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反派养成有限公司》 Chapter 1 一个高冷的美丽花瓶 微生商被系统强制性推出了穿越位面。 眼前白茫一片,眼中还是高潮过后未散的余韵。 “滴答——” 鲜红的血液顺着之间滑落,他愣了一下,茫然的抬起手,红白相映,刺激着眼球。 他鬼使神差的伸出舌尖舔了一下。 甜的。 —— “他的美就像娇艳的阳,让我不敢直视,却又难以割舍,他的美,让人妒忌,叫人心碎,令人疯狂,夺人心魂——” “够了,夸不夸张……” “微生商休假回来了!” “真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张焕庭看到微生商从穿越门里走出来时,群里的消息还在叮叮作响。 他一席黑色风衣马丁靴,半长的墨发在空中款款飞扬,犹如古希腊的雕塑一般神秘优雅,尤其是那张俊美得人神共愤的脸——那张在《最想亲吻的脸》榜上断层第一的脸,同往常一样波澜不惊。 就像天神降临。 美得张焕庭心跳不止。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高举出手晃动:“微生!” 琉璃琥珀般的瞳孔在日光下流转,摄人心魄,他不过露出浅浅一笑,却还是叫人忍不住停下脚步。 “好久不见。” 张焕庭哂笑:“说什么好久不见,这不生分了吗,快进来,大家都好久不见你可想你了。” 微生商没做声,他往后瞧了一眼,一个跑腿服务的工作人员便推着一个大铁皮箱子朝他们过来。 “请了这么多天假实在是不好意思,给大家带了点东西,权当做赔罪了。” 门口这是呼啦啦蛄蛹了一大群人,他们皆喜上眉梢的望着那大铁皮箱子,少数的眼神往微生商身上飞。 “诶呀这怎么好意思拿!微生真是客气了!” “是啊,大家都是打工人,这怎么好意思让你破费呢!” “老张你还不赶紧把人请进来,站在外边儿是怎么回事!” 时隔十二天,微生商再次踏入工作岗位。 张焕庭瞧着众人对礼物的期待值比微生商还要高,觉得多少有点丢人现眼,正要招呼一声,又瞧见微生商摇了摇头:“就不进去了,你们忙,我得去找田部长一趟。” 众人忙着瓜分礼物,张焕庭有点不忍直视,两步走上前来:“要不要我带你过去?” “还要麻烦张哥带我过去一趟。” 轻叩门响,微生商一进门便瞧见田瑜那张残留了些许心虚的脸:“田部长在忙?” 田瑜摇摇脑袋,指着办公桌前的椅子:“坐。” 微生商笑了笑:“就不坐了,我有些急,想申请上个世界的回访权。” 田瑜愣了一下,用稚嫩的脸故作老成问道:“可以告诉我是什么原因吗?” 微生商有很强烈的意愿想要再次重返那个世界,至于为什么,可能是那个世界里有一位他没能及时救活的病人,或是一种世界的吸引力,让他不得不再回去一趟。 “我好像,想起了一些从前事情。” “想起了从前的事儿!” 田瑜听到这个回答,又震惊又有微妙的欣喜。 “会不会是错觉?”她整理了一下措辞:“毕竟我们所有人从三千世界上来之后都被抹除了原世界的记忆,无一例外,你有这个想法是不是因为曾经经历过设定比较相似的世界?” 他们这个部门叫做白月光部门,也俗称养老部门,是穿越局里最清闲的岗位。 微生商原来是医药部门的职员,后来因为戏份太多经常造成原剧情崩坏,比如说在总裁娇妻的世界位面里做家庭医生,惹得男女主为他决裂。 又比如说在皇城之中做御医,叫后宫里的娘娘为他飞蛾扑火。 诸如此类的案例数不胜数,只要是微生商出现的位面都被搅得一团糟,但是穿越局也舍不得对他做出什么处罚,也舍不得把他开除,倒不如给他找一个戏份少一点的清闲的岗位,有必要时给穿越局充充场面当吉祥物。 总之穿越局的宣传方案里十个有九个拿微生商的照片当做封面吸引读者阅读兴趣。 这些照片几乎全是从三千世界的录制视频里截取出来的,往往可以充当写真集,叫本部门的多少人都爱不释手。 微生商摇头,道:“不是错觉,我从来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田部长。”微生商的声线一柔,叫田瑜听得眼球都颤了一下,她抬眼看着微生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专注的望着她,好像眼里只有她一人。田瑜心道:这是强取不成,要动用美人计了?…… 然而微生商却并没有这样的意思,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田部长,我们究竟是从何而来,我相信不止我,还有数以万计的同事,都会在某一瞬间好奇自己的来处,是吗?” 田瑜下意识点头:“是……”啊不是!呸!怎么就这么被套上话了! 微生商站起身,朝她微微鞠了一躬:“还请田部长给我这个机会。” 田瑜被吓一跳,也立马站了起来。 这要是被人看到了不得被唾沫星子给淹死! “哪里哪里,不就是个回访权吗,我给你就是,你稍微准备一下,等你的穿越仓冷冻结束之后我就批准你行了!” 微生商直起腰来,垂眸看着田瑜,眼里的笑意漾开,如杨柳轻吻的春水。 “多谢部长。”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办公室,被人领着去了穿越台。田瑜慢慢滑下办公椅,最后只能看见个脑袋。脑海里飞快的在“微生商后援会”里分享。 田瑜:【他要上个世界的回访权,他是不是……谈恋爱了……】 …… 微生商走出办公室后,便褪去了脸上的那一抹温意。 琉璃盛光,照的从来不是他自己。 Chapter 2 诱因出现 蜀山派三年一度的招生大试招来天下人的瞻仰。 山间弟子比试得如火如荼,而微生商服一身玄衣,在清冷素雅的攀云山上炼药。 这场比试,是这个世界的位面之主第一次大放异彩的情节点。但他身为攀云山长老,从来久居深林之间,凡俗勿扰,不问世事。 上一次,他原以为这个世界不如就这般清静的过了。 就在他临别之际,攀云山上来了位不速之客。那人带着一身凛冽刺骨的寒意,染着满身的鲜血冲撞进了攀云山。 微生商瞧着眼见渐渐化形的丹药,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或许这一次,能将他救活。 丹药经七七四十九天炼制而成。 那人身上多得是沉疴救疾,多种病症混杂在一处,这才药石无医。 而如今可能什么事都还没发生,在所有事发生之前,尽最大的可能让他活下去。 “斩青峰,唐凤梧……” 他携云踏下攀云山,戴上了能够遮住全脸的面具,施施然来到了比试场所。 众位仙长原是坐在高台上,皆一幅清高伟岸的形象视察这这群前来求道的弟子,如今见微生商下了山,竟都感到意外。 他们起身朝微生商行了礼,让出了尊位。 微生商轻轻颔首就当做打了招呼,目不斜视的坐在了由二长老薛崔雨让出来的位置上。 薛崔雨凑过头来,问道:“师兄今日怎么有兴致前来。” “攀云山过于冷清,寻个体己弟子。” 薛崔雨听了更觉诧异,但因着微生商过于冷漠的性子,他也不好多问。 唐凤梧身姿纤长,动作间轻逸飘灵如游龙,他不似主角那般大开大合的功法,柔中带刚,刚中带韧。 薛崔雨注意到他的视线,便也将注意力投到唐凤梧身上去了:“这是个好苗子,这一届弟子之中,他也是个天赋凛人的。” 微生商:“就他了。” 一旁的斩清风首席弟子突然出声:“可是……” 微生商轻轻睨他一眼,说出心中疑问:“有何不可?” 谁曾想他不过说了一句,那弟子竟蓦然跪下,冷汗涔涔:“不……弟子不敢……” 薛崔雨呵呵一笑,替大弟子打了圆场:“师兄久居攀云山有所不知,历年蜀山招新弟子,不仅要通过比武筛选出能力优异的弟子,还要在后边经过重重关卡,保证他们身世清白,心无杂念才可。” 微生商淡淡道:“不必,我就要他。” 薛崔雨噤了声,然而在微生商另一边的三长老白石岭岭主月桥忽然怒喝:“微生商!你休要欺人太甚!从来不出山打理蜀中事务便也就算了,若是招来一个魔道中人,不是那我们整个蜀山冒险吗!” 魔道中人? 有了月桥做这只出头鸟,那些早对微生商颇有微词的长老皆开始对微生商口诛笔伐,微生商坐在位子上,静静地听他们倾诉自己的不满。无非就是怪他不理蜀中内务,全叫薛崔雨承担了去。 之后的各种话术,也都万变不离其宗。 他听的烦了,站起身,周遭那些嘈杂声蓦然淡了下去。 而此时场下正在比武的外门弟子忽然一个接一个的灵力不济,接二连三的倒了下去。 微生商看向表情痛苦的众人,淡声道:“你们如此羸弱,我若出山,你们能撑到几时?” 他最后将视线移向薛崔雨:“师弟才高八斗,能力超群,就是喜欢揣着心在暗处行走。” “我攀云山虽与世相隔,但年年寄到各位门上的丹药都有所记录,既然薛师弟掌管蜀山大大小小内务分毫不落,那想必我的心血也一定送到各位山头去了。” 此话一出,那薛崔雨脸上的心虚闪过。 微生商不再管这些乌合之众到底作何观想,施施然飞下高台,立在了强忍不适的唐凤梧跟前。 “你可愿拜我为师。” 这话一出,震惊了在场所有人,包括唐凤梧。 有人忿忿不服:“凭什么!他还没通过比试!” “蜀山比武不公!” 微生商一挥衣袖,那一群咄咄逼人的登时跪地不起。 却见眼前的少年也紧蹙着眉头,一手攥紧了胸前的衣服。 微生商心间一动,便收回了威压,蜀山上下所有人如劫后逢生一般大口喘息起来。 他手中化出一折扇,挑起那唐凤梧的下巴:“跟,还是不跟?” 唐凤梧仰着脸,心中有屈辱闪过,但他垂下眼睫,敛去心中不快:“多谢药仙青睐,弟子还未通过入院考核,仍……” “啪——”清脆的一掌声响起,唐凤梧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用扇子打了自己一嘴巴的人。那人眼中并无异色,好似此番举动就是理所当然的。 “拒绝的话不急于说,斩清风能教你的,我也能教,他们不能教的,我也能教。” 说罢,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便轻轻沾上了唐凤梧泛红的嘴角,他没能想到此子如此脆弱,不过轻轻一碰便伤着了:“疼不疼。” 药医关切之声如同山间清泉一般冷冽却又动人,唐凤梧恍惚一阵,心中诡异的生起好感来,他环视周围子弟,眼中不乏记恨艳羡的。 武功冠绝天下无双的药仙长老多年隐居攀云山不曾出世,他上山之时抱着侥幸心理,希望这位药仙长老如同传闻中那样早已仙逝,那么此行复仇,必然要方便许多。 最大的困难,便就落在了那辨清身份的雪域池沼。 可现下的状况,还没等到他经历剜心剔骨之痛,这最大的变数就来到了他眼前。 如若真同他走,自己怕是还未给家族报仇,就成了这人的刀下冤魂。 思及此,他紧紧咬着牙关:“我……” 话未说完,他便察觉自己喉咙嘶哑,竟是一个字也不能吐出。 他双膝一沉,重重跪在了那人面前。 下一秒,自己便如提线木偶一般,向那人磕头,行了拜师礼。 可怜……实在是可怜…… 眼泪从眼角划过之时,竟毫无察觉,只觉心中痛楚。 蚍蜉如何撼树,鸿毛之轻如何同泰山相较。他如蝼蚁一般的人,又要如何为家人复仇…… 他自嘲一笑,怕是不久便要下去同他们相聚了。 Chapter 3 男神心动实录 微生商做够了样子给外人看,攀云山上的仙鹤便斥云霄而下,他将人携上鹤身,为他解去了禁锢:“它叫商白,以后你在山上觉得无聊,可以同它解闷。” 唐凤梧侧脸过去闷闷不语,微生商转头一瞧,看到了他脸上的泪痕,当下就觉得新奇。 他第一次见唐凤梧时,那人性情温润不争,已然被自己雕琢成了一块璞玉,像一朵高洁傲物的莲花。而眼前的少年,外如烈焰而内在却柔软,如今一哭,就当真如同那朵初放的粉蔷薇一般。 “你觉得我折辱你了?” 唐凤梧睨他一眼,垂在眼睫间的泪欲掉不掉,惹人怜爱得恰到好处。 “并非,药仙大人绝世无双,这世上之人对您弟子之位趋之若鹜,我哪有拒绝的资格。” 微生商闻言轻笑:“牙尖嘴利。”这一点却是一直都未曾变过的。 他揭开面具,让山间清风尽然吹拂到自己脸上,享受这片刻的宁静:“无论你信不信,我不过是想要你活下去。” 他对上唐凤梧的眼,发现他脸上有失神过后的羞恼。 他将脸凑过去,笑着问道:“好不好看?” 唐凤梧眼神闪避,耳朵和脸却红了一片。他往后躲了躲,微生商又俯身凑近了他一些:“师尊问话,你为何不答?” 唐凤梧有些恼怒,刚要侧身躲开骂他,然而只觉得气血上涌,他蹙眉捂住心口,下一秒,“噗——”的一声吐出血来。 微生商戏谑的神情立刻就烟消云散了,随之代替的是满心忧虑。 唐凤梧昏了过去,软绵绵的倒在了他的怀里,他探了探唐凤梧的鼻息,心想不会是自己把他给气晕了。 真是个庸医,尽想着找到病人都没想着关心病患状况。 商白疾飞穿过云间,降落在了涧云宫前。 微生商抱着人跑过长廊,直奔山后温泉而去。 未给人褪去衣物,微生商便将人放进了泉水之中,氤氲腾绕的雾气包裹着二人,微生商探查了他的内息之后,便给他运功调息。 他神海充沛,却因两股势均力敌的力量在两项抗衡挟制,将他内息搅浑,以至于方才在山下比武,又遭他精神压制,此刻才终于撑不住。 微生商运功使他内息缓和之后,走出温泉,唤了那商白来,叫它挂着满身的瓶瓶罐罐,装着灵药送下山。 他怕是高看了这些人的能力亦或是小看了自己释放的威压对他们造成的影响。总之此行终究是对不住他们的。 到了傍晚,唐凤梧总算是悠悠转醒。 竹青掩映,错落的站在房屋中央,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风,穿过绿竹,袅袅余烟携着茶香飘到了他的面前。 微生商一身玄色里衣,手中端着一盏茶走到了他跟前。 唐凤梧瞧他手就往自己的手上捉去,下意识的瑟缩。 微生商淡淡瞥他一眼,握住他的手腕,轻轻一拽便搭在自己腿上,把了脉,道:“恢复得不错。”随后端起茶盏,单手递到唐凤梧跟前,眼神示意:“喝了。” 唐凤梧面色略显苍白,微生商对自己医术颇为信任,知道他并非大病未愈,而是心中有他事。 “你是人魔两族的血脉?” 床上的被褥被一只手骤然抓紧,微生商面色不变,转出他另一只手的手心,将茶放在了他手里。 一番动作完,他起身头也不回的往门外走去。 唐凤梧身上流的什么血,他在上辈子就知道了。 他有什么心思,自己并不关心,穿越局的任务只是在位面之中扮演一个特定的角色,让故事能更加完整。 除此之外,只要唐凤梧不死,其他的都与他无关。 房门甫一合上,唐凤梧立即盘起退运功,他惊讶地发现神海之中的内息此时竟然已经有条不紊的并行起来。 十八年来他一直为体内相持的内息所扰,而方才被那人一调,竟然都不攻自破了。 他将床边的茶端起,此时已经有些温凉,他细细的嗅了嗅,发现只是普通的一盏茶便喝了下去。 茶香扑鼻,醇香气温盈满了整个口腔,唐凤梧眼睛不由得亮了起来,舔了舔嘴皮觉着这茶极为惊艳。 两三步越过绿竹跨到那茶几面前,却是空无一物,就只见桌面上留有的一张字条。 上边刚毅遒劲的墨笔写着——一日一盏四个大字。 唐凤梧神色一囧,这人怎么知道他还会取茶来喝。 他瞪了瞪眼,转身回到了榻上运功。 辰时,天光微亮。 唐凤梧睁开了眼,身上一片粘腻,想是昨晚练功出了一身的汗,他记得昨天来到山间时自己进入了一片温暖的泉涌,想必这后山应有温泉。 他踏出房门,独自往后山去了。 清洁完身体之后,他往自己房舍走去,路过一间屋舍,竟然闻到了饭食的味道。 他有些不可置信,这后山有什么人偷吃?还是那人烹饪给自己或是那商白吃的? 他欲踏步走进去,又想起什么,转身先回到了自己房间里,取了一直带在身上的酒葫芦,又再次返程往方才路过的房屋之中去。 他站在门前,敲了敲门。 那扇门受一股内力震开,唐凤梧这才看清了屋内吃着膳食的微生商。 微生商瞧见他来,放下了碗筷,问道:“一起?” 一夜未见,唐凤梧再次被微生商那张面孔所惊艳到。虽然这人专横霸道,但是照某些方面来说还是蛮得体的。 他循规蹈矩的作揖道了一声师傅,这才走进了屋内。 微生商递给了他一双筷子。 唐凤梧有些犹豫地接过,他早已过了筑基期,再吃凡间的饭食,实际上对他练功无益。 但他还是坐下了,其一是他许久未吃过肉食,实在是有些眼馋。这其二…… “师尊,您为何不打算把我交给仙门?” 微生商听他这话,差点笑了,感情他之前说的那些话都是白说:“是你聋了,还是我未将话表达清楚?” 唐凤梧竟不知要回什么。 “您就不怕,我做出什么对仙门不利的事来?” 微生商瞥了他一眼,轻蔑一笑。 唐凤梧三缄其口,夹起一筷子肉埋头吃了起来。 微生商往后一靠,看着他吃饭的模样眼中竟荡漾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 他在想,原来唐凤梧年轻时还有这副模样。没有安全感,内心敏感,但防备心比以前要弱得多。 浑然不似多年以后蔫蔫儿的老狐狸样,却是比老狐狸可爱得多。 等唐凤梧将碗中的食物拔完,微生商蓦的将筷子重重放下。 唐凤梧抬眼有些茫然,嘴里的食物还没有嚼完,看起来呆呆愣愣。 “你太能吃了。” 唐凤梧默默将嘴里的肉吞咽进肚子里,道:“……我没钱。” Chapter 4 心动实录2.0 微生商故作烦恼的按了按眉心:“若不是你,我大可以省下好几天的伙食。” 唐凤梧一擦嘴角,赶忙站起身来向微生商行拱手礼:“多谢师尊疼爱,弟子不以为报,只能这就去练功增进内力不叫师尊脸上无光。” 他撤步想走,腰间又是一阵束缚,他晃了晃身形想要挣脱开来,下一秒整个人都被拖着往后飞去。 他整个人踉跄着往后倒退,掀翻了一桌的器皿,就在他惊慌之中,忽然就落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之中。 唐凤梧心中一惊,便被人牵着左手小臂将他整个人在那人怀中调转了个方向。 他直愣愣的对上了面前那张鬼斧神工般俊美的脸,一时没觉得被羞辱,反而是整个人都热了起来。 微生商原是想让他出糗,怎晓得施法的时候脑子一糊涂,就将人给拽到怀里来了。他原本还想着是否要解释一番,但看到面前这人的脸比商白的脑袋还红,一时竟没了想要解释的兴趣。 他抬手勾了勾这人的下巴,笑:“我记得这熟食也没有增益内力的功效,你气血喷张,这是为何呀。” 唐凤梧眼中震动难平,动了动嘴唇,只是一字一顿吐出了四字:“你羞辱我?” 微生商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唐凤梧的脸,上辈子从来只记得他笑的模样,朦胧在他一股子蔫坏里了。 如今仔细一看,他眉眼圆钝,鼻梁秀挺,嘴唇上还有唇珠,惹眼得很。就连腰也极其劲瘦。 不过比起上辈子却是要有血色得许多。 唐凤梧从微生商身上站起了身,脸上还有专属于少年的窘迫和怒气。 微生商回过神来,也跟着站了起来。 他拍了拍手,道:“既然没存粮了,那就得下山采买,凤梧可愿同我一道?” 唐凤梧忿忿转身:“不去!” 微生商拿起桌上的酒葫芦,放在手上掂了掂:“徒弟忤逆师父,你可知罪?” 唐凤梧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咬牙瞧着他:“你当如何。” 微生商悠悠打开盖喝了一口,品了品,评价道:“这酒不错,自己酿的?” 唐凤梧将葫芦抢了过去:“与你无关。” 微生商手中一空,垂落了下去,满眼笑意的瞧着这不经逗的小唐凤梧。 “我助你度过险境,也没打算将你交给仙家,你不知恩图报也就罢了,竟然还如此敌视我。” 他这般说着,露出了落寞的表情:“我在这山上几百年清净,也不知如何与人相处,你若是觉得冒犯,那为师向你赔罪。” 看着微生商朝他俯身赔罪,唐凤梧往后趔趄了一步。 微生商直起腰来,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发现他脸上只剩下红晕而没了愠怒,便试探着问道:“凤梧,可愿随我同去?……” —— 蜀山下的白水镇里人烟鼎盛,虽不似京城那些地方吃穿用度都是顶级的精致,却也是最能激发凡人味蕾和玩性的地方。 二人做了伪装,用法力叫人看不清他们的真实容貌来。 信步走在这充满人烟味的地方,唐凤梧感觉恍如隔世。 他跟在微生商身后,瞧他对着肉铺子依依不舍,买了这个又要买那个,一时感觉到幻灭。 这边是众口传说的那位不食人间烟火,清高冷傲的药仙? 不仅留恋凡间,性情还轻佻浪荡,就是在众人跟前装出来的罢了。 微生商紧攥着装着食材的纳戒,挤出人群外找到了唐凤梧之所在。 瞧他一人站在不远处,站得规规矩矩仪态大方,就是显得有些可怜。 他走近想敲他脑袋,被唐凤梧灵活一躲,面无表情道:“师尊还有什么要置备的么?” 没敲到那圆滚的脑袋,指尖蹭到了他的头发。 微生商拈了拈手指,下巴点了成衣铺的方向:“给你做几身衣服。” 蜀山上各大门派都有各自的校服,攀云山当年分到的是一身清冷无雕饰的白,那是各大门派挑剩下的款式,做工粗糙,微生商当时觉得用不上,现在更觉得用不上。 白色太素,偶尔穿能让人眼前得以清净,但他更想瞧唐凤梧身上多些鲜艳的颜色。 走进成衣铺前唐凤梧脸上瞧不出什么特别的表情,等到那些琳琅满目的布料一摆在他面前,这人眼里就有了藏不住的欢喜。 唐凤梧觑了微生商一眼,问:“让我自个儿挑?” 微生商挑眉:“好弟弟想挑多少挑多少。” 唐凤梧对他这个态度轻嗤一声,注意力再转回那些精美的布料上时又变得喜形于色。 成衣铺的老板为唐凤梧量身,老板娘站在一旁夸赞道:“官人的弟弟真是仪表堂堂气度不凡,颇有官人您的风采呢!” 微生商煞有其事的点头,那唐凤梧根本不理睬,视线一直留恋在那几匹翠绿色和玄色的丝绸锦缎之上。 微生商走过去指着问道:“这两个?” 唐凤梧带着些狡黠的矜持道:“也可以。” 微生商又点了几匹上好的料子,老板娘冲上前去给人摘下,笑得合不拢嘴:“好好好,官人,我这就给你记上,到这边给您弟弟选几副图来?” 这时唐凤梧也量好了身,朝他走过来。微生商搂过他半边肩膀:“好弟弟。” 唐凤梧拍开他的手,蹙着秀气的眉毛道:“别动手动脚。” 微生商在他往前走之际,抬手一捏他的耳垂又立刻放下,那唐凤梧恍若未觉直接走到老板娘跟前挑选图样,微生商瞧他渐渐泛起红的耳尖,笑吟吟的踱步往前走。 唐凤梧眼光极好,挑的图样也都是他瞧得上眼的,甚至还为那匹红色锦缎画了图样。 想必这小孩曾经也是富贵人家,只是家道中落,沦落至此。 唐凤梧甫一回头便撞进微生商带有怜惜意味的眼中,他愣怔几秒,骂道:“有病。” “老板老板娘,这几身尽量做得快些。” 微生商放下定金,那老板乐呵呵的接过,保证道:“一定一定!” 二人走出成衣店 ,太阳正高照,不免觉着刺眼。 “走,去酒楼避一避这煞人的太阳。” 唐凤梧笑:“你想吃就吃,说这么多借口。” Chapter 5 唐门 “诶,各位,听说了吗?上边那位仙人,昨个儿,显灵了!” “哪位啊?” “诶,还能是谁,就是那位法力高深莫测,弹指之间殍尸遍野的那位高人啊!” “哦哦哦,我知道了!就是那个什么攀云山上的药仙!” “攀云山!?那还真有仙人啊?我当是个什么危险禁地,说一个仙人的名号来吓唬我们这些平头百姓不叫我们进去的!” “害,这事儿都传了几百年了,我们却从来没见过,不相信也是正常的。” “我说,他真有这么厉害呢?” “那可不,毕竟都活了几百年了,这世上有几个求仙问道的人能活上这么久的?” “那他昨天怎么出来了,也不见什么天动异象的?” “你以为仙人都是什么人呐,去哪可不都是来去自如如履平地的么,要是搞这么大阵仗不就不自在了吗!” “话说,我听我蜀山上的那亲戚说的啊!当时这位药仙一出来,所有人连动都不敢动,仙人降世,威临九洲,天下生灵云集响应,无一不俯首帖耳!山河都为之颤动!” “哈哈哈哈哈,老刘,这到底是来去自如呢,还是威震四海呢!” “你们懂什么,这仙人出场,想要什么样的架势就有什么样的架势。” “不过啊,我可听说,这仙人下山来还带上去了一个人。” “谁?” “嗯……听说啊,是带上去了一个拜山弟子。” 众人幽幽叹了一口气:“若是我也被这仙人瞧上,一辈子都衣食无忧了。” …… 一盏热茶入口,唐凤梧便放下了杯子。 “不喜欢?” 唐凤梧摇了摇头,朝微生商摊开手,几锭银子就落在了他的手中。 他招呼来店小二,给了他一块碎银:“小二哥,能否帮我倒一壶酒?” 店小二高高兴兴的提着葫芦去打酒。 微生商斜着身子,问他道:“你怎么叫他哥哥,却不叫我?” 唐凤梧瞥他一眼:“师尊,如此称呼师尊实在是大不敬。” 微生商噎了一下,摸了摸鼻子。 唐凤梧端起茶杯凑到嘴边,心中思忖:“况且你几百来岁也有脸让我叫哥哥。” 浅浅抿了一口,觉得不好喝,又将茶给放下了。 旁边那桌子人说着说着又谈到了蜀山身上。 “这次蜀山外门入院的比试,你们押谁是魁首?” “我记得皇室也来人了不是,那三皇子影流苏,我押他一笔。” “诶,我原本很看好那周然的,若是药仙收的是他多好。” “是啊,那可是外院比试的第一名,话说被药仙带走的那名弟子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啊……” “叫唐凤梧!” “怎么听着有些耳熟?” “是姓氏耳熟,我们蜀山少唐氏,离我们最近的便是那几十年前繁盛一时的唐氏修仙宗族。” 此话一出,众人竟然都默契地沉默下来。 许久,终于有人开口:“前几年被灭门的唐门?” 无人回应,却也算是默认了。 “提这个做什么,晦气,若不是他们,也不会有魔修混入中原作恶。” 有人重重一拍桌子,喝到:“唐门活该灭亡,这群魔族余孽还想混入中原取而代之!” “……” “就是不知道那一朝夕阁的秘法和古籍都去哪了……” “……肯定是被他们自己焚毁了呗,毕竟都是些伤人害命的玩意儿。” 又过了许久,有人提议去赌坊下注,赌这一届蜀山试剑的魁首,众人皆兴致勃勃,不一会儿便浩浩荡荡离开了。 店小二打好了酒,将酒葫芦放到了两位客官的桌上,他刚想开口,却发现这二人此时如同头顶上有阴云笼罩,叫他有些不敢出声,匆匆的离开了。 微生商将筷子放在碗边,随手便拿过那酒葫芦。 还未得手,那酒葫芦便被一只青葱皓腕半道劫走,下一刻,那壶酒便被唐凤梧牛饮入肚,或是喝得太急,唐凤梧猛地咳嗽起来。 微生商顺了顺他的背,另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腕上,瞬间脸色骤变。 他忽的一手刀砍在唐凤梧颈间,将昏迷过去的人囫囵抱起,在众目睽睽之下踏云赶往攀云山。 商白半路得信,呼啸着在半空中接住了二人。 它仰天叫了一声:“主人,他又怎么了?” 微生商忧心的将他抱在怀中:“他气急攻心,怪我情急之下将他敲晕,喉间还有一口淤血未有吐出。” 他抬手便往唐凤梧身上输送内力,那口淤血便化散开,如同潺潺溪流一般,从他嘴角缓慢流出、分散,成了红色虬结的树根。 微生商忽然有些慌乱,生命的具象化来得如此突然,他捧在唐凤梧脸颊边,聚沙成塔,又从指尖流逝。就好像如同唐凤梧的命数一样。 上辈子救不了他,这辈子也不能。 “灵泉……去灵泉!” 商白如同箭矢穿过云间,惹得蜀山弟子纷纷驻足相看。 “这便是药仙的坐骑?” 微生商将其小心放入灵泉之中,红色立马晕染开来,成了一幅瑰丽的朱丹画作,而他的手也颤抖,仿佛方才运功之时连自己的气数也被唐凤梧吸收了过去。 他探入唐凤梧的神海,差点脱力跌入潭中。 “不可能,明明,明明上辈子你还活了很多年……” 他颤抖着捧着唐凤梧失去意识的面孔,那是一张苍白的,柔美的,却没有一丝生机的脸。 周遭雾气腾升,却不见他身体有任何回温,身体渐渐僵硬,睫毛上竟凝上冰霜。 他不间断的将内力传入唐凤梧的身体之中,但神海缓慢地吞吐着这股能量,他明显的认知到,他在逐渐枯竭。 “哗——” 唐凤梧的手骤然垂落,梳着发冠的圆脑袋,毫无预兆地撞入了他的怀里。 微生商停下了输送内力的动作。 死了? 他垂下头,看着唐凤梧那张安静的脸。 其实小唐凤梧长得很乖巧,只是若许年后气质磨砺了容貌,长出了包罗万象的枝桠。 心脏在抽搐,是因为还是没能挽回一位病患的姓名吗? 真新鲜,多少年,或者是几百年都没遇到这种状况了。 唐凤梧嘴角的血被一滴泪荡开。 Chapter 6 万人迷惨遭滑铁卢 来都来了。 微生商将唐凤梧存入冰棺之中,每天用内力滋养,而如今看,竟然比死的那天脸色还要红润健康。 这个世界太沉闷,他下了山,想着把自己还未做成的事都做完。 他没遮住脸,直接就下了山去,到了那家全白水镇最高档的成衣铺子。 他这次在门前停驻了片刻,记住了这家成衣店的名字——白水成衣。 好,微生商笑了笑,原来是个这么简单的名字。 “店家,这是我的契约。” 老板和老板娘有些不可置信的看了看这一纸契约,又仔仔细细的将微生商从头看到尾。 白水成衣的门被人站了个满,像王八一样的往里边探头。 微生商接过衣服,走到门口,乌泱泱一群人顿时便让出了一条路来。 他正要踏出门外,忽然想到什么似的,顿住了脚步,带着一抹浅笑对众人道:“本座为攀云山微生商,唐门覆灭一事另有隐情,望诸位勿要再轻信谣言,传播谣言。” 交代完这句话,他乘鹤回到了攀云山,将东西收拾干净。 临走之时,他坐到了冰棺旁,最后看了一眼唐凤梧的脸。 最后一丝内力无以为续,这天上地下唯一一个的药仙,也再也不复存在。 —— 穿越仓的开启时间比张焕庭想象得要早,他站在穿越仓前,瞧微生商缓缓坐起身,不由得愣了一下:“微生,你……哭了?” 微生商抹了一把脸,轻笑道:“是。” “你这是要休息了吗?” 他长腿一跨出了穿越仓:“张哥,我要去见田部长一趟。” 张焕庭还有工作,不方便陪同前去,但是他仍是疑惑加心痒,觉得这段时间微生商去找田瑜的次数也太频繁了,难不成田瑜真的有戏? 就在微生商将要跨出门去的时候,张焕庭看这个数据有些不对,连忙叫住了他:“对了微生,这种世界线回溯的事情还是有风险,蝴蝶效应影响太强,主角线直接就崩塌了,下次行动还是要三思啊……” 微生商默默听完劝告,点了点头:“好,我明白了。” 看着微生商的背影渐渐消失,张焕庭扣了扣脑袋,真是稀奇。 说不上哪里奇怪,可就是奇怪。 微生商来到她办公室门前时,田瑜正在看药仙为弟子敛尸的片段,看得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就连本尊到了她的地盘也没能意识得到。 门被轻轻扣响,田瑜胡乱的用纸巾擦掉鼻涕说了声请进。 但她的注意仍是停留在世界位面里。 微生商瞧她看得目不转睛,瞥了一眼,就瞧见唐凤梧死气沉沉的尸体。 田瑜听见有动静匆匆一瞧发现是微生商,手慌脚乱的关掉回溯视频,糯声糯气的问道:“微生哥,你怎么来啦?” 微生商不回话,他又立即找补道:“这这这,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你们前世今生的宿命实在是……太坎坷了,我实在忍不住,就剪出来了……” “可以坐吗?” 田瑜小狗似的点点头。 微生商坐在了田瑜办公桌前:“我没阻止你上传我的剪辑,你有这份心,我才应该觉得荣幸。”他这般说着,田瑜脸上都要笑出了花来。 又见微生商从兜里掏出个试剂管,里边装着新鲜的血液。 田瑜很会来事,立马就猜到:“这是凤梧的血,你是想?……” 微生商点头:“请部长帮我在数据库里查一下有没有他的资料,我怀疑他是编内人员,否则不会对世界线造成如此严重的影响。” 田瑜一听这事儿可不小,这还是微生商第一次托她找人,于是忙不迭的接过试剂管,将任务揽在了自己身上。 又聊了几句,微生商回到了星宫,这是他走出任务世界后休息的居所。 其实他并不知道唐凤梧是否是编内人员,就算不是,能够叫人查到他的转世也是不错的。 不过是萍水相逢,微生商自认为对他的关注度和感情的倾注程度已经算得上罕见了。 毕竟是自己没能救活的人,可能只是抱着一丝愧疚,想要再看他活在这个世界上罢了。 在星宫待了半天,他将从上个世界带回的纪念品放进了存储阁之中。 这一下,贫瘠的空间一下就变得鲜活起来。 整理完这些之后,他便联系张焕庭开启下一个世界位面。 —— 微生商刚一睁开眼,红色的液体便扑面袭来,叫他无处可躲。 红酒浸湿了额前的头发,顺着鼻梁,滴落在了雪白的衬衫之上,又淹着身体匿去了行踪,藏在宝蓝色西服之下。 侍应生慌张递过来一块方巾,微生商接过擦干净脸上的污渍,这才抬眼看向泼他红酒的女孩。 女孩眼眶泛红,怒目直视:“我是不可能答应你肮脏的要求的!” 放完这句狠话,穿着侍应生制服的少女踩着光滑大理石地板愤怒离开。 周围有不少世家公子和小姐瞧见这场景,纷纷过来询问安慰,微生商和气的笑笑,没有多说什么。 他竟然忘了接受世界线剧本。 一位看起来像是他的朋友的公子带着他去找了个空房间换衣服,一路上对他絮絮叨叨的吐槽,说他干嘛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那个叫安舒的女孩不是个省油的灯。这世上好女孩千千万,就你这样的条件,还愁追不上?又说那个叫安舒的女孩没眼光,竟然连微生少爷都瞧不上,给她脸了…… 微生商一边分心读剧本,一边听他说话,这才知道身旁这位滔滔不绝的少年叫做周河清,是他的好友。 两人来到了房间,服务员也刚好将衣服送了进来。 微生商好脾气的劝了两声:“安舒也不过十八岁,能有什么心机手段。” 周清河闻言不由得仰天长啸了一声:“微生啊微生!你真是被那个女人勾了魂了,我说她也就长得清纯了些,让你感觉新奇,你可别说她单纯,这种小姑娘可不就是为了扒上你这种大少爷的吗,不然就约她出来喝个小酒,她这么大反应干什么,还不是为了引发你的逆反心理,对她上心!” Chapter 7 老牛和嫩草 微生商笑了笑,不置可否,刚脱下湿粘的衬衫,就听见身后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他偏头去看,周清河这小子竟然还想上手。 他退后两步:“你没有?” 周清河谄媚的笑笑:“这谁不想有啊微生大少爷,咱都是男的你让我摸摸怎么了,我就说怎么从来见你穿的像个老古板似的,原来不是白斩鸡,只是纯粹的闷骚啊!” 微生商将脏了的衬衫一把甩了过去,笑道:“滚。” 那周清河一手接住:“你说我拿去拍卖得拿到多少价钱啊。” 微生商受不了的翻了个白眼:“你这毛头小子想的还不少。”他穿好了衣服就要往门外走。 周清河将衬衫丢到床上连忙追了出去:“什么毛头小子,我二月初二你三月初八,按规矩你还得叫我一声哥!” 微生商一脸怀疑的看了他一眼,周清河一脸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小声嗫嗫道:“虽然我是农历你是新历……但我就是一直过的农历生日,你过的新历生日,我叫你一声弟弟还不行么……” 微生商深深叹了口气,加快了出门的脚步。 周清河很快忘了刚才那一趴,亦步亦趋的走在他斜后方一边天马行空的说着话:“不过也好,很快就再也见不到那个女人了,反正你要出国,出了国什么样的女人见不到,我怕你很快就要留恋床榻,把这清纯妹子忘得一干二净了……” “出国?”微生商问:“什么出国?” 周清河愣怔道:“你不知道?等高考结束之后你爹就会把你送出国啊!” “你听谁说的?” 周清河挠了挠脑袋:“嘿,真是奇了怪了,这是你爸和我爸说的啊,那天两家人聚餐,你去上厕所的时候他们谈的,我还以为你也知道呢。”他没觉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便拍了拍微生商的肩膀,笑:“没事儿没事儿,我去y国就一定会去找你玩儿的,反正有我在你身边,也不怕孤单,是~看你这样八竿子打不出个闷屁,也只有我不会嫌弃你了。” 微生商进入的位面,工作内容一般就是扮演角色完善故事线,现在他只知女主叫做安舒,男主是他的弟弟,微生沅。白月光部门的工作只需要在任务世界活到故事线结尾便可。 他方才见安舒对他的印象想必是坏到了极点,可能有些脱离故事线了。 起码也别让安舒对他留有太坏的印象。 “今天周几?” “周日,唉,明天又要去那破学校了。” 微生商点点头:“今天就到这,我先走了。” 周清河当他是被人泼了酒没了兴致,于是道:“那你先走,回家告诉我一声!” 微生商摆了摆手,表示听见了。 他回到碧水园,进入客厅的时候听到女孩小声的啜泣声,还有少年低声的安慰声。 他脚步一顿,心想该不会是安舒和微生沅…… 正这么想着,楼上走下来交谈的二人,他一抬头,便又愣在原地。 一人是他在这个世界的父亲,微生御,而走在他身边的青年,西装革履、举手投足间落落大方,温润有礼。 让微生商惊讶的不是他通身的气度,而是那张脸……竟然同唐凤梧长得一模一样。 青年此时也注意到了他灼热的视线,往微生商看来时,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惊艳,随后又变得得体而有礼,浅笑着朝他颔首。 “阿商,怎么连你也回来了。” 客厅里的二人听见微生御这么说,竟然也同时噤了声。女孩朝他望来的眼神颇为幽怨,微生沅瞧了他一眼,似是想笑着打招呼,但又顾及到安舒的心情,心虚的眼睛在二人之间流转。 这时,微生御又道:“对了,刚好想告诉你,这是星耀在y国的负责人唐凤梧,我打算,让你高考结束之后去留学,正好,可以让你凤梧哥哥照顾你一些。” “凤梧,哥哥?” 微生商的眼神死死钉在唐凤梧的脸上。 微生御咳嗽一声:“你可别怪爹,爹自有爹的决定,不会害你就是了。”他这般说,又用眼神示意微生商不要落他面子。 唐凤梧心下挂了一块石头,就怕这位少爷太难相与,在y国不太好过。 谁知那位少爷忽然笑得诡异,眼神就像要将他剥皮抽筋似的,就连手都不由自主的抖了抖。 微生商内心颇为复杂,但笑容依旧如煦:“我没意见,凤梧哥哥这就要走?” “啊……”唐凤梧尴尬一笑:“这不是要去很久么,我得回去准备一下,况且这天色已晚,就不打扰你们休息了。” 唐凤梧说完就要告辞,微生商右跨一步拦住了他的去路,那张杀伤力满级的脸似笑非笑:“那我送哥哥。” 晚风带来一丝凉意,唐凤梧合上车门后,车窗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敲了敲。 将车窗降了下去,那双浅色瞳孔的漂亮眼睛带着笑意看着他:“哥哥,我还不知道你的联系方式呢。” 唐凤梧闻言眉头一挑,维持着得体的假笑将手机递了出去:“弟弟明天还要上课,可要早点休息。” 微生商满脸笑意,录入自己的电话号码之后拨通,将手机还给了唐凤梧:“好的,谢谢哥哥。” 见人站在门外,似是要目送他离开,唐凤梧抿唇一笑,驱车离开。 “……”唐凤梧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他总觉得大少爷的表情之中别有深意,若只是性格顽劣,到了y国,只不过是需要分心来照顾他,但是这打一照面,有感觉事情没有他想得这么简单。 他捏了捏眉心,这几日工作压力不小,可能是他神经紧张了。 回到公寓中,他处理完一大堆工作上的事务之后洗了个澡,又吃了药,躺在床上时才发现微信上有一个新的好友申请。 他点开一看,果不其然是大少爷发来的。 他刚一点了同意,那边的微生商立马就给他发来了消息。 【哥哥这么晚了还不睡?】 【刚忙完,弟弟怎么也没睡?】他指尖顿了一下,跟着个微笑表情包一起发了过去。 他现在和年轻人有代沟是正常的,阴阳怪气一下应该也无伤大雅。 【哥哥一直没回我消息,担心哥哥。】 手机当下就变得和烫手山芋一般,他踌躇着不知道要说什么话。他实在想不出微生商是如何顶着那样一张脸说出如此肉麻的话来。 他干脆想着,不如把手机一关,就当他睡着了。 就在手机黑屏之前,微生商又发来了消息。 唐凤梧没看清,他抿着唇心中做天人交战,最后还是好奇心驱使,他点开了微信。 【哥哥晚安。】 他松了一口气,回道:【晚安】。 Chapter 8 装嫩指南 微生商下楼喝水,那微生沅还在温柔小意的安抚着安舒的情绪,安舒打着哭嗝同微生沅倾诉。 他隐约听见微生沅替他说话,说,他哥肯定不是那样的人,你不要误会了。 微生商走进客厅之中,看着这对小鸳鸯:“阿沅,还不送这位妹妹回家么?” 安舒闻言如同受惊的雏鸟,刚好叫微生沅得逞,将人一把拉至怀中:“舒舒母亲病了住在医院,她没地方可住,我收留她不可以么。” “真可怜。” 安舒美目横竖,嗔怒道:“不准你可怜我!” 微生商朝她展颜一笑:“你就是可怜。” 这么大一个杀器混不吝的就对她笑了起来,安舒竟一时间忘了生气,只觉得脸上一定红透了。 微生沅心中警铃大作,一把把她的头掰过去,胡乱说了什么转移她的注意。 第二日。 天还未亮,三人坐上了车,由司机送他们三人去学校。 还离着校门口一段距离,安舒便吵着要下车走过去,为此微生沅和她吵了一下,微生商懒得听,下了车走到另一边将车门拉开,把两人从车上扯了下去。 安舒和微生沅一脸茫然的看着微生商回到车上又降下车窗:“滚远点。” 随后对司机道:“老张,走。” 没了两个人在身边你侬我侬,微生商顿时感觉耳朵边清净了不少。 一到下课微生商身边总是围着一群化不开的人,在他身边从天南谈到海北,一直到了上课铃声响才散开。 微生商百无聊赖地听了会儿课,又拿出手机给唐凤梧发消息。 微生商:【在干嘛?】 唐凤梧应该在忙,快到上课了才回复他:【刚才在开会。\/微笑\/】 微生商嘴角带笑,手指狠狠戳了几下那个笑脸。 微生商:【十二点来接我放学。】 【我中午有工作,就不回家了,张叔今天有事吗?】 微生商给 张叔发了条消息,随后按熄了屏幕。 终于捱到放学,他在校门口打了辆车直奔星耀集团。 前台认识他的脸,微生商问了唐凤梧的办公室后直接坐着电梯上了楼。 唐凤梧不在办公室里,微生商便坐在沙发里等他。这办公室里的味道和唐凤梧身上的气味一样,柔和的冷调,若不是上辈子这股气味就和他寸步不离,都以为喷了什么香水。 窗边和桌上摆放的绿植不少,长得也漂亮,可见唐凤梧平日里没少爱护。 唐凤梧刚走进办公室便看见俊美非凡的少年翘着二郎腿闲散的靠在沙发上,腿间正躺着一本高中教材,书页在他之间翩飞,颇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 忽的,那双深得能将人溺死的眼睛朝他看来,眼中带笑,纤长浓密的睫毛像他玩弄人心的武器。 “回来了。” 熟稔的语气瞬间就将他的防备心击溃,让唐凤梧莫名紧张了一瞬。 他不动声色的整理一番西服外套,拿出一幅长辈对晚辈的关心,故作镇定的走到办公桌前坐下:“怎么过来了,吃饭了没?” 微生商将物理课本放回了书包里,随手牵了一张办公椅坐在了唐凤梧的对面,抬手便搭上了他放在鼠标上的右手。 微生商敏锐的感觉到他的手微微颤了一下,盯着电脑的眼睛仿佛也无了神采。 他结巴了一声:“有,有什么事么?” 唐凤梧此时心中天人交战,他专业能力优异又托了舅舅的福,刚毕业就进了星耀实习,后来能力不错短年间升职坐到了这样一个位置。 他兢兢业业埋头苦干,就是为了一展宏图和不为辜负舅舅与董事长的赏识提携之恩。 他清廉正直在酒局上也算得上是长袖善舞,黄赌毒样样不碰,这时间越久他越觉得前途一片光明。 当初董事长托他照顾大少爷也只是觉得需要分出一点点的精力于工作上无关紧要,可如今,可如今!…… 董事长说少爷性情冷淡,不喜与人接近,若果他们当真传出了点什么事情,他,他岂不是百口莫辩…… 若他和外人说是大少爷勾引的他别人会信吗?不对!他又不喜欢男人,凭什么就会被这小孩勾引! 不对不对! 他笑什么?他盯着我笑什么! 我去!老天爷,他是不是看不惯我,想把我拉下水,觉得我威胁他的位置了是吗? 一定是这样的…… 唐凤梧瞳孔颤个不停,手上暗暗使劲想要将手抽回去。 可就在这时,微生商突然收回了手,靠进了椅子里。 “哥哥,你还有健身的习惯。” 这是一个陈述句,唐凤梧虽然常被人说身材好,但听微生商提了一句,倒叫他有些草木皆兵的感觉。 他已经笑不出来了。 “是,有时间会去一趟健身房。” 微生商点点头:“挺好。” 挺好?什么挺好? 唐凤梧不自觉的握紧了鼠标。 “晚上少熬夜,是药三分毒。” 少年说完这句话,便站起身去沙发提起书包往肩上一扔,淡淡的朝他道别:“走了,哥哥。” 办公室寂静了几乎整整半个小时,这期间既没有书页翻动的声音,也没有鼠标按动的响声。 “他奶奶的。” 唐凤梧拳头都硬了,这小孩什么意思?恃美扬威挑衅他? 他猛然向后一躺,心中顿生委屈,他在星耀是来工作的,又不是来带孩子玩权谋的,他现在还年轻干嘛要遭这份罪。 ……不过微生商是真好看啊。 办公室门再次被敲响,唐凤梧弹坐起身,淡淡道了一句:“进。” 陈秘看唐凤梧一直在工作,劝了一句:“唐总,y国那边的工作都做好了,这几天可以暂时休息一下了。” 唐凤梧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敷衍的点了点头:“有什么事吗?” “哦,您刚才在开会的时候,您的舅舅打电话过来叫您晚上一起去董事长家吃顿饭。” “……好,还有什么事吗?” “苏董还说,让你挑一下两位少爷的礼物,这顿饭局主要是让您和大少爷认识一下。” 唐凤梧将电脑敲得劈啪作响,抽出空道:“好的我知道了,如果没什么事就先去忙。” 陈秘担忧的沉默了几秒,最后还是多说了一句:“唐总……多休息。” Chapter 9 下饵 下午放学后,微生商还未见到另外两人张叔便要开车。 “他们去哪了?” “二少今天下午和安舒姑娘去了医院,说接了大少爷之后过去接他们就行。” “好。”微生商应了一声,又问道:“阿姨得的是什么病?” 话刚一说出口,微生商脑海中立即窜过一条微小的电流,随即一个声音响起:“警告!警告!请扮演者微生商不要干涉关键人员生存指数。” 微生商感觉眼前亮起了警示灯灯,催命似的闪烁,就算闭上眼也能在脑子里跃动,夸张到让人以为这个世界都陷入了红蓝光威胁中。 “会有什么后果?让他们和凤梧一样早逝吗?” …… “少……少爷你在说什么?” 微生商睁开眼,望了望窗外:“到哪了?” 张叔收回望向后视镜的眼睛,道:“还有五分钟就到医院。” 这么快。 微生商心想。 学校到医院有半个小时的车程,也就是说那造孽的破灯在他眼前整整闪烁了二十多分钟。 张叔问:“大少爷,你要下去瞧一瞧吗?” 微生商静静的看着窗外,微生沅和安舒的身影在眼前渐渐清晰起来,他扭过头,舒了一口气:“不用,他们来了。” 微生沅坐进了后座,看起来兴致不高,看见微生商也在车里,恹恹的问了一句:“哥,你怎么也来了?” 医院是他让张叔来的,这么一问无异于多此一举,微生商懒得理他这句废话。 一路上微生沅的眼睛几乎就没正视前方过,一脸的忧心,视线的方位分别是安舒、手、安舒、脚,三个地方来回转移。 微生商在脑海里试探着问了一句:“我以往扮演医生治病救人时,为何没有警告?” 没有声音回答他的问题,不过他也隐隐猜测到,可能是人设不符,或者是剧情安排他就该治好那个关键人物的性命。 他原想劝慰一句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但好像又没有立场。人生百年,最无能为力的便是挽回不属于自己的生命,你又觉得可惜,又会清醒的发现这并不是自己努力就能达到目的的。 晚间在席上见到了唐凤梧,他想起了这人上辈子的死状,七窍流血而死,谅他有三头六臂也止不住这人汩汩往外淌的血,就像嘲弄他似的。 微生御板起脸来,敲了敲桌:“你们三个人怎么回事?吵架了回来给老子摆脸子是不是!” 苏董和善的笑着好言相劝:“孩子们还小,说不定是学习上的压力太重了,回到家还要陪我们吃饭。也是苏叔叔没有想到这一点,给你们道歉了。” 微生商倒满了一杯酒,脸上挂着歉意对上那笑面狐狸:“不敢不敢苏叔叔,今天怠慢了您和凤梧哥哥,我代为赔罪了。” 二人相互推诿几番,那微生御的脸色才终于缓和些来。 到微生商喝了酒坐下,又听微生御道:“老苏啊,你们家凤梧我可是喜欢得很,看人不骄不躁还温温柔柔的,公司里不知道多少小姑娘肖想他呢,哈哈哈哈哈哈。” 苏董:“诶,在我家里,我最喜欢的小辈啊,就是小唐了,就是年纪也不小了连个女朋友都没有。” “……” 微生商掀起眼皮看了一眼抿唇低眉腼腆赔笑的唐凤梧,他丝毫不介意,倒是听那两老头给他说亲听得兴起得很。 就在这时,那状若腼腆娇俏的人忽然抬眼往他的方向瞧了过来,微生商闪避不得,眼神仿若钉死在唐凤梧身上似的。 唐凤梧看过来那一眼没有停留太久,他漫不经心的一挑眉,注意又很快回到了酒席中高谈阔论的两人身上。腰背挺直,笑容依旧腼腆,像个乖宝宝。 心里触电一样。 微生商垂下头,低低笑了起来。 他胡乱揉了一把头发,站起身,右手偷偷拍了一把吃饱了却不敢走的微生沅。 “爸爸,叔叔,凤梧哥哥,我们吃好了,你们慢吃。” 微生御摆了摆手,当微生商就要离开时,那苏董叫住了他:“诶,小商你等等!” 微生商转过身来,听见苏董道:“你们也快到国庆了是,这小唐一天到晚只忙着工作,干脆你们两个趁着国庆到我南海那边的度假村玩几天,刚好增进增进感情,也不怕你们明年到y国相处不适应。” 唐凤梧也适时的站起身来,一只手朝他递来:“弟弟,接下来就多多关照了。” 多考究,多见外啊…… 微生商捏住他的指尖,指甲泛着粉,身体一定很健康。 “多多关照。” —— 走出餐厅,微生沅一把将微生商拉到花园里,一来就开门见山:“哥,能不能给我点钱?安舒的妈妈病重,为了治阿姨的病她还欠了三百万无家可归,我,我想帮帮她……” 微生商听他的描述顿了一下,把刚想抽出的卡又塞回了兜里:“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他自己告诉你的?” 微生沅听他这么恶意揣测他心里的白莲花顿时羞恼:“怎么可能!哥你也不用脑子想想安舒那样倔的人能告诉我实情吗?我是去她临时租住的地方找她的时候她刚好不在,遇上了前来讨债的混混才知道的,你能不能别这么想她!” 微生商斜斜往旁边一靠,静静的盯着这人,眼睛里溢满了蠢,他突然笑了:“我们是亲兄弟吗,你怎么一点也不像哥哥。” 趁着眼前这人还没反应过来,微生商掏出卡往他头上一敲:“诺,里边有五百万,多的没有。” 微生沅捧着卡兴高采烈的去和女主邀功,身后一个声音响起:“你怎么不提醒他?” 微生商回过头,脸上取而代之的是浅浅的笑意:“提醒他什么?提醒他安舒身上的衣服并不合身,虽然素净但都不便宜,提醒他像安舒这样的人基本不会出现在我们学校?” 他走近唐凤梧:“哥哥,还有几天到十月一号?” 唐凤梧伸手挡在他胸前的校服上:“那她说的在医院里的妈妈怎么办?” 微生商不以为意:“她拿到了这笔钱,如果医院里躺着的真是她的亲人,她不会弃之不管,如果不是,那联合起来一起骗人就说明病不致死。” “你就这么相信她?” 微生商耸了耸肩,他只是相信主角光环。 Chapter 10 性感唐唐在线发牌 微生商把贴身衣物装进了旅行包里,挎在背后轻得没有重量。 他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离十点整还差着两分钟,他便看见唐凤梧的车驶进了院子里。 微生沅和安舒出门约会去了,微生御也不在家,他同家中几位阿姨和叔叔道别之后坐上了唐凤梧的副驾。 唐凤梧捂着鼻子启动。 “我早就想说了,你坐我车能不能别喷香水?” “不喜欢吗?”微生商一边这么问着,一边侧身将鼻子凑到唐凤梧的颈边嗅了嗅:“你身上不是也有这个味道吗?” 唐凤梧把微生商的头推回去:“这是沐浴露的味道,没有香水这么浓烈。” 微生商沉默着开窗扯着衣服散一下味道:“抱歉,不太有经验。” 唐凤梧突然笑出了声,微生商扭过头去看他,准确说是盯着他的眼睛看,唐凤梧的睫毛太长,在眼角晕成一条自然的眼线,他现在近距离看着,才能确定这人不会画劳什子的眼线。 “笑什么?” 唐凤梧睨他一眼:“没想到你还会道歉。” 微生商颇为疑惑:“我没道过歉吗?” “……真诚的道歉。” “我说你这个人小小年纪怎么一股老气横秋的味道?” 微生商转了转身子,把头靠在门框上,冷冷道:“你刚才不是还说我身上香水味儿太浓吗?这会儿又是老气横秋味,我是什么东西?” “……行。”唐凤梧笑了。 —— 来到南海时太阳已经落到了地平线边,二人寻了个店简单用过晚饭后便回了酒店。 唐凤梧刚洗完澡,头上还淅沥滴着水呢,一出浴室门就听到一阵破天响的敲门声,他心中闪过了一个想法,立即就加快了脚步前去开门。 “superise!” 唐凤梧面无表情的看着摞在自己门前的一群人,抹了把脸,将门大大拉开催促道:“还不快进来,这么大动静想死啊!” 众人立马换了一副模样,左顾右盼轻手轻脚的进了房门。 隔壁微生商房间,服务员将他需要的东西取了上来,文房四宝,还有……钓鱼竿。 微生商接过这些东西道了谢,问了一句:“刚才外边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服务员是这家酒店的老人了,对唐凤梧以及他身边的一干朋友都很熟悉:“是唐少爷的朋友们来看他了。” “好。”微生商点了点头,递给了他几张面值不小的小费,那服务员弯腰道谢,又多说了几句:“唐少爷和他的朋友一般晚上都会到loop去喝酒的,这位少爷,您看……” 微生商浅笑着摆了摆手:“不用了,你回去。” 人走后,微生商将宣纸铺在桌面上,用镇尺压住,开始研墨。 唐凤梧又被四五人推搡着回了房间,纪宴更是动手动脚,等他稳住身形身上的浴袍都没眼看了。 “哟嚯老唐,黑色性感内衣啊~” 众人笑作一团。 唐凤梧抬手拢了拢浴袍,嗔怒道:“干什么干什么,你们这是入室抢劫呢?懂不懂得尊重人啊?” 后来的五人很快将这间房间占得拥堵,坐地毯的坐地毯,坐桌子的坐桌子。 卓轩让手中的酒瓶在空中划了一圈:“老唐,你真不仗义啊,来南海就告诉霍银树一个人,怎么?我们不是你朋友?” 一个打扮朋克哥特的少女也娇嗔怨道:“是啊唐哥哥,我们是洪水啊还是猛兽啊?就这么对我们避之不及,该不会,还对孟姐姐余情未了?” 她口中那位孟姐姐闻言只是浅浅一笑,丝毫没有被打趣的窘迫:“杳杳说的没错,凤梧,好歹也是一起长大的,现在怎么单单疏远了我们四人?” 众人目光如炬望朝霍银树,后者无辜的耸了耸肩:“我这不是告诉你们了吗?” 姜杳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那还不是你今天一整天都神神秘秘的,怎么问你也不说!还不是都亏了我以理服人,才让你回头是岸的!” 霍银树一口水喷了出来:“你那叫以理服人?姜杳杳,别学了个词就乱用,你那叫屈打成招!” 唐凤梧深深叹了口气,这群人是不知道刚从什么地方闹回来现在又来闹自己了。 “我说……” 他话音还未落,纪宴一手拐深深捞住他的脖颈:“我说你走不走!” “走?”唐凤梧装傻:“走去哪?” “loop啊!咱们的大本营,你竟然什么都忘了!” 唐凤梧被人搂着,心虚的挠了挠鼻尖:“我都洗好澡穿成这样,还去什么去?” 卓轩想给他一拳:“我们唐大少爷穿什么不是叱咤全场,还在乎穿什么,快走,快走~” 唐凤梧整个人被他们连拖带拽的走出了房间。 走到了微生商门前才恍然惊醒还有这么一个人呢。 他连忙叫住几位:“等等等等……” 卓轩拧了拧他的脸蛋,奸笑道:“说小妞儿,你还想耍什么花招~” 就在这时,1103的房门忽然敞开。 五人的脑袋齐刷刷转了过去,入目的是一位穿着素净的绝世美人。 美人墨黑色的刘海堪堪遮住眉毛,却没有暴露出丝毫缺陷,反而将这鬼斧神工般的五官能更加刺痛凡人的双目。眉目深邃,睫毛纤长,流畅的肌肉走势和五官分布让人看一眼都是享受。 他们齐齐愣了一下。 只听见那美人柔声问道:“哥哥是要来找我吗?” 哥哥?什么哥哥? 下一秒,他们挟持的那人开口了:“……是,我们……要出去聚聚,你要一起吗?” 他看微生商虎口处沾了些许墨渍,看起来分外妖冶。 “你成年了没?” 姜杳轻轻道:“我,靠……” 微生商摇摇头,他笑着朝五人道:“我有些话要和哥哥说,可以吗?” 只见他话音刚落,五人眼疾手快的将唐凤梧推了过去:“可以可以,当然没问题!” 微生商接过唐凤梧的手臂,将他拉入房间中,转眼便将房门合拢。 唐凤梧感觉自己像是被妻子抓包的丈夫,虽然这么形容怪怪的,但极其符合他此刻的心情。 他挠了挠鼻子:“要说什么来着?” 微生商不说话,拉着他的手腕兀自往前走。 唐凤梧心道,完了,这什么跟什么啊…… Chapter 11 爱上一个不回家的男人 微生商将人拉到床前,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 唐凤梧好奇往回看,刚准备扭头就被人捧着脑袋转了回去。 接着,头顶发出嗡嗡的声响。 他在……被人,吹头发? 微生商大而干燥的手掌贴着唐凤梧的头顶轻轻揉了揉,他的眼底一片温和。 “咳咳。”唐凤梧蓦然觉得就这么干吹着有些尴尬,想随便挑起个什么话题:“我都没问过,你现在高三,应该快满十八了?” “我不记得了。”微生商将他脸侧的湿发撩至耳后,捂住他的耳朵,让热风尽数往那片区域吹去。 “那些人里,有哥哥的前任吗?” 唐凤梧眼睛转了两圈,支吾道:“嗯……有。” 微生商轻笑出声:“是前男友还是前女友?” 唐凤梧被吓了一跳,斜着眼想观察微生商现在是什么表情。 “前女友。”不是,他是不是有病,怎么微生商问什么他就回答什么? “哦。”哪知微生商说完这句话后就什么也不说。 头发吹得半干,微生商关了吹风机将它放到床头柜上。 唐凤梧扭过头看他背影,在旅行包里捣鼓一阵翻出件被折叠得精致完美的白色老头衫来。 “哥哥只穿了浴袍怕是会走光,不如把这个穿上。” 唐凤梧不自觉接过,又发现自己是不是太听话了,但拿都拿在手上了再拒绝也不礼貌,微生商此时也背过身整理旅行包,他便潦草脱下浴袍套了件老头衫上去,然后又披上了浴袍。 房间门终于打开,五人目光灼灼的在唐凤梧身上打量,为什么不看微生商?不熟,太帅,所以不太敢。 霍银树发现了他里边搭了一件内衬,是刚才出门时还没有的,这时却穿上了,说明那件内衬是这位美人弟弟的。 男人之间穿件内衬有什么奇怪的,但他就是嗅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味。 微生商笑吟吟的站在门口挥手道别:“拜拜。” 姜杳也恋恋不舍的挥手:“拜拜~” —— loop。 在绿色灯光映过来之前唐凤梧举起了酒杯,黄色的酒液在透明玻璃杯里晃荡,综合了绿色的灯光,但又在昏暗的环境之下,显得这抹蓝色不太真切。 他讨巧混了一杯过去,现在脑子还算得上清醒,左右人推攘着他,在这震耳欲聋的背景音下,得贴着他的耳朵说话他才听得清。 “好好好,明明是你们输,还怨上我来了。” 唐凤梧伸着食指将五人轮番点了一遍,眼中有带着笑意的怨怼。 他嘴唇沾了一点,便放下了酒杯。 霍银树拉开拱在唐凤梧左边的卓轩,坐到了他的身边。 “喂,你醉了没有?” 霍银树应当是场上除了唐凤梧以外唯一清醒的人。 唐凤梧眨了眨眼,眼中一片清明。 霍银树笑了:“感情你是装的。” 唐凤梧狡黠偷笑:“哈哈哈哈哈。” “我说!”霍银树缓了缓醉意,将就组织一下措辞:“那漂亮小孩谁啊!你怎么带着他来了!” 说到这,唐凤梧表情有些惆怅:“唉,说来话长了。” 霍银树笑着瞪了他一眼:“故弄玄虚,还不快说。” “他是微生叔叔的大儿子,明年去y国留学,舅舅和叔叔要我跟他!那小孩!培养一下感情!” 说完这句话唐凤梧靠了回去,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喝这么多酒了,就算在宴会上也就是沾一下嘴皮,根本不会入口。 今天喝了不少酒,脑子有些晕乎,眼睛都开始胀痛。 霍银树绕过他后脑将手掌按在他另一边脸上带过来,在他耳边说道:“我说那小子看你是不是有点奇怪啊!” 这话说到唐凤梧痛点上了。 “你可别乱讲!” 吼来吼去也不是个事儿,唐凤梧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做了个出去说的手势,叫服务员去通知他们经理照顾好剩下的四人,便跨过烂醉如泥的几人走了出去。 霍银树插着兜慢悠悠的跟在他身后走了出来。 一走到空气流通的地方,被新鲜的空气激得打了一个激灵,掏出烟就吸了一口。 “你不信我还叫我出来干什么?” 他将烟盒递过去,唐凤梧摇头拒绝:“我不抽烟你又不是不知道。里边太闷了,出来透个气还不行?” 霍银树笑道:“行行行。” 走出loop外好像就将里边群魔乱舞的世界隔绝开来,二人靠在墙上,天上漆黑,看不见一颗星星,就连月亮都时隐时现。 “我真觉得那小子看你眼神不对劲。” 霍银树皱着眉道。 唐凤梧心中得意,可算是等到你小子提起这话了。 他面上毫无波澜的问道:“哦,高人有何见解?” 霍银树指尖夹着烟在空中点了点:“我们这一行gay多得很,我很熟悉他们的眼神,你领来的那小孩十有八九是个同类。” 他用另一只手在唐凤梧脑门前点了点:“你能不能长点心,一天招惹些狂蜂浪蝶。” 唐凤梧拍开他的手:“你别一个眼神就将人定罪了,还狂蜂浪蝶。” 霍银树想起什么,突然笑道:“你小子,在所有人还情窦初开的时候就和多少人心目中的女神玩起了地下恋情,不打你打谁?” 唐凤梧脸上羞窘,用鞋底搓了搓地:“那还不是小时候不懂事,况且也没在一起多久,你们刚发现就分手了。你们别老提,孟玉阆不尴尬我还尴尬呢。” “哈哈哈!”霍银树朗笑一声:“你这混球脸皮薄不经人说,厚脸皮的事可是一件儿没少干!” 唐凤梧看了看表:“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霍银树瞧他转移话题,也只是浅笑着摇摇头,踩灭了烟:“走,我送你回去。” 两人一路聊天,一路沿着海滩走回酒店。 在距离酒店几百米的地方唐凤梧看见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椰子树的彩灯照的人影朦胧,婆娑的风拂过,那人穿的单薄,看起来还有些可怜。 “我可跟你说,你要是介意的话可得离他远点儿……” 霍银树说着说着身旁这人就没了声,他扭头一看,这人魂都被吸走似的。 他顺着唐凤梧的视线看过去,一下就无了语。 Chapter 12 不装了,直球出击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微生商笑笑:“出来散步,你们结束了?” “是。”唐凤梧朝后看了霍银树一眼,想说叫他不用送自己回去了,却得到后者的瞪视。 霍银树拍了拍他脑袋,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能不知道这小子心里在想什么:“那我就先回去了,弟弟,我们有时间聚一聚,再见。” 挥了挥手,那霍银树一插兜就与两人背道而驰,看起来颇为潇洒。 两人并肩往回走。 “现在还早,怎么就回来了?” “我们好歹是一起来的,怎么能丢下你不管。” 夜晚度假村里常见着连着五光十色的彩灯,唐凤梧有三年没回南海,就连这海滩的装潢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走一走。” 微生商点点头,他刚还想看看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地方能让他安静钓鱼。 “白天海上的项目会多一些,你要是感兴趣,我明天带着你玩儿一遍。” 两人找到一个长椅上坐下,不到一会儿,两位披着薄纱的美人摇曳生姿的往他们二人的方向走了过来。 微生商长腿撑着,头上被当了光才将视线移向面前的两人,礼貌的一笑之后,又将视线投向大海开始神游。 唐凤梧看人对两位女孩的搭讪没有丝毫反应,拒绝过后怼了怼他的手肘:“你怎么了?水土不服?” 微生商回过身后看向他:“嗯?挺好的。”他将刘海掀到脑后:“现在挺好的。” 晚风拂面,吹得他有些困了。 “唐凤梧,你要不要和我谈恋爱?” —— “什么!他直接这样问你!?” 霍银树在视频那头吼道:“我走之后你们到底干了些什么!怎么就发展到这一步了!” 唐凤梧躺在床上陷入了一种深深无力的感觉,床头灯还开着,将他冷白的皮肤照得暖黄:“这小孩是不是用这招来膈应我呢?” 霍银树怀疑的看着他:“那你怎么回复他的?你该不会没骨气的同意了?我可跟你说!你要是这么容易就被美色蛊惑我可看不起你!” 唐凤梧沉默了一下:“……我当然没同意啊,先不说他比我小八九岁,再一说舅舅和微生叔叔还是世交,他不懂事我能不懂事吗?” “呵。”霍银树冷笑一声:“我倒是看你挺乐在其中的嘛。” 唐凤梧摆出一个龇牙的表情,不仅没有丝毫威慑力,还让人想捏捏他的脸:“不知道,就是有一种感觉,和他待在一起挺舒服的。” 霍银树都要吐了:“你这个死gay,别装模作样来膈应我。” 弹窗突然弹出来一条消息。 微生商:【哥哥睡了吗?】 唐凤梧顿了一下,想装作没看见。 但消息又继续发了过来。 微生商:【哥哥,我睡不着。】 微生商:【我可以过来找你吗?】 唐凤梧吓了一跳,急哄哄的跟霍银树说了一声:“挂了。” 下一秒把手机关机把床头灯关了。 他忘了这酒店的门铃声这么响,就算他睡成死猪也能在梦里给人开门。 他腾地坐起身,在床上磨了半天,才终于磨磨蹭蹭去开门。 微生商刚洗完澡就过来了,穿着一身白色浴袍,笑吟吟的看着眼前的门被打开。 “我以为哥哥已经睡了。” 唐凤梧揉了揉朦胧的睡眼:“那可不是吗,你按门铃的时候我还在做梦呢,吓一跳,还以为工作没有做完。” 微生商一手环住他的腰身,将人往屋里一带,另一只手合上了门。 眼前再一次被黑暗笼罩。 唐凤梧只感觉到眼下的皮肤被柔软的东西碰了一下。 那是微生商的嘴唇。 接着,微生商温柔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在一起的第一天就让我独守空房,哥哥好狠的心。” 唐凤梧直接麻了。 微生商捏了捏他的脸,又捏了捏他的耳垂,好似怎么也玩不够,唐凤梧被人搂在怀里往床的方向倒退,唯能感知到身前温热的怀抱。 他看不见微生商眼底的欲望。 微生商将人轻轻按倒在床上,给人盖上了被子。 唐凤梧拉住他:“你怎么还不睡?” 微生商反手与他十指相扣,双手按压在他的脸侧:“我喜欢你。” 他的手心忽然被勾了勾,他眉尖一跳,忽然就被身下的人一把拽到了床上。 刚刚倒下,唐凤梧的脸就凑到了跟前来,在他嘴上狠狠咬了一下:“好了,睡觉。” 空气之中安静了一会儿。 “不要。” 微生商蹭着过来,将唐凤梧的腰搂着贴近自己。 两人鼻尖相抵,呼吸的温热都喷洒在了对方脸上。 “再亲。” 唐凤梧还没能作出反应,微生商的嘴唇便贴了上来,唇齿相贴,攻城略地。 微生商翻身覆在唐凤梧之上,手上轻缓却有力的揉着身下人的腰身,腰带不一会儿便散了开。 接触到肉体的温热时,他后悔了叫唐凤梧还在身上穿这么一件老头衫,碍事。 唐凤梧一边亲得沉溺,脑海中的警报就一直在响。 他一把揪住微生商胸前的浴袍把他拉开一段距离,终于得了喘息的机会。 他喘着粗气,差点呼吸不上来。 “好啊你,这么对哥哥!” 微生商轻笑了一声,俯身将吻落在他的眼角。 唐凤梧抬手拍了拍他的脸:“之前不是还要哥哥早睡早起,你这么闹我,我怎么早睡,嗯?告诉哥哥。” 微生商拢起他的手,放在唇边落下一吻:“你睡你的,我亲我的。” 唐凤梧恨不得踢他一脚:“你怎么这样啊破小孩,话说我们这恋爱谈得也太草率了,你再这样就先分手冷静冷静。” 微生商闻言表情丝毫没变:“分手又怎么样,你不排斥我,就算是亲哥哥,我看见你就想亲你。” 唐凤梧被哽住了,忽然身体一颤,猛地护住了胸前的衣服:“喂我告诉你,我现在不接受你了,别动手动脚没个正形儿的,轻佻!轻浮!” “没有。”微生商失笑,用他不能反抗的力度抱着他:“我对你一见钟情,非你不可,没有谈过恋爱,不是没有正形,只是太喜欢你。” 他把唐凤梧遮住眼睛的刘海掀起,用视线一寸寸侵略他的眉毛、眼窝、挺秀的鼻子,红润的嘴唇。 “你是不是喝醉了,刚才接的吻都有酒气。”微生商温柔的声线在他耳边响起,唐凤梧又很没骨气的投降了。 “哥哥,多亲亲我,下一次这么亲密,又是在天亮的几个小时之后了。” 微生商看他不再反抗,心中计谋得逞,掐着他的腰,再次吻了上去。 Chapter 13 老神仙:此刻我独领风骚 翌日。 唐凤梧站在镜前刷牙,看见自己红肿异常的嘴是怎么看怎么奇怪。 他原先觉得老牛吃嫩草终归是他不占理,如今一看这嫩草还挺乐在其中。而且这嫩草的精力也别太旺盛了…… 浑不知谁才是嫩草。 微生商走进盥洗室,从背后抱住了唐凤梧。 他的头发因为刷牙时的动作翘起来一根,天线似的。 镜子里较为高大那人侧过头亲在前面那人脸上,吻从侧脸绵延至脖颈。 唐凤梧觉得痒,缩了缩脖子。 他刷好了牙,正要走时那门被一股巨力给按了回去,下一秒,唐凤梧一个转身被人给卷进了怀里。 微生商行云流水的做完一干动作才开始挤牙膏刷牙。 唐凤梧双手撑着盥洗池,有些无语的透过镜面看着微生商:“你怎么这么粘人。” 微生商一嘴泡沫,将人转了过来脑袋凑近就想亲,唐凤梧着急忙慌的挡住自己的嘴,被微生商一把拉开交换了满嘴的泡沫。 唐凤梧揪着他腹肌上的皮,微生商吃痛,这放过了他的嘴。 趁着这个时候唐凤梧才终于能够逃离束缚。 他拉着门一脚踩在浴室之外,叹息了一声:“微生商啊微生商,我有点后悔了。” 他昨天晚上一夜没睡,想到他和微生商之间的关系还有些复杂,他这么冲动,实在是不像他自己了。 而且他还没考虑到这小孩玩心大的因素。 微生商长手一伸捏了捏他的脸。 他把嘴里的泡沫吐了,道:“别让我难过。” 唐凤梧按了按心脏,离开了他的视线。 微生商走出浴室之前听见了门铃声,接着又是一阵喧哗声,想必是唐凤梧那群朋友又来了。 他抬手看了看腕表,十点不到,来得也过于早了。 他照着镜子扯了扯身上的浴袍,直到松松垮垮让人看一眼就有旖旎的遐想,这才走出浴室。 客厅的喧闹声在微生商走来时有片刻的凝滞。 唐凤梧捂着脸,有些不忍直视。 霍银树蹙眉,视线在两人身上游移:“你们……” 孟玉阆眼神揶揄,捂着唇在一旁了然的偷笑,而姜杳则是呆愣愣的,有些不言的难过。纪宴干巴巴看着微生商笑了两声,唯有卓轩仍在状况之外。 微生商缓步走到唐凤梧身边,对众人道:“昨天情急忘了介绍,我是凤梧的男朋友。” “什么!” 卓轩不可置信的大喝一声,他瞪直了眼看向唐凤梧:“老唐!你什么时候变弯了!” 唐凤梧摸了摸鼻子,总不能说是昨晚和你们喝完酒以后。 霍银树冷笑一声,阴阳怪气道:“恭喜啊,老唐。” “行了!”唐凤梧已经换好了衣服:“不是说要出去吗,微生,你换身衣服,我们在外边等你。” 六人走出门,那唐凤梧就被霍银树一把按在墙上,其余四人皆目光如炬的盯着他,好似他是个什么犯了滔天罪恶的犯人。 “干什么干什么?”唐凤梧装腔作势的嚷嚷,但他知道是自己在这个事情上干得不厚道,但不装一点后边不都得被人给牵着走了吗,到时候他们想问什么就问什么,自己还有什么面子。况且以往自己谈恋爱这群人也没这么大阵仗啊…… 霍银树压低了声音咄咄逼问:“你知不知道,他可是星耀的继承人!” 唐凤梧拍了拍他的手:“那又怎么样,他就算现在是董事长我和他谈个恋爱怎么了。” 孟玉阆笑得直不起腰:“你这人还真桀骜啊。” 霍银树瞪了她一眼:“笑什么笑,他这个性子有你一半原因。” 孟玉阆冷笑一声:“怪我干什么,不是我第一个管着他他早晚翻了天。” 唐凤梧站直了身,百无聊赖的拍了拍肩膀上不存在的灰尘:“行呗,都怪我是个混蛋。” 纪宴这时开口:“老唐,微生商耍你玩怎么办?” 唐凤梧嗫嗫道:“那也是我赚了。” “我去。”霍银树怒其不幸的转身懒得看他。 “诶呀行了行了。”卓轩拍了拍哥们的背就算是安抚了:“这有什么大不了的,都什么年代了还不让我哥们谈个男人,你们也别大惊小怪的,以往老唐不也谈恋爱吗,也没见你们说些什么。” “是啊。”孟玉阆幽幽补刀。 霍银树像个老父亲一样叹了口气:“行行行,怪我多嘴,到时候真有什么事可别怪我没提醒。” 微生商站在门口等他们把话说完,这才拉开门出来。 他一出来,所有人的视线都黏在他身上了,少年高挑的身上穿着白色的沙滩裤和蓝绿色的花衬衫,他白皙的皮肤和海与天的色彩交织着,显得轻佻又妖冶。 “真他妈好看……”卓轩愣愣的出来了这么一声,难怪这老唐不着道谁着道。 这烂大街的穿搭,在他身上怎么这么惊艳呢。 唐凤梧身上的是粉色的衬衫,乍一看,两人穿的还挺像情侣装。 微生商走过来摸了摸他的脑袋:“走。” 在室外微生商再一次身体力行的给唐凤梧见识了一番他的粘人程度。七人行被他演绎成了五人行和二人行。 唐凤梧会骑摩托艇,有心想在他面前显摆一番。 微生商环着他的腰,将下巴抵在前人身上,脸侧划过风浪,怀里的人的气息携着海浪的味道裹挟进了他的鼻子里。 “怎么样,爽不爽!” 微生商收拢了环在他腰间的手臂,轻笑着嗯了一声。 他不记得上一次来海边是什么时候,于这些让人肾上腺飙升的娱乐项目也早就淡了兴趣。 今天刻印在他心里最深的,是唐凤梧的笑,还有印在沙滩上,他们二人成行的脚印。 被日落一照,一前一后两条长长的影子时而交映。 微生商抬头看唐凤梧干净的手,他好像理解戒指的含义了。 夜晚降临时唐凤梧又被人挟持去了loop,微生商提着钓鱼竿到浅水区去垂钓。 他绕过了一群治安人员,今天的夜空也不明朗,只见朦胧的月影。 他坐在岩石上,弯腰捡起刚才从一种贝壳里筛选出来的漂亮贝壳,晚风很温柔,所以贝壳上的石灰粉还需要吹一吹才能随风走。 Chapter 14 你当我是好好先生 自从南海一行结束之后,回到了京城,微生商与唐凤梧的接触机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了,有时甚至一个月也见不上一面。 每次见面还要维持明面上的和平,只能在宾朋满座之下牵一牵手。 在你我眼中的爱意晦涩难以遮掩时,一前一后的进入无人之地耳鬓厮磨。 有种难以言喻的刺激。 眼看着就要临近高考了,唐凤梧这才登门造访。除了他,还有一众家里的叔叔伯伯,宴席期间,微生商伏低做小一幅听话后辈的乖巧模样,他们从微生商的生活习惯聊到公司业务,又从公司大大小小的杂事再聊到微生商的学习上。 “叔叔,您既然已经决定了让小商留学,为什么还要等他高考结束才走呢?” 听唐凤梧问这个问题,微生御抚掌哈哈大笑,唐凤梧心想他要是下巴上留着美髯,定会被他撸得只留下根须。 “哈哈哈哈哈哈……”微生御笑够了,才道出了天机:“我这个老大成绩好,不让他参加一次高考,为我微生家添光,那就太可惜了啊哈哈哈哈哈——” “反正老大他托福雅思gat什么乱七八糟的试都考过了,还差他一个高考?” 唐凤梧笑着看向微生商:“原来是这样。” “不说那些了!”微生御举起酒杯:“来,小唐!喝!我家老大就托你照顾了!” “叔叔哪里的话。” …… 等到宴席后期,唐凤梧已经撑着脑袋醉意阑珊的靠在桌前。 微生商走到他身旁捏了捏他的鼻子。手腕被人反手给握住。 “你喝醉了,我带你去睡觉。” “去哪睡觉?” 微生商听他说话就知道这人已经不太清醒。 他闭了闭眼,怕自己大脑一热不管不顾的说出什么让在座各位惊掉下巴的话。 “哥哥,听话。” 唐凤梧被人给搀了起来,微生商扶着他走到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一把捞起怀中人的双腿,呈公主抱的方式给他整个人揽在怀中。 唐凤梧被晃了一下,捂着脑袋脸皱巴巴的抱怨道:“脑袋疼。” 微生商抱着他步履稳健的进了电梯:“乖,给你揉揉就不疼了。” 唐凤梧转了个身想要找到舒服的方式窝在他怀里睡觉,哪知还没寻到一个更好的姿势呢,整个人落到了柔软的被子里。 他在床上滚过去滚过来直到用被子将自己捆成了一只蝉蛹。 微生商腿一弯趴在了他的身边,用手将挡住他眼睛的刘海往两边掀了掀,一双明亮的眼睛就这么睁开,望进了他的眼睛里。 微生商喉结滚动,轻声诱惑道:“身上热不热,要不要洗澡。” 圆圆的眼睛立马弯成一条缝:“你想干嘛!我只是醉了,我可没傻~” 软软的尾音让微生商整张脸都蒙进了被子里。唐凤梧哼哼两声闭上了眼。 过了一会儿,他又睁开眼:“好、热、啊……” 微生商曲起中指和拇指在他额头上弹了个蹦:“热不死你。” “唐凤梧你故意的是不是,不就是互相解决一下,你在怕什么?整整一个月零七天不见我。” 唐凤梧就快要睡着了,好像在梦里说话:“没有。” 微生商凑到他耳朵旁边再次问道:“洗不洗?” “……嗯。” 听到这一声应答,微生商腾的坐起身,将人刷刷两下从被子里剥了出来。 浴室里恒温的洗澡水平缓的流入浴缸里,升腾的水雾掩盖住了他藏在水面之下的身体,从指尖开始,一寸一寸的揉搓。 唐凤梧期间醒过来一回,怪他手上的力道失了分寸,他抓住他的手,声音有些干哑:“没大没小……”不像生气,倒像是撒娇。 微生商捧着他的脸吻上他的嘴唇,将人亲得晕头转向:“你同意了。” 唐凤梧笑得眉眼弯弯,微生商看着他的眼睛:“是你勾引我。” “哗啦——”一声,微生商睁开眼,水顺着他的头发流下,整张脸都湿润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 唐凤梧幸灾乐祸的看着他。 微生商面无表情的站起身,手指解开了衣服上的扣子,然后是裤子。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唐凤梧脸上的表情,看着他从幸灾乐祸的笑,到有些不自然的别过头,心里舒坦了一半。 “让让。” 微生商走进水里,待他坐下时,水也溢出了一半。 他把僵硬到不能动的唐凤梧一把拽进怀里:“好哥哥,一个月零七天,你至少欠了我二十次。” 怀里的人瑟缩了一下:“你别太夸张,二十次……” 微生商咬了一下他的耳朵:“当然了,还有其他补偿的方式。” 唐凤梧偏过头与他对视,他眼底的火像是要把自己吞噬了一般。 “这是在你家……” 微生商安抚的亲了亲他的眼睛:“他们听不见。” “这么瞻前顾后,可一点也不像你。” 唐凤梧感受着抵着他后腰的东西的大小,有些欲哭无泪。 —— 日上三竿。 唐凤梧睁开眼睛时房间里就剩下他一个人,他疼的躺了好一会儿才尝试着翻身,忽然想到什么,他猛地吸了一口凉气。 我……去……他到底干了什么! 他妈的今天是六月七号! 今天是微生商高考的日子! 昨天他们闹到了凌晨几点?他不记得了,妈的,他是个罪人,他罪恶滔天了,喝醉了就精虫上脑!妈的,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他妈的那小子不懂事他怎么也不懂事?! 虽然这半年说了千百次了,但他怎么一次都没有吸取教训! 哦不,我的老天爷,我昨天晚上和一个今天要备考的孩子奋战到了天明…… “啊……老天爷……” 微生商刚进门就听见唐凤梧哼唧唧的声音。 他反手合上了门:“哪里不舒服了?” 下一秒,唐凤梧用被子将整个脑袋蒙了起来。 微生商爬上床掀开一个小角:“骂我呢?” 他从床头拿到一根药管:“擦一擦药。” 还是没能得到回应,微生商隔着被子按了按他的脑袋:“唐凤梧,你在给我一个正在高考的人发脾气?” 戳到唐凤梧的痛点了,他掀开被子,幽怨的瞧着眼前的少年:“我哪敢。” 他伸出手来:“药膏给我,我自己涂。” 微生商抓住他的手亲了亲:“听话,我等会儿还要去考试。” 唐凤梧认命的掀开了被子。 看见唐凤梧一身的伤,微生商皱了皱眉,昨晚灯光较暗,只能看清哪里有些什么伤,随意涂了一下,没想到胸前都已经破皮了。 擦完前边的,微生商捏了一把他的脸:“好了,转身。” 唐凤梧转过身,半张脸闷在枕头里:“我说你准备还做得挺充分的。” 微生商愣了一下,才明白他说的什么:“你说润滑?”他笑了笑,用最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最惊世骇俗的话:“每次见你都会随身带着,房间里也有并不奇怪。” “……够了。” 微生商俯身亲了亲他的发顶:“我很喜欢。” 他看着唐凤梧露出来的半张脸:“昨晚你的腿一直从我肩膀上滑下来,还哭个不停,哥哥,你哭起来真好看。” 看着人耳朵红得跟被煮熟了一样,连半张脸也不给自己看了,微生商笑着站了起来。 “十号就走,还有两天时间可以休息一下。” 唐凤梧怕他在剩下的两天里还想乱来,转过身瞪他:“我警告你,后边儿两天你可给我安分点!” 微生商无辜的耸了耸肩,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他看了下腕表上的时间:“哥哥,我走了,好好休息。” “快走快走!” Chapter 15 感天动地父子情 眼看来y国已经有一年零八个月,明天就是圣诞节,学校放假得早,但唐凤梧公司那边应该会晚一些回来。 微生商买了食材开车回家,提着大兜小兜的东西从院子里踩着雪进了屋。 以往两人都很忙的时候回来得总是很晚,所以总是有邻居会送上热腾腾的晚餐。唐凤梧挑嘴,微生商就算再忙也会给他煮上一碗面条。 后来他们做中餐的时候,总是会有邻居前来观摩甚至是蹭个饭,以至于到后来,关系不错的几位邻居朋友家一做中餐就会邀请他们前去。 今晚不同,去年的圣诞节几乎是除了睡觉时间都没在家,今年他想和唐凤梧单独过一个圣诞。 他煲了鹅汤之后又煎了牛排,小炒几个家常菜,那香味又勾引别人上门来了。 邻居家的小女孩chris长得还没门把手高,粉色靴子粉色围巾将她打扮得像个芭比娃娃。她捧着糖盒站在门前。 “你好~”一年多的相处,chris已经学会了一句简单的问候,说得生涩却好听。 “hi,chris” 这时唐凤梧的车也开到了院子里,他穿着黑色风衣,迎着风雪,像个雪暮王子,微生商看他走过来一时也忘记回应chris的话。 唐凤梧走到门前一把抱起chris。 “想和我们一起吃饭吗?” chris点点头,唐凤梧联系了一下她的爸爸,原来是他家里很热闹,一下也没顾及到chris自己跑了出来,电话刚挂便过来接人。 chris离开时唐凤梧往她手里塞了一盒中式糕点。 小孩眼睛弯弯的窝在她爸爸的颈窝里和二人道别。 微生商接过他的风衣半抱住他,在他额头落下一个亲吻。 二人在饭桌前坐下,唐凤梧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个礼盒:“锵锵锵锵,给你的惊喜。” “我看你那块腕表用了多少年了还不换,所以我今早去专柜给你买了块新的,跑了好几个地方呢,好多商场都关门了,比中国积极多了,害得我差点迟到,快看,绿色,你喜不喜欢?” 微生商托着腮看他为自己拆礼物,看着他牵起自己的手将旧腕表褪下,换上了新腕表。 “我也给你买了新礼物。” 听见微生商这么一说,加上他的表情多少让人瘆得慌,唐凤梧想起来上一次的礼物是个蕾丝眼罩,括弧其实还有其他东西,但是他不想穿所以单单带了蕾丝眼罩。那几天把他干得上下分成两半,每天早上醒来看见自己的身上的时尚单品都觉得自己是百变马丁。 他干笑了两声:“呵呵,你别太过分。” 微生商挑眉,不置可否。 唐凤梧吃这顿饭吃得提心吊胆,因为前车之鉴实在太过惨烈,他记得这桌子腿好像断了一只,诶,怎么是完好的,真是忙晕了,什么时候换的餐桌都不知道。 微生商看他神游天外脑子里不知道游走了几个来回了:“吃饱了?” 唐凤梧刚想点头,忽然一个天旋地转就被人扛在了肩上。 他吓得猛然咳嗽,敲打这身下人的肩膀:“我去你干嘛!快放我下来我才吃饱的饭!” 微生商颇为愧疚,改为托着人家屁股把人给抱在怀里踩着楼梯往卧室走去。 唐凤梧伸手将微生商长得超过肩膀的头发拢了起来:“微生商,这下真变成大美人了。” 微生商将人放到床上,笑吟吟的问唐凤梧:“你不问我为什么留长发?” 唐凤梧心虚的不看他,他早就知道了,之前把微生商灌醉过问他,当时微生商朱颜酡些的倒在他怀里,语出惊人:“你交过女朋友,我不知道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但我想以后你想起长发,就只会有我趴在你身上的画面。” 因为知道这个答案,他万不敢在微生商清醒的时候问出口的。 于是他转移话题。 “你爸要结婚了你知不知道?” “知道。”微生商把人放在床上,去浴室放洗澡水。 唐凤梧玩了会儿指甲,感觉自己快被这人照顾的五体不勤了。 微生商想起来今早微生沅给他发来的视频,基本上是哭着说的,很长,他没有耐心听完。 “哥我告诉你,微生御哪个色老头要结婚了,连我都不知道,婚礼就办在下个月,我靠我是他亲儿子吗这么防着我,我妈跟他离婚早早地脱离苦海还真是明智啊,那女人还带了个拖油瓶,还说是和前夫的儿子。是不是前夫的儿子我能看不出来吗!他妈的和他老子有八九成像比我都像!……” “……哥,这小子可太能作妖了简直就是白莲花,我一个人撑不住了!” 他忽然想起来,就在高考结束后不久,微生沅的小女朋友就人间蒸发消失不见了,那段时间他更痛苦,基本上每天都要接受微生沅的狂轰乱炸,成天就会念叨着小骗子小骗子。现在私生子的出现,说不定还能让微生沅稍微转移一下注意力。 微生商走到浴室门前,斜倚着门框:“哥哥,水放好了。” —— 结婚请柬是圣诞节当天早晨才送到的。 紫色信封烫金贴纸,一份他自己的,一份是唐凤梧的。 他取完信件走回屋子里,雪一直在下,过了几分钟路上的脚印便全都消失不见。 他将邀请函放在了桌子上,回到房间时唐凤梧还在睡。 他没吵醒唐凤梧,轻轻抬起他的手,把刚才取到的戒指戴在了他的手上。 钻石众星捧月围绕着的,是他一年前在南海的沙滩上精挑细选出来的贝壳,磨成了小小一片,戒身上刻着唐凤梧的名字。 他忽然觉得这枚戒指有些花哨了,可能自己年纪也大,况且还常与社会脱节,也不知道唐凤梧喜不喜欢。 他有些遗憾的将戒指摘了下来。 唐凤梧睁开眼便看见微生商握着自己的手,他用另一只手揉了揉眼睛,打着哈欠道:“你大早上的干嘛……” 微生商将他的手指放在手里揉搓:“我看你指甲长了。” 唐凤梧翻了个身面朝微生商的方向,脸蹭了蹭枕头,又舒舒服服的睡了过去。 微生商拉了个凳子坐在床边,将他的手藏回被子里,只留下手指头,开始给他修理指甲。 唐凤梧在梦里被人骂了一句:“你别弱唧唧的只会躺在床上等死,你对象可比你小!” 他被这句话骂得吓一跳,但想起来男朋友是微生商,于是顺了顺自己的毛有些得意洋洋的想:还好男朋友是微生商。 —— 距离婚期还有一周的时间,两人坐上了回国的飞机。 微生商想这人非得在过年之前办婚礼,是想要这婚礼办不好,年也过不好。 他对微生御带回个私生子没什么感觉,微生沅在国内,这是他身为男主必须要面对的事情。 反正他也读大学了,不如趁着这个机会进了星耀。 微生商是这么想的。 唐凤梧没必要掺和进来,今晚的聚餐,就只有姓微生的三人,和即将与微生御结为夫妻的妻子,还有她带来的私生子。 微生商到时所有人都落座完毕,微生御不知是当真疼爱他这个大儿子还是大男子主义作祟,非要等到他来到才肯让人动筷。 微生商与他们母子二人打过招呼,后妈叫宋媛,那孩子说他叫微生书环。 这么着急着改名字,让宋媛听他介绍时脸上都有难掩的尴尬。 席间微生书环对微生御和微生商大献殷勤,叫微生沅看得牙痒痒。 微生沅凑近微生商和他咬耳朵:“哥,这私生子太没脑子了,快把我气死了,你还在这他就敢挑衅你,真是不知死活。” “哦?”微生商喝了口茶:“我倒是觉得他不错。” 这话一出把微生沅气得火冒三丈。 他侧头看向弟弟:“我说,你一天天为了安舒生气为了书环生气,我劝你去医院看看,别得了什么病。” 啊啊啊啊啊啊啊,微生沅都要气死了:“哥你简直有眼无珠!我再也不叫你哥了!” Chapter 16 好 过完年二人便回了y国,立春之初微生沅告诉他他进了星耀,一定会抓住微生书环的小辫子给他这个有眼无珠的哥哥看。 微生商看了之后写了封信寄回国。 那微生沅左等右等都等不到他哥回消息,都快放弃时收到了他哥的回信,他兴高采烈的拆开信件,却见里边只留下一个笔锋流畅走势锋利的——好。字。 气得他把信件撕撕碎了一口塞进嘴里,猛灌了几口水才吞了下去。 就在微生沅进入星耀的第二年,微生书环也进入了星耀。 唐凤梧不时也会和他说一些国内的情况,得宋媛枕头风的功劳,微生御在公司比较偏向微生书环。甚至十拿九稳的大生意让人谈妥了,最后落在微生书环的身上。 唐凤梧和他吐槽不知道微生御到底是傻还是老狐狸打着自己的算盘,把微生书环推到了风口浪尖,让他明面上受宠,暗地里的名声 一落再落。 用不了几个月,便要和y国说再见了,他们在夏天时回国。 星耀正儿八经的继承人回了国,公司里原本站在微生书环那一边的老人也立马弃甲投戈,主动与微生商交好。更何况,唐凤梧还在他身边呢。 刚回国微生商就从家中搬去与唐凤梧同住。 对微生御的托词是这几年和唐凤梧生活习惯了。对于微生商的回答,唐凤梧表示大惊失色,又觉得有些好笑。这人看来是从小到大仗着自己漂亮从来被人惯着。为人处世的方式就是自己的感觉至上,给你一个台阶你爱下不下,根本不管别人死活。 开车回家的路上,唐凤梧吃着上车前买的冰淇淋。 “我看微生书环来势汹汹,前年微生御是给他招了几波仇恨,但其实他挺厉害的,化干戈为玉帛,反而将仇人收为己用了。那人叫什么来着……叫,叫孟增。” 微生商:“这估计是微生御那老狐狸教给他的。” 唐凤梧想起来孟增人事部的调转记录,也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孟增当初被人高薪挖来的,头年是放在了你弟弟的手下,经手的项目却没几样是重要的,一转到微生书环的手下就让他领队接了个大单子。” “微生御很早之前就在为他铺路了,只是我们没发现。” 唐凤梧叹了口气,转头问道:“那你怎么办?我看他四年前把你送到y国可能就是方便接他宝贝儿子回来。” 车在红绿灯前停下。 微生商顾左右而言他:“好吃吗?” 唐凤梧凑过去亲他:“你尝尝。” 微生商按着唐凤梧后脑亲吻,倏尔,他掀起眼皮朝外淡淡一瞥。而车的右侧正是目瞪口呆的微生书环的助理。 “别亲了,绿灯亮了……” “嗯。”微生商咽下口中存余的冰激凌,驶向回家的路。 —— “啪!——” 文件尽数落在微生商脚底,微生商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你看看你干好事!我让你去留学!你竟然搞起男人来了!” 微生商看着京城财经的头版新闻,便是一个刺眼的“爆!”字,配图是他与唐凤梧的激吻照。 拍得不错,他都没发现凤梧接吻的时候会拽他这么紧。 “你!你倒是给我解释解释!” 微生御气得要吃救心丸。 唐凤梧那小子被苏董拉去,名曰教导实则保护。他没想到啊,自己如此看重的大儿子竟然给他搞出这么一个新闻。 微生商:“如今的社会,同性恋并不是异端,董事长,您倒不如瞧一瞧股价是跌了还是涨了。” 微生御指着他的鼻子狠狠骂道:“涨!涨个毛球!你看看能吃同性恋的红利能到几时!你说说你喜欢男人,董事会那帮老家伙能同意把星耀交到你手里吗?做梦! 我告诉你,你现在就和苏家那小女孩订婚!人家和你青梅竹马从小长到大,你每次回国不是她第一个要来看你!你呢?你好好对人家没有!你和那小姑娘把婚定了,我就算此事翻篇,不然,就别想再进星耀一步!” “嘭——” 办公室的门被狠狠摔上。 微生商淡淡抚了抚自己的衣领,微生御为了表达他的生气竟然还亲自来摔一下门。 门外忧心忡忡站着的几人,微生商一眼扫过去,眼熟的,有正在上前来想要安慰他两句的亲弟弟微生沅,还有内圈里站着的苏家的小女孩——苏诺。 苏诺在微生沅之后走过来,一把拉住了他的另一只手:“商哥哥,你没事,叔叔他没对你做什么?” 微生沅也道:“是啊哥,不就谈个恋爱吗,他这个色老头至于生这么大脾气吗?” 微生商笑:“办公室恋爱,你说呢?” 微生沅噎了一下,感情这哥的重点在于办公室恋爱呢。 微生商当着众目睽睽之下摘下了工作牌:“董事长要我不要再进星耀,都散了。” —— 自那天之后,就没人再能联系上微生商。 三天之后,唐凤梧开着车行驶在满是泥泞的小路上,终于在郊区的一个钓鱼台边上找到了微生商。 外界因他变得腥风血雨,自个儿在这逍遥快活。 他气笑,摘了墨镜骂道:“你还挺会躲。” 微生商笑道:“在别的地方总是会被人发现。” 他收了钓鱼竿,拉着唐凤梧的手顺势站了起来。 唐凤梧想起不少人对他吐槽微生商,说这人怎么年纪轻轻就一把年纪了呢?在英国生活的那几年里他也喜欢钓鱼,但是暖季太短,总是钓的不够尽兴,所以在他记忆里,微生商安安静静一个人看书的画面比较多。 微生商牵着他的手走在小路上:“这样挺好,免得待在星耀里也要提防这提防那,很辛苦。” 唐凤梧拉着他的手甩了甩:“你是不是老了?” 微生商用肩膀去轻轻撞他的肩:“这你最清楚。” —— 微生沅最近收到了几条消息,看起来老气横秋还自称他哥,他原本想大骂一顿回去的,但又觉得这说话口吻和他大哥别无二致,这才仔细看完消息的内容。 【弟弟,如今书环势大,你勿要与他正面交锋,书环自小被人轻视,养成了好大喜功的习惯,如今身居高位,更是目中无人。那孟增恃才傲物,虽是匹千里马,在我看来不是没有吕布侍三主的可能。你大可以装作伏低做小,暗地去挑拨孟增与书环的关系,让他自取灭亡。此为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为上策。我出走星耀是为让他放松警惕,不要担心哥哥。】 微生商在消息里叫微生书环这么亲密,让微生沅颇为吃味。 但见这长条消息看着像古人的信件一样,心里顿时有些怪异。 【看了就删了,我是你凤梧哥哥。】 下一秒,微生沅果断将信息删除。 什么东西,什么叫让他放松警惕,分明就是想去过二人世界把烂摊子一窝蜂丢给自己。 呸!什么臭哥哥!再也不要叫他哥哥! Chapter 17 反派团伙 微生商再一次收到外界的消息,是微生沅不知道从哪得来他的藏身之处,前来负荆请罪,他挑拨离间之计用得太过,把孟增逼得跳槽去了别家公司。 这不仅是他慌了,就连微生御都震怒。 唯有微生书环洋洋得意,觉得自己离开孟增也能成事。 一条鱼上钩了,微生商收起鱼竿,刚站起身,就看见两个熟人。一人穿着休闲运动装,另一人一身骚包,三伏天还穿着皮衣马丁靴。 “哟,微生,收获不错嘛。”说话的人是微生沅现在的助理,也是他在y国认识的同学。 微生沅很有眼力见的上前来给他哥提桶。 “你告诉他的?”微生商问罗钦。 罗钦双手插兜,歪了歪头:“不错。是你老婆告诉我的。” “哥,我可真不是故意的,我原本想着孟增和那家伙结仇了就会再回到我手下,哪知道他干事儿这么狠,直接带着团队跳槽到千行了。”他说着说着还觉得委屈了起来:“就像你之前跟我说的这孟增恃才傲物,他在我手底下,我也不一定管得住他呀。” 微生商不接他的话,反而转头看向罗钦:“你也不拦一栏?” 罗钦将手一摊十分无辜,又有几分难以察觉的幸灾乐祸。 微生商抬手指着罗钦:“你们半斤八两。” 罗钦诶了一声,上前勾住微生商脖颈:“我说你年纪轻轻的也别跟我家那老头似的教训我,再说你都有我了,还要孟增不是多此一举,画蛇添足了吗?” 微生商冷笑一声:“你爹对你只是出于对儿子的教导之心,你这么做损害了我的利益,你说,我该不该诘问你?” 罗钦一副地痞无赖的样:“你可别介了,大美人我千里迢迢来看你,你就给我摆个臭脸。” 微生商冲微生沅勾了勾手,微生沅一愣,随后将鱼桶递了过去。 “说完了就走,还是想我给你们下厨吃顿饭再走?” 罗钦呵呵笑着:“这就赶我们走啊,我还有话没说完呢。” 微生沅也道:“是啊哥,天也不早了,我们就一起吃顿饭,我请客,到刚才路过的那间店里吃。” “你还不知道你哥会做饭呢!”微生商看罗钦脸上做作的惊讶,翻了个白眼,快步往前走了。 “看来你哥和你家也不太熟啊。” 微生沅听他挑拨离间一下就上火了:“你说什么呢你!你家没保姆啊非得我哥做饭干嘛!” “我爹恪守静以修身俭以养德的家风家纪,和你们一身铜臭味的资本家可大不一样~” 这两人吵了一路,微生商回到谷村的二楼小宅里,把厨房门一关,总算清净了。 将鱼清理干净下了锅,便听见院子里有引擎声。这个时候该是唐凤梧回来了。 微生商打开门一看,见到的却是微生书环。他蹙了蹙眉,又将门合上。 院子里的大黄在狂吠。 “你到这儿来干什么!你跟踪狂啊!” 微生书环毫不在意微生沅的呵斥,利落下了车后用审视的目光将这片院子扫视了一遍:“我说你们鬼鬼祟祟的,原来是大哥在这儿。” 他一把推开拦路的微生沅,嘴上聒噪的叫唤着:“大哥!大哥!” 他企图在房内最清冷的客厅里寻找到微生商翘着二郎腿看报纸的痕迹。 然而身侧的厨房门突然打开,将他吓了一跳。 只见他大哥穿着浅棕色的羊绒毛衫,长发落在肩侧,腰间系着粉色沾着油污的围裙,手上还提着一把尚且淌着血的砍刀。 美丽却实在阴冷的表情上写着几个字——再吵就砍了你。 微生书环:“……” 他咽了咽口水,气势立马矮了几层楼:“哥……你做你的,我就看看。” 微生商眼神移向想要进屋的二人,这二人的动作立马就僵在原地:“都滚出去。” —— 三个原本气势嚣张针尖对麦芒的人此时一人蹲在一个小马扎上,面面相觑。 微生沅问:“我们就干坐着?” 罗钦嘴里叼了根狗尾巴草:“放心,饭做好了你嫂嫂也该到了。” 微生沅不解:“关凤梧哥哥什么事?” 不一会儿栅栏外一阵烟尘掀起,三人转头看过去,又是一辆车驶进院子里,唐凤梧笑得一脸灿烂的下车:“我服了你们,干了什么又被他赶出来了。” 罗钦边站起身边道:“救星来了。” 微生沅抓住了重点:“罗钦哥,什么叫又被赶出来了,你经常恼我哥啊?” 罗钦一脚踢上他的屁股:“就你话多。”说完睨了微生书环一眼:“还坐那干嘛?装可怜?” 谁知这时微生沅突然爆发,像突发恶疾似的,对着微生书环就一顿输出:“你别进来你个跟踪狂,他是你哥吗你就喊!给我麻溜的滚远点!滚滚滚滚!” 微生书环站起身来,淡淡的看了微生沅一眼,便转身离开。好像真是被微生沅给骂走的。 “这么看不上他?” 微生沅瘪着嘴:“你是不知道那狗日的在家里怎么膈应的我,我都快被他母子两整吐了。” —— 厨房里还剩下最后一道菜,唐凤梧正想去端,微生商捏着他的脖颈把他往后稍了稍:“烫手。”说完侧头亲在他的嘴角。 “你怎么让他们过来了?” 唐凤梧两手一抱靠在了门边儿:“你在怪我。” 微生商端着汤从他旁边过:“就是在怪你。” 汤放在桌子上时那两人吃了有一会儿了,汤锅重重落下,把微生沅吓得觑了他哥一眼,那罗钦还跟没事人似的自顾自的吃着。 吃完晚饭微生沅被推进厨房刷碗,另外三人进了客厅。 “到底有什么事?” 罗钦擦了擦嘴,翘起了优雅的二郎腿:“我有一个你们都不知道的消息。” 微生商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有屁快放。” 他噎了一声,将腿放下,随后手肘往膝盖上一支,双手交叉,道:“有位商业巨擘,委托我爸事务所里的律师立遗嘱,你们猜……那个人是谁?” 唐凤梧看了一眼微生商:“微生叔叔?” 罗钦打了个响指:“猜的没错。” 两人都看向微生商,都惊讶于后者竟然并不意外。 “没意思。”罗钦往后一靠:“你该不会都知道了?” 微生商笑:“只是看他印堂发黑,岁不久矣。” “我还忘了你有这么个技能。诶,你都会给人看相了,能不能教教我?” 微生商哪会看什么相,不过是略通医术,然而却毫无用武之地,倒不如远离有人的地方,免得庸人自扰。 “那你跪下来磕三个响头,再叫我一声师傅,我就交给你。” 坐在微生商旁边的唐凤梧一顿,感觉什么地方有些不对劲,总有一种想要踹微生商一脚的冲动。 —— 是夜。 唐凤梧躺在微生商怀里让他给自己捏头。 “你天天跑来跑去的,辛苦了。” “舅舅直接给我放了年假,我闲的没事干,只是去看一看报表。毕竟很多年没回来,趁着这个时间适应一下。”他抬手往微生商嘴里塞了一颗话梅:“诺,别担心我了。” 唐凤梧的手还没收回来,又被微生商牵在手里:“真好看。” 唐凤梧笑着挠了挠他的下巴,躲开了微生商蹭到他脸上的头发:“你怎么越来越像个老年人了?刚认识的时候还会叫哥哥,现在张口闭口就是大名的。” 微生商笑着把他抱到怀里,看着他的眼睛:“你是觉得我无趣了?” 唐凤梧憋着不说话,最终叹了口气:“怎么可能呢……” Chapter 18 尊贵的谷村居士 这两天的谷村热闹得很。 特别是微生商的农家别院,这天唐凤梧睡到十点扶着腰去上班,前脚刚走,后脚又来了两个人。 微生商站在门口,提着的钓鱼竿下一秒就靠在了墙上,他单手叉腰,面无表情的看着来人。 来的是一男一女,女人穿着简洁干练,长发如海藻一般披在肩后,眉眼凌厉,其中一抹烈焰红唇最为惹眼。男人一身剪裁精致的西装抱着文件袋从驾驶室下了车。 “传闻中微生大少爷国色天香,一张脸让多少人倾倒,如今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邬笛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方才的表达有些失态了:“对不住了微生少爷,我就开门见山了,其实我到这儿来,是想和您谈一桩生意。” “我一月前就从星耀离职,想要合作,可以找到我的两位弟弟,我想,天经主动送上门来的合作,他们必然会很开心的。” 微生商提起鱼竿绕过他们就要走,邬笛慌张一刻,连忙拉住了他的小臂。 “微生少爷,我知道沅少爷他听您的,我是诚心过来求合作的,如今星耀陷入了继承人的争斗之中,我想你们应该也自顾不暇,和我们天经合作必然是百利而无一害,况且前一段时间您家新来的那位也向我们公司抛出过橄榄枝,相信我,我是诚心来求合作的……” 在邬笛希冀的目光里,微生商抽出他的手,转过头问道:“您贵姓?” 邬笛忽然就松了口气:“免贵姓邬,叫我邬笛就好。” “这样。” 微生商道:“听闻天经近年也是处于动乱之中,情况未必比星耀安宁,天经的几位执事者谁能拿出最优方案,我可以考虑与之合作。” “……那先交换一下联系方式。” —— 天经的两人离开之后,微生商步行走到钓鱼台。 刚在折叠凳上坐下,身旁一个被遮阳帽盖住的脑袋下忽然传出了声音:“微生小子,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晚?陪你对象去了?” “一半。”微生商将鱼竿刷了出去。 “我说微生小子,你做饭手艺在哪学的?我每天饭点儿,路过你家时都想进去蹭顿饭,就是我家婆娘管得严,嗨,不按点儿回去还以为我在外头偷吃呢,真的是,哈哈哈哈哈……” 微生商想起什么,笑了笑:“我爱人挑嘴,只喜欢吃我做的。” “好好好。”老头朗笑道:“你小子来这儿和我秀恩爱来了是。” 微生商也将帽子遮道脸上,慢悠悠道:“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 眼前忽然亮堂起来,微生商侧头一看,那老头已经坐了起来,还把他的帽子给掀了。 若是叫外人一看,定会赫然惊异,这亲和又有人烟味儿的老头竟然就是天经集团的董事长集百成。 “我当时在这见到你时,还以为你小子是刻意来蹲守我来了,就在我边上,让我想了好几天。”集百成这般说着又笑了起来:“我当时还想你这小子真够沉得住气啊,比我钓的还久,每次回去都要路过你现在住的那个小房子,说真的,你的手艺可比我家保姆好上了不知道多少,你那个小男朋友可是真有口福。” 正巧这时微生商那边有鱼上钩。 集百成急的吹胡子瞪眼:“你你你!怎么又有鱼咬你的钩!” 微生商把鱼从钩子上取下,手往旁边一递。 这鱼块头大得让集百成眼睛都发直,但咬一咬牙关,道:“谁要你的臭鱼。别想贿赂老子。” 微生商无语的将手一抛,那鱼呈抛物线状掉进了集百成的鱼桶里。 “我爱人吃鱼吃腻了,还是集董事长带回家去改善一下伙食。” 集百成冷冷哼了一声,将桶往自己腿下一拉。 “老头,你更喜欢哪个孩子?” 集百成心头一动,便知道天经里可能有人上门来找微生商了。 “你家孩子来看望你的时候可能偶然遇到了星耀里他认识的什么人,今天便上门求合作,你猜猜,是谁第一个来的?” 集百成沉默了片刻,再一开口,已经没有了刚才的随和:“是邬笛和仕澜当中的一个。” “我的几个孩子,都没多大能耐,唯有老三讨的那个媳妇儿手段不小……” “行了。”微生商及时打断他:“集董事长只需要告诉我您更喜欢谁就行,您家的私事儿,还是日后再展开来说。” 集百成一口气噎在喉咙里,闷闷道:“也不知道唐小子怎么忍得下你这臭脾气的。” 见微生商又不理他了,集百成又道:“我觉得老三媳妇不错,交给她我也放心。” “邬笛?”微生商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 傍晚时,微生沅又被给call了过来,一起跟过来的还有罗钦。 “我说你有事怎么不昨天一起说完,害得我们跑两趟。” 微生商:“我也做了两顿饭,就当做是补偿。”说罢,他又道:“尽快把微生御立遗嘱这件事传出去,传得越远越好,扣在你自己的头上,但是小沅,要是他问起你什么来,你便否认到底。今早天经的负责人找到我这边来了,你们三天之内找时间和他们交涉一下。打书环一个措手不及。” “此一事功败垂成,就算没能让书环一病不起,也能让他元气大伤。今天回去就去做。” 微生沅眨巴着星星眼看着他哥,眼底的敬仰之情就快要溢出:“哥,您简直就是卧龙先生再世,归隐林田却又手握乾坤而将发,你简直就是我天底下最佩服的人!” 罗钦有些不忍直视:“你要是聪明点还需要你哥吗?” 微生商笑了笑:“过来,端菜。” —— 唐凤梧回到谷村,迎面而来的就是微生商的抱怨。 “你有这么忙吗?每天到了晚饭时间才回。” 唐凤梧笑着朝他敞开手臂:“来,哥哥亲亲就好了。” “咳咳!” “咳咳!” 忽然不知道从哪钻出来两个煞风景的声音,微生商不满的回头看,两人跳舞似的麻溜转回了身。 “嘿。”唐凤梧来气了:“怎么哪都有你俩?微生沅,刚才在公司烦我还不够?现在还来谷村烦你哥。” 微生沅一听这话便不服气:“那是我哥叫我来的!再说这地儿你能来我凭什么不能来!” 罗钦拧着人耳朵把人给带进了屋里:“就凭他是你嫂嫂。” 微生商捧着身前人的脑袋,迫使他转移注意力。 一个白天不见,微生商的吻急迫的好似要将怀里的人吞吃入腹,唇齿相接,好像连灵魂被勾引的震动。 “你不去上班多好。” 唐凤梧一巴掌拍在他脸上,一脸鄙视:“你觉得可能吗?” 微生商按住唐凤梧拍在他脸上的手:“真好看。” 唐凤梧受不了了,一个头追抵在微生商的肩头,瓮声瓮气道:“你怎么还人前人后两副模样啊?” 微生商侧头去亲他的耳朵:“怎么了,你不喜欢吗?老婆?……” 他试探着说出后边两个字,但最后开口,发现也没有自己想象中这么奇怪。 唐凤梧红着脸抬起头,一脸无可奈何的模样:“真是……” Chapter 19 可怜又无助 微生沅和微生书环被叫到老宅问罪了。 罗钦此时在外人眼中只是个毫不起眼的小助理,甚至没人会刻意去记住他的名字,所以根本没人怀疑到他的身上。 微生沅装可怜很有一套,不过那微生书环也不逞多让,况且还有宋媛在一旁吹着枕头风。不过微生商想,这枕头风吹得大有可能适得其反。 第一,这立遗嘱的风声是堂而皇之的从小沅这边吹出去的,虽然小沅身上有很大的嫌疑,但是微生御做这件事是秘密进行的,无论遗嘱里的人是谁,对于小沅来说都是吃力不讨好的事。 第二,微生书环仗着有微生御的庇护,大手大脚的做散财童子,往下培养了许多虾兵蟹将,做的尽是一些吃力不讨好的事,还偏偏洋洋自得,这一下,董事会对他的声音更大了。而此时天经集团和小沅这边却搭上了线,孰轻孰重,明眼的人一看便知。 —— 唐凤梧夜里发烧,微生商照顾了一夜,第二天强制性将人留在了谷村。 “他们现在都知道你是我身边的人,你不适合插手这件事。” “是是是,免得他们猜忌你星耀的大少爷是想鹬蚌相争,你做这渔翁得最后的利,是。” 微生商坐在床边一只手托着腮,另一只手去扫唐凤梧的睫毛,长长的,像小刷子似的。 “药苦吗?”微生商问。 唐凤梧喝了一口就皱起鼻子抱怨道:“苦。” 微生商抬手摘了他嘴里的吸管,将自己头凑过去:“我亲亲就不苦了。” 唐凤梧笑着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够了啊,你这个亲亲怪。快让我把药喝完!” 微生商把杯子放在床头:“那你慢慢喝,我下楼给你拿蜜饯。”说完他撑着膝盖起身,唐凤梧刚把头冒出来,鼻尖就被微生商偷袭了。 他背影轻快,很快就消失在自己视线里。 等他再次上来,手里多了很多的瓶瓶罐罐:“想吃哪个口味?” 唐凤梧简直叹为观止:“这些都是你做的?” “哼哼,厉害。” 微生商放下手中的东西,把罐子依次打开,最后唐凤梧选了个话梅。 “怎么样?”微生商期待的问道,抬手去唐凤梧嘴边接核。 唐凤梧点点头:“好吃。” 微生商笑了,勾手去挂他的唇珠。 “对了,霍银树要来京城办点事儿,我收要留他几天。” “好。” 唐凤梧生病他都不敢诊脉,甚至唐凤梧吃的药,都是他托人在谷村里唯一一位中医馆里拿的,有些事情他总要搞清,为什么自上个世界之后,他一旦想用医术救治别人就会感到心悸,还有系统来警告他不能插手。 看着唐凤梧再一次睡去,微生商为他掖好了被子。 若是让霍银树那些人知道凤梧为了自己正处于半离职状态,怕是对自己会有埋怨。 看来对书环还是要添点火候了。 —— 微生御被查出肝癌晚期,微生商时隔数月,再一次看到了他名义上的父亲。 病房里原本佯装出其乐融融的一幅画面,然而微生商一出现,那微生御便气得怒不可遏,床头的杯子倏地就砸到了微生商的脚边。 “你这个逆子!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看着从前众星捧月高高在上的大儿子如今身上沾染了满身的烟尘味,微生御想到这个逆子竟然为了和男人谈恋爱而几个月都不肯见他一面就气得心绞痛。 宋媛放下手里的苹果和刀,立马冲过去给微生御顺气:“好了好了,老御,别生儿子的气了,他心里还是有你这个父亲的,知道你病了就过来看你了。” “哼!”微生御手指指着微生商的脸:“这个逆子!如果不是我病了他还肯来看我一眼吗!他现在来!就是盼着我死!” 微生商沉默不言,将果篮放在了桌子上。 “对不起,爸,是我不懂事。” 微生御听他乖顺的道歉,面上虽不现,心里却还是平和下去一些了。 “你知道错就好!” 这火刚熄下去,坐在角落里,微生商来了也不吭一声的微生书环此时开口:“是啊,爸,好歹我们还是一家人呢,哥哥来看您,外人眼里也看得过去。” 这话一出,便将微生商的举动打死成了表面工作、虚情假意。 四人心中心思各异。 微生商没理他,问候了一声后妈,便接过他手中的苹果和水果刀开始动作起来。 微生书环没见过微生商如此温情的举动,见了鬼似的瞪直了眼。 微生御见此状叹了口气,偷偷抹了眼泪。 宋媛看见微生御心软,脸色直发白,反观微生书环龟缩在角落里,指甲深深的陷入了手心的皮肉里。 微生商在病房里陪了父亲一天,期间微生沅来过,因为公司忙呆了没多久又回去了,微生书环待不住,隔一会儿又盯着手机,或是出门去打电话,把宋媛急的差点装不下去。 —— 微生商承诺了明天再过来看他,在晚上十点华灯繁盛之时驱车回了谷村。 回到谷村已经接近十二点,房里的灯还亮着,隐约看见一辆陌生的车在院子里停着,想着应该是霍银树的车。 就在他将要将车停入院子里时,左侧一阵刺耳的呼啸声传来,接着就是一辆赛车疾驰冲来的画面。 唐凤梧走到门口看到这一幕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千钧一发之时,微生商把油门踩到底,成功在那辆赛车撞到自己时驶进了院子里。 接着是两辆车碰撞的声音,响彻了整个谷村。 唐凤梧穿着睡衣跑过来,看见微生商没事时,眼睛都红透了,霍银树也在听见响声后夺门而出。 “出了什么事了!” 微生商被震得胸腔有些疼痛,肇事车辆已经逃逸。 唐凤梧手抖着将门猛地拉开,把驾驶室上脱力的微生商揽进了怀里。 微生商双手垂落,在他肩颈深深吸了一口气,有些无力的说着:“好香。” 唐凤梧带着颤音的哭腔气得想揍他:“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 霍银树打了报警电话,走到车后检查了一眼:“车尾被撞烂了。” 因为肇事车辆车速太快,将微生商驾驶的车辆带得位移偏离了好几米,院子的小门已经不忍直视。 屋外聚了很多人,上前来嘘寒问暖。 唐凤梧将人一波一波打发走之后,对上集百成,微生商靠着唐凤梧,有气无力道:“集董事长,选择合作方时,可要擦亮眼睛。” Chapter 20 好一朵绝世白莲花呀 微生商和微生御住进了同一家医院。 他知道自己会上新闻,但没想到这么快。媒体总是会夸大其词,添油加醋,甚至有不相干的人猜想他微生商能不能活过今天。 警察那边承诺了会在二十四小时之内找到肇事者给星耀一个交代。 看望的人来了一批又一批,直到礼物将微生商的病房堆满,微生沅不得不将他们的其中一些搬回到了家中。 过了一周,探病的那群人的热情终于消退了一些,微生御才坐着轮椅,叫宋媛推着出现在了他的病房。 “怎么样了?” 微生御看起来比上一次见虚弱了许多也苍老了许多,头上已经没有了任何头发,早已不见了当年的意气风发。 微生商笑着:“不碍事,不过是被震了一下,伤到了内脏。” “可你这……”微生御欲言又止,眼底有对儿子的疼惜。 “哦。”微生商依旧神情柔软,看了眼床脚被吊起来的左腿:“可能是不小心磕到哪,医院为了我能尽快恢复所以才吊起来的。” “唉……” 或许是听到微生御来了,他生病一周都没见过的书环弟弟此刻神情阴冷的走进了病房,手中空无一物,一进门来就高声诘问:“你故意的是不是!微生商!你嫁祸我!” 微生商表情凝滞了片刻,有些无助的看向微生御求助:“弟弟在说什么?” 微生书环因为委屈,声调变得更加高昂起来,甚至就连病房外路过的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你那天故意回去安排一场车祸受伤做给爸爸看!你在用苦肉计取得爸爸的欢心!你这个贱人!搞兔子被爸爸厌弃就想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重获爸爸的欢心!我告诉你,有我在星耀一天你就永远别想进来,被淘汰的人最好早早认清事实!有娘生没娘养的畜生!别以为买通我俱乐部的人就能把脏水嫁祸在我身上!没门!”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整个病房,微生书环不可置信的捂着脸看向宋媛,哑声道:“妈……你打我?” 他指着微生商的鼻子:“你为了那个畜生你打我?!你知道外边是怎么编排你儿子的吗?!撞他的司机是我的人!他们说你儿子是杀人犯!” “啪——” 宋媛有一个巴掌扇在了自己宝贝儿子脸上。 她红瞪着眼,看着微生书环,一字一顿道:“道、歉!给哥哥道歉!” 微生书环将目光投向微生御,竟然希望在他身上找到哪怕是微不足道的一点点认同。 微生御将脸偏到一边,不想看他。 而微生商就在此时剧烈的咳嗽起来,外边冲进来一位护士,美目瞪着大吼大叫的微生书环:“大少爷车祸伤到了内脏不能生气家属安静一点知不知道啊!” 说完去给微生商顺气,微生商朝小姑娘笑了笑:“谢谢。”,叫她脸红着出了病房。 “好,好……” 微生书环阴森森的环视着整个房间,看着微生商最后对他露出的那一抹不可察的嘲弄。 “嘭——”的一声。 微生书环夺门而出。 宋媛趴到微生御脚边,泪眼婆娑的为微生书环辩解道:“老御,书环只是被网上那群人给骂得难受了,绝对没有要气你的想法,他只是还小不懂事……” “啊!”微生御忽然一把掀开手,叫宋媛跌坐在了地上。 “他被骂得再难受有老大被车撞了还难受吗!还年纪小不懂事?他比沅沅都大有什么资格说自己年纪小不懂事?我老大被人撞伤了,还要活该受你娘俩的气?!滚!都给我滚!” 宋媛也离开了病房之后,微生御坐在轮椅上,静静地望着他的大儿子片刻,最终推着轮椅离开。 “你知道,撞你那小子一口咬定,是你教唆,让他去撞你,你知不知道……我把他压下来了,你不用担心。” 微生商:“父亲……”身后的声音带上了让人任何人听见都为之动容的哭腔,无力而又脆弱,他最终深深叹息一声:“书环能来看我,我就不怪他了……” 微生商看着微生御离开的背影,轻轻道:“好好休息。” 那身影一顿,苍老而艰涩的声音响起:“你也是。” 门合上,整个病房回归于平静。 —— 微生御前脚刚走,唐凤梧后脚进来,他面上表情复杂,许是刚才听见了书环的叫唤。 微生商露出了今天以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 他牵着唐凤梧的手,手指轻轻按压唐凤梧手上的骨节:“在外边久等了。” 唐凤梧抿着唇不说话,活像一只生闷气的兔子,叫微生商想抱在怀里蹂躏。 “原本霍银树和我提了两句我是不信的,你这不是伤害自己吗?” 微生商闻言一愣:“什么?” 唐凤梧捏着他脸颊两侧的肉,把那张俊美无俦的脸都挤得变形:“你还装傻?我说的是车祸那件事。” 他发现微生商刚才应该是哭过,眼眶还红着,他忽然有些后悔自己的质问了。 来之前霍银树对他说微生商心思深沉,让他自己长点心。但他认为这几年对微生商的生活方式了如指掌,觉得他根本不可能会耍这样的手段,但怎么一见到他,自己就口是心非了呢? “抱歉,是我口不择言了。” 微生商微笑着沉默不语,环着他的腰,将头埋在他的怀里:“我爱你。” 唐凤梧摸着他的脑袋,柔声道:“那你不要骗我。” “嗯,我不会骗你。” —— 【1l:我有小道消息,听说那车祸是大美人自己演的戏。】 【2l:我走错地方了吗?最近的大美人我记得只有星耀那一位啊。】 【3l:楼上没错,说的就是那位wss。】 【4l:你们这么说有证据吗?我可不信。】 【5l:就是就是,他前不久不是谈恋爱被赶出星耀都不妥协吗?你们这么污蔑他,小心遭天谴啊!】 【6l:据说是肇事者自己交代的,刚被抓到就咬死了是微生商买通他让他去撞自己的。】 【7l:吓我一跳,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看出来这不纯纯诬陷吗?】 …… 【18l:星耀这段时间可真够乱的,又是少东家出柜又是遗嘱风波又是车祸的。】 【19l:吃瓜路过,楼上展开讲讲。】 …… 【41l:我看自从董事长二婚之后星耀就没平静下来过,只是前不久大美人回国了才让我们这些吃瓜网民注意到了而已。】 【42l:斯哈斯哈……就是就是,反正我相信他这么好看肯定是无辜的。】 …… 【85l:我去看望过这位大公子,人真的超级美,还是长头发,而且很有礼貌,有人和他说话他都非常有耐心的应答,感觉不争不抢的性子。】 【86l:他怎么在谷村发生的车祸啊,有没有人给我解释一下?】 【87l:是啊,我感觉他就是那种隐居的高人,看淡了人世险恶人情浅薄,和爱人携手与子偕老的那种性子。】 …… 【98l:他谈恋爱被他爹赶了出去,所以住在谷村。我经常看见他去钓鱼台钓鱼,一坐就是一整天,比那些老大爷待的都要久。】 …… 【大公子真可怜,刚回国被打压不说,娘不疼爹不爱的,出了车祸还要被人污蔑成心机险恶,让我抱抱,我来心疼你。】 【+1】 …… 微生沅时刻观察着网络舆情的风向,不由得慨叹,他哥这招瞒天过海李代桃僵的手段玩得实在是太溜了,这两天家里势如水火一触即发,那私生子都不和他爹维持表面关系,连医院都不去一次。 但他在公司里就惨了,处处被人压了一头,虽说他哥告诉自己不要着急,但他怎么还是有点心慌呢。 Chapter 21 勇闯王者峡谷 还有一个变数一直悬而未决。 那就是女主角安舒。 算下时间,安舒已经离开了将近四年的时间,他知道主角光环的能力,所以也在此刻担心她会在自己彻底搞垮微生书环之前出现。 自从出院以后微生商就很少回到谷村,他依旧是搬到与唐凤梧同住,但微生御已经不反对他进入星耀。 或许是上次书环到他病房里闹得太过,所以他如今正大光明的回到星耀,不仅能够证明自己问心无愧,还赢得了董事会的维护。 星耀与天经的项目正式启动,负责权便全权交到了微生商的手上。 唐凤梧重归旧职,两人一旦忙起来,一个星期都不能见上一面。 微生商四年来头一次体验分别的滋味。 微生沅被他哥塞了几个项目让他增加一些经验,警告他若是和书环对上一定要避其锋芒,懂得穷寇莫追的道理。 他与微生御有了二心,他爹都不管他,董事会已经对他失望,做事太过偏激,有时项目从他手上过一遍,公司的收益都不见得有他那些残暴的手段付出的代价要多。 微生沅有次和他对上了,手下的人被微生书环的人按住揍了一通,他原本想将事情闹大,是他哥把这件事压了下来,还给受伤的几人赔付了高额抚恤金。 微生商拍拍他的脑袋:“穷寇莫追。” 微生沅不服气:“可是他都欺负到我的头上来了!我的人无缘无故被他打,我怎么就不能报复回去了!” 微生商不太赞同的摇摇头:“书环手下的那群人是他落魄时就结识的朋友,他们帮书环的忙无可厚非,但是你呢?你雇佣的那些人都只是靠着身体和我们按劳发的工资生活,他们有自己的难处,你和书环不一样。” 微生沅听他哥这么一说,觉得自己在用人的方面比微生书环矮了一头,有些气馁:“那他就这么厉害?哥,我要是有比他们更忠诚的下属呢?我是不是,该培养起来我自己的心腹了?” “可以,但还是要以利益牵制住他们。”微生商道:“书环的车队大多是用感情维系着的,这是他独有的一张强有力的底牌,但是小沅,有些水我们不用去蹚也没有必要去蹚,万一一不小心触怒了他们的逆鳞,就算你身居高位,也无可避免的会坠入泥潭。” 书环从小在贫民窟长大,结识的都是一群自认为为了义气可以不顾一切的人,和他们硬碰硬,实在不是个理智的决定。 贫民窟……对了,贫民窟! 微生商从一个月前就叫人着手调查安舒的去向,谁知道是不是这个世界的气运作祟,竟然将她的踪迹掩去,让她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现在想来或许并非如此。 倘若是灯下黑呢? —— 他来到距离京城千里之外一个偏远的县城,这个县城黄沙遍天,气候恶劣,在全国的贫困县里都赫赫有名。 他独身一人驾驶着山地车停在一栋筒子楼前。 房子外观黝黑肮脏,醒目的红色“拆”字几乎遍布了各个角落。 不过这里的人似乎找不到出去的路,或者是外面的世界过于绝望,让他们离开了这栋筒子楼便难以存活。 地上淅沥沥的,他刚一下车,头上便有个脸上长满胡茬,浑身散发着醉鬼气息的男人抱着一个红盆往下泼水。 微生商站住,脚尖溅上了几滴油腻的污渍。 他抬头往上看,与一双毫无生机死气沉沉的眼睛对视。 那个男人盯着微生商看了许久,最后露出满是污垢的,藏在胡子中的牙齿。 他分明就是站在这里,却似乎与这筒子楼里的嘈杂声音隔绝了一整个世界。 微生商淡淡收回视线,开车去了社区管理处。 管理处的大妈脸上贴着面膜,嗑着瓜子,嘴里吐出的瓜子皮有些飞到了办公桌上,有些飞到了地上,脖子的肉缝里夹着连着电话线的台式座机,面色不善的与电话里的人打情骂俏。 这么说可能有点奇怪,但她的聊天范围的确是微生商觉得需要回避一下的。 大妈看见微生商,手里的动作停了,耳朵失灵了,就连眼神也直了。 微生商将兜里的钱,一沓一沓的,放在桌面上:“阿姨,我想借个东西。” —— 县城虽小,但是人口却格外拥挤。 这实际的数量与网上能够看到的信息有着天壤之别,所以微生商想,这蟊县大约是黑户的聚居地。 微生商记得,这种地方的人就算超生却也没有钱用来交罚款,社区于是也不一定会报上去,但是很有可能登记在册,总比一家一家的敲门去问,到头来碰一鼻子的灰要好得多。 他在海底捞针,总算找到了安舒的痕迹,接着,他将车队里所有人的资料拍了下来,还多关注了几个无关紧要的名字。 他并没有打草惊蛇,将想要办的事情全都做完,从蟊县出来之后,搭着当晚的航班就回了京城。 第二天是凤梧的生日,因为太忙,所以他们二人加上霍银树、微生沅和罗钦便决计在谷村吃一顿饭。 他在谷村睡了一晚,第二天便上集市采买食材。 回到谷村,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经过将近四年的时间陶冶,当初的小女孩如今越发的亭亭玉立,只是她当年齐肩的长发此刻却连耳朵都遮不住,还有五颜六色的挑染。 素雅清秀的脸上挂着五彩缤纷的装饰,一身重金属赛博朋克穿搭,身上披着一件毛绒外套,倒是在冬天还露着一双笔直的长腿。 院子里停着黑色的摩托,微生商想着她一路骑车过来应该挺冷。 “进屋避避风?” “好……”安舒久违的看见这张脸有片刻的失神,再次开口竟然发现有些哑然。 微生商请人进了屋,将门大开着,进了客房为她寻得一条毛毯让她盖在腿上。 他先去把茶室清理了,也方便凤梧回来能第一时间喝上热茶。 最后他倒了一杯温水放在安舒面前,隔着了半个客厅坐到了她的对面。 “你……去过蟊县了。” 微生商笑:“妹妹不是都知道了吗?不然也不会主动出现在我面前。” 安舒捧着杯子竟然显得有些局促:“那你都知道了,为什么没有告诉他?” 微生商看着她的眼睛,有些疏离的笑笑:“告诉他什么?” “告诉他……”安舒咬着嘴唇,似乎是觉得要说的话非常难以启齿,最后他嗫嗫道:“是啊……告诉他什么?” 告诉他她当年骗了他的钱是有苦衷的,告诉他自己和他认识就是一个错误,告诉他自己和抢夺本该属于他东西的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甚至是亲人,告诉他,虽然他们站在对立面,但是自己真的很喜欢他吗?…… 微生商看她忽然就滴下泪来,便站起身,去了厨房。 并不是说他有多么绅士想要留给她独处的空间,只是觉得再这样下去,他的小屋终会变成另一种意义上的深夜食堂。 专为路过的客官排忧解难。 Chapter 22 上钩 微生商再次从厨房出来时安舒已经离开了谷村。 他并不担心安舒会对微生书环告密,女主总是不按套路出牌,不然何以有女主之光环。而且从少女只身前来找他就能看出来,这人相信自己的计谋能凌驾于所有人之上,所以敢于露出软肋,麻痹对手,却又在行骗离开之时又格外决绝。 她渴求的,可能是一份道德上的约束。 因为她太过聪明,所以站在书环的背后为他出谋划策,她在告诉自己,她是为了少年的义气。 故事进展到她与小沅相认之时,这出戏便达到了高潮。 这个时候,爱情和亲情在她身上出现了制衡相抗的状态,让她不得不做出一个选择,两方的感情绑架让她窒息,让她根本做不出抉择。 这刚好给了她一个借口,一个走出棋盘,控制全局的借口。 既不舍得亲情,更放不下爱情,那便让她颠覆这个棋盘,将鱼与熊掌接纳入囊中。 而他微生商正是这个事件的导火索。 因为他发现了他的秘密,他会把这个秘密告诉他疼爱的弟弟。 萝卜落入锅中,溅起清澈的滚水。 微生商用汤勺搅了搅。 当然,这只是一个猜测,藏身于乾坤之间的推演之一。 拔出萝卜带出泥,倘若这出戏真要按照他们的规则来演,这场战火不知道要延伸至何处去。 那样的话,他和凤梧旅行的计划便遥遥无期。 “嘭——” 砍刀深深陷进了剁肉的砧板里。 微生商洗了洗手,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 “老板。” “我发给你的那些资料,把他们的家庭情况全部统计下来,送到我给你的地址。” “……” “送件人填宋书环,记住,一定要送到一个叫做贺南的人的手里。” 车队是一把利刃,可宋书环却认不清这是一把随时都能夺命的双刃剑。 