪的模样逗得是又好气又好笑。 沉重的气氛一下子消散了不少。 李淑敏又何尝不知这是好友拐着弯的安慰方式呢,不过不得不说她确实被安慰到了。 看着古灵精怪毫无开窍的好友,李淑敏心里一动。 “我这边日子过得倒是有些盼头,你不必太过担心。” “一个家庭需要夫妻两齐心合力撑起这个家,不能将压力都压给丈夫,这个我懂。” “倒是你,也不小了,今年要满二十二岁了。我虽然比你大好几岁,但你看我大妞都四岁了,我肚子里还揣了一个。” “你也不要整天没心没肺的,说不得周大娘都为你的亲事在暗暗发愁呢。” 李淑敏点了点李婉的脑瓜子。 第53章 有戏 “怎么突然说到我了?我还小呢。” 李婉被这突然转换的画风弄得有点不知所措。 “怎么还小?我十九岁就嫁你王中哥了。” “你快跟我说实话,你到底有没有中意的?” 李淑敏追问。 “哪有什么中意的,我都还没开窍好不好?” 话虽然这么说,李婉脑海里突然又蹦出林溪的样子来,而且脸颊通红。 李婉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怎么老是想到林溪呢? 李淑敏看着李婉红透的脸,不知道她是害羞的还是心虚的。 李淑敏眉心一动,试探道:“之前没开窍没关系,只要从现在开始开窍了也是来得及的。” “你有没有想过也嫁来这边?我们这边确实不错,民风淳朴,交通方便,离省城近,人们生活都还算富庶。” “最重要的是,你如果来了,我能给你作伴,你不孤单的。” 李淑敏说到这里,瞅了瞅李婉的神色,见李婉沉默着没吭声,说道:“我瞧着林家小哥就不错,听说林泉已经定亲了,就不考虑了,林溪怎么样?” “你们在川省那边的时候不就很熟悉了嘛,你娘对林溪的印象又很不错,长辈那边过关问题不大。” “说来你可能不知道,林溪在我们大队可是出了名的美男子呢,听说不少姑娘都瞧上了他,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愣是没听说他有说亲的打算。” “这可让一众姑娘都暗暗伤心难过呢。” “不过我觉得现在时机正好,林溪瞧着应该快三十岁了,在我们这儿已经属于高龄了,估计他应该开始着急了。” “再说年纪大一点的会疼人,你要是嫁给他,都不知道他会怎么将你捧在手心里呢。” “再说,林溪的人品在整个大队都是出了名的好,顾家,有担当,又有责任心。” “俗话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女人嫁人不就是图个知冷知热的人么。” 李淑敏是已经成婚好几年的小媳妇儿了,说话自然是放得开的,说着说着就有点没有顾忌,有点口无遮拦了。 李婉瞧着李淑敏越说越离谱,急得赶紧扑过去一把捂住她的嘴。 “我的好姐姐,可不兴这样坑我的啊,你嗓门这么大,生怕别人听不见吗?” 李婉横了李淑敏一眼,又赶紧跑去将虚掩着的房门给关严实了。 她在关门的同时趁机瞄了下外面,还好堂屋里这会儿只有一个王中坐在那里喝茶,就连廖氏也不知道去哪里了,林溪他们几个还没回来。 李婉悄悄松了口气,又折返回床边坐下。 李淑敏看她这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觉得有戏。 于是赶紧问道:“我现在越想越觉得林溪靠谱。妹子,你觉得如何呢?” “我觉得不如何,我一直都当林溪是哥哥看待的,哪有妹妹肖想哥哥的?我不敢有这样的想法,林溪哥要是知道我肖想他,肯定会提刀把我给剁了的,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弄不好,到最后连兄妹都做不成呢,那我在我娘面前就成了罪人了。” “再说了,我的婚事得让我娘帮我掌眼,对于远嫁这事我心里还是过不了这个坎。” 李婉夸张地拍拍胸脯,表示很后怕。 “距离远这个问题是可以解决的,反正你们李家与林家关系亲厚,你娘要是不放心你,可以将她老人家接过来常住,这也不是不可以。” “我瞧着林老爹和廖大娘都是通情达理的人,想来,这个问题两老人家应该是赞同的。” 李淑敏不死心,再接再厉。 李婉凝眉想了想,似乎这样也不是不可以。 哎! 等等。 差点就被带偏了。 她是不同意远嫁的啊,这事儿是她一直坚守的底线。 “我现在还小,婚嫁这些事先不急,我还想再快活两年呢。” 李婉缓了缓,打了个太极。 李淑敏知道李婉这丫头向来主意正,做事情思虑多,所以也不再多劝。 林溪与李婉俩人合不合适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这还是要看二人有没有这份姻缘了。 而让俩人不知道的是,此时堂屋里又是另一幅光景。 林溪和林德已从地里回来了,俩人正陪着王中喝茶。 林德听说是李婉的闺中密友探访,而王中又是李婉密友的夫婿,瞄了眼那关得严实的房门,觉得这是他大哥千载难逢套近乎的机会。 悄悄给他哥使了个眼色。 “哥,好机会啊,这是娘家人,你可得抓住时机好好表现啊。” “放心,兄弟,你哥我没那么怂。” 林溪心领神会,朝林德挑了挑眉。 既然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心意,那就该大胆一回,勇敢地去争取。 王中也算得上是李婉的娘家人了,面对娘家人肯定得紧着殷勤些,说不定娘家人在李婉面前随便说上一句他的好话,就触动了李婉对他的好感呢。 “那个,阿中啊,你最近在忙什么呢?” 林溪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笑着问王中。 王中笑:“也没忙什么,前几天大家伙不都是在农忙嘛,这两天才将田里的活计忙完,这不听说李家兄妹过来探亲,所以带着我媳妇儿过来认认门子。” 王中想到什么,赶紧补充道:“其实早就应该来的,你们莫见怪哈,主要是我媳妇儿她前段时间胎象不太稳当,我不敢让她出门走动,所以现在才来拜访。” 林溪紧张地问:“现在胎象稳了?” “嗯,稳了,过了三个月了,可以稍稍走动。” 王中回道。 “对了,听说你和阿泉经常一起去外面打工。” 王中说道。 林溪听出了王中话里的意思,他本来就想巴结下王中的,正愁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呢,这不瞌睡递来了枕头。 林溪赶紧殷勤道:“是呢,这农忙我还是专门跟工地上请了半个月假,回来帮忙的,哪知这半个月假还不够,我又给写信去工地那边又多请了半个月的假。 “等家里忙完了,去工地报到就可以。” 王中一听,咦,这还是个稳定的活计,忙问道:“那算下来,你这都差不多有一个月没有去上工了,这工地上允许?” 林溪笑道:“我们工地上那工头人还不错,又看我在他们那边做熟了,所以允了这个假,只是请假期间是没有工钱的。” 王中道:“那这是自然。” 王中又搓了搓手,沉思了一下,还是道:“那个,阿溪啊,你看你能不能找你们工头说说,看我能不能去你们工地上工?” “力气上,你瞧我这身子板是没问题的。” 林溪瞅了瞅王中那一身魁梧的身形。 王中见林溪没有给他个准话,试探着道:“我这不是要养家糊口,没办法嘛,你弟妹肚子里面又怀了个崽子,这养孩子压力大啊。” 林溪忽地笑道:“阿中,你这说的哪里话呢,我们可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再说弟妹跟婉婉还有这层亲厚的关系在,你即便是不问,我也会主动找你问问的。” “你放心,我今天晚上给我那工头写信去。” 听林溪这样说,王中顿时松了口气,赶紧谢道:“兄弟,那就要让你多费费心了。” “这个事好说好说。” 林溪回道。 王中一脸感激,本来林溪在青山大队风评就很好,现在对林溪的印象是更好了,觉得这个兄弟好热心快肠。 他现在最需要的是多多挣钱,为妻儿提供依靠,让家里日子过得富足,等以后去见了岳父岳母才能够挺直腰杆。 他顿时觉得林溪是他的知己,与林溪相见恨晚,对林溪感激得不得了。 他拉着林溪的手道:“哥,你就是我亲哥啊,我们两兄弟早就应该亲厚地走动起来的,以后有好的活计,哥,你一定要拉着弟弟我一起啊。” “你放心,如果遇到好的活计,我一定叫上你一起。” 林溪笑道。 王中此时已经哥哥前哥哥后地叫着林溪,情绪上头都想拉着林溪喝两盅小酒了。 说起来林溪比王中还大两岁,被他叫一声哥哥也应得。 “对了,我们打算这几天找个天气好的日子,带着树生和婉婉去周边转转,你到时候也一起去。” 林溪说道。 王中一听,顿时高兴得不行,他也想找机会跟林溪他们多多走动呢。 “好啊好啊,我们是应该要好好尽尽地主之谊的,哥,你们商量好了什么时候出发,提前跟我说一声,我一定来。” 他们这边正聊得火热,突然李婉的房门从里打开。 林溪三人听到动静都齐齐朝李婉房门这边看过来。 王中反应快,一眼就看到自家媳妇儿眼眶红红的,着急得赶紧站起来朝李淑敏走过来。 温柔又关切地问道:“这是怎么了?见到婉婉应该高兴才是,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哭鼻子了。” “我没事,就是突然见到婉婉一时高兴没收住情绪,你放心,孩子在肚子里好着呢。” 李淑敏顺势握住了王中伸过来的手,另一只手很自然地摸了摸肚子,有点撒娇意味地瞪了王中一眼,让他别瞎紧张。 王中有点讪讪地摸了下鼻子,朝李婉那边瞅了瞅,生怕李婉听出了他刚才责怪的语气。 李婉倒是粗线条,没那么敏感,倒是看到王中对李淑敏的体贴和紧张,感到很是欣慰。 她想这应该就是婚姻该有的模样。 李婉在看这对小夫妻的甜蜜互动,却不想堂屋还有个痴汉在一脸宠溺地看着她。 林溪在看到李婉出来的刹那到现在眼神就一直没离开过她。 见到王中和李淑敏后,心境跟原来又有些许不同,既然他们二人都能够跨越几千里的空间距离走到一起,为什么他林溪和李婉不可以? 这对小夫妻的甜蜜生活也同样吸引着他,他也想要这样的婚姻。 不用轰轰烈烈的爱情,只要细水长流的陪伴,那他这辈子就知足了。 李婉就是再迟钝这会儿也感受到一股灼热的目光从某处投射过来,寻着目光看去。 让她心里惊了一跳,林溪哥怎么又用这种奇怪的眼神看她? 在房里时,经李淑敏一挑拨,她感觉自己现在不能再正视林溪了。 刚刚跟林溪视线碰上的时候,李婉感觉自己有些受不住他那灼热的目光。 不知怎么的,她的心口现在正在怦怦直跳呢。 李婉明显感觉自己耳根发热了。 为了缓解尴尬,李婉干咳了一下,大剌剌地问道: “你们几个刚才在聊什么呢?聊得这么投机。” 林溪缓过神来,温润地笑道:“跟王中一见如故,约着这几天带你和树生哥出去逛逛,正好这几天有空,我们这里风景秀丽,山多水多。” 李婉与李淑敏、王中三人此时已经走到桌边。 王中扶着李淑敏落座。 李婉两眼亮晶晶赶紧回道:“那好呀,早就听你和林泉哥夸赞你们这里人杰地灵,你们可要带着我们大饱眼福啊,一定要不虚此行。” 将出游的日子就定在了第二天上午出发。 李淑敏拉过李婉一脸歉意道:“我也很想跟你们一起去转转,奈何我这身子笨重,去不了,让你王中哥陪你们一起去啊。” 王中笑道:“媳妇儿,你放心,刚才阿溪哥跟我们商量了的,也喊了我,让我一起。” 李淑敏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商议好后,李婉瞧着李淑敏有些困乏了,就跟林溪几人送王中夫妇俩回家去,一直送到林家村村口才作罢。 第54章 边角料 计划好了第二天出去游玩,林溪几人赶紧通知了林泉几兄妹,知道林溪对李婉的心思后,几个兄弟都想暗自帮忙使力。 林泉的三弟林水平时对林溪这个大堂哥很是亲厚。 他比较好学。 楚氏早早就发现他悟性高,即使家境再如何艰难,也还是咬牙让林水跟在大队的张会计身边帮忙端茶倒水学些手艺,说不定将来有个一技之长能够谋生呢。 一回生二回熟,慢慢地林水学会了些算账计数的技艺,渐渐地可以帮着张会计打下手了。 混着混着,林水在整个大队部也混了个脸熟,结识了大队下辖一些村子里的乡绅。 当然这里的乡绅是上不得大台面的,只在村子里还尚有些脸面。 有些是家境要富裕些的,有些是在村子里有些话语权的。 林水一听是大堂哥想在心爱的姑娘面前好好表现一番,那无论如何他得神助攻一把才成啊。 “开着拖拉机出游那才神气嘛,倍儿有面子的。” 林水一想到自己开着拖拉机载着众人飞扬地跑在乡村小道上的场景,整个脑子就像过了电流一般,精神抖擞的。 于是他当天下午转头就去到张家村找到自己的“富豪”好友张要发借他的拖拉机一用。 由于林水的会计师傅是张家村人,所以林水经常跑张家村办事。 与张家村名人张要发时常有业务上的对接,故而一来二去俩人越来越熟识。 甚至到后面一见如故,相见恨晚。 俩人的很多想法出奇的一致,自然而然俩人成了实打实的好兄弟。 张要发人如其名,家里如今是张家村数一数二的富户了。 他喜好结交朋友,为人仗义,脑子活泛,敢闯敢干。 遇到国家的新政策,他是他们村第一个举双手赞成政策改革的。 所以包产到户后,他的适应性在村子里最快,甚至还嗅到了一丝丝发家致富的商机。 当时他问村里:“村长,既然以承包责任制的形式,那在村里的田地分完后还剩下的那些边角料比如荒地、池塘、下等地,能不能再另外承包一些给我? 村长一听,顿时眼睛一亮,赶紧抓着张要发的手不放,道:“可以的,可以的。你是个好的。” 村里当然拍双手赞成。 当时还是有不少农户反对包产到户的,也有的是持怀疑态度,就连村里都有点不自信,到底能不能像安徽那个劳什子村一样搞起来嘛? 心还是悬着的。 这个时候竟然有人愿意多包地,还是那些到最后没人要的边角料。 这简直让人振奋。 包。 当然要包。 尤其是像这种响应国家号召的积极分子更要政策上鼓励,行动上支持。 村长瞪着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问:“你想要包多少?” 张要发心里有些没底,挠挠头,一脸憨厚道:“村长,我能够包多少?” 村长一听,顿时差点感动得都要哭了,这是个好后生啊,这么支持村里的工作,一听他这话,这是做出了能够包多少就包多少的决心啊。 村长拉着张要发的手,差点就喊亲儿子了:“要发啊,村里感谢你支持包产到户的决心和对政策的信心,” “这样,等分到最后那些个没人要的荒山荒地等等,你能够包多少,村里就给你包多少。” 于是村里最后给张要发包了不少边角料。 当旁人还在笑话张要发傻子的时候,张要发已经在家将属于他承包的田地画了个图纸,每块儿地要怎么开垦他心里已经做好了成算。 吃瓜的旁人都想不通明明可以让村里兜底,反正旱涝保收,村里最后总不会饿着他们的。 为何张要发像是从饥荒年代逃荒出来的饿死鬼一样,竟然不怕种那么多地自己种不过来,花了那么大力气最后只能喝空气? 那得花多少肥料、费多少人工进去啊。 小心赔了夫人又折兵 …… 唱衰的声音不绝于耳。 “我坚信努力了就会有收获。” “就怕明明有能力却不努力,等到最后错失了时机,到那时想努力却已经没有机会去努力了。” “国家的这个政策明明很好啊。” “多好的机会啊。” “能够大有可为。” “干得好的话估计能让自家丰衣足食呢。” 张要发在饭桌上跟家里人说着自己对政策的理解和自家如何规划包下来的这些田地。 “将村里包给自家的上等水田用来种水稻,不产粮食靠近清水河的河沙地用来种西瓜。” “更差的类似于沼泽又类似于池塘的地,这种是完全长不出粮食也种不了菜蔬的。” “将这个沼泽地灌满了水没至成年人的膝盖那么高,用来种藕又养些鱼。” “村子后山的荒山地咱家更是不能放过,去买桃树、梨树、橘子树苗给种下去。” 村里人都看傻眼了。 “快来看啊,发哥在河沙地种了西瓜苗,他是傻的么?” “河沙地没有肥力,都是沙土地,哪里能种出什么东西嘛。“ “哎呀,要发这是在乱来啊!” 张要发听听,然后继续埋头种瓜苗。 “哎呦呦,要发在往沼泽地里放水,这怎么得了哟,我们池塘里的水被他霍霍到沼泽地里,我们还怎么洗衣种菜嘛?” “沼泽地装了水又有什么用?什么都长不了!” 张要发听听,面无表情。 他也没用多少水,而且这水是公用的,他也是事先征得过村里同意,才从用于引水种菜的池塘就近引水到他的沼泽地的。 再说你家能用水种菜,我家就不能用水种藕么? 凭什么啊? 于是张要发继续引水,毫无心理负担。 “大家伙快瞧瞧!张傻子拿着锄头在后山荒山地一锄头一锄头地开荒呢。” “我滴个老天爷哟,他是有劲儿没地方使吗?这要开荒到猴年马月去哦,即使开荒出来荒山地又能够长出什么来嘛?” 在众人的心中,张要发已经由发哥一步步降级为张傻子了。 “张傻子往山上挑粪了!” “张傻子将那金贵的水果苗种到荒山地了!” “杀千刀的哟!这是要将他们家霍霍得全家人喝西北风吗?” “张傻子往沼泽地里种了藕苗!哎哟喂,乖乖,那么珍贵的藕苗怎么能够瞎种到沼泽地里去呢?这完全就是浪费藕苗啊!” “张傻子又往沼泽地里撒鱼苗了。” “哎!败家啊。” 众人已经由最开始的看笑话、兴奋到后来的恨铁不成钢,再到最后都麻木了,慢慢地也就不想再关注张傻子了。 这家伙已经没救了,估计年终的时候村里得给他们家发救济粮了。 对于村里人的各种“关怀”,“张傻子”始终不发一言,仍旧默默地伺候他的田地。 他基本上是两点一线,除了回家吃饭睡觉,其余时间全部打发在他的田地上了。 有时候甚至都是让他媳妇儿将饭菜送去田里,一家人就在田里囫囵吞枣完成任务一样地将饭菜塞进肚子里,接着继续干活,完全不知疲倦。 有些村人有点怀疑“张傻子”是不是冲撞了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不然怎么会像中邪了一样地如此反常? 春去夏又来,“张傻子”家上等田里的水稻一株发出了好多小株,然后小株继续茁壮成长。 逐渐长成由几十根穗子合拢组成的一大株,像这样每隔十公分左右就有一大株。 整个四亩水田一整块一眼望去,绿色满眼,微风吹过,在那一大片绿色丛中,穗子与穗子之间的摩擦之声,声声入耳。 听得出穗子的苍劲有力,长势健壮又喜人。 渐渐地那一大片绿丛每一大株都长出饱满的稻穗苞,只待风吹日晒,迎接不多时的大地母亲的洗礼。 终将成长为黄灿灿的谷粒迎风飘扬。 “张傻子”家人口多,承包了像这样一整块的四亩水田有好几处,处处都被“张傻子”侍弄的极好,远看极其壮观。 “张傻子”家的清水河畔沙土地里这个时候也静静躺着一个个像弥勒佛一样的椭圆大西瓜,正待主人采摘。 他们家的劳动力完全被“张傻子”安排得明明白白。 老人孩子力气小的,都被赶来沙土地照看大西瓜,防止被田鼠等那些个野外动物祸害,还专门搭了个用于休息的棚子。 棚子是建在高高的支架上的,便于远眺,视线能够将地里的情况一览无余。 熟透的大西瓜切开一个,红壤子溢出的汁水正好解了农人们在夏日酷暑下的饥渴难耐。 村里人早就看到“张傻子”家的西瓜地里的大西瓜,纷纷馋得不行。 “走,‘张傻子’家的西瓜熟了,我们去买个尝尝,看看味道如何。” “我也是这么想的呢,看着他们家天天在西瓜地里忙活,怪好奇的,他们家可别祸害了瓜苗哦。” 起先是张家村的村民怀着好奇心去找“张傻子”买个一两个西瓜尝尝,切开西瓜啃上一口,出乎意料的让人顿时舒服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哇!好甜啊!” “好凉爽!” “这是什么神仙瓜啊!” “简直是太好吃了。” 一传十十传百,于是“张傻子”家的西瓜在十里八乡一下子卖疯了,前一波熟透的刚卖完,下一波接着也熟了,然后继续卖完,整个夏天卖了好几茬。 还有人跟“张傻子”预订明年的瓜。 很有市场嘛,村里人看到“张傻子”不仅回了本,好像还小赚了一些。 第55章 路子 秋天时,“张傻子”家的水稻田大丰收了,成了全村出产量最高的标兵。 “张傻子”家交了粮税后,剩下的粮食整整齐齐码放起来堆了他们家里间房一屋子。 有人目测了一下,可以够张家全家人两年的口粮了。 当然,“张傻子”卖了一半的粮食换钱,完全不用留那么多口粮的,明年再继续种嘛。 冬天时,“张傻子”家的沼泽地起鱼了。 各家各户忙着准备过年的年货。 湖城人爱吃鱼,也出产鱼,鱼的吃法种类繁多,连本地人都自称自己家乡是鱼米之乡,所以鱼在湖城老百姓的餐桌上是必备的一道菜。 平时吃,家里来客人待客吃,过年更吃。 “听说了吗?‘张傻子’家的鱼塘起鱼了,而且鱼的种类特别多。” “走,看看去。” 十里八乡一听说“张傻子”家沼泽地里起鱼了,而且有大头鱼、鲢鱼、鲫鱼、小刁子鱼,种类多多,简直是大丰收。 这道消息一下子像长了翅膀一样在十里八乡传遍了。 “不知道他这沼泽地是怎么养鱼的呢?” 说话的这人是想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慕名而来。 “我想多买些鱼,过年要吃。” 说话的这人是实打实来买鱼的。 有的人已经有些蠢蠢欲动,是奔着来找“张傻子”取取经的。 众人各怀心思。 众人站在“张傻子”的沼泽地田埂子上站了一圈。 都紧张地盯着几个劳动力帮着“张傻子”用大渔网横穿沼泽地的南北两侧,然后四五个壮汉分握大渔网的两侧很吃力地沿着沼泽地从西头走到东头。 最终渔网终于成功上岸。 众人屏气凝神,接着众人眼睛发出亮光,接着是一声盖过一声的惊呼! “我滴个乖乖啊,好多鱼啊!” “有大头鱼、鲢鱼、鲤鱼,鲫鱼、小刁子鱼!” 有人眼睛瞪得圆圆的,嘴巴张得大大的。 “看那大头鱼,一条得有五六十斤呢。” 有人兴奋得手舞足蹈。 “这条,那条,还有那边的那条,我都看中了,发哥啊,这几条鱼可得留给我啊,我不还价的。” 这时候“张傻子”在众人心中的地位一下子升级为发哥了。 “我要两条大头鱼,回家做鱼丸子去,留着好过年。” “发哥,给我留三十斤鲤鱼和鲢鱼啊,我要熏腊鱼呢。” “哇!快看,发哥手里拿的什么?竟然是莲藕!发哥家的莲藕竟然真的种出来了,还出藕了!” 有人眼尖,张要发刚从沼泽地里挖出一排节数均匀饱满的莲藕时就被岸上的乡民发现了。 众人像是发现新大陆似的,还没从刚才买鱼的兴奋中缓过劲儿来,就又被张要发的藕给刺激得更加兴奋了。 整个沼泽田的田埂子上一下子人声鼎沸,众人完全控制不住自己激动的情绪了。 湖城人不仅爱吃鱼,也爱吃藕。 莲藕大骨汤再撒上点葱花,是大年夜守岁放完鞭炮后必吃的一道后年夜饭,俗称吃的是金元宝,就好比北方人大年夜守岁放完鞭炮后必吃饺子一样。 湖城人对莲藕完全没有抵抗力。 可想而知,张要发家的沼泽地现场是何等的一片沸腾,比过年还热闹。 想想往年都要走老远的路去镇上赶集的时候才能买些莲藕,而今年在自家村子里就能买到刚起田的第一手莲藕,又便宜,品相又没得挑,能不让人高兴激动嘛! 当然给张要发带来的经济效益是鱼和藕不用推销,一天之内基本上售罄了。 有些当天没赶到现场,后又听说了慕名而来的,还是没能买到。 “怎么就都卖完了呢?我都是跑了好远的路才赶过来的。” 来得晚的人看着空空如也的鱼塘很是不甘心。 “那个,我家里还留了一些自家要用的,你要的话,我将家里的那些匀一些出来便宜卖给你。” 张要发也不好让人家白跑一趟,将自家自留的一些鱼和藕分了一些出来便宜卖给了这些个乡亲。 村里人嘀咕,张要发这下子真真是大赚了一笔。 众人醒过神来,自发地拿着算盘替张要发算起账来。 今年夏天卖了西瓜挣了本钱还小赚了一把。 秋天粮食大丰收卖了一大半又赚了一笔。 冬天卖了沼泽田的鱼和藕那是看得见的大赚特赚啊。 因为买卖交易就是当场在沼泽田的田埂子上完成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两笔买卖张要发卖了多少钱,众目睽睽之下大家都是见证人。 算盘噼里啪啦一顿算下来。 看着算盘上的数字,众人惊得都不敢动弹了。 “我的乖乖啊,张要发挣的钱都快够得上买一台手扶拖拉机了,甚至于再过不久他们家很有可能会盖新房子呢。” 手扶拖拉机这个时候在农村可是富裕的象征。 谁家要是能拥有一台拖拉机,说话做事都特别的有底气。 别人跟他说话都要温声细语的,此人的身份地位在众人心中会成为仰望的存在。 算盘打完,众人惊得嘴巴张的都能塞进一个鸡蛋。 “才短短一年的时间啊,曾经的“张傻子”怎么在我们不知不觉间成长为令我们仰望的存在了呢?” 众人迷糊了,不禁对自己发出了灵魂拷问。 “哎呀,差点忘了,发哥家在村后山还种了一山的水果树呢。” 有人似乎想起来什么,一拍大腿惊呼。 于是众人不知是基于什么心理,一窝蜂地往张要发家的荒山地冲去。 十几个大男人拼命地往后山狂奔。 “发生了什么事?” 动静不小,引得在田里忙活的村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也丢下锄头,起了田埂子,往那十几个人狂奔的方向跑去。 妇人小孩爱凑热闹,也跟在后面跑。 结果一茬一茬的人都涌到张要发承包的那片荒山地边。 众人看着眼前他们印象中的荒山地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要不是从小在张家村长大,对张家村周围方圆十里的田地山林熟悉得要印到骨子里,确定自己没走错路,不然众人绝对不承认这是他们张家村后山的荒山地。 一年前大家还叫荒山,一年后的现在,荒山已不再荒,桃树、梨树、橘子树已长到寻常妇人身高那么高了。 虽然现在还是深冬,果树苗的枝条看起来光溜溜的,但就是无端会让人想到一两个月后繁花挂满枝头的灼灼桃花林和梨花林,美不胜收。 还有盛夏时分果子挂满枝头的视觉冲击感。 更重要的是众人看到了硕果累累的家庭进项,那都是通过自己的双手能够赚回来的钱啊。 完全不用怀疑,张要发在来年必将成为张家村的首富,甚至会成为十里八乡人人敬仰的大人物。 “发哥的拖拉机估计要买起了,新房子不出意外也要盖起了。” 有人喃喃自语道。 过去的一年他们到底错过了什么? 人家实实在在勤劳致富,敢闯敢干活生生的例子就摆在眼前,想蒙着眼睛不相信都难。 安徽那劳什子先进村的致富路子是真的存在! 致富先进就在身边! 同样一个村,资源也相同,他们已经落后一大步了,难道真的要等到距离越拉越大的时候才知道着急吗? 不能够啊,美好的生活就在前面招手。 “那我们还等什么?” “除旧布新,来年定要撸起袖子加油干。” “哪怕自己思想不开通,跟着发哥走肯定错不了。” “即使自己笨点,多向发哥取取经,总会有奋斗的方向的。” “同在一个村,发哥不至于不帮帮想上进的乡亲嘛。” 众人此时站在张家村后山张要发的果树林前,相互之间自发地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什么,决定着什么。 果然,在第二年盛夏,张要发荒山地的果子大丰收,张要发又闷声发了一笔财。 于是张要发真的买手扶拖拉机了。 当然,发哥买拖拉机并不是为了炫耀和拉风,而是为了办事方便。 折返村子、大队以及镇上需要花很多的路程时间。 有了拖拉机,原本到大队步行需半个小时的硬生生被缩短到不到十分钟,原本到镇上步行要一个半小时的现在只需要半个小时了。 那些想节省下来的时间就都省出来了,节省出来的时间又可以做更多其他的事。 众人都在羡慕发哥买了拖拉机的时候,发哥心里已经在盘算下一步的路子了。 发哥真的是打算帮衬下乡亲,带着大家一起致富。 不然光一人在村子里一枝独秀始终是走不长远的,时间久了还会在村里不合群。 而且发哥确实感谢村里当时包了那么多田地给他。 虽然是些边角料,但确实给了他大力作为的平台,他想要反哺村里了。 更重要的是经济效益需要形成气候才能具有一定的影响力和知名度。 这个时候发哥开始模糊地意识到需要规模效应,需要让外面的人知道张家村和青山大队。 哎!发哥的步子总是超前一步。 幸亏发哥早早就结了婚,不然以发哥这样事业有成的年轻后生,十里八乡想找他说亲的估计要从张家村一直排到大队部了。 第56章 林水发飘了 林水来到张要发家时,张要发正准备去自家的果树林那边巡巡。 “哟,阿水过来了啊,快进来坐。” 张要发将林水引到自家堂屋。 林水见张要发一副要出门的样子,问道:“发哥,你这是要出去?” 张要发笑道:“是啊,有点不太放心果树林那边的情况,想去后山看看。” 林水有些支支吾吾道:“那个,发哥啊,能不能将你的拖拉机借我开开?” 张要发一愣,问道:“你这小子这是要干啥去啊?” 林水回道:“发哥,是这样的,我们家来了远房亲戚,我看亲戚家那姑娘跟我大堂哥挺般配的,所以就想着撮合撮合。” “这不是家里农忙忙完了,家里来了客人也不好怠慢嘛。” “我大堂哥想带着他们两兄妹去到处转转,看看我们这边的好山好水。” “其实我大堂哥主要是想在人家姑娘面前图表现嘛。” 张要发听林水这样说,笑道:“你大堂哥是林溪?” 林水答:“是啊,他都快三十岁的人了,到现在他的婚事连个影子都没有,他总说不急,这不一拖就拖到现在了嘛。” “好不容易他这棵铁树终于要开花了,我就想着我这个做弟弟的也要帮上点忙不是,拖拉机开起,我们这些个兄弟姐妹陪起,肯定能够让那姑娘觉得我们家对她的重视。” “这人家姑娘一高兴,说不定就答应了我大堂哥呢。” “哥,所以你这拖拉机太重要了,你就帮帮弟弟我呗。你那拖拉机我试着开了几次,也学会了,这不现在正好派上用场了嘛。” “哥,往后你让弟弟我给你当牛做马,我绝无二话。” 张要发被淋水说得有些哭笑不得:“你这小子,我那拖拉机才买回来多久?我都还没捂热乎呢,就被你小子给开了好几回,如今还要给你拿去撑门面。” 说完这话,张要发就去屋里将摇把拿出来,递给林水。 笑道:“加油,好好表现,不要丢了你们老林家的脸,让人家姑娘小瞧了去。” “当然,最重要的是开拖拉机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发哥笑笑,还是不忘叮嘱小兄弟别光顾着表现,安全第一。 林水接过摇把,顿时眼睛发亮,道:“哥,你放心,你这拖拉机这么拉风,神气得不得了,我必须得好好表现,为我林溪大哥早日娶到媳妇儿给神助攻一把。” 林水说着还拽拽地甩了下额前并不存在的刘海,还捏了下拳头给自己鼓劲。 “行,好小子,那你得可劲儿地表现呀。” 张要发笑着拍了拍林水的肩膀。 当林水开着手扶拖拉机到林家村村口的时候,村口闲着没事正在聊家常的大叔大婶们都一脸惊奇。 有人问道:“这林水家什么时候这么有钱都买上拖拉机了?” 村口那几家本来在屋子里忙活的村民听到动静也跑出门瞧热闹。 大家都瞪圆了眼。 年轻后生更是个个羡慕得不得了。 林水瞟了众人一眼,没理会,沐浴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下,很是神气,还不自觉地挺了挺胸膛,理了理衣领,抬头挺胸慢慢地往家里走去。 很是一副孔雀开屏的样子。 众人也在后面跟着他走,林水也不恼,继续往前。 说来也不奇怪,大家都是以村为单位群居的,十里八乡的都是种田那些事,突然来了件以前没发生过的新鲜事,当然就一下子就勾起了众人内心的那个八卦之火。 林水还没到家呢,就有人比他跑得还快,先他一步冲到老林家大房门口。 林水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别人去找他家里人说比他自己说产生的轰动效果要大得多。 “婶子啊,你家林水不得了了,是不是在哪里挣了大钱?都买上手扶拖拉机了。” 杆子第一个冲到楚氏面前去求证。 他心里酸得很呢,从小受老娘的熏陶,喜欢争抢。 见到别人有而自己没有的东西,心里就会不自觉地嫉妒,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强。 没错,他老娘就是林麻子的老妻,从来都是个不能吃亏的主。 “什么?你说什么?阿水买了拖拉机?” “这不可能的。” 楚氏唬了一跳,压根就不相信。 别说林水现在还是他师傅张会计身边一个跑腿的,平时能混口饭吃都不错了。 就算是他出了师能够独当一面当会计了,那也是挣点讨生活的钱。 要说林水现在买了一台拖拉机,那就好比太阳打西边出来,根本就不可能的嘛。 “婶子,你还不信,是真的,我们都在村口看到林水开了一台拖拉机正停在村口呢,从拖拉机上跳下来的人就是林水没错的。” “他现在也在回来的路上,应该一会儿就到家了,不信的话,一会儿你问问他就知道了。” 杆子据理力争。 楚氏看到杆子如此认真的模样,心里有点打怵了。 难道小三儿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真的在哪里挣了大钱? 现如今哪有一下子能够挣这么多钱的营生,小三儿不会是去哪里学坏了? 难道让他去学艺,其实他学艺是假,结识狐朋狗友才是真? 楚氏心里咯噔一声,一下子有点拿不准了。 自家三儿的秉性她这个做娘的再清楚不过,打小她就教育几个孩子要勤奋努力,要靠自己的双手踏实地去谋生活。 要说小三儿在外面跟狐朋狗友鬼混应该不至于,但杆子说得有鼻子有眼又是怎么回事? 等小三儿回来一定要好好问问。 林水一路很神气地大摇大摆的走回家,一脸的得瑟,让人看了都有一种想冲上去揍一拳的冲动。 林水此时内心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有点飘飘然了。 到了自家院子,特意往上提了提嗓音:“娘,我回来了。” 林水走路带风,一脸春风得意,细听还能听出他在哼调子呢。 楚氏从堂屋出来,看到的就是林水这样一副欠欠的嘴脸。 他正站在院子里,眼神得意,满脸愉悦,嘴角上扬,双手插裤兜,嘴里哼着小调,右腿似乎跟着他哼出的小调正有节奏地一抖一抖地,脚尖还像打拍子一样一下一下地点着地面。 那个样子看上去是要多得瑟就有多得瑟。 没看见一旁的杆子已经嫉妒得双眼发红了吗? 他还真是会给自己拉仇恨啊。 楚氏不禁怀疑这个小三儿莫不是她从野地里捡回来的野孩子? 不然她怎么可能生出这么一个吊儿郎当的玩意儿。 不行,儿子的这个歪风邪气得灭,趁着这个小火星子还只是在摇篮中,要赶紧给扼杀掉。 楚氏冷着脸咬牙切齿地问道:“小三儿这是遇到了什么高兴事儿?让娘也跟着高兴高兴呗。” 林水还沉浸在飘飘然中,全然没有注意到他老娘杀过来的眼凤, 回道:“哦,娘,明天不是林溪哥要带树生哥和李婉妹子还有我们几个兄弟姐妹出去转转嘛,我就想着我这个小老弟也出份力呗。” “我开着拖拉机,拉着大家出去兜一圈,那感觉可是嗖嗖地舒爽啊,想去哪儿就去哪儿,随时可以出发,随时可以停下。” “遇到好看的风景,我们就停下来游玩一下,不用赶时间,走走停停,那种体验不是一般的惬意呢。” 林水一想到这个画面,就更加沉醉其中了,脸上溢满了收都收不回去的得意。 “是吗?” 楚氏看到杆子的眼神已经由嫉妒变成怨毒了。 此时跟在林水后面的村民们也已经到她家院子门口了,大家伙都听到了林水刚才说的,众人的的神色一下子变得不太好看了。 第57章 拉仇恨 糟糕!这小子已经将仇恨值拉得满满的了。 这可如何是好? 他们家以后还要不要在林家村混的? 楚氏气得咬牙,因此也没控制手上的力道,直接上手拧着林水的右耳朵还翻了个转。 林水感觉到突然的痛感,赶紧朝这个像钳子一样的手的主人望去,然后就看到楚氏正咬牙切齿的问他: “说!你那拖拉机是怎么回事?” 楚氏这句话是吼出来的。 林水被吼得跟着吓了一跳。 再看看周围那些不太友善的神情以及旁边杆子一副淬了毒的冒火眼神,林水心里咯噔一下。 糟糕! 滚犊子了! 玩脱了! 林水一下子从飘飘然的云端中醒过神来。 “哎哟!疼!疼!疼!娘,您手下留情。” “我说我说,其实那拖拉机不是我的,是我找张家村发哥借的。” “我想着家里不是来了两个小客人嘛,现在秋收也忙完了,正好大家有空,又正值秋高气爽,林溪哥不是打算明天带着我们几个出去转转、看看嘛。” “我就想着,让客人陪着我们一起走那么老远的路,估计会累得根本就没心情游玩了,所以我就厚着脸皮找发哥借了他的拖拉机。” “到时候让拖拉机载着我们出门,这样就轻省很多,不然走那么多路那得多累啊,我们老林家还不得被人戳脊梁骨说我们家待客不周呢。” 林水赶紧集中生智,巴拉巴拉地解释道。 众人这才恍然过来。 是了,好心带着客人出去游玩却还让人家一直陪着步行赶路,这是哪门子的出门游玩嘛?这是故意找不痛快。 而且那个拖拉机不是林水买的,是借的张家村张要发的,一下子大家心里都舒坦了。 要穷一起穷,要富一起富嘛,可不兴吃独食的。 张家村张要发赚了钱去年就买了拖拉机这事儿大家伙都知道。 而且张要发现在也在帮着张家村村民合理耕种不同的田地,还侍弄些经济作物呢。 现在其他村的村民也在跟着张要发学经验,卯足了劲儿地在田里奋斗,就连林家村也有不少人跟着干得热火朝天。 大家无形之中对张要发都产生了一股子敬意。 所以当众人听到林水说拖拉机是找张要发借的,心里瞬间就平衡了。 就说嘛,林水怎么可能买得起拖拉机嘛。 就连杆子这会儿也恢复了神智,一脸笑嘻嘻道:“瞎,阿水,你早说嘛,惹得大家都以为是你悄悄买了拖拉机呢。” “我还以为你是去哪里闷声发了一大笔横财呢,心里还犯嘀咕,你怎么不带我们大家一起呢?都是从小玩到大的。” “原来我们都误会了啊。” “不过能借来拖拉机,那也说明你在发哥那儿很得脸呢。” “阿水啊,你将拖拉机还回去之前,也教教我怎么开拖拉机呗,我也想过过瘾。” 杆子心态转换得很快,马上换了一副脸孔。 既然林水可以开拖拉机,那凭啥他不可以嘛? 都是从小一起玩泥巴长大的,他就是让林水教教,只是想过把瘾而已。 毕竟拖拉机在农村是个极其稀罕的物件,谁都想看看摸摸,哪怕是上去坐坐都感觉特别的光荣,特别的有身份。 被杆子引起了个话头子,众人也跟着起了心思。 “林水啊,那我能不能上去坐坐嘛?” “阿水啊,你看你教杆子一个也是教,也不在乎多教一个我嘛。” 林水瞪眼,心道:我什么时候同意教杆子了?你们还真是会顺着杆子往上爬。 “水哥,好兄弟,也带上我一个呗,哪怕是让我上去摸摸也成啊,那我也就没有遗憾了。” 林水腹诽:好家伙,没有拖拉机可坐,你就抱憾终身啊。 楚氏见众人越说越没边儿了,就连一旁的老婶子都想让小三儿带着她蹭一蹭拖拉机。 旁边的几个小孩子眼睛也是瞪得瓦亮瓦亮的,小三儿都有点招架不住了。 楚氏瞪了林水一眼,眼神似乎在说:看,都是你干的好事,招的祸水,自己这会子收不住了,还得你老娘来收拾。 “大家莫急,大家伙的想法我们能理解,不过我家阿水找张家村张要发那孩子借拖拉机的时候,保证过只能明天用来带客人出去的时候开。” “而且拖拉机上要坐几个人,都跟要发那孩子事先说过了,等回来的时候是得直接将拖拉机开回张家村的,要发说他明天下午晚一点要用。” “要不这样,等阿水他们明天回来将拖拉机还给要发后,你们回头再去找要发借?” “毕竟拖拉机是要发的,怎么用拖拉机还得要发说了算。” 杆子在心里哼哼:楚婶子,你这是糊弄谁呢?林水将拖拉机开回来的时候,你都不知道,你上哪儿去找张要发了解这些?你还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尽胡诌你。 不过明明知道这是楚氏找的说辞,杆子却也找不到理由给怼回去。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也知道拖拉机是人家张要发的,要怎么用确实还得张要发说了算。 但是众人毕竟不是张家村村民,平时跟张要发算不上熟络,只能算是认识,要厚着脸皮去找张要发借拖拉机,还真开不了这个口。 毕竟张要发现在已经是十里八乡的名人了,乡民们对他都很敬畏,也有距离感。 而林水不同,他由于工作原因业务上经常跑张家村,据说跟张要发称兄道弟的。 林水毕竟是林家村人,大家对他没有距离感。 虽然拖拉机是张要发的没错,但在林水手上开着,这股子对张要发的敬畏感好像无形之中也淡了很多。 众人潜意识里刻意去忽略掉了对张要发的敬畏感,在他们面前的只是一个知根知底好欺负的林水。 便宜谁不愿意占呢? 再说了,即使之后张要发知道了情况,要怪罪的也是林水,怪罪不到他们头上去。 他们本来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错,但是被楚氏间接地点出来,众人的神色便跟着不太自然起来了。 就好像自己偷偷做了亏心事而被人拆穿的那种尴尬。 众人突然感觉老林家大房的院子像是长了钉子,一刻都站不住了。 “老嫂子说得有理,既然是阿水借来明天要开出去待客人的,那当然是待客重要,我们也不好耽搁阿水的时间。” “如果我们需要,到时候再想办法去找张要发借拖拉机。” 刚才磨着林水要蹭一蹭拖拉机的那个老婶子干巴巴地笑着打圆场。 这个老婶子递了个梯子,众人也就借坡下驴,不一会儿众人都散去了。 院子里这会儿只剩下楚氏和林水。 第58章 训斥 此刻院子里静悄悄的,静得林水心里莫名地有些发虚。 楚氏沉默着,久到林水以为老娘是不是会就这样放过他,忍不住抬眼偷偷看了下老娘的脸色,发现老娘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跪下!” 林水耳边响起了楚氏毫无波澜冷冰冰的声音。 林水这才意识到老娘是真的动怒了,赶紧收起了原本无所谓的心思,毫不犹豫地扑通一声跪在了楚氏面前。 “娘,我错了。” 林水赶紧认错。 “你错哪了?” 楚氏问。 “我错在不该拿着别人的东西在村里炫耀,惹得村里人心里嫉恨。” 林水大声地回道。 听到林水这个认错态度,楚氏的心情复杂,道:“错倒是认得挺快,还有些救,起来。” 毕竟这个儿子也是个二十二三岁的年轻后生,到了说亲的年纪了,也不好一直让他跪着,不然传出去,阿水的名声也不太好听。 楚氏瞅瞅这个儿子,有些头疼,聪明劲儿是有,做事情也灵活,热心快肠,他身边的人没有不喜欢跟他打交道的。 就是有时候会脑子发昏,喜欢在别人面前炫耀,无形之中给自己拉了很多仇恨还不自知,也不知道这性子是随了谁? 他爹和她都不这样啊。 再这样下去,这孩子往后怕是会闯祸。 “先进屋再说。” 楚氏叹了口气,将院门关了起来,然后领着林水进了堂屋,随手将堂屋的大门也关上了。 让林水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她也顺势坐在了林水的旁边。 楚氏缓了好一会儿,这才道:“儿啊,你今年将要满二十三岁了,算算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可以成家立业了。” “知道成家立业意味着什么吗?” 林水有些发懵,不知道老娘怎么突然说到这个。 楚氏继续道:“不仅仅是年龄的增长,更意味着责任和担当。” “你爹走得早,这些话本应该由他来跟你说的。” 说到这里,楚氏的神色黯然了下来。 “这人啊,一辈子也就短短几十年,浮浮沉沉,并非是一帆风顺的。” “你看,就像清水河里的波浪一样,有高低起伏,这些都是人生常态,也是人生本该有的样子。” “儿啊,记住,面对这些高低起伏时,我们要保持平常心。” “不管我们遇到多大的困难,面临着多大的灾难,都不要被困难和灾难打倒,因为我们不单单是为自己而活,我们每个人身上都有无法逃避的责任和担子。” “当你不能自己立起来的时候,灾难就会向你反扑过来,将你打倒。” “同样,不管我们遇到多么大的好事,也要以平常心面对它。” “地位也好,财富也罢,你都要记住,这些都是身外之物,随时会离你而去。” “可那又怎么样呢?” “你始终都要记住,你的根在这里,你是农民之子。” “我们农民唯有脚踏实地立在这块儿土地上,才会觉得踏实。” “我们的每一步必须慎重又慎重地走瓷实了,不可行差踏错。” “儿啊,人这一辈子只能活一次,一步都不能走错,回不了头的。” “回不了头的啊。” “不管将来我们的人生济运会如何,你始终都要记住,要脚踏实地,要谦卑。” 楚氏看着这个她的原配丈夫留给她的最小的儿子,这个儿子从出生起就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楚氏心里五味杂陈,思绪飘远。 那个二十年前的夏天,是她人生中的无法承受之痛,想到那些个最黑暗的日子,至今仍历历在目。 那个人,她这辈子都无法释怀。 “娘?” 林水听着他娘在说着说着怎么突然停了,抬头看去,见老娘的脸色越来越差,神色中透着浓浓的悲伤和黯然。 林水忐忑,生怕他娘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往事,想到了那些不可触碰的过去。 楚氏被林水从无尽的回忆中拉回了思绪,回过神来,缓了缓,正色道: “就拿今天这个事情来说,这个拖拉机是你找张要发那小子借用的,你一开回来,一路飘飘然。” “沉浸在别人艳羡的目光中,你甚至很享受这个被别人羡慕嫉妒的感觉,你已经完全忘记你自己是谁了。” “拖拉机尚且不是你的。” “如果是你的呢?” “那你的尾巴岂不是都要翘到到天上去了,可能连我们这些亲人你都要不认识了,甚至是会瞧不起自己的兄弟姐妹和我这个老娘。” “但是现在实际结果是怎样的呢?” “你享受了这些虚伪的光环的同时,却拉来了无尽的仇恨,而你根本无力去承担被敌对的后果,村人们会敌视你,孤立你。” “你的好兄弟张要发会认为你这个人不踏实,不值得做朋友了,往后也会有更多的人不愿意成为你的朋友。” “今天村里那些人嫉妒怨毒的目光,你也看到了,是不是很可怕?” 林水默默地直点头。 楚氏继续道: “你会四面树敌,甚至将来你很有可能在村里寸步难行,就连我们也会因为你而被村里排挤。” “儿啊,娘太清楚被孤立、被排挤的处境是多么的艰难。” “再说,那些虚无缥缈的光环实际给你带来了什么呢?你是长了一块儿肉了,还是荷包里多了一块钱了?” 林水沉默着直摇头,心里直发颤。 “是啊,都没有。” “那你又为什么像孔雀一样到处开屏呢?” 林水的脸色已经被臊得通红,他此时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啊。 楚是继续道:“人并不是独立的个体,当大家都愿意为你提供助力的时候,想要办成一件你认为很难的事,其实却很轻松能够办到。” “相反,如果你犯了众怒,不受大家待见,大家都给你使绊子,那么即便是再简单的一件事,你很有可能都办不成。” 林水紧紧地抿着唇。 “儿啊,要以谦卑之心与人相处,每个人身上都是有闪光点的,我们要善于看到别人身上的长处。” “你始终要相信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们每个人都是平凡普通的。” 楚氏说得鞭辟入里,话说得也忒狠。 但楚氏觉得不下点猛料,逼迫小三儿认清现实,认清他自己有几斤几两,否则,就怕这孩子往后会误入歧途,惹出祸事,那到时候后悔就晚了。 小三儿这个偶尔会发昏的性子就得被使劲儿地削,才能老实下来。 “你好好想想,娘去灶房看看你叔做好饭没。” 楚氏丢下林水去了灶房,让林水自己消化去。 林水就这么呆呆地坐着,一动不动。 他此时也确实需要好好静静,老娘刚才的那些狠话确实给他狠狠地抽了几鞭子,打得他忒疼,也将他打回了原形。 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到老娘这么郑重其事地跟他讲这些道理,掰开了揉碎了地讲。 他以前确实仗着自己脑子灵活,有几分聪明,就觉得自己很厉害,有些目中无人,有些瞧不起村里的那些个脑子蠢笨的人。 有时都会不自觉地得瑟一下。 他原本也不觉得这是什么毛病。 但是今天发生的这些事以及老娘毫无顾忌地扯掉了他的遮羞布,他这才真正意识到他所认为的小毛病其实是隐藏的大祸患。 指不定会在将来的什么时候爆发出来,酿成大祸,而那个结果是他根本无法承受的。 老娘说要脚踏实地,不可行差踏错,否则如果走错了一步,人生很有可能就会是另外一个自己不能够承受的样子。 想象了一下,林水吓得浑身一抖,脑子都跟着一颤。 他是绝对承受不住的。 还有,老娘说的要以何种心态面对人生的浮浮沉沉,说得也很是有道理,他得好好想想,他要牢牢刻在心里。 楚氏希望她那发狠的训斥能够让儿子认清现实,不要误入歧途。 实际上,这一天老母亲的这番训斥确实影响着林水的一生。 在林水往后的每一个人生抉择路口,他都会想到这天母亲的训斥和殷殷期盼,他完全不敢有丝毫懈怠。 楚氏来到灶房,一眼就看见林伟饭已经做好了,一个人安静地坐在灶堂口。 一看就知道是在默默地等她。 楚氏心里一暖,刚才被儿子气出来的那股子焦躁瞬间被抚平了。 “跟阿水谈完了?” 林伟温柔地问道。 然后站起身走到楚氏身边,拉起她的手轻轻地拍了拍,又顺势将她轻轻地拥到怀里温柔地拍着她的背,安抚着她的情绪。 楚氏训斥林水的那些话他听了些,知道她一定是想到了当年那段艰难的时期,他感同身受。 “你也别太上火,道理慢慢说给他听,他是个好孩子,还是听得进去的。” “我知道,我让他现在自己一个人在堂屋好好想想,慢慢消化。” “道理虽然沉重了些,可还是得说给他听,不然他蒙查查的,就怕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闯祸。” 林伟不置可否:“你把握好分寸就行,我一直都支持你。” “如果有什么烦闷,不好当着孩子们的面发作的,都朝我来,我经磋磨的。” 林伟温柔地笑笑。 楚氏鼻头一酸:“我何德何能,能够遇到你,谢谢你,阿伟,一路走来都有你陪着,就是有时候委屈了你。” “傻瓜,我不委屈,能够遇到你才是我的福气,我上辈子定是烧了高香了。” “我觉得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是赚了。” “人生不易,不要太在意别人的看法,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把孩子们好好教养长大比什么都强。” “我想让你知道,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还有啊,以后可不许再说什么委屈我的话,我从来都不觉得自己委屈。” 林伟对着楚氏安抚一笑。 “谢谢你,阿伟。” 楚氏也拥了拥林伟,将自己的脑袋埋到了林伟的胸膛前。 “好了,饭做好了,去叫孩子们回来吃饭,可别把他们都饿瘦了。” 林伟也不好让楚氏在灶房待太久,免得堂屋里的林水心里不舒服。 楚氏也是知道把握这些分寸的,于是也不扭捏,出了院子去喊林泉他们。 第59章 结交 第二天一大清早,老林家二房堂屋。 林泉笑道:“叔,婶,阿水找张要发借了拖拉机,今天我们可以坐拖拉机出去转。” “真的吗?这可太好了。” 林老爹一听到有拖拉机可以载着两个小客人,很高兴。 哎! 等等。 林老爹这才反应过来林泉刚才好像是说这拖拉机找张家村的张要发借的。 林老爹有些不确定的问道:“泉子,你刚才说这拖拉机是找谁借的?” 林泉笑着回道:“叔,是找张家村的张要发借的呢。” 林老爹:“真的?是阿水找张要发借的?” 林泉答:“是呢。” 林老爹一拍双手,没有经过脑子道:“阿水这小子真是好样的,能跟张要发结交上。” 林老爹这话的时候没有做任何避讳,弄得林泉有些尴尬。 “咳,叔,您小点声,让外面那些人听了去,怕影响不好。” “阿水跟张要发俩人很说得来,所以这关系不就亲厚些嘛。” 林泉赶紧提醒林老爹。 林老爹瞅了瞅四周,这才将声音压了压,尽管如此,院子里的众人都还是能听到他的话。 林老爹拉着林泉的手不放,笑容满面道:“能从张要发那小子那里借来拖拉机,我们老林家在整个青山大队都是头一份呢,有排面,面子上有光。” 林德脑子转的快,这林水弟弟是神助攻啊,还愁大哥追不到媳妇儿吗? 等会儿出发后,在路上的时候,他一定要创造机会好好撮合撮合大哥与未来嫂子。 这才能不辜负林水弟弟的一番苦心嘛。 林溪也是笑道:“这样也挺好,大家可以少走些路,少受些罪。” 李婉有些惊讶:老林家在青山大队人缘似乎不错。 她在林家村待了这些天也偶尔听到过青山大队那个名人张要发的一些事,李淑敏昨天也跟她提到过这个厉害的人物。 她当时也就是那么一听,觉得这样的人物离她的生活很遥远,却没想到竟然托了老林家的福,能让他们兄妹能够坐青山大队名人张要发的拖拉机。 他们李家村交通闭塞,经济不富裕,虽然这两年也实行了包产到户,乡民们也勤快种地,但不得不承认,李家村那边的经济发展还是不如青达县这边。 这里的人似乎都很有干劲,走到哪儿都能看见农人们在田地里奔波忙碌,干得热火朝天的样子。 王中一大早赶到老林家,被老林家众人拉着带去了停在林家村村口的拖拉机面前时,王中震惊。 “这是张要发的拖拉机?” 王中有些激动地上前摸了摸拖拉机的后斗子,那个样子像是在摸什么珍宝一样。 他比众人的感触更深,因为他就是受张要发的带头影响,跟着在田地里捣鼓的那一批人里面的其中之一。 他还专门去张家村找张要发取经怎么种藕。 本想着他毕竟是外村人,想来像张要发那样的人物应该不会怎么搭理自己,心里很是忐忑。 “那个,要发啊,我看你那鱼塘的藕种得不错,能不能带带我啊?我也想在我家那边种点藕试试。” 张要发笑道:“王中啊,你怎么想要种藕呢?” 王中搓了搓手,有些腼腆道:“这不是家里的日子不太好过嘛,就想着跟在你们后头也折腾折腾,看看能不能折腾点名堂出来。” 张要发点了点头,笑道:“我那点子种藕的经验,也只是我瞎摸索的,有点拿不上台面。” “如果你想种,那我这边当然是可以教的,只是种得好与不好,还是得看你个人怎么侍弄。” 王中连忙道:“要发啊,我知道的,师傅领进门修行看个人,我一定会好好侍弄我的藕田的。” 王中没想到张要发知道他的来意后,不仅热情地将他迎进门招待,还将他自己摸索出的种藕经验倾囊相授,完全没有藏私。 刚开始他都有点怀疑张要发是在敷衍自己,只是碍于乡里乡亲的,不好在明面上拒绝自己而已。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的藕田在当年的冬天就大丰收了。 他这才知道张要发对他完全是倾囊相授的。 他王中何德何能啊。 他甚至想到自己当时还怀疑人家的用心,现在想来自己当时简直就是个小人。 当时藕卖出去后为家里增加了一大笔进项。 当年的年都过得尤其的丰实,连他一家老小都穿上了新做的衣裳。 这让他在自家媳妇儿面前特有面子,觉得在不久的将来他定能陪着妻子孩子很有底气地回娘家,在妻子的娘家人面前扬眉吐气。 然后挺胸抬头地说一声:“岳父岳母,我兑现了当初的承诺,没有辜负你们的托付,你们看,我有能力给淑敏一个安稳的未来。” 王中知道像他这样的是受了张要发天大的恩惠的。 甚至可以说,是张要发为他们这些乡亲摸索出了一条致富的路子。 让很多人意识到,原来只要自己不放弃,只要自己肯努力,生活就会迎着太阳奔跑,充满着很多可能。 现在看到张要发的拖拉机竟然正摆在林家村村口,王中光是看着,心里头就一股子火热。 这林水竟然一句话的事情,就让张要发毫不犹豫地将拖拉机借给他,帮他哥充场面。 林水和张要发这是什么交情啊? 张要发这人有格局,王中是知道的。 他更觉得能够被张要发看得上的人定是人品各方面都不错的。 人都是有慕强心理的。 王中觉得跟老林家交好准没错,指不定哪天他就能打入张要发的朋友圈了呢。 王中此时已经在心里暗暗坚定了以后要跟老林家更加勤快地走动的决心。 还好他有李淑敏与李婉这层关系在,李婉与老林家关系亲厚。 想到这里,王中看林溪和林泉的眼神就更加热切了。 林泉怕李婉觉得孤单,将自己同母异父十三岁的小妹妹林甜叫上了。 而大妹妹林香已经出阁好几年了,这会儿正在婆家忙着呢,得不出空回娘家。 林甜是楚氏与林伟所生,楚氏与林伟组合成家庭后,在婚后九年的时间内为林伟分别生下了两子一女,分别是林渠、林甜和林江。 这次出游,林水倒是做出了好哥哥的样子,喊上了他下面同母异父的弟妹三人都一同去。 一来是免得厚此薄彼,怕老娘不好做,二来小妹林甜人如其名,乖巧可爱,很讨人喜欢,有她一路陪着,李婉也有个可以说话的人。 第60章 颠簸 由于拖拉机不能坐太多的人,林泉肯定是要作陪的,林水负责驾驶,拖拉机后斗子上还坐上了林渠、林甜、林江、李婉兄妹、林溪、林德以及王中。 算下来都坐上了十人了,不能再上人了。 林齐和林彦扒着拖拉机的后斗子不放,眼巴巴地看着众人。 半大小子哪个不想凑凑热闹呢。 而且是一群年轻人出去游玩,光想想都让人无法按耐住内心的激动和向往,冲着林溪和林泉焦急喊道: “大哥,泉子哥,我们也想去啊,也带上我们嘛,我们不占重量的,挤一挤总还是有位子的。” 林齐和林彦边抓着拖拉机后斗子不放边拼命地争取。 林溪一脸的不忍心,但看了下拖拉机斗子后还是坚定地摇头:“斗子都坐满了,没有位置了,挤不下了。” “你们俩就在家好好看家,照顾好爹娘,我会给你们带好吃的回来的。” 十一岁的林彦毕竟还是个孩童,哪里懂得那些大道理,只知道哥哥姐姐们要去很好玩的地方,那地方还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 大家却不带他和三哥去,突然感觉自己要被整个世界遗弃,急得一下子哇地一声哭出来。 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娘不疼我和三哥了,我们俩兄弟是没人疼没人爱的野孩子。” “为什么哥哥姐姐们能去得,而我和三哥不能去嘛?就连二哥都能去。” “爹娘偏心。” 林彦边抓着拖拉机斗子边一脸泪人地朝林财和廖氏控诉。 林彦越是哭诉着越觉得自己无比委屈,越哭越厉害,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他也顾不得那些了。 那伤心欲绝的小模样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看得众人心都跟着一起揪疼。 就连在村口看热闹的村民也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劝说道:“阿财啊,这俩孩子怪可怜的,就让两个小的也上去一起挤一挤嘛。” 林德没想到自己坐着也会躺枪,忙解释道:“我跟过去是有事要办,又不是去玩的。” 他可是要想办法撮合大哥和未来大嫂的,大哥像个呆子一样,他怎么能够不去呢? 当然,林德可不会承认他也是想去凑凑热闹,偷个闲。 林财最是疼这个幺儿子,看到幺儿这个模样哪里受的住。 他二话不说,就将两个小东西一手拎一个往驾驶座上林水的左右两边各放了一个。 然后一副不容拒绝地对林水说道:“阿水啊,你二叔我被缠得无法,这两个小可怜实在让人不忍,要不还是顺便带上?” “你开拖拉机的时候慢点开应该也没事。” 这哪里是商量的语气,这完全就是直接按着林水的头逼着他同意。 林水看到拖拉机的轮胎又被往下压了一压,眼角忍不住抖了一抖,没办法,自己种的瓜还得自己尝这个果。 既然是自己开来了拖拉机勾了大家,还是不能做到厚此薄彼。 俩个小堂弟还那么小,万一因为这件事而在心里留下了一辈子的阴影,那他就是老林家的罪人了。 想来他开拖拉机的时候稳妥一点应该也是无碍的。 只是要委屈下发哥的拖拉机了,回头他得买些礼品去发哥家赔赔罪,不然他良心不安。 “二叔放心,我们一定会照顾好两个弟弟的。” 林水尽了最大努力朝他二叔挤出了个笑脸,只不过这笑容看上去要多勉强就有多勉强。 林财也是看出来了林水的不情愿,但此时他也无法,只能装傻充愣装作没看到,很快将与林水对视的眼神给移开了。 楚氏和廖氏也将一早准备好的干粮、水囊之类的物什儿放到了拖拉机斗子上,以备孩子们路上饿了可以充饥。 一大清早,众人神采飞扬地踏上了他们的青宁镇之旅。 林水坐在拖拉机驾驶座上负责掌舵,一脸的意气风发。 如果仔细看的话,林水的身上似乎多了些内敛和稳重。 他今天的任务就是带着兄弟姐妹们一路上快乐地玩耍。 他既然负责开拖拉机,就要保证拖拉机上所有人的安全,所以他的心都提起来了,完全不敢有丝毫懈怠。 一路上都是集中注意力看路况。 林溪见林水一脸紧绷的神情,笑道:“阿水啊,你别这么紧张,这乡路上没什么东西。” 林水眼不敢斜视,道:“阿溪哥,你别跟我说话,我怕我分神。” 林泉也笑道:“阿水,这乡路上除了你开的这台拖拉机外,就没有其他类似于拖拉机的机器在路上咣当,不会有什么事的。” 林水:“大哥,这路上虽然没有看见其他的拖拉机,但保不准路上突然冲出来一头发疯的水牛,所以我得时刻警惕着。” 被林水这么一说,引得众人也跟着无端地有些紧张起来。 林水看着拖拉机的前头、后头都坐满了人,哪里敢将速度开起来,他将速度拉得极低,拖拉机就这么在乡道上龟速地爬行着,走一步停五秒的,十分钟才爬了三百米。 林渠、林甜、林江和林彦几个小的早就在拖拉机上等得不耐烦了。 林渠:“三哥啊,你开快点啊,你这走走停停的,我都快要颠散架了。” 林甜:“三哥啊,我难受,呕……” 小林甜已经被被颠得胃里排山倒海的,实在是忍不住,抓着拖拉机的后斗子护栏往外吐得上气不接下气。 林水赶紧挂了挡,将拖拉机给停下来。 林水一脸紧张地往后看:“小妹,你怎么样?” 李婉赶紧给林甜拍背顺气。 林甜吐得胃都空了,这会儿整个人坐在斗子上,仰靠在护栏边,眼里都泪哗哗的。 眼神幽怨地控诉道:“三哥,我今天早上吃的早饭都给颠没了。你这个速度,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清水河嘛?” 林水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这不是拖拉机上坐的人太多了嘛,我哪里敢将速度开起来。” 林甜:“三哥,走路都比你开拖拉机快呢,要是走路的话,这会儿估计都走了一半的路程了。” 林水朝众人看去,见众人脸色都不太好,不知道是被颠的难受,还是因为生气,这会儿都用幽怨的眼神看着他呢。 林水又看了看前面看不到尽头的路,只好抹了把脸,似乎是给自己加油鼓劲地大声道:“那好,我拼了,我尽量稍微开快一点。” 第61章 石桥 众人这才继续出发。 拖拉机咣当咣当地在乡村小道上发出悦耳的轰鸣声。 出了林家村村口就是村里各家各户分包的责任田范围。 继续沿着这条小道笔直走,路过了两个村庄,路过的第二个村庄叫林家田村。 这个村在清水河岸旁边较高的地势建村,依山傍水。 拖拉机下了林家田村村口坡路行驶了不到五分钟,就来到了风景秀丽的清水河东岸边。 这个时节秋高气爽,河岸中间架了一座宽阔的石桥用于通行。 石桥的东边是沿着河岸一个个的白墙黑瓦的村落,石桥的西边是繁华的青宁镇商业街,热闹非凡,人声鼎沸。 河岸两边的山峰看上去是一座山被清水河给人为劈成了两半边一样,天然形成没有雕饰。 河水清澈,山上的长青松一如既往的碧绿葱葱,河水水波粼粼,不时有白鹭在河中间飞掠而过。 清水河两边东西河岸倒映着不一样的风景和人们的生活风貌,东岸的村庄错落有致、炊烟袅袅,西岸的街景繁华热闹、熙熙攘攘。 原本应是格格不入的两边景象却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下出奇的和谐,充满着人间烟火气。 “哇!好美啊!” 众人都忍不住发出惊叹。 看着面前的这幅景色,让人根本就舍不得眨眼,生怕这幅美景一眨眼的工夫就消失不见了。 原本在拖拉机上被折腾的死去活来的众人,一下子胃也不酸了,头也不发晕了,心境也平和了下来,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一下来又全身满血复活了。 “快下去,快下去。” 拖拉机上的小子姑娘们看到这般景象哪里等得及,哪里有抵抗力。 纷纷催促着挡住自己路的人赶紧从拖拉机上跳下去。 众人像下饺子一样一个一个从拖拉机斗子上跳下来,看着眼前这幅天然的美景发了一会儿呆。 几个小子来了精神,毫不犹豫地打破这一刻的宁静和安然,相互追打嬉闹。 林渠、林江、林齐和林彦几个小子像脱缰的野马,在东岸边的沙滩地上撒丫子地奔跑嬉戏,整个河滩地上都是小子们的笑闹声。 林泉带着李树生、林德、王中和林甜在沿河的沙滩地上漫步。 林德瞅了林溪一眼,福至心灵,不动声色地带着这几人边说话边往一旁去看河边风景去了。 剩下站在一旁欣赏风景入了迷的李婉以及默默站在李婉身旁的林溪。 林甜本来想过来找李婉玩的,被林德很有眼色地哄到一边玩儿去了。 待得李婉回过神了,身边哪里还有其他人,只有一个林溪。 她还正觉得奇怪呢,就听见林溪说道:“这条清水河是从小到大养育我们长大的河流,东西两岸的田地都是这条河流在灌溉,种庄稼全仰仗这条河。” “东岸分布的是一个个的村落,而西岸则是青宁镇镇上,东岸的经济不如西岸发达。” “去到西岸,到了镇上后再往南走三十里就是青达县县城,县城再往西一百公里左右就到达湖城城区了,所以我们这里交通还算是比较便利的。” 林溪指了指河对岸。 “由于西岸那边去到县城和湖城交通比较方便,经济贸易往来走得频繁些,所以西岸那边的经济就连带着发展起来了。” “我还记得在修这条石桥前,东西两岸就像被隔绝开来的两个世界。” “两岸的人想去到对岸就必须得坐摆渡船,而有实力买得上摆渡船,做起这门营生的人并不多。” 李婉听着,不禁问道:“林溪哥,当摆渡人不容易?” “当摆渡人也比较危险,一不小心就会掉落到河水里,如果运气不好遇到深水区,而水性不好的人很有可能会丧命。” “我小时候隔个两三年就会听说有人淹死在这河里了。” 林溪指了指石桥,又指了指河里,李婉随着林溪指的方向看去。 林溪继续说道:“小的时候特别向往去镇上看看繁华的世界,因为那里人口集中,有很多谋生的机会。” “十里八乡的村民们会将自家品相好的特色物资拿去镇上出售,或者是以物易货。” “我们的二村港林村正好就在那个山头上,那个村有个摆渡人,整个青山大队各个村的人如果想去镇上的话,就会去港林村找摆渡人摆渡。” “摆渡到河对岸,上岸后还得走四十来分钟的路才能到镇上。” “所以那个时候我们都特别羡慕那些在镇上居住生活的人,他们给人的感觉总是穿戴整齐、衣食不愁的样子。” “那样的生活总是惹人羡慕的。” “直到这两年分田到户,大家手里好像宽阔了一些,生活好像也富足了些,就越发感觉到交通的不便之处了,我们需要尽快地走到对岸去。” 李婉看了看清水河的两岸,想到了自己的老家,不禁喃喃道:“我们那里的交通很不方便。” 林溪看了看李婉,继续道:“如果修了桥,田里种的粮食就可以不用那么费劲儿地卖去镇上了,地里的作物也容易变现进账了,就连不忙的时候也方便出去做工。” “所以大家想要修起一座桥的愿望就更加强烈了。” “我们遇到了好时候,政府经过征集意见,测绘勘探,终于决定在宋家村附近的河东岸开拔,向河对岸修桥修路。” 李婉道:“那听到这个消息,各家各户应该都很高兴?” 林溪点点头道:“修桥项目提上日程后,政府就发出了公告,筹集资金和招募壮丁,各个村也积极响应。” “于是最后是政府负责出资,十里八乡的富户也捐献了一些钱,各个村自发报名出壮丁,很多人都有参与到了这个修桥工程中呢。” “就连我们在这里的这些人,除了那几个小的外,都修过这座桥,政府还给我们出力的人发过工钱呢。” “现在站在这座桥上,我心里都感觉特别不一样。” “很自豪,因为对于这座桥的修建自己也出了一份微薄之力。” 说到这里,林溪不自觉地挺了挺胸膛。 “这座桥承重能力还不错,拖拉机走上去是没话说的,据说是可以走大车的。” “石桥建好后,大家去镇上就方便多了。” 想到当时修桥的情景,林溪有些感慨。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李婉也很认真地听着。 第62章 我中意你 “林溪哥,我感觉你们这里每个人都充满了干劲儿,田地里到处都是一片忙碌的景象。” 说到这里,李婉想到了李家村那边。 “你也是知道的,我们那边啥都好,人也勤快,唯独一座座的大山将我们隔绝在大山里走不出去,人们有力气也没地方使。” “看到你们这儿分田到户的经验,我想等回去后跟村里建议下,看能不能也学学你们的经验。” 说到这里,李婉眉头蹙起。 “主要还是交通的问题,难怪古人都说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婉婉,你有没有想过换个地方生活?” 林溪听出了李婉应该是在打算准备回渝城老家了。 林溪心里有些急了。 他瞅了瞅四周,大家都三三两两地在远处玩耍说笑。 有林泉、王中看着,那几个小的也不用太让人担心。 他怕他和李婉的事越往后面拖,越是会有变数。 想抓住当下这个难得独处的机会为自己争取。 “换个地方?为什么要换个地方呢?我们那边除了交通不方便外其他都挺好的啊,我的家人都在那边,我没有想过要换个地方生活。” “这次出来看看也算是涨了见识。” 李婉一脸疑惑,算起来林溪是李婉在林家村这边最亲近的人了,所以李婉没见外,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没有拐弯抹角。 林溪怕她真的决定回去后就不再出来了,或者回去后过不了多久就会说亲嫁人,那他哪还有机会,他该怎么办? 林溪一下子慌了,也不打算拐弯抹角去试探了。 嘴里脱口而出:“婉婉,我中意你。” 埋藏在心里的想法此时此刻终于说出口了,林溪心里顿时怦怦直跳,忐忑不安。 他不知道李婉会是什么反应。 他紧紧地看着李婉。 李婉震惊得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但奇怪的是,她竟然毫不反感。 她有些不知所措。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林溪会中意她。 她一直以为林溪是拿她当妹妹看的,而她也以为自己是拿他当哥哥看的。 砰! 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炸开了。 大脑一下子空白了。 这太突然了。 这会儿她该怎么应对啊? 好像感觉到心脏那个位置突然跳动得好快。 咚咚咚地,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心里有些慌。 她赶紧用右手捂着心口处,脸颊已经红到耳后根了。 林溪看李婉半天没有说话,而是皱着眉头捂着心口,以为她是不高兴了,生怕她拒绝。 赶紧又道:“婉婉,我以前没弄明白自己的心意,只是下意识地想多见见你,觉得你亲切,想跟你多说说话。” “我要是知道我原来早就中意你了,在渝城的时候就应该好好珍惜那一年与你相处的时光的。” “我不想再错过了。” 李婉的睫毛颤了颤。 她低垂着头,林溪看不到她的神色,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他心里着急,豁出去了,又怕闹出的动静太大,不好收场,只好压低声音继续道:“我想跟你在一起,组建一个属于你和我的家庭。” “可我也知道我今年要三十岁了,我们之间有八岁的年龄差,而你正处于青春年华,是我想老牛吃嫩草了,尽管如此,我还是想厚着脸皮为自己争取下。” “我活到这么大,很少为自己争取什么。” “那天,当听到村里那些老婶子们想跟你说亲的时候,我就没来由地慌了。” “我突然意识到,你如果跟别人说亲了,你就会疏远我,也不会再对我笑了。” “一想到这些,我的心就揪疼。” “我很恐慌。” “这才意识到,原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早就就已经中意你了。” “可能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可能是我背你的那一刻,可能是第一次吃到你做的饭菜,也有可能是你送别我时我心里的那股怅然若失……” 林溪笑了笑道:“现在仔细想想,我们之间的点点滴滴好像也不少。” “我无法想象我的生活中如果没有你我该怎么办?往后余生我该怎么过?” 林溪很想牵起李婉的手,右手试探性地动了动,用余光瞥了眼不远处的那些弟弟妹妹们,怕影响不好,还是忍住了,悄悄地将手收了回来。 李婉听到男人说他活这么大,很少为自己争取什么的时候,心里一疼。 又听到他说的那些他们之间过往的点滴,好像都发生在昨天一般,那些场景是那么地清晰,李婉的心里跟着涌起了一股暖流,充斥着她的全身。 她抬起了头,看着面前这张俊脸,心里纵然有爱慕,可还是有顾虑啊。 她没有说话,只是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林溪知道她的顾虑。 他既然已经将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那就敞开了说,他是有些打算的。 “我知道你跟周大娘感情好,你舍不得离开她,我也很敬重她。” “如果你担心大娘,我可以跟你回渝城老家生活的,等过几年,我们也可以将大娘接回这里跟我们一起生活。” 李婉震惊,忍不住问道:“你愿意跟我回渝城老家生活?” 林溪很认真地点点头:“我愿意的。” “你们那儿和我们这儿两个地方的生活、饮食习惯差别不大,我还在你们那边待过一年,要适应你们那边的环境,对我来说,应该不难的。” “我这人没其他本事,干活算是一把好手,适应能力强,有一把子力气。” “你放心,如果你跟了我,我这辈子都会待你好,绝不会让你受欺负,也不会让你受委屈,你说往东我绝不往西,以后赚的钱都拿回来给你掌家。” 李婉的心里有些松动了,不过还是没有马上表态,而是问道:“你是家里的长子,下面还有几个弟弟,还需要照顾父母,家里基本上是靠着你在支撑着。” “你怎么能够丢开他们随我回渝城生活?” 被李婉这么一问,林溪下意识地想说‘这么多年我都是在为他们付出,这一次我也该为自己打算了。’ 可是,话到嘴边却又被他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男人原本满眼希冀的眼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了下来。 是了,他怎么能够为了追求自己的生活而不顾父母兄弟的死活呢? 老爹老娘都不顶事,年纪也越来越大了,难以操持家计,二弟林德堪堪可以算得上一个劳动力,三弟四弟还是两个半大小子,懵懂不懂事。 他如果远走他乡去到渝城,他倒是可以过上自己想要的日子,但是家里的一大摊子该怎么办?难道他要将这一大摊子都甩给二弟吗? 他在这里,不说能够让家人过上富足的生活,起码能够照顾父母兄弟。 他如果走了,那整个老林家二房就散了,他走不得啊。 如果那样的话,那他跟自私的禽兽又有什么两样呢? 他根本就做不到抛弃生活中所有的枷锁去追求自己的生活。 如果他那样做了,又会让李婉陷入怎样的境地呢? 他的族人到时候会认为都是李婉的错,是李婉拐走了他们二房的顶梁柱,是李婉害得他们老林家分崩离析。 他们会指着李婉的鼻子骂她是个祸水。 李婉到时候会成为老林家的公敌。 那这样的话,他岂不是成了让李婉陷入不义境地的罪魁祸首。 一边是自己向往的爱情,一边是必须看顾的亲情,当需要在爱情与亲情之间做出割舍的时候,原来他根本就做不到为了奔赴爱情可以不顾一切。 能不能做到两者兼顾呢? 让李婉同意嫁过来? 可是李婉会同意吗? 不会的,她中不中意自己还两说呢。 即便李婉中意他,他也不能自私地让李婉孤零零地嫁过来,远离自己家乡的亲人。 “老天爷啊,你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呢?” 林溪心如死灰,一脸颓然。 突然感觉周围的空气都是那么令人窒息,周身都冷飕飕的。 在心里纠结了许久之后,终究还是做出了妥协:“婉婉,是我唐突了,我不该只想着自己。” “你说得对,那些负担都是我作为老大应该背负的,逃脱不了的。” “你就当我刚才的话没有说过,我以后也不会再提这个纠缠你了。” “等以后你说亲了,记得写信告诉我一声,我到时候给你送份添妆礼。” 尽管如此,林溪依然不舍得挪开眼,这是他三十岁的人生里第一次心动的姑娘啊。 他的爱情还没开始就戛然而止了。 放下。 可是心里一想到李婉将来会嫁给别人,一想到这个,林溪心里就对李婉那个还未出现的未来丈夫充满了嫉妒。 他不知道自己是凭着怎样的勇气说出这些大度的话的,其实他一点都不大度。 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原来爱而不得的感受竟是这样的。 第63章 变通 李婉听到林溪说将来要送她添妆礼的时候,心也跟着微微一痛。 一着急话就没经过大脑:“林溪哥,我也没说不同意啊,只是我这个人做事一向会思虑很多。” “你说的这个事太突然了,我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以前也没有经历过这种情况,这么重要的事,你总得给我个考虑的时间嘛。” 林溪以为自己听错了,有些难以置信:“婉婉,你刚刚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我没听太清。” 李婉无法,这会儿反应过来她都有点后悔刚才自己不过脑子,这下想收回都不可能了。 只能硬着头皮再次说道:“我没有不同意,我刚才只是觉得有些突然,有些没反应过来,考虑得久了一点,我之前一直以为我拿你当哥哥看的。” 林溪瞬间觉得柳暗花明又一村,周围的景物都变得更美了,空气也是甜的了,全身上下都充斥着一股暖阳,身上也不觉得冷了。 他就这么一个人在那儿又是高兴又是激动。 林溪的手脚有些不受控制手舞足蹈起来,很想将李婉拥入怀中,以慰藉自己这会子无处安放的心情。 看看周围不远处还有弟弟妹妹们的说笑声,又不好做得太明显,但还是忍不住地偷偷拉起了李婉的手,好像这样才能让他感觉到这一切是真实的一样。 李婉的脸羞得通红:“林溪哥,你别这样,大家都在旁边呢,免得大家看到影响不好。” 李婉将手往回扯了扯,却没扯动,被林溪牢牢地牵着。 林溪生怕她挣脱,还加重了手中的力道。 林溪看她害羞,还是顾及到她的感受的,引着她去一旁没人的河岸边草地上坐下。 林溪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含情脉脉地看着李婉,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还不自知,一脸的心满意足。 李婉此时也好不到哪里去,也许是看清楚了自己的心思,心里有丝丝的甜意划过心间。 有些小女儿的情态不由自主地流露了出来,林溪见李婉这样,心里更是欢喜。 李婉本来皮肤就白皙,五官长得端正清秀,此时难得露出小女儿的娇态,耳后根隐约还能看到一丝霞红,林溪感觉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而林溪不知道的是,他此时的样子映入李婉的眼中更是一幅极养眼的美男图。 面容俊朗,一双炯炯有神的眸子含情脉脉,身高腿长,有几分成熟男人的稳重,又带了点憨憨的老实样。 这些身形特征和气质组合到一个人身上简直让人眼睛都快要看直了。 意识到自己竟然对林溪起了非分之想,李婉暗自唾弃了自己一下。 俩人自以为做得很隐蔽,实则林泉、林德、王中、林水这几个知情人早就将二人的互动尽收眼底了。 虽然他们看似在一旁说笑看景,但都不约而同地侧着耳朵听二人的动静。 刚才他们都以为这个事情要黄了,心里正在为林溪暗暗着急呢,没想到情况竟然来了个大反转。 俩人竟然又有情况了。 他们本来以为已经吃了一地的瓜,正准备打扫吃瓜现场的,没想到天上竟然掉下来个更大的瓜,把他们给砸的眼冒金星。 不过他们也乐见其成。 最好这个瓜来得更猛烈些,让俩人能够进展神速,赶紧回家办酒席,说不定明年这个时候他们这些叔叔姨姨们就能抱上小侄子或小侄女了。 他们又看了看正在指点江山谈笑风生的李树生,生怕李树生这个小舅子会发现什么端倪,将如此好的开局给搅黄了,赶紧围着李树生打转。 完全将李树生围了个水泄不通。 李树生被众星拱月,整个人飘飘然,哪里还顾得上他自个儿的亲妹子。 李树生此时完全被蒙在鼓里。 李婉还是保留了几分理智的,她将林溪荡漾的心情拉回到了现实:“林溪哥,一个人背井离乡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生活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 “我本来是从来都没有打算来你们这里生活的,我一个姑娘家,人生地不熟,离娘家几千里,如果嫁来这里,那得多少年才能回一趟娘家啊?” “我娘生养我一场极其艰难,我如果嫁得远远的,平时家里有个什么事我都顾及不到,那我得多不孝啊。” “从淑敏嫁来这里,一直到今天你我互通心意之前,我都没有想过要像淑敏一样嫁来这里生活的。” “可是,我又试着想象了下,如果那个要跟我共度一生的人是你,我心里不仅不抵触,反倒是有隐隐的雀跃和欢喜。” “我才意识到自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喜欢上了你。” 林溪听到这里,眼眸子更加发亮了。 李婉继续道:“我从来都不怕吃苦,我一直都相信只要俩人同心,日子肯定能够越过越好。” “但是一想到我娘,她含辛茹苦将我养大,我不能为了自己的快活而将她抛下,她会挂牵我的。” “那是我的不孝和自私,我心里不安。” “我不会草率做一个决定,而一旦决定了我就不会后悔。” 林溪看着眼前的姑娘,静静地听着她说,心里是掩饰不住的欣喜,这就是他的姑娘啊,多么明事理。 他何德何能能够被这个姑娘中意,越是这样,他越不能让他的姑娘为难,这些都应该由他来解决。 他握着李婉的手认真道:“婉婉,只要你的心里是有我的,那我就不怕,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为难,我会变通地去处理好这些问题的。” “我在想,等你们回去的时候,我要随你们一起回去,去你家提亲,请大娘同意将你嫁给我。” “该有的三媒六聘一样都不能少,我想接大娘来这里跟我们一起住,要让大娘看着我是怎么对你好的,我要让她老人家放心,这样你也不用跟大娘分开了。” “这个你决定就好,我就是担心我娘不同意。” 李婉担忧道。 “婉婉,不会的,大娘那么喜欢我,一定会欢喜我做她老人家的女婿的。” “如果不行,就是撒泼打滚耍无赖我也要想办法让她同意将你嫁给我。” “不然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好媳妇儿就要飞走了,那我不是要打一辈子光棍。” 林溪这会儿已经完全放开了,刚才像是要等着宣判死刑的阴霾已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得偿所愿的意气风发。 “刚刚还想着你成熟稳重了,这才多大点儿功夫,你狐狸尾巴就翘上天了,瞧你这出息的。” 李婉没眼看,而林溪只顾着傻乐。 “咳咳,那什么,大哥啊,这天儿也不早了,我们是不是应该动身去下一站民俗村啊?” 林德挠挠头,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下。 他很是不愿当这个出头鸟撞枪口上。 他知道他老哥现在正处于浓情蜜意、意气风发的时候,谁这个时候来打扰他们,他大哥一定会在心里将这人给记上一笔。 但是没办法啊,这河岸边的草地都快被他们几个给踏平了,他们走了一圈又一圈,都快数不清走了多少圈了。 小堂妹林甜已经嚷嚷着无聊了,而林彦那几个淘气小子也是快呆不住了。 他瞅着大哥这边事情应该是说开了,刚才自己蜗牛移步过来的时候,隐约听到二人在打趣说着玩笑话呢,所以他才敢壮着胆子过来提醒的。 李婉一听到林德的咳嗽声就条件反射的赶紧将手从林溪的手中抽了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将脸别过一边去。 林德果然就见他大哥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那眼神恨不得要吃人。 结果下一秒他大哥一脸讨好,语气温柔得能调出蜜来,温声道:“婉婉,要不我们去那个民俗文化村郝家村看看?” 林德此时都快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了,这还是他大哥吗? 这变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 他都要以为这个大哥是捡来的了,他又使劲儿地揉了下眼睛和耳朵,确认自己刚才没听错,没看错。 完了,大哥肯定已经在心里将他记了一笔,林德在心里默默地为自己点了根蜡。 林德觉得他得赶紧远离他大哥的视线范围。 看到正在被众星拱月的李树生,林德突然眼睛一亮,搓着手朝李树生走去,继而道:“那个,树生哥,我哥好像找你有事。” 林德边说边挠着自己的脑袋,又看了看他大哥那边,正好林溪也朝他看了过来。 李树生看到林溪朝他们这边看了过来,以为林溪真的找他有什么事,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地小跑到林溪和李婉跟前。 林溪见此,心里跟着一紧。 “阿溪,你二弟说你找我,啥事儿啊?” 李树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一脸问号。 林溪刚才朝林德他们这边看过来,就是在想怎么面对这个小舅子,他还是有些心虚的。 李婉在老李家怎么受宠他比谁都清楚,这会儿他拐了人家亲妹子,还不知道人家会怎么找他算账呢。 正这般思索着,小舅子就一脸懵懂地走了过来,可是他还没想好怎么面对小舅子呢。 林溪心里一慌。 这会儿听小舅子说是林德让他过来的,林溪心里恨得想咬牙,将林德在“仇恨簿”上又狠狠地记了一笔,心里腹诽:“林德,你好样的,给我等着。” 见林德这会儿正张罗着大家上拖拉机,那个殷勤劲儿,看着要多心虚就有多心虚。 林溪心里再怎么气林德,这会儿在小舅子面前可不能表露出分毫,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他还想在小舅子面前多攒些印象分呢。 想了下,早死早超生,早晚都得面对的,正准备将他和李婉的事情告诉小舅子的,就听到李婉先他一步说道: “哥,也没什么事,就是林溪哥刚才跟我讲了很多这边的风土人情,看你们那边聊得热火朝天的,就想着问问你呢。” 李婉给林溪一个安抚的眼神,让他别说话,有她呢。 “哦,原来是这个,阿泉、王中他们几个跟我讲了很多他们小时候的趣事,我都听得目瞪口呆的,没想到阿泉和阿溪小时候竟是这么调皮的呢,看不出来呀。” 李树生朝林溪笑笑。 李树生这一笑落在林溪眼里,让林溪觉得李树生已经知道了他拐骗人家妹子的那些作为,准备找他算账的架势。 林溪眼神发虚,不敢正视李树生。 李树生想到自己刚才被大家众星拱月飘飘然的感觉,这会儿在自家妹子面前就有点不好意思了。 又想到了老娘平日里的教诲,更加觉得自己太不脚踏实地了,像做错了事的小孩等着家长批评呢。 “哥,林泉哥和王中哥都是自己人,不用拘束,你们能够聊得来那是好事。” “好了,我们先上拖拉机,有什么事待会儿再说。” 李婉拉着李树生往拖拉机那边走,林溪赶紧颠颠地跟在俩人后头。 第64章 排楼 上到拖拉机上,林溪和李婉俩人主动选择避嫌。 李婉坐到了李树生的旁边,而林溪则是坐到了林泉旁边。 “阿溪,你这小子可以啊,不声不响地就将自己的人生大事给敲定了。” 林泉对林溪挤眉弄眼,压低了声音道。 林溪傻乐,他此刻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 林泉问道:“婉婉同意了?” 林溪笑着点头:“嗯,她同意了。” 林泉笑道:“好小子,够运气啊,在我们这个地方,两个没有见过面的人在家里的安排下走个礼,就算礼成,能够搭伙过日子了。” “你能遇到个情投意合的姑娘,这算是很不容易了,要好好珍惜啊。” 林溪忙笑着点头:“谁说不是呢,泉子哥,我这心里头高兴。” 林泉用胳膊肘轻轻顶了一下林溪的胸膛,笑骂道:“你这小子,可不兴你这样嘚瑟的啊。” 林溪也不在意,笑着回道:“泉子哥,你莫笑话我,你马上就要当新郎官了,还在我前头呢。” 是啊,他马上就要娶妻了,林泉不禁想到老娘为他张罗的亲事。 据说那个姑娘也是个端庄持重的,他没来由的对自己的婚事多了几分期待。 王中此时也在打着自己的盘算。 李婉如果嫁来老林家,那不仅淑敏多了个娘家人在这里与她做伴,他们家跟老林家也就有了更多连接的纽带,说不定以后还会受老林家帮衬呢。 当然,王中向来觉得关系亲疏历来都应该是相互的。 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他也会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在老林家需要的时候帮一把手的。 而林德此刻坐在拖拉机上的心情很是复杂,既为老哥得偿所愿而开心,又为自己得罪了老哥而发愁。 他好几次偷偷地朝大哥那边看过去,明明大哥在跟泉子哥有说有笑的,怎么一接收到他的目光后,大哥就会冷不丁给他丢一记冷飕飕的眼风过来。 吓得林德都跟着哆嗦了好几把。 他现在都不敢接收老哥的眼刀子,扭着头一个劲儿地朝外看着路边飞驰而过的风景。 “阿齐,阿彦,快看,刚刚走过去了一头大水牛呢。” 林德扯着自己的两个弟弟往旁边的田野看去。 “二哥,哪有水牛呢?我怎么没看见?” 林彦懵懂地问着林德。 林德脸不红心不跳地答道:“我们拖拉机跑得快,一会儿的功夫就将那水牛给甩到十万八千里之外了。” 林泉见林德一副脖子都快扭断都绝不回头的样子不免觉得好笑。 而林渠和林江那几个半大小子则完全沉浸在他们自己的小世界里,兴奋得叽叽喳喳了一路。 惹得路边扛着锄头打算下地干活的农人们,都忍不住驻足好奇:“这是哪个村哪家的孩子们这么恣意快活的。” 林水开着拖拉机沿着乡路一路往东开了约莫十五分钟,就到了一个看上去颇为古色古香的村庄。 “前面就是郝家村了。” 林水的手往前面一指。 众人随着林水指的方向看去,就见一排一排整齐规整很具有民国风情的黑瓦白墙的排楼映入眼前。 岁月在这些排楼上留下了些斑驳的痕迹,却也留下了岁月的沉淀。 整个郝家村有两百来户原住民,一排排的民国建筑风情小院有两百来户。 规整的村落分布,富有底蕴的村庄建筑风格,再搭配上难得的农家小调,让这座村庄很具有典韵的味道。 不少城里的文人雅士经常会三三两两地慕名而来,驻足感受下文化情怀或是附庸风雅一番。 所以郝家村村里经常会见到一些陌生来客文明地在村子里走动。 犹记得第一波陌生人来时,那些人的穿着打扮都很讲究,说话也很轻言轻语,看上去很文明的样子。 这些人将村子转完之后就走了。 正如那句话说的“我轻轻的来又轻轻的走,不带走一片云彩。” 村人们原本警惕地将这些人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都不动声色地准备回院子里拿农具抄家伙的。 结果越观察越疑惑:“咦,这些人怎么在村子里转了一圈之后就这么拍拍衣袖走了?” “走了?” “不是来找麻烦的?” “这是啥情况?” 村里人傻眼了。 没过多久,又从城里来了好几波这样的文明人,然后郝家村的村民们也就见怪不怪了,到现在大家伙都麻木了。 “我们村子有啥好看的嘛。” 他们在自己村子里土生土长长大,对村子里的一草一木没有什么感觉,村子本就应该是这样的嘛。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眼里稀疏平常的郝家村,在那些文人雅士眼里却是难得一见的景致。 郝家村的农人们并不关注自家村子的历史底蕴,他们也不懂这些,他们更关注的是自个儿碗里的一日三餐。 林溪他们这群年轻后生就是纯粹觉得整个村子好看,在周边十里八乡比较特别,而且还听说好多城里人都慕名过来的。 年轻人嘛,好凑热闹,哪里热闹就往哪里跑,觉得带李家兄妹来郝家村转转,也算是在尽地主之谊上有些拿得出手的了。 当拖拉机停在郝家村汇入乡道的路口时,郝家村老少听到拖拉机的动静,都以为来了哪个不得了的大人物。 “快去看看,咱们村口有动静。” “我好像听到了拖拉机的声音,难道我们村子来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 于是,村民们纷纷扔了手里的锄头,从田地里爬起来,跑到那个发出拖拉机动静的地方,准备瞧瞧热闹呢。 呃,这下就尴尬了。 两拨人马互看热闹,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有些村人瞧着林溪、林泉和林水有些眼熟。 “咦,这是附近哪个村的后生啊?” “我好像还听到了外地口音,难道还有外乡人?” 这下子郝家村的村民们就更好奇了。 林溪和林泉这几年到处上过工,之前也来过郝家村,甚至还跟郝家村的几个后生认识。 “泉子哥,这场面有些尴尬啊,我怎么感觉我们被他们当猴子看呢?” 林泉:“我也有这种感觉。” 林溪:“泉子哥,要不找我们认识的的几个后生搭搭话?” 林泉:“我觉得这个办法可以。” 此时拖拉机上的众人已经都下了拖拉机,都站在了郝家村村口的空地上。 林溪和林泉正准备去找他们认识的几个后生的,就听到郝家村村长郝汉民中气十足的声音: “哎呀,林水兄弟,你们怎么今天得空来我们村瞧瞧呢?来的话应该跟我们提前打声招呼嘛,我们也好提前做些准备招待你们啊。” 第65章 点子 郝村长一脸笑呵呵,眼角上的褶子都能挤到一起夹死一只蚊子了,嘴都咧到耳后根了。 他是认识林水的。 别看林水在青山大队只是个不起眼的会计小跟班,可这小子脑子灵活,做账算盘现在可是打得啪啪响,待人接物样样都好,跟青山大队那些个能干人都很熟呢。 他之前去镇上参加乡镇下属大队各村大会的时候,见过这小子在青山大队那一波人里跑前忙后的,很得那些前辈们看重。 当时他就注意到这小子了,觉得这小子将来肯定前途不可限量。 今天就见他开着拖拉机带着一群后生过来,想来是他的朋友或亲戚。 开着拖拉机啊。 乖乖,这得多厉害啊。 郝村长看林水已经停好了拖拉机,众人都已经下了后斗子了,赶紧迎了上去。 林水当然也是认识老村长的,被村长说得有点不好意思。 林水憨厚地挠了挠头:“郝大伯,是您啊。” 昨天老娘的教诲还历历在目,他已经深刻反省了自己。 此时的他不敢再飘飘然了,很谦卑地又朝郝村长拱了拱手,道:“郝大伯客气了,我今天也是带着家里的兄弟姐妹慕名而来的。” “早就听说郝家村风景秀丽,城里好多人都有慕名而来的,我们也跟着凑个热闹,打扰各位叔伯婶子了,实在抱歉。” 郝村长笑道:“那哪里打扰啊,你们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我之前还寻思着找机会去你们青山大队取取经,向你们大队的能人学习种田呢。” “你们大队现在在青宁镇可是排头兵呢,各家的田地都种得好。” “说句不知羞的话,我们这附近十里八乡的庄户都在打听你们大队还未说亲的后生,都在想着将自家闺女嫁去你们那边呢。” 郝老村长一点也没有觉得不好意思,眼角余光不受控制地朝林水身后的拖拉机瞟了好几眼。 林水见此,知道老村长定是误会这拖拉机是他的了。 要是换做自己以前的那副德行,肯定不会澄清这拖拉机的归属的,看着大家艳羡的目光,他会觉得自己像是飘在云端一般享受呢。 但现在他不敢这样想了。 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 这本来就不是他的拖拉机嘛,他干嘛要去得瑟呢? 像老娘说的做人要脚踏实地。 他可不敢给自己拉仇恨了。 于是他赶紧解释道:“郝大伯,现在政策这么好,只要肯努力,就有好日子在后头等着咱们。” “各村都有各自的长处,我们青山大队需要向你们大队学的地方还多着呢。” “就拿你们村来说,这么古风古韵的屋舍建筑风格,如今都有人慕名而来,想来看看你们这个特别的村子,说不定往后村子里将这一块儿再挖掘挖掘,可能还是一笔进项呢。” 郝村长一听,心里一惊,这还能是一笔进项吗? 郝村长人老成精,他虽然年纪大了,没有什么好的创收点子,但不耽搁他听取年轻人的想法啊,点子的好赖他还是能够分得清的。 郝村长热切地拉着林水的手问:“好小子,我们村子的这些个屋舍真的能够给我们创收吗?” 林水刚才也只不过是随口一说,想给郝家村戴点高帽子,话赶话的就赶上了。 看郝村长正热切地看着他,抓着他的手,两眼都放着绿光,林水头皮发麻,这才逼着自己认真去思考刚才那个不过大脑的创收进项的可行性。 他也不好敷衍面前的老人,只好道:“那个,大伯啊,这个事情还得从长计议,我这个想法并不成熟,具体的还得你们村里再仔细合计的。” 郝村长一个劲儿地点头:“好啊,好啊。我就说嘛,你们大队能干人多,这冷不丁一句话就是个好点子。” 林水不好再跟郝村长继续纠缠这个创收的话题,强行拉过话头道:“我们大队那边现在也确实是家家户户都在忙着田里的活计,你们这边我看大家伙也是卯足了劲儿在田里忙活着呢。” “虽然我现在没有能力买拖拉机,但我相信只要肯努力,我们大家将来肯定也能买得起拖拉机的。” 林水还特地看了身后的拖拉机两眼。 郝村长愣了愣。 “林水啊,难道这拖拉机不是你的?” 郝村长有些将信将疑,又被林水刚才的一番夸赞夸得心里舒坦得不知道怎么才好呢,就连胸膛都不由自主地挺了又挺。 “那哪能啊,大伯,您可是折煞我了,我还是个愣头青,我哪有那个实力买得起拖拉机嘛。” “买拖拉机的钱可不是个小数目,我是找我们大队张家村的要发哥借的拖拉机。” “这不是家里来了客嘛,想着带家里的兄弟姐妹出来,到你们这边来见见世面,所以才找要发哥借的。” “人家要发哥也是仗义,二话不说就借给我了。” 林水赶紧解释。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是我弄错了。” “咳咳,那个,郝辉,你找几个村里的年轻后生带着林水他们在村子里好好转转。” “我们这些老家伙就不在你们年轻人面前晃悠了,免得讨人嫌,你们好好玩儿啊。” “郝辉啊,林水他们如果渴了饿了,就去你们家,你们招待下啊。” 郝村长干咳了两下,以此来缓解刚才的尴尬。 他就说嘛,虽然他很看好林水这小子,但林水毕竟还这么年轻,不可能这么快就能挣这么多钱买上拖拉机的。 不然的话,老天爷就太不公平了,凭什么青山大队那边那么富足,而他们这边就不行嘛。 同样的水土不可能养出不一样的人嘛。 郝村长又深深地看了林水几眼,觉得这小子能够从张要发那里借来拖拉机,那也说明这小子与张要发交情不一般。 说不定在不久的将来这小子很快也会飞黄腾达。 看来他们村要多多跟这些能干人交好才是,说不定什么时候寻着机会被这些能干人稍微给带一带,村里也跟着发达了呢。 还有,刚才林水小子说的那个创收的点子,郝村长觉得他还得再多找几个有想法的人问问。 如果事情能成,到时候相信郝家村村民们会在他的功德簿上狠狠地记上一笔,那等他去宗祠见老祖宗们时也是走路带风的。 老村长的心思百转千回,在心里盘算着这些,却也只是眨眼间的功夫。 他又赶紧招呼着跟林泉他们一起做过工的郝辉带着几个后生招待下林水这群年轻人,又赶着那些个年纪大的各自忙活去了。 老村长这会儿心头火热,归心似箭,他觉得他得赶紧回去先将这个点子记到小本子上,这个事还得从长计议。 第66章 摊牌 林溪和林泉二人早就被林水这个弟弟刚才进退有度的应对震惊得还没有缓过劲儿来。 在他们的印象中,这个弟弟脑子聪明灵活,却又特别喜欢在人前得瑟,弄得有时候很让人哭笑不得。 刚才阿水既夸了自己大队,又捧了别家村子,还让别家村子的人更加高看他们大队。 一进一退间,让所有人都觉得心里很是舒坦。 怎么这么有水平呢? 这还是那个有点混不吝的阿水弟弟吗? 这个弟弟什么时候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给火速成长到这样的高度了? 他们心里是说不出的高兴呢。 一旁的王中看着林水刚才的应对,以及与郝村长的互动,觉得老林家后生可畏,更加坚定了要与老林家多多来往的决心。 王中此时与郝村长的想法诡异地同频了。 就连李树生这个老实人也在一旁消化吸收了不少,暗暗佩服林水与人交际的本事。 刚才林水就这么不动声色地化解了农人们的嫉妒,这让李树生震动了。 他终于有点体会到老娘为什么使劲儿地撺掇他们兄妹二人出来探亲。 真的是长见识了。 那句老话是怎么说来着,好像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做人的道理都在自己脚下,需要自己去领悟。 而他不知道的是,他即将要被一个新的炸弹给震得头晕目眩。 李婉瞅着那些老一辈的人都散去了,剩下的就是他们这群年轻人了。 林溪、林泉他们正在跟郝家村的几个年轻人说话。 等了一会儿,正好林溪朝她这边看过来,她赶紧给林溪使了个眼色。 林溪会意,知道李婉应该是找他有事,跟林泉打了声招呼后,快步朝李婉这边走了过来。 李婉也赶紧朝一旁没人的地方走去,林溪跟了上去,待林溪走到近前,李婉轻声道: “林溪哥,我想着我们的事还是由我来跟我哥说更合适一些。” “我想等会儿找个机会单独跟我哥说,你就先不要出面了。” 林溪一听,那哪儿成啊,他是个男人,这种事情肯定得他去找小舅子坦白,怎么能够让姑娘家去面对这些压力呢? 那他岂不是成了个缩头乌龟。 “不行,婉婉,我是个男人,得有男人该有的担当,不管是怎样的压力我都受得,这个事情理应由我去找树生说。” 林溪无论如何都不同意让李婉挡在他前头去面对。 “林溪哥,你先别急,我是怕我哥生气我们没有事先征求他的意见。” “我哥的性子有些一根筋,如果这个时候是你去找他说,他会觉得是你欺负了我,反倒会更生你的气了,可能会迁怒你。” “如果是我说我喜欢上了你,我哥反倒是会帮我想办法撮合我们俩,我了解他。” 林溪叹了口气,“傻丫头,你不懂,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事,如果我连面对这点压力的勇气和胆气都没有,还谈何以后给你遮风挡雨呢?” “凡是我该面对的,该承受的,我统统都应该去坦然面对。” “再说了,你要对我有信心,我会让树生放心的。” “你家人的担忧我都能够理解。” “好了,相信我,我过会儿寻个合适的机会就向树生摊牌。” “你等我的好消息。” 林溪悄悄拉起李婉的手轻轻地捏了捏,瞧着李树生要往他们这边看过来,又赶紧松开了手,大步朝李树生他们那边走了过去。 李婉无法,只得寻了林甜跟在大部队的后面。 林溪趁众人行走间说笑之际,不动声色地来到李树生身边,悄声道:“树生,你走慢点,我有话找你说。” 李树生也没多想,看林溪这么郑重的神色,想着应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跟他讲,他赶紧跟着放慢了脚步。 待得众人走远了些,林溪这才准备缓缓开口。 而李婉走在众人后面,见林溪和她哥落在最后,猜想林溪应该是要跟她哥摊牌了,她也跟着紧张了起来,很是不放心地一步三回头。 林溪无法,只能冲着李婉温柔地笑了笑,以示让她放心。 然后转向李树生,一脸严肃认真。 李树生被他这个样子惊了一跳,试探性地问道:“林溪,咋了?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啊?你怎么这么严肃?” “树生,有件事情我想你征求你的意见。” 林溪缓了缓深神色,缓缓道:“我喜欢婉婉,我想娶她,希望你能同意。” “什么?” 李树生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树生,我喜欢婉婉,我想娶她为妻,与她共度一生。” “你放心,我这辈子都不会让她受欺负,不会让她受委屈。” 林溪很郑重地说道。 李树生沉默了半晌,消化了好一会儿林溪的话。 这才道:“林溪啊,你的为人我是信得过的,可我家跟你家离得太远了,让婉婉一个人背井离乡来到这里生活一辈子,我们不舍得,也放心不下。” “而且我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 “你也知道我们全家拿她当眼珠子一样看待,虽然我们是家庭不富裕的农家,但也一样生怕她吃苦受难。” “如果她愿意,我们想办法都会成全她。” “可如果她不愿意,那我们也不会勉强她。” 虽然林溪大了他妹子八岁,但他对林溪的为人还是信得过的。 年龄大有年龄大的好处,会心疼人,会照顾人。 而且林溪一个人撑起了老林家,说明这个男人是有责任心的。 尤其是为了家人的日子好过一些,他能够背井离乡去外省修铁路,忍受辛苦和寂寞,这对很多人来说是很难做到的。 这些李树生都看在眼里,心里很是佩服。 有时候他也会换位思考,如果他是林溪,作为家中的长子,他都不见得能够扛起家庭重担。 可是林溪都做到了。 他甚至不贪功,他都是在默默守护着他的家庭。 这个男人有担当。 如今这个他钦佩的人对他说爱慕他妹妹,想照顾她妹妹。 李树生其实是很高兴的,他对林溪这个人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只是她妹妹一向有主见,他拿不准他妹妹是否会同意林溪。 如果他妹妹同意,他又开始担心妹妹远嫁的苦楚。 想到家里老娘含辛茹苦带大这个幺妹,李树生心里很是纠结。 又担心如果林溪和他妹子的事情要是不成的话,就错过了这么好的妹夫,妹子以后怕是也遇不到这么好的男子了。 关键是还知根知底。 李树生此时心里纠结得很。 林溪看李树生似乎并没有反对的意思,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他试探地说道:“我今天已经向婉婉表明了我的心意,她是同意的。” “对于距离远的问题,我也跟她商量过,如果你和周大娘愿意,可以来这里跟我们一起生活,这样周大娘也可放心,你们平时也可照顾到婉婉。” “如果你们住得不自在,我们可以在我家其他宅基地上新建一套院子给你和大娘住。” “我们老林家分到的田地不少,到时候分一些田地给你种。” “你平时有空闲的时候还可以编织一些物件售卖或者是做些木工活,我觉得你的手艺在我们这边肯定会受欢迎的。” “再不济,我可以带着你跟我们一起出去找事做,挣工钱。” 李树生听林溪安排得如此妥帖,事事都为他们想到了,就连远嫁距离远的问题都在想办法解决。 甚至想到让娘家人跟自家妹子一起过来生活。 就连过来后的生计问题都考虑得细致周到。 他现在对林溪是越发的满意了。 如果妹子跟林溪心意相通,互有情意的话,他倒是乐见其成。 至于老娘那边同不同意就得看林溪自己的本事了。 他到时候瞅瞅情况,适时地在老娘面前为林溪说些好话。 看老娘对林溪的喜爱程度,他觉得只要林溪再努力一把,林溪和婉婉的事大概率是能成的。 “如果婉婉同意,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我希望你能够记住你对婉婉的承诺,可不要辜负了她。” “还有,你们的事关键是要我娘点头同意才行,婉婉很在意我娘的感受。” 林溪感受到了来自小舅子殷切的期望和厚重的嘱托,他不敢怠慢,连忙举起右手立起誓言保证道: “我林溪此生绝不负李婉。” “我会用尽一生的力气去爱她、敬她、守着她,让她这辈子都不受委屈,绝不让她受欺负。” “我会用实际行动让你们放心。” “如违此誓,老天爷就让我……”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的决心就好了,好端端的发什么毒誓啊。 “不过你要记住你说的,可要说到做到,如果婉婉受了委屈,我们可不依的。” “你们这个事情我娘还不知道,也还没点头,也不知道最后能不能成,你可要加油啊。” 李树生赶紧打住了林溪的话头,生怕他说出个什么不好的事情。 林溪对这个小舅子是满满的感激,郑重道:“你放心,我会努力的。” 第67章 定情 俩人见话说开了,事情也说得差不多,赶紧追上了大部队。 李树生见人多嘴杂,也不好这个时候给自己妹子说这个事情,只好等回林家村后寻个合适的时机找妹子好好谈谈。 李婉看林溪和她哥哥说完话跟上来了,很想知道她哥哥的态度,心里着急得不行。 还好林溪没有让她等太久,冲她笑笑点了下头,李婉一下子眼睛都亮了。 用眼神再次向林溪确认,林溪再次冲她笑笑点了点头,脸上是一脸的阳光明媚。 这下李婉总算放下心来。 而一旁的李树生将俩人的眉眼官司尽收眼底。 为了妹妹的面子考虑,只好自己个儿当没事儿人一样就当作什么都没看见,若无其事地跟着众人在郝家村转悠。 郝辉领着众人在村子里穿梭,时不时还要捡着他知道的解说一下。 “你们不知道,我们这村子可好得很呢。” “前两天城里来的那些人是怎么说的来的?哦,对了,他们说我们村子古色古香呢。” 郝辉凝眉,终于将城里那些人是如何形容他们村子的给想了起来。 “古色古香?” 林泉疑惑。 “通常情况下用古色古香来形容一个村子似乎不太合适。” “古色古香?” 林泉咂摸着。 “好像郝家村用这个词来形容,怎么越听越觉得合适呢?” 林泉边咂摸着边看面前的村子。 郝辉笑道:“是的呢,我们也觉得很贴切。” “我们整个村子,祖上当初规划的时候就是先划定一个四四方方的地势平坦区域,在这个区域内再用平行线划成一排一排的区域范围。” “每家的屋舍都是按照这一排一排的区域范围建造的。” 郝辉指了指眼前一排排的房子。 “难怪你们村子的房子如今看上去很是规整。” 林水说道。 郝辉继续笑道:“是的呢。据村里的老人说,当初建村的时候,祖辈们很有讲究,以村子中间为主轴线,坐北朝南,一直到村子最北边是一座大雾山延伸过来的一个山头。” “我们村就是建在这座山头下,山头下正好是我们村的最北边。” “由于那处后背靠山,风水极好,所以当年我们村的老祖宗们在那处建了郝家村的宗祠祖庙。” “沿着祖庙出来正门口往南建的是全村的主干道,各家各户的排房就是按照主干道的左右两边分别建了十排排房,每排十户。” “呈现出将郝家村的宗祠祖庙团团保护起来的架势,又有一种整个郝家村受宗祠祖庙庇护之意。” 王中感慨道:“难怪你们整个村子看上去就像古时候的一座城池,结构分布有序。” 王中心里暗道:我们王家村的老祖宗们怎么就没学着人家讲究一点,各家各户的宅基地东一处、西一处的,就像占地盘一样,房子盖起来后,看上去就很是杂乱。 林泉也点点头:“你们村的老祖宗们是有格局的。” 郝辉不知可否,笑了笑,又道:“一直到民国时期,我们村各家的木质房子老旧之后又统一盖起了很具有民国风情的黑瓦白墙的排楼。” “每户排楼都是小二层,内里是小院结构,屋子中间建了天井,有利于屋顶排水和整个小院的采光,而且自成一处园林小景。” “老祖宗他们当初建造排楼时尤其注重房屋建筑质量,所以一直到现在整个村的屋舍都保存得完好无损。” “就连前两年分田到户分宅基地的时候,我们村每户仍然是按照老宅来分配的,各家继续持有各自的祖宅作为宅基地。” “整个郝家村有两百来户原住民,一排排的民国建筑风情小院有两百来户。” 郝辉指了指村子最南边的那排排楼,说道:“我们村的交通也还可以,你们看那边,最南边最后一排的排楼之外,正好汇入东西贯穿的乡道。” 众人随着郝辉指的方向看去,正好看到这条乡道是从最东边大雾山山脉的山脚下一直往西延伸到林家田村旁边的清水河东岸。 沿路分布着各个村落,郝家村就是其中之一。 林泉忍不住点头,道:“交通还是很方便的。” 郝辉笑着点了点头,见众人走得有点累了,适时说道:“大家都累了,去我家坐坐,喝口茶,歇歇。” 众人没有意见,一行人去到郝辉家中坐了坐。 林水瞅着日头快到中午,也不好在郝辉家继续打扰,免得人家还得张罗他们这群人的中午饭。 正好拖拉机的脚程快,从郝家村出发到镇上也就二十来分钟的时间,去到镇上刚刚好赶上下个馆子,好好吃上一顿。 于是林水将林泉和林溪拉到郝辉家院子一个没人的角落,先是吊儿郎当地恭喜林溪:“阿溪哥,恭喜你啊,终于得偿所愿了,我马上就要有堂嫂喽!” 林水那得瑟的表情有点欠揍,还好林溪一个大男人脸皮厚,不跟他一般见识,反倒是很爽快地承认了。 “你们几个真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这才多大会儿功夫,都被你们发现了。” “不错,你哥我今天确实是得偿所愿了,现在感觉全身通体舒坦呢。” “不过你们在婉婉面前可要注意点分寸啊,她毕竟是个姑娘家,脸皮薄,经不起你们起哄。” “小心我未来媳妇儿被你们给气跑了,到时我找你们算账。” 林溪故意作出一副凶狠、咬牙切齿的样子。 “哟嚯!这都护上了,阿溪哥,你这可不成啊,以后还怎么在家立威嘛。” “小心夫纲不振啊。” 林水嘴欠得很,还给了林溪一记坏笑。 “行啦,老三,收收你那吊儿郎当的样子,本来还觉得你好像稳重了一些,原来都是装的。” “快说,你将我们俩叫过来是什么事?” 林泉看他这个三弟得瑟的样子就有点没脾气了,赶紧让他言归正传。 林水见自家大哥也发话了,知道玩笑也要开得适可而止,于是收了收,轻咳了两声,认真道: “阿溪哥,今天是你和嫂子的定情之日,俗话说定情定情,得有定情信物做个纪念嘛。” “你是不是也应该对嫂子表示一下?” 林水凑到林溪面前,摆出一副一脸正色的样子,继续道:“你们年轻人不觉得,但是就怕以后到长辈那里落人口舌。” “该走的礼节还是要走的嘛,也好趁机表示下我们老林家的诚意不是。” “而且今天机会这么好,咱们开着拖拉机,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镇上,你带着嫂子进首饰店买点她喜欢的首饰,她肯定会很开心的。” “哪个女人不喜欢首饰这些的。” “虽然我们都知道嫂子不是那种爱慕虚荣之人,但如果是心爱之人送的,那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她一定会很开心收下的。” 林水这几年在大队部帮忙,打交道的人多了,就很知道一些待人接物的那些讲究。 林水像个经验丰富的过来人一样说得头头是道。 就连一直嫌弃自家三弟的林泉这会儿都觉得弟弟说得很有几分道理。 他自己是个大老粗,不懂这些风花雪月,即便他马上要成婚了,这些男女之事还是不懂的。 脑子里完全没有概念要给女子送东西,讨女子欢心。 他突然觉得他也得学着点。 刚好今天是个很好的学习机会,看看如果林溪送李婉东西,李婉会不会像老三说的那样很高兴。 林泉决定他这一路要在旁边悄悄地观察着。 林溪醍醐灌顶,猛拍了下脑门子,道:“瞧我这大老粗,怎么就没想到这些呢?刚好我身上带了钱了,钱管够。” “阿水啊,赶紧的,我们现在就去。” 林溪也不等林泉和林水反应,自顾自地叫上了李婉和李树生以及其他人,然后很是上道地安排起了接下来的行程。 让林水开着拖拉机一路往西,过清水河石桥,到镇上后找了一家口碑不错的饭馆,很是大方地请众人吃了一顿。 林溪又将李树生拉到一旁,倒是很坦荡地跟李树生打着商量:“树生,我能不能带着婉婉去逛逛店铺?” 林溪怕李树生误会,赶紧道:“你放心,我们不会走远,就在这附近的几家店铺逛逛。” 林溪怕李树生误会他轻浮,想带李婉去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李树生知道林溪想争取跟李婉有个独处的机会,想了想,反正都在这条街上,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事。 于是笑着挥了挥手,道:“对你,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你们去。” 然后林溪就让林泉、王中带着李树生以及其他人去街上随便逛逛,他则带着李婉直奔镇上最大的名叫“青福银楼”的首饰店。 毕竟是刚刚互诉了衷肠的小情侣,当下是恨不得一天到晚都腻歪在一起,一秒不见对方就想得慌。 李婉虽然不是很奔放的性子,却也同样有几分女子的羞涩和期待,她也想单独跟林溪多待在一起,说说话,见见面。 第68章 信物 李婉被林溪带到了青福银楼。 待得进去看到柜台里陈列着的琳琅满目的金银首饰时,李婉吓了一跳。 这才从刚刚晕晕乎乎的状况中拉回到现实的清醒中。 下一秒,拉着林溪的胳膊就往外走。 “林溪哥,你这是做什么?我们来错地方了,说好的就是随便逛逛的。” 林溪却是霸道地停了下来,拉着李婉站定,不让她走,有些动情道:“婉婉,你知道吗?今天是我快三十岁的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天。” “因为有了你,我感觉我的人生不一样了,我有太多太多想要与你一起去分享的事情了,有很多事情想与你一起去做。” “在你答应我之前,我觉得我这辈子也就这样过了,好像也没有什么事是值得我期待的。” “但是现在,我突然觉得做什么事都变得很有意义了。” “我也不知道这种感觉该怎么形容。” “就是一想到我未来的生活里有你参与,而你未来的生活里也会有我参与,我就会觉得我全身的血液都很快活。” “一想到我们会组建属于你我的家庭,会一起去经历共同的事,以后也会有属于你我共同的孩子,我就觉得我往后的日子变得特别有奔头了。” 听到林溪说到俩人会有孩子,李婉的脸色一下子羞得通红,没好气道:“谁要跟你生孩子,你不知羞,我们八字都还没一撇呢。” 林溪赶紧道:“你放心,这些都是迟早的事,我一定会让那一撇给撇下来的。” “我是个粗人,那种感觉我形容不来,反正只要一见到你,哪怕是仅仅只是听到你的声音,我就会觉得全身哪哪都很满足。” “这种幸福和喜悦我想和你一起分享。” “今天这个日子对我来说太有意义了。” “我想我们两个一起记住这一天,所以我想送你一份具有纪念意义的信物,让你只要一看到它就会想到我。” 谁说林溪嘴笨是个粗人的,这会儿不是挺能说的嘛,他这是无师自通呢。 李婉看着这个高高个子,面容俊朗的男子,岁月的洗礼和生活的打磨,让这个憨厚的男子多了几分成熟与稳重。 此刻他正一脸庄重又柔情似水地说着最朴实的情话,却又是那么地让人触动,李婉情不自禁地点了下头,然后由林溪领着在柜台外选看。 李婉知道林溪撑起这个家不容易,她选了个做工简单光面的实心银镯子。 戴到手腕上试了下,大小刚刚合适,于是决定就选这个镯子了。 李婉将镯子戴在手腕上,伸过手去给林溪看。 “这个镯子怎么样?” 李婉问道。 “好看是好看,就是感觉素了点,要不要再看看其他的款式?” 林溪在李婉刚开始挑上这个镯子的时候就皱眉:这个镯子太素了,感觉做工不太用心。 李婉收回手腕,自己又打量了一下,还是很喜欢:“要不就买这个银镯子?我还挺喜欢的。” 林溪又瞧了瞧李婉的手腕,那个镯子大小刚刚好,确实很衬李婉的肤色,显得她的手腕纤细白皙。 林溪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移不开眼,喉结也跟着滚动了两下,视线又从面前姑娘的手腕移到了她清丽的俏脸上。 用一双含情脉脉的眸子看着面前的姑娘,声音温温的道:“行,那就选这个。” 李婉听到了准话,正准备扭过头去找售货员的,就听到身旁的男人凑到她的耳旁,轻声呢喃道:“以后可以将这个情定信物当传家宝传给咱们的孩子。” 轰! 李婉的脸色瞬间爆红。 “你这脑子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 丢完这句话就逃也似的跑到柜台那边,找售货员。 “请问这个镯子怎么卖?” 李婉指了指正试戴在她手腕上的镯子问道。 售货员笑着回道:“姑娘,你真有眼光,这个镯子的款式很简约,戴上去显得手型很漂亮,而且也不影响平时在家里干活。” “这个镯子的价格是九元钱,这个价格寓意也好,长长久久的。” “什么?九元钱?” 李婉有些震惊。 李婉本来以为这个镯子看上去做工简单,想来价格应该是要便宜些的,哪知道价格竟然还要九元钱! 相对于当下一毛钱可以买一二十颗糖的购买力来说,九元钱得买多少东西啊。 这九元钱林溪哥得做多久的工才能挣回来啊。 李婉当场就要将镯子给摘下来。 林溪听到寓意长长久久,当即高兴得合不拢嘴。 正准备去柜台付钱的,哪知道李婉听到营业员说完价格后,竟然想将镯子给摘下来。 林溪哪里肯。 “婉婉,既然喜欢,咱就买下来,也不贵的。” 林溪赶紧去牵李婉的手,不让她摘镯子。 又扭过头对售货员道:“麻烦结账。” 售货员也是个人精,见那姑娘不打算买的意思,她心里跟着一紧,正心里‘咯噔’一声时,就见跟那姑娘一起的男子要急着买单。 那她还等什么,赶紧办手续,免得跳单。 林溪三下五除二地找售货员付了账,取了购货单子,赶紧带着李婉离开了首饰店。 他生怕李婉反悔要他退货呢。 好不容易哄着她买了件东西,而且是他送给她的定情信物,能够时时刻刻戴在她的手腕上,就好像是他时时刻刻陪在她身边一样。 林溪心里快活得不知道用什么言语来形容了。 其实李婉戴着这个林溪送的镯子,也感觉很不一样。 一抬手看到手腕上的镯子,就会睹物思人想到她身旁的这个男人,心里就会溢出一丝丝甜意。 “婉婉,我们去对面那家成衣店买两身新衣服,你穿上去肯定很好看。” 林溪指了指对面的那家店铺。 这回李婉是坚决不去了,急得跺脚:“林溪哥,你挣钱不容易,大家伙中午吃饭是你请的客,你又给我买了镯子,已经花了很多钱了。” “不能再这么大手大脚了,往后这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李婉没有感觉到的是,她现在已经开始有意无意地给林溪掌起家来了。 林溪的嘴角一直往上扬着,这种被心爱之人管着的感觉真是不赖呢。 感觉特别让人上头。 “那好,听你的,以后咱家里的开支怎么花销,都由你做主。” 李婉羞得跺脚也无用,这家伙现在怎么开口闭口就是生孩子、掌家之类的话? 李婉只好眼观鼻鼻观心地不再跟面前这男人犟嘴了,不然还不知道他会说出什么话来呢。 第69章 亲昵 一直走到铺子外好几米远了,李婉看着还紧紧牵着自己左手不放的林溪,羞红着脸低声道:“林溪哥,你放心,我不退手镯了,你能不能松开手?” “这大街上到处都是人呢。” 李婉给了林溪一个眼神,意思是让他看看四周来来往往的行人,他们俩人这样手牵着手成什么样子。 林溪正牵着姑娘的手心猿意马呢,哪里舍得松开手,还加重了手中的一分力道:“婉婉,那些人又不认识我们,不怕的,等会儿跟树生他们汇合之前我保证松手。” 李婉瞪了林溪一眼,咬牙切齿道:“要是等会儿遇到林家村的熟人呢?被人撞见怎么办?” 林溪这才不情不愿地松开手,幽怨地看着李婉。 李婉羞涩地别过脸去,瓮声瓮气道:“别看了,赶紧去找我哥他们汇合,这在外头耽搁得有些久,也该回去了。” 林溪瞧了瞧天色,这才顺从地跟着李婉去找众人汇合。 与众人汇合后,林泉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下李婉的脸色,见小姑娘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笑意,目光扫到李婉左手的手腕上,那腕子上正戴着一只银手镯。 林泉又将目光投向林溪,林溪的脸上同样是有着抑制不住的喜色。 林泉瞬间好像有点悟了:姑娘家好像是的确喜欢心爱之人送的东西啊,那他是不是也该琢磨着给他未过门的未婚妻送点什么呢? 林水瞅了瞅林溪和李婉二人的神色,就知道大堂哥肯定送了定情信物给人家姑娘了,惹得人家姑娘脸上都洋溢着娇羞的喜色。 林德也暗自瞧着大哥跟李婉俩人的感情似乎更进了一步。不过他这一路很老实,默默地缩在角落不敢吭声。 李树生见林溪和李婉俩人并没有离开太久就回来了,看来俩人并没有去做什么出格的事,原本提着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 见众人都在拖拉机上坐定安置好了,林水笑道:“大家都坐好了,我们准备回家喽。” “我等下直接将拖拉机开回张家村,你们就在大队部下。” 林水说道。 “行,反正从大队部到林家村也才十几分钟的距离。阿水,你开慢点,开稳点啊。” 林泉叮嘱道。 林水挑眉道:“大哥,你放心,稳着呢。” 林水怕将拖拉机再次开回村里,会惹得村里人又围上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觉得还是低调地将拖拉机直接开去张家村还给张要发更妥帖些。 路过大队部的时候,林水将众人放下了。 众人从大队部直接步行回林家村,而王中打算也直接从大队部回王家村,他都出来一天了,有些不放心怀孕的媳妇儿。 “王中哥,你照顾好淑敏,下次我去你家看她。” 李婉对王中说道。 “行,你们过来王家村,或者是我们过去林家村看你们,都是可以的,反正两个村子离得不远。” 林溪接过话头,很有几分自家人的语气,笑道:“阿中,我们两家往后要多走动啊。” 王中懂林溪的意思,他的身份已经是李家村的女婿了,而林溪认为自己在不久的将来也会成为李家村的女婿,他现在对王中的身份很是感同身受。 送走了王中,林溪一行人回林家村,林水继续开着拖拉机去张家村。 到了张家村,林水将拖拉机停在了张要发平时停放的地方后,就大步朝张要发家走去。 正好张要发这会儿也在家,他家里灶房应该是正在做晚饭,已经升起了炊烟。 “要发哥,你在家啊。” 林水一进院子,就见张要发在院子里整理农具。 张要发见是林水,顿时笑道:“回来了啊。今天去了哪些地方?” 林水回道:“去了清水河边、郝家村和镇上转了转。” 张要发看了看林水的神色,点了点头道:“看你这样子,林溪和那个姑娘的事成了?” 说到这个,林水顿时笑开了花:“要发哥,真是感激你借拖拉机给我,这拖拉机真是起了大作用,不仅帮我大堂哥撑了门面,还帮我们节省了很多脚力呢。” “真的是帮了天大的忙。” “哥,你以后有需要我帮着跑腿的地方一定要尽管开口啊,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对了,等我大堂哥和我嫂子摆酒的时候,你可一定要来啊。” 张要发被他这话给逗乐了,笑道:“行,到时候喝喜酒可要记得叫上我啊。” “那是必须的。” 林水拍着胸脯答应着,又瞅了瞅灶房冒着的炊烟,道:“哥,我这都出来一天了,家里的老娘估计脖子盼得都抻长了,我得赶紧回家去了。” 张要发笑:“在我家吃个便饭再回去,你嫂子正在做夜饭呢。” 林水赶紧摆摆手,道:“哥,不了,下次弟弟我请你喝酒。这天色也不早了,我得赶紧回去。” 张要发倒是没有再强留人,笑道:“行,那下次一起喝酒。” 林水笑着挥了挥手往老林家赶去。 毕竟是一群年轻人,还有几个半大小子,精力旺盛。 出去了一天,这会儿也不觉得累,反倒是更加生龙活虎的。 林渠、林齐几个半大小子更是叽叽喳喳讲着一路的见闻,眉飞色舞的。 廖氏和楚氏早就在老林家院子里抻长了脖子等着,估摸着差不多时候要回来了,这不,就听到热闹的说话声渐渐走近了。 “孩子们回来了。” “走,我们赶紧拾掇晚饭去。” 楚氏带着廖氏赶紧去灶房拾掇晚饭。 还好要做的菜早就洗好、切好,米饭已经蒸好了,就等着这群孩子们回来就可以立刻下锅炝炒了。 不到一会儿的功夫饭菜就做好了,楚氏见林水还没回来,给他留了饭菜后,就赶紧安排众人吃晚饭。 众人吃过饭后,累了的,就洗漱早点歇息;不累的,就继续在院子里转转,说说话。 林泉又悄悄观察了一下林溪和李婉,发现林溪送了李婉礼物后,俩人之间让人感觉更亲昵些了。 李婉一路都带着羞涩的笑意,还时不时不着痕迹地用右手抚一下左手腕上的镯子。 似乎老三今天说得那一堆乱七八糟的是有道理的,林泉回到自己屋子自顾自地去琢磨那些道理去了。 李树生心里惦记着林溪和妹妹的事情,没急着过去林泉家的院子,而是跟众人打了声招呼后就跟着妹妹去到她的房间说话去了。 第70章 如愿 林溪知道小舅子这会儿肯定是要找婉婉确定她的心意,为了避免让婉婉觉得尴尬,拉着楚氏和廖氏去到林泉家说事。 林溪将几个弟弟妹妹全赶出去后,找了个里间屋子,关起了门,一脸的认真严肃。 楚氏和廖氏都被林溪这个样子吓一跳,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心也跟着提了起来,楚氏赶紧问道: “阿溪啊,你把大家都支开,又把我们俩叫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孩子啊,有什么事你可不要一个人憋在心里,跟我们说说,我们毕竟是你的长辈,经历的事儿也多,总是能帮你出出主意的。” 林溪心里一阵熨帖。 生怕两个长辈想差了干着急,心里想了好一会儿的措辞,这才道:“大伯娘、娘,我想成婚了。” “什么?” “真的?” 楚氏和廖氏同时惊呼,都是一脸的不敢相信。 之前她们也帮林溪说过几次亲事,都被这小子以各种理由推拒了。 林泉的亲事早就说好了,婚前该走的礼都走完了,接下来过不了多久就要办成婚礼的仪式了。 而林溪的亲事却一点眉目都没有。 眼见着今年就要满三十岁的人了,这在农村是实打实的大龄,越往后就越不好说亲,她们心里也是愁的很。 偏偏这小子好像始终都没开窍,愣是各种不答应,弄得她们也没辙。 廖氏都已经不再对林溪作指望了,都将抱孙子的想法落到了老二林德头上。 这会儿这小子直接丢出一个重磅炸弹,炸得俩人头晕眼花,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等缓过劲儿后,就是一阵狂喜。 真是铁树开花啊,她们已经对林溪的成婚对象没有什么要求了,只要是林溪同意,什么样的姑娘都成。 赶紧将这个包袱给甩出去。 老天爷,谢天谢地啊! 尤其是廖氏从来都是顶不住事儿的,村里那些刻薄的,爱攀比的,嘴巴尖酸的老嫂子们,没少奚落廖氏。 “你们家林溪都多大岁数的人了,再一拖就老了,还能娶上什么样的媳妇哟,以后就等着打光棍。” “哪儿比得上我们家狗剩,二十岁就成婚了,第二年就给我生了个大胖孙子,如今我孙子都能打酱油了。” “老嫂子啊,莫不是你们老林家的香火就要断在林溪头上了?” “哎!真是不孝哟。” 类似于这样奚落的风凉话数不胜数,还有说得更恶毒的。 廖氏骨子里都是大家闺秀的性子,不会骂架,心里再生气,也只会硬生生地干瞪眼,反倒把自己给气的不轻。 有时候这种情况被楚氏碰到,楚氏还会不客气地还击回去,但更多楚氏不在旁边的时候,廖氏只能生生地受着。 那些个老嫂子也是欺软怕硬的,瞧着廖氏不敢回击,奚落嘲笑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廖氏虽然不会骂架发泄,但心里总归是不舒坦的,对林溪的婚事是既着急又无奈。 原来大龄的闺女不好嫁,大龄的儿子也不好娶啊。 当然林溪是不知道因为他的亲事让老娘在村里受了这么多委屈。 可即便是这样,他也不想将就。 成婚的对象那可是要在一起过一辈子的,可不能马虎。 当然这些都只是林溪开窍之后的想法,要是换做以前,他只会是不同意,他也给不了那么多为什么,就是不愿意。 只要一想想要跟一个没有任何感情的女子共度一生,他就很抵触,也很反感。 但是现在成婚对象如果换成了李婉,那他就是死皮赖脸也要想办法将这个媳妇给娶到手。 只要一想到能够天天看到李婉,一日三餐都跟她生活在一起,俩人商量着各种生活琐事,他都觉得充实满足。 心里溢满着各种期待,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他愿意。 楚氏有点理解不了为什么小年轻们的世界里如果没有情爱就宁愿打光棍的想法,人生并不是非黑即白的。 而廖氏更加理解不来林溪的这些执拗的坚持。 她的婚姻就是典型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从嫁来林家村那天起,她觉得她这辈子都是注定跟林财一起度过的。 婚姻不就是搭伙过日子吗? 成婚,生孩子,照顾家庭,然后俩人再一起老去。 在廖氏的观念里,这就是人的一生 难道还有其他不一样的活法? 她是想不到的,所以她很是不理解林溪之前一直不同意说亲浪费这些年的光阴是为了什么。 对,廖氏觉得林溪不懂事,不早早成婚就是在浪费光阴。 看看大侄子泉子多听话,让说亲就说亲,让成婚就成婚,一切可着家里安排,他全力配合。 这会儿终于听到林溪说想成婚了,廖氏妥妥地松了口气,感觉心头的这个包袱终于即将可以甩出去了。 廖氏已经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动了,脱口而出道:“你是已经看中了哪家姑娘了吗?” “还是说你目前只是有成婚的想法,但具体的姑娘还得我们去帮你张罗?” 廖氏试探着问。 而楚氏想得更多一些。 从林溪农忙回村,在家怒怼那些个老嫂子,维护李婉的事开始,再到这段时间林溪和李婉之间的接触。 还有今晚饭桌上,她瞅到林溪给李婉夹过菜,而李婉又有些羞涩地接受了。 从这些种种迹象看来,现在已经不是林溪一头热了,俩人应该是互通了心意的,所以这小子也就不再藏着掖着了。 楚氏想到这里,会心一笑,是个有福气的傻小子。 不过为着李婉的名声考虑,楚氏也不好主动问那姑娘是不是李婉。 如果不是,那就很尴尬了。 还是听听林溪怎么说。 “娘,我中意李婉,我想娶她。” “我们俩已经互通心意了,她也中意我。” 说到这里,林溪难得地露出了些羞意。 “以前是我人傻嘴笨,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原来其实很早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上她了,而我自己却不知道,害得我们俩人走了这么多弯路。” 林溪此时一脸傻笑,楚氏一副果然如此的了然,而廖氏则是一脸震惊,然后就是掩饰不住的惊喜。 李婉如果能够做她儿媳妇儿,她做梦都要笑醒呢。 是个能吃苦又知根知底的好孩子。 两家之间又有渊源,这样的儿媳妇儿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呢。 没看见村里那些个精明的老嫂子早就打起了婉婉的主意了吗? 幸好婉婉这孩子主意正,都给很巧妙的推脱掉了。 这下可好了,让她们平时奚落笑话她,这回看她不给那些个眼皮子浅的势利眼来一个大杀招,非把她们气得心里打埂不可。 啊哈哈! 廖氏差点都要狂笑出来了。 她与楚氏对视了一眼,楚氏也是一脸的欣慰,她很是喜欢婉婉这孩子,之前她还想着找机会撮合下这俩孩子呢,没想到人家自己就主动撮合上了。 这真是兜兜转转的缘分,不信都不行。 “真的?” “好孩子,做得好,做得好啊。” “儿子,娘支持你。” “看那些老货还怎么在我面前叫嚣,我这次终于要扬眉吐气了。” 廖氏这会儿高兴得连平日里大家闺秀的风范也不端了,情不自禁的挥舞着手臂。 楚氏很能够理解廖氏的感受,想到什么,还是问道:“我瞧着婉婉是个有主意的,你周大娘是个明事理的。” “但毕竟她一个人含辛茹苦将婉婉拉扯大,定是不舍得婉婉嫁这么远的,这可如何是好呢?” 听得楚氏这样问,廖氏赶紧停下心里的那股得瑟劲儿,也跟着担忧起来。 林溪觉得长辈们终于问到点子上了,为了能如愿娶到媳妇儿,他得将猛料抛出来。 第71章 诚意 “大伯娘、娘,你们不用担心,我无论如何,哪怕是死皮赖脸,也要让周大娘答应我和婉婉的事。” “就是怕周大娘放心不下婉婉,而婉婉也惦记她老人家,毕竟如果嫁过来的话,隔着几千里,回一趟娘家都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去。” 一听到这里,廖氏的心里更是一紧,急急地拉着林溪的手,忙道:“是啊,儿啊,这可怎么办?” 林溪为难道:“她老人家嫁女儿嫁哪儿不是嫁?” “那为什么不将女儿放在自己跟前呢?” “婉婉被她老人家教养得不错,还不到二十二岁,完全不愁在老家那边嫁不到好人家的。” “而我年龄又大,家里又穷,距离隔得又远,实在是比不过婉婉老家那边的年轻后生们呢。” “说不好我可能一辈子都得打光棍呢。” 楚氏和廖氏听得林溪这么一说,确实是这个理。 一家有女百家求,他们老林家确实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再看看林溪这年龄,廖氏都忍不住皱眉嫌弃自己儿子呢。 他们老林家唯一把住的一点是林李两家人有些交情的渊源,两个孩子目前互生情愫。 可是情谊在时间的长河中迟早也会发生变化的,甚至在经历岁月的洗礼后迟早会消失殆尽的。 这个世界上谁离了谁会活不下去呢? 楚氏和廖氏又再看了看林溪这个自家后生。 突然觉得哪儿哪儿都是短板,哪儿哪儿看着都不太顺眼,哪儿哪儿都配不上人家婉婉啊。 哎,这可如何是好啊? 楚氏和廖氏的眼神又黯淡了下去。 怎么解决这个很现实的问题呢? 老林家既然想娶媳妇儿就得拿出足够的诚意出来。 楚氏和廖氏妯娌俩此刻都想到一处去了。 “所以我想跟你们打个商量,征求下你们的意见。” 林溪见火候差不多,循循善诱道。 “你说。” 楚氏和廖氏此时急得嘴角都快长燎泡了,一脸急切。 “我们老林家必须要拿出诚意来打消周大娘的顾虑。” 楚氏和廖氏都同时点点头,示意林溪继续说。 “我想着如果能够将周大娘接过来跟我们一起生活,就住在婉婉跟前,那她们娘俩就没有距离的顾虑了。” “只是周大娘这么大岁数了,晚年为了女儿还得背井离乡来我们这里,我们实在是亏欠人家。” “我就想着要不将树生也接过来,这样周大娘身边还有儿子在身旁尽孝,她应该就不会觉得那么孤单了。” “我们再匀出一块儿宅基地,建好房子,给周大娘和树生住,再分些田地给他们种植,生计问题也解决了。” “这样周大娘应该就没有那么多后顾之忧了。” “如果不这样,我实在是想不出我们老林家还能有什么能够让她老人家放心将她闺女远嫁到我们这里的。” “这……” 廖氏有些为难。 她感觉为了娶个儿媳妇儿,他们老林家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了些。 林溪见自家老娘有些迟疑的神色,知道老娘在权衡,于是叹了口气,继续道:“我年纪这么大,家里负担又重,婉婉跟着我肯定是要吃苦的,我怕周大娘那边也不好答应。” “我目前也就是仗着婉婉对我有几分心意,周大娘对我有几分情谊,但这些在现实面前迟早都会被消磨掉的。” “当然,如果周大娘那边有自己的打算,不愿意来我们这边生活的话,那到时候我们再想其他的办法。” 听到这里,廖氏的神色有些松动。 林溪看着老母亲,继续道:“起码我们老林家拿出了诚意了,最后事情能不能成,也不是我们能够左右的,争取了,如果还是不能如人意,那我也认命了。” 林溪将这些情况好的歹的都分析给了楚氏和廖氏听。 人的生活离开不了一日三餐的生计问题,当生存问题都没有解决好的时候谈何爱情呢? 反正他一直都是个务实的,所以他这些年一直都在拼命地为家里的生计操持着,总想着将弟弟妹妹们供养长大,那他的家族责任也就完成了。 至于结婚生子他一直都没有热衷地追求。 直到现在遇到了李婉,他才有了想要成婚的打算。 但前提是要能够给李婉一个有保障的生活,最起码不能让她担忧老母亲,也不能让她的娘家人放心不下她。 如果这些他都做不到的话,那他也没有资格去找周大娘提亲了。 再者,他也知道将娘家人接来婆家住,一方面会让媳妇儿的娘家人面子上挂不住。 另一方面林家村也没有这个先例,长辈这边可能不太能接受。 时间久了长辈们会不会觉得李婉的娘家人占了老林家多大的便宜? 到后面都会迁怒到李婉头上,从而会影响到他们小两口的感情和生活。 所以他得将丑话都先说在前头,将这些可能发生的隐患先抛出来,拿到台面上来商量。 行,就皆大欢喜;不行的话,趁现在两边家族还没有深入议亲,也不会影响林李两家的情谊,不会伤和气。 他知道这是他和李婉之间最大的阻隔,他得防患于未然,所以这会儿他要将这些道理掰开了揉碎了讲给他的长辈听。 让长辈们一起接纳李婉的家人,让李婉的家人没有后顾之忧,也让李婉的家人看到老林家的诚意。 果然,楚氏和廖氏听到林溪的打算后就迟疑了。 将儿媳妇儿的娘家人接来婆家生活,这种事情在林家村真的没有过这个先例啊,这可如何是好? “阿溪啊,这个事情你容我们想想,先商量下,毕竟结亲是结两姓之好,不是结仇,我们也乐得见你和婉婉的事能成。” “你们小两口的日子过得和美,我们心里也高兴。” “不过,接你周大娘他们过来常住,这是大事,我们还得跟你爹商量着来,看看你爹是个什么章程。” “总之,大娘我是很喜欢婉婉的,她要是能做我的侄媳妇儿,我都想在家门口放三天鞭炮呢。” 楚氏说道。 廖氏也赶紧表态,“儿啊,娘支持你,我也很喜欢婉婉,她要是能够做我的儿媳妇儿,我做梦都能够笑醒。” “主要是如何打消你周大娘的顾虑,这个我还得跟你爹商量,让他拿主意。” 林溪忙道:“大伯娘,娘,辛苦你们跟我爹好好商量,跟他好好说。” 林溪知道这个事还得他爹点头才行,相信这两天家里就会商量出个章程出来。 第72章 婚嫁 李树生跟着李婉进屋里后,就坐在床对面靠墙的椅子上一脸控诉地看着妹妹。 李婉坐在床头,有些坐立难安,身子坐得板板正正的,两只手叠放在腿上紧紧地绞着,低垂着头,有些不太敢看李树生投过来的目光。 李婉知道他哥肯定是要兴师问罪了。 “婉婉,林溪跟我摊牌了,说了你和他的事。” 听到自家亲哥这样说,李婉心里有些发紧,这才抬起头迎上了李树生的目光,她不知道李树生会是什么态度。 李婉有些心虚气短地问道:“哥,你怎么想?” 李树生定定地看着李婉,似乎是在想该如何开口,过了好一会儿,这才道:“妹子,林溪的为人我是信得过的,他如果做我的妹夫,我是放心的。” “他这个人憨厚老实,是个过日子的。” 听到哥哥这样说,李婉心里顿时松快了一大截。 李树生话锋一转:“不过我要问你的是,你确定了吗?” “真的确定了对林溪的心意?” “没有勉强?” “哪怕你有半分勉强或不愿意或有顾虑,我都不会同意你们的事,我们老李家的姑娘从来都是娇养着长大的,不必受这份委屈。” 李婉从来都没有见过自家小哥这么强势的一面,从小到大,小哥给她的印象都是性子温温吞吞的。 可如今为了维护自己的妹子,急得脾气都上来了。 李婉顿时被暖得有水光在眼眶里打转。 李树生继续道:“我们那里虽然交通不便利,但祖祖辈辈也都是那样过日子过来的,也没见谁活不下去的。” “我相信我们那边将来也会越来越好的,日子只会越过越红火。” “我家婉婉是个好姑娘,不愁找不到好婆家的。” 李树生顿了一会儿,又道:“退一步说,即便是你如果不愿意嫁人,那就留在家里,家里没有人会说你的闲话,哥哥会给你撑腰。” “哥哥来养你一辈子。” “这样娘还有好闺女陪伴呢。” 看着哥哥满脸的担忧和满心满眼维护的话,李婉掉着眼泪嘴角却挂着笑,道:“哥,那我到时候不是成了老姑娘了,村里人会笑话的。” 李树生眼一瞪:“谁规定的人这辈子一定要婚嫁的。” “你瞧你哥我到现在都还没成婚呢,不也是活得好好的嘛,自由自在,无拘无束,陪着你和娘。” “只是你如果确实中意林溪,想要和他在一起过日子,那哥哥也是祝福你的。” “只是这个事是你的人生大事,决定了你以后要走什么样的人生路,你可一定不要昏了头。” “你一向都不是冲动的性子,向来有主见,一定要深思熟虑后再下决定啊。” 李树生看着自己妹子,眼里有满满的担忧和不放心。 他虽然嘴上说着放心,可哪里能够真正放心呢,只是不太愿意让妹子有太大的心理负担。 李树生见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咬了咬牙,即便妹子听着不舒服,但是不好听的话还是要说的。 “这里毕竟不是我们那边,人生地不熟,语言和饮食习惯都不一样,又离得远,你在这里就是外乡人。” “娘家人都不在身边,受欺负了都没个撑腰的。” “我们也会挂牵你。” 李婉看着这个平时木讷不爱说话的哥哥,因为担忧和不放心,一下子噼里啪里像竹筒倒豆子一样的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 李婉的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这就是家人啊,苦口婆心、啐啐叨叨地为她做打算。 无条件地支持和爱护她,时时刻刻为她寻找退路。 因为担忧她受委屈、受欺负而随时可以毫不犹豫地化身为一只像护鸡仔的母鸡一般,将她呵护在自己的羽翼下。 哪怕这个羽翼还不够丰满。 李婉的心此刻像是浸泡在温暖的蜜罐里一样,甜甜的,又酸胀胀的。 从小到大她都是在哥哥们的爱护下和母亲的疼爱下呵护着长大的,除了家里清贫一点外,她从来都没有受过什么苦。 尤其是想到家中的老母亲,有时候她犯了错,母亲可以放下手里所有的活计,不厌其烦地用她听得懂的方式让她自己去参悟她错在哪里。 想到她的这些家人,泪水就又不受控制地溢满了眼眶。 缓了一会儿,待得将眼泪逼退回去后,李婉的眼神一片清明和坚定。 “哥哥,五年多前,淑敏远嫁这里,我当时特别不能理解,她怎么能够那么狠心、那么胆大地嫁那么远的一个地方呢?” “我们那里虽然交通闭塞,但我们从小到大都在大山深处生活,已经习惯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 “是啊。” 李树生赞同地点点头。 李婉继续道:“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却也同样充满着太多的未知和危险。” “为什么要做出让家人担忧、让自己陷入未知的危险境地的事呢?” “不冒险,不就啥事情都不会发生嘛。” “我当时觉得那一头栽进去的人简直是傻透了,也蠢透了。” “我那个时候觉得淑敏很是自私和不孝,她怎么能够为了一个男人而不顾家里的父母兄弟呢?” “这几年看到她爹娘越来越沉默,身体状况也越来越不好,我越发觉得淑敏的不孝和傻。” 李树生也想到了李淑敏的爹娘,皱眉道:“她爹娘的身体状况和精神状况都不大好,可能是这几年思虑太重了。” 李婉点点头,叹气道:“伯伯和伯娘他们应该是怄淑敏的气,怄得太多了。” “老话说‘父母在不远游’。待得父母年龄大了,正是需要我们反哺的时候,而我们却离得太远,不能在身边照顾,这怎么能行呢?” “怎么可以弃父母于不顾呢?” “如果换作是我,我是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的。” 李树生在一旁沉默地听着,李婉继续说道: “一直到娘让我们两兄妹出来探亲,我都是这样想的。” “这一路走来,看到湖城这里的发展,看到青山大队欣欣向荣的景象,看到人人在田地里使劲儿地挥舞着锄头。” “有种水稻的、有种藕的、有种果树的,养鱼的……等等,林林总总,恨不得田地里能够出个金疙瘩来。” “再看看人人脸上洋溢着消散不掉的笑容, 他们给人的感觉是,只要肯努力,生活总会给你回馈的。” “我被这些都深深地触动着。” 何止是李婉有触动,李树生的触动绝对不比李婉少。 李婉神色平静道:“有时候我就在想,人这一辈子应该怎么过呢?” “身体康健的,能够活到八九十岁寿终正寝,身体不好的或者是发生个无法避免的意外情况,很有可能就会匆匆离开人世间。” “每个人在这个人世间都是走一遭。” “如果每天的生活都是日复一日地重复,或者因为害怕未知的前方而不敢踏出前行的脚步,那这样的日子无异于混吃等死。” “这样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李树生顿时震惊,他万万没想到他妹子竟然是这样想的。 他仔细回想了下自家妹子的成长过往,没有在妹子身上发生什么痛苦难熬的磨难啊,怎么妹子像是看透人生了一样呢。 他顿时心里有些慌,怕妹子将什么都看透了,觉得做什么都没了意思,会有一些极端的想法。 就听得李婉继续道:“感觉如果就这样混吃等死地活着的话,好像是浪费了老天爷给我们在人世间走这一遭的机会。” 李树生急道:“幺妹,你可不能胡思乱想啊,这人活着还是有很多有意思的事可以做的。” 李婉眼里有亮光闪过,俏皮地笑道:“哥,你想哪里去了?你别担心我,我没事,我还没活够呢。” “今天林溪哥在清水河岸边跟我表明心意的时候,我发现我竟然并不排斥他,反而还有隐隐的期待。” “这种感觉特别陌生,又特别让我欢喜。” “我想这应该就是喜欢。” 李树生没有说话,听到妹子这样说,心里倒是不动声色地长长松了口气。 “人生是要自己一笔一划去书写的,正是那种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才更让人期待。” “如果是跟自己喜欢的人一起去经历人生的每个未知,哪怕是吃苦受累,那种感觉也应该是甜的。” “所以,哥哥,我想跟林溪哥在一起的决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如果你喜欢的那个人他刚好也喜欢你,我想,这个概率在茫茫人海中应该是很低的。” “我很幸运,被我遇到了。” “我想跟林溪哥一起去经历那些未知,哪怕前路充满着荆棘,有这个人陪伴,我并不觉得孤单,反倒是觉得快乐和满足。” “况且我的眼光一向不差的,林溪哥为人如何,你和咱娘应该是再清楚不过的。” “我觉得只要我们两人共同努力,将来的日子定是不会差的。” 李婉说着说着还不自觉的用右手摸了下左手腕上的镯子,然后一脸幸福地笑了。 李树生看着自家妹子一副陷入爱情不能自拔的样子,心里发苦。 妹子前脚还说一头栽进去就是傻,就是蠢,后脚她自个儿遇到了喜欢的人,怎么自己之前所有的坚持和原则就统统丢到脑后边了呢。 简直就是个翻版的李淑敏,被爱情冲昏了头。 李树生觉得还是得给妹子泼点冷水,让她冷静下来。 “妹子啊,这么远的距离,我们还是会挂牵你的,你看看淑敏她爹娘挂牵她到什么地步了?” “到时候老娘想你了怎么办?你一个人在这边要是遇到了什么事没个娘家人在旁边帮衬着,可怎么办?” “你能遇到自己欢喜的人,哥哥替你高兴。爱情是两个人之间的事,两人之间打打闹闹怎么样都行,但婚姻却是关系到两个家族的事。” “承载着两个家族之间的责任和人际往来。” “我们老李家虽然家境清贫,但也不是上赶着嫁女儿以谋求富贵的。” 李婉见小哥的眉头都快拧成了麻花了,赶紧正色道:“哥,你别担心,这个问题让林溪哥去处理。” “如果林溪哥在处理这个问题上不够周全的话,我觉得即便我和他结合在一起了,我们之间的婚姻从刚开始就隐藏了各种隐患的。” 那她还真得慎重考虑她与林溪的亲事是否合适了。 李婉笑道:“哥,我是不会让我的家人难做的,先看看林溪哥对这件事的处理态度后再做决定。” 李树生这才算是松了口气,妹子还是保留了些理智的。 他还能说什么呢? 李树生试着想象了一下他妹妹跟林溪生活在一起的画面。 男人牵着女人的手,女人侧抬头,仰着小脸微笑着对男人低声说着什么,而男人也侧过头来温柔宠溺地凝望着女人,认真地听着。 男人时不时轻轻地点点头,他们身边围着几个小孩子正叽叽喳喳的你一言我一语的嬉戏打闹,好不热闹。 仅仅从他们的背后看去,都能感觉到两人之间浓浓的爱意和相濡以沫的默契。 一个幸福温馨的家庭,孩子在闹、他们在笑。 李树生在想,这应该就是婚姻应该有的模样。 李树生不自觉地笑了。 “你自己考虑清楚就好。” “你要记得,不管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娘、二哥和我永远都站在你这边,我们是你永远的依靠。” “遇到什么难事,一定要跟我们讲,千万不要闷在心里,自己一个人扛着。” 李婉两眼亮晶晶地直点头。 第73章 不好受 夜里,在林老爹和廖氏房里。 林老爹是个大老粗,晚上吃饭时也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洗漱完后,躺在床上正准备睡下的,廖氏赶紧掐了他一把,惹得林老爹一下子来了兴致,误以为廖氏想要干点什么。 林老爹讨好地问道:“老婆子,干什么呢?大晚上的不睡觉,都老夫老妻了,还不老实的。” “如果睡不着,要不我们做点其他的事情来助助眠?” 林老爹笑呵呵地带了点谄媚,那只老手已经不老实地往老妻衣服里面伸。 廖氏狠狠地翻了个白眼,假意淬了一口:“个老不正经的,想什么好事呢?五六十岁的人了还不知羞。” “跟你说正事儿呢,认真点。” 林老爹有点讪讪地用手掐了下廖氏的老腰。 这才抽回手,干巴巴道:“你说嘛,看你这严肃的样子,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如果是要紧的事,那得赶紧跟阿溪商量啊,我们可不能擅自作主张啊。” 林老爹已经养成了家里大事小情都找老大的习惯,就连廖氏也差不多。 不过她要说的事就是关于老大的,还真得跟这个一家之主商量,让他来定夺。 虽然他做事不顶事,但身份上还是一家之主,身份摆在那儿,对外还是有一定的代表作用的。 廖氏一见他说要找老大,心里的火气就有点控制不住地往上冒:“老大老大老大,什么事都找老大,老大又不是万能的,你能不能稍微顶点事儿啊?” 廖氏说着,手指还往林老爹的额头上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 “不然老大得多辛苦啊!” “老大都快三十岁的人了,你瞅瞅咱们村到三十岁还没成婚的有几个?” 林老爹有些发懵,条件反射地回道:“还有几个呢。” 廖氏听到林老爹的反应,顿时气得有些咬牙切齿,愤愤道:“那几个没有成婚的,要么就是哪一方面有缺陷的,要么就是眼高于顶而将自己给剩下来了。” “但我们家老大哪儿哪儿不比人家强,要身个有身个,要多顾家就有多顾家,老实本分、身强体壮、踏实能干,是个干活的一把好手。” 林老爹很是赞同地点点头,还不忘附和一句:“是啊。” 廖氏横了男人一眼,道:“可这孩子是被我们这不争气的父母和家里的弟妹给耽误了。” “你可别忘了四年多前招募京城警备保障员那事儿,老大临了都要被录取了,孩子眼看着要鱼跃龙门,奔向美好的前程,可硬生生是被我们老两口给拦下来了啊。” 林老爹毫无愧疚道:“那是他的命,怨不得我们当娘老子的。” 廖氏没理他,继续道:“我当时心里慌得不成,想着老大远走高飞奔他的前程去了,那留在农村的我们还有几个子女该怎么过活啊?” “老大一直都是我们家里的顶梁柱,如果这个顶梁柱跑了,我完全就没有主心骨了,他下面还有几个弟妹,该怎么拉扯长大啊?” “光靠我们两老根本就不成的,我当时存了很大的私心。” “那个事之后,我这心里一直都很愧疚,我们做父母的真不称职啊。” 廖氏说着说着有些哽咽,林老爹顿时慌了神,赶紧给老妻拍背顺气,叹了口气,道:“老婆子,这孩子托生在我们这样的家庭,是他的命数,你别有心理负担。” 廖氏眼圈发红,道:“我们既没本事,还不公平对待儿女,凭什么老大就得替我们肩负起养家糊口的担子啊。” 林老爹不做声。 廖氏继续道:“平心而论,我们是偏心的,独独对不住老大,亏欠他了。” “还好这孩子性子纯良,从小就懂事,从来就没有埋怨过我们一句,但我这心里总是对老大带着深深的愧疚和自责。” “这孩子越是什么都不说,我这心里就越是不好受。” “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投身到我们这样的家庭了呢?” 廖氏说着说着,情绪都跟着激动起来,林老爹看老妻如此,想到老大,心里也跟着有点不好受起来。 “老婆子,你别急啊,你慢慢说,有什么事咱好好说啊。” 林老爹一着急赶紧一个手拉着老妻的手,另一个手继续拍了拍老妻的后背,安抚着她。 林老爹没什么本事,唯独对自家这个老妻好了一辈子,受不得妻子受一点苦。 家里的农活不让妻子做,反倒是压榨起他自己生的崽子们。 别人家是夫妻二人带着半大小子闺女们在田里忙碌,而老林家二房是夫妻俩在田埂子上监工,林溪带着几个弟弟妹妹在田里嘿哟嘿哟地埋头苦干。 林老爹要稍微好一点,偶尔还会下田指挥下孩子们,但他是绝对绝对不会同意让妻子下田的。 廖氏无法,只能偶尔从家里送些白开水和干粮给埋头干活的孩子们。 就连他们家隔壁田的毛狗都看不下去了:“我说林财,你们两口子是不是应该下田干活去啊?” “就这样坐在田埂子上,那么大的四亩田,你们让家里几个孩子当主要劳动力在田里插秧,这得干到猴年马月去啊?” “孩子们都还这么小,你们怎么就忍得下心自己坐在田埂子上吹风,让孩子在田里受罪?” 这话说得林老爹就不乐意了,廖氏脸上也臊得慌,都想钻地洞了,她知道她在林家村就是个另类。 别人家的婆娘们呼呼哈哈地干活泼辣得很,可她就是学不来也干不会。 有一次她好说歹说,才让林财同意她下田学着插秧。 哪知道在田里待了不到一会儿的功夫,两个小腿肚子上就挂了四条蚂蟥扒在小腿上吸着她的血。 她急得都要哭了,吓得在田里乱跳,可蚂蟥怎么甩都甩不掉,而且那蚂蟥脑袋都钻到肉里面差不多有一公分深了。 她已经面无血色了,不知道是因为被吓得,还是因为被蚂蟥吸走了太多的血的原因。 林财挑着两个空箩筐本来是打算去秧苗田挑两箩筐秧苗来的,结果才刚走到秧苗田边,就听到妻子在田里惊慌失措地尖叫。 “阿财,快救我,快救我。” 他当场被吓得魂飞魄散,扔下肩头上的扁担拔腿就往田里跑,冲到田埂子上往近前一看,当场也是将他吓得面无血色。 入目看到的竟然是妻子小腿上赫然有四条胀胀饱饱的蚂蟥还在拼命地吸着妻子的血! 他目眦欲裂,恨不得将这四条的蚂蟥碎尸万段。 但他知道这个他是做不到的,蚂蟥的讨厌之处就是你将它碎尸万段后,它会变成成千上万的蚂蟥,让人头皮发麻。 “君梅,你莫怕,我来了。” 他疾步冲到田里将妻子抱起来,冲到田埂子上放下,然后忍着心疼强行将四条已经饱足得快缩成一团的蚂蟥给拔了下来。 妻子的两个小腿上都赫然有四个深深的血洞,还在流着血。 他又急急背着妻子去找村医给止了血,包扎了伤口。 妻子养了好几天的伤才算养好,可小腿上却留下了深深的四个血洞疤痕印。 这个事情从此在林财的心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和阴影。 他特别后悔当时怎么就同意了妻子下田呢。 从那之后,他说什么都不再让妻子下田了。 第74章 催熟 林老爹听到毛狗说的那些个风凉话,直接给了怼回去:“这是我的家事,不用外人操心,况且让几个孩子下田干活,这不正好早早操练孩子们嘛。” “孩子们以后迟早都要成家立业,他们得有自己的本事。” “起码得有一身会干活的本事,才不至于待我们老两口干不动的时候他们会饿饭死。” 这话怼得毛狗无话可说。 “好,各家自扫门前雪,这是别人家的家事,我毛狗管不着,免得还惹一身腥呢。” 毛狗在自家田里瓮声瓮气地嘀咕。 林老爹对于自家田地的产出是没啥追求和期望的。 虽然靠着几个孩子,家里的田地勉强种下了,至于收成如何就不好打包票了。 以至于老林家二房的口粮有时候连温饱都不能够完全达到。 但林老爹一点也不上火,他的人生经历过高起低落,享受过富贵也遭遇了贫穷,甚至是赤贫,所以他对自己的人生已经比较佛系了。 “粮食收成多就多吃点,收成少就少吃点呗,没什么大不了的。” 林老爹撇撇嘴。 只要一家人不至于饿死就行,但是绝对不能再让妻子下田干活的,他的心脏经受不住第二次惊吓的。 以至于林溪被林老爹逼得早早挑起养家糊口的重担。 家里收成不够的时候,林溪就得出去找活计做,卖力气挣点工钱补贴家用。 唉!可怜的林溪哟。 也不知道林老爹这种佛系的生活态度和棍棒下强催着老大林溪成长起来的做法是不是对的? 这种强行催熟的做法可不可取? 这些只能在往后的生活中才能见真章了,不是有句话说得好嘛:“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还有句话说“棍棒下出孝子”。 林老爹的育儿经得在林溪五兄妹往后的人生中去检验科不科学了。 呃,思绪有点被扯远了。 林老爹和廖氏的思绪一起被拉回到了现实。 廖氏缓缓说道:“这么多年我们确实亏欠了老大,所以在老大的婚事上,我们做爹娘的就要多下点功夫,有能力的话就多补偿点。” “我性子绵软,顶不住事儿。” “一遇到大是大非的事的时候,我就慌得六神无主,没有能够帮到你的地方,也不能为你分担压力,导致家里的大事小情都是你在操心。 廖氏很愧疚。 她继续道:“家里的长媳还真得是个能够主事的,遇到个事儿的时候,能够帮老大分担些,甚至在关键时候能够做我们老林家二房整个家族的主心骨。” “这样老大将来也就不会像你一样辛苦了。” 廖氏对自己的性格缺陷认识得很是深刻。 林老爹赶紧说道,“你不要妄自菲薄,我不觉得你哪里不好,不过你有一些说得还是有道理的,如果找个能够主事儿的儿媳妇儿,那我们老两口也要轻省很多。” 廖氏嗔怪道:“你就光知道给自己省活计。” “不过话说回来,你觉得婉婉这丫头怎么样?如果做我们的儿媳妇儿的话。” 林老爹想都未想直接脱口而出道,“婉婉这丫头当然是顶顶好的,稳重,识大体,而且聪慧,娶妻当娶贤,贤妻能够让家庭和睦,俗话说家和万事兴。” “如果娶了个搅家精回来,闹得家里天天鸡犬不宁的,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说到这里,林老爹看了老妻一眼,笑道:“你就很好,性子虽然软绵一点,但是我们夫妻二人这么多年和和睦睦的,除了清贫一点,家里也没有什么糟心事儿。” 林老爹此时还不忘拍下老妻的马屁。 林老爹继续说道:“儿媳妇儿如果是像婉婉这般的,那我们老林家祖坟都冒青烟了。” “你没看见村里那些个老嫂子们一个个像绿眼睛的狼一样盯着婉婉那孩子吗?” “那几个老嫂子都不是省油的灯,个个都精得很,都在打婉婉的主意呢。” 廖氏赞同地直点头:“是啊。” 林老爹道:“我是个大老粗老汉子,不好正面跟那些个妇人计较。” “还好婉婉是个有主意的,她自己就给推拒回去了。” “再加上大嫂和你在旁边周旋,总算是没让婉婉受欺负,我也跟着松了口气,不然我们都不好跟周嫂子交代呢。” “树生那孩子还在旁边看着,一个处理不好,树生可能会对我们心生嫌隙呢,说不好后面还会影响林李两家的情分。” “真是辛苦你了!” 林老爹说到这里,想到老妻的辛苦,不免又拉着老妻的手拍了拍。 廖氏嗔怪道:“我有什么好辛苦的,我什么都没做,别尽给我脸上贴金。” “倒是大嫂帮我们忙前忙后地张罗,着实辛苦她了。” 廖氏说到这里,看了男人一眼,道:“你以后也别老是对大嫂冷言冷语的。” “推己及人,如果站在她的角度考虑,她当年的情况确实艰难,如果她不改嫁,她怎么养得活泉子他们几个?” “她也不容易,过去的事情能够放下的还是放下些,我们都半截身子快入土的人了,还有多大的事情看不穿的呢。” 林老爹默默地听着,没有吭声。 廖氏看老头子没有要表态的意思,也不好继续纠缠这个话题,只能又将话题拉回到林溪身上。 “咱先不说这个,你知道吗?今天老大突然找我和大嫂说他想成婚了,而且他想成婚的对象竟然是婉婉那孩子。” “我和大嫂当时都被老大惊了一跳。” “我对老大突然开窍当然是高兴的。” “之前我们给他说了那么多亲,他都看不都看直接给拒了。” “我都已经对他的婚事不抱指望了,他现在越拖年龄越大,我们家里经济条件也就这样,还去哪里能说到好亲嘛。” “我有时候都想着管它什么样姑娘的,也不挑人家的条件了,硬塞给他算了,管他愿不愿意,先成了婚再说,我们也算甩出去个包袱了。” “结果老大今天跟我说他想娶婉婉的时候,我都半天回不过神来,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臭小子厉害啊,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呢。” “原来不是没开窍,而是没有遇到自己中意的。” “原来这小子的眼光这么好啊。” 廖氏在自顾自地嘟嘟嘟地感慨着。 第75章 弥补 林老爹听到这里也很是吃惊,道:“这臭小子竟然要求这么高!” “臭小子也不想想自己现在是啥条件了,已经是放凉了的黄花菜了,哪里还有市场嘛?” 林老爹突然想到一个关键的问题,问道:“你别光自己在这里高兴,婉婉那孩子同不同意还好不说呢。” 这个时候换廖氏一脸得意了:“还是咱儿子厉害。不知道他是怎么跟婉婉说的,婉婉竟然同意了,而且我瞧着这臭小子都送了定情信物了。” “这小子买了只银镯子已经戴在婉婉手腕上了。” 廖氏做姑娘的时候那些个金银首饰见得太多了,所以这会儿也不馋银镯子,反倒是很为自家大儿子高兴。 “真的?” “你莫不是弄错了?” “老大还有这本事?” “我怎么不知道呢?” 林老爹一脸的不敢相信。 廖氏得意道:“还骗你不成?当然是真的。” “老大今天当着我和大嫂的面亲口承认了的,不会有错。” 林老爹此时已经是毫无睡意了,兴奋得搓着双手:“那赶明儿你让老大带着婉婉去买两身新衣服,也表示下我们老林家的心意嘛。” “这是自然。等明天就让老大带着婉婉去买新衣服,去镇上稍微有点不太方便,要不就去大队部的供销社去买?” 廖氏问林老爹。 “可以,那就去大队部的供销社买,款式也不比镇上差的。” “这样的话,看来得辛苦你将老大定亲走礼这些事情给提前操持起来了。” 林老爹拉着老妻的手说道。 “我倒是想呢,不过有个不好办的事。” 廖氏为难道。 “什么事不好办?” 林老爹问。 “婉婉这丫头是个有主意的,她娘家那儿离我们这里几千里,她要是远嫁过来,我看周嫂子不一定愿意,就连婉婉,我都觉得她有顾虑。” “周嫂子一个人含辛茹苦地拉扯几个孩子长大,实在是不容易,他们又那么疼婉婉,婉婉跟他们之间的感情肯定很是深厚,想来她应该是放心不下周嫂子的。” “我们换位思考,如果咱们家的阿花嫁到外省去,那我们岂不是天天都要在家里担心得紧。” “毕竟离娘家太远了,有个什么事都顾及不到,想见上一面都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李老爹跟着点头。 “婉婉还不到二十二岁,长得又好看,各方面条件都是上乘,又稳重端庄,等她回渝城老家那边后,那边肯定有大把人排着队要跟婉婉说亲呢。” “我们家老大的条件现在是走下坡路了,拿什么让人家周嫂子同意嘛?我也是犯愁得很呢。” 听到这里,林老爹跟着直皱眉:“是这个理。那怎么办?” 廖氏就是等着男人问到这个呢,说道:“老大有个提议,为了向周嫂子那边表示我们老林家的诚意,要不等婉婉他们回去的时候,让老大跟着一起去?” “一来是护送,表示我们老林家重视,二来是过去提亲。” “得先下手为强啊,如果晚了,等周嫂子在那边给婉婉说亲了,我们相中的儿媳妇儿就跑了,那我们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我们到时找谁哭去呢。” 说到这里,廖氏看了看男人的神色,见男人正在凝眉思考,这才继续道:“老大说想将周嫂子和树生一起接过来,在我们这边生活。” “我们家分出一块儿还没用过的宅基地,盖好房子,给周嫂子娘俩一起住。” “然后再分出几亩田地出来给他们种。” “这样他们应该就没有后顾之忧了,还能经常看顾下婉婉。” “当家的,你觉得这个想法怎么样?” 廖氏问道。 林老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迟疑道:“可是,我们林家村没有出过这样的先例,放眼整个青山大队,都没见谁家娶媳妇儿,还将媳妇儿的娘家人一起接过来住的。” 廖氏还是想帮大儿子促成这段姻缘的,想了想,道:“当家的,我觉得老大的这个想法不错。” “俗话说娶妻当娶贤,而且还是长媳,一个贤惠的妻子是可以福泽三代人的,能够孝顺公婆,夫妻能够共同进退,子女能够教养得更加有出息。” 廖氏想到了自己,心里有些不好受,说道:“千万不要像我,我就是个没用的,嫁过来这里,一点都帮不上你的忙。” “又不会做活计,又不会操持家务,孩子们我也不会教。” “都怪我,家里都没能兴旺起来,孩子们跟着吃苦,那么小就要下地干活,我心里亏欠啊。” 廖氏想到这里,心里很是不是滋味,说着说着眼泪就嗒嗒地往下落。 林老爹一下子慌了,哪里受得住妻子这副难过的样子,急道:“胡说什么呢?你在我心里从来都是最好的,我心疼你还来不及呢。” “你做姑娘时一直都在享福,家里还有人伺候你,穿金带银的,什么样的好吃的你没吃过,什么样的好穿的你没穿过。” “反倒是自从你嫁给我后就开始吃苦受累。” “是我没本事,让你跟着我一起吃苦,吃的喝的穿的都没有紧着你。” “当初,我犯了那样不可饶恕的错事,让家里一下子陷入赤贫,可你从来都没有埋怨过我一句,对我不离不弃。” “你从来都没有嫌弃过我,我何德何能能娶到你这么好的妻子啊。” “家里经济条件好与不好也就这样了,儿孙自有儿孙的福,孩子们从小吃点苦没有坏处,你别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林老爹见妻子还在哭哭哒哒的,咬牙道:“老大想娶婉婉这事儿,我同意了。” 廖氏瞬间不哭了,笑道:“真的?” 林老爹沉吟了一会儿,点点头,继续道:“你说得对,我们也该尽我们的能力弥补一下老大了,这孩子这么多年不容易,就让他娶个合心意的媳妇儿。” “我们老林家也该拿出最大的诚意让周嫂子和婉婉打消顾虑。” 廖氏道:“老头子,你知道的,好媳妇儿从来都是打着灯笼都找不来的。” “难得老大碰到了,这是老大的福气和运道,我们做长辈的要想办法成全。” 林老爹点点头,道:“那就按老大的意思来。” 林老爹怕老妻多想,赶紧一锤定音。 林老爹目光灼灼地看着老妻,笑道:“你是我的好媳妇儿。” 廖氏被老头子哄高兴了,主动拉着老头子的手往她的衣服里面伸,俩人竟情不自禁地来了一场更深度的夜间交流。 第76章 见面礼 新的一天在公鸡的打鸣声中悄然来临。 老林家众人起床洗漱后,廖氏就将林溪叫到一边准备告诉他家里的打算。 一见到大儿子,廖氏吓了一跳:“老大,你这是怎么了?” 林溪摇了摇头,道:“娘,我没事。” 廖氏不信,声音都有点拔高了一度:“还说没事,你怎么眼里都布满了红血丝,还有下眼皮都发青,脸色也不是很好,你这是昨晚上都没睡觉?” 廖氏的这一嗓子将院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众人都朝林溪看了过来。 林溪看到李婉看过来的目光,心里有些发虚。 林溪赶紧将廖氏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道:“娘,您小点声,我真没事,就是昨晚没睡好。” 听到儿子这样说,廖氏这才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朝四周看了看。 收回目光后,想到正事,廖氏的眼睛一亮,有些欣喜地拉过儿子的手,道:“你爹同意了你和婉婉的事,也同意了你的想法。” 林溪顿时脸上满脸喜意,他昨晚上就是担心这个事老爹不同意,越想越担忧,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觉。 林溪有些不敢置信地确认道:“娘,真的吗?” 廖氏一脸正色地点点头,道:“是真的,你爹说就按照你的想法去准备。” “还有,按照我们这儿的规矩,如果确定了要定亲,婆家是要给未来儿媳妇买两身新衣服,作为见面礼的。” “你爹让你待会儿吃过早饭就带着婉婉去大队部买衣服。” 林溪听到老娘这样说,这才想起来,按照青宁镇这边的习俗,定亲的男女,在议亲的时候,男方是要给女方买两身新衣服的。 是婆家给未来媳妇儿的见面礼,无论如何都不能省掉这个礼节的。 林溪摸了摸脑门子,笑道:“那感情好啊,我昨天就准备给婉婉买两身新衣服的,她说那个花钱,硬是拦着没让我买。” “这下,我看她还能再说什么。” 廖氏也笑道:“这孩子是个好的,想着给你省钱呢。不过,今天这身衣服的钱,无论如何是不能省的。” 林溪听得心里高兴,这说明家里长辈都很喜欢婉婉,也很重视婉婉,生怕礼数不周呢。 “娘,那等吃完早饭,我就带婉婉去大队部。” 廖氏回道:“行,路上照顾好她。” “对了,这是三十块钱,你拿着,都拿去给婉婉买衣服,别抠抠搜搜的。” 廖氏拿了三十块钱出来给林溪。 林溪二话不说,就将钱给接了过来。 要是按照往常,林溪肯定要问问老娘怎么给他这么多,家里够不够用之类的。 这次,林溪并没有问这些,反倒是问道:“娘,现如今这女子的衣服是怎么卖的?三十元钱够买两身衣服吗?” 廖氏被淋溪问得心里有些梗住了。 感觉这心里有些不舒服是怎么回事呢? 怎么有种儿子娶了媳妇儿忘了娘的感觉呢。 廖氏已经不想再多说什么了,有些敷衍道:“够的,至少能够买两身中等往上的衣服。” 廖氏已经一句话都不想多说了,看到这个儿子就嫌弃。 楚氏这边,她心里惦记林溪和李婉的事,估摸着廖氏昨晚应该会跟林老爹商量,快的话今天应该就能够有个准信,慢的话也是这一两天的事了。 不过不管这老两口商量的结果如何,今天一定是会安排林溪带着李婉去买两身新衣服的,这是这边的习俗,不可以省的。 瞅着林溪也在,她也就没有顾忌那么多,特意当着廖氏的面,笑道:“想着阿溪今天应该会带婉婉去买新衣服,我这个做大伯娘的,作为长辈,也应该表示表示。” “阿溪啊,你帮婉婉选衣服的时候,也替我给婉婉选一套,这是我的一片心意,你可一定要收下啊。” 楚氏笑眯眯地将一沓块子钱塞进了林溪的口袋里,那一沓钱目测约莫快有二十来块的样子。 廖氏也看到了,她没想到大嫂竟然给未来侄媳妇儿送了这么厚重的见面礼钱。 这这这,让她如何是好? 廖氏一向不太善于这些个迎来送往,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一时之间只能愣在那里傻站着。 反倒是林溪率先反应过来,忙推却道:“大伯娘,这怎么使得?如今日子虽然好过一点,但每家每户也不宽裕,我怎么好收大伯娘这么厚重的礼钱?” 林溪说着就要将已经被楚氏塞进口袋的钱拿出来还给楚氏。 楚氏忙抵着林溪的手不让他将钱拿出来,说道,“好孩子,你拿着,伯娘高兴。” “你跟泉子一起长大的,泉子都早早地定了亲,眼瞅着马上就快成婚了,而你还没有,我和你娘心里着急啊。” 楚氏边说着,还边瞅了瞅院子里的李婉。 楚氏继续道:“哪知道你这小子这么有本事。”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我们之前给你说了那么多亲,你全都给推拒了,哪知道你竟自个儿给我们老林家找了个这么好的媳妇儿,原来你这小子一直都是在等婉婉啊。” 楚氏说到前面半句话的时候,林溪心里一紧,生怕李婉误会,急忙朝李婉看过去,又急道:“伯娘,您别……” ‘这样说’几个字还没说出口,就听到楚氏后面的话,林溪顿时脸上笑得像个傻愣子。 他心说:咦,还别说,现在想想,好像冥冥之中他就是在等着婉婉呢。 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朝李婉看过去。 李婉在院子里也朝他看过来,由于离得远,听不到堂屋里林溪他们几个在说什么,只是看到林溪朝她笑来着,她也下意识地朝林溪笑了笑。 林溪呼吸一滞,顿时心跳都漏了一拍。 他赶紧慌乱地收回视线,就听到楚氏继续说道:“真是好事多磨啊,从前吃过的苦必是为将来积福泽,你这小子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伯娘给你的,你就拿着啊,这里面也不仅仅是我的份子礼钱,还有泉子和阿水的份子呢。” “我们这么多人的一番心意你可要收着哦。” 楚氏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林溪再推辞的话反倒是显得见外了,他为难地向廖氏看去。 廖氏向他点了点头,于是他也就不再扭捏,大方地收下了老林家大房的心意。 林溪请农忙假时跟工头结算了一些工钱,回来后照例将绝大部分的工钱交到廖氏手里,自己留了一点零花。 昨天买了镯子,外加请客,他身上的那点零花确实花得快见底了。 今天廖氏很大方地塞给了他三十块钱,安排得明明白白的,要求林溪今天花钱不可小气,看到李婉喜欢的东西,一定要买下来送给她。 再加上大伯娘给的二十元钱,林溪算了下,他身上揣了五十元巨款呢。 林溪顿时感觉身上有底气了,走路脚下都带着风。 第77章 扑通 考虑到不好掺和到两个有情人之间,众人都避嫌不跟着一起去买东西了,免得两人不自在、放不开。 楚氏和廖氏都交代了一些细节,林溪都一一记下了。 吃过早饭后,林溪就要拉着李婉去大队部。 “林溪哥,做什么去?” 李婉看着男人眼里的红血丝,有些心疼。 林溪正春风得意呢,大手一挥,道:“走,我们去大队部买衣服去。” 李婉顿时收住步子,急得跺脚:“林溪哥,你不能这样子,昨天都买了镯子了,干嘛还要花那个冤枉钱去买衣服的?我衣服都够穿的。” “你昨天都已经花了那么多钱了,这年头挣钱不容易,可不能花钱那么大手大脚的。” “这过日子得细水长流,花钱得节省,开源节流才能守得住财嘛。” 李婉以为林溪应该是昨天没有给她买成衣服,所以今天锲而不舍地还是想买给她。 林溪看李婉一副管家婆的样子,笑得嘴角都合不拢。 林溪的手有点发痒,好想去牵着面前姑娘的手。 看了看院子里,还有不少人时不时地朝他们这边看过来,他这才收住了手。 他笑道:“丫头,这新衣服是一定得买的。我们这边有个走礼的习俗,为未来媳妇儿买新衣,是婆家必须要走的见面礼,以表示婆家对女方的看重。” 轰! 李婉的脸色瞬间爆红。 丫头! 未来媳妇儿! 他怎么喊得这么亲昵? 在他的眼里,我已经是他未来的媳妇儿了吗? 李婉心里这样想着,眼睛都不知道瞟哪里了,上瞟,下瞟,左瞟,右瞟,就是不敢往林溪的身上瞟。 哪知原来是她自己想差了。 林溪看着红透了脸的李婉,眼神根本就不挪开,笑吟吟道:“买得越多越贵重,说明婆家越是看重女方。” “如若女方拒绝,说明女方对这门亲事是不太满意的,婆家也会因此惹得旁人笑话。” 李婉嘴角抽了抽。 好,她还能说什么? “那我们现在就去。” 她只能认命地跟着林溪去大队部供销社了。 林溪对此很是满意,心里甜滋滋的,给心爱的姑娘花钱原来这么令人愉悦啊。 从老林家院子出来时,众人都乐呵呵地让他们二人快去买衣服,就连李树生都是一副姨母笑,惹得李婉又闹了个大脸红。 林溪看李婉一脸羞赧,她本来皮肤就白皙,此时耳后根、脖颈处都染上了一层薄红,林溪看得心里一荡。 见林水几个还在旁边起哄,忙将几人淬了一口:“你们哪里好玩哪里去。” 然后自己领着李婉出发去大队部。 青山大队部并不在村子里面,而是在几个村子正中间,下辖的几个村子到大队部的距离都差不多,步行大概十几分钟的样子,很是方便。 大队部正好在乡道主干道上,是前往青宁镇和其他几个大队部的必经之路,属于几个村子之间的“交通要塞”之地。 当初选在此处建大队部,想来应该也是综合考虑过周边地形及交通的。 老林家的责任田刚好分配在林家村与大队部之间,在田里忙活就能够看到大队部那边的房屋建筑。 因此李婉是知道从林家村通往大队部那唯一的一条路的。 李婉闷着头往前走,还沉浸在刚才的羞赧中呢,林溪腿长,三步并作两步地追了上来,与她并排走在乡间小道上。 一阵秋风袭来,吹过了李婉的发梢,也吹入了林溪的心间。 周围的田地入眼都是丰收过后一茬一茬排列整齐留在泥土根里的稻穗桩子,正在发挥着它们最后的余热,让自己腐烂在泥土里为田地增肥沃土。 在这样丰收的时节,微带凉意的秋风并不显得萧瑟,反倒是为有情人之间点缀了一些叫做“情愫”的氛围。 李婉没有与林溪单独相处过,即便是两人互相表明心意的时候,旁边不远处也是有人的。 那会儿李婉并不觉得尴尬,也不觉得时间难熬,这会儿她却觉得时间怎么一分一秒走得那么慢呢? 本来以为从老林家出来时羞赧的脸颊被微带凉意的秋风吹过后会趋于平静。 哪知道这会儿林溪就站在她旁边,与她肩并肩漫步在这乡村小道上,脸颊却不受控制地更红了,心跳也在咚咚咚如擂鼓般地加速跳动着。 李婉暗暗心惊,心想着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不得了的怪病? 准备扭过头来找林溪说点什么以缓解这难捱的处境。 而此时林溪的心境却有些不同,他从自家院子出来的时候心情就有些荡漾了。 那会儿就很想牵一牵李婉的手的。 不过碍于当时人多,李婉脸皮薄,他只好一直忍着。 好不容易三步并作两步跟李婉肩并肩漫步在这乡间小道上,瞅了瞅周围无人,正准备大着胆子试探性地去拉过婉婉的手。 结果就见婉婉正好扭过头来。 她的身体连带着右手就自然往后侧了侧,林溪的左手就这样完美地错过了李婉的右手。 同时林溪伸出去的手此时很是突兀地悬在半空中,继续伸出去也不是、收回来也不是。 李婉本来此时就心跳如鼓,却见到林溪这怪异的动作,有些疑惑问道:“林溪哥,怎么了?” 林溪硬着头皮有些尴尬地将左手抬起假意理了下额前不存在的碎发,以此来缓解尴尬。 林溪硬着头皮回道:“哦,没什么,就是头皮有些发痒。” 他现在脑子里一片浆糊,根本就无法思考,不过脑子地找了这个托词。 李婉点点头,哦了一声,然后继续往前走。 林溪依然保持着与李婉肩并着肩地往前走着。 死寂。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片死寂。 两个情窦初开的人注意力都在对方身上,脚下却没停,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机械性地往前走。 此时脑子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肢体动作了,哪里还能分出精力出来去注意脚下的路。 这条小道其实是一条一条的田埂子组成的,由于田埂子上都是被附着在地表上带着藤蔓的两寸长的植被草覆盖着,导致田埂子的实际路况不仔细看的话其实是看不太清的。 这条小道因为走的人多了,也被踩瓷实了,但路面并不平整,还有不少凹陷断裂之处。 结果李婉不查,踩到田埂子的凹陷断裂处给绊到了,一个趔趄差点头朝地栽倒地上。 “啊!” 李婉本能地大喊一声。 事发突然,林溪心里一惊,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条件反射地第一时间去拉住李婉的右手将她给拉了起来。 结果因为林溪的力道有点大,惯性反作用的原因,李婉被拉起来后直接被撞到林溪的怀里了。 而林溪担心李婉摔倒,本能地将手紧紧地箍着李婉的腰,李婉被抱了个结结实实。 扑通! 扑通! 扑通! 本来心脏跳速过快的二人,此时心脏更是混乱地狂跳起来了。 林溪身高腿长个子高,李婉一米六的身高也堪堪只到了林溪的下巴处,刚才的惯性反作用使得李婉将林溪给撞了个结实。 李婉意识到两人这姿势有些暧昧,想退出林溪的怀抱,刚要抬起头往外退的时候,林溪正好低下头想查看下李婉的情况。 好巧不巧的,林溪的嘴唇不小心碰到了李婉光洁的额头。 像被触电了一样,林溪整个身子都僵住了,不知道如何动弹了,就这样直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姑娘。 属于少女的馨香萦绕在林溪的鼻尖,眼前这个面容白皙、五官秀丽,扎着一个麻花辫垂至脑后的娇俏少女正像一个受惊的小鹿一样在他怀里不知所措。 他爱极了她这个样子,本能地不舍得松开搂着少女腰身的手。 另外一只手也不知不觉地拥住了少女的腰身,将面前的女孩紧紧地拥入怀中,脑袋也埋进了女孩的脖颈间,迷离地闭着双眼。 虔诚地呢喃着女孩的名字。 “婉婉,婉婉……” 林溪此刻真正体会到原来爱情是如此地令人沉醉。 他想让这个女孩冠上他的姓氏的想法更加急迫了。 而李婉此时脑子轰的一下炸开了。 这是什么情况? 我该怎么办? 脸颊已经红的像艳丽的夏日月季一样,一颗狂乱的心无处安放,跳动得毫无章法,李婉的手心已经在微微冒汗了。 第78章 无处安放 她觉得如果再这样下去,她肯定会越来越窘迫,甚至会出丑的。 好,她选择当一只安静的鸵鸟躲在自己的安全区。 于是李婉下意识地又低下了头想退出林溪的怀抱,但对方似乎感觉到了她的意图,箍着腰身的那只手霸道地将她往怀里又紧了紧。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宣泄自己无处安放的情绪。 由于被对方拥得太紧,对方身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反应李婉都能够感受到,她感觉到对方此时身体都在微微地颤抖。 “婉婉,别动,让我就这样抱一会儿,好吗?” “我好想你。” 听到林溪这样说,李婉心里忍不住一颤。 “昨天晚上,想着我们俩的事,我都激动得睡不着觉,盘算着时辰怎么过得这么慢,怎么还不天亮呢?” “天亮了,我就能见到我的女孩了。” “我又很忐忑家里的决定。” “昨晚上我跟家里的长辈摊牌了我的打算,担心了一个晚上,生怕家里不同意。” “我甚至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如果我们的事情成不了,我想我这辈子应该是不会再对谁动心了,就这样破罐子破摔。” “我好怕失去你,昨晚上后半夜我都是睁着眼一直到天明的。” 李婉抬起头,林溪也低头看着她,林溪的眼里溢满了柔情。 李婉动了动嘴唇,道:“你……” 林溪轻轻地抚着李婉的头发,笑道:“婉婉,你先听我说。” “上天还是眷顾我的,今儿早上我娘告诉我,他们长辈都同意了我们的事,就连我的提议家里也同意了。” “不仅要三媒六聘,该走的礼一样都不能少,到时候我要跟你们一起回去,向你娘提亲。” “家里已经打算好了要给我们哪块儿宅基地和田地,那块儿宅基地离我们老林家现在住的这个老宅有点距离。” “住在那里,平日里不会被打扰,等我们成婚后有了孩子,你如果住得不习惯,我们就搬出老宅去跟你娘和树生一起住。” “到时候让你娘来照顾我们的孩子。” “田地也都安置好了,等你娘和树生过来后,直接就可以翻地种植了。” “我爹娘他们这会儿应该已经在找村里的泥瓦匠着手准备盖新房子的事了。” 李婉愣住,她没想到林溪真的将一切都打算好了,而且已经着手在准备了。 李婉静静地听着林溪絮絮叨叨地说着他的安排和对他们未来小家的畅想。 他是付出了怎样的努力才说服家里长辈们的? 要知道让娘家人一起住到婆家来,婆家还给田地来解决吃住的问题,这样的事情放在哪儿都基本上不可能的。 反正在她所认知的范围是没有听说过哪个婆家能够做到这个份上的,但是她的林溪哥却为她做到了这个地步。 他这个傻子,他知不知道他如果真这样做了,以后在十里八乡他得顶着多大的压力? 会惹来多少异样的眼光? 甚至这个事情将来在很长一段时间都会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她都能想象到别人会怎么嘲笑他。 李婉感觉自己的眼里顿时有了水汽,视线开始模糊了。 原来林溪哥真的能为了她做到这个地步。 李婉感受到了整个老林家对她的接纳,更被林溪给感动得一塌糊涂。 李婉有些哽咽,道:林溪哥,我何德何能? “我上辈子是做了多少善事,结下了多少善缘,才让我能遇上你啊。” 林溪见李婉这样,顿时有些慌了,急着给她擦眼泪,道:“傻姑娘,遇到你,是我的福气。” 李婉不再像刚才那样紧张和窘迫了,她也大着胆子伸出双手回抱住林溪的后背。 林溪感受到了李婉对他的回应,心里一阵狂喜,将李婉往他怀里又紧了紧,恨不得将他的女孩融入到他的骨血里。 “婉婉,我真想现在立刻马上能将你娶回家,做我的妻,冠上我的姓氏,然后再让你为我生一堆的孩子。” “孩子们围着我们两个转,孩子在闹,我们在笑,想想那个画面,我就觉得我是全天下最幸福的男人。” 林溪继续将脑袋埋进了李婉的脖颈上,在她耳边低声呢喃着。 林溪呢喃间气息喷洒在李婉的耳后根,惹得李婉感觉全身一阵酥麻。 听到林溪又说到生孩子,羞窘得想钻地洞。 哪里受得了被他这样挑拨,瓮声瓮气地嗔怪道:“哪有你这么心急的,我们八字都还没一撇呢,也不知道我娘同不同意。” “你不害臊,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还想生一堆孩子呢,你当我是母猪啊,我可不管,你要是想生那么多孩子,我可做不到,你爱找谁生找谁生去。” 李婉眼一瞪,娇俏的眼眸佯装生气。 林溪愣住了,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生气了呢? 他努力地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说过的话,也没觉得哪句话说得不对啊。 不过他现在紧张得很,生怕将李婉给气出个好歹,无师自通地知道女孩子是要哄的。 赶紧笑呵呵地哄道:“婉婉,咱不气啊,气坏了身子可不划算,你要是生气了,就往我身上撒气,我经折腾。” “你娘那边我就是掉一层皮,也要让她老人家同意咱俩的事,让她老人家没有后顾之忧。” “还有关于孩子,我刚刚就是那么一说,想到我们俩人共同的孩子,我就欢喜得很。” “我的孩子只能是你给我生,我是绝对绝对不会找别人的,我只喜欢我们俩的孩子。” 林溪仔细瞧着李婉的神色,见她神色缓和了,脸上还有笑意,赶紧顺杆子往上爬。 他继续道:“我也就是那么一说,你不要当真,到时候看你喜欢,你来决定我们生几个,你想生几个都依你。” 李婉扶额,无奈道:“怎么就绕不过生孩子这个话题呢?” 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 不过转念一想,林溪都快奔三的人了,应该是很着急的。 好,她理解。 于是只能狠狠地瞪了林溪一眼,想到什么,说道:“林溪哥,我和我哥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也该回去了,我怕我娘担心。” “我想等我们买完衣服回去后就跟我哥商量下,看看要不这两天收拾下我们就出发回渝城去?” 林溪想了下,回道:“也行,家里这边忙得也差不多了,我请农忙假的时候跟工头将工钱已经结算了,那边是熟主顾,我随时都可以去那边上工的,比较灵活。” “到时候我跟你们一起回渝城提亲,等我们在渝城那边将三媒六聘的礼数都走完后,你就得跟我回来成婚啊。” 第79章 我信你 “出发前我得让家里将这边成婚的诸多事宜都操持起来,等我们回来的时候正好摆酒。” 李婉有些羞涩,小声道:“林溪哥,其实不用这么着急的。” “我们俩人,总得有个相处的过程,得先看看我们双方合不合适。” 林溪听不得这话,急道:“怎么不合适?我们俩人合适得很。” 李婉见男人急了,笑道:“你先别急,先听我说。” “我听说林泉哥都定亲好几年了,这会儿才听楚大娘说要张罗他成婚了。” “我们定亲的事都还没确定下来呢,你就张罗起成婚了,会不会被别人说道?” 林溪将李婉往怀里搂了搂,道:“傻丫头,我们跟泉子哥的情况不一样。” “泉子哥到现在都没有见过他未来的媳妇儿呢,所以定亲、成婚这些事都是中规中矩地按照几百年前老祖宗他们那会儿传下来的规矩来的。” “而我们已经认识很久了,也相处了很久了,我们很合适做彼此的伴侣,我觉得时机已经很成熟了,我们该成婚了。” 林溪可不敢久拖。 毕竟俩人隔着几千里的距离,要是等定亲后再过一两年再成婚,一个在渝城、一个在湖城,俩人长时间不见面,一个他担心感情会生疏,二个也怕出变数。 毕竟李婉在渝城老家那边样样条件都属出众的,他都觉得好,肯定还有很多跟他一样审美的人也会觉得婉婉好。 要是有人在那边近水楼台寻着机会接近婉婉,撬他墙角,他鞭长莫及,到时候要是婉婉真被撬走了,那他媳妇儿都飞走了,他找谁说理去。 他已经很确定这辈子都不会再喜欢上其他人了,他就认定了面前的姑娘。 想到这里他又下意识地搂紧了怀里的姑娘,力道有点大,惹得李婉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林溪哥,我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林溪回过神来,赶紧松了松。 李婉觉得林溪说得也有一定的道理,也就不再纠结了。 “林溪哥,那这些事你看着处理就好,我没意见。” “只不过新宅基地那边的房子要不先不急着建,先看看我娘是什么意见?” “如果她不同意我们的事,那房子也就没有建的必要了。” “如果她同意我们的事,我想着我们到时候定亲、成婚走礼这些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钱呢,往后还得过日子呢,房子也不急着建。” “等我们的日子都安顿下来后,手里有余钱再建也不迟,如果我娘他们愿意来的话,到时候再将我娘他们接过来。” 李婉觉得之前的那些顾虑,林溪都给了她解决问题的态度。 她只不过是想要林溪的一个态度。 如今心里的大石总算落了地,她也就不再拧巴了。 林溪高兴道:“你放心,你娘不同意的这种情况是绝对不会发生的,不然的话我就赖在你家不走了。” “什么时候你娘同意了,咱就什么时候回来成婚。” 李婉瞪了林溪一眼,“你不要将话说得太满。” 李婉又看了看天色,俩人已经耽搁不少时间了,再这样说下去都不知道要说到什么时候。 于是催促道,“林溪哥,我们快走,不是说要给我买新衣服吗?” “还在这里磨蹭什么?” “你得帮我好好挑挑。” 林溪嘿嘿笑,一脸讨好,道:“那是自然,一定要挑几身好看的,我的婉婉本来就好看,什么样的衣服穿到你身上都好看。” 李婉看他这一脸谄媚,哪里还有平日里那个憨厚本分的样子。 “那我们快走。” 林溪不情不愿地松开了环着李婉腰身的双手,不过他又很厚脸皮地一定要牵着她的手。 李婉很没有威慑力地瞪了林溪一眼:“你……” “婉婉,我担心你摔着。” 林溪继续厚脸皮。 李婉无法,只能由着他。 俩人一路黏黏糊糊走了不到十分钟就到大队部了。 在快到大队部的时候,林溪怕李婉不自在,很自觉地松开了牵着李婉的手。 俩人来到供销社后,看到陈列的琳琅满目的各种商品,有衣服、首饰、点心、生活用品,等等,货品的品类很是丰富,完全不亚于镇上的百货商店。 这也说明青山大队的发展势头确实很猛。 李婉想着林溪要去提亲走礼,这一路少不得要花钱,后面成婚盖房子也是要花大钱的,所以她想着能省还是要尽量省着花。 考虑到又不好佛了长辈们的一番心意,于是选了三套款式不错、价格比较实惠的衣衫。 林溪皱眉:“三套衣服太少了,再买一套,要不买个戒指?” 林溪的手伸进裤兜里,摸了摸里面揣着的巨款,心里很有底气。 李婉急道:“够的,够的,我都穿不完。” “还买什么戒指,这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后面我们要花钱的地方多了。” “快走,快走。” 说着,李婉就拉着林溪赶紧往外走。 林溪无法。 唉!婉婉高兴就成。 林溪又瞅了瞅买的这三套衣衫,很好看,于是心里也就不再计较了。 他知道这是婉婉在帮他省钱。 一来为婉婉现在就开始在为他考虑了而高兴,另一方面又觉得亏欠婉婉,他的婉婉就应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不应该跟着他这样吃苦的。 他在心里暗暗下定了决心:以后一定要想办法多挣钱,让婉婉不过苦日子。 林溪认真道:婉婉,你相信我,我们俩往后的日子一定不会差的。 李婉也是这样觉得的,笑道:“我信你。” 待得俩人回到林家村后,村里人看到林溪带着李婉去买了新衣服,又听到动静说林老爹夫妻两人在找村里的泥瓦匠商量着盖新房子的事。 都在猜测林溪应该是要跟李婉说亲了。 那些个老婶子们个个都是人精,叉着腰在自家院子里气道:“这老林家也忒不厚道了。” “近水楼台先得月,仗着跟李婉家有交情,将我相中的儿媳妇儿给拐跑了。” “简直过分得很。” “我们家怎么就没有跟李婉家有什么交情呢?” 老婶子们气得直跺脚,都快气出内伤了,可也无法。 …… 第80章 商量 林溪跟李婉回来后,在中午饭的饭桌上跟大家伙商量着去李婉家定亲的事。 林溪认真道:“爹,娘,我想趁着树生和婉婉回渝城,也一道送他们过去,我过去提亲。” 林老爹点头,道:“行,你们一起走,路上还能有个照应,是应该早点过去提亲的。” 林老爹顿了顿,又道:“老大,就按照你的想法来,我们都是同意的。” “定亲走礼的三媒六聘这些礼节,我等下仔细跟你说说。” 林溪赶紧道:“好的,爹。” 林老爹又问:“你们打算好了什么时候出发没?” 林溪看了李树生和李婉一眼,俩人都朝林溪点了点头,林溪这才回道:“我们打算两天后出发。” 楚氏一惊,望着李婉和李树生,问道:“怎么这么赶?怎么不在我们这边多玩几天?你们才来多久?” 李树生笑着回道:“大娘,我们出来已经很久了,这都快一个月了,都在吵闹你们,再不回去,怕我娘会拿着扫把打断我们的腿的。” 李婉想到林溪那一副猴急的样子,有些不好意思。 林溪接过话头道:“是我想早点去提亲。” 楚氏笑道:“瞧你那样,生怕媳妇儿跑了一样。” 李婉更加不好意思了,低垂着脑袋做鹌鹑状。 林溪呵呵傻乐。 楚氏想了下,转过话头问林老爹:“那这两日,我和弟妹拾掇些需要带过去的一些物什儿。” 林老爹回道:“好。” 李婉压低声音对林溪说道:“林溪哥,我想今天去王家村看看淑敏,顺便问问她有没有需要我们捎带回娘家的东西。” 林溪点头,道:“行,我下午陪你去。” 李婉突然想到他们两人去大队部的路上那令人面红耳赤的一幕,耳后根又微微发烫起来。 林溪收回视线,对林老爹道:“爹,那新宅基地那边的房子就等我们回来再建,到时候我好跟进细节。” 林老爹一愣,他今天已经在村里找泥瓦匠了,正着手准备动工的事呢。 难道儿子是怕他的婚事有什么变故吗? 林老爹朝李家兄妹看了过去,见李婉在一旁朝林溪点了下头,林溪才开始说他的打算。 俩人之间的互动林老爹都看在了眼里,想来这二人应该是商量好了的,担心有什么变故,所以让房子等他们回来后再建。 如果亲事不成,那建房也没必要了。 如果亲事成了,还不知道周嫂子那边是怎么安排的,所以也不急着这会儿就动工。 再者,毕竟这房子是为周嫂子他们建的,说不定周嫂子他们对于房子的格局会有自己的一些想法的。 毕竟渝城那边的生活习惯跟湖城这边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林溪和李婉之间的眉眼官司同样落在了楚氏的眼里,她跟林老爹想到一处去了。 楚氏又忍不住瞅了瞅那个坐在自己位置上安静吃饭的姑娘,她觉得这个安排以林溪的脑子是想不出来的,看来应该是李婉提议的。 楚氏不禁在心里再次感慨:这是一个做事多么有章法的姑娘啊,考虑周全,完全没有偏着娘家的意思。 楚氏想着林溪能娶到这个好姑娘,往后的日子定是不会差的。 楚氏又想到几年前的招募京城警备保障员那事儿,没想到老天爷对这孩子还是不薄的,老天爷定是也觉得这孩子命苦,所以让他能够娶到一个好媳妇儿来帮衬他。 楚氏心里很是欣慰,也想林溪早点娶到媳妇儿。 楚氏想了想,就和廖氏、林老爹提议,道:“本来泉子过些时候就要办成婚礼的,左右也是要等阿溪回来的。” “要不到时候我们两家的婚事同一天办,老林家大房和二房一起热闹,反正忙一个婚事是忙,忙两个婚事也是一样的。” “而且两桩婚事一起办很具有纪念意义,想来两对新人一定会记一辈子的。” “人的婚礼这辈子只有一次,谁不想办得热热闹闹的呢。” 林老爹和廖氏的眼睛顿时一亮。 林老爹激动得顿时一拍大腿,道:“妙啊,妙啊,那咱们就将泉子和阿溪的婚事一起操办起来。” 于是林老爹、廖氏和楚氏三人一拍即合,由操持一个婚礼的流程变成了操持两个婚礼,三人估计接下来也是要忙的不可开交的。 林老爹想到什么,有些为难道:“这提亲得安排个长辈一起去才行。” 楚氏和廖氏都点点头,回道:“是的。” 林老爹朝楚氏看过去,道:“大嫂,按理说,这提亲得我或者君梅去的,可我们两都不善于与人打交道,怕办不好事,要不你代表我们去一趟?” 楚氏有些迟疑:“这,这,我出面合适吗?我只是大伯娘。” 林老爹倒是很有自知之明,求人办事的姿态也摆得很低,林老爹搓着手,有些心虚气短道:“那个,大嫂,你向来说话做事周全,八面玲珑,你是最适合去的。” “再说了,你是阿溪的大伯娘,是他正正经经的长辈,身份上是再适合不过的了。” 楚氏顿时红了眼圈。 多少年了啊。 她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听到小叔子认可她大嫂身份的话了。 她还是等到了。 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他们都是半截身子都快入土的人了。 楚氏缓了一会儿,逼退了眼里的泪意,笑道:“行,那我就走这一趟。” 楚氏想到什么,又对林泉说道:“泉子也一起去,一来你跟周嫂子熟络,话说得来。” “二来你定过亲,有经验,能够跟阿溪商量着来。” “路上还能跟阿溪一起照顾我们几个,不然怕阿溪一个人看顾不过来我们几个。 林老爹道:“让泉子一起去也好,反正他的婚事也得等你们回来后才能操办的。” 林泉:“好的,我听家里的安排。” 楚氏又想到林泉的婚礼:“那个,小叔啊,如果我和泉子都去渝城的话,操办泉子的婚事这些,少不得就得你和弟妹多操持些了。” 楚氏的这声‘小叔’好多年都没有喊过了,这会儿喊出来,她自己都感觉有些艰涩。 林老爹听着这个久违很多年的称呼,脸色很是不太自然。 不过他还是回道:“大嫂,你放心,我们会在家里将两个婚事都操办起来的,保证孩子们回来的时候,就可以直接办成婚仪式了。” 楚氏本来想提一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让他们去喊林伟过来帮忙。 不过一想到几人之间尴尬的关系,好不容易与二房关系融洽了不少,也不好再提起什么惹得大家将心里的疙瘩又挑起来。 楚氏只好将心里的想法按下,打算等回家后,她多交代下林伟将自家能操持的先操持起来。 作为当事人之一的李婉,这会儿作为旁观者坐在一旁听着未来婆家人当着她的面商量着婚事,总感觉有些脸热。 她觉得她应该吃过饭就赶紧下桌回自己房间,将空间留给老林家众人的。 这会儿她就这么像个旁观者一样坐在一旁听着。 好尴尬啊。 李树生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他正好听听老林家是怎么安排的呢,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 第81章 叮嘱 忙碌的两天一晃而过,这日,林溪几人准备要出发了。 楚氏和廖氏在屋里拾掇要带的东西。 廖氏叮嘱道:“大嫂,我们这两天不是做了很多肉糕、肉丸子、鱼丸子嘛,你们多带些在路上吃。” 这三样东西在青达县这边的席面上是三道必不可少的大菜,席面上那些个鸡鸭鱼肉可以没有,但这三道菜必须得有。 楚氏有些迟疑:“但是这三道菜放不住,都得吃新鲜的,等我们到了渝城估计都会坏掉。” 林老爹在一旁道:“那你们在路上饿的时候泡开水吃,条件简陋,只能这样对付了。” 其实如果条件允许,肉糕、肉丸子、鱼丸子煮汤,再配上点小菠菜、小油菜之类的青菜,撒上点葱花,味道真的是鲜美至极。 楚氏点点头,又跟廖氏捎上了不少干粮。 她估摸了下,这些吃食的量应该是够几人到渝城老李家了。 廖氏道:“大嫂,将这些放得住的炸好的小河鱼、鱼块、红薯片再装几包,这些放得住,带过去给周嫂子他们尝尝鲜。” 廖氏手里拾掇东西的动作不停,继续说道:“还有,将我们在镇上采买的芝麻糖、金果包、港饼等这些湖城特产都打包带上。” 楚氏没意见。 待得将这些要带的东西都装好了,廖氏将林溪叫到一边,又给他塞了些钱和一封林老爹写给周氏的一封提亲信。 林溪本来不想要这些钱的,可廖氏坚持:“儿啊,穷家富路,到处都要花钱,可不能短了。” “在路上,你和泉子要好好照顾婉婉他们和你大伯娘。” “你大伯娘她这么大岁数了还得跟着你们去外面折腾,我这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只怪我和你爹没本事,不会与人打交道,只能辛苦你大伯娘了。” 林溪忙道:“娘,您别这么说您自己,您已经很好了,操持着这个家不容易。” 廖氏拉着林溪的手,将钱和信塞到林溪的手里,不放心道:“虽然树生跟你年岁差不多,但毕竟人家是舅哥,你可要敬着,自己姿态放低些。” “一路上,你要多多照顾他们几人,这个我对你还是放心的,这么多年家里都是你在看顾。” 林溪点点头,道:“娘,您放心,我知道的。” 廖氏继续叮嘱道:“还有提亲走礼这些细节,你不懂的就要多问问你大伯娘啊。” “她心细,经历的事儿多,定是能够帮你们稳住阵脚的。” “需要花钱的地方,你可千万不要舍不得,不要让你大伯娘和泉子出钱啊。” 廖氏指了指放在林溪手上的信,道:“还有这封信。” “你爹和我想着,虽然你大伯娘跟你们一起去了,但正经要提亲的二房这边没个长辈去,就怕你周大娘误会咱家轻视这门亲事。” “所以你爹特意写了这封提亲信给你周大娘告个罪,希望她能理解。” 淋溪宽慰道:“娘,您放心,路上的这些细节以及我不懂的,我都会向大伯娘请教的,这一路少不得要劳累她老人家了。” 林溪收下了廖氏给的补贴金和信,又赶紧安慰廖氏。 众人正说话间,就见王中背着一个大包袱扶着李淑敏走进了老林家院门。 众人脸上一副了然的神情,之前李婉和林溪跑了一趟王家村知会二人了的。 王中去和林溪、李树生他们说话去了。 李婉知道李淑敏定是有话要托她带回去给她娘家人,扶着李淑敏,道:“走,去我屋里坐坐。” 进到屋里,来到床头,李婉笑道:“你是孕妇,不能久站着,快到床头坐下。” 李婉又在她背后垫了个枕头,让她感觉舒服些。 李淑敏心里一阵熨帖,也拉着李婉坐下,笑道:“说来还要恭喜你,没想到你和林溪竟然成就了好事。” “不过现在想想,你们俩确实般配,他年龄稍微大点,定是会疼人的。” 听到李淑敏这样说,李婉有些脸热。 李淑敏见李婉一副小女儿的情态,笑道:“林溪在我们这十里八乡风评很不错,没有什么不良嗜好,又憨厚本分,是个有责任心。” “农村这地界没有什么秘密,哪家的后生咋样,大家心里都门儿清着呢。” “如果前几年那事儿顺利,这会儿林溪说不定在京城怎样飞黄腾达了呢?哪里还能轮得到你。” 李淑敏说到这,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她现在还在人家老林家的地界上呢,赶紧捂住自己的嘴。 李婉听这话觉得有点不对劲,皱眉问道:“前几年那个事儿是什么事儿?” 李淑敏含糊道:“这事儿我一个外人不好说道,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林溪那事儿没有谁对谁错之分。” “我还是不要细说了,免得这话传出去了,别人说我长舌妇,乱嚼舌根子。” 李淑敏见李婉皱眉不解,叹了口气道:“具体事情怎样,等将来寻着了合适的时机你直接问林溪就好了,他定会跟你说的。” 李婉想想也是,林溪就是当事人,从林溪的口中得知总比从别人那儿听说要好,于是也不再勉强李淑敏。 李婉有些不确定道:“我和他八字还没一撇呢,这次他过去提亲,也不知我娘同不同意。” “毕竟隔得那么远,我家里还未出嫁的闺女就我一个,我娘定是不舍得的,我也舍不得我娘。” 在李淑敏面前,李婉说话倒是没有那么多顾忌。 李淑敏当然希望李婉能嫁过来。 这样她也有个娘家人在这边作伴了,也能小小慰藉下她对娘家人的思念。 她对此事倒是比较乐观,宽慰道:“你要相信林溪,他做事稳重,此次去我们那里,想来应该是做了十足的准备的。” “还有长辈陪同坐镇,所以你不必太过担心。” 说到这里,李淑敏想到了自己,有些怅然道:“哪像我那个时候,王中就是个愣头青,我们两人不顾家人的反对,一意孤行地要在一起。” “最后却是伤透了我爹娘的心。” “这几年我们一直在忙着家里的里里外外。” 说到这里,李淑敏顿了顿,有些难以启齿,道:“主要是还没混出个什么名堂出来,也不好去我爹娘兄弟面前碍眼。” “害怕爹娘他们说:你看,当初让你不要冲动,而你却昏了头,谁的话也听不进去,日子过成这样你又能怨谁呢?” 李淑敏惨然一笑:“所以这几年即使心里再苦也得打落牙和着血往自己肚里咽。” “现在回过头来想,婚姻还是要有家人的祝福才算和美。” 李婉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捏着李淑敏的手,无声地安慰她。 李淑敏眼神坚定:“这几年我总想着等我们混出个人样来,扬眉吐气了,到时候再回娘家去衣锦还乡。” “风风光光的,娘家的爹娘兄弟定会为我们高兴的。” “所以王中这两年也是在拼命的拾掇田地,就是想闯出个名堂来。” 李婉想说也许她爹娘并不求她大富大贵,只求她平安顺遂,有空能够常回家看看。 让闺女吃吃爹娘拾掇的米饭菜,看着闺女健健康康,笑容满面的,也许这就是两个平凡的老人家最简单朴实的愿望了。 但是她知道李淑敏骨子里是有股不服输的劲儿在的,她有自己的倔强。 每个人在意的点不同,她也不好说李淑敏的想法不对。 没有谁对谁错之分,人生路是自己选的,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要过什么样人生的自由。 李婉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也说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第82章 表现 就见李淑敏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封信和三十块钱递到她手上。 李淑敏说道:“我不孝,这几年没能在父母跟前尽孝,还让他们尽为我操心。” “婉婉,得辛苦你将这封信和这些钱替我带去给我爹娘,让他们二老宽宽心。” 李淑敏紧紧地捏着李婉的手,道:“你一定要告诉他们,我在这里过得很好,家里日子还算富庶,这些钱是平日里攒得,我身上还有,让他们不要担心我。” “你要跟他们说,王中哥待我很好,家里公婆也是极为和善,家里得大事小情都是让我在做主。” “我和王中的大妞有三岁了,我现在又有了身孕。” “我本来想着这次跟你们一起回去探望他们的,不过现在又怀孕了,身子重,没法在路上折腾。” “想着等这个小的生下来后,一定会寻着合适的机会回娘家看望他们的。” “婉婉,我说的这些,你一定要帮我告诉他们。” 李婉接过钱和信,拉着李淑敏的手,笑道:“你放心,你的话和孝敬钱我一定给你带到。” “让你爹娘兄弟都不要担心你,你在这边日子确实过得不错,说的又不是假话,他们一定会宽下心来的。” “你现在又有了身孕,可不能整天胡思乱想的,不然对胎儿不好。” 李婉想了想,又道:“你平时有空的话,倒是可以给他们多写写信,说一下你在这边的近况嘛,老人家看着心里也高兴。” 李淑敏有些心虚地撇过了头,不敢与李婉对视。 她这些年没有正儿八经地给家里写过一封信,最多就是给李婉写写信。 李婉瞧见她这样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故意正色道:“你不知道,你给我写的信你爹娘都要让我拿去念给他们听呢。” “老人家听到你在信里说的近况,脸上都是笑。” “他们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挂念你的。” 李婉只能这样旁敲侧击地说两句,至于李淑敏听不听得进去那她左右不了。 听到这里,李淑敏这才撇过头来,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真的吗?” 李婉挑了下眉:“那还能有假?” “子女和父母拧巴了的时候,先败下阵来的永远都是父母。” 李淑敏没想到她当时那样伤了爹娘的心,爹娘竟然还在挂念她。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颤声道:“那我听你的,平时瞅着合适的时机也给他们写写信报报平安,我也是想知道家里的情况的。” 两人正说着话呢,就听见李树生在门口敲响了房门:“婉婉,时候不早了,我们要赶紧出发了。 俩人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来日方长,其他的事情等以后再说。 李婉扶着李淑敏出来跟林溪几人汇合。 跟众人道别后,几人拎着打包好的行李,浩浩荡荡出发了。 还好路上有三个男人在,拎行李的活计都是男人们承包了。 这次林水又是厚着脸皮去找张要发借来了拖拉机,送几人到了镇上。 五个人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走到镇上确实不容易,而且还耽搁时间。 毕竟还要赶时间坐车到湖城的火车站赶火车,还不知道能不能赶上火车呢。 每天从湖城到川省省城的火车也就那么一趟,如果赶不上,几人还得歇旅社。 将几人送到镇上去了后,林水就得折返打道回府还拖拉机去了。 到了镇上坐车就比较方便了,青宁镇到青达县的班车车次比较多,青达县发往湖城的班车也不少。 林溪和林泉经常外出做工,对于坐车的路线很是熟悉。 楚氏年轻的时候在湖城待过,因此对于去湖城的路线并不陌生。 李婉兄妹俩这回就完全不用自己操心问路了,当个听话的小跟班就行。 坐车比较顺利,众人不到晌午就赶到了湖城火车站。 本地人林溪和林泉负责去窗口排队问票,楚氏和李婉兄妹负责看着行李。 大概等了二十来分钟就见林溪和林泉一脸喜意地拿着好几张火车票快步朝李婉几人走来。 “还好我们赶车顺利,没有耽搁功夫,买到了五张座位号联在一起的坐票,下午一点半的火车,得在火车出发前提前半个小时进站检票。” “这会儿先休息下,吃点东西补充下体力。” 林溪乐呵呵地安排着。 楚氏叮嘱道:“阿溪,你将我们五个人的火车票都统一收起来,免得弄丢了。” 林溪回道:“好的,大伯娘”。 林溪赶紧将火车票放进外套里面的内衬口袋里。 林溪又从行李包里拿出了些干粮先给了楚氏,然后又分别给了李树生和李婉,最后才是林泉。 林泉嘴唇抖了抖。 好,他的地位怎么一下子下降到这么低了? 林泉瞄了林溪一眼,这小子还在朝李婉嘿嘿傻笑呢,完全感受不到他递过去的眼刀子。 唉! 这小子为了娶到媳妇儿都学会拍马屁哄人了。 没有人教他,他自己就会了。 林泉感概:生活果然可以潜移默化地改变一个人的思维习惯和做事风格。林溪这样憨厚本分的老实人都在生活面前学会了那些个弯弯绕绕。 待得众人过完安检、检完票,找到座位,放好行李,才算真正安置了下来。 都齐齐松了口气。 几人刚好在餐桌前后各坐一排,中间围着餐桌,还算舒适。 待得众人都坐下来后,林溪瞅了瞅四周。 “我去打些开水来。” 丢下这句后,林溪赶紧拿着从家里带来的水壶去打开水了,没一会儿他就折返回来了,快速地打开了干粮包。 拿出了肉糕、肉丸子、鱼丸子,又拿出了五个空碗,分别放置在每个人面前的桌子上,然后将食物进行了分配。 楚氏分得最多,其次是李婉和李树生,最后才是林泉和林溪。 还好林溪比较会做人,将自己的那份分得最少,只象征性地放了一片肉糕、一个肉丸子和一个鱼丸子。 要不然林泉如果看到自己跟林溪一样的待遇后,心里肯定又会吐槽了。 还是不是从小一起共穿一条开裆裤、长大后一起上工、盖同一床被子的好兄弟了? 兄弟,你能不能不要见色就忘友嘛? 林溪没有理会林泉哀怨的小心思,他又给众人碗里分别加了开水。 这些食物烫一烫就可以吃了。 林溪觉得自己的这个安排还是挺不错的。 心里正美滋滋地正准备动筷子开吃呢,就见自己碗里突然多了好几块儿肉糕和丸子。 他一脸疑惑,抬起头来就见李婉正笑盈盈地看着他。 “林溪哥,我碗里太多了,我吃不完,你帮我吃一些嘛。” “你碗里那么少,肯定吃不饱,吃不饱的话到晚上哪有力气守夜看行李嘛。” 林溪本来想拒绝说他碗里够吃的,但又想到是婉婉夹给他的,这丸子肉糕充满着婉婉对他的心意,拒绝的话他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好的,听你的。” 林溪笑弯了眼,夹起丸子就痛快地开吃起来。 李婉被淋溪这话激得心里一抖,不敢再多说什么了,赶紧埋头苦吃。 楚氏在一旁觉得好笑,不过还是当作若无其事地吃着碗里的食物。 而李树生则在一旁边吃边偷笑得肩膀都在抖。 林泉又被林溪的这傻呵呵的表现给强行喂了一把狗粮。 好,他选择继续闭嘴,跟碗里的吃食继续奋战到底。 李婉这次回去的心态和来时的心态有些不同。 来时是充满着好奇的,还有第一次出远门的忐忑。 而这次回去,则是什么都不用自己操心的轻松。 对于她跟林溪的事,她都做好最坏的的打算了,所以这会儿心态上是看得比较开的。 林溪则是从未有过的兴奋和紧张。 这一路上包括到了老李家都是他表现的机会。 他得放机灵点,瞅着事情就去做,旁人都在给他打分呢。 …… 第83章 靠近 周氏这会儿正在李家村村口张望,这段时日她每天都要来村口张望好几次。 俗话说儿行千里母担忧,虽然是她主动要求两个孩子不远千里去探亲,有历练孩子的用意。 但两孩子毕竟是第一次出这么远的远门。 孩子到了那边后也写信来报了平安,七天前才收到这封平安信。 可周氏心里还是忍不住地挂念。 “也不知道两孩子在那边怎么样了?” “是不是快回来了?” “如果回来了,那在路上太不太平?” “会不会遇到逮人?” 周氏在村口忍不住望着远处忧心不已,喃喃道。 做父母的都是这样,水往下流,不管孩子多大岁数,在父母眼里还是个孩子,会忍不住地各种担心和挂念。 村口李富家的老嫂子看到周氏在那儿徘徊张望,就问道:“周嫂子啊,又来村口等消息了啊?” “也没什么事,就是过来瞎晃悠下。” 周氏没心情理会她,敷衍一声就回家了。 