车队的好处在于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打法,每个人拎出来都能独当一面,比如说安舒,她是个黑客,不然也不会如此及时的得知微生商的行踪。 但是坏处便是这群人都是自命不凡的天才,都觉得自己有全身而退的把握所以与虎谋皮。宋书环管不住他们。 宋书环对他们的约束竟然是予取予求,却忘了拿捏他们的软肋。 贺南有个弟弟,叫做贺北,也是不久前被他收买的车队里的骨干。 贺南好赌,他的弟弟宁愿坐牢也要为他哥还债。 如今一盆水已经被搅浑,贺南就算想要复仇,他又怎么能分得清,谁才是他应该复仇的对象呢?最后只要抛下一点诱饵就会跟着跑,实在是太可怜了。 看似实力如此可怕的车队,实则是个岌岌可危的破塔,只需一吹,便就风流云散了。 不过此局最为至关重要的东西,还是人心。 若非车队里全是一群想要不劳而获的乌合之众,又怎么会到了如今,还是上不了台面,等着天上掉馅饼呢? 蟊县,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 —— 唐凤梧正要走,见微生沅急哄哄的冲进他的办公室:“唐总唐总!”微生沅一个急刹,差点趴到办公桌上:“天经那边竞标被抢了!邬笛说项目的正式实施可能要落后,我们这边的策划方案可能也要有大变动了。现在都已经是冬天了,如果不赶在夏天之前展开这个项目,那我们明年很有可能就没有进款来源!” 唐凤梧皱眉:“竞标被抢?当时谈合同的时候邬笛保证的可是百分之百竞标成功?之前就拖了两周没有开展,我说怎么磨磨蹭蹭的。”他简直气笑:“原来是根本没握在手里。” “也不是,其实是那边谈拢了,正要签合同的时候被人撕了合约,第三方为了保全面子才对外说的天经竞标没成功……唐哥,我看他们是找死!” 他冷笑一声,拿起靠背上的外套就要往外走:“哥,你要去哪?” 唐凤梧停下脚步,问道:“是谁?” “……应该是最近新起的新秀,叫,予安。” “予安?” 沅。看来安舒早已开始动手。原来她想要的跳板不是自己,而是这个项目,还真是小看了她。 微生商站在院子里,手中握着手机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霍银树已经到了,他们三人却暂时还回不来。 挂了电话,微生商换了衣服便就要离开,霍银树走出来问:“这么忙?还回来吃饭吗?” 微生商道:“你和我一起走。” 霍银树嘴里还啃着一块排骨,他身上穿着睡衣,脚上穿着毛绒拖鞋,看起来呆愣不聪明:“啊?” 微生商沉默片刻,道:“碗柜里有食盒,你把想吃的装上,多装一些,我会在车上和你解释。” 霍银树提着两个食盒出门时微生商已经在驾驶室里等着,霍银树刚一上车,手里的食盒便被微生商抢了一个去,放在后座。 霍银树心想,行,没问题,反正还有一个。 去公司路上的一个多小时,微生商将他这几日的事皆托盘而出,包括买凶制造车祸,包括蟊县一行,听得霍银树堪堪称奇,微生商这样的人也只有唐凤梧那种傻白甜才会相信是白心的了。 “所以呢?你告诉我这些,是想要我帮你什么?” 微生商道:“聪明,我听凤梧说,你父亲是澳市人。” 霍银树不自觉的进行张嘴咀嚼和吞咽动作,心中天人交战了一番:“你想让我搞贺南?” 微生商笑了:“怎么会是搞他呢?只是想借助他的手,让予安的资金在他们之间流转一番。” “你怎么知道贺南能做到这些?你什么时候派人查的?” “这些人行事张扬,我在y国之时就有所耳闻,搜集他们的情报易如反掌,不过是需要花时间去求证真假罢了。” “原来你在y国的时候就已经在开始谋划了!” “你别这么看我。”微生商顿了一会儿:“也不过是走一步看一步罢了,未雨绸缪,以备不时之需。况且凤梧在星耀工作,我怎么可能让他涉险。” “得。”霍银树点了点头,感情这趟来京城,还是少不得要脱一层皮,刚从南海的竞技场逃出来。这分明是刚出了狼窝这又掉进了虎口。 贺南贺北二人还算是情义深重,贺北为了给他哥还债入狱,而贺南为了保释弟弟出来去豪赌。不愧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微生商到了星耀,发现天经的人已经先一步上门负荆请罪了,唐凤梧按耐下心中的焦急,在办公室安抚来人,与他们商量对策。在一群人中,他看起来尤为冷静。 微生商来时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微生商将食盒塞进他手里,唐凤梧虽然冷静,但看起来却疲惫不堪,微生商建议众人到食堂先用晚餐,等吃完了再继续详谈。 此话一出,大家也终于感觉到饥饿,陆陆续续离开了会议室。 微生商将人带到休息室里吃饭,唐凤梧坐在沙发上看着爱人给他打开食盒,头蔫蔫的搭在微生商肩上:“好香啊。” “来,先喝汤垫垫。”一只碗递到唐凤梧面前。 “小沅问我我们之前投入这么多和天经合作是不是冲动了。” 微生商给他擦了擦嘴:“那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我相信你。” 微生商笑了。 “那现在呢?” “你猜。” Chapter 23 当年微生商带领的队伍,就是以手段阴毒狠辣而闻名 项目开展日期推延,甚至可能根本办不起来,那么星耀这边租用的场地就无用武之地。所以星耀这边很多人赞同的方案就是场地另做他用,或者是租售出去避免浪费,至于和天经的合作,他们觉得是天经违约在先,赔偿金应由他们来支付。 但是天经这边却不然,他们觉得这件事还有回旋的余地,他们会在期限之内让这项目开展,赔偿金不应由他们支付才对。 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各自都在为他们所处的那一方争取更大的利益。 唐凤梧处在中间两边不讨好,因为他觉得现在在这对峙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幸好微生商来了,让他得以有喘息的机会。 “你现在怎么想?” 唐凤梧把嘴里的食物吞下,对他道:“其实我觉得还是有很大可能如期并且顺利举办项目的,不过倒是需要降低一下预期。我们和天经合作的好处有很多,第一是能将星耀与天经进行一个捆绑,单单因为品牌效应而来的客户就不会少。 第二,天经是一个很好的合作对象。众人皆知一鲸落万物生,他们此次陷入危机,我们若不帮衬,那那些后起之秀第一会对我们忌惮,再者就是鱼龙混杂的我们在短时间内也选不出好坏啊,明年干脆就当白忙活了。” 微生商问他:“那你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唐凤梧往嘴里塞了一块萝卜,含糊不清道:“你这不是提着予安的项上人头来了吗。” 身边的人忽然不说话了,唐凤梧奇怪的往旁边一看,只见那人眼里不乏震惊。 能看见微生商吃瘪的表情,还真是稀奇。这把他逗得哈哈大笑:“你还真以为能瞒得过我啊!” 唐凤梧歪了歪头:“你那天逃避话题,说不骗我,可我根本没从你嘴里听到你的解释,你说你爱我,可你根本没说车祸不是你筹划的。” 他叹了口气,又伸了伸懒腰:“怪你钓个鱼、做个菜都要给我发消息,你什么时候没发了,那我就知道你肯定是有事忙去了。至于你忙的什么?我天天待在公司,再结合你的定位,还能猜不出个一二来?” 微生商捏着他的鼻子阴阳怪气回道:“那你可真聪明。” “还想瞒着我……”唐凤梧颇有怨怼。 “不过你自作主张制造车祸我是真想打断你的腿。”唐凤梧睨了他一眼:“我那天就觉得你有点不对劲,虽然你是去看叔叔,但是回来的时候却没给我发一条消息,我当时就在猜你要干嘛,原来是憋了个大的等着我。” “哟!”霍银树推开门:“讲什么悄悄话呢?老唐,凑这么近怎么不干脆坐他腿上得了。” 紧跟霍银树其后来的是一个小助理,他把东西递给微生商,后者看了两眼,便将文件和车钥匙朝霍银树丢去。 霍银树翻开看看:“效率真够快的。” 微生商对他道:“那就拜托你了。” 霍银树比了个ok的手势,离开了办公室。 最好是把贺南逼到穷途末路,反咬主人一口。 他们以为抢到项目的开发权便万事无忧了,说什么也要他们连本带利的吐出来。 —— 天经和星耀的高层吃了饭回来,精神状态明显比刚才要好上许多,面色也更红润了。 这下有微生商亲自坐镇,把时间延后的计划敲定下来,天经那边的人也相当于吃了个定心丸。 对星耀这边,他给员工带薪休假两天,等到两天之后时机成熟,再让他们回来。 微生沅一头雾水的找罗钦问问题。 罗钦本该不太清楚这事情的走向,但他想起来当年研学,微生商带领的队伍就是以手段阴毒狠辣而闻名。 四人驱车往微生商抽空订的酒店去。 罗钦和微生沅坐在后座。 “我猜,你是想从予安那边下手?借此机会蚕食予安?” 微生沅听了倒吸一口凉气:“怎么可能!哪有这么夸张?我们现在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 罗钦摊手:“我只是猜测。” 微生商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心情颇为愉悦:“只是没想到,空线也能有鱼上钩。” 对待安舒不能徐徐图之,要一击毙命,否则一旦留有给她喘息的机会,可能会出什么意外。 还差一把火。 还差一把,让安舒和宋书环紧紧捆在一条船上的火。 一旦他们二人利益捆绑,才能让贺南认清他不能坐以待毙,等着旁人救他弟弟的事实。 —— 微生沅闹着要听他哥给他一个解释,房间里用仪器检测完没有监听设备后,微生商便开始手里把玩着茶杯,故弄玄虚起来。 反正在微生沅眼里是这样的。 微生商想,事到如今,便也没有什么必要瞒着他们。 他问微生沅:“你还记得安舒吗?” 微生沅有些尴尬的用吃东西的动作挡住了自己的脸:“记不记得怎么了,哥你问这个干嘛?” “他就是予安的幕后之人。” 唐凤梧对当年的事也还有些印象,听到微生商这么一说便打趣道:“小沅,她说不定还对你念着旧情呢,予安拼起来可不就是沅么。” 微生沅听得眼神都亮了亮,下一秒,房间里便响起微生商冰冷没有感情的威胁:“你要是干坏事我把你腿给打折。”微生沅瘪着嘴靠了回去。 微生商娓娓道来之时,刻意掩去了贺南的故事线,和他拜托霍银树做的事。 一套故事讲完,微生沅想的是他哥想要去和安舒谈判,打算以理服人,让他们把抢去的东西还回来。 而罗钦却是隐隐的猜到了微生商的打算。 他用喝茶的动作掩饰自己观察微生商微表情的视线,故作轻松的提了一句:“我记得予安的技术是整个行业内都出类拔萃的,如果她不是自己创立公司的话,这样一个团队,就算来了星耀也是吃香的。” “是啊,哥……” 他看见微生商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好似洞穿了他的心思似的。 罗钦垂下眼,看不懂也不敢看。 宴席的最后,微生沅喝得酩酊大醉,唐凤梧也有点不清醒了。 罗钦把微生沅扶到了酒店楼上的房间,一路跑着回到大厅巡视了一圈,终于看见了坐在沙发上一黑一红的背影。 唐凤梧今天生日,微生商在几天前就为他置办了一套红色西装。 红色西装那人靠在微生商肩上,呼吸平缓,好似睡过去了,他的手任由旁边的人放在手中把玩。 微生商看见他来,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对面坐下,把想说的话说了。 罗钦没坐,他表情凝重的站在微生商旁边,压低了声音问道:“安舒,你该不会要把她……”说着,他横着手在颈边一划。 微生商没说话,就这么沉默着抬头看着他。 罗钦心里直打寒颤。 微生商觉得太过,轻轻一笑,寒冰融化莫过于此,叫他周遭的气压都不再那么渗人了。 罗钦恼怒道:“好啊你,你吓唬我?” 微生商摇摇头,朝他招了招手,罗钦这便垂下头听他说话。 “我没那么暴戾,让她的手再也用不了就行。” 罗钦站直了身,脸上的表情难以言喻。 微生商道:“罗钦,抢东西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我想她早已做好了准备。” Chapter 24 娇娇老婆竟是南海车神 【城市新闻:东八时间早上十点二十五分,西山区明湖露天广场发生一起高空重物坠落伤人事件,造成了三人重伤一人轻伤,他们都是来自a大跟随予安公司户外工作的在校实习生……】 【财经新闻:星耀集团董事长微生御肺癌晚期住进icu病房,择日出国治疗,其在半年前立下的遗嘱被其长子从银行取出,不日宣读……】 和阳大厦。 予安公司董事长办公室。 里边砸东西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频繁,站在屋外焦急的员工面面相觑。 “老板这是怎么了。” “被砸了一下就生这么大脾气,她还只是轻伤呢,袁乐他们几人都进了急诊室了。” “真是奇怪,这么大个广告牌怎么突然之间就掉下来了。” “场地就是袁乐他们负责的,反正也牵连不到别人,就别想了。” “我说他们就是一群地痞流氓,一来公司我眼皮就跳。” “就是,不作威作福我看他们皮都要挂不住。” “……” “那我们是不是要再重新招人?” “……” “老板还在里边儿呢,瞎说什么……” 办公室终于被弄成一地狼藉,安舒终于停了下来,她的右手被绷带挂在胸前,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一百天里不知道要误多少事! 老板震怒,站在一旁的人都噤若寒蝉,没有一人敢上前去询问。 “微、生、沅。”这三个字几乎是从她的牙缝里钻出来的。 “你在逼我,你还不来找我!想让我自己出现在你面前是吗!” 李雨欣看她自顾自的在办公室能落脚的地方踱步,自言自语,上前两步道:“老板,您怎么确定这就是星耀动的手?我们抢了天经的生意,说不定是他们的把戏。” “不可能!” 安舒恨恨道:“一定是星耀,他们来砸我的场子。今天早上微生御的遗嘱又被媒体重新提到众人面前,就是微生沅在警告我他不会和我们合作的。” 若不是为了和微生沅搭上线,她何必大费周章从天经那边抢来这次的项目开发权,她又何必派人撕毁合同! 还真是一点情面也不讲。 “那这下怎么办?”李雨欣忧虑道:“星耀最看重安全问题,如果不能和他们合作,那我们可能就赚不回塞给第三方那笔巨款了……” 听见李雨欣这么说,安舒反倒沉静了下来,她沉默片刻,问道:“贺南呢?” 听见贺南的名字,站在角落里的几人面面相觑,最后一个倒霉鬼被推了出来。 “贺、贺总他去看小……去监狱看他弟弟去了。” 李雨欣冷笑:“贺北这个叛徒,还去看他做什么?” 倒霉鬼低着头沉默不语。 安舒捏捏眉心,看着很是疲惫:“罢了,星耀也不是没有可能。” 李雨欣听懂了她这是要和宋书环合作,惊道:“老板,可你不是说……” 安舒站在落地窗前,眺望着屹立在城市中心的星耀大楼。 “宋书环是扶不上墙,可如今我们也只能跟他合作了。” —— 离光夜总会。 微生书环醉倒在一片灯红酒绿之中,周遭声色犬马花天酒地。 “安舒这个叛徒,竟然还想踹了我,去找我的那个便宜弟弟,呵,偷鸡不成蚀把米,说的就是她! 没想到都被微生商摆了一道,那小妞可能到现在都不知道到底是谁把她耍的团团转,哈哈哈哈哈哈哈——” “诶,二少,您可别这么说,今后安总和您可就是在一条船上的人了。” 微生书环一把搂过李雨欣纤细的腰肢,满脸的醉意朝她絮絮叨叨:“我告诉你李雨欣,你把话带给安舒,别忘了自己从哪来的,如果不是我,她十六岁那年就死在筒子楼了哈哈哈哈哈——” 李雨欣强忍着恶心,眼底神情晦涩:“二少,您刚才说,微生商?……” “哼。”微生书环一想到那人,便松开了禁锢住李雨欣的手,弯腰取了酒猛灌了一杯,又重重的将杯子掷与桌前:“我大哥可不像你们心中所想这么光风亮节,他就是个蛇蝎美人,心思狠辣得很,不是有句话说,越美的人……就越危险。” 李雨欣只觉得对付微生沅是对付,对付微生商也是对付,没什么两样。 “那您看,我们现在既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总有些共同的利益在,在正式合作之前,我们老板,还有件事想请您帮忙。” 微生书环掀起眼皮看她:“什么事?” “帮我们搜集,明湖广场广告牌伤人的证据。” 微生书环没有立刻答应,若真是微生商动的手,第一是不可能轻易让他找到痕迹,第二是他还摸不清他这位哥哥的手段,万一主动去揭开这件事,被这条毒蛇咬上一口怎么办。 他故借托词:“行,这件事……我会尽我的能力去查。” “好,那就拜托二少了。” —— 西郊盘山路,后端山赛车场。 山上赛车呼啸而过的声音此起彼伏,人声鼎沸,热闹得很。 就在人们沉迷于肾上腺素激升的快感时,一辆在夜晚之中翠绿依然的阿斯顿马丁悄然驶进车道。 倒计时在沸反盈天之中响起,山脚的车灯将黑夜照耀得犹如白昼。 一声令下。 无数赛车飞跃而去。 就在众人以为比赛正式开始之时,身后响起震耳欲聋的引擎声,众人惊呼退避,接着,一抹翠绿在眼前一闪而过,以破竹之势冲上云霄! —— 距离微生商把做好的饭菜端到桌上已经过去了十多分钟。 他给唐凤梧打了许多个电话都没有接通,按理说唐凤梧每天这个时候就会到家,今天却迟迟不到。 他不敢去想这路上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公寓在二十四楼,他穿着拖鞋,身上只套了睡裤和黑色的高领毛衣就往楼下走。 来到楼下才想起来现在已经是深冬,外面寒风簌簌,来往的人都有些奇怪的看着他。 明明只有半个小时的车程,现在怎么也该到了。 微生商没等到唐凤梧,倒是等到了霍银树。 霍银树穿着风衣,风流倜傥的朝着这栋楼走来,看见在门口张望的微生商,与他以往形象实在是天差地别,竟然显得有些滑稽。 “这么狼狈啊,微生。” 微生商眼神暗淡:“怎么是你。” “哈哈。”霍银树摸了摸鼻子,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你原来是在这s望夫石呢?” “你什么意思?” 霍银树暗自嘀咕道“这么敏锐……”他有些嘚瑟:“你想问老唐去哪了?这我当然知道。” “他说他回来吃饭的。” 这句话说的,还有些委屈。 霍银树心想:不说回来吃饭哪能骗得过你。 他上前两步搭着微生商的肩:“走走走,上楼等他去。” 微生商一个闪身避开,蹙眉道:“不是,那是我老婆,你什么意思?” 霍银树想唐凤梧之前给他发的语音还真如唐凤梧所言派上了用场,一脸无奈的耸了耸肩,点开语音放在他耳边。 “他要是不听你的,你就和他说今晚我在外边吃。” 微生商简直气笑:“行。好样的唐凤梧,我今晚弄不死你。” 霍银树一副忙碌样挠了挠鼻子:“走呗,别担心了。”南海车神的名号可不是白来的。 微生商抱着手臂往那一杵,摇头道:“你先上去,我就在这儿等他。” Chapter 25 我只教一次 微生商在寒风中伫立了快三个小时。 唐凤梧长身玉立的身姿出现在视野范围中时,他眼里的寒冰终于化作一滩春水溢了出来。 唐凤梧似笑非笑的站到他跟前,看着他脸都被冻得苍白,感觉都没了血色。 “微生商。” 那人抿着唇,伸出手想要抱他,唐凤梧岿然不动被这个冰冰冷冷的身子抱了个满怀。 突然接触到热源,让微生商忍不住打了个颤,他偏过头去找唐凤梧的嘴唇,他面色红润,嘴唇也潋滟,掀起眼皮瞧他时,如秋波映水,美不胜收。 想是刚才经历过一场激烈比赛,让他久久不能平复下来。 微生商撕咬着他的嘴唇,温顺又缠绵的探索他的口腔,他简直要沉溺在眼前之人予取予求的温柔里了。 唐凤梧察觉腰间袭来一阵冷意,狠心咬了一口微生商。 “这么多人看着,别在外边发、情。” 微生商微微拉开了距离:“好。” 唐凤梧盯着他发红的眼眶,噗嗤一笑:“你哭什么。” 随着这句话,蓄在眼眶之中的泪终于落了下来,微生商的吻顺着唐凤梧的额头亲到了耳朵,他吸了吸鼻子:“我不知道。” 唐凤梧被人捧着脸,眼前的人脸上沾满了眼泪和哭后的红晕,显得有些呆傻。 他问:“你吃饭了吗?不吃饭对胃不好。” 唐凤梧抬手擦去他脸上的泪,柔声道:“没吃,我只想吃你做的。” “好。” 微生商牵着唐凤梧的手,十指相扣,力度之大让唐凤梧微微皱着眉头,但他没有一点想要挣脱的意愿,反而回握了过去。 回到家中,家里的灯已经灭了,霍银树住2401,他们住2402。 微生商胡乱抹了一把脸,系上围裙给唐凤梧加热凉了的菜。又煮了一碗姜茶。 餐厅里只有头顶一盏暖黄的灯开着,印着眼前的人柔和的侧脸,微生商又抬手去蹭。 吃饭也徐缓安静,可爱得不得了。 他记得见到唐凤梧之前,自己有满腔的话想要说,可是现在却什么都忘了。 “你不要不吃饭。” 唐凤梧不徐不疾的吃完一顿饭,放下筷子,用纸巾擦了擦嘴。 他转向微生商,双手搭在膝盖上,开始交代刚才的行踪。 “我去后端山了。” 微生商眼底闪过焦虑,但却什么也没说。 他知道,唐凤梧和自己在一起的这几年几乎很少碰赛车,甚至连坐车都不会坐在驾驶室。偶尔他也会去俱乐部里过过瘾,因有安全保障,所以微生商也会陪着他。 “第几名?” 唐凤梧笑道:“第一。” 微生商歪头一笑,牵起他的手落下一吻,骄傲道:“我就知道。” 唐凤梧站了起来,两手环住他的脖颈,微生商握着唐凤梧的腰,他便顺势跨坐在微生商的腿上。 微生商的手伸进他的衣服里,轻柔的抚摸,有一种失而复得的庆幸。 “今天贺南在后端山排解心情,我在山顶等他,告诉他只要他有钱,我们就能写谅解书,动关系帮他把贺北保释出来。” 唐凤梧轻喘了一声,伸长了被微生商蹭的发痒的脖颈,他安抚的摸着微生商的脑袋。 “他同意了。但我不信他。” “明天他说会给我一个保证,你猜一猜,是什么保证?” 空调被调到了宜人的温度,身上的衣衫尽褪,拖鞋顺着脚尖掉落在了地上。 微生商扶着他的腰,让他缓缓坐下。他舔舐着唐凤梧的耳垂,问道:“是什么?” 唐凤梧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他的心脏在急速跳动,比登上山顶的那一刻都要快,他张着嘴摇了摇头,腿挣扎了一下,却因膝盖被微生商握住,脚踩不到实处。 “呃……”忽然猛地下坠,唐凤梧目光涣散的对着天花板,感觉灵魂都被撞出了身体之外。 他抱紧了微生商的脖子,小声呜咽:“是……是他自己的把柄……” “嗯。”微生商忙着眼前的事情,心不在焉的应道:“我知道了。” —— 唐凤梧脱力得连手指也抬不起来,在失去意识前看了一眼房间里挂的时钟,时针指向了四点和五点之间,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好像是十点……还是十一点?…… 微生商给迷迷糊糊睡着的人吹干了头发,看了看时间,如果等唐凤梧自然醒来时估计只能吃得上一顿晚饭了,他懊悔的揉了揉头发。 他走到书房,去看手底下的人发来的策划方案,他暗中叫人按照原计划制定方案,这几天让他们按需优化一下。 方案其实在昨天下班之前就送来了,但是发生了些意外,他做完晚饭之后下楼等唐凤梧回家,之后就一直把工作晾到了现在,争取在他们上班之前把昨天堆积的工作了结了。 等书房里的灯关上,外边的天也翻起了鱼肚白,微生商又到厨房熬海鲜粥,等天也蒙蒙亮了,小声叫醒唐凤梧起来吃早餐。 唐凤梧喝完粥刚又睡下,霍银树也上门蹭饭了。 霍银树盯着他眼下的黑圆圈问道:“你一夜没睡?不会和老唐吵架了?” 微生商瞥他一眼:“关你什么事。” 霍银树把话都憋了回去,这粥怎么也不像刻意为他煮的,自己就是多管闲事。 他敲了敲桌:“对了,还有件事。” “什么?”微生商动作优雅,端着茶杯喝茶,手里捧着一本书,除了眼底的乌青以外,根本看不出他身上有任何疲态。 “贺南是个惯犯,京城的几个赌场几乎都被他欠遍了,总是隔一段时间能填补上一大部分的窟窿,我觉得他手脚一直都不干净。” “呵。”微生商冷笑:“好赌的人,不可能没点东西。” 霍银树同意的点点头,忽而又一脸八卦道:“我听你弟弟说他是安舒的爹,这对老情人又是怎么回事?” 微生商无语:“准确来说,我微生商,是予安的爹。因为安舒的启动资金是我给的。” “我去!”霍银树震惊喷饭:“你是什么大善人?你当时没脑子啊?给自己养了个绊脚石?我可是知道这予安是四年前才注册的。” “绊脚石……”微生商合上手里的书:“如果我说这其实是一场早有预谋的投资呢?” 看他高深莫测的样子,霍银树表示不信:“别吹牛了弟弟。” “爱信不信。” 唐凤梧就在这时趿拉着拖鞋走出房间,他扶着门框,睡眼朦胧的看着客厅的两个人。 霍银树瞧好友走得越来越近,取笑道:“老唐,昨天飚个车让南海车神累成这样,睡到现在才醒,还说宝刀未老,我看都生锈了哈哈哈哈哈。” 谁知唐凤梧看他一眼都不看,直直走到微生商门前,捏着他的脸和他交换了一个缠绵悱恻的吻。 霍银树脸上的幸灾乐祸逐渐凝固在了他的脸上。 微生商笑着捏了捏他的鼻子,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怎么起来了?” “撒尿。” 霍银树小声质疑道:“屋里不是有么……” 但随后又想到什么,立马闭上了嘴。 唐凤梧胡乱的揉着他的脸,在漂亮的脸蛋上亲来亲去留下了口水,迷迷瞪瞪的带着诱哄的语气:“昨晚委屈你了。” 微生商周身冒着粉红泡泡,他甘之如饴的笑着:“不委屈。” 霍银树眼观鼻鼻观心,眼不见为净,埋着头专心致志的喝着他的粥。 好好好……这粥真好喝。 好他妈什么好! Chapter 26 一般般的般配 西郊监狱。 贺南看望弟弟出来,外边虽暖阳高照,他却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故意杀人,缓期两年执行。微生家还真是一手遮天。 既然已经做了决定,此番代价恐怕深重,但为了救弟弟,再多么惨重,又怎么能犹豫呢? 贺北他才十九岁,他还有无限的未来,不能因为自己的怯懦和退缩就让弟弟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 唐凤梧睡到了中午饭点,他端着一杯咖啡,神游天外的坐在饭桌边上。 这让微生商看得又自责又心疼。 唐凤梧笑:“你别这个表情,今天约了贺南见面,我总是得去的。” “我可以去。” “你觉得他是更防备你,还是更防备我呢?” 微生商垂下头不说话,沉默的吃着饭。 唐凤梧亲了亲他的侧脸,安慰道:“好了忙完这几天就结束了,你待会儿应该得去公司一趟,这个季度的营业汇报,那些伯伯婶婶们都回来。这可是你第一次站在明面上主持大局。” 微生商今天的确有自己的安排,但他原本想的是如果唐凤梧实在太累,把事情推迟到明天也无伤大雅:“那你要小心。” 唐凤梧看着他,眼中带笑点了点头。 下午四点。 永夜咖啡馆。 唐凤梧刚一走进店中便看见了精神萎靡的贺南,他左顾右盼,如坐针毡,焦急万分的等着来人。桌上放着一个文件,文件里夹着的纸质材料露出了一角,应该是被经常摩擦,纸页都卷了边。 贺南等得焦躁不已,忽而头上打下个人形阴影,他抬头先是一愣,随后大惊失色道:“怎么是你!” 眼前这人分明就是昨夜后端山让他满盘皆输的那个人! 唐凤梧朝他友好的笑了笑,施施然坐下,坦然自若道:“怎么了,来的人是我让你感到很意外?” “嘭——”的一声,眼前这人的拳头重重砸在桌子上,惹得旁人注目观看,贺南咬紧了牙关,眼中迸发出恨意:“你竟敢坏我好事!” 唐凤梧摊了摊手:“贺先生,先说好我也是昨天比赛的正规参赛人员,你输给我那是你的事,我也不过是去松松筋骨放松一下上班劳累的身躯,谁知道随随便便就把你们给甩到了屁股后边。 我也是比赛之后才知道……” 唐凤梧审视的眼神落在贺南身上,露出轻蔑一笑:“原来贺先生这是拿命在赌昨晚比赛的奖金啊。 啧啧……三百万,血本无归啊……” “是你!……我这几日的十赌九输!都是你干的!” 唐凤梧摇摇头:“贺先生,别这么偏激嘛。还想救你弟弟不想?” 贺南握紧了拳头,神情丝毫没有放松。 唐凤梧这时忽然拿起了桌上的本子,贺南惊异,想要抢过来却被唐凤梧一只手拦住,他看着眼前长得人畜无害的面孔,微笑着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明明这抹笑比窗外的冬阳还要明朗,却莫名让他感到恐惧。 “这些东西要是一下散开可就不好了。” 贺南放弃了抵抗,他恍然大悟:“这一切都是你们设计好的!让我弟弟去坐牢,现在又来坑害我!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唐凤梧蹙着眉不赞同道:“贺先生这是在贬斥你的弟弟吗?你们兄弟与二少为刎颈之交,凭什么要替大少爷卖命?难不成,你真的听信了你弟弟的话?” 贺南想起来今早见到他弟弟的最后一眼,贺北颓然被镣铐束缚着,安安静静的陷在椅子里,他清瘦的似乎下一秒就要从椅子的缝隙之中流走了,他做的这一切,让他失去了本该属于少年独有的生气。 在他对着空气絮絮叨叨了一个小时之后,将要离别之时,弟弟拉住了他的袖子,小声警告他,要小心微生商。 贺南看着唐凤梧,没有作任何言语。 唐凤梧便想大概是贺北真的说漏嘴了。 “弟弟这般警告你,不过也是不想你和二少兄弟阋墙,毕竟他可是为了微生书环一句话就进了监狱。倘若你知道了真相,记恨上二少怎么办。” 贺南听闻此言,往背椅里一靠,眼中尽是怀疑:“你的意思是,教唆我弟弟谋害微生商的人,是宋书环?……” 唐凤梧将一个杯子放到了他的面前,认真的盯着他的眼睛:“贺先生,令弟已经踏入泥潭之中,等他终能洗刷了冤屈,可要带他离开得远远越好才是。” 贺南沉默良久,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抬头道:“那你们想要我怎么做?” “很简单。”唐凤梧心中的大石头落下一半:“该赔偿的赔偿,该出钱的出钱,大少爷心善,等贺先生的弟弟从里头放出来后,会保证你们安全离开京城的。” “我去哪弄钱!”贺南闻言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你们处处堵我生路,我现在还能拿得出什么钱?!” 唐凤梧翻开文件,随意挑了几张都是贺南偷税或是私自挪用予安资金的证据。他抬起手中贺南自动送上的筹码示意贺南,挑眉笑道:“贺先生这么大本事,怎么可能拿不出钱。” “可是现在不行。” “哦?怎么个不行?” “公司接了个大项目,需要的流动资金很大,我要是动了公司的钱,很快就会被发现,别说带着我弟弟逃了,能不能等我弟弟出来都还另说。” “原来是这样啊。”唐凤梧故作苦恼:“如果是这样,那我倒是有个方法,为贺先生拖延一点时间。” “什么!?” 唐凤梧笑着抬眼:“贺先生只需去做,时间不足这个问题,会有人替你解决的。” 他站起身,在贺南的注视之下将文件放到了带下车的双肩包之中:“这份好心我会转告给大少爷的,如果贺先生没在规定的时间带钱上门,那贺先生的弟弟,和这些资料,可就要长翅膀飞走咯~” 背着双肩包的身影轻快的离开了永夜咖啡馆。 贺南抬眼向窗外望去,分明刚才还是碧空如洗,如今他的眼里,却只见阴云笼罩在城市上空,沉闷得令人窒息。 —— 唐凤梧上了车,霍银树启动车辆,一辆毫不起眼的黑色suv隐没在下班高峰的车流之中。 他瞧霍银树从后视镜中偷看了他好几眼却一直不说话,于是开口问道:“你看什么看?” 霍银树:“别说。你两个在某些方面还真能看得出是一张床上睡的人。外头看着光鲜亮丽,一掐开馅,噢哟,黑得渗人。” 唐凤梧被逗笑:“莫名其妙,我可告诉你,我昨天可帮了你大忙了!” 霍银树阴阳怪气回道:“是啊,您可帮了我大忙了。” 微生商托他堵住贺南的财路,他虽能在赌桌上呼风唤雨,但架不住这贺南还有别的路子去筹钱。 这不查不知道,一查给他吓了一跳。 西郊后端山的比赛可都是一群丧心病狂的人组局在玩,他还有些犹豫想要告诉微生商这个坏消息,就被唐凤梧给提前知道了。 这人竟然瞒着微生商报名了比赛,亲自去斩断贺南的求生之路。 “这几天我都心惊肉跳的,就怕微生商发现了一点端倪,还得维持我的习惯天天去蹭饭,生怕什么时候微生商知道我不拦着你直接提刀把我给宰了。” 霍银树想到那几天就直摇头:“你这个小混球。” 唐凤梧叹了一口气:“你怎么比微生商还婆婆妈妈的。” “他昨天没骂哭你。” 霍银树趁着红灯看了唐凤梧一眼,下一秒那张人畜无害的脸上忽然露出让人不适的表情,他心中警铃大作。 果不其然,污染源就这么猝不及防的闯进他的耳朵。 “哭了,爽哭了。” Chapter 27 主角团爆改小陀螺(易燃易爆炸版) “老板,是宋书环的助理,程泽。” 安舒坐在办公室里,听见李雨欣敲门这么道。 “进来。” 来人是一个文质彬彬但略显干瘦的中年男人,头发油光锃亮,戴着一副会反光的眼镜,一眼看过去,身上写着四个大字——奸诈狡猾。 程泽推了推脸上的眼镜,递上了手中的东西:“安老板,这是我们老板叫我送过来的。” 安舒不悦的看他一眼:“你们老板人呢?” “公司里有点事,老板暂时还走不开。” 安舒将宋书环搜集来的所谓的证据粗略的翻开一看,只是这一眼就让她眉头凝住了积云。 她想确认什么似的,又从头翻到尾,一目千行的看了一遍。 “啪——” 文件袋砸在程泽身上,又顺着他干瘪瘦弱的身材滑落在了地上。 安舒怒不可遏的声音回响在整个办公室:“这是什么?!我问你这是什么?我托他宋书环办事!他就是这么糊弄我的?!我要的是实质性的证据,不是他自作聪明凭空捏造出来的栽赃嫁祸!” 程泽推了推眼睛,笔直的身体在他弯腰捡起地上的东西时像硬生生在一条麻绳上打了个折。 “安老板,这些都是您稍微动动手指头就能查到的,您为什么要怪我呢?” “什么?”安舒原是想生气,可是听他这么回话仔细一想觉得越来越不对劲。 “什么叫做稍微动动手指头就能查到?” 程泽蓦的露出了一个阴森森的笑容,叫人不寒而栗:“安老板,因为这些,可都是在网上传的热火朝天的。”他又推了一下眼镜,语调转了个弯:“哦,我差点忘了,安老板伤了手,估计这几天都没有心情上网。看来您的员工和您都不是一条心呢……呵呵,这么大的事情,居然一声也不吭,叫您瞒在鼓里这么久。” 他拍了拍文件袋上看不见的灰尘,礼貌告退:“既然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告辞了安老板。” 他临走前又补充了一句:“对了,安老板,董事会发现二少未来的合作对象,是踩着天经上位,肆意抹黑同行的予安,都感到非常的愤怒呢。” 听了他的话,安舒久久不能回神,他竟然在这个普通男人身上,看到了熟悉的感觉。 她颤着声音问道:“你不是宋书环的人吗?……” 程泽回过头来,露出他的招牌笑容:“谁说不是呢?安老板。” —— 另一边,微生书环在星耀里也不好过。 微生御这个老不死的不在,董事会由微生商代为主持。 前期的汇报内容都还是中规中矩的公司财经报表,哪知会才开到一半,董事会里的那群老头突然发难,将今早刚上京城财经早报的新闻摔在微生商面前,指桑骂槐的让他管好自己的弟弟,别为了一己私欲,伤害了公司的利益。 微生商拿起报纸一瞧,讳莫如深的盯着他。 微生书环最怕他这种眼神,如寒风刺骨,高高在上,只需一眼就能将他打回原形,将他的自卑通通从胫骨之中抽离出来,让他无时无刻都记得自己不过是从蟊县来到了更广阔的天地,却从未改变过只是一只阴沟里的老鼠的事实。 到底还要他做多少努力,才能把这些看不起他的人!通通踩在脚下! 就在会议室里的众人都以为风雨欲来时,坐在主座上的青年竟然和煦一笑,笑容里带着对弟弟的纵容慈爱和无可奈何。 他缓声给几位董事赔了罪,未对这件事做出什么追究,只是淡淡道:“现在知道他们的面目也为时未晚。” 微生书环趁着部门经理汇报总结时拿出手机查看今早的新闻,看见了予安此时竟然已经被挂在了头条上,点进去一看,顿时冷汗浸湿了后背。 什么意思?微生商是要用这种小把戏逼他束手就擒吗?他以为自己没有了董事会的支持就什么也做不了吗! 他为了爬到现在这个位置,整整为此付出了三年!凭什么微生商一句话!就要抹除了他的所有努力! “我看书环面色不太好,会议也进行了一个多小时了,要不然各位婶婶伯伯先休息一下?” 微生商话音刚落,座下一位董事怪声怪气道:“是不是你弟弟,还另有他说,微生御真是糊涂了,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往家里带。” 这句话是明晃晃的扇微生书环的脸。 方才的意有所指微生书环都咽下了,唯有这句话他再也忍不了! “左明磊你什么意思!你说我不是微生御的亲儿子?!” 左明磊冷冷哼声:“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关系呢?一个胸无点墨内心阴私的蠢货,他微生御竟然能容忍你折腾到这种份上,算他是个只会用屁股思考的孬种!” 他的话字字锋利戳到微生书环的骨头上,表达的也风趣诙谐,在场众人,甚至是中立不愿沾染是非的董事也谑笑起来。 周围传来的嘲笑像是一把把利刃,将微生书环原本就不甚坚固的堡垒轻松击垮。 “我就是微生御的亲儿子!你们凭什么怀疑我!你们都是靠吸星耀和微生家的血才能一个两个长成这份熊样!你们有什么资格质疑我!” 微生商挑眉,掩去了眼中一抹嘲弄。 田彩英实在受不了这人的言辞:“大庭广众之下对着长辈出言不逊,说你才短气粗还真是抬举你了。微生家的人谁不是文采斐然?谁不是从世界顶尖院校毕业后进入星耀工作的,宋书环,我看你是人话说多了,忘记了自己从前用几条腿走路……” 众人哄堂大笑! 微生书环目眦欲裂的看着这座摩天大厦的最顶层里,围绕他展开的笑谈会,他逃离这片炼狱之前恨恨的看了微生商一眼。 “都是你!你为什么就是不放过我?!啊啊啊啊啊啊啊——” 宋书环夺门而出,田彩英与左明磊相视一眼,轻蔑的笑了。 微生商坐在主位上,脸上的笑意有些无奈:“各位何必动气。” 田彩英抬眼,道:“我说老大啊,这么多年,我们也算看着你长大的。如今你爸爸病重,他们母子两人却不肯把你爸爸送到国外治疗,不就是觉得微生御在你不敢动他么?我们说这些话,可都是为了你啊。” 微生商不置可否,这些千年的狐狸各自有各自的算盘,不过是在继承人的这一点达成了一致。 星耀若真是交给了微生书环那样的人,他们也过不了几年清闲日子了。 微生御放在银行里的遗属他根本取不出来,微生御活一天,这枚定时炸弹就不会爆炸。 事到如今董事会成员也已明了,如果微生御真想把公司留给大儿子,不会心怀恶意留下一纸遗书,让他们二人斗个鱼死网破,谁知道后边会不会又冒出个私生子,到时候遗书上写的是看鹬蚌相争渔人得利中,这位渔人的名字。 倒不如把微生御送到国外,这命吊着便算他赚了,没救得活,也不一定会传到国内。 微生商做继承人是再好不过的,他很明白什么才是对公司最好的抉择。 Chapter 28 微生商焦急日常 微生商去了医院,他前一段时间来的频率不低,但最近实在太忙,忙着给唐凤梧做饭,忙着应付公司和外边的魑魅魍魉,所以便减少了来医院的次数。 他踏进微生御的单间时听见了宋媛的啜泣声,他这才想起来,微生御身边还有一个以每天泪洗面的女人。 一块帕子递到宋媛跟前,接着让夜里她常从噩梦之中惊醒的声音骤然在他耳边如惊雷般乍响。 “宋阿姨对我父亲用情至深完全不输钱皇后于明英宗,可我父亲这病,却是不能被哭回来了。” 言语之中有深切的惋惜,宋媛颤巍巍回头望去,只觉得那艳丽至极的皮囊底下,藏着的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她哭得更大声了:“小商,我对待你就像亲儿子一样!你为什么非对我们母子痛下杀手,非要赶我们走?” “我并没有想要赶你们走。”微生商脸上笑意不减,也不想知道微生书环是怎么在她面前妖魔化自己的,将手帕轻轻盖在宋媛头上,他侧了侧身,看见一众探头进来听八卦的护士医生。 “只是父亲病重,国外有专攻这项病症的技术。母亲日日夜夜守在父亲旁边,若是不舍得,大可以一起同去。” 这最后一句话,在宋媛耳中却变成厉鬼来向他索命来了。 见她越哭越厉害,微生商也不愿再理,朝外道:“进来,为父亲整理行装。” 话音刚落,一群黑衣魁梧的人鱼贯而入,在宋媛的惊恐和抗拒之下不容拒绝行云流水的将病房里的东西收拾得一干二净,包括躺在病床上不常清醒的微生御。 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毫不留情。 病房门被关上,也隔绝上了宋媛了嚎啕大哭的声音。 —— 微生商驾驶着车在高架桥上疾驰,就在濒临超速的界限之间试探。 他神情专注的注视着前方,不做任何使路程延长的尝试。 —— 时钟指向七点,霍银树葛优躺在2402的客厅沙发上动弹不得一点,嘴里幽怨抱怨道:“老唐!你~老~公~怎~么~还~不~回~来~啊~” 唐凤梧靠在冰箱上啃黄瓜,他也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不行!”他突然站直:“老霍,我突然发现我们简直就是废物。” 霍银树瞥他一眼,虚弱的嘲笑:“我早就发现了。” “不行!”唐凤梧开始翻箱倒柜:“我不能没有一点生活保障,不能离开了微生商我就活不下去。” 下一秒,大门被打开。 霍银树眼睁睁瞧着刚才还打算自食其力的好友一个王八跳扒上了微生商的腰。 “你回来啦!”这小脸笑得比春光还明媚。 霍银树冷眼看着这世间的人情冷暖,举起了最后的中指:“呵。” 微生商托着唐凤梧的屁股将他抱到了台旁的旋转椅上:“要不要先吃点水果垫着?” 他气息稍稍乱,像是跑了一段路。 唐凤梧眼珠子转了转:“其实我想出去吃。” 霍银树举手发表意见:“外边的东西既没有微生做得好吃也不健康,我拒绝。” 微生商:“想去哪里吃?” 霍银树捂着脸,就知道拒绝无效。 唐凤梧想了想:“去华英,我想吃粤菜了。” “好”,微生商捞出手机订餐。 霍银树神在在的站起来,自顾自给自己找补道:“行啊,粤菜也不错。” 经过昨晚的放纵,唐凤梧还有些跃跃欲试,微生商看出了他的企图,主动坐到副驾驶上,唐凤梧便窜的一下落座在驾驶室上。 “贺南什么时候动手?” 唐凤梧手把在方向盘上,车在道路上平缓的行驶着,街上华灯初上,是一种与谷村不相同的繁荣气息。 “我给了他两天时间,如果两天之内还不动手,就让他去陪贺北最后一程。” 霍银树此时出声感叹:“你们是没打算给留予安一点活路啊……” “不过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罢了。” “行了行了。”唐凤梧看着前方路况眼也不眨的对两人道:“难得清闲说这些干嘛。” 车一路行驶到华英,三人进入包厢之前见到了个让他们意想不到的人。 离得老远微生商就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他侧头望过去,差点没能把这西装革履的青年与印象中那个青涩的少年联想到一起。 “好啊微生,你这都回来多久了也不和我联系一下,我看你是有了老婆忘了兄弟是!” 一个巴掌拍到微生商的肩膀上。 “唐哥,好久不见。”青年打完招呼,龇着牙笑嘻嘻的对霍银树介绍自己:“你好,我是微生的朋友,叫周清河。” “霍银树,我是老唐的朋友。” 微生商问道:“你怎么在这。” “哦。”说到这儿,周清河喜上眉梢:“今天办庆功宴呢,我前几天谈下一个项目我爹老高兴了,给我提了一辆istral,妈的爱死老子了,改天带你兜风,昂!” 提到车时微生商下意识朝唐凤梧瞥去一眼,果不其然,后者眼神都在发光。 他忍不住问:“弟弟,谈的什么大单子啊?”奖励这么丰厚,光是听着都馋。 “嗨,还不就是上头批下来的那几个项目,这几天全京城的不都在忙这个么,我听说“极北之北”这个项目天经也参与竞标了,怎么最后落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作坊手里?而且,好像和你们关系还不小……” “马有失蹄人有失足,不太重要。” “对了!”周清河笑道:“我想起来了,之前和乙方那些人闲聊的时候还听到了一个八卦,你想不想知道。” 瞧着他一脸奸笑,微生商挑了挑眉,扭头就走。 看着三人好不买账,周清河跟着挤进包厢:“诶诶诶,别这么冷漠嘛~” 周清河在微生商身边坐下:“我可告诉你,那领队的可不得了,手段果决得很,没到千行多久就被委以重用,而且年纪不大,真是年轻有为啊!” 唐凤梧道:“孟增?” “诶,唐哥,猜的真不错。” 周清河看着并肩而坐的两个人不由得有些感慨,他刚认识唐凤梧的时候高中还没毕业,经常上微生商家串门,也那段时间也常见到唐凤梧,他是真心把唐哥当亲哥哥看。 哪想到他如此看好的两个人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互生情愫暗度陈仓,送微生商去机场那天看见他们两个人在安静的角落接吻,唐凤梧穿着西装,被一身运动装的微生商搂着啃,一眼望过去全身上下写着个以下犯上大逆不道。 叫他好哥们的滤镜碎了一地。 微生商:“你们周氏酒业怎么也想在这上面分一杯羹。” 周清河:“这可是新兴产业,况且我是要继承我家的产业的,总得让他们看看我创新的能力,告诉董事会那群人我能为周氏酒业开辟一条新道路,这样他们也放心我。” 他得意得喜上眉梢:“我可告诉你们,我周清河可是第一个吃上你们这盘大闸蟹的人。” 唐凤梧由衷夸奖道:“真厉害啊弟弟。” 周清河总归不是和他们一起来的,寒暄几句便回了他们那处。 霍银树见微生商沉思不语,道:“微生为何沉默不言,难道你又在想什么阴损坑人的把戏?” 微生商正欲喝茶,听见霍银树这样说白了一眼:“你这么想我,怕是你自己有了个什么馊主意。” 霍银树呵呵笑了:“我哪能想得出什么把戏,来京城都得投靠你们,还看了一出瓮中捉鳖,将计就计的大戏,我看你那个二弟弟根本就是被你玩弄于股掌之中……我只是在想,万一有予安那边也有像周氏酒业这种人傻钱多的注资,那你们的计划可不都付诸东流了么?” 微生商也有此意,他敲了敲桌子:“看来得催一催贺南了。” Chapter 29 少年维特的烦恼 “你竟然让他们就这样带走了那个老不死的?!” “他可是你爸爸,你怎么能这么说他!” “如果不是他你用得着吃十多年的苦吗?” “可他终究是你父亲啊!” “你真是窝囊?你怎么能这么窝囊?我看你脑子早在几十年前遇见那老不死的时候就被虫子给蛀空了!” 在他一声声斥责之下,母亲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微生书环面上露出于心不忍的表情,蹲下身去扶住宋媛的肩膀,终是放缓了声音:“妈,我知道你爱微生御,但现在他都快死了,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看看我,你看看儿子!” 微生书环面上有一种阴郁的冷静:“儿子还活着,那微生御已经活不长了,可是你还有我啊妈。” 宋媛泪眼婆娑的抬头看着眼前这个她十多年来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哭着道:“对不起,儿子,这些年让你跟着我吃苦了,我没能让你过上好日子呜呜呜……” 微生书环揩去她脸上的泪:“是,你的确没能让我过上好日子。” 宋媛听微生书环这么说,哭得更厉害了。 “妈,但是你找了个好男人。” 微生书环看向窗外,眼底的野心就要翻涌而出:“我是微生家的儿子,星耀这份基业就该有我的一份,这是你几十年来唯一做对的一件事。刚到微生家,我总算过上了一段能算得上人的日子! 可是现在不好了,你竟然仍由微生商把你男人给送出国外!你知道他被送出去!你儿子会遭遇到了什么吗! 就是因为你的不管不顾!就是因为你根本不为我考虑!” 微生书环捏着宋媛的脸,一双眼里充斥着骇人的血丝,他面目狰狞道:“因为你的懦弱!你儿子我就要回到以前的日子!你以为他微生商他是什么人啊?他就是资本家养出来的毒蛇!一旦我失势,他就会想要不择手段的杀了我!妈!你害死我了!” 宋媛呆愣的看着眼前疯魔的儿子,面上布满了泪痕,将精致的妆容冲刷得支离破碎。 “你以为你现在能过得这么舒坦是因为谁啊母亲。 每天吃的是山珍海味,成天就知道泡在美容院里,换上最贵的衣服穿戴着最贵的奢侈品,每天到了那个时间就跑到医院里给你男人哭一个小时。” 微生书环简直就要被这个蠢女人给气死:“你以为你在外人眼中演出一副情深似海深情不悔的模样,董事会里那群牛鬼神蛇会留下一个钢镚给你吗?别做梦了! 我告诉你,不赶在微生商弄死我们娘俩之前弄死他,不然,你贵太太的生活,可就要和你告别了!” —— 岚宫。 微生商停步在安舒家门口,抬头欣赏这高档别墅区的装潢。 安舒能力还是能让人另眼相看。当初送人的那五百万可根本买不到这么好的地段,这么好的居住环境。 他按响了门铃,留言道:“安小姐,我昨晚联系过你。” 不一会儿,有人穿着拖鞋匆匆忙忙出来了。 两人隔着大门相望。 少女黑色柔顺的头发及腰,穿着淡蓝色的吊带睡裙香肩半露,不施粉黛,肤如凝脂。 不同于不久前见到的样子,今天的少女清扬婉约,倒更贴近他印象里的小女孩。 安舒脸上有自然的酡红,她打开门,柔声细语的将人迎到家中。 她给微生商倒了杯果汁,就像那天在谷村微生商给他倒了杯水一样。 “谢谢。” 微生商将果汁放到茶几上,没有想要尝试的意思:“好久不见。” 安舒手指将头发撩至耳后,笑得有些怀念:“是啊,距离上次见面竟然已经过去几十天了。” “嗯?”微生商微微往后靠。 安舒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不解的抬头看他。 “我以为,我们已经有四五年未见了。” 安舒一愣,似是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那天我吓到你了。” 微生商轻笑一声:“倒也没有。” 他盯着安舒,看她眼神闪烁,直到耳朵都染上红晕。 “阿姨还好吗?” 似是没想到微生商会突然提到这件事,安舒竟然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她抬眼看向微生商,发现他眼底满是为她担忧的眼神,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她鼻子一抽,大颗大颗的泪珠就夺眶而出,我见犹怜。 她掩着唇,哭得梨花带雨:“谢谢……谢谢哥哥还为我妈妈担心。” 她用手背去擦拭脸上的泪珠,饶是任何男人看到这样的场景见到了都会为之动容。 微生商靠着沙发,坐姿规矩有礼,好一个坐卧端方的翩翩君子——倘若不去看他眼底的无情的话。 “阿沅告诉我,我母亲的医药费是他求你才得来的,我……我……” 微生商抽出纸盒里的纸,递到安舒跟前。 安舒接过纸巾,感激的看了微生商一眼,他眼中的忧心安慰了她,她擦了擦泪,这又开始道:“可惜妈妈的病救治得不及时,没过多久就撒手人寰。后来,我因成绩表现优异,被人资助留学,这才和阿沅断了联系。现在在恩人的公司工作,再想联系阿沅,恐怕也联系不到了。” “原来是这样,这些年委屈你了。” 安舒楚楚可怜的抬头,看着微生商的眼里满是情意:“不委屈。”她摇头:“还好有哥哥的挂念,我一点也不委屈。” 微生商勾唇笑了笑,这么说来,他也算另类的完成了扮演白月光这个任务。 他在心中轻叹,可是他情谊是演出来的,眼前的安舒未尝不是演出来的。 他们见面这么久,安舒却不停的间接强调自己与予安毫无瓜葛。 她在提防自己。 再聊下去也套不出什么话了,他站起身:“你一个人住在京城,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来找我,阿沅只是与你置气,这几年他一直都没有谈恋爱。” 安舒将他送到门口。 就在他离开之前,微生商再次回头,深深的看了安舒一眼。 —— 唐凤梧在公司忙了一天终于回到家中。 他今晚的饭都不想吃了,最好能衣服也不脱的躺在床上一觉睡到天明。 门刚打开,扑面而来的气味就让他心头一跳,他转身就想走却被人猝不及防的抱住了腰。 打手在腰间作乱让他感到熟悉的战栗随之而来的还有深深的不安。 “怎么不进门?” 唐凤梧干笑一声:“我想起来霍银树也没吃饭呢我去叫他。” 他炮语连珠说完这么一串话就想跑,却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将他整个人拖回房中。 家门“嘭”的一声关上。 “霍银树今晚不来了。” 唐凤梧认命的转过头,看清了微生商身上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透视衬衫和非常显个头的灰色休闲裤,整个人从头热到了尾椎。 他无力仰头,双手欲拒还迎的推阻着微生商的胸膛,放软了声音道:“我今天很累的……” 手感很好,微生商是不是又偷偷背着他去练了? 微生商听他喊累,虽心中不愿但也放开了手:“饭还是要吃的。” 唐凤梧打了个哈欠,摆手道:“不行不行,真的太困了,就不吃一顿行不行啊……” 微生商勾了勾手,唐凤梧的衣角在他手中滑落。 房间门关上,唐凤梧防狼似的还上了锁。 身上的衬衫被团成一团丢在了垃圾桶里。 微生商极其不爽的写日记。 第一次尝试——以失败告终。 Chapter 30 隆重分对 两人在一阵电话铃声中惊醒。 唐凤梧看见来电是谁,整个人都清醒了。 “喂。” “明天十一点,永夜咖啡厅。” 微生商坐起身,以拥抱的姿势从后环住唐凤梧,他细细亲吻在他的耳侧:“明天还要出去,快睡。” “……嗯。” —— 2402的门铃快被按烂,声音“叮叮当当”响个不停,得亏每层楼只有两居户,那霍银树和唐凤梧都不在家,微生商却仍在屋内悠然自得的写着行书。 屋外的微生沅急的上蹿下跳,左右拨打给霍银树十来个电话终于问出2402的密码夺门而入,罗钦环抱着双臂,不紧不慢的跟在微生沅身后进了屋,但微蹙的眉头仍然看出来他的不解。 他对微生商的决断抱有疑虑。 微生沅进了屋看见他哥在那悠哉快活的舞文弄墨差点没气晕过去,他猛掐人中,大喊快住手! “哥!你糊涂啊!” 微生商眼皮也不抬的哼了一声:“嗯?何事如此慌张?” “你就别在那s古人了,你知不知道,千行和周氏酒业合作了!你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啊?” 罗钦看微生商沉稳得如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态度,也猜到了七八,心中的石头稍稍落下,但还是觉得他太过冒险。 罗钦:“千行和周氏酒业能成功合作而上头没人出面干涉,说明上面的批案灵活,给各个行业的空间也很大。千行和周氏酒业只是一个探路石,接下来,会有更多的企业参与到之中来。” 微生商听他们总算是把来意说明,倒是多看了他们一眼,笑道:“是,所以很有可能拜托你们做的收购予安的企划书变成了废纸一张,予安会有其他行业的盟友,所以你们这么着急赶来是为了什么呢?” 罗钦连忙撇开关系:“我可没想干什么,是你弟弟着急。” 微生沅不可置信的看着罗钦,又看向他哥:“你们难道都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吗?在周氏和千行达成合作之前,“极北之北”这个项目好歹是在我们和他宋书环之间竞争,无论哪方获胜,对星耀都有利。但是现在不一样,万一予安拿着“极北之北”去外边找投资了呢?你们应该都知道星耀为了“极北之北”付出了多少人力和物力!” “哦。”微生商道:“所以你是想要我们去与予安求和?让她把“极北之北”交到我们手上?” 微生沅重重点头。 微生商笑道:“那完了,贺南的乾坤大挪移计划已经开始实施了。” “什么!”微生沅心都有些凉了。 罗钦把他按着坐下:“你先别激动。” 微生沅知道他已经无力挽回了,声音渐渐衰弱:“哥……你为什么非要置安舒于死地呢?只因为他四年前骗了你?” 微生商摇了摇头,叹息道:“你怎么不问问,她和书环联手,何尝不是想置我们于死地?” “可是……” “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是。” 微生商放下笔,信步走到微生沅对面坐下。 “小沅,去切点水果过来。” 微生沅的惊慌此时已经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团疑云。他哥的反应实在是太平静了,就连刚才站在他这边的罗钦也是,竟然一点也不担心。 罗钦这时翘起了二郎腿,品了一口茶,似是不合他的口味做了个鬼脸,看见微生沅还在那踌躇,随手捞起沙发上一个靠枕丢到他屁股上:“还不快点弟弟,待会儿给你讲课了。” “哦。”微生沅回过神,到厨房动作迅速的用水冲了一遍冰箱里能直接吃的水果,把果盘塞得满满当当的,最后抱着果盘小跑到他哥身旁坐下。 “哥,快给我讲讲,难道你们早就有应对之策了?” “哪有什么么应对之策,不过是按照原计划行事罢了。” 落差之大叫微生沅瞪大了眼:“哥,你们可就别瞒着我了,我不经吓。” 对于弟弟的疑问,微生商顾左右而言他:“对了,我昨天去见安舒了。” 微生沅下意识的问:“她怎么样?” “和四年前一样,一样的喜欢骗人。” 微生沅垂下头,有些气馁:“都这个时候了,她连自己是予安的创始人都不愿透露给我们。” “不对啊!这不是重点。” “这就是重点。”罗钦恍然大悟,哂笑着看了一眼微生商,他知道微生商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极北之北”在予安手里紧攥着,安舒很聪明,她知道和谁合作才能获得最大的利益,那就是和我们星耀。然而昨天微生商去见她,她捂着身份不说,就证明了她没有底牌更没有底气和星耀提出合作。 虽然周氏酒业与千行的先例已经出现,她可以找到其他行业的企业洽谈合作,有了退路做倚仗,她就会主动与星耀提出合作。但如果并没有金主为她注资呢?” 微生沅听得一愣一愣:“她就会担心星耀和天经联手起来对付她。” 罗钦欣慰点头:“没错。” “所以她才对我哥隐瞒身份。” 微生商吃着水果,旁听这门课程。 “但如果你哥换成了你,你这时可能就会冲动跑过去和予安求合作了。 贺南这边被你心甘情愿的按下去,不仅予安不会陷入任何危机,还会因为你的急躁而获得更多的喘息的机会,接下来,予安找到了新的合伙人,再一脚把你踹开……” 罗钦声调上扬,看见微生沅因为他最后一句话而变得恹恹的表情,笑了一笑:“倘若是不把你踹开,但你也会就此与天经结怨,得不偿失。 这一下,原本简单的形式因为有其他企业的加入而变得复杂了起来,再想对予安下手,那可就是难如登天了。 而我们收购予安的好处有很多,比如削弱宋书环的势力,或是有益于星耀,第三“极北之北”,第四更不简单,那就是和天经的合作。” 罗钦看了一眼微生商:“但如果你哥真像你这么犹豫不决,你看看,星耀得为此产生多大的损失?” 微生沅默默道:“好话都让你说了,感情我就是来上课的呗,非得现在才提醒我。” 微生商笑:“还有让我取笑的。” “你!”微生沅隐忍:“不跟你计较,你们一个两个都是一个学校出来的,都是一丘之貉,耍我好玩呢。” “行了。”微生商将果盘塞回他怀里:“哥哥请你吃水果。” 罗钦想起他此次真正的来意:“你叫我盯着宋媛是为什么?” 微生商边说话,边从靠背后边抽出来一个半成品围巾开始织了起来:“书环在公司里被逼得跳脚,我怕他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举动。” 两人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哥,你简直就是优质人夫啊……” 微生商抬了抬手,发现微生沅说的是他手上正在织的围巾,笑:“太闲了,什么都想碰一碰。” 微生沅眉头一皱,开始埋怨起来:“你倒是清闲,公司里的事情全部交给我们和凤梧哥去做。” 微生商闻言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我的脑子也很忙的,毕竟这件事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做。”他抬眼看着微生沅笑:“是,弟弟。” 弟弟:“……”什么意思?说他没脑子? Chapter 32 良苑仙葩 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明白! 他随便谈论生死,要活着的人怎么睁开眼! 微生商的心中泛起一阵死寂,明明他们正在相爱,明明他们正在拥抱,可为什么,为什么他却感觉到自己正在失去呢?…… 腿断了好啊,哈,腿断了就别想离开他。 他把人抱进怀里,抱得骨头都在疼。 “好了……好了……” 唐凤梧一边给人顺气,一边悄摸摸的给人在头上编了个小辫儿。 这么委屈,他屁股疼的都没处说理去了。 刚把辫子扎起来,微生商也算哭够一顿了,盯着他的眼睛道:“我们现在走,好不好?” 唐凤梧问他:“去哪?” “去谷村,或者是南海、y国都可以,只要是和你在一起。” “嗯……”唐凤梧为难的抿着唇思考了一会儿:“可是你知道的,“极北之北”还没结束,我们起码要等项目落地后再出去玩怎么样?到时候我有十几天的年假,我们可以去结婚,你想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好不好。” 微生商不说话,他就知道这人一定是不满意的:“我告诉你啊,你再不放开我,我……” 微生商咬了一下他的唇珠:“你就要干什么?” 唐凤梧看着微生商沾着泪珠的琥珀色漂亮眼睛,忽然又什么狠话都放不出来。 “我就要长胡子了。” 微生商:“……”他顿了一下,忍俊不禁,妥协的话刚到嘴边,就听见唐凤梧道:“我们去看日出,好不好?” “刚才是我不好,能不能和我说说,为什么这么难过?” 唐凤梧想开个帖子,问——男朋友总是没有安全感怎么办? 他实在是搞不懂哪里出了问题,他们把亲密的事全都做尽,相信彼此胜过相信自己。除了今天结婚的问题上出了一点小意外。 然而他这次哭,也没有借着机会撒娇,要他这样不要做那样不要做。他总算发现了,反而是沉默更让人心疼。 “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我到底在害怕什么?…… 微生商想,唐凤梧还真是狠心,徒留他一人揣着他们的过去回忆。有时过于担心他的身体还会遭人厌烦,是不是爱一个人总是会变得矫情,他不想只有自己一个人为他们的曾经难过。 他想让唐凤梧也想起来,好好尝一尝他的痛苦。 可是真的好疼啊,万一他又死了怎么办? “我到底在害怕什么?” 唐凤梧看着微生商那双眼睛。 这双琥珀色的眼睛总是哭,但被爱意滋养着,所以没有疲惫,更多的时候是一种恃宠生娇的柔和。 然而今天他在里边看见了痛苦。 “我梦见你死了。” 听见这个意料之外的答案,唐凤梧非但没有感到冒犯,反而是松了口气。 微生商蹙眉问道:“你笑什么?你是不是不爱我,我告诉你我为什么难过,你反而嘲笑我。”微生商自顾自说着委屈,鼻子又一酸:“你根本就不知道……你觉得我梦见你死了就哭成这样很可笑是?你就是不爱……” 他话未说完,嘴忽然就被堵住。 微生商觉得唐凤梧的态度实在是太差,不但取笑他还想让他闭嘴,爱人之间要是没了耐心早晚都要同床异梦。凭什么在他们的感情里他这么窝囊。 他推开唐凤梧,还欲要说些什么,就听见唐凤梧放大了音量道:“好了!” 唐凤梧刚说完又后悔了,微生商像是被按了暂停一般,那眼泪又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他慌着去给人擦眼泪:“我的天啊弟弟,不是想凶你……在外人眼里叱咤风云拽的鼻孔朝天,谁知道你竟然是水做的这么能哭……” 微生商气得要命,可是眼泪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掉,他也不想,可是一遇到唐凤梧他就什么也想不出来。 唐凤梧暗自叹息:“你可真是……” 太狡猾了。 以往微生商一哭都只要在床上哄一顿就好,他以前都当这是情趣,谁知道这次一哭要老命了。 “我不是在笑你。”唐凤梧在他脸上用力一亲:“我以为你得了什么重病命不久矣,所以才对这个话题的反应这么大的。” 这话一出,微生商忽然就停了下来,抿着唇泪眼婆娑的看着他,有点过于可爱了。 微生商却是觉得在这一瞬间,他似乎又能呼吸了。 唐凤梧拉着他的手,竟然发现他哭得手都在发抖。 微生商追问道:“那你觉得我烦吗?烦我总是管着你,烦我老是哭……” 唐凤梧忽然发现,他们在一起五年多,他们之间总是微生商在付出,他也默认了微生商的照顾。 每天都只吃他做的三餐,每早起来都有微生商给他放在床边的衣物,不让他玩车,不让他熬夜,甚至琐碎到剪指甲和刮胡子这些小事都能让微生商替他完成。 他都没有想过,怎么会就连微生商这样的人都会缺乏安全感。 他轻声道:“我怎么会嫌你烦。 明明是我对你不够好……” 微生商渐渐转晴的心情,又在想起什么时忽然转阴:“你就是不够好,我只是想让你自己弄给我看你竟然要揍我。” “什么?”他没想到微生商哭了一顿竟然还敢提起这个,差点气笑,他站起身来:“我看你就是死毛病不改就喜欢哭了骗人。” 他也就气了这么一下,下一秒又蹲了回去:“下次听你的,昂。” 微生商两只手挡住了脸,惹得唐凤梧去掰他的手:“笑了,让我看看。” 他根本嘴角抑制不住的往上扬,但又不甘心就这么被唐凤梧看见,曲起腿把整张脸埋了起来。 唐凤梧笑:“大小姐,你行行好就让我看看。” 他左摇右晃的推攘着微生商,最后不知道谁先笑没了劲,两人一同倒在了地毯上。 唐凤梧双手撑在微生商头的两侧,亲了亲他嘴角的笑意,幸好眼睛是亮的。 他又亲了亲微生商的眼眶,夸道:“真厉害。” 微生商从他的衣服下摆探手进去挠他痒痒:“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唐凤梧躲了一下,怕他又往色、情的方向去延伸,连忙道:“说你哭了这么久眼睛都没肿,真厉害。” 身下的人头发凌乱的落在地毯上,有几根发丝粘在了脸上,很是好看。 “你等等。” 唐凤梧侧身伸手去捞手机,随即就这么坐在微生商的腰上给他这副旖旎拍了下来。 微生商的手在他腰间摩挲,问道:“好看吗?” 唐凤梧狡黠的笑着当着他的面,将唇贴上手机里微生商的脸:“好看。” 忽然腰间的手一重,手机被他不小心松开砸了微生商一脸。 他慌着伸手过去揉了揉:“怎么样,没砸到眼睛?” 微生商盯着他脸上的表情,摇了摇头。 “我们还去看日出吗?” “当然了。” “唐凤梧。” “嗯?” “你要对我越来越好。” “当然了。” “你要越来越喜欢我。” “……我对你的喜欢已经不可计数了。” “可是我为什么没发现。” “你又要哭!” “……没有。” “唉……” “你嫌我烦了是。” “……” Chapter 33 我希望,唐凤梧永远爱我 两人扯了个被子睡了不到三个小时,为了看日出的闹铃就慌慌张张响起来。 索命似的。 微生商将头蒙进被子里一点儿也不想动,却被唐凤梧猛然扯开。 他皱着脸:“好困。” 唐凤梧两只手在他脸上揉搓,恶狠狠道:“别撒娇,说看日出就看日出。” 微生商茫然的坐起身,一件羽绒服就这么拍打在他的脸上。 他昨天喝了点酒,况且差不多哭了一夜,眼睛格外难受。现在终于酒醒了,但是忆起前夜多少觉得有点丢脸。 深度睡眠的那三个小时里他又梦到七窍流血的唐凤梧了,睁开眼却看到的是一个鲜活的人,多少觉得有点割裂。 但更多的是幸运 唐凤梧穿好了冲锋衣正站在窗前整理袖子,他将刘海掀到脑后用发胶固定起来,脸上还戴着墨镜,漫不经心的模样让人心跳不已。 他笑道:“你不是说我不爱你吗?那换我给你照顾得面面俱到怎么样?” 他说完这句话便兴致勃勃的盯着微生商脸上的表情变化,床上长手长脚就穿着睡衣和一条底裤的青年被他盯得脸上红的透彻。 微生商穿上了裤子,站起身故作镇定的垂眸对唐凤梧道:“我也要穿冲锋衣。” 唐凤梧乐了,两步跨到放行李箱的角落蹲下身来翻箱倒柜的找另一件冲锋衣。 只是这行李箱都是微生商收拾的,足足有八个,他身上这件是昨天微生商给他找的,他也不知道另一件在哪啊。 在他开到第七个盲盒时候终于翻到了那件冲锋衣的身影,可真不容易。 再回过头微生商却又躺到床上去了,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拍了拍他身前的被子,好像在引诱着别人做些什么。 “不去了好不好……” 唐凤梧虽然有些心动,但看日出的意愿胜过了一切:“去,今年就剩这最后几天了。” 微生商长叹一声,终是浑浑噩噩的站起来朝唐凤梧走了过去。 湖光山庄的后山能看见日出,现在还是一片昏暗,但是等他们走到后山山脚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也到了。 有人问好,微生商便嘴角噙着礼貌的笑朝他们颔首,唐凤梧笑得就随和多了。 他们路过几个小姑娘的时候还听到她们压抑着激动的窃窃私语。 “啊啊啊啊啊啊——真的好帅啊!” “唐总明明已经很高了都,站在大少爷身边却很纤细,啊啊啊啊,太帅了!” “可是看起来好高冷啊……” “得了,在下属面前能跟我们笑一笑就算好了。” “或许是和我们不熟呢?” “……” 唐凤梧听到“高冷”二字的时候有些忍俊不禁。 微生商不满道:“你笑什么?” “没什么。”唐凤梧摇了摇头,笑道:“只是觉得其他人眼中的你还挺冷酷的。” 微生商又生气:“你和我出来还偷听别人说话!” “行了。”唐凤梧敲他脑袋:“你够了啊。” 接着他又捂着嘴小声狡辩道:“况且我这也不是偷听啊,它们自己传到我耳朵里去的。” 微生商突然又站在原地不动。 唐凤梧抬腿轻轻踢了一脚他的小腿:“你又要干嘛?” 谁知眼前忽的天旋地转,微生商竟然猛地将他扛到了肩上。 周围惊呼声和尖叫声不绝于耳。 唐凤梧一阵羞恼,压低了声音骂道:“你干嘛,这么多人你不要脸我还要!” 微生商冷冷哼声:“你就连被我抱一下都不接受还说爱我。” 唐凤梧:“这是抱一下和爱不爱你的问题吗?我一个大男人叫你这么扛着是不是有毛病!” 微生商大气不喘的扛着人爬上了后山的山坡顶部,远处的城市被晕染了些许红光,看来是太阳要升起来了。 他把人放了下来:“哦。” 太阳升了起来,两人戴着墨镜,就这么并肩站着看着太阳缓缓升到地平线上。 “日出雾露馀,青松如膏沐。真美啊……” 微生商看了一眼诗兴大发的唐凤梧,笑着问道:“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唐凤梧随口回道:“什么?” “以天为被,以地为床。” “噗嗤——” 还没等唐凤梧发作,微生商转过头便看见有两个小姑娘手挽着手憋着笑从他们身后走了过去。 “食色性也,哥哥也不要恼羞成怒。” 唐凤梧原是想说叫他脑子里的东西健康一点,但是话到嘴边又删删减减几个字。:“快过年了,我就希望你……健康。” 微生商双手合十,迎着扑面而来的金色朝阳合上双眼,微风吹乱他的发梢,他在爱人和宇宙晨曦的观望下虔诚祈祷:“我希望,唐凤梧永远爱我。” “好。” 他好像听见风在他耳边吹过的声音,在人声络绎不绝的处境里悄悄的钻进他的耳朵里,荡进心底。 “过完年,我们就结婚。” 在这一刻,墨镜似乎变成了一座桥梁,微生商虽看不清他的眼,却能看到他的心跳。 “好。” “哟,两口子在这儿呢。” 霍银树煞风景的声音从犄角旮旯里传来,微生商暗骂煞风景。 转身去看,没想到罗钦也来了。 霍银树解释道:“路上遇到,就一起来了。” 霍银树大冷天的穿得单薄,长袖外边套了一件马甲,加上工装裤和马丁靴,手上还拿着叠好的登山杖,不像来看日出的,倒像是来登山的。 不过后山虽然海拔高,但从山庄过来却是地势平坦,根本不用走几分钟。 除非…… 唐凤梧挑眉问道:“你从山底爬上来的?” 霍银树点头:“是啊!” “那你们怎么遇上的?” 微生商朝一个隐蔽的角落指了指:“厕所遇上的。” 罗钦:“哈哈哈哈哈——” 霍银树:“微生昨晚耍没耍酒疯?”霍银树好奇问道,脸上就差写了“八卦”两个字。 罗钦:“微生耍酒疯?哈哈哈哈哈哈!”他故作恶寒:“想都不敢想。” 微生商面无表情,淡淡从嘴里吐出二字:“神经。” “哟~”罗钦满眼的惊讶:“这个反应,怕是被说中了。” 霍银树笑得幸灾乐祸,凑到唐凤梧身边问:“不会真是?” 他在唐凤梧从后端山回来那晚可是亲眼见过微生商眼泪汪汪的模样,可把他震惊坏了:“我说微生喝醉什么模样啊?昨天小媛还想灌他酒,临门一脚差点成功了呢就被你给拉走了。” 唐凤梧笑道:“微生沅给他哥灌酒?这小子胆是真肥了。” “那可不,搞定了一个予安可把他得意坏了,昨晚就他喝得最疯。”霍银树如是道。 罗钦:“我看不是。” “这小子,应该是为情所困。” “什么为情所困?” 霍银树还不知道其中有什么玄机。 罗钦给人说了一通予安和星耀的恩怨情仇。 谁知这霍银树是个心眼儿坏的,听了几个片段就开始煽风点火:“老唐,你认识那个安舒吗?” 唐凤梧不解其意,点了点头道:“知道啊,怎么了?” “微生对她这么好,不会当初暗恋人家?” 微生商眼神不悦的看着霍银树:“你再说一遍。” 霍银树笑了,举手投降:“开玩笑,开玩笑。” 微生商微笑:“我心眼小,你别开这种玩笑。” 霍银树凑到唐凤梧身边小声问:“你们昨天喝完酒吵架了?” 唐凤梧一脚踢上他屁股:“我看你今天有点皮痒!” Chapter 34 命中注定 霍银树往京城躲了也有四五个月,快过年了也没有动起回去的念头。 唐凤梧想起来孟玉阆的外祖是京城这边的,过年前后可能会过来一趟,到时候还能约着见个面。 他与微生商的恋情早已传得满城风雨,家里父母开明,虽然没有勒令他与微生商分手,但是却也没有提过想要见他一面。 这几日在山庄住的舒坦,但凡有个热闹一点的聚会那微生商就提着个桶和钓鱼竿去湖边钓鱼。 就在住进来的第三日里,霍银树从早上到下午消失了半天,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时身边已经站着知性优雅,朝他们盈盈一笑的孟玉阆。 南海孟家乃是当地鼎鼎有名的书香世家,族中的几位长辈都是学术界有头有脸的人物。孟玉阆从小在高知家庭中长大,最后没有追寻长辈给她规划的老路去研究学术,反而做起了一位自由职业者。 珠宝设计、花滑运动员、流浪画者……这些行业内大多都做到了让人耳熟能详的地步,她如此引人瞩目,身上却没有傲气显露,似乎只要她站在那,就该是众人众星捧月的对象。 罗钦手指一勾摘下墨镜:“这位姐姐就是你老婆的初恋啊?” 微生商无动于衷的哼出个“嗯”字。 大美人在对岸都混迹得如鱼得水了,罗钦有些蠢蠢欲动,他觉得刚才跑过来和微生商求证吃瓜简直就是最愚蠢的事,否则他这个时候可就站在对岸和大美人谈笑风生,甚至畅聊人生了…… “对岸烧烤好香……”他盯着对岸,说着不过脑子的话。 “这么远,你能闻见个屁。” 罗钦的眼神就没从孟玉阆身上下来过,忽然耳边响起鱼竿断裂的声音,随着重力影响坠入湖中,溅了他一脸的水。 “喂你干嘛!”,他站起身来,扯着袖子擦脸上的水,这可是他今早六点起床辛苦做的造型! “我去你是什么巨力怪啊,质量这么上乘的鱼竿也能被你徒手掰断。” 他又看对岸,发现唐凤梧和孟玉阆此时正在谈笑自若。他用他20的视力抓获了唐凤梧脸上略显羞涩的笑容,再看一眼微生商阴沉得能滴得出水来的脸色,忽然之间气闷全部消散了。 “哈哈,两人多配啊,怎么就分手了。” 微生商猛然站起身,夸张到就连身后的凳子都被带翻。 “喂,你吃醋了?” 下一秒,微生商沉声道:“肚子饿了。” 微生商今早头发被唐凤梧编成了辫子吹在胸前,黑色风衣在风中衣袂翩飞。 罗钦看着他略显杂乱的步伐走过木桥,心想这人怎么就这么装呢。 唐凤梧没发现微生商是什么时候站到他身后来的,只听到一句幽幽的声音,将他吓了一跳。 “今天吃什么?” 孟玉阆笑着看他,她在微生商走过对岸的时候就看到这人了,只是却也没有提醒,笑盈盈的瞧着,好像要看热闹一样。 唐凤梧愣了愣:“不是说今天吃烧烤吗?”来山庄之前都已经商量好的,这几天微生商就不要过于限制他的饮食,他也好久没吃辛辣的东西了。 “是。”微生商轻笑一声,捏了捏他的耳垂:“我忘了。” 孟玉阆也识趣出声,朝他们二人笑道:“那你们聊,我先过去了。” 她抱着手臂离开的背影摇曳生姿,长到脚踝的驼色外套在这冬景之中格外温柔。 微生商拉着他手腕,坐到桌子旁:“你想吃什么?我给你烤。” 唐凤梧笑道:“你还会这个?我怎么不知道?” 微生商抬手摸了一下他被冻红的脸,眼里迸出的光亮想让他现在低下头去吻他。 他也这么做了。 闪光灯的响声在耳畔响起,霍银树举着相机面无表情的拍照,瞧他们看过来又面无表情的转开。 “冷不冷?” 唐凤梧笑着看他,摇摇头。 微生商又抬手捏他的脸,看着唐凤梧不出声,唐凤梧觉得被捏的太久了,捧住他的手亲了亲他的指尖:“我想吃辣的,快去。” 微生商手指在他唇上按了一下,垂下眸:“在这等我。” “去去。” 微生商去了一会儿,把烤好的烧烤端过来放到桌上,色泽味香,叫人垂涎三尺。 唐凤梧用右手吃东西,左手被微生商把玩在手里,他们之间这样的相处方式早已成为了习惯,虽然他不知道微生商为什么拉个手也能玩一天。 一只大手包裹着稍微小一点的手,微生商将他的每一个骨节都细细揉捏。 唐凤梧的骨架在同龄男人当中偏小,但个子却又算得上出挑,被他抱在怀里很方便,甚至很契合。 他的指甲泛着粉,指腹红润,一看就是被照顾得很健康的模样。 微生商忽然又从衣兜里掏出个东西,唐凤梧下意识的往旁边瞥了一眼,看见了一枚贝壳戒指。 他吃东西的动作都停了。 微生商将戒指穿过唐凤梧的无名指,最后完美无缺的停在了第三个指节处。 唐凤梧呆住了:“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也是,前一段时间大家都各忙各的,当然也顾及不到其他。 微生商轻笑一声,忽然觉得现在这个场面可太有意思了,他若是说出这枚戒指的年纪,会不会将眼前的人吓一跳。 他抬起唐凤梧的手,放在他眼前:“你看看,有没有觉得熟悉?” 唐凤梧舔了一下嘴上沾的东西,犹豫道:“我怎么会熟悉……这不是女式戒指吗……” 他忽然想起来:“倒是和孟玉阆的那些设计图挺像的。” 听了唐凤梧说的这句话,微生商加重了手中按捏的力道,掀起眼皮觑了他一眼,眼神中颇有不虞:“是,我倒是忘了,你与贝壳的瓜葛可能比和我还要深得多。” 他直直看向唐凤梧,眼中的不虞又尽数化作了温柔:“我们第一天抵达南海的那一天。” 若这枚戒指是禁锢,他早在多年以前就在把唐凤梧打下了属于他的烙印。 进入这个世界前他有片刻的后悔,后悔他当初为什么没有等田瑜查到唐凤梧的下落之后追寻他而去,而是漫无目的的选择了又一个位面想要借此排遣心中郁闷。 但是幸好,唐凤梧终究还是叫他遇上了。 这说明什么。 他们二人就该是命中注定,就算死了一次两次,或许更多次,唐凤梧都注定要被他困在身边。 Chapter 35 【矫正!】 张焕庭一如既往的来到穿越控制系统上班。 他是从穿越岗位上调过来的,以前总是扮演反派角色,虽然拿到的工资高,但是年复一年的重复着被主角团杀死的命运实在是不好受,如今来到这控制系统上班,内容变得清闲很多,控制系统的出错率为亿万分之一,也就是说你工作到退休都不一定能遇上一次意外。 况且这白月光部门从保洁到部长全都是闲职,如今一看简直就是天堂。 然而概率再低,到底是会发生的。 张焕庭这天正坐在游戏舱里摸鱼,却听到诡异的警报在响。 他记得自己玩的游戏就是个种田游戏啊,怎么会有警报在响? 下一刻,他突然意识到这不是他游戏内的响声,而是控制系统的警报! 他猛地跳出游戏仓奔向控制台,却见整个控制舱都在闪着红蓝相交的警报,警报声冲破苍穹,把他的心也震碎一地。 实在是不怨他没认出来这是控制系统的警报声,这个声音几百年都没听见过一次,怎么会突然就响了,而且是在白月光部门。 他都怀疑是不是控制系统出了什么毛病都没有怀疑是其中的哪一个位面出现了崩坏。 就当他着急忙慌的过滤筛选崩坏位面时,看到了令他意想不到的结果——微生商! 他手忙脚乱的去控制操作台,心乱如麻:“我的姥姥我的爷爷,怎么又是你,你可千万别出事儿啊……” 他竟然忘了,微生商的上一个界面不就出现了系统崩坏? 但这都四五年过去了怎么又遇上了?难道独独是他的系统出现了问题? 张焕庭不敢有耽误,立马向田瑜发去了信号。 他虽然慌乱,但手上还是井井有序的修正着系统…… —— “老板,这边的宋媛好像精神状态出了点问题……” 微生商是在凌晨接到了他叫去监视宋媛的人的消息。 他回到床上,看着唐凤梧安稳熟睡的面庞,忽然感觉眼睛有些酸涩。给人掖好了被子,又在他舒展的眉头上落下一吻。 床边的贝壳戒指静静的躺着,若非昨晚折腾得久了,唐凤梧都不愿取下戒指。既然如此,好像这枚戒指的出生年月到底是什么时候也并不重要了。 微生商心中的不安在太阳出来之后越发的强烈了。 就连唐凤梧都看出了他状态不对。 伸手去勾他的手指:“怎么了?” 微生商反手握了回去,勉强的笑着:“没什么。” 然而在太阳终于升上高空时,心中的丧钟终于是敲响。 宋媛跳楼了。 从星耀大楼一跃而下,一纸遗书字字泣血控诉着微生氏人杀人剜心的罪恶,从刻薄他们母子,让他们众叛亲离,到用强权压迫他们,叫他们难以窥天日…… 随着这封惊天地动鬼神的恸辞一同现世的,还有宋媛与微生御结婚多年来受到家庭暴力的证据。 她的身体常年淤青流血,在衣服遮蔽下的皮肤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纹理,刀伤划伤或是烫伤叫人触目惊心。 “我不是叫你们看好她吗?!你们干什么吃的!” 微生商很少动气,这一次是把手下的人给吓得话都说不出。 “还有她看过心理医生的事情为什么不说?!” 下属战战兢兢,觉得他们这次工作失利,似乎间接的谋杀了一条鲜活的人命,他颤颤巍巍道:“我……我们……那个心理医生是宋女士结婚前就结交的朋友……所以……” “所以你们就什么都不管了是?” 微生商手指骨节都捏得作响,明明一盘好棋下到现在,眼看就要成功之时因为一个人的疏忽将这么久的努力都付诸一炬。 唐凤梧神色也不太好看。 “这宋书环的妈妈刚死,他就迫不及待的炒作舆论,他想要用舆论逼你就范。” 微生商一路赶至家中,那宋书环刚从火葬场回来看起来精神萎靡,为了母亲的去世奔波了一整天让一根鸿毛的重量都成为了不能承受之重。 微生商一上来就揪住他胸前的衣服,宋书环被吓了一跳,抬眼看见那张明艳张扬的脸死死盯着他,他的脸阴沉得可怕,淡色的眼眸更是露着凶光。他一字一顿质问道:“宋书环,你为了算计我,甚至不惜逼死你妈?!” 宋书环就这么被他拽着,意识飘出了身体之外,像一块没有了灵魂的破布,他那双没了灵魂的双眼忽然就留下了两行泪来。 下一刻,宋书环突然爆发,与微生商扭打在了一起,他暴怒呵道:“你以为是我想吗!是你们逼我的!如果不是你们把事做绝!我妈……我妈她怎么可能会死!……” 微生商抬起手一拳将宋书环抡到五米之外。 他面容阴森如同一只恶鬼,嘴角那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更是让人心生寒意,宋书环流着泪抬头,身体在威严之下不自主的战栗。 “正好,你这只惹人厌烦的苍蝇。” 微生商在他身前跪下,虎口钳制着眼前之人的咽喉,看着他因为呼吸不畅面容逐渐变得扭曲,看着他为了苟且伸出手想要掰开吞噬他呼吸的力量。 “既然你已经决定要破釜沉舟,不如和宋阿姨一起去死。” 宋书环瞪着因为缺氧而凸起的眼珠,看起来格外的诡异,他死死掰着微生商的手,他还不想死! “我会告诉所有人,因为相依为命的母亲的离世,让你痛苦不已,自缢而亡。” 耳边魔鬼的呢喃是他坠入忘川之前最后的判词。 就在眼前陷入一片混沌之前,唐凤梧猛然冲进屋内将微生商推开。 唐凤梧面色凝重的抱着微生商的脑袋,拍了拍他的脸:“微生商,你醒醒!” 微生商躺在他的怀里,就这么定定的看着他,脑海中闪过刺痛。 【警告!警告!世界脱离运行范围,抹除不定因素!植入自动矫正程序……】 微生商忽然捂着脑袋痛苦呻、吟起来。 唐凤梧看得有些心慌:“微生商,你到底怎么了!快醒醒!快醒醒!” 微生商眼前渐渐变得模糊,只有警报声在他脑海中喧嚣,要将他吞噬殆尽。 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发狂…… 什么叫……自动矫正程序?…… 原本倒在地上的宋书环发现自己已经没了威胁,面色阴沉的看着那边相拥的两人,一言不发的走出门外,他的步伐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唐凤梧担忧的盯着微生商,就连宋书环什么时候离开也没有发现,他听见屋外引擎声巨响,好像朝着屋内驶来,越来越快! 他猛地回头,看见车灯闪烁,在白天能将人的眼睛灼烧! 车头直直往屋内撞来!撞破了大门的墙壁,一刻也不曾犹豫的朝着地上坐着的两人撞来! 唐凤梧瞳孔震缩,下意识的动作竟是将不省人事的微生商一把推开! 重物碾过骨头发出迸裂的声音,鲜血撒了满屋,在微生商的眼中,一草一芥的呼吸都变得清晰,轮胎驶过地板的纹路扬起的灰也扁的清晰可见。 世界变得猩红。 他的脑海之中,就剩下了【矫正!】 矫正矫正矫正! 唐凤梧死在了系统的强行矫正之下。 他没了呼吸。 这个世界被按下了暂停键。 冰冷无情的系统音又再次响起。 【世界不定因素被拔除,世界运行恢复正常。】 【世界不定因素被拔除,世界运行恢复正常。】 【世界不定因素被拔除,世界运行恢复正常。】 【世界不定因素被拔除,世界运行恢复正常。】 …… 什么? 为什么? 什么叫“世界不定因素被拔除,世界运行恢复正常”? 为什么是他? Chapter 36 审判官 眼前的世界渐渐褪去了猩红的薄纱。 微生商恢复了意识。 客厅里的狼藉却并非臆想,唐凤梧死于车祸。 他怎么又死了? 微生商感觉大脑已经无法思考,脑海里充斥着一个疑问——唐凤梧怎么又死了? 他心中的怒火叫嚣着冲破他的胸膛又偃旗息鼓,愤怒的利爪想要从他的喉间刺穿又再次了无声息…… 反反复复,了无止境。 微生商站立在三米之外,冷眼看着唐凤梧残破的身躯。 不,这不是唐凤梧。 这只是他游荡在三千世界里的其中一个躯壳。 他忽然间冷静了下来。 转过身,看向驾驶室内晕死过去的宋书环。 他身体里的血液都凝固了起来。 好冷,他需要做点什么,让他身体,他的心,重新活过来。 唐凤梧怎么又死了? 他走到厨房里,从收纳盒里拿出两把剔骨刀握在手里。 手心的血液暂时活络了过来。 幸好这是宋书环醒来了,不然就麻烦了,他被卡在驾驶室中动弹不得,他看着自己,想要推开门逃跑,他的眼睛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眼球突出的厉害,恐惧扼制住了他的咽喉,他看着微生商双手握着刀一步一步朝他走来,他发不出声,喉间嘶哑着发不出一个音节。 “呃呃呃……” 微生商满意的看着他眼睛里长满血丝,额头和脖子间的青筋由于极度恐惧而暴起。 微生商嘴角噙着笑:“好。” 卡住宋书环的车门被暴力掀开,废铁一般被卸下。 宋书环手脚发软,只能无力的摇头,眼神乞怜。 他不知道……他不知道这地狱一般的场景……他不知道……他…… 宋书环被人一把拽出车内,扔到了地上。 微生商顾首看了一眼唐凤梧的惨状,实在让人不忍心多看一眼。 他抬起手里的剔骨刀,金属在光线的反射下闪着动人的光泽。 他平缓的声线道:“动静这么大,他们一会儿就会找上门来。” “书环。” 他道:“他们会先看见双手手心被洞穿的你,被一根绳子吊着挂在大门口。” “然后看见你脖子上鲜红的裂缝。” 微生商笑着抬手将刀刃穿过宋书环的手心狠狠扎进了地毯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空气中响起了杀猪一般的声音。 “好。”微生商笑着点头:“我得找根绳子。” 他站起身,寻遍了整个客厅都没能找到合适的绳子,于是他把电线扯了下来,火花迸溅,燎到了微生商的脸。 他站在生不如死的宋书环面前,睥睨着他的摇尾乞怜。 “我知道了,程序矫正,你和我一样……都是为了矫正程序而发疯。不怪你……” 微生商嘴里不停的念叨着“程序矫正”之云,若不是看着他正在把电线穿过宋书环手心的两个血洞,恐怕与正常人无异。 宋书环痛不欲生,他的手被人穿环而过,整个人的体重依附在手心的痛觉之上,被人拉拽着往前走,尖叫声几乎响震了整个寰宇。 微生商听见了警笛的声音。 他看见屋外有警灯闪烁,又是红蓝相间,就像他脑子里那个死东西一样。 他掐着宋书环的脖子将人提起来,他叹了口气,在宋书环极度恐惧的眼神之下笑道:“其实我是个医生。” “我从前是个医生。” 一颗子弹穿过他的心脏。 特警部队突破大门进入屋内时一眼便看见了宋书环,贯穿了他两个手心的血洞和他脖子上潺潺流淌着的血液。 “还有活人!快上担架!” 杂乱的喧嚣声隐没于神海。 微生商失去意识之前在想,唐凤梧怎么会死? —— 与此同时,主世界白月光部门的控制台也是兵荒马乱。 【世界位面正在坍塌……】 【主角脱离人物设定,失去光环效应……】 【世界矫正中……】 【扼杀不定因素!】 【人物附魔。】 【正在扼杀不定因素!】 【不定因素失去呼吸……】 【世界矫正成功!】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世界矫正错误!】 【世界矫正错误!】 【世界矫正错误!】 【世界矫正错误!】 【世界矫正错误!】 【世界矫正错误!】 【世界矫正错误!】 …… 控制台仅剩下了一串乱码,张焕庭脸色苍白,他看向田瑜,寻求求助。 然而田瑜的状态也好不到哪去。 “怎么会这样啊……” “果然那次就不该让微生商回溯!” “真是因为回溯吗?……” “……可是没有其他的解释了啊。” “不行!再这样下去微生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为什么世界矫正没有用!”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系统在一次发出警示。 【号失去行踪!】 【号失去行踪!】 【号失去行踪!】 “什么!” 田瑜听到这个消息,浑身如同脱离一般坐到了地上。 是微生商的工作号,系统这么警示,那就是说明微生商醒来的机会微乎其微! “快通知总部!” “可是!……” “难道我们要眼睁睁看着微生商再也醒不过来吗!” “快去啊!” 张焕庭一跺脚,咬着牙离开了控制台。 判刑就判刑,说什么也要把人给活着带出来!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陷入了六神无主的状态之时,系统控制台上出现了毫不起眼的一行小字。 没有任何人注意到。 那行小子忽然闪烁了一秒,又渐渐回归死寂。 上边写到。 【原始场景回溯,恭迎审判官回归……】 —— Chapter 1 开局一个碗 巽海大陆,曾以黎室雄踞天下。 如今黎室衰退,群雄争霸,以五角之势割据天下,天下五洲,自此之后各为他主,黎室朝堂,虽名存而实亡。 天下五洲,为北方北川、东方离泽、东南方长江黄河以南为江南阆中二十四州、西南方蜀南、西北方漠汉。 北川为巽海以内之寒之地,草原辽阔,民风奔放潇洒,以骑兵与箭术叱咤天下,雄踞一方。多摩为首的部族在此地世世代代繁衍生息。 东方离泽有黎室百年皇族之余威,有皇城郢都,奈何皇族唐氏一族受萧皇后萧氏一族掣肘,黎朝丞相萧素表面上辅佐幼年天子唐锦和谋定天下,实则是挟天子以令诸侯,专行独断,霸占朝纲。 东南阆中江南之地为鱼米之乡,百姓富庶,白氏一族统领此地三世有余,此地水军之强悍乃是天下五洲无人能敢与其匹敌。 西北至漠汉,沙漠戈壁荒凉无道,其方为巽海大陆与外人之交通要塞,来往贸易不绝,由黎室的守边将军镇守边疆,当世之守关大将为黎室名将懋元朗,字天白,是世所罕见之勇将也。 西南之蜀南,占据林业山川之瘴疠险要,易守难攻。百家争夺之时常陷入天陷天牢之险要之地,九死一生。 而蜀南之地除了设立必要的州郡县衙之外,并无兵家把守,山间多的是道家门派,与世无争。 合德四年,寒冬腊月。 蜀南忽逢大旱,庄稼颗粒无收,饥民成灾,流离失所,道家众人皆出山救济百姓,一时间大街小巷之上,遍布着各方门派的弟子。 蜀南安州蔚县。 道路上饿殍载道,饥民坐在墙角,衣不遮体,道人和众佛僧救济。 “大师兄,那边似乎还有人。” 那人闻言顺着小道手指的方向看去,一个莫约十一二岁的少年,衣不蔽体的抱着脚缩在角落,任凭这边施粥烧火如何温暖,他也不靠近一步,甚至不会瞧上一眼。 被称作大师兄,看上去正处于束发之年的小道士眉目清俊,面容柔和,身着粗布麻衣却也难掩他身上矜贵的气质。他所过之处皆有人笑眼欣赏,仿佛只要他一出现,无论身处于多么难堪的境地,都能被安抚下来。 “怎么就孤零零躲在角落?他的家人呢?” 公子骄的声音尚且清冽温醇,叫谁人听了都会心生欢喜。 “不知道,师傅正在统计饥民的人数,每家每户都尽量聚集在一起。那个孩子可能是和家里人走散了,要不您过去瞧瞧?” 公子骄端起一碗白粥便往那小乞丐的方向走去。 他微微俯身,声音轻柔像在哄孩子:“小兄弟,来,喝粥。” 缩在墙角的小乞丐听见他的声音瑟缩了一下,随后缓缓的抬起了头,露出一只眼睛。 公子骄望着那只眼睛愣了一下。 不为别的,这只眼睛实在漂亮,眼头尖而神锐,眼尾媚而飞扬,浅眸色疏,似盛有琥珀流光,其形甚美却又似无形,叫人望而自惭形秽,所以看得不真切,即有形却似无形。 公子骄一时看呆,也没注意到孩童眼中浓厚的杀意。 他回过神来,发觉小孩正排斥着自己,便往后退了几步,留出些余地来。 “小兄弟,你的家人呢?” 小孩并未答话,抬起一只手,便从公子骄手中夺过那只碗来,囫囵吞枣一般一股脑喝完,随意擦了擦嘴,又将碗递了回去。 公子骄没有立即接过,他的视线落在了小孩的手上,虎口上有厚茧,手背手腕处,甚至是身上难以观察到的地方,都有细碎的伤痕。 这本不该是农忙时用镰刀割出来的,照他看来,更像是剑伤或是枪伤。 如此幼童,身上竟会有如此伤痕? 他想起传闻中蜀南有一隐世家族,坐落在玄武山上,世人称其为玄武士族,他们族中之人,将人从幼童之时开始灌以草药,增强其身体力量,以培养死士。然而这些草药的功效不过是揠苗助长之能,用它们培养出来的死士从来早夭。 传闻玄武山上的任何一人,得之则可以御万将。然而隐世之族百年来从未有人下山致仕,所以渐渐地,也不知其传闻真假。 如今蜀南大乱,难不成,这是个从玄武士山逃出来的? 可这分明离玄武山有百里之遥。 “大师兄,师傅叫你呢。” 公子骄打断了心中的思绪,跟着过来喊他的道士走了回去。 他一边施粥,一边用余光注视着角落的孩童。但除了刚才喝了他递过去的一碗粥之后,就再也没见到他有任何动作,只是抱着双腿,将那双漂亮的眼睛埋在空气之下。 天色渐渐暗去,他终于望见那孩童僵直的身躯动了一动。 夜幕降临,饥民也都陆续归家,只有零星聚众取暖。 暮色之下,无人注意,他借着夜色站起身,微微踉跄了一下,后步履有力的行走。 公子骄见左右无人,连师傅和师弟都歇了下,披上一件外袍便鬼鬼祟祟的跟了上去。 此孩童身量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却行走矫健,他虽已经一十有四,从小习武,想要跟上那孩子却有些吃力。 他更确信这孩子是从玄武山上下来的。 唐骄啊唐骄,此行下山,说不定真让你捡到了便宜。若有玄武山上的人辅佐,复兴黎室,又怎么会一筹莫展。 —— 微生商方走出十多米便察觉到身后有人跟踪,想起自己才刚九死一生逃离地狱,却又有麻烦找上门。 玄武山瘴气环绕,若想要逃离玄武宫跑到山下,必要吃躲避瘴气的丹药。但在此之前,还要解决掉十八重关层层由天号守将把守的关口。 不过在他眼里,不过是一群蝼蚁,防守攻击皆缓慢如龟,不愧是玄武宫的亲传弟子。 他浴血逃出,如今体内虚空,身后又有玄武宫的追兵追赶,让他一刻也不能停留。 如今天下之大,他只知道一直逃,一直逃……到底那里,才是他的安身之所! 如今若再有人想要取他的命……想到这,眼中杀意肆虐。 他放缓了脚步,确保身后之人能够跟上自己的脚步,以方便他找到一个僻静的角落送他上西天。 Chapter 2 降世黑莲 “令郎是黑莲化身,纵横寰宇无一能在他之上,是世所罕见之兵刃,为世间所不容,所到之处,必生金戈。 自孩子降世两年来,两位施主不断遭仇家截杀,所寻之仇皆不过托词,贻笑大方,我想他们不过是借口来夺取孩子。 贫道今恰巧路过此地,救两位施主一命,奉劝施主,若不想招惹是非,便将这孩子交付还与天地,叫他自生自灭。所幸两位施主皆年轻,今后还会有孩子。但倘若当真是舍不得……” 年轻的父亲连忙追问道:“仙人!可有破解之法?!” “唉……”老道深深叹气:“如若不舍,必招致灾祸!” 仙人飘去,徒留一对年轻夫妻执手哀婉。 貌美的妻子泪眼婆娑:“相公,妾身舍不得阿商。” 丈夫抱着襁褓之中的孩子,一手环抱住妻子,虽恸心却不移道:“我定不会让其成真!”他握住妻子的双肩,眼神坚定:“阿狸,我们继续逃,无论是天涯海角,我相信一定会有我们一家三口的安身之所!” …… 那晚逃离了深渊了吗? 微生商睁开眼,他恍惚才发现原来距爹娘在他眼前身陨已经过去了十年。 但是每次闭上眼,都会看到十年前的中秋之夜,那本该是阖家团圆,相聚欢庆的日子,他们一家三口窝缩在破庙之中,往前一步就是深渊,就连呼吸都变成了死亡的预兆。 月上梢头,破庙之外火光掩映,脚步声匆匆,却又顾见无影,破庙之中油灯之火光跳跃闪烁,映照着土墙之上,利刃划过咽喉,溅起的血色锦绸。 爹娘在他面前失去了声息。 他们望向他的眼,不甘、冷寂、和死亡。 他要报仇。 他要报仇! 刀已出鞘,就等着给他施粥的小公子送上人头。 “什么人在那!” “掌柜的!有小偷!” 忽然之间转角之外吵闹了起来,微生商心下一凝,顺着梁柱爬到了瓦舍屋檐之上。 米行的老板穿着锦缎戴着睡帽便匆匆忙忙跑了出来,屋外人影错乱,人人手中拿着火把来照人。 “怎么回事啊!” “李掌柜!有小畜生来偷粮!” 大腹便便的李掌柜站在台阶之上甚是威严,在台阶之下穿着小厮衣服的五六人抬着火把,将三个瘦骨嶙峋的饥民给团团围住。 他们之中皆是孩童,看样子最大的不过十三四,最小的却只有八九岁。 “我们没偷!” 其中最大的孩子大喊道:“我们只是路过,看你店门没关便去提醒一番!怎知道你竟狗咬吕洞宾!” “呸!” 他们这般狡辩,几个小厮抬脚就踢。 微生商觉得无趣,便转头跳下屋檐。 谁知刚落地,身后竟然有人偷袭,微生商旋身便将人一脚踢倒,紧接着将人按住脖子贴着地面,五指骤然收紧竟想要将人置于死地! “住手住手!” 唐骄小声求情! “我知道你是从玄武山下来的人!我有话说!” 微生商停下了动作,却非因他求情,而是手间肌肤滑腻,竟不像个男人。 唐骄挣脱开来,捂着脖子低声咳嗽,心下暗道,自己真是过于草率了,怎么没有想到若玄武山上下来的人都是些穷凶极恶之徒呢? 他心中思忖,思索着拿出什么样的筹码才能在此人手中求生。 微生商等他不及,眼中寒意弥漫,便想痛下杀手。 下一秒,眼前之人将他扑倒在地,接着,有火光从他们脑袋上晃了过去。 是米行的小厮。 他们察觉到这边有动静前来查看。 “是什么?” “回掌柜的,好像是只猫。” 微生商凤眼微眯,将捂着他的嘴巴的手掰开,唐骄的手骨都发出声响,吃痛的皱起了脸。 他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小乞丐放开了他的手,唐骄坐起身来,靠在梁柱上甩了甩手,他胸膛起伏不定,眼中晦涩难懂:“我是当今天子皇兄,冯太后嫡子,晋王唐骄。”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想要放到小乞丐眼前去证实他的身份,但又想到这小乞丐恐怕就连皇家的印记都未曾见过,又收回了手。 一个温热的触感与他的掌心相贴,手上的玉佩便叫人拿走。唐骄抬眼看向小乞丐,有片刻的愣神,微弱的亮光之下,这小乞丐的五官倒是分明得很,就是沾着脏污,一时看不出美丑来。 不过白天见过他的眼睛,的确是举世无双的。 微生商手指在玉佩的雕刻上摩挲了一下,又丢回到唐骄手上,小声说道:“蠢货……” 唐骄被人骂了也不生气,而是认真的盯着他说道:“这下你可信我?” 微生商没说信或不信,他道:“是或不是,我杀了你又有什么影响?” 他起身想要离开,却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朝他们的方向奔来。 “我就说还有漏网之鱼!给我把他们抓起来!” 肥头大耳的李掌柜面露凶光,跑在他身前的几个小厮为虎作伥,争先恐后的上前想要擒住二人。 微生商本不予理睬,杀了这几个小厮对他也没有好处,但是余光看见那三个小孩被人按倒在地面,面露惧色朝他大声叫唤:“老大救我!” “大哥二哥!快救救我们!” “杀人了!李掌柜杀人了!” 三个小乞丐朝他们求救。 微生商心中一动,匕首在手中挽了个刀花,直面前来的三四个小厮而去。 他身量小,体格灵活,在几个熊腰虎背的壮汉之中游走如鱼得水。 眨眼间,几个小厮的腰带同时断裂,裤子骤然掉到了地上。 西风一吹,瞬间就能将裸露在外的皮肤冻成冰块。 他们个个目瞪口呆的看着这面色阴森犹如煞神的孩童动了动嘴皮子威胁道:“不想死,给我滚。” 四名小厮连忙提起裤子头也不回的跑了,徒留李掌柜在那呆若木鸡。 微生商同李掌柜擦身而过,看着押解着三个孩童的另外几人,举起了匕首。 断刃在微弱光源的映照下闪烁着寒光,那几人咽了咽口水,以为是杀神降世,下一秒就作鸟兽散了。 再回过头来,就连李掌柜也不见了踪影。 三个小孩跪地朝着微生商磕头:“多谢大侠救命之恩!” “多谢大侠!” “多谢大侠!” 微生商嘴角微不可察的动了动,未说一字,转身要离开。 一只手拉住了他的衣角。 “你想找死?” 那个自称黎室晋王的少年面容真挚,抱拳匆忙道出自己来意:“我看小兄弟有英雄之资!为何不同愿我一起匡扶黎室?重整黎朝旧山河?” 微生商自觉是一匹孤狼,不需要有他人同行,然而这有个小皇子的难题未解决,方才救下的三个乞丐忽的冲过来抱住了他的大腿,皆大声哀求道:“求老大收留!” 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就将四人甩开。 然而他们除了摔倒在地发出痛呼,就再也没有其他动作。 微生商紧绷的神情慢慢松懈下来。 他忘了,这里不是玄武山,不是被人抓住就会夺走他性命。 四人的脸在他的眼前渐渐变得模糊起来,玄武山上就算是狗都长着青面獠牙,趁你不备刺你一刀,而山下不同。 山间饿狼刨枯骨,山下的是兔子,是蝼蚁,是脆弱得……不堪的生灵…… 四人眼睁睁看着方才凶神恶煞的微生商下一秒跌倒在地,众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有些摸不清头脑。 最终是唐骄做了决定。 “你们帮我个忙,将他背回前边儿施粥的地方,我师父在那,会给你们东西吃的。” 三个小乞丐听闻喜上眉梢,如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唐骄看着晕过去的微生商,心中思绪万千。 Chapter 3 打包上山 唐骄带着四个小乞丐回到客栈里时,师傅和师弟已经急的脚不沾地火急火燎了。 他面对着责怪责怪的眼神,羞愧的低下了头。 平阳子深深的看着他,眼中言语万千,终究是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公子,您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们该如何是好?” 唐骄乖巧道歉,平阳子只得叹气,却真的说不出什么责怪的话来。 “师傅,我猜床上躺着的那人应该是从玄武山逃出来的。” 平阳子闻言拧起了眉毛:“玄武山?”他在内屋来回踱了两步,最后站定在唐骄面前:“你说的是,隐世而居,有着无数武林高手的,玄武山?” 他捋了捋胡子,疑惑道:“不对啊,他若真是玄武山之人,又怎么会……”他真是一时间被玄武山这个名头给惊骇到了,忽然朗笑一声,点着大徒弟道:“公子,你莫不是在哄骗我,想将他收到门下?” 唐骄摇头笑了笑:“师傅,您知道我是什么人。” 不错,平阳子心想,公子骄虽然年纪尚小,但是个诚实守信,恪守君子之风的好孩子,要不然他也不会全心全意的对待他。 他明白公子骄并非池中之物,如今巽海动荡,终有一天需要有人平定天下。然而如今群雄纷争,到底不知道这天下到底沦落至谁的手里,最后这天下是否姓唐都还两说。 晋王如今藏于蜀南,其他四洲也有忠心皇室之人,万事终有可能。 他顿了一下:“公子的意思是,想要将他收为己用?我看他最多不过十三岁……” 唐骄道:“师傅,他可是能全须全尾从玄武山上下来的人。” 平阳子思索良久,最后笑着点头:“好好好,既然是公子的意思,我照办便是。” 唐骄笑了:“多谢师父。” —— 师弟在外屋安顿四个小乞丐,他给三人端上了热汤,倒了点热水喂给昏迷的乞丐。 狄秋身为三人团之中的老大,自认为有照顾他们另外二人的职责,他们三人自小流落街头,在饥荒爆发之前就已经居无定所,而如今认了个老大,这小孩虽然看样子比他小了不少年岁,但是却比他厉害得多,况且方才还救了他们的命,若是能带领他们在这条街上称王称霸,那让他勉为其难退位当二当家也是愿意的。 从今以后,他和老大,带着妹妹风萝,和弟弟风虎将会在蜀南伸张正义、惩恶扬善,成为顶天立地的大人物! 小道士华浅拿着热帕子给床上的病人擦脸,随着帕子在他脸上划开弧度,一张白皙俊俏的脸蛋在众人眼前显露山水来。 风萝伸出手去戳了戳他的脸,喃喃道:“他好漂亮啊……” 她眨巴着眼睛问大哥:“大哥,这真的不是个姐姐吗?” 狄秋也看的愣住了:“可他身手如此利落,难道不是个男孩?” 风虎就不一样了,他忽然伸手去扯床上那人的裤子。 众人都未反应过来,“噼啪”两声,等风虎一连串的动作做完,小美人的肚子也被裤袋弹响。 另外三人目光灼灼的盯着满脸通红的风虎。 风萝惊讶道:“不会,真是个姐姐?” 狄秋也开始怀疑了:“不是,我听他的声音分明是个弟弟……” 华浅踉跄着退后了一步,帕子吊在了地上,他的脸也腾的烧了起来,嘴上念叨着:“男女授受不亲!在下僭越!在下无礼!” 他“啊呀!”一声跑到了里屋。 里屋的门猝不及防被推开,屋内的两人都迷惑不解的看着魂都没了的小华浅。 唐骄揪了揪他的红脸蛋:“你这是怎么了?” 华浅看了看他,嘴里喃喃自语。 他笑了一声:“我还是自己去看。” 唐骄与师傅走到外屋,看到了惊慌失措的狄秋和风萝两人,还有和华浅一样失了魂的风虎。 他问道:“这是怎么回事?”随后转头望向床上躺着的微生商,脚步顿了一顿。 他旋即笑道:“果然长得惊为天人。”他转朝平阳子:“师傅,您给他瞧瞧,他要何时才能醒来?” 平阳子走到窗前,给人探了探脉象:“这是体力不支,昏迷了过去,叫他休息好了便会醒来。” 他看着几个呆呆愣愣的小孩,不由得嘲笑。 此时风虎道:“是个男的……” 华浅闻声疾跑而来,惊呼道:“什么!是个男的!?” 唐骄拍他脑袋:“咋咋呼呼的干什么呢,惊动到别人就不好了。” 三人组和华浅围上床边对床上的那人动手动脚,唐骄眼不见为净,转过身去。 平阳子捏着下巴看着热热闹闹的一群小孩,若有所思:“山上倒是怪为冷清了。” —— 夜过三更。 狄秋蹑手蹑脚的从地铺上爬了起来,这屋内仅有两张床,外边这床叫他们兄弟四人占了,那三个道士住在里屋。 风萝察觉到动静,揉了揉眼睛撑起半身来迷迷糊糊问道:“大哥,你怎么……” “嘘!……” 狄秋连忙抬手捂住她的嘴。 风萝的眼睛蓦然瞪大,她知道大哥的意思了。一旁的风虎还在呼呼大睡。 狄秋看了风虎一眼,小声道:“等我得了手,就立马把他摇醒然后我们就跑!” 风萝忙不迭点头,然后又弱弱指向昏迷之中的那人道:“那他呢?” 狄秋皱着眉,心有不忍,可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倘若这次不动手,可就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机会了。 他闭目作拱手礼,满脸的沮丧:“大哥,有缘江湖再见!” 风萝满眼忧伤,学着狄秋模样也朝着漂亮哥哥的方向做了个拱手礼:“有缘江湖再见!” 接着她跪在床上弯着腰,眼神紧紧跟着狄秋,手则放在距离风虎脑袋一寸的位置,以便于狄秋得手之后立即拍醒风虎。 二人相视一眼,目光坚定。 “你们想干嘛?” 床的最里边传来幽幽一声,将醒着的两人吓得不轻。 狄秋被吓得跌坐在床上,看着声音传来之处咽了咽口水。 风萝先是惊慌了一瞬,随后变成了惊喜,她整个人扑向床内大喊道:“你醒了!” 狄秋再想捂住风萝的嘴已是来不及了,他余光瞧见里屋有烛光亮起,随后有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来。 风萝看见温润如玉的哥哥踏出门外,欣喜道:“哥哥,漂亮哥哥他醒啦!” 平阳子原早在狄秋将要动作的时候就已经醒了过来,如今唐骄也起身,他赖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终于翻身穿上了靴子:“真是往年的皇历——背时。” —— 唐骄将外屋的蜡给点上。微弱的烛光照亮了几个眉清目秀的小乞丐,他现在才发现还没问过几人的名字。 “贫道道号虚清,是青屏山上的道士,各位施主怎么称呼?” 狄秋摸了摸鼻子,站起身来:“在下姓狄名秋,他们两人是我的小弟,小妞叫风萝,睡得跟死猪一样那个叫风虎。” “小子!” 狄秋又吓一跳看了过去,见那老道衣冠不整懒懒散散的倚着门框,目光沉沉的盯着他。 狄秋被人盯着,忽然有一种被人洞穿的诡异之感。 “跟我上山去做道士不要?” 十三岁的少年呆愣在了原地,他看了看风萝,又看了看风虎,鼻尖忽然涌上涩意。 “我……” “我愿意!” 唐骄从昏迷之中清醒来的人:“那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嘴唇轻碰:“微生商。” Chapter 4 下山路上危险,不如上青屏山喝盏热茶。 平阳子留下了赈灾的钱粮,第二日天未明时,就带着六个孩子上了山。 走到山脚时耳边全是孩子们快活的声音,此时他的脸上还有款款笑意,只是越往上爬,风萝风虎竟两小孩竟开始大哭小叫起来。 平阳子面色变得阴沉,狄秋一边耐下心来哄人,一边担忧的望着平阳子的脸,生怕他厌烦了他们三人把他们赶下山去。 微生商瞧着一众怪诞不经的场面,心觉自己不会在此久留,一是他们看起来就不靠谱,再者说,父母惨死的那个晚上,有人预示了他的命数,他就是个不详之人。 他还需要去给爹娘报仇,留在这里只会坏了他的计划。 而那个叫唐骄的人……那枚玉佩的真实性毋庸置疑,只是如今皇室衰微,他一个晋王的身份,又能左右得了什么。 晋王……他猛地抬首看向那个挺拔的背影。 玄武山在晋王的封地境内! 他快步追上前去,扯住了唐骄的衣摆,低声问道:“你说你是晋王,那你为何出现在安州?晋王封地本该在百里之外的顺州。” 唐骄垂眸看着微生商牵着他衣摆的手,眼中带笑,似是比起微生商的质问,他更感兴趣微生商拉住他的动作。 微生商放开了他的衣摆,眼中似有寒冰凝固:“你明知我为何跟着你,但你若连晋王的身份都保不住,我跟着你有何用?” 他撤了一步,正要离开,又听见唐骄温静的一声留步。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他看着微生商圆润的后脑勺,低声提醒道:“我的身份不假,况且我们现在皆是无所依靠的浮萍,在这乱世之中,不过草芥,比起外人来我不是更于你没有威胁……” 微生商打断他:“我不是。” 唐骄闻言轻笑一声:“你不是?” 微生商从中听到了浓浓的取笑,取笑他的自视甚高,取笑他的桀骜不驯,更取笑他的遗世独立。 “你确有几分保命的实力不假,但天地之辽阔不缺你一个流离失所的孤儿,一或十个个敌人你尚且能敌,那倘若是千个百个呢?” 他回过头来,傲视天下:“千个百个,也不过蝼蚁。” 唐骄不做声,就这么淡淡的看着他,少年虽明艳稚嫩,却能窥见将来的绝代风华,而如今这双玉碗盛来琥珀光般动人的眼眸,装着的却是死寂与仇恨。 平阳子发觉两人之间有了龃龉,刚想过来凑个热闹,被唐骄一个执拗的眼神给劝了回去。 他带着剩下四个孩子继续往上走。 狄秋回过头看着他们三人:“平阳子,我们不等他们了?” 平阳子挥了挥手中的扇子:“不必管他。”随即头也不回的往上走。 微生商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而唐骄却岿然不动。 他提醒道:“你落单了。” 他发现唐骄有一个与生俱来的特点,就是一双诚挚不移的眼,与通身柔和无害、叫人忍不住亲昵的气质。 微生商被他的眼睛看着,心中的天堑惶恐欲坠,他不停地在想,和他走又如何,相信他又怎么样?你若是真的如此自信,为何不相信自己就算是天生煞星,也能在累卵之势之下护他无恙。 他真的动摇了,这是玄武宫教给他的第一大忌。 情是世间第一把利刃。 倏尔,眼前的少年忽然抬起了头,唐骄仰望着层层树荫之外,伸出了手:“下雪了。” 他笑了起来,万物间的冰冷皆在他眼中融化:“下山路上危险,不如上青屏山喝盏热茶。” 明明只是清风一般的暖意,却在寒冬之中燎起了扑不灭的野火,火舌温吞的舔舐着,让人心甘情愿的沉溺。 上山之路不比下山短。 上山之路比下山短。 —— 半年后。 夏风拂面,杨柳依依。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风萝咬着笔绳,眼睛跟随着摇着羽扇的平阳子,这个假道士倒是个真先生,手上老爱掉毛的羽扇恐怕才是他的真身。 什么四书五经什么孙子兵法?什么叫十室之邑必有忠信? 什么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什么叫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 为什么不告而取是为窃?这老头讲话怪里怪气还不准他们下山去玩? 羽扇敲打在神游天外的少女头上,风萝诶哟一声捂着脑袋用眼神控诉平阳子:“你干嘛又打我?” 平阳子睨她一眼,幽幽道:“绿罗湘带无心叠,玉坠头花一半垂。” 风萝听之连忙取出铜镜照自己,左看右看没见着自己头花掉了:“没啊,这不是美美的?” 平阳子将羽扇戳到风萝眼前:“你瞧瞧,这句诗的隐喻是什么?” 风萝抬起书:“神游?”她伸出纤纤玉指指向正在梦周公的风虎:“他都在呼呼大睡了,你偏偏与我过不去?” 平阳子佯怒咬牙切齿的举起羽扇作势要打:“你个小蛮子尽学不会尊师重道!” 少女忽而想起什么,瘪了瘪嘴,不情不愿的跪下叩首:“师傅对不起!我再也不犯了!” 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做完她站起身去将风虎一脚踢下凳子:“风虎!怎么学的尊师重道!” 风虎愣了一下,在他姐凶神恶煞的凝视之下乖乖坐直了身子,捧着书本开始摇头晃脑的读。 风萝屏声敛气乖乖听话,然而此时平阳子却不讲了。 他问道:“你微生哥哥同意叫你们练武了?” 不然怎么忽然用起功来。 提起这个,风萝兴奋的点头:“对啊!师傅您怎么知道?!” 平阳子羽扇遮住了半张脸,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就要有一个新弟子了。” 风萝瞧他的笑又瘪了瘪嘴,老头本是想要装出高深莫测的感觉,却根本遮不住他的得意。 这一群人,怎么天天打哑谜。 什么嘛…… —— 一天的课业了了,风萝趴到书房的窗边偷看。 青屏山上路途难走,山下鲜少有人上山求道,香火更是期年都未有一个。所以这道观大门一直没挂上牌匾,外人要是问这青屏山上有什么道观?他们便会说是青屏观,或是平阳观。 青屏观很小,只有两间院子,前院供香客求道充个面子,有一间青屏山上最宏伟的观宇,两侧各有两间房舍。后院则是他们师徒七人的住处,共有十间屋舍。 外院左侧的两间屋子是为教室,右侧外一间为待客室,里一间为书房,书房是大师兄和商哥哥的私会之处,从上山以来已经过了一个春夏,他们两人长闭着门同处一室也不觉烦闷。 风萝常想和两位哥哥待在一起,但他们似乎总有说不完的话,而且也不愿说与她听。 Chapter 5 今夜我去找你 “我听说,你同意传授他们武功了。” 唐骄带着盈盈笑意,手中拿着一本书朝他走来。 “那是不是说,我就快有六师弟了?” 微生商夺过他手中的书,里边是巽海第一行书洛王真亲笔抄录的《六韬》。 “我五年前从郢都南下,最舍不得的便是洛王真抄录的这本《六韬》,没想到如今还真能物尽其用了。” 他曾对微生商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想要请他留下,没想到最后能够留住他的,竟然是他阴差阳错之间得来的行书。 冬天的时候,微生商尚且字迹丑陋,如今溽暑临头,他的字已经行云流水,落笔如云烟了。 “谢谢。” 只不过仍旧不喜多言。 唐骄浅笑一声,落座在他身侧。 少年身姿挺拔如青松,不过束发之年,便有包罗万象、纳四海八荒之气度。 若说更吸引人的,便是他永远不会黯淡下来的眼睛。 他是万物皆备于我的天之骄子。 微生商手中的笔不知不觉间便停了下来。 唐骄抬头望过去,不偏不倚的与他对上了视线。 那双漂亮的眼睛没有丝毫回避或闪躲,虽然依旧处变不惊,但唐骄仍是捕捉到了微生商有所改变的端倪。 就像一潭水,他在寒冬丢了一块石头进去,夏天到了,他终于闻到回响。 “今夜我去找你。” 唐骄笑意舒展,点头:“好。” —— 日光煮水复成汤,汗气蒸腾。 微生商执刃同狄秋相对而立。狄秋手持长剑,目光尖利如鹰隼。撤步,挥剑,格挡,不负重,狼狈后退。 短刃收回微生商袖中,狄秋心下慨然,不过一招他便拜倒在微生商的匕首之下,实在是狼狈,他有些心虚的看向不远之处观战的平阳子,那平阳子左手持着酒葫芦,右手端的是羽扇,侧躺在阴凉之处,托花丛之阴凉蔽日。 他见狄秋瞧他,哈哈大笑起来。 风萝问他:“师傅,你笑什么?” 平阳子手中羽扇朝狄秋点了点:“笑你三师兄过于心焦,急功近利了。” 狄秋闻言半跪向平阳子自省:“徒弟有负师尊厚望。” 平阳子笑着摇头。 风萝又问:“师傅,你干嘛这么苛责我三师兄,商哥哥又不是常人能打败的,说不定就连你都打不过他……啊!” 风萝一口气为三师兄平反,气鼓鼓的脸还没消下,忽然膝盖一痛,整个人都扑倒在了地上,将灰尘扬了一地。 她悲愤抬头,原是商哥哥往她膝盖处踢了颗石子,下一瞬就偃旗息鼓了。 “叽叽喳喳。” 风虎双腿半蹲,双手伸直,脸上脖子上和手臂上全部浸湿了汗,虽已经如此狼狈,但也不忘在一旁添油加醋:“风萝,你还不认真扎马步!” 风萝从地上站起身,白了风虎一眼又转回扎马步的姿势。 她都已经扎了半个时辰了! 微生商离开院子之前警告二人不要耍小心机,旋即转身去了厨房。 如今是盛夏,山中少雾气,只见一缕炊烟袅袅升至高空,每及这个时候,便是华浅做饭的时候了,走到门口,还能瞧见唐骄手中装模作样的拿着本书,紧紧跟在华浅之后瞧他做了什么菜。 “瞧来瞧去,不也就是那几样?” 唐骄怕这人再说出什么不识趣的话来,就要将他赶出去,这时候华浅又不服气又委屈的骂他:“有本事,你来做饭!” 半年之前就仨人的饭量,现在多出一倍不止不说,还叫人挑三拣四。 微生商原是在跟唐骄说话,没想到这一开口就捅了娄子,愣着一时没能出声,只见那华浅气鼓鼓的将铁铲丢到他身上,他下意识接过,唐骄紧跟其后,一脸不成器的样子怪责道:“诶,你呀……” 两人前后脚离开了厨房,徒留微生商一人在里头不知如何是好。 这菜还在锅里呢。 “华浅,你不烧饭了?” 华浅忿忿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要烧你自己烧!” 微生商握紧了手中的锅铲,闭了闭眼,按捺下心中的无措。 玄武宫的十八重关都过来了,区区这点小事儿还能难得倒他不成? 他手持着锅铲,英勇就义般往前走去。 …… 锅里怎会装了泥巴? 平阳子心道,他夹了一筷子菜放进了嘴里,下一秒,他古井无波般放下筷子:“阿浅,今日可是心情不好?” 风虎就不一样了,这半年来被养的圆圆滚滚白白胖胖,多亏的是二师兄的厨艺,他扎实的吃了一口菜后顿时喷了出来:“呸呸呸呸呸!——二师兄,这是什么东西?!” 除了微生商之外的所有人皆看向华浅。 众人心知肚明这菜是最后的经由微生商的手出的成品,却无一人敢与他对峙,反而将矛头指向了华浅。 这一下华浅更委屈了,站起身一通骂道:“你们平日里吃我烧的饭挑三拣四罢了明明知道这鬼东西并非出自我的手还来埋怨我,一个二个欺软怕硬的怂包!你们爱吃不吃小爷我再也不伺候了!” 说罢头也不回的哭着跑了开。 平阳子掀起眼皮觑了一眼微生商:“你看,这……” 微生商抿了抿唇,站起身来:“我去给他赔罪。” 另外几人暗自点头,以为这是最好的主意。 而唐骄却是心中生起一计,站起身,将微生商拉到了一边。 后者不明所以的瞧着他,唐骄明朗一笑,向他道:“阿浅可不是轻易就能被应付了事的,你惹急了他,就这么干巴巴道歉他是不会原谅你的。况且你功夫骇人,他若是因为怕你揍他而就范,这不是更加欺负他了吗?” 微生商心觉有道理,向他讨教:“那我要怎么做?” 唐骄眼神真挚:“不如就此和他学学做饭,起码也要为他做一顿让他满意的饭向他赔罪,这样他才会相信你不是恃强凌弱,而是诚心向他道歉。” 微生商心中觉得哪里不太对,但是看着唐骄的眼睛,又觉得他是认真在为自己着想解难。 “这样他就能原谅我?” 唐骄点头:“衣食者民之本也,庖厨者味之本也,阿浅者青屏之本也。阿商,就算不为我们青屏山上所有人不被饿死,也为了君子之仁义道德,向阿浅道个歉,赔个罪……” 他望着微生商眼中有转瞬即逝的笑意,忽然间有种心思被人察觉的错觉。 他为微生商出主意,其实最重要的是想让他也会烧菜。这多个人会烧菜,就多一份保障。 微生商淡淡抬眸,轻声道:“好,听你的。” Chapter 6 黎朝数绝,天侯当立,岁在辛巳,天下大吉!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从他的厢房走到唐骄的厢房不过十步。 微生商不曾停留脚步,一口作气,推门、跨步、关门。 屋内油灯尚明,影影绰绰,屋中人捧书夜读,神情专注,叫人打断也不觉心烦。 “来了。” 微生商思忖,这人为何见谁都笑,见谁都欢喜。 唐骄放下手中的书,招微生商过来榻上坐下。 半年来微生商从半大的少年忽然如雨后春笋一般长高了半尺有余,之前垂头便能看见发旋,现在倒是能轻松的与他平视了。 “阿商今日来我屋中,可是心中有了决定?” 微生商不去看他,看向他放在案几上的书目,是为《商君书》:“嗯。” 唐骄察觉到他的视线,也看向了方才看的这本书,不免自嘲道:“如今天下未定,我倒是着急看起这类书来了。”说着他将书页翻转,将“商君书”三个大字压在了杯子之下。 杯子晃出些水渍,将纸染湿,不留意,还当它做杯垫。 微生商看见唐骄眼中酸涩,他很少在他的脸上看见这种神情。 “不会。” 唐骄愣了一下:“什么?” 微生商抬眸看他:“不会急。” “这天下之主,必属于你。我会助你。你若出山,我便做你守将,护你重登社稷。” 微生商不知道今夜自己是怎么了,他怎会如此心急,将本该徐徐图之的念头一口气道出。 他看着唐骄微微愣怔的面容,他知道这本书可能是唐骄的有意为之,为的就是引自己说出归顺于他的话,若是自己堂皇的勾出这个话题,就必然陷入了他的陷阱。 唐骄乃当今天子之血脉宗亲,有着匡扶黎室之宏图大志。然而他背负爹娘的血债,一心只想要复仇,他们本不该是一路人。 在青屏山待的这半年里,他也渐渐的发觉自己从前不识乾坤,被仇恨蒙蔽双眼的人是看不见未来的,然而唐骄叫他明白,复仇亦取之有道,不必偏要以卵击石,以命换命。 天下之宏图,他凭什么不能在这万千江山之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他确实是被唐骄一步一步牵着拨开云雾的。 可是他这样一个光风霁月的人,却时时舍得为自己花费心机,那么自己,还有什么可以埋怨的呢? “我不求功名利禄,我只要杀尽玄武山间负我之人,叫玄武宫从此消失于世间。” 唐骄没想到他如此光明磊落,当下觉得自己卖弄心思就显得狡诈虚伪了,羞愧道:“没想到阿商竟对我如此坦诚。” 他握住微生商的手,眼神炯炯:“阿商,你终于明白了!” 他道:“你我虽然皆起于青萍,然而造风之势,掀浪之能!定不会在那世俗匹夫之下!那些只知玩官弄权,沉迷享乐郁郁而久居人下之辈,定不能是我们的敌手。你我有的是时间,有的是命去与他们相争!” 他先是欣喜若狂,后渐渐平复了心情:“阿商信本王,本王定不负君。” 君、臣。 微生商指尖抽动,看向唐骄。 他听见自己心跳如擂。 此二字,便是将他们的血肉都连在一起了。 他将手反握回。 “嗯。” —— 合德七年,又是两个秋冬。 这两年间人世间沧海桑田。 合德六年初,萧素萧丞相以讨贼之名,亲自率领百万大军下江南攻打阆中二十四州,阆中主公白卫风率都督左靳亲征,于乾上交战。 然阆中水军势盛,萧素败北而逃,史称乾上之战。 于此期间,北川多摩趁机南下攻打郢都,郢都太守拼死相搏,最后划二十城以平息战乱。 次年春,萧素萧丞相病伤未愈,气急攻心,不治身亡。 后太师、九卿、太尉、御史大夫等人皆上奏萧素多年来的霸占超纲独断专行,称他们萧氏一族有谋逆之心,当诛九族! 年幼的天子不过八岁,懵懵懂懂的被人假借圣意,将母家萧氏满门抄斩。 后原太尉卢远光代为丞相,统管朝政和兵务之能,一时间煊赫一时、威震八方。 恰逢东南方梅雨初至,阆中以西、顺州以东又出现动乱,农民起兵造反,童谣传曰:“黎朝数绝,天侯当立,岁在辛巳,天下大吉!” 天侯军统领许刚领兵造反,一时山匪流寇猖獗,百姓民不聊生。 几月之后,郢都传来圣诏,剿匪有功之臣,受封赏爵。 八方受命,举旗而起,蜀南集结数万民兵,阆中五州向西南围剿,天侯军双手难敌四拳,其势见微。 —— 夜静时分,狄秋、风萝、风虎和华浅都已入眠。 唐骄出门时便瞧见微生商在屋外等他,寒冬腊月,穿的单薄。 他笑道:“师弟怎么不披上狐裘?” 微生商见他裹得严实不透风便也放下心来:“不冷。” 唐骄搭过他的肩,一面走一面道:“师弟这些个头长得飞快,连师兄都比不过了。” 微生商偏头瞧他,眼中划过笑意。 唐骄身姿风流体态卓约,将这棉布麻衣都衬得流光溢彩华贵非常,然而在这粗布之下,却是虬结有力的肌肉,不似旁人看来那样弱不胜衣。 “师兄之卓韵,岂是我能比得,师弟朝暮之想只愿成为师兄这样的人。” 唐骄笑:“你倒是会打趣起师兄来了。” 微生商道:“不敢。” 几年来受平阳子教诲,才惊觉他袖中乾坤之大,是燕雀不可探之。他若出世,必是世间最为惊才绝艳、人人趋之若鹜的谋事之臣。 平阳子是大才,却甘心隐居于此,传有名无实的晋王以习,这其间大有文章。但到如今也只能管中窥豹,探得一二罢了。 二人走到书房中时,平阳子已经裹着狐裘坐在火炉边等候,他半边身子露在寒冷空气之外,手中拿着一双筷子,动作不停的吃着肉。 看见他二人来笑着招呼道:“诶哟我的好徒弟你们可终于来了,快坐快坐!” 微生商走过去时顿了一下,看着他身前的案几上摆着的几盘鸟肉,甚为眼熟。 他面无表情道:“师傅不是说这鸟肉被他娘叼回巢穴之中安葬了吗?” 平阳子嘿嘿一笑:“好徒儿岂不知,我从你手中为这只鸟儿挣的死后清净,他结草衔环,鬼魂托着他的肉身来回报我之恩情?” 唐骄哂笑:“一派胡言。” 接着他落座在平阳子边上,掰了一块鸟肉放入口中,品尝片刻眼睛一亮,惊叹道:“六师弟的厨艺越发精湛了!” 微生商还能说什么? 他无言坐下:“师傅师兄喜欢就好。” Chapter 7 你方唱罢我登场 合德五年初始至如今,天下局势变化万千。 平阳子叫两位徒儿前来,便是要他们分析,理应如何看待当今天下所处的五角割据之情形。 唐骄先言:“萧素萧丞相年事已高,可观他平生事迹皆是稳妥有道,虽擅自妄为但却是叫人挑不出大错的,但他直到晚年都未能立上赫赫之功,在乾上之战却如此急功近利,依我看来,这乾上之战,是卢远光的借刀杀人之计。” 平阳子捋着胡须点头,羽扇点了微生商,问道:“小六子,有何见解啊?” 微生商对于他的称呼无动于衷:“不过是你方唱罢我登场,萧素死后,还有无数个萧素纷至沓来。如今卢远光掌管文武大权,不见的比当年的萧素收敛。” 平阳子:“不错不错。” 他又接着道:“可我此番叫你们同来,为的不是郢都那些权利纷争。” 唐骄立即反应过来:“师傅您要强调的是天侯军起义?” 微生商听得眼神一亮:“天侯军起义,如今占领的是晋王的封地——顺州。” 平阳子有些怅然,七年之前,先帝驾崩,先帝之幼子唐锦和被萧氏族人拥护登基为皇,年号为合德。 与此同时,封嫡长子公子骄为晋王,封地蜀南顺州,即日前往。 那年公子骄年仅十岁,也正是他第一次见到公子骄的时间。 他当时只把公子骄当做个无家可归的孩子,依照先帝所托,护他性命,一世安稳。可是相认的那一刻,公子骄当即便跪了下去,不管他身上锦缎华糜,不管地上尘土飞扬,更不管他就算沦落此方,他们的身份依然是云泥之别。 他义无反顾的跪下。 “请平阳子道人,收我为徒!” 那双纯粹而明亮的眼中,只有坚韧。 令他心中万千震动。 公子骄有七窍玲珑心,不可能为先帝所愿,平安却平庸无为一辈子。 他终是要回到九五之尊之位,受万人敬仰。 平阳子终是收了公子骄为徒,但君是君,臣是臣,他唤自己师傅,而自己,则称他为公子。 “当年要公子您的性命的人,是萧素和萧氏族人,因为他们要拥立唐锦和为新王,就要除掉你这位正统嫡子。但是如今萧素身死,萧氏灭亡,不代表您就安全了。” 平阳子站起身,为二人解惑,他在屋中踱步,经久,徐徐道:“几年前,公子年纪尚小,却有被人假借皇室名号,向郢都讨伐之嫌,所以萧氏要灭您的口。如今公子已经一十有七,已经有号召天下集结之能,若您出现,更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更何况此间为黎室存亡之秋,农名在顺州起义,危及皇室兴亡,而阆中与顺州以西的各州奉诏讨贼,他们却都是抱着平定动乱之后,能在蜀南分一杯羹的心思。 但若公子您出现,无论您站在讨贼的这一方,或是叛军的那一方,都将是被人见而诛之的活靶子! 您若是站在讨贼这方,今后想要在这乱世之中容身,定要借助蜀南来站稳脚跟,而此时不仅郢都容不得你,就连阆中也容不得你。 但您若是站在了叛军的这一方,那么讨贼自然而然的会在天下百姓之中变成真天子铲除奸臣,重登皇位。叛军则摇身一变成了正统军,那此刻与合德帝的利益息息相关的臣子,便又要置你于死地了。” 唐骄听得眉头紧锁:“不,师傅,我并非只有死路一条。” 他道:“西北漠汉驻边大将军懋元朗懋天白将军! 懋元朗将军座下虎将甚多,若是借助他的势,行讨贼复兴之效,至此我能在蜀南站稳脚跟,与懋将军结为盟好,此行难道不是一举两得?” 平阳子反问:“那你又要如何叫他伸出援手?” “联姻!” 唐骄几乎是毫不犹豫的说出这个答案。 “嘭——” 平阳子与唐骄顺着动静望去,微生商面前的酒樽跌落在床榻之上,浊酒浸湿了被褥,顺着床榻往地下滴落。 唐骄原先激昂的话语瞬间就冷却了下去,他看向微生商,握着他的手腕忧心问道:“师弟,你没被伤到。” 平阳子笑话:“不过是被泼了一身,怎么会伤到?小六子,可要回去换一身衣服?” 微生商回过神来,默不作声的离开了书房。 唐骄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他这怎么心不在焉的。” 平阳子哈哈大笑起来:“不管他。” 他看着唐骄的眼神颇为欣慰:“你若有此意,我即刻修书送与漠汉,将这封提亲的书交到懋元朗的手上。” 唐骄顿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然没有即刻回答。 他方才似是过于激动了。 “公子?” 抬眸对上平阳子询问的眼,唐骄整理了一下思绪,望向门口,恰好微生商又走进了门内。 他听见了微生商坚定不容置喙的声音:“还有一个选择。” “哦?”平阳子倒是好奇:“什么选择?” “我。”微生商一如往常的神情淡漠,从他身上看不出太多的感情波动,但平阳子和唐骄作为不多了解他的人之二,却是很清晰的瞧出来此时的微生商与往常可有太多不同了。 “我若跟随蜀南军队一同去讨伐天侯叛军,不出三年,定能扬名宇内,到时候师兄身边有我,还有谁能害他?” 微生商的声音平缓而有力,一字一句清晰得传入二人的耳中,甚至来不及叫人质疑。 书房之中竟因他一言而陷入沉默之中。 “师弟何必如此……” 若是成功与懋元朗之女成功联姻,也不必叫微生商废这等气力。 “唉。” 平阳子有些困倦了,他打了个哈欠,摆手不以为意道:“师傅知道你气性高傲,不愿依附他人坐上高位,而是想要凭借自己的力量扬名四方。 公子有你这样的亲师弟是他的福分,只是天下局势变化万象,等到你三年后功成名就,先不说你还愿不愿意辅佐公子,如若到时候天下安稳,你再想推公子上位,恐怕也被打上逆贼的名头了!” 屋内再一次安静了下来,平阳子躺下,眼不见心为静,却看不见房内尚且醒着的二人相视而立,神情复杂。 听见他们似要离开的动静,平阳子问了一声:“小六子,后山的温泉可竣工了?” 微生商眼睛紧盯着唐凤梧,他嘴唇微动:“不出三日完工。” 平阳子满意的笑了。 这后山的温泉他可是觊觎多年,若是修葺起来能连上那地下的活水,就算是冬天也能美美的泡上一个澡咯~ Chapter 8 亲吻 屋外白雪翩飞,冻人的温度叫人伸不开手脚。 微生商猝不及防的被人一推,后背靠到了柱子上。 唐骄愣了一下,看他被冻红的脸和微微泛红的眼眶,原本质问的心思都烟消云散了,他用余温尚存的手碰了碰微生商的脸,眼中的忧心不假:“这天真是太冷了,眼睛怎么也被冻红了?” 微生商被他的胡诌逗笑,不过也只是嘴角微不可察的勾起,没叫眼前人看见。 “疼。”他轻声道。 唐骄反应过来,自省道:“怪师兄着急了,没伤着?” 微生商怎么可能因为这个动作而被伤到呢?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却也没有一人忍心开口破坏眼下温存的风景。 二人对视良久,皆沉默着,到底还是唐骄先开口打破了这片沉默。 “师傅知道你并不是盛气凌人之人,他方才不过是口无遮拦说出的托词,你别放在心上。” 微生商看着唐骄。 口无遮拦说出的托词? 方才平阳子所说,他反对唐骄同漠汉结盟是因为自己的气盛,不愿屈居人下。那依他看来,真实的理由又会是什么呢? 他冷笑:“那师兄这又是何意?” 他垂眸看着唐骄的眼睛,额头近乎相抵,寒风中吐出的暖流都能喷洒在身前之人的脸上。 实在太不端方。 微生商侧身想走,刚跨出一步,听见唐骄蓦然开口:“你不愿我与他联姻。” 此话一出,逼得微生商心中火气腾烧,他猛然回首看向唐骄。 好一个唐骄,好一个运筹帷幄,处变不惊的唐骄! 他神色轻描淡写却又笃定万分。 真是知道如何戳中他的心窝。 “师弟……” 唐骄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只觉得后脑忽然被身前之人按住,眼的光亮人挡住,陷入了一片昏暗,紧接着,嘴唇贴上了一个温热的触感,又被尖锐的东西衔住。 他看见藏匿于昏暗之中,那双难过而又无助的漂亮眼睛,想要看到他的灵魂深处,扼住他的咽喉,质问他的心。 直到唇上一疼,他轻轻哼了一声。 眼前终于得见光亮。 微生商头也不回的走了。 —— 屋舍竟是比雪地还要冰冷。 微生商走进屋中,屋中灯光未亮,但他的耳朵听到了床榻上有动静,两个体量尚小的身躯在蠕动。 他轻轻合上门,将油灯点亮又小心的捂住光源不让它惊动床上的人。 他缓步走进床榻,忽的,将被褥猛地掀开。 只见床上两人相抗,胳膊撑着胳膊,脚抵着脚都想要将彼此推下床。 “风萝风虎。” 头上冷漠的声音响起,两人皆被吓了一跳。 “六……商哥哥!” 风萝大喊道。 风虎也紧随其后:“商哥哥!风萝她又偷跑到你房间来!我帮你给她抓住了!” 微生商将手中的油灯往桌上重重一放:“胡闹!” 两人见他生气了,立马垂下头,异口同声道:“对不起商哥哥。” 这道歉的默契,已经是多年以来养成的习惯了。 风萝正乖乖低着头,忽然领子一紧,她们二人竟被微生商一手拎着一个往门外走去。 “噗通——” 微生商尚有怜惜之意,没把他们丢进雪堆中,而是丢到了走廊中。 房门轰然关上。 风虎被砸疼了,长吁短叹的哼唧起来,再看那风萝拍拍屁股站起身,趴在门框上捶了捶门,嘴上幽幽喊了几声“商哥哥~”。 唐骄听见动静开了道门缝。 风萝看见了唐骄,又乐着奔了过去。 唐哥哥依旧是笑吟吟的,不过今天却与往日不一样,今天的笑,似乎有些苦涩。 “怎么又在胡闹?” “胡闹胡闹胡闹又是胡闹?”风萝学着他们说的话重复起来,像个啰里嗦的小老太太:“大师兄,这天儿多冷啊,怎么就是胡闹了呢?” 唐骄笑了,拍了拍她的脑袋:“好了,回去把炉子烧着,暖了身子灭了火再睡。” “哦。”风萝听了话就要回房。 “等等。” 唐骄忽然叫住她。 风萝站在原定,见他从广袖里取出个手炉给她。 风萝接过,笑嘻嘻道谢:“谢谢大师兄!” 唐骄弯着笑眼:“去。” 她乖巧点头,径直往自己屋的方向走去。 刚走过一个转角,她余光瞧见大师兄的门已经合上,她放慢了脚步,姿势变得鬼鬼祟祟,余光死死盯着大师兄屋舍的方向,瞧见屋中灯火灭了,她立刻转换了方向,手中揣着手炉猛地朝后院奔袭而去。 她脚步利落的来到后院微生商屋子的窗前,接着,又蹑手蹑脚的推开了窗,手脚灵活的跳上窗沿,跃入房内。 榻上的人听见动静,应是不想搭理,只不过翻了个身,将后背对着风萝的方向。 风萝把窗给关了上。 她走到榻前,推了推床上人的肩膀。 “商哥哥,商哥哥?” 床上的人未有应答,但风萝却知道他此刻是醒着的。 “商哥哥,你要去从军,带我走。” 空气静谧了片刻,床上之人转过身来,在黑暗之中看不清他的眼睛。 风萝道:“我听到你们说话了,我也要去从军。” 黑暗中的身影坐起身,风萝只听他嗤笑一声:“破小孩。” 风萝丝毫不气,为自己辩驳道:“我就比你小一岁,如今也是十四了。” 微生商勾唇,但并未笑出声:“不是说你年纪,是说你太过孩子意气。” “孩子意气又怎么样?” 风萝反问道:“我也要上阵杀敌!好哥哥,我也想当英雄,我也想名留青史!” 微生商盘腿坐着不做声,许久,他抬起手揉了揉风萝的脑袋。 他问道:“我凭什么要带你去?” 风萝这时却小声笑了一下,似是抓住了什么把柄而得意的窃笑。 她道:“商哥哥,我知道你喜欢大师兄。” 微生商好笑:“所以你这是要威胁我?” 风萝摇摇头,眼中泛起狡黠:“我只想帮商哥哥实现愿望,商哥哥也好能帮我实现愿望。” 微生商挑眉,觉得这姑娘口气不小:“我有什么愿望?” 风萝不管这人装傻充愣,将手炉一下塞到微生商怀里,就在微生商的手将要碰上那个手炉之前,又猛地将东西收了回来。 “这是大师兄的手炉。” “你带我走。” “我就把东西给你。” 她看微生商就这么坐着无动于衷。 风萝一声不吭的将手炉好好摆放在了微生商的身侧,接着跳下床榻,倏尔跪在了地上。 风萝盯着黑暗中隐约的人影,果断利落的磕了三个响头。 罢。 她跪在地上,挺直了腰板。 “商哥哥与大师兄、师傅的谋划我不敢妄断真意,却在心中也能猜到个七八成。在我心里,商哥哥传我以武,教我保命立身之本,在我心里商哥哥就是我的师傅! 古人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风萝从小没爹没娘,早就把商哥哥当做爹爹看待,爹爹去哪我就去哪!爹爹从军驰骋沙场,我便是爹爹的先锋!为您冲锋陷阵!” 微生商轻笑一声:“那平阳子是你谁啊?” 风萝想了想,道:“是我二爹。” 微生商低低笑了起来,似是将方才的阴霾全都驱散。 他一脚踢到风萝肩膀:“为我冲锋陷阵?那我还立什么功?建什么业?” 风萝被踢得从跪坐变成了斜坐,她听到微生商这么说,喜出望外的往前扒住了微生商的腿。 “爹爹是同意了!?” 微生商食指按住他的额头将她脑袋抵开:“别叫我爹。” “谢谢商哥哥!” Chapter 9 告别 活水引入山后的温泉池时,狄秋刚好从山下回来。 他刚开始练武的时候一直都是和微生商对招,总是惨败,所以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提升,所以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出山寻上其他道观去比武。 他此行去了一个月,将几十里之外的几座山上的人打了个落花流水,满载而归。 然而今天他双手执剑以全力相拼,所有招数却仍旧轻而易举的在微生商的手中被化解开来,那人漫不经心的用手中的匕首格挡、刺剑,游刃有余的将他打得没有反击之力。 甚至还抽出空来和他唠嗑。 “你为何如此拼命习武?” 汗液淌进了眼睛里,狄秋闭上了一只眼,越发吃力的进攻。 “只是……不想再做回……乞丐!” “什么意思?” 狄秋气喘吁吁回道:“我与师傅保证……今后为大师兄赴汤蹈火,换一个让风萝风虎温饱留在青屏山的机会。” “那倘若他们不在青屏山了呢?” “叮——” 长剑被挑落在地,阳光映照在上,散着冷漠的光。 “什么意思?”这下换到狄秋反问,他喘着粗气,眉间凝着不解。 微生商道:“字面意思。” 狄秋沉默着走到剑前,弯腰捡起。 他道:“他们都长大了,也该有自己的想法了。” “三年过得真快啊。”他望着天忽然感慨道。 随后他朝微生商走来,哥俩好的搂住他的肩:“走,陪我去喝一杯。” —— 二人坐到后山的亭子间,桌子上放着他从山下带来的两壶好酒。 “真是便宜你了。” 狄秋大马金刀的坐着,一壶酒不一会儿就被牛饮了一半。 酒壶重重落下,狄秋随意的擦了一把嘴边溢出的酒渍,笑着朝微生商道:“其实我一开始挺怵你的,你武功这么高,话又还少,当时还不爱笑。头一年我经常在梦里被你吓醒,梦见你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将青屏山屠尽之后,握着你手里的匕首去玄武山寻仇。 我又害怕又难过,问你为什么要杀我们。” 说着,他喝了一口酒,哈哈笑道:“你说我们长得不好看,碍眼!哈哈哈哈哈哈哈——” 微生商也发笑,就着酒壶喝了一口酒。 酒气灼人,瞬间就从舌尖直冲天灵盖,让他不由得皱起了脸。 狄秋:“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怎么还没学会喝酒呢?” 微生商将酒壶放在石桌上,为自己找补:“喝酒误事。” 狄秋嗤笑,又接着道:“跟你直说了,我是从你拜师平阳子那天开始对你放下戒心的。 因为那天你朝着大师兄笑了,苍天,比太阳还要亮眼,我当时就在想,你就算武功再怎么高强,不也是个毛头小子吗?当时你甚至就到我耳朵,这两年倒是窜得快了,都和我一样高了。”他的手在耳朵的头顶之间比划着。 微生商想起来,拜师那天正是中秋。 他居然在那天笑了。 可他什么都不记得。 “风萝风虎那俩小蛮子一直爱缠着你,刚开始我还提心吊胆的,就怕那天你一不高兴就把他俩给解决了。” 说到这,狄秋神色明显变得黯淡,空闲的手在裤子上来回搓:“你说……他们要走,是怎么回事?” 微生商伸出手覆在酒壶之上,解释道:“风萝要跟我去顺州那边从军反叛。”他顿了一下,补充道:“风萝也是我妹妹,我会照顾好她。” 狄秋垂着脑袋沉默了片刻,忽然抬起头朗笑:“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还能不相信你吗?来!干!” 微生商莞尔,举起酒壶与他相碰:“干。” 二人靠在亭子边,静静看着暖阳渐渐的将地上冰雪融化。 微生商看着远方,倏尔开口道:“这三年,你也变了很多。” 狄秋笑了,看向他,眼中挂着泪:“是么。” —— 温泉池竣工第一天,平阳子便迫不及待的脱了个光跳进池里游了几个来回,最后靠在岸边,双臂展开,上叹一声:“爽~” 他闭着眼睛精心享受这个安静的时刻时,忽然感觉旁边泉水被荡开,他睁开眼一瞧,便看见了唐骄被热气蒸红的脸。 “哟!”平阳子先是一脸震惊,随后又玄之又玄的掐指算了起来。 接着,他眉头紧锁,一脸严肃的道:“公子,这可是个逃离青屏山的好时机啊!” 唐骄笑,装傻充愣:“师傅您这是什么意思?” “哼。”平阳子不屑一笑,伸出手指隔空点着唐骄:“我看你,就是故意躲着微生商那小子。” 唐骄学着他的模样舒舒服服躺了下去,他答非所问,问道:“提亲文书写了吗?过两天可以让狄秋下山时顺便送去驿站。” 平阳子悠悠道:“写好了,早就写好了。” 这温泉水舒服得叫他脚指头都抽筋:“你的六师弟要走,你也不挽留一下?” 唐骄反问道:“我为什么要挽留?” 平阳子:“你当初带他上山,不就是为了今后能为你所用么?如今你们二人产生隔阂,他为了你心肠寸断,割袍下山……” “师傅。”唐骄叹了口气,听他的话越来越光怪陆离,开口打断了他,提醒道:“他要去的地方是顺州。” “所以呢?” 唐骄睁开一只眼觑他:“师傅您是装傻还是真傻?” 一捧水蓦的扑面袭来,让唐骄避之不及,他抹了一把脸听平阳子淡淡道:“为师当然知道,他终究是得去复仇的,只是为师和你们这群孩子朝夕相处三年……” 平阳子一顿:“为师伤感一下还不行啊!” 水将唐骄的睫毛黏在了一起,他闭着眼睛点头笑道:“行行行。” 下一秒,身边的师傅忽然大喝一声。 “哪个小贼偷看!” 他听见属于风萝的声音“嗨呀”一叫,随后跑着离开。 他睁开眼,正好对上了,如同琼林玉树一般挺拔站立于后门的少年。 少年看着他,但又好像没在看他,因为他们的眼神始终没有对上。 他的视线好像落在了自己身体之上。 他站在原地许久,久到那抹若有似无的视线叫他坐立难安、如坐针毡。 终于…… 少年对着他们的方向抱拳,哑声开口:“师傅,师兄,我与风萝这便下山了,特地与二位道别。” “去去。”平阳子转了个身,唐骄侧头看他竟在偷偷抹眼泪。 他又回望微生商的方向,这一次,他们终于对上了视线。 少年在转身之前,朝他露出了一抹温和的笑。 “师弟,此行定要一帆风顺!” 他挥挥手,没有回头:“一定!” Chapter 10 杀天侯,夺宝马 狄秋风虎还有华浅将他们送到了山门外,冰雪初融,狄秋叫俩弟弟回山,他将风萝的行李往肩上一挎,道:“走,大哥再送你们一程。” 这句大哥不是毫无凭据,狄秋在这山中,是除了平阳子以外年纪最大的人。 此时他们不以师兄弟相称,而是以兄弟兄妹相告别。 一路上狄秋和风萝有说有笑,氛围之轻快,根本看不出来他们将要面临离别,微生商话不多,或是被动搭一句话,或是沉默不语的走在二人身边,嘴角挂着笑。 第一次觉得下山的路这么短暂,不过一会儿就要再一次告别。 狄秋眼中含泪,将没心没肺的风萝的脑袋团得乱七八糟。 风萝笑嘻嘻的叫他胡闹一通之后躲到微生商身后。 微生商抱拳:“大哥就此留步,我们走了。” 狄秋笑得比哭还难看,拍了拍他的肩:“保重。” 风萝背过行囊,两人走了好一段路,再回头看见狄秋还是站在原地。 风萝蹦蹦跳跳的朝他挥手:“大哥!再见!” “再见!” 两人的背影消失在了转角处,狄秋不知道现在要干什么,站在原地叫凉风吹了好一阵,转身回山。 只是方才走出的小路多了几个杂乱的脚印,也往山上去了。 一个是师兄的,一个是师傅的。 —— 蔚县太小,没有马市,他们向东行了几十里,天色渐渐暗下。 微生商手中拿着平阳子早些年游山玩水用过的地图,上边的标识有些已经模糊难辨。 他道:“先找个客栈住下。” 四周环林,人烟罕至,然而往深林深处再走,却看到了一间规模不小的客栈。 风萝看了微生商一眼:“这能住吗?” 传闻蜀南之地贼寇众多,林间大有打家劫舍的穷凶极恶之徒,他们走了这么久都没见到一个人影,说明这条路鲜少有人行走。然而却有一个这么宏大的客栈。 微生商抬头看了一眼牌匾——八方客栈。 他道:“不碍事。” 二人走进店中。 “店家,住店。” 小二吆喝一声,上前来迎二位。 店内烛光摇曳、灯火暗淡,人人笼罩在寂色之中,细碎的交谈声像是黄泉路上的低吟。 客栈中人皆大马金刀,兵戈在侧,脸上八横错综,眼中神如牛头马面,盯着误入的冤魂。 此店为黑店的可能八九不离十了。 唯有那店小二长得人畜无害。 微生商心头一动,将手中分量最足的一锭银子抛到店小二身上。 “小二,这附近可有卖马的地方?” 店小二手中捧着银子大喜过望,连忙谄媚道:“这位贵客,咱家就有卖马的,您看你这是要买什么成色,什么品种的?” 风萝将手往外一指:“我要那个。” 话音刚落,客栈内吹进一阵穿堂风,将大堂内站着的三人吹得睁不开眼。 耳边的声音骤然停歇,针落可闻。 整个客栈内笼罩起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怖氛围,店小二收起了喜气洋洋的笑脸,面色霍然间变得苍白,双腿抖如筛糠。 “这……这这这位客官,那匹马……马小店是不卖的……” “哦?”风萝与微生商相视一眼,仿佛对店内的奇怪氛围毫无察觉。 风萝道:“我们有的是钱,你就卖给我们罢。” 忽然刀剑劈断凳子的声音响起,将本来就害怕的小二又吓了一跳。 二人循声望去,看见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手中提着一把砍刀,砍刀在烛火的照耀下,映出慑人的寒光。 大汉沉声道:“小子,你不长眼睛?这般雄壮威武之宝马,岂是你配觊觎的?” 大汉所处的那一桌坐的皆是面目狰狞、鹰嘴鹞目之辈,他们环绕着一人,那人安之若素的喝着热茶,气场沉静,对手下之言无动于衷。 不是劫匪。微生商心想。 他朝店小二勾了勾手:“银子还我。” 店小二面露难色,佯状推脱:“客官,我给您挑几匹好的让您过目?……” 既然这里住店的不是劫匪,微生商也没了兴趣,他原本还想趁着劫匪见财起意对他们痛下杀手所以抛饵诱鱼,如今在他们身上捞不到油水,又何必把银子白白浪费了呢? 微生商用带着刀鞘的匕首拍了拍店小二的前胸:“还我银子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没等到店小二将银子物归原主,方才剑拔弩张的方向又传来刺耳的讥笑。 “什么玩意儿!拿着把小破刀就想威胁人?我说这是哪来的黄毛小子,未免太看不起我们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此话音刚落,整间客栈内哄堂大笑。 “无理小儿,赏出去的钱就是泼出去的水,还想要回来,你打发叫花子呢!” “我看是哪家的蠢少爷带着陪房离家出走了哈哈哈哈哈——” “我看着蠢少爷不像蠢少爷,这小白脸倒像个面首,不会是哪家青楼的小倌和虫娘偷了妈妈的钱财离家出走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有了此起彼伏令人不适的叫唤声撑腰,那店小二渐渐变得底气十足、嚣张了起来,他掂了掂手中的银子,嗤笑着看向微生商道:“我说小子,你也不打听打听,这是什么人的地盘。” 风萝走到他身后,与他相背站立,眼睛扫寻着四周,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蓦的,她咧开嘴笑道:“商哥哥,是天侯军。” 首领的腕上系着由蓝白色手巾编织在一起的护腕,这是天侯军相认的标识,但不知道为什么只有他一人手上有。 这群人被发现真实面目,不惊不慌的一个接一个站起身,呈包围之势将二人团团围住,不露一丝光亮。 店小二狞笑着从人群中退了出去。 大汉拍了一掌手中砍刀,笑得阴森险恶:“说,想怎么死?” 旁边有一鼠人奸笑着道:“龙哥,我看这俩小娘皮可以留在军营中……” 那人奸淫的想象还未尽数道出,忽然眼前闪过刀光,下一秒,血液四溅。 贼眉鼠眼之人不可置信的捂住被削了一半眼珠的眼眶,痛不可遏的尖叫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微生商捻了捻方才掷出飞刀的手,凤眼微弯:“杀天侯,夺宝马。” 霎那间,天侯军群起而殴之,却不见,刀光剑影、血液飞溅,人头滚落,血流漂橹。 他们视若珍宝的名刀宝剑在自己身上见效,阎王夺命,不过在眨眼一刻,瞬息之间。 三步一死,五步成山。 Chapter 11 人屠剑、八方悟道 人屠剑久未见血,如今出鞘,眨眼间便将八方客栈化为了血海尸山。 微生商将人屠用死人脸擦拭干净,放回刀鞘之中。 风萝的手在轻微颤动,只觉大脑一片空白,她真的杀人了…… 微生商站在原地看了她许久,直至她缓过神来。 他丢给她一根麻绳:“把那缠着蓝白巾的人绑起来。” 风萝一时难以思考,下意识接话道:“绑什么?”这里除了他们没有第三个活人,绑一个死人的尸体做什么? 微生商走进桌前,提着那人的后领将人拎了起来,力气之大,叫脚尖直接离了地,漂亮的眼睛好奇的凑近,其间没有任何杂质:“装死?” 后领一松,那人“噗——”的一声跪地,肤粟股栗、抖如筛糠:“求……求两位少少侠饶我一命!我愿为两位少侠当牛做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求二位就放过我这条狗命!” 他被风萝一把拽着头发抬起头来,才发现他现在面上涕泗横流,黄尿流了一地。 风萝差点吐了出来:“什么!呕……” 跪地上的那人看清了眼前的一片血光,下一刻竟也同风萝呕吐起来。 “呕!……” 微生商无言坐在一条长凳上,从腰间的褡裢里取出一块蓝色方巾,沉默着擦去脸上和脖子上的血污。 风萝一边皱着眉,一边将男人给捆成螃蟹。 “哥,死了这么多人可怎么办啊。” 微生商轻轻摇头,这一举动叫风萝看了感觉天都塌了,难不成他们刚出山就要被官府通缉?遭天侯军追杀? 只见微生商一脚踢翻跪着那胆小如鼠的男人,抬脚,鞋底撵着那人的脸。 风萝惊呼道:“六师弟!杀其人不可辱其节啊!” 她口中的六师弟恍若未听见,依旧自行其是。 “你叫什么?” 男人遭此侮辱,竟然开始大声哭泣起来,叫风萝听了不胜其烦。 而微生商却无知无觉,似乎无论是谁的话都不能动摇他的心智分毫。 这样的商哥哥实在是太陌生了。 不,不对,应该是太遥远了,遥远到她甚至记不起来,三年前的微生商,就是这样的冷脸煞神。 他她听见微生商再次开口,徐徐道:“那是玄武山的招式。” “你们天侯军里,有玄武山的人?” 他说完这句话,风萝怔怔的看向微生商。 玄武山。难怪商哥哥如此大开杀戒! 她问道:“难道这满屋子的,全是玄武山的人?” 她以为自己会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没想到微生商轻描淡写。 “不是,留着麻烦。” 风萝感觉自己的心脏被狠狠一扯,忽然想到这么多年自己还活着可真的太幸运了。 她立马转移目标,踢了一脚被微生商踩着的男人的胸口:“你什么名字?” “李……李衡君……字卓如……是顺州人士!二位爷是不是要向玄武山寻仇?!小的是那天侯军营帐里的军师,如假包换!可以为二位爷开路!求二位爷饶小的一命!小的必为二位爷赴汤蹈火肝脑涂地!” 微生商俯身,用人屠挑着他的脸,在上边拍了拍,轻辱的意味显而易见:“那告诉爷爷,你们天侯军的人,为何来安州?” 李衡君眼睛一溜,道:“二位爷可知……这蜀南里匿着一位先皇嫡子?就藏身在安州的深山之中?” 微生商与风萝相视一眼,随后风萝问道:“你们找他做什么?” 谁知这李衡君又哭了,大喝道:“诶呀!首领苦天下无明主久矣!如今的皇帝年弱,超重官员昏庸无道,上行而下效!就连地方官也荒淫无度,百姓民不聊生,天侯之反,是顺应民心啊大人!” 风萝听之心中颇有同感,再看微生商,却见他眉目疏离,没有任何触动。 “这天下动乱分明是战乱之祸,尔等助纣为虐,还说些什么冠冕堂皇之词遮掩。” 微生商站起身,对风萝道:“此地不宜久留,带上他走。” 风萝又忽然恍然大悟。 “哦!好!” 李衡君踉跄了两步,欲往前扑倒在地上,上身被捆着,眼看着就要脸着地,又及时被人猛地拉了回来。 那个让他听了胆战心惊的声音在他耳旁阴恻恻响起。 “卓如兄。” 微生商看着他微微一笑:“你可想回去?” 李衡君冷汗直流:“想……不!不想!” 风萝也疑惑的看着他,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那卓如兄可想留下你这条狗命?” “想!我想!我想!汪汪汪——!” 风萝被他逗笑,弯腰去瞧他滑稽的脸:“好狗,那你可得好好听我们的,我们叫你往东,你要是敢往西,否则……把你舌头割了。” 微生商眼中含笑睨她一眼,想是早把自己方才说的话忘到九霄云外了。 士可杀不可辱?呵,这是对敌人的仁慈。 三人各上到一匹马上。 微生商乘上了方才风萝手指的那匹赤褐色马。 李衡君双眼一亮,立即谄媚阿谀道:“大人!这可是西域引来的汗血宝马叫做杰布,以我们中原人的话可就叫做“王”!这可是军中名马!二位爷可真是眼光独到!好马配英雄!这样的宝马就该配您二位爷这样的英雄!” 微生商忽然笑了,笑得很明朗,不见丝毫阴霾。二人皆看得一呆。 他心情颇佳,道:“风萝,将他身上桎梏解开。” 风萝表情怪异:“哥,你可别被他的油嘴滑舌给骗到啊,他要是偷偷跑了怎么办……” 微生商挑眉,他自然知道。 这人早在八方客栈的乱斗之中就嗅到了危机,在矛头对准他自己之前,早早躲在了桌子底下装死。外边死了这么多兄弟,一点悲伤也没有显露在外。被踩在脚底侮辱,不但还不觉屈辱,反而胡诌一套说辞试图来感化他们二人。 最重要的一点,是到目前为止,此人都未曾问过他们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只是一贯的阿谀谄媚,不蠢,且惜命。 心思之深沉行为之狡猾,若是捆着他行走,才更好叫他逃脱。 微生商勒着马绳,让马在原地踱步。 他唇角勾着,明明美得让人心醉,却叫另外二人偏生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跑了,不更有意思么?” 风萝心中一颤,不知道为什么听了商哥哥的话之后有一种茅塞顿开、拨云见日的战栗感。她伸手一拽,李衡君身上的绳子便被抽走。 风萝将马鞭往李衡君身上狠狠一甩,鞭子抽断锦帛。 “啊!——” 李衡君不受重创,匍在了马背之上,悲痛欲绝的讨饶:“二爷饶命!……” 风萝往李衡君坐下的白马屁股上一踢,白马受惊,忽的疾驰起来。 听见李衡君惨叫的滑稽声音,她捂着肚子,趴在马背上哈哈大笑。 微生商将马镫一踩,口中唤道:“求雪,走。” 风萝骑马追上他,纠正道:“哥,它叫杰布,“王”的意思呢!” 微生商笑:“它就叫求雪。” “那我的小枣马叫杰布咯?” 风萝很喜欢这个名字的寓意,将马鞭一扬,少女意气风发:“杰布快跑,追上求雪!” Chapter 12 血染八方楼 天侯军暗中潜入安州,于蔚县与莱县的交界之处被发现了踪迹。 待到安州军率领军队赶到时,只见到八方客栈尸山成海、血流成河。 众人皆不忍直视,掩面垂首,作呕声参差起伏。 八方楼血案,一时间传遍天下。 —— 顺州城,天侯军营内。 钢剑豁然劈下,案几瞬间四分五裂。 营帐内传来统领的怒喝声响彻云霄:“到底是谁!” 许刚怒发冲冠、怒火中烧,双目通红的剑指营帐内十八位部将幕僚:“那可是六十八个山人!足足抵我一万天侯军士! 难道他公子骄还能预料到我许刚之意!提前埋伏不成! 到底是什么人如此心狠手辣!” 将军座下群臣皆唯唯诺诺,竟无一人敢吭声。 许刚怒视这群无能之辈,呵斥道:“一群懦夫庸才!卓如离我而去!天要亡我!天要亡我!” 李群见将军气急攻心有疯魔之兆,立马上前去拥住许刚。 “将军息怒!将军息怒!卓如兄智多近妖,定不会将自己陷入危险境地!况且有六十八位山人与我军精兵十七护卫卓如兄,卓如兄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许刚听了他的话,犹如大梦初醒,他死死扼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中满怀希冀:“无过,你说的是真的?” 李群重重点头:“将军且把心安放在肚子里,八方楼血案被发现时,不只有安州士兵,还有百姓围观,可事到如今都未传出被杀之人中有卓如兄的踪影。 我猜定是卓如兄急中生智,从杀人者的屠刀之下求得了一条生路,说不定,卓如兄这就朝我们而来。” 听了这样一席话,无论是真是假,都于他而言有了很大的安慰。 许刚手上力道渐松,最后跌坐在地上。 他用最后的力气吩咐道:“无过,你领三千兵马出营,至复水河边去寻卓如!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李群心中忐忑,觉得卓如兄一定是凶多吉少,不一定能活着回到复水河边,但看见将军如此心急如焚,却也只好应下 。 “是,将军。” —— 一路向东行走,李衡君猜想此二子行囊简单,十有八九是要往顺州而去,对天侯军毫无忌惮的痛下杀手,大概是要投奔阆中君或顺州军。 如今围剿天侯军的主力有阆中兵还有顺州军,他二人那日在八方客栈出手阔绰,但一路上却是省吃俭用,想来盘缠是一定不足支撑他们走到阆中去的,所以目的定是顺州,而路过顺州定要经过复水。 带着他无非是用来做投名状,此二子身手不凡,就算没有他这个投名状也能在军中混的风生水起,所以才将自己身上束缚解开,不将自己当回事。所以若要逃跑,十公里之外的复水就是最好的机会。 到那时他乘着迅疾的河流南下约十里路到复水中游,乘快马往东南方向疾驰一昼,必能找到天侯军大军踪迹。只希望将军这几日不要为他忧心,自乱阵脚才是。 他偷偷抬头望向身前的二人,阴鸷的视线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他们虽武功登峰造极令人望而生畏,但这几日的相处他也看得出来,二人性情皆是桀骜不驯任性顽固之人,他每日伏低做小曲意逢迎,这二人定不将他放在眼里。等到时机成熟,便可一举逃脱! “卓如兄。” 少年的声音轻飘飘似云,却如同千钧的泰山压在他的喉咙。 他脸上立马换上了谄媚的笑意,上前问候道:“大爷您叫我?” 微生商回眸笑着望了他一眼:“十里之外就是复水了,卓如兄来时,可淌过这条河?” 李衡君闻言心中一惊,心惊胆战的掀起眼皮觑了他一眼,发现他脸上神情并无异样。 “会大爷的话,来时并未经过复水,因为来时听闻复水对岸就有顺州军驻守,所以并未敢靠近。” 少年忽而长叹一声:“卓如兄,你可真是毫不设防啊,这一路上,我问你什么,你就答我什么。 叫我怎么忍心,辜负了你的真情?” 李衡君勉强欢笑:“哪里哪里,大爷您真是折煞小人了。” “行了。”少年洒脱摆手,看着不远处跑马拾野花的少女,眼中含笑:“既然你待我如此真诚,到复水之前,我便放了你走。” “什……什么……” 李衡君一时之间过于震惊,竟然忘了掩饰,他目光定定的瞧着少年,心中猜忌不定。 他在想少年难道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故意放出此言来做诱饵,戏耍于他? 但是看着少年眼中毫无阴霾,尽是坦荡。 他的心间产生了动摇。 甚至失了态。 “此话为真?!” 微生商转头看他,笑:“绝无戏言。” —— 风萝跑马回来,手上捧着他刚拾得的野花,脸上的笑意是下山后的这几天来最盛大也最无拘的。 她迎着寒风,红衣飘飞,似林间之鹿,灵动而又快活。 她凑身俯在微生商的耳边,嬉笑道:“商哥哥,我听到你说要放他走了。” 微生商睨了一眼身后被巨大惊喜砸中,魂飞天外的李衡君,朝风萝笑着反问:“所以呢?” “李衡君绝不是他表现出来这么简单,商哥哥此行,难道就不知道自己在纵虎出匣,贻患无穷?” “那是于顺州军而言贻患无穷。” 既已得了保证,李衡君如今觉得到复水的短短十几里路顿时变得漫漫无际,微生商与风萝二人不紧不慢的打着马晃悠悠的走。 才将六十八位山人和十七位军中英杰宰了个透的人屠剑落入他的眼中。 李衡君打了个寒战,就算得了保证,也不可操之过急,少年性情阴晴不定杀人不眨眼,倘若惹他着恼,将他一剑砍杀在回程的路上,那么之前一切的努力全都功亏一篑了。 “哥哥,快到复水了。” 少女抬手放在眼前遮阳,遥遥看见不远处复水泛着的粼粼波光,冰雪初融,流水潺潺,忽而撞到岸边,戛然而止,复又湍湍。 “这复水蜿蜒斗折,河水却不甚宽广,春冬之时水流甚疾,虽河窄却难以渡人,二位爷要与我在复水分别,可是要渡河而去?” 临近了河流,李衡君忽而下马跪在他们二人面前:“今逢离别之际,容小人僭越猜测两位爷的去意,可是顺州军营?” 李衡君不敢抬头,头顶的声音毫不意外的染着寒霜:“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他一咬牙,向二人连磕了三个响头:“如今天下动荡,战局不定!皇室不仁!诸侯不义!依二位的才能来看,二位英雄无论归顺何方都一定会闻名于世、万古传芳!那何必又要到顺州军屈居人下,做人下之臣?!不若领兵起义,自己做这天下共主!” 回答他的,是风萝刺向他右胸的一剑。 风声在耳边呼啸。 他呕出血,抬头,看见云淡风轻的二人。 他们嘴角噙着漫不经心的笑,在冬日正午的暖阳之下,却如同恶魔一般,以杀人嗜血为乐,身后被遮蔽起来的光晕,竟代表着他的结局。 难道,今日必将是他的死期吗!难道,他终了也再也回不到天侯军中了吗…… 微生商淡淡道:“卓如兄的意见我会考虑,但你现在受了重伤……” 他面露不忍。 少女抽剑而出,血溅三尺。 她盈盈笑道:“可要快点赶回去,不然死在了路上,可就辜负了我们的一片好心哦~” 白马驮着军师回营,生死由命。 Chapter 13 覆水难收 冬雪将融,河流潺潺清澈见底,水底绿色与灰色缱绻荡漾,复水穿过肌肤,触感冰凉。 微生商在复水前蹲下,将红蓝相间的方巾在水里漂了一下。 风萝蹲在他身边,揶揄道:“你这帕子,和大师兄的倒是挺相像。” 微生商默不作声的浆洗干净,然后将方巾敞开,晾在了求雪背上。 “哥哥。” 风萝走了两步跟在他身后,伸出两个手指头:“六师兄,师妹有两个疑惑向您求教。” 风萝从来不固定的称呼哪一个人,灵活又诡异的根据情景变换称呼胡诌。 “你想问的,是我为何要放李衡君离开,还有为何不拒绝他的招揽?” 风萝点头:“没错。” 二人上马,慢悠悠的淌水过河。 “放他离开的原因有二。 其一,我们不清楚八方楼是谁建在那的,但凭空出现一家规模如此的客栈,很难不叫人留心关注,这其中说不定就有天侯军的人。八方楼里有没有李衡君的尸身,一定会第一时间被他们知晓。 李衡君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瘦弱书生,出行之排场居然如此浩荡,就连玄武山上的人都对他马首是瞻,说明此人在军中地位显赫。 那么,既然得到了确切的消息知道李衡君没有死在八方楼之中,那他们的首领必定会遣人前来寻找。按照我们出发的时间和天侯军应该能收到消息的时间来看,我们两方人马应当会在午时以后,在此地相聚。 那时必少不了染上荤腥。” 风萝:“哥哥还怕杀他们不了?” “那就要说到其二了。” 求雪踏上河岸,甩了甩鬃毛上的水,溅了微生商半身。 “我此行下山的目的,并非是为了剿灭天侯军,而是投奔顺州军。所以放李衡君离开,既不折损天侯军实力,又能为我二人造势。局势依然没有变化,顺州军与天侯军两项抗衡,谁也不会占了上风,自此,你我二人的出现才会变得至关重要。” 风萝收回视线,暗自思忖:在山上求学之时,每论及智谋博弈的论题,师傅都会大肆夸赞大师兄和二师兄。 六师弟虽在山间品行温顺待人有礼,可一遇上这样的论题,答卷上就只写了一个字,那就是——杀。 师傅一开始还会一脸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随着时间越来越久,师傅都懒得看六师弟的答卷了。 久而久之,他们也在心中打上了六师弟用计,冷漠而粗鲁的刻板印象。 可是如今一瞧,他的心计分明不比大师兄少。 难怪师傅午夜座谈论道总是不忘叫上六师弟一起,她原先还以为是师傅不忍心看六师弟浑浑噩噩,原来是早就拆穿了他的伪装。 “那你呢?” “嗯?”风萝抬眸望他。 “你刺向李衡君的那一剑,又打着什么算盘?” 风萝回道:“这答案不是显而易见的?他临别之际向我们招安,我此一剑是将你我二人于李衡君的利益分割开来。六师弟总不能这个都看不清?……还是说,师弟觉得我坏了你的好事?” 微生商不说话,牵着缰绳凝神沉思。 风萝复又追问道:“哥哥,你第二个问题还没给我答案呢。” 微生商看着她,随口回道:“顺嘴的事。” 看着他的背影,风萝嘴里嘀咕着“我才不信”,又勒马跟上。 …… “哥哥,我们是不是很快又要与大师兄相见了。” “……可能是。” “那你再见到他,还会喜欢他吗?” “不会。” “真的?” “不会。” —— 合德八年二月。 八方客栈血案公之于众,斩杀反叛军头颅的,竟是两位束发少年,举世震撼。 占顺州之势,与天侯军相抗衡的主公冯玔上表丞相卢远光,为其二少年封官授爵,统顺州之兵,以抗天侯。 恰逢阆中势盛,卢远光有意借此机会打压其风光,让阆中军队安分下来,于是任微生商为车骑将军,守城顺州,任风萝为其部将,以辅佐其行事。 同年三月。 天侯军与顺州军队于连翘城外作战,年轻有为的车骑将军善用计谋,引复水灌天侯,围城之夜,又夜袭其营斩杀三员大将,大败敌军,歼敌上百,遂天侯军队败北而逃,下南川而去。 此后少年将军微生商煊赫一时,为世人所称道。 史称——“水复连翘”。 八月。 天侯军据霸南川,厉兵秣马,枕戈待旦。 却因顺州有微生商驻守,迟迟不敢北侵中原,只敢往东北方向犯阆中二十四州之边境。 大战不起,小战不绝。 十月。 晋王爷入漠汉同懋元朗懋将军之爱女,漠汉第一美人懋英喜结连理。 晋王与漠汉结秦晋之好,一时间,才子佳人,天作之合的佳话传遍巽海之天涯海角,此佳偶天成之良缘为世人所传唱。 二人在漠汉成婚,滞留一月。 到十二月中旬,晋王唐骄携着新婚妻子,与三万漠汉兵卒回到顺州。 合德九年正月。 晋王重归封地。 百姓官员夹道相迎,唯有城中一举足轻重之人,从始至终都未曾露面。 坊间传闻微生将军年少成名,恃才傲物,如今顺州真正的主人回来,便自恃其才不肯来相见。 还有言传,微生将军原是漠汉人士,爱慕懋英姑娘,于是不忍与旧相识相见时身边有了新人,所以才推辞不见。 —— 宴席之上。 管弦声起,惊鸿飘零,歌舞升平,正值一番新年伊始的美好图景。 顺州牧蓝双举樽遥敬晋王。 醉意上头,面红带笑:“早听闻晋王爷温润儒雅才貌双全,久闻却未得一见,如今有幸识得晋王尊荣,在下深感窃幸啊!” 唐骄回敬道:“本王不在顺州的这些年,多亏有府君坚守城池,才未能让天侯军得逞,州牧的英勇之子,本王也仰慕已久,有蓝州牧为顺州坐镇,才是本王的荣幸。” 席间有人奉承说晋王过誉了,一派其乐融融的氛围。 忽然一人探身相问:“在下听闻,晋王前些年生了病症,在山中修养,不知如今可是痊愈了?” 唐骄笑答:“身上痼疾在半年之前刚痊愈,有劳先生操心了。” 那人哈哈笑道:“哦~那晋王可是在与晋王妃成亲之后痊愈的,那可真是双喜临门啊哈哈哈哈哈——” 风萝坐在台下偷笑,悄悄往唐骄身上瞥了一眼,那人一派清风朗月的,只是笑着做谢辞。 她忽而叹息了一声,觉得商哥哥可真是单相思了,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上黎室中人。 军中之人只当她是孩子,在水复连翘之前就连作战商讨也不带他们二人,权把商哥哥当做了驱邪符,用来震慑天侯军。 而如今商哥哥不在席上,她自然而然的也被冷落了下来。 就在她魂飞天外胡思乱想之时,耳边传来了她大师兄清冽温醇的声音。 “想必座下这位就是蜀南双星之一的,风萝风将军。” 众人称是,与风萝素日里交好的一位军官眼神示意她起来敬酒。 风萝端起酒樽,走到中央跪拜,她低垂着头颅,毕恭毕敬道:“下官拜见晋王!” 尊位之上那人低声轻笑,众人屏息而听,晋王道:“风萝师妹久别重逢,竟然连大师兄也忘了吗?” 风萝心中一喜,抬头笑脸盈盈的喊道:“大师兄!” Chapter 14 与虎谋皮,与狼共舞 风萝刚高兴完心中又泛起了心虚,商哥哥同她说过,万不可与大师兄相认。 她的确照着商哥哥的嘱咐做了呀,可如今是大师兄先于她相认,这可如何是好…… 蓝双虽醉矣,却并非不能思考。 如今朝堂混乱,丞相卢远光掌管朝堂事务,与晋王表面和睦,其实势同水火。而微生商与其妹风萝在军中之职位是他向卢远光讨来的,倘若被丞相知晓晋王与他兄妹二人还有这等关系,到时候岂不是要怪罪于他。 原本晋王带着漠汉兵马进蜀南就已经叫人头疼,自己竟然还不经意中将顺州掌理军防大权之人交给了这晋王的心腹。 不过…… 有个事情还待商榷。 如今专门为晋王接风洗尘办的接风宴,这微生商竟不曾露面,所以他们虽是同门师兄弟,所以很有可能于晋王不是一条心。 他偷偷按捺下去心中的阴私,举杯欢饮,言笑晏晏。 —— 直至子时,筵席初散。 蓝双回到府中,便向帐下幕僚徐宫提起此事。 他担忧且为难说道:“如今晋王爷与两位将军的关系很是叫人头疼,我提拔微生商的本意,原是想与丞相投诚,倘若微生商与晋王交好,那我一念之善,反为一身之祸。 但倘若他二人之间有龃龉,我倒是好与丞相交代。” 徐宫不以为意的笑:“府君大可将心放在肚子里,今夜微生将军未去赴宴,不就是为了让您安心吗?” 蓝双一拍大腿:“先生说的我也想过,但他若是虚情假意,故意弄出这五里雾来迷惑我等,这……” 徐宫手捋美髯,朗笑道:“府君真是多虑了,微生将军虽勇武过人,才智超群,但在为人行事这一方面,却有一定的弱点。” “先生请明示。” “微生将军年少有为,自打他进顺城以来,从未有过媚上而欺下,居下而讪上之言行,可见此人傲骨。 既是如此,那便不可能为了欺骗府君而做出轻慢晋王的行为,所依依我看来,晋王与微生将军之间,必有化解不开的矛盾。 府君不如趁此机会,将微生将军彻底的纳入麾下!” 徐宫眼中的志在必得,叫蓝双心中又燃起了希望。 下一秒,他又犹豫:“可是先生,我该如何收服微生商呢?” “盖以利诱!” “愚蠢之至。” 忽然之间,屋内的第三人开口否定。 自今夜蓝双将二人兆进府中,谈论起微生商之时,此人便沉默不言,如今此人甫一开口,便是将徐宫之计喷个狗血淋头。 徐宫面露不虞,看向眉眼俊朗、冷若冰霜的男人。 此人不知是府君从何处寻来,一年之前来到顺州,自称月臻君,便住在了蓝双的府上,每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恍若鬼魂。 “那请问月臻君,有何高见?” 蓝双不同于徐宫的傲慢,而是毕恭毕敬的放低了姿态,向他求教。 “月臻君请言!” 此人自他在穷乡僻壤兴兵起,便一直为他出谋划策,这几年有月臻君的襄助,他才能坐到顺州府君之位上。然而没过多久,此人便人间蒸发,消失的无影无踪,直至去年才又重新踏足顺州,来到他的府上。 包括他向卢远光投诚,也是眼前这人的计策。 月臻君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茶,对二人道:“微生商此人,乃旷世之奇才,若今日以利诱之,收他于麾下,将来未必不会有人以更大的利益诱惑他。到时候,府君等人的项上人头都是他的囊中之物,别人想要他对府君怎么死,府君就能怎么死。” 徐宫怒斥道:“尔安敢诅咒府君!” 蓝双急忙将他按下:“先生勿恼!先生勿恼!” 可就算徐宫被安抚了坐下,那月臻君也不说话了。 蓝双谦卑跪而请之:“还望月臻君为在下再出一策良计,否则,这早晚会大祸临头啊!” 月臻君:“不过一言。” 蓝双道:“还请月臻君赐教!” 他俯身,手中取出一支箭矢:“世间万物,过满则亏,过刚易折。微生商此人清高傲慢,不与世俗同流合污,学不会曲意逢迎,自以为是一匹孤狼。” 蓝双提起了精神想听月臻君对他的见解。 然而:“不过的确如此。” 箭矢被一分两段。 他眼中带笑:“不过正是一匹桀骜不驯的狼,一旦被人驯服,就会变成忠心不二的狗,他微生商站得太高,一旦跌入凡尘,就更叫人兴奋。” 蓝双与徐宫面面相觑,眼中都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意味。 蓝双:“月臻君,想要驯服微生商这样的人,怕是难如登天啊……” “嘭 ——” 月臻君腕间一转,那箭簇一段被直直插入案几之上,没入数寸。案几的表面瞬间就龟裂开来。 只听他缓言道:“我自有办法。” —— 唐骄被人扶下轿辇,脚步玄虚的往府中走去。他醉了酒,虽没有失去意识,但困乏却让他睁不开眼,说不出话来。 “王爷应是醉酒了……” “夫人已经歇下了,不如将王爷扶到偏房中去?先前晋王晚归都不愿打搅到夫人。” 下人窃窃私语,担心谈话声惊扰到唐骄。 唐骄眉头微蹙,他扶着额头,按捺着心中的不适:“不必,扶我回房……” “是,王爷。” 唐骄只觉得自己被人扶着躺下,脱下了鞋袜,紧接着,便陷入了深沉的睡梦之中…… …… 微生商一袭夜行衣悄无声息的跃入房中,迷药已经奏效,唐骄和懋英都已经发出绵长匀和的呼吸声。 他走到床前,趁着夜色用眼睛描摹唐骄微红的眉眼鼻唇,在月光朦胧的点画下,像漾着春色的荷花。 “偏房……” 微生商抬眼,看到一道暗门。 他将手放到唐骄的后颈与膝弯处,将其轻而易举的抱在怀中,抬步就往偏房走去。 一年的别离,让他紧绷的灵魂在今夜见到唐骄的第一眼就溃不成军。 风萝问他,如果再见到唐骄还会不会喜欢他,他当时的回答是:“不会。” 他那时怎么会知道,这一年来,每每想起师兄,胃部就会翻涌起一阵不适,令他作呕。或一想到纲常伦理、兄友弟恭,亦或是君臣有别,就会心生恶寒,总觉得要杀几个人才好。 他以为自己的身体在厌弃排斥师兄,但心中却不可抑制的生出念想。 如今师兄就躺在眼前,他如同久旱逢甘霖的乞人,想要将他整个人都吞吃入腹。 原来只是太过想念。 他压抑着微微颤抖的手,触碰他的脸庞。 眼窝……鼻梁……唇珠。 如何能不叫人想要一亲芳泽。 明眸秀眉,面如冠玉,看来这一年里,倒是被照顾得很好。 …… 该死! 师兄身上的每一寸都该由他亲自接手! 他真是后悔,早该在一年前就…… 就什么? 他不由得苦笑,如今人就在眼前,而自己就连垂首亲吻的举动都做不到。 真漂亮。 他狠狠按上师兄的嘴唇。 很软,被他的手指挤压得露出了一截雪白的牙齿。 他鬼迷心窍似的又往里探,指腹划过齿间,碰到了湿软的舌头。 他在清醒的沉溺,神智被眼前昏沉的人弄游离。 他明明才是掌控一切的人。他本该是掌控一切的人。 气息盘旋在师兄的脸上,而亲吻却久未落下。 他偏了偏头,狠狠咬上了师兄的耳朵。 就像荷花瓣上被指甲掐出的红痕。 他喃喃道:“真漂亮……” Chapter 15 美人既醉,朱颜酡些 晨光熹微,朝暾初露。 唐骄睁开眼,有一朦胧似雾的轻纱笼罩在眼前。 一个黑影往床边去了,走之前勾了他的手,指尖酥麻,有些痒。 他翻窗走了。 唐骄盯着盖着眼睛的丝绢,透过光,看着房梁,良久,伸手将其展开,放在眼前。 上有题字。 “美人既醉 朱颜酡些”。 上边的字迹很熟悉,同师弟的一模一样,铁画银钩、笔走龙蛇,是他亲手教出来的书法。 锦帕也很熟悉,是他去年丢的那块。 原来是叫他拿走了。 不是原来,他早就知道锦帕被他拿走。 他又将锦帕放在鼻下轻嗅,离开了青屏山,师弟用的皂角香气早已不同。 昨夜宴席上未见到他,自己确是有失偏颇,冲动行事了。不过好在他没来。 现在过来看自己是为了让自己安心。 唐骄不由得嗤笑一声,坐起身来。 就是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他将蓝色锦帕捏作一团,丢进了暗格里,关上抽屉。 他坐在床边,双手不自知的扣着床板。 铜镜内映照着他的身影,忽而,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伸手往耳后摸去。 一年不见,狗崽子变成了狼崽子。 —— 风萝在院子里练剑,正挥刀砍向院子里那棵光秃秃的桃树。 正在此时,院中跳下一人站立在桃树之前,风萝猛然收剑,剑意将桃树杀得七摇八晃。 满身寒霜眼角微红的少年抬眼看了她一眼,默不作声的向屋中走去。 风萝回过神,连忙追上去:“哥哥,你方才去看大师兄了?” 微生商瞧这人的神情完全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他往门框一靠,双手抱臂:“你想说什么?” 风萝觑了他一眼,看他神情寂寥,按捺住自己跳跃的神经:“你……你们有说什么了?” 她盯着微生商泛红的眼睛,问道:“你是不是又哭了?” 微生商闻言揉了一下眼角,蹙眉道:“什么叫又?只是太困。”他说完转身进了屋子,“嘭——”的一声将风萝隔绝在外。 不是! 风萝好奇的想用爪子挠墙。 他们昨晚干什么了到底! 微生商回到卧房,连夜行衣都没换下就躺倒了床上。 闭上了眼,眼前尽是师兄安枕而卧的身影。 他睡得很沉,整夜只翻身了两次。 乍一看与一年前有了天差地别的变化,但细细看过去,不过是将头发梳得更齐整,衣服颜色越发鲜亮华丽了。脖颈右侧的痣没变,眼尾的弧度没变,唇珠也没变。 但是又什么都变了。 明明生的温润如玉、青翠如竹,偏偏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带着钩子,天生一副清纯狐媚子的好皮囊。 怪时间给他披上了剪影,勾起了心中更浓烈的贪欲。 他开始期待暮色降临。 —— 接连几天,风萝发现微生商近乎昼伏夜出,昼夜颠倒。 她也拜谒过晋王府,大师兄分明气色红润、面若桃花,怎么也不像同商哥哥起了争执……亦或是被欺负了的模样。 商哥哥总该不会是每夜去晋王府守在大师兄的床前,看着他几个夜…… 若真是这样。 风萝不由心想,商哥哥未免也太窝囊了。 圣旨送到将军府上时,微生商还在睡梦之中。 风萝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接过了圣旨,一夜之间便升任到了和微生商相同地位的统军身上。 圣旨上言。 南川又起天后军动乱,圣上封她为统帅,命她统兵南下,收复城池。 这似是蓝双的主意,风萝一人到州牧府上拜谢过府君。 府君是个面容和蔼可亲的老头,总是笑眯眯的待人,叫人不设防。 “诶哟,小风萝,不,是小风萝将军了。” 风萝笑呵呵拜谢:“风萝能蒙此大恩,所托府君栽培厚爱,风萝深感荣幸!” 蓝双朝她招了招手,叫她坐到近前来。 “你与晋王,是同门师兄妹?那微生将军可也是与你们师出同门?” 风萝坐姿乖巧,回到:“回府君,是的。” “那为何,在顺州一年,却从未听你们二人提起过。” 说到这,风萝忽的眉眼低垂,神情黯淡,蓝双看她的反应,也将他们之间的关系猜了个十之八九。 他笑起来,似是要照顾小孩的神思,刻意揭过这个话题:“我记得,风萝将军与微生将军皆是从安州而来,正好我的夫人娘家也是安州的,前些日子过来看夫人,带来了一些特产,不如风萝将军带回去一些,以慰藉乡思。” 他一招手,四个下人端着托盘上来,里边端的尽是安州的美食亦或是少年人的玩物。 风萝眼睛一亮,嘴上却还是推脱着:“这怎么方便……” “诶,这有何不便?!二位小将军为守护顺州百姓殚精竭虑,呕心沥血,这点特产微不足道,风萝将军就收下!” 风萝抿唇笑:“那就谢过府君了。” 临走前,蓝双再次委以重托:“三天后的南征之任,就要拜托风萝将军了。” 月臻君从屏风后走出。 蓝双有些惴惴不安:“月臻君,此计可行?” 顺州军被派遣出城,三日之后,驻守顺州的军队便只剩下晋王从漠汉带来的三万军队。月臻君之连环计之意在将微生商困守孤城,将他陷入孤立无援之地,然而此举同样也是让他以身犯险。 月臻君泰然自若在席前坐下:“晋王出山,全天下都盯着眼睛看他,想要抓他的错处,尤其郢都最甚。晋王一旦行差踏错,便会将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所以他表现给外人看的,永远是君子仁义。他就算再怎么想要府君您的位置,却是万万没有那个胆量的。” 蓝双连忙坐下追问:“那既是如此,晋王乃仁义君子,又如何能将微生将军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呢?” 月臻君笑了:“自是温香软玉在怀,被看添香在侧,纸醉金迷,叫他,醉生……梦死。” 蓝双恍然大悟,只是心中觉得仍有不妥:“可据军中传闻,微生将军不近女色,倘若微生将军不吃美人计,如何?” 月臻君不由得摇首浅笑:“天下乌鸦一般黑,世上总有一人,能叫他上钩。” Chapter 16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风萝走到微生商床边,犹犹豫豫的伸出手,照着他的脸扇了两个巴掌。 下一瞬,微生商腾的坐起,掐着她的脖子就要将她脑袋往地上磕,风萝旋身上踢。 二人打斗之间将房内酒壶一一掀得兵荒马乱。 整个屋舍之中,弥散着酒香。 这场钟鸣鼎食之战,最终以风萝被拎着后领被一脚踢出门外告终。 她青肿着眼,一条腿搭在凳子上将脸埋到盘中用饭,嘟囔道:“哥,我三天后就要下南川了。” 微生商视线掠过桌上的几道菜,全是安州名菜:“刚从州牧府上回来?” “嗯……” 此行下南川,蓝双放着军营之中这么多经验老道的将领不用,却将风萝提拔了上去,明知风萝是他的人,此举分明就是离间之计。 只是将顺州军贸然调出,仅仅只是为了离间他二人之间的关系,实在是大费周章。除非他们还在师兄身上打着什么主意。 此一别,不知顺州军要多久时日凯旋:“出门在外要小心谨慎,不要用旁人给你的东西。” 风萝低声答应。 微生商知道她将首次统帅出征,心情激动,恨不得把桌子都掀翻,不过方才被他揍了一顿,看起来倒是安分了。 “哥,你这几日醉生梦死的,别被他们算计了去。” 微生商为她斟了半杯酒,递到她跟前,风萝接过酒樽一口闷下。 微生商见状冷笑:“看来平时没少喝。” 风萝顿了一下,低头不语继续用膳。 他又接着道:“我如今这副模样,他们反而更乐加见其成。” 风萝却在这个时候将箸一放,她皱着眉道:“六师兄你什么时候是会与他人虚与委蛇的人了?我这几日看你分明就是为情所困,就连旁人用心叵测都不愿搭理。 他们想离间我二人之间的关系,你倒好,一点反应都没有!就连练功也日渐懈怠!还冠冕堂皇的说什么——这么做,他们更乐见其成,这么做,全都是为了更好的计划是吗!” 听她心中这么想,微生商也停下动作,就这么望着她。 风萝心中着恼:“怎么了?被我说中了心思恼怒了?!有本事你再揍我试试!” 微生商气笑,将人拽到院子里开揍。 一炷香后。 二人再回到饭桌前,风萝红着两只眼睛抽噎。 微生商舀了碗热汤,递到风萝跟前,这一次她气鼓鼓的往外退开了一丈远,连看都不看一眼。 微生商轻声道:“事情尚不明晰,你在外好好照顾自己,当你凯旋之日,我定为你一一道来。” 说完这话,他便起身离去。 —— 顺州军出征那日,大小官员和平民百姓夹道相送。 徐宫未见微生商人影,在身旁一男人身边附耳说道:“今夜你便登门去拜访。” 男人犹豫着:“微生将军素不与人来往,我此行当真能成功?” 徐宫道:“传闻这几日将军府中常与酒商来往,微生将军卧榻在床,足不出户,整日沉湎酒池,郁郁而不得志。你这时前去是以安州老乡的身份,记住,切莫见到他真人便忘了我交代给你的事!” 蓝双之妻弟张靖暗自腹诽,不就是邀人到青楼玩乐,能有什么记不住的? 可当他踏足将军府,见到醉卧亭台的微生将军,才知道徐宫先生之厉声警告,丝毫不为过。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醉态丰神飘洒,器宇轩昂,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惊鸿一瞥,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叫人见之忘俗,眉眼凛凛,威仪四方,令人油然而生屈膝之意,向他俯首称臣。 此等英勇无双之子,怎么能同他这种人一同做寻花问柳之事呢! 简直就是亵渎神像!罪孽滔天! 他心生悔意,自己当初怎么就轻贱了这位血染八方楼的美阎罗的名声。 他擦了擦汗,正要退却,待会儿回到州牧府中就与他辞别。 正在这时,亭中传来一悠远醉声。 “是何人在院中?” 张靖心道不好,但依旧是硬着头皮上前拜见。 “在下乃是蓝府君妻弟,安州人士张靖是也,前来探望家姊,又仰慕将军之芳名,特来拜会。不想如今一见将军之丰神俊朗,唯恐惊扰,故作退意。” 微生商坐直了身子,抬眼看着来人,随意的作揖相待:“原来是张兄。” 张靖心中忐忑:“既然将军酒醉未醒,那在下就不做叨扰,告辞告辞……” “慢。”谁知那微生商刚从睡梦中清醒,便步履稳健的向他走来。 “既是同乡,听闻家中的几个特产是张兄送上的,一直心存感激,却无机会言谢,不如趁此机会,让在下做东以示感谢,张兄不会,不给这个薄面?” “哪里哪里……”张靖眼睛怔怔的盯着眼前朝他走来之人,心烦意乱,口不择言:“能见将军之神武就是小人此生之幸,将军只需一言,小人便为将军赴汤蹈……” 张靖猛然回神,口中却还是喃喃将未说完的话道了个尽:“火,在所不辞……” 微生商从他身边走过:“张兄言重了。” “只是在下对顺州城知之甚少,恐难尽得了地主之谊,不如叫上府君一起如何?” —— 下人传来微生将军要邀他共宴之时,蓝双正入瑶池,乍一听见微生将军与邀约扯上关系时,他脚底一滑,在瑶池边砸了个四脚朝天。 他如落汤鸡般爬起身来,不可置信的再三确认:“是微生将军宴请?” 下人再三回答:“是,就是微生将军,此时正在府外。” 蓝双火急火燎的更衣往外相迎,还未踏出卧房,便听见月臻君淡声警告:“府君,千万要记得我的话。” 蓝双连忙应声:“记得记得。” 便扯着外袍,匆匆赶往堂屋。 蓝双此人虽计谋不足,却长袖善舞,左右逢源。 在弄清二人来意之后,便充作推官,邀二人至顺州城内最大的乐坊——琵琶庭,赏月品酒。 待到一群面容清俊的小倌与虫娘排着队进入包房之中,微生商大概是知道了他们的连环计。 先是风萝被调离顺州,既分散了他二人在军中的权力集权,又能离间他二人之间的关系。不过离间计在其间只是微末之效,他们想要的功效,应当是让顺州军远离他的控制,同时在城中不得晋王重用失意,郁郁寡欢。 他这几日的颓靡的确也叫别人认定了这一点。 接着就是美人计,让他沉湎酒色,逐渐失去军中声望,与军队离心。 如果他们真是意在架空自己,反而能叫晋王占的上风,如若计划不通,非但没能让自己离开军营,又让晋王独占顺州,所谓偷鸡不成蚀把米,所以此举的意义,究竟在哪…… 酒樽在手中把玩,微生商独自垂首思索着。 鼻尖忽然飘来一股脂粉味,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有人倚在了他的身侧。 微生商眉头一皱,刚要叫人滚开,可是侧头一望,却是心头如雷劈一般,呆滞在了原地。 他猛地回头望向耳杯,他方才是用了酒不错,可他酒量不差,为何会出现这种幻觉! 他捏着身旁之人的脸,力气之大直接掐得那人下巴出了红印,眼中含泪。 只听他柔婉哀诉,扰人心弦:“求将军……疼奴婢……” Chapter 17 城门悬尸 城中早有传言,微生将军不近女色,坐怀不乱,洁身自好。但又有传言称微生将军有龙阳之好。 因未有实证,又惧于微生将军之威严,百姓只当茶余饭后的闲谈,并未流传广泛。 只是风萝将军率军出征的那天夜里,城中之人亲眼所见,微生将军自琵琶庭中出来,醉玉颓山,姿态风流,怀中揽着一小倌,二人一同上了轿辇,进了将军府。 然这并非能叫众人喜谈乐道,最令人肉颤心惊之事,就是微生将军带回府中的小倌,竟长着与晋王七分相似的面容! 岂非晋王在军中冷落了微生将军,微生将军心生忌恨,以此来侮辱晋王之名节?! 众人三缄其口,不敢言谈。 —— “叫什么?” “香槿……” 纵由城中谣言甚嚣尘上,微生商还是将人藏进了府中,安置于后院。 他不忍心再看那张与师兄七分相像的面容。 他忽然就懂得了蓝双等人的计策,恐怕不会止步于此。 用师兄来做鱼饵,无论他与师兄之间的龃龉是否如他们猜测,自己都会上钩。 用心之险恶,其心可诛! 他换上夜行衣,再一次趁着夜深,进入了晋王府。 他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了偏房,想要故技重施迷晕床上之人时,只听见房内传来了不属于自己的声音。 “这么久了,还是不肯与师兄说一个字么?” 听见了这一句话,微生商只觉得浑身瘫软,脑海之中汹涌的暴戾想法全都烟消云散。 千言万语,只汇聚成了二字:“师兄……” 他踉跄爬到床边,颤抖着手,握进了师兄温热的手心。 他哑声怨怼,眼中杀气尽显:“他们辱你!我这就去杀了他们!” 唐骄立马反握住微生商的手,将他猛地拽了回来。 微生商怔怔抬头,对上了师兄的眼,他一愣,埋首进师兄怀中。 “对不起……师兄……对不起……” 唐骄叹了口气,用手心的温热捂暖微生商沾着寒霜的脸。 “能成大事者,凡事可不拘小节。忍人所不能忍,容世之非可容,方能成人所不能成。” 唐骄捧着他的脸,望进他凄然的眼中:“阿商,师傅传授之道,难道你都忘了?” 他用那条蓝色的锦帕擦走微生商滴落的泪:“怎么又哭了。” 微生商翻身上了床,强硬的环住了唐骄的腰身,将头埋在他的颈窝处,任由师兄在他耳侧轻声安抚。 “嘶……” 唐骄只觉胸口一疼,接着濡湿就渗入了衣服里头,他掐着罪魁祸首的脖子,将他的脸带了过来。 那人道:“师兄,顺州军已经离城,我今晚就可以杀了他们。” 话音刚落,清脆的巴掌声响起,一个耳光便打在了他的脸上。 唐骄面无表情的用指腹去蹭了蹭自己留下的红痕。 “师兄刚才说了什么?” 微生商心上一惊,拉住了唐骄的手,覆在了自己脸上:“师兄说忍人所不能忍,容世之非可容,方能成人所不能成!” 唐骄弯起了唇,仿若施舍般拍了拍他的脸。 “杀人夺城?师弟若是这般胆大妄为,可是要陷师兄于不仁不义之地啊。” 微生商牵过他的手,落下亲吻,眼中有自己从未察觉也不会去注意的痴迷:“那师兄有什么打算?” 唐骄指尖轻抚过他漂亮的眉眼,告诉他:“阿商明明清楚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不是吗?” 微生商缄口不言,眼中忽有微亮的光闪过。 他撑着床榻,凑近了唐骄,呼吸喷洒在他的脸侧。 师兄没有推开他。 他的唇落在了他夜夜都在凝视,却可望而不可触碰的眼窝、鼻梁,然后又是唇角。 柔软,温热,和梦里一样美好。 “后事之功败垂成,可全在阿商的手中了呀……” 师兄的手搭在了他的肩头。 他只觉得自己欲火焚身。 红浪翻滚,帐落偷香。 白烛闪跃着光,照在共赴云山的身影上。 汗浸湿了床褥,青丝流连亲吻,分不清是谁。 微生商借着烛光看着师兄的眼,似含着秋波,欲语还休。 —— 天光乍亮。 唐骄坐起身来,身边已经空无一人。 他起身想要去桌上倒杯茶,只见茶具边有一个用黑色的布袋包裹得严实的东西。 包裹解开,里面赫然摆放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 顺州北门城楼之上,悬吊着四个身披甲胄的将领,随着西风呼啸,阴风怒号,四人如同鬼魂一样在风中飘舞。 其中一人,丢失了头颅。 顿时,顺州城中人心惶惶,阴谋诡计之推论传得满城风雨。 官兵至时,将城墙之上悬挂的四具尸身放了下来,人群中有人面面相觑,期间震惊之意溢于言表。 此四人,乃是云州城中有头有脸之人物! —— 唐骄带着随从赶到州牧府中之时,里头已经聚集了城中大大小小的官员,将府邸站了个水泄不通。 众人见晋王虽姗姗来迟,但包括其在内的所有晋王府中人全部都身着素衣。 可谓是用心至纯。 微生商坐在堂中,看了一眼,又收回目光。 军中将领喊他起身参拜晋王,他也置若罔闻。 有细不可闻的声音唾骂他拿腔作势。 唐骄脸色稍有些苍白,似是没有休息好,但依旧风度翩翩,如同临风玉树。 他温声请百官起身,最后坐到府中尊位之上,与蓝双同位而坐。 蓝双见晋王身边的随从竟然变成了一个生面孔,但此时内心焦急错综,也顾不上寒暄,对着众人道。 “众客卿也都知道了,那四人乃是顺州复水以北,云州州牧顾朗手下的四名虎将!如今这四名大将竟无知无觉的死在我顺州城中,身首异处!这……这可如何向顾朗解释啊……” 座下有清醒者驳论道:“府君切莫妄下断言,这四位将军的尸身虽是出现在了顺州城内,却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四位将军死于我顺州城内!” 蓝双眼睛一转,显然是陷入了思考。 唐骄拍了拍他的衣袖。 “这位先生言之有理,不过当下府君担忧之事,乃是如何向顾朗解释这四具尸身的来由,我们既无凶手是顺州中人的证据,却也没有凶手不是顺州之人,甚至是在座某一位的证据。要先解决当务之急,就是派哪一位幕僚,前往云州致歉。” 晋王的声音不徐不疾温润万物而无声,将所有人焦虑的心思安抚下来,场面逐渐变得宁和。 有人应和道:“晋王所言极是,在下愿效犬马之劳!前往云州游说劝和!” Chapter 18 乞儿踢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此激昂人心之豪言壮语将落,屋中人还未将心落定,又听见府门之外,响起了惨绝人寰的尖叫。 蓝双在一炷香之内心绪刚经历了大起大落,此间又出幺蛾子,眼前一花,忙差人去看出了什么事! 下人匆匆忙忙跑出去,面无血色的连滚带爬的又冲进来,趴跪在堂前,心惊胆颤回道:“府……府君……是是是是是人!人头!” 众客卿蜂拥至州牧府门前。 只见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堂而皇之的立在了门外。 长街之上,寒风萧瑟,枯叶飘零。 平日里车水马龙的春华街,此时竟空无一人。 下人面目震恐:“方才……还还还有很多人!是鬼魂作祟!是鬼魂作祟!” 客卿间有人听不下去他的大呼小叫,将他一脚踢翻。 下人痛呼跌倒在地,抬头一瞧发现与人头不过半寸之遥,瞬间爆发出鬼哭狼嚎的喊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唐骄令人前去将他扶起,走到众人跟前。 “大家切莫惊慌,并非是鬼魂作祟,若我们自乱阵脚,便是中了凶手之计。” 蓝双重重点头:“是是是!……” 晋王又道:“只是这人头出现在了闹市中,叫众人落荒而逃罢了,现在迫在眉睫的要事是,要将这头颅的来处查清。” 蓝双即命下人在附近张贴告示,高价悬赏见证者。 不一会儿,便有五六成群,衣衫褴褛的乞儿,在零星百姓的注视之下,战战兢兢的往这边走来。 一小孩言,他们是在与州牧府门相对的墙角发现的这颗球。 为何称其为球,是因为刚发现时,这颗头颅是被黑色麻布紧紧包裹着的。有人提议将其当做蹴鞠来踢,看谁先踢进府君的府中,谁便是优胜者。 没想到,这颗球被踢到半空之中,其真身便显现在了众人前。 他们被吓破了胆,逃之夭夭。 晋王追问:“是在哪个角落发现的,旁边可还有什么东西?” 乞儿答有。 便引着府中下人去到那个墙角,随后,下人便带着有一个黑布包裹的东西过来。 客卿见之,皆避之不及往后躲。 一武将见他们胆小如鼠心中生怒,跨步上前抓住了那个黑布包。 只听见他痛呼一声,敞开了被利器划开的半个手掌。 包裹里的东西公之于众。 是一半沾满了血迹的砍刀,从断痕至刀尖,无一处不淋着血。 晋王神色严峻:“还有一半在哪?!” 下一瞬,府中又有惨叫传来。 众人高悬着的心,终于碎落了一地。 府中后院的桃花树上,一把断刀穿透一人的胸膛,深深钉进了树干之中。 此人乃是顺州军中将领——李遂。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府门前有人击鼓喊冤,是为一妇孺与两个半大的孩童。 领进堂前,妇孺自白为李遂之妻子,她眼泪涟涟,将背上背着的包裹放置地上打开,哭惨道:“夫君早先传信回家,告知我他若午时仍不归家,必定遭遇不幸,让我,从屋中带来此信件,交由府君……我来寻我夫君,他竟然如此心狠,舍我们母子三人而去!……” 李遂妻子之恸哭,触动了众人。 下人小心翼翼的将包裹打开,蓝双擦拭着眼角的泪,将信件拆开。 众人屏息以待,以为会得到杀人凶手的消息。 只是瞧着蓝府君的脸色越来越阴沉,最后拍着桌子大喝一声:“你这贱妇!你们奸夫淫妇竟然早年与云州来往私通!给我拖出去乱棍打死!” 众人大惊失色,竟然不知如何动作。 晋王连忙上去拦住:“府君稍安勿躁!” 谁知蓝双怒斥一声之后,竟然顺着椅子下滑,坐到地上,开始痛哭了起来。 这桩桩件件,摆明了是有人要将云州四将之死!污蔑于他的头上! 当下又有下人匆匆送来云州加急信件,正是来自云州州牧府中戳印。 上边白纸黑字写着顺州城中之惨状,他们必要为四位将军报仇。 仅存二字,那便是——开战。 “与云州一战,怕是在所难免!他们趁我顺州军不在城中,趁人之危,众客卿!我无计也!我无计也!” 府君之神恸令人潸然泪下。 顺舟军队受圣命南下拒天侯,圣令不可违也!倘若云州借此机会发兵,他顺州州牧之位,便危在旦夕矣! 他忽然惊醒,想起什么,如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死命拽住了唐骄的衣袖,苦苦哀求道:“晋王救我……晋王救我!” 晋王连忙蹲下扶住他,神伤道:“府君不必惊慌,顺州之存亡也是本王之存亡,本王还有精兵三万,定不会叫顾朗攻破城池,危及顺州城中百姓!” 座下有人掩面泣声:“晋王真乃菩萨心肠,神人临世!属我顺州之福星!” —— 众人休整好心情,便开口谈论若云州来犯,当如何戒备。 其间不少人暗戳戳的将眼神往微生商的方向瞟,他们不敢擅自相荐,只希望这位美煞神能自己认清当今存亡之危机,主动请命前去御敌。 然而无论他人心中如何的波涛汹涌,微生商依旧坐在原位岿然不动。 蓝双:“如今顺州军队下南川,如若要保护城中百姓,北上抗击云州,就只能依靠晋王军了。” 客卿几厢应和。 蓝双又道:“若北拒云州,哪位将军愿往?” 三两个武将上前请命,却不见微生商有何动作。 徐宫走到堂前,向众人一拜:“府君,我有一计。” 蓝双故作诧异:“哦,请讲。” “微生将军骁勇善战,如今城中只剩三万军士,然而云州军南下则是派遣了十数万大军压境,寡不敌众,在座各位心中的计策想必皆是守城而使其倦怠。 然在下心想,云州以南顺州以北由复水截断隔开,云州一城池名叫粟衣,是云州军之粮仓,顺州军若度过复水,便能将粟衣逼入掎角之势。 在座之中,唯有微生将军最擅水于战,此战若派微生将军前往,不但能将云州军一击必溃,趁此机会,掠得云州粟衣,待到顺州军归时,还能一举攻破云州,扩府君之疆土,此为一举两得之计!” 徐宫之计谋一出,晋王手下的武将便叫嚣着反对。 晋王军分明是他们的军队,哪有叫外人统帅的道理。 蓝双与徐宫心知肚明,北拒云州其实只需守城一年,等到顺州凯旋,便能有与之相抗的能力。 然而贪心不足蛇吞象,既然有此吞并云州的大好良机,且不废他顺州军一丝一毫,何乐而不为呢? 蓝双诚心诚意向晋王劝道:“顺州本是晋王之封地,然云州之顾朗未将晋王之威严放在眼里,本是一件乌龙却不曾查明就要南下而辱我顺州!这不仅是伤害了顺州之存亡,更是不将晋王您放在眼里啊…… 下官一想到这便心中哀痛,恨不能亲自将顾朗架到您面前,再三叩首,向您赔罪。 然,下官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偏偏只能求助于晋王军。 但下官手下猛将,微生将军定能保证此战之胜局啊! 还望晋王深虑,纳我座下幕僚徐宫之拙计……” “这……” 晋王面带为难,看了看自己手下的将领,又瞧了瞧微生商,脸上神情犹豫不决。 “王爷!可千万要深思熟虑啊!” 众人皆知晋王与微生将军之间有隔阂,况昨夜才闹出了如此之大事。 徐宫连忙跪下:“微生将军若战不利!则定交由王爷处置!” 有了这一句话,众人瞧晋王才算是放下心来。 他大义凛然松口,甩袖道:“那便由微生将军领兵出征。” 而话题之中心的那人,一直默默无语,直到晋王话落,他才沉默着走到堂中,作揖:“末将微生商,领命。” Chapter 19 将计就计 西厢月臻君房中。 只听得下人前来汇报堂前的要务,月臻君眉间皱起了一个川字。 “你是说……晋王,同意微生将军领军抗敌?” “回先生,是。” “那人头,是什么人放在府外的?” “不知。” “他们人都在哪?” “回先生,堂前议事刚散不久。” 月臻君眼睛一眯,猛然惊道:“快叫府君来!” —— 蓝双听闻月臻君在屋内大发雷霆,连忙急匆匆赶了回去。 正好看见方才见到的那五六名小乞儿从月臻君屋中出来。 踏入门中,月臻君急的在屋里踱步,瞧见他来,立马迎了过来。 “不可让微生商统兵迎敌!府君,我恐此中有诈!” 蓝双扶他坐下,问道:“月臻君,微生将军与晋王离心,让他领军在合适不过,有什么诈?” “诶呀……”月臻君长叹一声:“你听我细细说来。云州四位将军今日惨死在北门城楼本就匪夷所思。 就乞儿踢头此事而言,晋王的反应不对,按理说听到这种事情,首先要询问的,应该是谁将此头放在墙角,万不该是问他们在哪里见到这颗头,问他们附近可还有什么东西! 方才我问那几位乞儿,哪一个是撺掇他们踢球的人,众孩童相互推搡,才终于有一个人前来认领,可我观望他们的神情,分明就是在说谎! 再一说,晋王对微生将军的忍让实在是超乎常人,若有一人前天晚上方才羞辱过你,今天早上他就对你别有所求,你反而只是稍微推脱就答应了他的请求。我实在是不相信这世界上会有如此大度之人。 就算真的有,也不该是晋王! 我怀疑他们早就暗度陈仓!” 蓝双听得一愣一愣,安抚着拍了他的手:“月臻君,冷静,冷静!” “倘若真如公之所言,我们该如何应对才好!” 月臻君一时被这个猜测冲昏了头脑,一心只想去阻止微生商。而今听了蓝双一言,才沉下心来思量。 良久,他终于再次开口:“慢,先等等也不急,这微生商也不一定与晋王有私交……” 晋王军与云州军以少对多不一定能赢。 就算能赢,倘若他们之间真的暗通款曲,晋王想必也忍受不了他的性子,必定会在微生商北上与云州军交战时设计杀了微生商。 到那时,若自己再派人前去相救…… 他逐渐冷静了下来。 蓝双见他平和许多,又出声对他道:“府君,方才是我杯弓蛇影了,不要放在心上。微生将军英勇神武,前去抗敌再好不过。” 微生商啊微生商,四年前我看不透你,四年后,我竟也拿你没有办法,真是让人心痒…… —— 回晋王府的马车上。 唐骄掀开了帘子,同驾车之人对上了视线。 “进来。” 马夫将手中的缰绳交由另一人,便俯身踏进了马车之中。 唐骄弯着笑眼问道:“狄秋师弟,你几时回来的?” 狄秋闻言,脸上闪过不自在:“点卯之时。” “哦……那个时候,那三师弟应该与六师弟遇上了。” 狄秋尴尬一笑:“我从院子里来倒是看见他了,但他没见到我。” 唐骄看着他,忽然笑了一声:“师弟比先前聪明了,但也没聪明到哪去?” 狄秋一听这话,忙问道:“什么!难道我话里还有什么破绽?!” 见师兄噗嗤一笑,又立马反应过来:“师兄,你诈我?!” 唐骄往角落里缩了缩,懒洋洋的抱袖挑眉道:“你说哪一句?” 狄秋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师兄,你一直在诈我不成。” 唐骄笑:“你直接说没见到六师弟不就行了,非得自作聪明多说这么一句,不诈你诈谁?” 狄秋闻言,垂下头抿唇自省。 对了!大师兄问他那句话的时候他就应该回自己今天来时从未遇见六师弟,也就不会被大师兄抓住时间这个漏洞来给他挖坑,自己也就不会接二连三的自投罗网。 “行!”狄秋大马金刀一坐,半个车厢被他占尽。 “我悟性没你几人高,我认输行了,但论起武力,你们几人除了六师弟,皆在我之下!” 唐骄翻了个白眼:“没人要和你争。” 狄秋“嘶……”的一声眯起眼:“我说大师兄,在六师弟面前就使出浑身解数的勾搭,温柔似水,一到我们面前就奸诈狡猾,师兄你未免也太厚此薄彼了!” 唐骄听得眼皮抽抽:“什么意思?你最好给我说个清楚,昨夜你到底听了多少?!” 狄秋心头一跳,暗骂自己又说漏了嘴,挠了挠鼻子,眼神乱瞟:“还不就是你哄骗六师弟为你冲锋陷阵那几句么……” 唐骄边听边咬牙,这些话都说到后半夜去了,再也忍受不了! “嘭——” 屋帘飞动,车中人应声落地。 车轮滚滚,狄秋一屁股坐在了大街上,街边人来人往,路过之人无不捂嘴讥笑。 狄秋站起身来揉了揉屁股,他这么多年女人都没碰过听个墙角怎么了!又不会掉块肉!这师兄做的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狡猾奸诈无恶不作为非作歹欺软怕硬坑蒙拐骗钓名欺世! 呸! 快到府上时,马车忽的颠簸了一番。 从州牧府到晋王府一路上都是平地,这点颠簸是怎么来的唐骄用屁股想都能猜到,果不其然,一掀开帘子就看见吊儿郎当的狄秋抱着七星古月刀站在一旁,见他出来还嬉皮笑脸。 唐骄牙都要咬碎。 两人互不理睬的回到府中,见风虎正蹲在院中竹林里刨土好像在埋着什么东西。 唐骄悄声走到他身后去。 “五师弟,干得不错。” 风虎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跳,站起身转过来瞧他,不大的眼睛里全是心虚。 唐骄忽然发现风虎体格越来越壮硕了。 “埋的什么?” 唐骄问。 风虎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商哥哥每晚过来都要爬墙太过辛苦,我给他种棵树让他爬还不行?” 唐骄踢他屁股:“那你心虚什么?” 风虎捂着屁股,往旁边走了两步,直言不讳,神情认真:“你若不是天天不见六师兄,不让他走大门,他怎么还用爬墙?” 唐骄听了这么一句话,放了一下心,看来风虎还不至于像狄秋那样不知羞耻的听墙角。 “你怎么知道你六师兄夜间回来?” “今早大哥告诉我的。” 唐骄:“……” 他无言以对,风虎想起了什么,从胸前的褡裢里取出一张图纸。 那是一张肖像画,画中之男子不失英俊风流,眉眼传神。 风虎将图纸放在唐骄眼前晃了晃,得意道:“画的好,这可是我兄弟赵成画的,他在春华街上天天替人画像,就比我大一岁,画工能如此传神。” 唐骄从他手里接过肖像画:“此人是谁?” Chapter 20 不战而屈人之兵 话音刚落,风虎那双在外人眼前装作懵懂无知的小眼睛瞬间变得精明了起来。 “此人大师兄难道没见过?” 唐凤梧眯着眼问道:“这是州牧府上之人?” 风虎结交的兄弟都是走街串巷的小乞儿,平日里会偷府中的膳食酒浆,一到某个街巷里就开始称兄道弟,大摆宴席。 赵成此人在春华街头都是如雷贯耳,也让他印象深刻得很。 那小子有着出神入化的画功。 难不成这些乞儿又被蓝双的人叫进去询问了一遍。 他来到顺州以后虽未频繁出入州牧府中,但却暗中请人将他们的容貌都画成画像,容貌如此卓越的幕僚,他却从来没有印象。而此人深藏在州牧府中,难道是有么见不得人的身份? 风虎的小胖手朝他招了招,唐骄当下就明白这人是又缺银子了,将腰间的钱袋卸下,丢给风虎。 “把你知道的都说给师兄,这月的银子少不了你。” 风虎掂着钱袋眼睛流露着掩盖不住的笑意。 “我那兄弟说那个男人叫蓝双不要用微生商,但不知道为什么,又反悔了。” 唐骄指节抵着下巴沉思起来。 风虎看他一眼,转身回去踩了踩刚埋上的坑,从后门跑走了。 蓝双此人少谋,但能识人。虽然府上幕僚客卿众多,却也不是一个会盲目听从他人主意的人。而画中此人却能让蓝双对他言听计从。 如若赵成没有听错他们的交谈,那么蓝双和那个神秘人定是对师弟和他之间的关系起了疑心。 他今日的举动定有疏漏,还得回去再细细回想还有什么差错。 唐骄正要离开。 忽的脚步一顿,眼睛盯着那个小土包。 狄秋这时手中揣着个酒葫芦走了过来:“大师兄,你站着看什么呢?” 唐骄摇了摇头:“接下来就要看六师弟的了。” —— 合德九年二月。 顺州城中惊现城门悬尸之奇景。 次月,云州与晋王军约战复水之滨。 云州主将顾伯玉率云州军十二万军士出战,顺州主将微生商率晋王军一万五千精兵出战。 复水以北,粟衣城外。 将军营帐中。 顾伯玉听闻下属报告来这个消息,勃然大怒:“他微生商实在是目中无人!如此傲世轻物自负无礼的黄毛小儿!看我不将他枭首示众!” 下属也应声附和:“将军!末将瞧那微生商不过是在故弄玄虚,末将愿请命与他交战!将他拿于马下!” “准!” —— 微生商坐镇营中,他懒散躺坐在主将之位上,指尖有节律的点着膝头。 两座之下的将领面色不善,看起来剑拔弩张。 看似内外棘手,实则不堪一击。 营外传来叫骂声。 微生商与一干将领走出营帐。 原是顾伯玉手下将士率三千士卒淌过复水前来请战。 微生商随手点了一位晋王军下的将领,让他前去交战。 对面自报家门。 “我乃云州骑兵将领蔡国蔡广域是也!看不上你等无名之辈!微生商何在!我要与他交手!微生商何在!” 晋王军下将领霍升被惹恼,提着大刀就上:“你敢小瞧吾!看吾把你打得落花流水屁股开花!” 说罢,二人刀刃相接,驰骋沙场尘土飞扬。 微生商站在大军之前,负手看二人交战。 霍升明显不敌对方蔡国。 他想唐骄在漠汉的那些日子里也许早已将顺州周围所有城池的特点以及其中将领的性格摸了个一清二楚,策无遗算。 云州军明显就是晋王军来到蜀南第一战的最佳交战对手。 其一,地形。 复水将云州与顺州相隔开,倘若要交战,必是先发制人不占优势。 云州天府之国,幅员辽阔、广袤富饶。往东西北三个方向四通八达,唯有南方,只有顺州与其比邻。所以天侯军想要攻下顺州的目的在于,从顺州北上,占领天然粮库云州。 其二,人性。 而云州州牧顾朗乃世家弟子,官爵乃是世袭传承,他们享受着云州天然的优势,对外御敌或侵略都以大军压境,以压倒性的军事实力恐吓敌手,不战而屈人之兵,乐此不彼。 且对面主帅在数月之前曾写过讣告,斥责他心狠手辣视人命如草芥,文风粗犷,不善辞藻。 一般来说将领之传世之文章必将经过帐下文人润色,起码传出来不会太难看。 然而顾伯玉这篇讣告却是满章狗屁不通。 可想而知他手下无人敢向他谏言,自己专行独断,潇洒得很。 这其三之法度,与顾伯玉之性格息息相关。 军中人习得顾氏之传统,骄傲放纵,目中无人。 微生商捻了捻手,这第三条要点,他好像常常听别人如此评价他。 —— 霍升落败,狼狈仓皇而归。 他面带羞愤,向微生商请罪。 微生商笑着垂首看向他,慢悠悠道:“足下认为,军中何人比你强?” 霍升闻言,一张脸涨得通红,在众目睽睽之下,徐徐道出了在自己心中胜于自己的将士的名字。 “好。”微生商抬手点在了一人身上。 “你去。” 众人皆呆滞,因为微生商选中之人并不在霍升方才提到的名字之中。 那人抱拳领命,提着一把长戟便骑马奔上沙场。 二人兵戈相接,竟然打上了上百回合。 最后战马疲惫,约定回营换马再战。 霍升脸色甚是难看。 微生商笑眼相问:“足下如何称呼。” “在下霍升霍将军统下将士姜秋明!”声如洪钟,器宇轩昂。 他第一次被人重用,如今看着微生商的眼里满是崇敬。 只听眼前之人缓缓道:“我现升任你为晋王军下铁骑校尉。” “微生商!你凭什么!” 微生商未管身后怒目相斥的霍升,因为在这之前,霍升才是铁骑校尉。 霍升将要上前与微生商理论,遭人拦住,一人架住他一边手,才没能让他冲上前来。 姜秋明被巨大的惊喜砸中,一时间竟忘了谢恩。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搭在了自己肩上,姜秋明抬头,却听见了那人道:“现在……”微生商将视线投向对面嚣张示威的蔡国身上。 “被他打败。” Chapter 21 曲折离奇,花落谁家? 姜秋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抬头只瞧见微生商的神情,坚定而不容置疑。他便在心中说服自己,微生将军这么做,定是有他的道理。 他垂首,低声回道:“是!” 他换上另一匹马,雄赳赳气昂昂的跑马走上沙场。 和上一次出场相比,有了肉眼可见的巨大进步。 霍升挣脱开拦住他的那些同袍,眉头紧锁走上前去质问:“微生商,你要干什么!?” 微生商佯装不解:“这位下士,你有什么问题吗?” 霍升:“你!” 他怒目圆瞪,恶狠狠的贴在微生商耳边警示道:“微生商我警告你,我父亲是漠汉霍宁,我的校尉之职,是懋元朗将军亲手封任的!” 微生商漠不关心的转过头盯着他那双因为愤怒而变得通红的眼睛。 微生商心中闪过很多念头,想到晋王军良莠不齐,想到懋元朗滥竽充数,想到霍升如今竟然是自己的部下,最后只是两个字。 “废物。” 霍升被他看蝼蚁的眼神盯得更为恼怒。 “你!” 霍升将要动手,反被微生商反手架住轻轻往外一推。 仅仅是这个动作便叫他知道了他们二人之间的实力相隔了如何幽深的一道天堑。 他忽然就愣在了原地。 “作战不利,冲撞上官,罚军杖两百。” 微生商道,他偏头看着霍升,忽然笑了一下。 “念在你是初犯,且方才诚心悔过,再奖五十军杖。” 霍升被人架了下去,至于那些人是否阳奉阴违给霍升手下留情,微生商并不在意。 太阳将要落下,晋王军却治理不严,士气低落,士兵将士们对主将心怀怨恨。待到夜幕,蔡国的三千人马在复水这头接应,那么剩下的云州军渡过复水之时就不会担心晋王军半渡而击之。对于云州军来说,倒是一个夜袭的良机。 姜秋明佯装败北而逃,云州军气焰嚣张的结营在前击鼓骂阵。 各种侮辱性的词汇叫张口就来,惹得晋王军众将士火冒三丈。 尤其对微生商的侮辱最甚,三言两语打定他是兔子,是面首,在军营之中靠卖肉为生,是顺州军鼎鼎有名的禁脔。 说书人在阵前唾沫横飞神采飞扬,将所谓美阎罗活色生香之二三事描绘的栩栩如生,仿若身临其境。 晋王军中人心惶惶。 微生商却命人鸣金收兵,莫要再与他们缠斗。 在围观完霍升的二百五十个军杖结束之后,伙夫造饭,炊烟袅袅升至了高空,随着夜幕的降临,隐没在了黑色之中。 微生商命人重兵把守,防止渡过复水的这三千云州军夜晚偷袭,他又单独叫姜秋明进入了营帐之中。 霍升与同僚坐在帐外,目光阴冷的盯着主将帐内油灯映照出昏黄的光。 “姜秋明这个贱人,攀龙附凤对微生商一个乞丐卑躬屈膝,真是丢我们漠汉的脸!” 霍升冷笑:“一万对十万!微生商简直就是疯了,一个黄毛小儿竟敢夸下此等海口!” “我看云州军那边的人说的不错,微生商就是卖屁股上来的!” “娘的,生的比娼妓还漂亮……” “徒有名而无其实,等云州兵马攻过来,看老子不趁乱爽上一把!哈哈哈——” 几人低声的怨怼忽然间就变了味道,奸淫的气息在几双浑浊的眼睛之间传递,再次将视线投向主将营帐中走出来的二人,悄无声息间,杀气竟被饥渴所取代。 霍升盯着恭敬有礼朝微生商辞别的姜秋明,喉间滚动:“姜秋明真是艳福不浅啊……” —— 送走姜秋明,微生商察觉到数道灼人的视线,像阴沟里的老鼠,贪婪又胆小,在侥幸的自我暗示之下飞蛾扑火。 真是太熟悉的注视了,就像曾经的顺州军,还有玄武山间那些卑贱的、脆弱得、不堪一击的害虫。 微生商只觉得气血上涌,差点抑制不住嗜血的冲动。 篝火堆旁的那几人,在他的注视之下,腐臭的皮囊逐渐被烈火焚烧,他们扭曲狰狞着呻吟,却逃不出方圆之地,露出森森白骨,化为灰烬。 微生商眨了眨眼,一堆灰烬又化作了人形,,他们胆战心惊的觑着他的身影。 他又回到了营帐内。 “呸!——” 一人吐了口唾沫:“什么娼妓,敢用这种眼神看老子。” “妈的,顺州军那些臭虫就是被他这种虚张声势的样子给骇住了,老子就不信邪,非要草他一顿……” “够了。”霍升手持着酒壶,眼神在火光明灭的照耀下讳莫难辨。 “打起精神,别再耍滑偷奸,小心提防云州军。” 有了霍升一言,众人暗自交换眼神,三缄其口。 —— 夜半三更。 正是人最为困倦的时刻。 顾伯玉听见复水对岸火光闪烁,杀声肆虐、兵戈杀破黄金甲,冤魂冲天。 军师杜伊此时正在他的营帐之中,听见了这等风声,喜上眉梢:“哈哈哈哈哈哈哈——恭喜将军,贺喜将军,首战攻取顺州告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顾伯玉也抚掌朗笑起来,眉间心上皆是傲慢,嘴上却谦虚回道:“军师言之过早,这场战事花落谁家还未得定论。” “诶~”杜伊捋着美髯,笑不见眼:“云州军气势旺盛,势不可挡,而那晋王军气势衰糜,此为将军大胜之其一。 其二,晋王将领实在昏聩无能,首战之日鞭策重将惹得士气萎靡,君臣不睦。 其三,晋王之将领不过枭小,有复水之天然屏障却不能物尽其用竟然堂而皇之叫我军渡过复水。 此天时地利人和,顾将军拿顺州之捷的头功,实在是天命难违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 顾伯玉笑得面红耳赤,又忽然道:“若不是那四子夜晚饮酒酩酊大醉,叫贼人有了可乘之机,剁了他们的头颅将他们四人吊在了顺州城墙之上,这才让我们南下有了合乎情理之由头啊,哈哈哈哈哈。” 杜伊连忙贺喜:“真是天佑将军,收服顺州之机,舍将军其谁啊!” 二人已然开始庆功,然而忽然一士兵火急火燎的闯进营内。 “报告将军!府君命将军加急回城!西北边之懋元朗举兵十万犯境!” 耳杯忽的脱出手中,砸在地上。 “什么!” 杜伊也是吃了一惊,他又想到什么,“诶呀”一声。 “将军!这晋王之夫人,是懋元朗之爱女懋英啊!” Chapter 22 单骑走粟衣,阎罗点将 几个时辰之前。 微生商驾着求雪站在复水之滨。 暮色沉沉,在他面前的是云州驻扎留粟衣的十万大军,而在他身后是云州与晋王一万三千兵马对峙的三千精兵。 他计算着时间,不到一刻云州对面的兵马就要淌过复水,进兵顺州了,而他送出去的信,也差不多到了师兄的手上。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驾。”他牵着缰绳,悄无声息的渡过了复水河岸。 —— 顺州州牧府。 “报!——” 蓝双从熟睡之中醒来,被吓了一跳。 然而清醒过后才发现,下人并未往他房中来,而是去了隔壁月臻君的房中。 他悄声走到门前,听见屋中人道。 “大惊小怪的干什么,惊扰到府君你该当何罪。” 下人应是跪下,发出了响亮的磕地声:“属下知罪,请宫主责罚。” 公主? 蓝双听得一头雾水。 房中下人又出声,蓝双连忙将耳朵贴上。 那人道:“宫主,这是从城外加急送来的求援信件,您叫我在城门处守着,方才被拦下。” 月臻君笑:“好,好,做得不错……” 他的笑声听起来极为愉悦,他站起身来,发出了簌簌的声音。 “宫主要亲自出城救援?需要派遣一组人马跟随宫主吗?” 只听月臻君轻笑一声:“不必,我只需救下遍体鳞伤的微生商,呵,至于其他人,与我何干。” “那顺州……” “我苦心经营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等他自投罗网么?我想要的东西已经唾手可得,顺州,算得了什么!” 蓝双惊骇瞪大了眼,圆墩的身体落在寒风之中忍不住的颤抖。 他捂住了嘴,只觉得大难临头。 他已然不顾身上仅穿着单衣,就要跑出府外去给晋王报信。 就在此时,屋内传来一声:“宫主,屋外有苍蝇,下属这就去解决了他。” “嗯。” 屋内一声响动,闪着寒光的刀剑劈开门窗朝他袭来。 “喝……”蓝双喉间嘶哑哀嚎一声,正当他以为自己必惨死刀下之时,一把大刀拦住了杀人者的去路。 “乒——” 杀手踉跄退后了两步。 月臻君见状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 “竹青,速战速决。” 说罢,他便走出门外,骑马离城。 —— 复水对岸厮杀震天,云州军占了上风。 然而帐内的顾伯玉此时面上却不见喜色。 “眼见攻下顺州就如探囊取物一般简单,那顾朗竟然叫我引兵回城,就因为那不知道来不来的漠汉大军?!” 军士杜伊连忙劝住他:“将军莫急!将军莫急!如今顺州示威,他们必不敢渡过复水,那漠汉大军眼看就要南下,当务之急是守住云州啊!” 顾伯玉一刀劈在案桌上,桌子四分五裂:“若此时半途而废回守云州!倘若那漠汉大军兵临城下,顺州又渡过复水北上,我云州岂不是陷入了腹背受敌的困境!” 他怒喝道:“进攻顺州!一刻不停!” “嘿呀!”杜伊急到:“如若将军不归,府君和城中百姓可就危险了,城中守军极少,漠汉大军若攻城,根本撑不到天明,但我们若此时回去,顺州势弱,仅仅只有晋王的军队他们必不敢擅自进攻,到那时我们可以北和郢都,东和阆中,此才是最保守的良计啊!” 顾伯玉眼中闪过犹豫。 “啊啊啊啊啊——” 就在他将要答应之时,营帐之外响起惨叫声。 二人走出帐外,入眼的竟然是一人一马一戟,竖立在主将营帐之外。 他被士兵层层环绕,眼中不见惧色,一戟穿破了一将士的心脏,竟然单手就将将士挑到了空中。 如同传闻之中一般眉目如画,风华绝代。 然而他此时似笑非笑的玩弄着人的心脏,如同地狱里爬出的恶鬼,令人望而生寒。 他竟单骑闯入了云州军之腹地! 众将士目眦尽裂,缩手缩脚不敢上前。 顾伯玉大喝:“尔等鼠辈!还不快速将他拿于马下!”这般说着,命人前来战马,他一跃而上,挥舞着长刀穿过层层屏障朝微生商杀去! “杀啊啊啊啊啊啊啊——” 见着顾伯玉朝自己杀来,微生商将长戟往身后一背,起势,凝目以待。 他轻轻一笑。 太慢了。 众将只见刀光剑影之间,大军主将顾伯玉仅在三招之内便被刺中心脏。 那美阎罗自挑中顾伯玉后,夺过他手中之长刀,挥刀砍下他的头颅。 动作利落,血溅三尺。 主将身陨,大军无首,众将士齐声哀嚎,兵荒马乱。 杜伊亲眼见证微生商手起刀落砍下顾伯玉之头颅,一手拽着帽缨,一手提着长刀背着长戟。 “还有谁要与我对战?” 杜伊毛骨悚然,但俨然发现此时退兵守云州才是最好的抉择。 前有阎罗点将,后有漠汉逼城。 他声嘶力竭:“鸣金退兵!鸣金退兵!” 微生商笑了,牵马转向,在逃兵汹涌之中逆流而归。 —— 他站在复水河岸,看着落荒而逃进复水之中的云州军。 原先营帐之中的晋王军已经被他们打得落花流水,所以此次撤兵没有了后顾之忧。 一幅兵胜餍足的凯旋之景。 高兴的太早了。 谁说半渡而击之计,只有在来时能用。 忽然之间,复水南岸厮杀震天。 正在渡水的云州军回看,竟然瞧见了如同雨后春笋一般的晋王军奔涌而上! “什么!”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只见万箭齐发,将仓皇从复水南岸撤军的云州士兵射死在了复水之中。 一时之间,血染清河。 微生商将顾伯玉的头捆在了求雪头边。 求雪嘶鸣一声,发出高亢而悠长,如同大海般翻涌的声音。 险中求生的士兵渡过复水,又被长着一个马头和一个人头的坐骑给惊骇到,吓得屁滚尿流。 微生商嗤笑。 视线回移,望见了对岸的一人一骑,霎时间,瞳孔震缩。 那人朝他款款笑道:“好久不见……我的,孩子。” “真是没想到,我又一次输给了你。” 月臻君看着血流成海,浸染了堆满了整条复水的尸体。 他也明白了求援之信终究是送到了晋王府中。 他悠然感慨道:“我还是中了你的计。” 他纵使这么说道,眼中却是有无尽的兴味,看着微生商,如同势在必得的猎物。 “我的,宝贝。” Chapter 23 埋伏粟衣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月臻君目光灼灼的看着微生商,眼神侵略,好像在他眼里,眼前的少年体无寸缕。 微生商抿着唇,眼中的恨意仿佛要将他抽筋拔骨。 他笑了一下:“不愿同我说话?行。” 他牵着缰绳,隔着河岸对他道:“我猜,是那个小乞丐,哈,想当年……你为了逃离我,不也流落街头,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小乞儿,真是惹人怜惜啊……” 他歪了歪头,眼中闪过留念,但随后杀意迸起,咬牙切齿,清俊的脸顿时变得骇人至极:“我就不应该放过他,不然现在你就已经回到我的身边了!” 微生商眼角发红,他素来寡言少语,被如此觊觎,也只是薄唇轻动,碰出了二字:“恶心。” “哈哈哈哈哈——” 月臻君闻言笑出了眼泪,他抬手擦了擦眼角:“我恶心,微生商,我是为了你才变成这副模样!” “我早该猜到,你和晋王早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我就该想到,在每一道城门处都设下埋伏,拦下你送往城中的信件。 让顾伯玉进城杀了你的大师兄!最后渔翁得利,瓮中捉鳖! 哈哈哈哈哈—— 是我算错了。” 微生商牵着缰绳,将要渡河。 月臻君见状一顿,慨然笑道:“不过这样也很有意思,与其把你困在我的身边不愿看我一眼,如今你我对峙,微生商,你眼中终于有我了。” 他嘴上虽然轻佻浪荡,但整个身子却是紧绷的状态,他一直注视着他与微生商之间的距离,眼看着微生商一步一步离他越来越近,月臻君见好就收。 策马往西奔逃。 “微生商,后会有期!” 见人逃走,微生商停住了求雪。 想杀他,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与月臻君势均力敌,若以死相拼,月臻君定先命丧他手,自己却也该遍体鳞伤,油尽灯枯。 现在还不是时候。 师兄需要他。 他转马回头,往粟衣的方向而去。 —— 晨光熹微。 杜伊率领着溃军自复水北岸撤回,往粟衣城中奔走。 途中小路被两侧山岭夹击。 但有风摇树动,只觉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不知为何,他此行回城总觉得心惊肉跳,一路上战战兢兢。 终于安全回到粟衣城下,顾伯玉的无头尸身仍架在马上。这让他松了口气。 或许是微生商不似凡人的战力让他吓破了胆,才起了后边来的追兵都是黑白无常的念头。 然而只是他们急于撤兵,这才中了微生商借水路阻隔,趁机射箭伏击他们的诡计。不过是他运气好,碰上了懋元朗的救援而已。 他在城下喊楼,让他们开城门放他们进去。 然而过了许久,终于有一个兵卒探头询问。 “来者是何人?!” “云州军顾伯玉帐下军师杜伊!” “为何不见顾伯玉将军?!” 杜伊心生悲戚:“大将军战死沙场!速放我们进城!否则漠汉军南下攻城!云州危在旦夕矣!” 终于来了个有权威的将领替换了小卒的喊话。 杜伊认识此人,此人乃是粟衣守城将军张柏。 他大喊道:“张柏将军!请放我们入城!” 谁知张柏站在那无动于衷,他犹豫着询问道:“大军为何匆匆赶来又要匆匆回城?难道顺州已攻下矣?大将军又死于谁人之手?” 杜伊心头闪过一丝怀疑,漠汉军攻城难道不是城中传来的消息?然而张柏却迟迟不开城门,难道是已经投敌,故意不放他们入城? “大将军死于微生商之手!士卒疲乏后有追兵!还请张柏将军速放我们进城!” 张柏将信将疑,只觉得什么地方有不对,杜伊说漠汉军要攻城,那为何他没得到消息。而又说他们败于顺州之手,败北回城,而又指鹿为马,说一具无头尸身乃是大将军顾伯玉! 云州军被晋王军打得溃不成军,大将军还死于一个黄毛小儿之手。 这种说法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 驻军不过三夜就归,还领大军压境,难道是已经被晋王收买,大将军惨死于自己人之手,害死大将军的奸贼想要趁此机会夺城不成! 粟衣乃是云州粮仓重地,让他不能不多疑。 —— 姜秋明得微生商的令,夜半率领三千兵马埋伏在粟衣城外,分为两队,一队顾首,一队顾尾。 后队等云州军大队人马过去之后便击杀后备人马。 前队等云州后备军发生动乱,难以顾及前军,便可趁着粟衣城门一开,杀入城中拖延时间,以等微生将军赶来。 他原本觉得这是天方夜谭的事。 云州军分明刚在复水河岸扎营结寨不过三天,怎么可能今晚连夜而归。 但他瞧见这份情景,却与微生将军预言的一模一样! 微生将军真乃神人是也! 然十万大军虽在复水之滨被灭了数众,但领回来的人数实在还是迢迢,等到前军兵临粟衣城下,后军的数量还是一眼望不到头。 微生将军特意强调过,一定要让云州军都挤进这条路上之后再攻击。 更何况粟衣守将戒备森严,两方对峙许久也不见守城将军开城门,山上晋王军埋伏了一夜的士兵都有些困倦。 正当他有些焦躁的时候,峡谷之外,从复水过来的方向忽然响起了厮杀声! 云州军在历经了复水逃逸一战之后本就落魄无力,如今一听到晋王军的声音便被吓得仓皇四窜,一窝蜂的挤进了山谷之中。 姜秋明眼睛一亮,精神抖擞:“放箭!” 霎时间。 万箭齐发,场面壮观震撼。 张柏望见了远处的战火,当下相信了杜伊等人的确是被晋王军打败回城! 于是打开城门,放人入城! “开城门!——” 就在这时! 姜秋明当机立断,率领着两千不到的兵卒猛地冲下山坡。 也不管自己两千人马能否敌得过粟衣守军和云州军从复水之滨领回的几万人马,只为了报答微生将军的知遇之恩,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众士卒也争先恐后杀兵斩将! “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杜伊见状眼前一黑,跌坐在了地上,将士连忙将其扶起,带着他往城中赶。 —— 微生商从复水边疾驰而来。 此埋伏虽能打得云州军措手不及,但云州军人数实在太多,箭簇不一会儿就见了底。 云州军幸存之人缓过神来,便提刀冲上山坡,与晋王军肉搏。 而姜秋明所带领的不到两千精兵也精疲力尽。 应当速战速决! Chapter 24 一将功成万骨枯 姜秋明斩杀数人,死守在粟衣城门之外,不让张柏手下之人关上城门。 “近我者!杀无赦!”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甲胄颜色,由白转红,由红转黑。 他已经筋疲力竭了。 然而就在他几近崩溃差点就要从马上跌下之时!微生将军披甲执刃,宛若天神一般从天而降! 攻破城门,一人一戟过关斩将杀上城墙! 血光遍天! 顷刻之间,张柏便被斩于刀下! 他提着两个头颅,速站在了登高望远之处。 辽远的两岸峡谷,厮杀震天,而此时此刻,所有人竟都听见了一道振聋发聩之声。 “主将顾伯玉!张柏已死!尔等即刻倒戈卸甲!以礼来降!不降者!杀无赦!——” “尔等即刻倒戈卸甲!以礼来降!不降者!杀无赦!——” “不降者!杀无赦!——” …… 气壮河山,空谷传响。 刀戈兵刃相搏之声,渐渐平息。 鏖兵一夜的将士,皆浑浑噩噩看向城楼上以一令号山河之人。 刀剑倒地,军士栽泥。 姜秋明怔怔抬头望着,魂兮归来,立下马,踉跄两步,又上城拜会将军。 少年将军眼中疲惫,宽慰道:“众将辛苦了。” 空谷之中,血流漂杵。 一将功成万骨枯,如是而已。 —— 合德九年,三月之初。 微生商领军三万晋王军以敌十数万云州军,仅仅三天昼夜,斩张柏,诛伯玉,气吞山河,震慑宇内。 主将既死,云州十万大军归顺于微生旗下,至此云州即变成了一座空城,微生商帅军直入粟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攻破了云州之南十五座城池。 云州州牧顾朗闻风而降。 三月末。 云州占四通八达之险要关隘,故晋王领兵北上。 占据顺、云两州,西北临盟军懋将军懋元朗之漠汉军,东北之上皆是丘陵平原,可直逼郢都,东临阆中,有长江之天险相隔。 至此,晋王屯二州,不过两月之余。 —— 阳春四月。 晋王在府内设宴犒劳三军将士。 云州自有微生商的府邸,他驾马去前,站在铜镜之前照了许久,这些日子兵马劳顿,感觉脸色不甚好看,况且风吹日晒的,将皮肤都晒黑了不少。 与师兄行床榻之事时,师兄总喜欢看着他的脸。从前只觉得这副皮囊总为他另添事端,倒不如毁了去,如今才发现,漂亮皮囊还是大有用处。 只是…… 身旁有人窃笑,微生商透过铜镜望去,瞧见香槿就站在两步之外为他取来了外袍,欲要为他侍奉更衣。 微生商回头盯着他的脸,神情之认真,叫香槿不由得红了脸。 他小声怯怯道:“将军……” 微生商伸出手,指腹在他光洁无瑕的脸上蹭了蹭,香槿的脸红得更厉害了,他闭上眼,红唇微启,无意的往将军的手边侧过头去。 他问:“你在琵琶庭时,妈妈给你用什么东西擦脸?” 香槿睁开眼,没想到将军竟然是这个问法,不由得呆愣住了:“云香阁里常卖的面脂,有很多种香气,奴家用的是桂花香……” 微生商脸上闪过羞窘:“能不能借我一用。” 香槿到底是比他大些,见过的情事也比他海了去,一下便瞧出将军少年怀春,这番情况,应当是要去见心上人。 没想到外界令人闻风丧胆的美阎罗在面对心上人时,竟还有这样一副毛头小子的模样。 香槿素日里遭人瞧轻惯了,心事同外人说也只会被嗤笑,无所不用其极的轻贱于他,所以心事都会藏在心中,心中之事说不出,心思也就比别人多一窍。 然而被轻视的难堪在进入将军府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他早在进将军府时便开始胡思乱想,听着外界的风言风语,他似乎能猜到将军的心上人是谁,最初想到,身心皆是一惊,理智让他将这种猜测抹除。 他一开始竟还心存侥幸,借着这几分相像,妄图将军能垂怜于他,疼爱于他。 但从来没有。 将军的情丝牢牢系在了那人身上。 他敛去眼中的黯然,再抬头,已是笑意盈盈。 “当然可以。” 将军跟着他走到他的房中,他打开了梳妆的抽屉,取出了面脂交到将军的手上。 微生商眼神留意在一个膏状的东西上。 他抬手拿了出来。 问道:“这是什么盒子?包装如此精美?” 香槿笑道:“回将军,这是口脂,可为嘴唇描红晕色,叫人看起来更加娇艳欲滴,惹人恋爱。” 微生商盯着那盒子,眨了眨眼,道:“我知道口脂是什么东西。” 说完,便将盒子放了回去。 微生商旋开面脂的盖子,指尖挑了厚厚一层将要往脸上涂时,惊觉身边还有其他人,他沉默无言的瞥了香槿一眼,香槿掩唇轻笑,道:“将军您忙,香槿出去晒个太阳。” 微生商站在铜镜之前,手指扣着桌子,余光看到香槿的背影消失在了屋内,他才将面脂往脸上涂抹。 他厚厚涂了一层,只觉得脸上汗涔涔滑溜溜的,好像也没有丝毫变化…… 他合上盖子,将盒子丢进抽屉中,抽了抽鼻子,好像闻到了桂花香。 罢了,起码有香味。 将军府离晋王府不过百步,微生商出了门,却绕了条巷子,往云香阁去了。 他走到门前,没想到云香阁的客人如此之多,来来往往的小娘子让他有些避之不及。 这时掌柜的带着笑脸迎了出来,捧着手问道:“将军亲临小店是想要买些什么?” 微生商面无表情:“口脂。”说完眼睛往旁的一瞟,看到来往络绎不绝的小娘子掩着唇偷笑,好像在取笑他。 他怕什么风声在这之前传到晋王府中去,从腰间取出银子塞进掌柜的手中:“你们店中最受欢迎的口脂,都给我拿一个。”他想了想,又道:“直接把那盒子给我,不要包装。” “好嘞!”掌柜的高声应道,风驰电掣的匆匆挤进店内又匆匆挤了出来,像做贼一样把东西塞进微生商手中。 微生商接过东西,转身就走,不多留片刻。 “诶哟~是哪家的女娃这么幸运,能叫将军给瞧上哟~” “是啊,将军俊美无双,与他相配的姑娘一定也不差。” 掌柜的笑道:“人都走远了,你们还挤在小店里盼什么春风呢?” 姑娘们嬉笑嗔痴,外人只见云香阁姹紫嫣红。 Chapter 25 庭下如积水空明 暮色缓至。 晋王府内,丝竹管弦、百兽率舞、歌舞升平。 客位前。 文人墨客饮酒赋诗作词吟对美誉百世之流芳,将军侠客猜枚划拳餍行酒令英勇扬名之天外。 主位之上。 晋王王妃琴瑟和鸣举案齐眉,金玉之良缘羡煞旁人。 反观那重臣之席上,方立了赫赫之功的少年将军独自苦酒,醉玉颓山。只看他醉眼朦胧,暧昧旖旎的看着尊位之上,叫人见了冷汗涔涔。 旁人上前敬酒,遭他横眉冷对,自讨没趣讪讪退了下来。 微生商手中摇晃着耳杯,杯中琼浆玉露闪着粼粼光晕。 师兄容光焕发,春风得意的笑脸像一块璞玉无瑕。想来是云州攻破,纳入囊中,让他这几日能够睡了个好觉。 师兄不曾看他一眼,他倒是视线忽的与懋英对了上。 她的目光冷冷又厌弃,叫人好不舒服。 嚣张什么,分明是他先于师兄相识,分明他长得更好看。 微生商思绪混沌,横生闷烦,想到屋外透一透气。 方一起身,屋内的喧哗蓦的凝滞了一瞬,又像幻觉一般,瞬息之后又变得其乐融融。 他忽然又不想走了。 他看见席间有一个熟面孔,他按了按腰间的人屠剑,朝面色煞白却又佯装镇定同他人交谈的霍升走去。 “嘭——”的一声,人屠剑短柄豁然插入霍升面前的矮桌之上,那人巍巍抬首,见美阎罗撑着剑把坐了下来,嘴角的笑令人不寒而栗。 “大……大将军……” 微生商盘腿坐在一侧,好整无暇的撑着下巴瞧他的脸。 笑道:“真是稀奇,一个败军之将,竟还恬不知耻的坐在这宴席之上与人高声阔论。” 霍升羞愤垂下头去,不发一言。 他身旁一人用敢怒不敢发的声音压抑道:“大将军,这是我晋王军之庆宴,凡是嫡亲的将领和城内军官都有份!” 微生商掀起眼皮,淡淡瞥他一眼:“多嘴什么?你也是废物。” 话落,高处响起一道威仪之音。 “微生将军!” 微生商看向懋英。 她眉眼肃穆,带有薄愠。 “我漠汉之军虽不敌得微生将军勇武,却也是晋王兴师之功臣,微生将军何故借酒发疯,口出恶言轻视他人,辱我晋王中将士?莫非是对晋王有何不满不成!” 真是护短。 明明席间也有他人发生口角,为何懋英就只盯上自己,分明是对他心怀不满。 他知道师兄此刻一定在看着自己,但他不想回望过去,不想叫他得逞。他们二人心知肚明,师兄只要看着他,什么话都不用说,自己便会丢盔卸甲,溃不成军。 他偏不让师兄得意。 堂间针落可闻。 众人屏息而视之,唯恐那美阎罗勃然大怒,兵戈相向。 可下一刻,只见他慢悠悠的从盘坐换为跪向主座,朝晋王王妃一拜。 “卑职冒犯……嫂嫂,还望嫂嫂恕罪。” 话落,不等懋英回应,便肃然站起身,往屋外去了。 屋中宴饮之景诡异的宁静片刻,又忽的恢复了活络。 懋英心中有微微刺痛,收回了视线,淡淡喝了口酒:“夫君,在想什么?” 唐骄回过神来,朝她轻笑:“只是吃醉了酒感到烦闷,夫人慢用,我去借个风。” 他不失礼节的道完一番话,便随着微生商的脚步出去了。 懋英敛下眼中的情绪,他二人不过就是旧识情谊,她方才又何必大动干戈。晋王心计深沉,是必定要坐上九五之尊之人,微生商在其间功不可没。她与晋王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她心脏抽搐,想必那对有情人比她还难在。 可笑。 好一对苦命鸳鸯。 —— 微生商倚着竹林,瞧师兄一步步朝他走来,夜半的春风和煦,月光皎洁,衬得人如春水一般纯净。 “既已收复了云州,郢都那边必定会留意,阆中二十四州势大如日中天,我在想,卢远光会想什么法子来实施权衡之术。” 唐骄叹声:“让你忧心了。” 微生商歪头,眼神黏在他的脸上:“师兄若是心疼我,就多对我笑笑。” 闻言,唐骄忍俊不禁,瞧他笑了,微生商脸上也露出惬意的笑来。 二人余光望见远处的狄秋抱着七星古月刀,若无其事般往这边走了过来。 此时他二人对上,唐骄想起几月前的囧事,气不打一处来。 刚想暗自平息怒气就见微生商拔刀迎上。 “乒乒——”两声,竹林掩映摇晃如水影的光景之下,两个身影缠斗在了一起。 狄秋被猛的一击,“喝”的一声连连后退,他被激发了斗志,提起七星古月刀就砍。 奈何今日的微生商喝了些酒,又对狄秋心烦,招招勇猛,势不可挡,微生商将狄秋压着打,叫他难有喘息的机会。 刀剑相抵,狄秋喘着粗气道:“我说……六师弟!我瞧您今个儿是受了憋屈朝我泄愤了是!” 微生商抬脚,将他一脚踹出步,淡声狡辩道:“看看你有没有进步。” 狄秋嗤笑一声。 他又道:“那日我在蓝双府上将那小老头救下,我觉得你们玄武山上的武功好像也没有传说中这么玄之又玄?” “也不看是谁传你的武功。” 微生商懒得再与狄秋纠缠,对着唐骄道:“我看郢都的消息不日就会传来,倘若他们强硬索要云州,我们要如何应对?” 唐骄一手抵着下巴,另一只手撑着手肘思索了起来。 狄秋望望这人又望望那人,感觉自己格外多余,挽了个剑花施施然离去。 唐骄正思考着对策,后脑遭人一按,嘴上便遭人咬了一口。 罪魁祸首在他耳鬓厮磨,轻声低语:“师兄,今夜去我府中……” —— 郢都,丞相府。 卢远光聚各幕僚于府中,谈论晋王取云州之问题,商讨应对之策。 “如今晋王的心思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若只做个闲散王爷,年初时只需送信往郢都求助,这顺州与云州之间的干戈便可迎刃而解,而他却偏不这样做!他占领两州之地,又迎娶漠汉懋元朗将军之女,真可谓狼子野心!” “李先生!如今谈论晋王的心思已经晚矣!” “没错,依我来看,最为棘手之事乃是晋王手下之猛将——微生商。” “此人年纪轻轻就能率领三万军队攻破胜他数倍军士之多的云州军,况且此人早年在八方楼中就杀人不眨眼,此般诡谲莫测,实在是我之劲敌啊……” “不若封他以官职,叫他来郢都做官如何?” “阁下的意思是招安?” “不错。” “不可。” 众人看向席间唯一持反对意见的军师曹无晦。 这人淡坐席间,身姿挺拔气质干练,又持有运筹帷幄一切的底气。 卢远光原是沉默,听见曹无晦开口,这便问道:“饮殊有何看法?” 曹饮殊道:“微生商此人不同寻常,他既是晋王之同门师弟,又有传闻他二人之间有不为外人所知的瓜葛,将他放在郢都,无异于引火烧身。” Chapter 26 二虎相争,驱狼吞虎 卢远光追问:“那饮殊有何应对之策?” 众目睽睽之下,曹无晦泰然自若,君子风度不减:“回丞相,吾有一计,名为驱狼吞虎。 如今云州州牧顾朗虽有其名而无其实,已然是一具空壳,云州城中偌大的顾氏一族也面临凋零衰亡之风险,而那晋王却从未上表陛下,奏请换云州州牧为自己的心腹,无非就是担心顾朗等人逃出云州城,脱离开自己的控制。 同时为了防止微生商借准备粮草为由推拖时日,即刻派使臣暗中下阆中知会白卫风,就说微生商有向郢都上表攻伐阆中之心。” 卢远光不解:“晋王为何防备顾朗?” “丞相有所不知,这云州城中的顾氏虽然凋零,但云州城外的旁支,却是数不胜数啊…… 这顾氏家族支系枝繁叶茂,几近遍布了整个蜀南。 这时候,我们假借圣诏,命微生商带兵往东去攻打阆中二十四州,微生商不能抗旨不尊,而蜀南最大的定海神针一走,那顾朗必定不甘久居人下,集结军队,趁晋王座下虚空,夺回云州城! 那是云州城没有了微生商把守,很快就会一击必溃。” 有人追问:“倘若懋元朗将军南下援助晋王何如?听闻当初顾伯玉闻风而败,就是误信了微生商派人在云州城中传的谣言,说懋元朗举兵南下攻击云州。虽当初传的是谣言,但晋王毕竟是懋元朗之儿婿,这一次,倘若漠汉军当真南下又如何化解?” “哈哈哈哈哈——” 众人都不知道曹无晦为何突然发笑。 “在下发笑的原因有三。” 他道:“其一,懋元朗将军固守西北之要塞,没有圣令离开漠汉乃是诛九族之罪。 其二,如今正值春汛,西北之境内乃是宇内两大河道发源之地,河位上涨,漠汉的兵力全于河岸加固堤防,根本分不出兵力支援晋王军。 这其三,就是春汛至矣,境外蛮夷好逸恶劳,劫掠边境,所以漠汉之边防必要加固。 综上其三,懋元朗将军此时都已经自顾不暇,如何能遣军南下支援晋王军呢?微生商年初耍的那个把戏,也是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冬季西北天寒地冻,漠汉军南下也是情有可原,所以顾朗才会上当受骗。” 座中众人恍然大悟,都觉拨云见日。 当下又有人问道:“那要以什么缘由派遣微生商东征阆中呢?” 卢远光忽然朗笑:“哈哈哈哈哈哈哈——”他手点着问问题的那人,笑得说不出话来,曹无晦也是发笑。 那人一脸茫然,就听旁人为他解释道:“这世间最厉害之阳谋,李兄可知道是什么?” 李兄脑海中闪过许多答案,最后停留在一个刹那:“圣旨?!” “没错,就是圣旨,圣意不可违,而那微生商倘若抗旨,必是个杀头之罪,死了他一个微生商,晋王军中却有怕死的接过这条圣意,晋王与晋王军分离已成定局。 既然如此,晋王必定不舍该良将,所以微生商率兵攻阆中也是在所难免的。” “军师之远谋真是令我等景行行止!” “军师大智啊!” —— 圣旨到那日,唐骄与微生商二人座谈于晋王府中。 他们想过卢远光会派郢都中人上任云州,也想过分散晋王兵力,南下歼灭天侯军,所以他们早在入驻云州之时便招兵买马,壮大晋王军队。 若奔赴阆中攻城掠地,定是需要大量兵马。 眼看现如今这个情况,恐怕是将之前的准备全都付之一炬了。 微生商回复郢都使臣,晋王军须准备辎重粮草,还需要一些时日。 唐骄面带薄愠。 “郢都这招为驱狼吞虎之计,将你派遣前往阆中,顾氏便会趁此机会重新壮大起来。 这个节气岳丈不可能带兵南下,他们见你推脱却无异议,恐怕阆中那边也在紧锣密鼓的筹备当中。 若再不集结军队,恐怕会被白卫风打个措手不及。这个场面不正好中了他们的下怀么!” 微生商道:“我一会儿给师傅和风萝送信过去,到晋王军出发阆中时,他们应该就能收到消息了。” 只是这匆匆赶来,就算师傅能及时赶到,没有风萝和顺州军的庇护,那顾氏一定嚣张却也无可抵挡。 唐骄拳头紧握,手背上青筋暴起。 郢都中人挟天子以令诸侯,竟然妄图不费吹灰之力攻取他刚夺下的云州,实在是欺人太甚。 微生商心中发狠,对唐骄道:“斩草除根。” 门外忽然发出轻微声响。 风虎见自己撞破了他们的谋划,恐怕要被杀人灭口!只觉大事不妙,连忙要抽身离去! 只是下一刻面前落下一人高的阴影,将他挡得严严实实。 他露出假的不能再假的笑意,磕磕巴巴道:“六……商哥哥……午好……好……” 微生商:“你们二人怎么总做一些偷鸡摸狗的事来?” 风虎:“我只是路过……” —— 门外响动,唐骄面前之人一个翻身便冲到屋外,随后他看见微生商拎着一个圆滚滚的球走了进来。 看见听墙角的人是风虎,唐骄叹了口气。 风虎小他们许多岁,从前也只将他当孩子看,如今他长大了,才发现这小子精明得令人害怕,好奇心比谁都旺盛。 在顺州和云州的乞儿之中混得风生水起,尚有一个“小诸葛”的美称。 风虎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摸了摸鼻子,道:“这有何难解,商哥哥只需带少量兵马前去阆中,无需破城,只需守城,以商哥哥的谋略定不会叫阆中得逞,这阳谋不久迎刃而解了吗? 我看两位哥哥在这觉得事情难做,无非就是不想商哥哥白白去攻阆中,既然去了定要攻下几座城池来,做一本万利的生意。” 唐骄哂笑:“你却是心思透彻,还会揣测起人心来了。” 风虎叹息一声:“两位哥哥,听我一句劝,贪心不足蛇吞象啊……” 微生商拍了拍他厚实的脸:“我们偏不呢?” 风虎耸了耸肩:“你们都准备给师傅送去信件了,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Chapter 27 杀一人,平一城 风虎又道:“商哥哥,你真的忍心将大师兄置于危险境地吗?” 微生商挑眉回道:“所以才说斩草除根,在大军离开云州之前,将顾氏一族,屠、戮、殆、尽。” 风虎看着他这轻描淡写的表情,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他看向大师兄,企图得到共情,却没想到大师兄淡定得似乎一点儿也不意外。 “行……”他愣愣着往后退:“算你们厉害!” 说罢,便往外跑。 没想到还没跑出院子,狄秋一个轻功从屋檐之上飞下,将小胖子的领子给提了起来。 “你想去哪?” 风虎满脸的不可置信:“大哥!你竟然和他们是一丘之貉!” 狄秋笑着捏了捏他的圆脸蛋,问唐骄道:“大师兄,这小屁孩怎么处理?” 风虎绝望的闭上了双眼,心想,完了,他们竟然不顾同门师兄弟之情,就因为塔偷听了他们的秘密就要杀人灭口! 唐骄面无表情道:“先锁进柴房里,今晚带着他去找顾朗。”微生商补充了一句:“让他亲自动手。” 二人转身回到屋内。 狄秋看他们关上了门,这才低头看风虎的表情。 他的眼泪已经啪嗒啪嗒从脸上滴落在地,紧咬着嘴唇看起来狼狈不已。 他“噗——”的一声哈哈大笑起来。 “走~” 风虎颤着声音问道:“大哥……我们真的要杀人吗?我真的要杀人师兄才不会灭我的口吗?……” 听了这句话,狄秋沉默片刻,轻声对他道:“大师兄和微生是为了你好。” 风虎被拎着走,闻言垂头,萧瑟的思考良久。 又听到头上声音传来。 “这个世道,太善良的人和太蠢的人是活不久的。大师兄和微生……还有我,我们都知道你很聪明,但是太聪明的人如果没有为你遮风挡雨的庇护所,在这样的世界里也是活不长久的。” 他顿了顿,又道:“其实你不是不敢杀人,年前那颗人头还是你亲手送到春华街的,你只是在装傻,不想脏了自己的手,别以为师兄他们看不出来。” 风虎瞧了瞧远处树影摇晃,分明春季,却叫他平白生出鬼魅阴森的错觉。 “我……” 狄秋又轻轻道:“不会灭口,杀不完的。” —— “杀不完的。” 微生商如此说。 方才他夸大其词,无非就是想要将风虎引出来。 先不说将顾氏一族杀个干净太过极端,若是有什么漏网之鱼,就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有些事情越简单越好。 微生商整理行装,军队中已经交叫姜秋明去整顿三军,不用带全部人马,就像风虎说的那样,带够守城的士兵,随时听令号命,整装出发。 唐骄看着他,一言不发。 微生商朝他笑了笑:“师兄是觉得如果错过这次机会就太可惜了吗?” 唐骄闻言,叹了口气:“是我急功近利了。” 