第二日中午吃过午饭,周氏又惯例地来到了村口张望。 远远地瞧着有好几个人拎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周氏以为自己看错了,又揉了揉眼睛,紧紧盯着那几个由远及近的身影。 “我应该没看错?” 周氏有些不太确定,紧接着她的眼睛立刻亮了,将旁边正在纳鞋底的李富家的老嫂子给吓了一跳。 老嫂子顺着周氏的目光看去。 “哎哟喂,乖乖哦,周嫂子啊,那不是树生和婉婉嘛!” “还有林溪和林泉俩兄弟,旁边还有一个妇人跟他们一起的。” 李富家的老嫂子激动得嚷嚷着。 林溪和林泉俩兄弟她是认识的,是村里的老熟人了。 去年修铁路那会儿,两兄弟得了空还会在李家村帮一些村里人干些活计,就连她家都受过这两兄弟的恩惠呢。 李富家的老嫂子再次确认道:“周嫂子啊,我瞧着是不是你家树生和婉婉回来了?还有林溪和林泉也回来了呢。” 李富家的老嫂子在那儿一个劲儿地喃喃自语,有些不太确定。 要说树生和婉婉回来那是正常,怎么林溪和林泉也来了呢? 旁边还有一个妇人跟他们一起,这阵仗怎么看着有点不同寻常? 要不怎么说呢,可不要小瞧了那些个好八卦的大妈婶子,说不定她们八卦的就是真相呢。 因为她们八卦的嗅觉一向灵敏,李富家的老嫂子也闻到了一股村里要出新闻的味道。 “是啊,我儿他们终于回来了。” 周氏已经喜不自禁,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地迎了上去。 “娘!是我娘来迎我们了!” 李婉也看到了她娘,像个小燕子一样加快了脚下的步子,所有的思念和这段时间心里的孤单苦楚想一股脑地向慈爱她的母亲倾诉。 李婉顾不得那么多矜持了,此刻的她就像一个寻找归途的小羊羔要奔赴自己的母亲,寻找那独有的温暖慰藉。 小燕往南飞总有归家的时候,家里有慈爱的老母在殷殷的期盼着。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游子不管走到哪里,看到身上穿的老母做的衣衫,心里就会踏实。 因为心里那个叫做家的地方有他们最敬爱的人在期盼、挂念、等待着。 游子心里有了根,走到哪里都有去闯一闯的勇气。 李婉将周氏撞了个满怀,周氏不受控制地往后退了两步。 咦!怎么感觉这丫头长壮实了不少了,周氏都差点要被撞倒了。 她搂着闺女笑骂道:“姑娘家家的,要有个样子,没看到还有这么多人在旁边看着呢。” 她又摸了摸闺女的脑袋,佯装嫌弃道:“都快将你娘给撞倒了,壮实了不少,看来你在老林家天天都在混吃混喝啊。” “我得好好感谢下他们,替我将你养得这么好。” 周氏这话说得既俏皮又将老林家夸赞了一番,夸老林家是个好人家,也感谢了老林家替她照顾了她的儿女,还照顾得这么周全。 老林家众人听到这话,心里一阵熨帖,都不自觉地挺了挺胸脯。 做主家的就是怕待客不周,怕后面会引得客人的埋怨。 家里来了客人,都会热情招待,礼尚往来嘛。 情谊就是在这样的相互走动中出来的。 如果主家待客不周,等下次轮到客人做东招待的时候,也会用同样的态度对待当初那个怠慢他的主家的。 如此情谊就会被慢慢地消磨掉。 李婉刚才突然见到许久未见的母亲太激动了,完全是本能的冲动,一时忘了形,没顾得上那么多。 这会儿反应过来,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糟糕! 楚大娘和林溪哥、林泉哥还在旁边看着呢,刚才自己那得意忘形的样子会不会让他们觉得不稳重? 李婉有些窘迫地快速瞅了众人一眼。 见楚氏和林泉正安静地站在旁边笑着,而林溪哥更是笑得一脸宠溺。 李婉这才放下心来。 林溪知道李婉跟她母亲的关系一向亲密,整个老李家都很是宠爱李婉。 他感觉自己头皮有些发麻,只有让周大娘放下顾虑和后顾之忧,她才会同意他跟婉婉的事。 周氏是经历过很多事儿的人,林溪和林泉这两个后生她都熟悉,她都视作干儿子看待了。 他们送婉婉和树生回来,顺便来探望下她,她都觉得很正常。 只是旁边的这个妇人是跟他们几个一起来的,看几个年轻人的态度,对这个妇人很是恭敬,想来应该是老林家那边的长辈。 这不年不节的,老林家的长辈特意千里迢迢地过来怕是没那么简单。 周氏在观察着楚氏,而此时楚氏也在端详着周氏。 她也听林泉偶尔说起过老李家的一些事,说周氏一个人撑起了老李家这个门楣,独自养大了几个孩子。 她一直都很好奇,什么样的长辈可以教出这么有教养的孩子的? 眼前这个妇人很是慈眉善目,完全看不出她年轻时经历的那些沧桑和困顿。 这个女人身上虽然留下了岁月的痕迹,但她浑身散发着的气质却让人没有距离感。 也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 然后楚氏就听到周氏在问李婉:“婉婉,这位是?” “哦,娘,这是林泉哥的娘亲楚大娘,林溪哥的大伯娘,我和哥哥在老林家的时候很是受楚大娘照拂。” 李婉赶紧介绍了楚氏,还不忘告知她娘他们在老林家很是受关照。 “楚大娘,这是我娘。” 李婉将周氏也介绍给了楚氏。 “哦,原来是阿泉的娘亲啊,欢迎欢迎。我今年64岁,不知该如何称呼你呢?”周氏笑道。 “我今年54岁,周姐就喊我楚妹子。” 楚氏赶紧回道。 周氏笑呵呵地拉着林溪和林泉看,道:“脸上长肉了,看来在家里享福了。” 说完,还笑着朝楚氏看了看。 林溪挠挠头,有些不太好意思,道:“大娘,您在家里还好?” 周氏笑得都快合不拢嘴了:“好,好,我在家好得很啦。” 当然她也没有忘记自己的这个好多天没见的小儿子,也朝小儿子温柔地笑笑。 李树生立刻感受到了来自老母亲的关怀,也冲母亲一笑。 他是男人,向来比较腼腆,不像他妹子那样情绪外放,这一笑已经是他情绪外放的极致了。 这些楚氏都看在眼里,周氏将每个人的情绪都顾及到了。 第84章 无底洞 待得众人寒暄完了,周氏就赶紧拉着楚氏的手往家走去。 周氏大手一挥,道:“走,赶紧回家去,我去给你们张罗好吃的。” “可怜见的,这一路给折腾的,累坏了。” 周氏可不想家里的事情被外人听了去。 一旁李富家的老嫂子鞋底也不纳了,正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他们这边,侧着耳朵想听些老李家的家事呢。 她什么心思周氏莫得门儿清,不就是觉得嗅到了八卦的味道,想听一手消息,然后去村子里找那些个老嫂子七嘴八舌地八卦嘛。 周氏才不会如了她的意。 她可不想自己孩子的事情,过后会成为村里那些个长舌妇茶余饭后的谈资。 楚氏也瞧出了周氏的想法,很是配合地跟着周氏回了老李家。 一到老李家院门,周氏就朝正在院子里干活计的大孙子李旺喊道:“阿旺,快去喊你二叔一家赶紧过来,说家里来了客人,让他们过来帮忙。” 李根生自从成亲后周氏就让小两口搬去离着老李家不远处的那处新买的宅子居住。 周氏想得通透,反正两个院子离得又不远,有什么大事小情的,稍微走几步喊一嗓子,人就过来了,倒也方便。 主要是媳妇儿娶进门,怕媳妇儿不自在,家里还有个未成家的小叔子、未出阁的小姑子、大伯留下来的个半大小子。 人口结构有点复杂。 为了避免产生不必要的龃龉,周氏主动让小两口搬出去住。 小两口本来还要坚持就住一起的,周氏摇头,道:“我又不是老得动不了了,需要你们在床头伺候。” “我这身体健壮灵活,上能爬树,下能抓鱼,地里的庄稼还种的倍儿好,煮饭洗衣都不在话下。” “再说家里还有树生、婉婉和阿旺,多的是人给我作伴,哪里还需要你们在我面前晃荡。” “将你们的小日子过好了比什么都强嘛。” 王芹听得心里一阵感动。 她娘家家里经济条件很是清苦,她又是家里的长女,下面有六个弟弟妹妹。 在她能够记事起,她就已经在帮着母亲干家务活了。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她早早就帮着父母操持起了家计。 到了说亲的年纪,家里也像其他庄户人家一样,开始为她张罗亲事了。 每次亲事刚开始说了个头,可对方一问到她家里的人口结构和经济状况时,接下来就没有了下文。 有的更是毫无顾忌地说那些直接往她家伤口上撒盐的话:“哟,下面还有六个弟妹要拉扯,这是准备找个金龟婿,扒着婆家使劲薅羊毛啊。” “谁家也不经这样造啊。” “谁要是娶了这样的媳妇儿,那简直就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可不兴这样欺负人的。” 这农村地界十里八乡的,没有什么娱乐方式,村子里各家吃完饭,妇人们就喜欢扎堆坐在巷子口或村口,聊聊东家长说说西家短的。 尤其是带有花边新闻味道的八卦,这些个妇人更是两眼冒金星。 就连闲来无事的男人也爱听上一嘴。 关于王芹说亲的风言风语很快就被添油加醋地传遍了十里八乡。 大家聊得津津有味,可实际上每个人心里都怕沾上了像王芹这样出嫁了还得带着八个拖油瓶的人家。 “吃饱了撑的,谁脑壳不清醒,敢去跟这样的人家结亲?” “这样的人家就像吸血的蚂蟥一样,沾上了甩都甩不掉。” “简直就是个无底洞!” 很快,王芹说了很多次亲都不成的事就被传开了。 他们家的八卦被人以各种夸张的方式传得人尽皆知。 周围各村各户都不敢上他们家说亲了。 虽然村民们不会当着她的面指指点点,但他们却会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她。 让她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扒光了在大街上游街示众,被凌迟了个彻彻底底。 她就像一个人人喊打的落水狗一样遭人厌弃。 等她走开后,村民们又赶紧凑到一起窃窃私语,对她评头论足。 再到后面,村民们更过分地直接对她和她的家人各种恶言恶语地进行人身攻击。 她和她的家人在村里无形之中被孤立了。 在村民们的眼里,她全家人就像是会要人性命的病毒一样,人人谈之色变。 这些让王芹深深地体会到了世态炎凉和被孤立排挤的恐惧。 人人一口唾沫星子就能将她噎死。 同样的,她也不再愿意出门了,很害怕看到那些厌恶、唾弃,甚至毫无缘由的仇恨的眼神。 她和她的家人根本就什么都没做,他们又有什么错? 可为何要被这么不公正的对待? 人是群居动物,离不开群体。 农村更是以村落为单位聚居的,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江湖。 会有人生百态。 会有喜怒哀乐。 也会有利益纠葛和各种纷纷扰扰。 王芹百口莫辩,她知道自己再怎么解释也是无济于事。 她家的情况就摆在这,谁要是想娶她,就得连带着照顾她娘家的八口子人。 谁家的条件都不宽裕。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娶谁都是娶,同样是勤快能干活的,为何不娶一个没什么负担的媳妇儿回家呢? 谁不希望自己的日子能过得轻松点呢? 王芹对自己家的情况很有自知之明,所以对自己的亲事也不再作指望了。 “投身到什么样的家庭不是自己能够左右的,都是老天爷安排的。” “有可能是自己前世作了很多孽,所以在今世老天爷让自己来受苦的。” 王芹自嘲地想。 不管是好的坏的,都是命运的安排,她接受就是。 她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大不了这辈子不嫁人了。” 王芹自我疏导想通了这些后,也就不再怨天尤人了。 可那个叫做命运的东西,谁又能知道它会在什么时候馈赠给你什么呢? 五年前的那一天,本是一年中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日子,但王芹觉得那是她这一生最重要的日子。 即使到现在回想那一天,也仍然历历在目。 那个人就像天神一样出现在她面前,让她一片漆黑的内心被照进了一缕清晨的阳光,救赎了她绝望的灵魂。 温暖了她孤寂的心灵。 让她对人生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那个人不是她的丈夫,而是她现在的婆婆。 第85章 戳脊梁骨 “芹芹,出来下,家里来客了。” 母亲赵氏在堂屋里喊她。 王芹赶紧答道:“好的,娘,我就来。” 等她从屋里出来,却是看到了一个陌生的妇人正端坐在她家堂屋四方桌旁的椅子上。 那妇人手里捧了一杯白开水,跟她母亲很是投机地拉着家常,时不时地俩人能聊得捧腹大笑。 王芹觉得奇怪,是什么样的人能惹得她母亲如此开怀呢? 自从她到了议亲的年纪开始说亲起到现在,从来没有见母亲这么高兴过。 她看得出来母亲不是在敷衍强颜欢笑,她是真的很高兴。 不管这个妇人是谁,王芹都很感激她的到来,让一直愁眉苦脸的母亲脸上终于挂上了一抹笑意。 王芹在脑海里快速地回想了下,确定她不认识眼前的妇人。 这个妇人衣着打扮很是朴素普通,但却很是慈眉善目,通身柔软的气度让人忍不住地想要亲近。 跟她母亲说话时,也会时不时转过头来笑意盈盈,一脸慈爱的看她一眼。 “哟,这就是芹芹啊,好孩子,快走近些,让婶子好好瞧瞧。看这孩子乖巧懂事的小模样。” 周氏笑吟吟地拉着王芹挨着她旁边坐下。 赵氏笑道:“芹芹,这是你周婶子。” 王芹乖巧喊道:“周婶子。” 周氏笑着直点头:“哎!好孩子。” 赵氏一副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样子,附和道:“芹芹是个懂事的,也苦了这孩子,生在我们这样的家庭,早早就要帮着我们一起操持家计。” “也怪我们没本事,让孩子遭了这么多罪。” 王芹见母亲有泪光在眼中闪烁,应是想到了这段时间她被村里人指指点点的事。 王芹怕母亲多想伤身,赶紧道:“娘,我不辛苦。您这样说就是将女儿当外人了,我帮着您干点活不是应该的嘛。” “我是老大,家庭担子本来就应该有我的一份。” “我年纪轻轻的,就应该学着多干些活,也好多长些本事。而且我笨手笨脚的,没觉得帮到了您什么啊。” “至于村里说的那些个闲话,都是些闲言碎语,您别听,也别往心里去。” 赵氏瞬间哽咽道:“可是,家里确实是拖累了你啊。” 王芹赶紧走到赵氏身边,握着赵氏的手道:“娘,他们说的那些闲话,有些也确实没说错。” “我如果嫁人了,也确实是要多看顾娘家的。” “不可能我有口饭吃却不管家里爹娘弟妹的死活,让你们喝风的。” “那我的良心如何安心?” “我又如何配为人女?” “你们生我养我一场,不能够我嫁了人就真成了泼出去的水,完全就跟自己爹娘弟妹划清界限成为陌路人。”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我也太冷情冷性、太凉薄了。” “不然,我也会瞧不起我自己的。” “我相信我也会被人戳着脊梁骨骂我不孝的。” 赵氏红着眼圈道:“闺女,可是那样苦了你啊。” 王芹摇摇头道:“娘,我不苦。” “您要这样想,我如果真真在嫁人后对娘家不闻不问的,那娘和爹岂不是做了亏本买卖?” “好不容易养大的亲闺女,嫁了人后就成了别人家的,反而跟你们生分了。” “不管怎么说,我们家虽然清贫了些,可养一个娃儿长大还是耗费了你们二老不少精力和钱粮的,结果成了别人家的了,那你们是不是亏大发了?” “再说我,嫁了人后如果连自己的爹娘都不能孝敬,那我觉得这样的婆家也不是厚道的,我在那样的婆家肯定哪儿哪儿都不得劲儿、哪儿哪儿都不舒心。” “那我嫁这样的人家是为了什么?” “还不如我在家做姑娘时安逸呢。” 赵氏的眼泪都落下来了,咬着唇摇摇头道:“不成的,闺女啊,咱们怎么能不嫁人呢?这不嫁人,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赵氏也怕胡乱给闺女指个人家,万一那家人不厚道,那闺女这辈子岂不是都搭进去了。 这,嫁也不是,不嫁也不是。 王芹软了语气,道:“娘,您别瞎想,我也没说这辈子都不嫁人了。” “我只是看开了,就顺其自然,碰到了合适的我就嫁,没碰到合适的我也不强求。” 王芹俏皮地眨了眨眼,道:“我就是怕我要是一辈子嫁不出去,娘您得嫌弃我了。” 赵氏眼一瞪,道:“傻孩子,说的什么话,娘怎么会嫌弃你呢?” “你就是这辈子都在家里做老姑娘,我和你爹也不会嫌弃的,大不了我们养你一辈子。” 赵氏现在想来,觉得自己还不如女儿想得开呢。 是她想差了,如果女儿这辈子真要是嫁不出去,难不成还不让女儿活了?大不了他们老两口养闺女一辈子。 自己生的孩子自己心疼。 想想要是遇到那种不好的婆家,那她宁愿她闺女不嫁呢。 赵氏这样想着,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想到什么,赵氏拉着闺女的手追问道:“闺女啊,你这是从哪里学来的歪理?以前也不见你这么想的啊。” “难道是村里那些个风言风语将你给刺激的?” 王芹摇摇头,笑道:“娘,您想哪里去了,我这是想通了。” 毕竟有外人在场,赵氏也不好揪着这个不放。 赵氏想到周氏今天来他们家的意图,她又赶紧努力往回找补。 她看了周氏一眼,见周氏始终坐在一旁端着笑意,并没有什么异常的神色,赵氏这才心下稍安了些。 她点了点女儿的脑门子,道:“女孩子家家的,整天说什么亏不亏,嫁不嫁人的?这世上哪有女孩子一辈子不嫁人的?” “你可不能有这样危险的想法啊,小心这辈子真的没有婆家敢要你。” 周氏听见王芹的这番想法,非但不觉得惊世骇俗,反倒很惊讶。 她觉得这孩子能有这番见地很是难得。 生活的苦难没有将这个孩子压倒,这孩子反倒是在磨难中经历了蜕变成长了起来。 就连很多已经上了岁数、有不少人生阅历的老嫂子都赶不上这孩子通透呢。 想到这里,周氏就越发喜欢王芹了。 周氏现在怎么看这个姑娘,心里就怎么欢喜。 本来今天是怀着试试的想法上门来说亲的。 她都做好了如果事情不成她再寻摸其他儿媳妇儿人选的打算了。 但现在周氏不这么想了。 这孩子在自己的婚嫁问题上并没有将她自己个人的利益得失放在首位,首先考虑的却是自己的爹娘弟妹。 能够做到这样,说明这孩子的心性纯良,责任心强,有很强的家族观念。 周氏认为这是贤妻应当具备的格局。 当一个家族在面临大是大非的问题或者是生死存亡之际,有格局的当家女主人能够像根定海神针一般成为家族里所有人心中的主心骨。 家族有了同心力,就不会慌,也不会乱。 也能很冷静做出最优抉择。 整个家族会被拧成一股绳,一致对外。 周氏觉得这个儿媳妇儿她是要定了。 她早就坐不住了,这会儿也不打算拿自己当外人了,索性一吐为快。 她放下水杯,软了语气,声音里带了自家人的亲近,她笑道:“赵妹子这话我觉着有点说差了呢,我倒是觉得芹芹说得很是有道理。” 赵氏一怔,她没想到周氏会这样说。 周氏笑着,温温道:“女人这一辈子啊,就是不能苦了自己。” “一辈子那么短暂,充满了高低起伏和各种不得已,已经够苦的了。” “如果婚姻还不能选一个让自己过得舒心的,我倒是觉得不嫁也好。” 周氏的神情有些清冷,赵氏看不出她此时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赵氏知道周氏的话还没说完,不敢打断。 只见周氏继续道:“我也有女儿,所以很能体会芹芹的感受。” “如果我的女儿嫁人后,就不管老婆子我和她娘家的兄弟,不跟我们来往了,那她跟白眼狼也没什么区别了。” “如果是我女儿心狠,自己不跟我们来往,那老婆子我一定提着鞋底板,天天在村口指着她婆家的方向骂她这个不孝女。” “戳她的脊梁骨,让她在这十里八乡抬不起头来。” 第86章 护着 周氏话锋一转,道:“可如果我闺女是迫不得已的,而是她那个混账婆家在中间当搅屎棍,阻拦闺女与我们来往,那这样的婆家哪里还能待得。” “这样的婆家,不要也罢。” “到时候,我一定带着两个儿子去她婆家讨要说法,让他们离婚。” “大家好聚好散,各生安好,将闺女接回来吃嘛嘛香嘛。” 赵氏都被周氏的话给惊得张大了嘴巴,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周氏,嘴里只能喃喃的发出:“这,这……” 赵氏实在是没有想到周氏的想法竟然这么惊世骇俗。 简直是惊世骇俗啊! 赵氏惊得心里都跟着在抖。 王芹感觉心里有一股暖流划过。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个感受,就是觉得自己被这样的长辈护着了,心里满满当当的。 王芹甚至鬼使神差地想着,如果能够做面前这个女人的晚辈,那是不是会很好命? 周氏继续道:“我好不容易养大的闺女,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结果嫁了人,却在婆家遭受搓磨,那这样的婆家有什么好嫁的。” “还不如将闺女养在家里宠着呢。” “所以啊,女人嫁人还得擦亮了眼睛。” “嫁得好,那就是跳进了福窝。” “可若是嫁的不好啊,那就是跳进了火坑,深陷泥潭。” “而且只会是越陷越深。” 王芹心里一震,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周氏。 周氏笑着拉着王芹的手,道:“丫头啊,那些个说三道四、嚼舌根子的,不必去理会,那些人是不积德,不给自己留口德。” “天道有轮回,迟早有一天会报应到他们头上的。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罢了。” “再说了,他们嚼他们的舌根子,你只要不予理会,别把他们当回事儿,他们就左右不了你。” “毕竟你也不用跟他们一起过日子嘛。” “时间久了,没人理会他们了,他们自讨没趣,闲言碎语也就慢慢淡下去了。” “等大家都缓过神儿来的时候,也会觉得嚼舌根子的那些人很是不入流的。” 王芹红着眼圈,道:“大娘,那些人说得太难听了。” 王芹不知道为什么,此时就是想跟周氏道一道自己的委屈。 周氏握着王芹的手稍微紧了紧,温和道:“丫头啊,那些个挑剔你娘家情况的,不必当一回事儿的。” 周氏哼道:“哼!这种人家根本就不能体会别人家养闺女的辛苦和不容易,只会理所当然地要求娶回来的媳妇儿要为他们家付出。” “凭什么啊?” “这是哪里来的道理?” “你一没有生育人家闺女,对人家闺女没有赋予生命之恩,二没花一分钱养人家闺女,对人家闺女没有养育之恩。” “人家闺女嫁进来后,不仅得忍受与父母的分离之苦,还得为你家生儿育女、孝顺公婆、伺候丈夫、操持家计,妥妥是要将自己下半辈子无偿奉献给你家。” “你不仅不感激,还阻拦人家闺女照拂生养自己的爹娘,这是哪门子的道理嘛。” “照我说,这样的人家,幸好没嫁,那就是个火坑,咱就应该对这火坑有多远离多远。” “感谢他们的不娶之恩。” “那些个丧良心的哪儿来那么大的脸。” 周氏说的这些既是自己的真实感受,又是想开解下赵氏母女。 也不知道周氏的哪些话触碰到了赵氏母女的神经,赵氏和王芹俩人竟然都已经泪流满面了。 周氏怕她的话说过了头,然后真的不打算嫁人了,又赶紧将话头给扯了回来。 “不过话又说回来,咱也不能因为一棵烂到根的树而去武断地认为一片树林的树都是烂到根的。” “其实树林里还是有那种根红苗正的树的。” “这个世上的好男儿还是有很多的,氛围好的家庭也不少。” “咱如果遇到了好相处的人家,倒也可以尝试着去处处的,说不定就掉进福窝了呢。” “丫头啊,你说是?” 王芹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能不能遇到好相处的人家,这得看运气。 有些人藏得很深,即便是跟这人在一起相处了很多年,都有可能不知道这人的真面目。 赵氏原本听到周氏前面的话,心就跟着提了起来。 周氏今天一上门就表达了想要跟他们家说亲的想法。 赵氏这段时间被风言风语给逼得快要疯了。 他们家现在在村里都抬不起头来,她自己都下意识地认为是他们家的错。 本来有些话是不能跟这个想要与他们家结亲的人说的,可能是心里憋闷得太难受了,赵氏还是想说。 赵氏自责道:“周嫂子啊,我们全家八口人都是芹芹的拖累,都怪我和她爹没本事。” “我们生那么多孩子干什么?养不起就不要生那么多嘛。” “生了这么多孩子后,为了养孩子,家里是越来越穷。” “儿女们跟着遭罪,还连累得芹芹早早的就要帮着我操持家计,就连嫁人还得拖着我们一起。 “这个情况在哪个婆家能够接受嘛?” “是我们拖累了这孩子啊。” 她知道王芹以后的婚事怕是不能够顺利,想要嫁给年轻后生怕是没可能了。 她都打算为王芹考虑那种鳏夫或身体有某些缺陷说亲困难的人了。 今天周氏上门找她点名要跟芹芹说亲,再一了解到老李家的这个儿子竟然是个年轻力壮、老实本分的好后生。 赵氏都以为自己听错了,再三确认,确实是周氏的二儿子李根生。 赵氏心里那叫一个激动啊,心里已经不由自主地暗暗点头同意了。 所以王芹从房间里出来看到的就是赵氏和周氏相谈甚欢的场面。 但是刚才赵氏听到周氏前面说的话,心里一阵咯噔。 赵氏心里想着:该不会周嫂子也赞同芹芹不嫁人? 那这可如何是好? 好不容易遇到这样一个好人家,如果错过了,等到下次还不知道有没有这个福气碰到这么好的人家和后生呢。 赵氏觉得,闺女嫁的人家厚不厚道,关键是看婆婆这人为人如何? 婆婆通情达理的,教出来的儿子定也差不到哪儿去,闺女嫁过去,婆媳关系也好相处,闺女的日子也过得顺心顺气。 如果婆婆是个不讲道理的,那这个婆婆教出来的儿子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歹竹出不了好笋。 这样的家庭环境下,婆媳关系也处不好的。 看到面前的周氏如此通情达理,如果闺女嫁过去,日子定会好过的。 所以,她不想错过老李家这样的亲家。 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但又碍于场面,不好表现得太过不矜持,只能硬生生地憋坐在那里。 突然听得周氏话头一转,周氏后面说的的话,她都听懂了。 周嫂子是相中了芹芹。 赵氏内心一阵狂喜。 她就说嘛,这个亲家她可是一早就相中了,觉得很是投缘。 而且周嫂子前后说的这番话,都说到她了心坎里,她都不由自主地挺了挺腰杆。 就是嘛,那些个丧了良心的家伙只知道让别人家的闺女去他们家当牛做马,可不想想人家这闺女是怎么长大的? 人家闺女的爹娘一样是含辛茹苦地将闺女拉扯大的。 好家伙,简单摆了个酒,办了个婚宴,闺女就要跟自己爹娘断绝来往,不能帮衬娘家,去到婆家就得做牛做马无偿奉献,这是哪门子的道理嘛? 那些个丧良心的怎么就不知道感恩呢? 赵氏这段日子以来积压在心里的郁气终于找到了突破口,得到了疏解。 她不动声色地长长舒了口气,顿觉心里一阵畅快。 周嫂子说得没错,他们家向来本本分分,一没偷、二没抢,也没有做什么亏心事,不怕挺不起腰杆。 周氏笑得温和:“赵妹妹,你别多想,这些都不是你们的错。” “孩子是老天爷馈赠的礼物,多子多女是福气呢。你们将芹芹这孩子教养得这么好,是不容易的。” 听到‘不容易’这三个字,赵氏不知道为什么,眼圈一下子又红了。 第87章 畅快 王芹在听到周氏的这番话后,心里顿觉拨云见日。 从来都没有人跟她说过这样的话,就连她的爹娘都没有。 她的这些想法,其实是她在经历了说亲受挫,又遭受村民们的各种冷眼针对后强行让自己去这样想的。 也只有这样,她才能够让自己在家人面前强颜欢笑,试图减轻爹娘的愧疚之心。 王芹感觉自己的天灵盖一阵激灵,全身的汗毛都跟着抖了一抖,全身血液都在沸腾着。 是啊,我孝顺自己的爹娘天经地义,没有错。 你一个对我没有生养之恩的人,只是因为姻亲关系的纽带才成为了家人的。 要说关系亲近,肯定是生养自己的爹娘亲啊。 你一个与我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对我的事情指手画脚也就算了。我为你们家生儿育女、侍奉你们家里的老人,还要操持家计,还得无怨无悔的。 凭什么你们还要插手我与爹娘的关系啊? 管东管西,还不准我看顾下娘家。 也不想想我既然已经嫁作人妇,肯定会清楚自己的身份,做事情都会把握住度的。 即使偶尔看顾下娘家,我也会把握分寸的。 瞧瞧那些个人的嘴脸,亲事还没说成呢,就俨然一副老王家占了他们家多大的便宜似的。 更过分的事,这些人竟不给自己留点口德,毁他们老王家的名声。 对,就像周大娘说的,这些人迟早都会遭报应的。 呵!你不乐意娶,我还不乐意嫁呢。 幸亏亲事没说成。 不然嫁过去也会整天被闹得鸡犬不宁,她王芹还不知会被磋磨成什么样子呢? 周大娘的话比她说给她母亲听的要直白得多,可怎么就让人听了后觉得心里很是酣畅淋漓呢? 特别的畅快。 周氏那一句句铿锵有力的话就像一记记的重锤,将王芹心中的郁气都捶散了,也捶出了王芹心中的勇气。 人生在世不易,至少要让自己活得畅快。 有什么种子在王芹心中破土而出了。 那是挣脱了藩篱,向阳而生的勇气。 王芹对于未来的人生似乎也不再那么抵触和害怕了,反倒是多了一份从容和淡定,甚至还有隐隐的期待。 就像周大娘说的,不能因为一棵烂到根的树而去武断地否定一整片树林的树嘛。 总还有那根红苗正的树的。 那就坦然去面对老天爷的安排。 逃避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该面对的还是应该去面对。 王芹此时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炯炯有神,浑身的气质也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 有生机了。 周氏能够感觉到王芹的变化。 她心里一阵欣慰,自己果然没看错,这孩子是个好的。 稍微一点拨,就能将她点透。 周氏又见赵氏眉眼带笑。 想来自己那插科打诨的话还是宽慰到了这对母女的。 周氏觉得今日此行的效果已经达到了,想到王芹还不知情,也不好当着她的面直接就将两家有意议亲的事儿给抛出来。 一来刚刚将这孩子开解了出来,这孩子也需要缓缓。 怕突然提出议亲,这孩子会抵触。 二来姑娘家嘛,总归脸皮薄,还是要适当回避下的。 周氏想了想,觉得来日方长,往后有的是时间和机会,也就提出了告辞。 周氏对赵氏眨了眨眼睛,道:“那个,赵妹子啊,我家里还有事,下次再来找你。” 赵氏知道周氏有话想单独跟她说,于是笑道:“那周嫂子啊,我送送你。” 赵氏将周氏送出了院门的时候,周氏就将想法挑明了。 “赵妹子,我家老二憨厚老实,是干活的一把好手,可就是嘴皮子不够利索,只能我这个老婆子舍了这个老脸求到你们家了。” “我看芹芹这孩子很是乖巧懂事,两个孩子正是到了说亲的年纪,我瞧着很是般配。” “只是我们家底子单薄了些,只能厚着脸皮向妹子讨一个亲事了。” 赵氏听得周氏这么一说,心中大定,芹芹的亲事终于八字要一撇了。 其实她在心里早就点头了,对老李家她是满意的。 家境清贫一点倒也不是什么问题,只要夫妻俩齐心,勤劳肯干,日子只会越过越红火的。 这点赵氏一点都不担心。 赵氏更看重的是周氏这个人,为人处事不仅通透,还明事理。 光她一个人撑起了老李家的门户这一点,赵氏就佩服得五体投地,也自叹不如。 赵氏觉得如果周氏做芹芹的婆婆的话,平日里不仅会用心提点芹芹,也定会关心爱护芹芹的。 赵氏认为是自己家高攀了,如果芹芹能够嫁进老李家,这个女儿想必一定会是掉进福窝的。 赵氏可以肯定,那些个婆媳不和、婆婆故意磋磨儿媳妇儿的事儿,绝对不会发生在周氏和芹芹之间的。 嫁人不仅要看男方的人品,也要看跟男方一起生活的家人的秉性,毕竟嫁过去是要跟男方的那一个家族一起生活的,总避免不了各种往来。 如果遇到不好相处的婆家,女方嫁过去就得各种的委曲求全,忍气吞声,忍受各种磋磨。 如果是这样,那还不如不嫁,哪怕是在娘家做老姑娘,也比嫁进这样的人家强。 赵氏亲热地挽着周氏的手,眉眼含笑:“瞧周姐说的哪里话呢,清贫的日子也是能过得有滋有味的,只要小两口和和美美,不愁日子过不好。” “我们两家虽然隔了个大队,但根生这孩子我还是听说过的,是个好孩子。” 听到别人夸自己的孩子,周氏当然高兴,又见赵氏也对两孩子的亲事满意,心里跟着妥帖了下来。 赵氏顿了顿,道:“周姐,我觉着要不咱找个合适的机会让两个孩子见上一面,接触下?” 周氏也想到这一层了,笑道:“可以的,如果两个孩子投缘,那我们两家就早早将俩孩子的事情给定来。” 接下来王李两家就安排着李根生与王芹相看。 不出意外的,俩人很是合得来。 于是接下来的定亲走礼、成婚也都顺理成章了。 成婚仪式是在老李家老宅操办的。 让王芹意外的是婚宴后的第二日,婆婆就赶着他们小两口去到新屋那边住。 新屋那边一应家伙什儿都被婆婆拾掇好了。 新屋里的氛围被布置的喜庆又温馨,一尘不染的,看得出婆婆布置新屋时的用心。 按照周氏的说法:“小两口成家了就有自己的小家了,没道理还跟家里其他弟妹挤在一起过日子的。” “自己的日子得自己过,旁人可操持不来。” 王芹知道这是婆婆对她这个儿媳妇的爱护。 新婚燕尔,正是小两口你侬我侬、培养感情的好时候,总归是不太愿意被旁人打扰的。 即便这个旁人是自己的家人,也总归是不方便的。 而且住在一个院子里,即便周氏不愿意那些个讲究,可婆婆的身份就摆在这,王芹免不得会感到拘束不安,放不开。 还要迁就家里每个人的喜好和情绪,也怪难为她的。 如果住在自己的小院,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自自在在,舒舒服服。 这样王芹觉得舒服,家里其他人也觉得很自在。 两全其美。 李根生小两口虽然分住,但并未分家。 家里的田地李根生和王芹夫妇还得带着家里的弟妹一起干活的。 这样家里的活计一起干,李根生和王芹两口子就不会觉得自己是被家里给分出来了。 第88章 爽利 李树生夫妇被叫过来老李家院子后,也顾不上过多寒暄,王芹一马当先就钻进灶房为风尘仆仆的众人拾掇饭菜了。 毕竟千里奔波的,林溪一行人这两天都没吃上一顿热腾腾的热乎饭菜。 正好家里这段日子已经开始在灌腊肠了,蒜苔炒腊肠、青椒炒腊肠等等,光腊肠都可以做好几道菜出来。 另外,李根生在后山上猎回来的几只兔子正挂在房檐上呢。 王芹准备剁两只切块儿用胡萝卜红烧,再撒上自家地里出产的花椒和红辣椒,那味道真叫一个渝城正宗。 本来还想再做几道大菜的,转念一想,众人刚回来,饥饿困顿交加,还是赶紧做好饭菜,让众人吃饱喝足,然后再去好好补个觉。 这些才是当务之急。 其他事情等吃饱了饭、休息好了再说。 王芹在灶膛前面的锅上炒菜,同时又在后面的锅上蒸上了白米饭。 这样等菜都做好了,米饭也蒸好了,省时省力。 如今的王芹已经很有几分爽利劲儿了。 李根生的大哥李同生夫妻没有捱过那个饥荒,留下幼子李旺就撒手人寰了。 所以如今,李根生就相当于老李家的长子,王芹也肩负起了家中长媳的责任。 从刚嫁过来时的新媳妇儿到现在面面都能俱到的老李家长媳,王芹成长了起来,家庭庶务都安排得有模有样的。 而这边周氏麻利地将楚氏几人的住处安排好了。 林溪、林泉跟老李家众人都熟悉,因此周氏也没见外。 “阿溪跟李旺睡,阿泉跟树生睡,楚妹子就住左厢房那个屋,那个屋之前是阿溪和阿泉临时歇脚的。” 左厢房的那个屋是李根生原来住的那间,自从李根生成婚分出去住后,他这个屋子就空出来了,本来前两年是做家里的库房来的。 周氏怕楚氏误会,赶紧解释道:“去年林溪两兄弟过来帮忙农忙时,忙到很晚,再赶回修铁路的工地就会很晚,也不安全。” “毕竟中间要走一段山路,我不放心,就将那个屋子拾掇出来作为客房,临时给他们两兄弟歇脚了。” 林溪两兄弟修完铁路回湖城后,这个客房也一直空着了,如今刚好拾掇下给楚氏睡。 楚氏赶紧道:“周姐,去年这一年,两孩子在这里叨扰你们了。” 周氏摆了摆手,笑道:“那些都没什么的,两孩子经常过来帮忙。说起来,我这个老婆子还要感谢阿溪救了婉婉的命呢。” 周氏笑着朝林溪看了过去。 楚氏也朝林溪看了过去,眼里含着些调侃的笑意。 林溪此时心里如同在油锅上煎:周大娘,您感谢我对你女儿的救命之恩,我却要你女儿以身相许。怎么想想,有点挟恩图报的意味呢。 林溪有些心虚地撇过了头,不敢与周氏的眼神对上。 周氏没有多想,收回视线,又道:“你们快些回房间稍微收拾洗漱下,一会儿就要开饭了。” 等众人收拾好回到堂屋时,已经老远就闻到了满屋的饭菜香。 周氏赶紧招呼着众人落座,笑眯眯道:“先不着急,这舟车劳顿的,咱们先吃饱饭,休息好了再说其他。” 周氏虽然吃过了午饭了,这会儿还是上桌坐在楚氏旁边陪着她吃。 这样既周全了礼数,又不会让众人觉得拘谨。 虽然桌子上还有李根生、李树生、李婉,毕竟楚氏在辈份上是长辈,所以还是要有长辈作陪才不会让人觉得怠慢。 王芹已经吃过饭了,她觉得自己不好再上桌了,吃饭的这个点她留在这里既不上桌还要干坐在旁边的,会显得尴尬。 刚才从小院那边过来得急,她只带了两岁的小女儿过来,留了四岁的大女儿在小院那边,出来时间有点久了,也不知道大女儿在家怎么样了,有些不放心。 王芹走到周氏身边,低声道:“娘,大妮一个人在那边的院子里,我有点不放心,我去将她接过来。” 周氏赶紧道:“那你快去,她一个小娃儿在那边,我也是怪不放心的。” 众人看着桌子上热腾腾的饭菜,还有萦绕在鼻尖经过精心烧制的麻辣味道,饥肠辘辘的五脏庙一下子就被勾起了食欲。 林泉完全没有将自己当个外人,很是放得开。 见两个长辈动了筷子后,就迫不及待地夹起了一块儿腊肠快速地塞进了嘴里,舒爽得他瞬间眯起了眼睛,一脸的享受。 “好吃,我想这一口想得紧呢。” 林泉忍不住渭叹了一句。 从年初离开到现在十月,差不多快一年没有吃到这么正宗的川省味道了。 他都习惯吃麻辣了,刚回家那会儿他还不太习惯吃湖城那边的饭菜口味呢。 众人见他这个样子,胃口都不由自主地更加好了三分。 就连楚氏都忍不住多吃了一碗饭。 这种味道她以前没有吃过,辣辣的又带了麻,不仅人的味蕾被打开了,还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湿气似乎在隐隐地往外排解。 这饭吃得众人酣畅淋漓。 而林溪则很是矜持,吃饭夹菜都斯文得跟以前判若两人,就连话都说得少了。 周氏跟他说话时,他很是拘谨,还带着些礼数和客套。 周氏刚开始没注意,可林溪这反常的反应太明显了,周氏想忽视都难。 周氏还心细地发现林溪跟李婉之间的气场有些不对劲。 林溪会时不时地瞄一眼李婉,看李婉的眼神跟以前不一样,而李婉也时不时地回瞄一下林溪。 周氏凭直觉感觉这两人之间想必是发生了什么事。 当然周氏没有表露出丝毫疑惑,而是不动声色地将这个疑惑压了下来。 想着回头有机会私下问问闺女怎么回事。 这会儿先不急。 快吃完饭的时候,王芹带着两个女儿过来了。 李大妮一进屋,就见到许久没见的小叔叔和小姑,顿时甩开了自家老娘的手,跑到李婉跟前,脆生生道:“小姑,您回来了,大妮好想您啊。” 李婉赶紧放下筷子,轻轻捏了捏小丫头红扑扑的小脸蛋,笑道:“小姑也想大妮了。” 李树生故意板着脸道:“大妮,你也好长时间没见小叔了,就不想小叔吗?” 李大妮露出一口小白牙,伸出两只小胳膊,一脸天真无邪:“小叔抱,大妮也想小叔了。” 李树生瞬间被逗笑,赶紧将小姑娘抱起放在自己腿上,指着桌上的饭菜,道:“想吃什么?小叔夹给你吃。” 李大妮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指着面前的青椒炒腊肠,道:“小叔,我想吃腊肠。” “小叔给你夹。” 李树生赶紧夹了一片腊肠放进小丫头的嘴里,小丫头顿时吃得满嘴流油。 第89章 用心 李小妮在一旁看得直流口水。 林婉看得好笑,朝李小妮招手,道:“小妮,过来,坐小姑腿上,想吃什么,小姑夹给你吃。” 李小妮顿时甩了了王芹的手,爬到李婉的腿上,指着李大妮刚才吃的青椒炒腊肠,叠声道:“姑姑,肠肠,肠肠。” 王芹见两个闺女一副馋猫的样子,想捂脸遁地。 王芹:“那个,娘,我去灶房烧两大锅热水,等会儿吃好饭正好可以洗漱休息下。” 周氏笑道:“行,让阿旺去灶房帮你。” 李旺中午已经吃过饭了,就没上桌,这会儿正在院子里编竹筐呢。 见他二婶过来,赶紧停下了手里的活计。 王芹见李旺手里在忙活,就不打算让他去灶房忙了,于是就道:“阿旺,你待会儿帮我看一下大妮和小妮,我去灶房烧些热水。” “娘说要让楚大娘他们好生洗漱下,好好休息下。” 王芹转过头对分别坐在李树生和李婉腿上的两个女儿,道:“你们要听话,待会儿吃完饭跟你们大哥哥好好玩一会儿,娘要去忙。” 王芹将热水烧好后,周氏就安排李根生将热水分别提到楚氏、林溪、林泉、李婉、李树生房间里了,用盆子装好。 李树生平日爱倒腾这些盆盆罐罐,所以老李家不缺盆子、桶这些容器。 众人吃好饭,刚好热水都安置在各自的房间了。 楚氏想说些什么,周氏却道:“妹子,咱吃饱饭后再睡个好觉,有什么话我们晚上再说。不着急的,现在休息才是头等大事。” “你们这一路舟车劳顿,肯定吃没吃好,睡没睡好,现在到了家就先啥都不要想,好好睡上一觉再说。” “林泉、林溪那两个小子对我这里熟悉得很,都没有拿自己当过外人呢,你就甭操心他们了。” 楚氏心里感动,饶是她活了这么大岁数,经历过那么多风雨,今天还是被周氏体贴周到的安排给温暖到了。 周氏的安排看似大大咧咧,实则每个细节安排都很是用心。 楚氏一直以来都是在照顾这个照顾那个,顾全所有人。 周氏的照顾和关心跟丈夫林伟对她的关心不一样,林伟那是来自自己另一半的爱重,但周氏却让她感受到了来自姐姐般的看顾,让她感觉到被照顾的温暖。 楚氏感觉心里一阵熨帖,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于是很是顺从地回房间洗漱休息去了。 待得将几人都安置睡下后,周氏回到堂屋,见二儿子、儿媳妇儿都在等着她的架势,于是笑呵呵地问道:“说,还有什么事?” 王芹压低声音说道:“娘,我与根生商量了下,家里来了客人,还来了客人家中的长辈,这个礼数很重,我们不能怠慢了。” 周氏点点头,道:“是这个理。” 王芹:“刚刚的午饭是因为事急从权,要简慢了些。” “待得客人们都休息好了,我们家是应该要备上一桌席面的。” “再说树生和婉婉在人家家里叨扰了这么久,我们家也该回礼的。” “而且林溪和林泉两兄弟陪着婉婉他们回来,这倒是很正常,林李两家能有这个渊源是缘分,小辈之间也该多往来走动。” “但是楚大娘特意一起过来,我们感觉事情有点不同寻常了。” 说到这里,王芹怕周氏误会,赶紧道:“哦,娘,我们没有说楚大娘不该来,我们没有这个意思。” “楚大娘能来,我们当然是非常欢迎和高兴的,就是觉得这礼数有些重,我们不敢怠慢。” “俗话说礼尚往来,人情就是在这样的走动中走出来的,这情谊才会走得长远嘛。” 周氏眼里有笑意,她继续点点头,没有说什么,示意王芹继续说。 “所以娘,我和根生商量着,要不下午去镇上买半扇猪肉回来,这煎炸烹炒的,家里也得有主菜招待。” “这么多人吃饭,消耗也不小,而且我们最近在做腊肠、腊肉,过年也要用到很多,怎么算,这半扇猪肉都不会浪费的。” 周氏倒是没有反对去买半扇猪肉,想到下午去镇上,一来一回怕赶不及。 周氏问道:“这一来一回的,时间怕是赶不及,要不你们明天上午去?” 王芹回道:“娘,虽然镇上离我们村子有些远,山路不好走,我们算了下,一个下午应该是能走个来回,傍晚的时候我们就能赶回来的。” “主要是今天晚上就没有像样的主菜能够拿到桌上去了,总不能还让人家吃腊肠?” 周氏听着儿媳的这些打算和安排,心里忍不住地点头,这儿媳她果然没看错,这几年下来,说话做事都越来越爽利了。 周氏赞同道:“那行,我估摸着你楚大娘他们这一路累得够呛,这一觉也不知道要睡到什么时候去呢。” “你们在路上也不要只管着赶路,安全最重要。” “也不一定非要今晚做席面,如果晚了,我们就用家里现存的肉菜,先将就对付下。” “镇上的肉铺一般是早上有鲜猪肉,我们家要的量大,也不知道下午过去能不能碰到。” “如果有,你们就买。如果没有,你们就赶紧回来,明天一大清早再去也是可以的。” “还有,你们将你幺弟做的那个板车带上。” “一来去的路上芹芹可以坐在板车上,由根生拉着,芹芹也不用那么累。” “二来如果买到了肉,也得扛回来,有板车的话,直接放在板车上,要省力多了。” 李根生觉得老娘说得很有道理,就赶紧去库房找板车去了。 王芹有些脸热,婆婆像这样照顾她的地方太多了,她都感觉自己比在娘家做姑娘时还要享福。 虽然也是一样要干农活,但心里就是觉得熨帖。 那种被人时时刻刻在乎的感觉,让她觉得就是做再苦再累的活都是值得的。 “娘,那下午就得辛苦你照顾下大妮和小妮了。” 周氏摆手,笑道:“照顾我自己的孙女有什么,这些不都是应该的么。” “你放心,家里这么多人呢,还看不住两个小娃娃吗?” “而且我这身子骨健步如飞的,两个孙女就是我的眼珠子,我看的比什么都重要呢。” 于是王芹不敢再耽搁,拾掇了一下,就风风火火地跟李根生出发去了镇上。 第90章 刘记酒坊 周氏这边见差不多都安排妥当了,两个小孙女喜欢围着她们的大哥哥一起玩。 李旺在编竹筐,两个小家伙就在旁边捣乱。 周氏怕他们在院子里吵闹到楚氏他们休息,忙低声对李旺道:“阿旺,你领着大妮和小妮去院子外面的巷子口编竹筐,免得吵着客人们休息。” 李旺赶紧回道:“哦,哦,好的,奶奶。” 李旺站起身,手里拿着编竹筐的物什儿,对李大妮招招手,道:“大妮,走,牵着小妹,我们去巷子口耍去。” “好勒,要去耍了哦。” 小孩子一听到要去玩,顿时就要撒丫子往院门口跑去。 李旺见两岁的李小妮跑得还不太稳当,生怕她摔着,赶紧右手拿着半成品的竹筐子,上前用左手牵着李小妮的手:“小妮,哥哥牵着你,别摔着了。” 周氏见大孙子带着两个小孙女去巷子口了,她自己则去灶房将碗筷都洗刷好后,也拿着晚上要做的菜蔬去到巷子口,坐在三人旁边择菜。 等忙完这些,见院子里还是没什么动静,周氏就拿了鞋底在巷子口纳起鞋底来。 约莫三四个小时后,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周氏瞅瞅院子里,见院里没什么动静,就收回视线又在巷子口朝外张望。 “都这个点了,你二叔和二婶应该快到家了才对,怎么到现在都还没什么动静呢?” 周氏皱着眉自言自语地问着一旁的李旺。 李旺也见天色不早了,有些担心:“奶奶,要不我去路上迎迎他们?” 周氏正准备答应的,就见李根生夫妇俩推着板车出现在了巷子口。 板车上铺排了整整半扇的鲜猪肉,还有两大坛子稻子酿的白酒,很是惹人眼。 周氏赶紧迎了上去,笑道:“呀,你们这运气好啊,竟然还真给你们买到了半扇猪肉,还买了酒了?” 周氏上前摸了摸酒坛子,又笑道:“这是在刘记酒坊买的?” 李根生挑眉,道:“娘,刘记酒坊的标识您也认得啊?” 周氏笑骂道:“臭小子,又来埋汰你老娘了。刘记酒坊在咱们镇上这么有名,我想不认识都难呢。” 李根生喝酒,所以也懂一些酒,说到酒,倒是开启了他的话匣子。 他笑道:“娘,这酒确实是镇上刘记酒坊酿的,虽然咱这是乡下小地方,这刘记酒坊却是有上百年历史,刘家祖上传承下来的。” 李根生凑近自家老娘,故作一脸神秘道:“据说用的是他们家老祖宗传承下来的古法发酵法,但是怎么个发酵法,旁人就不得而知了,毕竟这是人家安身立命的独门技艺。” “如今刘记酒坊的名头早就在十里八乡打响了,谁家家里要办席面的,都会来刘记酒坊买上几坛子。” 周氏笑着点头,他们李家村有村民要办席面,买酒的话,也都会冲着刘记酒坊去。 周氏道:“就连外出走礼,听说乡民们也会以手中拎着的刘记酒坊的两坛子酒而感到很有排面,腰杆子也会不自觉地挺直了些。” 李根生有些自豪道:“我们整个桐乡镇以及下辖的十里八乡都认刘记酒坊这个招牌。” “是不是刘记酒坊的酒,那些个好酒的一喝就能品出味儿来。” “也有那些个心思活络的,买了刘记酒坊的酒后就想着去分析成分,试着去勾兑,不过兑出来的酒怎么都跟刘记酒坊的出品有差距。” 李根生摇摇头道。 乡民们思想单纯,见兑不出来刘记酒坊那样同品质的酒,也就歇了要去恶性竞争的心思。 于是桐乡镇因刘记酒坊而衍生的相关行业,比如装酒的坛子、瓶子、外包装等制作作坊也跟着发展了起来。 周氏也笑道:“听说那刘老板,人很和善,跟街坊邻里关系都处得不错,拿钱可以去他们家买酒,拿粮食也可以去他们家换酒。” 李根生回道:“刘记酒坊酿酒的粮食来源很多是从下面村子收来的,这样我们农民们种出来的粮食也多了个换钱的渠道。” 所以乡民们很是敬重刘老板,于是更加没有人想不开要去跟刘老板恶性竞争了。 李根生又道:“娘,我们想着既然晚上要摆席面,那肯定少不得酒的,所以就买来两坛子度数适中的白酒。” 李根生觉得自己的这个安排不错,说着说着不知不觉间音量就跟着大了起来。 刚准备再给自己邀邀功,让老娘夸一下,哪知道话还没冲出喉咙口就被老娘无情地打断了。 “这马不停蹄的,真是辛苦你们了,我还以为都下午这个点了,应该是碰不到这么一整块儿的半扇鲜猪肉呢,没想到你们运气这么好,竟被你们给碰上了。” “你楚大娘他们还在休息,一会儿进院子都小点声儿啊,别扰到他们。” “根生啊,猪肉推进院子后先拆了骨,然后再切成一刀一刀的。” “骨头我要先炖上大骨汤,给你楚大娘他们补一补。” “今天我要大显下身手。” 王芹忙道:“娘,我给你打下手。” 周氏点点头,转过身对李旺道:“阿旺,你继续在巷子口带两个妹妹耍一会儿,先不要进院子,免得小孩子不知道轻重哭闹。” 李旺回道:“好的,奶奶,你们去忙,这两个小家伙就交给我。” 大妮和小妮两个小豆丁还不知道自己此时被自家奶奶给嫌弃了,两条小鼻涕虫还挂在小鼻子下方,时不时还要蹭一下她们大哥哥的衣袖。 李旺无法,只能任由两个妹妹“磋磨”了。 而两个小豆丁的亲娘王芹看着这一幕,强忍着笑意进了院子,忙着去给她婆婆打下手,独留兄妹三人在巷子口拉扯。 院子里,李根生将骨头剔好后,又切了四刀五花肉、三刀前腿肉,先递给了王芹拿去灶房。 李根生想了想,也跟进了灶房。 周氏这会儿已经将灶房里单独的一个小灶膛给点着了柴火,放了四五根柴火,这会儿火都烧起来了。 小灶膛上的铁锅已经被装了水,周氏将白萝卜切成一大块儿一大块儿的,葱和姜也切好了。 “就等着骨头呢,赶紧将骨头剁了,洗洗过水。” 周氏朝王芹身后的李根生说道。 王芹觉得奇怪,婆婆怎么朝她背后说话呢,正准备回头看看的,就见自家男人手里已经拿着劈柴的斧头进来了。 李根生接过她手里拿着的八根大骨,拿去案板上一阵噼里啪啦,骨头一会儿的功夫就被切成了块状了。 然后就见李根生冲她笑笑。 她会意,麻溜地拿过一个盆子将骨头都放进盆子里洗干净,然后就又麻溜地倒进了锅里,搅拌了下后盖上锅盖。 等着待会儿水烧开了,过完血水就开始炖汤了。 周氏在一旁已经将大灶上后面的锅里蒸上了大米。 她瞧见小两口一个眼神就能配合得这么默契,心里很是欣慰。 只要小两口的感情和睦,还愁日子过不好么。 周氏没有出声去打扰小两口,继续忙着手里的活计。 王芹见汤已经炖了起来,对周氏道:“娘,我来洗菜。” 说完,就赶紧将周氏下午择好的莴笋、土豆这些清洗干净并切片,小白菜和蒜苔这些也给清洗干净。 王芹有轻声对自家男人道:“根生,你快去院子里收拾猪肉去。” 李根生见灶房里确实没有需要他帮忙的地方,于是点点头,跟周氏说了声:“娘,那我去院子里收拾猪肉了。” 周氏这会儿正在案板旁切腊肠和兔肉,她朝儿子点点头:“快去。” …… 第91章 提亲 这十月的天,天色已经暗的很早了。 约莫半个小时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灶房里隐约飘出骨汤的香味,还有煎炸烹炒的声音,楚氏几人是被这香味给勾醒的。 经过这一下午的休整,又睡了个好觉,楚氏整个人都神清气爽的,其他几个年轻人更是生龙活虎的。 周氏听到动静,笑呵呵地从灶房走出来,朝众人道:“都醒了啊,休息得可还好?正好马上要开饭喽。” 楚氏有些不好意思,自己这么大人了,还让比自己大的周氏照顾,感觉脸上臊得慌。 她赶紧上前拉着周氏的手臂,道:“周姐,我们这一大家子给你们添麻烦了。” 周氏赶紧摆手,笑道:“妹子,你这说的哪里话,都是一家人,不必这么见外的。” “再说了,我一直拿林溪和林泉这两个后生当自己家的子侄看待。” “这两小子淘气,回了老家半年才给我这老婆子来了一封信,我这不是念得紧嘛,还厚着脸皮让树生和婉婉找到你们家叨扰你们呢。” “你们不嫌弃,能来我们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我高兴都来不及呢,哪里存在的添麻烦呢。” 林溪听见这话,越发心虚,眼神飘忽。 楚氏本来想着话赶到这个份上,就准备将此行提亲的想法告知周氏的。 又见院子里众人都等着上桌吃饭,院子里还有两个小娃儿正饿着呢,心想也不必急于这一会儿功夫,等吃完饭再提也不迟。 周氏其实看出了楚氏有话要说,想着应该是重要的事,估计不是一时半会儿的功夫能够说清楚的,等吃完饭消食喝茶的时候再说也不迟。 周氏边拉着楚氏往堂屋走,边道:“走走走,赶紧进屋上桌,准备开饭啦。老婆子我的手艺也上不得台面,楚妹子可不要见笑我哦。” “根生、树生、婉婉、阿旺,你们赶紧去灶房帮忙盛饭端碗筷啊,别让芹芹一个人在灶房忙活。” 周氏笑呵呵,周氏后面一句话是冲着她家的几个年轻人说的。 林溪见状,赶紧扔下一句:“我也去帮忙。” 接着很是机灵地跟着众人去灶房帮忙了。 院子里只剩下除了两个小豆丁外的林泉一个落单了。 林泉突然感觉很是不自在,干巴巴道:“那个,我也去帮忙”。 说完,一溜烟也往灶房跑去。 众人在灶房鱼贯而进,没一会儿,又鱼贯而出。 有的手里端着菜盘,有的手里端着饭碗,有人将骨汤锅给直接端了出来。 这老少青壮妇孺孩子的,也有十几口人了,一个方桌坐不下。 周氏没有那么多讲究,大手一挥:“直接将两个方桌拼在一起,拼成一个大方桌,大家都围坐在一个大方桌旁吃饭。” “这样,我们十几口人坐下后还宽宽绰绰的。” 众人没意见,没一会儿功夫,大方桌一下子摆满了饭菜。 莴笋炒回锅肉、青椒肉丝、红烧肉、梅菜扣肉、蒜苔炒腊肉、清蒸腊鱼、胡萝卜红烧兔肉、板栗烧鸡、土豆烧肉、清炒小白菜,外加一锅浓香四溢的骨头汤。 十道菜寓意十全十美。 川菜的灵魂是麻辣,这一桌席面也是逃不掉麻辣的。 毕竟有麻有辣生活才有滋有味嘛。 一时间堂屋里饭桌旁坐满了人。 周氏安排楚氏跟她坐一起,俩人都坐在饭桌北面的上首座。 其余人都比较熟悉,周氏就不管了,谁愿意跟谁坐一起就由着这些年轻人了。 林溪特意找了李婉左边的位置坐下,林溪的左手边是林泉,李婉右手边是王芹。 由于小妮还是两岁的小娃娃,离不得大人看护,王芹习惯性地将小妮抱坐在自己腿上。 大妮四五岁了,可以上桌自己照顾自己吃饭,王芹就将原本挨着李婉的位置让给大妮了,便于李婉和王芹照看。 王芹专门为两个孩子各蒸了一碗水蛋,营养,吃起来又方便。 骨汤锅用木板垫着放在一旁的矮几上,为了暖身子,先是一人面前盛了一大碗香浓的骨汤。 一碗骨汤下肚,所有人舒服得恨不得眯起眼来。 饭吃到一半,酒喝过了三旬,热闹的气氛达到了顶点。 林溪胆子也壮了不少,趁着旁人不注意,给李婉夹了好几次菜。 林溪自以为做得很隐蔽,实际上饭桌上除了两个小豆丁外,其他人都注意到林溪这亲密的举动了。 像楚氏、林泉、李树生几个是知道实情的,在老林家的时候,林溪也没少给李婉夹菜,所以几人是见怪不怪,已经习惯了。 但是林溪夹菜的次数过于频繁了,让人想忽视都难。 刚开始周氏没太在意,因为林溪和李婉俩人本来就熟。 但是林溪除了夹菜过于频繁外,他看李婉的眼神似乎跟以前不一样了,里面带了些情愫。 周氏是人老成精,一下子就反应过来林溪眼神里是什么样的情愫。 李根生和王芹也大概捕捉到了点林溪与李婉之间的不同寻常。 李旺还是个十七八岁不经人事的毛头小子,这些他还不懂。 一顿饭下来,宾主尽欢。 家里男人多,一桌菜基本上被解决得差不多了,没剩下什么。 收拾饭桌的时候,楚氏说什么都要一起帮忙:“周姐,你就让我也帮帮忙,不然我感觉自己像个废人一样。” 周氏无法,只能由着她:“那好,你别累着自己。” 于是周氏、楚氏、王芹以及李婉四人很快就将饭桌收拾干净了。 几个女人动作麻利,没一会儿功夫,饭桌马上变成了大型茶几,众人围着桌子坐下,喝着茶,聊着天。 楚氏觉得这会儿气氛刚刚好,是说正事的好时候。 于是清了清嗓子,神色一下子变得认真起来,整个人也坐的端端正正的。 林溪、林泉、李婉几人也感受到了楚氏的认真,知道楚氏是要谈提亲的事了。 几个年轻人一下子都安静了下来,也跟着端端正正地坐着。 林泉还好一点,毕竟他不是当事人。 作为当事人的林溪和李婉尤为紧张,尤其是林溪,几乎是坐立不安,整个人坐得笔笔直直的。 一米八几的大高个,硬是虚坐在高脚椅子上,不敢动弹,整个脊背跟椅子后背的距离足有二十公分。 楚氏认真道:“周姐啊,其实老婆子我这次厚着脸皮过来,是受小叔子和弟妹所托,有一事相求到姐姐这里的。” “这个事本来应该是小叔子和弟妹亲自来一趟的,奈何小叔子觉得长嫂如母,长嫂过来礼数上显得更重视些。” “我也就厚着脸皮托个大,代表老林家来求到周姐面前了,希望老姐姐别怪罪为好。” 楚氏不好说是小叔子和弟妹怯场,不敢面对这样让人伤脑筋的场面,怕应付不来。 这毕竟是老林家自己家关起门来的家事,也不好让别人知道,在外面说话做事都代表着老林家,可不能为了抬高自己而去踩自己人。 周氏赶紧摆手,笑道:“哎哟,妹子啊,这是哪儿跟哪儿,可不兴这么见外的。” “你们不嫌弃我们这穷山恶水的,千里迢迢来看我这老婆子,老婆子我是高兴还来不及呢。” 周氏又道:“都是自己人,哪儿能是求呢?楚妹子有什么话尽管说。” 周氏大概猜到了楚氏要说什么了。 楚氏听周氏这么说,也来了勇气,正色道:“是这样的,周姐,我是代表整个老林家来向你家提亲的。” 第92章 厚道 周氏有些不解:“提亲?” 楚氏赶紧回道:“是的,为林溪和婉婉这两个孩子的事。” “这是林溪的爹娘托我带过来的提亲信。” 楚氏边说着,边拿出了出发前林财交给她的提亲信,双手恭敬地将信件放到周氏面前的桌面上。 知情的人顿时心都跟着提了起来。 不知情的,像李根生夫妻俩则是心里一惊,他们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林泉和李树生此时是竖着耳朵听着,虽然他们不是议亲的当事人,但还是很关心事情的进展的。 如果成了,两家能够亲上加亲。 而两个当事人则是紧张得心脏都在突突地跳,感觉都快要到嗓子眼了。 李婉还要好一点,毕竟她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是林溪则不同,他是特别希望长辈们能够同意他娶婉婉的。 他无法想象如果他的生活中没有婉婉,那他的后半生该怎么过? 他此时紧张得感觉头脑有点发晕了。 这是极度紧张,心脏血流流速过快,全身血脉喷张,大脑充血的反应。 他的额头已经开始在冒细密的冷汗,后背的里衣已经湿透了,但他完全感觉不到,也顾及不到那么多了。 他感觉此时在等待周大娘宣判他的命运。 要么一念上天堂,要么手起刀落下地狱。 林溪看到,周大娘拿起信件认真地看着,看信的过程中周大娘始终眉头紧蹙,脸色不是很好的样子。 完了,周大娘这是不同意自己和婉婉的事儿吗? 林溪顿时慌了,他本能地想要做点什么。 他正准备站起来要表决心的时候,就听见大伯母说道:“我们知道林溪其实是配不上婉婉的,婉婉这孩子正值花一般的年纪,长得好看,又聪慧。” “婉婉就是配城里的那些大户,做当家媳妇子也是配得的。” “就连我们村那些个像人精的老嫂子们都喜欢婉婉,喜欢的不得了。” “而我们家林溪要啥没啥,家境清寒,又是家中长子,下面还有三个弟弟,最小的弟弟也才十来岁,还得靠他供养,肩上的担子重。” “林溪这孩子今年都要到三十的岁数了,他是哪儿哪儿都配不上婉婉啊。” 说到这里,楚氏顿了顿。 欲扬先抑,这是话术。 楚氏是来提亲的,可不是要将自家后生给贬低到尘埃里,她继续道:“要是硬要给林溪找个优点的话,我觉得也就只剩下老实本分这一头了。” “其实我内心是没有这个老脸来提亲的。但是一想到婉婉这孩子这么好,又钦佩周姐的为人,就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老李家,想要跟老李家的关系更亲近一些。” 楚氏从来都不是个藏着掖着的个性,既然是来提亲,那家里的情况就应该一五一十地如实相告。 如果准亲家能够接受林溪,那两家以后也不会因为这些外在的因素而产生龃龉,两家的关系只会是越来越融洽。 如果老李家不接受林溪,那起码林李两家还能作为亲戚走动,不会影响两家原有的情谊。 最起码他们作为长辈为林溪争取过,即便没有成功,林溪在这桩亲事上也没有遗憾了。 另外,楚氏将林溪与李婉俩人两情相悦这一茬儿特意绝口不提,一来是为了维护李婉的名声。 二来也不想以两个孩子有情谊为理由而变相地要求老李家同意俩人的亲事,给老李家施压。 这种做法不厚道。 虽然这种事情放在有些势利的人家,会拿出来拿捏女方,但老林家从来都是老实本分做人的,绝对不会做这种事。 而楚氏不知道的是,就是因为她这不藏着掖着、开诚布公的态度反倒是很对周氏的胃口。 其实周氏在饭桌上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两个孩子之间不同寻常的情愫,也不知道俩人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不过周氏对闺女的性子还是很了解的,闺女绝对不会做出逾矩的事的,而林溪这孩子向来老实本分,应该也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周氏猜测俩人到目前为止应该还处于发乎情止乎礼的阶段。 周氏有了底气。 又听到楚氏一直提到的是整个老林家对婉婉的喜欢程度,很是有礼有节地将提亲这个事拿到台面上来说,反而决口不提两个孩子互生情愫这个情况。 说明老林家对婉婉的一番爱护之意。 同时老林家不以此来拿捏老李家,说明老林家是个厚道的。 实际上,这十里八乡的,如果遇到了自家儿子与别人家闺女相互喜欢上的情况,若男方家里正好也中意女方,有些不厚道的人家就像是握住了女方什么重要的把柄一样。 将女方说得如何放荡、不知廉耻等等,以此来诋毁女方,让世人觉得男方愿意娶女方已经是对女方莫大的施舍。 让女方家里不得不嫁女儿,男方家里甚至会趁机倒打一耙,不仅不给彩礼,还会要求女方家里增加嫁妆。 这样的情况在桐乡镇十里八乡很多,周氏也见得多了。 周氏觉得如果她遇到了这样的人家,上门要给婉婉提亲,她绝对绝对会拿着锄头将对方撵得要多远就有多远,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人靠近她闺女的。 周氏觉得贫穷并不可怕,只要肯努力,两口子心往一处使,日子总会过得红火起来的。 起码到目前为止,周氏对老林家的态度是满意的。 只是周氏有自己的顾虑:如果女儿远嫁,像同村的李淑敏那样嫁到几千里外,多少年没有给家里来个信,更别提回娘家来看望亲人了。 推己及人,周氏觉得她承受不了与闺女这样一辈子相隔两地。 想到闺女从呱呱坠地,一点点慢慢长大,直到如今亭亭玉立,突然哪一天她就不能天天看到自己的闺女了。 想看都看不到,见上一面都要跋山涉水。 闺女在婆家过得好不好? 有没有受欺负? 日子过得苦不苦? 等等这些,待得闺女出嫁后,这些她通通都会不知道。 一想到这里,周氏就忍不住攥紧了双手。 虽然她对林溪这孩子很是喜欢,也乐得两个孩子在一起,甚至鼓动树生和婉婉去湖城探亲也有想撮合两个孩子的想法。 但是现在临了林溪家的长辈真的来提亲了,将两个孩子的事真的提上日程的时候,周氏突然就有些慌。 原来很多事情真的不能想当然,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才能真正感受到切肤之痛。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 原来涉及到自己的儿女的时候,她真的无法做到云淡风轻,本能地会有各种担忧,各种放不下。 亏她之前还在腹诽李淑敏的爹娘不懂得放手。 当时她还劝李淑敏她娘,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也管不了那么多,就让她自个儿去造化。 但是事情临到自己头上的时候,是真的做不到放手的。 第93章 惦念 周氏此时的眉头都快拧成了疙瘩,脸色很是不好。 众人见此都以为周氏不同意这门亲事,顿时茶水都不敢喝了,整个堂屋静的落针可闻。 楚氏心里很忐忑,生怕办事不利,好好的亲事被她给搅黄了,那她岂不是要耽误两个孩子了? 家里小叔子和弟妹还在等着她这边的好消息呢。 林溪这会儿已经不知道是紧张多一些,还是着急多一些,除了后背已经全部被冷汗浸湿外,双腿已经不受控制地在发抖了。 突然一只柔软的小手悄悄地抚上了林溪搭在腿上的手。 林溪转过头,看到李婉眼神中的鼓励和坚定,他那颗焦躁、忐忑、紧张的心终于慢慢平静了下来。 是啊,是他狭隘了。 他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出发之前,自己还信誓旦旦地对婉婉说,就是厚着脸皮、死皮赖脸也要让周大娘同意他俩的事。 就是磨铁杵,只要功夫深,也能将铁杵磨成针的。 这才哪儿到哪儿,刚刚才提亲呢,议亲过程中有些波折不是很正常么? 一切从长计议。 慢慢来,不着急。 为了不让自己后半辈子当光棍,就得徐徐图之。 林溪很快调整了自己的心态,心情也平复了下来。 其实李婉也很忐忑,生怕她老娘不同意。 她不求林溪在她娘面前超常发挥,只要不失态就好了。 其他的事情,她回头也会私下里想办法找她娘沟通的。 周氏回过神来,见众人都神色紧张、忐忑,这才知道众人误会了。 都怪她刚才想问题太投入了,一下子没管控好自己的神情,估计是惹得众人都以为她不同意两个孩子的亲事。 周氏赶紧笑道:“楚妹子可不兴这样说,阿溪这孩子哪儿不好了,我瞧着哪儿哪儿都好,我一直都将阿溪和阿泉当自家后生看待呢。” “为人就应该像这两小子一样踏实本分,一步一个脚印地往前走。” 听到周氏这样说,众人这才将心放下来了一些。 周氏:“对于老林家,我自然是放心的。如果我们两家能够亲上加亲,我当然是乐见其成的,只不过我还是有些顾虑。” “闹饥荒那一年,婉婉他爹和她大哥、大嫂没有熬过去,离开了我们。” 说到这里,周氏的声音有些发颤。 她缓和了下情绪,这才继续道:“留下刚出生不足三个月的阿旺,七八岁的树生,当时婉婉也才刚满周岁啊。” “我十四五岁的根生硬生生挑起了作为长子的担子,跟我一起将这个家给担了起来。” 周氏没有说这么多年自己是怎么艰难地带着这些孩子们度日的,个中艰辛只有她自己知道。 现在再回想起当时的处境,那些艰难似乎也不是那么难熬,那些事情都过去了,就让它们埋葬在岁月中。 人该往前看。 尽管周氏只说到这里就没有再继续说当年的境况,老李家的儿孙依然都纷纷动容。 他们从小就在周氏跟前,深深知道周氏是怎么将他们这些幼崽一把屎一泡尿地拉扯大的。 王芹听到婆婆如此说,很是能够体会这个家这么多年的不容易。 她想到自己的丈夫,伸出手拍了拍丈夫的手,她知道丈夫此时心里应该不好受。 李根生确实是想到了当年最艰难的岁月。 母亲经历了丧偶之痛,接连着又经历丧子之痛。 失去了自己的另一半天,又白发人送黑发人,那得是多么难以跨过去的人生沟坎啊。 很多人在这样的大灾大难面前,会被命运打倒,从此一蹶不振,整个家庭也会陷入地狱的深渊,任由家中幼小自生自灭。 用家破人亡来形容都不为过。 但是母亲没有选择前者,她选择了坚强地活下去。 家中还有嗷嗷待哺的儿子、女儿和孙子,她不能垮下,她得为她的孩子们撑起一片天,为孩子们遮风挡雨。 李根生犹记得这场灾难降临时,母亲四十二岁的年龄竟一夜之间两鬓斑白。 但是母亲却没有伤心太久,将父亲和兄嫂体体面面地好生安葬了。 然后像没事儿人一样一脸平静地操持起了家计,照顾他们这些孩子们,又变回了他们那个面面周到的母亲形象。 好像之前那个悲痛欲绝的人不是他们的母亲一样。 他当时不太明白,为什么母亲能够那么快速地从失去至亲的悲痛中走出来?然后像没事儿人一样操持家计,照顾他们这些孩子们。 有时为了哄小妹和大侄子,母亲竟会有说有笑,好像他的父亲和兄嫂的离世在母亲的生活中只是一个不咸不淡的一个过去的符号一样。 “孩子们乖啊,要多吃饭饭,多睡觉觉,才能长大哦。” 昨天在她的人生日历中已经翻篇儿了,她正在像没事儿人一样迎接她新的一天。 他都已经痛不欲生了,为什么母亲竟如此的凉薄和冷漠? 对,就是冷漠! 他在一旁冷眼看着,胸腔里是喷薄而出的愤怒。 “您怎么能够如此冷血?您就不伤心难过的吗?他们是您的至亲啊。” 他双手捏紧拳头,愤怒地对着母亲咆哮。 但母亲只是温柔地看了他一眼,安静地抱着襁褓中的孩子走开了。 她走开前,淡淡地丢下一句:“儿啊,留不住的人,我又有什么办法。我们的日子还得往前看。” 这些在当时的他看来,统统都是母亲心虚的表现。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根本就挡不住的。 李根生觉得母亲对他父亲这么冷漠、凉薄,肯定早就在心里盘算着要改嫁了。 如果母亲真的改嫁,李根生觉得那从此之后他都不会认她了,他只有父亲,虽然他父亲已经在地下了。 他一直等啊等,一等就是二十来年,直到他成为人父了,他的母亲仍然没有丁点儿要改嫁的动静。 十四五岁的半大小子当时觉得自己已经是大人了,什么都懂得,所以会对自己身边的人指手画脚的。 但实际上也只是一知半解,半懂不懂状态,他所看到的或者是认同的也只不过是表象而已。 直到很多年后,他成为了父亲,肩上有了责任和对他自己的骨血有了难以割舍的感情后,他才真正体会到了母亲当时的难。 那得是多强大的内心、下定多大的决心才能够将痛苦深深地埋藏在心底,一坚持就是二十来年。 就为了尽她所能,给她的孩子们撑起一片还算遮风挡雨的避风港。 不是不惦念逝去的人,而是活着的人更得往前看。 正是因为太惦念,所以咬紧牙关也要将逝去的人留在世上的骨血好好养大成人。 醒悟之后的李根生恨不得扇自己几个耳光子,他得是多不孝啊! 他怎么能够如此误会自己的母亲呢? 第94章 心思 在一次深夜,母子两人夜谈中,李根生问母亲:“既然您一个女人带着这么多负担,生活如此艰难,那为什么不改嫁呢?” “起码有个男人能够帮你分担压力,一起操持这个家啊。” “这样你也不用这么多年如此艰难了。” 李根生记得当时母亲温柔地笑笑,然后又温柔地抚摸了下他的头顶,俨然是将他这个将近三十五岁的中年人当成小孩子了。 可能在父母眼中,儿女不管多大岁数了都还是个孩子。 母亲温柔地笑道:“儿啊,娘觉得有你们在身边,娘的人生已经很圆满了。” “人这一辈子啊,有的人过得顺当些,有的人过得曲折些,有的人日子过得平淡些,有的人日子过得起起伏伏些。” “说不定那个人生道路曲折的人,他还乐在其中呢,谁说苦难就不是人生的财富呢?” “儿啊,我们每个人肩上都有自己不得不挑起的担子。” “在重大的人生关口,要深思熟虑,不要轻易做决定,但是一旦决定了,就要做好承受自己做的这个决定带来的后果的心理准备。” “不要到时候自己扛不住了,又想让别人来替你承担你当初种下的因而带来的果。” “这样的人就是懦夫,只会被别人唾弃为不负责任、自私自利的家伙。” “我们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没有人能够代替你去走你的人生路。” 李根生心里一震。 “不过话说回来,说到改嫁这个问题,娘并不避讳,如果遇到合适的,娘也会考虑改嫁的。” “但就是怕遇到的不是良人,反倒让你们几个孩子受欺负。” “儿啊,娘不放心啊。” “如果真是这样,那人天天找娘闹矛盾,家里一天到晚都是各种糟心的事,娘还得防着那人对你们不好,那样的日子又有什么意思呢?” 周氏眼神一转:“娘宁愿守着你们几个过日子,落得个清静。” “儿啊,这种事就顺其自然。” 李根生知道,母亲只是为了宽他的心,怕他担忧,所以顺嘴敷衍地说如果遇到合适的就愿意改嫁之类的话。 李根生又何尝不知,如果母亲愿意改嫁,早就改嫁了,也不会等到这个时候。 母亲的心都在他们几个孩子身上,一来是怕遇人不淑,怕他们几个孩子受欺负,二来恐怕还是忘不掉父亲。 母亲的一生都奉献给他们老李家了,她为了他们几个孩子,牺牲掉了她自己的人生。 李根生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忽听到母亲的话音,这才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已经泪流满面了。 妻子正一脸担忧地看着他,手也时不时地轻轻拍拍他的手,无声地安慰着他。 李根生赶紧回握住妻子的小手,感受到妻子手心的温暖,他整个人心里面暖洋洋的。 看着正无声安慰自己的妻子,李根生不由自主地想到当年母亲为他说亲时的不畏人言和洒脱。 他觉得能够成为母亲的孩子,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他赶紧用手胡乱地擦了下脸上的泪,想到自己的失态和窘迫,对妻子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没事。” 王芹也温暖地回以微笑:“我懂!” 俩人此时无声胜有声。 李树生当时只有七八岁,懵懂无知,只是略微对当时家中遭逢巨变有些印象,但不像他二哥印象那么深,毕竟那个时候二哥有十四五岁了,是个半大小子了。 即便如此,李树生早就在他成长的岁月里以及母亲对他一日三餐嘘寒问暖的叮嘱里,对母亲的孺慕之情甚深。 李婉和李旺更是如此,他们从记事起就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所以对他们各自的父亲没有太多的感触,但他们却是周氏一把屎一泡尿地带大的,周氏就是他们的天。 周氏继续道:“婉婉她爹走得早,没有父亲在身旁约束,这孩子性子多多少少有些野。” “这孩子从小被我娇养惯了,从小到大都没离开过我身边。” “我们这儿离你们那儿相隔几千里,这要是两孩子的事情成了,我们娘俩想见上一面都难。” 说到这里,周氏的神色有些黯然。 黯然的神色转瞬即逝,周氏担忧道:“更何况,我这闺女在你们那儿算是外乡人,能不能应付得来都不好说呢。” “我实在是放心不下啊!” “老话说儿孙自有儿孙福,道理是这么个道理,我都懂。但临到自己头上时,才发现自己原来也是不能免俗的,忍不住地对孩子这也挂牵,那也挂牵。” 周氏想着都是自家人,说话也没有那么多顾忌,她也不怕楚氏他们笑话她,将自己对女儿的各种担忧统统不加掩饰地拿到台面上来说了。 老祖宗留下的那句名言“儿行千里母担忧”道出了多少老母亲的拳拳爱子之心啊。 李婉知道母亲心里不好受,赶紧过去扶住母亲,拉着她的手不放。 楚氏早就一脸动容,更是与周氏有同理心,她不禁想到了自己。 她和周氏有些相同的遭遇,但又不尽相同,周氏接连遭受打击,还遭受了丧子之痛,之后也没有改嫁。 她自己一个女人撑起了整个老李家的门楣,还将孩子们个个都教养得不错。 楚氏是佩服的,她对周氏能够感同身受。 楚氏觉得她自己是幸运的,起码她遇到了林伟。 林伟对她敬重,帮着她一起撑起了老林家大房的门楣,她和林伟的日子也过得和和美美的。 不过楚氏很清醒,她个人的思绪得先放一边,目前还是先说两个孩子的事为重。 楚氏换位思考了一下,她也有女儿,如果她的女儿要远嫁到几千里之外,她无论如何是不放心的。 楚氏甚至觉得自己很有可能会拒绝。 谁说本地没有好后生呢? 本地的好后生一抓一大把。 如果女儿嫁在本地,三天两头还能回娘家串门子,女儿在婆家受气了,还能跑娘家哭鼻子,娘家人几步路就可以赶去婆家为女儿撑腰。 但是如果女儿嫁到了几千里之外,她想见上一面都难。 如果女儿报喜不报忧,那她对女儿在婆家的情况根本就一无所知,还谈何去看顾女儿呢? 明明可以选择捷径,那为什么要选择最远的那条路呢? 这不是犯傻吗? 所以楚氏觉得如果她的女儿要远嫁,那就无异于要剜她的心,她大概率是不愿意承受这剜心之痛的。 将心比心,楚氏现在都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平心而论,相对于本地的那些后生,老林家也确实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优势,劣势却是一抓一大把。 楚氏心里发愁。 想到还在老林家巴巴等着她好消息的小叔子和弟媳,又看到坐在对面的林溪那一脸焦急又紧张忐忑的样子,楚氏咬牙。 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大侄子还在殷殷地期盼着她呢。 这孩子从小到大吃了太多的苦,他好不容易有了自己中意的姑娘,她这个做大伯娘的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全了这孩子的心思。 周姐的顾虑主要是在距离上,起码她对阿溪这个人是满意的嘛。 问题总比办法多。 周姐那人为人做事都很是敞亮,只要老林家拿出足够的诚意,两家人有商有量的,相信两家能够寻出一个比较折中的解决办法的。 楚氏天人交战结束,她瞬间挺了挺脊背,正色道:“周姐,你的顾虑很是有道理。” “我也有闺女,要是让从小被我疼到大的闺女远嫁到几千里之外,将心比心,我也会有你的这些顾虑的。” “我甚至会想要从源头上就扼杀这个苗头,寻方法打消闺女的心思。” “我是无论如何都不舍得与闺女相隔几千里的。” “闺女在婆家过得好与不好?我完全无法真正知道,更何谈想要平日里看顾闺女呢?” “所以啊,我们老林家有个想法,不知道提出来合不合适?也不知道周姐同不同意?” 第95章 想法 周氏被楚氏这么一说,也很想听听楚氏接下来要说什么。 楚氏说道:“林溪的爹娘跟我商量了一下,如果周姐同意两孩子的亲事,不如周姐带着全家搬去我们那边生活?” “我们家子侄多,所以村里分到我们老林家的宅基地和田地都有一些。” “到时候专门分一块儿宅基地出来建好院子和房子,再分一些田地出来给周姐你们种,这样你们就能在我们那边安定下来了。” “最主要是周姐你平时稍微走几步路就能见到婉婉,以后等他们有了孩子,姐姐你还能帮他们小两口带孩子。” “这样婉婉就能将婆家与娘家都兼顾到,你们也不必忍受母女分离两地的煎熬。” “如果哪天婉婉在老宅那边住得不顺心了,小两口也可搬去跟你们同住的。” 楚氏看了周氏一眼,继续道:“周姐啊,这些都是我和林溪他爹娘在家里商量好了的,我在这里是可以跟你拍板做主的。” 当事人林溪和李婉听到楚氏说到孩子的时候,俩人都不约而同地感觉脸红。 这这这,长辈果然都是过来人,这进度不是他们小年轻能赶得上的。 老李家听楚氏如此说,都很震惊。 李树生虽然是知道林溪和李婉之间有互通心意的,但老林家的态度和诚意能够做到什么程度,他是不知道的。 长辈们也没有将这个事情拿到台面上来说,所以此时李树生的震惊完全不亚于老李家其他人。 在很多老旧思想的人眼里,嫁出去的女儿就等于是泼出去的水,是别人家的了。 而在婆家,嫁进来的儿媳妇儿跟他们没有血缘关系,是外人。 有些人家,防儿媳妇儿就像防贼一样,生怕儿媳妇儿会补贴娘家,怎么样都不会让儿媳妇儿的娘家人占婆家的便宜。 这种占便宜的行为被认为是打秋风。 就连老李家众人或多或少也有受这个思想影响,他们潜意识里想着如果将来婉婉嫁人了,他们怎么样都不会去给婉婉添麻烦的。 就算家里日子再苦,也不会去叨扰婉婉的,免得婆家说闲话,让婉婉夹在中间不好做。 当然,如果婉婉在婆家受欺负了,他们娘家人有一个算一个都会去给婉婉撑腰的。 而现在,老林家长辈拿出了这么用心的诚意,想要接他们娘儿几个去湖城生活,分出田和地给他们娘儿几个种,让他们的生活能够有着落。 最重要的是,这样他们就不用忍受与婉婉的分离之苦了。 周氏想到这里,在心里已经默默点头了。 老林家果然是厚道人家。 不过如果他们真的搬过去了,若是哪天林李两家产生了龃龉,老林家会不会以他们老李家占婆家的便宜为由挤兑婉婉? 或者是在日后的生活中老林家如果跟婉婉之间发生了摩擦,老林家会不会拿他们老李家吃住用都是婆家的为由更加欺负婉婉呢? 毕竟一辈子那么长,谁能保证生活中不会发生点纷争呢? 他们如果搬去湖城,就相当于是外乡人,会不会受排挤呢? 这些问题在周氏的脑海里打转。 楚氏将心比心也想到了这一层,毕竟谁也不能够预知未来的生活中会遇到什么或者是会发生什么。 还好楚氏年轻的时候跟林钱在湖城闯荡过,见过一些世面,知道一些重要的事会签下契书,白纸黑字事先都约定好,免得将来哪一方反悔不认账。 这在很大程度上约束了签契书的各方要谨言慎行,按照契书的约定执行。 楚氏提出:“我和小叔子、弟媳都商量了的,我们老林家几个长辈会联名签一份承诺书。” “承诺林李两家是自愿结亲,为结两姓之好,老林家诚邀周姐及儿孙搬去林家村居住,老林家以林家村村西的宅基地以及五亩田地作为彩礼之一。” “聘娶渝城桐乡镇老李家李周氏之女李婉作为林家村老林家二房长媳,将来不论发生什么,老林家都不得以村西的宅基地和五亩田地说事。” “也不得有任何冲撞老李家的言行,并尽老林家所能护老李家的周全,护老李家众人不受欺负。” “如有违背,老李家可以拿出这个联名的承诺要求村里乃至大队、乡里为老李家做主。老林家绝不会有二话。” 周氏听到这里,顿时放心了。 楚氏能够代表整个老林家,说明老林家确实是做好了接纳他们全家的准备。 不管老林家的这个联名承诺书最终签不签,起码表明了老林家的态度。 老林家能够做到这个地步,说明确实是看重她闺女的,闺女将来如果真的嫁过去,想来应该也不会受委屈了。 周氏心里的顾虑一个一个地被打消了。 她就好像完全不知道林溪和李婉之间的眉来眼去一样,笑呵呵道:“楚妹子见外了,这些承诺什么的,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还是要看两个孩子的心意。” “如果两个孩子愿意,我们也不好棒打鸳鸯不是?” “如果两个孩子不愿意,我们也不好硬撮合的。” 楚氏知道不管周氏接不接,他们老林家还真得主动出这个联名承诺,以安周氏的顾虑。 楚氏只希望将来不会出现老李家拿着这份承诺书找村里讨说法的情况,如果真出现了这种情况,那说明老林家违背了提亲时的承诺。 楚氏反应也快,边朝林溪看过去,边回道:“周姐说得是,我们长辈看得再好,还得两个年轻人看对眼才行,如果看不对眼,这日子也不能过到一起去的。” 林溪和李婉都暗暗松了口气。 林溪很是感激大伯娘如此为他争取,家族的关口应该是过关了。 现在周大娘应该是要看到林溪他自己对这门亲事的态度,更重要的是对婉婉的态度。 林溪赶紧站到周氏的面前,挺直了腰板谦恭地承诺道:“大娘,去年我和阿泉在这边修铁路,一待就是一年,能够有机缘与大娘一家结识是缘分。” “承蒙大娘照顾,我心里一直拿大娘当自家长辈一样看待。” “也怪我心思不够玲珑,一年了,才明白了自己对婉婉的心意。我中意婉婉,所以厚着脸皮求到大娘门下,希望大娘能够成全。” 听林溪这样说,周氏只是朝他笑着,不说话。 “我这个人优点不多,缺点倒是不少,没什么本事,嘴巴又笨,不会哄人,家境清贫、负担又重,婉婉如果跟了我,生活条件上要清苦些。” “不过我向大娘保证:我这辈子一定对婉婉好,敬她,爱她,绝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将来不管遇到什么,我林溪都会对李婉不离不弃!如果违反了这个承诺,我净身出户,任凭李婉处置。” 虽然林溪的这个承诺要重了些,却也确实让老李家众人放下了心。 周氏是了解林溪的。 这孩子向来待人实诚,责任心强。 这样的人不会轻易做出承诺。 可一旦做了承诺,就一定会信守承诺的。 第96章 打算 周氏虽然并不是很看重这些形式,但有些事还是需要些仪式感的。 尤其是在儿女的终身大事上,“承诺”会让事情显得庄重,人在心理上也会更加重视。 周氏拉过林溪的手,语重心长道:“好孩子,大娘信你。” 李树生听完楚氏的提议,他试着带入了下,他如果跟老娘搬去林家村住,好像也不错。 他在老林家住了这么些时日,并不排斥那边的生活习惯。 李树生觉得他老娘八成应该是会同意这门亲事的。 而作为当事人的李婉,此时早已经是眼圈通红了。 大姐很早就出嫁了,而她是母亲的老来女,打小就跟母亲亲近,家里的两个哥哥都很纵着她,就连李旺这个比她小一岁的大侄子也什么事都让着她。 她与母亲的感情极深,母亲如今年龄也渐长了,她又何尝舍得离开母亲呢? 而母亲却为了她操碎了心,为她做各种打算。 各种顾虑都毫不避讳敞亮的拿到台面上来,红脸、黑脸都为她唱上了。 一来让众人做个见证,二来让老林家拿出诚意更加重视她。 如果她和林溪的亲事成了,她将来在老林家也不会随便被欺负了去。 当然也让老李家作为娘家人能够随时随地为她撑腰做好了铺垫。 母亲为了她,真是五心用尽。 她此刻是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那句“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的含义了。 她抑制不住地去挽着母亲的手臂。 “傻孩子,这还激动上了,看来你也是不反对这门亲事的。” “我也没说不同意啊。” 周氏冲着李婉慈爱地笑笑,又很温和地冲着林溪笑笑。 然后转过头来温和地对着楚氏说道:“林溪这孩子是个好的,老实本分,我倒是很喜欢这个孩子。” “难得两个孩子也都愿意这门亲事,两家能够亲上加亲我当然是高兴的。” “我这老婆子脸皮厚,既然老林家不嫌弃,愿意接纳我这个老婆子,我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啦。” “等到时候有机会,我们一定要去你们那边看看,楚妹妹可不能嫌弃我这个老婆子叨扰哦。” 周氏这话说得既俏皮,又表明了态度,宅基地和田地她还是会厚着脸皮收下的。 让闺女一个人在那边,她确实不太放心,最起码得等闺女站稳了脚跟才行。 对此,楚氏非常理解,也觉得这个要求很正当。 隔着几千里,担心自己的女儿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吃亏,她要为女儿撑腰的想法一点也不过分。 楚氏觉得如果换做是她,她也会这么做的。 哦,不,她一定会棒打鸳鸯,将女儿要远嫁的想法早早地扼杀在摇篮中。 而周氏不仅没有反对这门亲事,反倒是在为女儿做各种打算,尽她所能为女儿铺路。 楚氏喜欢周氏的这种护短。 楚氏笑道:“周姐说的哪里话,你们能来,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还有嫌弃的道理。” “周姐啊,既然两家都不反对,那这门亲事咱就定下来了哈。接下来我们就是商量定亲、成亲这些个安排了。” 楚氏停顿了下来,朝屋里众人瞅了瞅。 周氏见状,立刻明白楚氏的意思,朝屋里众人道:“时候也不早了,你们年轻人赶紧洗洗睡去,具体的安排我们两个老东西商量着来就行了。 林溪不太情愿走,他太在乎跟李婉的婚事了,好不容易两家长辈都松口了,这会儿正要商量定亲走礼这些细节,他肯定得全程知道才行啊。 林泉见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对林溪使眼色,压低声音道:“你这家伙怎么这么不会看人眼色,周大娘和我娘将我们都支走,肯定是不想让我们掺和这些细节嘛。” 林溪拧着眉头道:“泉子哥,我想听听。” “你这家伙,你干嘛要上赶着去打扰的?” “既然两家人将亲事都定下来了,接下来的就是些细节了,有什么好担心的。” “快跟我走,免得杵在这里,惹周大娘不喜。” 林泉眼一瞪,坏笑道:“若是周大娘看你碍眼,一个不高兴,就不同意你们这门亲事了呢?” 林溪顿时吓得腿软,赶紧拉着林泉走:“哥,快走。” 不一会儿的功夫,堂屋里只剩下楚氏和周氏两个人了。 定亲、走礼这些细节楚氏不敢马虎,她正色道:“周姐,定亲走礼这些,我们都要按照隆重的来。” 对于这个,周氏倒是有一点不一样的想法。 周氏:“我觉得定亲和嫁娶这些,该有的礼节和仪式的确是应该要有,不过不用过于隆重和铺张。” “本来两家经济条件都不宽裕,还不如将能够省下来的钱补贴给小两口,这过日子哪儿哪儿都是要花钱的。” 楚氏同意,日子还是得小两口自己过,反正都是为了操办小两口的婚事,这些钱都是用在小两口身上的。 过日子嘛,就是这样,这里多用点,那里就得少用点;这里省下来一点,那里就能宽裕一点。 楚氏提议道:“周姐,那定亲,咱就按照桐乡镇这边的习俗来。” 周氏点头:“好。” 楚氏想到什么,又道:“周姐,要不趁我们老林家大房和二房的人都在这,还有长辈做代表,干脆等亲事定下来后,就张罗着在你们家摆送嫁的酒席?” 赶巧的是,桐乡镇和青宁镇的送嫁习俗有共同之处,就是女方这边娘家要宴请亲朋好友摆酒席,为女儿送嫁。 然后女方的娘家哥哥要护送女方去婆家那边,寓意是女方有娘家人撑腰,婆家人可不能欺负了女方去。 一般情况下,男女双方定亲后,最起码要等个一年半载再成婚,这是便于亲事的两方家里好准备嫁女\/娶媳的相关礼仪和细节。 当然这是一般情况,偶尔也会出现特殊情况或者紧急情况,将定亲这一环节去掉直接到成婚这个环节的。 如果说法上过得去,旁人也不会指责什么。 像林溪和李婉的亲事就属于情况特殊,是远嫁。 如果定亲与成婚中间的时间拖得太久,一来太折腾人,二来也怕因为距离远的原因会发生什么不可控的情况而导致亲事出现变故。 周氏也想到了这一层,觉得楚氏说得很有道理:“那我明天找人算一下吉日,三日后和十日后这两个日子都算算。” “如果日子都是吉日,那就定在三日后定亲,十日后摆送嫁宴,如何?” 楚氏回道:“周姐,这个安排自是妥帖的。” 至于送嫁宴上,老李家想要邀请的亲朋好友,就由周氏来操持了,楚氏不好掺和。 楚氏想到来之前,与小叔子他们商量的,将林泉和林溪的婚事一起操办的事。 她赶紧道:“周姐,正好林泉马上也要成婚了,不如到时候在林家村将林泉和林溪的婚事一起操办了,两桩婚事一起操办,到时候肯定热闹。” 周氏:“这个我没有意见,你回头和林溪的爹娘商议就成,反正就是不能委屈了我闺女。” 周氏话里的意思是,娶媳妇儿摆酒的婚宴是婆家的事,她就不指手画脚地掺和了。 不过两个婚礼是一起办的,这就无形之中形成了比较,作为长辈的,你们可不要厚此薄彼。 楚氏正色道:“周姐,你放心,两个孩子的婚礼都会是一样一样的,不会有厚此薄彼的情况的。” 周氏点点头:“那就好。” 第97章 金兰 将这些章程都商量好了后,俩人心里都不由得松了口气,冲着对方会心一笑。 周氏瞅着时辰还不算晚,分别给俩人又上了杯温开水。 楚氏像个小迷妹一般,两眼亮晶晶的。 她早就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了,主动打开了话匣子。 楚氏感慨:“周姐啊,我佩服你!你将几个孩子都教养得明辨是非,通透讲理。” “婉婉这孩子,说话做事也都进退有度,能干得很呢。” “我们老林家真是祖上积了福德,能够娶到周姐家的好闺女。” 楚氏故作笑骂道:“真是便宜林溪这家伙了。” 周氏捂嘴笑,“我哪有你说的这么好,我也只是个农家妇人,上不得台面的。” “不过话说回来,其实我们全家都是宠着婉婉的,我还怕她被宠坏了,性子变得骄纵呢。哪知道这孩子从来都不让我们操心,还主动揽起家里的活计。” 周氏有些无奈道:“说是将来如果嫁人了,在婆家啥都不会做,还怎么操持家计嘛?” “夫妻俩人既然成为了夫妻,就应该共同撑起这个小家。等将来有了孩子,她还得给孩子树立好榜样呢,可不能啥都不会啊。” “也不知道这孩子是哪里来的这些大道理。” 楚氏笑道:“婉婉这孩子早慧。” 周氏:“她的想法虽然有一定的道理,但我知道她也是想给我分担些负担的。” “我也不好说些什么,就随她去了,只要不是太累就行。” “还好她在家里没有养成躲懒的性子。” 楚氏听得出周氏的话里是有夸自家闺女的意思,笑道:“婉婉这孩子好得很,要不是我家阿泉已经定亲了,哪能便宜了阿溪这小子呢。” “阿溪这小子的福气旁人是羡慕都羡慕不来的。” 说到林溪,楚氏眼里有怜惜:“阿溪这孩子命苦,遭了不少罪,几年前本来遇到了一个很好的改变命运的机会,可是受家里拖累啊,最后没能去成。” 周氏有些疑惑,本来想仔细问问几年前的那个事是什么事,不过转念一想,听得出这是不好的事,除非当事人愿意主动说,别人是不好主动去问的。 想着等回头瞅个机会私下单独问问闺女,看闺女知不知道。 周氏压下了心里的疑虑。 楚氏有些感慨,道:“我们永远都不知道命运会在什么时候给我们馈赠什么,也许没能去成京城也是老天爷对这孩子的考验。” “要不然阿溪怎么能够遇到婉婉呢?” “现在啊,我反倒觉得阿溪这孩子遭受的这个罪都是老天爷安排的,因为老天爷已经安排了最好的在后面等着他呢。” “老天爷垂怜,他们小两口将来的日子啊,准错不了的。” “周姐啊,你不用担心。这两孩子都是踏实的能干人,一定能够将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 楚氏见周氏只顾着笑,并没有说话,她继续道:“再怎么说还有我们这些长辈看着呢,所以周姐,你要放心啊。” 楚氏拉着周氏的手,像老姐俩一样亲昵,弄得周氏还有点不太习惯。 不过周氏听到楚氏如此说,心里也是放心了不少。 周氏点点头,笑道:“林溪的爹娘我没见过,不知道为人如何,不过能够教出这么好的林溪,想来应该也都是厚道人。” 周氏心里想着,如果自己实在是放心不下,大不了她也随婉婉去林家村。 周氏继续道:“我也希望他们俩人能够相互扶持,好好经营自己的小家。再说了,有你们这些长辈在旁边指点,他们俩人将来的日子想来也是不会差的。” 楚氏听得周氏对她的夸赞,就像是小迷妹被自己的偶像夸赞了一样,整个人都暖洋洋的,说话也就更放得开了。 “周姐,其实在没来这里之前,从阿泉和阿溪嘴里我已经听说过很多关于你的事了。” “又看到你的一双儿女在我们那边为人处事很是周全,懂得轻重,我就在想是什么样的女子能够靠自己的力量撑起这个家的门庭的呢?” “正好我这次过来代表长辈提亲,其实也是存了我的一点私心的,我是特别期待来这里见见周姐你的。” 周氏听得一愣,完全没想到楚氏竟然会这样说。 楚氏已经完全打开了话匣子:“姐啊,你说我们女人活在这世上咋就这么难呢?阿泉他爹在二十多年前出门做皮货生意,却再也没有回来过了。” “如今看着孩子们一个个都健康长大成人,我觉得我的人生也算是没有虚度了。” “现在回想起过往经历过的那些磋磨,好像也不是那么难熬了。” 在烛光的映照下,楚氏的面容看上去很是从容和淡然。 “这些感受这么多年我无法跟别人诉说,即使现在的丈夫待我很是敬重,但是这些话也是无法跟他说的。” “得知姐姐的经历,我像是突然找到知己一样,又看到姐姐为人处事如此通透,我就知道姐姐内心的格局一般人是无法比拟的。” “我钦佩姐姐的坚强,也佩服姐姐的勇敢和担当。” “那得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能走出那段艰难的岁月,撑起整个老李家啊?” 楚氏眼里有水光。 “姐姐,你要是不嫌弃,我想厚着脸皮认你作义姐,我们义结金兰。” 周氏惊得呆坐在椅子上,就这么定定地看着面前的人。 她心里很是震惊,她没想到楚氏竟然有着跟她相似的经历,早年丧夫成为寡妇,还要带着四个孩子在村里讨生活。 在农村这种群居环境,很多人的想法都非常世俗,寡妇常常会被视作不祥,村人们都会轻视,甚至是欺负这个可怜的寡妇。 一个寡妇带着几个孩子在村里能够活下去都难,如果想要带着几个孩子撑起门庭,更是难上加难。 不知道得付出多少艰辛。 当然这些艰辛她是完全能够感同身受的,因为她也经历过这些。 周氏觉得楚氏的情况比她还艰难些,起码那个时候,她的二儿子跟生已经十四五岁了,已经能够帮着她分担些担子了。 而林泉在他爹出事的时候也才八岁的年纪啊。 面前的这个妹子这一辈子也太不容易了。 而楚氏这边,她觉得她起码遇到了林伟,林伟帮她一起撑起了这个家,两个人有商有量的,虽然日子过得不宽阔,不过也没有到多么艰难的地步。 而周姐一直都没有改嫁,完全是自己将儿孙拉扯大的。 周姐不仅经历了丧夫之痛,又接连着经历了丧子之痛,白发人送黑发人。 面对那样的沟坎,一个人怎么能够挺得过去啊? 楚氏觉得,如果换做是她,她一定会疯掉,她觉得自己扛不过去的。 两个女人就这么在各自的心里心疼着对方。 周氏突然笑了:“我也好喜欢楚妹子的性子,豪爽不扭捏。” “真是没想到啊!我活到这么大岁数了,竟然能够碰到人生知己,我比你年长,那我就托大当这个姐姐了。” 楚氏一听,周氏竟然同意了,心里顿时乐开了花。 周氏见家里中堂上正好摆放了香案,二话不说,拉着楚氏走到香案前,豪气道:“走,我们点香去。” 楚氏赶紧跟着周氏来到香案前。 周氏点燃了六根香,一人拿了三根,俩人一起跪下,双手将燃着的香举过头顶,一人一句铿锵有力地说道: “皇天在上,” “厚土在下,” “我周金花,” “我楚敏香,” “在此义结金兰,我周金花为姐姐(我楚敏香为妹妹),此生相互扶持、不离不弃。” “在此,以天地为鉴。” 说完后,俩人一前一后将香插到香案里,然后端起桌上的水杯,互相碰了下杯子,一饮而尽。 第98章 吉日 听到动静的林泉、李根生、李树生以及李旺都急急赶来。 还以为发生了什么,生怕两个长辈商量亲事的过程中闹了不愉快,生怕她们争吵起来。 结果看到的却是这么气贯长河、铿锵豪迈的画面。 这画风有些清奇,他们几个看不懂。 个个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就连正在老李家小院里寻了个没人的角落互诉衷肠的林溪和李婉二人,听到动静也是吓了一跳,赶紧冲到堂屋来。 周氏和楚氏看到孩子们冲进来,知道孩子们应该是误会了。 不过她们并不觉得尴尬,心情反倒是好得很。 周氏假意咳了两声,说道:“没事,我跟楚妹子一见如故,义结金兰了。楚妹子现在是我的义妹了,家里最近真是喜事连连,人逢喜事精神爽。” “阿溪、婉婉,你们的亲事这些细节我们都商量好了,明天就要开始张罗定亲这些章程了,忙得很,你们赶紧回自个儿屋子歇着去。” “散了,散了啊。” 众人听得周氏如此说,都跟着放下心来,又为两个长辈义结金兰这事感到意外和欣喜,林李两家这是亲上加亲啦。 李根生和李树生想到更多一点,妹子嫁过去,不管怎么说也有楚氏这个姨母照应,也算是有个娘家长辈撑腰了,这样他们也更放心一些。 李婉是没想到母亲这么开明,不仅同意了她和林溪哥的亲事,而且能够想到的顾虑都为她考虑到了。 这种被家人护着的感觉让她心里暖洋洋的,她在心里下了决心:她一定会与林溪哥将两人的小家庭经营好的,让母亲放心。 这会儿听到母亲说明天开始就要张罗定亲这些走礼的细节,她脸上一阵羞红。 意识到她和林溪的亲事真的是要张罗起来了,她都有一种脚像踩在棉花上一样,没有真实感。 以后他就是她的丈夫。 以后还会有属于他们俩人的孩子。 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朝林溪那边看过去,而此时林溪也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两人视线相撞,李婉赶紧撇开了视线,不敢与林溪对视。 林溪见她这个样子,觉得可爱极了,忍不住笑了。 他这一笑,将李婉都给看呆了。 而林溪听到周氏说他和婉婉的亲事她同意了,明天就要安排定亲走礼这些,他心里是惊喜得不得了。 周大娘好通情达理啊。 周大娘简直是太为他着想了。 他还以为他得磨掉几层皮,才能让周大娘松口,同意这门亲事呢。 没想到周大娘竟然同意了。 林溪知道,周大娘作出同意女儿远嫁千里之外的决定,背后是做出了多么大的妥协的。 周大娘这份厚重的情意他林溪这辈子都会记在心里,并时刻提醒自己不能辜负了周大娘的心意和婉婉对他的情意。 否则,他林溪就不是人。 思绪到这里也不耽误林溪回答长辈的话,林溪感觉此时喜鹊都在他头顶上叫喳喳的,他的心情飞扬得很。 林溪恭敬道:“好的,大娘,大伯娘,辛苦你们了。” “天色也不早了,你们也赶紧歇着,定亲走礼这些事我很多都不懂,明天还得辛苦长辈们多多指点呢。” 见林溪这个憨厚劲儿,周氏喜得眉眼含笑:“好,我们都晓得的。” 周氏本来就喜欢林溪这个后生,拿林溪当自家子侄一样看待,现在林李两家的亲事总算是说好了,她现在看林溪是越来越满意。 真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 众人都带着好心情歇着去了,明天还有的忙呢。 第二天天刚亮,林溪就起了个大早,将林泉和李旺都喊了起来。 如果测出来的日子好的话,今天他就会有好多事要忙,要去镇上买礼品。 等物什都准备好后,回来还得办定亲仪式,忙得很。 不过林溪就像打了鸡血一样,精神亢奋得很。 这是他长这么大以来,操持自己的第一件人生大事,而且对象还是自己心爱的姑娘。 他感觉自己浑身上下哪儿哪儿都是用不完的力气。 浑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快活。 周氏:“楚妹子,我带你去村里找人帮我们算算日子。” 楚氏:“姐,我听你安排。” 周氏点点头,看向亢奋的林溪,笑道:“你先别急,等我们算好日子,再去采买。” 被丈母娘看出自己的心急,林溪脸色有些羞意,硬着头皮支支吾吾道:“大娘,那我们等你们的信儿。” 大概半个小时后,周氏和楚氏都笑呵呵地回来了。 林溪第一个追上去,急忙问道:“大娘,大伯母,日子选好了吗?” 周氏继续笑:“三日后和十日后都是吉日。这是采买的单子,清单我都列好了,你们快去采买。” 不必要的物品周氏都略掉了,她筛选了下清单上剩下的这几类确实是定亲必不可少的物品才作罢。 林溪接过单子,喊李树生:“树生,我们快去镇上。” “小姑父,我也要去。” 李旺这个大小子正是热血方刚的时候,待不住,心性爱凑热闹,又是家中的喜事,他也屁颠屁颠要跟过去。 突然听到一个青年喊自己小姑父,林溪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不过很快就适应了,婉婉是李旺的小姑,那他就是李旺的小姑父了,这个称呼没错。 心情更加飞扬的林溪毫不犹豫地点头同意了:“行,那就一起去。” “我也要去。” 林泉见自己落单了,留在家里也没什么事,也要一起跟过去。 周氏见状,逮着李树生和李旺,叮嘱道:“我想着正好十天后也要办送嫁宴,婉婉的嫁妆那些能够准备的、能够带过去湖城那边的,你们顺便也给选选。” “好的,娘。” “好的,奶奶。” 李树生和李旺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林溪、林泉、李树生和李旺四个后生推着板车浩浩荡荡地赶去了镇上。 李婉吃过早饭,看到她娘和楚大娘像是失散多年的亲姐妹一样在一起说说笑笑,叽叽咕咕,有说不完的话题。 同时还不忘安排着要走礼的一些细节,两个老姐妹一下子像是年轻了十岁一样。 果然,人一旦心情舒爽了,精气神就来了。 看着自家老娘和楚大娘老姐俩的架势,很有要上房揭瓦、下河捞鱼的干劲儿。 李婉发现她自己是插不进去老娘与楚大娘之间“蜜里调油”的关系的。 又想到二嫂在新屋那边照顾两个小侄女,她也帮不上忙。 往家里四周看了看,现在也没有什么需要她帮忙的,就回房将李淑敏托她带给李家父母的信件和三十元钱一起用个袋子装了起来。 “娘,楚姨母,我去下淑敏家,淑敏有些东西托我带给她爹娘。” 周氏听到李婉说要去看李淑敏的爹娘,面色稍微顿了顿,还是点点头道:“那你过去跟他们好好说,宽慰下他们,都是不容易的。” 李婉已经走到院门口了,朝她娘和楚氏挥了挥手:“好的,娘,姨母。” 然后拎着袋子往村东头李淑敏爹娘的家里走去。 第99章 家书 此时的村东头李淑敏爹娘家。 李婉一走进这个院子,就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抑向她袭来,怎么挥都挥不去。 李建敏两口子正在院子里灌腊肠。 李父坐在堂屋门口,双眼无神地看着儿子儿媳忙活,眼里没有任何波澜,就像一滩死水一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母坐在堂屋里像木偶一般,拿着绣花针在一针一线纳着鞋底。 就好像他们这一家几口处在不同的世界一样,不在一个平行线上,相互之间没有交流,住在一起也只是因为大家一直都是住在一起的,仅此而已。 没有什么家庭温馨可言。 院子里没有小孩子,想来李建敏的两个孩子都出去玩去了。 李婉站在这个院子里都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悲凉充斥在这个家里。 她已经站在这个院子里好一会儿了,院子里的人好像都没有感受到她的存在一样。 李婉忍不住叹气,明明五六年前在淑敏出嫁前,这个家充满着欢声笑语,父母慈爱,儿女孝顺。 怎么才短短几年时间,这个家的精气神儿就萧条至此了呢? 老父亲佝偻着身体、形销骨立,老母亲两鬓斑白,满脸愁容,兄嫂默默干着手里的活计,不敢多说一句。 想到李淑敏,李婉只能在心里默默叹气。 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和苦衷,她无法去评判。 只希望这家人能够早日解开心结,相互站在对方的立场多考虑考虑,这样他们才能去拥抱新的生活啊。 像现在这样,不是在相互折磨不放过么。 “咳咳,那个,建敏哥、嫂子你们在灌腊肠啊。” 李婉有些尴尬地打破这个沉默的氛围。 李建敏和他媳妇儿刘氏听到说话声,这才抬起头一脸懵懂地朝着声音的主人看去。 俩人还没从惯性地灌腊肠的动作中回过神来,看到来人是李婉后,缓了好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李婉前段时间去了趟湖城探亲。 淑敏的婆家也在那边。 俩人原本古井无波的眼神渐渐地有了些许神采。 刘氏的反应要快一拍,赶紧招呼着李婉进屋。 “婉婉啊,原来是你啊,我们前几天还在算日子,想着你和树生去湖城那边探亲也快一个月了,算算日子这几天应该是快回来了呢。” “你这丫头回来也不吱一声,害的我们好等呢。” 刘氏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计,拉着李婉往堂屋走去。 她又朝屋里喊道:“爹、娘,你们看看是谁回来了,婉婉从湖城回来了。” 刘氏前面的话是嗔怪李婉的,后面这句是说给李父、李母听的,她还特意强调了李婉是从湖城回来的。 湖城那里有什么? 湖城那里有老两口心心念念惦记的亲闺女啊。 这是老两口的心病,虽然老两口不说,但是她和建敏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担心老两口忧思成疾,对生活没有盼头。 果然,听到儿媳妇儿说到“湖城”二字的时候,老两口的眼神都不约而同地亮了一亮。 “湖城?敏敏,是我的敏敏回来了吗?” 李母赶紧放下手里的针线,往堂屋外走来。 李父要内敛一些,李母情绪外放,第一反应以为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闺女回来了,鞋底也不纳了,两人都站起来要往院子里冲。 “爹、娘,您们二老别激动啊,是婉婉从湖城回来了。” 刘氏不好直接说不是淑敏,怕刺激到二老。 果然听到说不是淑敏,老两口的眼神暗了暗。 看到来人是李婉,两个可怜的老人又重新拾起了希冀的神色。 看到这一幕,李婉不由得心里一梗,有些难受。 此时此刻,她真的是很想揪着淑敏的耳朵让她跪到两个可怜的老人面前好好地尽尽儿女孝道。 哪怕是陪着老人说说话唠唠嗑也好啊。 淑敏怎么就那么轴,那么不听劝呢。 再不济每年抽个时间回来看看老人家,这样老人家也不至于如此忧心和挂牵啊。 五六年了,从来都没有真正地给她爹娘来过一封家书,更别说回来看看老人家了。 难道一定要挣很多钱才算是能够衣锦还乡吗? 李婉不理解李淑敏的坚持。 她觉得应该珍惜当下所拥有的,不要让自己留有遗憾。 看着李父、李母、李建敏和刘氏如出一辙的满脸期待的神色,李婉知道他们都在等着淑敏的消息。 她也不敢耽搁,连忙将手里拎着的小包郑重地用双手递到李父、李母面前。 她尽量扯出一记笑,道:“伯父、伯母,是我,我从湖城回来了,也给你们带来了淑敏的好消息,她很惦记你们二老、建敏哥、嫂子以及她的两个侄子和侄女呢。” “她在那边过得很好,让你们不要担心,她婆家人都对她很好,丈夫也很爱重她,她已经生下了一个三岁的可爱女儿,如今又怀孕了。” “家里经济状况也很是宽裕,田地经营得红红火火的,淑敏的身体养得也不错,脸色很是红润。” 李婉知道作为父母兄嫂肯定是很担忧闺女\/小妹在婆家过得怎么样,身体怎么样。 “对了,这个小包里是淑敏特意让我带回来的平安信和三十元钱。” 李父颤巍巍地接过小包,小心翼翼地打开,李母在一旁默默垂泪,李建敏夫妻二人都默默地没有说话,却也都巴巴地看着被李父打开的小包。 “爹、娘,敬上!我是不孝女淑敏。女儿不孝,这几年都没有回来看望你们,还害得你们一直牵挂担心。” “女儿总想着要混出个模样才有底气出现在你们面前,当初女儿的坚持伤了你们二老的心,女儿心里也不好受。” “大山里的环境太苦了,一眼看不到头,我不甘心于一辈子都窝在山里头。” “后来碰到王中,我更加想跳出大山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来到了湖城这边,我觉得我的想法是对的,这里交通便利,去哪儿都方便。” “我跟王中这几年将家里的田地都拾掇得不错,收成可观,家里的长辈对我很谦和,我和王中的感情和睦,他从来都没有跟我红过脸。” “家里的活计都是他在揽着做,让我少操很多心。” “三年前我生了个闺女,叫大妞,小家伙很是乖巧可爱。现在我又怀孕了,等二宝生下来再稍微大一点,我们就带着两个孩子回娘家来看望二老和兄嫂。” “另外,我托了婉婉帮我带三十元钱作为孝敬二老的体己钱。” “爹、娘,你们不要心疼这个钱,这是我今年攒的额外的钱,生活花销这些钱我都留着呢,家里田地的进项还是有一些的……” 李父已经看得泪流满面,李母一把夺过信件,眼睛死死地看着信上的内容。 李建敏夫妇也赶紧凑过来,三人将信从头读到尾,看完后,三人都不约而同地泣不成声。 “敏敏啊,我的敏敏啊,你怎么能这么狠心,一走就是五六年啊,杳无音信,你让我跟你爹怎么活?” “你是在剜我跟你爹的心啊,闺女啊!” “你让我们怎么能够放得下心啊?” “你在那边过得怎么样?习不习惯?有没有受欺负?没有娘家人在跟前,你要是受欺负了该怎么办啊?” “谁要求过你要活出模样来的?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跟自己较劲呢?” “我们的祖祖辈辈不都是这样过来的么?为什么你就不能?” “你怎么就像是被下了降头了不听劝呢?” 李母哭得不能自已、撕心裂肺,好似要将这几年积压在心里的苦都要一股脑发泄出来一样。 第100章 心结 李母哭喊的这些又何尝不是李父、李建敏夫妻心中的苦呢。 李婉看着不忍,宽慰道:“伯母,您要放宽心,淑敏在那边过得不错,我去看了的,真的。” 李母摇摇头,红着眼道:“快六年了啊,她杳无音信,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叫我们怎么能不担心?” “谁知道她是不是报喜不报忧的,让你跟着一起来糊弄我们的。” 李婉一时无话,她也觉得自己的话好苍白无力。 李父也红着眼道:“就靠着偶尔从淑敏给你写的信里面打听到她的一些近况,可这些哪里够?” “虽然她出嫁得很决绝,可我们并没有怨怪她啊。” “这孩子怎么能这么倔脾气呢?” 李建敏默默地扶着老父亲,刘氏扶着李母,陪着两个老人。 李婉知道,李家人压在心里几年的忧思此刻就像找到了泄洪的闸口一样,打开了闸口,终于找到了排泄口,一发不可收拾,被一股脑汹涌的发泄了出来。 李家人需要这样的一个档口。 李婉在旁边默默地站着没有说话,等着李家人将情绪整理好了后再说其他。 大约一个小时后,李父、李母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了,李婉扶着李母的手,安抚道:“伯父、伯母,淑敏在婆家过得真的不错,她的公婆我都见过,都是明事理的。” “王中哥下面的几个弟弟妹妹也长成半大个人了,能够帮着家里干不少活计呢,家里的田地也拾掇得很是利索,进项都不错。” “王中哥还种了藕,光去年卖藕都赚了不少钱呢,今年这会儿功夫,想来应该也开始卖了。” “淑敏马上又要生二胎了,家里要添丁,又是喜事一件,伯父、伯母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李婉见李家众人都抿着唇不说话,只好继续道:“要是还是不放心,到时候你们跟我们一起去湖城看看呗。” “那里这两年在贯彻分田到户,家家户户的田地都拾掇得不错。” 老人家不能受刺激,情绪不能大起大落,李婉尽量捡了好的说,当然这些也都是她亲眼看到的事实。 这两年在小两口的奋斗下,王中家的光景确是越来越好了。 而且她马上也要嫁过去了,如果李父、李母愿意,到时候倒是可以带上他们一起,也好安安两位老人的心。 李家人知道,李婉说话做事向来稳重,既然她都这样说了,那淑敏在信中说的情况应该做不得假。 想到这里,李家人都跟着松了口气。 李母拉着李婉的手,因为激动,不自觉地有点用力。 “婉婉,你说真的吗?到时候我们可以跟你们一起过去?我那可怜的女儿啊,叫我怎么放心啊?如果能够带上老婆子我,让我做什么都行。” 李母没有多想,只是以为李婉他们会像上次一样去湖城探亲的。 李婉不好自己一个人定下这么大的事,怕冲撞了一些礼节,想了想,然后道:“应该问题不大的,不过我得先问过我娘才能给你们答复。” “那还等什么?择日不如撞日,走走走,我们现在就去找你娘。” 李母此时完全坐不住了,生怕晚去一步,李婉她娘就不同意一样,拉着李婉快步朝老李家奔去。 待得到了老李家院子,见院子里只有周氏和另一个妇人在收拾屋子,李母猜想这个妇人应该是老李家的亲戚过来探亲的,于是很是客气地跟周氏和这个妇人见礼。 李母笑道:“周姐,刚刚婉婉去我们家代淑敏报平安了。淑敏这孩子啊,可真是让我们好操心。” “周姐啊,这位是?” 李母当着外人的面不好直接说淑敏的事情,于是婉转地问了问旁边这个妇人是谁? 她想着周氏应该是看出来了她有事找她,有些话不好当着外人的面说,想着让周氏找个理由让这个妇人回避一下。 哪知周氏并没有让人回避的意思。 周氏人逢喜事精神爽,又想着他们老李家跟李淑敏家向来关系不错,而且婉婉跟淑敏还是俩小姐妹。 淑敏已经嫁去湖城那边好几年了,对那边也熟悉了,婉婉嫁过去,姐俩还可做个伴,有什么事淑敏还能照应一二。 于是周氏回答李母也敞亮:“没事的,今天是个好日子,林溪这小子跟婉婉定亲,我跟楚妹妹在收拾屋子,等后生们采买回来就可以走礼办仪式了。” “哦,这位是林泉她娘,林溪的大伯娘,我妹子呢。” 周氏简短的两句话却是蕴含了大量的信息,李母消化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林溪和李婉要定亲,林溪家的长辈来了应该是提亲的,不过为何是林溪的大伯娘来提亲呢? 这个问题李母不好问出来,怕引得尴尬。 等等,周氏喊林泉的娘叫妹子,难道她们二人拜姐妹了?李母瞪大了眼睛,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讪讪打着哈哈道: “哎呀,恭喜周姐姐啊,婉婉这丫头也真是的,还不跟我说这天大的喜事,害的老婆子我都没有准备礼物,有失礼数啊。” “没事,今天只是商量着定亲,还没开始走礼,没那么多礼数的。” “不过,过几天送嫁宴的时候,你这个婶娘可得好好准备添妆礼哦,可不能埋汰了淑敏跟婉婉从小到大的情谊呢。” 周氏毫不客气,李婉在旁边听得脸颊羞红,怪不好意思的。 “嗨!那是那是,我回去一定好好准备,周姐,你就放心,我们两家谁跟谁呢,还能生分了去?还有哦,周姐,难道你跟这个妹子义结金兰了?” 李母实在是抑制不住心里好奇的小火苗。 “是,我跟楚妹子投缘,相见恨晚呢,所以拜了姐妹,楚妹子是自家人呢。” 周氏这样说,是告诉李母,楚氏不用回避,有什么话直接说就可以。 李母也就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道:“周姐,是这样的,我想着送嫁宴之后婉婉就要嫁去湖城了,我们这边有习俗,女子出嫁由家中兄弟送嫁。” “我这个老婆子和淑敏她爹不好跟着凑热闹当娘家人,就当我们是要去湖城探亲的老乡,跟婉婉他们搭个伴同路,你看成不?” “我那个不懂事的淑敏不知道在婆家过得怎么样?虽然写了信来报平安,不过我们没亲眼瞧见,心里还是不踏实啊。” “淑敏她爹这几年因为淑敏的事情怄了不少气,如今难得心结打开了一点,我想着我们老两口还是得厚着脸皮去瞧瞧闺女,这样我们才安心。” 李母道出了自己的想法。 父母与儿女置气,最后先败下阵来的还是父母啊,水永远都是往低处流的。自从李淑敏执意远嫁后,李淑敏家就笼罩着浓浓的愁绪和化不开的怨气。 这一家子整天过得浑浑噩噩的,整个家失了精气神儿。 这一听到女儿寄来的平安信,再深的怨怪也得靠一边去了。 周氏也希望李家能振作起来,李父李母如果是作为同路人一起去湖城,这似乎也没有与礼法相左,于是周氏大手一挥就同意了。 “妹子,你这说的是哪里话,能够有你们两个长辈陪着,在这些小辈心里就如同有根定海神针,根生和树生去送嫁心里更加不慌了。” “而且阿泉、阿溪与王中关系都很是要好,都是一家人,妹子不必这么外道的。” “再说了,有你们陪着,我这妹子在路上也有个可以说话的同辈人,妹子也不孤单了呢。” 楚氏赶紧说道:“那是,都是一家人,姐姐不必这么外道,正好我在路上还能有姐姐和姐夫作伴,定是不会孤单的。” “淑敏这孩子在我们那边口碑很好,她跟王中小两口的日子过得很是红火,如果他们知道你们过去看他们,相信这俩孩子肯定会高兴坏了的。” “还有哦,淑敏又有身孕了,前头为王中生了个聪明伶俐的胖丫头,王家人可喜欢的紧呢,正好你们过去可以照顾淑敏的孕期。” 连楚氏都说淑敏在那边过得不错,想来应该是真的不错了,李母更加期盼着去湖城看看自家闺女了。 第101章 母女 几人正说着话,就听得院子里传来了声音。 就见林溪、林泉、李树生和李旺几人推着的板车上已经堆得满满当当的,几人身上还挂着大包小包。 李母看得惊奇,不禁惊讶道:“不是说只是去采买几件定亲的物件吗?怎么买了这么多?这是将整个镇子打劫了?” 李母本来觉得事情都说完了准备要走的,这会儿也不走了,留下来凑凑热闹。 周氏和楚氏赶紧迎了上去,周氏笑呵呵道:“我们正说着你们的事儿,这人啊就是不经念叨,说曹操曹操就到,东西都买回来了?” “呀!怎么买了这么多?这也太贵重了,你这孩子,尽瞎花钱。” 就见林溪将定亲的礼品都分了出来,买给李婉添妆的物件占了整整一个板车。 林溪从怀里拿出了两个丝绒盒子,一个装着一个金戒指,另一个装着一对金耳坠子。 他又掏出了六十元钱的现金,从板车上还拿出了两提糕点以及给李婉新买的两套大红色衣裙,两匹大红色的布匹。 糕点、衣裙和布匹是周氏列的清单里面要买的,新衣裙是送嫁宴那天婉婉要穿的,布匹则是周氏准备趁这还有十来天的时间给闺女赶制出两套嫁衣出来。 周氏估算了下她的手艺,觉着十来天应该是够的。 周氏觉得定亲嘛,主要是走礼的形式,不必太过破费,老林家经济也不宽裕。 可没想到这孩子竟然还另外买了一个金戒指和一对金耳坠子,这得花多少钱啊? 就连在一旁的李母眼睛都看直了,她道:“这还买了金戒指和耳坠子啊。” 她这辈子都没见过金子做的首饰,人家林溪一买就两,这不仅说明林溪家经济条件不一般,还说明老林家对跟老李家结亲的重视,也是对李婉的看重。 李母在一旁羡慕得不要不要的。 楚氏很是欣慰地点头:算这小子做对了一件事。 就听得周氏笑着嗔怪,轻轻点了点林溪的脑门子,道:“哎呀,你这孩子,怎么还给这么多钱呢?你们往后的日子不过了?” 林溪赶紧道:“大娘,这是我给婉婉的聘礼,您可一定要收下。” “感谢您愿意忍痛割爱将婉婉嫁给我,我无以为报,往后的日子还长,请大娘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婉婉的,这辈子都不会辜负她。” “大娘不必担心我俩的日子,我有一身的力气,总会有干不完的活计的,相信我跟婉婉往后的日子应当会越过越红火的。” 听林溪如此说,周氏只能笑着点头。 老林家送了这么贵重的聘礼,说明老林家对婉婉的看重,她心里其实是高兴的。 于是周氏也不扭捏,笑道:“既然是聘礼,那我就收下了。” 这个钱她虽然明面上收下了,不过还是打算等回头将这个钱给闺女,好贴补在小两口往后的生活上。 见周氏收下了,林溪悄悄松了口气。 买首饰是他自己的想法,他生怕周氏不高兴呢。 三日后的定亲礼上,待得摆好香案,进了香,祭拜了祖宗,定亲礼就算走完了。 李母也算是林溪与李婉定亲的见证人,全程观摩了定亲礼。 待得众人散去,周氏将闺女叫进了闺房,母女俩坐在床头,周氏将林溪单独送的金戒指、金耳坠子和六十元钱一起交到闺女手中。 她拍了拍闺女的手,语重心长道:“林溪这孩子是个好的,看得出他对你的情意做不得假,是个忠厚实诚的孩子,将你托付给他娘还是放心的。” “这些钱娘不要,你收着,我瞧着你们这成婚林溪都得花不少钱,等成婚后你们就抓紧将那块儿新宅基地的房子盖起来,以后你们过日子也自在些。” “如果在老宅过得不自在了,还有新房这边作为退路。” 李婉见老娘将钱又给回给她,赶紧往周氏那边推,急道:“娘,这是聘礼,按规矩,是要给娘家的。” 周氏又给推回去,道:“傻孩子,我要这钱做什么?我又不是卖女儿,给了我,我也还是要用在你头上的。” “这钱你拿着,就当是娘给你的私房钱,这往后过日子,处处都要花钱呢。” 李婉只好收下。 周氏拉着女儿的手,又道:“你马上就要嫁作人妇了,有些体己话,作为娘的,还是得跟你说。” 李婉赶紧认真地坐着听。 周氏:“这婆媳问题是全天下几千年来的共性问题,没有谁能够超脱,生活习惯和观念都不一样,住在一起时间久了,难免就会有各种磕磕绊绊。” “没有谁对谁错之分,只有各自所处的立场不同,考虑问题的想法和看重的侧重点就不一样。” “闺女啊,你是晚辈,能够担待就尽量多担待一些,多多包容,多换位思考。” “你嫁过去就是长嫂了,肩上承载着家族重担,要孝敬公婆,照顾下面的几个弟弟。” “林溪下面几个弟弟的的婚事估计也跑不掉要你帮着林溪操持了。” “你的心胸要放开阔一点,豁达一些,一些小事、细节不必太过于较真,大面上过得去就行。” “既然嫁作人妇了,就要跟你的丈夫夫妻同心,俩人齐心协力,共同撑起这个家。” “可千万不要存了什么事情都甩给你丈夫,而你自己只管坐享其成的心思,这种想法是万万要不得的。” “你也不要怪娘这话说得心狠,娘宁愿你这辈子都在我身边,我都可以娇养着你。” “可娘总有老去的那一天,你娘家的哥哥们都会组建有自己的家庭,等他们都有自己的小家庭的时候,就没有那么多精力看顾你了。” “得有一个疼你、爱重你的人在身边照顾你,这样娘也才能放心。” “娘不能保证一个人的心意一辈子都不会变,但闺女啊,你要记住,婚姻是要靠自己经营的。” “经营得好,婚姻关系则会越来越和谐;经营的不好,日子久了,俩人也会相看两相厌。” “娘就算为你考虑得再多,也始终无法代替你去走你的人生路,你的人生还是得你自己去走、去经历。” 李婉认真地听着,想了想,问道:“娘,将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若是我遇到了自己真的难以忍受的事情,怎么办呢?” 周氏坚定道:“如果生活中遇到了你实在是无法忍受的不如意,那就不必再忍受了,回家里来,娘罩着你。” “我闺女也不是离了谁就不能活了。” “我会跟你二哥、小哥和阿旺都提要求的,不管将来怎样,只要你回来,他们都得照顾你,不能怠慢你。” 李婉已经感动得泪流满面,她是得修了几世的福才能投生到老李家,成为娘的女儿,被娘这样护着。 娘这是把她所有的退路都铺好了,她是何德何能啊。 她这一远嫁,就更没有机会在娘身边尽孝了。 如果嫁人就要剥夺她们之间的母女情,得付出这么大的代价,那她宁愿不嫁,李婉突然就不想嫁人了。 再说了,她还这么小,还没好好让她娘享受承欢膝下的天伦之乐,有点亏啊。 李婉一把扑进周氏的怀里,道:“娘,我不嫁了,嫁人这么麻烦,我干嘛上赶着要去嫁人嘛。” “我们将这些聘礼都退回给林溪,让他娶别人去。我不管,反正我不嫁了,我想一直都待在娘身边,我还没在娘跟前好好尽孝呢。” “这一嫁过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娘呢。” 周氏听得一愣,她原本是想着在闺女出嫁前说些体己话,教教闺女为人妇的道理,没想到闺女竟然钻牛角尖了,惹得周氏哭笑不得。 她摸着闺女的脑袋,慈爱道:“傻孩子,尽说些傻话,哪有不嫁人的道理?你跟阿溪的定亲礼都走完了,哪有反悔的道理?不然阿溪这孩子指不定天天找我闹呢。” 李婉耍赖道:“那是他的事,他爱咋闹咋闹,跟我没关系,反正我不想跟娘分开,而且娘也说了,我要是过得不如意,也可以回娘家来的。” “与其这样,我还不如从一开始就杜绝这些可能发生的不如意呢,反正我在娘跟前当老姑娘,娘也不会嫌弃我的。” 周氏点了点李婉的脑门,瞪眼道:“谁说你娘不嫌弃老姑娘的,娘的意思是说你嫁人后如果确实过不下去了,可以回娘家来。” “我可没说同意你不嫁人,一直在我身边当米虫的。” 李婉故作可怜样,道:“呜呜,娘不爱婉婉了,婉婉果然是娘在野地里捡回来的。” 周氏眼皮直抽抽,以前怎么没发现小丫头有这么皮的一面呢。 第102章 送嫁 她故意虎着脸,问道:“说正经的,娘刚才跟你说的那些都记住了吗?” 李婉赶紧正了正脸色,边打开装耳坠子的丝绒盒子边说道:“记住了,娘放心,您教导出来的闺女还能差到哪儿去?您要有这个自信。” 然后就见李婉两眼发直地盯着丝绒盒子里躺着的两个金耳坠子,眼睛都舍不得挪开一下,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扬。 耳坠子形状不大,由四片形状小巧的圆形叶子组成,煞是可爱,戴在耳朵上也不显张扬。 哪个正值青春年华的女孩子不爱美呢? 李婉也不例外。 她已经迫不及待地将耳坠子拿到自己耳垂边比了比,问道:“娘,好不好看?” 周氏见自己闺女这没出息的样子都没眼看了,不过还是如实回道:“我家婉婉戴什么都好看,阿溪这孩子真有眼光。” 周氏这一语双关的,惹得李婉都羞得脸红。 第二日一大早,李婉就取了点家里的烈酒,将耳坠子消毒清洗了一番后就戴上了,那枚戒指没戴,她打算办婚宴那天再戴。 饶是如此,李婉本就皮肤白皙,五官清丽,戴上这个小小的耳坠子后,整个人看上去更加灵动了。 林溪吃早饭的时候就不受控制地偷瞄了好几回李婉。 待得饭后大家都走开了,林溪悄悄地凑到李婉跟前,悄声道:“婉婉,你真好看,我真想赶紧将你娶进门,多等一天,我都觉得熬人得很。” 被自己的未婚夫这么夸,李婉心里也是甜滋滋的。 这个耳坠子本来就是戴给林溪看的,女为悦己者容,总想将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展示给心上人。 不过李婉还是存了几分理智的,为了防止林溪发飘过了头,赶紧道:“林溪哥,你这说的是什么虎狼之辞,小心被我娘听到打断你的腿。” 李婉故作凶狠的样子,哪知她这个样子落到林溪眼里,小巧清丽的五官再配上凶狠的模样,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林溪都看痴了,很想摸一摸姑娘的脸蛋,林溪也这样做了,手不知不觉地就抚上了李婉的小脸上。 顿时一股电流窜到林溪的天灵盖,李婉也被林溪的这个举动弄得有点懵,半天没反应过来,就站在那儿愣愣地看着林溪。 俩人都没发觉此时是在堂屋里,院子里人来人往的,时不时就会有人进屋来。 俩人现在的举动从远处看就是林溪在占李婉的便宜,很是亲密。 这副情景被从院子里进来准备拿东西的李树生给逮了个正着,看到姑爷占自己妹子的便宜,小舅子心里哪里痛快。 “咳咳,你们在干什么?” 李树生故作探究地问。 好事被打断,林溪和李婉俩人也如梦初醒回过神来,再看林溪的手还停留在李婉的脸上了呢。 林溪故作镇定地收回手,干巴巴地道:“那个,树生,我看婉婉的耳坠子戴歪了,我帮她整理一下。” “是吗?” 李树生有些怀疑,刚才从他的角度明明是看到林溪在摸他妹子的脸呢,难道是因为角度的原因,自己看错了? 李婉也有些羞赧,脸已经红得快滴出血来,想赶紧揭过这一茬,不然她真的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她赶紧道:“是的,小哥,我刚才耳坠子戴歪了,让林溪哥帮我正了正。” 李树生看妹妹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想来应该是害羞了,那他也不好再揪着这个事不放。 不过他打定主意,在妹妹成婚前这些天他一定要盯紧了林溪,防着他占妹妹的便宜。 以至于一直到老李家摆送嫁宴这天,林溪都没落着机会好好跟李婉说上句话,李树生防他像防贼似的,防得紧得很。 李婉的送嫁宴,在老李家院子摆了六桌,周氏将老李家这边的亲戚以及她娘家的亲戚都请了过来。 再加上在李家村平时跟老李家走得近的人家也请了,送嫁宴办得很是热闹。 送嫁宴结束后,周氏就开始收拾能够给李婉带走的嫁妆。 安排了李根生夫妻、李树生和李旺全去给李婉送嫁,周氏留在家里。 按照桐乡镇这边的习俗,新嫁娘的爹娘不可去送嫁,而是由家中兄嫂送嫁。 楚氏:“姐,你就跟我们一起过去,我们老林家没这么多讲究,而且家里那块儿要起房子的宅基地已经辟了出来,你过去后正好可以监工盖房子。” “等房子盖好后,正好你们就可以入住进去了。” 周氏拉着楚氏的手笑道:“那个房子我们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去住,林溪这一成婚肯定得花不少钱呢。” “还是让小两口先好好过日子,等手上宽绰些再盖房子也不迟,到时候我一定过去住上一住。” “现在先紧着两个孩子将婚给结了才是大事。” “再说了我还得在家带两个孙女呢,也是忙得很,你们不用担心我。” 周氏又看向两个儿子叮嘱:“根生和树生啊,你们两兄弟要好好照顾婉婉。” 见她这么坚持,众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去收拾行李。 待收拾得七七八八后,楚氏就带着众人在老李家院子里等着李父李母两口子。 眼看着时辰不早了,楚氏不禁皱眉。 她走到周氏身边,小声问道:“姐,这淑敏她爹娘不是说要跟我们一起去湖城的嘛,怎么到现在都还没动静呢?” 周氏也正纳闷呢,就见李建敏从院门口进来了。 周氏赶紧上前问道:“建敏,你爹娘呢?不是说要一起去湖城的吗?” 李建敏面色有些不大好,干咳了两声,这才将周氏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道:“大娘,我爹娘这两天身体都不大爽利,这次是去不了了。” 李建敏顿了顿,才道:“等下次有机会再去。” 周氏听完这话,有些诧异地看了看李建敏,想了想,她只好叹息道:“孩子,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你在家里多宽慰宽慰两个老人。” 李建敏沉默地点点头。 送走了李建敏,周氏喊众人准备动身出发:“好了,这天色也不早了,还要赶车,赶紧出发。” 众人见此,也知道李淑敏娘家定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两个老人才临时变卦的。 不过这是别人家的家事,他们都不好说些什么。 “根生,树生,你们这一路上要好好照顾你楚姨母啊。” 周氏不放心地絮絮叨叨叮嘱着。 李根生:“娘,您放心,这一路上我们一定会照顾好他们的,我们也会照顾好小妹的。” 李根生的意思周氏懂,他们是要过去给李婉撑腰的。 唯有看到李婉顺顺利利出嫁,在那边都安顿好了,他们才能够放心回来。 第103章 宜嫁娶 一个月后的这天,寻了黄道吉日,宜嫁娶。 一大清早,天还没亮,林家村。 公鸡的打鸣声唤醒了沉睡中的人们,林家村老林家大房和二房两房的院落屋舍到处都张灯结彩。 门上和窗户上都贴了大大的喜字,一切都昭示着老林家今天有天大的喜事要发生,这天是老林家大房长子林泉和二房长子林溪娶亲大喜的日子。 老林家今日是双喜临门,这在林家村这几年可是头一份儿。 整个老林家男女老少都已经穿戴整齐,精神抖擞的,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青宁镇这边摆酒的习俗是在自家摆酒,不上馆子。 家庭条件好的,会请厨子到家里来,条件一般的,就全家自己动手了。 到目前为止,林家村办酒席还没有请过厨子来家里的先例,大家都是自发地相互帮忙。 老林家邻墙隔壁也都起床收拾整齐了,都奔到老林家院子里,帮着干活。 这些个活计在前几天已经分配好了,乡里乡亲都是自发地来帮忙的,也都不见外,都当自家的事情来忙活。 远亲不如近邻,大家相互之间还是处出了一些情谊的。 两房婚宴办酒席的主阵地放在二房院子这边,成婚仪式在大房院子里举办,这样两个院子分工明确,互相不干扰,反倒是忙中有序。 男人们有一波分到大房院子那边布置婚礼现场,有一波分到二房院子这边帮着杀猪、挑水、摆桌子。 二房院子里此时已经架起了一个木架子,那只可怜的大肥猪还在院子垂死挣扎,试图逃离自己被宰的命运。 但是猪算不如命算,大肥猪在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张屠夫的手起刀落下,一命归西,它很光荣地牺牲在了张屠夫的大案板下。 然后就见张屠夫带着几个力气大的男人将大肥猪身体里面注水。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大肥猪的体型好像又变大了一号。 紧接着,张屠夫手起刀落之间就破开了大肥猪的猪肚子,案板下面已经放置了张屠夫自己带过来的大铁盆用来装猪血。 很快猪下水这些都收拾出来后,张屠夫对身边几个力气大的男人道:“将大肥猪架在木架上。” 于是几个男人动作整齐划一地一二三嘿哟几声就将大肥猪架在了木架上。 猪血由于重力的原因往下坠,流入到了下面的木桶里。 等猪血都流得差不多的时候,张屠夫就将大肥猪一刀两半边给劈开了。 划划划,那个准头,看得人胆战心惊的。 不多一会儿的功夫,这头大肥猪在这几个壮劳力的拾掇下成功的被拆骨、切条了。 五花肉、腿子肉、腱子肉、瘦肉、梅肉、排骨、汤骨、扇骨、大骨等等,被手巧的张屠夫一一规整了出来。 随着猪肉被整理出来,老林家的宴席准备工作也跟着拉开了帷幕。 老林家两桩喜事准备席开十六桌,大房那边摆八桌,二房这边由于要做备席的主场,没有多余的场地,只能在院子里摆上四桌,然后在邻居毛狗家的院子里再摆上四桌。 老林家大房和二房的院子中间也就隔了个毛狗家,现在三家院子都摆席,连成一片,很是壮观。 老林家二房的堂屋充作了择菜、洗菜、切菜的临时操作间。 在堂屋的左右两边分别搭了好几块门板子,铺上了一层油毡布,然后再在旁边搭上几个条凳,老婶子小媳妇们就围坐在条凳上,在门板上开始操作了。 有的择菜,有的洗菜,有的切菜,忙中有序。 排骨准备红烧和香煎,妇人们就是围着五花肉做文章都能做出好多花样。 骨汤已经在灶房的大锅里熬起来了,还单独劈出一块儿地方用来做鱼丸子、肉丸子和肉糕。 这三样菜在宴席上是必不可少的大菜,在红喜事上象征着红火喜庆、年年有余、圆圆满满,在白喜事上又可以象征已故之人这一生的功德圆满。 类似的习俗,比如北方人在重要的节日以及宴席上总少不了饺子这道菜,饺子同样象征着团圆和圆满。 南来北往,不同地域虽然饮食习惯不同,却又巧妙地融合了当地的地域特点和风土人情。 …… 新郎官林泉和林溪的迎亲队伍这边。 天光光亮,公鸡刚刚打鸣,天边泛起了鱼肚白,略微看出这是个风和日丽的一天。 要做新郎官的林泉和林溪俩人都早早地爬了起来,也可以说他们二人一晚上就没合过眼。 是兴奋的。 一爬起来,各自的老娘就安排着他们梳洗,穿戴整齐。 俩人都穿了身簇新的红色大袄和长裤,快十二月的天,已经很冷了,虽然看上去略显臃肿,但一点都遮挡不了俩人俊朗的面容。 再加上俩人精神头十足,给人一种意气风发的感觉,很是潇洒,真不愧是被大家公认的青山大队四大美男之二,很是让人大饱眼福。 可能是林老太爷的基因比较好,让后辈子孙都长了一副好相貌。 没过一会儿,就听得院子里响起来一群年轻后生的笑闹声,他们是来跟林泉、林溪一起去迎亲的。 虽然林泉和林溪下面的兄弟也不少,但总感觉迎亲队伍还是单薄了一点,于是与他们一起从小玩到大的发小都加入到迎亲队伍里来了。 就连村里不算熟的其他后生也加入进来了,有些是帮忙的,有些是存了凑热闹的心思。 毕竟好多年都没见林家村这么热闹过还是一家两房同时娶亲,这在整个青山大队都算得上是大新闻了。 这些个好凑热闹的年轻人当然就不会错过啦,这就弄得俩人的迎亲队伍很是庞大。 当然,成亲嘛,越热闹越好,闹的就是这个人气。 待收拾妥当,两拨人马就齐齐出发了。 林泉娶的是青山大队张家村的姑娘,就是能人张要发他们村的,所以林泉的队伍是往东边大队的方向走。 而林溪的队伍则是要往西边镇上的方向走。 由于李婉不是本地的,娘家不在此处,所以老林家在婚礼的前一天就安排好了老李家的送亲队伍与新娘子住在镇上的旅社,嫁妆这些就都放在旅社的房间里。 待得林溪来迎亲的时候,嫁妆再跟着一起带去林家村。 由于是两房同时娶亲,嫁妆这些不可避免地会被拿来作比较。 楚氏和林财、廖氏一商量,决定两家的嫁妆按照同样的规格来准备,这样就不会出现厚此薄彼的情况了。 至于新娘子娘家对新娘子还有其他体己的关照的,那就由娘家私下给新娘子就行,就不用拿到明面上来了。 所以嫁妆清单就一目了然了,十床新被、一顶蚊帐、六个箱笼、洗漱用品、毛巾、盆子这些,木器家具这些事先已经打置好归置在新房了,首饰这些就都戴在新娘子的身上了。 当时定亲的时候,周氏就让李树生、李旺买了可以做十床被子的布匹,买回来后趁着出发前的十几天跟楚氏、王芹,包括李婉,将十床被子的被套做好了。 还在重点要用的几床被套上绣上了一些寓意极好的图案,被子里的棉花就是回来湖城后,自己套的。 老林家有种棉花,正好是现成的。 这样也相当于被子是新嫁娘娘家准备的嫁妆了,蚊帐、箱笼这些小件就都是直接在镇上买的了。 当然新郎官要带走这些嫁妆还有些说头,由新娘子的娘家人拿着这些嫁妆,然后新郎官得给红包,才能让娘家人同意让新郎官带走新娘子的嫁妆。 虽然老李家是外乡人,不过还是得入乡随俗嘛。 第104章 迎亲 “来了!来了!” 王芹凑在旅社二楼李婉的房间窗口朝下看,激动地喊道。 远远就看见一对年轻后生敲锣打鼓地往旅社这边来了,打头的是新郎官林溪。 板寸头,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喜服,胸前还挂着一个大红花,这一身行头无不昭示着他新郎官的身份。 再加上他俊朗的五官,嘴角都要咧到耳后根了,脸上的笑容大大地绽放开,惹得路旁的老婶子小媳妇儿们无不驻足。 都看呆了,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的,生怕眨一下眼就少看了一眼,那岂不是亏死了。 林溪对此无所谓,要看就让他们看,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就是要图一个热闹,越热闹越好。 终于要迎娶他心爱的姑娘过门了,他此刻的心情美丽得不得了,觉得他此时此刻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了。 后面跟着的那一堆迎亲的尾巴,个个脸上都乐开了花,有放得开的,还时不时地向路旁的那些个老婶子小媳妇儿们挥挥手,就好像今天要成婚的是他自个儿一样。 王芹的这一嗓子喊,引得屋里的几人顿时紧张起来。 其实李婉昨晚又是紧张又是兴奋的,躺在床上一直到半夜了都没有睡意,凌晨三四点就被喜娘给叫了起来。 一顿梳洗打扮,上了一套新娘妆容,涂上了口脂,绾了个妇人发髻,发髻垂至脑后,戴上了林溪给她买的耳坠子和戒指。 身上穿的大红喜服是周氏帮她做的,做了两身,一身是成婚拜堂的时候穿的,一身是敬酒的时候穿的。 她本身就皮肤白皙,五官清秀,此刻更显得明艳。 当然李婉此刻的面容被红盖头盖住,别人是看不到的。 李婉捏着帕子的手不由自主地发紧,她此刻紧张得很。 眼见着迎亲队伍已经进了旅社的一楼,正在往二楼这边上来,王芹赶紧招呼李根生、李树生和李旺。 “赶紧把门拴紧,千万不能让他们进来。” “根生、树生、阿旺,你们赶紧怼在门上,不要让他们进来,一定要记得过了关才能放进来啊。” 王芹在一旁操碎了心。 尽管她是过来人,眼下看到小姑子出嫁这阵仗,她也是慌乱得不行。 李婉此时心跳得咚咚响,感觉一不小心就要跳出嗓子眼了。 李根生、李树生和李旺三人此刻都死死地守着门口。 近了近了。 已经听到脚步声在门口停下来了,门口突然一阵嘈杂声,紧接着是咚咚咚的敲门声。 此时林溪等人已经来到了李婉的房门口了。 看着门上贴着大大的喜字,林溪顿觉心里一阵欢喜和激动。 门内是他心心念念的姑娘正在等着他接她过门。 他们即将在亲朋好友的见证下成为彼此人生中最亲密的爱人。 俩人的人生即将缠绕在一起,他往后的人生终于有人陪伴了,这个姑娘即将和他共同经历重要的人生时刻。 紧张过后,他反倒是被浓浓的期盼和渴望充斥着,让他不由自主地敲响了房门。 “婉婉,我来接你了,快开门啊。” 他是这样想的,不知不觉话也就脱口而出了。 说完之后,他赶紧用耳朵贴着门板,听里面的动静。 好半晌都没人回应,他正纳闷呢。 好家伙,够直接。 门内众人此时也是高度亢奋,三个男人死死地把着门,王芹在一旁眼珠子不停地转着,李婉清晰地听到林溪这一嗓子,惊得手中的帕子差点没拿稳。 王芹走到门边,清了清嗓子,朝门外问道:“门外是何人?是来干什么的?” 门内的众人被王芹这傻里傻气的问题弄得哭笑不得,这还用问嘛?不就是迎亲队伍嘛。 实际上王芹的这个问题对于门外的人来说很是刁钻,这单刀直入的,让人猝不及防啊。 林溪还是得壮着胆子,什么里子面子都不顾了,顾不了那么多,一咬牙,回道:“婉婉,是我,林溪,今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我来接你过门。” “快开门啊。” 外面的一帮后生们在一旁哄笑。 门内众人也被逗乐了。 王芹回道:“想娶我们家婉婉过门,可没那么容易呢,得过关才行。” 林溪听着这声音,是大嫂,赶紧回道:“大嫂,我晓得的,你快说。” “我们婉婉的生日?” “农历十月二十。” “婉婉最喜欢吃哪道菜?” “烧白。” “婉婉最不喜欢吃什么?” “韭菜” “婉婉生气了怎么办?” “我哄。” “婉婉生病了怎么办?” “我来照顾。” “婉婉做错了怎么办?” “我兜着。” “你做错了怎么办?” “坚决不犯原则错误。如果实在是避免不了做错了,婉婉打我骂我都行,可千万不要原谅我,不要委屈了自己。” “你们二人如果出现了意见分歧怎么办?” “坚决以婉婉的意见为准,我完全服从配合,婉婉要求往东,我绝不往西。” 王芹的问题一出来,林溪完全就不带停顿的,几乎是上一秒问题出完,下一秒林溪就回答了。 不是有句话说,如果要看这个人值不值得托付,从日常生活中的细节就可以看出来。 迎亲队伍中起哄的几个后生刚开始还在哄笑,随着门内门外逐渐深入的对弈,后生们被林溪对他自个儿媳妇儿的在意给震撼到了。 而门内李婉的几个亲人也是着实都被林溪给感动到了,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这个家伙都做到这个份上了。 都不用林溪再敲门了,门自内往外吱呀一声打开了,门外的众人眼睛都一亮,尤其是林溪的眼睛亮的灼人。 林溪从门打开时看到房间里床沿边坐着的那一抹红之后就再也移不开眼了。 他此时满心满眼都在他的新嫁娘身上。 当然此时李家众人可不能便宜了林溪去,该讨的红包还是要讨的。 李旺伸出手,嘿嘿笑道:“姑父,红包红包。” 林溪二话不说,直接将荷包里揣着的所有红包一股脑地拿出来,分别派给了李根生、李树生、李旺和王芹。 李家众人见林溪的红包给得这么痛快,如此上道,众人也就不再拦着了。 林溪此时已经迫不及待了,二话不说,大步流星地来到房中李婉的身边,先牵了下李婉的手,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婉婉,我来接你了。” 林溪此时笑得像个二傻子。 “嗯,我知道。” 李婉藏在盖头下的小脸已经通红了。 林溪此时已经迫不及待地蹲下身作势要背李婉了。 众后生们忍不住起哄: “哟!溪哥,瞧你这猴急猴急的,可别摔着我嫂子。” “阿溪啊,你要走稳当点啊。” “溪哥,要不要我们来帮背?” 林溪咬牙,作势要踹这些个兄弟们一人一脚。 众人见好就收,闹完了热闹,就哗哗哗地帮着抬嫁妆了。 幸得林溪从镇上租了一辆拖拉机,不然从镇上回林家村还有得累。 林溪将李婉背上拖拉机的车斗子后,就让李婉坐在他的腿上了。 这里有个习俗,接新娘子到家里拜堂前,新娘子的双脚不能沾地。 第105章 水到渠成 林泉那边是林水找张要发借了拖拉机去迎亲的。 因为两房是同时娶媳妇,要一视同仁,不能厚此薄彼,所以林泉的迎亲队伍也是用拖拉机开去的,很是拉风。 两方接亲队伍是同时出发的。 由于张家村比较近,所以林泉这队人马是先到达的。 新娘子张桃的族中兄弟张明早就在村口张望了,远远地看到迎亲队伍,顿时笑得嘴角都要咧到耳后根了,赶紧拔腿就跑,往老张家报信去了。 “来了!来了!泉子哥他们来了!” 张明飞奔到老张家院子口朝着院子里大吼一嗓子,紧接着原本热闹的院子就更加热闹了。 老张家院子里里外外也是到处张灯结彩的,好不喜庆。 老张家众人都紧张得很,紧张中又带着期待,个个都摩拳擦掌的。 本地嫁女儿有晒嫁妆的习俗,女儿出嫁的前一天中午会在家里举办送嫁宴,宴请女方娘家这边的亲朋好友。 送嫁宴结束后,也就是出嫁的前一天晚上会在女方家里晒嫁妆,以彰显娘家人对女儿的重视。 村里男女老少都会去凑个热闹,沾沾喜气,看看女方的嫁妆,说一些祝福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之类的吉祥话,老张家也是在前一天办完了送嫁宴、晒完了嫁妆。 此时在新嫁娘的闺房里,一个个子高挑,身材匀称,不胖不瘦,五官端正,脸上略微饱满,皮肤略带小麦色的姑娘正端端正正地坐在床头。 她头上盖着彰显新娘身份的红盖头,她就是老张家的待嫁女张桃,林泉的准新娘。 一看这姑娘就给人一种有福气的感觉。 张桃已经戴上了首饰、穿上了大红喜服、画上了新娘妆。 听到外头报信的堂哥说林泉的迎亲队伍到了,张桃顿时紧张得不成,捏在手上的帕子已经被她拽得变形了。 一想到那个长相俊朗、话不多但憨厚老实肯干活的未婚夫已经过来要迎娶她过门,她就感觉自己置身在一片暖洋洋的温水中。 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幸福环绕着。 她是爱慕林泉的,虽然他们的亲事是传统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过程也都是按照传统的三媒六聘走的礼数。 但其实在定亲之前她就听说过林泉是青山大队四大美男之一。 人嘛,都是有爱美之心的,就连她这个闺阁之中的女孩子同样不例外。 但是她对自己的长相却不太自信,在这十里八乡也只能说是一般般,像她这样长相的在整个青山大队一抓一大把。 她觉得自己跟林泉站在一起,那是万万不相配的,觉得那样的美男子离自己好遥远。 让她万万想不到的是,在两年前的那天,林泉的母亲楚氏却亲自上门为林泉提亲,求娶的对象竟然是她。 她整个人都震惊在原地一脸懵懂,亲事就这样定下来了。 再后来遇到家里农忙的时候,林泉都会来他们家帮忙。 第一次见到林泉的时候,她非常紧张,也特别自卑,她的长相并不出挑。 常年的田间地头劳作,她的皮肤都被晒成黝黑黝黑的,但是她在林泉的眼中并未捕捉到一丝嫌弃和不耐烦,反而是满满的关心和爱护。 他自从定亲之后就当她是他的未婚妻了,他也在尽一个未婚夫的责任。 她原以为林泉应该不同意这门亲事的,没想到他竟然同意了家里的安排。 有时候她都在疑惑会不会是林泉迫于他母亲的压力,不想忤逆母亲,才不得不接受这门亲事的。 现在回过头来想想这两年的相处,其实都是林泉在付出,她也就是在大的年节上去老林家大房走走礼而已。 有一次农忙,林泉来家里帮忙,她找了个没人的空档,单独问林泉:“你为什么不反对这门亲事?” 当时林泉的回答让她自卑的心里不再自卑,她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 林泉反问她:“我为什么要反对这门亲事呢?” 张桃不解。 林泉笑道:“我觉得你很好,正好是我想象中的另一半的样子,正好家里长辈都赞同我们这门亲事,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这是老天爷给我们安排的缘分啊。” “有多少痴男怨女由于家人的反对而不能在一起的?” “虽然我们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情,但相濡以沫的感情却也弥足珍贵。” “你负责照顾家庭,我负责赚钱养家,我们二人分工合作,相信会配合得很默契的。” 张桃不太有底气道:“可是我们两人之间是平平淡淡的,没有感情基础。” 林泉摇了摇头,笑道:“我觉得这样平平淡淡的情谊就很好。” “谁说生活一定要轰轰烈烈呢?” “我们两人一起撑起这个家,家里的生活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张桃,我们两人一起慢慢变老,生儿育女,等老了后一起含饴弄孙,共享天伦,这样的生活难道不浪漫吗?” 张桃试着去想象林泉说的这些未来的生活画面,她也觉得这种生活很好。 林泉看了看她,他道:“其实我娘来老张家上门提亲前已经征求过我的意见的,我也四处打听了解过你。” “其实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还悄悄见过你几面,是因为我点头同意了,我娘才上你们家提亲的。” “只是我家里人口结构有点复杂,我是家里的长子,下面有六个弟弟妹妹,其中有三个跟我是同母异父的弟妹。” “你嫁过来后就得是我们这个家庭的长媳了,家里很多事情都得你来操持,得辛苦你了。” “我反倒是觉得自己这样的家庭条件配不上你,让你吃亏了。” 林泉这回答让张桃既意外又惊喜,原来他并不是仅仅遵从长辈的安排,他还自己相看过的。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他竟然将两人往后的日子都做了打算的,还想得这么深这么远。 张桃的心安定了下来。 张桃笑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我一点都不怕吃苦的,也不怕操心。” 从小到大都是在田间地头干活长大的,这些都习惯了,主要是能遇到一个知冷知热的人,这真是太不容易了。 在茫茫人海中,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有的人爱而不得,有的人机关算尽仍然不能在一起,而有的人一个眼神就是一辈子。 她也听说过,说女人嫁人其实就是看运气。嫁好了,就一辈子幸福无忧;嫁得不好,就得受苦一辈子。 而她却是什么心都没有操,她的亲事真的就好像林泉说的那样是老天爷安排的一般,一切都是那么顺其自然,水到渠成的。 好像林泉就是冥冥之中老天爷给她安排的另一半一样,她只需要接着就行。 她再怎么反应迟钝,她也知道人这一生好的际遇可能也就那么一次,有两次那都是顶天儿的老天爷的宠儿了。 很多人对于自己轻易得到的往往不去珍惜,总是去寻求那些得不到的。 总有那种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心理。 张桃觉得她没有那个能力去追求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反倒是她身边的、能够触手可及的,才更是她需要去珍惜的。 所以她会好好经营自己的婚姻的。 一阵阵锣鼓声响起,一下子院子里的热闹被推到了高潮,众人的笑闹声拉回了张桃的思绪。 她的郎君来接她了。 第106章 讨红包 张桃并没有待嫁女即将出嫁离开娘家的伤感,她更多的是对未来新生活的向往和期待。 张桃的母亲宋氏和嫂子林氏正陪着她坐在闺房里。 林氏笑呵呵的,一脸喜意,她是林家村的闺女,所以是认识林泉的。 张桃的父亲张峰和大哥张平、小弟张凡正在院子里跟林泉寒暄,林泉一一跟他们打了招呼。 小弟张凡比较跳脱,放得开,林泉一进院子,他就赶紧眉开眼笑地喊道:“哎呀,是姐夫来了啊。” 林泉一脸意气风发的,本身就长得俊朗,再经过特意拾掇,全身上下又穿上了簇新的喜服,整个人就像镀上了一层光,惹得旁人都看呆了。 就连张家村看热闹的那群男人们眼睛都不舍得从林泉身上挪开,更别提那些个老婶子、小媳妇儿们,个个都害羞的脸颊绯红。 林泉被众人盯得有点快受不住了。 不过一想到他今天穿得这么好看,都是为了他的新娘子而来,也是为了能够顺利地娶到媳妇儿,他顿时将胸脯挺得更直了。 笑呵呵地回道:“是啊,来接我媳妇儿,求小舅子高抬贵手,可不能太为难我。” 张凡乐呵呵的,一脸得意地坏笑,心里想着:好不容易逮到只待宰的羔羊,还是心甘情愿送上门让宰的,让他高抬贵手那是不可能的。 张峰和张平因为身份摆在那儿,面儿上得端着,不好像张凡那样故意为难得太明显,却是以纵容的态度支持着张凡给准新郎设障碍。 哼!想拐走自己的宝贝闺女\/妹子,没那么容易。 张凡张开两只手臂,以八爪鱼的姿势扒着准新娘的房门,拦在门口不让林泉进去。 “呵呵,看姐夫说的什么话,小弟我是那样的人吗?这不我荷包好空哦,都没有零花钱了。姐夫,你给弟弟我一点零花钱呗。” “哎呀,小虎,你快过来,帮小叔挡着你姑父,可不能让他闯进去了,他可是来抢你姑姑的。” 张凡前面的话是对林泉说的,接着后面这句话是冲在院子里瞎跑的小侄子张小虎说的。 张小虎一听小叔的指令,觉得那么多人围在他姑姑的门口很是热闹的样子,他正想着也冲过去凑凑热闹呢。 小孩子哪里懂那么多,只觉得好玩。 于是在张凡话音刚落下,小家伙就飞快地冲到了张桃的房门口,学着他小叔,同样以八爪鱼的姿势扒着房门,绝不让林泉能够往前踏出半步。 瞧着这叔侄俩人没出息的样子,张峰和张平都想捂脸没眼看了。 众人跟着起哄笑闹,林泉的嘴角也不禁抽了抽,这小舅子可真是豁得出去,咱说好的不为难的呢? 这还不算完,张凡可能是觉得他们叔侄二人势单力薄,林泉的迎亲队伍那么庞大,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将他大哥张平、堂哥张明、都叫过来让他们挡在房门口。 张平突然被点名,没有办法,只能赶鸭子上架。 “大哥,明哥,你们可要守好门口,千万不能让泉子哥闯进去啊,我去去就来。” 张凡说完,又冲小侄子说道:“小虎,你是小男子汉,可一定要守好你姑姑哦,千万不能让你姑姑被你泉子姑父给抢走了。” “守好了你姑姑,待会儿小叔给你好东西吃,还有好玩的玩具哦。” 张小虎浑身一震,六岁的小孩子哪里经得住好吃的与好玩的诱惑,嘴角忍不住地流哈喇子了,还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这小模样虽然有点不忍直视,却又莫名让人觉得这小豆丁可爱得紧。 小家伙一脸认真,神情肃穆,张开的两只小手臂伸得更直了,誓要用他小小的身躯护住姑姑的安全。 就见得他很有模样地拍了拍小胸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小叔叔放心,我会守好姑姑的,你放心地去。” 然后就像守护者一般视死如归地肃穆着神情。 众人被这小家伙的样子给逗乐了,都在暗地里哄笑。 张凡嘴角抽了抽,他怎么有一种欺负自家小侄子的罪恶感呢? “哎呀,管不了那么多了。” 张凡回过神来,他拍了下脑门子,然后快速地进了旁边的厢房。 不一会儿的工夫,就见张凡跑进跑出地跑了四五趟,每一趟手上都抱满了张桃的嫁妆。 诸如洗脸架、盆子、纱帐、香皂、喜鞋、梳子、毛巾、枕巾、枕头等等,只要是他能够拿得动的物件,都被他拿到张桃的房门口堵着,下面还用几个大箱子垫着。 众人一看都知道他要干什么了。 这里送嫁有个习俗,由准新娘的娘家人负责将这个嫁妆物件送到准新郎的手上,准新郎如果要顺利带走,得给红包才行,而且要给得娘家人满意为止。 看着张凡的这套骚操作,这家伙并不满足于要一次性收红包,而是要做多次买卖,并且准备要坐地起价啊! 众人都被张凡精明的头脑给惊呆了一呆,还能够这样的? 这招好啊。 他们要学着,等家里姊妹要出嫁的时候,他们也这样操作,既可以烘托热闹的氛围,还可以收到多多的红包,更主要是显得娘家人对自家闺女的不舍。 一举三得。 张凡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不过他无所谓,没错,他张凡就是准备今天要好好发一笔洋财。 他已经暗搓搓筹算了好几天了,可把他给激动的,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他们老张家就张桃这么一个闺女,这辈子他能够这么肆无忌惮讨要红包的机会就这么一次。 越是讨要红包,对方还越是高兴。 怎么的,你不服? 不服也得憋着。 啊哈哈! 张凡的内心澎湃,这个时候他真想仰天长啸啊。 他正准备得瑟的,不期然与老爹的眼神来了个碰撞,老爹的脸都黑了。 哎呀!老爹一定是觉得他丢人了,觉得他做得太过火了。 那怎么办呢? 现在东西都被他搬出来了,再搬进厢房好像也不太好。 瞅瞅这情形,还是得硬着头皮继续啊。 张凡嘿嘿干笑了两声,算是自己给自己一个台阶下了,搓了搓手,豁出去了。 拉着小侄子这个工具人挡一下刀光剑影,他诱哄道:“那个,小虎啊,你学着小叔叔我啊,跟你姑父讨要红包,有了红包就可以去买很多糖果吃,买很多好玩的玩具玩。” 张小虎听到好吃的好玩的,顿时眼睛一亮。“小叔叔,你说,我学着呢。” “好,那你看好了啊。” 说到这里,张凡特意清了清嗓子,道:“姐夫,此门由我装,此路由我开,要想过此路,留下红包来。” 说着,张凡的手就伸向了林泉,一副讨要红包的样子。 林泉满面春风,很是上道,毫不犹豫地拿出了一个事先包好的红包递给了张凡。 “姑父,此门由我装,此路由我开,要想过此路,留下红包来。” 张小虎边说边给林泉躬身作了个揖。 看着张小虎胖胖的小样,还一副认真严肃、一板一眼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好笑。 林泉很是上道,正准备掏红包的,结果红包刚掏出了个角,就听见周围众人在那儿打趣张小虎,于是林泉就又将红包塞回去了。 “小虎,赶紧给你姑父跪一个,小孩子向长辈讨要红包,可是需要下跪的。” “是啊,小虎,听我们的没错,下跪讨要红包更加显得有诚意,说不定你姑父会给你个大大的红包呢。” 小家伙张小虎贼机灵,眼睛骨碌碌一转,就听得“咚”的一声响,小家伙给林泉来了个结结实实的下跪礼。 同时嘴里还不忘念叨他的正事:“姑父啊,红包红包啊。” 林泉觉得小家伙可爱极了。 他果然不负众望,就见他从另外一个荷包里掏出了个看上去确实要厚实些的红包递给了小家伙。 小家伙拿到红包后,感觉自己此刻幸福得直冒泡,迫不及待地就想打开红包看看。 结果就见他打开红包的手被一只熟悉的大手按住,小家伙一脸懵懂地寻着这只手看向了手的主人。 哦,是他敬畏的老爹,只听老爹笑眯眯地用着蛊惑的声音说道:“小虎啊,你看你小叔拿了这么多你姑姑的嫁妆放在门口,就是要让你找你姑父多多讨要红包的。” “赶紧地,错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机会难得,乖儿子,要抓住机会哦。” 第107章 哭嫁 小家伙一向敬畏他老爹,心里对老爹还是有一点发怵的 老爹说的话他不敢忤逆,听到老爹说还可以多多讨要红包,而且机会难得,一下子就被转移了注意力。 此时讨红包是他的头等大事,旁的事情都顾不上了,其他的事情也都得靠边站,更别提拆刚才他姑父给他的红包了。 于是小家伙果断地跑到新娘子的房门口学着他小叔,护着那堆嫁妆。 张平见儿子不再揪着拆红包,心里也是暗暗地松了口气。 红包这东西可是有着大大的学问的,这东西没有定义里面包多少才是多,包多少才是少。 自家人内部怎么样都行,但现在场合不对,还有那么多人看热闹呢。 张平生怕小孩子一个不懂事的行为会惹来尴尬,他还是打心眼里想维护姑爷的。 林泉知道这是大舅哥在替他解围,所以他发红包的手就更加没有紧过。 但凡是张凡或者小家伙以一个嫁妆作为由头讨要红包,林泉就会毫不犹豫地递过去一个红包。 甚至是张凡和小家伙刚一开口,林泉的红包就递了过来。 这一波操作下来,收获了在场男女老少许多好感。 更是惹得张家村来看热闹的众人都是一脸眼热,羡慕老张家遇到一个这么实诚的姑爷,更不用说得好处最多的张凡和张小虎了。 此刻林泉在张凡心里的地位已经由姐夫升级为亲哥哥了。 而在张小虎的心里,林泉也不仅仅是姑父的身份了,已经化身为了他的偶像,他现在可崇拜姑父了。 姑父会给他红包,让他可以去买好多好吃的、好玩的。 多多跟姑父亲近,就会有多多的红包。 红包能使鬼推磨,有了林泉大方地派发红包,负责守门的小舅子和小侄子已经成功被林泉俘虏了。 待得拦在门口的最后一个新洗脸盆被张凡挪开后,张凡很是守信用地将准新娘的闺房门打开了。 首先映入众人眼帘的是房间内的一片红,挂满了大大的喜字。 林泉抬眼望去,他心仪的姑娘正穿着大红嫁衣端端正正地坐在床头。 头上盖着红盖头,虽然此刻看不见新娘子的容貌,但林泉已经心情激动澎湃到不能自已了。 今天从起床到过来迎亲,整个过程林泉都是恍恍惚惚的,直到此刻看见他的新娘子,他才真切地感受到今天他要成婚了。 他即将要和这个女子共度一生,他对他们二人未来的美好生活充满了向往。 新娘子张桃的母亲宋氏和嫂子林氏正一左一右地坐在张桃身边,两人脸上都笑盈盈的,都一脸期待和欣喜的看着房门口方向。 看着门口正中间站着的穿着大红喜服的新郎官林泉,宋氏和林氏眼中都闪过惊艳,紧接着是对林泉的满意和认可。 刚才众人在门外笑闹讨要红包的情景,她们在屋里也是听得一清二楚的,宋氏很是为小儿子的没脸没皮感到脸红,又为林泉的包容和好脾气感到欣慰。 更是看出了老林家对自家女儿的看重,宋氏欣慰地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将女儿托付给林泉她是放心的。 张桃从听到迎亲队伍到了院子开始,就无比紧张起来,六神无主的,生怕有哪个环节会出问题。 又担心众人过分为难林泉,让林泉无法招架,再或者是自己会出错。 总之,张桃是各种担忧。 宋氏看到女儿焦急难安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笑骂道:“张家村之前也没见哪家姑娘这般着急出嫁啊?没想到我家桃桃竟然这么着急。唉!我这个娘的可伤心了。” “果真是女大不中留啊,我们家怎么就出了这么个小没良心的呢?” 张桃知道老娘是故意调侃她,寻她开心的。 不过她还是怕老娘真往心里去,赶紧拉住老娘的手,轻声道:“娘这是说的哪里话?即便我出嫁了,也改变不了我是老张家女儿的事实。” “两个村子离得近,走动方便,女儿相当于是换了个屋子居住而已,往后不仅仅是逢年过节,就连那三天两头我们也会回来看望爹娘兄嫂们的,就怕爹娘兄嫂们嫌我烦呢。” 宋氏一听急了,乖乖,这还了得!三天两头就往娘子跑,知情的人会羡慕林张两亲家亲如一家。 不知情的还以为女儿在老林家过不下去了,老林家苛责女儿呢,这可万万使不得。 宋氏赶紧道:“那可不成啊,你嫁去婆家后,就在婆家好好持家。” “林泉是家里的老大,他家里有点复杂,你嫁过去后就是长嫂的身份了,不仅要夫妻之间相互扶持,更是上要孝敬公婆,下要多多照顾小叔子、小姑子他们。” “可不能厚此薄彼,更不能因为林泉最下面的那三个弟妹是他母亲后面生的,就产生隔阂。” “你要有格局一些,有些事情不要太在意自己的得失,你那个婆婆是个明事理的,想来定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再说了,林泉这孩子是个好的,心地善良,忠厚老实,是个过日子的,你嫁过去后跟他好好过,可不要有事没事地往娘家跑。” “即便林泉或者你婆家人不说什么,也保不准别人会指指点点、说三道四的。” 三人正悄悄说着体己话,紧接着房门就从外往内打开了。 张桃本来被宋氏安抚下来的心又开始紧张起来了,宋氏赶紧轻轻地拍了拍女儿的手,给予女儿无声的安慰。 这里有哭嫁的习俗,新嫁娘哭得越厉害,说明越是对娘家的不舍。 张桃已经在酝酿泪意了,可能是想到能够嫁给自己心仪的男子,而且这男子已经将二人未来的生活都大致规划好了,她都能够看到未来生活的蓝图了。 张桃心里满心向往,满心满眼都是幸福和甜蜜,这会子哪里还哭得出来。 就听见她老娘在她耳边悄声说道:“哭不出来就不哭了,今天是你出嫁的大喜事,咱们笑脸相迎也很好。” 张桃感动极了,家人对她的爱护让她感觉整个人像是徜徉在温暖的温泉中,又想到自己从小到大,父母在身边的叮咛以及无微不至的照顾和付出。 想到自己长大成人就要嫁人了,还没来得及好好孝顺父母,她突然有一种无尽的愧疚和不舍充斥在胸腔里,泪水不由自主地夺眶而出。 这次不是逼迫自己哭的,而是她自己有感而发,她抓着老母亲的手始终都不愿意松开。 此时,林泉等一行人已经进到屋子里了。 张桃就听到林泉对她老娘说道:“娘,我来接阿桃过门了,请您老人家放心,我这辈子都会对阿桃好的。” “我们两家离得近,如果阿桃想家了,随时都可以回娘家来的,我都没意见。” “当然了,如果我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希望你们二老以及大舅子们多多管束我,我皮糙肉厚,抗揍的,你们可千万不要手软。” “当然,我会尽量不让自己犯错的。” 宋氏本来就对这个女婿很满意,现在见女婿将姿态放得如此低,且再次承诺会对她闺女好,心里对这个女婿更是认可了。 她道:“好孩子,娘对你自然是放心的,你们二人以后要好好过日子,要相互多多包容啊。快过来。” 宋氏向林泉招了招手,让他过来背张桃。 第108章 高堂 林泉二话不说,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张桃面前,看了看盖着红盖头但哭得不能自已的新娘子,林泉心里也有些不好受。 他设身处地地为张桃想了下,知道此时张桃定是舍不得家中的父母兄弟的,恐怕也有对嫁人后的未知生活的担忧。 想到这里,他赶紧在张桃面前停下来,然后蹲下身,让张桃趴上他的背来:“阿桃,快上来,我接你回家。” 张桃还是不太肯,依旧哭着拉着宋氏的手不放。 宋氏无奈,拍了拍自家闺女的手,道:“去,阿泉是个好的,跟他好好过,不要担心家里。” “我跟你爹身体都康健,你两个兄弟身体也壮实,你嫂嫂又贤惠持家,家里都好着呢,你不用挂牵。” “你只有过得好了,我们才能放心。” 听到宋氏的话,林泉赶紧表态,道:“阿桃,你过门后,我会一切以你为先,绝不会让你受委屈的,什么事情都会与你商量。” “你不愿的事情我绝对不会勉强你去做的。” “你要是想家了,就回娘家来看看,我和我娘都支持的。” 接着林泉又对宋氏和张峰表态,道:“爹、娘,我林泉向二老保证金:这辈子,我林泉绝对不会让阿桃受委屈,我会尽我所能将我们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 “我会尊重她、爱她、守护她,请二老放心。” 这就是他的新娘子啊,她从来都没有嫌弃他的家庭条件。 她明明知道嫁给他后就得做长嫂,什么事情都得操心,还要帮着老娘操心下面的几个弟弟妹妹,可她还是没有一丝嫌弃和不愿。 他林泉是何德何能能娶到这么好的媳妇儿? 林泉在心里这么想着,暗暗下了决心:不管未来会发生什么,他一定要抓紧张桃的手,与她携手一起面对,他也会尽他所能为张桃遮风挡雨,为她撑起一片天。 听见林泉如此郑重其事地表态,老张家众人都放下心来。 于是众人也都催促张桃快些跟林泉走,免得误了吉时。 宋氏轻轻拍了拍张桃的背,轻声道:“闺女,快去,别误了吉时。” 张桃这才不敢耽搁,也顾不上哭了,一激灵“嘭”的一声撞到林泉的背上来。 众人听得这么大动静,都感觉一阵牙酸。 张桃脸色有些羞红,她刚才一着急,就没控制好力道,估计大家都以为她有多么恨嫁一样。 林泉都被撞得一阵闷哼,不过他顾不上自己背上的的疼痛,急急地悄声问张桃:“阿桃,额头可撞疼了?” 张桃听得心里一阵熨帖,阿泉哥还是这么一如既往的体贴,会照顾人,她觉得能够嫁给这么好的男人,她这辈子即使再苦再累也都值了。 张桃脸上瞬间染上了明媚的笑容,眉眼弯弯地回道:“阿泉哥,我没事,倒是你,我撞疼你了?” 听着背上女孩明媚轻快的声音,林泉觉得自己全身上下哪儿哪儿都舒坦了,背上的那点疼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了。 他赶紧回道:“我没事,背着你我开心,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快活过。” 林泉傻呵呵地笑。 待得林泉将张桃背出房门后,迎亲队伍一路护送,老张家的人以及张家村看热闹的乡亲都跟着送至张家村村口了。 张平和张凡作为新娘子的兄弟,需要跟着送嫁去老林家。 张峰夫妇作为新娘子的爹娘不能跟去送嫁,只能眼巴巴地送女儿至村口。 从张家村出发去林家村比从镇上出发去林家村要近些,不过林泉这边在老张家迎亲的时间闹得要久一些,所以两边的迎亲队伍几乎是前后脚到的林家村。 待得两对新人都回到了举办婚礼的林泉家的院子,两对新人就要行拜堂礼了。 长辈们事先安排得妥当,老林家大房和二房两家的院子分工明确 大房这边负责举办成婚仪式,二房那边负责灶房的活计,备席面,又有街坊邻里的帮忙,两边都忙中有序。 此时楚氏和林伟、廖氏和林钱都已分坐在堂屋中堂桌子下的两边了,四人也都穿了簇新的喜庆的红色衣服,都笑得合不拢嘴。 从着装上看,几人看上去还是比较庄重的,颇有高堂的感觉。 刚开始楚氏让林伟跟她一起坐高堂的时候,林伟很是忐忑,摇了摇道:“敏香,你坐高堂天经地义,我去坐高堂就有些不合适了。” “毕竟我不是阿泉的亲爹,就怕阿泉和其他几个孩子会心里不舒服,而且婚礼的那天那么多亲朋好友都会来,就怕会闹得不太好看。” 楚氏当即脸就一沉,道:“谁说你不合适了?你虽然不是亲爹但胜似亲爹,他们几个孩子从小都是你一起拉扯大的。” “阿泉那个时候才不到八岁,还是个小豆丁,阿水更是不到一岁,这一路走来都是你在陪伴他们长大。” “我一个妇道人家能懂什么?又能做些什么?家里的大事小情都是你在操持。” “如果不是你,几个孩子都不能顺利长大,你是最有资格坐在高堂等着儿媳妇儿给你敬一杯茶的。你就等着儿媳妇给你敬茶。” “这么多年你为这个家的付出,我相信小叔子和弟媳都是看在眼里的,想来他们定不会有异议的。” “至于村里那些平常与我们家交好的人家,高兴你坐高堂还来不及呢,哪里还会像那些个心胸狭隘的长舌妇乱嚼舌根子。” “至于那些个拎不清的,我们管他们做甚?过好我们自己的日子就行。” 楚氏拉着脸说道。 “这……” 林伟此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么多年,他虽然确实一直在操持家里,但他甘之如饴啊,一点都不觉得辛苦。 他和楚氏共同撑起的这个家很温馨,他们夫妻二人有商有量的,日子过得舒心顺意,没有不如意的。 林伟还是被楚氏说服了。 果然待得楚氏找林钱夫妻商量想让林伟坐高堂的时候,林钱夫妻二人都同意了。 “嫂子,你和林伟哥商量就好,林伟哥是个好人,他这么多年一直都在为我们老林家付出,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如果不是他,你家里的几个孩子是没办法拉扯大的,他已经是我们老林家的一份子了,他尽了我大哥没有尽的家庭责任,他是个真汉子,我自愧不如啊。” 林老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会儿,正色道:“我一直后悔当初一时冲动而对你做出了些不理智的事。大嫂,我早就想对你说声对不起了。” 林老爹说的情真意切,楚氏也感受了林钱的诚意,她猜到林钱应该是会同意让林伟坐高堂的,但她没有想到林钱竟然会跟她道歉。 如果换位思考,她站在林钱的立场,当时应该也会觉得她这个大嫂不守妇道,应该也会非常愤怒做出些不理智的事的。 楚氏释然地笑了:“人的一辈子很短,有多少恩怨情仇是解不开的呢?能够成为家人是老天爷给的缘分,我们都应该珍惜的。” 林老爹一脸悔意地直点头。 第109章 礼成 婚礼司仪请的是老林家族中跟林财同辈的一个本家兄弟林放。 林溪和林泉都称呼他为伯伯。 林放在林钱这一辈人中有些威望,他这人性子比较活泛,也热心,年轻时读了些书,还写了一手好毛笔字,村里有个大事小情,大家伙都愿意找他帮忙。 久而久之,他在村里也能说得上话。 所以这次老林家同时办两场婚礼,是需要个在族里有声望的人帮着操持的,这也显得老林家对婚事的重视。 再说一家同时办两场婚礼,不说在林家村,就是在这十里八乡,也是少见的,因此当楚氏找到林放帮忙当司仪的时候,林放二话不说就点头应下了。 与老林家关系比较亲厚的亲朋好友都来现场观礼,见证两对新人的幸福时刻,同时又是给老林家大房和二房接新人进门作见证。 众人给两对新人给予了美好的祝愿,都是一脸姨母笑地看着堂屋中央即将举行拜堂仪式的两对新人。 就连张家村的能人张要发也作为重要宾客被请过来了。 一来新娘子是张家村的姑娘,虽然是隔了层的亲戚关系,不过好歹也是张要发房份上的妹妹。 新娘子张桃的父亲在婚礼前就去找到张要发,让他跟着张平和张凡两兄弟一起去送嫁,帮着涨涨娘家人的气势。 二来老林家大房新郎的三弟林水与他关系向来亲厚,作为男方的亲朋,他也是该来婚礼现场蹭蹭喜气,为男方撑撑场面的。 众人听说这十里八乡的能人加名人张要发都作为亲朋来现场观礼,足以见得林家村老林家这人脉关系不是一般的广啊。 众人不禁在心里一阵感慨,心想往后得将老林家的地位往上提一提了,得与老林家交好,说不定往后还有需要老林家搭把手的时候呢。 只见林放此时正游刃有余地开启了婚礼的开场白:“各位来宾,各位亲朋,感谢各位于百忙之中莅临寒舍来分享两对新人的幸福时刻。” 听到司仪的这话,在场众人顿时安静了下来。 林放又道:“今天是林泉与张桃、林溪与李婉两对新人大婚的好日子,吉时马上就要到了,接下来让我们共同见证这幸福时刻。” 林放顿了顿,朝两对新人看去,笑道:“请两对新人站在堂屋中央,新郎和新娘都牵好红绸哦。” 林泉和林溪赶紧引着自己的新娘牵好红绸在堂屋中央站好,就听到林放高声唱和:“吉时到,新郎新娘一拜天地!” 两对新人面对堂屋门口对天地拜了一拜。 “二拜高堂!” 两对新人转过身来对坐在高堂上四位长辈拜了一拜。 “夫妻对拜!” 接着两对新人转过身,新郎与自己的新郎对拜了一拜。 见两对新人都相互对拜了,林放的声音清朗:“礼成!” “扶入洞房!” 然后新娘子张桃就被请来的喜婆扶入了林泉的婚房了,李婉被喜婆扶着回到老林家二房院子林溪的婚房了。 这喜婆还是很有讲究的,得是家中父母高堂都健在,儿孙满堂的妇人才行。 乡民们都信这样的妇人是有福之人,在新婚之日请这样的的妇人作喜婆据说是能够将福气带来家中的。 在林家村请了一个喜婆,张家村也请来了一个喜婆。 两个新郎也跟着进了各自的新房了,要先掀盖头。 两个新郎掀掉自己媳妇儿的盖头,看到媳妇儿的那一刻,心里早就躁动不安了,奈何还得出去招待宾客。 两人都依依不舍都想在新房多腻歪一会儿,喜婆看不下去了:“新郎官,你去外面等着,新娘子得换敬酒的喜服。” 林溪只好依依不舍地往外面走去,脚踏出屋子前,还朝屋里叮嘱,道:“婉婉,你先别急啊,慢慢换衣服,我就在外面等你。” 林溪一步三回头地嘱咐着李婉,生怕她紧张。 李婉本来想翻个白眼的,但看着林溪那紧张的样子,心里又一阵感动。 这么忙的时候,他还能想着她,李婉哪里还舍得说他,有些害羞地“嗯”了一声,红着脸道:“我马上就好。” 于是林溪便乐颠颠地出去了。 而林泉那边,他要腼腆内敛一些,在喜婆的催促下只好听话地去外面招待宾客了。 在两个新娘子的新房里则是另一番景象,先是新郎家的七大姑八大姨带着自家孩子轮流去新娘房里看了看新娘子,唠了唠磕。 两个新娘子对这些个夫家的亲戚并不是很认识,只能回以礼貌的微笑。 如果亲戚们问到一些她们知道的也可以回答的一些问题,张桃和李婉也都会大方地回一回,如果是那些答不上来的,只能回以不失礼貌的一笑。 喜婆们看着时候不早了,就将这些个七大姑八大姨给轰出去了,笑骂道:“还不快出去帮忙,尽在这里添乱,一会儿就要上酒席了,忙得很,新人们还得敬酒呢。” 两个喜婆在各自村子里人缘都极好,很会与人打交道,嘴皮子功夫也利索,几句话的功夫就解了新媳妇儿的尴尬。 然后又赶紧帮着新娘子换上了敬酒的喜服,补了下妆容。 发饰倒是没有重新梳,新娘子头上的发饰与敬酒服也很是般配。 两个新郎官虽然在这边招待宾客,但仍然会时不时地朝各自新房那边张望。 可以看出两个新郎官内心都是不淡定的。 正当他们再次走神时,就感觉四周突然安静下来,紧接着就听见四周一阵倒吸凉气声音。 林泉和林溪赶紧顺着众人的视线看过去,就见他们各自的新娘子正被喜婆扶着慢慢朝他们走了过来。 李婉本身就皮肤白皙、五官清丽,再加上上了新娘妆,穿上了喜庆的中式喜服,整个人更加耀眼夺目了。 张桃虽然五官不如李婉清丽,但五官也端正,而且个子高挑,整个人的气质温婉大气。 两个新娘子站在一起,看上去各有千秋,可谓是平分秋色,并没有谁盖过谁的风头的感觉。 林泉和林溪俩人都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从看到自己的新娘那一刻起,俩人的眼睛就黏在自己媳妇儿身上了,怎么都挪不开眼。 自家媳妇儿好看,自己个儿是知道的,可没有想到媳妇儿竟然是这么好看。 之前媳妇儿一直是盖着红盖头,看不到媳妇儿的打扮,这会儿见着自己媳妇儿了,俩人心里各自是激动又傲娇。 楚氏见林泉和林溪俩人一脸痴汉样,像是没见过世面的,也是一阵无语。 等这些礼数走完了,小两口回房后,媳妇儿还不给他看个够的么。 想到这里,楚氏适时地在俩人背后不轻不重地推了一下,两个“痴汉”这才回过神来。 俩人赶紧奔向自己的媳妇儿,林泉到底还是腼腆一些,走到张桃的近前就停了下来,准备领着她去每一桌敬酒。 而林溪就没管那么多了。 毕竟跟李婉有感情基础在,俩人站在一起也不觉得拘束。 他大步流星地走到李婉的跟前后,就直接牵起李婉的手,带着她跟在林泉夫妇的身后跟着一起去每桌敬酒了。 他也是考虑到李婉毕竟是为了他从渝城嫁过来的,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作出了太大的牺牲了。 他心里有愧疚,就想着尽他所能从很多方面去弥补。 今天面对这么大的场面,他这儿也不放心,那儿也不放心,生怕亏待李婉了。 等敬完了酒,新娘子就被送回了新房,新郎官被留下来灌酒。 第110章 一起 敬酒仪式走完后,宾客们就没那么拘着了,个个都摩拳擦掌等着逮着机会好好将新郎官给灌一把呢。 张要发作为新娘子的娘家兄弟,被安排在最尊贵的一桌了。 这里的风俗讲究的是娘舅为大,新娘子的兄弟应被安置在地位最高的那一桌,于是张要发与张平、张凡两兄弟以及张桃的几个堂兄弟在一桌。 李根生夫妇、李树生、王中和李淑敏夫妇在另外一桌,林溪下面的几个弟妹跟李根生他们坐一桌。 林泉下面的几个弟妹就跟张平他们一桌。 这些个清一色的弟弟们这个时候倒是用处很大,只见座位上并不见他们的身影,他们反而是缀在两个新郎官后面随时准备挡酒的架势,挡不过的他们就替兄长干了。 李淑敏此时已经怀孕七个月左右了,肚子已经有些大了,王中不赞同李淑敏这个孕妇也跟着过来,本来说他自己来就行。 媳妇儿这么大的肚子就不要去婚礼现场了,现场人来人往的,就怕哪个不注意,冲撞到他媳妇儿,那可怎么办? 奈何拗不过他媳妇儿的坚持:“我就这么一个闺中密友,千里迢迢地嫁过来,一辈子也就这么一次婚礼,还不让我一起去观礼,这又是哪里定的道理?” “我去了后,也不到处乱走,就坐在席面上你的旁边,这样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李淑敏见男人还是没有松口,继续道:“有你护着,我不会有事的。” “我为婉婉高兴,嫁了一个好儿郎,我如果不去看着,这心里总感觉有些遗憾。” “婉婉嫁过来,相当于我有个亲人在身边,我心里踏实。” 王中见媳妇儿将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不同意的话就有些不近人情了。 又想到媳妇儿怀孕这么辛苦,他不能帮着分担也就算了,难道媳妇儿这么一个小小的心愿也不能满足吗?大不了自己多盯着点就行。 王中只好妥协道:“媳妇儿,那你可要记住,就围坐在桌子旁边,哪儿都不要去,一定不要离开我的视线范围啊。” 李淑敏白了他一眼:“你放心,我晓得分寸的。” 席面上,李淑敏确实一直都乖巧地坐在王中旁边,王中见此,这才放下心来。 而张要发这一桌,其他桌的很多宾客的目光会时不时地往他们这一桌瞟。 不少人想过来敬酒,趁机与张要发攀上话,顺便拉近下关系。 他们想着,说不定就与张要发有了交情了呢。 张要发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能人,如果能够跟他扯上点关系,或者是向他学点什么,说不定就能发达了呢。 张要发将这些人的目光都看在眼里,看破不说破。 今天是老林家两个兄长大喜的日子,应是新郎官出风头,而不是他去抢走新郎官的风头。 于是张要发对那些想要过来攀交情的人都回以不失礼貌的微微点头微笑,却不主动回敬,也不表现出热络之意,只是静静地吃饭喝酒。 众人见张要发不欲多谈的意思,一时间踌躇,也不敢贸然上前了。 于是大家都很默契地没有打破如此和谐的一幕。 等新娘子一进屋,饭菜就被送进来了。 从还没天亮就起床到现在,李婉是滴米未进,现在真真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闻着喷香的饭菜,李婉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拿起筷子就准备开吃。 一旁的喜婆和其他几个老婶子、小媳妇儿们也都很识趣地退出了新房,不打扰新娘子用饭。 李婉正在埋头苦吃呢,突然房门被推开了,就见林溪一脸痴汉样地踱步进来了,脸上是怎么都压不下去的笑意。 李婉本来还以为是老林家这边来看新娘子的亲戚,正准备放下筷子应酬招呼一下的,见是她的新郎君,她捏着筷子的动作稍微停顿了那么一瞬,然后又继续夹菜了。 虽然手里夹菜的动作不停,不过脸上已经克制不住地露出了喜意。 她道:“怎么这会儿过来了?外面不是还得继续应酬吗?我听着外面现在还是很热闹呢。” “吃东西了没?要不赶紧在我这边多吃点?” “可别光顾着喝酒,家里不是有那么多兄弟帮忙挡酒的嘛,你可要机灵点,能躲则躲,宾客们也不是非得逮着你不放的。” “如果每个人敬你的酒你都喝,那你的身体怎么能够受得了。” 林溪看着小妻子对他一脸的关切,嘴上嘟嘟嘟地说个不停,还说着那些满满在意他的话。 虽然不是那些个爱得死去活来的甜言蜜语,但每个字都透着浓浓的关切和暖意,林溪感觉这么多年一颗孤寂的心终于不再孤单了。 终于有个人在意他,对他嘘寒问暖了。 不像家里的老父亲、老母亲、以及兄弟姐妹们,他们虽然都是他的至亲,关注的却是老林家大面上的事情,不会关注到他的个人需求。 甚至更多的时候,是他在给爹娘兄弟姐妹们作依靠,在他们面前,他始终得是那个为老林家遮风挡雨屹立不倒的一座山。 即使经历了风吹雨淋,遭受了生活的艰难,他都没有一个宣泄情绪的渠道,也无法对至亲们诉说,怕他们担忧。 虽然至亲们也会关心他,却无法对他感同身受,无法与他共情。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明白了成婚的意义所在:一个人在人生路上行走未免太过孤单寂寥了。 没有人能够与你一起分享人生中的酸甜苦辣,一起笑闹嬉戏打骂,一起经历生活中的沟沟坎坎,相互支撑、互相取暖,一起分享生活中的喜悦快乐,痛苦悲伤。 始终都是一个人孤独地前行着,那这样的人生其实也是没什么意思的。 如果有一个人能够与你并肩前行,伤你所伤、痛你所痛、喜你所喜、乐你所乐。 一起经历人生中的所有已知和尚未发生的未知,一起面对痛苦悲伤,一起感受幸福喜悦,一起努力拼搏去创造更好的未来。 甚至是一起从豆蔻年华携手走到双方都成为白发苍苍的老者,身旁再围着一群叽叽喳喳的儿孙。 这样的人生似乎才是有滋有味的。 这样的人生才是有盼头的。 想到那样的日子,林溪忍不住又笑了。 而那样的人生都是眼前的人儿会给他带来的啊。 想到这里,林溪突然觉得他三十年的前半生里经历的那些晦暗和磋磨都是老天爷对他的磨砺。 就是为了给他带来眼前的人儿,与她相识、相知、相爱的。 原来人们常说的另一半是这个意思啊。 一个人的人生是不完整的,需要另一半的参与才是圆满的。 所以说老天爷对谁都是公平的,当老天爷为你关了一扇窗的时候,一定会另外给你开一扇门的。 他还有什么意难平的呢? 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自己内心深处对于自己过往所经历的那些磋磨和不顺还是介怀的。 这一刻林溪对他过往所经历和承受的都释怀了。 老天爷不仅对他是公平的,甚至可以说是偏爱的,曾经受到的磋磨和意难平原来都是老天爷对他的考验。 原来老天爷已经为他做了最好的安排,让他千里迢迢找到了生命中的那个注定的人,而那个人能够治愈他内心所有的伤口。 就好像一个长期在野外森林里经历残酷的厮杀,被伤得遍体鳞伤后而只能自己独自舔舐伤口的野狼狗,突然遇到了一个为它舔舐伤口、眼里心里全是它的人,还给了它一个温暖的家。 就好像自己行走在一片漆黑的暗夜里,突然被照进来一束温暖的阳光,让人看到了希望和对生的向往,让人忍不住想去好好守护这一束光。 林溪此时眼中有隐隐的水光闪过,李婉以为自己看错了。 疑惑地正准备要问的,再定睛看时,她的新郎君的俊脸正在她面前逐渐放大,然后唇上猝不及防地应上了她郎君的薄唇。 整个身体像被触电了一般,李婉都完全忘记了要如何动弹了。 之前俩人最亲密的举动也不过是林溪亲了下她的额头,如今这般俩人都是第一次,这时都不知道怎么收场了。 林溪刚才情绪上头,看着小妻子的樱桃小唇一直念叨着他,各种的关心和记挂。 他想也没想,控制不住、自然而然的就是想吻上小妻子柔软的唇瓣,以抚慰他自己的情绪。 李婉有些羞涩,待得林溪从她的唇上退开,转而又紧紧地将她拥入了怀中。 林溪拥着李婉,轻轻地闭着眼睛,忍不住地呢喃:“婉婉,有你真好!老天待我不薄,让我遇到了你。” 李婉安抚地拍了拍林溪的后背,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还是遇到了什么事?” 林溪缓了缓情绪,再睁开眼时心情已经平复下来了。 他不想让他的小妻子担心,说道:“我没事,别担心,只是突然想到过去所经历的一些事,有些感怀。” “现在回过头来,再去看过去的那些事,好像也都不是什么事了。” “等往后寻着机会,我再慢慢说给你听。” 第111章 等我 李婉看林溪确实没有忧虑的神色,也放下心来,想着等宾客们都散了,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寻着机会再问问他。 现在外面还在宴请宾客,新郎官在新房里也不好待久了,于是道:“那你赶紧出去招待宾客去。” “婉婉,等我。” 林溪出房门之前还不忘叮嘱一句。 这简单的三个字包含的含义太多了,惹得李婉忍不住会多想,脸颊一下子羞红起来。 只听见她像蚊子一样嗡嗡含糊地回了声“嗯”。 林溪心情更加开朗,意气风发地出外面去继续应酬了。 夜幕降临,宾主尽欢,每个人都酒足饭饱,脸上都洋溢着喜气的笑容。 待得宾客最终散去,在林家村热闹得风头无两的老林家两场婚礼在天边红霞的映照下终于落下了帷幕。 想来这两场婚礼在之后的很长时间内都会成为十里八乡乡民们谈论的热点了。 撤席、收拾等等这些事宜早就被楚氏、林财和廖氏安排妥当了。 只见左邻右舍的邻居们都在楚氏等几个人的招呼下三下五除二地将桌椅板凳都归拢了。 席面还有剩下的一些好菜也都收捡归置好,分别分盘装好了,楚氏毫不吝啬,分了大部分出来送给左邻右舍的乡民了。 乡民们也不嫌弃,都欢喜得很,边端着好酒好菜往家走,边笑道:“我们这是沾沾两对新人的喜气,这些都是难得的好菜,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摆上桌面的大菜呢。” “至于说怕沾了别人的口水这些,嗨!那都是不存在的,不干不净吃了不生病嘛!” 农人们哪有那么多讲究的,生活上都豪放得很,也不拘于那些小节。 众人们都很体谅两对新人,闹洞房意思意思闹了一下也就作罢了,很快两个新郎官就被推进了新房,众人散去。 此时新房里,两对新人这才有了独处的空间。 从此以后二人亲密无间也都是光明正大的了。 先说林泉那边,新郎官很规矩地掀了盖头,二人喝了交杯酒,林泉拉着张桃走到床边坐下。 看着面前一脸娇羞的娇妻,林泉轻轻拍了拍张桃的手,一副相濡以沫多年的恩爱夫妻模样。 他笑道:“阿桃,真好,你能嫁给我真好。” 林泉连说了两个“真好”后就没有下文了,一副傻呵呵的笑模样。 张桃回握住丈夫的手,尝试着学着林泉那亲昵的称呼,她原本以为会有些难为情,但是出乎意料的,“阿泉”这个称呼很自然地从她的嘴里喊出来了。 张桃继续道:“傻瓜,应该是你愿意娶我真好。” “我之前想都不敢想,总觉得跟你之间的距离太遥远,我们像是云泥之别一样,我这长相,就是放在人堆里会被人群给淹没的那种。” “在娘去我们家提亲之前,将我们俩人放在一起谈论,这样的事情我是想都不敢想的。” 张桃看着林泉笑:“原来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真的是冥冥之中早就注定好了的。” “你放心,我既已嫁进来,就是老林家的人了,你是家中的长兄,我就是长嫂,往后我会尽我所能照顾好你,照顾好这个家,孝顺公婆,照顾好下面的弟弟妹妹们。” 林泉感动极了,他何其幸运,能够娶到这么贤惠的妻子。 “辛苦你了,往后还请媳妇儿多多指教。” 林泉赶紧郑重其事在对张桃做了个拱手的姿势,接着继续道:“如果我有做得不好的或者不够周全的地方,还请媳妇儿要指出来,我不会生气的,我只会赶紧去改正。” “你放心,我会好好待你的,这辈子都不会负你。” “嗯,我知道的。” 张桃毫不犹豫地回道。 张桃脸上挂满了灿烂的笑容。 接下来熄了灯,俩人很快就进入了新婚夫妇洞房花烛该有的美好时光了,一切都是那么地水到渠成,自然而然。 而林溪这边该有的仪式走完后,俩人躺在床上也没有着急入睡,而是十指紧扣感受着对方传递过来的温度。 俩人对视后同时会心地一笑。 林溪感慨:“媳妇儿!媳妇儿!媳妇儿!” 林溪连着喊了三声“媳妇儿”,声音绵长情动。 “终于终于让我娶到你了,你往后就是我的人了,我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在人前拉着你的手了,再也不用被舅哥们像防贼一样防着了。” 林溪还特意摆了个四仰八叉的姿势,好像之前他是被奴役压迫得不成人形了,现如今终于可以翻身农奴把歌唱了。 李婉侧过头看了看她新郎君这得瑟的傻样,忍不住都要翻白眼了。 她故作嫌弃道:“瞧你这不正经的,好好说话。不然我都会以为你之前的憨厚老实都是装出来的,现在终于可以不用装了,要露出狐狸尾巴了。” “哎哟!我这可怜见的。恐怕往后我都要被你这只狐狸给套路了,往后没有好日子过了。呜呜呜!” 李婉说到最后还嘴角含笑地假哭“呜呜呜”了三声。 林溪本来是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望着纱帐发呆不禁渭叹,这会儿听到媳妇儿这画风,感觉不太对劲。 他下意识地就想去哄媳妇儿,可不能让媳妇儿误会他,不跟他过了,那他找谁哭去? 好不容易守了三十年才找到的媳妇儿,可不能被自己给霍霍走了,那他下半辈子可怎么办啊? 他的动作比大脑反应更快,只见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像个八爪鱼一样将媳妇儿给牢牢地锁在怀中了。 李婉被她这个傻郎君箍得都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林溪此时已经捕捉到了他媳妇儿脸上难得的狡黠和调皮,他心念一动,忍不住地就吻了上去。 他虽然已经三十岁了,却也是个妥妥的纯情童子,吻得毫无章法,但这并不影响他的发挥。 俩人情到浓时都快擦枪走火了,李婉整个身子已经软成一滩春水,迷离的眼中呈现着让人无法抗拒的春色。 望着怀中娇滴滴的小妻子,被吻过的红唇就像沾了晨露的艳红色的月季一样,让人忍不住想去采撷。 林溪咽了咽口水,喉结滚动了下,还是保留了最后的理智,忍住了即将破土而出的冲动。 今天是他和她大婚的日子,俩人已经结为正式的夫妻,他们二人已经是一体的了,她终于成为了他名正言顺的妻了,现在正是他们二人的洞房花烛夜。 他想跟她好好说说体己话,让这个夜晚美好又难忘。 谁说老实的男人不浪漫? 浪漫起来可没有那些个只会花言巧语的男人什么事儿。 第112章 那些事 他不舍地稍微拉开了俩人的距离,不过还是搂着李婉,哑着声道:“婉婉,我现在很感激我过去所承受的那些磋磨和不顺。” “现在想想我过去所经历的那些事,应该都是老天爷对我的考验,就是为了让我能够遇见你。” “老天爷对谁都是公平的,人的一生不会一帆风顺,但只要自己肯努力,不放弃,心中有阳光,一直追着那束光不断地前行,想来生活还是有盼头的。” “说不定老天爷早早地已经在哪个路口给你准备了惊喜呢。” 李婉白天的时候就觉得林溪情绪有点不对头,想着晚上找个合适的机会问问他的,这会儿看来是不用特意问了,他自己开始主动倾诉了。 李婉在心里悄悄松了口气,愿意倾诉出来那就不会憋出毛病来。 就怕他一直压在心里,时间久了反倒成为一个无法抹去的疙瘩,她现就负责做个合格的倾听者就行。 林溪就像闲话家常一样,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说道:“从我四五岁开始知晓事情起,我就被爹娘安排着去田里学着插秧。” “四五岁的小娃娃哪里有长久的耐力,刚开始是因为好奇心觉得好玩,所以很是主动的下田学着插秧,但不一会儿就受不住了,闹着要上田。” “我当时还觉得奇怪,我看到隔壁别人家的田里,父母长辈们都在田里忙碌,可唯独我娘像个没事人一样坐在田埂子上监督我插秧。” “我不理解,就问了为什么老娘不下田,结果屁股上就被老爹踹了几脚,老爹说娘干不了这些活,我是家里的长子,要承担起家里的责任和担子。” “随着慢慢地长大,家里陆陆续续添了弟弟妹妹,我也从一个小哥哥成长为弟弟妹妹们心中的大哥哥了。” 李婉握着林溪的手,静静地听着。 林溪继续道:“家里的重活累活我都扛了起来,替爹娘操持家计、照顾孩子。” “我有时候心里也会有些计较,凭什么老大就要承担这么多呢?” “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尽头呢?是要熬到弟弟妹妹们一个个都成家立业了,我才算功德圆满了吗?” “那我为什么要功德圆满?功德圆满了对于我而言又有什么意义?” “可现实就是让人无可奈何,让人不得不低头,他们都是与我血脉相连的至亲啊!” “爹娘年纪越来越大,看着爹娘逐渐弯下去的背脊,看着弟弟妹妹们一个个可爱的笑脸,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都饿死啊。” “我再怎么心中不忿,可也还是得带着家人硬着头皮往前面渡,生活还得继续,日子还得往前过。” “可六年前的那场京城警备保障员选拔比试事件却是让我寒了心,其实我心里耿耿于怀了好几年,直到现在我才算是真正释怀了。” 李婉心中一紧,问道:“当时是发生了什么吗?” 林溪黯然一笑,道:“当时我那么努力好不容易通过了各项考核,京城来的考察官们都要准备给我办手续带我走的,我也满怀期待。” “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就是终于在一眼看不到头的一片黑暗里遇到了改变命运的机会,是个人都会紧紧地抓住这个机遇的。” “可现实却将我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爹娘因即将失去依靠而强力阻拦,几个幼弟惊慌失措的哭啼,村里不希望我飞黄腾达的那些村民使的绊子。” “来自村里和家里的阻拦,使得我无法动弹,想挪出去的步子怎么也挪不动。” “就好像你想往前行,却发现到处受掣肘,家里人的想法我可以想办法去沟通化解,却架不过来自外人的挑拨和搬弄是非。” “他们拿出家族责任这些大义去怂恿我爹娘,蛊惑村里人。” “爹娘耳根子软,哪里受得住这些蛊惑,一下子就慌了神,说什么都不要我走,哭得撕心裂肺的。” “再加上不明就里的村里人见爹娘这个情形,觉得我要是走了,那老林家就完了,也跟着讨伐我。” “有时候众人拾柴火焰高,有时候却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一口唾沫星子都能将人给淹死。” “我就像被道德绑架着架在火上烤,就这样不得不与那个大机缘失之交臂。” 林溪全身笼罩着黯然和失落。 听到这里,李婉心里也有些发堵,她道:“这些人怎么能这样?你太不容易了。” 她停顿了下,看了看林溪的神色,试探着问:“你会不会怨怪爹娘?” 林溪点点头,道:“其实当时我也问过我自己,怨恨吗?应该是有的,也有遗憾和不甘。” “人这一辈子能遇到的机遇少之又少,有的人一辈子都没什么气运,就这样浑浑噩噩的度过一生,能遇到一次机遇都是老天爷莫大的恩赐。” “而能够接住机遇,被机遇成就的人,那样的人得是多有气运,天时地利人和,样样都少不得。” “而错过了机遇的,错过了那就是错过了。” 说到此处,李婉感觉到林溪的身体都在微微地颤抖,她赶紧紧紧地抱着他,帮他缓和情绪。 一股难以言说的心疼和酸涩涌上心头。 原来林溪哥之前经历了这样的难事,当时他该是多么艰难啊。 与李婉紧紧相拥了好一会儿,感受到媳妇儿传递给他的温暖和关心,林溪像得了个糖果的小孩儿一样开心地笑了。 他道:“我现在真的觉得我之前经历的苦难都是老天爷对我的考验,就是为了让我遇到你。” “如果我当时顺利地去到京城,那我这辈子都遇不到你了。” 李婉笑道:“是啊,那你就遇不到我了。” 林溪释然道:“谁又能保证我去到京城就一定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呢?” “可能去到京城后,我的经济条件会比现在好,但我的个人能力不一定能处理好错综复杂的关系,我对自己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见李婉看着他笑,林溪也跟着笑道:“也许很多年后,我会无形之中变成自己曾经憎恶的那种人,我也不可能有好运气能够遇到你这么好的姑娘。” 李婉听到这话觉得怪怪的,狠狠拧了把林溪的腰身,佯装娇喝道:“美的你,你还想在外面的花花世界找一个像我这样的姑娘。” 被李婉这样一打岔,原本伤感沉重的气氛一下子消失全无。 第113章 心神荡漾 林溪赶紧讨饶:“媳妇儿,我错了。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去外面找好姑娘,你才是最好的。” “我上辈子一定做了很多善事,才结了这辈子的善缘,老天爷让我遇到了你,我这一辈子足矣,赚大发了。” “现在想想,过去的那些事儿都不算什么事儿。” “如果这是老天爷对我的考验,必须经历九九八十一难,才能与媳妇儿相遇的话,我情愿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 林溪眼珠子咕噜噜一转,一句识石破天惊的话就这样未经过大脑就先泼了出来:“我还指望跟媳妇儿好好造崽子呢。” 原本还一脸感动的李婉立马僵在原地石化了。 她是谁? 她在哪? 确定眼前的这个不着调的男人是刚刚跟她大婚的新郎君? 莫不是被掉包了? 内里芯子被换了? 之前明明是多忠厚老实的一个后生,怎么一拜完堂成完亲就变得这么奔放了呢? 李婉有些自我怀疑,她觉得她需要时间缓缓。 林溪见李婉半天没有反应,以为媳妇儿没听明白他刚才那句话的意思。 他往李婉那边凑了凑,环着她道:“媳妇儿,这良辰美景的,今晚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好多人都竖着耳朵想听我们这边的动静呢,我们不配合下好像也不太好。” “来,媳妇儿,时候不早了,我们得抓紧时间,为我儿子的到来打好基础。” “不然我儿子都要怨怪我们这对父母不称职,怎么这么磨叽不让他出生呢。” 林溪嘴里说着让人面红耳赤的话,手上也不停,开始不老实地对李婉上下其手了。 李婉都快要翻白眼了,假意咬牙道:“没看出来啊,这成婚前和成婚后可真真是判若两人啊,我都快不认识你了,林溪。” “你刚才把自己说得那么苦情,我还真的为你心疼和心酸了一把。” “我看你的状态好得很,哪里有受过搓摩的抑郁后遗症,反倒是我都快被你整抑郁了。” 林溪嘿嘿笑:“哪有,媳妇儿,你误会我了。” “你才是我的良药,自从遇见你,我就每天都在被你治疗,一直到今晚,我算是被你彻底治愈了。” 李婉听得有些牙酸。 林溪继续道:“有你陪在我身边,回过头来再想想那些过去的艰难,好像也没有什么,都不值一提。” “过去了就过去了,过去经历的那些艰难都是我三十年的前半生里重要的人生财富,往后的余生有你,每一天我都充满着期待,充满了干劲。” “不管是好的,还是不好的,只要有你陪着,我想我都能够以平常心去看待的。” 林溪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脸紧张。 他紧紧地抓着李婉的手,郑重道:“媳妇儿,不管发生什么,你可一定不要抛弃我。” “有你在身边,我才觉得这日子是有盼头的。” “生活中难免会遇到不如意,你如果遇到不开心的事,可一定要跟我说,可别憋在心里。” “如果我有哪里做得不好,你一定要点出来。就怕你不说,而我又不知道,时间久了,嫌隙的事情多了,那我们之间的距离不就会越拉越大嘛。” “我最怕这样的情况发生。” 林溪一脸的担忧后怕。 李婉点点头,道:“好,听你的,有什么都跟你说。” 林溪:“对了,媳妇儿,我是老大,你就是长嫂了,我神经大条,很多事情想不到那么仔细,家里的庶务还得辛苦你操持,委屈你了。” 说着,林溪突然起身下床,跑到衣柜里翻找了一会儿,手上拿着什么东西。 然后又噔噔噔地跑回床边,坐在床沿上,将李婉给拉起来了。 李婉正觉得奇怪呢,好好的洞房花烛夜,新人不是应该都珍惜良辰美景吗。 怎么她的洞房花烛夜却竟被眼前这家伙给整得七零八碎的,让人有点哭笑不得。 林溪很是郑重地将手上的东西放到李婉手上,李婉定睛往手上看去,才发现竟然是一沓钱,立时把她给吓了一跳。 林溪有些羞涩道:“婉婉,这是我这几年攒下来的所有家当,总共才40块钱,家里人口多,需要用钱的地方也多,这里一点那里一点的,到头来也攒不下来什么。” “是有点少了,不过你放心,我往后会努力挣钱的。” 林溪有些不太好意思地瞅着他媳妇儿,怕他媳妇儿嫌弃他。 人就是这样,在自己在意的人面前总是会患得患失,怕自己某些方面做得不够好而被对方嫌弃,本能地想在对方面前展示自己最美好的一面。 也往往因为自认为不够美好的那一面而自卑。 实际上真正接纳你的那个人,他\/她会接纳你所有的优点和缺点,在他\/她眼里你所有的优缺点都是你身上独有的特点,并不认为那是不美好。 李婉倒是没客气,将钱收好后,笑道:“这么多钱我哪里敢嫌少。” “这些可都是我新郎君努力奋斗攒下来的家底呢,我可得好生保管着,我还指望着这些钱能够钱生钱呢。” 李婉一副美滋滋的样子,看上去俏皮得不得了。 林溪有些心神荡漾了。 “你我二人如今是一体了,这个家不仅仅是你一个人在奋斗,你要记得还有我。” “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我相信美好生活是靠双手勤劳奋斗出来的。” “现在国家政策这么好,只要肯干,一定可以干出些名堂出来的,我会和你一起去创造属于我们的美好生活。” 李婉紧紧地握着林溪的双手,眼神迸发出坚定的光芒。 就这会儿功夫,林溪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先是被媳妇儿认可的开心,接着是因为媳妇儿愿意跟他一起奋斗的激动,再接着是对二人未来生活的憧憬。 李婉看他情绪切换自如,一点也没有因过去的经历而留下来阴霾,想来他心里的那个疙瘩应该已经消除了,于是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又见他那患得患失的样子,哪里还忍心苛责他,主动吻上了他的唇,用实际行动来安抚这个男人,以表明她愿意与这个男人在往后的余生共同进退的决心。 被媳妇儿主动献吻,林溪既惊喜又激动,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反客为主,翻了个身,将李婉压在身下,加深了这个吻…… 夜,还很长…… 红绸帐幔在俏皮地摇曳着,让人忍不住祝福这对幸福的人儿能够一直幸福下去,惟愿他们能够一生顺遂…… 第114章 新婚燕尔 第二天天一亮,林溪和李婉就早早起床了,经过昨晚的坦诚相待,俩人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加亲密了。 李婉醒来时还全身酸软,她一脸控诉地瞪了一眼眼前俊朗得不像话的男人。 林溪有些狗腿地讨好道:“媳妇儿,我错了。” 这认错的速度倒是挺快。 李婉红着脸问道:“你错哪儿了?” 林溪语塞:“我……”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错哪儿了,反正本能地就是觉得在媳妇儿面前得赶紧认错,才能讨到更多的福利。 素了三十年的老男人突然开荤,就像被激发了天灵盖一样,无师自通,如狼似虎的。 一想到昨晚他那饥渴的样子,又看到他现在亮晶晶的眼神,李婉就有点想逃跑的冲动。 哦,对,现在俩人都有了新的身份,一个是妻子,一个是丈夫。 李婉还真有点不适应这身份的转变,之前都是一直喊着林溪哥的,往后就不能再这样喊了。 得在公婆和弟弟妹妹面前给林溪留面子,还要立住自己长嫂的身份,所以再不能像以前那样小姑娘心性了。 林溪看着一脸娇羞的小娇妻,又想到昨夜那般的食髓知味,喉头一紧,腹部又开始有点收紧了。 本来有想重温旧梦的冲动的,不过一想到得早起去敬茶,让媳妇儿在族人面前留个好印象,林溪还是忍着将那些欲念压了压,赶紧起床了。 他很是老实巴交地主动帮李婉穿好衣服,然后自己也很快穿戴好,又很狗腿地服侍李婉洗漱,这整个过程李婉任由林溪在自己身上折腾。 李婉想着这是他对昨晚欺负她的补偿,于是就心安理得地接受着林溪的伺候。 洗漱完毕后,俩人就来到了大房林泉他们这边院子。 因为林家村这边也同样有新妇敬茶的习俗。 众人都还以为会等他们很久呢,都已经做好了要久等的心理准备了,没想到这两对新人都起的这么早。 林溪和李婉二人来到大房的堂屋这边的时候,堂屋里已经坐满了人。 就连李婉的大哥大嫂以及小哥也笑容满面地坐在堂屋,他们比较低调,坐在了不太显眼的角落,不过李婉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他们。 见有家人在旁边,李婉的心里也安定了不少。 李婉再抬眼朝堂屋的主位上看去,就见楚氏正拉着张桃的手亲切地在说些什么。 俩人的气氛看上去很是融洽,张桃正一脸乖巧地应着话,林泉笑脸盈盈地站在张桃身边,隐隐呈保护之姿。 俩人一副新婚燕尔、夫妻琴瑟和鸣的景象。 这种夫妻和谐是装不出来的,旁人一看就知道这对小夫妻相互黏糊得紧。 李婉很是为张桃感到高兴,毕竟是一起嫁进老林家的新媳妇儿,又都是做长媳,她对张桃天然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又想到张桃还与她有点不同。 她与林溪本身就有感情基础,再说她娘家与老林家还有渊源在,楚姨母与她娘又义结了金兰,可以说她只是换了个家生活,对老林家依旧有很强的熟悉感。 但张桃不同,她家虽然与老林家是同属于一个大队部,两个村子离得也不算远,但两家之前并没有什么交情。 张桃与林泉之间也没有爱情存在,就怕他们这种包办婚姻会让两个年轻人相互不适应。 李婉看着他们二人融洽的模样,心里也为他们高兴,毕竟林泉于她而言也是哥哥般的存在,现在又认了楚氏为姨母,林泉就真的是李婉的娘家哥哥了。 一道声音拉回了李婉的思绪:“阿溪、小婉,快过来。” 楚氏见林溪二人进了堂屋,赶紧招呼他们过去,向他们招着手,脸上堆满了和蔼的笑容。 林溪:“好的。” 李婉:“好的。” 林溪和李婉同时回了声“好的”,然后林溪就很自然地牵着李婉的手不疾不徐地走到堂屋中央的几个长辈身边。 堂屋北面的墙壁上挂着中堂,中堂下面是摆香案的春台,紧挨着春台摆放的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大桌子。 这个大桌子平时是用来吃饭、喝茶、谈事的,其实这个桌子摆放在堂屋的正中央有一个约定俗成的说头,有着镇宅定乾坤之意。 所以在青宁县县域范围内家家户户的堂屋都是这么摆放物什儿的。 新婚之后的第二天早上,新媳妇儿需向长辈敬茶,代表着新媳妇儿对长辈的敬意。 而长辈喝了新媳妇儿的茶,则代表着长辈对新媳妇儿的认可和接纳。 堂屋中央摆了四个凳子,四个凳子上分别坐了楚氏、林伟、林财和廖氏。 除了林伟外,楚氏、林财和廖氏三人笑得额角的皱纹都深了三分,但这并不影响三人一大早飞扬的心情。 因为他们几人的身份也进阶了,当了公公婆婆了,说不定马上就要抱孙子了。 林伟也是很为两对新人高兴,楚氏让他坐在高堂之上接受林泉媳妇儿的敬茶,这让他很是忐忑,也很是受宠若惊。 他觉得自己的身份不够资格,哪怕是高堂上林泉媳妇儿公公的座位上空着,也好过让他来坐这个位子。 早上在安排座位的时候,楚氏告诉他让他坐高堂,他吓了一跳:“敏香,这,这使不得啊。” “我怎么能够占阿钱哥的位子呢?” “这样孩子们该如何自处?” “族人们也会对你有意见的,甚至村里也会有其他不好的说法的。” 林伟慌忙推辞。 楚氏忙按住他的手,凛然道:“没有什么不合适的,我说你坐得你就坐得。” “那个时候阿泉也才八九岁大,阿香才六七岁,阿东才四岁五,阿水还不到一岁,是你义无反顾地出现在我们这个支离破碎的家庭,为几个孩子撑起了一片天。” 林伟抿着唇不说话。 楚氏又道:“这么多年,你为他们遮风挡雨,虽是继父老子,却待他们几个视如己出,从来都不苛责他们,对他们个个都疼爱有加。” “如果没有你,我们娘几个说不定早就讨米要饭了,甚至都活不下去了。” “这么多年,是你替阿钱尽了一个做父亲的责任,孩子们理应待你如亲父。” “你如果不受阿泉媳妇儿的这杯茶,你让阿泉和他媳妇儿该如何自处?” 林伟有些踌躇道:“这……” 听楚氏这么说,林伟基本上被说服了,不过还是有些顾虑,眼神不由自主地瞟向了坐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林财。 廖氏一般都是唯林财马首是瞻,林财同意她就同意,林财黑脸的话那她也会跟着黑脸。 她是典型的受过大家闺秀教养的闺阁女子,将传统的妇德规矩贯彻得淋漓尽致,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她在夫家基本上是林财说什么她就应什么。 所以当年成婚分家后,林财抱着分家得来的家财拿去村里赌博,一夜之间由地主家的公子沦落为贫农,散尽了家财,廖氏却没有说半句狠话,与林财的日子继续过着。 这事要是放在烈性一点的女子头上,估计都不依的,一定会闹得头破血流不过日子的地步。 而廖氏却是与林财平平静静地过起了日子,村里人都等着看老林家二房闹得家破人亡的笑话呢。 结果愣是没等着,等着的是俩人笑呵呵地过起了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日子。 村里人都疑惑了:“遇到这种一夜之间散尽家财的事,媳妇儿不是应该提着大刀准备砍人的吗?” “林财这两口子的情况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啊。” “廖氏怎么能如此平静呢?” “难道廖氏是在等着憋大招招呼林财?” 村里人等啊等,没有等到廖氏的大招,等到的却是林财先后喜提麟儿,喜得闺女,甚至廖氏还在四五十岁的年纪老蚌生珠,得了个幺儿林彦。 人家林财两口子的日子过得虽清贫,却也悠哉。 林财也没有辜负廖氏的对待,虽然日子清贫了些,但林财始终觉得廖氏是大家小姐出身,跟着他本来是想让她享福的,没想到却是跟着他吃苦。 他打定了主意,这辈子都不会让廖氏干农活,她就应该在家里吃喝享乐。 林财在他往后的人生里都是这样践行的,廖氏都听丈夫的安排,丈夫觉得怎么好就怎么来。 于是一个愿意给,另一个愿意接,就这样一拍即合,廖氏负责吃喝享乐,大儿子林溪在四岁左右的时候就被林财给安排上去田里干活了。 对于安排大儿子干活这事儿,林财早就已经等不及了,他没有什么使用幼小童工的负罪感,而是有着为媳妇儿分忧的傲骄感。 村里人更加傻眼了:“这样也能行?这对夫妻的脑回路一般人无法感同身受。” 村人们疑惑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神仙眷侣”? 村人们表示对人世间的社会关系有点弄不懂了。 第115章 奉茶礼 林伟有些顾虑不安地瞟向了坐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林财,意思很明显,林伟如果坐这个原本属于林财大哥的位子,林财应该会反对的? 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不愉快,林财这人的性子有点虎,有点拧巴,还有些混不吝,有些依着自己的性子和喜好来。 林伟怕林财一个不高兴给闹起来。 这样好端端的一个新妇奉茶礼就弄得不太好看了。 农人们对于这些风俗还是比较看重的,很是忌讳这样的好日子发生什么不愉快,闹得不太吉利。 出乎林伟的意料,林财这次竟一脸平静,还对林伟说道:“快坐下,你担得起,这些年辛苦你了。” 林财虽然是这样说着,但脸却是不太自然地木着,像是谁欠他钱没还一样。 他此刻心里很是矛盾:刚刚听了大嫂楚氏的那番话,他也跟着回想了过去,这一路走来,林伟确实付出了很多。 他自己年轻时候冲动,年轻气盛,看到大嫂竟然不为他大哥守寡,改嫁同村的后生林伟,他的暴脾气一上头就随着自己性子对大嫂做了些过分的事。 现在回过头来看,当时的自己确实太冲动了。 可要他现在这么大岁数低头去向楚氏和林伟道歉,起码目前他还做不到。 不过又想到大哥的大儿如今都成婚了,大哥应该能够安心了。他听廖氏说过当年在包子铺遇到很像大哥的那个人的事的。 他也不想给孩子们找晦气,于是很别扭地给了楚氏和林伟台阶下。 林伟很是意外,从林财嘴里竟能说出这么通情达理的话,这是不是意味着林财放下了过去的芥蒂,愿意释怀了? 林伟不敢深想,他怕自己会错了意,也怕自己自作多情了。 就好像一个多年不被认可的人突然被认可了的那种酸涩和激动,那种情绪太复杂了。 他的嘴唇已经不受控制地开始打哆嗦了,眼睛感觉在发酸,心里七上八下的,五味杂陈。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四平八稳地坐在高堂的凳子上了。 楚氏看林伟愿意坐下,心里松了口气,也跟着坐在了林伟的旁边。 她见林伟这般反应,想到一路走来,俩人经历的各种不易、心酸和苦楚,能够感同身受林伟此时的心情,也很有感触。 她紧紧地握着林伟哆嗦的手,帮着缓和林伟的情绪。 林伟感受到了老妻的担忧,强行将自己翻涌的情绪压了下去。 他打趣道:“你看我这不争气的样子,这么大岁数了,还这么容易情绪上头。” 林伟说着这话时,俨然一个得到糖果的小孩子。 楚氏无声地叹了口气,轻轻地拍了拍林伟的手:“这么多年辛苦你了,让你受委屈了。” 林伟笑道:“你说的哪里话?我不委屈,不辛苦,我都是心甘情愿的,看着孩子们一个个长大,我打心里高兴。” 待得林泉和张桃进到堂屋来的时候就见长辈们都已经就坐了。 张桃心里很是不好意思:还让长辈们等他们晚辈,这可如何是好? 正当张桃感觉羞窘的时候,就听见婆婆楚氏招呼她过去说话,弄得她连独自尴尬的时间都没有。 楚氏问张桃可还习惯?还说林泉若是有欺负她的地方,婆婆一定替她出头。 张桃感动不已,刚进堂屋时的尴尬和不自在也逐渐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林溪和李婉二人进屋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和谐的场面,长辈与晚辈之间其乐融融的。 “小婉,快过来。” 楚氏一见到李婉就赶紧招呼她过来,免得这孩子不知所措。 李婉这会儿的确是有点不知所措。 她知道今天早上要给长辈敬茶,不过这个流程和规矩怎么走?她还一头雾水的。 她赶紧走到楚氏身边,林溪也亦步亦趋地跟在李婉身边。 楚氏一手牵着张桃,另一只手朝李婉伸过来。 等牵到李婉的手后,又将张桃拉近了一下,这样张桃和李婉都站在楚氏的面前了。 林财今天很是通情达理,他自知自己为人处事上有些拧巴、不够软和,不像楚氏这般八面玲珑。 楚氏既是张桃的亲婆婆,又是李婉的干姨母,与两个新媳妇儿之间有着天然的纽带和亲近感,让楚氏出面主持敬茶礼是再合适不过了。 于是他主动让贤,让楚氏来操持这些事。 至于他老妻廖氏,那还是算了,老妻柔柔弱弱的,经不起这些事的折腾,还是让大嫂操累些。 林财这般想着,就听见楚氏语重心长地说道:“阿桃、小婉,你们俩个是同一天进我老林家的门,又是各房的长媳,这是缘分。” 俗话说‘长兄如父,长嫂如母’,老林家一支两房的门楣往后就得仰仗你们撑起来了,让你们受累,我们这些老东西都不中用了。” “你们下面的幼弟幼妹们还需要你们做嫂嫂的多辛苦操心了。” “往后的路还长,你们妯娌俩可要放和气些啊。” 楚氏殷切地叮嘱。 两个新媳妇儿都赶紧表忠心说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只要是她们力所能及的事情,她们都会尽力去做好,如果有做得不够周到的地方,还需要长辈们多多包容。 几人这说话的功夫,茶水已经端上来了。 林泉比林溪大,所以先是张桃给自家公婆楚氏和林伟奉茶,楚氏和林伟说了些祝福新人的吉祥话,然后俩人分别给张桃封了个红包。 接着张桃再给隔房的小叔林财、小婶子廖氏奉茶,林财和廖氏也说了些祝福新人的吉祥话,然后俩人也分别给张桃封了个红包。 轮到李婉奉茶,流程跟张桃之前的一样,只不过李婉得先跟自家公婆奉茶,然后再给隔房的大伯和伯娘奉茶……。 如此奉茶礼的流程才算走完,也就意味着老林家两房迎娶新人进门的礼俗告一段落,新媳妇儿彻底由闺阁姑娘转变为林家媳妇身的转变。 两个女子即将开启她们新的人生旅程。 …… 第116章 去一个地方 李根生夫妇和李树生见妹妹完婚,他们也见证了妹妹的幸福时刻,小两口感情蜜里调油。 李根生道:“有楚姨母在这边关照着,想来妹妹往后的日子也是让人放心的。” “如此,也是时候该回程去给家里的老娘报平安了,免得她老人家惦记,毕竟家里还有一大摊子活计呢。” 李树生点点头:“大哥,我都听你的。” 于是李根生趁着老林家所有人都在场,提出了辞行的打算。 林财赶紧劝道:“这好不容易大老远的来一趟,现在临近年关,家里也没什么事,要不再在家里玩一段时间,让林溪带你们去四处转转?” 李根生担忧家里的老母亲,还是道:“林叔,我们在这边已经叨扰一个多月了,妹妹的婚礼我们也观完了礼,也确实该回去了。” 几人你来我往好几个来回都没有个定论,最后还是楚氏一锤定音:“那就回去,周姐在家里应该也是担心得紧,她应该也是很牵挂这边的情况。” 楚氏又对李根生他们道:“你们回去后一定要让周姐放心,我们老林家当初承诺过的事情一定都会办到,那块儿地一开春我们就准备开始动工了。” “等房子盖好后,就让周姐过来住,看着闺女她也放心。” “小婉虽然是嫁过来,却也跟回娘家差不多,只不过是换了个屋子住,我们都不会拘着她的。” “嫁进我们老林家的媳妇儿,我们都会当亲闺女一样看待的。” 楚氏怕张桃有计较,误会长辈们对两个新媳妇儿厚此薄彼,很是敞亮地将话拿出来说。 往往积怨和矛盾都是在平时的一些小事上慢慢积累起来的,她不希望媳妇儿们会有这些矛盾。 于是第二天老李家的送亲队伍愉快地踏上了回乡的路。 送完老李家众人,林泉就带着张桃回门了。 李婉娘家远,她大哥大嫂、小哥启程之前,一家人在家里做了一顿团圆饭,也算是林溪和李婉回门了。 虽然还是新媳妇儿,但李婉并没有觉得陌生和拘束,很自然地将自己代入了老林家二房长媳的身份中。 送走了大哥、嫂嫂和二哥他们后,回过头来李婉就一头扎进了灶间,戴上围裙,洗刷碗筷锅子,嘴里还愉快地哼着小曲,忙得不亦乐乎。 林溪看着小妻子像只飞舞的蝴蝶一般在灶间来回穿梭,眼神一片温柔和宠溺。 又怕妻子累着了,想到这几天他天天磨她,他不免有些心虚和愧疚。 他想去帮妻子减轻些担子,于是也跟着一头扎进灶房,趁没人往这边看,从后面温柔地搂住了妻子,轻轻地吻了下她的鬓角。 轻声道:“婉婉,这几天辛苦你了。这些活计你就别做了,放着,我来。” 李婉自林溪进来时就听到了他的脚步声,知道是他,此时被他这样一闹,一下子脸颊绯红。 手上洗碗的动作都僵硬地跟着一顿,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正出神的功夫,身上的围裙就被林溪给解了下来,就见林溪很是熟练地洗起了锅里的碗筷。 一看他这动作,就知道平时在家没少做这些家务活。 一想到他这么多年凭着一己之力撑起这个家,在外要忙着上工挣钱,农忙要赶回家料理家里田里地里的活计,回到家里还要做这些个家务活,李婉就心疼得很。 林溪在灶台前乐颠儿地洗碗,心情很是飞扬,也学着李婉哼了两声小曲,突然感觉周围的气氛有点不对劲。 他纳闷,扭过头来寻李婉,就见李婉眼睛红彤彤地望着他,眼里蓄满了泪水。 他一下子慌了,蹭地一下转过身,一脸焦急地拉着李婉的手,问道:“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可是在哪里受了委屈?” 李婉回道:“林溪哥,我没事,就是看到你这样子,我心疼。” 林溪将李婉从上到下、从前到后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个遍,确定小妻子身上没有受伤,也没有受委屈后才重重地松了口气。 知道婉婉确实是心疼他,他心里一片满足,曾经荒芜的心早已经被眼前的人儿治愈了。 他傻笑道:“我没事,一点也不辛苦的,过去的那些都过去了。” 他真的是这样觉得的,内心的意难平早就被抚平了,他现在很满足了。 想到什么,林溪眼睛一亮,对李婉说道:“婉婉,你等我一会儿,我这边马上就好,等我洗完碗,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李婉眼睛一亮,问道:“要带我去哪里?” 林溪故意卖关子:“等去了,你就知道了。” 李婉虽然很好奇林溪会带她去哪里,却也乖巧地等在一边,等林溪忙完。 林溪拾掇完灶台上的那些活计后,就带着李婉往家里分到的田间地头走去。 此时正值深冬,到处都是一片萧瑟,除了各家各户菜园子种着冬季的时令蔬菜之外,田间地头到处也是一片光秃秃的景象。 田里割去了稻穗,只剩下一陇一陇稻桩茬子。 林溪牵着李婉的手,边走边说道:“不少田地都是这样,你看,大部分稻田里稻桩茬子早已被村民们用犁翻到了田里面去了。” “这样不仅有利于肥田,还能让藏在田里的虫子们无处遁形,将其暴露在严寒的冬天里给冻死。” “冬日里翻地,还能起到松土的作用,待到来年开春天气暖和了,就可以无缝衔接地准备春耕了。” 李婉点点头,这个她是知道的,她老家那边也是这样的。 林溪继续道:“一年之计在于春,农业生产的节奏可跟天气节气密不可分,哪怕晚一步节拍都不行。” “因为一旦慢了一步节拍,后面的节拍就都将跟不上,很有可能这个慢掉的一个节拍会让全年的收成毁于一旦。” “倘若跟上了节气节拍,再加上我们自己勤劳苦干,当年的收成定然不会差。” 李婉点头赞同道:“二十四节气就是几千年来老祖宗们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生产、生活中总结出来的经验总结。” “庄稼地从翻地、耕田、育苗、播种、浇水、施肥、收割这一整个过程又是那么精巧地与一年四季融为了一体。” 人们通过农作物的种植、成熟到采摘的过程总结出了二十四时令节气,几千年来二十四节气反过来又有效地指引着农人们的农业生产。 林溪笑道:“是啊,不得不佩服老祖宗们的智慧和睿智。” “现在国家政策这么好,包产到户经过这两年来的实践和深入,在农人们的心中已经被广泛接受了。” “日子渐渐有了盼头,现在大家身上都充满了干劲儿,恨不得大冬天的就扛着锄头去田间地头哼哧哼哧干活呢。” “这样一来,隐隐形成了你追我赶的势头,尤其是十里八乡几个能人的先进事迹就摆在眼前,让人不相信都难。” “大家心里都憋着股劲儿,就等着开春要大刀阔斧地大干一场呢。” “谁都盼着好,谁不希望过好日子呢?” 林溪说道。 老话说水都是往下处流的,即使是淳朴的乡间农人们,也希望能为自家的娃娃奔出些家底,让娃娃将来能有个好出息,最好是将来能够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第117章 大堰 “媳妇儿,你看,我们老林家属于林家村生产队的十二队,我们十二队的田地都集中分在一片了,这是我们家在村子北边分到的田。” 林溪指了指面前的田说道。 “我们几个兄弟还没有分家,所以田地都是按人头分下来的。” “你看,我们田下面有个大大的池塘,这个池塘是我们生产队的时候队里面家家户户按人头出劳动力挖出来的,用于周围田地的灌溉。” “每户的田就是围着这个池塘来分的。” 林溪现在喊李婉‘媳妇儿’喊得可顺嘴了,林溪指了指他们现在所站的田埂子下方的池塘。 李婉朝着林溪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一个直径差不多两百米的椭圆形池塘赫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李婉毕竟读过初中,是知道椭圆和直径是什么概念的,用一个大大的椭圆来形容这个池塘的形状再贴切不过了。 池塘里面没有盛多少水,看着将将没过池塘底部。 池塘的东南西北四个边自边长的中间都铺了石板楼梯,一直延伸至池塘底部。 在池塘底部还围了一圈空心的大石板,是为了便于村民们引水到田里。 林溪继续说道:“我们现在站着的这个田埂子所在的水田是分到我名下的,这块田有一斗八。” 想到李婉可能不太明白这个算法,又解释道:“哦,这是我们这边的叫法,如果换算成亩的话,一斗田相当于半亩,这块儿田那就应该是有一亩。” “我们这边田的单位都是按照斗来算的。” 李婉点点头,用眼神示意林溪继续。 林溪继续道:“旁边这块田是九升,分在三弟的名下” 林溪指了指一斗八的左手边那块水田,李婉顺着林溪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见到一块四四方方的很是规整,类似于正方形的一块水田。 李婉又见到一斗八和九升之间还有一个长了不少水草的四四方方的水坑,有些好奇。 林溪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说道:“这个水坑是为了便于我们这两块田之间救急缺水时用的。” “平时的雨水就可以汇集到这个小水塘里去,这是我们几兄弟专门挖出来的,为了便于引水。” 李婉觉得这个小水塘很是方便,而且水草多,平时完全可以用来养鱼。 她道:“林溪哥,我觉得这个水塘平时可以用来养鱼啊。” “水稻也不是需要天天灌溉,平时的时候,这个水塘可以用来做个副业,养鱼也是一笔进项,而且这里面水草这么多,条件正合适。” 林溪一听,眼睛一亮,他道:“是这么个理,之前我们怎么没有想到这一茬呢?这个水塘一直都是这样闲置着的,现在想想还真是可惜了。” “嗯,媳妇儿,你的这个想法可以有。” 林溪很赞同李婉的想法。 他又指了指一斗八上面的那块儿水田:“那是一斗一,分到了二弟名下。我们现在没有分家,这些田都是一起种的。” 李婉顺着林溪手指的方向看向上面的那块水田,这块水田已经到顶了,再往上面就是一片旱地。 林溪拉着李婉往一斗一上面的旱地那边走,站在一斗一的靠着旱地的田埂子上,望着这片旱地。 这片旱地被分成了比较规整的一块儿一块儿的,每一块儿的面积大概有三升地左右,每一块儿都是有主的。 林溪指了指其中四块儿,道:“那是我们兄弟四人分到的,每人一块儿,每块儿地约莫三升。” 李婉点点头,问道:“那这地一般是用于种什么的呢?”。 林溪回道:“也没什么好种的,村里人种什么我们就跟着种什么,种点小麦之类的。” “不过我们家的地种得不太好,我们都不太会打理田地,我又经常在外做工,家里就靠三个弟弟拾掇田地,也没有拾掇出什么名堂来。” 林溪感觉脸上臊得慌,他不太自在地挠挠头。 这附近别人家的田都已经用犁翻了,就他们家几兄弟的田还没翻。 一茬一茬的稻茬子在田里看上去显眼得很,旱地也没有什么收成。 李婉看出了林溪的不自在,拉过他的手宽慰道:“没事,老话说夫妻齐心、其利断金,我陪着你好好拾掇拾掇咱们家的田地。” “我不怕吃苦,好日子都是奔出来的。家里劳动力有好几个呢,只要将他们有效地用起来,想来田地还是能打理好的。” 听到这话,林溪这才不羞窘了,他又道:“婉婉,走,我带你去看看我们家的其他田地。” 林溪开心地拉着李婉去往村东头。 这会儿林溪倒是有些自信,他道:“那边距离大队部不远,那边的田地很是肥沃,泥巴成深黑色,软软糯糯的。” “出产的水稻产量比村里其他处水田出产量要高,属于上等田。 “这水田看上去地势低洼、平整,水田下面还建有全村最大的引水池塘,村里取名为‘大堰’,意为很大很大的水塘的意思。” 李婉顺着林溪指的方向看去,见这个水塘的长度是从村北面一直延伸到村南面,相当于整个村子的直径那么宽。 水塘的直径则是延伸到隔壁村的水田那边去了,目测应该有三百米的样子。 林家村是个大村,全村前后左右合起来有三四百户,人口将近两千人,按照村子这么大的规模,从村北面到村南面来算的话,可想而知,“大堰”的面积该有多大。 “这个水塘也是住村东头的村民的饮用水源地,偶尔有那么几个大妈大婶们过来洗洗菜。” “农忙时如果水田里确实水量不够,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引用这个水塘的水。” “为了保证“大堰”的水质和日常的储水量,村里建了条宽度约八米左右的水渠。从村东头“大堰”的南面那条边开了个宽约四米左右的闸。” “这个闸口逐渐往外扩宽至宽度大约八米左右的时候,然后一路往西延伸一直到林家村西边地界的河滩地下面的清水河。” “如此便实现了“河堰”相通。” 林溪说道。 李婉:“那这个‘大堰’对于林家村来说饮水、用水都很重要啊。” 林溪点头道:“是的,平时水田旁的池塘储水量如果充足,村里就会将水渠与清水河之间的闸口堵住。” “待到农田灌溉需求量大的时候,这个闸口就会疏通,让清水河的河水汇至农田周边的池塘,形成了一幅脉搏涌动、阡陌交通之景。” “清水河的河水是与长江相连的,最终汇入长江,而长江的水最终又是汇入大海,河海相连。” 由于“大堰”面积大,挖的深度适中,周围都是村里面的水田。 夏季农忙时,在田里忙活了一天的人们会一个猛子扎进去来洗去一天的疲乏。 “大堰”也是小孩子们、半大小子们游乐的天堂。 半大小子们才不管那么多,嘻嘻哈哈傻乐地一头扎进去打水仗。 三岁小娃儿们则在家里大人的看护下咿咿呀呀地也要闹着下“大堰”,反正有大人手把着手呢,他们一点也不怕水。 反倒是看到哪个小伙伴在水里扑腾得欢,他们也会跟着扑腾得更欢,似乎一定要比较出谁更能扑腾的高下来。 林溪促狭道:“整个林家村,除了那个别的天生与水犯冲的人之外,基本上三岁小娃儿都会游泳。” 李婉笑道:“我不会游泳,我是个旱鸭子。” 林溪牵着李婉的手捏了下,笑道:“没事,到时候我教你。” 林溪看着面前的“大堰”,有些渭叹:“夏日里,基本上每个晴天的傍晚,“大堰”里都会人声鼎沸,林家村老中青少娃四五代人都会在“大堰”里齐聚一堂。“ “可以拉拉家常、洗去一天的疲乏,也可以练就一身游泳的本领,同样可以交到好多老友和小友。” “在这里,小孩子们可以尽情地嬉戏玩耍。” “在这里,没有平时的邻里龃龉、勾心斗角和尔虞我诈,只有邻里之间的家长里短和心平气和。” “这个‘大堰’在林家村村民们心中是个神奇的存在。” 林溪没有说的是,自从有了“大堰”,每一代的林家村人不管是留在村里的,还是走出去看世界的,不管他们在世界的天涯海角,内心都有幼年时侯“大堰”留给他们纯真的童年记忆。 每每想到“大堰”,内心不由自主地都会柔软下来,让人全身充满温暖,继而有更多的力量和勇气在生活中奋进和拼搏。 甚至于每每遇到重大的抉择或者是遭遇到人生的苦痛时,当想到幼时在“大堰”度过的那些美好的童真时光,心里都会有一片柔光,也有了淡定的底气。 李婉倒是被勾起了些兴致,她道:“照这么说,等夏天的时候,我可一定要来这里体验下。” 林溪揽上了她的腰,凑近了李婉的耳边,低声道:“到时候我陪你。如果你嫌人多,我可以带你去清水河找个没人去的地方教你。” 他说话的声音低低哑哑的,气音拂过李婉的耳边,李婉感觉酥酥痒痒的,她这才发现面前的男人有些不太正经起来。 李婉看了看四周,不远处还有人呢,她赶紧正色道:“正经点。” 第118章 田亩情况 林溪也看到不远处有村民正朝他们这边看过来,想到媳妇儿面皮薄,只好将环在李婉腰上的手给松开了,换成了牵着她的手。 林溪说道:“靠着西北面田埂子最下面那个长方形呈条带状的那块水田是在我名下,有七升。” “七升下面的这三块水田每块差不多都是一斗八左右,最左边的那块儿是分在老三名下,右边这两块儿是在爹娘名下,下面那块儿二升在幺弟名下。” “这几块水田都比较肥沃,土壤粘稠软糯,呈黑色,出产的水稻产量在我们家所有的水田里面是最高的。” 林溪先是往西北方向指了指那个七升田,然后又指了指下面的那几块上等水田,介绍这几块水田的时候眼里亮晶晶的。 他觉得这是他最能够拿得出手的,能够让他在媳妇儿面前长脸的田地了。 李婉看林溪说得眉飞色舞的样子,心里觉得好笑,她这个新郎君虽然三十的岁数了,不过在她面前偶尔也会流露出孩童的憨态。 李婉只当没看出林溪这憨态样,也没有点破他,而是很认真地听着林溪的介绍,同时心里飞速地盘算着这几块水田的用处。 林溪见李婉听得认真,心里小小的虚荣心被勾了起来。 他就知道这几块田是拿得出手的,全村也没几块儿像这样的好田了,媳妇儿开心,他就开心。 “林溪哥,既然这几块儿水田的出产量这么不错,那我们就更应该好好拾掇这些田地了,我们好好盘算下。” 李婉对家里的这些事很是上心,俨然已经将自己当成了老林家的一份子。 林溪目光灼灼地看着李婉,故意装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哼哼道:“还喊你男人‘林溪哥’呢,往后不能再这么喊了,要喊我‘阿溪’。” “我们现在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你已经不再是我名义上的妹妹了,而是我的伴侣。” “天底下最亲密的事我们都做过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可不能再喊错了啊。” 李婉这才反应过来,面前这男人在耍小气呢,她平时喊‘林溪哥’都喊习惯了,突然改口,着实让她有些不习惯。 在心里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后,李婉才声如蚊呐地从喉咙里发出了声:“阿溪。” 正紧紧地盯着李婉的林溪已经听到了这声“阿溪”,心里高兴得乐开了花,不过他还是不太满足于此。 他使劲儿压着正努力往上扬的嘴角,故意绷着脸,凑近李婉,道:“婉婉,你刚才喊我什么?我没听见呢。” 李婉真想翻个白眼:“我刚才已经喊过了。” “好婉婉,好媳妇儿,你再喊一喊嘛?” 林溪继续耍厚脸皮。 他以前从来没觉得自己的名字这么好听,现在从媳妇儿嘴里听到“阿溪”这个名字,他感觉自己全身通体舒坦。 李婉从来都没有见过林溪这么黏人的样子,虽然感觉自己快要起鸡皮疙瘩了,不过还是拗不过他,很是不好意思地连着喊了两声:“阿溪、阿溪”。 “诶!诶!媳妇儿真好,爱死媳妇儿了。” 林溪一高兴就放飞自我,说话开始不着边儿了,还顺势拉过李婉,在她脸上轻啄了一下。 李婉看他难得这么高兴,也就随他了。 林溪见好就收,他可不敢将媳妇儿给惹恼了。 拉回刚才的话茬子,他继续道:“媳妇儿,我们家在对面山上有五块儿旱地,青水河东岸这边我们家也分别有两块儿二升左右的河滩地。” “我们老林家往后走也就是村西北头有一个洗菜、洗衣服的池塘,我们叫小堰,小堰上面有个比较大、深度也比较深的池塘,叫庙边塘。” 李婉觉得这个池塘的名字好奇怪,问道:“庙边塘?这个名字的来源有什么说法吗?” 林溪点点头道:“是有些说法。往日那边有个寺庙,这个池塘就在寺庙旁边。” “寺庙年久失修就垮掉了,然后村里在整备田地的时候就直接将寺庙的残垣推倒,将寺庙这块儿地方融入到周边的水田里了,这样寺庙周边的水田反倒更周正了。” “这个水塘挖得比较早,也是用于灌溉周围的水田和旱地的。” “庙边塘上面左手边有一块儿二升的地是我们家的。” “走,媳妇儿,我带你去这些田地转转。” 林溪此刻兴致勃勃,很想让媳妇儿一下子将家里的家底都给熟悉了。 于是李婉就被林溪又带着去转这些田地了。 还好李婉从小是在田里干农活习惯了,这会儿陪着林溪到处跑身体还能受得住。 趁此机会,林溪除了交代了家里的田亩情况外,还详细地将家里的人口情况也说了。 “二妹妹五年前出嫁了,嫁到临镇的一个村子,沿着大队部的那条乡村小道一直往青宁山走去,一直走到山脚下就到了。” “我妹夫是个老实本分人,现如今生了两个女儿,大女儿四岁,小女儿两岁,家里日子虽然紧了点,不过小两口过日子也算有商有量。” “二弟堪堪可以当个劳动力,三弟还在家里闲着,正是个半大小子的时候,有时候帮着家里做点事,四弟还在学堂读小学。” 李婉听着,时不时问上两句。 俩人将家里所有的田地都转了一遍,李婉心里有了谱,在心里盘算着开春怎么将这些田地发挥最大的用处。 也盘算着怎么将家里的这些人给用起来。 她之前来林家村探亲的那段时间已经知晓了这边农人们常种的农作物。 李婉说道:“家里的事情都得重新好好捋捋了。万事开头难,不过只要开了个好头,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林溪笑道:“媳妇儿,咱不着急的,慢慢来。” 李婉和林溪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近昏暗了,深冬的这个时节天黑得快,李婉已经开始挽起袖子准备为大家做晚饭了。 林溪眼疾手快,笑呵呵的,道:“媳妇儿,你歇着,我来做饭。” “下午带着你到处走,还爬了对面的荒山地,走了这么多路,怎么能一刻都不歇着呢?快去歇着啊。” 李婉皱眉道:“可是我们这一大家子还没吃晚饭呢。” 林溪将李婉挽起的袖子给扯了下来,道:“我会做饭的,都是家里人,随便做顿饭凑合凑合就行。你不能累着。” 李婉坚持道:“我可以的,我不累。” “我觉得你累,那你就是累。” 林溪有些不容置疑道。 看到林溪这个样子,李婉不由得会心一笑,一丝丝甜蜜的感觉涌上心头。 她也就不再坚持:“那好,我先回房收拾下。” 她很听话地回房换了身干净衣服,身上原本穿的这身衣服已经满是尘土了,不能带到床上去。 换好衣服后,李婉就在床上半靠在床头小憩了。 第119章 盘算 林溪在炒菜的空隙悄悄地来到他们房间的门口,透过虚掩着的门缝看到他的小妻子正靠在床头打盹儿呢。 合着眼,睫毛弯弯的,脸颊红扑扑的,很是乖巧的样子。 林溪满足地笑了:有她真好。 然后他又开心地一头扎进了灶间。 老林家吃完晚饭后,林财和廖氏知道小两口正是浓情蜜意时,于是紧盯着林德、林齐、林彦三个小子,不准他们去打扰他们的大哥大嫂。 尤其是林彦这个十二岁介于懂事与不懂事之间的毛头小子,更是没有眼力界,总想着粘着他大嫂。 林彦:“爹,我想去找我大嫂。” 林财瞪眼,道:“去什么去,我和你娘还指望早点抱孙子呢。” 林德赶紧拉着小弟的手,哄道:“阿彦,走,二哥带你们去打鸟儿去。” 于是老林家众人不管是有眼力界还是没有眼力界的,都很是默契地没有去打扰这对新婚小夫妻。 小夫妻新婚燕尔,自然是忙得很。 …… 因离着过年越来越近,李婉打算给家里每人都做身新衣服,辞旧换新。 她盘算了下,她娘给她的六十元再加上林溪上交的六十元,一共一百二十元,这些算是他们小两口的全部家底了。 过日子得精打细算着来。 打年货得花些钱,衣服的话就去大队部扯几匹布灌上家里种的棉花,也能做出很不错的棉袄和棉裤,剩下的钱等开春后要准备买种子、肥料和养鱼这些。 这天吃晚饭的时候,林溪就将与李婉商量的打算跟家里众人说了。 他道:“家里很多田地都没有好好拾掇起来,我和婉婉盘算了下,现在每个村各家各户都在卯足了劲儿地在地里生产,恨不得将地里绣出朵花来。” “我们家不说成为排头兵,起码跟村里人比起来,收成上也不能太难看了” “咱家这么多人口,都得张着嘴吃饭呢。” 林财点头道:“是这个理。” 林溪又道:“我这段时间也仔细想了想,咱家田地并不少,可为什么收成就是上不去呢?家里能干活的人也不少啊。” 老林家众人也都拧着眉疑惑,他们从来都没有想过问题出在哪儿,确实他们家的收成不如别人家。 林溪:“我发现,我们田地也没少种,可种下去后就没有用心去拾掇,田里长了草、缺了水,或者是淹了水,我们都没有去打理。” “前两年大家都还没有从生产队的大锅饭里走出来,可能心里上还在想着即使再不济,最后也有村里给我们兜底。” “但是这两年,村里是下了决心要搞承包责任制,你们也看到了,村里年底并没有为我们大家兜底。” “再回过头来看,那些有拼劲儿,敢于踏出那一步去尝试的人,现在已经走在我们前头了,十里八乡那几个能人就是典型的例子。” “离我们最近的张家村张要发就将田地拾掇得很好,人家都买上拖拉机了。” “我是羡慕人家赶上了好时候,可我更佩服人家有这个魄力和勇气,踏出了尝试的那一步。” “不管成功与否,起码人家去尝试了,而且日子也过起来了。” “我们家已经晚了一步了,再原地踏步就必然会被大家甩得远远的。” “我都看到村里好些户人家在大冬天都时不时地去田里拾掇。” 老林家众人都像被林溪脱掉了最后一层遮羞布一样,都羞愧的脸颊通红,就连最小的林彦都听出了大哥这话不好听。 林财最是羞愧难当,家里混成如今这副光景,还将几个孩子拖累得死去活来,他这个一家之主难辞其咎。 林财憋红了脸,底气有些不足,对他的大儿子说道:“老大,你说,你是家里的长子,家里这么多年多亏了你在操持,家里的事情你说了算就行。” “你告诉我们怎么做,我们就照做。” “是爹不好,活到这么大岁数,一直都是浑浑噩噩的,得过且过,也没有想过要如何将家里的光景给混好。” “儿啊,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你说,需要我们怎么做?爹虽然脑子笨了些,去田里干活的一把子力气总是有的。” 林财虽然是个混不吝的,被儿子扯了遮羞布,这会儿只觉得羞愧,以前还不觉得,现在大儿子成婚了后,他都成了公爹了,再看看家里这副光景,脸上也是臊得慌。 林溪要的就是他老爹的这话。 虽然老爹不怎么管事,但他毕竟是一家之主,他说出来的话在家里还是有很大的分量的,这样也省去了他很多游说的功夫。 他也不想再伤春悲秋的,自从新婚那天跟他媳妇倾诉了这些年心里的那些怨怼后,心气儿已经平和了,心里的那股子气也顺了。 他现在满心满眼的都是要发展家里的生产,没有那个功夫去执着于过去的那些事,他要往前看。 他道:“爹、娘,我是这样想的。” “我们家在村子的东边、西边、南边、北边都是有田地的,这些田地的肥沃程度和土壤、水源都不同,所以我们要因地制宜,针对不同的田地种植不同的庄稼。” “村北头的一斗八、一斗一和九升种水稻,下面有那么大个池塘,引水方便。” “一斗八和九升之间的那个小池塘平时也是闲置着的,农闲时候就用来养鱼,这样也多了笔进项。” 众人开始听着那几个水田用来种水稻,也没觉得什么,毕竟一直以来不都是种的水稻么,只是那个产量,嗯,有点差强人意。 再听到说那个小池塘用来养鱼。 林德脑子活泛,最先反应过来,一拍大腿道:“哎呀,大哥,我们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现在想想,那个小池塘面积不是很大,养鱼正合适。” 他们之前从来都没有什么想法去利用这个小池塘做点文章。 听说张要发去年养鱼都挣了不少钱,十里八乡的还抢着去他们家买呢。 因为这里的人都是吃鱼长大的,对鱼有一种天然的情结。 众人觉得这个想法不是林溪想出来的,要是他想出来的,怎么早之前没有提出来要养鱼的呢? 众人都觉得肯定是李婉想出来的。 众人心头一阵火热,都不约而同地朝李婉望去。 李婉眼观鼻鼻观心,安静地坐在一旁,没有吭声。 “一斗一上面的那几块儿旱地种油菜的话,已经过了季了,只能等开春种花生了。” 林溪的声音又将众人的注意力给拉了回来。 他继续道:“村东头大堰那边的几块水田是上等水田,面积大、规整,种水稻,出产量高。” 这个众人没有异议,那几块儿水田一直也是种的水稻,只是他们没有仔细去拾掇,所以产量也不如隔壁别人家的田出产量高。 “村西头那几块儿河滩地就种西瓜。” 林溪说。 众人这会儿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林德有些不太赞同道:“大哥,那几块儿地我们虽然也会种点庄稼,但种了跟没种没什么区别,结不了什么果不说,还浪费了人力,吃力不讨好的,没什么意思。” 当初在分地的时候,这几块地就是添头,村里人都当这里的几块儿地跟没有一样,也没作多大指望,就像是给你打发时间种着玩的。 林溪看大家的这副表情就知道大家在想什么。 其实他心里也是没底的,那几块儿河滩地是什么情况,他可是最清楚不过的,奈何媳妇儿要种,他也不好打击媳妇儿的积极性。 就当是陪着她种着玩的。 不过在爹娘和下面的几个弟弟面前,他可不能认怂。 但凡他表现出一丁点儿妥协,那家里这几个就更不会将种庄稼这事儿当一回事儿了。 他道:“人家张要发在他们张家村那么贫瘠的荒山地都能种出西瓜,为啥我们这河滩地就不成了呢?” “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们也尝试下,也许就种出来了呢?” 林溪坚持道。 老林家众人心里现在都想问苍天了,他们都懒散惯了的,也没有主动去尝试新事物的意识。 林家村村西头的河滩地就没有哪家种出个花样来的。 大家都差不多,没什么收成,费力不讨好的。 众人无法,老大都这么说了,这么多年也都是老大指哪打哪的,那就去做呗,不行的话到时候再说。 第120章 舒适区 “庙边塘上的那个二升就用来种菜,引水方便,离家里最近,用来种菜最合适。” “菜园子那边的两块儿旱地一块儿继续种菜,另一块儿就种土豆。” “对面山上的那五块儿旱地三块儿种花生,另外两块儿种红薯。” 众人没有意见,都点头。 林溪又道:“对面山上不是还有不少荒地嘛,我打算开荒,烧窑。” 众人刚开始不甚在意的,已经听麻了,听到最后林溪轻飘瞟的那一句“开荒、烧窑”,顿时老林家所有人都不淡定了。 林德直接跳了起来,一脸不可置信道:“什么?大哥,你疯了!要开荒、烧窑?” “大哥,你不会是生病发烧烧糊涂了?” “我们村从来都没有人开过荒啊。我们村自己的田地都多得不得了,哪里还用的着开荒嘛。” 不得不说,林家村的老祖宗们当初选在这个地方建村应该是考察过很多地方,发现这个地方依山傍水、资源丰富、得天独厚的,很适合居住生活。 林家村在整个青山大队占据的资源算是最优渥的村子了,其他村子也羡慕嫉妒啊,奈何人家几百年前的老祖宗们早早就占了这个地儿。 现在他们想酸一下也无法,已经传承了几百年了。 唉!其他村不免在心里想默默地问一下他们的老祖,当年怎么就没有选个好地方呢? 其他村的老祖:小兔崽子,你们就知足。有个地方落脚就不错了,还挑肥拣瘦的,要是跟那些个从外地逃荒过来的一比,你们已经够幸福的了。 林溪耐着性子解释:“这两年我们家自己的田地种成什么样子,难道我们自己不清楚吗?” “只能说勉强够温饱,现在已经被村里那些将田地拾掇得很好的人家拉开距离了,更别提跟青宁镇那些先进比了。” 林溪见老爹老娘和几个兄弟都还是不太认同的样子,继续道:“分田到户的第一年大家还看不出差异来,我们大部分人都还保持着将信将疑的心态。” “那些敢于尝试的,第一年就下水去试水了,这些先进当年的收成就大丰收了,有各种的进项,到第二年就更是大生产了,人家要发兄弟怎么就奔得这么爽利呢?” “那些个学着要发谋生产的,哪家今年不是大丰收?生活水平起码在能够吃饱的基础上又往上提了一提,每天都能吃上肉了,而且家里开始有积蓄了。” “再看看我们家,这两年的生活水平没有什么改变,甚至都快赶不上集体吃大锅饭的时候了。” “那个时候再怎么不济,即使偷奸耍滑,起码家家户户都是一样穷,也看不出什么差距来。” “但是,现在村里各家各户之间已经隐隐有点不一样的感觉了,那些勤巴劳苦干的人,家里的日子渐渐好起来了,都好过大锅饭的时候。” “而那些不思进取,还在偷奸耍滑的人,看得出他们的日子快过不下去了。” 林溪话锋一转: “再想想我们家,这么多人口都要张着嘴吃饭。” 林溪指了指林德、林齐和林彦三兄弟,道:“还有你们几个,渐渐长大,一个一个都要说媳妇儿,家里怎么样也要存些积蓄给你们说媳妇儿用。” “你们娶了媳妇儿后,很有可能需要另外盖新房子单独住,这些可都是需要钱的。” “如今,村里家家户户都在比着,我们家如果落后太多,肯定会被村里看不起的。” 林德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家里这些年不都是这样过来的,也都好好的。要是支撑不过来,不是还有大……” 林德看到大哥幽幽地看着他,他后面的话突然怎么就说不出来了。 是了,这么多年家里都是大哥在撑着,他们都已经习惯了什么事都是有大哥在操心。 可一晃大哥都三十岁了,如今已经成婚了,有了自己的小家了,他要为他的小家去奔波,也许再过不久,大哥的孩子就要出生了。 那个时候大哥就更加没有那么多精力来管他们了。 他今年也满了二十四岁了,农忙的时候他也会在家里做些活计,有大哥在前面顶着,所以他并不是主要劳动力。 他也就是这几年干的活计要多一些,心里始终觉得有大哥这个靠山在呢,他也不必那么操心了。 可是现在他突然感觉家里的担子接下来得由他来扛了。 他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之前盼着大哥成婚,他也好有个嫂子,有嫂子帮着大哥一起操持家计。 现在怎么感觉大哥成婚后,嫂子要将大哥拐跑呢。 怎么感觉大哥成婚对于他林德来说并不是件好事呢。 林德心里莫名有种不太舒服的感觉,但他也说不上来这是为什么。 老林家众人都被林溪说得无地自容,但是要让他们跳出一直以来习惯了的舒适区,真的是太困难了。 接下来老林家众人肯定得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可这些还没完,众人又听到林溪的声音说:“家里门口有那么大的院子,我打算圈一块儿地出来建猪圈。” 林德、 林齐、林彦三兄弟已经由刚才的艰难转变为现在的无法接受了,那他们几个到时候岂不是要忙成陀螺? 他们强烈拒绝。 他们想要抗议。 最后还是林财一锤定音:“就按照老大说的做。” “老大要怎么调配家里的人,都由老大说了算,但是有一点,不能安排你们老娘干重活。” 对于不能安排廖氏干活这事儿,老林家众人都早就在心里很默契地达成了一致,田地里的事从来都是将廖氏排除在外的。 算劳动力也都是算的老林家的男丁,就连小少年的林彦也跑不掉。 几兄弟被打击的欲哭无泪,此时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半大小子林齐和林彦只感觉接下来的日子他们会忙得飞起,会很累,除此之外倒是没有其他的想法。 但是林德的想法就多了一些,他本来脑子就比较活泛,有点爱贪小便宜、不愿意吃亏的性子。 今天的家庭会议让他意识到了一个很严峻的问题:大哥自从成婚后就不再完全是属于他们了,大哥更多的是属于大嫂的。 接下来他林德是不是就得走大哥的老路来撑起这个家? 不,凭什么? 大哥是大哥,他是他。 大哥要扛起家庭责任那也是大哥自己的选择,家里也没有谁说大哥有这个义务去这样做。 那他林德更是没有义务为家里付出,他不欠谁的,他应该要早点为自己打算了。 下面的两个弟弟怎么成长那是爹娘的事情,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再说了,不是还有大哥大嫂嘛。 他们只是成婚了,并没有从这个家里分出去。 既然之前都是大哥在扛着这个家,那就让他们夫妻二人继续扛着呗,正好现在还多了一个人帮着分担家计。 …… 第121章 养鱼 李婉在老林家过了自嫁过来后的第一个年,年似乎就是新旧交替的一个分水岭,除旧布新。 不管过去的一年里遇到多少喜怒哀乐,那些好的与不好的都会随着年的过去而沉淀下来。 人们内心对于新的一年总会充满向往和期待,也会盘算好来年新的规划。 年过后也就迎来了春天,一年之计在于春,在去年好的势头影响下,青山大队各村户早已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了。 年初五,林家村就有不少农户在田里忙活。 李婉和林溪盘算了下,李婉道:“要做的事情很多,咱得一件一件来。” 林溪点头:“先将鱼塘给修理好,这个容易操作,我带着下面的三个弟弟去清理就行。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工程,主要就是将小池塘里面过多的淤泥和水草清理下,然后再在池塘周围用木头搭了约莫一个成年男性那么高的四面围墙。 在围墙的侧面做了个简易的拉门,可以用锁扣锁住。 这样既能防止外人钻进鱼塘偷鱼,又能看到鱼塘里的鱼苗生长情况。 村里人看到这样,就知道老林家要用这个池塘做鱼塘,不过大部分人也不酸。 因为现在但凡人勤快点的,都在忙活着家里的活计,也在绞尽脑汁地想着还能在田地里侍弄些什么。 现在林家村整个风气都是这样,各人都忙得火起。 至于别人家在做什么,大家也只是看看,习以为常了。 各人心里都憋着一股子狠劲儿,等到秋天丰收的时候,就是见真章的时候了。 人多力量大,不到一天的时间,林溪几人就将鱼塘给修整好了。 第二天一大早吃过早饭,李婉和林溪就出发去了张家村,当然也拽上了林水。 林水跟张要发关系亲近,由林水在中间作纽带,事情也好谈一些。 他们准备先去找张要发买些鱼苗,年前张要发的鱼塘又是大丰收,起了不少鱼。 十里八乡的村民又如去年年前一样跑到张要发的鱼塘蹲点守着要买鱼。 结果就是,不到一上午的时间鱼塘里能卖的鱼也基本上都卖得七七八八了。 张要发留了些自家过年要吃的鱼以及一些乡民们应急要买的鱼,剩下的就全是来年要用的鱼苗了。 “顺子叔,婶子,过年好!你们在田里忙呢?” 去张家村的路跟去大队部是同路,只是到了大队部后还得往东北方向沿着乡间小道走个约莫十来分钟的样子就到了张家村。 而大队部与林家村之间也是有不少田地的,这些田地分给了林家村十三队和十四队。 李婉和林溪、林水走在这些田地之间的时候,正好碰到了十三队的林顺和吴氏老夫妻俩,顺便打了个招呼。 吴氏见李婉笑盈盈的跟他们打招呼,一点都不露怯,很是大方,想着林溪这新媳妇儿还真是如大家说的那般端方得体。 这才嫁过来多久,就在村里到处都混熟了。 虽然他们都是十三队的,但平时她也没有跟林溪的媳妇儿打过交道啊。 吴氏的这些心理活动也只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面儿上并不显。 只见吴氏和林顺都停下手里翻地的动作,笑呵呵地回道:“是的呢,这不阿明打算今年好好拾掇下田地。” “一年之计在于春,得赶紧将田翻好,要准备春耕,这时间可不等人呢。” “我们就想着我们还不算老,身上也有一把子力气,帮着阿明他们出点力,阿明也能省心些,他也好抽出些时间做其他的事。” “对了,你们这是要去大队部吗?” 李婉点点头:“是,我们去大队部那边有点事。” 李婉不想跟他们讲买鱼苗的事情,一个是跟他们不太相熟,另外这个鱼苗能不能买得到还是个问题呢。 如果买不到,自己又在众人面前张扬了出去,最后怕是会闹得不太好看。 还是低调些好,这鱼能不能养起来还是个问题,毕竟他们之前都没养过鱼,没有经验。 “那叔、婶,你们先忙,我们走了。” 李婉跟林顺夫妻二人客气地寒暄了下,然后就领着林溪、林水走了。 林溪全程都是个背景板,看他媳妇儿说话做事这么周全,他心里甜得像蜜一样,比他自己被别人夸能干还要高兴。 于是林溪乐颠儿乐颠儿地跟在媳妇儿后面,像个尾巴一样。 林水再次见证了堂嫂的自来熟,不过经过这些时间的相处,他已经习惯了堂嫂的做事风格了。 看着林溪、李婉与林水三人有说有笑地往大队部赶去的背影,吴氏禁不住感慨:“老头子,你说这谁能想到呢?” “一直以来老实巴交闷不吭声的林溪,竟然能娶到这么能干的媳妇儿。” “我看这小两口好着呢,往后啊,他们老林家的日子也不会差的。” 林顺回道:“谁说不是呢,阿溪这小子是个有福气的,往后老林家的日子会越来越红火的。” “哎呀!老婆子,别光顾着感慨别人家的日子了,咱们家的日子可得抓紧了,赶紧翻地,后面的事情还多着呢。” 林顺想到儿子在年夜饭上给全家人开的大会精神。 想想今年秋天家里田地那个丰收景象,就顾不得那么多了,总觉得自己再不赶紧忙活就来不及了,时不待我。 …… 张家村张要发家。 张要发这几天也在盘算着打算。 刚吃完早饭,在院子里帮着他娘老子晒鱼。 家里的田地这两年也都理顺了,产业也都步入了正轨,日子也好过了,他正琢磨着还有什么能够突破的。 突然听得一嗓子:“发哥,太好了,你在家啊。咦,伯父、伯娘、嫂子也在啊,大家过年好啊。” 林水的大嗓门传来,估计隔壁家的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张要发回头,就见林水笑呵呵地从院子里面进来了,很是熟稔,好像他们家的院子林水都来了无数遍一样,给人一种他是在自己家的错觉。 不过也确实,林水这几年在张会计手下帮忙,经常往张家村跑,一来二去的,林水跟他越聊越投机。 俩人很多想法都能在一条线上,林水说话做事都很对他的胃口,于是乎俩人自然而然就称兄道弟了。 林水这个自来熟的开场白,很快就将氛围给热络了起来。 张父、张母笑眯眯的,一脸慈爱,对林水也是如对自家子侄一般,没有见外。 张母笑着应道:“阿水过来了,阿溪和你媳妇儿也来了。好孩子,快进去坐。凤仙,快去堂屋上点茶水。” “哎!娘,我这就去。阿溪哥、阿水,你们快进来坐。这位就是小婉嫂子,早就听阿发说过你。” “你们成婚的时候,我本来想厚着脸皮去蹭蹭酒席的,结果阿发不准,害得我连新娘子都没见到。这会儿终于让我有眼福见到嫂子了。” 这个叫凤仙的就是张要发的妻子,俩人成婚有六七年了,生下两个儿子,大儿子张小豹五岁,小儿子张小猫三岁。 俩孩子正是活泼闹腾的时候,家里整天闹得像要打仗一样。 凤仙怕李婉觉得拘束,主动上前拉着李婉去堂屋坐下,然后又招呼林溪和林水进堂屋坐。 招呼着几人落座,几人相互之间打了招呼寒暄了下,凤仙知道几人应该是有事情要商量,也就不过多寒暄,她自顾自地去提开水壶去了。 张要发二十七八岁的样子,比林溪小两三岁,所以凤仙喊李婉嫂子也没错。 李婉被年轻一辈的喊嫂子已经喊习惯了,虽然她才二十二岁,谁叫林溪的岁数大呢,那也不怪她受着年轻一辈的敬称了。 看凤仙这为人处事如此老练,很是能够顾及别人的感受,分得清场合,想来是个贤淑、心里通透的。 要不然张要发敢这么大胆地去尝试,应该也少不得凤仙这个贤内助的支持。 张要发原本在院子里琢磨着还能够有什么突破,正皱着眉头愁眉不展呢,听到林水的声音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 心里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 不等林溪几人先开口,张要发就先问出来了:“阿溪哥、阿水,可是家里有什么事?” 林溪正在心里措辞怎么开口呢,没想到要发就问出来了。 “阿发哥,是这样的,我阿溪哥想养点鱼,这不是看你这边的鱼苗种子好嘛,就想着来问问你有没有多余的鱼苗种子能够卖给他的。” 林水接过话头回道。 第122章 鱼苗 “主要是家里要养的人口多,往年田地都种得不好,收成都不尽如人意。这两年看你在田地里使劲儿折腾,这不将日子折腾得越来越红火嘛。” “现在政策这么好,我感觉只要我们肯干,田地一定不会亏待我们的,所以也想学着你养点鱼,将田地也折腾一下。” 林溪有点不太好意思地解释。 他还是会感觉脸上臊得慌,人家要发比他还小两三岁呢,就不声不响地折腾出名堂来了,而他却还在固步自封,要不是娶了媳妇儿,他估计还不会想着去改变。 林溪瞅了瞅他媳妇儿,见媳妇儿正用她那双灵动的大眼睛无声地鼓励着他,他一下子心里那层不好意思也消散了。 没什么好害臊的,只要肯改变,这个时候开始努力都是来得及的。 张要发听到他们这么说,不由得爽朗一笑,他就喜欢跟愿意上进的人打交道。 他摆手道:“嗨,我还以为是你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害得我心里跟着一紧。” “阿溪哥,养鱼是好事儿啊,我支持你。” “幸亏你们来得早,我确实是留了一些鱼苗的,除了我自家用的外,还有余一些,就是想着这十里八乡的,会不会有乡民们来我这问鱼苗呢。” “我估摸着等过了十五应该就会有乡民来找我问鱼苗。没想到你们这么早就过来了。要是来晚了,估计就没剩下什么了。” 张要发眼里不禁对林溪他们有一抹赞赏,做事情得赶早不赶晚,时间不等人,谁知道磨蹭到后面又会是什么局面呢。 听张要发如此说,林溪三人心里庆幸来得早。等再过两天过来,估计渣渣都不剩了。 林溪忍不住又朝媳妇儿看去,还是媳妇儿催着他来的,他原本是打算等过了正月十五,再来问鱼苗的。 因为他们这边有个不成文的习俗,正月十五是过大年,真正过了十五,这个年才算是过去了,人们一般是过了十五才开始准备农业生产的事。 奈何媳妇儿不放心,怕大家都是这么想的,等他们再去问的时候,估计什么都不剩了。 当然也可以去其他大队或乡镇问,但那样就有点麻烦了,而且那个时候其他大队也不一定有鱼苗了。 现在想养鱼的肯定不止他们一家,大家伙看到前面养鱼的人都挣钱了,有先例在前面,心思稍微活络一点的,还不早早地打算起来。 林溪就见他媳妇儿这会儿无声地对他挑了挑眉,那神态似乎在说:看,我说的没错,幸亏咱们今天来了。 林溪对媳妇儿宠溺一笑。 旁边的张要发和林水看到俩人这般眉来眼去的,也只当是新婚夫妻之间的小甜蜜。 张要发和林水很是默契地眼观鼻鼻观心,当作没有看见。 不过正事还没说完,张要发问道:“阿溪哥,你们需要多少鱼苗?我看看我这边预留的够不够?” “阿发,我也不知道我需要多少?应该也不用太多,我那个鱼塘面积小,也就一百五十平米的样子,你看看我这个面积大概需要多少鱼苗?” 林溪听到张要发的声音这才回过神来,他没有养过鱼,具体需要多少鱼苗还真的不清楚。 “大概三十平米需要像这么大的桶一桶,一百五十平米差不多需要五桶。” 张要发指了指摆在堂屋角落里的那个大木桶比划了下。 “那行,那就辛苦你帮我留五桶。” 林溪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心急,生怕张要发将鱼苗订给别人,又不好表现得太过急切。 林水在旁边也看着着急,这年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等到太阳晒到头顶才起来,虫子早就被别人吃得光光的了。 他深知抢占先机的道理。 于是厚着脸皮边笑呵呵边搓着手边道:“发哥啊,哥啊,择日不如撞日,要不我们现在就去装鱼苗。” “家里的鱼塘水都放好了,水草也是现成的,围墙也围好了。” 张要发看林水这急吼吼的样子觉得好笑,不过这也更加让他对刚刚埋在心里的想法下定了决心。 他朝林水故作笑骂道:“瞅瞅你这猴急的样子,像要赶着投胎似的。” 林水顺杆爬:“哥啊,我们能不着急嘛,你这边的名头早都已经打出去了,不说这十里八乡的,就是咱这张家村估计已经有不少乡亲正在琢磨着要找你订鱼苗呢。” “咱是自家兄弟,我能不厚着脸皮一点嘛?” 张要发有些哭笑不得道:“可是你们连装鱼苗的桶都没带,还怎么装鱼苗嘛?” 林水一点都不脸红的:“那不是不知道哥你这边有没有多余的鱼苗嘛。” “如果哥这边没有多余的,我们几个都拎着个桶,那多不好看啊,到时候弄得我们像是要强行来抢你自己的鱼苗呢。” “我还怕村里人说我们是‘土匪’,要赶我们走呢。” 说着,林水还像模像样地拍了下胸脯一阵后怕的样子。 众人被林水这自顾自耍宝的样子给逗笑了。 经过林水的插科打诨,气氛一下子比刚才那会儿更加轻松愉快了。 张要发大手一挥,道:“装鱼苗的桶我家还是有不少的,先用着我家的,反正我自家的鱼苗就在鱼塘里,暂时也用不上鱼桶。” 林水一副了然的得瑟样,很是有点欠揍,张要发一脸无可奈何地甩甩脑袋。 俩人的相处模式旁人一看就知道俩人的兄弟关系瓷实得很。 “哥,那我们现在就去捞鱼苗?” 林水有点等不及。 “先不慌,我还有个事要跟你说。” 这个事关系重大,得给一些时间让林水慎重考虑。 林溪和李婉看张要发和林水有事要说,俩人对视一眼,很是默契地站起身,准备避嫌。 林溪道:“那我们去院子里等你们。” 意思是留给二人谈事情的空间。 张要发笑道:“阿溪哥,这倒不必,这个事如果你愿意,也是可以考虑考虑的。” 这下弄得林溪、李婉和林水都是一脸疑惑,张要发找林水单独说事倒是很正常不过。 只是林溪和张要发之间接触得并不是很多,除了上次出游的时候林水找张要发借了拖拉机。 哦,那一次是他跟李婉定情。 第二次是张要发作为观礼宾客参加了他和李婉的婚礼,满打满算的两次却都是他林溪承了张要发的人情。 在他两次重要的人生节点上,张要发都给了他默默的支持。 呃,他自认为的跟张要发不太熟的这个想法似乎不太站得住脚。 于是林溪和李婉又都坐下了。 三人的目光都齐齐地看着张要发,等待张要发接下来要说什么。 第123章 开厂子 张要发搓搓手,神情很是认真,惹得林溪、林水和李婉三人都也跟着紧张起来,生怕听到什么不好的事。 张要发正色道:“是这样的,经过这两年对分田到户这个政策的消化,大家也都切身体会到了这个政策给我们的日子带来的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相信你们也感受到了身边、周围乡亲们都卯足了劲儿准备好好拾掇自家的田地。” 林溪点头认同道:“是的。” “我们村现在隐隐的你追我赶的风头有些强劲了。” “我年前和年后这几天去我们大队下面的其他村看了看,当然你们林家村在阿溪哥和阿泉哥办婚礼的时候我也去过。” “我在酒席上也听到了不少人在闲聊着谈论来年的打算,我也去我们青宁镇下面的其他大队下面的村子了解过,大家都很是默契地达成了一致的行动力。” “准备开春要好好大干一场。” 林水道:“是啊,哥,莫说其他人,就是我们自己也是要打算今年好好大干一场的。” 张要发点点头道:“所以我估计今天我们镇下面的各个村子粮食会丰收。” “乡民们收了粮食肯定是要找渠道卖出去换钱。” 林溪三人点头,粮食丰收了,那肯定就是要卖粮还钱的。 张要发:“过去两年都是县里面的粮食厂下乡到村里收粮食,其实我们粮食的销售渠道很是单一。” “你们也知道,自从县里的粮食厂下乡收粮后,镇上的那家舂米作坊如今也做不下去了。” “这里面是有商机的,为什么我们不能在镇上开家米厂呢?” 张要发轻飘飘说出来的这句话将林溪、林水和李婉三人给震的头皮发麻,烤的外焦里嫩。 “为什么我们不能在镇上开家米厂呢?”这句话在三人的脑子里不断地回荡。 三人已经不知道怎么思考了,都屏住了呼吸。 去镇上发展? 这是三人到目前为止是完全没有想过的事情。 自家在村里还只是将将过起了日子,田里都还没有梳理好呢,怎么敢想去镇上发展? 啥都没有,啥都不懂,懵查查的,完全没有做过的事情,想都不敢想啊。 “发哥啊,发哥,你怎么敢想啊?” 就连一向思维比较活跃、反应比较快的林水此时大脑也是宕机状态,喃喃地发出自己的不可思议。 张要发直接忽略掉林水这句毫无意义的发问。 他继续说道:“开米厂需要机器,我手头上也拿不出这么多钱。” “不过我们青宁镇其他几个大队也有几个能人,这两年日子也是过得红火起来了,我打算去找他们也谈谈,争取他们入伙。” “我们的米厂一方面收下面大队各村村民卖过来的稻谷,另一方面又可以招收村民来帮工,长工和短工都招,这样也为村民们创造了一个提高家庭收入的进项。” “收的稻谷我们用机器剥壳碾成米,装袋封装好后,又可以销往下面的各村、镇上,甚至是县里。” “等厂子的规模做大了,我们的米甚至都可以销到市里去,城里人多,一日三餐都离不开粮食,粮食是生活必须的消耗品。” “我们这个市场很大。” 张要发说着说着,不知不觉间才发现他爹娘和媳妇儿不知是什么时候已经站到堂屋门口愣愣地听着他说这些筹算。 看着六人眼里的亮晶晶,张要发知道几人都被他说动了。 不过他始终保持着理性,继续很冷静地分析道:“当然,我刚才说的这个筹算听上去是很吸引人,不过这个事做起来还是有一定的风险的。” “我这个想法很大胆,仅凭着一腔热血是万万不够的。” “一来,我们是个体经营,经济实力有限,不一定能扛得住时刻变换行情的市场。” “而且我们都是第一次尝试,怎么开厂子都是瞎蒙,摸着石头过河,没有开厂子的经验,肯定做不过城里的那些已经做出规模的大厂。” “唯一的优势就是我们的厂子是田间地头进入市场的第一个阶段,中间省去了不少运输成本,所以我们生产出的大米价格上就有优势。” “二来,我们目前就定位于主要做青宁镇这十里八乡的生意,乡里乡亲大家都认识,我们天然就有一定的消费基础。” “我对这个还是比较有信心的。” “当然,做生意嘛,有赚就有赔。” “农业本来就是靠天吃饭,如果赶上了年景不好,干旱、洪涝、虫害这些天灾,很有可能田地里的收成都会折损,那我们的厂子也就不可能收得到粮食。” “厂子一旦开起来就每天都会有支出。碾磨机器需要人工,生产也需要人工,还有机器的损耗,厂子的租金,购买机器的钱,再加上其它一些零零角角的支出。” “如果运作不好,很有可能会亏得血本无归。” “我还年轻,即使亏了,大不了再重新站起来。” “如果亏到最后都爬不起来了,我起码家里还有田地这个最后的退路,大不了再继续回家种田呗。” “当然家里的田地也一直都是得种着的。” 张要发边说着边朝门口的爹娘看过去。 意思很明显:老爹老娘,儿子我要去外面闯,您二老可要种好家里的田地,以防儿子我亏得爬不起来,最后找您二老接济,不至于被饿死。 知儿莫若父,张父一下子就明白了儿子眼神里的意思,他对于儿子刚才说的开厂子经营管理那些事不懂,也是第一次听。 但他大概有点明白这个厂子如果开起来了不仅能够让家里的日子更好,而且还能造福于十里八乡,这是好事。 退一步讲,即便厂子开不起来倒闭了,也就是亏了些钱而已,大不了重头再来。 儿子还年轻,就应该趁年轻多闯闯,难道年轻不闯要等到老了再闯吗? 开玩笑,人老了哪里还有那个精力和心气儿去奔哟。 再说了,他被儿子明晃晃地当成了后盾,他有种老父亲仍然被需要的满足感。 所以儿子只要不是去做违法犯罪、偷鸡摸狗的事情,儿子这是在奔前程,是好事儿,他这个老父亲必须得无条件支持儿子啊。 张父不仅心里是这样想的,行动上也不落后,只见张父迫不及待地表态:“儿子,你尽管去博,我和你娘支持你。” 第124章 橄榄枝 张要发心里其实是有些忐忑的,生怕爹娘不赞同,毕竟这里面的风险太大了,高回报就意味着高风险,这是对等的。 还好爹娘支持他,他心里更有底气了。 虽然前两年村里要实行分田到户的时候,他顶着所有人的不解和质疑在村里是第一个签了字同意承包责任田,爹娘也是支持的。 但那会儿和现在还是不同的。 那会儿虽然是从村集体里出来单干,但起码自己手里有田地,老话说手中有粮心中不慌,爹娘一向开通,在那个事上支持他他一点都不意外。 但这次是要去镇上开厂子,这是个完全未知的领域,很有可能会亏得站不起来,但爹娘却是没有任何迟疑地站出来支持他。 不仅如此,他们还要为他守住大后方,以保证他将来万一失败了,不至于没饭吃饿死。 张要发心里一阵动容:他何其幸运,能遇到这么一对理解他、支持他的父母。 张要发又看向他媳妇儿凤仙。 爹娘这关算是过来,可媳妇儿这关也是至关重要的。 凤仙明白要发这是尊重她,在征询她的意见。但凡她不同意,她可以肯定她男人一定会打消开厂子这个念头的。 凤仙不想她男人心里有遗憾,笑道:“阿发,我也支持你,你去哪我就去哪儿,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有什么事我都陪着你。” 张要发此时却是默默地点了点头,然后慌忙地移开了视线,他怕他一说话声音会颤抖。 她永远都是这么理解他,遇到重要决定时,她永远都是用朴实得不能再朴实的话语和行动支持他,不让他感觉到任何的心理负担。 正好这会儿林溪三人都陷入了沉思中,刚好给了张要发缓和情绪的间隙。 张要发缓和好情绪后问林水:“阿水,你是怎么考虑的?我想拉你加入我们工厂的筹备,想让你到时候负责工厂财务管账这一块儿。” 林水瞪大了眼睛,发哥竟然让他负责厂子的财务,发哥这得多信任他啊。 难道他和发哥之间的兄弟情已经好到可以穿同一条裤衩的程度了吗? 林水感觉自己此刻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叫嚣是怎么回事? 是因为要创业开厂,还是因为被发哥认可? 他现在还抽不出精力去仔细思量,因为这个事让他陷入了两难。 他在大队部张会计手下做事这几年,业务水平基本上已经提了上来,能够独当一面了。 听大队部集体研究的意见,有意等年后开工要给林水安排一个正式的职位,跟张会计一起管大队部的账务。 这可是个稳定的饭碗,旱涝保收,端牢了这辈子的日子也会过得轻松很多。 他老娘楚氏一直心心念念地就是想让他进大队部将来能争取个稳定的差事,现在机会即将摆在自己面前。 但是发哥说的开厂子这个事儿太有诱惑力了,他也想趁年轻放手博一博。 反正他不是家里的老大,没有养家糊口的压力,自己也还没有成婚,现在可以说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他也输得起,他还年轻,最不缺的就是时间,最缺的却是历练,大不了如果失败了就回家种田。 只不过一旦选择了加入米厂,大队部的那个职位也就不会给他留着了。 可一旦他选择了大队部这边的财务工作,发哥的米厂也就不会给他原始创业的份额了。 因为他没有参与发哥他们的原始艰苦创业,人家又凭什么站在原地给他留着份额呢? 即便人家愿意留,他林水都不好意思收。 一边是稳定的体面工作,一边是需要经历风雨、摸爬滚打最后不一定成功但却拼搏了青春,也有那么一丢丢的可能会一战成名。 战?还是守? 太难了。 林水陷入了天人交战,额头不知不觉间都沁出了细密的汗,两只手不自觉地握紧成了拳头。 就这盏茶的功夫,林水的脸色忽明忽暗,就连一旁的林溪也紧张得很。 如果换做是他站在林水的立场,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抉择。 就在气氛让人觉得难熬之时,李婉笑道:“阿发兄弟,这是大事,估摸着阿水一个人做不了这么大的决定,我们得先回去跟大伯娘商量,征求她老人家的意见。” “毕竟她老人家可是盼了好几年一直都希望阿水能够在大队部有份稳定的差事做。” “要不我们先回去跟家里商量下?” “我们一定尽快给你准信。” 张要发听李婉这么说,这才恍然觉得自己刚才有点着急了。 他道:“也是,这么大的事情那是一定得跟家里人商量的。” 像他家爹娘媳妇儿这么深明大义支持他闯事业的毕竟是少数。 他不能去替林水做决定,也不能逼着林水做决定,他没有经历过林水这种十字路口的两难抉择,他面临的都是一件事情决定做与不做这样的情况。 而林水有一技之长,他完全可以通过这个技能谋生,甚至可以过得比这十里八乡普通村民的日子都要好,而且日子还可以过得比较安稳。 毕竟他可是用了好几年的青春来让自己的生存技能更加丰满,如今已经箭在弦上蓄势待发。 而他张要发却突然给人家林水递来了一支带刺的玫瑰,干扰人家射箭。 这只玫瑰很美好,很有诱惑力,却同时满身带刺,稍不慎就能将人的手给蛰个鲜血淋漓。 张要发突然有种心虚的感觉,他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同时不忘向林溪抛出橄榄枝。 他搓了搓手,试探性地问道:“阿溪哥,你要不要也加入我的工厂?” “虽然是存在很多风险,但是有风险也就意味着有商机,阿溪哥敢不敢跟兄弟我一起放手一搏?” 张要发是认可林溪这个人的,也愿意与他打交道,他知道林溪肩上的担子重,想帮一帮林溪。 林溪没想到张要发竟然会邀请他也一起加入工厂,跟他一起奋斗。 从这几次的接触下来,林溪能够感受到张要发的大气、果敢、胆识,开创性,甚至是有隐在背后的大善。 林溪很是佩服这个年龄还不到二十八岁的汉子。 内心有一个声音告诉他,跟着张要发的步调走,很有可能前面就是康庄大道。 又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他做不到甩开膀子毫无顾忌地去任性,他已经不年轻了,他身后还有一整个大家庭需要他撑起来,他输不起。 如今他已成婚了,还得为自己的小家做打算。 而且他跟媳妇儿已经商量好了,要在属于林家村的对面山上去开荒烧窑。 这个窑厂虽然没有开米厂这么大的阵仗,不过胜在规模小,他们俩小夫妻能够承受得住这个小规模的窑厂可能面临的滞销风险。 即便迈不了像张要发那样的大步,迈着小步一步一步地踏实地走,想来应该也是可以的。 看着媳妇儿正一脸紧张地看着自己,林溪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第125章 求稳 林溪无奈一笑:“阿发,其实我是很想跟着你一起干的,奈何我的家庭条件不允许,上有老下有小。” “虽然现在我还没有孩子,但是我还得养下面的两个弟弟。” “如今我又成了婚,还得为我还没出生的孩子多准备些米粮钱,所以我输不起啊。” “像我这种情况,只能适合那种小打小闹。” 林溪默了默,还是道:“我和你嫂子商量了下,打算烧窑卖瓦。你觉得这个事儿成不?” 林溪觉得张要发看事情一般都很有眼光,虽然目前不能合作一起办厂,却也可以趁机让他帮着长长眼。 张要发对于林溪的拒绝也不觉得意外,他虽然很希望林溪跟他一起干,也清楚林溪身上肩负的东西太多了。 林溪的爹娘不仅不能为他分忧,还得指望着他过活,兄弟姐妹需要他照拂。 如今虽然已经成婚,但毕竟是新婚,夫妻感情还没有经历生活的磋磨。 并不像他跟他媳妇儿已经一起经历了生活中太多的酸甜苦辣。 这几年下来,夫妻二人的默契度已经非常的合拍了,哪怕是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难得的是,他媳妇儿在大事儿上的意见从来都没有跟他不一致过,小事儿上媳妇儿反倒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哦,对了,媳妇儿这是抓大放小。 林溪和他媳妇儿还没有一起经历生活中的磋磨,夫妻二人感情的坚固度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坚不可摧。 如果生活中发生了一些难以跨越的艰难,他们这对小夫妻的感情受到动摇的可能性还是有的。 说白了就是这对新婚夫妻的感情还没有经历风雨的催打。 一起经受患难的夫妻情与单纯的爱情是存在本质的不同的。 张要发担心如果办厂失败,林溪和李婉之间的夫妻情分会受到毁灭性的冲击。 张要发不敢赌,婚姻是人生大事,关乎一个人一辈子的气运,所以他觉得林溪的这个决定很明智,林溪更适合求稳。 “那看来只能下次再找机会跟阿溪哥合作了,说不定阿溪哥的窑厂将来我还会参与合作呢。” 林溪听到张要发这样说,也跟着笑了。 张要发又道:“阿溪哥,你这个阶段确实更适合求稳,烧窑这个想法不错,就是人要辛苦一些。” “原来在生产队的时候,队里也有组织建了窑厂烧瓦,不过那一批的瓦到现在已经用了一二十年了。这两年分田到户后,生产队里的窑厂早早就停产了。” “如今大家都卯足了劲儿准备开春要大干一场,但凡那些愿意通过双手的劳动来奔日子的,心里应该都盘算好了家里要做的那些个营生。” “想来今年待到丰收的时候,大家的收成都不会差。等日子好过了,手头上又有了余钱,大家就会想着生活水平要往上提一提了。” “最先想到的就是房子要住得舒适。” “旧房换新房,旧瓦换新瓦了,建个窑厂倒是合适。” 见张要发认可窑厂这个营生,林溪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 张要发:“阿溪哥,你们现在就开始筹备挖窑、建窑厂,等窑厂可以正常烧窑,你们一得空就去烧瓦。” “早的话到秋收,最迟在年底前,我估摸着会有不少人找你们订瓦,只怕到时候你们的存货还不够呢。” 林溪笑道:“还好我以前去上工学了这烧窑的手艺,烧制瓦片的技术还是没问题的,看来回去后就得赶紧着手准备了。” “这瓦片在十里八乡应该还是有些市场的?” 林溪心里有些没底。 张要发:“阿溪哥,你就放心,十里八乡那些个日子已经过起来的人家,应该有了盖新房的打算了。” 张要发看了林溪一眼,又道:“最起码我就打算盖新房了。” “阿溪哥,到时候我的瓦都找你买,我现在就给你先订着,说起来我应该算是你们窑厂的第一位买家?你们到时候可得跟我最低优惠价哦。” 林溪哈哈笑:“兄弟,那感情好,你这么照顾我,到时候一定给你最优惠的开张价。” 听到张要发的肯定,林溪悬着的心也跟着落地了,他生怕张要发说出个什么不好的。 又听到张要发分析的这些头头是道,他仿佛已经看到了美好生活正在向他招手。 他毕竟是分田到户后第一个尝试个体办窑厂的人,走在了别人前头,等别人缓过劲儿的时候,他的窑厂已经出了很多成品瓦了。 这样即使别人也想分一杯羹,估摸着也没那么快能够赶上他的进度。 又听到张要发找他订瓦,万事开头难,他这头却已经成功地开了,只待他大刀阔斧地开干了。 他感觉自己现在浑身都是劲头,恨不得现在立刻马上去林家村对面的山上开荒去。 李婉心里也很高兴,谁说日子过不好的?只要夫妻二人心往一处使,还愁事情做不成么? 林溪这会儿劲头十足,揽着张要发的肩膀,迫不及待道:“走走走,我们装鱼苗去,后面还有得忙。” 于是众人也不耽搁,一人拎着两个大木桶去往张要发家的鱼塘。 装好鱼苗,张要发又亲自开着拖拉机将他们一行人送回了林家村。 一路上林水就像个提线木偶般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回到村子,下了拖拉机,林水的双腿像灌了千斤重的铅一样,整个人都失去了精气神,哪里还有一行人去张要发家买鱼苗一路上插科打诨的活泼样。 张要发不方便在林家村村口久待,免得村里人误会说闲话,酸老林家跟他关系不一般。 他调转拖拉机准备回家之际,瞅了林水一眼,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又跳下了拖拉机,来到林水身旁,重重地拍了一下林水的肩膀。 开解道:“兄弟,咱不用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一切从心,不管你是怎样的选择,我都尊重你的决定。” “不过你要尽快给我答复,我好有下一步的安排,毕竟时间不等人。” “不管你加不加入,这个米厂是一定要开下去的,你也不要有那么大的心里负担。” 林水愣愣地看着张要发,看着他眼里的坚定和光芒,而这束光又涌到了林水的心间,他本能地想要追逐这束光。 林水还没来得及消化这束光给他带来的触动,只是机械地朝张要发点了点头,然后就见张要发开着拖拉机上了村口乡道远去了。 见林水愣愣地站在鱼桶旁边不动,不知所措的样子,李婉轻叹了口气,道:“阿水,要不你先回去歇着?” “开米厂这个事是大事儿,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这个事儿得一家人坐在一起商量。” “回头我和你阿溪哥也一道去你们家商量。” 林水这才回过神来,道:“嫂子,可是这些鱼苗得有人帮着一起搬运。” 李婉边推着他往家去,边说道:“你不用担心,我们能搞定这些鱼苗。阿溪啊,你快点回家去,喊家里的兄弟们来村口帮忙拎鱼桶。” “哦,对了,你先拎一桶回去。阿水,你要不要也帮着拎一桶?” 李婉对林溪说完,又转过头来问林水。 林水点头,跟着林溪一人拎了一桶鱼苗往家去,李婉负责看着剩下的这些个鱼苗。 第126章 鱼塘 平常喜欢坐村口闲话家常的几个老大爷、老婶子看到张要发送林溪他们回来,又卸下了七八个看上去很沉的大桶,就忍不住好奇。 难道张要发那小子给了老林家好东西来着? 那些个桶看上去都沉甸甸的。 这几个老大爷、老婶子天也不聊了,都朝着李婉围了过来。 李婉也不藏着掖着,就大大方方地给他们瞧个清楚。 “我说阿溪家的,这桶里装了这么多小鱼苗,你们家是打算养鱼吗?” 说话的这人叫林桥,六十多岁了,比林财还要大好几岁,村里人都称呼他桥大爷。 桥大爷人老成精,小鱼苗他还是见过的。 这会儿见到这么多鱼苗,他也不觉得惊奇,只是有点疑惑老林家是不是打算养鱼了? 现在家家户户的后生们都在摩拳擦掌地谋生产,就连他的几个儿子今年也是打算大干一场。 所以现在看到别家的后生在拾掇着产业,他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旁边的几个大爷和老婶子同样是见怪不怪的,或者说他们更关注这鱼苗跟能人张要发之间有没有什么渊源? 如果是张要发送的,那就说明张要发要帮衬老林家去谋发展了。 那他们得赶紧回家去叮嘱自家的后生,往后可要跟老林家交好,家里的产业发展方向都要向老林家靠齐。 如果他们是找张要发买的鱼苗,那张要发与老林家之间的交情深浅他们这些个老家伙还得再品一品,先按兵不动着。 如果张要发与林溪这一行人只是在半路上碰着了,张要发基于同乡情送他们一程,那他们这几个老家伙就完全不用花心思去琢磨了,说明张要发与老林家的交情也就浅浅。 就这几个呼吸之间,几个老家伙不约而同地在大脑里进行了这样一场头脑风暴。 平时在村口斗嘴,斗得你不让我我不让你,都在各自较着劲儿,相互比着呢,这会儿心思倒是难得地达成了一致的默契。 不得不说,这些个老人精的嗅觉还是挺灵敏的,别看他们一副老态龙钟、不起眼的样子,关键时刻看问题却能够一针见血。 李婉见桥大爷这么问,大方地回道:“是的呢,桥大爷,我们家拾掇出了个鱼塘,今年打算养养鱼试试看。” “家里这么多人口,每天都张着嘴等着要吃饭,我们这不是想办法寻出路嘛,再说了,村里家家户户都在忙活,我们家也不能落后不是。” 桥大爷点点头道:“是这个理。” 旁边的几个老大爷和老婶子也跟着点头附和。 “哦,对了,叔伯婶子们,等鱼养大了,起鱼的时候,你们可要捧场啊。” 李婉还不忘趁机推销下她家在不久的十个月后即将养起来的鱼。 “好孩子,你放心,这是自然的,过年的时候家家户户都要吃鱼,做鱼丸子,今年村里有现捞的鱼了,那我们肯定要在村里买的,哪有舍近求远的道理。” 桥大爷对于后生们愿意勤劳奋斗奔日子还是很高兴的。 “对了,我看到刚才是张家村的张要发送你们回来的,你们这是?” 桥大爷也不绕弯子,这是他们这几个老东西最关心的问题。 李婉心道:看,来了来了,就知道这些个老人精盯着他们家与张要发之间的关系不放。 “他们家的鱼苗是出了名的好,我们就怕去晚了鱼苗都给订出去了,所以这不着急忙慌地赶去张家村找他买鱼的嘛。” “鱼苗有点多,我们几个人拎不过来,所以张要发就送我们回来了,他这个人做生意可真是想得周全,难怪别人都说他人好。” 李婉这个回话也是注意了些分寸的,不能说得老林家和张要发的关系多亲近,不然后面村里肯定会有很多人想跟老林家套近乎寻好处捞的。 又不能说得老林家与张要发的关系很是疏远,这样村里人又会捧高踩低地瞧不起老林家。 果然,李婉的这个回答让几个老大爷和老婶子都忍不住皱眉头。 众人心里都在犯嘀咕:这关系是亲近,还是疏远呢? 按理说老林家两房娶媳妇儿的时候,张要发还特意来吃酒了的,按照这关系的亲近程度,张要发不应该这么公事公办地向老林家卖鱼苗啊? 桥大爷仍然不死心地问:“那他有没有给你们便宜些呢?” “瞧大爷您这说的,哪里有给我们便宜哟,他们家鱼苗这么走俏,这个时候没给我们涨价我们就已经很感激了。” 李婉脸不红气不喘地回道。 对于外人,家里的事情还是不能让外人知道太多,他们有可能是存了试探之心,有可能存了歹意。 很多人都是不希望别人比自己过得好,不然就会眼红,眼红就会起不好的心思。 其实李婉也不想将人想得这么不堪,不过防人之心还是要有的。 这下子,几个老大爷与老婶子觉得有些遗憾的同时,心里又有些松了口气。 他们的心情很复杂。 怎么形容呢? 就是既希望老林家能够与这十里八乡的能人扯上些关系,这样他们说不定也能够沾点好处。 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都是同村,老林家总不好抹开脸面甩开村里人。 但是他们又不希望老林家与能人关系亲厚,这样很有可能老林家会在林家村崛起,说不好他们往后还得唯老林家马首是瞻。 想到这,几人的脸色立马变得没有刚才那么亲和了,态度也是冷冷的。 “不过能够买到这么多鱼苗也算是很不错了。” “那个,林溪家的,我家里还有事,就先回去了哈。” 桥大爷当先打了个哈哈就溜之大吉了,其他几个老大爷和老婶子也是各寻了借口家去了。 刚才还有好几个人围着李婉打转,眨眼的功夫就作鸟兽散了。 李婉有些无奈地摇摇头,人情冷暖就是这样,都很现实。 “大嫂,大嫂,我们来了。” 李婉正想得入神,就被这道声音拉回了思绪。 李婉抬头,就见林溪带着下面的三个弟弟大步朝她这边奔来。 然后又一阵风的功夫,三桶鱼就被林溪、林德、林齐和林彦分了,林溪、林德各一桶,林齐和林彦俩人一起抬了一桶,李婉只得两手空空地跟在大部队的后面。 鱼苗在鱼桶里不能放太久,于是又喊了林泉一起来帮忙。 就连林财这次倒是非常明事理地主动提了一桶鱼苗往老林家鱼塘那边去。 一桶桶的鱼苗倒进鱼塘,小鱼儿得到了自由,瞬间在鱼塘里撒欢,那样子快活又可爱。 众人站在鱼塘的岸边看着这些在鱼塘里快乐翻腾的小鱼儿,嘴角不由得往上翘。 因为他们看到了年底丰收的喜悦,今年过年的年夜饭想来应该会丰盛些。 鱼苗放好了,鱼塘也围好了,林溪又给下面的三个弟弟指派了三不三过来瞄一下鱼塘的任务。 看看鱼苗长得怎么样? 鱼塘里面的水草会不会长得太茂盛需要打理的? 围栏有没有松动?需不需要加固的? 有没有怀着不好心思的人在鱼塘这边打鱼苗主意的? 所以林德、林齐和林彦得形成三人组合,每次都得一起去‘巡视’鱼塘。 人多力量大嘛,这样遇到什么事情的时候,三兄弟好有个照应。 如此鱼塘这边的章程基本上就安排利索了。 第127章 两难 第二日,想着林水的那个事情是大事,耽误不得,林溪和李婉吃过早饭就去到大房的小院了。 两家中间就是只隔了个毛狗家,满打满算也就隔了不到二十米的距离。 “阿溪、婉婉,你们过来了。吃饭了没?” 正在灶间拾掇的楚氏看到林溪小两口就笑呵呵地开口问。 林香在一旁帮忙,林甜在一旁乐呵乐呵地偷吃着什么。 楚氏一来确实是关心二人有没有吃过早饭,二来大家伙见面打招呼都是习惯性地会这么问。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已经成为约定俗成的寒暄语了。 不管关系亲疏远近,亦或者是刚刚认识的两个人,或者是走在大马路上碰到,或者是走在田埂子上路过,见了面不知道说什么好,大家首选的寒暄开场白就是‘吃了吗?’。 而很神奇的是,回答者不管是有没有吃过饭,都会下意识地回答‘吃了。’ 如果回答者回答了‘吃了’后,继续问:‘你吃了吗?’。 刚开始的问话者就会感受到回答者想要继续跟他交谈的欲望,然后两人就很神奇地开始了接下来的继续沟通,无形之中关系也会被进一步拉近。 而如果回答者回答了‘吃了’后,就没有下文,那问话者也就能够知道对方是不想再继续话题,于是问话者也会很识趣地笑笑走开,不做过多打扰。 刚才的寒暄也算打了招呼,寒暄的双方都没有什么失礼之处,停留在了最初的美好上,下次见面依旧能够毫不尴尬地打招呼。 可能是他们的父辈亦或者是他们自己经历过那个吃不饱饭的年代,哪怕是到现在依旧有很多人在为了吃饱那碗饭而努力地拼搏着。 所以他们最关心的是填饱肚子,潜意识里印刻着吃饭是头等大事,只有吃饱饭才能有活下去的底气。 所以乡民之间见面寒暄也会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吃了吗?’,如果回答‘吃了’,说明自己生活还过得去。 一是让真正关心自己的人不要担心,二是让看笑话的人没得笑话可看,算是在人群中维护了自己的尊严了。 “吃了呢,大伯娘,您可别忙活了,我们有事情找您商量。” 李婉原本是随着她娘的关系喊楚氏为姨母的,现在嫁给了林溪,跟楚氏的关系又更近了一层,随着林溪一道喊大伯娘。 见楚氏准备忙活灶间要给他们二人做早饭的架势,李婉赶紧拦住了她。 楚氏见他们二人看上去确实有事情要找她商量,也就不耽搁了,拉过李婉的手,来到堂屋,让他们二人坐下说话。 林溪看堂屋没人,也没见着林泉、林水他们,下面的几个小弟弟也不在院子里。 林溪有点疑惑地问道:“伯娘,怎么没见阿泉和阿水他们呢?都下田去了?” 楚氏说道:“这不马上要春耕了嘛,你阿伟叔带着阿泉、阿渠和阿江去犁田去了,你小桃嫂子闲不下来,一定要跟着去帮忙,我拗不过她,也只好让她一起去了。” “那阿水也一起下田去了?” 林溪追问。 “哪有。阿水这小子也不知道怎么了,从昨天跟你们一起去买完鱼苗回来,整个人的情绪就有点不对劲,一头扎进他的房里就不出来。” “晚上吃饭的时候,还是阿江去叫他,才把他从床上摇起来了,结果囫囵吃了一小碗饭就放下筷子又回房倒在床上捂着被子睡觉。” “这小子到现在都还没起来,今儿早饭都没吃。” “我怕他是身体不舒服,去摸了下他的额头,也没有烧啊。” “我刚刚还在纳闷,跟你阿香妹子还在说起他呢,想着他昨天跟你们一起去张要发家买鱼苗,这一路上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或者是冲撞到了什么?” 被楚氏这么一说,林溪莫名有点心虚,如果不是他拉着阿水去帮忙,想着让阿水在中间做个和事佬,好谈事情,也不至于让阿水遇到现在这两难抉择的境地。 如果有且只有一个选择,那么阿水肯定会毫无犹豫地卯足了劲儿往前冲。 但是现在有两个选择,两个选择却不可兼得,选了其中一个,就必须得放弃或者是错过另外一个,两个选择的人生走向完全不同。 林溪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也不知道阿水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干巴巴道:“那个,伯娘,要不我去看看阿水?” 林溪想着,他得先问问阿水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个事情拖不得,迟早都得找他娘好好说明白,看看他娘是什么想法。 “那感情好,阿水这小子一直都跟你亲近。有些话他不好跟我这个当娘的说,跟你这个哥哥倒是能够说得来。” 楚氏推着林溪要往林水的屋里去。 李婉想着待会儿要商量事情,得把阿伟叔、林泉他们几个当家作主的男人也叫回来一起商量。 不能他们直接跟大伯娘商量好了就决定了,这样免不得会让家里的几个当家男人们心里不好想。 李婉提议道:“那个,伯娘,我们还是去喊阿伟叔、阿泉哥和嫂子们回来,一会儿我们有重要的事情要商量。” 楚氏一脸疑惑,难道待会儿要商量阿水的什么事情吗? 这么郑重。 这会儿她也不敢有丝毫怠慢了,也不多问,领着李婉去了田里,留了林香在家看着妹妹。 林溪来到林水的床边,林水正蒙着被子在‘睡大觉’。 其实林水并没有睡着,早早醒着呢,就是不想起来,起来就得面对那个让人苦恼的选择题。 他还不知道该怎么跟他娘说,他想当一只鸵鸟。 林溪和李婉进到屋里跟他娘说话,他都竖着耳朵句句听得真切,听见林溪和李婉啥都没说,他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林溪看林水的被子底下一直有些若有似无地晃动,林溪就知道林水根本就没睡,说不定现在正在被子底下睁着大眼睛呢。 林溪三下五除二毫不客气地将林水的被子从他的头顶拉到了肩膀处,想着这是初春,气温还比较低,不好让人给冻感冒了。 果然看见林水穿着一身秋衣秋裤正睁着大眼睛一脸控诉地瞪着自己,好似林溪不该揭穿他的。 林溪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阿水,快起来,逃避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大队的事情和阿发那边的筹算都不能被耽搁,你还是得早做打算。” “我知道做出决定很难,但是事情还是要解决的,跟大伯娘好好说说。我和你婉婉嫂子也是担心你,所以早早过来给你加油打气。” “你只要记得,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家里都会支持你的。” 这些道理林水都懂,可懂是一回事儿,付诸行动做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儿。 这会儿,已经听到老林家大房众人都已经呼啦啦从田里回来了,正在堂屋收拾呢。 虽然林溪的话并没有安慰到林水,不过林水还是很配合地起床,又将自己拾掇利索跟着林溪出了房间来到堂屋。 “阿水啊,你这是?” 楚氏见林水一副毫无生气、像是丢了精气神儿一样,心里惊了一跳。 第128章 抉择 才一晚上没见,这孩子怎么憔悴成这般模样了? 楚氏越发笃定他们家阿水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儿。 林水看着母亲不再年轻的容颜,多年的操劳已经让她脸上爬满了本该晚上很多年才能有的皱纹。 又想到这么多年母亲为了他们几个孩子付出的一切,想到为了他能够有个立身之本,早几年就想办法让他去拜张会计为师,学谋生的技艺。 如今终于要学成,马上也会有稳定的差事了,就差临门一脚,他却要告诉母亲他另有打算。 这让他怎么都开不了这个口。 他不想让母亲难过、失望。 林水又看了看大哥林泉,大哥为了支撑这个家,跟阿溪哥到处打工,拖到了三十三岁这个年纪才成婚。 他们这几个弟弟妹妹拖累了大哥。 林水又想到几岁就被送养出去的二哥,虽然都在一个村子里,却并不被允许见面亲近。 林水突然觉得内心很是羞愧。 他不能够任性的。 林溪和李婉是知情人,在一旁看林水这个样子,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大概能够想到一些林水的为难。 林溪索性破罐子破摔,早死早超生。 他的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来的:“大伯娘,阿伟叔,昨天我们去买鱼苗的时候,要发兄弟说他想在咱镇上办米厂。” 说到这里的时候,林溪顿了顿,看了下两个长辈的神色,见他们的脸色并没有什么异常。 楚氏点点头道:“要发这孩子是个有想法的。” 林溪心一横,硬着头皮道:“他想拉阿水加入,跟他们一起干,参与厂子的前期筹备,往后负责管理米厂的账务进出。” “你说什么?阿溪,你再说一遍,我刚才没听清。” 众人也是听得一愣,楚氏以为自己听错了。 其实楚氏已经听出了这话的大概意思,她有点不敢相信,她内心已是吃了一惊,但她需要这个空档来缓和自己的情绪,她不能在孩子们面前露出慌张。 她太了解她家阿水的性子了,如果不想入伙米厂,肯定当场就会回绝了张要发那小子。 但是阿水当场并未回绝张要发,而是回来后自己一个人闷在屋里举棋不定,他其实是不想让她这个当娘的失望。 她这个当娘的对他有多大的期望,他心里是再清楚不过了。 林溪初生牛犊不怕虎,反正最艰难的话已经迸出去了,他现在反倒是没那么多心理负担了。 他解释道:“伯娘,您也知道,要发这人有胆识,敢拼敢干,见识过人,想法也超前,还讲意气。” “可以说他在我们青山大队年轻后生这一辈里,目前混得是最有出息的。” “他既然主动提出想拉着阿水一起干,就说明他对阿水是认可的。” “前年的分田到户政策刚刚落下来的时候,大家不愿意去签协议,反倒是要发二话不说就在他们村里第一个给签了。” “大家都还在浑浑噩噩地等着村里给大包干的时候,人家要发愣是将他包下来的田地给拾掇了出来。” “还领着全家人在后山开荒种果树,挖鱼塘养鱼,种西瓜,种藕,等等,这些。” “第一年秋收时人家就大丰收了,去年更是还有果子收益,挣了钱都买上了拖拉机。” “他这日子啊,我瞅着只会是越过越好。” 张要发这两年的发展如何,整个青山大队十里八村家家户户都能够唱出画本子了。 张要发的能干楚氏当然也清楚,更何况林水与张要发有些交情。 这一来二去的,阿水有时候也会在家里夸赞人家一嘴,她也就跟着听了很多张要发的过人之处了。 而且阿泉和阿溪成婚的时候,这孩子还来观了礼、吃了酒的,她看着这孩子是个踏实的好后生。 又听林溪继续说道:“我其实挺佩服要发兄弟的,他自己发展起来了,现在还带着整个张家村发展。” “其他村的人找他帮忙传授些经验,他也没有藏私。” “他是个有心胸的,一般人做不到他这个程度。” “我相信他有眼光有胆识,看问题比别人看得远。” 林溪努力捋了捋思路,仔细回想了下张要发分析的那些想法。 接着说道:“年前他到我们大队下面的所有村子都走过,甚至是咱青宁镇下面的几个大队的所有村落他也去走过。” “他说他发现大部分人都已经在积蓄力量,准备开春要使劲儿地在田地里拾掇,估计今年以及往后很多年我们镇粮食产量都要大大提高。” “我们农户将粮食产出来,不就是指望卖了出去换银钱么。” 在场的众人认同地直点头。 林溪:“往年我们种的粮食都是等着县里面有人能够下到村里收粮,如果碰不到收粮的人,家里的粮食就只能滞留在家里,没办法换钱,我们粮食的销售渠道单一。” “如果这个时候在镇上有个米厂,我们的粮食自己背着就可以送去镇上卖掉了,灵活又方便。” “米厂收的粮食加工成大米后又可以卖给村民。对于米厂来说,既有收购渠道又有销售渠道;对于村民来说,既有卖粮的渠道又有买米的渠道。” 林溪此时的脑子高度集中,边说着还边仔细回想张要发当时说的话。 他继续道:“这中间还省了不少运输成本,成品米的价钱就降下来了,村民也获得了实打实的实惠。” “如果米厂经营得好,以后还可以考虑拓宽销售渠道,运往县城,甚至是省城。” “平时米厂运营需要一些人手,我们可以在相熟的村民里找,招他们做短工。按做工的工时结工钱。” “这样还给附近的乡亲提供了一个增加进项的渠道,也算是做了好事一桩了。” “长工的话,要发说可能只需要两三个,前期应该不需要,就几个合伙人轮流着在厂子里忙活就成。” 林溪一口气将张要发当时分析的话如竹筒倒豆子般给一股脑都倒了出来,说完这些后,他还仔细想了下有没有遗漏的。 林溪道:“伯娘,阿伟叔,要发大致就是这样跟我们说的,我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楚氏听到这里,脸色也和缓了不少,似乎有松动的迹象。 林溪也并不是一定要怂恿林水加入米厂,他是想客观地将这个事给大伯娘说清楚。 大伯娘过往经历的事儿多,定然能够帮着林水分析,做出最稳妥的决定的。 所以林溪想尽量地讲得详细些,供大伯娘参考。 不过林溪将张要发想邀请他加入厂子而被他回绝的事情省略掉了。 如果条件允许,他是想加入厂子的筹备的,奈何他有一家老小要养,又不像张要发那样已经奔出了些家底,不怕失败。 林溪怕他自己解释不清楚,越描越黑,导致伯娘、伟叔他们误会他自己不去,反倒是拉林水下水,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心思。 第129章 奔一奔 林溪继续说道:“不过要发也说了,如果这个厂子能够做起来,将来的销售渠道一定会扩大到省城那边,甚至是销往全国的。 “这些都是开这个厂子的愿景,要发也说了,做生意有收益就必然是有风险的,收益越高,那么并存的风险就会越大。” “他打算还要游说下其他大队的几个能人,让他们一起加入厂子的筹备。光他一个人,厂子是办不起来的,他一个人没有那个实力。” “即便那几个能人愿意加入,要发和他们几个都是第一次开厂子,没有生产经验和经营经验,完全是瞎猫子过河全凭摸索着来,极有可能会开厂失败。” “而且农业生产全靠老天爷赏饭吃,如果遇到年景不好的,田地里的收成很有可能不好,收成少了,厂子能够收的粮食也就少了。” “到时候厂子无粮可卖,又搭上了日常运营花出去的成本,厂子极有可能会亏本。”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两年因分田到户吃到的红利全部都得赔进去。” “所以要发也是让阿水要慎重考虑。” “他知道阿水极有可能会在开春后在大队里谋个稳定的差事,这是很多人梦寐以求都难以争取到的机会。” “一旦阿水选择加入他们这个厂子,那大队部的这个差事就不会给他留着了。” “而阿水一旦选择了去大队部工作,他们这个米厂还是要筹备下去的。” “到时候如果厂子做起来了,往后阿水再想进厂子,那就不会像现在作为原始创始人有厂子的份额的,到时候阿水也只会是个打工的。” “所以,伯娘,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阿水,我应该是说清楚了?” 林溪转过头问了林水。 他说得有点口干,直接拿起李婉刚才喝水的杯子咕咚咕咚地喝起来。 众人也没那么多讲究,不甚在意。 李婉瞄了林溪一眼,最终也没有多说什么。 林水点点头,很是无力地说道:“基本上是这样的。” 众人也基本上听了个明白,楚氏先是问林水:“阿水,那你是怎么想的?你不用顾及我们的想法,就告诉我们你的真实想法。” 林水两只手捏成了拳头,捏了又松,松了又捏,眉头皱成了个川字。 众人看他这样,也跟着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 一时间整个堂屋安静得落针可闻。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众人才听见林水的声音:“娘,我想去试一试。如果不踏出去试一下,我怕我这辈子心里都会不甘心。” 楚氏皱眉道:“可是,可是如果失败了,怎么办?” 林水坚定道:“哪怕是失败了,这个结果我也认,大不了我回家来种田。” “我也没什么好赔进去的,无非就是我这一两年的青春,还有大队部那个稳定的差事。” 林水想着,这一次要对不起老娘的期盼了。 又想到大哥这些年为家里的付出,林水心里更加觉得愧疚了。 大哥为了这个家早早地就当家了,老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大哥放弃了追逐自己梦想的机会。 甚至大哥从来就没有在家人面前提过他想要什么,他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 也正是有大哥这样的付出,他才敢在家人面前勇敢地说出他想去博一把的想法。 因为有大哥在那里撑着,他觉得心里就有后盾可以靠着,让他没有什么后顾之忧。 即便他创业失败了,大哥打理的这个大后方还是他最后的退路。 他自己唯一可惜的是要错过那个稳定的差事了。 但是大哥却没有像他这样可以任性一把的机会了,除非大哥可以活得自私一点,可以割舍掉所有的牵绊。 楚氏听到三儿子这样说,原本揪着的心此刻更加揪起来了。 虽然已经预料到阿水的这个答案,可真正听到儿子亲口说出来,她心里还是有些难受。 她并没有表面看上去的这么豁达。 她想到了林钱,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在想到他,他的音容笑貌依然犹在眼前。 那个男人遗传了林老太爷敢闯敢干的基因,天生会做生意,可却在做生意的途中就这么没了。 眨眼间,如今阿水已经长大成人,强烈地表达了跟他亲爹一样的抱负。 她原以为她的刻意引导能够让孩子们远离那个人带来的影响,可没想到骨子里面带出来的东西就像图腾一样无形之中在影响着一个人。 她知道这一次她依然是拦不住的。 可她还是不甘心。 凭什么啊? 那个人在她的人生中消失了二十多年,如今儿子都长大成人了,却还是要以这样的方式让儿子去随了他。 楚氏还想再争取下,她不死心地问了问林伟和林泉:“阿伟、阿泉,你们怎么看这个事?” 林伟赶紧表态:“我没意见,孩子还年轻,闯一闯也是好事,积累人生阅历;即便不成功,也不损失什么,大不了回来跟我们一起种田。” 林伟在教育孩子上,一向都是以孩子的意见为主,尤其是在他的几个继子和继女的教育方面,他一贯是将尊重贯彻到底的。 楚氏不着痕迹地瞪了林伟一眼,又看向大儿子。 林泉被老娘看得头大。 其实他是羡慕老三的,能遇到这样闯一闯的机会。 如果家里条件允许,而他恰好也遇到像老三这样的机会,他也会动心的,奈何家里的情况不允许他有丝毫任性的可能。 他是老大,得帮着老娘和伟叔撑起这个家,这是他作为老大骨子里印刻着的责任感和使命感。 他已经这样了,不能放开手脚去施展自己的人生抱负,但他希望弟弟能够有这个机会,也算是全了他自己的那些个不甘心。 他说道:“娘,阿水还年轻,让他去试一试也是可以的,趁着他能够奔得动,就去努力奔一奔。” “即便失败了,失败的后果咱家还是能够承受得起的,大不了让阿水从头再来嘛。” “再不济到时候让阿水回家种地,我相信即便是种地也还是能够种出些名堂出来的。” “最起码等到自己奔不动的时候,会想起曾经自己努力的那些岁月,相信阿水也不会觉得有遗憾了。” “再说了,我相信付出了就一定会有回报的,阿水跟着要发他们这几个能干人一起干,想来阿水肯定能够学到很多东西。” “他们几个都是脑子灵活又能够吃苦的,即便是第一次尝试,只要肯摸索,我相信一定他们一定会闯出些名堂来的。” “一定能闯出些名堂来的。”这句话萦绕在众人心间,久久散不去,却将众人心中浓浓的不安给冲散了。 是啊,努力了不一定能够达到自己的目标,但是不努力那是一定不能够达到自己的目标的。 那就让孩子勇敢地去尝试,人总是要经历风雨才能够成长的。 第130章 追梦 楚氏现在也豁然开朗了,孩子们有他们自己想要过的人生,她不能因为害怕孩子们在风雨的摧打中受伤就不让他们去经历风雨,那样只会害了他们。 她有老去的那一天,她不可能陪伴孩子们到老,孩子们得经历风雨成长起来能够立足在这个世界上。 即便将来她不能陪伴孩子们了,孩子们也足够有能力在这个社会上立起来。 如果她一直护着他们不受风雨摧打,等将来孩子们独自遇到更加猛烈的风雨时只会是被打倒的。 谁也没有规定人这一辈子应该过什么样的人生。 有的人平平淡淡就这样过了自己的一辈子,有的人平安顺遂、福运加身地过了一辈子,有的人一直经历着岁月的磋磨过了一辈子,有的人从出生就身患绝症地过了一辈子。 既然都是短短几十年,为什么不让自己活得恣意快活一些呢? 只要不违背律法,不违背人伦道德,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留遗憾,不负自己这短短人生几十年的韶华,这样的人生才是活得精彩的。 楚氏突然就悟了。 她这个大儿子倒是让她有点刮目相看了。 她这个大儿子啊,从来都是不声不吭,任劳任怨,主动将家里的担子往自己身上揽。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成长为家人能够依靠的存在了。 原来生活中经历的那些磋磨和苦难是人生重要的财富,苦难不仅能够锻造人的品格,更能让人成长。 想到这里,楚氏既为大儿子的成长感到欣慰,又为大儿子经历的这些磋磨而心疼。 罢了,还是让三儿子去追梦。 想来三儿子追梦的过程也承载了大儿子的那些还没萌芽就已经被扼杀在摇篮中遗憾。 “既然如此,三儿,那我支持你。” “不过你既然决定走出那一步,所有的后果就得你自己来承担,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你要有承担后果的心理准备。” “即便不成功,到时候你也不能怨怪家里任何人,因为这是你自己做出的决定,每个人都得对自己的选择负责。” 林点赶紧点头道:“娘,我知道的。” 楚氏又道:“到时候,你要找要发他们好好商量个开厂子的章程出来,想得越周全越好。” “对了,如果决定去开厂子了,那大队部那边的事也不能老吊着,咱做人要厚道,不能贪心。” “等厂子这边的事都安顿好、落实好后,你就去将大队部那边的事推掉。” 楚氏心里再有不甘,她也只能自己独自消化了,但愿阿水他们一切顺利。 “嗯嗯,娘,伟叔,大哥、大嫂、溪哥、婉嫂子,你们放心,我一定加油干。” “我想了下,大队部那边的事先不慌去说,我得先跟阿发哥他们好好合计下。” “确定另外几个大队的能人也都愿意参伙投资,这个厂子确定能够办起来了,到时候我再去大队部将差事给推掉。” “如果办厂这个事情只是我和发哥一头热,另外几人不愿意参伙的话,办厂的启动资金就不足,那厂子肯定是办不起来的,那我就去大队部办差去。” “这样的话就两不耽搁了。” 林水这会儿眼神清亮,思路清晰,跟刚才刚从屋里出来那会儿完全是判若两人,果然人还是要做自己热爱的事才会劲头十足。 众人看他这样,也都放下了心,嘱咐他要尽快去找张要发商量,也不好让人家等久了。 林水怕夜长梦多,打算第二天就找发哥去。 第二日天一亮吃过早饭,林水就急匆匆赶去张家村了,那样子好似生怕自己媳妇儿被抢跑了一样,猴急猴急的,楚氏看得无奈摇头。 “嫂子,在忙啊,我发哥在家吗?” 林水用了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就从林家村一路急行赶到张要发家院门口,见凤仙嫂子正在院子里晾晒衣服,赶紧问道。 张要发的媳妇儿姓吴,叫吴凤仙,是个贤惠通透的,前天林水带着林溪和李婉过来买鱼苗,后面他男人谈到要开米厂的事她听了一嘴,所以这个事她是知道的。 昨天见丈夫在家里坐不住,今天一大清早起来就出去了,说是要去找隔壁大队的几个能干人合计合计。 昨晚上丈夫回来也没见他多说什么,她也不好多问。 反正她一向贯彻的指导方针是,即便她帮不上忙,那她也不能去阻拦。 她自己不够聪明,没有灵活的头脑,让她干活可以,但是让她想点子那是不成的。 嫁给丈夫后,她就以丈夫为中心,丈夫要做什么,她支持就是,她尽量让丈夫少些后顾之忧。 反正过日子也就是一日三餐再加一张床,只要不躲懒,在田地里刨食总是会有产出的,左右家里的一日三餐也是能够够得着的。 再加上这两年依靠丈夫的奔劲儿,家里的日子越过越红火,这样她就更加坚信要无条件地支持丈夫了。 这会儿见林水过来了,她心里也是高兴,一来这个小兄弟聪明灵活很讨喜,二来知道林水应该是来找她丈夫商量开厂子的事。 她一刻也不敢耽搁,赶紧请林水进堂屋坐。 她道:“阿水来了啊,正巧你阿发哥这会儿正在堂屋拾掇东西呢,你快去找他。” 然后她又朝堂屋那边喊了一嗓子:“阿发,林水兄弟过来了。” 张要发这会儿正坐在堂屋四方桌边用笔在纸上写写画画着什么,听见说林水过来了,赶紧放下笔起身去迎林水。 “阿水来了,快过来坐。” 张要发领着林水坐在他刚才坐过的位子旁边。 林水粗略瞄了一眼张要发,见他很是高兴的样子,眉眼间尽是掩饰不住的喜悦,眼睛更是亮的吓人,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 林水不由自主地跟着笑了:“阿发哥这是有什么喜事吗?这么高兴。” 张要发挑眉,没有否认,不答反问道:“这你都看出来了?” “哥,你一脸喜意,眼神灼亮得都快亮瞎了弟弟我的眼睛了。” 林水调皮道。 张要发看林水的精神状态比前天他离开林家村时要好很多,想来应该是已经跟家里商量好了,有了决断了。 第131章 一起干吧 于是他也就不扭捏,开门见山道:“跟我一起筹备米厂这个事考虑得如何了?” 林水这会儿全身上下都透露着轻松的精气神儿。 既然已经想清楚了,那就痛快些。 所以他回答得也痛快:“哥,带着我一起干,我想加入。” 张要发有些意外,他知道林水应该是有些想加入的,不过林水不一定能够说服家里人。 尤其是楚婶子,她老人家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将林水培养出来了,马上就要临门一脚了,结果林水却选择了另外一条充满未知的路,楚婶子应该不会答应。 张要发有些疑惑,问道:“家里同意了?你想清楚了?” 林水笑呵呵地回道:“嗯,同意了,也是经历了一些周折,最后家里还是同意了。” “哥,我想清楚了,趁着我们还年轻,能够奔得动,为什么不去放手一搏呢。” “现在这个时候、这个环境刚刚好,奔一奔,也许就是另外的一番光景。” “即便失败了,大不了咱从头再来嘛。” “我们最不缺的就是时间,青春是我们最大的本钱。” “我不想等到老了奔不动的时候,再回想年轻时候的现在,心里会充满了无尽的不甘和遗憾。” “年轻的时候明明是有机会去闯一闯的,却因为自己的胆怯和各种顾虑而没有勇敢地去踏出那一步,老了后尽是遗憾。” “好!好!兄弟的这个想法正合我意,我也想去努力试一试,看看我能够走到什么程度。” 张要发起身狠狠地拍了拍林水的肩膀,眼里的笑意是怎么挡也挡不住。 这应该就是志同道合的感觉。 既然双方达成了基本共识,框架合作已经形成,接下来就可以深入谈细节了。 张要发嘿嘿笑:“前天游说完你后,我昨天也没闲着,马不停蹄地去找了隔壁几个大队的能人。” “一个是李家村的李富贵,一个是廖家村的廖国富,再一个是宋家村的宋有才。” “我是分别找到他们各自的家中找他们谈的,让我没想到的是他们竟然不约而同地都同意加入米厂的筹备,也都是想试一试看看能不能闯出个名堂出来。” 林水已经激动得直搓双手了,急着问道:“那哥,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张要发道:“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事情很多。我现在想法还不太成熟,大致想了下,在出资方面,就根据自己的出资比例来算份额。” “不过具体这个厂子开起来得花多少钱,我们还不清楚,得先定好地方,确定了租金、机器的价格、建厂房以及人工、损耗等等这些费用,才能够大致算一个帐。” “当然,你的情况我是清楚的,你到时候要提供财务方面的技术支持,所以你的出资可以少一些。” “你看,我这不是在镇上找了一些地方,正在琢磨着呢。” 张要发将他刚才涂涂画画的那张纸递给林水,林水接过认真看着。 张要发继续道:“我去镇上那几个地方实地踩过点,选来选去觉得还是这个地方最合适。” 张要发指了指纸上被他用圆圈圈出来的一个地方。 林水:“哥,选这个地方是有什么说法吗?” 张要发点头,道:“这个地方往西走大概两百米左右就能到镇中心那条繁华街区,而往东走只有一条主干道,这条主干道是通往河东这边各大队村落的必经之路。” “沿着东笔直走大概两千米左右就能到清水河的石桥,通过石桥,就能到各个村落了。” “到时候各村落的村民不管是来送粮,还是我们去收粮,都很是方便,又距离镇中心不远,可以兼顾镇子上的生意,另外去县城也方便,可以说是交通要塞之地。” “关键是这块儿地面积大,还是块儿荒地,属于河西宋家村的地界,到时候我们让宋有才出面协调。” “相信这块儿地应该是能够顺利租下来的,租金价格应该是能够谈下来的。” “机器设备这块儿,我们还得找时间去县城里考察下,看看市面上的技术现在到哪个层面了,再结合我们自身的情况,选择适合我们的设备。” “办厂子的手续这块儿,到时候我们几个人一起去镇上找找乡镇领导。” 听张要发说到这里,林水问道:“政府应该会支持我们的?” 张要发:“我们这是办厂子,兴办产业,能够帮助农民创收,对青宁镇的经济有带动作用,这是好事,相信乡镇这边也会支持的。” 听得张要发的这一波分析,林水心潮澎湃。 没想到发哥思虑如此周全,基本上大面上的这些个事都考虑到了,他边听着发哥的规划,脑海里就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厂子办起来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哥啊,那还等什么,我们现在就去看看那块儿地,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林水都急切起来了,生怕那块儿地要跑了一样。 张要发看他这猴急猴急的样子,无奈地摇摇头,觉得也是很有必要再去看看。 他之前只是自己一个人走马观花地踩的点,这会儿再去看的话,就得仔细瞧些细节了。 刚好到时候叫上宋有才一起参谋参谋,人多力量大,你一句我一句的,说不定就迸发出更多的好点子,想得更周全了呢。 于是张要发跟林水风风火火地出门,还好家里有拖拉机,去哪里都方便。 张要发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阿水,大队部财务那个职位你先不急着去回掉。” “等我们这边所有的关口都理顺了,事情都落定了,你再去大队部说也来得及。” “大队部那边的事你该干嘛还是干嘛,工作之余有空就多跟我出去跑一跑这些关口。” 林水听得心里一阵感动,发哥处处都考虑到了,他是如何做到这么设身处地地去为他人着想的呢? 越是这样,林水心里越是打定了主意要跟着发哥好好闯一闯,哪怕不成功,最起码也跟着发哥学到了很多做人做事的方式方法。 林水一叠声地“嗯嗯”了好几下。 …… 老林家这边同样开启了紧锣密鼓的春耕模式了。 林溪领着几个弟弟翻地、犁田、整水田、灌水,楚氏则带着李婉和张桃一起去镇上农贸市场买要用到的种子。 土豆倒是不用买专门的种子,买一些土豆回去妥善存放着,等着它们发芽就可以一株株切下来种到地里去。 花生和红薯家里有存货,红薯同样是妥善存放后等着发芽即可。 生花生则是直接可以下到地里种起来。 稻子也不用买种子,家里有现成的,专门匀出一些出来,用于催芽,然后集中种到专门辟出来的四升田里,用于培育秧苗。 待到秧苗都长出来了,密密麻麻的,整个四升田的秧苗足够种二十斗水田了。 好像突然之间,整个青宁镇下辖的十里八乡的乡民们都按下了启动键。 放眼望去,一片连成一片的田野都是挽起裤腿、弓着腰在田间地头忙碌的农人们。 不管是在水田、旱地、河滩地,还是山地,农人们都在相互追赶着,无形之中每个人都在被这种势头推着往前走。 一个是抢时令,一个是相互较着劲儿,谁都不愿意落后谁。 农人们都在忙着种下希望的种子,期待着今年能有个好收成。 如此忙碌了大概半个月的时间,农人们才慢慢放缓了忙碌的脚步。 老林家的秧苗芽子先是通过稻谷种子浸湿后放在蛇皮袋里塑封好,然后让其自然静置在空旷的库房。 经过两三天的时间,稻谷发了芽,这个时候算是将稻谷催芽成功了。 然后将成功培育出来的稻谷芽种到秧圃里,秧圃田里将混着水的泥巴分成几陇长方形平整的区域。 每陇都是从水田的北面一直延伸至南面,每陇上面撒上密密的一层稻谷芽用一层农用透明的塑料薄膜尼龙覆盖其上。 然后再将尼龙沿着长方形泥田的四周深深地扎进去,以保证每陇长方形泥田上的稻谷芽都被尼龙覆盖在里面。 这既可以保温,又不影响稻谷芽接受太阳的光照,形成了一个人工的暖棚空间。 待得秧苗长到十几公分高的时候,就可以撤掉尼龙了。 经过两三个月的光合作用,稻谷芽会成长为二十五公分左右长度的秧苗,这样的秧苗就可以栽种到水田里了。 老林家在庙边塘岸上的二升田种上菜种子,河滩地的西瓜苗也种上了,旱地按照计划也种上了土豆、红薯和花生。 土豆和红薯苗是李婉自己在家里培育出来的。 接下来就是时间的等待了,时不时查看下田地的湿润情况,及时浇灌,剩下的就是种子在土壤、水分、阳光的相互作用下茁壮成长了。 第132章 养猪 老林家的农忙忙完后,接下来养猪这件大事就正式提上了日程。 林溪和李婉没休息几天就盘算着建猪圈了。 为了喂养照看方便,考虑到老林家门口院子比较大,决定就在院子外围辟出一块地,用土砖盖起一间遮风挡雨的屋子作猪舍。 猪舍距离主人的生活区较远,倒是不会有什么味道传到主屋这边。 为了保持猪舍干燥,也同样做了屋脊,装上了一排排的青瓦。 青瓦是找村子里早年间盖房子剩下来的人家买的,瓦片比较陈旧,本来也是旧物重新利用,这户人家也就没怎么喊价,按照市场价的三分之一卖给林溪的。 十片瓦一分钱,差不多有六百片瓦,总共花了六角钱,林溪和李婉也算是捡了个漏。 屋子的门开得比较宽敞,有利于通风,在屋子外围四周用土砖围起一米二左右高度的围墙,用于小猪们平时撒泼打滚儿玩耍。 围墙的一角装上了一个栅栏门,用于主人日常进出饲养方便。 在围墙里面靠栅栏门的左手边用石砖砌了个用于猪仔们进食的槽子,槽子是个长一米二、宽一米、高度约十公分的敞口式长方形石头容器,固定在围墙一边。 这样既宽敞,猪仔们进食也方便。 另外在离猪舍比较远的围墙角落,专门辟出了一块地儿,用于引导猪仔们在此处排粪便。 等猪圈晾了几天彻底干透了后,林溪又拜托大伯娘领着他们夫妻二人去到挨着大队部的那个林家田村养猪专业户的林旺家,找老旺头买了一头母猪乳仔和四头公猪乳仔。 老旺头家的猪种品相好,生病少,都是直供在大队部开猪肉店的张屠夫家的。 张屠夫力气大,会杀猪,整个青山大队也只有他能够一个人徒手拿下一头五六百斤的大肥猪。 所以大队部的张氏猪肉店生意一直都很受欢迎。 一来是整个大队仅此一家,如果想吃肉又不想跑太远的,乡民们都会就近去他们家买肉,去镇上买的比较少。 镇上的价格也不一定比张家的便宜,他们家的猪除了找老旺头家直购外,生意好的情况下,张屠夫也会到十里八乡的村子去收猪。 所以如果农人们自家养猪,也是不愁卖的。 基本上青山大队各个村落大部分人家多年来都是吃的张氏猪肉店的肉,而这肉的源头又是老旺头家的。 所以这附近十里八村的村民们都是知道老旺头家养的猪品相好、肉质鲜嫩,炒菜炖汤时肉香味都能飘出去好远。 其实如果家里有空闲,养头猪还是可以的,家里一日三餐总免不了有剩下的。 家里的洗米洗菜的水还是有一定的营养的,再配上一些煮熟的野菜,对于小猪仔来说确实是美味的不能再美味的美食了。 这样剩菜剩饭淘米水都不用被浪费掉,还能养起一头猪,等猪长大了,如果是卖出去,就是一笔不小的进项。 如果是留着自家过年吃用,也能省下不少过年的花销。 乡民们的饮食习惯里,猪肉是不可或缺的营养吃食。 几天不吃肉就会感觉浑身没什么力气,一个月不吃肉就会感觉这日子没什么过头了。 不管是寻常的一日三餐,还是重要的时令节日,甚至是宴请宾客摆宴席时,猪肉都是餐桌上的重头戏,有猪肉的餐桌才是一桌有灵魂的美食。 猪肉在饮食种类中是一个极其特殊的存在。 老旺头夫妇俩、楚氏、林溪和李婉一人抱了只小猪仔乐呵呵地奔回林家村老林家了。 小猪仔们被抱在人身上的时候,还各种哼哼唧唧不怎么乐意的样子 。 结果一将他们放进猪圈的围墙里,亏得猪圈围墙圈的面积大,小猪仔们瞬间像脱缰的野马般在猪圈里撒丫子地狂奔,高兴得不知道怎么好了。 完全没有离开自己的父母独自黯然落寞的感觉。 看着猪圈里活泼可爱、呆萌呆萌的五只小猪仔,摇着自己的小尾巴,时而你拱拱我,时而用自己的小短腿踢踢兄弟姐妹的小爪爪。 时而到处嗅嗅,哼哼鼻子,那个场面要多逗趣就有多逗趣,让人整颗心都要被萌化了。 突然,有一只小崽崽朝着栅栏门这边跑过来,然后停在栅栏门里面,很是认真地在围墙外看热闹的五人身上来回搜寻了一遍。 当看到老旺头时,小崽崽突然眼睛一亮,很是欢喜地张着嘴巴哼了两下,脸上竟然还露出了欢喜的笑容。 李婉以为自己看错了,动物怎么会笑呢,莫不是自己看花眼了? 李婉揉了揉眼睛,定睛看去,这只小崽崽还在朝着老旺头哼哼笑呢。 哟嚯,莫非老旺头家的小猪仔都通人性了? 这敢情好啊,那说明小崽崽们很聪明,以后好养活呢。 李婉正准备扯过林溪说说的,可不等她说话,面前的小崽崽突然撕心裂肺地嚎叫起来,而且一声高过一声。 紧接着其他四个小猪仔也慌忙跑到围墙这边,在栅栏里朝外集体嘶声嚎叫起来。 楚氏、林溪和李婉三人都被吓了一跳,刚刚还好好地,怎么突然之间集体闹起事来了? “老旺头,这是咋的了?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小猪仔们突然之间都暴躁起来了呢?” “难道是想他们的父母了?” 楚氏着急地问老旺头,猪仔们一直都是老旺头在饲养,他是最懂得猪仔们的习性的。 老旺头忍俊不禁,回道:“大妹子,别着急,指望他们想爹娘,这是不可能的事。” “哼,这几个小没良心的,放出来就野了,哪里还顾得上他们的爹娘呢。他们这是饿了。” 李婉惊得瞪大了眼睛:“不是,叔,小崽崽们从你家抱出来的时候不是还特意喂了一顿嘛,咋饿得这么快呢?” 老旺头一副有点不太好意思的表情,道:“那个,忘了跟你们说,我们家的猪能吃能喝,活蹦乱跳的,饿得快。” “基本上过个一个小时就要喂一顿,吃得多拉得也多,你们平时要勤着多打理些,猪圈要保持干燥卫生,猪仔们就少生病,长得快。” “哦,对了,我们家的猪仔长得还是蛮快的。” 老旺头说道。 李婉在心里无力吐槽,吃得多,当然就长得快了。 睡醒了吃,吃饱了拉,拉空了又饿,饿了又喂,喂饱了就睡,这样的猪生想想不要太美好了。 李婉心里吐槽归吐槽,还是赶紧接过话头,笑道:“能吃是福,说明猪崽崽们身体都很强壮,好喂养,这可是难得的好品种,可省了我们很多心呢。” 老旺头脸上溢满了骄傲和自豪,他道:“那是,我们家的猪个个都出落得标志、大方,身强体壮,母的能生,公的能长膘。” 说完这话,老旺头的脊背还跟着挺了挺。 这话说的,怎么听着好像是在推销自家儿女的感觉呢,怎么听着怎么觉得怪怪的,众人都不知道怎么接这话茬子了。 老旺头有些着急道:“哎呀,别光顾着说话呀,阿溪啊,赶紧去弄些小猪仔能吃的东西。” “对了,你们家有没有萝卜叶子啊?如果有的话,先将这个赶紧放在木盆里稍微剁一剁,先对付对付。” “然后再去用萝卜叶子配着米糠一起熬煮一大锅出来,这个东西都是我们人不吃的,拿来给猪吃正正好,营养又实惠。” 老旺头不放心,还不敢走,得手把手教着林溪夫妻俩顺溜地操作一遍,他才能放下心来。 毕竟这几头小猪仔也是他精心养护着长起来的心尖宝。 楚氏听得老旺头这么一说,也是不敢耽搁,赶紧跟着林溪和李婉跑灶房去忙活了。 一顿剁菜的砰砰乓乓声,不一会儿,林溪就端着一大盆剁得比较细碎的萝卜叶子冲出来,跑到栅栏边往靠着围墙的里面食槽子呼啦啦地倒去。 霎时间,小猪仔们也顾不得吵闹了,一个个抱着自己占领的那一亩三分地的进食区域的萝卜叶子不撒嘴。 恨不得将两条小前腿也放进去刨食,五个小猪崽子争抢得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待得食槽子里的萝卜叶子都吃了个干净,小崽子们也吃了个小半饱,这会儿就也不那么急吼吼了,然后各自玩儿开了。 偶尔有那么一两只小崽子会意犹未尽地跑到栅栏门口哼哼两声,意思是它们还等着呢,主人们可不要忘记他们的饭饭哦。 大概又过了十几分钟,灶房里的热食终于煮好了,李婉喊了林溪过去帮忙。 不一会儿的功夫,林溪就拎了两大木桶热气腾腾的萝卜叶子米糠粥出来了。 老旺头赶紧凑过去看了看,见煮的很是粘稠,点点头:“嗯,就是要煮到这个样子,小崽子们还小,多吃些软和的容易消化。” 林溪也不敢耽搁,老旺头也上前帮忙,将两桶粥都倒进食槽子里。 然后他用舌尖顶着上颚一触一松,发出连续清脆的声音,唤着在角落里撒欢的几个小猪仔子过来吃饭。 小猪仔们一听到这个声音,就停下了玩耍的动作,先是耳朵耸了耸,好像是在确认着什么。 当听到第二串连续清脆的声音时,五只小猪崽子同时嗖地一下不约而同地朝着声音的发源地奔来。 土也不拱了,游戏也不玩了,天大地大五脏六腑最大,什么都不能阻止它们进食。 它们奔到栅栏下面,用无辜又急切的眼神巴巴地盯着老旺头,见老旺头用下巴指了指食槽子,众猪崽子领悟,毫不犹豫地冲到食槽子旁边吃起美味的粥粥了。 楚氏、林溪和李婉三人看着小猪崽子们与老旺头之间的互动,很是佩服老旺头养猪有方。 猪崽子这些个机灵劲儿,让人看了要多欢喜就有多欢喜。 三人心里都满意:多机灵健壮的小猪崽子们啊,这以后不愁养活了,就是喂养这块儿得勤着些。 待得猪崽子们吃饱喝足睡着打呼噜的时候,老旺头也基本放下心来。 林溪和李婉也基本上熟悉了一遍饲养之法,老旺头又交代了些猪仔子们的作息习惯以及每只小猪仔子的性格特点,然后就放心地回家去了,剩下的就是细心照看了。 第133章 选址 张要发带着林水俩人风风火火地来到图纸上圈定的地方。 他开着拖拉机特意带着林水一路沿着通往镇上的主干道走过,从河东过了桥到河西,再继续沿着这条主干道往西走大概两千米左右就到了他说的这个意向厂址。 拖拉机停了下来,张要发指着右手边的大概一千平方米的一块儿空地,说道:“阿水,就是这里,你看看,这块儿地是属于宋家村,背后是一片荒山坡。” “这块儿地基本上是一片荒地,又是沿着大马路,土壤又硬实,产出不了什么。” “种庄稼的话,离着路沿太近,总有人过去过来,估计庄稼还没长起来就被霍霍光了 所以这块儿地一直没有人愿意包下来,即便是包下来还得开荒,没有几个人愿意做。” “先别急着看,走,先带你去看看周边的环境。” 说着,张要发就拉着林水挑上了拖拉机,挂了档,呼啦一下就到了镇中心的商业街。 目测“米厂”到镇中心的距离确实不过两百米左右,方便得很。 如果厂子开起来,保底客流是不缺了。 人吃五谷杂粮,一日三餐缺不了粮,光镇上的常住居民都是有一定的消费需求的,更何况镇子下面十里八村的乡民,他们是购买粮食的主力军。 只要口碑打出去了,不愁没有销路。 俩人在镇中心主路往西拐了个弯,拖拉机大概走了三四分钟的样子就停了下来。 来到了通往青达县的城际大道,这条大道连通与湖城相邻的多个城市,往南下的下一个县城就是青达县。 青达县继续往南走,如果是坐城际班车的话,大概得一个小时就能够到达省城湖城了。 青达县属于湖城的一个郊区。 通过这交通分布来看,青宁镇并不偏远,甚至可以说属于交通要塞之地,南下可以达省城,北上可以达其他城市。 甚至是继续往北的话,这条公路是通往北方那些省市的。 可想而知,如果米厂做起来了,运营得当,将来做强做大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俩人考察完周边环境后心里都有了底,然后又回到了“米厂”这边。 张要发转悠了几圈后,又拉着林水上拖拉机。 他道:“兄弟,走,我们现在就去找宋有才,跟他好好合计合计。” 林水这个时候心里也是激动得很,感觉自己全身上下都充满着干劲儿,很是需要找个对象好好疏解下自己的情绪。 他也觉得得赶紧找宋有才想办法拿下这块儿地。 于是俩人又开着拖拉机马不停蹄地赶往宋家村。 宋家村在“米厂”后背那座小山的北面,沿着镇中心的主干道一直往北走,拖拉机咣当了十来分钟后,终于到了宋家村村口。 这边行政村的布局都差不多,先是划好村民们集中居住的宅基地,建好一排排的房子,形成一个聚拢型的村子。 然后再沿着村子的四周来规划田地,一直往外延伸,直到村子的地界红线为止。 宋家村最南边的地界红线就是刚才“米厂”所在的那个位置。 其实“米厂”的地界就是那座荒山往外延伸的一片小山坡的四至范围,只不过是山坡延伸下来的一片贫瘠的平地而已。 没有哪个宋家村的村民愿意跑到荒山这边来开荒的。 殊不知在张要发和林水眼里的宝地,在宋家村人眼里就是块儿废物荒地,锄头都懒得薅的,还费力气。 林水是见过宋有才的,但是也仅限于之前的各队开联谊大会请了各队的能人参加的那种场合,宋有才是作为宋家村的能人被邀请参加的。 林水那个时候也只能远远地看着,倒是青宁镇下辖各村的能人找着机会相互狠狠地切磋、沟通交流了一把。 于是张要发就与李家村的李富贵、廖家村的廖国富、宋家村的宋有才熟识了。 张要发来找过宋有才好几次,所以这次过来也是熟门熟路地找到了宋有才家。 待得宋有才听完张要发说的那个地界,宋有才是越听越皱眉头,到最后眉头都快拧成了个疙瘩。 他不解道:“阿发啊,你确定我们的厂址选在那个地方吗?我怎么觉着那个地方不怎么样呢。” 不怪宋有才觉得那个地方不好,实在是他从小就是在宋家村长大的。 基本上宋家村地界的所有田地他都走遍过,包括那片荒山地他也去过很多次,每次都没有什么好印象。 到处光秃秃的,土壤又贫瘠,又硬实,他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就是白给,估计宋家村都没有人愿意要。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走,我们带你再去看看。” 张要发二话不说就扯着宋有才上了他的拖拉机,然后林水就被赶到了拖拉机的后斗子上。 十分钟后,三人再次来到“米厂”这边。 张要发说道:“有才,你看,沿着这条路一直往东走大概两千米左右的样子,就能到清水河大桥,过了桥就可以到往河东各个村落。” 宋有才点头道:“是啊,怎么了?” 张要发道:“可以说这条路是从青宁镇河西通往河东的主要通道,东来西往,村子里和镇上的人相互往来都需要通过这里。” 宋有才还是有些敏感度的,听到这里,他隐约感觉到了什么,他试探性地问道:“你是说这个荒山地的地理位置?” 张要发点点头,他往东指着这条大道说道:“我们做的是吃饱饭的事业,与农民的收成和口粮息息相关。” 接着,张要发又指了指西边,道:“你们看,从这里往西走不到两百米的距离就能到镇中心繁华地界。” “我们的厂子开起来了后,日常是能够做镇上这些个长住民的生意的,他们一日三餐也同样要吃粮食啊。” “我们的粮食是从村民们手上直接收购过来的,属于第一手,没有中间的那些个环节,成本这块儿就省了不少。” “那我们厂子出产的粮食必定在质量上和价格上都是有一定的竞争优势的。” 张要发现身说法,拉着宋有才和林水,三人开着拖拉机呼啦啦又到了镇上西头的大公路这边。 他道:“你们看,从我们的厂子那里到这条大路,走路也不过十来分钟的样子,就能够到大公路这边。” “这条公路南下可通往我们的县城和省城,北上可通往省内其他城市,如果继续往北的话,甚至可以到达其他省市,交通十分方便。” “也就是说,如果我们的厂子做起来了,以后的销售渠道往外扩的话,也是不在话下的。” 第134章 筹备 林水这是第二次来到这里,这次感受更加深刻。 他似乎已经看到了他们厂子生产的粮食销往县城、省城,甚至是外省的盛况,激动了半天的心此刻是更加心潮澎湃了。 宋有才这会子终于上道了,也看出来了门道。 要不是说为什么叫能干人呢,肯定是有某些方面比较突出的,他这会儿考虑到的已经不再是要不要在这里建厂,而是要怎样在这里建厂了。 他抓着张要发的手臂激动地问道:“兄弟,需要我做什么?如果是要我包下这块儿地,那肯定是不在话下的。” “不过这个事既然是我们几个人一起合伙筹备,那就要将李富贵和廖国富叫一起,我们几个合伙人坐一起好好碰个头,商量个详细的章程出来。” 张要发点头道:“是的,得把大家叫到一起来仔细商量。” 宋有才看了看天色,又道:“现在天色也不早了,要不这样,明天早上你们去李家村找李富贵,我去廖家村找廖国富。” “然后我们五人明天上午十点钟的样子在我家集合,好好商量下开厂子的细节。今天就先回家去各自好好想想做些准备。” 张要发和林水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张要发道:“阿水与我同路,那我先送你回去,然后再送阿水回去。” 宋有才想了想,光开拖拉机就得十来分钟的路程,如果靠脚程的话,怎么样也得半个多小时。 不能将时间浪费在路上,有这个时间他已经做了很多事情了呢。 于是他也就没客气,让张要发送他回村。 送完宋有才,张要发将林水也送回了林家村。 待得他回到家,天色已经渐渐黑下来了。 吴凤仙听到院子里的动静,赶紧从灶房里探出头来,问道:“回来了,情况怎么样?” 说着也跟着男人一起进了堂屋,赶紧去倒了一杯温开水递给男人。 张要发接过水杯,咕隆咕隆灌了两口,这才温声道:“咱幸亏买了拖拉机,今天干了那么多事,跑了那么多路,要是光靠走路,今天“米厂”选址的事情肯定是忙不下来的。” 吴凤仙问道:“地址选好了?” 张要发点点头,道:“嗯,基本上初步意向是定好了,还得明天我们五人一起再商量。” 吴凤仙点点头,她不太懂这些,她能够做的就是将男人的身体照顾好,将一大家子都照顾好。 她二话不说,又赶紧钻进灶房做饭去。 第二天一大早,张要发吃过早饭就来林家村接上了林水,俩人出发去隔壁大队找李富贵。 这两天,张要发来林家村找林水的频率有点高,惹得桥大爷那几个老大爷、老婶子们免不得心里又开始有了些计较。 这张家村的能干人张要发跟林水那小子关系好得很啊,看来以后遇到老林家的人,尤其是林水那小子,态度要更加热情起来了。 不管有没有用,老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看张要发和林水来去匆匆的样子,众人也不好将林水扯过来仔细问问,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们开着拖拉机走了。 拖拉机出了林家村村口沿着乡道笔直往南走,又爬过一段高坡,汇入另外一条乡道,然后沿着这条乡道继续笔直往南走。 走了大概一刻钟的样子,远远地就能看到不远处右手边的清水河河道。 俩人现在走的这条乡道与河道是并列平行的,待得汇入河东连通河西的那条大桥的乡道时,拖拉机往左手边掉头,往东边沿着乡道继续前进。 越往里走,越能感受到绿树葱葱,在乡道的两旁入目所及都是有些年份的大树了,周围全是高高低低的小山,风景很是秀丽。 拖拉机约莫又开了半个小时的样子,终于到达了李家村。 李家村已经是这条乡道的最里头顶端了,村子后面就是绵延起伏的山脉。 想想,先辈们能够在这里修出一条乡道一直通到青水河石桥旁,着实不容易,却也是很有先见之明的。 要想富,先修路。 交通对一个地方经济的发展太重要了。 交通方便的,各种贸易、信息互通这些都比较便捷,经济发展也快。 交通闭塞的,则是外面的进不来,里面的出不去,无法互通有无,经济发展就很受掣肘。 李富贵在山坳坳的村子里能够发展起来,甚至帮扶着村里一起发家致富,着实不容易,就连张要发他自个儿都对李富贵很是佩服。 那天他来找李富贵谈合作开厂子,李富贵听完后,二话不说就拍板:“我同意加入厂子的筹备。” 张要发都有点不太适应对方的果敢。 他不禁道:“兄弟啊,这开厂子是大事,是要赌上全部身家的。正常来说,不是都要深思熟虑一下,最起码也要象征性的思考一晚上,然后第二天再给我答复的嘛。” 结果这个老兄不仅不作过多考虑,还说:“要发,你合计好开这个厂子得投入多少资金,我会尽快将我这边入伙需要投的钱筹齐。” 李富贵的魄力让张要发暗暗心惊。 李富贵的这波操作同样无形之中也给张要发带来了极大的压力,大家都这么信赖他,那他更加得拿出十二分的警醒和细心,尽量将方方面面都考虑周全了。 这次也是,张要发刚将选址的那些个理由说完,李富贵就完全赞同,还催促着几人赶紧出发。 这次李富贵是开的自家拖拉机跟着张要发走的。 张要发和林水都在心里犯嘀咕:这个老兄到底有没有听明白他们刚才说的什么哟?怎么做个决定竟然如此草率呢? 李富贵才不管张要发和林水二人怎么想的,反正张要发在解释的过程中,他已经完全吸收,全部都听懂了,他也觉得那个地方是再合适不过的地方了。 李富贵见二人都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还是解释道:“什么事情都是宜早不宜迟,就得趁别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我们得抢占先机。” “如果等到所有人都知道那个地方好的时候,也就意味着没有我们什么事儿了,等到我们再去操办这个事,恐怕黄花菜都要凉了。” 张要发:“兄弟,你说得对,我们得趁早,抓紧。” 三人火急火燎地赶到宋家村时,已经过去将近一个小时了。 没办法,李家村在山坳坳里,出来一趟真是不容易啊。 光这,开着拖拉机赶到镇上都要花四十多分钟,还是马不停蹄地赶路的情况下。 如果是在平时不急不忙的情况下,开着拖拉机到镇上得个把小时,如果是步行的话,估计得三个小时。 三人也不敢耽搁,在村口停了拖拉机后,就急急地往宋有才家里赶。 宋家村村口正在闲话家常的几个村民看到这番动静,众人都顾不得拉家常了。 有人将心里的猜测问了出来:“这宋有才家今天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么?” “怎么刚见宋有才早上火急火燎地开着拖拉机出去,过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样子就见宋有才回来了,后面还跟着开着拖拉机的廖家村的廖国富。” “俩人停好拖拉机后,表情很是严肃地往宋有才家赶去,看上去像是宋有才家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又有人嘀咕道:“这又有另外两个大队的能干人一脸严肃、着急地赶去宋有才家,莫非今天宋有才家真的有大事要发生?” 在宋家村村口看到了这么大阵仗的几个村民心里八卦之火被熊熊燃起,怎么都浇灭不了。 有好几个村民心里实在是心痒难耐,跟在张要发三人的后面一直到宋有才家院门口。 他们几个不好意思进去,就假装在宋有才家院子外的巷子里闲话家常,实际上眼睛和耳朵时刻关注着院子里面的动静。 可惜待得张要发、林水和廖国富三人进了院子后,宋有才听到动静赶紧出来相迎,同时顺便将院门给关上并拴上了。 这下子引得想看热闹的几人没看成热闹,心里却是更加好奇了。 他们也不敢走远,生怕错过了一手消息。 第135章 头脑风暴 此时院子里的五人开始了一场以他们的阅历和知识储备达到极限的头脑风暴。 宋有才为了让今天的商讨大会不会被打扰,他都将自己的老子、娘和媳妇儿、孩子都赶去地里干活去了。 在张要发他们到来之前,宋有才和廖国富俩人已经聊了大半个小时了。 俩人回村之前也像张要发和林水一样,先是去“米厂”那边实地踩了下点,接着又去镇西边的大公路边看了看地理位置,然后才开着拖拉机去到宋家村的。 俩人一路回村又聊了好一会儿,也是碰撞出了一些思想的火花。 由于张要发是牵头人,同时也是这个项目的发起人,他对这个项目的想法应该是最多的。 李富贵道:“要发,你先讲讲开这个“米厂”的情况,我们再适时补充和讨论。我们每个人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张要发点点头,问道:“是这样的,想必厂子址选在那个地方,大伙应该也是知道原因了,大家应该没有异议?” 众人都没意见,纷纷摇头。 于是张要发也不耽搁,继续说道:“我是这样想的,地方定下来了,接下来就是想办法要拿到这块儿地。” “我想了下,这块儿地在宋家村属于谁都不愿意要的那种,谁要了都是累赘,那我们正好拿下来,进行废物利用,相信村里应该是一百个愿意的。” 宋有才对此有发言权,他道:“那块儿地在村里就是个烫手的山芋,谁都不愿意要。” 张要发:“有才是本村人,为村里也做了些贡献,由有才出面去找村里包下这块儿荒地,可以说也算是为村里减轻了些负担,等厂子将来做起来了,村里也是有荣光的。” 宋有才信心满满,立马表态:“这个事情包在我身上,我去找村里谈。” 张要发点点头,接着道:“凡事都要先拟定好章程,后面的事情才好开展。” 众人点头赞同。 张要发:“既然有才负责将地包下来,我们就省下了厂子的租子钱,相当于这块儿就是有才出资的,那在其他的投入上,有才就应该少出些资。” 李富贵、廖国富和林水都纷纷表态:“这个我同意。” 廖国富都有些迫不及待了,问道:“那其他的事情怎么安排呢?” 李富贵扯了扯他的袖子,道:“先别急,要发应该已经有想法了。” 张要发道:“想法我倒是有一些,就是怕不成熟,还需我们一起商量。” 李富贵:“要发,你继续说。” “厂子的地拿下来后,我们就要准备去镇上跑办厂子的审批手续了,还有建厂房,买设备,安排人手。” “跑审批手续这块儿由我、有才和林水负责,我们三人离镇子近,来回跑手续方便。” “建厂房和买设备由富贵和国富负责请工人、选材料、考察市场。” 李富贵马上明白了为什么要让他和廖国富负责这块儿,他道:“我们俩人那边靠着山近,做木材和石材营生的这些离我们那边近便。” 张要发点头道:“建厂房的人手就从你们那边找,这样也能够帮乡里乡亲增加一些进项。” 廖国富有些犹豫道:“找材料,我们两个可以来。找工人的话,都找我们那儿的,会不会不太好?” 廖国富的意思是大家会不会觉得他们利用便利塞自家人进去。 这个李富贵倒是不好说什么。 张要发道:“这个没什么的,既然是合作,我们就应该相互信任,你们那边山多,树多,建筑工这些应该也多,我觉得从你们那边找工人没什么问题的。” “有才、阿水,你们觉得呢?” 张要发问道。 宋有才:“我觉得没问题。” 林水:“我也没问题。” 张要发见大家没什么异议,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富贵、国富,建厂房的建筑工、木工和泥水工这些人手就由你们两人负责。” 李富贵:“没问题”。 廖国富:“我也没问题。” 张要发:“招厂子的长工这个事,等厂子基本上快筹建完毕后,我们五人一起选人手。” “另外,阿水有财务专长,往后厂子的账目进出事宜就由阿水受累,所以在其他方面的投入出资上,阿水也应该少出些资。你们同不同意?” 宋有才:“我同意。” 李富贵:“我同意。” 廖国富:“我同意。” 三人异口同声道,他们也觉得是应该这样,不然对林水不公平。 张要发见众人没有异议,继续道:“我们各自负责的这一摊子活计要各自计算好成本。” “尤其是建厂房的材料和机器设备这块儿的选择上一定要先了解市场行情,货比三家后将成本测算好。” “然后我们五人再将各自负责的板块儿所需的成本合一起拢一拢总账,这样就能计算出均摊到每个人需要分摊的成本投入了。” “有才和阿水由于要出地和出财务技能,所以他们二人平均分摊的那部分再匀出一半出来由我们三人均摊。” “最后我们每个人都占厂子份额的五分之一,分红的时候每个人就按当年可分配利润的五分之一来分红。” 众人都不约而同地点头同意,都很是佩服张要发的深思熟虑,各种细节都考虑到了,甚至每个人适合做什么都精巧地安排了。 更是做到了公平公正分摊出资责任,分配得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没有吃亏,甚至于厂子的建设初期都考虑到了造福于乡民的格局,众人都不约而同地想听张要发的指挥。 张要发见众人都没有意见,又道:“我们厂子建厂初期,第一年基本上都是在投入,所以第一年就在年底总体测算一次盈余。” “第一年的盈余不用于分红,要用于厂子来年运营的准备金,第一年我们都努力抗一抗,先用家里田地的产出收益来填肚子,勒紧裤腰带先凑合着过。” “厂子运营到第二年起,每年年底分一次红,一直到厂子运营到第五年;自第六年起,厂子就每半年分一次红。” 众人听得眼睛是瓦亮瓦亮的,就连林水都做好了勒紧裤腰带艰苦奋斗三年的思想准备了,没想到第二年就可以开始分红了。 看来张要发对厂子的发展前景很乐观。 不过有人还是不免担心起来。 廖国富做事情向来谨慎,这会儿就提道:“厂子刚开始筹备到经营都很困难,我们又是第一次尝试,也不好巴巴地指着厂子赶紧分红。” “先齐心协力将厂子做起来,分红的事要不往后放两年再说?最起码我们家里还有几斗薄田,活命是能够活下去的。” 宋有才也觉得廖国富说得有道理,觉得还是先卯足了劲儿将厂子做起来再说其他。 李富贵倒是不这样想:“我们开厂子的目的就是为了将厂子做起来,能挣到钱,将日子越过越好,也希望能够造福于乡民。” “日子好过了,人干活的动力就越足。” “努力的前提是前面不远处有一个明确而又能够够得着的目标。看着那个目标在前面不停地闪烁着,人不自觉地就会主动加快前进的步子。” “分红这个目标就得设近一点。” “第一年分红确实不太现实,但第二年年底开始分红,我们所有人都朝着这个目标使劲儿努力,说不定就实现了呢?” “这不也正好鞭策我们所有人要心往一处想、劲儿往一处使,拧成一股绳嘛。” “对于未知的事情我们谁都无法预测,但说不定够一够就跳脚够上了呢。” “朝着梦想奋斗,一切皆有可能。” 李富贵语不惊人死不休。 他这简单的几句话已经将在场的几人都燃到了。 没有人再犹豫分红的时间节点问题了,众人都在心里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了。 张要发是再次被这个要么没有动静,一有动静就一鸣惊人的家伙给惊到了。 这个出生和成长都是在山坳坳里的家伙是如何练就了如此敏锐的洞察力的? 对于一个整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人来说,如果没有去外面的大千世界增长见识,是很难有像李富贵这般的敏锐力的。 张要发不得不感慨有些人的非常人之力是天生的。 他有种预感,这个家伙将来事业的发展不会止步于他们这个“米厂”。 第136章 攀比 众人又商讨了一些其他方面的细节,至此青宁镇“米厂”第一次筹备大会圆满结束。 众人都满载而归。 至于厂子建起来后的管理章程这块儿,几人还得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各自好好琢磨下。 到时候在厂子开业之前再开几次碰头会,将管理和运营章程给确定下来。 去找村里包地这事儿,不好弄得兴师动众,免得节外生枝。 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 众人一致同意让宋有才独自去找村里申请包地。 虽然宋有才胸有成竹,众人也信心满满,但毕竟地的事情是开厂子的前提,也是能否顺利开展后续安排的关键。 地的事情一天没落下来,众人的心都是悬着的,建厂房的材料和人手也不敢马上着手去找,厂子申办的审批手续也不敢马上去跑。 一切都依赖于宋有才是否给力了。 宋有才确实使出了百分之两百的力。 当天晚上刚吃完晚饭,天擦黑,宋有才估摸着村长家这个时候应该也吃完晚饭了,于是火速赶去村长家了。 刚到院门口,就听到村长家说话很热闹的声音,应该是有几个乡亲在村长家唠嗑。 宋村长这人和善,是个爽朗的性子,愿意与人打交道,所以他在村里的人缘极好,大家伙有空闲的时候总喜欢去他家闲话家常一番。 宋有才来都来了,也不好打道回府,包地这个事情宜早不宜迟,就怕夜长梦多,于是他继续往村长家堂屋走去。 “呀,村长家里这么多人啊,有喜哥、有忠哥、有军哥你们都在啊,正好我也来凑个热闹。” 宋有才乐呵呵地问道。 他在村子里有些名望,毕竟是村里的先进分子。 如今他家的日子在村里过得是最红火的,而且他这人随和,日子好起来了,却一点也不膨胀。 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他还会帮着大家伙出出点子增加进项,如此大家心里免不得对他产生了一些敬意。 这个就有点尴尬了,刚刚大家都在聊村子里今天的新闻呢。 而今天的头号新闻就是村口同时停了四台拖拉机,除了有一台是宋有才的外,另外三台都是其他三个大队各自的先进开过来的,那个场面别提有多壮观了。 最主要的是这三台拖拉机的主人都是来找宋有才的,在村里人的眼里妥妥就是几大巨头在宋有才家聚头,肯定是有大事儿发生啊。 众人想打听第一手资料,奈何渠道有限,大家心里着急得像猫抓了一样。 “走,咱去村长家唠唠嗑,说不定村长那儿知道些什么呢。” 不知道是谁起了个头,于是众人也不耽搁,有一个算一个,乌泱泱七八个人一起朝着村长家去了。 村长看到这么多人来他们家,都有点懵。 平时来闲聊坐坐的,也就两三个的样子,今天这阵仗有点大啊,村长心里满腹疑惑。 幸亏村长家刚刚已经吃过晚饭了,要是在吃晚饭的时候,这乌泱泱七八个人一起,村长都不知道要不要叫上他们一起坐下来吃个便饭。 还好乡民们都还是知道些人情世故的,寻了个双方都不尴尬的时间过来。 不过村长还是笑眯眯象征性地问了问:“大家可吃过饭了?要是没吃,就在我们家吃个便饭随便对付下?” 众人哪好意思啊,纷纷摆手说道:“村长,不麻烦您老人家了。我们都吃过了,这不是吃过饭来你家唠唠嗑嘛。” 听众人这般说,村长也就不再坚持,于是朝他媳妇儿说道:“金花,那赶紧给大家伙倒点水喝。” 按照村里的生活水准,一般人家还是喝不起茶的,谁家有买茶叶的钱都会想着去置办些像粮食这种可以吃用过日子的。 茶叶属于更高层次的消遣物件,还没有谁愿意去买茶叶用于待客的。 当然了,乡下人也没有那么多讲究,去别人家串门子,能够讨口水喝那都乐呵得很,哪里还会有嫌弃的。 众人围坐在村长家的堂屋饭桌旁。 一个叫宋有喜的中年男人就问道:“村长啊,今天有才家来了好几个客人,我们瞅着是隔壁几个大队的先进,几人都去有才家了。” “几人进院子后,有才就赶紧将院门给关上了,看样子应该是商量什么事。村长啊,您知道他们是商量什么事吗?” 村长蹙眉:“这个我倒是没听说啊。你们都看见了?” 村长满腹疑惑。 “村长,你没看见,那个阵仗惊得我眼珠子都要瞪圆了,四台拖拉机啊!齐齐整整地停在我们村口。” “我们定睛一看,好家伙,全都是咱们邻近几个大队的先进,而且看他们的神色,都是很着急的样子。” “我们几个好奇,急急地跟在他们后头,结果跟到有才他们家院子口,那几个客人进去后,有才就直接将院子门给拴上了。” “里面啥情况我们都听不到,也看不到。他们肯定是要商量什么重要的事情。” 另外一个叫宋有忠的中年男人赶紧接过话头,还不忘在众人面前伸出右手比划了四根手指,激情高昂得唾沫星子横飞,很是夸张、震惊。 想想也是,村子里面平时也没啥重磅新闻,无非就是些东家长西家短的,你家的老狗咬了我家的小狗,你家的猫偷吃了我家灶台上的鱼,等等琐事。 不过经过这一两年的沉淀,大家似乎嗅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味道。 敢于奔波的人,这两年的日子似乎都在变得越来越好了,而那些不求上进、躺平摆烂的人,日子却是在原地打转,不,越来越差了。 因为用肉眼都能看到日子比不上别家了。 此时,其实已经有不少人心里无端生出一种叫做恐慌的心理。 再不努力,再不撸起袖子加油干,在村子里的日子只会是越过越差,无形之中会被很多人瞧不起的,恐怕出门都得戴上面巾。 没办法,村子就是一个浓缩版的小型社圈,有着各种喜怒哀乐、鸡毛蒜皮,生产生活,同样也有着各种竞争、比较,甚至是攀比。 有攀比,如果把握好了度也不一定是坏事,有时是会激发人努力去拼搏的。 因为这就相当于在前面设定了一个活靶子,或者说是奋斗目标,想要超越活靶子,就得自己卯足了劲儿地往前面奔跑。 而且这个活靶子就在前面,与它的差距能够看得清清楚楚,自己需要努力的方向就更加鲜活具体。 当然活靶子与死靶子不同的是,死靶子是静止不动的,活靶子则是也在不断地往前面移动。 一旦你停下来或者是速度慢下来,你与活靶子之间的距离将会拉开得越来越大。 人都是有慕强心理的,一个强者在人群中还不算扎眼,如果一群强者一起出现在人群中,那这群强者一定会是人群关注的焦点。 既好奇人家是怎么过日子的,又觉得都是乡里乡亲住在一个大屯子里,关系怎么说都是很亲厚的,都是同一方水土养大的,凭啥就不一样嘛? 就不由自主地想扒上去沾点好处。 谁不想过好日子呢? 第137章 强盗逻辑 宋村长人老成精,听完了前后始末后,就明白了众人为什么跑到他跟前来说这个事情了。 无非就是想通过他去找宋有才问问是啥事,村里人趁机也想沾点光。 众人的这些小心思宋村长可以理解,但是主动去打听别人家的家事就有点不太地道了,谁家没有个不愿与外人道的事呢。 何况现在整个村子隐隐之中形成了相互较劲儿、你追我赶的势头,谁都不甘于落后于别人。 如果自个儿手里有好的进项路子,当然不能让旁人知晓了。 每个人不都是存了这样的心思嘛。 于是宋村长马上垮了脸色,阴沉着脸道:“我看你们几个大老爷们跟那些个长舌妇一样,怎么也在背后嚼人舌根子了,谁家没有个不愿与外人道的事。” “将心比心,有忠,你们家有没有?如果让你在众人面前说你们家的事,你愿意吗?” “那怎么可能……?” 宋有忠想都没想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更何况现在家家户户都在暗地里较着劲儿,谁都不愿落后于谁。 谁家要是有个发家致富的营生,那还不死死的捂在自个儿手里,没有拿出来与人分享的道理。 宋有忠突然意识到什么,后面的‘愿意’两字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宋有忠的脸色都羞臊得通红。 宋村长一副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他道:“看,如果让你们将家里不愿与外人道的事拿出来说给大家听,你们也是不愿意的。” “同样的,将心比心,你们不愿意做的事凭什么要人家有才来做呢?” 宋村长反问道。 “村长,那怎么能一样呢?有才的日子过得那么好,家里有那么多进项,他如果有好的营生,分点出来给大家伙不是应该的吗?他如果藏私,那就是不识好歹了。” 另外一个中年男人宋有军梗着脖子理直气壮地说道。 宋村长都要被宋有军的强盗逻辑给气笑了,脸色立马阴沉了下来。 他凉凉地道:“怎么不一样呢?让你分享点你的好东西给大家,你不愿意;人家有才通过自己发奋努力将日子奔上来了,人家就有义务拉扯你们吗?” “你们又不是生他养他的父母亲族,他有什么义务拉帮你们,你们有什么立场在这里对人家道德绑架。” “再说了,有才这两年拉帮村里的事情还少吗?你们有一个算一个,哪一个没有受他恩惠的?” “亏你们都是到了做人家叔伯年纪的人了,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自己做不到,就不要去要求别人做到。再说人家没有任何义务去拉帮,小心人家寒了心。” 宋村长气得胸膛一起一伏的。 众人见村长这会儿是真的生气了,也自觉自己理亏,表情都讪讪的,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点尴尬起来。 就在这诡异的尴尬气氛持续了好一会儿后,突然有个声音突兀地响起:“呀,村长家里这么多人啊,有喜哥、有忠哥、有军哥你们都在啊,正好我也来凑个热闹。” “你们在聊什么呢?” 宋有才一副刚刚才到,毫不知情的样子,笑呵呵地从院子里走进来了。 其实他刚才在院子里一个人静静地听了好一会儿了。 这些人一副理所应当的态度,确实是让他有些寒了心。 他想到了这两年自己日子好起来后,不求回报地帮扶巴着村民们搞生产。 现在宋家村大部分人家的日子整体上是上了一个台阶的,他不敢托大说这是他宋有才一个人的功劳,但他出力拉巴了大家,这是事实。 怎么帮着帮着就成了理所应当了? 这些人不但不知道感恩,还认为他这是应该的,甚至他手里如果有好的营生,更应该拿出来分享给大家。 如果不拿出来,那他宋有才在这些人眼里竟然就是不识好歹。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宋有才的东西就成了村里大家共有的了? 但凡有一次不拱手送到村里这些乡亲们面前,他宋有才就成大恶人了。 反过来,如果让他们拿出他们所拥有的东西,这比杀了他们还要痛苦。 呵,这些自私自利的人啊。 老话说‘升米恩,斗米仇’,这句话简直将人性丑陋的一面说得淋漓尽致。 幸亏他多留了个心眼,将开“米厂”的事做了些保密措施。 光这,这些人就坐不住了,嗅到点儿风声就跑到村长这打听,想让村长出面对他进行道德绑架,让他拿出他的东西。 呵!凭什么啊? 不过村长刚才的义正言辞却是让他心里暖了一暖。 秉持着‘众人尴尬我不尴尬’的心态,宋有才笑呵呵地走进村长家堂屋。 跟众人拱了拱手笑着打了招呼:“大家在聊什么呢?” 虽然宋有才不到三十岁的年龄,跟在坐的这些个中年男人要年轻了不少,奈何他的辈分跟这些个年龄直接可以做他叔伯的男人们是一样的。 所以他加入进大家的闲聊唠嗑也没有什么好突兀的。 这下子屋里的气氛尴尬到可以抠出个珠穆拉玛峰了。 尤其是在背后说人家坏话正好被当事人抓包的心虚感让人想马上遁地。 于是众人都纷纷坐不住了,都有了想逃跑的冲动。 “那个,村长,我媳妇儿在家里给我烙了饼子,我得回去趁热吃,改天再来村长家唠嗑哈。” 不知道是谁起了个头,于是接下来众人各自找了五花八门的理由麻溜的从村长家遁走了。 一下子,屋里只剩下村长和宋有才俩人大眼瞪小眼。 村长的的媳妇儿金花还在灶房里忙碌。 村长对这些人是无尽的失望。 唉!管理一个村子他容易嘛,真是被这帮小兔崽子气得肝儿疼,为他们操碎了心。 奈何都是一个村的,几代人下来,大家或多或少都沾亲带故,不管是于公还是于私,他都不愿意真的跟这些个二缺闹红了脸。 他也希望他所带领的宋家村全村的生活水平能再往上提一提。 第138章 包地 “咳咳,那个,有才啊,这些个都是嘴上没把门儿的,说话不经过大脑,脑子一热就说秃噜了,其实也没啥不好的心思,你可别往心里去啊。” 村长假意干咳了两下,试图给刚才那几个伤人心的家伙解释找补下。 他也是希望宋有才不要跟这些个拎不清的一般见识,毕竟村里往后还是有很多事情需要宋有才出力的。 他不想让这么优秀的后生寒了心。 “没事,山叔,你们刚才说了啥?我没听见啊,我也是刚进来院子的。咋我一来,大家就都走了,好奇怪啊。” 宋有才看破不说破,这下闹得村长都有点尴尬了。 村长不想再继续缠扯这个话题,赶紧调转话头,道:“有才,你这个时候过来,可是有事?” “是啊,山叔,我有个事想请您帮忙。” 宋有才本来就是要找村长申请包荒山地的事,又听见村长刚才那般维护他,村长还是挺拎得清的。 于是他也不含糊,打算将开厂子这个事跟村长好好说道一下。 毕竟待得厂子建起来,那么大个目标,就是个傻子都能看得到。 如果事后再说,恐怕村长他老人家心里会不舒服,还是提前跟村长他老人家打好商量,以示对他老人家的尊重。 说不定村长还能提一些他们几个没想到的建议呢,毕竟老一辈人经历的人生阅历是年轻一辈重要的人生财富,可以帮助年轻一辈少走许多弯路。 另外,不管怎么说,厂子所在的地界还是属于宋家村的,为了防止那些个心思不好的使些绊子,平时还是需要村长的威信在村里面压一压的。 村长正了正神色,道:“你说。” 宋有才道“山叔,我们村南边那片荒山不是都没人要嘛,我想承包下那片荒山。” 村长一听就有点急了:“那片荒山地你也是知道的,没有任何产出,就是开了荒出来,也拾掇不了什么庄稼,既浪费力气也耽搁时间。” “有这个力气和时间还不如去钻研其他更有前途的营生。” 村长生怕宋有才不懂吃亏,该说的他还是要说的。 宋有才知道村长这是为了他好,心里一阵熨帖。 他道:“山叔,其实我包那片荒山地是有些其他的想法的。今天张要发他们几个来我家,想必您应该已经知道了。” 村长听到宋有才又将话头给绕了回来,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小尴尬。 不过听到他说那片荒山地他包下来是有用的,村长心里稍微安定了下来,也顾不得尴尬了,就安静地听着宋有才继续说。 宋有才继续道:“隔壁几个大队的张要发、林水、李富贵、廖国富今天来我们家商量了个事。” “我们想合伙筹办米厂,看了好几个地方,我们最终想将那片荒山地用起来。” “一来那片地荒着也是荒着,荒废着也怪可惜的,还不如将它给用起来。” “二来荒山地的外围靠近河东通往河西的那条主干道,过去过来的乡亲们都能路过,乡亲们有需要卖的粮食可以直接送到我们米厂来。” “目前各村乡亲们的粮食都是等着县里的米厂派人下乡来收,能等到那是幸运。” “如果等不到,自家好不容易收的粮食很有可能在自家库房里要么烂掉、要么被老鼠吃掉,要么放到第二年就成了不好的陈粮。” “我们去几个大队都走访调研过,如今只要是不躲懒的,勤快的人家家家户户都在摩拳擦掌准备开春要在自家田地里好好大干一场。” “我们寻摸着,今年乡亲们的收成一定会不错,到时候乡亲们需要找渠道将粮食换成钱,而我们米厂正好是一个很好的换粮平台。” “我们的米厂会将粮食加工成大米,再出售,既可以出售给乡民,也可以满足镇上乡亲们的日用需求。” “当然我们的销售渠道并不仅仅局限于青宁镇,我们还要想办法进军青达县,甚至是湖城。沿着我们镇西边的省道走的话,还可以往北去开拓销售渠道。” “另外,等厂子做起来了,还要招人,如果村子里面有好的后生,我们也是可以考虑招进来做工的,这样又能为乡民们增加进项。” 宋有才仔细地跟村长分析开厂子的可行性。 宋村长听到这里心里已经是一片火热,他哪里还有不答应的道理,他都要恨不得现在就拉着宋有才去签字按手印签包地合同了。 宋有才说的这另外四个合伙人他都是见过的,林水这个年轻后生他也打过不少交道,在青山大队部给张会计打助手,这几年也历练出来了。 而且这个孩子为人处事很是活泛,也实在,很容易给人好感,让人忍不住地想要跟他打交道。 李富贵和廖国富的事迹那就更不必说了,俩人都是各自大队的杠把子手,不仅自家的日子拾掇得好,还帮扶着乡亲们一起往前奔。 李家村在那么山坳坳里的地方,李富贵愣是拼出一条有希望的路子出来。 以前一听说说亲对象是李家村的姑娘们立马掉头就跑,生怕沾染上什么不好的东西一样。 现如今一听说是要嫁过去李家村,那些个姑娘们个个都乐开了花,还有上赶着打听李家村还有没有适龄的后生可以相看的。 这些都离不开李富贵给李家村带来的改变。 宋村长觉得光是看这几个后生的行事作风,开米长这个事情也能够稳当落地了。 又想到可能还能带动乡亲们就业,增加进项,宋村长心头就更加火热了。 宋村长此时心里已经做了一番计较。 这十里八乡没听说过哪个村子里有民办工厂的,有才他们这个米厂能够落户在他们村,那可是整个青宁镇,甚至是青达县的头一份,想想都让人很是上头呢。 就连他这个糟老头子都恨不得再年轻二十岁,甩起膀子跟他们几个年轻人一起干呢。 几个年轻人都是第一次经历创业,难免会遇到很多磕磕绊绊,办厂子的过程中可能会遇到这样或那样的问题。 只要不畏惧困难,迎难而上,相信办法总比问题多的。 俗话说三个臭皮匠抵个诸葛亮,他这个糟老头子说不定到时候也能贡献点薪火力量呢。 宋村长此时俨然已经将自己划归到创业同盟里去了,还是那种不求回报还巴巴地要献计献策的那种。 宋村长道:“可以,这是好事,我觉得你们这个厂子可以办,我支持你们。” “反正那片荒地闲着也是闲着,你就放心地将它承包了。” 第139章 支持 “再者说,那片荒地你们还得开荒,头一年主要是开荒养地,肯定不会有产出,所以第一年就不收你这片荒山地的田亩粮。” “从第二年开始就按照咱村里旱地一半的田亩粮来收。” “你明天一大早吃过早饭就直接去书记家里,我会去他家里等你。书记那边的工作我来帮你做,你明早一定要早点过去签包地合同啊。” 宋村长拍拍胸脯大手一挥,催促着宋有才明天早上一定要早点去,生怕他不去的样子。 这惊喜来的有点太突然了啊,宋有才还有点反应不过来呢。 他没想到村长大叔这么给力,有村长大叔出马做工作,这速度和效果一定会是杠杠的啊。 这村长大叔的支持未免也太到位了,弄得他都有点被自家长辈呵护的错觉。 宋有才回过神来,赶紧乐呵乐呵地傻笑,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他赶紧顺毛拍马屁:“山叔这厢辛苦了,请受侄儿一拜。” 说着还真做了个拱手作揖的动作。 宋村长看这后生一副憨厚可爱的样子,心里也很是欢喜。 不用宋有才提醒,村长拍拍宋有才的肩膀直说道:“你放心,这个事我会替你们保密,我知道轻重。” 宋有才也放下心来,看天色也不早了,于是道:“山叔,那您早点休息,侄儿就不打扰了,明天早上还得辛苦您帮忙跑一趟了。” 宋村长当然知道宋有才说的帮忙跑一趟是什么意思,一副毫不在意地摆摆手道:“没事,不辛苦的。你也早点休息,明天早上不要迟到了。” 宋有才这才离开村长家回家去了。 待得宋有才走远,出了村长家的院门隐没在夜色中了,村长的老妻金花婶子才从灶房走出来,关切地问道:“有才这小子可是有什么事?” 村长顿了一会,才道:“没事,我看有才这小子往后会有大出息,你让家里的几个小子平日里多跟他亲近亲近,哪怕是给有才跑跑腿,也是能够学到东西的。” “行了,不早了,早点休息。” 金花婶子见丈夫如此说,点点头也不再多问,她向来知分寸,丈夫不愿多说的事,那就应该是不方便让她知道的,于是老两口相携去里屋歇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宋有才早早吃完早饭就赶去书记家了。 到了书记家院子,只见书记和村长俩人正围坐在桌子旁喝着白开水在说着什么。 “山叔、庆叔,早啊。” 宋有才很是恭敬地上前给两位长辈打招呼。 书记名叫宋庆,与村长宋山是一个辈分的。 俩人见是宋有才过来了,都是笑眯眯地看着宋有才,很是热情地喊宋有才快坐下。 “有才过来了啊,快坐下,我正跟你山叔在说你们的事呢。” 书记很是热情的拉着宋有才说道。 宋有才问道:“庆叔,想必我们要包地办厂子的事山叔已经跟您说了。” “嗯,说过了,好孩子,办厂子是好事,我们都支持你。快过来,把包地合同签了。” 书记说着,就将他手边的那一叠文件往宋有才的面前推了推。 宋有才没想到书记和村长不仅都同意了,还将手续材料这些都给准备好了,就等着他签字呢。 宋有才心里是一阵感动,也在心里暗暗发誓,他们一定要将厂子办起来,不能辜负了这些个长辈的殷切期盼。 宋有才落座后,拿起包地合同正准备签字的,不经意间扫到了包地的内容。 合同上写着不仅第一年不用交田亩粮,第二至第三年都不用交田亩粮,自第四年开始才按照村里旱地一半的田亩粮来交。 宋有才眼睛猛然睁大:这比昨晚村长说的支持政策还要扶持得多啊。 宋有才赶紧朝书记和村长看过去,只见两位慈祥的老人正慈爱地向他点了点头。 宋有才有点不敢置信,生怕弄错了,赶紧说道:“庆叔、山叔,这是不是弄错了?” 只见宋书记按住宋有才的肩膀,铿锵有力地拍了两下,道:“没错,就是这样。你们办厂子是好事。” “万事开头难,处处都要投入,村里面给不了你们其他方面的支持,也就只能在包地上面给你们一些扶持了。” “再说了,你将这块荒山地包走,也算是给村里减轻了负担,对于村里来说,村里还沾了你们的光呢。” “我和你山叔商量了下,你们厂子第一年是筹备期,这建厂房、买设备、招人工,哪儿哪儿都需要花钱。” “如果办起来了,到第二年才开始步入正轨,你们还得拓宽销售渠道,经营得好的话估摸着到第三年才能有所挣钱。” “这前三年都是爬坡期,村里面也不指望你这点荒山地的田亩粮过日子,惟愿你们能够心无旁骛地将厂子开起来,到时候我和你山叔走出去脸上都很荣耀呢。” “所以啊,前三年村里就不收你们的田亩粮了。” 宋有才感动得无以复加,心里油然而生被长辈呵护的胀满感。 他坚定道:“两位叔,你们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努力将厂子办起来的,绝不辜负你们的期盼。” 宋有才将合同签完了后,一脸感激地向两个老人表忠心。 “好孩子,你是个好的。我们两个老匹夫在其他方面也出不了什么力,能够在我们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拉帮下手,我们是在所不惜的。” “厂子办起来于你与村子都是有好处的,我们怎么能不支持呢?” “再说了,即使只是对于你个人发展有好处,我们也会支持的。我们支持村里每个有奔劲儿的后生去努力拼搏。” “我们虽然是老家伙了,但还是想尽我们所能为大家发光发热的。” 宋书记有点官方又有点动容地说道。 宋有才又看看村长,村长笑道:“好孩子,合同手续这些都签了,你拿着这个合同手续回去赶紧忙去,我们也知道接下来有的你们忙的了。” “我们两个老家伙就不耽搁你们年轻人的宝贵时间了。” 村长想到什么,继续道: “哦,对了,到时候你们去镇上办审批厂子的审批手续的时候,也可以喊上我们,镇上的那些审批手续我们都熟。” 一切尽在不言中。 宋有才知道两个老人不放心他们几个年轻人跑审批手续这块儿。 两个老人经常跟镇上打交道,一来二去的也混了些脸熟,到时候说话也能够说得开一些,有利于跑手续。 宋有才知道,此时说再多感激的话都不如回去踏实地做出点成绩出来来得实在。 对两位长辈的支持他都记在心里了。 他也想着等厂子发展起来了,等有合适的机会他会尽他所能反哺村里的,以回馈两位老人的殷殷期盼。 他知道两位老人最希望的就是宋家村能够越来越好。 宋有才手里捏着合同,带着沉甸甸、涨满满的心情与两位老人道别了,然后又步履轻快地回到家去。 宋村长和宋书记俩人一直看着宋有才的身影消失在晨雾中,这才收回视线,俩人都相视一笑。 宋村长无不感慨地说道:“老哥,年轻真好啊。我真希望自己能够再年轻个二十年,这样我也能够趁着年轻大干一场了。” “看着这些年轻后生们生龙活虎奔前途的样子,我就羡慕得很呢。” 宋书记也是感慨,他道:“谁说不是呢?我感觉我都能够看到不久的将来,我们村子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年轻后生们在前面奔跑,我们这些个老家伙也应该尽我们所能为他们保驾护航,最起码不能给后生们拖后腿。” 宋村长很是赞同地点点头。 …… 第140章 石头落地 宋有才回到家中后直接进了里屋,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将包地合同这些手续拿出来仔细端详。 “呼,总算将地的事情给落实了。” 直到这会儿,他心里的这块儿石头才算落地了,踏实了,也松了口气。 另外几个合伙人都还在巴巴地等着他这边的进展,他如果连在本村的地都包不到,他觉得很是没脸去面对这几个兄弟。 再说了,包地是办厂子的基础和关键,如果地包不成,那厂子的筹备就会多许多麻烦事。 换地方的话,整个青宁镇就没有比这块儿地更合适的地了,如果选其他村子的地块儿的话,不在自己的地盘上,就会有很多不确定的因素,总感觉受掣肘了。 现在包到了称心如意的地,他也总算松了口气。 老话说‘万事开头难’,‘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这让宋有才对厂子的筹办又增添了更多的信心和底气。 第二天一早,宋有才吃完早饭后就迫不及待地拿着包地合同,开着拖拉机去廖家村接廖国富了。 廖家村虽然在河东这边也是靠着山往里走,不过比李家村离镇上近,他第一站先去接廖国富。 这次他长了经验,为了避免扎眼,就没让廖国富单独开拖拉机。 接上了廖国富后,俩人又过河,往山里李家村去,又接上了李富贵,同样李富贵也没有开拖拉机。 然后三人又从山里出来往清水河桥头这个方向前进。 大概离桥头五百米左右有一个往右拐的岔路口,右拐的这条乡道是通往青山大队沿途各村落的,拖拉机上了这个乡道后一路向北,到了林家村接上了林水。 最终在中午之前赶到了张家村张要发家。 几人无形之中都觉得张要发家是根据地,张要发有领导风范,他们几个都很信服张要发。 而且张要发人缘好,村里总有人去他家找他帮忙,所以宋有才几人不动声色地来找张要发,也不会在张家村激起什么水花,这正好是他们现在需要的低调。 “太好了,兄弟!这才一天的功夫,你就将地给包下来了,而且村里还给了这么有力的支持,竟然三年内都不用交田亩粮,往后只按旱地一半的田亩粮来交!” “这是给我们实打实的底气啊。兄弟,辛苦你了,你是我们的大功臣。” 张要发笑着重重地拍了拍宋有才的肩膀。 林水、李富贵、廖国富三人也是激动得不得了,这真真是振奋人心的好消息,有了一个好的开头,还愁后面的事情不好做嘛。 “发哥,我这不算什么的,我也没出什么力,主要是村里给力。” 宋有才心里也是高兴得很,还好这个事没办砸,稳稳地将地攥在他们自个儿手里了。 不过这会儿宋有才被张要发夸得有点不好意思,他不敢托大,后面的事情才是重头戏。 虽然宋有才这般谦逊,但大家也都知道他出了大力。 张要发大手一挥:“凤仙,咱中午请兄弟们吃个便饭,辛苦你去张罗下。” 张要发笑呵呵地朝着院子里正在晾衣服的媳妇儿喊了一嗓子。 “我晓得的,你们哥儿几个好好聊,难得今天大家有兴致,那我就献献丑,你们可不准嫌弃我烧的菜不好吃哦。” 凤仙嫂子也不扭捏,爽朗地接过话茬,也不等堂屋里几个男人们答话,就自顾自地去灶房拾掇去了。 堂屋里几个男人继续商量。 张要发说道:“这个头起好了,接下来我们每个人都要忙起来了。” “还是按照之前商量的分工,我和林水、有才负责跑厂子的审批手续,估计这手续不是一趟就能跑下来的。” “我们自己先去跑,免得麻烦宋书记和宋村长两位老人跟着我们折腾。如果实在跑不下来,再找他们两位长辈帮忙。” “富贵和国富负责建厂房和买设备,请工人和考察市场这些就得辛苦你们俩人……” 一应事情商量好后,众人心情激动又兴奋。 在张要发家吃了顿饱餐后众人就打道回府了。 张要发负责送李富贵,宋有才负责送廖国富,林水自己自力更生步行回家,反正步行速度快的话,也就不到二十分钟就能到林家村。 选了个工作日的时间,张要发带着林水来到了乡镇府门前,远远就见宋有才已经站在乡镇府院墙外边不停地朝他们这个方向张望。 待得看见他们俩人出现在视线范围内,宋有才顿时眼睛一亮。 他们事先商量好了的,鉴于之前宋家村村民找村长说道这个事后,张要发几人就有了警觉心。 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在关键时期还是谨慎、稳妥些比较好,免得有人在中间使绊子。 三人汇合后就一起朝着乡政府大院里面走去。 乡政府大院里的房屋构造是个三合院的平房形式。 对着大院正门口的是主办公区,有一排五间房,最中间的那间是接待群众的接待室,同时安放了几个简易的课桌椅作为办事员的办公区。 隔壁左手边的那间房是民政办公室,右手边是财务室,左手边的第二间是副镇长办公室,最左手边的那间则是镇长办公室。 主楼的左手边有一排三间的房子,是民警治安办公室,主楼的右手边同样也是一排三间的房子,是专门用于调解纠纷的派出法庭。 要说平时哪个办公室最忙,其实并不是群众接待室,反而是民警治安办公室。 下面乡村的老百姓似乎并不太愿意跑到乡政府这边来吐苦水,反倒是家里有个什么事都会去找村长主持公道。 所以一个村的村长在维护一方稳定方面是做出了较大贡献的。 要说找乡政府里面的派出法庭来定纷止争,乡民们是想都不会想的,因为他们觉得打官司是一件很羞耻的事情,说出去脸上都没有光。 而乡民之间发生打架斗殴事件也是时有发生的,比如张三家的田埂子过了界,占了李四家的田地范围,李四家不依,于是两家对于田地的四至范围就起了冲突。 情绪一上头,就控制不了手脚,两家就打起来了,冲突升级后,在村长也无法斡旋的情况下,就会去找民警解决。 在老百姓的概念里面,有事找警察叔叔准没错。 再比如邻墙隔壁的两户人家,平时相处都好好的,结果张三家的猪仔跑到李四家灶房将一堆白菜给拱了,如果较真儿的,李四不依,这事儿很有可能也会升级为一起纠纷。 然后又都觉得应该找警察叔叔主持公道。 所以乡政府里面平时最忙最热闹的就属民警治安办公室了。 当然,能够办这个差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都是从下面的大队工作业绩表现突出的标兵那儿提拔上来的。 而大队的标兵同样是早几年从下面的乡村选拔上来的,所以乡镇府里面的办事人员其实都是附近的村里里面的人。 有的人为了上班方便就想办法在镇子上置业了,有的人则依然每天村里与镇上两头跑。 第141章 本心 张要发、林水和宋有才三人进了大院后,也不知道该找谁询问办手续的事。 看见正对面的那间房门口挂着‘群众接待室’的字样,想着应该是解决群众困难的,三人都不约而同地直直往前走去。 一进屋就见摆放着两个课桌椅的地方分别坐了两个办事员。那两人中有一人正在端着杯子喝水,一人在桌子上收拾文件。 “呀,有喜,原来你在这个办公室上班啊,好巧啊。” 宋有才抢先一步认出了熟人,眼睛顿时一亮,宋有喜在乡镇府上班他是知道的。 宋有喜比宋有才要大四五岁的样子,几年前还是集体生产的时候,宋有喜是劳动标兵,后来被大队部看中,选拔去大队部工作。 这小子很努力,在大队部的工作表现突出,两三年后被乡里看中,提拔进乡里上班了。 宋有喜一度成为宋家村的风云人物,他确实有奔劲儿,靠自己的努力在镇上安下了家,也就是逢年过节回村里看望一下娘老子。 宋家村人人见到他都带着一股子敬意,因为他是村民们奋斗的榜样。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宋有喜的心态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已经忘记了他同样是从泥腿子里摸爬滚打奔上来的,他的老爹老娘还在村里做泥腿子呢。 曾经的劳动标兵已经忘记了自己最初的本心了。 他的骨子里已经将自己与宋家村的村民割裂开来了,他认为村里的那些人都是泥腿子,跟他怎么能相提并论呢。 可是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村民们不再念叨他了,反而念叨得越多的是宋有才怎么怎么有能耐。 宋有才又带着村民们怎么发家致富来的。 听得多了,宋有喜心里就有一种被比下去的落差感。 甚至他回乡看娘老子的时候,路上碰到了村民,村民也不像以前那样对他那么热忱了,只是干巴巴地说了句“有喜回来了。” 然后村民就扛着锄头急吼吼地走掉了,这让宋有喜心里有点不舒服。 久而久之,宋有喜心里的落差逐渐转变为实质的嫉妒:不就是个泥腿子嘛,有什么了不起的,再怎么奔,也还是在宋家村这一方小小天地里。 哪能跟他比啊,他现在的身份可是高很多人一等呢。 村民们并不知道宋有喜的想法,他们扛着锄头急吼吼走掉是因为要忙着去地里忙活,时间不等人。 当然宋有喜不可能知道村民的想法,村民也不可能知道宋有喜心里这阴暗的一面。 其实前两天宋有喜回村里看望娘老子的时候,听到他爹提了句,将那天四台拖拉机停在村口,几个大队的能人都齐聚宋有才家,不知道在商量什么大事。 宋有喜他老爹也只是那么随口一提,宋有喜也只是随意一听,并没有当回事。 今天却看到宋有才带着青山大队的能人张要发和林家村的林水一起过来了,他莫名就想到了他老爹那天说的几人好像在商量什么大事。 宋有喜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本能地不希望他们这个大事能够办成功。 心里这般想,但宋有喜面上却不显,笑盈盈地回道:“是的呢,我一直在这个办公室办公。有才,你们这是?” 宋有喜故作疑惑道。 宋有才没想那么多,看到是本村的熟人,一下子就觉得很是亲切。 想着宋有喜是从他们村子里飞出来的凤凰,他本人在村子里的口碑极好,不管怎样,他肯定会帮忙村民谋发展的。 宋有才虽然是这样想的,不过他不能确定张要发和林水是不是跟他一样也是这样想的,于是将询问的眼神投向了张要发和林水。 见他们二人也是不动声色地对他点了点头,他心里也就有了底。 反正这个事村里早晚都会知道,宋有喜又在乡里上班,即便他们几个瞒着不说,只要他们向乡里提交审批申请,乡政府这边肯定就都知道了。 所以他觉得这个时候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了,起码在政府这里应该将情况说明清楚。 想通这些关窍后,宋有才也不再扭捏,于是道:“是这样的,我包了咱们村里那块儿荒山地,那地荒着也是荒着,也没人要,索性我就包下来了。” “我打算跟几个兄弟合伙筹办米厂,这不是来乡里想问问办厂子需要办哪些手续嘛。刚好你在这里,这简直是太好了,直接问你就成了啊。” 宋有才越说眼睛越亮晶晶的,完全没有注意到宋有喜脸上一闪而过的错愕和嫉妒。 当然宋有喜掩饰得很好,刚才那个细微的表情也只是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后他就立马切换成很是为宋有才高兴的神情。 张要发和林水关注的重点都放在了宋有才的身上,生怕他说得不清楚,他们二人还得适时地补充,所以二人并没注意到宋有喜那一闪而过的微表情。 “原来是这个事情啊,这是好事啊,多少年了,我们村就没有出现过这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呢。你先别急,我帮你去问问哈。” 宋有喜拍拍胸脯很是帮忙的样子。 宋有才一脸感激,就连张要发都说:“有才,你们村的有喜哥是个热心快肠的好人啊。幸亏有他在这里,要不然我们都是两眼一抹黑抓瞎呢。” 宋有才一副与有荣焉的骄傲感,他道:“那是,有喜哥可是我们村第一个走出去的,我们都很羡慕他,都以他为荣呢。” “尽管如此,有喜哥却从来都没有瞧不起我们,他一回乡,在村子里遇到谁都是客客气气的,我们都好喜欢他。” 张要发和林水都不置可否,他们与宋有喜没什么接触,不过从刚才接待他们几人的态度上来看,宋有喜确实是个好大哥,也是个热心肠的好人。 人家都说跑政府是要跑断腿的,在他们看来也不尽然嘛,看,今天他们就挺幸运的,还遇到个主动为人民服务的人民公仆。 只见宋有喜找另外那个同事低声说了会儿后,又跑到隔壁左手边的民政办公室问询了好一会儿,约莫过了半个小时的样子,就见宋有喜朝他们三人走了过来。 三人都是一脸期待地看着宋有喜,只见宋有喜刚刚还笑容可掬的脸上不再有笑容,而是皱着眉头一脸为难的样子。 三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心里都咯噔了一下。 难道事情不太顺利? 宋有喜走到三人跟前,然后将他们带出办公室来到院子里。 他很是沮丧地说道:“我刚才去问了几个同事,他们之前都没有办过这种手续,都不知道要怎么办,都不愿意接这个活。” “说是乡里面没有个人办厂子的审批指南,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给你们办手续,除非乡里面出了章程,他们才会按照这个章程办事。” “这个事情只能找我们乡里面的领导了,看他们能不能出面去找县里要政策?” 宋有喜一脸的歉意和为难。 客观上来说,宋有喜说的也是事实,确实没有故意在中间为难三人,他只是没有主动为他们想办法而已。 第142章 挫败 众人听他这么说,火热的心都凉了半截了,乡里面并没有关于个人办厂子的操作指引。 他们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这,我们岂不是给乡里面找麻烦了,还得去找乡领导,乡领导还得去向县里要政策,这,听起来就很不好办啊。” 廖国富有些挫败道。 当然宋有喜说的这个情况他们是信的,因为他们确实是第一个要申请个体办厂的,乡里面以前从来就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没有相关的审批指南也是正常的。 不仅要去找乡镇领导,还得请乡领导去找县里要政策。 “这,我们几个还没有这么大的能量和影响力啊。这可如何是好?” 李富贵也犯难道。 宋有喜看着几人由最开始的欣喜和期待到现在的一脸失落和彷徨,他的心情一下子就舒爽了。 呵,想办厂子,哪有那么容易?即使能够办,他也提前给几个主要办事的同事进行了错误的引导,相信他们都不会愿意接这个烫手的山芋了。 宋有喜将脸部表情管控得很是到位,愣是没有让内心的舒爽表现出来,反而表现出来的是一脸的挫败和自责。 他自责道:“怎么办?阿才,要不我去帮你们找找镇长,看看他能不能帮你们想想办法?” 宋有才、张要发、林水三人哪儿还好意思再让宋有喜舔着脸去找领导的晦气。 刚才就已经很是麻烦宋有喜了。 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乡领导肯定不会为了他们这几个小喽啰去大费周章地找县里要政策的,他们自己有几斤几两心里还是很清楚的。 “不,阿喜哥,你别去找领导了,刚才就已经很麻烦你了。我们自己再商量下看看怎么办?要不你先去忙?我们也不好一直占着你工作的时间。” 宋有才一脸歉意。 宋有喜也不扭捏,道:“行,那你们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啊,不要客气。” 跟几人寒暄完了后,宋有喜就去忙去了。 张要发和宋有才、林水三人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心情很是沉重。 原来办厂子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原来这里面有那么多的关窍。 是他们天真了。 将问题想简单了。 几人相顾无言地一路又来到了路边荒山地这边,三人瘫坐在地上,活像被人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一样,眼神呆滞地看着目前还是一片荒芜的地。 之前想象的在这块儿地上建几栋厂房的愿景,现在想想不由觉得很是可笑。 原来真的是每一个环节都是关键,无关事情的大小和占据精力的多少。 该怎么办? 开弓没有回旋箭,地已经拿下来了,李富贵和廖国富俩人已经在张罗着请工人砍树呢。 现在如果叫停,虽然还来得及,后果也不算很严重,但心里就是不甘心啊。 努力了那么久,难道真的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卡住前进不了吗? 不,他们不想认命啊。 这就像自己辛辛苦苦孕育的一个孩子一样,刚刚形成了一个胚胎,难道就要让它胎死腹中吗? 不仅舍不得,心里也难以接受。 可如果要继续推进,那怎么解决目前的困境? 几人此时已经将自己的头发揪成了鸡窝,可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突然,林水灵光一闪:“要不我们去找宋书记和宋村长帮忙?他们是老长辈,人生阅历丰富,我们去找找他们指点下迷津,说不定会有帮助呢?” 张要发和宋有才对视一眼。 是了,他们刚才是被迷障蒙住了眼睛。 虽然刚开始是不想劳烦两个老人家,觉得自己可以的,但被现实扇了一记耳光,这才明白人生阅历经验的重要性。 张要发与宋有才都觉得林水说得有道理,此事已经走到死胡同了,那就死马当活马医,说不定就有救了呢。 “你们就在这里等着,我现在就回去将他们二老请过来,帮我们把把脉。毕竟不好再在村里面商量事情,目标太明显了。” 宋有才这会儿又像打了鸡血一样,满血复活了。 张要发和林水都没有意见:“那你快去快回啊,我们哪儿也不去。” 宋有才回到村里后连家门都没有进,直接飞奔进村长家,二话不说,拉上老村长就直接奔去了书记家。 将两位长辈拉出来村子后,宋有才直接开着拖拉机带着书记和村长呼啦一会儿就到了荒山地这边。 待得停好拖拉机,将两位老人家扶下拖拉机,找了块儿路边的空地让两个老人家落座后,由张要发再仔细将他们去乡政府的过程讲给宋村长和宋书记听。 其实刚才在家里的时候,宋有才已经囫囵将事情的原委讲了个大概,现在两位长辈又仔细听了一遍,俩人的眉头揪起来就没有松开过。 没想到事情竟然如此不顺,以他们对乡镇府领导们的了解,应该不至于会如此敷衍群众啊。 不过换位思考,在没有任何章程的情况下,一般人确实不敢接这个活,毕竟青宁镇从来都没有发生过这种情况,哪怕是青达县估计都没有这样的先例的。 两位老人人老成精,创造力可能不如年轻人,但人生阅历却是年轻人无法超越的,阅历是宝贵的人生财富。 他们看得明白,现在国家都在鼓励个人积极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通过双手劳动去致富。 没道理这么好的后生动了脑子想通过双手去开厂子,既能够创造更多的个人价值,更重要的是,厂子如果开起来,必将带来极强的社会正面效应。 完全可以不夸张地说,整个青宁镇所有人都会因此受益。 即便之前没有先河,现在这个情况不就是创造青宁镇历史先河的机会嘛。 他们俩人的想法非常简单: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 “走,我们现在就找镇长去。” 宋书记很是激动和不忿。 张要发几个年轻后生看到宋书记如此激动,生怕他老人家是要去找镇长闹事的,将矛盾给激化了,赶紧拉住宋书记的手。 张要发赶紧劝道:“叔,您别激动,动怒伤身,为了这个事情气坏了身子不值当的。” 被这么一打岔,宋书记也缓过劲儿来了,这会儿才发现自己刚才情绪上头了。 第143章 找镇长 他缓了缓神色,正色道:“我没事,你们别担心,刚才就是有点气不过。走,我们现在就去找镇长去。” 宋有才有点怂,刚才已经在乡镇府那里麻烦人家很久了,现在又过去会不会让人家很不耐烦? 他弱弱地问道:“叔,要不我们回头再找个时机去?” 宋村长看他这怂包的样子,有点没眼看,想了想,年轻人就是应该多出去磨练,遇到的挫折越多,心性才会被磨练的更加坚定。 于是宋村长也加入了宋书记的催促队伍里面,他道:“什么叫回头再找时机,今天这时机就正正好。走走走,可不能在这里瞎耽误功夫。” 张要发、林水和宋有才无奈,只能被赶鸭子上架,硬着头皮带着两位老人家又来到了乡政府的群众接待室里。 宋有喜眼尖,这会儿已经窜出来,满脸笑意地迎上了宋书记和宋村长二人,同时又是一脸疑惑地问宋有才:“有才,你们这是?” 宋有才被他问得尴尬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宋有才想着人家刚才还帮了那么大的忙,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又带着书记和村长来了,这很容易让人以为他们几个不信任宋有喜,将人家的一片好心当作了驴肝肺。 “有喜啊,你别问他,是我们两个老家伙要来的。” 宋村长知道宋有才的尴尬,主动接过了话头。 宋书记和宋村长在宋家村威信很高,哪怕二人不说话,只要沉下脸来,旁人就会知道他们二人这是不高兴了。 而且村里人都很服村长和书记的管束,就连宋有喜即便是已经出来了好几年了,也在乡里有份体面的工作,但在心里还是很怵村长和书记的。 没办法这是从小到大积累下来的威压,这种服气已经深入到骨子里了。 宋有喜疑惑的是村长和书记为了宋有才他们这个厂子,怎么还跟着一起往乡里这边跑呢? 他就是清楚整个青宁镇还没有个人开厂子的先例,在乡里都没有章程的情况下,他才敢去给同事们们间接地上些眼药水,让人家都觉得这是个棘手地活。 估摸着就没人愿意趟这个浑水。 他使的这些小动作也不会有人发现。 听见村长这么说,他也不敢暗地里再耍些小心机了,因为村长和书记是一定能够识破他的心机的。 村长又问道:“镇长在不在?” 这话是问的宋有喜。 宋有喜赶紧回道:“镇长在的,我带你们过去。” 宋书记和宋村长点点头,他们对宋有喜这个后生还是很欢喜的。 宋有喜很争气,有本事,以前在村里是劳动标兵,从村里选拔进大队工作,没过两年,又被乡里看中,提拔进乡里工作,可见这个后生有奔劲儿。 宋有喜待人和气,每次回村里,只要是他碰到了的,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他都会搭把手,从来都没有因为自己已经鲤鱼跳龙门了而瞧不起村里人。 这是个好后生。 这是宋有喜给书记和村长的印象。 好后生宋有喜带着众人来到了镇长办公室。 镇长办公室的门没有关,是敞开着的。 尽管如此,宋有喜还是很礼貌地轻轻敲了下甘镇长办公室的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了一声“进”。 于是众人跟着宋有喜一起进了甘镇长的办公室。 甘镇长此时正在埋头看一份需要他签批的文件,一直在埋头伏案工作,听到有好几个人的脚步声,这才抬起头朝众人看过来。 当看到宋书记和宋村长时,甘镇长的眼睛立即一亮,他一脸笑意道:“哟,这不是阿庆哥和阿山哥嘛,什么风将你们给吹过来了?” 说着话的功夫,甘镇长已经起身绕过了他的办公桌,来到了他用于会客的简易木制长条凳子边。 然后很是热情地拉着宋书记和宋村长入座,同时也不忘招呼张要发、宋有才和林水入座。 “小宋啊,麻烦你去帮我倒几杯开水过来,谢谢!” 甘镇长瞅了瞅,见只有宋有喜在跟前,于是就安排他去帮忙倒水待客。 宋有喜当然求之不得,平时都没有机会在镇长跟前鞍前马后,今天可算逮着个机会了,他一定要好好表现。 同时,宋有喜心里一阵疑惑,看镇长的语气和态度,似乎跟宋书记和宋村长的关系很是相熟。 这应该不可能啊。 镇长可是青宁镇的一镇之长,身份地位那么高,而宋家村的书记和村长顶天也就是管理一个宋家村而已,说白了还是泥腿子,他们之间不可能有交集啊。 即便可能年轻的时候有过交集,可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早就在这经年累月的岁月中被冲刷得无影无踪了,他们早就已经是两个阶层的人了。 不说镇长,就说他宋有喜,早就鲤鱼跳龙门了,那些个泥腿子最好是离他越远越好,跟那些个泥腿子站在一起,他都觉得他的档次被拉低了。 只是在某些场合要塑造自己的良好形象,要做足表面功夫,这样他的社会评价就会提高,那还愁没有晋升的机会么。 此时的宋有喜早就忘了自己当初拼搏上进,为了群众风里来雨里去的本心了。 “是,镇长。” 宋有喜有几分精明,不管心里怎么想,都不能表露出来,他面上一阵笑呵呵,俨然一副很是尊敬宋书记和宋村长的样子。 就连旁边的宋有才、张要发、林水都没有被冷落,宋有喜都有主动找他们几人寒暄,看上去很是被他照顾的样子。 几乎是在场所有人他都照顾到了。 待得宋有喜用一个托盘小心翼翼地端着只到杯子七分满的六杯白开水,放到了镇长的待客茶桌上后,他也不多说话,又识趣地端着托盘悄无声息地走出了镇长的办公室。 虽然宋有喜很想知道书记和村长他们跟镇长谈的话题内容和结果如何,但理智告诉他,现时现地的这个场合,他就应该老老实实地憋着,不能够去打听。 不然他就成了传谣的人了。 甘镇长看着宋有喜这一连贯的言行举止,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阿庆哥、阿山哥,你们村里出来的这个有喜后生不错哦,很是知进退,又懂分寸。” 宋书记和宋村长听得镇长都如此夸赞有喜,心里也是一阵骄傲,比夸他们自己更加让他们高兴呢。 宋书记赶紧摆摆手,谦虚道:“嗨!还是个毛头小子愣头青呢,如果这小子平时在工作上耍糊弄,你可别惯着啊,该骂的时候要骂,这小子才能够长记性,时刻鞭笞自己。” “这小子性子倒是活泛,不过就是有些年轻气盛,处理事情上有时有些不太周全的地方,你该批评的时候一定要批评啊。” “殊不知人的沉淀是要靠经年累月的经历才能慢慢积累出来的。我始终认可‘棍棒底下出人才’的观点。” 宋书记说道。 “嗨,老哥谦虚了,有喜这小子确实不错,脑袋瓜子活泛,人也机灵,又很是能吃苦,去年年底在我们单位都被评为优秀了呢。” 甘书记还是很客观地评价了下宋有喜这个年轻后生。 宋有喜这后生待人接物以及做事都很是活泛,但有时候目的性过强,还是需要打磨打磨的。只有自己翻了跟斗,才会真正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出在哪儿。 第144章 转机 “对了,老哥,你们今天过来是?” 甘书记夸完宋有喜,也不忘回到正事上。 宋书记此时也换上了严肃的表情,一脸正色道:“是这样的,镇长,这是我们村的宋有才,这是青山大队的张要发和林水。” 甘镇长虽然很是亲热地喊他老哥,一点也不嫌弃他泥腿子,那是甘镇长的格局,但是他却不能随便跟镇长称兄道弟 如果被外人听了去,说不得还会引发什么不好的流言呢 再说他本身也是很尊敬甘镇长的,甘镇长是个有魄力的 前年分田到户政策需要下沉到下面大队村落,那个时候有太多的乡民不愿意签协议,都认为他们的利益受到损害了 是甘镇长一个大队一个大队地跑,先给大队部的工作人员培训,做思想工作,再下沉到各个村落。 遇到大队干部解释不清或解决不了的情况,甘镇长会丢下手里正在忙活的事情,一同跟大队的干部下乡给乡民们解答疑难,排忧纾困,甚至手把手的教乡民们怎么签协议。 正是因为有甘镇长的魄力和执行力,青宁镇这两年下来,分田到户政策已经深入民心了。 现在各村落家家户户之间隐隐形成了你追我赶的势头,这些都与甘镇长的努力分不开。 甘镇长是个有担当的好镇长。 想到这里,宋书记赶紧直奔主题:“除了他们三个外,再加上李家村的李富贵,廖家村的廖国富,这五个后生想创业合伙在咱们镇开办民营米厂。” “选的地址就在我们村最南边那片荒山地靠着公路的那一边,就是不知道手续怎么办?” 宋书记想了想,刚才他们几人已经来过一趟的事情就先不提了,免得甘镇长觉得下面的人在摆官架子。 宋书记很能理解群众接待室那边的工作人员,确实乡里没有出政策指引嘛,就连县里都没有,要下面的办事员怎么处理他们这个事嘛? 这个事对于下面的办事员来说确实是个棘手的事情,所以没有人敢接。 接了,不知道怎么办?不接,又怕群众觉得他们是在摆官架子,他们也是左右为难的。 宋书记在讲的过程中,甘镇长一直都在默默地认真听着,待得宋书记讲完,甘镇长也听完了。 略微沉吟了一会儿,甘镇长目露赞赏道:“这是好事啊,年轻人能够有这样的想法,进而付诸行动去努力,这是值得支持和鼓励的。” “再说我们镇之前没有出现过民营企业,即便是青达县下辖的所有乡镇,都没有听说谁那里有民营企业的。” “说不定这个厂子办起来,会成为全镇、全县,乃至全市的标兵呢。” “而且这个厂子如果办起来,是能够为老百姓谋福祉的。” “没有审批章程这是实情,我回头会去找县里想办法,不过我去县里之前,你们几个得些给办米厂的计划方案给我,我到时候好带去县里让领导们也一起参详下。” 听到甘镇长这样说,众人心里都松了口气,起码乡里没有直接驳回他们的申请,反倒是专门为了他们这个事要去跑一趟县里。 宋书记和宋村长老脸怪不好意思的,宋书记无意识地搓了搓手,弱弱地问道:“镇长,这个事情会不会有点太麻烦你了?” 甘镇长浑不在意,摆了摆手,道:“群众的事情无小事,况且他们几个年轻后生想合办厂子这个事在整个青达县都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事。” “厂子建起来了,又能造福一方百姓,这是天大的好事呢。” “现在乡民们个个都准备卯足了劲儿拾掇田地,等往后大家的日子都红火起来了,就会有更高层次的精神追求和物质追求。” “我觉得到时候发展产业就迫在眉睫了,你们几个后生这么早就想到了要发展产业,真是不错。” “你们回去后快点将办米厂的计划方案写好拿来给我啊,我好早点去县里请示。” 听得甘镇长这般说,宋书记和宋村长也就不好再客套了。 一番感谢之后,众人就从镇长办公室离开了,跟宋有喜打了声招呼,众人就急急地赶回家了。 回程的路上,张要发、宋有才和林水还是一脸的不敢置信。 张要发感慨道:“真是没想到啊,本来以为已经没有希望的事情竟然有了转机,甚至镇长都愿意为了我们这个事情专门要跑一趟县里,去向县领导请示。” 林水也道:“甘镇长是个为群众办事的好人。” 他们几个初生牛犊有种被各方力量呵护的感觉,本来已经处于绝望的境地了,现在又觉得信心满满。 张要发几人又忍不住怀着感激的心情看了看身旁两位和蔼慈祥的老人。 宋有才真心感激道:“两位叔叔,今天真是辛苦你们了,帮我们跑前跑后的,要不是您们帮着出马,事情不会这么顺利,我们几个肯定会像无头苍蝇一般早就乱了阵脚了。” 宋书记笑着摆手道:“我们两个老东西也没帮什么忙,办厂子是好事,甘镇长是为群众办实事的好人,这个事情他都会想办法为你们解忧纾困的。” 宋村长也在一旁点头赞同。 张要发三人知道如果不是这两个老人从中协调,事情不会这么顺利,估计甘镇长也不会这么重视的。 几人在心里暗暗决定,等改天要给两位老人家各送一刀肉去,虽然礼物单薄了一点,但也毕竟是他们几个后生的心意嘛。 不得不说,不是一路人不会进一个门,就连要送老书记和老村长一刀肉的想法这三人也是达到了神同步。 将老书记和老村长送回村里后,三人一刻都不敢耽搁,开着拖拉机急急地赶去廖家村接上了廖国富,然后又一路往山里面前行,待得赶到李家村的时候,已经是半下午了。 众人也不讲究那些,扯过李富贵家院子里的兀子坐下后,就将今天去乡镇府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 张要发道:“甘镇长让我们几个赶紧写出一个办厂子的详细计划给到他,他要拿着这个计划去找县领导请示。” 廖国富和李富贵听完之后是又惊又喜。惊的是,他们没想到乡里面竟然没有关于办民营厂子的审批章程。 不过回过头来想想,现在市面上确实没有个体办厂子的先例,他们几个算是开了先河了。 喜的是,乡里竟然没有驳回他们这个几乎可以称得上天方夜谭的事情,乡里竟然还非常支持,甚至愿意为了他们这个事专门跑一趟县里找县领导请示。 没想到事情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转折。 机会总是给有准备的人,也总是给积极主动抓住机会的人。 几人不敢耽搁,林水负责做记录,将几人商讨的细节都及时记录下来,到最后商讨完毕整理完这些方方面面的点后,就成了一份初步的办厂计划方案了。 再誊抄在一张纸上,就可以拿去找宋书记和宋村长过目把把关了。 众人吃了一堑,现在也长了一智了,老话说‘人老成精’,这句话果然是有道理的。 这次幸亏是老书记和老村长保驾护航,不然他们这个米厂计划这会儿估计都胎死腹中了。 众人商讨完毕后见太阳已经快下山了,天色已晚。 李富贵看了看天色,道:“本来想留你们在我家吃个便饭的,又怕回去太晚,路上不安全。等下次我们几个兄弟在镇上找个馆子好好吃上一顿。” 农村地界,乡道上都没有路灯,晚上走路那就真的是走夜路。 张要发笑着拍了拍李富贵的肩膀,道:“我们兄弟之间不讲究那些虚礼,等厂子办下来来,我们兄弟几个去下馆子好好庆祝一下。” 众人趁着天黑之前都各自打道回府了。 第145章 渊源 按照原计划,依然是由宋有才拿着办厂计划书去找的宋村长,然后俩人又一起去到书记家。 这倒也不唐突,旁人看见了顶多多瞄一眼,想着应该是宋有才有什么事情找书记和村长,旁的倒是不会怎么瞎想。 待得书记和村长都提了些建议后,宋有才都拿笔一一记了下来,直接在书记家借了纸笔将办厂计划书重新整理好誊写了一遍。 第二日一大早,过了吃早饭,张要发带着林水又来到了荒山地这边等着,这是他们前一天约定好了的时间。 没过一会儿,就见宋有才开着拖拉机载着老书记和老村长咣当咣当开到了他们身旁。 “庆叔、山叔,真是不好意思,又得劳烦你们费心帮我们跑手续了。” 张要发赶紧上前扶着两个老人下拖拉机,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宋书记大手一挥,浑不在意道:“瞎,那有什么,左不过也是帮我们两个老东西活络下筋骨,多走动走动对身体好呢。走,我们现在就去找镇长。” 宋书记浑身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斗志昂扬的,这个岁数了还能够被后生们需要,他觉得心里很是满足。 而且如果促成了这个事情,这将会是他过往人生经历中最是浓墨重彩的一笔,到时候他感觉他的人生也会得到升华。 宋村长也有同感,那种被需要的感觉真的很让人上头。 所以宋村长虽然全程不怎么说话,但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的神情昭示着他此刻飞扬的心情。 于是众人出发再次来到了乡政府大院。 “呀,两位老哥,我可将你们盼过来了。” 甘镇长刚才像个望夫石一般抻长了脖子不停地朝着乡政府大院外面张望,他整个上午已经来到大院门口张望了好几次了。 虽然知道几个后生做计划书可能需要些时间,但他还是控制不住地期望他们能够早点将计划书拿过来。 这不,这已经是甘镇长第六次跑到大院门口朝外张望了。 还真有不认识甘镇长的人看到乡政府大院门口有个人不停地在门口转悠,还以为这人是乡政府大院的门卫呢。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要等的人儿终于被他盼来了。 甘镇长笑呵呵,满面春风,神清气爽的神情比之宋书记和宋村长有过之而无不及。 “走,去我办公室坐坐,喝口水,瞧你们这舟车劳顿、风尘仆仆的。” 甘镇长左手扯着宋书记,右手扯着宋村长,眉眼带笑,还不忘招呼张要发、宋有才和林水:“你们几个后生好样的,辛苦了,走,去我办公室坐坐。” 甘镇长已经瞅到了林水手里拿着的一张纸,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几个后生想说他们不累的,奈何架不住镇长大人的热情,晕晕乎乎就来到了甘镇长办公室。 甘镇长现在一看到是宋家村的人,心里就莫名有了好感。 瞟到路过群众接待室的宋有喜,甘镇长心里一动,朝宋有喜交代道:“有喜啊,你们村的书记和村长来了,快去倒几杯开水送去我办公室,谢谢!” “好的,领导,您稍等。” 宋有喜一边乖巧地应道,一边又麻溜的在那个简易茶水间里找到开水瓶,倒了六杯水,待得稍微放凉了一些,他才将六杯水放在托盘上,然后端起来送去了镇长办公室。 此时甘镇长办公室一片热闹,并没有严肃拘谨的气氛,反倒是甘镇长正跟宋书记和宋村长聊着几人年轻时候的趣事。 说到好笑处,几人就有点不顾形象地大笑起来。 而坐在里面一直当隐形人的张要发、宋有才、林水三人心里更是大惊,原来甘镇长竟然与宋书记和宋村长年轻的时候有这么深的渊源。 知识青年上山下乡那会儿,甘镇长竟然下乡的地方是宋家村。 那会儿宋书记和宋村长也还是不到三十岁的愣头青,不过在村子里面已经算得上是中坚力量了。 甘镇长是湖城城里人,父母都是高级知识分子,他们在湖城有着很体面的工作。 甘镇长当时年纪轻轻,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感觉身上浑身都是劲儿。 得知自己要下乡的地方是青达县青宁镇一个叫宋家村地方时,心里是充满着好奇,觉得自己学到的知识可以有用武之地了。 甘镇长摩拳擦掌地来到了宋家村。 不过来了一段时间后,发现自己所看到的和自己原本所想的大相径庭,学到的知识没有用武之地,自己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颗小微粒,平凡得不能再平凡了。 想要实现自己在大学时的愿望几乎是难于登天。 甘镇长有一段时间很是挫败,都快要自暴自弃,想着自己一辈子也就这样了,能混一天算一天了,再不济等有合适的机会,他还是回城里去,他始终与这里是格格不入的。 直到有一天,他看到村里名叫宋山和宋庆的两个小伙子在很努力地干活,很努力地挣工分。 甘镇长很是不解,忍不住上前问道:“嘿,阿山哥、阿庆哥,你们干嘛这么努力呢?” “反正到最后你们的公分跟别人还是一样的,你们做得多,到头来你们的成绩也会被分到别人头上的,你们多亏啊。” 被甘镇长唤作阿山和阿庆的两个年轻人就是现在的宋书记和宋村长。 甘镇长犹记得他问完后,阿山和阿庆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俩人都相视一笑。 就听见阿山回道:“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左右不了别人怎么做,但是我能够控制我自己怎么做。” “即便别人少做点,我多做点,分摊到别人身上去了,集体的效益不就也能够往上提一提嘛。” “如果每个人都怕自己吃亏,被别人分摊了功劳,都不努力干活做事,那最后集体的效益就上不去,最后分到我头上的粮食不就跟着少了么。” “而且通过这实打实的劳动,我感觉自己很踏实,脚是踩在地上的。” 多么朴素的话语,却又蕴含着多么深刻的人生哲理啊。 亏他还是大学生,天之骄子,学了那么多知识,到头来心胸和格局都没有一个土生土长的宋家村乡民理解的更透彻。 第146章 有很多事情可以做 甘镇长脸上臊得慌,下定决心要转变心态面对他生活工作中的种种了。 他原来还端着知识分子的架子,现在却是自己主动解除了框在身上的那个花架子。 自己充其量也就绣花枕头一个,还一天到晚想着自己能拯救世界的美梦呢。 想到曾经的自己,甘镇长想钻地洞遁走。 不过他还是懂得从哪里倒下就要从哪里站起来的道理,甘镇长只用了两个小时的时间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然后愉快地跟着宋山和宋庆投入到了集体大生产中。 在日积月累的下乡生涯中,他越来越体悟到了生活的快乐,也越来越明确了自己将来要走的人生路。 他打算扎根基层,在平凡的工作岗位上不断地去超越自己。 他一想到自己如果过上了这样的生活,他就觉得他的人生应该是没有白活的。 光是想想都觉得很是兴奋和刺激。 于是甘镇长在扎根基层的道路上越奔越狂野。 他下乡的服务期快满的时候,湖城的父母亲自过来接他,说是已经帮他联系好了工作,回去就可以直接上班了。 那工作清闲又不用操心,社会地位又高,很是轻松,待遇也不低。 他父母确实为了他奔波操碎了心,但他注定要伤了父母的心了。 “不,爹、娘,我不去,那个工作不适合我,我不想去。” 甘镇长连说了好几个不,惹得他老爹气得心脏病都要发作了。 “你说说你,留在这里干什么。” “跟你一批下乡的那些同学和好友都回去了,而且都联系上了好工作,你读了那么多年的书,不就是为了将来工作能够轻松些,日子能够如意些嘛。” “等你回到湖城后,工作定下来了,稳定下来后,我和你娘就给你张罗个门当户对的姑娘结婚,你这一辈子就什么都不用愁了,一帆风顺多好。” 甘老爹就差戳着小甘的脑门子喊不孝子了,气得咬牙切齿。 小甘的老娘也在旁边不停地抹眼泪。 小甘看着爹娘这一幕,都差点动摇意志了。 他知道爹娘为了他是操碎了心,家里就他一个独生子,看着爹娘不再年轻的容颜,还有两鬓若隐若现的白发,他应该回去在爹娘身边尽孝的。 不过又想到自己的人生梦想,他又咬牙将到嘴要同意回去的话给咽了下去。 他还是不甘心啊,想抽自己两巴掌的心都有了。 小甘同志坚定道:“爹、娘,儿子不孝,让你们费心了。我觉得这里挺好的,这里民风淳朴,我在这里感觉很踏实,心也沉淀了下来。我想在这里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 “您不是经常教导我要脚踏实地,不能好高骛远嘛,您别看这里穷乡僻壤的,这里还是有很多事情可以做的。” “您和娘都是高级知识分子,人生道理肯定比我理解得更通透。人生也就短短几十年,人这一辈子应该怎么活?相信你们也会经常思考这个问题。” “而我的理解很简单,我想在我的人生道路上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哪怕身外的周边客观环境不太舒适,但在这个过程中我体会到了快乐,这些就足够了。” “而且这里离湖城也不远,等我一有空闲我就回去湖城看望您们二老。娶媳妇儿的事儿就先不要提了,我还年轻呢,成婚的事儿还早着呢。” “您看您和我娘这辈子恩恩爱爱,从来都没有红过脸,您想做什么,我娘都会支持你,我娘想做什么,您也会支持,我觉得像你们这样的婚姻就是很幸福的婚姻。” “我也想要幸福的婚姻,如果没有遇到对的人,那就先不急。” 听到儿子这样说,老甘老两口沉默了。 小甘的这番话算是彻底将老甘和老甘的老妻说服了,他们还能说什么呢?儿子说的这些都是对的,他们甚至比儿子感悟得更深刻。 人生苦短,他们没有什么高远的愿望,惟愿儿子这辈子能够平安快乐,人生不要留有遗憾。 老甘妥协道:“那你记得要经常给我和你娘写信,不然我们就过来将你叉走。” 老甘摆出了一副自认为很凶狠的表情,实际上在小甘看来这凶狠有点像是糊了一层纸的憨态,一点都不具有杀伤力,反倒是父爱爆棚。 “好滴,好滴,你们二老放心,我一定会隔三岔五地给你们写信汇报我的近况的,哪怕是再忙也会抽出时间给你们二老写信的。” 小甘立即从善如流地保证。 老甘老两口看着儿子这有些敷衍的态度也是无可奈何,摆了摆手,让儿子不要送了,他们老两口自己相携回湖城了。 小甘同志脑子活泛,又是知识青年,有学识,眼界和格局自然在宋家村是拔尖的。 很快小甘就在村里被推举为大队长,然后再过了三四年的时间,他又被推举为村长了,小甘同志一路高歌,做出来的工作成绩一个比一个亮眼。 大概用了七八年的时间,小甘同志被提拔到乡镇上工作了。 在乡政府里,小甘同志也同样是像现在的宋有喜一般做的是基层职员的工作。 小甘一点都不觉得辛苦,他反倒是觉得这一步一个脚印地走着,心里很是踏实。 意外的惊喜是,小甘在青宁镇小学遇到了他人生的另外一半,这样一来小甘的人生算是死死地绑在青宁镇这里了,小甘在青宁镇扎下根来了。 摆婚宴敬茶的时候,坐在上首的老甘和他的老妻深深地望着乐得傻笑的儿子小甘和小甘的媳妇儿,两老人心里是五味杂陈。 明明城里有更好的选择,儿子偏偏不要;明明城里有更好的门当户对的姑娘,儿子偏偏不喜,他们两老的还能怎么办,儿子喜欢,那他们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以他们的涵养,他们是断断做不出棒打鸳鸯的事情的,惟愿儿子跟儿媳妇在未来的日子里能够夫妻和谐、相互扶持。 再不济,他们二老能够搭把手帮衬的也会尽力出些力的。 父母永远是拗不过子女的。 第147章 熊熊燃烧的火热之心 再一晃十年过去了,原来的小甘现在也成功晋级为老甘了,四十二三岁的老甘此时已经是青宁镇的镇长了 不过当了乡镇一把手之后,也没见老甘闲下来过,老甘心里始终有一颗熊熊燃烧的火热之心和赤子之情。 老甘拉着宋书记和宋村长一起坐在办公室里喝着冒着热气的白开水,心里想得不免有些多了,可能人上了一定的岁数就很容易触景生情。 往事值得惦念,往后更值得期待。 还是老甘比较理性,先回过神来:“老哥啊,几个后生是不是已经将办厂的详细计划书写好了?” 老甘这话是对着宋书记和宋村长说的,可他的眼睛却是死死地盯着林水手里的那张纸,眼神贼亮。 宋书记不敢耽搁,很是恭敬地回道:“是啊,甘镇长,这几个后生真是不错,您昨天让他们回去将计划书写好,他们今天就写好了。” “拿去找我们两个老家伙,我们俩人不好拂了后生们的积极性,所以又舔着老脸来叨扰您了。还得耽搁您帮忙把把关。” 甘镇长赶紧摆了摆手,爽朗一笑:“哪来的叨扰和耽搁,不存在的,我倒是希望咱青宁镇能多出几个像这样‘叨扰’我的机会呢。快将计划书给我看看。” 甘镇长很是不客气地朝着林水说道。 林水先是与张要发和宋有才对视了一眼,然后又看向宋书记和宋村长。 见两位老人都不动声色地朝他点了点头,于是恭敬地将计划书送到了甘镇长面前的茶桌上,又很是细心地将计划书旁边的水渍用自己地袖子擦干了,这才将计划书摊开了。 甘镇长将林水这一系列的动作以及与众人之间的互动看在眼里,他心里更加欣赏眼前这几个年轻后生了。 他是知道的,这几个都是所在大队的先进,家里日子越来越红火了,但他们并没有因此而瞧不起人的任何不妥举止。 先是征求了众合伙人的意见,然后又征得了老书记和老村长的意见,说明他们之间内部的团结和对长辈的尊敬。 踏实务实,敢于开拓,有眼界和魄力,又能吃苦,这样的一群年轻人聚在一起,很难不成功的? 就连他都要忍不住帮着出点力呢。 甘镇长认真地将计划书前前后后看了个遍。 计划书里面有写到开米厂这个想法的源起,开厂子的必要性,对当前国家政策的分析和人们在政策大环境下可能会做出的一些选择,厂子如何开建,预算的成本支出。 还有审批手续的报批,销售渠道的拓展,甚至考虑到了销售到外省去的打算,厂子开起来又是打算如何反哺乡里,还写到了可能会遇到的一些问题。等等。 洋洋洒洒,写得很是仔细和全面,将他们能够想到的都写进去了。 甘镇长看得出他们的计划书没有藏私。 甘镇长不免又感慨这是一群待人处事很是赤诚的男儿郎。 “好啊!妙啊!我这个早已经经不起任何波澜的老心脏这会儿又强烈地跳动起来了。” “两位老哥啊,咱青宁镇人才辈出,他们这一代人必然会超越我们这一代人。” “我似乎都能想象得到,过不了几年,青宁镇一派繁华热闹喧嚣的景象,我都有点迫不及待了呢。” 甘镇长一拍茶桌激动地站了起来。 宋书记和宋村长同样满脸笑意,他们就知道这个计划书做得简直是太完美了。 早上几个后生将计划书草稿拿过去找他们的时候,他们最后也只是稍微提了那么两三点建议,而且竟然全部都被采纳了。 用张要发当时的话说:“两位宋伯伯的意见简直是及时雨,想了很久没有想出来的关窍这会儿终于豁然开朗了。” 这小子说话怎么就那么让人爱听呢,此刻的心情很飞扬是怎么回事? 宋书记和宋村长脸上乐开了花。 “你们几个年轻人个个都是好样的,要保持这个状态继续加油哦。” 甘镇长对几个年轻人给予了积极正面的肯定,又不忘嘱咐他们:“你们不能躲懒懈怠,学习和发展的道路上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们要抓住机会奋勇拼搏。” 这几个人个个都是脚踏实地的性子,听到这般真心激励的话,心里都是感激不已,更何况是一镇之长的殷切关心和嘱咐。 甘镇长这些鼓励的话语就像强心针一般让他们几个更加斗志昂扬了。 有了镇长的勉励,几个志同道合的伙伴更加不敢懈怠,越发努力了。 “那,镇长,这份计划书里面您有没有需要指点的?” 宋村长很是尊敬地问道。 甘镇长摆了摆手:“不必,我觉得你们写得很好,很是详实,我就不班门弄斧了。” “我到时候直接将你们写的这份原稿呈给县里,原稿的效果会更加直观。” 甘镇长突然想到了什么,继续说道:“我会尽快赶去县里向领导请示,看能不能出个章程出来?我也不能打包票县里一定会同意,不过我会尽全力去争取。” 其实镇长能够屈尊降贵为了他们这个米厂的筹备事宜跑前跑后的,又专门为了这个事情要去县里请示,在场的几人都是受宠若惊又特别感激。 不管最后这个事情的结果如何,他们都是很感激甘镇长的奔波。 第二天一大早,在青宁镇乡政府职工宿舍大院,一间装饰简单却又收拾得很是干净整洁的屋子里,甘镇长已经穿戴整齐。 吃好了早饭,正准备出门的时候,想到什么又跟他媳妇儿叮嘱了一番:“我今天去县里汇报工作,如果顺利的话今天晚一点能够赶回来。” “如果不顺利的话,可能得在县里多耽搁几天,到时候我应该会在县政府旁边的旅馆对付几天,你别担心我,家里的事情要辛苦你操持了。” 甘镇长的媳妇儿王氏帮他整理了下衣领,笑着说道:“家里的事情你不用担心,咱的儿子都这么大了,在学校住校,都不用我们怎么操心的,累不到我,你放心地去办事。” 俩人又说了几句,甘镇长才依依不舍地出了门。 一出门甘镇长就是一副严谨严肃的样子,来到政府办事大院的‘车库’,甘镇长喊上了他的秘书兼助理韩助理。 咬咬牙很是肉疼地用上了乡政府里唯一的一台比较体面的交通工具手扶拖拉机。 平时没什么重要的事情,这台拖拉机一般是放在停车间落灰的。 这次为了争取时间快点赶到县里,甘镇长还是狠心地用上了。 韩助理负责开的拖拉机,拖拉机一路往南,咣当咣当大概走了四十来分钟,到了县政府大门前停下。 第148章 新兴事物 待得甘镇长下了拖拉机,跟县政府大院门口守门的大爷沟通了一番后,大爷就放行了,让他们将拖拉机开进大院里面。 大爷对甘镇长还是有些眼熟的,这些年甘镇长定期都会来县里汇报工作,他还是见过很多次甘镇长的。 听甘镇长说有事要找领导汇报,老大爷不敢耽搁,让他们赶紧进去。 大爷道:“甘镇长,您快进去,工作要紧。” 守门大爷虽然不太懂工作上的事,却也知道领导们的工作都是事关群众的要紧事,完全不敢耽搁。 甘镇长笑着拱手道:“多谢大爷。” 到了四十来岁的岁数,参加工作这么多年,甘镇长早已练就了一身从容不迫的淡然心态。 之前每次过来,都是来参加县里组织的工作汇报会,青达县下辖的几个乡镇领导都需要来参加会议。 不过这一次甘镇长是不请自来,而且还没有跟县长和县委书记提前打好招呼预约时间。 领导的时间宝贵,时间都是掐着点来使用的,也不知道他这次唐突地过来能不能见到领导。 甘镇长心里有些忐忑,不过一想到他要汇报的事情,他又觉得十万火急,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甘镇长和韩助理停好拖拉机后,俩人一路直奔政府办公楼的三楼县长办公室。 只见县长办公室的门是敞着的。 甘镇长心里一喜,庆幸还好领导没有出差也没有开会,这会儿正在办公室呢。 越是走进县长办公室门口,就听到里面隐约传来一些交谈的声音,听不太清楚,甘镇长一路走到县长办公室门口,才看清原来是农林局的局长在向马县长汇报工作。 于是他也不打扰,领着韩助理在离门口大概五米远的位置站着等着。 而办公室内的马县长也看到甘镇长了,看他那副风风火火的样子,估摸着应该是着急赶路赶来的,于是跟农林局局长将事情交代完了后就赶人了。 农林局局长也很识趣,麻溜地走了,领导刚才可是交代了一大堆的活计,他可耽误不得,得赶紧回去安排去。 农林局局长前脚刚从马县长办公室出来,后脚甘镇长就一脚迈进了办公室。 马县长本来是要出来迎一迎甘镇长,结果俩人在办公室门口撞了个正着,差点鼻子对鼻子给撞上。 马县长哭笑不得,笑骂道:“你这小子,都这岁数了,还毛手毛脚的,还像个愣头青一般。” 甘镇长有些讪讪地摸摸鼻子,回道:“领导,我这不是事出有因嘛。” 说着话,三人已经进到了马县长的办公室。 马县长让甘镇长和韩助理二人在木制茶桌边坐下后,他在茶桌的主位上也坐下了,又喊了秘书上了三杯茶过来。 甘镇长一副庆幸的表情:“我今天还是比较幸运的,竟然没有在预约的情况碰到领导在办公室,领导平时那么忙。” 