微生商亲吻他的头,低声宽慰道:“师兄没有错,就是太不把自己的性命安全当回事了。” 他整理好行囊,准备往军中去,明日一早随军启程。 —— 夜半。 风虎听见柴房外锁孔响动,他躲在柴火堆里屏住呼吸,瞪大了眼睛望着进屋的人。 狄秋拿着火把走进屋中,刚一进来火把就被狂风吹灭。定睛一看,南边儿的窗户被捅开了一个大洞! 他低声骂道:“臭小子!又给你跑了!” 说罢便快步往门外走去。 风虎一动不动等了许久,听见脚步声渐渐远去了无声息,他才终于动了动身子,从柴火堆里爬了出来。 他垂着脑袋往外爬着,忽然,眼前多了一双靴子。 “哈……哈……”他干笑两声。 狄秋也跟着干笑两声:“哈……哈……” 话音刚落,风虎就被拧着耳朵给提溜了起来。 他大喊道:“疼!疼!疼!疼!疼!大哥你轻点儿拧!” 狄秋冷嘲热讽:“就你这身板还想跳窗逃走呢?多少年没练功了就不信跳出去这点高度把你摔成个残废咯?” 风虎垂头丧气:“我哪敢……” 狄秋的手在怀中捞了捞,掏出把玄铁匕首,塞进了风虎的怀中。 风虎定睛一看,刹那间大惊失色:“人!……人屠!” “乓膛——”一声,风虎猛地将人屠剑丢到了五步之外:“这这这这这!这可是拿不得的东西啊!” 微生商拿着它杀了成千上万的人,用人屠宰了无数颗人头:“这可是邪祟东西啊!杀了很多人!” 狄秋捡起人屠,将刃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左手握住了风虎颤个不停的手腕,右手强硬的将人屠塞回他的手中,不容拒绝道:“拿好了,今晚就用它割了顾朗的人头。” 风虎挣脱不开,难受的哼了一声,眼神痛苦挣扎。 夜黑风高,二人穿着夜行衣在暗处行走,自晋王府一路摸进了州牧府中。 狄秋嫌弃道:“都怪你不练功,否则就直接用轻功飞过去了。” 风虎有了脾气,看也不看他一眼,更不吭声。 他想了想。 无论晋王大军是随军东征阆中还是留守云州,顾朗都必须在今夜死。只要顾朗死了,顾氏一族便会陷入混乱,短时间之内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这样对大师兄,对整个云州的百姓都好。 可是顾朗只是蠢了点,除此之外并无大错。 风虎盯着自己的手掌。 这双手,将要在今夜见血。 风萝比他大了两岁,也正好是在两年前于八方楼一战成名。 多新鲜。 风萝杀了人就是英雄,他杀了顾朗,可就是遭天下唾弃的罪人。 只杀一人,救一城。 可真是救了这座城吗? 风虎总是觉得,自己太过心慈手软,在青屏山上时就与各位同门格格不入。 他…… 还没想个透彻,屁股上忽然被踹了一脚,直接猝不及防的闯入了房内。 屋中顾朗正在酣睡,听见声响不痛不痒的说了句梦话,又翻身睡了过去。 风虎只觉得心跳如擂。 狄秋眼神催促他:“快去,把人屠插进他的心脏。” 他已经穷途末路了。 既是身在乱世,何必要求自己出淤泥而不染呢…… 风虎握紧了人屠,一步一步,朝着人屠的下一个刀下亡魂走去…… Chapter 28 天侯河 合德九年五月。 云州州牧顾朗因旧疾复发,驾鹤西天。 同日,微生将军率领三万云州军前往长江流经之地、蜀南与阆中交界之处,驻扎樊州。 晋王向郢都上奏,举荐蔚县县丞张福生张孝廉任云州州牧。然就在奏疏快马加鞭赶到郢都之时,张孝廉早已在晋王的拥护下走马上任,平定云州积压若许年的冤假错案,深得云州百姓民心。 平阳子用帽子盖着脸,躺在院子里晒太阳,手中持着羽扇轻扇,悠哉得不能再悠哉。 “师傅!——” 华浅飞奔着闯进院子里:“师傅!——不好了!——城南又有尸体顺着复水飘下来了!——” 等华浅跑到跟前,平阳子用羽扇敲他屁股。以前敲打的还是脑袋,现在人长高了,只能敲得到屁股了。 “大惊小怪没大没小,不是说过多少遍了在城里别叫我师傅,要叫我府君大人!” “哦。”华浅不痛不痒的回话。 平阳子将挡住脸的帽子拿开,悠悠的站起身来,打了个哈欠伸着懒腰:“走,过去瞧瞧……” 马车载着府君与书童来到复水河边时,晋王已经随同着他手下的亲随和一干侍卫站在旁边查寻了一番。 平阳子走到晋王身边,作揖问候道:“晋王万安。” 唐骄将视线转到平阳子身上,颔首回道:“府君。” 复水之滨堆积了上百具尸体。 皆着素衣,手环蓝白护腕。 “看这着装,是天侯军的人。” 一旁有人惊呼:“天侯军!他们不是逃进南川了吗!那这些尸体为何会顺着水流被冲到复水!” “难不成天侯军早已潜进了蜀南!要借着复水上游的势攻打云州!” “微生将军刚走!他们天侯军便迫不及待的攻进来了吗!” “这可如何是好……” “天侯军嗜杀成性!丧心病狂!况且他们势力越来越大,据说已经完全占据了整个南川!” “这可如何是好啊!” “……” 听见他们说天侯军嗜杀成性时,狄秋挠了挠耳朵。 见唐骄用锦帕捂住口鼻,往复水堆积着尸体的地方走近,狄秋抱着七星古月,也跟了上去。 唐骄在尸体前蹲下了身,拉过几具尚且完好的尸体的手,放在眼前细细端详。 笼统看了十多二十具尸体之后,他站起身来走回到平阳子的身边。 平阳子问他:“看出什么来了?” “尸体腐败程度不一,手上虽有厚茧,却不像是拿兵刃的。” 平阳子沉思片刻,又问:“风萝可有音讯?” 唐骄摇了摇头,他沉了口气。 华浅至今也到了束发之年,身量高挑,站在唐骄身边差不多高。 “大师兄,你别担心。” 唐骄笑了:“谁说我在担心。”他说完便往回走,华浅看着他的背影眨了眨眼,又看了一眼师傅:“大师兄什么意思?” 平阳子捻了捻胡须,高深莫测的眯着眼道:“你师兄只是在气你六师弟不诚实。” 华浅有些没捋得清:“什么意思?” “这些尸体不是天侯军,只是有人刻意伪造身份,将他们从上游丢下来吸引别人的注意,制造恐慌。” 华浅挠了挠头:“我明白是这个意思,他们腐烂程度各不相同,死状也并非刀剑伤,但为什么师兄要生六师弟的气啊?” 平阳子摇了摇头,叹气道:“你六师弟心眼太多,藏着的事情也多……” 华浅听了心中直恼,但又不想直接打破砂锅问到底,这显得自己非常愚蠢。 于是自己生着闷气,一整天都在思考师傅和大师兄话里有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在青屏山上时六师弟不善言辞,解决问题总是暴力血腥,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怎么一下山就风评大变了? 他犹豫了片刻,悄摸的往唯一一个年纪比自己小的同门师弟屋中溜。 在屋外分明瞧着屋内灯火昏暗,开门,转身退近屋中,合上门。 华浅笑吟吟的转过身去,一瞧,差点没惊掉下巴。 屋中满是脏兮兮的小乞丐。 各个目瞪口呆的望着他做贼似的进屋。 华浅摸了摸鼻子,向众人作揖道:“打搅……打搅……” 他刚想转身离开,又被风虎的声音喊住。 “二师兄!” 华浅“嘿呀!”一声转回头:“原来你在这儿呢,我还以为走错屋子了。” 风虎招呼他来坐,对其他人道:“你们今夜就先回去,我和我师兄要说些话。” 他话音刚落,众人的压低了声音同他道别,静悄悄的从后门离开了。 华浅面带敬服之情:“你简直就是云州一霸,手中的信息渠道比大师兄还要广。” 风虎笑:“诶,师兄抬举,谬赞谬赞……” 他正了正色,问道:“师兄来找我是为何事?” 华浅四处张望,确定了屋内仅他二人之后,俯在他耳边道:“你可知道复水冲来死人的事儿?” “哦~”风虎若有所思的晃了晃脑袋:“师兄是为了这件事来的。”他眼冒精光,手上搓了搓。 华浅瞧他这多少年死性不改,翻了个白眼,将腰间早就准备好的银子丢给他。 “快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风虎拿了银子,态度彻头彻尾的转变,面带喜色,给华浅娓娓道来。 “这复水冲下来的尸体应是安州乱葬岗里无名无姓的死人,被人手上系上蓝白护腕,然后再从上游丢下来的。 就是为了让别人看起来天侯军引兵往西北上走的错觉。” 他手上抛着银子,得意道:“这是为了混淆视听,遮人耳目呢……” 这说的和师傅解释的没差啊…… 华浅道:“这我知道,你再说说别的。” “啊?”风虎瞪大了眼像看傻子似的看着华浅:“说到这儿了你还不懂?” 他叹息一声:“你怎么就是我师兄呢……” 华浅咬牙给他脑袋一个暴栗:“你给师兄好好说话!” 风虎吃痛捂住了脑袋面露不虞:“说你傻你真是傻,天侯军若真死这么多人,风萝定然会有捷报传来,可到如今她都没传回个消息,你说这些天侯军的尸体是给谁声东击西去了?” 华浅恍然大悟,差点惊呼出声。 风虎连忙捂住他的嘴,眼神四处瞟:“你给我小声点!” 华浅想了想,又歪头皱眉:“风萝手上最多十万士兵,再加上六师弟手上的三万人马,在长江作战,怎么样也敌不过阆中的二十万水师啊……” 他道:“还不如和樊州军一同守城,这样反而风险小一些。” 风虎拿了个枇杷在小心剥皮,幽幽道:“商哥哥的心思哪能是我们能猜到的,反正他总不会死在樊城就行。” 华浅听他这般说,虽然心中疑虑还是不减,但是也放下了心来。 他抢过风虎手上的枇杷:“你真行啊,什么时候都在吃。” “还给我!” Chapter 29 三方鬼胎 眼看着晋王三万人马已经在樊州驻留了一个月有余。 那樊州州牧垂垂老矣语焉不详,只晓得对微生商恭敬退让。 其时正值盛夏,溽暑蒸人。 阆中都督左靳收到了云州那边传来的消息,具言南川的天侯军惨败四散而逃,今日又在复水上游,安州与顺州的交界处被发现了踪迹。不过被发现的不是活人,是成百上千的死尸。 而由风萝将军领军的顺州军竟在此时出现在了顺州与云州之交汇之处,正快马加鞭赶往樊州协同微生商与长江对岸的禹州水军对峙。 此二消息不过在一天之内便传遍宇内。 —— 阆中禹州。 主将帐中。 众人都对风萝率领的十万大军朝樊城日夜奔袭感到措手不及。 这一月内,微生商领军驻扎樊城,命将首死守城门不与阆中的船只交战,避其锋芒,使者前往游说,也紧闭城门不开。 左靳命人趁着东风放火箭烧樊城,然,每一次都被城墙上的投石器将船只砸得狼狈而归。 这一月以来,微生商似是铁了心的要窝藏在樊州城中做缩头乌龟。 这与传闻之中号令果断心狠手辣的美阎罗实在有云泥之别。 左靳并非目中无人之人。 他每日小心防备,只派遣小队前往试探。 只是今日传来的消息让他产生了疑虑,难不成微生商这一月龟缩不出,就是为了等候顺州军从南川归来的疲倦之军? 难道微生商觉得借这支疲惫之军,就能与禹州之水军相抗衡么? 左靳沉思着,忧心其中恐怕有什么诡计。 “都督,传闻中那微生商有夜驰千里,遁地三尺之能,总是能摸到其腹地营帐中取头领的项上人头,难道这微生商实际是鬼神不成?” “我不相信。” “他一人单刀赴会,曾血染八方楼,粟衣城外竖壁清野,快刀斩乱麻,依我看来,非常人能做得。” 左靳听了只觉心悸。 却闻军师笑答:“子不语,怪力乱神之说,几位将军莫不是涨他人气势,灭自己威风?” “唉。”其中一将军豁口叹气:“在下只是担心,这微生商一月未有动静,就怕他这般诡谲的招数,其实是要等援军来时方可实施,我们不若趁顺州援军未至,一举将樊城拿下?” 军师笑道:“我看他这番动作,就是要吓破尔等的胆,让你们自乱阵脚!” 左靳却不以为然:“倘若我们不趁顺州兵马到前举兵进攻,恐怕往后都将只能对峙两岸。 而樊州扼据大江上流,他到时若欲意进兵,随时可沿江而下,如此要地,晋王不可能放弃。” 军师回道:“所以……都督您的意思是……” 左靳当机立断,拍案决定:“二更造饭三更启程,在顺州军安顿好之前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诸将应声答矣。 惟军师垂首,陷入思索。 —— 同日。 微生商在樊州城中宴见了一位老熟人。 李衡君昔日落败变成了阴沟里的老鼠,直下南川,年初风萝南下,把他吓了一个激灵。 谁知顺州军并非前去反贼荡寇,反而是退军三里,暗结盟好。 自此顺州军与天侯军便在南川之地演了近乎半年的戏。 直到一月前微生将军送来消息,信中写到——时机到矣。 数万天侯军化作了广而稀的小队,在一月之前便化为普通百姓或是腿脚商陆陆续续的往左靳如今所据之地——禹州而去。 “感君恩重许君命,泰山一掷轻鸿毛!主公当年施舍小人一命,如今主公之宏图大志!小人必当为主公赴汤蹈火!死而无憾!” 微生商闻言摇头浅笑:“卓如兄现在就叫我主公,未免为时尚早,如今在世人的眼中,我不过是晋王手下一条狗……” “主公言重。”李衡君大张其词:“主公骁勇善谋,又有仁慈之心,知人善用,此世间无人能匹敌,这天下六川八十一州,只要主公想要,岂不是唾手可得,何必将那些碌碌庸才放在眼中呢?” “是。”微生商挑眉,举杯相邀:“卓如兄,那便为我们的胜利提前庆贺。” “干!” 李衡君谄笑饮酒,掩去了心中算计。 微生商此人太过心狠手辣,虽有谋略,却容易听信谗言。 年初风萝与顺州军下南川,驻守三里之外,与天侯军井水不犯河水之时,他便知道微生商听进去了他当年的劝导,只是碍于没有良机,于是一直屈居在晋王帐下郁郁做一将首。 而那天,顺州军之来使来到他营帐外,士卒请进来时,入眼的却是风萝将军。 他欣喜若狂,这天下逐鹿,终于又有他登上台的机会了! 然而风萝将军放下身段与他们结为盟好,那许刚却不知好歹,严词拒绝!竟还想当场将风萝将军斩于刀下! 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怎么就能让如此目光短浅之蠢人错过! 他好言相劝,许刚这才将人放走。 然许刚少智短谋,根本不足与其谋。他设计杀了许刚以及反对者数众,在军中伪造成受毒虫叮咬,染病而死。此消息一出,军中人心惶惶,渐渐地,便不再有人反对与顺州军结盟。 而今他们在顺州军的掩护之下,陆陆续续进入阆中禹州,只要微生商一声令下,便与樊州中的军队里应外合,一举歼灭禹州军。 到那时……他趁乱而逃,禹州占长江环绕之天险,微生商难过来,阆中境内不平静,自顾不暇,也好叫天侯大军据地禹州,休养生息。 此万全之良策也! 头上声音传来:“卓如兄,攻取禹州,可就全仰仗卓如兄,和十万天侯的兄弟了……” 李衡君心中一惊,抬头觑了一眼微生商,瞧不出端倪,赔笑道:“主公绝顶妙计,是在下可望而不可即也……” 微生商看向屋外,夕阳欲垂,沉鳞竞跃,倒是一番风雨欲来的景象。 他负手站在城墙之前,遥遥眺望着云州城外密密匝匝的水军。 “如今风萝将至,禹州水军定要趁我不备举兵袭城,到时候城中空荡,卓如兄,可千万不要错失了在下为你准备的良机啊……” Chapter 30 我之今日,便是你之明日 郢都,丞相府。 “报——丞相军师!” 卢远光见人来,忙询问其:“可是微生商与左靳在长江开战?” 樊州与禹州两军相持,对峙于长江两岸一月有余,如今得闻风萝兴兵北上,助涨了晋王军之势,那左靳定不会引兵求退,反而会在晋王军大军集结之前夜袭樊城。 曹无晦料到此一点,便出言建策,派驻守禹州以北,郢都以南的并州尹城太守伊威,命他率领大军趁此间长江流域混乱,攻其后方。 借此机会,荡平长江以北之中原地带。 然,下官来报:“是夜只见微生将军率一小舟,舟上七八人矣,与禹州水军会晤于长江北岸,并未见其交锋。 然禹州城中此时动乱频发,据实证乃是天侯军潜入城中发起动乱,幸得左靳座下幕僚刑冬青有所防范,率大军清扫贼寇。 最后江边战事未起,反是城中霍乱新添。” “啊……这!”卢远光甚为吃惊:“樊城乃兵家必争之地,左靳此举,显然是白白丢了攻城之机,倘若晋王大军集结樊城势必不会再离开,到那时,樊城就是唐骄小儿的囊中之物了啊!” 旁有人道:“可这天侯军发动兵乱乃是意料之外的事,他们不是在顺州以西么?为何此刻竟出现在了禹州!” “我看禹州之内的防范,分明是早预料到了城中会起灾祸。” “难道那樊城就白白让微生商占去了?” 曹无晦同卢远光道:“丞相,事已至此,想必晋王军安坐樊城,近期内不会轻举妄动。但禹州城中之动乱却是事实,倒不如叫伊威将军趁此机会进攻禹州,也不失为一计良策啊。” 卢远光道:“对,事到如今,倒不如从阆中获利,来人,传我之命!送信前往并州尹城!速命伊威将军趁势攻下禹州贺水关!” —— 次日清明,露水沾衣。 微生商与刑冬青,泛舟游于江渚之上,在微生商左边,乃是被捆成粽子的李衡君。 他手沾茶水,在桌面上画出樊州与禹州隔长江对峙,并州于禹州之东北方向,两州通路无有山川阻碍的情形。 “如今郢都闻禹州动乱,必会派尹城之中的守将伊威南下攻略贺水关。 伊威将军骁勇善战,又不失谋略,作为丞相南下收复阆中的先锋,最合适不过。” 刑冬青眯眼看着坐前一派轻松惬意的少年将军,心中只觉震动,此人夜间竟然料到他会劝告都督佯装攻打樊城,内地里增添禹州城中守备。 故此人当夜只身泛一小舟,身无依傍,唯留下一请帖,邀他今日喝茶游江。 微生商来时如此解释道:“素闻都督座下有一军师,名曰刑冬青刑天师,多得都督宠幸,天师平生狡诈多疑,我此招声东击西的把戏,又怎会瞒得过刑天师呢? 况且近日来禹州城中商客激增,就连城中守卫也能发现不对劲,更何况是天师您呢?” 当下,此人又不计前嫌,带上了投名状与他相约吃茶,于江上谋划天下。 “如今禹州城中以抗击天侯军为重任,分不出兵力以抵抗南下的并州兵马,在下约见刑天师唯有一愿,化干戈为玉帛,能助都督与天师,击退并州伊威。” 他的计策于现如今进退维谷的禹州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但此人诡计多端,刑冬青不敢轻易应下。 “禹州之祸乃是阁下一手促成,如今反收兵戈,叫我如何能取信于你?” 微生商笑道:“天师过虑了,兼弱攻昧,逆取顺守,这才是我驻守于樊州之目的,如今风萝兵至,那樊州印也在我手上,我已无后顾之忧矣。 那我却是要反问阁下,我若取得禹州,又如何能守之呢?” “禹州东南两方向皆是阆中之地界,西接长江,流水湍湍,北上与并州无山川相隔,若微生将军攻下禹州,可谓是四面楚歌。” “天师明鉴。” 刑冬青端起一盏茶来喝:“那将军何必又要插手并州来犯之事呢?莫非是想借我阆中兵马,一举攻上郢都?若是如此,微生将军勇气可嘉也。” 他此番话夸大其词,就算阆中真借给微生商兵马,能供他差遣者不过两三万,若真能用此兵力深入离泽打入郢都,那再称呼他为美阎罗,实在是谦虚了。 就连天神下凡也不为过。 果不其然,微生商笑道:“刑天师折煞我也,在下哪有此番本事……” 刑冬青轻笑一声,又听面前那人道:“不过这兵马,确实是要借的。” 他冷冷笑道:“微生将军好大的本事,竟然不想这一月以来,我刑冬青竟是被将军玩弄于股掌之中,将我禹州之动态和禹州兵马调遣一步一步算得明明白白,可怕至极!”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瞧见余光里叛军之首李衡君重重点头,似是颇有同感。 刑冬青觉得好笑,目光看向这败军之将、阶下之囚:“敢问阁下,他顺州兵马南下与天侯军交好,你却不曾疑他,他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如此蠢笨,天侯军怎会壮大到如此之规模。” 李衡君听了不得意,反唇相讥:“那请问天师如今坐在此处,除了听取微生将军的意见,你们还有何计策能让并州尹城太守伊威退兵呢?伊威将军乃是世之猛将,否则怎会以一城之力,抵御阆中北犯。” 说罢,他似是猜出了刑冬青接下来要说什么,接着道:“若是刑天师想要在下号令禹州城中的天侯军离开禹州,那实在是高看了在下,微生将军早有预谋,所以才差遣十万天侯军士分散入城,如今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没法儿将他们集结起来再赶出城去!” 刑冬青冷冷笑道:“卓如兄还真是我等之楷模,被微生将军戏耍一通,遭其折辱当做阶下囚捆在我二人面前,却不觉耻辱,反为其说话。” 李衡君心中惭愧,嘴上却不饶人:“刑天师多虑了,我之今日,便是你之明日,你我半斤八两,何故难为彼此呢?” Chapter 31 智夺丁丁 风萝将屯兵樊州,将从州牧手中收下樊州印之消息写信传回了云州之中。 信件上不止写了两年前他们二人在八方客栈放走李衡君,又讲了她在南川与天侯军交好,还将微生商放天侯军进禹州发起动乱,自己坐收渔翁之利的事情,事无巨细的写在信件之中,差心腹快马加鞭送回云州城内。 云州。 风虎拿着信件读了足足十遍有余,华浅挤到他身侧想要看一看内容,却被风虎以遮光为由到处躲开。 “诶你给我看看……” 风虎眼睛读着信,嘴里念念有词。 终于消化完这一篇信件的内容时,感觉已经魂飞天外,他手一松,信件即刻被华浅夺了去。 “两年前八方楼大乱,弃一幸存之徒……入南川复寻得此人……以天侯引禹州城乱,借左靳之刀杀天侯也……如今樊城印在手,大师兄可高枕无忧矣……” 华浅读完,只觉得天灵盖被雷轰了一般刺激。 风虎喃喃道:“我只猜到其一……却未猜到其二……我以为商哥哥瞒着我们同天侯军交好……”他说着说着,竟然小声啜泣起来:“我当他是如此险恶用心之人……” 华浅瞧他因为恶意揣测六师弟用心而愧疚,心情不畅,便拍了拍他的肩:“没关系,六师弟也不会怪罪与你的……” 谁知那风虎大吼一声:“我他娘怎么能这么蠢!我为什么没有想到禹州攻不如交!啊啊啊啊啊啊——” 华浅虎躯一震,安慰的话堵在了嘴里,他娘的原来这小子是因为觉得自己技不如人才哭的。 平阳子摇着羽扇,笑吟吟望着那吵嘴的两小子。 他点了点唐骄,笑问道:“如何?王爷,这下可安下心来了?” 唐骄垂眸低笑,手指轻抚着信件,眼中尽是后怕:“我竟未知,他与天侯军还有这种渊源。” 他在知道微生商利用天侯军时心悸不已,两年前的血染八方楼还历历在目,在世人眼中,微生商与天侯军结下仇怨乃是铁板上钉钉的事,他如今竟敢与天侯军结盟。 也不怕被他们反咬一口。 这几日辗转反侧,虽然知道以微生商之力,就算真的遇到天侯军反戈相向也能完好无损的逃回来,但是…… 狄秋笑完那两小儿后凑过来看信:“他二人可说什么时候回来?” 唐骄摇摇头:“风萝要驻守樊州毫无疑问,六师弟虽无事,但依我看来,他不会愿即刻归程。” 他笑道:“怎么,你想风萝了?” 狄秋闻言叹了一口气:“她有一身使不完的牛劲,被六师弟当骡子使,怕是忘了风萝才十六岁。” 唐骄看他这副黯然神伤的模样,幽幽道:“风萝将军怕是留守樊州,乐不思蜀呢。” 狄秋不解,唐骄笑而不语拍了拍他的肩。 —— 樊州。 “将军,风萝将军留守樊州足不出户至今已有三天有余,就连军中操练也不曾前来视察。” 风萝一道从南川上樊州,路途奔波,车马疲乏劳累辛苦在所难免。 微生商没当回事,摆了摆手:“随她。” 然那下人犹豫良久,最后堆了一脸奇怪的表情:“风萝将军……在您府中养了……” 微生商正处理樊州军务,随口问道:“养了什么?” “养了头老虎……那老虎成天哀嚎,叫府中人胆战心惊,都不敢进屋,也不知道风萝将军现在……” 微生商闻言一愣,手中的东西没看进去。 他撑着桌子,悠悠站了起来,状似不在意道:“老虎?……什么毛色?……多大一只?……” 下人方想回答,又听见微生将军舒了口气,道:“回府看看,让人不放心的家伙……” 下人瞧将军脚步匆匆,不像是担忧,却像是……急切? —— 微生商甫一进门,就瞧见一头白毛怪兽身上托着个娇小的身影,嘶吼着从门边窜了过去,留下了一道残影。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 被它驮在背上的家伙仓皇大叫,白毛兽喉间嘶吼,诡异的附和成了一道下里巴人。 微生商握拳在嘴边咳嗽一声:“咳咳。”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 微生商又放大声音清了清嗓:“嗯嗯。” “停!——” 两个正在奔驰的身影猛然定了下来。 风萝看着门外,拍了拍白虎的脸:“丁丁,哥哥来了。” 语罢,那白虎也朝门外微生商的方向低声嘶吼了一声,似乎在同他打招呼。 风萝伏在白虎背上,用脸去蹭它的脑袋,笑吟吟对微生商道:“商哥哥,你是不是非常嫉妒呀~” 微生商鼻尖轻哼一声:“风萝将军九死一生才弄来这么个宝贝,我勇武不及你,何来的嫉妒。” 风萝一听这话不乐意了:“什么叫九死一生弄来的?区区一头白虎?还需要我费心费力。” 微生商暗中走近:“是么,我想物以稀为贵……”他抬手在白虎脑袋上胡乱揉了一把“……”可作良骑。 “风萝将军三天三夜不曾出门也不曾到兵营之中,难道不是因为这个宝贝伤得狠了,在家中休养么?” 风萝气笑:“谁说的?!” 微生商道:“军营之中倦怠,有士兵寻衅滋事,因畏惧府中白虎不敢找你,闹到我面前去了。” 风萝从白虎身上下来,歪了歪头,伸展拳脚,咬牙道:“行,不就三天?真不给老娘省事!” 说罢跑回屋中取出军鞭,狠狠往地上抽打。 灰尘扬起,微生商注意到白虎畏惧的缩了缩脖子。 她回首警告微生商:“我告诉你,你可别打丁丁的主意。” 微生商捏了捏眉心,面容疲倦的摆了摆手,道:“快去。” 风萝跨上杰布,一路往军中去了。 她下到军营之中,询问一番,发现确有许多杂事如同商哥哥说的那般,但寻衅滋事却是闻所未闻,她心中一惊,想要即刻回城,却不想被部下拦住,好言相劝坐在军中处理了一天的事务。 匆匆跑马赶回到府中之时,果然没了丁丁的身影。 她气急败坏的扯过一人,咬牙切齿问道:“我的丁丁呢!微生商他人呢!” 那人战战兢兢回道:“将军带着您的宠物出府了……” “去了哪!” 下人回想:“好像是有禹州来使,似是跟他们去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微生商我与你不共戴天!” Chapter 32 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唐骄朝一醒来,便是洗漱饭罢,随后往书房中去处理公事。 如今将士封刀挂剑,两州战罢息兵,随着浮出水面的要务,除了万民期许的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便是天下太平时,人间乐未央。 府中忙得脚不沾地,曾经常身不离鞍,髀肉皆消。今不复骑,髀里肉生。 或许年幼之时只觉人生所求不过一物,那便是威震宇内、德合四荒,做那乱世之枭雄、至高无上的君王。如今失去了年少那份无拘无束,心中才有实质的清楚,所求所爱皆是什么。 他照例坐到书房之内,审查各郡县送上来的审计。 忽见一堆井井有条的案牍之中露出一角,上面有樊州牧的刻印。 他抽出一瞧,竟是封信件,上边笔走锦绣,让人望而欣喜。 金花细落,遍地玲珑,荆玉分辉,遥崖璀璨。 多日不见,师弟的字越发的俊逸了。 —— 离去多时,甚是想念。 行也思君,坐也思君,恨不能千里奔赴,望君成我意。 —— 唐骄不由失笑,这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 忽闻屋外有人策马而归,他心中一动,放下手中书信,往书房外走。 他听见那道熟悉的声音。 “牵求雪去喂食……” “是,将军……” 当真回来了? 只听见脚步匆匆声,门一经推开,四目相望,竟一时难诉衷肠。 昼夜思念的面容忽而出现在了眼前,微生商蓦的呼吸加重,加快了脚步,按住师兄的后颈,俯身就往日思夜想的脸亲了下去,裹挟着千里之外的江风而来的亲吻,就像狂风骤雨一般激烈,拍打着他几日一来涣散的思绪,在这一刻,终于有了归宿,终于有了凝聚。 唐骄就快要窒息在这片以思念为名埋葬他的深海之中。 面前之人放开他一瞬,叫他终于获得了一息喘息的时间。 还不等他回神。 然下一刻又是更为猛烈的亲吻。 他的身体被迫着往后撤步往后倾倒,猛地靠在身后的架子上,硌得脊背生疼。 那人仍是咄咄逼人,一个重压叫身后的玄铁架晃动不已摇摇欲坠,顷刻之间上边承载的案牍一时如倾盆大雨一般落下,尽数砸落在身前这人的身上。 他听见了隐忍的闷哼声。 唐骄心中一惊想要抬手将他护起来,方抬起手又被人握住,叫人按着脑袋,眼前揉不进一丝天光。 玄铁架上的案牍已经全部掉落在了地上,也不必担心眼前这个疯子再受到什么伤了。 唐骄强硬的将他的头推开,眼中带着怨怼,但抬首看见了他眼中的欣喜,怨怼又尽数化作了心疼。 他抬手摸了摸微生商被砸到的脑袋和肩膀:“疼不疼。” 微生商将他困在片隅之地,环住他的腰身,摇了摇头:“不疼。” 唐骄问他:“如何能在书房胡闹。” 微生商环视了整个书房,案牍七零八落,桌面上的东西也被掀翻了一地,眼中有耍混之后得意的窃喜。 “师兄常在书房办公,我想在这留下痕迹。以便师兄每天处理公务都能想到我。” 微生商指尖勾起汗湿站在脸侧的青丝,手从头发之后穿过,掌心揉捏着师兄细瘦的脖颈,这种任由他掌控、任由他为所欲为的快感,让他生起想要撕毁眼前之人的冲动。 唐骄忽然察觉腰间的束缚一松,玉带怦然落地,与一地的案牍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微生商的力气越发让人挣脱不开了,或许是他怠于练功,就连在他的怀抱中动一下都格外困难。 “师兄,就在这好不好?” 那人的撕咬亲昵未经过他的意愿便游移着向下,唐骄手上拦着,眉头微蹙,分明是抗拒模样:“胡闹……” 微生商抬眸瞧他,望见了满脸的春光。 —— 唐骄不敢相信,微生商这厮竟敢缠着他在书房里胡闹了一天。 他一边抗拒不得,一边胆战心惊的注意着门外,恐有外人突然闯进门来。 不知道过去了几个时辰,身心俱疲,连手也提不起来。 就连微生商漂亮的脸,也因他的索求无度在他眼里逐渐变得狰狞可怕。 微生商凑过脸来索吻。 唐骄侧头避开,他挡着脸,遮住自己离开了正常节律的喘息。 只听那人在他头顶喃喃道:“师兄,您烂在床上多好……” 什么! 唐骄猛然抬眼瞧他,只是下一刻瞪大了眼,又无力的倒回了他有力的臂弯之中。 实在是太过分了……热得像要烧起来一般…… “真漂亮。”微生商心想,也如是道了出来。 师兄艰难隐忍着口中的低吟,反驳他的爱慕:“我一个男人……说什么漂亮……” 不知怎的,听到他这一番话,微生商竟停了下来。 唐骄红唇轻启,不解的抬头望着他。 眼前之人忽然笑了起来,垂头在他颈间低低的笑着。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微生商。 耳边的声音慨然而又幽怨:“师兄,这么多人爱你……” 唐骄的脸被人捏住,逃不开与那人的对视。 圆顿精致的眼睛黑白分明,真想叫人舔一口。 微生商咬了咬牙,看着眼前的脸笑着道:“你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狐媚样儿,勾引谁呢?” 唐骄愣住了,只觉心底发寒。 微生商置若罔闻,继续道:“这么多人为你前赴后继,真是,叫师弟……” 他恸心垂首:“难过……” 微生商捏着唐骄的脸,看见后者眼中泫然未落的眼泪终于从眼角滑落了下来。 “哈!……哭了?” 微生商将人困在怀里,胸腔震动,发出抑制不住的喜悦。 唐骄只觉得身上承受的汹涌更甚,几近叫他麻木,他伸手推阻:“阿商,你……等等……等等……” 他一边承受着,只感觉神海涣散抓不住眼前的浮木,就连头顶的屋梁渐渐的离他远去。 …… 微生商停了下来,怀中之人没了声音。 他亲了亲师兄的眼睛,试探着喊道:“师兄?……” 没有应答。 竟然晕了过去。 师兄浑身青紫,有些叫人不忍直视。 他起身抱着师兄放回椅子里,用掉落一地的外袍盖在了他的身上。 他坐在一旁满是狼藉的地上,百无聊赖的端详着屋中凌乱的摆设。 下人送饭到门前,他吃了一些,给师兄留了一些,但直到饭凉菜冷,师兄仍睡得酣甜。 直到夜半三更,师兄才悠悠转醒。 —— 唐骄做了一个梦,梦到微生商压着他,要让他窒息而死。 他被梦境吓醒。 然而甫一睁眼,入眼的又是师弟那张放大的俊脸,正不偏不倚的对着他。 他忽然有些觉得有些恶心。 谁知面前那人竟然恶人先告状般,眼泪大滴大滴似珍珠一般滴落了下来。 唐骄一脸的难以言喻,掀起眼皮问他:“哭什么。” 得了他的询问,微生商一颗脑袋就蹬鼻子上脸的埋进了他的怀里,哭诉道:“师兄,前线战事紧急,实在太过想念师兄,才做出此番大逆不道之事……” 他缓缓抬头神情委屈,恃美行凶:“师兄疼我……” 唐骄心间一软,指尖划过他的眼睫,垂首吻去了他脸上鳄鱼的眼泪。 Chapter 33 奔狼山、窕山湖、连火营 微生商将熟睡的唐骄抱回了卧房里。 他走前打开了床头的暗屉,里边装的口脂整整齐齐摆放其中。 微生商取出一盒,里边的膏体完好无损,想来嫂嫂与师兄恐怕极少同床共枕,甚至是除了装样子以外都不相干。 他眼底含笑,指尖挑出红色口脂涂抹在师兄略微泛白的唇上,倒是衬得很。 —— 属下见将军消失了整整一天两夜,身上有奔波的辛劳,脸上却只见餍足,不见疲倦。 将军还真是世之奇人…… 微生商余光瞥见张怀的目光,扭头望了过去:“擒云呢?” 张怀愣了愣,忽然缓过神来:“回将军,擒云在贺良将军手下押送着。” 擒云是微生将军给丁丁取的名。 他心道风将军与微生将军同出师门,为何二人的品味与性情却是如此天差地别。 贺良手下将领对擒云爱不释手,又怕又喜欢一个不停的上前逗弄,那擒云本该由他部下押送,谁知士兵和将军一致对外,都是些流氓性子,将擒云团团围住不叫他们近身。 那贺良竟还敢叫他帮忙掩护。 掩护个屁。 —— 大军过江之后,微生商率领着八千人马一路沿着禹州城外偏僻小道北上,随后又往东走,最终才从贺水关走进城门,于大街小巷之中安营扎寨。 如此峰回路转,叫士兵和将领都吃了不少苦头。 大军之中对此颇有怨词。 左靳虽已领结盟之情,却对他们仍是忌惮,况且此时禹州城中尚且不安稳,如若叫他们从城中走,那才是要命的事。 —— 刑冬青做监军随军一起到了贺水关。 如今禹州城中不平静,大军主要在城中巡逻游荡,为的是将天侯军余孽剿灭干净。 而剩下不多三千人左右,微生商用不惯,便让他们登上城门做弓箭手在樊州军撤兵时做掩护。 刑冬青看不透此人,微生商的这番安排摆明了对他们禹州军毫无提防。 且樊州军队为贺水关出力,军士们被明令禁止与百姓秋毫无犯,甚至只能结营睡在路边。 刑冬青虽有满腹疑问,却也问不出声,因为他知道,自己一旦问了,这些需求便也会被摆在明面上,反倒有了瓜李之嫌。不知者无罪,若是知道了还不为樊州军改善条件,那便是他们禹州的过错了。 到时候樊州倒戈相向,也应是情理之中。 他犹豫良久,措辞道:“将军,您为何还带着这位一同上任?” 微生商见刑冬青看着一旁安然无恙的败军之将一脸复杂。 他淡声解释道:“此人辞藻华美,工于谄媚之词,如此杀了岂不可惜?” 李衡君也点头称是。 刑冬青更加奇怪了:“既然将军都知道他是何等阿谀奉承之小人?为何还留下他继续用事?岂不怕一颗老鼠屎,坏了樊州军一锅粥吗?” 听刑冬青如此评价他,李衡君一脸阴沉,却也是隐而不发。 微生商闻言一笑,道:“没想到刑天师竟然是如此光明磊落,眼里容不得一颗沙子的人。” 微生将军这话里有话,刑冬青听出了他的意有所指,冷冷笑道:“并非如此,在下只是以为微生将军生的如此仪表不凡,竟然忘了您也是工于心计、手段狡诈之人。” 微生商笑意温良:“刑天师对在下真是关怀备至。” “将军客气了。” 微生商观两周地形,此两周之间山脉绵延起伏不大,不似蜀南之地可借山谷高川等地势做碍口,越往北走地势越是平坦,幸贺水关所据之山头较其他山脉要高得多,易守难攻,也能叫城楼之上的弓箭手发挥出最大的优势。 但他既然来此,便不打算空手而归。 伊威将军善奇谋,曾靠疲兵之计以及空城计攻下并州及其和州两地之间的重要关隘。 此人礼贤下士,待军中将领兵士如亲兄弟一般,在军中享誉有“厚德将军”之美称。 这般看来,此人实在是完美无缺。 如果是别人,靠奇袭致胜是在合适不过的,但…… 刑冬青道:“将军却是靠夜袭顾伯玉营寨,取其项上人头如入无人之境而扬名于世,就怕将军此行若故技重施,反乘了下风,一个不查便落入敌军陷阱。” 李衡君问:“那水淹营寨可行否?” 微生商摇头:“不可行。” 他指了指并州城中一处湖泊:“其地广数十里,放进去的水还没能淹过他们的脚底,就被这窕山湖给吸光了。” 刑冬青面上为难:“难道将军就没有可行之良策了吗?” 禹州并州几年来相安无事,并非阆中仁慈不想取也,这攻城的难处都已经摆在了明面上,第一是伊威将军固守尹城,其中伊威将军手下的连火军骁勇盖世。 这第二便是贺水关虽然易守难攻,但若要进犯并州尹城,势必要下山。 然,尹城之中的守卫却能够将贺水关动向瞧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根本无法奇袭啊…… 而今禹州城中势乱,倘若那一位未雨绸缪,在贺水关出关之路上——奔狼山间设下埋伏,晋时,樊州兵马就算插翅也难逃。 只见微生商招了招手,一人领着一个小孩走进了帐中。 刑冬青定睛一看,这小孩名叫赵成,与军中士兵私交不错,穿着虽朴素了些,也还能看得过去,却不知是不是个孤儿,常被人叫小叫花子。 赵成甫一进来,便对着微生商作揖拜道:“六师兄。” 微生商原是看着地图,闻言转了半身去瞧赵成,眉间疑惑,似是对着称呼有所怀疑:“六师兄?” 赵成笑嘻嘻道:“是啊,六师兄。”那副狡猾的样还挺有风萝的味道。 微生商不置可否。 “今日过了午时,你和这个人。”他对赵成指了指李衡君:“跟着他去连火营中,见了谁的面就把谁记下来,回来之后把他们的脸一一画下来,交给师兄。” 赵成原本还听得心不在焉的,得闻微生商最后一句,立马变得兴致勃勃:“师弟听命!” 刑冬青问他:“你画他们的脸作何?” 微生商淡淡道:“认个脸熟,到时候方便一击致命。” 刑冬青皱眉道:“将军当真要袭营?” 见刑冬青心存疑虑,微生商本不愿多言,就见赵成吹嘘道:“你忧心这些作何?我六师兄可是一人能破万军,那连火营必当不在话下。” Chapter 34 贺水关:以虞待虞 连火营中传了开。 当日午后,传闻中那位美阎罗坐下说客前来伊威将军营中,借游说之词,行贿赂逢迎之事,其卑躬屈膝、奴颜婢色之丑态传遍连火营,贻笑大方。 伊威帐中兄弟更是捧腹大笑。 黄章指着伊威,睁不开眼的发笑:“好弟弟,这便是你望穿秋水之旗鼓相当的对手?!我看他帐中说客都如此卑躬屈节,那他军队士气不得萎靡成什么熊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伊威之庶兄伊邵,笑得大掌将面前的桌子一拍,那桌子发出恐惧的响声,垂垂危矣,他叫着伊威之字,慨然笑道:“重光啊重光,那说客前来还不忘带孩子,他此举可不只是轻视樊州军,更是轻视了重光你啊!” 此二话一出,满座哄堂大笑。 “况那禹州城中大乱,樊州军迢迢而来疲乏倦怠,我看!优势在我!” “此战我军必胜矣!” “哈哈哈哈哈哈哈——” 伊威也不由得发笑抚掌称是,任由他们东一句西一句的猜测那微生商的意图和兵力,天马行空的到处游走。 直到众人笑得差不多了,伊威拍了拍手:“诸位,听我一言。” 顿时,整个帐中安静得针落可闻。 那主座上的伊重光分明一动不动,可周身的随和亲切之气质顿时凛凝得权威不可冒犯。 “在下以为,我连火营中各位皆是智勇双全之士,还未开战,就都算得我连火营庙算居多,优势在我,此番作战信念乃是纵观宇内都少有的雄师之志,叫本部院谓为欣叹呐。” 伊重光此话一出,不少部将沾沾自得,却有人发现了他话里有话,面色沉定下来。 果不其然,下一秒便听他道。 “然,敌军之骄兵之计,在本部院看来,效果也是非同小可!” 伊重光并未损任何一人,两句话分别涨了两方的威风,却叫方才不以为意洋洋自得的将领垂首自省起来。 伊重光视线一扫,见他们都有了了悟,便收回方才施威释放的气压,顿时眉开眼笑,站起身对众人道:“诸公,开战在即,本部将聚各位到此间来,为的就是商量对策。既然诸公都有领会到敌军之狡诈,不妨集思广益,多出谋划策,以便我连火营早日凯旋,归家宴饮的好啊,嗯?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心中阴霾皆消,朗声笑了起来,起身聚到沙盘之前。 黄章首先道:“如今禹州城中亏空,但仍有余力驻兵守城,而樊州军与禹州军因微生商引来的天侯叛乱结怨,依我看来,左靳对贺水关之战必不会尽心尽力。” 伊重光点点头,看向众人问道:“诸公觉得如何?” “俺也一样!” “……” 作为连火营中的谋臣,杜诩提出否决意见:“在下闻言,那刑天师刑冬青,此时却是在微生商帐下做监军。” 众人听闻这个名字,皆沉默不言。 有人发问:“那要如何引起战火,却又不失我军军威呢?” 伊邵粗中有细,他指着奔狼山以西,西山西侧的一条绿林道说:“若正如诸位所言,那我以为他们若要下山突袭,必定会走这条路——吕泽,而并非我军抬眼就能盯察到的奔狼山。我们若派兵前去堵住山口,在山间埋伏,趁他们下山时伏击,便可首战告捷。” 伊重光颇为赞同,他指着西山补充道:“此山为贺水关之要地,虽不比狼本山之重,却也是一个战略要地,如今樊州军八千人马在奔狼山与西山之间极有可能顾此失彼,我们正好趁他们兵力空虚,攻占上西山,又在奔狼山外用重兵把守,到那时,他们必定会从吕泽下山。” 众人听了恍然大悟,皆道:“将军之言令我等茅塞顿开,犹如拨云见日啊!” “……” —— 微生商看着刑冬青送来的地图,他伸手在“吕泽”之处点了点:“这是什么地方?” 刑冬青道:“此地为西山西侧一处小路,鲜有人知,树木茂盛杂草丛生,就算连火营从此间上山来也可轻易挡矣。”说着,他补充道:“但若将军想从此路下山,请需小心连火营在山间埋伏。” 微生商将指尖向右移,指向了西山:“我看此处山路险峻,连火营可有把握攻上来?” 刑冬青看着此地眉间闪过忧虑:“西山山石锋利,山路崎岖难行,就算贺水关本地人也极少从此通过,倘若大军从此间上来,难度不小,但若是有本地人为其做指引,倒是方便得多。不过将军放心,此地有兵士把守,虽不多,却也足够抵挡。” 微生商闻言轻笑:“撤军一半下山。” 刑冬青皱了皱眉:“将军可是在说笑?此地关隘险要,对贺水关来说不可或缺,倘若连火营占领此地仅几日还好,若是叫他们彻底摸清了路,从西山堂而皇之的攻进贺水关便只在旦夕之间而已!” 他说完这句话,面容冷冷补充道:“那伊重光不过二十有六就能炉火纯青的统帅连火营此等军队,还望将军莫要小觑!”他如今看着微生商,却像在看敌人。 张怀听刑冬青这般说话,干笑着劝慰:“还请天师放心,我家将军不会为敌张目,若将军有什么举策叫天师不理解,等击破他们连火营不就清楚了?” 贺良在一旁剔着牙齿,看见刑冬青朝他看来,也是蛮不在意的宽慰:“是啊刑天师,你大可把心安放在肚子里。” 刑冬青面露哀恸,忿忿对微生商道:“难道将军与你的部下,皆是此等目中无人!狂妄自大之人哉?!如今将军与禹州联手,将军却仍旧处处遮掩,岂不是不将我刑冬青和禹州放在眼里!” 贺良听他急了,面上有些无措的呆滞,那张怀上前慌张劝了两句。 赵成此时闯入帐中来:“师兄!您要的肖像我给您画好了!” 微生商接过道了声谢,拍了拍他的后脑道:“去玩。” 赵成却没着急走,他一开口便暴露了方才在帐外听墙角的事实:“刑天师多虑了,并非我师兄刻意隐瞒,只是我师兄深谋远虑,他走一步算十步,那伊重光还没跟上来呢。 如果如实同您说了,他又要如何证明事情的虚实呢?况且天师您生性善疑世人皆知,就算我师兄同您托盘而出了,你又怎么能不猜疑,我师兄的高瞻远瞩,不是与那伊重光暗存阴私,一道来算计你呢?” 赵成此话说得尖锐却透彻。 贺良与张怀闻言都欣然点头,这便是他们不加思考,只用听凭将军调遣的原因。 刑冬青竟被此孩童的无忌之言给镇住了,他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微生商:“将军,此稚子所言为实?” 微生商没有及时应声。 他忽然发现了自己领兵时的缺口,便是一人独断,手下部将极少思考。 他虽然已经自顾自算到了最后一步,甚至还将自己人算计了进去。但他此举分明是辜负了他人的信任。 他舒了一口气:“天师教训得对。” 既然已经志在必得,那说出口便也是无碍事的。 Chapter 35 贺水关第一回合——西山沦陷、火烧吕泽 夜色将沉。 贺水关中樊州军士卒军士皆起了困意,餐风露宿的就地安寝起来。 恰在这时,西山上忽然响起兵士的嚣声喊声!山间燃起火炬!锣鼓齐鸣! 贺水关中的将士皆由梦中惊醒,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的望着远方向他们示威呐喊的火把! “报!——” 从西山上败北而归,疾驰而来的小兵在将军帐前滑然跪下:“报!——” “天师将军!那连火营中黄章趁夜带着三千人马攻上了西山!将士以少敌多,不济,被他们攻占下了地盘!” 倘若微生商不命人撤兵,这西山是极有可能不会遭人攻陷的! 贺水关上的士兵多有怨恨。 然而刑天师闻言惊醒,看见的是一旁和衣未眠的微生商,他道:“将军,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 微生商等的就是这一刻,他叫上张怀,领了一千枕戈待旦的兵马,跨上求雪便往吕泽赶去。 一千士卒浩浩荡荡的即刻奔驰离去,一些不明所以的小兵呆愣的看着这一切,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西山不是刚被攻占下来吗?他们怎么像早就准备好随时行动一样? 刑冬青瞧他们背影远去,站在原地注目以待,担忧惴惴。 微生商领着一千人披星戴月的往吕泽奔走。 终于,他们站立于坡顶,看着眼前树影摇动、寂静无声。 张怀回马问后军兵士:“东西都带上了吗?” “带上了。” 微生商策马站于风口。 先前西山上领军后撤的将领也在这一千人之中,他笑容满面的迎上前来对微生商道:“果不出将军所料!今夜带兵夜袭西山之人就是黄章。” 微生商点头,对他道:“辛苦了。” 伊重光手下两大将领,一位是黄章,作战勇武万军难挡,适合猛攻,对标的是他座下贺良。另一人则是伊重光之庶兄伊邵,虽也英勇威猛却粗中有细,比起张怀有过之而无不及。 此次吕泽伏击,不出意外,应是伊邵亲来。 伊重光知人善用,善于引导部下,这点远超于他。 他将伊邵肖像分发与军中士兵观看。 对他们道:“见此人即刻吹响骨哨!引将军来擒!” “是!” 几个小兵托着木桩和绳子分别系在了微生商坐骑求雪和另外几匹马的马肚上。 求雪摇摇尾巴,仰头嘶鸣。 微生商见月上梢头,差不多要开始行动了。 他当即策马入山林,跟在微生商身后的仅有零星几名精兵将领,其余士兵分散潜入林中,大肆摇晃着途经之乔木灌木。 一时之间,林动鸟惊起。 —— 伊邵领兵埋伏在半山之间,等微生商落入包围圈中便截杀其后队,吕泽坡下也有伏兵,任其就算长了翅膀也难逃。 听见声响逐渐靠近,伊邵矮了矮身子,忽而前方传出马踏林间的巨响,接着便是千军万马一般的浩荡声势冲进了包围圈之中。 他屏息以待,感觉后边声音渐渐淡去,将手一抬。 顿时间,锣鼓喧天。 “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生擒微生商!” “活捉微生商者!重重有赏!” 叫喊声穿云裂石,如此突袭,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能被吓得呆若木鸡。 林间伏兵骤然冲出,快步往前围拢在了一起。 然而就当他们闷头往前冲,正要刀剑相交之时,却借着身后之火光看清了眼前之人的身影。 他们与同僚面面相觑,身后燃起的熊熊大火更是叫他们不知所措,兵荒马乱。 火势之凶猛异常将他们团团围住。 有人忽然惊觉,高声尖叫:“有人放火围山!快下山!快逃出去!” 一人出声,前呼后拥。 “中计了!” “快逃!” “我们中计了!” “我们中了那微生商的奸计!” “快逃!再不逃就要被烧死了!” “伊邵将军何在!?” “不管了!走为上计!” 一时之间,吕泽破充满了逃命的叫喊声! —— 而脱离了众军士的伊邵在一鼓作气冲出时便遇上了一将首,那人容貌明艳,叫他一眼便认定了此人就是微生商,只见他目标明确的挑着长戟直冲他门面袭来。 伊邵当下便意识到中了计,眼看林间熊熊烈火燃起,额头冒出细汗,他高声惊呼,命众人撤退。 他正要回马逃离,那微生商紧紧相逼,而他路过之处时时有樊州军躲在从中,一当他经过便吹响骨哨,叫他逃无可逃,退无可退! —— 连火营。 “报!——大将军!微生商放火烧吕泽,火势汹涌,少数被困在了吕泽之中,遭樊州军生擒!” 伊威忽的站起,他稍稍平定心神,略显着急的追问道:“那伊邵将军何在?!” 小兵面露泣色:“那微生商用诡计唯堵伊邵将军,将军寡不敌众,也叫那微生商生擒了去!” “啊!——” 杜诩连忙上去扶住了伊重光:“将军勿要激动!” 伊重光掩面而泣:“我兄被他微生商抓了去,我如何能不激动!” 他被人扶着缓缓坐下:“我要如何同军中将士交代!如何对父亲交代!”说即此,又赫然发怒。 他提起身旁的革马到猛然站起身,怒气冲天:“我要去救回我兄!找那微生商一战方休!” 杜诩同另外几个将领好言相劝好说歹说,才聚众之力将他拦下。 杜诩忧心忡忡:“将军听我一言!如此贸然前去定又会中那微生商的诡计!带我们商略一番再做决定!” 伊重光哭皱了脸悲戚摇头:“做什么决定都不如找回我兄重要!我只一人前去骂阵!你们休要拦我!” “诶!——”杜诩长叹一声:“重光将军您先请冷静下来!某有一计!” 听他声音震怒,伊重光终于停下了动作,众人皆看向杜诩。 “先生有何计策?” “唉。”杜诩又叹一声,方才不过是为了稳住将军才这般大放厥词。 伊重光一瞧便知道此人是在乱说,将要拨开众人闯出营帐,那杜诩忽的计上心头。 “将军!西山!” 此话一出,那挑刀欲出的伊重光忽的顿住。 “将军!就是西山!我们此行可佯装移兵西山,诱那微生商及其军队走出贺水关外,我再设计……用此计擒住微生商,到时候我们便以一换一,让伊邵将军全须全尾的从贺水关之中安全出来!” “诶呀!”此时却是伊重光的慨叹了,他一拍脑袋,焕然惊喜的灼灼目光看着杜诩:“还是先生于泰山崩于前而淡定自若,本部院真是被冲昏头脑了!真是……真是……” 他这般说着,便转头对众将领道:“就如杜先生所言,明日一早,即刻行动!” Chapter 36 贺水关第一回合 刑冬青见微生商当真如他所言,带着伊邵凯旋而归时,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同时也在心中高看了此人三分。 微生商命人将伊邵带下去好生款待,勿要亏待了他。 刑冬青上前相问:“依将军所言,下一步可是出关安营扎寨了?” 微生商点头称是。 “那大军什么时候出发?” 微生商道:“今夜三军有功,无论是随我上吕泽烧山的,还是西山审时度势撤兵的,亦或是奔狼山上守关的将士。明日犒劳三军之后,再出发也不迟。” 他朝刑冬青笑了笑,走入营帐中歇息去了。 刑冬青知道,微生商这是在等连火营拔寨西山。 前日午后听了微生商的计策,他心中大受震撼,一面真的担忧如同赵成说的那样,樊州军联合连火营倒戈相向,一面又不由相信微生商,思索着微生商的计策之中是否有什么漏洞。 但照他这些年对连火营众人的了解来看,微生商的谋划似乎没有失败的可能。 微生商对人性玩弄之深,在禹州陷入天候之乱时他就该有所领悟了。 而今更是望洋兴叹。 —— 伊邵遭人擒住,一觉得领军失利颜面无光,愧对诸军将士; 二是在敌营之中时时小心提防,却再也不见他们将军身影,甚至不见审讯兵前来探听消息,只是好吃好喝的招待着他。 结合他先前在吕泽的猜想,让他心中生起不祥的预感。 这一连串的举动就好像被人设计好了一般,所有人按部就班的往里跳。 他睁着眼一夜未眠,终于等到第二日,监牢之外人声鼎沸,他站起身来朝窗外一探,大约知晓了他们是在为昨夜火烧吕泽生擒其方将首而庆贺。 而自己身为败军之将,落得满屋萧条。 然樊州军似是各个都没有脑子,陆陆续续到他跟前落井下石……虽不至于折辱,但就是来到他跟前嬉笑饮酒,好不自在! 在他眼中,又跟折辱何异呢! …… 也不知道重光是否会冲动行事,但愿杜先生能劝住他才好…… —— 微生商今日一早视察过三军之后,只身前往牢房中去了。 才不过一夜,那伊邵便肉眼可见的变得萧瑟可怜。 那人身披甲胄,血迹零星,背对着微生商席地而踞。 他道:“想杀便杀,男子汉大丈夫老子还怕你不成!” 少年淡然俯视,开口道:“在下久闻伊邵将军大名,心生仰慕。” 伊邵闻言一愣,冷冷摆手回道:“如今还不是微生将军阶下之囚,在这信口胡诌,不过就是为了折辱某罢了。某什么都不知道!你就算说得天花乱坠!某也球都不知道!” “来人。”微生商朝外招了招手,两下人便捧着干净的衣服进了牢房之中:“给将军沐浴更衣,午时下山。” 说罢,他便转身离去。 午时下山…… 伊邵猛地回头,眼中闪有亮光。 微生商将自己带出贺水关难不成是将他充作诱饵引重光中计乎? 不可能,重光昨夜未来叫阵想必是已经被杜先生给劝住了,连火营到现在还没有动静,说不定重光已经想好了计策如何对付这微生商。 但微生商又有什么把握,竟敢堂而皇之的带着他下山去呢? 伊邵陷入沉思,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 “如今吕泽被烧了个干净,目光所及之处没有藏身之地,也不怕他伊重光在山间埋伏了,趁此机会从吕泽直下贺水关,打他连火营一个措手不及!” 贺良举杯慷慨激昂,一呼百应。 张怀端着耳杯,不喝酒,也不言,贺良看他奇怪,凑过身去问他:“有小将军在,你如此愁眉苦脸的,还怕攻不下他们连火营不成?” 小将军是军中暗地里对微生商的称呼。 微生商虽智多近妖,用兵如神,但到底是个没有及冠的孩子,甚至于军中年纪不及他的少之又少,以故严肃庄重的称呼其为微生将军总觉得难以启齿。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有人头一个带起了叫“小将军”的风气,到了如今,便以之代称。 “我总觉得……小将军这次的话似乎说的多了些。” 贺良喝得半醉,愣愣的瞧着他点头表示赞同。 张怀踌躇片刻,又道:“以往他只是下命令叫我们去做,从来不会解释,但这次……” 贺良也是回过神来:“是啊。”他恍然一惊:“昨夜出兵之前小将军甚至提前告诉我们西山将要被他伊重光夺去,叫我们将计就计,佯装出兵征讨实则是放火烧山在吕泽擒住伊邵……” 他想了想,察觉到了不对:“小将军是如何知晓那伊邵在吕泽埋伏的!” 二人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真是怪哉…… —— 三军宴饮罢,微生商带着五千兵马从吕泽下山。 半山腰上,他看见张怀与贺良二人彳亍着想要说什么但又一个也不肯上前。 刑冬青骑马路过他二人身边睨了他们一眼。 “你们有什么想问的,不如问我。” 贺良被人戳中心事,连刹那间涨红将要骂人,张怀连连将他挡在身后,朝刑冬青作揖拜而问之:“天师能为我二人解惑?昨夜吕泽擒伊邵之事?” 刑冬青一捋美髯,笑而答:“那伊重光想要攻上贺水关却碍于没有通路,于是攻上西山想要将你们大军引下山来。而到那时,樊州大军若是直接从奔狼山上下去,便暴露在了连火营的铁骑钢刀之下,所以伊重光猜测你们会选择从吕泽下山,于是提前埋伏,等你们匆忙而来,在半道而击之。” 张怀恍然大悟:“所以小将军才提议将西山兵力调走一半!为的是能叫连火营自作聪明埋伏半路!然后设计将伊邵擒下!” 他又问:“那为何小将军就知道来人是伊邵呢?” 刑冬青回道:“这就是更深层次的问题了,你们倒不如先猜一猜你们小将军接下来要如何用计?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一边笑,一边走远。 贺良透出半个身子,疑惑道:“没有连火营埋伏,我们成功下山不就能直奔他们营地了吗?” 张怀反问:“那我们为何不昨天夜里就去奇袭?” 贺良答得理所应当:“昨夜樊州军士疲乏,不应再战。” 张怀一愣,觉得他答得很对,但又觉得不会是小将军的答案。 “或许是昨夜伊邵兵败,小将军早已猜到他们会有防备了呢?” 贺良:“……有道理……” Chapter 37 贺水关第二回合——西山疲兵;暴揍赵成 微生商率军在吕泽坡下安营扎寨。 探马来往奔驰在连火营的原驻军之地与吕泽坡之间,虽然微生商已经料到伊重光早已全军拔寨西山,但此行为的是掩人耳目尔。 已然到了午后,微生商在营中集众将士询问他们何人愿意出征西山,其中贺良与其部下最为积极踊跃。 张怀劝言:“此去西山是我们占下风,西山易守难攻,就算你部下兵马全为贺水关本地人也难以取胜。况且那伊重光善于用计,还是要小心为上。” 贺良瞪目道:“难道就束手无策,任由他们占领西山头了吗?” 张怀呆呆反驳:“不,我的意思是你容易冲动行事……” 张怀还没说完,此话便被微生商打断:“进攻西山之任务就交给贺良。” “啊?……”张怀有些不理解。 还不等他弄明白微生商此举意图在哪,小将军便宣布了散帐,贺良瞪了他一眼,怒冲冲离开了,唯有那刑冬青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 张怀看了一眼微生商,不敢上前去问,于是乎追着刑冬青来到了帐外。 “刑天师,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说的没错,贺良性情冲动容易中那伊重光之计,冲先锋之要务就算不是小将军亲自上阵,让我先去探路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啊……” 刑冬青似笑非笑的望着他:“你觉得你心里想到这些,小将军他能想不到?” 张怀一脸苦闷:“就是在下猜不到小将军的意图所以才特意来请教天师您的啊!” 刑冬青想了想,对他道:“依我现在看来,小将军想要维系一种平衡,一败一胜,以来迷惑伊重光的感知,引诱他们出山,以便一网打尽。” 张怀沉默良久,似懂非懂。 赵成偷听了一耳朵,回到营帐中去问师兄。 “师兄,你是这个意思吗?” 微生商无言看着眼前这个分明就比他小两岁的少年,怎么像傻子一样:“我想什么能告诉你吗?” 赵成“啊呀”一声,大声哭诉道:“师兄师兄,一日为师兄终生为父,我还能为虎作伥,反过来弑父不成?!” 一说到这个,微生商便想起来风萝那个小疯子当年为了求他带自己走给自己三叩头的事,不由得笑了起来。 那赵成一下便看了呆了,微生商瞧他这副蠢样,等他一眼:“你还有事?” 赵成痴痴笑了:“没想到师兄还会笑。” 微生商忍无可忍,提起戟便直指赵成首级:“无事便给我退下!” 赵成被吓一跳,差点跳了起来,连连后退道:“好师兄!我走!我走还不行吗!” 一边说着一边鼠窜而逃。 他娘的,风虎那小子不是说六师兄很平易近人吗!这他娘的叫平易近人!? “慢着!” 赵成一个急停,颤颤巍巍转过捧着手身谄媚的笑着:“师兄还有何吩咐?……” 还没站稳,一根麻绳就被丢在了自己脸上,微生商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说给你听 也可以。”他抬下巴点了点那根麻绳:“把自己捆上,不准离开营帐半步。” 赵成听了有些犹豫,他确实是想听这六师兄的袖里乾坤,但是也不是为了听这东西就不顾自己的小命啊,倘若那连火营的兵士从山上突然攻了下来,他要是来不及逃可怎么办…… “不想听?”微生商瞥他一眼,冷冷道:“原本是看在你我同门师兄弟情谊的份上,不过你不领情,我看着六师兄阁下还是别喊了,在下担不……” “起”字还没说出口,那赵成便着急忙慌的把自己绕了个捆,连连道:“我捆!我捆!嗨!都怪师弟没眼力见不识泰山!师兄的教导师弟当然洗耳恭听!” 微生商笑了笑,上手将那赵成捆得毫无抵抗之力,罢,直起身来拍了拍手。 一脚将那赵成踹进椅子里。 “此行只能输不能赢,为的是将筹码递到伊重光手里,到时人质交换,我引两千人在吕泽坡下左右翼埋伏,到时候交换完人质之后那伊重光追上前来,将他们一网打尽。” 赵成听完忽然感觉自己上当受骗:“六师兄,你唬我呢!这伊重光还能不知道你埋伏他?就这么毫无防备的前来追击与你?!” 微生商被人质疑,指着他的鼻子笑骂道:“说到这份上了还不懂?平阳子收你当徒弟真是瞎了眼。” 谁知这赵成被人骂了好不生气,反而春光满面一脸笑意:“我还不知道师兄还会有如此生动一面!看来面若冰霜是做给外人瞧的,师兄对我如此和煦,想来是心里有师弟!完完全全接纳师弟我了。” 微生商简直气笑,刚好在外没有狄秋风萝练手现在手脚发痒,一脚将那赵成连着凳子踢飞步,活动手脚要好好收拾收拾这个贱胚子。 “啊啊啊啊啊啊啊——” 赵成被踢得脸着地,手脚无法发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六师兄似地狱里的黑白无常一样一步一步前来找他索命。 “师兄!师兄!是我错了!请师兄饶命!” 微生商一只腿跪在他身前,手拽着他的头发逼他与自己对视,看着赵成这小子吓得心惊肉跳的面容,直冒傻气,他反而没觉得此人的冒犯有多可恨了。 他警告道:“小子,我念及同门之情才不杀你,你要是再信口雌黄,挖了你的眼睛!” …… 张怀和刑冬青进帐门时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副场面。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刑冬青试探着开口道:“将军?” 微生商泰然自若的站了起来,刚想回话,小腿便被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 微生商抖了个激灵,下一刻,帐门口二人便瞧见小将军抬脚,鞋面直直踩在了地上那人的脸上,甚至还碾了碾,脚下的那人一张脸被踩得变形,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小将军若无其事问道:“什么事?” 刑冬青:“……将军,您的小师弟似是悲不自胜……” 微生商闻言挑眉,低头看向赵成,地上那双黑黝黝的眼睛也望了过来。 他问道:“是这样么?” 赵成连忙摇头,泫然欲泣。 微生商高抬贵脚,将靴子离开了他的脸面。 张怀愣了一愣,终于回过神来,上前做了拱手礼回报道:“贺良将军前去西山骂阵,那伊重光用疲兵之计,摇旗呐喊锣鼓齐鸣多次戏耍于贺良将军,在太阳快落山时举兵冲下半山腰,随后将贺良将军生擒而去。” 微生商点点头表示知道了,随后招来小兵,让他们找李衡君来:“明天一早上西山去,同伊重光谈判换人之事。” 张怀问他:“将军,您让贺良上阵为的就是放伊邵回去啊?” 微生商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此时地上的赵成忽然大声啜泣起来,张怀见情况不妙,摸了摸鼻子识趣的退了下。 赵成那厮哭得更大声了,营帐之外方圆百里恐怕都能听到他的嘶吼。 没走多远的张怀听到了赵成杀猪一般的控诉:“张怀那厮蠢笨如牛还不如老子!你这个妖艳货就逮着老子打是!呜呜呜啊啊啊啊啊!——” 张怀听了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想哭,下一刻只听到主将帐中传来了更加惨烈的哭声。 他有这么笨吗…… Chapter 38 贺水关第三回合——兵不厌诈;擒重光 “将军,您分明已经将胡贺良擒住,那微生商也主动提出约在明日换质,将军为何还如此郁郁寡欢?” 伊重光来回在屋中踱步,看了一眼杜诩,哀叹一声,又不停的在屋中来回走。 他叫一人前来:“你化做樊州军,潜入他们兵营之中,打探一下我兄可随军前来?又是什么时候来的?” 小兵应声而去。 杜诩问道:“将军是在担忧什么?” 伊重光一脸的忧心忡忡,他摇头晃脑的哀叹:“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有一种被人窥探,而那人又掌控一切的感觉……” —— 小兵夜间来报,回道伊邵将军正在樊州军营中,被照顾得款曲周至,是昨日午时随军来的。 杜诩问他:“你可放心了?” 伊重光苦大仇深:“正是我兄同他们随军而来我才担心!我总在想,贺良昨日被擒,实在是太过顺利了,贺良此人看着急功冒进,而依微生商那人谨慎小心的性情来说,不应该会犯如此错误,况且我兄怎么能随军前来呢?!这全部都像是被他微生商算计好了的模样!” 杜诩长叹一声:“将军您多虑了,您瞧禹州与樊州之间的关系危如累卵,以微生商小心谨慎的性子才应该将伊邵将军带在身边,而非留在城里。 其二这贺良此人某些方面虽如将军所言不假,但是此人勇武,却是一员猛将,用来攻山甚为合理,难不成将军是三日前被火烧吕泽一事吓到,变得草木皆兵乎?” 听杜诩这番一通分析,伊重光竟然渐渐冷静了下来。 他强自苦笑:“当真如先生所言?” 杜诩宽慰道:“将军实在是担心过了头,这世界上哪能掌握所有事物的发展兴衰的人呢?将军大可宽心,明日军方充备,可保二位将军安然无恙。” 伊重光呆愣片刻,终的是长舒了一口气。 —— 微生商起夜时踩到了一个柔软的东西。 他意识到是什么以后脸上一黑,直直从地上那人身上踩踏了过去。 “啊!——疼!——” 赵成自从那日被自己教训一顿后似是同他杠上了一样,每天都来给他找不痛快。 微生商踢他一脚:“你躺着干嘛?回自己帐里睡去。” 那人被踩醒,揉了揉眼睛,坐起身问他:“师兄要去哪里?” 微生商冷着脸道:“与你有什么关系?” 赵成打了个哈欠,往床脚挪了挪,找到一个舒服的方式蜷缩起来:“不去不去不去!师兄夜间毫无戒备,就连我进到营帐之中也未曾察觉,要是有刺客趁机行凶可怎么办?” 微生商反问:“你躺这难道觉得我能睡得着?” “哎哟!~”赵成哀叹一声:“好师兄您就收留我!您前几日揍了我那一顿全军都知道了,如今就算一个伙夫都肆无忌惮的嘲笑我,更遑论与我同帐的那些人了!” 他迷迷糊糊的说完这一串话,又睡了过去。 微生商奈他无何,出门放了个水后回到帐中,丢给地上那人一床棉被后躺回了床榻上。 他闭着眼,声线无有平仄:“如今是有师门的人了别再像个小叫花子一样。” 床榻地下之人毫无动静,微生商不去理会。 过了良久,帐中响起小声而压抑的啜泣声。 微生商被烦的受不了! “你再哭就给我滚出去!” 赵成抹了抹脸上的泪,安安静静的缩起身子,终于酣睡。 —— 翌日,天朗气清。 两军各带五百人马于西山之下交汇,严阵以待。 樊州军释伊邵,连火营释贺良。 两军对峙阵前,贺良灰头土脸,反观那伊邵被关了四天却是容光焕发。 就在二人擦肩而过,各自走回己方阵中之时,一支箭矢如同迅风扫秋叶一般破风疾驰而过。在众目睽睽之下,穿透伊邵之脊背,箭簇没入他的身体之中。 伊重光目眦尽裂,翻身下马接住了伊邵。 “邵兄!——” 只见那罪魁祸首微生商手挽弓弩撤马回身,下令道:“鸣金收兵!” 张怀也被这意外冲击得目瞪口呆,勒马回身时却忘了将自己心神牵回。 “驾!” 伊重光上马便要追杀上前,杜诩连忙拦于马前:“将军冷静!勿要中了那微生商的奸计啊!” 只是这说法明显与事实不太相符,放眼望去,因微生商将令下得匆忙,部下士卒疲于奔命丢盔卸甲弃马而逃! 伊重光当机立断,只听一声令下:“樊州军糜败告退!众军随我杀之!斩微生商首级者!重重有赏!” 众军士奔涌上前,截杀奔波逃命之樊州军! 然不过追去几百步,竟听见两边绿林之中旗鼓喧天!杀声骇人! 左右两翼皆有伏兵赫然冲下山头! “回兵后撤!回兵后撤!” “中计了!快后撤!” 微生商见他们已经闯入了包围圈之内,勒绳回马,提戟直朝伊重光而去。 两人刀兵相向,不过二十招伊重光便难以抵挡苦苦支撑。 他悔不当初! 微生商伺机将他挑于马下。 伊重光带来的五百人马全军覆没,败于吕泽之下。 后,微生商率精兵一百从贺水关中爬上西山,与西山下的禹州和樊州大军内外呼应,将连火营众将士一网打尽。 至此,贺水关一战终于告终。 Chapter 39 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 微生商下到狱中,见了伊重光一面。 那伊重光和伊邵不愧是同宗兄弟,见他来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施舍。 微生商开口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我见伊威将军兵机韬略都远胜常人,如此死了可惜,不如到我座下为事?” 伊重光闭着眼睛,视死如归一般淡定:“大丈夫既食君禄,当战死在沙场,马革裹尸而还”,他睁开眼,淡淡瞥了一眼微生商:“以色侍人,能得几时好?” “……”微生商以为自己听错了,问了一声:“你刚才说什么?” 伊重光朝他冷冷笑着:“我说你以色侍晋王,真是嫌命长,都说君王薄情,到底会是狡兔死,走狗烹。” 谁知面前这人遭他侮辱不怒反笑,神情那叫一个春心荡漾。 伊重光见了鬼似的瞧着他。 微生商蹲下身来隔着监牢看他,笑问道:“我与晋王的私情?怎么连黎室良将都知道了?” 伊重光沉默片刻:“你这条疯狗。” —— “微生商那厮就是唐骄手下一条疯狗!唐骄竟用这等手段拴住这人!也不怕被反咬一口,惹得一身骚!” 郢都丞相府中又是群英荟萃。 伊重光被擒,尹城沦陷,并州现已危在旦夕矣! “微生商此人难道就没有别的喜好了吗?他对晋王这般忠心耿耿,到底是被喂了什么迷魂药!” 正在众人为微生商夺取尹城而感到束手无策之时,下人匆忙来报。 “报!——丞相!门外有一人,声称是曹公的故交,从蜀南而来,愿为拿下微生商出谋划策。” “哦?”曹无晦来了兴趣,问他道:“那人可说是谁?” 不等下人回身询问,众人只听见一阵笑声由屋外传来,由远及近。 “哈哈哈哈哈哈,饮殊兄,阔别数年,别来无恙。” 曹无晦一听声音,倏地站起身来:“月臻君!” 那人一袭白衣皎如朗月,清明透彻,徐步朝众人走来。 下人喝道:“怎不及我通报就擅自前来!” 卢远光见此人的确是曹无晦之故交,便放声喊住下人:“诶……” 下人听见卢远光的话,见他摆了摆手,自顾作揖拜退。 卢远光道:“饮殊,可否做个引见?” 曹无晦恍然若惊,笑着对卢远光及众人道:“此人乃是蜀南人士,诸位有所不知,他便是传闻中那个神秘莫测的玄武宫宫主,月臻君。” 曹无晦此言一出,在座的所有人皆变了态度,神色各异。 月臻君视而不见,如同和风旭日一般朝诸公拜会。 “在下自玄武山中来,有幸得见诸公。某此次前来,就是为了解决郢都之心腹大患——微生商而来。” 卢远光听他言之凿凿,忙问道:“月臻君难道识得此人?” 月臻君含笑点头:“此人与我自幼相识,我们二人亲如兄弟。” 卢远光又问道:“那月臻君为何要助本相对付他?” 月臻君听到这,不由得叹声,道:“诸公有所不知,此人幼时在街上乞讨,被我捡到带回玄武山中尽心照料,全意培养。 没料到此人早已心存反心,趁我不在山中,打伤山中同门,跑下山去。我原本以为他在山间感到孤独寂寞,便忍心不予追究,由他去了……” 说着说着,这月臻君竟然默默流出泪来:“没想到,此人竟用我玄武山间教给他的功夫在山下为害四方……” 他一边说着,一边向众人作揖致歉:“给诸公添麻烦了!” 众人见他如此诚恳忠心,便不忍怪责,皆叫他莫要自责。 月臻君用锦帕拭去眼泪,又接着道:“既是如此,那我便不能袖手旁观,任由他在借着我山中武功作威作福,辱我师门!” “先生大义!” 众人皆叹道。 “是那微生商识人不清,并非君之过错!” 月臻君又再拜谢。 那卢远光问他:“那月臻君有何良策,叫微生商束手就擒呢?” 月臻君闻言笑而道:“我与微生商自幼相识,深知他的底细与爱憎,不瞒诸位,也不怕诸位觉得我龌龊,近日来传遍天下之秘闻,便是在下命人到处传播的。” 那曹无晦一愣,问道:“月臻君说的是那晋王与微生商的私情?……” 月臻君苦笑着叹了一声:“不错,然真相并非诸公所见所闻,甚至是完全相悖。” 月臻君停了停,随后徐徐道来:“微生商苦外人纠缠久矣,自小只要有他出现的地方,就会有围绕他展开的风流秘闻,倘若有旁人对他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他便会倒戈相对。” 言及此,众人恍然大悟。 “月臻君是想要他二人反目为仇,自相残杀?” 月臻君点了点头:“不错。” 曹无晦笑道:“月臻君此次前来真是救我郢都于水火之中啊!饮殊感激涕零!” 月臻君谦辞推脱:“诸位过奖,在下只是想为玄武山清理门户,倘若丞相能将他擒住,还请留他一命,让我将他带回山中,交由山门处置。” 卢远光点头同意。 —— 待月臻君在府中歇下之后,那卢远光又召曹无晦相见。 二人商量了南下抗击微生商及蜀南的策略。 曹无晦建议假借圣意,命阆中主公白卫风之子,白伯兮赴任云州,如今静看微生商与晋王反目成仇,待南方动乱,趁势将并州尹城夺回,进军南下。 白伯兮与晋王结仇,白卫风自顾不暇,那时京军便可乘势而入。 此计策可谓百利而无一害。 只是卢远光眉间忧愁不减。 “既有月臻君襄助,丞相还在忧心什么?” 卢远光叹息一声:“只是觉得,倘若微生商此等天资卓越之将领,若是这般叫月臻君带回玄武山处置了,真叫人扼腕长叹。” 曹无晦知晓丞相的爱才之心,于是心生一计:“丞相,我有一计。” 卢远光眼中一亮:“何计?说来与我听。” 曹无晦道:“倘若我们擒住那微生商,将他软禁起来,交给月臻君一具焦尸,告诉他,微生商已在火中丧命,等月臻君回到玄武山中,我们再将微生商放出来,倘若他从,便为他改名换姓,为丞相效命,倘若他不从,便杀!” 二人相视而笑。 Chapter 40 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微生将军定樊州,结阆中,破尹城,生擒黎室名将伊重光,自此班师回云州。 剑动三军气,衣飘万里尘,百花深处起楼台,夹道迎人花正开。 将军归时,万人空巷嬉笑相迎。 贺良留在了樊州,同风萝一起守城,而张怀则是跟在微生商身侧,一路回到了云州。 他在马上经过一路的百姓身边,侧耳听到了一些流言。 他们在谈论将军与晋王之间的风流韵事。 张怀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将军这个消息。 还没来得及等他作出决定,只见微生商进城以后便将大军交由张怀手中,一人策马,笑靥如花,直奔街道尽头的晋王而去。 只有这个时候,张怀才会想起小将军自出世以来屡战屡胜,正春风得意,也是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 两人眉眼传情,情意绵绵,叫路边的谈论声更加的明目张胆肆无忌惮了。 张怀生怕这些风言风语被将军听了去,将军怒而当街杀人,血流成河! 他简直不敢想象这样恐怖的画面! —— 微生商还不得而知,手下副将竟然有此等天马行空的想象。 他在晋王王妃和各路官员的面前勒马,有下人慌忙的上前拦了一步,被王妃斥退。 “尔等在此造次是何居心?微生将军乃是晋王同门师弟,怎会包藏祸心?!” 她这般护着微生商的僭越,待他下了马,又上前寒暄:“小叔一别数月,今日终于相聚了,这次回来可要多留几日,王爷可是想你得紧。” 此做态一副和蔼亲近的好嫂嫂的模样,叫微生商的笑意一时难以挂在脸上。 微生商强颜欢笑道:“有幸得嫂嫂师兄挂念。” 唐骄道:“先回府上,再另做打算。” —— 或许是那天见到懋英,她的态度实在是随和,让微生商一旬未敢私下踏进晋王府一步。 他每日于府中练剑,狄秋不时会上门挑战,然后是赵成不多时就要闯进府中找打,微生商刚一打发走那武痴又要头疼这没脸没皮的赵成。 身心俱疲,直到来自晋王府的口信传到他耳边时,他还以为是在做梦。 “将军今个怎的如此心不在焉?” 香槿走进他身后,素手纤纤搭在他肩上,给他捏肩。 微生商抬头,一朵桂花落在他的肩头,他喃喃道:“在想,为何得胜而归……我却不欢喜……” 二人一坐一立,于桂花树之下,桂子飘香,落花缤纷,真是一幅郎情妾意、碧海青天的好图景。 唐骄跨入院门前看到的便是这样一番画面。 传闻那位与他七分相似的男人,将手搭在他好师弟的肩头轻拢慢捻抹复挑,而师弟则是乐而失神。 微生商的眼神渐渐凝聚,他看见了眼前皎如玉树,林下风致的……晋王殿下。 肩上的那只手也顿了下,他听见香槿的声音,在同他二人告退。 微生商坐在原地,悠悠瞧着让他神伤的人一步步朝他走来。 他听见自己微哑的声音,带着诘问的意味道:“不是说让我去找师兄么?师兄怎么还亲自前来? 你我私下相见,恐是有损师兄……” “不。”他笑了一下,抬眼道:“有损晋王您的颜面。” 唐骄站在他面前,阖眸之间尽显疲态。 不过两年时间,师兄怎会劳累到此种程度,就连簌簌的秋风,也叫他怕得躲进大氅里,面色苍白,就连嘴唇也淡了颜色。 他试探着伸手向师兄的手背,泛着凉意,被微生商温热的手心包裹着,覆在了他自己的脸上。 “师兄。” “嗯?” 唐骄指腹在微生商久经日晒的脸上轻轻摩挲。 “你不怕?……” 唐骄问他:“怕什么?” 怕什么?微生商愣了一下,怕什么? 怕的无非是世俗人伦、熙熙攘攘…… 但他真的怕这些东西吗?他这几日一直惴惴不安的,到底是在担忧外界的风言风语,还是怕师兄就此要远离他? 他被人抱进了怀里,忽然在想,就算师兄亲他近他只是为了利用他,得到这天下四海八荒、五川八十一州,那他也甘之如饴。 只要师兄还愿意看他一眼。 唐骄轻抚着他的后脑,笑了一声,道:“是不是又在胡思乱想了?” 他捧着微生商的脸叫他抬头看自己,后者却扭过头,不让他看见。 唐骄又问:“是不是又哭了?” 他叹息一声,将人按进自己怀里,也不去揭穿他现在如何。 那人紧紧环住自己的腰,勒得发疼,似是想要让骨血交融。 “真是欠你的……”他轻声道:“怎么一见面就哭,也不肯同师兄好好说句话。” 怀中之人沉默不言,只是湿润濡湿了他的衣襟。 唐骄像哄孩子一般轻轻拍着他的肩。 …… 香槿站在门外的拐角,指甲深深的陷入掌心,将手间的肉都掐出了血印也毫不在意。 他眉头一动,散开了痛楚,随后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开了这处院落。 —— 晋王的车轿自进了将军府中直到第二日也未出来。 云州城中传得满城风雨。 东方欲晓。 微生商从秋梦中醒来。 转头便是师兄背对着他,香肩半露。 他担心师兄着凉,将被子往上带了带,谁知那人闻动静,转过身来,眼中竟是没有半点睡意。 唐骄方要说话,开口间却忍不住掩唇咳了两声。 微生商忙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昨夜里太凉,染了风寒?”他眉头微蹙,自顾谴责道:“都怪师弟,一时情难自禁……才叫师兄!……” 唐骄瞪他一眼,怕他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之言,连忙制止道:“只是吹了冷风罢了。” 遭师兄眼含秋波的一眼瞪视,微生商竟轻抿着唇,有些痴痴的笑了起来,他垂首亲吻师兄的眉头、眼睛,亲吻在他的脸上流连忘返,一刻也不想离开。 这种情形熟悉得可怕。 当初赵成亦或是别人在他面前痴笑,他定要砍了那人的脑袋或是挖了那人的双眼不可。 师兄却是处处忍让对他纵容无比。 师兄到底是心疼他喜欢他得不得了。 唐骄一夜辛劳只觉得身体疲乏,遭人一把搂紧,心在反抗嘴上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华浅有治国之经略,心思敏捷得很。” 微生商唇齿流连在师兄前胸,闻言只是敷衍回道:“能让师兄少操心就好。” 唐骄轻喘一声,揪着他的头发让他抬头,面露无奈道:“我现在就很操心。” Chapter 41 云州记:喜是新承恩泽时 微生商甫一抬头,就叫唐骄看愣了神,少年眼含春光,水波滟潋,纤长浓密的睫毛如同鸦羽一般,鲜红舌头还没完全收回去,面上带着纯情的无辜。 像一只专以吸食人精气为生的艳鬼。 唐骄退无可退,有些难堪的抬手挡住了少年看向自己的视线。 睫毛在他掌心扇动,被一只略大的手抓住,放在了少年的唇边,他感到了手心的濡湿,又痒又亲昵。 “师兄的手好漂亮。” 微生商复压在唐骄身上,手间摩挲着肤如凝脂的细腰不肯离去,甚至有撩火的趋势。 唐骄欲拒还迎的抬手抵住他的前胸,细若蚊蝇的抗拒道:“现在是白天……呃……” 他拒绝的声音没入了“噗嗤”声里。 微生商满意的看着师兄瞳孔微缩,嘴唇不自觉微张的脸,既神圣又色、情,师兄是知道如何让他食髓知味欲罢不能的。 他俯身去吻师兄的眼睛:“师兄分明才承受了一夜,现在怎么又不行了?” 唐骄紧咬着牙关,说不出一句话,眼角氲出泪来,又被微生商舔了去。 “我瞧师兄分明很喜欢,师兄总是言不由衷。” 微生商抬起唐骄的腿,搭在了自己肩上,他看见师兄面上难忍苦楚,侧头在白皙的脚踝之上狠狠咬了一口。 听闻有另外的痛苦便会转移当下的注意,但似乎在师兄身上不奏效,那一双圆润而眼尾纤长的眼带着怨怼,勾人得紧。 师兄就该被拴在床上,日日等待着承受他的恩泽。 唐骄再也难以忍受这种折磨,带着哭腔的声音骂道:“微生商!你是狗吗!” 没有一点威慑力,反而叫微生商脸上笑意更甚。 …… 日渐西沉。 唐骄醒过来时竟发现自己不在屋中。 马车颠簸,叫他本就不适的身子更加的雪上加霜。 右手腕上系着一根铁链,将整条手臂高高吊起,铁链那头死锁着铁窗,乍一眼看去,自己却像个南冠。 他心头一惊,喊道:“微生商!……” 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多么沙哑不堪,他抬手捂着自己的脖子,昨日还光滑细腻的皮肤现在用手稍微碰一下都疼。 他蹙着眉头四周环视着。 难不成被绑架了? 但身下的垫子柔软,身上也披着锦被,将他裹得密不透风。 他正这般担忧的想着,帘子掀开,一张笑意盈盈的脸闯入眼帘。 “师兄,你醒了。” 看清了微生商的脸,唐骄高悬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可是眉宇间还是隐约露着不耐。 “你这是要做什么?为何要用铁链将我锁着?现在又是要去哪?” 遭他这么一连串的质问,微生商漂亮的眼睛耷拉了下来,像一头温顺无害的小狼。 虽然这么形容极其怪异,但此时的微生商在唐骄眼中就是这般具体形象的模样。 微生商转回身去继续赶马,只是将帘子稍稍掀开,让风吹不到唐骄身上,又好叫师兄能听清楚他的声音。 “师兄勿要怪我,此番是得了师命,不算以下犯上。” “得了师命……” 唐骄默默重复了一遍,心中则是狂风骤雨在呼啸,一时之间不知道从哪骂起才好。 平阳子早时便提醒他要注意身体康健,不要如此操劳。 只是晋时安州又生灾祸,比起合德四年的饥荒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与华浅商论,决计以工代赈助安州百姓渡过这段艰苦时日,这几月以来又是龙舟赛又是建筑中秋登月塔,各种事务堆积起来烦不胜烦。 就连华浅也劝他多休息,如今二师弟已有十五,很多事情也能着手帮忙处理,更何况还有平阳子在。 他稍稍落下心,放松不到片刻,又觉眼前昏沉。 但因有微生商的缘故,他还是没闭得上眼。 “那我手上的枷锁,难道也是师弟奉师命而为之?” 外头的微生商没应声,似是未有听见。 唐骄握拳咳了一声,再次开口:“微生商,你别装聋作哑,我问你,为何用链子困住我?” 微生商屈起一条腿,靠着木框,漫不经心的往里一瞥。 他本是不愿做声,等到了目的地桃花源讨得师兄欢心之后,再同他好好解释。 可车内又听师兄柔声道:“难道你还怕师兄跑了不成,没有你,我又能去哪?” “吁!——”的一声响起,微生商勒马而停。 唐骄抬眼看见微生商俯身走进了轿中,眼中尽是心虚和讨好。 唐骄笑了笑,知错能改就好:“给我解开。” 哪知微生商毫不理会他手上的枷锁,跪在他身侧便垂头对着他的唇撕咬起来。 微生商弄得眼前之人眼中氤氲,这才恋恋不舍的分开。 “你!……唉……”唐骄无可奈何的叹息。 微生商看着他的眼睛,喜上眉梢:“师兄当真非我不可?” 唐骄神情懒懒点头,哄道:“非你不可。” 然,微生商这厮闻言却是蹬鼻子上脸质问出声:“那师兄为何弃我而去,非要同那懋英成亲?!” 他这番旧事重提,颇有些咄咄逼人的架势。 唐骄觉得重翻旧账并无意义,反问道:“一桩婚姻,让蜀南与漠汉结秦晋之好,难道这一步有什么错么?” 话落,那微生商冷冷笑道:“那师兄何必用些花言巧语来哄骗于我,好让我为你死心塌地,师兄分明清楚,到底是谁离不开谁。” 唐骄又叹一声,他觉得和微生商待在一起,自己唉声叹气的次数骤然增多,微生商此人心思灵巧,但灵巧也有灵巧的坏处,总是疑心病重,让他无可奈何,却又心甘情愿。 他侧过身子将自己缩在角落:“你什么时候想清楚再说。”他闭上眼:“我若不喜师弟,何必上你府中找你,任你同小情人快活一处不是更叫我清净?” 微生商听他此言,先是愣了一会儿,随后意识到师兄什么意思,嘴都笑得咧开。 “师兄说的是香槿?” 唐骄紧闭着眼睛,学着刚才的微生商装聋作哑懒得搭理。 微生商却是乐得不行。 “师兄这是在拈酸吃醋?” Chapter 42 云州记:桃花溪 微生商笑:“师兄不看我,也不做一词,那我就当师兄吃醋了。” 唐骄抬手将他的头扒开。 没想到头没扒开,手又被擒住,指腹触碰上了一个温热柔软的东西。 他赫然睁开眼:“微生商,你属狗的是不是!” 微生商眉眼弯弯:“师兄骂人也好看。” 唐骄发狠想要挣脱,手腕却被微生商按着紧密相贴,难以离开一寸。 唐骄冷着脸道:“你再不放开师兄就要生气了。” 微生商狭眼笑着,手上动作不辍,道:“哦~原来师兄还没生气呢。” 唐骄移开了视线,眼不见为净。 微生商欺身上前咬住他的后颈,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脖颈之间,密密麻麻,从指尖红到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微生商神清气爽的俯身离开轿中。 内传来唐骄挑剔的声音:“把帘子掀开。” 微生商不做声,策马前行。 随后唐骄又默默出声:“快掀开,散一散气味。” 帘子这才被微生商不情不愿的扯开一半,微生商对上师兄那张红晕酡些,活色生香的脸,又看得呆了,什么也不想动。 唐骄瞪视着他,又羞又恼,说不出一句话来。 “转过去!” 微生商摸了一下鼻子低低笑着,转回了身去。 —— 车马一路辗转,终于到了桃溪山下。 秋季桃花皆败,满山的桃树尽显萧瑟。 唐骄也打不起精神来。 微生商道:“既然都到了这里,就别再想别的事了。” 微生商自小的生存环境便是四面楚歌危机四伏的情形,也造就了他这样一副来去恣意,不喜不悲的天性。 他共情不了天下苍生苦难,那些对于普通百姓来说等同于灭顶之灾的苦难。 也更共情不了,在这些苦难之下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却侥幸得以活命的苦命之人。 或许在他眼里,这些都是可有可无的蝼蚁。 他虽有礼节,却不知其真谛。 真可怜。 可怜他没有普世之心,可怜,他自小所受的苦难,消磨了他的普世之心。 微生商见他看自己的眼神奇怪,问道:“师兄怎么这么瞧我?” 唐骄轻笑一声,摇了摇头:“没什么。” 他抬了抬手,微生商便将自己的小臂伸到师兄手下,任他牵扶着上山。 “三日。” 微生商循声看向唐骄,师兄也直面他的眼睛。 “三日之后,我们就下山,好不好?” 微生商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刚上山为何就想要下山? 但师兄看向他的眼睛诚挚,叫他喉结滚动,言不由衷的道了声“好”。 唐骄弯曲眼眸一笑,也道:“好。” —— 桃溪山是平阳子曾经云游停留过数月的地方,正值秋季,山间农忙。 忽然村里来了两个超脱凡俗的公子,一时间在屋前聚满了散不开的人。 微生商又后悔了,带师兄前来是为了修养身心,不是为了让这群人当猴子看的。 唐骄怕他生气,拦了拦自顾上前同村中之人交谈,不知从谁家拿来了两柄钓鱼竿,携着微生商的手朝村中孩童指引的地方去了。 有小儿童言无忌,用天真纯真的话语问道:“两位哥哥是夫妻吗?” 他稍大些的伙伴,怕事,一把捂住了小孩的嘴直冒冷汗。 微生商无动于衷,只是看着唐骄不做一言。 唐骄温和的朝他笑道:“竟然被你看出来了。” 小孩惊呼一声,绕着他们二人转,看个不停。 二人越过几个山坡,来到一处溪涧前,林寒涧肃,少有人影。 站立于一岩石壁上,对岸一老翁穿蓑垂钓。 唐骄正要就地落座,微生商连忙脱下自己外袍垫在了他屁股底下。 唐骄看他这副小心紧张的模样不由得失笑:“你着凉了怎么办?” 微生商坐到他的左侧,拉着他的手露出了皓白的柔夷。 “不碍事。” 他道。 说着,从怀中拿出一个盒子,旋开盖子,唐骄闻到了药膏清香的味道。 微生商指尖挑起一指清凉,随后涂在唐骄腕间被铁链磨出的红痕上晕染开。 唐骄取笑他:“锁我的时候不知道心疼,这时候知道来猫哭耗子了?” 微生商敛着眼眸,垂首去亲吻他的手心:“我也不知道师兄竟然这般娇气,不过一根铁链就能将手磨红。” 他凑身过去在师兄眼角轻轻点缀一吻。 他看着师兄的眼睛,每一次对视都竭尽所能的倾诉自己飓风般汹涌的爱意。 “鱼上钩了。” 唐骄转过头去看鱼。 微生商看见偌小的一条鱼,还不够塞牙缝。 —— 三日倏然而过,微生商甚至没来得及数清唐骄有几根睫毛,时间便匆匆的过去了。 离去那日桃溪山中不少人前来送行,微生商侧身,望见师兄眼中闪着泪光。 他不明白,但是甘愿为了这样的师兄去死。 —— 合德九年十月。 白卫风之子白伯兮走马上任云州牧,随行前来的还有名震天下的刑冬青刑天师。 卢远光等人认为此计稳妥矣,却不想接下来的局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合德十年初。 正是阖家团圆的时节。 贺水关之战败将伊重光竟举全族之力投晋王座下,阆中与晋王在云州上任一事中竟未能同曹无晦等人的想法一样反目成仇,反而结秦晋之好,集兵尹城,举兵北上。 奉诏讨贼。 Chapter 43 开战在即 合德十年三月。 连火营经过半年的扩招,经过伊重光和微生商的操练之后,其规模与阵势早已今非昔比。 如今的连火营,是黎室军队一朝听闻便闻风丧胆夺路而逃的煞神军团。 此时连火营的其中一位将首独自坐在卫江边上,苦自忧愁。 伊重光在营中久寻不见其人影,便猜想这人定是寻得某个角落弟子伤春悲秋去了,他从黄章帐里偷了两壶好酒,骑上马往卫江边上一路寻过去。 终于在岩石错乱杂草疯长的角落找到了微生商。 他大马金刀的随地一坐,将手中一坛上好的洛河酿递上前:“给你尝尝我们尹城的好东西。” 微生商接过,道:“谢谢。” 伊重光闷了半瓶,尽显风流意气,他蛮不在意的擦了擦嘴角,问道:“在这儿惆怅些什么呢?” 微生商看着他,眼中狡黠,伊重光心下暗道不好。 “师兄今日及冠,我在想他。” “如果是你和晋王苟且的事就别说了。”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微生商笑着转回头去,继续看波涛粼粼的卫江,沉鳞竞跃,浮光跃金,和复水相较美了不止一点。 倘若师兄也能看到就好了。 “这卫江和窕山湖还是一本同源,皆是长江的分支汇聚而来。” 江风吹面拂过,又掀起青丝衣袂,好不自在。 “与你们倒是渊源深得很。” 伊重光闻言挑眉,道:“那当然,我们连火营可是喝窕山湖的水长大的。” 他忽的站起身来,开始解身上衣襟,畅快道:“好久没痛痛快快下水游一圈了!” 他身上赤裸,又想上手扒微生商:“小屁孩,走~跟哥哥游一圈儿!” 微生商仓皇逃离,没跑几步听见伊重光站在江边恣意又嚣张的笑,接着是“嘭!——”的一声落水声,微生商转回头,那人如同归林的鸟,入海的鱼一般自由自在的畅游起来。 “小屁孩儿!原来是个毛儿都没长齐的旱鸭子!” 微生商露出阴恻恻的笑,走到江边,居高临下的望着水中停滞的伊重光。 看着他脸上神情从嚣张自得开始变得有些惴惴不安。 他虚张声势道:“我警告你啊,你可别做一些鸡鸣狗盗有悖君子之风的事!” 微生商俯身抱起伊重光方才脱得一干二净的衣服,朝他笑道:“我都和师兄苟且了,能做什么君子。” 话音一落,未等伊重光那厮跑上岸来,便将手中衣物一裹,丢下卫江去。 那伊重光大骂一声,狠狠警告了微生商一眼,便立马调转了方向追他的衣服去了。 微生商嗤笑一声,端起地上的两坛洛河酿,牵上伊重光的“千里”往回走了。 他到卫江边上来的时候没骑求雪,千里驮他回去的时候才发现大营距离方才伊重光下水的地方还是有的距离,看来伊重光回营可要费大力气了。 离军营还有莫约百步的距离。 微生商听到那黄章又在不知道对谁破口大骂。 他以为黄章又喝多了借酒耍浑,以往碰见这种情况他都是保哲明身的远远离开,但现在大军交战在即,他身为主将之一,觉得还是有劝告一声的必要,于是叫小兵牵走千里,连营帐都没回就抱着两坛酒往黄章帐中走去了。 微生商后来回想,真觉得当时是脑子抽风,做出来的一连串举动都严重与自己性情不符,或许是这伊重光天生克他,他把伊重光衣服丢了马牵走了,这人竟然还留了一手对付他! 他抱着两坛洛河酿来到黄章营帐之中时,那黄章原本怒气冲天的姿态蓦的一瞬弥散不见了,包括帐中的其他将领和士兵,都以一种怪异的眼光看向自己。。 微生商以为他见到主将见好就收,觉得还是可以调解,但却不想帐中的寂静乃是错觉。 下一秒,一声更为惊弦裂石的声音响彻整个连火营,甚至不远处的绿林也有林雀忽的惊起。 “微生商!你敢偷老子酒!——” 微生商被这一声虎啸龙吟惊得虎躯一震:“不……不是老子……” 黄章怒而冲上前来揪住他的领子,低头鼻子在酒坛边嗅了嗅,赫然暴怒:“你敢说这不是老子的洛河酿!这可是老子婆娘给老子的送行酒!你敢偷老子酒!——” 送行酒?! 微生商心中咒骂,面上却是和气万分的将酒递上前去:“还有一坛半。” 黄章目眦尽裂:“老子一口都舍不得喝的酒你一口气给老子喝了半坛?!——”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眼看着黄章就要大杀四方,营中众人皆作鸟兽散,微生商脑袋木木看向他们,眼中渴望他人的援手,然而,收到的是“好自为之”的安慰。 他抬手做最后的抵抗:“黄老将军……大战在即勿要受奸人挑拨内讧!……” 最后一个音还未完全发出,黄章势如破竹的拳头便朝他脸面冲来。 “看老子今天不打烂你这个爱偷东西的小白脸!” “!” —— 伊重光水鬼一般捞起自己的衣服从卫江里头爬上来时,发现自己都已经飘到了军营之外。 他看见一群人探头探脑的围在栅栏外看不知道什么热闹,淅沥着一身凑了过去。 “看什么呢?” 小卒见来人是他,笑呵呵的“哟”了一声:“将军这一身怎么变成落汤鸡了?” 伊重光目光狠毒:“还不是微生商那臭小子。” 小卒听伊重光这么一说,笑得肚子都疼,旁边又有人笑得直不起腰,告诉伊重光:“那将军您可是大仇得报了,小将军刚惹恼了黄老将军,在帐中两人正互殴呢!” 伊重光闻言啐了一口,高声笑了起来:“好小子,亏得老子还给你带了好酒!敢耍老子!哈哈哈哈哈!” 一旁的将领听这左一串右一串还是场连环计,越发觉得好笑了。 就在这时前去检查的探马疾驰一匹马掀尘而来! “报!——” “卢远光带兵压境!距并州八十里一刻不停!” “报!——” Chapter 44 生者魂飞,死者魄散 卫江渡口一侧,月臻君身后跟着黑云一般浓密倾重的黑衣卫。 原本该留在樊州守城的李衡君此刻竟然出现在了这一群人中间。 “宫主,不过是一个微生商而已,何必如此兴师动众?”竟然倾巢而出,玄武山上一个不剩,一个不留。 月臻君带上面具,反问道:“不过是一个微生商?” 他冷冷一笑:“我的好师兄,是不是需要我提醒你,两年前,你差点葬送在人屠之下?” 说到这,李衡君怒不可遏:“当初有负我之人,只差一个微生商未解决…… 若非我执意下山实现我统一中原的抱负!才不得已被师傅废掉一身武功!你以为你能坐在宫主之位上?!” 月臻君睨眼瞧他,不置可否,只是眼中的轻视不言而喻:“抱负?” 他隔江眺望连火营,懒懒道:“真是可笑,若非师门干扰,我的阿商,恐怕就要代替你,实现这个抱负了。”说着,他似是想到了什么,青筋毕露,眼毛凶光:“可他竟是为了所谓的晋王!他简直,太让我失望了!” “一个男人,也能叫我的好师弟念念不忘?” “……你当然不明白,这是我毕生最得意的作品……十八重关,在他十一岁时便能破局,我的好师兄,在你武力巅峰之时,又能破得了第几重关呢?嗯?哈哈哈哈哈!” 李衡君没了声息。 “只是这天下……玄武宫规……” 李衡君睨他一眼:“历代宫主,凡有插手人间权利更轮之道,有违此道之人,生者魂飞,死者魄散,生生世世不得轮回!”他冷笑一声,警告道:“这般宫规,想必师弟比我还要背得滚瓜烂熟……” 月臻君神色淡漠看向江面:“事已至此,哪还有什么退路可言呢?要怪就怪微生商,若非是他,天下既定!他才是万恶之源!他才是让世界沦落为炼狱的罪魁祸首!” 月臻君勒马,对众人号令道:“卫江交由京军对付,玄武宫人听我号令!” “在!——” “分散而入漠汉、云州、樊州、并州,我要在三天之内,看到他们的项上人头……勿要与微生商正面冲突。” “是!——” 整齐划一的应答声响彻云霄。 月臻君看着卫江彼岸的清俊少年,嘴角尽是森然冷笑。 阿商啊阿商,为了你,我连天命都敢不从,你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 历经一天一夜的战斗,连火营击退京军,趁势北上,眼看就要扫平黄河以南,直直的往郢都攻取而去。 主将帐前众人畅快宴饮,为庆贺此战大捷,也为即将要开展的战斗鼓舞士气! 就在众人欢饮之时。 只见帐外一小兵匆忙闯进帐内,在伊重光耳边低语了几句,叫那原本开怀大笑的伊重光瞬间就凝滞住了脸色。 还不等众人猜测是什么消息将这位虎酱吓破了胆,只见帐外又有一士卒闯进帐中,同上一个士兵一样,在伊重光耳边低语。 只是这次伊重光的反应明显不对,他“腾”的站起身,眼中震悚。 众人只瞧他将惶恐的视线投在了微生商的身上。 空气间充满了死寂。 微生商开口:“出什么事?……” 伊重光浑然不觉自己声色哑然,徐徐道:“玄武宫倒投卢远光门下……懋元朗……薨!……” “什么!” “玄武宫!” “……” 帐内即刻响起参差起伏的喧哗声。 在这片嘈杂之下,微生商定定的看着伊重光,他似是忘了呼吸,喉间挤出:“不止……还有呢?……” 伊重光露出了荒凉的笑意:“真聪明啊,这种时候也能理性思考……” 他缓声道:“风萝将军,遭军,李衡君,一剑穿胸而死……” 话落,微生商只觉得脑子轰然炸开。 他怔怔望着眼前之物,感觉所有东西在离他远去。 他忽然想起多年前复水之滨那个戏言,竟在多年以后的如今,一语成谶! 他双眼赤红,语气却冷静地可怕。 “还有呢?” 伊重光皱着眉摇了摇头,还没收到云州那边的消息,但很有可能,晋王他们已经九死一生。 微生商倏然站起身,转身就往帐外走。 伊重光也即刻站了起来:“你要去哪?!” 微生商身形一顿,却并未停留:“斯人已逝,我还有要保护的人……起码,我要找回风萝尸身。” 他疾步走到马厩外,跨上求雪便奔驰离开。 夜静星稀,晚风肃杀,在脸上割出裂口。 李衡君…… 难怪那年八方楼,他能召集六十八位玄武山人。 他本就是玄武宫人! 杀声在脑海中肆虐。 杀了李衡君!杀了月臻君!杀了卢远光!杀了全天下敢挡在他面前的人! 什么慈悲为怀!不过一群蝼蚁枭小!全都杀个干净! 微生商肃穆望向眼前唯有的光点,树影石影在他眼前忽而掠过,所有的所有,他眼中渐渐化形成了魑魅魍魉! 杀了所有人! 所有人! “啊啊啊啊啊啊啊!——” —— 桃溪山间。 溪涧穿蓑戴笠的老翁忽然被上钩的鱼给吓了一跳。 他提起鱼竿。 “死鱼正口!” “嘿呀嘿呀……”他边起身边哼声收杆,将死鱼从鱼线上取下,若有人在此一看,便会赫然发现老叟的鱼线之上既无鱼钩,更无鱼饵! 那老叟抬头看了看天色,阳春三月,黑云压城,绵延千万里…… 他掐指算了算,惊异道:“唉,奇怪?这黎室……不是还有几十年的命数吗?” 他又从鱼筐里掏出了另一样东西,这东西外形奇形怪状似甲非骨,上边螺旋诡谲让人不敢注目。 老叟算了又算,口中振振有词,终于恍然大悟。 “哦……原来是你小子……” 他悠悠收起钓具,一面哼着歌,一面往山下走去。 我欲采莲蓬,莲叶尚青青。 无有亲父执,荒庙遇饿狼。 举火蚊蝇重,恨认贼作父。 十八重关无可挡,玄武山间皆生霜。 犹见黄衣萧条人,将把斋粥送。 可怜不语青屏山,满是枯鬼冤魂。 剑炽八方楼,连翘又水复,粟衣城外两飘零,贺水才又闻道。 桃溪故人归,不见故人笑。 山河破碎风飘絮,黑莲终是汲汲归。 “嘿呀,好不容易找了个养老的位面,怎么就给我开了这么大一张ssr呢……这下可有的玩咯……” Chapter 45 结局:废池乔木,犹厌言兵 樊州城。 四顾萧条,寒水自碧,暮色渐起,戍角悲吟。 微生商于尸山之中得一人。 血染寒疮,气息萧颓,斯人已向西天而去。 少女身躯做弓状垂落于求雪之上。 少年牵一马,上驮一人,自顾南下而去。 —— 过粟衣,千夫所指。 连夜奔逃。 复水岸,失魂,人马皆落水中,追风萝数里,葬于郊外。 弃马,越数丈红墙。 鲜血淋漓,殷红如火,狼藉一片。 无救矣。 …… 忽闻身后马蹄声。 顾首,热泪盈眶。 —— “……懋英。” 曾经宜室宜家的嫂嫂身上染着淋漓鲜血,甲胄烈焰如火,长枪直指俊逸非凡的少年。 “我要杀了你。” 几处败垣围故井,向来一一是家人。 “微生商,凭什么?他们要杀你?死的却是我的丈夫,我的部下,我的父族?!明明最该死的人是你!” 懋英双目血红。 微生商嘶哑着声音,带着哭腔质问她:“你是如何活下来的?” 懋英冷血却羸弱的瞪视着眼前之人:“是凤梧,一命换一命将我从阎罗手里换回来,我合该向你讨命。” 微生商愣了一瞬:“凤梧是谁。” 懋英闻言冲天长笑,笑得乐不可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擦去眼角的泪:“凤梧是谁?”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微生商不知,凤梧是谁?!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眼看着娇艳如火的少年,向她一步一步徐徐而来。 长枪穿过锦帛,刺入肉体,鲜红的血争先恐后的向外渗出。 “现在唯有我能为他们报仇。” 懋英神情微变,似是在惋惜痛恨此时尚不能将微生商一枪刺死。 “留你一条狗命!” —— 废墟之下,寻得焦尸,辨不清其真容。 懋英第一次见到仰天痛哭的微生商,哭得声泪俱下、撕心裂肺。 椎心泣血,最后呕出血来,倚门墙昏睡过去。 他在放声大哭,懋英在他昏睡过去之后才终是哭出声来。 她坐在门墙边,三天三夜,睡了醒,醒了睡,终是等到少年清醒。 他眼神肃然萧然,不见人情。 好像回到几天前的熊熊大火,谦卑隐忍的少年也在那场火中被烧得一干二净。 “去哪?” “郢都。” “倘若他们不在呢?” “杀人,守株待兔。” “……记住,你欠我一条命。” “好。” —— 二人千里奔袭,实不闻玄武山中人踪迹。 饥食首阳薇,渴饮易水流。 辗转一月有余,终至郢都。 初见,城中人熙熙攘攘,笑语欢声,才知世间仍有四海波平、歌舞升平之极乐世界。 凉风吹袭,吹得人苍凉,朗朗乾坤,照不到两只孤魂野鬼。 —— 合德十年,五月。 伊重光率连火营击溃京军,复途中遇玄武山追兵,退。 黄老将军殿后,中敌军冷箭,战死沙场。 此后一月之间,玄武山人追击,连火营时东躲西藏,养精蓄锐,逢时机又出山,全军相抗。 六月。 月臻君仍未寻得微生商踪迹,率人重兵把守郢都关卡。 七月中秋佳节。 丞相与天子巡河,微生商从天而降,手持人屠,当街砍下卢远光及其从属人头,将其垒于皇船甲板之上,挟一幼天子,踞而坐在船头。 月臻君赶至抚仙湖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 少年的翩翩白衣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他张了张口,遥遥对岸上那人道了一句话。 岸上人受惊做鸟兽散,却又胆大包天之人惴惴而探之。 月臻君看见了他说的那句话。 “同、我、下、地、狱。” 他眼中浮起能屠戮人世的兴奋。 —— 合德十年中秋。 叛军主将微生商屠杀朝中大臣百余人,挟持天子立于抚仙湖上自戕。 史称——“天戮抚仙”。 由于这微生商之绝色美煞世人,坊间邪门歪道之流给这位叛军称作——“屠戮仙”。 自卢远光死后,伊重光攻进郢都,自立汉王。 自此巽海改天动地,换了人间。 —— 诸葛邪瞧着小鱼咬上钩子,心满意足的从湖边站起身来,他笑意盈盈的对着小鱼道:“好家伙,这可是我头一回钓鱼用饵,可惜了我那朵小莲花娇气得很,整天恹恹不乐,刚好把你带回去,给那莲花精作伴。” 他从这个兵荒马乱的世界位面登出,带回了一朵莲花和一条鱼。 几万年以前,三千世界互不流通,相互阻隔,是诸葛邪向盘古借了开天斧之力,开辟出一个主世界。 在主世界开辟出来后的几千年里,诸葛邪常常游走各个三千世界,去寻得世间能够灭世亦或是济世之才,以永生之利诱惑其灵魂。 将人生生从黄泉路上劫持而来,为自己的所谓“主世界”添砖加瓦。 如今老一代的员工要么就是像他一样找个地方养老去了,主世界开始由他们的后人来运作。 此次诸葛邪就随便找了一个小小的桃花源度个假,没想到本该还有数十年命数的黎朝一朝竟然被小小一朵莲花精给破了天数。 不过休养了几十年,再次回到主世界却发现主世界的秩序被一群小年轻们搞得一团糟,叫他气得吹胡子瞪眼,让他看一眼都觉得头疼 正好这一群人不让他心安,自己也不如给他们点苦头尝尝。 莲花与小鱼养于天池之中,吸收天地之精华日月之灵气,不过百年便炼化成精。 诸葛邪在后台程序给小莲花和小鱼录入了“审判者”的名头,程序设置为只要两人出现在同一个世界中便会引起小世界的动乱。 至于动乱的程度,就要看他们乐意怎么折腾了。 又将二人的出现掩饰为放逐之后,优哉游哉的又找一个位面去钓鱼去了。 —— “如果你一生被人操控,你待如何?” “杀了他。” Chapter 1 转学生 这一个周以来,唐凤梧总觉得有一双眼睛一直在他看不见的角落注视着他。 无论是上学路上、体育课时、还是放学回家的路上。 这抹化不开的目光像一片黏在画布上的墨色斑渍,让他脊背生寒。 他越来越不喜欢在从家到学校的路上停留太多时间。 不好的预感越发的强烈,让他抗拒,难忍…… 恰好那几天阴雨绵绵,出门买日用品的时候忘了打伞,一个劲的往外冲。 那天是视线最为热烈的一天,不过幸运的是,他生病了,向班主任请了假,也能叫他有得以喘息的时间。 —— 鹤州青禾市。 青三中。 “我真的服了,怎么又是突击测试啊啊啊啊啊啊啊!——” “幸好我昨天就知道了小道消息,隔壁二班和四班都测验了,可能是老齐昨天上课只顾着骂我们,忘了给我们留时间考试了。” “我也是昨天就知道,吓得我赶紧回家复习到两点!” “你才复习到两点啊,我昨晚差不多都没睡过……” “……” 唐凤梧进到教室就是这么一片叽叽喳喳的声响,他放下书包,吃了一惊:“今天要考试?!” 许宣咬着旺旺碎冰冰一脸苦相:“是啊是啊,待会儿老齐过来的时候腋下估计就夹着他的重磅武器——阿数测试卷呢~老唐,我昨晚发过消息提醒你的啊。” 张旭一个展臂将许宣夹得哇哇叫:“好啊你个死许仙,告诉老唐不告诉我是!” 许宣埋怨着挣扎一边不忘了放冷箭:“就你那狗屎一样的成绩,就算知道了还不是三十分顶天了,能有什么影响?!” “好好好!” 张旭一边叫嚣着一边上手去揍人。 唐凤梧看着许宣被蹂躏得不堪忍睹,幸灾乐祸的往旁边挤过去,以免不小心踏入了他们开辟出来的战场。 数学课代表沈小欢这时也把作业收到他跟前来了。 唐凤梧一边从书包里拿出作业,一边看着沈小欢问道:“小欢,测试范围大概是从哪章到哪章?” 许宣眼看挣脱不出,想要祸水东引,悄悄在张旭耳朵边道:“你瞧唐凤梧又再用美男计勾搭课代表了。” 张旭心里一惊,连忙旋过头去,还没看的清喜欢的人和兄弟在聊些什么,脑袋就被许宣那个阴贼用校服裹住偷袭,一个不察的向后仰倒。 “老贼看招!” 沈小欢看着这幅场景,抱着怀中的作业本,捂着嘴笑了起来。 她体态纤细,有些弱不胜衣,面容精致头脑又灵活,是班上不少少男的仰慕对象。 唐凤梧相貌儒雅清俊,如琼林玉树,身上也没有青少年荷尔蒙激增时会留下的汗臭一般的体味,常年都是一股淡淡的皂角香,性格也讨人喜欢得很。 高二刚分班的时候就有人经常开沈小欢和唐凤梧之间的玩笑,奈何襄王有意,神女无情,吃瓜群众都喜闻乐道的一对神仙眷侣,却对彼此毫不来电。 于是那些原本蠢蠢欲动却顾忌良多的人,在明确了他们二人没有可能时便渐渐的露出了觊觎的獠牙。 就比如说张旭,体育课上号令四方的体委。 在沈小欢面前完全怂样。 沈小欢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今天估计又考不了试了。” “什么什么?!今天不测试了?” 张旭挣脱开许宣那个小鸡仔,扭扭捏捏的夹着个声音凑到沈小欢面前刷存在感。 唐凤梧捂嘴偷笑,这家伙估计还没在脑子里消化完沈小欢说的什么东西。 “什么!不考试了!” 许宣一来就像喇叭似的把这条消息宣扬了开。 沈小欢气得想要上手捂他的嘴:“你给我小声点!” 许宣一下就红了脸,同时得到了一个张旭的死亡凝视。 沈小欢看向唐凤梧,道:“我听说有个转学生要来咱班,特帅,办公室都被挤了个水泄不通,小乔她们刚下课就去凑热闹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说着她往窗外瞟了一眼,办公室门前人山人海:“从来没见过能有这么多人围观一个人,恐怕办公室的门都要被踩烂了。” 张旭装作漫不经心的也看了一眼,一下就被那个场面惊骇到了,心里酸酸的:“不就是个转学生吗,至于像看猴子一样?” “是啊。”许宣也觉得怪了:“再帅能有老唐帅?” 见众人齐齐望向他,唐凤梧一脸无辜:“和我有什么关系?” 一直到上课铃响,办公室门前人叠人的现象才终于开始好转,小姑娘手牵着手红着个脸说悄悄话,似乎是回味无穷。 而打完篮球路过看一眼的男生,在转过身后脸上皆是震撼的表情。 唐凤梧一手托着脸,一手按动圆珠笔,在纸上戳了戳。 真有这么伟大的脸吗?…… 这个异想天开的疑问一直持续到了老齐领着传说中的转学生踏入班里时,在那一刹那间烟消云散。 班内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唐凤梧也在抬眼的那一刻感觉到心脏的抽离。 少年穿着循规蹈矩的校服,背着洗的发白的帆布书包,站在那,感觉全身都被秋日的暖阳笼罩。 光都偏爱的绝色…… “我……靠!” 张旭被惊艳得骂了一句脏话。 唐凤梧此刻也想骂一句脏话,特别是转学生那双琥珀流光般淡沉的眸子看向他的时候,美得让他挪不开眼。 齐观山咳嗽一声:“嗯嗯!” 这张脸在他头一次见的时候也把他吓了一跳,更何况这群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 这下高三三班可惨喽…… “你给大家自我介绍一下。” 众人见转学生稍稍扬起笑脸。 “大家好,我叫微生商,请多关照。” 动听的声音,如同精灵山谷中的泉涌缓缓流向心田。 “哇……” “卧槽,真人?!” “活人?!” “女娲,老子和你拼了!” “……” 在众声纷纭,老齐啰里啰嗦的管教着班级秩序时,唐凤梧发现那双眼睛又看向了他。 这就是他们说的看电线杆子都深情的眼睛吗? 还以为是夸张说法,原来是真实存在的。 他垂下眼睛,避开了那道视线。 齐观山辛辛苦苦才把一窝的小兔崽子安抚得静了下来。 他对转学生道:“班长旁边还有个空位,你先坐在那。” 唐凤梧抬头,愣愣看着新同学回了个“好”,不徐不疾的朝他的方向走来。 班长旁边,哦,他是班长。 他机械般的站起身让新同学进去。 谁知擦身而过的瞬间,新同学在他耳朵边轻轻一笑,道了声:“谢谢班长。” 唐凤梧只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在发烫! 太近了! 下一秒,自己的手背便被一个温热的东西碰了碰。 那是新同学的手。 唐凤梧像是被火燎到一般骤然弹开了手。 随后对上了新同学颇为无辜的神情。 新同学指了指讲台,小声提醒:“班长,班主任叫你。” Chapter 2 考试 微生商看着唐凤梧的背影,心中涌现出低落。 他还是不记得自己。 尽管他们已经相爱了不止一世,可他为什么抵触自己呢? 微生商正心烦意乱,前桌转过身子一双眼睛盯着他。 “我叫许宣,许仙的许,不是许仙的仙,是宣布的宣,你叫什么?” 微生商淡淡回以一笑:“微生商。”说着,他头脑一热,翻开唐凤梧桌子上的数学课本在扉页上行云流水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微生商。 许宣眨着星星眼吹捧道:“哇~你的字太好看了!” “是吗?”微生商见扉页上唐凤梧没有留下他自己的名字:“和班长比起来怎么样?” 张旭坐得直挺挺,耳朵却是一直注意着二人的对话。 闻言他嗤笑一声。 许宣猛地给了他一肘子,张旭便吃痛弓起了脊背。 “你找死!” 许宣没理他,依旧笑盈盈的对着微生商道:“班长的字也很好看的,话说你们笔锋走势还挺像,就像同一个班教出来的。” 微生商心想,是手把手教出来的。 接着许宣拍了拍张旭的肩膀:“这是大旭,我们俩还有班长……”他一边说,一边伸出一根手指头指向望着他们这边笑的沈小欢还有乔俏道:“小欢还有小乔,我们是好朋友。” 微生商点了点头,表示了解,那许宣看他点头就当他同意,十分热忱的朝微生商伸出手:“那以后我们就都是好朋友啦!” 这时门口传来怒喝:“许仙你又搞什么玩意儿!” 许宣听见齐观山的暴怒猛地转回头,将唐凤梧的桌子都撞出了内伤。 齐观山白他一眼,叫唐凤梧坐回座位,又对众人道:“好了,把桌子上的东西都收下去,开始考试!” 班上一片哀嚎。 “啊……” “糟了呀还没复习呢!” “沈小欢你不是说不考试吗!……” 沈小欢对许宣做了个鬼脸:“我又没跟你保证!” 唐凤梧回想着齐观山对他说的那些叮嘱,坐回位置上,刚发现这桌子的摆放角度有点不对劲,身前的桌子边沿就多出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那只手直接修长,骨架宽大却有一种说不清的秀丽,他微微用力,便帮自己把桌子推了回去。 唐凤梧抬头看向同桌,抿了抿唇,道:“谢谢。” 同桌莞尔一笑:“不客气。” 随后那只手垂落,擦过他正要抬起的手。 温热的触感,让唐凤梧忍不住一颤。 这是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敏感了…… “对了。” 唐凤梧一顿,面前的书便被那人翻过来,翻到了扉页上,露出一个龙飞凤舞的名字。 微生商朝他抱歉一笑:“刚才找不到纸,就在你的书上写了名字,班长不会介意?” 唐凤梧松了口气,看着扉页的名字笑道:“多大点事,没关系。” 说完也不看微生商,将书收了起来。 数学试卷发到了他们的桌子上。 唐凤梧看着满页的数学题就有点头疼,他数学是所有科目中最差的一科,他以前分明最喜欢数学,可到了高中,数学明显渐渐的和他同床异梦,开始和他作起对来了。 他咬着笔头,开始陷入解题思路。 鼻尖一阵香气传来。 唐凤梧下意识往旁边一让,抬眼撞进了琥珀色的眼睛中。 “又……怎么了?” 微生商表情为难:“可以借支笔吗?” “哦。”唐凤梧去翻笔袋,桌上方才被他咬过的那只笔就被微生商给拿走了。 他说:“这只就好,谢谢班长。” 唐凤梧拒绝的话卡在了嗓子里,垂下眼去翻其他圆珠笔。 新同学怎么什么都没有,连笔也没准备,他刚才没把口水留在笔盖上……希望同桌没看到…… 不过他身上好香啊,像喷了香水一样,不过老齐说他家很困难来着,应该不会用香水…… 唐凤梧神游天外,恍然间一回神墙上的时钟已经显示走了五分钟!他还一题都没开始动手! 余光瞟见新同学神情专注。 不过…… 他怎么也有咬笔盖的癖好啊! 不行不行不行,不能再分心了,不然试卷就做不完了! 想到这,唐凤梧立马低下头奋笔疾书。 微生商抬头看向窗外,玻璃反射出唐凤梧毛茸茸的脑袋,他眼底溢出了笑,又低下头做试卷。 高中的知识还是难不倒他,毕竟在三千位面之间穿梭了上百年,高中生也当了不下十次了,这些题型早在那几个世界里常常以噩梦的形式出现在他的每个夜晚。 如今即便是一条恶龙,也该拜倒在他的屠龙刀下了! 唐凤梧神情不专注,还留着一部分注意力在同桌身上,这越观察是越心惊,新同桌笔走龙蛇挥洒自如,做这一套卷子就跟算一加一等于二一样! 斗宗强者!竟恐怖如斯! 这一套题一共有十二道选择题和四道填空题。 微生商一口气做完,托着下巴看向神情肃穆的唐凤梧。 他小声问道:“只剩五分钟,班长怎么才做到第七题?” 唐凤梧握着笔的手紧了紧。 他咬牙回道:“不要扰乱考试秩序。” 微生商抱着双臂趴到了桌子上,半张脸埋在手臂里看着唐凤梧轻笑:“班长,要不要看看我?” 唐凤梧心中飓风跳舞。 看你什么!看你就能做完?!看你有个屁用! 下一秒,又听旁边的人道:“的试卷?” 唐凤梧手一滑,在草稿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痕迹。 他有些犹疑的将眼睛往旁边一瞥:“真的?” 微生商将手按压在试卷上,悄悄往唐凤梧那边推了过去,抵到了他的手边。 指尖划上卷子,微生商勾了勾唐凤梧的手背,让唐凤梧的手和桌面出现了空隙,微生商又把试卷往唐凤梧手下推。 唐凤梧只觉得脸红了个透。 不知道是因为考试还需要考素昧平生的新同学作弊,还是因为新同学这个奇奇怪怪的肢体接触。 麻了。 他小声道:“谢谢。” 微生商枕在双臂上看他,眼中似有星星:“不客气。” 不过是不记得他,大不了纠缠着他,再一次重新开始,重新相爱。 Chapter 3 唐凤梧:你不要多想 下课铃声响起,唐凤梧也刚好琢磨完了微生商填写这些答案的思路。 教室里哀声一片。 沈小欢收试卷收到他们面前时,张旭瘪着个嘴不情不愿的递了上去,那许宣还在做垂死挣扎。 “别动别动!你先去收后边的我马上就要算出来了!” 沈小欢皱起秀丽的眉毛骂道:“你以为你后边儿还有谁啊?!老唐和你一个德行!就你俩最顽固!快交快交!过时不候!” 唐凤梧听她这么说,看着自己填的满满当当的试卷忽然就有了底气,指尖夹着测试题往前一送:“呐。” 微生商闻声心中被萌得出血,脸上笑意款款。 唐凤梧以为这人在取笑他,有些恼却也没有立场的摸了摸鼻子,不尴不尬的又再喊了一声沈小欢:“我可交了啊。” 沈小欢夸张的“哟~”了一声,接过唐凤梧的试卷:“转性了啊大班长,竟然准时交卷了?” 她这般说着用试卷去敲打许宣的脑袋:“就你还在耍无赖!” 她站在一旁等许宣结题的时候,一个女生双手环过沈小欢的脖颈将下巴搭在她肩膀上,眼神直勾勾的望着微生商。 “新同学啊~” 微生商猜想这个女生大概就是许宣方才说的乔俏,笑着朝她点了点头:“微生商,你好。” 乔俏笑起来露出两颗虎牙,人如其名,娇俏得很:“你好,我叫乔俏,这是大数代表,沈、小、欢!我们就坐在你们旁边~” 沈小欢这才想起来和新同学打招呼似的,看向微生商,小手朝他晃了晃,道:“hi~新同学,多多关照。” 微生商:“好。” 他把自己试卷递了上去。 乔俏眼尖的看见了整张试卷都没个名字,提醒道:“微生商,你还没写名字呢!” 微生商像是就等着这句话一样,将试卷从沈小欢手里抽了出来,递到唐凤梧面前,道:“班长可以帮我写个名字吗?” 张旭看他们几人其乐融融,心中很不是滋味,说了声:“自己没手吗?” 乔俏骂道:“大旭你怎么说话的?” 唐凤梧莫名其妙的拿起笔,在试卷头上写下微生商的名字。 沈小欢收完最后一份试卷,和乔俏勾肩搭背的往办公室去了。 许宣转过身来,一双手臂趴着占了微生商大半个桌子。 他瞧着微生商半长不长的头发,好奇问道:“老哥,你怎么可以留长发?这也太不公平了!老齐没勒令你剃寸头?” 当下不过九月初,待家里两个月就能长这么长。 说到这,微生商忽然想起什么,侧头直勾勾的盯着唐凤梧,道:“班长知道哪里有便宜一点的理发店吗?班主任叫我今天之内把头发剪短。” 唐凤梧有些为难,他没在附近的理发店剪过头发。 “你想剪多短?” 微生商撩起一缕头发放在眼前:“我觉得寸头也能接受。” 许宣:“啊……这么长的头发全剃了多可惜。” 唐凤梧点了点头,他也这么觉得。 张旭也转过身来,对许宣道:“大男人剃个头又怎么了,你怎么这么娘们唧唧的。” 许宣夸张的做出呕吐的模样:“你什么封建古板思想,留这么长的头发可惜一下不行吗?” 唐凤梧听他要求这么简单,提了个意见:“我家里有推子,不然今天中午我带你去我家里弄?” 许宣一听立马道:“我也要去!老唐,我也要去你家!” 同桌刚才考试还帮了自己一个忙,唐凤梧怕他拒绝,补充道:“我家里没人,我都是一个人住的,不用担心会遇上我爸妈。” “是啊是啊!”许宣也撺掇道:“他爸妈天天待在国外,一年见不上几面,老唐就住在学校外边,很近的,我们也经常去他家里。” 张旭见他们都把话说完了,又不甘落后,哼了一声。 微生商双手撑着凳子,笑吟吟的往唐凤梧的方向歪了歪身子:“那就拜托班长了。” 那股香气又钻进了唐凤梧鼻子里,他看着微生商的眼睛,奇怪的感觉再次袭上心头。 “……不客气。” —— 果然是人多些一起走安全,今天回去的路上,唐凤梧再也没察觉到那道灼热的视线。 四人一路走到小区楼下,坐上电梯来到公寓门口。 唐凤梧在玄关处给微生商放了一双拖鞋,张旭和许宣二人驾轻就熟的从鞋柜里拿出了自己的拖鞋。 微生商有些吃味,换过拖鞋后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房间里的装潢布局。 凤梧虽然忘了前面几世的记忆,但是喜好和审美确是没有多大的变化。 张旭和许宣一换过拖鞋就跑到客厅前坐下开始打ps5。 唐凤梧说:“你想玩吗?” 微生商摇摇头,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剪头发要紧。” 两人进了浴室,唐凤梧给他找了个凳子让他坐下:“直接上手咯?” 微生商透过镜子看着唐凤梧的脸,笑道:“好。” 唐凤梧随手抓了一下微生商的长发,发质柔软,听说发质软的人性格也很好,微生商看起来也是很好相处的模样,可能就是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有些高冷。 电推子在头顶“嗡嗡”作响。 微生商目不转睛的盯着镜子里的唐凤梧。 “凤梧……” 他喃喃道。 电推子忽的就没了声,头顶响起唐凤梧的询问声:“你说什么?” 微生商一愣,笑道:“班长还真是个心细如发的人呢。” 空气中安静了一会儿,再次响起了“嗡嗡”声。 唐凤梧拨弄着微生商的头发,道了句:“谢谢。” 好奇怪。 微生商对于他,是不是过于熟稔了。 终于把头发都剃完了。 唐凤梧站在微生商旁边,夸奖道:“很帅。” 微生商笑着侧头过去问他:“班长没骗我?” 唐凤梧垂眸,往旁边退了一步:“骗你干什么。” 他放了一块干净的毛巾在水池边上:“如果你觉得不舒服可以在这洗个头,需要我帮你调热水吗?” 唐凤梧离微生商一米远,等着他的答复,却见这人一只手懒懒撑着盥洗池,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同他对视。 “班长这么照顾我,我要怎么报答?” 唐凤梧皱了皱眉:“不用。” 他说完就要离开浴室,刚要关上门前想起什么,对他道:“你不要多想。” Chapter 4 新同学该不会是男模吧 许宣见唐凤梧从卫生间里出来了,但是表情有些不对。 他随口问道:“咋了,你给他剃太丑他骂你了?” 唐凤梧被这一句话逗笑:“玩你的去。” 他想起来早上的时候齐观山找他出去,为的就是给他说了一番微生商家里的情况。 微生商的母亲早亡,父亲沉迷赌博,如此艰难的成员组成,以至于微生商的上学费用都要靠自己兼职赚取。 而且老齐还偷偷暗示他,这微生商的兼职场所不太安全,让他多劝微生商换个工作。 唐凤梧觉得不怪自己刻板印象,以一个高中生的能力,再结合微生商几乎是揉在骨子里的轻佻和随时随地自然而然的调情。 这这这这这……该不会是男模…… 啊啊啊啊啊啊!—— 张旭抽空看了一眼唐凤梧,发现他蹲在那扯着自己头发发疯,顿时有些汗颜。 “老唐,你干嘛呢?” 唐凤梧瞬间生无可恋的站直了身子,摆了摆手,道:“没事……” 他是不是思想太狭隘了,微生商数学这么好,说不定他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超能力,比如说吐丝什么的…… 正巧这时微生商从卫生间里出来了。 头上只看到一截儿的头发湿漉漉的,水珠顺着他漂亮的脸,一路缠缠绵绵依依不舍的流下。 琥珀眼睛看向他,眼中温情似水,让唐凤梧又在浮想联翩了。 微生商用毛巾擦了擦脸。 唐凤梧回过神来,定睛一看。 那不是自己的毛巾吗! 他结巴问道:“你,你怎么没,没用我给你那块?” 微生商顿了顿,解释道:“班长给我的那块掉地上了,所以随便找了又一块。”他眨了眨眼睛,有些委屈的看向面前的人:“班长该不会怪我。” 唐凤梧:“……” 他闭上眼睛深深舒了口气,催眠自己,没事,他没有洁癖。 他再次睁开眼,对眼前之人强颜欢笑道:“没关系。” 唐凤梧走进卫生间,想将那块掉落地上的毛巾丢进脏衣筐,只是他刚走进去身后就有另一个气息在他后脚走了进来。 门旋即被“嘭——”的一声关上。 一个身影欺身而上,唐凤梧只觉得心头一紧,后腰就被抵在了盥洗池上。 “你,你想干嘛!” 微生商眼底兴味十足,面对一个在感情方面上白璧无瑕的唐凤梧,当真是新奇得很。 想一步一步在他身上着墨,让他身上抹匀自己的气息,看他脸上露出抗拒难堪的神情,却又在灵魂深处不由自主的迎合着自己。 青涩的,任他雕琢的唐凤梧。 只是一个念头就让他心中的邪火四窜。 不记得好啊,不记得他会慢慢让他想起全部。 唐凤梧瞧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就想要着火一样,不由得喉结滚动……,b的职业操守可,可真是非同凡响的敬业…… 下一秒,微生商浅笑一声,眼底凝聚的阴云烟消云散,似从未出现一般。 他伸手绕过唐凤梧的腰身,取过盥洗池上的另一块毛巾搭在唐凤梧肩上。 “对不起,骗你的。” “毛巾没掉地上,喜欢蓝色所以才用了这一块。” 微生商叠好手中的蓝色毛巾,搭在了唐凤梧的另一头肩膀上:“班长,不至于这样就要生我的气?” 凤眸笑眯眯的望着自己,唐凤梧总觉得就算有什么气也都消散了。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道:“下次不要这样了。” 刚说完他就头疼,什么叫下一次?难道自己还能再一次邀请他来家里? 他给自己鼓足勇气,扯了扯微生商的衣角:“你……是兼职做什么的?” 微生商讶异的挑眉:“班主任没告诉你吗?”他垂首给身前的人整理领子,指尖不经意的擦过后者脖颈上的肌肤。 温热的气息在他耳边缓缓道:“我是夜店里陪客人喝酒的……” 果然如此! 唐凤梧猛地躲开,这下他便没了方才因为恶意揣测而心头涌现的愧疚了。 微生商站在原地,就这么定定的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唐凤梧就是觉得想要拉他一把。 他摸了摸鼻子,道:“如果你很缺钱,为什么不去做家教什么的?” “家教?”微生商侧身坐在了盥洗台上。 唐凤梧点了点头:“就是家教,虽然没有你之前赚得多,但以你现在的身份来说,起码能让你轻松一点。” 他顿了顿,觉得这句话有点坐着说话不腰疼的意思,补充道:“比如说你就可以帮我补习数学啊……我会付你工资的,不会比你之前工作的地方少的!” 微生商盯着他的眼,仿佛要穿透他的灵魂。 看,就是这么一个人,就算他不记得自己,也会下意识的为自己着想。 既然是自己送上门来的,他还有什么理由放过? 微生商眼眸划过一缕幽暗,他淡淡道:“班长对谁都这么好吗?” 唐凤梧方才一番输出也觉得自己或许太为冲动了,他们二人不过第一天认识,自己只是占着一个班长的身份就对他大献殷勤,该不会觉得自己对他有什么非分之想? 可是站在他自己的角度上来说,他的确缺一个数学私教啊…… 但这个理由安在他和微生商之间,总觉得不怀好意。 唐凤梧揉了揉眼睛:“算了,你就当我……” “好啊。” 唐凤梧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抬眸看着微生商笑意盈盈的望着自己,又重复了一遍:“好啊,能为班长效劳,是我的荣幸。” 微生商盯着唐凤梧的脸,看他脸上神情变幻。 小动作比之前多,现在年纪小,整个人也比之前鲜活得多。 唐凤梧最后露出一个阳光的笑来:“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看他脚步轻快哼着歌走出了浴室。 唐凤梧身上的纯净,像春风清泉,反衬得他心底的阴私晦暗。。 微生商有些泄气的靠在一边,抹了一把脸。 唐凤梧的心智重置,让他感觉自己仗着多出几百年的生活经验,恶意诱骗唐凤梧一样。 不过有意思。 Chapter 5 商吧啦,听说你很有名 下午去学校上课时,一路上获得的注目礼离谱到了需要保安围着走的程度。 到了教室也是如此,一到课间便有一群人围在窗边,一时之间,微生商便像那误入盘丝洞的唐僧一样,任人调戏。 许宣简直叹为观止,他这辈子没被这么多人围观过。 他转过头来问微生商:“你在以前的学校也这么引人注目吗?” 微生商笑:“有些夸张,他们只是有新鲜感而已,过几天就没这么多人了。” 这时沈小欢和乔俏一前一后从卫生间那边晃悠过来。 小乔趴在窗边,笑吟吟道:“商啦,听说你很有名。” 沈小欢也站在一边,诧异道:“微生商,哪个不长眼的把你头发给剃了?” 微生商握着唐凤梧的手腕抬起来晃了晃:“班长大人。” 手心里的肌肤滑腻柔软,让微生商不由自主的捏了捏。 唐凤梧脸一红,不知道这人是无意的还是故意的,将手一下抽了出来,对沈小欢道:“又不是我强制把他头发剃掉的。” 沈小欢将手往胸前一抱,做出气势汹汹的神情来:“好啊老唐,你就是想把微生商变丑,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你别太蛮不讲理!” “你滥用私权!” “你别太花痴!” “……” 唐凤梧和沈小欢吵起来就不由自主的将身子往窗边凑。 微生商笑眯眯的往后一靠,将手搭在唐凤梧的靠背上,乍一看,还以为微生商将唐凤梧揽进了怀里。 “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好配好配!我磕死!” “大美人心机1和可爱天真0!老天爷,终于让我磕到真人了!” 门外骤然响起类似的起哄声。 唐凤梧一顿,没能接过沈小欢的话,沈小欢和小乔两人相视一笑,别有深意。 前边的张旭“啧”了一声。 “那群腐女又来了。” 微生商抓到关键:“又来?” 沈小欢乐呵呵的同微生商科普:“老唐可受她们的欢迎了,经常被拉郎,还有人专门在微博上写了同人文,是老唐和大旭的。” 微生商闻言,脸一黑:“和张旭?” 张旭语气间流露着明晃晃的嫌弃却又盖不住隐藏的得意:“没办法,就是这么出类拔萃,让别人不注意也难。” 谁知这话一出,他便得到了那个瞧起来一直笑呵呵不会生气的新同学的瞪视。 他奇怪的瞪了回去:“你看我干嘛?” 沈小欢托着下巴笑眼看着微生商:“怎么了?你也想在里边儿分一杯羹啊?” 微生商转回头瞥了一眼唐凤梧,看他正在打草稿,解决一道数学题。 “无聊。” 说完这话,他顺着左手搭在唐凤梧背椅上的动作靠了过去,两人凑得极近。 唐凤梧听见微生商道:“这题题型今早做过。” 后者抓过他手中的笔,唐凤梧愣了一秒,从他温热的手心里抽出自己的手。 怎么回事,这微生商怎么一天喜欢肢体接触。 微生商察觉到他的抗拒,收回左手撑在凳子上,开始给他讲起题来。 讲了两分钟,微生商扭头一看,唐凤梧明显没听他说话。 “班长?你在干嘛?” 唐凤梧看着微生商的眼睛,眨了眨眼:“我在听他们说去哪玩。” 微生商气笑:“你没听我给你讲题?” 唐凤梧有些心虚,委委屈屈的道:“人太多了……”凑这么近有点尴尬。 就在这时,微生商听见了沈小欢问他道:“微生商,要不要一起?” 微生商转过头去,方才没听见他们在商量什么,于是问道:“什么?” 沈小欢给他重复道:“周六去凤雏岭露营,我叔叔在那开了个露营地,到时候会有司机来接我们,如果去的话周六早上九点在校门口集合怎么样?” 唐凤梧眼中有期待:“怎么样?” 微生商看着他,点了点头:“好。” 恰好上课铃响起,小乔的眼神在他二人之间转了转,随后沉思着从后门走回了座位上。 唐凤梧小声问他:“他们人都挺好的,你可以适应吗?” 微生商笑:“有班长在,什么都可以适应。” 唐凤梧闻言,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奇怪:“你和谁说话都是这样的吗?”是陪酒陪多了自然而然的形成的习惯? 他后边一句话没能说出口,这毕竟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难处。 哪知微生商听见他这么问竟然趴在桌面上低低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微生商笑得说不出话来,他侧过头笑眼盈盈的瞧着身旁的人:“唐凤梧,你怎么这么可爱。” 此话一出,唐凤梧整张脸“腾”的涨红,他有些语无伦次,伸手去盖住微生商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 微生商笑意越甚。 刻在灵魂里的习惯,却是怎么也改不掉的。 他强压下想要亲吻唐凤梧手心的冲动,将唐凤梧的手包裹在自己手中。 这一次,唐凤梧只是佯装挣扎了一下,竟然乖乖被他牵着手。 他机械的转过头看着仍然趴在桌面上的微生商,有些崩溃道:“你快起来,老齐盯着我们!” 微生商抬手挡了挡眼睛,坐直了身子,垂下头,右手奋笔疾书在草纸上信笔涂鸦,一副专心致志为学习所恼的样子。 唐凤梧趁此机会甩开了他的手,左手抓了抓脑袋,苦思冥想。 —— 小乔杵了杵沈小欢的胳膊,眼神示意她往旁边看。 沈小欢觑了眼齐观山,往旁边看去,正好瞧见微生商一脸笑意包住了唐凤梧的整只手。 她瞪大了眼睛,直愣愣的转回头来,坐得比标杆还板正。 “哪有人认识第一天就这样的?” 沈小欢愣神在书上画了几颗星星,不太清醒的给他们的行为找理由:“可能只是对转学之后认识的第一个人比较依赖一点……” 小乔仍然杵着下巴偷看唐凤梧和微生商,她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我看不止,我总觉得,微生商是个gay。” 沈小欢被她的口出狂言惊得抽气出声。 齐观山的眼神冷冷瞟了过来:“课代表,你在干什么?” 沈小欢苦着一张脸站起来,委屈巴巴道:“老师,这题太难了,我不会做……” Chapter 6 就是想照顾你 终于熬到放学。 一群人晃到校门口道别。 唐凤梧差点忘了,这段时间在放学路上总是能感受到一道令人不适的视线,如影随形,他记得微生商家和他差不多是一个方向的。 “一起回去吗?” 微生商背上书包,笑道:“班长竭力邀请,我当然却之不恭。” 唐凤梧娇嗔瞪了他一眼,起码在微生商眼中是这样:“你又来。” 住在“伊甸园”的学生不少,一路上昏黄路灯拂照,人影绰绰,还有飘香的烟火气。 二人肩蹭着肩,在人流晃动之间行走。 微生商捻了捻手指,有些意动,想揽着他的腰,再不济,牵着他的手也行。 与微生商的浮想联翩不同,唐凤梧一直在留意身边的行人,不过幸运的是这一路走来再也没有发现黏在身上的那道视线,这让他松了一口气。 “在想什么?” 身边的人发现了他的神游,开口问道。 唐凤梧道:“肚子有点饿……” 这下刚好路过一家面馆,微生商停了下来,问他:“想吃点什么吗?” 唐凤梧立马摆手:“算了算了,我回家弄点吃的就行!” 微生商听出他这是借口,却仍是蹬鼻子上脸道:“刚好我也有点饿了,可以蹭点吃的吗?” “啊……”唐凤梧点点头,反正微生商陪他回家,也间接帮了他不小的忙不是吗。 “好,可是我家里只有泡面,你也要吃吗?” 微生商笑:“有吃的就行,我怎么还敢挑?” 再一次来到唐凤梧自己的小家中。 这一次放在他面前的拖鞋和今早的那双不一样。 微生商挑眉,问道:“经常有外人来家里?” 唐凤梧觉得他说这话怪怪的,什么叫外人?什么叫家里?这又不是他的家,他不也是个外人吗? 但是碍于礼貌,唐凤梧只能干笑两声道:“是啊,我家离得近,如果有什么学习讨论或者是聚餐都会到这儿来。” 微生商“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唐凤梧走进厨房,问他:“你想吃什么?能不能吃辣?” 微生商跟在他后边也进了厨房,看他打开冰箱取出火腿肠,微生商一下撑住了冰箱门,这一下,唐凤梧被困在了微生商和冰箱之间。 “冰箱里不是有菜吗?” 唐凤梧皱了皱眉,道:“我又不会做菜,你不是在为难我吗?” 身后的人久久不作声,唐凤梧回头看他,发现这人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瞧。 两张脸离得不算远,唐凤梧被微生商这张惊为天人的脸一下压得有点呼吸不过来:“干,干嘛?你不会真想要我做饭?” 微生商嘴角微微抽搐:“……不是。” 唐凤梧一脸迷惑:“那你盯着我看还不说话干嘛?” 只见面前这人忽然抬手,唐凤梧缩了缩肩膀,感觉一只手贴上了他的脖颈,还捏了捏! 我靠靠靠靠靠!—— 唐凤梧只觉得浑身战栗。 面前那人又道:“长得挺白。” “哈、哈……”唐凤梧忽的从微生商手下窜了出去,有些心惊肉跳的看着微生商的背影。 是他太敏感还是这微生商不对劲! 正当他匪夷所思天马行空的时候又听见微生商淡淡开口:“你想吃什么?我会做。” “……焖面。” 微生商转过头来。 唐凤梧又道:“豆角焖面。” 微生商点头,眼角泛着笑意:“好,你去坐着。” 唐凤梧走回客厅,在沙发上正襟危坐,忽然又想到这是他的家,他又忽的松懈下来。 不是! 他猛地站起来。 快步走到厨房门口,探着个脑袋,看见微生商当真开始在做焖面。 微生商回头瞧他,笑道:“怎么鬼鬼祟祟的?” 唐凤梧愣愣的摇了摇头,又坐回到沙发上。 他终于知道微生商身上哪里奇怪了,太自然了! 他们之间的相处就像提前排练过上千上万遍一样,微生商对他的一举一动熟稔到似乎他们之间已经认识了很多年一样! 唐凤梧百思不得其解,这也是夜店侍应生必备的一个特性吗? …… 微生商盖上锅盖后,斜倚着冰箱。 嘴角噙着笑,视线不偏不倚的落在锅盖上,但思绪早已飘飞到了客厅里的唐凤梧身上。 他回想着方才唐凤梧的每一个微小的反应。 想到他皱着眉撒娇,抱怨自己不会做饭。 想到他被捏着后颈缩脖子,像只炸毛的猫。 想他探头探脑,圆圆的、黑白分明的带着试探的眼睛。 在他记忆里,唐凤梧总是举手投足带着一股成熟于他的风韵,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这么可爱的一面。 倒计时响了。 微生商站直了身子,忽而又觉得有些头疼。 现在就连摸摸手都能把人吓得退避三尺。 怎么回事。 他将面盛出来,端着走到了客厅里。 唐凤梧正坐在地毯上,瞧见微生商出来,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手上的面。 微生商叹了口气。 现在似乎就连一碗豆角焖面都要排到他前面去。 瞧着微生商亲自将筷子和面放在他面前,唐凤梧礼貌而拘谨的道了声:“谢谢。” 他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今天早上给人换工作的确是他冲动了,断人财路等于杀人父母,微生商不仅没有意见而且很爽快的答应了他。但是他也没有底气保证自己能给他的工资就比微生商陪酒来的高啊…… 毕竟人家硬件就摆在那。 还有就是现在,竟然还把人家当保姆使唤! 唐凤梧闷闷的埋头吃面。 忽然额头碰到一个东西,他抬起头,是微生商的手指。 那人神情专注的将他额头前的头发挑起来,提醒他:“头发都吃到面了。” 唐凤梧一愣,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说接下来的一句话:“我爸妈都没这么照顾我……” 果然,那人轻笑出声。 唐凤梧觉得很不好意思:“本来就是,你别笑我。” 微生商撑着地毯往后一靠,笑道:“我没笑你。” “那你笑什么?” 微生商看着唐凤梧嘴巴一动一动吃着面像只小仓鼠一样,心想,要是告诉现在的你还能得了。 “可能对你有眼缘,就是想照顾你。” Chapter 7 不是 唐凤梧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点想哭。 分明是素昧平生的两个人,竟然对他说看到他就想照顾他。 从小爸妈就很少陪在自己身边,他们总是在忙工作,小时候开家长会什么的,都是保姆来代为参加,而其他同学都有家长来开会。 别的人无论成绩好不好,都能得到家长的关心,自己什么都没有。 或许现在在微生商这人面前想这些东西多少算得上是无病呻吟了,他一边心存负罪感,一边矫情的想着。 这些年身边虽然有很多好朋友,但没一个像微生商这样能够面面俱到体贴入微的。 他人真的好好……给他补习功课,叫他换份工作就立马答应,就像哄着他一样,能在上完一天课后给他煮面,见他头发沾到东西还帮他掀头发。 哇……他以后要是结婚了,别提他的妻子孩子有多幸福。 他抬起头,视线慢慢挪到微生商身上,问道:“真的?” 微生商偏了偏脑袋,笑问道:“我这么没有信服力吗?” 唐凤梧呼吸一滞,这人一副天生丽质的明艳,漂亮的就像一团旋涡,看一眼就要被吸进去。 他转回头,默默的扒着面。 “你人真好……” 微生商心中一动,默默的挪近唐凤梧的身侧:“这就好了?” 小孩就是喜欢直抒胸臆,可爱到没边儿了。 “嗯。”唐凤梧自顾自沉浸在忧郁里,没察觉到微生商的靠近。 微生商停下来的时候,膝盖刚好能贴上唐凤梧的。 正隔着单薄的校裤传递温度。 “唉……”唐凤梧忽然叹了一口气,他转过脑袋,发现微生商又在盯着他笑。 “你怎么这么爱笑?这也是你的职业操守?” 微生商简直要笑出泪来。 “唐凤梧。” “嗯。” 语气认真又上扬。 微生商听得前后晃了晃,觉得可爱得有点超过,这一声还是要消化一下。 他道:“这世界上还有一个词,叫一见如故。” 唐凤梧回头看他:“所以你对我一见如故咯?” “不是。” 唐凤梧有点无语。 “我对你一见钟情。” —— “嘭!——” 门被轰然关上,发出了震天的响声。 微生商碰了一鼻子灰,收回了挽留的手,他焖面还没吃完呢…… 算了,他笑了笑,随即走进电梯,走出小区楼,戴上口罩,在小区里绕了两圈,又走进了唐凤梧对面的楼层。 他回到刚买不久的屋子里,走到阳台的落地窗前,俯视下去。 在这个角度刚好能看清唐凤梧此时的一举一动。 视野里的那人回到客厅地毯上呆呆的坐着,过了不知道多久,他一下仰倒在地毯上,呈一个大字型,衣角掀了开,还能看到暴露在空气中的肚子。 太危险了,唐凤梧,怎么一点警惕心也没有。 整个屋子里一片昏暗,微生商站在原地,看着唐凤梧磨磨蹭蹭拿起筷子,又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放了下去,最后把碗留在茶几上,来来回回跑,身上的校服换成浴袍,浴袍又换成了睡衣,最后关上了灯。 半夜一点。 世界都陷入了寂静之中。 —— 又来了。 唐凤梧又感受到了那道灼热的视线。 他加快了脚下的速度,一个不停的往学校里边跑。 就在进入校门的那一刻,这道视线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学校外的人吗? 寻仇的? 还是挑事的? 不过好在松了一口气。 他一路往班里走去。 来到座位前,旁边的位置还是空着的,微生商还没到学校。 一想到昨天晚上莫名其妙的告白,唐凤梧就觉得脸上开始发热和尴尬。 这也太离谱了,还是同桌呢,这下要怎么面对他…… 而且,而且他们之间还有一个所谓的辅导与被辅导的关系。 这他妈到底什么情况啊! “啪”的一声响起,一个热乎的手抓饼以抛物线的方式落在了唐凤梧的桌子上。 唐凤梧心烦意乱的随手拿起来,咬了一口,嘴中含糊道:“谢了大旭。” 见人闷闷不乐的,张旭多看了他两眼:“你怎么了?” 唐凤梧抬眼瞧他,这时许宣也走到了座位上,“哟”了一声:“怎么还有黑眼圈,唐大公子今天没有偶像包袱了?” “啊?”唐凤梧身子一斜,从沈小欢桌子上捞起镜子对着自己的脸照了又照:“真有黑眼圈……” “啊……”他长叹一声向后仰倒靠在了椅子靠背上。 正巧又是这个时候,头顶笼罩上了一个阴影。 微生商挑眉笑道:“早。”说完便绕过他的身后,侧身走进了位置里。 沈小欢和小乔从后门进教室的时候,唐凤梧依然维持着这个动作。 有点莫名其妙。 沈小欢捏了捏他的脸,小乔吃着张旭带来的饼子,问道:“他咋啦?” 许宣耸了耸肩:“谁知道呢。” 早自习的铃声响起,开始了新一天的英语早读。 “灭绝师太来了!别抄了!” “我去我还剩这么多!” 唐凤梧听见张旭抱怨的声音,敲了敲他的后背:“抄什么?!昨晚还有什么作业!” “数学啊!” 唐凤梧吃了一惊:“昨天不是测验吗怎么还留了作业!” “我举报班长上课走神!” 两人在郎朗读书声的掩护之下压低了声音吵闹。 唐凤梧正在竭力的忽视身边之人的存在感,然而天不从其愿,光是早自习这段时间,微生商就分别被三位老师叫出去谈话。 唐凤梧起身让座,回座,让座,回座,总是免不了与微生商有哪里擦着碰着。 灭绝师太一个从来不苟言笑的中年妇女,都在与微生商的交谈之中笑得花枝乱颤。 许宣喃喃道:“长得好看就是好啊……连灭绝师太都能hold得住。” 唐凤梧不搭话,埋头苦写着昨晚落下的数学作业。 心中竟然涌现出一丢丢的委屈。 微生商昨天晚上不是说喜欢他吗,怎么连这点忙都不帮,而且除了今早第一面的那个“早”,微生商就再也没和他说过话。 难不成说的对他一见钟情是骗他的?在逗自己玩? 不是唐凤梧,就这点心理落差你还委屈还想哭?被人看到了还以为是被作业折磨哭了。 “怎么这么委屈?” Chapter 8 旖旎香 头顶突然响起微生商的声音,唐凤梧顿了一下,站起身让他进去。 唐凤梧刚一坐回位置,罪魁祸首的脸凑了过来,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的脸看。 “讨厌我讨厌到哭了吗?” 微生商问他。 唐凤梧指尖一动,皱着眉毛,不耐烦回道:“不是因为你。” 他轻轻觑了一眼微生商,他都恶语相向了,这人总不能维持好脸色了。 谁知那人轻笑一声:“那就好,吓我一跳。” 微生商身上的香味又再一次靠近他,那是一种什么香味,唐凤梧觉得有点难以描述。 有点氤氲,有点旖旎,像昨夜里交合的鸳鸯,在白天放荡的披露着爱意,向闻到他气味的人索求一响贪欢。 唐凤梧觉得闻到了就头疼,抬手推了推他的肩膀:“你离我远点,你身上香水味道太刺鼻了。” 微生商愣了一下:“香水?” 他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我没喷香水啊。” “没喷?……”唐凤梧眼神闪躲,没喷香水那他怎么还一闻到就脑热,感觉心口的地方有点胀胀的。 不是。 没喷香水那他刚才在那描述个什么劲? 靠。 自作多情! 多此一举! 他到底在带入什么啊…… 微生商稍微往后靠了一点,抬手在他的作业题目上画了个圈:“这题的题干是这个,你的解题思路错了。” “……哦。” 唐凤梧落笔,将方才的答题过程圈起来画了个叉。 微生商:“抱歉。” “……” “我让你为难了。” 唐凤梧沉默良久,终于抬头,看向微生商:“应该我道歉才对……我,我不应该对你态度这么差的,我……” 唐凤梧话还没说完,后脑突然被一只手顺了顺毛。 他先是吓了一跳,又觉得好舒服。 两者矛盾心里天人交战,竟是没能来得及躲开。 微生商眼中带笑,起码现在能让摸头了,有进步。 “你没做错什么,不要和我道歉。” 唐凤梧眨了眨眼,那只手又伸到他面前,指尖蹭了一下他的睫毛。 他揉了揉眼睛,指头又被人捏了一下。 唐凤梧有些气愤的瞪视他:“你别动手动脚。” “好。”微生商收回手,一只手撑着脑袋,斜坐着笑吟吟看他:“那我可以追你吗?” 唐凤梧煮熟了耳朵,瞥他一眼:“想得美。” 正好下自习的铃声响起,唐凤梧逃也似的跑出了教室。 沈小欢闻声望了过来,先是看了一眼微生商,又朝许宣问道:“他今个儿是怎么了?” 许宣朝后指了指:“问微生啊,昨夜他俩最后一起走回去的。” 沈小欢再次看向微生商,那趴着睡觉的小乔听见有热闹可看又是爬起身来眼冒绿光。 微生商见状笑了笑,表情格外无辜:“可能是不喜欢昨晚的宵夜。” 闻言,许宣立马叫嚷起来:“啊……什么嘛,你们竟然自己偷偷去吃宵夜!” 小乔:“是嘛,什么宵夜得避开我们一起吃啊?” 这句话说得隐晦,惹得沈小欢嗔笑着回头看她一眼。 许宣和张旭的表情一言难尽,想说什么骚话又不敢的样子。 微生商却是早已见怪不怪,他和凤梧在一起的时候早就对这种话题免疫了。 “昨晚一起回家下的面,你们要是想尝一尝,哪天可以为你们下厨。” “哟~~~”这内人似的发言让四人唏嘘不已。 小乔:“好有爱耶,认识第二天就叫老唐凤梧,我这种认识两年多的都开不了口~” 沈小欢笑骂:“就你有嘴是。” 微生商挑眉笑道:“我们认识很久了,只是他不记得了。” 小乔的嘴长成了o字型:“哦~原来还是青梅竹马~” 微生商笑了一声,点头道:“算是。” “算是~”小乔鹦鹉学舌,瞧着大美人满脸春光,许宣突然有了一个不大真实的猜想:“你该不会是为了老唐转学过来的?” 微生商笑了笑,食指竖在嘴边,对众人发送了一个“保密”的信号。 四人被美貌暴击,皆露出了一副“我懂我懂”的表情。 一直到了上第一节课,唐凤梧才磨磨蹭蹭的走进教室。 齐观山看他扭扭捏捏三过家门而不入,一脸迷惑的用课本拍他屁股。 “我……!”靠字还未出口,唐凤梧便看清了偷袭他的人是谁。 “老,老师好。” 齐观山道:“都上课了怎么还不回去呢?” 唐凤梧连连退后:“这就回去。” 齐观山睨着眼:“你小子……对了,昨天测试做的还不错啊。” 唐凤梧有些受宠若惊的心虚:“哈哈,还不是多亏了老师的栽培。” 齐观山招了招手:“快回去坐着!” 唐凤梧一路小跑回到座位上,期间躲避了所有人的视线。 齐观山在上边咳嗽一声,随后开口。 “昨天的测验啊,我们班做的是一塌糊涂!” 这个话题开始了,班里便开始演奏起了二重奏。 齐观山在讲台上每讲一题,便将所人有痛骂一顿,讲台下则是窸窸窣窣的,要么在讨论问题,要么就是在吐槽齐观山这儿讲不清那儿讲不清。 唐凤梧听得专心致志,忽然右边的衣角就被扯了扯。 唐凤梧眨眼的频率骤然加快,他想装作没看见。 又听见旁边人道:“你永远都不想和我说话了吗班长?” 唐凤梧故作镇定的侧头看了他一眼:“不是啊。”说完又将视线移到黑板上。 微生商给他翻了一页,好心提醒道:“讲到这题了。” 唐凤梧:“……” “还说不是不想和我说话。” “没有……” 他撑着头:“我在思考。” 这时齐观山又开始骂人:“这题是你们做得最差的一题!就连课代表也没能作对!全班四十五个人啊!就只有三个人做对!” 沈小欢瘪了瘪嘴,小乔扭头笑她。 齐观山骂道:“乔小乔!你笑什么笑!你以为你做的就是对的了吗!” 下一秒倒转天罡,沈小欢笑得眼睛都看不见。 唐凤梧睁眼看着眼皮底下满分的试卷,忽然觉得危险临头。 果不其然,下一秒,安静的空气里响起齐观山的低吟:“其中班长就是其中一个!现在让班长讲给你们听!好好看看人家是怎么做的!” Chapter 9 亲我一下就原谅你 微生商在他走上讲台之前把自己的笔记本塞到了他手里。 唐凤梧低下头一愣,本子里密密麻麻都是测试卷上的笔记。 齐观山瞧他上来讲题还带个本子,问他:“拿试卷看题目就行,怎么还拿个本子?” 唐凤梧道:“有点紧张,哈哈……” 最后还是有惊无险的把做题思路在黑板上讲解完。 唐凤梧走下讲台的时候,感觉手心里有冒着细汗。 他回到座位上,把笔记本放到了微生商的桌子上,好奇问道:“才发的卷子,你什么时候做笔记?” 微生商笑:“上课的时候无聊做的。” “你还记得题目呢?” “你不理我,我黯然神伤的时候只好回想数学题怎么解咯。” 唐凤梧憋不住笑,但又不想被微生商看见得意,于是把头转到了走道的那一边,一抬头,看见沈小欢娇俏的瞪着眼。 “你得意什么?” 唐凤梧一顿,笑意立马回收:“莫名其妙,我又没笑你。” 沈小欢对他做了个鬼脸,唐凤梧也回敬回去。 “唉。”微生商扯了扯他的衣服。 “什么?”唐凤梧脸上的笑意还未散去,转回头看着笑意盈盈的微生商忽然又想起来他们之间可能有点尴尬,嘴角的笑意肉眼可见的一点一点淡了下去。 微生商心中好笑,面上却是装得委屈不已:“班长你就这么抗拒我吗?” 少年凤眸漾着春光,里边全是自己的倒影。这人长得哪儿哪儿都漂亮得不行,嘴唇委屈得轻抿,让人不由自主的留意……或许还有点想亲…… 唐凤梧猛地低下头看题,笔尖划得冒火:“你别这样看我……” 微生商侧头安静的盯着他看了几秒,确定了他这是害羞的神态,便安心转过头去继续给唐凤梧做笔记。 唐凤梧忍不住好奇,悄悄看了一眼,发现他又在本子上写东西。 他犹豫两秒,凑了过去:“你在写什么?” 微生商抬头狭笑:“给我的金主做笔记。” 唐凤梧心下惭愧,他差点忘了还和微生商口头约定了辅导这件事呢,这要是突然反悔,就有点过河拆桥的意味了。 唐凤梧看着他正在做方才他没抓住题干的那一题,竟然瞧着这简洁的解题思路有些入神,抬手指了指一个公式:“这个x2是怎么化出来的?” 微生商将笔记本攒了过去,趴在两张桌子的夹缝之上小声同他讲题,唐凤梧听得认真,也趴在了桌子上,左手肘撑在桌面上,左手随意的搭在后脖颈,右手撑在了凳子上。 微生商身上的香气又钻进鼻子里,唐凤梧看了看他琉璃琥珀般的眼睛,鸦羽一般的睫毛,又很快移开视线,放在了笔记本上,听着微生商细致入微轻声细语的讲解,仿佛为了遮掩方才的走神似的,点头“嗯”了一声。 微生商的腿晃了晃,膝盖碰上了唐凤梧的,之后便这么相抵,九月的太阳照得人穿不下外套,然而两条腿的主人竟然没一人愿意主动隔开清凉的距离。 二人神情投入专注,唐凤梧第一次主动拉近距离,这让微生商乐此不彼,浑然没有发现讲台上的声音离得越来越近。 忽然“啪”,“啪”两声响起,齐观山手上那本沾满粉笔灰的教材敲在两颗脑袋上,接着响起满堂哄然而笑的声音。 齐观山怒道:“你们两个考满分很了不起是嘛?就连课都不停自个儿在这开小灶了?我让你们上去讲行不行?!” 四面八方皆是促狭的视线。 唐凤梧抬眼,对上了微生商的笑眼。 能将微生商浓密的睫毛看得一清二楚,像扇动的翅膀,蛮横霸道的往他眼睛里钻。 离得太近了。 两人站起身来,拉开了距离,散去了周身的燥热。 “对不起老师,下次再也不犯了。” 唐凤梧义正言辞的保证道。 齐观山满意点头,又看向微生商:“你呢?” 微生商忍着笑,道:“我也是。” “好。”齐观山瞪了二人一眼:“看在你们考得不错的份上,饶过你们一回,不准再有下次!” “好的老师!” 微生商坐下时伸手勾了勾唐凤梧的小指,学他说话:“好的老师。好乖啊唐凤梧。” 许宣和张旭在前面听到这“噗嗤”一声笑倒。 唐凤梧脸一黑,反手抓住微生商不安分的手指往后掰。 “嘶!——好痛好痛……” 微生商装模作样的皱着脸,趁这大好机会反握住了唐凤梧的手,指尖在他手心挠了挠。 唐凤梧怕当真弄疼了他,松开劲想问他没事,只是手上力气松开良久,微生商握着他的整个手掌捏了又捏。 行! 唐凤梧使出吃奶的劲往外掰扯自己的手。 许宣听闻动静转过身来,看见他们手牵着手,再观微生商笑得一脸荡漾。 踌躇了两秒,道:“我还当你们干嘛呢……原来在打情骂俏。”说完便转了回去。 张旭也回头瞟了一眼,“啧”了一声,摇头晃脑的小声骂了一句:“死gay。” 唐凤梧不可置信的盯着许宣和张旭的背影,想将人燎出两个洞来。 他对微生商道:“快给我松开!” 微生商挑眉,举手投降。 再逗下去该恼羞成怒了。 就在唐凤梧当微生商将偃旗息鼓之时,他余光看见了让他肾上腺激素飙升的画面。 他猛地转头看向用左手反手捂着脸,垂眼写题的微生商。 不怪他多想,这微生商在他心里多少有点痴汉属性了,况且他刚才才对自己的手又揉又捏,现在就连用自己的手捂着嘴都感觉自己的手受到了冒犯。 他脸“腾”的一下红了个透,压低了声音骂道:“你是不是有病啊!……” 微生商愣了愣,他不知道自己如今在唐凤梧心里如何如何的变态,眼睛无辜下垂,就这么看着唐凤梧,讷讷道:“我不是放开你了吗?” 唐凤梧瞧他这副表情,忽然又觉得自己误解了他,倍感罪孽深重。 教养占了上风,让他从牙缝里挤出了个“对不起。” 可他说完的下一秒就后悔了。 在有些方面,误解是永远不能误解的。 只见那微生商笑意款款:“你亲我一下我就原谅你。” 唐凤梧红着脸:“滚啊!” Chapter 10 体育课 新同学转学来到青三中的第三天,便已经有人在表白墙里投稿——青三中最美丽的bl线。 配图是微生商和唐凤梧走在路上,微生商笑着去抓走在前面的唐凤梧的手腕,白体恤衣袂翻飞,能看得出常年健身的曲线。 唐凤梧面向前方,身长玉立,像一棵玉白菜将要被谁拱了去,表情无奈而又羞涩,简称为羞恼。 —— 唐凤梧、许宣和张旭几人换上了篮球服叱咤球场。 微生商老胳膊老腿,早就没了和人玩肉体碰碰车的兴致,找了个阴凉的树底下躲太阳。 一双修长的腿微曲。 他捡起一张落叶,隔着脱落的缝隙观察光影在唐凤梧身上交叠的角度。 天真烂漫,美轮美奂。 腰间的肌肤白皙细腻,附着薄薄一层肌肉,一臂就能揽得过来。 汗气蒸腾,在肌肤上晕开了肌肉的走势,是他曾经一寸一寸摩挲,刻印在记忆里的…… “哟,微大数学家在这一叶知秋呢。” 小乔笑嘻嘻的在他旁边席地而坐。 微生商回道:“复姓微生。” 小乔有点无语。 这时沈小欢也走了过来,手上捧着三瓶水,逆着光,朝微生商递了一瓶。 冰冻过的矿泉水瓶在他面前晃了晃,清凉的水珠零星撒在脸上。 “喝水吗?” 微生商接过,笑道:“谢谢。” 沈小欢坐到了小乔旁边。 她问:“微生,你怎么不上场打球?” 微生商遥遥叹了口气:“老了,打不动了。” 另外两人“噗嗤”一笑。 小乔在旁边煽风点火:“上场啊,坐在这干看着哪有肢体接触来的好?” 这话暗示得不要太明显,沈小欢瞪大了眼不敢置信的看着她,觉得这人私底下磕得风生水起也就算了,舞到当事人面前简直不要太大胆。 虽然微生商对着唐凤梧的插科打诨都被他们看在眼里,但实际上除了唐凤梧,微生商对其他人都是有点礼貌且疏离的。 这么跟人开玩笑,沈小欢都在心里怀疑这微生商会不会翻脸就走。 哪想到微生商闻言忽然笑了起来。 “说的有道理。” 小乔看小沈小欢,得意挑眉。 “但是还是累。” 微生商摇了摇头,拒绝了这个提议。 “你喜欢什么运动?身材这么好,总不至于是个宅男?” 微生商想了想:“钓鱼?” 说到钓鱼,沈小欢和小乔对视一眼,都将这个含义想歪了。 这时候隔壁班有名的大美女穿着短裙,肩上背着羽毛球拍,摇曳生姿的朝着三人乘凉的地方走来。 女生头上烫着波浪卷,脸上画着不淡的妆容也能看得出她本身就天生丽质。 她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微生商,面上带着运筹帷幄的底气。 她站在了方才沈小欢挡住光的位置上:“微生商,你和我一起打羽毛球吗?” 单刀直入,没有丝毫客套。 微生商扭头看向两人,眼中求助的意味让他们觉得又新鲜又好笑。 小乔道:“蒲薇薇,你要不然和微生先站在同一水平线上?” 蒲薇薇挑眉,不屑道:“我要是蹲下走光怎么办?不如请微生同学站起来?” 只听她话音刚落,微生商便倏的站了起来。 蒲薇薇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见微生商一声“失陪”,便往他们身后跑去。 小乔瞧篮球场上中场休息,微生商脚步轻快的奔向唐凤梧的方向。她向朝蒲薇薇招了招手。 蒲薇薇不解皱眉:“干嘛?”随后也转头看了过去。 小乔促狭道:“看见了吗?天生一对。” 蒲薇薇道:“你别看谁都是同性恋好吗!” 骂完这么一句,气冲冲的走回了他们班级大部队的方向。 沈小欢笑着捶她肩膀。 小乔无辜的耸了耸肩。 —— 唐凤梧掀起篮球衣摆擦汗,还没放下去,一只手就从身后环绕着他贴上了他的肚子,带着水汽和清凉。 他一下就想到这人是谁,恨不得跳开三米远。 “我靠你别太嚣张!” 微生商抬手把冰水贴在了他脖子边:“炸毛小猫。” 这回唐凤梧是真炸毛了,攥着水瓶跑开八千里远。 微生商好整以暇的抱臂站在原地,看他旋开瓶盖“咕噜咕噜”的一口气喝了半瓶水。 喝完水意识到他的视线,气鼓鼓的瞪了他一眼,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屁股翘,想拍一拍。 许宣也渴成条狗,气喘吁吁的走到唐凤梧身边,抬手搭在他的肩上借力。 伸手就想捞唐凤梧手中的水,却不想遭人躲了去。 许宣嚷嚷道:“小气鬼啊,给我喝一口!” “这个不行。”唐凤梧道:“人家送的。” “哟呵!”许宣闻言腰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 目光炯炯的在唐凤梧与微生商身上流转了几个来回。 “你俩暗度什么陈仓呢?以前也没少瓜分你收到的礼物啊……” 唐凤梧哼哼两声继续喝水,拒绝回答许宣的问题。 —— “你中午回去吗?” 体育课在周四早上的最后一节。 唐凤梧合上瓶盖,问道:“怎么了?” 许宣道:“我想去你家冲个澡。” “你输密码进去不就得了。” “你不回啊?” 许宣心想这小子不是洁癖吗?出了一身汗也不想着冲个澡。 唐凤梧挠了挠鼻子:“在学校做两道题,晚上再回去洗。” “哦。”许宣勉强接受了这个理由:“那行。” 下课之后,许宣临走前在人潮中朝唐凤梧大喊:“我东西在客卧里是?!” 唐凤梧手呈喇叭状:“是!阿姨洗好了就搁客卧里呢!” 许宣一边后退一边招手道别。 微生商站在树荫下,盘算着唐凤梧磨蹭过来的时间。 今天太阳热烈,中暑虽是小概率却也是情理之中。 唐凤梧走到树荫之下,刚想开口,那微生商脱力一般朝他的方向直直倒下。 他有些茫然的接住人,才将人堪堪扶住,又猛地想起来身上全是汗。 “喂。”唐凤梧拍了拍微生商的后脑勺:“你干嘛呢?我告诉你别装,就这点太阳能中什么暑?” 微生商的头懒懒靠在他的肩头,唐凤梧侧头去看,却见微生商睁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看,哪有什么中暑的痕迹。 “啪!” 唐凤梧只觉腰间一疼,裤腰被弹了一下。 “你变态啊!” Chapter 11 套子里的唐凤梧 笔尖与纸业摩擦发出“簌簌”声响。 脚步声越来越近,微生商抬起了头。 来人已将球衣换成了校服,头上滴着水,顺着脖颈流进了衣襟里,想是匆匆在卫生间里清洗了一番。 唐凤梧坐下,凑过来看他笔下的习题时,身上的凉意袭了他满身。 他已经忍耐不住对亲昵的渴望了。 “你改到哪一题了?” 偏偏觊觎的对象天真无邪,毫无防备的靠近他,眼神纯洁试探,只当他抒发的情感是柏拉图式的爱慕。 唐凤梧往后脑撩了一下挡住眼睛的头发,今天早上他利用语文课和数学课加上课间的时间做了一套卷子,刚才他去卫生间用冷水和湿巾擦去身上的汗时,微生商就在教室里给他改卷子。 现在应该改好了,他有几个题型还是有点弄不明白。 “改完了。” 果然。 唐凤梧从他手上拿过卷子,有些急切问道:“多少分?” 微生商喉结滚动:“92。” “啊……”唐凤梧长叹一声:“怎么才刚及格,我做的时候没觉得会扣这么多分啊。” 微生商拖着他的手把他手上的卷子拽到自己跟前:“选择题和填空题有几题是粗心扣的,大题前两天讲的那几个题型,思路是对了,计算有些马虎。” 唐凤梧翻了一下试卷,果然扣分点和微生商说的几乎无差别,定了定神,开始提笔修正。 微生商懒洋洋靠着墙,盯着唐凤梧发呆。 唐凤梧还是觉得很奇怪,这微生商好像没有喜欢的东西。 ……除了他。 对于什么都是兴致缺缺,看起来随意又温和,但实际上融入不进小欢许宣他们的氛围。明明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年纪,但好像整个世界对于他而言都索然无味。 是原生家庭的缘故吗? 可是微生商却从来没和他提起这方面的烦恼,他也不方便主动去戳人家痛处。 “在想什么?” 微生商忽然开口发问。 唐凤梧装傻充愣,手上提笔不辍:“什么想什么?” “下周的测验,你觉得能考几分?” “你怎么知道下周还有测验?” 微生商百无聊赖的撑着脸,一只手勾着唐凤梧的衣角,懒懒道:“高三都进入总复习时间了,测验必然少不了。” “哦……那就保佑我考上一百分?” 唐凤梧抬头看他,对视的那一刻,微生商眼中那种厌世的倦怠似是一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浅浅的笑意。 “考上一百?这么简单?” 唐凤梧转回头继续计算:“那不然呢?我的数学一直在及格线上徘徊,考上一百分算是发挥超常了。” 其实这张卷子,唐凤梧少些计算错误的话,保不齐能拿一百一以上,但他都这么说了…… “如果考到一百分,我能不能讨一个愿望?” 唐凤梧指尖一顿:“……什么愿望?” 微生商笑:“现在就告诉你,你不答应怎么办?” 唐凤梧心想,这人混不吝没个正经模样,讨要的愿望无非就是亲亲抱抱,答应他能有鬼。 “不说算了,反正我们就是金钱关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唐凤梧你太蠢了!你在说些什么! 微生商“噗嗤”一笑:“金钱关系?” 唐凤梧知道自己犯蠢,红着脸抬眼看他:“笑什么笑?” “笑你可爱。” “我一个大男人……你能不能别说这么肉麻的话!” “那不都赖你,我只是喜欢直抒胸臆罢了。” “赖我?我怎么知道你们gay心里想什么?难不成我为了让你别喜欢我把自己变成套子里的人?” “行,赖我。”微生商捏了捏他右手胳膊:“赶快做题。” 唐凤梧哼声:“还不是因为你让我分心。” “我的荣幸。” 嘴上说着讨要一个愿望,微生商脑海里却没有一个成型的诉求。 在这个平和的世界里生存对于他而言如履平地,唐凤梧家的密码也早记在了脑海中,真想做点什么,这个世界的运行机制恐怕也拦不住他。 只是太平和了,平和到让他生不起一点想要做幺蛾子的念头。 或许这就是和平世界的一个保护机制,让泡沫里的人丧失本源恶意,沦陷在虚拟的幸福当中沦陷自我,成为和平的养料。 十八岁的唐凤梧对他而言便是这个世界对他的限制条件。 如同虬结的根茎,将他桎梏住。 心甘情愿陪着他长大,想要每天睁开眼都能见到他安然的睡容。 但前提是这个世界不会再让唐凤梧死得蹊跷离奇的话。 微生商抬起手,捏住了唐凤梧的后脖颈。 很柔软,好像一捏就能断。 难怪护不住他,当真没用。 唐凤梧对上微生商游离的眼,吓了一跳,这个动作好像要将他脖子捏断似的。 “你干什么?!” “没什么,你这么坐会不会得颈椎病?” 唐凤梧茫然的“哦”了一声,挺直了腰板。 还没等他继续提笔修正试卷呢,身边的人忽然靠进了他,“啵”的一声,猝不及防的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唐凤梧羞恼转头,看见了微生商狡黠得意的笑。 他控诉道:“你……就算你长得好看,也不能这样啊……” 微生商笑盈盈的偏头看他:“我怎么样?” 唐凤梧抬手挡住微生商还想要逼近的脸,没想到手又被人抓住,在手背上留下一吻。 只见那人掀起眼皮,揶揄的眼勾人心魄。 唐凤梧放弃抵抗,气馁的把手往微生商脸上怼:“你亲,亲够了我再继续做作业。” “不要。” 唐凤梧心中一喜,觉得以退为进的方法还是有效。 下一秒,只听微生商得寸进尺道:“你坐到里边来,我牵你左手。” —— 下午许宣来到教室的时候,看见微生商埋头写着数学笔记,由衷的发出了惊叹:“微生,你真强啊……” 反观那个说要中午留下来学习的人却坐到了靠墙的位置上,校服外套埋着头呼呼大睡。 唐凤梧听见了许宣的声音,终是从校服外套里露出脸俩,一张脸被蒙得通红。 他睡眼朦胧问道:“几点了?” 微生商抬手捏了捏他的脸:“还有十分钟上课,可以继续睡。” Chapter 12 凤雏岭杀人事件1 沈小欢想了整整三天零十七个小时,整整五千三百四十分钟三十二万零四百秒! 约定好的周六上午九点终于如期降临! 小乔看着沈小欢盛装出席,心机伪素颜妆,一条碎花吊带裙白色小矮跟,蓬松如海藻一般的头发,背着爱马仕roulis包包款款走朝他们。 “你不是说去露营吗!?” 反观她身上就背着登山包一条浅色牛仔裤和白体恤,脚踩一双穿了三四年不换的运动鞋。 她真的生气了。 沈小欢笑嘻嘻道:“露营怎么了?又没让你们帮我提鞋帮我背包?” 张旭和许宣看得眼睛都直了。 沈小欢方才是从一辆七座的别克商务车下来,驾驶室上的男人西装革履戴着墨镜。 另外五人汗颜。 车一路行驶到凤雏岭,在入口处就有工作人员迎上来,给他们办理好一切手续,领着他们过去。 到了营地发现,这里的木炭充分、食材海鲜样样具备只等上架烧烤。 “搞半天就是换个名头出来聚餐?” 许宣吐槽道。 “不行不行!” 小乔受不了这个气:“早知道你是来春游的,还用得着老子背这么多东西?丢了丢了全部丢了!”说着便端起一整箱的煤炭。 沈小欢一个猛扑上去拦住她,大惊失色道:“不要!起码吃的要留下!” 唐凤梧挠了挠鼻子,提议道:“凤雏岭后山不是有打猎的吗?” 张旭瞪他一眼:“就算有你能打到?” 微生商道:“我可以,就是不知道里边有什么?” “哎呀!”沈小欢叹了口气,娇嗔道:“那是圈起来仿古的秋猎游戏,别逞强了,秋游就秋游,别挑三拣四!” 唐凤梧没听她抱怨,两眼一亮,朝微生商求证道:“你真的可以?打猎可不是只会骑马和射箭就行的哦。” 微生商笑着捏了捏他的脸,把他的嘴都捏得嘟起来:“你在和我撒娇啊?” 唐凤梧眉毛一横,瞪他道:“你想得美。” 微生商手指蹭了蹭唐凤梧的嘴唇,把后者给吓了一跳:“我不仅想得美,我还想亲。” 说完这话,唐凤梧又躲到一边去了。 张旭提议道:“那不如去瞧瞧呗。”他有些跃跃欲试,他还没骑过马呢。 许宣:“我投赞成票!” 小乔:“加一!” 沈小欢瘪着嘴,一跺脚:“行,等我换鞋!” 说完便钻进房车里,大家在外边摇摇晃晃等了十多分钟,就见沈小欢换了一身,身上浅黄色毛衣开衫,里边儿打底吊带,下身换了休闲长裤,脚上踩着路易威登。 “走。” —— “微生,你没吹牛?” 微生商点点头:“小时候被拐卖到草原,被好心人解救下来,在人家家里当了几年儿子。” 张旭听了这个解释,恍然大悟:“难怪呢。” 另外几人笑得直不起腰。 “哈哈哈哈哈哈哈!——” 微生商憋着笑,手虚虚拢着笑得东倒西歪的唐凤梧。 “我靠!你还会骗人!” 微生商挑眉:“类烽火戏诸侯罢了。” 这句话一出,又是只有张旭在状况之外,他满脸黑线道:“莫名其妙。” 沈小欢和小乔相视而笑,许宣“哟~”的起劲。 总算走到了秋猎场。 工作人员给他们牵来了六匹马和护具,微生商穿上只觉得受限,而且弓箭没有杀伤力,本该是箭簇的地方圆钝,应该只是用来标记的东西。 张旭没有骑过马,不同他们一道。 微生商跨上白马拉着缰绳回头对唐凤梧道:“要不要和我同乘一匹?” 唐凤梧翻了个白眼。 微生商转马回过头,与唐凤梧并排行走,他伸出腿去踩唐凤梧的脚后跟。 唐凤梧回过头,眼里藏着狡黠的笑,手上的弓一弯,便往微生商座下白马的屁股抽去。 白马受惊,一下狂奔了起来。 小乔上前来:“喂!你不怕他出什么意外啊?” 唐凤梧笑着看微生商和白马的背影远去,道:“他这么厉害,我担心什么?” 小乔阴阳怪气道:“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什么?” “像一个恃宠而骄的小媳妇。” 唐凤梧怒目而视:“你再说一遍!?” 小乔对他吐舌头:“我就说我就说~” —— 在秋猎场晃荡了一个多小时,众人都觉得肚子饿了,便往营地回去。 几人轮流推着一个推车,铁笼里有工作人员处理好的山鸡和羊肉,还有一些他们在大棚里摘得水果和蔬菜。 “这么多,吃得完吗?” 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众人早中饭都没吃,饿的饥肠辘辘。 “明天就能吃完。” 微生商道。 这些东西不算多,更何况还要上烧烤架。 “快回快回!还要串串串呢!天黑之前能吃到算不错了!” 众人回到了营地。 张旭坐在椅子里低头玩着手机,看起来有点落寞。 他怨气缭绕,掀起眼皮看向众人:“你们玩的开心咯。” “呀!”沈小欢惊呼道:“你一个人把烧烤架架好了呢!” 张旭听沈小欢这么说,表情稍稍转晴,但也只是傲娇道:“很轻松,我一个人就能搞定。” “那串烧烤可要多靠你咯。” “交给我还不放心?” …… 几人忙忙碌碌,又是串肉洗水果,又是拌调料,事情不多,但一乱起来,每个人都自顾不暇,总是磕磕碰碰吵吵闹闹,以至于把所有东西端上小餐桌时,月亮都已经出来了。 微生商方一坐下,习惯性的往裤兜里摸一摸,这不摸不要紧,一摸才发现东西没了。 他呼吸一滞,回想沿途都路过了哪些地方。 唐凤梧看出他的不对劲,撞了撞他的膝盖:“怎么了?” 微生商回过神来,定定看着眼前的人,摇了摇头:“没什么。” 丢了就丢了,反正人好好的待在他身边就行。 就在这时,众人听沈小欢惊叫一声:“啊!我的戒指去哪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沈小欢手上戴了一天的一颗粉色钻戒不见了踪影。 唐凤梧刚想说:“让保洁人员明天上班的时候帮你留意一下不就行了。” 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微生商道:“现在去找?” 小乔一边撸着串,一边夸张的回怼道:“天都黑了大哥!找个锤子。” 微生商瞥了唐凤梧一眼,意味深长道:“就是天黑才好,多有意思……” 许宣也来劲了:“是啊!就当是去冒险了!” 唐凤梧无视了微生商的眼神,问沈小欢道:“你那戒指什么样的?会不会丢到路上了?” 沈小欢哭丧着脸:“不可能,我戒指是我爸在拍卖会上买来的,我家员工捡到了应该会还给我的。” 小乔泼冷水:“谁知道呢?你那戒指三百多万,说不定有人捡到就想自己留着戴呢。” “不可能。”许宣笑道:“这么丑,谁愿意留着,还不如卖了搞点钱花。” 沈小欢捡起纸团就往他们身上丢:“你们再这样我不跟你们玩了!” 微生商道:“吃完去。” 沈小欢眨着星星眼,泪眼婆娑的看着微生商点头:“还是你好,微生。” Chapter 13 焦尸2 “叔叔说我们十一点之前必须出来。” “那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 当真的穿过高高的围网进入到秋猎场之中时,晚风簌簌从耳边吹过,发出黑夜的嚎叫。众人还是觉得有些心惊胆怯。 许宣抱着肩膀搓了搓,问道:“沈小欢,怎么不叫你家员工一起来找?” 沈小欢翻了个白眼:“现在人家都下班回家了,谁陪你找这东西?现在还在岗位上工作的基本就是安保人员,巡逻都来不及。” 小乔拿着根树枝当拐杖,闻言翻了个白眼揭穿她:“她那枚粉钻应该是偷偷带出来的,怕被阿姨发现。” 许宣大笑:“感情不是给你买的!我就说怎么这么俗气呢!哈哈哈哈哈哈!——” 沈小欢咬牙:“闭嘴!” 这时候,唐凤梧摸了摸自己的心脏。 他看着这笼罩天地的夜色,道:“我总觉得有点心慌。” “瞧你那怂样!”张旭的手刚要往唐凤梧肩上搭,一只手就从另一侧将唐凤梧搂住。 他尴尬的挠了挠鼻子,行,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了是。 微生商抬手搂住唐凤梧的肩膀,捏了捏他的耳垂。 后者没有表现出反抗的意思,微生商嘴角噙着笑,将人搂得更紧了一些。 小乔面无表情抬起手中棍子指向两人:“给我分开!” 唐凤梧从微生商旁边离开,走向小乔,笑问道:“害怕?” 小乔瘪了瘪嘴:“分一个保护我不行?” “行行行。”唐凤梧笑着走在他旁边。 小乔觉得身边温度骤然上升,背后还因为某人的注视而发烫。 好的,现在安全多了。 许宣和张旭两人一左一右走在了沈小欢身边。 微生商提议道:“不如分开找?” 许宣大惊失色:“所有恐怖片都是从分头行动开始的!” 微生商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唐凤梧,他的脸色有些难看,周身的磁场都在抵触某一个方向,他轻笑道:“那你们一起走,我去那边看看。” 说完,也不顾另外五人的劝阻,独自一人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微生商脚步很快,没一会儿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沈小欢面露担忧:“怎么办啊……” “要不要追上他?” 唐凤梧看着微生商离开的方向,脚步有些发软。 “我有一种强烈的感应,那边可能有什么东西……” 张旭也隐隐有些忧心,但还是嘴硬道:“这年代能有什么东西。” 唐凤梧转过身去面对着众人:“你们在这等我们,我过去看看,一会儿给你们发消息。” 说罢,他便旋身追着微生商离开的方向去了。 “唉!” “他们怎么一个个的都不让人省心!” “算了算了,分开照旧分开找,幸好手机里有秋猎场的地图,反正找到找不到也能打电话联系。” 众人被许宣的劝导安抚下了心神。 沈小欢瞧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嗫嗫道:“那好……” —— 唐凤梧一路小跑追上去,大约走了两百米。 然而秋猎场里灰蒙蒙的,打着电筒也照不到人。分明才刚分开一会儿,连灯光都不见了踪影,更别说是人影了。 他手臂撑着一棵树,刚想开口叫微生商的名字,忽然嘴就被人从身后蒙住。 唐凤梧心中一惊,但下一秒,微生商身上独有的气味便席卷全身。 他紧绷的身体也渐渐放松了下来。 唐凤梧转过身去,刚想质问微生商吓他做什么,一个带着秋凉的吻扑面而来。 温热柔软的东西席卷进口腔,疯狂扫荡,他被人捏着后颈,退无可退,牙齿咬到了舌头忽而又转移到唇角研磨。 这是一个极尽思念和爱意的吻。 唐凤梧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脑海里就凭空产生了这样的念头。 他仰头,去承受这个秋风扫落叶一般的吻。 偷袭他的人似乎被他的反应弄得微微一愣,唐凤梧拽着他的领子,让亲吻加深。 良久。 唐凤梧感觉有些缺氧,抵着人将他推开。 微生商借着昏暗的灯光,看见他水雾朦胧的眼,和水润饱满的唇。 他忍不住亲了亲唐凤梧的眼睛。 哑声道:“找到了。” 他展开手心,沈小欢的粉钻赫然出现在眼前。 “这么快?”唐凤梧有些惊讶:“在哪找到的?” 面前的人陷入沉默,唐凤梧感觉心底的某种预感似乎是实现了。 “鸡喙。” “鸡喙?” 微生商牵着他的手,将人往更远的地方带了几步。 只见一只箭矢穿过一只野鸡的身体,将它牢牢钉在了一棵树上。 唐凤梧皱眉:“箭簇不是钝型吗?怎么能穿过它的身体?” 微生商叹了口气,他恐怕是知道自己的东西将会在哪里出现。 下一秒,尖叫声响彻整片秋猎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二人对视一眼。 唐凤梧:“是沈小欢。” 他们循着声音发出的地方奔跑。 唐凤梧在前往大部队身边的时候便发现,这四人本该朝着与他们相背而行的方向走,然而此时却出现在了和他们同一个方向,相距不远的位置上。 他们停下了脚步。 沈小欢和小乔捂着嘴,表情惊骇。 张旭撑着一棵树将要吐出来。 许宣也是被吓得失了魂。 就在他们面前的一片土地上。 一具通体焦黑的尸体,仰躺在泥淖之中,身上尽是枯枝败叶。 唐凤梧喊道:“许宣,报警!” “哦……好!”许宣骤然回神,呆呆的拿出手机机械的拨打着报警电话。 微生商目不转睛的盯着地上那具焦尸,他想确定一件事情。 唐凤梧捏了捏他的手指:“怎么了?” 微生商看向他,反握回去,又松开。 旋即他踏步往尸体的方向走去。 唐凤梧连忙拉住他:“喂!你想干嘛?!” 微生商抬起他拦截自己的手放在唇边落下一吻,安抚道:“没事。” 唐凤梧就这样停下了原地。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微生商这一眼安抚到了,可是破坏犯罪现场,留下自己的指纹怎么办。 “你……” 只见微生商蹲在了尸体头边,唐凤梧看不见他做了什么,下一秒又站了起来,走回到他身侧。 微生商陷入了一种恐怖的沉默之中。 Chapter 14 贝壳残留3 蓝红色交映的光照亮整个凤雏岭寂静的夜空,警笛声不停响着,叫醒了凤雏岭的所有生物,探着好奇的脑袋向外打听探求。 六人在营地规规矩矩的做笔录。 沈小欢哭成了个泪人,小乔搂着她,低声安慰。 “所以在案发现场除了这枚粉钻就没再见到什么东西了?是吗?” 年轻的刑警秉公执法,一板一眼的朝面前的少年询问着问题。 微生商点点头:“是的。” “你说这个人不是被火烧死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微生商抬眼看他,年轻的刑警被这一眼看得一愣,心下觉得见了鬼,竟然觉得被镇住一般。 “我什么时候说过?” 刑警道:“你刚才和你的同伴小声交谈的时候恰好听到的。” 闻言,微生商冷笑一声:“您还是官方一些比较好。” 年轻的刑警皱了皱眉头:“可是我刚才明明就听见你说……” “李茂!” 李茂的话被师傅朱继月打断,他愣愣抬头,看见师傅不赞成的表情。 该问的问题基本上都记录在册。 朱继月便道:“那几位如果有想起来什么遗漏的需要补充的,要第一时间找警方补充笔录。” 他交代完这句话,便抬步往发现焦尸的案发现场去了。 李茂快步追上朱继月的脚步,跟在他身后忙道:“师傅,我真的听见了,长得最好看的那小子一口咬定尸体不是被火烧死的,而是窒息而死,他一个高中生哪来的这么敏锐的判断!我看这小子与案件脱不了干系。” 朱继月踢了他一脚:“你这糊涂蛋!尸检结果都还没出来!你怎么就判定死者死因就和那小子口中的一样?” 李茂挠了挠脑袋:“就是一种作为刑警的直觉和敏锐……” 朱继月鼻子出气,懒得搭理这小子。 然李茂却觉得自己的判断方向还挺正确的,若有所思继续道:“宋法医到时候不是说死者口鼻里都有烟灰,乍一看就是被烧死的,但还要进一步尸检?我觉得宋法医话里有话,说不定人就不是被烧死的。” 朱继月骂他:“自作聪明。” 这时候一个电话打过来,朱继月看了眼来电号码,滑动手机屏幕便接了下来:“喂!老宋。” 电话那端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朱继月默默重复了一声:“氧化钙……” 李茂凑上前来:“什么氧化钙?” 朱继月瞪他一眼,挂了电话后道:“宋时真说死者口腔里有氧化钙,初步判断是贝壳之类的东西。” “贝壳……”李茂抵着下巴若有所思。 —— 两刑警走后,唐凤梧看着魂不守思的微生商,心中也有很多疑点想要找到出口,但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问起。 “你还好吗?” 听到这声问候,微生商抬起脸,朝唐凤梧笑了笑:“只是被吓了一跳。” 唐凤梧不信他的借口,一开始见到那具焦尸的时候,微生商哪里表现出一点害怕的样子,当时那种情况,有人对他说微生商认出了这具被烧得面目全非的焦尸他也相信。 他低声在微生商耳边问:“刚去到秋猎场的时候,你蹲在尸体旁边看什么?还有就是,你刚才的确说了他不是被火烧死的,是窒息而死。” 微生商掐了一套手诀,对唐凤梧笑道:“我算出来的。” 唐凤梧有些生气:“你告诉我行不行?” 微生商看了看周围,沈小欢等人都沉浸在方才被吓到的恐惧里,没有别的心思看他们做什么。 他朝唐凤梧勾了勾手:“你再亲一下我就告诉你。” 唐凤梧气得揪他耳朵:“爱说不说!” “痛痛痛痛痛!”微生商握住唐凤梧的手腕,笑意盈盈的讨巧。 他在皓白的手腕上亲了亲,往唐凤梧身边靠坐过去,小声在他耳边道:“那我告诉你啊,就只是我的猜测,你听听就好。” 唐凤梧眼睛微亮:“说!” 微生商说完这一句,又再次沉默了。 唐凤梧脸上带有愠色:“逗我玩儿?” 只听见微生商叹了口气:“怎么和你解释呢?” “现在是秋季孟月对?” 唐凤梧点点头。 九月是秋季的第一月,通常会将这第一月称作是孟月。 “秋金旺,在五行之中,火囚木死,现在死者身上三者元素具备,所以才猜测他不是被火烧死的。” 唐凤梧听得云里雾里:“什么秋金旺?什么火囚木死?” 微生商笑:“梅花易数,听听就好。” 唐凤梧看着他,神情不似方才那般紧绷,已然是渐渐缓过神来。 “可我觉得不是你说的这样。” “是啊。”微生商捏了捏他的手指骨,两手交叠间十指相交又松开,最后被两手包在手心里:“所以我才说是我的猜测。” 唐凤梧摇头:“我说的不是这个。” 微生商抬头看他,脸上笑意不减:“那是什么?” 唐凤梧抽出自己的手,定定与他对视:“我说的是你的态度。” 微生商反问他:“我的态度有什么问题吗?” 唐凤梧往周围巡视一番,确定没人能听到他们交谈的声音,头微微偏向微生商:“你到底从尸体上,拿走了什么东西?” “戒指。” “我说的不是野鸡尸体,我……” 唐凤梧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微生商手中露出了一枚明显被火灼烧过的戒指,外观看起来是一枚很有设计感的素戒,但他想这枚戒指在被火焰毁掉之前一定还有别的装饰。 他盯着那枚戒指看了几秒,有些不可置信的对微生商道:“这可是证物,你怎么能?……” 微生商的表情带上了些委屈:“这是我的戒指。” 听到微生商这么说,唐凤梧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些心悸。 “就算是你的……” “唐凤梧。” 再一次被人打断,唐凤梧感觉自己有些急躁。 “你在紧张什么?”微生商竟然把戒指穿过了他的无名指,最后严丝合缝的戴了上去。 “你疯了?!” 这一声,叫房间里的所有人都循声望了过来。 唐凤梧一顿,下意识的将手上的东西藏起来。 微生商看着他,眼底泛着狡黠的笑:“你看,你心底也想成为我的同伙?” “不是……” “从一开始走进秋猎场的时候你就不对劲,唐凤梧,和这一切有着紧密关联的是你。你反应这么激动,是在害怕什么呢?” Chapter 15 变态4 唐凤梧嗫嗫说不出话来。 他觉得眼前的微生商有些熟悉的陌生。 是啊,他们分明才认识了一周不到,微生商到底是什么人,他觉得自己就能清楚吗? 这才刚认识第几天?就一起遇到了命案。 昨天在秋猎场里时微生商的确和他们分开过一段时间。 而且面前这人对他表达的狂烈的情感,如今细想,未免太过匪夷所思。 “我……” 眼前的人似乎是看出了他在想些什么,语气淡淡道:“到凤雏岭来露营可不是我的主意,唐凤梧,那具焦尸,你看着熟不熟悉?” 微生商在他耳边询问,在他眼中幻视成了恶魔的低语。 焦尸和他有什么关系?什么叫熟不熟悉? 他打了个寒战,站起身来。 “我想想……” 看着唐凤梧突然跑出了房车之外。 张旭不知所以,问微生商:“他怎么了?” 微生商回以无辜一笑:“可能是还没缓过神来。”说着站起身,道:“我去看看他。” 他走出了房车之外,看见唐凤梧坐在了一顶巨大的遮阳伞底下的躺椅上,形容落寞。 微生商心中生起一道难解的鸿沟,让他难以舒展开眉头,唐凤梧的死状就像一道阴影,笼罩在他的头顶,如影随形。 这不是巧合。 如今又面临如此云诡波谲的境地,唐凤梧也显然察觉到了不对劲,或许是与前几世产生了通感,能让他嗅到危险的气息。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撕碎这朵阴云?颠覆唐凤梧一次又一次经历惨死的痛苦的现象? 微生商不知道。 以他的警觉的程度,随身携带的戒指都能在不知不觉间消失,出现在一具焦尸的嘴里——他没见过第一世唐凤梧的尸体,所以没多大的感触。 更何况是自由度更高的唐凤梧? 到底谁在操控着这一切? 他的手不自觉的握成拳,指甲陷入了皮肉里,渗出了血,也似毫无知觉。 —— 唐凤梧正陷入沉思,没细想微生商不对劲的地方那个到底在哪,一个阴影就从太阳底下逼近了他。 唐凤梧抬头看他:“你能不能让我一个人静静?” “你不会去告发我的,对?” 微生商泰然自若,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看着唐凤梧的神态从来没有改变,盈满了爱意,随时都要溢出来。 这难道不是一个突破点吗?唐凤梧心想。 他心中升起一个想法。 “你很早开始就是认识我了是吗?” 微生商在他身侧坐下,他笑道:“真聪明。”微凉的手从他衬衫下摆徐徐深入,绕过后腰,将他整个人环了起来。 “那你猜一猜,是什么时候?” “半个月前,从半个月前你就在跟踪我对不对!” 唐凤梧目光灼灼,质问微生商的语气像着了火似的。 微生商偏头在他耳朵上落下一吻,这一吻惹得唐凤梧浑身战栗,想要离开他,却是被人紧紧拥在怀里。 “变、态……” 唐凤梧从牙关里挤出二字。 微生商牵起唐凤梧戴着戒指的手,在他手里小小一只,紧握成拳,手很漂亮,指甲泛着健康的粉。 微生商道:“能在犯罪现场不远的地方打情骂俏的确有点变态。”他握着唐凤梧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感受着手心的温度:“难道你不想知道那个人怎么死的?” 唐凤梧冷眼看着他。 “你在我这不作好。” 微生商点头:“的确。” 现到如今,就连他对唐凤梧的迷恋都变成别有用心了:“不过我真的很想将你捆起来。” 唐凤梧被他再一次的口出狂言吓了一跳,怎么就说到捆起来了! 微生商笑:“不过幸好你不会选择告发我私藏证物,为了报答你,我当然会努力让你明白这场案件的真相,以还我一个清白。” 自己在现在这个唐凤梧的眼里,可是一个诡谲莫测的人呢。 闻言,唐凤梧眼中闪过挣扎,如果凶手真的是他,那自己就成了帮凶。 “你看,你心底其实是相信我的,对?” 微生商很高兴:“我们明明认识不到五天,你对我什么都不了解,却能为我做到这种地步,我真的很开心。” 少年满脸的笑意,在特殊的情境的烘托之下逐渐变得扭曲病态。 “你爱上我了。” 唐凤梧的心被“咚!”的一声敲响。 他推阻着身边的人:“你离我远点!” “你们在干嘛?” 唐凤梧抬头,看见张旭瞪着好奇的目光望着他们二人。 他第一反应竟然是担心刚才的谈话会不会被他给听了去。 许宣从房车里下来,看着他们又挤在一处,卿卿我我密不可分就像这营地只有这样一个落脚之处似的。 “你个死直男懂什么?” 张旭一点就炸:“你是不是找骂?” “嘘嘘嘘嘘嘘!”许宣一脸的恨其不争,手往后指了指:“她俩刚睡下,吵什么吵。” 这话一出,张旭即刻噤声,挥起沙包大的拳头向人恐吓。 许宣翻了个白眼,自顾朝帐篷走去。 —— 两人走远,进了帐篷里。 微生商在唐凤梧脸侧落下细碎的吻,他感受到身侧之人抗拒又享受的矛盾心理。 “宝宝,相信我。” “相信你?就你这个跟踪我对我动手动脚还私藏杀人案发现场证物的变态?” “骂得好。你越骂我越……” “越什么!”唐凤梧语调上扬,恶狠狠瞪着他就像一条龇着牙的小狗。 微生商投降,眼神含情脉脉,是瞎子见了都能动容的地步。 真不能怪他。 微生商心想。 自己如今在唐凤梧心里就是一个跟踪他半个月一见面就对他告白,还无时无刻抓住机会就对他动手动脚,破坏和祭坛一般神圣不可侵犯的犯罪现场的变态。 换做谁也不愿和这样属性的人待在一起。 手指旋转缠绕着唐凤梧的发丝,他低头问他,声音温柔缱绻:“宝宝,你困不困?” 唐凤梧背对着微生商,翻身躺在躺椅上。 微生商欺身上前:“宝宝,着凉怎么办?” 唐凤梧回头恶狠狠看着他,眼角泛着红,真像被人欺负狠了。 他变成现在这副模样,说到底,唐凤梧难道就一点错也没有吗? Chapter 16 诸葛花园里的叛逆小莲 夜半时分。 电流“滋滋”发出的声响让微生商从本就不深的睡梦之中苏醒。 这道电流声太过熟悉,就像上辈子唐凤梧被车撞死在自己面前听到的那个声响。 原来是主世界的人找来了。 他坐起身,为唐凤梧掖好被子,在他嘴角落下一吻,随即悄声走出了帐篷。 室外的所有灯源都熄灭,微生商抬眼看向房车暗角的几个监控,都寂然无光。 这年头,就连鬼都会控制电流了。 就在他想返回帐篷中把手机拿出来照明的时候,眼前“嘭!”的一声响起,一道明亮的通路由远及近发出了刺眼的光。 微生商抬手挡了挡,稍稍适应了亮光才放下手。 一条笔直的,似是通往天堂的路。 如果他猜的没错的话应该是通往秋猎场的路。 身后的呼吸声依然绵长平和,就像吃了安眠药一样。 微生商踏步走上这条通往天国的路。 —— 主世界。 诸葛花园。 一如往日,诸葛花园在每天九点开门迎客。 人声嘈杂。 “诸葛花园的那朵黑莲多久没开了?” “得有几百年了……” “该死!诸葛邪这个奸商,黑莲几百年不开门票钱还收这么贵!” “你敢骂他!不要命了!这可是创世之神主神之一。不能因为他活跃于我们眼前而这样不尊重他?!” “我就骂他怎么了?诸葛花园熙来攘往这么多人,谁还不是为了黑莲来的,他收我们门票就该让我们满意。” “是啊,我入职也有两百年了,这传说中的黑莲长什么样都还不知道呢……” “两百年!你是大神!两百年就能坐上灵人的位置了!” “嘿嘿,不才不才,不过一届七级小仙。” “那也是非常的不同凡响啊!” “说到哪了?这门票钱收的贵不说,诸葛花园竟然还有准入条件,七级以上的灵人才有进入参观的资格。” “先不说灵人不灵人,门票不门票的事儿,据我听说,七级以下的小仙穿越各个位面所获取的经验值上交的个人税,据说都流入到这池春水里了。” “竟然还有这样说法?!” “是啊,我也听说,那三千世界的经验值交的个人税都是这黑莲的养料。” “诸葛老贼!” “……” “唉……” 一相貌清朗,头上带角,泛着银光的青丝垂地,衣着流光溢彩的太上真人幽幽叹了口气。 “咦,这不是角木蛟,角蛟星君吗?您这位太上真人不去掌管星宿之事,怎么还有闲心来与我们同游诸葛花园?” “这还穿着工作服呢,想是刚下班就赶过来了,这黑莲的魅力是相当不一般。” “哈哈哈哈哈,能与角星君一起观赏这满堂的春色是我等之荣幸!” “……” 二十八星宿的职务之繁忙在主世界那是有目共睹世人皆知的。 诸葛花园的游客,上到一级上仙,下到七级灵人,每天都有不同的面孔。 但是二十八星宿却极少有前来观赏的。 角木蛟瞥了眼朝他问话的小仙,淡淡掰了块面包丢到池塘里,这一会儿,池塘里波光粼粼,金鱼齐跃啄吻,纷纷争抢。 “这黑莲怎么还不开啊……” 再不开,上界位的几个神仙都为了找小莲花进入下三界,搅得他管理的几个位面都云诡波谲。 刚才又有消息来报,他的一个位面同时涌入了三位五级灵仙以上的神仙。 如果再因为这朵莲花打起来,他这个世纪的业绩不达标可怎么办啊…… 唉…… “是啊,怎么还不开啊……” —— 阴风穿堂。 微生商翻过围网走进秋猎场之中。 晚风吹得林间“沙沙”作响,将微生商随意套上的外套吹得衣袂翩飞。 他往里走了几百米。 当初发现尸体的地方已被警戒线围上。 微生商跨过了警戒线。 就在那一刻,刺骨的寒意蓦的从脊背袭上心头,让他的身体不自觉发出“咯吱”的响声,那是骨头颤动发出的声响。 然微生商面色不变,继续往里走。 忽而一道冷气吹拂过他的耳朵。 随后又是一道冰冷的、有型的水汽,缠绵缱绻的缠绕上了微生商的身躯,瞬息之间,周遭的温度顿时降至冰点。 不像讨命的恶鬼,倒像是经年不见的有情人。 “微生商……” 那鬼在他的耳边低吟,呢喃他的名字,情意绵绵。 “你想起我是谁了吗?” 微生商站在原地岿然不动,他碰不到无形的鬼:“如果说你这么做是想要引起我的注意,你的确做到了。” 鬼声桀桀一笑:“那是我的荣幸~” 话落。 他似是俯身在微生商劲边低嗅,方才还柔情蜜意的声音顿时变得可怖狰狞:“你又和那个贱人厮混一起!——啊啊啊啊啊啊!——” 随着这声嘶吼响起,林间阴风骤起,将树木吹得左摇右晃,岌岌可危。 闻言,微生商神色微变:“你是谁?” 看来他在方才同唐凤梧推测的并非不无可能,这是一个生死阵,为了复活现在纠缠在他身上,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他脑海中闪过几个名字,最后停留在了第一世的记忆上。 “月臻君?……”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阴风扑面袭来。 微生商闭眼躲过。 看来是猜错了。 那鬼自顾自的朝微生商述说自己的心意。 “你本不该同他一介劣畜厮混一处!你是高洁之物!我怎能容得了你受他的玷污!在上界时我都只敢远远的看你一眼!凭什么他就能占有你! 我不服! 真可恨啊诸葛老贼!竟然在你们身上下了这么多道符咒!我竟然还杀不得他唐凤梧! 如今沦落到这个地步!都是他害的!” 微生商沉默一瞬:“所以凤梧说的跟踪他的变态,是你指使的?” 它笑了一笑:“嘻嘻……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你最好能和他形影不离!不然我只要找到机会!就一定会杀了他!” 闻言,微生商轻蔑一笑。 它似是没想到它都这么威胁微生商了这人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但是它却并未再次咄咄逼人,而是痴痴的瞧着眼前之人,陷入在了此人对他展露的笑容之中。 Chapter 17 只有我能保护你 微生商对于它的恐吓无甚在意。 听它这么说,唐凤梧前几世的死因,有它的一份,但就是因为它插手了唐凤梧的生死,自己落到了这样一个境地,代价不小。 这人起码是从前认识甚至是见过的。 然而它现在已经魂飞人亡,还需要靠阵法才能重塑肉身。 况且看现在的状况,它仅仅只是派人跟踪唐凤梧并未做出什么伤害到他的事,说明唐凤梧至少在它重生之前是安全的。 “我去把沈小欢杀了。” 它听到微生商这么说,顿时炸开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哈!——沈小欢?!好啊!那你去杀了她!” 好。 微生商点了点头,又确定一个信息。 能帮它重塑肉身的绝非沈小欢一人就能做到。 沈家? 或者又是一个更广泛的势力范围。 那可就有意思多了。 微生商抬手摸了摸头发,短发扎在手掌上不是很舒服。他这才想起来前不久刚被唐凤梧剃成寸头。 痴鬼伏在他的背上,用狂热而又痴迷的语气说出最冰冷的话:“今后你日日夜夜的梦里都会有我……别想在我重生之前耍什么花招,你做不到的……哈哈哈哈哈哈!——” 微生商听够了它的啰嗦,转身往外走去。 “啊啊啊啊 !——你不准走!你不准走!不准离开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只鬼环绕着你让你不要离开它,换做是一个心理素质不太行的人说不定现在已经跌倒在地被吓得尿裤子了。 但微生商不但不觉得心烦,心情还颇为舒畅。 跨出警戒线的那一刻,耳边终于清静了下来。 痴汉见得多了,痴鬼如今还是第一次见。 他徐徐朝着秋猎场的边沿走着,忽然漫不经心的一瞥,叫他脚下一顿。 原本风流恣意面对鬼都无有惧色甚至掌控全局的微生商,面容竟然变得有些浮夸。 围网之外,多出了一个人影。 那是本该喝了他下了安眠药的水的唐凤梧。 他背靠着围网,手插着兜,晚风吹得他人影萧瑟。 —— 唐凤梧是寻着灯找过来的。 他睁开眼时微生商已经不在身边,他走到帐篷之外,便看见了这么一条路。 根本不用多想,微生商定是沿着这条路走来了。 他靠在围网上,只觉得头脑有些昏沉,虽是假寐,但其他感官却一直细心的留意着外界。 他听见了细若玄虚的脚步声。 忽然,耳边“嘭!”的一声响起。 唐凤梧蓦的睁开眼,只见那微生商倒在他三步之外,蜷着身子忍不住的发抖,似是失去了知觉。 “微生商!” 他是从五米高的围网上掉下来的! 这样的想法叫唐凤梧心底一惊,连忙跑上前去。 “微生商!” 他抬手放在微生商的身上,一阵冰冷刺骨的寒意顿时就染上了自己,不过一瞬便似结根生枝一般攀爬上自己的身体,狠狠攥住了自己的心脏! “呃……”他忍不住痛苦呻吟出声。 这本该初秋,夜晚就算太凉也不至于叫人遍体生寒! 其中缘由叫人不敢去深思。 但下一秒看清因为寒冷而瑟瑟发抖的微生商,又咬紧了牙关,将他从地上拖起来。 二人坐在地上,唐凤梧将微生商抱在自己怀中,让温度源源不断的从自己身上流失,希望能流到微生商的身上,然而尽管如此,微生商却似没有丝毫好转。 仅仅是碰触就让他如此难受,更何况是微生商了。 真遇鬼了! “微生商,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唐凤梧蹙着眉头,摸了摸靠在自己肩侧的脑袋。 浑身都似块寒冰,冷得发指。 “能……” 怀中之人瑟瑟发出细弱蚊蝇的声响。 还有知觉就好。 “你怎么了?我们现在去医院!” 说着就要架着微生商站起来,只是怀中之人实在不轻,让他踉跄一下,被重压抵在了围网上。 “不要去……他们要杀你……” 唐凤梧听不清,偏头去寻声音:“什么?” 此时怀中的人虚弱的睁开了眼。 艰难道出:“他们要杀你……只有我能保护你……” 唐凤梧静默一瞬,将微生商抱紧,他道:“好,我相信你。 那现在告诉我,你要怎么样才能恢复过来,我们去医院看看好不好?” 微生商嘴唇惨白,睫毛上似凝结了冰霜,美得不似凡人。 他摇了摇头:“睡一觉……睡一觉就好……” 说完这句话,他便闭上眼,昏迷了过去。 唐凤梧紧抿着唇,将微生商背到了背上。 席卷全身的凉意让他牙齿都在颤抖,但却没因此放缓脚步,甚至比平日里走路都还要迫切万分。 “你可千万别死……” —— 就在此时,唐凤梧背上那个本该昏迷过去的人缓缓睁开了眼,眼底的虚弱弥散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得逞的狡黠。 不过又想到了什么,眼中的狡黠很快又变成了狠厉,杀意尽显。 何必费力去挖掘那只鬼背后的力量,只需守株待兔,等人找上门来。 见他一次,杀它一次。 至于围在唐凤梧身边的苍蝇,非但伤不了唐凤梧分毫,还能将人往他身边推,这种好事,何乐而不为? 不过还有一事值得深思,那只鬼说的劣畜和高洁之物又是在指代什么? 什么叫每天都会来看自己? 他不记得自己活了多少年,可能几百年,也有可能更久。 他一直在最水的部门当一个十级散修,上三界的任意一级仙级职差就能有天堑之隔。 所以这人若是上界的更高级别的神仙,能够在不知不觉间窥视自己的一举一动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它在上三界的时候除了偷窥自己并无其他冒犯之举,如今却在下三界对自己紧追不舍,甚至还不惜痛下杀手伤害自己身边的人。 说明在主世界,自己的身上一定有自己迄今为止都没能发现的秘密。 诸葛老贼又是谁? 在他记忆里,上三界姓诸葛的唯有那二人。 但理智又告诉他不可能。 诸葛孔明是千古奇人,千年前便集满生灵供奉功德,飞升一级上仙,行踪诡谲莫测,更别说作为主神之一的诸葛邪。 他们二人中的任何一个听起来都似乎与他关系不大。 …… 难猜。 那便先不想。 …… 他微微偏头,让嘴唇能以合理的方式贴在唐凤梧的脖颈上。 好香。 好想咬。 让他身上全都沾满自己的气息。 Chapter 18 七千零四十一 回到营地,唐凤梧一鼓作气将微生商拖进了帐篷之中。 刚一踏进帐篷,满地的狼藉便撞入二人眼中。 微生商眼中划过暗喜,姓沈的还真是爽快,说找麻烦就找麻烦,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唐凤梧察觉到身下人的颤抖,高挑的身形现在缩成小小的一团,让他看得心脏骤缩。 “真是疯了……” 他喃喃一声,将被子和衣服胡乱的往他身上堆。 这种非自然造成的病症,让他无计可施。 微生商睁开眼看他,眼中水光潋滟:“唐凤梧……” 他垂下头,要听微生商说话。 “他们……要把你从我身边抢走……” 此话一出,眼中盈着的泪骤然滑落。 唐凤梧看得心疼,钻进被子里将人紧紧搂住,手心贴着他怎么捂也捂不暖的脸,拂过他沾着寒霜的睫毛:“抢不走,真的睡一觉就能好吗?告诉我。” 微生商点了点头。 眼皮实在太过沉重,如今唐凤梧就在他身边,心也沉沉的落了下去。 微生商的呼吸变得绵长而缓慢。 他是睡着了,唐凤梧平躺着看着帐篷顶端,被子下的手紧紧握着微生商的,他数着时间,第七千零四十一秒时,微生商的手终于回暖。 唐凤梧坐起身,手指从微生商的额前划过,眼中浮着笑意:“头发怎么剪短了,不是最喜欢臭美吗。” 他看着面前之人有些入神。 但帐篷之外天光微亮,将他的注意拉了回去。 唐凤梧走出帐篷之外。 奇了怪了,凤雏岭发生这么大的事,沈小欢的父亲竟然能放心她继续在这个地方待一晚,莫不是受到了什么人的指使? “早……” 许宣刷着牙,睡眼惺忪的朝他打招呼。 “早。”唐凤梧回以淡淡一笑。 许宣偏着头眼神不偏不倚的落在唐凤梧的身上,眼神充满着疑惑不解。 “你昨晚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唐凤梧笑了笑:“是?” —— 临近中午,沈小欢的司机把车开上了凤雏岭来。 小乔揉了揉发红的眼,背上了登山包,静静站了一会儿,不知道要干什么,又把包放下:“微生还没醒呢,谁去叫他一下?” 众人将视线投向身如青松一般坐在凳子上优雅进食三明治的唐凤梧。 后者愣了一下,擦了擦嘴,道:“我去叫。” 说完将三明治放回小餐桌的盘子上,站起身往帐篷走去。 众人忍不住让视线跟随着唐凤梧的一举一动,只见他潇洒而不失温润的掀开帐篷,侧蹲下身,轻柔的喊了一声:“阿商。” “……” “他这是怎么了?” “受刺激了?” “被焦尸附身了?” 小乔又揉了揉眼睛,感觉自己没睡醒。 她怎么觉得唐凤梧身上有一种雍容华贵、仪态万千的韵味?有点过于到位和好看了,以至于显得有点装装的。 下一秒,只见一只结实有力的手臂忽的按住了唐凤梧的后脖颈,那唐凤梧霍然往前一倾,帐篷落下,遮住了帐中春光。 张旭看见了这一幕蓦的瞪大了眼睛,困意全都被驱散,尖叫道:“他们在干嘛?!” 沈小欢道:“大傻呗。”说完便翻了个白眼往车上走了。 小乔跃跃欲试的往前走了两步:“我付钱了,给我看看呗……” 许宣无奈一手扯住一人胳膊将他们往车上带:“走了走了,上车等他俩!” 不同于帐外的满头疑云。 唐凤梧双手按在微生商脑袋两侧任他吸吮自己的嘴唇。 他想起来这小子牙齿有点尖,再这么亲下去唇珠怕是不保,于是抬手推搡了一下提醒道:“别咬。” 微生商睁开眼看他,眼前的人声音舒缓温醇,就像师兄…… 微生商:…… 唐凤梧察觉到这人停下了动作,坐起身捏了捏他的脸,笑道:“醒了就起来,他们已经上了车,就等你一个。” 微生商抬起手,小臂横过眼前,一副恹恹的模样点了点头。 唐凤梧站起身离开了帐篷。 微生商偷偷抬起眼看唐凤梧的背影。 错觉…… “再不起就不等你咯~” 帐篷被突然掀开。 微生商原以为是唐凤梧,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是小乔,这才松了口气。 回道:“知道了。” 小乔见微生商睡觉盖得严严实实心中还觉得遗憾,她一动也不动,叫微生商皱起了眉毛:“回避一下。” “哦……”她瘪了瘪嘴,回头看见沐浴着阳光旋开保温杯喝水的唐凤梧。 人还是那个人,但总感觉气质和身形都变了个模样。 如果说以前的唐凤梧是夏日最明朗的光,那现在的唐凤梧便是春天里最清澈的一溪水,润物而无声。 她愣愣看了良久,直到唐凤梧转过身瞥了她一眼:“看什么?” 小乔摇了摇脑袋,要把脑子里的胡思乱想晃出去,真是电视看多了什么都爱乱想。 微生商换上花衬衫和白色西裤走出了帐篷之外。 小乔见了倒吸一口凉气,车上的三人也齐齐探头出来。 许宣:“我靠!这尼玛也太帅了!” 沈小欢气鼓鼓骄横道:“你就不能无缘无故当我一天男朋友吗?”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看觉到唐凤梧往她的方向看了过来,沈小欢朝后者做了个鬼脸,又坐回车内,将窗户合上。 对于众人的惊艳,微生商无动于衷,只是默不作声的觑了唐凤梧一眼,发现他没有特别的反应。 好歹多看两眼…… —— 司机先将唐凤梧和微生商送到了校外。 两人站在路边,看着商务车驶离。 唐凤梧道:“走。” 微生商在琢磨唐凤梧对他说的这两个字,他的意思是一起回家还是各回各家? 唐凤梧似是猜出了他心中的小纠结,回头看着他,淡淡道:“跟我回去收拾一下东西,搬到你的住处。” 微生商一顿,跟上前:“……好。” 他默默的走在唐凤梧的身后,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师兄……唐凤梧的心情可能有点不太晴朗。 他壮起胆子,道:“唐凤梧,你没有什么想和我说吗?” 他已经准备好师兄想起所有的事,转过身来责怪他欺骗自己拖累自己的结果。 但这对于他来说不是最坏的结果。 起码这一世师兄还好好活着,好好活着让自己离他远点他也能接受。反正不就是离他远点吗,离远点又不是看不见,远点就远点,又不是分手,生离死别都经历过了,他…… “我还是更喜欢你长头发。” 唐凤梧回过身,摸了摸他的脑袋:“现在有点扎手。” “……” “……好。” 凭什么不让他和师兄在一起? 敢阻拦他们的都该死。 都该死。 Chapter 19 美人计 自从周一那节体育课微生商收了蒲薇薇的奶茶之后,蒲薇薇来得越发勤了。 一开始是一天来两次,早上一次,下午一次,后来是一节课来一次。 最初只是蒲薇薇路过窗口时朝微生商千娇百媚的打招呼,微生商偶尔会点头致意。 渐渐地,微生商在课间也会站到走廊上透气,那个时候蒲薇薇便会站在他身边。 少年虽长着一张雌雄莫辨人神共愤的精美脸蛋,却是宽肩窄腰身型完美。女孩匀称高挑,露着一双笔直的长腿,身材堪称极品。两人站在一处,金童玉女,言谈欢笑,万分养眼。 道上都在传蒲公主在追转学生,但追没追到也不清楚,起码转学生对蒲公主和对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在别人面前微生商都是不苟言笑的冷脸,在蒲薇薇面前却毫不吝啬的展露笑容,不是区别对待是什么。 “这个蒲薇薇!竟然敢买水军传绯闻!” 这一切都让沈小欢看在眼底,心里直泛酸,那许宣还不识趣,上赶着来戳她的痛处。 “小欢,我记得你们沈家和蒲家是对头来着。” 沈小欢朝人翻了个白眼,将战火转移到唐凤梧身上:“老唐,你们两个不是处对象了吗?那微生商怎么还总沾花惹草?脚踏两条船?!” 唐凤梧笑:“谁跟你说我们在一起了?” 沈小欢瞪大了眼睛:“我明明看到你俩亲嘴了!”她这般说着转头朝小乔求证:“是是?就是凤雏岭那天!” 后者缓缓点了个头,小乔早就发现了,这两人从凤雏岭回来之后,相处的氛围有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微生商也不再是那副轻佻随意的模样,虽然还有互动,但就是没有刚见面那般热烈了。 许宣意味深长的晃了晃脑袋:“原来钓鱼还真是这个意思,老唐,这不是明晃晃对你始乱终弃吗?” 沈小欢哭丧着个脸:“明明我们还一起经历过生死呢,好歹算得上患难之交,怎么一会儿就抛弃我们加入其他阵营了……” 小乔小声补充:“不是我们强纠缠着人家和我们玩的嘛?他这样的人身边众星捧月不是很正常的嘛……” 沈小欢抹了抹脸上不存在的眼泪,娇嗔道:“就你有嘴是!他微生商初来乍到要不是我们缠着跟他玩,他怎么合群啊!” 她一把扯住唐凤梧:“我问你!我漂亮还是蒲薇薇漂亮?!” 唐凤梧耷拉着眼皮不吱声,一旁的许宣摸了摸鼻子,心虚又理所应当道:“开什么玩笑,蒲薇薇完爆好吗?” “你!”沈小欢怒不可遏的指着他。 “诶诶诶,你先别生气!”许宣怕沈小欢揍他,立马补充道:“那是因为你画的妆没有她好啊,你要是学会化妆,谁完爆谁还不一定呢……” 张旭煞有介事的点点头:“没错。” 沈小欢更生气了:“你们明知道我和那蒲薇薇是死对头还帮她说话!”她差点就被这群死直男气哭了:“那蒲薇薇和微生商谁更好看?!” 唐凤梧笑道:“你这不废话吗?微生商那是人能比的?” 小乔补刀:“你都被人始乱终弃了还帮人家说话,贱不贱呐?” 张旭仍在状况之外:“等会儿等会儿!你们说的我怎么都听不懂,老唐和微生商处过对象?!” 小乔阴阳怪气:“那可不是,现在分手了还帮人家说话,王宝钏都要叫你一声大哥。” 唐凤梧翻了个白眼:“毛病。他乐意和谁在一起就在一起呗。”说完这话,往椅子靠背一躺,用本书把自己的脸给挡了起来。 —— 正在和蒲薇薇打听消息的微生商背上忽然冒上冷汗。 他回头看了一眼教室内,唐凤梧挡着脸看不见什么表情,另外四人倒是怨气冲天。 他没当回事,转过身继续问道:“所以他们每次开工前都会请道士做法?” “是啊。”蒲薇薇撩了撩头发,脸上带着薄红:“每次收取的顾问费还不便宜,半年一开张,开张吃半年。” “是,这种年代从事这行工作的人也不多,竞争压力倒是挺小。” 蒲薇薇托着巴掌大的小脸,眼睛像钩子似的盯着微生商,但微生商视线瞥过来时,她又不知所措的泄了气移开了视线。 “怎么了?你也想分一杯羹?” 微生商笑:“如果我说是,你还要给我介绍个师傅不成?” “那感情好。”蒲薇薇勾了勾他的衣角:“你和我在一起我就给你介绍师傅。” 微生商不做声,脸上笑意不减,这个表情把蒲薇薇看得越来越没有底气。 她结巴一声,道:“不……不谈恋爱,当朋友也是可以的啊……” “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这一句话,把蒲薇薇原本有些失落的心情哄得心花怒放。 她盈盈笑道:“我刚才是开玩笑的,作为朋友当然要两肋插刀嘛……” 呜呜呜呜呜蒲薇薇,你也太没有骨气了,你说什么你!暧昧对象一句话就让你把自己放到好兄弟的位置上了呜呜呜呜呜呜呜…… 蒲薇薇在心中哭泣。 面前的人露出欣喜:“真的?那就拜托你了。” 下一秒,蒲薇薇在心中擦干眼泪,盯着微生商脸上的笑疯狂在心中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太好看了当朋友就当朋友,反正我得不到,其他人更别想得到! 她这般抽风了一会儿,面露为难:“你真的想拜师啊?”我当你是说着玩的。 “这些道士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约得上,就连我爸爸他们请人都要费好大劲了。” 微生商叹了一声:“那就算了。” 看见他失望,蒲薇薇有些着急:“其,其实也没有这么难请,正好这一段时间我听我爸妈他们讲有个山上的道观比较活跃,经常往山下跑,说不定就能请到他们呢!” 微生商故作疑惑:“哦?哪座山上的道观?” “好像是白雾山上的邶风观,这段时间他们观里的香火比之前多很多,我觉得应该是又接什么生意了……” 她说完这句话后,抬眼小心翼翼的看向微生商,眼底有期待:“那我们周末要一起去看看吗?” 微生商刚才跑了一会儿神,听见蒲薇薇这么说,笑了笑:“不用了,其实也没有这么想学。” 蒲薇薇听他这么回应,就当这人是在故意拒绝她,现下便感觉委屈:“那你还问我这么多……” “好朋友聊天不得找个话题?” 蒲薇薇没了脾气。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呗~ Chapter 20 我们在世界的阻挠下相爱 “白雾山邶风观,似乎就是与沈家有牵扯的一群人。 那段时间跟踪你的人也查清了就是沈家人派来的,如果要顺藤摸瓜,我想他们已经有了防范。 我打算周末我们一起去一趟白雾山,看看他们有什么动作。毕竟现在已经是十一月,四个季月旺土,如果还要杀人祭祀,这个时候差不多就该行动了。” 唐凤梧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沈小欢幽怨的声音就在他们身后响起。 “哟~两位原来是唇友谊呢,这都能和平相处。” 唐凤梧瞥她一眼:“莫名其妙。” 自从微生商和蒲薇薇走近之后,这沈小欢不得意的日子是越来越多,她一不得意就会来唐凤梧身前刷存在感,次数多到让微生商心烦。 两人走出校门,微生商还感觉身后有道灼热的视线盯着他们二人的背影。 微生商皱了皱眉毛:“她是不是喜欢你?”这般想着,有点委屈的抿唇道:“你能不能别理她。” 唐凤梧没搭理他:“你说幕后之人是从其他世界跟着我们来的,所以你觉得会是谁在暗中作祟?” 微生商道:“月臻君、赵成?不过我确定它不是月臻君,难道是赵成?那小子的确惹人烦。” 唐凤梧惊讶道:“你就只能想起这两个人的名字?” “那不然呢?” 唐凤梧咳笑了两声:“不会是小成。”他陷入回忆,神情有些落寞:“当时大火刚刚烧起来的时候,是他一道门一道门将人叫醒,阿成是个好孩子……” 微生商沉默了,旋即点点头:“是。” 唐凤梧转头朝他笑,捏了捏身旁之人的手指:“别想以前的事了,他们说不定早已转世,跟着师傅逍遥快活去了。” 微生商闻言轻笑,眉宇间的苦楚消散开来。 “所以你是真的没有其他线索?” “嗯,除了他们两个,我觉得其他人都挺正常的。” 听微生商这么一说,唐凤梧顿时觉得有点汗颜,如果微生商的情窍再开扇窗,对仰慕他的人多留意一些,雨露均沾,那现在必然是不会有这样的困境。 那也必然不会有他的事了。 唐凤梧竟然还设身处地的想了一下这微生商滥情的模样。 如果微生商多情一些,便不会有人对微生商身边的自己起杀心,想要把自己从他身边抹杀。但现实是他此刻面临着与想象之中天差地别的窘境,胡思乱想一番,也算得上是苦中作乐。 可是微生商为什么在面对他的事情上如此执拗? 唐凤梧猜想,难不成是因为自己是微生商从玄武山上套下来遇到的第一个对他伸出援手之人?且因此产生了雏鸟情结? 可他那时却存着想要利用他的心,如果…… “在想什么?” 唐凤梧垂眸,望进了微生商担忧的眼中。 拖鞋放到了他的脚边,微生商顿了顿,给他解鞋带。 “对不起。” 唐凤梧一愣:“什么?” 他蹲下身去同微生商对视:“为什么要对不起。” 微生商眼底的忧伤就要溢出来了,他短促的叹了声,听起来是心痛又无可奈何。 “第一世是月臻君,第二世和第三世皆是因为我插手了你的命数,上一次又是间接的因为我行为过激招惹报复的原因。就算是傻子都该知道我们两人在一起不得善终。 你这一辈子有朋友……可能以后还有恋人,我却不管不顾的纠缠上你,就算那些人阴魂不散的又找上门来要分开我们。 明明知道你待在我身边有多危险,我却哄骗你他们是为你而来,想要把你捆在我的身边…… 我不想再看见你死在我的面前。可是我更不想放开你。 我真的很自私,我知道我很自私,但你能不能等等我?总有一天我一定能杀光全天下阻碍我们在一起的人。总有一天会实现的,我真的,我……” 听了微生商的倾诉,唐凤梧抬手擦去他脸上的泪。 不忧反笑。 总算变成熟悉的样子。 无论过了多久还是喜欢哭。 他嫌蹲得累了,便坐在了地上,想起来上一世离这么近时候还可以给人编头发,现在头发也就是普普通通的长度。 “你喜欢我什么?” 微生商明显对他这个问题感到不喜,瘪着嘴道:“看见你就像亲你,喜欢是什么需要一一赘述的具体事物吗?” 唐凤梧也不满意这个理由,追问道:“那起码得有一个契机让你产生这种感觉?” “契机?”微生商看向唐凤梧,后者以为他要开始长篇大论了,没想到竟是抬起右手捧住他半边脸,叹息一声道:“你好漂亮。” 话音中还带着鼻音,眼神专注的看着他显得格外可爱。 唐凤梧忍俊不禁:“那你还不如多照照镜子。” 微生商捋了把头发,神情有些难以理解:“我知道我外形很优秀,但也不至于为了一张脸这么疯狂?这已经严重影响了我的日常生活。”说完这句话又瞥了一眼唐凤梧:“如果你喜欢的话,当我没说。” 唐凤梧被取悦到了,靠在了门上,看着微生商笑得停不下来。 “呆子……” 微生商凑到他身前逼问:“那你呢?那你喜欢我什么?” 唐凤梧好笑,这人方才才说了喜欢不是一间需要赘述的具体事物,这一会儿又来问东问西了。 唐凤梧故作思索,盯着微生商看了好一会儿,把后者看得心里发毛。 他忽然抬手摸了摸微生商的脑袋,叫人缩了缩肩膀。 “我喜欢长头发的。” 眼前之人的神采肉眼可见的耷拉下来。 “凭什么?”微生商不服气:“你什么样我都喜欢,你凭什么要随意定义我?” 唐凤梧好笑道:“你自己问的,接受不了还来怪我?” “那我喜欢你不穿衣服的。” 唐凤梧给他一巴掌:“好好说话。” 巴掌轻轻扇在脸上,一点也不疼,微生商拉着他的手不让他收回去,啄吻他的手心又从手心流连到了手背。 唐凤梧忽然产生了一个想法,兴致勃勃道:“你觉得我们像不像在偷情?” 微生商反驳道:“什么偷情?我们不是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吗?无论哪一世都是。” “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们在角落里相拥,倾诉对彼此的珍惜和爱意。 门外是看不见的血雨腥风,有的是人想要将他们拆散,让他们分离,让他们永远的阴阳两隔。 “我们在世界的阻挠下相爱。” 没有犹豫,如同飞蛾扑火,无论重来多少次,无论有多危险,他们依旧相爱。 微生商又想哭了:“你怎么这么会哄人。” 他一下拱上前去把人拥了个满怀,心脏酸酸的。 Chapter 21 白雾山 微生商在周六起了个早,他看了看时间,早上七点刚过,彼时唐凤梧睡得正沉。 他在小区楼下跑了两圈,买了粥回到家中,差不多快到八点,他进到厨房里将粥盛出来,就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困顿的朝他的方向走。 唐凤梧下巴搭在他的肩上,抬手揉了揉眼睛:“把外卖倒进碗里,微生商你偷懒啊?” 微生商听唐凤梧在耳边撒娇,脸止不住的发热:“马上就要去白雾山了,时间不够。” 唐凤梧“噗嗤”一声笑了:“那你还把粥端出来干嘛?”说着伸手过去端起另一杯没被微生商拆开的粥,一边喝一边悠悠往外走:“装你就……” 微生商有些气恼:“给你买还是我的错了?!”龇着牙从后边整个环住唐凤梧,墨绿色的睡衣单薄,轻松就能掐住他一整个腰身,手中细腻让微生商爱不释手。 “不爱喝还给我……”一边说着一边偏头去寻唐凤梧的唇,撬开他的唇齿交换了一个白粥味道的吻。 唐凤梧哼唧着挣扎,嘴里含糊不清的抱怨:“有毛病啊你!” 忽然身上力道一松,唐凤梧趁机从他怀中溜走,把没喝完的粥塞微生商怀里:“给你给你全部给你!” 微生商搞小动作被揭穿原本有些尴尬,但一瞧唐凤梧刚睡醒,眼中还存有未消散开的水雾,方才被亲了一通,面上绯红。 褪去了展现在人前的温润成熟、克己复礼,当下的唐凤梧则像是将所有软肋朝他摊开,将脆弱的脖颈伸到他嘴下的家猫,骄纵又大胆。 这样的想法叫微生商血气上涌,一把又将往外走的唐凤梧扯回怀中。 唐凤梧被肩颈那颗毛茸茸的脑袋蹭得心猿意马,挣扎不得,只好无奈警示道:“我可告诉你,八点半我们从这儿出发,十点才能到白雾山,最好能在今天先去探查一下情况,免得叫无辜的人掺入了我们的因果中,白白葬送了生命。” 唐凤梧这话一说出口,微生商便不再动手动脚。 他给唐凤梧的睡衣抚平,亲了亲他的耳朵:“好。” —— 蒲薇薇好不容易在周六的早上起来到泳池里游了个来回,泡了一会儿玫瑰花浴又追了一会儿剧,正想给秦桑发个消息逛个街,秦桑的消息就先她一步发了过来。 【秦桑:你看这是谁?】 蒲薇薇一看照片就是外景,一想到这女人背着她和别的女人出去逛她就气不打一处来,立马打了长长一串控诉便发了过去。 【蒲薇薇:你什么意思?大周六白天你不搁家里待着等着向我问安竟然跟别的女人逛街去了!?背着我和别的女人逛街也就算了你竟然还敢发照片来挑衅我?秦小桑我们绝交!】 下一秒,秦桑拍了一张两只手十指相扣的照片便发了过来。 【秦桑:别发癫,和男朋友。】 【蒲薇薇:……】 【秦桑:我猜你一定会来找我的。】 【蒲薇薇:[白眼]想得美,我去干嘛?当电灯泡吗?】 【秦桑:你到底看没看我给你发的照片?!】 蒲薇薇看见这条消息顿了一下,划了划聊天记录,点开了秦桑今早给她发的第一张照片。 就在秦桑那张大头自拍的一个角落,赫然出现了一个宽肩窄腰的身影。 这不是微生商吗! 他似是牵着一个人的手,但那只手延伸至了画面之外,让她辨认不出究竟是谁。 【秦桑:你们青三校园男神,看清没有?】 蒲薇薇气得咬牙。 【蒲薇薇:他和谁在一起?】 【秦桑:想知道?】 【蒲薇薇:有屁快放!】 【秦桑:想知道自己过来看。】 蒲薇薇豁然起身,赤着脚往浴室外冲了出去。 —— 微生商看着蒲薇薇迎面朝他走来时先是一愣,后者虽面上笑吟吟却掩盖不住她满心的怨气。 “真巧啊微生,你不是说不来吗?怎么还能遇上呢?” 微生商毫无愧疚的笑了一笑:“好巧,今天画的是淡妆。” 出门匆忙,对他们的行踪倒是挺了解。 这话一出,把蒲薇薇幽怨的心瞬间抚平,她巧笑一下,拢了拢自己的长发,朝周围看去。 什么意思?微生商旁边的人呢?难不成是见到她自卑躲起来了? 微生商找的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连站在他身边都不敢,怎么有资格和微生商在一起。 微生商真是细心呢,就连她一个毫不起眼的变化都看在心里。 嘻嘻。 两人相对而立站了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蒲薇薇有点受不了这样沉默的氛围,主动开口问道:“微生,你也是一个人来的吗?” 微生商道:“还有唐凤梧。” 他举了举手中的一杯圣代,上边的两个草莓都分别被咬了一口。 是个男人,还好不是女朋友。 蒲薇薇听见这个回答先是松了一口气,又是心头一紧。 什么意思?他跟自己打听白雾山竟然是为了和唐凤梧约会?!微生商是个gay?! 微生商不关心她的心理动态,看见唐凤梧从卫生间走出来后,下巴朝蒲薇薇身后的一个方向点了点。 “那里站着两个一个鬼鬼祟祟的女孩还有她的男朋友,他们是你的朋友?” 蒲薇薇下意识转头,果不其然入眼的是秦桑这个坏事的家伙! 她忙道:“不是我朋友!” “是吗?”微生商勾起唇,疏离一笑:“我听见他们叫你名字呢。” 说完趁着蒲薇薇无措的间隙,朝她道:“就不打扰你们三人的约会了,我和凤梧先走了。” 蒲薇薇机械的朝人挥了挥手:“……bye~” 看着他们二人背影走远,蒲薇薇气冲冲的去找秦桑对峙:“什么意思?我和微生好好聊着天你叫我名字做什么?差一点就能和他一起走了!” 秦桑一脸呆滞:“什么叫你名字?你疯了?这种情况我怎么可能会叫你?!” “那你……” 蒲薇薇似是意识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回头望向他们远去的方向。 Chapter 22 又死一个 唐凤梧从微生商手中接过圣代,看着上边分别被咬掉两个角的草莓,面无表情道:“什么意思?不是说不想吃吗?” 微生商收到他这声质问,瘪着嘴苦哈哈道:“好酸,这草莓不好吃。” 唐凤梧心底发笑,却也没说什么。 “就差后山没去看过了。” 微生商点头,道:“如果按照推测的那样,那具焦尸生前应该就是在这附近被活埋窒息而死。 整个青禾市植被最为广袤的地方就是这白雾山,再联系起蒲薇薇说的话,那埋尸地大差不差应该就是这个地方。 我们要来白雾山的消息没有提前知会任何人,竟然还是被蒲薇薇给知道了,我不知道身边到底还有多少人在监视。” 唐凤梧挑眉:“蒲薇薇不是你叫过来的?” 听他这话,微生商原本的思绪被搅乱,他笑着掐了一把唐凤梧的腰:“你在吃醋?” 唐凤梧闪身躲开:“大名鼎鼎的微生商纡尊降贵陪我游览道观,我深感荣幸还来不及,怎么敢吃醋呢?” 微生商无奈叹了口气:“你别再开玩笑了。”他一把搂过唐凤梧肩膀,低声在他耳边道:“不知道为什么就连蒲家那边也有跟踪我们的人,就连蒲薇薇都对我们的行踪一清二楚。” 唐凤梧:“你怎么就觉得她是来找你的呢?她就不能是和朋友一起来的?” “不可能。”微生商开始逐帧分析:“蒲薇薇就算在时间仓促的上学时间都是浓妆艳抹,衣着讲究一丝不苟,然而今天,她头发微微凌乱,化着淡妆就出现在了白雾山这种人山人海,眼睛最多的地方。 她定是匆匆赶往这里的。 虽然没有发现她的朋友是什么时候开始跟在我们身后,但进了白雾山,他们的窥视便大胆得让我轻易便有所察觉。这一路上都跟在我们身后。” 唐凤梧瞥他一眼,阴阳怪气道:“观察的还挺仔细。” 说罢他掏出手机,点开一个页面便往微生商身上一扔:“他们大概不是跟踪我们到这儿来的,大概是认出了你,才将蒲薇薇叫到这儿来。” “认识我?”微生商有些不解,他看清了那两人的脸,丝毫没有在他记忆里留下任何印象。 他看到唐凤梧和他聊天的背景图,竟然是某次他在主席台上演讲的照片。高清官方,角落好像还带着水印。 微生商心中一动,手指摩挲着唐凤梧的手腕似在调情:“什么时候拍的?” 唐凤梧看他什么都不清楚的傻样,就只会动死脑筋推理:“这不是我拍的,是学校公众号和短视频账号上发的招新视频。” 他揶揄道:“大明星恐怕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觊觎你?” 微生商随手点开了评论区,里边露骨的告白让他觉得有点不堪入目。 他皱了皱眉:“是谁发布的视频?” 看他的样子,唐凤梧也正了正色:“你是怀疑学校里有他们的人?”但他又很快否认道:“如果不是他们的人,就算是学校的普通老师也会将你放到招生简章里,如果这也需要担心,会不会范围过于广泛了些?” 微生商看向他,勉强一笑:“但愿是我多想了。” 那具焦尸的身份到如今也没能查明,沈小欢当时倒是向他们二人透露了一点她知道的信息,那具焦尸经过尸检,最终死因和微生商所想的一样。 就是身体受到挤压窒息而亡。 —— 二人一路上山又下山。 在白雾山顶时便看见后山脚下有一片烟横雾绕的山湖。 唐凤梧忽然一个踉跄,叫微生商慌张抬手去扶住。 他惨白着脸,定定看着微生商,嘴唇嗫嗫,有一种描白的失魂落魄:“……又死一个。” 丝毫不弱于当初在凤雏岭的预警。 两种浑然不同的死气,一个青泥浑浊,一个污水藏垢。 密不可分的交织在一起,然而在远离这山湖之外的地方背道而驰。 这下渐渐明了了,这片山湖,将会是它的重生之地,也将会是葬送另外三个生命的亡灵之地。 微生商摸了摸他的脸,触感冰凉,却又不像那天他在凤雏岭沾染的鬼气。 说明此地距离第二个人死去的地方还有些距离。 “你在这儿等我,我下去看看。” 唐凤梧神色迷离的晃了晃脑袋,想要保持清醒,现在看起来站都站不稳,微生商忧心忡忡的扶着他:“要不先回去。”反正人都已经死了,就算能找到尸体也无济于事。 唐凤梧揪住了微生商的衣领:“回去?” “死都死了,一个死人还能有你重要吗?!” “……微生商,那剩下的三个人呢? 他们的命怎么办?” 微生商闻言,沉默半晌。 “死了就死了。” 唐凤梧一愣,手蓦然跌落。 差点忘了。 这才是微生商。 微生商弯腰搂过唐凤梧的腿弯,将人整一个横抱起来,他垂首在唐凤梧的眼睛上亲了亲。 “大不了让他们投个好胎,你若是不走,死的就是你。” 微生商抱着唐凤梧往山下走没几步,便瞧见蒲薇薇站在不远处,有些尴尬的看着他。 唐凤梧注意到蒲薇薇的失魂落魄,忍着身体的不适,拍了拍他的肩膀:“把我放下来……” 微生商把人平稳放在地上,左手一伸,搂住了唐凤梧的腰身。 随即朝蒲薇薇颔首,错身而过,带着唐凤梧继续走上下山的路。 走到山下闹市的地方时唐凤梧已经渐渐恢复,面色变得红润不少。 他一边小口的酌饮热水,对微生商道:“拜托你尽量去看一看,总不能让他们再为你而死。” 微生商指尖蹭了蹭唐凤梧泛红的眼角:“不差那三个。” 唐凤梧面带愠怒:“你这是草菅人命!”下一秒,似是想到从前的事,敛下眼睫,声音也没有那么果断了:“起码……这个世界的人是无辜的……” 微生商心中冷笑,日子过得舒坦,就连师兄也会心软了。 但面上不显,牵起他的手落下一吻,又放在脸侧轻抚:“好,我听师兄的。” Chapter 23 宝相庄严 “我就在山下等你。” 唐凤梧的回应太过淡漠,无情到叫微生商后悔那天晚上为什么要往水里加安眠药。 那样唐凤梧就不会想起以前的一切,他依然会毫无保留的相信自己、信任自己,把自己当做唯一安全的港湾,被自己抱在怀里索吻,随时张开腿,等着被、草。 而那些所谓的神神鬼鬼,也只能成为他们之间的催情剂,别人的死活,和他有什么关系。 但他也清楚,唐凤梧想起一切是迟早的事,逃过了那杯安眠药,或许还有下一杯。 不过事已至此,想起来便想起来罢,师兄的林下风韵也叫他垂涎万分,看一眼就血气上涌,但是这样的灵魂就该是自由的,在所有人面前不染尘埃,在自己身下低泣、呻、吟。 师兄所有糜乱都藏在这一派清风朗月之下,所有声色犬马之类只在自己面前展现。 幸好生的这样一副好皮囊,不然吓到师兄怎么办…… 唐凤梧偏过头去咳嗽一声,回过头望进微生商委屈的眼里,心中不自觉的感到愧疚。 他最终还是放柔了声音:“快去,我就在这里等你。” 他看着微生商脸上滑下一滴泪来,默不作声的站起身转身离开。 唐凤梧看着他背影离开,捏了捏眉心,心想这微生商在处事的许多方面都不拘形迹、毫无同理心,让人无可奈何,就是在感情上像个稚子,这样以后恐怕容易遭人牵扯。 但愿今后自己不要成为他的拖累。 —— 蒲薇薇见微生商转了个角走进了一道缝隙里,唯恐跟丢了人,连忙追了上去。 哪承想刚一走进便被人掐住脖子喘不过气来,后背猛然撞向水泥墙,痛得五脏六腑移了位一般! “呃……” 就当她以为离死不远的时候,颈间的力道突然松了开。 蒲薇薇捂住脖子,弓着腰难受的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出口被微生商的身体堵住,她惊恐的连连后退,可这根本是一条死路! “你没事?” 清冽而温柔的声音响起,让蒲薇薇的脑子混沌了一下,忽然就分不清今夕是何夕。 她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看见微生商正眼含担忧的望着她。 蒲薇薇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僵硬的摇了摇头:“没……没事……” “你跟踪我做什么?” 微生商语气轻松,好似方才要掐死自己的人不是他。 蒲薇薇只觉得心脏正在剧烈跳动,马上就要跳出胸脯。 微生商抱着手臂,懒懒的靠在狭道唯一的通路上,神情散漫的望着她。 虽然眼前这人与在学校里相处时了解的微生商几乎别无二致,但蒲薇薇作为一个动物的本能直觉告诉她,方才微生商是真的想要杀了她。 这里没有监控! 微生商抬步往前走了一步。 蒲薇薇惊惶的往后退,直到脊背抵上了冰凉的墙。 微生商见状顿了一下,随即继续朝她逼近。 “不……不要!不要杀我!” 她惊恐的闭上了眼,忽然耳边传来一个声音。 “嘘……” 颈间袭来一阵冰凉的触感,那是微生商的手。 这样的推论让蒲薇薇心中发凉,他还是想杀了自己。 谁知下一秒,又听见那个声音道:“疼不疼?我们是朋友不是吗?我怎么会杀你?” 声音轻柔而又怜惜,那是她从未听过的语调。 微生商视线划过蒲薇薇脖子上那道红痕,不动声色的皱起眉头。 他想起曾经在床上也喜欢掐师兄的腰,也经常弄得青紫,是不是也叫他疼了。 “蒲薇薇?” 微生商发现面前这人忽然肩膀抖动,低垂着头,下一秒,眼泪夺眶而出。 想来是方才一番劝慰叫她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微生商冷眼看着蒲薇薇,语气也不似刚才那般温柔:“别给我找麻烦。” 说完转身离开了这条小巷。 微生商一走,蒲薇薇眼前涌进了满眼的光明。 —— 走了没多久,那蒲薇薇似是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态,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不远。 他停了下来,望向楚楚可怜的蒲薇薇。 蒲薇薇见状,踌躇着往前走了两步,抬手,勾住了微生商的衣角。 他没有让自己松开。 蒲薇薇心头一松,看着他,小声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跟踪你的……” 自己今天一整天都跟踪在他身后像个变态一样,微生商平日里所受的骚扰可能已经够多了,而自己身为他的朋友,不仅没有给他留够足够的私人空间,还胆大包天的想要入侵他的私人生活。 他这么生气,也是情有可原的。 她已经做好了面前这人大发雷霆的准备了。 谁知面前这人忽然将眉一挑,眼中戾气尽数散去,端的是一派艳丽无双的风流。 叫蒲薇薇愣住,看失了神。 “你对白雾山很熟悉吗?” 蒲薇薇怔怔点头。 “那带我逛一逛后山的山湖。” 悲喜只不过在一瞬间。 蒲薇薇受宠若惊:“好!我对山湖可熟悉了,你想知道什么,我都给你一一介绍!” 微生商眼中毫无波澜的勾了勾唇,转身向山湖走。 蒲薇薇追了两步,见微生商对自己牵着他的衣角没有意见,按捺不住心中雀跃,梨花带雨过后的脸巧笑连连。 两人并排走着,蒲薇薇享受着比平日里高出数倍的视线,嘴角是压不住的笑意。 “这山湖是冰川时期引进的河水,因为泥沙堆积,地势变迁,渐渐的在此形成了一片内陆湖……” …… “我经常和朋友到邶风观里小住,小的时候根本就待不住,因为太清净了,不仅要吃素,还不给接触电子产品,哈哈哈,我和秦桑没了打发的东西,常常就因为一点儿小事就会吵架,我们一吵起来,观里的……” 微生商站在山湖边,往雾气弥散的湖中心望去。 这里阴气很重,沿路走过来的湖岸鲜少人走,最近也没有下过雨,地上青苔混杂。但是现在站立的这个地方,一整条青石板却被打理得干干净净。 “湖底有什么特别的构造吗?” 听到微生商终于发问,蒲薇薇满心欢喜的回道:“这个地方的水位最低,从前经常会有人从这里下水到湖里游泳,观里的道士为了避免这些人在山湖里出了意外,所以便把这里封住了。 我们面前的围墙已经有好多年了呢,常年有人会来加固。” 微生商点点头,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对旁边的蒲薇薇道:“今天就到这。” “唉……”蒲薇薇有些意犹未尽,感觉还没走多久呢,怎么就结束了。 但一想到刚才自己还因为跟踪微生商而被人吓哭,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那就返程。” Chapter 24 禁锢法则 蒲薇薇一路悄悄牵着微生商的衣角,后者都没有反应,这让她以为微生商不是在纵容她的小心思,而是根本没有察觉。 但是走到山下一家咖啡店前,微生商停了下来。 蒲薇薇还略微疑惑,只听下一秒微生商道:“松手。” 她下意识的松开了手。 紧接着,就见咖啡店里走出了一个身影。 蒲薇薇心头一震。 哈! 原来他知道!他就是在纵容自己! 他并不介意的,也不抵抗自己的亲近,他只是不想唐凤梧看到她和他走得近,微生商只是怕麻烦,他根本不讨厌自己的亲近…… 如果是这样的话,是不是说在唐凤梧看不见的地方,微生商都能接受她牵着他的衣服……接受与她牵手、拥抱……甚至是亲吻! 这样一想,方才笼罩住心间的雾霾顿时拨云见日。 那如果,是没有唐凤梧的地方呢…… …… 微生商敏锐的察觉到了身边之人心境的变化,眼底闪过一抹得逞的幽幽笑意。 唐凤梧朝他走来时还顾及着蒲薇薇的心情,与他保持了一点距离。 微生商见状牵过他的手,在蒲薇薇眼睛底下坦然的与师兄十指相扣,不仅如此,还侧头在他唇角留下一吻。 “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唐凤梧面露尴尬,捏了捏微生商的手指。 “嗯。” 微生商牵着唐凤梧转身就走。 蒲薇薇见状忙道:“我和司机一起来的!……让我送你们回去?” 微生商回头对她笑道:“不用了,我和凤梧还有事情要做。” 蒲薇薇:“那……周一见?” 微生商笑着朝她点头:“好,周一见。” 唐凤梧正要回头也向蒲薇薇道个别,脑袋就被身边的人捧住,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唐凤梧皮笑肉不笑:“你别太嚣张!” 微生商眼底划过狭笑,欺身含住他的唇:“我就亲我就亲。” 二人打打闹闹离开,浑然未觉身后一道阴狠忌恨的目光。 —— 唐凤梧抵抗不得,被人拢在了怀中。 “你有找到什么线索没有?” 微生商闻言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找到。” 唐凤梧叹了口气,没找到就没找到,反正也不是微生商必须要承担的,他方才太过冲动才口误说了那样伤人的话。 他就是在想,前几世不得善终,是不是他身为晋王的那些年造了太多杀孽,所以所有人都要阻拦他们在一起。 不如趁这一世多积点功德,也好下一世还能与微生商遇见。 回到家中,微生商一如既往的缠着唐凤梧亲昵。 两人一同倒在沙发上,唐凤梧嘴被堵着,身上还有手在作乱,发不出一点声响。 “唔……等等……” 微生商放过他的唇,垂头亲了亲他的眉骨,问道:“饿不饿?” 唐凤梧的手虚虚搭在微生商撑在他身侧的手臂上,白皙的皮肤上布着青筋,色气通过眼眶洇到了心底。 他喉结滚动:“不饿,就是……” “就是什么?”微生商垂首去舔舐他的脖颈,舌尖划过下水痕。 唐凤梧舒服的伸长了脖颈,喉间难以抑制的发出喘息。 “别留在脖子上呃……” 微生商顿了一下,在他后颈那个青紫的痕迹上轻轻落下一吻,眸色暗沉:“好。” 唐凤梧侧过头去,两人呼吸相抵,烫得灼人,唐凤梧眼睫眨得飞快,绞尽脑汁才想到一个借口:“作业还没做。” 微生商沉默的看着他,面上不显喜怒。 唐凤梧看着这样的微生商,只觉得心虚不已,在白雾山就把人惹生气了,现在还百般推阻,换个人说不定就要和他冷战。 但眼前这个人说不定正憋着泪呢。 自己欺负他了? 这算欺负他么?反正最后到头来像被卡车碾过一样的人是自己。 正思绪翩飞之间,身前那人轻轻笑了一笑,怜惜的吻落在唐凤梧的脸上。 “好……”他站起身来,言语之间多少有点善解人意的怨怼:“不想做就不想做。” 他一件一件套上自己的衣服,又从地上捡起来唐凤梧的,动作轻柔的给他一件一件穿上。 最后他蹲在唐凤梧身前,双手围过撑在他的身旁,抱着他的腰良久,最后默不作声的站起身来走回卧室。 感觉心口像被堵住了一样。 微生商摸了摸自己的心脏,任由流水从头冲刷着自己的躯干。 他好像没有唐凤梧就活不了,喜怒全都系在了他的身上。 他靠在冰冷的瓷砖上,长长舒了口气。 镜子氤氲倒映着他的身影。 他将头发往后一捋。 是因为不喜欢这个头发吗? 他走到镜子前,细细端详着自己身上的每一分、每一寸。 是不是这个世界上再多些像月臻君蒲薇薇那样的人,唐凤梧是不是就更加的离不开他了? 除了在他的身边,唐凤梧走到哪都有被杀的风险。 …… 浴室门口忽然响起敲门声。 微生商回过神来,发现无意间划破的伤口已经流了慢池子的血,血源源不断的从腕间流出。 侧头瞥见镜子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的一把匕首皱了皱眉。 人屠。 敲门声再次轻轻响起。 微生商将人屠藏进水箱里,走到浴室门边,手放在了把手上,却没有按下。 “什么事?” 什么事! 果然是生气了。 唐凤梧站在门外暗暗想。 “你进浴室很久了,没事?” 微生商打开门,对着门外人强颜欢笑:“师兄觉得呢?我为什么会有……事?” 话未说完,微生商瞧着眼前的人身上的穿着竟是瞬间就涨红了脸。 “你!” 微生商目光游移,又落在唐凤梧敞开的衣领上。 “你不是与我置气,穿我的衣服做什么?” 他赤着脚逼近唐凤梧:“师兄这是想要勾引我,哄我?” “……嗯”唐凤梧脸色酡红,踉跄往后退了一步,抓住微生商的手臂。 还不及微生商绽放笑容将唐凤梧带到床上,就听见唐凤梧赫然一声惊呼:“你手怎么了?!” 微生商委屈的瘪着嘴,一边说一边环着唐凤梧往前走:“刚才被师兄拒绝很难过,一不小心划伤了手。” 唐凤梧心疼,亲了亲他的下巴道:“我不是拒绝,只是……” 只是还没说出口,脸就涨红得不成样子。 微生商饶有兴味的盯着唐凤梧这副模样,就要将人盯出火来。 只见他似是做足了心理建设,回过眼来在微生商唇上落下一吻。 “今天我在上面。” Chapter 25 蔷薇科 (24后续在段评里,不知道能不能看见) 只是这下,相同的号码又再次打来电话。 唐凤梧手指一划,点开免提就把手机放在桌子上。 “你好。”唐凤梧礼貌问候。 那便似是没想到电话这头的声音不是微生商的,顿了一下,开口时,电话这边的唐凤梧和微生商都听到了蒲薇薇的啜泣声。 “微生……你过来陪陪我好不好……我家里不知道为什么溺死了一个人,我好害怕,你来陪陪我,好不好……求你了,我真的很害怕……” 微生商看向唐凤梧:“你想去吗?” 唐凤梧挑眉,问道:“你想去?” 微生商点了点头,凑到他身边,指了指自己的颈间,眼中含着笑意:“要不你留一个痕迹,告诉别人我是你的?” 唐凤梧嗤笑一声,对着微生商的颈边便露出牙齿狠狠咬了下去。 —— 微生商在麓水庄园下了车。 入眼的是一个穿着妩媚清纯,脸上画着动人妆容的少女,正坐在观光车上向门外眺望。 那蒲薇薇瞧见了他,泪眼婆娑的下了观光车跑到他跟前。 只是还没来得及说话,便看见什么东西,叫她呼吸一滞。 眼前之人颈间的吻痕实在太过张扬,上边弥留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蒲薇薇眼底闪过狠厉,美甲刺痛了皮肤。随即想起自己正站在微生商的面前,又化作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她一把搂住了微生商的臂弯,泪眼朦胧道:“你终于来了,你不知道我等你来的这段时间有多害怕多难过……” 蒲薇薇胸前的柔软按压在了他的手上。 微生商将手臂从她怀中抽出,淡淡道:“这不是来了吗?” 说着便踏步往观光车的方向走去。 蒲薇薇一怔,随即小跑最后落座在了微生商的身边,她小心翼翼的勾着微生商衬衫的衣角,见微生商没有再次避开自己,便又稍稍放下了心。 观光车一路行驶到了麓水庄园的一处露天泳池边。 警察早他们一步抵达,这时候的院子里已经再次围上了警戒线。 蒲薇薇指了指警察集中的地方,道:“尸体是今天早上在花圃中心被园丁发现的…… 被发现的时候她的浑身都是湿漉漉的,就像泡了整夜的水。 那可是我天天都要游泳的地方! 微生,是不是有人讨厌我,故意在我泳池里杀人来恐吓我?我好害怕呜呜呜呜……” 尸体是在蔷薇花圃中被发现的,睡在一片在丛丛密布的荆棘之中,脸上面目全非,赤裸着身体,身上却无一点划痕,唯能看得出身材姣好。 她这般说着,又有意无意的靠近了微生商的身边。 谁承想微生商都没说话呢,这句话竟被另一人截走。 “谁他妈这么有毛病杀人来恶心你?看着漂漂亮亮一小姑娘脑子倒是一团糊糊!” 蒲薇薇愤然回头:“你!” 她还没表达出自己的气愤,身边的人就开了口:“李茂警官还是一如往常的不礼貌啊。” 那名警察一愣,蒲薇薇看着两人:“你们认识?” 见眼前面容馥郁的少年弯着眼看着自己,李茂心中爬上不适,只觉得像是被一条毒蛇给盯了上。 又是在案发地点,又是这诡异的小子:“怎么又是你!” 他还记得上一次这小子只是见过那具焦尸便判断出这人是被活埋致死而不是烧死,尸检报告出来得知果然如此。 他原本和师傅朱继月提议再来审一审这小子,但还没来得及行动,就听说上面把这事儿压了下来,让他们不准牵连那几个孩子进来。 微生商笑吟吟的走到李茂身边,低声问道:“李警官,查出死者的身份了吗?” 李茂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想起自己的职业操守,即刻怒道:“这是你该问的事吗?!” 微生商挑眉,不置可否:“那必然不是,只是两个多月以前的凤雏林那具焦尸,我是报案人,本该是案件的相关人员,但警官们在后来的时件里都没有向我询问过相关线索,所以才多嘴关心了一下。 但现在看来,似乎是毫无进展。” 李茂皱着眉:“你又怎么能断定毫无进展?” 微生商笑道:“李警官不必担忧,您的话天衣无缝,滴水不漏,我只是从您的表情里看到了端倪,就像你当初偷听我说话一样。” 李茂闻言,心中一惊:“果然和你有关系!” 微生商瞥了一眼想要走到他们旁边的蒲薇薇,对李茂道:“借一步说话。” “李警官还在调查焦尸案?” “恕不奉告。” “我没有想要探听你们工作的意思,只是想告诉李警官,如果想要查到死者的身份,不妨直接问我。” “你!”李茂刚一惊,忽然又意识到什么:“你这是在诈我?” 微生商叹了口气:“何必这么防备我,李警官,您瞧我看起来会是杀人凶手吗?” 他抬头望见不远处又有人朝他们走来,他记得这人和李茂是师徒关系,叫做朱继月。 —— 朱继月在远处便看见李茂和一个少年在交头接耳,那名少年容貌过于出色,以至于第一眼就让他想起来了这人是凤雏岭上遇见的那个家伙。 同时也是被上边的人按下来的相关人员。 这次又出现在了另一个案发现场,两件案情里死者的死因都扑朔迷离。 一个是嘴里含着贝壳被活埋致死的焦尸,另一个倒在一片荆棘丛里的溺水者。 他们之间忽然就有了微生商这么一个联系。 当初在凤雏岭见到微生商时,这人的穿着看起来朴素无华,但是当下却是满身简朴却华贵的装饰。 凤雏岭里还有一位沈家的小姐,现在又多出一个蒲家的小姐。 朱继月捏了捏眉心,心想自己案子破不了,竟然把事情往玄学的地方开始想了。 他想着趁这个机会找那名少年问问情况,只是还未等他走近,少年瞥了他一眼,俯首不知道在李茂耳边说了什么,朝她遥遥点头致意,随即转身离开。 他走进李茂身边时,看他模样有些呆愣。 朱继月拍了拍他的脑袋:“想什么呢你!他跟你说了什么这么震惊?” 李茂磕磕巴巴,道:“他,他说尸体不,不是在这里溺死的,是,是在白雾山后山的山湖之中!” Chapter 26 我会越来越爱你 他坐上车便直奔白雾山。 一路上电话不断,蒲薇薇见他不接电话,便短信轰炸,质问他为什么不告而别。 微生商索性将手机关机。 下了车后买了几炷香,捐了点香火钱。摇身一变成了一位平平无奇的香客,隐没在了前来求神拜佛的人海之中。 登上邶风观,微生商正想走进观宇之内一探究竟,手臂便被一只纤弱无骨的手给抓住。 随之响起的还有女孩的惊喜声:“啊!我认识你!” 微生商侧头看过去,那女孩似是意识到了自己的激动,脸红了一红,察觉到有不少人朝他们看过来,便把声音也放低了,但还是略微亢奋:“你是青三中的那个网红学霸微生商对不对!好帅呀,比视频里的还帅!我在山下就看到你了……我们能加个微信吗?!” 微生商盯着眼前的女孩,眼睛微眯,随后开口问道:“……谢语凉?” 谢语凉受宠若惊的瞪大了眼:“你怎么知道?!” 眼前俊美的男人笑了笑,叫谢语凉看着失了魂。 难不成这个男人是元始天尊送给她的?不然为什么才第一次见面这人就说出了她的名字! 这可赚大发了!幸好这次听了傅鸢姐姐的话来白雾山调节调节心情,不然的话还遇不上这么大一个帅哥呢! 微生商不管他胡思乱想什么,从她手中抽出了胳膊:“最近少碰尖锐的金属制品。”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往观宇里走。 谢语凉见这人莫名其妙的好心提醒了她一句,但态度实在算不上热烈,心中冷却了一下,刚才自己又在多想了。 她叹了口气,自己的性格总是这么冲动,为此还出了不少糗,怎么从来都不会长记性呢…… —— 微生商走进观宇之内,在三清神像前转了一圈,他停留许久,总觉得有种熟悉的感觉涌在心头,就像是曾经见过似的。 邶风观的游客及景象都与其他地方大同小异,稀松平常。 微生商自知摸不到这个地界的深处去,便打道回府。 他在回去的路上再次遇见了那个叫谢语凉的姑娘。 五个人,差不多还差一个就凑齐了。 姑娘堵在他身前,巧笑嫣然:“好巧啊,又遇到你了。” 微生商皮笑肉不笑:“是吗?我看姑娘在这片徘徊良久,还自作多情你是等我来着。” 谢语凉品不出微生商这句话里的阴阳怪气来,只觉得他这人可真会调情,小脸瞬间就羞煞一片:“你看我们这么有缘,能不能交换一个联系方式?” 微生商道:“那便不必了。” 说完,绕开她走下了山。 鹤州青禾市历史源远流长,以家族为首盘踞着一方势力。 然这些族群在挑选祖宅的时候都会提前敲好风水,反而方便了它以此画阵,以奠祭自己的重生。 如果推演的没错,按照鹤州青禾市的地形和其上氏族的分布,大概能筛选出这些人来。 沈小欢、蒲薇薇、秦桑还有方才遇见的谢语凉,现在只有一个没见过。不知道会是傅家的哪一位。 