马县长瞪了他一眼:“你还知道你是在没有预约的情况下闯进来的呀,看来你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马县长有些好笑。 “说说,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让你急急地赶过来的?” 马县长知道他着急,也不再跟他玩笑了。 “知我者领导也。我知道我这个事情有点棘手,所以才着急地赶来跟领导请示。” 甘镇长正色道。 “领导,是这样的,我们镇有几个先进青年想合伙筹办个体米厂。” “这不是之前都没有出现过个体办企业的情况嘛,所以我们也没有审批指引,也不敢冒然审批或者是驳回。” “这是新兴事物,我觉得这只是开端,等经济逐渐活跃起来后,个体经济只怕会是更多。” “我也不敢擅自定夺,所以赶紧第一时间来向领导请示。这是我们镇那几个先进青年写的一个办厂计划书,您先看看。” 边说着,甘镇长边将自己手里捏着的那张厚厚的写满了字的纸很是恭敬地递给了马县长。 马县长接过后就认真地看起来。 甘镇长也不敢打扰,和韩助理很是安静地在一旁等着。 马县长将计划书认认真真来来回回地看了好几遍,这才抬起头来问道:“这个事情你怎么看?” 甘镇长被这么一问,心里想着领导不愧是领导,自带气场。 他这会儿都感觉自己是学堂里被老师揪出来回答问题的学生,很是忐忑,当然这些心理活动不影响甘镇长思考。 他在心里大概想了一下措辞后,就回道:“领导,您也知道我的个性,比较直来直往,我就直说了,说得不好的地方领导可不能怪我。” 马县长点了点下巴,表示让他尽管说。 于是甘镇长就真的直来直往了,他道:“我觉得这个事情可行。” “我们乡镇穷了这么多年了,现在就是要大力发展经济的时候了,只有经济活跃了,老百姓有事情可做,才会有收入。” “有了收入就会将日子越过越好,进而才会想到求发展的问题,比如供娃儿读书这些,再穷不能穷下一代嘛。” “只有保证生存下来才能谋其他。” “分田到户的政策落实下来两年了,现在肉眼可见地能够看到田间地头到处都是忙于农事的农人们,个个脸上都洋溢着对美好日子的期盼,他们都在努力地奔日子。” “在政策落实之前,最开始集体大生产的时候,集体确实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可是到后面为什么会越来越疲软了呢?” “农人们劳动积极性也在逐渐减弱,并不是集体大生产的政策不先进,而是生产关系中人的攀比、不愿吃亏、占便宜等人性弱点的本性导致生产关系的牢固度发生了变化。” “人一旦不齐心了,就很难有一致的生产力,这是人的天性,无关对错之分。” “只是片面地喊口号要求大家要齐心,这只能形成表面上看上去的齐心,但真正落实到生产上的时候,人性躲懒、占便宜不愿吃亏的本性就会展露出来。” 甘镇长顿了顿,又道:“只有让老百姓切身地感受到自己的利益受到了保护,钱袋子越来越鼓起来了,老百姓才会主动地去发挥自己的积极能动性。” 甘镇长继续道:“这两年乡镇经济有打开局面的势头,老百姓的劳动积极性都调动起来了,剩下的就是发展生产了。” 马县长听到这里,陷入了思考,若有所思地问道:“你觉得应该如何发展生产?” 第149章 拓荒精神 甘镇长这会儿倒是没有扭捏,谦虚道:“领导,这些都是我的个人拙见哈。我觉得当老百姓的收成上来了之后,就需要有产业来消化。” “老百姓有了不断增长的物质需求,就需要我们政府有相应的政策能够托底,这样老百姓才会敢于放开手脚、甩开膀子去加油干。” 马县长听到这里,忍不住坐直了身体,眼里冒着一些光亮。 甘镇长继续道:“村落经济要持续发展,就得有乡镇产业来扶持,甚至是需要县域产业、市域产业来消化。” “这样就能够形成区域范围内的经济持续循环发展,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相互支撑着。” “我们需要发展产业,包括乡镇产业,也包括县域产业。” “当然为了防止经济的发展资本主义化,我们可以有一些托底政策,在不影响根基的情况下可以适当地容许个体经济的发展。” “个体经济只是补充,只要我们掌握经济发展的大盘,个体经济并不会影响根基,却能够促进经济实现更加灵活的循环发展。” 甘镇长巴拉巴拉将自己的想法一股脑和盘托出了。 自己酝酿了这么多天的想法都说出来后,顿感心情舒畅啊,有一种很是过瘾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整个办公室安静得落针可闻。 再将视线落到对面的马县长上,才发现马县长沉着脸,一张脸拉得老长,甘镇长心里惊了一跳。 完犊子了,刚才只顾着自己巴拉巴拉说自己的想法去了,那会儿完全没有意识到坐在他对面的是他的顶头上司。 他现在感觉一个不好他会被发配到哪个山沟沟里去,如果那样的话,他也认了。 只是到时候会苦了他媳妇儿,俩人得两地分居了,儿子还得他媳妇儿照顾。 甘镇长有些不知所措地将两只手交叠在一起捏了捏。 而一旁的韩助理已经吓得是大气不敢出,动也不敢动,很想自己此时做个隐形人遁走。 韩助理在心里哀嚎:怎么办?他听到了他的顶头上司惊世骇俗的言论,而且是当着县里面的顶头上司说的。 他被迫成了见证人,他不想的。 要是早知道甘镇长来县里是要说这些,那他不管怎样也要想办法不来的。 如果只是马县长和甘镇长关起门来单独说的这个事,马县长如果觉得这个事不太可行,应该只当是听一嘴,会当作一阵风吹过,当作甘镇长啥也没说过。 可偏偏他这个大活人就坐在他们旁边,怎么能够当一阵风吹过嘛? 韩助理这会儿已经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了。 就在气氛十分诡异焦灼的时候,就听见马县长眯着眼问道:“这些想法是你自己的想法,还是你听别人说的?” 甘镇长现在感觉自己被架在火上烤,他已经很确定他要完犊子了。 他已经这样了,可不能连累别人,再说这些想法确实与别人无关,都是他自己在开展工作过程中的感悟。 一人做事一人担,甘镇长心一横:“领导,这些都是我自己个人的一些不成熟的想法,您如果觉得不太妥,就当我没说过。” 甘镇长还想为自己抢救一下,很自觉地给自己设了个台阶下。 他已经不是二十年前的那个愣头青了,能屈能伸的本事他还是学到了一些皮毛的。 不过他这个找补的话说得有点不走心,让人能够感觉到他还是很坚持自己之前的想法的,也是希望领导能够同意。 马县长眼中划过一闪而逝的赞赏。 如果说甘镇长刚才侃侃而谈的那些想法很有创意和开创性的话,甘镇长对第二个问题的回答又体现了他的责任心和担当。 这是一个在自己平凡的工作岗位上始终保持着炽热热情的同志,既有开拓者的拓荒精神,又有忠厚者的老实本分。 这本是两个不可融合的人品特点,却在面前这位同志的身上又是那么完美地融合了。 马县长在认真思考问题的时候面部表情都是比较严肃的,给人的感觉是他不高兴的样子,可能这也是上位者常年积累下来的气场。 他刚才听到甘镇长分析的的那些想法,最开始是震惊的。 他没想到在乡镇上一个普通的干部竟然能够有如此的眼界和格局,那些想法他也思考过,只是之前都是比较模糊的概念。 刚刚听甘镇长分析完后,他的思路突然豁然开朗了。 马县长心想,甘镇长能够有如此的眼界和格局,想来是与他常年在基层一线上摸爬滚打感悟出来的,接触的人和事多了,想法也就更丰富和深远了。 嗯,人民公仆就应该服务于基层,了解群众所想,解群众所急。在基层中摸爬滚打更能够磨练同志们的心性。 看,面前的这位同志不就是在将近二十年的基层工作中淬炼出来了嘛。 马县长很是满意,甚至已经盘算着要跟书记提一下,将年轻的那一批同志下沉到基层去磨练了。 马县长甚至有个初步的想法,等到了合适的机会,可以考虑将甘镇长提上来,这个同志已经磨练出来了。 马县长这一会儿的功夫虽然想得有点多,不过也只是沉默了盏茶功夫。 忽然就见马县长站起来,同时拿起了那份计划书。 他边往外走边道:“你们在这里等一下,我去找一下刘书记。” 甘镇长这会儿已经后知后觉有点担忧了,他有些歉意地看了看韩助理。 他觉得马县长这会儿出去找刘书记,肯定是要说他这个事情,连计划书都带上了,正好作为要处置他的证据。 韩助理现在的想法跟甘镇长基本同频了,他也觉得等会儿对甘镇长的处置结果就要下来了。他觉得他也在劫难逃,谁叫他是现场见证人呢。 甘镇长和韩助理在马县长办公室的茶桌旁如坐针毡。 马县长出去了好久,约莫应该是已经过了个把小时,突然俩人听到三楼走廊里一阵骚动,又听到马县长秘书的声音在走廊里传开,好像是说要开临时会议。 甘镇长和韩助理不知道突然发生了什么事。 晕晕乎乎间,就见马县长的秘书来到他们这儿,说道:“甘镇长,你也来参加下会议。那个,小韩啊,你就先在这里等一下。” 甘镇长一脸懵地跟着秘书走,来到了三楼会议室,见围着桌子坐着的都是县委常委这些领导,秘书领着甘镇长坐在角落边不太起眼的位置。 甘镇长对这个位置很是满意,很是低调,完全可以当个透明人了。 如果不是刻意注意的话,应该没有人能够注意到他。 甘镇长向秘书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秘书对他点了点头,然后就忙活召集会议去了。 第150章 会议 大概过了几分钟,甘镇长见围着桌子坐的参会人员面前桌面上都放着一叠资料,他也不知道那些资料是什么。 待得参会人员都落座了,坐在首位的是县委书记刘书记,这个会议由刘书记主持。 刘书记先是对坐在他旁边的秘书说道:“小李,你做好会议记录。” 接着转过身对与会的人员说道:“首先很感谢大家能够放下手头的工作来参加这个会议,由于今天临时遇到了个事情,我和马县长都觉得很重要,需要大家集体商量讨论。” “你们桌面上的这份文件是我和马县长让秘书临时誊抄的一份关于群众申请在乡镇办米厂的计划书,也可以说是申请。” 刘书记点了点放在桌面上的资料,继续道:“由于这是新兴事物,我们政府这边目前还没有相应的章程。今天开会的议题就是允不允许这类经济体存在?” 众人听得云里雾里,不过也不耽搁他们看面前的文件。 甘镇长没想到县领导竟然这么重视他这个事,还特意为了这个事召开临时会议。 甘镇长心跳如擂鼓。 大概过了十来分钟,估摸着众人都看完了计划书。 刘书记道:“大家可以畅所欲言,不必拘谨。” 众人脸上的神色各异,有的人眼神晶亮,有的人稳坐钓鱼台,有的人略微皱着眉头。 皱着眉头的那位领导发言道:“我觉得这个事情不妥,有一就有二。” “如果同意了这个米厂的开办,势必就会有其他的个体企业要申请审批,这样是会威胁到国有经济和集体经济的。” “这就是在冒进,很危险。” “我觉得现在分田到户政策落实下来后,这两年经济已经打开了局面了,我们当前的首要工作就是继续稳扎稳打,将分田到户政策落实好。” “而不能在基础没有打牢的情况下就发展其他经济体,这样很容易会偏离既定的发展轨道。” 这个领导发言完就见不少人点头了,看来不同意发展个体经济的不在少数啊。 甘镇长在角落里默默地听着会议的情况。 那个眼神晶亮的领导有些不太赞同地说道:“稳扎稳打是应该,不过现在大局已经铺好了,剩下的就是需要继续深度耕耘。” “分田到户政策落实了两年了,现在在老百姓心中接受度非常高,我也下乡做过调研,群众都在摩拳擦掌准备今年在田地里大干一场。” “可以想象,如果不出现我们人力无法控制的天灾,今年群众的收成定然会比较理想。” “群众的收成多了,势必就要想着法子去交易换成收入,只有换成收入了,群众才会切身地感受到日子确实好过了。手中有粮心中不慌嘛。” “因为有了收入,可以换取更多他们需要的东西,在培养下一代上他们也会更有底气供娃儿们去读书,以期改变娃儿们的命运。” “只有产生了交易的需要,交易频繁了,经济才会活跃起来。” “现在群众有了办个体经济的需要,这是市场规律推动的结果,往后还会出现更多我们现在无法预知的新兴事物。” “难道一遇到新兴事物我们就要将其扼杀掉吗?” “经济发展了,群众对物质文化需求也会不断地日益增长,我们政府就是应该为群众的需求保驾护航。” “如果有我们不会的技能,或者我们的的管理水平和执政水平都跟不上,而担心我们掌控不了这个发展大局的话,那就说明我们需要去学习了。” “时代在发展,我们的执政理念和方法同样需要与时俱进。” “个体经济不会影响到大局,反倒是能够发挥群众的劳动积极性,关键是能够转移乡镇下面不少劳动力,给老百姓增加进项,我觉得这是好事,应该积极鼓励。” “如果我们的执政能力还有不足,那就去学习嘛。” “对于新兴事物,我们要有能力去辨别是好的还是不好的,如果是好的,那就不能一刀切地禁止或扼杀,这样反倒会对经济的发展起反作用。” “只要我们掌控住了大局,那些其他形式的经济体是经济发展的补充,应该鼓励的。” 等这个领导发言完,原本稳坐钓鱼台的几人眼神变得晶亮了一些。 甘镇长在角落里听得心里特别熨帖,他分别落在膝盖上的手此时由于过于激动而紧紧地抓着膝盖了。 刘书记和马县长俩人像是入定了一样,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化。 不注意观察的人,很难发现两位领导眼中一闪而逝的异色。 当然在场的与会人员都不敢去观察领导的神色的,而且场上现在讨论得激烈,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要不要支持个体经济发展这个主题上。 “这个想法确实有些冒进,湖城其他跟我们平级的县没有听说有支持搞个体经济的,我们这儿可以说是湖城的首例,我们县如果支持搞,那我们就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一个把控不好,就会出问题,这个责任重大,谁敢担这个责任?” 另一个思想保守一些的领导发问道。 一下子整个会议室安静得连呼吸的声音都能听得到。 是啊,谁敢担这个责任? 一旦同意了,也就相当于签了一份军令状,在坐的每个人在自己的岗位上能够走到今天这个程度都很不容易,都耗去了二三十年的年华。 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什么差错,谁都承担不起这样的后果。 每个人家里都有老小,谁都不能纯粹地无所顾忌地立这个军令状。 “我来担这个责任。” 一道声音突兀地从会议室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哦,原来是青宁镇的甘镇长。 众人开始不以为意,等等,他们缓过来了,这不是今天这个会议主题目标米厂所在的乡镇镇长嘛,莫非这个事情是他提的? 他要是不提,就没有今天这个棘手的议题了。 甘镇长已经感觉到有几道不善的眼刀子向他飞来了。 他感觉如芒在刺,不过还是挺直了脊梁铿锵地说道:“这个申请是我提出的,这个厂子也是要在我们镇上筹办,理应由我来承担所有的责任和后果。” “这个事情确实需要冒一定的风险,如果出了问题,由我一力担责,我接受组织对我的任何安排。” 对于在坐的各位领导的顾虑,甘镇长是完全理解的,没道理他发起的事,要别人来给他分担风险嘛。 而且他很光棍,家里没什么压力,父母的生活不用他操心,媳妇儿也有收入,儿子已经上了高中。 即便他丢了工作,对整个家庭也不会有伤筋动骨的影响。 所以他不怕,最坏的后果就是丢掉这份工作嘛。 只不过他得在家待业一段时间,让父母和媳妇儿养一段时间了,希望到时候父母不要嫌弃他当一段时间的啃老族了。 第151章 敢作敢为 甘镇长手中有粮心中不慌,有了退路,所以他不怕往前面闯。 此时的甘镇长像浑身打了鸡血一般,感觉又回到了二十年前敢闯敢拼愣头青的状态。 在场的所有人不管是持支持态度,还是持消极态度,都被甘镇长的这满腔孤勇、敢作敢为、敢于担当的气势给惊到了。 甘镇长比他们的年岁要年轻一点,但也年轻不了几岁。 看着跟他们年龄相仿的甘镇长能够这么毫无顾忌地往前面冲,甚至是为了把他们摘出来,自己愿意一力承担所有的后果,这是一位敢作敢为敢当的人民公仆。 曾几何时,他们年轻的时候也是如甘镇长这般敢作敢为。 遇到再大的困难第一个反应就是想办法攻克,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一步步做出了亮眼的成绩,所以职位也在一步步往上升。 怎么到了现在自己当初的初心就慢慢弱化,甚至是淡忘了呢? 众人此时不禁感到羞愧,在心里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自己这种状态要不得,尤其是自己是所在部门的领头羊,这头领头羊都倦怠了,不思进取了,那这个部门的业务谈何发展和突破? 顿时,在座的众人心里都给自己敲了个警钟。 刘书记看火候也差不多了,轻轻的敲了两下桌面,说道:“好了,既然大家意见不统一,我们就民主投票。” “每人分发一张小纸条,自己在纸条上写支持还是不支持,然后现场统计票数。甘镇长是申请人,不参与投票。” 于是刘书记的秘书就将事先裁剪好的小长方形纸条分发给参会的每个人。 大概十分钟后,投票结果都统计出来了,竟然全票通过! 这个结果让甘镇长太意外了,刘书记和马县长似乎对这个结果一点也不意外。 刘书记说道:“好了,我宣布今天议题讨论的结果是全票通过允许个体经济发展,这个结果只是我们县里面形成的意见,我们还需要上报到市里,看市里怎么说。” “我和马县长会尽快赶到市里去汇报工作,到时候甘镇长你需要跟我们一起去一趟市里,毕竟你是在一线基层,对群众们的心声感触得更直接、更深刻。” 甘镇长无法形容自己此刻激动的心情,他只能条件反射地一个劲儿地点头,刘书记看他这样,也不指望他一时半会儿能说出个啥来。 刘书记继续道:“相信今天的会议大家都有深刻的感悟,我希望大家能够时刻约束自己,警醒自己。” “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和谦卑敬畏的心态去面对不断日益复杂变化的周遭环境。” “出现新兴事物不可怕,可怕的是我们面对新兴事物时的畏难逃避心态。就好比敌人还没有来,我们就先将自己给吓趴下了。” “有了问题就想办法解决问题,办法总比问题多,一个人可能想法有限,我们甚至可以走出去找别人取取经,多多学习。” “俗话说‘三个臭皮匠抵个诸葛亮’,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也许在我们这儿可能是天大的不可逾越的难事,但是在别人眼里可能根本就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是不是最近几年日子好过了,工作没那么多挑战性了,大家就开始逐渐淡忘自己作为人民公仆的初心了?” “我们从群众中来,工作的落脚点还得要回到群众中去。” “不能因为在为群众办事、急群众所急的过程中可能会损害到自己的利益就想办法各种阻挠,甚至是没有担当地将责任推给别人,这是万万要不得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觉得这样的同志已经不再具备作为人民公仆的资格了。” “我希望大家回去后好好思考下这个问题,大家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我希望我们青达县委这个班子能够拧成一股绳,在青达县的发展大计中发挥领头羊的作用。” 刘书记有感而发的一番话让现场所有人肃然起敬。 刘书记话音刚落,现场就响起了雷动的掌声。 很久没有被领导进行这般疾言厉色的‘思想教育’了,众人是通体舒畅啊。 敢想敢拼的那些人觉得刘书记的这番话简直说到他们心坎里去了。 而那些持保守态度的人更像是被刘书记当头泼了一盆冷水瞬间惊醒。 还好还来得及,在他们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内里躲懒的心态即将破土而出的时候,领导来了这么当头一击,就如来了一场及时雨让人瞬间人间清醒了。 谢天谢地,领导训斥得好、训斥得妙啊,他们得赶紧回去做工作心得笔记,进行自我深度思想建设。 青达县委一场临时会议圆满结束,与会人员每个人都满载而归。 会议结束后,刘书记和马县长将甘镇长单独留下来去到刘书记办公室谈话了。 刘书记很是亲切地跟甘镇长握了握手。 让马县长和甘镇长落座后,刘书记有些感慨地说道:“老甘啊,你这些年在青宁镇工作辛苦了!我们都知道你很不容易。” “我们也是知道的,分田到户政策刚开始要推行下去的时候,遇到了很多阻力,而你多次下到村里跟乡民们解释、做思想工作,这两年下来你们镇将这个政策落实得很是不错。” 坐在一旁的马县长也是很认同地点了点头。 第一次被领导这么认可,老甘心里既感动又酸涩,就好像一个常年在外打拼的孩子突然有一天被长辈认可,还语重心长的说‘辛苦了!’。 那种内心深处被胀满的满足感让不再年轻的老甘双眼不受控制地染上了些许湿意。 老甘缓了缓,才没让自己失态。 老甘说道:“领导,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我还觉得我有很多地方做得还不够好呢。” 刘书记继续道:“其实在会上不少人对个体经济这个事情持保守态度,甚至是对于后果有很多顾虑,这些都是人之常情,是可以理解的。” “我很惊诧的是你怎么有这个勇气敢去承担这所有的后果呢?” 说到这个,老甘的心态就放松了些。 他道:“因为我觉得这个事情是我提的申请,也就相当于我是发起人,如果我不提这个申请,今天也不会召开临时会议,领导们也不必面临这个两难的选择。” “而且这个项目一旦没有做好把控,确实会出现很严重的后果,那领导们不就都是受我连累嘛。” “俗话说‘一人做事一人担’,没道理我惹出来的事情要让领导们替我分担责任的道理。” “再说了,我很光棍,我父母的生活不用我看顾,我媳妇儿在镇上工作也有收入,我儿子已经上了高中,不用我怎么操心他的吃住问题。” “即便出现了最坏的结果,我的工作保不住了,那我还能在家躺平一段时间,甚至还能对我父母啃一下老,反正他们就我这一个独生子,他们不帮衬我帮衬谁去?” “我正好还能在家偷得一点闲管一下我儿子的学习。” 本来刚才还一阵煽情的气氛一下子被老甘这混子心态给搅和得荡然无存了。 刘书记笑骂道:“合着你在我们这还炫耀上了你摊上了一对好父母、一个好媳妇儿呗。你想提前退休那是不可能的,我们肯定是要榨干你身上所有可以用得上的价值的。” 老甘也皮了皮,笑呵呵道:“我随时接受领导的检阅。” 一阵插科打诨,刘书记跟马县长商量好了明天一早就要出发去市里跟领导汇报这个事情,让老甘和韩助理就在县委职工大院里一间空着的房间暂时落落脚。 没道理他这是公干,还让他自己出钱出去住旅社的。 第152章 手续办妥 一周后,甘镇长跟韩助理开着拖拉机意气风发地回到了青宁镇。 一回到乡政府大院,甘镇长就马不停蹄地将分管乡镇工商事务的负责人叫去了办公室。 一番交代后,这个负责人就安排下面的办事员学习去了。 甘镇长:“小韩,你跑趟宋家村,去通知下宋书记。” 韩助理:“好的,领导,我这就去。” 韩助理不敢耽搁,风风火火地赶去了宋家村。 宋书记知道这是大事,又赶紧喊上了宋村长和宋有才过来仔细听听。 韩助理大致将开米厂需要办理审批手续的哪些材料都仔仔细细说了一遍,宋书记怕有遗漏,朝宋有才道:“有才,你赶紧用纸笔记录下来。” 宋有才:“好的,叔,我这就去拿纸笔。” 待得韩助理将所有的细节都交代好后就回乡镇上去了。 宋有才恨不得现在立刻马上就去将张要发和林水喊来,不过看了看天色已经是半下午了:“罢了,天色不早了,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还是等明天一大早再去找他们。” 第二天天一亮,宋有才在家囫囵地吃过早饭,就急匆匆地开着拖拉机赶去了青山大队林家村喊上了林水,再去张家村喊张要发。 宋有才:“阿水啊,这样在路过大队部的时候,你正好可以去请假。” 林水看了看东边刚刚升起来不久的太阳,道:“是的,有才哥,现在这时候还早,路过大队部的时候来得及去请假。” 待得三人聚齐,拖拉机出发,张要发和林水负责去山里头李家村喊李富贵,宋有才负责去廖家村喊廖国富,几台拖拉机先赶到了乡镇府门口。 张要发和李富贵、廖国富在乡政府大院门口先等着,宋有才又载着林水回到了宋家村,找老书记和老村长准备那些材料。 待得材料都准备好了,宋有才又载着老书记和老村长、林水赶去了乡政府。 老书记和老村长就坐在拖拉机车斗子上,也还算坐得下。 既然是他们几人合伙,所以办登记手续的时候就需要所有合伙人都到现场签字确认。 由于他们是青宁镇第一例申办个体企业的,乡政府所有人都听说了这件大事,都想过来看个热闹。 但凡是手头上没有急活的,都围到群众接待室看着几个工作人员为这几个群众办手续,忙碌中又不失有序。 一道道的手续办理下来,‘湖城市青达县青宁镇鹏达米厂’正式落户下来了,米厂的注册地址就是宋家村荒山地那片地。 接下来就是他们几个合伙人要认缴出资了。 看着盖了乡政府公章的工商登记证明书,张要发几人还是愣愣的没有反应过来,宋书记和宋村长早就笑得见牙不见眼了。 现场围观的众人都跟着道贺。 宋有喜在一旁心里怎么想不得而知,但他面儿上确实露出了跟老书记和老村长一样的姨母笑,看上去很是为村子里落户了一家米厂感到高兴。 甘镇长这边。 虽然为了不影响现场办事人员的发挥和办事效率,甘镇长没有去亲临现场,不过他自个儿在自己办公室里来回走了不知道好多趟。 一会儿坐下,一会儿站起来,一会儿又搓搓手,一会儿又喝口水的,韩助理在旁边看着都感觉眼睛快要被镇长给晃花了,不过他不敢说。 韩助理很是善解人意道:“领导,要不我去那边看看现在进展到哪一步了?” “对对对,快去看看咋样了?” 甘镇长着急的很。 “领导,他们几个合伙人正在签字。” 韩助理一阵风似的跑回来赶紧汇报进展。 …… 韩助理都快记不得自己跑了多少趟了,这一趟倒是尘埃落定了,满脸激动道:“领导,营业证件办下来了。” “好好,好啊,终于办下来了。” 甘镇长情不自禁地喃喃自语。 韩助理准备再去看看后续啥情况的,没成想刚走出办公室的门,就远远听到走廊的右手边一阵说话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 他转头定睛一看,好家伙,一群人乌泱泱地正往甘镇长办公室这边来了。 韩助理眼疾手快,嗖地一下弹进甘镇长办公室。 他赶紧道:“领导,宋书记和宋村长带着宋有才他们过来了。” “哦,哦。” 甘镇长赶紧又坐回他的办公桌后面,面上表情立刻切换成了严谨认真的样子。 韩助理看到甘镇长这一波行云流水的操作,都要傻眼了。 前一秒还像个愣头青一般在办公室里到处乱窜,下一秒秒变端庄稳重的样子。 如果不是在县里见识过甘镇长的插科打诨和厚脸皮,韩助理都要怀疑刚才在办公室像个愣头青一般不稳重的中年人不是他的领导呢。 说时迟那时快,不过过去一两分钟的样子,宋书记、宋村长一行人已经敲响了甘镇长办公室的门。 虽然甘镇长办公室的门是开着的,宋书记还是礼貌性地敲了敲门,以征得同意。 “进。” 韩助理看到甘镇长喊了一声‘进’后就抬起了头,然后脸上露出了极力克制下的微笑。 那笑容既不疏离又不过分热情,拿捏得刚刚好,然后就见甘镇长放下手中的笔,起身绕过办公桌来到了宋书记等一行人面前。 韩助理都有点搞懵了,不明白为什么领导要整出这些让人难以理解的举动。 其实甘镇长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故作矜持地装一下,好像生怕别人发现他此时内心的汹涌澎湃一样。 甘镇长绕过办公桌后就越来越热情了,迎上宋书记一行人后,就拉着宋书记和宋村长俩人的手,让他们入座。 甘镇长全身上下都抖着喜意:“两位老哥,快过来坐。” 茶桌椅子不够,韩助理很是有眼力见地去隔壁办公室拿了几个小方凳让宋有才等五人落座,又给众人上了温开水。 甘镇长很是关心地问道:“怎么样?手续办妥了吗?” 虽然他已经从韩助理那里知道了结果,不过他还是想从当事人这里确认这个事。 他们为这个事奔波了一个多星期。 先是去县里打申请,县里又启动了临时会议,接着刘书记又带着马县长以及他赶去了市里,找市领导请示,同样经历了更加激烈的多方研讨和博弈。 市里也不敢拍这个板,紧急请示省里,省里又请示京城,经过充分研究讨论、论证,最后终于同意允许个体经济发展,个体经济可以是整个经济发展体中的补充。 这个大基调定下来后,具体的章程就由地方根据自身的实际情况去拟定了。 这不,有了大方向后,剩下的就好办了。 刘书记和马县长又带着甘镇长回到了县里。 结合市里面出具的审批章程雏形,根据青达县实际情况,县里在两天时间内定下来了青达县个体经济审批章程。 不过这个过程如何波折,甘镇长不打算让群众知晓,免得群众觉得给政府添麻烦了,心里带着负担,。 宋书记笑得都快合不拢嘴了:“托领导的福,手续都办妥了。工作人员都很细心,也很耐心,我们有不懂的,他们都会仔细地解释给我们听。” “办妥了就好,那是他们应该做的。”甘镇长说道。 虽然甘镇长不说,以宋书记和宋村长这么多年的人生阅历,甘镇长为他们这个事去县里出差十来天了,说明这个事并不是他们认为的那样子好办,中间肯定有不少波折。 没看见甘镇长脸上都有掩饰不住的疲惫么? 不过宋书记和宋村长看破不说破,既然甘镇长不愿多说这里面的弯弯绕绕,那他们也就不多问了。不过该感谢的话还是要说的。 “多谢领导的支持,要不是领导支持,我们米厂这个事情肯定办不成。” 宋书记很真诚的道谢。 甘镇长脸上挂着掩饰不住的笑意:“没事,我们也没出多少力,不值一提,这些本来就是我们应该做的。” 甘镇长摆了摆手,很是一派云淡风轻的样子。 甘镇长话锋一转,对宋有才几个年轻后生说道:“地也包好了,经营的审批手续也办下来了,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要甩开膀子加油干。” “多谢领导教诲,我们一定谨记于心,一定会将厂子办起来,我们有信心能够将厂子办得像模像样。” 宋有才几人异口同声地回道,如同打了鸡血般,对开办米厂充满了信心。 “嗯,你们都是好后生,我看好你们,加油!” 甘镇长又勉励了他们一番。 又说了些接下来要盖厂房、招工、买机器这些事,然后众人就告别了甘镇长。 众人一致同意将工商登记证明书这些资质材料都放在张要发那里保管。 张要发本来还准备推辞一下的,结果另外几个合伙人一致说资料放在他那里他们放心,于是张要发也就不再推辞了。 众人在分开前又商量了下盖厂房、砍木头、招工、考察机器市场等等这些细节,然后就各自打道回府了。 每一个环节都很重要,每一个环节都不能出差错。 几人心里沉甸甸的却又感到前所未有的充实和充满了干劲儿。 第153章 挖窑 张要发他们的米厂正在如火如荼地筹备着,林溪的窑厂也准备提上日程了。 林溪是会做窑的,这几年在外面做工,也是学了几门手艺。 他和李婉打算先从小规模做起,毕竟人手不够,就他们夫妻二人,打算先做一个土窑起来,看看两人忙不忙得过来,如果能够应付得过来的话,再建第二个土窑。 先是在林家村对面山上选了块儿向阳的荒山坡准备挖窑。 反正荒山坡目前是无主,他们也征求了村里的意见,看村里能不能允许他们去开荒。 对此村里巴不得呢,村里也想大家伙甩起膀子加油干。 分田到户这两年来,仗着林家村老祖宗们当初建村的时候,占了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和资源优势,林家村很多人骨子里有一种优越感。 觉得只要他们稍稍动动手指头,好收成就会巴巴地向他们涌来,哪用得上像那些个没什么好田地的村子那样非得整天趴在田里绣花才能绣出点收成来。 所以对于分田到户这个政策的落实,说实话,林家村不少村民还是有一些人内心深处对此是嗤之以鼻的。 村集体大锅饭公有好好的,为什么要各自负责各自嘛,咱村里这么多田地,大家伙一起干不比单干强吗? 正是因为怀着这种心态的人不少,林家村这两年并没有形成抓紧搞生产的气候。 也是在这两年即将过去,林家村人这才恍然发现自己与别村已经拉开距离了,被别村甩在后头了。 曾经的优势已经不再是优势,反倒成了自己躲懒的借口。 而别的村,比如张家村,那个村子背靠山,离河流远,取水不便,良田少,人家却愣是在张要发无形之中的影响下发展起来了。 没有良田?没事,张家村不是靠山嘛,那就发展山林经济。 引水不便?那也不怕,张家村就发展耐旱的产业,比如种麦子,油菜,瓜果,等等。 林家村人眼瞅着张家村生生将劣势转变成了优势,只要不躲懒,张家村那些个勤快的人家一个个日子都过上来了。 林家村村里对于像林溪这种愿意摸索谋发展的后生都喜欢的很,只要他们愿意干,村里乐见其成,都会给予能够给的帮扶措施。 不就是要一块儿还未分配的荒地嘛,还是他们自己去开荒,这种好事还不赶紧答应更待何时? 要知道这片荒地之所以成为荒地,还不是因为无法有产出,如果挂在自家名下,还得上交田亩税。 这就是块不受待见的烫手山芋。 现在好了,有人愿意开垦,村里又多了能够使用的旱地,只是挂在林溪名下的承包期间村里不能收回而已,终究这是属于村里的。 于是村里很是爽快地同意了,并表态林溪开垦出来多少就都算林溪名下的地,林溪可以一直使用。 于是村里与林溪两方一拍即合,一个需要将荒地变成村里可用的地,一个需要用来烧窑的场地,两方达成了简单粗暴的共赢,姑且算是实现了双向奔赴。 村长林勇如今已经不能再一言堂了,在大环境的影响下,他即便心里再怎么不愿意村民们的日子好起来,那他也得夹起尾巴做人了。 林家村整体的经济发展水平已经在整个青山大队的村落里垫底了,他要是再不想办法帮助村民们谋发展,支持村民们谋发展,他这个村长的位子也算是坐到头了。 更何况现在村委里有不少人都有话语权了,他的意见并不能一锤定音。 烧窑的场地问题解决了,林溪信心满满。 接下来就是挖窑了。 先是在向阳位置选了一处山坡,然后划出了一个直径约五米的圆圈,再在圆形上往下挖差不多四米左右的深度。 到最后形成直径约五米左右、深度约四米的宽口径大坛子形状。 再在大坛子的底部用二十一块能够承重的多孔砖均匀地紧密地排成几个竖列不规整地立起来,保证最上面一层在一个水平面上。 然后在这个多孔砖形成的水平面上铺上一层土砖,这一层土砖与土砖之间又按照东南西北呈对角形均匀地留出八个孔。 这一层土砖上面是用来放瓦的,土砖下面用来烧火。 其实承重主要是靠这二十一块多孔砖完成的。 这样大坛子内部通过预留了八个孔的那一层土砖以及二十一块多孔砖,实现了从上到下是相互贯通的。 这样就可以保证大坛子底部洞里的火烧起来后串到坛身里各处的瓦坯上,进而确保每块瓦都能均匀地受热被火烧着。 在大坛子的底部挖一个长度约五十公分、宽度约六十公分的长方形的洞口直接连通至大坛子的底部,这个洞是用来烧火的。 最后将洞口用石头套好夯实。 这样,这个洞口就成了用石头做门框的洞了,用于应对刮风下雨的天气。 大坛子的整个外围坛身要用古皮砖砌一层,以巩固大坛子的坚实度,同时也是为了加固大坛子的密封性,保障烧窑时热度不往外散。 按照大坛子这样的容量和承重量,一坛子窑可以一次装两万块瓦片。 如果烧成功这样的一窑瓦,按照时价,一片瓦卖两分钱,两万片瓦就可以卖出四百元钱,这样算下来这个小本生意还是有赚头的。 不过能不能赚到钱,暂时还不在林溪和李婉俩人的考虑范围内,俩人还在琢磨着窑厂的基建。 上述工序只是将窑身做好了,这是窑的主体部分,还有附属部分缺一不可。 其一便是做田。 这个活计非常辛苦,费时又费力,得从山下自家水田里一担一担往山上挑泥巴。 水田做在大坛子旁边,水田的四周同样跟其他水田一样要做田埂子,用于储水和放水方便。 水也需要一担一担往山上挑,倒入水田中。 待到大坛子里的瓦连续烧了一天一夜后,就需要用洞里面的草木灰死死地封住洞口,不让空气进入。 另外,在烧瓦的过程中,为了防止火从大坛子的顶部窜出来,需要在大坛子的顶部用瓦片盖住。 待得火烧完后,需要在大坛子的顶部瓦片上添泥土,一直到与旁边做的水田在一个水平面上,与水田形成一体。 然后在连接水田与坛顶部的泥土之间的田埂子上用细铁丝稍微戳出几个小孔,让水田里的水慢慢沁到坛顶泥土中。 又通过坛顶的泥土慢慢沁到坛子里的瓦片中,每沁进去一点水,在封闭的高温环境下立刻蒸发成水蒸气。 慢工出细活,在三天三夜的时间效应中,坛子里面原本被烧得红彤彤的瓦片,与水蒸气、空气、高温、密封等这些环境因素进行激烈撞击,充分融合发酵发生了化学反应。 经历了七十二小时的化学反应后,最后由红瓦变成了富有一定底蕴的青瓦。 就好比一坛埋藏在地底下的老酒,岁月沉淀得越久,这老酒的味道就越醇香。 却又好比经历了岁月沉淀到了四十岁阶段的人一样,老话说四十不惑,不惑之年,褪去了青涩,磨平了棱角,沉稳了心性,历练了未知。 整个人由内而外散发出来让人舒适的平和之感,岁月积累下来的人生阅历与平和面对未知的淡定坦然又是那么巧妙地融合,这种状态让人心之向往。 窑的附属部分之二是需要在大坛子附近开垦出一块儿比较开阔平整的半亩空地,用来晒瓦和存瓦。 整个空地需要匀出一半的地方搭棚子,用于存瓦,以防雨雪天气。 另外一半地方裸露在阳光下即可,用于晒瓦方便。 第154章 制瓦坯 然后将整块儿空地用土砖围成约莫两米半高度的围墙,在面对林家村的这一面开一扇门,用于进出方便。 这样即便平时在家里忙事情,没人在窑上,站在林家村村口也是能够看到窑厂的围墙大门有没有被惹是非的人动过。 围墙是用来防盗抢,防野兽半夜突然出没的,这样就安全许多。 主体和附属部分都完成了,才算是这个窑厂的基建工作基本完成了。 至于效果怎么样,还得待瓦坯做好了放进窑身里烧起来试验,才能够知道窑和瓦坯做得怎么样。 这些基建全部完工的话,至少得花七八十块钱。 一下子李婉的钱袋子就瘪了下去。 当然这个土窑的建造光靠林溪和李婉俩人是很吃力的,林泉带着他媳妇儿和下面的几个弟弟都过来帮忙了。 而林德则是很鸡贼地跑来找林溪说三弟林齐和四弟林彦都过来窑厂这边帮忙了,家里猪圈里的猪和鱼塘那边的鱼不能缺了人照料,那他就负责这两块儿,窑厂他就过不来了。 实则林德从始至终都不看好烧窑,要说养猪和养鱼能挣钱,这个他是信的,因为他亲眼所见青山大队其他村养猪和养鱼赚了钱的,这个活还容易出成绩。 而烧窑这事儿,自从分田到户后他就没听过哪家个体烧窑的,这个活又脏又累又辛苦,还耗时间,没几个人愿意捡起来做。 生产队那会儿如果不是村里压着,铁定没几个人愿意去守着窑炉的。 即使在生产队那会儿,窑炉那边同样是有人偷奸耍滑的。 林德觉得烧窑这个活计铁定是要赔本的。 他可不想去做这种不聪明的事。 相比之下,喂猪只需要定点给猪投喂,一天下来投喂的次数也就那么几次,鱼塘那边更是轻松,慢慢悠悠地去晃个几次,看看有没有人在鱼塘捣乱,这两个活计轻松得不行。 不过林德能说会道,将鱼塘和猪圈这两个事硬说成了两摊子活,让人觉得他林德忙得很。 林溪对此没有意见,李婉忙着张罗烧窑,也没有多想。 众人合力花了一天的时间,将窑的主体部分做好了。 又花了一天的时间拓出了旁边一片平整的荒地。 林溪也不好意思老是喊林泉他们过来帮忙,毕竟大房那边同样有一摊子的活计要忙。 接下来的活计就得他们夫妻俩自力更生了。 晾晒厂的棚子是林溪和李婉一起搭的;林齐才十六岁,正在长身体,不好让他长时间做挑担子这些重体力活,就怕耽误了长身个。 而林彦太小,根本就帮不上忙,让他帮忙喂喂猪还成,但重体力活这些都不成。 所以挑泥巴和挑水这两个重活计完全落在了林溪肩上。 等到将这块田完整地做出来,林溪足足挑了半个月的担子,肩膀上都已经血肉模糊了,这边肩膀红肿流血了就换另外一边肩膀,轮流着来。 到最后,林溪疼得挑担的这一路都得歇上好几回。 李婉看着他这个样子心疼得不行。 “没事儿,媳妇儿,我这皮糙肉厚的,经磋磨,过段时间养养就好了。” “我以前也是这么过来的,红肿流血之后,让伤处长一层茧子,等茧子磨掉又红肿流血了,再长一层茧子,反复几次后,我这肉都变糙了,就不怕磋磨了。” 林溪笑呵呵地说得云淡风轻。 李婉看他这乐呵呵的样子莫名地更是心疼了。 这个憨厚的傻男人在经年累月的成长岁月中默默地一个人扛起了那么重的担子,又任劳任怨地承受着生活中的各种磋磨。 面对命运的不公,他仍然乐呵呵地傻笑着,说着宽慰她的话:“没事儿,媳妇儿,我皮实得很。” 李婉的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眶里涌出来了,边擦着眼泪边忙着说道:“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林溪能够体会到媳妇儿这会儿因为什么而流眼泪,他不想让媳妇儿忧心,将媳妇儿拥进怀里,轻轻地拍着媳妇儿的肩,无声地安慰着她。 休息了一日后,第二天天气依旧不错,林溪就想趁热打铁将瓦坯给做出来。 瓦坯制作质量的好坏是影响烧制出来的瓦的质量如何的几个关键因素之一。 瓦坯的制作工艺相对来说有些复杂度,需要经历踩泥、上泥坯、瓦坯加工、卸坯、晾晒的过程。 由于是自家初次尝试,林溪也是第一次在家里显露手艺,所以不敢一下子做很多瓦坯。 不仅瓦坯的制作要过关,窑的制作也同样要过关,二者是相辅相成的,但凡哪一个细节出现纰漏,很有可能导致这锅窑瓦会烧制失败。 夫妻二人已经做好了要试验无数次、失败无数次的心理准备了。 林溪以前在其他窑厂上工,跟着大师傅也学了手艺,一起做出了瓦坯的。 但这次毕竟是自己单干,没有大师傅在旁边指点,只能自己给自己壮胆,慢慢摸索着来了。 这片荒山地的土偏松散,粘度不高,不能用来做瓦坯的原材料,还得下山去自家宅基地后头的田里挖土,然后挑上山去。 得一担一担地往山上挑。 李婉都快绝望了,有点坚持不下去了。 “这太辛苦了,想好好做一件事情出来太不容易了,是我将事情想简单了。” 李婉懊恼。 她只是有点子,动动嘴皮子,殊不知她这上下嘴皮子一开一合,会让她男人经历多少重体力活的重压。 “媳妇儿,没事儿,我来挑。我们目前只是试验阶段,不需要那么多土,挑一些够用的就成。” “瓦片一时半会儿也没那快烧出来,等到我们试验成功了,到时候我肩膀上的红肿也消了,这样,我又能甩开膀子干活了。” 李婉抿着唇道:“那我帮你抬泥土。” 林溪不同意,他道:“没多少土,只是挑几担子试着做样板。我们慢慢来,不着急,我也慢慢挑,不会伤着自己的。” “到时候你来帮我做瓦坯,还有瓦桶和布子也需要你张罗。” 这么重的土怎么能让媳妇儿跟着他一起抬呢,那得把媳妇儿累成什么样? 还是让媳妇儿做些轻省的活计比较妥当,这样他也放心些。 林溪心里这样想着。 李婉无法,只能由着他去,她自己则但凡看到自己能够做的活计就去张罗。 不过李婉之前完全是没有接触过烧窑这一行,瓦桶和布子在哪里买?选什么样的?她完全两眼一抹黑。 好在林溪之前在其他窑厂做工接触过这些,哪里的瓦桶和布子又好又便宜?这些林溪是门儿清,最后还是得林溪带着李婉一起去采买瓦桶和布子。 两人找的是青宁镇镇上长街尾巴上的一家瓦匠铺子,林溪之前当小工的时候常来这家对接,一来二去大家就熟络了。 第155章 时代在推着人往前走 不过如今这瓦匠铺子看上去生意很惨淡的样子,与生产队那时的门庭若市比起来,现在这个光景真的是门可罗雀,感觉快要经营不下去了。 “有人吗?罗老板在吗?” 林溪和李婉来到铺子门口,门口一个人都没有,俩人又朝铺子里看了看,还是没见有人。 李婉皱了皱眉,林溪也是纳闷,就朝铺子里问询。 见仍然没有人应答,林溪不死心地拔高了音量又问了一声:“罗老板在吗?” “哎哎,哪个在叫我?” 罗老板迷迷瞪瞪从店铺后门掀开门帘应道。 他的眼睛都还没睁开,还懒懒散散打了个哈欠。 见被叫作罗老板的中年男人这副刚刚睡醒被人惊扰了美梦的样子,李婉不禁在心里打鼓,确定这人是正儿八经开门做生意的? 李婉眼神带着疑惑,无声地问着林溪,林溪用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 见中年男人已经慢悠悠地走到他们二人面前,林溪赶紧应道:“罗老板,是我,林家村的林溪。” “哦,哦,原来是林溪兄弟啊。你这是?” 罗老板终于恢复神智了,也认出了面前这个人是林家村的林溪。 之前这个小兄弟还经常光顾他们家的生意,罗老板有些惊喜,之前跟这个小兄弟很是投缘,每次小兄弟来店里,他都愿意找小兄弟多聊几句。 也听说他成婚了,毕竟林溪是来镇上接的亲,当时那个阵仗闹得还有点大,听说是林家村老林家大房和二房两场婚事是一起办的。 罗老板看看林溪旁边的年轻妇人,想来这位应该就是当初林溪从镇上接走的新娘子。 这姑娘看上去端庄大气、神态淡然自若,看得出来是个扛得住事儿的。 罗老板多年来做生意阅人无数,已练就出看人的火眼金睛了,几个呼吸之间他已经确定林溪娶的这个媳妇儿是个好的。 林溪还没来得及回答,只见罗老板又问道:“林溪兄弟,这位是弟媳?” ‘弟媳’二字喊得李婉有些适应不过来,按照罗老板的年岁,都赶得上当李婉的叔伯那一辈了。 哎!谁让自己嫁了个“上了年纪”的老男人呢,得适应。 以后遇到这样情况的机会还会很多。 林溪倒是没觉得什么,他也总是喊罗老板为“罗老哥”来着。 林溪点点头,脸上立刻挂上了傲娇的笑容:“罗老哥,这是我媳妇儿,叫李婉。” 同时林溪又朝李婉说道:“婉婉,这是罗老哥,以前没少帮衬我。” 李婉无法,只能硬着头皮随着林溪喊了声:“罗老哥”。 这可把罗老板高兴坏了。 林溪接着说道:“我们来找老哥买些瓦桶和布子。我这不是准备开个个体的窑厂嘛,在拾掇这些东西。” 林溪突然想到了什么,有些不解地问道:“老哥,我看你这店里的客人好像不如以前的多呢?” 这话可是问到罗老板心坎里去了。 罗老板无奈地叹息一声:“这分田到户之后啊,下面大队那些个生产队原来的窑厂后面陆陆续续地关停了,前年还有点生意,去年尤其是到了下半年我这生意明显就惨淡下来了。” “下半年没有开过一单生意,我再去一打听,乖乖,我们镇下面的生产队那些窑厂都关停了。” “我不死心,后面硬撑了半年,还是没有任何起色。幸亏这个店铺是我之前盘下来的,要不然我光交铺租都不知道要亏到什么程度呢。” “现如今看到十里八乡家家户户都在忙活着自家的产业,我心里都动摇了,有了回去罗家村种田的想法。我这几天都开始在盘算着将这铺子租出去呢。” 罗老板顿了顿,继续说道:“唉!先不说我了,你们咋想着要个体开窑厂呢?现如今窑厂不好做哦。” 林溪回道:“我家里的田地也种着了,这不是想着趁年轻,国家政策又好,得抓紧时机好好发展生产,将日子往上奔一奔嘛。” “即便这个窑厂亏了,也没有到伤筋动骨的程度,起码家里种着粮食了呢,不至于饿肚子。” 罗老板赞同道:“你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你们正年轻,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大不了从头再来嘛。” “但我就尴尬了,四十来岁,上有老下有小,几年前就来镇上发展了,小孩子都在镇上念书,家里的田地都荒了好几年了,现在要举家搬回村里去着实有些困难啊。” “我们这么奔,还不是为了娃儿能够接受好的教育,盼着他们将来有个好前程嘛。” 罗老板很是举棋不定,好不容易从村里奔到镇上来了,奔了几年,结果到最后还是要奔回村里去,他有点接受不了。 感觉这些年自己奔了个寂寞。 再说,人内心深处总是会去在意一些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颜面,总觉得最终奔回村里去了,自己很没颜面,也怕村里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自己。 可若是继续耗在镇上守着这个要死不活的店铺生意,他感觉再过不久他们全家很有可能要面临喝西北风的境地了。 他已经四十岁了,还能够去折腾的年岁还剩多少呢? 再看看老父老母,还有幼子,都在巴巴地指望着他过活呢。 现在的政策是全国层面的改革,这是大势所趋,时代在推着人往前走,人能不能抓住时代带来的机遇呢? 这个就完全取决于各人的选择和时运了,罗老板又怕自己错过了时代机遇。 罗老板陷入了沉思。 “老哥,任何时候奋斗都是来得及的。如果不甘心,你们已经举家搬来镇上这么多年了,都定居下来了,没有再回去的道理。” “不过我建议你家里的田地不要扔了,还是要种起来的。老话说‘手中有粮心中不慌’嘛。” 林溪的话将罗老板从沉思中拉回了现实,也迅速理清了思路,心中也有了成算。 是了,办法总比问题多,肯定能寻到平衡两方的法子的。 罗老板豁然开朗,哈哈哈爽朗地笑着。 “我就说我怎么跟老弟你这么投缘呢,原来是我们很投机呀,老话说‘话不投机半句多’,我倒是觉得话一投机,就哪儿哪儿都聊得舒畅。” “小老弟的话让我豁然开朗,我回头可要抓紧时间好好给自己捋个章程出来。” 罗老板重重地拍了拍林溪的肩膀,拍得噗噗作响,正好拍到林溪红肿的肩膀上,疼得林溪龇牙咧嘴。 李婉在旁边看得直心疼。 “老哥,疼疼疼,这段时间挑土挑得我的肩膀快散架了。” 罗老板闻言赶紧收手,一脸关切:“可怜见的,都累成这样了,回家后可要好好歇歇。” 李婉看罗老板对林溪肩膀疼痛这事儿很是习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心里又忍不住一阵泛酸。 第156章 瓦坯 罗老板言归正传,正色道:“小老弟啊,具体你们需要哪些东西?你列个清单给我,我给你找。所有东西我都六折给你,我也不赚你钱了。” 罗老板很是爽快地大手一挥。 “老哥,不带这样欺负小老弟我的哦。” “我可是知道你给你那些个没有兄弟情的老主顾也是六折,到我这也是给我六折,感情我也只是你的一个老主顾而已,我们之间根本就没有什么兄弟情。” “呜呜,老哥,我好伤心啊。” 林溪有点撒泼的意思。 李婉在旁边都快看傻眼了,她男人一直不都是憨厚傻呵呵的样子吗? 遇到罗老哥,她男人竟然会脸皮这么厚? 罗老板做生意成精,见林溪这般说了,也就顺坡下驴道:“那就给你五折,不能再低了,不然我就要亏得喝西北风了。” 林溪知足常乐,他知道即便是五折,罗老板也有点小赚,并不亏本,但是林溪也不贪心,价格还得没有空间了反到会伤了俩人的和气。 林溪选了四百个瓦桶,一个瓦桶两分钱,拢共八块钱,又买了不少包布,两样加起来总共花了十块钱。 这已经算是省了不少烧窑的成本了。 林溪和李婉很是感激罗老板,说是以后等生意做起来了会多关照罗老板的生意的。 由于瓦桶数量较多,又占地方,光靠林溪和李婉俩人根本就拿不过来。 二人又只好花了四块钱买了辆板车,李婉一想到林溪一担一担往山上挑水和泥巴就心疼得不行,长期这样下去,林溪的肩膀那还不得废了。 以后烧窑量大起来,需要往山上运水和泥巴的量会更多,即便板车上不去山上,但起码能够将泥巴和水运到山脚下,那也轻省太多。 虽不能通过板车往山上运,泥巴粘稠,装在桶里再放在板车上泼洒得不多,还是可以试着将泥巴运到山上的。 反正不管说什么,李婉都觉得这个板车必须得买了。 不然到时候瓦没烧出来,人还先给累得倒下了。 这一下子,家里仅剩的那点积蓄就豁出去一个口子了,之前买鱼苗、买种猪都花去了三十多元,再加上这一次的采买,已经花出去四十六元了。 感觉这哪儿哪儿都需要花钱啊,买其他的东西林溪觉得是应该的,但是买了辆板车着实让林溪有些肉疼。 “大不了我多出点力气,多累一些也没什么的,主要是可以省下好几块钱呢,这钱花的……” 李婉眼一瞪。 奈何林溪也是知道这是媳妇儿心疼他,他也只能受着了,林溪心里暗暗想着要在其他地方用力气将这几块钱给赚回来。 俩人推着板车回到家正值半下午,卸下东西后,李婉就准备一头扎进灶间为全家人做饭去,被林溪给拦住了。 他道:“媳妇儿,你歇着去,我去做饭。” 李婉瞪了林溪一眼:“那怎么成,弄得我在家里什么事都不做,我这哪里有个长媳的样子呢?你还不快一边儿歇着去。” 李婉心疼林溪,想着她多做一点,林溪就少挨累一些,这个男人太不容易了。 可是林溪不依,最后还是俩人一同扎进灶间一个负责烧火,一个负责做饭,当然今晚的晚饭比较简单,每人一碗青菜面就对付过去了。 俩人这会儿也没有心思弄吃食,都在惦记着接下来做瓦坯的事。 第二日依旧是个大晴天,春光无限好,阳光照在大地上虽然还是没有什么温度,但让人还是感觉到万物即将复苏的景象。 池塘边的柳树条发芽了,迎面而来的微风已经不再是凛冽的寒风了,带着点丝丝若有似无的暖意。 今天林溪带着三弟林齐和幺弟林彦一起去田里挖泥巴了,李婉也跟着一起过去,板车也推过去了。 林齐和林彦的任务就是负责挖泥巴,挖好后就先堆在一边,林溪负责运送泥巴。 第一趟林溪带着李婉一起上了山,李婉就负责在山上棚子里做泥坯。 现在泥还没有踩好,李婉就先洗布子,整理瓦桶这些。 由于要烧样板,所以试验阶段用的泥并不多。 不过林溪还是将家里的老黄牛牵过来了,等会儿等泥巴用水和好了后,就得老黄牛上阵踩泥巴。 因为牛的体重重,力道比较大,所以踩出来的泥巴比较均匀。 泥巴要踩到很粘稠的状态才行。 泥巴踩好了,接下来就是做瓦坯。 林溪打算先拿六个瓦桶出来做样板,六给人的憧憬是希望一切顺利,也希望这次做样板能够一举成功。 将桶瓦全身先包上一层事先准备好的包布,然后在包布上均匀地涂上踩好的泥,涂抹至厚度约两点五公分的样子。 涂抹均匀,并将泥巴的外围边缘捋直后,用呈直线的细铁丝在瓦桶转弯之处轻轻浅浅地垂直划出一条痕迹,再分别在另外的两个转弯处划出同样的一条痕迹。 接下来就是晒瓦。 在阳光底下晾晒至完全干燥,泥巴的水分被蒸发掉后,泥巴的厚度变薄了,约莫看上去两公分的样子。 再小心地将瓦桶上的包布整个取下,这样附着在包布上的整个泥坯也是跟布一起被揭下来了。 然后再沿着之前用铁丝清清浅浅划出的那条垂直直线轻轻一掰,完完整整的一块的瓦片就被掰下来了,接下来是第二片、第三片……直到六个瓦桶上的瓦片全部掰下来了。 然后就是接下来的重头戏了:烧瓦。 二十四片瓦均匀地分成六组,每组四片,放在大坛子里面的那层土砖上,用瓦片盖上大坛子的顶部。 烧火的洞口先是放稻草进去烧,等火势逐渐大起来后,就放干树丫进去烧,一直要烧一天一夜,火不能间断。 还好林溪有经验,在晾晒瓦片的棚子旁边,专门辟出来一个十平方左右的房间,全部都是用木材搭起来的,留了个小窗户和木门,这样一个简易的木屋就做好了。 给夫妻二人烧窑忙的时候临时歇脚的地方。 晚上就是林溪负责守夜烧火,李婉休息,白天就换李婉烧火,林溪休息。 一天一夜下来,火慢慢熄了,然后就是在坛顶添泥了,一直到将整个坛顶覆盖住,与旁边事先准备好的水田在一个水平上。 再用细铁丝在田埂子上轻轻戳了几个小洞,等着水田里的水慢慢沁到旁边的坛顶上,再通过瓦片与瓦片之间的那可怜的一丢丢缝隙沁到大坛子里面。 遇到里面的高温,沁进去的那一点水几乎是立刻就蒸发成水蒸气了。 第157章 烧瓦 按照理论并结合之前林溪的经验,经过三天三夜的化学融合后,待彻底冷却下来,瓦片应该会蜕变成青瓦才对。 三天三夜过去,第二天清晨,老林家大房和二房几乎是所有的人都到窑厂这边了,就连林伟和平时不爱理事的廖氏也来了,包括林德也来了。 所有人都一脸紧张又满含期待,紧紧地盯着大坛子,恨不得将大坛子盯出个窟窿来。 “起了,起了,大哥起瓦了”。 还是半懵懂状态的林彦稚气的一嗓子,将众人提着的心更加吊起来了。 “怎么样?怎么样?”林财急切地问。 “瓦是成了青瓦,可是烧裂了。” 林溪沮丧,他心里自责的不得了。 其实他去起瓦的时候就看到了里面的一片惨状,有两块还是红色的,其他的全烧裂了,他就已经知道这一窑烧失败了。 想到媳妇儿陪着他辛辛苦苦熬了好几个通宵,白天黑夜颠倒,手上的活计不停,他就心里愧疚得很。 按理说,他是有经验的啊,之前烧窑都是成功的啊,而且大师傅都说他已经可以出师了,可以独当一面独立起来了,那为什么家里的这个窑被他烧失败了呢? 到底问题出在哪里了? 林溪此时很苦恼,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楚氏、林泉和林水都是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烧窑嘛,以前有很多人试过好多次都没能成功,最后不得不放弃烧窑,有些人试验失败过很多次才掌握住了火候,最后烧成功了。 烧窑是个技术活,肯定得试错很多次才行。 林财和廖氏皱着眉头很是不解,林财喃喃道:“没道理失败了啊,老大什么都会,家里什么事都是老大做成的。” “老大在外面还做了这么多年的工,手艺肯定是没话说,但是这个窑怎么就没有烧成功呢?” 半大小子林齐、林渠和小家伙林彦、林江还不懂那么多弯弯绕绕,看到瓦片裂了,几人都跟着着急。 林德则是一副了然的神情:他就说嘛,这个窑肯定烧不起来,要是好烧,那么多聪明人,怎么没见人家去干这个活计呢? 这个活只会亏本,又搭材料又搭时间,还害得家里其他活计没有劳动力,导致他不得不顶上,这些都是大嫂提的馊主意。 这样想着,林德就有些怨怼地看了看李婉。 李婉这会儿的心思全在林溪手上裂开的瓦片上,没注意到林德。 对于第一次就烧成功这样的情况李婉有想过,不过她觉得这种可能性占一半,也有可能不成功。 窑能不能烧成功,决定因素有很多。 包括做瓦坯的泥巴踩和的均匀度和粘稠度,瓦坯的干燥度,烧火的火候,窑体本身导热的传导度。 甚至是窑顶的密封度、水田里的水沁到窑内速度、水蒸气蒸发的速度。 等等这些,都影响着窑瓦能不能烧制成功。 李婉倒是能够接受试验失败的结果,大不了再试验几次,林溪有技术基础,她相信再摸索几次最终肯定能够成功的。 “阿溪,没事儿,烧窑是技术活,能不能烧成功受很多因素影响,这个跟你没有什么关系,不要有心里负担,大不了我们再试几次。” “主要是得你受累了,得运泥、运水的。” 李婉笑盈盈的,如夏日里的太阳花明艳照人,也暖了林溪沉重的心情。 林溪下意识道:“我不怕累,运点泥巴和水算什么,只要能将窑烧出来,再累都不是事儿。大不了多试几次嘛,我有的是力气和时间。” 林溪突然豁然开朗了,望着李婉的眼眸发亮。 是了,失败了怕什么,他们现在最富有的就是时间,大不了就慢慢烧呗,不断地试错,总有一天能够烧成功的。 是他狭隘了,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对自己都产生怀疑了。 那一瞬间他都有要打退堂鼓的冲动,还是媳妇儿遇事不慌张、沉稳冷静。 一想到在接下来无数的日夜里,媳妇儿都得陪着他辛劳,做着重复又不一定有结果的活计,他就心里愧疚得不得了。 但是他不能再在媳妇儿面前表现出不好的情绪了,免得她担心。 还是在平日的生活中他多担些活计,尽量让媳妇儿轻松些。 见众人一筹莫展的样子,林溪也不想让家人们担心,将大家伙都撵回家,然后自己继续挑泥巴、和泥巴…… 接下来的烧窑日子里,林溪不再像第一次那样操之过急,而是根据自家窑的特点,试验着每一道工序,摸索每一道工序的火候,甚至将关键的火候和比例都一一记录在草纸上。 就这样,在烧废了四次窑后,终于在第五次的时候烧出来了青瓦。 林溪喜不自胜,抱着自家媳妇儿呜呜地流着激动的泪水。 “媳妇儿,呜呜,不容易啊,我们终于成功了。” “是的,阿溪,我们成功了,我男人真棒呢。” 李婉笑着拍了拍林溪的背。 她也很开心,虽然这段时间一直都很辛苦,俩人基本上就是泡在窑厂了,就连吃饭,俩人都是简单地在木屋小单间里简易搭了个灶台煮煮面条对付着过的。 李婉甚至特意回家蒸了一锅馒头,带到山上,蒸着馒头就着年前腌制的酸菜,既省钱又省时间。 一吃就是十天半月的,俩人吃到嘴角都烂了,却也是顾不上。 相互看着面前嘴角溃烂、脸色蜡黄的人儿,俩人都不由得相视一笑。 林溪:“媳妇儿,窑烧出来了,前面吃的苦就都不算什么了,吃的苦都是值得的,原来这就是苦尽甘来的幸福啊。” 李婉也感慨:“是啊,都是值得的。” 林溪顾不得继续情绪外放了,他这会儿充满了干劲儿,想赶紧烧出完整的一大坛子瓦出来。 虽然这次试验成功了,谨慎起见,还是得再烧两窑,如果后面的两次还是成功的话,那就可以甩开膀子加油干了。 “媳妇儿,我想再试验两次,如果这两次还是成功的,我们配比的比例和火候基本上就可以确定下来了。” 李婉对此是一万个赞同,她也觉得要求稳。 既然第一次成功了,比例和火候俩人心里都有数了,所有的工序也轻车熟路了,后面再试两次应该也不费什么事儿。 后面试验的两次不出意外都成功了,这样俩人终于可以施展手脚正式开始烧窑了。 这次的泥巴林溪全部都是自己亲自去挖,亲自送到山上,上山下山前前后后跑了二十多趟。 瓦桶只有两百个,一次只能做八百片瓦,做瓦晒完轮回了三十次,瓦全部晒完差不多花了三个月的时间了。 时间一晃就到了夏初了,再到这一批瓦完好地烧出来,又花了小一个星期的时间。 看着摆在面前一摞摞整整齐齐,像一片绵延起伏的小山一样的青瓦,李婉忍不住湿了眼眶:“太不容易了,这一窑瓦从初春烧到夏初,凝聚了我们多少的心血。” “就像看着自己长大成人的孩子一样,眼里有骄傲也有满足。” 林溪摸摸媳妇儿指腹和手掌心粗糙的茧子,想到嫁给他之前像青葱一样白嫩嫩的手指,林溪莫名有点心虚。 说好的要给媳妇儿好日子过的,结果这才刚开始呢,媳妇儿的手就磋磨成这样了。 林溪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往上瞟,看到媳妇儿蜡黄的脸色,林溪莫名觉得他自己有点不是人,之前自己信誓旦旦说着让岳母放心,一定会让婉儿过上好日子的。 结果到现在,成婚才半年,媳妇儿就被磋磨得面黄肌瘦的。 要是被岳母和舅哥们看到,指不定得心疼成什么样呢。 “咳咳,媳妇儿,等这批瓦卖完换成了钱,买几匹布给你做两身衣服,再打两套首饰,然后隔三岔五要去买一刀肉。” 林溪有点底气不足地规划着。 李婉都被她自家男人的脑回路给惊着了,这不是瓦刚刚做出来,还在舒缓激动的情绪嘛,怎么这男人思维一下子跳跃到要霍霍钱了。 瓦都还没卖出去呢,就想着卖的钱怎么花,这个想法要不得,必须马上纠正。 “瓦都还没卖出去呢,就想着卖瓦的钱怎么花?你这个想法可不能够有哦,家里需要花钱的地方可多着呢,咱们在年终的时候再一起合计。” “再说了,钱要花在刀刃上,可不能瞎花,不然再多的钱都不够用的,日子还得细水长流地过。” “全家人的温饱问题都还没彻底解决,新房子还没盖,眼瞅着几个弟弟都长起来了,说不定过两年就得准备他们的聘礼要去说亲呢。“ “可不能这么胡乱花钱的。” 李婉没什么杀伤力地瞪了林溪一眼。 林溪挣扎道:“给媳妇儿花钱不是应当应分嘛,再说了媳妇儿这么辛苦,本来就应该要做两身新衣服、打两套首饰犒劳犒劳的,这哪里是胡乱花钱呢?” 虽然知道媳妇儿的这些安排都是对的,不过林溪还是想争取下,确实是想给媳妇儿添两套新衣服首饰的,这样他心里的愧疚才能够减轻些。 奈何媳妇儿坚持不让买,他也只好作罢,想着到时候将卖瓦的钱先攒起来,说不定他们这窑厂要是生意做起来了,过后还得加大投入扩大规模。 第158章 各取所需、相互共赢 瞌睡送来了枕头,瓦烧出来了,当初张要发照顾他们生意已经预先定了第一批烧出来的瓦。 正当林溪准备去张家村找张要发问询卖瓦一事,林水就领着张要发到林溪的窑厂了。 自从乡政府这边将米厂的审批手续办下来后,林水就辞掉了大队部的活计,一门心思跟着张要发他们几个跑前跑后。 当然更主要是他也要筹集他的入伙资金,其实这几年他自己倒是没有留什么私房钱,基本上都上交给老娘了。 这次老娘不仅将他这几年上交的钱全都拿出来了,还将她和林伟的积蓄拿出了大半凑给了林水。 林水又找林泉薅了一些羊毛,美其名曰等他拿到了分红到时候双倍返还利息。 这些还不止,林水还找他送养出去的二哥林东借了不少钱。 基本上老林家大房能够薅的羊毛都被林水薅了个遍,这才勉勉强强凑齐了林水的那个份子钱。 “阿溪哥,听说你们的瓦烧出来了,我们来看看。” 张要发也不绕弯子,直接说明来意,他们现在正在如火如荼搞事业,总感觉时间不够用。 林溪以为张要发是来看货的,当初就说好了张要发要盖新房子,瓦就在他这边订。 他开始以为张要发只是顺嘴提了一嘴,也不知道张要发是不是认真的。 虽然林溪很想张要发当真,不过他脸皮薄,不好直接开口问。 这不终于鼓起勇气准备去找张要发问问的,没想到张要发这么守信用,说出去的话就一言九鼎的,林溪心里更加坚信张要发是个做大事的,有格局。 林溪高兴得不得了,拉着张要发和林水往放瓦的棚子那边走去。 林溪边走边道:“要发啊,瓦是做出来了,你看看成不成?当初你说要订我出窑的第一批瓦,我还以为你不是当真的呢。” “说实话,我正愁着这瓦怎么销售出去,没想到你是认真的,我这心里甭提有多高兴呢,就是不知道符不符合你的要求。你看看。” 张要发没有意见,他也是一直将这个事情放在心上了的。 不过他自己的新房订瓦一事倒是不那么着急,米厂才是更着急的。 米厂的地基已经打好了,接下来就准备要建厂房了。 其他的那些木材、石材都早早订好了,本来瓦是应该早点订的,只是林溪的瓦之前都还没有烧制出来,所以他们也就没有着急订。 想着是自家兄弟,如果瓦的质量不比别家差,与其用外人的,那还不如用自己兄弟的。 一来自家兄弟好说话,退换货售后这些都好处理。 二来也确实是想着照顾自家兄弟的生意,整个米厂盖起来面积大,屋顶需要的瓦多,这对个体户林溪来说确实是一个很大的单子。 这一单子如果林溪能够成功接下来,那接下来的半年,林溪这个窑厂都不用担心接不到活而经营不下去的情况。 而且林溪在烧窑方面其实是老师傅了,生产队的时候在公家的窑厂里林溪可是老师傅呢,没道理他自己自立门户后烧窑的技术就降了水准了嘛。 张要发还是挺相信林溪的技术的。 最主要的是,其实张要发是相中了林溪的人品,林溪向来忠厚老实,断不会在瓦片的质量上做些偷工减料的事情。 张要发相信林溪断不会让他们吃亏的,更何况林溪的堂弟林水可是米厂的合伙人呢。 不管是从友情角度,还是从亲情角度,张要发相信林溪都会卯足了劲儿地将这个订单做好。 李富贵、廖国富和宋有才向来对张要发谜之信任,发哥的眼光向来毒辣,定不会让他们吃亏的。 只要保证瓦片的质量达标,价格合适,他们是举双手赞成选择订林溪家的瓦的。 一个人单打独斗就像一个困兽一样很难跳出旋涡,如果有人搭把手,相互帮衬一下,事情做起来就要轻松很多。 当然也不是说只有张要发他们这几个兄弟单方面的帮衬,实际上他们也需要可靠的建材供应商,而且跟自家兄弟好商量价格嘛。 其实这对于米厂来说也是可以节省一笔不小的开支的。 创业万事开头难,哪哪都要花钱,能省的地方还是要尽量去省的。 不管怎么说,林溪也不好意思黑着心狮子大开口要跟同行一样的价嘛,一定会比市面价便宜很多,而且还有一些革命情谊在里面的。 这一单做好了,青宁镇米厂这个金字活招牌天天都在帮林溪做广告宣传,何愁打不开林溪的窑瓦在青宁镇的销售渠道呢? 即便这一层林溪想不到,李婉可是想到了的。 即便这一单成本价出售,不赚钱,李婉也是愿意结交这个善缘的,也当是将这批瓦原本应该挣的钱投给青宁镇米厂帮忙做宣传了。 所以说两方的这次合作既是各取所需又是相互共赢。 张要发和林水被林溪带到了存瓦区,看着一排排一摞摞的黑瓦,很是壮观,这段时间林溪夫妻二人烧制出了不少瓦。 张要发和林水俩人不由得眼前一亮,又上手去摸了摸。 青瓦表面光滑,四边规整,厚实坚硬,轻轻用手敲了敲,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又用鼻子凑上去嗅了嗅,瓦片透着一股泥土被烧制出来后的清香味。 经过一番‘望闻问切’,张要发可以确定这批瓦属于瓦中的上乘,果然人品好的人做出来的东西也是让人放心的。 张要发放下心来。 “阿溪哥,我到时候盖新房的瓦可指望你和嫂子了哈,这个说话算话,做不得假。不过今天我们过来不是为了我的新房,而是我们的米厂。” “米厂正在紧锣密鼓地建设中,地基已经打好了,本来瓦片早就应该订好的,这不是看着你们之前还没烧制出来嘛,就想着等你们烧制出来再订。” “这瓦片的质量可是有好坏之分的,别人家的我们不放心,还是自家人做出来的东西才放心,找别人做也是做,还不如找自家兄弟做呢。” 张要发顿了顿,眼里透出一丝精明,他继续道:“当然自家兄弟好谈价格,这可是我们考量的重要原因。哥,创业万事开头难啊,处处都得省着花呢。” 张要发嘿嘿笑。 林溪和李婉哪里不知道他们的“良苦用心”,一个是对他们做出来的东西的放心,更主要的是想要帮衬他们的生意。 而且还是他们窑厂开张的第一单生意,一来就是大单。 主要是他们米厂每个环节都很关键,可不能马虎,竟然就这样大大咧咧地将盖屋顶的瓦放心地给到他们来做,俩人顿时感动得无以复加。 同时心里也是沉甸甸的,下定决心一定要做出张要发他们满意的瓦。 第159章 商业谈判中的人情味 林溪拍了拍张要发的肩膀,动容道:“好兄弟,你们的这份恩情我记在心里了,你们的这批货我们一定会保质保量完成的,保证绝对不会影响你们的施工进度。” “价格上好说,哪怕是成本价我们也愿意做的。” 林溪原先跟张要发不太熟,现在多次打交道后,张要发屡次帮他,他打心里感激这个兄弟。 既然张要发拿他当自家兄弟看,那他也不好扭捏,也该拿出自家兄弟该有的亲热劲儿。 “有阿溪哥你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价格嘛,也不好让你们成本价吃这么大的亏,你和嫂子都不容易,白天黑夜地在窑厂这边起早摸黑,只要比市场价打个折就行。” 张要发也是精明的,并没有直接说想要林溪给打几折,这就要看林溪的诚意了。 林溪也不好做决定,求助的眼神看向自家媳妇儿。 李婉心领神会:既不能给的折扣优惠太低显得没有诚意,又不能优惠到自个儿亏本,于是取了个折中的价格。 目前的市场价是一片瓦卖两分钱,那就按市场价的五折算,想着米厂所需要的量应该比较大,薄利多销,自家应该也不会亏本的。 李婉笑呵呵道:“阿发兄弟,目前的市场价是一片瓦卖两分钱,要不就按市场价的五折算。” 饶是张要发有心理准备,估摸着林溪夫妇俩应该会给一个很是优惠的价格,怎么也没想到直接是按市场价的五折来算。 如果是这个价的话,林溪他们二人也赚不了什么钱了,而且这个活计尤其辛苦,张要发做不出来如此压榨人的事。 他想了一下,摇了摇头:“哥,这个价格你们赚不了什么钱,基本上是你们的成本价了。” “这也不是我们的初衷,所谓互惠互利嘛,你们给我们的价格只要比市场价低,那我们就是赚了。” “要不这样,就按市场价的七折来算?” 李婉知道张要发向来厚道,不愿意让他们吃亏,他们也不好太过承了情。 毕竟友好的关系是要靠长期维持的,他们往后还要长期打交道的。 何况等米厂盖好了,用的是林记窑厂的瓦,只要在米厂旁边来来往往的人一问,林记窑厂的口碑就打出去了。 就当是拿出一成利润做广告宣传的。 而且这样还能帮张要发他们几个省下一笔不小的开支。 再说张要发他们几人人脉广,只要他们稍微介绍下,相信林计窑厂在青宁镇的口碑就打出去了,何愁不开销售渠道呢。 农村这个熟人社会最好的广告宣传就是口口相传,所以给市场价的六折,李婉觉得他们不亏,而且是赚了呢。 “要发兄弟,那就按市场价的六折,我们也不好太过占你们的便宜,六折我们不亏的,也算隐隐有小赚。” “即便一片瓦我们赚不了多少,可耐不住你们需要的量多啊,所谓薄利多销嘛。” “而且我们的原材料泥巴都是自家田里的,最主要的成本其实就是劳动力上,虽然这个活计耗的时间要久一些,不过我们最不缺的就是力气和时间了。” “真的,你别心疼我们,我们不亏的。” 好好的一场商业订单谈判,愣是谈出了一股子你来我往的人情味来。 张要发想想也是,米厂现在正处于筹备期,哪儿哪儿都需要花钱,能够省钱那是好事。 薄利多销,婉嫂子说得对,他们应该能够小赚一点。 这样张要发也就不再坚持了,想着等他自己家盖新房的时候找阿溪哥订瓦,届时定不会让他们吃这么大的亏的。 这样想着张要发心里也就释怀了。 “哥,我们米厂打算建一个收购粮食的仓库和一个存米间,仓库和存米间的面积分别大概有寻常人家屋子那么大面积的两倍。” “再建一个碾穗子去壳的生产间,面积大概有寻常人家屋子那么大面积的三倍。” “你帮我们看看大概需要多少瓦?” 这个林溪在行,他略微沉吟了下,道:“寻常人家的屋子盖梁一共需要盖两面,一面大概需要盖一百排,一排需两百片瓦。” “也就是说一面屋脊需要两万片瓦,前后两面屋脊的话需要四万片瓦。一个房子需要四万片瓦左右。” “米厂差不多要盖七个寻常人家的房子那么大,算下来需要二十八万片瓦。” 不过说到这里,林溪不由得皱眉道:“按照我的窑厂这个规模,一个星期只能起一锅窑,一锅能够出两万片瓦。” “除掉我们已经烧制出的四万片瓦,剩下的二十四万片瓦按照一个炉子烧的话,得三个月,这个会不会影响到你们的进度?” “如果再建一个窑的话,目前就我和你嫂子在窑厂这边忙活,就怕我们两个人到时候忙不过来。” 张要发和林水算了下接下来的进度,厂房建设估摸着怎么也得四五个月的时间,算下来时间还是来得及的。 他回道:“哥,这个来得及,厂房建设估摸着怎么也得四五个月的时间,你和嫂子千万别着急,烧窑这个活计太辛苦了,你们还是要多注意身体。” 听到厂房建设大概需要四五个月的时间,林溪和李婉都暗暗松了口气,还好来得及。这些大方向谈好了,接下来就是算账了。 “哥,你算一下总共下来得多少钱?”张要发问林溪。 “哦,哦,你们先等等哈,我和你嫂子算一下。” 林溪边说边走到李婉身边问道:“媳妇儿,你快帮算算总共多少钱?” 李婉是初中生,在这个时代算是高材生了,这个算数对于她来说不难。 众人就见李婉拿出了纸笔,在纸上勾勾画画了一会儿,算出了个数后,就见李婉又拿过一旁放在桌上的算盘噼里啪啦算给众人看,最后的总数是三千三百六十元。 这个数一报出来,张要发和林水倒是没被吓着,反倒是林溪被吓了一大跳。 他自己这么多年到处打工也没打出个什么名堂来,挣到的工钱都补贴到家里养家糊口了,从来没有一下子见到过这么多钱的。 哪怕现在只是算了个数,没有真正的实物堆在自己面前,但着实还是将林溪给吓着了。 “婉婉,你确定没有算错?”林溪有些忐忑地问。 李婉先是在草稿子上用数学运算了下,然后又用算盘算了一遍,两遍得出来的结果一样,那就说明没错。 不过为了让众人放心,李婉又用算盘算了一遍,还是三千三百六十元,没错。 林水是知道李婉是初中生的,所以他一直都很喜欢这个堂嫂。 张要发不知道啊,刚刚真的被李婉的这波操作给惊讶到了。 他没想到婉嫂子竟然还是初中生的学历,很厉害了,阿溪哥是个有福的。 “哥,嫂子当着我们的面算了好几次了,几次下来的结果都是一致的,我们需要的量大,所以得这个钱。”张要发笑呵呵。 “我没想到需要这么多钱,早知道就给你们算五折了,这样你们也能节省不少钱,节省下来的钱还能用到其他地方去。要不给你们算五折?” 张要发赶紧打断:“哥,可不能这样的。你和嫂子已经帮我们节省了不少钱了。” “我们去其他窑厂拿货,人家的质量能不能达到我们的要求且不说,光是价格上我估摸着最多给我们八折,如果按照这个价格算下来,总共的四千五左右呢。” “你和嫂子可是帮了我们大忙了,已经帮我们省下来这么多钱了。” “三千多块钱听上去感觉挺多的,实际上你们的成本也不少,泥土、水、各种用料再加上你们的劳力和时间都耗在上面了。” “满打满算得耗费你们俩人三个半月的时间和劳力,实际上你们并没有挣多少。” “再说了,我们也不能够让你们亏本得太厉害嘛。而且让别人来做,我们还真的怕别人偷工减料呢。” 张要发神情严肃,一脸认真。 见他这样坚持,林溪和李婉也不好再坚持。 第160章 契约 这些都谈好后,张要发提出要签个简单的契约。 “哥,咱亲兄弟明算账,厂子筹备期所有的进出帐都要有凭证,后面我们几个合伙人要一起清帐的,再说签个契约也是对我们双方的一个约束和保证。” 对此,林溪和李婉没有异议。 正好之前在试验炉子的时候,林溪拿了个小本子记录配比和火候,本子上还有没用完的空白页。 于是双方也不扭捏,扯下一张,写了个简单的契约。 大概就是青宁镇米厂的合伙人张要发和林水在青宁镇林家村林记窑厂订了一批青瓦二十八万片。 还约定了青瓦的具体规格、尺寸和大小,一片瓦的价格是一分二厘,总共价格是三千三百六十元。 又约定了先付定金五百元,等收到全部的货并验收合格后,再支付尾款二千八百六十元。 同时要求在当年九月份之前完成交货。订货方是青宁镇米厂,盖上了米厂的公章,供货方是青宁镇林家村林记窑厂,窑厂负责人林溪签的字按的手印。 米厂的公章是在当时办营业证照的时候同时办下来的。 自此契约形成,供订货方与供货方双方共同遵守执行。 张要发付了定金五百元后,就和林水带着刚刚签署的契约以及其他资料离开了,他们还有其它的事要忙。 林溪和李婉直到现在才缓过劲儿来。 李婉喃喃道:“阿溪,这个单子就这么谈成了?” 要不是看着桌上放着的契约和五百元钱,她怎么也不敢相信。 从建窑厂开始,到试验、摸索配比和火候,挖泥巴、挑泥巴和水上山,再到做瓦坯,熬了无数个日日夜夜。 中间不知道失败了多少次,李婉的手都被磨出了茧子,干活使劲儿的时候还磨出了口子,她跟林溪都咬着牙挺过来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不仅让他们最终成功地烧出了瓦,今天还成功地谈下了一笔大单。 虽然接下来的几个月酷暑热天里俩人会累成狗,但一想到累过了这几个月后就会有收获,俩人就一点都不怕了。 美好的生活在向他们招手呢,好日子不就是辛勤奋斗出来的嘛。 林溪有些动容,搂着媳妇儿,抚上媳妇儿蜡黄的脸颊,很是过意不去。 婉婉嫁给他之前多么水灵,脸蛋都能够掐出水来,皮肤白里透红,这才嫁过来几个月的功夫,都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了。 身上轻减了不少,脸色蜡黄,原本大大的眼睛,现在脸上的肉消瘦下去后显得眼睛更大了,大得有点突兀和凹陷。 林溪又托起媳妇儿的手,媳妇儿的指腹和手掌心都长出了厚厚的老茧,摸上去硌手。 都是他的错,是他没用,让媳妇儿跟着一起吃苦遭罪。 林溪抬起媳妇儿的手突然狠狠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李婉被这突然的变故吓了一跳,刚刚俩人还沉浸在喜悦中的,这会儿林溪的脸色已经黑的吓人,一副风雨欲来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李婉一脸紧张和不解。 猝不及防地,林溪握着李婉的手又给自己呼了一巴掌,他道:“婉婉,我不是人,我不配做你男人。” “成婚之前我承诺过一定不会让你吃苦遭罪,可是现在,我不仅没做到,还让你遭受了这么大的磋磨。感觉你整个人现在瘦的刮一阵风就能把你吹倒。” 李婉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又怕这个大傻子继续扇自己耳光,连忙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林溪怕李婉这是嫌弃他,赶紧将李婉搂在怀里紧了又紧。 李婉无法,只能回抱住他,她知道这个憨厚的男人一定是钻进了自己的牛角尖了。 双手在林溪的背后轻轻拍了拍,轻声哄道:“你瞎说什么呢?我现在过得好得很,在整个林家村我觉得我过得是最幸福的。” “我男人宠着我、让着我,我想做什么都是无条件支持我,还有谁的日子过得比我还自在呢?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状态。” “阿溪,我很幸福,真的。哪怕现在活计累一些,操心的事情多一些,每天有着做不完的活,但我反倒觉得这很充实,因为身边有个你陪着,感觉做什么都很有意义。” “再一想想我们正在通过自己的双手,努力地创造美好的生活,我就觉得全身都充满了干劲儿。” 虽然林溪也是有着相同的感觉,现在全身都有使不完的力气,可一想到本该被他娇养的媳妇儿被他带来的的生活给磋磨成这样,心里还是很愧疚。 媳妇儿在娘家时一直都是被娇养着的,虽然家里清苦一些,但是没有什么让媳妇儿操心的事。 家里什么事都被岳母和舅哥们操持完了,如果媳妇儿嫁一个当地城里的男人,日子想来过得也会称心如意的。 是他强求得来的,他本就比媳妇儿大十来岁,媳妇儿本就应该被他娇养的。 “可是你都比成婚前瘦了不下十来斤了,脸上气色也不好,原本娇嫩的皮肤现在也不娇嫩了,手上还起了不少老茧。”林溪心疼媳妇儿。 感觉到对方的身体有些微的颤抖,李婉知道林溪还是在愧疚自责中。 于是故意板着脸道:“怎么,我现在皮肤气色不好了,没有以前好看了,手上起了老茧了,你就开始嫌弃我了?你是不是嫌弃我变丑了,变老了?” “好啊,林溪,没想到你是这样肤浅的人,你太让我失望了,也太让我伤心了。” 李婉一脸控诉。 林溪愣住了,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他不是,他没有,他从来都没有嫌弃过自个儿媳妇儿。 媳妇儿在他心里一直都跟天仙儿一样,他只是有些心虚和愧疚,觉得对不住媳妇儿,当初承诺得好好得要媳妇儿过上好日子,不让媳妇儿吃苦受罪的,可是他没有做到。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嘴笨,现在更是感觉百口莫辩,但他又怕媳妇儿真以为他嫌弃她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抱着媳妇儿狠狠地吻上了她那喋喋不休的小嘴。 他不想从这张小嘴里听到诋毁她自个儿的话。 所以说哄媳妇儿这活,男人们都是无师自通的。 第161章 女人可以撑起半边天 李婉被吻得晕晕乎乎。 林溪也好不到哪里去,身体已经有些不受控制了,李婉本来张嘴还想说些什么的,结果被这家伙钻到空隙,继续加深了这个吻,后面的事情也就水到渠成了…… 事后,俩人的身心和情绪都得到了纾解,林溪不再钻牛角尖了,一脸痴汉样乐呵呵地把玩着媳妇儿的一缕头发。 他不敢太过,看着媳妇儿蜡黄的脸色和身上有些硌手的骨感,他有些心疼,想着平时不管再忙也要找机会见缝插针地给媳妇儿多补补营养。 李婉见林溪眉目柔和,拉过林溪的手与他十指紧扣:“傻瓜,我知道你是心疼我。你不要觉得愧疚,既然决定嫁给你,我就做好了面对所有未知的心理准备了。” “只要你不给我气受,不让我受委屈,生活中再难再累我都不会觉得辛苦。” “日子是两个人一起过出来的,并不是一方单方面的付出,那样是不对等的,时间久了也会出问题。” “我始终觉得要撑起一个家,不能将所有的压力都扔给男人,女人同样有家庭责任。” “一个家庭是需要夫妻俩人共同撑起来的,女人也是可以撑起半边天的,所谓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嘛。” “就好比男女在力量上天生是有悬殊的,所以男人适合干力气活,女人适合干轻省一些的活计,重活和轻活都是一样重要的。” “男人负责干外面的重体力活,女人则负责家里的这一摊子照顾老小、洗衣烧饭这些。” “你看从古至今在家庭责任分配上,也是男主外女主内的分配,我觉得这是将一个家庭的活计分成了内部和外部,男人和女人各司其职撑起了这个家。” “而到现在,女人也是可以帮着男人做一些外面的活计的,甚至有些女人很能干,做的活计并不比男人差。” “恰恰我觉得我还是有点能干的,应该是能够帮上你一些忙,说不定我能够成为你的好帮手呢。” 李婉俏皮地挑眉,这个时候完全不知道稍微谦虚矜持一下。 “阿溪,你太累了,我心疼你。” 李婉将自己窝在林溪的怀里,紧紧地拥着他。 林溪被李婉的这句话激得心里一阵战栗。 多少年了,心里那片荒芜的阴霾之地此时好像有什么破碎的声音,阴霾正在一点一点的散去,林溪一片荒芜的心在一点一点地被治愈。 有一滴眼泪从林溪的眼角滑落,那是跟过去的自己和解。 释然了,心头顿觉一阵轻松。 俩人缓和了一会儿后,就起床收拾整理了一番,毕竟还是大白天,夫妻之间那些事儿还是适合在晚上夜深人静无人打扰时。 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窑厂,虽然是临时居住在这里,但这里更主要的是干活的地方,大白天的经常会有人来人往的,还是注意些比较好。 林溪精神抖擞地来到桌边将新鲜出炉的林记窑厂第一张契约订单和定金五百元都郑重地放到李婉的手中。 他认真道:“媳妇儿,家里的账目你来管,我只管负责干活。这个单子和钱你收好。” 李婉想了想道:“要不将家里的进项分开记账。窑厂是窑厂的,鱼塘是鱼塘的,田地里的庄稼是田地里的,这样分开来。” “我们是长兄长嫂,家里的责任和担子我们义不容辞,不过我们另外还得为我们自己的小家做些规划,说不定什么时候我们就有属于我们自己的孩子了呢。” 说到孩子,林溪的眼神亮了亮,他们将来会有个融合了他们二人骨血的孩子,光是想想都让人憧憬和期待。 他希望这个孩子长得像媳妇儿多一些,最好是女儿,女儿是拿来宠的。 当然他更希望媳妇儿能为他多生几个孩子。 林溪也是有些受够了家族责任这个枷锁,已经锁了他二十多年了,想甩又甩不掉,要不然他心里也不会有那么重的戾气。 现在他已经有自己的小家了,为小家做打算天经地义,不然他枉为人夫、枉为人父。 他点点头赞同道:“窑厂的账目利润这块儿六成算我们小家的,留四成利润算入公账,家里其他的进项都算入公账,怎么样?” 李婉对此没有异议,这样分配也算是公平合理。 窑厂从始至终都是他们小两口在忙活操持,老林家二房也就林齐过来在泥巴田里拾掇了下,其实也没帮上多大的忙,林彦更是在一旁玩耍。 即便窑厂忙的时候,需要让家里人来帮忙,他们两夫妻仍然是干活的主力。 “媳妇儿,我寻摸着还得去罗老板那儿再买些瓦桶和包布。” “现有的四百个瓦桶不够用,还得再买六百个,凑个一千个,这样一次能够做出四千片瓦,做五批就能做到两万片,这样就能烧一窑了。” “为了不影响米厂那边的交付进度,我们得一周烧出一炉出来。烧瓦得四天四夜,晒瓦得一天。” “也就是我们得在两天时间内做出两万片瓦,我们两个人就是白天黑夜不停歇地干也做不出来,得喊家里人帮忙。” 林溪分析着实际情况。 李婉想想也是,确实需要家里人帮忙,光他们两个人就是累死都赶不过来。 她道:“那我给你些钱,你去买瓦桶和包布。” 林溪嘿嘿笑:“媳妇儿,你就给我十五块钱就够了,不用给多,我需要多少你就给多少就行。剩下还有些钱,回头我带你去镇上买两身新衣服、打两套首饰。” 林溪傻呵呵地笑,家里有个人管着他,这种感觉特别好。 不过林溪还是没忘记要给媳妇儿添置两套新衣裙,不然让他总觉得自己很没用,感觉自己没有能力让媳妇儿过上好日子。 李婉问道:“十五块钱够不?要不我再多给你一些,你身上总要留点零用钱应急的。” “新衣裙先不着急,等将这批瓦做完,结完尾款,我们再好好休息下,到时候手头也宽裕了,就可以考虑买这些物件了。现在买了也没空穿啊。” 李婉被她男人的执着劲儿惹得有些哭笑不得。 “十五块钱足够了,我身上留什么零用钱,我又用不上。如果遇到需要应急的,这不是还有你嘛,我到时候找你拿就行。家里的钱放在你那里我放心。” “那就等米厂的瓦做完了我们就好好休息下,到时候我一定要带你去镇上好好逛逛。到时候你可不能再找其他的理由搪塞我了。” 林溪坚持道。 “行行行,这些都听阿溪哥哥的。”李婉故意调侃林溪。 林溪反倒是很是受用。 他道:“也快到中午了,那中午我们就在窑厂随便煮点东西对付下,吃完饭就回家去跟家里商量下。” 李婉对此没有异议,俩人吃完饭后将窑厂收拾了一番,然后就下山回家了。 第162章 安排 林溪和李婉二人在窑厂忙的时候,林老爹没得指望老大,就压迫老二林德带着老三林齐和老四林彦在家里洗衣做饭。 林溪二人回来了,家里洗衣做饭的担子立马甩到林溪头上。 林德向来猴精,很是会算计,见大哥大嫂回来,心里有了指望,扯了个由头说是要去照看鱼塘那边,就怕有人在那边使坏。 他道:“爹、娘,大哥、大嫂,鱼塘那边少不得人在那边看着,我得过去看看,养了三个多月的鱼苗可不能被别人使坏了去。” 他这么说,众人也没有多想,想想也是,鱼塘那边少不得人,还是得警醒些,于是就随他去了。 李婉接过了灶间的活计,想着自己跟林溪这段时间都在窑厂那里忙碌,没什么时间看顾家里,还好家里公爹婆母好说话,也没有怪罪什么。 李婉心里更加过意不去,就着家里现有的一些存粮做了好几个自己的拿手菜,林溪在灶间帮忙烧火。 傍晚,一顿香喷喷的饭菜上桌,老林家二房众人都围坐在桌子旁边吃上了一顿久违的团圆饭,大家都吃得肚圆。 待得吃完饭撤下碗筷后,林溪说起了正事。 “爹、娘,是这样的,窑厂接了一个单子,阿水他们米厂现在不是正在筹建嘛,今天要发和阿水去窑厂找我们订了米厂盖屋脊的瓦。” “需要的瓦片不少,光我和婉婉实在是忙不过来,得家里人去帮忙。” 林溪说道。 林老爹有些意外,本来觉着老大夫妻二人折腾那个窑厂也折腾不出个什么名堂出来,他也没对这个窑厂作什么指望的。 虽然瓦是烧出来了,可销售渠道可是个大问题,这年头可没谁敢找个体订窑的。大家已经习惯了盖房子订瓦找村集体或大队开的窑厂。 个体窑厂在这个年代一来很少,二来实力上太弱,没有人敢将自家盖屋脊需要用的瓦去找个体窑厂定的,实在是不放心。 不成想老大的窑厂竟然真的能够卖出去瓦。 “当真?阿水他们米厂真的在你们这儿订了瓦?” 林老爹还是有些不太敢相信。 “是啊,爹,我们骗你们做什么?真的不能再真了。” “只是米厂那边要赶工期,要的瓦片量大,光我和婉婉,就是白天黑夜不停歇也烧不出来这么多瓦的,烧窑就是个费体力、费时间的活计。” 林溪乐呵呵回道。 林老爹问:“米厂那边订了多少量?” 林溪回道:“总共二十八万片,按一个星期出一窑的话,也得三个半月的时间,除掉现在已经烧出来的四万片,剩下二十四万片顺利的话起码得十二周烧出来。” “光烧窑加冷却都得四天四夜的时间,再算上做瓦晒瓦,快的话也得三天,而且要保证三天内做出两万片瓦。” “我得挑泥巴挑水来回上下山,就只剩下婉婉一个人做瓦,她两只手再怎么麻利也不可能在三天内做出两万片瓦的,即便做出来,估计婉婉的手到时候都要废掉了。” 林溪详细说了下烧瓦的实际情况,缺人手,需要家里帮忙。 “那就老二、老三和老四都去帮忙,我也去帮忙。不过不能影响家里的农忙,家里马上就要开始农忙了,这是家里的头等大事。” 林老爹听林溪这样分析,也是知道缺人手,倒是支持家里的男丁都去帮忙。 想到女儿林花和女婿周海这个时节应该是正要忙家里的农忙,想来是不能过来帮忙了,所以林老爹就没有提要女儿女婿来帮忙这一茬。 即便是这样,林老爹也没有想过让他的老妻廖氏去窑厂帮忙,只是让廖氏负责一家子的饭食。 林老爹觉得虽然做饭比烧瓦轻省些,不过还是个辛苦活,他都有点不想让老妻负责做饭,奈何家里实在是没有人手了。 林老爹心里想着,家里是不是应该添丁进口了?得给老二张罗媳妇儿了,这样也有人帮忙家里的活计。 这般想着,林老爹朝二儿子林德看去。 老二林德眼睛咕噜一转,这样一忙下来得三个多月,还不知道到时候会不会出现什么变故,他可不愿意搭上三个月的时间。 再说了,烧窑是个极其辛苦的活计,得没日没夜地像个陀螺一样不停地转,估计得累到脱层皮都不止。 他打算开始的那两天去做做样子,后面再找机会抽身,反正正好家里要开始农忙了,他可以找很多借口推脱。 “那个,大哥,家里要农忙了,不能所有人一天到晚都去忙窑厂的事情,庄稼不能误了时节,到时候我可能得将我的时间更多的用来忙田里和鱼塘里的活计。” 林德觉得得先将丑话说在前头,到时候他不去窑厂帮忙的话,大哥大嫂可不能对他有意见。而且这样还在老爹老娘面前卖了乖,讨了巧。 “那是自然,田里的活计要紧,得辛苦你了,老二。要不是这批货赶得紧,我和你嫂子也会多多忙活田里。” 林溪和李婉对老二林德的这个安排没有异议,反倒是觉得他这个安排很是合理,不能所有人都来忙活他们这个窑厂的事情而影响到家里的农业生产大计。 林齐和林彦想法比较简单,家里怎么安排,他们就怎么做就是了。 从第二日开始,老林家二房全员都忙活起来了。 林德帮着在田里挖了一天的泥之后就去忙田里和鱼塘的事情了。 林齐和林彦还在长身体,不能干太重的体力活,就在窑厂帮着李婉做瓦,林老爹抽空就去帮着林溪挖泥巴。 重体力活挑泥巴和挑水全部都是林溪一担担挑到山上去的。 家里的田地种得不少,又正值农忙,林老爹、林齐和林彦大部分的精力还是要去忙着种田,所以实际上烧瓦的活计还是落在林溪和李婉俩人身上。 一担担地往山上挑,一片片地糊瓦桶做瓦。 夏初正是蚊子繁殖的时节,湖城是出了名的火炉城,夏天天气湿热憋闷,即使坐着不动,不一会儿的工夫,就能让人身上被汗湿透。 何况是窑厂所在的荒山坡上,完全让人感受不到半点凉风,还得守在窑炉旁边不间断得添柴火。 夜间蚊子嗡嗡作响,荒山上能够供养这些蚊子的移动血源就是林溪和李婉了。 俩人每天都被蚊子叮咬得全身肿包,而且窑炉旁边的温度都要达到四五十度了,好几次李婉都中暑休克了,都是被林溪急救过来的。 林溪也好不到哪儿去,虽然说男人皮糙肉厚,但谁也不是铁打的,高温天气下一样是酷热难熬。 第163章 难熬 一个月坚持下来,虽然已经成功烧制出十万片瓦了,林溪的肩膀却有的地方红肿不堪,有的地方血肉模糊,旧伤刚刚长好就又被磨破了,整个人又黑又瘦。 李婉不仅长了层厚厚的老茧,更是有好几个血口子,已经完全看不出来这是双年轻女人的手,整个人的气色面黄肌瘦,皮肤黝黑,身上还到处都是被蚊子叮咬的肿包,跟刚来林家村时比简直是判若两人。 林溪看着媳妇儿这个样子,心疼道:“媳妇儿,要不你歇两日?我来做,我皮糙肉厚的经磋磨。” “阿溪,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虽然这个活计辛苦,但是我心甘情愿,再坚持两个月,我们就可以好好休息下了。” “如果我歇下了,你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你身体也受不住的,进度也赶不上啊,到时候可千万不能因为我们耽误了阿水他们米厂的进度,不然也对不住他们的信任。” “这是我们窑厂的第一单,能不能做出口碑,这一单很重要。我们再咬牙坚持两个月,咬咬牙就挺过去了。” 就是在这样的煎熬中时节进入七月和八月,这两个月是湖城最酷热的时候,也是湖城四季中最难熬的时节。 除了田间地头已种下的庄稼和水稻这些农作物趁着高温时节在疯狂滋长以及水里的鱼虾在开心地嬉戏外,人却是感觉非常的不好过。 毒辣的日头炙烤着大地,感觉人的四周都在蒸腾着热浪。 即便是偶尔有些许微风拂过,也是裹挟着四十多度高温的热风,让人很是心浮气躁和憋闷,又无处排解,无端地让人时时想要发出心中的火气。 就是走在路上碰到了老乡,也根本就不想上前寒暄,实在是这个天气闹腾得人有气无力。 就连树上不停啼叫的知了似乎也是酷热难耐,许是想通过啼叫来吼出心中对这酷热天气不满的呐喊。 走在田间地头都能感受到日头晒在人身上皮肤刺痛。 在户外走一会儿都能够让人心慌气短。 中午十二点至下午三点之间人完全不能在外面逗留,这个时候的室外气温应该达到了快五十度了。 这个时候农人们都只能在家里面乘凉躲阴,完全是不能去田里干活的,一个不好,人就会热得中暑休克,更有甚者会休克而亡。 只能下午三四点的样子去拾掇田地,一直到天擦黑看不见五指为止。 没办法,这是跟老天爷抢时间。 而林家窑厂此时却是炉火鼎沸,窑炉四周的温度体感应该达到了快六十度了,包括晒瓦区也差不多是这个温度。 李婉在窑炉旁不断地给窑炉添柴火。 火不能断。 大滴大滴的汗珠一直从脑门上往下面滚落,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脖子上擦汗的毛巾同样早已湿透了。 唯一能用来消暑降温的办法,就是将湿毛巾在水里打湿冲洗了下,稍微拧去些毛巾中多余的水汽,然后擦拭身上灼热的皮肤。 此时李婉满脸潮红,就连从脖子到胸口的范围都是泛着潮红,感觉心慌得不行,开始犯恶心想吐,看来又有要中暑的前兆了。 湿毛巾擦完身上的汗后本来已经湿透的,却不一会儿的工夫,就被周遭滚烫的温度给烘干了。 李婉看炉子里的火势还比较旺,又怕自己真的又再次中暑而惹得林溪分神担忧照顾她,她赶紧找了个离窑炉远些的凉棚歇了歇。 又使劲儿咕咚咕咚地灌了大半缸子冷开水,这才感觉缓过劲儿来了。 刚好又见林溪挑了一担子泥巴上来了,她赶紧端着水缸子急急朝林溪奔过去。 “阿溪,快找个阴凉的地方歇歇,多喝点水。太热了,这天气很容易让人中暑。” 李婉等林溪将肩膀上的担子卸下来后,赶紧将水缸子递了过去,等林溪喝完了水,又拉着他去到他们搭的凉棚那里歇脚。 林溪也是又累又热,满身是汗,这会儿看到媳妇儿为他着急上火的样子,心里一暖,感觉好像就不是那么累了。 很是听话地被李婉拉到凉棚那里乖乖地坐下。 见李婉又去给他倒了一缸子冷开水,他毫不客气地一口气咕咚咕咚地喝了半缸子,然后又将水缸子喂到李婉的嘴边。 他道:“你别光顾着我,你也多喝些水,这么热的天,你又得守在窑炉边烧火,可千万要注意别中暑了。” “添足了柴火就到凉棚这边歇歇,窑炉那边也不是得人一刻不离地在那边守着的,只要及时续上火就行。” “嗯,我知道的,我刚才也是热得不行,添了火之后,我就过来躲阴了,还喝了很多水。你看我现在好好的呢。” 李婉还特意调皮地在林溪面前转了个圈,想转移林溪的注意力,她之前已经中暑休克过好几次了。 刚才又有差点中暑的征兆这事儿她不敢跟林溪说,怕他担忧,又怕他坚持让她去歇着,到时候只剩下他一个人忙里忙外。 这些活计,哪怕是将他劈成两半边也是忙不过来的。 再说她也舍不得让他一个人辛苦,而她一人在旁边干看着,什么都不干,这会让她心里难受。 又想着这是他们俩人共同一点一滴做出来的事业,这个小事业将来做出来的盈利有很大一部分会划归到他们自己的小家上,她就心里充满了干劲儿。 即便再苦再累她都觉得很值得。 这个窑厂从最开始的挖窑、建造,到后来不断的试验,后又试验成功烧制出来了瓦片,到现在他们在做窑厂的第一笔订单,她感觉这个窑厂就像她和林溪俩人共同的孩子一般。 他们俩人都倾注了太多的感情和精力进去了,让她忍不住想要仔仔细细呵护着他们的窑厂。 林溪仔细观察了下李婉的脸色,见她确实不像前几次中暑那般心慌气短犯恶心,心里也稍稍松了口气,心也放下来了些。 他确实又起了让李婉去歇着的心思了,此时见这般,倒是不好无端提起这个话头了。 他知道如果身体状况允许的情况下,李婉是坚决不会同意让他一个人忙前忙后的。 不过尽管这样,他还是不放心道:“那你还是要注意些,只要感觉累了、热了,一定要去凉棚那边歇歇,我要忙着上山下山挑泥巴挑水,就怕有时候会顾及不到你。” “你放心,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 李婉虽然脸色不是很好,但眼神却始终都很灵动,又眨眨眼亮晶晶的样子勾得林溪有点回不过神来。 待到他回过神来时,就见他的小妻子像只小兔子般嗖地一下子窜至窑炉那边添柴火去了。 林溪宠溺一笑,只想着等忙过这阵子,一定要好好犒劳下他的小妻子。 第164章 验货 漫长难熬的七月和八月终于熬过去了,看着垒满整个窑厂院子的青瓦,真的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众人看得眼睛放光,包括基本上三个月没有在窑厂现身的林德此刻也出现在窑厂了。 张要发惊喜又感慨:“阿溪哥,你和嫂子是怎么做到的啊?太不容易了,我想着你们应该得四五个月才能烧制完所有的瓦。” “才三个月啊,你让阿水通知我们过来验货,我都完全不敢相信,现在看到满院子烧制出来的瓦,我都要惊呆了!” “你们是不是不吃不喝不睡,没日没夜地忙活啊?我心里带愧啊。” 宋有才、李富贵、廖国富今天也一起过来了,他们本来说不过来的,张要发和林水过来验货就成,奈何张要发坚持让所有人都一起来验货。 毕竟购买的瓦数量比较大,一来光他和林水俩人点数,人手不太够,二来所有人到现场一致验货,有问题就当场提出来,这才敞亮。 这样也可以避免几人意见相左的情况发生,免得几人觉得张要发和林水与林溪关系亲厚,在验货上会放水,这样反倒是会伤了几人艰苦创业的革命友谊。 宋有才、李富贵和廖国富看到林溪夫妇二人在短短三个月间真的烧制出这么多块瓦,着实惊了一跳。 他们也是跟张要发一样的想法,觉得一口窑在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内根本就不可能烧制出二十四万片瓦。 因为烧窑不仅考验技术,更是耗时间。 烧窑就得慢工出细活,没得讨巧的。 能够在短短的三个月内烧制出这么多瓦,让他们怎么不佩服、不惊叹! 他们对林溪夫妇二人的人品更加敬佩了,相信他们烧制出来的瓦定是也差不了的。 瓦烧得好不好,用眼睛一看就能看得出来的。 他们放眼望去,那叠的整整齐齐一摞摞的青瓦,色泽黑亮,表面光滑匀称,没有气孔眼。 随机选了叠放在最上面的几片瓦,用手在瓦上轻轻敲了敲,发出咚咚的清脆响声。 几人都放下了心。 不用说,这些瓦都是上乘,待会儿验收的时候也要省事很多了。 林溪有些自责:“是挺不容易的,你看你嫂子都累脱相了,我心里也带愧啊。” 他自己怎么辛苦都无所谓,但是看到媳妇儿受了这么多苦,他心里很不好受。 李婉瞧着这两个大老爷们咋突然这么感性呢? 现在验货才是正事儿啊。 李婉也不想让她男人过于自责,她道:“要发,可别听你阿溪哥瞎说,没有那么辛苦的,就是费些功夫而已。” “赶紧的,你们快看看这些瓦的质量怎么样?符不符合你们的要求?如果有不符合的,就挑出来,我们赶紧给你们补货。” 李婉这话将两个还沉浸在感性中的男人的情绪给拉了回来。 “好的,嫂子,我们这就来。” 张要发、林水、宋有才、李富贵和廖国富齐齐上前来。 “那个,几位哥哥,我是不是应该避嫌?要不我就在旁边帮着你们计数?我就不查验了,这毕竟是我堂哥的窑厂,免得我徇私。” 林水主动抛出了这个问题。 张要发和宋有才、李富贵、廖国富几人对视一眼,都纷纷点头,盖屋脊的瓦可容不得有纰漏,还是谨慎些比较好。 而且确实需要一人负责计数,清点完了就要马上装上拖拉机拉走的。 于是张要发和宋有才、李富贵、廖国富四人一人负责一摞地查看着瓦片,林水赶紧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纸笔。 他在大队的时候就是做财务的,天天跟数字和纸笔打交道,就连现在筹备米厂,米厂里文字类的事务都是他负责起来了。 所以现在负责统计数据,这个活计对于他来说可是驾轻就熟。 张要发四人每人查看完就将自己计的数目告诉林水,让林水记在本子上。 因为心放下来一大半,所以查看的时候也就不必那么仔细小心了。 林溪夫妻二人的好人品摆在那儿,再加上放眼望去,这些瓦多是瓦中的上乘,说来也是他们受了林溪夫妻的照拂了。 即便是如此,待得他们五人将二十八万片瓦全部查看完,也到了大概下午三点多的样子了。 五人汇合在一处,找了个离老林家二房的人比较远的角落商量起来。 林溪夫妇知道他们应该是要商量,于是约束家里人不要过去打扰张要发他们。 张要发问:“你们查验得怎么样?” “我这边查验的瓦片质量都不错,没有什么瑕疵,想来那些有瑕疵的都被林溪大哥他们挑拣出来了。”宋有才先回答。 “我这边查验的瓦片质量也都不错。”李富贵说道。 “我这边也是。”廖国富回道 “我这边也是。”最后回答的是张要发。 张要发又问林水:“阿水,你那边的数据统计出来了吗?” “哥,稍等,马上。”林水正在做最后的汇总。 “哥,算出来了,现场我们查验过的所有瓦片加起来有二十八万六千五百三十六片瓦,也就是说除了能够满足我们的货量,还余下来六千多片瓦呢。” 林水很是高兴和兴奋,也就是说瓦的数量不仅够了,而且还有后备补充的。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米厂那边的主体工程眼看着这两天就要完工了,马上就需要盖瓦了。 还好林溪这边出瓦及时,也幸亏这段时间都没怎么下大雨,不然他们的进度还得往后拉一拉。 “那我们现在就结算,也好将瓦都运回去,我们今天开了四台拖拉机,先运几趟回去,如果运不完,明天就再接着运。” “想来我们几个明天运一天应该就能够全部运完了,正好赶上过两天盖瓦。” 张要发提出这些打算,众人没有异议。 依然是张要发作为购货方的代表,笑容满面道:“阿溪哥,我们当时签的契约上说了,我们米厂找你们窑厂订购二十八万片青瓦。” “一片瓦的价格是一分二厘,总共价格是三千三百六十元。先付定金五百元,等收到全部的货并验收合格后,再支付尾款二千八百六十元,同时要求在九月份之前完成交货。” “我们刚刚将所有货物都验完了,没有问题,瓦片的质量都很上乘,我们没有异议,你看要不我们现在就结算?” 张要发磋着手询问林溪。 第164章 血汗钱 听到张要发说验收合格了,林溪和李婉都大大松了口气。 俩人情不自禁地对视了一眼,都读懂了对方的眼神:总算验收合格了,按照约定将所有的瓦都烧制出来了,没有将事情弄砸,没有耽误米厂的修建进度。 林溪回神,高兴道:“那就太好了,总算没有耽误你们米厂的修建进度,不然我和你嫂子都得内疚的。那你们核算一下尾款。” 张要发接过林水递过来的本子,上面算出来了尾款。 他道:“阿溪哥,总货款是三千三百六十元,之前我们下了定金五百元,现在还需要支付你尾款是二千八百元六十元。你看看对不对?” 这个尾款的数额当时在张要发他们下完定金后,李婉就算给林溪听了,俩人对这个数字简直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对的,这个数没错,我们也核算过了的。” 林溪没有让张要发他们几个久等,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阿溪哥,既然双方对尾款没有异议,那我们就银货两讫。” 张要发眼神亮晶晶的,说着就见林水从一个包包里拿出了一大叠的钱。 光数钱都数了好一会儿了,惹得一直在旁边当背景板的林德一阵眼热。 林溪和李婉也都很紧张,此时不敢说话,生怕打扰到林水他们清点钱数。 同样是由张要发将清点好的钱交到林溪的手上。 张要发道:“阿溪哥,这是尾款。你们再点点数目有没有问题?” 林溪手上一下子拿着这么多钱有些手足无措,呆愣了好半晌,愣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半天只一叠声地说着:“这……这……” 李婉见自家男人这个样子,笑着接过话茬道:“不用再清点了,刚才你们已经清点得很清楚了。” 张要发笑着点点头,忍不住出声提醒道:“阿溪哥,你要给我们开个收据,证明你收到了我们的尾款了。” “因为我们是厂子的对公行为,所有账目往来都需要有凭据。” 这话说得林溪很是羞窘,有些无地自容。 看看,人家那儿才是正儿八经做事业的,他这儿压根就没有想到收了货款要给对方开个收据之类的证明。 他这儿就是个临时草根,差距好大啊。 林溪虽然这样想着,却也不耽搁他回应,他赶紧回道:“哦,哦,开收据,我现在就给你们开。那个,婉婉啊,你快将那个本子拿过来,我现在就给米厂开收据。” 接过李婉递过来的笔和纸,林溪还真不知道怎么写收据,拿着笔憋了半天愣是没有落笔写下一个字儿。 林水看阿溪哥如此窘迫,赶紧出来解围,他道:“阿溪哥,我在大队协助张会计做了好几年账务,写收据这些还是比较拿手的。” “要不你照着我念的写下来,你如果觉得没问题,就可以在收据上签字了。” 林溪很是感激林水出来替他解围,自家堂弟当了好几年的大队会计助理,账目文书这块儿自是不在话下的,他当然是信得过堂弟不会坑他的。 于是林溪朝林水很感激地点点头。 就见林水一下子面容认真严肃,一板一眼的,让人不自觉地跟着认真严谨起来。 就听见林水说道:“今收到湖城市青达县青宁镇米厂交来的青瓦尾款人民币二千八百六十元。因之前已收到湖城市青达县青宁镇米厂交来的青瓦定金款项人民币五百元,故湖城市青达县青宁镇米厂已向本人结清了所有瓦款。收款人:林溪 日期:1981年9月1日。” “哥,收款人的信息你在另起一行的右手边签上名字,然后再另起一行,在这一行的右手边写上日期。” 林溪照葫芦画瓢,有样学样,写字他还是会写的,理解能力他也是有的,他起码也是小学毕业的文化程度。 刚刚听到林水一鼓作气很是流畅地将收据内容说完,林溪心生佩服和羡慕,还是有一技之长好啊,阿水有这个手艺,往后不管去到哪里都能够养活自己。 “哥,用你的食指在我这个印泥上按一下,然后再将沾有印泥的食指在名字上按上手印。” 林溪以为签上名字落上日期后应该就好了,哪知道还需要按个手印,他都没听说过的。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见林水很是轻车熟路地打开了一个黑色圆形盖子,露出了里面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一层深红色的东西。 林水毫不犹豫地拉着他的右手食指在那层红色的东西上按了一下,然后就见他的食指上沾了红色滑腻的东西。 还没来得及感受那红色滑腻的东西是什么的时候,他的右手食指已经按在了他刚才签的名字上了。 “哥,好了。” 林溪直到将这些手续办完才又切换上了满面笑容。 在场的米厂几个合伙人是见过林水办事的泼辣劲儿的,对此也就见怪不怪了。 反倒是老林家二房众人都被林水办事儿的这个利落劲儿给震惊到了 在他们的印象中,林水就是那个有些跳脱、脑子有些灵活的小老三。 犹记得小老三跟在他们几个哥哥后面哭鼻子好似就在昨天一般,怎么转眼间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小老三竟成长得这般优秀了? 殊不知每个人的成长都不是一蹴而就的,都是一点一点慢慢地积累的。 都是在成长的过程中不断地经历困难、挫折,然后又不断地战胜困难和挫折,在现实的毒打面前一次又一次地舔舐伤口,又愈合伤口,最后才有了充足的勇气和底气立足于天地之间。 待得这些结算手续办完,银货两讫了,林溪就安排着张要发他们将青瓦一批批地装上拖拉机。 众人都是笑得见牙不见眼。 林溪和李婉看着手里的这么多钱,心里百感交集,以前对血汗钱的说法没有什么深刻的感觉。 觉得先辈们说血汗钱是不是有些夸张了,现在自己经历过辛酸苦楚后,才知道手中这笔钱沉甸甸的重量,真的是血与汗交织在一起换来的啊。 太不容易了。 林老爹向来心大,看着家里一下子竟然收入了三千三百多块钱,别提心里多开心了。 这是他自从干了那件混账事儿惹得家里条件一落千丈后,差不多三十年来看到的家里最多的一笔进项了。 他们老林家二房发财了。 林老爹已经在盘算着这笔钱怎么花了。 林老爹走路带风,反正一直以来家里的钱都是老大在管着,钱一直都是老大在赚,也是老大在安排家里的支出。 所以这笔钱在老大那儿保管着,他觉得理所当然,所以压根就没有主动过问老大这笔钱打算怎么安顿。 第165章 被惦记上了 林德长这么大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多钱,他原本对老大他们烧窑这个事情是完全不看好的。 烧窑这个活计累不说,还不一定能烧得出来,即便最终烧出来了,能不能卖得出去还不好说呢。 毕竟一直以来大家伙都是找村集体或大队办的窑厂买瓦的,没听说个人办窑厂的,也没有谁放心去找个体窑厂订瓦的。 他之前根本就没看上老大他们要鼓捣窑厂这事儿,既费功夫又挣不了钱,所以他在林溪他们烧窑期间除了第一天来装了装下样子外,后面从来都没有来窑厂这边打过照面。 还是他多长了个心眼,耳尖听到林水找老大商量,定了今天去窑厂验收。 他想去眼见为实一下林水他们那个米厂是不是真的找老大定了这么多瓦,又是不是真的愿意结算那么多钱给老大? 林德之前一直都没有去窑厂帮忙,他也知道这会儿突然提出跟他们一起去的话,多少会有些突兀。 于是他扯上了林老爹:“爹也一起去看看嘛,这是家里的大事。” 林老爹不疑有他,于是跟林德一起去了林溪的窑厂。 见老大他们一下子赚了这么多钱,林德的心思不自觉地活络了起来。 虽然这些钱的确都是大哥大嫂辛苦劳累了三个多月赚回来的,但现在不是还没有分家嘛,所以大哥大嫂挣的这些钱就都是公中的,也就是说他林德还是有份的。 再说了,大哥大嫂仅仅三个月就能够挣这么多钱,往后肯定还会挣更多的钱的。 而老爹老娘年纪逐渐大了,需要奉养了,这个责任自然就应该落到长子头上,而且一直以来老大都是这么做的,他本身就有义务和责任担负起老林家二房的担子。 老三和老四还小,不需要怎么花钱,吃饭管够就行,这些公中解决就可以了。 而他已经二十好几岁了,已经到了要结婚生子的时候,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遇到了合适的姑娘要说亲。 再说了,他也看出来了,得自个儿拾掇个营生才有奔头,等他成婚了,自个儿营生的产出就都归自个儿了。 这些事情哪儿哪儿都需要花钱,他得为自个儿早做打算,眼下这笔钱就是他的本钱。 林德的眼睛眯了眯,不过他没有表露出来什么,全程基本上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最多也就是说些好听的恭维话,然后就跟着林老爹下山回家去了。 林溪和李婉完全不知道他们夫妻二人拼死拼活几乎累得快去掉半条命而赚来的血汗钱却被至亲的兄弟如此惦记上了。 张要发他们今天下午还要来回搬运好几趟,明天一大早就要过来装拖拉机了,所以林溪和李婉今天就继续留宿在窑厂。 一来是为了照看瓦片,怕晚上人不在瓦片会有什么闪失,二来张要发他们第二天一大早就要过来,他们得早早起来接待。 晚上躺在窑厂自制简陋的床榻上时,俩人才终于呼出了一口浊气,也大大地松了口气。 林溪搂着自家媳妇儿感慨:“媳妇儿,这段难熬的日子终于熬过来了,你辛苦了。” “等明天要发他们将瓦都运走后,我们就下山回家里去好好休息一段时间,窑厂的活计暂时也先停一停。” “等休息几天,咱就得忙着田里的水稻收割了,地里的花生、土豆和红薯也成熟了,到时候又得有一阵儿忙活。” “听阿德说,今年我们河滩地那边的西瓜丰收了,七八月份的时候卖了不少钱。” 林溪想到窑厂最难熬的七八月份时,老三和老四还会时不时地送两个西瓜上山来,给他们小两口解解暑,心里就一阵熨帖。 又想着种西瓜这个想法是媳妇儿提出来的,感觉自己真的娶了个贤内助回来了。 “谢谢你,媳妇儿,有你真好!” 是啊,自从遇到了婉婉,他感觉他的整个人生都焕然一新了,就连生活心态也跟以前大不相同了。 现在不管是做什么,他都能够提起劲儿来,而且媳妇儿将家里的田地安排得那么妥帖,他以前都不知道原来家里的田地可以这样拾掇。 看着家里的日子越来越有奔头,他不由得露出一副痴痴傻笑样。 林溪本来就生得俊朗,虽然现在被磋磨的又黑又瘦,不过精致的五官骨相是不会变的。 额头饱满,一双咖色的大眼睛炯炯有神,薄薄的双唇唇角不笑时仍然会自然地向上微勾,给人的感觉是俊朗中又带着天然的亲近感。 再配上他现在痴痴的傻笑样,李婉都看呆了,完全没有招架力,就连林溪刚才说了什么,她都没有听进去,直到唇上传来了温润的触感,她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 就见林溪已经闭上眼睛动情地在吻她了。 这几个月一直都是在紧绷和劳累中渡过的,俩人每天忙得像陀螺一样,就连晚上休息都是轮流值夜守着窑炉的。 所以俩人根本就没有机会温存,当然也是累得没有那个心思了。 直到这会儿,身心终于放松下来的俩人,回想窑厂建成的不易,经多次试验失败最终成功烧制出第一窑瓦的艰辛,第一笔订单成功完成交付的喜悦。 又想到田地里初春种下来的种子经历了几个月的成长后到现在终于成熟了。 那种迎接丰收的心情让俩人心里被充盈得满满当当的。 俩人似乎真正体会到了携手一起奔赴美好生活是什么感受了,俩人的心也因共同经历了生活的酸甜苦辣而更加紧贴在了一起,身心的融合似乎更加升华了,直到男人的粗喘慢慢平复下来。 林溪很是满足地搂着媳妇儿,他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他道:“媳妇儿,等你休息好了,我要带你去镇上给你买两身新衣服,还要打两套首饰。咱现在买得起了。” 林溪现在很是财大气粗,还心心念念着要给媳妇儿买衣服首饰这事儿。 他觉得将媳妇儿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是他的责任,不然他会觉得自己很没用,自己挣的钱不就是应该给媳妇儿花的嘛。 李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家伙怎么就翻不过去这个梗呢。不过如果不去买一点,又怕这家伙心里不好想。 她只好妥协道:“首饰就先不打了,平时要干活,带着首饰也不方便,还碍事。” “衣服的话,我还有不少衣服,那要不就买一套?没必要去乱花这个钱的,家里需要用钱的地方还不少,还是省着点花才是。” 林溪看着这么善解人意的媳妇儿,心里甜得像是吃了蜜一般。 他想了想,虽然觉得媳妇儿说得在理,不过衣服还是要买的,他坚持道:“一套衣服哪里够?起码要买两套用来换洗的。” “听你的,首饰就先不买,这个事情先攒着,等以后还是要给你兑现的。” 李婉心里一暖,自家男人这么在意自己,她心里还是很熨帖的,她道:“那就等过几天你陪我去镇上买衣服。” 林溪见媳妇儿答应了,这才感觉自己的心愿终于要达成了。 第166章 阵仗 他又想到正事,拉着媳妇儿商量起来:“媳妇儿,我们现在手里有了些钱就好办事了,我想将我们的新房子盖起来。” “这个事情都耽搁了快一年了,等新房子盖起来后,我们就搬去新房子里住,这样等咱娘和二哥、小哥他们过来也有地方住。” “成婚的时候我就想盖了,不过那时候手头上不宽裕,也就只好先缓缓,我都等了快一年了,不能缓了。” “我算了下,本来盖房子大概需要千把块钱,我们自己可以做瓦,一套房子大概需要两万片瓦,这样我们就省下来了四百块钱,剩下的花个五六百块钱,房子应该就能够盖起来。” “另外,我想去买台拖拉机,这样我们就不用一担一担地将泥巴和水往山上挑了,拖拉机的后斗子一趟就能够运差不多二十担泥巴了。” “这样既省了时间,还提高了效率,人也要轻松很多。等窑厂的生意做起来,我们肯定得到处去送货,没有拖拉机不行。” “这次幸好是要发他们几人都有拖拉机可以自己拉货,要不然靠我们自己送货的话,那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所以,我觉得买拖拉机这个事是迫在眉睫了。” 李婉听林溪这样说,觉得很有道理。 她点点头道:“房子建起来是要住的,老二已经到了适婚的年纪,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遇到了合适的对象要成婚了。” “再过两年老三也长起来了,家里也得添丁进口,老房子按照现在的家里人口数量来说还算够住。” “就怕过两年就住不下了,我们确实得提前做好准备,不过得等家里这段时间忙完了秋收再说。等秋收了,后面田地里就没有那么多活计了,到时就可以动工打地基了。” “买拖拉机这个事比咱家盖房子更必要,你每天一担一担地往山上挑泥巴和水,肩膀上红了又肿了,严重时还血肉模糊,我实在是担心得很。” “送货也确实需要交通工具,那就赶紧买一台拖拉机。” “正好要发他们明天要过来拉货,到时候你问问他们什么价格?在哪里买?” 林溪道:“嗯,明天等要发他们过来后我再仔细问问。” 他心里一阵熨帖,他就知道他媳妇儿通情达理,他只提了个头,媳妇儿就给分析起可不可行,他真是捡到个宝了。 夜已深,俩人商量好事情后就相拥温馨地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俩人在凉棚里煮了面条,一人吃了一碗,早饭就算应付过去了。 待得收拾了一会儿后,张要发、宋有才、李富贵、廖国富一人开着一台拖拉机呼啦啦停在山脚下的乡道旁。 每个拖拉机的后斗子上都坐了五名老乡,是请来帮工挑瓦的。 乡道与荒山地之间远看很近,实际上两者之间还是要绕过两块儿水田。 待得拖拉机都停好,众人就马不停蹄地跳下了拖拉机快速往荒山上的窑厂奔去。 没办法,拖拉机上不去,所需要的瓦片量太多了,还得众人一担一担地往山下挑,装满了拖拉机就得往米厂那边运,这一天下来,来回得好几趟。 昨天下午几人就搬了一下午了,回去一合计,觉得光他们几人还是不够,时间不等人,米厂的建设进度迫在眉睫,还是得抓紧将瓦片运回去才是要紧,破费些帮工费也是应该。 四台拖拉机齐刷刷停在林家村村口两百米处的乡道,光是这阵仗就足以引起林家村全村轰动了。 坐在村口聊家常的老人、妇人、玩耍的孩子、在附近田地里干活的村民们都被这阵仗吸引了注意力。 林家村十二队与岗边村的田地都在这个区域,所以大村和小村就都有人看到了眼前壮观的一幕。 虽然昨天已经被惊了一波,这会儿再次看到这么多拖拉机停在村口,这景象还是让人咋舌。 他们中有不少人是见过张要发的,见与张要发一道过来的几人都开着拖拉机,想来应该都是跟张要发一样厉害的能人了。 再说今天还多了二十来人,整个人数加起来都二三十人了,个个都是青壮。 于是众人天也不聊了,孩子也不玩耍了,就连正在附近田里干活的村民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都不由自主地抬脚往拖拉机这边来了。 有些脑子转得快的,这会儿已经在脑子里山路十八弯了,想着得抓住这个与能人套近乎的机会。 不少人是爱凑热闹的,而且看这阵仗应该是有大事发生啊。 这些人中,有的纯粹是看热闹的,有的是看稀奇的,有的是想知道张要发这些人来这里是因为什么事,他们想一探究竟,还有的是想攀上交情的。 这个时候,好似田里的庄稼也没有那么十万火急地需要侍弄呢。 众人再抬头,就见张要发这群人竟然是要去对面的荒山坡。 荒山坡上还能有什么?当然是林溪的窑厂了。 昨天众人虽然也是看见了,但都不好明晃晃的上前去询问,今天这阵仗比昨天还大,又看看众人都跃跃欲试,也就都壮着胆子想上前去一探究竟。 “前面领头的那人是张家村的那个能人张要发?” 有一个刚从田里爬起来的青壮看着前面还没走远的那波人喃喃地问道。 “那可不,张要发和那些人是一起过来的,我看见了,另外那几人跟张要发一样都是开着拖拉机过来的。” “听说张要发跟几个人在合伙筹建米厂。我上次去镇上赶集,路过那施工的工地,我还纳闷这是在建什么呢?” “乖乖,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简直要吓一跳,竟然是要建一个米厂,听说还是个人办的,张要发就是这个米厂的筹办人呢,我们村的林水都在他跟前跑腿。” “前面那几人会不会就是张要发的合伙人啊?他们这波人上山是要去做什么的啊?这么大阵仗。” 另外一个人说道。 “嗨,那还是因为什么,我估摸着是去找林溪搬瓦的。” “昨天下午他们就搬了好几趟了,我昨天刚好在田里干活,他们过去过来沿着我家的田埂子走,那一担担的瓦都是从山上挑下来,然后码到拖拉机的后斗子上的。” “我今天又有眼福了,又被我撞上了。” 说话的这人很是一脸傲娇,似乎他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能够分享给大家,突然觉得自己比众人都能耐了些呢,这人还不自觉地挺了挺胸膛。 “哦,原来是这样啊,我昨天不在这边的田里,不如你运气好,碰上了这么重要的新闻。还好今天运气不错,让我跟你一样也给赶上了。” 先前问话的那人兴冲冲地回道。 “林溪的这窑厂也不知道是啥样?自从林溪他们两口子住到这山上来了后,我就没有进去窑厂看过。” “张要发他们应该是过去搬瓦的,好想上去看看啊。” 说到这里,那人眼珠子一转,继续道: “既然来都来了,大家伙想不想也去看看啊?” 有一人提出,就像勾起了众人心中猎奇的八卦之心一般,八卦之火熊熊燃烧,怎么都浇不灭。 于是就形成了这样一幕:前面是张要发他们那一拨人急急地往荒山坡上赶,后面大概百米开外的地方看热闹的男女老少怕错过了精彩瞬间,也是急急地跟在前面那一拨人后面往荒山坡上追。 第167章 新的订单 正在窑厂拾掇的林溪两口子听到窑厂门口的脚步声,就知道应该是张要发他们来了,林溪早早就将窑厂的院门给开着了。 “哥、嫂子,我们又来了。” 林水打了头阵,没拿自己当外人,大剌剌地带着众人进到院子里了。 张要发瞅着林水这样,有些扶额,赶紧替林水找补:“那个,阿溪哥、嫂子,我们过来搬瓦,感觉昨天的人手不够,所以又多叫了几个老乡过来一起帮忙。” “人数有点多,要叨扰你们了。” 林溪浑不在意地摆摆手:“不碍事,搬瓦要紧,渴不渴?我去倒些水给你们喝。” “不用不用,哥,我们都带了水的,你不用招呼我们。你就指挥着我们搬瓦就成。” 张要发哪敢这么麻烦林溪两口子,这搬瓦估摸着得一天,所以他提前跟这些帮工打好了招呼,自己备水。 本来在三个月内烧制出二十八万片瓦就是极其辛苦的事,还是在这么炎热的三伏天烧瓦,阿溪哥和婉嫂子指不定怎么流血流汗呢。 他自己心里万分地感激和愧疚,总想着以后要在什么地方将这份亏欠给弥补回来。 他认真道:“阿溪哥,等厂子筹建起来了,后面我家里盖新房的时候,瓦也找你帮忙烧制,我先提前预订着。” 林溪一脸懵,半天没回过神来。 上一秒要发还在跟他说让他指挥着众人搬瓦,怎么下一秒就要给他预定盖新房子要用到的瓦呢? 林溪以为自己听岔了,愣是半晌不敢吱声。 张要发等了一会儿,阿溪哥怎么不给回应呢?难不成因为这次给米厂烧瓦不仅没挣到钱,还吃了很大的亏,所以不想再接他的订单了? 想到这里,张要发有些着急,追问道:“哥,到时候我家的瓦就不按米厂这边市价的六折,要不八折?或者是直接不打折也行。” 林溪这才确认张要发这会儿确实是在找他下订单,这是送上门的财神啊,得赶紧接进来。 林溪高兴得都有点合不拢嘴了:“哎呀,瞧你这客气的,我们还谁跟谁啊,折扣那是一定要有的,就还是按米厂的价格给你。我这也算是薄利多销,不亏本的。” “不行,阿溪哥,不能六折,要不这样,按市场价的八折,怎么样?不能低于八折了。”张要发很是认真严肃地用右手比划了个八字。 惹得林溪有些哭笑不得,从来都是买家杀价,怎么到他这儿竟成了买家提价了。 就这几句话的功夫,竟然谈成了一笔新的订单,林溪都有些不敢置信。 林溪觉得要发兄弟可真是他的贵人,要发做人有格局又仁厚,是一个值得交往的好兄弟。 林溪哪里知道,正是因为他忠厚老实,能吃苦,守信用,待人真诚,才换来了旁人的真诚相待与照拂。 张要发也正是看中了林溪身上的闪光点,才会不藏私地想要拉帮下这个兄弟。 林水在一旁看着,乐见其成,一副与有荣焉的傲娇样,还傻呵呵地笑着,不知情的还以为他这后生是思春了呢。 就连一旁一直默默当背景板的宋有才、李富贵和廖国富几人都是心里一惊,惊叹于张要发决策事情的魄力和决断。 不过转眼一看码放在眼前如绵延小山的青瓦,几人又觉得张要发找林溪订家里盖房子的新瓦这事儿是情理之中的。 就连他们几个都有点动了心思,等自家盖新房的时候是不是也找林溪订瓦? 见几人在聊着,李婉就去凉棚那边准备凉开水去了,以备应个急。 众人正要准备忙开了,突然听到窑厂门口一阵脚步声和说话声响起,接着这群人就进了院子门。 就见打头阵的那个男人正眼睛滴溜溜地转,贪婪地四处打量,生怕错过什么一般。 院子里突然多出来二三十号人 ,原本准备搬瓦的众人都不由得停下了手里的活计,朝院子门口望去。 就见为首的那个男人正肆无忌惮地打量着院子里的角角落落,张要发几人都忍不住蹙眉,林溪此时的脸色也有些不好,不过还是上前招呼,毕竟来者是客。 林溪问道:“八条哥,你们这是?” 林溪想问问他们这些人的来意。 没错进院子里的这群人中打头阵的这个男人叫八条,他们家老子娘光生儿子,排行下来他是老八。 他爹娘也没有什么文化,就按照麻将里面的叫法老大叫林一条,见生的老二也是个儿子,爹娘图省事儿,排在老大后面叫林二条。 见后面生的几个还是儿子,他家老子娘已经麻木了,不想动那个起名字的脑筋,也没那个心思了,统统顺着林二条往下面排,一直到林八条这,林老太才算封肚,也是上了年纪在生不出来了。 八个儿子起的大名是这样,也正好可以叫小名,于是村里人就一条、二条……八条地这么叫着。 八条从小到大也听习惯了,并不觉得他这名字有什么不妥的。就是家里儿子太多了,家里能够分到每个儿子身上的东西就太少了。 而且家里本来就穷,八条的老子娘也没有那么多精力刻意去教导儿子们要相互谦让,要兄友弟恭,能够将孩子们都养活就算不错了。 久而久之,几个兄弟之间隐隐形成了你争我夺的微妙关系,因为一旦你不去争抢,落到自己嘴里的东西也会被其他兄弟给抢了去。 ‘为自己’的本能在单纯的孩童世界只会是体现得淋漓尽致。 在这样的家庭氛围中长大的八个兄弟身上或多或少都刻印着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的嫉妒心理以及自私自利的性子。 八条也并不觉得尴尬,搓了搓手有些谄媚地弓着身子走到林溪身旁。 他试探地问道:“大兄弟,这不是看见山下这么大的阵仗,又来了这么多人,就想着来凑凑热闹。” “还别说,大兄弟,你这窑厂建得不错哦,这才几个月的功夫,你们竟然烧制出这么多瓦,厉害了。” 第168章 熟悉的乡土 林溪平时跟八条这些十二队的人不太熟,本来被这些不请自来的人惹得有些不快。 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都是一个村的,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还是与人为善的好,说不得什么时候哪个心思不好的给他们家使个绊子呢,那可是防不胜防。 想到这里,林溪换上了笑脸,拱了拱手,和气道:“这些个都是胡乱折腾的,也没有折腾出什么名堂出来,还把人给折腾个半死。” “我这肩膀上到处都是血泡子,我媳妇儿更是手上都磨出了不少血口子。” 说着,林溪还真就将衣领子往肩膀外面拉了拉,露出了里面红肿不堪、血肉模糊的样子。 李婉也很是配合地摊开了双手将手上那些还没有愈合的血口子展露无遗。 九月底的天正值湖城秋老虎的时节,同样是酷热难耐,所以林溪身上依然穿着那件在窑厂上干活时常穿的那件黑色的短袖汗衫。 那件汗衫已经被洗过多次,隐隐有些泛白,再加上风里来雨里去的,汗衫原本的颜色早已经面目全非。 东一块儿西一块儿的顽固污渍怎么都洗不掉,看上去就跟脏污不堪没什么两样。 再加上林溪全身黑瘦,肩膀上还血肉模糊,一下子将窑厂这个活计不是人能够干的印象给深入人心了。 众人再瞧瞧李婉,刚来林家村时那是多水灵的一个姑娘啊,这才结婚不到一年,在窑厂上磋磨了这几个月,整个人已经黑瘦得快脱形了,哪里还有当初那灵动温婉的样子。 若是将李婉现在放在人群中,人群都不一定能够认得出来她。 众人看到林溪血肉模糊的肩膀,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刚进院门那会儿,见院子里堆满了烧制出来的青瓦。 而张要发这群人正是要准备搬瓦的架势,一看就是张要发他们在窑厂这边下了订单,这下子想想,都能知道林溪他们赚到钱了。 有人纯粹是来看热闹的,有人心里已经打起了盘算,有人更是酸的直冒泡。 就像八条这样的人心里其实眼红得不行。 此时看到林溪和李婉这般,众人心里那些嫉妒的邪火倒是消退了大半。 这烧窑不是人能干的活,谁能顶得住没日没夜地不睡觉,就为了挣点这个辛苦钱? 与其有这个时间和精力,还不如去做其他营生呢。 现在邻里之间相互你追我赶的劲头足,政策环境又这么好,只要肯干,还愁找不到挣钱的营生? 有些起了心思也想建个窑厂的人也歇了这个心思,他们自问吃不了这个苦,还是找找其他的营生。 那些只会种田的也不羡慕,觉得自己还是将自己的田地拾掇好就不错了。 “那个,大兄弟啊,我们这不是好奇来看看咱这窑厂咋这么热闹呢?这搬瓦和挑瓦也是很累人的活计,不知道你们这人手够不够?” “我们既然都来了,那肯定是要搭把手的,你们说是不,乡亲们?” 八条这会儿都有些恻隐之心了,想着都从田里起来了,已经在人家院子里,眼瞅着正是需要人手帮忙的,他们也不好突兀地来,然后又讪讪地走,说实话挺尴尬的,只好提出帮忙的提议。 不过没想到,大家伙都是这般想的。 “那是自然,我们也是瞧着阿溪这边应该是人手不够,也想搭把手。阿溪,你说,我们做,人多力量大,多一个人帮忙总是好的。” 来看热闹的众人也是想通过帮忙来缓解下尴尬的气氛,都已经开始挽袖子准备甩开膀子帮忙干活了。 林溪也不好拂了众人的好心,一叠声地说好:“好好好,感谢大家了,八条哥你带着大家帮忙将这瓦片一组十片地装到这个萝筐里,注意要轻拿轻放,不让磕着碰着了容易破碎。” 于是众人在林溪的安排下都纷纷干起活来,现场虽然人多,但大家井井有条,不见任何混乱。 人多,瓦片运下来也快,太阳西斜的功夫,所有的瓦片已经成功又安全地运至米厂那边去了。 待得忙活完,天已经擦黑,众人这才散去。 林溪愣是对每个人都说了一堆感谢语才将人都送走了。 李婉有些忍俊不禁:“没想到我家男人还挺长袖善舞的嘛,我喜欢。” 林溪扶额,他道:“媳妇儿,这不是没办法嘛,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宁可多一个朋友也不要多一个敌人,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这些都是我活了三十来岁的经验总结,现在想想以前的我也是轴得可以了,完全不知道变通,不然也不会走那么多弯路了。” 李婉挑眉:“这么说来,你还是对你没能去京城当警备保障员感到遗憾?” 林溪一下子觉得自己有嘴说不清,这怎么就嘴欠呢。 他求生欲爆棚,赶紧搂着媳妇儿哄道:“媳妇儿,这你可就冤枉我了,我感谢老天让我没能去成京城,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能遇到你,这是我人生中遇到的最大的气运呢。” “人往高处走,谁都想奔赴更好的前程,年轻时候的我那会儿确实挺向往好地方的,而且还有那么好的工作机会,光是想想都觉得自己会人生不凡。” “不过随着我人生阅历的增长,现在回想起来没能去京城,我觉得反倒是好事。” “京城那边卧虎藏龙,优秀的人才多如牛毛,除非有极强的自制力和坚定的信念,我去到那边不过也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 “而且见到的东西多了,眼界高了,按照我对自己的了解,我是没有那么强大的自制力的,极有可能我会迷失自己,忘记初心。” 说到这里,他眼含笑意地看着李婉,道:“反倒是现在的日子,我每天都觉得很踏实,很安心。” “每天一觉醒来,四周鸟语花香,走到哪儿都是自己熟悉的乡土,有着自己的产业,父母长辈在身边,香香软软的媳妇天天陪在身边,往后还会有可爱的孩子绕在膝边,这种日子是多么快活又美好啊。” 李婉想想也是,她也对目前的生活很是满意。 张要发他们将瓦片都运回去后自是更加紧锣密鼓地加紧米厂主体工程后续的建造进度。 李富贵和廖国富盯了前期的建造进度后,自从厂子的经营审批证照这些办下来后,厂子后续的建造就由张要发、宋有才和林水三人接手了。 李富贵和廖国富俩人则负责跑市场,做市场调研,选择适合他们米厂的机器设备,这是个辛苦活,需要俩人经常往县里和市里跑。 第169章 年景 春天种下的种子,秋天收获。 今年整个林家村田地里农人们忙碌得似乎更加热火朝天了,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从开春起,农人们就下定了决心要卯足了劲儿地拾掇田地,可不能被别人给比了下去。 就是在这样你追我赶的势头下,家家户户都不敢掉以轻心,一有空就会去侍弄自家田地。 土地是最不会糊弄农人们的,一分耕耘一分收获,除非遇到那种年景不好的天灾使得田地里的收获受到影响外,你付出多少,大地就会回馈给你多少,完全做不得假。 放眼望去以林家村为中心,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田地里到处都是金黄一片,水田里的水早已经干涸了,只待农人们拿起镰刀挥舞收割了。 林溪和李婉休整了几天后,现在已经恢复了精气神儿,虽然还是又黑又瘦,全身的力气却是补了回来,刚好这会儿能够加入到家里秋收的队伍里。 今年老林家添了李婉这个新成员,似乎感觉大家比往常更加有劲儿头了,分工明确,做事都井井有条。 林溪和林德负责用稻草编草绳,捆稻子,挑担子送至稻场自家码放稻穗的场地垒成一个大大的稻穗堆。 李婉和林齐、林彦负责挥舞镰刀割稻子,廖氏今年倒是主动揽起了家里农忙这段时间烧水和做饭的活计。 林老爹依然在田埂子旁坐镇,时时敲下烟袋锅给他的几个儿子抽鞭子,让儿子们可劲儿地干活,有时回家去将家里烧好的凉开水送来田里给家里干活的人解解渴。 大概十来天的功夫,稻穗基本上都收割完了,规制到稻场,垒起了稻穗堆。 田里那些个零零散散散落在各处的一株一株的稻穗也被拾起来集中捆在一起送去了道场。 尽管如此,稻田里依然有不少散落的谷粒吸引着一波又一波的麻雀,这个时候的稻田就是麻雀们肆意挥洒快乐的天堂。 因为稻穗都被收走了,也没有人会驱赶它们了,剩下的那些个三瓜两枣没人会放在眼里,这些散落的谷粒反倒起到一些维护生态平衡的作用。 秋收某种意义上也可以称为抢收,要在老天爷下雨之前将成熟的稻子给收割了,不然稻子淹了雨水,也只有被水泡烂的份,这一年的收成可就折里面去了。 所以可以看到的景象是,前十天到处还是一幅忙得热火朝天的画面,十天后田地里原本的那些金黄已经被打包带走,就如蝗虫过境般。 干活的农人们也是熙熙攘攘没几人,只有一哄而散突然惊起的麻雀们。 稻穗堆到稻场并不是最后一步,心还不能落到肚子里,家家户户这时也是排着队地用牛拉着石磙子碾稻子。 还没有排上号的人家,就得先将自家稻穗堆子的最上面铺上一层大大的防水油布,以防老天爷下雨。 轮到哪户人家碾稻子的时候,这户人家必定是全家男女老少倾巢出动,这临门一脚的最后一关可得卯足了劲儿地踢进去。 老林家二房只是这些人家中普通的一户,也是顺顺利利地将稻子碾完了,收回自家院子里晾晒起来了。 最好是能够遇到几天大太阳,太阳光暴晒几天后,稻谷就可以完完全全干燥,可以收入仓库了。 湖城的秋老虎天气虽然酷热难耐了些,也不是全都是坏处,最起码在晒稻谷上起到了绝佳的天时优势,这会儿家家户户的院子里都晒满了自家田里收的稻谷。 各家老爹爹老奶奶们拿着蒲扇坐在巷子口纳凉的时候,看着自家院子里晒着的堆得快到膝盖那么高的谷子,不由自主地笑弯了眼。 手中有粮心中不慌啊。 老天爷今年似乎很赏饭吃,硬是等到各家各户将院子里的谷子晒干了,地里的花生、土豆和红薯等等这些庄稼都收回来了,才开始乌云密布。 先是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接着雨势越来越大,愣是连着下了两三天。 大地受到了雨水的滋润,一阵风吹来,让人忍不住地打了个寒颤。 算算日子,已然立秋了。 一场秋雨一场凉,农人们前几天还穿着短袖短裤衩,现在就得换上长袖长裤,甚至还得在外面罩件外套。 待到雨停了,忙碌完的农人们这会儿终于能够喘会儿气,成堆地坐在自家巷子口歇会儿了。 毛狗的老妻、楚氏、廖氏还有根子的老娘几个四五十岁的妇人坐在巷子口,新媳妇儿张桃和李婉乖巧地坐在旁边帮着自家婆母摘花生。 身边都放着好几捆花生藤,几个妇人边闲话家常边忙着手里摘花生的活计。 毛狗的老妻忍不住感慨:“今年这年景真好啊,老天爷愣是等到我们将田地里的庄稼都收回来才下起了雨,要不然我们的粮食都得在田里泡烂了不可。” 楚氏摘花生的手里不停,接过话茬:“谁说不是呢?咱都是土里刨食,靠天吃饭的,万一老天爷不高兴,在抢收的时候来一场大雨,那我们今年一年的辛劳就全都白费了。” “刚刚好咱们将田地里的庄稼都收回来了,才下了这场及时雨,还滋润了田地,也刚好过了立秋,也该转换天气了。” “你看,说曹操曹操就到,雨水来了,微凉的秋风就送来了,今年真真是风调雨顺呢。感谢老天爷。” 楚氏笑眯了眼。 廖氏从来都是软绵的性子,大家说得热闹,她也只是偶尔‘嗯嗯’两声,算是附和。 根子的老娘说道:“我看你们几家今年的收成都不错,院子里都堆满了,那谷穗子还挂在稻子上时都恨不得将稻子给压弯了腰。” 毛狗的老妻捂嘴笑:“你们家还不是一样,我看你们家的收成比我们家还要好呢。咱大哥不说二哥。” 根子的老娘挑眉,也不恼,道:“是的呢,咱还是要感谢老天爷赏饭吃。” 第170章 动静 正在说话间,一直安静坐在旁边乖巧地摘着花生的张桃胸口突然泛起一阵恶心 她忍了又忍,还是没能忍住,赶紧起身撒腿就跑,冲到巷子尾找了个角落干呕起来。 李婉怕张桃是哪里不舒服,也赶紧起身追过去帮着张桃顺背。 张桃干呕了半天也没吐出来什么,反倒是弄得自己上气不接下气,两眼泪花。 几个长辈看见张桃这样,都是若有所思,楚氏也是想到了什么。 “敏香,你们家张桃是不是有了?看这架势我感觉很像哦。” 毛狗的老妻向来大大咧咧,心里不藏事儿,想到什么就给问出来了。 “我也不知道,一会儿我问问这孩子。” 楚氏面儿上虽然不显,不过心里还是很紧张和激动的。一想到自己很有可能要当奶奶,那种无以言表的激动顿时涌上心头。 由于这还是没确定的事,廖氏和根子的老娘也不好多说什么,只等着待会儿楚氏问清楚就知道了,不过廖氏还是朝着李婉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 张桃顺了会儿气后感觉好多了,李婉扶着张桃回到巷子这边坐下。 楚氏有些按耐不住,关切地拉着张桃的手问:“桃桃啊,有没有感觉好些?今天是不是吃坏了东西啊?” 被婆母关心着,张桃心里一阵熨帖,乖巧地回道:“娘,我没事,现在好多了,那个犯恶心的劲儿过去了。” 张桃说着又仔细地回想了下今天吃的东西,跟家里人吃的都是一样的,也没听家里谁说身体不舒服啊。 她甩甩脑袋,有些疑惑道:“娘,我跟你们吃的东西都是一样的,你有没有感觉身体不舒服?” 楚氏摇摇头:“我没有不舒服。桃桃啊,那你最近有没有经常会犯恶心或者是想呕吐?” 说到这个,张桃懵懵地点头:“最近也不不知道是怎么了?时不时会犯恶心,昨天中午还犯过头晕,老是会犯困。” 不等楚氏说什么,毛狗的老妻和根子的老娘都急急地异口同声道:“你是不是有了?” 张桃不明就里:“有了?有什么了?” 楚氏看自家儿媳妇儿这个憨憨样,是越看越喜欢。 她拍拍张桃的手,笑道:“好孩子,你几个婶子问你是不是怀孕了?” “怀?怀孕?” 张桃猛地瞪大了双眼,很是不可置信,双手条件反射地抚到自己的小腹上,突然想到什么,脸色刷的一下爆红。 她支支吾吾道:“我,我不知道。” 她想到自家丈夫那张俊朗的脸,又想到他们的婚姻一切都是那么的水到渠成,又是那么的顺其自然。就连他们的孩子老天爷也是这么顺其自然地给他们送来了吗? 想到这里,张桃由刚开始的羞涩转为狂喜。 她做梦都想要给泉子哥生个属于他们俩人共同的孩子,一定是老天爷知道了她的心中所想,让她达成所愿了。 “为了慎重起见,桃桃,走,你赶紧回去躺着,可不能累着了。我现在就去找村医来家里给你看看。” “婉婉啊,你先送桃桃回去歇着,一定要督促她躺在床上啊。我去去就来。” 楚氏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索性花生也不摘了,急急地就要奔去村南头的村医家里。 当然她想到了李婉的尴尬,为了避免待会儿这几个老嫂子会追着问婉婉肚子有没有动静之类的,她干脆将婉婉给支走,这样几个老嫂子也没机会问了。 楚氏走了几步,想到什么,又折回来,准备将那几捆被她直接给遗落在巷子里的花生藤给拎回家去。 廖氏赶紧说道:“大嫂,你赶紧去请村医。这些花生藤等下我给你拎回去。” “弟妹,那就辛苦你了。” 楚氏脚下生风,一阵风的功夫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范围里。 李婉刚才听到几个长辈问张桃是不是怀孕了的时候,她就顿感压力。 她和张桃是同一天被娶进门的,现在张桃怀孕了,免不了大家会将她和张桃拿一起比较,说不得等下几个婶子就会调转火炮指向她。 她正在绞尽脑汁想着待会儿怎么应对或者有什么办法可以扯由头直接遁走的,没想到瞌睡送来了枕头,楚姨母也顾及到了她的感受,找了个很好的理由让她脱身了。 李婉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扶着张桃回去了。 “你说张桃都怀上了,李婉的肚子咋到现在都没有什么动静呢?” 毛狗的老妻这才回神,问一旁的根子的老娘。 根子的老娘也很想知道这个答案,立马扭过头去想问廖氏。 她边扭头边问道:“梅君,泉子家的都怀上了,你们家婉婉咋肚子到现在都没有什么动静呢?” 回答她的是一阵凉凉的秋风,只见廖氏正拎着楚氏落下的两捆花生藤快速地往老林家大房那边奔去。 廖氏软绵是真,但她可不傻,她可不想跟几个外人聊自家儿媳妇儿的八卦。 徒留下毛狗的老妻和根子的老娘俩人在巷子口大眼瞪小眼。 这会儿俩人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才的那个问题是多么的唐突,俩人讪讪地闭了嘴,希望老林家二房见谅他们刚才的秃噜嘴。 大家邻墙隔壁的,抬头不见低头见,还是不要将关系弄尴尬了为好。 “桃桃,你快躺下,可不能累着了。” 李婉比张桃还紧张,生怕她出个什么闪失,强行要求张桃躺下。 “婉婉,瞧瞧把你给紧张的,这还没影的事呢,还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怀孕了,可别空欢喜一场。还是等村医看过了再说。” 张桃紧张得很,既期待又忐忑,生怕是空欢喜一场。 李婉瞧着张桃紧张得脸色都有点发白,轻声安慰:“你别紧张,伯娘和几个婶子都是过来人,他们几人都觉得你很有可能有了,应该错不了,等下让村医好好看看,也好吃个定心丸。” 张桃照顾李婉情绪,反过来安慰她:“你也别着急,等缘分到了,孩子自然就有了。” “你们这半年来都在忙着窑厂的事,累死累活的,也没法顾得上调养身体,你也趁着这段时间家里有空闲,好好补补身子,到时候给阿溪生个大胖小子。” 李婉被张桃说得脸颊红红,说不羡慕是假,从成婚到现在也有大半年了,她和林溪也没有刻意去避孕,怎么肚子就没动静呢? 她其实一直都很想为林溪生个流淌着他们两人血脉的孩子的。 或许真的是孩子的缘分还没到。 “嗯嗯,我不着急,我也觉得等时机成熟了,孩子自然就来了。” 李婉拉着张桃的手释然一笑。 张桃见李婉真的没往心里去,悄悄松了口气。 俩人是一同嫁进老林家,免不得会被人拿来做比较,外人怎么想,她管不了,但她不希望两妯娌之间产生不必要的嫌隙,也不希望因为她的事而无形给李婉带来压力。 第171章 有了 俩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突然堂屋一阵骚动,就见林泉拽着张村医急步往他们这个屋子奔来。 他这会儿也顾不上什么男女大防了,林泉整个人看起来慌里慌张的,一心惦记着自家媳妇儿的安危。 张村医本来在脑后随意束起来个辫子,被林泉一路生拉硬拽地小跑,她感觉都已经是百米冲刺了。 张村医原本束起的辫子这会儿已经完全耷拉松散开来,跑了一路导致头发在秋风中到处飞扬,再加上入秋后天气干燥,这会儿张村医的头发像是张牙舞爪一般在风中凌乱。 她向来的良好修养和优雅形象这会儿已经全部妥妥地被毁得差不多了。 她都快二十年没有这么奔跑过了,像是逃荒一般。 楚氏和林伟跟在后面,看林泉和张村医这个形象俩人都忍俊不禁。 本来是楚氏去请的张村医,楚氏和张村医走到半路,碰到干完农活准备回家吃晌午饭的林伟和林泉。 林泉见老娘领着张村医往自家去,以为是老娘哪里不舒服,林伟和林泉顿时心里一紧,问明缘由后,林泉更是一刻都等不得,心里狂跳。 拽着张村医就往自家跑,生怕他们晚回去一步媳妇儿就有个什么闪失似的。 张村医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人,她是从外村嫁进来的,她医术不错,据说是从大城市的医学院毕业出来的,还取得了医师资格证。 至于为什么毕业后没有进医学院就不得而知了,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就嫁给了林家村十二队的林钟,她在娘家的事情林家村没几个人知道一二。 林钟和张村医俩人婚后倒是很恩爱,林钟向来老实本分,在村里的存在感极低,如果不是特意去关注,让人很难想起来村里还有这么个后生。 可愣是这个看起来一点都不打眼的后生却不声不响地娶了个气质温婉的知识分子回来,这件事当时让村里人都惊掉了下巴。 林钟不想他妻子的专业技能被埋没,于是支持她在村里开个诊所,一来可以帮村里人看病,家里多些进项收入。 二来也算是造福村里,村里人看病就方便很多了,不用跑到其他有驻村医生的村子去请大夫,省下了很多耽搁在路上的工夫。 很奇怪的是,张村医不想自己的毕生所学后继无人,于是将自己嫁到青达县城姐姐家的闺女,也就是她的外甥女夏芬收为自己的关门弟子,手把手地教授。 林家村村里人都很纳闷张村医有这么好的专业,怎么不教授自己的女儿呢? 张村医和林钟生了个女儿,叫林艾,今年也有十六七了,很是亭亭玉立的一个小姑娘。 “好了好了,我快被颠散架了,让我缓缓。” 张村医不会讲青达县的方言,所以操着一口官话,虽然声音温婉,可她毕竟上了年纪,哪经得起这么折腾,这会儿还不停地喘着粗气缓不过劲儿来呢。 再配上张村医那副梅超风造型,很是让人觉得有些诡异。 都已经到屋里了,林泉这才松开了张村医的衣袖。 林泉的神色看起来倒是显得一脸平静,实则他心里已经惊涛骇浪了,但他不敢让媳妇儿发现端倪,万一空欢喜一场,那媳妇儿不得面对异常尴尬的境地? 张村医扯了扯被林泉扯得发皱的衣袖,然后慢步往张桃那边走去,实则是想让自己趁着这个空档缓口气。 早在林泉、张村医和楚氏、林伟几人进到这个屋子的瞬间,原本坐在床沿宽慰张桃的李婉就赶紧站起身,跟几人行礼打了招呼。 这会儿李婉已经退到一边让出了位置。 林泉已经急步走上前来,蹲在张桃的床头边,很自然地拉过张桃的右手放在自己手心里。 温声说道:“阿桃,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娘说你……身子有些不舒爽,所以请来了张村医给你看看。” 这么多人在场,林泉顾及到媳妇儿的感受,怕她不好意思,到嘴的‘娘说你怕是有了身孕’的话硬生生被他给憋回去了。 张桃知道他要说什么,见他顾及到她的感受又换了个委婉的说法,张桃心里一阵熨帖,有这样爱护自己的好男人在身边,她真是上辈子烧了高香了。 张桃乖巧地点点头,然后伸出右手,张村医顺势坐在床沿边,仔细地给她把脉。 大概四五分钟后,张村医又换了张桃的左手把脉。 众人见张村医如此,都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 约莫又过了五分钟后,张村医笑了,调侃道:“楚婶子真是火眼金睛,不用把脉就基本能确定桃桃是怀孕了。是的,桃桃真怀孕了。” 楚氏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笑着摆手道:“瞎,我们也不过是多走了一些路而已,哪里是火眼金睛呢。” 突然有意识到什么,激动到有点破音,她急道:“张村医,你的意思是说桃桃真的怀孕了?” 她的长子到三十三岁才成婚,跟她同辈的那些老嫂子们早就得孙儿了,有的现在孙子都可以去打酱油了。 别看她平时嘴上不催,实际上心里还是很期盼的,希望大儿子能够早些成家立业,又怕说出来给小两口徒增烦恼,所以楚氏一直闭口不提要孩子这个话题。 张村医点点头:“没错,我确定,你家桃桃肚子里确实怀上一个小的了,已经两个月了,我也是怕弄错了,左右手我都给仔细把了脉,两边都是滑脉,错不了了。” “不过胎还没坐稳,你们可要小心着点。婶子,你赶紧张罗着给你家桃桃炖个汤补补身子。” 楚氏激动得不能自已,她道:“要得要得,我这就给桃桃张罗着炖个鸡汤,等一会儿家里就杀鸡。” 楚氏转而又快步走到床头,拉着大儿媳的手语重心长道:“桃桃,好孩子,辛苦你了!你现在可是家里的宝贝,磕不得碰不得,这段时间多在家里躺着、歇着啊。” 林泉想到什么,有些担忧地问张村医:“那个,张村医,这段时间农忙,忙着田地里的活计,桃桃也是忙着割稻穗、收庄稼,干了不少重体力活,会不会伤着身子啊?” 张村医沉吟了一会儿,这才道:“我刚才仔细探了下,胎像还是比较稳的,可能桃桃平时的身体底子比较不错,所以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 “不过一般孕妇在三个月前胎都是还没坐稳的,你们也要注意让桃桃多休息,多补补。” 张村医给大家下了定心丸,这下众人的心都落到肚子里了。 第172章 血脉 待得送走了张村医,楚氏就急匆匆地去鸡舍里寻摸老母鸡去了。 李婉凑到张桃跟前,想拉又不敢拉张桃的手,生怕一碰她,她就像易碎的瓷娃娃般给碰坏了。 她站在床边两眼冒金星,很是为张桃高兴,她道:“桃桃,恭喜你,马上要当母亲了,听到村医的嘱咐了,你可得在家好好将养着身子。” 李婉觉得好神奇,张桃是离得她比较亲近的,俩人又是同一天成婚,林泉和林溪既是血缘上的堂兄弟又是至交好友,关系自然是亲上加亲的。 听到身边这么亲近的人肚子里正孕育着一个小生命,这个小生命承载着夫妇二人共同的血脉,这种感觉真的太神奇了。 李淑敏怀孕她还没那么大的感触,如今身边的张桃怀孕却让她感触良多,她似乎更加期待她和林溪的孩子的到来了,也不知道将来她和林溪的孩子长什么样? 张桃主动拉过李婉的手,嗔怪道:“我又不是易碎的瓷娃娃,皮实得很,没那么娇气的。” “我是高兴,肚子里竟然正孕育着一个小生命,光是想想都觉得好不可思议,这种感觉太神奇了。” 张桃情不自禁地抚摸着自己目前仍然很平坦的小腹,脸上溢满了幸福的母性光辉。 这怀了孩子和没怀孩子差别也太明显了,刚才在巷子口摘花生时,张桃还一副怯生生的小媳妇儿模样,这会儿脸上已经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柔韧又刚强的神情来。 为母则刚,原来女人当了母亲后体内迸发出来的力量是无法想象的强大,李婉都快被张桃散发出来的母性光辉给晃花了眼。 林伟和林泉看两个年轻的小媳妇儿有话说,很是有眼力见地退出了房间,将空间留给了这两个小女人。 “你也别着急,孩子就是看缘分,缘分到了,孩子自然就来了。” 张桃怕李婉有压力,宽慰她。 “我知道呢,这是看缘分的,急也急不来的。我倒是很期待我和阿溪将来的孩子会是个什么模样呢。” 李婉这会儿倒是真的看开了。 俩人正说着话,就听见楚氏在院子里喊了一嗓子:“婉婉啊,快来伯娘这边帮忙杀鸡,伯娘捉不住它。” 张桃和李婉同时挑眉,张桃眉开眼笑:“我这个婆婆真是个妙人,我要是能够学到她为人处事的十分之一,那我也就知足了。” “谁说不是呢?我也想向伯娘多学学。那我去了,你好好休息,等着我们给你炖鸡汤喝。这段时间农忙,你可是累着了。” 李婉说着就提起轻快的步伐去到院子里找到伯娘。 “伯娘,我来了。” 李婉乐呵呵地来到楚氏身边,就见楚氏在鸡舍里正抓到了一只老母鸡,老母鸡还在楚氏的手里使劲儿的扑腾呢,哪里是需要李婉帮忙抓鸡的样子。 想来应该是伯娘想跟她说些体己话。 楚氏想拉着李婉的手,结果发现自己右手上还抓着老母鸡,干脆扔掉老母鸡,换做左手牵住了李婉的手。 她温声道:“婉婉啊,我知道,如今桃桃怀有身孕了,无形之中让你产生了不小的压力。你别有思想负担,我们老林家没有那么多讲究,没有谁会嚼舌根子。” “难免会碰到外面那些乱嚼舌根子的长舌妇,你别理会,她们都盼着别人家过得不舒坦。” “孩子迟早都会有的,哪天缘分到了,孩子自然就来了。” “你和阿溪这几个月来太辛苦了,刚刚忙完窑厂的事,又忙着秋收,都没喘口气的,幸亏这秋收过后就没那么多活计,你可要多顾着自己,别太累着了,活计是干不完的。” “如果你将自己给累坏了,我可没法跟你娘交代去。” 楚氏挑眉故意说着怪话。 李婉听得心里一阵熨帖,她还是幸运的,虽然是远嫁,可所嫁的婆家依然有着真正关心她的亲人。 这让她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是嫁到异乡了,反倒是感觉自己从娘家的这个屋子搬到另外一个屋子居住一样。 她道:“姨母,我没事,孩子的事情我看得很开,一切都顺其自然,有些事情你越是着急反倒是越是不能得偿所愿。” “我这才刚成婚,家里很多事都还没有理顺,孩子如果这个时候来,我和阿溪哥估计掰成几半边都不够用呢。您放心,我们会注意着身体的。” 这会儿鸡舍没其他人,李婉就喊的楚氏为姨母,反倒显得更亲近些。 楚氏听李婉如此说这才放下心来,她笑道:“走,跟姨母捉老母鸡去,得给你桃桃嫂子炖个汤,好好补补。” 李婉跟在楚氏后边学着杀鸡、剁块儿,焯水,帮着打下手。 等忙过后,李婉回到自家准备全家人的中午饭了,没让廖氏帮忙。 之前小夫妻二人忙着烧窑,蜗居在窑厂一待就是好几个月,如今稍微歇下来了,李婉倒是不好再将家里的家务甩给婆婆和几个小叔子了。 如今正儿八经地掌勺,李婉的锅铲在锅里挥舞得翻飞。 媳妇儿在灶间忙碌,做婆婆的廖氏在堂屋里摘着花生,婆媳俩都忙着手里的活计,相互不打扰,氛围很是和谐。 廖氏现在有些觉悟了,不好自己在家里干坐着像个等着吃白饭的废人一般,她主动找起了活计。 她将那会儿在巷子口没摘完的花生藤搬回自家堂屋了,家里院子里现在正晒着稻谷呢。 廖氏的这番觉悟和转变是从林溪娶了媳妇儿之后,好像突然之间醒悟了。 看着自家儿媳妇儿忙前忙后,什么事都操持,家里家外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廖氏突然对比了下自己,她也是从年轻的媳妇儿走过来的,现在也是老林家的老媳妇儿了。 虽然是多年的媳妇儿熬成了婆,廖氏猛然回首,过往几十年自己做老林家年轻媳妇儿的时候从来都没有“熬”过,她是一路享福过来的。 家里什么事都不操心,什么活计都不干,就连自己的几个孩子都是大儿子帮她带大的,她似乎就只负责生,养孩子的事情好像跟她无关一般。 虽然她的身份确实是当家主母,但当家主母的职责她从来都没有担起来过,她一直就像个蛀虫般依靠丈夫和孩子的供养。 再又想到楚氏这个大嫂,年轻时候就丧夫,带着几个孩子改嫁,将孩子养大,辛辛苦苦撑起老林家大房的门楣,两相对比,她简直就应该钻进地洞里去。 一想到自己这么多年是如此这般不负责任地过过来的,廖氏觉得自己的脸颊臊得慌。 所以她现在也会想着主动帮着家里做些活计,这样家人们也轻省些。 第173章 着急 奈何宠妻狂魔林老爹愣是怕老妻累着了,最多的让步就是让她在农忙时帮着煮煮饭、烧烧水。 林老爹道:如果你想下田干活,那是想都不要想的,家里不是还有好几个儿子排着队等着被使唤么,再不济还可以喊女儿女婿回来帮忙。” 林彦的农忙假结束后就回学校上学去了,不过中午也会回家来吃饭,然后再去学校上学。 待得一家人到齐,廖氏帮着李婉将饭菜端上了桌,招呼着家里男女老少开饭。 田里的活计现在没那么着急,所以吃过午饭后,大家会在家午休小憩一下,养一养精神为下午下地干活做准备。 廖氏趁着午休的功夫将张桃怀孕的事跟林老爹说了,林老爹除了为林泉感到高兴外,倒是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你就不着急咱们家老大?婉婉和桃桃是同一天进门的,老大和婉婉成婚也快大半年了,也没见婉婉肚子有什么动静。” “不会是有什么问题?” “如果真的是身体有问题,那就得早点去看医生治治。” 廖氏的想法比较传统,虽然她听不得外人编排她儿媳妇儿,不过回到家关起门来还是有些着急的,谁不想早点抱孙子呢? 况且林溪都三十来岁的人了,再不要孩子就着实有些晚了。 林老爹轻轻拍了拍老妻的背安抚道:“老大从小到大从来都没有让我们操心过,婉婉也是个当家理事的。” “子嗣的事情他们应该有章程,我们就要不瞎掺和了,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影响家庭和谐。” “你呀,这些操心的事原本就不适合你,你还不如在家好吃好喝好睡呢,没事儿的时候去找跟你要好的几个老姐妹玩一下纸牌上大人,打发打发时间。” “这不比你在这瞎指挥、瞎操心强么?” “还有,既然大家都知道泉子媳妇儿怀孕了,你适当去慰问下就行,不必过于热情,免得婉婉看见误会,会心里不好想。” 林老爹就差明着说‘自古婆媳关系难相处,以你的能耐如果再去瞎指挥,指不定会惹得家里鸡飞狗跳的,还不如没事儿找几个老姐妹玩玩纸牌打发下时间。’ 廖氏觉得她丈夫说得在理,她本就不擅长处理家事,还是不要过问小两口的夫妻生活了,免得引起不必要的尴尬,而且她也没能力化解这些个尴尬。 此时林溪和李婉的房间,床榻上小夫妻俩拥在一起说着体己话。 “阿溪,你听说了,桃桃嫂子怀孕了,真是很为他们感到高兴。泉子哥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李婉神色中有些不易察觉的落寞。 林溪仔细瞧着自己的小妻子,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他道:“嗯,今天听泉子哥说了。怎么,你不高兴?” “我哪有,这是好事,他们俩人终于有了属于他们共同骨血的孩子,这可是天大的喜事,我为什么不高兴?”李婉不承认。 林溪觉得小妻子这个样子可爱得紧,他道:“可是是谁说孩子的事情一切随缘的?这会儿我怎么闻到一股子若有似无酸唧唧的味道呢?” 李婉这才注意到林溪揶揄的表情,才后知后觉知道自己被自家男人给笑话了,顿时不依。 她捏着拳头假意捶了捶林溪的胸膛,咬牙道:“好啊,你竟然笑话我,我才发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当初的老实巴交和踏实沉稳我看啊都是装出来的,专门骗像我这样的小姑娘。” 林溪握住媳妇儿作乱的手,难得笑得开怀:“媳妇儿,我觉得孩子的事不着急。” “你还小,我还没有过够二人世界呢。我可不想家里早早就来个小家伙让我媳妇儿没日没夜地伺候着,那样媳妇儿哪里还能分得出精力管我,那我多亏啊。” 李婉有些发愁道:“我已经不小了,我都二十二岁了,我可以等,但是你却等不得啊,你都三十了,我着急。” “现在桃桃嫂子已经怀孕,我就会被无形之中拿去做比较,我感觉无形之中陡增了不少压力。在村子里生活,免不了会受到家里人、村里人的影响。” 林溪见不得媳妇儿这般发愁,看来他得努力勤奋耕耘才行啊,说再多都不如行动来得直接。 他挑眉道:“媳妇儿,择日不如撞日,那为夫就不客气了,孩儿快快到来。” “你,你孟浪,大白天的,家里人都在呢,你闹出这么大动静,这不是让家里人都听得见嘛。” 林溪压低声音道:“媳妇儿,指不定家里人都巴巴地盼着我们动静闹得再大点才好呢。” 正午的阳光如红似火,太阳都有些羞涩地捂着嘴巴偷笑,祝福着这对小夫妻。 第二天,林溪瞅着家里没什么紧要的事,就拉着媳妇儿去镇上,要给媳妇儿买两身衣服。 他都打算了好久,一直都没有机会去实现,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将这个愿望达成不可。 俩人难得有空闲,去到港边村找了摆渡人渡河到河西抄了近路,大概四十来分钟,俩人就到镇上了。 农忙结束,镇上这会儿人流量倒是不少,有不少过来赶集的农人们。 俩人还是去到之前逛过的那家成衣店,店老板对李婉有些印象,当时来店里的时候,这姑娘皮肤白皙、温婉漂亮,气质很是出众。 当时在他们店里面买了两套衣服来的,也是面前这个男人陪着的。 不过此时再看到这两人,店老板都有点不敢认,差不多一年的时间未见,这两人咋变化这般大呢? 俩人都是皮肤黝黑消瘦,脸色还蜡黄,如果不仔细看,还真的认不出来。 这俩人到底是经历了什么磨难呢? 当然店老板虽然心里这般想,但面上不显,很是热情地接待俩人。 林溪帮李婉挑了两套很是合身的衣服,这下他才终于心满意足地带着李婉回家了。 本来林溪水还想再试着说服李婉买套首饰的,奈何李婉怎么样都不肯,林溪只好做罢。 第174章 盖房 晚上吃饭的时候,等一家人都上了桌,林溪趁机将想要盖新房子的想法提了出来。 “爹、娘,我想趁着农闲之际一直到过年这段时间,将新房子盖起来。这个事情拖了快一年了,也不能再拖了。” 林老爹听到这个事情也不觉得意外,毕竟这也确实是当初求娶李婉的时候就向李婉她娘家承诺过的。 磨到现在才提,林老爹心里有些发虚,总感觉自家对亲家言而无信。 他这辈子除了压榨自己的亲儿子,就没有做过对不起别人的事情,当然楚氏改嫁那会儿闹的一些不愉快,林老爹觉得他是情有可原。 至于亲儿子被他压榨,那是他自己的种,这不算对不起别人,林老爹都自动选择忽略。 反倒是如果对外人作出了承诺,他从来都是尽量说到做到的。 而替老大说亲的诚意之一就是要盖好新房,让亲家们过来常住时有地方可住。 不过到现在都还没有实现,林老爹总觉得在面对儿媳妇儿李婉时会不由自主有些底气不足的感觉。 林老爹道:“新房子确实是应该是要建的,拖了这么久都有些说不过去了,即便亲家那边不提,咱家可不能做这般言而无信的人。” “等房子建起来了,亲家那边有空了也可以过来常住,两家理应多多走动才是。老大,盖房子的事情你就放手去安排。” 林老爹想到什么,又道:“老大,既然窑厂那边有这么多进项,盖房子的钱就从窑厂的进项里出。” 他这话说的太自然和太理所当然了,意思就是窑厂的收入就是公中的收入,从窑厂的收入里拿出一些钱出来盖新房子也算是从公中拿钱出来盖房子了,他也算是兑现了承诺。 可这话听在林溪和李婉的耳朵里就有些不对味了。 虽然二人确实是商量着盖新房的钱从窑厂的收入里出,因为盖的新房子本也就是为他们小两口盖的,以后也是他们自己这个小家去住,所以从自己的收入里出钱也是应该。 但如今听林老爹的意思,窑厂的收入应该全部纳入公中,林溪所有的收入都应该拿出来奉献给老林家整个二房,用到二房所有人的身上。 他们从来都没有对林溪为整个大家族的付出而感到羞愧,却是认为林溪这辈子就应该养他们老林家整个二房,为老林家二房做牛做马,这是林溪的责任和义务。 窑厂即便是小两口一手做起来的,失败了,那就由小两口去认栽;可如果成功了,那就应该成为整个老林家二房的产业,而不应该只列为小两口的私产。 如果小两口认为窑厂是他们的自己的私产的,那是万万不能够的,是要受到家族的非议和道义的谴责的。 林溪虽然心里有些不舒服,不过长期以来他都是这么过的,也是这般被家里压榨的。 肩膀上长期挑着担子,让他有种这本就应该是他作为长子的家族责任的错觉,所以他心里倒是没有掀起多大的波澜。 反倒是李婉为林溪感到愤愤不平和满满的心疼。 她不知道这样的负担他们夫妻二人还要挑多久?是仅仅这一时,还是一年,还是一直到将幺弟抚养长大,甚至是穷尽他们夫妻二人的一生,他们都得背负这些担子? 李婉心里百感交集、翻江倒海。 只是她现在是刚嫁进来的新媳妇儿,即便与婆家人相处都很融洽,但她对于老林家与林溪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来说她实质上还是一个外人而已,不好过多的置喙婆家的这些事。 李婉暗暗掩下了眼底的情绪。 而此时的林德坐在旁边一直一言不发。 对于老大烧窑挣的这么一大笔钱,他是有些不能往外说的心思的,只是一直没有想到一个很好的由头。 在他看来,老大挣的所有钱都应该是他们全家共有的,虽然娘老子在为老大提亲的时候确实承诺过要给老大两口子盖新房子,林德心里也有些心理准备。 可如今老爹大剌剌很是爽快就同意了让老大两口子挪用窑厂的这笔收入盖房子,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原来爹娘还是偏心老大的,看来自己得早点为自己谋算,得快点想到一个好招将这笔钱光明正大地据为己有才是。 盖房子的事情跟家里敲定好了后,林溪和李婉就张罗着请工人、购买材料这些。 思前想后,这些都需要往外跑,既然决定要买拖拉机,那就早点买,家里现在哪儿哪儿都需要交通工具出行。 “婉婉,我寻摸着我们还是得赶紧将拖拉机买回来,现在家里盖房子,哪儿哪儿都需要交通工具出行。” “我们到时候还得烧制两窑瓦出来,挑泥巴、挑水、运瓦这些都是需要交通工具运输。” 林溪跟李婉商量着。 李婉觉得也是,她是巴不得赶紧将她男人给解放出来,能减轻点负担是一点。 她点点头赞同道:“嗯,我觉得也是,那就赶紧买。要发他们几个都买过拖拉机,有经验,咱还是找他们取取经。” “我也是这么想的。要发他们这几个月都在忙着建米厂,就连阿水都很少能在家里碰到,我怕自己去张家村也是寻不到要发,我干脆直接去米厂找人算了。” “况且要发、宋有才他们四个都买过拖拉机,一定是知道去哪里买性价比最高。” “再说了,盖房子需要大量横梁,到时候要做屋脊,一般的木材不行,还得去专门的木材厂购买。” “李富贵他们村子里就有个木材加工厂,附近不少人家都是去李家村买木材的,正好去米厂那边问问李富贵,就找李家村买木材了,这样我们也算是投桃报李了。” 李婉也觉得是这个理:“那咱们就问问李富贵,找李家村买。” 林溪想到什么,道:“对了,媳妇儿,事情要是谈得顺利,估计我就得跟着他们去看拖拉机了,说不定还会去李家村那边看木材。” “我如果中午那会儿还没回来,家里中午吃饭就不用等我了,我在外面对付一下就成。” “好的,你放心,家里的事情你别担心,你安心去办事。” 李婉浑不在意地摆摆手,然后径直自个儿钻进灶房忙碌去了。 林溪看着小妻子一副风风火火的样子,心里被这简单又充实的幸福感充斥着。 有她在的地方真好。 第175章 买拖拉机 待得林溪到了米厂,见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米厂的雏形已经初步建成,米厂的四至范围已经垒起了高高的院墙,院墙的正中间开了宽度大概有五米的院门。 进到院子里,入眼的是左右两边分别有个大概有寻常人家屋子那么大面积的两倍的房间,想来应该是张要发他们规划的仓库和存米间。 正中间则是一个面积大概有寻常人家屋子那么大面积的三倍的房间,这个应该就是碾穗子去壳的生产间了。 远远就听得里面正乒乒乓乓敲敲钉钉的好不热闹,还时不时听到干活的伙计们的说话声。 走近一看,原来是工人们正在给正中间那个大房间装屋脊横梁,左右两边房子的屋脊横梁已经都装好了。 看这架势,三间房子不日就可以盖瓦了。 “阿溪哥,你来了。你看,我们这边正在盖屋脊呢。” 林水眼尖,一下就看到他大堂哥来了,很是高兴,风风火火地往林溪这边跑过来。 林水脸上灰扑扑的,头发上也是灰扑扑,里面穿了件汗衫,外面随意套了件轻便干活的的确良外衫。 几天不见,这家伙又瘦黑了不少,不过那双眼睛异常的晶亮,拉着林溪介绍了米厂的格局以及现在的施工进度。 “哥,走,去我们凉棚那边坐会儿。要发哥他们都在那边。” 林水已经知道林溪想买拖拉机的打算了,也是觉得来找张要发他们几个询问应该是问对人了。 俩人边说着边往凉棚那边走去。 “呀,阿溪哥来了,快坐快坐。” 张要发是在坐的几个合伙人中跟林溪的关系相对来说更熟络一些。 一来他们是一个大队的,二来张林两家还是有些交情往来的。 张要发本人又是个热络氛围的人,见林溪过来马上就邀请他坐下,然后又去给他倒水喝。 “有才兄弟、富贵兄弟、国富兄弟都在呢。我是不是打扰你们商量事情了?” 林溪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跟他们几个打招呼。 宋有才几人虽然没有像张要发那般与林溪亲厚,不过也是认识和熟悉的,他们几人那两天都是往林溪的窑厂那边拖了好多趟瓦的。 “阿溪哥来了,快坐快坐。我们几个刚才也没商量什么事,都是些不打紧的事情。” 宋有才笑呵呵地回道,李富国和廖国富也很是客气地跟林溪打了招呼。 林溪听他这么说,心里稍微松了口气,生怕打扰到几人商量重要事情。 毕竟他们开米厂这个事,在青宁镇可是了不得的事业呢。 现在正是厂子筹备的关键时期,得争分夺秒。 想到这里,林溪也不敢多耽搁,直接说明了来意:“是这样的,我那个窑厂几个兄弟也是知道的,承蒙几个兄弟的帮衬,帮着我这个窑厂开了第一笔订单。” “不仅给我增长了信心,也帮着我这个窑厂能够得以为继。万事开头难嘛,兄弟们帮我开了个好头,我想这后续的生意也是能够开起来的。” “往后接了订单,免不得要给别人送瓦这些,没有交通工具可不行,所以我就想着应该是很有必要买台拖拉机了。” “可是我对拖拉机的行情不了解,想着几个兄弟都买过拖拉机,所以想跟你们取取经,看去哪里买比较合适?质量好价格有能够给些实惠的。”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不约而同地都笑了。 还真是巧了,他们四人买的拖拉机都是在一家买的,都是去县里的那家贸丰农用商行买的。 众人听林溪这么说,都是很认同地点头,林溪的这个需求他们很是理解,因为他们也是这么过来的。 张要发接过话头笑道:“还真是巧了,我们四人买的拖拉机都是在一家买的,都是去县里的那家贸丰农用商行买的。” “这家贸丰农用商行有资金实力,款式和型号也很齐全,定价也还是比较实在的,没有虚高,在我们县域范围内十里八乡的口碑都很不错。” “我当时买拖拉机的时候也是四处打听过,多方比较,觉得这家不错。” “毕竟拖拉机价格不便宜,又不能买质量差的,如果性能有故障,很容易会引发事故,安全保障是第一位要保证的。” “主要是我们要用它拉货,又要用它载人,实在是拖拉机本身的质量太重要了。” 林溪觉得张要发说的这些都在理。 宋有才也很想发表下自己的使用心得,忙接过话头道:“是的呢,我当时也是考虑到家里很多事情发展起来后,就很是需要有交通工具,不然去哪儿都不方便,就有了买拖拉机的想法。” “也是四处打听和比较,没有任何犹豫就去了贸丰农用商行买的,这拖拉机的性能确实还不错,开起来很是顺手。” “我们五人碰头到一起的时候,才发现我们几个买的拖拉机全是出自贸丰农用商行。” 李富国和廖国富也是纷纷点头,说他们各自的拖拉机使用起来确实比较顺手,也很是方便和省心。 平时拉货、拉物资什么的别提多方便了,就是稍微出个远门去县城办事,也就一个上午的时间就能去个来回。 林溪此时已经心动了,又听见李富贵说:“这段时间我和国富都在县里跑市场行情,也去周边县里跑了跑,才发现这家贸丰农用商行在我们湖城下属的很多县城开了连锁商行。” “他们家最近在做优惠活动,说是老客户带新客户的话,新客户的拖拉机价格可以在店铺内本身优惠的基础上还给九五折的优惠呢。” “那这价格?”林溪最是关心价格了。 李富贵回道:“我买的时候是四百八十多,听说他们家现在的店内价格这两年没怎么变动,差不多也是这个价。” “不过,哪怕店内没有什么折扣了,起码老客户带新客户有个九五折优惠的话,也能省下一些钱的。” 四百八十块钱的价格在林溪的预算范围内,他能够接受,再加上还有些折扣优惠,林溪已经满意都不得了了。 他恨不得现在立刻马上就出发去县城,不过一想到米厂这边的施工进度,他有点不好意思开口让他们这几个老顾客带着他这个新顾客去。 哪怕是他们这几个中一个人带着林溪去,林溪都有些愧疚感。 第176章 投桃报李 在座的几人都是人精来的,哪里不会察言观色,见林溪这般,众人心中都了然林溪应该是不好开口让他们帮他走一趟县城 几人对视一眼,张要发跟李富贵相互点了点头,于是张要发主动提出:“阿溪哥,要不我和富贵陪你一起去?” 林溪先是眼睛一亮,接着又黯淡了下去:“这怎么行?你们厂子的进度一刻都不能耽搁,正是争分夺秒的时候,你们肯定不能走开的。” “没事,你一个人去县城没有交通工具也不好去,我们几个的拖拉机正好闲着放在院子里也无事,有才、国富和阿水在现场盯着呢,不会影响进度的。” “我们去两人,开一台拖拉机去,如果你买了,回来的时候还得有人帮你开回来不是?我们俩人去刚刚好。” “另外,我们也不全是陪着你去县城,正好我们要去县城验收下我们订好的机器,说是已经做好了,正好去看看。” 听张要发这么说,林溪心里要松快多了,如果单纯是为了他而让张要发和李富贵陪着去,林溪心里有些过不去这个坎。 如果是顺道帮他去选拖拉机,顺便帮他打个折,那他心里要舒服点。 这个事情商量好了,林溪又提了订木材的事:“是这样的,当初提亲的时候就承诺过我岳母和舅哥他们,等成了婚就要将盖新房,这样方便岳母和舅哥他们过来走动的时候有地方住。” “不过一直拖到现在都没有兑现,我这心里一直有个疙瘩。如今条件允许,又有时间,正好趁着秋收之后一直到来年开春之前这算时间的闲暇将新房给盖起来。” “咱李家村那边产木材,所以就想着找富贵兄弟帮忙订些木材。” 听他这么说,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人家林溪这是在投桃报李呢,众人对林溪的认可度又往上提了提:这人是个有良心的,值得交往。 李富贵满面笑容,自家就是专门做木材生意的,他们李家村村里好多人家都在做木材营生,这在他们山里都快形成规模效应了。 他们村的木材订货方现在都已经不仅仅是青宁镇这几个大队的了,就连青达县下属的其他几个镇子都有人找他们村里订木材呢。 甚至还有青达县县城的人慕名来他们村订木材呢。 “阿溪哥,你找我们就找对了,我们家可是专门做木材营生的,我们李家村好多户人家都在做这个营生了,木材质量好不说,价格也实在,品种也多。” “你到时候来找我,我带你去挑,如果我们家没有你需要的,你也可以去其他家挑的。哪怕是现货中都没有你需要的,我们也可以去山上采,保管你们家的新房屋脊能够耐用长长久久。” 李富贵说到他们家的木材,很是自信又阳光灿烂,众人看他这认真又俏皮的话,都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几人商量好了等会吃过中午饭就出发去县城,开张要发的拖拉机,等这些事情办妥之后,林溪第二天就来找李富贵去挑木材。 林溪中午也是不客气地在米厂这工地现场跟林水、张要发几人一起吃了个大锅饭。 几个大老爷们也没有那么多讲究,能填饱肚子就行了,热了几个现成的馒头就些咸菜就算将午饭对付过去了。 于是张要发、李富贵、林溪三人就出发去县城了…… 夕阳西下,天空泛着一片火红的云霞,挂在西边的天空。 一台崭新的拖拉机咣当咣当行驶在乡间小道上。 拖拉机驾驶座上正坐着两个看上去很是意气风发的年轻后生,俩人正有说有笑地说着什么,不难看出他们是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 似乎要怀揣着这份快乐赶回家去与家人们分享。 就连路边扛着锄头路过的农人们看到拖拉机上意气风发的年轻人,都忍不住驻足露出会心一笑。 不由自主地会被年轻后生身上的快乐因子所感染,让人忍不住对美好生活充满了向往。 拖拉机路过青宁镇东岸与西岸连接的小桥时,一片夕阳与霞光洒落在清水河沿岸,沿岸边的水田虽然已经被收割,独留下秋收后的一片片稻桩,却是别有一番秋收后余韵的景致。 同样的,夕阳的余辉与云霞映照在屋顶,又通过屋顶任性地倾泄在农家院落里,微风拂面,有种岁月静好的满足感。 李婉白天的时候想着林溪去买拖拉机是件大事,想着等他回来后一定要犒劳犒劳下他。 于是去大队部街上张屠夫家肉铺割了两斤五花肉和一斤瘦肉,外加四五斤大骨头。 准备配上地里长出来的时令蔬菜,做几道湖城这边比较正宗的菜色,再煲一锅大骨汤,滋补又营养。 太阳西斜那会儿,李婉已经将需要的配菜都洗干净切好,肉也调好了味道腌制起来了,大骨汤已经在炉子上炖上两个小时了,这会儿已经调成了小火慢慢地炖。 估摸着等林溪回来的时候骨头汤应该能够炖好。 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着林溪回来就马上开火的。 这会儿李婉闲着无事,学着老辈们在自家院子里纳着鞋底,不过她时不时地往外看了看天色,又时不时地往外张望。 天色已近黄昏了,林溪应该快回来了。 突然伯娘家的小堂妹林甜蹦蹦跳跳地冲进院子里,头顶上的头发都被风吹得竖起来了。 她也顾不上管了,一脸兴奋地跑上前来抱着李婉的手臂,作势要拉着她起身往外跑。 同时嘴里不停道:“大嫂,大嫂,不得了了,快跟我去村口,阿溪哥和我三哥开着一台崭新的拖拉机回来了,正停在村口呢。” “那台拖拉机好好哦,也好漂亮。” 小姑娘现在大脑有些过于兴奋,一时间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词来形容那台拖拉机,她只知道很好,两个哥哥坐在上面感觉好厉害的样子,她感觉特别光荣。 “大嫂,快点,我爹娘、哥哥姐姐弟弟,还有二叔和二婶以及阿德哥、阿齐哥、阿彦哥他们这会儿都在围着拖拉机看呢,好多村民也都围在那边看稀奇。” 听见林甜这么说,李婉终于放心了。 拖拉机开回来了,说明事情应该是办得很顺利,家里人现在都在村口,李婉被林甜拉着往外面跑,出院门的时候,李婉不忘将院门挂上了锁。 第177章 艳羡 待得俩人赶到村口,就见乌泱泱一群人形成了一个包围圈,都在围着一个什么东西讨论着。 人太多,林甜和李婉俩人挤不进去,只能偶尔透过人墙中的缝隙瞧见一点被围在中间的端倪。 “大嫂,那里面就是阿溪哥新买的拖拉机。” 林甜踮着脚仰着脑袋努力地想往人墙里面看,奈何个子不够,愣是看不太全,李婉也是一样,也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 拖拉机她早就见过的,不过看别人家的拖拉机和自家买的拖拉机那种感受是完全不同的。 人墙最里圈的是老林家大房和二房的人,林溪和林水此时已经从拖拉机上下来了,已经将拖拉机熄火了。 正坐在拖拉机驾驶座的是林老爹和廖氏。 俩人摸摸这个,又摸摸那个,脸上都是挂满了笑,旁边还时不时有村民们的艳羡声。 “阿财,你们这拖拉机可是村里头一份哦,你家阿溪真是有出息啊。” “买这一台拖拉机得花不少钱?” “看看这拖拉机,好威风啊。” “阿财叔,这下好了,你们家以后出门都不用发愁了。” 林老爹被众人捧得不知今夕是何西了,脸上已经笑开了花。 就听见有人说:“阿财叔,我们以后去镇上能不能借用下你们家的拖拉机啊?” 林老爹已经笑眯了眼,正欲点头同意,就被林溪给截胡了。 林溪有些为难道:“各位叔伯婶子,我们买这台拖拉机,平常经常得到处送瓦,可能有些不方便。” “如果叔伯婶子家确实是十万火急需要外出办紧急的事情,如果我这拖拉机刚好也空闲着,倒是可以帮着应应急的。” 众人听林溪这么说,虽然心里有些不舒服,不过还是能够理解。 毕竟这拖拉机是别人家的,自家没事也不好厚着脸去借用,人家能够同意应应急也算是不错了,全了这份同村情谊。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自家新买了拖拉机,好多人想借用,那自家也不一定会同意的。 李婉见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了,等一会儿天彻底黑下来的就看不到拖拉机了,估计众人一会儿就散了,又惦记着让自家男人待会儿回家后就能吃上热腾腾的犒劳饭。 而且家里炉子上还炖着骨头汤呢,人不能离开太久,跟林甜说了声后就急急地回家煎炸烹炒去了。 土灶上面是两口锅,后面的那口锅用来蒸大米饭,前面的锅用来炒菜。 大米先下锅了,火也烧起来了,刚刚将哨子肉炒好了,就听见院子里有了动静,不一会儿说话的声音就传到了堂屋了。 李婉估计是众人都回来了,赶紧去到灶房门口朝堂屋望了望,果然是家里人都回来了,她赶紧折回灶房抓紧炒菜。 大概四十来分钟,菜基本上都炒好了。 她炒了道青椒回锅肉、莴笋炒肉、红烧肉、芹菜炒肉、辣椒炒鸡蛋、清炒小白菜。 她炒好一个菜后没急着将菜端出去,怕端出去菜一会儿就凉了,于是每炒好一个菜就放在灶台上空置的位置,用于保温。 不一会儿热腾腾的饭菜就全部端上桌了,再将熬好的骨头汤用汤碗盛了一大碗出来摆盘放在所有菜的正中间。 虽然只有简简单单的七个菜,却让人有了要过年的感觉。 天大地大五脏六腑最大,众人也确实是饿着了,平时都是傍晚六点多就开饭的,肠胃的生物钟已经习惯了傍晚六点多钟是晚饭的饭点。 到了这个点,肚子自然就会饿得叫嚣起来。 今天情况特殊,由于在村口耽误了很久,到这个点儿都已经是晚上七八点的样子了,众人已经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有什么话还是等吃饱了肚子再说。 一家人热热闹闹吃得肚儿圆,饭后肯定是要说道说道的。 廖氏帮着李婉将碗筷收了后,将桌子收拾干净,又上了壶温开水,将围在桌子旁边说话的几人面前各倒了杯温开水。 林彦小孩子心性,看到新事物最是新奇,眼睛亮晶晶的,忍不住问道:“大哥,村口的那台拖拉机真的是你买的吗?” 林彦也是个十二三岁的半大小子了,已经朦朦胧胧知道家里如果能够买得起拖拉机的,说明这家的日子过得红火。 刚才在村口的时候,听到有人说自家这算是整个林家村第一家买拖拉机的,林彦觉得得赶紧跟大哥确认下是否属实,他好在小伙伴面前去炫耀呢。 林溪也很高兴:“是啊,今天下午让要发他们带我去县城买的。他们都是过来人,有经验,我让他们带我去挑的,我又不懂这个,免得买到性能不好的出故障就不好了。” 林老爹也是高兴:“买了这个也好,以后家里去哪里都方便。不过,老大,你怎么突然想着要去买拖拉机呢?” “爹,我们是考虑到等窑厂的生意起步起来后,送货就成了个难题。” “想着要到处去送货,而且泥巴和水得一担一担地从村里往山上挑,太费时间,人也太受累,如果将这些时间和力气节省起来,是可以多烧好几窑瓦出来的。” “多烧几窑瓦出来,这买拖拉机的钱也就挣回来了。所以我合计了下,买台拖拉机很有必要。” “哦,对了,我们不是要盖新房子吗,到时候运木材也需要拖拉机的。” 林老爹点点头,也觉得很有必要。 “大哥,买这台拖拉机花了多少钱啊?” 林德问出了大家最关心的问题。 一提到这个,林溪有些得意。 今天幸亏张要发他们带他一起去了,帮他省下来不少钱。 林溪回道:“这台拖拉机的原价是四百八十元,店里面有促销活动,满四百减十元,另外如果老顾客带新顾客的话,在原价的基础上打九五折。” “今天是张要发和李家村的李富贵带我去买的,他们两个都是老顾客,店里的老板见是两个老顾客带我去的,直接给打了九折呢。” “最终满打满算下来,我花了四百二十二元,省了快六十元呢。” 林德咋舌:“一台拖拉机这么贵啊?” 林德知道拖拉机不便宜,应该是需要不少钱的,但是没想到竟然要四五百元,那老大他们做的这批瓦挣的三千多块岂不是已经花出去四百多了? 马上又要盖新房子,少说也得花千把块,光是这两笔支出去,就只剩不到两千块了,而且还不知道老大会不会还有其他想要花钱的地方。 一想到这里,林德此时心里有些着急了。 就听到老大在说盖房子的事。 第178章 林兴 “盖房子涉及到的事情多,我明天去问问林兴,看他做不做?他不是在外面当学徒做水泥工么,听村里说他刚从外面学成归来。” “木材这些我打算找李家村的李富贵订,他们村都是做木材生意的,在附近十里八乡都远近闻名了,就连县城都有城里人找到李家村订木材呢。” 林溪跟林老爹商量着。 林老爹回道:“林兴是回来了,这小子在外面晒得乌漆嘛黑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去非洲逃难回来的呢。” “那你明天去问问他,这些事情你安排就好。等到开工的时候,肯定是需要人手的,我到时候喊你妹妹和妹夫也回来帮忙。” 第二天一大早,林溪就去到村北边林兴家找到林兴,想让林兴帮着盖房子。 不过林兴到底在外面学了哪些本事,林溪想先找林兴了解清楚。 林兴跟林溪是同一辈的,俩人年龄相仿,林兴在家里是排行老大,下面有个弟弟和妹妹。 弟弟比林兴小两岁,妹妹比林兴小四五岁的样子,兄妹三人都已经成家了,林兴与他弟弟已经分家,娘老子跟林兴一起住。 林兴的娘老子思想比较开通,早几年前就将林兴送出去学手艺当学徒了。 老人家有些远见,让儿子学个手艺傍身往后靠着这个手艺也能填饱肚子。 虽然这些年都是勒紧了裤腰带过活,但吃的苦和付出的努力没有白费,两个儿子越来越有出息了。 大儿子学了泥水工,小儿子学了木工,两个儿子都很争气,几年下来应该是可以出师了。 小儿子还在外当学徒,这不大儿子学成归来了,刚回来没几天,正在想着怎么出去接活计做呢。 林溪突然来着林兴,林兴有些没反应过来。 虽然俩人是同一辈,也算是一起长大一起读书的,不过后来为了家计都外出打工后,交集就越来越少了。 林溪一直都在打临工挣钱,林兴打了两年工后,父母就给他找了师傅,让他去学泥水工。 虽然都是在外面,俩人交集基本上没有,也就每年农忙或逢年过节回来的时候会碰上。 “听说你在外面学的是泥水工?”林溪问道。 林兴点点头:“是啊,学了好多年了,跟着师傅去了很多建筑工地帮工。” 林兴不知道林溪来找他的用意,就老实回答。 “那你们帮着别人盖过房子吗?” “盖过很多啊,从打地基开始到砌墙、盖屋脊和瓦,这些都做过。” 林兴以为林溪是来找他叙旧聊天的,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着。 林溪心下了然,想来林兴应该是已经很有经验了,不过还是要再确认下,他问:“那你跟着你师傅盖过哪些类型的房子啊?” “这就多了,师傅到处接活的,有帮人家盖像我们农村这种的屋子,也有帮人家盖那种像仓库一样的厂房的,还有像城里那种几层楼小楼房的。” 林兴如数家珍。 城里那种几层楼小楼房,林溪在城里打工的时候也是见过的,如果连那种房子也会盖的话,那农村这种砖瓦房就更不在话下了。 林溪放下了心。 “阿兴,是这样的,我想请你帮我盖新房。家里人口多,家里老宅目前已经够拥挤了,我现在成婚了,等有了小孩后,估计我们家老宅就住不下了。” “所以就想着趁现在农闲一直到开春这段时间,田地里的活计少,将新房子给盖起来。” 林兴听林溪说完,有些不可置信,他没想到林溪竟然放心找他来盖房子,毕竟他才刚刚出师。 这个手艺就是要靠口碑的。 盖房子这种事情主家是打算要住一辈子的,那肯定对房屋的建筑质量要求很高的,他都有些佩服林溪的魄力和决断了。 刚好忙过了秋收,现在有空了,他还打算到处去打听下,看哪里找泥水工的,或者是十里八乡那家要盖房子的,他过去做小工。 等慢慢将口碑做出来,徐徐图之。 没想到活计就找上门来了。 这说明林溪对他手艺的认可,他无以为报,唯有将林溪的新房子好好盖好才能回馈林溪兄弟对他的这份认可之情。 这个活计说什么他都是要接下来的,哪怕价钱便宜些。 “我愿意接这个活,我也有能力接这个活,你就放心将盖房子这个事交给我,小工这些我去负责找,不过材料这些就得你去订了。” 林兴生怕林溪反悔找别人去,赶紧表明愿意接活的态度,将这个差事先拿下来再说。 林溪拍了拍林兴的肩膀,道:“行,那就拜托你了,兄弟。土砖、瓦、木材这些我都知道去哪里弄。” “水泥和沙子这些你比较熟悉行情,到时候你告诉我去哪里订,需要的量告诉我就行。小工这些你去张罗。” 林兴对此没有意见。 林溪又问:“这个工钱怎么算呢?” 林兴回道:“你这是我出师后的第一单,我还要感谢你对我的认可呢,我本来还想着这几天去外面找找看哪里有工地需要招工的,我去做泥水工,然后慢慢想办法将口碑做出来。” 林兴有些难以启齿。 “我都要感谢你对我的认可呢,工钱都好说,就按市场价打七折,小工那些你还是得按市场价给人家算。” “如果天气好顺利的话,在年前应该能够盖起来。工头的市场价大概是八十元左右,按七折算去掉零头的话,就按五十元结算。” “小工大概需要十来个人,每个小工的工钱大概是二十元左右,十个小工的工钱约莫两百元。” 林兴说完就有些忐忑地看着林溪。 这个价格林溪倒是能够接受,已经很友情价了。 俩人将盖房子的细节商量好后,就开始着手准备了。 这边林溪的新房子动工挖地基了,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中。 第179章 米厂事故 这天中午,楚氏跟林泉急急地奔来老林家二房小院,一脸焦急:“阿溪啊,阿水自从昨天早上去米厂后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也没有找人往家里递个信,我担心他会不会是发生什么事了?” “这小子平时即便是再忙,晚上都会回来的。我从昨天晚上开始右眼皮就一直直跳。你跟泉子赶紧去米厂那边看看是什么情况?” 林溪一听也慌了:“伯娘,阿水昨晚一晚上没回?” 林溪了解林水,林水从来都不做不着调的事,做事情向来有分寸,从来没有过一晚上没回家的情况。 从昨天早上出门到现在还没消息,只怕是有什么事。 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他们作为哥哥的不能在长辈面前乱了方寸,怕长辈更加瞎想。 林溪安抚道:“伯娘,您别急,应该没什么事,可能是米厂有什么事给耽搁了。” “您知道的,米厂现在正在紧锣密鼓地赶工,阿水他们几人在米厂那边想必是忙得抽不开身。” “要发他们几个都是做事情有章程的,有他们几个看着,肯定不会出什么事的。” “我和泉子现在就过去看看。您别担心啊。” 林泉也是安慰道:“娘,没事的,阿水向来做事有分寸,可能是米厂的事情太忙了,他们几个在那里加班加点也说不定呢,我们现在就过去,您别担心啊。” “阿桃那边还得仰仗您多照看下,她现在身子重。” 林泉搬出了她怀孕的媳妇儿,楚氏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转移了大半,也知道自己一个妇道人家跟过去也只会拖年轻人的后腿。 她还是看好家里大后方,于是催促道:“那你们快去,米厂那边如果有需要帮忙的,你们也帮着搭把手啊。我得赶紧回去了。” 楚氏慌张,想到怀孕的儿媳妇还一个人在家里,很是放心不下,急急忙忙赶回家去了。 林溪和林泉这边也不闲着,俩人急步赶去村口,开着拖拉机往米厂那边赶去。 米厂。 时间回到昨天中午,快到晌午休息吃饭的时间,几个小工正在正中间生产间的那个房子屋顶上装横梁。 基本上都快装完了,最后一根横梁是挨着屋檐最下边的位置。 眼瞅着快到了吃晌午饭的时间,众人正准备收工,负责装这最后一根横梁的小工精神上稍微有些懈怠,装好后试了下是稳的,也就不甚在意了。 他急着要去吃饭,又想着下午开工后再加固一下就行。 这个横梁跟梯子之间有一个跨步的高度,需要经过这个横梁然后背过身下到梯子上。 这个小工正要踏到梯子上时,那根横梁本身就不稳,承受不住一个成年男子全部的重量,霎时间人随横梁一起往下掉。 小工后面的那个工人距离小工不远,正在后面排队等着下来,条件反射地要去抓住同伴的手。 同伴的手是抓住了,可惜下坠的的重量远远高于往上提的力气,同伴一并跟着小工坠落到地上了。 排在后面的工人与他们稍微隔了点距离,因此没有被波及,两个工人坠落到地上,只听到重重的“砰”“砰”的两声闷响砸落到铺在地上棉垫子上的声音。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根本就来不及做其他任何保护措施。 张要发、林水、宋有才、李富贵和廖国富以及工头正刚刚围坐在凉棚准备开饭的,结果就听到两声巨响,众人都不明所以,吓了一大跳。 “发生什么事了?” 林水比较跳脱,疑惑地问出口。 紧接着众人都冲出凉棚,往声音的来源处奔去。 就见两个工人正躺在地上的棉垫子上动弹不得,嘴里一直在呻吟喊着疼,脑袋上倒是没有出血。 看到这一幕,众人惶恐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但也不敢松口气。 “赶紧去镇上卫生院找医生!” 李富贵率先回过神来。 张要发和林水赶紧开着拖拉机去镇上的医院找医生。 又觉得这个事情不能瞒着,对于米厂的开办不仅镇上,包括县里都很重视,他们也不知道这个事情涉不涉及到重大安全事故,会不会被追责。 下意识的觉得需要报警,要追责就追责,事情已经发生了,即便是想遮掩也不可能遮掩得过去,再说他们本就没打算遮掩。 于是俩人又赶去镇政府找到民警报告了事故情况。 听了事情经过后,民警也很紧张,他们是知道这个米厂在全镇的关注度的,镇长他老人家为了这个米厂的事还专门跑去了县里要审批。 后来镇政府还为米厂开辟了专门的审批通道。 那天民警治安办公室没有出警的同事都过去办公现场观摩了的呢,就连他们自己正好也去观摩了,现场办公的情景到现在他们都很记忆犹新。 接警负责人不敢耽搁,马上出警。 于是不一会儿的功夫,张要发的拖拉机上就坐了好几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还放着两个担架,外加一些急救物资。 张要发急急地带着医生们去到米厂,将拖拉机开进米厂院子里,一直到伤员边上。 另一边,两名警察开着出警的警车赶到了事故现场。 这会儿院子里乌泱泱挤满了人,为了降低影响,警车是直接开进院子里的。 不过尽管如此,这动静依然闹得不小,不少路过的群众探着脑袋往院子里面张望。 两个办案民警很是知道分寸,并没有马上开始盘问工作,而是先等着医生这边先救治伤员。 为首的那个医生,一下拖拉机就赶紧查看两个伤员的情况,另外几个医生很是默契地将担架和急救物资搬了下来。 看完伤者的情况后,为首的那个医生很是松了口气,他道:“伤者应该是骨折了,你们处理得很好,没有移动伤者。不然很有可能会造成病人的二次伤害。” 张要发、林水几人听到医生这样说,心里也是狠狠松了口气。 别看几人面上看似平静,实则心里害怕得不行。 担忧着,如果伤者情况严重,他们几个米厂的负责人有可能要坐牢! 厂子不会还没开始就要夭折? 难道他们几个还要有牢狱之灾? 尤其是看到旁边站着的穿着制服的两名警察,让人不由自主地心里忐忑。 第180章 伤情 其实,站在旁边的警察叔叔心里也是紧张的,如果伤者情况严重,也就意味着这个事故严重,在这种情况下极有可能会追究米厂的责任的。 乡里和县里都这么关注这个厂子的筹建,可千万不要出什么纰漏。 这个厂子承载了太多发展希望了,可千万还没开始就流产了啊。 听到医生这般说,警察叔叔也着实松了口气。 卫生所条件艰苦,没有能够派出急救的救护车辆,所以只能搭上张要发他们自己的拖拉机了。 还好拖拉机的后斗子空间宽敞,两个担架还是放得下的。 尽管没有急救的救护车辆,但是派出来的几个医生都是身形比较高大壮硕有力气的男医生。 几个医生动作娴熟专业,三两下就将两个伤员抬上了担架,然后又一鼓作气地将两个担架先后平稳地抬上了拖拉机上。 还是张要发开着拖拉机送医生和伤员们赶去乡卫生所了。 警察见伤员安置到卫生所去了,这才开始盘问工作。 大致了解事情经过后,警察让宋有才、李富贵、廖国富三人都将拖拉机开上,三台拖拉机装上米厂工地上的所有人,都被带去民警治安办公室了。 并让将米厂的院门锁上一把铁将军。 不知情的,这架势像是要将厂子给封了一样。 伤员被送到乡镇卫生院后,紧急送去了急诊科。 急诊科值班医生姓刘,刘医生仔细看了看躺在担架上的两个伤员的伤情,两个伤员正疼得直哼哼。 刘医生直皱眉:“他们这个情况我们不敢轻举妄动,还是得有仪器检查了才能确定伤得怎么样?” “我们卫生院没有这些医疗设备,你们还是尽快将病人送去县里的医院,县医院有检查设备,建议尽快送去,可千万不能耽搁了。” 张要发和林水听到医生这么说,原本就揪着的心就更加忐忑了。 人命关天,不管怎样,救人的事情是一刻都不能耽搁的,说不定原本不严重的伤如果被拖延了就拖成了严重的,原本没有性命之忧的结果没救过来的。 毕竟年纪小些,林水此时已经有些六神无主了。 还是张要发镇定,当即拍板道:“送,现在就送去县医院。” 幸亏俩人从米厂出发去医院前,张要发特意叮嘱林水让他从米厂的公账上多带些钱,住院这种事情谁都说不准得花多少钱,这个要看病人的病情。 “那我帮你们出个转诊证明,这样应该能够多报销一些,现如今谁都不容易。” 刘医生心细,也是知道是正在筹建的米厂那边出的事情,去县医院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钱,都是农民出身,挣的每分钱都是血汗钱。 “感谢医生!” 张要发和林水接受到了刘医生的善意。 卫生院安排了几个医生帮着将两个伤员抬上张要发的拖拉机后,张要发和林水就出发往县医院那边赶去。 当然他们后面还跟着一辆警车,两名警察正跟着他们呢。 一来是怕他们二人跑了;二来也是要时刻了解伤员的伤情,因为伤员的伤情直接关系到对这个事故的定性;三来顺便找伤员、张要发和林水二人几人做笔录,以便于更加全面地了解事故的过程。 到了县医院,等办理完住院手续,做完各种检查,天色已经擦黑了。 所有的结果得等到第二天早上才能出来,而且病房里确实需要有人看护,张要发和林水当天晚上就留宿在病房了,两名警察也同样留宿在病房里。 等到第二天早上医生查完房,前一天所有检查结果就都出来了。 管床张医生仔细看了看俩人拍的片子,道:“两个病人的病情情况还可以,没有伤到五脏六腑。” “李富春的右边肋骨有一根有挫伤,需要稍微动个小手术,然后回家静养着一两个月就差不多能够痊愈。” “李富全的左小腿有骨折,也是需要动手术,然后就是回家静养一两个月就差不多了。” 张医生看见病房里从昨天将病人送过来开始到现在就有两名警察一直守在这里,虽然警察什么都没说,不过想来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故的,警察要了解情况。 听到医生这么说,病房里的众人包括两名伤员、张要发和林水、两名警察都松了口气。 谢天谢地,幸亏伤情不算严重。 两名伤员开始以为自己是要被摔死了,即便被送去医院急救,那种对病情未知的恐惧,从事故发生起就一直压着他们喘不过气来。 又想着如果没摔死,会不会被摔成残废?那如果是这样,不能为家里挣钱,还得拖累家里,他们觉得还不如直接摔死了算了呢,这样还能够获得一大笔赔偿呢。 现在听到医生说没有大碍,这个喜讯能不让他们开心么? 毕竟人的本能都是怕死的。能够好好活着,那又何必要去死呢? “医生,我这个情况等康复后不会留下病根?” 李富全摔的是左小腿,毕竟腿太重要了,人全身的重量可都是压在腿上,行走跑跳这些可都是指望腿的。 “你放心,你的左小腿骨折情况也不是很严重,稍微做个小手术就行了,康复的过程中,你要注意不要用腿使力。” “俗话说上伤筋动骨一百天,毕竟是上了骨头的,还是要好好将养着才是。” 张医生又看向李福春,道:“李富春的情况也差不多,你自己要记得好好养着。” 张医生叮嘱完李富全,又想到李富春应该也是很关心这个问题,干脆一起叮嘱了。 李富全和李富春听到医生如此说,心中恐惧的大石终于落了地。 “接下来就是安排手术了,李富全的手术安排在明天早上,李富春的手术就安排在明天下午,具体的准备细节和注意事项护士会来告诉你们的。” “手术台的医生有限,安排不过来你们两人同时手术。” 张医生耐心地安排着。 听到医生这么说,众人心里都有了数。 “你们都好好休息,等一会儿护士会过来给你们上药水打点滴。我先去隔壁病房查房了。” 张医生跟两个病患叮嘱完,又跟病房里的几人颔了下首,以示打招呼了。 “谢谢医生!” 张要发、林水以及两个病患都齐齐道谢。 两个警察追出了病房外喊住了医生:“张医生,两个伤员今天在打点滴的过程中我们想跟他们做下笔录,你看这个会不会影响到他们的精力?” “哦,这个不会,他们的病情不是很严重,你们只是问些话,他们回些话,又不用他们做剧烈运动,这个不影响的。” 张医生温声回道。 “如果没有其他的事,那我就去隔壁病房查房了。” 张医生稍微停顿了一下,看警察没有其他的问题,就提出要去其他病房查房了。 “哦,麻烦张医生了,您去忙。” 两个警察赶紧错身让开医生,他们知道医生每天要接待很多病患,工作是非常繁忙的,而且医生的工作就是救死扶伤,与时间赛跑,他们很敬重医生这个职业。 第181章 后果 两名警察又折回到病房。 昨天晚上已经分别将张要发和林水的笔录做完了,医院很是配合支持,特意将骨伤科医生值班休息室腾出来供两位警察询问事故情况。 张要发和林水是分别单独进入询问房间做的笔录。 警察准备今天将两个伤员的笔录做完。 待得两个伤员打上了点滴,警察也开始询问事故当时的情况了。 第一个从房檐上掉下来的是伤了一根肋骨的李富春,李富春眼神有些躲闪,警察一看他这个神色就知道情况不对。 “李富春,被询问者必须根据自己知道的事实回答我们询问的问题,如果弄虚作假,很有可能就要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 被警察这么一威严地警告,李富春的那些小心思都被浇灭了,很老实地如实供述。 “我当时有点心急,着急去吃晌午饭,又想着反正是最后一根横梁,我还试了下觉得已经固定上了,就没有像其他横梁那样再次加固。” “想着等吃完晌午饭,下午开工的时候再继续加固。哪知道就是这一个小小的侥幸心理就造成了这般的事故。” “我对不起李富全,对不起大家。” 李富春此时已经非常后怕了,后怕、愧疚感已经盖过了身体的疼痛感,说着说着眼泪鼻涕糊了满脸。 “你知不知道,就是你的一个侥幸心理差点造成多么严重的后果?如果不是地面原本做了保护措施,垫了棉垫子,你和李富全很有可能就会没命!” “如果其他的工友跟你们挨得近,极有可能被你们一起带下去了,这必然会造成群体性事故。” 王警官都已经气得涌上了一些情绪了。 吴警官扯了扯王警官的袖子,示意他冷静。 李富春想到了,当时掉下去的时候心里漏掉了一拍,以为自己要被摔死了,现在想想都还是心有余悸,又想到这些后果,心里害怕得不行。 李富全原本还以为是意外事故呢,哪里知道是李富春这个混蛋一时的疏忽造成的,关键是他这个无辜被牵连者伤得比李富春还重,这简直对他是无妄之灾。 李富全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将李富春咬着吃了。 李富春感受到了隔壁病床上那犹如实质冒着滋滋火气的目光,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他心虚,不敢去看李富全,也不敢去看东家张要发和林水,因为米厂也是被无辜牵连的,他和李富春的住院费、医疗费还都是米厂顶着的。 王警官其实还想到了其他连锁的后果,不过这些后果跟这个案情没有多大的关系,他就没有说。 刚才实在是被李富春给气狠了,所以情绪有点外露,不过他也确实是想让李富春受点教育。 安全无小事。 生命只有一次,每个人的生命关乎到他所在的家庭的命运,更何况像李富春这种青壮更是家庭的顶梁柱,上有老下有小,家里的老小都指着他过活呢。 像他们在建筑工地上上工的工人,更是时时要有自我安全防护意识。 关键是他还牵连到了旁人。 王警官都不敢想,如果地面上没有铺上厚厚的棉垫子,如果其他工人离着他们近,一起被扯下去了,都摔在硬硬的地面上,那将会是怎样的一副惨状? 又会有多少个家庭因此家破人亡? 后面的笔录就做得比较顺利了,事故的情况基本上查明了,排除了蓄谋故意,是伤员自己的疏忽造成的。 这要人怎么说呢,简直是让人无语。 张要发和林水也是挺无语的,本来好好的,却来了场无妄之灾,虽然事故原因不是他们米厂造成的,可事故是在他们米厂发生的,有些责任想逃避是逃避不掉的。 两个警官这边的笔录都做完了,事故的来龙去脉大致也了解清楚了,两个伤员的伤情结果也出来了,两个警官需要回单位去复命。 不过还得将张要发和林水一起带回去,因为他们是米厂的合伙人,米厂其他人以及工人现在都还在民警治安办公室,领导们也在等他们这边的调查结果。 但是如果他们四人都走了,两个伤员就没有人看护了,明天的动手术更是需要人看护,两警官有些拿不定主意。 “要发,阿水,我们可找着你们了。” 正当警官们在焦急和愁眉不展之际,突然听到病房响起了一道惊喜和关切的声音。 说话的是林溪。 林溪和林泉俩人快步走了进来,他们又看了看病房里躺着的两个病号,病房里还有两个警官。 林溪和林泉心里很是忐忑。 此时的病房里一下子有八人,显得很是拥挤,其中有两人是伤患,有两人是警察,林溪和林泉虽然心里急得像猫抓一样,可是也是知道分寸,不好多问。 还是张要发在征求了警官的同意后,拉着林水、林溪和林泉去到病房走廊最里面靠窗户的位置。 林泉已经等不及了,拉着三弟的手,从上到下将林水仔仔细细看了个遍,确认林水没有受伤,心里才松了口气。 他这才紧张地问:“两名伤员的伤情严重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可把我们给吓的。” “你从昨天早上出门去米厂一直到今天中午都没有回去,可把老娘给担心的,她不放心你,怕你出了什么事,都闹着要跟我们一起出来找你。” “我们好说歹说,求着她帮忙照顾你嫂子,老娘这才没有坚持跟过来。” “我和你阿溪哥赶到米厂的时候,就见门上挂着一把锁,里面一个人都没有,想着莫不是米厂真出了什么事?” “看见有三三两两的乡亲在米厂旁边嘀咕什么,走近一打听,吓了我们一跳,说是昨天中午,米厂的房顶上掉下来两名工人。” “又听说工人伤势严重,生死未卜,急救的医生和警察都出动了,全厂的人都被带去民警治安办公室了,到现在都还没有出来。” “我和你阿溪哥吓得脑门直冒冷汗,腿都在发抖,急急地赶去民警治安办公室,一打听,说是要发和你负责送伤员来县医院了,我们这不又急急地赶过来了么。” 听到家人这么担心和着急,林水心里很是愧疚。 他道:“大哥,阿溪哥,你们别担心。今早上医生查房的时候告知了我们,两名伤员的伤情还好,不是很严重,都没有伤到五脏六腑。” “有一个伤员伤到了一根右边的肋骨,另外一个伤员伤到了左小腿,两人都需要动个小手术,然后就是回家静养。” 林水赶紧将俩人最关心的问题先简明扼要地说了。 果然,听到是这样的情况,林泉和林溪都大大地松了口气。 他们生怕是死了人或者是重伤或者是被摔成残废,这样他们米厂几个合伙人都要担很重的法律责任,而且还要赔很多钱。 具体是什么样的法律责任,林泉和林溪不清楚,他们估计不会轻了。 如果是这样的后果,他们每个人都是无法承受的。 家里的老人肯定受不了这么沉重的打击。 一想到这些,他们只感觉全身发冷。 第182章 后怕 “吴警官和王警官已经给我们每个人都做了笔录了,事情的经过也基本上核实清楚了。” 林水说道。 林泉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 “是李富春没有将最后一根横梁固定紧。哦,李富春就是病房里面伤着右边肋骨的那个伤员。” “昨天中午那会儿他急着收工吃晌午饭,最后一根横梁安装上去后他就急着要下来,结果横梁松了,他跟着一起被带了下来。” “他后面的工友李富全情急之下去抓他,结果一起被摔下去了。幸亏我们事先在地上四周都铺了厚厚的棉垫子,这样才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现在光想想,我都觉得后怕。” 林水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是啊,如果没有这道安全防护措施,发生惨案的概率应该是百分之百了,如果是这样,那他们几个米厂的负责人这辈子也全部都完了。 光是听着,林泉和林溪都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发生了惨案,且当时又在现场目睹了事故现场,估计会让人产生一辈子的心理阴影的。 林水后怕地拍着自己的胸脯。 “安全防护措施还要加强,这次的事故给了我们警醒,我们现在做的这些防护措施还远远不够。” “这次真是不幸中的万幸,我们要提高警惕,引以为戒。” “哪怕是发生一起事故,我们都承受不起。” 张要发也是很心惊,差一点啊,他们几个差一点这辈子就都完了。 林水也是这么觉得的,如果多增加些安全防护措施,哪怕是将施工的厂房四周用一层一层交叠成井字的竹竿围起来,是不是也能够规避些因工人的一时不查或疏忽大意引发的安全事故呢? 事情都说完了之后,几人也不好在走廊久待,回到了病房。 看到几人回来,王警官看着林泉和林溪俩人的眼神发亮,惹得林泉和林溪俩人一脸懵懂。 “是这样的,现在米厂上下所有人都还在民警治安办公室,张要发和林水也都是米厂的负责人,需要跟我们一起走,一起回去配合调查。” “伤员这边需要有人照顾,看你们能不能留下来帮忙照顾下?” 在他们四人去走廊说话的时候,王警官和吴警官商量出了这个解决方案。 听到警官这样说,林泉和林溪都很欣喜,他们两人本来就是来帮忙的,有事情给他们做,他们总算是感觉自己是有用的。 林泉小声跟林溪商量:“阿溪,你等一下跟阿水他们回去,你直接回家,去跟我娘报个平安,他老人家现在指不定多着急呢。” “两个伤员今明天才动手术,今天应该没有什么其他事情,一个人照顾是可以的。你明天早上再过来。” 林溪本来也想留下来的,听到林泉这般安排,倒也觉得有道理,确实得安排个人回去给家里报信,免得家里担忧、着急。 那他明天早早过来替换林泉。 再说了,林泉是林水的亲大哥,林泉想表达对三弟照护的心情,他都懂。 林泉见林溪同意了,赶紧回复警官:“警官,那就我留下来照顾病人,他得回去给家里报个信,免得家里老人惦记。” “明天早上他就会过来,到时候他们俩人动手术,我们俩人也在这边照顾,忙得过来的。” 林泉边说着,边先朝林溪指了指,又朝病床上的两名伤员指了指。 两名警官对这样的安排没有异议,只要保证有人在这里照顾就成。等他们回单位后,就通知伤员的家属,想来他们的家属很快会赶到医院来照顾的。 医院这边都安排妥当后,张要发和林水跟着两名警官赶回青宁镇。 事故的情况基本上调查清楚了,排除了蓄意和人为故意的情况,这起事故是伤员自己疏忽大意导致的,米厂没有责任。 米厂上下的人都放出来了,可以回家了,不过米厂的几个合伙人张要发、林水、宋有才、李富贵和廖国富都被请去了甘镇长办公室。 甘镇长有些恼火,这个事故从昨天发生后他就一直都很担心,既担心出现伤亡结果,又担心这个事故会影响米厂的命运。 现在事故调查清楚了,再看着面前排排站的几个胆战心惊的年轻人,甘镇长有些恨铁不成钢。 甘镇长心里有些闷堵,不吐不快。他道:“现在知道后怕了?你看看你们,这叫什么事?” “这次真的是不幸中的万幸,如果出现严重的伤亡后果,你们这个厂子也不用开了,你们甚至还要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 “安全无小事,做任何事,安全问题永远都是排在第一位的。包括所应采取的安全措施以及每个人的安全防范意识都很重要。” 张要发几人羞愧地将脑袋埋得更低了,因为他们也想到了那些可怕的后果。 那些后果都不是他们能够承受的,弄不好,会家破人亡都说不定。 甘镇长呼出了一口气,他也是很后怕的。 他都不敢想,如果地上没有铺上厚厚的棉垫子,是不是那些不敢想的惨痛结果就会发生? 想到面前的几个年轻人都是老实本分的农民出身,又难得有一股闯劲和奔劲,都是好后生。 在成长的道路上从青涩到成熟,谁又不是披荆斩棘不断地经历挫折闯过来的呢? 几个年轻人虽然做得还不够细致,但起码他们能够想到的安全防护措施还是做了的,正是这个安全措施在关键时刻起到了保命的作用。 对于年轻人的成长还是要多几分包容的。 甘镇长严肃的神情柔和了一些,他缓和了语气道:“幸亏你们还考虑到将在地面上垫了一层厚厚的棉垫子,也正是这个棉垫子最后起到了保命的作用。” “不过,你们这个防范措施远远还是不够的,你们不仅仅是盖房子,更主要的是要建厂子,各方面的安全防范措施都要做到位。” 甘镇长看着几人,顿了顿,还是说道:“不然但凡出一个事故,都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镇长训诫的是,我们一定牢记于心,这次吃了太大的教训了,我们回去一定事无巨细地将各种能想到的安全防范措施都做好。” 虽然甘镇长安慰他们让他们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张要发几人知道,这是乡镇领导怕他们有太大的思想负担,开导他们。 但是他们几个怎么也忘不了事故发生时看到的那一幕,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两个鲜活的生命眨眼间的工夫就从屋顶上掉下来。 他们拼命地往施工的房子那边奔去,却怎么也无法阻止事故的发生,当时唯一的感觉是恐惧和生生的脱力。 那一幕、那个场景深深地烙印在他们每个人的内心深处,这个烙印甚至会伴随他们一辈子。 