如今凤雏岭倒卧的那具焦尸和蒲薇薇家里那具面目全非的尸体恐怕是她们二人的替身,一旦剩下那三人的身边相继出现与他们身形对应的尸体,阵法便能够形成。 难怪沈小欢的那枚粉钻会出现在犯罪现场附近。 然这一桩桩一件件的案件不能是凭它一己之力而为,它现在还没有这样的能力。 否则便不止会出现在凤雏岭了。 那么它的帮凶,会是这邶风观里的某一位或是所有的道士,不仅如此,它的爪牙伥鬼还渗透到了这几个家族之中。 像一道紧密的网,将青禾市围得密不透风。 这样的阵法不仅消耗生灵数众,有损功德,而且还是上不得台面的,叫三重天上那群公务员喊打喊杀的鬼道秘术。 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就为了纠缠自己,值得么? 况且按照它曾经的说法,无论真假也好。 它曾说过自己沦为这副模样就是因为插手了自己和唐凤梧的生死。 那便说明这人起码从主世界来。 倘若不是月臻君铁骑踏平蜀南的那一世,难不成是上一世——唐凤梧的初恋女友叫做孟玉阆的那一世? —— 唐凤梧坐在地摊上,安静的听着微生商逐帧分析,在听他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摸了摸鼻子。 “嗯……” 微生商瞪大了眼:“嗯?” “我说了这么多你就只有一个嗯?” 唐凤梧叹了口气:“那我也不知道它到底是谁,不这么回答你,又要怎么回答你?” 他这般说着,瞥了一眼微生商,心底暗自发笑。 “我记得你说过那天,你把宋书环钉在了墙上之后,便被一枪射中了心脏?” 微生商形容委屈的点了点头,拉过唐凤梧的手就按在自己的心口:“直到现在还痛。” 唐凤梧笑着俯身在他心口亲了一亲:“还痛吗?” 微生商牵着唐凤梧的手,就要将他往怀中带。 唐凤梧伸手搂住微生商的脖颈,只觉耳边濡湿,随后温热的嘴唇又流连到了脖颈。 唐凤梧觉得痒躲了一躲:“明天还要上课,别闹。” 他抬眼对上了微生商狡黠的眼:“明明是你勾引我。” 唐凤梧跪了起来,膝盖蹭了蹭身前的事物,下一秒耳边响起一声闷哼,他取笑道:“你天天这么个火气上头法,还能怪我?” 微生商笑了一下,吻了吻他的眼睛,转移话题,问他道:“那剩下三人怎么办?” 唐凤梧眯着眼睛瞧他:“是谁说的,死了就死了?现在却是操心上了。” 微生商歪头故作不解:“哥哥昨天这么劳累,为的不就是这个吗?” 唐凤梧一巴掌糊他脸上,脸上竟然有羞红:“我昨天说这么多全都喂狗了是?!” 微生商将脑袋闷在唐凤梧颈边,胸腔震动,低低笑了起来。 他亲了亲唐凤梧的脸,又亲了亲他的鼻子、眼睛和嘴角:“哥哥当真全心全意为我考虑?” 唐凤梧心中闪过愧疚,但面上不显,他只能拍了拍微生商的后颈,三指相并留下承诺:“我发誓,会越来越爱你。” Chapter 27 你只能是你自己 周一上课那天,沈小欢请了假。 微生商破天荒的问了一句。 张旭坐在前桌怪腔怪调道:“这时候知道是朋友了,小欢平时说十句你也不见得搭理她一句。” 小乔没这个计较,回他道:“小欢周六的时候发烧,到现在也没好。你们一个周末都没有聊天吗?” 闻言,微生商和唐凤梧对视一眼。 周六,恰好就是他们上白雾山的那天。 “唉!”许宣回过身,对两人提议道:“不然放学去探望一下怎么样?” 微生商看了唐凤梧一眼。 后者知道他没有明确拒绝就是想去的意思,对许宣笑道:“好,那就放学一起去。” 张旭沉默了一会儿,问道:“要不要准备什么礼物,果篮儿什么的?” 小乔正盯着手机,闻言无所谓的摆了摆手:“不用买,她什么都有。” —— 放学之后小乔先发了消息给沈小欢,问她现在方不方便。 【小乔:在干嘛[卖萌]】 对面发来了一张吊水的图片。 【沈小欢:[哭哭]老娘难受死了,快来给我剥葡萄!】 【小乔:微生也要来。】 【沈小欢:!!!!!他来干嘛!!他来蒲薇薇知道吗?】 【小乔:关她什么事,你别一惊一乍的,微生今早还问你来着。】 【沈小欢:……勉强原谅他一秒钟。】 【小乔:那我们过来咯?】 【沈小欢:好耶~】 三人搭着计程车来到沈小欢家外时,黑夜已经降临。 沈小欢住的地方其繁华程度及装潢的奢侈程度丝毫不弱于麓水庄园。 沈家是名副其实的名门望族,红墙绿瓦、雕梁画栋、瓦舍廊桥。占据了青禾市的龙脉,显日日高升、久盛不衰之象。 但这并不是埋葬沈小欢的地方。 会在凤雏岭,用冰凉的山土,夺去她最后一缕呼吸。 —— 沈小欢在不熟的人面前总是一副教养良好,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大家闺秀,但一在亲友的面前,便忍不住骄纵的性子。 见他们来,沈小欢就和除微生商以外的四人打招呼。 微生商见她没什么事,便也不多说什么。 沈小欢卧室比四个教室合起来都要宽阔。 张旭站在房间里显得有些局促,最后是小乔给他拖了个躺椅。 唐凤梧坐在软垫上,微生商便走过去,贴着他的身侧坐了下来。 唐凤梧下意识伸手过去,叫微生商放在手里一寸一寸揉捏。 两人的亲昵实在是过于浑然天成,似是他们二人就该天生一对。 许宣“啧啧”两声,打趣道:“你两个感情真好啊,我和大旭都做不到这样。是大旭~”说着往张旭的方向靠,被人一脸嫌弃的躲开。 见状微生商与唐凤梧十指相扣,亲了亲他的手心,浅浅笑道:“我们在一起了。” 进屋了这么久,沈小欢一脸震惊,终于和微生商说了这周的第一句话:“那你干嘛还和蒲薇薇不清不楚的!” 而小乔则是咬了一口苹果,面色淡定的问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唐凤梧正在想怎么回答小乔这个有点严峻的问题时,微生商便口出狂言,让在座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 “转学那天,我去给唐凤梧煮宵夜的那个时候。他很感动,便承诺以身相许。品过伊甸园的禁果,共赴过云雨。” 唐凤梧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又发笑,拍了他的手:“你别胡说。” “是么?”微生商挑眉看着唐凤梧,唇角一勾,不怀好意的笑道:“我那个时候说对你一见钟情,你可没拒绝我。” “一见钟情?”唐凤梧满脸狐疑:“安州蔚县第一次见面时,你确定不是想要杀了我?” 微生商反正也是胡说的,他只觉得把两人在一起的时间说得越早,他们在外人眼里的联系和羁绊便就越深。 眼看着唐凤梧的脸凑得越来越近,微生商头脑发热,脑海里就只剩下一个念头——亲他。 他也这般做了,在唐凤梧的脸上偷袭一吻,师兄没有躲开,眼中笑意不减,便变本加厉的咬在唇珠上。 最后还是微生商的手不安分,从衣角伸进去挠唐凤梧的腰,才让唐凤梧半路制止。 偌大的房间里安静一片。 唐凤梧忽然就感到了尴尬,他小心翼翼抬起头,房间里其余四人都用诡异的目光看着他们两人,其中小乔的嘴角微微颤动,一副好甜但又不想磕的模样。 沈小欢生气了,抬手将手里的苹果朝那两人丢过去:“你两个别在我房间里边发、情!” 唐凤梧伸手在微生商的脸上拦了一下,苹果从他的手背擦过跌落在了地上。 他尴尬一笑:“我们出去逛逛……” 他扯着不思悔改满脸笑意的微生商起身。 唐凤梧瞪了微生商一眼:“笑什么笑。” 微生商拉过唐凤梧的手放在自己唇边摩挲,笑问道:“哥哥疼不疼?” 他又用柔软的指腹蹭了蹭唐凤梧略微长的指甲:“诶呀,这周忘了剪指甲。”随后朝唐凤梧促狭一笑:“我给你啃啃。” 唐凤梧弓着腰咳咳笑了两声,这人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你要是敢啃就别想和我亲嘴,我觉得脏。” “只是不亲嘴吗?真是宽宏大量,哥哥身上那一寸我不喜欢?” 自从周六那晚过后,微生商似是比从前话要多一些。唐凤梧笑得不停,抬手揉了揉眼睛:“他们年纪还小,你干嘛和他们说这些。” 微生商略作思考:“是吗?我记得第一次爬师兄床的时候,也不见得比他们年长……” 说到这,唐凤梧觉得此人简直不可理喻:“你当初为什么要每天夜里在我屋里放迷香?就不怕我找人埋伏你?” 微生商笑,与唐凤梧十指相扣,得意道:“师兄真能拒绝我不成?” “我这样的人世间少有,错过了我,或是杀了我,师兄当真舍得?” “嗯……那倒是舍不得。” 微生商忽而又叹了声气:“可惜啊,我这张脸没能长在女人身上,否则师兄也不必与我虚与委蛇了。” 听见这话唐凤梧却是变了脸色,狠狠往他腿上踹了一脚:“你再说一次我揍你一次。” 微生商委屈的拍了拍自己的裤子,漂亮的眼睛似是不解唐凤梧的气恼。 唐凤梧刚踹完人又心疼,蹲下去按了按方才他踢到的地方,柔声问:“疼不疼?” 微生商低着头瞧他,抿着唇摇了摇头。 唐凤梧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双手捧着他的脑袋使劲晃:“以后别再说这种话了好吗?我知道以前的经历让你介意,但往后的每一世,都只会喜欢你。 你不要用折辱自己的话来试探我,你就是你,身上的每一个器官,每一根头发,都只能是微生商。 你只能是你自己,我也只爱你。” 微生商的脸被捏得变形,嘴也撅着,眼中带着不明显的水汽:“那给我啃啃行不行?” 唐凤梧:“啃你妹!” Chapter 28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微生商曾经在某个世界里当过御医,如今他们脚踩着的这片沈氏园林与皇宫之中的布景相差无几。 四壁荷花三面柳,半潭秋水一房山。 当真是好景色。 三步一廊、五步一阁,花径通幽,佣人洒水浇地,匠人折花剪枝。若说麓水庄园藏匿着纸醉金迷声色犬马的气质,那沈氏园林便是一首契阔大家的恬静之诗。 可偏偏这般名门望族之中,却仍是藏污纳垢,敬畏邪神,以血肉之灵气,滋养沈氏一族的繁荣昌盛。 沈小欢便是这场无形祭坛中心的养料。 两人一路闲逛,不知走了多久,竟绕到了沈氏祠堂。 祠堂本不该出现在这样的地方,或者说不应该让他们随便逛就能遇到。 想来是被什么东西引来。 唐凤梧笑:“看来是避不过去了。” 微生商知道唐凤梧与它气场不对付,果不其然,转过头便瞧见唐凤梧面色已经隐隐的有些不对劲。 他摸了摸唐凤梧的脸,有些不自然的凉:“你先回去?” 唐凤梧听他这么说却是反问道:“为什么要回去?你不就是为了来找它的么?”这般说着,笑着就要踏进祠堂:“正好得来全不费工夫,也正好无人看守,今天也算来的巧了,不如去见见这位老朋友。” 微生商见他笑,也漾着笑意:“那我就只好舍命陪君子咯。” 两人有说有笑的从外门踏入,谁承想,走进祠堂的那一刻,原本有着和煦秋光的明朗天气忽然便黑云压城。 一阵阴风穿堂而过,空气间响起簌簌的声响,令人不寒而栗。 忽然之间,耳畔响起了尖锐刺耳的惊叫声。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就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濒临死亡前的喘声。 又是“嘭!——”的一声响起,祠堂大门牢牢合上,回头一看竟是被上了一把金锁。 唐凤梧被一阵风吹得偏过脸去,他抬手挡在脸前,忽然眼睫上一阵黏腻。 他抬手摸了摸,看见了指尖鲜红的血。 被风刮出的伤口。 微生商站在未知来源的风口,看见唐凤梧脸上沾有血迹,蹙着眉捧着他的脸,用指腹蹭了蹭唐凤梧眉下眼上的伤口。 唐凤梧闭着右眼朝他笑:“不碍事。” 轻描淡写的声音被吞没在这阵秋风之中。 微生商垂首,亲吻他眼前的伤口。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滚开!滚开!——” 空气中忽而响起哀嚎。 微生商捧着唐凤梧的脸不愿放开,在伤口上舔舐。 哀嚎声越发凄凉。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要你死!给我死!啊啊啊啊啊啊啊!——” 微生商专心致志的亲吻着唐凤梧眼上的伤口,对于紧密萦绕在周身的鬼哭狼嚎丝毫不予理睬。 直到将唐凤梧亲出泪来,与他交换了一个血腥味的吻。 鬼声嚎叫声越发凄惨:“啊啊啊啊啊啊!——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阴风如利箭一般穿堂掠过,唐凤梧只听见面前之人闷哼一声,紧接着轻笑一下。 “抓到你了。” 下一秒,只见微生商猛然旋过身,手中凭空出现的一把利刃闪烁着光,利刃另一端扎进了一团虚无之中,将剑尖隐没了去。 微生商猛地拖拽着这团虚无往地下狠狠一摔。 “啊啊啊啊啊!——” 又是一声尖叫。 微生商死死掐住它的七寸,叫它插翅也难逃。 人屠与它连接的地方渐渐渗出血来,那是乌黑如鸦羽一般,既诡异又浓稠的血。 也随着污血渐渐流淌出它的身体里,唐凤梧与微生商两人竟能隐约辨认出它的真身——那是一条蛇。 唐凤梧:“蛇之身份高贵,鹤州沈氏将其供奉为神灵,竟也不辨其厉害程度。” 它再次嗬嗬开口说话,传入二人耳中的,变成了一道女声:“我是女娲后人!……放开我!不然叫你们万死也不能超生!” “快放开我!快放开我!我杀了你们嗬嗬……我杀了你们!” 微生商默不作声的将人屠往她的身体里钻得更深。 “这貌似不是我在凤雏岭见到的那个。” 蛇身上隐隐显出了少女清纯却又狰狞的脸蛋。 微生商抽出人屠,叫少女蛇“噗!——”的一下呕出了血来。 “我与你无冤无仇,你杀我做什么?” 少女蛇闻言怒视相向:“大人的命令!把所有辜负她的男人全部杀了!全部杀了!” 微生商用人屠拍了拍少女蛇的脸,污血粘在了她白净无瑕的脸蛋上,显得别有一番风趣。 “你家大人是谁呀?” 唐凤梧听他这副逗孩子似的语气,没个正经,抬腿踢了他一脚。 少女蛇抿唇不语,瞪视着微生商的眼神就像是和他有着杀父之仇,灭族之恨。 微生商猛然将人屠往她身上一扎,少女蛇眼睛猛然瞪大,瞳孔骤缩,喉间发出痛不欲生的“嗬嗬”响声。 微生商面无表情的转了一转人屠的剑柄。 转了两圈,又再次笑着问道:“你家大人是谁呢?” 少女蛇眼中骤然滴出泪来,却仍是宁死不屈英勇就义的模样。 微生商吹了吹刘海:“没意思。” 说罢,下一秒便将人屠拔出,刺进了少女蛇的心脏。 少女蛇面容痛苦,渐渐无了生息。 微生商确认其已经死了,扶着腿站起身来,身影一晃,双手环抱住了唐凤梧。 声音细弱蚊蝇:“好痛……” 唐凤梧环过他的腰身将手往微生商的后背一探,摸到了满手的濡湿。 他眉头抽抽,面无表情的捏着微生商的脸道:“死。” “不要。”微生商嘟囔着,往唐凤梧的嘴亲过去,强硬的撬开他的牙关,与他的唇舌共舞。 好香……好香…… 师兄是每次心灵受挫之后的抚慰剂。 若是唐凤梧知道他在想什么,定要一把推开,在他伤口上踩上两脚。 微生商一亲就停不下来,唐凤梧只好钳住他的喉咙,将他强硬推开:“别死在我身上。” 微生商黏黏糊糊的去咬唐凤梧的耳尖:“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唐凤梧抬手往他伤口上一按,就见那微生商龇牙咧嘴的逃了两步。 “走不走了?” 微生商捂着腰腹摆了摆手,面容痛苦道:“等等。” 这般说完,他往沈氏祠堂的令牌走去,巡视了一眼。 始祖居中,左昭右穆,竟是按照天子七庙来排放。 微生商嗤笑一声,将最中心的令牌取了下来。 只见那人回眸一笑,春宵不惊:“快跑!” Chapter 29 戈壁滩 金锁在少女蛇身殒的那一刻便化为灰烬,落在了地上。 随即警报声便哗然惊响,林间百鸟忽惊起。 佣人手中水桶赫然落地,与匠人相视一眼惊骇横生。 此间皆放下手中用具,一个个竟都从腰间掏出枪来…… —— 沈小欢原本生着病,被这警铃声吓得脑子都在胀痛,她将身体蜷缩起来,抵抗满身的严寒。 小乔见状,过去拍了拍她的背。 “小欢?你还好吗?” 她回头喊道:“快叫医生来!” 沈小欢蜷缩着身子颤抖,三人围上前来只能担心的瞧着却也无计可施。 小乔忧心的站在门外等着,却不想屋内砰然一声,她匆匆走回舍内,沈小欢满身大汗淋漓,容光焕发,瞧不出丝毫病色。 沈小欢懵了,屋内四人面面相觑。 “我……好像好了?” 从屋外忽然火急火燎,没敲门就冲进来的佣人大喊道:“不好了小姐!您停在院子里头的那辆欧陆被您的朋友给抢走了!” 沈小欢愣了一下,转头看向挂着车钥匙的那面墙,好像的确是少了这么一把?…… 她不好赛车,那些都是逢年过节家里的亲戚哥哥姐姐送的,也派不上用场成天放在院子里风吹日晒,早晚会变成一堆废铁。 她摆了摆手:“偷了就偷了。”反正在学校里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要有什么急事,他们明天会向她解释的。 那佣人“哎呀”一声,急道:“不是啊小姐!您的那两位朋友把祠堂给砸了!偷车畏罪潜逃了!” 屋中四人皆震惊:“什么!” —— 微生商忍着痛:“往西北方向走,去有戈壁的地方!” …… “车往下山的东门走了!” “布路障!快布路障!” “路障卡住了!拽不出来啊!” “那就撒钉子!你们这些蠢货!” 绿色欧陆一路沿着下坡路疾驰而下,在绿林掩映之间就像一只带着隐形翅膀的飞鸟,快速奔驰让人难辨其行踪。 唐凤梧眼神紧紧盯着正前方的路况,就在他们身后,一辆又一辆的山地车倾巢而出,对他们紧追不舍。 忽然前路不远处一道金属折射太阳光照进了他的眼底。 他勾唇一笑,对副坐上死死拉着车门上方把手的微生商提醒了一句:“坐好了!” 微生商将手中扶手握得更紧了些。 下一秒,只觉得重力脱离重心,整个人呈四十五度朝唐凤梧的方向倾倒! 整辆车竟然朝着一个方向翘了起来! 唐凤梧舔了舔后槽牙,眼中的狂热近乎能让方圆千里的沈氏园林燃气熊熊大火! “嘭!——”的一声响起。 车身随声而落。 车头距离朱红门墙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绿色欧陆之后跟随着的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只见绿色欧陆车速不减反增!直直朝着朱红大门撞了过去! “嘭!——” 热烈而又疯狂的撞击声响起,惊扰了园林中的万物生灵。 红门破了一个洞。 绿色欧陆逍遥离去。 众人诡异的沉默了一会儿。 只听见对讲机里传来了暴怒的吼声:“追!都给我追!不把他们追回来都给老子滚蛋!!!!!!” “是!” —— 狭小的空间里鸦雀无声。 绿色欧陆驶上了两面都是荒凉戈壁的公路,四周寂静,荒凉无声。 耳边仅能听见引擎“轰轰”的声响,刺激着飙升未落的肾上腺素。 让人心跳如擂。 这时,空气中传来浓烈的血腥气味,唐凤梧担忧的皱了皱眉:“是不是扯到了?” 哪知只听见微生商忽的呻吟一声:“好帅啊哥哥……我勃。起了!” 唐凤梧蓦的往旁边一瞥,差点手滑把放线盘整个拔起,两人一车车毁人亡! 只见微生商手中混着鲜血,旁若无人的,靠着门窗舒缓。 他漂亮的眉眼微微蹙着,像一只舔血的困兽,让人想要帮他抚平,在眉心亲吻,甘愿为他的意乱情迷飞蛾扑火。 唐凤梧声音微哑:“你疯了,流这么多血不要命了!” “可是哥哥……”微生商靠着门窗,透过玻璃反射看着唐凤梧的倒影,手上动作不辍。 “没有血会痛。” 好色、情,好……好令人疯狂。 “呃……”微生商闷哼一声。 唐凤梧余光中见微生商手上布满鲜红的粘稠。 他眼角弯弯,转朝唐凤梧的方向,抬手与唐凤梧十指相交,扣紧唐凤梧紧握着方向盘的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他笑了笑将手中的湿润尽数下压,反复涂抹在了他的手上。 “我!……”靠!唐凤梧瞳孔骤缩:“脏死了!你快拿开!” “脏什么脏!”微生商气势汹汹的反驳:“我哥可爱吃了!” 被唐凤梧骂了一句,微生商不仅没有丝毫收敛,甚至蹬鼻子上来的顺着唐凤梧的右手手臂调情一般轻抚下去。 唐凤梧心底发麻。 他眼角抽搐,冷冷警告道:“你在乱来我把这东西塞你屁股里。” 微生商得寸进尺,顺着唐凤梧的后腰摸下去,在某个地方按了按:“不要,我怕疼。” 唐凤梧气得伸出一条腿狠狠往他腿上踹了一脚! 车身因为唐凤梧的动作偏移摇摆,眼看着就要冲出公路之外! 微生商抓住了唐凤梧送过来的一条腿,笑道:“哥哥真好,还怕我累着。” 这般说着,便把唐凤梧的白鞋和袜子全部剥离。 唐凤梧只觉得脚底踩到了什么东西。 “啊啊啊啊啊啊!——微生商!老子杀了你!” 他终是骂出了苏醒以来第一句脏话,前方一个转弯,对面疾驰而来一辆越野! 唐凤梧心头一跳,猛打方向盘,绿色欧陆脱离了公路,直冲着戈壁滩而去。 车在缓冲了几百米后终是刹了下来。 戈壁滩再次陷入寂静一片。 过了许久,副驾驶的门被打开。 车里掉出来一个人,绵软无力,一只手扒着门框,最后垂落在地。 微生商在黄沙之中滚了两圈。 地上的沙尘吹到他的脸上,似是被少年的绝代风华给惊艳,只落下轻轻一吻,又匆匆朝前赶路。 热烈的阳光照得琥珀氲着流光,美轮美奂。 唐凤梧气喘吁吁的跳下车,绕到了微生商这边。 他周遭的黄沙被血染成了黑色。 他抬脚踢了踢微生商,总算还知道提裤子。 失血过多像喝蒙了一样,离经叛道。 唐凤梧跪在微生商身侧,捏着他的下巴让他露出舌头,垂首去与微生商交换一个没有味道的深吻。 或许有味道,是遍布整一片戈壁的太阳的味道,风吹着黄沙,还有胡杨摇晃。 唐凤梧舔着他的上颚,听耳边那人发出的“哼哼”声。 又在他的脸上亲了亲,把他身体翻过去,在他腰间的创口上包上一件体恤,最后在侧腰打上一个蝴蝶结。 随即站起身来,往副驾驶蹦了蹦,从里边拿出鞋袜给自己套上。 Chapter 30 逃亡 唐凤梧驮着人塞进后座,又把车往前开了一段距离。 驮着供奉邪神的令牌来戈壁滩,唐凤梧想这个地方应该就是下一个阵脚,就是不知道下一个会死的人是谁,又会怎么死? 他神在在的往窗外忽然目光钉在了一处蓝幽幽的小房子上。 上边有个“蛇缠手杖”——那是世界卫生组织的标志。 现在一提起蛇,他就想起今早葬身在人屠底下的少女蛇,现在又再次出现蛇的特征,他想说不定会有什么联系,况且…… 他回头瞧了一眼昏昏欲睡的微生商。 微生商要是再不治疗,说不定就要往下个世界跑了,他现在可还不想死。 这般想着,脚上踩下油门,将方向盘调转,往小蓝房子的方向去了。 —— 宋时真推了推眼镜,反光将他冷漠的眼神隐藏在阳光底下。 他嘴角噙着笑意,对唐凤梧道:“幸好他身体素质过硬,流这么多血也只是犯困,我给他开点硫酸亚铁片,等他醒了给他服下。” 唐凤梧接过药盒点了点头:“好。” 一副乖巧听话的高中生模样。 宋时真在踏步离开这间屋子之前顿了顿,对唐凤梧笑道:“对了,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唐凤梧笑:“可能是,我也觉得叔叔您很有眼缘。” 宋时真笑着对他点了点头,随即转身离开了狭小的病房内。 沈小欢的欧陆被大棚给遮盖住,唐凤梧镇定自若的靠在微生商身旁假寐,耳边有越野车呼啸而过,还有直升机的螺旋桨搅动空气的声音。 有人前来小蓝房子门前问话,却被人轻易给打发走了。 他觉得困意上头,感觉思绪混沌的时候,手腕忽而被一只触感温热的手给抓住了。 那只手在他腕间摩挲,极尽挑逗。 唐凤梧睁开眼,捏着他的鼻子不让他呼吸:“别乱动你这个色腿子。” 微生商笑:“你是色情教主,我是你的信徒。” 明明后腰破了这么大个洞竟然能自己愈合成小面积的深创口,难死得很。 微生商眼睛都还闭着,转过身子搂住唐凤梧的腰,脑袋往他的衣服里探。 兴致勃勃的,看来是好得差不多了。 唐凤梧心中意动,抬腿坐上床让微生商趴在自己怀里。 湿润的唇舌,从腰部往下游移。 唐凤梧轻轻抚摸着他的脑袋。 他从来没有想象过这样的场景,他们从高门大户叛逃,穿过荒凉的戈壁滩,最后提心吊胆的在一间四处漏风的小屋子里相互抚慰。 说他以前循规蹈矩倒也不见得,但遇上了微生商就如同染上了毒、品一般,难怪有这么多人愿意为了他赴汤蹈火。 撕下冰冷如寒霜的表皮是只为了你热烈的一颗鲜活跳动的心脏。 就算面前是深渊他也甘愿纵身往下一跃。 他微微蹙眉,身下之人发出喉结滚动,艰难咽下的声音。 微生商从他身上爬起来就要索吻,被他侧脸躲过。 “饶了我,我还不想吃自己的东西。”他一边说一边给微生商擦脸。 微生商胸腔发出闷笑,按了按唐凤梧腿\/根自己留下的印记。 “我想把他纹下来。” 唐凤梧挑眉:“回去再说。” 微生商语气怨怼:“回去就失忆,到时候就是我强迫了哥哥。” 门忽然被推开。 微生商转头过去,与门口的宋时真对视。 随即,他又默不作声的将唐凤梧裤子提好,将校服裤的腰带系上。 他走下床,朝着宋时真的方向去。 门被合上,微生商又再往前走了几步。 “上三界的仙君?敢问尊姓大名?” 宋时真听他这么开门见山,不由得笑道:“免贵,姓宋名时真,不过一介籍籍无名之辈。” 微生商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上三界那些有官职的仙君他几百年来未接触过几个,但听到脑子里的这些名字却又不是完全陌生。 但他确信自己不是很了解他们的名号。 微生商笑:“还是多谢了仙君为我们打发走那些麻烦。” 宋时真闻言垂首轻笑,只是还未等他说什么,身前的阴影却忽然朝着他逼近。 宋时真愣愣往后退了几步。 他抬头,瞧见面前容貌馥郁的少年嘴角勾着一抹算不上友善的笑:“仙君职分想必不在七级之下,怎么就亲自出现在了这下三界里呢?莫非,也是为了我?” 这话实在是太过不怀好意。 比起质问多了一分挑逗,又比调情又多了九分杀气。 宋时真面色不变:“这位小朋友多想了,不过是找一个养老的位面,照着古人风流修养身心罢了。” 那张漂亮得能杀人的脸就这么看着他,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宋时真勉强勾起了一个笑意,转身离开。 唐凤梧走出门外对着他脑袋拍了一下:“不礼貌。” 微生商朝他讨好的笑了笑。 唐凤梧去把医药费交齐,和微生商走出了门外。 车上的罩子已经堆积了不少的黄沙,两人将防风罩取下,头上又听见螺旋桨的声音响起。 “快上车!” 就在他们的车启动驶离没一会儿,有着沈氏图腾的越野车也轰然掠过小蓝房子。 其中一人在屋前停下,他踏下车,对着宋时真行了个礼。 “宋先生。” 宋时真一改方才见到他们那副温和友善的姿态,面容冷峻,声线冷漠无常。 “别伤到人,在他们离开戈壁滩之前,活着带回来。” “……是。” —— 肃杀的秋风在脸上划过,微生商看着唐凤梧的脸出神。 忽然路上一个颠簸,唐凤梧余光瞥见一样东西从副驾驶的车窗飞了出去。 “什么东西掉出去了?” 微生商淡淡道:“灵牌。” “……灵牌?!” 微生商探出窗外看见灵牌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坐回身安慰道:“它现在已经去到他该去的地方了。” 后边急速行驶前来的越野车将灵牌碾压得稀巴碎,一些人下了车,欲哭无泪的面对自己的命。 绝大多数人还在继续不要命的追在绿色欧陆之后。 夕阳欲颓。 金色的阳光照在脸上,微生商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哥哥,回家。” 错过了一个下午的课程在戈壁滩奔驰逃命,他现在只想回家躺着睡觉。 Chapter 31 角蛟星君 广袤无垠的戈壁滩上十数辆车在生死限速上奔驰。 车轮划破风声,掀起漫天的黄沙。 车灯将将沉的夜色聚成白昼,堂而皇之的形成一个领域,警示着不相干的人休要踏足这片领域。 搅动风云的螺旋桨越来越多,高升在半空划破夜色。 整个戈壁滩是一场逃亡的狂欢舞台,那么直升机便是这整场露天舞台的聚光灯。 它们一刻不停的照亮着绿色欧陆前进的方向。 标识着赛车主人绝妙高超的技术,撕破身后追随者无力的伪装。 —— 副驾驶上的微生商昏昏欲睡,在飞快的车速下只受安全带的禁锢,好几次都要飞出去。 唐凤梧通过后视镜瞧了他几眼,提醒道:“抓好把手,马上就要出戈壁滩了。” 出了戈壁滩,再往前行驶十几公里就能进市区,沈氏的人看中面子,必然不会在人潮拥挤的市区里大动干戈。 微生商毫无响应。 唐凤梧皱了皱眉,这人的生命力向来旺盛,从来不会出现睡着了听不见他说话的情况。 现在这个症状,先排除他行将就木的可能,那么剩下的可能就只有中毒了。 蛇毒。 …… 包里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唐凤梧抽空连了个蓝牙。 下一刻,车厢里便骤然响起了齐观山大大咧咧的声音:“喂!小唐!班长!?喂!?听得到我说话吗?那那边怎么这么吵?!喂!” 唐凤梧被吓了一跳,马上关上车窗,回道:“喂,老师,是我,怎么了?” 他忽而又想起来自己刚逃了一下午的课,汗颜道:“老师抱歉,我们明天上课会回复您理由的。” “哦……”那边的齐观山沉默片刻,恍然大悟道:“原来你两小子在一块呢,那我也懒得再给微生商那家伙打一个电话了……” 耳边传来汽车飞跃的声响,唐凤梧忙道:“老师!那我就不和您多说了!” 说完这句,便立马挂了电话,他抬眼朝后视镜望去,松了口气,方才这么大的声响,还以为是遭人追上了。 —— 齐观山看着猝不及防被挂断的电话,将手机拉开六寸,另一只手的食指按下了挂断:“臭小子。” 他长腿一伸跨下了机车,摘了墨镜和脖子上挂的丝巾,双手插兜,悠悠走进那破小蓝房子里。 只有一间屋子还亮着灯。 他敲了敲门:“老宋,别来无恙啊,这么多年同处一个小位面却从未见面,是不是躲着我呢?” 里边窸窸窣窣响了一阵,门打开,出现了一个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的中年男人。 齐观山心中暗骂了一句“骚包”,面上却还是笑嘻嘻的。 “老宋,这么大张旗鼓的抓人?角蛟星君知道了,恐怕是会怪罪的?” 他四周环望了一圈,将这间小蓝房子的布局全都看在了眼底,刻薄评价道:“粗制滥造,偷工减料,想来是见他们二人跑到这边,才临时做出来的房子。” “关你什么事?” “哎哟宋部长,您别这么高冷行不行。我们到这儿的职责是一样的,就是防止那两位再作妖,你看现在,他们都还未清楚自己的身份,让他们什么都不知道的过完这一世,我们不就大功告成了吗? 你看你现在,又是追踪又是拦截给人治病的,岂不是坏了角蛟星君的大事?” 宋时真淡淡回道:“角木蛟给我的雇佣金只够支付保微生商不死,其他人,与我何干?” “你这!……” 齐观山叹了一口气:“你看看你,那唐大人死了,微生大人能独活不成?到时候这个位面又再次崩塌,我找谁结尾款去?” 这般说着,他又凑到宋时真耳边道:“你是不知道,那孟玉阆上一世使用了禁术,提前在下三界伏击微生商,被诸葛那家伙知道了在她身上下了限制,可那孟玉阆不服啊,为了再见他一面宁愿杀了他,与他玉石俱焚。 你看现在好了,她从四级飞天真人降职,现在跟我们平起平坐了。 宋大人,你我都只是一介小小灵仙,倘若贪心不足蛇吞象,被天规发现了龌龊龃龉的心思,可是会被丢进无间狱的呀……” 宋时真沉默着,只感觉脊背生寒。 无间狱乃是上层仙君从六级真人升任至五级灵仙都要经历的炼狱。 无间狱顾名思义,乃是无边地狱。 这世间有世外桃源人间极乐的上三界,便有世之魑魅魍魉牛鬼蛇神聚集一方的无间狱。 但凡要通过六级升任至五级的神仙都需要通过无间狱的试炼。 不需要你在里边收服多少个鬼神,只需要你能从里边活着出来,便是你的无冕之冠。 五级被贬黜到六级的仙君受到的惩罚也一样,便是通过无间狱的轮回。 齐观山故作思索:“我想想,我当年好像是进去了不到六百年……在仙君排行榜上可是进了前五十的呢!不知道宋大人功绩如何啊?” 宋时真淡漠的看着眼前这人。 他知道,齐观山是在警告他不要动歪心思。 他自然知道齐观山的良苦用心。 可那又如何。 “你以为,孟玉阆是借了哪里的法子,在下三界重塑肉身?” 闻言,齐观山即刻收敛了不正经的神情,皱着眉头问道:“无间狱?” 宋时真笑了:“她是女娲后人。” 齐观山赫然一惊:“女娲后人!” 宋时真看他这副没见识的模样,嗤笑一声:“不然呢,你以为诸葛神君为何这般忌惮她?当然是因为她是女娲后人呢,出入无间狱如同探囊取物。 她身上留着创世之神的血脉,那无间狱的力量,那诸葛邪能借助其来作为框柱五六级别仙职的界限,孟玉阆又如何用不得? 方才你说无间狱的时候可能没注意到一件事,你瞧瞧那排行榜上,有孟玉阆的名字么?” 这次换做齐观山沉默不语了。 “呵。”宋时真见状,拍了拍齐观山的肩。 “不过是一朵小莲花,孟玉阆非要占为己有,诸葛邪又能说什么?我不过是在其中添了把火。” 他说罢便要离开这间小蓝房子。 齐观山一把抓住了他:“孟玉阆知道你的心思吗?” 宋时真顿了一顿,随后戏谑道:“以前看不出,以后藏不住,早晚的事。” 他回首朝齐观山微微一笑,拂开抓住自己袖子的手,踏步离开。 粗劣却又乖巧可爱的小蓝房子消失在这一片无边无际的黄沙之中。 齐观山叹了口气,看了眼自己的机车。 “角木蛟啊角木蛟,我要怎么帮你?” Chapter 32 蛇毒 “甩开了吗?” 路途渐渐恢复平坦。 微生商此时从昏睡中醒了过来,迷迷糊糊问了这么一句。 车窗外华灯初上,车水马龙,灯影绰绰。 “到市区了。” 微生商只觉得眼皮很重,怎么也抬不起来,他从原先靠着门窗的动作换了个方向,头偏向唐凤梧,左手伸出去拽住了唐凤梧的裤绳。 “你中毒了。” “嗯……”微生商点点头,手指在裤绳上绕了一圈:“睡一觉就能好……”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唐凤梧:“那你怎么不困?” 唐凤梧笑:“刚沾上毒就被你给舔走了,哪来得及中毒。” 这般说着,他又想起来:“蛇性本淫,那你今天下午这些举动都有的解释了。” 微生商听见他这么说,抬手碰了碰自己的嘴唇,比寻常要肿:“你对我嘴巴做了什么?” “哈?”唐凤梧冷笑一声:“我对你做了什么?你到不要好好回忆一下你对我做了什么?我今天下午搬着你抗来抗去,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是?” 微生商探身在他耳朵亲了一下,笑道:“记得记得,辛苦啦老公。” 唐凤梧从脖颈一路烧到了耳朵,他轻笑一声,总觉得这人是越来越娇纵了。 待在唐凤梧身边总是让人觉得心安,微生商实在是撑不住眼皮,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再一次醒来,鼻尖传来一阵烟味,被晚风一吹,冲到车外飘散开来。 唐凤梧见他醒来,将伸出窗外的手收了回来,手中烟的猩红被按灭。 微生商皱了皱鼻子:“好臭。” 唐凤梧有些抱歉:“今天下午和某人一起出了点意外,总得让我借助外物来调节一下心情。” 微生商挪了挪身子,将自己的脑袋靠在了唐凤梧的肩上:“几点了?” 唐凤梧侧过脸蹭了蹭他的头发,翻开手机看时间。 “两点。” 他抬手将微生商额前的刘海掀了起来:“好像可以扎起来了。” 微生商又合上了眼,毛茸茸的脑袋在唐凤梧颈窝处蹭了蹭:“那你给我扎。” “先回去睡觉行不行?” 唐凤梧问了这么一句话,接下来就听见微生商半天没有回应。 他偏头一瞧,果不其然,又见这人掉眼泪了。 唐凤梧捧起他的头,笑着吻走他脸上的泪:“是不是蛇毒后遗症啊?” 刚吻到唇角,就被微生商按住后脑,交换了一个狂风袭落叶一般的吻。 爱意之汹涌,叫人想要将人融进骨血里。 微生商将手贴在唐凤梧的小腹上,轻轻揉了揉:“昨天都没吃晚饭,胃疼不疼。” “胃不疼,就是有点困。” 话音刚落,微生商便走下车。 唐凤梧正想开门下车,车门便被从另一边走过来的微生商打了开。 微生商笑吟吟的瞧着他:“我背你上去?” 唐凤梧拍了拍他的肩,还未等微生商转过身去,便一下跳进了他的怀抱中,双手紧紧锁住微生商的脖颈,叫后者踉跄着退后两步。 “我靠,你要谋杀亲夫啊!?” 唐凤梧双腿在微生商腰间盘着,微生商一只手托着他,关上车门。 “这是你应得的。”唐凤梧在微生商耳朵上狠狠一咬:“今天下午累死我了。” 微生商摸了摸他的背,觉得晚风吹来有些泛凉,托着唐凤梧的屁股往家里走。 他侧头亲了亲唐凤梧的脸,看他眼睛已经合上:“这样抱着睡得着吗?” “嗯……” 微生商又亲了亲他的眼睛。 —— 翌日六点整的闹钟响起。 唐凤梧一伸手将它给甩了出去。 闹钟被摔在墙面上发出尖叫,砸了个稀巴烂。 他翻了个身,唇珠被微生商的牙给咬住,含在嘴里磨了磨,唐凤梧抬手拍开他的脸,手腕又被人亲了一下。 微生商换上干净的校服走到厨房里开始煮面,今天户外乌云密布,像是又要下雨的兆头。 面煮好了,唐凤梧也穿着睡衣刷着牙,睡眼朦胧的走出门外。 他靠在墙上,瞧着微生商腰间系着围裙,头发垂落在脸侧,一副蕙质兰心的体贴样。 微生商抬眼瞧他,后者又走进了卫生间。 过了一会儿,唐凤梧才换上校服走出房间。 出来的时候微生商瞧见唐凤梧手中多了个皮筋,他兴致勃勃的坐在凳子上等着唐凤梧来给他扎头发。 唐凤梧径直走到他跟前坐在他腿上,抬手稍稍梳了一下他额前的头发,便用皮筋给人扎了起来。 “现在头发不长,就只能扎这么多。” 微生商长臂一捞,从沙发上拿出个镜子在自己脸前照了照,不太开心道:“可是不好看。” 唐凤梧想了想:“给你扎在后边?” 微生商伸手抓了一下后脑的头发:“后边的头发也不长啊,能扎得起来吗?” “试一试。” 微生商将皮筋从脑袋上取下来,抱着唐凤梧的腰给他换了个方向对着茶几。 “面要坨了,先吃面。” 两人磨磨蹭蹭吃碗面,距离上课时间就剩下十分钟了。 这个时间差不多也就够他们从家里走到学校。 然而刚走到半路,便有三个穿着便衣的人站在小区门口,他们眼神紧紧盯着两人。 唐凤梧喝完最后一口牛奶,随手将牛奶盒抛进了垃圾桶中:“沈家的人?” 微生商摇摇头:“是的话他们应该昨晚就来了。” 只见那三人逼近二人面前,最后从兜里掏出了证件。 “我们是青禾市公安局的,麻烦微生商同学跟我们走一趟。” 现在才来? 微生商暗自腹诽。 他拍了拍唐凤梧的腰:“你先去学校。” “行。”唐凤梧视线扫了一眼另外三人,停留的时间不长,却将三人的衣着、相貌特点都观察了一遍。 最后头也不回的往学校的方向走。 —— “什么!微生商生病住院了?!” 齐观山大喝一声,叫办公室里所有的视线都移到他们这边来。 唐凤梧干笑两声,道:“老师您冷静一点。” “我的学生生病住院我却什么都不知道,这叫我怎么冷静?他在哪家医院啊?在哪间病房?” “在市人民医院住院部915病房。”唐凤梧摸了摸鼻子:“老师,他是痔疮犯了,您去瞧他多不好意思。” “而且我还向他保证过,不会对外说出他的病因,您这不是打我脸吗?” 齐观山喝了口保温杯里的茶,略微思索:“他当真生病住院了?” “哈哈……” Chapter 33 灭灵计划 微生商坐在讯问椅里,空间太小,禁锢得他伸不开腿。 腕上一对闪着金属光泽的手铐将他牢牢拷住,就连腿上也不放过。 他撑着脸,好整以暇的瞧着坐在他对面的朱继月。 或许是这一张脸对于长了眼睛的人来说冲击力实在太大,朱继月始终不能将他当做一个犯罪嫌疑人来看待。 他将手中一张逮捕令推了过去,好叫微生商能看清上边的字迹。 微生商粗略的扫过一眼,点了点头。 “死者肺部的水经检测就是白雾山后山湖中的水,微生同学,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从凤雏岭焦尸案到麓水庄园的蔷薇案,你对这其中的隐情到底了解多少,或者参与了多少?” 见微生商不说话,朱继月以为他想要抵赖,于是将一只录音钢笔放到了桌面上,里边响起了他的声音。 设备将他的声音模糊,却依旧能听出清冽的独属于他的声线。 —— “李警官还在调查焦尸案?” …… “如果想查到死者的身份,不妨直接问我。” …… “死者溺死于白雾山后山的山湖之中。” —— 朱继月冷眼看他:“听清楚了吗?微生同学,证据确凿就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 “哦。”微生商回过神来:“警官放心,我没有想要抵赖的意思,不过就凭我这几句信口胡诌就把我当做犯罪嫌疑人来看待,青禾市的安保系统和刑警支队的同志们,你们断案的脑子,是否太儿戏了些?” 微生商说的没错。 仅凭这些证据是不足以将他扣起来的。 朱继月咬了咬牙:“没错,所以我才请微生同学到局里为我们提供一些你知道的线索。” 微生商露出虎牙笑着晃了晃腕间的手铐:“那贵局这是什么意思?” 朱继月眉头抽搐,他原本只是想试探一下这小子,但如今看来,这招没用。 他站起身给人解开了锁。 “抱歉,是我们公安系统的疏忽。” 好在微生商并没有想要借此上纲上线。 朱继月刚蹲下身给人解开锁,微生商便一脚踢开脚上的镣铐。 随即他将腿一伸,翘起了腿,膝盖磕到了朱继月还没来得及抬起的脑袋。 羞辱意味十足。 朱继月垂着头站起身来,沉默着坐回了凳子上。 “好,微生同学,请你说出你所有知道的信息。” 微生商十指相交,放在腿上,开始徐徐道来。 “我知道将第二个死者溺亡的水是来自白雾山后山湖的原因是……” 微生商瞥了一眼朱继月低垂着做笔记的脑袋。 继续道:“我猜的。” 只见那人蓦的抬头,眼里不乏愤怒。 “但我认识这两位死者。” 微生商紧紧盯着朱继月面上的表情,果不其然,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朱继月脸上的表情从愤怒变成了隐而不发的激动和欣喜。 “你说你认识他们?” 然而微生商再一次变了口风:“唉,朱警官,难道贵刑侦科的专业技术,都没能查到死者的身份吗?” 朱继月缓缓摇头:“谁说没……”查到二字还未说出口,他的思绪再一次被微生商打断。 “原来是被上边的人压住了是?是沈氏园林里的人呢?还是麓水庄园里的人?亦或是……你们内部的某一位?” “够了!”朱继月喝道:“微生同学,请你做到你该做的事情,不要把好奇心放在与你无关的事上!” 微生商往后一靠,指了指朱继月身旁的录像机,表情天真道:“朱警官,这不是执法仪,看样子磨损严重,泛着油光,您的女儿经常吃完东西手也不洗的用来拍照,是吗?” 朱继月心头一紧:“你……” 微生商拨了拨自己额前的刘海,挑眉笑道:“或许朱警官知道,宋时真,宋法医?” 只见朱继月眉头一皱:“是他告诉你的?!” 微生商心下一笑,原来真的在这,难怪验查不出死者的身份,原来是被人给压了下来。 他摇了摇手指,面上嬉笑道:“我可没这么说哦朱警官,只是恰好与宋法医有过一面之缘。” 他站起身来,看见朱继月顿时浑身紧绷。 “朱警官,擅自羁押良民,这可是犯法的行为哦~ 不过我心地善良,就不揭发您这位一心为人民服务的好警察了。 只是想要提醒您一句,凤雏岭焦尸案,还有麓水庄园蔷薇案。 碰了,可是会死人的……” …… 关门声“嘭!——”的一声响起。 朱继月缓缓回过神来。 另外几名警员从另一个房间冲了过来,在门外看着微生商的背影渐渐远去,就算再这么焦灼却又无能为力。 李茂冲到了朱继月的身旁:“师傅,就任他这么走啦!?” 朱继月扣着桌子,面上不甘尽显。 忽而,他叹了声气:“被上边压着,我们什么也做不了。” 他看向几人:“先把审讯室还回去,不然该受处罚了。” 李茂:“可他真的和案情有关!” 朱继月一脸疲态:“刚才他的话你们也听到了,就连宋……”他捏了捏眉心,道:“我们现在就是赤脚大夫,就算有再迫切的心也解决不了任何事情。而且我们的工作不止是这两个案情,先放下。” 另一个年轻一点的警官瞪大了眼睛:“难道就任他们这些权势滔天的家伙为所欲为?!那可是两条鲜活的人命!” 众人闻言,却是都说不出话来。 整个审讯室针落可闻。 青禾市的确就是这几个名门望族的天下,他们雄踞在这方天地的一天,死在他们手下的冤魂便再也无处申冤。 —— 微生商背着书包悠哉往回学校的方向走。 守护沈氏一族的邪灵已经死了,那么剩下的四家必定会群起而攻之,目前当务之急的是把剩下四家的恶灵给拔除。 鹤州青禾市占据一方龙脉,本该是人杰地灵,万物欣欣向荣的景象,如今却被这五条毒蛇吸取了日精月华,垄断了整条龙脉的灵气。 不然为何本该是绿洲的地方,却是荒无人际的戈壁? 而且那条小蛇还说她是女娲后人…… 总觉得还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操控着这一切。 Chapter 34 怪盗成双 微生商走进教室的时候刚好上着最后一节数学课,齐观山手里正捏着昨天晚上测验的数学试卷,在讲台上口吐飞沫、滔滔不绝。 “报告。” 班里所有人的视线都朝他投了过来。 其中不乏隐忍憋笑,或是叹惋怜惜的。 微生商瞳孔放大,不可置信的朝着唐凤梧看去。 后者颇为心虚的避开了他的视线。 齐观山见他来,“噢哟”一声,道:“微生商,你不是去割痔疮了吗?这么快就回来啦?!” 瞬间班里发出一阵爆笑。 微生商冷笑一声:“呵呵,可能和我强大的自愈能力有关……” 他抬步往唐凤梧的方向走去,唐凤梧站起身来让他进去,却也没抬头瞧他。 擦身而过的时候,只感觉胸前一疼。 唐凤梧弓起腰,差点痛呼出声。 齐观山见唐凤梧踉跄着跌倒在了凳子上弄出了响声,问了一句:“班长?怎么病的是微生商,痛的是你啊?” 班里再次哗然。 唐凤梧弓着背捂着自己的胸口,干笑着晃了晃手:“没事,不小心撞了一下。” “嗯……”齐观山点了点头,语重心长道:“同学们,以后要是想翘课,可得先和老师请个假,不然一晚上不见,一个割了痔疮一个瞎了眼看不清桌子,这可叫老师如何是好啊……” 整个班笑得停不下来,齐观山咳嗽一声:“咳咳,好了,别笑了,专心听课!” 随即转回身,在坐标轴上画了个p:“好,我们来看让诸公最为头疼的动点p……” 许宣张旭在前边笑得直不起腰,犯贱的学起齐观山的语气和动作。 小乔也乐不可支,频频往他们的方向瞧。 沈小欢抬着镜子,镜子反射照在了他们二人身上,要笑不笑的憋着。 唐凤梧揉了揉心脏,刚想抬笔继续写试卷,手臂就被微生商戳了一戳。 那人下巴搭在自己肩上,眼巴巴的抬眼望着自己。 “干什么?” “你坐里边好不好?” 唐凤梧伸出左手递给他,被微生商喜滋滋的拽住。 “我有个想法。” “什么?” “把盘踞在青禾市里的所有毒蛇都宰了。” “我赞成。” “好。” —— 放学的铃声响起,唐凤梧再也支撑不住趴在了桌子上。 他头也不抬的摆了摆手,道:“你自己回去,我趴这儿睡一觉。” 微生商握着他的手腕:“我背你回去,回家去睡。” 唐凤梧不吱声,微生商将他整个人从桌子上拔了起来,抓着他的两只手就往背上背。 沈小欢站在他们面前,清了清嗓子:“嗯嗯!” 微生商还记得自己借了人家的车呢,卖笑道:“车借我们玩儿两天。” 沈小欢歪了歪头:“凭什么?你们还把我家祠堂砸了是?我都没追究你们罪责,你们倒上赶着我这儿讨价还价了?” “祠堂?”微生商眨了眨眼:“什么祠堂?”他蓦的就笑了起来:“要是真砸了鹤州沈氏的祠堂,我还能好端端的来学校上课?” 沈小欢愣了一下,他回头看向小乔。 小乔道:“对啊,我昨天也是听见她说的祠堂。” 沈小欢回头怒道:“听见没有?!” 微生商耸了耸肩:“谁知道呢?说不定就是她说错了,中午了还不回家,下午上课没精神怎么办?”他侧过身从沈小欢旁边挤过:“再见。” “你!——” 沈小欢怒不可遏。 “你看看他们俩,一个两个都在装傻!昨天这么大动静!我能冤枉了他们吗!” 许宣劝了一句:“可是他们的确完好无缺的回来上学了,说不定没来那段时间就是去商量赔偿了。” “可是我的车!” 小乔笑道:“你昨个儿不是还说偷了就偷了吗?” “你!——” 小乔捏了捏她的肩膀:“好了好了,是我错了,今天下午让他们给你赔礼道歉,把车完好无损的还回来。” 沈小欢娇哼一声,往教室外去了。 走出教室门口的时候还与蒲薇薇对了个正着。 她本想向从前一样当做没看见擦身而过,只是今天这一面,让她有点震惊。 蒲薇薇的脸色实在是太难看了,就连浓厚的化妆品也盖不住她脸上的苍白,就像大病未愈的人一样。 她多看了两眼,只见蒲薇薇神色慌张,根本没有注意到她,匆匆往楼下奔去了。 —— 微生商背着唐凤梧在人潮中行走。 校门外又多了几双眼睛,分别来自四面八方,隶属于不同的势力军团。 啊哈~ 有的玩儿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 唐凤梧揉了揉眼睛,被微生商察觉到他的动作,转头低声道:“到家了。” 唐凤梧眯着眼,看见四面闪烁着的金属光泽,又闷头趴了回去:“才到电梯……” 出了电梯,微生商行云流水的开门,关上门,将人轻轻放在沙发上,给人换鞋。又从卧室里把毯子拿出来盖在唐凤梧的身上,这才去厨房开始清理食材做饭。 等厨房里开始荡着饭菜的香气时,微生商将它们盛出来,蹲到沙发边上撩唐凤梧的头发。 小鼻子小嘴,哪里都长在他心上。 对了! 剪指甲! 微生商蹑手蹑脚跑回卧室拿出指甲刀,悄悄的拉出唐凤梧的手指头开剪。 谁知唐凤梧闭着眼看起来睡得正熟,纤白的手指却勾了勾微生商的手。 微生商抓着他的手亲了一下,问道:“怎么了?” “好困……” 微生商啄吻了一下他的唇角:“没折腾你,剪个指甲。” 唐凤梧长长哼了一声:“饿了,你做成流食给我吃……” 微生商听他这么说,嗤笑出声:“我嚼碎给你吃。” 唐凤梧眼睛也不睁:“……好恶心。” “我说你还睡不睡了?睡到上课,我把饭菜装保温盒里,你到了学校吃。” 唐凤梧皱了皱眉,嘴里嘟囔道:“不雅正。” “这么龟毛呢唐公子,你之前还在班上吃饼呢。” 下一秒,唐凤梧睁开眼,猛地坐起身来,把微生商看得都吓一跳。 “我好像醒了。” 微生商笑道:“醒了还要我喂你吃流食不?” 唐凤梧捧着微生商的脑袋对着他的唇深深吻了下去。 “啵~”的一声,唇舌分离。 微生商看着唐凤梧的眼,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 他听见唐凤梧道:“下午去麓水庄园?” 微生商笑:“这不是自投罗网吗?不如趁此机会,去另外三家的宅子里做一回怪盗?” Chapter 35 身临其境,以窥其意 李茂看着一辆绿色欧陆从小区中行驶了出来。 副驾驶里美如冠玉的少年手肘支在窗边,朝着他们的方向传了个k。 众人面面相觑。 “他这是在和谁眨眼?” “……我们?” “李哥,他发现我们了是吗?” “不是……为什么啊?……” “不行快跟上!和前边的交警交涉叫他们别把这辆车拦下!看他们要去哪!” “好!” —— 这一路上畅通无阻,甚至就连红灯都没遇上几个。 唐凤梧笑:“这是鹤州沈氏的车牌,不用那几个警察帮忙通融也不会被查,你这么做不是平白让我们多了个尾巴?” 微生商拿着手机划看地图,道了声:“右拐,再往前直行两个红绿灯左拐。” 接着,他又道:“万一呢,到时候我们打不过,不就刚好省了报警求救的功夫么?” 唐凤梧指尖敲了敲方向盘:“沈家祠堂的那只蛇能轻而易举的被杀,我想是因为她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但你现在选择的谢家烂尾楼那块楼盘,风险极大。” “是。”微生商笑了笑:“那片烂尾楼是灵气枯竭最为严重的地方,也正是鹤州势力最大的谢家占据的地盘。除了那里的邪祟,另外三只,不就迎刃而解了么?况且不到一个月,冬天就要来了。” 冬天就要来了。 微生商看向窗外,一片泛黄的枫叶穿过车窗落在了他的肩头。 冬天来了,下一个死的人,又会是谁呢? —— 车缓缓驶进满是钢筋混凝土的工地里。 这块地方一眼望去已经不符合当代的建筑风格,看起来已经荒废了十年以上。 两人刚一下车,耳边竟是传来了幽幽的曲笛声响。 虽用的都是上乘的丝竹管弦,音色绝妙,可弹奏出来的靡靡之声却是呕哑嘲哳难为听。 音从四面八方来,不知源处。 “他们不知道我们为什么突然换了个方向,把他们打了个猝不及防,现在正在搭戏台子。” 唐凤梧如此猜测。 微生商点了点头,问他道:“要不要上去看看?” 唐凤梧思索片刻,道:“上去看看,起码下次来能摸清这里的路。”但实际上到时候好戏正式开始之时,那些奇门遁甲之法定会出乎意料的将他们困锁在每一个意料之外的地方。 所以就算现在上去摸清了路,到时候也不见得能用得上。 再一说,他们如今找上门,阵法还未画好,烂尾楼之下的恶灵也不会擅自浮出水面。 总共十八层楼。 他们花费了几分钟的时间,顺着楼层爬到楼顶。 道通天地有形外,思入风云变态中。 身临其境,以窥其意。 占鹤州,盘此之五蛇,女娲之后,四方通汇,八方来朝,取蛇胆,塑肉身。 女娲炼五石,天缺犹可补。 他猜想,五蛇实为五石,受人点化,才化蛇形,据鹤州。 至于点化之人,不妨大胆猜想,她才是女娲后人。 恐是在上三界犯了什么错,被贬黜,夺肉身,借女娲余留之五石散落凡间,集天地之灵气,为自己重生做状。 微生商在秋风瑟瑟中闭上眼,整理着思绪。 她之死因是为自己? 她是谁,而自己又是谁? 这是最大的问题。 宋时真是谁?来此为何?他在死者身上做手脚,却在戈壁滩上收留他们二人,是敌是友? 此位面又是谁的地盘?他是否知晓这些人的动作?如果知道,是否会插手约束?如果有约束,那他又会做出什么动作? …… 一条天衣无缝的计策在他脑海中浮现。 他睁开眼,抬手在唐凤梧劲瘦的腰身上搓了搓:“我知道了,回去。” 唐凤梧转头瞧他:“知道什么?” 微生商笑眼弯弯,食指抵在唇边:“天机不可泄露。” —— 绿色欧陆停在这处烂尾楼附近,李茂端着望远镜,只见他们两人往楼上爬到楼顶,什么也不做的干吹了会儿风,又从烂尾楼上下来,坐上车原路返回。 众人摸不清头脑。 “他们到底想干嘛?!” “李哥,他们会不会是来看下一个埋尸地点的啊?我们还要跟着他们不?” 李茂略作思索,对他们道:“你们两个跟上他们,瞧他们会去哪,小杜,我们上去瞧瞧。” “好。” 这个时候,小杜的电话铃声响起,他拿出手机一瞧,面色惊慌:“李、李哥,是朱队!” 李茂凝眉,狠心道:“接!” “你们四个跑哪去了!” 小杜惨兮兮道:“朱队,我们拉屎呢……” “拉屎要四个人成群结队的去吗?!都去了多久了知不知道?!队里正废寝忘食的查着月河桥抛尸案,你们倒好,一个个都给老子偷懒去了!快给老子回来!” 小杜为难的看向李茂:“李哥,你看……这……” “这样。”李茂眼神示意他把电话关了:“你先回去,待会儿我看一眼就从上边下来,到时候我打车回去。” 小杜松了一口气:“那李哥,你保重啊,发现什么不能解决的事立马给我打电话!” 李茂点了点头,挥一挥手,叫小杜自个儿离开。 小杜驱车离开后,李茂长舒一口气,朝着幽森寂静的烂尾楼之中走去。 刚一踏进大楼大厅,便听见了一段有节律的乐声。 音色动人,但在这个幽寂的地方显然是不合时宜的,即使放着dj,也总叫人不寒而栗。 倘若是微生商在这的话,定会惊异的发现,这个戏台就快要成型。 但来者是为这场大戏的局外人。 李茂气喘吁吁的跑到楼顶,他向四周环望,未得其宗。 他灵机一动,把手机地图打开,将凤雏林、白雾山、麓水庄园还有这篇烂尾楼连了起来,竟是一个梯形的形状! 此行总算全然没有收获! 他又往楼下跑。 因为跑得太过着急,竟然摔在了某一层间。 他站起身来拍了拍灰,继续往回去的方向跑,浑然未觉腿上破了口,血液流在地上,与尘埃凝结成珠。 霎时间,烂尾楼中阴魂四起,将微末之血液瞬间席卷而尽。 Chapter 36 抓包 当车行驶到小区门口,微生商忙道:“停车停车!” “快上课了!你还要搞什么?!” 只见微生商好赖不听,一打开车门便“siu”的一声跳出了车外,随即唐凤梧眼睁睁瞧他冲进小区楼,不到两分钟的时间,提着个保温盒出来。 唐凤梧抹了把脸。 车再次启动,往学校的方向驶去。 跨进校门的那一刻刚好上课铃声响起。 两人便瞬间缓下了步伐来。 迟都迟到了,还着急这一两分钟做什么。 微生商一把抓起唐凤梧的手腕,带着他往教学楼后方的巷子里跑。 风打在脸颊上,吹过衣摆,唐凤梧匆忙回头,瞧见了咬着包子,目瞪口呆盯着他们二人奔跑的齐观山。 他尴尬一笑,朝齐观山点了点头,被微生商带着一同跑了过去。 他们从巷子穿到了球场,此时正有班级在上体育课,微生商又转了个方向,往着银杏树遮挡住的乒乓球桌走去。 唐凤梧手中捏着筷子,站在一旁好整以暇的瞧着微生商给他打开餐盒。 微生商回过头来,捏了捏他的耳垂:“现在没人,亲一下嘛。” 唐凤梧笑着微微凑近身与他深吻。 空气中响起黏糊糊的水声。 此时不远处忽然响起了咳嗽声。 那是独属于齐观山的,装模作样清嗓子的声音,叫唐凤梧听了出来。 他心中一惊,想要离开却被微生商追上来继续勾着他的舌头,捏着筷子的手腕被人死死拽着,只听微生商模糊不清的抱怨:“你管别人做什么……” 唐凤梧皱眉,推开他的脸道:“齐老师!” 微生商一顿,趁着这个时候唐凤梧猛然转过身去苦笑道:“齐老师,好巧啊。” 齐观山鼻间“哼”了一声,眼睛盯着他们放在乒乓球桌上的饭盒悠悠踱步走了过来。 “你两个,这是在相互喂食呢?” 唐凤梧尴尬一笑。 微生商道:“没有,在亲嘴。” “嗯?!”齐观山两眼一瞪,似是没想到微生商说出这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齐观山看着满桌的珍馐,有些馋,道:“吃这么好,老师都只能啃个包子。” 微生商道:“凤梧胃不好,三餐都要吃。” 唐凤梧挑眉,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胃不好。 齐观山蓦然发笑:“你们两个一天天只会咒对方是?哈哈哈哈哈哈!——” “好了!”他拍了拍唐凤梧的肩膀:“快吃,吃完老师跟你们说点事。” 唐凤梧和微生商对视一眼,隐隐察觉出了不对劲。 微生商将饭盒放在端起来放到唐凤梧手里,从最下层的食盒中翻出了空闲时做的蜜饯往齐观山旁边一坐。 他将蜜饯往齐观山身前一送,笑道:“老师,您有什么事不妨现在说来听听?” 齐观山“哟呵”一声,捡起了一块蜜饯放进了嘴里,滋味甚是不错。 “我也就不和你们打太极了,实话跟你们说了,老师我也是从上三界来的。” 一旁吃饭的动静忽而停了下来。 微生商转眼一看,果不其然,唐凤梧嘴里停下了咀嚼的动作,聚精会神的把注意力往他们这边塞。 微生商拈起一块蜜饯放他碗里,又捏了捏他的脸,眼里含笑,柔情似水的对唐凤梧道:“你吃你的。” 齐观山简直没眼看。 太腻歪了,难怪孟玉阆追着他们打。 微生商道:“没想到竟然是老师。” 齐观山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微生商笑:“这个世界既有一位女娲后人,还有一位敌友属性尚不明晰的宋时真宋法医,我想这个世界的管理者若是不想让它沦为一片废墟,总得会遣人下来维护秩序。 我猜想至少这个世界的外来人员,除了我和凤梧,至少还有三位,没想到这第三位就是老师您。” 齐观山惊叹于他的警觉,明明所有事情都只是刚刚浮出水面,这人竟然已经将它们都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他道:“除此之外,你还知道什么?” 微生商道:“我方才都与老师说了这么多,作为交换,老师不应该向我们说一些您知道的么?至少我们现在处于同一阵营,也该有点诚意在。” “……你想知道什么?” “老师想从中得到什么?” “一笔巨额雇佣金。” “谁支付的雇佣金?” “这便是第二个问题了。” 唐凤梧正好也在这时吃完了饭,微生商叹息一声,站起身来给他收拾残局:“老师遮瞒遮遮掩掩,那看来我们也没有合作的必要。” 齐观山见状忙道:“是角木蛟,角蛟星君的委托!” “角蛟星君?……”唐凤梧一边擦嘴,一边默默重复道。“是头上长角,银发垂地的星君?” 微生商瞧他:“你想起什么来了?” 唐凤梧眨了眨眼,不知道为什么,他潜意识里想到这人似乎喂他吃过什么东西…… “不错,就是角蛟星君。”齐观山道:“这个位面是他负责的,不单是这个位面,还有两位上一世经历的那个位面都是角蛟星君旗下掌领的位面。 上一世你们被外物干涉而非自然死亡,角蛟星君的星泽系统已经崩坏了一个口,若再不维护,那么角蛟星君手下的各个下三界位面,可能都会陷入崩坏。” 唐凤梧笑道:“我们这么重要,何故到处遭人追杀,老师若是需要我们帮忙,尽可直截了当。” 齐观山被他两小子的态度气得吹胡子瞪眼:“行!你们不相信我是!” 唐凤梧与微生商相视而笑。 唐凤梧又道:“不是不相信老师您,只是想知道,倘若我们躲过了这次非自然死亡,又能有什么好处? 不瞒您说,我们带着记忆穿梭在这三千世界之中,与流浪无异,倘若知道每个世界都会非自然死亡,还不如尽享极乐,泰然等候死亡的到临。 反正我们也清楚,从这个世界离开,我们还能在下一个世界相遇。” 一边说着,唐凤梧一边勾起了微生商的手,微生商手一拢,将唐凤梧的手整个包在手心。 他又道:“反正我们无处安身无家可居,能陪伴在对方身边的就只有彼此,何必淌您的这摊浑水,他们要杀就杀,我们闭着眼等他们杀就是。” 齐观山不可置信的看向微生商,微生商笑意盈盈,朝他点了点头。 “你们疯了!”齐观山喝道:“你们死了,牵连的还有无数个三千世界的无辜生灵!难道你们就愿眼睁睁瞧他们去死吗?!” 唐凤梧笑了:“老师说的是什么话?难不成我们无故被杀,最后还落得个受害者有罪论?” 微生商道:“是啊老师,反正自然死亡亦或是非自然死亡,我们最后不过是到处流浪,您这是在空手套白狼?撺掇我们做没有回报的英雄?” Chapter 37 月河桥碎尸案 自从上次和微生商有了一番对话之后,朱继月每次和宋时真见面都会觉得不得劲。 尤其是这次月河桥抛尸一案,尸体被泡成了巨人观,死者全身皮肤被泡软膨胀,新来的小警察见到这一奇观的时候都忍不住当场吐了出来。 前一段时间李茂领着一群不听话的小崽子不知道去了哪里,说是去拉屎,但八九不离十是去蹲守微生商了。 至于李茂给他带回来的那条什么梯形平行四边形的消息,早也因为工作的繁忙被他抛之脑后。 但这次月河桥下的那具尸体的身份倒是弄清楚了,名叫谢明,十五岁,青春正茂的年纪,是清河一中刚升上高一的小孩。 死因是吞食大量金属异物后因多器官功能障碍导致衰竭死亡。最后被人抛尸,可能顺着水流飘到了月河桥。 至于吞食的金属异物经过清理后发现大多是一些金银首饰。 这便让朱继月犯了难。 这样惨烈的死状一看就是寻仇而来,还不计较成本,但这些金银首饰,经过追本溯源,竟然全为谢明的父母在几年前亲手购置。 他命人查了谢明家附近的监控,在死亡日期那天夜里谢明独自一人离开家中便再也不见了踪影,甚至后来孩子失踪这么久了,家里的父母或者是朋友竟然没有一人报警寻找失踪人员的。 警员多次上门去取证做笔录,却都无功而返,据说是家里大人太忙,谢明从小叛逆,离家出走一个月以上都是常有的事。 最后竟有人提议以谢明吞金轻生结案。 后边的这些天里,就算警局陆陆续续又多了几个案件需要处理,但月河桥抛尸案却总是悬在他心头久久不化。 这天月河桥又有一桩碎尸案。 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里,月河桥下接连发生了两起命案,把附近的居民都搞得人心惶惶。 朱继月带着人赶到封锁了现场,留下了几个报案人员,便将汹涌的围观人群疏散了开。 就在他疏散人群的时候,余光却瞟见了一个阴魂不散的人影。 他心头一跳,交代了李茂几句便朝着那个身影追去。 谁承想一见他跑过来,那个人影也一起奔跑了起来。 两人穿梭在小巷之中竭力奔跑。 绕了几条巷子之后,朱继月终于气喘吁吁的在一条死胡同里堵到了微生商。 少年身材高挺,如俊朗玉树,短发及耳,端的是一副红颜祸水、蔑视生死的模样。 或许是他生得这副皮囊平白给他添就了一层光辉,让旁人难以以平等的视角去观望,或视他为笼中的鸟、逮捕的鹿,或视他为撒旦之子、诡秘的黑山羊…… 朱继月显然是后者。 他朝朱继月摇了摇手,笑容如星空之皓月:“朱警官,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然,这名少年之诡谲莫测,早就让他在心中打下了极端危险人员的标志。 他右手按住腰间枪托,蹙眉问道:“怎么又是你?” 微生商笑:“那当然是我与朱警官缘分未尽啊。” 朱继月指向月河桥口,眼神发狠:“这一次,你又都知道什么?” 微生商想了想:“碎尸?我刚才匆匆瞟了一眼,上边还有混凝土,该不会是被藏进了水泥里,然后被切开?”少年似是被想象到的场景给惊骇到,打了个寒战:“嘶……太可怕了……” 说完这话,少年向他耸了耸肩,露出人畜无害的笑。 朱继月手指指向了面前如同恶魔一般的少年:“你……你!” “诶呀……”少年见他这副模样,转头嗤笑了一声,脚尖掂了掂:“朱警官,你怎么不想一想,这两桩月河桥杀人案之间有什么联系?别一股脑的就会盯着我这个无关人员。” “从凤雏岭的焦尸案到月河桥碎尸案,桩桩件件都有你的身影,你敢说你是无关人员?!” 微生商叹了口气,或许相干,可那又如何,他也是其中一个受害者。 它想要重塑肉身,却要无中生有的打一个为了他微生商而来的旗号。 他简直有嘴也说不清。 “我只是刚好和男朋友出来逛一逛,没想到就碰到了这样一出事故。” 朱继月冷眼看他,明摆着不信。 微生商从兜里拿出手机,朝他笑着走过去,道:“这样朱警官,我们交换个联系方式,如果有什么想问我的呢,我一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微生商将手机递到朱继月面前,又小声补充道:“我想朱警官一定很想查明真相,不让死者蒙冤?您能从上边得到的消息,说不定还不如我给您提供的信息来的准确些。 毕竟谁也不想再看到有人为此而死了,对?朱警官?” —— 微生商通过了朱继月的好友验证,揣着兜往回走,远远看见坐在公园湖边石凳上的唐凤梧把伞把抱在怀里,正垂头玩手机。 微生商走到他身前,抬手用拇指从他的眉眼到唇珠流连了个遍:“走了。” 说着接过唐凤梧手里的伞,两人一起走出了公园。 唐凤梧伸了个懒腰:“不上学的感觉真不错!” 微生商一手打伞一手环住他的腰胯,笑道:“又死了一个,齐观山再不松口也该坐不住了。” 唐凤梧点开手机页面滑了滑,转头对微生商道:“我想去这个地方。” 微生商凑过头去看见上边是就在这附近的海洋世界。 微生商笑吟吟的在他嘴角亲了亲:“小时候没玩去够?” 唐凤梧笑:“想和你去有意见?” “不敢有。” 打着伞走了没多久,齐观山的电话打了过来。 微生商蹙了蹙眉,觉得这人实在不行,怎么专挑他们的二人世界来打搅他们。 唐凤梧接通了电话。 那边的齐观山幽幽叹了口气。 “又有人因为你们死了,难道你们就没有一点负罪感?” 微生商本就不高兴,听齐观山这么一说火气上头:“什么叫为了我们死了?我要真想杀人,就该把你们这些没眼力见的都杀了。” 唐凤梧抬着手肘怼了怼他的肚子,回道:“齐老师,如果不是你们,我们本来也应该像现在一样活着,这负罪感分明是你们强加在我们头上的。” “我想了很久,至于你们的要求,我也考虑了一下,觉得我们有谈一谈的必要。” 唐凤梧道:“那齐老师定一个时间。” “今天下午如何?” “不行。”微生商道:“您还是往后延一延,什么拯救苍生的狗屁计划我一点儿也不感兴趣,你们上三界的人滥用职权在下三界动用干戈我们还没提什么意见,你们倒好,一个接一个的要我们来承担责任。 别想着我们迁就你!” Chapter 38 你凭什么呢? 微生商越想越气,原本还以为没有魔怔上脑的齐观山尚且有拯救的机会,起码他不会因为所谓的钦慕而献祭别人成全自己。 但现在看来,齐观山也比那些人好不到哪去,脑子尽是用来和稀泥的。 这群尸位素餐的死扑该留在上当仙官,明晃晃的占着茅坑不拉屎,多来几个人不就把那只小鬼给解决了?非得说什么叫解铃还须系铃人? 若真是谁都这么胆小怕事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等他重回主世界杀上九重天把这群老贼清理得干干净净。 唐凤梧看着被微生商按断的电话,摸了摸他的后脑,安抚道:“别生气了,你若真像刚才放的狠话一样,就不会去找朱继月了。” 微生商挤着唐凤梧,一条宽阔的路中间,两人非得挨着边儿走,他语气不虞:“难道你就不生气吗?我们之前死了这么多次,全都是因为他们,不仅闭口不谈对我们造成的伤害不说,还想空手套白狼,为他们白白做事?这是个什么道理?” 唐凤梧沉思片刻:“我倒是不太了解,我在主世界头脑清醒的时间,恐怕总共加起来不超过二十四个小时。” 提到这儿微生商来劲了:“我说你怎么这么有意思呢?我都没喜欢过别的谁,你倒是谈了不少恋爱结了不少婚,你凭什么呢?” 唐凤梧听他话说得醋意横生的,顿时笑得乐不可支:“微生商啊微生商,你是真的变了。” “我哪里变了?” “以前你可善解人意得很,哥哥要做什么你可是从不过问,现在就连几百年前的飞醋都要吃,这又是为什么呢?” “这么说来……倒还是我的错了。” 唐凤梧笑得停不下来,两步追上他忙道:“你别跑啊,伞还在你手里!” 微生商气得拉起他的手,将伞把塞回到他手里:“以后你自己撑伞!” 唐凤梧挠了挠鼻子,也不是他要求微生商撑伞的啊…… 但他没敢说。 唐凤梧跟在他身边:“喂……” 谁知偏头过去,就看到微生商泫然未落的表情。他心中叹息一声,握住了微生商垂落在侧的手。 微生商眉头微蹙,转头过来看他:“不是……我真的有点生气,虽然看起来像在开玩笑,可我真的有点生气了。” 眼前之人撒娇的表情实在太漂亮,唐凤梧心里狠狠塌陷了一块。 “嗯,我的错。” “不行!”哪想到说完这句微生商又立马顿住,唐凤梧也跟着他停在路边。 “你没错。” 身边全是匆匆而过的路人,唐凤梧余光瞧见还有闪光灯亮起。 他抬手将微生商的头发撩至耳后,问道:“在这里哭一下还是去人少的地方哭?” 微生商闻言顿了顿,吸了下鼻子,从唐凤梧手里夺过伞:“你得让我想一下……” 说着便扯着唐凤梧的手继续往前走。 “先把海洋世界逛完。” …… 两人站在模拟海景前,蓝色的灯光与五彩斑斓的鱼相映成趣、相得益彰。 “唉”唐凤梧勾了勾微生商的手。 微生商偏头看他,明显气还没消。 “你不是说想把吻痕纹下来吗?” 微生商转过头去继续看鱼:“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唐凤梧不理他,自顾自的牵着他的手往曾经留下过吻痕的地方按。 “是我想纹,你帮帮我好不好?” 微生商的指尖,猛地一缩。 就算是在蓝色的海洋背景之下,唐凤梧也看见了微生商微微透着红的耳朵。 微生商还是嘴硬:“这又有什么用,就算纹在内脏,到了下个世界,你该不记得还是会不记得。” “如果我再不记得,你就纹在我的内脏里,让我每一次疼都会想起你。” 微生商转头看向唐凤梧。 唐凤梧看见一滴晶莹的泪从他眼中滑落。 眼睛没红,可能不是感动,只是生理性反应。 “哥哥,我想|草|你。” 唐凤梧:“……” 好,他说这种石破天惊的话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现在走可以吗?”微生商笑了笑:“我可能有点等不及了。” 手掌被握在他的手心,紧得生疼。 唐凤梧试探着问道:“去纹身店?” 微生商挑眉一笑,竟然叫唐凤梧看出些许得意:“纹身工具我早就买好了,我这段时间也一直在练习。” “哦。”唐凤梧干笑一声:“所以说如果我不提,你还打算霸王硬上弓?” 微生商表情委屈,摸了摸他的脸在他眼角怜惜的亲了亲:“你明明知道我这么爱你,怎么可能忽略你的意愿。” “嗯?……”唐凤梧为难道:“你的解释可能有点牵强?” “这不重要。” 唐凤梧盯着他看,笑道:“好,这不重要。” —— 回到家中,唐凤梧都没反应过来,一阵混乱之后自己便被扒掉裤子躺在了床上。 他看微生商从衣柜里捣鼓一番拿出了个工具盒。 “藏的还挺深。” “嘭”的一声,微生商将工具盒拍在一旁的床头柜上,就这么理直气壮壮的站在床边俯视着唐凤梧。 唐凤梧看着他笑,张开腿,指了指腿|根:“这里。” 微生商故作羞愤:“你在勾引我?” 唐凤梧白了他一眼,还没说话,就被微生商一个饿虎扑食猛地掀倒在了床上。 他皱着眉:“还纹不纹了?” 微生商将头埋在他的颈窝,用脑袋蹭了蹭,笑盈盈道:“难道不需要提前临摹个稿,打个麻醉么?” 唐凤梧抬腿踢他肚子,叫微生商被迫支起上身来,他眯着眼笑道:“怎么个临摹画稿?怎么个麻醉法呢?” 微生商心动不已,唐凤梧嘴角勾引的弧度,眉梢倾诉的风情,从今往后,只有他能看到,也只有他能吞吃入腹。 微生商握着他的脚踝,俯身亲吻他的眼、他的脸、他的嘴角、他颈间的痣。 细心探索。 红浪翻滚,共赴巫山。 —— 夜色渐沉。 微生商亲了亲唐凤梧被泪珠沾湿的睫毛,从被浸湿的人身上起身。 才刚下床,手腕便被人拽住。 唐凤梧声线哑然:“不是说要纹身么?” 微生商蹲下身,在他脸上的右脸的一颗小痣上落下一吻,把额前汗湿的刘海掀开,又吻了吻他的额头。 柔声道:“天都黑了还没吃晚饭,先吃晚饭,而且待会儿还要洗澡,纹身的事不着急。” Chapter 39 彼此彼此 微生商从前想,爱是相互忍耐。 就像在巽海大陆时,他分明能与伊重光还有帐中各位将士一起推杯换盏、把酒言欢,能与风萝相互坑骗,虽不常得意,却也乐在其中。 可在师兄面前,他总是黯然销魂,肝肠寸断。 或许师兄也一样,为了照顾他的心思,处处忍让。 为了师兄的晋王军能与万军相抗,即使是宾朋满座之间遭人羞辱,他也把屈辱咽进肚子里。他知道他不能事事都护在师兄身边,当他不在的时候,唯有这些人能护师兄周全。 明明对懋英嫉妒得要死,每每遇见,都要恭恭敬敬的叫一声心不由衷的嫂嫂。 他为师兄虚与委蛇到这种地步,师兄合该在所有人中最爱他。 但直到师兄死之前他都不知道,师兄是不是最爱他。 到了后来,他便再不敢问。 青屏山满门上下,上到师傅下到新收的小弟子赵成,全都因为他,付诸一炬。 或许曾经有过呢……或许有一刻师兄的心里只有他一个。 现在不同了,现在只有他们相依为命,也容不下除了他以外的人了。 …… 是。 微生商将汤盛出来,端到餐桌上,见师兄一瘸一拐的走过来。 微生商从沙发上抽出个垫子放在离他最近的凳子上,唐凤梧牵过他的手,让他俯身在他唇上亲吻。 他小心翼翼的回吻,得到的是唐凤梧的纵容和轻抚。 他亲了亲唐凤梧带笑的眼睛。 或许呢。 或许是他要得太少。 师兄其实可以为他退让。 微生商按着唐凤梧的后脑疯狂索吻,直到嘴唇被亲得红肿,直到胸腔里的空气被消耗殆尽,他也没有放过唐凤梧的念头。 两唇相离,暧昧缱绻。 唐凤梧摸了摸眼前的脸,笑问道:“是不是又在想什么?你现在有点不太对劲。” 微生商笑了笑,想到,忘了抱着你在床上温存,低语缠绵。 他在这人面前蹲下,啄吻他的手背:“如果你下一世又忘了我怎么办。” 唐凤梧笑着两指弹他脑袋:“随便你咯。”说完转过身去拾起筷子开始吃饭。 他尝了一口,道:“今天的汤不错。” 微生商站起来,捏了捏他的耳朵:“喜欢就好。” —— 微生商披星戴月的驾着车开往月河桥的方向。 一路上有大约半个小时的车程。 下了车,一眼便瞧见月河桥上有一个窈窕的倩影。 素色长衫飘地,长发半挽,温婉动人。 不过准确来说应该是鬼影。 很熟悉。 满塘的秋池似乎都在沉睡,就像回到了凤雏岭,万物沉眠,唯有西风晃动树梢,在月光映照之下涌动。 “好久不见。” 孟玉阆看着眼前的身影,首先开口问好。 微生商长腿跨过警戒线,眼中不解尤甚:“你到底想做什么? 事到如今,所有人都以为你是因为我而来,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但比起齐观山,我对你更感兴趣一些。” 孟玉阆坐到桥墩上,悠悠翘起腿,她盯着微生商朝他走来的动作,莞尔一笑:“我是为你而来,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不可能。”微生商立马道。 孟玉阆闻言,嗤笑一声:“对你自己这么没有自信?” 微生商笑道:“在凤雏岭的时候你的确把我吓了一跳,这虽是常有的事,但发生在你身上,却是不可理喻。” 孟玉阆倒是来了兴趣:“哦?你又是什么时候认出我来的?” “那枚戒指。” “戒指?” “没错,就是戒指。” 微生商笑了笑,继续道:“我回去想了很久,为什么放在我身上那枚戒指会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尸体嘴里,我原本以为真的是你在装神弄鬼,能凭空取物,至于为什么选中的是戒指?直到看见麓水庄园的蔷薇丛,我都还深信不疑,你是因为太迷恋我,要在死者的身上留下所有我和凤梧相处过的痕迹。 但一切都只是烟雾弹而已。” “那你又是什么时候发现了端倪?”孟玉阆不禁追问。 “怪就怪你在前一天晚上将人屠掉落在我附近,恰好伤到了我。我在想,你既然都能凭空取物,来去自如了,想要杀了唐凤梧,为什么就不能直接杀了他呢?这是在难圆其说,除非……” “除非什么?!” 微生商笑道:“你别着急。 除非,你本不想杀了他,或者说,物品掉落之后,你便不能掌控其行迹。 既然戒指是我随身带着的,那又为何能出现在死者口中,说明尸体口中的戒指早在她被焚烧之前就已经藏在她的口中,而那个时候,我的戒指还完好无损的放在我的包里。 至于我包里那枚为什么找不到行踪,我猜应该是被沈小欢给拿走了,但是在这之前我绝对没有让别人见过这枚戒指。 那凭空多出来的一模一样的另一枚戒指又是从何而来?我思来想去,就只能想到孟大设计师,孟玉阆你了。” 空气中静默片刻。 忽而听到孟玉阆冷笑。 她道:“猜的真有意思,简直天衣无缝,那我又凭什么把人屠交到你手里,让你发现我的端倪呢?” 微生商歪了歪头,眼中满是不解:“所以这才是我来月河桥的缘由,为什么呢?为什么你要让我发现这些,为什么,你伪造这一场因爱生恨的戏码又是想达到什么目的?上一世你又为什么非得杀了我们不可?” 他抬眼看向孟玉阆,惊心动魄的一张脸上写着无措:“这是为什么呢?您位高权重,为了杀了我们甘愿沦落至此,我们身上,难道有什么你渴求的东西吗?” 孟玉阆看着这张面孔在向她示弱,她眨了眨眼,收回心神,心知这不过是他的伪装,亦是诱饵。 “这些事情,你连凤梧也未曾透露。” 这是一句祈使句,她双眸紧盯着微生商的表情,继续道:“是因为你不想让他卷入其中,还是……你不信任他?” 微生商沉思的眼忽然聚焦,看着孟玉阆的幽魂,道:“关你什么事。” 闻言,孟玉阆一愣,忽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微生商,我真是有点看不透你了。” 微生商不会傻到认为这是一句夸奖,面无表情道:“彼此彼此。” Chapter 40 鹿死谁手 月河桥的两具尸体,已经是阵法即成之兆。 那孟玉阆等不到下一个春夏画阵,蒲薇薇秋时魂死身犹存,一个谢明吞金而死,对应的阵法是夏,一个封泥而亡,对应的便是春。 还差一个冬,还有被他从阎王殿里拉回来的沈小欢。 此阵法拙劣,并未规范划在既定的五个方位。 倘若按部就班的来,戈壁滩上游荡着少女蛇的亡魂,孟玉阆若是要在那设下祭坛,恐怕少不了麻烦。 所以她才选择了月河桥这个地方。 …… “微生商,你真有意思,我倒是真的有些喜欢你了。” 微生商面无表情道:“我的荣幸。” “我是女娲后人。” “嗯。”微生商点点头:“沈家那块小石头告诉我了。” “小石头?”孟玉阆重复一句:“我想起来了,你把她给杀了,还把她的往生牌给碾碎了。” “这难道不是你希望我做的么?这全都在你的计划里,你应该高兴才对。但是我得多说一句,她的什么往生牌不是我碾碎的,是鹤州沈氏的人自己弄坏的,你应该找他们说理。” 孟玉阆听他这么理直气壮,冷冷道:“微生商,你也不怕我重获肉身之后杀了你?” 微生商浑然不往心里去:“你都说了重获肉身之后,到时候再说。” 说完这句,微生商作势要走。 孟玉阆下意识问道:“你要去哪?”说完这句话,她便后悔了,好似他们二人之间的主动权让她给亲手交到了微生商手上去。 她做无意义的补充道:“话还没说完,你这么着急,是怕唐凤梧找你么?” 这句话倒是戳到了微生商的软肋:“你这么一说我倒是真该赶着回去了。” 孟玉阆没想到挽回不成反倒将他往外推了一把。 “等等!你先别走!” 她多少年没有见过能同她匹敌的人。 “偷走你戒指的人不是沈小欢。 你戒备心这么重的人,除了他,谁不防备呢?” 微生商闻言顿了一顿,漫不经心道:“不是她,那就是凤雏岭里的某一人,或许是小乔、许宣、张旭……工作人员,甚至是凤梧,可那又怎么样呢? 现在都不重要了。” “不行,你不能走。” 孟玉阆盯着微生商的背影,如果目光有实质,那微生商的背影定会被灼烧出一个巨坑来。 微生商转回头对她笑了笑:“这是孟小姐和角木蛟角星君之间的较量么?我好像明白了。” 他看向孟玉阆的那一刻,后者又再次恢复了坦然自若的神情。 “两边都是想要不劳而获的,我跟你们讲什么……” “不是不劳而获。” 孟玉阆走下桥来:“起码你和凤梧的相遇,是我一手促成的。” 此话一出,孟玉阆便瞧见微生商停了下来,就在她以为这人能有所抉择时,却见这人回过神来叉着腰,面色不虞的道:“凤梧凤梧凤梧,你别这么叫行不行?我说你能让我们再次遇见那便是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既然如此,你勾搭他做什么?” 眼前这人炮语连珠抱怨的一连串东西在她眼中皆是毫无意义的无病呻吟。 孟玉阆呆滞住了。 她回过神来,一字一顿从牙间挤出:“简直荒谬……” 微生商看她这番不以为意的模样也不高兴:“你看,不在同一个频道里的人就是不能体谅彼此,咱们还是各奔东西。” “我有条件!” 微生商心想,他这么关键么,值得这些人为他争来抢去? “再说,天色已经很晚了,齐观山也开了条件,就看你俩谁能拔得头筹咯~” 说着,他转过身,摆摆手头也不回的走。 哈? 看着微生商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了夜色里,孟玉阆气得有点不可置信。 感情她一手筹谋的棋局,到了最关键的这一步,竟被她最引以为傲的一颗棋子掀翻?现在她反成了受到掣肘的人? 这算什么东西?! 她长舒了一口气。 不行!都已经走到了最后一步,绝对不能叫角木蛟给钻了空子! —— 微生商一步一步回程。 方才他对孟玉阆说的,不在意戒指被谁偷走那是骗人的。 只是穿过无人的三十分钟车程的长街,回到家中看见唐凤梧安静的睡眼,或许,他想要什么,自己都会满足。 但是有一样不行。 “唐凤梧!” 微生商把人强硬摇醒:“唐凤梧!” 唐凤梧皱着脸翻了个身,又被人掰扯回来,刚毅睁开眼就看到微生商放大的脸,他语气不善道:“干嘛?” “戒指呢?你让老子好找,还真担心被烧的一干二净了!” 唐凤梧迷迷糊糊不知所以:“什么戒指?” 微生商难过至极:“你还给我装?你和孟玉阆狼狈为奸沆瀣一气,合谋偷老子的老婆本!” 唐凤梧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你喝醉了是么?什么孟玉阆?什么戒指?孟玉阆都是上个世界的人了,哪有什么……” 他话还没说完,眼神却渐渐聚焦。 “戒、戒指?” “是啊。”微生商脱了外套委屈挤进被子里,唐凤梧被他满身的寒意冻了个哆嗦。 “你说的是贝壳戒指?” 唐凤梧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半张脸闷在枕头之下,弯着眼,笑盈盈的看向微生商。 微生商定睛一看,戴在唐凤梧左手无名指上的,正是那只失而复得的,完好无损的戒指。 所有一切猜想都闭环了。 唐凤梧拿走他身上的那一枚,孟玉阆将伪造的戒指藏于死者口中,烧成灰烬,只留下一圈素戒。 唐凤梧有些抱歉,他抬手轻抚微生商的脸,轻笑着,没有一丝阴霾:“对不起,你知道的,我需要一个能见到你的机会。” 两人相视不言,只是眼眶都微微泛着红。 他看着唐凤梧的脸,心脏像狂塞了几顿辣这么疼,他摸了摸唐凤梧柔软的发丝,他的耳朵,耳廓上有一颗痣。 这颗痣太小,太不显眼,以至于每次亲吻都会匆匆忽略,在那之后又把它遗忘。但这颗痣又是真真切切停留在他记忆里的。 看到了,也只会理所应当的想,它本该就在这里。 “除了偷戒指,还有其他代价么?” 唐凤梧想了想,把手藏回被子里:“暂时没有。” 他问微生商:“你怪我瞒着你吗?” 微生商抹了把脸,只觉得有点操蛋,他抬手捏了捏唐凤梧的脸:“我想和你过平稳的生活。” 唐凤梧笑:“所以呢,你再考虑谁的条件?” 微生商忍俊不禁:“你怎么知道孟玉阆也向我抛出橄榄枝了。” 谁知他说完这句话,面前的人神情松怔。 他喃喃道:“孟玉阆……原来是孟玉阆啊……” 难怪她会叫我凤梧,难怪在梦里就觉得熟悉。 Chapter 41 【完】又死一回 “你为什么不听一听我的条件呢?那孟玉阆要是活过来的话,全鹤州的人都要为她陪葬!” …… “如果能让孟玉阆就此作罢的代价是我与凤梧再不相见,相见不识,那三千世界的安稳,不如就此抛却了。” 冬季如约而至。 玻璃球中飘着漫天飞舞的雪。 浩瀚白色之中,血光乍现。 主世界。 美轮美奂、古色古香的星君府。 “星君,微生商与唐凤梧在祭祀礼成之后自戕,那孟玉阆……回来了……” 又死了? 那下三界不得大乱? 还好只是下三界,如果让他们在上三界碰上,不得诸葛邪都捂着脑袋遁地而逃。 角木蛟正批注着案卷的手一顿,淡淡道:“……知道了。” 月河桥…… 不过她竟选在月河桥仓促重生。 自此留下的后患无穷矣…… 哈哈哈哈哈哈! 微生商和唐凤梧也不算全坏了他的事!起码自此往后,孟玉阆不算完神了。 烂尾楼被祭祀的那几人幽幽浮于角木蛟的案桌上。 沈小欢、蒲薇薇、谢明、傅鸢、李茂…… 这李茂是谁?身上也没有鹤州五大家族的继承。 这五人不能再转世轮回,算在孟玉阆的冤孽上,不错。 鹤州湮灭,记在孟玉阆、微生商还有唐凤梧的账上,很好。 这孟玉阆还想和他斗?拿什么斗?拿她现在支离破碎的神体么? 至于其他世界的动荡…… 伊重光,风萝。 听说这二位职员是和微生商唐凤梧诞生于同一个原始世界,至于他们二人的债,不如就叫他们两人去偿还…… 做完这一切,角木蛟舒畅伸了个懒腰。 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工作啊! 耳边的光脑传送大门的铃声。 “星君星君请开门!星君星君请开门~” 角木蛟随手按下身旁的一个按钮,就见那齐观山风风火火冲了进来。 他脚一抬,懒懒仰躺在太师椅上:“”什么事啊? 齐观山道:“星君,那个世界崩塌了您可知晓?” 角木蛟瞥了一眼齐观山,看他狼狈不堪面上还带着灰。 “哟~”角木蛟笑了一声,道:“您这是方从火场里逃出来的?” “是……”齐观山神情懊恼:“最后一个祭品是放在火场上活活烤死的。” 祭品? 角木蛟取过一旁的扇子盖在自己下半张脸上,陷入沉思。 半晌,齐观山听到他笑盈盈道:“齐真人,待会儿我们去吃烤全羊可好啊?” 齐观山汗颜:“星君,在下如今官任五级灵仙。” “哦,齐灵仙。” 角木蛟站起身,扇了扇扇子:“你是来讨佣金的?” 齐观山埋头作揖:“不敢,下属失职渎职,不敢再向星君索要额外报酬。” 角木蛟听他这么说,哈哈大笑了起来:“齐灵仙啊齐灵仙,你可不是我的下属……”这般说着,他与齐观山错身而过,悠悠往外走去。 “逍遥堪自乐,浩荡信无忧!齐灵仙,多把罪责推诿在别人身上,少给自己找不自在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 微生商将沈小欢带到孟玉阆的面前,又递上了人屠剑。 问道:“你答应的,可别忘了。” 孟玉阆呵呵一笑:“当时在凤雏岭,凤梧的记忆可是被我唤醒的,有我在,角木蛟便难以从中作祟,再将你们分开。 相信我。 不过角木蛟对他下了禁入主世界的禁令,这个我也没办法给你打开权限。” 微生商点了点头,便不再问孟玉阆与什么角木蛟作对的缘由。 他离开之前看了一眼被恐惧灭顶的沈小欢。 他笑了一笑,安慰道:“死很简单,不过是眨眼就过去了。”他指了一下蒲薇薇的方向,只见角落里蜷缩着一个女孩,精神恍惚,明显已经失了神志,再难以将她与光鲜亮丽的少女相关联起来。 “你那次生病之后,本该变成她这副模样的。如今也算死的体面。” 撒旦临走前留下了最后算得上温情的警示。 “下一世离漂亮的东西远些,人也好,鬼也好。” 可他也不知道,献上祭坛的人再也没有下一世了。 或许知道。 —— 把微生商从穿越仓里抢救过来的时候,整个白月光局里的人全都松了口气。 先不说微生商是他们局里的镇局之宝,招新招牌,再不说这还是活生生一条人命呢,如果真在他们的地盘死了,不说残害生灵不说,还得向上边上报又上报,那么接下来的五十年里,他们白月光局就别想着安生。 但只是瞧着大美人终于从事故之中险中逃生,似乎对他们半点意见或者是责怪也无? 这样的反常让整个局里的人都感到惴惴不安。 只是没想到大美人从穿越仓里苏醒过来,与他们相处时仍是温文尔雅,就是不时间觉得他身上的冷气更动人,也更有距离感了。 微生商才回家休养了一天,便又来到局里报到。 这把田瑜吓了一跳。 她战战兢兢问道:“你是受了什么刺激了么?这次意外事故,局里会批给你三个月的假期的……” 她瞥了一眼微生商手上发光的东西,那是一枚被烧得有点磕碜的戒指。 还戴在无名指上! 老天爷!微生商脱离群众这么几天难不成是与人私奔定下终生大事了吗! “不用休假。” “……微生,你是要去位面里边见什么人?位面可都是随机的,你进去也不一定能见到她,你不要沉溺在……” “说够了没有?” 微生商面色不耐,语气却是温和的。 杀人能解决一切问题,妈的。 “没……没事……” 田瑜被吓了一跳,差点被人给吓哭。 她哥都没这么凶过她! 心不甘情不愿的送走微生商后,她又在论坛里发帖子吐槽。 【田瑜:他也太可恶了!我好心劝他,他竟然凶我!如果不是我这么舒坦的工作谁给他找?!】 【他?他是谁?】 【楼上新来的,论坛里不带大名讨论的男人除了微生商还能有谁?】 【啊?你们喜欢那个大冰块啊?】 【一看就是新人,他应该是因为这次事故心情不好,但又不好表现出来,他以前很温柔的。】 【呵呵……】 【凶就凶呗,谁让他长得帅,反正我又得不到他,放在局里养养眼也好啊,田局你就再忍耐一下呗~】 田瑜擦了擦眼泪,一把把手机丢出十米外。 狗日的,这个局长谁爱当谁当,多了不起似的! Chapter 1 继承人 一颗圆润饱满鲜美多汁的紫葡萄顶着金黄璀璨的光,摇摇晃晃垂在他的眼前。 “七弟弟,来张嘴,啊~” 微生商钳住女人将要把葡萄送往他口中的手将人甩开,眸光流转之间,端详了目前的情形。 光洁明净的六米落地窗垂落西墙,骄阳如烈火映着后园绿意,相映成趣。 高高耸立的水晶吊灯散发着一寸一金的光,将典雅复古的客厅点缀出层层纸醉金迷的光晕,让贫穷和疾病无处遁藏。 仿若这不是人间王谢堂前,而是古希腊神话中悠远传承而来的金色殿堂。 拥趸在他身侧的两个女人,瞧眉眼之间同他神似,两人之间风韵却各不相同,不像来自同一个母系。 但对着他时,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来的神情皆是风情万种、妙曼多姿。 同父异母?一个人丁兴旺,枝繁叶茂的大家族? 就在他思索之时,脑海里终于有剧情投来。 —— 唐氏,胤国前所未有的庞大家族,其辉煌程度功高盖世。 在科技、军事、政治、经济、文化和娱乐等多个领域都是举足轻重的角色。富可敌国,唐门发表的一句无关紧要的话,便足以叫全国人民乃至是世界震惶。 但族中一条墨守成规的族规便是,只有男子可以继承首领之位。 唐门如今为老太太所代为掌权,谈笑之间,叱咤风云,大厦倾颓,常人不可比拟。 微生商便是目前族中唯一的男丁,是唐二爷的第七子,幼时在老太太底下被抚养长大,随了老太太的姓,外人尊其为唐门少主。 —— 人物关系与面孔逐渐在微生商脑海里明晰,身边两位姐姐,一位是唐大爷膝下爱女,不知道是第几位,名叫唐延顾,形容利落干净,看起来手段也是狠厉不俗。 另一位便是方才喂葡萄的,也是大爷生的,也是不知道第几位,名唐姓延苏,人如其名,千娇百媚、绰约多姿,眉眼间风情万种,又不误温柔可人。 只不过都姓唐,这倒是让他感了兴趣。 “七弟弟,你怎么不吃了?” 微生商躺在沙发上,头顶的光忽而便被唐延苏给遮了,她穿的单薄随意,却媚态尽显。 她对唐延顾道:“顾姐姐,今晚家里似是有客人来?” 女人笑容娇媚,抬手想给微生商捏肩,却是抬头向唐延顾说话,好似这般如胶似漆的举动在她眼里算不得越界。 那唐延顾也见怪不怪。 微生商被香气熏得眼热,坐起身来避开了唐延苏的手。 唐延顾脸上架着一架红框眼镜,穿着简奢的睡衣却将身材曲线勾勒成画,她翘着二郎腿用精密的笔记本电脑办公,发丝垂落,她抬手将发丝撩至耳后。 一种别样的,与唐延苏大相径庭的风情,但她脱口而出的话,却野蛮得很:“是一个不知道哪来的野种。” “哦?”微生商拍开唐延苏紧追不舍的手,惹得后者娇嗔。 他来了兴趣:“野种?叫什么名字?” 唐延顾意外的看了他一眼,随后视线又回到了电脑屏幕上。 “大爷的私生子,如果血脉不纯,又会像以前那些野种一样被赶出去,七弟弟不必放在心上。” “叫什么名字?” 这下不仅是唐延顾意外了,就连唐延苏都捏摘葡萄的手悬在半空。 半晌,她呵呵笑道:“七弟弟这是又缺打发的玩物了?”她嬉笑着凑近身来,攀上微生商的肩,在他耳旁呵气笑道:“要不要姐姐借给你几个|性|奴玩玩儿?” 见唐延苏又在放浪形骸,唐延顾实在忍俊不禁。 “叫唐凤梧,是唐氏影业旗下的一个演员。” 微生商听见这个名字,心头一动。 问道:“可做了亲子鉴定?就是血脉相连的?” 唐延顾见他这副模样,心都化为一滩,她朝人勾了勾如火一般热烈红短甲,在她身上,犹如驰骋疆场的须眉,身上披戴的随风飘曳着的甲胄。 她道:“你过来。” 微生商挑眉,从沙发上起身,赤着脚,径直走到唐延顾面前,还未等她有所反应,将她脸上的眼镜取下,下一秒,在她眼中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慌乱。 少年身长玉立,长发微弯垂落在颈窝之间,轻薄的云锦将他完美如古希腊神像一般的身材描绘得淋漓尽致,云锦透着光,光影交错在腰线,犹抱琵琶半遮面。 尤其是他那张由上帝精雕细琢刻画出的脸,让人见之忘俗、美而忘息。那双漾着琉璃的眼眸,垂落在谁的身上便要谢恩于上天的赏赐。 这是唐门最为得意的作品。 微生商笑意淡淡,将眼镜随手丢到了旁边的茶几上。 “啪——”的一声响起,似是在表达微生商的不耐。 “野种?” 他看见她的耳尖烧上薄红。 唐延顾垂眸,举手投足间有一抹不太明显的慌乱,她无视了唐延苏投视而来的羡艳嫉妒,无意义的又将头发撩至耳后,碰到温热的触感,道:“做过了,就是大爷的亲儿子。” “……好。” 微生商温和一笑。 又问道:“他们在哪?” 他见两人一顿。 唐延苏道:“七弟弟这是要去大爷那里?大爷恐怕不乐意见你过去。” 微生商无甚在意,自顾走到门前,回首答非所问:“哪位姐姐愿带我过去?” 只见此话一落,两人便一齐站了起来,二人面面相觑。 微生商眼中是恃美扬威的狂妄,他笑道:“那就麻烦两位姐姐了。” —— 唐门占地一万多平方公里。 面积广阔,其中装潢比起皇室有过之而无不及。有广阔的森林公园,还有随处可见的东西方城堡皇宫甚至是斗兽场歌剧院之类的建筑。 声色犬马、纸醉金迷二词,就算是在郎朗明日照耀下的白天,用来形容唐门的奢侈也不足为过。 但唐门也不尽然是唐氏的住所。 有的提供给上流社会的宴会作为招待场所。 有的提供会见外国使者。 有的开放给前来旅游的游客观赏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总而言之,在这个世界的卫星上往下看。 唐门必定是最为光辉璀璨的一盏不灭明灯。 而唐氏最为神秘的继承人,却被各方媒体保护得滴水不漏。 传闻中他惊才绝艳,美色祸水。 传闻中他碌碌庸才,痴傻呆愣。 各种言论甚嚣尘上。 唐门乐见其成。 一来保护了这一代唯一继承人的隐私,二来,更让他们唐门在普通人眼里有更高的关注度。 何乐而不为? Chapter 2 纽带 亲哥哥。 有血缘关系的亲哥哥。 以全身的血液作为纽带,丝线牵连着他们之间的呼吸,就连世间最锋利的剑也不能割舍! 一想到这,微生商感觉全身的血液都要沸腾起来。 他已经在脑海里演绎着他们之间各种相处的画面。 以亲人的身份接近他,让他无意识的放宽对自己的界线,一步一步突破他心中名为伦理纲常的底线,看他崩溃,看他孤立无援,却只能啜泣求饶。 就像神赐的良机。 不!这就是神赐的机会。 让他弥补上一世不能亲自带着唐凤梧一步一步坠下深渊的遗憾。 如果他什么都不记得。 那么自己也不会有心理负担,也不必去照顾他的感受。 亲手将唐凤梧囚在自己细心打磨而出的牢笼之中,看他眼中噙泪,不得已折断傲骨。 痛恨外人对他的声讨,最后只能钻进自己怀里。 回到为他撑起的羽翼之下。 …… 不,不。 微生商打断了方才脑海中掀起的所有狂潮。 这个想法还有待商讨,毕竟他从来狠不下心这么对唐凤梧,他从来不甘心看唐凤梧众叛亲离的样子。 他是他的肋骨,没有唐凤梧,那个叫微生商的男人就连呼吸都会痛。 怎么办呢…… 他咬着指甲,踌躇不安。 怎么办呢,他真想看哥哥堕到尘埃,最后只能渴求他怜爱的模样。 想看到,就算为此死一百次、为此挫骨扬灰也值得。 可是舍不得,根本舍不得。 哥哥一皱眉就能让他感到挫骨剜心之痛。 这般想着,车驾便来到了唐延顾唐延苏亲父,唐象春的住所——离春庭。 穿过一湾水榭回廊,微生商心头紧悬,眼神漫游在离春庭的各个角落,唯恐落下唐凤梧的身影。 他们这一世,是有血缘为契的亲密关系! 那便意味着哥哥就算逃到天涯海角,无论过过几个冬夏,也不可能忘了他,逃离他。 佣人领着三人在离春庭里行走。 三人对此地都不甚熟悉,如若没有佣人带路,恐怕是会迷失方向。 佣人将他们领至一厢偏房前。 草木掩映,荷柳相依,雕栏玉砌都衬得此地清幽。 唐延顾道:“想来大爷不怎么看中此人。” 唐延苏附和道:“毕竟就是个戏子,消遣的玩意儿,母族的血脉能高贵到哪去?” 微生商充耳不闻,他期待彷徨的样子都被二人看在了眼里。 唐延顾若有所思,唐延苏却以为微生商这是想找个新乐子。 —— 踏入门中。 紫烟袅袅,屏风矗立,阶前青绿假山流水相成趣,彩鱼盼游,神色呆呆,就在景色掩映之后,那一丝不苟坐着他们前来观望的对象。 温文尔雅、和风细雨,被自己打磨得没有一丝棱角,包罗万象。 这是唐凤梧带给所有人的第一感受。 他有些忐忑和无措的看着三位不速之客,纯净无瑕的黑色瞳仁,不沾染一丝污浊的眼白。或许太干净了。 但微生商却看到了包裹在柔和的肉|欲|之下,那人顾盼生辉的勾人色泽。 看到此情景,唐延顾皱了皱眉,唐延苏噤了声,她觉得方才屋外对这位弟弟的评价甚为果断了些。 唐凤梧见到三人来,刚站起身来想要打招呼,方才领他进偏房待了大半天的领事姑姑便走了进来。她先是向三位少爷小姐行礼问安,随后才看向一旁的人。 唐凤梧见这位领事姑姑一改早上的尖酸刻薄之态,这次一来,倒是规矩守礼了不少。 少不了眼前三位的因素,但唐凤梧心中却暗自思量,应当是唐象春的话,才让她改变了态度。 正这般想着,就听领事姑姑道:“四位少爷小姐,大爷有请。” …… 车载着两位男士和领事姑姑,往大爷的厢房去了。 方才在这位少年身边的两位姑娘因为穿着睡衣,听到唐象春的传唤,便先去换了衣服。 但身旁这人……怎么说,如群星拥簇的皎皎皓月,让旁人不敢与其争辉。这人行为随意不拘一格,想来也是唐门里举足轻重之人。 初来乍到,多说多错,多看多错。唐凤梧只是大概知晓他傲人的外表和重要之地位,却也不敢多看多问。 哪知他不愿去招惹,旁的人却不以为然。 只听少年一字一顿道:“唐、凤、梧?” 三个字在他嘴里,用清冽有磁性的声音缓缓道出,却是多了七分缠绵的意味。 唐凤梧垂着头,克己守礼轻声回道:“是。” 少年轻笑一声:“凤皇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 好名字。” 声音如同清泉一般涌现,勾得人耳朵发痒。 唐凤梧顿了一顿,偏头望进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竟然一时忘了言语。 少年弯起眼眸,才叫唐凤梧堪堪回神。 “您……贵姓?” “免贵微生,单字一个商,父上是二爷唐鹿夏。既然是同血同宗的兄弟,不如我就叫你凤梧哥哥。” 唐凤梧笑来,点点头:“好。” “哥哥如今几岁了?” “二十六。” “二十六?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是一个演员。” “哥哥拍戏很辛苦,常年跑来跑去的,也不常待在家里,有些时候一年到头都只住在横店里。” 眼前的少年好奇心探索欲强盛,却也无恶意,有从小到大娇生惯养的天真,倒让唐凤梧紧绷的心松下来了些。 他笑道:“你还知道横店呢?” 微生商眸光中闪过一丝幽暗,不然呢,以为是为了谁去了解的? 唐凤梧笑过之后,拍了拍膝上不存在的灰,掩饰他微妙的紧张,道:“其实比起其他行业来说算不上辛苦,况且演员是我的梦想。”他笑着看向微生商:“就算辛苦,我也甘之如饴。” 微生商就这么看着他,没有搭话,唐凤梧敛了笑意,回想方才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 车厢中的尴尬还没来得及蔓延开来,就听见另一节车厢里的领事姑姑对他们道:“商少爷,凤梧少爷,我们到了。” 唐凤梧顿了顿,道:“好,谢谢。” 他正要下车,散一散自己心里升起的怪异,身侧便伸过来一只手。 他抬眸一看,少年柔和的笑便坠入了心里。 “一起走,哥哥。” Chapter 3 宫廷油画 离春庭之美景,岂是一句“玉楼明月照秋池,水晶宫殿望仙居”能概括了得。 唐象春好典雅清秀,登进堂门前立着两排诗,左是——净水禅心羞问月。 右是一句——梵音佛韵笑随风。 就连唐门中的佛庙大多都建立在离春庭方圆几里之内,好叫唐象春得闲赏景,静心念佛诵经。 在已故族长膝下,唯有唐象春最为不争不抢,虽不是老太太亲生,却也最得她意。以故唐门已经有了选定的商太孙,明知再从外头接来男丁有争储的风险,老太太也依着他这么做。 所以跨进堂前,微生商看见了老太太也不觉意外,倒是老太太见他来吃了一惊。 她笑容慈祥的朝微生商招了招手:“乖孙孙,今个儿怎么来这儿了?” 微生商向两位长辈作揖行礼,唐凤梧在他身侧有样学样。 微生商坐下座。 “听闻大爷给我找了位哥哥,过来瞧瞧。” 话中那位哥哥站在一旁,有些无措,他看了眼老太太,未见她眼中有不悦。 随后又望向唐象春,见后者朝他微微颔了颔首,他便坐到微生商身侧的下位去了。 “哦……”老太太看向唐凤梧:“倒是生得精巧得很,和象春也有七分相像。” 她又望向微生商,半揶揄半嗔怒道:“从前你都不关心什么哥哥姐姐的,这次倒是来了。” 微生商闻言,转头看向唐凤梧,眼中带笑:“可能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我一见这位哥哥就觉得面善,喜欢得很……” …… 唐凤梧对微生商会以一笑,有些心不在焉。 他从来注重体态,行走坐卧都是业内标杆,往常几个小时的盛典他都耐得下性子,只是这一次来到唐门,却意外的感觉到如坐针毡。 或许是面对的人不一样。 以至于没坐多久就感觉到浑身僵硬不安,想要起来走走,甚至是跳一跳、跑一跑。 但任由脑海中再怎么想要脱离这个地方,实际上却是从未挪动分毫。 听着他们的话,分明都住在唐门之中,听起来确实许久未见。 言语间的你来我往,更是电视剧都演绎不出的端方。 家风巍峨、厚德流光,却让他有些难以喘息。 他微微愣神。 不知过了多久,似是听到了他的名字。 他回过神来,问他的话已经飘然而过,见三人都在望着自己,唐凤梧有些茫然。 只见那少年,微微垂首附在他耳边,香气扑了满脸。 “奶奶问你,祖籍是皖州的?” 闻言,唐凤梧点头道:“是,我是皖州的。” 听唐凤梧这么回复,老太太与唐象春相视一眼,眼中流露的神色不言而喻,但老太太还是恢复了慈眉善目,又道了句:“凤梧这孩子,那往后可要常往唐门走动走动。” …… 比各种活动和发布会还叫人压抑的一段家庭会议终于过去了,老太太与唐象春二人还有话要聊,同另一位领事姑姑交代了唐凤梧的住处,便挥了挥手叫他们自己玩去了。 其间大半个时辰都未见到唐延顾和唐延苏二人,想必是也觉得气氛压抑,不愿过来。 唐凤梧不明所以,只好跟在领事姑姑身后离开。 “少爷以后叫我李婶就好,给凤梧少爷您安排了住处,便是认可您为唐家人了,大爷会择日给您举办认亲宴,只是大爷交代,认亲宴之前要老身交给您一些礼仪。” “好,谢谢李婶。” “少爷是贵人,不必谢我一个奴才。” 唐凤梧顺了顺气,进了离春庭就像进了旧社会制度一样,方才定是有什么发言不当,叫长辈不喜了。 他正自相烦扰,谁知微生商去而复返,竟是跟着他们来了。 李婶作揖,微生商摆了摆手,坐上了他们的车。 不知为何,有了微生商在身边,唐凤梧竟然觉得轻松许多。 “我今天可算是来对了,家中当真多了个哥哥。” 见了微生商的笑,唐凤梧心中好笑,自己方才是庸人自扰了。 “哥哥觉得不适应?” 唐凤梧抿唇笑笑,眼底依旧干净,没有一丝阴霾:“还好,可以适应。” 他本意只想过来认个亲,没有想要常住,况且新戏开机在即,三天之内他便要赶回剧组剧本围读、试装、封闭式训练,最后开机。 如若真要让他在这边待到什么认亲宴,绝对会耽误了工作。 微生商就像是看穿了他的心事一样,向他道:“如果真遵循着大爷给哥哥定的行程来做事的话,哥哥的工作可能就会耽误了?” “是啊。”唐凤梧苦笑:“或许我该晚一点来,早该知道的。” “可是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大爷和奶奶可能会生气。” 唐凤梧看向微生商,后者眼中的担忧不假,似是真像在为他担忧。 “不然这样,哥哥先在我的商秋宫里小住两天,我再和奶奶他们商量,等哥哥拍完下一部戏在办认亲会,你看这样可以吗?” “真的?” 唐凤梧有些激动,这算是柳暗花明不是? 但是他又有些犹豫:“他们会同意吗?” 少年眼中含笑,点了点头:“倘若奶奶他们怪罪,我便说是自己非要缠着哥哥的。” 唐凤梧松了口气,但又感觉有些愧疚:“谢谢。” 微生商想捏一捏唐凤梧的脸,但又按捺下来,只是轻轻搓了搓指尖,笑道:“没关系。” 于是李婶一人去了唐凤梧的新居,给他置备家用,微生商便将唐凤梧拐到自己的商秋宫之中。 商秋宫倒是热闹得很,一天能来上七八批互相不看对眼,但又同样喜欢围在微生商身边绕的人。 刚一走进富丽堂皇的欧式宫廷一般的寝居,又在得知这只是商秋宫的冰山一角之时,都要惊掉了下巴。 “这……这么厉害呢……” 屋内此时已经有了十来个人,他们分散坐在不同的地方。 屋内满园的春色红绿相接,娇艳如主人的玫瑰,动人如春风一般的粉郁金,各种养眼的花束,不分季节的点缀着殿堂,金色阳光洒在其中,光影闪跃,将植物光合作用释放的氧气描绘出了实质。 记载着历史厚重的摆钟,墙上挂的、地上随意摆放的色彩斑驳的中世纪西方油画交映生辉。画笔随意掉落在地,颜料在华美的波斯地毯上垂影自怜。 屋内众人皆是明亮艳丽,衣着华贵精美,有人簇新的绿色花布长裙,裙环撑开了宽约五米的飘曳裙摆,还有人,身着淡雅简约却不失花羽点缀的束腰曳地柔软长裙,或是繁杂精致,就连音乐会上也不会有人选择的最为华美的燕尾服。 这让他想起了阿尔玛·塔德玛的一幅画——埃拉加巴卢斯玫瑰。 美艳动人,却令他难以喘息。 Chapter 4 或者……再让他挑一下? 就算济济众人相会于此,竟还是衬得大厅空空荡荡。 这是不同于离春庭的、点缀了文明与优雅的美,是泼天的财富也堆砌不出的富丽堂皇,就像中世纪的宫廷油画,活生生展现在了他的眼前。 他们齐齐向门口两人望来,神色各异。 微生商缓步走进,众人盼笑起身,或是“七弟弟”,或是“商太孙”,声声不齐,却又优美如正式开始演出前的音乐厅,众乐手沉浸于调试风琴管弦乐器,只为上台那一刻的耀眼夺人。 而徐徐不急,泰然自若往里走的微生商,好似这场音乐会唯一的观众,他们服务于他,他审判众生。 唐凤梧就像脚被钉在了原地。 他后悔了,商秋宫,亦或是离春庭,都不会是他能适应得了的地方。 如果离春庭给他带来的是阶级的压迫,那么这商秋宫,便是各种财权,变成了实质的颜色。 他心里无不在强烈叫嚣着,让他拔离脚步,退回到安全的范围之内。 不仅是生活习惯上的一种危险,还有人身为动物,能第一时间嗅到的危险。 然而这一次,他注定是逃不掉的。 少年偏偏回过头来,他一只脚踏在台阶上,身上随意的、慵懒的形状与背景融为一体,灵魂胜过满屋的繁华,更像站在这间瑰丽城堡之上的天神。 他微微笑着,向他伸出了手:“哥哥?来啊。” 听到他的这一声呼唤,唐凤梧犹如溺水的人终于接触到了水外的世界,被扼住的喉咙灌进了新鲜的空气。 他疯狂呼吸。 竟鬼迷心窍的将手搭了上去。 少年露出满意的笑,轻轻捏了捏他的指节,就像饲主认同宠物的撒娇,任由他攀附在自己身上。 殿中骤然响起窃窃私语。 唐凤梧眼睛一闭,宠物就宠物,反正他现在不能没有微生商的帮助! 见人下定了决心似的,微生商轻笑一声,将唐凤梧的手握紧,牵着他,往屋内去了。 他环视众人,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这么大排场,是要来我这儿示威啊?” 其中一个与微生商差不多年纪的少年笑道:“七哥哪里的话,这不是听说大爷又找了个儿子,您还亲自去见了他的面,这不是心中好奇,想要来见识一番。” 众人眼神似鹰隼,紧紧盯着唯一走进狩猎场的猎物。 而说一不二的领主将猎物往自己怀中一捞,敲了敲斧头,驱走了虎视眈眈的猛兽。 微生商侧头盯着唐凤梧故作镇定的脸,笑道:“哥哥来的巧了,这几位都是商秋宫常见的客人,你要不要认识一下?” 唐凤梧朝他们颔首,道了声:“第一次见,我是唐凤梧。” 姑娘们闻言用扇子挡住半张脸,眼神交汇,有人却不掩饰自己的恶意,直晃晃的露出嘲笑来。 在这弱肉强食的唐门之中,倒是多了七分愚蠢的天真。 大量、轻蔑、试探,如一顶顶巨石,全然重压在唐凤梧身上。 他们知道,只要有微生商在的一天,旁的人,压根翻不起风浪。 唐凤梧全然未觉,他对一些面孔感到熟悉,要么是帝国芭蕾协会的首席,要么是娱乐界的商场巨擘,或者是比较活跃的投资商甲方。 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年龄不大。 微生商没有放开唐凤梧的手,牵着他,径直坐在了沙发上,翘起腿,将手往唐凤梧身后一搭。 众人了然。 少年笑对众人道:“如果没有事,诸位可以回去了。”他看向唐凤梧,眼中有明目张胆的觊觎之色。 “我还有很多话,想和二十年不见的哥哥,好好叙叙旧。” 众人一哄而散,在他们临走之前,微生商嘱咐一句:“记得帮我把闲人勿进的牌子挂上。” 真是有意思,从来没见过微生商对谁这么有兴趣过。 或许这次的新少爷说不定能产出些宫闱秘史,供他们茶余饭后做谈资。 太有意思了。 —— 见他们陆陆续续走光后,唐凤梧终于松了口气。 “他们都是陪我消遣的客人,哥哥不一样。” 少年满含笑意的看着自己,唐凤梧心中一软,道:“谢谢。” 微生商道:“这么多年身边姐姐妹妹虽然数不过来,哥哥却是头一次见。” 唐凤梧有些疑惑:“刚才那些人不算吗?”他记得里边也有唐姓之人,想来应该也算唐门里的人。 微生商听他这么说,笑着摇了摇头:“只有被唐象春和唐鹿夏承认的孩子,才能算作我的哥哥。” 微生商站起身来:“走哥哥,带你去看看你的房间。” 这个世界的百分之九十九的地方他也是第一次见,二楼比公园大的地方,只安排了微生商一人居住的寝居,就算是唐延顾那些姐姐来,也只能和他同居一室。 更别说是唐凤梧了。 微生商故作为难:“那这两天,只能委屈哥哥和我共处一室了?” 唐凤梧看着偌大的空间,有些沉默:“不委屈……” 微生商笑着勾了勾唐凤梧的下巴,这个动作让后者一惊,往后趔趄了一步。 微生商恍若未觉,依旧嬉笑道:“我叫人送来晚饭,天色还早,吃晚饭我带哥哥到附近逛一逛,你看这个提议如何?” 只是下一秒,唐凤梧的动作却让他眸光暗沉,只见那人勾着手指摸了摸下巴上微生商方才碰过的位置,抬眸,没有一丝的怀疑道了声,“好”。 纯真的诱惑勾引。 微生商几乎是瞬间便收敛了笑意。 踩着拖鞋先一步下了楼。 他为何一点也不怀疑自己有其他心思?! 眼中一点异样甚至是猜测防备都不见? 一点也不会回避?他对所有人都是这般毫不设防!坦然相对的吗?! 唐凤梧不知道这人为何忽然变了脸色,有些无措的眼睁睁看他下了楼。 刚才还挑他下巴,以为他是个自来熟的弟弟。反正拍戏时肢体接触也不少,对于他而言,刚才他的逃避动作绝对是过分了的。 难道微生商是因为自己的动作,以为自己不喜欢他? 要不要和他解释一下? 或者……再让他挑一下? Chapter 5 曼陀罗 夜晚降临的时候是商秋宫一天之中最为唯美绚烂的时刻。 微生商寝殿不远处有一个四季花房,但实际上应该有一座山这么辽阔,唐凤梧难以形容它的奢靡程度,单单是瞧上一眼,你便会默认从今往后再也看不到如此盛大的百花花卉齐放的美景了。 他在花房之中闲逛之时,经纪人祝雪沫的电话打了过来。 距离开机时间只有三天,他本应该提前给雪沫报备一下情况。 只是电话刚一接通,放到耳边的手机便被人给截走。 少年盯着通话页面看了两秒,随后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雪沫?哥哥的女朋友?” 唐凤梧很意外他会这么想:“雪沫是我的经纪人,怎么了?” “那哥哥有没有女朋友?……或者是男朋友?” 唐凤梧听他这么说,不由失笑,弟弟从小被保护在深宅大院里,竟是纯粹得好像心里没有“偏见”二字。 “那倒是没有。” 目前事业还在上升期,忙着马不停蹄的从这个剧组搬到下一个剧组,根本就无心谈情说爱,再者说就算他有这个心思,公司也不会同意。 “哥哥的下一部剧是什么?” “《洗冤录》的前传,你应该听过。当年《洗冤录》一出世好评如潮,赶在浪潮之上,便抓紧出了前传,讲的是宋慈父亲宋巩的故事。” 少年笑了一下:“哥哥演宋巩?外形可能不太符合,哥哥一看就不像有孩子的人。” 唐凤梧当做没听见他话中的揶揄:“不是宋巩,是韩侂胄。” “演了个坏蛋啊……” 唐凤梧被他的话给逗笑:“怎么能这么武断?” “韩侂胄,倒是一个可遇不可求的角色。” “能争取到这个角色我也很开心,这段时间都在找感觉。” “那找到了吗?” 唐凤梧笑:“我还是很有职业道德职业水准的好!” 接着,他又道:“别光说我了,弟弟你呢?” 微生商眼中含笑,随手摘下一朵浅紫色的曼陀罗别在唐凤梧耳朵上,偏头看他:“说我?我没有什么爱好。” 微生商的手往他耳朵上别花的时候,唐凤梧顿了一下,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微生商摆弄。 戴好花之后他调侃一句:“你还是小孩子吗?给哥哥带花。” 他方才没注意微生商手中拿的是什么花,手机又在微生商手中,更没有镜子,他转头看过去一群的花团锦簇,更分不清是哪种花了。 他笑问道:“你给我戴的是什么花?” 微生商嘴角噙着笑,眼底如黑潭一般幽深,他抬手为唐凤梧耳上的曼陀罗调了调姿态,指节不经意间擦过他耳后的软肉。 他道:“牵牛花。” 又往上爬了几十步,唐凤梧感觉脑子有些昏沉,脚步玄虚。他从不记得自己对花粉过敏,他晃了晃脑袋,想要清醒过来。 可能是他已经不清醒了,被微生商一把扶住的时候,他竟然不知道自己就快要摔倒。 看见少年为他担心,唐凤梧安慰般的朝他笑了笑:“不用担心,春困秋乏常有的事。” 但微生商似乎是没有相信他的说辞,揽着他的手微微收紧,他感觉到少年温热的胸膛,还有肌肤相触之间不自主的战栗。 他这是怎么了…… 唐凤梧踉跄一步,不得不抓住微生商修长有力的手臂,好让自己看起来不这么狼狈。 他眼神涣散,但还是抱歉的看向微生商:“让你见笑了。” 话音刚落,灵魂抽离一般的,毫无知觉的倒了下去。 微生商揽住他的腰身,将他紧紧环抱在怀中,半晌没有动作。 纤细白皙的手搭在青筋分明的小臂上,淡粉的指甲衬得肤白如玉。怀中的青年眉头微微蹙着,似是正在受到什么困扰,纤长的睫毛颤动,像蝴蝶翩跹飞过。 长着一张纯洁无瑕的面孔,左边脸上的一颗痣,叫他的纯白晕染出了三分妖冶。 微生商将他轻轻放在了地上。 耳边别着淡紫色的曼陀罗,沉眠在花团锦簇中的王子。 他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就有人开着直升机往这边过来。 花房呈一个半球状,挑高足有百米,就算是在这儿建几个体育馆也绰绰有余。 直升机在半空盘旋,程峰交代了驾驶员几句嘱托便顺着速降绳索滑了下来。 他把相机交到微生商手上。 “少爷,你要的东西。” 只见少爷接过相机之后便对着花丛掩映里的什么开始拍摄了起来,他走近一看。发现这睡美人模特竟是个红人。 他惊呼一声:“少爷!他耳朵上戴着的是曼陀罗啊!他还醒着么?不会是中毒了!” 微生商也不回头看他,专心致志的为地上的睡美人拍摄。 “别吵。” 程峰瞬间安静,站在他旁边干干看着。 但又没过多久,他又忍不住多说了一句:“少爷,曼陀罗闻太久是会死人的……您想要弄死他吗?” 他问的这句话毫无恶意。 程峰从小作为微生商的玩伴之一,陪着微生商长大,因为格外出众的管理能力便做了微生商的随行管家。 只是微生商生性桀骜,不喜叫人管教,于是程峰做着做着便成了一个随叫随到,不叫就绝不露面的小助理。 因为从小和微生商一起长大的缘故,他相比于其他人,和微生商相处起来便更加的随意,说话也更为大胆。 但唐凤梧眼中,所谓娇生惯养长大,鲜少善恶之分的言论更适用于程峰的身上,他从小便只有一个唯心原则——为微生商马首是瞻。 反观微生商不是无善恶之分,他从来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微生商停下拍摄的动作,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程峰被这眼神看得有点发怵,一般来说这便是微生商即将要发怒的状态。 他连忙后退,道:“我滚!我滚!” 就在他临走前,突然被少爷给叫住了:“铸个金笼子,能装下八个你这么大。 尖锐处包上软包,铺上锦缎……去。” “哦……”程峰临走前再看了一眼被花团簇拥的睡美人。 别的少爷小姐更变态的消遣法子他也见过,相较来说,商少爷不可谓不温情,这次却是第一次见少爷第一次对一个人这么上心。 但当他知晓少爷要留作玩物的男人是大爷刚找回来的亲儿子!少爷血脉同宗的堂哥哥时!他又觉得少爷似乎也没有这么善良。 在唐凤梧与他争夺地位权势之前抓住他的把柄! 少爷可真聪明! Chapter 6 天才se情家 微生商将相机放在了一边,他跪在唐凤梧身边,抬手取下了鬓边的曼陀罗。 比满园的锦绣春色还要明亮纯洁。 今天穿的t恤和开衫,很好解,裤子上也是松紧带,专门为了来见他这么穿的吗?居家温柔,温醇动人。 —————————————————— 这一段大概七百多字发在段评里了。 水一水,嘻嘻 微生商日记 (第一个唐门世界:高冷仙尊与落魄徒弟) 他又来了。 还是携着满身寒霜,被衣服紧紧包裹着的躯体之下定又是伤痕累累。 他很奇怪唐凤梧竟然能上到这攀云山上来,况且每一次他给自己找麻烦的时候,商白都玩忽职守,呼呼大睡。 不过倒也无碍罢了。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清冷温柔之中夹杂着叫人移不开分毫目光的风情。 或许见过,藏在他记忆最深处里了。 他分明面上风轻云淡,不染风尘,心中却叫嚣着想要得到他。 …… 唐凤梧向他袒露皮开肉绽的后背时,心中蓦的抽疼。 他颤抖着指尖触上他的脊背,压抑着喉咙间的心疼,低声道:“这些,又是怎么伤的?” 唐凤梧笑:“摔了一跤,被火燎了一圈。” 微生商闻言,反唇相讥:“我是药修,唐公子莫要戏弄我。” “你想知道?” “……嗯。” 唐凤梧叹了口气,似是妥协一般笑道:“好,等一切尘埃落定,我就告诉你我是怎么伤的。” 他这般笑着回过头:“药仙大人,好歹我也为您医术精进出了分力,下次见我,就莫要再愁眉皱脸罢。” 微生商当时想,这人看似对你亲近,却实在是无情得很。 所以他并没有答应。 所以第二日他下山,自己也没有相送。 只是自他走后的第三天,便自行将寝宫挪到了半山腰间。 几个寒来暑往,始终不见人再来。 “……骗子。” 于是寝宫又挪到了山脚下。 …… 那本是个春和景明的午后,商白吃饱了肚子便酣然大睡,微生商也没多在意,只是它这一睡便睡了整整一天。 他猛然惊坐而起。 在山脚扫寻了一圈又一圈。 或许是老天有眼,让他找到了残存着一丝气息的唐凤梧。 只是已然灯枯油尽,无力回天罢了。 —————————————————— 唐凤梧醒过来的时候,入眼的便是金碧辉煌的卧室,右手手背有些凉意,掌心放在一人手中,两种截然不同的温度。 他们坐在床上,右手正在打着点滴。 眼前是巨幕投影,正播放着他拍过的电视剧。 唐凤梧:“……” “哥哥,你终于醒了。” 少年忧心忡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温热的掌心包裹着自己的左肩。 他的脸离自己实在太近,唐凤梧不由得往后让了一让。 只是这不让不要紧,一让才发现自己身上竟然穿着病号服,身上和头发上的清香完全就不是自己早上所携带而来的气味! 他瞳孔微缩,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微生商:“你……我……谁,帮我换的衣服?” “不仅换了衣服,还洗了个澡。” 微生商笑意盈盈的看着唐凤梧,见他面上的表情染上尴尬和羞窘,他终于退后一步,有些委屈的道:“哥哥中毒摔了一身泥,所以才给你换的衣服,如果不是我,那就是四五个下人给你洗,你说我体不体谅你?”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还是有些尴尬,唐凤梧想要避开左肩的热源。 “我不会花粉过敏,所以你说的中毒,是怎么回事?……”他对微生商道。 此话一出,他便见微生商面露愧疚:“抱歉,是我的错。我把曼陀罗认错了,只是觉得好看,所以才给哥哥戴上。” 唐凤梧闻言差点吐出血来:“曼,曼陀罗?!” 他猛地站起身来,输液杆被他这么一扯,竟朝着微生商的方向倒了下去。 唐凤梧心中一惊,用正打着点滴的右手去拦。 谁知输液杆还未砸落,自己便被微生商长臂一展,整个人被揽倒在床上。 身上之人闷哼一声,输液杆滚落在地。 他看见微生商微微蹙着眉头,拉过他的右手。 “回血了。” 刻薄不留情面的训斥从他嘴中传来:“我让你觉得恶心吗?这么惩罚自己?” 唐凤梧愣了一下,都不知道他这句话从何说起,他拍了拍微生商的肩:“没有,我只是吓了一跳。” 微生商没搭理他,漂亮的眉眼已经是染上了薄愠,他侧身探向另一边的床头柜拿起电话机:“让医生上来,回血了。” 医生是个中年女人,体贴和善,帮唐凤梧拔掉针水之后,嘱咐一声:“凤梧少爷只是吸入了少量的花粉,造成了短暂的晕厥,身体上可能会出现一点不适,休息两天就好了。” 唐凤梧点头,手被她包扎好后礼貌道:“谢谢您,再见。” 医生明显有点受宠若惊。 目送医生走远之后,唐凤梧一回过头,便瞧见微生商抱着臂面色不虞的站在那望着自己。 他扶着墙支撑自己有些不舒服的身体:“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少年闻言,冷笑一声:“能自己走到床上么?” 唐凤梧动了动脚,发现的确有些困难,如实道:“能麻烦你扶我一下吗?我怕我又跌在半路。” 真是奇怪,明明自己受伤昏厥和他逃不开干系,但是他怎么还理直气壮盛气凌人? 他偷偷抬眼觑了一眼微生商过分美貌的脸。 …… 是因为长得太漂亮,从来没人忤逆他吗? 而且自己竟然也不生气。 长得漂亮就是让人身心舒畅的一件事。 微生商察觉到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的脸,面上不变,两步跨到唐凤梧身前,在后者惊吓之下将人拦腿抱起。 “诶!你!” 唐凤梧瞪大了眼睛,手在慌乱之中抓住了微生商睡衣的衣领。 微生商挑眉:“怎么?从来没被弟弟抱过?” 唐凤梧眨了眨眼:“的确是没被公主抱过。” 语气认真得有点过分可爱了。 微生商差点就憋不住笑出了声,但仍是冷着脸将人轻轻放回了床上。 Chapter 7 倒打一耙 第二日晨曦微亮,整个卧室之内被厚重华贵的帘子遮挡住,透不进窗外的阳光。 但唐凤梧的生物钟告诉他这个时候该醒了。 他动了动身子,只感觉身旁的触感实在是温热,不知为何微生商身上的睡衣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们之间贴得太近了。 话说兄弟之间真的有赤身裸体睡在一张床上的吗?况且还是第一天见的兄弟。 幼时在皖州长大,他小时候有严重的洁癖,从来不与旁人同床共枕,不过这几年也被拍戏经历的折磨蹉跎了一轮又一轮。 他坐起身,腰身被一只手臂从身后揽住。 唐凤梧叹了口气,就当弟弟对谁都这么随意了。 “哥哥,什么时候了?” 唐凤梧闻言想要找手机看一看时间,身后微生商的声音再一次响起:“那边有挂钟,哥哥看得见吗?” 唐凤梧眯着眼看了眼挂钟的时针和分针:“……不到八点。” “你近视?” “是挂钟离得太远了。” 闻言,微生商轻笑出声。 唐凤梧十分意外的转过头去看他:“原来你还会笑啊!” 只是后者的眼神分明没落在自己的话上,而是自己的腰上。 微生商眸色暗沉,身段柔韧,一掌宽的腰,轻松便能握住。 昨天为他清理的时候都忘了注意,腰上有没有被自己掐出痕迹来。 唐凤梧只感觉腰间一凉,灌进了风。 微生商恶作剧一般掀他的衣摆。 “什么意思?我怎么就不会笑?” 唐凤梧抬手握住微生商扯着他衣摆作乱的手腕:“昨天你骂我来着。” 他的骨架在男人中算得上高挑,却又有些精致的小巧,如今按在微生商腕间,更是凸显出娇美来。 唐凤梧也发现了,他的骨架明明和别人比起来没有这么夸张,只是在微生商这里却是小了几圈的模样。 “我怎么骂你的?” 微生商懒懒靠在被子堆叠起的床头,一只手撑在颈侧,偏过头,似笑非笑的盯着他看。 这眼神与明晃晃的勾引无异,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这一世的唐凤梧情窍不通,这么明目张胆的调情都不做任何反应。 他笑了声,仿佛炫耀自己记性好似的:“你说“我让你觉得恶心吗?这么惩罚自己!”这句话。” “……哥哥似乎对我很亲切。” 听他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唐凤梧愣了一下:“我们是兄弟啊,就算二十多年从没见过,总是会感到亲切的不是吗?” 