如果那两个鲜活的生命真的就这么消失在人世间,他们觉得自己是罪魁祸首,人生不仅毁了,这辈子更会在悔恨中度过。 张要发的感触特别深,他看了看其他几个伙伴,他们现在的心情应该跟他是一样的。 张要发作为米厂几个负责人的代表给甘镇长作保证。 第183章 停工整顿 甘镇长见几个年轻人都被吓得不轻,而且确实是深刻地吃了教训,他也不好训诫得太过,不过该怎么处理还是要怎么处理。 他道:“鉴于这次事故还是在全镇范围内造成了一定的负面影响,虽然两名伤员的伤情可控,不过还是出了伤情,你们米厂的安全防范措施做得不够。” “责令你们米厂停工整顿二十天,整顿期间须充分做好各项安全保障措施,到时候我们乡政府会派工作人员前去巡查。” “好的,好的,感谢领导对我们米厂的关怀,我们回去马上整顿。欢迎领导随时巡查指导我们的工作。” 张要发几人很是感激乡政府对他们的关怀和鼓励,心里也是暗暗憋足了劲,要回去好好整改。 甘镇长点点头,又摆摆手道:“行了,你们赶紧回去整顿。” 张要发几人后面有很多事情要忙,还要准备两名伤员后续的医药费。 这两天,几人精神高度集中,现在这个事故后续的处理也有了章程,精神松懈下来后,几人都疲惫不堪,都各自赶回家去报平安了。 林溪也开着拖拉机载着已经全身脱力的林水赶回家中。 此时已临近傍晚,老林家大房小院中,楚氏已经抻长了脖子不时地往外张望。 眼看天又要快黑下来了,阿水咋还是没回来呢? 虽然下午那会儿林溪已经特意赶回来报了平安,但是到现在还是没见到林水的身影,楚氏心里不免打起鼓来。 “敏香,你别太担心,阿水应该一会儿就回来了,会没事的。” 林伟看楚氏在院子里来回不停地踱步,知道她忧心,他也跟着着急。 瞅着老妻脸色苍白,神情憔悴,好似头上又多长了几根白发,林伟心里心疼得不行。 儿子是楚氏身上掉下来的肉,儿子出事,做母亲的哪有不担心着急的,林伟也只能尽量多安慰她,试着分散下她的注意力。 突然,俩人听到院门口有动静,楚氏和林伟都急急地望向院门口,就见林溪正搀扶着林水慢慢地走进院子里。 “娘,儿子回来了,儿子不孝,让您担心了。” 林水在林溪的搀扶下踉踉跄跄地回到自家小院,本来想站定给老母亲赔罪,哪知道两条腿还在打颤发抖,根本就站不住。 林溪看林水这个状态,赶紧将他扶去堂屋椅子上靠着。 楚氏见三儿子这个状态也是被吓得不轻,顾不得其他,赶紧跟着进了屋。 林伟跟在楚氏后面两步,时刻呈保护的姿态,就怕楚氏情绪过于激动会出什么意外。 林财和廖氏听到大房小院这边的动静,也急急地赶到小院,一脸关切地看着瘫软在椅子上的林水。 李婉一直都在里屋陪着张桃,这会儿也是扶着大着肚子的张桃来到堂屋,俩人也都担忧地看向林水。 “你这是怎么了?” 楚氏上前躬身拉住三儿子还在发抖的手,忍不住眼中已经噙着泪水关切的问道,同时轻轻地拍着三儿子的后背,帮他压惊。 虽然林溪已经告诉了她米厂事故的前因后果,她被吓了一大跳,心里跟着担惊受怕的,如今看林水这个状态,楚氏更加担心着急了。 “是啊,阿水,你这是怎么了?” 林财看到林水这个状态,心里也很是咯噔。 “咳,咳……” 林水看到几个长辈都担忧地看着自己,又看到老娘脸上的皱纹好像又深了些,他自觉自己很不孝,不省心,让长辈们跟着担心。 正准备说话,一着急,反倒是被口水呛着了。 “不着急啊,先缓缓,慢慢说。阿溪,赶紧给阿水倒杯水。” 楚氏看着儿子这般,心疼得不得了。 林溪赶紧麻溜地去春台那边抱起开水壶倒了杯水,还好早上烧的水,在暖瓶里放了一天这会儿正好是温热的,刚好可以直接喝。 林水咕咚咕咚将一缸子温开水喝完,才感觉身上缓和了一些。 他主动握住老娘的手,感受到老母亲的关切,看到老母亲憔悴的脸色,想来这两天让她老人家跟着担惊受怕了。 想来,事故的经过由他亲自来说,老娘才会真正放下心来。 “娘,没事了。昨天晌午快下工的时候,有个工人急着完活去吃晌午饭,他在安装最后一根横梁的时候有些疏忽,装得不太稳当。” “下来踩梯子的时候,刚好又是从那个横梁的地方下来的,横梁装得不太牢固,导致他下来踩梯子的时候全部的重力都落在横梁上了。” “横梁受不住力掉下来,顺带着将他也带了下来,他后面的那个工友情急之下想救他,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拉他的手,结果这个工友也一起被带下来了,俩人齐齐被摔了下来。” 听到这里,众人都齐齐倒吸了口凉气。 林水继续道:“幸亏我们事先有准备,将施工的厂房四周都铺上了厚厚的棉垫子,俩人摔下来没有受很重的伤,一个伤员是有根肋骨有些挫伤,另一个伤员是左小腿骨折。” 楚氏急忙问道:“那医生怎么说?” “今天检查结果都出来了,医生说问题都不大,做个小手术就可以了,然后在医院住两天就可以出院回家静养了。” 楚氏这才将心落了下来,后怕道:“没有出大问题就好,就好啊。” 林财想到听说的情况,问道:“阿水啊,听说警察也去了,情况怎么样啊?” 众人一听,心里跟着一紧,全都紧张地望着林水。 “警察那边调查出的事故原因是伤员的疏忽大意导致的,我们米厂的责任倒是不大。” 众人这才大松了口气。 “不过今天回来之前,被镇长留在办公室狠狠批评了一顿,并且责令我们厂子要停工整改,到时候政府要去验收。” 林水觉得事情已经处理好了,他不想让家人跟着一起担惊受怕,于是尽量将事情经过简明扼要地大致讲了下。 他虽然讲得简明扼要,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还是听出了里面的凶险和一波三折,都是一阵后怕。 谢天谢地,这真的是上天保佑,要是伤员的伤情严重的话,那就不是现在这样没有什么负面影响的景象了,那个后果大家都不敢想。 “对了,娘,大哥现在在医院那边照顾两名伤员呢,两名伤员明天一个是上午手术,一个是下午手术。明天早上还得辛苦阿溪哥去医院帮着看顾下。” 林水想转一下大家的注意力,将话头扯到伤员身上了。 果然众人的注意力都被转移了,林溪赶紧道:“这有什么辛苦的,都是自家兄弟,这个时候当然是自家人上了,三弟可不能跟我这么见外的啊。我明天一大清早就去。” 楚氏看到三儿子憔悴虚弱的脸色,心疼道:“那你先回房好好休息下,娘去给你煮碗吃的,先垫巴下肚子。” 林水也确实很是脱力,昨天晚上到现在眼皮都没眨一下,这会儿突然放松下来,眼皮子都不由自主地打起架了。 林溪见状,赶紧将林水扶起来,驾着林水进了他自己的屋子休息去了。 第184章 手术 好像是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或者是几分钟的样子,堂屋里的众人就听到了林水房里重重的呼噜声。 林溪这会儿刚从林水的房里出来:“阿水太累了,这才盏茶功夫就睡着了。” “也难怪,发生这个事故后,他的精神就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状态,昨晚上又一晚上没睡,医院的事情好不容安顿好了,又被领去乡里被好好教育了一顿。” “难为他这次吃了这么多苦。让他先好好睡个觉,其他事等他休息好了再说。” 林溪说道。 楚氏还是忍不住抹了眼泪,三儿子这次是遭了大罪了,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摊谁身上都会受不住。 她这个当娘的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可又偏偏帮不上什么忙,她只能在旁边干着急。 明明知道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人生。自己的人生路得自己走,人生道路上必然会遇到各种大风大浪,可当父母的却还是希望孩子能少遭受些磨难。 “这孩子这次遭了这么大的罪,让他先缓缓,好好休息,正好他们厂子现在是停工整顿阶段,正好可以好好休息下。” “你们也跟着担忧了一天了,都累着了,都早点回去歇着。尤其是阿溪今天跟着跑了一天,明天还得辛苦你了。” “大伯娘,您这说的哪里话,都是自家人,这些都是我这个当兄长的应该做的。” 林溪赶紧摆手回道。 众人不好再多说什么,纷纷散了。 虽然楚氏心里有些发苦,可想着家里还有个怀着孕的儿媳妇儿和虚弱的三儿子需要她照顾,还是强打起精神去厨房做起晚饭来。 林溪领着媳妇儿和老爹老娘回了自家小院,李婉煮了一大锅面条,一家人晚上吃面条也算是将晚饭打发了去。 家里这段时间盖新房子,本来每天都有给帮工的工人管上一顿午饭的。 这不这两天家里因为林水的事,个个都跟着着急上火的,也没有精力给工人们操持午饭,都是让工人们自己想办法解决的。 林水的事情安顿好了,家里盖房子的事情还得继续,工人们的伙食也得像往常那样张罗起来。 晚上,小夫妻俩躺在床上说着明天的安排。 林溪说道:“明天一大清早天还不亮,我就得赶去县医院了,有个伤员明早要做手术,我担心泉子哥一个人在那边忙不过来。明天早饭我就不在家里吃了。” 李婉先是点点头,听到后半句又赶紧摇头道:“你明天早点出发,不过还是要在家里吃点东西垫下肚子。” “我估计你一到医院那边,就得忙起来,哪里还顾得上吃早饭。我早上早点起来,煮碗面条给你吃,这个不耽搁什么时间的。” 见媳妇儿这般坚持,林溪也只好答应了:“那就得你受累,明天早上也跟着起早床。家里盖房子还有一大摊子活计还得你操持。” 李婉浑不在意道:“这些有什么,我又不累,反正明天事情多,也总是要早点起来干活的,没什么辛苦的。” 李婉想到米厂这次的事故,很是感慨:“谁能想到呢?竟然能发生这样的事!” 林溪知道李婉说的是什么事,也很是感慨:“是啊,幸亏他们事先做了安全防护措施,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这说明老天爷还是很保佑他们的,希望他们一切都能够顺利。” “今天镇长都给阿水他们开了个深刻的自省会,让他们要停工整顿,责令他们要以此次事故为戒,往后凡事都要做好各项安全防护措施,做任何事情都要深思熟虑。” “想来阿水他们几个经历了这次事故后,往后一定会更加谨慎小心的。” 李婉也觉得经历此事,阿水、张要发他们几个一定会更加成熟稳重的,米厂未来的发展应该会越来越好的。 第二天天还没亮,林溪就开着拖拉机出发赶去县城帮忙了。 林泉见林溪来了,心里也跟着松了口气。 等会儿李富全要做手术,他得跟着过去,病房里就没有人照看李富春了,两个病人的家属到现在还没过来。 幸好林溪这会儿赶了过来,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泉子哥,我在医院门口买了两个包子,你快趁热吃了。” 林溪估计林泉一大清早都在忙活,想来是顾不上早饭的。 他到医院的时候,看到医院门口小摊贩在吆喝着卖包子,想到林泉,于是他顺手就买了两个。 看着还冒着热气的两个包子,林泉心里一阵熨帖。 他与林溪从小一起长大,又都是家里的长子,不仅有血缘关系,更是同样肩负着养活一家老小的家族使命,甚至外出做工,俩人都经常是一起结伴的。 俩人可以说是知己好友都不为过。 “阿溪,谢谢!” 林溪了解林泉,见他这般也不多说,只是让他慢点吃。 “泉子哥,等会儿我送李富全去手术室,你就在病房照顾李富春。稍微松散点,你就打个盹儿,我估计你昨晚上是没睡好的。” 林泉心里一阵感动,接受了林溪的这个安排。多余的话不消说,一切尽在不言中,俩人都懂。 不会儿的功夫,护士进来通知了:“李富全,等会儿就要做手术了,你的家属来了没?” 李富全从小到大没有做过手术,这是第一次。 听说是要开刀,将腿里面的骨头掰正,虽然听医生说只是个小手术,但是李富全一想到要将自己的小腿骨头掰正,他就吓得两腿不由自主地打摆子。 那种对即将要在自己身上动刀子的恐惧感让李富全两眼发黑,嘴唇都在打哆嗦,好像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李富全现在根本就听不进去护士说了什么,更是顾不上回答护士了。 林溪见他这个状态有些不对,赶紧上前,笑呵呵道:“那个,医生,李富全的家属还没有到,应该在来的路上了,等会儿我送他去手术室。” 护士看他人高马大的,想着李富全要是有什么情况,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应该是能够应付的,昨天中午这个年轻人就来过,想来应该是李富全的亲友。 护士看了看李富全,见他这会儿全身都在发抖,不由宽慰道:“李富全,你别紧张,这只是个小手术,等下动手术的时候医生会给你做麻醉,不疼的。” 听到护士这么说,李富全果然逐渐平静了下来,他到现在才惊觉自己原来是害怕疼啊。 护士见他平静了下来,这才说道:“等下手术的相关材料需要签字,如果你的家属来了,可以让你的家属签,如果家属没来的话,那就你自己签。” “你等我一下,我现在就去将材料拿过来。” 护士说着就走开了,不一会儿,就见护士又折返回来了。 “李富全,这些是手术同意书以及相关的风险提醒,你先看看,没问题的话就签字。” 李富全接过护士递过来的一大摞资料,他也不认识几个字,看到护士提示的签字处,就直接在上面签字了。 一连签了一大摞纸,李富全感觉自己现在是将自己的命给交托出去了,等下在手术台上是不是处于任人宰割的境地? 李富全不敢想,他怕一想就不敢做手术了,那样的话,估计他的这条小腿也会废了。 护士才不管李富全的这些心理活动,见他将资料都签了,就去安排手术的其他事情去了。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的样子,李富全就被推去了手术室,林溪跟着一起过去了。 第185章 不分青红皂白 早上的时候,林泉就去医院里面的食堂给李富春打了份比较清淡的饭食。 由于李富全上午要动手术,手术前不能进食,所以就没有给李富全打早饭。 照顾李富春倒也轻松,也就是他需要下床上卫生间的时候,林泉帮着扶他起身,其他的事情倒是不用太操心。 这会儿,李富春正躺在病床上休息,林泉在一旁的椅子上假寐。 大概是李富全被推去了手术室后的半个小时左右,病房门口突然响起一道尖利的声音:“杀千刀的,青宁镇米厂丧尽良心,害得我男人从房顶上摔下来,摔成了重伤,差点就没命了,大家快评评理啊。” 原本睡着的李富春被这动静给吵醒了,林泉也被惊醒了,就连隔壁左右病房的病人和家属也往寻着这道尖利的声音往他们这个病房里看。 众人都是疑惑的神色:难怪昨天有警察过来了。昨天有警察在现场,隔壁左右病房的病人都不敢上前探问。 尽管如此,众人心里还是很疑惑,又有些想上前探问下发生了什么事? 能够惊动警察的,又出现了受伤的伤员,想来这事故的情况应该很严重。 众人这会儿听到这个妇人说的话,瞬间被勾起了内心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 这时,李富全的家属也过来了,来人是李富全的媳妇儿王花。 虽然她心里也是惦记自家男人的伤势,不过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之前,她不想一上来就闹事,她想着一切还是等找自家男人问清楚了再说。 哪知道一来这里,就见同村的李富春的媳妇儿在大闹病房。 她皱了皱眉,也不好说什么,此时病房门口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王花想进去都难,只得站在人群的外围。 李富春看到率先冲进病房的女人,脸色顿时黑成了锅底。 妇人见自家男人半天不吭声,以为自家男人是默许自己撒泼的,于是心里更加有底气了。 她张口就来:“当家的啊,你怎么样了啊?昨天晚上警察去我们家,把我们给吓得不行。” “又听警察说你在米厂干活的时候从房顶上摔下来了,摔断了骨头,当家的啊,这还了得?” “这青宁米厂就是个黑店,挣黑心钱,把我家好好的人硬生生给折腾成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他们这几个缺德的玩意儿,不顾旁人的死活啊。” “当家的,我要找他们去,让他们给我们个说法,不带这么欺负人的。捅破了天去也大不过王法,我要去告他们,让他们将牢底坐穿!” 李富春的媳妇儿名叫李桂香,是李家村隔壁的小李家村出来的,从来都是不吃亏的主。 李桂香昨晚上见到警察去他们家,真的被吓了一大跳,生怕自家男人在外面犯了什么事,以为警察是来他们家抓他们的。 结果听警察说自家男人在青宁米厂干活时从房顶上摔下来了,摔伤了根肋骨,伤势不重,已经送去医院救治了。 警察还说医院有米厂的人照顾,让她不要忧心,让他们明天上午过去医院就行。 于是李桂香真的就一点也不着急了,既然有米厂的人照顾,那就让他照顾去,而她则第二天上午再过去,摆好架势,定要让米厂好看。 如果讨不到她想要的好处,她是绝对不会让米厂那几个合伙人好过的。 他们既然能够开厂子,那都是富得流油的主,她早就听说过米厂是青宁镇几个发了财的能人合办的,就连他们村的李富贵就是合伙人之一,他们几个肯定很有钱。 那还不趁此机会狠狠讹上一笔。 再说了,她家男人可是实打实地在米厂出的事,不管怎样,米厂必须得负责。 她在来的路上已经合计好了,如果米厂不赔到令她满意的程度,她定要让米厂的那几个合伙人承担法律责任,看他们的米厂还能不能办得下去? 到时候他们不拿钱也得拿钱出来。 老话不是说折财免灾嘛。 见自家婆娘还在肆无忌惮地骂骂咧咧的,李富春的脸色已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情绪上头还是怎么的,李富春觉得自己此时不仅心口气得发疼,就连受伤的肋骨处也是疼得他快要受不住。 他直接冲着门口吼道:“李桂香,你给老子闭嘴!” 原本还在门口嚣张跋扈叫嚣的李桂香听到李富春的怒吼声,一下子愣住了。 她愣愣地转过头来朝着自家男人看过去,见自家男人惨白的脸色,一手捂着心口处,一手捂着肋骨处,看上去已经疼得面容扭曲了。 李桂香心道不好,难道自家男人的伤势恶化了? 她此时已顾不得其他,尖着嗓子,哭得撕心裂肺:“当家的,这可如何是好啊?你怎么伤得这么重?要死人了,要死人了啊,我要去找人说理去,一定要为你讨回公道啊。” 李桂香此时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她真的以为他男人要不行了,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要为自家男人讨说法。 “要死你给老子死远点,好你个李桂香,你竟然咒老子死。原来平时在我面前的温柔小意都是装出来的,原来你这么盼着老子早点死啊!” 李富春知道他婆娘平时在村里会有些爱占小便宜,不是吃亏的主,但这些也都是基于自家婆娘占理的时候;如果不占理,自家婆娘也不会胡搅蛮缠。 但是自家婆娘在自己面前从来都是嘘寒问暖的,他还一度为自己娶了这么好的媳妇儿而沾沾自喜呢。 哪知道这婆娘内里竟然是这样的货色? 李富春被气昏了头,一边是被气的,一边是感觉自己被骗的。 他已经打算好了,等出院之后回家养好了伤,他定要好好调教下这婆娘。 李桂香以为自家男人病糊涂了,赶紧道:“当家的,你是不是病糊涂了啊,你看你脸色惨白,身上到处都是伤,你是不是心口疼啊?天啦!你不会是伤着心脏了?” 说着李桂香还伸出一只手探了下李富春的额头,见没发烧,心里稍微安心了些。 李富春此时确实是气得心口疼,可能刚才那会儿自己没注意,扯到了肋骨上的伤口,他现在感觉自己疼得快要死去了,身上都开始冒冷汗了。 他瞥到旁边的看护林泉紧抿着唇,脸色很是不好看。 林泉的双手都握成了拳头,李富春羞愧得都想钻地缝了,又看到站在病房门口的李富全的媳妇儿王花。 李富春恶狠狠地对着李桂香咆哮:“李桂香,你给老子过来。人家米厂是好人,你莫不分青红皂白地往人家身上泼脏水。” “这个事情已经调查清楚了,人家米厂没有责任。不仅如此,人家米厂出钱给我住院治疗,还出人照顾我。好了,都散了。” 第186章 术后 李富春见门口还有好几个脑袋往病房里面伸,他不想将这个事情闹得人尽皆知,朝门口那些探头探脑探八卦的人喊了一嗓子,让大家都散了。 众人见没有八卦可继续追,只好作鸟兽散。 见众人都散去,徒留下王花站在病房门口就显得很是突兀显眼。 李富春冲着门口的王花露出了一个他自以为很温和的笑容:“王花啊,你来了!你家富全现在正在手术室动手术呢。” “刚才医生就在找富全的家属,你来得正好,快去手术室门口守着,说不定一会儿手术就做完了。医生说是个小手术来的。” “你问一下护士站那边的护士,手术室怎么走,她会领着你过去的。” “好的,那我先过去了。” 王花感激地朝李富春点了下头,然后就去护士站问询去了。 等王花的身影消失在病房门口的时候,李富春马上变换了脸色,阴冷着脸压低了声音对自家婆娘说道:“你误会人家米厂了,是我的原因造成的事故。” 李桂香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道:“当家的,你是不是弄错了?明明是米厂那几个黑良心的将你伤成这样的。” 李富春摇摇头道:“是我的问题。我当时一时疏忽,大意了,将最后一根横梁没安装稳当,从上面下来的时候一时不查,没装稳当的横梁掉了下来,我就着横梁一起掉下来了。” “富全为了救我,结果被我给扯下来了。这个事故怪我,是我的责任。你莫要再咋咋呼呼的将责任往别人身上推。” 李富春要不是想到这个婆娘给自己生了两个孩子,看在孩子的份上他不想跟她计较,要不然,李富春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恼羞成怒要找这个婆娘谈散伙。 李桂香听自家男人这般说,才知道责任在自己这边,自己完全不占理,她有些心虚地瞥了眼在旁边虽然一直都没吭声,但一直都在散发着冷气的林泉。 她缩了缩脖子,弱弱地问自家男人:“当家的,那责任在我们这边,米厂和富全会不会找我们家赔钱啊?” “我也不知道,到时候再说。” 这个婆娘终于问到点子上了,李富春也有这个担忧。 想到自家那破旧的屋子,五六十岁的老子娘和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李富春就愁得心里发苦。 他道:“走一步算一步。” 林泉此时确实是被气得不行:什么人嘛?也不先弄清楚事情的原委,一上来就给米厂扣上个屎盆子,败坏米厂的名声。 要不是看在对方是个女人,她男人又受伤躺在病床上,米厂或多或少要担些责任,他肯定会上去找对方好好掰扯掰扯的。 他已经很不想再继续待在这里了。 等阿溪回来,看看李富全的情况,再做打算。 约莫一个小时后,病房门口又是一阵骚动,好几个医生和护士推着一个移动病床进了病房,那个病床上正躺着刚做完手术的李富全。 李富全现在麻药效果还没过,此时人还处于昏睡状态,身上还插着管子。 王花和林溪跟在后面。 由于此时病房的人太多,王花和林溪都站在病房门口。 就连林泉见病房有些拥挤了,为了方便医生护士们将李富全移至他自己原先的病床,也自觉地退出了病房,在门口看着。 “一、二、三。” 就听见有个医生喊了一嗓子,然后众医生护士同时使力,将李富全平稳地移至病床上了。 护士麻溜地撤走了移动病床,然后又拿着好几瓶药水进来,挂在输液架上,给李富全做了穿刺打上了点滴。 “病人家属。” 护士朝门口的王花喊了下。 “哎!哎!我来了。” 王花赶紧进来。 “你帮他看着点滴,一瓶快要打完的时候,要及时喊我们护士过来,我们就在护士站。” “病人现在麻药还没过,大概四个小时后病人就会醒过来,病人腿上已经打了石膏,你记得可不能让病人磕着碰着这个受伤的腿了,这个腿近期都不能使力。” “给他用上了导尿管,这几个小时都不用下地。等导尿管撤了后,你要给他备个盆子,就让他在病床上尿到盆子里。” 护士一本正经地给王花告知术后注意事项,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难为情的。 倒是王花听得一脸尴尬,恨不得将头埋到脖子里去。 如果病房里都是陌生人还要好点,可偏偏病房里还有两个同村的老熟人,这么私密的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讲出来,王花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病房里面的几人听到护士的这般叮嘱,也是有些面色讪讪的。 护士叮嘱完就回去护士站忙去了。 病房里,王花给李富全掖好被子,又细心地拿着早上过来的时候就在医院门口买的洗脸盆去病房里面的洗手间接了些凉水。 试着水温有些凉了,又端着盆子去外面公共饮水处接了些热水掺了下,再试了下水温,刚刚好,王花赶紧端进来给李富全擦洗了下脸颊、双手。 李富春看王花这般忙活,也不敢打扰,等到她歇下来,赶紧试探性地小声问道:“王花啊,富全的手术还顺利吗?” “嗯,医生说还是比较顺利的。在医院将养几天,如果术后恢复得好的话,就可以出院回家休养了。” 王花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现在人还没醒来,也不知道手术情况到底怎么样?医生虽然说手术很顺利,不过她心里还是悬着的。 又想到李富春下午也要动手术,她也不好说些让人紧张担忧的话,怕吓着李富春。 “哦,这样啊,那就好。我下午手术,这样我心里也要放心些。” 李富春确实是在担心下午自己的手术。 看别人动手术和自己要动手术,两种心境是绝然不同的。 看别人动手术,自身的体会并不深,再多一点应该就是关心和担忧; 但是如果是自己要动手术,那就是对未知的恐惧,总感觉自己的命在手术台上是交到了医生手里,任人宰割的感觉。 还有,一旦手术不成功,很有可能会对自己的身体造成不可逆的影响,病情很有可能会恶化,自己的命甚至都会交代在手术台上。 李富春听到王花这样说,心里也是放松了不少。 惟愿下午自己去动手术前,李富全能够苏醒过来,这样他就更能够感受到手术到底可不可怕了。 说出来怕人笑话,李富春从小到大对疼痛的忍受度是非常敏感的,在别人看来只有一点点疼的感觉,他却会觉得特别特别疼,而且他还很惜命,怕死得很。 第187章 以和为贵 见病患的两家人在融洽地聊着,林泉拉着林溪出了病房,来到最里面走廊这边,倚靠着窗户。 “阿溪,李富全的手术应该是很顺利的,等下午李富春动完手术,看看手术情况怎么样。如果术后没什么问题的话,那我们就回家去。” “反正两个病患的家属也过来了,有人照顾,病房里人多了也不太好,太拥挤了。” 林泉早就想回去了,只是碍于还有一个伤员都还没有动手术,既然是做好事,就要将好事做到底,等李富春动完手术再回去,这样也算是有始有终了。 现在是在病房这边,林泉不好将上午那会儿李桂香大闹病房的事说出来,等回家之后自家关起门来的时候再说。 林溪觉得林泉的这个安排挺好的:“我听哥的。” 俩人商量好后,就在病房外溜达了一会儿,病房里面已经有好几个人了,他们也不好再进去大眼瞪小眼的。 等下午李富春动手术的时候,俩人才出现,跟着一起去了手术室门口。 李富春的伤势没有李富全严重,手术不到一个小时就结束了,手术很顺利。 林溪和林泉俩人一直待到李富春苏醒,见他和李富全一样没什么大碍,心里的石头也落地了。 嘱咐俩人的家属好好照顾,又说了一些宽慰的话,说他们过两天再来看两个病患,交代完之后,俩人就回家去了。 回到家,俩人很自觉地回到了老林家大房的小院,估计家人们都在小院里等着他们呢。 果然,一进院子门口就见林水已经在院子里不时地朝外张望。 林水从昨天傍晚回来后就睡下了,这一睡就睡到刚刚才起来,这会儿已经养足了精神。 这人一精神了,就开始操心起事情来。 他心里毕竟还是担忧着两个伤员的手术情况的。 林溪和林泉俩人也不让大家等太久,一进堂屋喝了一碗水后,就从今天早上李富全动手术的事情说起。 包括后来李富春的媳妇儿李桂香大闹病房的事,再到下午李富春动手术以及两个病患术后情况都仔仔细细给众人和盘托出了。 听到两名伤患术后身体状态都恢复得不错,众人心里都不由得松了口气。 再一想到李桂香大闹病房说的那些诋毁米厂的话,众人又都气得牙痒痒。 林老爹向来都是敢说敢做,这会儿也是气得不行:“这也太过分了,这样诽谤诋毁他人都不用负责任的吗?” 楚氏也生气,任谁听到有人诋毁辱骂自己的孩子,谁都不会善罢甘休的。 不过楚氏考虑得倒是更深一些:“换位思考想想也能够理解,毕竟她家男人遭了罪,她心里应该也不好受,她骂两句发泄下,我们也不会掉块儿肉。” “凡事讲究以和为贵,阿水他们米厂以后开门做生意,什么样的事都有可能发生,俗话说和气才能生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少些事端为好。” 林水虽然年轻气盛,经历这次事故后,他整个人好像一夕之间成熟了不少,老母亲说的这番话正好说到他心坎里去了。 他道:“我明天就去找发哥他们几个商量商量米厂停工整顿的一些具体细节,仔细商量个章程出来,这两天抽空我们还是要去医院看看那两名伤员的。” 楚氏点点头道:“那行,探望伤员以及后续医药费这些你们也要做得周全些。” “你们几个吃些亏就吃些亏,吃亏是福,毕竟人家确实是在米厂出的事,要让伤员及其家属心里好想一些,还是不要让人抓着话头不放为好。” 第二天林水开着林溪的拖拉机就去找了张要发,然后俩人又去喊上了李富贵和廖国富、宋有才几人一起在米厂凉棚里细细商量着整顿方案。 几人经历这次事故,都成熟了不少。 几人讨论了很久,尽量让整顿方案更加详尽周全些。 几天下来,众人总算是走出了米厂事故带来的阴影了,林溪和李婉的新房建设进度一直都没有停歇。 小夫妻俩又烧了几窑瓦出来,足够新房子使用了。 腊月二十六这日,虽然气温很低,胜在风和日丽,林溪和李婉的新房子终于迎来了上梁这个大喜的日子。 掐算了黄道吉日,腊月二十六这日宜兴土木,又是快到新年,整个林家村已经进入了迎接新年的氛围中了,处处都弥漫着喜庆和期盼的味道。 上午十点来钟的样子,日头斜斜升到半空中,给寒冷的大地带来了一片暖阳。 林家村几乎全村的人,只要是闲着没事的,这会儿都聚集在林溪和李婉的新房子门口的那片空地上。 人人脸上都挂着笑容,正等着楼顶上那人唱和吉祥话呢。 老林家众人包括大房和二房的人都来了,作为主家,他们没有围在人群里,而是站在人群的旁边忙活着手里的活计,忙碌地准备着上梁过程中各个流程需要准备的诸多事宜。 林老爹、廖氏、楚氏作为长辈,都穿着大红簇新的衣服坐在一旁听着前来道贺的村民们说着吉祥话,喜得脸上的皱纹都浅淡了不少。 林溪和李婉作为青年辈的主家,少不得一阵忙碌和张罗。 林泉带着他下面的几个弟弟妹妹,林德带着下面的两个弟弟,外嫁女林花和周树夫妻俩带着长女周霞也都在现场帮忙。当然,才三岁的小周霞确切地说是来帮倒忙的。 林花无法,只好带着周霞在一旁玩耍,让周树去帮忙了。 新房子的布局结构跟林家村这边房屋的建筑风格是一样的,房子的前后都围起了一个成年男人那么高的院墙。 屋后的院子李婉打算用来种菜,再挖个小鱼塘,屋前的院子是家里人平时的活动空间以及晾晒区。 新房子的中间是堂屋,堂屋的左边是一间房,房屋的面积不小,往后延伸做了两间房,右边是同样的布局,房子总共有四间供休息的房间。 堂屋后面是灶房,打了个土灶,堂屋、灶房以及每个供休息的的房间屋顶上都安上了六片长方形的亮瓦。 虽然窗户装的是木窗,但屋顶的亮瓦起到了很好的采光作用,显得整个房子的每个屋子都亮堂堂的。 房子的高度有四五米的样子,虽然只是建了一层,如果后期有需要,可以再在屋子里建阁楼也是可以的。 目前还只是上了梁,整个屋顶是平整的。 第188章 上梁 唱和人是请了村里比较能说会道、八面玲珑的林福担任的。 他本身确实是比较有福气的,四五十岁了,老爹老娘身体都很康健,爷爷奶奶都健在,就连他自己都得了个孙子和孙女,一大家子五代同堂,家庭和乐。 就见林福身上也穿了件喜庆的大红衣,胸前挂了个大红包袱,包袱里面装满了各种好吃的糖果。 最后一根梁上好了,林福身姿轻盈地站在这根梁的中间唱和: “东西南北中,中和各方财!” “好!” 下面看热闹的乡亲们望着梁上的林福,都使劲地拍手叫好。 于是林福也不吝啬,将右手伸进胸前的包袱里连续抓了三大把糖果朝着院子正中间撒下去。 早就等在下面随时准备伺机而动的男女老少都瞬间开始疯抢起来,尤其以小孩子抢得最为激烈,然后就听到一阵阵哄笑声。 整个新房的院子里的氛围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待得众人将地上的糖果抢得七七八八了,这时林福早已换了个位置,来到了刚才那根横梁的左边,满脸喜色。 他两只大手呈喇叭状放在嘴巴的左右两边中气十足地从左手边一路调转身子到右手边继续唱和: “财源滚滚四方来,来财来福来人丁!” “好!” 下面看热闹的乡亲们手拍得更加用力了,林福从包袱里又连续抓了三大把糖果朝着院子左手边撒下去,下面顿时又是一阵笑闹哄抢。 “保八方平安,护四季安稳!” 林福像变戏法一样,此时已经来到横梁的右手边,又从包袱里连续抓了三大把糖果朝下面撒了下去。 此时在院子里抢糖果的众人已经顾不上附和了,只感觉糖果像下雨一样喜从天上来,忙着牵起衣角做成临时装糖果的布篮子。 简直就是要发财了,每个人脸上都挂满了灿烂的笑。 林福的喜话像竹筒倒豆子一样一个劲儿地往外倒:“求仁得仁,求福得福,多子多孙,世世安稳,家和万事兴!” 林福此时又回到了横梁的最中间,拱手朝主家行礼。 老林家上下个个都高兴得不得了,林福这吉祥话说得甚合他们心意啊。 林老爹和林溪也都赶紧拱手回礼。 抢糖果的众人也都看着林福,笑得合不拢嘴。 这个祝福反正是从林福这个全福人嘴里喊出来的,就当是他们每个听到的人都有份。 林福的这份祝福他们都收到了,是以所有人都从胸腔里大声喊出“好!好!好!”。 随着这三声好,将糖果角逐大赛推向了高潮。 林福赶紧左右手同时开弓,大把大把地往下撒糖果。 他又继续在梁上四处奔走唱和了好一会儿,待得糖果都撒完,林福有赶紧点起了早就挂在横梁中间的一万足鞭炮,然后一溜烟跑得比兔子还快,一下子蹿到院子里来了。 爆竹噼里啪啦节节响,响亮响亮寓意敞亮敞亮,一切都是好兆头,新的生活从新开始! 抢糖大会结束,众人意犹未尽,个个都笑弯了眼,脸上红扑扑的,怀里兜着一大包战利品,都高高兴兴回家去。 盖房的工人们和老林家请来的亲朋好友都移步到老林家老宅等着待会儿的上梁宴。 老林家早就请了村里左邻右舍关系比较好的几个妇人帮着在拾掇席面了。 众人来到小院的时候,正好席面整治好了,只待主家吆喝一嗓子就可以开席了。 分好了桌,众人都各自上座,来吃席的大人很多还带着个自家的小孩,另外手里还拿着个大大的空碗。 这是打算一人吃饱,全家也要跟着吃饱的节奏。 当然,这在林家村是允许的,已经形成了大家都默认的一个风俗。 要是你去吃席,只带了自己一张嘴,没带自家小孩,也没带个碗,有人还会纳闷地问上一句:“老林啊,你咋没带上娃儿和碗呢?” 问的人并不觉得尴尬。 被问的人更加不会觉得尴尬了,面上一脸自然。 甚至还会回上一句:“哦,家里娃儿刚刚睡着了,怎么喊都喊不醒,家里没有多余的碗了,我等下问问主家看能不能借我两个碗。” 张三家里整治席面是这样,到时候李四家里整治席面依然会如此,大家礼尚往来的,也就觉得没什么了,相互之间都不吃亏的,反倒显得更加的亲香。 所以老林家今天整治的这个上梁宴明面上看是准备了十桌,实际上是整治了三十桌的量。 宴席当然是吃得宾主尽欢了。 一直忙到半下午,李婉跟着家里人才将家里收拾妥当了,因为要收拾碗筷,腾出桌椅。 林溪领着家里的男丁将从左邻右舍家里借出来的桌椅归还了,楚氏领着廖氏和李婉忙着收拾碗筷。 尽管宾客们大部分都是又吃带拿的,不过宴席的分量准备得充足,还是剩了一些好菜好饭。 于是老林家大房和二房晚上的时候就着剩下的这个饭菜热了下,众人总算是吃了顿饱饭了。 宴席上忙着招呼宾客,自己人都没顾得上吃饭,这会儿每个人都是饿得不行。 吃完这个早晚饭,已是临近傍晚了,众人都是各自洗漱回屋歇着去了。 李婉今天从一大早一直忙到现在,虽然忙碌,但这一天却是过得极为充实和喜悦。 一想到他们小两口的事业窑厂在年后要好好地拾掇做单子了,李婉心里就充满了斗志。 再一想到新房子也盖好了,等晾晒几天就可以入住了,她的心情就激动得飞起。 那个房子即将是她和林溪的新家,他们两人的美好生活就要从入住新房子开始,以后在那个房子里还会迎接他们的孩子的到来,李婉就忍不住对即将到来的新生活充满了向往。 于是整个人一点也不觉得累了,想到就要干,她这会儿也没什么事情,于是开始收拾房里的物件,盘算着等收拾好了就一点一点地慢慢搬过去。 李婉边哼着小曲儿边收拾着,在翻到她放在衣柜里的一个小木盒子的时候,她掂着重量感觉手感有些不太一样。 她一愣,赶紧将盒子打开,入眼的只是个空空的盒子,里面什么都没有! 她一下子慌了,急得在房里团团转。 李婉在房间里等了很久,直到夜深了,才见到林溪回了屋。 第189章 矛盾起 林溪不动声色地瞧了一眼李婉的神色,见她正皱着眉头在想些什么。 他也弄不准李婉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他这会儿还没想好怎么解释,就想着能蒙混过关就尽量混。 先将这个事压一压,等过两天媳妇儿的情绪平复了一些,他再好好找媳妇解释解释,媳妇儿应该是能够理解他的。 而且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不宜闹得不愉快,免得不吉利。 李婉刚才一直沉浸在盒子里的东西不见了的思绪里,连林溪进屋了,她都没反应过来,直到林溪在她旁边躺下,她才回过神来。 李婉一把抓着林溪的手腕,焦急道:“阿溪,我们放在柜子里的钱都不见了!” 刚说完这一句,李婉一下子红着眼睛泣不成声,她想到这将近一年来的辛苦和血汗。想到在窑厂,两口子风里来雨里去,顶着酷热在烈日下烧瓦。 想到林溪的肩膀被扁担勒得血肉模糊,想到自己有好几次中暑昏厥,手上劳损得都是血口子。 又一想到所有的努力却在一夕之间化为泡影,连个影子都没有,李婉又慌神又是害怕。 她说着就将放在枕头边的木盒子拿出来打开给林溪看:“阿溪,你说我们放在柜子里的钱怎么会不见了呢?难道是家里遭贼了?” “今天家里进进出出这么多人,保不准是进贼了。” 李婉喃喃道。 林溪对这个事情是知道的,他现在真不知道该怎么跟李婉解释。 李婉一急,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住地往外流:“阿溪,我们报警,这可是两千多块钱呢。” 两千块钱在这个时候的物价水平可算是一笔巨款,即便是在城里生活,这两千块钱也是一笔巨款。 见林溪半天不吭声,她还觉得纳闷呢,扭头看向正坐在自己身侧的丈夫,丈夫正垂着脑袋不吭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是看上去并不着急的样子。 李婉心里咯噔一声:怎么回事? 她这会儿也逐渐平静下来了,疑惑道:“阿溪,难道你知道这些钱去哪里了?” 林溪的双手握成拳头,垂着头仍旧没有说话,他不敢去看李婉现在的眼神,那一定是对他满满的失望和控诉。 见林溪这个样子,李婉反倒是冷静了下来,起码这些钱应该不是被贼人偷去了,那起码还是知道去向的,那应该也是能够找回来的。 “阿溪?”她试探性地问。 “……” 回答她的依旧是林溪的一阵沉默。 林溪的嘴巴抿得死紧,脸色已经涨得通红了。 见林溪依旧如此,李婉心里也有些恼了。 尽管如此,她还是要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溪,到底怎么回事?我们是夫妻,有什么事情我们俩人理应一起面对,你不应该将我排除在外,我有知情权。” “这笔钱是这么大的数目,是我们俩这大半年来风里来雨里去的血汗钱,我应该知道钱去了哪里?” “你别问了,钱拿出去就拿出去了。钱被爹要去给老二做本钱了。” 林溪知道今天无论如何是逃不过去了,避无可避,他只好咬着牙、红着眼说了。 李婉一脸震惊和不可思议,半晌回不过神来。 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 他们以前吸林溪的血也就算了,不追究了,但是现在林溪都成家了,他们还这样,那就过分了啊。 林溪是家里的老大没错,有老大的家族责任,但是也不带这样吸老大的血的,家里其他那些进项不是都纳入到公中了嘛。 “我们当初明明都说好了的,窑厂的账目利润这块儿六成算我们小家的,留四成利润算入公账。” “三千三百六十元,利润的六成应该是两千来块钱,这些钱应该是算我们小家的。我们盖房子,也说好了从公中出账的。买拖拉机算我们小家的账,那算下来我们也应该留下一千五百块左右。” “这个窑厂本来就是我们俩人辛辛苦苦折腾出来的,挣的钱却全被拿去给老二作本钱,老二要做什么生意需要这么多本钱?” “从窑厂开始建到现在,老二都没有去窑厂帮过什么忙,凭什么亏了就算我们的,赚了就被你的兄弟像摘桃子一样将钱都理直气壮的要走?” 关键是家里没有任何一个人知会一下她,还是她在收拾物件的时候发现了,现在见躲不过去才承认了,老林家把她李婉这个嫁过来的媳妇儿当什么了? 平日里家里那些洗衣做饭的活计哪件不是她在操持? 她从来都没有怨言,想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既然嫁进老林家,那就是老林家的一份子,理应为老林家承担起一份子的责任。 但是那些人在这么重要的利益上,完全就是抢夺,实际上根本就没有将她当作老林家的一份子,她仍然是个外人。就连林溪也会是这么觉得的。 浓浓的失望涌上心头,李婉心里还是很不忿:“那些钱是我们的,不是公中的,当初我们就商量好了的。” “你明天一大早就去找爹将那些钱要回来!” 林溪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李婉,他没想到他的婉婉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个时候的婉婉怎么会这么不明是非、不讲道理呢? 钱都已经给出去了,哪里还有要回来的道理? 而且这钱又没有给外人,是给自家兄弟,这也不算自己的损失。 刚开始老爹和二弟找他拿出这些钱的时候,他也是不太愿意,被老爹强行一要求,他也就给出去了。 他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以前每次老爹找他要钱也是这般,当时看到老爹都快黑脸了,他这才妥协将钱给了出去。 每次都是这样,老子娘一在他面前闹个情绪,他就有些招架不住。 这次也是,他当时脑子里没有想太多,一着急就答应了。事后再想反悔已经来不及了,钱已经进了老二的口袋里,让他再张嘴去要回来,他开不了这个口。 又想到这个事情还是背着媳妇儿做的,他心里就心虚得不行。 有点乌龟的心态,想着捱一天是一天了。 第190章 话伤人了 他想着自家媳妇儿那么贤惠大度,即便是知道了这个事,应该也不会不同意。他再哄哄就没事了。 但是现在,没想到媳妇儿竟是这个态度! 还一脸严肃地要他明天一大早就去找老爹要? 他都觉得媳妇儿有些不可理喻了。 “那不可能,给都给出去了,哪有又转回头去要的道理?” 林溪也表明了态度,让他去要回这个钱是不可能的。 李婉看林溪这个态度,更加对他失望了:“行,你不去,那就我去,这本来就是我们的钱,不带这样欺负人的。” “你敢!” 林溪此时也有些恼了,之前的那些愧疚和心虚这会儿也被气得全没有了。 “我有什么不敢的,那本来就是我们的血汗钱,窑厂接下来的运转要用钱,我们这个小家也需要有些积蓄,难道你就不为我们这个小家多做些打算。” 李婉此时也杠上了,她知道如果不趁热打铁赶紧去将这个钱要回来,往后时间久了就更没有机会要回来了。 林溪被李婉这话说得眼神闪了闪,不过转瞬还是坚持道:“我是家里的老大,照顾家里的弟妹从来都是我的责任,这个钱是给弟弟的,有什么不应该?” “那你就不顾我们这个小家了吗?” 李婉已经泪如雨下。 “如果非要在大家与小家之间选择,那为了这个大家,为了我的兄弟姐妹,我的小家就应该做出些牺牲。这是我作为长子的责任,你作为长媳也应该夫唱妇随。” 林溪话赶话说出了让他都无法挽回的伤人的话。 这话说出来后,林溪才反应过来,想收回来也已经来不及了,而且真的遇到这样的情况,他想他应该也会如这般选择的。 他张了张嘴,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挽回了。 自林溪说出这些后,李婉就不再吭声了,她知道多说无益,这个事林溪是不打算有什么转圜的余地了。 熄了灯,李婉侧躺在床上背对着林溪默默地流着泪。 林溪也知道他刚才的话伤人了,可是他这个人不会说假话,如果真遇到了需要牺牲他的小家去保全大家的时候,他还是会这样选择的。 看着妻子背对着他默默垂泪,他也没有什么办法。 默默地叹了口气,俩人都各自有各自的心思一夜未眠。 …… 时间倒回到中午宴席开宴之前。 自从林溪买完拖拉机后,林德就着急了。 他先是听到老大跟家里商量要盖房子,这个事情是早就说好了的,他知道。 不过一下子要花出去五六百块钱他还是心疼的,结果没过几天老大又买了拖拉机回来,又花了四五百块钱。 林德在心里默默算了笔账,老大两口子接米厂的这笔做瓦订单差不多结算了三千三百多元,盖房子和买拖拉机差不多花了一千二百元钱,剩下应该还有二千一百元钱。 按照大哥那两口子的花钱速度,还不知道他们会将钱花到哪里去呢? 本来买拖拉机老大就没有跟他们商量过,老大早就应该将钱交出来了。 再不能将这么多钱放在老大那里,虽然说老大的钱就是他们的钱,但毕竟家里还有老子娘、林齐和林彦这么多人呢,分到他林德头上,还能有几个子儿? 他还是要早点为自己做打算才是。 若是他自己去找老大要钱,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不过嘛,有老子娘在,让他们出面,老大肯定会同意的,以前不也是这样的嘛。 林德想了很久,觉得新屋上梁这个节点是个好时机。 这天家里每个人心情都很好,心里一高兴,那什么事情就都好说嘛。 于是趁着上梁仪式结束,众人都准备移步回院子吃宴席之际,他趁着林老爹旁边没人,赶紧跟上老爹,特意拉着老爹与前面的人都拉开了距离。 林德见前面的人都走远了,他这才拉着老爹开口,道:“爹,您看大哥也成婚了,窑厂那边的事情也做起来了,大哥他们两口子的日子也过起来了,大哥和大嫂往后的日子只会是越过越红火的。” 林老爹点点头,有些欣慰道:“是啊,往后老大两口子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林德赶紧接过话茬:“爹,我想了下,我也该立起来了,我不能一直在家里游手好闲的,我也到了成家立业的年龄了。” 林老爹一阵恍然:“是哦,你也到了二十四五岁了,你不说我还没想到这一茬呢。” 主要是他们老林家大房和二房两房的儿子中排行老大的成婚都晚,都是才成婚不到一年。 恍然中老大林溪是刚成婚不久,弄得林老爹都还觉得下面的几个儿子离说亲都还远着呢。 林老爹盘算着,老大是被家里给耽搁了,这几年一直都在外面做些短工之类的,也没有个正儿八经的活计,现在好不容易稳定下来,折腾出了个窑厂,想来往后的日子不会差。 老二现如今都有二十四五岁了,确实是到了该为老二打算的时候了。 “那你有没有什么具体的打算?” 林老爹虽然是这么想的,但是光有满腔热血也没用啊,他心里也没有个具体的章程,所以想问问二儿子的意见,看看他有没有什么想法。 林德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赶紧回道:“爹,我想去湖城开个书店卖书,湖城那边读书人多,开书店应该是有销路。” 林德可瞧不上开窑厂,一来烧窑是技术活,一时半会儿学不会,二来烧窑太辛苦了,风里来雨里去的,还挣不到什么大钱。哪像找个轻轻松松的营生来钱快,活计又轻快。 开书店这个事他可是想了好久的,之前去湖城的时候,就看到有人在路边摆摊卖书的。 进价便宜不说,再提高一倍的价格卖出去,赚个中间的差价,中间差价完全就是实打实地落入自己腰包的。 路过的行人好多都在书摊上买书的。 他观察了下,那个小小的不起眼的书摊一天下来估摸着能够卖个四五十本书出去,一天下来至少能够纯赚十块钱,一个月下来的话都能够赚三四百块钱呢。 而且自己就只负责在书摊边舒坦地坐着,又不用做什么体力活,轻轻松松的,比在田地里刨食要强得多。 林德继续说道:“我想租个门面,将门面装修下,在店里面卖书,这个应该是不错的。” 林老爹觉得这个听起来似乎很不错,他点点头道:“那可以啊。” 林德看火候差不多了,赶紧道:“爹,开这个书店当然是极好的,就是需要本钱。” “这门面装修要花钱,租金要花钱,进货也是要花钱,这前期还是要花不少钱的。” “尽管如此,我看那路边的一个小书摊一个月都能够纯赚三四百块钱呢,何况是一个正儿八经的书店呢,这书店一个月少说也是能够挣个上千块。” 林老爹唬了一跳:“开书店一个月能挣这么多啊!” “是啊,爹,这一个月少说都能够挣千把块,而且这是个稳定的生意,又不用找销路,只要选好地段就可以,很是省心呢。” 林德是打算要开个正儿八经的书店来的,不过如果没有找到合适的门面,哪怕是摆个书摊,那也是可以的。 反正等老大那边的钱都忽悠到他布袋里,怎么花这个钱还不是他自己说了算。 即便是他到时候将这个钱自己攒起来,跟家里就说生意亏了,家里人也会被他忽悠过去的,做生意本来就是有赚有赔,是有风险的嘛。 林老爹被林德这般一洗脑,甚是觉得开书店是个极好的营生。 第191章 算计 他自己的老爹林老太爷当初在湖城开了那么大的服装厂,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的,最开始还不是从一个小小的布匹店铺做起来的。 虽然他自己这辈子没什么本事,年轻的时候犯浑将家产都输光了,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可他的子孙应该也没有那么差的,毕竟他老爹还是很优秀的一个人。 说不定老二的书店能够越做越大呢。 按这样的话,他林财这辈子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林老爹思维发散得比较多,他已经想到了林德带着他们全家飞黄腾达的情景了。 “好,这个书店咱一定要开。” 林老爹一锤定音,被林德成功洗脑了。 “爹,就是这书店开起来的话,前期还是需要不少本钱的。装修要钱,铺租要钱,进货这些也是要钱的。我这手上也没什么钱啊。” 林德很是犯难,搓着手,皱着眉头。 “那怎么办?今年鱼塘、田地里的西瓜、庄稼还是有些收成的,要不从公中帮你筹一筹?不过按照你说的这些,就怕公中的这些收成不够呢。” 林老爹犯难,如果将公中的进项都拿去给林德创业的话,那估计全家人都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 即便如此,还不知道够不够林德书店那边的需要。 “把家里公中今年的进项都挪去给我筹集本钱的话,那家里这么多口子人吃饭不都成了问题?来年开春,家里还要事农业生产呢,这些还是需要一些本钱的。” 显然林德也是想到了林老爹的顾虑。 “那可如何是好?” 林老爹已经看到了书店挣钱、整个老林家二房飞黄腾达的景象了,他不想就这么放弃。 就如同一个想法在内心埋下了种子后,这个种子就会逐渐生根发芽,疯狂滋长,拦都拦不住。 林德不动声色地瞧了下老爹的神色,见老爹已经都听进去了,这才道出自己的想法:“爹,其实有个法子不用动用家里公中的进项,又能将书店开起来。” “只是不知道您同不同意?” 林老爹果然被带上了钩,直直地停下来看着林德:“你说。” “爹,其实家里还有另外一笔进项的,大哥大嫂的窑厂今年不是接了米厂那笔单子么,米厂给结算了三千多块钱。” “除掉大哥盖房子和买拖拉机,还剩下二千来块钱还在大哥手上呢。让大哥将这个钱拿出来用用,应应急,这不是正好么。” 林老爹蹙眉道:“我开始也是想着这个应算整个家族的进项,可是这个窑厂是老大他们两口子折腾出来的,这应该算是他们两口子自己的,他们都成婚了,也该有些属于自己的体己的。” “亏本也好,挣钱也罢,那都应该是他们自己的事。” 林老爹还是不糊涂的。 “爹,严格意义上来说,虽然大哥已经成婚了,但毕竟您和娘还健在,阿齐和阿彦都还小,我们都还没有到分家的地步。” “既然现在还没有分家,那么窑厂那边的收入就应该属于公中的,兄弟姐妹之间不就是要相互帮衬么,我们是血脉相连的一家人。” “大哥是家里的长子,理应要多为家里操持一些,而不能因为成婚了就要分出去单过的。” 这点说到了林老爹的心坎上去了,也触到了林老爹的逆鳞。 林老爹眼一瞪:“他敢!即便是成了婚了,也不能越过天去。他是家里的长子,理应承担起作为长子的责任!” 林老爹最接受不了的事就是林溪不再管老林家二房这个大家。 二十来年了,他们两口子都是依赖着林溪过活的,林溪是他们老两口心里最坚实的依靠,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依赖林溪这个习惯已经深入到他们老两口的骨髓里去了。 要不然当初京城招警备保障员的时候,他们老两口不管怎么样都不放林溪走的。 林老爹一想到林溪往后再不管这个家,他心里就会涌起一股对未来的恐慌,他是绝对不会允许这个情况发生的,哪怕是林溪成婚了也不行! 眼瞅着快到家了,林老爹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一到院子就找寻林溪的身影。 见林溪正在院子里安排一会儿入席的座位,林老爹二话不说就走到了林溪面前。 “老大,你进来一下,我们找你有事。” 林老爹的脸色有些古怪,隐隐有些生气的样子。 林溪还觉得纳闷呢,刚才在新房子那边上梁的时候老爹看上去还很高兴,这会儿这是怎么了? 林溪看着走在前头老爹的背影,想着老二是跟老爹一起过来的,会不会知道些什么,林溪用疑惑的眼神望向林德。 林德可能是因为耍了心机或者是因为心虚,他不敢跟林溪对视,只得低着头跟着林老爹往屋里走。 林溪看不到林德的神情,心里更加疑惑了,不过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多想,赶紧跟上了老爹和老二。 林老爹带着两个儿子直接来到了林溪的房间。 林德等林溪进来后,就闷不做声地将房门的门闩给闩上了。 林溪瞅瞅老爹,又瞅瞅二弟的这个举动,越发纳闷老爹要跟他说什么了。 林老爹直接开门见山:“老大啊,是这样的,你们新房子也盖好了,拖拉机也买好了,接下来你们小两口应该也没有什么大的地方需要花钱的。” “等家里都理顺了,你们又可以继续去烧窑了,到时候还会不断地有进项的。” “是这样的,老二想去湖城开书店,这一个月就能够挣上一千多块呢。” “这不是门面装修、铺租、进货这些都需要花钱嘛,家里公中又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钱来,我们算了下,你手上应该还有两千多块钱,这些钱正好可以拿去给老二做本钱。” 听到林老爹这样说,林溪带笑的脸上马上就笑不出来了。 他急道:“爹,开书店这个事是大事,一旦投入成本就收不回来了,做生意有亏有赚,并不是你想挣多少就能够挣多少的。我觉得这个事还需要再好好慎重考虑下。” 林老爹此时已经完全被洗脑了,他能够看到的就是书店能够挣大钱,老二带着全家飞黄腾达,根本就听不进去旁人的劝谏。 他认为这些相劝的人都不希望他们老林家二房过得好。 此时听到林溪这样说,林老爹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你爷爷在湖城做生意的时候我可是在旁边有学习来的,什么东西挣钱什么东西不挣钱我还是看得明白的。” “书店位置选好了,只会是稳赚不亏的营生,比你烧窑要轻松多了,还挣得多。开这个书店是错不了的。” 林德在旁边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让自己成为空气。 第192章 闹矛盾 “可是,爹,窑厂是我和小碗一块砖一块土建起来的,瓦也是我们风里来雨里去,顶着酷暑烧出来的,窑厂的亏损是我们自己承担,赚的钱也应该是属于我们这个小家的。” “而且当初建窑厂的时候,我也没有张嘴找公中要啊。” 林溪说到这里缓了缓,继续道:“考虑到公中的情况,我也是打算将窑厂利润的四成分到公中的。” 林溪心里也不好受。 “你们建窑厂的时候,那会儿公中太穷了,拿不出钱呢嘛。我和你娘都还建在,家里还没分家呢,家里每个人的进项都应该属于公中的,没有只分四成的道理。” “也没有进项落入你们这个小家一说的。” 林溪见老爹如此坚决,想了下,做出了妥协:“老二要开书店,如果你们都支持的话我也不拦着,但是这个钱应该主要从公中出,我这边在能力范围内可以借一些出来。” 言下之意是他这边不会出全部,得先让公中出,如果不够了,他在能力范围内可以借一些出来,但这个要作借。 “砰!”的一声,林老爹猛一拍手边的小桌子,怒道:“我看你是反了天了啊,我和你娘还没死呢,你就着急忙慌地分得这么清楚,你这是想干嘛?” “是单方面地想分家吗?我告诉你,只要我还活着一天,你就趁早歇了这个心思。” “你是家里的老大,照顾爹娘和弟妹是你这辈子的责任!” 林老爹一听到这个就火冒三丈,果然这个儿子成了婚之后就产生了异心,这是他绝对不允许的。 幸亏这会儿从厨房到堂屋、再到院子里,所有人都忙得很。 有切菜炒菜的声音,有摆放桌椅的声音,又夹杂着宾客们说笑的声音,这些声音很好的掩盖住了林老爹刚刚拍桌子的声音。 不然让宾客们都听了去,知道老林家二房几个男人在闹矛盾,那可就要惹人笑话了,而且还会影响今天的上梁宴,会让人觉得不吉利。 “大哥,要不这样,我作借,我向你借两千块钱,等我的店面挣钱了,我就赶紧将钱还给你。” 一直在旁边尽量降低自己存在感的林德适时地提出了个他认为比较折中的法子。 林溪看老爹的这个态度,看来他今天是一定得拿出钱来了,如果二弟作借的话,那他也好跟媳妇儿交差一些,正准备答应出借的。 “借什么借,他是你大哥,是我大儿子,他的钱就是我的钱,他孝敬我不是应该的吗?我帮你筹做生意的本钱那也是我应该的。没有听说成了婚就想着要分家出去的。” 林老爹的概念里面大儿子挣的钱都应该是他们这个大家的,他下面的几个弟弟妹妹还那么小、那么可怜,他现在有能力了,就应该多多帮衬弟妹们一些。 林老爹现在都有些后悔让大儿子成婚了,有了媳妇儿,这心啊就往外拐了。 林溪无法,听老爹这意思,是有点埋怨上婉婉了,他怕这事缠扯过久惹得老爹对婉婉有意见,他只好做出妥协。 去柜子里将小木盒拿出来,将木盒打开,里面正躺着一沓钱。 林溪拿出来数了数,还有二千二百块钱,林溪拿出了二千,准备给林老爹,剩下的钱又放进了盒子里。 他道:“我就这么多了,这是二千块钱。” 林老爹一把夺过盒子,将里面剩下的二百块钱也都拿出来了:“这些也一起拿出来。” 林老爹现在觉得老大手上就不能够有钱,有钱了就会有异心,他绝不允许! 林老爹和林德走出屋子后,屋里就只剩下林溪怔怔地拿着空盒子失神。 林溪犯难,回头该怎么跟媳妇儿解释这个事…… 其实当天夜里,林溪和李婉在自个儿屋里争吵闹出的动静,睡在后面里屋的林德多多少少还是听了去的。 前后两个房间只是隔了一道土砖墙,并不隔音,所以前屋林溪两口子说的什么,后屋林德凑着耳朵贴着墙仔细听的话听的是一清二楚。 不过他并不觉得心虚或愧疚,反倒是觉得他大嫂有些不明事理。 反正这个钱是他好不容易想着法子给弄到自己腰包里的,他是绝对不会吐出来的。 再者说,老爹说得没错,大哥挣的钱就应该是整个大家的,大哥不应该将窑厂挣的钱算作他和大嫂两口子的小家,哪怕是让小家分六成利润都不行。 大哥挣了钱孝敬老爹是应该的,老爹扶持他做生意那也是应该的。 而且,大哥他们不是还有窑厂放在那了嘛,大哥还可以再继续烧瓦挣钱啊。 干嘛这么小气,对这点小钱斤斤计较的。 林德从来都没有从林溪的角度换位思考过,也从来都没想过林溪两口子挣这些血汗钱是多么的艰难和不容易。 从始至终都认为林溪为全家付出都是应当应分的。 第二日一大早,林溪早早就去灶房做早饭了,他知道李婉在生他的气,这个时候可不能再惹媳妇儿了。 林溪一起床,李婉听到动静也醒了,林溪赶紧按住她:“媳妇儿,你再睡会儿,我去煮早饭。” 李婉此时确实还是很生气,也不想理会林溪,想到公爹和二叔子做的事,她心里很失望,头一回对嫁进老林家这个决定开始有了些悔意。 再一想到她跟林溪累死累活地做事,而老林家其他人却坐享其成,不仅如此,还没有任何一点感恩。 她和林溪劳心劳力地为家里操持,在他们眼里都是应当应分,就连她和林溪好不容易攒的私房钱都被刮走。 这些钱她原本就是打算匀出七百元入到公中,再留一些给他们俩人未来的孩子攒着的。毕竟生孩子容易养孩子难,养孩子得花很多钱和精力。 但是公爹和老二的行为让她很寒心,完全不为他们这个小家考虑,就连林溪的做法也让她很失望。 既然全家人都如此自私,那她干嘛还要上赶着去伺候他们呢。 拼死拼活干苦力挣的钱到头来还是要被老林家二房其他人刮走,那他们两口子努力挣钱的意义又何在? 难道她李婉天生就命贱,应该这辈子都给老林家当牛做马吗? 这会儿听到林溪说他去做早饭,她本来习惯性地要去灶房忙活的,一想到这些,她觉得她付出再多,这些人都不会感恩的。 林溪跟他们有血缘关系,林溪爱怎么伺候就怎么伺候去。 她也就又继续躺了回去。 第193章 寒了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间好像听到林溪在她耳边喊她的声音,李婉缓缓地睁开眼。 林溪紧紧地盯着媳妇儿的神情,见媳妇儿身上一身冷意,林溪暗自叹了口气,还是道:“媳妇儿,早饭做好了,快起来吃饭。” 李婉神色恹恹地坐起身,起床穿衣洗漱,连个眼神都没有给林溪。 林溪就默默地在屋里坐着等李婉。 待得李婉收拾妥当,林溪赶紧跟上李婉,跟她一同出了屋子。 堂屋里众人都已经落座,各自在吃着早饭。 廖氏不知情,朝李婉温和地笑笑:“赶紧过来吃饭,早饭还是阿溪做的呢,你这孩子,昨天是累坏了。” “娘,我昨天确实是有点累着了,阿溪心疼我,让我多睡会儿,这才贪了懒。” 李婉坐到了廖氏的旁边,跟廖氏解释,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林溪默默地坐到了李婉的身边,不时地给她夹菜。 李婉看着碗里多出来的菜,没有吭声,继续若无其事地扒着饭。 林老爹昨晚上隐隐约约听到了老大房里的动静,他大概猜到两口子应该是为那两千多块钱的事情。 林老爹现在对这个儿媳妇儿有些不待见了:以前没发现,原来是个抠搜的,老大本来就是家里的顶梁柱,怎么的,媳妇儿刚娶进门就开始有私心了? 亏她还是几个兄弟姐妹的长嫂,有这么当人家长嫂的么?一大早还闹情绪,摆脸子给谁看呢?也就老大稀罕得紧。 林德此时又是让自己成为了空气,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反正钱已经到手了,他才不管那么多。 他不觉得自己对不起谁。 林齐和林彦则是什么都不知道,一脸懵懂,正努力地扒着碗里的饭菜。 李婉默默将屋子里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尤其是公爹和老二林德,她没有再说什么。 林溪明显地感觉到自从昨天晚上开始,媳妇儿对他就开始冷淡起来了,他有些心慌。 吃过早饭,他让媳妇儿歇着,自己赶紧将碗筷收拾进灶房洗刷起来。 忙完灶房里的活计,林溪赶紧去楚氏那里,想让楚氏帮忙开导下李婉。 “伯娘,事情大概就是这样。” 林溪将昨天林老爹逼着他将钱拿出来给老二做生意的事原原本本地跟楚氏说了,又将昨晚上因为这个事他跟李婉闹了别扭的经过也仔仔细细给楚氏讲了。 “唉!糊涂啊!你们两口子辛辛苦苦挣的这些血汗钱我看在眼里都疼在心里,小叔子他怎么做得出来呢?这不是让孩子寒心嘛!” “你也是糊涂,怎么能将钱都拿出来呢?不管怎么样也要给你们自己的小家攒一些钱啊。” “你如果实在避不过去,完全可以找个理由搪塞一下,适当地拿出一些,哪有一股脑地全拿出来呢,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实心眼?” “你要记得,你现在已经成家了,你是家里的老大不假,肩上有作为老大的责任,但你现在更有属于你自己的小家。” “你也要多为你的小家考虑,毕竟婉婉才是跟你最亲近的人。” “没人拦着你尽孝,但也不能将你的小家给饿死。” “再说了,他们现在手头上也宽裕了一些,并不是到了那种没钱吃饭的地步,你这孩子有些愚孝了。” 楚氏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林溪一眼。 “这下肯定是伤了婉婉的心了。这钱一旦给出去了,就不好再要回来了,强行要的话,面儿上会很难看,反倒会让婉婉在中间不好做。” 楚氏噼里啪啦将林溪给数落了一顿,这婉婉得受多大的委屈啊,楚氏想到这里都有些生气了,气小叔子欺负人。 小叔子这人一向都有些不讲理,有些混不吝,要不然年轻的时候也不会做出那些个荒唐事出来。 林溪也是想到这一层了,所以来找楚氏帮着开解下李婉。 他恳求道:“伯娘,婉婉一向跟您亲近,您的话她听得进去,还得辛苦伯娘帮我好好开解下她。我这次长了教训,往后再不会了。” “你啊,这个事我估计真让婉婉寒了心,要是这事儿发生在我头上,我也是不依的。我能理解婉婉的感受。” “不过话说回来,关键还是在你,你要找婉婉好好认个错,表个态。往后可千万不能再犯糊涂了。” 楚氏叮嘱道。 “伯娘,我明白的,夫妻之间的矛盾不能隔夜,一旦隔夜,很多事都不好解决了。我真是后悔昨晚上没有想清楚这些,还自顾自地生闷气。” “我今天会找个好机会跟她好好反省和认错的。” 林溪昨晚上反思了一宿,今早上醒来想到昨晚自己冲动之下说的那些伤人的话,他都想抽自己几个耳刮子。 唉!还是要寻个好机会跟媳妇儿好好深刻认错反省才是。 “你知道就好。” 楚氏又狠狠地瞪了林溪一眼,一副恨铁不成钢。 正好李婉洗完衣服在院子里晾晒,楚氏看到了,在她自个儿的院子里隔空喊话:“婉婉啊,桃桃一个人在家里无聊,你等下忙完了过来跟桃桃唠唠嗑呗。” 李婉今天也是心情不好,急需找个发泄口倾诉自己的情绪,不然她怕自己控制不住会向婆家人摆脸色。 听到楚氏亲切的声音,李婉突然鼻子泛酸:是了,还有姨母在这里,有什么事情可以跟姨母说道说道,不管能不能解决,起码有个真心关心自己的长辈在一旁默默地给予她温暖。 “好的,伯娘,你让桃桃稍等下,我这边晾完衣服,收拾好了就来。” 李婉赶紧压下自己有些带着哭腔的声音,怕屋里婆家人听出些端倪。 第194章 夫妻 将手头上的事情忙完,李婉就来到楚氏他们这边的小院,进屋里跟张桃唠了会儿嗑,楚氏就将李婉单独叫到里间的屋子了。 楚氏拉着李婉的手,眼圈都有些泛红,她道:“可怜的孩子,让你受委屈了,阿溪将昨天的事都跟我说了。你公爹和阿德做的这个事真不地道,哪有这么欺负老大的?” “难道老大就应该一辈子为家里做牛做马吗?老大都已经成婚了,有了自己的小家,就应该多为自己的小家考虑了。” “我们李家的姑娘不嫌弃他们家,嫁过来,难道就是来给这家人当牛做马的吗?” “姨母气不过,本来想去替你讨要说法的,想到你那公爹性子是个混不吝的,他有些不分是非,只认自己认为的理。” “恐怕我这么贸然找过去,非但这个钱要不回来,你公爹还会不喜你,将这关系闹得不好看,你还得跟他们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就怕到时候你的处境艰难。” “所以姨母这也是犯了难啊。我愧对你娘,没有看顾好你。” 楚氏说着,眼泪也不由自主地落下了。 李婉听到楚氏说是林溪特意跟她讲了昨天发生的事情,想来也是想让楚氏帮着开导开导她,林溪应该也是意识到自己说话伤人了。 可即便是这样那又如何呢? 只要老林家二房的人一如既往还是这种坐享其成的心态,而林溪又一如既往地无底线退让,李婉觉得她应该是忍受不了这样的生活的。 她眼圈通红却也强忍着泪意,道:“姨母,我知道阿溪作为家中长子肩上扛的责任,我赞同他婚后继续履行长子的职责。” “我作为长媳也会跟他夫唱妇随,一起操持起家计,一直到下面三个弟弟都成家,甚至公爹和婆婆的养老问题我都愿意和阿溪扛起来。” “我理解他们一直以来对阿溪的依赖,只是苦了阿溪了。人没办法选择自己的出生,生在这样的家庭,遇到这样的父母,都是阿溪的命。” “但是人心都是肉长的,做父母的是不是应该做到起码的公平?” “我和阿溪辛辛苦苦忙活了快一年,挣的这些血汗钱,他们说拿走就拿走,还是给二儿子做生意,一分都不给我们留,而且都不让我知道,防着我像放什么似的。” “做父母的,偏心偏到这种程度,我想这个事发生在谁身上谁都会一肚子的委屈和寒心。” “往后余生还很漫长,如果我往后都将会是过这样的日子,那我宁愿不过。我不怕吃苦,但就是怕受委屈。” 楚氏带入了下自己,如果自己遇到这样的婆家人,而往后余生自己都要在无止尽的受委屈中度过,她也觉得过不下去这样的日子的。 虽然年轻时经历了那么多痛苦和苦难,可好在嫁的两任丈夫都是疼她和有担当的,从没有让她受过委屈。 想到林溪在她面前做的保证,楚氏赶紧说道:“好在阿溪这小子是个能吃苦的,他也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你再好好考察考察他,相信他会有所改变的。” “但愿。” 李婉重重地呼出了口气,找姨母发泄了会儿情绪,感觉积压在心里的那种闷堵感现在要松快多了。 是夜,李婉躺在床里侧背对着林溪闭着眼假装睡着了,林溪爬上床,巴巴地看了躺在里侧的人儿好一会儿,见她的呼吸并不均匀,想来媳妇儿并未睡着。 林溪顺势躺下,壮着胆子从后面将人给搂进了怀里,贴着李婉的后脑勺压低声音忏悔道:“婉婉,我错了,我不该说那些伤人的话的,让你受委屈了。” “爹昨天跟我要钱的时候,我不知道变通,竟一股脑将钱匣子整个给拿出来了,让爹和阿德看到里面所有的钱。” “我从开始就应该坚决给推出去,即便是后面实在是推不出去,我也应该留个心眼,为我们这个小家留些保障的。” “当时就是脑子一抽,那种逞英雄的心态占了上风,虽然有家族责任感的成分,但更有我自己的虚荣心在作祟。” “这么多年,虽说家里都是靠着我过活,但在这个过程中,被需要的自我满足感膨胀了我的虚荣心,这是千不该万不该的。” “婉婉,我跟你保证,如果再有下次,我一定将事情给推出去,万一到了推脱不出去的时候,我也要第一个保护我们这个小家的利益。” 李婉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自己的这个男人从来都是将责任和过错往自己身上了揽,永远都是在付出,对待家人是如此,对待她亦是如此。 她心疼他,又对他有些无可奈何。 她现在理解的婚姻和她刚开始情窦初开时理解的婚姻似乎有很多不同。 俩人互生情愫时,她心里眼里全是他,一天到晚怎么都看不够,总想着要与他在一起一刻都不分离。 哪怕两人之间隔着千山万水,但她觉得只要能够嫁给他,这些外在的阻隔因素她都能够克服。 她如愿地与他结为了夫妻,不知不觉是从什么时候起,她对婚姻的理解开始有所不同了呢? 两个人组建家庭后,家人之间似乎很多事情是没办法去讲道理的,既有血缘伦理的羁绊,又有感情和责任的维系,甚至还有法律义务的枷锁,剪不断理还乱。 如果婚后还仅仅是依赖于两个人当初的情意来维持婚姻,在面对生活中因为需要筹谋如何生存下去这个问题而引发的各种道德与法律等现实问题时,这些小情小意会显得多么的苍白无力。 情意只是在挣扎着活下去的这个人生过程中可有可无的存在,有感情的婚姻那是幸运的,没有感情的婚姻,两口子只要相敬如宾,日子似乎也是过得下去的。 相反,那种只顾着花前月下、风花雪月而不顾生存这个现实问题的婚姻,过不了几天人就要饿死,李婉觉得这样的婚姻应该是走不长远的。 两个相爱的人,婚后如果不是相互搀扶、理解和包容,而是不断地彼此消耗和索取,婚姻到最后会变得面目全非了。 她不希望她和林溪的婚姻最后会变得面目全非,到彼此相互怨憎的地步。 想到这里,李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感受到身后的丈夫紧张得都在发抖。 是什么让他在发抖呢? 想到男人刚刚如小奶狗般虔诚的忏悔,李婉心一软。 罢了,婚姻不仅仅是小儿女之间的情爱,更是俩人携手共同面对生活中烦恼、悲伤与喜乐。 她也应该多为自己的丈夫着想的。 “我昨天情绪也不太好。这个事我们确实是吃了很大的亏,而且吃的是闷亏,还不能去声辩,有苦说不出,我也受了很大的委屈,感觉我在你家人眼里还只是个外人。” 李婉控诉道。 “哪里是外人,你是我的内人!” 林溪想都不想,直接不认可媳妇儿的这个说法,在他心里,媳妇儿可是他最亲近、最亲密的亲人。 “你先别激动,先听我说。我们两人能成为夫妻,组建家庭着实不容易,我也希望我们俩人能够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缘分。” 李婉继续说着。 林溪听媳妇儿如此说,控制不住地将人儿往自己怀里用了力道拢了拢,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牢牢抓住怀里的人儿,不让她跑掉。 他总感觉媳妇儿说这话给人一种要散伙的意味。 李婉任由着男人拢着自己,继续道: “有孝心是好事,说明你是一个很善良的人,我也相信孝顺父母能够为我们添福气。” “你肩担家族责任,抚养弟妹,这些事也是能够使我们得福的。” “不过,我觉得我们不能够一昧地愚孝,最起码我们现在已经有了小家了,也许不久的将来我们这个小家还会添丁进口,我们也该为我们的小家多做些打算了。” “为我们将来的孩子多积攒些家底,让孩子的成长环境能够松快些。” 林溪觉得媳妇儿说的简直太对了,是他犯糊涂了,的确是该为自己的小家多做些打算了。 哎!媳妇儿说到孩子,是不是说明…… “媳妇儿,你会不会已经有了?我们要不明天去找村医看看?都这么久了,你的肚子总应该有动静了。” 林溪一激动,嘴巴就犯秃噜。 李婉无语地瞪了林溪一眼,幸亏此时屋里熄了灯,林溪看不到李婉的表情,不然好不容易渲染出来的严肃气氛也被这插科打诨给搅和得荡然无存了。 她认真道:“言归正传,你要保证,以后在不影响我们这个小家的前提下才能对公中做出付出。” “如果真的遇到难以取舍抉择的情况,你也要注意变通,不能脑子犯抽。不然,我就,我就……” “你就怎么样?” 林溪等得有些着急,也有些紧张媳妇儿会说出些什么不好的话,不自觉地问道。 “不然我就不跟你过了!我说到做到!” 李婉浑身一凛,拿出了杀手锏。 林溪吓得身子跟着抖了三抖,他知道媳妇儿这话是认真的,媳妇儿绝对会说到做到的。 媳妇儿的性子他还是了解的,别看媳妇儿平时娇娇软软很好说话、贤惠大度、能吃苦耐劳的性子,可一旦触碰到她的底线,她就会扬起爪子。 林溪赶紧表忠心,这些也是他认真反思过的:“媳妇儿,你放心,我是绝对不会让这些情况发生的。” 林溪说到这里顿了顿,似是在心里做了艰难的抉择,这才毅然决然道:“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我尊重你的决定。” 林溪前面那句承诺是真的,但是媳妇儿不跟他过这个结果,他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夫妻二人话说开,互通了心意,这两天横亘在俩人之间的心结也打开了。 常言道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夫妻之间没有隔夜仇,虽然俩人之间的隔阂隔了一天才解决,过了些时效,解决起来繁琐了一些,不过最终结果还是好的。 俩人解决了这么严重的隔阂,互通了心意后,就更加珍惜彼此,免不得又是一番浓情蜜意。 …… 这次闹的风波也算是就此揭过,李婉在老林家众人面前没有提过这事。 林老爹强行将大儿子辛苦攒下的钱划拉给二儿子这个操作似乎仅仅只是发生在他们三父子之间,并没有波及至他人。 这件不愉快的事似乎就只是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风一吹,所有的不愉快就随风飘逝了。 第195章 米厂开业 日子很快就到了正月初八米厂开业的喜庆日子。 从去年十月份发生的米厂高空坠人事故,乡政府责令米厂整改到今日能够开门营业,这期间张要发几人可是将米厂从里到外整顿了个彻底。 米厂的左、中、右三排房子都已安全建好,大院门口靠里侧还建了个带着窗户的小房子。 如今,总算是完成了乡政府的各项验收,终于可以开业了。 相看了黄道吉日,正月初八宜开业,宜热闹。 天气还晴好。 当然在米厂停业整顿期间,林水在老母亲的安排下完成了定亲、成婚这个人生大事。 成婚的手续流程这些都是楚氏一手包办的,林水完全做了个甩手掌柜,只是在需要走礼、拜堂这些必须他这个当事人到场的情况,他才会到场走场子。 没办法,米厂这段时间事情太多,他们几个人都是忙得脚不沾地的。 楚氏给林水物色的媳妇儿是王家村的姑娘,名叫王云,这中间还有李淑敏的牵线搭桥。 人家姑娘的娘家在村子里风评都还不错,这家人听说说亲对象是跟张要发他们几个一起合伙开米厂的林水时,王云的娘老子笑得是见牙不见眼。 林水之前在大队做会计的徒弟,锻炼了好几年了,手上这一手打算盘的手艺可是练的出神入化。 再怎么样,林水都是有手艺傍身的人。 而且这米厂马上就要筹备好了,往后指不定会有多么通天的气运都说不定呢。 “淑敏啊,劳烦你赶紧去回复人家,我家愿意跟老林家结两姓之好。” “林水这后生我们也是听说过的,是个好后生,一表人才的,说来还是我家王云高攀了,就怕楚妹子嫌弃呢。” “还得劳烦你去问问楚妹子,看咱们两家什么时候选个好日子,走走这些礼数。” 王云的娘怕这门亲事有变数,赶紧应承下来,还催着李淑敏在中间协调,将婚事早点定下来。 毕竟,现在林水在这十里八乡也算是支潜力股,王云的老娘知道很多人都已经悄悄地打上了林水的主意。 张要发他们几个能干人优秀是优秀,可架不住这几人都已经成婚,孩子都满地爬了,就剩下林水是个黄金单身汉了。 既然老林家有意,那他老王家还不得抓住这个时机,赶紧搭上线,不然好女婿就要花落别家了。 李淑敏笑道:“伯母且放宽心,既然楚伯母那边着我来问这个事,那这个事当然就是板上钉钉的,您可别瞧低了自个儿。” “咱家王云可是顶顶好的姑娘,我看跟林水这个好后生刚好是天生一对,绝配呢。您就等着受林水这个准女婿的拜礼。” 这话说得王云的老娘笑得合不拢嘴。 经过李淑敏这个媒人在中间牵线搭桥,楚氏和王云的老娘很快就对接上,一个急娶,一个恨嫁,两家人一拍即合,婚嫁这些该走的礼节马上就安排上日程了。 林水这媳妇儿可谓是娶得神速又顺利,他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自家老娘从米厂工地上拽回来按着头拜堂成婚了。 当然林水非常配合,他一向相信老娘的眼光,老娘是经过世面的,什么样的人家是好人家,在老娘那儿过下她的火眼金睛马上就能知道。 所以,对于老娘给他娶的这个媳妇儿,他是一百个放心的。 反正媳妇儿娶回家就是一起搭伙过日子的,小情小爱这些个倒是无所谓,她只要不给自己添乱就行,他现在的精力可都是在米厂上呢。 于是在米厂整顿的这段时间里,林水不声不响地结了个婚。 当然王云确实是很乖巧贤惠,这让林水很是满意。 青宁镇米厂开业,这是正月初八这天全镇最轰动的大事了。 张要发几人都没有怎么去宣传,就只是在镇中心以及厂子门口发了些开业宣传单。 经过这几个月的发酵,来来往往的乡民们的好奇心早就都被吊了起来。 一来,米厂地理位置好,刚好在河东去往河西的必经之路,就在镇子的边缘上,离镇中心也不过十来分钟的步行路程,地理位置占据了天然的优势。 二来,乡里也通过自身渠道帮忙在宣传着。 就连甘镇长都在验收通过的那天特意叮嘱了张要发几人:“厂子开业的时候一定要通知我们,我们也要去凑凑热闹,帮着米厂涨涨人气。” 此时青宁镇米厂的门口,挤满了乌乌泱泱的人群。 光是林家村、张家村、李家村、廖家村、宋家村这五个村,基本上全村只要是手头上没有什么要紧活计的人,都赶来了。 一是想看看自家村子后生捣腾出来的这个民办米厂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为自家村子走出来的后生感到荣耀。 二来,也是为了给米厂积攒些人气,免得开业这天厂子门口冷冷清清的。 几个村子的村民们想不出他们还能帮上什么忙,只是朴素地觉得,村子里什么都不多,就是人多,要撑场子,绝对不在话下。 老话说‘人多力量大嘛’。 老林家大房和二房能来的人都来了,张要发、李富贵、廖国富、宋有才几人的家人也都来了。 每个人身上都穿戴一新,身上穿的衣裤或多或少都带着点红色,与喜庆的日子很是呼应。 众人也都帮着忙碌着开业剪彩的一些提前准备事宜。 楚氏带着王云和李婉,张要发的老母亲带着儿媳妇儿凤仙,李富贵、廖国富和宋有才各自的老母亲带着自家儿媳妇儿都在现场帮忙。 张桃本来也想来现场帮忙的,奈何她现在已经快六个月的身孕,肚子已经大起来了,楚氏不放心,怎么样都不同意张桃来现场。 楚氏道:“毕竟现场到时候那么多人,发生人挤人的情况是很有可能发生的,稍微一个磕碰,阿桃就危险了。” 楚氏本来想自己就在家守着张桃的,可一想到三儿厂子开业这么重要的事,她这个当老娘的,还是得去现场帮帮忙。 听说其他几个合伙人的老娘和媳妇儿都会去,倘若唯独她不去,这有些说不过去,免得三儿子心里有想法。 楚氏只好喊来廖氏:“弟妹,还得劳烦你帮忙看着下阿桃,多做碗饭,匀出一碗饭给阿桃就行。” 对此,廖氏没有意见,她拍着胸脯道:“大嫂,这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重活,就是稍微分些心神看顾下阿桃就行。你们放心去镇上帮忙,家里有我。” 楚氏这才放下心来。 第196章 剪彩 “青宁米厂”四个字是直接请了雕刻师傅刻到院门上的,此时已经用红绸遮起来了,保持了很强的神秘感,让人不得窥见一二。 剪彩的红绸喜花已经备好。 一万足的鞭炮也在米厂门口左手边比较空旷的位置放着,只待着主家一切准备就绪,点着后,劈里啪啦地响半个小时,也饱含着主家期待米厂能够一炮而红的期许。 米厂院门口左手边院墙上,还特意砌了好大一块儿凹进去十公分左右的平整区域,上面固定了与凹陷区域的宽度同宽的塑料雨棚,既可遮阴又可挡阳。 众人没见过这种,有人嘀咕道:“像是在窗户上固定了个棚子,但这个明显是块儿凹进去的实墙啊,根本就不是窗户,也不知道这个是用来干什么的。” 众人心里狐疑。 当然这些被遮住的以及不知名的东西又更增加了一会儿开业仪式的神秘感。 这惹得众人心里更加期待了。 定好的吉时是上午十点,这会儿已经九点四十了。 其实所有的准备工作已经准备就绪了,张要发几人还是在到处检查着,生怕哪里会出现什么不妥之处。 看热闹的乡民们都等得好奇,看这架势,主家应该都已经准备好了呀,怎么看这样子好像还在等什么人一样。 主家派了专人在门口时不时朝着右手边镇中心的那个方向张望呢。 乡民甲:“这米厂建得可真是宽敞大气啊,你看这白墙黑瓦,三排屋子整整齐齐,宽敞明亮,你看那大窗户,还有那黑瓦,看着烧制得很是结实匀称,不知道是找哪家烧制的。” “要是自家盖房子,用这个瓦,肯定不会差的。” 乡民乙:“是的呢,这厂子建得真是好啊,属咱们镇上独一份了,我们家到时候盖房子也订他们这个瓦,等下问问米厂的,看这个瓦是在哪里订的。” 林家村的根子听到这话,眉毛不自觉地上扬,很是一副光荣的样子,他挺了挺胸脯,道:“这你们可问对人了,这瓦可真是烧得好啊,出自咱们林家村林氏窑厂呢。” “前阵子米厂去运瓦的时候,可是来来回回好多趟呢,我们在田里干活都看到了。” 乡民甲、乡民乙异口同声:“真的吗?那感情好,等一下就去米厂问问。” 乡民丙:“你们看看院门上的红绸,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字呢?” 乡民戊:“你们不觉得好奇吗?主家一直在往西边路上张望,看这架势估计是在等什么人呢。” 众人正在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这个被等的人会是谁呢? 被等的人也没让众人等太久。 九点五十的样子,就看到米厂右手边的路上来了一行人,众人一看,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嘶!这不是镇长吗?还有下面几个部门的分管领导都来了! 这米厂竟然这么受乡里重视吗? 众人转回过头看正在门口整齐站成一排,满脸笑意急急走上前去迎接乡里领导的米厂几个合伙人时,都越发对青宁米厂多了几分敬畏。 同样也对张要发几人多了几分敬畏,以及些许的不可思议。 这真的就是从村子里走出来的能干人啊。 怎么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众人已经隐隐感觉到他们与张要发几人的发展差距正在被快速地拉大。 原本有些嘈杂的场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听见张要发几人和甘镇长几人热情握手说话的声音。 张要发满脸笑意、意气风发,双手与几位领导握了手之后,又转回头对着甘镇长一脸憨厚笑。 他激动得不自觉地搓着双手道:“真的非常感谢乡里领导们能够于百忙之中来参加我们这个小厂的开业典礼仪式。” 甘镇长也是爽朗一笑:“我们还怕误了你们的吉时呢,这不紧赶慢赶才赶上。” 张要发赶紧接过话茬:“时间刚刚好,马上就是吉时了。您看,不知道您方不方便帮我们剪彩?” 甘镇长挑眉道:“这有什么不方便的。” 甘镇长坦荡,青宁米厂是镇上孵化出来的第一家个体民办企业,乡里支持乡民们兴办产业。 乡里出面帮忙剪彩,一个是能够烘托热闹的氛围,另一个也可以让乡民们感受到乡里对兴办产业的支持。 惟愿镇上更多的产业形式如雨后春笋般涌现,能够让青宁镇经济更加繁荣起来。 张要发眼睛一亮:“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剪彩仪式?” 甘镇长大手一挥:“开始。” 甘镇长这一发话,似乎是开启了开业典礼仪式的启动键,众人分工明确,各就各位。 张要发引着甘镇长一行人一起来到了米厂院门遮着红绸的牌坊下的左手边,几人都作势捏住了红绸的下摆。 李富贵、廖国富、宋有才和林水几人则是来到了牌坊下的右手边捏住了红绸的下摆。 张要发咧开嘴笑着喊道: “一” “二” “三” 喊到“三”的时候,众人齐齐稍微发力扯下了红绸布,霎时‘青宁米厂’四个以宋体形式镌刻的黑色大字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四个字并没有用花里胡哨的艺术字体镌刻,而是选择了规规矩矩的简体宋体镌刻,稍微认得点字的人都能够识得。 很是接地气,简单又大方,又显得朴实无华且低调,就跟实实在在在地里刨食的农民身上散发出来的质朴气质相得益彰。 紧接着张要发又引着甘镇长一行人来到了摆放在院门口的一排铺着红布的长条桌面前。 张要发和李富贵、廖国富、宋有才、林水几人共同认真虔诚地拾起长条桌上早已准备好的长长的红绸布,红绸布中间是一个特别大的红绸喜花。 张要发拿着一把新剪刀恭敬地递到甘镇长面前,邀请他帮忙剪彩。 甘镇长也不客气,拿起剪刀,‘咔嚓’一声,干脆利落地以红绸喜花为参照物,沿着红绸喜花的旁边剪断了红绸布。 至此,剪彩仪式完成,现场不由自主地响起了一阵雷动的掌声。 第197章 有话想讲 接下来是致辞环节,张要发很激动,强烈邀请甘镇长致辞讲话。 这个正合甘镇长的意,他也确实有话想讲。 众人听到甘镇长要发言,都不约而同地鼓起了掌,都是发自内心地满怀期待和敬意。 因为在乡民们的眼里,甘镇长在青宁镇这些年一直都在致力于怎么解决老乡们吃饱肚子的问题。 现如今,老乡们的日子是越过越红火了,这些都离不开甘镇长的带领。 甘镇长在乡民们的心里不仅仅是一镇之长,更是带领他们奔日子的领头人,也是这么多年一同相濡以沫的老乡。 现场没有搭建台子,甘镇长就站在长条桌正中间,他抬起右手稍微压了压乡民们鼓动的掌声。 见人群此时安静了下来,他稍微轻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接着有些激动地开始了他的即兴脱稿致辞。 “首先,请允许我在这里代表乡政府对青宁米厂开业这个大喜的日子表示隆重的祝贺,衷心祝愿青宁米厂生意兴隆,前程似锦,生意越做越红火。” 甘镇长说到这里,乡民们又是不由自主地响起了掌声。 待得掌声渐渐小下来,甘镇长继续说道:“米厂从筹建、报批,到验收,再到今天开业,这中间经历了太多的不容易,我们都是亲眼见证了米厂成长过程的见证人。” “张要发、李富贵、廖国富、宋有才、林水,你们几个都是不错的好后生,能够吃苦,历经挫折,关键是敢闯敢拼。” “我们从农村走出来的娃儿不容易啊,这也说明我们农村的娃儿不比谁差。” “在不违反道德与法律法规、不违背社会公序良俗的前提下,只要是敢闯、敢干、敢拼,我们每个人的人生都能活出不一样的精彩,日子也会是越过越红火!” 甘镇长说到这里,很是动容。他道:“想创造一个新事物,让它从无到有,从零到一,这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 “它需要不断地去创新,需要不断地去开拓,需要不断地去试错,更需要强大的勇气和坚定做好承受失败结果的强大内心。” “青宁米厂是个体民营企业,在咱整个青宁镇都没有出现过这种企业的先例,甚至是青达县和整个湖城下辖各县域范围内都是没有个体民营企业的先例的。” “这是个新事物,乡里的审批清单里都没有关于个体民营企业的审批章程。我们经过激烈研讨和层层上报,都觉得这是个能够带领大家致富的好东西,对乡镇经济发展是能够做出贡献的。” “上级领导对此事非常关心,及时开会研讨,完善了审批章程,并拟定了相关的规章制度,青宁米厂如今已经通过了各项审批,可以合法经营。” 甘镇长眼神炯炯发亮,他道:“青宁米厂是咱摸着石头过河的先例,各位乡民们也可以向张要发他们这几个后生学习。” “在政策法律和社会公序良俗允许的范围内,看看能不能摸索出更多的致富路子,乡里也会为乡民们给予力所能及的支持。” 被甘镇长点名表扬的张要发几人脊背不自觉地挺得更直了,脸上都是灿烂的笑容和摩拳擦掌、锐不可挡的气势。 众人虽然不能听懂全部,但大概的意思是能够听明白的,好像说米厂是个新东西,也是个好东西,获得认可的,办了审批手续的,关键是能够带领大家致富! 那这是绝绝好的好东西啊,且听听镇长继续说。 甘镇长继续说道:“办厂子不容易,经营厂子更难。厂子的经营涉及到的事务大大小小,方方面面,事无巨细。” “所有的环节都很重要,甚至一个不起眼的小细节都可能会成为影响厂子存亡的关键,你们可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尤其是你们一定要将安全问题放在第一位,工人的劳动保护、人身安全、产品质量安全、建筑物安全、消防安全等等,这些事都非常重要。” “你们可千万要将安全问题放在日常经营管理的第一位,千万要踏踏实实做好每一个细节,千万要戒骄戒躁;否则,一旦出了难以挽回的事故,那将会被推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有困难就找乡里。如果确实是遇到难以解决的困难,可以去乡里反映,我们一起想办法,办法总比问题多的。” “当然,不是说让你们遇到一点无厘头的事情就去找乡里,毕竟乡里的资源是要用来帮助真正有困难的群众纾困解难的嘛。” 甘镇长这后面的一句话说得俏皮,惹得现场正竖着耳朵当听众的乡民们一阵哄笑。 甘镇长的思路很清晰,继续娓娓道来:“最后,我们祝愿米厂能够越做越强,将来能够走出青宁镇,走出青达县,走出湖城,走向全国!” “好!” “好!” “好!” 现场掌声雷动,久久不熄。 甘镇长的致辞又不仅仅是致辞,更像是对全镇上下、十里八乡范围内的乡民们的鼓舞和殷殷期盼。 这些话语敲击在每个人的心间,鼓舞着每个人行动起来,去闯去拼,活出自己不一样的人生精彩。 此时此刻,每个人心中那个不甘于现状的蠢蠢欲动的因子被撩拨了起来。 众人又看到雕刻在米厂院门口头顶上的那四个大字“青宁米厂”,给人的感觉是那么的朴素又是那么地不平凡。 众人又往里看了看米厂里建起来的那左、中、右三排宽敞明亮的厂房,都不由自主地升起了努力向上,想要改变自己人生现状的一股子火热。 甘镇长将众人的情绪都尽收眼底,觉得他致辞想要达到的效果已经达到,也就不久留,想要带着乡里的一行人回去,将现场的时间留给乡民们和米厂。 不过张要发邀请甘镇长一行人稍作休息,立即安排点燃炮竹。 炮竹喜庆的噼里啪啦砰砰响声响彻了整个青宁镇。 至此,炮竹之声将开业之喜的氛围推上了高潮。 待得炮竹放完,甘镇长就带着一行人回去了,这样现场氛围就更加轻松松快些了。 第198章 大红纸 热情的乡民们早就按耐不住蠢蠢欲动的好奇心了。 乡民甲弱弱地问:“那个,你们米厂是不是我理解的那种米厂,就像往年秋收后总有人去到我们村子里收粮食的那种?也是会收我们的粮食吗?” 受到乡民甲的启发,乡民乙也问:“米厂米厂,顾名思义,是不是卖米的啊?我们可以到你们米厂来买米吗?” 乡民丙:“那个,你们米厂现在还招工吗?这么大的厂房没有工人可不成?你们看看我这自身条件怎么样?长工、短工我都可做。” 乡民丙的话听得众人眼睛发亮,有好些人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 众人都巴巴地看着还在院门口忙活的张要发几人。 当然,张家村、林家村、李家村、廖家村和宋家村的村民们个个更是竖起了耳朵,伸长了脖子,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地望着张要发几人。 毕竟他们不仅是同乡,更是同村呢,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肥水不流外人田嘛,有这个做工的机会,米厂不管怎么说也应该留给他们同村的村民才是。 与人打交道这活宋有才和林水在行。 俩人笑呵呵地来到长条桌案前,桌案上早早就放着两张长度约一米、宽度约六十公分的大红纸,纸上面都写上了比较清隽的毛笔字。 林水不慌不忙地拿着调好的浆糊到米厂院门的左手边(即众人的右手边)院墙上均匀地刷上了浆糊,然后又来到了桌案前拿了一张大红纸转过身去到院墙那儿,将红纸给贴了上去。 红纸上的抬头写的是“告示”二字。 众人还没来得及看告示下面的内容,就听见宋有才铿锵有力的声音:“大家先别急,我来给大家解释下。” “大家家里如果有多余的粮食可以拿到我们米厂来,我们都是收购的,收购价格同样是按照目前的市场收购价来算,绝不会让大家吃亏。” “不过米厂这边也是要看各位送过来的粮食的品质优劣来决定收购价的,当然这些也同样是依据市场价来。” “另外,米厂也会到各位所在的村子去收粮食的。如果各位家里有需要卖粮的,可以先在家里提前归置整理好,我们这几天就会安排人员去村子里面收粮的。” “这两种方式都是可以的。” “另外,我们米厂也是卖米的,批发和零售都可。” “大量购买的话,米厂是有批发价的;像平时那种隔三差五零散着买一点点的,这个就是按关于照零售价来算,比批发价稍微要略高一点,但是也不会高多少。” “具体的细则,我们会贴在院门口的告示上,等会儿大家可以仔细去看看。” “往后我们米厂的生意可要仰仗各位父老乡亲的支持哦!” 宋有才朝众人弯腰拱了拱手,这个礼性大得让淳朴的乡民们笑得见牙不见眼,都纷纷摆手说“使不得”“使不得”。 宋有才又继续说道:“米厂现在是用人之际,确实是需要招工的,长工和短工都招。” “由于是刚刚开业,业务都还没开展起来,所以暂时不能招太多,等往后业务量大起来了,肯定是还需要招人的。具体的招工告示我们也会贴在告示墙上面的。” “我们稍后会安排专人在米厂门口摆台招聘、登记,诸位如果有意向的,可以在这边排队。” 宋有才指了指林水正在张贴大红纸的那个雨棚区域,又指了指长条桌左前方的区域。 众人的视线随着宋有才所指的方向看去,就见林水已经贴好一张大红纸了,现在贴的是第二张大红纸。 这张大红纸倒是没有写“告示”二字,而是直接写的“招工”二字,这两个字众人一看就懂:这是要招工呢。 当然,此时众人已经知晓了那块儿没有实墙的在顶上用棚子罩住的地方原来叫告示墙啊,就是用来贴米厂需要对外发布信息的通知墙呢。 长见识了。 最后,米厂在几个合伙人所在的村子择优招了三个长工,一人是负责生产间操作机器的,一人是负责称重、理货的。 另外一人是负责在院门口看厂子的,平时就坐在院门口里侧的小房子里。 其他没通过应聘的乡民看到招的是合伙人所在村子的村民,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毕竟人家有同村情,招的工人得知根知底才是,这个也是可以理解的。 …… 青宁米厂开业这个消息不知是怎么长了翅膀飞到了县委大院里了。 可能是因为新兴孵化起来的个体民营企业属于典型范例,在整个县域范围内都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存在,县委也很是关注这个新兴形式的成长状态。 米厂后续的验收和选定的开业日,这些个事情不说湖城,最起码青达县委大院里关注青宁米厂动态的领导都时刻盯着呢。 开业日的这天,刚好有从县里来的调研员来青宁镇调研,好巧不巧地正好在乡政府大院里找甘镇长了解一些青宁镇的情况。 等甘镇长一行人去参加青宁米厂开业剪彩活动后,调研员心里忐忑自己在大院里干坐着不做事,于是提出自己要出去了解下民情,要下沉到基层去。 调研员不知怎么地就溜达到距离青宁米厂门口不远处,并混进了乌泱泱看热闹的人群中。 调研员穿着朴素,穿着打扮跟一般的乡民没什么不同,反正现场很多人都相互不认识的,也就没有谁会认出调研员。 甘镇长一行人正在米厂门口忙活着剪彩这些个环节,哪能分出心神出来仔细看出人群中的调研员。 要是早知道调研员在人群里,甘镇长觉得打死他他都不会有感而发长篇大论地发表即兴致辞呢。 调研员一直观看到米厂成功招了三个长工后,这才消失在人群中,然后一刻都不停留地赶回了青达县委大院。 此时的青达县政府马县长办公室,就见原本上午还在青宁镇调研的年轻调研员此刻正站在马县长办公桌的对面具体汇报着什么,而马县长还时不时地点头。 第199章 出彩 又过了一刻钟的样子,年轻的调研员应该是汇报完毕了,就听见马县长突然抑制不住地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很是开怀。 他问道:“小刘啊,甘镇长真这么说啊?” 这话虽问的是年轻的刘调研员,实则马县长脑海里还在回荡着甘镇长说的那些话。 ‘在不违反道德与法律法规、不违背社会公序良俗的前提下,只要是敢闯、敢干、敢拼,我们每个人的人生都能活出不一样的精彩,日子也会是越过越红火!’ ‘想创造一个新事物,让它从无到有,从零到一,这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情,它需要不断地创新,需要不断地去开拓,需要不断地去试错,更需要强大的勇气和坚定做好承受失败结果的强大内心。’ “小刘啊,你怎么看他的这番致辞发言?” 马县长问。 小刘同志立马反应过来领导此时口中说的他就是青宁镇甘镇长。 小刘很是为甘镇长说出的这番深刻见地感到震撼,他觉得这是得经历了多么丰富的阅历才能有如此深刻的人生感悟啊。 这些感悟对生活、对事业、对人生都能够起到极为难得的正面指引,好像对所有人、对各行各业都能够适用。 如果用这样的价值观去指导人生,还愁人生不出彩吗? 小刘认真思考了好一会儿,这才答道:“领导,甘镇长这些致辞发言不仅仅是致辞,更是很深刻的人生感悟,我觉得没有丰富的人生阅历和经历是感悟不出这么深刻的想法的。” 马县长只是笑着,没有吭声,示意小刘继续说。 小刘于是大着胆子道:“甘镇长的这个想法很是新奇又很是有见地,就好像他已经经历了世间百态,却又跳出了百态。” “却又是那么努力地想要让自己以及自己在意的人都能变得更好。” “他的想法质朴却又高洁,惊艳却又接地气。” 小刘顿了顿,又继续道:“我很难想象这是在生活和工作中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阅历才能够锻造出如今如此有见地又正能量的价值导向的。” “嗯,还算是有点思考,不过这些都远远不够,还需要锻炼。” 马县长眉眼含笑。 他觉得这孩子还是有一定的悟性的,他也就不吝啬提点一二了。 小刘同志突然理解了为什么几个月前突然县里要求年轻同志要下沉到下面基层去锻炼了。 实践出真知,智慧应该是来自于基层,来源于人民群众中的。 当时,他跟其他几个同一批次的同志抱着同样的疑惑被下派到下面去的,现在他豁然开朗了。 不能天天在办公室写材料,要下沉到群众中去,这样思考问题和处理问题都会更深刻、更全面,也更切合实际,不然就都是纸上谈兵。 “领导,我申请下派到青宁镇去!” 小刘同志此时就像又听到甘镇长的致辞内容一般,心潮激动澎湃,心头一阵火热。 他这个申请是认真的,这是申请长期下派到下面去的意思。 马县长眼里闪过一丝赞赏,不过稍纵即逝。他问:“你确定?真的想好了?”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这一去,可能这辈子都在基层摸爬滚打了,你甘心?” 小刘同志神情一片凛然,抬头挺胸,脊背挺得笔直,甚至还立了个正。 他肃然道:“领导,我想好了,不后悔,为人民服务!请领导批准我的申请。” “好,准了。这几天你就将你手头上的工作跟小穆交接下,你下周一就去青宁镇乡政府报到,你的人事迁移手续这几天也会给你办好。” 马县长笑着点点头,温声回道。 “是,领导,那没什么事,我就出去了。” 小刘同志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脑海里还在回荡着甘镇长说的‘只要是敢闯、敢干、敢拼,我们每个人的人生都能活出不一样的精彩’。 他也想趁自己还年轻,好好去闯一闯,他相信基层会有更广阔的舞台,会有更多实现自己人生价值的地方,也会让他的人生活出更多精彩来。 而等小刘出去办公室了,马县长这会儿则陷入了沉思。 看来当初安排年轻人下沉去基层锻炼是正确的,老甘同志真是个好同志啊。 老甘在基层锻炼得也差不多了,到时候得找个合适的机会跟刘书记申请将老甘这个人才调上来,县里正是用人之际呢。 发生在青达县委大院里的插曲,青宁镇这边毫无所知,每个人又是照常开始了自己平凡的生活和生产。 第二天上午十点来钟的样子,马县长的秘书就赶到了青宁镇政府大院甘镇长的办公室,让甘镇长一起去下县里,领导有事找他。 甘镇长不敢耽搁,立马带上韩助理一起,为了赶时间,开上了拖拉机,主要是为了方便来回。 “领导,您找我有事?” 甘镇长还一脸懵,不知道领导找他有什么事。 马县长点点头道:“是这样的,那个小刘啊,你知道的,他下周一正式调去你们那里,你给他安排个活计,越是基层越好,最好是那种需要经常往村子里跑的那种。” “他的人事迁移手续这几天就会办下来。” 马县长拿着文件的手,头都没抬,漫不经心地说道,好像就是在闲聊今天的天气一般。 甘镇长震惊:“领导,这不太可能,小刘可是储备人才,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这,他愿意去我们那儿地方?而且是正式调过去,这一去可能就是一辈子呢。” 马县长这才抬起头,幽幽地道:“怎么?你以为就只有你能吃苦,现在的年轻娃儿都吃不了苦?你可不要小瞧了年轻的后生们哦,能吃苦、敢于拼搏的大有人在。” “长江后浪推前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甘镇长急道:“领导,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小刘可是想好了?这一去就可能是一辈子,他可甘心?可想清楚了?” 甘镇长总觉得马县长看他的眼神有些其他不一样的东西在里面,眼神有些幽暗,弄得他心里都有点发虚。 他心想,最近他工作上也没有出现过什么纰漏啊,咋感觉领导看他是一脸嫌弃的样子呢? 他思来想去,也就米长事故那事儿了。 幸亏这事儿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事情的处理也都是按照流程处理的,米厂已经停工整顿,如今已经验收通过,顺利开业了。 尽管如此,甘镇长心里仍然有些发虚,眼神有些飘忽。 甘镇长不知道的是,他在青宁镇的一举一动可是逃不过马县长的法眼的,不过马县长不打算夸他发表的那段慷慨致辞,免得他尾巴翘天上去了。 “这个你不用操心,小刘都这么大的人了,做出什么决定他自己心里都有数。成年人既然做出了决定,就要做好为自己这个决定带来的后果买单的准备。” “再说了,年轻人就应该下沉到基层去锻炼,天天窝在办公室能写出什么好材料,又能练就什么好本领。” 马县长幽幽道。 甘镇长想想也是,也就不再纠结了。 他道:“领导放心,我这就回去安排小刘的活计。” 马县长点点头,又挥了挥手,于是甘镇长就退出他办公室回镇上去了。 …… 第200章 钻营 正月十五一过,这个年也就送走了,林家村又再次进入了春耕模式,整个村子摩拳擦掌,又准备大展拳脚呢。 去年的丰收战果还有很大一部分存在自家粮仓,就等着青宁米厂来收粮了。 有这两年的成功经验,林家村但凡是勤快点的,日子过得都不会差。 整个青山大队的日子好过,这样的好名声不知不觉就传扬到附近这十里八乡,甚至是镇上。 青宁镇由于出了米厂这个自带话题的厂子,在湖城下辖的县域范围内都传出了些好名气了。 不知不觉间,青宁镇的外乡人也变多了,好多人都是慕名而来。 毕竟有新兴产业诞生,也就意味着这里的营商环境不错,乡里管理决策上会更加开放灵活些。 有了第一个新事物,是不是意味着接着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甚至无数个新兴事物诞生? 这也就意味着会有更多的发展机会,所以外地很多人都慕名而来。 这一天,林家村来了几个白白净净很是漂亮的外地姑娘,一看就知道是城里人,农村地界养不出皮肤保养得这么好的女娃儿。 这一下子整个林家村都沸腾了,虽然村里也有不少后生们去城里打工,但城里姑娘来村里的就基本上没有过。 今天一下子来了好几个城里姑娘,整个林家村人都兴奋得上头了,尤其是那些个家里有还没有说媳妇的后生的,娘老子带着光棍儿子都齐刷刷地聚到村长家里。 林德听到动静也赶来凑热闹了。 一进村长家的院子,就听见众人已经在院子里叽叽喳喳地说着话,并没有特意压低声音。 村长家整个院子这会儿都挤满了人,村长家堂屋里坐着几个德高望重的族老,还有两个妇人、两个陌生男人和三个白白净净的看上去才二十出头的姑娘。 堂屋里的众人都是面带笑意地说着什么,而那三个姑娘看上去脸颊有些微的红,似乎是说到什么话题让几个姑娘羞涩起来。 林德来的时候,毛狗和另外几个汉子正在村长家院子里议论得唾沫横飞的,想来应该是听到动静早早就赶过来了,应该是知道不少前因后果的。 林德站在一旁等了一会儿,趁众人说累了集中精神关注屋子里面动向的时候,他抓紧时机扯过站在他旁边的毛狗,好奇地问道:“毛狗叔,您知道里面是什么事吗?” “村长家咋这么热闹呢?听口音,里面那几个是外乡人?” 一来林德确实是好奇,二来他也怕错过什么重要的事情,他知道自己向来都是很会钻营的。 毛狗不自觉地挺了挺胸脯,一脸的傲娇:“阿德啊,这你就不知道了,看见屋里面那两个妇人没?” “都是咱林家村嫁出去的姑娘,闺名一个叫秋霞,一个叫菊如,听说都是嫁去了城里当工人了呢。” “你再看看她们旁边坐着的两个男人,就是秋霞和菊如的男人,听说这两个男人都在城里当工人。” 毛狗抬了抬下巴指向堂屋里正在跟村长熟络地拉着家常的两个三十来岁的年轻妇人。 林德顺着毛狗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两个年轻美妇人正坐在那里跟村长谈笑风生。 那两个妇人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是从农村嫁出去的姑娘,脸上白白净净的,一点都没有那种长期在农村暴晒的黑红脸色,看得出这两个林家村的姑娘在城里很是享福。 坐在两个妇人旁边的两个男人也是那种温厚敦实的样子,视线一直都在自家媳妇儿身上。 而坐在一旁的是三个皮肤白皙的年轻女孩,女孩子们此时正含羞带怯地坐在一旁,很是乖巧的样子。 “那屋里现在这是什么情况呢?”林德问毛狗。 毛狗压低了声音道:“好像这三个姑娘是秋霞和菊如夫家的小姑子,这次是跟兄嫂回娘家省亲的。” “不过我感觉这里面有文章,照理说秋霞和菊如回娘家省亲是很正常的,可是为什么还要带上小姑子回娘家呢?再说来村长家串门子,也不至于将小姑子都带上。” “我刚才可是听到村长有意无意地将话题扯到小姑娘的头上,好像是有意要为咱们村的适龄未婚后生们牵个红线呢。” “秋霞和菊如两夫妻也没有反对,反倒是乐呵呵地应承下这个话头了,而且我看到那三个小姑娘虽然羞涩,但也没有着恼。” “我看啊,这事儿八成有戏,就是不知道会便宜咱们村哪几个后生呢。” “只可惜我们家的娃儿都还是半大小子,要不然我早将我家小子给提溜过来了。唉!可惜了!” 毛狗在啧啧可惜自家怎么就赶不上这么好的机会呢,林德此时眼珠子飞速地转起来,心思也活泛了起来。 心里计较了一番后,火速地离开了人潮涌动的小院,飞快地往家里奔去。 一回到家,林德就急急地奔去老爹老娘的房间,一阵翻箱倒柜,竟然真的被他翻出来了一坛子老酒。 林德二话不说,风风火火地绑好固定在了板车上。 廖氏看这阵仗,一时发懵。她问道:“儿啊,你这是?” 林德此时很着急,生怕被脑子活泛的其他后生捷足先登了。 他急道:“娘,我现在有点急事,等我回来后再说,这坛酒先给我用用,等我赚钱了就给我爹买几坛子好酒回来,让我爹喝个够。” 廖氏还想再说些什么,就见林德一溜烟就蹿出去了,像是要急着去干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样。 廖氏只好压下心里的好奇,也只能等老二回来了再说了。 林德大概二十来分钟的样子就推着空板车回来了,一脸意气风发的样子。 他乐呵呵地将板车归位后,来到廖氏跟前。 他满脸讨好,搓着手说道:“娘,我刚才将那坛子酒送去福旺叔家里了,他家秋霞姐姐今天不是带着姑爷和小姑子回娘家省亲了嘛,这会儿还在村长家拉家常呢。” “我刚才在村长家看了,他们家院子里围满了咱们村的人,说是有意要跟她夫家的小姑子说亲呢。” “我这不是怕别人捷足先登嘛,就赶紧送了坛老酒去给福旺叔了。福旺叔跟我透露,暂时还没有人去他们家提亲。” “于是,我赶紧抓住机会向福旺叔表明了我的心意,福旺叔虽然没有马上答应我,说这事还得他家姑爷来定夺,不过也是留了余地的,谁都知道女婿可是怕老丈人的。” “娘,我想去福旺叔家提亲,那姑娘长得可真是好看,我听福旺叔说他女婿就是渝城本地人,在城里的纺织厂做工,这工作很是体面呢。” “那姑娘名叫小环,姓胡,看上去很是大方又乖巧,村长跟她哥哥提说亲的事,小环也没有当场反对,想来应该也是有意的。” “娘,我想成婚了,您去给我提亲好不好?” 第201章 体面 林德没有将他更深一层的想法告诉廖氏。 一来人家姑娘确实漂亮,二来姑娘还是城里人,说出去都很体面。 三来也是更重要的,等他将姑娘娶进门后,说不定将来有机会夫凭妻贵,随着妻子去城里投奔老丈人和大舅哥呢。 毕竟听说小环的老爹也还在服装厂里上班,他自己将来说不定也能混个工人身份呢。 廖氏不知道二儿子的想法,只知道二儿子想说亲了,而且那姑娘听上去也不错,只是自家这门第好像有些不太够看。 她蹙眉道:“儿啊,你也确实是到了说亲的年纪,你大哥也成家了,接下来就是你了,我还以为你不急呢,没想到这不声不响地就有中意的姑娘了。” “这是好事,娘支持你,只是我们家这门第不太够看啊,我们都是贫寒出生,家里情况也就这样,也就今年家里的条件要好些。” “不过村里比咱们家条件好的多了去了,我们怎么能够争得过别人呢?” 林德也知道老娘说的是事实,若跟那些自家条件好的人比,他的条件确实有些拿不出手,不过他觉得也不能如此妄自菲薄,不争取一下,谁知道有没有机会呢。 他道:“娘,这两年我们青山大队的好名声都传扬出去了,尤其是今年,青宁米厂热闹开业。” “听说这可是咱整个县民营企业的典型呢,就连湖城城里那边都听说了我们这里出了家民营企业,我前段时间不是在找我的书店铺位嘛,湖城大街上都在传这个事呢。” 林德继续往自己脸上贴金道:“往大了说,米厂可是有我们老林家的人入伙呢,而且我大哥大嫂还开了窑厂,生意只会是越来越好。” “咱们家其他的几处进项都很是不错的,我马上就要在城里开书店了。” “综合这些条件看,我们家哪里差了嘛。” 廖氏听他这么一说,也觉得是这个理,她这才道:“那等你爹和大哥回来了,我跟他们商量一下。” 林德有些着急地点点头道:“娘,不能等爹和大哥回来了,我直接去田里找他们。” 廖氏想想也是,也就让他去了。 林德一溜烟就跑没了影。 不一会儿的功夫,林老爹、林溪和李婉都从田里回来了。 林老爹安排林溪和李婉:“老大和老大媳妇儿,那就辛苦你们去镇上跑一趟了,我们提亲的礼数可不能少。” “老婆子,快去房里拿两百块钱出来给老大媳妇儿,让他们去镇上采买礼品去。” 林老爹这次倒是没说什么,很是爽快地让从公中拿钱出来置办提亲走礼的物件。 林溪开着拖拉机拉着李婉和林德一起去镇上采买了。 买新衣裙目前还不太合适,也不知道人家小姑娘的尺寸,也是怕买得不合身,反倒是不美。 于是去首饰店买了一套银首饰,银项链、银镯子和银耳环三件套,这一下子就花去了一大半的预算,又去糕点铺买了六盒款式不同的点心。 然后去青宁米厂买了六袋上等大米。 看上去这礼品厚实又不失贵重。 去提亲的时候,林德还是一脸忐忑的,虽然叫上了林溪、李婉、林泉和林水,廖氏也一起,人数上倒是不少,可毕竟他是新媳妇儿上花轿头一遭,心里难免没底。 众人浩浩荡荡这么大阵仗去到林福旺家,动静可不小,惹得周围邻墙隔壁的村民都出来瞧热闹。 今天林福旺家已经有两场热闹了,秋霞夫妻带着孩子、小姑子回来的时候,可是轰动了好一会儿呢,然后基本上全村的人又去村长家瞧热闹,还是跟林福旺家有关。 没想到众人刚刚意犹未尽地回来了,这第三场热闹又开始了。 老林家这架势有点不对头哦。 众人按捺着浓浓的好奇心在福旺家院门口张望,有几个面皮比较厚的就直接进到院子里来看个究竟。 只见老林家的年轻后生们都在忙着卸板车上的上等大米呢,院子里很是热闹。 提亲这种事,还是得女人提起话头才不显得生硬和尴尬,廖氏进了福旺家的堂屋落座后,心里就有些紧张。 她这辈子都不善于应酬,也不会八面玲珑,让她在众人面前控场,这实在是有些难为她了。 她直接干巴巴地说明来意:“是这样的,我们今天过来是想给我家老二说亲的。” 然后就没有下文了,廖氏看了眼乖巧地站在她身旁的林德,然后将眼神送到站在一旁的大儿媳身上。 这个要李婉接接力棒的眼神暗示实在是太过明显了,让李婉想忽视都难,就连福旺和他的老妻也是顺着廖氏的视线将目光投向了李婉。 廖氏不善于交际这点全村人都是知道的,所以这会儿众人都不自觉地将视线投向了李婉,等待着李婉的下文。 李婉不敢冷了场面,赶紧接着婆婆的话,笑着说道:“是啊,小环这姑娘漂亮大方,性格恬静,我们家阿德一见钟情,第一眼就喜欢上了。” “这小子一直都是嚷嚷着不着急说亲的,可今天也不知怎的,在村长家见了小环一面,回来后就闹腾着要来叔叔家提亲呢。” 林福旺和老妻捂着嘴直乐,他们当然希望能够帮着女儿的小姑子促成美好的姻缘,这次小环跟着她兄嫂来这里也是有想在这边说亲的打算。 前脚女儿女婿刚说了这个事,后脚还真有后生来家里上门提亲了。 再说了,老林家看得出现在正在蒸蒸日上呢,小环嫁过去定然也会是享福的,只不过这事儿还是得女婿和小环瞧了后才能做定夺。 于是他笑呵呵地回道:“阿德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是个机灵的好后生,不过婚姻之事还得他们俩人有眼缘才成。” “这事儿啊,还得我那女婿拿主意,我们两老夫妻毕竟不是小环的亲父母。这样,小馒头,你去屋里喊你爹娘和姑姑来一下我们这边。” 林福旺冲着在堂屋门口探头探脑的小外孙胡林交代。 胡林是林秋霞和胡勇的小儿子,今年十岁,正是淘气的时候,他本来是见家里突然来了这么多人,很是好奇,于是跑到门口探头探脑的。 听到外公给自己下达了这个命令,觉得自己突然有活计干了,很是激动,眼睛一亮,回了一句:“好嘞,我这就去叫。”然后就跑得没影儿了。 第202章 千算万算反被算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见小馒头领着两男一女过来,其中一个女人三十来岁的样子,男人看上去年岁跟这女子差不多,也是三十来岁,脸上笑呵呵的。 一看就是那种憨厚老实的汉子。 男人个子不高,皮肤黝黑,不过那双眼睛炯炯有神的,这个男子给人的感觉很是舒服。 老林家众人猜想这应该就是林福旺的女婿了,那个三十来岁的妇人就是林秋霞。 而跟在他们身后是一个看上去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姑娘手里正牵着小馒头,几人正朝堂屋走来。 老林家众人此时都不约而同地将视线定格在那个年轻姑娘身上,然后又将视线定格在林德身上。 众人的视线就是不停地在林德和胡小环之间穿梭,众人都紧锁着眉头面露不解。 林德更是死死地盯着这个姑娘不松眼,眼珠子瞪得越来越大,直到瞪得比铜铃还大,直到林德感觉眼睛有些酸胀,这才回过神来。 这道视线太过实质和目标明确,令胡小环浑身不自在,她不自觉地朝着这道视线的主人看过去。 对面的男子身材高大欣长,面容俊朗,有着常年在农村暴晒而成的小麦色肤色,这倒是让这男子看上去更加健壮了几分。 被这么个俊俏的男子如实质般的盯着不放,胡小环心脏跳动的频率不断地加快,心里有丝丝甜蜜,不过更多的是羞涩。 她不自觉地将头压得更低了。 而此时林德的心情复杂到难以释怀,心绪起伏不平,看到眼前这姑娘的视觉冲击力太过强烈了,以至于他好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只剩下本能的反应,死死地盯着姑娘。 如果眼神能够杀死人,小环这姑娘估计直接当场暴毙去见阎王了。 林德希望是自己看错了,可是盯着这姑娘看了半晌始终未见其有任何变化。 只见站在林秋霞夫妇身后的这个姑娘牵着小馒头一起进来,目测的话这姑娘的个头竟然跟小馒头差不多高! 林德觉得可能实际上略微会稍高一点,可那一点点也是微乎其微,俩人站在一起就像姐弟两个一样,俨然是两个小孩子。 这姑娘就一小孩子的样子,再加上身上还肉嘟嘟的,虽然白白净净,但圆圆矮矮胖胖,看在林德眼里,他觉得有一种莫名的滑稽感。 再加上这会儿见到屋里这么多人,这姑娘将自个的脑袋压得快到脖子下了,林德觉得她这完全一副上不得台面的样子。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可能是这姑娘没有长在林德德审美上,所以林德看这姑娘是哪儿哪儿都不顺眼。 他林德向来爱面子,他觉得这要是娶了这个女人做老婆,那他以后还怎么出去见人,这得要多丢人就有多丢人,恐怕这一辈子在人前都抬不起头。 他不仅算计人家姑娘的家庭条件,还算计人家的长相。 林德回过神来,眼睛已经血红一片,他此时在心里已经将毛狗骂了一百遍,怎么就尽睁眼说瞎话呢,将人家姑娘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 而他自己当时就像走火入了魔一般,被内心的魔鬼驱使着,积极地往洞里面跳,他怨恨毛狗,也恼恨自己。 自己当时怎么就不再仔细瞧瞧呢,怪只怪当时人家姑娘一直是坐着的,实在是目测不出身个。 自己当时以为自己是最聪明的,他还特意在林秋霞和林菊如的娘家林福旺和林耀两家之间做了比较。 林福旺为人和善,老实巴交,这两年将日子过得很是红火,比林耀家强,林福旺既好说话,经济实力在村子里还是比较强的,以后也会是他的一个强有力的助力。 他这算盘打得可谓是啪啪作响,可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人家姑娘竟然长这样,是他太过于自信看左了眼啊。 他以为人家落入了自己的算计,反过来自己又何尝不是落入了人家的算计呢。 人家摆着城里的好儿郎不要,偏偏要来到这个穷山沟说亲,自己又有几斤几两能够落入人家城里人的眼呢? 城里和乡下本来就是两个世界,还是跋山涉水隔着几千里来到他们这个小山村。 要么就是这姑娘家本身自身条件就有所不妥,要么就是这姑娘家脑子真的被门夹了,有些不清醒了。 要不然绝无可能,一个各方面条件都很好的城里姑娘家会跋山涉水地去到一个小山村说自己的亲事,这种事情在现实生活中是根本就不可能发生的。 这件事稍微清醒一点的人都会想明白其中的关窍。 可偏偏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作茧自缚,林德此时终于客观清醒地进行自我认知了。 这下可好了,闹得个进退两难的地步。 此时如果让自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主动说自己不愿意,那他也是万万做不出来这样的事的,这无异于自己诋毁自己的名声。 他敢肯定,这会儿只要自己主动说不愿意,待走出林福旺家的院子后,他出尔反尔、为人不厚道的名声就会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到周围这十里八乡去。 那他这么多年来好不容易经营起来憨厚孝顺的人设直接就会崩塌,到时候别说找媳妇儿,恐怕他要做任何事都会举步维艰。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这辈子都会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头来,做不了人。 林德又看到老林家众人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他只觉得胸腔里的郁气怎么都疏解不出来。 要他怎么解释呢? 这人是他先看的,亲事是他自己主动提的,而且自己还提前跑来献殷勤了一趟,然后又急急地催着家里去张罗提亲需要的物件,生怕媳妇儿跑了一样。 这桩桩件件给人的感觉就是他林德对胡小环这姑娘喜欢得紧,对这桩婚事不仅十分满意,而且还是他主动求来的呢。 现在如果他说不愿意,众人根本就不会相信。 只是老林家众人看到小环姑娘后,又对照林德在家里的描述,实在是有些难以对得上号,难道老二喜欢的是这类型的姑娘? 所以众人才会十分疑惑。 林德看到老林家众人一副懵懂疑惑的样子,他心里更加堵得慌。 他在众人都看不见的地方将拳头握得死紧,手臂上青筋直冒,嘴唇都抿成了一条直线。 他很生自己的气,现在不管是娶,还是提出不娶,他林德往后在众人面前都会抬不起头来。 只希望对面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家伙能够主动提出不愿意,这样你好我好大家都好,所有人的颜面都给照顾了,还不伤两家的和气。 可往往很多事情并不会朝着自己期望的方向发展,你越是想什么,它越是不来什么,你越是不想什么,可它越是来什么。 怪不得‘心想事成’这简约有底蕴的四个字能够千古流传下来成为成语。 在对别人给予祝福、给自己寻求盼望的时候,‘心想事成’这四个字是很多人殷殷期望的,是希望外界能够给予一些力量,帮助实现自己心中所想。 因为人力在面对很多事的时候时常会显得无能为力。 林德的殷殷期盼注定不能实现‘心想事成’,注定要让他失望了。 可是在林福旺眼里,怎么瞧着小环姑娘就怎么顺眼,白白净净的,身子稍微圆润了一些,而且个子娇小可爱,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看着就很是讨喜。 第203章 心想事成 只见林福旺很高兴地朝自己女儿和女婿招了招手:“你们快过来,正等着你们呢。这事我做不了主,还得你这个当兄长的来拿主意。” “是这样的,阿德这小子来咱家提亲了,很是中意小环。” 林福旺边说着还边朝林德的方向看去,示意胡勇也认认人。 林德在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再装聋作哑,几乎是在林福旺叫出他名字的瞬间就立马恭恭敬敬地往前走了一步站定,并对林福旺和胡勇很是礼貌乖巧地颔首点了下头。 胡小环这会儿得知是这个高大俊朗的年轻后生来向她提亲,她一下子激动得捂住了嘴,生怕自己一时高兴忘了形,怕自己失态而尖叫出声。 在那个尖叫声快要冲破喉咙的时候,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赶紧捂住自己的嘴,生怕给林德留下不好的印象。 可尽管如此,那两只灵动的大眼睛正在惊喜地往外放光呢,被捂住的嘴巴其实已经快要咧到耳后根了。 这惊喜简直来得太突然了,感觉连老天爷都在帮她,难道这就是俗话说的‘心想事成’吗? 等这个事真的成了,她胡小环一定要去拜一拜老天爷,向老天爷还愿。 胡小环还想到一层,那就是他们家族人的个头都比较瘦小,林德长得这么身材挺拔,再看看跟他一起来的家人个个都是大个子,小环姑娘感觉自己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秘密。 林德他们家有高个子基因。 如果跟他结合,她的后代基因也会得到改良! 小环想到这一层,她的兄长自然也想到了这点。 胡勇将自家妹子的反应都尽收眼底,无奈地宠溺一笑,心里想着如果妹子自己喜欢,那他这个当哥哥的可不好从中阻拦。 不过这个后生人品怎么样?家里情况怎么样?这些还是要先了解清楚的。 如果是那种不好的后生或者是家庭情况复杂的,那即便是妹妹再怎么愿意,这后生的身个长相再怎么好,他也是万万不能同意的。 开玩笑,万一将来妹妹真嫁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嫁的男人又是人品不好的,或者是公婆姑嫂关系难以处理的,那这些人还不是会将妹妹给往死里欺负去。 如果这样,那他即便是拖也要将妹妹给拖回去。 胡小环两眼放光、捂嘴偷乐的样子看在林德的眼里,就成了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圆滚子竟然在毫不知廉耻地对他暗送秋波。 哼!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好一个不知羞耻的玩意儿! 林德心里更加恼恨。 本来指望她能够给点力拒绝他的提亲,哪里想到她的脸皮竟然厚到这个程度! 林德心里的那一股子戾气又涌了上来,快要达到抑制不住的程度了。 求人不如求己,谁都靠不住,看来还是得靠自己,得想个法子将这个亲事给搅黄了去。 林德突然灵机一动:对方估计还要考察他一番,如果让自己的态度敷衍消极些,对方是不是就能够感受到他的不重视,接而就不放心将那个玩意儿硬塞给他了? 他眼睛一亮,越想越觉得这个法子简直就是此刻最完美的法子了,如果处理得好,完全能够不动声色地将这门荒唐的亲事给搅黄了。 林德都不禁为自己的急智感到得意,心中的戾气都平息了不少下去。 胡勇见自家妹子一脸春心萌动的样子,还是温生问了问:“小环啊,你怎么想?” 胡小环哪里还怎么想,对这门亲事简直是满意得不得了,她就差举双脚赞同了。 她羞涩道:“哥哥,我没什么意见,一切全凭哥哥安排。” 胡勇见自家妹子如此说,心里也就有数了,妹子没什么城府,有什么想法一下子就表现在脸上,被人卖了还会反过来帮人家数钱呢,他必须得替妹子好好把把关。 胡勇点点头,然后笑着走到林德面前。 待走到近前,胡勇才真正切身体会到面前的这个男人身个果然高大,好家伙,都比他快高出了一个头,身高的差距让他原本十分的底气不自觉地弱了两分。 尽管如此,他也不能失了未来准大舅哥的气场。 他从容地伸出手,一副要与林德握手的意思,林德没见过这阵仗,有点摸不准胡勇这是何意,直到听到胡勇的声音说道:“你好,我叫胡勇,是胡小环的哥哥,我们是渝城人。” 一股从骨子里窜出来的不想被对方小瞧了去的心态作祟,林德不自觉地伸出了手与胡勇的手轻轻地握住,礼貌回道:“你好,我是林家村人,我叫林德。” 胡勇点点头,随即松开了手,一改刚才满面春风的笑容,随即切换成了一脸的冷肃认真,说道:“小子,你想求娶我妹妹?” 这句话问得,真是让人一言难尽啊…… 饶是林德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可还是没想到胡勇竟然会直接单刀直入地甩出这句。 这让他一时有些发懵,回答是也不妥,回答不是更加不妥。 他只好紧抿着唇一句也不吭声,保持沉默。 林德这样的回应,落在众人眼里就是他的默认,这小子害羞了。 胡勇看林德这反应,顿时满意了不少,这小子当着众人的面默认了,说明他是个有担当的人。 林德要是知道他的反应落在众人眼里竟然是这般,那他一定会当场吐血三升昏厥过去。 “你家里人口结构是怎么样的?” 胡勇继续把控着自己的节奏,紧追不舍。 林德都想爆粗口了,心想着‘查户口啊,我家里人口结构关你什么事?管得倒是挺多。’ 不过林德还是存了几分理智的,知道在这样的场合不好发作,不然他在众人心中的乖巧人设就要崩塌了。 于是他继续保持沉默,他觉得只要他的态度表现得敷衍,胡勇就会瞧不上他的。 “我是他大哥,胡大哥你有什么问题直接问我也是可以的,阿德没经历过这种阵仗,这会儿只怕是紧张高兴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林溪笑呵呵地接过话头。 林溪是看自家二弟又沉默着不说话,想来他应该是太紧张了,这可是他的终身大事,他紧张慎重也是情理之中。 二弟本身就对这门亲事欢喜得不得了,可不要因为他自己临场紧张发挥不好,惹得中意的媳妇儿给飞跑了,他这个做大哥的在关键时刻可得帮弟弟一把。 俗话说长兄如父嘛。 林溪朝老母亲的方向看过去,果然见母亲对自己点了点头。 得到母亲的许可,他觉得自己帮弟弟接过这个难题是再正确不过的了。 林德猛地转过头看着他大哥。 他太难以置信了,大哥这个时候怎么能够给他帮倒忙呢? 他又看了看母亲,母亲正对大哥点了点头。 林德又看了看林泉、林水和李婉,家里这几人都一副正是这个理的样子,每个人脸上都笑呵呵的。 林德再一回想自己之前积极主动的热情劲儿,家里人包括在场的所有人,应该都是确定地认为他对这门亲事是极其满意的。 他这个时候如果说自己不满意这门亲事,恐怕在场没有一个人相信。 林德此时觉得自己即便是长了一百张嘴也是解释不清楚了。 他终于真切体会了一把百口莫辩的感觉。 他无力地闭了闭眼,自己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见机行事了。 第204章 当单纯遇上单纯 长嫂如母,本身又受了公爹和婆母的嘱咐,李婉觉得此时她也应该帮着自己人缓和下现场气氛。 虽然之前房子上梁被林德哄骗走了所有的血汗钱,她心里有气是真,不过一码归一码,这次提亲事关林德的终身大事,她也不能做出没有格局的事来。 李婉对胡小环温婉一笑,不过话却是对胡勇说的。 她道:“是啊,我们家人口结构简单,阿德向来都乖巧懂事,很是能吃苦。” “这是我们的母亲,我们家里有五个兄弟姐妹,阿溪是老大,老大下面有个妹妹,已经出嫁了,离我们这里也不算远,妹妹下面就是阿德。” “按儿子来算的话,阿德排行老二,老三是林齐,今年十六岁,老幺是林彦,今年十三岁。这是大堂哥林泉,这是三堂弟林水。” 李婉指了指林泉和林水。 李婉说完就见林德突然冲她看了过来,眼中有一闪而逝的愤恨,虽然林德遮掩得很快,不过这个转瞬即逝愤恨的眼神还是被李婉看到了。 李婉以为自己看错了,再次定睛朝林德看过去的时候,林德已经收回了目光,所以李婉什么也没看到。 她只当是自己的错觉了。 胡勇对林德的家庭人口结构还是挺满意的,婚姻也就意味着要一起过日子,过日子就得要有赖以生存的依仗。 虽然也听说了青山大队这边老百姓的日子都过得不错,不过还是要看具体的个体。 林德家的经济状况也还是需要了解的,只是这会儿不好直接开口问,这倒是让他有些犯愁了。 突然他眼睛一亮,想到了一个委婉的说法。他道:“我家小环从小就没做过农活,如果这门亲事能成,往后在农活上,小环可能会拖后腿,就得多辛苦阿德。” “哥哥,我可以学的,我又不笨,谁说人一生下来就什么都会的,我看那些个农活也没什么难学的。” 胡小环一听老哥这话就急了。好家伙,老哥这是要破坏她姻缘的节奏啊,好不容易遇上个这么好的后生,她可不能让哥哥将人给赶跑了。 众人听到小环这话,都忍俊不禁,甚是觉得这姑娘不错,挺率真的。 胡勇见自家妹子如此不矜持,跟上赶着似的,简直将他们老胡家的脸面放地上摩擦。 这一下子,原本嫁姑娘的这一方本应该处于上风的,如今在气场上就直接给处于下风了。 胡勇气得牙痒痒,他真想当场扯过妹子给她几个糖炒栗子,哪有这么蠢的,还不分场合。 可是那是自家妹子,还得帮她将这个尴尬给圆回来。 他只得干巴巴地陪笑脸,道:“小妹平日里被我们宠的娇惯了些,有些不懂事,刚才说的那些不知轻重的话,望各位别放心上哈。” 当单纯遇上单纯,反倒是另外一场杀伤力,见血封喉。 小环敢放话,廖氏也敢接。 廖氏自从刚开始说了一句话后,就当自己是透明人,一直都没有再说什么。 廖氏也没想那么多,听到胡勇这般问俩人婚后的生计问题时,胡小环又那么单纯可爱地回答,让她感觉到了老二和小环姑娘竟然相互爱慕。 这可是难得的缘分啊。 关键是这姑娘白白胖胖,一看就是个有福的,她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姑娘,觉得她如果嫁给老二定然会给老二带来气运的。 廖氏也说不上来为什么这般觉得,唯一可以解释的就是这是她的直觉。 她笑得见牙不见眼:“我们阿德是个会疼人的好孩子,脑子活泛,又孝顺父母,很能吃苦,是个能干的。” “最近都已经在湖城找好了门面,准备开个书店。往后的日子啊,只会是越过越红火呢。” 廖氏捂着嘴很是自得地乐着,老二可是她的骄傲呢,如果说老大和老二之间她更疼爱哪个,那自然就是老二了。 老大常年在外,一年到头都见不上几面,父母亲缘上还是有些疏浅的。 老二却不同,一直都在他们老两口身边,说话又嘴甜,又孝顺,从来都没有忤逆过父母,真真是个乖巧的好孩子。 廖氏不知这一剂猛料撒出来得是多大的杀伤力。 林德要开书店的钱是怎么得来的,在场老林家大房和二房的人都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林泉和林水很是担忧地看了李婉一眼,又似有若无地瞟了眼林德。 林溪下意识地悄悄握住身旁李婉的手,李婉再次被刺激了的心稍稍得到了些安慰,朝林溪弯唇微微一笑,示意她没事。 林德自知这事做得有些不光彩,不过他仍然心安理得地将这个巨款给没了。 他本来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的,可是如今被老娘拿出来说,让他觉得自己像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偷一般,这让他不得不怀疑老娘是不是故意刺他的。 他仔细地盯着老娘的神情,却也没见有什么不妥。 好,这股气不能撒在老娘头上。 他又看了看林溪、李婉、林泉和林水几人,不知道是不是他多想了,他感觉这几个人现在看他的眼神就像看什么恶心的脏东西一般,这让他心里很是不舒服。 更重要的事,这么重要隐秘的打算,怎么可以拿出来说给外人听呢,财帛不外露,老娘知不知道这样会让一些人产生些不该有的心思的,也会给他带来很多麻烦的。 林德将视线转到胡勇、胡小环以及林福旺老两口身上。 林德的视线搜寻了一圈,这几个人个个眼神突然都亮得吓人,就如同森林里晚上出来觅食的狼一样,眼里都冒着绿光。 一看就知道这些人心里在想些什么。 他感觉这桩亲事被自己单纯的老娘狠狠地钉了个大钉子,被更加牢固地钉在柱子上了。 的确,林福旺家的众人着实有些意外,想着自家姑娘好歹也是城里人,如果嫁到这山村,那真的就是下嫁了,还不知道要跟着吃多少苦呢,老林家还不得赶紧供着。 这一下才得知,林德竟然要去城里当小老板,小老板那也是老板啊,光这就已经跟小环算得上是门当户对了。 而且老林家大房的林水还是青宁米厂的合伙人,也就是老板之一,将来还指不定会有如何泼天的发展。 林溪两口子又自己开了个窑厂,家里的田地进项这些都拾掇得很不错。 关键是林德不仅长得好,这孩子口碑也不错,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孩子,光是看外形的话,小环是配不上林德的。 这这这,简直是小环高攀人家了。 答应,要赶紧答应这门亲事,如果到嘴的肉跑了,那他们找谁哭去? 第205章 一锤定音 胡勇此时已经不敢再考察林德了,连他老母亲都这般说了,那就说明确有此事,他得赶紧稳住这个准妹夫才行。 他觉得这一切都是老天爷冥冥之中的安排。 妹妹在渝城说亲困难,也说过好几次亲,也不知道为什么,前面双方聊完各自的条件后都很是满意,可一到男女双方见了面,亲事就嘎然而止了。 妹妹也是受了不少打击。 这次他和媳妇儿回娘家省亲,妹妹好说歹说都要跟着来,说是过来散散心,还开玩笑说说不定她的姻缘在这里呢。 这,才刚来第一天,竟然出现了个条件这么好的后生主动上门提亲,说这不是冥冥之中天注定的缘分,都没有人信。 感觉这是老天爷安排好的,只等着去走这条路就是了。 妹妹真的是个有福的人啊。 刚才他问林德第一个问题的时候,林德没吭声,他不好就这样一直等着,而且是俩人都站着,像是在对峙一般,于是他很是机灵地退回到老丈人旁边恭敬地站着了。 这会儿胡勇又很是机灵地往前走出一步,站定,然后先是看看廖氏,最后将视线定格在林德身上。 他语气中带着商量和讨好:“那咱们这门亲事要不就赶紧定下来?阿德和小环这是千里姻缘一线牵,这可真是冥冥之中天注定的好姻缘啊。” 林德脸色阴沉:“我不……” 林德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被一声斩钉截铁的声音给打断并且盖了过去。 一道爽朗开怀的声音道:“好好好!我看这两孩子的姻缘就是冥冥之中天注定的好姻缘,就是老天爷安排的,要不然怎么俩人第一次见面就相互看对眼了呢?” 廖氏本来就中意小环这丫头,现在怎么看阿德和小环就怎么顺眼,胡勇说是天注定的缘分,廖氏觉得此话说到她心坎里去了。 她还怕这么好的准儿媳妇被别人给抢了去呢,于是直接拍板一锤定音。 老林家众人都被廖氏这反常的雷厉风行的动作吓了一大跳,从来都没有见婶娘(老娘)这般有决断过,这说明她老人家是真的很中意小环做她儿媳妇儿。 同样是说儿媳妇,老林家众人不免想到一年前说老大媳妇儿的场景,那会儿廖氏的表现也算是积极主动,不过那也是众多婆婆为儿子张罗说媳妇儿时应该有的状态。 但是跟现在廖氏的表现来看,那就有些不对味了。 林溪心里有些不舒服,觉得老娘这样子对自家媳妇儿不公平。 李婉心里也有一阵黯然,虽然她清楚婆婆的为人,向来简单直接,可就是这种简单直接最能看出一个人最真实的想法:婆婆很喜欢胡小环,胜过她这个大儿媳。 而深处这个事件漩涡中心的林德,双腿像灌了铅一般,沉重得无法移动。 他刚才就是那么稍稍在‘我不愿意’和‘我不舒服’之间迟疑了一下,想着用哪个理由可以推脱得更加体面一些。 结果就……没有结果了。 向来能言善辩、巧舌如簧、反应机敏的他,今天怎么就嘴笨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呢? 他太计较各种得失了。 在一个意思表达出来之前,他总要在心里先衡量下这句话说出来会给他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带来的好处或者是坏处哪个比重占得更多一些,就这样一步步让他走到了如今这个境地。 看来这个婚事已成定局,推脱不得了。 尽管如此,他还是不想付出太多。 “承蒙勇哥和小环姑娘不嫌弃,我这穷乡僻壤的,能与小环姑娘结亲是我的福气。也确实是要张罗铺子的事情,资金都投进铺子里了,聘礼上可能就要短少一些了。” 小环大手一挥,浑不在意道:“没关系,你的生意要紧,聘礼上不必讲究那些有的没的,关键还是往后我们俩要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屋子里众人被这个率真的小姑娘逗笑,胡勇无语望天,他一直都知道自家妹子向来单纯,可没得还没过门呢,就开始胳膊肘往外拐的道理。 林德恨不得是一分都不出,奈何廖氏坚持,最后还是决定要送六匹新布给胡小环。 今天来提亲不是还准备了一套首饰嘛,林德坚持要将这套首饰算入聘礼里,这样他也省了再买首饰的花销。 这套首饰按理说是今天提亲走礼的礼物,没得再重复利用作为聘礼的。 可林德摆光棍,他说道:“聘礼里要准备首饰,免得浪费,这不是有一套现成的嘛,那就用这套了。” 众人无语又无奈,胡勇瘪瘪嘴,虽然有些不太乐意,但架不住自家妹子喜欢,这准妹夫又是一个有发展潜力的。 眼见着整个老林家的日子如今都在蒸蒸日上呢,现在不抓住机会与对方结亲,以后等对方飞黄腾达了再想结亲那基本上就是不可能的了,根本就高攀不上人家了。 林德还能怎么想,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自己种下的因就得尝这个果。 再不济那个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还是有点作用的,他看得出来老娘很是喜欢她,胜过对大嫂的喜欢,说不定他往后还能通过她的从老爹老娘那里刮到更多的好处呢。 再者说,老丈人那边不是还在渝城是工人身份嘛,说不定他将来也能够混个工人身份呢。 这样想着,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这桩亲事。 林胡两家的婚事当场就定下来了,相应的婚礼章程也落下来了。 考虑到胡小环娘家远,正好胡勇在这里,于是俩人的婚事在半个月后就举办完毕了。 第206章 嫌隙 林德与胡小环俩人成婚到如今已三月有余,期间林德三不三地会去湖城,不过,每次回来都以失败告终,给众人的答复就是还是没有找到合适的铺位。 林老爹和廖氏想着老二刚成婚,还正处于新婚期,也不宜常往外面跑,还是应该多跟媳妇儿亲近亲近,又听林德说在外面还没有找到合适的铺面,不疑有他。 林老爹道:“那你晚些时候再去湖城,马上就要到农忙的时候,家里还是需要劳动力的。”林老爹让林德在家里先待着。 “爹,我也是这么想的,家里的活计离不得人,可不能累着您和我娘。” 林德正好顺竿爬,这话说得林老爹心里一阵熨帖。 林德慢慢地对胡小环没那么多成见了,可能是因为俩人新婚燕尔,夫妻生活甚是协调。 也可能是因为胡小环身上有着农村女人没有的娇气,这让林德觉得与众不同,再加上她深得婆母疼爱,林老爹爱屋及乌,对这个儿媳也同样喜爱起来。 这对嫁进来一年的李婉来说,她已经隐隐感觉出公婆对他们这两个儿媳妇儿态度上的不同了。 胡小环的霸道无理在公婆眼里那是娇蛮可爱;胡小环的争抢在公婆眼里那是因为不会做活计、心里缺乏安全感,李婉是大嫂应该多让着些。 相反,李婉被逼急了的不忍让,反倒是她咄咄逼人,不会为人长嫂。 李婉不解,为何一个人的态度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可以发生这么大的变化,明明在说亲的时候,她在公婆眼里也是千好万好,怎么一下子她就变成了惹人厌的存在? 家庭伦理事,没有谁对谁错之分,只看是基于什么立场和角度。 人的情感本身就分亲疏远近,五个手指头都分长短,作为父母同样不能免俗。 那些会讨父母欢喜的孩子总会博得父母更多的疼爱,也会从父母那里分得更多的资源。 现下正值农忙之际,秧苗已经长起来了,家家户户都开始忙碌起来了,男人们要去耕田,女人们要去秧田里扯秧。 有了米厂开业时的给力宣传,林家窑厂的名声逐渐打出去了一些,这三个月窑厂的订单逐渐多了起来。 林溪和李婉忙着在窑厂烧窑,廖氏却要求李婉在每顿饭点之前必须赶回来给全家人做饭。 以前廖氏见李婉在窑厂忙碌还会主动承担起做饭的活计,现在廖氏直接撂摊子,说小环是新媳妇儿,以前在城里没干过这些活计,嫁过来本来就受苦了,没得还为难她。 廖氏如此说:“你是家里的长媳,理应操持整个家里的庶务,窑厂有精力就做,精力顾不过来,那就将窑厂先停一停。” “窑厂如果没有收入,起码不影响全家能不能填饱肚子,但是田里的收成没有了,那咱们全家就等着喝西北风。窑厂必须给家里的活计让路。” “你是长嫂,要在弟弟妹妹中树立长嫂应该有的心胸和担当。” 廖氏能有什么主见,这不过是林老爹说给廖氏听,让廖氏传达给李婉的。 林老爹毕竟是公爹,很多话不好直接找儿媳妇儿说,但是婆婆去说就正当名分了。 其实林老爹并不希望窑厂能做起来,一旦做起来,老大手里有了钱,就更加会有二心,只关注他们那个小家,就不会管老林家二房这个大家了。 “儿媳记住了,娘。” 李婉的眼神黯淡了下去,她知道,她这个时候说再多,婆母都不会听,更会觉得她没有容人之心,没有度量,还会落下个顶撞婆母的恶名。 原本还有一丝期待的,如今也被全部浇灭了。 就像一个小孩儿,即便父母做得再过,内心深处还是存了一丝希冀,希望父母能够多看看他。 农忙时节,家家户户的生物钟和作息都基本上是同步的,农人们赖以生存的田地都是靠天赏饭吃,紧随着时节的变化相应地跟进自家的农业生产。 农人们都会避开农忙时节盖房子,所以窑厂的订单都是集中在农忙之前,同样也必须赶在农忙之前将瓦全部都烧制出来。 这期间林溪和李婉基本上是像陀螺一样根本就没睡过一个完整的觉,烧瓦所需的每一个环节都不能少,所需要的时间也是少一秒都不行。 这是个又累又耗费时间和精力的活。 已经忙到这般程度了,廖氏仍然给李婉施压:“你必须负责全家每天的三餐。” 廖氏可不管她在窑厂怎么忙碌。 她始终觉得窑厂那边的事就是不务正业,现如今家里又娶进了个来自城里的新媳妇,再怎么样也不能让人家城里的媳妇儿给全家人洗衣做饭。 要不然作为公婆的面子往哪里搁? 这些活计本就是乡下人该干的。 终于赶在农忙的前一天将所有订单都赶出来并完成了送货。 林溪和李婉俩人心里都大大松了口气,脑袋上紧绷的弦终于缓和了下来。 一旦高度紧张的身体突然松懈下来,接连而来的就是无穷无尽的疲惫。 俩人拖着沉重的身体回到家,一起去到灶房将晚饭煮好了。 李婉已经累得快虚脱了,顾不上吃晚饭,悄声跟林溪说:“我实在是困得不行,吃不下去,我想赶紧回房休息去。” 林溪看着自家媳妇儿憔悴的面容,摸了摸媳妇儿的眉心,心疼得不行。 他道:“那行,你先去眯一会儿,不过不吃饭那可不行,你等下睡醒了,还是要起来吃的。” “我待会儿给你留好饭菜温在锅里,你醒了的时候如果我没醒的话,你就叫醒我,我起来去给你将饭菜再好好热热。” 李婉浑不在意的点点头,她这个时候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回房倒头就睡。 林溪捱了一会儿子,跟众人一起吃完晚饭,收拾完,又给自家媳妇儿特意留了些饭菜放在锅里温着。 林溪这样一忙活,就大概一个半小时过去了,他也同样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房在李婉身旁倒头就睡。 李婉一觉醒来,外面的天已经伸手不见五指了。 她估摸着这会儿应该是到了凌晨左右了,这么好好睡了好几个小时,感觉整个人要松快很多了,当然因为身体消耗太大她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如果不是因为太饿,她估计自己直接能够睡到大天亮去。 印象中在躺下之前林溪有交代过会给她在灶房锅里温着饭菜,如果她醒了,就将他喊醒。 李婉看了看睡在一旁侧着身子打着呼噜的男人,他平时睡觉都很乖巧,向来都没有磨牙、打呼噜的情况发生,除非是累极,偶尔才会打点轻微的呼噜。 可这会儿却打着重重的呼噜,这是累到了极点。 李婉心疼地将人轻轻地掰过来平躺着,就见没一会儿的功夫,呼噜声渐渐地小了下去。即便这样,男人仍然没有一点要醒过来的迹象。 第207章 嘴脸 李婉定定地看了自家男人几秒,然后果断下床,轻手轻脚地穿上鞋子出了房门,又顺手带上了房门。 待得在灶房的大锅前站定,揭开锅盖,一股熟悉的浓郁的饭香味飘入鼻尖,她只感觉自己的肚子更饿了,她自言自语道:“阿溪果然给我留了饭菜。” 李婉端起了碗,心里正觉得一阵熨帖,突然一双白嫩嫩的小胖手朝碗伸过来,并以极快的速度也握住了碗,嘴里说着:“大嫂,这饭菜好香啊,我饿了。” 说这话的人嘴里喊着大嫂,但眼神却没有一丝的恭敬,说着话的功夫就要将碗给夺过去,意思很明显:她饿了,这饭就应该是她的。 平时什么事婆母都是要李婉让着她的,而且家里那些脏活累活也都是让李婉干的,也本来就应该让李婉这个乡下泥腿子干。 胡小环理所当然地这样觉得。 她在娘家被爹娘和兄长宠惯着,嫁过来后婆母和公爹同样娇惯着她,这让她比在娘家时更加嚣张霸道。 因为这里有个虽然身份跟她相同,但却不怎么讨婆母公爹喜欢的儿媳妇,而且她能隐隐感觉到自家男人也不是很待见这个大嫂。 那她当然就要爱屋及乌,当然也要给这个大嫂找些不痛快,这样被阿德知道了,自然会对她更加多欢喜几分。 看着眼前这人的动作和说的话,李婉的脸色马上沉了下去,刚才内心涌起来的一点小女人的旖旎心思也瞬间消失殆尽了。 在平时,她能够担当的、忍让的,她都做到了,但是今天这股子气怎么都忍不了了。 一是因为这饭菜本就是她跟林溪拖着疲惫的身躯做出来的,这是他们二人劳动的心血。 二来全家人都已经吃过晚饭了,就剩下她还没吃,这饭菜是自家男人心疼她特意给她留的,光是冲这份心意她都应该珍惜。 看着面前这人仰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这人怎么做这种不讲脸面的事情竟能够如此脸不红心不跳的? 真的是活脱脱的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这段日子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种种不公,不由自主地一幕幕涌现在脑海里,一股巨大的委屈和愤怒席卷全身。 李婉感觉自己这段日子简直活得不像原本的自己,事事妥协,处处忍让,强烈的委屈吞噬着她全身的细胞。 明明是同样的年龄,同样是老林家的媳妇儿,凭什么每次都要她做出妥协和忍让? 即便她是老大媳妇儿,可谁又规定做出妥协和牺牲的就必须得是老大?老大没有这个义务! 李婉觉得她如果再不还击回去,最后都不知道自己会变成怎样的一个人人欺负不敢回击的窝囊废。 “我也饿了,这是你大哥给我留的晚饭。我还没吃晚饭呢。” 李婉不松手,将碗抓得更紧。 “可是我饿了,这正好做我的宵夜。” 胡小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她觉得李婉就应该让给她。 管李婉饿不饿,但是她饿了,那就应该将自己手上的饭菜让给她。 “想夺这碗饭,你想得美!” 李婉都被她给气笑了,也不想再跟胡小环逞口舌之快,直接强力上手。 她本能地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另一只手条件反射地想要将胡小环推开,胡小环也不是个善茬,这股子拧劲杠上了,也不退让。 相互推搡间,两相使力的反作用力,导致饭碗失控地飞了出去,应声而碎,摔了个稀巴烂。 战场中的俩人都目眦欲裂地瞪着洒落在地上的一片狼藉,胸口都剧烈地起伏着。 胡小环没有想到这个惯会在人前表现大方得体的大嫂竟然这么泼妇和蛮不讲理,果然是虚伪的贱人! 李婉看着地上已经成了一地垃圾的饭菜,怒不可遏,这是她和林溪结束了窑厂的活计,忍着身体的剧痛好不容易做出来的! 这是她男人心疼她特意给她温着的! 就这么,这么地被眼前这个泼妇给毁于一旦。 简直可恶! 所有的理智消失殆尽。 说时迟那时快,战场上两个杀红了眼的女人不约而同地向对方奔赴,快速地扭打在一起,你扯我头发,我拧你胳膊,两个妇人打得是难舍难分,不分伯仲。 不一会儿的功夫,俩人身上都挂了彩,鼻青脸肿的,但是战况还在继续,没有要结束的架势。 林德听到胡小环在房里喊饿的时候,想都没想,就让胡小环去灶房将锅里的饭菜吃了,他是知道那是林溪留给李婉的。 不过李婉还在睡觉,应该是吃不上;再者说即便醒来了,现在是他媳妇儿饿了,就应该紧着他媳妇儿来。 媳妇儿这个月的月经没来,很有可能有了身子,会饿很正常。 他还想着赶明儿要带媳妇儿去找村医给把把脉呢。 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媳妇儿回来,林德背靠在床头,翘着脖子往灶房方向张望。 突然,隐隐约约听到两个女人之间的口角声,紧接着就闹出了些动静,林德心里一惊,直接从床上弹起,媳妇儿这很有可能有着身子,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有什么闪失。 与此同时,林溪翻了个身,手碰到李婉的枕头,怎么感觉空空的:媳妇儿不在? 林溪迷迷糊糊地往李婉的位置探了探,李婉那边整个位置都没有热气儿了,林溪一个机灵,一下子睡意全无了,睁开眼缓了一会儿,意识才回笼。 媳妇儿应该是饿了,去灶房吃饭去了。 嘻嘻,幸亏他有准备,给媳妇儿留着饭了呢。 等等,灶房那边怎么传来一阵嘈杂声?怎么还听到争吵声了? 林溪想也没想,身体比脑子反应快,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已经往灶房那边冲过去了。 第208章 被扇耳光 等林溪赶到灶房门口,他看到林德像拎小鸡仔一样用左手钳制住李婉,右手正朝着李婉的脸上招呼过去。 一旁的胡小环还在抹着眼泪哭哭啼啼:“阿德,她欺负我,她抢我的宵夜,你看,我的脸都被她抓花了了,这里还流血了。” 胡小环一边哭啼,一边伸出脸和胳膊给林德看。 林溪暴喝:“老二,你干什么!!?” 林溪的话音还没落,就听到‘啪、啪’两声极其响亮的巴掌声响起。 林德的右手掌已经在李婉左右两边脸上分别落下了两道清晰的巴掌印,而李婉的两边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了起来。 李婉只感觉两边耳朵在嗡嗡作响,脑袋在眩晕,脸颊生疼,有些站不住,她看到林溪冲进来了,紧接着一把将她揽在怀里,让自己借力靠着他。 然后她就听到林溪质问的声音:“老二,你为什么打你大嫂?” 李婉听得出林溪很生气。 在林溪出现在灶房门口暴喝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林德的右巴掌已经挥出去了。 但是挥出去的那个巴掌找出惯性这个理由说是收不住还能将将蒙混过去,可紧接而至的另外一个巴掌是怎么回事?总不能还是收不住? 这个不能细想。 林德被大哥抓了个现行,脸皮上有些搁不住,一时还没找到好的说辞,沉默着没吭声。 “说,你为什么打你大嫂!!?” 林溪再次加大了音量。 林溪的怒吼声惊起了老林家其他人,林老爹和廖氏、林齐和林彦都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冲到了灶房,就看到眼前四人对峙的一幕。 “这是怎么了?” 众人都很疑惑,林老爹看老大两口子和老二两口子这剑拔弩张的样子,想来是发生了什么摩擦。 林德看到老爹和老娘都来了,瞬间有了底气,抿了抿嘴,朝林溪怀里瞄了一眼,然后又迅速收回视线,一副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的样子。 他道:“爹,小环肚子饿得生疼,我想着让小环来灶房找一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垫垫肚子的,结果大嫂跑过来硬是要抢夺,大嫂不依不饶,还对小环动起手来。” “小环本来就个子小,哪里是大嫂的对手,大嫂又是捶又是打的,小环身上到处都是伤,还有好几处血口子。” 林德说着,同时还将胡小环被抓花的脸、被挠得流血的手臂都展示给众人看。 胡小环本来就个子小,此时头发被抓得蓬头垢面,脸上和手臂上都有血口子,整个人看上去像是遭受了巨大的蹂躏一般,确实很是触目惊心。 让人一看就觉得她是被单方面欺负的对象。 林老爹和廖氏都忍不住皱眉头,觉得李婉做得也太过分了,妯娌之间应该相互尊重,不说互相帮助,最起码不要相互之间找麻烦。 这妯娌俩打起来的事情村里面也不是没有过,但是在老林家是没有发生过的。 除了林老爹年轻的时候对于楚氏的改嫁耿耿于怀,气愤难当之下做出了些出格的事外,楚氏和廖氏俩妯娌从来没有动手打过架,哪怕是吵架都没有过的。 胡小环才嫁过来多久?李婉作为长嫂就不待见人家了,哪里有个长嫂的样子? 林老爹和廖氏此时想到一处去了。 俩人再转过头来看向李婉,此时的李婉稍稍缓过来了一些,能够自己站定了,但是脸色苍白,两边脸颊又红又肿,左右两边脸颊还明显各有一个巴掌印。 头发跟胡小环一样,像鸡窝一样耷在脑袋上,看上去要多惨就有多惨,两相一对比,胡小环的情况似乎还要略好一点。 林老爹和廖氏都疑惑了:阿德不是说是老大媳妇儿不依不饶地欺负小环吗?看这样子不太像啊。 俩人也不好偏袒得过于明显,林老爹试探性地朝李婉问道:“老大媳妇儿,你来说,到底是什么情况?” 李婉点点头,从林溪的怀里出来站定,慢慢回道:“今天累了一天,我和阿溪做完晚饭后,我实在是累得不行,那会儿也没什么胃口,就先回房歇下了。” “阿溪给我留了饭菜在锅里温着了,我一觉醒来之后很饿,饿得脑袋发晕,就起床来到灶房,刚将锅里的饭菜端上来,小环二话不说就上手抢,说她也饿了,完全不讲道理。” “如果她想吃,我又不是不给,我们可以一人分一半嘛。做人也不能太过分,妯娌之间应该相互体谅。” “再说她已经吃过晚饭了,如果半夜饿了,将这个碗里的饭菜分一半应该也是够宵夜的量的。” “可是她并不体谅我这个劳累了一天的人,并不心疼我没有吃晚饭,她就是要吃独食,我想着这是阿溪特意给我留着的,我不能拂了他的这份心意。” “所以我们俩人就争执起来,不小心打翻了饭菜,我们俩人都情绪上头,就相互之间动了手。” “老二进来的时候二话不说,拎起我像拎鸡仔一样,对我左右开弓扇耳光,给他媳妇儿帮偏架,我这脸上的巴掌印就是老二打出来的。” 李婉虽然看上去脸色平静,但是双眼已经泛红,嘴唇都在发抖,看得出来她受了极大的委屈。 李婉本来就快饿得虚脱了,刚才又打了一架,紧接着又被林德抽了两耳光,身体和精神遭受了双重重创,根本就站不稳。 林溪觉察出了她的不对劲,赶紧将她揽进自己的怀里,使了些力道支撑着她。 林溪此时看媳妇这个样子,既心疼又万分自责,都怪他睡得太死了,没有护住媳妇儿。 他那会儿要是跟媳妇儿一起醒了,也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争执了。 众人都听得明白,李婉的意思是她已经在尽一个长媳该尽的本分了,但是同样是儿媳妇儿,两老是不是应该一视同仁一些,偏心也不要偏得太过明显了。 另外,两个女人产生争执,林德你一个大男人不分青红皂白地去拉偏架,参与女人的战争中,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林老爹再怎么糊涂,此时也是知道该由他这个大家长出来主持公道了。 见两个儿子和两个儿媳妇儿都望着他,他轻咳了两声正准备发话,就听林德抢先说道:“爹、娘,小环之所以饿不得,是因为很有可能怀孕了,她这个月的月事推迟了很久了。” “我心疼她,所以让她来灶房找些吃得。毕竟如果怀孕了,那肚子里还有个小的,肚子可是万万都饿不得的。” 林德感觉到他爹要说些对他们不利的话,顿感不妙,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直接甩出这个还有待确诊的结果,管它确诊之后的结果如何,先混过眼下这关再说。 即便后面确诊结果是乌龙,但起码混过了眼下这关,到时候谁也不好再揪着这个事情不放。 第209章 不公 林德甩出的这个重磅炸弹果然炸得众人外焦里嫩,他果然知道老爹老娘现在最在意的是什么。 林老爹和廖氏听到林德说他媳妇儿怀孕了的消息,已经第一时间惊喜地奔到林德面前,廖氏已经从林德怀里扯过胡小环,小心地扶着她,满脸慈爱。 廖氏一想到小环肚子里有她乖孙,她差点就笑出声来了,这可是她的第一个孙儿啊,她顾不得其他,径直扶着胡小环往房里走去。 胡小环这个‘被怀孕’的当事人一脸懵,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可能怀孕的事实,就已经被廖氏扶着去房里歇着了。 林老爹本来就不太想训斥老二两口子,如今知道二儿媳妇是因为怀孕了,怕饿着他的乖孙子才来灶房找吃的的。 这样的话,这个事情也算是情有可原。 林老爹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阴转晴,嘴角都有些抑制不住地往上扬。 就连林溪,原本震怒的脸色此时也缓和了些,李婉就在林溪的怀里,林溪的气场变化李婉切身感受到了。 李婉心里一阵阵发凉:虽然大家嘴上不说,可心里都是有计较的,她嫁进老林家快一年了,可肚子里没有动静就是原罪。 不管她在家里做得多么贤惠,操持再多的家计,再辛苦,在公婆眼里都是无用的,都敌不过一个子嗣来得重要。 哪怕这个人是个好吃懒做、偷奸耍滑的,只要她怀有老林家的子嗣,那她就是老林家的功臣。 她李婉即便是做再多,在婆家人眼里始终都不值一提。 更让人心寒的是,她的丈夫在听到欺负她的人怀孕了之后,立马歇了找那两个罪魁祸首讨说法的心思。 这一次依然是要让她退让和妥协。 没有人问过她的想法,强制性地让她接受这个不公的结果。 李婉低着头,没让任何人看出她眼底的情绪和脸上的阴霾。 “老大媳妇儿,行了,这是场误会,老二媳妇儿怀孕了,饿不得,所以情绪上着急了些,你是大伯娘,不要跟孩子一般见识。” 公爹和稀泥的声音拉回了李婉的思绪。 林老爹想到了什么,又接着安排:“老二,你媳妇儿都饿了,那就留你在灶房给你媳妇儿煮碗面条,顺便给你大嫂也煮一碗,她到现在都还没吃饭呢。” 林德瘪瘪嘴,不过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开始在灶房倒腾,生火煮面忙开了。 林老爹又看向林溪和李婉:“老大,扶你媳妇儿先回房歇着,等面好了,我叫你。” 林溪点点头,扶着李婉回房。 李婉的心情五味杂陈,像是吃了只苍蝇般下不去上不来的。 林溪的心里也不好受,一边是他的媳妇儿,一边是他亲爹亲娘和亲兄弟,本想找老二理论,结果二弟妹被爆出可能怀有身孕。 他一个大男人不好对一个孕妇发作,看到爹娘那么在乎的劲儿,也看出了爹娘对子嗣的在意。 他突然意识到自从老二媳妇儿进门后,爹娘对婉婉的态度就越来越不如从前了,林溪当时心里一个激灵:爹娘对婉婉这么久肚子始终没有动静这事儿是介意了。 可是明明他们俩平时已经很努力了,可肚子就是没有反应,这个他也没有办法。 怀孕这事儿不是自己想有就能够马上有的,这个也要看缘分的,可能是他的子嗣缘还没到。 林溪不好再继续纠缠于老二夫妻二人欺负他媳妇儿这事儿,他也不好再不依不饶地讨要说法。 他看得出爹娘明显不想将这个事儿事态化,那他也就不好再继续揪着不放了,不然转过头来爹娘只会对婉婉的成见更大,嫌她不识大体,嫌她不贤惠大度,不让着下面的弟弟妹妹。 林溪扶着李婉在床头坐下,又将俩人的枕头一个横着放在李婉的后背靠着床头,另一个枕头倚在横放着的那个枕头上竖着靠着床头,这样李婉就可以将上半个身子倚在床头了。 李婉默默地靠在床头没有吭声。 林溪定定地看了会儿她苍白的脸色,兀自叹了口气,这才道:“媳妇儿,你先等一下,面条一会儿就好。我去给你倒杯水来。” 李婉没有应声。 见李婉没有回应,林溪在心里再次默默叹了口气,出了房门。 他去堂屋倒了杯白开水,又加了两勺子红糖,用勺子搅拌匀了后,试了下水温,待得水温刚刚好,端进屋,来到床前。 他在床边坐下,端着红糖水面对着李婉,舀了一勺子水轻轻地送到李婉的嘴边,他道:“媳妇儿,先喝点红糖水补补体力。” 李婉张嘴机械性地喝下水,然后林溪继续喂,直到这碗水喝完为止。 林溪将碗放置在床斜角对面的矮柜上,正准备开口说话,就听到外面老爹的叫唤声:“老大,面条好了,你快来端去给你媳妇儿垫垫肚子。” 林溪不敢耽搁,赶紧出房间往灶房奔去。 刚出了房间门口,就见老爹正端了一碗荷包鸡蛋面站在门口等着。 林老爹说道:“赶紧端进去趁热吃。” 林溪感受到了老爹想对他们找补下,老爹的这份心意他还是收下了。 “媳妇儿,吃饭了。” 林溪用筷子将面条稍微挑了几下,散下温,然后送到李婉的面前。 见李婉不接,他温声道:“媳妇儿,你要是不吃的话,那我就继续喂你了。人是铁饭是钢,只有吃饱了等会儿才有力气骂我。” 李婉听到这话瞟了林溪一眼,默默地接过碗吃起来。 林溪就这么巴巴地看着她吃,俩人全程都没有说话。 待得李婉吃完饭后,林溪很是狗腿地接过空碗拿去灶房洗涮。 确实,吃饱了才有力气想事情,这会儿思路清明了许多,刚才又饿又累又虚脱的,根本就没办法思考。 第210章 食言了 李婉脑海中出现了在灶房的那一幕。 她和胡小环俩人正相互厮打得难舍难分,眼见着胡小逐渐处于下风了,正在这时林德闯进来,像一条疯狗一样,二话不说,一上来就将她和胡小环扯开。 胡小环见是林德来了,马上哭哭啼啼地向林德诉苦卖惨,要林德为她做主。 林德根本就没有要问事件起因的打算,对着她这个大嫂满脸凶狠地骂了好几句‘贱人’。 一副凶神恶煞要吃人的模样,那个样子似乎是忍了她很久。 她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做了什么对不起他林德的事,林德对她和林溪做过缺德事还差不多。 就在她愣神之际,林德左手一把薅住她,右手作势要对她呼巴掌,根本就没有将她当作大嫂一般看待。 是当作什么呢? 哦,对,这个眼神是在看仇人的眼神。 “老二,你干什么!!?”这个声音是来自于她的丈夫。 听到丈夫的声音时,李婉心里是稍稍松了口气的,她以为自己要得救了,可仍然没有逃脱被打的结果。 两道巴掌重重地落在她左右两边的脸上,也同样打在了她和林溪的心里。 如果说第一道巴掌林德是因为惯性没有收住,那第二道巴掌在林溪已经喝止的情况下依然是照打不误,林德这是对她愤恨到什么程度了? 傻子都能从林德对她泄私愤的行为里看得出他对林溪这个养他长大的大哥同样是不尊重的。 林溪当场就应该为她讨回公道,当场就应该给林德两拳,这是最佳时机,打了两拳也不会有人说什么不是,因为理亏的是林德。 可是林溪却并没有这么做,而是继续在追问林德打大嫂的缘由,他似乎仍像个谦谦君子一般想要找林德理论出个什么是非曲直来。 他想给自己兄弟一个体面,可是她的体面谁来给? 她的体面和立场就这么微不足道么? 李婉闭了闭眼,想到她的丈夫。 最初相识时他背着受伤的她走山路憨傻的模样,他俊朗的模样,他为家族付出有担当的模样,他明明遭遇了人生的不公却仍然迎着太阳笑着的模样。 俩人互通心意时他紧张发抖的愣头青模样。 在窑厂他的肩膀被搓摩得血肉模糊,疲累到要拖着腿走的程度,却在她中暑要晕倒过去时,他吓得魂飞魄散,啥都顾不得地一把将她背在背上疯跑回村子,找村医时担惊受怕的模样。 如今,眼看着俩人的日子越来越有盼头了,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感觉过日子竟这般难熬呢? 他为人子、为人兄、为人夫,目前为止他身上的三重身份他都在尽他所能地兼顾。 可又是什么让她竟觉得他们俩人的婚姻却是疲累得很呢? 李婉很确定,往后的人生她不会再遇到像林溪这般好的男人了,可是她同样很确定,往后的人生,在这场婚姻里,会有数不清的无法想象的像今天这般的一地鸡毛。 更多时候被要求妥协和退让的一定会是她,利益受到侵害的也一定会是她。 她确定,即便是她做出改变,也改变不了老林家众人这么多年来长期形成的根深蒂固的观念和习惯。 每个人的性格在先天的基因和后天的成长环境中已经定型,即便平时口头上说自己会改变的、会注意的,云云,这些在遇到情急的时候,都会消失殆尽。 性格使然的本能反应,会让平时维系的表面和谐瞬间崩塌。 婚姻是一门学问。 有的人生来就很通透,早早就参悟了应该如何去经营婚姻,相互成就;有的人则是懵懵懂懂误闯进婚姻里而不自知。 有的人在婚姻里痛苦不堪,相互折磨却还要执着地戴着这个痛苦的枷锁。 有的人却也能够做到分开时,相互不纠缠地彼此祝福。 有的人,就比如她自己,没有做好任何准备就凭着一腔孤勇为爱奔赴,走进婚姻里。 李婉觉得她不是没有结束这段疲累婚姻的勇气,只是她还是不舍得和不甘心就这么放弃这个男人。 她也不想自己在不理智的状态下做出让自己后悔的决定,或者是说出什么无法挽回的话。 “在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出神,我都喊你好几声了,你都没有应答我。” 林溪略带埋怨又有些忐忑地看着李婉。 李婉这才回过神来,就见林溪正拿着一个热帕子在擦拭她的手。 李婉看他这样子,一下子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林溪将帕子放进床边矮柜子上的盆子里,来到床头坐下,又将李婉揽进自己的怀里,紧紧地搂着,语气里是无尽缱绻和自责:“婉婉,是我不好,又让你受委屈了。” “又让你受委屈了。”“又让你受委屈了。”这句话在李婉的脑海里回响,一下子戳中了李婉心里所有的委屈点,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眶里冒出来。 李婉想阻止的,可是眼睛就是不争气,越阻止,眼泪却是流得越多。 她从开始的无声流泪,到抽泣,再到后面不顾形象的嚎啕大哭,似乎要将心里所有的委屈全部发泄出来才算罢休。 发泄了一阵,她的情绪逐渐平静了下来。 平静下来之后就是异常的冷静。 “你食言了。” 她哑着嗓子,带着哭过之后浓浓的鼻音。 听到媳妇儿这么说,林溪心里五味杂陈,有自责、有愧疚,也有为自己的懦弱而感到痛恨。 想到前不久他们这个小家的血汗钱都被老爹和老二强行要去之后,他当时在媳妇儿面前信誓旦旦地做出保证。 他保证,当家族的利益侵害到他们这个小家的利益时,要第一个保护他们这个小家的利益。 可是,这次他连自个儿媳妇儿都没保护好,还何谈保护他们这个小家呢? 他简直不是人!他对不起媳妇儿! 第211章 芥蒂 “媳妇儿,我对不起你!”林溪将李婉搂得更紧了。 李婉被他勒得快喘不过气来了:“你别这样,我快被勒得不能呼吸了。你听我说。” ‘你听我说’这几个字李婉说得异常冷静,这让林溪一愣。 林溪记得前不久那场风波的那个晚上,媳妇儿也是异常冷静地跟他说话。 当时他就有种媳妇儿要跟他散伙的感觉,这次这种感觉更甚。 他很害怕那个他不愿意面对的最坏的结果会从李婉的嘴里说出来,可是他又没有任何立场来阻止李婉继续说下去。 他四肢僵硬地松开了李婉,紧张地面对着李婉坐着,就像一个等待着审判的罪人一般等待着最后的判决结果。 他深陷泥潭,对于即将宣判的结果他无能为力,只盼着上天能够听到他的声音,给予他力量帮助他,不要给他那个最不愿意听到的审判结果。 “我想我娘了,自从嫁过来后到现在都快有一年没有见到她老人家了,我想回去看看她。” 李婉低着头轻声说着。 她现在确实很是想念自己的老娘,经历了这么多事,说心里没有受到创伤那是假的,就像在外面遇到了挫折的孩子,受了伤后就想回到母亲的怀抱来舔舐伤口。 也像蜗牛感知到危险时会将自己缩回到坚硬的壳里来保护自己一样。 李婉心里一团乱麻,她自认现在没有这个自信去处理好自己的婚姻家庭关系,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和婆家这些人。 起码当下双方之间的气氛很是尴尬,彼此心里还是产生了些芥蒂的,可是同住在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日子过起来真是让人煎熬。 还是给双方一些空间各自冷静下来比较好,将这些困顿交给时间来解决。 母亲的人生经历过那么多的沟沟坎坎,人生阅历那么丰富,一定能够帮她指点迷津的。 李婉这样想着。 林溪听到李婉说想回娘家看看,心里暗自松了口气:还好没有说出他最害怕的没有余地的那两个字。 可是媳妇儿说要回娘家,这个想法让他好不容易落下去的心又揪了起来。 照理说,嫁出去的女儿回娘家本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媳妇儿受了委屈想找娘家人诉说些体己话也是应该。 积郁的情绪是需要个发泄口的,不然积郁成疾那可不好。 可是自家媳妇儿的娘家在迢迢千里之外,好不容易回去一趟,来回加小住,最起码得一两个月的。 俩人之间本来就发生了那么多不好的事,又加上长期不见面,保不准会发生什么变故,这让林溪的心里七上八下的,愈发忐忑不安。 他总感觉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会发生什么由不得他的事情。 林溪眼神紧缩住李婉,试图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可是李婉低着头掩下了眼睑,让人无法看到她此时真实的情绪。 他觉得现在俩人之间的矛盾没有解决,心结也没有打开,如果这个时候让媳妇儿回娘家,俩人之间一两个月不见面,那这个矛盾和心结会积压得更深,结得更死。 老话说夫妻之间的矛盾不能过夜,一旦过夜,仍然没有解决的话,那这个矛盾极有可能会成为埋在俩人心里的一根刺。 会横亘在两人之间逐渐成为难以打开的死结,将俩人的夫妻关系拉入深渊。 林溪太害怕那样的结果发生在他和李婉之间。 他还想挣扎下,试图缓和下媳妇儿的情绪。 他道:“媳妇儿,娘家肯定是要回,也确实这么久没有回去看娘她老人家了,不过不急于这一时,我想明天就跟爹提我们俩明天就搬去新房那边住。” “上梁到现在也有三个多月了,房子晾得也差不多了,可以住人了,搬过去后,我们的吃住就不用再和他们搅和在一起了,只有我们俩人,你看好不好?” 林溪觉得等搬出去住了,就不用跟家里这些人搅和在一起,眼不见为净。 他们俩人也可以过真正属于他们二人的小家生活了,这样也就不会再产生家庭矛盾了。 等媳妇儿心情好了,也就不会再想着急着回娘家这个事,到时候他再陪着媳妇儿高高兴兴地回娘家,总好过现在媳妇儿带着气和怨回娘家。 李婉觉得林溪这是在逃避问题,问题的症结依然没有解决。 只要林溪不对他的家人强硬地表明他维护自己小家的态度,在遇到事儿的时候,他家里人依然会选择对林溪施压,让他妥协、退让。 如此,自己也会跟着一起遭殃,他们俩人的日子将永无宁日。 李婉觉得孝顺是好事,说明这个人善良,可是过于愚孝就不可取了,他的娘老子只会变本加厉地压榨他,这会直接影响到他们的婚姻关系。 而且林溪的老子娘会不识这个大儿子的好,受苦受累的是林溪这个大儿子,吃香喝辣的是老林家二房其他人。 你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当他坚持要愚孝到底的时候,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那她在旁边歇斯底里指手画脚的又能改变什么呢? 他们的婚姻家庭关系只会陷入无尽的一团乱麻中,到时候她会被逼到什么样的境地呢? 他们俩人的婚姻又会变成怎么样的面目全非呢? 她无法想象。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他们就真的活成了彼此之间相互不放过的样子啊,她不希望他们最后会走上这样一条路。 “搬回新房子里住可以,不过搬完家后,我还是要回娘家一趟。”李婉坚持。 林溪看李婉的态度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他主动做出退步:“媳妇儿,如果一定要回娘家,那也是可以的,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窑厂前段时间的单子都做完了,歇一歇也是可以的。” “不用,家里还有一大摊子事情等你去忙活,你不用陪我一起去。” “正好淑敏过几天要回娘家,这么多年没有回过娘家,她说她也该回去看看她爹娘了。” “她的两个孩子如今大了些,带在路上是能够照顾得过来的,正好我也可以搭把手,我们相互之间还能作伴。” 李婉不等林溪说话,继续道:“我这次回去可能要住得稍微久一点,毕竟这么长时间没有去看看我娘了,想得紧。” “窑厂要不要继续开,你自己看着办,我不在的日子里,你忙不过来的话,可以考虑歇了。反正单子做得再多,到最后还不是都给别人做了嫁衣。” 李婉没有看林溪,不过还是忍不住刺了刺他,已经发生了的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她做不到马上就给忘了。 林溪被李婉刺得脸色有些不太自然,他心里也不好受,媳妇儿受了委屈,他没能帮媳妇儿将委屈给讨回来,他觉得自己很没用。 一边是自个儿的亲密爱人,一边是自己的血脉至亲,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偏袒哪一方都不对,他希望他们能够和睦相处,可很多事情并不是他能够左右的。 他感觉自己夹在中间很是无力。 唉!媳妇儿受的委屈无处发泄,回娘家找娘家人倾诉倾诉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第212章 喜脉 他想着,等媳妇儿将心里的郁气都发泄出来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矛盾应该也就会化解了,毕竟时间是可以解决一切问题的。 “那你安心去,你不用担心我,等我这边忙完了,我就去娘家接你回来。家里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会照看好的。” 林溪不管李婉心里怎么想,还是执拗地握着李婉的手不放。 窑厂他是不会歇了的,那可是他和媳妇儿共同辛苦打拼出来的事业,就像他们的孩子一般一点点地建起来的。 他还打算等媳妇儿回来的时候,他能够将窑厂的订单量往上再提一提呢,到时候媳妇儿看到他将家里拾掇得这么好一定会高兴的。 李婉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他愿意折腾那就折腾去,反正她现在不太愿意多谈这些。 第二天一大清早,林德就急急地去将张村医请来了,张村医带着自己的亲侄女兼关门弟子夏芬一起出现在老林家二房。 “这是哪个不舒服啊?” 张村医还没进屋,众人就听见张村医在院子里边往屋里走,边问林德。 林德边领着人往堂屋走,边回道:“是我媳妇儿,她最近一直胃口不好,昨天还毫无征兆地吐了,我担心得紧。劳烦您给她看看。” 张村医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进到堂屋跟林老爹和廖氏见了礼后就被林德领着进到他们的屋里了。 毕竟发生了昨晚的不愉快,林溪和李婉早上就待在自己的房里,没有出去。 堂屋里是林老爹和廖氏等着,林齐和林彦还小,不太懂得这些,不过看到村医来了,也是好奇,几人跟在村医后头进了林德小两口的屋子。 林老爹和廖氏都紧张得很,紧紧地盯着张村医把脉的手。 被号脉的胡小环此时更是紧张,生怕诊出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但凡是有经验的医者,喜脉并不难号出来。张村医没过一会儿就松开了号脉的手,面上没有任何表情,而是让夏芬继续把脉。 众人在旁边看着,也知道张村医这是在现场教学,众人都不敢打扰,都没有作声,静静地等着,有张村医坐镇,大家都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待得夏芬仔细把了一会儿脉后,她才松开了把脉的手,无声地对张村医点了下头,俩人确认完眼神后,张村医这才面露喜意。 她一叠声地说出恭喜的好听话:“恭喜恭喜啊,阿德媳妇儿这是有喜了,头三个月可是很关键,要坐实了胎才行。” “正常的行动都是可以的,就是要尽量少提重物,尽量不要磕着碰着就行。” 众人听到老二媳妇儿有喜了,都是惊喜过望,对于昨晚胡小环的蛮横无理行为以及林德对李婉动手的行为都选择性失忆。 对李婉的那点心虚和愧疚,也因这突然降临的喜事而被冲得荡然无存了。 张村医不知老林家内部发生的不愉快,她只对患者负责,怕年轻人不懂这些,没个轻重,该提醒的还是要提醒的。 她叮嘱道:“头三个月很关键,阿德和阿德媳妇儿在这期间是不能同房的,等过了三个月,胎象坐稳了,注意下轻重,适当的房事是不会有影响的。” 张村医这话说得胡小环的脸都要恨不得埋到脖子底下了,公爹和婆婆都还在场呢,就连两个小叔子也在旁边听着,这让她怎么好意思? 毕竟是年轻人,脸皮也厚不起来,林德的脸颊也是红红的,饶是廖氏活了这么大岁数了,听到村医在自己面前叮嘱儿子的房中事,脸上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林老爹从从头到尾一直都是静静地听着,没有吭声,听到张村医这般说,也只是象征性地点点头。 林齐和林彦不懂这些,所以没有什么反应,倒是听到村医说二嫂有喜了,这个他们倒是懂得,俩人很是兴奋,知道家里要添丁进口了。 农村的这种土砖房,屋内房间与房间之间隔音效果基本上等于没有,再说众人在林德房里说话,并没有关上房门。 众人说话声音也不算小,仅一墙之隔的林溪和李婉俩人将林德房里的动静听了个十成十。 李婉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脸色有些茫然,说不羡慕那是假的。 前有张桃刚生下大房那边的长孙女,大伯娘和林伟叔那叫一个乐得心花怒放。现在又有胡小环有了身孕。 可她的肚子却迟迟不见动静,她心里也很着急,她也很想有一个属于她和林溪的孩子,可是有时候越是想什么就越是不来什么。 听到林德房里众人的说笑声,李婉心里很不是滋味。 “没事,你别往心里去,孩子总会有的,我们都还年轻,可能是我们的子嗣缘还没到。” 林溪握住李婉的手紧了紧。 李婉没有说话,很多事情交织在一起,它就变得复杂了,并不是自己当初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该叮嘱的都叮嘱完后,张村医带着夏芬离开了。 廖氏一把挤开林德,坐在床边,拉着胡小环的手叠声喊着环环、环环的:“你就安心在屋里养胎,家里的事情你不必操心,一切还有我和你爹呢。” “除了村医刚才说的那些需要忌口的之外,想吃什么都尽管和我们说,我们都去给你弄。” 廖氏可不管那些有的没的,现在老二家的肚子里可是有她的第一个孙子呢,宝贝得很,谁都不能欺负了她去,一切都要以环环的需要为重。 适当的时候还得使唤使唤老大家的,谁叫她肚子不争气呢,老大他们两口子刚成婚那会儿,她是看李婉哪哪都好,可是俩人成婚都快一年了,肚子愣是没有动静。 这前不久,林泉家的刚刚给老林家大房添了个大胖孙女,小家伙粉嫩粉嫩,集合了林泉和张桃俩人的优点,长得可可爱爱,漂亮得不得了,看上去就很喜人。 廖氏既喜欢,心里却也酸得很。 明明是一起进的老林家的门,大房那边孙女都得了,自己却连孙子孙女的影子在哪儿都不知道呢。 这几天每每想到这个,她就会忍不住瞅着李婉的肚子不放,越是看着李婉那平坦的小腹,她心里对李婉就越是不喜起来。 明明当初看这个媳妇儿是千好万好,这个媳妇温柔贤惠,漂亮能吃苦,还会持家,客观上廖氏是认可李婉的。 可是跟老二媳妇儿比起来,廖氏主观上和情感上就是会更加疼爱老二媳妇儿多一些,廖氏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在廖氏看来,不能生就是错,不能生也就意味着林溪这一脉很有可能会断香火! 林溪都这么大岁数了,再一耽搁得蹉跎到什么时候去? 廖氏越想心里就越急,越想心里就越气,可她的着急和生气又无处可发,毕竟李婉并没有做出什么错处来。 她憋得心里难受,瞌睡送来了枕头,老天待她还是不薄,无心插柳柳成荫,竟然在老二媳妇儿这儿让她心想事成了。 这让她怎么能不激动?怎么能不对环环欢喜呢? 第213章 误会 胡小环当然不会放过这么难得的偷奸耍滑、好吃懒做的机会。 她娇声娇气地对廖氏说道:“娘,村医刚才也说了头三个月很关键,得把胎象坐稳了,所以得好好补补,难怪我这几天总感觉饿呢,原来是营养不够啊。” “娘,要不今天炖个鸡汤喝,帮您孙子压压惊,昨晚可是惊着他了呢。” 胡小环作势摸摸小腹,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众人也知道胡小环指的是昨晚与李婉之间发生冲突的事。 林老爹和廖氏想的是,虽然是老二这边理亏,不过不知者无罪,再说了起因还是因为自己孙子饿着了,所以老二媳妇儿才去找吃的的。 现在这个时候就应该一切以孙子为重,老大媳妇儿那边就让她受着些。 林老爹比廖氏分得清些好赖,他接过话头道:“老二家的,你好好养胎,想吃什么、想喝什么,都跟阿德说,让他去给你张罗。” “闹了半天,原来昨晚这事儿是个误会,你们都别往心里去了,你大嫂向来是个大度的人,不会真这么跟你和老二置气的。” “行了,大家都散了,老二,你去杀鸡,今天给你媳妇儿炖个鸡汤喝。” 林老爹让林德去杀鸡。 “好嘞,爹,我这就去。小环,你好好歇着。我炖好了汤就来。” 林德边应了老爹的安排,边嘱咐自个儿媳妇好生歇着,然后神清气爽地去杀鸡了。 廖氏还不想走,林老爹直接发话:“你孙子也是需要休息的,你在这里打扰到他休息了,你快去灶房看看,做点早饭。” “不是有老大媳妇儿操持这些嘛,我干嘛还要去灶房……”。 廖氏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自家老头子一脸不悦地看着她,她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老头子只要是这个表情,就说明他快要生气了。 多年的夫妻相处,她已经将林财的习性摸得透透的了,只要是林财快要生气的时候,她都会很是识趣地不去撞枪口,选择避开。 当然这么多年,林财倒是从来都没有对她发过脾气就是了。 待得众人都散去,林老爹来到林溪他们房里,看到老大正坐在床边,老大媳妇儿靠坐在床头,俩人面对面地坐着。 看到他进来,林溪立马站了起来,李婉也准备下床的,却被林老爹作势制止了。 林老爹道:“老大媳妇儿,你别动,好好靠床躺着。身体好些了没?” 公爹的关心,李婉还是能够感受到的,不过跟怀了孕的胡小环比起来,这点关心就有点不够看了。 李婉点点头回道:“爹,我好多了,让您担心了。” 李婉神情恹恹的。 林老爹来到屋里小方桌旁边的凳子上坐下,看了老大夫妻二人一眼,叹了口气道:“这次让你们受委屈了,没想到老二家的真的有了,这真的是闹了个大误会。” “毕竟小环她怀孕了,我们都得紧着她一些,没得跟个怀孕的孕妇置气的道理。你们也别往心里去,过去了就过去了,这日子还得往前过。” 公爹这种和稀泥的态度让李婉原本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情绪又快要涌上来了。 她本以为公爹过来是要好生安慰他们几句的,没想到竟是这般。 虽然听上去感觉公婆他们也是很无力,可在李婉听来,公爹这话的意思就是: ‘胡小环现在肚子里有他们老林家的种,天大地大都不能越过了胡小环的肚子去,这个事只能是让李婉受点委屈吞下去了,如果李婉执意要闹,那就是不懂事!’。 次次都是这样,次次都是让老大这边妥协退让,往后的日子如果都是这般过,那还有什么过头? 林溪也想到了这层,心里有些不舒服,索性就直接提出来:“爹,既然二弟妹有了身孕,我们就不好再住在一起搅和着了,住在一起就难免会产生摩擦。” “现在一切都要以弟妹肚子里的孩子为重,我想了下,我和婉婉这几天就搬去新房子那边住了,那边上梁了这么久,该拾掇的也都拾掇得差不多了,也该搬过去住了。” 林老爹本来还想着让李婉伺候胡小环养胎的,又一想到这次李婉受的委屈,也确实担心妯娌俩人之间会再次发生些其他的摩擦和矛盾。 他索性也就同意了:“可以,你们搬家,需要搬东西出力的,你就喊上几个弟弟,还有林泉他们也给喊上。” 林老爹看事情说得差不多,也就不再多待,退出了房间。 待得房间里只有林溪和李婉二人,林溪神情轻松了不少,搂过李婉,将人搂在怀里,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似是在宽慰李婉,又似是在宽慰他自己。 他小声说道:“等搬到新屋那边去了就好了,不用再跟他们搅和在一起,就过我们俩人自己的日子。” 李婉现在情绪不高,随口应了声:“但愿。” 很快,俩人都搬到新屋了,等家都搬完,新屋里一切都拾掇好了后,楚氏这天过来了。家里有个产妇要伺候月子,所以楚氏也不得闲。 这会儿屋里没有其他人,只剩下林溪和李婉,楚氏拉着李婉往房里走,林溪看到大伯娘应该是有话要跟李婉说,也不多问,自己在院子里拾掇起来。 他也希望大伯娘能够开导下李婉,李婉这几天情绪不高,他是能够感觉到的。 楚氏和李婉来到房间后,她拉着李婉坐在床头,默了一会儿,再抬起头,楚氏说话都带着哽咽:“我可怜的孩子,让你受苦受委屈了。这个事我听说了。” 李婉看到楚氏这个真心疼爱她的长辈,心里的情绪不受控制地翻涌而出,很多话不能对婆家人说,也不能对自家男人说,但是娘家人却是可以倾诉的。 就像一只迷途的羔羊终于找到了归家的路,心里的苦楚想要在家人面前好好倾诉出来。 在李婉的心里,楚姨母就是她在这边唯一的娘家人了。 第214章 偏爱 “姨母,您说,难道是我做错了吗?我就应该像他们想要的那样万事隐忍、包容、退让吗?即便是自己受了委屈也要往肚子里咽吗?他们肯定觉得我不够容人。” “孩子,你没有错,你们是因为立场不同,所以想法也就不一样。手指的五指还长短不一呢,何况是人。” “家里孩子多了,父母必然会对某个孩子有所偏爱,这种事说不清楚的,这是人的本能。” “一个家庭里,做父母的不尽然能够做到绝对的公平,有些父母会尽量地在孩子们面前做到一碗水端平,有的父母却不一定能做到。” “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家庭伦理很难辩出个谁对谁错之分,端看你能不能接受这种家庭相处方式?” “嫁人为妇,不仅仅是嫁给这个男人,更是嫁给男人背后的宗族,婚后甚至是跟男人背后的宗族相处的时间都比与自己男人相处的时日多。” “如果你想与这个男人一直走下去,那么你就得寻找出与男人背后的宗族相处的门道,当然这个过程中你不能够迷失你自己,不然你会活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也会越来越痛苦。” “如果你觉得这样的日子过得太累,你也不要委屈了自己,遵从自己的本心。看着你过得辛苦,我们作为长辈的,心里也不好受。” 楚氏拉着李婉的手语重心长地开解她。 李婉知道的,楚姨母向来通透,跟她母亲一样,人生中经历了太多沟沟坎坎,她这点事情在楚姨母这里应该根本都不算是事儿,可她却感觉自己深陷泥潭无法拔出腿来。 被楚姨母这般开导,李婉心里也好受很多了,也许换作是楚姨母,姨母应该能够将这些关系和事情摆布得妥妥当当。 不知道是楚姨母说的话本来就很有道理深深地开解到了她,还是自己心里的郁气向娘家人发泄了一番,李婉心里总算是好受了一些。 “姨母,我想回趟娘家去看看我娘和我的兄嫂他们。”李婉此时心情松快了不少。 楚氏稍微一沉吟,就点头赞同道:“也好,从你嫁过来到现在都有一年多没有回过娘家了。” “虽然说咱们两地隔了几千里,回去一趟不容易,不过该回去的时候还是应该回去看看家里的,免得周姐在家里尽担心。” 楚氏想到周姐那个通透的女人,觉得李婉这个时候也确实是该回去一趟了。 一来确实是很久没回去了,周姐那边该担心了,二来周姐向来通透,考虑事情比她周全,肯定会有更多更好的建议给李婉的,应该能帮李婉解开心结的。 毕竟是自己的亲闺女,母女两人之间没有隔阂,心里的话都能敞开来说。 “打算什么时候动身?阿溪跟你一起回去?”楚氏问道。 李婉摇摇头:“不用阿溪送我过去,到时候他还得先回来,家里一摊子事,他丢不开身。正好淑敏也是打算最近回去一趟,到时候王全哥会跟着一起回娘家,我就跟他们一起。” “有他们在旁边,路上有个照应,这样我就不怕了。到时候我问问他们的时间,我们合计好动身的日子就好。” 楚氏点点头,想到这丫头不让阿溪送,想来心里还是对阿溪有些想法的。 罢了,小夫妻的日子还是得他们自己去过,他们这些旁人也不好太过掺和,免得到时候适得其反。 人生的路还得他们自己走,在这条路上需要经历的事还得他们自己去经历,谁也代替不了。 突然想到什么,楚氏赶紧说道:“你到时候帮我捎封信给周姐,我这个妹子做得不太像话,这么久了,都没有给姐寄个信报报平安、说说近况呢。” 李婉乖巧地点点头道:“可以的,姨母想让我捎什么,尽管跟我说,不过也不用捎太多、太贵重的东西,我怕我娘不收。” “不过如果是姨母亲手做的那些个特产什么的,倒是可以捎上些的。” 李婉这时候心思活泛了些,开始打趣姨母。 楚氏笑骂道:“小没良心的,尽想着从姨母这儿往你娘那里划拉东西,你姨母我可送不起那些个贵重的玩意儿。” 楚氏话锋一转:“不过那些个我会做的特产倒是没问题,我回去就马上准备起来。” 气氛似乎一下子又轻快了起来,楚氏看李婉现在都可以开玩笑了,说明这孩子的自我调适能力还是不错的,楚氏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好了,我就不跟你在这里打机锋了,我得赶紧回去拾掇去,说不定你这两天哪天就要动身了呢,我还是赶紧早早准备起来。你在屋里歇着,不用送出来了。” 楚氏起身往屋外走去,李婉目送她离开。 楚氏走到院子中间,见林溪在院子里拾掇那些个木材,还时不时地往屋子这边张望,就知道这孩子心里担心得紧。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这日子该如何过?能不能继续走下去,还是得看他们二人自己了。 楚氏走到近前,拍了拍林溪的肩膀,道:“阿溪啊,这日子啊,还是人过出来的,婚姻需要俩人共同经营,不能让一方一味地付出、妥协和退让。” “不然这日子久了,再好的感情,在岁月的蹉跎下,在经年累月的一地鸡毛的生活中也会被磨得淡了当年的那份情分的,你要珍惜啊!” 林溪被楚氏的话说得心里一震,他从来都没有往这上面去想过。 他确实感觉媳妇儿最近对他已不再像之前那般热乎劲儿了,以前媳妇儿看他的眼神总是亮晶晶的,现在媳妇儿看他的眼神却是黯淡的。 他一直以来自己都是这么过来的,虽然将媳妇儿娶进门了,可下意识地认为媳妇儿应该跟他一样这么过日子。 他们是一体,他们这个小家在家里排行老大,所以李婉应该跟他一条心为整个家族着想,为家族付出。 他潜意识地认为在大家族面前,他们这个小家就应该放在微弱得几乎可以不计的地位上。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成了婚后他的心态、想法甚至是在家里的角色都应该相应地调整,他总是下意识地主观地去忽略媳妇儿的感受。 想到这里,再结合刚才大伯母对他语重心长地一番提点,林溪心里的危机感顿时噌噌噌地往上冒。 第215章 回娘家 日子在林溪和李婉相安无事中过着,看似平静,实则俩人的心结依旧没有打开。 这天是李婉回娘家的日子。 林溪虽然面上什么都没说,不过还是执意要送李婉一行人到湖城。 五月底六月初正是春末夏初的时节,天色逐渐亮得早了,那些勤快的农人们一听到公鸡打鸣就爬起床去自家田地里拾掇了。 这个时节不冷不热,正是在田里干活的好时候,但凡是勤快点的都不会错过这个时令的。 林溪开着拖拉机载着李婉先去王家村接李淑敏夫妇,刚出村口在乡道上碰到干了一早上活计准备回家吃早饭的毛狗。 毛狗家离林溪家近,两家向来比较熟络。 毛狗看林溪小两口一副要出门的架势,随口问了句算作习惯性地打了个招呼:“阿溪啊,你们这是要出去吗?” “是啊,毛狗叔,这不媳妇儿要回娘家嘛,我送送。” 林溪心里有些抗拒李婉回娘家,不知道为何,心里总是莫名有些不安,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般。 可是能是什么事呢? 他左思右想怎么都想不出来会发生什么他不可控的事情来。 甩了甩脑袋,也就不再多想。 毛狗很是赞同地点点头:“你是个懂事的,婉丫头都嫁过来年把了,也是该回回娘家了,免得娘家那边挂心。” 毛狗并不觉得回娘家有什么不对的,毕竟他们林家村嫁出去到这附近十里八乡的姑娘,亦或者是从附近十里八乡嫁进来的媳妇子,哪个不是隔三岔五地回娘家看看。 李婉这娘家虽然离得远,不过都嫁进来一年了,也该回去看看了,免得娘家人不知道姑娘在婆家的情况,跟着忧心呢。 “那毛狗叔,我们就继续赶路了,这不还得赶去王家村接上王中哥他们一家子呢。” 林溪不欲多说。 “哦,王中他们一家子也要回娘家啊?那敢情好啊,这路上正好有个照应。” 毛狗笑呵呵道。 “是的呢,那毛狗叔,我们就先走了。”林溪心里又开始有些毛躁起来了。 毛狗完全没有看出林溪的毛躁,还一脸善解人意地跟林溪夫妇二人挥手,笑笑说道:“赶紧去,赶路要紧。” 林溪载着李婉赶往王家村,一路上林溪都时不时地侧过头看看自家媳妇儿,欲言又止。 李婉全当作没看见,并不想多说什么。 林溪看到媳妇儿这般态度,心里不自觉地暗自叹了口气,他向来嘴笨,更是不会特意说些甜言蜜语。 除非是真的情到浓时他会情不自禁地对媳妇儿说些动情的话哄哄媳妇儿,其余时候让他说些甜言蜜语哄人,他着实是做不到。 这次明明知道是自己没有处理好,让媳妇儿伤心难过了,可他几次话到嘴边又不知从何说起。 就这样,俩人在一路的相顾无言中,拖拉机开到了王家村。 王中早就带着妻子孩子,拎着行李等在村口了,见林溪的拖拉机开过来,上前寒暄了几句后,就带着一家子上了拖拉机的后斗子。 这次李淑敏带上了两个孩子,大妞今年六岁了,再翻了年就七岁,到时候就要去上小学了。 这里在上小学之前还没有学前班之说。家里父母识得几个字的,会在家里启蒙一下,教孩子认认字;如果父母不认识字的,也就等着娃儿满了七岁直接就去上小学了。 李淑敏就想着趁大妞上学之前带孩子们回一趟外家,认认外家的亲人,等到孩子上学了,往后就不是很好找时间回娘家了。 当然如果有心,寒暑假也是可以带孩子回娘家的。 李淑敏和王中的第二个孩子是个儿子,小名叫石头。石头如今满一岁了,正是大人不敢放松警惕的时候,有点开始学走路了。 不过腿上没什么力气,走个几步就踉跄着要倒,可又耐不住这孩子的玩心和好奇心,一会儿扶着墙根就摸着走,一会儿看到什么好玩的,就不管不顾地往前扑。 完全没有自己还是个软脚虾的自觉,精力充沛得根本就闲不下来。 大人稍一晃神的功夫,这孩子就不知道钻到哪个犄角旮旯里,然后就惊现一个孩童中气十足的啼哭声。 李淑敏如今总算是儿女双全了,虽然孩子们让她忙得心力交瘁,可她乐得如此忙碌,她甘之如饴。 眼看着拖拉机就快要到青达县城了,李婉实在是忍不住了,对林溪说道:“你就送我们到县城汽车站就行了,不用将我们送到湖城了,这拖拉机开到湖城得到什么时候去?” “到时候你再开回来,估计都要到深更半夜了。县城到湖城汽车站的车多,火车站离汽车站很近,到时候我们去火车站也方便。” 林溪还是坚持:“我还是送你们去湖城,不然我不放心。” 听到他这么坚持,李婉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脸色跟着有些不好看。 李淑敏有些察觉到林溪与李婉之间的气氛不对,不过她也不好问什么,眼看着马上就要到县城里了,也不能老这么僵着。 于是她尴尬地挤出自以为不那么尴尬的笑容,道:“阿溪啊,婉婉说得在理,你就送我们去县里的汽车站,我们在那里买去湖城汽车站的车票就行,这样省时省心。” “你开着拖拉机送我们到湖城估计都要到下午了,到时候都不一定能赶上到渝城的那趟火车呢。” “而且你再开着拖拉机回去,路途还是有些远的,到时候天色晚了,你一个人在路上,婉婉也会担心的。” 听到李淑敏说李婉会担心他,林溪心下一甜,快速地看了眼李婉,见李婉别过了脸去,觉得李淑敏说得在理。 为了不让婉婉担心,那他就不再坚持了,一想到媳妇儿要离开他有段时间,他就心里空空的。 他也管不了有外人在场,直接拉过李婉的手,道:“媳妇儿,那我就送你们到县里的汽车站了,你们路上小心,到了渝城,要记得给我写信报平安啊,不然我会担心的。” “你在娘家只管安心地住着,我这边将手头上的事都安顿好了就去渝城接你回家。” 毕竟有外人在场,李婉不好发作得太过明显,她正过脸来,对林溪回道:“嗯,我知道了。” 林溪见李婉答应了自己,又转头嘱咐李淑敏和王中:“王中哥,淑敏,这一路上还得仰仗你们多多照顾婉婉了,要给你们添麻烦了,你们家里这边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跟我开口。” 虽然家里的事情已经安排得差不多,不过也不保准会发生什么特殊情况需要找人帮忙的。 听到林溪如此说,王中和李淑敏心里也更加安定些,毕竟家里多个人看顾总是好的。 于是王中又跟林溪多交待了几句。 目送着媳妇儿跟王中夫妇一起上了大巴车,直到大巴车开走消失在视野中,林溪才开着拖拉机心里空落落地往家里赶去。 …… 第216章 后悔了 李婉一行人回到渝城郊区李家村却是另外一副光景。 回到这个熟悉的小山村,熟悉的乡土气息,熟悉的穿着打扮,熟悉的方言,这些都让儿时在家里做姑娘时的各种成长情景都情不自禁地映入眼帘。 李婉这个嫁出去才一年的李家村姑娘都感慨良多,更何况是一别七年才回到故土的李淑敏了。 当年走得有多决绝,如今心里就有多愧疚。 近乡情怯,已经到了村口了,李淑敏都不敢再往前踏一步,眼泪已经不受控制地溢满了眼眶。 她紧咬着嘴唇全身都在发抖,牵着孩子的手不自觉地收紧,直到听到一声孩子的痛呼声,她才回过神来。 “大妞,对不起,妈妈刚才没有注意到,将你捏疼了。” 大妞不懂这些事,但是看到母亲眼里噙满了泪水,以为母亲是在自责,很是小大人地安慰母亲道:“妈妈,我没事,您不要难过。” 说着,还抬起小手去替母亲擦眼泪。 王中是抱着小石头的,看到媳妇儿情绪这般激动,他心里也不好受。 年轻时候为了较那股子劲儿,为了让媳妇儿的娘家人能够对他另眼相看,为了证明淑敏嫁给他的这个选择是对的,也为了今天的荣归故里,愣是有七年的时间没有回来过一次。 愣是让岳父岳母与淑敏有七年未能相见,中间错过了七年的时间。 试问人生能够有几个七年呢?何况是面对垂垂老矣的老者来说,七年能够让一个中年人由黑发熬成了白头。 年轻时候的年轻气盛,就为了挣一个面子,愣是让妻子与岳父岳母之间的父母子女亲缘阻隔了整整七年啊。 王中此刻有着从来没有过的后悔。 是的,他后悔了,他后悔当初选择了那么毅然决然的态度和简单粗暴的处事方式,这让两个老人该是如何的伤心和难过啊。 如果时间能够倒流,让王中重新选择的话,他一定不会选择当初那么一根筋的处理方式。 哪怕是负荆请罪,哪怕被岳父岳母多打骂几次,哪怕让自己的脸皮再厚一些,他也会带着媳妇在这些年里没脸没皮地往娘家多跑几趟,多在老人家面前尽尽孝。 时间久了,人心都是肉长的,老人家一定会被他打动的。 所谓金诚所至金石为开,也好过像个懦夫一样躲到千里之外几年不肯露面。 是他被面子冲昏了头,硬生生让他和淑敏俩人与岳父岳母之间蹉跎了七年的时光。 是的,王中回顾过去这几年,觉得自己就是个十足十的、遇到问题就躲的、没有担当的懦夫。 王中想扇自己耳光。 “走,都到家门口了,也不差这一步,想来家里知道我们回来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李婉看着这对陷入各自情绪无法自拔的小夫妻两口子很是心疼,适时地打断了俩人的思绪。 虽然她也有着自己的烦恼,但她跟娘家没有发生过像淑敏他们这般的情况,所以她倒是没有近乡情怯的感受。 她倒是想早点归到家中投入母亲那爱怜般的怀抱里,以解自己心里的苦楚。 李淑敏夫妻两人回过神来,经过刚才一阵自我心理建设,这会儿心里倒是镇定了不少。 “让妹子见笑了。”王中想到刚才自己的失态,有些不好意思。 李婉摆摆手,道:“王中哥,这是人之常情,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而且我也不是外人,不必这么外道。” “那我就回家去了,你们也赶紧带着孩子回家去,家里老人看到我们回来,指不定该有多高兴呢。” 王中点点头,收拾好心情,扶着妻子,带着孩子,拎着行李往李淑敏家走去…… 这边李婉也拎着包袱往自家赶去。 她归心似箭,已经迫不及待了。 终于不用面对婆家那些人,回到这里,一切都是自己熟悉的模样,熟悉的人,熟悉的物,熟悉的事,哪儿哪儿都让她倍感亲切。 她的心情也跟着有些飞扬了起来,一扫在婆家时的所有阴霾。 神清气爽啊! 她不自觉地又展现出了些做姑娘时女儿家的娇态。 “娘、大哥、大嫂、二哥、大侄子,我回来了!” 还没跨进院子,李婉人未到声先到,嗓门洪亮,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她已经做好了一会儿见到亲人时各方抱在一起互诉衷肠、痛哭流涕的心理准备了。 咦,怎么没人应她呢? 她心里有些狐疑,不过这并不妨碍她继续大着嗓门发出灵魂般的呼喊:“娘、大哥、大嫂、二哥、大侄子,我回来了!” 她像复读机一般又复述了一遍自己的话,这会儿她人已经走到院中了,快到堂屋门口了。 待得李婉已经走到堂屋门口了,看到正坐在四方桌上吃晚饭的家人们,她心里这段时间积压的所有委屈一下子就往上涌。 可是还没等她涌出情绪,就听得老娘一副疑惑的话语:“咦,我是不是眼花了,怎么看到我家婉婉了呢?” 周氏还揉了揉眼睛。 老李家众人此时也全都是一副惊愕的表情,都还没回过神来呢。 “娘,是我,我回来了。”李婉赶紧证明自己的身份。 周氏这会儿才有些确认,想到什么,立马切换成了一副嫌弃的话语,作势拍了下大腿,道:“真的是我家婉婉啊,闺女,你好端端的跑回娘家来做什么?” “这个时候不是应该跟阿溪好好过日子,忙活家里田地里的活计么?” 老李家众人这才回过神来,真的是李婉回娘家了啊,但是众人并没有很激动地起身相迎,还都是一副有些嫌弃的样子定定地坐在椅子上。 这,这个情况着实有些出乎李婉的意料。 她迷糊了,难道不应该是老娘、哥哥和嫂嫂们都惊喜地跑过来跟她抱在一起激动得痛哭流涕,对她问长问短,嘘寒问暖吗? 毕竟她都有一年左右没有回来过了啊。 她都有些疑惑自己是不是走错屋了,还特意倒退回院子里,又四处打量了好一会儿:“这是自家院子,没错啊。” 可是,为什么家里人现在对她的态度却跟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呢? 明明她在出嫁前可是全家都珍视的掌中宝呢?怎么出嫁后,自己就成了全家人都嫌弃的草呢? 第217章 孩子,你受苦了 众人见李婉又倒退回院子里一脸疑惑的样子,这才都起身来到院子里,周氏牵住李婉的手,众人又跟着周氏母女俩来到了堂屋中。 “好闺女,还没吃饭,家里正在吃晚饭,你回来得正好,快趁热吃点东西垫下肚子,这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头。天大地大五脏六腑最大,一切等填饱了肚子再说其他。” 于是众人也都热闹地继续吃起饭来,李婉这才感受到家人对她的关心来,她也顾不得其它,囫囵吃起来,她也确实是饿了。 这会儿终于到家了,心里踏实了,身体的疲惫感就接踵而来,饿得咕噜噜叫的肚子也在疯狂地叫嚣。 好,她还是安心的吃饱饭再说。 老李家众人满肚子疑问,不过这会儿吃饭,也不是说话的时候。 吃到久违的地道的麻辣味,李婉身心都得到了抚慰,心情更是好得飞起。 待得众人吃完了晚饭,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众人并没有退下四方桌。 李根生的媳妇儿王芹麻溜地将四方桌收拾干净,又赶紧往桌上每人面前各上了一碗温白开。 李旺虽然是李婉的大侄子,可两人年岁差不多,从小一起长大,因此俩人感情深厚,说话也没有旁人那么多顾忌。 他心里想什么就直接问出来了:“小姑啊,你不是在湖城那边跟我姑父在好好过日子嘛,怎么突然一个人跑回来了呢?” “再说,你回来就回来嘛,怎么姑父没有跟你一起回来嘛?你这样一个人回来,我姑父放心吗?会不会影响你们夫妻感情啊?” 李旺如今也是个大小子了,李婉都成婚了,他同样到了说亲的年纪,周氏为他张罗了好几次相亲。 奈何这小子对这方面就是不开窍,一直推脱说不着急,嘴上说话也没个把门的。 虽然相了几次亲,可每次回来都会闹出一些不愉快来,惹得周氏现在对她这个大孙子已经没脾气了。 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到最后孤寡一人孤独终老可怨不得他们这些长辈们没有为他操碎了心。 大孙子虽然问出了老李家众心中的疑问,可这小子未免问得也太直白了,这要闺女怎么接话茬嘛? 周氏敲了李旺脑袋一个暴栗,又剐了他一眼,试着将话找补回来:“闺女啊,别听这小子胡咧咧,这小子嘴上向来没个把门的,不知轻重。” “相了多少次亲了,本来前面我们长辈接触都还好好的,一到他跟人姑娘家见面就见光死,肯定是这家伙嘴上没把门惹了不少祸,把人家姑娘都给惹急了。” “这么大个人了,行事作风却还像个小孩子一般,现在这家伙的坏名声都传扬出去了,这附近十里八乡的人家只要听说是给我家这家伙说亲,人家都躲得远远的。” 周氏拿这个大孙子现在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偏人家当事人一点都不自知,这会儿还朝她吐了下舌头做了个鬼脸。 被这下子打岔,原本被李旺那几个问题惹得有点无所适从的李婉,这会儿心绪倒是放松了不少,很自然地说起了这一年在婆家发生的事。 李婉先说了这次是跟李淑敏夫妻带着孩子一起回来的,路上有他们作伴也不孤单。 说起了自己新婚后老林家一大家子人都很是团结,老林家跟林家村其他庄户一样,将家里的田地因地制宜种上了相适应的农作物。 河滩地种了西瓜,山上的旱地种上了花生,水塘边的旱地也种上了土豆和红薯,闲置的小水塘养上了鱼苗,她和林溪小两口甚至开起了窑厂。 也说了建窑场的艰辛和不易,还有楚氏的三儿子林水跟人合伙开起了首家个体米厂,这个事儿还引起了全镇的轰动,这些听起来都是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啊。 日子看得出的是越过越红火啊。 咋的看婉婉一副郁结于心的样子呢? 也不怪老李家众人疑惑,老李家对老林家确实观感特别好,林溪这个姑爷人品过硬,好得没话说,各方面条件都很好。 再看老林家的长辈,虽然周氏没见过林老爹和廖氏,可是李根生和李树生是见过和接触过的,两个儿子回来就说老林家长辈都是厚道人家。 再说了,老林家大房的伯娘楚氏还是她的义妹呢,当初过来提亲的时候,众人也都是见过老林家求娶婉婉的诚意的。 李林两家虽然隔着千里距离,可也算是亲上加亲,婉婉在那边不至于会受到欺负啊。 在众人的疑惑和不解中,李婉又说到了老林家兑现了提亲时的承诺,在新的宅基地上建了新房子给林溪和她,不过这个钱是从俩人窑厂挣的血汗钱里划出去的。 接着发生了林老爹和老二林德逼着林溪将窑厂挣的钱交出来给林德拿去开书店,以及说到自己被老二夫妻欺负,公婆维护老二两口子,而林溪再次选择沉默的态度。 零零总总。 接二连三的不公的事接连发生在自己头上,李婉感觉自己已经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如何面对婆家人了。 如果现实的相处方式没有向好的方向改变的话,往后的日子里大家只会在相互算计、矛盾和摩擦中渡过,如此循环往复,相互折磨直到大家都老去。 如果是这样,这样的日子只会是暗无天日,还有什么好过头? 这段时间以来心里积的郁气终于找到了发泄口,全部都发泄出来后,李婉心里舒畅多了,感觉又找回了曾经那个还在闺阁中的自己。 这种不管你在外面遇到怎样的风浪,受了什么样的伤,累了痛了回到家来有家人在身后撑腰,有家人轻轻抚拍自己的后背,给自己传递温暖和力量的感觉让她很是安心。 不用在人前强装温婉得体的林家长媳,只管将自己最软弱的一面暴露在疼爱自己的家人面前,爱自己的家人从来都会无限包容地去宽慰自己。 周氏看着扑在自己怀里哭得不能自已的小女儿,心里也很是不好受。 她轻轻地抚拍着女儿的后背,声音哽咽,温声安慰道:“孩子,你受苦了!” 第218章 包袱 在母亲的怀中听到老母亲很是动容地说‘孩子,你受苦了!’虽然是再简单不过的几个字,可对李婉来说却值千金的重量,也是最温暖的港湾。 李婉感觉自己受到的所有委屈都被得到共情了,她更加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恨不得将灵魂深处所有的委屈都发泄出来。 周氏知道这孩子受了天大的委屈,可在婆家那边并没有可以像他们这般对李婉给予无限包容和怜爱的倾诉对象。 楚氏是她的义妹没错,可楚氏首先是老林家大房的当家人,也是老林家大房几个孩子的母亲,是婉婉公婆的大嫂,其次才是婉婉的姨母。 老林家二房的家庭伦理纠葛,楚氏身份尴尬,并不好过多掺和,这些周氏都能够理解。 如果换做是她在楚氏的那个位置,同样会像楚氏那般心有余而力不足。 可自己的宝贝闺女实实在在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啊! 林溪是个好后生没错,也是个好姑爷,可人的性格天生就注定了,除非遇到重大人生变故,否则一般情况下不会因为什么事而发生性情改变的。 亲家公和亲家婆一辈子都在仰仗林溪,同样一辈子都在压榨林溪,现在已经形成了老林家二房众人都认为林溪这辈子都应该为家族付出和牺牲的思维定势。 根本就扭转不过来他们的想法,让林溪去歇斯底里地跟他们掰扯,根本就没用的,他们不吃这一套。 他们潜意识里认为林溪就应该是他们家里的一头牛,这是他们给林溪设定的固定人设,根本就掰不过来的。 那自己的宝贝闺女该怎么办? 婚姻不是谈恋爱,谈恋爱只需两情相悦的俩人相处即可,而婚姻却是不仅仅嫁给这个男人,要跟这个男人相处,更要跟这个男人的整个家族相处。 家族里的人性格迥异,闺女却要去面对这么复杂的情况。 如果是人口结构简单的家庭,那还好说,可像老林家人口结构如此复杂的家庭,人事复杂琐事多,利益纠葛和算计也多,闺女相处起来肯定需要付出更多的心力。 