微生商颇有同感的努着嘴点点头:“言之有理。” 挂钟敲响了八点整的笙箫,唐凤梧也缓冲完毕,站起身就要离开床边去找自己的衣服。 方才床垫很软还不觉得难受,现在一下了地就觉得浑身痛得跟卡车碾过一样。 他痛得龇牙咧嘴,扶着腰,一瘸一拐的走到堆着一堆衣物的沙发跟前。 “哥哥要找衣服?” “是,对了,我衣服放哪了?”唐凤梧一边回话一边找自己的衣服。 很快就在杂乱的衣堆中翻到了自己的。 他脱下睡衣换上自己的内衬,捡起裤子时,内裤却不听使唤的掉在了地上。 唐凤梧弯腰去捡,只是一碰到拿东西时,手中传来的触感告诉他事情似乎有些不对…… 他猛然将内裤攥在手中,谁知那本该躺在床上的微生商竟不声不响的飘到了自己身后。 “哥哥在藏什么东西?” 唐凤梧有些心虚的将内裤往衣兜里一塞,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哪知眼尖如微生商一眼便瞟见了他的动作,眼疾手快的抢了过来。 “唉!你干嘛!” 微生商抢到东西之后高高举起,叫唐凤梧怎么也够不到。 他精致的鼻尖耸动一下,嗅到什么气味,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哥哥,怎么……有股事后的味道?” 唐凤梧不知道说什么,他也不知道怎么就变脏了,“啊”了一声后,道:“可能是蹭到了花山上的什么植物……” “是吗?” 唐凤梧看见微生商接下来的动作,简直心脏都要蹦了出来。 只见他把一团布料放在鼻尖嗅了嗅,随后将信将疑的看向唐凤梧:“石楠花的味道?怎么会沾在这上面?” 微生商说出这话之后过了许久,唐凤梧都愣愣的呆站在原地没有动作和声响。 过了半晌,只见他通红着脸,喃喃道:“太荒唐了……你这是在干什么!” 微生商闻言默不作声的掀起眼皮,盯着唐凤梧通红的脸,沉缓而又语重心长道:“我只是好奇,花山中什么时候种了石楠花。” “帮哥哥换下这身衣物的时候仓促,竟也没注意到原来曼陀罗花花粉中毒还有这样的症状。” “倒是该叫苏医生帮忙瞧瞧,凤梧哥哥身上可还有没有什么隐患。” 微生商每说一句话,唐凤梧脸上的红便更渗入皮肤一寸。 直到他将东西塞回唐凤梧的手中,粘腻的触感刺激到脑子里,他才想起来要解释:“我真的不知……” 道还没说出口,话就被微生商打断。 “就是不知道哥哥在梦中与谁同游了太虚境……昨晚哥哥扒我衣服的时候,又是在念着谁的名字?” 他说完这么一句话,笑也不笑的套上一件同昨日相似的素色云锦,头也不回的下了楼。 微生商走出唐凤梧的视线范围内便忍不住笑意。 做了一下午还有精力起个大早,当时就不应该心疼,把人│草│得起不了床。 —— 唐凤梧收拾好下楼时,偌大的圆形餐桌旁已经围坐了不少人。 即使这样,微生商还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在人群里脱颖而出。 半长的头发垂落颈侧,矜贵优雅的吃着早餐。 他抬头看了自己一眼,对他招了招手:“过来。” 或许是太多人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唐凤梧下意识的往他的旁边走。 只是……他周围分明已经没了位置,自己还是找个别的什么地方坐算了。 还没来得及调转方向,微生商原本身旁的一人站起身来,他径直的走向唐凤梧,面上带笑。 那人走到他的身边,半搂过他的肩:“少爷,您的位置在这……” Chapter 8 唐商 车子顺着山路左右倾斜,身体在车上被摇晃得东倒西歪。 唐凤梧面着窗外,夏风迎面而来将头发吹得七颠八倒,却依旧感觉燥热难耐。 身旁的人有些昏昏欲睡,因为他闻到了熟悉的困顿的气味。下一秒,一颗脑袋就跌在了自己肩背上。 因为山势颠簸,两个紧紧贴着的人也一起摇晃起来。 唐凤梧没有回头,他在想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在唐门小住的那两天,除了刚来的时候还有离开的时候见到了唐象春,其他时间几乎与微生商形影不离。 见过他形形色色的朋友,爬过花山,游过大观园,住过中世纪城堡,还在游艇上畅饮一夜。 然而在开机前这样的生活方式对于他来说格外放纵,他需要在开机前调养好自己的所有状态,只是又忍受不住微生商的诱惑,事事都带着他插上一脚,这与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相违背。 他想他一定是被这样的生活给迷住了眼睛。 但应该不全是,或是只占了很小一部分的原因。 有一个血缘相近,对彼此习惯爱好都能良好适应的弟弟真的很不错,难怪祝雪沫总是在他面前提起她妹妹的事。 原以为进了组这样的生活带给他的兴奋会慢慢消褪,但是微生商死缠烂打……也不是,弟弟提了一句,他便同意了。 于是这一次进组,除了助理和祝雪沫,他身边又多了个人。 由于祝雪沫手下不止他一个人,所以进组之后偶尔会挑时间来剧组里看一眼,其余的时间基本上就是在电话里见。 小陶坐在前边开车,祝雪沫坐在副驾驶通过后视镜看了眼唐凤梧……还有倒在他背上的,戴着口罩和墨镜,将自己包裹得严丝合缝的人。 她从这人的脸上轮廓瞧出来这人长得绝对不会差,而且身形健壮又不失美感,听唐凤梧说这是他亲戚,高中放假,家人让他跟在身边帮帮忙。 祝雪沫平时挺喜欢唐凤梧这小孩,做人谦逊有礼貌,还挺容易害羞,比较有反差的就是一演起戏来忘我得很,前段时间播他主演的偶像剧爆火,成功跻身三线一哥,现在却马不停蹄的选一个这样的剧本,饰演的角色还是一个让后世褒贬不一的人。 明眼人都知道他要走演技派。 身边很多人劝她给唐凤梧多接一些商业的本子,不仅能为公司赚钱,还能提升他的知名度。 但唐凤梧不乐意,祝雪沫也没有逼人就范,强压人上阵的想法,反正在她手下的当红流量不管是男的女的也都不少。 既然唐凤梧不愿意,吃流量这块蛋糕的人也不缺他一个。 还省得清闲。 “凤梧,你消失这几天回皖州了?” “对,回家看看。” 祝雪沫笑:“原来是回家了,你弟弟多大了,什么时候回去?” 唐凤梧早就为此编好了说辞,他也不知道微生商什么时候离开,倒不如说他是来旅游的:“他刚离职,出来旅游散心的。” “离职?”祝雪沫有些惊讶:“我看他挺年轻的,就算毕业了,只上了一两年班就辞职啊?” “啊……”唐凤梧挠了挠下巴,笑道:“他家有矿。” “原来是这样。 对了,我得提醒你一句,四月五号那天记得提前从剧组回来,你的下一部剧也快上了,得去综艺里做宣发。” 唐凤梧很少上综艺,因此也不太清楚流程。 “雪沫姐,上什么综艺?” “就是——梦工厂这个节目。” 唐凤梧点点头,后而又意识到祝雪沫看不到他的动作,于是道:“好。” 祝雪沫翻了翻手机备忘录,又道:“对了,还有一个旅行综艺,叫做——幻境之旅,前一段时间问你八九月份的时候有没有档期,想让你过去当两期的飞行嘉宾,对了,还有商谈的代言……” 唐凤梧耐心听着,祝雪沫每说完一段话他便“嗯”一声,表示自己听到了,有时还把没理解的地方提出来又问一遍。 一段酣畅淋漓的工作交接之后,祝雪沫只觉得身心清爽,听得懂人话的演员交流起来实在是太舒服了。 —— 越过一段盘山路,他们便来到了剧组。 一开始需要在山间取景。 祝雪沫真的很忙,在车上又打了几个电话,下了车,忙不迭的同导演交流了一下四月五号需要请假的理由,又忙不迭的往外走。 现在在他的身边就只剩下微生商和小陶两个人了。 下车的时候微生商已经清醒,他身上披着一件看不出品牌的黑色外套,下身穿着休闲裤,正插着兜悠闲自在的跟在唐凤梧身后走。 一路上被人盯了好几回,还有人拦住小陶问,是不是那个顶流。 小陶刚毕业不久,闻言兴冲冲的同人道:“那是小唐哥弟弟。” 工作人员惊讶的瞪大了双眼,兴奋的捂着嘴道:“那是素人?小陶你能不能发发善心给姐姐要个联系方式,你知道的,姐姐从小就没有老公。” “哈哈哈哈哈哈哈!还不知道人长什么样呢就要联系方式!你们这群女人也真是够了!” “唐凤梧的弟弟能差到哪去?那你倒是跟我说说人长什么样?” “嘻嘻,其实我也没看过他的庐山真面目。” 工作人员闻言,“切~”的一声一哄而散。 “诶!各位姐姐别走啊!我要是瞧见了还不得让我给你们搭线吗?” “连都没见过还指望你给我们要联系方式?” 小陶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们冷漠无情的离去,最后挣扎道:“只是第一次见所以才不熟的嘛!你们给我机会!” 她们背也不转的挥了挥手:“等你真要到了再说!” —— 微生商坐在化妆间的沙发上等唐凤梧换好衣服出来,来往许多工作人员和参演人员。 大多是一些老戏骨,都聚在同一间屋子里试装。 小陶来到化妆间想看一看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时候就看见微生商像一尊雕塑似的坐在沙发上,也不看手机,脸就朝着试衣间的方向发呆。 小陶走过去,手在他脸前晃了晃:“兄弟,看什么呢?” 身旁的沙发凹陷进去一个角落,微生商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小陶,随后又回过头去,淡淡道:“等人。” 我靠。 小陶心中腹诽,还挺高冷一哥。 “对了,还没问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唐商。” Chapter 9 监视 “那你多大?” “二十。” “嘿!我可比你大两岁,照这么说你还得叫我一声陶哥!小子,我怎么从来没听凤梧哥提过你啊?你真是他弟弟?怎么给脸上这么多层保险呢?” 话不投机半句多。 微生商本来就难以忍受化妆间里的味道,又听小陶东一句西一句在他耳边喋喋不休,微生商差点就要走人。 他不悦的转过头去,就算脸上被严严实实挡着,还是能通过他周身的气场感到他的不耐烦。 “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不是!”小陶也是个一点就炸的人:“我不就问你两句吗?你属金子做的让你开个金口到时老子不配是喽?!” 微生商闻言冷笑一声:“谁把你这个叼毛塞唐凤梧身边的。” “我靠!” 小陶听他这么目中无人,忍不住爆了粗口:“你狗眼看人低是!” 他撸起袖子就要动手,不远处正在化妆的一个中年男人淡淡开口:“要吵出去吵,别在这发疯。” 小陶一瞧这人正是饰演宋巩的男人,他立马便熄了火,只是瞪了微生商一眼,心有不甘的踏出门外。 整个化妆间里的工作人员都心有余悸。 他们虽不清楚沙发上坐着的人是谁,但一看就矜贵不俗,还戴着口罩,万一冲动教训了,这人要是投资商的孩子又或者是某位乔装打扮的顶流可不就撞了虎口了吗? 但幸好是杜远帆老师先开了口,要是打起来可就麻烦了。 微生商对于这些人在想什么不感兴趣,只是试衣间忽然开了门,众人就见唐凤梧神色慌张的从里边冲了出来。 他顶着众目睽睽,走到微生商身前:“刚才怎么了,我听见了你和小陶的声音?” 沙发上的男人就这么看着他,竟是反问了一句:“小陶是谁?” 在门口听墙角的小陶吐了口血,但碍于唐凤梧正在里边也没好意思冲进去再与人对峙,只好咽下这口气走出了室外。 见唐凤梧神情有些难以言喻,微生商便和恍然大悟道:“哦,你说的是你那个助理?” “是……你和他吵架了?” “狂躁易怒像条吉娃娃,哥哥留着他在身边能干什么?” 唐凤梧噎了一下,这人是半年前公司安排在他身边的人,反正他刚好缺个助理,所以就留下了。 只是瞧微生商的表情,似乎对他不喜。 让他夹在两边有点难做。 “……小陶他人挺好的。” “身为一个助理,脾气暴躁也就算了,下车的时候不帮你搬东西,你工作的时候到处搭讪还为了讨别人欢心来要我的联系方式。 不说他是哥哥的助理,我还以为是来这儿旅游的。” 众人都竖着耳朵听着这他挑三拣四的话,心中了然,果然是金枝玉贵的大少爷,就连这点小事都计较。 唐凤梧叹了口气:“这是在剧组,我只是希望少给剧组添麻烦。” 微生商站了起来,将唐凤梧换装前脱下来的衣服丢进他怀里,唐凤梧伸手接住。 “好善良一个人。” 这句话说完,微生商转身便离开了化妆间。 化妆间原本有些安静的氛围忽然开始人为的活络了起来,好像在故意掩盖刚才吃瓜似的,刻意得让人尴尬。 唐凤梧舒了口气,他早该想到微生商不会适应这里的条件。 还是看他能忍耐到什么时候算了。 在微生商走后跟着工作人员走到片场开始第一场戏的拍摄。 —— 微生商偌大一条人缩在一个钓鱼专用的小矮凳里,工作人员都有点看不过去,你推我我推你的让人上前去给他换个凳子。 就在她们商量着谁上去助人为乐在顺势要个联系方式时,小陶像个幽灵一样出现在了她们身后。 “别想了姐姐们,人家可是个大少爷,看不起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呢。” 刘婷被吓了一跳,惊讶着回头一瞧:“怎么是你啊,吓我一跳。” 赵玲揪着他的话不放:“你什么意思?在他那儿踩雷了?” “那可不是,我去和他搭话的时候这人多傲慢来着,我就想着和他交个朋友,说了一大扒拉嘴都干了也不瞧我一眼,最后还嫌我烦,就跟我说了个“滚!”。” 刘婷翻了个白眼:“我可不信,你这是嫉妒他了?” “我嫉妒他?!” 小陶声音尖锐,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他有龟毛东西让我嫉妒他啊?” 赵玲笑嘻嘻道:“人家带着墨镜和口罩都能看得见着傲人的身材,你这白斩鸡就别嘴硬了。” “我靠,你们还是我的好姐姐吗?这么向着外人说话!” “诶!我就是看谁顺眼帮谁说话,在颜狗这方面我是认真的。” 小陶啐了一句:“一天天全副武装的也不怕摘下口罩是个丑八怪吓哭你们。” 刘婷和赵玲对视一眼,竟然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忧虑,但还是道:“算了,等到那时候再说呗……” —— 站在一旁看了许久,小陶感觉浑身不得劲,他唐商凭什么就能坐着,他就得抱着唐凤梧的东西站着? 他找借口离开片场之后,径直走向了卫生间。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嘟……嘟……喂?谁?” 那边传来一个听起来刚睡醒的男声,如果有第三个人在这儿,就能听出这个声音是当红流量尚西垚的声音。 “垚哥,我有事要汇报。” 对面的尚西垚似乎是将手机拿远,低骂了一声,咒人大早上扰人清梦不得好死。 但又很快将手机放进。 “什么事?” 小陶听见了那道不甚明显的咒骂声。脸色有些难看,但看在高额的费用之后便忍下了性子,装出一副兴致冲冲的模样道:“垚哥!唐凤梧身边来了个神秘人弟弟!人长得很高模样也不错,他逢人就给介绍,看样子是唐凤梧要带进圈子里的!怎么办啊垚哥!要是被唐凤梧得逞可怎么办?!” 尚西垚在把小陶放在唐凤梧身边的时候就知道这人添油加醋煽风点火的功力有的一绝,以往的有些信息该删掉的删掉,该留下的留下。 但是这次他却猛地坐了起来:“弟弟?……” “什么怎么办?我只是让你盯着他又没觉得他会威胁到我!” 小陶在另一边应和道:“是是是……” 尚西垚沉默了片刻:“你拍张他的照片发给我。” …… Chapter 10 炸鱼 尚西垚将手机甩到一边,翻了个身,洁白的被子底下动了动,紧接着露出个女人。 女人妩媚动人,身上还留着昨晚激烈的痕迹。 她攀上了尚西垚的肩:“西垚,一大早的怎么这么生气?” 尚西垚面无表情的看着女人几秒,随后展开笑意,他摸了摸女人的头发:“没事,只是有起床气。” 女人哼唧一声窝进了尚西垚的怀里:“西垚如果只是我的就好了……” 而她甜言蜜语里的当事人,则是在离开了她的注视之后,眼神变得阴冷。 他在心中冷笑,嘲笑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女人。 —— 小陶在电话被挂断之后有些茫然无措,尚西垚可是要他拍照片啊! 可是那个唐商到现在为止就连墨镜都没有摘下来过,能不能只拍一个身影就行? 他苦恼的在厕所门上捶了捶头,刚打开隔间门走出去,便看见了方才他们谈话中的主人公的身影。 小陶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男人站在镜子之前,连头都没抬起来,就让他感到慑人的压迫感。 竟是连一步都不敢挪动! …… 他不会都听到了…… 他该不会知道自己受别人指使来监视唐凤梧…… 他该不会要揭穿自己…… …… 小陶脑海中天人交战,只见镜子之前站着的那人终于抬起了头。 他眼睁睁的见这人将墨镜摘了下来。 诡异的是,在看清男人的那双凌厉不失美感的凤眼之后,小陶咽了咽口水。 第一反应竟然是——这人长得真他妈不错! 靠!他又在想什么! 要是被这个男人揭穿曝光!他钱还要不要了! 他在外边欠的一屁股高利贷还还不还了! 男人瞥了他一眼,将墨镜挂在衣领,转身就走,颇有些风流的意味。 小陶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便猛地追上前去抓住了男人的衣角:“喂!” 男人蹙着眉,嫌弃的将他的手甩开:“别用你脏手碰我!” 哦嚯!这么骄傲。 还真是个大少爷。 “你……什么时候来的?!” 微生商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进来洗个手又怎么着你了?” 小陶听他说完这句话,心中的石头落了一地。 刚刚进来的,应该是没听见他和尚西垚的谈话。 心中思绪复杂万千,以至于一个没瞧住男人,就叫他离开了自己的视线范围。 —— 微生商再次回到刚才坐的地方时,小凳子被换成了一个有软垫的椅子。 他环视了一眼周围的一圈人,站在了椅子之后。 刚好这个时候唐凤梧把第一场戏拍完。 微生商看他朝自己走过来,穿着宋制锦服,脸上红潮未散,神游天外,好像还沉浸在戏里,想来方才演的这场戏情绪波动大了些。 只不过遗憾的是没能亲眼见到。 微生商将手中的水杯递给他。 唐凤梧接过水杯,抿唇朝他笑了笑。 “在这边能适应吗?” 微生商看着他,刚想说可以,兜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他皱了皱眉,来到这后很少用手机,也忘了设置静音。 不过在看到来电人是程峰之后便改变了主意。 他手指滑向接通,看了一眼唐凤梧,后者朝他点点头,他便往走了几步。 “什么事。” “少爷!不好了!尚枫年把文昭湖给炸了!把您养的鱼全都炸死了!” “什么?!” 微生商很少失态,这一次几乎是吼出来的。 文昭湖是商秋宫里的湖。 占地面积两千多亩,里边的鱼都被炸死了?用的是核弹还是氢弹! 微生商忍不住骂:“你们干什么吃的!” 程峰在电话那边冷汗直流:“呜呜呜呜呜少爷这是我的闪失,您回来宰了我……” 微生商抿着唇,如果意念能杀人,他早就把程峰和那什么尚枫年宰了千百遍。 他道了一声: “现在,马上,立刻派人来接我!” 程峰在那边连连称是,就在电话将要挂断时 微生商忙得喊住了他:“等等。” 程峰心中惴惴,多个自杀的方式在心中一闪而过。 只听到微生商放缓了声音,道: “给凤梧哥这边注资。” “多……多少?” 微生商偏头看了眼坐在小凳子上,手捧着剧本,专心致志研究台词的唐凤梧。 “大爷的亲儿子,你自己看着办。” “好嘞!” 挂了电话,微生商往唐凤梧的方向走。 后者似是没注意他向这边来。 微生商抬手,捏着唐凤梧的下巴叫他抬头。 唐凤梧头是抬了 眼神却是在剧本上停滞了一会儿才跟过来。 但也没躲开,就任由微生商捏着,后者还肆无忌惮的用指腹蹭了蹭他的唇角。 唐凤梧:“……你刚才怎么发这么大火?” “你听见了?” “声音很大,有耳朵的应该都能听见。” 唐凤梧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真挚近乎天真,微生商忍俊不禁,放开了他的下巴,那人又将注意力放回了剧本上。 这人好像把心眼都放在了演戏上。 就连自己动作冒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狎昵的举动早已跨过兄弟这条界限,他也丝毫不为所动。 “哥。” “……嗯?” “我回去一趟,过段时间再回来。” 唐凤梧抬头看着他笑:“待不住就回去呗,哥哥又不会说你什么。” “你觉得我呆不住?” 微生商惩罚似的捏着他的脸,实际上是为了占便宜。 太不容易了,这段时间s柳下惠,就连嘴都亲不到,比和尚还寡淡。 什么时候受得了这样的委屈。 唐凤梧笑眼弯弯拉住微生商的手腕:“别闹,待会儿上镜不好看。” 完全将他看做了一个任性撒娇的弟弟。 化妆师站在一旁没敢发话,见唐凤梧这么说重重地点了点头。 微生商笑:“行……” 导演这时走向这边,唐凤梧见状站了起来去同人交流。 两人谈话期间,微生商抱着手躲到了阴凉处 一直等到了将近下午。 天边传来直升机的响动。 Chapter 11 离光 “他从他那什么劳什子的哥哥身边回来没有?” “少爷,这边监听到程峰已经给太子打了电话,太子正往商秋宫赶来,大概三个小时二十四分之后就能落地,今晚九点五十七分之前能见到太子。” 上千辆浩荡的越野车备一路绵延,从文昭湖边驶出商秋宫。 尚枫年用手帕擦拭着贝雷塔92,他忽而转向车窗之外,只听“嘭——”的一声枪声响起,一只苍鹭掉进了湖里,发出泉跃的声响。 他这次带来的人不多,尚不达一个师,人人带着最为简单质朴的电鱼工具上阵,忙活了一整夜,又在文昭湖边实施爆破。 程墉对网络的操控能力越发的炉火纯青了,竟然就连商秋宫的安全系统一整夜都没能发觉他们的踪迹。 他笑道:“干得不错,他们还说了什么?” 程墉沉默一会儿,看向尚枫年,有些一言难尽。 “要说什么尽管说。” 程墉将耳机取下,递给尚枫年:“……少爷,首辅大人的电话……” “父亲?”尚枫年讶异的挑了挑眉,从程墉手中接过耳机,戴在了自己耳朵上。 “喂,父亲大人。” 对面一声暴喝,差点没将尚枫年耳朵给震聋。 “你这个狗王八孙子!你把老子的边防军调去炸鱼吃?!看你回来不扒了你这孙子的皮!” 尚枫年取下耳机浑不在意的用小指挑了挑耳朵,随后对着麦回了一句。 “知道了老头子!微生商回来我就向你这个狗王八儿子赔罪!” 话音刚落,也不听对面是什么响应,便一挥手将耳机丢出了窗外。 程墉波澜不惊的看着这一场面,不一会儿,一人一机车伴随着摩托的轰隆声骑行到尚枫年乘坐的车前。 那人头戴头盔,身材健硕,手中提着只流血掉毛浑身湿漉漉的苍鹭鸟。 “少爷!怎么处理?!” 尚枫年手指撑着脑袋思考了一会儿,车窗外的男人依旧保持着和越野车平行的状态在行驶。 尚枫年打了个响指。 “炖汤喝,刚好太子从穷乡僻壤回来也遭了不少罪。” “是!” 紧接着,机车加速离开,遥遥消失在了车队那头。 车内陷入安静,只有风吹过的潇潇声。 程墉道:“少爷,您把太子的鱼给炸了,恐怕他这次不会轻易就放过你了。” “……嗤,这难道还不是好事?” “新型煤基纳米碳氢炸药,我不过是换个法子给他微生商提交我们研究所的新型研究成果,也刚好让他微生商知道,他当初选择了程峰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程墉:“不是么?” 又过了一会儿。 “少爷……” 尚枫年心想这人今天怎么这么多话?回到家里就让苏小姐把他嘴给缝上! “为什么这些年您一直找太子麻烦?” 尚枫年挑了挑眉,刚想说一句——夏虫不可语冰时。 只听见那程墉又道:“您是不是暗恋太子。”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下一秒只听见尚枫年惊天动地泣鬼神的咳嗽声响起。 “程墉你不怕我杀了你是?!” 程墉默默看了他一眼,沉默不语。 尚枫年回看他一眼,但这时的程墉已经将头挪看向了窗外。 茵茵绿色不断向后飞驰,抓不住的春色。 尚枫年擦了擦嘴角,觉得今天的程墉真的是非常的不同往常、非常的莫名其妙。 “太子他从来不对任何人上心的。” 就像少年怀春似的,程墉忽而道了这么一句 尚枫年懒得理他,靠着背椅假寐。 傍晚的春风微凉,程墉转了转手中的手机,他想了很久,还是将存在手机里的那段视频留了下来。 唐、凤、梧…… 他倒是想看看,如此不拘一格、无视伦理纲常且有眼无珠的微生商太子商,到底能不能肩负他背上的那座巨山。 —— 直升机在十点零三分降落在浮华宫外停下。 微生商刚要往前一步走,玄黑色铁门两侧边喷出了热烈的焰火,将门前照得如白天一般明亮。 他挡了一下,从身后抽出两把艾奇逊aa12,踏碎夜色直接从火焰缭绕中的一道缝隙间穿过。 在他踏进浮华宫的院子时,主殿的大门轰然紧闭,城楼上架起了迫击炮甚至是机枪,直直对准了信步而来的微生商。 尚枫年站在城墙之上,看着微生商这番架势,眼中竟是染上了兴奋。 他向后勾了勾手,眼中闪着红光:“快!把我的机甲拿来!” …… 微生商以一敌百,他站在城楼之下,抬起头,城墙上的人被夜色笼盖。 他举起手中的霰弹枪:“杀了尚枫年,我饶你们不死。” 城中毫无响应。 微生商勾唇,朝天上打了几发子弹,下一秒,一个在黑暗之中闪着黑曜色的机甲从天而降,一个旋身,挡在了枪林弹雨之前。 “当当当当当!——” 火光跃动,黑色的机甲在其下闪闪发光。 机甲打开了通道,微生商一跃而上。 程墉站在尚枫年身侧,看见此状眼神微缩。 ——离光! 这分明是他们内部近期要测试的机甲!质检和各种指标都还没通关!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 微生商走进机甲时程峰便走到了辅助位上。 “把在场所有人脸都扫描下来,唐门不养背主的人。” 程峰笑嘻嘻道:“好的好的。”说罢便垂下头,舔了舔嘴角,开始专心致志的操作起控制台来。 微生商站到了感应位,眼也不眨的瞧着尚枫年穿上了红色机甲——赤炎。 迎面而来。 “你晚了六分钟。” “尚公子求死不急于一时。” 微生商挥起拳头,眼中冒着比赤炎还要热烈的光。 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把这块红甲打成揍成废铁,让尚枫年身上的血,灌注赤炎全身! “嘭!——” 浮华宫绽放出的火树银花,是唐门载入史册的不夜天。 亮光灼烧到五里之外的意欢园,唐延顾愣了一秒,带上护目镜和头盔,跨上机车,往浮华宫奔驰而去。 —— 十分钟足以定胜负。 赤炎身首分离,城楼之上方才用枪口指向他们的人通通被腕间电流击得倒地呻吟,一片哀嚎声过。 微生商跳下离光,拾起一把艾奇逊,程峰很有眼力见的将战损的尚枫年从赤炎的废墟之中拖了出来。 地上之人紧闭着双眼,鼻青脸肿,狼狈如狗,丝毫瞧不出他原有的阴柔俊美模样。 微生商抬起脚,脚底狠狠碾在了他的脸上。 Chapter 12 worth it 谁知下一秒,原本奄奄一息的男人忽的睁开眼,眼中冒着凶光! 他的兴奋显然没有因为这场战斗的失利而衰颓,反而愈演愈烈,足以燃起熊熊火光,将整个浮华宫烧得一干二净! 但如今看来,浮华宫的入口处也已经离残垣断壁、满目疮痍。 没有更荒芜一说,只有战火蔓延的更广泛之说。 他一把抬手拽住微生商的脚,声音微哑,带着痛苦的畅快笑道: “我就是看不惯你温文有礼虚伪做作的模样!小太子,把你拉下神坛,真是令哥哥骄傲呢……” 微生商嗤笑一声,把脚从他脸上放了下来,正当尚枫年放松警惕之时,众人只见太子蓄势发力,猛然一踢! “啊!——” 又是“嘭!——”的一声,那尚枫年惨叫一声,顺着墙角掉到地上,呕出了大口鲜血。 微生商按了按自己的脖子,踢了踢腿,提步泰然自若的朝着尚枫年的方向走去:“真怕这一脚把尚公子给踢爽了。” 他信步走至尚枫年面前,垂眸轻蔑的看着他。 “要不你把我鞋底舔干净,勉强让你当我的狗?” 这般说着,用脚尖踩住尚枫年的下巴,让他张开方才吐过血的嘴。 “啧……婊|子。” “我要为你建造一座宫殿,让你每日每夜,都开心得合不拢嘴。” 微生商勾着唇,微微眯起眼。 他蹲下身来,虎口钳住尚枫年的喉咙,渐渐收紧。 后者眼神涣散,只觉得喉咙肿胀、呼吸道中堵住了一座泰山的重量!心率越来越快,就像要突破他的心口! 忽而喉间的手松了开,顿时便涌入了如同飓风一般汹涌的新鲜空气! 他得救了! 然而他甚至没有命悬一线的觉悟。 尚枫年盯着微生商,眸光深沉,竟开始低声笑了起来:“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微生商……你不是一个完美的继承者。你终于露出你的真实面目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很骄傲,因为是我亲自为你揭下的面具!是我亲手开发出了你的潜能!” “微生商!加入我们……你会变得更快乐的!” …… 程峰看了眼陷入沉思的微生商,又看了眼神色疯狂的尚枫年。 身后传来程墉的声音。 “离光为什么会在你的手上?!” 程峰笑嘻嘻转回头去:“离光?什么离光?这是我在路边捡的,是小墉哥部门里的东西吗?” “对,那是我浮华宫机甲部门里的还未面世的机甲!为什么会在你那?!” “我怎么知道啊……我一到那,这机甲就把我往它舱内塞……这我要怎么办呢?” 程墉看他这般油盐不进,正想追问其中缘由,微生商便开口打断了他将要开口的话。 “程峰。” “我在!” 微生商用艾奇逊的枪口抵住尚枫年的心脏,只要——“啪!”的一声,尚枫年就要到地府去报到了。 但是他没有这么做,将艾奇逊转了个个,用枪托拍了拍他的脸:“你死了,我会让你走便捷通道投胎畜生道的。” 说罢,他对肃穆等待的程峰道:“把唐凤梧带过来。现在。” “yes!sir!” 程峰立正行了个不标准的军礼,随后迢迢远去。 就在这个时候,依旧喷射着火焰的玄铁栅栏门连接的右面城墙上忽然响起了萨克斯的声响——worth it。 …… 硝烟和战火,血腥与暴力,全都沾染上旖旎与暧昧。 而与此同时,远处的机车踩着鼓点,轰隆隆临至跟前。 众人抬头望向墙头,黝黑的残垣断壁上翘着腿,坐着一位热烈红裙、皮肤如白雪一般的女人,眼睛勾着紫色妖气,撩煞众人,萨克斯在她手中被肆意玩弄,仿佛生来就是她披荆斩棘无往不利的神之权杖。 机车轰然而至,然而上边却没有一个身影,只见机车不偏不倚径直向黑色玄铁的黑门上正在喷射的火焰,如利箭一般刺去。 “轰隆!” 左边的喷射筒连带着墙门一并沦作废墟! 右边的女人从三米之高的断壁之上一跃而下。 踩着至少十厘米高的鞋跟,优雅从容又不失邪魅的朝着微生商的方向走了过来。 “七弟弟,好久不见呀~” 微生商挑眉,喃喃道:“唐延苏……” 众目睽睽之下,她风姿卓韵的朝着微生商走去。 这个女人面上笑意盈盈,只是在距离微生商两米不到的距离之时忽然表情一变,整个人朝前扑去! 微生商见状下意识的用空闲的那只手将唐延苏给接住,搂住了她不足盈盈一握的腰肢。 只见唐延苏在他怀中坏笑,分明是得逞的兴味。 微生商面无表情的将手一松。 那唐延苏“诶呀!”一声,直挺挺的往地上倒!后背蓦的靠到了一个肉垫子,身下的肉垫子闷哼一声。 紧接着,唐延苏抬起头,就见一只洁白无瑕的手往她的面前送了过来。 是唐延顾。 算她还有良心。 只是自己正想伸手去拉,那唐延顾竟然在他们的手只相距毫厘之时便又收了回去。 “你!——” “唐象春怎么把你这样的蠢货留下来。” 唐延苏指着她,气鼓鼓骂道:“唐延顾小心我杀了你!你最好睡觉睁着一只眼睛!” 唐延顾没理她,转而对微生商道:“你鱼塘被炸了?” “算是。” “你不是说要为我造一间房子把我藏起来日日夜夜让我快乐吗?……” 原本安安分分躺在地上躺尸的尚枫年这个时候忽然抓住了微生商的小腿,色|情又暧昧的引导旁人想象。 唐延苏用鞋跟去踩他的手:“七弟弟,为什么他可以!我不行?!” 地上的人面容都变得扭曲却是一声不吭。 微生商被众人环绕着一言不发,他朝站在一旁当透明人的程墉勾了勾手,程墉神色复杂的走近他。 众人只见微生商抬手在他身上摸了摸,叫程墉本就怪异的表情变得更加难以言喻。 随后便瞧见了微生商从他西服胸带之中掏出了一盒雪茄。 机制雪茄,不用剪了。 他取出一只来含在嘴里,三人便不约而同的将火递了上来。 尚枫年被人压制着动弹不得,看见这番场景,不由得喉咙滚动。 西西里的美丽传说。 微生商眼眸低垂,眉毛微蹙,半长的黑发映着红色的火光。 举手投足之间,是红发女人的妖冶。 真有意思,微生商,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Chapter 13 浮华监狱 微生商吸了一口,两指将雪茄从口中取出,用燃着火的那一端按在了程墉身上。 程墉抿了抿唇,垂下眼眸却是岿然不动。 “帝国安全系数最高的监狱——唐关,就建立在距离唐门西最远处不到一千公里的地方。程墉,我要是没记的话,你是唐关的设计师之一。” 程墉点了点头,道:“是。” 微生商笑了一下,调转雪茄的方向,将它塞进了程墉口中。 后者蓦的惊慌,有些不可置信的抬眼看向微生商。 “推翻浮华宫重建,我要一个小唐关。” 说完这话,他便毫不留情的转身离开。 唐延苏睨了程墉一眼,与唐延顾一起紧随其后。 …… 他被一个高大俊美的男人,用一只他含过的雪茄诱惑了…… 程墉默默无言的站在原地许久,身边的尚枫年躺在地上忍着剧痛,疯狂喘着粗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尚枫年感觉到身边的人动了一动——程墉蹲了下来,一动不动的看着尚枫年。 他向尚枫年晃了晃手中的雪茄:“他的意思是……这是报酬?” 尚枫年定定瞧着他手中的雪茄瞧了几秒,随后出其不意的夺过来放在了口中。 他闭着眼,仰头发笑。 一开始是缓缓低笑,随后笑声越来越大,声音也越发的畅快。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程墉对他道:“少爷,你以后应该不会觉得无聊了。” 尚枫年闻言,行动迟缓的抬起一只手,就窝在这残垣断壁之中撑起了脑袋。 从他眉眼之间还能看得出女相,放在他身上,轻佻又勾人。 “所以呢?” “……意味无穷,少爷,我果然没有选错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 尚枫年笑得眼泪都流了下来。 “多少人想要看微生商顶着那长脸,那身段,那风情失态啊?他们都没做到,我做到了! 我做到了!” 尚枫年仰躺在地上,湿滑的舌尖蹭着着雪茄头,目光涣散的看着黑烟弥漫遮挡下,不太明显的星空。 —— 微生商在回去的车中忽然想起一件事,他忘了一件东西。 竟然唐凤梧来了,倒不如把这事做了。 回到商秋宫里时,已经有维护人员在文昭湖边修缮湖岸。 其中修缮得最为快速的是距离他寝殿最近的一座高台。 他拿上一把鱼竿提起一个凳子,便登上了那高台。 过去时有人提醒他这湖中鱼都死光了。 微生商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还是往高台上去。 翻凳、抛钩。 行云流水的两个动作,不比平时简单。 三个多小时的等待,只有钓鱼能让他觉得时间会流逝得快一些。 …… 唐凤梧睡得正香,忽然自己的手机铃声、酒店里的座机一并响起,甚至是床头的电视都自己打开了开关! 上边闪动着古老的雪花。 下一秒,一张人脸猝不及防的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唐凤梧面上没有动静,实际上已经被吓得不清了。 不过还好他认出了这人是微生商身边的,一个职分为管家的人,他要是记得没错的话微生商叫他程峰。 “喂!凤梧少爷?您还在睡觉吗?” 程峰凑向镜头的角度有些滑稽又有些可爱。 唐凤梧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和他对话,只好向空气中发问:“我醒了,程峰先生?你在哪?” “哦哦,我是程峰,我家少爷叫我来接您回去。” “回去?回哪?” “回商秋宫呀!” “什么时候?我只有下月五号有时间。” “哈哈,凤梧少爷,等不到那个时候,就是现在,麻烦你给我开个门” 唐凤梧脾气虽好,但还是觉得微生商这样做有点不可理喻:“程峰先生麻烦您帮我转告微生商,我明天还有戏要拍。” 他这话一出,房间里所有声响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就连电视上显现的人影也立马变成了黑屏。 唐凤梧以为程峰这是妥协的意思,暗自庆幸他还挺好说话。 谁知下一秒,房间门口忽然就响起了——“滴!” 的一声,紧接着,门就在他眼前大咧咧的敞了开。 唐凤梧皱了皱眉。 熟悉他的人看见这个表情就该知道,唐凤梧是真的生气了,因为他们从来没有在戏外见过唐凤梧露出过这样的神情。 平日里他性格极好,忍让度也很高,除非是做了什么触及到他底线的事。 他沉着声,道: “程峰先生,你再往前一步,我就报警了。” 程峰眨了眨眼,似是在消化报警是什么意思,又会带来什么后果。 须臾,他展颜一笑。 “哈哈哈,凤梧少爷您真可爱。” 紧接着,他从什么地方掏出来了一样东西,唐凤梧还没看清是什么,下一秒便被一阵带着刺激性的喷雾喷了个猝不及防。 他好像瞬间就跌入了梦境里了…… —— 等他再一次醒来,唐凤梧已经分不清现在是什么时候,他正坐在直升机里。 耳边尽是空气簌簌穿过的声音。 绑架他的人,端的是一副天真笑意,听见他的动静,转过身来道:“凤梧少爷!您醒了!我们到商秋宫啦!” 唐凤梧下意识的往下一看,下一刻,一阵眩晕袭上心头。 太高了! 他又往下瞥了一眼,看见了一颗脑袋正仰着头看着他们。 是微生商。 他一个人独自站在寒风中,头发被风吹得风雨飘摇。 倒是有萧瑟的意味。 唐凤梧原本焦躁的心忽然便被他安抚了下来。 直升机降落在空旷的平地上。 介于青年和男人之间的微生商款款朝他走来。 他伸出一只手,似是要扶他下地。 唐凤梧看着神情落寞的微生商,心想他一定是受了气,不然也不会不懂事,偏要将他从这么远的地方带过来。 倘若叫尚枫年等人知道了唐凤梧这番心思,一定会笑掉大牙! 这笑的深意自然是自嘲。 这普天之下,有谁能让这位太子受气! 一夜之间将唐门一隅搅得天翻地覆。 过了今夜,唐门没了浮华宫,只有了任由微生商驾驭掌控的小唐关——浮华监狱! Chapter 14 唱片 唐凤梧身上裹着睡衣,他借着微生商的力一跃而下。 在即将要落地的时候,手腕被猛地一扯,那人紧紧的将自己拥在了怀中时,唐凤梧觉得有些发懵。 他下巴卡在微生商肩头,硌得喉结有些呼吸困难,他顺了顺微生商的后脑:“没事?谁让你这么委屈?” 程峰非常有眼力见的在微生商开口之前道:“有人把文昭湖里的鱼全都电死了少爷平时可是最宝贵这些鱼的,少爷匆匆赶回来要去找人说理,还被人用枪指着用火烤!都打起来了!打成了一片废墟!那些人还不赔礼道歉!就连重建的重担都落在了少爷的身上!” 唐凤梧一手从他腋下穿过,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轻声问道:“是这样吗?” 微生商点了点头,略长的头发蹭得他有些发痒。 “所以才大晚上的也想见到哥哥,是吗?” “是……哥哥会怪我吗?” 唐凤梧轻笑一声:“怎么不怪,可是我都已经到这儿来了,又有什么办法呢?” 晚风吹过来,唐凤梧见他穿的单薄,道:“要不然先进去,穿的这么少。” 微生商闻言直起身来,喉结滚动,鼻尖全是唐凤梧洗完澡过后残余的香气。 方才在浮华宫点起来的火,似是烧得更烈了些。 他抬起手,指尖穿过唐凤梧的发丝,顺着后者往前走的动作,柔顺的头发从指尖流逝。 好,难不成真让唐凤梧什么都不做的陪在自己身边,只是维持一个兄友弟恭的表象座谈整夜? 这明显不可能。 身体里流窜的各种激素显然也不同意他这么做。 太平淡了,还不如沿途返回把尚枫年削成三千六百片,让他和浮华宫一起烧得一干二净。 不过这个时候的浮华宫应该也在爆破了,真希望那边的动静不会传过来,不然唐凤梧一会儿可能会做噩梦。 微生商追上往屋内走的唐凤梧,一只手搂住他的肩颈,垂首在他耳边道:“哥哥,我有事要请你帮忙。” 唐凤梧抬眼看他,只见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边满是侵略的色彩,他本能的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什么……” 话还未说完,他只觉得微生商搭着的脖子上一痛,眼前景色渐渐失去了实质…… 微生商抱住微生商将要滑落的身体,按住他的脖颈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 “睡个好觉,哥哥。” 他笑了笑,将针筒随手抛在了地毯上,下一秒,便有两个佣人迅速跑上前来,用袋子将一支空针筒封装好,又默不作声的消失在阴影里。 唐凤梧被微生商抱在怀中,踏上旋转石英雕花楼梯,一步一步的往二楼走。 二楼是一个算得上幽静的地方,各个角落都被佣人,用花山上摘下的花装饰簇拥。 微生商将人放在了床上,脱下身上唯一一件云锦单衣,他赤着脚,踩着柔软的地毯走向唱片机,轻轻一抬,便将其搬运到床头的位置。 他又回到唐凤梧身边,将头发撩到耳后,半俯下身来撬开唐凤梧的唇深吻,直到唐凤梧的唇肉眼可见的红肿起来,微生商又游移向下,在他的前胸留下一个咬痕。 他亲了亲唐凤梧的头发。 “哥哥想要听什么?” “你知道我想在你身上纹下什么记号吗?” “不是吻痕,吻痕太小了……” 微生商轻笑。 他转身将唱片放在转盘上,放下陶瓷唱针。 唱片机流露了舒缓又暧昧的歌曲。 他对唐凤梧道:“哥哥,我把它取名叫《adultery》……或者是《scivio》。曲调很美呢,哥哥也觉得吗……” “因为里边也有哥哥的演奏呢。” “就在花山上。” “可能哥哥不记得了……也对,你那个时候舒服得睡着了,可是我全都记录下来了。” “哥哥太漂亮了,哭得也很好听,所以我让人做成了唱片,把哥哥的声音融进了夜曲里……” 微生商想起那天,总是有些后悔感觉漏了什么。 声音、图像、监控录像…… 或许是没能传播出去叫所有人都看见这盛大的美景。 花与唐凤梧孰美? 没人不会选哥哥,活人不会,死人不懂得欣赏。 哈哈…… 他将唐凤梧翻了个身。 盘旋的毒蛇是从右腿|根开始纹线,最后吐着蛇信的头落在了他的右腹。 唱片机循环播放着他精选出来的曲目,旖旎绵长。 …… 爆破声从十多里外传来时,微生商也刚好绘出大致的图形。 他掀起眼,瞧见唐凤梧难忍的蹙了蹙眉,不知是因为爆破声还是因为疼痛。 “哥哥……”微生商怜惜的亲了亲他的眼睛,舔吻他脸上的痣。 再过一会儿,天就该亮了。 微生商从枕头底下掏出一支针管,对准唐凤梧的颈部,按了进去。 “好好休息,多睡一会儿。” 微生商抿起唇轻笑。 —— 唐凤梧第三次从睡梦中睁开眼时,窗外还是蒙蒙一片。 他只觉得头痛欲裂,不由得拍了拍脑袋。 身上丝绸质感明显,被子顺着自己的身体滑落,而下腹以下三寸的地方隐隐泛着疼…… 他蓦的一顿。 有些迟钝的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 而下一秒,便被盘踞在自己右腹和右腿|根部的青蛇面面相觑。 他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场面,抬手在上边轻轻一按。 疼…… 纹身? 还在泛着红的……一个难以清洗的纹身? “微生商……” 他小声喃喃道。 偌大的房间空空荡荡,除了他以外再也没有看见第二个人影。 “微生商!” 他猛地掀开被子走下床,入眼之处根本没有他的衣物! 由于麻醉剂的药效刚过,他每走一步,带着纹身的部位都在泛着疼! 他从衣帽架上取下一件黑色风衣,长到脚踝。 他颤抖着手,粗鲁的系上腰带,有些蹒跚的往楼梯口走…… 唐凤梧鼻子有些发酸,他揉了揉眼角。 现在他的模样一定非常可笑…… 来的时候还处处为微生商考虑是不是需要他的安慰! 一夜之间!不仅耽误了他的工作,让他无缘无故失踪,在剧组那边失信!又三番两次的不顾自己的意愿迷晕自己!在自己昏迷的期间在自己身上留下了这么大一个惊吓!还是在私密部位! 疯了……简直疯了! 他根本不敢想微生商究竟让谁在他身上留下了这个纹身! 倘若被拍了照片,流传了出去怎么办! 唐凤梧只感觉被气愤迷昏了头脑,胸膛剧烈起伏。 微生商如此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就算贸然去质问他也是毫无意义。 他正心烦意乱,忽而见床头之上,唱片机旁边,正安静的躺着一把尖锐的匕首。 Chapter 15 奶油派 烟雾缭绕,肃穆端庄与暴力优雅浑然一体。 声响从楼梯上传来时,殿厅里的众人都将兴奋、好奇亦或是探究的目光投在了雕花旋转楼梯上的那人。 其中不乏嫉妒亦或是惊艳。 嫉妒于到底是谁能爬上微生商的床,或是惊艳于被蹂躏一夜过后,唐凤梧身上留存的,雨打芭蕉的美。 楚楚可怜,让人想要在摧毁他之后,又将他揉进胸膛小心呵护。 而与殿厅之中所有人的氛围截然相反的,是站在楼梯上,感觉到压抑的唐凤梧。 他们或是端着红酒,抑或是抽着雪茄,众星捧月的围绕在一人身侧。 人人身上都带着野兽的天性,十分坦然的向世界展示他们嗜血的灵魂。 或是十分自豪的同外人展露他们杀戮的功绩。 而被众人拥趸着的那人,柔顺的头发垂落肩颈,神情温和的朝他的方向看来。 那人歪了歪头,眼中的温情就像在问候最亲密的爱人——昨晚睡得怎么样? 他是整个殿厅里唯一对他释放友好信息的动物。 然而唐凤梧却没有因此感到一丝安慰。 “宝贝,手里拿的什么呢?” 听见微生商这么一说,终于有人把注意力从唐凤梧潮红的脸蛋,转移到了他手中紧握的匕首之上。 微生商眼中含笑,对他招了招手:“过来。” 唐凤梧抿着唇,眼中闪过一丝挣扎。 他看见宫殿之外,是层层武警在密密防布把守,在座之人有的穿着国防制服,身上军衔是普通人难以想象的高不可攀。 这不是他应该旁听的。 他道:“我回避。” 说完,转身便要走。 这一举动,明晃晃的在抗拒微生商的话。 众人小心翼翼的瞧微生商的脸色,有胆子大的甚至当面揶揄:“太子昨晚是将您爱人折腾坏了?” 微生商有负众望,他摸了摸鼻子,眼神看着唐凤梧转过去的背影,浅笑道:“昨晚……” 只见目光之中的那个背影微微一僵。 但还是没有一丝犹豫的往楼上走。 他还是分得清自己丢脸更严重,还是一不小心听了不该听的话,因此招惹上麻烦更严重。 “昨晚怎么了?” 微生商见状便也没了再逗下去的兴趣,挑眉摇了摇头道:“各位误会了,他不是我爱人。是与我有着血脉联系的哥哥。” 其余等着想要听个八卦缓解一下工作氛围紧张的人都不约而同的有些失望。 不过少部分的人却不这么想,饶有兴味的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 —— 会议散场。 在二楼东翻西找依旧不见手机踪影的唐凤梧终于换了一身便服,走下了楼。 门外重重围绕的特警也不见了身影。 殿厅里却不止坐着微生商一个,不仅是方才一群人中间留下的,还有新来的。 唐凤梧目不斜视的路过殿厅,在众目睽睽之下踏出宫殿大门。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门外虽然没了特警,但还有一群西装革履的、隶属于商秋宫的雇佣兵团。 他们架着枪,目光如鹰隼一般扫视着目光所及之处。 见唐凤梧走出来,立马上前拦住了人。 “凤梧少爷,没有太子的命令,您不能离开商秋宫半步。” 唐凤梧轻轻瞥他一眼,面无表情的走了回去。 在众人戏谑探究的视线注视之下,径直走向了微生商。 “我活着威胁到了你是吗!你这么戏弄我!” 让众人都感到猝不及防的是唐凤梧猛地扼制住了微生商的咽喉,一只腿抵在微生商两腿之间,勃然大怒的斥责质问! 身旁的人蠢蠢欲动,只见受害者摆了摆手,面上闪过痛苦的神情,嘴角却是依旧挂着笑意。 “我的手艺让你不满意了吗哥哥?” 说话间微生商抬手按向了他腿下纹着毒蛇的地方。 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导,灼热得要将人点燃。 刺痛袭上心头。 唐凤梧一只手紧紧钳住微生商咽喉,一手拽住了微生商后脑的头发让他仰起头直面着自己。 “你到底要干什么!” “嘶……”微生商眯起一只眼,笑着抬起手猛地将唐凤梧的后脑往自己的方向一按! 唐凤梧被微生商没有预兆地一按,根本来不及防备! 紧接着,在场的所有人便看到了今年唐门最劲爆的一个秘闻——太子微生商将新认回宗门的哥哥按住舌吻! 舌头闯入口中作乱,唐凤梧先是愣了一秒,随后剧烈挣扎了起来! 微生商因为他的反应不虞的皱了皱眉头,一只手搬向唐凤梧的腿,让他整个人都跌坐在自己怀里,紧紧的按住他的腰身,叫他动弹不得。 微生商有些留恋唐凤梧口腔的柔软和温度,但还是须臾便将他松开。 抱着他的腰身,就这么让他坐在了自己身侧。 他露出微笑,对着目瞪口呆的众人道: “cest。” …… 殿厅之中七嘴八舌的哄笑起来。 唐凤梧低垂着头,手捂着脸,眼神有些呆滞。 这与他想象当中的场景背道相离。 拍了这么多戏……唯有这场戏让他最为束手无策。 微生商这是疯了吗! 他知道自己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吗! 为什么要借自己来污自己的名声……? 这种灭顶的污名!难道不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互相折磨互相痛苦的把戏吗! 他闭上眼,脑海中满是方才唇舌相接的场景。 他不敢回想,他不敢回想方才身体发出的战栗! …… 石青宿浅酌了口威士忌,眼神在他二人身上游移,神色淡定的问了一句:“什么事动这么大的气?” 在座的所有人,也就只有石青宿有这样的胆量和资格探听微生商的秘密——尤其还是这般震撼人心的秘闻。 但当事人似乎并不认为这是一件秘闻,甚至还为它公之于众,被人议论纷纷而感到沾沾自喜。 他抬手放在了唐凤梧的小腹上揉了揉,神情抱歉道:“哥哥不喜欢creapie,下次我注意就是了。” …… 太荒谬了…… 唐凤梧抬起头来,在微生商话落那一刻,殿厅里的不少人竟毫不遮掩的泛泛交谈起性|交经验来。 他看向微生商,后者朝他耸了耸肩。 然而石青宿明显超然物外。 他神色疏离,不与他人同流合污。 他看向唐凤梧,举起酒杯,朝他遥遥一敬,得到了一个颔首。 他道:“我记得凤梧少爷,您是雪沫手下的人。” Chapter 16 枫年牢 “先生幸会。” 唐凤梧淡淡回了一句。 微生商身边的任何人,他都没有想要深入接触的欲望。 微生商偏头在他耳边道:“他叫石青宿,哥哥所在的星羽娱乐就是他旗下的。” 唐凤梧笑了笑:“石先生,幸会。” 石青宿见他这般反应,不由得笑了一下。 多了个姓氏,还多了个逗号。 他见过的唐门嫡亲的血脉之中,包括微生商在内,每一个人都独具特色,行为诡秘让人猜不到下一步要做什么。 在他刚知道还有唐凤梧这么一个人时,他想的是唐门里终于出了个心思单纯的人,但没想到今天在这一见,还能有意外收获。 就连微生商这种人都被他拿下。 —— 时过午后,微生商命人将唐凤梧送了回去,临走前,还带上了石青宿的名片。 拿回了自己的手机之后,唐凤梧才知道那一晚他一睡就是一天一夜! 他是在旷工的第三天回到剧组中的。 刚一落地,微生商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他差点被自己气笑,竟然还将这人留在列表里,不把他拉进黑名单,是想要等着以后再同他上演绑架乱、伦的戏码吗! 只是手指落下的前一秒他的心头又涌上了一丝侥幸。 微生商在外人面前那般做戏,到底是天性放荡不羁,还是是迫不得已……? 万一他是有苦衷的呢…… 但是缠绕在自己身上的纹身又要怎么解释! 就在他犹豫到底是挂了他的电话还是顺手将他拉入黑名单时,电话却莫名其妙的自己接通,手机里响起微生商委屈的声音。 “哥哥……我是有苦衷的……” 唐凤梧想起来那天程峰来找他时房间里发生的一切怪异的现象。 他长舒一口气,没等微生商说下一句话便挂断了电话。 紧接着,调整好了心态往片场走。 让他意外的是片场似是发了横财一般,各种设施设备焕然一新,就连众人对于他两天一夜的缺席也没有表示出任何不满。 唐凤梧当即就知道这是微生商善后……了…… 该死! 这分明就是微生商的错! 自己是被灌了什么迷魂药,不管他做什么自己都会下意识的为他找理由,为他不妥当的行为辩解! 唐凤梧将头发往后脑一抹,沉着脸,跟在工作人员之后走了过去。 —— 微生商被挂了电话。 他毫不意外。 一夜过去,他与唐凤梧之间的私情早已在唐门之中传得沸沸扬扬。 今日前来商秋宫偷闲的人明显比起以往多出了几倍。 他清了清嗓子,原本沸反盈天的殿厅之中变得安静无声。 微生商笑了笑:“想必大家都是为了浮华宫的重建而来的。” 殿厅之中不少人嘴角噙着意味深长的笑,相视揶揄。 他们可不是为了什么浮华宫重建而来,而是为了唐门秘闻而来的。 但也有人的确听说了浮华宫重建,想要来分一杯羹。 石青宿躺在摇椅上,手中把玩着一个苹果。 他咬了一口,道: “微生少爷这是要尚枫年画地为牢?” 闻言,微生商往沙发背椅上一靠,懒懒笑道:“只是觉得这么多年就这几个玩法儿,有些腻了,想在浮华宫上重修一座小唐关,把碍事的东西都关进去,不知大家意下如何?”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由远及近。 众人不约而同的想到——是泉熙凤来了。 一男人顶着白紫相间的短发,身穿通身黑色的brioni女装,裙装分离的装束,将他眉眼间英气突显得更加凌厉。 他踩着高跟鞋从大门走了进来。 一路径直走向微生商旁边的位置。 先前在那坐着的那人几乎是弹跳起身。 “微生商!这么有意思的游戏,你也不通知我一声,就对这几个猫猫狗狗宣布什么?” 他也不全是王熙凤那样的角色,但身上的泼辣与王熙凤相较而言,不分伯仲。 唐延苏骂道:“泉琼!浮华监狱建好第一个就把你关进去!” 泉琼“切”了一声,翘起二郎腿,毫不在意的反唇相讥:“您就算变成王八精给微生商招财他也不会把我关进去的~” 眼看两人就要吵起来,微生商站起身往门外走去。 石青宿瞥了两人一眼,脸上带着温醇的笑,也站了起来跟在微生商之后走了出去。 “我这几天都没见到尚枫年的身影,你把他关到哪里去了?” “你不是都已经猜到了?” 两人走下楼,微生商骑上不知道是谁停在喷泉旁边的机车,戴上头盔,石青宿也随便挑了一辆乘了上去。 从屋内赶出来的几人来到室外只能闻到两人逍遥离去的尾气。 泉琼问到:“他们要去哪?” 唐延苏抱着手翻了个白眼:“当然是为了躲开你啊蠢货!” 一穿着公主裙的女孩笑吟吟的跑到唐延苏的身边,问她道:“我们去不去?” 唐延苏挑眉:“当然得去啊~” 泉琼:“到底去哪!” 两人顺着楼梯而下,女孩一边跑一边笑着回首:“当然是去小唐关啊蠢货!” —— 两人在已经成型的监狱大门之外停下了车。 戴上旁人递上来的护甲头盔,并肩走了进去。 走进大门又迎来一辆前来迎接的车,两人上了车,绕着这浮华监狱内的建筑轮廓差不多转了将近二十分钟,才终于来到占地面积最广阔的一栋监牢。 失去浮华外衣的浮华宫是一片废墟,是一片荒原,给他注入了罪犯的能量,于是铸就成了浮华监狱。 这片广阔的施工底盘的正中间,矗立着一间渺小,但又如此出类拔萃的小屋——那是一座孤岛,浮华宫改造后的第一间监狱。 他冒出于地平线之上。 工作人员在大路与小屋之间的钢架上铺上了钢制的,宽约十米的行道。 车开了上去,又是一分钟以后,终于来到了这座监牢之前。 两人下了车。 监牢中唯一一扇能透光的窗户森然露出一张人脸。 他先是对着几乎与他头顶齐平的微生商道:“见到你是真不容易啊,微生商。” 石青宿笑道:“枫年,你现在就像是阴沟里的老鼠,抓住一切机会冒出头来晒太阳。” 尚枫年扯了扯嘴角冷笑。 “怎么样,最近休息的还不错?” “托太子齐天的洪福,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都能有金刚钻在我耳边奏乐,每天都有各种颜色的飞灰往我身上亲吻,好得不得了。” 石青宿笑:“难怪你这么狼狈。” Chapter 17 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 微生商看向石青宿笑道:“首辅这几天不停向我施压,要我还他宝贝儿子自由。” “宝贝儿子?他的那个宝贝儿子?” “谁知道呢?反正他每一个都寄以重望,死了一个也无伤大雅?” “诶~这可不行,听说尚枫年最得首辅喜爱,说不定要让他继承自己首辅的衣钵呢。” “哦?这么说,首辅大人?我倒是要对他毕恭毕敬了?” “那可不是。” …… 见两人就在距离自己头顶不远处的位置一唱一和的,如同说相声一般,尚枫年抱着臂往旁边一靠,冷眼瞧着他们。 微生商听道石青宿的回答,撑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于是他转头望向尚枫年,道: “既然如此,那从今往后,我便将此地枫年首辅的故居,命名为枫年监,如何?让以后每一个进入这栋监狱颐养天年的先生,都能隔着历史的厚重,感受枫年的温度,慨然叹道——这竟是为尚枫年尚首辅亲手打造的监狱,真是玄妙无比?嗯?” 两人相视而笑。 只见地下那人不怒反笑,猛然向前抓住了透光的栏杆,舔了舔嘴唇。 “太子,您对我如此体贴入微、关怀备至,真是叫我舒畅愉悦……” “哦?竟是如此?”微生商闻言,好笑的蹲下身来,隔着铁窗瞧着他。 “首辅大人这几天一直向我记挂你这个宝贝儿子,倘若他知道你以这般方式名声大振,定会以你为豪。只可惜他世袭罔替的春秋大梦就此破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没关系,那狗屁的首辅之位也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是什么您应该知道……” 尚枫年弯着眼邪笑,侧脸伸出舌头在冰冷的铁栅栏上留下水渍。 此间不忘盯着微生商脸上的神情,不放过他为此失态的任何机会。 只是结果注定要让他失望。 微生商抓住他颈间的领子,下一秒,拳头便即刻挥在了他的脸上。 “嘭!——” “呃……” 尚枫年垂下头踉跄着往后倒退了几步,再抬起头,血液顺着他的鼻尖流了下来。 他面上依旧带着令人不悦的笑意。 “太子打我,好爽。” 微生商看他这番刀枪不入油盐不进的倒霉样,终于是忍不住气笑了声。 “我会留下枫年留守狱中的珍贵影像,让你的伯伯阿姨们都好好欣赏。” 说罢,他抬步离开了这个地方。 他们刚好上车的时候,紧跟而来的三人也到了他们面前。 微生商看了他们一眼,虽没有表达什么不满,但是就差把——“跟着我们干嘛”这几个大字写在脸上。 泉琼朝他们身后的监牢探了探首:“那就是关着尚枫年的地方啊……话说,不多派些人看着他,他真的不会逃出去吗?” 尹关关道:“你以为我们走过来时脚上踩得板子是为谁准备的?” 说完尹关关和唐延苏便挤上了后座,一左一右的将微生商和石青宿挤到了中间。 泉琼见状也不甘落后,正要从尹关关身边再挤一挤,下一秒就被微生商一个眼刀给吓了回去。 他顿了一下,将门关上上了副驾驶。 “板子不是为我们准备的吗?你这话什么意思?” 他转过头问尹关关,眼神却是粘在微生商的身上。 尹关关懒得搭理他。 “你这个女人说话剩一半是留着口水让你回家浇花吗!” 尹关关没想到这人真是没脸没皮竟还敢骂她,只是没等她做出反应副驾驶的靠椅便被猛地一踢。 泉琼回头看,见唐延苏挽着微生商的臂弯,脑袋靠在了他的身上,笑眼弯弯:“不是我哦~” 微生商嘴角抽了抽,瞥了佯装无辜的唐延苏一眼。 石青宿笑容温和,对泉琼道:“方便枫年从里边出来。” 泉琼顿了一下,又看向微生商:“你们知道还任由他在外边活动?” 微生商朝他笑了笑:“这不重要。” 尹关关瞧泉琼又是盯着微生商目不转睛,就知道这人又犯病了。 在昨天晚上以前。 尹关关一直都以为微生商和他们不是一类人。 唐家人虽然一脉相承的都有守不住自己劣根的臭脾性,但传到微生商身上,却是不起作用。 太子洁身自好,二十多年来没有传过一个暧昧对象甚至是性伴侣。 而泉琼在这方面荤素不忌,却也不算圈子里玩得最糟糕的。 每一次泉琼喝得烂醉都在宴饮上大放厥词说要成为第一个拿下微生商的男人,每一次见微生商都打扮成花枝招展的样子,但实则身边换来换去的多是女人。 但是昨天晚上的爆炸性消息的确是把她炸懵了。 “太子,你和凤梧哥哥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认亲宴办了没有?” 听见唐凤梧的名字,一车的人几乎都清醒了,竖起了耳朵听他说话。 微生商听他这么一问,忽然想起来昨天晚上老太太要找他,但因为刚好有政务上的事要处理,所以暂时延后,唐象春唐鹿夏还有老太太应该都想听他解释一下。 “就昨天晚上。” 石青宿闻言轻笑一声,微生商莫名其妙的瞧他一眼,就听前者道: “我看昨晚凤梧少爷是被逼就范,他真的承认你们在一起了吗?” “什么?!” 泉琼发出不可思议的叫唤。 “被逼就范?!意思是他还不满意?!” 说起唐凤梧,微生商的神情就温柔得能滴得出水来。 这让石青宿更好奇,这唐凤梧身上,到底有什么特性,能让微生商魂都丢了。 “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 众人看向正在说话的微生商,他的脸上,露出了在座所有人从未见过的神情。 那是一个沉浸在想象之中的,用眼神在虚无之中一笔锋、一雕刻,精心摹绘,虔诚的供奉这世界上最伟大艺术品的信徒。 让人看见就不由想象——他想要将唐凤梧的世界摧毁重建,为他建造出专属于他一人的乌托邦。 无论他接不接受,一切的心血,都会毅然决然的倾注在他一人身上。 石青宿不由得暗想,唐凤梧真的能接下微生商为他描绘的一切吗? 他对唐凤梧的印象还留存在“戏痴”的阶段上,而且他们两人之间的相处,很难看得出唐凤梧是自愿的。 那……唐凤梧真的能够情愿,为了微生商的一己私欲,放弃了他的演艺生涯? 他看向微生商志在必得的眼,不由得暗自发笑。 想到哪里去了,如果是别人的话,这倒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但至于微生商…… 他想要什么,这世间所有都要为他让步。 —— 尚枫年一人在这乌漆嘛黑的监底待了一个小时零三分五十二秒! 等到头顶天光暴露时,他已经快要控制不住心底腾升的想要杀人的怒火。 他冷眼看向程墉:“怎么现在才来?” 程墉处变不惊:“把太子送出去总得需要一点时间。” Chapter 18 告诉他我是为他而死的。 车行驶到了半路,微生商和石青宿上了另外一辆车。 其他三人以为是他们嫌车里太挤,没想到又往前行驶了没多久,两辆车便背道而驰。 “他们要去哪?” 尹关关收回视线:“谁知道呢?” 唐延苏正在对着镜子补妆,闻言淡淡回道:“反正我们在回商秋宫的路上就是咯。” 三人刚一下车,天上就有直升机的响动。 唐延苏抬头一瞧,直升机吊着一个巨大的铁笼子,缓缓的降了下来。 殿内有人闻声赶来看热闹,尹关关百无聊赖的站在一边,觉得这些人对微生商是真爱,就算闲得要命也要赖在商秋宫不走。 她打了个哈欠,眼泪氤氲在眼角。 不过她又何尝不是呢…… 由巨大的铁笼在阳光的反射下亮着金属的光泽。 直升机上没有特殊标记,与微生商的座驾几乎无二差别。 但唐延苏眉头一挑,她的心中忽然升起了不祥的预感。 只见铁笼缓缓降到与众人视线平齐之处时,露出了这样一番场景—— 那是一个穿着情|趣制服的男人,嘴上戴着止咬器,身上几乎未着寸缕,健壮的肌肉白皙的皮肤,头上带着黑色猫耳,还有一直在摇动的尾巴。 而再一细看,那人竟长得与唐凤梧别无二致! 疯了! 微生商一但着了道!玩得比谁还疯! 这可是他哥哥,大爷唐象春亲自认回的亲儿子! 就在众人按捺不住心中好奇,蠢蠢欲动想要往前一探究竟之时,直升机忽的将绳索收起,铁笼中的男人海拔上移,蓦然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直升机往主殿上空移动,就在众人以为铁笼将会降落在二楼的阳台之上时,阳台上缓缓行驶出一个机器人。 它的肩上扛着迫击炮,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时,“嘭!”的一声响起,瞄准了天上的直升机轰了过去! 直升机连忙调转方向,只是爆破弹虽未打中直升机,却是将直升机和铁笼相连接起来的绳索生生截断。 又是“嘭!”的一声,铁笼径直掉落,顺着楼梯滚落直直朝着众人站着的方向滚来! “啊啊啊啊啊!——” 众人尖叫着一哄而散,为了躲避铁笼四处逃散,就像猎人进入森林后被枪响恐吓到的一群鸟兽。 机器人还想要再发射第二枚爆破弹。 唐延苏抬起头微微眯起眼,她看见了直升机里探出一人——那是尚枫年。 他似是对于这样的场面感到不满意,一只手扶住门框,表情愤懑。 随后似是察觉到了唐延苏的视线,他看了过来,脸上可怖的神情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朝唐延苏微微一笑,行礼致意。 随后,在她的注视之下远走高飞。 “上去看看。” 唐延苏道。 尚枫年这个疯子,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如果铁笼里的人真的是唐凤梧,要是让微生商知道了,尚枫年恐怕就活不过今天了。 铁笼在砸坏了一干树木花丛之后停在了一个角落。 唐延苏一边指使泉琼去调用二楼的机器人下来,一边往铁笼的方向跑去。 泉琼闻言飞快的回到殿厅之中,在一楼的角落,指尖飞快的输入程序,三分钟之后,方才还在二楼阳台与尚枫年对峙的机器人便顺着楼梯走了下来。 机器人圆头圆脑,看起来温顺亲近,但确是个十足的杀器。 泉琼叹了口气,露出笑意。 幸好他经常在商秋宫晃,不然连个基础的指令都输不了。 他跟在机器人之后,一同出了门,进入到院子里。 唐延苏看他:“怎么这么慢?” 泉琼有些不可置信:“我三分钟就输好的指令你们谁能比我快?!” 唐延苏翻了个白眼,没再理他,拿出自己的手机不知道怎么操作一通,不到三十秒的时间,机器人便从它圆滚滚的身体里伸出了机械臂,开始查验铁笼上带的电流,接着就开始解锁。 尹关关取笑他:“没关系,反正能得到微生商授权的人很少,你虽然天天舔着脸来,却也不丢脸。” “我给他授权了。” 泉琼看向唐延苏:“你们两个暗通款曲是?” “……真是讨人嫌。” 铁笼的门耗时五分钟终于被打开,唐延苏爬了上去,从入口处跳了进去。 男人已经被撞得头破血流,此时陷入了昏迷之中。 唐延苏蹲下身来,拍了拍男人的脸。 她对机器人道:“小七,通知苏医生让她现在过来。” 紧接着,渐渐围上的人将这个铁笼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们见唐延苏脱下外套披在了男人身上,最后以公主抱的姿势,将人举过头顶,放在了铁笼顶端。 唐延苏也跟着爬了出来,最后抱起男人,跳下了接近两米高的铁笼。 “真是唐凤梧吗?……” “不知道,但唐延苏这么上心,恐怕大差不差?” “你们见过他?” “在活动上见过,感觉没有那天这么漂亮。” …… 各种言论在耳边响起,唐延苏脚步一顿,对众人道:“大家谨言慎行,这人不是唐凤梧,如果你们的话让我七弟弟听到了,小心眼睛不要了。” 此话一出,原本闹哄哄的环境蓦的寂静了下来。 “今天就到这,我替七弟弟送客,各位慢走不送。” —— 人群渐渐散去。 泉琼以惊异的目光看着她,眼中不乏敬畏。 他一字一顿道: “唐、延、苏……” 后者一记眼刀:“你还不走?” 泉琼闻言冷笑一声:“这人也算是我救的,四小姐不要这么刻薄。” 唐延苏还没开口,小七的显示屏上忽然出现了微生商的脸。 唐延苏心中一跳,但是现在再将怀中之人的脸藏起来明显是徒劳无功。 不过还好,微生商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她怀中的人,开口道:“尚枫年?” 他已经看过监控了,唐延苏想。 “对。” 显示屏中的微生商头上戴着潜水镜,不难看出身上穿的是潜水服。 他的头发湿漉漉的贴在皮肤上,浓密的睫毛沾了水显得格外妖冶,琥珀色的眼珠映射着水中的光,有一种海妖的魅惑感。 泉琼又凑了过来,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 “你们去了哪?” 微生商笑了笑,有些警惕的往四周瞧了瞧,似是在躲避着什么:“我现在在瞿海,如果今天晚上不能回去,你们帮我立块墓碑,建在花山,让唐凤梧为我陪葬。” “告诉他我是为他而死的。” Chapter 19 唐门东面临海。 微生商来到瞿海边上时。 水中正热火朝天的举行着龙舟赛,鼓点敲得让人热血沸腾,岸边还有姑娘身着红纱跳着古典舞助兴。 分明是三月天气,但因为老太太和唐象春守旧喜静,喜欢这样自然的音律和传统的赛事表演,自然这样的活动也不分节假。 只是海边风浪大,举行龙舟赛明显比较吃力。 二人周围簇拥着服侍他们的人,二人坐高台之上,威容严肃。 他走过去,毕恭毕敬道:“奶奶,大伯。” 二人见他来,脸上都没有从前那般见到他是和蔼可亲。 老太太盯着微生商的脸,冷冷哼了一声:“小七啊小七,我原以为你是个听话的孩子。你怎么能和凤梧那孩子私通!你知道传出去!老身的脸全都被你们给丢尽了!你们!你们真是一个个翅膀硬了!不把我放在眼里!你现在就跪在这里!等象春和老身什么时候消了气!你什么时候再给我起来!” 微生商闻言笑了笑,无动于衷。 老太太有一颗司马昭之心,想要做垂帘听政的太后,就是可惜生错了年代。 但她先发制人开口叱咄微生商,为的也是能叫唐象春给她一个面子,看在她的份上,骂一句就够了,不要再为难他。 毕竟唐象春不是老太太的亲儿子,唐凤梧也算得上是自己继承唐门路上的一个潜在对手,这对于老太太垂帘听政的计划百害而无一利。 但倘若微生商真将人变成了床榻之间的玩物,对于唐象春来说,可真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至于他们之间私通,外人都只会想,一个巴掌拍不响,还不一定是谁勾引了谁。 …… 才一天不见,他真的好想唐凤梧。 想和他耳鬓厮磨,亲吻他身上每一寸皮肤。 倒不如……在两老面前把唐凤梧也拉下水,共沉沦,到那时他们又变成了违逆世俗的孤魂野鬼,逍遥快活。 他笑着仰起脸,刚想开口,就听见一直坐在一旁威仪不肃冷若冰霜的唐象春忽而开了口。 “不必。” 微生商一愣,心中暗喜,以为唐象春并不阻碍他们在一起。 但同时又有些遗憾。 这样的话,那他堂而皇之的向外人宣告他乱伦的丰功伟绩,不就像一拳搭在了棉花上,溅不起一丝激情。 “我只要你们两个,不准再相见。” 微生商闻言抬起头来,脑海中飞快的闪过千百种思绪,各种揣度着唐象春的用意。 不让他们在一起? 难道唐象春想把唐凤梧培养成能和他争夺家产的继承人? 或者他想试探自己,看他们之间的牵连深刻到哪一步?竟然能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将他们之间突破伦理纲常的感情宣之于口。 或者……他想要用唐凤梧来牵扯自己的行动,以方便于他的野心? …… 然而这些想法都只是瞬息之间在微生商头脑之中涌现,外人看来,微生商只是由于不能接受,故而愣怔了一秒。 微生商形容恳挚。 他“咚!”的一声,没有任何缓冲,毅然决然的跪在了木制的高台之上。 “奶奶!大伯!求你们成全我和凤梧哥哥,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老太太看向微生商的眼神之中带上了一丝不可置信。 这是什么意思,她以为这猴头脾性顽劣生起了逗弄唐凤梧的心思,这一会儿,怎么还表露真心起来了呢! 唐象春见状也是有些惊诧,不过形势对他有利,何乐而不为。 他指了指微生商身后的瞿海,道: “你若是真的情真意切,我给你七个小时的时间,去远海捞来三天前坠落在瞿海的歼击机起落架。” 听到此话,就算是站在他们身后充当背景板的佣人都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更何况是将微生商当眼珠子一样宝贝的老太太。 她立马便被惹恼: “唐象春!不过是一个起落架而已!你让小七给你大海捞针!不是想要害死他吗!” 唐象春面带无奈:“母亲,我不过是想让两个孩子过上正常人的生活,我的心难道还错了不成?!” 老太太顿了一下,刚想要反驳,就听见跪在他们之下的微生商忽然开了口。 “好。” 众人无一不将视线投到了微生商的身上。 老太太怒不可遏:“你说什么!你怎么这么蠢!你要是去深海会没命的!” 微生商道:“这是我应当承受的后果。” “谁要你承受什么后果!不过是乱|伦!又不是什么滔天的大错!谁逼你就范,谁就是想害死你啊傻小七!” 唐象春默默道:“母亲,儿子并没有逼他就范。” “是我!”微生商在老太太不可思议的目光之下抢答。 “我没有唐凤梧会活不下去,就算求死又有什么关系。” 老太太苍老的手颤抖的指向微生商:“你!……你!……” “我耗尽心血来培养你!是为了让你因为什么情情爱爱觅死觅活的吗!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我不想再看到你!” 只是下一秒,唐象春又再一次开口:“小七,老太太虽不管你胡作非为,但还是要过了我这一关。” 他朝后招了招手,便有下人手捧着潜水服和氧气罐朝着他走了过来。 微生商站起身来,心中冷笑。 唐象春分明就是有备而来。 装什么冰清玉洁的王八。 —— “原因就是这样。” 微生商趴在木板上,遥无边际的深蓝色大海之中,他如同沧海之一粟,万物之苍狗。 他喘了一会儿气,又道:“还好青宿陪着我一起来,否则方才……就要被鲨鱼一口吞了。”他抬头看了看天,碧空如洗,已经没有了石青宿的影子。 他也抛自己而去了。 唐延苏听了这一番天方夜谭的故事,还是不敢相信:“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你对唐凤梧已经一往情深到这种程度?连命都不要?你们才认识了不到十天啊!” 床上的男人似乎是被唐延苏的惊骇声给吵到,喉咙间发出呜咽。 微生商抹了把脸,道: “你把镜头朝向唐凤梧。” 唐延苏皱了皱眉:“他不是唐凤梧。” “我知道。” “我现在有些累,让我看看他。” 下一秒,手环上投影出的蓝屏中映照出了男人的脸。 隔着无线网,将男人的面部特征模糊,就连微生商都需要仔细观察才能找出他与唐凤梧之间不同之处。 微生商长舒了口气,身上的疲倦一扫而空。 Chapter 20 面纱之下 微生商按断了手环上的通信,在心中计算如今能摸得清的筹码。 尚枫年的父亲尚伊能如今既忌惮着唐门的势力,想要将其铲除,但又同时舍不下依靠着唐门一步一步爬上来的首辅之位。 他想要照本宣科,在胤国之内,发展出能与唐门相抗衡的势力出来。 但是又不能把自己的野心明目张胆的摆在台面上。 所以他暗中接近唐象春,以废幼立长,将他微生商拖下水,把唐凤梧推上去作为条件,来充当请唐象春出山的筹码。 所以三天前的坠机事件,和现在商秋宫里出现了同唐凤梧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便有了解释。 三天前瞿海岸边的军事演习该由他来负责,尚伊能从中作梗,这次军事演习中出现了歼击机坠海事件,让他在军事上的威望一落千丈。 这种毁灭性的军事演习事故本应该被大肆宣扬出去。 他本该为此承担责任,只是被老太太按了下来。 昨天在商秋宫中举行的议会也是为了商量应对这场事故的对策。 此外,让他明白了了唐象春和尚伊能勾结一处的证据,便是那张和唐凤梧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那张脸整容的痕迹不明显,宏观上来看,替身的身形、比例,极其接近于唐凤梧的身材比例。 但是唐凤梧才刚回到唐门不到十天,怎么可能冒出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来。 说明尚伊能早就盯上了唐凤梧。 倘若真到了他借助唐象春的手扳倒自己的那一天,这个替身便会代替真正的唐凤梧,成为一个提线木偶,为藏在幕后的尚伊能完成所有的一切。 但不巧的是,因为尚枫年的疯狂举动,把这个替身暴露在了众人眼前,叫尚伊能的计划夭折在襁褓之中。 尚枫年是首辅最为看重的孩子。 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尚枫年显然对唐门是怀有敌意的,不然也不会五次三番的给自己找麻烦。 而且他肯定也不会是个傻子,见到了这个和唐凤梧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一定也会做出联想。 …… 微生商闭上眼睛,回忆尚枫年不同寻常的举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一开始尚枫年的小动作都无关痛痒,但是积少成多,多到能让他在自己心中留下深刻的记忆。 他一直在试探自己的底线,想要逼自己对他动手。 他想要撕毁,在外人眼中所谓太子的光风霁月的假面。 尚枫年在炸毁了文昭湖之后,便将自己引到了浮华宫中去。 让自己把浮华宫付之一炬,为了解恨,将浮华宫改造成了小唐关。 向世人证明他微生商不过是一个心思狭隘、睚眦必报的伪君子,根本登不上大雅之堂。 随后又把替身从他父亲的眼皮子下偷出来,看似是在羞辱他和唐凤梧……或许也有这个意思。 但是他真正的目的是将尚伊能的狼子野心剖开,展露在他和唐象春的面前。 尚枫年和尚伊能实在不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他不想取唐门而代之。 他想在唐象春、尚伊能,还有现任执掌唐门的人身上点起一把名为“猜忌”和“斗争”的火。 这样的人最可怕。 因为他似乎没有什么渴求的。 就连对曾经侍奉他,却又背叛他的程墉都能毫无芥蒂的继续合作。 破釜沉舟一般的决心。 …… 微生商打住了思虑,现在去想尚枫年想要从中获取什么利益无疑是徒劳无功的。 倒不如想一想,唐象春和尚伊能撕开了互助合作,实则相互利用的外壳,他们还能不能继续联手对付自己。 所以他才在明明知道唐象春想要他命的情况下贸然下海。 他要等一个时机。 看一看真正的危险是否会降临。 —— 春季的海水温度能穿透潜水服,刺进人的肺腑。 他借着木块,在海水上飘荡了约有两三个小时。 这期间,他一边用手环寻找附近的岛屿,一边留心观察水底的危险。 精疲力竭。 他后悔为什么没让石青宿先把他钓到附近的岛屿上再去监视唐象春的动向! 现在就算没有命丧鲨鱼之口,自己也要被海水给泡入味了。 半路上嫌弃氧气瓶的重量还将它脱了丢弃在海里,现在头上只有一个原始的潜水镜。 真的好想唐凤梧。 其实他和唐凤梧之间所有的绯闻以及纠葛,唐象春一个字也不会相信。 就算自己亲临了这一趟,想要将他和唐凤梧之间的关系坐实,唐象春也有一万种方法,让外人认为这是小孩开的一个玩笑。 至于为什么事情发酵了一夜还不澄清,微生商想他可能真的想要借此机会除掉自己。 但是现在不一样。 说不定外界的舆论风向已经在划清他和唐凤梧之间的关系。 —— 微生商细数着时间,就在他掉进海里的第五个小时时,他终于找到了一片浮岛。 刚好这时,手环上显示出了石青宿的影像。 微生商爬上了岸,山上粘上了满身的沙。 他仰躺在地上,抬手挡住了刺眼的光,对影像道:“怎么样?” “已经监察到有渔船向你落水的方位去了。崭新的螺旋桨,能将你削成一块块均匀的肉片。” “看来唐象春和尚伊能的结盟是志在必得了。” 微生商勾起唇,小声喃喃道:“……真厉害,这么早之前便被你发现了端倪……” 石青宿听他说了这句话,沉默了一会儿,又接着道: “你接下来要怎么办?” 闻言,微生商什么也没说。 他就静静的躺在海岸边,让海浪一波一波没过自己的小腿。 不如这个世界就这么死了算了。 到了哪里都不能安分。 到了哪里都不能和唐凤梧私奔。 微生商不回答,石青宿也就挂着通信,静静的等着他。 只是不知道过了多久,太阳西垂。 将沙滩上的影子拉长。 躺在沙滩上的人猛地起身,踉跄着往海里走。 石青宿大惊失色:“你想要干嘛?!就在那等着!你一天什么都没吃知不知道现在贸然下水很危险!” 然而微生商充耳不闻。 “微生商!你听没听到我说话!在那等我十分钟!我马上过来接你!” “微生商!你到底在想什么!你死了倒是一了百了!我们这些依附唐门的家族怎么办!” “微生商!你要是失势那唐象春第一个就要对我石家动手!你别太自私!” …… “我没有。” 回应石青宿几句怒吼的,是微生商轻如鸿毛的一句解释。 他道: “我只是在等待一个奇迹。” 等待一个,能让唐凤梧和他,都能重获新生的奇迹。 Chapter 21 当你出现,所有河流在我体内鸣响。 海水淹没了头顶。 刺鼻的咸水充斥满了鼻腔和大脑,让他不能呼吸、不能思考。 傍晚的海底没有图片里缤纷的色彩,有的只是一望无际的黑暗。 他好像看到了唐凤梧,穿着青山长袍,叫他师弟…… 穿着丝绸睡衣,头上翘起一缕头发,靠在他肩上等他剪指甲…… 或是穿着校服,外套的拉链拉到了最顶端,红着脸向他询问数学题目…… …… 微生商再次醒来,睁开眼的那一刻,一滴泪同时从眼角滑落。 试验成功。 奇迹发生了。 他不知道自己盯着天花板看了多久,才发现自己已经住进了icu病房。 身上连着医疗仪器。 电脑图、呼吸机、雾化管…… 他可能短暂的变成了植物人,由于呼吸衰竭,气管被切开,暂时还说不了话。 所以那天在海底,他就是处于濒死的状态,说明他已经沉入了极深的海底。 不可能是石青宿及时赶到。 他也不会傻到去猜想是鲨鱼将他驮上岸边,在他被水呛死之前给他打了急救电话。 所以这个世界还有除了他和唐凤梧以外的外来人员。 至少不会是和孟玉阆一边的,因为那人想要自己活下来,以免他的死亡造成这个世界的崩坏。 是谁? 那是不是就意味着,他可以从那人口中知道,将唐凤梧从无限的轮回之中带离到主世界的方法。 想到这,微生商几乎喜极而泣,这种毫无意义的轮回终于要终止了。 医生蜂拥进入病房之中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场面。 青年似是因为自己大难不死而热泪盈眶。 —— 尹关关第一次见到唐凤梧是在微生商的病房中。 微生商早上刚醒,这人晚上九点就到了。 她发现真人和假货的区别还是非常明显的。 真正的唐凤梧像晚风一样清凉柔和,虽然身材很有料,但是由于要上镜的关系,看起来更加的纤薄。 他的手很漂亮,指甲是健康的粉色。 他眉间泛起的涟漪一般的忧愁,会想要不由自主的抬手为他抚平。 他一定从小就不缺爱,举手投足之间都是仪态大方,态度从容。 像一棵清朗玉树,瞬间就能抚平躁动的心。 这些特质的集合使唐凤梧身上表现出一种独有的风情,那是在寻常人身上难见的,不经意间摄人心魄的风情。 尹关关不久之前真的相信了澄清的话术,认为唐凤梧和微生商之间的绯闻是微生商的一个恶作剧。 但现在看来,她又有一些动摇了。 唐凤梧这样的人就算让微生商一见钟情实在太正常不过。 尹关关犹豫着站起身来:“那……你们聊,苏姐姐可能已经洗好手了,我去找她。” 唐凤梧眼中含笑,彬彬有礼的和她道别。 病房门被再一次合上,现在整个病房里就只剩下了他和躺在病床上柔弱不能自理的微生商。 “你来了。” 微生商眨了眨眼,没有感情的机械音声音通过脑电波传出。 但是唐凤梧下意识的就感觉到微生商说的这句话是在同他撒娇。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身为哥哥的一种本能直觉。 …… “当你出现,所有河流在我体内鸣响。” 这一句机械音出现时,唐凤梧和躺在床上的微生商都不约而同的愣了愣。 紧接着,那道机械音找补一般道: “不是我说的,是聂鲁达说的……” 唐凤梧的笑憋在了喉咙里。 “可能是被水淹了所以,才……” 那人似乎是放弃了挣扎,眼神游移不再看他。 看着床上的人红着脸,幽幽将被子掀到了脸上,遮挡住了两人相交的视线,唐凤梧终于笑了出来。 “哈哈!” 他坐到床前,笑着问道:“弟弟,你喜欢刚才出去的那个妹妹?” “不是!” 唐凤梧竟然从这道没有感情的机械音中听出了窘迫。 “那你可真浪漫,就算差点被淹死都要说情话。” “真狼狈……我现在是不是很丑?” 唐凤梧有些惊讶,想不到微生商这人竟然也会有容貌焦虑。 他对微生商这个弟弟个感情很复杂,一开始对他很亲近,一点防备也没有,但是在微生商趁他睡着给他纹身之后,又觉得这人实在是顽劣不堪。 但是前一段时间听闻他为了工作上的事情出海差点被溺死时,却又莫名的感觉到心疼。 这一系列的情绪波动太大,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可能真的是血脉相连,他还是不能真的对这个漂亮弟弟讨厌起来。 今天是四月五号,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有灵犀,微生商正好在他有空的这一天醒来。 “当了这么多天的植物人,还在乎丑不丑?” 唐凤梧一把掀开遮挡在他脸上的被子,观察了一番,评价道:“的确变丑了。” 闻言,床上的人竟然低笑了起来,他抬起手,似是想要拉住什么。 唐凤梧把自己的手递过去,接着就被人勾住了无名指。 “谢谢。” “谢谢什么?” “谢谢你来看我。” 唐凤梧不禁笑道:“我是你哥哥,这有什么可谢的。” “你不怪我?” 微生商的目光下移,唐凤梧下意识的拢了拢腿,猜到他是什么意思。 抬手掐住他的脸,泄愤似的:“你还知道你给我带来多大的麻烦啊!” 他看见微生商笑了笑,紧接着,自己的指骨便被捏住,讨好一般的按捏。 唐凤梧取笑他:“劫后余生竟然真的能让人性情大变。” 微生商歪了歪头,眼中似有不解:“我变了吗?” 唐凤梧忽然想起来话还是不能说的太满,改口道:“还有待考究。” “你能陪我多久?” 唐凤梧看了眼时间,对他道:“哥哥还有工作,只能再待几分钟就要走了。” 紧接着,机械音播报出来一段乱码,就像读不出微生商真实想要表达的东西。 唐凤梧笑骂道:“骂我呢?” 微生商笑着摇摇头。 “那天我擅自亲了你之后是不是很讨厌我?” 唐凤梧:“……” “觉得我行为恶劣,不想再见到我?” “……” “还是……很喜欢?” “哈……?” 唐凤梧愣了一下,他果然不能妄下决断,认为这人在经历生死之后能够有所改变,没想到还是狗改不了吃屎。 “你不尊重哥哥,再这样我就走了。” 微生商笑,没想到还是个小古板。 “可是我很喜欢。” 闻言,唐凤梧按捺不住的翻了个白眼。 “不耐烦的表情也很好看。” “哥哥,你能不能再亲亲我。” “你那天掐我的脖子,拽我的头发,你生气的样子也好性感。” Chapter 22 棋逢敌手 病房门轻轻合上。 唐凤梧还是没能对他狠下心来,就算离去的脚步也是温柔的。 真可惜。 微生商心想。 如果他能早一点醒来的话,就能在唐凤梧刚才喝的那杯水里加入安眠药。 或者是其他东西,让他清醒着堕落。 —— 石青宿走进来时便看到床上躺着个怨气横生的人。 他工作到现在才有时间来看这位桀骜不驯的太子爷。 跟那个到门口的时候门上挂了个闲人勿进,透过门上的玻璃窗户看见唐凤梧也在屋里,于是选择下楼转几圈再上来。 为了维持微生商养病环境的清幽,病房内限制了商秋宫的常客之中,几乎百分之九十九的人进来。 泉琼还为此在楼下和保镖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他看到唐凤梧的身影从楼里下来,坐上车离开之后,才前去探望微生商。 “感觉怎么样?” 石青宿是空着手来的,他揣着车钥匙便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翘起腿来。 “总算来了。” 石青宿笑得有些不由衷:“毕竟只有我知道这位患者头脑可能有些不清醒。” “我有把握。” “用命换来的把握?” “现在不是还好好活着?不要再提。” “行……”石青宿笑了一声:“我过来是想告诉你,唐象春和尚伊能趁你昏迷的这段时间,合谋瓜分了不少东西。 你和唐凤梧之间的绯闻也澄清了,现在外界所有人都觉得你不堪重用,军事演习都能被你搞砸,还因为什么孩子意气和这么戏弄堂兄,又因为小小的私人恩怨把尚枫年的家给拆了,还将人囚禁起来。 总而言之,你在短短几天之内,把自己的名声搞得一塌糊涂。 现在我只是想来告诉你,唐象春已经向石家抛出了橄榄枝。 从你手下分出的权里,有一部分已经交到了我的手上。” 听了石青宿如此繁冗的一段赘述,微生商惊讶道: “难道我们之间的友谊如此坚不可摧,让你心甘情愿抛弃如此巨大的利益,就算被唐象春针对也要来向我报信。” 石青宿笑:“或许呢?” 微生商盯着他,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 “你不相信唐象春,就连替身丑闻被爆出来,但现在为止竟然没有一个人向我提起,就连唐凤梧都被瞒在鼓里。 尚伊能露出了马脚,唐象春也选择继续与他合作,说明唐象春此人厚黑之道颇深。 而你,石青宿,你怕为唐象春办事,到了最后他卸磨杀驴,而你们石家被当做第一个开刀的对象。” “……你知道的,我从小就是为石家而生。” “我刚才说了哪一句怪你吗?” “……没有,但是你真的不介意我从你手里分权?” 微生商笑:“你虽不及唐象春之黑,毕竟他多活了这么多年,老谋深算。 但是你也够厚,先发制人,告诉我你已经从我手中分权,背叛了我,但是仍然愿意对我坦诚,暗示我们之间还有回旋的机会。 石青宿,难道你想在这场博弈之间,做无本的买卖?两面讨好?左右逢源?” 石青宿被他一语道破了心思,面上露出了难堪。 接着又听他道: “只要老太太还在一天,唐象春就翻不起风浪来。 你太着急了,忘了唐门除了我,还有一个老太太。” 石青宿顿时感觉有点坐立难安,他放下了腿,面露苦色:“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 “你很聪明,一定会选择利益最大化的阵营。 我不逼你选择,我只是想告诉你,唐象春和尚伊能已经老了,你只能选择我。” …… 我不逼你选择。 你只能选择我。 石青宿的脑海里回荡着微生商说的这两句话。 只感觉脑袋胀的像爆炸。 父亲去世的时候他只有十七岁。 在举目无亲,豺狼觊觎的最关键时刻,是他和微生商的关系拉了他一把,让他能够免于横死,能成功爬上一堆堆尸骨,踩在所有竞争对手的头顶冠冕称王。 但是不过五年,他又要再次面临这样的进退两难的抉择。 微生商说的没错,唐象春和尚伊能已经老了,他们老一套权力斗争的手段、生活方式,甚至是思想观念早已不符合当代的世界了。 这几年的安逸,也让他有些沉湎于风平浪静的表象。 以为选择了站队,就能保他一时安稳。 毕竟时局一直在变,谁也不知道就算他协助微生商夺得了这一场权谋的冠军,自己又能不能活得下去。 但是终是得做出抉择。 在外人看来微生商放荡不羁、桀骜不化。 但他石青宿算得上是半个同伙,不能像不知情的人一样人云亦云。 微生商甚至在唐象春和尚伊能开始动作之前便将他们的动向几乎摸了个一清二楚,以身犯险,甚至能不要命。 疯的让人又心生怯意。 “你这么不惜命,我怕你哪一天把自己玩死了。” 微生商看着天花板,不想再和他讨论站队的问题。 “尚枫年现在在哪?” “他被绑回了,听说是被关在了祠堂反省。” “给唐凤梧找一个靠谱一点的营养师跟在他身边,再给他换个助理。 帮我查一下尚枫年生平经历,详细到他出生那一天叫唤声是多少分贝。 还有那个替身,让程峰把他处理干净一点。 再把程峰出入这栋楼的权限开放。” 听着微生商一下子给他下了这么多条指令,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你就这么相信我?” “我以为这是你最优选择。” “……” 他顿了顿,又道:“你这么重视尚枫年?……也对,你说过,他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 微生商闻言挑眉,反问道: “我说过?” “或许原话不是这样,但是你的确表达过这个意思。” “……或许,如果在无关痛痒的博弈之前,我的确想要和他坐在棋局两端一决胜负,但这事攸关性命,我只想让他去死。” 石青宿提醒道:“急功近利的求胜之心乃是博弈之大忌。” 微生商不在乎的勾了勾唇:“他和我一样,如果不是为了利用,谁不希望亲手把对方挫骨扬灰。” 他已经很久没有感觉到如此不按套路出牌的对手了。 尚枫年的出现,让他感到热血沸腾。 Chapter 23 挡谅 唐凤梧是在四月六号那天离开唐门。 绿荫大道连通唐门去往普通世界的道路,两侧站着训练有素的卫兵,穿着红礼服戴着皮熊帽。 还有零星的工匠。 他将要上车离开的时候,程峰赶了上来递给了他一份由黄金锻造而成的礼盒,金银累丝镂空的工艺,提手精巧锤揲,金灿灿的盒子里面安静的躺着一张黑胶唱片。 他不解问道:“这是什么?” 程峰笑道:“这是七少爷送给凤梧少爷您的赔罪礼物。” 这般说着,他站直了身子,一本正经的立正,接着,取出了胸带里的卡片。 他一板一眼的念道: “亲爱的凤梧哥哥,昨天是我不好,不应该对你说我喜欢亲哥哥,说掐自己脖子、拽自己头发的哥哥很性感,在此,我诚恳的向哥哥道歉,希望下次见到哥哥的时候哥哥可以不计前嫌,再也不给哥哥随便在腰间和腿上纹身,再也不……” 唐凤梧几乎是落荒而逃。 就当他坐在车上以为溜之大吉的时候,没想到程峰那小子竟然凭着两条腿追上了车,在扭曲的表情之下将黑丝绒鎏金卡片丢进了车坐上。 唐凤梧捂着脸,掀开看了一眼。 “当你出现,所有河流在我体内鸣响。”——这一行瘦金体撰写的字便闯进了眼中。 太尴尬了。 怎么会有这么这么不要脸的家伙。 竟然还是他弟弟。 算了……直接丢了不礼貌。 唐凤梧表情复杂的将卡片塞进了手提箱里。 他长舒了一口气,看向窗外。 却没发现嘴角勾起了隐约的弧度。 —— 四月十五。 离春庭,玉楼春。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 “元末江山论兴亡, 群雄聚义舞刀枪。 张士诚陈友谅兵强壮, 安徽还有那朱元璋。 …… 悔不该辕门来发笑, 悔不该与贼把香烧, 关公犯罪刘备保, 豪杰犯罪怎能绕, 小校回营速去报, 就说老爷放了故交, 七星剑,把头削, 一腔热血酒征袍, 好汉英雄辜负了, 汗马功劳一旦抛, 江东桥前恩重义浩, 留下了美名在万古飘。 ……” 戏楼里,太平歌词吟吟唱。 低沉处,二胡旋律悠扬婉转、如泣如诉。 铿锵处,琴声沉稳有力,字字愤懑。 此二乐器之旋律相融交织、交错碰撞。 大爷哼着拍子,坐高台上,遗世而独立。 微生商一身藏色长袍,脚踩着鳄皮紫貂拖鞋,踏着红漆檀木一步一步上走,仿若在这曲调之中加入了鼓点声,交相生趣。 “大爷好兴致,就连听得曲也如此应景。” 空悠悠大堂之中,阳春白雪依然唱和,无人应声。 “只是不知道如今这出戏,大爷自以为是朱元璋,那我与他尚伊能,谁做得了陈友谅?谁又是那张士诚。” 坐在摇椅之上的唐象春悠悠睁开了眼。 他那双皮上皱纹如杂草丛生,幽深得如古井无波的眼不偏不倚的投在了微生商的身上。 就像一只精神矍铄的恶狼,将微生商从头到尾,都抽筋剥骨一遍。 他轻哼一声,道: “俗。” 微生商笑了:“大爷您这一身紫金长袍,圣人穿得,我穿不得。传错了,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唐象春闭上了眼:“我说的是你脚上那双,俗不可耐!” “是么?”微生商坐在了唐象春旁,像他一样悠悠躺了下去:“小七是年轻人,不像大爷,半个身子都踏入棺材里了,当然得穿的体面。” 唐象春皱眉:“心术不正,尽会做些歪门邪道的把戏来戏弄人心?以后唐门交到你的手上,让九泉之下的先祖们如何能安心?” “无能之人就喜欢粉饰太平,就像大爷您一样,分明獠牙利爪都掐在了敌人颈子上,却依然要充长辈,逞威仪。 怎么了大爷?你是怕我在这儿要了您的命吗?” “你!——” 唐象春猛地睁开了双眼,死死盯着微生商那张美艳无双的脸,上面竟全沾满了阴毒之色! “你,敢!——” 微生商阴森幽冷的表情未有动容分毫。 “大爷敢从我手中抢走唐门,这便是要了我的命!杀人灭口,有何不敢?” 他悠悠转头,看向楼下戏台上怡然自乐的乐人。 “大不了,离春庭重蹈它浮华宫的覆辙,唐门唯我而已。” 他嘴角勾起森冷的笑,像午夜索命的厉鬼,让人春暖也只觉阵阵寒凉。 “离春庭,真是个好名字,不如就让他在春天离去,小七也不介意多一个小唐关,到那时,我会将大爷您的骨灰高高挂起,叫天下英杰前来祭拜。 过江之鲫熙来攘往,但大爷您,会被后人永远铭记——这位,葬身火海,只为成全艺术之高雅的,唐、象、春……” “噗!——” 的一声,大爷口吐鲜血,家仆惊慌失措、忙乱如麻。 拍胸的拍胸,擦血的擦血,叫大夫的叫大夫。 微生商逆着人群,闲庭信步的走出了玉楼春之外。 —— 程峰靠在车边玩手机,眼睛上是消消乐的倒影。 他抬头看见微生商朝着这个方向走来,给他拉开了车门,在后者上车之前,他小声嘀咕了一句:“俗。” 微生商抬眼瞧他。 程峰“哈哈”两声笑了出来。 他嘴角抽搐,嘴皮子碰了碰,挤出个——“俗”。 微生商面无表情,道了声——“蠢”。 他坐上了车,脱下了长袍,露出藏色衬衫和西裤:“这是战术。” 程峰坐上了驾驶室,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回头问道:“七爷,您真的想要那老头子的命啊?” 微生商道:“他若是死了,凤梧也活不长。” 唐凤梧有他自己喜欢做的事,不能时时刻刻将他困在身边,万一有心之人在剧组里下手,他便活不成。 …… 再者,他还得找到那天瞿海将他救上来的人到底是谁。 Chapter 24 强迫 《洗冤录前传》早已经从山间转到横店里拍了,再过几天韩侂胄的戏份也该杀青,他在祝雪沫给他选的几个剧本里接了一个探案剧,下半年就该进组。 那么说他中间还有一个多月的休息时间,什么工作也没有。 身边的助理换了个人,是个不苟言笑的,有些严峻肃穆,但是又能就将生活琐事都处理得井井有条的中年男人。 而且闲暇之余还会做饭,各种菜品层出不穷,色泽丰富,营养均衡更别提味道了。 他都不知道公司从哪找来这么个人物,给他当助理,有些大材小用了。 所以那日微生商来的时候,看见他这位新助理程立也是惊讶到不行。 “程立?” 唐凤梧笑眼弯弯点了点头:“怎么样,他做的饭好吃。” 微生商道:“没我做的好吃。” 唐凤梧惊讶道:“你还会做饭呢?” 微生商见他大惊小怪的模样,笑着按了按眼睛:“我在你眼里一直都有这么一个刻板印象吗?”不然也不会每个世界都问一遍。 唐凤梧刚要接过话,程立从厨房里端来最后一道菜,对二位毕恭毕敬道:“少爷慢用。”说完便退出房间,关门离开。 他忽然想起程立也姓程,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看着微生商:“程立?” 微生商托着脑袋笑看他:“就是唐门的人。” “那怎么不告诉我?” 微生商挑了挑眉:“我也是刚知道,你知道的,今天之前我一直都在病房里度过,毕竟你那天之后没来看过我。” 唐凤梧听他这声像是在抱怨,有些心虚:“医生说你需要清养,我也正想着抽出时间去看看你,没想到你就来了。” “那我有影响到你工作吗?” 唐凤梧挑了块牛肉放进他的碗中,对他讨好的笑了笑:“当然没有。” 微生商盯着那块牛肉看了好几秒,随后也夹了一块萝卜放进了唐凤梧的碗中。 唐凤梧笑:“我给你夹牛肉,你就给我夹萝卜啊?” “你喜欢吃萝卜。” “谁告诉你的?” “……猜的。” “对了。”微生商忽然直起腰来,目光如炬的看向唐凤梧:“我送给你的礼物你听了没有?” “你说那张黑胶唱片?还没有。现在没有唱片机,我回家一定会听。” 唐凤梧看着微生商,只感觉这人似笑非笑的脸上藏着不怀好意。 只是无论他怎么问也问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吃完了晚饭,微生商非要赖在横店宾馆不走。 唐凤梧走出浴室就见他像条蛇一样盘踞在不大的床上在标识领地。 他靠在床头,长腿懒懒交叠着,霸占了从床头到床尾的位置,长发披散,散落在肩侧,手腕间戴着个粉色的皮圈,抱着手,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 唐凤梧愣了一下:“不然我再给你开一间房间?” “这么多人住在横店,真的还有空余的房间?” “而且这是我住院之后吃的第一顿,如果出了什么问题,哥哥难道不应该负责?” 微生商弯着眼笑道,说出来的话却颇有些泼皮无赖的意味。 然而唐凤梧听他这么说,却是靠近了他的身前,抬手在他喉咙上轻轻地碰了碰。 可能是怕微生商被他这小心翼翼的触碰给弄疼了,又像安慰似的,捏了捏微生商脸颊的肉。 弦眉微蹙:“瘦了这么多,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饭是能随便吃的吗?” 微生商喉结微动,抬着脸看他,心中被唐凤梧这一番举动惹得荡漾。 琥珀色的瞳孔似是染上了血色的红光,化作一把利刃,在虚无之中将眼前之人一寸一寸侵犯。 这是你自找的。 他抬手揽上唐凤梧轻盈腰身。 “哥哥关心我。” 唐凤梧道:“你少说话。” 微生商抓紧了唐凤梧后腰的那一块布料,手上青筋毕露,想要融入他的血肉里,却仅仅只是抓着衣摆。 他摇了摇头,哑声道:“除非你亲亲我。” 见唐凤梧听他又在胡说八道,刚要骂人。微生商又忙道: “又不是第一次亲,况且哥哥拍戏的时候也不是没亲过别人。” 他嫉妒得发疯! “亲亲我怎么了?……狼群都能互相舔毛,哥哥亲我一下,让你感到屈辱吗?” “你……” “还是说,哥哥又想掐我脖子?” 只见他眼角微红,牵着唐凤梧的手,放在了自己方愈合不久的颈间。 “如果掐着我就能施舍一个吻,那哥哥掐死我就好了。” 唐凤梧简直要疯了。 手背是微生商手心的温热,手心是他颈间跳动的脉搏。 握着他手背的那一只手在教他用力,亲手教他怎么掐死自己,怎么夺取他的心跳。 跳动的脉搏在他手心释放出灼热的温度,越来越快的跃动节律,在提醒他眼前这人的生命被自己握在了手里,任他宰割。 他竟一时间血气上涌,真的产生了杀了他的想法。 只是这个念头刚出现没一秒,唐凤梧便蓦的心乱作一团,惶然间甩开了被微生商禁锢住的手。 他抿唇看着微生商。 沉默了片刻。 道:“我和你不一样,我不是疯子。” 说完他转身便要走。 手刚要触碰到门把手时,忽然间“嘭!”的一声响起,一阵天旋地转,他的后腰撞到了门口的柜子上。 “嘶……”疼痛让他睁不开眼来。 接着,只听见一阵巨响,随后又是齿轮转动的声音。 唐凤梧猛地睁开眼看向门把手,那里已经被一件复杂精密的高科技仪器给装卸死锁,严丝无缝的贴着门缝。 他不死心的用蛮劲去拉扯。 锁依旧是纹丝不动。 “呵呵……哈哈。” 身后传来让人脊背发凉的笑声。 唐凤梧只感觉一股重力袭来,自己便被推阻到了墙角,一只手携带着手心的温度,没有阻拦的贴上了他腿|根的地方,在纹着青蛇的皮肤上色情又粗暴大力的揉捏。 唐凤梧脑海中响过一阵轰鸣。 那像是名为道德的大楼倾颓崩塌之前的呼啸。 他目光涣散,无意识的揪着微生商前胸的衬衫,只听见到属于自己的声音颤抖着:“微生商……你疯了!” 微生商笑着摇了摇头,一手碰上他的脸侧,沉醉般道:“你好漂亮……” “分明哥哥也很喜欢。” 他咬上唐凤梧的嘴唇,呜咽声在唇齿相碰间被吞噬。 “不要拒绝我……” Chapter 25 求你爱我 “啪!——” 一个响亮的巴掌声阻断了缠绵的水声。 微生商被打得偏过头,抬手擦了擦嘴角的银丝。 他看向由于极度愤怒而导致身体战栗、眼角微红的唐凤梧。 “看你这样我真想强|奸你。” “啪!——” 又是一个巴掌,将微生商完美的面庞打得通红。 长发凌乱的挡在眼前,让唐凤梧看不清他的神色。 微生商垂着眼眸,忽然笑了笑。 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唐凤梧被微生商扛在了肩头,肩膀的骨头将他的腹部硌得生疼。 “你干什么!微生商你放开我!” 他疯狂的捶打着微生商的背,企图让他感到疼痛,将自己放下来。 可自始至终他都没敢碰到微生商的颈间。 身下一阵柔软塌陷了下去,他被微生商放到了床上,随后那人欺身而上,将他与头顶的光线隔断得严严实实。 微生商看着他,眼中有一种让唐凤梧难以描述的,向天神袒露心迹、自首他犯过的所有罪责的孤注一掷的勇气。 “唐凤梧,好像一直是我在追着你跑……真想把你整个嚼碎,让你永远也离不开我。” 微生商真正想要表达的意思与他们现在的处境风马牛不相及,但两个频道却诡异的重合交叠在了一起。 唐凤梧眨了眨眼,感觉眼睫有些湿润:“……难道不是吗?别再和哥哥开这样的玩笑。” “玩笑?”微生商似是听见了什么令人贻笑大方的笑话似的:“你到了现在还要自欺欺人,觉得这不过是一个不懂事的弟弟,对他的哥哥开的一个玩笑?” 微生商将唐凤梧的身影逼在一个角落,任由后者如何推他,他都是岿然不动。 “我都跟你说了我想上你,就是现在。” 微生商褪下腕间的皮绳,皮绳在唐凤梧眼底下忽然变幻了形状,从一条软塌塌的皮绳,摇身一变成了一把微型匕首。 他强硬的扯过唐凤梧细白的手腕:“为了上镜每天就吃这些东西,稍微一碰就要折了。” 他将唐凤梧的手心展开,将粉红色的匕首放到了他的手心。 “你要是恶心我,我亲你一次,你划我一刀。” 但是下一秒,粉色的匕首被唐凤梧狠狠一甩,在窗帘上划下长长的一道裂痕。 微生商蓦的一愣,抬眼看向唐凤梧依旧温和没有杂质的眼中。 只是或许这人被他步步紧逼的态度惹得有些伤心了,眼眶红红的,紧紧抿着唇,强撑着他支离破碎的灵魂。 微生商闭上眼,长叹了一口气后俯身将唐凤梧紧紧的抱在了怀中。 “你到底要我怎么办?……” “是你到底要我怎么办?!” 唐凤梧带着哭腔,反问了他一句。 微生商亲了亲他的侧脸:“我爱你。” “……不对。”唐凤梧捧着他的脸,泪眼婆娑的与他对视:“不是这样的微生商,只是你身边从来没有哥哥这一类角色照顾你,所以你才会对我产生依赖,你不爱我……你不要逼我。” 见他都哭的一塌糊涂了,还是一副知心大哥哥的模样来劝慰他这个误入迷途的弟弟,想要将他变态的心结打开。 微生商的心都化成了一摊水。 他欺身堵住了唐凤梧的嘴唇,手往下一探,只听见唐凤梧呜咽一声,软下了身子。 他在唐凤梧唇角、眼睛、鼻子轻轻啄吻,听他咬着唇,隐忍细碎的喘息声。 一双手紧紧拽住他胸前的布料,痛苦又愉悦。 “那哥哥呢?哥哥为什么总是对我处处忍让?哥哥是这么一个有主见的人,却一直容忍我的冒犯,哥哥一定也拒绝不了我,是吗?” “不……不是……” 唐凤梧抬手去捂他的嘴,眼中闪过一抹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慌乱。 “这种扭曲的感情,哥哥一定也很乐在其中。” “我的脸、我的身体、我的触碰,哥哥难道就能忍心说不喜欢么?” “为什么洗好澡出来不穿内裤?哥哥这么没有防备心吗?还是为了勾引我?” “刺激吗?哥哥?勾引抛弃了你的族人之中,最为万众瞩目的那一个。” “你一定很得意,装作毫不在意,看着他眼中只盛得下你一个,看他因为迷恋你而在你身边团团转……看他为你吃醋……看他为你安排好舒适的一切……你一定很得意?” “你为什么要装作懵懂呢?想要我变成你的狗么?” 唐凤梧忽然急促的喘息一声,那人牙尖嘴利,忽的袭击了他,又怜惜的用唇舌舔舐亲吻。 微生商想起那日潮湿的海浪翻涌在他脸上,也无今天这幅场景让他这般惊心动魄。 “我没有……” 他声音细若蚊蝇,无力的在为自己辩驳。 “我没有得意……” 唐凤梧原本虚浮的眼神忽然有了焦距。 他看见微生商擦了擦自己的脸,盯着他的眼睛比狐狸还勾人。 随后又俯下身与他交换唾液。 他一边热烈而又温柔的撕吻着唐凤梧的口腔,一边问道: “哥哥有没有情人?” 咸腥的气味充斥了整个口腔,唐凤梧皱着眉想要后退,又被人钳住了下巴,动弹不得。 “和你有什么关系!” 微生商听到他的回答,放肆的动作让唐凤梧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浑身战栗,抬腿便朝着他的腹部踢了过去。 然而这一举未中,却反受人掣肘,让本就尴尬的情形更加的令人难堪。 微生商侧头在他的脚踝上落下温情一吻:“没想到哥哥还有这么多可能性,真是让我越来越期待了。” 微生商的指尖在一个地方来回抚摸,唐凤梧手腕被人抓住,他闭上了眼,就连眼睫都在颤抖。 微生商俯身亲吻他眼角滑落的泪。 “这里有没有过?” 他看见唐凤梧眉头紧拧,满意的笑了,在唐凤梧嘴角亲了亲。 “好乖。” “哥哥有了我,眼里怎么可能会容下别人。我应该相信哥哥才是。” 谁知一直都对他的动作不做理睬的唐凤梧听到了这一句话猛地睁开了眼睛,质问他道:“你是什么意思?” 微生商被他的这个反应弄得一愣,旋即笑道:“哥哥这么敏感?觉得我对你做了什么?” 唐凤梧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只是微生商笑而不语,只是从腰间的口袋里取出了一粒包装严实的白色药丸。 他从中取出了药片,当着唐凤梧的面吞下。 “微生商……” 唐凤梧决绝的闭上了双眼。 他咬着牙,终究是不肯向规束着世俗的伦理,不肯向他真正的心迹妥协 “你要是真敢对我做什么,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微生商脱下皮带,将唐凤梧的双腕捆住。 他吻去唐凤梧眼角的泪珠,长叹一声。 无可奈何,好似他才是这场压迫的受害者。 “拜托,哥哥,求你爱我……” —— 昨天晚上的唐凤梧哭的很崩溃。 在他将要晕过去之前。 他泣不成声的亲了亲微生商的喉结,怨怼一般哑声哭道: “你少说话!……” Chapter 26 跳楼 微生商拨开唐凤梧额前汗湿的碎发,在他眼角留下一吻。 “希望下个世界是你追着我跑。” 他眼角漾开一抹笑意,就像幻想已经在眼前实现。 微生商穿上先前过来时身上的装束,一件藏蓝色的衬衫和黑色西裤,裤腰带松松垮垮系在腰间,连鞋也没穿,光着脚就走出了房间。 他一路进了电梯,按下了最高的楼层。 他这一副架势,任谁见到了都以为他这是要去寻死的。 春深夜半微亮,天上闪着点点星光。 乍一看很动人,但是却早已没有满天星斗、熠熠生辉那样美轮美奂的景象了。 微生商撬开了顶楼的门,双手插兜幽幽走到围网之下。 放眼望去,围网高得在晚上看不见尽头。 微生商抽出手便开始攀爬。 虽然看起来挺高,但是着手攀爬,一会儿就到了头。 微生商转了个身,让双腿悬挂在高耸的楼台之下,没有一丝犹豫的一跃而下。 风声在耳边呼啸,灌入大脑和鼻腔之中的空气露出了锋芒,狠狠的刺激着他的机体。 心脏有片刻的停滞,内脏也因为压力而产生鸣鸣震痛。 微生商眼中闪过一丝眩晕。 下一秒,他的身体猛然砸落在一片铁皮上,空气中响起“嘭!”的一声震动,他不由得闷哼一声,接着,垂直坠落在了一片柔软之下。 他将要起身,却发现浑身震痛,应该是刚才碰到铁板骨折了。 但是事情等不得他犹豫。 他旋身起身,猛然冲下载着一车软垫的卡车之外,眼神扫视着逮到了一个逃之夭夭的身影。 “程峰!给我滚回来!” 喊声惊吓到了一路的感应灯。 只见那个身影微顿,随后躬了躬身子,感觉到十分头疼的转过了身来。 “……七爷……” 微生商神色一松,将要骂他:“你跑什么!” 这第一声还未出口,旁边就有个小老头颤巍巍的走了过来,一脸怒其不争的对着微生商骂道: “你这个毛小子!你知道你是从哪里掉下来的吗!这可是十楼啊!你竟然敢从十楼给我跳下来!年纪轻轻的就不爱惜性命!老了以后都没人敢要你!如果不是那小子忙我把车开过去耽误了点时间!你早就掉在这地上砸成了一滩烂泥!” 这边说着,还想抄起手上的棍子往微生商身上敲过去。 “吓老子一跳你这个不要命的臭小子!” 微生商原是一脸怪异的瞧着只顾着偷笑的程峰,见还有这一招,连忙溜着缝躲。 他一脚飞踢踹在程峰的屁股上,后者吃痛“诶哟”一声,捂着屁股,两个高挑的身影连忙往巷子之外逃了出去。 黑暗笼罩的巷子里还回荡有老头子的教育声。 程峰听了还想笑。 微生商瞪他一眼:“笑什么笑?” 程峰立马站直了身子,摇头道:“不敢不敢。” 终于远离了第三个人。 微生商靠在墙边,抱着手,一脸不可置信的瞧着眼前的管家——程峰。 “竟然是你!……” 那程峰“嘿嘿”一笑,朝着微生商做了个罗圈揖。 “黑莲君,久仰大名,失敬失敬~” 微生商回了个礼,抓住了其中关键:“黑莲君?” 只是微生商刚一问出声,就见那程峰眼珠子一转,感觉心头又冒出了什么坏主意。 “在下只知黑莲君名讳,其余的,一概不知啊!” 微生商顿了顿,也知道这人若是不从,自己无论如何逼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所以他直接道明了目的:“谈个条件,我想带唐凤梧回主世界。” 程峰将脑袋压得特别低:“小的只是一阶小小星官,不敢擅做主张。” “你不敢,你们星君总有这个能力。” “小的不敢触怒星君霉头,还请黑莲君饶小的一命!” 微生商听闻此言,挑了挑眉,也就是说还有得谈。 “好。”他笑了笑。 哪知道程峰还没来得及将心里这块石头放下来,那微生商猛地转了个方向,意是要冲到路中央。 华灯初上,街边车流如注。 程峰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 “不!——” 听到程峰这一声嘶吼。 微生商蓦然又顿住了脚步。 他笑着回过头来:“程峰先生,产生的一切后果由我承担,您尽管帮我问一问角星君的意见就好。” 程峰的脸被吓得煞白,听到他的承诺,将信将疑问道:“真的?” 微生商点头:“真的。” 程峰双手合十朝他拜了拜,目光坚定而虔诚:“小的这单业绩和奖金可就靠您了。如果不成可千万别怪我!到时候多在诸葛先生面前为我美言两句!让我升职加薪!” …… 程峰是一个兢兢业业的打工人。 刚得到承诺,便立马消失在了原地。 微生商想他应该是往主世界去了。 喘息稍平,顿时便有钻心的痛袭上心头。 他扶着墙,坐在了路边。 小腿和手臂、肋骨皆有不同程度的骨折擦伤。 掉下楼后又有短时间的剧烈运动,恐怕是有点不太乐观。 他揉开眼角渗出的生理盐水,刚才忘了问程峰什么时候回来,想着要不要坐在在这里等一等。 现在又挂念着房间里的唐凤梧,两个选择在脑海里割据。 他也不记得出房间的时候有没有带上手机。 就算带了可能也在跳楼的时候不知道掉到哪里了,又或者是砸在铁板上的时候碰碎了。 反正现在是什么也没有找到。 他靠在墙角,困倦包裹住了双眼,混沌就要将他带下深渊。 一道幽静的响起忽然钻入了他的鼻尖,揪住了他那一根紧绷的神经。 唐凤梧见到了人,咬着后牙,眼中划过薄愠。下一秒,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微生商见状“噗嗤”笑出了声。 “你在给我求婚?” 他抬眼看了看四周,倒是空无一人,不过高楼上可能会有人一不小心探出头来便看见了这隐秘的一幕。 唐凤梧翻了个白眼:“妈的,腿都被你掰折。” “你还会骂人呢。” “我不骂人。” 唐凤梧抬手拍了拍微生商带着凉意的脸,指尖在上面停留了一会儿,往脸上擦伤的地方轻轻蹭了蹭,就像代替嘴唇在亲吻。 他干脆盘腿直接坐在地上:“我只骂畜生,” …… 微生商抿着唇笑,一点也意识不到问题的严重性。 “刚才是你跳楼?” 微生商挑了挑眉,疑惑问道:“什么跳楼?跳什么楼?” “刚才这么大声音,别告诉我你没听见。” 微生商眼中含笑,载着深情。 唐凤梧不说话,皱着眉去拉他的手,盯着微生商的表情,想要找到他跳楼的证据。 只是刚碰到微生商,便被微生商整只手扣住,十指相握。 被后者拉至唇边,留下了一个印记。 “看到我不在房间里就出来找我,你好爱我。” Chapter 27 唐凤梧是被一阵巨响惊醒的。 他猛地睁开眼,刚好对上从窗户外坠落的一个人影。 不知道为什么,心中闪过惊慌,下意识的就将那个人影带入了微生商的脸。 只是一声巨响之后,便没了下一个坠落的声音。 他缓了缓神,以为是在做梦,但是往房间里看过去,哪里还有微生商的身影! 唐凤梧慌忙下床,不知牵扯到了哪一处,慌忙间跪在了冰凉的地板上。 他已经顾不上现在的模样如何狼狈了,他潦草套上外套和外裤,哆嗦着腿穿上了鞋,就这么跑出了屋外。 他从未觉得这电梯速度这么慢过。 站在电梯里的每一秒,脑中回想在眼前一闪而过的坠楼的身影,他便觉得异常难熬。 微生商,你可最好别死。 做了这么该死的事自己都没忍心杀了微生商! 你要是敢死在外边,做鬼也别想缠着他! —— 唐凤梧睫毛颤了颤,下一秒抬手给了他肚子一拳。 微生商吃痛的叫了一声,将他的拳头整个包在了手心,不着调的笑着。 “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的?该不会是绕着这栋楼,一边哭,一遍叫着我的名字?” 唐凤梧闻言冷笑一声:“我来确认你死没死透。” 微生商难过的哀嚎一声:“我是造了什么孽啊!让凤梧哥哥都能狠心说出这么冰冷的话。” “你还知道你造了孽!” 微生商猝不及防的就转变了神情,笑吟吟的勾了勾他的手:“哥哥,既然都生米煮成熟饭了,你不如就从了我。” 唐凤梧闻言冷眼看着他,甩开他的手:“只要我还活着一天,我们就不可能有除了亲人以外的其他关系。” “哦~”微生商恍然大悟一般理解道:“哥哥喜欢这种禁忌感,我懂了。” 唐凤梧看着他不说话,嘴角低垂,眼中泫然欲泣。 微生商看见这一幕,突然就收敛了方才的嘴脸。 眼前之人忽而就抬起手挡住了一张小脸,整张脸被埋在手下,一种急剧悲伤的情绪笼罩住了他的整个身躯——从发丝开始,覆盖到身体的每一寸。 寂静有些时候是可以用来形容悲伤的。 就比如现在。 唐凤梧捂着脸,让人看不到他的神情,却能清楚的感受到他的痛苦。 微生商的嘴角勉强的牵动,又是委屈又是心虚。 心脏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攥着似的,酸胀苦涩。 安静的空气中响起了唐凤梧隐忍的啜泣。 他垂落身侧的手抬起来,将食指和中指竖起。 微生听见他猛地吸了吸鼻涕,带着哭腔道:“两次……认识你之后我差点心跳停止两次…… 上次是坠海,这次是坠楼…… 上一次是唐象春逼你对不对?今天跳楼又是什么原因?” 唐凤梧抬起头来,脸上和鼻头都染上了红晕,眼睛更是哭得红肿。 “那下一次你又要怎么寻死?!” 微生商只感觉心中一阵酸麻,他抬手握住唐凤梧的两只手指,展开他的手心放在唇边亲了亲。 “你知道了?……” 唐凤梧又抽鼻子,泪眼婆娑道:“我猜的。” 微生商笑了,凑身在他嘴角亲了一下,夸奖道:“真聪明。” 唐凤梧气得要命,一巴掌就扇了过去。 微生商也不躲,一动不动待在那让他打。 眼泪从眼角垂落下来,唐凤梧骂道:“怎么还不死你这条疯狗!” 微生商将他的手拖到自己脸侧,用他尚带着余温的手心温暖自己的脸,开玩笑一般笑盈盈道:“是我应得的,没想到骨科这么具象化,和哥哥做一次就要受一次刑。” 唐凤梧听懂了他言外之意,咬着牙道:“你把我从剧组强行带出来那天我就应该杀了你!” 微生商耷拉着脸,看上去有些委屈:“那天我可什么都没做啊……” 见微生商还想要展开细说,唐凤梧立马打断了他的自述:“我不管是什么时候!” 他一把擦走脸上残留的泪,对着微生商恶狠狠道:“反正就是不对!” “但没说不能做。” “再说一句我把你扇飞。” “……现在感觉怎么样?” 唐凤梧扶着膝盖站起身来,往兜里摸了摸,既没有钥匙也没有手机。 “这么高跳下来,没摔得死你。” 微生商叹息一声:“你怎么就不能和从前一样对我温言软语笑脸相迎的?我真的受伤了哥哥。” 唐凤梧被他那一声“哥哥”喊得心头一颤,黑着脸摸了摸他的头。 “能走吗?去找个人打救护车。”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感觉有点不好意思,在这儿哭了大半天,竟然连救护车都没叫一个。 只是还没等他得到微生商的反应,就有“哔--卟--哔--卟”的高低音相交叠在一起,长鸣着往这边驶来了。 老头站在路边大声招呼:“在这儿在这儿!” 一边领着救护车往这边过来。 —— 程立将他手机捎来的时候天已经微微亮。 微生商刚进急救室还没一会儿,唐门的人便上来将这一层围得严严实实。 他们大晚上穿着西装戴着墨镜,凶神恶煞的如同门神一般死守在各个角落,让人望而却步。 就连想要下去散散步的病人也被他们这番排场给吓得调头回了病房。 几个人围绕在唐凤梧身前,勒令路人删了偷拍的照片。 唐凤梧从程立手中接过手机,发现导演昨晚给他打了电话,那个时候…… 可能没听见,导演给他发了消息,让他注意身体。 想必是昨天微生商就提前给他请好了假。 原来是早有蓄谋。 还有一个是来自唐门的号码。 留言给他,叫他随时回拨。 唐凤梧心想昨天可能耽误了不少大事。 他犹豫了一下,将电话拨了过去。 “……” “嘟……” “喂~” 唐凤梧听见这个声音,愣了一下。 “喂,你好,我是唐凤梧。” “……哦,凤梧弟弟啊,怎么了?” 唐凤梧挪开手机确认了一下那条短信,确实是让他随时回复。 只是他还没开口,那边娇媚的声音又道:“我想起来了,凤梧弟弟,大爷昨个儿吐血住院,想见你一眼呢,你在哪儿呢?” “吐血?”唐凤梧放在膝盖上的手指骤然抓紧。 他看了一眼依旧处于亮灯状态的急救室,又道:“大爷在哪个医院?我明天一早就去看他。” 对面的女人打了个哈欠,不在意道:“没关系,就这儿样,认亲宴定在五月四日,到时候记得来就行。” “嘟……” Chapter 28 我在 微生商旧伤未愈,身上又添新伤。 等他从急救室出来之后,唐门的人忙不迭的将他带回了商秋宫。 微生商身上的麻醉药效还没过,戴着氧气罩,眼前一片昏沉。 明明都像下一秒就快要死过去了,但是在与唐凤梧错身而过的时候却还是精准的一把抓住了他垂落在身侧的手腕。 他嘴角勾着一抹笑,气若游丝道:“小皮绳……掉在房间里了……” 微生商阖上了眼,几人将他推走。 程立走上前来询问他的意见,唐凤梧捏了捏眉心,道:“帮我到房间里窗帘旁边找一个皮绳,粉色的。我在车上睡一觉……谢谢。” 唐凤梧眼底的青黑一目了然。 昨天晚上从昏睡过去到惊醒间隔不到三个小时。 他虽是昏睡过去了,却一直能感应到外界给他造成的影响,微生商勤勤恳恳,已经在睡梦中为他掀起了数场飓风骤浪。 而夜间的猛然惊醒,让他差点心脏骤停,光着屁股死在那个寂静的夜。 满身的疲倦,全都是来自他一人。 如果微生商当真跳楼死了,那也太难看了。 唐凤梧闭上了眼,在想微生商到底该什么时候该死。 程立将小皮绳取下楼时唐凤梧已经在后座盖着毛毯,睡得不省人事了。 他坐在驾驶室,双手把着方向盘,心中是百思不得其解。 这两人也太会折腾了。 他给少爷找的药片威力可不小,又是红浪翻滚又是跳楼昨晚整完的手术,非得惦记房间里一条小皮筋……可是为什么呀?……这到底是为什么呀?…… —— 等他们驱车去到机场,又直落唐门时,正午已经过去了。 他惦记着唐凤梧早上接到的那个电话,听起来像是唐延苏小姐的声音,按照凤梧少爷的心思,应该会去看望一趟。 只是刚一路过商秋宫门口,车驾就被程峰的人截了下来。 他刚想叫人帮忙传个话,就说凤梧少爷要去看大爷,给七爷通报一声。 只是没想到话还没说完,他想象当中晕厥过去的七爷坐在轮椅上被人推了过来。 他朝程立微微颔首,程立连忙下车去给他开后座的车门。 “皮绳呢?” 程立连忙把东西递过去。 微生商将粉色的匕首收起来,化成了绕指柔,缠绕在了唐凤梧的腕间。 微生商抬起他的手,在他手背上吻了吻。 众人皆是眼观鼻鼻观心,觉得这样的场景这样的人伦带给他们的冲击力有点过于重磅了。 微生商将他的手藏到了毯子之下,对人道:“把车开进去。” —— 唐凤梧微微翻了个身,听见一阵金属碰撞的声响。 他猛地睁开眼,看见了连着自己左腕上一条泛着金属光泽的镣铐。 长长延伸到了床尾,藏匿在了一处缝隙里。 身边的人见他醒了,捏着他的下颌露出牙关,与他交换了一个缠绵悱恻的吻。 唐凤梧被亲得喘不过气来,他抬手推阻着微生商,耳边听到了吃痛的闷哼声。 他默然,这人身上有伤。 于是下一秒。 “啪!”的一声响起。 脸皮够厚,打脸死不了。 唐凤梧看着他,眼中带着愠怒。 然而那人却丝毫不着恼,笑眼盈盈的捏了捏他的手腕,示意他可以用更尖锐的东西来伤害自己、反抗自己。 微生商的一条腿还被高高吊着,他捏着唐凤梧的后脑,让他被迫仰起头,俯身去舔吻他的喉结。 唐凤梧咬着唇,鼻尖发出轻哼声。 “除非你杀了我,否则在我能下床之前我是不会让哥哥离开房间半步的。”他掀起眼皮,眼尾上挑,端的是一副没脸没皮的狐媚劲。 “哥哥也很喜欢不是吗?哥哥的身体在迎合我,就算你的表情有多么的不情愿。” “滚!” 唐凤梧一把扯住他的长发,抬脚就踹。 微生商重心不稳,亦或是故意想要唐凤梧得逞,一个翻身便摔下了床。 还故意发出夸张的声响。 “好痛!……” 微生商趴在床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唐凤梧的脚踝,将他蓦的拽到了床边。 金属发出碰撞声,床也因为不堪重负摇晃了一下。 “微、生、商!” 那人在他小腿肚上留下咬痕,笑吟吟道: “哥哥,我在。” 唐凤梧的脚踝被握住,刚从酣睡中醒来,怎么也使不上劲。 身体又猛地被人往前拽了一尺,他控制不住平衡,手抓在被褥上留下痕迹。 唐凤梧徒劳无功的对着微生商乱踹。 “微生商!你信不信我把你那东西割了!” 微生商充耳不闻,脑袋在纹身附近拱了拱,黏糊糊道:“不要,药效还没过呢……” “哥哥,我给你舔舔好不好。” 他张口,尖锐的虎牙咬在了青蛇尾部。 用牙齿细细研磨,在上面留下吸吮的痕迹。 唐凤梧瞳孔猛地扩大,他双手揪着微生商的头发,有些脱力的喘息。 不知过去了多久。 