目前只是老二成了婚,就这就惹出这么多事儿,关键是每次受伤害或者利益受到侵害都是自己的闺女! 等往后林溪下面的另外两个弟弟成婚了,到时候家里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呢。 如果林溪能够狠下心来一门心思跟闺女过日子,那闺女的日子还有些盼头;可林溪是注定不能狠下心来甩下他扛了这么多年的包袱的。 他的人设已经固定了,他如果狠下心来不管不顾,众人只会对他戳脊梁骨的,这对闺女的名声也不好! 周氏这辈子经历的事情多,心思通透,处理事情向来游刃有余,看人基本上没看左眼过,可这次却让她犯了难,不知该如何处理了。 “简直欺人太甚,岂有此理,他老林家是欺我老李家没人是不?竟然欺负我家妹子到这种地步了。我要找他们说理去。” 一向好脾气的李树生听到妹子在婆家过的这日子,受的这些委屈,就气得青筋直冒,好脾气不起来了。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李树生气得要暴走,气得拍桌子,将站在大嫂旁边的两个小侄女吓得肩膀都跟着条件反射地颤抖了好几下。 “老九,你冷静点!” 倒是李根生要沉稳一些,理智尚存,他虽然也很生气,不过也不可能眼下就冲到湖城老林家去找人家理论。 周氏看着极度生气的两个儿子还有儿媳和孙子、孙女,她心里还是有些欣慰的,还好儿子媳妇们都是疼他们这个小妹的。 虽然小女儿出嫁了,倒也没有那种‘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的观念,还是很维护他们这个妹子的。这样即便她百年之后,小女儿还是有娘家兄嫂撑腰的。 “闺女啊,没事儿啊,办法总比问题多,没有过不去的坎,我们一切朝前看。生活不易,娘希望你的日子能过得快乐。” “你刚回来也累着了,你先在家里住着,好好歇歇,什么都不要想,家里不缺你的口粮,我们稀罕你还来不及,不会嫌弃你的。” 周氏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过她还拿不准闺女是什么想法,所以也不敢贸然跟闺女提这事。 因为这个想法有些大胆,她怕闺女难以接受,而且她不确定这是不是个好法子? 也不确定这是不是闺女想要的? 可是,如果闺女往后余生都是深陷泥潭中无法自拔,永远都是在无尽的暗无天日中渡过的话,那她无论如何都要将闺女拉出来的,哪怕闺女不愿意那也不行! 她娇养的闺女可不是让她去婆家受人磋磨的,她希望闺女这辈子能够活得快乐,活得顺心,不要像她一样,这辈子经历了那么多的痛苦和悲伤。 周氏目前还没有想到比较好的法子来解决闺女的困境,那就先将问题放一边,也许过段时日就有了比较周全的法子呢? 这是她活了快六十岁的人生岁月里得出的经验总结,有时候人在当下会当局者迷,如果当下寻不到好的破解迷雾的法子,那就先将问题放一放,不要急着作出不理智的决定。 也许过段时间,等周遭的环境发生了变化,人的心境也发生了变化,到时候问题就自然而然迎刃而解了。 周氏看出了闺女脸上的忐忑,想着闺女应该是觉得现在自己是外嫁女的身份,多少还是有些顾忌娘家兄嫂的态度的,所以她直接给闺女一个定心丸。 其实李婉哪里是忐忑,她是看到两个兄长对自己的维护以及老娘和嫂嫂对她的关切,她是感动得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好。 可李婉的这个神情落在老李家众人眼里,就是她忐忑家人对她这个外嫁女不待见。 “你回来这一路上幸好有淑敏他们同行,相互有个照应。” “只是淑敏这自从嫁去湖城后到现在七年了啊,都没有回来过,她爹娘天天在家里抹眼泪,眼看着从黑发人愣是熬成白发人,与我们同辈人相比苍老了不是一星半点啊。” “这次他们终于带着孩子回来了,也不知道他们如今见面又会是怎样一副光景啊?” 第219章 不孝女 这边周氏安排自家受累了的闺女赶紧洗洗上床歇下了,而李淑敏家堂屋里正灯火通明。 所有人都坐在屋子里没有吭声,堂屋的中堂下首两个位置坐着两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老头佝偻着背,时不时咳嗽一声,老婆子也好不到哪儿去,说上一句话都会有些气喘。 尽管如此,这两位身体不好的老人依旧坐在中堂下首,尽量维持着身板挺直,两双发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跪在中堂下首堂屋的空地上的一对年轻夫妇和两个孩子。 这两双眼睛的眼神有惊讶,有怨怪,有生气,有痛惜,甚至还有一丝厌恶,眼神太复杂了,很难用一个词来精准地形容出来。 李建敏和他的妻子柳氏看着无声地坐在中堂下首的两个白发苍苍的虚弱老人,心里都难受得无以复加,柳氏更是在一旁默默垂泪。 七年了啊! 公公婆婆是怎么过来的,她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奈何老人有心结,旁人怎么劝都无济于事,只能看着老人不断地折磨自己,这七年简直就是度日如年,一天天地熬过来的。 柳氏有时候都会在私下里跟自家丈夫抱怨小姑子的自私、任性和绝情。 这世上怎么有这么做人儿女的? 怎么可以如此残忍地对待生养自己的亲爹娘? 李建敏又何尝不是这样想自己的小妹的呢?有时候他都恨上了自己的小妹,怨怪小妹的任性和自私。 两个老人都恨了七年了,好不容易这么熬过来了,那就这辈子都不要再出现了,让两个老人带着个怨恨继续恨下去,也许带着执念还能让老人多活几年。 可这个自私的小妹却在七年后突然拖家带口地出现在他们面前,这让两个老人心里怎么能够承受得了? 即便心性再坚强的人也受不住这突然的猛烈袭击啊! 李建敏都担心老爹老娘一个承受不住会当场背过气去。 他此时心绪非常复杂,身体也高度紧绷,时刻关注着两个老人的状态,怕两个老人出事。 他干脆跟妻子俩人分工合作,他自己扶着老爹,让妻子扶着老娘。 刚才李淑敏一家子突然闯进众人的视线的时候,李家人也正好都在吃晚饭。 李淑敏这几年日子好过,容貌上倒是看不出有多大变化,反倒是气色有些白里透红,看得出她这几年过得不错。 可再反观李家众人,两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在一对中年夫妇的照顾下正慢慢地一口一口吃着东西。 这对中年夫妇又黑又瘦,看上去经历了很多沧桑一般。 还有一个少年和一个少女也坐在一旁乖巧的吃着碗里的饭菜。 这一幕看上去要多心酸就有多心酸。 众人看到李淑敏和王中手里牵着一个孩子,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一下子呆愣住了。 这几个人突然出现在李家众人的视线里,让众人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首先是李建敏夹菜的动作一顿,筷子停在半空中半天没有动静。 正在等着的李老头还疑惑呢,顺着儿子的视线往堂屋门口望去,好像是不过几秒钟的功夫,李建敏就感觉老人全身都在颤抖了。 李建敏顾不得其他,急忙朝门口的几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先离开老人的视线。 他急忙握住老人的手,同时还不忘将老人扶在自己的怀里,道:“爹,咱先吃饭,先缓缓,别激动啊,等吃饱了饭咱们再说事儿啊。” 李建敏慌得不行,生怕这个命苦的老头会出什么闪失。 李老太眼神不好,耳朵也有些耳背,反应要迟钝一些,还没看到人,等她好奇地随着老头子的视线往外看时,门口也没见有什么啊。 “怎么了吗?” 李老太嘟囔地问了一嘴,有些疑惑。 柳氏不着痕迹地挡了下李老太往外看的视线,同时努力在脸上扯出一个不太自然的干笑。 她道:“娘,没什么啊。咱赶紧吃饭啊。” 柳氏边说着边往李老太碗里夹菜。 李老太见众人神色没什么异常,不疑有它,继续在儿媳妇的伺候下吃着碗里的饭菜。 李建敏此时心里惊涛骇浪,可他不敢表现出来,他得在老人面前表现得平静和镇定,努力让老人家的心绪也跟着平静下来。 他知道老头子此时心里不好受,连他都认出了那是小妹,老头子怎么不会一眼就认出那是他的女儿和女婿呢? 老头子对这两人心心念念,耿耿于怀了七年了啊! 他更怕老头子承受不住这突然而至的震惊和打击,只能紧紧地捏着老头子的手。 “建敏,是他们,是不是!!?” 李老头想到了自己的老伴,老伴比他更脆弱,怕这突然而至的震惊和打击会击垮老婆子。 老头子的脸色已经涨得通红,可也只能捏着儿子的手含糊地跟儿子确认。 李建敏无声地点了点头,握住老父亲的手,轻声道:“爹啊,我们吃饭,有什么事都等吃饱了饭再说啊,不着急的,他们就在院子里,没有走。” 得到儿子肯定的回答,老人放心了,点点头,在儿子的伺候下继续吃着碗里的饭菜,只不过他今天比平时多吃了一碗饭。 李淑敏和王中也是怕他们的突然出现会惊着家里的两位老人,不敢贸然上前,于是带着两个孩子出到院子外的巷子。 看到有几个供休憩的石板靠在自家院子这边一的巷道上,夫妻俩带着孩子坐到石板上稍事休息等待。 这时,不满一岁的小儿子哭闹起来,王中赶紧找了个角落给儿子把了个尿,李淑敏接过儿子给他喂奶,王中从包袱里找出来干粮给大妞吃着。 隔壁邻居家应该是吃完饭了,就见有人出来准备到巷子口乘凉,冷不丁看到巷子里坐了齐齐整整两个大人和两个孩子,小的孩子还是个小奶孩。 邻居王婶顺着视线往大人这边瞅,先是看到眼前一个眼熟的男人,似乎在哪里见过来着,可又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她再往男人身边的女人望去。 好家伙。 王婶以为自己眼花了,还特意揉了下眼睛,再次定睛一看,这不是她记忆中的隔壁家的那个不孝女嘛! 第220章 七年了啊 这个不孝女还知道回来!这突然回来难道是要冲着将她爹娘给气死的吗? 王婶向来正义感爆棚,这些年隔壁家的李老头和老嫂子是怎么过来的,就连她这个外人看在眼里都要看不下去了。 多少次她看到隔壁家乌云密布、愁云惨淡的凄苦样子,她都要在自家屋里将隔壁家的那个远嫁他乡毫无音讯的不孝女给骂上个千百遍。 简直太不像话了,怎么狠得下这个心?这可是生她养她的亲爹娘啊!简直是个白眼狼!就是石头扔到水里也能够打个泡出来。 这个女娃子当初不知道是怎么的像中了邪一般,不管不顾非要嫁给一个不知底细的外乡人,而且远走他乡后竟然一封平安信都没有往家里寄过。 这个女娃子的心肠该是多硬,多狠,多自私啊! 想到这里,王婶心里都涌起一股怒意,她语气不太友善地道:“哟!这不是我们淑敏么,怎么这个时候舍得回来了呢?回来了,都到家门口了,怎么不进屋呢?” 李淑敏是知道的,这个婶娘向来心直口快,没有什么坏心,不过被她这么一问,她感觉自己脸上着实臊得慌。 长辈主动打招呼也不好不回,由于正在抱着小儿子喂奶,无法站起身,李淑敏只能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含糊地回道:“婶娘好,我们回来了,回来看看家里人。” “这不,孩子有些饿了,我们就先紧着孩子,给他喂喂,免得等下进屋孩子哭闹惊扰到我爹娘。” 王中牵着大妞站起身,很是礼貌地跟王婶打招呼:“王婶好!大妞,快喊婶外婆。” 大妞很是乖巧地脆生生喊道:“婶外婆好!” 看着这一家子如此礼貌,又看到这么可爱的女娃子喊自己婶外婆,王婶着实不好再对李淑敏发难了,不然就显得是她这个婶娘在欺负晚辈呢,这种事她着实是做不出来。 再一想,这毕竟是人家自己的家事,她是个外人,她在这儿操的哪门子心?为哪门子事愤愤不平? 索性巷子她也不好再待,她也就约束自家的孩子们都进屋去,免得那丫头一家子在巷子里不自在。 李淑敏和王中确实是松了口气,夫妻两人此时心里都不好受,王中腾出一只手紧紧地握住妻子的手。 而堂屋这边,等众人吃完晚饭就是大半个小时之后了。 李老头怕老妻待会儿承受不住突然而来的惊吓,拉着老妻去房里做了大概半个小时左右的思想铺垫了。 再出来时,众人看到的就是两个佝偻着背的白发老人相互搀扶着,看上去似乎又苍老了些许,脸色苍白,眼睛红红的,很显然两位老人又独自在房里暗自伤心了。 李建敏夫妇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又不好多说什么,生怕哪句话不对,触到老人的神经了。 “爹、娘,您们坐这儿,稍等会儿,我去叫他们进来。” 李建敏边说,边给妻子使了个眼色。 柳氏会意,赶紧上前,与丈夫一左一右地搀扶着两个老人坐于中堂的下首位置,柳氏细心地给两个老人各上了一碗温白开。 待得两位老人落座,李建敏这才稍稍安心,快步出了院子。 来到自家院门口的巷子口,看到石板上坐着的小妹一家四口,两个大人一人怀里抱着一个孩子,一人手里牵着一个孩子,旁边还放着很多行李,两人脸上的神情看上去不安又无措。 李建敏本来是一肚子怨气的,可看到这番情景,想到到底是自己的亲妹子,心里还是不忍。 “大哥……” 李淑敏看到自家大哥出来,下意识地站起来,双手不安地揪着自己的上衣衣角,忐忑地喊着她从小喊到大的亲大哥。 可能是近乡情怯,也可能是对这么多年都不曾回乡看望爹娘兄嫂的自私而感到心虚,她就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一般无措地喊着这个称呼。 王中牵着大妞也跟着站起来,很是拘束地望着李建敏,喊着“大哥”。 “大妞,快,这是你大舅,快喊大舅。” 王中将大妞扯到面前,让她快点喊人。 大妞不懂大人之间复杂的情绪,爸爸让她喊人,她就喊人,她脆生生地喊了声:“大舅。” “石头啊,这是你大舅,快喊大舅。”李淑敏对怀里的小儿子哄着。 小石头才刚满一岁,不太会说话,平时也只会喊个‘妈妈’‘爸爸’这种简单的叠音字,小石头脸都涨红了,才喊出了个‘大大’。 被小石头这个小可爱一搅和,原本有些僵硬的氛围瞬间松快了不少。 看着妹妹一家子拘束的样子,又听到小外甥女脆生生地喊着他大舅,再瞅瞅妹妹怀里抱着的小家伙憋红着脸喊着自己‘大大’,李建敏再怎么硬的心肠也硬不下来了。 他说话的语气不自觉地软了下来:“你们随我来。” 他说着,还主动过来帮着小两口拎行李。 进了院子来到堂屋,李淑敏第一眼就见到饭桌上首坐着的两个佝偻着背的老人。 两位老人都是白发苍苍的,脸上布满了褶皱,一看就知道这些年他们过得艰难,而这些艰难都是她这个不孝女加注给他们的。 浓浓的愧疚几乎将李淑敏淹没,后悔的感受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浓烈。 以前在家里偶尔想起远在千里之外的爹娘,会有对爹娘对不住的愧疚,但说后悔,她是不后悔的,因为她追求了她自己的人生,还卯足了劲儿地活出了些样子。 自己对目前的生活状态是很满意的,直到这次出发前她都还是这么想的。 可是此情此景,再联想到自己之前还有一种荣归故里的沾沾自喜的小人得志的心态,才知道之前的自己是多么的幼稚和可笑啊。 她是老李家的罪人啊,是她人为地生生阻隔了父母兄嫂与自己七年的亲缘啊! 累得爹娘黯然神伤愁白了头,将尽孝的责任全部推给了兄嫂,她李淑敏是一个多么幼稚、自私和不负责的人啊! 有人说‘富贵迷人眼’,她还没有富贵呢,就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般地去奔自以为的富贵,将爹娘兄嫂给甩开。 可即便是去奔自己的生活,这几年也有太多的机会向爹娘报平安、说近况、回娘家,不让娘家担心的。 可这些自己统统都没做! 七年!这对于一个人的人生来说该是多么宝贵的时光啊。 自己却硬生生蹉跎了七年,让爹娘兄嫂怄气伤心难过了七年,自己该是多么地不孝和自私啊! 第221章 恍然明白 如果时光能够重来,让她重新选择的话,她是坚决不会选择这么多年对娘家不闻不问的。 嫁给王中这件事她应该还是会选择嫁,可她一定会想尽各种办法化解爹娘对王中的不喜和偏见,她也会多多回娘家在爹娘面前尽尽孝。 哪怕是多凑些时间在娘家常住些时日那也是好的,绝不会选择像一头倔牛一般远嫁他乡之后杳无音信。 只等着哪天混出个自以为的人样来后再荣归故里,给娘家人一个惊喜,让娘家原本瞧不上她男人的亲人们能够认可她嫁的男人是个有本事的。 只是她一直以来都想左了,自己的亲人们并不是特别在意她嫁的男人是不是个有本事的,他们更在意的是她嫁过去后能不能过得好? 跟婆家人相处得舒不舒心? 是不是过得顺心? 多年的杳无音信到今天的突然出现,给亲人们的不是惊喜,而是惊吓! 可是人生没有如果,也不会给人重来的机会,人生走过的每一步都无法复制,也无法回头。 身体条件、年龄、自身精力状况以及社会规则等等这些因素无形之中约束了人在每一个人生阶段要做什么事。 一旦错过了这个年龄相对应的阶段要做的事,再回过头来想去做,要么是不可能,即便是可能,也会力不从心。 她到现在才恍然明白,人生所走的每一步路根本就不能任性,哪怕当下再困顿,也不能任性、拍脑门地做出一个不理智的决定。 困顿只是一时的,也许熬一熬、挺一挺就渡过去了呢。 当困难挺过去了,呈现在自己面前的也许就是另外一副柳暗花明的光景了。 要知道当初有多任性地踏出那一步,将来在某个时候反噬的后果就必然会来得有多么汹涌,让人根本就承受不住。 “爹、娘,女儿不孝!女儿不是人!” 李淑敏跪在堂屋的正中央,左右开弓地给自己扇耳光,早已经哭得稀里哗啦,泪流满面了。 她扇完巴掌,又将头着地给爹娘磕头。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众人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李淑敏的额头上已经磕破了皮,渗着些隐隐可见的血丝。 王中是早早就看出了自家媳妇儿的举动,可他的身份尴尬,他不能拦着。他怕他一拦着,会将事态弄得更加复杂。 李建敏回过神来后,赶紧快步到妹妹身边将还在继续磕头的妹妹强行扶着,不让她继续磕响头。 他急道:“淑敏,你这是做什么?咱有话好好说啊。” 话是这么说,李建敏还是不敢直接将人给扶起来,起码妹妹这么跪一会儿也能够消减些许爹娘心中这么多年淤积的怨恨。 “大哥,你不要拦着我,我不是东西啊!” “回想过往的这七年,我怎么能够如此任性,又怎么能够做到如此心狠的,让爹娘整天以泪洗面,熬白了头,让兄嫂替我尽孝,日日担忧,我简直是个畜生啊。” 李淑敏说着又不管不顾地扇自己耳光。 李建敏双手原本是扶着李淑敏的,这会儿又得腾出个手来阻止妹妹继续扇自己巴掌的举动,又得时时关注着爹娘那边的情况。 生怕妹妹这么一闹,两个老人承受不住。 李健敏忙得都分身乏术了,春末夏初的时节不冷不热,他愣是忙得出了一身汗来。 柳氏怕两个老人承受不住,一直紧张地站在两个老人身后。 坐在上首的李老头半天愣是没有吭声。 李老太再也绷不住了,本来还打算再端一会儿的,可思女心切的她一刻也不想等了,她的视力不太好,稍微远一点的距离,她就只能看见一点模糊的影子。 她本能地朝着女儿刚才说话的方向伸出手,道:“敏敏,乖,到娘这边来,让娘好好看看你。” 李老太泪流满面的脸上是一双不甚有焦距的双眼,正期盼地看着李淑敏刚才说话的方向。 李淑敏听到老母亲喊自己过去,她二话不说起身朝着李老太的怀里奔去:“娘啊,娘……” 李淑敏环着李老太哭得撕心裂肺,早已经泣不成声,千言万语都抵不过这句‘娘’能够代替她此刻心中所有的情绪。 她就像一只迷失的羔羊找到母亲时的不安、后怕和浓浓的依恋,也只有这句‘娘’能够喊出她此刻心中所有的复杂。 李老太同样也好不到哪里去,紧紧地搂着怀中的女儿痛哭。 多少年了,日思夜想的女儿终于回来了,她原本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估计到入土的时候都见不到女儿一面了。 这是上苍垂怜她和老头子可怜,将女儿又送到他们身边来了啊。 她生怕怀中的女儿在她稍微不留神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见了,到头来原来是她自己大梦一场。 她不由自主地更加搂紧了女儿,只有这样她才有安全感,才能够真真切切地体会到女儿真的回来了。 娘两个抱在一起嘶声痛哭,旁边站着的一圈人都情绪复杂,红了眼圈。 感觉到怀中的女儿情绪稍微稳定了下来,李老太也发泄了不少心中郁结的郁气。 她缓和了下心神,拍了拍女儿的背,就像女儿小时候哭闹哄着女儿的时候一般。 李老太这才想起来要秋后算账了,她道:“闺女啊,你怎么能够如此狠心,如此自私啊?你不管不顾地远嫁他乡也就算了,可怎么能够从此杳无音信,你让我和你爹怎么活啊?” “天天为你担惊受怕,也不知道你在那边怎么样了?我们甚至都想到了最坏的情况,那就是以为你已经不在人世了。” “这些想知道又担忧害怕的心情一直都折磨着我们这两把老骨头,这把老骨头死又死不着,活着又活受罪,我跟你爹天天都这般熬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尽头啊。” 听到老母亲这般说,李淑敏心里更加难受和愧疚,忍不住看向老父亲那边。 李老头虽然一直都没有吭声,可始终都默默地坐在李老太旁边,紧抿着唇,没有说过一句话。 瘦削的身躯,佝偻着的脊背,苍老的容颜和满头的白发,让人一看就知道这个老人经历了人生太多的苦痛。 李淑敏看着这样的老父亲,心中的愧疚感和罪恶感更加浓烈:‘她是个罪人啊!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如此折磨自己的双亲?’ 她此时此刻真的希望老天爷能够让她受到惩罚,这样起码她心里能够好受一些。 她又忍不住落泪道:“爹,女儿错了。女儿是罪人啊,怎么可以如此狠心让你们二老受这些活罪!” 李淑敏眼里噙满了泪水,看着自己的老父亲喃喃地认错,恨不得又要去给二老磕头。 第222章 父母 李老头心有不忍,可还是狠了狠心叱道:“你还知道回来?你还知道你有个老爹老娘啊?老子还以为你这些年死在了外头回不来了呢。” 李老头嘴里说着世间最恶毒的狠话,可心里已经软得一塌糊涂了,眼里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怎么擦都擦不尽,老人家慌忙地用衣袖去擦拭。 其实早在李淑敏踏进堂屋向二老磕头忏悔时,李老头就原谅这个任性的不孝女了,见不着面的时候都天天想着,念着,担忧着。 这么多年过去,如今终于见着日思夜想的闺女了,哪里还顾得上真的怨怪她。 心里积压的怨恨早在见到闺女和两个外孙的时候就像泡沫一般瞬间破碎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只剩下想要与闺女、外孙们多待在一起享受难得的天伦之乐的期盼。 害怕现在的相聚是从老天爷那里偷来的,老天爷随时都会收回去。 父母与儿女之间先败下阵来的往往都是父母。 李淑敏看到老父亲这般倔强的神情却又不停地抹着眼泪。 虽然知道父亲应该是原谅她了,心里应该重重地松一口气才对,可她却高兴不起来,浓浓的愧疚和自责袭上心头,她只能无助地拉住老父亲布满沧桑的手,扑在老母亲的怀里不停地垂泪。 “老头子,闺女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们应该高兴才对,你怎么还尽挤兑闺女的,这我可不依。” 李老太剐了李老头一个白眼,像护小鸡崽子一样将女儿护在自己怀里。 被爹娘这般护着,李淑敏又感觉自己回到了还未出阁前爹娘对她的爱护的那些过往的时光,心里一阵甜蜜和幸福。 突然想到刚才进屋时感觉母亲的眼神不怎么聚焦,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忙问道:“娘,您的眼睛怎么了?” 李淑敏刚问完这个,就感觉到老娘身形一顿,旁边的兄嫂神色都有些异样。 “娘,您的眼睛到底怎么了?” 李淑敏有些慌了,莫名觉得母亲的眼睛跟自己有关。 “没事,只是娘年纪大了,有些老眼昏花了。人上了年纪都会这样,也许过两年就好了的。” 李老太的眼神有些躲闪。 李淑敏一看就知道母亲没有说实话,知道再怎么问母亲,她老人家也不会说,于是看向李建敏。 李建敏被妹妹看得无法,只好老实回道:“这些年爹和娘担忧你,娘天天以泪洗面,眼睛都快哭瞎了。” “也找大夫看过,大夫说娘这是心里过不去这道坎,一想到心里的那道坎就伤心难过,眼泪根本就不受控制地往下掉,这么多年了,大夫说已经没有办法了。” 听到李建敏的话,李淑敏更加觉得自己是个罪孽深重的罪人,她紧抿着唇,将母亲搂得更紧了,她觉得自己犯下的罪孽恐怕这辈子都偿还不清了。 “好孩子,娘没事,看到你们回来了,我心里高兴,说不定我的眼睛再过两年就真的好了呢。” 李老太拍拍闺女的背安慰,想要闺女心里不要将所有的罪责都按在她自个头上。 虽然她说的这个眼睛能够恢复的可能性基本上不会发生,可众人怕老人家心里负担重,也就不好再继续纠缠这个事情。 等两方的情绪都稳定下来后,就是两个老人家跟自己的两个外孙亲香了。 这么多年过去,再多的成见也会随着时间的消逝而变得云淡风轻了,两个老人对王中再没有当初的看不上和各种偏见了。 再者说,还能怎么办呢?闺女都给人家生了两个娃儿了,有了血脉亲情的羁绊,两个老人看王中的眼神比之前要友善多了,也柔和了。 既然两个老人都转变了立场,作为大舅哥的李建敏也就没有立场对妹夫横眉冷对的,于是又拉着妻子赶紧进灶房给妹妹一家煮点面条先垫下肚子。 这一路舟车劳顿的,等他们与老人家拉完家常,就喊着他们赶紧吃饱喝足、洗漱,有什么话等休息好了明天再说嘛。 …… 大半个月的日子一晃而过,李婉难得放空自己,待在自己的亲娘身边。 环绕着疼爱自己的亲兄长、侄子侄女们,李婉整个人都很放松,没事就跟老娘、嫂子一起纳纳鞋底,拾掇下菜园子,进后山采些药草,或者逗弄逗弄侄子侄女们。 紧接着农忙时节到来,整个李家村进入了忙碌中,李婉也要跟着家人们一起忙活,可拗不过老母亲和亲哥亲嫂子们的疼爱,愣是不准她下田。 李婉无法,只能负责灶间的活计,帮着家里烧饭、端茶送水的。 这般忙碌,又是二十来天过去了,直到农忙结束,李婉才惊觉自己回娘家不知不觉都过了一个多月了。 也不知远在湖城的那个人现在怎么样了?在湖城也只有那个人是让她割舍不下的。 在娘家这段时间的安逸让她恍惚感觉似乎回娘家前在婆家遇到的那些不顺心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但是这些难得的安宁并不代表过往的不愉快没有发生。 周氏并没有忘记闺女在婆家遭遇的那些不公对待,而且等闺女回婆家去后,这种不公一直会伴随着闺女在那边的生活中。 只要在那边的生活一直继续,不公就会一直持续着,闺女会始终摆脱不了要面对那些复杂的人际关系的处境。 等林溪下面的两个兄弟都成婚了,到时会涉及更多更复杂的婆媳关系、叔嫂关系、妯娌关系。 周氏可以肯定,按照林老爹和廖氏偏心的性子以及根深到骨子里的奴役林溪的习惯,在往后漫长的岁月里,闺女不知还得吃多少亏呢。 光是想想,周氏都心疼闺女。 “闺女啊,要不你别回去了?还回去干什么?那边也没什么值得人留念的。” 夏初的黄昏,空气中有些燥热,让人心里也是忍不住有一丝波澜。 周氏陪着闺女散步在夏日夕阳的余晖中,俩人在田梗子上慢慢地踱步,周氏试探性地说出了这些她憋在心里很久的话。 如今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说完后,她立即小心翼翼地看着闺女。 李婉很是诧异地看着自家老娘,她没想到老娘思想竟然这般开通! 在她的认知里,她觉得她母亲这一辈人都很是传统,哪怕再苦再难,他们都要维护家庭的完整性。 即便夫妻不和,为了孩子,为了家族的颜面,极少有人能够接受分居的,得过且过一辈子也就这么过了。 等将孩子拉扯大了,这辈子也算是熬出头了,那还有什么是不能忍的呢? 她的母亲这辈子就是这么过来的,父亲早逝,母亲一个寡妇带着他们这些孩子,自始至终都没有改嫁,硬是将这个家给撑起来了,立起了家里的门户,让他们免遭了多少白眼。 而现在,这个倔强了一辈子的妇人为了自己的闺女却选择了在她的人生中所不认可的妥协。 为了不让闺女继续在婆家受磋磨,主动提出让外嫁的闺女归家,这是已经做好了往后要被人诟病的心理准备了。 在母亲他们这辈人眼里,这是多么的离经叛道,可母亲为了她,不畏人言,只为了不让她再继续遭罪,母亲对她是疼爱到何种地步啊? 第223章 那些糟心事 不知是被母亲维护的暖意戳中了她的泪点,还是想到了之前在婆家遇到的那些糟心事而使心里泛起了一顿委屈,亦或者是她自己目前确实正处于人生的迷茫中。 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李婉的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涌,先是无声地啜泣,到后面是扑到母亲怀里嚎啕大哭。 “闺女,娘知道你心里不好受,遇到问题我们不能逃避,退缩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一个多月了,也该收拾好心情,想想往后的路该怎么走了。” 周氏轻轻拍着闺女的背安抚着。 周氏继续说道:“闺女啊,一想到湖城那边的情况,我这心里就心疼你啊。” “目前还只是老二成婚了,就这,你公爹婆母就偏心到这个份儿上,再过几年,等老三、老四成婚,那到时候你还不得被他们给生生欺负死。” “你对于他们而言毕竟是个外乡人,怎么能够敌得过娘家在本地的人呢?” “那些本地人受了委屈可以回娘家找娘家人撑腰,可你受了委屈,找谁撑腰去啊?我们离着你有几千里。” “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公爹婆母不仅偏心,还是个拎不清的。如果让你再回去,我这心里实在是放心不下啊。光林溪一个人疼你是不够的,他护不住你的。” 李婉下意识地想说‘娘和兄嫂可以随着她一起搬去湖城住,那边房子已经盖好了,够住的’。 可一想到为了她一人,而要娘和兄嫂一大家子人跟着她背井离乡,离开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去到一个风俗习惯不尽相同的陌生的地方生活,想来他们一定是会很痛苦的。 再者说,他们也不见得愿意去,那就相当于是去投靠婆家一般,这会让他们有矮人一头的感觉,怎么样都会感觉不得劲儿的。 如果是这样,她还执意要家人陪着她一起过去,那就是她的不孝和自私了,她不能这么做。 再一想到娘刚才说的,她自己在婆家那边的生活又何尝不是一地鸡毛呢? 想到这里,李婉的眼神逐渐黯淡了下去,母亲刚才说的这些都是她正在面对以及即将要面对的情况,她都已经看到了她往后的的生活将会是暗无天日的。 她也怕长久地这般蹉跎下去,自己会变得面目全非,那这般耗下去还有什么意思? 可是一想到要与那个人从此分隔两地,一别两宽,她的心就疼得难受。 她不觉得往后还能遇到一个这么好的人。即便是选择留在娘家,她想她往后余生不会再考虑找男人了。 “闺女,你和林溪摆完酒之后,有没有去你们当地政府那里做婚姻登记啊?” 周氏也是拼了,虽然在他们这儿,大部分人在家里摆酒宴请宾客,在家族亲友的见证下就约定俗成地认为这对青年男女成婚了。 尤其是像他们这样的农村,交通闭塞,信息不通达,大部人的思想都比较固有、保守,很少有人在摆完婚宴后还要去政府那边再做个登记的。 一来很多人不懂这些,二来即便是懂,也觉得麻烦,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自己去弄啥子特殊嘛。 其实这个在湖城那边的农村也是差不多,在家里摆完酒宴请家族里的亲友后,就认俩人成婚了。 听儿子回来说,闺女的婚礼排场很大,是堂兄弟俩人同一天娶亲,这在当地的十里八乡还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呢。 很多人都去见证了林溪与李婉的婚礼,所以起码在林溪所在的青山大队,就没有人不知道林溪已经成婚的事实。 为了钻研这事儿,周氏也是拼了:“闺女啊,娘有一次去县城里卖药材,特意在药材铺找老板打听了下,其实在他们城里,成婚是一定要去政府那里做婚姻登记的。” “法律规定,新婚夫妇必须履行婚姻登记手续。哪怕在家中已经摆了婚宴,如果没有做婚姻登记,这是不可以的。” “我当时都有点不敢相信,那药材铺的老板看我不相信,还特意说这个婚姻法律在全国都是有效的,哪怕是在农村也是一样要遵守这个法律的。” “我觉得如果真正计较起来,你和林溪的婚姻都没有去做婚姻登记,应该是不能作数的。” “你和他办成婚仪式也才一年,两人住在一起的时间并不久,感情并不深。如果你不放心,可以在这里先住上两年,相信到时候你跟他断了两年的联系,你们的感情也算是破裂了。” 周氏瞧了瞧李婉的神色,咬牙道:“关于你们的关系解除这事儿,我到时候再打听打听,看需不需要办什么手续。如果需要,到时候娘陪你再回一趟湖城,跟他去办手续将关系给解除了。” “他要是讲点道理的,应该也不会多做纠缠。” “反正你现在还年轻,也耗得起两年的。闺女,好闺女,我们不回湖城去了,那里没有什么好的,还是在这里好好让娘多看顾你两年。” 周氏现在都不愿意提林溪的名字了,直接用一个‘他’来代替。 李婉正要说话,就见周氏继续噼里啪啦道:“闺女啊,咱不急着做决定啊,你先缓缓,多在家里住上些时日,没事也去县城转转,散散心。” 周氏看女儿那一脸倔强的表情,就知道闺女还是放心不下湖城那边的那个人。 她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生怕女儿立马做出一个不理智的决定,赶紧堵住了闺女要说的话。 一看就知道闺女要跟她说她不是很乐意听的话,她看这样子,立马改变了策略,她准备徐徐图之,说不定等时日久了,闺女自个儿就做出了决断呢。 不过李婉也确实是想立马推拒了老娘的,愣是生生被老娘将话给堵了回去,她也不好拂了老娘的一片爱女之情,只好将即将到嗓子眼的话给咽了下去。 而此时远在湖城那边的林溪心里却是一片焦灼,他心急如焚。 媳妇儿都回娘家快两个月了,这期间他基本上是每隔半个月就会往渝城那边寄一封信,但是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收到媳妇儿的只言片语。 这种毫无音讯是最让人害怕的,让人没来由的想到各种不好的事情,也不知道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不知道婉婉他们有没有安全到达渝城? 如果到了渝城,那婉婉一定会给他写信报平安的,可是到现在为止,一封她的信件都没有收到! 这可如何是好? 林溪一会儿为李婉他们几人的安危担心,一会儿又担忧渝城那边发生了什么他不可控的事? 反正林溪心里莫名地慌张,六神无主,他生怕李婉会萌生出不要他的念头来。 又听说王家村的王中已经带着媳妇儿孩子从娘家省亲回来了,林溪二话不说,赶紧放下手头的活计找去了王家村。 待见到从渝城回来的李淑敏,林溪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最起码媳妇儿是安全回到了娘家了。 他焦急问道:“淑敏啊,婉婉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呢?” 李淑敏从见到林溪那一刻起,心情就很是复杂,她约莫听到了一些关于老林家前阵子发生的那些个事情的传闻。 她在娘家时也会隔三差五去老李家串门子,从周婶子的话里,不难听出周婶子对老林家以及林溪的埋怨。 可是这毕竟是李婉的家事,她也不好评价什么,她要回来之前也去问过李婉要不要跟他们一起回来,就见李婉一脸纠结。 而周婶子直接接过话头:“婉婉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还想留她在家里多住上些时日呢,不着急回湖城。” 然后李淑敏见李婉并没有反驳,而是有些沉默地低下了头去。 这下子李淑敏再怎么迟钝也发现了些端倪了,毕竟她们作为出嫁女这次回娘家已经在家里待了快两个月了。 如果再这样继续住下去,她自己估计都要不好意思起来,生怕回婆家后家里的公婆会对她有些怨言,可想而知林溪和李婉之间亦或者是老林家发生了什么家庭矛盾。 想到这里,李淑敏回过神来,她回道:“婉婉在家一切都安好,你不要担心,可能是周婶子舍不得闺女,所以让她在家里多住些时日,毕竟几千里回去一趟不容易。” 虽然李淑敏说得有些道理,可林溪一想到婉婉回娘家之前在家里发生的这些不愉快的事,他心里就有些发慌。 他很想赶紧去渝城将媳妇儿给接回来,可是他这边自从前阵子农忙结束后,找他做瓦的订单让他应接不暇,人家都是赶着要盖房子的,耽误不得工期。 林溪只好先按捺下心里的担忧,投入到烧窑的事业中去了。想着等忙过这批订单,如果媳妇儿还没回来,那他就要去渝城找媳妇儿了。 第224章 来了客 李婉跟老娘的沟通无疾而终,俩人很是默契地选择了将问题先搁置搁置。 一晃一个星期过去了,日子平静而安宁,唯一有点不同的是家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热闹起来了,隔三岔五就有熟悉的叔啊婶啊带着自家的年轻后生来他们家里做客。 不过这些待客的事都是周氏和儿媳妇儿在操持,倒是没怎么让李婉操心,只是偶尔会让李婉出去说个话。 这天家里来了客,一个中年妇人带着一个二十二岁的年轻后生出现在李婉家,周氏跟儿媳妇照例陪着客人说笑拉家常了好一会儿。 她突然朝李婉的屋里喊了一嗓子:“婉婉,你出来一下,你看看谁来了?” 李婉听到老娘喊自己,也像往常一样并没有特别拾掇自己,来到堂屋,看到一个看上去五十多岁的妇人正温柔和煦地看着她笑。 这个笑容很是温暖,李婉感觉很是熟悉,但一下子想不起来怎么称呼对方,她只好看向她娘:“娘,这位是?” 周氏嗔怪了她一眼,拉着她在自己面前站定,朝坐在桌子对面的妇人俏皮地赔罪道:“秋香,你可别见怪啊,这孩子一直都是没心没肺的,不太张事。” 就见妇人爽朗一下,不甚在意地笑着摆了摆手,道:“哈哈,见到婉丫头我开心还来不及呢,哪有见怪的道理。” 周氏拍了拍闺女的手,笑道:“这是你秋姨啊,你不记得了,你小时候可是天天喊着要秋姨抱的,这长大了反倒是认生了?” 李婉恍然,立马想起来这位就是老娘年轻做姑娘的时候的闺中密友,嫁到了隔壁郭家村。 他们两个村子隔得不远,是以小时候农闲的时候,周氏就会经常带着李婉和她姐姐李杜鹃去周秋香家走动。 周秋香和周氏其实是同岁,不过周秋香这些年家里的日子好过,当年家里安排她嫁了有裁缝手艺傍身的郭伟。 郭伟为人老实憨厚,一看就是个踏实过日子的人,婚后俩人有商有量。 不过那个时候郭伟做衣服也只是在周围村子接散活做,偶尔农闲的时候去县城成衣铺子做短工,挣点银钱贴补家用。 家里的主要进项还是靠着几亩薄田。 闹饥荒的那年没有人好过,郭伟咬咬牙带着全家去县城里讨活计,还好他有裁缝手艺傍身,他们当时还没有孩子,即便是带上两个老人,家里人口也不多。 相较于那些人口多的家庭来说,他们家的经济负担小的那不只是一星半点,即便是拖着全家到县城,小两口也是能够将日子摆布开。 等挨过了饥荒年,郭伟在他们租住的屋子那个街找了个小门面支起了个小小的裁缝铺子,一家人都在铺子里帮忙,慢慢将铺子的生意给做起来了。 一传十十传百,小巷子里口口相传,慢慢地,口碑也做起来了,当然都是些街坊邻居们帮衬。 也是在这个时候,周秋香怀孕了,十月怀胎生了个大胖小子,郭伟给胖小子取名郭康,寓意是希望这孩子一生健康。 她属于怀孕比较艰难的那种,能生下这个孩子实属不易,后面也没有再怀孕了。 在传统思想里,一个家族的传承需要多子多孙,周秋香这种不怎么能生的是不受待见的,婆母对此也是有些意见的。 不过郭伟疼媳妇,他道:“生那么多做什么?天天张着嘴找我要吃的,我可养不起。想想如果遇到闹饥荒的时候,家里那么多人怎么能够养得活?” 几句话将他老娘即将破口而出的连珠炮给挡了回去。 郭母一想到那个时候,听郭家村的人后来说村里人坚持到后面连树皮都没得吃,只能去吃观音土。 可是到后面好多人的肚子都胀得像个圆球一般,胀痛难忍,东西根本就吃不进去,可是却又饿得让人胃里面直冒酸水,有的人是被活活饿死的,有的人却是被活活给疼死的。 郭母一想到那个惨状就一阵胆颤害怕,还好她只生了郭伟一个儿子,而且儿子孝顺,又学了门手艺傍身,这才捱过了饥荒年,这样想来她算是命好的。 村里不少跟她同辈的人都没能熬过去,活活给饿死了。 孩子多有孩子多的好处,将来人多力量大,可是养起来却很是辛苦;孩子少有孩子少的好处,可以给出更多的精力用在孩子的教养上,只不过家里人丁就要单薄些。 她自己也只是生了郭伟这一个孩子,推己及人,那她又有什么资格嫌弃儿媳没有多生呢? 想通了这些,郭母也豁达了,随他们小两口去,她也不掺和小两口的生活中去了,还是做个闲散老太婆自在,过过自己的小日子不好么?何必非要去做那个讨人嫌的人呢? 郭伟两口子感情好,家里人口结构简单,全家人齐心协力经营这个小小的裁缝铺子,不到十年的时间,郭伟就带着全家人在县城里买了个小房子,一家五口挤挤还是够住的。 手头上宽裕了,眼见家里两个老人年纪也大了,孩子也有十来岁了,两口子一商量,决定周秋香留在家里照顾老人孩子。 店里面郭伟一个人忙活,他自己捡着活计做,撑一撑,勉强能够忙得过来。 小郭伟从小在有爱的家庭环境中长大,他从来都没有见过父母红过脸、吵过架,俩人说话从来都是有商有量的。 在父母的耳濡目染下,小郭康长成了一个翩翩佳公子,性格很是温和,说话也是和和气气的,又子承父业,郭伟将他的裁缝手艺传给了郭康。 所以现在二十二岁的郭康已经是郭计裁缝店的小老板了。 他们家的经济水平在县城可能不算什么,可是在李家村、郭家村这附近的十里八乡,老郭家可就是不可多得的家境殷实的人家。 只有一个独生子,家里的财产将来都是这个独子的,而且看郭家小子彬彬有礼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样子,一看就是个性格温和又有涵养的后生,说明家庭教养很不错。 这也折射出郭家夫妇是个好相与的,自家闺女如果嫁过去,那得少受多少冤枉气啊! 关键是这小子还有一门手艺傍身,这,简直就是金龟婿啊! 郭家村周围十里八乡但凡是能够跟郭家搭上话的,都想将自家闺女许配给郭家小子,就连县城里都有不少门当户对的人家找上郭家说亲呢。 可奇怪的是,想找郭康说亲的人多,可是回回都被这小子给回绝了。 前两年的理由是自己还小,等过两年再说;待到这两年,遇到有人想跟他说亲的,他倒是没有找借口推拒,可待到俩人见面后,女方都是黑着脸走出来的,从此就不会再联系。 类似于这样的情况次数多了,时间久了,外面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都在谣传老郭家那个小孙子叫郭康的后生来的,脾气不好、没有教养、一言不合就对人恶言相向,简直跟传闻中的完全不一样。 传闻误人啊! 这些谣言传到周秋香的耳朵里,弄得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 自己养的儿子什么脾气自己是最清楚不过的了,儿子确实是有点清冷,不过却并不是谣传中的见人就发脾气,是个不好相与的。 儿子只是性子冷淡了一些,儿子的心道却是顶顶好的。 在她的眼里,郭康哪哪都好,自己的孩子怎么看都顺眼。 周秋香猜想儿子之所以会这样,大概可能也许是儿子没有遇到合他心意的姑娘。 可是,这会儿她也就是在家里随口提了一嘴,说是李家的闺女从湖城回来了,她需得过去走动下。 好家伙,她的好大儿比她还积极,说道:“我好久未见周姨母了,很是想念,再说了,有我陪着,娘一路上也不至于孤单。” 周秋香一下子顿悟了,于是看着自家好大儿她就摆出一副‘我知道了’的得瑟神情,可是一想到什么,她的眉头就不自觉地皱起来了。 罢了,什么情况都不知道,自己在家胡思乱想,这不是徒增烦恼么?先去走动走动,看看什么情况再说。 第225章 靠不住 “秋姨。” 李婉甜甜地喊着对面的长辈,眼眸一转,瞥见了自她进这个屋子起就立马站起来的一个温润的年轻后生。 刚开始李婉还没想起来是谁,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哦,这位不就是秋姨家的康弟么。 犹记得小时候老娘带她去秋姨家做客的时候,这个小康弟还经常跟她一起玩耍呢。 俩人说着童言无忌的小话,他甚至童言童语又一副严肃认真地说等以后长大了要让她做他的新娘子呢。 她觉得这小弟弟可爱又好笑,当时她只是笑笑,只当是孩童的过家家罢了,并没有放心上当一回事儿。 康弟总是一副小大人的样子,明明比她小一岁,愣是看起来比她成熟,她那个时候经常会有种康弟并不是弟弟,而是哥哥的错觉。 腼腆的性子一点也没变,现在看起来仍然是一副好脾气的样子,跟他待在一起,会让人觉得很轻松。 “哟,这是康弟?几年不见,竟生得如此俊俏斯文,不知道以后会便宜哪家姑娘呢。” 李婉毕竟是去外地闯了闯,见过世面的,迎来送往的人情世故也经历了不少,再说对方又是自己老娘的老闺蜜和小时候的玩伴,所以她就没有敛住自己的性子,说起话来也大咧咧的。 周秋香在一旁被李婉这跳脱的性子给逗乐了,笑呵呵地点了点李婉的额头:“几年不见,你这小丫头长本事了,说话都会拿人开心了。” 李婉忙撒娇求饶:“秋姨,放过放过啊。康弟,姐姐刚刚是开玩笑的,你别往心里去哈。” 话虽这么说,李婉还是朝郭康俏皮地眨巴了下眼睛。 郭康眼底嘴角含笑,他已经尽力绷着嘴角,不让嘴角上扬了,可好像还是有点控制不住一样,于是他不着痕迹地将右手虚握成拳放到嘴角虚虚地咳了一声,以作掩饰。 他笑着一叠声地说道:“不见怪,不见怪,好几年不见婉婉了,听到娘说你回来了,所以央着娘一定要来看看你。” 郭康似乎想到了什么,故意板着脸说道:“婉婉,你不会是将我们小时候的情谊都给忘记了?” 他说着还偷眼看着李婉。 李婉觉得他这个样子煞是好笑,促狭道:“那哪能啊,你小时候整天背着个手,拧着两条小眉毛,活像个小大人一般,像我哥哥般整天对着我说教。” “玩心起来的时候,还童言童语地拉着我的小手说将来等我长大了一定要我做你的小媳妇儿呢。” 这个话头郭康不好接,只好抿着嘴不好意思地呵呵笑,很是一副乖巧纯良的样子。 见此,周秋香与周氏对视了一眼。 周氏笑着说道:“难得这两孩子一起长大,许久未见,应该也有不少话要说。行了,我们也不拘着你们这些娃子了,去外面玩去。” 这正合李婉之意,殊不知这段时间家里总是来一些不算熟悉的熟人,老娘又三番五次地喊她出来待待客,她隐约有些明白老娘的想法。 理智和情感两个小人一直在心里打架,只是她还是不愿意就这么放弃,可又知道老娘为她的事操碎了心,为了她割心割肝的,这叫她如何开得了口去拂了老娘的一番苦心。 只能委屈自己带着假笑不甚走心地去与这些个客人寒暄。 要知道这样不得不去寒暄面对那些人是很让人心累的,好不容易今天来了个可以吐吐槽的发小,她巴不得快点逃离老娘的视线。 这边李婉带着郭康往自家后院菜园子那边走,那边周氏和周秋香才终于可以敞开了说话。 “金花,我看婉婉这丫头气色不是很好的样子呢?是在湖城那边过得不如意吗?” 周氏的闺名叫周金花,在李家村很少有人喊她的名字了,都喊习惯了‘周氏’、‘周婶’、‘周姐’、‘周妹子’、‘周姨’之类的,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周氏姓什么。 唯有像周秋香这种跟她一个村从小一起长大的娘家人才会喊着她的闺名。 周秋香在她的婆家郭家村那边大家也是喊她周氏的。 “唉!一想到这个我心里就又气又恨,你说婉婉这丫头怎么就这么苦命啊。原以为我千挑万选给她挑了个我放心的人家将她嫁过去,她应该是享福的。” “后生是好后生,可架不住婆家那些人难伺候啊,听到婉婉在那边受的委屈,我这心里啊就心口疼……” 周氏说着说着就忍不住落了泪。 她将李婉在婆家受到的那些委屈说给了挚友听,她这段时间心里像猫抓了一般,又无处可诉说,又想不出一个比较好的法子帮闺女脱离苦海。 这段时间也是请了一些熟人或者是拐着些弯的亲戚朋友家打听,看有没有条件合适的后生,想着以有事为由约着人家的家长来家里坐坐,她都不敢点明是相看。 光这,闺女始终都是不愿意配合的。 她不可能强按着闺女的头让她去接受老娘的安排,关键是闺女跟那个人的关系没了结,也不好去安排闺女跟别人真正相看,不然就是给别人惹麻烦。 这种给别人惹麻烦的事或者是害人的事,她是不能做的,也绝对不会去做的。 这是她做人的底线,不能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去损害别人的利益,或者是给人惹麻烦。 再者说,她了解闺女,只要是闺女不愿意的事,你再怎么施加压力,闺女都不会低头的,甚至还会产生逆反心理。把她惹恼了,说不定不打一声招呼就直接走人回湖城去了。 这是周氏现在最怕出现的情况了。 闺女的性子有些倔强和好强,这个性子随了她这个老娘。 “岂有此理!不带这么欺负人的!这是欺负老李家没人是不?” 周秋香气得直拍桌子。 她确实是气着了,那么好的侄女,性子那么温婉娴静,又能干,又会待人接物,样样都好,老林家怎么敢? 怎么敢这么欺负婉婉? 说白了就是仗着林溪好欺负,婉婉的娘家人不在那边呗。 一想到李婉在湖城的那个男人,周秋香也是一肚子气,这男人在他的家族那里任劳任怨无可厚非,他们作为外人不好对此指指点点。 但人都欺负到自己媳妇儿头上了,竟然还在那里息事宁人,这男人就是吃准了婉婉不会说什么,他跟他的家族那些人才是一家人,也将婉婉当作外人了。 当涉及到利益冲突的时候,他也只会默许家人侵害婉婉的切身利益,这男人根本就靠不住! 周秋香在心里已经将林溪骂了个千百遍了,她在心里已经认定了林溪就是个怂男。 这样的男人还要他干嘛?留着过年吗? 第226章 要留着过年吗 周秋香虽然平时什么事都好商好量,为人做事也很是通情达理,所以她跟郭伟之间从来都不会因为微末小事而脸红脖子粗,甚至郭伟处处都让着她,有点耙耳朵。 可周秋香是个性子泼辣的,在大是大非面前从来都不含糊。 她带入了一下,如果郭伟的家人这般对待她,她绝对是一刻都不会忍的,所以她无法想象李婉是如何坚持下来的,又为何还要继续坚持下去? 是的,周秋香觉得李婉这样的婚姻生活是在坚持,换一种说法,就是在煎熬,而不是爽利地过日子。 “金花,这样的男人还要他干嘛?要留着过年吗?你是怎么想的?婉婉又是怎么想的?” 周秋香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没有藏着掖着。 “唉!我能怎么想?依我的性子,我倒是想婉婉能跟那边彻底断了,除了一个男人,那里还有什么是值得她留念的?” “还好俩人没有孩子,倒是没有那么多羁绊。可是我看婉婉这孩子主意大得很,不是我三言两语能够劝得开的。” 周氏叹气,要是其他的事,她处理起来倒是游刃有余,可是这涉及到闺女的人生大事,她不敢也不能代替闺女去做决定,毕竟婚姻适不适合自己,其中的冷暖只有自己能够体会。 她这个当娘的虽然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也并不能全然体会闺女的真切感受。 周秋香见俩人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也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 她道:“金花啊,不瞒你说,我也是一直都在为我家康康的婚事发愁,相了不知道多少次亲了,愣是没有个合这小子心意的。” “前两年这小子说他年纪还小将亲事给推过去了,这两年倒是不推拒说亲了,结果你猜怎么着?” “本来前面我们都说得好好的,一到人家姑娘跟这小子见面,最后总是闹得不欢而散,我这个当娘的真是为他的事操碎了心。” “眼瞅着这一年一年地耽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给我娶到儿媳妇?不过这次我说要来看看婉丫头,你猜怎么着?这小子竟然巴巴地要跟着一起来。” “不知道你刚才发现没,自从婉婉一进来,这小子的眼神就黏在她身上了,哪里离开过?” 周氏震惊:“不会,可能是因为俩人从小就是发小,一起长大,虽然几年不见,不过天然的亲近感还是在的。你会不会是想多了?” “而且康康比婉婉还小上一岁呢,再说婉婉在湖城那边嫁过人的。” 这最后一句周氏是压着声音说的,她生怕被家里其他人将她们俩人的对话听了去,传出去会给闺女惹闲话。 周氏还有半句没有说出口,那就是‘你们家不嫌弃婉婉嫁过人吗?’ 周秋香听懂了周氏的话外音。 她轻轻拍了拍周氏的手背,笑着轻声说道:“婉婉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这孩子能干又乖巧,她要是能够做我的儿媳妇,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正好我们两家亲上加亲。你想啊,这样婉婉就不用远嫁那么大老远的,平时有事没事你们娘俩还经常能够走动。” “再说了,我是什么性子你还不了解么?婉婉如果嫁过来我们老郭家,她绝对不会遇到难缠的婆媳矛盾的。我家人口结构简单,不需要面对那么复杂的人际关系。” “要是我家康康欺负了婉婉,我这个做婆婆的一定会为婉婉做主的。而且康康性子温吞,又有裁缝手艺傍身,将来即便是我们百年后,他们小两口的日子定然也是能够过好的。” 听到周秋香这么说,周氏心动了,如果让她选择让闺女嫁去湖城,还是嫁到他们县城的老郭家,那她会毫不犹豫地将闺女嫁去老郭家的。 只是想到闺女在湖城的这一段姻缘,周氏有些犯难:“可是婉婉在湖城那边跟那个男人摆过酒席了,要处理起来有些麻烦。” “还有,你们不介意这个吗?毕竟康康之前没有娶过亲,如果是跟婉婉在一起的话,康康有些吃亏了。” 虽然周氏觉得自己闺女哪哪都好,可毕竟郭康也是她看着长大的,这孩子从小就乖巧懂事,让他这个头婚的去娶一个二婚的,她这个当姨母的难免会偏向他一些。 当然如果这个事成了,肯定是她闺女占便宜了,可她还是有些不忍心让郭康吃亏,毕竟成婚这种事可是一个人一辈子的大事,不论男女。 周秋香倒是不太在意这些,她道:“金花,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从来都是个不太拘泥于小节的人。” “被婆母责难这种事我也是经历过的,我这辈子只生了康康一个孩子,若不是康康他爹硬气,我指不定得受婆母多少磋磨呢。” “我深觉一个男人在家族中立起来的重要性,只有这个男人立起来了,才能够有能力护住自己的妻儿。” “光只有湖城的那个男人对婉婉好,而他却压不住家里人对他媳妇儿的磋磨,那婉婉往后的日子只会是在暗无天日地被磋磨和受委屈中渡过,这样的男人其实也是间接地在伤害婉婉。” “婉婉是被年轻人的冲动和情感迷惑住了理智,她这个时候是做不出理智的决定的,这个时候就得你这个当娘的给她正正主意了。” “另外,婉婉跟那个男人在湖城那边不是只摆了酒席嘛,并没有去政府那里办婚姻登记,严格意义上来说,俩人实际上还不算成婚了。” “在我们县城里,成婚是一定要去政府那里办婚姻登记的;当然谨慎起见,可以让婉婉在这里住上个两年,跟湖城的那个男人分居两年,时日久了,两人的情分也就淡了。” “你再打听下,关系解除还需不需要回湖城那边办什么手续,如果需要,到时候你再陪着婉婉去一趟。那个男人要是稍微有点愧疚之心的,我相信他应该也不会纠缠的。” “康康和婉婉俩人年纪都不大,康康等得起的。” 周氏觉得周秋香说得有道理,不过她还是犯难道:“我们两人在这里说再多、规划得再好都没有用,关键还是得婉婉和康康俩人都看对了眼才行。” “再说了,康康是不是对婉婉有意还不一定呢,说不定只是幼年时期的发小情。左右这个事也不急,先等等看,先看看俩人之间是个什么情况再说。” 周氏还是比较理智的,她可没有周秋香这般乐观,自己闺女的性子她再清楚不过了,其他的事都还好说,可一旦是感情上的,她就认死理。 唉!周氏在心里默默地直叹气。 周秋香点点头,腊梅说得有道理,先观察下两个孩子的相处情况再说,她相信感情是可以培养出来的。 两个孩子有从小到大的感情基础在,转变成男女之间的欢喜之情应该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不会是难事。 第227章 人算不如天算 这边李婉带着郭康来到了自家后院的菜园子,摘着菜地里的茄子和豇豆。 虽然已经是进入七月的夏天了,渝城是出了名的火炉城,不过李家村这里在大山深处,老李家后面就是后山和竹林,所以感觉还是比较凉快的。 耳边是此起彼伏的夏蝉的鸣叫声,为这个夏天增添了一抹热烈的色彩。 郭康小时候来过老李家好多次,李婉常会带着他来菜园子摘菜,所以郭康对于这个菜园子是熟悉得很。 俩人一个负责摘茄子,一个负责摘豇豆,然后放置在旁边的菜篮子里,李婉还在乐呵呵地哼着小曲。 郭康笑道:“怎么这么开心?遇到什么开心事儿了?” 他边说着边大方地瞧了一眼李婉,手里摘茄子的动作不停。 李婉也笑:“当然是因为你们今天过来了啊,我高兴。现在想想,我们都有好几年没见了。” “刚才你进门的时候,我一时还没认出你来呢。你不知道,这段时间可把我给憋的,我家最近总是会有些熟人、亲戚或跟我家交好的人家上我家门。” “还是带着家里的年轻后生来的,我娘总是让我出去待客,起初我没多想,但次数多了,我就不得不多想了。” “再结合我娘前段时间跟我提过,想让我不要回湖城去,我娘提了这个想法之后没多久,后面家里就出现了这么多人。” “想通这些关窍后,我真真是对我娘的这个良苦用心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直接拒绝,又怕寒了她老人家的心,不拒绝,我这心里又膈应。” “所以这段时间我苦闷得很,还好你来了,终于可以吐吐苦水了。” 听到这里,郭康拧了下眉头,掩下了眼里的情绪,故作怨怪道:“还说呢,你一声不吭就嫁去湖城,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还是你们要在家里摆酒了,周姨跟我娘说的,请我娘过来喝酒,我才知道这个事。当时我还气恼你不够意思,嫁人这么大的事都不跟我吱一声的,还认不认我这个发小的?” “所以我当时气不过就没来吃酒,我娘回去后跟我说你那个郎君长得很是俊朗,对你很好。” 郭康边说着边瞅着李婉的神色,见对方刚开始脸色还比较明媚,可几息后脸上的神色又瞬间黯淡了下去,他康心里一咯噔,脱口而出地问道:“怎么,他对你不好?” 李婉有些难以启齿,想到在婆家遇到的那些糟心事也不好拿出来说,免得惹人笑话,她打哈哈道:“没有,他对我很好。” 郭康看她不愿多说的样子,也就不好再揪着这个话题了,只能转了话头,道:“你好久没回来,这次在家里可要多待些时日啊,我这几年忙着跟我爹学徒,现在终于出师了。” “我爹还夸我可以独立接活计呢,我现在时间也要充裕些了,你得空了可要多去我家裁缝铺子里坐坐,正好我拿你开刀,给你量身定做两身衣服,练练手。” “到时候你给评价下我的手艺,我还想着手艺要继续精进呢,我给自己定的小目标是我的手艺相较于我爹,起码也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李婉的思绪果然被他勾走了,看他说得俏皮,也跟着打趣道:“好好好,我答应你,到时候还得劳烦康弟多费些神了,价格上可得给我多优惠些哦,我这可是被你强买强卖的。” 郭康看她说得乐呵,心里也高兴:“那是自然,到时候给你成本价怎么样?绝不强买强卖,婉妹子!” 后面三个字郭康故意加重了音说出来的,还一脸占了便宜的贼样。 李婉瞪眼:“喊谁妹子呢?郭康,我可比你大上一岁呢,你得喊我姐姐。弟弟,快来,喊声姐姐听听。” 李婉眨眨眼,故意一副调侃的样子。 “婉婉,你欺负我呢,我可比你高,看着就比你成熟,我们两人走出去,人家一定会认为我比你大,你得喊我哥哥。” 调笑完,郭康就拎着菜篮子飞快地往前院跑,他怕溜慢了,李婉会抓着他的衣领子使劲儿地拍打,小时候被荼毒的阴影到现在他都挥之不去呢。 只剩下李婉跟在后面气得跳脚,边跳边骂,诸如“郭康,你不要脸”、“郭康,你完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前面的郭康听到身后女孩的笑骂声,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扬,眼底也带着细碎的笑意。 他希望她脸上一直都挂着这般神采飞扬的精气神,都怪他疏忽了,前几年总想着要跟着父亲好好学手艺,等学出了手艺,以后就有能力为他们俩人的将来撑起一片天了。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他在闭关学手艺的时候,竟然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一个外地人竟然将他的女孩给拐跑了,当他听到母亲说婉婉要成婚了的时候,他整个人如遭雷劈。 他不敢相信上天竟然给他带来了这个噩耗,当听母亲说那个男人很是俊朗、老实本分,关键是对婉婉很好,男方的家人都来提亲了,听说他们俩人已经相识一年多了。 而且婉婉似乎也对那个男人动了情。 那他算什么? 小时候戏言要婉婉长大后当他媳妇儿的话在别人看来只是小孩子过家家的童言童语,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从来都不是开玩笑的。 从那个时候起,他就认真地想过将来让婉婉嫁给他的,而且他也一直在为他们的将来努力着。 埋藏在心里多年的夙愿一朝竟然被击了个粉碎,他却做不了什么,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已经决定要嫁给那个男人了,而且两家人已经商议好了婚嫁流程和细节。 那个时候他如果突然奔过去说明自己的心意,不仅活像个小丑,还会让婉婉的名声受损,所以他没有去参加她的酒席。 今天听到母亲说她回来了,这么多年没见,他想着还是来见见,也不知道她在那边过得怎么样?人生地不熟地一个人在外地。 他想着这次见了面,也算是给他无疾而终的初恋划上一个句号了,往后他会对她断了那份念想的,往后俩人的关系只会是发小。 第228章 都是很现实的 郭康和李婉俩人一前一后来到了前院,俩人还时不时地斗嘴笑骂,气氛甚好,这一幕落在周氏和周秋香眼里却是另一番意味。 俩人不动声色地对视了一下眼神,然后又眼带笑意。 周氏笑着问道:“哟,你们去后院菜园子摘菜了呀,摘了茄子和豇豆。行,那我们中午就做茄子和豇豆了,你们从城里来的,可不能嫌弃我这乡下招待不周啊。” 郭康赶紧摆手道:“周姨,您说哪里话呢?自家地里种的当然比外面买的好啊,又干净又卫生,还有原汁原味农家菜的味道,我就喜欢吃周姨家的饭菜,您可不能嫌我烦啊。” 周氏看他说话周全又好听,性子温和,又是看着长大的,又有刚才她和周秋香说的那个事儿,现在看郭康是哪儿哪儿都好。 她一叠声道:“好孩子,那你等着,周姨给你做好吃的去。” “周姨,我去帮您摘菜。” 郭康说着不由分说地将菜篮子拿到一边,又去灶房找出了个竹篮很是熟练地掐着豇豆。 周氏有些意外:“这孩子会做家务啊,竟然还这么熟练!” 周秋香一脸姨母笑:“家里的家务活他也是经常做的,他平时跟他爹学手艺,有空了也会帮着我做做家务活。” 李婉进堂屋,见两个长辈坐着,跟周秋香礼貌地打了招呼后,眼睛一扫,就见郭康像个二十四孝大孝子一般有板有眼地在那里掐豇豆。 她没忍住促狭之心,走过去调侃道:“哟,这又是摆的哪一道?竟然在这里摘菜呢。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说看,你这又是憋了什么坏水呢?” 李婉才不相信他会这么乖巧地做事,这家伙看着挺斯文的,实则肚子里坏得很。她才不相信他这会儿这么乖巧地在这边摘菜,肯定是有什么不能告人的目的。 郭康肚子里倒是没有憋什么坏水,不过他想图表现的心思却是有的,郭康心里这般想着,微微有点脸红。 他瓮声瓮气地回道:“没事,我帮着摘下菜,你去房里歇着,记得要多喝点水,这天热,你刚从外面回来。” 李婉见问不出来什么,也就随他了,跟两位长辈见了礼后就真的回房歇着去了,照着郭康说的,先喝了一大杯凉白开水,然后有些没形象地躺倒在床头。 虽说是农家菜,农家人待客的仪式还是有的,光炒几个素菜会显得对待客人有些怠慢了,荤菜作为主菜还是要有的,周氏将养在桶里好几天的那条大草鱼拿出来剁成块儿了。 这条鱼还是李根生前几天农闲下来闲来无事在后山边的水库钓的,拎回来养了几天,今天正好派上了用场。 围着这条大草鱼做文章,来了份剁椒鱼头,将草鱼切块做了一大份红烧鱼块,当然味道是麻辣的,又用剩下的鱼肉炖了一大锅汤,一份红烧茄子、一份豆角炒肉,又做了份番茄鸡蛋汤。 虽然菜的品种不多,可量大啊,用大盘子一装,一盘盘地摆在四方桌上,整个桌子都给摆满了,看上去很是隆重和丰盛。 众人正吃得热闹的时候,突然一道干呕的声音很是突兀地响起,众人循声望去,就见李婉捂着嘴往堂屋外跑去,蹲在一旁干呕起来。 众人还没弄清楚状况的时候,就见郭康已第一时间急急地朝李婉奔过去。 郭康见她蹲在院子角落的排水沟旁干呕了半天又呕不出什么,他一脸担忧地问道:“婉婉,你这是怎么了?是吃坏了肚子吗?” 李婉顾不了回答他,只得无力地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刚才在开饭前还很饿的,闻到灶房里飘出来的菜香味,她都忍不住咽口水。 上桌后,她夹了一块红烧鱼块,吃进嘴里后她就有种胃里开始翻涌的感觉,胸腔里莫名涌起了一股似有若无的想要作呕的感觉。 不过那种感觉还不甚强烈,她又夹了块鱼头吃,刚放进嘴里,从来都没有觉得鱼腥的她这会儿觉得这块鱼肉是前所未有的腥。 那种作呕的感觉就又来了,比之刚才还要凶猛,她都感觉胃里有什么东西要翻涌出来一般,有些控制不住,赶紧离开饭桌位置冲到院子里的排水沟旁,可还是没呕出来。 太难受了。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她已经被折腾得筋疲力尽,有些要瘫倒的架势。 郭康此刻已顾不了那么多男女之间讲究的那些个需要避讳的规矩了,他一脸的担忧,一手扶着李婉的手臂,一手给她拍背顺气。 屋里众人反应过来后也跟着担忧起来。 李树生向来跟李婉关系亲近,看妹妹这般不好受的样子,也跟着慌得六神无主:“小妹这是怎么了?” 李树生看着院子里小妹小小的身影蹲在那里难受得不行的样子,有些坐不住了,放下手上的筷子急急奔出堂屋往妹妹那里冲。 饭桌上除了乖巧地在吃饭的孩子们,剩下的几个大人第一时间都想到一处去了:婉婉不会是有了? 周氏与周秋香的眼神对视了一下,周氏捕捉到了周秋香眼里那一闪而逝的暗色,周氏瞬间明白了周秋香态度的转变。 这不怪她,换做是她周金花,她也不会同意自己儿子娶一个怀了别的男人种的女人的,不管这个女人有多好。 人都是很现实的,一旦这个女人生下了别人的孩子,那这个女人和那个男人一辈子都会扯上关系,毕竟他们中间有个孩子作为纽带。 周氏也不希望俩人多年的闺蜜情因为此事而闹得不愉快,她决定如果闺女确实是怀上了,那她就得主动跟周秋香提出那个事情作罢。 周氏这般想着就见李树生扶着李婉进屋来了,李婉脸色苍白,有些虚弱无力。 等到三人重新落座后,就听周秋香关切地问道:“婉婉,你这是怎么了?不会是吃坏肚子了?金花,我看婉婉这情况有些严重,要不喊村医过来看一下?” 周氏知道,周秋香是想确定下婉婉是不是肚子里有了。 好,这个事确实是应该当着人家的面确定的,不然都不知道两家人往后该怎么走动了。 第229章 命运捉弄人 周氏点点头道:“要得的,阿旺,你去喊下郭村医,辛苦他老人家往我们老李家跑一趟。” 不多时,李旺扶着郭家村的村医进了老李家院子。 郭村医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看这种头疼脑热的常见病他的经验丰富得很,就见他把了一会儿脉后,就松开了手。 然后,他笑呵呵地收拾着医药箱,说道:“恭喜周妹子啊,你要当阿婆了,婉婉有喜了,你真是好福气呢。” 李婉出嫁远嫁湖城的事,他也是听家里的晚辈们说过的,所以这会儿诊出李婉怀孕的事他一点都不觉得奇怪,他们老一辈的思想是多子多福,只要是怀上孩子了就是家里顶好的事。 “怀孕了?” 周氏不敢置信。 她唯一的幻想也被无情地浇灭了,她听到郭村医如此这般说,那就是确诊了,她闺女确确实实是怀上了林溪的孩子。 那她想让闺女重新嫁人的想法就要落空了,往后闺女还得跟老林家扯上关系,还是得面对那些算计和欺负,这该如何是好? 周氏心里急得一团乱麻,也没顾得上郭村医的话,还是周秋香赶紧接过话头:“老郭,婉婉这身子有几个月了?” 说到这里,郭村医就横眉冷对的,他哼道:“哼,我说周妹子啊,你咋这么粗心呢?你闺女怀孕都快四个月了,你不知道吗?你这个当娘的是怎么当的?” “还好从脉象上看,胎象还是坐稳了的。” 周氏听到村医这般说,脑子里更加混沌得像是一团浆糊,浑浑噩噩的,像是泄气一般地瘫坐在一旁。 王芹看到婆母这个状态,生怕婆母有个什么好歹,赶紧过去扶着周氏。 周秋香见周氏状态有些不对,李根生和李树生又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她怕周氏失态,被郭村医瞧见了回去后说闲话,赶紧走过去挡住了周氏。 她又对郭村医笑着说道:“老郭,劳烦你大老远跑一趟了,金花家里添了喜事还有的忙活呢,我让康康送您回村里去。” 说着赶紧从口袋里掏出几块钱的诊金放到了郭村医的手里。 郭村医看到放到手里的是五块钱,顿时唬了一跳:“哎呀,你这妹子怎么给这么多?我又没开药,只是走了这一趟而已。” 郭村医话是这么说,可脸上的笑容却是多出了几个褶子,还作势拿了三块钱要返还给周秋香。 周秋香笑:“老郭,这个不多,劳烦您跑一趟,而且您的医术远近闻名,让您好好瞧瞧我们也就放心了。婉婉这胎象还得再坐稳当些才好,劳烦您先不要往外说哈。” “要得,要得,这些个老头子我都懂,放心,我嘴巴严实得很。” 郭村医被恭维得通体舒畅,诊金拿得也理所当然了。 等送走了郭村医,周氏喊儿媳送李婉回房歇着了,她自己又去灶房将这些饭菜热了热,给闺女炖了碗蒸鸡蛋,然后张罗着众人继续吃饭。 毕竟家里有客人在,不好招待不周,让人家大老远的跑来连顿热乎饭都吃不上,这些个待人接物周氏从来都让人挑不出短来。 待得众人吃完饭,周氏让王芹收拾碗筷,她拉着周秋香去她屋里了。 两个老姐妹坐在床头有些相顾无言。 俩人都是通透的人,要不然两人的友谊也不会从做姑娘的时候一直持续到现在了,算下来俩人差不多相互走动了大半辈子了。 周秋香被周氏拉着要去里屋的时候,她就大概能够猜到老姐妹想要对她说什么了。 看着老姐妹身上的精气神一瞬间拉垮了不少,整个人像霜打的茄子一般,周秋香心里也不好受。 只怪命运捉弄人啊,吃饭之前俩人还在畅想着两家结为姻亲的那些美好未来,结果仅仅吃个饭的功夫,老天爷就在人头顶上来一个当头一棒。 这让人怎么能够接受得了? 又如何招架得住? 又想到老姐妹这辈子吃过的苦,周秋香在心里也是感慨命运的不公。 因果循环不是说当你吃尽了人世间的苦后,老天爷就会送来甜吗? 金花是个活得多么通透的人啊,可为什么老天爷要让金花经历这么多苦难呢?这辈子还有没有个享福的时候啊。 想着想着周秋香不禁默默垂下泪来。 “秋香,我们上午说的那事就此作罢。” 周氏惨然一笑,继续道:“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快啊。你别有心理负担觉得愧对于我,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反倒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我还拿着我们俩老姐妹的情谊作筏子执意要将闺女嫁去你家,那我简直就不是人,我不能让你们家来接这个锅。” “如果是我们家树生遇到这样的情况,我也不会同意将那个怀了别的男人的孩子的女人娶进门的,即便那个女人再怎么好,我都不会同意的。” “给别人养孩子,我还没有傻到那种程度。将心比心,我不会拿着我俩这辈子的交情作为筹码执意要你家康康娶我闺女的。再说了,我们上午说的那事儿本来就是康康吃亏的。” 周秋香拉过周氏的手握在手心,问道:“那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她此时的心情也是五味杂陈,她想帮好友的,可是又想到家里就郭康这么一根独苗,家里公爹、婆母都还健在,她不能独自大包大揽地做下这个决定。 她可以摒弃世俗的观念,可老一辈人的世俗观念却是根深蒂固的,她撼动不了。 她也不敢去赌如果她执意要去做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再说了,家里添丁进口可是整个老郭家的大事,关系到老郭家往后的传承延续,可不能感情用事。 周氏的肩膀瞬间拉跨了下来:“我倒是想有所打算,我想让婉婉往后就留在家里,带着孩子,我到时候将家里的地划拉两块给她种,在我们院子旁边再盖起个屋来给他们娘儿俩住。” “有个孩子傍身,我想即便我百年后,婉婉也是有个依靠了,她两个哥哥我还是放心的,都疼她,我儿媳妇也是个通情达理的好个性,想来也是容得下她这个小姑子的。” “如果是让我来做决定的话,我是绝对不会让婉婉再回湖城去了,那里就是个豺狼窝,她在那里只有受欺负的份,我实在是不放心啊。” “可婉婉这娃儿主意正,也不知她同不同意我这个想法。” 周氏说着说着眼圈又红了。 “你先别着急上火,先看看婉婉这丫头是怎么想的再说。” 周秋香拍了拍周氏的手,周氏现在也没有比较好的法子了,这个事的关键还是看闺女是怎么想的。 第230章 越想越气 而李婉这边情况并不好,这个突然而至的情况将她打得措手不及。 刚听到郭村医说确定她怀孕了的时候,她本能的第一反应是惊喜,好像是内心深处盼了那么久的愿望终于实现了,她终于有了她和林溪共同的孩子了。 可这个惊喜并没有持续一秒钟。 是了,她想到了那个晚上二房欺负到她头上让她受尽了屈辱,到最后却因为林德媳妇儿怀孕了而要让她妥协。 公婆选择息事宁人,对于她受到的屈辱当作没看见,那个时候她的丈夫在做什么呢? 他选择了默默地接受了公婆加注在她身上的不公,对于老二对她动手的行为选择沉默。 算算她怀孕的时日,她那个时候已经怀孕了啊,甚至可能还在胡小环之前怀上的。 那个时候她顾着赶制窑厂里的订单,忙完订单又忙着家里的农忙,没有精力顾及其他,所以月经没来,她也只当是推迟了。 另外,她的月经平时不是推迟,就是提早,也没个准数,所以她根本就没有往怀孕上想。 同样是怀孕了,她就得像牛马一般不停地忙碌着,而老二家的却像被养珍稀动物一样可以在家歇着养胎。 同样是怀孕了,她就得受着巴掌,忍着饿没饭吃,而老二家的就可以吃独食,霸占别人的饭食。 那些人享受着她和林溪辛苦操持带给他们的好处,却践踏着她的尊严。 呵!这都是一群什么人啊? 嘴脸这般丑陋的! 想到这里,李婉越想越怄,越想越气。 老母亲那天问她,想让她不要再回湖城去了。 她知道母亲是担忧她往后在那边的日子不好过,她只会受到无尽的不公对待,可她对他还是抱有一丝幻想的。 他们有过那么美好的一段感情,她那个时候对他们的未来是充满了信心和期待的,可这才不过一年多的光景,俩人就怎么走到如今这副田地了呢? 今天得知自己怀孕已有三个多月的消息,这简直是晴天霹雳啊,老天爷给她来了一记当头棒喝,是不是老天爷也看不过眼了,要她迷途知返、及时醒悟呢? 命运这真是给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啊。 可是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代价却是如此的沉重,要用她的一生来做赌。 李婉泪流满面,靠着床头,躺在床上,望着帐顶,两眼空洞。 她所坚持的最后一根稻草也被压垮了,她觉得好累呀,这样的婚姻她快坚持不下去了。 …… 这会儿正值下午一两点,正是太阳晒得最焦灼的时候,周秋香领着儿子郭康走在乡间的小道上,准备步行到镇上,然后在镇上坐车回县城。 山区村落交通实属不便,平时人们去镇上大部分都是靠脚力,家境稍微殷实一点的人家会搭上村里的牛车去镇上,给个几毛钱的车马费就行。 周秋香原本是打算跟儿子坐牛车去镇上的,又想到牛车上可能会有其他人,人多眼杂的,说话都得注意一些,她也就放弃了。 这会儿她心气儿不太顺,想找儿子说说话。 而郭康这边自从听到大夫说李婉怀孕了的消息后,整个人一下子沉默了下来,也不复他和李婉在菜园子里打闹笑骂的活泼劲儿,整个人魂不守舍的。 老娘喊他走,他就跟着走;老娘说什么,他就在一旁默不作声,不知道他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 周秋香看儿子这个状态,也大抵知道是因为什么,可是她也无能为力。 郭康今天过来看李婉,原本是存了一点点自欺欺人的心思的,想着希望她能在这里多住久些时日,住着住着最好就别在回那劳什子湖城那里去了。 等往后时日久了,说不定他还是有机会的。 可是今天大夫说她怀有身孕了,一瞬间他内心所有的幻想都被化为了泡影。 她怀孕了,是不是很快就要回那个地方去了?亦或者是那个男人很快就要找来了? 他还没有宣之出口的爱慕之情早早地就这么被无情地扼杀在摇篮里,被判了死刑,他是多么地不甘心啊,却又是多么地无可奈何。 明明他比那个男人早出现在她的生命中,明明应该讲究个先来后到的,可为什么半路竟然杀出个这样的程咬金呢? 郭康心里恨啊,可又无处发泄,这种无力感和挫败感让他就像一头困兽一般被捆绑着无处宣泄。 就好像自己辛辛苦苦种的桃花,给它浇水、施肥,终于等到开花结果,可竟然在他猝不及防的时候被人摘了桃子。 他这个时候更不敢去找她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了,他怕她为难。 说不定她对那个男人已经爱得死心塌地了,那他此时再跑过去表露自己的心意岂不是像个跳梁小丑一般给她带来困扰? 罢了,还是让这些尘归尘、土归土,扼杀在摇篮里面。 郭康闭了闭眼,再一睁眼,眼神已经一片清明了。 周秋香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她喃喃道:“康康啊,娘这心里难受得紧啊!” 边说着,周秋香边用右手捶着自己的胸口。 郭康唬了一跳,连忙去制止他老娘的动作,急忙问道:“娘,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周秋香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康康,我身体没事,就是心里难受啊。儿啊,你跟娘说实话,你对婉婉是不是有些心思?” 郭康心里一惊,猛地抬头看着他娘,心里疑惑,他自己应该是将心思藏得极深的,照理说不会有人发现的啊。 郭康抿着唇没有回话。 “哼!臭小子,你即便不承认,娘也是知道的。你可别忘了,你可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你屁股一撅,我就知道你要放什么屁。” 周秋香这是典型的糙婆子形象,有些耍无赖了。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郭康边走边自嘲。 周秋香心里也是难受,不过该说的话她还是要说的:“儿啊,放下,你们两人注定有缘无份。婉婉这孩子也是个苦命的,你说她怎么摊上了这样的人家呢?” 第231章 不对头 郭康听这话的意思有些不对头,皱着眉头问道:“娘,您这话怎么说的?婉婉跟那个男人据说感情很好啊?” “儿啊,你不懂。女人嫁人,不仅仅是嫁给一个男人,更重要的是嫁人后得跟男方的家人们住在一起生活。” “她嫁的那个男人是家中长子,下面有一个妹妹、三个弟弟,据说整个家的重担一直以来都是那个男人给担起来的。婉婉嫁过去后,就跟那个男人一起承担起了养家的重担。” “这些也就罢了,你说气人不气人,他们俩人辛辛苦苦烧窑挣的血汗钱被她公爹二话不说硬抢过去给了老二做生意,说这是他们应该的,而且一分都没有给他们剩下。” “更气人的是,婉婉一边得忙着窑厂的事,一边还得兼顾家里的担子,好不容易窑厂那边的单子都烧制出来了,他们还得赶紧去忙着家里的农忙。” “忙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还得伺候一大家子的饭食,她自己累得爬不起来,一直到半夜才起来吃饭,却被老二家的那个媳妇儿给抢了,说是她也饿了,就应该给她吃。” “俩人争执起来,他们家的那个老二竟然还动手打了婉婉耳光,你说过不过分?关键是婉婉的公婆以老二媳妇儿怀孕为由息事宁人,愣是让婉婉吃下这个委屈和羞辱。” “那她那个男人死哪里去了?不给婉婉讨说法的吗?” 郭康气得眼睛通红。 “一提到那个男人就让人来气,那个男人竟然对此事没有任何作为,愣是让婉婉吞下了这个委屈。” 周秋香一想到这个就恨不得冲上去将林溪给扇几巴掌。 “可更让人寒心的是,你也知道,婉婉今天被确诊怀孕快四个月了,也就是发生那个冲突的时候她已经怀孕了,这更加衬得她公婆在处理这个事儿上简直是心眼偏到天边去了。” 周秋香叹气。 她继续道:“你周姨不放心让婉婉再回去,想留她在娘家。本来今天在查出怀孕前,我跟你周姨商量着,如果你们俩人有意,等婉婉跟那边彻底断了,到时候我们两家结为姻亲,亲上加亲也是很好的。” “我不介意婉婉过去的那一段,这个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是个好孩子,知根知底,能做我们家的儿媳妇也算是我们家的福气了。” “娘也看出来了,你对婉婉是有意的,所以今天跟你周姨提了这个事,她倒是没有反对,说是得先等婉婉跟那边彻底断了,再让你们接触接触,看看你们相互之间有没有那个想法。” “如果有,那就最好不过了;如果没有,那就算了。” “原本我们商量得好好的,可人算不如天算啊,婉婉这个时候竟然怀孕了,这下子,这孩子就得跟那边牵扯一辈子了。” “你周姨怕拖累了我们家,所以跟我将这个事情作罢了。还好你也没有表露出什么,这个事情就此作罢,你的心思也收一收,别再想了。” “你是我们家的独子,不可以任性,否则,周围的的唾沫星子都能将你给淹死。” “娘也是没有办法,明明知道同意就此作罢是对我们家好,可这心里就是不得劲儿,像是做了个背信弃义的小人一般。” “只是苦了婉婉这孩子,她往后的路该怎么走啊?这真是造化弄人啊!” 周秋香心里很不好受。 “所以娘您单方面就将这个事儿给告吹了?您怎么不先问问我的想法啊?” 郭康听到他娘说前面的话的时候,心里还有点高兴,结果听到他老娘竟然直接将这个事儿给告吹了,他急得都朝他老娘吼出来了。 “那我有什么办法,你周姨是我从小到大的老姐妹不假,我们俩人不是亲姐妹却胜似亲姐妹,可我不能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而不顾老郭家的名誉。” “你祖父祖母都还健在,他们怎么可能接受你还没娶进门却肚子里还怀了别人的种的孙媳妇?” “他们的思想那么固守,怎么可能接受得了这个事?万一受了刺激,发生什么我们都无法承受的后果怎么办?我们谁都承受不起。” “再说了,这个事儿往后会在这十里八乡成为乡民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你让我们怎么走出去见人?即便往后你跟婉婉会有共同的孩子,但这个孩子却不是你的种,你能够接受?” 周秋香将这其中的道理掰开了揉碎了讲给她儿子听,希望儿子能够明白她的良苦用心和不得已。 郭康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他知道这是老天爷给他的唯一的机会了,可这个唯一的机会却被老娘生生给扼杀了。 他忍不住又冲老娘吼道:“你们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好,可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你们知道吗?明明知道婉婉再回去必定是走进了火场,你们却还是在旁边冷眼旁观。” “你们这与加害者又有什么不同呢?不管我是以什么身份,我都要竭尽所能劝服婉婉留在这里。” “若是顾忌旁人的眼光和祖父祖母的观念,大不了对外宣称这个孩子是我的,这样的话,我想就不会有人再指指点点说什么了。” “未婚先孕说出去虽然有些不光彩,可毕竟我们组建起了家庭,我想祖父祖母应该也不会说什么。这个孩子虽然不是我的种,但却是婉婉的孩子,我也会视如己出的。” 周秋香瞪大了眼,不可置信道:“儿啊,这样的话,可就苦了你了。这可是一辈子的事,你要想清楚啊?” “娘,我心里不苦,我心甘情愿,只要能跟婉婉在一起,哪怕让我受再多的苦我也不觉得苦。” “好了,娘,你先回县里去,免得我爹看不到我们回去心里担忧。” 郭康原本黯淡的眼神这会儿又晶亮起来了,整个人突然之间鲜活了起来,跟刚才一副死人样简直是判若两人。他这会儿也不愿意跟他娘再多掰扯什么了。 “你不跟我一起回去吗?你要去哪里?” 周秋香问出这两个问题后又一阵恍然,看儿子一副雀跃的样子,也不好多说什么,于是也不着急要儿子跟着一起回县里去了。 她叮嘱道:“那你今晚就住在郭家村我们家的老宅,家里床铺、被褥这些都是置办了的。” “儿啊,凡事不可强求,你尽力而为,如果到最后结果还是不能如意,那也没什么可遗憾的,起码你尽力争取过,不是吗?” 她也不再纠结郁闷了,心里负担放下来一些,这会儿心情反倒是松快了不少。 叮嘱完儿子后,也知道自己留下来反倒是碍着儿子的眼,很是识趣地回县里去了。 这边李婉还躺倒在自己床上挺尸,突然感觉自己的肩膀上被一个什么东西打了一下,顺着视线往掉落在一旁的那东西看去,竟然是一个小纸团。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朝纸团扔过来的方向看去,就见原本已经走了的郭康又回来。 李婉疑惑,不明白郭康怎么又出现在他面前了,还没回过神的功夫,就见郭康温声说道:“婉婉,你出来一下,我找你有事。” 李婉不想动弹:“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嘛?” 郭康笑着朝她招了招手:“你出来,我找你真的有要紧事。” 李婉见郭康看上去好像是真的有要紧事找自己,她不敢耽搁,收拾了下自己的心情,然后就跟着郭康出了院子。 郭康在前面走,李婉在后面跟,路上郭康都没有说话,一直走到李家村和郭家村中间的田埂子上。 第232章 猝不及防 郭康看了看四周,这个地方正好是两个村子的交界处,周围并没有什么人,是个适合说话的好地方。 李婉正在纳闷郭康怎么一路上神秘兮兮的,又不说话,她心里正开始有些不耐烦了,就见郭康突然转过身,一脸严肃的样子,看上去还挺吓人的。 李婉从来都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印象中的郭康从来都是温文尔雅、成熟稳重的,话不多,但很是亲和好相处。 “你……”李婉准备问‘你有什么事要说?’。 她刚说出了个‘你’字,就听郭康有些心疼又有些责怪地说道:“你在湖城那边的事我都知道了,遇到了这样的事,怎么不往家里这边捎个信?也没见你给我捎个信的。” “你呀,从来都是遇到难过的事都往自己心里咽,你可知道我们作为你的亲人和朋友该是多么担心呢?这往后你是怎么打算的?” 李婉本能地想问‘你是怎么知道的?’,再一想到她娘和秋姨的关系,定是她娘都告诉秋姨了,也定然是秋姨转身就告诉郭康的。 再转念一想,这个事迟早都会被人知道的,她也没什么好遮掩的。 李婉扯了扯唇,看向虚空的远方,似是回忆,又似是轻声呢喃:“我还没想好,先走一步算一步。” 郭康一看李婉这副破罐子破摔的态度就有些着急了:“怎么能够走一步算一步呢?你现在有了身孕了,得为孩子考虑,也得为你自己考虑,你的人生不能只为别人活着。” 李婉沉默…… 郭康看她这样,忍不住继续说道:“婉婉,别再回湖城了,那里就是个狼窝,你再想想老林家那些人是怎么对你的?” “同样都是怀孕了,甚至是你的月份比她的还大,老林家却是无条件地维护那个欺负你的人,这个你又能够找谁说理去?” “听说那个男人的二弟媳娘家也是渝城的,不过人家的身份是工人,是城里人,听说在城里还有份体面的工作,这当然就让她在婆家很是得脸。” “老林家都会想着法子的去巴结这个媳妇儿,人家想的是说不定将来能够得到她娘家的帮衬呢。而你在他们眼里又有什么呢?” “在他们眼里,你没有一个强大的娘家,他们甚至觉得你的娘家就是个穷山沟,你嫁过去就是为了去享福的,所以他们当然就会不在意你了。这些人就是这么的势力和现实。” “可越是这样受委屈的时候,那个男人越是应该站出来为你撑腰。可你看看他在干什么?他只是选择沉默,其实这变相的就是要让你受着这些委屈。” “婉婉,这只是刚开始,往后等他下面的两个弟弟长大成人,成家后,他们那个家族不知道人事复杂到什么程度了呢,你往后受到的委屈只会更多。” “婉婉,别回去了,老林家整个家族的观念跟你是不一样的。毕竟我们这里和湖城那边隔了几千里路,文化、习惯和想法统统都不一样。” “你嫁过去不仅仅是嫁给那个男人,只跟他过日子,你是要与他的整个家族生活在一起的,没有那么简单。” 郭康苦口婆心地劝说。 这些李婉又何尝没有想到过呢?她这段时日刻意让自己不要去想那些个糟心事,本来是想将这些事交给时间去处理的,想着过些时日,说不定就想清楚了呢。 可命运啊,总是会给人来一遭猝不及防,今天突然惊闻自己怀孕了,这个天大的消息让原本要做出决定的心又忍不住左右摇摆了。 已经不再是只考虑她往后的日子要怎么过了?肚子里面有一个承载着她血脉的小家伙,她得为小家伙的将来做打算。 郭康见面前女孩的神色有些决绝,大概能够猜出她在想什么,心里一慌,急急说道:“婉婉,你可不能糊里糊涂做决定啊。孩子的人生要做打算,可你的人生也不能糊里糊涂。” “你想一下,只有你过得好了,你才有能力能够为孩子创造更好的成长环境,你说是不是?” 郭康急道。 李婉此时已双眼通红,无力地摇头道:“可是,我如果不回去,那孩子怎么办?” “它得有个父亲啊,它得在父母健全的家庭环境里长大啊,我从小就没见过我的父亲,我不能让我的孩子还没出生就没有父亲啊。” “其实我小时候就很羡慕你。你看看,你有祖父祖母疼爱,又有爹娘的疼爱,你从来都不缺爱。所以你体会不到父爱缺失的感受。” “没有父亲的孩子该是有多可怜,不仅会受到外人的嘲笑,更是会有心里创伤的,我不能让我的孩子一出生就要遭受这些本不该遭受的缺失。” “哪怕是牺牲我的人生,我觉得那也是值得的。我也想过留下来,往后就在这里独自带着孩子长大,可这样我娘和我兄嫂他们就得被人整天戳着脊梁骨骂,说些个闲言碎语。” “我娘是个命苦的,我不能让她这么大岁数了还要为我的事操心。” 郭康急道:“那你给我个机会,让我来当这个孩子的父亲。” 郭康突然扶着李婉的两边肩膀,逼迫她看着他。 李婉震惊! 这猝不及防的,李婉觉得郭康一定是脑子不清醒,怎么有人上赶着给人喜当爹的。 震惊过后,她的思绪恢复了清明,拂开了郭康的手,转回头准备回家去,边走边说道:“你可别开玩笑了,怎么能够拿这种事胡乱开玩笑的?你简直是疯了。” 郭康见李婉不信,急了,快步跟上,绕到她的前面,拦住了她的去路。 他一脸认真又虔诚地拉着李婉的一只手按到自己的左胸前,前所未有地正色道:“婉婉,你别不信,我是认真的。” “你还记得我小时候就说过将来等你长大了就要去你家提亲,让你做我的媳妇儿的事吗?后来我将这个愿望当成了我前进奋斗的动力,我卯足了劲儿地跟我爹学裁缝手艺。” “可是等我学徒刚刚出师,才得知你要嫁人了,但新郎却不是我,你知道我当时有多崩溃吗?可你早就将我对你说的这个事忘了。” “我娘收到了请柬,但是我实在是无法接受你要嫁给别人这个事实,所以你们在你家摆酒的时候我没来。” “一年多过去,我以为自己能够放下你,但我还是高估了自己,这次听到我娘说你回来了,鬼使神差地,我也跟着一起来了。” “本以为见了一面也算是给我还没来得及萌芽的念想画上个句号,就此放下的,可没想到听到你过得并不好的消息,我心疼死了。” “婉婉,别马上拒绝我好吗?等你跟那边彻底断了,哪怕是再尝试着慢慢接纳我,我都等得起。” “让我来当这个孩子的父亲,我会对它视如己出的。别的孩子有的父爱,我一样都不会让它缺失。” 李婉对郭康虽然没有男女之情,可是现在听到他这么说,多少还是有些动容的,尤其是他说到了为孩子的各种安排。 孩子现在就是她的死穴,为了孩子的身心健康考虑,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无疑是最好的安排了,这样也能够堵住悠悠众口,能够避免家人遭受周遭的各种非议。 反倒是她自己的感受已经不那么重要了,经历了这么多,她深刻地体会到了爱得轰轰烈烈的男女之情在平淡的三餐四季过日子面前,似乎显得可有可无,有些不值一提了。 家人才是最重要的。 对,往后,她要为在乎自己的家人而活。 去他的林溪,见鬼去! 第233章 愤怒 李婉正在愣神间,不知不觉间自己什么时候被郭康搂进了怀里了她都不知道。 “你们在做什么?” 一道惊诧又愤怒的声音响起,将李婉给唬了一跳,这一道惊诧声将她瞬间给惊醒了,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被郭康搂进了怀里。 她第一时间迅速推开了郭康。 她怎么也没想到刚刚还在心里腹诽让他去见鬼的人,竟然突然之间从天而降出现在她面前。 她有一瞬间的连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惊喜,紧接着的情绪就是被错愕、委屈、怨恨和愤怒给覆盖。 “没做什么。” 李婉站在郭康身旁冷冷地回道。 郭康见李婉像避洪水猛兽一般将他给推开,眼神跟着暗了暗,心里有一阵苦涩。 林溪看都没看郭康,眼睛死死地盯着李婉,他眼里要冒火。 尽管这样,他还是第一时间走过来将李婉给拉到他原本站的位置,宣誓着自己的主权。 一路上的担忧、着急和愧疚在此刻全然被怒火给覆盖。 合着他在家里吃不下、睡不着,天天担忧,窑厂里的活计一忙完,他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了渝城。 肩膀上现在都还是红肿一片,手上也起了很多血泡,他都顾不上,巴巴地赶过来,让他看到的竟然是这副场景。 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不过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得赶紧回老李家再说。 这么想着,也就这么做了,他拉着李婉的手,拖着他自己的行李包,往李家村走去。 林溪全程都没有跟郭康说过一句话,甚至没有给过郭康一个眼神。 李婉错愕,他刚才不是误会了么?怎么竟一声不响的拉着她回家去? 她都做好了应对林溪劈头盖脸一通质问的心理准备了,哪知道这家伙竟然一句话都不说了。 由于男女力量的悬殊,李婉拗不过林溪,只得被他禁锢着往前走。 而郭康自林溪出现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在观察着林溪,看这个男人跟李婉说话的语气以及俩人的熟悉程度,就猜出来了他应该就是李婉远嫁湖城的那个男人了。 郭康目测,他比那个男人要矮上半个头,关键是那个男人看上去很是英俊不凡,应该是常年的劳作,让男人的皮肤呈麦色。 可能是经历了时光的沉淀,那个男人看上去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成熟和稳重,这是他怎么也比不上的。 他跟那个男人比,就像个大男孩跟一个成熟男人放在一起比较一般,有些相形见绌。 他有些自卑了。 可一想到那个男人家里的情况,他的自信又回来了,生活是要看过日子的,长得好看又不能当饭吃,那种三餐四季、平平淡淡过日子的相濡以沫才更加弥足珍贵。 轰轰烈烈的爱情如果遇到了难缠的家族关系,那也终究是敌不过经年累月岁月的磋磨。 郭康期望着李婉能够心平气和、冷静地作出抉择。 他站在原地静静地望着李婉和那个男人往李家村走,直到看不清他们的身影为止,他这才转过身往郭家村走去。 而这边林溪拉着李婉的手,待走出了郭康的视线后就松开了手。 李婉得以获得自由,就头也不回地往家去,不愿与林溪再多说一句话。 林溪则是默默地跟在李婉的身后。 一进老李家院子,李婉就直奔自己的闺房去了,进房门后就反手将房门给上了门闩,这套动作简直是一气呵成,林溪看得有些目瞪口呆。 他的小妻子竟然还有这般娇蛮的一面,他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呢?刚才心里的那个怒气不知不觉地消散了不少。 待得李婉房里的动静轻下来,林溪回过神来,很有自知之明地没有去拍门,因为他看到堂屋里正坐着老李家一大家子人正都愤怒地看着他,眼睛里恨不得要喷火。 就连孙辈的几个小家伙都握着拳头,恨不得要冲过来找他干架。 林溪此刻深深地感受到了他现在在老李家是多么地不受待见,简直到了人嫌狗厌的地步。 他在众目睽睽下顶着压力跨进了堂屋的门槛,来到堂屋正中央,二话不说就朝着正坐在堂屋春台下首椅子上的周氏跪下了。 他道:“娘,女婿不孝,没有照顾好婉婉,让她受了这么多委屈。娘,您打我骂我,我该。” 想到媳妇儿受了那么多委屈,自己还一直在强求她委曲求全,以粉饰太平,他粉饰了家族的太平,却牺牲了自己的媳妇儿,换来的是什么呢? 呵!换来的是更加肆无忌惮向他张口吸血的一群吸血鬼和白眼狼。 媳妇儿受了天大的委屈,默默回娘家的时候,那些个所谓的家人一个都没有去送一送,更别提说些宽慰人的话了。 等媳妇儿回了娘家,那些人才意识到家里缺个人,没人洗衣做饭、操持家务、忙活田地。 尤其是老二媳妇儿怀孕后,各种的耍脾气,要吃好的喝好的,还要人在旁边伺候,他们这才意识到婉婉的好了。 老娘伺候了两天就被家里家外各种事给忙得焦头烂额的。伺候了快一个月,老娘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了。 老爹看老娘边干家务边发脾气,心里心疼,他宠了一辈子,一辈子都说话瓮声瓮气、以夫为纲的端庄女子,有一天竟会被逼到如此境地。 老爹认为所有这些污糟事的源头就是大房不听话,大房媳妇儿是个事儿精,一点都不懂事,不知道为家里分忧,于是连带着老爹也跟着一起发脾气。 俩人甚至是跑到山上他的窑厂开始各种的指桑骂槐,对他咆哮,威胁着说:“李婉要是还不回来,那以后也别回来了,你就将她给休了。” 这是老一辈人按照旧社会的时候的说法说的,实际上就是要他跟婉婉离婚的意思。 闷声听着自己亲爹娘的各种谩骂,简直是不留口德啊,林溪心里直发凉。 这就是与自己血脉相连的至亲啊。 那些与自己无任何关系或者是那些自己不在乎的人是根本就伤害不到自己的,可往往伤害人最深的也是自己最在乎的人。 他们仗着给了你生命或者是你的在乎,就在你头上作威作福,毫不留情地对你说出人世间最恶毒的话,伤你于无形,且无需承担任何责任。 他们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对你进行各种审判,让你没有任何招架之力,还让你身上背负着不孝不涕不义的坏名声,走到哪儿都会被人戳脊梁骨。 简直让人的心都寒透了! 一而再的失望,自己到底还在期待着什么呢?不是一次更比一次伤得深吗? 推己及人,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妥协和软弱,何尝不是同样地一次又一次地伤害着媳妇儿呢? 媳妇儿受了这么多委屈,却是连个可以倾诉的对象都没有。 第234章 升米恩斗米仇 一想到这些,林溪就在心里骂自己不是个东西,这般想着,也这般做了。 他狠狠地扇了自己几巴掌:“我不是人,我不是东西,婉婉跟着我只有吃苦受累的份,那我还找她回来做什么,就让我这辈子都打光棍”。 林溪真的是这样想的,林老爹和廖氏看大儿子这般决绝的架势,生怕大儿子真的打算往后打光棍。 打光棍,那怎么行?老大这一支都还没有个血脉呢。 他们真的被唬住了。 于是也就不再哭嚎谩骂,像是集体失忆一般,将前面发生的那些不愉快的事完全给忘干净了。 催着大儿子去将媳妇儿给接回来:“儿啊,你还窝在这窑厂做什么?是窑厂重要,还是媳妇儿重要?还不快去渝城将你媳妇儿给接回来?你要是接不回来那你也别回来了。” 话虽是这么说,怎么可能是真心话,他们还指望着他继续为老林家当牛做马卖苦力呢,林溪早就看透了自己娘老子的尿性了。 他闲闲地说道:“不着急,等我手里的活计做完了再去也不迟。也不知道婉婉愿不愿意跟我回来?” “她敢!除非你们离婚了,否则,她李婉生是我老林家的人,死是我老林家的鬼。” 林老爹一时激动竟又口无遮拦了。 林老爹还想再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可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最终和廖氏什么也说不出口。 他们也不确定能不能将李婉接回来,毕竟他们那个亲家母周氏是个极有主见的人,又那么心疼自己的女儿。 想到这里,又想到他们老林家如此这般薄待周氏的女儿,周氏指不定现在正在家里指着湖城的方向将他们老林家给骂了个狗血淋头呢。 老两口面面相觑,一时有些心虚起来。 …… 这会儿,周氏看着跪在自己下首的女婿,心里五味杂陈。 单说女婿这个人,当然是让人满意的,老实本分,善良孝顺,责任心强,是个踏实过日子的。 如果仅仅是只有小两口俩人过日子,那他一定会是个合格的丈夫和父亲。 可偏偏他善良到有些没有原则了,孝顺到有些盲目了,责任心强到恨不得将家族里所有事都给揽下来。 这样的人放在家族里面能够成为家族里面的顶梁柱,家族里人人都想依靠他和驱使他,甚至是想从他身上捞到更多好处,以谋取自己的利益。 他已然成了家族的资产,不再是属于他自己了,如果他哪天撂摊子不干了,那家族里面是绝对不肯的。 家族里就会用道德和人伦规则来控诉他,让他背负各种不好的舆论,逼着他不得不继续背负。 人性太复杂了,当你在一个人深陷困境施以援手的时候,人家会对你感恩戴德。 当你对这个人一直都在付出和释放善意时,人家就会习以为常,认为这是你应该做的。 当你突然在哪件小事上不予施为的时候,人家就会对你记恨在心,过往种种的好在此刻都敌不过你不肯相帮的恶。 升米恩斗米仇啊! 在面对自己家人的时候,这些事更加是说不清楚孰是孰非的,捆绑着责任和义务,要把握这个度委实太难了,古语不是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嘛’。 林溪自小就担起了家计,家族的责任已经融入到了他的骨子里,老林家众人都习惯了依赖他。 换句话说老林家众人如今这般像吸血虫一般对待他,又何尝不是他这么多年惯出来了的呢? 这个世界离了谁还不能转了? 谁离开了谁还不能活了? 只不过是活法会有所不同而已。 周氏有些心疼这个女婿。 说到底这是个可怜的孩子,但他再可怜,周氏也不愿再让自己的女儿跟着他继续经历着这样的活法了。 太累了,她希望女儿能活得轻松些。 周氏回过神来,起身走到林溪跟前,作势要将他扶起来:“孩子,先起来说话。” 林溪有些诧异,他预想中的岳母要对他大发雷霆,两个舅哥要对他大打出手的情况并没有发生,反倒是岳母一脸平静,这让林溪有些不知所措了。 老话说‘哀莫大于心死’,如果岳母、舅哥他们狠狠地削他一顿,对他撒气,他心里还踏实些,起码撒完气,等气消了后,很多事情还是可以缓和的。 可现在他们并没有对他撒气啊,岳母反倒是对他和颜悦色的,这让林溪心里警铃大作:难道岳母他们已经给他判了死刑了,一点机会都不给他了? 他不知所措,心里又万分着急,急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一脸无措地看着周氏,呐呐地喊着周氏:“娘……” 周氏扶起林溪在一旁地椅子上坐下,拍了拍他的手,温声道:“好孩子,你这一路辛苦了,风尘仆仆的,还没吃饭?我让你嫂子先给你煮碗面垫下肚子,再洗洗。” “有什么话等拾掇好了,我们再说啊,不着急。” 周氏待人接物向来周到,即便心里有再多的想法,可也知道该让人歇息歇息,缓口气,不会让人空着肚子说事的。 “娘,我……” 林溪还想再说些什么,又被周氏给堵住了。 “老二家的,快些去灶房下碗面条给阿溪。” 王芹听到婆母的安排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与李根生对视一眼,尽管她很不解,不过也没有说什么,想来婆母这般也应是有她的道理的。 想通这些,王芹不再纠结,默默地去灶房忙活去了。 李根生和李树生两兄弟大眼瞪小眼,都不知道老娘心里是怎么想的,按照他们的想法,这会儿早就上去对林溪抡拳头了。 不过老娘说话做事向来很有章程,他们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树生,你领着阿溪去你房里洗漱下,歇歇。”周氏安排着小儿子。 “好嘞,娘。” 李树生巴不得林溪这个讨人厌的家伙不要去招惹他小妹,就是这个家伙将小妹伤得够深。 想到这里,李树生的眼神就变得不够友善了,一个眼风扫向林溪,林溪只得跟着李树生去他房间了。 林溪当然是想去李婉房间的,他都有三四个月不见媳妇儿了,日思夜想的。 可现在在娘家,他不好提出要求,虽然岳母将他安排在小舅子屋里,也在他意料之内,可不能跟媳妇儿在一起,让他心里还是有些不好受,他的眼神也跟着暗了暗。 第235章 枉为人夫 等林溪洗漱好,吃饱饭,他就明显感觉到堂屋里的温度降了好些个度。 明明是酷热难耐的大夏天,他愣是感觉有一股刺骨的寒意袭上心头,那种不好的感觉又来了。 他一抬头,就见两个舅哥、二嫂,甚至是大侄子李旺,全都眼里像是要喷火一般望着他,岳母周氏默默地坐在一旁。 林溪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罢了,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他放下筷子,很是自觉地站到堂屋中央,这场面让人无端地觉得是在三堂会审一般。 林溪再次跪在周氏面前,忏悔道:“娘,都是我不好,让婉婉受委屈了。” 这次周氏没有扶林溪起来,无声地看了他好半晌,这才悠悠地开口问道:“在家里发生的事,我们大概都知道了,你有什么需要解释的吗?” “娘,女婿没有什么需要为自己辩解的,我做错了就是做错了,我这段时间也深刻地反思了。” “婉婉受的这些委屈很大程度上都是我的不作为造成的。我对不起她,辜负了娘对我的期望。我错了!娘。” 林溪恨不得甩自己几个耳光子。 周氏看着面前的年轻人,虽然他洗漱了一番,换上了干净的衣服,但是眉眼间还是能够看出一丝疲态和憔悴。 她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继而说道:“孩子啊,你也不容易,过日子总是会有磕磕绊绊的,哪有一帆风顺的。如果仅仅是你们两个人一起过日子,那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你也看到了,你是家里的长子,这辈子必定是要承担着家族的责任的,哪怕是你下面的两个弟弟老三和老四都成婚了,你一样要一直为他们操心的。” “这几次家里发生的大事,哪一次不是让你们受委屈、牺牲你们的利益的?” 林溪听出了岳母对他的失望,也听出了岳母对他和李婉未来生活的担忧。 将心比心,如果他将来生了女儿,遇到了一个像他这般情况的家庭,那他也是会非常不乐意将女儿嫁过去受苦的。 对,受苦。 林溪突然领悟到了,岳母是担心他们往后的日子不好过,将来家族里只会是会出现更多难缠的事。 他排行老大,家族里的担子自然而然要落在他的身上,岳母当初愿意将李婉嫁给他,想来肯定是考虑到了他们夫妻二人肩上要负担起的担子。 但她还是将女儿嫁给他了,跟他一起过日子要吃苦、要操心,这些岳母都想到了,应该是也都能够接受,唯独不能接受的是让李婉受委屈! 可他的不作为和息事宁人的窝囊态度,确实让李婉受尽了委屈,这些都让岳母和舅哥们失望至极,他们觉得他护不住李婉。 想到这里,林溪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郑重回道:“娘,我们已经搬到新房子里去了,我想好了,往后我和婉婉就过好我们自己的日子,生活上不再跟老屋那边混在一起。” 听到林溪这么说,周氏知道林溪已经做到了他最大的努力了,可是依照老林家那一家子人的尿性,分开住并不能阻隔那些人继续当蚂蝗般吸林溪和李婉的血。 亲情和家族责任就摆在那,根本就剪不断,也割舍不掉,只要你身处那个环境中,就必然要被那个环境所左右。 周氏轻声说道:“阿溪啊,除非是那种遇到了重大的挫折和打击会让人性情大变的情况外,人的性格是很难改变的。” “你家里人已经习惯了依赖你,一旦你哪天不让他们依赖了,你必将会被他们戳脊梁骨的,连带着婉婉也会被人指指点点,被人说是非。” “你可能已经习惯了,可婉婉只会受无止尽的委屈,我们又怎么能够看着她这样不管?” 林溪一听岳母的意思,是不愿意再让婉婉跟着他一起回湖城去,意思是要让他们俩人分开。 想到这里,林溪彻底乱了分寸,他急道:“娘,您相信我,我一定会护住婉婉的,家里人我也会约束好的。” 一听林溪这么说,李树生也来了火气:“你能够护住婉婉?你能够约束好你的家人?” “婉婉同样是怀孕了,跟你那个胡搅蛮缠、毫不讲理的老二媳妇产生了争执,怎么你们全家人都只知道偏帮老二媳妇,欺负婉婉?” “而你又上哪去了?她也是孕妇啊,你们家老二一个大男人竟然打他大嫂,他大嫂还是个孕妇啊。” “还有,你们辛辛苦苦烧窑挣的血汗钱,你老子和老二就那么强行地将钱抢过去,全然不管你们的死活,这是你的家人吗?这是仇人?” “你现在还想将我妹妹带回你那个火坑里去,你安的是什么心?你甘愿被他们欺负和奴役,那是你的事,你不要扯上我妹子。” “我妹子是上辈子欠你的,还是挖了你们家祖坟,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你们要这般害我妹子?简直欺人太甚!” 李树生气得胸口不住地起伏,他这股气憋了好几个月了,无处宣泄,这会子林溪赶到他的枪口上,他正好将这几个月心里积压的郁气给炮轰出来。 老李家其他人的情绪也被带了起来,这会儿全都对着林溪怒目而视,就连向来沉稳的周氏也没有阻止小儿子的意思,她心里也是气得很。 “你说什么?婉婉怀孕了?” 在如此剑拔弩张的时刻,林溪听到小舅哥说李婉怀孕了,也顾不得其他了,自己从地上爬起来快步冲到李树生面前,想再次跟李树生确认。 不过这会儿李树生不想再跟他说了,将脸别到了另一边。 林溪从李树生那儿得不到答案,又求救般地望向周氏:“娘,婉婉她真的怀孕了吗?” 周氏想了想,他毕竟是孩子的父亲,他有知情权,于是点点头道:“找大夫看过了,有四个多月了。” 这惊喜来得太突然,林溪感觉自己要被砸晕了。 可一想到媳妇儿应该是在新房子上梁那会儿就应该已经怀上了,接连发生了血汗钱被老头子和老二抢去,媳妇儿被老二扇耳光这些事,媳妇儿受了多少委屈啊,又受了多少气啊? 而他在干什么? 他在息事宁人和被动接受家里人的欺负,他在让媳妇儿将这些委屈往肚子里咽,他简直是枉为人夫、枉为人父啊! 第236章 家人就是底气 重重的两个巴掌‘啪啪’扇在自己脸上,细细麻麻的痛感从脸上传来,他才感觉到舒服一点。 他顾不了那么多了,他想现在就去找他媳妇儿。 李树生和李旺看林溪作势要去找李婉的样子,俩人赶紧挡在堂屋门口,不让他去。 林溪急道:“小哥,大侄子,我想去见婉婉,求你们放我去。” 李树生看向老娘,就见老娘说道:“阿溪,婉婉现在还在休息,先让她睡个好觉,她最近睡眠都不怎么好,好不容易睡个晌午觉,就先不要去吵到她了。” 林溪听周氏这么说,心里一惊,婉婉这段时间都睡不好觉吗? 他心里一阵自责,他应该早点过来的。 这般想着,他也慢慢冷静了下来。 “你别站着了,坐。”周氏说道。 李树生给林溪找了个椅子让他坐,林溪看这架势,岳母还有话跟他说。 唉!他本来是想趁机开溜,和下稀泥,然后再徐徐图之的,他相信金诚所至金石为开,到最后岳母他们一定会同意他带婉婉回去的。 哪知道想摸个鱼蒙混过去的想法,看来是行不通了。 林溪坐在椅子上腰板挺得笔直,就像一个认真听讲的好学生。 周氏叹了口气道:“唉!这都是造的什么孽?阿溪啊,虽然树生刚才发了些脾气,不过他说得也不无道理,你如果执意要继续绑着婉婉,婉婉就得跟着你一直受委屈。” “娘,我已经深刻认识到我的错误了,我可以改。”林溪赶紧道。 “你可以改,但你的家人会改吗?你能够改变你家人的想法和做法吗?你能保证往后余生不让婉婉受委屈吗?”周氏反问。 “我尽量保证……”林溪越说到后面就越没有底气,声音也越来越小。 他自己都保证不了往后余生会不会给婉婉气受,更何况让他去约束家里人不要欺负婉婉。 家里人依赖和欺负他已经成了骨子里的印记了,根本就去除不掉。 想到什么,林溪又继续说道:“可是娘,婉婉肚子里有我的孩子,她必须跟我走。” “谁说有了孩子就必须跟你走的?我们老李家不缺他们娘儿俩这一口饭吃。” 周氏也有些气愤。 “对,我们养得起。”李树生哼了一声,说道。 “我们这里永远是的妹子的家,说什么‘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这种说法在我们老李家是不存在的,妹子名下还有她的田地,在这里过活根本就不成问题。” 就连一向沉默的李根生都说话了。 王芹也说道:“我都已经缝制了好几件小孩子的衣服,孩子的衣服我这个做舅母的都给包了。” “我以后就是小姑的依靠。” 大侄子李旺都发话了。 李旺跟李婉差不多大,虽然是姑侄,但俩人从小一起长大,亲近得更像是一起长大的发小。 “对,对,是嘛,是嘛。” 李大妮和李小妮两个女娃子虽然不懂大人们在说什么,不过跟着附和还是会的。 周氏看到儿子、媳妇、孙子、孙女们这般维护婉婉,心里一阵熨帖,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她还怕她如果执意要留下婉婉,家里儿孙们会不乐意,没想到他们竟这么维护婉婉。 这样她也就放心了。 一家人图的是什么呢?图的不过是在三餐四季的经年岁月里团结、和睦,相互维护又相互惦记的那份亲情带来的温暖。 林溪起先被这阵仗给惊到了,他没想到老李家上上下下、老老少少对李婉这般维护。 这也说明岳母将子孙教养得都非常出色,同时他又很感动老李家对李婉的爱护和维护,羡慕老李家和睦的温情。 弄得他都有些动摇,想着要不放下家里的一切,就跟媳妇儿在这里生活算了。 似乎媳妇儿留在这里生活也未尝不可,可是家里还有他的责任,他得回去,他不能任性。 可是如果他一个人回去,那他就真的成了光棍了,他明明是有媳妇儿的,为什么要将自己弄得像个没媳妇儿的人一般呢? 办法总比问题多,遇到困难就想办法解决嘛。 媳妇儿是一定一定得跟他一起回去的,而且媳妇儿肚子里还有他们共同的孩子,想想未来他们的三口之家,他都感觉自己要幸福得直冒泡了。 媳妇儿想留在这里不跟他回去,这个想都不要想。 几息的功夫,林溪已经捋清了思路,坚定了决心,刚才有点动摇的想法仅仅只在脑海里停留了半秒钟,稍纵即逝。 林溪强行将这个‘危险’的想法给按下了。 可是回过神来,他瞅了瞅老李家众人一圈,大家对他都是一副同仇敌忾的样子,他在大家的眼里好似洪水猛兽一般。 想到老李家这般决绝维护的态度,想要劝服岳母、舅哥他们同意婉婉跟他一起回去这事儿很难啊,林溪有些没把握。 看来关键还是得要攻克媳妇儿。 李婉这边,她气呼呼回到房间将门闩闩上之后,来到床边,将自己甩在床头靠着,望着头顶的帐顶,想着这段时间自己经历的这些事。 她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眼泪都止不住往下流。 这段时间没有接触到湖城那边的人和事,也可能是自己故意去淡忘、不予理会,确实有效果。 她这段时间一点都没有什么情绪波动的。 原以为自己走出了这些伤痛,可今天看到林溪的那一刻,在他们身上发生的所有不愉快和所受到的欺负,如排山倒海一般向她压来,压得她透不过气。 原以为可以逃避和淡忘的,看似伤痛过去了,实则是压在内里的脓包,如果没有挑破,只会在里面越来越腐蚀,脓包侵蚀的范围只会是越来越大。 这么想着,自己竟情不自禁地嚎啕大哭起来,哭过之后,累着了,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反倒是感觉心里没那么压抑了,她打开门想要去看看外面是什么情况。 他来了,家里人肯定是要他给个交代的。 李婉从房间出来往右手边的堂屋走去,离堂屋五步远的距离,她就听到林溪的声音,他说:“可是娘,婉婉肚子里有我的孩子,她必须跟我走。” 李婉顿住了脚步,紧接着她就听到了整个老李家从上到下、老老少少都在用他们的方式为她撑腰。 她顿时泪目。 出嫁前家里人都宠着她,她以为出嫁后自己就成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老娘应该是维护她的,可娘家的兄嫂应该是会不待见她的。 哪里知道,他们竟然可以维护她到如此地步! 有这样的家人做后盾,那她还有什么好担心害怕的呢? 家人就是底气。 第237章 四目相对 李婉将脚收回了,无声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继续将自己甩在床头躺下,双目放空。 “叩叩叩……” 李婉房门的敲门声响起,紧接着她就听到了那个久违了的熟悉的声音:“婉婉,是我,开一下门。” 林溪敲了几下门后,又朝门内轻声喊着让李婉开门。 李婉自从那个敲门声响起,就大概知道是他来了,心里陡然一紧,她还有些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见他,脑海里还在天人交战。 门外的林溪见里面没有动静,试着轻轻推了下门,门吱呀一声被他推开了,他心里一喜。 想着媳妇儿进屋那会儿是把门给闩上了的,这会儿竟然没闩,那是不是代表媳妇儿也是愿意他进来的? 他确实是想媳妇儿想得紧。 李婉心里一惊:她明明是闩上门了的呀,怎么他竟然进来了?难道是她刚才回屋的时候忘记闩门了? 显然这会儿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弄清楚这个事,因为这会儿尴尬的事情发生了。 门被推开的那一瞬间,李婉条件反射地朝屋门口看去,林溪从门外进来,俩人四目相对,眼神在空中交汇。 林溪有惊喜,有愧疚,还有心疼。 李婉同样有一瞬间的惊喜,接着是控诉和气愤。 俩人多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愣是如此这般视线交汇了好几秒,是林溪先回过神来,他大步朝李婉的床头走过来。 李婉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收回视线后就转过身,背朝着外头,脑袋朝里,使得林溪进来到床头只能看到李婉的一个后背。 看着媳妇儿真真切切地在自己面前,尽管只是背对着他,可他空落落的心任然被填满了,这几个月的担忧和不安也终于落了地。 又想到媳妇儿肚子里这会儿正有一个小生命在茁壮成长,他心里就有些雀跃,他守在床前,这般看着媳妇儿,没来由的有些岁月静好的感觉,这般想着他竟傻呵呵地笑了。 李婉感觉背后的人半天没有动静,也没有说话,正疑惑呢,就听到一阵傻呵呵的笑声,她有些不明所以,忍不住回过头来看。 这一会儿正好又与林溪的一副痴汉样给对上了,她有些气恼,没好气地吼道:“干什么?” 虽然这在李婉看来她是在吼,不过这个声音又颇带了些女子娇嗔的意味在里面,林溪觉得一点都没有威慑力,更像是一只炸毛的小猫一般对他龇牙咧嘴的,煞是可爱娇憨。 林溪顺势在床边坐下,想要握住李婉搭在腰上的右手,却被她‘无情’地给甩开了,见此,林溪的眸光暗了暗。 他知道这几次伤了媳妇儿的心,也不知道媳妇儿愿不愿意原谅他,媳妇儿的性子他是了解的,外表看似温婉,实则内心非常坚韧,也很有自己的主见和想法。 俩人就这样无声地沉默了一会儿,林溪不敢问写了这么多信,媳妇儿怎么不回他?也不敢问在路上碰到的那个年轻后生,对媳妇儿拉拉扯扯的是怎么回事? 现在媳妇儿正在气头上,他怕问出来会火上浇油。 再说了这些都不是重要的事,当下想办法让媳妇儿消气才是最重要的。 他主动打破了沉默:“媳妇儿,对不起,我错了。” 这句看似简单的一句话就像一记重锤一般捶打在了李婉的心间,让她这段时间强撑起来的所有的坚强瞬间土崩瓦解。 她瞬间泪如泉涌。 李婉也不知道这句话是哪个点触到她了,就是莫名感觉内心很怨愤。 她背对着林溪伤心地落泪,肩膀一耸一耸的。 林溪看着媳妇儿这般,他心里也不好受,想上前将媳妇儿搂在自己怀里安抚,可又怕她抵触自己,她正怀着身孕,怕她情绪过激会出事。 林溪心里发慌,着急忙慌道:“媳妇儿,你别哭,当心伤着身子,我就在这里。来,对我要打要骂都可以,只要你能消消气。” 李婉没有理会他,等哭过这一阵后,反倒是心里舒爽多了,也冷静了下来。 林溪见李婉情绪稳定下来了,心里悄悄松了口气,赶紧去旁边的脸盆架上拿了毛巾过来给李婉擦脸。 等收拾妥当,见李婉就安静地躺在床上背对着他,想来应该是愿意跟他说话了。 林溪试探地说道:“媳妇儿,小哥骂我骂得对,我不是东西,我窝囊,让你跟着我一起吃苦遭罪。” “我们辛辛苦苦挣的血汗钱,老爹为了二弟,不跟我们打声招呼,不经我们同意,说拿就拿,完全不顾及我们,我太软弱了,就对他们听之任之。” 接下来的话,林溪有些难以启齿,他知道,这次他如果不将自己犯的错误在媳妇面前深刻反省,并下定决心改变,只怕媳妇儿会铁了心不跟他过了。 他咬了咬牙,还是说道:“你又操持窑厂的活计,又操持着家里一大家子的吃喝,老二他媳妇儿有错在先。” “他为了维护他媳妇儿还对你动手的事,是我没处理好,我没有站出来为你讨说法,而且你当时同样是怀孕了,家里竟然如此对你这般不公。” “你对家里人寒心,对我失望,不愿意原谅我,这些都是应该的。如果换做是我,我也会如你这般的。” 李婉睫毛颤了颤。 林溪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在这里一定会过得很好,家里亲人都在这里,乡土也在这里,不用委屈自己去适应不一样的生活习惯和风俗。” “可尽管如此,我还是想要你给我一次机会。” “我不知道往后的生活中会遇到什么,也许会有许多喜悦,也许会遇到很多不如意,但我还是想让你陪着我一起去经历。” “我承诺不了我们往后的人生一定会一帆风顺,但我会竭尽所能去护着你。” “我三十多年的灰暗人生里,只有你是这里面的一束亮光,我的生活中如果没有你,我无法想象我该怎么过。说我自私也好,说我没有骨气也罢,我就是没有你这个媳妇不行。” “再说了,你肚子里都怀上我的孩子了,你忍心孩子自出生开始就没有父亲吗?” 林溪边说着,边情不自禁地握紧了李婉的手,生怕被她挣脱开,好似如果被她挣脱,媳妇儿就要跑了一样。 他脸上一副倔强的神情。 李婉见他前面还说得一阵动容,后面竟然耍起赖来,心里一阵烦乱,回怼他道:“我在这里可以过得很好,孩子在这里也可以受到很好的照护。” “我的家人都在这里,你也看到了我娘和兄嫂对我的维护,我完全不用发愁往后的日子会不好过。” “而且村里人都知道我结过婚,以后带着孩子在这里生活,想来村里人也不会说三道四的。我为什么还要再回到你那个一地鸡毛的家呢?” “我不怕吃苦,也不怕过苦日子,就是怕受委屈,那个家里没有我,我对他们而言是外人,你是属于他们整个家族的,你如果带上我,我同样会被认为是属于整个家族的。” “我们肩上自然而然会被压着太多的责任和负担,可付出了那么多最后还没有落着一个好,或者是一句‘辛苦了’的熨帖话,他们都认为我在老林家当牛做马是应当应分的。” “甚至还要让我遭受不公的对待,那我这是活得不耐烦了、上赶着要去遭这些罪么?我为什么要让自己活得这么累呢?我娘和兄嫂他们的顾虑不无道理。” “我现在经历了一遭,也算是看明白了,婚姻里面仅靠最初的感情来坚守是不够的。” “在面对婚姻生活中的柴米油盐和处理复杂的家族人伦关系时,小儿女的情爱在现实的生活面前就显得是那么的苍白和不堪一击,甚至会被消磨殆尽。” “当你不断遭受家庭生活的磋磨时,还想用当初的那些个浅薄的情爱来劝服自己继续坚持下去,那也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如果婚姻经营到后面却只能用‘坚持’二字来形容的话,我想这样的婚姻应该已经是面目全非了,差不多走到头了。那又何必还要将两个人继续绑在一起相互煎熬呢?” “人这一辈子也不过才短短几十年,为什么不选择那种轻松的活法呢?” 听到李婉这样说,林溪内心震惊,他没想到仅仅一年多的婚姻生活竟然让李婉对待婚姻的态度发生了这么大的转变。 尤记得她要嫁给他时脸上的娇羞和对俩人未来婚姻生活的盼望和期待,那个时候她脸上都是有光的,整个人神采奕奕,精神飞扬,让人一见到她就心里止不住地欢喜。 可是到如今这才一年多的时间啊,她也堪堪才二十三岁的青春年华,她怎么就如看破红尘了一般呢? 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推着他们往前走一般,他根本就左右不了,好像不知不觉中日子就过成这副光景了。 他能够感受到李婉对他是无尽的失望。 他很失败! 第238章 危机感 两人的这次沟通以失败告终,俩人相互之间都没有说服对方。 尽管如此,林溪还是没有要回湖城的打算,他不甘心媳妇不想要他了,无论如何他都要想办法解开媳妇儿心里的心结,让俩人和好如初。 他已经认定了,这辈子就是要跟媳妇儿绑在一起过日子的,不管媳妇儿是怨他也好,不待见他也罢。 说再多都是虚的,关键是要看怎么做的。 接下来的日子,林溪就在老李家住下不走了,当然是只能跟李树生挤一个屋子住了,李婉的房间他是住不进去的。 大到田地里的活计他抢着做,小到灶房里烧火做菜他也不落下,还天天捣鼓着做个蒸鸡蛋,熬些滋补汤给李婉补补身子。 李婉的肚子已经快五个月了,逐渐显怀,不过她害喜倒是不严重,除了最初刚刚诊出怀孕那会儿闻不得鱼腥味外,倒是没有再出现什么孕吐反应了。 等月份到了四个半月左右,妊娠反应基本上逐渐消失了,可胃口却稍微改变了一些,原来超级爱吃的豆腐,这会子一见到豆腐就够了,生怕多看一眼。 如果鱼没有做提鲜处理的话,那也是吃不下去的。其他倒是还好,照顾起来挺让人省心的。 林溪每次看着李婉这微微突起的肚子,心里就有满足的成就感:“闺女啊,你可真乖,知道不折腾你娘。” “等你出生后,爹一定要多多嘉奖你的懂事,你将来也要做一个乖巧懂事的娃儿哟。” 李婉看他这副样子,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你怎么知道是闺女的?万一是个儿子呢?” 林溪马上不乐意了,不过面上是要多狗腿就有多狗腿。 他搓着手乐呵呵地围着媳妇儿转:“媳妇儿啊,我们父女两有心灵感应,我有好几次做梦都梦见一个漂亮的不像话的小女娃娃在我耳边说她是我闺女呢。” 李婉只当他白日做梦,没有理会他。 郭康来过几次,都是大摇大摆地拎着礼品来的,说是看望周氏,实则是看李婉的。 每次李婉跟郭康熟络地说话,林溪就会跑到院子里找活计做,或者是拉着李树生在院子里编竹筐子之类的,耳朵却是竖起来听着李婉那边的动静,眼睛还时不时地朝他们那边瞟。 这天郭康照例来看望周氏,同样拎着大包小包的礼品。 望着在自家堂屋四方桌上堆满了的礼品盒,周氏心里直发愁。 她拉着郭康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康康啊,你来看我,我很高兴,你就像我自家的子侄一般,下次再过来可不能再这么破费了,弄得你像是在走亲戚一般。” “都是自家人,你这般客套,反倒是跟我们生分了。” 郭康飞快地朝李婉的屋子那边看了一眼,然后有些红着脸回道:“周姨,您就像我的亲姨母一般,我来看望您,孝敬您,都是应当应分的,您可不能跟我生分了呀。” “再说了,我跟婉婉从小一起长大,我们俩人之间的情分当然是旁人所不能比的。” 周氏看郭康这孩子这般执着,她都有些犯难了。 起先她是有打算让婉婉不再回去湖城,等再过两年,跟湖城那边彻底断了,如果婉婉和郭康这两个孩子愿意在一起的话,她当然是乐见其成的。 可人算不如天算,好巧不巧婉婉竟然怀孕了,这,如果再让郭康来接这个锅,那就很是不厚道了。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林溪竟然找过来了,虽然闺女心里坦荡,对郭康没有其他心思,俩人的接触也只是基于发小情。可为了避嫌,还是不能再让郭康和闺女接触了。 而且林溪每天都看在眼里呢,虽然他有所顾忌,什么都没说,但总归是会让林溪心里不舒坦,最起码不管是事实上、还是名义上,林溪都是闺女的男人。 在闺女和林溪之间的问题没有解决之前,闺女不能跟郭康走近,不然对闺女的声誉不好。 想到这里,周氏问道:“康康啊,你也老大不小了,你看婉婉都要当娘了,你的婚姻大事也要抓紧了。到时候可要记得给我送份请帖哦。” 郭康几乎是瞬间就听懂了周氏的画外音:她不想郭康再与李婉之间有什么瓜葛和牵扯。 郭康的眼神暗了暗,再抬起头迎上周氏关切的神情,他的脸上恢复了平静,道:“周姨,我的裁缝手艺刚刚出师,我爹还天天追着我要勤加练习呢。” “我还年轻,娶媳妇儿这事儿我不着急,当然如果遇到合适的,我也会去尝试着相看的,等娶到媳妇儿了,摆酒的时候周姨可一定要来哦。” 见郭康听懂了她的意思,也有了要相看的想法,周氏心里松了口气。 她放下心来,一叠声地说着:“好的嘛,好的嘛,年轻人就应当先成家后立业”。 待得郭康跟周氏告辞完,来到院子里,就见林溪一副等了他很久的样子,郭康不想跟林溪说话,林溪倒是没有如他的愿。 等郭康经过他身边时,林溪赶紧起身,压低声音说道:“我找你有事,我们去外面说。” 林溪说完,也不等郭康是否同意,自己一个人径直朝院子外走去。 郭康默了两息,转身朝李婉的屋子方向看了一眼,这才默默地走出了老李家的院子。 俩人走出李家村,走到了李家村与郭家村中间的田埂子上,林溪这才停了下来,郭康也在林溪的身后驻足停了下来。 林溪直接开门见山道:“我忍你已经很久了,我岳母的意思想必你是听明白了,往后不要再来打扰婉婉的生活了。” “她是有家室的人,如今肚子里还怀着我的孩子,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她的名声考虑。她这辈子只会跟我在一起,也只能跟我在一起。” 郭康一听他这么狂傲的态度,顿时怒火中烧,气愤不已,为李婉感到不值,为她的遇人不淑感到心疼。 他无处发泄心中的愤懑,直接抡起拳头朝林溪挥去:“你算个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安排婉婉的人生?” 林溪也不是吃素的,他忍这个家伙很久了,三天两头地跑到老李家来献殷勤,当他林溪是死的吗? 他林溪在老李家人面前理亏,当着老李家人的面他不好对郭康发作,但他林溪面对郭康并不气短。 他还从来没见过当着人家正主的面挖人墙角,还挖得这么理直气壮的,他林溪也是活久见了。 林溪同样也是一拳头朝郭康挥去,同时嘴里同样不饶人道:“我没资格,那你就有资格了?你又算个什么东西?以什么立场来干涉我的家事。” 郭康又一拳挥过来:“你自己不想想你家里都是些什么人?如豺狼虎豹般,吸着婉婉的血,让婉婉受了多少委屈?你心里没点数吗?” “婉婉受欺负的时候你在哪里?” “恐怕连你自己都是间接的加害者?你还想来继续祸害婉婉,你安的是什么心?” 林溪吃惊他家里发生的这些事都是远在湖城,而且是比较私密的,仅限于在自家内部消化,并没有向外传扬。 而渝城这边的郭康竟然知道得一清二楚,那就说明岳母他们并没有拿郭康当外人看。 想到这里,林溪心里警铃大作,浓浓的危机感袭上心头,不得不承认郭康在很多方面都比他有优势。 这个想挖人墙角的是他的劲敌。 林溪失神,一时不察,郭康的这一拳直接抡到了林溪的嘴角上,林溪顿时嘴角溢血。 郭康此时气得已经是双眸血红,拽起林溪的衣领子继续咆哮道:“你要是还有点良心,你就趁早放手,不要再拖累着婉婉了。” 郭康的这些话说得虽然重了点,不过确实是说到问题点上了,林溪感觉自己有一瞬间都快被眼前这个挖墙角的给说服了。 他甩了甩脑袋,恢复了些理智,倒是松开了手,不再动手了。 接着凉凉地说道:“你只不过是个外人,我和婉婉的家事就不劳你这个外人来操心了。我们过得好与不好都与你这个外人无关。” 不得不说,这个‘外人’二字就是郭康的死穴,他听得尤其的刺耳,恨得咬牙。 一年多前要不是半路杀出林溪这个程咬金,趁他不在,半路截胡将婉婉拐跑了,如今站在婉婉身边摆出‘内人’姿态的就是他了,哪里还有湖城的这个林溪什么事。 可是生活没有如果,发生了的事不可能倒流、推倒重来,发生了就发生了,后果就摆在那里。 对于已经发生了的事,郭康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但是他希望李婉能够清醒一点,能够做出理智的决定,及时止损。 哪怕是李婉最后决定不回湖城了,但并没有选择同他郭康在一起,那也总比回湖城那个深渊里去强。 不,李婉选择跟谁在一起,他都不放心,怕婉婉再次遇人不淑,还是选择跟他郭康才让人放心,至少他懂婉婉。 “那就走着瞧,哼!” 郭康手臂一甩,往郭家村走去了。 第239章 松口 林溪知道自己脸上挂了彩,不好这个样子回去见人,找到村子后边的池塘简单洗了把脸,这才回去。 “你这是怎么了?脸上怎么青一块紫一块的?” 一进院子,林溪脸上挂的那些彩就被正坐在院子里编竹筐的李树生发现了,他被林溪的这个样子给吓了一跳,吼出的这一嗓子几乎要破音。 李树生一问出口,想到郭康和林溪俩人一前一后出了院子。 林溪还主动找了郭康说是有事找他,紧接着郭康就跟着出去了,可想而知俩人肯定是出去掰扯去了。 这,他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反倒是李树生吼的这一嗓子让院子里和屋子里的众人都被院子里的动静给吸引了注意力,李婉和周氏都往这边看了过来。 周氏看林溪脸上挂了彩,一想就想到了是怎么回事了,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免得引得年轻人不自在。 而李婉看着林溪这个样子,顿时心里就来气,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他林溪当她李婉是什么了?水性杨花,不守妇道?需要林溪去找人家宣誓主权吗?这是林溪对她的不信任! 林溪不知道媳妇儿心里所想,看李婉那个表情,林溪还以为李婉是心疼他呢,毕竟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看上去怪可怜的。 “媳妇儿……” 林溪可怜巴巴地看着李婉,想从李婉那儿博点同情。哪知道李婉凉凉地看了他一眼,就回房去了,理都不理他。 林溪被李婉那冷飕飕的一记眼风给吓得三魂掉了七魄。 媳妇儿这是咋了?明明他感觉媳妇儿这两天对他的观感稍微要好些了,怎么又突然对他如此冷漠呢? 唉!感觉追妻之路漫漫修远兮。 周氏一直都知道林溪是个好后生,适合过日子,这段时间他对婉婉的好,她都看在眼里,如果不考虑其他,客观上来说这个女婿她还是认可的。 不过一直这般耗着也不是个事,眼瞅着闺女的的月份越来越大了,她特意叫来了林溪,问道:“阿溪啊,要不你先回湖城去?家里肯定还有一大摊子事情等着你去拾掇呢。” “窑厂那边也不能长时间停摆,不然原本有生意的,时间久了,不营业的话,生意也会都跑了的。” 林溪摇了摇头:“娘,如果婉婉不跟我一起回去,那我也不回去了,家里的那些事不妨事的。等回去后如果能够捡起来的那就捡起来,捡不起来的那就不捡了,不强求。” “如果婉婉不在我身边,我拾掇那些也没有意义。我想了一下,婉婉如今有五个多月的月份了,不适合长途奔波,还是等孩子生下来后我们再做打算。” 这倒是说到了周氏的心坎里去了,如果闺女还是打算跟林溪回湖城,那她怎么拦也是拦不住的,可是闺女如今月份越来越大,不宜长途奔波,她怕出个什么意外。 如果闺女不打算回湖城,那她就什么都不用操心了,她可以好好照顾闺女,陪着闺女待产。 周氏深深地看了眼站在自己面前老实巴交的女婿,终是叹了口气道:“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这个老婆子就不掺和了,你们自己好好处理。” 林溪一听岳母的态度,就知道岳母有些松口了,他心里喜不自胜,忙不迭地表忠心:“娘,您放心,我不会再犯傻了,我会处理好我和婉婉之间的事的,往后绝不会再让她受委屈的。” “况且现在婉婉肚子里还有我们的孩子,无论如何我都会护好他们娘儿俩的。我不会再让你们失望的。” 周氏看林溪这般欢喜的样子,也不好再泼人家年轻人的冷水,她不欲再多说什么,朝林溪摆了摆手。 林溪高高兴兴从堂屋出来,心里有了极大的底气,瞬间满血复活般朝李婉的房间走去。 这几个月的软磨硬泡也终于让李婉还是软下了态度,不再对林溪冷言冷语,虽然没有像之前那般亲密无间,不过倒也相敬如宾。 周氏不准李婉惫懒,越是到孕后期越是要多走动,以便于生产时更加顺利。 月份过了四个月后,李婉的孕反应倒是轻了不少,胃口也逐渐恢复了。 随着孕期往后推进,李婉的肚子就像是吹气球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越来越大。 她每次挺着大大的肚子在院子里溜达的时候,林溪就胆战心惊的,忙不迭地在她身旁护着,生怕出个什么闪失。 看着李婉的肚皮被撑得像个圆滚滚的圆球一般,林溪都在旁边吓得出一身冷汗。 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女子怀孕会这般受罪,肚皮都已经被撑得成了薄薄的一层,让人感觉肚皮会有随时被撑破的危险。 他还从岳母那儿知道了媳妇儿晚上睡觉经常会抽筋抽得半夜惊醒,到孕后期连睡个安稳觉都不行。 李婉的肚子大得惊人,晚上睡觉已经不能平躺着睡或者是侧卧着睡了,这样她都会感觉呼吸困难。 周氏无法,只得找来几个厚枕头,让李婉靠着睡。 李婉怀孕五个多月后,周氏不放心,直接搬过去她的房间,跟她同睡。 这样也好照看闺女,随时知道闺女的情况。 林溪听到岳母这般说,心里简直是煎熬,也提出了让他搬进李婉的房间,他来照顾李婉,可是老李家的人就是不同意,弄得林溪是看在眼里,急在脸上,疼在心里。 如果男人能够怀孕的话,他真真的希望他来替媳妇儿受这个怀孕之苦。 “媳妇儿,你歇会儿,别走那么快,别累着自己。” “媳妇儿,我来扶着你。” “媳妇儿,喝口水。” “媳妇儿,要不咱们回房去歇着。” …… 林溪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进入了碎碎念的模式,李婉觉得他聒噪得很,以前也没见这人这般注意各种细节啊,怎么她怀个孕,像是他在怀孕般,各种的叮咛、操心。 “你闭嘴。” 李婉被林溪唠叨得忍无可忍了,朝林溪横了一记眼刀,林溪接收到媳妇危险的眼神,吓得瞬间不敢再作声了。 突然李婉感觉身下一凉,似乎是有什么液体不受控制地往下流,她差点以为自己尿了,又想到老娘给她普及的生产前的前兆反应的那些知识。 她先是去到茅房检查了一下,不一会儿的功夫她又有些慌乱地去到灶房寻到周氏,急道:“娘,我感觉我好像是羊水破了,这会儿有液体在不受控制地往下流。” “我刚才去茅房检查过了,是不是您说的羊水破了啊?” 李婉急急地抓着周氏的手臂,想从老母亲身上吸取些镇定的力量,实则是她现在心里慌乱得不行。 第240章 要生了 这会儿正值深冬,快要过年之际,家家户户这会儿都停工了,不再去侍弄田地,没事儿都是窝在自己家里取暖。 老李家人也同样都在家里,王芹帮着周氏在灶房里拾掇,李根生带着李树生、李旺在家里打扫卫生大扫除,准备去去扬尘,迎接新年,以除旧布新。 林溪本来就在院子里跟着李婉。 这会儿听到李婉和周氏的对话,所有人也都放下了手里的活计,都巴巴的看着李婉,都紧张得不得了。 就连没有生过孩子的李树生、李旺这会儿也顾不上难为情了,都巴巴地围过来很是担忧地看着李婉。 此前周氏找郭村医推算过李婉的预产期,郭村医说在预产期的前两周或者后两周发作都是正常的,所以这段时间老李家上上下下都是处于高度戒备的状态中。 周氏早早地就跟村里的那个比较有经验的接生婆打好了招呼,让她这段时间做好准备,她闺女随时都可能会发作。 “树生、阿旺,你们快去灶房烧两锅热水。” 周氏毕竟生过这么多孩子,有经验,而且她遇事向来沉稳,虽然这会儿是自己闺女要生产,她心里也很是紧张,不过该有的理智和稳重她还是有的。 “好的。”李树生和李旺齐齐应声,然后一骨碌钻进灶房忙活去了。 “芹芹,你快去喊村里的刘婆婆过来,我之前跟她都打好招呼了的。” “好的,娘,我这就去。”王芹应声后,赶紧出发。 李根生见状有些不放心道:“娘,我跟芹芹一起去请刘婆婆。” 周氏摆摆手:“快去。” 周氏边说着,边扶着李婉往屋里去躺着。 林溪也急急奔过来一起扶着李婉进屋。 待安顿好李婉在床上躺下,林溪就在屋里急得直打转。 周氏见他在屋里晃来晃去的,晃得人眼晕,想了一下,孕妇生产什么样的情况都有可能发生,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安排林溪去隔壁村将郭村医请过来。 她叮嘱道:“阿溪,你现在赶紧去郭家村将郭村医请过来,以防有什么我们不能解决的情况,到时好让医生来想办法诊治。” 听到周氏如此说,林溪一拍大腿,他怎么没想到这么重要的事呢,果真是被急糊涂了:“娘,我现在就去。” 林溪又看了看李婉,拂了拂她额前的碎发,又握着她的手紧了紧,轻声安抚道:“媳妇儿,你好好的啊,我去去就回。” “你去。” 李婉这会儿只是感觉到肚子有些隐隐的不太明显的阵痛,若有似无的,这会儿她的精神状态尚可,还有精力跟林溪说话。 “闺女啊,你躺着别动啊,不能站起来啊,你的羊水破了,站起来的话,羊水会流的更快。” 周氏将这些事安排完后心里倒是冷静了下来,不那么慌乱了。 “闺女啊,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周氏不放心。 “娘,我感觉还好,您别担心。” 李婉此时还有精力宽慰周氏。 娘儿俩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李婉的心绪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平复了下来。 …… 郭康自从上次跟林溪打了一架后,虽然也为李婉往后的生活担忧,不过林溪的话他多少还是听进去了一些,也知道少打扰李婉是对她好。 所以郭康那天就直接回县城了,一连几个月都没有再回来过。 他算着日子,李婉预产期应该快到了,抛却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他还是很担心李婉生产的,生怕李婉生产时会出个什么事,于是想着回来看看李婉的情况。 这会儿正走在去李家村的田埂子上,老远就看到了那个他不太乐意搭理的人,郭康有点不想跟迎面走过来的那人说话,准备跟对面那人错身而过的。 待他临到近前,才看清了对面那人的脸上写满了着急和慌张。 郭康心里一沉,直觉告诉他是李婉那边有事,他这会儿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那点小情绪,人命关天。 他急急地奔到林溪面前,拦住了林溪的去路,问道:“那个,林溪,你何事如此慌张?是不是婉婉有事?” 林溪此时同样顾不得自己的那点子别扭情绪,着急忙慌地回道:“我要去郭家村请郭村医,婉婉发作了,要生了。” 郭康一听,大惊道:“走,我带你去找郭叔。” 话音还未落,就见郭康拉着林溪急步朝郭家村郭村医家奔去。 “郭叔,郭叔!” 郭村医一家正在堂屋里吃饭,还没见到人就先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声音。 这喊声响亮得几乎整个郭家村都能听到,也能让人听出声音里面的焦急和紧张,惹得郭村医一家也跟着紧张起来,然后就见郭康领着一个陌生男人进到院子里了。 郭康顾不得介绍,上前一把拉住郭村医的手臂就要往外走:“叔,快,周婶子家的婉婉发作了,要生了,您快过去看看。” 郭村医原本以为是十万火急需要救命的事,这会儿才听得原来是要他去接生。 虽然当医生的是不分患者的男女性别,可接生还是有些不同,是要窥到产妇的隐私的。 而且他之前并没有给人接生的经验,在小山村给人看个头疼脑热、皮肤擦伤扭伤之类的,倒是不成问题,可这是产妇生孩子,稍一不注意,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综合权衡,郭村医不太愿意去,他道:“这接生不是开玩笑的,一来我是个男的,接生是要窥到产妇身体的隐私的,这恐怕产妇本人以及她的家人也不会同意的。” “二来我之前没有给人接生过,没有经验的,你们最好是找有经验的接生婆和医生才行。” 郭康觉得郭村医的顾虑不无道理,他不是家属,不能替李婉做决定,可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看了下身旁的林溪,意思不言而喻,最起码林溪是李婉名义上的丈夫,他有这个资格做决定。 只是在人命关天面前,林溪会不会思想古板保守仍然顾忌男女大妨?如果他也坚持不让郭村医去帮着接生的话,那婉婉真的是所托非人。 那他郭康真的是要将林溪看扁到尘埃里了,那等婉婉生下孩子,他无论如何都要立起态度强留婉婉在渝城这里了。 林溪看懂了郭康眼神里的意思,他也并非迂腐之人,在人命关天面前,其他什么都是小事,他这会儿不求其他,只求媳妇儿和孩子都能平安。 于是他向前走出一步,郑重地向郭村医拱了拱手,说道:“郭村医,人命关天,我是婉婉的丈夫,要劳烦您辛苦一趟了。” “不管怎样,有医生在旁边,总还是能够应对一些突发的应急状况的。” 郭村医这才点点头,也知道情况紧急,不敢耽搁,背上了自己的药箱,就被林溪和郭康几乎是一左一右给架着去的老李家。 第241章 生产 三人一路疾行,十分钟的路程,愣是四分钟就赶到了老李家的院子。 郭村医都还没站稳,就又被俩人给提溜着到了李婉的房门前。 林溪仔细听了听房门里面的动静,只隐约听到房里有人说话的声音,但声音并不大。 林溪的声音都有些发颤:“娘,我是阿溪,婉婉情况怎么样了啊?郭村医来了。” 不一会儿,就见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周氏从里面出来,然后又顺手将房门给带上了,林溪和郭康都着急地想往里看一眼,不过都被周氏给挡住了。 周氏看了面前三人一眼,首先跟郭村医打了招呼:“哥,劳烦你过来一趟了。” 郭村医连忙摆了摆手,笑道:“妹子,不妨事的,只要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你尽管说。” 周氏感激地点了点头,看到郭康也在,不过也顾不上再去对郭康问东问西的,将李婉现在的情况跟众人说了。 她道:“婉婉先是羊水破了,这会儿已经开始隐隐地阵痛了,刘婆婆已经请过来在里面帮忙了,刘婆婆说胎位是头位,胎位还是比较正的,顺产应该问题不大。” “刘婆婆说宫口才开了半指,这还有的等。哥,你先去堂屋那边喝口热水,先歇会儿。” 郭村医点点头,听周氏这么说也放下了心来。 林溪想进去看看媳妇儿的情况,周氏不肯,让林溪去堂屋陪着郭村医,林溪只好顺从。 郭康看了看这情况,心里还是不放心,有些莫名的担忧。 他急急地退出了院子,以最快的速度赶去了县里。 赶到县里后,第一时间去裁缝店找到老爹老娘将婉婉的情况说了,然后让老爹托他的关系找朋友借了台拖拉机。 又找了七拐八拐的关系,终于找到县医院妇产科退休下来后自己开了诊所的原科室主任,厚着脸皮拖着人家老医生坐上了他借来的拖拉机,急急地往李家村奔去。 周秋霞也很担心,本来想都跟着一起去看看的,被郭康给拦下了:“娘,周姨家里这会儿正忙乱呢,您现在过去,人家还得照顾你,岂不是给人家添乱了。” “胡医生是老医生,医术了得,听说退休之前在医院不知接生了多少病例,没有一万也有几千病例了,什么样的情况没有遇到过,有她过去,婉婉会没事的。” 郭康这样一说,周秋霞心里也跟着安定了下来,她不忘叮嘱道:“那你也别太着急,开拖拉机注意安全。” “娘,您放心,我有分寸的。”郭康边宽慰他老娘,边对坐在他旁边的胡医生道:“胡医生,这趟要辛苦您了!” 胡医生摆了摆手:“无妨,先过去看看情况再说。” 于是郭康开着拖拉机载着胡医生往李家村赶去。 郭康心里着急,从他自老李家出来赶往县城到现在已经过去三个多小时了,等再赶去老李家还得一个多小时,不知道婉婉那边情况凶不凶险?希望老天爷保佑她能够平安。 …… 而此时在李婉的闺房,也就是临时搭起的产房,众人的心里紧张又焦灼。 “婉婉,深呼吸,然后将全身的力气往肚子上推,用力。” 刘婆婆确实是很有经验,她一边时不时地伸手去探开了几指,一边让李婉跟着她的节奏使劲儿。 李婉此时已经是痛得昏天黑地的了,一边是孩子要出来,压迫宫口的撕裂般的疼痛,一边是刘婆婆不断探宫口同样是撕裂般的疼痛,再加上还得不停地使力气,她感觉自己已经快筋疲力尽了。 周氏在一旁看女儿疼成这般,心疼得都快无法呼吸了。 “周妹子,你再喂婉婉吃几口面,让她长点力气。” 刘婆婆眼见着李婉快没有力气了,有些着急,赶紧让周氏喂李婉吃几口面,长点体力。 周氏赶紧照做,刘婆婆有经验,一进屋子,就让周氏和王芹将李婉的床靠床头这边斜坡垫了被褥,好方便李婉在生产时使力气,也方便在生产过程中进食补充体力。 同时让王芹给屋里上了几个炭盆,以保证屋子里温度暖和。 “开了五指了,婉婉,加油,继续用力啊。” 刘婆婆又探头探手看了看:这宫口开得有些慢啊,眼瞅着羊水流失了多半了,再往后捱,就怕胎儿在肚子里会有窒息的危险。 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想用剪刀来扩开产道的,这样产妇太遭罪了。 想了想,她对王芹说道:“芹芹,你再倒些开水在盆里,然后拿一根木筷掰断,放进盆子里用开水浸泡消毒。” 王芹不敢耽搁,赶紧照做,然后将消过毒的两节木筷给到刘婆婆,就见刘婆婆稍一犹豫,随后还是一咬牙将掰断的筷子送进产道宫口,以试图将宫口的开口磨得更大一些。 李婉疼得直哆嗦,全身冒冷汗,嘴唇都发白了,抓着周氏的手都在发抖。 周氏看着女儿遭此大罪,心疼得心都要碎了,强忍着眼泪不掉下来,怕给女儿泄气,这女人生孩子就是靠着一股气坚持着的。 听着产房里面李婉撕心裂肺的痛呼声,林溪急得双眼发红,全身也在发抖,好几次都想冲进去,可又被两个舅哥给拦下了。 “林溪,你冷静些,里面正在忙,你这样闯进去不是给她们添乱嘛,搞不好受惊了还会引发其他什么不好的情况。” 李树生死死地抱着林溪,生怕他冲动之下犯浑。 郭村医在旁边等着也是着急,到目前为止生产进程没有出现什么异常的紧急情况,因此他一直都在堂屋里等着。 时间在紧张的焦灼中又过了一个小时,天色也从中午那会儿的白天不知不觉间变成了沉沉的暮色,压得人心里快透不过气来。 刘婆婆有些着急了:“到现在宫口才开了五指半,不能再等了,周妹子,我得用剪刀扩开产道了。周妹子、芹芹,你们两个控制住婉婉,别让她乱动啊。” 周氏和王芹精神一凛,一人扶抱着李婉,一人控制住她的双腿保持生产的姿势,以保证在扩产道的过程中,李婉不会条件反射地反抗。 不然就危险了,搞不好产道受伤,引致大出血。 屋子里面的几人精神高度紧张,大冷的冬天,每个人愣是全身都被汗水湿透。 刘婆婆还是很谨慎的,她通达人情世故,老李家既然将郭村医请过来了,那自然全家都是同意了让郭村医来帮着接生的,思想倒是不迂腐。 于是她一嗓子朝正坐在堂屋里的郭村医喊道:“郭村医,劳烦您进来帮帮我。” 正等在堂屋里的几个男人神情一凛,呼吸都跟着轻了下来,心情也跟着沉重了下来,这个时候让郭村医进去帮忙,肯定是发生了什么突发状况,里面的人控制不住了。 想到这里,林溪再也控制不住心里的担忧了,郭村医背着医箱前脚刚进产房,林溪后脚也跟着进去了,同时他随手将产房的门给关上了。 第242章 左横 一见到屋子里的景况,林溪瞬间泪如泉涌,他的妻子正在像被上刑一般,被两个人按着,另外一个人正拿着剪刀准备要对他的妻子下手。 而他的妻子正躺在床上无力地痛呼,全身被汗水湿透,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他从来都不知道生孩子原来这般凶险和痛苦,要遭这么大的罪! 虽然以前听老人们说过,女人生孩子就是在鬼门关里走一遭,虽然他心里也戚戚焉,但毕竟没有亲身经历过,所以对这个危险的感知程度并不深切。 如今见到这一幕,才真正体会到了女人生孩子真的就是在鬼门关里走一遭!闯过去就是生门,没闯过去就是死门! 此刻他的心都要疼死了,他像个提线木偶一般无意识地奔向妻子,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双手已经哆哆嗦嗦地握住了妻子的手。 他嘴里也哆哆嗦嗦地重复着这句:“婉婉,我们不生了,不生了,生孩子太痛苦了,我们不生了。”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林溪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进来了。 刘婆婆诧异,握着剪刀的手都有些分神了:“他怎么进来了?还是出去,这里都是血腥气的,沾染了不好。”刘婆婆催促林溪赶紧出去。 周氏看林溪这样,心里有些不忍,还没吭声,就听郭村医一摆手,说道:“无妨,既然进来了就在里面帮忙,他给婉婉加油打气也是好的。” 李婉坚持到现在已经快要脱力了,身上怎么也使不出力气了。 她既着急又感觉到无尽的委屈,原本都已经打算好回了娘家后往后就不再回去湖城了,跟林溪就此好聚好散,往后的日子各生欢喜的。 却没想到临了她竟然被诊出怀孕了,简直是如遭雷击。 现在要生产了,这个孩子还这么磨她,她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呀?老天爷要这么对待她。 正在她全身充满负能量无处发泄时,林溪闯进来了,一见到他奔过来握着自己的手着急紧张得全身都在发抖,那般虔诚的样子。 她这才知道原来并不是她一个人在遭罪,这个始作俑者也不比她好到哪里去,一下子她心里的怨气和不平衡都被打散了。 她嘴唇发干,脱力地歪头看了林溪一眼,瓮声瓮气地问道:“你怎么进来了?” “媳妇儿,我担心你,不在你旁边守着,我怕我要发疯。” 林溪瞧了下李婉的神色,赶紧继续叮嘱道:“媳妇儿,你再别说话了,攒点力气。你别怕啊,我都会一直陪着你的。” 李婉点点头,也就随他去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林溪守在她身旁后,她心里要安心多了,也有底气一些。 这边,郭村医又让王芹将剪刀放进开水里消毒,拿起后用酒精再次擦拭将剪刀彻底消毒。 刘婆婆再怎么经验老道,也只是个接生婆,医疗知识这块是空白的,为了谨慎起见,这种动刀子之类的,还是得懂医术的人来。 于是他也不讲究那些避讳了,只当是个侧切的小手术,等差不多切到有十指宽了,就赶紧收了剪刀,此时床褥上已经血流如注了。 郭村医赶紧上了止血的药物,接下来就等着李婉再使点力气,帮着孩子下来了。 整个过程林溪都紧紧地握着李婉的手,他的牙齿都咬得咯咯直响,却愣是不敢出声,生怕影响到郭村医的发挥。 林溪明显地感受到妻子能使得上的力气已经越来越小了,他心里担忧得不得了,紧紧地握着妻子的手不敢松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林溪只感觉像是过了一辈子那么漫长,突然听到刘婆婆的一声惊叫:“不好!胎儿一直在肚子里面动,现在已经不是头位了,是左横,这可如何是好?” 郭村医听她这么一说,已经率先反应过来了左横是什么意思了。 如果说是难产,周氏、王芹和林溪都能够听得懂,但这个左横还是第一次听说,所以三人还一脸懵地看着刘婆婆,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尽管如此,众人也能够感觉到这个左横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就听到刘婆婆继续说道:“我摸着现在孩子的头已经不在产道了,怎么动着动着孩子的左边屁股横在宫口了呢。” 众人听到此,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意思是孩子现在不是倒立着的,是横躺在肚子里的,这可如何是好?现在再硬生,根本就是生不下来的! 刘婆婆喃喃自语完后,立马意识到这一点,很是担忧地问周氏:“周妹子,这可怎么办啊?” 周氏已经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了,她求救般地看向郭村医,多么希望能够从郭村医脸上看到希望啊。 可是她看到的是郭村医此刻脸上也是一阵灰败,郭村医万万没想到竟然会出现这种情况,他现在也是束手无策啊。 林溪此刻心跳如擂鼓,他大脑都快一片空白了,看着媳妇儿脸上的气色越来越惨白,身上也越来越无力,他明显地感觉到媳妇儿的生命力在逐渐消散。 再看到媳妇隆起的肚子还在微微起伏,林溪心里充斥着害怕、无助和不甘:“郭村医、刘婆婆,求求你们救救我媳妇儿。” “孩子如果实在是救不了那就救不了,求你们想想办法救救我媳妇儿。” 林溪此时已经声音沙哑,他顾不了那么多了,朝着郭村医和刘婆婆不住地磕头。 林溪也想求求天上的大罗神仙,满天神佛,救救他的妻子和孩子。 七尺男儿此刻泪水模糊了双眼,哭得肝肠寸断。 而李婉坚持到现在已经是耗尽了所有的体力,此时一听到“左横”的这个情况,一颗心也跟着沉入到了谷底,原本心里一直提着的那口气瞬间就卸掉了。 她绝望地看着围在她身边的所有人,她的娘亲、嫂嫂、丈夫、还有医生和稳婆,每个人脸上都蓄满了惶恐和无助。 她多么希望这个时候能够有个人站出来说能够想办法帮她将孩子生下来。 这是她和他的孩子啊,她对这个孩子倾注了太多的期待和盼望。 十月怀胎,辛辛苦苦地将这个孩子孕育长大,终于要来到这个人世间了,为什么老天爷要这般残忍,连让孩子来到这个世间走一遭的机会都不给呢? 第243章 无助 “娘……” 李婉无助地想抬起手抓住娘亲的手,像个可怜羸弱的稚子一般,本能地想让大人想想办法,帮她将她的孩子生下来。 周氏看到女儿这般,再也忍不住,眼泪大颗大颗无声地往下掉,她不敢出声,只怕一出声就泣不成声。 李婉见她娘亲好像也无能为力了,她不甘心地摇了摇一直握着她的手的林溪:“阿溪,你求求医生,求医生一定要想办法保住我们的孩子。” “孩子,孩子它还没有来到这个人世,我们还没有看到它长什么模样啊。” 林溪双眸血红,紧紧地握着李婉的手,看着媳妇儿这般,他心痛如刀绞,他强忍着泪意道::“媳妇儿,听话啊,没事的,你和孩子都会好好的,我保证。” 李婉似乎是被林溪宽慰住了,情绪没有那么激动了,不过她还是不放心道:“阿溪,如果我和孩子都不好了,你一定要求求医生想办法保住孩子。” 李婉感觉自己眼皮子很沉重,有些快睁不开眼了。 有些话她怕再不说就没机会说了,她艰难地起唇道:“阿溪,我一直以为一辈子很长,原来一辈子竟是这么短暂啊,短暂到让人来不及去抓住。” “我好遗憾啊,还有好多事没有来得及去做,我真后悔怎么没有珍惜跟你在一起的时光,只顾着跟你置气……” 说着说着,李婉的眼皮子都快合上了,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落,嘴里也渐渐没有声音了。 林溪大恸,眼泪再也忍不住地往下掉,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拼命地摇着李婉:“媳妇儿,你别睡,醒醒,快醒醒。” 周氏也慌了,赶紧让王芹去冲一碗红糖水来,一勺一勺地往李婉的嘴里灌。 刘婆婆和郭村医看着这一幕,心里也跟着揪着难受。 刘婆婆很想再试一试,可是她又不敢,她的接生经验里面但凡是出现这种情况的,大部分都是一尸两命,极少数能够保住其中一个的,郭村医更是没有给人接过生。 在他们这个小山村,有限的医疗环境也只能到这个地步了,在天灾和疾病面前,人的力量是多么的渺小。 房间里虽然周氏和王芹在忙着给李婉灌红糖水,可所有人此时都是一阵沉默,房间里陷入了一片让人难受的死寂。 突然,房门被人拍得哐哐作响:“周姨,周姨,快开门啦,我请了医生过来。快点啊!” 这声音虽然是一道焦急的男声喊出来的,可屋里的众人却觉得这声音犹如天籁之音。 待众人回过神来,周氏准备去开门的时候,已经有道黑影快如闪电般地冲到房门口,打开了房门。 郭康见是林溪过来开的门,正诧异和疑惑:“你……” ‘你’字刚说出口,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见林溪已经薅着胡医生进屋里去了,又以极快的速度将房门关上了。 郭康知道情况紧急,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天知道他们堪堪赶到李家村,引着胡医生急步来到老李家,一进院子就感觉到整个老李家浓浓的凝重之气,堂屋里的几个男人个个面如土色。 产房那边却是出奇的安静,就好像这个家里没有产妇在生孩子一般。 正常情况下生孩子不都是动静都闹得很大么,怎么老李家竟这般安静? 他赶紧抓过李树生快速地问了情况,知道产房那边还在生孩子后,他二话不说就领着胡医生到李婉的房门口,哐哐地拍门。 这个时候时间就是生命,没有那么多讲究了。 胡医生被林溪薅进去后,倒是没有怪罪林溪这个晚辈对她的无理,她来到床边不动声色地将屋里的情况快速地扫视了一圈。 见屋里几人正两眼放光又带着疑惑和忐忑地望着她,她心里一片了然:家属估计已经没有办法可想了,此时大家都将她当作了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尽管如此,出于谨慎起见,他们对她的身份和医术仍然是有些持怀疑态度的。 这些她都理解,毕竟人命关天,谁都不敢开玩笑,也怪刚才进来时郭家那小子没有来得及将她的情况告知众人,这会儿只能她赶紧做个简短的自我介绍了。 她手里一边从背着的医药箱里拿出自己的行医资格证以及她诊所的行医证照,一边说道:“我叫胡雪梅,退休之前是县医院妇产科主任。” “退休后,我就自己开了家妇产科诊所,这是我的行医资格证和我诊所的行医证照。其他的就先不急着说,你们谁跟我讲讲产妇现在是什么情况?” 郭村医一听是县医院妇产科的原科室主任,心中立刻大定。 胡医生的名号他是听说过的,听说她当年在医院不知道接手和诊治过多少妇产科疑难杂症呢。 于是他赶紧站出来将李婉的情况详细地讲了一遍,包括从发作到对产道进行侧切,到孩子现在在肚子里是左横状态,孩子现在生不出来了,产妇现在已经昏迷。 胡医生来到李婉的床前,快速的翻看了下李婉的眼皮,又检查了下产道,见没有出现大出血的情况,心里也安定了一些。 她接着在李婉的肚子上仔细地摸了一遍,然后吩咐道:“想办法将产妇弄醒,然后给她再喂碗红糖水。” 王芹赶紧去冲红糖水,这边林溪一直不停地唤着李婉,周氏忍着心疼,使劲地掐着闺女的小腿。 这般折腾了好几分钟,李婉突然颤声“啊!”了一声,身体也跟着像抽筋了一般抖了一下,然后才幽幽转醒。 众人都紧张地看着李婉,林溪先打破安静,他喜道:“媳妇儿,你醒了,你醒了就好。” 林溪喜极而泣,周氏和王芹也同样激动得直发抖,赶紧扶着李婉。 林溪靠坐在被褥上,让李婉靠在他怀里,给她支撑。 周氏赶紧将冲兑好温度的红糖水一勺一勺地喂给李婉:“闺女啊,先别说话,保存着些体力啊,快喝些红糖水,来。” 李婉艰难地一口一口地将大半碗红糖水喝完,这会儿确实感觉好像回来了一点力气。 胡医生见状,毫不耽搁,让林溪退出来,将李婉放在稍微有一点倾斜度的被褥上,胡医生的右手继续在李婉的肚子上寻摸。 起先很是温柔,突然胡医生一个大力,双手托着李婉的肚子,两手左右开弓地将她的肚子来回揉搓了一翻,李婉只感觉肚子好像被调了个个儿一般。 一阵拉扯的疼痛过后,突然胡医生按着她的肚子在用力往下推,同时大喝道:“肚子上用力!” 第244章 孩子 众人都被震得唬了一跳,李婉也被胡医生这一嗓子吼引导着本能地跟着提了一口气使劲儿用力,突然感觉下体有什么东西冲了出来,紧接着肚子一轻,一个婴儿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胡医生见状,二话不说,当即剪了脐带,将小婴儿倒立提起来,朝着屁股使劲拍了拍,小婴儿的脸涨得紫红,屁股都被拍青了,还是没有声音。 胡医生继续拍,众人都屏气凝神不敢出声,死死地盯着胡医生手里的婴孩,如此这般大约过了五六分钟的样子,这才听到“哇!”的一声婴儿的啼哭声。 虽然有些中气不足,但好歹孩子哭出来了。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胡医生这才将孩子放到周氏的怀里,笑着说道:“恭喜啊,是个千金,孩子没事了,就是在肚子里有些憋狠了,刚才出不了气。” “你们赶紧将孩子用热水清洗一下,然后给她包起来,家里有没有奶啊?如果没有的话,就先喂些米汤给她喝。” 周氏抱着孩子,眼泪又跟着嗒嗒地落下来,劫后余生的心有余悸,让她抱着孩子的手都在颤抖。 王芹知道婆婆这会儿心里不好受,她赶紧推门出去,又将门关起,边抹眼泪边高兴地冲院子里一直抻长着脖子的几个男人说道:“婉婉生了,是个漂亮的闺女。” 王芹一说完,眼泪掉得更凶了,她怕失态,赶紧小跑到灶房盛米汤。 一想到今天在产房里经历的这一切,差点就要跟小姑子天人永隔了,所有的惊心动魄,她到现在都感觉心脏还在咚咚直跳。 等到眼泪抹够了,她不敢多待,怕小外甥女饿极,赶紧端着小碗和小勺进产房了。 院子里的几个男人听到说李婉终于生了,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尤其是看着默默站在一边准备深藏功与名的郭康,老李家几个男人都生出了一股敬意,由衷地感激他。 “康康啊,你也累着了,从进屋到现在都没顾得上让你喝上一口水,是我们怠慢了,走,先去堂屋坐会儿,喝口水先。” 李树生走过来拍了拍郭康的肩膀。 郭康这会儿也是心有余悸,他确实得喝口水压压惊,于是跟着李树生去了堂屋。 而李婉这边,早在提着那口气将孩子生下来后,那口气就完全泄了下来,高度的紧张,加极度的身体消耗,现在突然又完全放松下来,致使她当场就又晕了过去。 “媳妇儿!” 林溪看到媳妇儿又昏死过去了,吓得魂都要没有了,正想像刚才那般将媳妇儿给摇醒的。 “哎,没事了,她这是太累了,让她好好歇着。这次生产,她身体元气大伤,接下来坐月子期间,你们一定可得仔细些啊,让她多休息,多补补。” 胡医生边交代,边手下动作不停,速度很快地给李婉做了伤口缝合,并做好了消毒处理,不一会儿的功夫,床褥上都已经被她收拾好了。 林溪和周氏这才放下心来。 林溪哪里也不想去,就想在屋里守着媳妇儿。 周氏见状也不好多说什么,引着胡医生、郭村医和刘婆婆从屋里出来。 王芹喂完孩子米汤,抱着孩子,见林溪一直定定地看着床上昏迷的李婉,她感觉自己杵在这里就显得有些突兀了,干巴巴地,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想到从孩子生下来到现在林溪都还没有看过孩子,于是她抱着孩子走到林溪身旁,说道:“那个,阿溪啊,你到现在还没有看过孩子呢,来,要不你抱抱孩子?” 王芹将襁褓里的孩子往林溪面前凑了凑,林溪这才回过神,看着面前脸色泛黄、皱巴巴的孩子,并没有立刻去接,他对这个孩子现在的心情有些复杂。 从得知媳妇儿怀孕时的惊喜和对孩子降生的满怀期待,到现在这个孩子出生之前让媳妇儿经历的九死一生,他都有点怨怪这个孩子了。 王芹见林溪迟迟不接孩子,再看他复杂的脸色,一看就知他是怪上这个孩子了。 王芹向来性子直,没有那些弯弯绕绕的,而且她又是他的舅嫂,就直接说道:“这是你和婉婉共同的孩子。” “婉婉为了将这孩子生下来,遭了那么多罪,可见她是多么宝贝这孩子,你呀,还不得机灵点儿,可劲儿地疼这孩子嘛。” “行了,孩子吃饱也睡了,你将她放到婉婉的里边,屋里就你先看着他们娘俩了,我要出去帮忙了,怕娘忙不过来。今天家里事多。” 王芹说完,也不管林溪怎么想的,不由分说地将襁褓中的孩子塞到了林溪的怀里,然后就不由分说地出去了。 屋里,林溪僵硬地抱着孩子,看到孩子软绵绵的小小的一团,小眼睛、小鼻子、小嘴巴、小脸蛋,这些小小的五官组合在一起,看上去有些妻子的神韵。 这会儿小眼睛正闭着,在酣睡呢,小嘴突然笑了一下,好像是做了什么美梦一般,林溪以为自己看错了,这么小的小奶孩,哪里会笑嘛? 林溪又仔细瞅了下,小家伙嘴角仍然上扬着呢,就这一瞬间,林溪心里的阴霾全部消散了,心里最柔软之处像是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涨涨满满的。 那种感觉既陌生又让人无端地生出一种满足之感,于是他继续又瞅了瞅怀里的孩子。 咦!神奇了,刚才看着还丑不拉几的孩子,这会儿怎么越看越好看呢?软软的一团小团子别提多可爱了,林溪的嘴角也不自觉地跟着上扬。 罢了,总归是自己的孩子,孩子再怎么折腾人,都得受着。 闺女啊,你娘为了你差点豁出命去了,遭了这么多罪,往后长大了你可要记得你娘的恩情,记得报答她,可千万要记得做一个懂得感恩的人啊。 怀里的小团子哪里知道自己的老父亲一颗拳拳爱女之心和殷殷的期盼,小家伙只顾着睡觉觉长身体去了。 第245章 豁达了 这会儿老李家堂屋,围坐了一屋子人,老李家的老中青小以及两个医生、一个接生婆,再加一个郭康。 王芹给两个医生、刘婆婆以及郭康各上了一杯白开水,然后去灶间煮面条去了。 今天大家伙都受了惊,又累又饿的,尤其是还有几个客人,不能让客人空着肚子回去的道理。 李根生看媳妇儿忙进忙出的,默默地跟着媳妇儿去灶房,给媳妇儿烧火打下手了。 这边,周氏感谢完两个医生和刘婆婆,转而看向乖乖巧巧斯斯文文坐在一旁角落里的郭康,她是越看越喜欢,越看越感激。 她抓过郭康的手,很是感激又慈爱地拍了拍他的手,道:“康康啊,今天真是多亏了你啊,多亏了你想得周到,又四处奔波,你受累了,你是我们整个老李家的恩人啊。” “我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周氏说着说着就哽咽起来,现在一想起来在产房那般凶险的光景就一阵后怕啊,她差点就失去小女儿了啊!说郭康是他们家的大恩人一点都不为过。 郭康怕周氏有思想包袱,虽然心里有些苦涩,但面儿上不显,他还是赶紧摆摆手回道:“周姨,我们两家谁跟谁啊,周姨不必这般见外,我就只是跑个腿,不值当什么的。” “其实是我娘担心婉婉的情况,又找拖拉机,又找胡医生帮忙,这些都是我娘在张罗的。” “店里的生意走不开,要不然婉婉生产这么大的事,我娘无论如何也要一起来的。您别见怪才是。” 果然听郭康这么说,周氏的心理负担顿时要轻了很多,闺女和林溪那边也不知道俩人以后会是什么情况,只看今天这般光景,再强行将两人分开只怕是不太可能了。 如果郭康还一头扎进去,只怕这份情意就要被错付了。 可如果是老姐妹周秋香疼侄女张罗这些的话,那情况就不一样了,倒是可以受着。 周氏只是觉得可惜,多么好的孩子啊,只要是脑子没有被糊住,明眼人都能够看出来,婉婉如果跟郭康在一起的话,往后的日子会比现在要过得轻松很多。 可是生活没有如果,旁人觉得俩人合适的这个标准也只是旁人的标准而已,想要跟什么样的人在一起,只有当事人才能够真正体会其中的冷暖。 每个人有他自己的缘法,旁人说再多,做再多都是徒劳。 有的人一生顺遂,一辈子都过得轻松如意;有的人一辈子多灾多难,好像那苦日子怎么都没有个尽头一般,这里面的玄学真是说不清道不明。 可是做父母的,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活得轻松些呢? 做父母的都希望用他们自己走过的人生阅历帮助孩子少走些弯路,少遇到些挫折和苦痛,并倾其所有为孩子做打算,规划到他们能够规划到的地步。 可是孩子没有经历过这些呀,心思简单乖巧的孩子,可能会接受父母的安排,因为他们已经习惯了父母为他们安排好一切,好像人生就应该是这样,听从父母的安排没什么不好的。 而有些孩子并不喜欢父母为他们安排的,父母为他们安排的并不一定是在他们当下的阅历和认知状态下想要的。 他自己没有经历过的事,父母说再多,他都不一定认可父母的说法,甚至会产生逆反心理。 所谓不撞南墙心不死,只有自己去撞过、去经历过了,他才会有更深刻的人生体悟,也才会有自己的判断,哪些事可为,哪些事不可为。 生活就好似一本天然的人生教科书,人在这本书中边学习边实践,过往经历的苦痛与快乐都能够为往后的人生路上积累教训和经验,并成为人生之中色彩斑斓的一道组合元素。 郭康今天也是跟着惊心动魄了一天,得知李婉那般凶险的境地,可见为了这个孩子她是拿着命在拼,这么爱这个孩子,可想而知她是多么爱这个孩子的父亲。 陪着李婉经历了生死关,他的心胸突然就豁达了,在生死面前其他什么事都是小事。 他不想让李婉为难,也想给俩人保留最初的青梅竹马的美好。 周氏和郭康的对话倒是被一旁漫不经心喝茶的胡医生给听了去,据她所知,找到她这个医生以及安排拖拉机等等一应事情可都是郭康在张罗的。 可是郭康在周氏面前并没有表功,而是将功劳都不动声色的推给了他老娘,可见这孩子是个不骄不躁的性子,而且心地善良,心细又有责任感。 胡医生不禁想到了自己还未说人家的闺女。 如果有缘,郭康做自己的女婿,好像也还不错。 想到这里,胡医生不免又多看了一眼郭康。 她越看郭康,就越是舒心,心思也越是活络了起来。 胡医生边喝着杯子里的凉白开,边寻思着等回了县城,要多找机会去郭氏裁缝店多坐坐,多给闺女做几身衣服,这一来二去的接触下来不就有了相互了解的机会嘛。 说话的功夫,灶房那边一阵躁动,紧接着说话声从灶房由远及近到了堂屋,就见王芹和李根生一人手里捧着一大碗水煮青菜鸡蛋面端进了堂屋,然后放到了四方桌上。 李树生和李旺见状,二人赶紧也奔去灶房帮忙端面。 呼啦啦一会儿的功夫,堂屋里大人小孩每个人手里都端着一碗鸡蛋面。 周氏有些窘迫地朝胡医生、郭村医、刘婆婆和郭康笑了笑,不好意思道:“家里今天像打仗一般,乱糟糟的,忙得人顾了东就顾不了西。” “今天辛苦你们了,只能简单煮碗面条对付下,怠慢你们了,等孩子满月了,摆满月酒的时候,你们可一定要来啊。” “周姐姐客气了,今天也算是有惊无险,婉婉这孩子经历了这么一遭,否极泰来,往后一定会福气加身的。” 胡医生说的是心里话,她确实觉得婉婉这孩子真不容易,在鬼门关走了这一遭,都没有被阎王带走,大人孩子竟然都给保住了,往后一定是个有大福气的。 “得亏了你们啊,要不是有你们在,我都不敢想我们老李家如今会是一番什么景象。” 周氏说着说着语带哽咽。 “大妹子,这都不值当什么的,医者仁心,这是我们的本分,任何一个大夫遇到这种情况都会想办法相帮的,更何况还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大侄女呢。” “而且我也没帮上什么忙,不敢邀这个功,主要还是胡医生妙手回春,又救治得及时。” 郭村医有些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想到当时那么危急的情况,他们一屋子人都已经束手无策了。 那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对生命束手无策,看着生命就在自己眼前慢慢消逝而自己一点办法都没有的无能为力,光是想想都心生恐惧和后怕。 如果不是胡医生如天神一般降临及时进行救治,现在老李家还真不好说会是怎样一番光景呢,反正他胡村医是不敢拖这个大的,不然他会心虚得晚上都睡不好觉的。 “是嘛,是嘛,郭老哥说得在理,主要还是胡医生医术了得,妙手回春。” 刘婆婆是个乡下妇道人家,不会说那些个漂亮话,但是她又觉得郭村医简直是说到她心坎上了。 “老哥哥、老姐姐,你们客气了。”胡医生摆手笑笑。 而坐在一旁的郭康很是认真努力地扒着碗里的面条,默默地听着长辈们说话。 郭康觉得他是个晚辈,不好参与长辈们的话题里,于是很是识趣地在一旁不吭声努力吃着碗里的面,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看着外面已经擦黑的天色,他有些踌躇要不要开着拖拉机走夜路送胡医生回县里去。 “胡医生,外面天色擦黑了,赶夜路也不安全,要不明天再赶回县里去?而且婉婉今天遭了这么大的罪,现在还昏迷着,也不知道后面的情况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 “所以我厚着脸皮想多留你一晚,今天晚上要不你就在我家跟我这个老姐姐一起将就一晚?” 周氏像是看出了郭康的忧虑,适时提出想再留胡医生在家里坐诊一晚的想法。 郭村医就在隔壁村,即便是摸黑,也就几步路的事情,而且还有郭康作伴,问题不大;而刘婆婆就在李家村本村,跟老李家也就隔了几个屋舍,回自家更不成问题。 胡医生看了下外面的天色,乡村小道,路上又没有路灯,走夜路黑灯瞎火的,很是危险。 一切要以安全为重。 又朝李婉那屋的方向看了看,也确实有些不太放心李婉,于是也不扭捏,她道:“那今天晚上就要叨扰周姐姐了。” 闻言,郭康松了口气,他也很担心李婉的情况,到现在为止他都没有见到李婉,虽然说孩子已经平安生下来了,可她现在还处于昏迷状态,着实让人担心。 周氏想到什么,喊了王芹:“芹芹,你盛碗面条给阿溪那边送过去。” “哎,好的,娘,我这就去。” 王芹是个做事爽利的性子,风风火火地又奔去灶房里忙活去了。 众人饭毕,周氏准备安置胡医生去休息,郭康赶紧过来跟胡医生说:“胡医生,我明天上午再过来,如果婉婉这边情况稳定了,我就送您回县里。” 胡医生现在对郭康可热乎了,怎么看郭康怎么顺眼,觉得这孩子甚是懂事,她乐呵呵笑道:“好嘞,那明天见。” 第246章 惊魂未定 等到送走了郭村医、郭康以及刘婆婆,屋里事情也都拾掇妥当,周氏让儿子媳妇孙子们都回屋歇着去,自己则独自坐在堂屋四方桌旁,愣愣的,眼神空洞。 这会儿再回想起下午闺女闯鬼门关的情形,到现在她都惊魂未定和后怕。 想到闺女受的这些苦痛,她心疼得不受控制地直掉眼泪。 她自己一生经历了太多的不幸和人生的大悲,原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了,可看到孩子在自己面前受苦受难,而自己却无能为力又束手无策时,她才发现自己是那么地无用。 人生有太多事不是自己能够控制和左右的。 周氏不敢让自己枯坐太久,想到还在昏迷中的闺女,这会儿闺女是最需要补充营养的,她得振作起来,得往前看,将闺女的身体照顾好才是要紧。 将眼泪擦干后,她继续去灶房忙活,她不敢让自己停下来,生怕一停下来自己就会胡思乱想。 看到灶房炉子上正在炖着的母鸡汤,她心里才要平静了些。 这个汤是王芹跟李根生在灶房下面条的时候,给炖上了的。 想到孝顺的儿子,还有贤惠能干的儿媳妇儿,以及乖巧的孙子孙女们,现在自己又添了个可爱的外孙女,这般想着,似乎老天爷待她也不薄。 李婉从昏睡中醒来已是当天晚上的深夜了,伤口的疼痛和身体的虚弱让她稍微动弹一下就难受得紧。 “嘶!”刚想动一动就给扯到了伤口,她顿时疼得倒抽一口凉气。 听到动静,靠坐在床边的林溪瞬间惊醒,看到媳妇儿醒来了,他的眼眸才逐渐有了光彩。 天知道媳妇儿昏迷的这段时间他是多么地害怕和惶恐,虽然胡医生说媳妇儿没事,可是没见媳妇儿醒来,他心里还是悬着的。 “媳妇儿,你醒了?伤口疼不疼?” 他边说着,边伸手扶着李婉的双肩,将她扶起,又拿了个靠枕垫在她的背后,好让她坐着得劲儿些。 不等李婉说话,他又赶紧去桌边倒了碗开水,端着碗小心翼翼地吹了会儿后,喝了口试了下水温,等水温差不多了,才端过来。 “媳妇儿,先喝点水。” 看着他小心谨慎又紧张在乎自己的模样,想到他今天陪着自己一起闯过了鬼门关,李婉的心里不禁一暖:罢了,俩人都一起经历生死了,还有什么事是他们不能一起面对的呢? “孩子呢?” 话音刚落,李婉才听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不行,林溪也听到了,一叠声地说道:“快些多喝些水”。 说着话,又喂李婉喝了半碗水,李婉感觉嗓子好多了,便摆了摆手,示意不再喝了。 林溪见状,也不再勉强。 他放下碗后,又到床里侧将襁褓中的孩子抱出来凑到李婉面前:“媳妇儿,你看,这就是我们的闺女呢,长得怪像你的。” 李婉看到面前的孩子,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情不自禁地作势要抱孩子,哪知林溪不依:“媳妇儿,咱不着急抱孩子啊,你现在身体正虚着呢,哪能抱着孩子受累。” “我们女儿乖巧得很,知道她娘累着了,愣是不吵不闹的,你看多乖,她现在正睡着呢,让她继续睡,你靠着床头再歇会儿,我去给你弄些吃的过来。” 说着不容置喙地将孩子又放回到了床里间,给孩子盖好被子,又给李婉将搭在肩头的被子往上提了提,这才放心地准备出屋子去灶房。 房门刚打开,就见周氏端着一碗香气扑鼻的饭食过来。 林溪喊了声“娘”,又赶紧恭敬地接过周氏的碗,将她迎了进去。 “听到你们屋里的动静,想着婉婉应该是醒来了,正好我还在灶房里,炉子上的鸡汤刚好炖好了,所以就盛了一碗。闺女啊,赶紧趁热喝啊。” 手里的碗被林溪接了过去,周氏空出手来了,坐到床边,看着女儿苍白的脸,她爱怜地拉着女儿的手,轻轻地拍了拍,继续道:“闺女,你今天受苦了。” “娘。” 被亲娘宝贝地拉着手,李婉就像一个委屈的孩子般,声音都有些哽咽,有太多的话想跟母亲说,一时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各种情绪涌上心头,眼泪就不自觉地要往下掉。 “好孩子,咱不能流眼泪啊,刚生完孩子,你现在在月子里,可不能哭的,这对身体不好。来,让我看看我们家宝贝外孙女。” 周氏看闺女情绪不太稳定,赶紧换了话茬子。 一听母亲想看孩子,李婉赶紧要去抱正睡在里侧的孩子。 也不知道是母女连心,还是大人说话的声音吵到了小家伙,就见小家伙哼哼唧唧准备要醒来的样子。 周氏没让李婉去抱孩子,自己爬到床里侧将孩子抱起来,看着怀里的小宝贝,周氏眼里溢满了柔光,她喃喃道:“孩子应该是饿了。” 李婉一听孩子饿了,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边向周氏伸手要将孩子抱过来,一边一叠声地说:“我来试着喂喂孩子。” 这会儿李婉还没有出奶,听到孩子哭,胸部就有发胀的感觉。 周氏看女儿的状态,犹豫了一瞬,还是将孩子放到了李婉的怀中,不过还是托着孩子的重量的。 试着让孩子吸了好几口,估计是孩子今天也是遭了不少罪,还很虚弱,没有那么多的力气,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孩子的脸都憋得通红,还是没有吸出奶汁出来。 孩子又饿又急,一个劲儿地哭闹,李婉也着急,这会儿功夫额头上、背上都出了一身的虚汗。 “这样不行,还是让孩子先喝点米汤,你现在还没出奶,等孩子喝饱了米汤,肚子不饿了,再让她没事就吸吸你的母乳,吸的次数多了,多刺激刺激,说不定就有母乳了。” “灶房里有温着米汤的。” 周氏絮絮叨叨地说着。 见此,立在一旁正准备喂媳妇儿喝鸡汤的林溪有些进退两难,他又想喂媳妇儿喝汤,可又发现这会儿功夫,屋子里能够腾出的人手就只有他一人。 他正在犹豫之际,就见李婉温声说道:“阿溪,现在鸡汤还比较烫,先放在桌上凉一会儿不打紧的,你去灶房给孩子弄些米汤来。” “好的,我这就去。” 林溪将汤碗放下,飞快地出了屋子,又顺手将房门给关上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见他手里端着一个小碗进来,碗里放着个小勺子。 “我来喂小家伙,婉婉,你快些喝些汤。” 周氏抱着孩子来到了小桌子旁,坐下后,接过林溪手上的小碗,放在桌上,一小勺一小勺地喂着小家伙。 李婉见小家伙开始在唧唧地喝着米汤,也松了口气,就着林溪的手喝着碗里的鸡汤。 一顿忙活下来,已经到了下半夜了。 周氏这才安心地回去补觉了。 安顿好李婉和孩子,林溪这才和衣在床的外侧躺下了。 第247章 萍乐 第二天艳阳高照,虽然是深冬,气温低,可看着没有温度的太阳,还是让人怀着一份明媚的好心情起了床。 昨天老李家众人都累着了,所以今天大家并不像往常那般天微微亮就起床,众人都补了个好觉,精神头都足了不少。 胡医生又去看了下李婉的情况,见伤口没有感染的迹象,这才放下心来,想到李婉要喂母乳,也就不好再开些药物给她吃。 不过还是叮嘱坐月子期间的一些注意事项,多炖汤,多加营养,等等这些。 众人都认真地记下了。 等吃过早饭,郭康不好再多待,临走前往李婉紧闭的房门那边深深地看了一眼,这才跟周氏他们道别,开着拖拉机载着胡医生回县里了。 整个老李家正式进入了为李婉坐月子的状态,全家都在绞尽脑汁想着法地为她做各种补充营养的吃食。 李婉整个月子都没有洗过澡、洗过头发,感觉自己身上酸痒难耐了。 她满怀欣喜自己终于要出月子了,结果周氏又很是严肃认真地说:“婉婉,坐月子的天数不是字面上的意思,一般我们这里是要坐四十二天的月子的。” “而且你生产那天遭了那么大的罪,再怎么样也得做到六十天才行的。” 李婉如遭雷击:“可是,娘,我已经很多天没有洗澡洗头发了,我感觉我整个人都要嗖了。” 说着,李婉还作势闻了闻自己的两边肩头。 周氏还是不肯让步,在自己闺女的健康面前一点都不敢马虎。 她眼一瞪,道:“胡说,最起码要坚持到四十二天,之后才能稍微在身上擦洗一下,但还是不要洗头洗澡。” “坐月子期间不能见风,不然会染上月子病,月子病是会在身上藏一辈子的,可不能马虎。相反,如果月子坐好了,还能去掉身上以前的很多顽疾呢。” “闺女啊,听娘的,这身体是一辈子的大事,可不能糊弄啊!你怎么糊弄你自己的身体,将来身体就会怎么糊弄你的,这都是有因果的。” 听到老娘说得这么郑重其事,又想到她老人家一片拳拳爱女之心,都是为了她好,李婉哪里还好意思跟老娘讨价还价,于是只能顺从地听从了老娘的安排。 整个坐月子期间,李婉都数不清自己一天是吃几顿了,她的印象中好像是每隔个把两个小时,林溪都会从外面端来吃的。 不是这个汤,就是那个汤,还有下奶的汤水,分量又足,虽然李婉要喂母乳,消耗大,可架不住每次端进来的吃食分量大啊。 凡是吃不完的,统统推给林溪解决,林溪无奈地来者不拒。 整个月子下来,没见李婉胖什么,反倒是林溪原本俊朗帅气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圆了一圈了,就连肚子上都长起来了肉了。 林溪看看自己的肚子,又摸摸自己的脸,有些哭笑不得。 李婉看他现在这副样子,也有些想笑,不过还是忍住没有笑出声。 俩人的关系在这家长里短的平淡温馨的小日常中逐渐拉近了距离,林溪能够感觉到媳妇儿对他态度的软化。 如果能够让媳妇儿原谅他,哪怕让他再胖几圈,林溪觉得他也会很甘之如饴的。 这两个月下来,孩子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起了肉,皮皮嫩嫩,像豆腐做的一般,五官轮廓简直跟林溪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小家伙的性格乖巧可爱,还很爱笑,除了饿了、拉了、尿了或者是身上不舒服了,会哭唧唧外,其余时间都会看到小家伙天使般奶萌的笑容,看得人心都要融化了。 而且小家伙还不认生,见人就让抱抱,可不把人稀罕得紧。 老李家不管大人,还是小孩都疼这个小家伙疼得不得了。 这一年过年就是在李婉坐月子快满两个月的时候到来的,这一年过年也是自李婉出嫁以来家里人到得最齐的一年。 年夜饭上,老李家老老少少围坐一团,看着桌上寓意着十全十美的十道菜,又看着儿子儿媳、女儿女婿、孙子孙女。 甚至才两个月大的外孙女也在,小家伙眨巴着大大的眼睛,吐着小泡泡,不停地挥舞着小手,忙得不亦乐乎的样子。 周氏看着这一幕,心里是无尽的满足。 她的这一生啊虽然坎坷,却在晚年守到了儿孙满堂,似乎年轻时经历的那些苦痛也都是为了如今积攒福气的。 从这个角度想的话,老天爷待她也不薄,她的人生也算是圆满了。 周氏很是动容,她道:“来,祝福我们老李家年年有今朝,岁岁平安又健康!” 老李家众人能够喝酒的都端起了手里的白酒杯,不能喝酒的,也端起了手里的糖水碗,酒水糖水承载着他们对新年美好生活的向往。 简简单单的祝福语‘平安又健康’是老李家众人对朴素生活的期许。 看着众人都端着手里的杯子或碗往嘴里喝,小家伙觉得这些东西肯定是好吃的,也是不放过凑这个热闹的机会,咿咿呀呀地急得不行。 她坐在李婉的怀里,却是不安分地伸出小手作势要去拿他们面前的小碗。 她也想喝呢。 王芹看着好笑,凑趣道:“看来小家伙是个爱凑热闹的,将来这性子啊,肯定活泼又开朗。” “谁说不是呢,这小家伙皮得很,还鬼精鬼精的,别看她才这么小一点,眼珠子一天到晚都咕噜咕噜直转呢。” 李婉话虽这么说,还是爱不释手地抱着小家伙朝她的小脑门上亲香了一下。 “这一天到晚叫着小家伙的,也不是个事,名字还没定好吗?” 周氏笑着问林溪和李婉。 “想了几个,不过还是没有定下来,等着让娘给孩子取名呢,长辈给孩子取名字是给孩子添福气呢。” 林溪笑着回道。 “你们倒是会将把难题甩给我。” 周氏虽是这么说,不过一点也看不出来有一丝责怪的意思,还笑呵呵的,看上去很是乐意揽这个活。 她想了想,说道:“我也没读过什么书,没什么文化,不会那些个文雅的词句,倒是希望小家伙一辈子都平安喜乐,要不就叫萍乐?” “平安喜乐,萍乐,娘,这个名字好啊!” 李树生品着这个名字,越品越觉得这个名字取得太贴切了,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一辈子都平安快乐呢? 第248章 跨出那最艰难的一步 就连一向话不多的李根生也是一脸赞同道:“娘,还说您没什么文化,怎么给晚辈取的名字真是一个赛一个的好。” 说到这个,向来有些跳脱的李树生表达着他对亲娘的抗议:“娘,你给孙辈取的名字都这么有文化。” “你看阿旺、大妮、小妮,再加一个萍乐,这些名字寓意又好,叫起来又好听,咋给我和二哥取的名字就这么土呢?一个是根生,一个是树生,好像是大树养育了我们一般。” 李树生主要是想说好像是大树和树根生了他们两兄弟,不过当着生他们的亲娘的面,没敢说出口,怕将亲娘惹恼了,拿着扫帚追着他又打又骂的。 周氏好笑,笑骂道:“你这泼猴,生你二哥和你的时候不是年景不好么,粮食不够吃的时候,还去山里挖过野菜,甚至还挖过树皮和树根吃呢。” “所以呀你们要知道感恩,多亏了树皮、树根才让你们活下来了,你说这树皮树根是不是你们的再生父母?” “而且啊,也是想让你们记住,是李家村这片土地养育了你们,你们这辈子都不能忘本啊。” 李根生和李树生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他们的名字来得这么有意义又这么厚重,小时候总觉得自己的名字老是在村里惹人笑话,现在却觉得自己的名字竟这般中听。 周氏说得轻松,一句话含糊带过,可但凡是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人,谁不知道当时的艰难呢。 人啊,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忘了本。 再艰难的时候老娘都带着他们熬过来了,在经历当时的那个坎的时候,总感觉自己挺不过去了。 现在回想起来,才发现原来自己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脆弱,艰难到极致的时候,再坚持咬咬牙,跨出那最艰难的一步,也许就闯过那个关口了。 可如果坚持到一半坚持不下去中途放弃了,那就真的被那个难关给压垮了。 再看看如今围在桌子旁的儿孙满堂,众人都是无比的弥足珍惜。 “咿呀-咿呀”。 终于有了自己名字的小萍乐看着围在桌子旁的这些大人们个个脸上带笑,她也很开心。 小孩子别看她小,却是很能够感受到身边人的情绪变化的,她这会儿就觉得屋子里都是欢声笑语,大人们都在笑,应该都很开心。 所以小家伙‘咿呀’‘咿呀’地不停,嘴里的口水沿着嘴角也向下哗啦个不停,眉眼都笑弯了。 “哎呀,小萍乐是得了名字高兴呀,这么开心的呢。”李树生笑道。 小家伙的天真无邪一下子让整个年夜饭的气氛更加热烈了,众人都回过神来,开怀大笑。 “萍乐,乐乐,闺女,你的小名就叫乐乐。” 李婉抱着小萍乐乐得不行,还抱起来,让小萍乐试着站在她的腿上掂了掂,不过不敢真让她站着,小家伙腿脚现在都是无力的,像个软脚虾一般,所以力道都在李婉的手上。 “咿呀!”小萍儿似乎是听懂了老娘的意思,还流着口水回应了一下。 林溪看着身旁开心逗趣儿的母女俩,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有被一个叫幸福的东西满满地包围着。 他很喜欢老李家的整个家庭氛围。 家里有这么个明事理、通达的家长掌舵,孩子哪怕是跑得再远,生活再艰辛,心里也不会觉得苦楚,因为心里有个大山在身后立着,总感觉做什么都有底气一般。 小乐乐的满月宴是在正月二十八这天办的,在老李家院子里摆了六桌。 这个宴席规格在李家村里算是比较高规格的了,李家村就是接媳妇嫁女儿也就摆个六桌的席面,那种富户想显排面的,顶多摆个八桌。 这老李家小娃娃摆满月酒也给摆了六桌,说明老李家对这个小娃娃的重视嘛。 这六桌里面正对着堂屋大门的这桌是主桌。 周氏心疼李婉刚刚出月子,让她就负责抱着小乐乐坐在主桌这边逗弄小家伙。 李婉被周氏强令压着在家坐了两个月的月子,身子骨养得不错,连同生产那天遭的罪导致气血亏虚也给了养回来,身子有些微的丰腴,脸上气色红润,一看就知她的月子被伺候得很周全。 林溪这会儿倒是没有资格坐在主桌这边享福的,他也跟着老李家众人忙前忙后的。 倒是来了个稀客,李婉的五姐李杜鹃带着丈夫蔡亮和长子蔡绍、次子蔡阳来了。 蔡绍看上去年岁跟李旺差不多的样子,蔡阳也有十七八岁的样子,两个儿子都是大小子了。 李杜鹃带着一大家子进了院子后就径直去找周氏了。 周氏一见到她,原本笑呵呵的脸色立马就冷了下来,她冷冷道:“你还知道回来?你幺妹都回来一年了,都没见你回来看过,家里农忙也没见你回来帮个忙。” “我们李家村与蔡家村都在一个县里,怎么就那么难回来一趟呢?怎么?是日子过好了,瞧不起娘家了?往年也不见你这般呀,怎么越活就越不会为人处事了呢?” 周氏这话说的,在旁人看来,对自家闺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般说话,着实有些嘴毒了一点。 可是周氏有些想不明白了,她和丈夫李国富都是老实本分的人,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忘本的女儿呢? 她向来对孩子们的教育都是亲自抓,言传身教的。 照道理说,她周氏的为人处事向来都是比较周全的,人情世故这块儿她做得还算是没有让人说道的地方。 怎么这个老五五女儿人情竟如此不练达呢? “阿婆,其实不是这样的,我娘她……” 蔡绍见外婆误会他娘了,急着想跟外婆解释来的,可是却被李杜鹃拉住了。 他有些错愕地望着他老娘,不知道老娘为什么不解释呢。 李杜鹃有苦说不出,她这一年身体不好,查出来子宫长了个瘤,吓得全家都快鸡飞蛋打了,那个时候也是怕老娘担心,所以都不敢回娘家,就怕老娘知道了跟着忧心。 她男人蔡亮好说歹说拖着她去县医院做了检查,幸好是良性的,没有恶化。 不过这一年都是在汤药中度过的。 “娘,都是女儿不孝,您打我骂我都行,就是别把自个儿给气着了,这可不值当的。” 李杜鹃仍然笑着说道。 李婉看老娘跟五姐之间这气氛不是太好,怕老娘真的动怒迁怒五姐一家,打圆场道:“娘,五姐也不容易,这么久没见,应该珍惜这个难得的相处时光。” 李杜鹃对李婉感激地点了点头,看到李婉怀里的小家伙,瞬间软了眼神。 她一边情不自禁地伸手摸摸小外甥女的小脸颊,一边笑着道:“呀,这是我们家小乐乐,小脸红扑扑的,看给她乐得,小嘴都合不拢了。” “乐乐,这是你姨妈,快叫姨妈。”李婉看着怀里的小家伙,温柔地哄着她喊人。 “咿呀。”小乐乐很是配合地适时地发出了小婴儿的婴语。 “呀,小乐乐,你喊姨姨了,真乖啊。这么小一点,竟然都会喊人了,不得了喽。” 李杜鹃有些激动,虽然有些夸张的成分,不过她喜欢这个小家伙倒是真情流露。 反正小家伙说的是婴语,大家都听不懂,姑且当是她在回应大人了。 李杜鹃边笑着说着边从口袋里拿出了个红封塞到了小家伙的襁褓里:“姨姨祝我们家小乐乐健康、聪明、伶俐呀。” 这个代表祝福的红包李婉收下了,抱着小乐乐逗弄道:“乐乐呀,快谢谢你姨姨。” “咿呀。”小乐乐很是给自己老娘面子。 周氏在一旁看着,也被小乐乐给逗笑了:“这小家伙机灵得很呢,还知道认红包。” 第249章 决定了 经过小家伙这个小插曲,刚才有些让人不太舒服的紧张气氛倒是散了不少。 周氏见外孙蔡绍想急于解释什么,可又被他娘给制止了,而且杜鹃刚才说话的时候虽然已经在极力掩饰,不过周氏还是察觉出了她的眼神有些闪躲。 又想到自己闺女向来不会这么不懂事的,可竟然在这一年里硬是没有回娘家看一次,知道远嫁的妹妹回来了,再怎么样也应该要回来看看的。 再者说,她这个五女婿也是个老实本分人,断然不会不通人情地让他媳妇儿不回娘家的。 主要是两家都在一个县域范围内,回一趟娘家也没有那么困难的,这里面怎么看就怎么不正常。 周氏觉得闺女肯定是有什么事瞒着她。 不过想到今天是小外孙女的满月喜宴,这会子功夫不好再继续纠缠这些,想着等今天席面结束后再抓着闺女仔细问问情况。 李杜鹃见老娘没有再揪着她不放,心里很是松了口气,于是也不拿自己当客人,带着丈夫和两个大小子屋前屋后地跟着老李家众人忙活。 周氏时不时地会朝院门口张望一下,看上去像是在盼着什么人来。 她刚一转身去忙其他的工夫,周秋香带着郭康就过来了。 他们一进院子就见到周氏在院子里穿梭的身影。 周秋香顿时眼睛一亮,笑着走到周氏的跟前,笑道:“金花,恭喜恭喜啊!你看你春风满面的,一看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呀。” “难怪我们刚才走到你们院子门口的时候,就见那喜鹊在门口叫喳喳呢。” 周秋香打趣。 周氏哪里会真的去求证家门口到底有没有喜鹊叫喳喳,不过一提到喜鹊,人们都会高兴,因为喜鹊代表着喜事,是寓意极好的吉祥话。 周氏一见到是老姐妹来了,赶紧上前亲热地揽着周秋香道:“秋香带着康康过来了,来得正好,我刚刚还在心里想着你会不会过来呢?” “这人啦,就是不经念叨,说曹操曹操就到。” “周姨。”郭康乖巧地喊周氏。 “哎!你这小子呀,怎么看就怎么让人欢喜呢。” 周氏爱怜地拍了拍郭康的肩膀,就像对待自家子侄一般亲厚。 周秋香被老姐妹调侃也不恼,笑呵呵地跟着周氏到他们的座位上落座。 周氏领着周秋香母子来到了李婉他们这桌主位。 周氏笑道:“今天家里事情多,有点顾及不过来,招待不周,怠慢你们了。我也不拿你们当客了,你们先坐着休息下,等一下就开席了。” “婉婉,你招呼下你秋姨和康康。我去忙了。” 周氏前面的话是对周秋香母子说的,后面的话是对李婉说的。 “娘,您放心,我会招呼好秋姨和康康的。”李婉抱着小乐乐笑着回道。 “没事,你去忙,我们姐妹俩谁跟谁呀,你如果见外了,我反倒会不高兴呢。如果人手忙不过来,你别跟我客气,我们母子俩也算是劳动力,也是能够搭把手的。” 周秋香边坐下边回周氏。 周氏想到李婉生产那天,老郭家帮上的大忙。 郭康说是他母亲不放心,又是找拖拉机又是找医生的。 要不是他们将胡医生请来,在最后关头救了她闺女的命,保全了母女俩人平安,这会子哪有这般其乐融融的光景。 周氏很是感激老姐妹,握着老姐妹的手的力道都特意紧了紧,感激之情尽在不言中。 周秋香也感受到了周氏的情绪,回握住周氏的手也紧了紧。 她道:“行了,我们这里没什么事,你快去忙,有事的话我去找你。” 周氏这才放心下来,又去招呼张罗去了。 这边李婉赶紧招呼周秋香和郭康俩人落座。 周秋香很高兴,看着李婉怀里被养得白白胖胖的小家伙,喜欢得不得了,当着李婉的面往小家伙的襁褓里塞了两个红封。 摆酒肯定是要收红封的,这十里八乡的习俗都是这样,礼尚往来。 今天自家摆酒收了客人的红封,来日客人家要摆酒的时候,也会将红封的礼钱还回去,有那讲究的,还有在原来基础上再添点的。 所以李婉很是坦然地收下了祝福的红封。 她又张罗着要给郭康母子俩倒水,怀里又抱着孩子,手着实是腾不出来。 她心里正有些犯愁呢,就听到身旁一道熟悉的声音说道:“你别动,我来。” 就见郭康已经伸手执起桌上的热水壶,先是给周秋香倒了杯温开水,然后又给李婉的杯子里添加了些热水,最后才是给自己倒的。 李婉的左手边位子是空着,周氏安排周秋香母子坐在了李婉的右手边,周秋香让郭康坐在李婉的右手边:“你们年轻人聊得来,有共同话题。” 而周秋香自己则坐在儿子的右手边。 郭康看了看院子里的情况,宾客陆陆续续地来了很多,院门口还有人在往院子里进来,说明宾客还没到齐。 老李家众人都在屋前屋后地忙活,不过他没有看到林溪的身影,想来应该是忙活其他的事去了。 他们这桌主桌目前就坐了他们三个大人,老李家的小孩子们都还没有上桌。 这会儿倒是没有人特意注意他们这桌,虽然也会有那些个宾客好奇的目光远远地打量过来,不过离得远,倒是不会让人感觉到不自在。 郭康觉得这是个难得的能够跟李婉说上几句话的时候。 见李婉面色红润,脸上看上去还长了点肉,他想着李婉在月子里应该是被照顾得比较周全,他心里也大大松了口气。 沉默了一瞬后,他还是忍不住问道:“婉婉,你决定了么?” 郭康是对李婉这边说的,特意往李婉这边凑近了一些,声音压得很低,低得基本上只有身旁的李婉能将将听清。 李婉听懂了他问的是什么,默了一瞬后,再抬起头,眼里已经是一片坚定了。 她回道:“嗯,决定好了,等孩子满了百天后,我跟他回湖城。” 第250章 一切都是为了孩子 这个回答对于郭康来说似是意料之中,可又让他心里有些难受,他深深地望了李婉一眼,那眼中埋藏了浓浓的眷念和不舍。 他还是道:“你完全可以留下来的,我可以照顾你们娘儿俩。” 听他如此说,李婉心里一惊,飞快地往周秋香那边看去,见她正笑呵呵地跟她的两个小侄女大妮和小妮在说着什么。 而且李婉和郭康俩人的声音压得很低,想来秋姨应该是听不到他们这边说的话的。 李婉心里稍安。 她道:“我在湖城那边过得很好,他也很好,如今我们还有小乐乐这么可爱的女儿,我对我现在的生活很满足。” “你如果遇到合适的姑娘,也赶紧定下来,你看我如今孩子都有了,你还不赶紧的。” 李婉不想拖累郭康,先不说她跟林溪如何,即便是当初她老娘周氏有意要让她留在这里,等跟湖城那边彻底断了后,以后寻着合适的机会再另嫁,她都没有松口。 再后来周氏有意与郭家结亲,郭康向她表露心迹时,她也是没有同意的。 她如果带着小乐乐自私地跟郭康在一起,平白无故地让他喜当爹,即便他愿意,那她也不会愿意的,这对郭康不公平,凭什么他要替别的男人养孩子? 推己及人,李婉觉得自己是做不到去给别人养孩子的。 再者说,这对小乐乐也不公平,一出生就剥夺了她亲生父亲的父爱,这对孩子是何其的残忍,血浓于水的亲情人这一辈子都是无法割舍的,既是负担却也是依靠。 她作为一个母亲,没有资格去单方面剥夺掉亲生父亲林溪给小乐乐的父爱。 如果她真这么做了,她自己的日子倒是好过了,可就苦了孩子了。 可以想象,如果她选择跟郭康在一起,将来小乐乐得遭受身边多少非议。 而且她担心将来如果她跟郭康有了属于他们的孩子,郭康就会将更多的精力去关注他的孩子,会忽视对乐乐的爱。 在乐乐跟他的孩子之间,郭康不可避免地会有偏颇的,到时候乐乐肯定会心里不好受的。 小孩子虽然不说,但是小孩子对周遭环境的感知是非常敏感的。 那这又会给小乐乐带来怎样难以想象的心理创伤啊? 如果她真这么做了,那小乐乐本该美好的童年就都会被破坏掉,那她得是一个多么自私又不合格的母亲啊! 她与林溪之间如何先不论,按照林溪的性子,他一定会是一个疼爱孩子的父亲的。 这个李婉是可以肯定的,一来小乐乐是他亲生的种,二来通过坐月子这两个月的观察,她发现林溪在照顾自家闺女上真的是无微不至,简直是温柔到骨子里了。 孩子跟在他身边,她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再说了,小乐乐是她九死一生闯鬼门关生下的宝贝,即便是苦了她自己,她也断不会让女儿受一丁点委屈的。 只要是对女儿好的,即便是得让她回湖城应对那些个难缠的婆家人,那她也是心甘情愿的。 再说了,在鬼门关走了这一遭,有了孩子了,有了自己需要保护的人,老林家那些人即便是豺狼虎豹、牛鬼蛇神,那她也不是好欺负的。 大不了大家撕破脸皮呗。 脸皮好像也不能当饭吃。 想到这里,李婉看着怀里的小家伙,眼神瞬间温柔得不像话,将小家伙抱在怀里又紧了紧。 一切都是为了孩子,一个母亲为了孩子的未来可以牺牲掉自己本该恣意舒适的人生。 谁都无法想象一个母亲为了孩子而能够迸发出来的能量到底有多大。 听李婉这般说,郭康知道李婉已经下定决心了,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到大的情谊,他了解她的性子,她一旦决定了,别人说再多,大概率她是不会改变决定的。 李婉向来都是比较冷静的,想来这个决定应该是经过多方面考虑的,他也不想闹得大家难看。 今天又是这么重要的场合,那么多宾客都在,如若传扬出去了免不了会被人说三道四的。 郭康眼里划过一抹黯然,不过很快就隐去了。 好,既然如此,他觉得自己唯有祝福了:“你决定了就行,只是往后万事都要注意保重好自己。” 李婉突然鼻根有些泛酸,都到这个份上了,他始终还是担忧着她,说不动容那是假的,不过那只是感动之情,并非有关风月。 俩人见话都说开了,说话反倒是没有那么多顾忌了,俩人之间的气氛一下子松快了下来。 周秋香端着水杯愣愣地喝着,她心里直叹气:‘唉!没缘分啦,没缘分。多么好的一个儿媳妇儿啊,就这么飞走了。 心里怎么感觉怪难受的。 一来难受自己这么好的儿媳妇怎么就跟自家无缘呢?她也是为人母的人,李婉的那些顾虑她周秋香又何尝不理解呢。 正是因为这样,她对李婉就更加喜爱了,这个孩子的道德感和三观都很正。 二来为自家儿子难受,儿子有多喜欢、多在意李婉,她这个做老娘的,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儿子这次受了情伤,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缓过来劲儿。 只希望儿子能尽早遇到那个适合他的姑娘。 而林溪这边其实自打周秋香母子进了院子开始,他就看见他们了。 他正好挑水回来,将水倒进了灶房的储水池,出来准备再去挑水的,就见郭康跟一个上了一些年纪的中年妇人从院子外走了进来。 他们一进来就径直找到了岳母。 岳母见到俩人很是高兴,说了一会儿话后,就见俩人被岳母安排着坐在李婉旁边,那个郭康还特意趁没人之际凑过去找媳妇儿说话。 林溪心里着急,本来也想凑过去坐在李婉的左手边的,不过又想到他现在是劳动力,不好像个闲人一般坐在席面上等着开席。 于是就默默地退回灶房,将正在烧火的李树生给挤开了:“二哥,我来烧火,你去挑水。” 李树生不疑有他,想着林溪应该是挑水累着了,也是该歇歇,哪里知道林溪有这些个小心思。 胡医生也来了,被周氏安排在了主桌,老李家所有人再加上李杜鹃一家子,主桌安排一桌不够,于是又在主桌旁边又开了一桌。 第251章 病痛 李婉看五姐一直在跟着忙碌,想着刚才的那个插曲,五姐那边估计有些事。 于是李婉趁李杜鹃路过身旁之际赶紧叫住了她,她拍了拍自己左手边的空座位道:“五姐,坐这边歇歇。” 李婉的这个五姐跟她年龄相差有些大,李婉还在家里做姑娘的时候,李杜鹃倒是隔三差五地回娘家,疼这个妹妹很是打紧。 而且受周氏言传身教的影响,李杜鹃在为人处事上很是练达,在夫家相夫教子、伺候公婆上面都做得面面俱到,没有什么婆媳矛盾。 李婉对这个姐姐从小就有着濡慕之情,看到姐姐跟母亲之间闹了矛盾,她心里也不好受。 以姐姐的为人,不至于会如此不周全的,肯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李杜鹃在李婉身旁坐下后就有些沉默。 李婉知道自己五姐心里应该是有什么事,她关心地问道:“姐,你家里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你这么长时间没回来,我们都担心得很。” 李杜鹃摇头,她自己的事不愿意让娘家人跟着一起忧心。 李婉见她这样,心里有些着急了,右手让小家伙斜靠在她怀里搂着,左手忙去拉住李杜鹃有些局促不安的手。 她正色道:“姐,我们是家人,有什么事我们一起面对,你这支支吾吾的样子反倒是更让我们担心。” 李杜鹃有些无措,知道这个事瞒着也不是个事,迟早娘家这边是会知道的。 她只好回道:“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就是之前被诊断出来我子宫上长了个东西,当时把我们给吓了一跳,生怕是癌,你姐夫也急得没日没夜地睡不着觉。” “我们也不敢回来,怕你们知道都跟着一起担心。” “还好万幸的是,后来化验,说是良性的,本来医生问要不要动手术?说是进行吃药物理治疗也是可以的,只是治疗的时间会久一些。” “我怕挨那个疼,也怕动了手术后往后还会再长,于是决定吃药进行物理治疗。” “这不这段时间一直在调理,前几天还去医院复查了的,那个瘤小了很多,所以现在病情也算是控制住了,再坚持吃药很快就会好的,你不用担心。” 李杜鹃拍了拍李婉的手,生怕小妹跟着担忧。 李婉听姐姐这么说,也怕她有思想负担,不好再继续深究这个,想着这个事还是得快点让老娘知道。 整个席面宾主尽欢,周氏和李根生兄弟俩人在院子门口送客人。 周秋香和郭康出来的时候,周秋香让郭康在院子门口等一下她,然后她特意拉着周氏稍微走远了一点。 她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压低了声音叹气道:“金花啊,唉!这俩孩子我咋说呢,还是缘分不够啊。” 周氏心里一个咯噔,正要开口问,就见周秋香继续说道:“刚才在开席之前,康康问了婉婉的心意,婉婉这孩子认死理,下定决心要回湖城去,我们都留不住她啊。” “这丫头,有了孩子是能够为孩子豁出一切去的。” 周氏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闺女怕是要跟林溪继续过下去,饶是如此,现在听到闺女已经下定了决心,她这个老母亲的心还是跟着揪疼疼的。 她想着即便闺女不打算再另嫁,就是带着孩子留在老李家也是可以的,她都为闺女的往后都打算好了。 可闺女明明知道湖城婆家那些人都不是好相与的,还是决定要回去,她知道闺女这都是在为小乐乐考虑。 如果没有孩子,闺女兴许会留下来,但如今有了孩子,为孩子再怎么打算都不为过。 她自己不就是这样过来的么。 当初丈夫早逝,留下他们这孤儿寡母的,她为了孩子愣是没有改嫁,为老李家撑起了门户。 虽然理智告诉她闺女这么决定是为了孩子好,可情感上她还是希望闺女能够自私一点,多为自己考虑一些。 做父母的谁不惟愿自己的孩子能够活得轻松快乐一些呢? 做父母的最多只能给孩子做出引导,不能替孩子做决定,最终做决定的只能是孩子自己,做出这个决定引致的后果也只能孩子自己承受。 “这孩子既然决定了,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惟愿她一切顺遂。倒是康康,也不小了,如果遇着了合适的姑娘,你要为他多张罗张罗,我还等着喝他的喜酒呢。” 周氏这番话说的是真心的。 周秋香叹息儿子跟李婉之间缘分不够。 周氏叹息闺女选择了一条不好走的路。 两个老姐妹相互捏了捏对方的手,又紧了紧,俩人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叹息和无可奈何。 周秋香带着郭康往前走,后面胡医生眼尖,紧跟着追了上来,她大咧咧地喊道:“周妹子呀,等等我,正好我们回城一路啊。” …… 老李家这边,堂屋。 周氏听到五女儿的情况,既生气闺女女婿的隐瞒,又心疼闺女身上的病痛。 她有些自责道:“你们这不是胡闹么,怎么不早点跟我们说呢,家人是什么?家人就是应该同舟共济,相互扶持。” “哪怕我们不像医生那般有治病的法子,但起码在你们心里慌乱的时候,家人可以给予安慰,帮着一起解决生活中的困难,最起码能够让你们心理上和精神上松快点。” “你们呀,都不知道怎么说你们好。” 周氏指着五女儿和女婿,手指都在发颤,一想到当时刚刚发现病灶的时候,闺女内心该是多么恐慌啊,而她这个当娘的却全然不知。 一想到这个,周氏就是一阵阵的自责和愧疚,她这个为人母的怎么就做得这般不称职呢?孩子遇到了难处,自己刚才还在怨怪这孩子没有归家省亲。 周氏又不敢将话说重了,怕闺女和女婿心理负担重。 李根生和李树生是男人,心思没那么细腻,也不太会说些宽慰人的话。 王芹也心疼五姐,见婆婆这般,知道婆婆心里这会儿肯定在自责。 她笑着打圆场道:“娘,您别难过自责,五姐也是个有福气的,老天爷保佑,还好五姐这个病能治,再继续吃着药就能好。” 李婉赶紧接过话头,道:“是啊,这真是万幸啊,那个东西是良性的,这个病灶并不打紧,五姐的好福气还在后头呢。” “不过五姐,你可要按照医生的嘱咐吃药检查哦,如果吃药的钱不够,我们想办法帮你凑。” 李根生和李树生两兄弟赶紧表态:“是呢,我们是一家人,有难同当,只要能够治好,哪怕花再多的钱,我们也会去想办法。” 王芹作为儿媳妇儿自然是要表态的:“谁说不是呢,五姐,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有什么困难尽管跟我们讲。” 周氏看着儿女们这般亲热,心里一阵熨帖。 林溪抱着小乐乐也感受到了老李家团结凝聚、其乐融融的氛围,很是受感染。 他很喜欢老李家的家族氛围,也很庆幸能够有这么好的岳家,他有时候都很羡慕李婉能够有这么好的家人疼她。 李杜鹃早已哭成了泪人,泣不成声,病痛是在她身上的,那种被病痛的折磨的痛苦和对死亡的恐惧以及还有太多的遗憾和不甘吞噬着她。 这种苦楚无处发泄,只能自己藏在心里自我折磨,简直是痛苦不堪。 如今被家人这般关切和疼爱着,她的内心一阵饱足。 她抱着母亲,趴在母亲怀里,尽情地发泄着她内心所有的惶恐和不安,周氏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怀里女儿的后背,给她安抚。 蔡亮、蔡绍和蔡阳父子三人也都跟着红了眼眶。 第252章 有些别扭 待得安顿好李杜鹃一家子歇下,众人散去,林溪回到房里。 他看了看床上已经睡着了的小家伙,又看了看正在收拾床铺准备就寝的媳妇儿。 他自顾自地坐在桌子边的圆凳子上,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口,有些别扭道:“今天挺热闹的,来了很多客人。” 李婉边收拾床铺边回道:“嗯。” 林溪快速看了李婉一眼,状似无意道:“我见开席之前郭康找你说话了。” 李婉开始本来没太注意这些,这会儿倒是听出些味来,于是她转过身子有些探究地看着林溪,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找你说什么了?” 林溪问完之后,又意识到这恐怕会让媳妇儿误认为他不相信她,赶紧找补道:“媳妇儿,我没其它意思,就是你这次生产,多亏了人家帮了大忙。” “我总想着得找个机会好好感谢人家,今天一直在忙,也没顾得上。” 林溪现在对郭康的观感怎么说呢,有些复杂。 一来,他们有打过架的‘情谊’在,这让林溪一直感觉到有个巨大的威胁时时准备挖他的墙角,而且人家还挖得明目张胆、光明正大的。 关键是这个讨人厌的人还跟媳妇儿有自幼的发小情谊,其母与岳母大人还是一辈子的老姐妹,是世交,而他林溪在老林家却是个不受待见的存在。 这让他明明知道有这个挖墙脚的在,还不能对人家疾言厉色。 二来,这次媳妇儿生产,多亏了郭康考虑周全,想办法请到了胡医生,临危救回了妻女的性命,光从这一点来说,郭康对他林溪是有大恩的,他理应对人家感恩戴德。 其实单看郭康的为人处事,就连林溪都挑不出来错处,他不得不承认郭康这个人虽年轻,做事却是个考虑周全心细的人,很有责任心。 李婉又不是郭康的什么人,郭康却能够润物细无声地做到如此地步,可以想象,假如媳妇儿不要他了,而选择跟郭康在一起,想必郭康一定会是一个极好的丈夫的。 其实从各方面条件上来说,郭康更适合李婉。 林溪不得不承认,跟郭康比起来,内心深处还是有些自卑的,他觉得郭康不管是从外在条件、家庭条件、还是其他方方面面,似乎都比他强。 可是话虽如此,婚姻不能仅仅看条件是否合适,还要看俩人是否两情相悦,两情相悦的婚姻才会更幸福。 媳妇儿是他早早定下来的,现在还有了孩子,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手的。 媳妇儿是他的。 林溪此时只能用俩人之间的感情这一条来说服自己是比郭康强的。 李婉看着他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却又带着倔强,又想到其实他也不容易,基本上大半年的相处,她当初回娘家时的委屈和愤怒此刻已经消失殆尽了。 何况她受的那些委屈,又何尝没有她自己软弱可欺的成分在里头呢。 李婉瞬间软下了心房,她已经铺好了床铺,坐在床头,又拍了拍她旁边床沿的位置,示意他过来。 林溪赶紧放下手里的水杯,乖乖地坐到床沿边。 李婉顺势握住了他的手,说道:“你别紧张,他是问了我一些事,我已经跟他说清楚了,他往后不会再有旁的心思了。” “感激之情和男女之间的感情是不一样的,我既然从前都不曾心悦于他,往后就更不会了,我对他从来都只是姐弟情和感激之情,再无其他。” “我想好了,我们孩子都有了,往后就好好过日子,好好将孩子抚养长大。” 这惊喜和幸福来得太突然了些,让林溪有些恍惚,他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呢。 他狠狠地甩了自己一巴掌,屋子里瞬间响起了一记清脆的巴掌声,他却浑然未觉,他激动地问道:“媳妇儿,真的吗?我的好媳妇儿,我是不是在做梦啊?快捏一下我的手臂。” 李婉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不过还是依言在他的手臂上狠狠地揪了一把,以报这么长时间来让自己抑郁的仇。 确实是生疼,林溪疼得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不过他无所谓,比起这个肉体上的疼痛,心里的幸福感早就将其覆盖了。 他一脸痴汉笑道:“要不你跟我约法三章,往后家里家外什么事都你做主,你管着我,好不好?” 李婉无语,白了他一眼:“约法三章有什么用?你想反悔的时候还不是一样会反悔,关键是在于你自己的本心。” “你如果有这个良心,往后就对我们娘儿俩好一些,别再让我们受委屈了。” 林溪赶紧表态:“那是自然,往后我们一家好好过日子。” 林溪现在很是有那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一阵渭叹。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神逐渐染上了一丝情欲:“媳妇儿,你身子好些了吗?” 林溪得了糖果,就有些心猿意马,这都当了一年多的和尚了。 李婉狐疑地觑了他一眼:“你问这个做什么?” “那个,媳妇儿,你要是身子好些了,我想你,想得紧。” 林溪将媳妇儿紧紧地抱在怀里,呼吸都开始有些粗重了,有些不老实地吻上了李婉的额头。 李婉瞬间有些羞赧,不过还是没有反对,就在半推半就间熄了灯,放下了纱帐。 …… 阳春三月,春意盎然,大地都已复苏,已经满了一百天的小乐乐要跟着父母回到她的籍贯地生活了。 李家村村口,周氏拉着李婉的手很是不舍。 周氏不自觉地红了眼眶。 她不舍道:“你这孩子,叫人怎能放得下心?你既然决定了,娘也拦不住你,只希望你在那边能够过得顺遂。” “如果遇到不如意或者是受了委屈的事,就不要管那么多,直接带着孩子回娘家来,娘和你的哥哥嫂嫂、姐姐姐夫给你撑腰。” “千万不要让自己受委屈。” 儿行千里母担忧,何况是嫁闺女,不在跟前,千里迢迢的,见上一面都难,闺女在千里之外遇到什么事,他们在渝城这边也鞭长莫及。 虽然同在一个国度,却在不同的省份,一辈子能够见上几面呢?只会是见一面少一面。这叫她如何舍得?如何不担忧? 听到岳母这般殷殷叮嘱,活像是李婉要去闯龙潭虎穴一般,林溪的脸色有些不自在,他已经听出来了岳母大人对他是深深的不信任。 而且他确实是将人家辛辛苦苦教养长大的闺女给拐跑了,还是拐到几千里之外,一想到这里,林溪就有一种做了亏心事的心虚。 唉!这能怪谁呢? 之前自己是糊涂了,现在回想起来他都想再狠狠抽自己几巴掌,往后他不会再像之前那般糊涂了。 于是他赶紧表忠心道:“娘,您放心,我会照顾好她们娘儿俩的,定不会让她们母女受委屈。” 周氏剐了林溪一眼,一副不是很信任他的神情,却也无法。 不过该放的狠话还是要放的,她咬牙切齿道:“你要是敢叫她们娘儿俩受委屈,看我不去湖城拿着鞭子抽你。到时候可就没有像现在这般好说话的。” “到时候不管婉婉怎么想的,我都不会再给你机会了。” 林溪被岳母这话震慑得头皮发麻,全身肌肉都紧了一紧,他赶紧道:“小婿不敢,小婿定不负娘您的嘱托。”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面对即将远行的女儿,千言万语总是道不尽老母亲一颗拳拳爱女之心。 担忧和牵挂时刻萦绕在相隔千里的渝城和湖城之间,最后只能化作一声叹息:“天色不早了,赶紧出发,路上照顾好我的乖孙啊。” 周氏最后催促俩人赶紧出发。 第253章 话里面藏的针 三月的林家村、清水河畔,四处都一片春意盎然,桃花梨花盛开,山上的松树全都披上了一层绿色的针芽芽,河里的鱼儿在欢快地戏水。 乡道旁的香椿树已经崭露头角发起了香椿芽,散发着春的气息。 勤快的农人们早就在田里快活地忙碌了,不难看出农人们在新年伊始对新的一年给予了浓浓的期望。 “不得了了,不得了了,二婶子,你们快去看,林溪哥和李婉嫂子回来了,还抱了个小娃娃回来了!” 那个小名叫根子的后生向来跟林溪他们这一辈玩得很亲厚,在村口看到林溪大哥回来了,他就激动得不得了。 虽然李婉嫂子刚来村子的那会儿,根子的家里人有意撮合他们俩,不过这事儿不是没成嘛,于是根子早就歇了心思,将这事儿给放下了。 再后来,李婉嫁给了林溪,他向来跟林溪关系亲厚,也连带着将李婉当做嫂子来敬重了。 要知道李婉嫂子从去年三四月份的时候回娘家到现在都回了差不多一年了。 而林溪哥从去年七月份说是去接李婉嫂子的,结果去了后就一直没有动静,也没有什么消息往家里送。 也不知道溪哥那边是什么情况。 根子跟一块儿玩到大的几个发小过年玩牌九的时候,还在嘀咕,溪哥不会是打算在渝城那边做倒插门女婿? 一说到这里,几个发小都是心里一惊。 虽然,这个事是溪哥自己的家事,无关他们这些外人痛痒,可身边少了一个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兄弟,心里总感觉不是很得劲儿。 刚才在村口咋一看到溪哥手里抱着个娃娃,背上背满了行李,旁边是婉嫂子,她肩上也背了两个包袱,这阵仗看着就很是惹眼。 能够坐在村口闲聊的,从来都是闲着没事做,最关注村里的八卦和新闻的。 这不就逮着个新闻了么? 根子定睛一看,待确定是林溪两口子后,内里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就好似他自己家来了什么不得了的贵客一般,让他整个人都精神抖擞起来。 他一个箭步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去老林家报喜。 廖氏听到根子说林溪和李婉回来了,心里一喜,本能地抬脚准备跟根子一起往外走。 就听到林老爹的一声冷哼:“哼!这不懂事的不孝子还知道回来啊?他心里还有没有我们这两个老东西?不许去!” 根子见林老爹这反应一下子愣住了,他没想到林二叔会当众垮脸。 他的一腔热血直接被兜头淋了一盆冷水,有些尴尬了,他已经感受到了林二叔因不高兴而释放出来的冷气了。 他不愿意多待,讪讪地为自己找补道:“那个,二叔啊,我想起来了,我家里还有事,我先回去了哈。” 不等林老爹反应,根子已经一阵风似地跑没了影子,来无影去无踪的,他在自己心里腹诽,这会儿溪哥的新家里应该很热闹,他要去凑凑热闹。 而老林家老宅这边,被林老爹这一声冷哼,廖氏有些被唬住了,不敢再往外挪步子。 老头子的话在她这里从来都是如圣旨一般,老头子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而林老爹确实是很生气,这个不孝子扔下这个家什么都不管,说扔下就扔下,害得家里去年的田地都没怎么种,去年的收成跟别人家比简直是没眼看。 眼看着家里的存粮都不太够了,老二还得照顾老二媳妇,老二媳妇儿在过年的年边上给他们老林家添了个大胖孙女,可把他们给喜的。 大孙女这会儿也有两个月了。 正是因为这样,去年七月份自从林溪撒手去了渝城,家里农忙这些事就得他这个老家伙操持。 老二得照顾他媳妇儿,顾不上来,而他这个老家伙向来都是依赖林溪依赖惯了的,林溪一走,家里哪里还有主心骨? 哪里还有可用的劳动力? 本以为这个不孝子顶多去个个把月就回来了,结果是一去不复返。 挨过了夏天,又过了秋天,再到冬天,一直到现在的春天,一年四季,一年了啊,走了整整一年! 老大他怎么敢! 而李婉这个儿媳妇儿又怎么狠得下心让林溪在渝城那里一留就是一年的? 这两个人都是白眼狼,都是个不孝的。 这个时候的林老爹早就已经忘记了李婉当时是在什么情况下回的娘家,他一点都没有愧疚之心。 还想着他这个大家长的架势是要摆出来的,要杀杀这两人的锐气,要让他们知道老林家到底谁才是做主的? 索性他就在老宅这边等着,让他们俩人来老宅赔不是。 林老爹想着,这俩人待会儿如果认错态度好,他就借坡下驴索性原谅他们之前的不孝行为,毕竟家里的生计还得这两人操持,也不好欺负得太狠了。 但是如果这两人认错态度不好,那他不介意耍点横,教训教训俩人何为孝道? 此时,在林溪新家的院子里正热闹得不得了。 堂屋里已经坐了七八个中年妇人和年轻的媳妇子,楚氏也是一脸关切地过来了,正坐在李婉的身旁,她们无不好奇李婉怀里抱着的那个小豆丁。 其中几个跟李婉相熟的年轻媳妇子凑到李婉身旁,正弓着身逗弄着她怀里的小乐乐。 小乐乐这家伙虽然跟着爹娘舟车劳顿的,不过这会儿一点都看不出她有任何困意,正流着哈喇子咿咿呀呀地跟这几个媳妇子玩呢,一笑口水直流。 挨着李婉坐的一个老婶子不太避讳地问道:“婉婉啊,这小乐乐多大了啊?” 屋里的都是人精来的,有的人在说说笑笑说着小话,有的人在逗弄孩子,实则大家听到这话,都竖起了耳朵。 也不怪这些人好奇,李婉去年三四月份回娘家的时候可是没怀孕的,这回去了年,就生了个大闺女出来了,而且瞧着这孩子,看着出生也有三四个月了。 这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嘛。 李婉又何尝不知老婶子问的这个话里面藏的针呢? 她的脸色瞬间淡了下来,回道:“已经满了一百天了,快四个月了。” “呀!这都快四个月了呀!婉婉去年回娘家那会儿还没怀孕呢,孩子这是早产的吗?看着孩子长得像婉婉多些。” 这个老婶子突然故意拔高了音量,惹得堂屋里和院子里的人都听到了。 楚氏有心想维护自家侄媳妇,她脸色不好地朝那个老婶子剜了一眼,冷冷道:“我瞧着这孩子简直是跟阿溪小时候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林溪坐正在院子里跟根子他们说话呢,当然也听到这个有些故意挑起事端的话。 这些人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呀,反正只要不是自家的事,别人家的事闹得越大越好。 总有些内心比较阴暗的人看不得别人比自己过得好。 有的人人性深处的恶可以恶到让人无法想象的程度! 有时候恶毒的言语甚至比那伤人的利器更加伤人,不仅没有成本,很难追究法律责任,能够伤人于无形,还能够扩大伤人的范围,甚至能够给人留下一辈子都挥之不去的心理阴影。 林溪的脸色立即冷了下来,大步走到堂屋,从李婉怀里抱过孩子,他像是唠着家常般愧疚地说道:“谁说不是呢?都是我不好,婉婉当时回娘家之前都怀上了,我却没有发觉。” “我又忙着家里的事,没有及时跟着过去照顾她,害得她一人在娘家那边一人遭受怀孕之苦,还好岳母和舅哥舅嫂他们将婉婉照顾得好,我才放心些。” 那个老婶子听到楚氏和林溪这般说,又看到楚氏和林溪那一副黑着脸的脸色,知道自己刚才的话有些冒犯了。 得,热闹没看成,还是回家喽。 于是她讪讪地说道:“哎呀,阿溪啊,这女人怀胎生子不容易,你可要让你媳妇儿好好将养着。那个,我家里还有事,就先回去了哈。” 第254章 暴喝 那几个怀着看热闹心思的老妇见状也找理由回家去了,倒是真心关系比较亲近的几个又多坐了坐。 楚氏拉着李婉的手,歉疚道:“好孩子,让你受委屈了,这些个长舌妇就没安什么好心,见不得别人家好,你别往心里去,将自己的身体照顾好才是要紧。” “阿水她媳妇儿也是在过年那时候生了个闺女,我瞅着跟小乐乐的月份差不多大,我这段时间在照顾阿水他媳妇儿,正好给你也做一份,还是要再多将养将养。” 李婉原本被刚才那个事搅得有些烦乱的心绪被丈夫和楚氏的维护给逐渐抚平了。 她道:“伯娘,您放心,我不会往心里去的,跟这些人置气不值当。” “阿溪,别跟那些个长舌妇一般见识,那些人一天到晚嘴巴把不住们,见不得别人好,我就瞧着我侄女哪儿哪儿都好,真是辛苦弟妹了。”林泉也宽慰道。 “是的呢,是的呢,我这小侄女真是融合了你和嫂子的优点,哪儿哪儿都长得好看,你看这小鼻子小嘴的,可爱得紧呢。” 根子将手放在小乐乐的手心,小家伙一下子就抓得紧紧的,惹得根子的一颗成熟男人的心瞬间被萌化了。 林溪看着怀里的闺女,真是怎么看都看不够一般,忍不住凑上前亲了亲小乐乐的脸颊,惹得小家伙张嘴笑,哈喇子流了一嘴,一直流到圈在脖子上的口水巾上。 待得众人散去,屋子里只剩下林溪三口子时,林溪放下睡熟的闺女,将小家伙温柔地放置在床里侧,又贴心地用被子在闺女的外侧筑起了一道横梗墙,以防闺女翻身的时候掉下床。 现在小乐乐已经会翻身了。 林溪安置好闺女后,拉着媳妇儿的手,说道:“媳妇儿,刚才那些长舌妇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那些人就见不得别人家好,家里添丁是喜事,那些人就是酸的。” “只是我没想到这些人竟然可以恶毒到这般境地,我们这才刚刚回家呢,就搅扰得人不得安生。” 李婉其实也是没想到那些人的心里竟然如此阴暗,意思不就是怀疑小乐乐不是林溪的种么? 再说了,小乐乐是谁的种关他们什么事? 那些人就是恨不得给别人家搅和些事出来,让别人家去闹去。 简直是太恶毒了! 怎么能心思歹毒到去恶意中伤还不到四个月大的小婴儿? 人言可畏,只怕这会儿谣言已经在村子里传开了。 谣言从来都是人云亦云的,听的人不会去核实谣言的真实性,传谣的人同样不会去核实。 他们只会去满足自己的八卦心理,根本就不会想到所传的谣言对于这个谣言的当事人来说该会造成怎样的伤害? 李婉突然想到什么,皱眉道:“阿溪,我担心这个谣言现在已经传到爹娘耳朵里了,这可怎么办?” “没事,你别担心,这个事我会跟爹娘他们说清楚的。不用去在意这些莫须有的谣言,我们越是理会,那些人就越是传得带劲儿。我们不理会、冷处理,慢慢地谣言就散了。” “我就是心疼你,你怀孕那会儿我们都不知道,还让你受了那么大的委屈,现在你九死一生为我生下孩子,这些人竟然还起着这么恶意的心思,简直就是让人不可原谅!” 林溪倒是不担心爹娘那边,他有信心能够跟爹娘说清楚,就是一想到媳妇儿从怀孕开始到现在受了这么多苦楚,他都愧疚不已,恨不得他来替她受这些罪。 “我没事,只要你对我好,别让我受委屈就行。” 听到林溪这个态度,李婉觉得心里很是熨帖。 她在林溪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蹭了蹭,双手环住林溪的腰又紧了紧。 林溪亦是紧紧搂着她。 之前是他做得不够好,让媳妇儿受了那么多委屈,媳妇儿差点都不要他了,他现在是草木皆兵,痛定思痛,绝不敢重蹈覆辙。 再说了,保护自己的妻儿本来就是他作为男人应该做的本分。 “你也累着了,你先歇会儿,我去下面条,等会儿好了我喊你,我们下午补个觉,然后晚上去老宅那边坐坐。”林溪心疼妻子。 “好。” 李婉回道。 傍晚,老林家老宅。 整个堂屋此时的气压很低,林老爹坐在堂屋中堂下首正中间的位置,一双浑浊的老眼正凶神恶煞地望着门口位置。 他手里拿着烟袋锅,时不时地敲一下四方桌,那眼神恨不得要吃人一般。 廖氏坐在一旁一句话也不敢吭声,只时不时地会听到坐在廖氏对面的林德两口子哄着怀里小婴儿的哼哼声。 这反倒更加衬得整个堂屋的气氛让人压抑得想赶紧离开此地,小婴儿恐是也感觉到了气氛的压抑,在母亲怀里始终不安地扭动着小身体,怎么哄都睡不着。 林齐和林彦都长了一岁,俩人都长高了不少,俩人正被老父亲勒令陪坐在堂屋的角落位置,大气都不敢出。 老宅紧张的气氛从中午听说林溪两口子回来就开始了,那会儿老林家众人已经吃过中午饭了。 林老爹那会儿的脸色倒是还看不出有什么不好的,他在院子里还溜达了几圈。 随着时间的推移,林老爹的脸色就越来越阴沉,此时已经阴沉得快要滴出墨来了,感觉随时都要爆发出来。 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 天色越来越暗了,三月份的初春季节,天色暗得比较快,这会儿往堂屋外面看,已经有些看不太清院门口的具体景况了。 这会儿听到了院门口有了动静,紧接着就听到俩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到了堂屋门口了,众人正往门口看去。 “不孝子,你还晓得回来!” 突然一声暴喝连同一个烟袋锅直接飞出,烟袋锅砸到了正站在门口抬脚准备要进来的男人的左额角,紧接着烟袋锅顺势飞溅到了院子里,躺在了地上。 烟袋锅的锅勺因为反作用力碰到地上石子时被撞破了一个大缺口,可想而知发出那声暴喝的主人该是使出了多大的力气。 堂屋门口的男人停住了脚步,额角已经渗出血液了,血正沿着额角汨汨往下流,看着很是骇人! 同时这一声暴喝吓得男人怀里的婴孩撕心裂肺地扯着嗓子哇哇大哭,那是婴孩受惊之后的极度惊哭。 幸亏孩子是被抱在男人的右胸膛这边,不然孩子也会难以幸免被烟袋锅波及。 怀里婴孩的啼哭声传染了堂屋里的婴孩也跟着大声啼哭起来。 也是这一声暴喝将屋子里所有人的情绪推向了顶点。 第255章 恨意 在林溪活了三十一年的记忆里,印象中父亲的性子浑是浑了点,但极少动过如此大的肝火。 唯二的两次,其中一次就是二十四年前林溪还是个七岁的小稚童的时候,有一天他见父亲像着了魔一般六亲不认地抓着大伯母的头发使劲往池塘里按的画面。 小林溪当时吓得躲在门缝里瑟瑟发抖,在他有限的认知里,觉得一定是大伯母与爹爹之间发生了什么深仇大恨的事,而且过错方肯定在大伯母。 这是从一个小孩童的视角看自己的亲长与外人之间的矛盾的立场,与爹爹相比,大伯母那不就是外人么。 林溪后来长大了才知道父亲发那么大的火是因为他不能原谅大伯母的改嫁,父亲认为大伯母这辈子就应该为大伯守寡,大伯母的改嫁就是对大伯的不忠。 林溪不好评判上一辈人的恩恩怨怨,谁对谁错,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立场和活法,也有每个人的不容易。 只是这一次,父亲为何会发这么大的脾气? 他到底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让父亲如此不能原谅? 他从小到大好像都没有体会过那种被父母慈爱的感受。 对于他,父母是不慈的。 他好羡慕他下面的几个弟弟妹妹被父母偏爱着。 若说排行老大,必然是要承担起家族的责任的话,他看林家村其他农户家里也没有如此苛责老大的。 也许他林溪天生就是这般父母亲缘浅薄。 如果老爹如此不待见他,命是老爹给的,那就拿去好了。 他感觉到脑子一阵眩晕,在失去意识前,第一时间急急地将怀里的襁褓递给了身旁的妻子,然后他就在众人的惊惧和尖叫声中直挺挺地往地上栽去。 他只感觉周围一阵嘈杂和慌乱,其他的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哭喊声,惊惧声,惊叫声,还有小婴孩的啼哭声混作一团,老林家的院子里瞬间兵荒马乱。 李婉是第一个反应过来发现林溪的情况不对劲儿的,感觉身边的林溪要往地上栽的架势。 她一手抱着孩子,又慌忙用另一只手来搀扶林溪,可哪里又护得住? 她整个人连着怀里的孩子一起被林溪僵硬的身体给带到了地上去。 她看着林溪昏迷不省人事的样子,额头上还有一个正在汨汨流血的伤口,鲜血的红刺痛了她的双眼,浓浓的恨意瞬间席卷全身,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她用那只空出来的手去探林溪的鼻息,嘴里下意识地喊道:“阿溪,阿溪,你别吓我!”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等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门口的林溪一家三口都已躺倒在地上了。 一个昏迷不醒,另外一个在伤心欲绝地痛哭,襁褓里的那个小的惊恐的撕裂般的啼哭声。 众人看着这一幕都慌了神。 廖氏此时已经双眼血红,她再怎么唯老头子马首是瞻,此时看到自己的大儿子就这么直挺挺地倒在自己面前,任哪一个母亲看了,都会吓得六神无主,痛彻心扉的。 她腾地一下子站起来,质问林老爹:“老头子,你发什么神经?有你这么当老子的吗?” 廖氏此时眼泪也是不受控制地在眼眶打转。 她已经顾不得找林老爹算账了,急急地奔到门口,查看林溪的伤势,又要去扶李婉,却被李婉给甩开了。 廖氏顾不上争这些细节了,几乎是冲着堂屋吼出来的:“阿德,你死了吗?还不快去找张村医来看看。” 林德和胡小环此时已经被吓傻了,他万万没有想到老爹竟然会这么狠,将老大伤及至此! 胡小环已经顾不上哄怀里啼哭的孩子了,愣愣地望着堂屋门口的兵荒马乱,她心里害怕极了。 林齐和林彦俩人被吓得脸色煞白,林彦全身都在发抖。林齐要大两岁,心理承受力稍微强一点,可那也只是强一点而已。 现在遇到这样的事,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和心理承受范围。他慌不择路,不知道该怎么办好?该做什么? 他看到老二踉跄地起身要往外去,知道二哥是要去找医生,林齐不知道自己能够做什么?或者是该做什么?他现在只想为大哥做点什么。 于是他也不由自主地抬脚跟着二哥去张村医家了。 林老爹此时已是懊恼不已,他当时怎么就犯浑,脾气上来了就不管不顾了呢? 他是知道自己脾气上来了就会六亲不认的,可那种情况是极少发生的,他一般不会大发脾气。 自家穷是穷了点,可家里所有人都还是听他指挥的,一副大家长的谱被家里老老小小供着,他在家里一直都是心气儿很顺,极少有让他气到犯浑的。 今天他是有要给老大和老大媳妇儿一个下马威的打算,可是他从来都没有想过会伤到人,甚至让老大生死未卜。 人有的时候情绪上头了是能够做出自己根本就无法预料的事的。 老大当时怎么就不知道侧过身躲一躲呢? 他哪里知道他甩出烟袋锅的行为超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而且他是积了一下午的情绪,林溪他们进来的时候是他正要爆发的高点,胸口起伏得正无处宣泄呢,林溪正好撞在了他的枪口上了。 林溪当时还正在思考着如何跟父母亲解释这么久没有回来的缘故,哪里想到迎面会飞来一个烟袋锅,完全没有任何预兆,这让人如何去防备? 林老爹有些不太敢面对,可又不得不面对。 他挪着步子走到林溪面前蹲下,看了看林溪,想要伸手去摸一摸林溪的额头,可是又有点不敢。 他又看了看哭得伤心欲绝的李婉,有些不知所措,他有些心虚地说道:“老大媳妇儿,我……”。 林老爹如鲠在喉,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可是又发现现在自己说什么都显得苍白。 “你走开,你别碰他!”李婉甩开了林老爹停在半空中的手。 她此时的情绪也是到了崩溃的边缘,本来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忘记了自己过往所遭受的委屈,可实际上这些伤疤始终是存在着的。 这些伤疤甚至都还没有愈合,只是在等着一个契机爆发出来,让里面的脓血流出来。 想到一回来就发生了这般飞来横祸,这个祸端竟还是自家的至亲给加注的。 过往发生的种种此时皆历历在目,叫人如何能够放下来?又叫人如何不寒心? 忽地听到罪魁祸首走到身前,喊着她的名字,她顿感恶寒,浑身的恨意止不住地要往外冒。 李婉恨恨地抬起头,就这么看着林老爹,什么也不说,眼里的恨意扑面而来。 第256章 造孽啊 她在心里已经做了决断,这次如果林溪伤势重,生死未卜的话,哪怕是要忍受周围人的非议,谴责她不顾念亲情,用伦理道德来捆缚她,她也是无惧的。 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定要将罪魁祸首告倒,让他绳之以法! 如果林溪的伤势不算严重,那接下来如何与老林家老宅这边相处就由林溪来决断了,她尊重林溪的决定。 她拉着林溪的手,心里眼里满是心疼:这个人啊,从小到大都父母亲缘浅薄,不是他不想,而是爹娘不给,从小到大吃了多少苦?又受了多少委屈? 他本来可以有更好的人生,硬生生被家族所累,可他从来都没有怨过谁,也没有怨恨命运的不公,都是一个人默默地承受了下来。 就连她这个与他最亲近的枕边人,他也从来都是乐呵呵,报喜不报忧,他是那么努力、乐观地想要好好地活着,可老天爷为什么要让他遭受这么多苦难呢? 李婉这个时候很庆幸自己选择跟林溪回来了,要不然林溪往后的人生该是怎样的晦暗啊? 要苦,她陪着他一起苦,起码有人陪着,他不会觉得孤单,哪怕往后他们的日子穷苦清贫,那也没什么,那她也认了。 林老爹被李婉的这个眼神吓得心里发颤,心里也一阵发凉。 他心里跟着咯噔了一下,只怕是跟林溪之间原本就比较浅薄的血缘亲情,经此一事,会被斩断了。 唉!这又能够怪得了谁呢? 造成现在这个局面的罪魁祸首是他自己,他无话可说,要恨就恨着。 他想着只能在往后的日子中想办法慢慢缓和父子关系,眼下最要紧的是林溪的伤情。 张村医很快背着药箱跑进了老林家老宅,一看就是十万火急的。 老林家的动静惊动了周围的邻居,毛狗家的和老林家大房那边的人都过来了。 “这是怎么了?” 楚氏一进院子就被院子里的景况骇到了,她急忙走到李婉身旁。 众人看到林溪这个样子,都被吓了一跳,都不敢腾挪林溪,怕腾挪出什么好歹来。 还是张村医先是看了林溪的情况后,凝着眉说道:“先将阿溪抬到屋里床上去躺着。” 林泉和林德俩人一前一后小心地将林溪抬起,抬到了他原来的房间,将人在床间安置好了后,俩人退到了一边。 张村医快速地来到床前,先是查看了额头上的情况,又掀了林溪的眼皮看了看,探了好一会儿脉搏。 张村医的眉头始终是拧着的。 她先是将林溪额头上用酒精擦拭消了毒,抹了些外敷止血的药,然后将伤口包扎起来,这才回过头来看向老林家众人。 她对着林老爹和廖氏说道:“如果是感冒发烧、头疼脑热、一般的擦伤,我都是拿手的,可阿溪这是伤到了脑袋,还流了这么多血,他现在还是昏迷状态。” “这……,我把握不准啊,不敢随便看,简单的止血这些我都处理了,可是脑袋内里的情况还是得找大医院好好查查。你们还是赶紧连夜将阿溪送去县医院。” 听到张村医这么说,众人都骇到了。 老林家二房这边更不必说了,都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了。 毕竟人命关天,即便是像毛狗家的这些邻居也都还是知道分寸的,都想搭把手,看哪里有需要他们帮忙的地方。 众人都在院子里等着了。 “造孽啊!泉子、阿水,你们快点将阿溪的拖拉机开过来,连夜将人送去县医院。” 楚氏边抹眼泪边安排着,她看了看瘫软在地上的林老爹和廖氏,知道这会儿怕是指望不上他们来安排了。 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说她越俎代庖也好,说她不给小叔子和妯娌面子也罢,都管不了那么多了,现在救人要紧。 林溪虽然有大半年没有回来了,不过他去渝城之前将拖拉机放在了家里,家里谁需要用的,就让谁开去,所以拖拉机里还是有现存的柴油的。 也不需要等着预热,只要发动拖拉机就行。 “阿德、阿齐,你们两个一会儿帮着将你们大哥抬到拖拉机上去。对了,张村医,您家里有没有担架?”楚氏转过来问张村医。 “有的,有的,阿德、阿齐,你们两个随我回去拿担架,注意等下抬你们大哥的时候,可千万不要再磕着碰着他的头啊。”张村医赶紧叮嘱俩人。 林德和林齐纳纳地点头,跟着张村医去拿担架了。 “婉婉啊,你是在家里歇歇,还是跟着一起去医院?这才回来就没有消停过。” 楚氏看着李婉怀里受惊的孩子,想着家里这么多人跟着去医院,本来想让李婉在家里歇歇的,不过想到李婉定也是不放心林溪的情况,所以才征求着问她。 “大伯母,我带着乐乐一起去医院,不在医院守着,我心里不好受。” 李婉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哽咽了起来。 “行,那我们先回家去收拾些住院要用的东西,顺便安抚下乐乐。这孩子受惊吓了,可不能让她一直这么惊哭,就怕哭严重了会出事。” “回去喂点吃的给她,再收拾几身你们一家三口的衣服,这住院也不知道要住到什么时候。” 楚氏抹泪说着,说到最后发现自己失言,怕引得李婉难过,赶紧让李婉带着孩子回去拾掇。 她不敢离开,小叔子和弟妹俩人这会儿都顶不上事儿,只怕她一走开,林溪这边没有个可以照顾的人,怕出岔子。 李婉抱着孩子回家,安抚好了孩子后,将孩子用绑带绑在自己背上,然后随便找了几身衣服。 孩子的东西要多一些,不一会儿就收了一大包东西了。 她想了想,将行李箱包里面装钱的那个包拿了出来,里面还剩下四五百块钱,如果不发生今天这个飞来横祸,这些钱在小山村还是够一家三口很长一段时间的花用的。 只是这次住院不知道会花多少钱,她索性都带上了,如果不够,再找人借,不管怎么,人命关天,只要把人救回来了,即便是扯了账,往后想办法慢慢还就是。 只怕是一家三口这往后的日子会越来越不好过了。 李婉在心里苦笑。 第257章 昏迷不醒 等到将林溪送到县医院,办理了住院手续,医院给他上了监护的一些仪器设备,做完了相关的物理查看后,众人这才回过神来,已经晚上快十一点了。 “泉子哥,现在这么晚了,要不别赶回去了,这深更半夜的,路上不好走,要不今天晚上就在医院附近找个旅社开间房间,你们去将就一宿。歇旅社的钱我出。” 李婉见众人到现在还没歇口气,又张罗着要赶回去,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林泉哪能让李婉出钱,眼见着林溪这伤情,这院一住下来,只怕是花钱会如流水一般,哪里还敢再花这个冤枉钱去住旅社。 他赶紧摆摆手,说道:“婉婉,不碍事,这会儿确实太晚了,我们就不赶着回去了,明天一大早阿溪还要做各种检查,我们还是在这边守着再说,今天晚上就在病房里打地铺。” 送林溪过来的是林泉、林水、林德和林齐,人数太多了,打地铺也不太好看。 管床值班李医生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伤患,又看了看抱着孩子一脸憔悴的女人。 那孩子才几个月大,这会儿显然已经是困极,就这么伏在母亲的怀里闭着眼睛睡着了,可能是这个睡姿让她难受了,还时不时地哼唧两声,看上去很是不舒服的样子。 李医生又看了看眼睛已经熬红了的四个男人,她心有不忍,想了想,道:“那个,你们今天晚上就先在病房将就一下。” “病房里面他隔壁的两个床铺是空着的,还可以睡人,你们将就着轮流睡一下,这孩子趴在身上也不舒服,把她放到隔壁床上躺着。” “其他的我就帮不了什么了,你们不要声张,免得别人知道了,怕影响不好。明天早上护士查房前,你们要起来哦。” 众人都感激不已,有两个床,一个给李婉和小乐乐睡,另外一个给他们四个男人轮流睡也是够的,凑合一下,几个小时就过去了。 林泉赶紧跟李医生道谢,李医生赶紧回道:“这没什么的,能搭把手就顺便搭把手的事。明天早上给病人安排了很多项检查,到时候护士会通知的。” 李医生安顿好后就退出了病房。 众人也不敢耽搁,赶紧安排轮流着休息和守夜。 李婉搂着小乐乐躺在病床上,双眼望着房顶上的天花板,也不知道是担心的,还是害怕的,不知不觉间她才察觉自己已经泪流满面了。 她不敢哭出声,怕引得病房里的其他人担忧,一直睁着眼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之间合上了双眼。 好像没有过多久,她就听到走廊里已经有人的走动声了,病房里的几个男人倒是已经或站或坐地在林溪地病床前守着了。 护士进来后,见隔壁床上躺着个小婴孩以及一个少妇,想来这应该是病人的家属,护士只是瞅了一眼,很快收回视线,倒是没说什么,继续忙活着自己手里的活计。 “外科33床,病人名字是叫林溪。” 护士拿着一个小本子在核对床上躺着的病人信息。 “是的,医生。”林泉赶紧回道。 护士瞅了瞅林泉,又看了看另外三个男人,问道:“你们都是病人的家属吗?” 林泉、林水、林德和林齐赶紧回道:“是的,医生。” 在他们的眼中,不管是医生还是护士,只要是穿着白大褂的就都是医生。 李婉听到动静,赶紧起身,给孩子掖好被角后,也走到了林溪的病床前。 护士瞅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继续说道:“医生昨天安排了很多项检查项目,我先抽血,等医生待会儿查完房后,我再过来,要去做个脑电图。” 众人点头,在医院,他们作为病患的家属,一切听从安排就是。 大概早上八点多的样子,就听见走廊里有一群人的说话声,不一会儿那群人就进到林溪的病房了。 只见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走在最前头,后面跟着七八个年轻一点的白大褂,里面就有林溪的管床医生李医生。 “王教授,这个病人就是昨天晚上入院的。收治进来的时候已经处于昏迷状态,到现在还没醒。” 李医生边说着边将手里林溪的入院记录和安排的检查清单很恭敬地递到王教授的手中。 王教授接过后仔细看了会儿,他走到林溪身旁将他额角上包扎的纱布揭下来仔细看了看伤口的情况,又掀了下林溪的眼皮看了看,把了下脉,然后问道:“谁是家属?” 李婉心头一紧,赶紧上前一步回道:“医生,我是他妻子。” “病人这额头上的伤是怎么伤到的?当时受伤后病人是怎样的情况?”王教授问。 “医生,我男人是被一个烟袋锅给伤到的额角,当时就淌血出来了,紧接着我男人就晕倒了。” “当时我们赶紧请了村里的村医做了简单的包扎,村医说要送到县医院来看,所以连夜送过来的,我男人一直昏迷到现在都还没醒。医生,我男人怎么样了啊?” 李婉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声音都哽咽了,最后的那句话说到一半都抽噎了一下,她是提起了全部的力气才将整句话问完的。 林泉他们几个在旁边听着心里也很不好受。 林德昨天全过程都看到了,他虽然平时爱算计些,耍些小聪明,但是让大哥出事他是从来都没有想过的。 昨天那一幕太让他震惊和害怕了,看到大哥现在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他心里很不好受。 几人此时都紧紧地看着面前人群中心的张教授,期待着张教授的诊断,又怕张教授即将说出的话会是他们承受不起的。 林泉几人虽然都是农民出身,没有读过多少书,不过‘教授’这个称呼他们还是知道一点的,想来应该是医术比较精湛的。 而且见这群医生里面这个被称为‘张教授’的医生地位是最高的,大家都对他很是尊敬,那这个张教授应该是专家了。 张教授将病房里几个家属希冀又忐忑的神情都尽收眼底。 医者仁心,他尽量在心里组织了下措词。 他这才说道:“我摸着病人的脉象还算可以,没有性命之忧,额头的外伤稍微严重一些,受伤之后,消毒措施这些处理得及时,倒是没有感染的风险。” “脑袋里面的情况现在还不确定,等做了脑部的检查之后,才能知道脑部内里的情况如何。” 听到张教授这般说,众人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起码人的性命是保住了,至于其他的情况也只有等检查结果出来后才能知道了。 “那医生,我男人为什么到现在还是昏迷不醒的呢?” 林溪到现在还昏迷着,这让人怎么能够放得下心来,李婉忍不住还是问了。 “具体情况还不确定,得等检查结果出来了再说,你们先莫急。” 张教授只能这么说了,他刚才通过望闻问切,初步的情况他已经心里有数了。 不过具体还是得等脑部的检查结果出来了,才能够综合给出诊断,现在还不能将初步诊断告知家属。 医生再怎么有恻隐之心,还是会将最坏的结果告知家属,也让家属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第258章 璀璨的星辰 等待检查结果的过程无疑是让人煎熬的。 李婉见林泉时不时在病房里来回走动,又时不时看看病床上仍然处于昏迷状态的林溪,她很是歉疚道:“泉子哥,要不你们都回去?我一个人在这里照顾应该是应付得过来的。” “小乐乐很乖,很好带,不会需要花我很多精力的。” 林泉停下脚步,认真地想了想李婉提的建议。 病房里家属都有五个了,他看了下隔壁那些病房,每个病人好像只有一个家属在陪护照顾,他们这么多人在这里也起不到多大的作用。 主要是还占空间,不过一想到林溪现在病情未卜,还是不放心。 末了,他还是不赞同地道:“不行,如果只留你一个人在这里,又要照顾阿溪,又要照顾小的,你哪里顾得过来?” “而且阿溪的综合诊断结果还没出来,我们也不放心就这么回去,家里的长辈们这会儿应该都在等诊断结果。我们还是再等等,等诊断结果出来了再做打算。” 一直到下午四五点,管床医生李医生拿着一叠资料走了进来,脸上看不出神色,众人立即又绷紧了神经,紧张地看着走进来的李医生。 待得李医生走到了病床前,这才说道:“病人今天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 众人摇头。 林泉回道:“还是昏迷着。” 李医生了然地点点头,继续说道:“病人林溪的综合诊断结果出来了,额角有外伤,内里的脑震荡有些严重,倒是没有伤到根本。” “脑部里面没有淤血,情况还是比较不错的,病人今天晚上或者是明天就能够醒来,你们要密切关注下他的情况。” 众人听到李医生这么说,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李婉更是喜极而泣,她不由自主地拉着林溪放在床外侧的手握在手心,紧了又紧,眼泪已经不受控制地往外流了。 她一向不太喜欢流眼泪,她觉得只有弱者才会一天到晚哭哭啼啼的,可是此刻她真的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眼泪根本就不受她控制地往眼眶外溢出来。 她这才知道,流眼泪也不一定是弱者的专属。 有的人泪腺比较发达,遇到一些情绪激动的情况,眼里会不受控制地流出眼泪来,这是一种身体本能的应激反应、 有的人思绪憋闷在心里达到了极点的时候,情绪适当地外放出来,留些眼泪,反倒是对身体有好处,而且这是情绪的真实外露,没有什么好丢人的,每个人都有脆弱的一面。 等缓过这个劲儿后,李婉赶紧问道:“可是医生,我男人为什么一直都是昏迷着的呢?” “这个跟他的脑震荡有关系,你们别太担心,好好养养会很快好起来的。” 李医生耐心地解释着。 众人心口的大石头这回是彻底落地了。 李婉拉着林溪的手,激动地看着他紧闭的双眼,又是流泪又是笑的,心里已经在盘算着怎么给他补身体了。 “婉婉啊,既然阿溪的情况稳定下来了,那我们就赶紧回去报信了,家里的长辈都着急得紧。” 林泉高兴地搓着手说道。 “泉子哥,这回又给你们添麻烦了。” 李婉点点头,想到家里但凡每次出事,都要麻烦大伯母和几个堂兄弟。 而且人家家里都还有一摊子的事情,还要来操心他们家的这些个麻烦,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林泉摆摆手,笑道:“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况且阿溪是和我们从小一起长到大的好兄弟,你可千万别跟我们见外。” 林水赶紧说道:“是啊,大嫂,可千万别跟我们见外,都是自家兄弟。” 林泉和林水赶着要回去,转头问林德和林齐:“这里不需要那么多人,你们两兄弟留一个人在这里就行,你们看看留谁?” 林德跟林齐对视一眼,之前不觉得尴尬,这会儿倒是一想到过后这几天天天在一个病房里要跟李婉大大眼瞪小眼,林德觉得很是不自在。 毕竟他之前做了不少缺德事,让大嫂和大哥吃了不少委屈,他这会儿子要是留在这里,心里别扭得很。 于是也不管林齐怎么想,赶紧回道:“那就留三弟在这里帮着大嫂照顾大哥,家里那边估计爹娘都担心得很,我也得回去看看。” 对此,林齐完全没意见,他本来就是打算在这里好好照顾大哥的,在他心里大哥一直都是他的天,他始终感恩大哥照顾他们下面这几个弟弟。 现在大哥需要人照顾,他当然得义不容辞地留下来照顾的。 李婉听到林德说要回去,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 她还没有原谅林德,虽然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但它始终是发生了的,那根刺也始终是存在着的。 她到现在还没有做好以完全释然的态度对与林德相处,林德回去了也好,免得相处起来都不自在。 林齐这个三弟她倒是对他印象一直都不错,这孩子善良,性格老实又本分,很是讨人喜欢。 林德是带着心虚和落荒而逃的架势跟着林泉和林水走的。 夜幕降临,李婉知道林齐昨晚肯定是没休息好的,于是唤他去隔壁床歇着去,换她守在林溪的病床前。 晚上十一二点的样子,整个楼层都静悄悄的,只是偶尔会听到值班护士在楼道里走动的声音。 病房里只开了几盏微弱的灯光,林溪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先是看了看四周的环境,知道自己此时是在医院里面。 他当时受伤的时候已经感觉到自己的情况非常不好,还以为自己就这么过去了呢,可是他怎么能够放心得下呢? 她们孤儿寡母的,如果没有他,她们往后的日子该是会有多么艰难啊。 再者说,如果她带着自己的种回娘家另嫁他人,让他自己的孩子管别人喊爹,那他林溪估计得掀了棺材板从土里爬起来的,他怎么能够甘心? 还好他不屈服命运,跟老天爷斗,抢回了一条命。 天知道他在这昏迷的期间,内里跟老天爷打了一场怎样难缠的架? 他看着正伏在病床边闭着眼小憩的妻子,他眼里一片柔光,他不舍得打破这片难得的安宁,手不自觉地紧了紧握着他手的那双手。 那双手的主人许是感受到了些许的动静,迷瞪瞪地抬起头睁开双眼,第一件事就是朝床上的他这边看过来,眼里蓄满了关心和担心。 紧接着这双眸子里的担忧被璀璨的星辰所代替,霎时盈满了眼眶,温暖了整个房间,林溪就这么眼含笑意地望着她。 第259章 很不甘心 “你醒了!” 李婉激动得无以复加,说这话的功夫声音不自觉地带了颤音和哭腔。 她这声由于激动没有控制住音量,声音有点大,她急忙朝隔壁床上的林齐看去,生怕吵醒了他。 林溪也顺着李婉的视线看过去,果然看见林齐正躺在隔壁床上。 林溪压着声音笑着说道:“阿齐在睡觉,我们小点声音,莫吵到他了。” 林溪一说出这话,这才发现声音竟然沙哑得不行。 李婉乖巧地点点头:“渴不渴?我去给你倒杯水喝。” 她说着便站起身,来到病床旁边的床头柜这边,端起热水壶倒了一杯温开水。 这温开水是她一早就准备好了的,今天医生说林溪有可能今晚就苏醒过来,所以她既备了水,还去医院旁边的小卖部买了些容易消化的点心备着了。 而林齐这边确实是被李婉的那一嗓子给惊醒了。 听到自家大哥醒了,林齐激动得正准备掀了被子起身去看看大哥的情况,结果就听到大哥说不要吵醒了他,想来大哥和大嫂应该是有话要说。 好,他只能听话地再次闭上眼睛,闭上嘴巴,甚至很是配合地打起了鼾声。 “咦,我怎么记得阿齐睡觉不打鼾的呀,怎么现在睡觉打鼾了?这小子,难道是患了鼻炎?” 林溪边喝水边嘀咕,喝了几口水后,润了润嗓子,现在说话不再那么沙哑了。 被迫患上鼻炎的林齐只能将鼾声渐渐放低了。 接着林齐又听到隔壁床那边传来了大嫂说话的声音:“你先坐着别动,我现在就去叫医生过来看看你的情况。” 林齐在心里暗暗赞了一下大嫂:“大嫂还是很心疼大哥的。” 结果就听见大哥说道:“婉婉,等会儿再去喊医生,不急于这一会儿。我们说说话。” 李婉问:“说什么?” 林溪握着李婉的手不放,渭叹了一句:“还是媳妇儿孩子热炕头的日子好啊!媳妇儿,是我不好,让你跟着担惊受怕了,对不起。” “跟我说什么对不起的,你能醒过来比什么都好。” 李婉说着说着声音忍不住又带着哽咽,她继续说道:“你知道吗?当时你就这么直挺挺地在我面前倒下了,我当时整个人就感觉头顶的天都要塌下来了,对未来的日子充满了惶恐。” “既怕你一下子就这么扔下我们不管了,又怕你一直这么躺着醒不过来。还好老天爷是眷顾我们的,又将你给送了回来。” “往后即便是日子过得清贫些,也好过我们整天担惊受怕的,我惟愿我们一家人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这个比什么都强。” 林溪听媳妇儿这么说,点点头道:“谁说不是呢,我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我感觉自己怎么也醒不过来,一直在梦里面被人拉扯着。” “那个人力气很大,一直在我耳边嚷嚷着要带我走。” “我不愿意,我想着我媳妇儿还那么年轻,早早地得跟我分离,还有小乐乐还那么小,你一个人得拉扯她长大,这得多么艰难,我怎么放得下心?” “而且我们好不容易互通了心意,这会儿要把我带走,我心里总归是不甘心的,很不甘心,于是我拼尽了全力将那个如铁钳子般的手给挣脱了,然后我就终于睁开了眼睛。” “这会儿再回过头来想那个梦,梦里的那个人应该就是阎王爷或者是老天爷了,他们想要收我走,我怎么甘心?还好我挣脱开了,回到了你身边。” 听到林溪这么说,李婉再也忍不住,扑到他怀里止不住的抽泣起来。 林溪张开双臂虚虚地抱着她,他现在还没有多少力气。 他哄道:“好了,别难过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嘛,往后啊,我们好好过日子。” 听到林溪这般说,李婉哭得更凶了,紧紧地抱着他不放。 缓了好一会儿,林溪又说道:“好了,哭多了伤眼睛,咱以后都不哭了啊。你再这样哭下去,阿齐都要被你给哭醒了。” 李婉赶紧从林溪的怀里退了出来,胡乱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说道:“那你先休息会儿,我去喊医生过来看看你的情况。” 林溪点点头,朝她温柔地笑着。 李婉被他这个笑容感染,心情也跟着松快了起来。 林齐听着大哥大嫂的对话,虽然被迫吃了一顿狗粮,可心里也是难受得很。 他不敢想象,如果大哥倒下了,他们整个老林家二房该怎么办? 大哥可是他心中的大山啊,他也惟愿大哥大嫂感情和睦,平安健康。 林齐感觉自己侧躺的胸前床单上怎么湿了一片? 他悄悄地用手去摸,才发现自己此时已经泪流满面了。 医生来得很快,今天值班的是另外一个医生,姓王,叫王医生。 王医生一进来,看到醒着的林溪,就笑着问道:“醒来了,感觉怎么样?头还晕不晕?” 林溪点点头,回道:“感觉浑身没力气,头也还是挺晕的。” 王医生转头对李婉说道:“他这昏迷了一天了,又没有吃东西,当然就感觉浑身没力气,你有没有备些点心之类的?给他吃些。” “感觉晕是正常的,他脑震荡有些严重,过几天就会好些的,让他吃饱多睡觉,好得也快。” 王医生继续叮嘱道:“这几天的药水还不能停,不仅要治脑震荡,他额头上的外伤也需要消炎治疗。” 林齐此时已经不好再装睡了,他早就想起来了,他一骨碌就从床上爬了起来,站在李婉身旁,听着医生的吩咐。 “好的,医生,我记住了。”李婉赶紧应下。 医生吩咐完就出去了。 “大嫂,你去睡会儿,我睡好了,我来守着大哥就好。” 林齐见李婉已经从床头柜的下面柜桶里拿出了一包点心,又撕开了一大袋带包装的袋子,拿出一个独立小包装的东西。 他定睛一看,是一包藕粉。 林齐赶紧从李婉手里接过这些,说道:“大嫂,我来伺候大哥吃东西,你放心,照顾人我还是会的。” 见李婉还在犹豫,林溪笑道:“婉婉,你去睡会儿,有阿齐照顾我没事的,他已经是个半大小子了,会照顾人的。而且我有手有脚的,能够动弹。” 听林溪这样说,李婉这才将手里的东西交给了林齐:“三弟,那就辛苦你了。” “没事的,大嫂。”林齐笑笑。 李婉也确实是困了,这一天一夜担惊受怕的,紧绷的精神一旦松懈下来,全身的困意就像浪潮一样袭来,止都止不住。 很快李婉就在小乐乐的旁边睡着了。 林齐伺候着林溪喝了碗藕粉,又吃了几块点心。 林溪有些吃不下了,胃里不空了,感觉整个人都有力气起来了。 等收拾妥当,林溪以为自己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怎么着应该也是睡不着了,结果林齐扶着他去了趟洗手间回来,一倒在床上就沉沉地睡去了。 林齐看着大哥安详的睡颜,脸上虽然还是苍白的,可呼吸已经逐渐平稳了。 他那颗忐忑了一天一夜的心终于有了安放之处,也继续到隔壁床这边将床摇起来,半躺在床上假寐。 第260章 做贼心虚 第二天一觉醒来,整个病房的气氛都变得鲜活了起来。 医生例行地查完房,护士给林溪挂上了点滴,约莫到了中午十一点的样子,病房一下子热闹了起来,林德带着廖氏和楚氏进了病房。 廖氏一进来,便看到林溪正躺在床上打着点滴,他睁着眼睛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她没管那么多,看到林溪真的醒来了,担忧了一天两夜的心终于落了地,眼泪便不受控制地在眼眶打转。 她拉着林溪的手哽咽着说道:“老大,我的儿,你终于醒了,我儿受苦了!” 林溪不动声色地抽回手,淡淡地说道:“娘,您来了。” 林溪对这个母亲的态度一直以来都是很恭敬的,虽然她没有直接参与那些事,可那些事她又何尝不知呢?只不过是装作不知地纵容罢了。 时间久了,被欺负的次数多了,人的心也就渐渐冷了,他现在已经做不到再像从前那般无怨无悔、毫无怨言地为老林家二房当牛做马了。 见到楚氏,林溪马上换上了温和的笑容:“大伯母,您也来了。” 楚氏见林溪从廖氏的手中抽回了手,不好再去拉着林溪的手以表关切,免得廖氏心里不舒服。 于是她很是宽慰地笑着回道:“是啊,在家里一直都在担心你,这不一大清早我们就赶过来了么,你娘在家里一想到你的事就着急地哭。” 林溪又何尝听不出楚氏想缓和他和廖氏之间的母子关系,只是他已经不再做期待罢了,于是装作没听懂般越过了这个话题。 他自顾自地说道:“刚刚医生过来查房了,说我恢复得还不错,就是脑震荡有些严重,还得在医院住几天”。 林德是知道林溪的病情的,廖氏和楚氏是第一次当面听到这个情况,不免跟着着急。 廖氏喃喃说道:“这可怎么办才好?” 廖氏又想到了什么,看了看林溪的脸色,见他没有什么不高兴的样子,试探性地说道:“老大,你爹也很着急你的情况,本来也是要一起来的,就是田里的事多,他走不开身。” 林溪神色淡淡,回道:“嗯。” 其他的话,他不欲多说。虎毒还不食子呢,他老人家当时脾气上头,却根本就没有将林溪当作他儿子,这会儿只怕是做贼心虚,不敢面对。 正好他林溪也不想见他老子。 林德和林齐去医院饭堂打了些饭菜上来,众人吃过饭,半下午的时候,林德又载着楚氏和廖氏回去了。 一周的时间很快过去,这天林溪出院。 林溪看着李婉刚刚去拿回来的住院结算单,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几天住院,护士都会在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将前一天的医疗费清单拿过来,上面的金额他都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里,总共花了四百多块钱。 这,他这一住院,瞬间将家里的光景给打到了解放前。 去掉住院的这些花费,他们这个小家的家底已经快要见底了。 看着嗷嗷待哺的闺女,还有辛苦操劳的妻子,林溪心里涌上了难言的愧疚。 这人啊,真是不敢生病啊,一生病一住院,瞬间能够将家底掏空。 林溪不知的是,不少情况下,有的人家家人得了重病,没钱医治,得到处求人借钱救命的。 林溪家的这种情况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 “婉婉,我对不起你,本来想让你跟着我过好日子的,结果这日子是越过越差了。” 林溪耷拉着脑袋,活像一个做错了事等待家长批评的小孩。 李婉拉过林溪的手,宽慰道:“你别有心理负担,日子是两个人一起过的,家里的一片天应是夫妻二人共同撑起来的。” “你是知道的,我又不是不能吃苦的人,日子哪怕过得再清贫,只要我们一家人平平安安,健健康康,那就比什么都强。” 林溪心里一阵感动,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他趁林齐去护士站找护士拿药之际,见病房里除了小闺女外无其他人,抓住机会将李婉往自己怀里搂了搂。 他在李婉头顶说道:“等回家后,我们再打算打算怎么摆布家里的这些活计。” 对此李婉没有意见。 不一会儿的功夫,林德开着拖拉机来了,帮着拿了行李后,接上众人回林家村。 …… 正值晌午,林老爹在村口不停地来回踱步,时不时地朝着村口的乡道上望去。 跟林老爹同一辈的林麻子被林老爹晃得眼晕,嘟囔道:“阿财啊,你再莫晃了,你来回晃来晃去晃得我脑袋发晕。” 林老爹瞪了林麻子一眼,道:“去,一边儿去,没见我正忙着呢。” 在村口坐着的几人是知道林老爹为什么在村口晃来晃去的,一大早上的就见林德开着拖拉机出门去了,想来应该是去接林溪了。 那天林老爹跟林溪之间发生的父子矛盾以及事态后来升级的严重性早就在村子里传扬开了。 只是可怜那林溪无缘无故遭受这无妄之灾,听说命保住了,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林溪摊上了这样的老子也是他命不好。 林麻子虽然被林老爹挤兑了,不过一想到林溪受的伤,一时之间也不好发作,总感觉这个时候说些不好的,有种很不厚道的感觉。 他瘪了瘪嘴,最终也没有说什么。 不一会儿,远远地就看见一辆拖拉机上载着三人,一男一女,女的怀里抱着个小婴孩,还有一个十六七岁左右的少年,前面开拖拉机的是林德。 众人定睛一看,眼睛瞬间都亮了。 有人激动地拉着林老爹道:“阿财,那是你家阿德和阿齐?后面车斗子上坐着的是阿溪和婉婉?” 拖拉机越来越近,大概百来米的样子,已经完全能够看清人影了,赫然就是林溪嘛。 众人看到林溪正坐在拖拉机上,除了面色稍微有些苍白外,其他的倒是都还好,哦,额头上还有个包扎的纱布。 一想到林溪当时浑身是血、昏迷不醒地被拖拉机连夜送去县里的情景,再看到现在坐着的人,横着出去,坐着回来,众人心里确实都大大地松了口气。 这乡里乡亲的,众人虽然平时会在经济实力、家族人丁是否兴旺上面暗自较劲比较个长短出来,但如果涉及到人命关天的事情的时候,村里人倒是不敢马虎,都自发地想帮上一把。 林老爹见拖拉机上的情景,心里也是大大地松了口气。 事发之后,他当时就后悔了,也懊恼自己怎么就如此冲动管不住自己的脾气呢? 他这几天天天都吃不好睡不好的,生怕老大会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现在见着人回来了,他心里的石头也终于落了地。 心里的担忧落了下来,紧接着就是心虚和不敢面对。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只感觉一道黑影如旋风一般从身边掠过。 等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刚才还在这里晃来晃去的林老爹早已不见了踪影,只能看到往老林家方向的路上掀起了一片飞扬的尘土。 足以可见刚刚不见的那人是多么的落荒而逃。 众人看着已经跑没了影的那个方向,都瘪瘪嘴摇了摇头,这林老爹只怕是心虚得很呢。不过对亲儿子做了这般过分的事,如果不心虚,那就不配为人了。 第261章 理亏 “叔伯们在村口歇着呢。” 众人这般想着,就见拖拉机已经到了近前停下来,林溪作势要下来跟大家打招呼。 众人赶紧走上前去,一人拉着林溪的一边手,让他别下来,看着林溪很是苍白的脸色,纷纷心疼得不行。 林麻子赶紧说道:“好孩子,回来就好。” 根子的爹说道:“孩子,你遭罪了。” 林四叔说道:“好孩子,都过去了,一切都往前看啊,都会好起来的。” 林五叔说道:“赶紧回去歇着,这次遭了这么大的罪,这段时间在家里可得要好好补补身子啊。” 林溪在心里感慨:你看,哪怕是村里头不太熟识的叔伯们都会上前来真心关心几句,而那个人呢? 明明看见他们回来了,赶紧躲得远远的,真是让人寒心啊! 刚才他们在拖拉机上都看见了在村口的林老爹了,也见到他急匆匆地赶回家去,不知是因为心虚,还是因为压根就不待见他这个大儿子? 罢了,已经无所谓了,不是早就不做期待了么。 拖拉机是可以直接开到林溪他们新屋的后面的,他们房子的后面是与村里的主干道相通的。 回到林溪家卸下东西后,林德和林齐就回老宅那边了。 李婉扶着林溪在床上躺下后,喂了小乐乐吃了一碗藕粉,然后让林溪哄着小乐乐睡觉去,她自个儿则赶紧做饭去了。 就听见楚氏的声音:“婉婉啊,我从菜地里摘了些菜过来,你们刚回来,家里肯定是没有菜的,这里有些鸡蛋,你也拿着。” “等会儿煮个番茄鸡蛋面,又快又有营养,先对付着,等晚上我让桃桃过来给你搭把手做饭。” 李婉欣喜道:“伯娘,这怎么好意思呢?总是麻烦你们。” 李婉正愁灶房里啥菜都没有,下面条的话连个打卤子的都没有,这不伯娘就送菜来了。 “瞧你这孩子说的哪里的见外话,都是一家人,不要这么见外啊。等我们那边有事的时候,还怕没有用到你们的时候呀?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楚氏慈爱地点了点李婉的脑袋。 李婉也不扭捏,全部都收下了,她笑呵呵道:“伯娘,那我就不跟您客气了。” 生搬硬套地客气,最后只能饿肚子,再说伯娘是姨母,人家是一片真心关爱,她如果扭捏的话,反倒显得小家子气了。 这边林溪夫妻俩气氛和谐地吃着番茄鸡蛋面,那边老林家二房老宅的气氛就没有这么和谐了。 林老爹依旧正襟危坐地坐在中堂下首正中间的位置,跟发生那件事的那个晚上坐姿基本一样。 林德和林齐一进来就见堂屋里是这副光景。 廖氏坐在林老爹旁边,没有吭声,林老爹俨然一副一家之主的架势。 “老大……,老大那边怎么样了?” 林老爹一见从外面回来的两个儿子,就有些迫不及待地问了出来,不过不太敢看他们,有些底气不足。 林齐见老爹这个样子,心里无端地涌上来了一些火气。 以前见了老爹,自己就如老鼠见了猫一般,怕得不得了。但是现在,看到老爹,反倒是怎么都升不起来原有的敬意。 他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可能潜意识里他也是觉得这次老爹做得过了,太让人寒心了。 于是他回答老爹的语气就不如以前恭敬了,他回道:“大哥命大,没死成。” 林老爹一听林齐这态度,潜意识里他觉得自己一家之主的威严遭到了挑衅,本能地又想要拍案而起。 不过有一丝理智回笼,他还是知道自己这次是理亏方,不好再在子女面前发作。 他让自己的情绪稍微平缓了一下,然后问道:“他现在情况怎么样?医生怎么说的?” 这次林老爹倒是看着林齐问的,毕竟从送去住院到出院,林齐都是在医院陪护着的,林溪的情况他应该是最了解的。 林齐的气劲儿也发泄了一些出来了,这会儿倒是有板有眼地回道:“刚送去的时候一直昏迷不醒,昏迷了一天一夜,一直到第二天晚上后半夜才醒来的,重度脑震荡。” “医生说这是不幸中的万幸,多的是人直接成了植物人,一辈子都起不来了,只能靠药物维持着生命;有的是醒过来后一辈子痴傻的,还有人直接当场就宣告死亡了。” “大哥这真的是老天爷保佑,从鬼门关抢回一条命来。额头的伤口也很严重,差点就破伤风了,打了好几天消炎的药。” “出院的时候医生开了很多药,说是回家自己按照医嘱吃,在家里一定要好好养着。” 光是这样说着,林齐还是一阵后怕,天知道当时听到医生这般说的时候,他心里都快绝望了。 那个时候大哥还没醒过来,医生说着可能发生的所有最坏的情况。 这些后果让林齐觉得自己置身冰窖。 一想到那个一直为他们这个家遮风挡雨的大哥很有可能会永远离开他的时候,他害怕得一个人跑到医院一楼的广场那边嚎啕大哭了一场。 当时他甚至对他的老爹产生了浓浓的恨意,恨他六亲不认,恨他翻脸无情。 虎毒还不食子呢,老爹怎么可以这么狠心对大哥下狠手? 林老爹听到林齐这般说着,心里的悔恨无以复加。他自己怎么就摊上了这样的坏脾气呢? 一想到这些可能的最坏的后果,他既痛恨自己,又心疼大儿子,是他自己将他这么好的大儿子推远了啊。 人为什么只有在自己做出了不可饶恕的事后才会想着去后悔、去忏悔啊? 为什么不在太平的日子里去珍惜身边的人呢? 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去整出事端出来。 伤害已经造成了,干巴巴的后悔和道歉又有什么用呢? 他知道他的大儿子很有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的,他自己都无法原谅他自己,何以舔着脸去要求儿子原谅他呢? 林老爹颓然地靠在椅子上,一下子像老了十岁一般。 谁也没有注意到,一滴泪从林老爹的眼角滴落。 第262章 松弛 林溪这段时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天天在家休养生息,身体倒是恢复得一天比一天见好。 他虽然不出门,不过跟他关系亲厚的朋友、兄弟们倒是个个会到他家里来坐坐,就连张要发都提着水果来过。 半个月过去,林溪基本上可以下地干点活计了。 这天晚上,夫妻二人洗漱收拾妥当,他拉着李婉商量着自己的打算。 “婉婉,我想了下,我们的窑厂要不关了?我们快有一年没回来了,这段时间我了解了下,这一年里大家都在你追我赶的,隐隐之中都在憋着苗头。” “但凡是那种想着法子奔日子的,这家里的日子啊,都不会差,都在往上走呢,都能看到日子里的盼头,而我们老林家二房的日子却是呈倒退的趋势。” 李婉以为林溪又不记打,好了伤疤忘了疼,打算又要帮扶老宅那边,正要说话,就见林溪继续道: “这奔日子就是这样,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别人都在想着法子往前面跑,而自己个儿却停在原地吃老本,这日子只会是越过越差的。” “不过这些都已经跟我们没关系了,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他们爱将日子过成什么样都随他们,往后我们跟他们仅仅维持面儿上过得去就行。” “这么多年,我这个做老大的已经将自己分内的和分外的事都给做了,我问心无愧。” “至于下面的两个弟弟,教养他们的责任在于老爹老娘,我这个老大没有义务继续背起这份责任。” “再说老三也有十六七了,已经有能力养活自己了,我十六七的时候早就在外面做活计去了。” 李婉点点头赞同。 林溪继续道:“周边的张家村,李家村,还有我们窑厂隔壁的港林村都开起了窑厂,因为都是靠山,有地势的优势,有的一个村子还开了两三家窑厂,都扎堆了。” “他们可能是看到我们去年烧瓦赚了钱,觉得这个营生赚钱,也跟风地开窑厂,我们村域范围的市场就这么点大,这么多人来瓜分,已经赚不到钱了。” “我也搞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开水泥厂、沙场这些呢?看着别人的生意挣钱,就非要来跟别人做一样的营生。” “我今天去看了,港林村的那个窑厂就在我们的窑厂隔壁,这生意是没法做了。” “而且我们现在有了乐乐,不像以前,那个时候我们俩人都能在窑厂风里来雨里去,但是现在不行,你得照顾乐乐。一来你无法分身,二来我舍不得你们娘儿俩跟着在窑厂遭罪。” “我一个人的话又忙不过来,请人的话,还得额外出人工钱,现在本来就不赚钱,再出人工钱的话,根本就赚不了钱的,而且还费时费力。” 李婉觉得林溪说得在理,点点头,说道:“你说的在理,那你怎么打算的?” 李婉知道林溪既然这般说,心里肯定已有成算了。 “我打算弃了这窑厂,将家里的田地都拾掇起来,村里也有些个早年间就搬去外地了,留下田地闲置着,我想跟这些人家先打个招呼,我们将他们的田地都种起来。” “反正都是沾亲带故的,关系亲近的估计就直接给我们种了,关系稍微远一些的,我们到时候等收了粮食就匀一些粮食或者是卖了换钱给一些钱给他们。” “我估摸着往后,村子里要搬去镇上、去县里或者是去市里打拼的人只会是越来越多,村里估计会闲置越来越多的田地,到时候我们可以多种些。等农闲时我就去城里打些短工。” “经历了这一遭,我将生死也看明白了,我不管别人这辈子追求什么,我也不愿跟别人去攀比。我啊,这辈子就想好好守着媳妇儿孩子热炕头。” “说我没出息也罢,说我没志气也行,反正我本来就是个没本事的,我不管别人怎么说,我只想守着你们。” “我也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一个会提前到来,好不容易在这次意外里从阎王爷手里夺回了一条命,我可不希望再发生这种意外。” “我还没跟你白头到老,还没有看到小乐乐长大、嫁人、生子,光小乐乐一个孩子哪里够,我还要跟你再多生个孩子,我还有好多事没有跟你一起去经历。” “我还没有看到我们儿孙满堂,我哪里甘心年纪轻轻就一命呜呼?” “也不知道怎么的,经历了这一遭后,我发现自己现在特别怕死,惜命得很。就是怕媳妇儿你嫌弃我不思进取。” 林溪说着说着就开始惜命起来了,说到最后的时候还小心翼翼地瞧着李婉,生怕她看不起自己。 李婉听得哭笑不得,刚开始听着感觉还挺温情感动的,怎么到后面就越来越觉得自家男人变得有些话痨了呢? 而且,看看,这人生态度,摆烂得还很是理直气壮的。 不过好不容易见自家男人打开了话匣子,她可不好给人家泼冷水。不过细细想来,自家男人说得也不无道理,这种松弛的人生态度让人感觉很好。 她正色道:“你说得在理,现在再打理窑厂已经不合适了,我们人手不够。再说了,我哪里会嫌弃你,我巴不得你少辛苦一些。” “烧窑确实是个辛苦活,以前没经历过的时候,对烧窑没有感觉,觉得应该是能够挣钱的,等真正经历过后,才知道烧窑这个活计真的是赚的血汗钱。” 而且之前赚的血汗钱都被你老爹和二弟给坑走了,完全就是给别人做的嫁衣,李婉这句话没有说,她现在是巴不得关掉这个窑厂。 她继续说道:“我倒是没指望我们大富大贵,我有自知之明,我们没有这个命,即便是有这个福气,却也没有霸道的八字能够托住大富大贵。” “还是安安稳稳地过我们的小日子,我心里才觉得踏实。好不容易闯过了鬼门关,我可不希望你成为一个累死鬼。” 李婉笑笑。 “说什么死不死、鬼不鬼的?听着怪吓人的。还是媳妇儿孩子热炕头的日子才过得有劲头。” 话虽这么说,林溪眼里带笑,眉眼间也染上了浓浓的情丝,手也开始不老实起来。 “死鬼,你这脑子好了,脑子里就开始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既然身体好了,明天就给我下地干活去。” 李婉笑骂,作势拍了下林溪那只不老实的手。 “好,我现在有的是劲儿,先让我……。” 林溪眼底瞬间变得幽暗,悄悄地在李婉耳边耳语,尽是些让人脸红心跳的话。 这,这都什么虎狼之辞,尤其是这人用再正经不过的语气轻声在耳边耳语,这更让人有些招架不住。 李婉感觉自家男人怎么这次被击了脑袋后,整个人都跳脱奔放起来了呢?她都听得有些受不住了,脸红得能滴出血来了。 不过她还是不甘示弱道:“这春天到了,动物发春了,莫非你也是?” “媳妇儿,你怎么知道?”林溪故意还将尾音往上扬了扬。 李婉败下阵来,真真不是面前这个男人的对手。 她现在确定,自家男人经过了这一遭意外,似乎是想开了,开始放飞自我了,整个人释放出来的气场没有像以前那般那么沉重了,鲜活了许多。 不过这样的心态,她感觉还不错。 就这么开小差的功夫,突听得自家男人闷哼一声又夹杂着一丝渭叹……。 屋外春意绵绵,屋里春情荡漾,让屋外的春风都羡慕屋里两口子难得的温情时光。 第263章 不原谅 三月的天,时令尤其珍贵,农人们跟着春雨抢时间,老话说春雨贵于油,每下过一场春雨,也就意味着春耕要随着这个节奏随之进入相应的步骤了,一步都不能耽搁。 这个时候,整个林家村再次进入了春耕的农忙时节,好像村里所有人都是听老天爷统一号召一般,突然之间齐刷刷地出现在林家村四至范围内的田地里。 戴着草帽,挂着汗巾,卷着裤腿,弯着腰在田地里忙活着,忙累了、喝口水的功夫,还能够跟隔壁田地里的村民拉个东家长西家短的,这也是忙里偷闲的一个乐子。 在外面做工的男人们哪怕手头的活计再忙、再挣钱,还是得放下来,请农忙假回家忙田里的活计。 在农人们的心中,田里的活计是所有活计中最重要的,只有将田地里的种子播下了,农人们的心才是真正安放下来了,这个时候才能匀出些精力顾及其他的事。 林溪的秧苗田里这会儿干活的人还不少。 廖氏不知道是基于愧疚还是真的心疼这个大儿子,亦或者是想缓和与大儿子之间的关系,特意安排了二、三、四三子都到林溪的秧苗田里帮忙。 看着齐刷刷站在自己面前有些手足无措的三个弟弟,对此林溪倒是没有多说什么,除了跟老二之间有过一些不愉快,对于老三和老四,林溪一直都是很疼爱的。 这两个弟弟在林溪的眼里就好似还没长大的孩子一般,他觉得他们乖巧得不得了,哪里舍得去苛责他们。 对于与老二之间的事,如果只是让他林溪受委屈吃点亏,他觉得这没什么,反正是自家亲兄弟,就当是他疼爱自己二弟的。 可是二弟他们欺负的却是李婉,让李婉受了多大的委屈,到现在在老林家这里都没有给个说法,真真的是让他对这个二弟寒了心,也再做不到像以前那般兄友弟恭了。 再者说,当初老二撺掇老头子逼着他交出烧窑挣的钱,说是要给老二在城里开书店,那可是二千块钱啊,这对于农人来说得是多大的一笔数字。 老头子眼都不眨地逼着他交出来资助老二开书店,可实际上老二拿着这个钱到底是拿去开书店了,还是自己私没了? 老二这一年到头都是窝在村里,说不过去了的时候才会去城里晃荡一圈,回来就说是店面在装修,快开起来了。 等再过了两三个月他媳妇儿怀孕了,又借口说要在家照顾媳妇儿,城里的书店让朋友在看顾;再过了几个月,又说店铺亏本,投进去的钱一分都没剩。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家伙净是在找托词,也就只有老头子信他。 也不管老头子是真信,还是假信,心里总是偏着老二的。 林溪现在是完全可以确定老二当初压根就没有想过要开店,从一开始就是觊觎着他们手里还没捂热乎的烧窑钱。 这一而再的事,已经让他无法再拿林德当亲兄弟看待了。 目前来说,能够做到表面太平,互相不打扰就算不错了。 今天林德既然要来帮忙,他林溪倒是没有那般没有气度地将人给轰走,跟老三、老四打完招呼,直接忽略掉老二,就当是跟老二打完招呼了。 林德又何尝不知他寒了老大的心,虽然觉得有一丝的愧疚,但这一丝的愧疚之情终究敌不过自己的利己主义本性。 如果让他现在将那些他费尽心机捞过来的钱吐出来,那他绝对是做不到的,这比剜了他的肉还要让他难受。 他最多就是来老大这边当个劳动力帮着干些活计,以此来减轻自己的罪恶感。 林溪将在家里已经发好芽的稻谷种用蛇皮袋装好,足足有六大袋子。 如果这些稻谷种都能够成功长成秧苗的话,那可想而知,他今年打算种多少水田了,这是要大干一场的架势啊! 林溪将整个一斗一这块儿水田当作秧苗田了。 由于这块儿水田是长方形的,因此沿着长度分成了三个等分,每个等分又在中间划出一条水沟隔开,这样整块田就被划分成大小差不多相同的六个等分的小田了。 只不过这六个小田并不是各自用田陇子隔开,而是在这六块小水田之间都挖出小水沟隔开,田块上面就均匀地撒上发了芽的稻谷种子。 每块小田基本需要一蛇皮袋子的稻谷种,待得将稻谷种子撒好后,就需要在小田块儿上铺上一层薄薄的透明尼龙,然后将四周封上一圈泥巴。 这样是用于给稻谷种保温,又帮着稻谷种子进行光合作用。 在阳光、水分和泥土的共同作用上,随着时间的累积,大约一个月的时间,小小的稻谷种子就能长成二十公分的绿秧苗,届时就到了给即将要种稻谷的水田插秧的时候了。 等将尼龙都封好后,春耕所说的播种这个环节基本上就完成了。 忙完这些,林溪也没有多说什么,连口水都没有让兄弟三人喝,直接就让他们回去了。 “他还是在怪我啊!” 林老爹巴巴地看着从门口走进来的三个小子,待得知林溪都没有让弟弟们去他家喝口水,更别说是吃口便饭了,就知道林溪还是没有原谅他这个老头子,还是在怨怪他。 老头子好像一夕之间老了快十岁,整个背都比以前更弯了。 以前是有些驼背,现在的背明显是弯下去了很多,原本花白的头发现在已经基本上全白了,说着这话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 妥妥一个垂垂老矣的老者,哪里还有往日那嚣张跋扈的精气神。 李婉被才四个月大的小乐乐给霸占了,根本就腾不出手去做其他的事,在这农忙时节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是趁着在家将洗衣做饭这些家务事给拾掇了。 看着李婉一脸的心疼和不能够帮忙的焦急神色,林溪的眸光柔和了许多,他温声道:“媳妇儿,你不用担心我,我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 “田里的那些活计我从小就做,熟悉得不得了,闭着眼睛都能够将稻谷种子给精准地撒下去,不带浪费的。” “这些活计也不累人,都已经刻到骨子里了,反倒是要是哪天不在田里蹦跶下,我就会感觉浑身不舒坦呢。” 林溪轻轻捏了捏小乐乐的脸颊,又对李婉说道 “你只需要把你的身体养好,将我们的闺女照顾好,那我就放心了,我身上到处都是干活的力气。” 李婉虽然是一脸的不赞同,不过也只能认清现实。 她现在确实是脱不开身跟他一起下地干活,却也还是坚持道:“即便是铁打的身体也不能使劲儿地造,你大病初愈,还是要悠着点。” “田里的活计永远也干不完的,忙起来的时候,还是叫上三弟和四弟,即便他们只是个半大小子,却也能够帮着做些活计的,这样你也能轻省一些。” “我负责在家烧好饭,给你补充营养。” 林溪知道李婉是为了他好,哪有不接受媳妇儿关心的道理,对媳妇儿的这些安排都欣然接受。 播完了种子,林溪上对面山上的自家窑厂,准备拾掇归置下,再看看有没有人愿意接手他的窑厂的。 如果有人接手的话,怎么说也能够收点转让费。 第264章 转让 林溪刚打开了窑厂的门锁,就听见离自己大概二十米远的地方港林村的林建国朝他走了过来。 林建国主动开口问道:“阿溪啊,你这是才回来呀?” 林建国与林溪是同年出生的,虽然说林家村与港林村隔了上百米的距离,不过实际上两个村也就是大村和小村的关系。 港林村这边像林建国的父辈那一辈虽然是搬过来了,不过林建国的爷爷那一辈都还是在林家村住着的。 所以到林溪他们这一辈的时候,平时有事没事还是会聚在一起,重要的事情,两个村子还会聚在一起议事。 港林村新开的窑厂就是林建国开的,实际上相当于就是林家村开了两家窑厂了。本来市场就狭小,一个村子开了两家,那就更没有什么生意了。 林建国确实是看林溪的窑厂当时接的单子都忙不过来了,想来这应该是个赚钱的营生。 他觉得烧窑又没有什么技术含量,既然林溪都能够将窑厂开起来,那他应该也是能够开起来嘛。 可是直到将窑厂置办起来,尝试烧了好几次,都没有烧出像林溪他们窑厂出的瓦的那种质量。 林建国焦急万分,他很想去找林溪取取经,却也知道自己就在林溪他们窑厂隔壁开了个窑厂,就是傻子也知道这是抢林溪的生意来的。 他怎么好意思腆着脸去找人家传授经验呀? 可是如果不学习,这个技术不突破的话,他的窑厂绝对是竞争不过林溪的窑厂的。 瓦片属于建筑材料,在盖房子所需的材料里面属于很重要材料,瓦片的质量如果不好,就起不到很好的遮风挡雨的作用。 瓦片好与不好是通过肉眼就能够瞧出来的,两家窑厂就在这儿比着,任哪个客户来了,都会对两边的瓦片进行比较的。 林建国有自知之明,只要将两家的瓦片放在一起比较,客户最后都会选择林溪烧制出来的瓦片的,那久而久之,他的窑厂撑到最后只会是死路一条。 林建国就是怀着既希望林溪的窑厂不要开,又希望林溪能够将他的烧窑技术教给他的复杂心思,天天盼着隔壁林溪的窑厂能够打开门。 结果左等右等,愣是等不到林溪的人影,结果一打听,才知道林溪去丈母娘家了。 林建国想着去丈母娘家应该也不会太久,结果林溪一去就是将近一年,可把林建国给急坏了。 “嗯,回来了。” 林溪边推开门,边停下来回林建国。 林建国也不管林溪怎么想,搓了搓手,直接跟着林溪进了窑厂,四周走走看了看。 他环顾左右而言他:“你这窑厂还不错哦。” 林溪就这么看着他,两个大老爷们大眼瞪小眼,气氛很是尴尬。 林溪也是知道隔壁的窑厂就是林建国开的,也就是说面前的这个人是他的竞争对手来的。 不过他既然决定了改变家庭的生产计划,不再烧窑了,现在瞧着林建国,倒是心态很平和。 可是林建国不知道林溪的打算呀,他始终视林溪为竞争对手,想到自己那些难以启齿的想法,他感觉自己接下来的话根本就说不出口。 他在心里打了半天腹稿,支支吾吾的,半天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林溪也就随他一边去了,自顾自地归置着烧窑的物什儿。 “那个,阿溪啊,你这么长时间没回来,你看这里都起了好几层灰尘了,确实是应该好好归置下的,你打算什么时候重新开门营业呢?” “到时候我们两家可以一起联合起来做一个联谊活动什么的。” 林建国干咳了一下,清了下嗓子,有些拘束地问道。 不得不说,林建国除了技术这块儿没有攻克外,在做生意的营销方面倒是有些头脑的。 这倒是让林溪的眸光一亮。 “建国,走,我们去凉棚那边坐。” 林溪很是热情地拉着林建国去凉棚那边坐下,顺势将林建国要坐的凳子用放在一旁的抹布擦了擦。 林溪这一套客气的动作愣是将心虚的林建国整得懵在了当场,机械地就着林溪的手坐在了凳子上,就这么看着林溪,等着林溪说些什么。 “是这样的,建国,你我两家都在这里各开了一家窑厂,我们两家是存在竞争关系的,我这边这不刚刚有了孩子嘛,我媳妇儿得照顾孩子。” “原来的时候,本来我们两夫妻是忙得过来的,现在这窑厂就只有我一个人忙活,根本就忙不过来。” 林建国呐呐地点点头,等着林溪继续说。 “我想了下,为了避免我们两家之间产生恶性竞争,而且我这边一个人又忙不过来,所以我打算关了窑厂不做了。” 林溪看着林建国缓缓地说道。 这惊喜对于林建国来说来得太突然了。 他直到坐下,脑子里想的还是怎么说服林溪教他攻克技术难关,亦或者是两家窑厂来个合作之类的。 猛一听到林溪说这个窑厂不做了,他喜得嘴角抑制不住地往上扬,眼眸里立即本能地涌上了笑意,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在心里暗骂自己沉不住气。 不管怎么样,面儿上还是要端一端的,该有的场面话还是不能少。 于是他一脸哥俩好的笑模样,道:“阿溪,瞧你这话说的,我们两家哪能形成恶性竞争呢,我们俩可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交情,我还想着怎么来促进两家厂子能够合作共赢呢。” “你这厂子如果不开的话,委实可惜了,这地理位置这么好,窑洞建的又这么好,烧出来的瓦也是那么好,旁人羡慕都来不及呢。” “我瞧着你这儿哪儿哪儿都好啊,怎么就不做了呢?” 林溪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叹了口气道:“就是把你当兄弟,我才不想我们两家之间往后因为窑厂的生意产生嫌隙。” “我也确实是做不过来,想着还不如转让给外人来做。我这里什么都是现成的,接手了之后,人手过来就直接可以接单子了。” 林建国心里一惊,下意识地问道:“你打算转让啊?” 第265章 相互试探 林建国问完后,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心里也在快速地盘算。 如果林溪转让给一个本村的人,熟人之间抢生意,迟早都会争得面红脖子粗的,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往后还咋做乡邻嘛? 如果林溪转让给外村的人,他跟人家不熟,这外村的人指不定怎么跟他急红了眼地抢生意呢。只是如果转给外村的人的话,林溪估计还是要参股的,因为窑厂的地还得林溪承包。 不行,这个窑厂不能落在除了他之外的人手上,不然他的窑厂肯定不好做。 再者说,他如果将林溪的窑厂拿下来,两个厂子都是他自己个儿的,他想规划如何规模经营,那不都是他自个儿说了算么。 少了个竞争对手,自己的地盘还扩大了,这附近的市场不就都是他自己的了么? 还有就是,他可以让林溪顺便搭送核心技术,这个是他目前最想攻克的瓶颈。 林建国越想越觉得划算,越想心里就越滚烫。 他急急地问道:“阿溪啊,你打算怎么转让?” “我打算到时候在本村以及周边村子都问问,看有没有人想要接手我这个窑厂的?”林溪模糊地回答着林建国,并且望着他。 林建国没有多想,他现在内心一片狂热,哪里会去管林溪看他的神情。 不过他即便看出了林溪眼里的精光,他一样不惧,反倒是更加放心。 如果林溪真对他有些算计,这说明了什么? 当然说明了林溪是有这个心思将厂子转让给他的,那他岂不是更加好拿捏谈判的条件? 所以说,有的人天生就是做生意的的料,他并不怕人算计他,他又何尝不是在算计别人呢? 只不过是在相互算计中各取所需而已,又很巧妙地达到各自的利益目的,实现了共赢。 林建国这会儿正在心里将算盘打得噼啪作响。 如果他接手的话,两家厂子本来就连在一块儿,到时候将两个厂子用围墙围起来围作一个整体,他再将里面的两个窑区好好规划一下。 另外,他是本村的,做长远打算,这个厂子下面的地他能够一并包过来,那整个地界就是他的了。 再者,兄弟关系嘛,他还能够腆着脸找林溪传授核心技术,既然是自家兄弟,这转让的价钱嘛,自然是好谈的。 等他收过来后,这附近就只有他这个大厂子,规模上来了,技术又过硬,烧出来的瓦好,到时候还怕周边的那些个小厂子抢他的单子不成? 不等林溪继续加码,林建国已经按耐不住了。 他搓着手,满脸谄媚地笑着道:“兄弟,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将厂子转让给外村的人,还不如转让给我这个本村的兄弟。” “外村的人在我们村子里办事总归是各种不趁手的,到时候还不知道跟村子里办手续的时候会不会比较麻烦。” “但是我就不同了,我是本村的,往后在村子里办手续这些总归是比外村的人要顺当些。再说了,我们是自家兄弟,什么都好谈嘛,你说是不是?” 林溪状似若有所思地想了想,觑了觑坐在面前的人,然后才点了点头,道:“你这说的倒是有一定的道理,只是这转让价钱上面……” “阿溪啊,你看,都是自家兄弟,价钱都好说的。只是不知你打算以个什么价转让?” 林建国猴精猴精的,他想探探林溪的底。 这谈判嘛,就是一个相互试探对方可接受的底线的过程,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是一个此消彼长的过程。 到最后双方如果达成了各自可接受的利益平衡点,那么这个谈判合作大概率就能够谈成。 林溪盘算了下当初建窑厂时花去的成本差不多有一百多块钱,烧窑的销售款林林总总差不多有四千块钱,当然落到自己荷包的也就不到千把块钱。 这里面还没有刨去人工和就地取材的那些泥巴和水的费用。 所以总体算下来,按照实际落到他们这个小家的钱来算的话,他并不算挣到了钱的,不过倒是没有亏本。 当然,如果能够多转让点价钱,那也总是好的,谁会嫌钱多嘛。 再说了,这次住院,他都快将家里的积蓄给掏空了,身上穷的叮当响,还要养孩子,现在经济压力可不小。 林溪想了想,说道:“你也是建了窑厂的,是知道这个建造成本的,我不瞒你说,当初我这个窑厂林林总总的建造成本差不多有一百五十块钱。” “这个窑洞就是越烧越通透,出的瓦只会是越来越好。当初在建造窑洞的时候,我花了不少心思,里面建的很是精巧。” “你收过去后,不说别的,直接出窑那是没有问题的。” “而且我这个窑厂也才建了一年多,最近这一年我都没烧过,总共也就只烧了几窑瓦,这整个窑厂就跟新的一般,这些你自己也能看到,我打算按八折贱价转让。” 林溪的窑厂建得好不好林建国比谁都清楚,出来的几窑瓦他也都见过,自然是上乘的。 窑厂的建造成本林溪倒是没有唬他,他自家的窑厂也花去了将近两百块钱呢,所以建造价格的八折倒是也能够接受。 只是不还个价,林建国总觉得亏了些,他道:“五折怎么样?再怎么说,这窑厂也是建了一年多了,折旧了不少。” 他说完觑了眼林溪,见对方的脸色没有什么不高兴的,于是继续道:“但凡是二手的东西,从新的过了道手,就成了二手的,二手的东西总归是价格就要贱价很多的。” 林溪很是为难,纠结了半晌,终是一脸肉疼地回道:“既然是自家兄弟,那就七五折,不能再少了。” 林建国同样是露出了一脸为难之色,咬着牙还价,右手做出了个七的手势:“七折,兄弟,一口价,我也不再跟你还价了。” “七折我就拿下来,自家兄弟嘛,你给外人七五折,给我这个自家兄弟再让点折扣嘛,就七折了,我们可以马上去我家将转让的这个事儿用白纸黑字给签了。” 见林溪还在纠结为难,林建国赶紧拉着人去他自家,他道:“走走走,兄弟,我们赶紧去将白纸黑字给签了,我可以马上将转让的钱给你”。 既然这样,林溪只好‘半推半就’地被林建国拉着去他家签协议了。 待得签完字画好押,林建国满意地看着面前的协议,笑得那叫一个阳光灿烂。他心里已经在盘算着他的窑厂规模化经营后的蓝图了。 林建国麻利地将一百零五元钱给到林溪后,立马精神振奋地搓着手道:“阿溪啊,你这窑厂交接给我的时候,你可得手把手地教我怎么烧你家的这口窑啊。” “我看你每次烧出来的瓦都是质地均匀又结实得很呢,可别到时候我接手了,却烧制不出来你那样的瓦啊。” 林溪的嘴角抽了抽,这想要人家的技术,还说得这么含蓄的,不过他倒是不介意将他自己个儿的烧窑经验教给林建国。 左右自己以后也不再经营这个营生了,既然转让给人家了,他当然也是希望人家能够将窑厂的生意经营得红红火火的。 毕竟如果经营得好了,往后也是整个林家村的口碑,他倒是没有那么狭隘,见不得别人好。 他边这般想着边笑着回道:“这是自然,只要不嫌弃我这些个土办法就行。” 俩人又将到村里办理登记的这些手续以及交接等后续事宜谈好之后,林溪兜里揣着一百来块钱愉快地归家了。 媳妇掌家不容易,家里都快断粮了,得赶紧回去上交给媳妇儿。 第266章 分红了 这是青宁米厂开业以来的第二年年底。 自米厂开业以来,各路人马都很关注米厂的经营状况,没办法,谁让米厂这是个特殊又新鲜的产物呢。 庆幸的是,米厂这两年多来一直稳扎稳打,每一步都很是小心谨慎,经营状况倒是稳中有升。 米厂有生意都是仰仗于农户们家里丰收,这两年家家都是卯足了劲儿地拾掇自家的田地,田地里的产出也相应回馈给了农户。 田地就是这般,排除掉天灾的情况,在正常的年景,你对它付出了多少,它就会很是老实地回馈给你多少,不会欺瞒于你。 一年两季稻,春耕夏收,夏耕秋收,农户家里的粮仓有要塞满的势头。 农户们都笑得合不拢嘴。 青宁米厂的张要发等人当然也是乐得合不拢嘴。 他们的动作很是麻利,早早在农户还在田间地头收割稻子的时候,几人就兵分五路将整个青宁镇镇域范围内的村子都走了个遍,做好了收购粮食的前期宣传准备了。 “叔、婶,你们家这田里的谷子长得很喜人呢。这是要大丰收啊,我们米厂还是照往常那般收购大家伙的谷子啊。” “叔、婶,你们要是需要卖粮,就卖去我们米厂哦,我们米厂到时候还是像往年那样给你们实在价收购,定是不会让你们吃亏的。” “叔、婶,你们到时候可要照顾我们米厂的生意哦,我们米厂还有碾好的大米卖,到时候给你们优惠价。” 林水戴着草帽,穿着汗衫和黄球鞋,裤腿上沾满了泥巴,走在自家村子同村的一户农户的田地旁,又是拍马又是收粮的。 笑得那叫一个诚恳又满面春风,一看就是没少在田间地头摸爬滚打,跟乡里乡亲套近乎做宣传。 这本就是个农户与米厂双方之间互利共赢的事,农户的粮食有厂子收购,就有了种粮的底气。 厂子的货源有第一手的渠道来源,既能第一时间看到稻子的品质,又能减少运输成本。 对于米厂加工后的稻米售价上来说,起码就能够减少运输费用这块儿的成本,在市面上销售的时候就有价格优势。 谁不喜欢听漂亮的话嘛,被林水恭敬地喊着叔、婶的林寿夫妻二人笑得眼角的褶子都夹得更深了,被哄得眉开眼笑的。 原本看着自家田里的稻穗都快将杆子压弯了腰,自己心里都喜得不行,这乍然被人一顿夸丰收,他们喜得嘴角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不过林寿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摆着手笑道:“阿水啊,我们家今年收成还可以,不过别人家的收成比我们家还好呢。” “到时候我们家如果要卖粮,一定送去你们米厂哈,你们到时候可别不收我们的粮食啊。” 虽然听着是插科打诨的话,却又半似玩笑半似认真,林水不敢态度马虎。 他很是认真地回道:“叔,您放心,按照你们家这稻子的品次,你们尽管送去我们米厂那里。” “我们厂子是照收不误的,多多益善,越多越好。” 类似于这样的对话,张要发五人在农忙期间,每天都在田间地头发生,五人就好似拉皮条的一般。 不过这种拉皮条,乡民们欢喜,毕竟能够拉帮着他们增加农业收入,将日子越奔越好。 反倒是,如果在粮食收割时节没有在田间地头看到青宁米厂的人下来收粮,乡民们心里就会开始忐忑:米厂那边可别出现什么变故,或者是效益不好啊。 乡民们都盼着米厂的生意能够蒸蒸日上。 米厂的生意在张要发几人的努力下,的的确确在蒸蒸日上,所有的事情他们都事无巨细,亲历亲为。 他们不怕吃苦,他们就怕厂子做黄掉了,这是几人共同奋斗的事业。 几人都像打满了鸡血一般,除了家里必须要自己出面解决的事情外,其余大部分时间几人都是在忙于厂子、田间地头、寻找销售渠道上面了。 在外人看来,这几人天天都泡在米厂,好得都快穿一条裤子了,除非是要出去见人谈订单,才会将自己个儿拾掇得爽利些,其余时间都是一门心思窝在米厂里,连头发胡子都没有时间剃。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几人是在米厂研究什么不得了的课题呢。 开这个米厂以及如何让米厂能够持续健康地运营下去,又何尝不是张要发这几人要做的课题呢? 从无到有,再到经营发展,哪一步不是得自己想办法去摸索呢? 而且还是拿着自己的全部家当去做这个事业。 不成功便成仁。 几人的压力很大,不仅仅是自己的全部家当投进去了,更主要是这个厂子已经承载了很多人的期盼。 甚至镇里、县里都给予了政策扶持,不知道几人能在这个厂子上绣出什么样的花来? 所以几人完全不敢懈怠。 毕竟是摸着石头过河,前面都是两眼一抹黑,谨慎是最重要的,不求赚钱,最起码能够将厂子稳扎稳打地开下来,那就阿弥陀佛了。 所以前两年不敢将摊子铺开,只是将收粮和卖粮限于青宁镇镇域范围内,产供销一条龙全部都在青宁镇内自产自销。 起先,米厂的主要消费客群是镇上的常住居民,可是镇上的常住人口毕竟有限。 为了刺激乡民们的消费欲望,米厂针对乡民出了米粮回购优惠价的政策,即但凡是卖稻子给米厂的乡民,都可享受跟自己舂米要花去的成本差不多的价格在米厂购买舂好的稻米。 甚至是卖给米厂的稻谷越多,享受的现米价格更优惠。 乡民们也不是傻子,也会算账,自己舂米的话,费时费力,他们一般是会去找专门的作坊舂米。 舂米的价格跟米厂的米粮回购价差不多,甚至有的还会略微高于米厂的优惠价,那还不如两笔买卖一笔算呢。 而且看看米厂那舂米的大家伙机器,舂出来的米白白亮亮,颗粒又饱满。 最重要的是,机器会主动将稻子里的砂石泥巴这些给筛走,米粮里面没有砂石,这可是解决了长期困扰乡民们米粮下锅前得花上大半个小时的时间人工将砂子给挑出来的难题。 不过总有漏网之鱼,人的肉眼不可能将砂子全部挑干净,是以吃饭的时候,嚼着嚼着突然嘎嘣脆,嘴里咬到一块儿砂子,突然就感觉碗里的饭菜不香了。 说这问题不大,可又总是存在那里膈应人。 简直是苦不堪言,苦不堪言! 如今,手里捧起一捧米厂机器舂出来的米,饱满、爽利又白亮,隐隐中还泛着晶莹剔透的幽光。 再看看旁边矗立着的透着精密技术的大家伙舂米机器,突然就感觉手里捧着的这捧米很是高大上了。 农人们太知道什么样的米是好米了。 手里的这捧米对农人而言简直是具有致命的诱惑,毫无抵抗力的。 反正米粮是消耗品,自家天天都是要吃米的,价格上还实在优惠,关键是荷包里正揣着刚刚卖了稻谷的钱呢。 荷包鼓鼓囊囊,买东西也就大大方方。 买的还是生活必须消耗品,买到这么好的东西,自家婆娘肯定欢喜,于是农人们也就不再扭捏,大手一挥: “换购。” “换购。” “换购。” 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米厂的销售渠道终于在青宁镇镇域范围内的乡下各村子之间打开了。 第一年是磨合期打基础,第二年是夯实基础,到现在第二年年底了,米厂已经成功地让乡民们形成了去米厂卖粮买粮的消费习惯了。 农户与米厂之间的粘性越来越强。 张要发几人大大地松了口气,虽然现在已经不再需要安排人往田间地头去收粮,不过还是不放心,也为了让村民们吃定心丸,他们几人还是会兵分五路去十里八乡收粮去。 今年又是个大丰收年,米厂也丰收了,米厂迎来了第一个分红年。 米厂第一年计算盈利的时候,去掉所有建厂成本,第一年竟然还略微有净利润。 不过厂子的章程当时就说好了,第一年的盈余不用于分红,要用于厂子来年运营的准备金,也就是说张要发五人累死累活,开厂第一年是没有收入的。 身上穷得叮当响,让家里人也是跟着勒紧裤腰带过活的,林水甚至还去找老娘接济了的。 厂子运营到第二年,不出意料,年底成功分红了。 当天几个大老爷们买了几瓶烧酒在米厂的院子里摆了案桌,敞开了肚皮肆意地喝着。 喝着喝着,几人抱头痛哭,流下了激动的泪水,宣泄着两年来身心攥着的那股辛酸苦楚。 第267章 心中有丘壑 同样跟他们一样内心很是失控的还有甘镇长。 甘镇长要文雅含蓄一些,今天在单位看到税务部门报送过来的米厂纳税数据的时候,甘镇长既期待又有些不敢看:“这是青宁米厂今年的纳税数据?” 甘镇长问着来人。 “是的,镇长,这是青宁米厂今年的纳税数据,我还将之与去年的对比了一下,其实去年的经营状况已经是有盈余了,还按照规定纳税了,今年纳的税额是去年的双倍。” 税务部门负责人两眼锃亮地看着甘镇长。 不说税务部门负责人两眼锃亮,就是甘镇长此时更是两眼雪亮。 他原本搭在办公桌上的两只手此时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有些无处安放的感觉。 他毕竟是一镇之长,企业纳的税额的多少意味着什么,他当然懂。 税务部门负责人当然知道领导关注什么。 青宁米厂这个标志性的特色存在牵动着整个青宁镇的心,所有人都在看着呢,所以他将工作做的很细,还特意做了两年来米厂的经营数据对比。 看到数据,这两年,米厂的经营状况就跃然纸上,一目了然了。 看着手上纸张上的两组数据,数据可观,而且稳中有升,第二年竟然是第一年营业额的两倍,这是甘镇长没有预料到的。 甘镇长内心很是活络和热切。 这是星星之火啊。 他是有大干一场的鸿鹄之志的,他想带着十里八乡的乡民们一起发家致富,让大家伙的日子越过越有奔头。 当然,甘镇长是不会将这些想法在下属面前表露出来的。 他很是赞赏地看了税务部门负责人一眼,然后点点头说道:“老彭啊,你的工作做得很是仔细,辛苦你了。我们做人民公仆的,就是要牢记使命,为人民服务。” 税务部门负责人老彭被领导肯定了工作,心情很是阳光灿烂。 待出了领导办公室,回到自己办公室,坐下来仔细体会领导的话语后,老彭原本神采飞扬的神色渐渐变得无措,再接着是严肃。 领导肯定了他工作的细致,同时领导也看出了他的那些个小心思,及时进行了敲打,虽然领导说得含蓄,可却是字字见血。 是了,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谁都想往上奋进,这无可厚非。 如果是通过造福一乡百姓,为百姓谋福祉、做实事,进而被组织认可,被提拔上去承担更大的责任和担子,这是荣耀,也没有辱没身上肩负的这个岗位和职责。 但是如果是想通过其他的一些非正常渠道往上爬,那是会被组织所唾弃的,人民公仆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老彭同志深刻地进行了一次自我反省和反思,他很感激甘镇长润物细无声的及时点拨。 甘镇长按耐住了自己激动的心情,下班后自己悄悄去大院门口的小卖部买了一瓶烧刀子,外加一袋花生米。 然后乐呵乐呵地回到大院后院自己家,关起门来,换上人字拖,换上背心,一个人坐在桌子旁打开烧刀子瓶盖,倒上了一小盏子,然后抿了一口。 他很是满足陶醉地闭上眼睛轻轻地“啊”了一声,似是渭叹,似是感叹。 忽听得屋门锁芯转动钥匙的声音,甘镇长赶紧放下筷子,很是殷勤地去开门,意料之中的是自家媳妇儿下班回来了,他傻呵呵地乐。 “咦,老甘,你这是遇到什么喜事了?” 甘镇长的媳妇儿名叫杨萍,在学校里不管是同事还是学生,都喊她杨老师。 杨老师性子恬静,课堂教书活泼生动,很受学生们喜爱。 甘镇长也随着大家喊自家妻子为杨老师。 刚开始俩人处对象的时候,就是喊的杨老师,喊着喊着就快喊了二十年了。 从老甘同志嘴里喊出的‘杨老师’,不仅仅是一个称呼,更是含着浓浓的爱意和多年相濡以沫的情愫在里头。 “杨老师,你回来了。” 老甘同志拉着杨老师的手来到家里的四方桌旁坐下,又帮她将包包挂在门后的挂钩上,然后自个儿也在四方桌旁坐下。 他拿出一个空的小盏子给倒上了三分之一的烧刀子,递到了妻子面前。 瞧着面前的人一股子殷勤劲儿,杨老师不禁挑眉,道:“哟,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咱们家老甘同志可是从来都滴酒不沾的。” “除了我们成婚那天喝了酒,后面谁劝酒都不喝的,怎么今天这么有兴致,反倒是自己个儿喝起来了?” 老甘挑眉示意杨老师喝点,杨老师很是配合的喝了点。 然后老甘同志就眉眼带笑地说道:“我今天高兴啊。听说米厂经营得还不错,上正轨了。” “这两年,下面村子里的乡民们都是往米厂这边卖粮食,乡民们荷包里的钱一点点鼓囊起来了,这日子啊,越过越有奔头了。” 老甘同志捡着能说的说,反正这些在青宁镇大家都是看得到的。只是他说着说着就情不自禁地哽咽起来了。 多年的夫妻,俩人早就形成了默契,哪怕是一个眼神的变换,都能感知到对方情绪的变化,以及心里的想法。 这么多年,老甘同志是怎么走过来的,她作为他的伴侣,她比谁都清楚,她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也为他的高兴而高兴,为他的忧心而忧心,甚至她还带着一股子的自责。 她看着自己面前已经不再年轻的脸,经历了岁月的侵蚀已经有了风霜,两鬓已经染上了些许的霜白色。 恍惚想起二十年前的那个腼腆青年在她面前的儒雅笑模样,两个身影重合,面前这人已不再年轻。 二十年啊,一眨眼就弹指一挥间,他舍弃了大城市的繁华和舒适,选择了将人这一辈子最宝贵的二十年青春年华挥洒在了这个小地方。 他虽然是自己主动要求留在这里的,她又何尝不是他更加坚定留在这里的一个因素呢?一想到这里,她的心里就会涌上一股亏欠。 她拉过面前人的手,微微用力地握在手心,道:“老甘,这么多年,你不容易。我知道你心中有丘壑,你放心,你尽管甩开膀子去做。” “家里这个大后方我替你守着,爹娘那边我放假就多去看顾看顾,孩子也上大学了,不用我们操心。” 老甘同志从来都知道他娶了位知书达理的好妻子,俩人成婚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心意相通,从来都没有因为生活上的琐事红过脸。 也是他运气好,眼光毒辣,当初就发现这姑娘是个当媳妇儿的好苗子,二话不说,死乞白赖地缠着人家姑娘要跟人家处对象。 向来脸皮薄的他,基本上是将人生中最厚脸皮的时候用在了追媳妇儿身上了。 媳妇儿那个时候可抢手了,不仅他眼光好,同时期与他一起竞争的还有好几个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的小伙子,最终是他脱颖而出抱得美人归。 当然那都是那几个小伙子单方面的示好,媳妇儿都不理睬的,唯独是对他青睐有加。 待他主动表明了爱慕之意后,不出意外的,媳妇儿马上就同意了,所以老甘同志觉得他们俩人果然从一开始就是心意相通的。 事实上也确实是如此。 那个时候小甘同志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小小办事员,可杨老师一看人家这小伙子斯斯文文的,一看就是脾气很好的样子,应该相处起来会让人很舒服。 只是人家小姑娘腼腆,不好意思主动追求,正愁找不到好机会去找小甘同志搭讪呢,正好有一天,这个腼腆的儒雅小伙子主动约她去青宁镇河道旁走走。 然后她就很自然地踩着这个递过来的梯子跟着一起去了。 两人走着走着,怎么滴,就越聊越投机,两颗心就越来越靠近了,小道上俩人原本中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渐渐地没有了,然后两个小青年的手就自然而然地牵在一起十指紧扣了。 老甘同志现在回想俩人在一起的过程似乎是过于顺利了,一点都没有经历什么波折,没有那些个你喜欢我,我不喜欢你,我喜欢她,她不喜欢我的那种三角虐恋。 也没有家里亲长跑出来横插一杠子的桥段,更没有俩人分居异地的煎熬,似乎俩人在一起的过程看上去很是平铺直叙、寡淡无味,没有什么浪漫可言。 可是老甘心里就是觉得很甜。 这手一牵啊,就是二十年,俩人一起相濡以沫,相互支持,相互鼓励地前行了二十年。 鼓励着对方做着自己喜欢的事业,鼓励着对方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俩人既是亲密的爱人,又是生活这个需要不断升级打怪的战场中的战友。 看着自己的手被妻子紧紧地握在掌心中,老甘笑得像个憨憨。 他觉得前面的这二十年过得很是浪漫,他抓着妻子的手捧在自己心口,望着妻子的眼睛,很是虔诚地说道:“二十年哪里够?往后余生我都要抓紧你的手。” 杨老师本来想笑骂一下面前的人‘都老夫老妻了,还这么不正经,像个老小子般’,不过一触及到老甘认真而又虔诚的神情,杨老师捏着老甘的手又紧了紧。 她很自然地将要说的话改成了:“往后余生我也要抓紧你的手。” …… 第268章 居安思危 一晃眼,这是米厂分红的第二个年头了,也是米厂自开业以来的第三年年底。 看着面前的营收数据,张要发五人终于长长地松了口气。 “我们今年的经营状况还不错,跟去年相比稳中有升。” 张要发拿着营收表挑眉。 “咱今年的分红应该会比去年多。” 宋有才巴巴地望着林水说道。 李富贵和廖国富也齐齐地看向正打着算盘的林水。 林水噼里啪啦地打了一顿算盘,抬起头来,笑眯了眼,邀功似的乐呵呵地说道:“是的呢,咱今年的分红比去年要多不少。” “除掉成本以及来年厂子运转所需的基本开销,剩余可分配利润有六万,按每人五分之一的比例来分红的话,我们一人可以有一万二的分红呢。” 林水边说,还边拨弄着算盘。 安静! 诡异的安静! 张要发等四人已经惊得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 这,这根本就让人不敢相信啊。 明明去年一人才分了四千,怎么今年能够分这么多? 众人的第一反应是林水是不是算错了,这么想的也就这么问了。 李富贵问道:“阿水啊,你是不是弄错了啊?这六万是不是总的销售额啊?” “可不能只算销售额,要扣除掉成本以及要维持厂子基本运转所需要的费用,剩下的利润才可以用于分红的,可不能弄得厂子来年都开不下去了。” 李富贵向来说话比较直接,想什么就说什么的,这三年的相处,五人一起经历摸爬滚打,感情已经亲如亲兄弟了,故而说话也不讲究那些个避讳的。 即便向来沉稳如张要发,此时也跟宋有才和廖国富一样被惊得头皮发麻,唯一能够做出的反应就是机械地点头。 李富贵所说的也是他们现在所想的。 怎么可能呢? 今年米厂的效益这么好的吗? 怎么这么让人难以置信呢? 张要发几人不知道的是,在他们埋头在米厂钻研的这三年,已经让乡民们在三年里形成了购买习惯。 如果家里快缺粮了,不去米厂买些回来,总感觉心里缺点什么的感觉,浑身都不得劲儿。 见李富贵这般疑惑,又看到另外的三人是同样疑惑的神情,弄得林水也不自信了,再次拿着算盘噼里啪啦地一顿算。 最终林水呼出了口气,肯定道:“没错啊,我都算了四遍了,最终都是同样的数据,那就说明没错了。” “其实厂子今年的营业收入有十二万,成本那些我都是往大了算的,扣除掉这些,可分配利润确实是六万呢。” 那就是妥妥的确定无疑了。 众人这才相信这个数据是真实的。 没错!这真的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啊,去年能够拿到分红四千的时候,五人在米厂的院子里喝烧刀子抱头痛哭,以宣泄彼此心里的激动和苦楚。 今年能够分得这么多的分红,众人倒是比去年那会儿心态要平和淡定些,毕竟是见过世面了的嘛。 一万二啊,光是想想都让人激动得想发狂。 五人此时眼神都是亮得吓人,灼灼有光,虽然没有像去年那般抱头痛哭,倒是有点想喝烧刀子酒来庆祝下丰收的喜悦。 是的,这会儿五人渐渐地淡定下来了,眼里的狂热逐渐褪去,眼神逐渐恢复清明和冷静。 不过幸福的喜悦还是想喝点酒来庆贺下的,以慰藉这无处安放的激动之情。 喝了一碗烧刀子,张要发豪迈地放下酒碗,毫不顾形象地擦了下嘴巴,一锤定音:“那就按照章程来分红,我们一人占股五分之一,每人能够分得一万二。” “阿水啊,你要做好账,保证每笔账都要做得清清楚楚,可不能出岔子啊。我们始终要记得本本分分做生意,老老实实经营厂子,老老实实做人,可不能有任何懈怠和膨胀。” “可不能看到眼前的这些利就忘记了最初的自己,忘记了我们开厂子的初心。” “很多人都在看着我们呢,也有很多人在背后默默地给我们支撑,同样也有很多人在背后默默地为我们保驾护航,我们可要始终记得他们对我们的付出。” “我们一定要将厂子越做越强,只有我们将厂子做起来了,才能有能力回报那些为我们付出的人,也才有能力福泽乡里。” 从人性的本能来说,又有多少人在巨大的利益面前能够经得住诱惑,守得住自己的本心的? 何况是他们这种从小到大在土里刨食的没见过世面的农人来说,这种诱惑更是让人难以抵挡,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膨胀。 除非是那种意志力极其坚定的人,才有可能抵制住这种极致的诱惑。 人非圣贤,如果在明知道自己身上有人性的弱点的情况下,却能够不断地居安思危,不断地自省,不断地给自己做思想建设,抵抗住这些人性的弱点,让自己成为更好的自己,这样的人才是生活中的强者。 “我想拿着分红去盖新楼,让自家老娘能够住进宽敞明亮的大房子里,就像镇上那些人盖的楼一样,两层小楼,上下两层的格局都是一样。” “每层楼都有好几个房间,有专门的淋浴间,上下两层用楼梯连着,我看县城里好多房子都是这样盖的,看上去宽敞、明亮又好看。” 林水停下拨弄算盘的手,眼神亮晶晶很是憧憬地说道。 赚了钱,他就想赶紧尽孝,想让自家的生活居住水平都能够往上提一提。 老娘吃了一辈子的苦,他想让老娘以后享他的福。 他在村子里见过太多那种孩子将将长大成人,能够挣钱养家奉养父母的时候,父或母却身患恶疾无力回天,早早撒手人寰,根本就不给孩子尽尽孝心的机会。 那种子欲养而亲不待的痛苦以及自身对命运安排的无力感,都深深地触动着林水。 虽然他从出生起就没见过自己的老爹,可老娘是怎么含辛茹苦地将他们兄弟姐妹几个拉扯长大的,林水却是从小就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他真的很怕老娘哪天出现什么难以预料的不测,到时候他连好好尽孝都来不及。 虽然老娘现在身体状况看上去还算健朗,可疾病或者意外真的是不知道哪天就会降临,还是要趁自己有能力有精力的时候好好珍惜身边的亲人,想尽孝要趁早。 第269章 建楼房 要说盖楼房,林水以前是想都没有想过的。 他这几年十里八乡的、城里乡里的到处走街串巷,也有了一些见识,看到城里修的都是楼房那种的大房子,觉得人住在里面肯定很敞亮,他也想让家人住上那样的大房子。 如果这次分红没有这么多,他还不敢想,这不是手上马上就有钱了嘛,那他就敢想了。 人就是要对生活不断地有盼头,才会激发更多的动力和潜力去拼搏,日子也才会越奔越有劲头。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是,林水感觉自己没有那么强的自控力,他怕他自己一下子拿着这么多钱心里会发飘,飘得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他怕自己管不住这些钱,那还不如拿着钱安家置业,起码房子建在那里也不会跑,全家人的居住水平还得到了大大的提升。 老话不是说安居乐业嘛,安居了就会有更多的动力去乐业。 林水觉得他还需要时间来沉淀,也需要时间来磨练自己的自控力,也许到明年的这个时候自己的自控力会强一些。 听林水这么一说,众人的心思也开始活络起来了。 别看张要发刚才说了那么一段发人深省的做人准则,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有些外强中干的。虽然懂这些道理,可他也是凡夫俗子,他也怕他自己抵抗不住这些诱惑。 听林水这么说,他也想建房子了。 宋有才、李富贵和廖国富同样也是这么想的。 他们也觉得盖大房子比手里捏着这些钱要好,更让人心里踏实。 几人一拍即合,神同频,待得分完红后,五人各自在自家风风火火地忙着盖楼房了。 “瞧见没?咱们村林水要盖新房啦,动静可闹得不小,愣是在他们家老宅后面的那个小荒山上起的地基。” 村西头林大壮的婆子王氏跟他们家隔壁的婆子宋氏俩人在巷子口咬耳朵。 他们两家的房子离老林家不算远,去村后边的菜园子时,都会远远地路过老林家的屋后头。 林水在旁边的荒山坡起地基的事儿,村里人都很好奇。 “你说他这是为什么?咋要选在那个地方起地基?咋不将他们家的老宅拆了重建呢?何必要去多花冤枉钱去挖荒山坡,这得多费多少人工啊?” “左不过就是建个像我们这般带小院的屋子,何至于还要另起地基,而且那荒山地可不好挖地基呀,都是硬石头,怎么挖嘛?” “再说了,建了屋子,后面也没有院子,这得多亏呀?真不知道这后生是怎么想的?难道脑袋被门夹了?” 宋氏也是满脸不理解。 路过的毛狗的娘听到婆子二人组的对话,也加入了咬耳朵的队伍。 她道:“这你们就不知道啦,我们家住他们家隔壁,可是知道一些的,这林水啊,是个有能耐的,听说他们米厂挣钱了,所以林水想要建楼呢?” “是楼房呢,你们见过么?反正我是听都没有听说过的。” 毛狗的娘说道。 “建楼房?!” 王氏和宋氏惊了一大跳,乖乖哟,万万没想到,林水这后生竟然是要建楼房,等等,楼房长啥样啊? “我也不知道楼房长啥样,就是听那去过城里的那些男人说过,林水要建的楼房就跟城里的楼房一般样,有上下两层,房子里的房间有好多间呢。” “听说那个窗子可跟我们这种屋子装的木扇门窗子不一样。听说那叫窗户,窗户上面装的是玻璃,外面的太阳光都能够透过窗户照进来呢,照得整个屋子敞亮敞亮的。” “不像我们这种屋子,只在屋顶上装几片亮瓦。” 毛狗娘将她从其他人那里听到的说了说。 虽然是这么说,但其实她对这种楼还是没什么概念,她没有进过城,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所以也不知道楼房长什么样子。 “乖乖哟,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那样的窗户吗?” 宋氏已经完全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她觉得自己绝对是幻听。 “何止是窗户,听说还要建楼梯,用楼梯来连接上下两层。在二楼还要建阳台。” 毛狗娘完全想象不出那样的结构会是什么样子的房子。 王氏和宋氏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在嗡嗡作响了。 虽然她们没见过楼房长啥样,但是光是听听,单凭想象,就能大概知道那是个好东西,是房子里面的好房子。 老林家大房出了个有出息的林水,很多人感觉老林家大房隐隐有起势的势头。 因为一个家族里面如果出了个有出息的子孙,如果这个家族的长辈慈爱,将子孙教养得很好,一般情况下,子孙的感情也会很亲厚,子孙会很团结,这个有出息的子孙大概率是会拉着整个家族往上走的。 王氏和宋氏早已经听麻了,心里也是有些泛酸,三个女人一台戏,说了好一会儿酸话后,这才各自奔向自家的菜地了。 林水的楼房落成之际,在二楼建了倾斜的屋脊盖上了红瓦,至此,楼房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喜封金鼎了。 林溪看着这高耸的房子,很是为林水高兴,他这段时间一直在林水房子的建房工地上帮忙。 之前心里总念叨着自家的麻烦事总是让大伯母和几个堂兄弟跟着忙活,心里很是过意不去,总是找不到机会帮大房跑跑腿什么的。 这会儿可逮着机会好好用上自己的那份力气了。 他用汗巾抹了把汗,拍了拍让人不由得心生佩服的三堂弟林水的肩膀,笑着说道:“阿水啊,你这房子建的好啊,是村里的头一份儿呢。” “你没看见那些个男女老少看着你这房子都馋得直流口水,抢糖吃的老人、妇人、孩子各个都笑得见牙不见眼的。” 林水在自家院子角落朝着正在院子中央哄抢糖果的那些个男女老少看过去,众人个个脸上都眉开眼笑的,说着恭喜的话,分享着他建新房的喜悦。 林水也很高兴,今天是他新房上梁的日子,上梁有个习俗就是要发糖,让村民们一起分享盖房的喜悦,帮着他镇宅。 林水经历了这三年的创业磨练,已经打磨出了一些成熟稳重的气场,已褪去了当初还是会计学徒时脸上的胆怯和稚嫩。 他有些谦虚地回道:“阿溪哥,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我这房子只是在村里看着还不错,外面城里面到处都是比我这儿还要好的房子。” “虽然我是村里头一家建了楼房,不过我相信过不了多久,咱村陆陆续续会有楼房建起来的。” “阿水说得在理呢,我们再努努力,相信很快也能够建像阿水这样的楼房的。” 在一旁本来还有些酸林水盖了楼房的人,听到林水这般说,心里倒是平衡多了。 是的,只要自家努努力,攒攒钱,说不定明年或者后年自家也可以盖起像林水这般的楼房的。 林家村很多来凑了林水楼房上梁这场热闹的村民们,看着面前高高耸立的楼房,既羡慕又心头火热。 谁不想安居乐业呢? 嫉妒是嫉妒不来的,嫉妒又不能像变个魔术一般将人家的楼房变成自家的,还是得靠自己脚踏实地努力,挣出的家业才是实实在在地握在自己手心里的。 住着大房子,哪怕是闲来时在自家大房子里哼哧哼哧地爬爬楼梯,那定也是幸福感爆棚啊。 于是林家村很多人暗暗给自己定下了来年的奋斗目标:自己得卯足了劲儿加足火力地加油干了,争取来年给自家建个比林水的楼房还要气派的房子。 建楼房这事儿都发生在身边了,眼前有着活生生的参照物,有着活生生的榜样,不用自己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自己自然而然就有了压力了。 生怕自己哪一天要是懈怠了了,自己的屋子周围突然都起了楼房,自己的小瓦房挤在楼房之间,显得很是逼仄和让人抬不起头来。 哪怕是为了让自家在林家村一直昂首挺胸,也是丝毫不能松懈啊。 像林家村这般掀起了更加凶猛的你追我赶势头的,在张要发所在的张家村同样发生了。 张家村人连嫉妒的心理都没有,众人都像忠实的粉丝一般想要紧紧地跟随张要发的脚步大踏步往前走。 众人都觉得即便没有张要发的运势、头脑和天赋,但起码当粉丝模仿的能力总还是有的。 只要努力事生产,不要有那些乌七八糟的心思,不要在原地踏步不前或者是后退,哪怕是当一个没有思想的木偶人,跟着大佬往前走,奔的方向总不会错。 生活总不会亏待努力奋斗的人的。 同样的情况不出意外地也发生在了李富贵所在的李家村、廖国富所在的廖家村、宋有才所在的宋家村。 张要发五人在不知不觉中再一次点燃了青山大队十里八乡乡民们奋斗的激情。 第270章 蓝图 甘镇长这边。 当拿到青宁米厂开厂第三个年头的报税数据时,看到上面的全年销售额数据,不出意外地在第二年的基础上稳中又有升,甘镇长那叫一个高兴啊。 他忍不住将双手击了个掌,道:“好啊!真是好样的,今年米厂的经营状况依旧很不错。” 税务部门负责人彭主任经过一年的锻炼,现在整个人沉稳了不少,说话做事都有一种稳重感。 他回道:“是的呢,咱镇上厂子的经营效益好,一方面能够带动整个镇子经济活跃起来,帮助乡民们创收,另一方面还能增加财税收入。” 这话说到甘镇长的心坎上了,甘镇长笑容满面,沉吟片刻后,吩咐自己的秘书韩助理:“小韩,去通知下工商部门负责人,喊他现在就过来我这边开会。” “老彭,你也别走,一会儿你也参会。” 彭主任看自家顶头上司满眼冒精光的样子,感觉领导这会儿应该是要盘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不过他也不好多问,老实地站在一旁等工商部门负责人的到来。 “领导,您找我?”工商部门负责人宋主任是急急地奔过来的,韩助理去通知他的时候,他看韩助理有些焦急的神色,猜想领导那边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找他。 他一刻也不敢耽搁,赶紧往甘镇长办公室这边奔过来了。 “老宋来了,老彭啊,你们俩人都坐。” 甘镇长指了指他办公桌对面的两张椅子。 待得俩人落座后,甘镇长不急不徐地将青宁米厂三年的销售报表递了过去,让俩人传阅。 同时他说道:“你们俩人先看看米厂自开业以来的经营情况,然后说说你们的想法。” 听见领导这般说,宋、彭两人一丁点都不敢懈怠,俩人大概花了一刻钟的时间认真地看着三张表格。 甘镇长也不着急,反倒是很是有闲情地给俩人泡上了茶水。 俩人虽然听见领导在一旁泡茶的声音,心里却有些受宠若惊,不过手里的数据和领导交代的作业显然更重要。 俩人仔细又快速地看着数据,脑子里也不停地思考着。 甘镇长看俩人将目光终于从一堆数据里面移开了,这才问道:“你们有什么想法?” 宋主任和彭主任俩人都是财务出身,本能地对数据很是敏感,尤其是能够跟本职工作结合起来。 宋主任朝彭主任看了一眼,彭主任秒懂:老宋这是觉得他先来办公室,应该是跟领导已经探讨了一番了,最好是他先起个头,也好给老宋思考的时间。 多年共事,跟着甘镇长这个领导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早就形成了默契了。 只见彭主任当仁不让地接过了话头:“领导,我说得不全面或者是不合适的地方,领导要多多帮我指正哈。” 甘镇长点点头道:“没事,尽管说,我们这会儿并不算会议,你只当是个茶话会,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甘镇长怕俩人拘谨,反倒是说不出什么金玉良言来。 听到领导这么说,彭主任反倒是更紧张了。 毕竟一年前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领导有意无意地敲打了他一番,让他自觉地做了很久的思想建设,时时刻刻都不敢疏忽。 好像已经形成了深刻的肌肉记忆了,只要他的思想上稍微有点松懈,脑海里不由自主地会想到那天在领导办公室,领导不动声色地点拨的话语。 彭主任很是感激领导的点拨之恩,因此现在每次面对领导时,都会不由自主地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彭主任抿了抿唇,将两只手搭在膝盖上,腰背挺得笔直,俨然一副认真听讲的乖乖学生的模样。 就听见他说道:“领导,从这三张表格上,我看到了三笔不小的财政收入。税收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当地经济越繁荣,政府的财政收入就会越高。” “政府的这些财政收入除了一部分是用于保证政府各机构能够正常运转外,更重要的是,政府可以利用财政收入为咱们乡镇建设公共基础项目。” “比如修路、建学校、建医院等等。” “修路能够缩短各村寨的乡民们往返各村寨以及乡镇的时间,也能够有效促进乡民们的农产品快速在十里八乡之间以及镇子这边流通。” “建学校的好处那就更大了,是能够帮着乡里的娃娃们学本领,让娃儿们将来有机会走出乡村,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甚至能够在外面的世界很好地立足。” “改变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命运,活出他们自己的人生精彩,这能改变多少娃儿的命运啊!等将来娃儿们有出息了,有能力的还会反哺乡里。” “甚至等我们这乡镇发展起来了,还能够吸引更多的人才来这片土地上耕耘。这是个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善举。” “建医院,这是为了能够帮助乡民们有病可看,有病可就近就医。有时候与死神争命关键就是抢时间。” “如果能够在咱们乡镇上投入更多的医疗资源,是不是就能够免于乡民们长途跋涉去县城或者是府城看病?” “实际上这何尝不是给乡民们减负呢?又何尝不是提高咱乡镇全民生活水平的举措呢?” “领导这么多年带领着咱们全镇上下在田间地头地摸爬滚打,如今能够吃饱穿暖了,温饱问题大面上解决了,接下来我们是不是要深度思考如何帮助乡民们提高生活水平呢?” “吃饱穿暖只是一个人为了生存最原始的需求,当上学、就医、就业、养老等等这些都有了保障后,乡民们的内心就不再焦虑和惶恐了,内心也就有了立足在这片土地上的安全感。” “幸福感和获得感也就会随之而来。” “当然,所有这些的前提是政府得有充足的财政收入拨款用于这些公共项目的建设。” “增加财政收入就得繁荣咱乡镇的经济,有能力纳税的主体多了,咱政府的财政收入也就充盈起来了。” 彭主任碍于对面坐着的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他说话不敢造次。 要是按照他自己平时大剌剌的性子,他会直接说政府的荷包里面得有钱,有钱才好为民办实事嘛。手中有粮心中不慌,这个道理在哪儿都适用。 今儿在领导面前,他说话倒还是颇为拿捏住了分寸的,彭主任这么想着。 彭主任说着说着突然意识到这会子一直都是他自己在巴拉巴拉,他好像说得有点太多了。 彭主任此时心理非常紧张,生怕自己刚才的那一堆长篇大论里有什么说错了的,或者是有不合适之处,赶紧在心里复盘了一遍。 复盘完后,他觉得自己应该没有说错什么话,心里顿时松了口气。他刚呼出一口气,抬起头来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领导,他顿时有些忐忑。 只见对面的领导和旁边的宋主任咋都像见了鬼一般地定定地看着他,半天没有说话,彭主任更加忐忑不安了,试探性地弱弱地问道:“领导?” 彭主任的这番见解确实有些惊着甘镇长了,甘镇长不由自主地在脑海中想象着这些美好生活画面的蓝图了。 光是想想,就让人激动得根本就睡不着觉。 甘镇长已经在心里开始摩拳擦掌了,他似乎想到了更多,公共基础项目除了修路、建学校、建医院,是不是还可以再继续延展? 不过也确实如老彭说的,煮饭还得有现米,手中有粮心中才不慌,哪怕是启动一个公共基础项目,都得在财政上花大气力投入,不是三瓜两枣就能够解决问题的。 让甘镇长意外的是,他没想到才短短一年的功夫,老彭同志的思想境界竟然拔高到了这么高的高度。 老彭的这番见解既简单朴素又思虑周远,甘镇长不禁在想老彭同志平日里一定是一个多思的人,而且善于总结,很有开拓精神。 他觉得对于思想境界能够达到这个高度的同志,一定要让其承担与之能力相匹配的担子。 甘镇长心头一阵火热,已经在想要不要向组织申请将老彭同志的屁股挪一挪,让其承担更重的担子了。 毕竟好同志是需要经历各种磨砺和锻炼的嘛。 甘镇长的眼中不禁闪出一抹赞赏,他道:“你这个想法见解很是不错,回去后将你刚才说的这个想法再深挖一挖,后天我要看到你的报告。” “你要记得要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这样在工作中才能够作出正确的判断。” 甘镇长下了一个任务,不忘给一颗甜枣,最重要的是又将老彭同志提溜出来再次鞭笞了一下。 甘镇长有点发现了老彭同志的特点:同志是好同志,悟性很高,不过有时候思想上会犯抽,你就得拿着鞭子在后面时不时地抽上一鞭子,让他时刻保持警惕性。 老彭同志听到领导前面夸他的话,他的嘴角不自觉的上扬,连眉毛都跟着上扬了。 他正准备接着领导的这个话头再自夸一句的,冷不丁听到领导后面这句鞭笞的话,顿时吓得一个激灵,刚准备翘起来的尾巴又乖乖地垂了下去。 他三好学生的模样瞬间呈现在甘镇长和宋主任面前,他正色道:“领导放心,我一定超额完成任务,不管是在工作中,还是在生活中都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 第271章 见解 宋主任在一旁看得一愣一愣的,他怎么觉得眼前这个情景有种军队里面拉练新兵的既视感呢? 宋主任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忽地感觉到一道灼热的视线基本上凝成实质定定地看着自己。 他硬着头皮抬起头来,正好对上了对面领导的视线,刚好就听到领导很是和颜悦色的声音:“老宋啊,你说说你的见解。” 宋主任原以为真的如领导刚才说的那般这会子只是非正式的闲谈,可哪知这闲谈的格调一下子被拉高了好几个度。 就好像几个人一起唱大合唱,结果你旁边的同伴将曲调直接给拉成了美高音,而且是那种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对旁人很有影响力的种子选手,那你还能怎么办? 只能被迫地将自己的调门也往上拉,力争与同伴的声音在同一个调门儿上,不然的话,你根本就开不了口,即便弱弱地开了口,也会被同伴的声音给掩盖了。 宋主任一边心里发苦,一边又不由自主地随着彭主任的思路往深了思考去。 唉!内卷如此严重,环境根本就不给他当咸鱼的机会啊。 原本有着想当老咸鱼心态的他,切身感受到了有一股无形的浪潮在推着他不能停下脚步,要一直不停地往前面赶路。 以前乡里的工作重心一直都是想办法帮着农户的田地增产增收,而他负责的这个工商部门向来都是冷门的。 由于平时工商这块儿的业务量不多,所以跑腿、干活、管理这一条龙就他一个人负责,整个部门也就他一个人,领导都很少拉着他来办公室谈心,他只负责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行。 他以为自己一直可以当咸鱼坐冷板凳的,除了上一次米厂要办营业证照,领导特意交代了他一番相关证照办理章程,他当时忙活了一阵。 等忙完后,领导又将他冷到一边了。 一冷就冷了三年,他也好想自己的这个部门能够一天到晚忙得不停歇啊,他觉得那样的工作一定会很充实的。 可形势强过人,他只好认命自己这个当咸鱼的命。 直到这会子被领导叫过来‘闲谈’,他突然有了一种很忐忑的感觉。 再一听到彭主任刚才侃侃而谈的见解以及他所描绘的那些个美好蓝图,宋主任长期生锈的脑子突然清明了起来。 他忍不住心潮澎湃,内心不由自主地有一丝丝的狂热涌上心头,他不知道那种感觉是什么,但他发现他并不排斥这种狂热。 甚至他明显感觉到内心深处那种蠢蠢欲动的狂热已经盖过了多年沉积的咸鱼心态,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发芽了。 原来他也是渴望大展拳脚的。 “领导啊,那我就说点我自己的拙见了哈。不周全的地方还需要领导多多提点。” 宋主任听到自己的声音,愣了愣:咦!自己怎么一点都不紧张的呢?甚至还隐隐有一点兴奋。 他甚至不由自主地搓了搓手,相较于彭主任的三好学生姿态,他反倒像是隐藏了锋芒的职场老手。 “我个人觉得一个地区得商业繁荣,才能说明一个地区经济的繁荣,也是能够带动这个地区整体经济的繁荣的。” “市场主体多了,交易流通就方便了,乡民们生产生活所需要的物资都能够在市场中获取。” “市场主体甚至能够在区域外部与区域内部起到一个中间人的作用,外面的东西通过本地市场主体引进来,丰富乡民们的生产生活需要,提高乡民们的生活品质,拓宽乡民们的眼界。” “我们乡镇本土的东西同样能够通过市场主体流通到外面去。长此以往,这样就形成了一个良性的外循环与内循环。” “长远来看,这能够实现我们乡镇始终与外面的世界紧密相连,不至于闭塞落后,能够保持着与外面的大城市同频的步调。” “而且各行各业的产业在咱乡镇发展起来后,必然能够带动当地就业,释放出诸多的就业机会。” “进而能够将农村剩余的劳动力从田地里释放出来,进入到乡镇,为乡镇建设发光发热,从而帮助乡民们增加荷包里的收入。” “农村剩余的劳动力释放出来后,往后甚至可以考虑在农村搞规模化种植,让机器参与到农业生产中,帮助提高农业生产效率。” “只有各类产业发展起来了,市场主体多起来了,经营效益抓上去了,财政税收才能充盈,政府才能有这个资金实力拨款用于公共基础项目建设。” “当然,各种市场主体快速成立和成长的过程中应该会发生各种利益的博弈以及思潮碰撞的情况,对市场秩序会造成一定的冲击,可能会带来一些政府管控风险。” “这是一柄双刃剑,主要看咱政府如何引导、如何管控了。” “不过,我个人觉得,发展产业经济这个事情还是有必要去做的,虽然有一定的风险,但如果监管得好的话,说不定到时候风险能够转化为机遇呢。” “常言道风险与机遇并存嘛,端看我们政府的管控能力了。我相信我们乡里有这个魄力和能力来镇住这个场子。” 宋主任巴拉巴拉说着的空档,还有空偷偷觑了一下对面甘镇长的神情。 见甘镇长没有要打断的意思,他再接再厉地说道:“整个乡域范围内全民种田的热潮已经高涨了三年了,乡民们的日子比往日要好过多了。” “各家各户粮仓里面的粮食已经充盈起来了。俗话说‘仓禀实而知礼节’,不饿肚子了,其他生活需求也跟着冒出来了。这是必然的。” “比如想要建楼房了,想要让孩子好好读书了,生病了能够有钱去看病,有钱给老人养老送终,有持续稳定的收入维持生活水平,有余钱能够去外面的世界看看,想活得更体面,等等,不一而举。” “话糙一点,这些都需要钱。” “甚至看到同村跟自己一起长大的发小越来越富裕,心里会不由自主地作一番计较,让自己更加努力挣钱去。” “有时候‘攀比’这个词不一定是贬义词,端看能不能把握住这个度,过度比较当然不好,可能会形成恶性竞争和人性的扭曲。” “但如果将比较把控在一个理性的限度范围内,理性的比较反倒是会促发奋进的动力。人都是有惫懒心理的,如果隐隐之中相互较劲,反倒是谁都不敢懈怠和掉以轻心。” “推而广之,假以时日,一定会在咱镇域范围内形成一个很有活力的市场,因为乡民们都有挣钱的迫切需要。” “到了这个阶段,传统的村域经济已经不能够完全满足乡民们的生产生活需求了,所以镇域经济就得发展起来。” “这个发展趋势不是依据个人意志为转移的,而是时代这个浪潮在推动。” “发展镇域经济,必然是要形成一个镇域经济市场,而活跃这个镇域经济市场,则需要各种业态类型的市场主体参与其中。” 宋主任话锋一转:“我觉得咱们乡镇已经具备了发展镇域经济的契机和条件。三年前,青宁米厂的诞生就是抛进咱乡镇镇域经济这个市场池子的试金石。” “从立项到审批,再到落户、顺利开业,以及如今三年的持续良性经营,已经为咱乡里培育更多的市场主体撕开了一道口子。” “三年的摸索,逐渐总结出了培育、扶持到管控一系列的经验。对于再细化的操作,咱可以在具体工作中不断地摸索和总结。” 说到这里,宋主任停了下来。 甘镇长和彭主任已经陷入沉思了。 甘镇长过了好一会儿没听见对面的动静,遂看向对面道:“继续。” 宋主任苦笑道:“领导,我目前能想到的就是这些,可能想法都还不成熟和欠考虑。” 甘镇长点点头回道:“那你也回去就着你刚才说的继续深挖,写个详细的报告出来,后天交给我。” 甘镇长一脸严肃认真,这让宋主任想讨价还价一下都不敢了。 待得宋主任和彭主任回去写报告去了,甘镇长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后脑子异常活跃。 他虽然安静地一动不动地坐在办公位上,可心里的激动都快叫嚣得冲破嗓子眼了。 他觉得自己的命真好啊,娶了一位志同道合、相互扶持的好妻子,干着自己热爱的事业,竟然在工作中还碰到这么有才华、敢想敢干的好同志,他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幸运儿。 他可以看得到接下来的工作有得忙,可他甘愿沉醉于其中无法自拔。 简直是上头啊。 干镇长激动得一个下午嘴巴都被咧到耳后跟了,怎么都合不拢,想控制都控制不住。 三年前,他积极促成米厂的诞生,也是想投石问路。 当时的想法很简单,就是觉得青宁米厂开起来能够帮助乡民们增加收入,能够带动青宁镇经济的发展。 当时想着,等观察几年,如果米厂顺利开起来并持续良性经营,是不是就可以考虑发展其他厂子了。 这三年他没有紧追着问米厂的经营情况,一来是怕给米厂的经营管理造成困扰,过多的行政干预不一定是好事。 二来也是想看看这几个年轻人在摸着石头过河的情况下能不能够将厂子做起来。 三是不想那么高调,最起码等将来万一厂子被做黄了,几个年轻人也不至于有过重的心理负担,乡里这边也好向县里交代,总不至于自己被架在高台上下不来。 毕竟这次试验是投石问路嘛,可能会成功,也可能会失败的。 天知道当他拿到米厂这三年的经营报表的时候,内心是有多紧张,又夹杂着诸多复杂的期待。 待看到那三个盈利数据的时候,内心又是多么的欣喜。 他为那五个敢闯敢拼的年轻人喝彩,也为青宁镇上空漂浮着的名叫希望的东西而激动。 他以为这些个想法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在暗自盘算,却没想到与他共事的同志们竟然都考虑得这般周远。 倘若将这个势头继续保持下去,假以时日,他相信同志们描绘的美好蓝图一定能够在青宁镇实现的。 第272章 林彦出事 青春是一个多么让人羡慕的年纪啊。 它美好又炽烈,肆意又张扬,懵懂又清纯,意气又冲动,朝气又活泼。 很难找到一个词来完全囊括青春的美好与珍贵,以及它在人的一生中是怎样一个特殊的存在。 有的人正在努力朝着青春迈进,有的人正在经历着青春,有的人已经接收到了青春给予的馈赠,有的人这一辈子都在惦念自己年轻时的青葱岁月。 有的人却为自己青春时的傻气和冲动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怎么都不愿意提及青春时期经历的那段让人不堪回首的过往。 如果一个人因为自己的冲动而被撞得头破血流才会成长的话,那这个成长的代价也太沉重了些。 青山大队郝家村与李家村中间的那段川里路的边沿田埂子上,四个少年正围着另外两个少年,几人之间的气氛很是剑拔弩张。 少年人都约莫有十六七岁的样子,正是嚣张跋扈,天不怕地不怕,介于懵懂与懂事之间的年纪。 大人们会觉得他们还是不懂事的孩子,而他们却认为自己已经是个懂事的大人了。 他们正在快速地接收外界成人世界传导给他们的信息,却因他们有限的人生阅历和尚未足够成熟的心智而无法有效地将接收到的成人世界的信息进行去伪存真。 无法有效地去其糟粕取其精华,也无法去有效地辨别是与非,从而造成了他们陷入不被理解的苦闷与急于向世界证明自己的矛盾中。 身体内里荷尔蒙激素的激增更是加速了少年们情绪的脆弱,一点即燃,他们急于寻求情绪的发泄口。 于是几个像是打了鸡血情绪上头的少年们你推我一下,我推你一下,逐渐陷入了难舍难分的焦灼中。 “快,喊爷爷,不然老子削你。” 说话的少年学着社会上那些个看着很是威风的混子努力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作势要一巴掌拍向正跪趴在地上的另一个少年的后脑勺。 他正骑在这个少年的腰背上,被骑的少年此时被羞辱得脸颊通红。 旁边的三个少年也拦着一个正一脸焦急的少年,试图不让这个少年闯过去干扰作恶之人。 被拦的少年无法,只得大喊,试图震慑那个作恶的少年:“李寿,住手,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不要打人。不然到时候我去你们村告诉你家大人去。” 林青急得团团转。 被唤李寿的那个作恶之人似乎是感觉自己被打扰到了,很是不悦,向另外三人投去了一个恶狠狠的眼神。 另外三人会意,被老大眼里的寒意吓了一跳,赶紧抓着林青退得远了一些。 “啧啧,骨头还挺硬,都这样了还不求饶,难怪那小子护你护得紧。可那又如何呢?你看,你现在还不是被我骑在脖子上,哭爹喊娘都没用。” “在老子的地盘上,是龙得给我盘着,是虎也得给我趴着。谁叫你小子不老实,竟然在班上的威信盖过老子,还有人拥护你,你算老几?老子早看你不顺眼了。” 李寿边说着,边用右手啪啪拍在林彦的右脸上。 林彦目眦欲裂,双眼通红,试图将李寿摆脱下去,可李寿的双手、双腿像是钳子一般,他的双手紧紧地抓着林彦的头发,双腿紧紧地骑在林彦的腰背上。 林彦拼命地摆动身子,可仍然无济于事,他被李寿抓着头发被迫仰起头。 他发狠道:“李寿,你别欺人太盛,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你不就是仗着人多,欺负我们落单,以多欺少么。是条汉子的,不要波及无辜,就我们俩人单打独斗。” 李寿居高临下地凶狠道:“老子就仗着人多怎么了?老子不吃你这套激将之法,人多说明老子有威信。在班上拽得像个二五八万似的,如今还不是成了老子的胯下之臣。” 李寿这次是一巴掌正儿八经重重地呼在了林彦的脸上,林彦的脸上瞬间印上了重重的巴掌印,他都感觉自己的右耳朵顿时失聪了,一阵轰鸣。 李寿最是见不得林彦在初中班上被那些个马仔捧着的样子,而且林彦这家伙还长了一副好皮囊,学校里那些个女生见了林彦都走不动路了。 男女生都围着林彦打转,这让手底下有好几个小弟的李寿心里很是不爽。 说时迟那时快,李寿扇完这一巴掌后,左手立马抡起了拳头要朝林彦的脑袋用力挥过来。 要说刚才还在想着息事宁人,不想将事情闹大的林彦,这会儿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安全遭到了威胁。 他卯足了力气,猛地一个翻身,就将李寿给压在了胯下,避开了李寿的那一拳。 李寿也不是吃素的,被林彦压在了身下,依然发狠地朝林彦挥拳头过来了。 俩人你来我往的过程中,场面很是焦灼,让当事人无法顾及力道的轻重。 林彦握紧了拳头一拳直接往李寿的脑门上抡去。 李寿躲闪不及,硬生生地吃了这一拳头。 突然,只见李寿脸色泛青,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呸!我今天算是替天行道了,看你以后还敢在学校里欺负弱小不?” 林彦边起身嘴里边嘟囔。 其实林彦和李寿俩人你来我往的整个过程都不过一两分钟,这让退在一旁的三个小弟还没反应过来,老大的这场架就打完了。 他们刚才刚刚回神的时候,本来想上前帮忙的,不过老大一直没有给他们指令,他们也不好上前,还以为老大是想跟林彦单打独斗。 以前老大喊打群架的时候都会提前给他们吼一嗓子的,但是今天并没有,三个小弟也不敢冒然上前,怕帮倒忙。 这下可好了,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老大这会子已经两眼一翻被打晕过去了。 刚才老大晕过去之前还侧身往他们这边阴恻恻地望了一眼,那一眼简直让人脊背发凉,三个小弟已经可以预料到等老大醒来,他们几个会遭受什么样的惩罚。 唉!惟愿老大要是一直都昏迷不醒那该多好啊! 三个小弟本来想现场就找林彦报仇,但看老大都是他的手下败将,三人不敢轻举妄动,现在救老大才是当务之急。 对,老大才是最重要的,报仇的事等老大醒来之后自然就有章程了。 三人坚决不承认是他们害怕认怂了。 于是三人急匆匆地将李寿抬起来往李家村赶去。 林彦和林青本来已经做好了被寻仇的应急准备了,结果人家那三人直接扛着李寿跑了。 于是俩人若无其事地回林家村了,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的事。 第273章 被带走 俩人前脚刚回到家换了身衣服,林彦刚倒了碗水正喝着,突然听见隔壁毛狗的老妻急匆匆地冲到老林家院门口冲着院里头兴奋地喊着:“廖姐姐,快出来,你听说了吗?” “现在村口可热闹了,公安来了,正在村口林青家呢,不知道他们家犯了什么事?村里人都想过去看看热闹,可又不太敢靠得太近。” 毛狗的老妻一副急匆匆的样子,眼里却又带着八卦的光。 “婶娘,您刚才说是哪家来的?公安都来了?” 一听到说是林青家出事了,林彦心里一咯噔,噌地一下从堂屋冲出来,先廖氏一步来到院子里。 林彦还想再确认下是不是林青家。 廖氏也木讷地走了出来,神情淡淡的,她向来不太爱凑热闹,反正不关自家事,没什么好好奇的。 “是呢,公安来了,那阵仗哟,很是吓人呢,听说来了六个公安,有四个进了林青家的院子里,留了两个守在他家的院门口。” “不知道他们家谁犯了什么事,看着像是要拿人的样子。那警车的警报声一直开着呼呼作响,你们听,现在都还在响呢。” 毛狗的老妻边说边让他们听外面的动静。 不知道为何,林彦心里突然涌上了一股难以言喻的不安感。 “走,我们过去村口看下那边什么情况。” 毛狗的老妻说道。 她边说着就边听到一群人嘈杂的说话声以及脚步声由远及近,毛狗的老妻呐呐地说道:“咦,我怎么感觉很多人往我们这边来了呢?” 她正疑惑着,就见林彦一脸苍白地看着她的背后,毛狗的老妻后知后觉地猛地转身往后看。 乖乖哟,这不是刚才说着的六名警察么,村长怎么将他们带到这里来了? 等等,再一看林彦的神色,毛狗的老妻大惊道:“阿彦……” 还不等她继续说什么,就见为首的两名警察已经走到了老林家院门口亮出了手中的证件:“请问是林彦么?警察办案,请跟我们走一趟。” 警察早就在村长的指认下认出了林彦。 廖氏心里一惊,慌乱不已,不敢相信她最乖巧的幺儿会犯事。 她慌不择路地边拉着林彦的手不放,边问警察:“警察同志,请问我儿是犯了什么事吗?他平时一直都是很乖巧的,断不会做出什么杀人放火的事的。” 廖氏的声音已经带着颤音,瞬间眼眶通红,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她此时已经不能思考了,只知道要抓紧林彦的手不能松开,不然这孩子怕是回不来了。 “孩子啊,你快跟警察说啊,警察是不是抓错人了?” 廖氏慌不择路,急得不行,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而林彦却紧抿着唇不吭声。 为首的警察说道:“今天李家村李寿的家人报案,李寿被林彦殴打导致昏迷,至今仍然昏迷不醒,现场还有三名证人作证,涉案人员林青已经带上警车里了。” “林彦,你,跟我们走一趟。” 警察每说一句,廖氏的肩膀就往下垮一分,直到警察说完,廖氏已经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整个人瞬间苍老了十岁,无助又可怜。 这是她从小疼到大的幺儿啊,他还这么小,怎么能够经历那些个磋磨呢? 廖氏像是想到了什么,管不了那么多,抓着警察的手激动道:“警察同志,这孩子还这么小,要抓你就抓我好不好?” “我是他娘,养不教母之过,他犯了错,理应由我这个母亲来受过。” 村长林勇斥道:“阿彦他娘,你这是做什么?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每个人都要遵守,快快松开,不要影响警察同志办案。” 警察看着廖氏如此这般,虽然心有不忍,还是眼神一凛,不着痕迹地挣脱了廖氏的手,斥道:“不要干扰警方办案,把人带走。” 立即后面跟上来四名警察,用手铐将林彦给拷上了。 林彦此时已经被吓得双腿直哆嗦,戴上镣铐的那一刻他才清晰的意识到自己打人这个事情后果的严重性,已经是犯法了,很可能是犯罪。 自己是不是要面临牢狱之灾? 亦或者是自己是不是要偿命? 他还这么年轻,他的人生还没开始,就要这么没了吗? 要是时光能够倒流回去重来的话,他是绝对绝对要控制自己的情绪,碰到李寿就绕道走,绝对不会毫无顾忌地挥出那一拳的。 原来法律是这么规定的! 原来人的言行都是被法律约束了的,并不是自己想当然地感觉法律离自己好遥远。 法律其实就在身边。 林彦心里恐慌得大脑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害怕和恐惧吞噬着他尚不成熟的心智。 直到被警察拉走的时候,他才恍然反应过来,拼命地扯着嗓子无助地朝廖氏嘶吼道:“娘,救我。快去找大哥。” 林彦此时只能想到大哥了,老爹是指望不上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前路如何? 脑袋里面想到大哥就是此时自己内心的本能反应,就像无根的浮萍要努力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般。 廖氏跌跌撞撞、披头散发的,此时哪里还顾及得了其他,她心里也是慌得没有任何章程。 “阿溪,阿溪,我要去找阿溪。” 她边毫无意识地喃喃自语边往村北走,哪里意识到自己走岔了路,林溪的房子是在村南边的。 毛狗的老妻看着不忍,忙拉着廖氏的手跟着流泪,道:“廖姐姐,阿溪家在南边,我们往这边走。” 毛狗的老妻边拉着廖氏不让她乱跑,怕她出事,边嘱咐自家男人:“毛狗啊,你快去田里找找阿财哥,还有楚姐姐。这天杀的,怎么这会子人都不在家呢?” 毛狗也是刚刚从田里回来,就遇到林彦被带走一幕。 他看到老林家这个情况,很有恻隐之心,邻墙隔壁的,能搭把手就尽量搭把手,远亲不如近邻。 还不等老妻说完,他已经一阵风似的又往田里跑去了。 毛狗的老妻看到胡小环怀里抱着一个小闺女,手里牵着一个小闺女,正躲在老林家堂屋大门后的角落里冷漠地看着院子里发生的一切。 她自己个儿像个局外人一般,不帮着出来主事。 毛狗的老妻心里很是瞧不上胡小环,她淬了一口唾沫,道:“什么玩意?吃香喝辣享福的时候,比谁都积极;遇到事倒霉的时候,比谁都躲得远。” “要是我家儿子敢找这样的媳妇儿,我绝对将他的腿打断。” 廖氏此时浑浑噩噩,根本就没有精力顾及毛狗的老妻说的是谁,唯有被说的当事人胡小环有些没脸地往后缩了缩脑袋。 她躲在门后一脸不忿道:“什么人嘛,我家婆婆都没说什么呢,用得着她这个外人在一旁说三道四的么?” 再说家里是小叔子出事,关她什么事?只要不是她男人出事就行,即便是她男人出事,那她到时候也会想好脱身之法的。 她愿意嫁来老林家这个穷家,老林家都要烧高香了。 共患难?嘁,不存在的,谁稀罕这些个泥腿子。 要不是瞧着自家男人有些心眼子心里活泛,手里还有些钱,还有一个开厂子的堂弟,她胡小环是绝对看不上这些个泥腿子的。 天天跟他们坐在一起吃饭,她都感觉掉价,自己可都是捏着鼻子受着的。 再说了,小叔子的这个事一看就是不好的事,只有傻子才会往前头冲。 聪明人从来都是站在后面不冒头的,等到要邀功的时候及时摘了桃子,到时候,那当好人拿好处的不都是自己么。 胡小环这般想着,又忍不住为自己会耍心机暗暗得意。 第274章 扯上官司 林溪房子的院子里。 楚氏带着林伟、林泉急匆匆地赶来,卷起的裤腿都没来得及落下,腿上还有尚未干涸的泥巴,一看就知是从田里匆忙赶回来的。 楚氏急急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听说是阿彦出事了?” 几人一进院子就来到了堂屋,李婉赶紧又去房里找了三个凳子出来,让三人落座。 此时林溪的屋子堂屋这边已经围满了人,有关系亲厚的亲朋,也有跟着一起着急热心快肠的乡亲,当然还有一些是来看热闹的。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在那些看热闹的人眼里,这可是这几年难得一遇的发生在林家村的大事儿,都扯到官司了,有可能是会要人命的案子,这简直是青山大队十里八乡范围内的要闻了。 而且看今天这阵仗,来了六名警察,众人心里既害怕可又想知道是怎么回事,毕竟是发生在自己村,这可是第一手新闻资料呢。 另外,两年前,老林家发生了林溪那个事,从那之后林老爹和林溪父子俩关系彻底闹掰,至今都没见俩人说过一句话。 今天众人见林老爹不顾形象、六神无主地冲到了林溪院子里,这会儿已经坐在林溪家堂屋的中堂下面。 众人抓心挠肝地都想知道林老爹父子俩接下来会如何? 很多人天生就有一种八卦心理。 林老爹阴沉着脸谢客,他道:“各位,屋里有事,就不招待各位了。” 那些好事的村民们见堂屋里老林家众人以及与之关系亲厚的亲朋都阴沉着了脸,气氛很是压抑,也知道这会儿不是看热闹的时候。 主家都送客了,他们也不好舔着脸在人家院子里看热闹。 “那是那是,阿财哥,你家里事多,就不打扰了,改天再来你家找你话家常哈。” 那些个不相关的众人都脸色讪讪地像潮水一般褪了去。 等众人散去,林老爹去院子里将院门关上了,这才黑着脸折返回堂屋,见廖氏正坐在中堂下首的主位上,正默默垂泪。 廖氏坐在主位的右手边,左手边的主位是空着的,楚氏和林伟坐在侧边,林老爹摸了下鼻子,干咳了两下以掩饰自己的尴尬,自顾自地坐到了老妻旁边的主位上。 两年了,这个大儿子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哪怕是在路上碰到了,也如陌生人一般擦身而过,每次见大儿子这般,他心里就难受得很,后悔自己当初对大儿子的过分之举。 可是世上没有后悔药,林老爹追悔莫及也无用,现下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救幺儿。 他敛了敛心神,有些底气不足地朝着大儿子说道:“阿溪,你是大哥,阿彦是你幺弟,是你从小带大的,你向来都疼他。” “我和你娘都老胳膊老腿的,都是无用之人,你要想办法救你幺弟啊。” 林老爹感觉自己很是没脸。 想到从前理直气壮地对大儿和大儿媳的种种磋磨,现在家里遭了难,却还是要用感情、道义来绑架他们,希望他们能够不计前嫌站出来救幺儿,帮着家族渡过这次危难,林老爹很是底气不足。 哪怕是对面前的老头子有颇多怨言,可在大是大非面前,林溪选择将个人情绪先往一边放放。 想到那个向来温顺听话的幺弟,此时已被警察带走,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 才十六七岁的少年哪里经历过这种惊吓,此时身边又没有一个亲人在,内心不知会恐慌害怕到什么程度。 林溪想了想,按下心里的担忧,还是安慰道:“爹、娘,你们先别忧心,幺弟的情况说不定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严重,当时是什么情况我们也不清楚。” “我们可不要自己吓唬自己,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去想办法的。” 听到大儿这样说,廖氏心里要好受一些。 林老爹猛然抬起头定定地看着这个大儿子,他没想到大儿竟然会反过来宽慰他们老两口。 难道不是应该先讥讽他这个糟老头子两句吗? 大儿这般有胸怀,他这个老头子心里更加愧疚和无地自容了。 楚氏也忧心得很,轻轻拍了拍妯娌的手背,宽慰道:我们先不要自己吓唬自己,阿溪说得对,情况说不定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糟。” “人多力量大,我们还有这么多人,哪怕是帮着跑个腿,也能分担一些。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先弄清楚阿彦他们几个当时是什么情况?” “等阿水晚上从米厂回来,我让他也帮着跑跑腿,他在外面认识些人,看能不能打听到些消息。” 林伟过来纯粹是给楚氏打气的,他的身份在老林家向来尴尬,所以他在老林家这边基本上不会主动掺和发表自己的个人意见,他只要默默支持楚氏就行。 众人正商量着,就见林水火急火燎地进了院子,来到堂屋。 “阿水,你回来得正好,快帮着一起想想办法。” 楚氏招手让林水过去她那边。 “娘,叔,二叔,二婶。” 林水先给几位长辈见了礼,然后乖巧地站到楚氏身边。 楚氏低声将今天林彦被警察带走的过程跟林水说了一遍,林水都认真听着,比他从村民那边听到的要详细一些,不过事情经过倒是没多大出入。 今天下午他正在厂子里忙活,村里西头的国栋叔去厂里卖粮,见到他后,将他拉到一边,就赶紧将林彦出事的情况跟他讲了。 国栋叔急道:“阿水啊,你小堂弟出事啦,你要不要赶紧回去看看?都被警察带走了,看这架势情况好像不好哦,你二叔他们现在在家里急得不行。” 林水一听,赶紧跟厂里告了假,急急地赶了回来。 楚氏在跟林水细说事情经过的过程中,众人也都默契地没有打断,都默默地听着,都期盼着家族里这个比他们见多识广的子弟能够想出办法救林彦出水火。 林水听楚氏说完,快速地在大脑里盘算。 思考了好一会儿后,他道:“现在关键问题是不知道事发时是什么情况?还有那个叫李寿的小伙子伤情怎么样?我们得先想办法了解当时的情况。” “我在镇上和县里认识些人,这事我看还是得找像律师这样的专业的法律人士问问。这样,阿溪哥,你明天跟我一起去跑跑,找找人。” 一听到要请律师这些专业的法律人士,众人心里就发紧,原因无他,众人都是一辈子跟庄稼打交道的,潜意识里都害怕打官司。 他们潜意识里认为但凡是跟官司扯上,到要请律师的程度,那犯的事得捅破了天去的。 “好,我跟你去。” 林溪毫不犹豫地点头同意道。 “阿水,那我呢?”林泉也想帮忙。 “大哥,你们先别急,明天先在家等我们的消息。免得大家像无头苍蝇,瞎着急。等我们回来再商量。到时候有得大家忙的。” 林水回道。 林泉觉得也是,再怎么着急也没用,还是得先弄清楚了情况再说。 第275章 良心价 当天晚上,在林溪和李婉的屋里,林溪找李婉商量:“媳妇儿,我想将咱家的拖拉机卖了变点现,幺弟这个事到处跑肯定得花钱。” “咱身上没什么可值钱的东西了,就拖拉机还能够卖点钱,应个急。” 林溪有些忐忑地看着李婉,心里更觉得对不起媳妇儿,媳妇儿跟着他都没享过一天福过上一天好日子,都是在遭罪。 本来说好了不再管老林家的,可幺弟这个事人命关天,他怕如果不管的话,幺弟这一辈子就完了。 还是得管啊,不然他怕自己这辈子都良心难安。 李婉也不是不分轻重的,在人命面前什么都得靠后。 看着自家男人忐忑焦急的神情,给男人抚了抚皱在一起的眉头,她轻声安慰道:“你不用对我自责,我分得清轻重,救幺弟要紧,钱没了,我们还可以再挣,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有钱有有钱的过法,没钱有没钱的活法,左不过都是一日三餐一张床,难道那富人睡觉还能睡两张床不成?” “你明天就将拖拉机开出去,阿水总归比我们见的世面多,认识的人也多,让他帮着寻摸合适的人,帮着将我们的拖拉机卖出去。” 听到李婉这样说,林溪搂着她亲了亲她的额头,一脸傻笑道:“好嘞,媳妇儿。我觉得一定是我将上辈子和这辈子攒的福气加一起了才能够遇到你,娶到你。” 如果说他的前半生遭的那些磋磨都是为了给自己攒福报来遇到媳妇儿,那他觉得以前遭的那些罪都是值得的。 “一边儿去,都这个时候了,还笑得出来。也不怕乐乐和建建学你这个不着调的样子。” 李婉故作凶狠地淬了一口。 林溪一副有媳妇儿、女儿、儿子万事足的样子。 李婉去年给林溪生了个大胖小子,取名林建。 林溪希望他儿子身体健健康康,也希望他能够强过父母这一代,将来能够走出农村这个自家的一亩三分地,到外面的世界好好去看看。 别看孩子还只是个小不点,父母给取的名字都是倾注了拳拳的爱子之情和浓浓的珍爱之意。 生了林建之后,林溪就带李婉去上环了,有儿有女就够了,不能再多生了,他怕媳妇儿的身体受不住,家里的经济条件也不允许。 而且计划生育政策严,能够生林建,还是因为他们第一胎是生的女儿的缘故。 第二天一大早,林溪和林水各自开着自己的拖拉机出了门,林溪的拖拉机说不定开出去了就能卖出去,回来还得有拖拉机跑腿,所以林水将他的拖拉机也开着了。 林水带着林溪直接去找了当初买拖拉机的地方。 找到老板后,经一打听,这个老板果然有资源回收二手拖拉机。 不过二手回收的价格就都是甩卖价了,老板再一倒手卖出去,又能够赚一波中间的差价。 林溪不关心拖拉机销售店老板的生意经,在他最需要钱的关口这个老板能够以良心价收购他的拖拉机,他觉得这个老板于他而言就是恩人。 由于林溪和林水是熟客,老板也没有刻意压价,这个让林溪放心了不少。 当时买的时候是四百二十元,毕竟到现在已经开了三年了,算折旧的话也得折个大半去,老板却开价两百元回收回去了。 老板也是看林溪家里有事急需用钱,他是做不来乘人之危的。 林溪也是知道物件一旦作为二手倒手卖出去的话,肯定会折价不少的,再加上也开了三个年头了,老板给这个价是良心价。 拿到钱后,林溪心里要有底气多了,心里也重重地松了口气,他也不知道接下来会花多少钱,走一步算一步。 从拖拉机销售店出来,林水带着林溪直接去到县法院对面的一家名叫‘湖城锦辉律师事务所’的律师事务所,直接找到了王锦灿律师,这个律师跟青宁米厂有业务往来。 自去年起米厂的经营业务稳中趋升时,业务量越来越多,要处理的法律关系就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复杂。 其中有几单业务需要咨询专业的法律人士,当时张要发几人就来到县里,结果一打眼就来到了‘湖城锦辉律师事务所’,几人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问问。 “发哥,我们要不要进去?” 宋有才有些拘束地问道。 张要发几人也很拘束,心里也有些怯怯的,犹豫着要不要踏出那一步进到律师事务所去。 正好从事务所里面走出来一个戴着眼镜长相很是儒雅的中年男子。 男人看到他们五人犹豫踌躇的样子,主动上前来询问:“请问你们是否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男人的语气很是客气礼貌,一下子拉近了律所与几人之间的距离,也让几人逐渐摒弃了找律师是个麻烦事的传统观念。 随着了解的深入,几人才发现原来王锦灿律师竟然是律所的合伙人之一,律所是他与另外一个资深律师发起开办的,所以律所名字都取用了他的名字中的锦字。 王锦灿律师是个资深律师,从名牌大学法律系毕业的,是恢复高考后的首批大学生,更是从青达县考出去的天之骄子。 在外面学了本领后又回到了家乡,想为家乡人民提供些法律服务,也怀着一颗青云之志,想通过他自己的方式送法下乡。 王律师业务能力很强,张要发几人顺理成章地就将米厂当时遇到的问题咨询了王律师。 他们开始还以为,像他这种大律师是不会理会他们这种厂子的小打小闹的,结果没成想王律师竟然很是认真地帮他们分析,并给出了很中肯的法律意见。 到后来,米厂的法律事务都是很自然而然地找王律师咨询的,当然也会按年度向王律师支付一些法律咨询服务费。 王律师没有打算挣他们的钱的,只是象征性地收了一点咨询费,这样一来,王律师相当于是米厂的法律顾问了。 王律师当时的话是这样说的:“我很感佩你们几人的创业经历,青宁米厂在这个时代、在你们小镇能够孕育成长起来,是时代的契机,也是历史的催动。” “能够参与到你们的创业中去,跟米厂共同成长,我感到很荣耀。” 这话说得张要发几人怪不好意思的,他们虽然是土生土长的农民,虽然组织不出那么好的词汇说出那么好听的话,但是好赖话他们还是听得出来的。 王律师在夸赞他们呢。 他们几人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升华了。 在他们看来,就是创个业、造个小厂子而已,他们只是觉得不想让自己的人生就这么虚度了,想趁年轻奔点事业出来。 怎么在别人眼里他们几个的形象竟然这么高大伟岸了呢? 他们不懂。 不过几人的内心并没有纠结太久,能够有这么资深的律师帮他们的厂子保驾护航,他们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反正这对他们来说是好事就对了。 如此几人做起业务来简直如虎添翼。 第276章 委托 “你们先不要焦急,我们得先了解案子的基本情况才能确定下一步怎么办。阿溪,我这有份授权委托书,需要你拿回去找你爹签字。” “这是同意并授权我作为你幺弟的代理律师的授权书。” “拿到这个代理手续后,我就能够作为你弟弟代理律师的身份申请去见你弟弟并具体了解当时的情况,也才能够确定从哪些个方面去发力。” “阿水,你再带上你家里的兄弟一起去看看受害人李寿,一方面是去看望,另一方面也是去看看李寿的伤情如何?李寿的伤情和其家属的谅解很重要。” “千万注意,在伤者家属面前一定要注意安抚情绪,患者家属此刻的情绪定然是非常激动的,你们不要去激怒他们,要想办法安抚他们。” 王律师安排林水和林溪在他办公室落座后,很是冷静,有条不紊的安排着这些。 王律师的冷静让林溪、林水两兄弟慌乱的心也跟着安定了下来。 林水忙回道:“好的,王律师。” 林溪安心了不少,心里压力也减轻了不少。 在家人面前,他不敢露怯,怕家人更加担心,可天知道他内心一样是慌得六神无主。 遇到这么大的事,都涉及到人命和官司了,哪里是一般的家庭纠纷能够相比的。 林溪的心理压力大得很,可又无处宣泄,又不知如何是好。 现在在专业的法律人士面前,被人家安排得妥妥贴贴的,好像处理这些事对于王律师而言就是家常便饭,无足为惧了,林溪心里紧绷的那根玄逐渐松弛了下来。 如果不是林水带着他来找律师,他哪里能够想到要找专业的法律人士来处理呢? 果然是见的世面多了,人的眼界也开阔了,想问题也会更有见地,做事情更有章程,就连想到的解决办法都更加全面。 如果仅仅只是他们这种天天跟田地打交道的人,没有机会跟更多的人打交道,没有经历更多的事,哪里会想到要请律师打官司? 估计好多人都会感觉天塌下来一般无法承受。 这就跟那句老话说的‘家里有一老如有一宝’是的道理是一样的,老人经历的人和事多了,掌握了更为丰富的人生经验和智慧,能够给家里的年轻人提供指导和建议。 林溪有些佩服林水敢想敢干的拼劲儿,只有经历得越多,人生经验就会越丰富,才能够为自己积攒更多的人生智慧。 “那王律师,你看看这律师费怎么算?” 林溪也是懂这个道理的,人家王律师就是靠为别人提供法律服务吃饭的,为别人提供法律服务,被服务方必然是要支付服务费的。 天下没有的午餐。 只是不知道王律师的律师费会有多高?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 毕竟人家王律师可是这家律所的资深律师,想来收取的律师费应该不低。 林溪感觉自己囊中有些羞涩,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装钱的瘪荷包,这里面的是今天刚刚将拖拉机折价卖了变的现,还没捂热呢。 林溪这下意识捂着自己荷包的动作被王律师尽收眼底,王律师眼里含笑,他道:“既然阿溪是阿水的哥哥,我又是米厂的常年法律顾问,都是自家人,律师费好说。” “不收律师费的话,估计你们心里也受之有愧,而且我这边也要跟律所的其他人交代,我们律所就是靠给人提供法律服务吃饭的,也不能饿着肚子做慈善不是。” “这样,我就只收个车马费的亲情价,五十元,怎么样?” 听到王律师喊五十元的律师费,林溪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他没想到王律师给的亲情价竟然这么亲情。 不是说一般人都打不起官司吗? 不是说请律师老贵了,怎么王律师给的价这么能够让人接受呢? 见林溪半天没有回应,还一副瞪大了眼睛、不大能接受的样子,王律师以为自己喊的价钱高了。 他疑惑地问道:“五十元不算高了,这个案子要跑公检法机关,而且要撰写很多法律材料,这些都是要花费成本和精力的。” “你要是还是觉得高了的话,要不我再少点?四十五元,怎么样?不能再少了。” 林溪没想到他这吃惊的功夫,竟然让律师费降了五元,他的内心已经被王律师的高风亮节感动得一塌糊涂了。 他赶紧说道:“好,那就四十五元,这个事情就要仰赖您了,劳烦您多费费心。” 林溪在律所跟王律师谈好了委托代理合同,很是爽快地在律所办理完了交律师费的手续,拿着委托代理合同和授权委托书,王律师跟着林溪、林水俩人一起赶去了林家村。 回家后,林溪让林老爹在委托代理合同与授权委托书上签字画押后,将委托代理合同和授权委托书的其中一份给了王律师,王律师拿着手续直接去公安机关申请见林彦。 而林溪这边则跟林水、林泉再一次去了县城赶去县医院看望李寿。 青达县人民医院外科住院部一间病房里。 此时外面的天已经擦黑了,在这春末夏初的时节,青蛙已经在野外呱呱地叫着,就连个别的知了也有些耐不住寂寞,爬到树上乐此不疲地对着大地呐喊。 若是在平时心情愉悦时听到蝉鸣声会让人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可此时众人心里都很着急焦灼,听到这蝉鸣声,更让人觉得心里烦闷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林溪三兄弟风尘仆仆地赶到病房时,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 一个跟林彦差不多大的少年紧闭着双眼躺在病床上,少年手上正在打着点滴。 床头柜上放着一个个头不算大的仪器,那个仪器有管子贴在少年的心脏位置,有规律地发着嘀——嘀——嘀的声音。 林溪之前也是住过院的,同样也是脑袋受伤,看少年病床前的这番光景,他心里重重地咯噔了一声:这个少年的病情很严重? 该如何寻求伤患家属的谅解呢? 林溪三人相互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为难。 干巴巴站在门口也不是回事,三人还是硬着头皮准备进去,林泉和林水都看着林溪,林溪只好敲了敲病房门口。 听到‘扣扣’的敲门声,病房里的人疑惑地朝门口看来。 林溪干咳了两下,询问道:“那个,请问李寿是这个病房吗?” 病房里李寿的爹娘和兄弟看到最前面的林溪时还没太反应过来,因为他们不认识林溪,待看到林溪后面的林水时,众人是认识林水的,顿时众人都知道这是谁来了。 李寿的老爹血红着眼睛立马咆哮起来:“杀人凶手,还我儿子!” 李寿的老爹看着躺在病床上仍然人事不醒的幺儿子,再看看老林家来的这三个人高马大的青年,一股悲凉和满腔的怒火直冲脑门子,恨不得上前将这几个人给撕碎了。 要不是老妻和大儿子拼命地拉住了他,他绝对会冲上来将这几个人给咬下来几块儿肉的。 病房里不止住着李寿一个病人,这动静闹得这么大,一下子病房里其他病人的家属都朝门口看过来。 当事人的家属都喊出杀人了,这可不是小事啊。 众人都怀着一颗担忧和八卦的心看着病房内外剑拔弩张的两方人马。 第277章 灭顶之灾 林溪三人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他们本就是过来承受受害者家属的怒火的,只能硬着头皮将自己往前送,又还得防着对方情绪激动做出些过激的行为来。 林溪试图安抚老人家,他道:“李叔,您先别激动,保重自己的身体。我们今天过来也是想看望李寿的。” “这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闹了些孩子气的口角,有些不知轻重,伤着了你家阿寿,我们是来认错的。” 李家众人见自己这方该撒的火已经撒了,对方又态度诚恳,看样子是要解决问题的态度。 而且他们给了对方一个下马威,一下子让己方占住了上风,也就不再得理不饶人,想着先看看对方解决问题的诚意如何,再作定夺。 林溪三人见对方态度上没有再过激,于是试探着挪着小步子慢慢地进到病房里。 三人朝着远处病床上的李寿仔细瞧了瞧,见李寿仍然是苍白着脸,一副出气多进气少的样子,三人不由得心里跟着直发紧。 林溪组织着措辞,道:“李叔,阿寿的情况如何啊?医生怎么说的啊?” 一说到李寿,李家众人不由得紧紧地朝着躺在床上昏迷的李寿看去。 李母在一旁垂泪,李父刚压下去的怒火又冲了上来,李寿的大哥李福赶紧拉着自己的老父亲怕他再次要大发脾气。 被大儿子这般拘着,李父倒是还保留着最后的一丝冷静,没有发作。 他知道大儿子要跟对方交涉,他怕自己坏事,也就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声,也就没再说什么。 林溪三人见此情形,知道李父、李母都不会跟他们说什么,于是将目光转向了李福,他试探着问道:“李家大哥,你看这?” “阿寿到现在都还没有醒过来,医生说只要是没醒过来,那就处于危险期,危险期内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李福说到这里,突然想到什么,紧张地朝老爹老娘看去,果然见两位老人听到他这话,控制不住地往后踉跄。 李福赶紧扶着俩人,才没让俩人摔下去。 李福心里暗骂自己嘴上没把门儿,阿寿的病情医生只是单独跟他讲了,也是怕老人家受不住,到现在一直都是瞒着老人家的。 “爹、娘,你们别过于忧心啊,幺弟吉人自有天相,会没事的。” 李福拉着两位老人坐到了床头,安抚了一会儿,然后才对林溪几人说道:“我们出去说,病房里人多,太吵了,会影响到阿寿休息。” 果然还不等林溪几人反应,李老爹夫妻二人就催促:“你们快出去说,别杵在这里影响阿寿休息。” 见此,林溪四人退出了病房。 林溪三人见李家大哥这般通情达理的样子,心里也稍稍松了口气,想着李家大哥应该是个好说话的。 “阿福哥,阿寿这个情况医生具体是怎么说的啊?” 林溪很是心焦,想知道更具体一点李寿的情况。 李福一出病房门,立马就换了一副面孔,刚才还是平易近人的大孝子形象,这会儿就是一副生人勿近的罗刹脸。 林溪的心里有些发怵,就听到李福冷着脸道:“医生说情况很凶险,到现在都还没有脱离危险期,一旦过了黄金的苏醒期,往后能够醒过来的几率就很小了。” 林溪三人心里顿时大惊,一股凉意从脚底直冲上天灵盖。 林泉不敢置信地低喃道:“这怎么可能呢?这只是几个小孩子之间的打打闹闹,怎么会到这么严重的地步呢?医生是不是诊错了?说不定阿寿一会儿就醒过来了。” 听到对方是这般反应,李福顿时火冒三丈,虽然他特意压低了音量,可从他的语气里仍然感受得到瘆人的寒意。 他道:“原来你们老李家做人竟然这么不厚道!害了人难道还想逃之夭夭?莫说那小偷小摸逃不过法网恢恢,你们这种杀人放火的罪行更是会受到法律的制裁!” 李福每说一个字都让林溪三人头皮更加发麻一分,听到他最后说杀人放火的罪行要受到法律的制裁时,三人内心的防线已经几近崩溃,害怕和恐慌已经充斥着全身。 李福却还在继续说着:“我幺弟现在还躺在病床上生死未卜,除了医药费你们得承担外,你们还需要赔钱。” 如果李寿真的长睡不起,住院期间的医疗费老林家就得一直承担,如果他哪天能够醒来,那还好办一点,起码医疗费到时候可以终止计算了。 可若是李寿像现在这般昏迷不醒一辈子,那老林家就得将这个负担背一辈子,这可是个无底洞。 如果李寿哪天脑死亡了,那老林家就得按与人命等价的额度向老李家赔偿。 这是经济负担方面的,林彦那边的法律责任如何定性与裁决将会非常棘手,后果估计都是让人不能承受的。 林溪思及此,继而又想到家中已经白发苍苍的老父老母,他们如何能够承受这样的后果和打击? 这些连锁后果林溪都不敢想,可却又是实实在在摆在眼面前让人必须去面对。 推己及人,他又想到病房里面默默垂泪守着自己人事不省的幺儿的李寿的爹娘和病床上生死未卜的李寿。 他都不敢往病房里看去,那里面的两个老人又如何能够承受眼前的打击? 这个事件对于李家人来说又何尝不是一场灭顶之灾呢? 林溪此时真期望自己能够一夜之间变成大富翁,这样就有钱赔偿李家了,也有钱支付李寿的不确定时限和数额的医疗费了。 可是问题又来了,如果有了钱后,李寿仍然没有生还的可能,老林家和李家仍然都逃不过这场悲剧! 成为了有钱人又有何用? 无解啊! 无解! 在生命的无常和事故的无情面前,人的力量是多么的渺小和无助。 这场探病和协商注定是失败了,林溪三人基本上是狼狈而归。 三人直接又折返到锦辉律所。 王律师去未成年看守所还没回来,也不知道他那边的情况怎么样?真是让人心力交瘁啊。 王律师的助理小赵热情地将三人领到了王律师办公室休息区等候。 小赵并没有因为林溪三人是土里刨食的农民而斜眼看人,相反,小赵很是热情谦和地拉着几人说话:“真是不好意思,王律师去少年看守所那边还没回来。” “知道你们着急,王律师出发前特意叮嘱过,如果你们从医院回来了,就先在他办公室稍等等,他那边办完事就马上回来。” 小赵边说着边给三人倒上了茶水。 小赵怕三人拘谨,等手头上的活计忙完后,他就退出办公室了,将空间留给了林溪三人。 看着面前的茶水,三人哪里有心情喝茶,都有些坐不住,心里很是焦灼,只盼着王律师能够快点回来,好带来彦弟的消息。 “大哥,这可怎么办啊?李寿的情况看着不容乐观,他家人的态度也咬得很紧。本来还以为李寿他大哥是个好沟通的,哪里知道他才是最不好说话的那个。” 向来有主见的林水此时也慌得六神无主。 “他虽然没有明说要我们家赔多少,但是他的态度摆在那儿,显然如果我们这边没有赔到位,他们估计是不会罢休的。” “可问题是李寿的情况不明,这要赔多少才算到位?如果得不到家属的谅解,只怕阿彦那边会不好办。” 林泉说道。 “这可如何是好啊?” 林溪无助地揪着头上的头发,颓废地坐在椅子上。 第278章 想解决办法 大概一个小时后,王律师风尘仆仆地大步走进了办公室,见三人都像看到救星一样地看着他,他赶紧走过来坐到三人旁边,说道:“先说说你们去探病的情况。” 林泉和林水都齐齐看向林溪,林溪说道:“李寿还是昏迷不醒状态,医生说到现在都还没有脱离危险期。” 林溪犹豫了一下,艰难地说道:“医生说,危险期内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说不定李寿挺过了危险期什么时候就醒过来了。” “如果危险期内没有醒过来,很有可能这辈子都醒不过来,成为植物人,得一辈子躺在病床上。” “还有可能说不定哪天就脑死亡了。” “而且李寿家属的态度很是坚决和强硬,提出了要赔偿,但是具体要多少没有明说,只是说李寿如今生死未卜,我们需要赔偿。” 王律师越听脸色越凝重,等林溪说完,沉吟了几息,这才说道:“我今天见到林彦了,小伙子精神状态还不错,想来没有遭什么罪。” 说到这里,王律师特意停顿了下。 见众人的神色都是略微松了口气的样子,于是他继续说道:“事情的经过他也仔细说给我了,是李寿和另外三个少年挑衅在先,而且是李寿先动的手,你弟弟是为了自保才回击的。” “我也与公安机关初步沟通了解了一些,大概的情况基本上与林彦说的一致。不过具体的案卷现在还看不了,得等到检察院的审查起诉阶段后才能申请查阅。” “不过不管怎么说,通过目前了解到的这些信息来说,情况并不算太糟糕。” 林溪三人听不懂王律师说的这些法律专业的话,表情都是愣愣的,待听到王律师说情况不算太糟糕,三人这才略微松了口气。 王律师继续道:“一来这个案子的涉案人都是未成年,在案子的量刑上应该会酌情考虑。” “二来我们倒是可以从林彦是正当防卫的角度去辩护,至于防卫是否过当就要看李寿的伤情情况了,这个会影响到案子的定性。” “如果他醒来了,那还好说,可如果一直昏迷不醒成为了植物人,这就有点难办了;如果李寿脑死亡,那林彦的量刑结果相应的也会不轻。” “不管怎么说,现在是李寿的伤情更重要,其家属的态度也对量刑结果有一定的影响,还是要想办法获得其家属的谅解。一次没谈拢,那就第二次再去谈,态度诚恳一点,多去几次。” “你们先以家属的身份再去看望对方,我律师的身份有些敏感,本来一般人听到要面对律师,本能地会抵触和反感。” “李寿的家属现在正是处于情绪崩溃的状态,我再以律师的身份一板一眼地跟他们谈判,我怕将关系闹僵了没得谈。如果你们经过几次谈判后还是谈不拢,我再出面。” “你们跟对方沟通的时候,一定要管住自己,不要情绪上头,不管对方会提出多么让人难以接受的条件,先让对方提出条件再说。” “多打些感情牌,态度要诚恳,家里的难处也要讲与对方听,希望对方也能够有一些同理心。等对方提出条件后,我们再回来一起商议想解决办法。” 王律师将法言法语尽量用通俗易懂的表达方式说给众人听,又从人情世故上面将与受害者家属沟通时需要注意的点也仔细地说给他们听。 林溪三人确实听明白了,最难办的处理法律专业上的事情都是由王律师负责跑,基本上大包袱都被王律师接过去了,林溪感觉头顶上的乌云都被冲散了许多。 至于获得被害人的谅解,现在李寿人事不省,也就是要获得其家属的谅解。 林溪相信,只要功夫深,铁杵也能磨成针,他不管怎样,也要想办法让李寿的家属消些气。 被王律师安排得这般妥妥的,三人一直慌乱的心这会儿才算真正落了下来,也不再那么慌张了。 林溪道:“那我们明天再去医院探望。” 王律师点点头道:“我这边也要抓紧草拟些相关法律文书了。” “对了,阿溪啊,最好是你们以家属的身份将案件的情况以及你们自己的悔过和认错的检讨写一份情况说明,我到时候递上去,兴许有点作用,哪怕是一点点作用也是好的。” “好,王律师,我这就写,就在你办公室这边写,如果有什么问题你还能够现场指导我。” 林溪说道。 王律师对此没有异议,他也担心他们回去写的话,没有专业人士在旁边指导,写出来的情况说明还不够表达自己的诉求,也不够打动人心,还是将人按在这里现场写更效率。 等忙完这些,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王律师瞅了瞅天色,道:“天色不早了,我请你们吃个便饭再回去?” 林溪摇了摇头:“不了,王律师,今天你也辛苦了,这段时间还得劳烦你受累,我们也得赶紧回去,家里老小都还等着我们的消息。” “今天找我家老头子签字按手印那会儿,他们都着急得不行,可时间又紧急,我们没来得及跟他们细说,想来现在已经是抻长了脖子在家等着了。” 王律师点点头道:“那你们回去路上慢着点,注意安全。这个事情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够解决的,你们也要保重身体。慢慢来,总有解决办法的。” 离开锦辉律所后,林水负责开拖拉机,载着三人往家赶去,林泉和林溪坐在拖拉机的后斗子上。 路上,林泉看着林溪憔悴的样子,心疼自家这个兄弟:“阿溪,你太累了,先靠在我肩头歇会儿,等会儿回去还得面对家里人,不知道还得耗多少精力。” 林溪靠坐在后斗子最里侧,与驾驶座上的林水隔着一个铁板子背靠着背。 他目光没有什么焦距地看着自己正前方不断倒去的景物,摇了摇头道:“我没事,就这样靠会儿就好。” 林溪转过头来看了看林泉和背后正专心开拖拉机的林水,有些歉意地说道:“泉子哥,阿水啊,这两天让你们跟着受累了。” “家里总是有这事那事的,不得消停,总是累得你们跟着奔波操心。” 林泉拍了拍林溪的背,回道:“你说的哪里话?一笔写不出两个林字,不带这样见外的,更不用说我们从小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情义。” 林溪还是歉意道:“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我哪有那么厚的脸皮一直拖累着你们,以前都没成家还好说,现在我们都成家了,都有自己的家庭和责任要看顾。” “现在正是春耕农忙时节,泉子哥,你明天就去田里忙活。” “阿水,你厂子里的事儿多,你都跟着我奔波这几天了,我再厚着脸皮拖着你,即便是其他人同意,我也抹不下这个脸。” “今天王律师也说了,阿彦这个事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够解决的,我们这边能够做的就是想办法跟李寿的家属沟通协商,这也是需要时间的。” “你们这两天已经帮了我们很大的忙了,大方向的事情都已经有了方向了,还帮我们请到了这么认真负责的好律师。” “接下来的事那就我试着去面对,再说我家里还有老爹和阿德。” 林溪坚持,不愿再拖累这两个有情有义的堂兄弟。 “可是小叔和阿德……” 林泉的话没有说完,林溪还是听明白了他指的是什么。 “没事,你们不用担心,这毕竟是他们的亲儿子和亲兄弟出事了,不管怎么样他们也会出点力的,哪怕是他们将家里的田地看顾起来,也算是为家里分些忧了。” 林溪回道。 林泉和林水见林溪如此坚持,再想了想今天王律师分析的这些,跟李寿家属沟通协商确实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拿到对方谅解的事情。 再一想到自己家里和手头上确实有一大摊子的事要忙,也就不好再坚持跟着林溪到处跑了。 “你家里田地的事儿,我到时候看着办,能搭把手就尽量搭把手。田里的活计你别太担心。” 林泉想着田地里的活计,他们还是能够帮着搭把手的。 这个林溪倒是没有推辞:“那到时候还得劳烦你了,哥。” 回家的后半段路,三人是摸着黑走的。 第279章 冲在前面 回到家后,果然见家里灯火通亮,众人都没有睡下,都在堂屋里等着。 “爹、娘,我们回来了。” 林溪一进屋就见到娘老子正坐在堂屋中堂下首,李婉站在一旁,老二林德陪着两个老人在说话,老二媳妇儿不在堂屋,应该是在房里哄孩子睡觉。 林溪朝李婉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李婉点了点头。 “小叔、婶子。”林泉和林水也跟两个老人恭敬地打了招呼。 林溪进屋后就走到了李婉身边,轻声问道:“孩子们今天有没有闹人?” 他都有一天一夜没有见到孩子们了,昨晚回来的时候孩子们已经睡着了,今天早上孩子们还没醒来他一大早就出门跑事情去了,一直到现在才回来。 “孩子们都很乖,我不放心爹娘,又不放心将孩子们放在新屋那边,就将他们带来了这里,现在他们正在屋里睡觉呢。” 李婉指了指他们夫妻俩之前在老宅住的屋子。 林溪放心了,点了点头。 “回来了,情况怎么样?” 林老爹已经急得不得了了,顾不得那些细节,拉着林溪的手急急地问道。 他一说话,才发现声音嘶哑得不行。 “爹,您先别急,先喝点水。” 李婉赶紧将林老爹面前的水碗里添了些温开水,顺便给廖氏的水碗里也添了些温开水。又给林溪三人各倒了碗温开水。 “你们还没吃饭,我去灶房将饭热一热,饭菜都给你们留着的,热一热就可以吃了。泉子哥、阿水,你们先别走啊,就在这里吃个便饭。” 李婉赶紧叫住林泉和林水。 “婉婉,辛苦你了,我们确实都还没吃饭,急着赶回来。” 林溪说道。 李婉赶紧去灶房忙活了。 老林家大房那边听到动静,楚氏和林伟也急急地赶了过来。 他们这一天也是担忧得不行,晚饭也没什么心思吃,随便吃了几口就放下了,一直在家里等消息。 “伯娘、阿伟叔。”林溪给两位长辈见礼。 楚氏点点头,然后急急地问道:“情况怎么样啊?” “今天来的那个律师姓王,是个很认真负责的律师,在县里面比较有名,是阿水他们米厂的法律顾问。” “爹,您一签完手续,王律师就拿着手续资料去公安机关那边见到了阿彦,阿彦情况还行,没有遭什么罪。您们别担心。” 林溪不敢说王律师是去少年看守所见的人,怕几个老人家受不住,只含糊地说是去公安那边见的人,人是被公安带走的,去公安那边见人也是正常的。 众人听林溪说林彦没有遭罪,顿时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他们担忧了一天一夜,当时人就这样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被带走了,完全不知道去向,又无法取得联系,也不知道这孩子在里面会遭遇到什么。 林彦还是个孩子啊,他怎么能够受得住恐慌和害怕? 林老爹这一天一夜眼皮都没有合上过,白天的时候有一阵他都感觉左胸心脏那个位置隐隐地有些绞痛。 “没遭罪就好!没遭罪就好!” 廖氏拿着帕子擦着又往下滚落的泪珠,她这一天一夜下来眼泪就没断过。 林溪看着心里不忍,忙安慰道:“娘,您别担心,阿彦会没事的。” 林老爹的脸色也缓和一些了,忙问道:“那王律师还说了什么?阿彦什么时候能够被救出来?” 林溪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就知道娘老子对于想办法救人这个事并没有深切的概念,好像救人出来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一般。 他们应该是觉得林溪三人不就是在外面奔波一下子嘛,哪里会遭多大的罪?真正遭罪的是幺儿阿彦现在还被关在里面。 听说那里面三教九流的人都有,可千万别欺负幺儿啊。 林老爹他们的想法很单线条,幺儿不能在里面久待,时间久了就怕在里面会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阿溪啊,你们一定要想想办法尽快将阿彦救出来啊。听说里面真不是人能待的地方,里面什么样牛鬼蛇神的人都有,可别让阿彦在里面遭欺负了啊。” “我这心里怎么都放心不下来。” 林老爹抚了抚胸口,担心不已。 “爹,你们别担心,王律师那边已经在跑手续了,我这边再想办法多跑跑医院。” “王律师说如果李家那边能够原谅阿彦,我们获得了他们的谅解,阿彦的事就更好解决了,也希望李寿能够快点醒过来。” 林溪不想将医院令人焦灼的情况跟老人讲,也不想将李寿的伤情情况会影响林彦的处理结果这些个让人焦心的事跟老人讲。 老人年纪大了,怕承受不了这些事情的刺激。 过程如何辛苦他自己受着就行。 几个老人听到这些情况,心里确实是有些底了,七上八下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那李寿的情况如何?医生怎么说?” 楚氏一下子抓到了问题的关键。 林溪都有些佩服这个大伯娘敏锐的洞察力了。 林溪顾不得开小差,连忙回道:“李寿现在还在昏迷着,医生说应该很快就会醒来。” 要瞒就一瞒到底。 林泉和林水都不由得看向林溪,俩人的眼神都在说‘这跟实际情况不符啊。’,不过接触到林溪投过来的视线,俩人很是默契地低下了头,作势在喝水。 “吃饭了。” 李婉适时地端了热好的饭菜上来。 三人确实是饿狠了,奔波了一天,现在事情大致也说开了,心下一松,饿意就上来了,端着饭碗大口大口地扒起饭来。 当然,他们也是为了躲避几个长辈继续询问的视线。 经过这么一打岔,气氛确实再没有之前那般紧张。 见三人正吃得起劲儿,林老爹还是说道:“那,阿溪,你要记得这段时间天天都要往医院去看望人家李寿啊,探病不能空着手去,这很不符合礼节。” “去的时候买上些水果、港饼、麻糖、糕点之类的手信,不管人家吃不吃,该有的礼数不能少,老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礼数到了,人家也不好跟我们黑脸。” 正在扒着碗里饭的林溪都忍不住停下来有些诧异地看了老爹一眼:老爹向来不是都对这些礼尚往来、人情世故之类的不关心,也不精通的么? 怎么这会子一下子就精通了呢? 难道是因为出事的是他最疼爱的幺儿子,所以让老爹真正上心了? 林溪不禁又想到了这么多年老爹对他这个大儿子的态度,虽然心里早已经清楚老爹对子女的不公平对待,可内心深处还是有一些吃味。 林溪赶紧又扒着碗里的饭,以掩饰自己的情绪。 “这些我都晓得的,今天去医院探望的时候,我们也买了水果、糕点这些的。” 他边扒饭边回道。 他有些不放心家里的田地,还是说道:“现在正值春耕,这个节骨眼上家里又出了这个事情,田地也不能荒废了,不然怕到秋天没收成。” 林老爹点点头道:“这是自然,家里有我和你二弟、三弟,到时候喊你妹子也回来帮忙,能够看顾上的。你就专心跑外面。” 林德赶紧说道:“是呢,大哥,家里有爹和我,还有三弟,田里的事你就不要再费神操心了,幺弟的事要紧。” 林德可不想被拖着往外面跑,这但凡是要去外面就都得花钱,到时候家里没钱了,临了到头上了,他还不得掏腰包拿钱出来填窟窿。 他还是有多远就躲多远,只有傻子才会冲在前面顶雷。 而且家里的这些事向来都是让老大去操心的。 至于家里的田地种的好不好,那不是还有很多借口可以找嘛,偷懒摸鱼的机会多的是,这可比天天在外面跑腿、找人这个差事要强百倍。 “我们这边也有人手,到时候你们这边田里如果缺人,到时候喊一声就行。” 楚氏也说道。 李婉心疼自家男人又被拉了当壮丁,被推出去顶雷,可幺弟这个事又确实是人命关天,耽误不得,总得有人在前头奔走的,李婉抿了抿唇也不好说什么。 事情就这么商定好了。 第280章 离婚?想都不要想 待得众人散去,林溪和李婉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回了自己家,将孩子们放在床上安顿好了之后,两口子这才退出来,来到堂屋说起了这一天在外面的情况。 林溪将王律师见林彦的情况以及李寿的伤情和李家人的态度都一五一十地说与了李婉听。 李婉眉头皱得死紧,她皱眉道:“这不好办啊,要是李寿能够快点醒过来还好说,就是怕他一直都醒不过来成了植物人,那这可如何是好?” “要是李寿的情况更糟的话,那彦弟这个事就更加难办了。” 林溪紧紧握着李婉的手,紧张地看着李婉,郑重地说道:“这两天辛苦你了,又要照顾两个孩子,又得看顾两个老人,还得忧心幺弟的事。” 李婉回握住林溪的手,嗔怪道:“说这些见外的话做什么?我可是你妻子,夫妻之间不就是应该同甘共苦的么,这些都是我作为人妻应该做的。” 林溪皱眉道:“可是摊上官司这个事,还不知得花多少钱。李寿情况又不确定,家里要是一直承担住院医疗费的话,这就无异于是个无底洞,可是又不得不承担医疗费用。” “我们手里本来就没什么钱了,如今又有了两个孩子,还得养孩子,老爹老娘肯定是指望不上的,老二那边还不知道会找出什么借口推脱。” “即便老二能够凑些钱出来,像我们这样的贫寒家庭,又能够拿出多少出来呢?三弟也还只是刚刚成年,哪里能够存下什么钱。” “这往后我们的日子恐怕更不好过,怕要苦了你了。” 林溪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深深地看着李婉。 他在心里天人交战了好一会儿,攥紧了双手,全身都紧绷着,还是鼓足勇气将要说又不愿意说的话艰难地说出了口:“婉婉,要不我们离婚?” “放你回娘家,这样你就不用跟我一起承担这么沉重的负担了,你自从嫁给我后就没有享过什么福,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我心里愧疚。” 李婉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她不敢相信林溪竟然跟她提离婚,这画风转的完全让人没有心理准备,明明上一秒两人还在商量着幺弟的事,怎么下一秒就扯到这两个字头上了? 李婉不敢置信也不能接受,她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林溪不敢看李婉的眼睛,侧过了身背对着她,眼睛已经通红,却还是咬着牙说道:“我们离婚。” 李婉身形颤了颤,一下子脱力地跌坐在凳子上,直直地盯着林溪,恨不得要将他盯出一个洞出来。 她咬牙道:“林溪,这就是你的解决办法?” 林溪回道:“婉婉,我这是为了你好。只有这样,你才能彻底脱离苦海,阿彦这个事如果结果不好,很有可能就是个无底洞。” “我们老林家扯皮拉筋的事太多了,我在家里的排行又敏感,你跟着我只会受苦,我只会拖累你。” 李婉不等他说完,反问道:“什么才是为了我好?难道离了婚我就脱离苦海了吗?” “……”林溪沉默。 李婉眼里已经噙满了泪水,可她硬是倔强地没有让泪水掉落下来。 她道:“我告诉你,林溪,离婚的事你想都不要想,除非是我们俩感情破裂,日子过不下去了,其他任何外在的原因我李婉都不认。” “你当婚姻是什么?是儿戏吗?我远隔千里嫁过来,难道是跟你过家家的吗?在你眼里,我李婉就是那种只能同富贵不能共患难的人吗?” “自从我俩成婚以来,我们的人生和命运就绑在一起了,我们的关系不是轻飘飘的一句话说解除就能解除得了的。” “而且我们都有两个孩子了,健健才一岁多,还不到两岁,你要让他和萍乐从小就生活在破裂的家庭的阴影中吗?” “不能选择地被迫与自己的父亲或者是母亲分开吗?没有父亲或母亲的陪伴,孩子的成长该是会有多大的人生缺憾啊!” “将来孩子们在单亲家庭里长大,你想过他们在同龄的孩子里面会面对多少流言蜚语吗?” “孩子的心理创伤又会有多大?” “你怎么能够对孩子们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啊?” 林溪无言以对,头低得更低了。 李婉的眼泪终于还是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她继续控诉道:“你当我是什么人了?在你眼里我难道就是那种只能苟且享富贵的人吗?” “我从来都不怕过苦日子,只要一家人心往一处使,日子总是能够好起来的,我原本还盼着我们要将两个孩子好好拉扯大呢。” “谁又规定了清贫的日子一定就是苦日子了?没钱有没钱的活法。” “你异地而处,站在我的角度想一下,我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跟你离婚,抛下两个孩子,抛下你,去找经济条件好的另外婚嫁,我这辈子的良心能安吗?” “我这是抛夫弃子的行为,你要将我钉在耻辱架上吗?等将来孩子们长大懂事了,他们又该怎么看我这个母亲?” 林溪一下子慌了,忙转身抱住李婉,急急道:“婉婉,我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在我眼里你从来都是很好很好的。” “我一直觉得是我配不上你,是我一直以来强行将你绑在我身边的。” “我错了,是我犯抽,我将那两个字收回,我再也不提那两个字了。咱们好好过日子,是风是雨要来就来。” 李婉止住了眼里的泪水,狐疑地看向面前的人,问道:“真的收回那两个字?” 李婉忌讳从嘴里说出那两个字。 林溪赶紧伸出右手掌,作发誓状,道:“我发誓:收回!绝对收回!是我犯抽了,想左了,媳妇儿,咱俩好好过日子。” 李婉这才破涕为笑,捏着林溪的手紧了紧,这才道:“人这一辈子啊,没有随心所欲的,也没有自己想如何便能如何的,总是会有我们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需要我们去面对。” “可人生之路却也不是那么难走,再苦再难,我觉得我们咬咬牙坚持坚持还是能够挺过去的,更何况有个人陪着一起走,总也不是那么孤独难走的。” “好,好,那就说定了,这辈子不管遇到什么事我们都相互陪着一起走,一起陪着孩子们慢慢长大,看着他们长大成人,结婚生子。” 林溪又很是识趣地给媳妇顺毛,没办法,自己惹起的火得自己灭。 “嗯。” 林溪听到怀里人的回答,嘴角忍不住往上扬。 他隐隐感觉有些奇怪,怎么俩人吵着吵着感情貌似比吵之前更好了呢? 顾不得想这些,俩人收拾好心情,洗漱好后就赶紧上床休息了,明天还得各忙各的。 第281章 有要苏醒的迹象 一连半个月林溪都是早出晚归,每天都是要赶去县城找王律师,然后去县医院探望李寿。 案子的侦查应该都已经差不多了,就差李寿的病情这个关键性的材料,偏偏李寿又昏迷不醒,随时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公安这边还不能按侦查完毕处理,导致案件目前还得在侦查这个环节。 而病房这边,伸手不打笑脸人,每次林溪都是带着满满的水果和糕点,又老实又殷勤地在病房帮着搭把手。 李家人由最开始的愤怒和敌视到后来的无视,再到偶尔跟林溪搭上两句话,再到李家老大要忙着家里的农忙,脱不开身,默许了林溪在病房里帮忙的行为。 李家人的态度逐渐有所松动。 这天,林溪正在拿着毛巾给躺在病床上的李寿擦脸,突然感觉李寿的眼睫毛颤了颤,林溪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正准备仔细地盯着李寿的。 突然病床边的监护仪发出不寻常的嘀——嘀声,林溪一下子慌了,也顾不得正坐在病床边的李家老父老母了,直接狂奔出病房。 他控制不住音量地喊着: “医生!” “医生!” “28床李寿床头的监护仪响了,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您快去看看!” 林溪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有担忧有害怕又有激动,他心脏跳动得厉害,全身都有些在发抖,满脸苍白。 在走廊上没有见到李寿的管床医生,林溪只看到了他的前方有个白大褂,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拽着白大褂就往李寿的病房跑。 被拽着的白大褂有些云里雾里不知状况,直到被林溪一路拽到了李寿的病房,林溪才松开她。 定睛一看,他心里咯噔了一下,医生和护士的白大褂还是各有不同的,虽然都是白色,但他还是能够区分的,面前的这人明显是一身护士打扮。 面前的白大褂由于刚才被林溪不顾形象地往病房这边拖,又加上被强制性地带着奔跑,导致这会子头顶上的护士帽都歪了下来,正处于要掉不掉的样子,看上去堪堪危险。 她的头发也是四处飞扬,一副风中凌乱的形象。 林溪有些后知后觉的心虚,不过面上还是尽量不显,焦急道:“医生,您看,28床的监护仪有动静,一直在嘀嘀地响,您快看看是什么情况。” 鉴于情况紧急,值班护士长刘护士也就不跟他一般见识了。 面前这个白大褂就是护士站的护士长,林溪在走廊里找医生那会儿,她正从一间病房里给一个病人上好了药,正出来准备回护士站的。 却不想被突然而来的一股劲风拽住,硬是生生地连拉带拽地带到了28床的病房这边。 她当时听到是28床有动静,心里也是跟着一惊。 他们在科室病例研讨的时候,科室主任都说了,28床病例情况特殊,有可能下一刻就醒了,也有可能一辈子都醒不过来,做一辈子的植物人,也有可能下一刻人直接就过去了。 每天看着坐在他病床前头发花白、面容憔悴的两个老人,刘护士长心里总是为这家人忧心。 最怕看到的就是白发人守在黑发人的病床前,老人家眼里的心疼和基本上可以化为实质的担忧和无助,让旁观者心里也是跟着揪疼。 听到说28床有动静,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也想第一时间来看看什么情况。 一进到病房,刘护士长第一时间就按动了28床床头上方的一个按钮,紧接着那个按钮就发出了一阵轻快的铃声,同时按钮那边就传来了人询问的声音:“28床怎么了?” “李珍,我是刘燕,赶紧喊马医生过来一下,28床这边有情况,监护仪响了。” “好的好的,我立马就去喊马医生。” 按钮那边的声音回复完了后,林溪听到按钮里面被挂断的声音。 林溪猜想这个通话应该是结束了。 他有些脸热,他刚才太激动了,怎么就没发现床头这边还有个呼叫按钮呢? 不一会儿的功夫,病房里呼啦啦进来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为首的是一个带着眼镜,看上去四五十岁样子的一个医生,后面跟着一群白大褂。 一见到为首的那个医生,林溪的眼睛亮了亮:这不是这个科室的主任嘛,几年前他住院的时候,这个教授还查过他的房,对他进行过会诊呢。 一见到王教授,林溪心里顿时安心了不少。 一直安静地坐在一边的李父李母也不自觉地站了起来,一脸紧张地看着面前的这群医生。 “主任,您来了,您快过来看看,28床这是什么情况?” 刘燕赶紧让出了自己的位置给科室主任。 主任点点头,上前一步走到李寿的跟前,先是看了看监护仪上的情况,接着掀了掀李寿的眼皮,又把了好一会儿的脉。 主任接着问他身后的另一个白大褂:“小马,今天给28床用的还是之前的药吗?” 小马医生很是恭敬地上前回道:“是的,王教授。” 王教授转头朝病人家属这边看了过来,问道:“在这个仪器响之前,病人有没有出现什么跟之前不一样的情况?” 李父李母茫然地摇头,林溪赶紧说道:“医生,在仪器响之前,我好像看到病人眼睫毛颤了颤,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王教授点点头:“病人有要苏醒的迹象,家属尽量多跟病人说说话,兴许能够刺激病人某个神经,让病人快点苏醒过来。” 王教授说完,又转头对后面的马医生说道:“再给病人安排个脑电图,看看脑部情况恢复得如何。” 小马医生赶紧记了下来,王教授又询问了一些其他的情况后,他就率领众医生出了病房。 此时病房里,监护仪器还在发着有节奏的嘀嘀声,这个声音现在落在众人的耳朵里就如同天籁一般落玉盘,清脆又悦耳。 李母激动地拉着李父的手,向李父似是确认地问道:“老头子,你听到没?刚才医生说幺儿要醒了,是不是?” “是,是,我们幺儿要醒了。” 李父回握住李母的手,同样激动地落泪。 两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此时就像两个在漆黑无助的人生路口相互抱团取暖的人一般,林溪看在眼里,心里却难受极了。 他道:“叔、婶,刚才医生是说阿寿快醒过来了,您二老要放宽心啊。” “好,好,要醒来就好,要醒来就好啊。下午阿福要过来,正好让他也高兴高兴。” 李父想到什么,面上终于带了笑容地对林溪说道:“阿溪小子啊,这段时间也让你受累了。” 林溪赶紧摆手谦虚地回道:“我不累,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只要阿寿能够醒过来,哪怕是让我再多跑跑腿我都是高兴的。” “好,好。” 李父还是接连说了两个好字。 看到李家当家人态度上和气了,林溪心里是大大地松了口气。 刚才医生诊断李寿要苏醒过来了,天知道他心里简直是激动得要冒泡了,内心的欢喜一点都不比李父李母少。 他心里压着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要移除去了,最重要的是李寿的命要救过来了啊,这样的话幺弟的头上起码不用背上人命债了,不然幺弟这一辈子该怎么过啊? 他还是个青葱懵懂的少年啊,他的人生还没开始呢。 这是挽救了老林家与李家两个家庭啊。 第282章 谅解书 林溪都不敢想,万一李寿真的救不过来,那到时候老林家和李家会落到什么样的境地? 另一方面,没有尽头的要承担医疗费用的经济负担终于要终止了,压得快让人喘不过气的经济压力这座大山终于要被打倒了。 林溪感觉自己两边肩膀都松快了,整个人像是要满血复活一般充满了斗志。 将幺弟救出来更加有希望了。 什么叫柳暗花明又一村? 这就叫柳暗花明又一村啊,他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 原来老天爷对他不薄,在他几近绝望的时候,老天爷却伸手帮了他一把,让他走出绝境。 老天爷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 所以说假如生活抛弃了你,不要绝望,也许在下一个渡口能够绝处逢生,将你给渡到对岸去。 遇到了再难的事,都要勇敢去面对,再坚持坚持,这个坎就挺过去了。 沟沟坎坎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没有挺过去的勇气和毅力。 林溪此刻恨不得对老天爷拜上一拜,他瞅了瞅头顶上的天空,并不知道老天爷具体在哪个方位,只好作罢,,却在心里一直在感念老天爷对他的好。 果然下午的时候,李寿不负众望地苏醒了过来,最终诊断结果为重度脑震荡。 被阴影笼罩了半个多月的病房终于不再压抑,气氛终于松快了起来。 就在这轻松愉快的气氛中,病房里来了两位办案的民警。 见李寿的气色还比较苍白,警察倒是没多问什么,只是简单地询问了一些案发时的情况后,就去医生办公室那边了。 他们约莫在医生办公室待了一个小时就离开了,没有再返回病房。 第二天下午,那两名办案民警又来了,这回倒是正正经经地找李寿录口供了。 “李寿,你将那天事情的经过仔仔细细地说一遍。”民警甲一脸严肃地问道。 李寿经过一天的休整,又进了些流食,这会儿精神头倒是恢复了不少,除了全身还是有些乏力外,说话和思考倒是能够做到。 走了这么一遭鬼门关,他现在对生命充满了敬畏,他也很后怕,要是自己这一辈子都没有醒过来,那该怎么办? 得亏老天爷保佑,让他能够活下来。 那些打架斗殴、扯皮拉筋的事他是真的怕了,再也不敢自己犯贱主动去招惹别人,简直是害人又害己。 李寿在心里暗暗发誓:往后他一定要做一个守法守纪的好公民,违法乱纪的事,他一定要离得远远的。哪怕是沾上一件违法乱纪的事,都能够让自己后悔终生。 他要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生命,远离罪恶。 此时两个穿着警服的警察一脸严肃地站在自己面前,李寿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安定和肃穆。 他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一五一十地细细说给警察听,一名警察负责问,另一名警察负责记录。 警察倒是挺人性化,见李寿时间久了精神不济,就让他中场休息。 李寿对自己在这个事件中的主观恶意和过错供认不讳,忏悔了自己主动挑衅的过错,警察都一一记录了下来。 这场询问记录差不多持续了三个小时才结束。 “那个,警察同志,我是林彦的家属,您看我这会儿能不能跟李寿协调下,出一份谅解书给我?” 林溪抓住机会适时问出了自己最想要问的问题。 这是昨天王律师叮嘱他的,王律师估摸着警察最近会再去找李寿录笔录,特意叮嘱林溪瞅瞅合适的时机找李寿或李寿的家属出份谅解书,这样就最好不过了。 到时候等案子开庭审理时,法官在量刑时也会酌情考虑的。 如果人能够早点出来一天,就多一天的自由,那为什么不去争取呢?自由对于每个人来说都太重要了。 况且对方也是有一定的过错的,甚至是对方主动挑起事端的,也是对方先动的手。 王律师准备往正当防卫角度去攻克,主张林彦是在李寿对其进行施暴的过程中的一种正当防卫的反击行为,以防止暴力对自己造成伤害,所以才出手回击的。 “能不能获得被害人的谅解,这个得你们自己去协商沟通,我们不介入。” 警察乙一脸面无表情地回道。 听到警察这么说,林溪觉得时机来了。 他赶紧看向病床上的李寿,斟酌着措辞,说道:“阿寿,你看这,这个事情往小了说其实就是你们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有些不知轻重。” “你看你能不能谅解我家林彦?” 李寿哪里会不同意,本来这个事端就是他挑起的,他有过错在先,自己耍威风不成,还被人一拳差点给打成植物人,这事儿说到哪儿都会让他跌份。 他自己脸上臊得慌,也知道林彦现在被抓进去关着了,这段时间定是担惊受怕吃了不少的苦,李寿都感觉自己对不住人家。 他道:“好,好,我写。警察叔叔,能不能将你们手上的纸和笔借我用一下?” “可以。” 警察甲点点头,顺势将手里的空白的纸和笔递给了李寿。 林溪离开病房走出医院时,看着手里李寿亲手写的谅解书,眼里不禁泛了泪光。 真是太不容易了啊,他赶紧朝锦辉律所赶去。 …… 案子基本上侦查结束了,法医鉴定报告、医院医生的笔录、李寿的病案记录以及李寿本人的笔录都整理好了。 王律师这边也提交了被害人谅解书以及申请从轻减轻处罚的申请报告也一并提交到公安机关了。 整个案子的案件材料移送检察机关,再到检察机关提起公诉,到法院开庭审理此案的时候,已经到了仲夏七月份了,田里的禾苗已经长到及人的小腿高了。 公诉方检察机关认为:“虽然打斗事件是被害人李寿先挑起来的,也是被害人先动的手,被害人骑在被告人林彦的背上并直接动手扇了被告人巴掌,被害人用左手朝被告人抡起拳头的行为存在故意伤害的主观恶意,被害人有过错。” “被告人将被害人甩下背后,就应该寻找机会避开被害人的攻击,而不是反过来反击被害人,与被害人拳脚相向。” “在这个拳脚相向的过程中被告人已经有着伤害被害人主观上的故意了,而且造成了被害人重度脑震荡的结果,被告人的行为已构成故意伤害罪,故申请法院以故意伤害罪定罪。” “在量刑上,考虑到被害人有过错在先,且被告人系未成年人的身份,以及其认罪态度良好,又获得了被害人的谅解,故申请法院从轻或者减轻处罚。” 王律师据理力争,辩护意见认为:“事件是被害人李寿先挑起来的,也是被害人先动的手,被害人故意伤害被告人在先,且被害人在施暴的过程中,对被告人进行了拳打脚踢。” “被告人是出于在当时紧急情况下的一种正当防卫的自我保护意识,才对被害人回击了一拳。” “在那种危险的紧急情况下,被告人的生命安全遭到了重大威胁,即便被告人想躲避,根本就没有躲避的时间和条件,因为被害人的故意伤害行为根本就没有停下,还在继续。” “如果被告人不当场回击的话,只会遭受更加严重的身体伤害。所以被告人的回击行为属于正当防卫。” “被告人的正当防卫行为与被害人的施暴行为力量相当,并没有防卫过当,造成被害人昏迷的结果是在那种危急情况下无法控制的。” “而且被告人系未成年人,认罪态度极好,在看守所认真悔过,完全配合公安机关侦查,还获得了被害人的谅解,对被害人的医疗费等相关经济损失已进行了赔偿。” “故恳请法院以教化未成年人为原则,给孩子一个改过自新、重新做人的机会,将本案定性为正当防卫。” 王律师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慷慨陈词:“未成年人是国家的未来,国家应该呵护和关爱未成年人的成长,对孩子们在成长过程中遇到的叛逆多给予些耐心去理解和包容。” “将正走上歧途的孩子拉上正途,让在成长道路上遇到挫折和磨难的孩子那受到惊惶的内心能够得到抚慰。” 林溪、林泉和林水在旁听席认真地听着,当听到检察机关申请法院以故意伤害罪进行定罪时,三人心里都跟着一紧。 一旦定了故意伤害罪,那林彦这辈子就都得背上‘犯罪分子’这个身份,他这往后的人生该怎么过啊? 待三人听到王律师的辩护意见后,又觉得王律师说得好有道理,林彦的行为就应该属于正当防卫,属于自我防卫行为,不构成犯罪。 彦弟这几个月在看守所已经承受了他的行为给他带来的后果了,他已经遭到了惩罚,希望法官大人一定不要定彦弟的罪啊。 第283章 敬畏之心 林溪三人在王律师那儿已经受到了法律科普,知道了正当防卫和故意伤害罪是有本质区别的,正当防卫属于正当行为,既不违法也不犯罪。 而故意伤害罪是违法犯罪行为,一旦定性为故意犯罪,那林彦这辈子身上都会贴上犯罪分子的标签。 即便法院定性为防卫过当,需要承担一定的刑事责任,可能与故意伤害罪的从轻减轻处罚后的量刑结果不相上下,可两者在本质上是根本不同的。 不得不说,王律师那关爱未成年人成长的谆谆爱护之心感染着法庭在场的所有人,王律师那动容又发自肺腑的朴实话语敲击在在场的每个人的心房上。 就连代表着公诉方的检察官内心都有了恻隐之心,检察官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在场的基本每个人家里都有未成年的孩子,他们或还在牙牙学语,或正在求学的路上或正在与家长两看相厌的叛逆期。 可无一例外,他们都还是孩子,正在经历成长的烦恼,如果家长能够给予更多的耐心去理解他们,社会给予更多的支持去包容他们,是不是他们会在将来的某一天成长为更好的自己? 林溪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感觉心里有根神经被紧紧地拽着,让他心里揪得很,又酸酸胀胀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往外涌。 他只能不停地默默用手揩掉。 坐在一旁的林泉和林水也同样红了眼圈,在揩眼泪。 法官可能也是被王律师的辩护意见给感染到了。 案子判了,最终的判决结果是林彦的行为属于防卫过当,量刑上判的是拘役三个月,在看守所羁押期间用于折抵拘役的期间,羁押一日折抵一日。 这样算下来,书面的判决书判下来的时候,林彦就可以释放出来了。 这个判决让人真真正正感受到了法律的温度,法律就在每个人的身边,要对法律要有敬畏之心,犯了法就要受到法律的裁夺。 尤其是对于无价的生命来说,当身体受到人为的外力伤害时,这个外力就应该受到法律的裁夺。 另一方面,法官又从案件案发时的具体情况出发,结合被告人林彦的自身情况以及被害人李寿的口供、谅解等等这些进行综合考量,将被告人的行为定性为防卫过当。 这既是对案件事实本身的还原,又是对法律的敬畏,更是给一不小心犯了错误的未成年一个改过自新、重新做人的机会,更是一种大度的包容。 既不失法律的威严,让人切身感受到法律神圣不可侵犯,又不失法律的温度。 通过这个事件,老林家和李家上下都对法律有了更深切的认知:原来法律并不是虚无缥缈的东西,法律无处不在,法律既在约束着每个人,也在保护着每个人。 人要始终对法律怀着一颗敬畏之心。 林彦走出看守所时,看到头顶上照下来的阳光,不适应地抬起手挡了挡。 他抬起头,挺起胸,闭着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后,又重重地吐出了口心中的浊气,这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重获自由的感觉充斥着他的全身,这个自由太来之不易了,让他下定决心在往后的人生中一定要好好做人,好好锻造自己。 少年虽然头发长长的,胡子邋遢的,脸上也灰扑扑的,可怎么也挡不住少年满脸的坚毅和眼神中的坚定以及少年身上的芳华。 经过这几个月的改造,少年身上的气度完全发生了改变,洗去了身上原本尚未褪去的稚嫩,沉淀下来的是让人心安的沉稳和坚毅。 林溪看着对面十米处看守所门口正站着发呆的幺弟,心里五味杂陈,既欣慰又心疼又心酸。 也许幺弟的人生中必然要经历这个坎,在他成年之前被社会上了这么深刻的一课,这也算是一笔宝贵的人生财富,惟愿这一课会时刻鞭笞着他在往后的人生中老老实实做人、踏踏实实做事。 “阿彦!这边。” 林溪、林泉和林水同时向林彦的方向大声地喊着。 这三个声音打断了林彦心里翻江倒海复杂的思绪。 见到自己的几个哥哥都来接他了,一下子这几个月心里积压的委屈和恐惧要破笼而出,心里的苦楚怎么压都压不住。 他太害怕了。 “大哥!泉子哥!阿水哥!” 林彦边朝三人狂奔过来,边激动地喊着自己的亲人,眼泪已经不受控制地往下落,与三个哥哥紧紧地抱在一起,他整个身子忍不住地发起抖来。 他紧接着就嚎啕大哭起来,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将这几个月心里的委屈、害怕和恐惧给统统地驱散出去。 林彦从来都没有像此刻这般感觉到原来亲人的怀抱竟然这般温暖,这么让人心安。 林溪、林泉和林水的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几个月的奔波、害怕和担忧,统统在见到全须全尾出来的林彦时,这些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凝为了实质,撞击着被理性和责任禁锢着的笼子,此刻也统统破笼而出了。 三人抱着林彦激动、崩溃。 三个大男人和一个小男人就这么在未成年看守所门口不顾形象地抱头痛哭起来。 哪怕是见到过太多这样的事情,已经习以为常了路过的民警以及看守所门口的守卫们,见到几个男人抱头痛哭的一幕仍然会动容。 四人抱着哭了十来分钟,情绪这才逐渐稳定了下来。 林溪将怀里的幺弟稍微拉远了一些,不过双手还是没有松开幺弟的肩膀,仔仔细细地上下左右、前前后后地瞧了一遍。 他这才红着眼睛,哑着声音说道:“瘦了,也黑了。” 林彦就这样让自家大哥瞧着,眼睛红红的,一副受了极大委屈的样子,他也觉得自己瘦了、黑了。 “走,哥哥们先带你去吃顿好的。” 林水揽着林彦就往外走去。 林彦这才看到几个哥哥憔悴的面容。 他知道一定是哥哥们这几个月一直在外为他奔波劳累的,又见到自家大哥额前都白了好几根头发,林彦心里自责又愧疚。 他哽咽道:“大哥,泉子哥,阿水哥,都是我的错,我对不住你们,让你们为我的事如此受累。” 林溪赶紧拍了拍幺弟的肩膀,宽慰道“傻小子,你这说的哪里话?还是不是我们的小幺弟了?都是自家血脉至亲,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你遇到这样的事,就是让哥哥我去拼命,只要能够把你救出来,哥哥也会去试一试的。可不能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啊。” 感受到至亲哥哥们对自己的在意和保护,林彦心里暖洋洋的。 林彦想到什么,皱着眉,声音有些怯怯地问道:“大哥,爹、娘他们……?” “爹娘正在家里等着你回去呢,傻小子,别胡思乱想,先跟我们一起去吃顿好吃的,长长力气,其他事情等回家了再说。” 林溪打断自家幺弟胡思乱想的思绪。 众人这才坐上了林水的拖拉机,一起去到县城城中心找了家饭馆好好吃了一顿,这才打道回林家村。 第284章 成长 愁云惨淡了好几个月的老林家今天终于迎来了令人松快的笑容,每个人脸上的神情都轻松了不少。 小孩子在院子里终于敢放开了胆子地嬉笑打闹了。到小萍乐他们这些小孩子这一辈喊父母如今都喊爸妈了。 殊不知这几个月来,家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快无法呼吸了。 在林晨和林晓的视角里,爷奶在家里不是发脾气,就是黑着个脸不说话,有时还在院子里望着院门口一坐就是一整天。 她们的爸妈怎么劝都没用,劝狠了,爷奶就会不分青红皂白地将爸妈给骂一顿,骂爸妈不讲良心、黑心肝,自己的兄弟在外面受苦,他们却还在家里不操心。 骂着骂着,爷奶就红着眼睛抹眼泪。 林晓和林晨他们这些小孩子在家里都不敢大声说话。 看着二叔家的两个小堂妹林晓和林晨天天在院子的角落里偷偷地、压抑地呜呜咽咽抹眼泪,四岁的小萍乐有时候在心里暗暗庆幸。 爸妈带着他们这个小家搬出去住了,她和弟弟才有着这难得的自在,不过这自在也只是精神压力上的。 小萍乐看着爸爸为了幺叔的事情天天在外面奔波,基本上花光了家里所有的钱,妈妈天天往老宅那边跑,帮着操持老宅那边的庶务,还有家里的田地。 爸爸妈妈好辛苦啊。 她瞅了瞅自己小小的身板暗自叹气:唉!自己还是个小萝卜丁,好希望自己快快长大啊,这样就能够帮到妈妈做些家务了。 小萍乐看到爷爷正无处安放地在院子里面走来走去,眼睛一直紧紧地盯着院门口。 他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怎么还没回来呢?” “怎么还没到呢?”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 “他们现在到哪儿了呢?” 奶奶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只见她正坐在堂屋里,眼睛也紧紧地盯着院门口,手里拿着帕子不停地绞着。 妈妈给她老人家上的那碗白开水早就放凉了,妈妈无法,只好将奶奶碗里的凉白开倒了一些出去,再掺上些开水,这样碗里水的温度就正正好。 小萍了见妈妈温声对奶奶说道:“娘,您别着急上火,先喝点水,说不定他们一会儿就回来了。” “好,好。” 奶奶像个没有意识的木偶一般机械地端起手边四方桌上的白开水喝了一口,然后又放下,继续紧紧盯着院门口。 小萍乐不太懂大人的世界,她只知道爸爸和泉伯伯、水叔叔一起去外面接幺叔去了,今天就能够接回来。 也是哦,她都有好久没有见到幺叔了,也不知道幺叔是胖了,还是瘦了。 小萍乐领着两岁的弟弟在院子里找了个角落玩耍起来,也学着大人那样时不时地朝院门口望去。 林老爹实在是无法排遣内心的焦急,再次安排林德:“阿德,你快去村口看哈子,他们到了没有?到底接到老幺没有?” 林德内心在哀嚎,这已经是老爹今天让他去村口的第十几次了? 林德都有些记不清楚了,他只感觉自己的脚后跟好像都磨起了水泡了。 林德有苦难言,尽管他会在爹娘面前花言巧语,经常哄得爹娘乐不可支,分得了爹娘很多疼爱,但却怎么也敌不过爹娘对幺儿的疼宠。 老幺什么都不用做,老爹老娘都恨不得将他们有的都统统给老幺。 林德虽然心里有些嫉妒,不过却也知道分场合分人,老幺现在出事了,他不敢造次。 他可以耍心眼争老大的东西,因为爹娘从来都不疼老大,爹娘肯定会向着他的。 但他却不敢在爹娘面前跟老幺争宠,那样的后果只会是自己遭到爹娘更多的不喜,对他没什么好处。 而且这个幺弟也是他看着长大的,不管怎么样,他也是疼的。 不得不说,林德是个很会耍小聪明的‘聪明人’,很会见人下菜,趋利避害。 林德正准备挪着长了水泡的双脚朝院门口走去,却听见离院门口很近的地方有一群人说话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热闹。 林德顾不得其它,正准备跳脚出去看看什么情况的时候,一个身影‘嗖’地一下比他跑得更快,冲出了院子,冲到那群人面前。 林德还没看清楚啥情况,就听到自己老爹哽咽激动的声音:“儿啊,你怎么才回来?儿啊,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吃苦了?” 林彦见到老爹已经全白的头发,心里很是不好受,拉着林老爹的手,红着眼圈道:“爹,让您和娘担心了,儿子不孝。” “哎!我们不说这个啊,儿啊,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走,我们先进屋去。” 说着林老爹就拉着林彦往自家院门这边走来。 林溪几人也跟在后头往自家走去,林老爹突然想到什么,赶紧拉住了林彦,林彦有些疑惑,不过也跟着老爹停了下来。 就听到林老爹激动又带着颤音的声音大声朝着院子里头喊着:“老婆子,老幺回来了,快点将火盆端出来,让老幺跨跨火盆,去去晦气。” 林老爹的声音特别洪亮,周围临墙隔壁的邻居都能够听到,纷纷从自家屋子里出来,站在自家院子门口往老林家这边看过来。 林老爹瞅了瞅四周,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闹出些动静出来,让村里都知道幺儿全须全尾平安地回来了,幺儿没有做违法犯罪的事,幺儿往后在林家村能够挺起腰杆子堂堂正正做人。 “哎!来了来了。” 一道喜悦欢快的声音从院子里传出来,紧接着就是廖氏急匆匆地从堂屋里跑了出来。 李婉正端着早已准备好的火盆紧紧地跟在廖氏后头,胡小环左一个右一个地牵着一大一小两个女儿急急地往院门口这边走来,满脸的关切。 原本就在院子里带弟弟的小萍乐也牵着弟弟来到了院子口。 火盆放下,李婉用火柴点着了火盆里用稻杆捆成的靶子,靶子比较小,火势并不大,不过象征意义很浓厚。 众人都期待地等着林彦。 “儿啊,快跨火盆,把身上的晦气都去掉。往后啊,就都是好运气和好日子了。” 林老爹牵着林彦来到火盆前,然后松开了手让他跨过去。 林彦心里酸酸胀胀的,看着满院子里自己的亲人们期待希冀的眼神,他坚定地跨过了火盆。 是啊,不管这个灵不灵,他也希望经历这次的坎坷后自己往后的人生能够平平安安,顺顺遂遂的。 “娘,让您和爹跟着担惊受怕了,儿子不孝。” 林彦紧紧地牵着廖氏的手不放。 他这会儿情绪倒是收住了,可能是在看守所门口将情绪都释放出来了,现在倒是看不出什么脆弱来。 众人看着他这个精神状态,心里都跟着松了口气。 林老爹和廖氏也是紧紧地瞧着幺儿,生怕他在里面遭受了什么难以想象的折磨。 看着众人想问又顾及到他的感受而不敢问的样子,林彦倒是很洒脱地主动将在看守所里的情况大致跟众人说了一下。 “我倒是没有遭到什么折磨或者是受到什么欺负之类的。” 他没说的是,主要就是不得自由,而且当时在里面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未来?会不会自己往后的余生都得在监狱里度过?还是说自己会没有余生? 这些对未知的恐惧每天都折磨得他惶惶不安,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所以他眼见地极速地消瘦了下去。 廖氏拉着林彦在堂屋里坐下,堂屋里一下子坐满了人,就连老林家大房那边的儿孙都来了。 “大伯娘,伟叔,让您们跟着奔波受累了。” 林彦起身跟楚氏和林伟见礼。 “好孩子,回来就好,快坐,快坐,这可怜见的,此番遭罪了,看你这小模样瘦的。” 楚氏拉着林彦的另一只手说道,她眼圈通红。 “是不是还没吃饭?婉婉,赶紧去下锅面条去。”楚氏喊着李婉。 “伯娘,我们回来之前在县城里吃过了,这会儿不饿。”林溪赶紧回道。 “阿彦啊,你要不要去洗个澡?再去去身上的晦气,换身干净的衣服,好好睡个觉,有什么事情都不着急,什么时候说都可以。” 林老爹还是很紧张这个孩子的身体的。 虽然这孩子没说,但他敢肯定,在看守所里肯定还是遭了罪的,最起码是没休息好的。 只要孩子能平平安安地回来,比什么都强啊。 林彦也是这么想的,他浑身汗津津的,很不舒服,感觉自己身上都馊掉了。 这会儿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形象是多么的不修边幅、格格不入的。 他要好好洗个澡,将长长的头发给剪了,胡子给剃了。 自己现在这个形象简直不能出去见人,咋一出去,说不定别人还以为是哪里跑出来的野人呢。 等林彦洗完澡从房间里出来时,又是一个翩翩少年的形象,少年的气质已经逐渐趋向成熟和刚毅,这是在这个事件发生之前林彦身上所没有的。 众人都默契地没有再提起那个事,也都在用着自己的方式帮着少年走出这段阴影。 林彦原先的时候,行事作风还是有些乖张的,有着少年人的叛逆和不服管教。 现在他整个人好像一夜之间成熟起来了一般,说话做事都沉稳了起来,不仅让人很放心将事情交给他去做,他自己也主动揽着家里的活计去做。 第285章 月黑风高 这天夜里,月黑风高。 林家村没了老婆很多年的鳏夫林四用力地拍打着老寡妇邓翠琴的屋门,嘴里不住地喊道:“翠琴,快给我开门,凭什么翰生能够进你的屋子,我就不能?我都看见了,他刚从你屋里出来的。” 林四的脸颊有些泛红,等了好半天,见屋里面的人没有要理会他的意思。 他不死心地将门拍得更大声了:“我刚才趴在你窗户上都听了好半天了,你们在里面闹的动静那么大。” 屋里的邓翠琴窸窸窣窣地刚刚把衣服穿好,将自己收拾妥当后,就听见屋外林四的声音。 她本来不打算理会林四这个老鳏夫的,哪知道对方不依不饶,不仅将门拍得框框作响,嘴里还不老实。 只听见林四继续说道:“凭什么林翰生这个老鳏夫能进你的屋子,我就不能?我哪一点不比他强。反正我死了女人,你死了男人,寡妇配鳏夫,我们本就是天经地义的绝配。” 林四压低了声音道:“你快点开门,反正你我身上现在都没有婚配,只要我们不去招惹别人,别人也管不上我们。男女之间不就是那点事么。你快点开门。” 虽然刚刚跟林翰生欢好过,不过林翰生那老鳏夫体力不行,邓翠琴并没有被满足到。也可能是寡居了这么多年,突然放开了,她才发现自己有这么强的需要。 邓翠琴想到自己如今快五十岁的年纪了,也没几年活头了,守了这么多年的寡,她也守够了,还是趁自己入土之前自私一点,多为为自己。 想到这里,她将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一颗,然后去将门栓打开了,放了林四进屋。 林四一进屋,就立马将门栓给拴上了,他转过身,一把将邓翠琴给抱住,见她领口的扣子都松开了,林四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邓翠琴的领口不放。 他边紧紧地搂着邓翠琴,边抱着她往床边走去,贼笑道:“这次怎么让我在外面等这么久?上次不是还好好的让我进来了么。怎么?难道我最近惹你不高兴了?” 邓翠琴作势假意拍了下林四的手臂,露出了个她自认为很是妩媚的笑来,她道:“死鬼,你说的哪里话?人家就是门栓开慢了一点,你就怪上人家了。” 老鳏夫林四看着面前的老寡妇,她满脸褶皱,皮肤粗糙,眼皮耷拉,即便是笑着,也完全看不出一丝女人的媚态,不过这些都不影响两人在这夜黑风高的夜里满足身体的原始需要。 听着隔壁那两个不检点的老东西的调笑声,林文知气得全身都在发抖。 他血红着双眼看向中堂旁边的墙上挂着的老父亲的遗像,颤声道:“爹啊,您看看,这就是您娶回来的外人眼中的贤良淑德的妻子。您睁开眼睛看看,她都干了些什么事啊?” “作为她的儿子,我感到耻辱。” 林文知看着堂屋里挂着的贞节牌坊,只觉得讽刺又可笑。 他拿起门后立着的锄头直接往牌坊上薅去,不一会儿的功夫,牌坊已经被砸得稀巴烂了。 “文知,你别这样,小心伤着你自己。” 媳妇儿杨巧儿担忧地扶着他。 隔壁屋里婆婆房里的动静还在继续,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种事情发生在婆婆屋里,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奈何他们是晚辈,不好直接去管束。 “她这是在折煞后辈的福气啊,她倒是爽了,可我们怎么办?我们今后在村子里怎么做人?等往后我们有了孩子,孩子都会抬不起头的。” 杨巧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天要下雨,娘要找人,他们根本就拦不住。 …… 邓翠琴屋子左手边的隔壁屋子里,根子的老爹老娘同样都听到了动静,听着隔壁屋里男女的调笑声,根子的老娘忙捂住孙子的耳朵,生怕污染了小孙子的耳朵。 根子的老娘淬了一口,道:“呸!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简直是不道德,伤风败俗。” 根子的老娘气得直跺脚。 第二天,几个老妇人在巷子口纳凉。 根子的老娘实在是憋不住了,她道:“你们昨天晚上听到动静了吗?” 毛狗的老妻有些不太确定道:“昨晚上起夜的时候,好像听到你们家那一排屋子有敲门的声音,好像也有砸东西的声音。” 根子的老娘点点头道:“还能有谁?不就是那个老不要脸的么,寡妇配鳏夫,不知检点。” “那个老东西都快成老蚌壳了,还在屋里招老男人,真的是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咱村子的风气都快被她败光了。” 毛狗的老妻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问道:“真的?” 根子的老娘道:“那还能有假?我隔着墙听得真真切切的,那两个老东西什么放荡话都敢说。林翰生前脚刚走没一会儿,后脚林四就急吼吼地拍门要进去。” 猫子的老妻急道:“那老寡妇让林四进屋了吗?” 根子的老娘点头道:“进屋了,俩人还在屋里打得火热。” 猫子的老妻喃喃道:“这……这……,这还得了?我们得赶紧看牢自家的男人,包括我们自家的年轻后生都要看牢了。” 众人都后怕地点点头。 村长林勇的老妻宁氏拎着菜篮子路过,隐隐约约听到几个妇人在说谁谁谁不要脸,一下子勾起了她的八卦之心。 她走到众人身旁问道:“你们在说谁呢?” 众人见到是村长的老婆,在犹豫要不要说。 猫子的老妻是最担忧的,她家男人向来定力差,要不是她管得紧,早不知道跑到外面跟谁过去了。 她想着,村长毕竟在村子里是有威信的,只有村长能够管管这事儿。 于是她道:“宁姐姐,我们还能说谁,就是林柱子那屋的老寡妇邓氏不守妇道。” 她边说着边往邓翠琴的屋子指去。 “昨晚上林翰生前脚刚提起裤子从她屋里出来没一会儿,后脚林四就急吼吼地拍门要进去。” “那老寡妇还将人给放进去了。简直是不守妇道,败坏咱们村的村风啊。” “呸!这么饥不择食的,这往后谁还敢放自家男人出门啊。” 听到猫子的老妻这样说,宁氏瞪眼道:“还有这事?” 根子的老娘正色道:“宁姐姐啊,这事儿千真万确。我家就在那老蚌壳的隔壁,昨晚上她门口闹的动静不小,在屋里的动静闹得也很大,那几个老东西简直是不知廉耻。” “像昨天晚上的那种事在老蚌壳屋里发生了可不止是一次两次的。宁姐姐啊,你可一定要让村长好好管管啊。不然的话,这往后谁还敢放自家男人出门。” 根子的老娘突然想到更可怕的事,惊恐道:“她不会饥不择食到连村子里的年轻后生们都不放过。” 宁氏也想到这一层,气得将菜篮子往石凳子上砸去,气道:“她敢!” 这么多年她男人在村子里当村长,积威甚重,再加上她公爹也是当了一辈子村长的,林勇这一脉在林家村威信很高。宁氏也跟着在村子里面被众人抬举着。 她一想到那个老寡妇竟然在男人中这么受欢迎,不知怎么的,她心里就很不舒服,好像是有人盖过了她的风头一般,让她心里很是不爽快。 又一想到她男人的定力也不是很强,年轻的时候也跟村子里的一个寡妇有些牵扯,逼得她去找公爹主持公道,才让林勇跟那寡妇彻底断了的。 当然这个事村子里没几个人知道罢了,那寡妇也算守信,没有往外乱说。 如今又听到村子里发生了这种事,宁氏心头的危机感和不安感都在噌噌地往上冒。 她是绝对不会让她男人出面去找邓翠琴处理事情的,万一事情没处理成,反倒是让她男人跟那邓翠琴缠扯到床上去了,那她找谁哭去。 第286章 难以收场 想到这里,宁氏菜地也不去了,瞟了几人一眼,道:“你们要是也怕自家男人被祸害了,现在就跟我一起同仇敌忾去讨伐那个老蚌壳,让她老老实实地夹起尾巴做人。” “走!” 三人此时也是愤慨得很。 四人来到邓翠琴家的屋门口,见到大门还紧闭着,四人对视一眼。 宁氏大声朝屋里头喊道:“邓氏,你给我出来!” 邓氏此时还在屋里呼呼大睡,昨晚上折腾到太晚了,那老东西林四年纪虽然五六十岁了,不过身上倒是有一把子力气,愣是把她折腾得全身畅快。 林四是趁天色才蒙蒙亮就悄悄地走的。 邓氏看天色还早,一脸满足地继续在床上补觉。 冷不丁听到一声大喝,顿时把她给惊醒了。 听见外面有好几个人都气势汹汹的声音,她云里雾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胡乱地穿上了衣服,急急忙忙地打开了门。 见门口站着以村长老妻为首的四个年龄跟她差不多的老妇,她有些不解地问道:“宁姐姐,这一大清早的,你们是有什么事吗?” 宁氏看着面前的老妇,一股无名的怒火噌地烧得更旺了。 只见邓氏松松垮垮地穿着衣服,露出来的脖子、手臂和小腿上都有若隐若现的红痕,再加上本该满脸沧桑的脸上竟然透着一抹红晕。 一看就知道这老货昨晚上一定是被滋润得很妥帖。 关键是邓氏若是这副样子走出去,不知道会勾得多少管不住自己腿的老男人走不动路了。 若是邓氏是个放浪形骸的毫无道德底线的人,她是很容易勾得那些男人将她给扑倒的。 这种你情我愿的事,相互之间都不用负责任的,事后再拍拍屁股走人,这种事发生的概率太大了。 想到此,四个老妇心里都跟着一紧,心里警铃大作,生怕会殃及到自家男人。 如果真发生了这种事,那她们的家庭该怎么办?这不是要毁了她们的家么? 那林家村整个村子岂不是都要被这个不知廉耻的老东西给祸害了? 众人细思极恐,顿时对邓氏更加怒目而视。 宁氏早已经目眦欲裂了,她控制不住地想到林勇将邓氏压在身下的画面,就好像这个画面已经发生在她自己眼前一般。 “贱人!” 宁氏甩开了手里的菜篮子,血红着眼睛朝邓氏扑去,她的双手像钳子般薅着邓氏的头发。 邓氏不防对方二话不说就对她动手,顿时被宁氏抓着头发动弹不得。 宁氏继续吼道:“贱人!不知廉耻的骚贱货!找野男人!脏货!” 宁氏边说着手上薅完头发,觉得仍不解气,又改用指甲抓对方的脸和脖颈。 邓氏终于听明白了宁氏找她麻烦的原因了。 她也不是吃素的,常年的田间劳作,手上同样是有力气的。 她双手用力薅上了宁氏的头发,同时嘴上发狠道:“呸!什么东西?老娘又没找你男人,关你什么事?你在这里还管得起劲儿。” “老娘一没偷,二没抢,又没干过害人的事,找个鳏夫,我们相互之间满足下生理需要,又碍着你什么事了?” 宁氏见这老货还有理了,怒道:“老贱货,你伤风败俗,败坏我们林家村的风气,村子都被你搅得乌烟瘴气的。” “谁知道你现在找的是鳏夫,下一个会不会找有家室的男人?” “你这不是在害人,那是在做什么?你有没有想过你儿子往后在村子里怎么做人?他有你这样的一个骚货娘,他往后在村子里怎么抬得起头来?” “邓氏,为你的后代积点德。” “你家林柱子都走了这么多年了,小心你将他气得从棺材板里爬出来找你算账。” 邓氏听到宁氏提到她儿子和早已入了土的林柱子,她的眼神闪了闪,有些心虚地朝儿子那屋看过去。 就这一愣神的功夫,邓氏感觉自己手臂上一阵被指甲划破的刺痛。 她赶紧回过神来怒道:“我的后代怎么样关你屁事,他不干涉我,让我爽了,那就是为我好,那就是在尽孝。” “我含辛茹苦将他养大,我现在老了,还能够活几年?在入土之前,我不为自己活,难道还为他活?他往后怎么样关我什么事?” “再说了,林柱子都入土这么多年了,他也管不着我了。” 宁氏怒火攻心道:“邓氏,我去你祖宗!你为你的后代留点口德,小心你子孙的福气都在你头上被你给作没了。” 邓氏也快被气晕了头了,她口无遮拦道:“宁氏,你自己留点口德,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我们大哥不说二哥,你以为你家男人就是个好东西?这么多年在村子里作威作福。” “缺德的事没少做,恐怕你家的子孙福早都被你男人给作没了。哦,对了,你儿媳妇去年不就是小产了么,小心你家断子绝孙啊。” 宁氏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瞬间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手指着邓氏怒目圆睁道:“老东西,你说什么?有本事你再说一遍?” 邓氏也忍这个老妇几十年了,索性也不惧了,她昂着头梗着脖子,道:“我说什么你没听明白吗?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自己心里清楚,迟早会遭报应的。” “你看你儿子结婚这么多年都生不出来孩子,去年好不容易怀上了,结果还小产了。这就是报应开始了。” “我看啊,你们家就是要断子绝孙的。哪怕怀上了,也生不下来;即便生下来了,也会是个养不活的。” 恶毒! 可恶! 宁氏想到林勇做噩梦的时候迷迷糊糊说着三十年前放火的事,又想到现在又怀上了身孕的儿媳妇儿,她心里咯噔了一声。 她血红着眼睛道:“去你八辈子祖宗,邓翠琴,你伤风败俗,你会遭报应的。我在这里诅咒你,诅咒你断子绝孙,诅咒你得脏病去死。” 两个老妇越骂越恶毒,越骂越难以收场。 另外在旁边观战的三个老妇同样被吓得瑟瑟发抖,都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敢出声。 她们刚才都听到了什么? 虽然平时是听到了一些关于村长家的捕风捉影的事,但毕竟没有证据,大家都不敢拿出来说的。反正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何必去惹麻烦呢? 这邓氏也是个头铁的,什么也敢说,不过这邓氏好像还知道些什么。 第287章 因果 “娘,您还不嫌丢人吗?您还要害我到什么时候?” 林文知血红着双眼,带着恨意地望着毫无形象的邓氏。 邓氏听到儿子的声音,这才恢复了神智,看到儿子满眼恨意地望着她,她吓得身子跟着一颤,赶紧缩着脖子进屋将门给闩上了。 宁氏此时也恢复清醒了,她一抬头,就见到林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邓氏家的院子口了,院子口还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林勇冷漠森寒地望了宁氏一眼,然后退出了人群。 宁氏被林勇的那个眼神吓得心里一惊,她男人从来都没有用这么陌生的眼神看她的。 她瑟瑟地捡起地上的菜篮子,悻悻地拨开人群回家去了。 待得众人散去,根子他娘回到家跟他男人嘀咕道:“你说咱这小小的山村,怎么一天到晚这么多事,先头老林家林彦出事,接着又发生这档子事,真是没个消停的。” 根子他爹正色道:“都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到外面去乱嚼舌根子,小心祸从口出。” “你要明白,你在外面说是非的时候,其实你就是在制造是非。我们自己家的事都一大堆呢,哪里还有心思去管别人家的事。” 根子他娘有些不服气道:“老头子,这次这个事情不一样的,如果隔壁那老货只是跟咱村子里的一个老鳏夫相互看对了眼,俩人相互处着过日子,这倒是不碍着谁,旁人也管不着他们。” “可这老货偏偏是个不安分的。年轻的时候倒是个安分的,怎么临了老了,就这么毫不顾忌、饥不择食了呢?” “我算是看出来了,那老货如今就是个滚刀肉,怕是将那些道德底线全给抛了,没有任何羞耻心和道德感。” “这已经不再是个人行为了,这已经是伤风败俗了。” “目前还只是出现了些苗头,尚未波及到更广。但是如果再不约束,咱村子里只要是个带把的,怕是都有被她祸害的危险。” “到时候咱村子里但凡是有男丁的家庭,谁还敢出门?” 根子他爹觉得老妻说得有几分道理,点点头道:“你说得也有道理。这次宁氏跟邓氏闹得这么厉害,邓氏应该是有些怕了。” “前面种的因,后面必会有果。你看着,他们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好因有好果,坏因有坏果。我们莫要去做亏心事,莫要有害人之心,做那些个缺德的事都是给自己减福的。” “要多做好事,多给子孙积攒些福德。最起码你莫到外面去惹是非,莫制造事端。” 根子他娘点点头道:“你放心好了,我晓得的,我不会到外面去惹闲事的。” 宁氏和邓氏两个老妇之间的骂架虽然被平息了下去,但是却在当事人心里埋下了根刺。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林文知坐在自己屋里关起了门,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着:“我就说呢,我跟你身体都好好的,从去年结婚到现在,正常情况下,你应该早就怀上了,可是到现在你肚子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原来都是被她这个贱人给害的。” “现在想来,还真的是从她开始放荡开始,我们做什么事都不顺了。” 林文知指着隔壁邓氏的屋子气难消。 杨巧儿忙抚着他的胸口帮他顺气道:“你莫气,我们这才结婚一年的时间,哪有那么快怀上孩子的。你莫那样说娘,她毕竟是长辈。” 林文知吼道:“长辈?去他娘的长辈,我没有她这样的长辈!有她这样当娘的吗?我们林家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让这样的骚贱货进门,祸害我林家子孙后代。” “她自己为母不尊,欺辱我爹,她爱怎么荡怎么荡去,以后是生是死随她自生自灭去,别指望我管她。等着,我要真是无后,看我到时候怎么对她。” 隔壁屋的邓氏听到儿子的怒骂声,脖子缩了缩。 她这才感到害怕了。 村长林勇家此刻也不太平。 林勇回到家后,坐在堂屋的中堂下首,抽着烟袋锅,一直都没有吭声。 屋里的气氛很是压抑。 林勇的脑海里禁不住地回想着邓氏的报应一说,难道去年儿媳妇的小产真的是他的报应? 做过亏心事的人,心里总是会心虚的,林勇经常晚上做噩梦。 不过他之前一直觉得那些噩梦只不过是虚化的梦境,并不能影响到他的现实生活,倒是没有当回事。 今天邓氏说他儿媳妇小产是报应的开始,说他林勇这一脉会断子绝孙,这种话若是放在以前,他肯定是不信的,可是现在不知怎么的,心里总是隐隐会往报应上想。 现在想想,他这辈子做的亏心事确实不少,要说最害人的就是将近三十年前的那场放火了,这个事情时间久远到他都快忘记了,原来还是藏在自己记忆的最深处。 甚至跟村里几个混子做局一步步诱骗林财上赌桌,让林财一夜之间输光了家里所有的家当,这个事他是策划的主谋,林财和林麻子那几人得了好处后,从此就成了他的马前卒。 断人前程的事他也是做过的,还有利用他自己作为村长的身份为家里谋取些优待这也是有的,将自家的责任田划过界占了隔壁的田亩面积的事也是有的。 不想看到别人家比自家过得好而暗地里使绊子的事,他也是做了不少的。 林勇不禁伸出自己的双手,失神地看着。 年轻的时候不觉得,怎么现在年纪大了,越看这双布满老茧的手,越觉得罪孽深重呢? 林勇回过神来,后怕地将双手藏在了自己的身后。 年轻的时候没有什么法律意识,现在了解了一些法律后,才知道自己三十年前的放火行为原来是犯罪啊。 今天又听到邓氏歇斯底里地说着报应,他觉得他是不是真的要遭报应了,或者是要遭到法律的制裁了? 想到这里,林勇有些心虚地朝屋里四处看了看,见没有人,这才放下了些心来。 他不敢在堂屋里待了,怕等会儿遇到了老妻、儿子、儿媳,他们会质问他。 林勇躲进了自己屋里用被子捂着自己,他这才有了一丝安全感。 …… 林勇的儿子林小庆的房里。 王容眼里含泪,紧紧地抓着林小庆的胳膊,哽咽着道:“小庆,你说这是不是真的?林文知他娘说的是不是真的?” “我们的孩子真的是因为公爹做了亏心事而遭到了报应不能来到这人世间的吗?” 林小庆紧抿着唇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妻子,他现在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 想到结婚好几年都一直要不上孩子,去年好不容易让妻子怀上了,结果孩子四个月大的时候,说掉就掉,根本就拦不住。 如今好不容易让妻子又怀上了,可千万不要出什么差错。 他安慰道:“媳妇儿,你放宽心,别多想,我觉得那个孩子又回来了,你看你现在肚子里不是正怀着嘛,还有六个月,孩子就要跟我们见面了。” 林小庆像是在安慰王容,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他道:“你什么都不要想,好好养胎,孕妇可不能情绪不好。到时候定会生个白白胖胖的大胖小子的。” 听到自家男人这么说,王容这才稍微安心一点。 宁氏一路踉踉跄跄地往家里走去,想到她男人经常做噩梦时嘴里嘀咕着的放火的那个事,虽然她听不清全概,不过这么多年拼拼凑凑,她也算是能够猜出个大概。 她忍不住朝老林家那个方向望去。 又想到邓氏说的那些恶毒的诅咒话,宁氏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回到家后,她见堂屋里没人,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回来了。” 她正准备倒杯水喝,给自己压压惊的,突听到自家男人的声音,她惊了一跳,手里的水杯都没有握稳,水从杯子里泼了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林勇在邓氏院子口森寒地看了她一眼后,她现在对林勇本能地感到害怕。 宁氏干笑道:“是啊,回来了。” 林勇深深地看了宁氏一眼,这才道:“去做饭,儿子儿媳妇他们都饿了。” 林勇说完这句后就去院子里收拾柴火去了。 宁氏见林勇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堂屋里,这才反应过来,她道:“哦,好的。” 林勇一大家子看似风平浪静地都围坐在四方桌上吃饭,可饭桌的气氛怎么都回不到从前了。 第288章 落荒而逃 三个月后…… “什么?停胎了?停胎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是我媳妇儿早产要生了吗?张村医。” 林小庆红着眼睛问着面前的张村医。 张村医心里也很难受,不过该说的还是要说,她艰难道:“不是早产,是停胎。我现在已经探不出孩子的心跳了。” 见村长家老少都疑惑又焦急地望着她,她只好直白地说道:“意思就是,胎儿已经死在腹中了,具体什么原因我也不太清楚。现在就是想生也生不下来了。” “你们莫耽误时间了,还是快点将人送去县医院,不然怕晚了,大人也会有危险。” 众人听到张村医这么说,都跟着倒吸了一口凉气,林勇更是不敢置信地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 他嘴里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张村医边收拾医药箱边催促道:“村长,你们不能耽搁啊,王容现在的情况很危险,快点送她去县医院,先把人救下来再说。” 众人这才急急慌慌地张罗着将王容送去县医院。 …… 县医院产科。 “你们怎么不早点将人送来?胎儿已经在母体里停胎一个多星期了,再不处理,母体都要受感染。” 管床医生对林勇一家说道。 林小庆还是不甘心地问道:“医生,真的是胎死腹中吗?” 医生点点头,回道:“的确。我们用仪器检查了,胎儿是脐带绕颈很多圈,将他自己给勒到不能呼吸的。” 医生没有空跟他们多说了,接下来救治更要紧,她道:“要赶紧引产,想办法将胎儿分娩出来。” “由于胎儿的月份已经很大了,引产的的难度比较大,对孕妇的身体伤害也会比较大,你们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家属赶紧去办理相关手续。” 林小庆现在已经不能思考了,他机械地点着头,被护士引着去办了手续。 林小庆不知道自己在手术室外等了多久,他只记得妻子被推进去的时候是高隆着肚子的,被推出来时却是双眼紧闭,满脸灰败,原本隆起的肚子也消失了。 管床医生擦了擦额头的汗,这才道:“手术的过程不是很顺利,胎儿的月份太大了,分娩出来难度有些大。产妇在手术过程中情绪有些失控,不愿意将胎儿引出来。” “她在手术过程中,身体吃了很大的亏,你回去后,一定要劝你妻子好好将养身体。” 医生顿了顿,还是道:“她在手术之前,情绪很激动。等她醒了,你们家属一定要好好宽慰她。” 林勇着急道:“医生,那我儿媳妇以后还能够生养吗?” 这话引得林小庆瞬间血红着眼睛转过头来恨恨地瞪着他。 林勇自知失言,可话已问出了口,也收不回来了,尽管如此,他觉得这个问题肯定还是得问的,只不过是看分什么场合问了。 医生也不好回答这个问题,只能道:“生养上是会艰难一些,不过还是有机会的,你们多宽慰宽慰产妇,情绪也会影响身体康复进度的。” 王容醒来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摸向自己的小腹,那个地方已经平坦下去了,什么都没有了。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 王容情绪失控地嚎啕大哭着。 见媳妇儿这样,林小庆同样也心如刀绞。 “儿媳妇儿啊,你放宽心,医生说让你好好将养着身子,往后还是会有孩子的。” 宁氏也同样心痛不已,她也想宽慰宽慰儿媳。 听到宁氏的声音,王容陡然怨毒地看向站在宁氏旁边的林勇,情绪失控地控诉道:“我的孩子就是被你们害得没的,你们走!” 林勇被王容怨毒的眼神惊得全身一颤,他忍不住往后踉跄了一步。 林小庆也吓着了,赶紧上前一把搂住妻子,缓声道:“媳妇儿,咱不激动啊,不激动,一切都等你养好身体再说。” “医生也说了,只要你好好将养着身子,我们往后还是会有孩子的。” 林小庆越说底气越弱了下去。 有些事情不敢往深了想去,越想只会让人越细思极恐。 从他这一代开始,他爹娘就生养艰难,拢共只生了他一个,人丁凋敝。而林家村其他庄户,哪一家不是生五六个、七八个的? 而他的孩子,一个一个都保不下来,一个是根本就不知道原因地流掉了,另一个都七个月大了,却还胎死腹中。 他的老爹到底做了什么挖人祖坟的事,要将报应都落到他身上? “媳妇儿,你先好好歇会儿。娘,你在病房照看下容容。爹,我们出去一下。” 林小庆让老娘先在病房里照顾王容,他将林勇喊了出去。 林勇本来就心里有事,这会儿更是心虚得很。 他煎熬地挪着步子,跟着儿子来到了医院走廊的窗户边。 “爹,求求您跟儿子透个底,您到底做过什么挖人祖坟的事?”林小庆直接问道。 林勇哪里肯承认,他瞪眼道:“这是你跟你老子说话的态度?什么挖人祖坟?没有的事,我林勇这辈子坦坦荡荡,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莫听外面那些人瞎说。” 林小庆见他爹一副死不承认的虚伪样,心寒至极,他红着眼质问道:“您若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那为什么您只生了我一个?” “您看看咱村其他庄户,哪家不是生五六个、七八个的?” 林勇瞳孔一缩,他从来都没往这个上面去想过,现在想想好像是这么回事。 林小庆绝望道:“还有我,我的孩子,一个一个都保不下来,一个是根本就不知道原因地流掉了,另一个都七个月大了,却还胎死腹中。他们都死得这么惨!” “爹啊,您没有经历过丧子之痛,可是我都接连经历了两次了,您还要害我到什么程度?我们家都要断子绝孙了。” 林勇心里心慌得不行,不过他还是强装镇定道:“什么断子绝孙,医生不是说了嘛,你们以后还是有机会生养的。” 林小庆凉凉地扯出一抹讥笑道:“是吗?” 林勇被儿子逼视得快招架不住了,他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他躲开了儿子的视线,急急地跑到病房门口,朝病房里喊道:“老婆子,走了,病房里哪里容得下这么多家属。” 林小庆看着落荒而逃的老爹老娘,心里凉了个底透。 他回到病房时,却见妻子躺在病床上迷迷糊糊地说着什么。 “孩子,你快回来,你别走,快到妈妈这里来……” 王容惊叫着醒来了,手下意识地伸向前方,却是什么也拉不住,什么也摸不到,只有空气。 她绝望地哭着,两眼空洞。 林小庆心里一慌,赶紧坐到床头,搂着妻子,安慰道:“媳妇儿,没事了,没事了。” “媳妇儿,你刚才只是做了个噩梦,那只是个梦。” 王容此时已经泪流满面,她喃喃道:“小庆,我梦见我们的孩子了。他在拼命地往前头跑,我怎么追都追不上。” “他说我们家有脏东西,他投胎的时候投错了,现在要换个干净的人家投胎去。” “他还厌恶地对我淬了一口,说让我离他远一点。” 王容紧紧地抓着林小庆的手,指甲都掐进了林小庆的手背,可林小庆一点都不觉得疼,他心如刀绞。 王容拉着林小庆的手臂绝望道:“小庆,你说我们都造了什么孽啊?竟被孩子厌恶到这种程度。我们都没了两个孩子了,这么苟且地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林小庆抱紧了王容,安慰道:“媳妇儿,你要放宽心,医生都说了,将身体将养好了,往后我们还是有机会生孩子的。” 王容哭着摇头道:“不会再有孩子了,孩子都嫌弃我们这样的家庭,不会再有孩子愿意托生到我们这个家庭的。” 林小庆见媳妇儿这个样子,心疼得无以复加,他坚定道:“媳妇儿,你放心,一切有我,我会给我们的孩子讨回公道的。” 第288章 落荒而逃 三个月后…… “什么?停胎了?停胎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是我媳妇儿早产要生了吗?张村医。” 林小庆红着眼睛问着面前的张村医。 张村医心里也很难受,不过该说的还是要说,她艰难道:“不是早产,是停胎。我现在已经探不出孩子的心跳了。” 见村长家老少都疑惑又焦急地望着她,她只好直白地说道:“意思就是,胎儿已经死在腹中了,具体什么原因我也不太清楚。现在就是想生也生不下来了。” “你们莫耽误时间了,还是快点将人送去县医院,不然怕晚了,大人也会有危险。” 众人听到张村医这么说,都跟着倒吸了一口凉气,林勇更是不敢置信地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 他嘴里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张村医边收拾医药箱边催促道:“村长,你们不能耽搁啊,王容现在的情况很危险,快点送她去县医院,先把人救下来再说。” 众人这才急急慌慌地张罗着将王容送去县医院。 …… 县医院产科。 “你们怎么不早点将人送来?胎儿已经在母体里停胎一个多星期了,再不处理,母体都要受感染。” 管床医生对林勇一家说道。 林小庆还是不甘心地问道:“医生,真的是胎死腹中吗?” 医生点点头,回道:“的确。我们用仪器检查了,胎儿是脐带绕颈很多圈,将他自己给勒到不能呼吸的。” 医生没有空跟他们多说了,接下来救治更要紧,她道:“要赶紧引产,想办法将胎儿分娩出来。” “由于胎儿的月份已经很大了,引产的的难度比较大,对孕妇的身体伤害也会比较大,你们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家属赶紧去办理相关手续。” 林小庆现在已经不能思考了,他机械地点着头,被护士引着去办了手续。 林小庆不知道自己在手术室外等了多久,他只记得妻子被推进去的时候是高隆着肚子的,被推出来时却是双眼紧闭,满脸灰败,原本隆起的肚子也消失了。 管床医生擦了擦额头的汗,这才道:“手术的过程不是很顺利,胎儿的月份太大了,分娩出来难度有些大。产妇在手术过程中情绪有些失控,不愿意将胎儿引出来。” “她在手术过程中,身体吃了很大的亏,你回去后,一定要劝你妻子好好将养身体。” 医生顿了顿,还是道:“她在手术之前,情绪很激动。等她醒了,你们家属一定要好好宽慰她。” 林勇着急道:“医生,那我儿媳妇以后还能够生养吗?” 这话引得林小庆瞬间血红着眼睛转过头来恨恨地瞪着他。 林勇自知失言,可话已问出了口,也收不回来了,尽管如此,他觉得这个问题肯定还是得问的,只不过是看分什么场合问了。 医生也不好回答这个问题,只能道:“生养上是会艰难一些,不过还是有机会的,你们多宽慰宽慰产妇,情绪也会影响身体康复进度的。” 王容醒来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摸向自己的小腹,那个地方已经平坦下去了,什么都没有了。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 王容情绪失控地嚎啕大哭着。 见媳妇儿这样,林小庆同样也心如刀绞。 “儿媳妇儿啊,你放宽心,医生说让你好好将养着身子,往后还是会有孩子的。” 宁氏也同样心痛不已,她也想宽慰宽慰儿媳。 听到宁氏的声音,王容陡然怨毒地看向站在宁氏旁边的林勇,情绪失控地控诉道:“我的孩子就是被你们害得没的,你们走!” 林勇被王容怨毒的眼神惊得全身一颤,他忍不住往后踉跄了一步。 林小庆也吓着了,赶紧上前一把搂住妻子,缓声道:“媳妇儿,咱不激动啊,不激动,一切都等你养好身体再说。” “医生也说了,只要你好好将养着身子,我们往后还是会有孩子的。” 林小庆越说底气越弱了下去。 有些事情不敢往深了想去,越想只会让人越细思极恐。 从他这一代开始,他爹娘就生养艰难,拢共只生了他一个,人丁凋敝。而林家村其他庄户,哪一家不是生五六个、七八个的? 而他的孩子,一个一个都保不下来,一个是根本就不知道原因地流掉了,另一个都七个月大了,却还胎死腹中。 他的老爹到底做了什么挖人祖坟的事,要将报应都落到他身上? “媳妇儿,你先好好歇会儿。娘,你在病房照看下容容。爹,我们出去一下。” 林小庆让老娘先在病房里照顾王容,他将林勇喊了出去。 林勇本来就心里有事,这会儿更是心虚得很。 他煎熬地挪着步子,跟着儿子来到了医院走廊的窗户边。 “爹,求求您跟儿子透个底,您到底做过什么挖人祖坟的事?”林小庆直接问道。 林勇哪里肯承认,他瞪眼道:“这是你跟你老子说话的态度?什么挖人祖坟?没有的事,我林勇这辈子坦坦荡荡,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莫听外面那些人瞎说。” 林小庆见他爹一副死不承认的虚伪样,心寒至极,他红着眼质问道:“您若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那为什么您只生了我一个?” “您看看咱村其他庄户,哪家不是生五六个、七八个的?” 林勇瞳孔一缩,他从来都没往这个上面去想过,现在想想好像是这么回事。 林小庆绝望道:“还有我,我的孩子,一个一个都保不下来,一个是根本就不知道原因地流掉了,另一个都七个月大了,却还胎死腹中。他们都死得这么惨!” “爹啊,您没有经历过丧子之痛,可是我都接连经历了两次了,您还要害我到什么程度?我们家都要断子绝孙了。” 林勇心里心慌得不行,不过他还是强装镇定道:“什么断子绝孙,医生不是说了嘛,你们以后还是有机会生养的。” 林小庆凉凉地扯出一抹讥笑道:“是吗?” 林勇被儿子逼视得快招架不住了,他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他躲开了儿子的视线,急急地跑到病房门口,朝病房里喊道:“老婆子,走了,病房里哪里容得下这么多家属。” 林小庆看着落荒而逃的老爹老娘,心里凉了个底透。 他回到病房时,却见妻子躺在病床上迷迷糊糊地说着什么。 “孩子,你快回来,你别走,快到妈妈这里来……” 王容惊叫着醒来了,手下意识地伸向前方,却是什么也拉不住,什么也摸不到,只有空气。 她绝望地哭着,两眼空洞。 林小庆心里一慌,赶紧坐到床头,搂着妻子,安慰道:“媳妇儿,没事了,没事了。” “媳妇儿,你刚才只是做了个噩梦,那只是个梦。” 王容此时已经泪流满面,她喃喃道:“小庆,我梦见我们的孩子了。他在拼命地往前头跑,我怎么追都追不上。” “他说我们家有脏东西,他投胎的时候投错了,现在要换个干净的人家投胎去。” “他还厌恶地对我淬了一口,说让我离他远一点。” 王容紧紧地抓着林小庆的手,指甲都掐进了林小庆的手背,可林小庆一点都不觉得疼,他心如刀绞。 王容拉着林小庆的手臂绝望道:“小庆,你说我们都造了什么孽啊?竟被孩子厌恶到这种程度。我们都没了两个孩子了,这么苟且地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林小庆抱紧了王容,安慰道:“媳妇儿,你要放宽心,医生都说了,将身体将养好了,往后我们还是有机会生孩子的。” 王容哭着摇头道:“不会再有孩子了,孩子都嫌弃我们这样的家庭,不会再有孩子愿意托生到我们这个家庭的。” 林小庆见媳妇儿这个样子,心疼得无以复加,他坚定道:“媳妇儿,你放心,一切有我,我会给我们的孩子讨回公道的。” 第289章 记在账本上清算 林小庆接王容出院回村后,夫妻俩就开始绝食,饭食不进,滴水不沾。 王容经历这次引产,身子本来就遭了大罪,本来应该要好好坐月子的,她愣是什么都不吃。 一个星期的功夫,不仅她瘦脱了相,林小庆也跟她一样瘦脱了相。 看着床上躺着的两个存了死志的人,林勇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垮下了身子。 他颓然地坐在床边,拉着儿子皮包骨的手,说道:“儿啊,你这是要我的命啊!” 他这辈子机关算尽,也算计过很多人,以为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些罪孽也会随着他将来的入土一起封存到土里,没有人会知道。 原来真的是人在做,天在看啊。 你做过了什么,老天爷都给你记在账本上了,迟早都是要清算的。 他道:“儿啊,我说,我说。我将我家承包地的四至范围往隔壁的田地那边压了压。” 林小庆没有理他。 林勇见儿子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他这才像挤牙膏一般说道:“别人家托我办事,我给使过绊子。” 林小庆虽然震惊,不过他觉得如果仅仅是这些事,还不足以让他承受这么重的报应惩罚。 林勇见儿子还是不说话,他只好继续说道:“我断过人前程,不过这个事我只是用了些算计,并没有干违法犯罪的事。” 林小庆没想到他爹竟然干了这么多缺德的事,他太失望了,他道:“断人前程如杀人父母,你真是好狠毒的心啊。你还干过什么缺德事?一起痛快地说了。” 林勇彻底放弃挣扎了,他承认道:“我年轻的时候,放过火,将老林家的大宅子一把火给烧了,当时宅子里的人逃得快,没有人员伤亡,不过宅子一夜之间化为了灰烬。” “他们家小儿子林财分的家产,我跟林四、林麻子几人合谋让林财一夜之间输得倾家荡产了。” 林小庆瞳孔巨震,他虚弱地侧过脸看着面前的老人,不敢置信地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勇有些难以启齿。 见他不答,林小庆用了全身所有的力气吼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藏了这么多年的秘密以及心里最阴暗的一面突然有一天要被揭开,林勇感觉自己像是要被扒光了衣服一般,衣不蔽体,这让他很难受,也很难堪。 被儿子这么一吼,林勇的全身跟着一颤,他全身的肌肉都绷得死紧,像是极力在忍耐着什么,继而又像是决绝地要发泄着什么。 只见他心一横,咬牙歇斯底里道:“因为我嫉妒!” “都是一个村子的,凭什么他老林家可以在城里开着大厂子,有着源源不断的银钱往家里赚?” “凭什么他们可以住着那么豪气的大房子?两层楼的木制大房子啊,那么多房间,屋子里摆放着那么多我从来都没有见过的东西。” “他们家的两个儿子从小就被人伺候着,要什么有什么。” “我们家就在他们家隔壁,每次看到他们家那气派的房子,看到他们家两个儿子拿着好东西在院子里玩的时候,你知道我心里有多么难受吗?” “我嫉妒得发狂!” “我恨不得上去将那两个小子手里的东西夺过来,然后砸到地上给砸个稀巴烂。顺便将那两个小子给狠狠地揍一顿,以泄我心里的愤恨。” “我爹虽然是村长,可那又如何?家里一样穷得叮当响。” 林勇说到这里,眼里仍然涌动着嫉妒的疯狂恨意。 林小庆见他这样,恨声道:“人家能够开厂子发家致富,那是人家的本事,又碍着你什么事了?” “有本事,你自己也通过自己的双手劳动发家致富去。你竟然狠毒到要去烧人家的房子,你是不是还想杀人?” 林小庆觉得面前的这个人已经不值得他当作长辈去尊重了,也不再用敬称了。 林勇眼里闪过一丝得意,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道:“再有本事,有能耐,又怎么样?还不是被我一把火给烧没了。” “他们家那个蠢货小儿子的家当还不是被我们算计得渣渣都不剩。” 林小庆见他还是这样死不悔改的样子,怒道:“简直无可救药!我为我身上留着你的血感到耻辱。我瞧不起你。” “多么虚伪的一个伪君子啊,你可真是会装啊。从我记事开始,你就教导我做人要厚道,要老老实实做人,脚踏实地地做事,不要做伤天害理的事。” “你是怀着怎样的一个心情这样子教育我的啊?” “一个人竟然可以阴暗、虚伪到这种程度,简直太可怕了。” 林小庆想到什么,点点头道:“哦,我知道了,你是怕我做伤天害理的事将来会报应到你头上啊。”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么多年你是怎么心安理得地过过来的啊?你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老林家的那些后人的啊?” “呵,简直是可笑啊,我的人生就是个笑话。” 林勇赶紧抓着儿子的手道:“儿啊,我做这些还不是为了我们这个家,为了我们这个家能够在林家村出人头地么。” 林小庆一把挥开了林勇的手,大声怒道:“去他娘的出人头地!你这是将我们这个家拉向无边的地狱,你害你自己本代还不够,还要来害我,害我的孩子。” “你看看我们这个家被你害成什么样了?你简直可恶至极。” “人家说的我们家要断子绝孙,我看这话一点都没错。” “这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林小庆虚弱无力地捶打着床铺,王容躺在旁边满眼空洞,眼泪无声地落着。 宁氏伏在门板边没有说话,她太害怕了,她怎么就嫁了这么一个人面兽心的人? 现在这个家,家不成家,人要活不活的,哪里还有家的样子? 林小庆咬着牙恨恨地说道:“你去自首。” 林勇心里顿时慌乱得不成样子,他忙摆手道:“儿啊,这个不成的。我放火那个事是犯法,我如果去自首了,法律肯定要惩罚我的。我这把老骨头在里面受不住的。” 林小庆点点头道:“行,你要是不去自首,那我就绝食,等我饿死了,我好下去跟我的孩子们赔罪,这样我也能够走得轻松些。” 林勇急道:“儿啊,我就你这么一个孩子,你怎么能够忍心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我们家就你一个独苗,你要是没了,那我们家不就真的绝后了么。那我以后怎么有脸下去见你爷奶?” 林小庆道:“那你去不去自首?” 林勇声泪俱下,他这才真正有了悔意,他道:“我去,我去,我去自首,我去悔过。我罪孽深重啊!” 林小庆这才点头道:“行,那现在就去。” 他怕夜长梦多,怕他老爹回头又变卦。 第289章 记在账本上清算 林小庆接王容出院回村后,夫妻俩就开始绝食,饭食不进,滴水不沾。 王容经历这次引产,身子本来就遭了大罪,本来应该要好好坐月子的,她愣是什么都不吃。 一个星期的功夫,不仅她瘦脱了相,林小庆也跟她一样瘦脱了相。 看着床上躺着的两个存了死志的人,林勇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垮下了身子。 他颓然地坐在床边,拉着儿子皮包骨的手,说道:“儿啊,你这是要我的命啊!” 他这辈子机关算尽,也算计过很多人,以为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些罪孽也会随着他将来的入土一起封存到土里,没有人会知道。 原来真的是人在做,天在看啊。 你做过了什么,老天爷都给你记在账本上了,迟早都是要清算的。 他道:“儿啊,我说,我说。我将我家承包地的四至范围往隔壁的田地那边压了压。” 林小庆没有理他。 林勇见儿子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他这才像挤牙膏一般说道:“别人家托我办事,我给使过绊子。” 林小庆虽然震惊,不过他觉得如果仅仅是这些事,还不足以让他承受这么重的报应惩罚。 林勇见儿子还是不说话,他只好继续说道:“我断过人前程,不过这个事我只是用了些算计,并没有干违法犯罪的事。” 林小庆没想到他爹竟然干了这么多缺德的事,他太失望了,他道:“断人前程如杀人父母,你真是好狠毒的心啊。你还干过什么缺德事?一起痛快地说了。” 林勇彻底放弃挣扎了,他承认道:“我年轻的时候,放过火,将老林家的大宅子一把火给烧了,当时宅子里的人逃得快,没有人员伤亡,不过宅子一夜之间化为了灰烬。” “他们家小儿子林财分的家产,我跟林四、林麻子几人合谋让林财一夜之间输得倾家荡产了。” 林小庆瞳孔巨震,他虚弱地侧过脸看着面前的老人,不敢置信地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勇有些难以启齿。 见他不答,林小庆用了全身所有的力气吼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藏了这么多年的秘密以及心里最阴暗的一面突然有一天要被揭开,林勇感觉自己像是要被扒光了衣服一般,衣不蔽体,这让他很难受,也很难堪。 被儿子这么一吼,林勇的全身跟着一颤,他全身的肌肉都绷得死紧,像是极力在忍耐着什么,继而又像是决绝地要发泄着什么。 只见他心一横,咬牙歇斯底里道:“因为我嫉妒!” “都是一个村子的,凭什么他老林家可以在城里开着大厂子,有着源源不断的银钱往家里赚?” “凭什么他们可以住着那么豪气的大房子?两层楼的木制大房子啊,那么多房间,屋子里摆放着那么多我从来都没有见过的东西。” “他们家的两个儿子从小就被人伺候着,要什么有什么。” “我们家就在他们家隔壁,每次看到他们家那气派的房子,看到他们家两个儿子拿着好东西在院子里玩的时候,你知道我心里有多么难受吗?” “我嫉妒得发狂!” “我恨不得上去将那两个小子手里的东西夺过来,然后砸到地上给砸个稀巴烂。顺便将那两个小子给狠狠地揍一顿,以泄我心里的愤恨。” “我爹虽然是村长,可那又如何?家里一样穷得叮当响。” 林勇说到这里,眼里仍然涌动着嫉妒的疯狂恨意。 林小庆见他这样,恨声道:“人家能够开厂子发家致富,那是人家的本事,又碍着你什么事了?” “有本事,你自己也通过自己的双手劳动发家致富去。你竟然狠毒到要去烧人家的房子,你是不是还想杀人?” 林小庆觉得面前的这个人已经不值得他当作长辈去尊重了,也不再用敬称了。 林勇眼里闪过一丝得意,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道:“再有本事,有能耐,又怎么样?还不是被我一把火给烧没了。” “他们家那个蠢货小儿子的家当还不是被我们算计得渣渣都不剩。” 林小庆见他还是这样死不悔改的样子,怒道:“简直无可救药!我为我身上留着你的血感到耻辱。我瞧不起你。” “多么虚伪的一个伪君子啊,你可真是会装啊。从我记事开始,你就教导我做人要厚道,要老老实实做人,脚踏实地地做事,不要做伤天害理的事。” “你是怀着怎样的一个心情这样子教育我的啊?” “一个人竟然可以阴暗、虚伪到这种程度,简直太可怕了。” 林小庆想到什么,点点头道:“哦,我知道了,你是怕我做伤天害理的事将来会报应到你头上啊。”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么多年你是怎么心安理得地过过来的啊?你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老林家的那些后人的啊?” “呵,简直是可笑啊,我的人生就是个笑话。” 林勇赶紧抓着儿子的手道:“儿啊,我做这些还不是为了我们这个家,为了我们这个家能够在林家村出人头地么。” 林小庆一把挥开了林勇的手,大声怒道:“去他娘的出人头地!你这是将我们这个家拉向无边的地狱,你害你自己本代还不够,还要来害我,害我的孩子。” “你看看我们这个家被你害成什么样了?你简直可恶至极。” “人家说的我们家要断子绝孙,我看这话一点都没错。” “这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林小庆虚弱无力地捶打着床铺,王容躺在旁边满眼空洞,眼泪无声地落着。 宁氏伏在门板边没有说话,她太害怕了,她怎么就嫁了这么一个人面兽心的人? 现在这个家,家不成家,人要活不活的,哪里还有家的样子? 林小庆咬着牙恨恨地说道:“你去自首。” 林勇心里顿时慌乱得不成样子,他忙摆手道:“儿啊,这个不成的。我放火那个事是犯法,我如果去自首了,法律肯定要惩罚我的。我这把老骨头在里面受不住的。” 林小庆点点头道:“行,你要是不去自首,那我就绝食,等我饿死了,我好下去跟我的孩子们赔罪,这样我也能够走得轻松些。” 林勇急道:“儿啊,我就你这么一个孩子,你怎么能够忍心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我们家就你一个独苗,你要是没了,那我们家不就真的绝后了么。那我以后怎么有脸下去见你爷奶?” 林小庆道:“那你去不去自首?” 林勇声泪俱下,他这才真正有了悔意,他道:“我去,我去,我去自首,我去悔过。我罪孽深重啊!” 林小庆这才点头道:“行,那现在就去。” 他怕夜长梦多,怕他老爹回头又变卦。 第290章 自首 林勇见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如今竟是一副巴不得他早点去死的样子,他的心里实在是太难受了,如几万只蚂蚁在啃噬他的心一样让他痛苦不堪。 他妥协道:“好,我答应你,现在就去。不过儿子,你先吃点东西好不?这样我去得也安心些。” 林小庆想了想,边点头边朝大门口的宁氏喊道:“娘,给我弄两碗粥过来。爹,我等会儿跟你一起去。” 林勇见儿子这样,绝望道:“你放心,你就是我的命,我不会跑的。” 林小庆听到老爹这样说,心里此时已经激不起任何波澜了。 哀莫大于心死,曾经有多么敬重这个人,如今就有多么唾弃和厌恶这个人,甚至有浓浓的恨意。 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让这个人早日受到应有的惩罚,为他那两个未出世的孩子讨回公道,以告慰孩子们的在天之灵。 如果人能够选择出生的话,他一定不会选择托生在林勇的名下的。 见儿子看自己像看臭老鼠一样嫌恶的眼神,林勇此时真真正正是后悔了,也害怕了。 他汲汲营营地算计了一辈子,到头来却落得个家不成家,要断子绝孙的后果。 如今他最疼爱的儿子看他却像是在看茅房里的蛆虫一样满满的嫌恶,甚至还有浓浓的恨意。 想到那些被他祸害过的人,还有他那两个胎死腹中的孙儿,老妻眼中对他的惊惧和害怕,儿子儿媳对他浓浓的恨意和嫌恶,他突然感觉自己真的活成了茅房里的蛆虫,腐烂到根里,让人恶心和厌恶。 这三十多年来,他的内心如那臭老鼠一般整天在暗无天日的阴沟里汲汲营营,早已经脏污恶心不堪了。 他罪孽深重啊! 如今做什么才能救赎自己脏污的灵魂和洗去自己一身的罪孽呢? 突然感觉心口处有隐隐的被针刺痛的感觉。 他这般想着,就听见儿子说道:“爹,你先在外面等我一会儿,我收拾下就来。” 林勇机械地点点头去到堂屋了。 林小庆见老爹出去了,他将门掩上,来到王容的床前,温声哄道:“媳妇儿,我等你喝完这碗粥,我就带爹去自首。你放心,我会为我们的孩子讨回公道的。” 王容想了想道:“我也跟你们一起去。” 林小庆赶紧按住王容道:“媳妇儿,你还在月子里,不能见风。你在家好好养着,我才放心。” “你是儿媳妇,你如果一起去了,我担心我爹面子上挂不住,会不老实交代,也会记恨上你。” 王容想想也是,点点头道:“行,那我在家等你的消息。” 林小庆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往日的衣服穿上身后,里面都是空荡荡的,让人无端生出一股子萧瑟感来。 出门之前,林勇再次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堂屋春台上供奉祖宗的香案,他这才道:“走。” 林小庆一路都是拽着林勇的胳膊去到派出所的。 站在派出所的门口,头顶的太阳照过来,让人有些晃眼。 林勇用手挡了挡头顶,看向派出所院子里头穿着制服、行色匆匆的几个办案民警,他的神色顿时一凛。 那种对法律的敬畏此刻如海浪般猛烈地向他扑面而来,还有对自己即将要承担的法律后果的恐惧更是在心里如擂鼓般席卷了他的全身。 更有对自己所犯罪孽的悔悟和对被他伤害过的人的愧疚,甚至还有对即将要吐露自己身上罪孽的一些迫不及待和内心深处寻求了三十多年救赎的渴望。 这些情绪撕扯着他的大脑和心脏,让他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加速地流动了起来。 见儿子正一脸警惕地拽着自己的胳膊不放,他绝望道:“我们进去。” 林小庆将林勇拽进派出所的院子后,赶紧找了个穿着制服的警察说道:“那个,警察同志,我们是来自首的。” 警察同志听到说是来自首的,立马将二人带去了派出所里面。 做笔录时,林勇看了看身旁的林小庆,有些乞求道:“儿子,要不你就在外面等我?我自己在警察同志面前坦白。” 他不想将自己最不堪的一面,也是内心最龌龊的一面袒露在儿子面前。 林小庆摇了摇头道:“你自己造了这么多罪孽,难道还怕我听到吗?” 林勇听儿子这么说,只好抿了抿唇不再说什么。 警察问道:“犯的是什么事?” 林勇陷入了久远的回忆。 他边回忆边说道:“我是青宁镇青山大队林家村的村民,名叫林勇,是这个村子的村长。我身上罪孽深重。” “三十多年前的一个晚上,半夜,我趁我家隔壁的老林家一大家子都睡熟了,从后门溜到了他们家的后墙跟,沿着他们家的屋子和院子泼了些柴油,尤其是在柴房泼了油。” “我一把火将柴房点着了。” “然后我趁四周没人,又赶紧从后门溜回了家。隔壁老林家不一会儿的功夫火势就烧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们家的老爷子惊醒了,喊上了他们家的儿孙都逃了出来,不过两层楼的木制大房子和家里的家当、家资都烧没了。” 警察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勇此时已经不再像之前在林小庆面前那般疯魔了,他回道:“因为我心里嫉妒。同样是林家村出来的,我们还是隔壁到隔壁,天天看着他们家住着大房子。” “吃的好东西,用的也都是好东西,两个儿子手里玩的玩具都是好东西。” “我们家却穷得叮当响,我要什么没什么,想住大房子,只能站在自家后门处看看眼前隔壁家的房子。想玩好玩的玩具,手里却只有个用木头刻制的一个小弹弓。” “凭什么啊?” “这种嫉妒心陪着我逐渐长大成人,也逐渐膨胀了起来,我心里不平衡到让我睡觉都感到难受。” “看着他们家的大房子在我面前一夜之间被夷为平地,我心里当时那叫一个畅快啊。” “我还以为他们家的家资一夜之间都被烧没了,却在无意之中得知,林老爷子给两个儿子分家了,家资主要分给了小儿子。” “他们竟然还有家资!我太惊讶了,也很愤怒,我在私底下无人的时候还咒骂那林老爷子年轻的时候怎么挣了那么多钱。” “不过我转念一想,没关系,他那个小儿子是个蠢货,让他将手里的家当霍霍完那不是分分钟的事么。” “于是我找了村里的林四、林麻子、林柱子还有林翰生几人密谋做了个笼子。让那林财往我们的笼子里面钻。” “他果然上套了,上了赌桌,然后一夜之间将手里所有的田契都输光了。这下子我才放心了,也舒坦了。” “后来我当上村长后,给村里的村民使过很多绊子。” “我成婚后没多久,跟村里的一个年轻寡妇有了些首尾,后来是我婆娘去闹,我才跟那寡妇彻底断了。那寡妇没有怀上我的孩子。” 说到这里,林勇有些羞愧地看了林小庆一眼。 林小庆暗暗将牙齿咬得死紧,握紧了拳头,他以为他老子已经是够渣滓了,没想到还有更渣的。 真是脏啊,难怪他的孩子托梦说家里有脏东西。 林勇继续坦白道:“我还仗着自己村长的身份,将我家的责任田的四至范围往隔壁的田地那边压了压,占了一些别人家的田亩面积。” “村民们慑于我村长的身份,不敢找我理论,于是我也就心安理得地占着这些好处了。” “老林家二房的长子林溪年轻的时候本来是有机会被招去京城做警备保障员的,我担心他们家有人奔了好前程后又将日子给奔起来,于是挑唆了林财老两口去阻挠林溪进京,最后成功将林溪给拦了下来。” “包产到户搞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时候,我也没有发挥村长的作用积极响应政策带动大家发家致富,我总怕村里那些人会发展起来强过我家……” 整个笔录记录了十几张纸,有些是违法犯罪的行为,有些是怠于履行职责的行为,有些是违反道德伦理和违反公序良俗的行为。 简直是罄竹难书,太多了。 林小庆怎么也没想到,一个人的根子会烂到这种程度。 而这烂掉的人,还是跟他有着直接血缘关系的父亲,他们林家的整个门风都被这个渣滓给污染了。 在底下的祖宗们的棺材板估计都要裂开了。 林小庆还在自己的思绪里,突然听到做笔录的警察惊道:“不好!” 林小庆一下子惊醒了过来,这才看到林勇突然捂着胸口、面色发青地往地上栽去…… 第290章 自首 林勇见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如今竟是一副巴不得他早点去死的样子,他的心里实在是太难受了,如几万只蚂蚁在啃噬他的心一样让他痛苦不堪。 他妥协道:“好,我答应你,现在就去。不过儿子,你先吃点东西好不?这样我去得也安心些。” 林小庆想了想,边点头边朝大门口的宁氏喊道:“娘,给我弄两碗粥过来。爹,我等会儿跟你一起去。” 林勇见儿子这样,绝望道:“你放心,你就是我的命,我不会跑的。” 林小庆听到老爹这样说,心里此时已经激不起任何波澜了。 哀莫大于心死,曾经有多么敬重这个人,如今就有多么唾弃和厌恶这个人,甚至有浓浓的恨意。 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让这个人早日受到应有的惩罚,为他那两个未出世的孩子讨回公道,以告慰孩子们的在天之灵。 如果人能够选择出生的话,他一定不会选择托生在林勇的名下的。 见儿子看自己像看臭老鼠一样嫌恶的眼神,林勇此时真真正正是后悔了,也害怕了。 他汲汲营营地算计了一辈子,到头来却落得个家不成家,要断子绝孙的后果。 如今他最疼爱的儿子看他却像是在看茅房里的蛆虫一样满满的嫌恶,甚至还有浓浓的恨意。 想到那些被他祸害过的人,还有他那两个胎死腹中的孙儿,老妻眼中对他的惊惧和害怕,儿子儿媳对他浓浓的恨意和嫌恶,他突然感觉自己真的活成了茅房里的蛆虫,腐烂到根里,让人恶心和厌恶。 这三十多年来,他的内心如那臭老鼠一般整天在暗无天日的阴沟里汲汲营营,早已经脏污恶心不堪了。 他罪孽深重啊! 如今做什么才能救赎自己脏污的灵魂和洗去自己一身的罪孽呢? 突然感觉心口处有隐隐的被针刺痛的感觉。 他这般想着,就听见儿子说道:“爹,你先在外面等我一会儿,我收拾下就来。” 林勇机械地点点头去到堂屋了。 林小庆见老爹出去了,他将门掩上,来到王容的床前,温声哄道:“媳妇儿,我等你喝完这碗粥,我就带爹去自首。你放心,我会为我们的孩子讨回公道的。” 王容想了想道:“我也跟你们一起去。” 林小庆赶紧按住王容道:“媳妇儿,你还在月子里,不能见风。你在家好好养着,我才放心。” “你是儿媳妇,你如果一起去了,我担心我爹面子上挂不住,会不老实交代,也会记恨上你。” 王容想想也是,点点头道:“行,那我在家等你的消息。” 林小庆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往日的衣服穿上身后,里面都是空荡荡的,让人无端生出一股子萧瑟感来。 出门之前,林勇再次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堂屋春台上供奉祖宗的香案,他这才道:“走。” 林小庆一路都是拽着林勇的胳膊去到派出所的。 站在派出所的门口,头顶的太阳照过来,让人有些晃眼。 林勇用手挡了挡头顶,看向派出所院子里头穿着制服、行色匆匆的几个办案民警,他的神色顿时一凛。 那种对法律的敬畏此刻如海浪般猛烈地向他扑面而来,还有对自己即将要承担的法律后果的恐惧更是在心里如擂鼓般席卷了他的全身。 更有对自己所犯罪孽的悔悟和对被他伤害过的人的愧疚,甚至还有对即将要吐露自己身上罪孽的一些迫不及待和内心深处寻求了三十多年救赎的渴望。 这些情绪撕扯着他的大脑和心脏,让他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加速地流动了起来。 见儿子正一脸警惕地拽着自己的胳膊不放,他绝望道:“我们进去。” 林小庆将林勇拽进派出所的院子后,赶紧找了个穿着制服的警察说道:“那个,警察同志,我们是来自首的。” 警察同志听到说是来自首的,立马将二人带去了派出所里面。 做笔录时,林勇看了看身旁的林小庆,有些乞求道:“儿子,要不你就在外面等我?我自己在警察同志面前坦白。” 他不想将自己最不堪的一面,也是内心最龌龊的一面袒露在儿子面前。 林小庆摇了摇头道:“你自己造了这么多罪孽,难道还怕我听到吗?” 林勇听儿子这么说,只好抿了抿唇不再说什么。 警察问道:“犯的是什么事?” 林勇陷入了久远的回忆。 他边回忆边说道:“我是青宁镇青山大队林家村的村民,名叫林勇,是这个村子的村长。我身上罪孽深重。” “三十多年前的一个晚上,半夜,我趁我家隔壁的老林家一大家子都睡熟了,从后门溜到了他们家的后墙跟,沿着他们家的屋子和院子泼了些柴油,尤其是在柴房泼了油。” “我一把火将柴房点着了。” “然后我趁四周没人,又赶紧从后门溜回了家。隔壁老林家不一会儿的功夫火势就烧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们家的老爷子惊醒了,喊上了他们家的儿孙都逃了出来,不过两层楼的木制大房子和家里的家当、家资都烧没了。” 警察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勇此时已经不再像之前在林小庆面前那般疯魔了,他回道:“因为我心里嫉妒。同样是林家村出来的,我们还是隔壁到隔壁,天天看着他们家住着大房子。” “吃的好东西,用的也都是好东西,两个儿子手里玩的玩具都是好东西。” “我们家却穷得叮当响,我要什么没什么,想住大房子,只能站在自家后门处看看眼前隔壁家的房子。想玩好玩的玩具,手里却只有个用木头刻制的一个小弹弓。” “凭什么啊?” “这种嫉妒心陪着我逐渐长大成人,也逐渐膨胀了起来,我心里不平衡到让我睡觉都感到难受。” “看着他们家的大房子在我面前一夜之间被夷为平地,我心里当时那叫一个畅快啊。” “我还以为他们家的家资一夜之间都被烧没了,却在无意之中得知,林老爷子给两个儿子分家了,家资主要分给了小儿子。” “他们竟然还有家资!我太惊讶了,也很愤怒,我在私底下无人的时候还咒骂那林老爷子年轻的时候怎么挣了那么多钱。” “不过我转念一想,没关系,他那个小儿子是个蠢货,让他将手里的家当霍霍完那不是分分钟的事么。” “于是我找了村里的林四、林麻子、林柱子还有林翰生几人密谋做了个笼子。让那林财往我们的笼子里面钻。” “他果然上套了,上了赌桌,然后一夜之间将手里所有的田契都输光了。这下子我才放心了,也舒坦了。” “后来我当上村长后,给村里的村民使过很多绊子。” “我成婚后没多久,跟村里的一个年轻寡妇有了些首尾,后来是我婆娘去闹,我才跟那寡妇彻底断了。那寡妇没有怀上我的孩子。” 说到这里,林勇有些羞愧地看了林小庆一眼。 林小庆暗暗将牙齿咬得死紧,握紧了拳头,他以为他老子已经是够渣滓了,没想到还有更渣的。 真是脏啊,难怪他的孩子托梦说家里有脏东西。 林勇继续坦白道:“我还仗着自己村长的身份,将我家的责任田的四至范围往隔壁的田地那边压了压,占了一些别人家的田亩面积。” “村民们慑于我村长的身份,不敢找我理论,于是我也就心安理得地占着这些好处了。” “老林家二房的长子林溪年轻的时候本来是有机会被招去京城做警备保障员的,我担心他们家有人奔了好前程后又将日子给奔起来,于是挑唆了林财老两口去阻挠林溪进京,最后成功将林溪给拦了下来。” “包产到户搞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时候,我也没有发挥村长的作用积极响应政策带动大家发家致富,我总怕村里那些人会发展起来强过我家……” 整个笔录记录了十几张纸,有些是违法犯罪的行为,有些是怠于履行职责的行为,有些是违反道德伦理和违反公序良俗的行为。 简直是罄竹难书,太多了。 林小庆怎么也没想到,一个人的根子会烂到这种程度。 而这烂掉的人,还是跟他有着直接血缘关系的父亲,他们林家的整个门风都被这个渣滓给污染了。 在底下的祖宗们的棺材板估计都要裂开了。 林小庆还在自己的思绪里,突然听到做笔录的警察惊道:“不好!” 林小庆一下子惊醒了过来,这才看到林勇突然捂着胸口、面色发青地往地上栽去…… 第291章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林勇被送到医院去的时候,人已经没气了,突发心肌梗死。 他的葬礼办得很潦草。 林小庆对他娘和媳妇儿说:“就不要将他葬在我们的祖坟山上了,免得污染了祖坟山上的空气,他不配跟我们家的祖宗挨在一起,往后我也不会去祭拜他的。” 宁氏也不好说什么,儿子说啥就是啥。 林勇的骨灰最终是被随便找了个荒山沟沟的地方埋了,连个碑都没有立。 林勇的那些事村子里都被传开了,村子里面瞬间沸沸扬扬,都快炸开了锅。 林老爹坐在老宅的堂屋里,将烟袋锅往四方桌上敲得咚咚作响,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恨声道:“简直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 “当时我爹就说一定是有人预谋放的火,可就是一直查不到凶手。” “原来,凶手每天都心安理得地睡在我们家隔壁啊,这谁能够想到?” “谁能够想到这邻墙隔壁的,他的心思竟然狭隘、龌龊、狠毒到这种地步?” “我们家祖祖辈辈一向跟他们家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要这么害我老林家?” 林老爹想到自己的老妻,老泪纵横道:“君梅啊,我对不起你,我怎么这么蠢,着了别人的道,自己还不自知,直到现在才知道。你本不该吃这一辈子的苦的,都怪我啊!” 他咬牙切齿道:“要不是林勇这老货,我何至于让你吃这么多苦,遭这么多罪。” “还有我大哥,如果不是家里的家资都被那场火烧光了,一贫如洗,我大哥为了想找出路,何至于跑出去走商,将自己给走没了,到现在都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我爹和我娘也不会因受不住打击而双双离世,我大嫂和孩子们也不会成为孤儿寡母的,我大嫂也不会改嫁,如今我老林家也不会是这个局面。” 廖氏虽然跟他说过,有一回在镇上碰到了一个跟大哥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但是那个男人说君梅认错了人,而且大嫂那会儿已经改嫁了。 算下来,大哥他们一家事实上就是家破人亡了,他也从此失去了大哥。 林老爹想到林溪,猛地扇了自己一巴掌,懊悔道:“还有我的溪儿,我当时怎么就那么糊涂,就像鬼迷了心窍一般,非要去将溪儿给拦下来。” “他要是去了京城,是不是他一辈子的人生走向就不一样了?” 廖氏心里也不好受,他们老两口这辈子最愧对的人就是大儿子。 …… 林溪的屋里。 林溪倒是有些心有戚戚焉,他感慨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如果去了京城就碰不到媳妇儿你了。” “这样想来,我还是赚了的。在哪里不是一样过日子么,关键是如果去到京城我就碰不到你了。” 李婉嘁了一声,哼道:“哼!如果你真的去到京城,说不定会娶个当地的媳妇儿呢。” 林溪摇摇头道:“不一样的,那也终归不是你。有缘的人,迟早都会相遇的。” 李婉也摇了摇头,还是有些遗憾道:“可是你那个时候要是真去了京城,就会有不一样的际遇,起码不会像现在这般光景,日子总是过得紧巴巴的。” 林溪认真想了想,捏着媳妇儿的手紧了紧。 他摇了摇头道:“任何事都不是绝对的。我如果去了京城,可能会遇到向前奔的机会,但同样也一定会面临很多挑战,这些挑战都是未知的,我不一定都能够应付得过来。” “而且我是抛下了家里的老父老母和幼弟们,去了京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跟家里人相见,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够有能力照护家里,这些都是不确定的。” “在京城与家人分离的那些时光,我内心一定是充满着对家人的亏欠的。说不定等我有能力的时候,老父老母却身体不好,等不到我给他们养老的那一天呢。”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我的生活该有多遗憾啊,我又会该有多痛苦自责啊。” “爹娘当年将我拦下来,不让我去京城的想法我是能够理解的。因为他们害怕我这个儿子不管他们,也害怕失去我这个儿子,他们的内心是不安和惶恐的。” “再说了,我自己有几斤几两的本事我还是很清楚的,我就是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普通人。这辈子啊,我就没那本事能够奔下个什么惊天伟业的出息来的。” “能够在京城奔并且能够闯出些名堂出来的人,都是那些个人中龙凤。” “我对自己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我要是真去了,说不定早早就被激烈的竞争给优胜劣汰筛出来了。” 说到这里,林溪忍不住咧嘴笑道:“我现在的生活就很好了。年轻的时候不觉得,直到现在,我才真正体会到能够跟家人团聚在一起的日子,是多么的难得和珍贵。” “生活在自己熟悉的乡土,做着自己有把握的活计,有自己的爱人,还有可爱的孩子,身边还有亲人,有三两个相互帮衬的好兄弟。” “这是我能够握住的生活,我觉得很踏实,心里也很安定,这样过的每一天都让我感到很从容。” “我觉得这就是很难得的福气了。” 听到他这么说,李婉也跟着笑道:“这么说来,那还真的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林溪郑重地点点头道:“一家人在一起平安健康最重要。” 他想了想,又说道:“人死为大,既然那个人已经入土了,就让那些恩恩怨怨也随着一起尘归尘土归土。” “我们的日子还要往前看。” 李婉点点头依偎进了林溪的怀里。 老林家大房这边。 楚氏将自己关进了房间,她坐在床头默默地流泪,她喃喃道:“原来当年的那场火竟然是他干的,爹直到临终前都对此事耿耿于怀,想来爹现在应该是可以安息了。” “如果没有当年的那场火,那你还会出去走商吗?” 回答她的是静默的空气。 …… 林小庆将林勇生前霸占的村民的田地都悉数归还了,给村民造成的损失也陆陆续续砸锅卖铁地赔偿了。 林麻子、林四还有林翰生几人如今在村子里很不受待见,村民们见了他们都要淬上一口,然后绕路走。 第291章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林勇被送到医院去的时候,人已经没气了,突发心肌梗死。 他的葬礼办得很潦草。 林小庆对他娘和媳妇儿说:“就不要将他葬在我们的祖坟山上了,免得污染了祖坟山上的空气,他不配跟我们家的祖宗挨在一起,往后我也不会去祭拜他的。” 宁氏也不好说什么,儿子说啥就是啥。 林勇的骨灰最终是被随便找了个荒山沟沟的地方埋了,连个碑都没有立。 林勇的那些事村子里都被传开了,村子里面瞬间沸沸扬扬,都快炸开了锅。 林老爹坐在老宅的堂屋里,将烟袋锅往四方桌上敲得咚咚作响,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恨声道:“简直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 “当时我爹就说一定是有人预谋放的火,可就是一直查不到凶手。” “原来,凶手每天都心安理得地睡在我们家隔壁啊,这谁能够想到?” “谁能够想到这邻墙隔壁的,他的心思竟然狭隘、龌龊、狠毒到这种地步?” “我们家祖祖辈辈一向跟他们家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要这么害我老林家?” 林老爹想到自己的老妻,老泪纵横道:“君梅啊,我对不起你,我怎么这么蠢,着了别人的道,自己还不自知,直到现在才知道。你本不该吃这一辈子的苦的,都怪我啊!” 他咬牙切齿道:“要不是林勇这老货,我何至于让你吃这么多苦,遭这么多罪。” “还有我大哥,如果不是家里的家资都被那场火烧光了,一贫如洗,我大哥为了想找出路,何至于跑出去走商,将自己给走没了,到现在都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我爹和我娘也不会因受不住打击而双双离世,我大嫂和孩子们也不会成为孤儿寡母的,我大嫂也不会改嫁,如今我老林家也不会是这个局面。” 廖氏虽然跟他说过,有一回在镇上碰到了一个跟大哥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但是那个男人说君梅认错了人,而且大嫂那会儿已经改嫁了。 算下来,大哥他们一家事实上就是家破人亡了,他也从此失去了大哥。 林老爹想到林溪,猛地扇了自己一巴掌,懊悔道:“还有我的溪儿,我当时怎么就那么糊涂,就像鬼迷了心窍一般,非要去将溪儿给拦下来。” “他要是去了京城,是不是他一辈子的人生走向就不一样了?” 廖氏心里也不好受,他们老两口这辈子最愧对的人就是大儿子。 …… 林溪的屋里。 林溪倒是有些心有戚戚焉,他感慨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如果去了京城就碰不到媳妇儿你了。” “这样想来,我还是赚了的。在哪里不是一样过日子么,关键是如果去到京城我就碰不到你了。” 李婉嘁了一声,哼道:“哼!如果你真的去到京城,说不定会娶个当地的媳妇儿呢。” 林溪摇摇头道:“不一样的,那也终归不是你。有缘的人,迟早都会相遇的。” 李婉也摇了摇头,还是有些遗憾道:“可是你那个时候要是真去了京城,就会有不一样的际遇,起码不会像现在这般光景,日子总是过得紧巴巴的。” 林溪认真想了想,捏着媳妇儿的手紧了紧。 他摇了摇头道:“任何事都不是绝对的。我如果去了京城,可能会遇到向前奔的机会,但同样也一定会面临很多挑战,这些挑战都是未知的,我不一定都能够应付得过来。” “而且我是抛下了家里的老父老母和幼弟们,去了京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跟家里人相见,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够有能力照护家里,这些都是不确定的。” “在京城与家人分离的那些时光,我内心一定是充满着对家人的亏欠的。说不定等我有能力的时候,老父老母却身体不好,等不到我给他们养老的那一天呢。”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我的生活该有多遗憾啊,我又会该有多痛苦自责啊。” “爹娘当年将我拦下来,不让我去京城的想法我是能够理解的。因为他们害怕我这个儿子不管他们,也害怕失去我这个儿子,他们的内心是不安和惶恐的。” “再说了,我自己有几斤几两的本事我还是很清楚的,我就是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普通人。这辈子啊,我就没那本事能够奔下个什么惊天伟业的出息来的。” “能够在京城奔并且能够闯出些名堂出来的人,都是那些个人中龙凤。” “我对自己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我要是真去了,说不定早早就被激烈的竞争给优胜劣汰筛出来了。” 说到这里,林溪忍不住咧嘴笑道:“我现在的生活就很好了。年轻的时候不觉得,直到现在,我才真正体会到能够跟家人团聚在一起的日子,是多么的难得和珍贵。” “生活在自己熟悉的乡土,做着自己有把握的活计,有自己的爱人,还有可爱的孩子,身边还有亲人,有三两个相互帮衬的好兄弟。” “这是我能够握住的生活,我觉得很踏实,心里也很安定,这样过的每一天都让我感到很从容。” “我觉得这就是很难得的福气了。” 听到他这么说,李婉也跟着笑道:“这么说来,那还真的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林溪郑重地点点头道:“一家人在一起平安健康最重要。” 他想了想,又说道:“人死为大,既然那个人已经入土了,就让那些恩恩怨怨也随着一起尘归尘土归土。” “我们的日子还要往前看。” 李婉点点头依偎进了林溪的怀里。 老林家大房这边。 楚氏将自己关进了房间,她坐在床头默默地流泪,她喃喃道:“原来当年的那场火竟然是他干的,爹直到临终前都对此事耿耿于怀,想来爹现在应该是可以安息了。” “如果没有当年的那场火,那你还会出去走商吗?” 回答她的是静默的空气。 …… 林小庆将林勇生前霸占的村民的田地都悉数归还了,给村民造成的损失也陆陆续续砸锅卖铁地赔偿了。 林麻子、林四还有林翰生几人如今在村子里很不受待见,村民们见了他们都要淬上一口,然后绕路走。 第292章 人多稻子少 林彦被接回来后,老林家众人的生活逐渐恢复了正轨。 自从林溪和李婉搬出去住后,虽然老宅院子里的猪圈里还是养了几头猪,平日里主要是指望着林德夫妻俩照看,有时林齐和林彦会负责打打猪草喂养喂养。 但全然不如李婉和林溪那会儿照顾得精细。 所以养的猪一年不如一年长得好,还养死过几头,渐渐地,老林家就放弃了养猪,猪圈这两年也荒废了起来。 鱼塘里倒是还养着鱼,不过等到鱼苗养大也是需要周期的,基本上每年得等到过年才能起鱼。 也只有在过年的时节,乡民们才舍得将攒了一年的钱拿来打年货,老林家的鱼才有市场。 不过再怎么样,生意也越不过张要发家的。 今年正好在农忙时节又发生了林彦这个紧急事件,老林家上下哪里还有心思务农,田里虽然都种下了庄稼,却也没有心思和精力去侍弄。 再加上林老爹和廖氏都是不会做事的人,林德夫妻二人只会偷奸耍滑,有利可图的时候俩人比谁都鸡贼,无利可钻的时候,俩人早就不知道躲到哪里晒太阳去了。 或者是以要带孩子为借口将干活的任务给搪塞出去。 全家上下只有一个刚刚成年的林齐和还未成年的林彦能够做点活计,可他们两个人哪里忙得过来。 种庄稼一点都掺不得假,你对庄稼付出了多少,庄稼就会回报你多少。 田地里长了杂草,如果不及时摘除掉,杂草会将庄稼地里的营养给抢夺走,然后会大面积地繁殖生长,抢占庄稼生长的地盘。 老话不是说‘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么,野草的生命力之顽强让人不服都难。 庄稼缺了营养和合适的生长空间,只能艰难地在夹缝中求生存。 庄稼没有野草般顽强的生命力,只会越长越瘦小。 等到秋天的时候,哪里会长出丰收的果实,只会回报给主人瘦瘦的枝干。 庄稼会被虫子侵袭,总是会看到那些个勤快的农人们一大清早吃过早饭后,大热天的身上背着撒农药的喷壶,肩上搭个汗巾,挂个储水的水壶,往自家田间地头走去。 他们仔仔细细、小心翼翼地穿梭在自家田地的庄稼之间,隔三岔五都会去田间地头走走,看看庄稼的生长情况。 老林家隔壁的毛狗就是典型的农人中的一个,总是会看到他一天到晚要往田里钻个好几次,好像那田里有宝贝一般。 有人在路上碰到他,总是会随口问上一句:“毛狗叔,又去田里啊?” 毛狗总是一副憨傻样地挠挠后脑勺,笑道:“这不是不放心田里嘛,总想去看看,心里才踏实。” 今年的秋收,老林家二房老宅这边注定是要寡收了。 在田间地头上,老林家二房的人口倒是难得的到齐了,祖孙三代齐上阵,就连林老爹也准备挽起裤腿下田帮着收割稻子。 整个氛围是这两年来少有的团结,可奈何‘僧多粥少’、‘人多稻子少’。 虽然每块田都种上了水稻,可如今每块田里的水稻植株都长得稀稀拉拉不说,就连稻穗上的稻子也是稀稀拉拉地附着在稻杆上,让人看了直皱眉头。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再侧过身看看隔壁田里毛狗家种的庄稼,植株颗颗间距均匀,繁殖旺盛,平均一颗植株能够繁殖出四五枝出来。 农忙时节插秧苗的时候,明明每株都是插上三四枝的,目测了下,如今每株都繁殖出二三十枝出来了,关键是每一枝上的稻穗都压弯了腰,整个田里是沉甸甸的金黄一片。 光看着都觉得很是喜人啊。 毛狗一家正乐呵呵地拿着镰刀割稻子呢,右手一镰刀下去,握着稻穗的左手似乎都颤抖了一下,有些拿不稳的架势。 毛狗一边挥舞着手里的镰刀,还一脸陶醉、神清气爽地指挥着半蹲在他旁边的小孙子,他说道:“浩儿,右手握着镰刀,镰刀要靠着稻杆的根部稍微留两寸。” “左手把住你能够握住的稻杆,然后右手用力一割,这束稻子就割下来了,干脆又利落。你看,就是像爷爷这样。” 毛狗边说着,还边示范给林浩看。 他继续说道:“不能像你刚才那样将镰刀放在稻杆中间。” “这样既割不稳,容易使镰刀伤到手,还容易将稻杆从穗子那个地方断下来,谷子也会掉下来,没办法再拾捡了,这不是很浪费么?” “我们种一棵稻穗出来是很不容易的。” 林浩脆生生地答道:“爷爷,我知道了。” 林浩乖巧地学着爷爷刚刚教的法子去割稻穗,虽然动作笨拙了一点,不过好在没有再浪费。 毛狗笑着点头道:“就是这样,你别着急啊,慢慢来。” 老林家众人的耳边又传来了毛狗爷孙俩的声音。 众人本来想着默默不吭声,眼不见为净的,可奈何秋风一吹,毛狗爷孙俩的对话还是一字一句地吹了过来,想听不见都难。 原本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对爷孙之间的对话,可在老林家二房众人听来,怎么听都怎么不顺耳,众人脸上莫名地觉得臊得慌。 林老爹心里窝火得想拿起自己的烟袋锅敲人了:简直是丢人啦!都怪这群没用的儿孙! 他的邪火上来就想骂人,突然想到今年欠收是因为幺儿的官司才弄得整个家里人仰马翻的,哪里还有心思种田? 刚冲上来的火气又被他自己给强行压了下去,他感觉自己抬不起头,恨不得一刻都不要再待在田里了。 他只能一遍遍地催促着自己的儿孙,说道:“动作都放麻利点,还有好几块田都等着抢收呢,要赶在落雨之前将粮食都收进去。”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知情的还以为老林家田里的收成多喜人呢,就这稀稀拉拉的架势,这么多人呼啦啦的,两三天就都能收到粮仓里去了。 种庄稼如养孩子一般,当一颗种子撒到田地里之后,将来这颗种子能够长成什么样,全依赖于种养人花了多少心血去给它施肥、浇水、除草、除虫,等等。 在它身上倾注的精力越多,它才会越加茁壮成长。 而不是将种子撒下去后,就对其不闻不问,任其自生自灭,在其身上既不愿意花费精力,又不愿意花费功夫去施肥、浇水、除虫、除草。 不愿意对其有任何付出,却等着将来种子长大成熟后去摘果实。 如意算盘倒是打得噼啪作响,可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呢? 要想有收获,前提是需得先有付出才行。 试想一下,如果这颗种子没有受到恰当的侍弄,没有在正需要营养和水分的阶段获取到所需的营养和水分,在物竞天择、恶劣的竞争环境下,它又如何能够成长为一颗丰满的稻穗呢? 当你错过了种子成长的黄金期,错过了它正需要汲取营养的时节,却在收获季节即将来临时突然好像想起来它需要施肥灌溉的时候,已经晚了。 那个时候它已经不再需要了,已经长定型了,再强行给它施肥灌溉也无济于事,只不过是给它额外增加新陈代谢的负担的徒劳而已。 时光是不能倒流的,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看着隔壁毛狗家的粮仓整整齐齐垒满了沉甸甸的一麻袋一麻袋的谷子,再看看自家粮仓里勉强垒了半间屋子的麻袋,这些麻袋里面还充斥了不少瘪谷子夹杂在里面。 一麻袋的体积虽然跟毛狗家差不多,可重量却比人家轻了一大半都不止。 林老爹的老心脏再次遭到了暴击,他暗道:“哎呀,心塞啊,今年这收成怕是连口粮都不够啊,只盼着再过几个月,等鱼塘起鱼的时候,能够多些进项。” “要不然,只怕今年过年都不好过了。” 林家村别人家的日子都在红红火火地越过越好,再反观老林家二房,这日子都快退到解放前了。 不仅没有往前踏一步,如今经历了林彦这个事,又是赔钱,又是打官司,又是担惊受怕的,弄得家里人仰马翻,什么都没有精力去做。 “等到年底村里每家每户进行家庭收支盘点的时候,我们家的整体家庭经济实力估计要在全村垫底了。” 林老爹在心里犯嘀咕,愁闷得很。 第292章 人多稻子少 林彦被接回来后,老林家众人的生活逐渐恢复了正轨。 自从林溪和李婉搬出去住后,虽然老宅院子里的猪圈里还是养了几头猪,平日里主要是指望着林德夫妻俩照看,有时林齐和林彦会负责打打猪草喂养喂养。 但全然不如李婉和林溪那会儿照顾得精细。 所以养的猪一年不如一年长得好,还养死过几头,渐渐地,老林家就放弃了养猪,猪圈这两年也荒废了起来。 鱼塘里倒是还养着鱼,不过等到鱼苗养大也是需要周期的,基本上每年得等到过年才能起鱼。 也只有在过年的时节,乡民们才舍得将攒了一年的钱拿来打年货,老林家的鱼才有市场。 不过再怎么样,生意也越不过张要发家的。 今年正好在农忙时节又发生了林彦这个紧急事件,老林家上下哪里还有心思务农,田里虽然都种下了庄稼,却也没有心思和精力去侍弄。 再加上林老爹和廖氏都是不会做事的人,林德夫妻二人只会偷奸耍滑,有利可图的时候俩人比谁都鸡贼,无利可钻的时候,俩人早就不知道躲到哪里晒太阳去了。 或者是以要带孩子为借口将干活的任务给搪塞出去。 全家上下只有一个刚刚成年的林齐和还未成年的林彦能够做点活计,可他们两个人哪里忙得过来。 种庄稼一点都掺不得假,你对庄稼付出了多少,庄稼就会回报你多少。 田地里长了杂草,如果不及时摘除掉,杂草会将庄稼地里的营养给抢夺走,然后会大面积地繁殖生长,抢占庄稼生长的地盘。 老话不是说‘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么,野草的生命力之顽强让人不服都难。 庄稼缺了营养和合适的生长空间,只能艰难地在夹缝中求生存。 庄稼没有野草般顽强的生命力,只会越长越瘦小。 等到秋天的时候,哪里会长出丰收的果实,只会回报给主人瘦瘦的枝干。 庄稼会被虫子侵袭,总是会看到那些个勤快的农人们一大清早吃过早饭后,大热天的身上背着撒农药的喷壶,肩上搭个汗巾,挂个储水的水壶,往自家田间地头走去。 他们仔仔细细、小心翼翼地穿梭在自家田地的庄稼之间,隔三岔五都会去田间地头走走,看看庄稼的生长情况。 老林家隔壁的毛狗就是典型的农人中的一个,总是会看到他一天到晚要往田里钻个好几次,好像那田里有宝贝一般。 有人在路上碰到他,总是会随口问上一句:“毛狗叔,又去田里啊?” 毛狗总是一副憨傻样地挠挠后脑勺,笑道:“这不是不放心田里嘛,总想去看看,心里才踏实。” 今年的秋收,老林家二房老宅这边注定是要寡收了。 在田间地头上,老林家二房的人口倒是难得的到齐了,祖孙三代齐上阵,就连林老爹也准备挽起裤腿下田帮着收割稻子。 整个氛围是这两年来少有的团结,可奈何‘僧多粥少’、‘人多稻子少’。 虽然每块田都种上了水稻,可如今每块田里的水稻植株都长得稀稀拉拉不说,就连稻穗上的稻子也是稀稀拉拉地附着在稻杆上,让人看了直皱眉头。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再侧过身看看隔壁田里毛狗家种的庄稼,植株颗颗间距均匀,繁殖旺盛,平均一颗植株能够繁殖出四五枝出来。 农忙时节插秧苗的时候,明明每株都是插上三四枝的,目测了下,如今每株都繁殖出二三十枝出来了,关键是每一枝上的稻穗都压弯了腰,整个田里是沉甸甸的金黄一片。 光看着都觉得很是喜人啊。 毛狗一家正乐呵呵地拿着镰刀割稻子呢,右手一镰刀下去,握着稻穗的左手似乎都颤抖了一下,有些拿不稳的架势。 毛狗一边挥舞着手里的镰刀,还一脸陶醉、神清气爽地指挥着半蹲在他旁边的小孙子,他说道:“浩儿,右手握着镰刀,镰刀要靠着稻杆的根部稍微留两寸。” “左手把住你能够握住的稻杆,然后右手用力一割,这束稻子就割下来了,干脆又利落。你看,就是像爷爷这样。” 毛狗边说着,还边示范给林浩看。 他继续说道:“不能像你刚才那样将镰刀放在稻杆中间。” “这样既割不稳,容易使镰刀伤到手,还容易将稻杆从穗子那个地方断下来,谷子也会掉下来,没办法再拾捡了,这不是很浪费么?” “我们种一棵稻穗出来是很不容易的。” 林浩脆生生地答道:“爷爷,我知道了。” 林浩乖巧地学着爷爷刚刚教的法子去割稻穗,虽然动作笨拙了一点,不过好在没有再浪费。 毛狗笑着点头道:“就是这样,你别着急啊,慢慢来。” 老林家众人的耳边又传来了毛狗爷孙俩的声音。 众人本来想着默默不吭声,眼不见为净的,可奈何秋风一吹,毛狗爷孙俩的对话还是一字一句地吹了过来,想听不见都难。 原本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对爷孙之间的对话,可在老林家二房众人听来,怎么听都怎么不顺耳,众人脸上莫名地觉得臊得慌。 林老爹心里窝火得想拿起自己的烟袋锅敲人了:简直是丢人啦!都怪这群没用的儿孙! 他的邪火上来就想骂人,突然想到今年欠收是因为幺儿的官司才弄得整个家里人仰马翻的,哪里还有心思种田? 刚冲上来的火气又被他自己给强行压了下去,他感觉自己抬不起头,恨不得一刻都不要再待在田里了。 他只能一遍遍地催促着自己的儿孙,说道:“动作都放麻利点,还有好几块田都等着抢收呢,要赶在落雨之前将粮食都收进去。”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知情的还以为老林家田里的收成多喜人呢,就这稀稀拉拉的架势,这么多人呼啦啦的,两三天就都能收到粮仓里去了。 种庄稼如养孩子一般,当一颗种子撒到田地里之后,将来这颗种子能够长成什么样,全依赖于种养人花了多少心血去给它施肥、浇水、除草、除虫,等等。 在它身上倾注的精力越多,它才会越加茁壮成长。 而不是将种子撒下去后,就对其不闻不问,任其自生自灭,在其身上既不愿意花费精力,又不愿意花费功夫去施肥、浇水、除虫、除草。 不愿意对其有任何付出,却等着将来种子长大成熟后去摘果实。 如意算盘倒是打得噼啪作响,可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呢? 要想有收获,前提是需得先有付出才行。 试想一下,如果这颗种子没有受到恰当的侍弄,没有在正需要营养和水分的阶段获取到所需的营养和水分,在物竞天择、恶劣的竞争环境下,它又如何能够成长为一颗丰满的稻穗呢? 当你错过了种子成长的黄金期,错过了它正需要汲取营养的时节,却在收获季节即将来临时突然好像想起来它需要施肥灌溉的时候,已经晚了。 那个时候它已经不再需要了,已经长定型了,再强行给它施肥灌溉也无济于事,只不过是给它额外增加新陈代谢的负担的徒劳而已。 时光是不能倒流的,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看着隔壁毛狗家的粮仓整整齐齐垒满了沉甸甸的一麻袋一麻袋的谷子,再看看自家粮仓里勉强垒了半间屋子的麻袋,这些麻袋里面还充斥了不少瘪谷子夹杂在里面。 一麻袋的体积虽然跟毛狗家差不多,可重量却比人家轻了一大半都不止。 林老爹的老心脏再次遭到了暴击,他暗道:“哎呀,心塞啊,今年这收成怕是连口粮都不够啊,只盼着再过几个月,等鱼塘起鱼的时候,能够多些进项。” “要不然,只怕今年过年都不好过了。” 林家村别人家的日子都在红红火火地越过越好,再反观老林家二房,这日子都快退到解放前了。 不仅没有往前踏一步,如今经历了林彦这个事,又是赔钱,又是打官司,又是担惊受怕的,弄得家里人仰马翻,什么都没有精力去做。 “等到年底村里每家每户进行家庭收支盘点的时候,我们家的整体家庭经济实力估计要在全村垫底了。” 林老爹在心里犯嘀咕,愁闷得很。 第293章 做豆腐 老祖宗果然是智慧的,家和才能万事兴,这家里要是不太平啊,只会将家里搅和得乌烟瘴气的,什么事都做不成。 不仅林老爹在发愁家里的生计问题,老林家二房成年了的人都开始在寻找着生计和出路了。 林溪和李婉分出去单过好几年了,盘点了这个小家的收支账目,辛辛苦苦劳累了好几年,到头来,手上不仅没有钱,还扯了债,而且还多了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 李婉心里愁得发苦,跟林溪商量着:“要不我们将窑厂再捡起来做?” 林溪摇摇头不赞同道:“先不论我们已经将窑厂转给林建国了,如果再捡起来,肯定是要找他再将我们的窑厂买过来的。” “一来我们现在手头上没本钱了,二来即便是买过来了,两个厂子排排队竞争着,十里八乡的市场就这么大,只会是造成恶性竞争,对我们两个厂子都不好。” “而且林建国他们家人手多,我们人手不够,家里还有两个孩子要照顾,肯定是做不过人家的。” 林溪继续说道:“我听说挨着青宁镇附近的几个村子现在都建了好几家窑厂了,竞争已经很激烈了。” “我这半年跟阿水跑外面比较多,才知道整个青宁镇自今年年初开始,镇里就有大动作了,镇上已经建了好几家厂子了。” “就连离镇子近的村落在甘镇长带领的专家团队的指导下,也根据本村实际情况,因地制宜地建了好些个厂子呢。我看啊,不出三年,整个青宁镇要大变样了。” “而且我舍不得你辛苦,又带孩子又起早摸黑地在窑厂里忙活,就怕到时候挣的钱又被老宅那帮人想着法子给薅走了。” 虽然林溪已经下定决心不再管老宅那边的家计生产问题了,可无心是敌不过有心算计的,谁知道什么时候那边又会生出什么让人防不胜防的龌龊心思呢? 只要自己手上没有大钱,比那边那个人看上去穷,他就不会将心思再打到他们头上来的。 林溪这话不敢说出口,他不好意思说,生怕媳妇又拿白眼看他。 当然阿彦这次的这个事那是不管怎样都是要管的。 李婉觉得林溪分析得有道理,她点点头,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说道:“我看春生家每年过年的时候做的那豆腐还不错,村里人也爱吃,不如我们也去学学做豆腐?” “我看他们家做豆腐成本又不高,豆子能够做出好多种东西出来,豆浆、豆腐皮、千张皮、豆干、豆腐,就连最后的豆渣都很好吃,可以当一道菜呢。” 林溪皱眉道:“可是村里已经有春生他们家做豆腐了,形成竞争不好。” 李婉拉着林溪分析道:“我们做出来的豆腐不在村里卖,就拿去镇上卖。” 李婉想到什么,说道:“我们每天就在米厂门口卖,你看怎么样?” “米厂如今生意好,每天去米厂卖粮买粮的人不少,而且米厂的地理位置不错,正好在河东去到河西的必经之路上,又离镇中心不远。” “这样说不定镇上的人也会去米厂门口买豆腐呢?跟米厂交点场地费,怎么样?要不我们去跟阿水说说?” 李婉越想越觉得这个买卖可以做。 林溪想了想,这是个小本买卖,他们二人在家里将豆腐做好后,他就可以将豆腐运去米厂那边,他一个人在那边叫卖就可以,这样两个孩子既能够照看到,也不耽搁做买卖。 至于运输这块儿,只能厚着脸皮去蹭阿水的拖拉机了。 让阿水帮帮忙,兄弟之间不就是要这么守望相助么。 林溪想到这里,有些脸热,这个‘守望相助’到目前为止,好像纯粹就是阿水弟弟单方面的相助,他怪不好意思的。 唉,哥哥有难,作为弟弟有能力的话,还是帮着帮衬一下。 等什么时候林水需要他林溪帮忙的时候,他一定第一个冲在前头。 他讪讪地摸摸鼻子说道:“我觉得这个可行,到时候豆腐做好了,我就蹭下阿水的拖拉机,让他顺便载我过去。你就留在家里照顾孩子,泡泡豆子。” “只是这个活计半夜就得起床,天亮前就得将豆腐做好,也不是个轻松的活,只怕是要长期睡不好觉了。” 李婉毫不介意地摆摆手道:“那没事的,现在做什么不辛苦呢,这个相对于烧窑来说还是要轻松些的。” 林溪最终还是被说服了。 他说道:“好,那我这两天就去找春生商量下,让他教我们做豆腐。这个肯定得给他让点利,看是交些学徒费,还是我们两家合作?” 李婉点点头道:“嗯,这些你去找他谈,我就不管了。” 她摆了摆手,事情说好了,她心里也安定了,然后就去带孩子去了。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后,林溪就准备去找林春生。 李婉忙叫住他,特意装了一篮子鸡蛋让他拎着:“求人办事要有求人办事的觉悟,手里拎点东西也是个礼数,免得人家说我们不懂事。” 林溪笑道:“还是媳妇儿考虑周到,做事周全呢。” 李婉嗔怪了他一眼,林溪飞快地在媳妇儿脸上蹭了一下,然后像偷腥成功的贼猫一般乐颠儿乐颠儿地拎着一篮子鸡蛋跑了。 一进林春生家的院子,就能闻到一股浓浓的豆香味。 林春生的媳妇乔氏正在堂屋里浸泡豆子。 林溪笑道:“春生媳妇啊,你在泡豆子呀,你家春生在屋里不?” 乔氏听到声音回过头来,见是林溪,见他手里还提着一篮子鸡蛋,顿时站起身望着林溪篮子里的鸡蛋,笑着问道:“阿溪过来了啊,春生在院子后头呢。你这是?” 林溪会意,将篮子往乔氏面前一塞,笑着回道:“我找你家春生帮点忙,这点鸡蛋还劳嫂子煮给你家壮壮吃。” 乔氏笑眯了眼,道:“这怎么好意思呢。” 乔氏嘴里笑着说不好意思,不过身体却是很诚实,毫不耽搁地顺势接过林溪递过来的篮子。 “春生在后头做豆腐呢。”乔氏边说着边伸手往后院指了指。 林春生家的后院并不是单纯的在屋子后头围一圈院墙。 林春生将院墙加固并砌得跟自家屋子的高度持平了,也盖了瓦,排水沟倒是做得精巧,在后墙中间开了一道后门,沿着后墙的墙根再往下挖了约莫深度有五十公分的沟渠。 再在后门处的沟渠上搭上了个跟后门的宽度一致的石板,这样既便于人的进出,也便于货物的运输。 后院基本上被林春生改造成了一个比较完整的豆腐作坊了。 林溪不是第一次进来这里了,不过之前都是过来买豆腐的,买上几块豆腐就走,并没有作过多停留,也没有怎么注意作坊的布置。 这次却是有所不同,他是以学徒的身份进来的,所以格外特意留意了下这个作坊。 还别说,里面还真是别有洞天呢。 除了占地面积不小外,做豆腐该有的配置都是有的,里面被收拾得很是干净清爽,让人站在里面很舒服。 林溪说道:“春生,在做豆腐呢。” 林春生回头看了一下,见是林溪过来了,他又将头收了回去,继续忙着手里的活计。 他正忙着将凝固好的豆腐脑倒入铺有细纱布的模具中,然后用盛满了水的木屉子压在上面,以排出水分,帮助豆腐成形。 据林溪这个外行了解,这是做豆腐的关键步骤,这个步骤把握的好与坏,直接决定了豆腐能不能成形。 林春生答道:“是呢,阿溪,稍等一下哈,我这手上的活计不能停。” 林溪忙笑道:“没事,你先忙。” 林溪就这样在旁边静静地看着林春生做豆腐,直到细纱布的模具里原来的豆腐脑凝为了实质,最终成了四四方方成形的豆腐。 这个过程花了差不多快三个小时。 慢工出细活。 林溪在旁边看得惊奇。 第293章 做豆腐 老祖宗果然是智慧的,家和才能万事兴,这家里要是不太平啊,只会将家里搅和得乌烟瘴气的,什么事都做不成。 不仅林老爹在发愁家里的生计问题,老林家二房成年了的人都开始在寻找着生计和出路了。 林溪和李婉分出去单过好几年了,盘点了这个小家的收支账目,辛辛苦苦劳累了好几年,到头来,手上不仅没有钱,还扯了债,而且还多了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 李婉心里愁得发苦,跟林溪商量着:“要不我们将窑厂再捡起来做?” 林溪摇摇头不赞同道:“先不论我们已经将窑厂转给林建国了,如果再捡起来,肯定是要找他再将我们的窑厂买过来的。” “一来我们现在手头上没本钱了,二来即便是买过来了,两个厂子排排队竞争着,十里八乡的市场就这么大,只会是造成恶性竞争,对我们两个厂子都不好。” “而且林建国他们家人手多,我们人手不够,家里还有两个孩子要照顾,肯定是做不过人家的。” 林溪继续说道:“我听说挨着青宁镇附近的几个村子现在都建了好几家窑厂了,竞争已经很激烈了。” “我这半年跟阿水跑外面比较多,才知道整个青宁镇自今年年初开始,镇里就有大动作了,镇上已经建了好几家厂子了。” “就连离镇子近的村落在甘镇长带领的专家团队的指导下,也根据本村实际情况,因地制宜地建了好些个厂子呢。我看啊,不出三年,整个青宁镇要大变样了。” “而且我舍不得你辛苦,又带孩子又起早摸黑地在窑厂里忙活,就怕到时候挣的钱又被老宅那帮人想着法子给薅走了。” 虽然林溪已经下定决心不再管老宅那边的家计生产问题了,可无心是敌不过有心算计的,谁知道什么时候那边又会生出什么让人防不胜防的龌龊心思呢? 只要自己手上没有大钱,比那边那个人看上去穷,他就不会将心思再打到他们头上来的。 林溪这话不敢说出口,他不好意思说,生怕媳妇又拿白眼看他。 当然阿彦这次的这个事那是不管怎样都是要管的。 李婉觉得林溪分析得有道理,她点点头,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说道:“我看春生家每年过年的时候做的那豆腐还不错,村里人也爱吃,不如我们也去学学做豆腐?” “我看他们家做豆腐成本又不高,豆子能够做出好多种东西出来,豆浆、豆腐皮、千张皮、豆干、豆腐,就连最后的豆渣都很好吃,可以当一道菜呢。” 林溪皱眉道:“可是村里已经有春生他们家做豆腐了,形成竞争不好。” 李婉拉着林溪分析道:“我们做出来的豆腐不在村里卖,就拿去镇上卖。” 李婉想到什么,说道:“我们每天就在米厂门口卖,你看怎么样?” “米厂如今生意好,每天去米厂卖粮买粮的人不少,而且米厂的地理位置不错,正好在河东去到河西的必经之路上,又离镇中心不远。” “这样说不定镇上的人也会去米厂门口买豆腐呢?跟米厂交点场地费,怎么样?要不我们去跟阿水说说?” 李婉越想越觉得这个买卖可以做。 林溪想了想,这是个小本买卖,他们二人在家里将豆腐做好后,他就可以将豆腐运去米厂那边,他一个人在那边叫卖就可以,这样两个孩子既能够照看到,也不耽搁做买卖。 至于运输这块儿,只能厚着脸皮去蹭阿水的拖拉机了。 让阿水帮帮忙,兄弟之间不就是要这么守望相助么。 林溪想到这里,有些脸热,这个‘守望相助’到目前为止,好像纯粹就是阿水弟弟单方面的相助,他怪不好意思的。 唉,哥哥有难,作为弟弟有能力的话,还是帮着帮衬一下。 等什么时候林水需要他林溪帮忙的时候,他一定第一个冲在前头。 他讪讪地摸摸鼻子说道:“我觉得这个可行,到时候豆腐做好了,我就蹭下阿水的拖拉机,让他顺便载我过去。你就留在家里照顾孩子,泡泡豆子。” “只是这个活计半夜就得起床,天亮前就得将豆腐做好,也不是个轻松的活,只怕是要长期睡不好觉了。” 李婉毫不介意地摆摆手道:“那没事的,现在做什么不辛苦呢,这个相对于烧窑来说还是要轻松些的。” 林溪最终还是被说服了。 他说道:“好,那我这两天就去找春生商量下,让他教我们做豆腐。这个肯定得给他让点利,看是交些学徒费,还是我们两家合作?” 李婉点点头道:“嗯,这些你去找他谈,我就不管了。” 她摆了摆手,事情说好了,她心里也安定了,然后就去带孩子去了。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后,林溪就准备去找林春生。 李婉忙叫住他,特意装了一篮子鸡蛋让他拎着:“求人办事要有求人办事的觉悟,手里拎点东西也是个礼数,免得人家说我们不懂事。” 林溪笑道:“还是媳妇儿考虑周到,做事周全呢。” 李婉嗔怪了他一眼,林溪飞快地在媳妇儿脸上蹭了一下,然后像偷腥成功的贼猫一般乐颠儿乐颠儿地拎着一篮子鸡蛋跑了。 一进林春生家的院子,就能闻到一股浓浓的豆香味。 林春生的媳妇乔氏正在堂屋里浸泡豆子。 林溪笑道:“春生媳妇啊,你在泡豆子呀,你家春生在屋里不?” 乔氏听到声音回过头来,见是林溪,见他手里还提着一篮子鸡蛋,顿时站起身望着林溪篮子里的鸡蛋,笑着问道:“阿溪过来了啊,春生在院子后头呢。你这是?” 林溪会意,将篮子往乔氏面前一塞,笑着回道:“我找你家春生帮点忙,这点鸡蛋还劳嫂子煮给你家壮壮吃。” 乔氏笑眯了眼,道:“这怎么好意思呢。” 乔氏嘴里笑着说不好意思,不过身体却是很诚实,毫不耽搁地顺势接过林溪递过来的篮子。 “春生在后头做豆腐呢。”乔氏边说着边伸手往后院指了指。 林春生家的后院并不是单纯的在屋子后头围一圈院墙。 林春生将院墙加固并砌得跟自家屋子的高度持平了,也盖了瓦,排水沟倒是做得精巧,在后墙中间开了一道后门,沿着后墙的墙根再往下挖了约莫深度有五十公分的沟渠。 再在后门处的沟渠上搭上了个跟后门的宽度一致的石板,这样既便于人的进出,也便于货物的运输。 后院基本上被林春生改造成了一个比较完整的豆腐作坊了。 林溪不是第一次进来这里了,不过之前都是过来买豆腐的,买上几块豆腐就走,并没有作过多停留,也没有怎么注意作坊的布置。 这次却是有所不同,他是以学徒的身份进来的,所以格外特意留意了下这个作坊。 还别说,里面还真是别有洞天呢。 除了占地面积不小外,做豆腐该有的配置都是有的,里面被收拾得很是干净清爽,让人站在里面很舒服。 林溪说道:“春生,在做豆腐呢。” 林春生回头看了一下,见是林溪过来了,他又将头收了回去,继续忙着手里的活计。 他正忙着将凝固好的豆腐脑倒入铺有细纱布的模具中,然后用盛满了水的木屉子压在上面,以排出水分,帮助豆腐成形。 据林溪这个外行了解,这是做豆腐的关键步骤,这个步骤把握的好与坏,直接决定了豆腐能不能成形。 林春生答道:“是呢,阿溪,稍等一下哈,我这手上的活计不能停。” 林溪忙笑道:“没事,你先忙。” 林溪就这样在旁边静静地看着林春生做豆腐,直到细纱布的模具里原来的豆腐脑凝为了实质,最终成了四四方方成形的豆腐。 这个过程花了差不多快三个小时。 慢工出细活。 林溪在旁边看得惊奇。 第294章 小本营生 不知不觉间都快到中午了,林春生这才差不多忙完了手里的活计。 他头上系着个布巾,身上还戴着围裙,手上戴着手套,脚上穿了雨靴。 他这才回过头来,有些歉意道:“这一忙就忙了好几个小时,不知不觉间我都忘记了还有个你在旁边。走,我们去堂屋说话。” 他边说着边关掉灶火。 待收拾妥当后,俩人移步来到了堂屋。 乔氏见俩人出来,忙笑呵呵地去四方桌上特意将一篮子鸡蛋作势又拎起来了一下,好让林春生看见。 同时,她作势客气地嗔怪道:“阿溪,你说你,过来坐,还拿东西过来做什么。” 林溪很上道,他连忙道:“一点鸡蛋而已,不值当什么的,壮壮这孩子正在长身体,多吃鸡蛋好。” 一提到孩子长身体,林春生和乔氏夫妻两人一点抵抗力都没有了,原本假意推辞的,这会儿也不推辞了。 就听见林春生眉开眼笑地说道:“阿溪啊,那多谢了。” 林溪摆了摆手笑道:“一点心意而已,不值当什么的。” 林春生比较醒目,见林溪等了他一上午都没有走,说明应该是有事找他,于是也不废话寒暄。 待俩人坐定后,他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阿溪,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林溪搓了搓手,在心里组织了下措辞,这才说道:“春生啊,是这样的,我想跟你学做豆腐,你看行不?” 听到这话,林春生原本满脸笑意的脸上顿时僵住了,笑意有渐渐往回收的迹象,可又不好表现得太过明显。 不过稍微醒目一点的人都能看出来他僵住的笑意后面有些不高兴的脸色。 林春生努力想维持的笑意这会儿有维持不住的架势,他又瞅了瞅手边四方桌上的那篮子鸡蛋,顿时觉得这一篮鸡蛋也不香了。 林春生在心里腹诽,这林溪是怎么回事?求人办事要有求人办事的样子嘛。 这还是关系到安身立命的饭碗问题,能是一篮子鸡蛋就能够解决的吗?至少也得是十篮子往上走。 乔氏本来在浸泡豆子的,这会儿也不浸泡了,站起身来愣愣地望着他们。 林溪也觉得找人家学看家本领的手艺,确实有些唐突。 这年头,即便是他们的父辈们,谁手里有个手艺不都是捂得死死的,生怕被别人学了去。 身上有个手艺总比那些个没有一技之长的人要容易混饭吃些,活得也会轻松些。 林溪生怕林春生误会,赶紧解释道:“呃,是这样的,春生,我不跟你白学的。我也知道,咱村子里的豆腐生意一直都是你在做,大家都在你这里拿豆腐习惯了的。” “你放心,我找你学做豆腐的手艺绝不影响你在村子里的生意,我做的豆腐不会在村子里卖,我拿出去卖。你看这样成不?” 林春生的眉头还是皱着,没有松开的迹象,他心里想着:你学了我的手艺,到时候在哪里卖还不是你自己说了算,难不成到时候我还能拦着你不在村子里卖豆腐不成? 况且这对于我而言,我并没有得到任何好处嘛。那我脑袋是被门夹了,才去做这种损己的事情。 林溪见林春生还是没吭声,于是再接再厉道:“我考虑了一下,既然是要找你学手艺,肯定不能让你的利益受损。” “我想到了两个办法,第一个是我给你交一百块钱的学手艺的学费,同时我保证不在咱们村子里卖豆腐,保证不跟你形成竞争关系。” “第二个是我们合作,村子里你原本的生意跟我无关,村子外的市场我去负责拓展,到时候对于村子外卖出去的豆腐,我跟你五五分成。” “不过这样的话,就会在村子里有些显眼,别人看到是我们两家合作的买卖,摊子应该铺得很大。” “不管我们实际到底赚不赚钱,在别人眼里我们就是赚钱的,就怕到时候别人会眼红使绊子。” “如果选合作的方式的话,到时候我们两人可以签个合作协议。” 说完这些,林溪才见林春生的脸色要和缓了些,眉头也松开了。 其实林溪是不太愿意两家合作的,这种合作的生意,亲兄弟都还有因为分红不均而反目的呢,何况是他和林春生平时本来就不太熟,合作起来缺乏信任基础。 尤其是涉及到经济利益这块儿,如果一个没处理好,就怕买卖还没做起来,两人就要闹得脸红脖子粗的。 也有那种几个朋友合伙做生意做得不错的,就好像林水和张要发他们,能够合起伙来将米厂做起来,而且看他们这架势只怕是会越来越红火。 这个是要看人的。 林水和张要发他们几人志同道合,志趣相投,都有奔劲儿,都有心胸,都不怕自己吃亏。 更重要的是,他们每个人单拎出来都是这十里八乡人才中的拔尖儿的,头脑聪明活泛,他们每个人的生意经算盘都打得噼啪作响。 几个聪明的、又不怕吃亏的人一拍即合,何愁生意做不起来? 而他和林春生不一样,他们俩人都不是很聪明的人,也都没有很远大的抱负,都是只满足于眼前的小本生意,这就注定了他们合作的生意做不大。 林溪很有自知之明,他觉得自己的格局也就这一星半点的,跟外人合作总是感觉都不太得劲儿。 而林春生一直都只专注于做自己的豆腐作坊,从与他平时的接触来看,他也是个没有太大格局的人。 林溪觉得他如果跟林春生绑到一起做买卖肯定会非常痛苦。 另一方面,他也确实不太想招人眼,两人合作做买卖的动静总是会大过一个人闷不吭声做点小买卖的动静的。 都住在一个村子里,总少不了那些个好打听、好八卦的人。 动静大了,人家就会关注你。 即便是不赚钱的买卖,在别人看来也是眼红的。 所以林溪综合分析,他还是觉得两人不合作的好,各自干各自的,互不干扰。 不得不说林溪还是有些会看人的,林春生确实不太适应跟外人一起做买卖,他也怕到时候两人因为分红的问题闹得脸红脖子粗的。 就怕到时候分红没拿着,手艺还让林溪给学了去,那他不得亏死了。 林春生觉得,去拓展外面的生意哪有那么容易的? 说不定林溪在外头做些手脚呢? 那他怎么把控林溪在外头能够老老实实地按照他们定好的价钱将豆腐卖出去呢? 别人找你讲价,你难道不给讲? 你这么不好说话,那你这生意也别做了。 这样下去,做着做着口碑只会是越做越差。 这乡里乡亲的,他还是知道口碑的重要性的,这是他多年以来在村子里做豆腐、卖豆腐得出来的经验总结。 一个人说你家豆腐好,两个人也说好,再一传十十传百,口碑传出去了,这么多年来他的豆腐在林家村就不愁卖的。 他林春生虽然不能像那些能人将自家产业做得风生水起,但起码他们家也没有短过吃喝的,自家小日子过得还是可以的。 而且在林家村,他们家的经济实力一点都不显山露水,也不冒尖,林家村根本就没有人关注到他们家。 他很满意这种在村子里闷不吭声自我饱足的感觉,他也不想这种现状被打破。 不过,在不对自家现有豆腐市场造成影响的情况下,还能收到一笔不低的学费,那他还是赚了。 这样省时又省力。 想到这里,林春生幽幽地说道:“一百块钱的学徒费太低了。你也知道,这是我吃饭的看家本领,我的手艺被你学了去,我总是吃亏的。老话不是说吃饱徒弟饿死师傅么。” 听到林春生这么说,林溪心里倒是松了口气,最起码说明对方松口了,是同意教授做豆腐的手艺的。 而且也果然不出他所料,林春生也不愿意两人合作。 那这样就好办了。 现在双方争议的焦点就在学徒费的多少上了。 “这,你也清楚,这做豆腐是小本买卖,赚不了大钱的,我这卖豆腐卖个一年半载的也不一定能够赚到百把块儿钱,要不这样,一百三,你看成吗?”林溪加了三十块钱。 “不行,还是低了。”林春水不同意。 “这样,我再加三十,一百六,怎么样?六六大顺嘛,这个寓意好。”林溪又加了三十块钱。 这已经差不多到了他的极限了,卖豆腐确实是小本经营,赚不了什么大钱。 这一百六十块钱还不知道他和李婉得做多少块儿豆腐才能赚回来呢。 “既然要图吉利好彩头,那你再多加八块钱,凑一个一百六十八,顺顺发发,我们做买卖不都是希望这样嘛。” 林春生要一百六十八块钱的学徒费。 林溪爽快道:“行,那就这么说定了。” 林春生不放心道:“光说定了不行,你还得跟我签一个协议,约定好你不能在村子里卖豆腐,也要向我交一百六十八块钱的学徒费。” 林春生总觉得要签点什么书面的东西形成约束双方之间的契约,双方白纸黑字落清楚,然后各自按上手印,这样心里才踏实。 既然双方之间没有信任基础,都担心没有东西管束着对方,那就双方都签个字据。 这既是约束双方的行为,督促着双方按照原先说好的去做,又是防止到时候谁毁约,能够拿着字据找人评理去。 如果找不到人评理,也可以找村里、找乡里嘛,总有说理的地方的。 林溪点点头,又有些不太好意思地开口道:“协议自然是要签的,只是我现在手头紧,身上也没什么钱。你能不能让我先想想办法,先凑个一百块钱给你。” “剩下的六十八块钱等明年年底付给你。这些都可以写到协议里去。” 林溪的家底情况林春生还是知道一些的,这半年来林溪天天都在外面跑林彦的事,这些都是要花钱的,林春生估计林溪身上也没什么积蓄了。 他想着,索性这些都谈拢了,还能够先收一百块钱,他还是赚的,他也不是那种轴到底一定要一次性拿到全款才行的人。 既然双方要签协议,他也不太担心林溪会毁约的。 即便是林溪到时候毁约,六十八块钱也只是小头,他再找村里做做主,这个钱还是有信心能够拿回来的。 如此,双方倒是很是爽快地达成了协议,字据也签了。 林溪就天天带着李婉和两个娃去林春生家学做豆腐的手艺。 这样即便是被人问起,也说是去林春生家串串门子,这倒是没有人怀疑什么。 第294章 小本营生 不知不觉间都快到中午了,林春生这才差不多忙完了手里的活计。 他头上系着个布巾,身上还戴着围裙,手上戴着手套,脚上穿了雨靴。 他这才回过头来,有些歉意道:“这一忙就忙了好几个小时,不知不觉间我都忘记了还有个你在旁边。走,我们去堂屋说话。” 他边说着边关掉灶火。 待收拾妥当后,俩人移步来到了堂屋。 乔氏见俩人出来,忙笑呵呵地去四方桌上特意将一篮子鸡蛋作势又拎起来了一下,好让林春生看见。 同时,她作势客气地嗔怪道:“阿溪,你说你,过来坐,还拿东西过来做什么。” 林溪很上道,他连忙道:“一点鸡蛋而已,不值当什么的,壮壮这孩子正在长身体,多吃鸡蛋好。” 一提到孩子长身体,林春生和乔氏夫妻两人一点抵抗力都没有了,原本假意推辞的,这会儿也不推辞了。 就听见林春生眉开眼笑地说道:“阿溪啊,那多谢了。” 林溪摆了摆手笑道:“一点心意而已,不值当什么的。” 林春生比较醒目,见林溪等了他一上午都没有走,说明应该是有事找他,于是也不废话寒暄。 待俩人坐定后,他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阿溪,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林溪搓了搓手,在心里组织了下措辞,这才说道:“春生啊,是这样的,我想跟你学做豆腐,你看行不?” 听到这话,林春生原本满脸笑意的脸上顿时僵住了,笑意有渐渐往回收的迹象,可又不好表现得太过明显。 不过稍微醒目一点的人都能看出来他僵住的笑意后面有些不高兴的脸色。 林春生努力想维持的笑意这会儿有维持不住的架势,他又瞅了瞅手边四方桌上的那篮子鸡蛋,顿时觉得这一篮鸡蛋也不香了。 林春生在心里腹诽,这林溪是怎么回事?求人办事要有求人办事的样子嘛。 这还是关系到安身立命的饭碗问题,能是一篮子鸡蛋就能够解决的吗?至少也得是十篮子往上走。 乔氏本来在浸泡豆子的,这会儿也不浸泡了,站起身来愣愣地望着他们。 林溪也觉得找人家学看家本领的手艺,确实有些唐突。 这年头,即便是他们的父辈们,谁手里有个手艺不都是捂得死死的,生怕被别人学了去。 身上有个手艺总比那些个没有一技之长的人要容易混饭吃些,活得也会轻松些。 林溪生怕林春生误会,赶紧解释道:“呃,是这样的,春生,我不跟你白学的。我也知道,咱村子里的豆腐生意一直都是你在做,大家都在你这里拿豆腐习惯了的。” “你放心,我找你学做豆腐的手艺绝不影响你在村子里的生意,我做的豆腐不会在村子里卖,我拿出去卖。你看这样成不?” 林春生的眉头还是皱着,没有松开的迹象,他心里想着:你学了我的手艺,到时候在哪里卖还不是你自己说了算,难不成到时候我还能拦着你不在村子里卖豆腐不成? 况且这对于我而言,我并没有得到任何好处嘛。那我脑袋是被门夹了,才去做这种损己的事情。 林溪见林春生还是没吭声,于是再接再厉道:“我考虑了一下,既然是要找你学手艺,肯定不能让你的利益受损。” “我想到了两个办法,第一个是我给你交一百块钱的学手艺的学费,同时我保证不在咱们村子里卖豆腐,保证不跟你形成竞争关系。” “第二个是我们合作,村子里你原本的生意跟我无关,村子外的市场我去负责拓展,到时候对于村子外卖出去的豆腐,我跟你五五分成。” “不过这样的话,就会在村子里有些显眼,别人看到是我们两家合作的买卖,摊子应该铺得很大。” “不管我们实际到底赚不赚钱,在别人眼里我们就是赚钱的,就怕到时候别人会眼红使绊子。” “如果选合作的方式的话,到时候我们两人可以签个合作协议。” 说完这些,林溪才见林春生的脸色要和缓了些,眉头也松开了。 其实林溪是不太愿意两家合作的,这种合作的生意,亲兄弟都还有因为分红不均而反目的呢,何况是他和林春生平时本来就不太熟,合作起来缺乏信任基础。 尤其是涉及到经济利益这块儿,如果一个没处理好,就怕买卖还没做起来,两人就要闹得脸红脖子粗的。 也有那种几个朋友合伙做生意做得不错的,就好像林水和张要发他们,能够合起伙来将米厂做起来,而且看他们这架势只怕是会越来越红火。 这个是要看人的。 林水和张要发他们几人志同道合,志趣相投,都有奔劲儿,都有心胸,都不怕自己吃亏。 更重要的是,他们每个人单拎出来都是这十里八乡人才中的拔尖儿的,头脑聪明活泛,他们每个人的生意经算盘都打得噼啪作响。 几个聪明的、又不怕吃亏的人一拍即合,何愁生意做不起来? 而他和林春生不一样,他们俩人都不是很聪明的人,也都没有很远大的抱负,都是只满足于眼前的小本生意,这就注定了他们合作的生意做不大。 林溪很有自知之明,他觉得自己的格局也就这一星半点的,跟外人合作总是感觉都不太得劲儿。 而林春生一直都只专注于做自己的豆腐作坊,从与他平时的接触来看,他也是个没有太大格局的人。 林溪觉得他如果跟林春生绑到一起做买卖肯定会非常痛苦。 另一方面,他也确实不太想招人眼,两人合作做买卖的动静总是会大过一个人闷不吭声做点小买卖的动静的。 都住在一个村子里,总少不了那些个好打听、好八卦的人。 动静大了,人家就会关注你。 即便是不赚钱的买卖,在别人看来也是眼红的。 所以林溪综合分析,他还是觉得两人不合作的好,各自干各自的,互不干扰。 不得不说林溪还是有些会看人的,林春生确实不太适应跟外人一起做买卖,他也怕到时候两人因为分红的问题闹得脸红脖子粗的。 就怕到时候分红没拿着,手艺还让林溪给学了去,那他不得亏死了。 林春生觉得,去拓展外面的生意哪有那么容易的? 说不定林溪在外头做些手脚呢? 那他怎么把控林溪在外头能够老老实实地按照他们定好的价钱将豆腐卖出去呢? 别人找你讲价,你难道不给讲? 你这么不好说话,那你这生意也别做了。 这样下去,做着做着口碑只会是越做越差。 这乡里乡亲的,他还是知道口碑的重要性的,这是他多年以来在村子里做豆腐、卖豆腐得出来的经验总结。 一个人说你家豆腐好,两个人也说好,再一传十十传百,口碑传出去了,这么多年来他的豆腐在林家村就不愁卖的。 他林春生虽然不能像那些能人将自家产业做得风生水起,但起码他们家也没有短过吃喝的,自家小日子过得还是可以的。 而且在林家村,他们家的经济实力一点都不显山露水,也不冒尖,林家村根本就没有人关注到他们家。 他很满意这种在村子里闷不吭声自我饱足的感觉,他也不想这种现状被打破。 不过,在不对自家现有豆腐市场造成影响的情况下,还能收到一笔不低的学费,那他还是赚了。 这样省时又省力。 想到这里,林春生幽幽地说道:“一百块钱的学徒费太低了。你也知道,这是我吃饭的看家本领,我的手艺被你学了去,我总是吃亏的。老话不是说吃饱徒弟饿死师傅么。” 听到林春生这么说,林溪心里倒是松了口气,最起码说明对方松口了,是同意教授做豆腐的手艺的。 而且也果然不出他所料,林春生也不愿意两人合作。 那这样就好办了。 现在双方争议的焦点就在学徒费的多少上了。 “这,你也清楚,这做豆腐是小本买卖,赚不了大钱的,我这卖豆腐卖个一年半载的也不一定能够赚到百把块儿钱,要不这样,一百三,你看成吗?”林溪加了三十块钱。 “不行,还是低了。”林春水不同意。 “这样,我再加三十,一百六,怎么样?六六大顺嘛,这个寓意好。”林溪又加了三十块钱。 这已经差不多到了他的极限了,卖豆腐确实是小本经营,赚不了什么大钱。 这一百六十块钱还不知道他和李婉得做多少块儿豆腐才能赚回来呢。 “既然要图吉利好彩头,那你再多加八块钱,凑一个一百六十八,顺顺发发,我们做买卖不都是希望这样嘛。” 林春生要一百六十八块钱的学徒费。 林溪爽快道:“行,那就这么说定了。” 林春生不放心道:“光说定了不行,你还得跟我签一个协议,约定好你不能在村子里卖豆腐,也要向我交一百六十八块钱的学徒费。” 林春生总觉得要签点什么书面的东西形成约束双方之间的契约,双方白纸黑字落清楚,然后各自按上手印,这样心里才踏实。 既然双方之间没有信任基础,都担心没有东西管束着对方,那就双方都签个字据。 这既是约束双方的行为,督促着双方按照原先说好的去做,又是防止到时候谁毁约,能够拿着字据找人评理去。 如果找不到人评理,也可以找村里、找乡里嘛,总有说理的地方的。 林溪点点头,又有些不太好意思地开口道:“协议自然是要签的,只是我现在手头紧,身上也没什么钱。你能不能让我先想想办法,先凑个一百块钱给你。” “剩下的六十八块钱等明年年底付给你。这些都可以写到协议里去。” 林溪的家底情况林春生还是知道一些的,这半年来林溪天天都在外面跑林彦的事,这些都是要花钱的,林春生估计林溪身上也没什么积蓄了。 他想着,索性这些都谈拢了,还能够先收一百块钱,他还是赚的,他也不是那种轴到底一定要一次性拿到全款才行的人。 既然双方要签协议,他也不太担心林溪会毁约的。 即便是林溪到时候毁约,六十八块钱也只是小头,他再找村里做做主,这个钱还是有信心能够拿回来的。 如此,双方倒是很是爽快地达成了协议,字据也签了。 林溪就天天带着李婉和两个娃去林春生家学做豆腐的手艺。 这样即便是被人问起,也说是去林春生家串串门子,这倒是没有人怀疑什么。 第295章 各自算计 林溪夫妻二人正忙着找林春生学做豆腐,林德夫妻这边收到了来自渝成的家书。 是胡勇和林秋霞夫妻两人寄给胡小环的,信中说胡小环的老爹马上要从厂子里面退休了,他的这个名额可以留给其子女递补上。 胡勇已经在厂子里上班了,所以不需要这个名额,他想将这个名额保留给他妹妹,否则,如果胡小环不去占这个名额的话,等胡小环的老爹退下来后,这个名额就得让给别人了。 胡小环的老爹是在渝城服装厂里上班的,他在里面干了一辈子了。 胡勇来信的目的还是希望胡小环能够回渝城去女承父业。 胡小环手里拿着信,假意面露难色,实则眼里暗藏了精光。 她为难道:“这可如何是好?我们在这里都安居乐业了,都安定下来了,还有两个孩子,这怎么挪动得了?” “而且公爹和婆婆年纪大了,我们还得孝顺他们。” 林德假装没有看出妻子眼里暗藏的精光,他正好需要一个台阶下,也需要有人给他递个理由。 于是他很是温柔地握着妻子的手,像珍惜世间最宝贵的珍宝一般,温柔地说道:“你隔了几千里远嫁这里,远离了爹娘与兄弟。” “这几年又都是跟着我吃苦,我这心里一直都很过意不去,总觉得对不起你。能够有一份安稳的工作不容易,而且还是在厂子里当工人,这是多么光荣的一件事呀。” “到时候你的身份就是工人身份了,两个孩子也有工人身份的妈妈,这对孩子的成长是有好处的。孩子们还小,都还没上学,我们换个地方生活也是不麻烦的。” 林德继续说道:“爹娘这边倒是不用太担心,我上面有个哥哥和姐姐,下面有两个弟弟,不愁没人照顾他们二老。” “说不定等我们去渝城那边定居下来后,日子过好了,我们还能够将爹娘接过去享福呢。” 林德一看到这个来信,脑子里蹦出来的第一个想法就是:一定要抓住这个难得的机遇。 他向来认为机遇从来都是给能够抓得住它的人的。如果哪一天机遇降临了,而自己没能抓住,将机遇放跑了,那只能说明自己的无能。 林德认为机遇不是经常会有的,有的人穷其一辈子也许就只能碰到一次机遇,有的人甚至一辈子都遇不到机遇。 像他大哥六七年前遇到的那个泼天机遇,那么难得的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啊,能够去京城啊,那是在国人心中怎样一个神圣的存在啊。 如果老大当时狠下心选择去了京城,,工作稳定不说,还有社会地位,又威武神气,还不断有晋升空间。到现在都不知道会成为怎样一个不得了的大人物呢。 啧啧,真是可惜了啊! 老大怎么就那么傻,为了这个家说放弃就放弃。 事情是死的,但人是活的嘛,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变通呢? 起码家里还有他们几个弟弟妹妹呢,爹娘的身体也还健朗,怎么样家里都不会有人饿肚子活不下去的。 这个世界谁离开谁,难道还活不下去了吗? 怎么就放不下呢? 白白错过了那么好的机遇。 再看看老大现在的日子,都过成什么样了嘛? 整天都在为三餐奔波愁苦,还得拖着整个家族。 要是老大去了京城,说不定这几年下来,还能够将他们几个弟妹都接去京城发展呢。 说不定他林德还能够娶个京城的姑娘当媳妇儿呢。 想到这里,林德瞅了瞅面前的胡小环,他的眼眸深处还暗暗藏了不为人知的不喜,不过他藏得很好。 当然,胡小环再怎么精明会算计,也算不过林德的城府和心机,她是看不出林德对她有什么不喜的。 林溪的前车之鉴就活生生地摆在林德的面前。 他向来就是一个善于钻营的,占便宜得好处的事,他比谁都积极,他是绝对不会放弃现在正摆在自己面前能够改变自己命运的机遇的。 不出所料的听到林德赞同去渝城生活的想法,胡小环还是做出了一副感动得无以复加的样子。 她假意抹了下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感动道:“阿德,你真好!我们这也是为了整个家族考虑,说不定将来等我们安定下来了,还能够拉帮下家里呢。” 林德拥着她,深情道:“我们俩人先过去渝城打头阵,等发展好了,再将爹娘和家里的兄弟姐妹都接过去。” 夫妻两人都像是戴着面具一般却又是甘之如饴地相互扮演着夫妻情深,妇唱夫随的戏码。 明明两人都知道对方很假,却相互之间又各自算计着两人的共同利益和个人利益,相互纠缠,难舍难分。 总是算计着你能给我什么?我能从你身上得到什么? 这种相互算计的日子,两个过得倒是乐此不疲。 “媳妇儿,你先赶快给舅哥去个信,给他们一个肯定的答复,好让他们那边提前给我们做准备,毕竟办手续也是需要费些精力的。” “我这边找个合适的机会跟爹他老人家说一下,我相信他老人家会同意的,毕竟我们还这么年轻,也需要为我们的将来作打算,去努力奔个前程。” “还有两三个月就要过年了,刚好我们可以等过完年再动身。”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林德就将这些个林林总总的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 秋收也忙完了,林老爹再怎么有火气,经过这一两个月的消化也消化得差不多了。 老林家的鱼塘起鱼了,鱼倒是养得个个都肥头肉多的,看着很是喜人,因此也是买了一波好行情,算是有一笔进项。 林老爹想着应该是能够撑得起这个年的。 他的心情终于不再沉郁了,这么多天来难得的有个笑模样。 鱼塘边,田埂子上。 待到众人散去,林德找了个理由让林溪、林齐和林彦三兄弟留在鱼塘这边收尾,他扯着林老爹说是有人找老爹,让老爹快回去看看咋回事。 林老爹一脸懵,瞅了瞅林德,倒是没多做犹疑,迈着步子往老宅那头赶去。 林德趁机跟上了老爹的步子,瞅了瞅前后左右四周都没有人,又见老爹脸上还满脸笑容灿烂的。 他抓紧时机走到林老爹的右手边与他并排走着,正色道:“爹,其实没有人找你,是我有事想跟您说。” 林老爹一听,挑起来眉来作势要捶二儿子的肩膀,他道:“你这小子,竟然还敢诳你爹。说,是什么事?” 林老爹倒是还是很疼爱这个儿子的,这个儿子一向乖巧懂事。 林德赶紧说道:“爹,是这样的,小环她哥哥写信来,说他爹要从厂子里退下来了,厂子里愿意将他爹的这个位置留给小环的哥哥或者是小环。” “小环她哥本来就在厂子里上班的,所以不需要这个名额,他们想将这个位置留给小环。” “这个工作稳定,一干就能干一辈子,端上了就一辈子不愁吃穿了,而且是工人呢,光身份上就很光荣。” 第295章 各自算计 林溪夫妻二人正忙着找林春生学做豆腐,林德夫妻这边收到了来自渝成的家书。 是胡勇和林秋霞夫妻两人寄给胡小环的,信中说胡小环的老爹马上要从厂子里面退休了,他的这个名额可以留给其子女递补上。 胡勇已经在厂子里上班了,所以不需要这个名额,他想将这个名额保留给他妹妹,否则,如果胡小环不去占这个名额的话,等胡小环的老爹退下来后,这个名额就得让给别人了。 胡小环的老爹是在渝城服装厂里上班的,他在里面干了一辈子了。 胡勇来信的目的还是希望胡小环能够回渝城去女承父业。 胡小环手里拿着信,假意面露难色,实则眼里暗藏了精光。 她为难道:“这可如何是好?我们在这里都安居乐业了,都安定下来了,还有两个孩子,这怎么挪动得了?” “而且公爹和婆婆年纪大了,我们还得孝顺他们。” 林德假装没有看出妻子眼里暗藏的精光,他正好需要一个台阶下,也需要有人给他递个理由。 于是他很是温柔地握着妻子的手,像珍惜世间最宝贵的珍宝一般,温柔地说道:“你隔了几千里远嫁这里,远离了爹娘与兄弟。” “这几年又都是跟着我吃苦,我这心里一直都很过意不去,总觉得对不起你。能够有一份安稳的工作不容易,而且还是在厂子里当工人,这是多么光荣的一件事呀。” “到时候你的身份就是工人身份了,两个孩子也有工人身份的妈妈,这对孩子的成长是有好处的。孩子们还小,都还没上学,我们换个地方生活也是不麻烦的。” 林德继续说道:“爹娘这边倒是不用太担心,我上面有个哥哥和姐姐,下面有两个弟弟,不愁没人照顾他们二老。” “说不定等我们去渝城那边定居下来后,日子过好了,我们还能够将爹娘接过去享福呢。” 林德一看到这个来信,脑子里蹦出来的第一个想法就是:一定要抓住这个难得的机遇。 他向来认为机遇从来都是给能够抓得住它的人的。如果哪一天机遇降临了,而自己没能抓住,将机遇放跑了,那只能说明自己的无能。 林德认为机遇不是经常会有的,有的人穷其一辈子也许就只能碰到一次机遇,有的人甚至一辈子都遇不到机遇。 像他大哥六七年前遇到的那个泼天机遇,那么难得的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啊,能够去京城啊,那是在国人心中怎样一个神圣的存在啊。 如果老大当时狠下心选择去了京城,,工作稳定不说,还有社会地位,又威武神气,还不断有晋升空间。到现在都不知道会成为怎样一个不得了的大人物呢。 啧啧,真是可惜了啊! 老大怎么就那么傻,为了这个家说放弃就放弃。 事情是死的,但人是活的嘛,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变通呢? 起码家里还有他们几个弟弟妹妹呢,爹娘的身体也还健朗,怎么样家里都不会有人饿肚子活不下去的。 这个世界谁离开谁,难道还活不下去了吗? 怎么就放不下呢? 白白错过了那么好的机遇。 再看看老大现在的日子,都过成什么样了嘛? 整天都在为三餐奔波愁苦,还得拖着整个家族。 要是老大去了京城,说不定这几年下来,还能够将他们几个弟妹都接去京城发展呢。 说不定他林德还能够娶个京城的姑娘当媳妇儿呢。 想到这里,林德瞅了瞅面前的胡小环,他的眼眸深处还暗暗藏了不为人知的不喜,不过他藏得很好。 当然,胡小环再怎么精明会算计,也算不过林德的城府和心机,她是看不出林德对她有什么不喜的。 林溪的前车之鉴就活生生地摆在林德的面前。 他向来就是一个善于钻营的,占便宜得好处的事,他比谁都积极,他是绝对不会放弃现在正摆在自己面前能够改变自己命运的机遇的。 不出所料的听到林德赞同去渝城生活的想法,胡小环还是做出了一副感动得无以复加的样子。 她假意抹了下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感动道:“阿德,你真好!我们这也是为了整个家族考虑,说不定将来等我们安定下来了,还能够拉帮下家里呢。” 林德拥着她,深情道:“我们俩人先过去渝城打头阵,等发展好了,再将爹娘和家里的兄弟姐妹都接过去。” 夫妻两人都像是戴着面具一般却又是甘之如饴地相互扮演着夫妻情深,妇唱夫随的戏码。 明明两人都知道对方很假,却相互之间又各自算计着两人的共同利益和个人利益,相互纠缠,难舍难分。 总是算计着你能给我什么?我能从你身上得到什么? 这种相互算计的日子,两个过得倒是乐此不疲。 “媳妇儿,你先赶快给舅哥去个信,给他们一个肯定的答复,好让他们那边提前给我们做准备,毕竟办手续也是需要费些精力的。” “我这边找个合适的机会跟爹他老人家说一下,我相信他老人家会同意的,毕竟我们还这么年轻,也需要为我们的将来作打算,去努力奔个前程。” “还有两三个月就要过年了,刚好我们可以等过完年再动身。”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林德就将这些个林林总总的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 秋收也忙完了,林老爹再怎么有火气,经过这一两个月的消化也消化得差不多了。 老林家的鱼塘起鱼了,鱼倒是养得个个都肥头肉多的,看着很是喜人,因此也是买了一波好行情,算是有一笔进项。 林老爹想着应该是能够撑得起这个年的。 他的心情终于不再沉郁了,这么多天来难得的有个笑模样。 鱼塘边,田埂子上。 待到众人散去,林德找了个理由让林溪、林齐和林彦三兄弟留在鱼塘这边收尾,他扯着林老爹说是有人找老爹,让老爹快回去看看咋回事。 林老爹一脸懵,瞅了瞅林德,倒是没多做犹疑,迈着步子往老宅那头赶去。 林德趁机跟上了老爹的步子,瞅了瞅前后左右四周都没有人,又见老爹脸上还满脸笑容灿烂的。 他抓紧时机走到林老爹的右手边与他并排走着,正色道:“爹,其实没有人找你,是我有事想跟您说。” 林老爹一听,挑起来眉来作势要捶二儿子的肩膀,他道:“你这小子,竟然还敢诳你爹。说,是什么事?” 林老爹倒是还是很疼爱这个儿子的,这个儿子一向乖巧懂事。 林德赶紧说道:“爹,是这样的,小环她哥哥写信来,说他爹要从厂子里退下来了,厂子里愿意将他爹的这个位置留给小环的哥哥或者是小环。” “小环她哥本来就在厂子里上班的,所以不需要这个名额,他们想将这个位置留给小环。” “这个工作稳定,一干就能干一辈子,端上了就一辈子不愁吃穿了,而且是工人呢,光身份上就很光荣。” 第296章 顾虑都被打消了 听到儿子这么说,林老爹直皱眉。 这对于老胡家来说是好事,对于胡小环来说也是好事,可是对于他林老爹来说就不一定是好事了。 到了他这个岁数,已经不求什么大富大贵了。对于大富大贵,他年轻的时候经历过,好日子与赖日子也都是这样过来了。 他现在只求儿孙满堂,子孙绕膝,子子孙孙个个都平安健康,他觉得这比什么都强,有钱没钱不是一样过年么。 一家人就不能离得太远,离远了,想见上一面都难。 日子长了,走动少了就不亲近了。 老话说的‘一代亲、二代表、三代四代不见了’,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他想看到的是他的子子孙孙能够相互团结,有能力的应该帮衬着没能力的,过得好的应该帮衬过得不好的。 可是,他的儿女们可不一定这么想,本就怀着一颗不安分躁动之心的年轻人总是会不甘安于现状,想要去奔赴自己的前程的。 林老爹不太赞同道:“可是,如果小环回去接替了她爹的位置,一干就要干一辈子,你们夫妻二人又不能长期两地分居,两个孩子还这么小,那你们这怎么办啊?这个不好办呢。” 林老爹还是不愿意说出林德带着他两个孙女也跟着去渝城的话。 他不愿意。 这可是他亲亲的儿子和孙女啊,一去那里,一年到头都不一定能够见着一面,他跟老二这一家那就真的是见一面少一面的。 他此时怎么觉得接了个儿媳妇进门就丢了个儿子和两个孙女的感觉呢。 这种感觉真的是让人不太舒服呢。 林德见状,赶紧上前来扶住林老爹的右胳膊,一副很是乖巧的样子,偏林老爹就是很吃他这一套。 林德乖顺地说道:“爹,我想过了,我也跟小环一起去渝城,两个孩子还小,离不得父母,所以还是得跟着我们。小环一个人回去那边,我不太放心。” “您想想啊,咱家是什么条件,小环的娘家是什么条件,她一回去那边,有了好工作,见到了更多条件好的人,还不得将我一脚给踹开。” “我跟过去,一是为了看住她,拿孩子绑住她,二也是想去看看那边有没有适合儿子的发展机会,毕竟渝城是大城市嘛。” “再一个,您看,咱们家的经济实力现在在整个林家村算是垫底了,总归是感觉在人前抬不起头的,还不如让我们放手搏一把,也许能搏出个前程来呢。” “不是有句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嘛,等我发达了,肯定是要拉帮着我的兄弟姐妹们跟着一起飞黄腾达的。” 后面的这几句话倒是说到林老爹的心坎里去了,他现在就是正处于在整个林家村抬不起头的状态中。 走到哪,都感觉那些人在谈论今年的收成如何如何,进项如何如何,那些人脸上笑得哟,都快笑成一朵朵菊花了。 林老爹瘪瘪嘴嘀咕道:“有什么好得意的嘛?不就是家里赚钱了,今年林家村赚到钱的人可多着呢,怎么没见别人像他们这般往外面晒的?” 结果林老爹走到村西头,又见到有人扎堆在一起有说有笑地说着家里今年粮食卖了多少斤,红薯产了多少,花生榨了多少油。 林老爹气道:“怎么走到哪儿都是这些个讨人厌的家伙呀?” 林老爹的内心想掀桌。 看了下形势,无奈他寡不敌众,只能将双手背在身后默默地从这些人身边飘过。 再者说,他现在最大的追求就是他的子子孙孙能够你帮我,我帮你,你心中有我,我心中有你,相互帮衬,一派和谐,这样显得他这个大家长当得多成功呀。 想到这里,林老爹的脸色也不再黑了。 林德见此,心中腹诽‘果然不出他所料,还好他机智,擅长投其所好。’ 林德知道离他成功说服他老爹已经快了,他继续说道:“爹,我们去渝城是为了找寻发展机会的。” “如果遇到了机缘,在城里能够待下来,那往后您就有一个是城里人身份的儿子,这说出去多威风啊。” “咱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听说过哪家的孩子在城里落脚了的,到时候等我在城里落了脚,您这儿在咱村里算是投一份呢。” “等我们在那边安定下来了,到时候将您和娘一起接过去享福,请人专门伺候着你们。” “您和娘从小到大可从来都是少爷、小姐,被家里宠着,被人伺候着长大的,哪晓得家里那会儿发生了那般变故……” “不过没关系,等儿子起势了,还愁没有能力请人伺候你们不成。” 林德说到后面故意停顿了一番,这让林老爹情不自禁地跟着他的思维走,也情不自禁地想到了好像是不久前的自己的少年时期和年轻时期的高光生活。 那个时候的日子多快活轻松呀,成群的仆从簇拥着,根本就没有为生存所需的柴米油盐发愁过。 明明恍惚中那些画面是昨天才发生的一般,一转眼,自己已经满头白发了。 林老爹以为自己早忘记了以前的日子,原来它埋藏在自己记忆的最深处啊。 还是惦念的。 林老爹不由得想到,自己这一生,在人世间还有多少年的活头呢? 老妻自从嫁给他后,哪里享过一天的福? 从嫁给他开始就一直在受罪,他对她从来都是亏欠的。 自己没有能力翻身,儿子如今有机会能够鱼跃农门,那就让他去拼一拼也许也不错,说不定就能够拼出个名堂出来呢。 反正是自己生出来的崽,崽子的荣耀,四舍五入也是能够算是他的荣耀。 他也想让老妻能够享受几年的清福,这样也能够多少慰藉一下他内心对妻子的愧疚感。 林老爹基本上是被说服了。 就听见林德继续乖巧地说道:“爹,也可以这样,等我们在那边安定下来了,您和娘两老可以一年里面在家里住半年,去我们那边住半年,两边走动也是不错的生活体验。” “等将来交通更加发达了,来回渝城和湖城之间那就更方便了。退一步说,假如我和小环在渝城那边混不下去,大不了,我们再回来也是可以的嘛,这里永远是我的退路。” “这人是活的,树是死的。人挪活,树挪死。这里是我们的根,我打算每年过年都是要回来过年的。” 这一下,林老爹所有的顾虑都被打消了。 第296章 顾虑都被打消了 听到儿子这么说,林老爹直皱眉。 这对于老胡家来说是好事,对于胡小环来说也是好事,可是对于他林老爹来说就不一定是好事了。 到了他这个岁数,已经不求什么大富大贵了。对于大富大贵,他年轻的时候经历过,好日子与赖日子也都是这样过来了。 他现在只求儿孙满堂,子孙绕膝,子子孙孙个个都平安健康,他觉得这比什么都强,有钱没钱不是一样过年么。 一家人就不能离得太远,离远了,想见上一面都难。 日子长了,走动少了就不亲近了。 老话说的‘一代亲、二代表、三代四代不见了’,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他想看到的是他的子子孙孙能够相互团结,有能力的应该帮衬着没能力的,过得好的应该帮衬过得不好的。 可是,他的儿女们可不一定这么想,本就怀着一颗不安分躁动之心的年轻人总是会不甘安于现状,想要去奔赴自己的前程的。 林老爹不太赞同道:“可是,如果小环回去接替了她爹的位置,一干就要干一辈子,你们夫妻二人又不能长期两地分居,两个孩子还这么小,那你们这怎么办啊?这个不好办呢。” 林老爹还是不愿意说出林德带着他两个孙女也跟着去渝城的话。 他不愿意。 这可是他亲亲的儿子和孙女啊,一去那里,一年到头都不一定能够见着一面,他跟老二这一家那就真的是见一面少一面的。 他此时怎么觉得接了个儿媳妇进门就丢了个儿子和两个孙女的感觉呢。 这种感觉真的是让人不太舒服呢。 林德见状,赶紧上前来扶住林老爹的右胳膊,一副很是乖巧的样子,偏林老爹就是很吃他这一套。 林德乖顺地说道:“爹,我想过了,我也跟小环一起去渝城,两个孩子还小,离不得父母,所以还是得跟着我们。小环一个人回去那边,我不太放心。” “您想想啊,咱家是什么条件,小环的娘家是什么条件,她一回去那边,有了好工作,见到了更多条件好的人,还不得将我一脚给踹开。” “我跟过去,一是为了看住她,拿孩子绑住她,二也是想去看看那边有没有适合儿子的发展机会,毕竟渝城是大城市嘛。” “再一个,您看,咱们家的经济实力现在在整个林家村算是垫底了,总归是感觉在人前抬不起头的,还不如让我们放手搏一把,也许能搏出个前程来呢。” “不是有句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嘛,等我发达了,肯定是要拉帮着我的兄弟姐妹们跟着一起飞黄腾达的。” 后面的这几句话倒是说到林老爹的心坎里去了,他现在就是正处于在整个林家村抬不起头的状态中。 走到哪,都感觉那些人在谈论今年的收成如何如何,进项如何如何,那些人脸上笑得哟,都快笑成一朵朵菊花了。 林老爹瘪瘪嘴嘀咕道:“有什么好得意的嘛?不就是家里赚钱了,今年林家村赚到钱的人可多着呢,怎么没见别人像他们这般往外面晒的?” 结果林老爹走到村西头,又见到有人扎堆在一起有说有笑地说着家里今年粮食卖了多少斤,红薯产了多少,花生榨了多少油。 林老爹气道:“怎么走到哪儿都是这些个讨人厌的家伙呀?” 林老爹的内心想掀桌。 看了下形势,无奈他寡不敌众,只能将双手背在身后默默地从这些人身边飘过。 再者说,他现在最大的追求就是他的子子孙孙能够你帮我,我帮你,你心中有我,我心中有你,相互帮衬,一派和谐,这样显得他这个大家长当得多成功呀。 想到这里,林老爹的脸色也不再黑了。 林德见此,心中腹诽‘果然不出他所料,还好他机智,擅长投其所好。’ 林德知道离他成功说服他老爹已经快了,他继续说道:“爹,我们去渝城是为了找寻发展机会的。” “如果遇到了机缘,在城里能够待下来,那往后您就有一个是城里人身份的儿子,这说出去多威风啊。” “咱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听说过哪家的孩子在城里落脚了的,到时候等我在城里落了脚,您这儿在咱村里算是投一份呢。” “等我们在那边安定下来了,到时候将您和娘一起接过去享福,请人专门伺候着你们。” “您和娘从小到大可从来都是少爷、小姐,被家里宠着,被人伺候着长大的,哪晓得家里那会儿发生了那般变故……” “不过没关系,等儿子起势了,还愁没有能力请人伺候你们不成。” 林德说到后面故意停顿了一番,这让林老爹情不自禁地跟着他的思维走,也情不自禁地想到了好像是不久前的自己的少年时期和年轻时期的高光生活。 那个时候的日子多快活轻松呀,成群的仆从簇拥着,根本就没有为生存所需的柴米油盐发愁过。 明明恍惚中那些画面是昨天才发生的一般,一转眼,自己已经满头白发了。 林老爹以为自己早忘记了以前的日子,原来它埋藏在自己记忆的最深处啊。 还是惦念的。 林老爹不由得想到,自己这一生,在人世间还有多少年的活头呢? 老妻自从嫁给他后,哪里享过一天的福? 从嫁给他开始就一直在受罪,他对她从来都是亏欠的。 自己没有能力翻身,儿子如今有机会能够鱼跃农门,那就让他去拼一拼也许也不错,说不定就能够拼出个名堂出来呢。 反正是自己生出来的崽,崽子的荣耀,四舍五入也是能够算是他的荣耀。 他也想让老妻能够享受几年的清福,这样也能够多少慰藉一下他内心对妻子的愧疚感。 林老爹基本上是被说服了。 就听见林德继续乖巧地说道:“爹,也可以这样,等我们在那边安定下来了,您和娘两老可以一年里面在家里住半年,去我们那边住半年,两边走动也是不错的生活体验。” “等将来交通更加发达了,来回渝城和湖城之间那就更方便了。退一步说,假如我和小环在渝城那边混不下去,大不了,我们再回来也是可以的嘛,这里永远是我的退路。” “这人是活的,树是死的。人挪活,树挪死。这里是我们的根,我打算每年过年都是要回来过年的。” 这一下,林老爹所有的顾虑都被打消了。 第297章 三儿的亲事 林老爹想着,现在都什么时代了,好多人都在往镇上发展,都在削尖了脑袋地寻找发展机会。 如今机会都已经送到他们的面前了,不主动抓住,平白了去便宜别人,那不是在犯蠢么? 再说了,当时老二娶胡小环这个儿媳妇的时候,不就是看中了人家娘家是城里工人的身份么?不就是想着什么时候让媳妇儿的城里娘家拉帮一把么? 人还是要挪一挪的,他这个儿子向来是个聪慧有头脑的,去渝城那边应该是能够混得开的。 于是林老爹问道:“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动身?总不能现在就要急吼吼地走?” 林老爹不黑脸了,不过这会儿又拿斜眼看儿子。 “爹,那哪儿能啊,这不眼瞅着马上就要过年了,家里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忙,过年当然是要一家人都在,团团圆圆的,这个年才过得有意思嘛。” “我打算等过完年,过了正月十五之后再动身。” 湖城这边有讲究,腊月二十四是过小年,进入了腊月二十四,也就意味着这个年要开始了,一直到正月十五过大年,之后,才算这个年过完了。 等过了正月十五,农户们才开始各种田间地头地忙活,也有动身外出打工的。 林老爹这才满意道:“算你懂事,你自己机灵点,家里有什么活计就多做点。” 他对于二儿子的这个安排还是满意的,这个儿子就是乖巧懂事呀。 他完全忘记了六七年前他和廖氏是如何歇斯底里地拦住大儿子去奔赴前程的,此时却被二儿子哄得是见牙不见眼的。 他对待林德要外出打拼谋发展的打算与当初对待林溪时完全不同的态度,可能是因为林老爹本就偏心。 这人啊,心本来就是偏着长的。 也有可能是林老爹觉得这个儿子向来讨人喜欢,说话做事向来都有章程,总是能够让人很放心。 也有可能是林老爹的上了年纪了,越发觉得自己没有足够强硬的能力去管束儿孙,儿孙想要往外飞的心,现在他这个老头子有些压制不住了。 与其与儿子闹僵,还不如在儿子面前树立自己通情达理的老父亲形象,将来等儿子发达了,也会更加想着他这个老父亲对他的支持。 也有可能是被周围的环境影响的,现在整个青宁镇都是一片大发展的景象,家家户户都在想着法子给家里谋发展机会,个个都在铆足了劲儿地想着怎么鲤鱼跳农门。 就连乡里的领导都在带队领着大家撸起袖子加油干。 现在村里人聚在一起谈论的话题已经不再是几年前的挣工分了,而是家里田地今年收成如何?收入是多少?卖了多少钱?出去打工挣了多少钱? 家里有没有发展什么增加收入的进项或者是产业的? 现在整个林家村大家暗戳戳较劲的焦点已经是家庭综合经济实力排名了,隐隐之中都在你追我赶,每个人自己心里隐隐有个全村各家各户全年经济收入排行榜。 毕竟都是住在一个村子里,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家在忙活啥,我家在干点啥,田间地头的都相邻着,干什么活邻里之间都看得见。 外出的人都是从村口出去,又从村口回来的,大部分人外出的地点也就是镇上,因此在镇上是打工,还是做什么营生,邻墙隔壁的都门儿清呢。 家家户户家庭收入大面上的账似乎也不是什么秘密。 身处于这样的大环境下,心境能不受影响么? 今年过年,老林家二房过了个平淡年,说不上高兴,也说不上有多让人欢喜,家里的收入在全村垫底已经很让人没面子了。 不过最起码将林彦救了出来,人口大团圆了,也算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 过完年后,林德就带着胡小环和两个女儿去渝城投奔娘家了。 过完年,每个人也长了一岁,而林齐也有二十四岁了,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林老爹一想到林齐的亲事就直发愁。 他暗自嘀咕道:“要说我们家在几年前给老二说媳妇儿的时候,还是很容易的。” “没见人家胡小环堂堂一个城里的姑娘都巴巴地往我们家嫁么,那个时候我们家还是风光过一时的。” “可是这日子怎么不知不觉过得倒退了呢?” 林老爹也没觉得家里缺这少那的,可就是突然之间在村里抬不起头来,跟人说话都有点底气不足了。 眼见着邻墙隔壁的年轻后生们个个都说亲娶媳妇儿了,可是三儿子的亲事到现在都没有说成。 本来去年那会儿还有一家愿意试着跟老林家走动走动,看看能不能结成儿女亲家的。 可人算不如天算,哪知道没过几个月就发生了幺儿的那个事情。人家女方家里见状,跑得比兔子还快。 林老爹有一次上门旁敲侧击地去问怎么回事,结果人家说:“你们误会了,当初也只不过是想结交个善缘,断然是没有要结儿女亲家的意思的。” 林老爹坐在自家院子里抽着烟袋锅,气道:“简直欺人太甚!” 一想到这事,他心里就意难平。 “我们老林家怎么就被人瞧不上了呢?” “没见前头结的两个儿媳妇儿个顶个的聪明漂亮贤惠么,那些个人的眼睛简直都被猪油给糊住了。” “我家三儿定能娶个好姑娘回来的,等着瞧,哼!” 林老爹有些不服气地对坐在他旁边一副看他们家热闹的毛狗发狠话。 他觉得,这毛狗就是见不得他们家好,尽在旁边看笑话呢,没看见他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么。 毛狗发觉自己这般不知收敛地看别人家的笑话当作自己的乐子的行为,确实不太厚道。 他赶紧附和道:“那是,阿齐向来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又遗传了你们夫妻两人优良的基因,长得潇洒又帅气,哪个女孩子见了会不喜欢的?” 听到毛狗这么说,林老爹心情稍霁,也就不跟他计较他刚才看笑话的样子了。 可事实上,林齐的婚事确实处处受阻,家里条件稍微好一点的家庭,一听说说亲对象是老林家二房的,躲得比谁都快。 林老爹想‘强强联合’以此来改变老林家经济实力不强的现状的打算泡汤。 说来也是奇怪,整个青山大队,不管是家里经济条件如何的家庭,都不愿意将女儿嫁进老林家二房。 如此在不断地托人说亲失败中,一蹉跎,转眼就到了秋天了。 这一年已过去了一大半,眼见着这一年晃眼就要翻过去,林老爹心里更着急了呀。 虽说女子年纪大了不好说亲,这个同样适用于男子的。 男子年纪大了,在说亲界一样会遭人嫌弃的,年龄越大,身上能够拿得出手的竞争优势就会越少,会越来越没有竞争力。 无奈之下,林老爹只好将说亲的筛选范围扩大到青山大队之外的其他大队,看看有没有哪家姑娘不嫌弃他家老三的。 寻寻觅觅四处打听着,终于冒出了个不嫌弃老林家二房的,中间人说这家是青山大队隔壁乡青松大队靠着山的那个村子邓家村。 虽然是隔壁乡,不过离得也不远,脚程的话大概走路一个半小时左右就能够到。 第297章 三儿的亲事 林老爹想着,现在都什么时代了,好多人都在往镇上发展,都在削尖了脑袋地寻找发展机会。 如今机会都已经送到他们的面前了,不主动抓住,平白了去便宜别人,那不是在犯蠢么? 再说了,当时老二娶胡小环这个儿媳妇的时候,不就是看中了人家娘家是城里工人的身份么?不就是想着什么时候让媳妇儿的城里娘家拉帮一把么? 人还是要挪一挪的,他这个儿子向来是个聪慧有头脑的,去渝城那边应该是能够混得开的。 于是林老爹问道:“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动身?总不能现在就要急吼吼地走?” 林老爹不黑脸了,不过这会儿又拿斜眼看儿子。 “爹,那哪儿能啊,这不眼瞅着马上就要过年了,家里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忙,过年当然是要一家人都在,团团圆圆的,这个年才过得有意思嘛。” “我打算等过完年,过了正月十五之后再动身。” 湖城这边有讲究,腊月二十四是过小年,进入了腊月二十四,也就意味着这个年要开始了,一直到正月十五过大年,之后,才算这个年过完了。 等过了正月十五,农户们才开始各种田间地头地忙活,也有动身外出打工的。 林老爹这才满意道:“算你懂事,你自己机灵点,家里有什么活计就多做点。” 他对于二儿子的这个安排还是满意的,这个儿子就是乖巧懂事呀。 他完全忘记了六七年前他和廖氏是如何歇斯底里地拦住大儿子去奔赴前程的,此时却被二儿子哄得是见牙不见眼的。 他对待林德要外出打拼谋发展的打算与当初对待林溪时完全不同的态度,可能是因为林老爹本就偏心。 这人啊,心本来就是偏着长的。 也有可能是林老爹觉得这个儿子向来讨人喜欢,说话做事向来都有章程,总是能够让人很放心。 也有可能是林老爹的上了年纪了,越发觉得自己没有足够强硬的能力去管束儿孙,儿孙想要往外飞的心,现在他这个老头子有些压制不住了。 与其与儿子闹僵,还不如在儿子面前树立自己通情达理的老父亲形象,将来等儿子发达了,也会更加想着他这个老父亲对他的支持。 也有可能是被周围的环境影响的,现在整个青宁镇都是一片大发展的景象,家家户户都在想着法子给家里谋发展机会,个个都在铆足了劲儿地想着怎么鲤鱼跳农门。 就连乡里的领导都在带队领着大家撸起袖子加油干。 现在村里人聚在一起谈论的话题已经不再是几年前的挣工分了,而是家里田地今年收成如何?收入是多少?卖了多少钱?出去打工挣了多少钱? 家里有没有发展什么增加收入的进项或者是产业的? 现在整个林家村大家暗戳戳较劲的焦点已经是家庭综合经济实力排名了,隐隐之中都在你追我赶,每个人自己心里隐隐有个全村各家各户全年经济收入排行榜。 毕竟都是住在一个村子里,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家在忙活啥,我家在干点啥,田间地头的都相邻着,干什么活邻里之间都看得见。 外出的人都是从村口出去,又从村口回来的,大部分人外出的地点也就是镇上,因此在镇上是打工,还是做什么营生,邻墙隔壁的都门儿清呢。 家家户户家庭收入大面上的账似乎也不是什么秘密。 身处于这样的大环境下,心境能不受影响么? 今年过年,老林家二房过了个平淡年,说不上高兴,也说不上有多让人欢喜,家里的收入在全村垫底已经很让人没面子了。 不过最起码将林彦救了出来,人口大团圆了,也算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 过完年后,林德就带着胡小环和两个女儿去渝城投奔娘家了。 过完年,每个人也长了一岁,而林齐也有二十四岁了,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林老爹一想到林齐的亲事就直发愁。 他暗自嘀咕道:“要说我们家在几年前给老二说媳妇儿的时候,还是很容易的。” “没见人家胡小环堂堂一个城里的姑娘都巴巴地往我们家嫁么,那个时候我们家还是风光过一时的。” “可是这日子怎么不知不觉过得倒退了呢?” 林老爹也没觉得家里缺这少那的,可就是突然之间在村里抬不起头来,跟人说话都有点底气不足了。 眼见着邻墙隔壁的年轻后生们个个都说亲娶媳妇儿了,可是三儿子的亲事到现在都没有说成。 本来去年那会儿还有一家愿意试着跟老林家走动走动,看看能不能结成儿女亲家的。 可人算不如天算,哪知道没过几个月就发生了幺儿的那个事情。人家女方家里见状,跑得比兔子还快。 林老爹有一次上门旁敲侧击地去问怎么回事,结果人家说:“你们误会了,当初也只不过是想结交个善缘,断然是没有要结儿女亲家的意思的。” 林老爹坐在自家院子里抽着烟袋锅,气道:“简直欺人太甚!” 一想到这事,他心里就意难平。 “我们老林家怎么就被人瞧不上了呢?” “没见前头结的两个儿媳妇儿个顶个的聪明漂亮贤惠么,那些个人的眼睛简直都被猪油给糊住了。” “我家三儿定能娶个好姑娘回来的,等着瞧,哼!” 林老爹有些不服气地对坐在他旁边一副看他们家热闹的毛狗发狠话。 他觉得,这毛狗就是见不得他们家好,尽在旁边看笑话呢,没看见他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么。 毛狗发觉自己这般不知收敛地看别人家的笑话当作自己的乐子的行为,确实不太厚道。 他赶紧附和道:“那是,阿齐向来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又遗传了你们夫妻两人优良的基因,长得潇洒又帅气,哪个女孩子见了会不喜欢的?” 听到毛狗这么说,林老爹心情稍霁,也就不跟他计较他刚才看笑话的样子了。 可事实上,林齐的婚事确实处处受阻,家里条件稍微好一点的家庭,一听说说亲对象是老林家二房的,躲得比谁都快。 林老爹想‘强强联合’以此来改变老林家经济实力不强的现状的打算泡汤。 说来也是奇怪,整个青山大队,不管是家里经济条件如何的家庭,都不愿意将女儿嫁进老林家二房。 如此在不断地托人说亲失败中,一蹉跎,转眼就到了秋天了。 这一年已过去了一大半,眼见着这一年晃眼就要翻过去,林老爹心里更着急了呀。 虽说女子年纪大了不好说亲,这个同样适用于男子的。 男子年纪大了,在说亲界一样会遭人嫌弃的,年龄越大,身上能够拿得出手的竞争优势就会越少,会越来越没有竞争力。 无奈之下,林老爹只好将说亲的筛选范围扩大到青山大队之外的其他大队,看看有没有哪家姑娘不嫌弃他家老三的。 寻寻觅觅四处打听着,终于冒出了个不嫌弃老林家二房的,中间人说这家是青山大队隔壁乡青松大队靠着山的那个村子邓家村。 虽然是隔壁乡,不过离得也不远,脚程的话大概走路一个半小时左右就能够到。 第298章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这老邓家生了四个女儿和一个幺儿。已经嫁出去三个女儿了,都嫁得不远,现在在家里的这个是四女儿,名叫邓贵菊,是贵字辈。 四个女儿分别以梅兰竹菊取名的,听着还怪有文化的,不过家里条件一般,整个邓家村的经济实力在整个青松大队属于靠末尾的。 林老爹有些不知所措地问道:“女方家经济条件如何倒是不太紧要,主要是人得是老实实在人。他们家真的同意将四姑娘说给我家老三?他们家有没有打听我家老三的情况?” 林老爹被这突然来到的惊喜砸得有些不敢相信,主要是前面失败了太多次了,也不知道那些个人家嫌弃他老林家二房什么? 时间久了,被嫌弃的次数多了,弄得林老爹现在都不自信了。反倒是现在有人家愿意与他家三儿说亲,他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中间人老秦笑道:“既然是已经同意将女儿嫁去你们家,哪有不事先打听你们家情况的。” “你放心,人家都打听得清清楚楚的,人家邓老头夫妻两人通情达理得很呢,说是阿齐这么好的好小伙子,那些人家竟然不要,只能说明那些人家没有眼光。” 林老爹不自觉地挺了挺胸脯道:“就是。” 他突然找回了自信,自己儿子哪儿哪儿都好,是那些人没有眼光,忒不识货了。 他笑道:“还是老邓家通情达理有眼光呀,这样的人家就该跟我们家当亲家的。” 他觉得,这样的好人家不好找,碰到了就得赶紧抓住。女方家经济条件不如自家,往后等将这姑娘娶进门了,那还不得是哄着公公婆婆和丈夫过日子。 这样好啊。 他们老林家二房的经济条件虽然在林家村靠末尾,但是拿到邓家村那边去比较的话,他们家那是妥妥的家境殷实的人家呢,邓家村的姑娘那还不得巴巴地上赶着。 林老爹几乎是瞬间在邓家村头上找回了自信。他道:“我们家比上不足,比下还是有余的嘛。” 他试探着问道:“要不要让两个孩子先见见面?还是说我们两家直接将礼给先走起来?” 老秦回道:“邓老头说,他们家怎么样都可以,让老哥哥你来定就好。” 林老爹问道:“他们家人都这么好说话的吗?” 他笑眯了眼,感觉自己被前所未有的尊重到了。 这样也好,碰到这样好说话的亲家,往后打交道也舒服多了。 他满意地说道:“行,老秦,那你安排下,我们两家先见见面,将两个孩子也带上,不管怎样,商量走礼这些细节两家人也得见面谈的,顺便让他们年轻人也接触接触。” 他还是保留了最后一丝的理智,按理说,亲家好说话,那是好事,可这还没见面就什么都同意的,他总感觉心里不太踏实,觉得还是要先见见人,心里才放心。 老秦笑呵呵地应承道:“可以的,老哥哥,那你就等我的好消息。” 林老爹拍了拍老秦的肩膀,道:“老秦,让你费心了,等我们这个事成了,介绍人的辛苦费是少不得你的。” 老秦这会儿的笑容更加灿烂了,走的时候一再保证会帮他们将这个事给办妥当的。 林邓两家人见面的这天,双方约在了青山大队供销社见面。 林老爹、廖氏带着林溪、李婉和林齐,邓家那边邓老爹、邓老娘以及已经出嫁的三个女儿和这次要说亲的四女儿以及幺儿。 两方人马一对比,邓家来的人有些多啊。 “哟,这应该就是四姑娘贵菊。” 李婉几乎是立马就认出了邓贵菊,上前热情地挽着她的手腕。 这已经嫁人了的女子和待出阁的姑娘,在举手投足间还是有区别的。 那并排站在一起的四个年轻女子中,有三个人脸上都已经染上了操持家庭琐事的风霜和市侩。 唯独另外一个年轻女子眼里怯怯懦懦的,一脸紧张和忐忑,有些无助地扯着一个年纪看上去在四人中间最大的女子的衣袖。 李婉瞅着这情景几乎是第一眼就能够看出这些人各自的身份。 一听到李婉道出了要说亲的那个女子,林齐下意识地朝李婉那边看去。 就见大嫂挽着一个很年轻的姑娘,这姑娘长得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跟这十里八村的姑娘没什么两样,五官长得还算周正,不过也是属于放到人堆里根本就找不出来的那种。 长得比较平淡无奇,脸上鹳骨有些突出,眉毛有些粗直,这样的五官怎么样都跟好看扯不上边。 林齐并没有被惊艳到,内心无波无澜。 又见那姑娘眼神中怯怯懦懦的,紧紧地扯着另外一个年纪大一些的女子的衣袖,看得出这个要跟他说亲的对象对家人很是依赖,性子看上去倒是有些绵软。 这倒是跟她的五官长相有些出入了,林齐这会儿心里倒是泛起了一丝涟漪。 “是的呢,这是阿齐的大嫂,婉嫂子?” 被扯着衣袖的那个女子笑着跟李婉打招呼。 李婉笑着点点头,就见这女子继续说道:“我是贵菊的大姐,叫邓贵梅,这是我二妹邓贵兰,这是三妹邓贵竹,这是四妹邓贵菊,这个是我们的幺弟邓贵杰。” 被邓贵梅点到的几人一一乖巧地跟李婉打招呼。 李婉赶紧扯过身旁的林溪和林齐,介绍道:“这是阿齐,这是阿齐的大哥林溪。” 几个女子看到林溪时,眼睛顿时一亮,再看到林齐时也都跟着直点头。 年轻人这边说话一片融洽,林老爹也乐见其成。 他大手一挥,道:“那个,就让他们年轻人在这供销社里逛逛,看看贵菊丫头有什么喜欢的,到时候让我家阿齐买来送给她。” “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老东西就不好打搅他们的兴致了,我们出去外面说说话。” “那个,老大媳妇儿啊,你带着你三弟和邓家的姐妹们在这里好好逛逛啊,他们有什么喜欢的,你就做主帮阿齐买下来。” 李婉回道:“好嘞,爹,我晓得的。” 林老爹对林溪道:“老大啊,你跟我们也一起出去。” 林老爹是要拉着林溪一起跟邓家两老商量走礼这些细节的。 林溪跟着几个长辈走出了供销社。 一直到林溪的背影消失,邓贵梅状似若无其事地将目光收了回来,跟着李婉一行人在供销社里挑挑选选。 关于彩礼,老邓家倒是没有过分的要求,不像别人家像卖女儿一般,硬要收个多少数目的钱财才同意嫁女儿。 邓老爹红着脸摆手笑道:“老哥哥,你决定就行,这日子啊,关键还是他们小两口过,我们两个老东西要那么多彩礼做什么,平白苦了小两口。” 邓老头越是这般说,林老爹越是对人家这家风很是满意。 他觉得娘老子都这般通情达理,养出来的儿女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于是等回到家中后,林老爹将林溪和李婉叫到身旁,大手一挥,道:“林家村如今娶媳妇儿是个什么礼数,我们家也不能破了这个规矩,该怎么操办就怎么操办。” “你们赶紧着手安排去。” 回到自己家里,林溪和李婉心里直发苦,比吃了黄连还苦,还是有苦说不出的那种。 虽然道理都懂,不过李婉还是忍不住皱眉道:“这才刚刚将豆腐买卖做上手了,才卖了半年,每天起早贪黑的,也才挣几个糊口的钱,还欠着春生的学徒费,而且因为彦弟那个事,我们还扯着不少债呢。” “本来跟人家说好了,要在今年年底将这个账给还上,这钱还没凑够呢,又得操持三弟娶媳妇儿的事。” “前几天两家人见面的时候给老邓家的见面礼也是我们出的钱,这些钱出了就出了。” “老头子倒是上下嘴皮子一开一合,过了嘴瘾,要了面子,然后撒手啥都不管了。关键是一个子儿都不拿出来,让你这个大儿子全权操办。” “老话都说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咱手上没钱,哪里能比照村里那些个排场去接媳妇儿啊。” “老二两口子走得倒是干净,拍拍屁股走人,一走白了,老头子倒是对他们宽容得很,就这么同意放人了,把着你在家里当牛做马地使劲儿地磋磨。” 李婉继续发着牢骚道:“这薅羊毛也不能老逮着同一只羊使劲儿地薅?要不是你跟老头子长得像,我都要怀疑你到底是不是他亲儿子了?” 李婉心里有气,憋着无处发泄,心里窝火得很。 她每说一句,林溪的脑袋就往下低一寸,直到头低得都快埋到脖子上了。 媳妇儿说的这些句句都是事实,他无力反驳,他不像老二那般天生会钻营,滑溜得很,会讨老头子欢心。 他也没有老二那般心狠,能够狠得下心来抛下家里啥都不管,只顾着自己去奔自己的出路。 他瞻前顾后,舍不得这,放不下那,优柔寡断,心思不够狠,脸皮不够厚。 还自己给自己上了重重的道德责任枷锁来锁着自己,生怕自己做了什么违背道义的事让自己终日良心不安。 他还拖累着跟他过日子的媳妇儿孩子一起遭罪受苦。 看着林溪颓然地坐在那里,一副做错了事的样子,李婉的心又软了,也知道他是无辜的,不好将气都撒在他头上。 她放轻了声音说道:“我也不是责怪你,摊上了这样的娘老子又有什么办法呢?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他们现在年纪也大了,老三的亲事我们不管谁管呢?” “更何况,老三这孩子向来乖巧懂事,老实巴交的,总不能让他这辈子都打光棍。” “好不容易碰到个不嫌弃咱们家的,过了这个村就没有那个店了,再往后面拖,等年纪大了,只怕老三更不好说媳妇儿。” 林溪赶紧接过话头道:“嗯嗯,媳妇儿,我也是这么想的。媳妇儿,你真好,娶了你真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老三有你这么明事理的嫂嫂,也是他的福气。” 林溪赶紧狗腿地过去给李婉捏肩。 李婉甩了他个白眼,继续说道:“不行的话,要不我们将每天做豆腐的量加大些?这样也能多卖点钱。” 林溪睁大了眼睛,断然不同意道:“不可以,媳妇儿。这个事我不同意,还是按照原来的量来做,不然你太辛苦了,咱们还要带两个孩子呢。” “而且做多了,只怕是卖不完,这豆腐做出来后又不能放,当天做出来就得当天卖完的。” 林溪想了想道:“不行的话,我再去镇上瞅瞅,看看有没有打短工的事做,到时候我每天将豆腐卖完后,就不急着回家,在镇上做几个小时的活计,晚点回来也是可以的。” “退一步说,即便是没有短工的活计,到时候我去跟春生说一下,让他宽限宽限,这个钱缓半年再给。扯的那些外债,我也去找他们说说,让他们也宽限宽限。” 李婉想想也是,也只好这样了。 最终,李婉还是按照林家村的规矩提着布匹、衣服、糖果、糕点、彩礼钱去邓家村提亲了,亲事定下来后,没过多久就将林齐的婚事给操办了。 第298章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这老邓家生了四个女儿和一个幺儿。已经嫁出去三个女儿了,都嫁得不远,现在在家里的这个是四女儿,名叫邓贵菊,是贵字辈。 四个女儿分别以梅兰竹菊取名的,听着还怪有文化的,不过家里条件一般,整个邓家村的经济实力在整个青松大队属于靠末尾的。 林老爹有些不知所措地问道:“女方家经济条件如何倒是不太紧要,主要是人得是老实实在人。他们家真的同意将四姑娘说给我家老三?他们家有没有打听我家老三的情况?” 林老爹被这突然来到的惊喜砸得有些不敢相信,主要是前面失败了太多次了,也不知道那些个人家嫌弃他老林家二房什么? 时间久了,被嫌弃的次数多了,弄得林老爹现在都不自信了。反倒是现在有人家愿意与他家三儿说亲,他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中间人老秦笑道:“既然是已经同意将女儿嫁去你们家,哪有不事先打听你们家情况的。” “你放心,人家都打听得清清楚楚的,人家邓老头夫妻两人通情达理得很呢,说是阿齐这么好的好小伙子,那些人家竟然不要,只能说明那些人家没有眼光。” 林老爹不自觉地挺了挺胸脯道:“就是。” 他突然找回了自信,自己儿子哪儿哪儿都好,是那些人没有眼光,忒不识货了。 他笑道:“还是老邓家通情达理有眼光呀,这样的人家就该跟我们家当亲家的。” 他觉得,这样的好人家不好找,碰到了就得赶紧抓住。女方家经济条件不如自家,往后等将这姑娘娶进门了,那还不得是哄着公公婆婆和丈夫过日子。 这样好啊。 他们老林家二房的经济条件虽然在林家村靠末尾,但是拿到邓家村那边去比较的话,他们家那是妥妥的家境殷实的人家呢,邓家村的姑娘那还不得巴巴地上赶着。 林老爹几乎是瞬间在邓家村头上找回了自信。他道:“我们家比上不足,比下还是有余的嘛。” 他试探着问道:“要不要让两个孩子先见见面?还是说我们两家直接将礼给先走起来?” 老秦回道:“邓老头说,他们家怎么样都可以,让老哥哥你来定就好。” 林老爹问道:“他们家人都这么好说话的吗?” 他笑眯了眼,感觉自己被前所未有的尊重到了。 这样也好,碰到这样好说话的亲家,往后打交道也舒服多了。 他满意地说道:“行,老秦,那你安排下,我们两家先见见面,将两个孩子也带上,不管怎样,商量走礼这些细节两家人也得见面谈的,顺便让他们年轻人也接触接触。” 他还是保留了最后一丝的理智,按理说,亲家好说话,那是好事,可这还没见面就什么都同意的,他总感觉心里不太踏实,觉得还是要先见见人,心里才放心。 老秦笑呵呵地应承道:“可以的,老哥哥,那你就等我的好消息。” 林老爹拍了拍老秦的肩膀,道:“老秦,让你费心了,等我们这个事成了,介绍人的辛苦费是少不得你的。” 老秦这会儿的笑容更加灿烂了,走的时候一再保证会帮他们将这个事给办妥当的。 林邓两家人见面的这天,双方约在了青山大队供销社见面。 林老爹、廖氏带着林溪、李婉和林齐,邓家那边邓老爹、邓老娘以及已经出嫁的三个女儿和这次要说亲的四女儿以及幺儿。 两方人马一对比,邓家来的人有些多啊。 “哟,这应该就是四姑娘贵菊。” 李婉几乎是立马就认出了邓贵菊,上前热情地挽着她的手腕。 这已经嫁人了的女子和待出阁的姑娘,在举手投足间还是有区别的。 那并排站在一起的四个年轻女子中,有三个人脸上都已经染上了操持家庭琐事的风霜和市侩。 唯独另外一个年轻女子眼里怯怯懦懦的,一脸紧张和忐忑,有些无助地扯着一个年纪看上去在四人中间最大的女子的衣袖。 李婉瞅着这情景几乎是第一眼就能够看出这些人各自的身份。 一听到李婉道出了要说亲的那个女子,林齐下意识地朝李婉那边看去。 就见大嫂挽着一个很年轻的姑娘,这姑娘长得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跟这十里八村的姑娘没什么两样,五官长得还算周正,不过也是属于放到人堆里根本就找不出来的那种。 长得比较平淡无奇,脸上鹳骨有些突出,眉毛有些粗直,这样的五官怎么样都跟好看扯不上边。 林齐并没有被惊艳到,内心无波无澜。 又见那姑娘眼神中怯怯懦懦的,紧紧地扯着另外一个年纪大一些的女子的衣袖,看得出这个要跟他说亲的对象对家人很是依赖,性子看上去倒是有些绵软。 这倒是跟她的五官长相有些出入了,林齐这会儿心里倒是泛起了一丝涟漪。 “是的呢,这是阿齐的大嫂,婉嫂子?” 被扯着衣袖的那个女子笑着跟李婉打招呼。 李婉笑着点点头,就见这女子继续说道:“我是贵菊的大姐,叫邓贵梅,这是我二妹邓贵兰,这是三妹邓贵竹,这是四妹邓贵菊,这个是我们的幺弟邓贵杰。” 被邓贵梅点到的几人一一乖巧地跟李婉打招呼。 李婉赶紧扯过身旁的林溪和林齐,介绍道:“这是阿齐,这是阿齐的大哥林溪。” 几个女子看到林溪时,眼睛顿时一亮,再看到林齐时也都跟着直点头。 年轻人这边说话一片融洽,林老爹也乐见其成。 他大手一挥,道:“那个,就让他们年轻人在这供销社里逛逛,看看贵菊丫头有什么喜欢的,到时候让我家阿齐买来送给她。” “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老东西就不好打搅他们的兴致了,我们出去外面说说话。” “那个,老大媳妇儿啊,你带着你三弟和邓家的姐妹们在这里好好逛逛啊,他们有什么喜欢的,你就做主帮阿齐买下来。” 李婉回道:“好嘞,爹,我晓得的。” 林老爹对林溪道:“老大啊,你跟我们也一起出去。” 林老爹是要拉着林溪一起跟邓家两老商量走礼这些细节的。 林溪跟着几个长辈走出了供销社。 一直到林溪的背影消失,邓贵梅状似若无其事地将目光收了回来,跟着李婉一行人在供销社里挑挑选选。 关于彩礼,老邓家倒是没有过分的要求,不像别人家像卖女儿一般,硬要收个多少数目的钱财才同意嫁女儿。 邓老爹红着脸摆手笑道:“老哥哥,你决定就行,这日子啊,关键还是他们小两口过,我们两个老东西要那么多彩礼做什么,平白苦了小两口。” 邓老头越是这般说,林老爹越是对人家这家风很是满意。 他觉得娘老子都这般通情达理,养出来的儿女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于是等回到家中后,林老爹将林溪和李婉叫到身旁,大手一挥,道:“林家村如今娶媳妇儿是个什么礼数,我们家也不能破了这个规矩,该怎么操办就怎么操办。” “你们赶紧着手安排去。” 回到自己家里,林溪和李婉心里直发苦,比吃了黄连还苦,还是有苦说不出的那种。 虽然道理都懂,不过李婉还是忍不住皱眉道:“这才刚刚将豆腐买卖做上手了,才卖了半年,每天起早贪黑的,也才挣几个糊口的钱,还欠着春生的学徒费,而且因为彦弟那个事,我们还扯着不少债呢。” “本来跟人家说好了,要在今年年底将这个账给还上,这钱还没凑够呢,又得操持三弟娶媳妇儿的事。” “前几天两家人见面的时候给老邓家的见面礼也是我们出的钱,这些钱出了就出了。” “老头子倒是上下嘴皮子一开一合,过了嘴瘾,要了面子,然后撒手啥都不管了。关键是一个子儿都不拿出来,让你这个大儿子全权操办。” “老话都说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咱手上没钱,哪里能比照村里那些个排场去接媳妇儿啊。” “老二两口子走得倒是干净,拍拍屁股走人,一走白了,老头子倒是对他们宽容得很,就这么同意放人了,把着你在家里当牛做马地使劲儿地磋磨。” 李婉继续发着牢骚道:“这薅羊毛也不能老逮着同一只羊使劲儿地薅?要不是你跟老头子长得像,我都要怀疑你到底是不是他亲儿子了?” 李婉心里有气,憋着无处发泄,心里窝火得很。 她每说一句,林溪的脑袋就往下低一寸,直到头低得都快埋到脖子上了。 媳妇儿说的这些句句都是事实,他无力反驳,他不像老二那般天生会钻营,滑溜得很,会讨老头子欢心。 他也没有老二那般心狠,能够狠得下心来抛下家里啥都不管,只顾着自己去奔自己的出路。 他瞻前顾后,舍不得这,放不下那,优柔寡断,心思不够狠,脸皮不够厚。 还自己给自己上了重重的道德责任枷锁来锁着自己,生怕自己做了什么违背道义的事让自己终日良心不安。 他还拖累着跟他过日子的媳妇儿孩子一起遭罪受苦。 看着林溪颓然地坐在那里,一副做错了事的样子,李婉的心又软了,也知道他是无辜的,不好将气都撒在他头上。 她放轻了声音说道:“我也不是责怪你,摊上了这样的娘老子又有什么办法呢?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他们现在年纪也大了,老三的亲事我们不管谁管呢?” “更何况,老三这孩子向来乖巧懂事,老实巴交的,总不能让他这辈子都打光棍。” “好不容易碰到个不嫌弃咱们家的,过了这个村就没有那个店了,再往后面拖,等年纪大了,只怕老三更不好说媳妇儿。” 林溪赶紧接过话头道:“嗯嗯,媳妇儿,我也是这么想的。媳妇儿,你真好,娶了你真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老三有你这么明事理的嫂嫂,也是他的福气。” 林溪赶紧狗腿地过去给李婉捏肩。 李婉甩了他个白眼,继续说道:“不行的话,要不我们将每天做豆腐的量加大些?这样也能多卖点钱。” 林溪睁大了眼睛,断然不同意道:“不可以,媳妇儿。这个事我不同意,还是按照原来的量来做,不然你太辛苦了,咱们还要带两个孩子呢。” “而且做多了,只怕是卖不完,这豆腐做出来后又不能放,当天做出来就得当天卖完的。” 林溪想了想道:“不行的话,我再去镇上瞅瞅,看看有没有打短工的事做,到时候我每天将豆腐卖完后,就不急着回家,在镇上做几个小时的活计,晚点回来也是可以的。” “退一步说,即便是没有短工的活计,到时候我去跟春生说一下,让他宽限宽限,这个钱缓半年再给。扯的那些外债,我也去找他们说说,让他们也宽限宽限。” 李婉想想也是,也只好这样了。 最终,李婉还是按照林家村的规矩提着布匹、衣服、糖果、糕点、彩礼钱去邓家村提亲了,亲事定下来后,没过多久就将林齐的婚事给操办了。 第299章 五年后 五年的时间弹指一挥间,努力为了生存打拼的人,累的像个陀螺一般,根本就不知疲倦,也感觉不到时间在指缝间无知无觉地溜走了。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地忙活着,日子就在这忙活间一点一滴地过着。 这五年间,老林家发生了很多事,林泉又得了个儿子;林香嫁人了,得了一个女儿、一个儿子;林花有时会回娘家看看。 林水也得了个儿子,并且搬到镇上去住了。 跟他一起创业的张要发几人也都搬去镇上了。 林德前两年每年过年的时候还会回来过年团聚。 他每次走的时候都是大包小包地往渝城带,像是恨不得要将老林家二房的家当给搬空一般,不过后面三年就找了各种理由不回来过年了。 林小庆夫妻两人生了个女儿,宁氏在家里每天帮着带孙女,日子过得充实。 老寡妇邓氏后来查出真的得了脏病,没过多久就病逝了。林文知同样没有将她的骨灰安置在祖坟,同样也随便找了个荒山沟沟的地方埋了,连个碑都没有立。 不过林文知夫妻两人到现在仍然没能生下个一男半女。 林家村很多人家都盖起了两层小高楼。 不光是林家村,整个青宁镇下辖的大队十里八乡的农户们都在争先恐后地在自家宅基地上盖起了新的小高楼。 青宁镇上如今已不再是仅仅只有米厂这个厂子了,又兴新起来好几个其他的厂子,比如水泥厂、石灰厂、采石场、榨油厂。 甚至是以米厂为依托成立了青达县首个大宗粮食批发集散中心。 整个青宁镇产业密集,以农业为龙头特色,辐射发展其他产业。 镇上如今人流如梭,商户云集。 乡镇医院的医疗建设和资源配置都上了一个新台阶,科室也更加丰富了,能够看的病种也更多了。 乡民们遇到自己身子不爽利的,直接走出家门来到镇医院就能够有相应科室的医护人员看诊,诊疗设备也配上来了。 创办了青宁镇小学和初中,就近录取生源;在各大队也创办了相应的小学。 将青宁镇下辖的大队按相邻的地域每四个大队的教育资源划定为一组创办初中,录取四个大队内的生源。 镇上学校与大队学校的师资进行均衡配比,不存在镇上就比大队的学校好的说法。 初步有了能看病、不怕病、看得起病,能上学、有学上、上的起学的雏形。 人流如织的乡镇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积极向上的笑模样。 如今要离开这工作生活了快三十年的地方的甘镇长,哦不,现在要叫甘县长了,他心里五味杂陈。 他脑海里涌动着刚刚大学毕业那会儿来到这个地方,扎根在这里,奋斗在这里,结婚生子还在这里,到如今孩子已经大学毕业结婚生子了。 他也从小甘同志成功升级为老甘同志,青葱少年郎到如今半头华发,基本上青宁镇乡间所有的田间地头他都走过。 跟农户们一起在田间地头忙活,与他们一起焦虑着怎么提高种子的产量,跟着他们一起喜怒哀乐。 为了能够帮助农户办下营业证照,四十多岁的人愣是像个毛头小子一样拽着领导逐级申请,像是有干不完的劲头一般。 想到这里,甘县长有些底气不足地瞟了眼正走在他旁边的领导马书记,当时被抓壮丁的马书记可是首当其冲的呢。 马书记完全无知无觉,边看着镇上的景况,边感慨道:“老甘啊,这么多年辛苦你了。你是个好同志,这里的乡民们不会忘记你的。” “这青宁镇原本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平平无奇的地方,你愣是带着乡民们一起将日子给奔了起来。” “三十年的乡村基层工作,你愣是默默无闻地将你的基层工作做得生动而丰满。人民公仆就应该像你这样带领人民将日子给奔起来。” 甘县长被领导这般夸赞有些受不住,脸颊有些发红,有些不好意思地连连摆手道:“领导谬赞了,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做的还远远不够。” 马书记也不理会老甘同志说了什么,继续自顾自地说道:“你是个好同志,也是我们的好榜样,你给年轻一辈的同志们树立了他们要为之奋斗的模样。” “只有扎根群众,扎根基层,才能切身感同身受地体会到群众之所急、所想,也才能站在群众的立场去帮他们解决困难。” “在基层,会发生各种各样我们意想不到的情况和困难,我们要设身处地的想办法去纾解这些困难,要迎难而上。” “基层是一个能够很好锤炼人意志的平台,它并不是战场,而是挥洒青春、建功立业的好去处,在那里能够书写出各种各样精彩璀璨的人生,实现我们的人生价值。” “所以呀,老甘,你为我们年轻一辈的同志们树立了一个好榜样呀。三十年的摸爬滚打和锤炼,积累的丰富的工作履历,这是巨大的能量池啊。” “老甘啊,你可不能躲懒,你得去更需要你的地方继续发光发热呀。” 马书记语重心长地拍了拍老甘的肩膀,将老甘的肩膀拍得噗噗作响。 老甘觉得自己没有被工作上的事情累散架,却快要被领导的铁槌子给拍散架了。 好在马书记没有一直拍老甘的肩膀,转而将目光看向了一直默默跟在他们两人身后的韩助理。 现在韩助理被安排到青宁镇做工商科的办事员,是他自己主动申请的。 他本来前两年被调去了县里工作的,这次他又申请调回到青宁镇。 这次县里下放了一大批年轻同志们下沉到基层工作,这个想法马书记在好几年前就有了,只是一直都没有寻到一个很好的契机。 这次全县干部,包括各乡镇主要负责人做年度述职报告的时候,他们特意将青宁镇这些年发生的巨大变化以及甘镇长三十年如一日地在基层的摸爬滚打做了一个专题,让全县干部同志们研讨学习分享。 去基层,去那里锤炼自己,去挥洒青春,去建功立业,去活出出彩的人生! 此号召一出,年轻同志们个个跃跃欲试,主动请缨要去哪个乡哪个大队,等等。 “小韩啊,加油干,老甘同志已经为你们打了一个这么好的基础,剩下未来的发展蓝图就得你们年轻人去发挥聪明才智去绘制了。” “向来都是长江后浪推前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们年轻人都要加油,我们这些老家伙都在后面看着,到时候做得好不好都是要给你们评分的。” “是,领导,我会在基层好好努力的,我也会时刻鞭笞自己的。”韩助理的眼睛亮得要发光,似是眼里盛满了璀璨的星河,心中充满了前行的力量。 …… 林家村。 快六十岁的林城激动地拿着手中的报纸拄着拐杖急步往老林家大房的方向奔去。 小孙子在后面担忧地护着:“爷爷,您慢点,您看您这老胳膊老腿的,要是摔着了,那可怎么办?” 林城顾不了那么多了,三十多年前在西北那个边陲小镇,他和林钱在那里经历的一幕幕到如今仍然清晰地在他的脑海里游走。 他忘不掉,不愿意忘掉, 也不能忘掉。 林城此时边拄着拐杖急步走着,眼泪边如豆大的珠子般滴落下来,嘴角却咧着、畅快地笑着。 直到到了老林家大房的门口,他才激动地喊道:“嫂子,嫂子,我们,我们等到了,我们终于等到了啊!” 说着说着,他便拿着报纸蹲在院门口嚎啕大哭了起来。 楚氏此时也是头发基本上白了大半了,她寻着声音出来,看到是林城正在他们家院门口嚎啕大哭,她疑惑地问道:“阿城啊,你这是怎么了?” 林泉听到动静,也跟着出来了。 听到是楚氏的声音,林城朝她看过去,可是还是止不住地哭着,直到二十分钟后,他哭够了,这才慢慢地止住了哭声。 他拿出手中已经晕染了他眼泪的报纸,将一版篇幅很大的新闻版面递给楚氏看,他说道:“嫂子,你看,这就是胡二虎。” 楚氏看向报纸上的图片,是一个老头子被戴上了镣铐的照片,还有好几个同伙同样都戴着镣铐,也有好几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被戴上了镣铐。 林城咬牙道:“这就是三十多年前害了我阿钱哥的那个北方蛮子,他的名字就叫胡二虎。” 楚氏听到他这么说,一个趔趄险些没站稳,,林泉眼尖赶紧扶住了她。 楚氏指着报纸上的人问道:“就是这个人?” 林城咬牙切齿地点头道:“就是这个人,他就是化成灰,我都认得。” “真是苍天有眼啊,这个人在当地是个黑恶势力的头头,是个大魔头,杀人越货的事不知道干了多少,手上不知道沾了有多少人命。” “这么多年,我学习写字,不断地写着检举告发信。” “真是天理昭昭啊,如今终于将这群黑恶势力连根拔除了,你看这个新闻上写着胡二虎这么多年犯下的所有罪行,包括我检举告发的阿钱哥的事,报纸上也写了。” 楚氏听到这里,手都在颤抖,赶紧朝着林城指的那个方向看去。 果然有关于胡二虎这群黑恶势力霸占林钱和林城茶砖,杀人越货,抛尸湖里以毁尸灭迹的罪行。 楚氏死死地捏着林泉的手,早已经红了眼圈,眼泪早已经不受控制地往外涌,她颤抖着道:“泉子,泉子,你看,害你爹的恶人被绳之以法了。” 林泉也忍不住不停地掉眼泪,他嚎啕大哭起来,说道:“是啊,娘,害我爹的恶人被绳之以法了。” 林城激动道:“是判的死刑立即执行,法律为我们老百姓伸张了正义啊。” 楚氏又哭又笑道:“是啊,泉子,你爹终于可以瞑目了。” “泉子,快去准备好酒好菜,我们一会儿就去给你爹上坟,要告诉他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告慰他的在天之灵。” 林城也道:“嫂子,我也跟你们一起去,我要去跟阿钱哥好好喝上几杯……” 第299章 五年后 五年的时间弹指一挥间,努力为了生存打拼的人,累的像个陀螺一般,根本就不知疲倦,也感觉不到时间在指缝间无知无觉地溜走了。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地忙活着,日子就在这忙活间一点一滴地过着。 这五年间,老林家发生了很多事,林泉又得了个儿子;林香嫁人了,得了一个女儿、一个儿子;林花有时会回娘家看看。 林水也得了个儿子,并且搬到镇上去住了。 跟他一起创业的张要发几人也都搬去镇上了。 林德前两年每年过年的时候还会回来过年团聚。 他每次走的时候都是大包小包地往渝城带,像是恨不得要将老林家二房的家当给搬空一般,不过后面三年就找了各种理由不回来过年了。 林小庆夫妻两人生了个女儿,宁氏在家里每天帮着带孙女,日子过得充实。 老寡妇邓氏后来查出真的得了脏病,没过多久就病逝了。林文知同样没有将她的骨灰安置在祖坟,同样也随便找了个荒山沟沟的地方埋了,连个碑都没有立。 不过林文知夫妻两人到现在仍然没能生下个一男半女。 林家村很多人家都盖起了两层小高楼。 不光是林家村,整个青宁镇下辖的大队十里八乡的农户们都在争先恐后地在自家宅基地上盖起了新的小高楼。 青宁镇上如今已不再是仅仅只有米厂这个厂子了,又兴新起来好几个其他的厂子,比如水泥厂、石灰厂、采石场、榨油厂。 甚至是以米厂为依托成立了青达县首个大宗粮食批发集散中心。 整个青宁镇产业密集,以农业为龙头特色,辐射发展其他产业。 镇上如今人流如梭,商户云集。 乡镇医院的医疗建设和资源配置都上了一个新台阶,科室也更加丰富了,能够看的病种也更多了。 乡民们遇到自己身子不爽利的,直接走出家门来到镇医院就能够有相应科室的医护人员看诊,诊疗设备也配上来了。 创办了青宁镇小学和初中,就近录取生源;在各大队也创办了相应的小学。 将青宁镇下辖的大队按相邻的地域每四个大队的教育资源划定为一组创办初中,录取四个大队内的生源。 镇上学校与大队学校的师资进行均衡配比,不存在镇上就比大队的学校好的说法。 初步有了能看病、不怕病、看得起病,能上学、有学上、上的起学的雏形。 人流如织的乡镇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积极向上的笑模样。 如今要离开这工作生活了快三十年的地方的甘镇长,哦不,现在要叫甘县长了,他心里五味杂陈。 他脑海里涌动着刚刚大学毕业那会儿来到这个地方,扎根在这里,奋斗在这里,结婚生子还在这里,到如今孩子已经大学毕业结婚生子了。 他也从小甘同志成功升级为老甘同志,青葱少年郎到如今半头华发,基本上青宁镇乡间所有的田间地头他都走过。 跟农户们一起在田间地头忙活,与他们一起焦虑着怎么提高种子的产量,跟着他们一起喜怒哀乐。 为了能够帮助农户办下营业证照,四十多岁的人愣是像个毛头小子一样拽着领导逐级申请,像是有干不完的劲头一般。 想到这里,甘县长有些底气不足地瞟了眼正走在他旁边的领导马书记,当时被抓壮丁的马书记可是首当其冲的呢。 马书记完全无知无觉,边看着镇上的景况,边感慨道:“老甘啊,这么多年辛苦你了。你是个好同志,这里的乡民们不会忘记你的。” “这青宁镇原本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平平无奇的地方,你愣是带着乡民们一起将日子给奔了起来。” “三十年的乡村基层工作,你愣是默默无闻地将你的基层工作做得生动而丰满。人民公仆就应该像你这样带领人民将日子给奔起来。” 甘县长被领导这般夸赞有些受不住,脸颊有些发红,有些不好意思地连连摆手道:“领导谬赞了,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做的还远远不够。” 马书记也不理会老甘同志说了什么,继续自顾自地说道:“你是个好同志,也是我们的好榜样,你给年轻一辈的同志们树立了他们要为之奋斗的模样。” “只有扎根群众,扎根基层,才能切身感同身受地体会到群众之所急、所想,也才能站在群众的立场去帮他们解决困难。” “在基层,会发生各种各样我们意想不到的情况和困难,我们要设身处地的想办法去纾解这些困难,要迎难而上。” “基层是一个能够很好锤炼人意志的平台,它并不是战场,而是挥洒青春、建功立业的好去处,在那里能够书写出各种各样精彩璀璨的人生,实现我们的人生价值。” “所以呀,老甘,你为我们年轻一辈的同志们树立了一个好榜样呀。三十年的摸爬滚打和锤炼,积累的丰富的工作履历,这是巨大的能量池啊。” “老甘啊,你可不能躲懒,你得去更需要你的地方继续发光发热呀。” 马书记语重心长地拍了拍老甘的肩膀,将老甘的肩膀拍得噗噗作响。 老甘觉得自己没有被工作上的事情累散架,却快要被领导的铁槌子给拍散架了。 好在马书记没有一直拍老甘的肩膀,转而将目光看向了一直默默跟在他们两人身后的韩助理。 现在韩助理被安排到青宁镇做工商科的办事员,是他自己主动申请的。 他本来前两年被调去了县里工作的,这次他又申请调回到青宁镇。 这次县里下放了一大批年轻同志们下沉到基层工作,这个想法马书记在好几年前就有了,只是一直都没有寻到一个很好的契机。 这次全县干部,包括各乡镇主要负责人做年度述职报告的时候,他们特意将青宁镇这些年发生的巨大变化以及甘镇长三十年如一日地在基层的摸爬滚打做了一个专题,让全县干部同志们研讨学习分享。 去基层,去那里锤炼自己,去挥洒青春,去建功立业,去活出出彩的人生! 此号召一出,年轻同志们个个跃跃欲试,主动请缨要去哪个乡哪个大队,等等。 “小韩啊,加油干,老甘同志已经为你们打了一个这么好的基础,剩下未来的发展蓝图就得你们年轻人去发挥聪明才智去绘制了。” “向来都是长江后浪推前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们年轻人都要加油,我们这些老家伙都在后面看着,到时候做得好不好都是要给你们评分的。” “是,领导,我会在基层好好努力的,我也会时刻鞭笞自己的。”韩助理的眼睛亮得要发光,似是眼里盛满了璀璨的星河,心中充满了前行的力量。 …… 林家村。 快六十岁的林城激动地拿着手中的报纸拄着拐杖急步往老林家大房的方向奔去。 小孙子在后面担忧地护着:“爷爷,您慢点,您看您这老胳膊老腿的,要是摔着了,那可怎么办?” 林城顾不了那么多了,三十多年前在西北那个边陲小镇,他和林钱在那里经历的一幕幕到如今仍然清晰地在他的脑海里游走。 他忘不掉,不愿意忘掉, 也不能忘掉。 林城此时边拄着拐杖急步走着,眼泪边如豆大的珠子般滴落下来,嘴角却咧着、畅快地笑着。 直到到了老林家大房的门口,他才激动地喊道:“嫂子,嫂子,我们,我们等到了,我们终于等到了啊!” 说着说着,他便拿着报纸蹲在院门口嚎啕大哭了起来。 楚氏此时也是头发基本上白了大半了,她寻着声音出来,看到是林城正在他们家院门口嚎啕大哭,她疑惑地问道:“阿城啊,你这是怎么了?” 林泉听到动静,也跟着出来了。 听到是楚氏的声音,林城朝她看过去,可是还是止不住地哭着,直到二十分钟后,他哭够了,这才慢慢地止住了哭声。 他拿出手中已经晕染了他眼泪的报纸,将一版篇幅很大的新闻版面递给楚氏看,他说道:“嫂子,你看,这就是胡二虎。” 楚氏看向报纸上的图片,是一个老头子被戴上了镣铐的照片,还有好几个同伙同样都戴着镣铐,也有好几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被戴上了镣铐。 林城咬牙道:“这就是三十多年前害了我阿钱哥的那个北方蛮子,他的名字就叫胡二虎。” 楚氏听到他这么说,一个趔趄险些没站稳,,林泉眼尖赶紧扶住了她。 楚氏指着报纸上的人问道:“就是这个人?” 林城咬牙切齿地点头道:“就是这个人,他就是化成灰,我都认得。” “真是苍天有眼啊,这个人在当地是个黑恶势力的头头,是个大魔头,杀人越货的事不知道干了多少,手上不知道沾了有多少人命。” “这么多年,我学习写字,不断地写着检举告发信。” “真是天理昭昭啊,如今终于将这群黑恶势力连根拔除了,你看这个新闻上写着胡二虎这么多年犯下的所有罪行,包括我检举告发的阿钱哥的事,报纸上也写了。” 楚氏听到这里,手都在颤抖,赶紧朝着林城指的那个方向看去。 果然有关于胡二虎这群黑恶势力霸占林钱和林城茶砖,杀人越货,抛尸湖里以毁尸灭迹的罪行。 楚氏死死地捏着林泉的手,早已经红了眼圈,眼泪早已经不受控制地往外涌,她颤抖着道:“泉子,泉子,你看,害你爹的恶人被绳之以法了。” 林泉也忍不住不停地掉眼泪,他嚎啕大哭起来,说道:“是啊,娘,害我爹的恶人被绳之以法了。” 林城激动道:“是判的死刑立即执行,法律为我们老百姓伸张了正义啊。” 楚氏又哭又笑道:“是啊,泉子,你爹终于可以瞑目了。” “泉子,快去准备好酒好菜,我们一会儿就去给你爹上坟,要告诉他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告慰他的在天之灵。” 林城也道:“嫂子,我也跟你们一起去,我要去跟阿钱哥好好喝上几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