微生商一手撑在床边站起来。 “哥哥可能不知道,你身上哪里都很瘦,但是腿|根却是丰满得很。手指掐上去,肉便会陷下去。” 他舔了舔唐凤梧的嘴角:“哥哥,给你尝一尝我喜欢的东西。” 唐凤梧紧闭着唇,偏头转了过去。 微生商笑,他想起来唐凤梧说过不喜欢自己的东西。 “不行。” 他笑道:“哥哥,我们流的是同样的血,我的都能吃下去,自己的怎么就不能?” “微生商!” “诶,我在。” “你脑子里就只有暴力和色|情吗!” 微生商躺在他的身边,环抱住他细瘦的腰身。 唐凤梧不想看到他,喘着粗气翻过身去。 微生商垂头埋在肩颈,鼻尖轻嗅唐凤梧身上的温意,嘴唇摩挲着他后背细腻的肌肤。 忽然感到心中有些怅然若失。 还有些委屈。 他装进脑子里的东西的确不多,好像只有一个唐凤梧而已。 他全身心都陷在了一个唐凤梧身上,他明明明白。 为什么不承认呢?…… 他有些厌倦了这样的你逃我追的戏码。 刚开始却是能得到不少其中的新奇乐趣。 但是哥哥一而再则三的想要逃离他…… 倒不如死了算了。 “我饿了。” 微生商:“……” Chapter 29 我听见你的心跳了 微生商抬手叫了晚饭,随后又将唐凤梧身上的铁链机关延长。 “你可以在这个房间内活动。”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在我可以下地行走之前。” 唐凤梧躺在床上,一点想要回应的意愿也无,微生商看在眼里,神情有些黯淡。 他给唐凤梧扯了扯被子,那人翻过身,露出后腰的青蛇。 微生商看得喉结滚动,伸手上去在上边碰了碰,唐凤梧被这么一碰颤了一下,他反手制住微生商的手腕。 “今天几号?” 他几乎已经失去感知时间的能力了,上一次是被刺青的那几天,他估算着,至少也该是十七号了。 “四月十八。”微生商拢着他的腰身,吻着他的手指骨节:“你睡了很久。” “……我是个演员,我也有自己的工作。” “没关系,只要投资到位,剧组会等哥哥回去的。” “……” 唐凤梧坐起身来,光滑的丝绸顺着唐凤梧的身体滑落,露出他满身的红痕,他正对着微生商盘腿而坐。 微生商的视线在他的身体上游移,手也不安分的握着唐凤梧的腰细细摩挲。 “微生商你听我说……” 唐凤梧按住微生商在他腰间作乱的手,神情严肃的看着后者。 微生商抬眼看他,唐凤梧顿了顿,觉得这个时候自己才有了些哥哥的威仪。 “我不知道你这么对我究竟是为什么,我不清楚,你和唐象春之间有什么不可愈合的间隙,我也不想知道你一开始接近我,是不是就抱着拖我下水的念头。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并不想插手你们之间的恩怨,如果你将我关在这里只是为了气他唐象春,那我奉劝你不要自作聪明。 第一唐象春不会任由我插手他手下的事务管理,再者我也没有那个想法和野心。 …… 如果你还是不放心,我向你保证,五月四日的什么认亲宴,我一定不会出席。” 唐凤梧将话摊开的明明白白,说得口干舌燥。 他看向微生商,却见这人脸上依旧是嬉皮笑脸的就好像没将他的话听进脑子里。 唐凤梧皱了皱眉:“你笑什么?” 微生商勾唇笑道:“好想亲你。” 唐凤梧简直怒不可遏,他一把将微生商向后推倒,不管不顾的往他脸上揍。 后者慌慌张张捂住脸,胳膊地下传来闷笑声:“好哥哥,你别打脸啊,不然以后被草都提不起劲来。” “微生商!你简直不可理喻!” 微生商笑吟吟的抬手搂住他的腰,唐凤梧一个不察便被按倒在了微生商的身上。 双手慌张之间撑在了微生商的前胸,后者闷哼一声,唐凤梧又把手换了个地方。 谁知还没找到支撑点,整个人就与微生商贴得严丝合缝。 肚子里发出饥饿信号,“咕噜~”响了一声。 微生商在他咬了一下他耳朵上的软肉:“难怪打人像挠痒痒似的,原来是饿了。” “是啊……”唐凤梧咬牙道:“饿死在这儿就顺了你的意了。” 微生商托着他的屁股往上抱了抱,轻飘飘的,感觉浑身的没了劲。 刚才踹他的时候就发现了,现在的唐凤梧手无缚鸡之力,能让他为所欲为。 “可惜了。”微生商笑道:“我现在腿断了,不然还想让哥哥自己动一动,没想到两个都是废物。” 他抬手按了按微生商的唇角,手指往他嘴里探,一直碰到了牙关也没有抵抗。 他刚想揶揄两句,指尖就被人狠狠咬了下去。 “喂……”微生商被人咬的猝不及防,他抬头舔了舔他的唇:“怎么这样了还牙尖嘴利的,全身上下就只有嘴巴和牙齿有劲了是?” 唐凤梧的牙关一松,微生商看了眼自己的手指,还在向外透着血珠。 “真厉害。” 微生商笑道:“原来是哥哥怜惜我,不然早就半身不遂了。” …… 晚饭被人带了上来。 佣人都垂着脑袋,生怕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把餐车上的晚餐放到床边的小桌上之后,他们便井然有序的退了下去。 唐凤梧像蛹一样拱着坐在了床头,微生商给他盛了碗粥放到他面前。 唐凤梧垂着眼眸接过:“……谢谢。” 吃了晚饭之后微生商就在用手环办公,每隔一段时间便要同人视频或是语音通话一次,对唐凤梧毫不避讳。 唐凤梧自知抵抗不成,吃过晚饭后便扯上被子将自己严严实实的蒙在被子里。 微生商挂断通话,他抬手捏了捏唐凤梧露在空气中的一缕头发:“哥哥,你刚才说了这么多,但是没说过要离开我。我真的很开心。” 被子之下的唐凤梧身体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 但很快又缓和过来。 只要他不说话,微生商什么也察觉不出来。 躬起的脊背,隔着被子,贴上了一个暖烘烘的怀抱。 他精准的找到了自己藏在被子之下的手。 十指相扣。 “我听见你的心跳了。” —— 就像做梦一样。 唐凤梧站在房间门口,记忆里被划破的窗帘,现在已经完好无损。 他机械的将行李箱里的衣服放进衣柜里,关上门,下楼,去补拍那几天没拍的戏。 来到剧组,所有认识的人或是不太熟的人都上来去安慰他。 唐凤梧愣了愣。 从字里行间总结出他这次匆匆离开剧组的缘由——他爹死了。 唐凤梧对此没有多少感觉,毕竟唐象春在他心里占不到一席之地,更何况那天他也听说唐象春吐血,看来身体到了强弩之末,这么说来也不算诅咒他。 他换上了戏装,很快就进入了状态。 尽可能的让自己忙一些,才会忘记不该想起的记忆。 忙碌了一天。 唐凤梧坐在化妆椅上任人为他卸妆拆除头上的妆造。 他忽的抬头,从镜子里看见了微生商的身影。 镜子里的人浑身沾满了鲜血,四肢以诡异的角度扭曲,漂亮的脸面目全非。 唐凤梧只觉得浑身发抖:“……你又去跳楼了?……” 镜中之人忽而瘫倒一地。 他心中惊骇,猛地站起身来。 “唐……唐老师?……” 唐凤梧胸口起伏不定,他缓过神来,眼神渐渐聚焦。 身后的化妆师有些担忧的看着他。 “您还好吗?” 没有微生商。 原来是做梦。 唐凤梧按了按心脏的位置,这里仍然心有余悸。 “抱歉,影响到你了。”他笑了笑,坐下身来。 Chapter 30 婚期在即,佳偶天成 杀青那天早晨唐凤梧去的很早。 程立按照他的要求去给全剧组的人订奶茶去了。 他正聚精会神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点点上妆的过程。 给他做造型的是个小姑娘,人缘很好,组里的人都叫她小梁,唐凤梧便也跟着这么叫。 就在这时,化妆间的一个角落里忽然传出哄声。 小梁好奇转过去,一不小心扯到了唐凤梧的头皮。 “你们有什么八卦给我讲讲?” 同事回复她:“你们听说过唐门的继承人吗?感觉这十几年都是奶奶辈的那些人出镜,今天却是一个超级年轻的大帅哥迎外交官!十有八九就是唐门的继承人!” “拿过来给我看看呀!” 同事小跑过来满脸兴奋的拿着手机在他眼前晃。 “你别晃!我看不清了!” 同事一脸坏笑的等着她的反应。 不出她的所料,小梁看清了照片里的那个身影,一下惊呼了起来。 “我的天!这么帅!” 旁边有人笑呵呵道:“你们怎么就只看脸去了呢?” “我真的受不了了,长得这么帅还位高权重有这么有钱!真的太不公平了!” “诶,这次外宾是x国的,他们过来该不会是要来商谈军火贸易的?” “我看是,x国是石油出产国,富得流油,这笔生意要是谈下来了可不得了。” “这刚出山就接下这么重要的外交任务啊!” “谁知道他是不是第一次出山?万一以前就有着手过军政上的事了呢?” “是啊,况且他应该是唯一一个继承人,让他去商谈也恰好表现了我们胤国的诚意……” “……” 唐凤梧走了会儿神,这时抬头问起他们来。 “之前都没有预兆吗?” “什么预兆?”小梁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一边捣弄唐凤梧的头发一边回道:“哦,唐老师说那个啊,反正我是第一次听到。” 同事凑过来道:“我还挺关注军政的,这个人和这件事的确是第一次听说。” 小梁抽空又瞟了眼照片里的男人。 她做造型很多年了,对人的身形特征极其敏感。 犹豫了一会,道:“我怎么瞧着,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唐凤梧心中一紧。 同事也应和道:“是,我就感觉好像在哪见过,虎背蜂腰螳螂腿,九头身还是长发,长成这样的人可不多。我记得唐老师的弟弟就是一个。” 唐凤梧摸了摸鼻子,笑道:“哈哈,我都没注意到,你们观察的挺仔细。” 小梁疑惑了一下:“诶,他怎么不姓唐呢?” “他叫什么?” “微生商啊。” “那不是和那位一个姓么?” 众人恍然大悟。 小梁又是一个灵机一动:“唐老师,你也姓唐,你的弟弟还叫唐商,真有缘啊。” 唐凤梧笑了笑:“是挺有缘。” 小梁和同事交换了一个眼神,其中意味深长。 —— 到了用餐时间,微生商陪同x国来的赛义德伯爵在附近转了一圈,谈笑风生。 随后便到了餐厅去就坐,一边等着上餐,一边在堂皇明净的餐厅之中继续商谈两国之间的各种交际。 正交谈甚欢,程墉忽然走过来凑到他耳边道:“七爷,老太太的电话。” “失陪一下。”微生商朝人抱歉的笑了笑,随后走到一边,接过了程墉手中的电话。 那边传来老太太抑制不住的怒气。 “小七!你怎么如此擅作主张!这事情都不与我商量!你竟然越过我的权力操心起了国会的事!” 微生商早知她回来质问自己越过她去做事,但没想到是现在。 “奶奶,事已至此,回去我再听候您的发落。” 老太太已经老了,最怕的是手下的人不听话。 微生商便犯了这一个大忌。 但如果他不先下手为强,而是坐以待毙的话,恐怕又要落入唐象春亦或是尚枫年他们布下的网中。 到时候受人掣肘,难以短时间翻身。 所以先发制人,以免到时候落人窠臼。 说完他便挂了电话,往回走了过去。 恰好这时国宴珍馐已经上了餐桌。 他们便不好再谈论国事,便说起了闲话来。 “年轻有为”——这四字是微生商几百年来听过的最多的一句话。 微生商抿唇微笑,没有理由揭穿。 赛义德伯爵问道:“王子这个年纪了,有没有爱人?” 微生商半遮半掩道:“快有了。”他笑了笑,把话题转移到他自己身上:“赛义德伯爵现在有几个孩子了?” 赛义德被这么一问,朗笑一声便开始滔滔不绝的讲起了家里的几个孩子。 说他们顽皮任性但却是实在可爱。 微生商一边听着他逐个回忆和描述自己的孩子,一边笑脸捧场。 说到最后,赛义德伯爵仍是意犹未尽。 他笑对微生商道:“王子殿下,您今后一定会和心爱的姑娘生下最可爱的孩子。” “……谢谢您的祝福。” —— 迎宾的日子就像白驹过隙,陷入脚不沾地的工作之中很快就会忘了时间。 最后敲定下交易的数额——那是一笔惊为天人的天价。 双方都满意的对彼此道别。 赛义德伯爵明显对这位胤国的王子殿下很有好感。 临别时还记得他们第一天见面谈论的有关家庭的话题。 两人握了握手,赛义德伯爵笑道:“王子殿下一定要带着您的孩子来我们国家旅游一次,到那时我会亲自接待您!” 微生商笑眼应下。 这一幕被各大媒体争相报道。 这张照片和说话的内容如同长了翅膀一般飞遍世界的各个角落。 头条内容用黑色加粗的大字标识——《胤国x国义结金兰,王子与赛义德伯爵结忘年之交,预计数年之内都会友好来往!》 《胤国与x国交为盟友!》 《全世界最英俊的王子殿下与赛义德伯爵私交甚密!会谈论家事!》 《王子殿下婚期在即!》 《王子殿下与神秘女人私定终身!》 …… 自此之后,有关微生商的讨论煊赫一时。 倘若有人还不知道唐门唯一继承人,太子殿下微生商长什么样子,做过什么事,都会被身边的人戏称跟不上时代。 微生商漂亮的脸蛋和雷厉风行的决断能力,让他在胤国的声望急剧直上。 由于这件事是瞒着老太太做的,就连唐象春以及尚枫年都被瞒在了鼓里。 当他们意识到危机的时候,已经无法挽回。 然而又不能将微生商的风流事迹透露出去。 毕竟家丑不能外扬,这种损人不利己、有损国运的事,就算发了出去,到时候也会被判决失效。 所以再如何气愤也只能将银牙咬碎,吞进了肚子里。 —— “婚期在即……佳偶天成……” Chapter 31 坦荡爱意 “婚期在即……佳偶天成……” 唐凤梧笑了笑,咽下喉间的一抹苦涩。 本来就应该这样。 在外人眼中。 他们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可能会成为兄友弟恭相互扶持的兄弟,也有可能反目成仇,成为老死不相往来的仇人。 唯独不能是爱人。 华灯初上。 距离宴会开始不到半个小时。 宴会之外有蠢蠢欲动的媒体,还有将要踏上红毯,为这场认亲宴造势的明星。 他们每一个人眼中都流露着如野草一般野蛮生长的野心。 这是唐门为数不多举办的公开宴会之一。 对于被宴请到的名人来说都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请帖是一周前发出去的。 那个时候微生商和x国的外交正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国民关注度占到最高。 那个时候就算给自己买受到唐门宴请的热搜,应该也溅不起一点水花。 于是就在宴会即将开始的前一天。 赛义德伯爵乘坐飞机回国。 太子在热搜榜上挂了整整十多天之后,众人才终于下水,买受邀唐门的热搜。 几乎是在国际上有名气、或者是背景是名门望族的公众人物都应了邀约。 不下百人。 其中尚西垚,这位首辅之子造势最甚。 网络上的热搜买得风生水起,活让人以为唐门要认的亲就是他。 尚伊能虽是首辅,可比起枝繁叶茂富可敌国的唐门来说,犹如沧海之一粟。 虽然能在普通人眼里掀起轩然大波。 但是在知情人看来,尚西垚这个举动算是高攀了。 然尚西垚本人却不知,仍是沾沾自喜。 —— 高阳宫的宫殿辽阔气派,丝毫不逊色于商秋宫。 草地甸色上有莹莹灯光。 裙摆摇曳,燕尾潇洒,觥筹交错之间,香槟晃荡。 辽阔无际的草场之外种着密密匝匝的树,这是一道隔离开各个领域之间的天然屏障。 唐凤梧眺望着远处的灯光。 猜想他若是出现,身上会穿着什么颜色的礼服,会披发还是散发,脸上会有什么样的神情。 ……或者。 他今天不回来。 他独自站在暗处出神。 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刻薄尖锐的声音。 “我说是谁一身粉衣,像一朵清冷高傲的莲花独树一隅,原来是我们戏痴唐老师啊~” 跟在他身边走来的几人皆窃笑开来。 …… 来时他们瞧见角落里一个外形出众,却又因为一身清冷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男人给吸引去了注意。 他们当他是唐门里哪一位位高权重之人。 正暗中讨论着,这尚西垚便阔步走了过来,一眼就认出了那人是唐凤梧。 “什么时候他唐凤梧也能踏过唐门这样的门槛了?” “尚老师,您知道他的底细?” 尚西垚哼了一声:“这人我怎么不知道?在公司里处处和我作对,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他被一个男人给包养了,耽误剧组拍摄工作和那个男人没日没夜的在宾馆里颠龙倒凤。 这样的人……呵,傍上了大腿,没收到邀请函就敢舔着脸跑过来凑热闹!真是不要脸!” “啊……可是唐凤梧也姓唐,会不会是唐门里的某个旁支的孩子?” 尚西垚闻言嗤笑道:“怎么可能?上边那个老太太怕有人威胁到她的宝贝孙子从来不让男孩进门!” “……那……万一他就是认亲宴的主角呢?” “不可能!” 尚西垚彻底被激怒:“我哥告诉我不是唐凤梧!再说他要真是唐家人认回的儿子他能不知廉耻的去给人包养吗!” 这般说着,他便怒气冲冲的找上前去想要撕破唐凤梧这张看着人畜无害的面具! 网上的人处处拿他们作比较,把他的长相和演技都拉踩到了泥里! 他实在忍受不了这人明明是幕后主使,明明他什么都知道!却还要装出一副与世无争的嘴脸! “真不要脸啊唐凤梧!邀请函都没拿到竟敢来参加宴会!我看看,你是被唐门里的谁给包养了?该不会,是那位名头正盛的太子爷?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五六个人将他层层围住。 唐凤梧认出他们的脸,都是圈子里的熟人。 他皱了皱眉,掩着鼻子道:“乌合之众。” “什么!” 尚西垚一点就炸:“你这个被包养的小白脸还有脸说别人是乌合之众?!” 唐凤梧叹了口气:“拜托诸位不要找麻烦,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叫人为难。” 尚西垚还想发作,就被人推了推肩膀。 他一个不察,便踉跄了几步。 还没等到他想起来要骂回去,就看见面前这人目光淡淡,彬彬有礼的道:“提醒各位一句,我就是认亲宴的主角,好自为之。” 说罢,他便插着兜留给了众人一个背影,独自远去。 “我不信!” 尚西垚咬着牙,恶狠狠盯着那个远去的背影:“我问过我哥!他没有理由骗我!是唐凤梧在骗我!” 而方才聚在他旁边的人都有些心有余悸。 觉得尚西垚这个样子有些魔怔,三步一回头的渐渐远离了他。 而尚西垚却还待在原地,如同着魔了一般,最终喃喃着——“不可能”三字。 —— 唐凤梧见尚西垚都进来了,说不定外边的红毯也快要走完。 原本那些在红毯上大放异彩争相斗艳的明星,此时变成了唐门中人各个有头有脸的装饰品,像附属品一般攀着他们的胳膊,或是搂着她们的腰,一同走进这宴厅之中。 媒体还没进来。 唐凤梧肚子空荡荡,在各个桌子之前转悠,如同巡视自己的领土一般看看有没有什么食物可以吃。 抬手正要去拿一块饼干的时候,食指忽然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给握住了。 唐凤梧顿了一下,忽而发笑。 他没有抬头,指腹在上边那只手上蹭了蹭。 他徐徐捏起一块饼干,本想一口咬下去,手腕被人拽住,只咬了一半。 另一半被人夺走,放在他自己的口中。 唐凤梧抬起眼,两人相视一笑。 他想如果在演戏的时候会怎么描述这样的笑容,有一种心知肚明的、不为世人所知的亲密,但笑意坦荡,好像看见对方就会不由自主的笑。 Chapter 32 暗杀 一整场认亲宴,在唐凤梧穿着藕粉色西装鹅黄色内衬走上高台,与坐在轮椅上面色红润的唐象春执手相望泪眼,惺惺相惜的那一刻达到了高潮。 离春庭的人在暗中盯紧了微生商,生怕他会在大庭广众之下闹出什么幺蛾子。 但是微生商和唐象春彼此都清楚,这个时候最不该给唐门添上内讧丑闻。 相关企业趁此机会宣布新发的产品,在媒体的闪光灯之下夺够了噱头,众明星摆够了姿态,拍够了照片之后。 这场认亲宴才正式开始。 而媒体的作用也到此结束。 灯光散场,人心却刚刚开场。 —— 宴会在外人走后,便是一场盛大的酒池肉林。 灯影闪烁,人们露出最为野性奔放的那一面。 有人上前来扒唐凤梧的衣服,他一面躲一面逃进了那片绿林间。 因为这片人工林的尽头是太子微生商的寝宫,所以众人追到林外便不敢擅动,甚至还提心吊胆的劝着唐凤梧从里边出来。 唐凤梧闻言,整了整被人拨乱的领子和头发。 “我……” 他的声音还没能传得出去,就听到了绿林之外一个声音响起。 “谁在里边?” 众人颤颤巍巍的往旁边一让,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七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也不想第一个开口暴露里边人的身份。 唐凤梧也知道他们为难,便自己走了出去。 走到灯光之下他才发现原来草场上有这么多人,他们目光如炬,将视线全都投在了唐凤梧和微生商的身上。 人类从来不会吝啬于将好奇心投放到热闹中去。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情人亦是如此。 可能是方才喝了些酒,唐凤梧只觉得小腹烧疼。 他张了张嘴,想要叫一声微生商,又觉得太过生疏,但是仔细一想,他似乎叫的从来都是——“你”。 对名字生分,对身体熟稔。 这在人际关系交往之中是能晃瞎眼的暧昧。 “七……七弟弟怎么在这儿?” 他口中的七弟弟按捺不住嘴角的笑,直勾勾的盯着唐凤梧,就想要将他盯出火来,热烈得叫旁人都能察觉到端倪。 微生商觉得不怪他。 要怪就怪今夜的唐凤梧,实在是太耀眼,喝酒把脸喝得酡红,穿着粉色西服里边搭着鹅黄色内衬。 健康的一双眼睛就像含着水的明珠,纤浓的眼睫在眼尾抛下光影,像狭长的眼线。 像一块娇媚的糯米糕,让人想要捧在手里一口咬掉。 “七弟弟?” 微生商带着磁性的声音一说出口,让人敏感的察觉出其间的攻击性。 瞬间将众人眼中的旖旎拍得烟消云散。 什么暧昧?什么绯闻? 根本就是两人针锋相对拉扯出的硝烟味。 只听七爷笑了一下,道:“几位姐姐想见你。” 旋即,转身走向了宴会厅中。 方才追着唐凤梧过来的人松了口气,唐凤梧对他们抱歉的笑了笑,全当做是安慰。 随后小跑着跟上了微生商。 他们对视一眼,心有余悸。 看见两个并肩而走的背影,微生商的手动了动都感觉到惊心动魄。 “微生商该不会要对唐凤梧动手?” “不会……微生商得到继承权难道不是胜券在握?为难唐凤梧做什么?” “……谁知道呢?这是不是唐象春故意用来恶心微生商的把戏,狠人不是一般都会斩草除根的吗?” “我们操心什么,让他们自个儿玩去!” “……说的也是!” —— 微生商搓了搓指尖,将蠢蠢欲动的心收了回去,手也插进裤兜,只不过暗戳戳离唐凤梧更近一点,让黑衬衫与粉西装代替他们轻吻。 一路无言,一直到了内殿。 唐延顾见到他们二人走来,立马招手示意。 唐凤梧抿唇笑的同时弯腰示意,乖得让人想要搓进怀里。 唐延顾拍了拍身边的沙发:“凤梧弟弟,快到姐姐旁边。” 微生商只见唐凤梧点了点头,也不看他一眼就径直朝着唐延顾的另一坐过去了。 他浅笑一下,坐到了另一个沙发上。 两个沙发在泳池旁边,唐凤梧落座的座位背对着泳池。 身后人声喧嚣糜乱,不时会有水珠溅到后颈。 唐延顾虽是笑着的,但是能看得出来她的心情实在不佳。 “七弟弟什么时候同x国连上了线连我们都不知晓。”她翘起腿来,身前有人跪着给她点上了雪茄。 她眯着眼吸了一口,侧头望向微生商:“我想着唐门最后落到谁的手里起码都姓唐,竟是没想起来七弟弟复姓微商。” 她将烟灰抖在面前那人合起来的手中,道:“几千个亿的军火,说送人就送人?!” 唐凤梧听见耳边的斥责,虽然不是针对他的,但他还是觉得有点尴尬。 这么隐私的事,他应该回避一下才是。 只是刚想站起身来,就被唐延顾一把抓住手腕拽回了原地坐下。 唐延顾看向唐凤梧,露出温和的笑来:“凤梧弟弟,唐门里可就你一个男孩姓唐。” 唐凤梧泰然自若的转头看向唐延顾笑了笑:“原来是这样,姐姐可不可以让我拿杯水,我有点渴。” 闻言,唐延顾神色不变,抬了抬下巴就有人捧着个杯子,摇晃着里边盛着的液体小跑过来。 唐凤梧接过,对那人道了声谢谢。 微生商闲适的靠在沙发背椅上,气定神闲的看着唐凤梧端着杯子轻轻抿了一口。 一边咂着嘴一边皱眉,但品着品着又将眉毛舒展开,眼睛亮晶晶的,脑袋还晃了晃,看他这个反应,应该是朗姆酒。 “微生商?!” 唐延顾终于是发了脾气,将在座的人都吓了一跳,这才拉回了那人的注意。 微生商笑了笑:“急什么?好戏才刚刚开始,你就急着找下家?” 唐凤梧一顿,下意识的觉得微生商口中的那个“下家”指的是他。 唐延顾冷冷道:“唐门不需要叛徒。” “叛徒?你说的是我呢?还是最应该是叛徒的人?” “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最明白,今天这通话,倒不知是大爷叫顾姐姐带的话,还是顾姐姐替某人来问罪?” 唐延顾眯了眯眼。 微生商又话锋一转:“啊~对了,不是问罪,或许是——橄、榄、枝。” “你到底什么意思?” “你觉得可能吗顾姐姐?死到临头还想装腔作势来吓唬人。 火烧浮华那天晚上,他的身上,可是有顾姐姐你的香水味。” 微生商挑眉一笑,站起身来,漠然无视了唐延顾难看的表情。 他走到唐凤梧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暧昧的捏了捏他的耳垂:“凤梧哥哥,以后常来商秋宫做客。” 随后他俯身贴在唐凤梧的耳边快速的说了一句话。 “唱片机在哥哥的房间里,晚上等我。” 微生商走后,只留下面面相觑的局外人,和面色黑沉的唐延顾,与耳尖滴血的唐凤梧。 Chapter 33 密会 唐延顾与尚枫年早就暗度陈仓、暗通款曲。 她工于网络,而程墉的技术在程峰之下,所以那天不可能从程峰眼皮子底下让几千人溜进商秋宫。 火烧浮华的那天晚上,他一直在猜想与尚枫年联手起来给他下绊脚石的究竟是谁。 唐延苏首先亮相了。 紧跟而来的是唐延顾,所以微生商决定在她们两人之中选一人出来。 只是没想到惊喜来得太突然,线索赤裸裸的摆在他的面前。 尚枫年身上残留的幽香唤醒了他的记忆,还有程墉胸前的雪茄产地与唐延顾喜欢的雪茄产地如出一辙。 又考虑到唐延顾主要负责军火管理贸易。 所以他打算从军火开始入手,引蛇出洞。 只是唐延顾这条蛇未免有些耐不住性子,这么快就将毒辣的秉性暴露了出来。 让他有些失望,尚枫年未免太过粗心大意。 环望整个唐门,竟然无一人能狠一狠心,杀了他,把罪名嫁祸在旁人身上。 真是妇人之仁! 而现在他们没有机会了。 —— 宴会到了凌晨还未散场。 月明星稀,唐延顾坐着下人开的车回到意欢园。 下人停下车,走到后座为她打开后座的门。 一路将她搀回了卧室里,下人问她要不要洗个澡,唐延顾摆了摆手,让他离开。 下人将门合上,唐延顾便陷入了睡梦里。 她梦见了一条毒蛇,露出獠牙和蛇信对她紧追不舍,要让她把这些年从唐门偷走的东西全都还回来! 唐延顾心脏如擂鼓一般剧烈,她赤着脚奔跑在林间,树荫遮天蔽地,将方圆数百里都变成了一座牢笼! 这到底是哪!? 为什么怎么也逃不掉!? 就在她心如死灰四顾无处可逃的时候!她回头一瞧,看见毒蛇竟然变成了微生商的模样! 那张原本稠丽的容貌此时变得比毒蛇还要可怕! 犹如浴火而生的撒旦,手中托着一把钢刀,刀尖搓着地,发出刺耳的鸣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 唐延顾捂住耳朵蹲在了地上! 快让她醒来!再不醒来!微生商迟早要变成她的心魔! 场景猛然转换! 唐延顾感觉就像从牢笼之中猛然抽离,然而她只是在床上翻了个身。 只是这一次明显还未逃出梦境! 梦里的微生商为什么追着她来到了这里! 唐延顾猛然惊醒! 不!这不是梦! 只见微生商挥着泛着金属光泽的一把钢刀,嘴角带着疯狂的笑猛然朝她砍来。 唐延顾瞪大了眼,将要旋身躲开,却发现自己身体就如同不受自己控制了一般,任由她如何吃力的想要挪动自己的身体,却是无济于事。 刀光在她眼上堪堪停下。 唐延顾直直瞪视着头顶的寒光,全身流着冷汗,剧烈的喘息着。 撒旦一般的男人将刀从她头顶挪开,歪头对她笑了笑。 “雪茄。” 他打了个响指:“让你功亏一篑的,雪、茄。” 微生商将刀扛在肩上,叹了口气:“可惜了,我不能亲自动手杀你。” 唐延顾闻言,眼中闪过希冀。 她艰难的移动着藏在被子之下的机关,她死死盯着微生商,看他得意,最后败在了自己的得意里。 下一秒,漫天的子弹从微生商背后的墙面射来。 而唐延顾眼中的希冀瞬间变成了惊惧与绝望。 上百枚子弹穿透了微生商的身影,尽数没入了她唐延顾的身体之中。 表情狰狞。 死的毫无声息。 她败在了自己的得意里。 …… 微生商关闭投影,让人把唐延顾的随从套上麻袋,送出唐门。 他则是转身骑上了一辆机车,轰隆隆穿过树林,朝着高阳宫驶去。 —— 唐凤梧的房间,比起商秋宫里的那一间是正常大小,有一张床和一个三米的沙发,还有一个放着一年也穿不过来的衣服的衣帽间。 第一次进来的时候还觉得有些意外,因为他以为唐门所有布局都像商秋宫那般奢华夸张。 微生商送的那个雕金礼盒上有商秋宫的刻印,所以佣人收拾他的行李箱的时候,把礼盒放在了唱片机的旁边。 他在想这张唱片到底有什么特别,能让微生商一直念念不忘。 他刚将唱片放上去,喇叭里缓缓流出两声天籁,房门便被轻轻敲响。 唐凤梧将唱针拿开,走过去开门。 还没能看得清眼前的身影,唐凤梧便被抱了个满怀。 两人一起往里挪了两步,门被合上,狂风浪潮一般汹涌的吻便扑面而来。 唐凤梧勾上他的肩颈,闭上眼去回应。 霎时间,房间内仅剩下灼热的喘息声与交叠的水声。 西服外套被扒了下来,一只大手顺着他腰间的缝隙直下,在衬衫夹上停驻一秒,他只感觉腰间的肉被捏了一下。 微生商亲了亲他的眼睛:“好瘦。” 唐凤梧埋头在他的颈窝,大口的喘息着,眼底迷离着情|欲,他乞求道:“去床上。” 下一秒,唐凤梧就察觉到自己整个人被抱了起来,两条腿被大手托着放在腰间两侧。 他被抱着往前走。 微生商将人轻轻放到了床上,唐凤梧喝多了酒,有些迷迷瞪瞪,翘着两条腿像一只小兔子,扒着他的腰不放。 鲜红的嘴唇露着诱人的光泽,微生商摸了摸他的头发,将额头露出来。 “今天很漂亮。” 唐凤梧今天和他的装束一样,从里而外的透着粉,他抬起身子想要索吻,被微生商捏住后颈,蜻蜓点水般的在他唇角碰了碰。 他皱了皱眉,似是不满意微生商的触碰,抬腿将他的腰拉得更近。 “你不是说我勾引你么?勾引到了吗?” 微生商忽然心生恶意,他挑了挑眉,笑道:“怎么没人知道你在我身下是这个模样?睡过几天就让你上瘾,这么欲求不满?” 闻言,唐凤梧侧头狠狠咬在他的小臂上。 微生商神情不变,任由他作乱。 “生气了?” 唐凤梧抬起头来看他,明明表情是严肃的,但是眼中包着泪光,让微生商读出一点委屈。 “在横店宾馆那天,你说不是第一次。” “还有什么时候?你告诉我好不好?” 眼泪忽而顺着眼角滑落,滴进了微生商的心里。 他将唐凤梧整个抱在怀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他的后脑、他的脸廓,软语温存:“是不是喝醉了?” 怎么这么会撒娇。 唐凤梧揪着他的领子,在他的下巴上咬了一口,表情倔强得可爱:“你就告诉我好不好?” Chapter 34 斯德哥尔摩 微生商侧身躺下,一只手撑着头笑眼看他,手指撩了撩他湿润的眼睫。 “你现在喝醉了,我不想告诉你。” “为什么?” 唐凤梧吸了吸鼻子,指尖玩着他衬衫上的纽扣。埋怨一般道: “今天人太多了,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都在想你。你刚才又去哪了?为什么没有马上来找我?这里的东西都太甜了,你不是说你做饭好吃吗,我都还没吃过。” 他显然是已经喝醉了。 微生商看着自己衬衫上的纽扣被解开,又被他扣上。 嘴里小声的絮絮叨叨,说了一会儿把自己说委屈了,又小声哭起来。 然后壮着胆子抬起红扑扑的脸,质问微生商:“你来找我就是来陪我纯睡觉的吗?!” 微生商闻言,“噗嗤”一声笑了。 他捏了捏唐凤梧的鼻子,笑问道:“你想和我上床?” 唐凤梧还没说话,微生商又立刻将他打断:“等等!” 说完翻身去捡掉在地毯上的手机,打开录像功能,对准了唐凤梧面若春晓的脸。 “哥哥,说句话。”他诱哄一般道。 唐凤梧瞪了他一眼,将头埋进枕头里,闷闷道:“不要!” 微生商关掉录像,将手机往外一丢,俯身亲了亲唐凤梧的耳尖,温声道:“小唐凤梧。”他轻轻拍了一下唐凤梧的后腰:“闷着睡觉难不难受?要不要抱抱?” 唐凤梧被哄着露出了一只眼,他看了看微生商的脸,又将视线下移,最后气鼓鼓往那一抓,道:“你明明都起来了,为什么!……” 话还没说完,门外传来震天的声响。 唐凤梧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般滚进了微生商怀里,被后者一把揽住。 随后,门外冲进了几个西装革履的壮汉。 几人被屋内的两人注视着,他们看见微生商也在这儿,激起的气焰蓦的降了下来,恭恭敬敬的叫了声——“七爷、凤梧少爷。” 微生商点了点头。 “你们这是做什么?” 领头那人按下接听器,对微生商道:“回七爷,例行安全检查。” 微生商皱了皱眉:“那为什么不通报,直接就闯进来?” “是在下失职,我等下去就领罚。” “快滚。” “是……” 唐凤梧刚松了口气,那人又问道: “七爷不应该回商秋宫休息么?怎么会在这里?” 微生商不做声,就这么盯着他,那人惶然垂下头:“是在下僭越。” 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来,又蹑手蹑脚的退出了门外。 “……多久例行检查一次啊?……” 微生商笑着捏了捏他的脸:“可能是刚定下的规矩,这是第一次。” “……哦。” “被吓到了?” “没有。”唐凤梧抬了抬腰,方便微生商解他腰带的动作。 那人吻了下来,比进门时还剧烈,顿时掠夺走了他口中的所有空气。 好奇怪…… 唐凤梧推开了他的脸,嘴角还有未断的银丝。 “你等等,微生商!” “你是不是早知道他们要来?” 他被欺负得紧了,脸上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 微生商挑眉反问:“我为什么会知道。” 唐凤梧用力推阻着他的脸,将那张脸都挤压得要变形:“你别想骗我!微生商你又利用我!你说!你今晚又去干什么了?!” 微生商其实有些不太听得进去他在说什么,注意力完全放在曲径通幽,只是下意识的接话。 “我今晚干什么了?” 唐凤梧一条腿原本落在他的臂弯处,闻言咬着唇,抬高腿去踩他的肩膀。 只是那人实在过分,让唐凤梧一会儿就泄了力。 他觉得委屈,一委屈就想哭:“你是不是根本就不喜欢我?从头到尾你就只知道利用我,让我伤心!” “从一开始你就在欺负我!你排斥我讨厌我我所以故意接近我,让我喜欢上你。” 他哭得断断续续:“让我中毒昏迷,给我注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在我身上纹身!几次三番的囚禁我……” 微生商吻去他脸上的眼泪:“对不起。” 唐凤梧抓着他的发梢,感觉难过到了极点。 “我是不是得了斯德哥尔摩啊?你这么对我,我还是喜欢你,明明知道你利用我还在担心你会不会受伤……” “微生商,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喜欢。” 唐凤梧皱眉,只觉得身体被劈成两半,手上没有借力的地方,他只能狠狠扯着微生商的头发:“你骗人!” 微生商头皮一痛,双手撑在了唐凤梧脑袋两侧,他看着唐凤梧,憋着笑,最后笑倒覆在唐凤梧的身上,发出闷笑声。 “乖宝宝,别抓头发。” “我凭什么听你的!” 唐凤梧扭着腰想要抵抗他,却是于事无补。 微生商将人抱起来坐在自己的腿上,只听唐凤梧哼唧一声,随后露出牙,狠狠的咬在了他的肩颈上。 “嘶……”微生商气笑:“真是个笨蛋。” “我才不笨!” “不笨怎么看不出我喜欢你?” “……真的?” “特别真,我爱死你了唐凤梧。” “我不信……”唐凤梧瘪着嘴闹脾气:“我不信!你一点都不喜欢我!你只会欺负我!” “嗯嗯嗯……”微生商顺着他的脊背,胡乱答应了两声:“那怎么办呢?我要怎么做才算喜欢唐凤梧?” 下一瞬,他感觉自己的头发又被抓住,微生商“诶诶”两声警告道:“可不能动我的头发,其他都好说。” 唐凤梧顿了顿,双手扶着微生商的肩坐直瞧他:“那你给我这个。” “什么?”微生商看他右手拇指和食指环成一个圈,在自己的手腕上比了比,脑子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笑问道:“你喜欢上被囚禁的感觉了?真的患上了斯德哥尔摩?” “不是!”唐凤梧皱着眉:“不是手铐!” “是发绳!” “嗯,好。”微生商几乎是瞬间就答应,他拉起唐凤梧的手腕,在上边亲了亲:“还想要什么?” 唐凤梧眨了眨眼,不知道在想什么,但似是理智回神,他忽然表情黯淡了下来,恹恹道:“没有了,又不能被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哟,委屈了?” 唐凤梧点了点头,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看他:“嗯……” 微生商嘴角噙着笑,满心满眼都是眼前的人,爱意就快要将理智溺毙,他感慨道:“明天酒醒了会不会恼羞成怒呀唐凤梧?” “微生商……”唐凤梧趴在他的肩头,手指戳了戳他的心脏:“你要喜欢我。” “好。”微生商抓住他的手,偏头亲了亲他的眼睛:“冷不冷?要不要盖被子?” 唐凤梧摇了摇脑袋:“不要,你动一下就不冷了。” 微生商笑出声来:“唐凤梧。” “干什么?” “你好可爱。” “那你要喜欢我。” “最喜欢你。” Chapter 35 打点 第二天唐凤梧从睡梦中醒来,久久也不能忘怀。 房门被打开,他又立即紧闭上了双眼。 漫不经心带着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亲爱的,老公给你做了爱心早餐,现在已经十二点了,已经变成午餐咯~” “老公?” 微生商见人没有响应,将碗端放在床头柜上,单脚跪上床俯身去看唐凤梧的脸。 呼吸有些急促,但是表情却保持的很好,真是个敬业的演员呢。 微生商扒过他的脸,捏着他的鼻子就去撬动他的嘴唇,勾着他的舌头吸吮。 房间里响起密密匝匝的水声,唐凤梧再也装不下去,竖着中指抵到了微生商的脸上。 一个甜蜜的早安吻被打断,微生商抬手与唐凤梧十指相交,在他中指骨节上舔了一下。 “还会比中指呢。” 见他睫毛微微颤抖,终于是睁开了那双带着怨怼的眼。 轻如羽毛般的吻落在他的手背上,微生商头发半扎落在胸前,琥珀色的眼睛将唐凤梧框的满满当当。 “早安。” 唐凤梧抬手挡住了自己的脸,他决定装傻:“你怎么在这儿?” “我怎么在这儿?”微生商听了,笑着用舌尖抵了抵后槽牙:“我是来陪床的哥哥,昨天的伺候还满意么?吃的肚子的鼓起来了。” 唐凤梧翻过身去找自己的手机:“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在床边摸索了一下,按到一块冰凉,方方正正的手机在手中一甩被他打开了屏幕,果不其然——他的未接来电被挤爆了。 躺着回复了几个至关重要的人以后便发了条朋友圈,现下又有朋友发消息过来,唐凤梧揉了揉眼睛,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开始和人聊起天来。 “什么意思?” 微生商见状气得拧他胸前,唐凤梧“喂!”的一声扭身躲开,将被子拉直胸前挡得严严实实。 微生商伸手去掀:“让我看看都破皮了。” 唐凤梧翻过身去嘟囔道:“没关系,不小心撞得。” 微生商气笑,昨天晚上撒娇比谁都黏糊,今天一早就装模作样:“我录了视频,你别想抵赖。” 只见床上的身影一顿,他转过身来,面色有些肃穆道:“微生商,把视频删了。” “骗你的,没拍。” 唐凤梧将信将疑。 “但是第一次拍了,你想看看么?” “……” “对了,还有唱片,唐凤梧,你下次再这么翻脸不认人,我可就要把他们公之于众了。” “……你威胁我?” “不。”微生商笑了笑:“我在恐吓你。” 唐凤梧没想一大早就受气,没话讲,冷哼一声钻进了被子里继续回消息。 谁承想字还没打出去眼前就倾泻而入满堂的光亮——微生商将被子掀了开。 “你都瘦成什么样了还不赶紧吃饭!我可不想再|草|晕你一次。” 唐凤梧被整个人托着腋下抱了起来,他双腿没有立足之地,慌忙缠在了微生商的腰间。 “!!!” “你疯了!” 微生商在他颈间的吻痕上再次覆盖上一层深度:“你不就喜欢这样的么?装什么装?” 唐凤梧慌乱之间又抬手揪住他的头发,发圈被他扯松,长发蓦的就飘散开来。 “亲爱的你要是喜欢光头就使劲拽。”微生商恶狠狠道。 唐凤梧闻言立马就松开了手,他面无表情的盯着神色不虞的微生商。 下一秒,在他唇角“啵”的一声留下个吻。 “放我下来好不好。” 微生商愣了一下,旋即笑了起来:“真会演啊唐凤梧,差点就信了。” “信不信由你。” 唐凤梧抬手摸了摸微生商的额角,那里刚才可能被扯得有些疼了,皮肤都在泛着微红。 微生商盯着他专注的神情,喉结滚动,把他放在了床上。 “太瘦了哥哥。” 他将拇指和食指圈起来套在唐凤梧的腕间,还空出来好一块空间。 唐凤梧刚觉得泛起一点温情,下一秒又听到那人道: “胸肌都变小了。” 他顿了顿,舀着碗里的粥,嗤笑一声:“滚。” 微生商笑,抬手勾了一下唐凤梧低垂的眼睫,转身往房门外去了。 …… 唐凤梧不知道的是,客厅之中站了十来个,像昨天见到的那几个西装革履一般打扮的壮汉。 他们看见微生商一大早起来做早餐,不慌不忙的端上楼去,随后又闲庭信步的走到一楼浇花。 十几个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又过了一个小时,微生商做好的甜点出炉,他带着手套将曲奇放进一个花盘子里再次端上了楼,又是半个多小时过去,他手上拿着花盘子和一个碗走了下来,哼着小曲儿在厨房里边刷碗。 众人:“……” 他们在唐门工作十多年从未见过如此荒诞不经的场面。 这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几人争抢上前。 “七爷您坐着休息,我来洗!” “还是我来洗!” “七爷您怎么能做这种事情呢?还是我来洗!” “……” “七爷!您还是别把心思放在这种小事上了,大爷那边叫您呢!” “是啊七爷……” 微生商抬手将一个盘子往他们脚边一甩,“噼里啪啦”声响起,花盘子粉身碎骨。 这一下,闹哄哄的厨房顿时鸦雀无声。 各个胆战心惊,生怕这位爷心情不好开刀划人。 毕竟浮华监狱已经开张,昨个儿才关进去了三千人,这三千人还都是从前在浮华宫安排的老人。 这位爷对外宣称“认亲”和“开张”两件大事双喜临门。 老天爷,谁会认为监狱开张是件喜事?…… “大爷找我什么事?” 众人面面相觑,一个不敢说话,最后是昨天晚上领头那人鼓足了勇气,上前一步回道: “七爷,大爷说许久未见,关心一下您昨个儿做了什么。” “昨个儿?”微生商挑眉道:“昨个儿不是刚见过面么?大爷记性真是不好,还是如今坐在轮椅上,看不见长得高的人?” “你回去告诉他,眼睛不要可以剜了送人。” 领头那人冷汗涔涔。 “对了。”微生商转头看向他:“什么名字?” “回七爷,小的叫程双。” “程双……”微生商喃喃重复道。 “是在大爷身边做事的对,既然姓程,那想来也是高辈分的老人了。” 程双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哪敢在七爷您面前称辈分。” 微生商闻言笑了一声:“昨夜里敲门声挺有劲,刚好浮华宫缺个挖矿的头儿,就当给你升官儿,下午就去领赏。” 话音刚落,那程双如丧考妣,满面惧色,却还是作揖谢赏。 微生商笑:“挺识趣,花盘子舔干净,到时候带过去给你的狱友做见面礼。” 说完,他摆了摆手:“散了。” Chapter 36 同归于尽 所以他那天晚上录的三秒视频到底派不上用场。 唐象春是实在不在意唐延顾这个孩子,或许他早就看出了唐延顾的狼子野心,恰好这次借了他的手除掉她。 啧…… 真是令人不爽。 他一直在等待,不知道尚枫年对此会实施什么样的打击报复。他最为信任的盟友唐延顾死在了自己的枪口之下,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义无反顾的和他同归于尽呢? —— 时间都已经到了七月,程峰还没从主世界回来。 最后一批军火交涉定下的时间在年底,这期间,微生商一边忙络着军火生意,一边防范尚枫年对唐凤梧下手,还要小心谨慎,防止尚伊能发现自己正在蚕食他的势力。 每天心力交瘁,有些时候唐凤梧一但忙起来还不接电话,更加让他急火攻心。 自从举办了两月之前的认亲宴之后,唐凤梧一炮而红,能供他选择的剧本更是多如牛毛。 他推了很多综艺,就只剩下三个月前签了合同的旅行综艺——幻境之旅需要如约去拍摄。 —— 他在高阳宫收好了行装就要赶往机场。 提着一个手提箱走下楼的时候,看见程立正在门口对一个包裹进行检收。 “那是什么?” 唐凤梧问他。 “来人说是七爷送来的饯行礼。” “已经通过安检检测了,少爷,您要和七爷确认一下吗?” 唐凤梧接过包裹,云锦遮盖之下是紫檀木盒,他没见过微生商屋里出现过这样的东西。 他打开一瞧,是一个奇丑无比的小青蛇。 “……” “应该就是他送来的。” “少爷要带走吗?” 唐凤梧轻轻点头,他捏了捏眉心,这几天刚从剧组回来一睡就是一天一夜,期间更是连微生商的一条消息也没回,要是现在打电话过去不知道要被谴责多久。 他将小青蛇塞进了口袋里。 既然唐凤梧觉得不碍事,程立也不敢僭越去向微生商汇报。 载着唐凤梧往机场赶去。 —— 微生商瞧着找上门来的尚枫年,颇有些意外。 他给人斟了杯茶,修长的手指推着茶托移到了他的面前:“这么久没见你,是去给顾姐姐守灵去了?” 尚枫年显然不如三个月前那样意气风发,看起来就像一只落水狗,心爱的人死了,就连灵魂也被抽离了。阴柔的一张脸上长满了胡子,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 “我来和你结盟。” 微生商翘着腿,抬手用茶杯挡住了半张脸:“结盟?” 他微微抿了一口,将杯子端放在茶桌之上:“我以为……你会怀疑唐延顾是我杀的。” 尚枫年冷笑一声,幽幽看向他:“你有证据证明不是么?” 微生商挑眉道:“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能真有,不过要看你相不相信了。” 尚枫年似是丧失了同人雄辩的能力,他搓了搓手,眼中闪过狠厉:“唐、象、春!……我要他的命!其他的……”他抬眼看向微生商,眼神坚定:“随便你开价。” 微生商气定神闲的看着他:“随便开价,她就这么值得你为之付出一切?” 尚枫年闻言,竟是呆愣了刹那。 “什么叫付出一切?就算是付出生命那又怎么样?……微生商,你总该不能连这也不懂,我以为我们是同路人。” 微生商闻言,恍然大悟道:“你说为了爱付出一切甚至是生命啊?”他笑着抚掌:“真是伟大啊尚枫年,我之前还看错你了。” “我从前当你一直给我使绊子是因为精神变态,原来是为了给顾姐姐铺路。看来是我误会你了。” 微生商笑容平静,坦然的被对面的尚枫年审视端详。 “你!……和唐凤梧……难道不是!?” 微生商静静的盯着他看了几秒,好似要将他内心完全洞穿。 忽而,尚枫年听他道:“啊,原来你抓住我的软肋了,唐凤梧在你手里?” 听他就这么堂而皇之的道出自己暗中的动作,然而却丝毫没有他预想当中的慌乱,尚枫年忽然怀疑起来自己的判断。 “坠海,跳楼,难道这些都是你伪装出来的把戏吗?” 尚枫年说着说着忽而暴怒起来,他将茶水扫落一地,指着微生商的鼻子骂道:“你是故意这么做的!你故意把唐凤梧放出来当做诱饵,让我以为抓住唐凤梧就等于拿捏住你的软肋!” “实际上!你是想让我同唐象春彻底反目成仇!是不是!” “你真恶心微生商!为了赢不择手段!就连有血缘关系的哥哥姐姐都下得去手!到底还有谁没在你的圈套之中!” 尚枫年自以为发现了一切,暴怒狂吠,他们所有人无一例外,全都被微生商算计了! 所有的一切全都功亏一篑,全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微生商啊微生商!到底还有什么是你没有算到的!” 微生商用手绢擦了擦溅到脸上的茶水,笑道:“比如说,没想到你会突然暴走说这么一堆毫无逻辑的话。” 他抬眼看向尚枫年:“你在害怕什么?唐延顾死了,你难道还有什么留恋的么?唐凤梧是落在了你手里,可你什么都没有了,就算唐象春报复你,你还能失去什么呢?” 尚枫年不可置信的瞪着眼前的人,感觉浑身僵硬,脖子咔咔作响。 “哦。”微生商顿悟了:“原来是你心中还有一片净土,原来你一直把我当同好,以为我们都是爱情最虔诚的信徒,看在我们共同信仰爱神的份上,让我为你们纯洁的爱情复仇。” “但是没想到,我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伟光正,我亵渎了爱神,我利用了所谓的爱情,布下了这一连串的棋局。” “原来爱情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微生商笑:“原来尚公子还有如此纯真的一面。” “你!……” 眼前之人被微生商下作的诡计击破了最后一道防线,他牙齿都要咬碎,眼中迸发出憎恶的怒火。 宫殿之外响起劝降的广播声。 尚枫年的身上亮起了密密匝匝的红点——那是无数名狙击手的杰作。 “尚枫年!你的周围已经被我们包围了!束手就擒,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将凤梧少爷完好无损的交出来!否则当场击毙!” 然而被无数架狙击枪瞄准的那人,却逐渐的冷静了下来。 他忽而笑了起来,阴恻恻的看着对面的微生商。 “我想比起尚枫年,唐象春更想要你的命。” “微生商,这可是将我们两人一网打尽的最好时机,你说,我应该饶了你,还是——拖你一起下地狱!” 尚枫年说完,便面目癫狂的朝着微生商扑了过来! Chapter 37 就算去无间狱挑大粪也不回来找你! 微生商岿然不动,被尚枫年掀倒在地。 几乎是与此同时,无数声枪响骤然响起。 “砰砰砰砰砰!——” 飞灰溅起,血肉横飞。 一具碎尸倒地,殒身碎首,死不瞑目。 微生商挑了挑眉,看着眼前从天而降的离光,还有不断涌入的枪林弹雨。 他慢悠悠的站起身走到茶桌边端起茶托,坐回了沙发上。 这一路上的移动不时会暴露在枪林弹雨之外,都让程峰给心惊胆战的挡了回去。 “大哥!你能不能长点心!” 程峰一开口说话,微生商的脸上终于是起了点波澜:“我若不将自己置于死地,哪里还能见到程峰程星官大驾。怕是我想得到的音讯便会石沉大海,了无音讯了。” “呸!”程峰要被气死了:“你知道个屁!齐观山在就跟我说过你这人难搞得很!我真是被高额雇佣金迷瞎了眼!早知道我就算去无间狱挑大粪也不回来找你!” 微生商抿了口茶,将他说的无间狱记在了心里。 “这他妈是第三次了!把老子经验值都打掉了!到下个世界!老子一定狠狠悬赏让他们下界追杀你!” “恭候佳音。” “妈的!” 程峰在雇佣界算得上是好脾气了,但仅仅在微生商身边待的这一段时间就让他崩溃了无数次。 微生商动用唐门以外的关系与x国进行军火贸易有两个好处。 第一,是将尚枫年和唐象春都打了个措手不及。 第二是将最后限期定在年末,让他们产生还有喘息的余地的错觉。 唐象春此次来围剿商秋宫抱有侥幸心理,如果在击杀绑架他儿子的恐怖分子——尚枫年的时候,顺手将微生商也杀了,那他便能坐享齐人之福,顺理成章的从老太太手里接管唐门。 倘若微生商没有在这场乱战之中丧生,那他也能冠以解救微生商的名头,两头落不到坏处。 就算微生商不承认这个理由,却也不能大张旗鼓的治他的罪。 直到他被五花大绑丢进了浮华监狱里时都还不能醒悟过来。 …… 微生商隔着玻璃墙对这位从前光鲜亮丽,儒雅恬静的唐门大爷笑了笑。 “大爷,近来可好?” 唐象春进入浮华监狱的第一天,身上衣着仍然华贵。 “刺杀唐门继承人,其罪当诛,但毕竟家丑不可外扬,这浮华监狱,便送给您养老了,希望您能熬过接下来的每一天……” “这坐监狱原本是修建给尚枫年的,但是他让我有些失望,里边有很多折磨人的 玩意儿,您可以一样一样体会。” 看了一眼手边,天色不早了,微生商起身告别:“今天就到这儿,祝大爷您有个好梦。” 微生商一人唱了许久的独角戏,唐象春都是手杵着拐杖,闭着眼假寐,不施舍以只言片语,然而就在微生商即将要离开的时候,他终于是开口了。 “你不怕,凤梧那孩子恨你?” 微生商听见唐凤梧的名字顿了一顿,又听唐象春道: “凤梧看起来不通人情世故,却是心灵神通,冰雪聪明,他不可能猜不到你在利用他。” “还是说……”唐象春冷笑一声。 “你根本不在乎他这种小人物的爱憎。他只是你天衣无缝计划里,一颗微不足道的弃子,等要钓到的鱼上钩了,便将他弃如敝屣。” 他睁开了眼,眼中尽是历经千帆过后的萧条,他仰头婉叹一声:“老了,悠悠苍天,何薄于我 !…… 微生商,我看着你从小长大,却是从未看透过你!” 微生商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回想了一下自己所做过的所有事,最后肯定道:“我从未将他置于到危险的境地。” 闻言,唐象春蓦然一顿。 “那你!……” “只是恰好搭了个戏台,让所有人按照我的预期走了上去。没有任何阴谋诡计,如果大爷您还是想不通,那就下辈子再好好想。” 微生商笑了笑,挥挥手同他道别。 悔不该辕门来发笑, 悔不该与贼把香烧, 关公犯罪刘备保, 豪杰犯罪怎能饶, 小校回营速去报, 就说老爷放了故交, 七星剑,把头削, 一腔热血洒征袍, 好汉英雄辜负了, 汗马功劳一旦抛, 江东桥前恩重义浩, 留下了美名在万古飘。 …… —— “今天是幻旅之境为期一周的皖州站最后一天!给各位嘉宾一个小时的时间回到房间里收拾好自己的行装,最后下楼,来享用节目组为各位嘉宾准备的最后一顿晚餐!” 贺pd刚宣布完,包括唐凤梧在内的八名嘉宾都松了一口气。 “简直要了我的命啊!这几天快把我给折腾没了!” “我也是,这一期就算是常驻嘉宾也快被贺pd给折腾疯了!” “话说唐老师,怎么感觉你一点儿也不累啊?” “唐老师一会儿去哪呀?是不是要回唐门?” “……” 众人七嘴八舌的围在他的身边,叫唐凤梧有些忙不过来。 他笑道:“唐门只是偶尔回去一趟,还有戏没拍完呢。” “唐老师,您和微生商的关系怎么样啊?他看起来是不是和新闻里一样平易近人?” “唐老师,和他相处的时候你会感觉有压力吗?” “唐老师?……” 这群人一问起来就没完,唐凤梧摆了摆手:“只有四十多分钟了,还是先回去收拾东西……” 说完,唐凤梧转身便跑。 “诶!唐老师!……” 回到房间里,程立早已帮他把东西给收拾了个干净,他叹声笑道:“哪有这么事无巨细的照顾我一个大男人的?” 程立把行李箱扣了上去,转头笑对唐凤梧道:“这是七爷吩咐的,毕竟少爷您不接他电话,七爷可不天天都得找我么?” 唐凤梧叉腰笑答:“哪有这么夸张……” 在房间里待了没一会儿,就到了晚餐的时间。 众人落座在镜头之前,贺pd突然掐尖了嗓子,神神秘秘的对众人道: “各位想不想在这最后的时间里,给这趟旅行留下最为深刻的记忆?”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觉得好笑道:“什么深刻的记忆?难道是导演您给我们上一段钢管舞?” 话落响起一片哄笑,唐凤梧抿着唇低笑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贺pd盯上了他。 “唐老师,您觉得会是什么惊喜?” 唐凤梧略微惊讶:“怎么就是惊喜了?” 贺pd笑道:“能让你们在短时间内留下最为深刻的记忆的,不是惊喜就是惊吓嘛,难道唐老师还想要惊吓不成?” 唐凤梧心想,如果微生商此时出现在了这里,的确是个惊吓。 然而他隐秘的思绪才刚刚悄然浮现,周围便响起了一阵哄乱的声音。 随即,是桌椅摩擦地板发出的“吱呀”乱叫的声响,折磨耳朵难忍之际。 “我靠!真是惊吓!” “我的天!真的假的!” 有人杵了杵唐凤梧的胳膊,他抬眼,便看见了站在他们几米之外,盯着他笑容荡漾的微生商。 他顿时就愣在了原地。 “你怎么来了!” Chapter 38 OVER 贺pd满意的看着众人的反应。 特别是唐凤梧面上略微惊喜,但是没有一丝排斥的表情,他就觉得,以他的第六感,这两人一定有什么不可言说的私情! 当初微生商的助手联系他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接到了诈骗电话,直到确认了十遍,将对方问得不耐烦了,他才是颤抖着心应下了那边的条件。 ——只需要一个出场镜头就行。 虽然只有一个出场镜头,但足够他贺某人发挥了。 他一定会在唐凤梧和微生商中间摆上八百个几位,就算没有私情也将他们的对视剪出天雷勾地火的效果! 然而现实比梦想更加令人疯狂。 唐凤梧站起身来,愣愣的看着微生商。 “你……吃过饭没有?” 微生商背着手,让人感觉他在镜头之下有些拘谨。 他笑着摇了摇头。 唐凤梧试探着问道:“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他话音刚落,就有一把椅子被工作人员推到了他的身边。 众人看见微生商表情有些讶异,似是不太敢相信,他转头看向贺pd:“可以吗?” 贺pd就差没把头点成缝纫机! 实在是太可以了! 女娲补天精卫填海愚公移山夸父追日都没那么可以! 如果微生商和唐凤梧的交流多一点的话他贺某人可就要大爆特爆了哈哈红红火火恍恍惚哈哈哈哈哈哈哈! “当然可以微生先生,您随便坐。” 他的脸几乎要笑烂,谄媚的将人迎到唐凤梧的身边坐下:“您就把这儿当自己家,随便怎么吃就怎么吃!” 微生商抿着唇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谢谢。” 贺pd将手摆成了拨浪鼓:“不客气不客气!” 随后小跑着回到了自己的工作位上。 微生商对身边的人都友好的点头示意。 放在腿上的手忽然被掐了一下,微生商看向唐凤梧,从他的五指从他的指缝间穿了过去,指尖揉了揉他的手心。 “怎么了?” 唐凤梧吓了一跳,但想起来镜头拍不到他们的手,表情怪异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微生商有些无辜:“我怎么了?” 他抬眼盯着唐凤梧的嘴唇,想亲。 胤国同性恋合法,但是乱伦却是不道德的。 他笑了笑:“长胖了点。” “嗯……” “微生先生,您不吃饭吗?” 一旁传来了个声音,微生商转过头去对旁边的人笑了笑。 “不用这么客气,叫我微生商就好,不然我也不好意思和你们坐在一起吃饭了。” 那人惊喜的点头:“好的好的。” 唐凤梧接过工作人员新添的碗筷,用热水给他烫了烫。 小声道:“你敢在这儿吃饭啊?不怕被人下毒什么的?……” “哈哈。”微生商笑出声来,被唐凤梧瞪了一眼。 微生商抬手放在唐凤梧胸前,后者被他吓一跳,忙往后躲了一下。 微生商笑了笑,收回了手:“哥哥还戴着麦呢,别乱说话。” 唐凤梧挑了挑下巴,看起来有些不服气:“我早就关了,你以为我能这么不小心。” 微生商的手从他衣摆下探进去,捏了捏他腰间的肉:“那就好。” 唐凤梧对他做了一个威胁的表情:“就算这样也别想乱来!” 他烫好了碗筷,放到微生商跟前:“不怕死就吃!” 微生商笑:“谢谢哥哥。” 听到旁边的人对他说话,唐凤梧才惊醒,他差点就忘了台本,于是接过话来与人交谈。 微生商安安静静的坐在唐凤梧的身边夹菜吃饭,发丝别再而后,将惊艳的眉眼卸去了一些攻击性,柔化了他身上的气场,就像一个平常的邻家弟弟似的,乖顺可人。 唐凤梧感觉自己为了微生商操碎了心,装的挺像个人样,随时怕他又发病把在场的人给吓到。 最后还是有惊无险的吃完了这一顿饭。 …… 唐凤梧将他带回了皖州的住处。 “我明天还要赶回剧组的航班,你过来干什么?” 他被人环着腰往房间里走,颈窝全是那人温热的气息。 “你不接我电话,不回我消息,怎么还不让我来找你?不是有私人飞机吗?赶什么航班?” 唐凤梧被人按在床上,摸了摸他的脸:“我还以为私人飞机就是个摆设呢,那天你还让程立开车从唐门送我离开。” 微生商垂首将这几天贮存的思念倾诉在没齿之间,湿润的吻是安抚人心灵的港湾,让他有些许疲乏的思绪得到宁静。 “那天坐车比较危险,小青蛇有乖乖放在包里吗?” 大手从衣摆下端探入,带着夏季的燥热。 唐凤梧抬腰回应他:“这几天怎么了,玩偶我放在包里了。” “里面有信号屏蔽器,这几天浮华监狱迎新,唐门有些动荡所以抽空去处理了一下。” 至于被尚枫年绑架的“唐凤梧”,既然有了一个现成的替身,当然是物尽其用才好。 “尘埃落定了吗?” 微生商笑了笑:“尘埃落定了,所以才敢放心回到你的身边。” 他触碰唐凤梧隔着皮肉的心脏,那里砰砰直跳,于是俯身落下一吻。 “原来哥哥也会害怕若即若离。” 唐凤梧的眼神诚挚,爱意坦荡:“我爱你,当然会害怕你对我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利用我。” “嗯……”微生商点了点头,眼角有些眼泪氤氲出来。 他觉得好笑:“原来我们都不太相信彼此啊……” 唐凤梧偏了偏头,吞音柔软混沌:“什么意思,你不相信我?”他抬手蹭了一下微生商的眼角:“我都快要被你迫害成神经病了……不管你做什么,我都能够接受。” 微生商忽然就笑了。 “你笑什么?” “笑你什么都不知道。” 唐凤梧脾气太好,眼神专注柔和的看着他:“你告诉我,我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 “那我要是不告诉你呢?” 唐凤梧的指尖按上他的唇角,眼中欲|色|朦胧。 “我想亲你。” 他们将彼此的呼吸吞没,反正接下来脑子都会变得混沌,知道不知道,又有什么意义。 Chapter 1 我可以追求你吗? 微生商从上一个世界自然死亡,刚一睁开眼,就看见一把坚韧泛着金光的刀剑直直朝他砍来! 他心中一惊,连忙旋身躲开。 方才他站着的地方乍然劈下一道闪烁的雷电!碎石飞溅,留下一个巨坑! 微生商回过神来大吃一惊。 他现在应该正处于一个擂台的中央,周围哥特式风格的高楼林立,场外聚满了穿着修身珍珠白大面积铺色,金丝描边,款式为英式制服的学生。 然而让他吃惊的是提剑向他刺来的人——正是唐凤梧! 微生商顿了顿身形,再一次避开他挥来的刀光剑影。 雷电顺着刀身劈出,在身后激起又一道石破天惊的闪电。 好哥哥,这是要谋杀亲夫啊。 微生商在脑海中划过无数种应对策略,当下就决定了往擂台下跑。 他现在不能轻易去死,不然和角木蛟谈下的条件可就都付诸东流了。 随着微生商跳下擂台,全场的哄闹渐渐平淡,取而代之的是讥讽式的窃窃私语。 微生商靠在护栏边,他的这个举动,就向所有人表明了他在这场战斗之中投降认输。 他隐晦的盯着唐凤梧被校服勾勒出的身形。 宽肩窄腰,胸部和臀部的肌肉饱满却不显臃肿,显得修长苗条。 校服臂膀间有金色流苏一般的装饰,在太阳下闪着耀眼的光辉,微生商注意到不是所有校服上都有这样的装饰。 有的是蓝色流苏,有的是紫色,还有的是一条盘旋的蛇,还有的是一只猫头鹰。 他猜想这应该是特定学院的图腾象征。 他臂膀上的是一条蓝色的蛇。 正思索间,忽然从看台上冲下来一个纤弱青涩的少年,展开了双臂,无所畏惧一般挡在了他的面前。 少年气愤的声音高喊道:“唐凤梧!你干什么!我都说了你不要找他的麻烦!我是不会同意和你联姻的!” 唐凤梧淡淡瞥了他一眼,没有什么反应,然而微生商却是感到喝头一棒。 “联……联姻?” 话音刚落,他的身后响起一个嘲弄的声音。 “装什么装微生商,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林诺是凤梧的oga,你……一个贫民窟出来的杂种,怎么敢和顶级alpha争?” “哦!”他嗤笑一声又继续道:“我忘了,你这个懦夫自己从擂台上逃窜下来了,想攀上贵族,就凭你?” “你、也、配?” “够了,霍斯年。” 方才开口的少年轻笑一声:“我说的有错吗凤梧?想要飞上枝头当凤凰?还不如顶着他那张脸去卖屁股,不是更能赚的盆满钵满?” 微生商对于霍斯年的侮辱无动于衷,他的眼神近乎是黏在了唐凤梧的身上,看着他走的离自己越来越近,他发现林诺的气势渐渐得低到了尘埃里,全然没了方才义正言辞的样子,反而瑟瑟发抖了起来。 等到两人相距不到一米,微生商挑了挑眉,感觉他呼吸的灼热都喷洒在了自己的脸上。 很……性感。 他平视着唐凤梧的眼睛,笑了笑:“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众人兴致勃勃的注视着这一隅的气焰嚣张。 一个是帝国皇族最小的皇子,一位可爱动人的优质oga——林诺。 一个是卡西斯学校,军事专业前程最为光辉明亮的学员,千年一遇的sss级alpha,帝国之星,也是帝国最年轻有为的少校——唐凤梧。 还有一个,是今年刚进入卡西斯学校药学专业,一位以美貌惊动全校的漂亮贫困生——微生商。 所有人都等着看两人共同争夺同一个oga的精彩大戏会要如何开场! 然而主角之一的微生商在刚才的决斗之中匆匆败下阵来,令人大失所望。 等到两方对峙的场面再一次出现,那个漂亮的贫困生又向唐凤梧上校露出讨好的笑容,让人看了,未免感觉唏嘘。 然而接下来的剧情发展,才是点燃了全场高潮,将戏剧性推向了最高峰。 只听见卡西斯这一届的帝国之星,他声音温醇,如同琴键弹奏出的柔和曲调,对那个漂亮的贫困生道:“我可以追求你吗?” 轰!—— 在场所有的人被这个转变惊得呆若木鸡。 他们几乎是将脑子流放,让神思放空! 我可以追求你吗?…… 可以追求你吗?…… 追求你吗?…… 吗?…… …… 这句既荒唐又莫名有些合理的话在所有人脑海里回荡。 微生商的脸骤然爆红。 —— 萝卜块在餐盘里翻了个滚,将西兰花踢了一脚。 “我可以追求你吗?” 萝卜块问西兰花。 “当然可以了,你一定要用心追我哦……” 叉子骤然将西兰花和萝卜块捅得头破血流。 “妈的……” “有病啊微生商……” 他捂了捂眼睛,身前忽然投下一片阴影。 微生商抬头一瞧,看见了神色郁郁不满的林诺,他手中端的和微生商一样的餐盘,但是里边零星就只布了一两个菜,他坐在了微生商的对面,抽出张消毒纸巾将筷子擦拭得都快要蜕皮。 “微生商,算我求你了!你就答应我,我一定会给你丰厚的报酬,无论你想要多少!” “答应你什么?” “你忘了?”林诺放尖了声音,不可置信的反问。 但很快正了正色,道:“我诚挚的邀请你加入我的实验室,你是被特招进来的,我不会看错。” 刚才在擂台边上的时候,微生商被他唐凤梧未婚夫的身份给惊骇到,现在回过神来,才留意他臂膀之上的图腾也是条蛇。 林诺见他又没了动静,自己被这人忽视了个彻底,压低了声音骂道:“如果你不答应我,我就天天来纠缠你,让他们误会我们的关系。微生商,到那时,你可别再想要清净!” 谁知威胁刚一落下,面前的人不怒反笑。 “你笑什么?!” 微生商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没笑你。” 他只是觉得自己的身份可能有些异样。 在这个abo的世界,他释放不出自己的信息素,所以他极有可能是个beta。 但最为至关重要的是,他竟然没有今天以前的记忆。 而今天早上和唐凤梧的打斗,他的记忆力甚至只有破碎零星的片段,就像上一秒还在实验室里做实验,下一秒就突然出现在了擂台,正面对上了唐凤梧的攻击。 他的记忆出了问题。 “你这个人!怎么每次见你都这么阴沉沉的,从来也不多说一句话,每天都是三点一线的宿舍、食堂还有实验室。” 林诺也是察觉到了他的异常,狐疑的看着他:“你该不会是个机器人?” Chapter 2 碎片记忆 就在微生商眉头紧锁思索着这其中的关键之时,窗明几亮的食堂当中忽然浮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 微生商只是稍微觉得这气味有些令人不适,但却瞧见面前的林诺忽然瘫软着身子趴在了桌子上,痛苦的呻吟着。 而与此同时,一楼食堂大厅里几乎是所有人都陷入了和林诺一样的痛苦之中,哀嚎遍地。 微生商立马意识到了这是信息素的作用。 可他不是beta吗……怎么会闻到信息素的气味。 他抬起头,看见了这股恶臭信息素的源头——那是一个虎背熊腰,身型高大的alpha。 他的目光如同恶狼秃鹫一般注视着微生商的方向,眼底的兴味如同阴沟里的粘液,令人作呕。 那人一步一步朝着微生商和林诺的方向走来,林诺抱着双臂佝偻着腰,身形微微颤抖。 他的眼就快要滴下泪来,求助的望向微生商。 “救救我……带我走……” “你是beta?”那人嘲弄的声音响起:“竟然是个beta!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个beta也敢和我抢林诺?” 他粗粝的手掌贴上了林诺单薄的脊背,让本就受到了惊吓的林诺更加的畏缩。 “你是谁?” …… 那人似乎是没想到微生商竟然连他是谁都不记得了,就连林诺也忘记了害怕,不可思议的抬起脑袋看他。 周围的人都在抗拒着远离,却抽不开一步距离。 微生商算是明白了这人信息素之霸道所在。 “你竟然不知道我是谁!” 那人一声暴喝,让蠢蠢欲动想要逃离的围观群众钉在了原地,各个面露惊惧,就怕这人忽然发作。 这个狂躁症身上的恶臭实在是令人难以忍受,微生商不想一天之内接二连三的应对这些个奇葩,站起来就想走,那人误以为微生商想要逃跑,抬手便狠狠拽住了他的领子。 “恩撒,住手!” 就在微生商想要回击的时候,耳边传来一道具有穿透力的声音,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芳香馥郁的百合清香。 ——那是一道能够在瞬息之间安抚人心,让人沉醉的芳香,以纯洁之外表勾勒引人迷醉沉溺的百合香。 整个一楼大厅的恶臭被冲击得烟消云散,痛苦被光明击碎,挣扎被爱慕所取代。 在场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产生了一个想法——唐凤梧少校来了! 恩撒转过头去,便看见了他那位彬彬有礼,永远光风霁月的死对头踩着正义的步伐朝他们的方向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该死!” 恩撒低声咒骂。 如果不是他的信息素有治愈基因,他恩撒才是卡西斯院校至高无上的神! “又是你!” 他将微生商的领子往旁边一扔,后者随着惯性踉跄着倒退了两步。 唐凤梧皱了皱眉,有些忧心的看着微生商的身形。 那人发丝垂落在眼下,看起来有些阴鸷。但是他想起来今天早晨见到的那一双惊为天人的眼睛,心脏便不由得漏了一拍。 他回过神来,看向恩撒。 “你不应该在公共场合释放你的信息素,你知道这会让他们陷入困境。” 两人相对而视,气势相当一触即发。 恩撒冷笑一声:“一群蛀虫败类!连信息素都接受不了,日后怎么上战场对抗虫族?我只是尽身为学长的职责,让他们提前适应罢了。” 站在唐凤梧身旁的霍斯年道:“学长,如果让老师们知道了,又要关你禁闭,你还能笑着走出来吗?” “啧……”恩撒斜眼看向霍斯年:“我可没忘记上一次就是你小子去告的密!” 霍斯年撇了撇嘴:“ss级的攻击系alpha,只会恃强凌弱,算什么本事。” “况且,林诺是凤梧的未婚夫,和你有有什么关系!” “哈!”恩撒按着林诺的脖颈,将他提了起来,林诺梗着脑袋,在他手里就跟个小鸡仔似的。 “一个信息素是花香的死娘炮在战场上要怎么震慑敌人?唐凤梧?sss级的alpha又怎么样?难道和你的oga上床的时候,要用信息素给他唱摇篮曲吗!” 霍斯年:“你!” “一个不能让敌人和oga拜服在你的脚下的alpha,算什么alpha!哈哈哈哈哈哈哈!” 唐凤梧快步走上前去从想要从他手中抢过林诺。 恩撒见好就收,他将手一松,林诺便软塌塌的伏倒在了唐凤梧的怀中。 “差点忘了,你今天早上还对这个小白脸示爱……” 恩撒看了一眼微生商,眼中闪过意味不明:“什么时候卡西斯出了名的柳下惠,也变成了一个好色狂徒。” 他笑了笑,阴恻恻的扫视了众人一眼。 那些围观的人立刻将头埋在了胸前,不敢与他对视。 恩撒哼笑一声,穿过人群往远处去了。 微生商再次闻到了百合香。 透过发丝的缝隙,他看见唐凤梧在释放着信息素,抚慰着怀里的oga。 他心中吃味,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两人。 不是说想要追求他么?又抱着另一个人不撒手是什么意思? 林诺心理上和生理上受到的冲击,由于唐凤梧的信息素安慰,得到了缓解。 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唐凤梧离得这么近,一下子慌了神,将唐凤梧给推了开。 “谢……谢。” 他嗫嚅道,就算他们之间有婚约在身,这样的距离,是他们之间从来没有过的。 “你是个beta啊……” 霍斯年将视线投到了微生商的身上。 “可惜了……” 他颇感遗憾。 一些窃窃私语传进了微生商的耳朵里。 无非在说——长这么高,可惜了不是个alpha。 或者是,长这么漂亮,可惜了不是个oga。 都是一些闲言碎语,无稽之谈,微生商眼神紧紧盯着唐凤梧,对于外人看法如何都无动于衷。 他的目光炽热,但可能被额前挡住眼睛的头发给削弱了,叫唐凤梧看不真切。 他犹豫了一下,走到了微生商的跟前。 “抱歉。” “你骗我。” 两个声线交汇在了一起。 唐凤梧愣了一下,抬眼看向微生商。 他这个时候才发现,原来微生商,长得比他还要略微高出一分。 “你不是说要追我么?” 唐凤梧愣了一下,耳朵染上了薄红。 “对不起,今天上午是我冲动了!” Chapter 3 催眠药剂 唐凤梧有些手足无措,但是觉得面前的人可能看起来不是很开心,他给人鞠了一躬:“对不起,今天早上是我让你为难了!”他直起腰来,试探的看着微生商的眼睛——但是看不见。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微生商!你怎么在这儿,何老师着急见我们呢!快跟我走!” 他话还没说完,一个声音打断了他。 声音的主人是个熟面孔,他匆匆跑着过来,面上带有忧虑。 微生商还没来得及听他说完接下来的话,被人猛的一拽,只感觉腕间一痛,像被什么东西刺中。 随即就好像脑海里穿过一阵轰鸣——他看着唐凤梧,在他的眼前一点一点的,变得模糊,涂上白雾…… …… 那人抱歉的朝唐凤梧抬了抬手,后者不明所以的看着自己的告白对象被人中途截走。 刚才擂台上就是因为有老师出来管理秩序被人打断了一次,现在又是一个现成的机会平白从眼前溜走。 唐凤梧有些失望,看来他们的缘分还没到。 霍斯年上前一步走过来,表情古怪问道:“你真想追他?看起来阴恻恻的,被人拖着跑也不知道抵抗,而且还是个beta……我看他不是很待见你。” 唐凤梧扯了扯嘴角:“没关系。” 又不是什么值得上心的事,如果有缘的话以后会遇到的。 “今天不是有模拟对抗么?我想先去操作室练习一下。”他这般说着就往回走去。 霍斯年跟上他惊恐道:“不是唐凤梧!你已经是断层第一了还想怎么练习?我都怀疑你还有没有提升的空间!” “哪有这么夸张,快走……” —— 陶渊气喘吁吁的将微生商一路狂奔,从食堂终于跑到了一个僻静场所。 他看了看四周一个人影也没,终于是松了口气。 “微生商?” 他拍了拍微生商的脸,后者抬眼看他,眼神涣散,有些茫然的看向他。 “……你是谁?” “吓死我了,还好还好!”陶渊看他的反应,放心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随后有些疑惑的问他:“你什么时候和那几个人纠缠起来了?何老师不是下了命令让你从十分钟吃好饭就回到实验室吗?还有三天就到何老师给你的实验期限了,你要是完不成怎么办?” “实验?……” 微生商听到这个刻在他骨子里一般的词汇,先是下意识皱了皱眉,随后恍然大悟道:“对!实验!还有三个数据。” 他自言自语说了这么一句话之后将陶渊抛在身后,大步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几乎是被程序设定好了一样、机械一般的垂着头往前走。 陶渊小步跑上前去跟住了微生商。 走了没一会儿,就到了医学系。 来来往往的人都身披着白大褂,远远的看见了微生商,都施以注目礼。 “微生学长还是一如既往的沉浸研究啊……” “听说他前一段时间的研究成果有了很大突破,这几天还经常出门找灵感呢!” “啊……他这段时间出了门?!” “我的天,我什么时候也要去偶遇膜拜一下他的学习精神。” “他这才来了一个月啊……都已经成了我的前辈了……” “你看他钻研的态度,就是为了医学而生的,天赋型选手,和我们不一样。” …… 深海中被各种分子组成填满。 他听不见外界的任何异动。 陶渊跟在他身后,一路追着他走进了实验室。 实验室里光线有些幽冷,只有何志明一人站在里头。 这是医学系最为德高望重的教授,致力于专研针对虫族的生化武器方面的研究,而他名下的两个关门弟子,一个是二十三岁,在卡西斯有了一定名望的陶渊,另一个,就是他两月之前第一次在贫民窟遇到的少年——微生商。 何志明看见微生商自从进了门就专心埋头捣鼓仪器。 抽出空来问了陶渊一句:“你又给他注射药剂了?看样子是提前用了明天的量?” 陶渊有些头疼:“我今天就落后他一步去食堂吃饭,也没想到他怎么就招惹到了军事系的那几个家伙,我看他好像有点清醒过来了。” 何志明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我们可要牢牢抓住他在医学上的天赋啊……既然明天的药已经提前用了,那最好关住他,别让他出门。 这个药的配置有定量,用的多了会死人的。” 陶渊点了点头:“对了,他今天早上好像是被人给挟持去了擂台,可能危险降临的那一刻唤醒了他的什么本能。 我会看住他,不会再让他惹是生非。” “嗯……这样就好。” “你可得知道,我当时为了抓住他,往里边投入了多少心血。” 何志明抬起试管在眼前晃了晃,蓝色的粘液动荡,想要突破玻璃屏障,呼啸而出。 —— 夜静星稀。 何志明抬头看了眼时间 恰好这时,时针分针还有秒针精准的重合在了一起。 他放下试剂瓶,擦了擦手,对陶渊道:“今天就到这儿,” “他今天有清醒过来的倾向,我想应该是他身体里对这种试剂的抗体已经多到了能够自我修复意识的程度。 不如……你明天陪在他身边,注视他的一举一动,他要是还有除了自言自语和抠手指之外的刻板行为,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陶渊点头:“好。” 何志明看着他,忽然笑了一下:“在微生商来之前,你一直都是以学业为重的,现在微生商来了几乎变成了他的半个保姆,你会埋怨吗?” 陶渊愣愣道:“不会啊,这都是为了民族的生死存亡而做贡献,只是当个保姆,就算让我为了他去死,我也在所不惜!” 何志明听他这一番话,欣慰的笑了,忽而又有些彷徨:“明明都是联邦的子民,陶渊你能有这个觉悟,他微生商为什么就没有呢……” 他叹了口气,宽慰自己道:“或许就是眼界的问题,幸好有催眠药剂的作用,不然微生商的头脑,就要被用到歪门邪道上去了。” 陶渊闻言沉思。 他听说当初贫民窟忽逢异象,那里出了只怪物,周围百姓民不聊生,联邦派出了一支军队前去荡平动乱。 但平乱的结果却是近乎全体军队覆没于此,事后,善后人员从废墟之中,刨出了一地的化学试剂,还有昏厥不醒的幸存者——微生商。 …… 他回过神来,对仍然沉浸在实验当中的微生商道:“先暂停,今天先回去。” 后者不动于衷。 “够了,今天先回去。” 陶渊抬手去拉扯他,那人却是岿然不动,就好像一座大山。 陶渊暗自思忖,这人不是个beta么,体格和力气怎么都比alpha强出这么多。 他抬手去收拾微生商正在捣弄的药剂,还没碰到试剂瓶,就被一个巴掌拍落。 他抬头,就被微生商瞪了一眼。 陶渊摸了摸鼻子,往旁边退让了一步。 Chapter 4 嫌疑人 校卫队破门而入的时候,512里只剩下微生商一人。 那人坐盘腿坐在软垫上侧对着门口,抵着旋转椅正翻看着一本晦涩难懂的医学书,曲奇罐里的最后一块饼干被他动作缓慢的放到了口中。 霍斯年见又是这人,不由觉得造孽。 他大骂道:“你是聋了吗!我在外边敲这么大声门你都听不见是不是!” 少年抬手搓了搓手指头,指尖的饼干碎掉在了地板上,引得一群蚂蚁竞相争抢。 他落座的位置旁边是一片密密麻麻的蚂蚁军团,按照陶渊失踪那天开始计算的话,这已经是他被困在512的第三天。 校卫队将512门口挤得水泄不通。 微生商侧头望了望,最后将视线落在霍斯年的身上:“你是谁?” 霍斯年手指头指着自己,简直气笑:“我是谁?!老子把你团去监狱老家再告诉老子他妈到底是谁!” 微生商沉默着不作一词。 随后是校卫队众人身后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大家让一让,都让一让……” 众人让开了身,叫何志明挤了进来。 何志明好声好气的对众人道:“这是我的二徒弟,他性格有些怪异但是不会是他干得,这间屋子虽然是他和陶渊一起住,但基本上除了在实验室里他们几乎都说不上一句话。 绑架陶渊的人不会是小商的……” 霍斯年听何志明这么袒护微生商,不由得皱了皱眉。 他不是医学部的都听说过这老头对两个学生的区别对待,每天都有人看见他忙前忙后的照顾微生商,跟个保姆没什么两样。 现在陶渊失踪了,他还在这里为微生商做担保,实在是不配为人师! “但是他是嫌疑人,我们得带他回去调查!” 何志平“诶呀”一声道:“你们开门的时候难道没发现这门是被从外边锁起来的吗!不可能是微生商干得!” 这话一出,立马扭转了风向。 就连霍斯年也顿了一会儿,他向队友确认般的问道:“什么?门是从外边锁起来的?!” 齐松点了点头:“是的霍队,门就是从外边锁起来的。” 霍斯年气得想打人:“那你刚才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那不是您没听见么……” 霍斯年瞪了齐松一眼,待会儿再和他计较。 现在最要紧的,还是眼前的微生商,还有这个格外可疑的何志平。 不过校卫队的职权还没有夸张到能够拘留和拷问教授,他得把这件事的严重性告诉唐凤梧,让他授权才能继续往下查下去。 “不管怎么说。”他咳了一声,正色道:“微生商是这一个月以来和陶渊相处时间最长的人,我还是得把他带回去调查。” 何志平长叹一声显得异常无奈:“我跟你们说你们怎么就是不信呢?” 霍斯年翻了个白眼,逐渐失去耐心:“何教授,我们只是想搜集更多的线索去找到陶渊学长的下落,这是我们的职责。 人尽其职,使命为重,还请您专心做你的研究,不要对校卫队的专业性指手画脚!” 被霍斯年凶神恶煞的恐吓了一通,何志明呆愣住了,一时之间都没有动作。 霍斯年指了几个人,让他们上前去把微生商给带走。 就在他们将要触碰到微生商的时候,后者已经自己站了起来。 这个房间不小,但是足以容纳几个体型高大的alpha。 但是当微生商站起来之后,几人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只觉得压迫感扑面而来。 霍斯年嘴角微微抽搐,心想这人吃什么长大的,一个beta和sss级alpha相比都不分伯仲。 临走之前,霍斯年瞥了一眼何志明:“对了,何教授。” 何志明回过神来,有些惴惴不安的看了眼微生商,又看向何志明。 “还……还有什么事吗?……” “微生商为什么会被锁起来,这件事也有待考究。” 他笑了一下,带着一群校卫队alpha浩浩荡荡离开了512 —— 校卫队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微生商押解上了警务飞车。 霍斯年同校卫处交涉了一番之后,转过头看向微生商,将他从凌乱的头发到被他抠挖得渗出血的指尖一并审视了一番。 “长这么漂亮,干嘛把脸挡着?” 他想起来三天前在擂台之上,唐凤梧竟然对这人一见钟情! 实在是太荒诞了。 他抬手就要去撩开微生商的头发,谁知道飞车忽然晃荡一下,霍斯年没坐稳往旁边一歪,混乱之中,后腰忽然被一道猛力狠狠一踹! 他惨叫一声滚到了车厢的另一个角落。 霍斯年抬起头来巡视整个车厢,怒吼道:“谁干的!!!” 车厢之内噤若寒蝉。 他手下的人没一个敢忤逆他,唯一一个有可能的微生商,正偏着头靠在角落,看起来睡得正香。 霍斯年正想要不依不饶把这个罪魁祸首揪出来时,飞车停了下来。 车窗被轻轻敲了一敲,随即车门大开。 众人看见了站在车门之外的唐凤梧。 霍斯年愣了一下:“你怎么也来了。” 他也管不上刚才是谁踢了他一脚,翻身就跃出了车外。 而坐在最里边的微生商正好也在这个时候醒了过来。 他抬起头来,一双毒蛇一般锐利的目光直直朝着唐凤梧看来。 少年的眼睛被头发挡着,看得朦朦胧胧,但是唐凤梧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道视线里没有恶意。 “他就是陶渊的室友?” 唐凤梧看着微生商,对霍斯年问道。 “是,我砸门之前听他们周围的人说这小子有点……” “有点什么?” “不正常,反正就是天才疯子种种……你懂得,不屑于和我们交流。 我刚进屋的时候他还没想起来我是谁!真是怪了,老子长了一张大众脸吗?” 说到这,霍斯年自己都觉得好笑:“就这种家伙都能把林诺迷得神魂颠倒,就连你都入不了他的眼,当真是有脸能让鬼推磨。” 唐凤梧不想再听他废话,转身便踩着踏板上车。 霍斯年道:“你要干嘛?”该不会是色迷心窍想做点什么! 但是最后一句霍斯年还是没问出来。 唐凤梧转头看向他:“你们带他过来的时候他有抵抗吗?” “没有。” “那就奇怪了,现在为什么不下车?” “唐、凤、梧。” 身后传来一字一顿的声音。 唐凤梧和霍斯年对视一眼,都有些不言而喻的意味。 “我记得你。” “唐凤梧。” Chapter 5 苏醒 唐凤梧缓过神来,往微生商的方向走去。 恰在这个时候,缩在角落的微生商也站了起来。 在车下的人看来这位sss级alpha和beta相对而立,其中有火花迸溅,指不定待会儿会发生什么血光之灾。 然而接下来,让众人都意想不到的是,微生商如同脱力一般,直挺挺的倒在了唐凤梧的身上。 意外事故发生的太突然,就连唐凤梧都愣了一下。 这,或许对他来说是惊喜,但是不应该在这样的环境和条件之下。 他侧头看了眼少年棱角分明的半张脸。 “微生商?”他揽住少年的腰,少年的两只手自然垂落,看起来是昏迷了。 “该不会是饿晕了?”霍斯年问道:“我们进去的时候,他旁边的地板上却是饼干碎屑,没有一点其他的东西。” “把他扛进去?” 唐凤梧没搭话,他将人放到了座椅上,随后转过身去把他的胳膊提了起,从肩上穿过后背了起来。 刚走到车门口,齐松便乐得跟条狗一样推着轮椅跑了过来。 “队长!唐哥!看我找来了什么好东西!” 唐凤梧:“……” 霍斯年看他那表情,嗤笑一声:“得了你,看背着小美人把我们唐哥给爽的。” 齐松:“啊?” 霍斯年踢他一脚:“自己推回去,我们唐哥要锻炼身体。” “哦。” 霍斯年走上前,和唐凤梧并排走。 “他被关了三天都饿晕了,怎么看感觉这绑架案也轮不到他身上,还要带他去审讯室吗?” 他来之前就是在跟唐凤梧汇报微生商的情况。 “先带他到屋里吃点东西。” —— 霍斯年回房间喝了杯水,又带着人往医学部的宿舍楼过去走访。 唐凤梧将微生商放到了军事院校的医务室里,校医认出了这是医学院的微生商,感觉有些莫名其妙:“唐少校,你们不把人留在医学院治疗,带他来这里干什么?” 江琦薇联想到了最近传得风风火火的小道消息,又问道:“是不是和医学院的绑架案有关系?” 唐凤梧笑了笑,信口胡诌道:“这就是被绑的医学生,被我绑去当军事演练的人质去了。” 江琦薇噘嘴不信,掀开微生商的袖子要给他输液,然而这一看却被吓了一跳: “他手上怎么这么多疤痕啊!你们虐待他了吗?” 唐凤梧低头看了过去,也是吃了一惊,微生商手上交织着深浅不一的疤痕,就像是用刀或是指甲掐出来的。 “已经结疤了,有的看起来是他重复在一个伤口上抠挖导致的。” 唐凤梧抚上他虎口的疤痕,轻轻摩挲:“我知道了。” 江琦薇很少看见他这样的神情,觉得有些新奇,不过也没多问,退下去偷闲去了。 —— 陶渊,康州人,今年二十三岁,beta,何志明带的博士生。 跟在何志明手下四年获得过数十次联邦性奖项。 他最后一次出现在监控之下是三天前的晚上,半夜十二点三十五分,他和微生商一起从实验大楼出门,朝着宿舍楼的方向回去。 由于光线太暗,只能看见监控视频里一前一后两个身影,走在前面的是较为高大的微生商,走在他身后的是陶渊。 唐凤梧按下暂停,手指滑动,将两个模糊的身影放大。 随后又按下了播放键。 …… 循环几次,唐凤梧将注意力投到了那微弱的一个片段之上——那一瞬间,微生商的身影顿涩,从顺从意识机械性的行走,到蓦然一瞬间脚底似乎产生了虚影。 他想起来在三天前在食堂遇到微生商,那个时候他们之间分明还有话没有说完,但是被陶渊拖走的时候,微生商似乎一点抵抗也没有。 还有就是这三天以来,微生商都被锁在了512之中。 奇怪的是,何志明上报的仅仅只是陶渊失踪,这三天以来难道他都不关心微生商的行踪么? 难道那三天时间里,他没有进去512找过人?或者是去过了,发现门被从外锁住,所以确信陶渊不在512之内。 …… 太多不合常理之处。 医学院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陷入沉思,一时没发现床上的微生商已经苏醒了过来。 …… 微生商睁开眼,眼前的场景竟从食堂变成了医院的天花板。 脑海中的记忆混乱得让他头痛欲裂,这种感觉……好像不是第一次了。 左手被人轻轻摩挲,微生商转过头去,看见了唐凤梧微微出神的侧脸。 他下意识的回握,这个动作将那人从自己的思绪之中强行拽了出来。 阳光下投落他眼尾的阴影,柔和的眼睛没有丝毫的攻击性,多了七分名为——请将我占有的欲望。 纯情又矛盾。 “你醒了。” 唐凤梧见人一动不动,似乎是直勾勾的盯着他瞧,呼吸有些粗重。 下一秒,方才被他指尖轻轻摩挲的手忽然抬起贴在了他的脸上,带着伤疤的粗粝的手指,从他的眼下渐渐摩挲到他的唇角,最后在唇珠之上按了一下。 他呆愣了一瞬,心跳如擂,不知道作何反应。 病房门突然被打开。 唐凤梧一个弹跳站了起来,连带着身后的凳子也被拖拉发出刺耳的响声。 他有些心虚的抬头,对上了江琦薇莫名其妙的脸。 “……你干嘛呢?” 还没等他想出怎么解释,江琦薇就带着化验报告单走了进来。 “微生商也醒了,你有几样检查结果我有点看不明白,你不是beta么?身体里怎么会有和抑制剂性质差不多的东西?这东西我都没见过,你们医学部是不是偷摸着用你做人体实验了? 你是医学部的就自己研究研究,我可不想趟这摊浑水。” 她将报告单塞到了微生商的手上。 唐凤梧送她出门,两人在门口谈论了一番,送走了江琦薇,唐凤梧又才走回微生商的床边。 他拨了拨睫毛上不存在的灰尘,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淡定自若的坐回方才的小凳子上:“你……感觉怎么样?” 床上的少年倏尔将挡在额前的长发掀至脑后,露出了他那张石破天惊逗秋雨的脸。 他对唐凤梧弯着眼眸笑了笑:“很好。” 火烧云一路燃至耳尖,唐凤梧站起身来,不去看微生商的脸:“你要喝水吗?我去给你倒杯水。” “谢谢。” 唐凤梧一边背对着微生商倒水,一边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等到再次面对微生商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已经无懈可击了。 温热的水杯递到了正垂着首,研究自己手上疤痕的微生商跟前:“微生同学,你和陶渊学长之间的关系怎么样?” 少年抬手将手心贴上了他的手背,让后者有些错愕。 随后水杯被他从自己手心里取走,唐凤梧愣了一下,沉默着调整自己的心率。 “一般。” “那这三天时间里,你有见过陶渊吗?” “没有。” 自从少年醒来之后,一直都是两个字两个字往外蹦。 Chapter 6 转变 实在是不太配合。 他想起来江琦薇说的微生商身体里有一些,连她都不清楚的化学药剂的成分,心中的疑虑更是达到了最顶峰。 “可以给我看看吗?” 他指了指微生商手中捏着的几张化验报告单。 床上的少年轻笑一声:“你看得懂么?” 唐凤梧闻言挑眉,有些意外,这是他醒来之后说的唯一一句多余两个字的话。 “或许你可以为我解释一下?” 他说完这句话,床上的少年便沉下了表情,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 听别人说微生商阴晴不定,性格阴沉难以揣测,他现在才是终于有所体会。 可他原以为微生商会拒绝他,并且生气的,哪想到,下一秒,又听见他道: “你在和我调情?” 哈? “你有未婚夫还来招惹我?” 唐凤梧捂着额头坐了下来,感觉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有些不忍直视:“抱歉,之前是我冒犯你了,如果你介意的话,可以当做没有发生,我不会……” “凭什么?” 话还没说完,又被打断。 他的表情有些为难:“实话告诉你了,微生同学,你是一场绑架案的案情相关人员,我们将你从学生宿舍带到这儿来,就是为了找失踪的学生。” “是陶渊是么?” “……没错。”方才问了这么多话,微生商就算用屁股也能想得出来,还不如直接承认。 就在这个时候,霍斯年的电话打了进来。 他看了一眼微生商,示意离开一会儿,转身出门接通霍斯年的电话。 “有什么发现?” “老唐,512干净得很,除了一堆饼干碎屑之外没有其他发现,这陶渊该不会是偷了什么东西畏罪潜逃了? 那老头……就是微生商和陶渊两人共同的师傅,这段时间一直在512探头探脑,还跟齐松他们打听微生商的消息。 感觉他对微生商比失踪的陶渊还要用心,看来这陶渊的处境也不会危险到哪里去, 我看要不然就此结案,反正最大的嫌疑人也被洗清了冤屈,咱还有要事要忙呢。” 唐凤梧在这边沉默了一会儿,忽而开口对霍斯年道::“你帮我去做个事情,512我一会儿亲自过去看一看。” 他需要霍斯年帮忙把微生商从医学院调用出来,放到自己的身边。 他现在也来不及细想自己究竟有没有在其中感情用事,他只是觉得在陶渊失踪的这桩案件中,有一股隐秘的力量,在牵扯他想要让他继续往下探寻这其中的真相。 他回到病房之中,对微生商道:“我要出去一趟,你自己留在这儿可以吗?” 微生商原是盯着手中的报告单瞧,见人进来抬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可以交换一个联系方式吗?” 微生商笑了一下:“我没有通讯工具。” 唐凤梧愣了一下,实在是想不出什么人在这个年代了,就连手机都没有。 但又想到微生商的生活条件,忽然又顿住了。 “那……” “我会在这儿等你回来。” 唐凤梧看向他,他眨了眨眼,点头:“那好……我很快回来。” “拜拜。” —— 微生商走出病房门,转角有个衣摆掠过。 那个校医?是有够奇怪的,明明是军学院的人…… 他一路走出军学院的校医院之外,看见了不远处停着一辆带着林氏皇家图腾的轿车——那是一朵梅花。 他掀开衣袖,下面腕上有一处最新的疤痕,看样子是昨天抠出来的……上边告诉他一个信息,就是距离他上一次昏迷,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天,让他再次醒来后一定要去找林诺。 上一次昏迷……那么就是说还有上上次,甚至是更久远的一次。 难怪他没有了从前的记忆,原来是被人为清除了。 他走到车前,轻轻叩了叩车窗。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林诺精致小巧的脸,他看起来紧张肃穆。 “你怎么被他们给带来了?!” 微生商透过狭小的车窗缝隙瞥了林诺一眼。 衣服上有化学药剂残留,气味明显,组成成分和他那份体检报告单上的大致重合,但是剂量却是沧海一粟。 衣领潮湿,肘部的褶皱明显,裤子上却很少,多是方才坐车过来才留下的褶皱。 眼睛里布满血丝,眼睛通红,至少接连十二个小时都待在实验室。 车上有没吃完的早餐,但现在已经时过午后,所以可能是昨天早上去的实验室。 一个潮湿隐蔽但是只有在早上人少供他出入的地方…… 微生商问:“你把陶渊带到哪去了?” 林诺表情一凝,眼神变得阴沉:“你还没有同意和我合作,你还没有资格知道这个地方。 我帮你补上了实验室里的药剂,你帮我隐瞒陶渊的去向,我们已经两不相欠。 除非……”你来帮我做事。 话还没说出口,又听微生商道: “情人山。” 林诺骤然听见这个地名,心中一惊。 “你!……” 对,就是情人山。 “你的鞋子太干净了,几乎是一尘不染。” 林诺还没消化完自己的实验基地就这么被微生商一语道破,后者便打开车门坐了上去。 “带我去见陶渊,那天意识不太清醒,可能导致我哪里表达的意思不太清楚让你误会了,但是倘若现在不过去,我怕再也见不到活着的陶渊。” —— 自从方才他说完那一句话,林诺一直处于忧心忡忡的状态之中。 什么叫表达不清让他误会了,为什么他知道自己的实验基地,为什么见不到活着的陶渊! 少年盯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物。 他想自己可能很久之前就到了这个世界,看到化验单上那些陌生化学式的名字时,他的脑海之中下意识的闪过对应的图案。 他学习的时候一般会用图案来代替需要记忆的内容。 他从前的确游历过abo的世界,但是从来没有涉及过方才在体检单上见过的那些东西。 手腕上坑坑洼洼的疤痕便是他不清醒时给自己留下的线索,但是还是漏了一些,大概被他记在了哪本书上。 但是也能从中拼凑出来事情的经过。 林诺大概半个月前找他合作,但是因为自己每天被陶渊和何志明两人注入药剂,会忘了前一天发生的什么事,所以自己从来不记得林诺来找过他。 他陷入了困境之中。 每天都被人注射药剂,几乎不与何志明以及陶渊之外的人交流。 但直到三天前,所有事情都发生了转变。 Chapter 7 一丘之貉 解毒的药剂在三天前的那个晚上被完整配置完毕。 那天晚上之后陶渊听从了何志明的命令,要在房间里看守他一整天。 但是没想到三天前,自己刚好在白天受到了刺激,随后又因为喝下了配置好的解毒药剂,自己暂时清醒过来了一段时间。 第二天林诺照常去实验室找自己,发现自己不在,于是来宿舍楼找他。 那个时候,他应该是暂时恢复了意识,和林诺做了交易,把陶渊交给林诺,作为交换,林诺要帮自己补齐实验室的缺漏。 第三天,也就是昨天,林诺趁着情人山没人的时候,将陶渊带了过去。 但是林诺显然是误会了他的意思,他原本想要表达的是让陶渊代替他去帮林诺的忙,但是林诺却理解成了把陶渊当作活体实验品。 林诺以为他偷了实验室的东西被陶渊发现想要杀人灭口,但实际情况并非如此。 陶渊不可能不知道他多用了实验室里的东西,但是还替他瞒了下来。昨天离开的时候还帮他将门从外边锁上。 可能也是担心他到时候出什么意外出了什么事,自己被当做嫌疑人看待。 而林诺呢?他的目的是什么? 以他对信息素的抵抗程度来说,不排除他想要研究的东西是和人类第二性征相关的学术方向。 他以为自己想要将陶渊杀人灭口,所以自作主张的在陶渊身上进行实验。 而陶渊这人也是一个死心眼,为了科学的进步死不足惜,倘若当时林诺说了什么话诱哄他,这人十有八九会义无反顾的充当这只小白鼠。 他是自愿跟着林诺走的。 至于林诺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自己,可能也是因为开学之时见过自己的化验单,所以产生了想用自己做实验的心思。 后来发现自己在医学方面可能为他所用,所以又改变了主意,想要拉他入伙。 …… 总之都是一丘之貉。 —— 两人从情人山中穿过去的时候,密林之间满是相濡以沫耳鬓厮磨的有情人。 林诺厌恶的皱着眉,超过了微生商,道:“还要往里走。” 微生商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削弱的背影,皇室不支持他接触这个实验,但是却也不制止。 他想变成alpha? 走到一处乱石前,下边是至少五米高的坑洞,林诺眼也不眨的跳了下去。 微生商抬头看向乱石对岸,他闻到了熟悉的恶臭,巨石之后露出了半张面孔——恩撒。 他不知道恩撒有没有看见自己,但大约是没看见,不然他也不会这么平静。 那道幽森的视线在林诺跳下去不久就转身离开,微生商也跟着跳了下去。 他在暗无天日的黑道之中行走了数百米,不时有蝙蝠蹭着他的脸飞过,黝黑的地道里闪着不明的光,粘液滴落在地,发出—— “微生商。” “滴答”……的响声。 他听见陶渊的声音,他的身上,也沾染上了恶臭。 玄铁制造的门朝两边收缩,嵌入了石壁里。 “微生商,既然我都能让你来到这个地方,现在你的面前,就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加入我,要么,死!” 陶渊涂了毒似的目光钉在了微生商的身上,似是他若有不同意,即刻便会动手杀了他。 微生商挑眉道:“学长,我想何老师还在等你回去。” 下一秒,陶渊猛然俯身冲了过来,抬手直直扼住他的咽喉,将他往墙上砸! “嘭!——” 的一声响起,落石成灰,陶渊手臂上青筋暴起,瞳孔不似常人一般,紧缩得比针尖还小。 然而落灰褪去,被骤然按倒在石壁上的少年却是分毫无伤。 他甚至挥了挥脸前的飞灰,掀起眼皮骂道:“妈的,老子今天刚洗的澡。” 电光火石之间,都不见少年如何动作,骨裂声响,哀嚎盈满整个幽暗的角落。 万事褪去尘埃之后,陶渊已经被一脚踹到角落,四肢歪七扭八的不像个人样了。 “你!——” 林诺瞳孔迅速扩张,跌坐在地。 微生商对空气中的气味轻嗅:“恩撒身上信息素的味道,陶渊变成没有思想的怪物了,但是恩撒没有……” 他猜想:“你该不会窃取的是恩撒的基因?” 林诺面上闪过屈辱。 微生商看他这副模样,“啧”的一声笑了:“还真是不择手段。” 林诺的头低垂,看不清他面上神情,但是他猜想,如果不是打不过自己,林诺说不定也想当场将他制成试验品。 “我可以加入你。” 地上那人不可置信的抬起了脸。 “……为什么?” 微生商不发一言,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转身自顾自往回走。 “恩撒盯上你了,最好处理干净自己的尾巴。” 他要借助林诺的实验室,查清自己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 —— 唐凤梧在踏进512之时闻到了一股硝烟的气味,倏尔又淡去了。 很像军学院里那几个攻击系的同门,在打架的时候泄露出来的信息素的气味。 可是微生商和陶渊都是beta,房间里怎么会有这样的味道? 他转头问齐松:“这个味道是从哪里来的?” 齐松抱着本笔记本在做笔记,闻言眨了眨眼:“嗯?什么味道?” “硝烟味。”唐凤梧又补充了一句:“卢晟信息素的味道。” 齐松使劲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最后是饼干的香气钻进了鼻子里:“没有啊,怎么会有硝烟味。” 唐凤梧点点头,将“硝烟信息素”划到了存疑里,随后走向,把整个房间的布局衬得极其狭小的书柜面前。 “我测……” 齐松感叹道:“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书!” “你没进过图书馆?” 唐凤梧好笑道,他抬手取下一本磨损最为严重的书,随手翻了一下,忽然就顿住了。 “我这是夸张手法!夸张懂吗!” 他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见唐凤梧站在那不动,走过去探头一瞧。 “嘿!这是什么鬼画符?乱七八糟的。” 然而这个时候的唐凤梧却没了和他逗趣的心思,将备忘本往他手里一塞,拿出手机就对着书页上齐松说的那些“鬼画符”开始拍照。 他指挥房间里取证的两个人道:“你们翻一翻书柜里的书,看一下哪些书页上还有类似的记号!” 齐松站在一边不明所以,但是还是跟着行动了起来。 “老大,你收集这些鬼画符干什么?难道为了追求小美人,要从他的笔记开始着手研究心理学?” 唐凤梧听着他的话,原本紧绷的那根弦松了一下,他笑道:“真聪明,这都被你发现了。” 齐松撇嘴,唐凤梧不想搭理他的时候就会使劲胡诌,黑的说成白的,黄的说成透明的。 Chapter 8 谁把我浴室弄坏了!!!!!! 回去的路上,齐松一直在刷校园论坛,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东西,本来就圆的狗狗眼骤然瞪大,他小心翼翼的觑了一眼旁边的唐凤梧,嘴巴像粘上了胶水似的紧巴巴。 唐凤梧陷在疤痕的思绪里,他注意到齐松的视线,转过头去问道:“你看什么?” 齐松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唐凤梧在校医院下了车。 “你去哪儿啊?” “你先把证物带回去,我去找个人。” “好!” 齐松以为他要去找江琦薇,暧昧的朝他眨了眨眼。 关上车门后,副驾驶一个兄弟抱怨道:“还以为是什么大案子呢,不就是个失踪案么?不就是失踪那家伙有名点么?这么大费周章干什么?” 驾驶位上的人笑道:“多好啊,还不用上课,比起出外勤,我更害怕周瑾老师的专业课,今天刚好有他的课,不翘白不翘。” 齐松拍了拍那人肩膀:“别聊了,老唐让我们先走!” —— 唐凤梧走到病房里时没看到微生商的人影,却听见浴室里有唰唰的水声。 他走到浴室门前,敲了敲门。 “微生商?” 水声停了下来。 紧接着,浴室门被拉开。 唐凤梧的视线中猝不及防的闯进了一具光裸的身体。 他竟是一时间僵住了身子,没能移开目光,脸上晕上薄红。 身前的少年沾湿的头发被掀到了后脑,露出了棱角分明的俊朗五官,还有那天他惊鸿一瞥便难以忘却的眼睛。 不过该说是,他的身材也很好,紧致的肌肉贴合着完美的骨架,让人见之忘俗。 良久,他偏过头去往后退了两步。 “你怎么一点防备心都没有。” 那人道:“抱歉,我没有衣服穿。” “那你早上穿过来的衣服呢?” 微生商往旁边一让,露出了水盆里被浸湿的衣服。 “洗了。” 唐凤梧下意识的想到什么,皱了皱眉。 “你怎么把衣服洗了?” 他下意识的判断告诉自己,微生商很有可能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去了哪里——而且还是一个不想让自己知道的地方。 微生商盯着他红润的嘴唇,轻声道:“你猜。” 看来唐凤梧还不知道自己在他离开的时候去了情人山。 不过早晚也会知道,没必要瞒着他,倘若骗他说自己哪也没去,反而会加重他的疑心。 “你想亲我吗?” 半边脸被湿润的手捧住。 唐凤梧看着他,终于意识到微生商醒来后对他的亲昵不是错觉。 那人见他不说话,靠近他,偏过头来,回答上一秒的自己:“我想亲你。” 唇舌交融的时候,唐凤梧在想,原来情欲这么美好,难怪人们把它奉为圭臬。 他们亲吻着对方,想要将彼此咬的血流如注,唇枪舌战。 这是美人计吗? 唐凤梧心想,或许将他放在身边是最好的选择。 脊背靠在了冰冷的瓷壁上,唐凤梧猛然睁开眼推阻着微生商的手臂。 好像事情往奇怪的地方发生了。 “你想干什么?” 少年舔过他脸上的痣。 “你。” 喉结骤然被咬住。 少年补充道:“我想|干|你。” ……(段评段评) “我想烂你。” 微生商笑了笑,直言不讳自己最为原始的野心。 满屋都是百合香。 唐凤梧一定是知道什么了,他在怀疑自己,用信息素试探自己是不是隐瞒了身份, “是不是该夸奖你敢于为真相献身啊……唐凤梧?” 微生商眼中闪过狠厉:“为了试探我费尽心机的勾引我,你对谁都能做到这一步么?” 唐凤梧说不出话来,发出的声响都是支离破碎。 他埋头在微生商的颈窝,只能无力的摇头否认。 “我真的……我真的想要……想要追求你呃……” 微生商捏着他的下颚,卷走他脸上的泪珠。 “好,我相信你。” —— 江琦薇在破碎的浴室之中独自凌乱。 “谁把我浴室弄坏了!!!!!!——” —— 衣服湿哒哒的紧贴着皮肤。 唐凤梧将胸前的衣服松了松,以免被咬破了皮的地方不小心蹭到造成二次伤害。 天台的风吹得人心躁郁,太阳毒辣,却也刚好方便他们将衣服烘干。 微生商绕着校医院天台走了一圈,身上的衣服已经干了一半。 走到唐凤梧身后,看见他趴在栏杆上,发丝凌乱、衣袂翩飞,毫不避讳的露出后颈的腺体。 他神色微沉,走到他身边去:“你不是alpha么?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被标记?” 唐凤梧转过头来看他一眼,神在在的又将视线望向远方。 “你一个beta,有什么可介意的?” “为什么不可以介意?” “你又不能标记我。” “……你是个alpha。” “所以你能么?” 微生商沉默了片刻,道: “我不是beta对你有什么好处?” 唐凤梧想了一下: “或许可以追查到陶渊的下落,亦或是可以探查出你们医学院里藏着的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医学院的秘密? 无非就是变态老师为了一己私欲,将学生制作成一个只会实验的傻子,亦或是小皇子想要改变第二性征,绑架恐吓自己的同学当试验品。 他更好奇的是他来到卡西斯之前的事——那恐怕涉及的层面更广泛一些。 他不是没想过把一切都向唐凤梧坦白,他也的确动了念头。 可是过往的前车之鉴告诉他,如果把唐凤梧拽进了局里,他就会变得头脑不清醒,头脑不清醒导致的后果就是——他最后会一败涂地。 特别是现在。 唐凤梧侧着脖颈让头发在太阳下暴晒,清风吹过眉眼,他虚虚散散盯着一个地方没有聚焦,视线却游移的很快,似是在思索着什么不想为外人所知的事情,所以用这种方式掩盖,反是叫人浮想联翩。 淋湿的校服在他手里扇啊扇,想要赶走里边的水汽,站姿却是如青松一般笔直,无论多久他都没法改掉刻在骨子里的端方。有一种刻板之外的可爱。 唐凤梧是只狐狸。 微生商心想。 如果下次再见到唐凤梧还是用下半身思考,他就把指甲留长。 有什么好处? 好处多的是,起码到时候又是一个冲动将人拐上床,他能给自己留下一分钟的时间来剪指甲——借此时间反思自己由于冲动行事可能带来的后果。 随后一边忧虑一边沉溺。 这未尝不是一个成长的过程。 Chapter 9 体面人 “当然,如果你执意不愿告诉我其中缘由的话,我会自己去找。” 微生商笑了一下,都放信息素来勾引他了,什么时候了还装作体面人。 “为什么?”他勾起唐凤梧额前的发丝,以指代吻,按在唐凤梧的唇角。“总得有个理由。” 眼前的人漫不经心的说出这句话,却没有看着自己的眼睛,而是自己的唇。 这让唐凤梧感觉微生商并非想要得到一个什么像样的理由,只是以此为借口来戏弄他、 这人真的和传闻中那个双耳不闻窗外事的好学生大相径庭,恶劣得很。 “你不想告诉我,我又怎么忍心为难你。” 他话刚说完,就看见微生商一脸忍俊不禁的表情,下一秒,他憋不住的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 唐凤梧有些无奈,三指相并,对天发誓道:“以我的名义为誓。” “……好笑。”微生商牵过他的手,在他指尖落下一吻:“我们什么关系?” 唐凤梧愣了一下,试探的问道:“炮……友?” 他说完这话看微生商表情似是不太好,补充道:“我正在追求你的关系?” 见他还是那副阴晴不定的面孔,唐凤梧大着胆子,刚想说他们现在是谈恋爱的关系,脸颊肉忽然就被捏了起来。 嘴都挤到了一处。 微生商捏了捏他的脸后,弹了一下他的脑门:“或许你亲我一下,我就全盘托出了。” 唐凤梧闻言笑道:“我这么厉害呢?” 见他笑容款款,微生商也忍不住笑。唐凤梧的神情潇洒,每一帧在他眼中都很温柔。 糟糕了,他已经神晕目眩了。 —— 唐凤梧凑过头去吻微生商的唇。 江琦薇打开天台的门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她与两人对视了三秒。 随后“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微生商淡定自若的将视线收回到唐凤梧的脸上:“就只是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还不够?” 他笑了笑,早就够了。 “百合香,浓郁的让我想死在你身上。” 唐凤梧果然如此的笑道:“你果然能闻得到信息素!” 他想起来在512闻到的那个气味,又问道:“那你的信息素是什么样的?” “我释放不出信息素,所以你想要的答案我也不清楚。” 有意思。 真是太有意思了。 唐凤梧彻底对这件事来了兴趣。 微生商的身上充满了秘密。他喜欢探索秘密,也喜欢微生商。 他抬手给微生商整了整领子,语气之中不乏坚定:“我会站在你这边,将事情的情况都查清楚之后,全都袒露在你面前的。” 微生商盯着唐凤梧用温意的动作来掩盖他茹毛饮血的一般的探求欲。 他就是擅长用这样的伪装来骗人,好像他冒天下之大不韪占到了自己身边是为了自己,让他死心塌地。 微生商揽住唐凤梧的腰,垂首想要亲吻他。 天台的门被敲得震天响,从三里之外都能察觉到敲门声的不快。 唐凤梧的注意被拉了过去,身型向后弓,拉出一个柔韧的弧度。 微生商面色闪过不虞,按着他的脑袋在他后颈处的腺体上咬了一下。 唐凤梧被吓了一跳,立即抬手捂住自己腺体:“你干嘛!” 没等微生商说什么,他便大步转身走向门口,将门拉了开。 门后站着的是抱着手臂,面容冷酷俏丽的江琦薇,她上下打量着唐凤梧身上的痕迹,随后又看向不远处的微生商。 冷笑道:“怎么了,我一间病房还不够你们折腾,现在跑来阳台开辟第二战场来了?” 唐凤梧露出标准化人畜无害的笑:“怎么会呢?你知道的,露天容易被拍。” “这个是重点吗!!!” 江琦薇被彻底激怒:“我病房被你们搞成什么样自己心里清楚!不仅肇事逃逸不说!我来找你们还把门关上继续亲亲我我!有没有礼貌!!!” 唐凤梧摸了摸鼻子:“这门不是你替我们合上的么?” 江琦薇终于知道了,原来极度的愤怒之下,人是会笑的。 她指着唐凤梧的鼻子:“你……真是好样的。” 唐凤梧总算还是有点良心,心虚道:“别担心,病房的装修修缮那些东西我会赔付的。” “……那就好。” 有了唐凤梧的保证,江琦薇总算将这事儿翻了篇。 但是她明显还有事情相问。 她瞥了一眼远远看着他们两人聊天的微生商,最后看向唐凤梧。 “你刚才为什么释放信息素?” 唐凤梧愣了一下,毫无廉耻理所应当的道:“发情啊,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江琦薇听见这个理由,挑了挑眉。 “还有什么事么?” “没了。” 江琦薇笑了一下,转身便要离开:“赔偿款记得早一点打到我的账户上……还有,别忘了精神损失费。” 唐凤梧笑意吟吟的看着江琦薇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神情带上了饶有兴味。 军学院的学员全是alpha,还有少数在人群之中极为出色的beta,他们必须掌握的一项基础技能就是信息素的释放,就算是排泄欲望的时候,也能控制信息素不让它外泄出去。 他刚才对微生商进行试探的确太过于明目张胆了。 但是这江琦薇似乎是另外知道些什么一样,方才在病房之中把化验单递给微生商的时候,他就感觉有些微妙。 难不成她知道什么内情? 就在唐凤梧陷入思索的时候,身后贴上一具温热的怀抱。 那人咬了咬自己的耳朵,随后将嘴唇贴在腺体附近,鼻尖轻嗅着,道:“好香……” 唐凤梧瞬间感觉汗毛都要炸开,他偏了偏头,眼底沾上雾气:“你别这样……” 微生商将人按到门上,在他嘴角亲了亲。 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笑道:“你还有个未婚夫呢。” 唐凤梧有些无奈,这未婚夫也并非他的意愿:“你不是也清楚,他不喜欢我吗?” “那你喜欢他吗?” “我喜欢你,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么?” 唐凤梧垂眸的样子实在过于漂亮,在不经意间的含羞带怯,总是能够让他神思荡漾。 “张嘴。” 拇指将唇珠挤压得变形,微生商专注的盯着他的嘴唇。 “让我亲一下。” Chapter 10 基因改造 “忘了告诉你,你现在被我征用了。” —— 被唐凤梧征用的意思是他得跟在唐凤梧的身边。 但是军学院的课业实在太忙,一到下午,唐凤梧就去了抗击虫族的前线。 走之前说不知道要几天才能回来。 微生商回到512收拾东西,准备搬去学校专门给唐少校安排的独栋小楼里当金丝雀。 但这林诺跟见缝插针似的,一旦他单独行动,就会找上门来。 “你要去哪?” 他机警异常。 微生商绕过他去开宿舍门,眼也不抬的道:“我只是答应了你会去实验室帮忙,其他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 “可唐凤梧他是联邦内部的人!” “难道他会因为你这个私自建造的实验室就将你逮捕么?” “咔嚓”一声,门开了。 微生商回头看他一眼:“毕竟皇室的人对你这些年做的小动作,可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反倒是在我面前把火燃到唐凤梧的身上,怎么了,你不是说绝不会同他联姻?还是说你后悔了?” 林诺没想到被人揭穿了心思,他的确是想让微生商离唐凤梧远一点,至于为什么要这样做,心中尚不明朗,或许是怕微生商临阵倒戈,不帮他忙了而已。 走廊之中人来人往,林诺刚想跟着他一起进去,就吃了个闭门羹。 他有些囧,敲门喊道:“微生商,你让我进去。” 屋内毫无响应。 微生商的目的明确,回屋就直冲紫檀木上满是绿色爬藤的书架旁奔去。 这个书架挺有意思,他确信自己神志不清的时候不会这么有情调,陶渊也不像擅长摆弄装饰的人。 里边别有文章。 他将几本被翻得起皱发卷的书目从书架上取了下来,这几本书明显被人翻动过,想要物归原位,但是却忽略了书籍原主人的生活方式,导致破绽明晃晃的摆在眼前。 这倒是省了他不少功夫,起码不用一本一本去翻找自己当初到底在哪里留下了记号。 …… 微生商读得津津有味,这一坐就是一个下午。 他曾经留下来的记号告诉他,自己是在两个月前就到了这儿。 他掉落在了鱼龙混杂的贫民窟中,因为信息素潮热,不受控制的杀了许多人。 为了控制住自己,只能昼伏夜出,到书店里翻查书籍,到药店里偷药品,前前后后忙碌了十来天,终于能在天桥底下弄出了个临时试验台。 但由于那个地方治安混乱,死人是常有的事,所以并未惊动联邦调查局。 直到那天出了个意外。 …… 记录这个意外的方式实在是太隐晦了,就连微生商都没能读出来当时自己到底想记录的是什么。 脑海里的记忆发生了不可逆的损伤。 微生商放弃回想,站起身来,将书一本一本放回书架里。 原来那一个月里自己一直在研究有关第二性征的基因研究和改造。 …… 站在书架前无所事事的胡思乱想了一会儿,这才开始着手收拾东西。 才将衣柜里几件校服叠好放到手提箱中,他便听见了门口被轻轻叩响,响声是从门脚传来,让人感觉是一个绝望的流浪汉在用手指抠挖唯一能传导温暖的木门。 微生商拉开门,门前那人“诶呀”一声倒进了屋内。 他皱了皱眉:“你怎么又来了?” 林诺闻言忽然暴怒:“什么叫我又来了!我他妈都敲了一天门了!这儿都听不见你他妈是死在里头了吗!!!” “闭嘴。” 微生商只觉得聒噪,除此之外的是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脑海之中忽然闪过火树银花,他转过身看向林诺,语气显得有些迫切:“你想变成alpha?” 林诺无语的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从喉咙里哼出一声:“嗯……不然呢?我缠着你做什么?” 微生商挑了挑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中似是闪过红光。 眼前之人的脸一时间没了窗帘一般的刘海遮挡,将他的美貌猝不及防的放大,林诺抬眼时刚好捕捉到了这个细节。 他心中被惊颤了一下,嗫嗫问道:“你想干什么?” 微生商收起表情,淡定的有些冷漠。 他还没忘记这人是唐凤梧的未婚夫,明里暗里都想要离间他们之间的关系。 只见微生商转回身将手提箱合实就要往外走,林诺更觉得心中不安:“喂!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告诉你!你要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到这儿来!最好听我的!” 微生商充耳未闻,径直的走到了楼下去。 他并非不信林诺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他只是相信自己。 就连他自己留给自己的记号都是含糊其辞,说明还没到知道这个消息的时机。 他坐上了唐凤梧的座驾,鼻尖盈满了百合花的香气。 微生商闭上了眼,深深的吸了口气,随后又意味深长的吐息而出。 他睁开了眼,眼睛上布满薄红。 不过是想要唐凤梧给他生一个孩子。 而且白天的时候他也同同意了不是么? 他那样说话,总不能会抵触。 夜幕沉沉。 车驾里的显示屏突然亮起,露出了唐凤梧的脸,凑得很近,近到能看清他脸上的细小的绒毛。 微生商被吓到眼睫微颤,他双手放在方向盘上,手指略显局促的扣了扣。 唐凤梧见他被吓到,在显示屏里弯着眼笑了笑:“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在车里?还没回家吗?” “家?什么家?” 微生商松懈下来,往背椅上一靠,神情慵懒:“我们什么关系,说家这个字是不是有些越界了?” 话虽是这么讲,但微生商几乎要压不住嘴角疯狂的笑意。 “好。” 唐凤梧颇为体谅的往后一退,露出身后的宿舍布景。 微生商的脸在看清布景之后蓦的沉了下来:“你们几个人一起住?” 纤长的指节摩挲着下巴,唐凤梧忙着不动声色的给视频里的微生商截图,他佯装思索了一下,道:“两个人。”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战友忽然出现在了视频之中。 那人赤裸着上身,弯腰看唐凤梧在干什么,看清视频里的微生商之后眼睛瞪大,流氓似的吹了个口哨。 “唐少校,这是你的oga?” 唐凤梧稍稍将微生商给挡住,疏离谦和的笑道:“不是我的,也不是oga,我正在追求他。” 那人闻言哈哈大笑一声,一边侃侃而谈的说着什么过来人的话,一边朝着自己的床边走去。 Chapter 11 软硬不吃 微生商看见自己的脸在烧红。 唐凤梧不过是对别人说他在追求自己就变成这不值钱的样。 太窝囊,但是真的……很爽。 妈的,还以为唐凤梧逆来顺受,在这段关系里只知道退让和包容,没想到他也挺享受,还挺会示爱。 妈的,真是亏了,亏大发了。 微生商越想心里越发的为过去的自己感到不值。 就在这个时候,唐凤梧突然压低了声音:“我们今天不是都已经这么亲密接触了吗?我以为,你这是接受我了……” 他眉眼低垂,看起来委屈巴巴我见犹怜。 微生商心软得化为了一滩血水,想下车狂跑八千里。 唐凤梧抬手支着脸,宽松的袖子下滑,露出了胳膊上一处狰狞的伤疤。 但他却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只是笑意融融,对微生商道:“你对我笑一笑,好不好?” 微生商看见那道伤疤,下意识的皱了皱眉:“怎么弄的?” 唐凤梧见心思得逞,不着痕迹的得意轻挑眉梢,把袖子捂了上去,瘪了瘪唇角道:“不小心划伤的,毕竟这是前线,受伤是难免的事。” 微生商很快回过神来:“都换上了睡衣了,怎么连个伤口都来不及包扎?” 唐凤梧道:“你都不问我疼不疼么?” “疼不疼?” “疼啊……”唐凤梧声音软绵,撒娇似的:“就是因为疼所以想见你,你叫一下我的名字,好不好?” 微生商笑了,抬手挡住眼睛,灵魂从胸腔出窍。 唐凤梧以为他是被自己拙劣的把戏逗笑,不过也没有气馁,他托着腮看微生商在视频的另一端低笑,自己也染上笑意。 “三天。” 三天时间——那是虫族每次掠过边境的一个固定周期。 “三天之后我就回来。” 唐凤梧碰上微生商隽丽的眉眼,指尖触上一片冰凉。 “微生商。” “嗯?” “我回来那天,你能不能来接我?” 微生商静静的和他隔着屏幕对视,良久,他抬手要挂断通讯。 他说:“看。” …… 微生商安抚了一下剧烈跳动的心脏,让它安分些。 唐凤梧怎么这样……谁能清纯得过他。 他看了一下时间,这才发现距离自己从512房间里出门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这才启程,驶向唐凤梧独栋小楼的方向。 —— 三天的时间一闪而过。 唐凤梧是早晨降落的。 但他没想到,还没看清前来迎接他的人里边有没有微生商,下一刻,就被霍斯年给强拽着拖到了军学院的学员宿舍当中去。 一路上沉闷低沉,唐凤梧还没从战场上厮杀的氛围中缓过神来,就听见霍斯年对他道,卡西斯学院中又有学员失踪。 “这次是谁?” “恩撒。” 唐凤梧有些意外:“什么时候的事?” “大约是昨天晚上消失的,由于他动用关系逃避了服军役,所以这三天才没同你们一起去蓬莱洲。” 蓬莱洲便是虫族这次进犯的地方。 “难怪。” 霍斯年补充道:“今天早晨集合的时候没发现他的身影,齐松被教官派去叫他起床,但是没想到,进了他的房间之后,看见的就是一地血色的拖拽痕迹。” 几人下了车,齐松已经在恩撒屋中等候多时。 宿舍楼有单人间也有各种多人间,一楼的单人间是提供给尉官居住的。 恩撒没有军衔,却住的是整栋宿舍楼最好的单人间。 “昨天是谁最后一个见到他?监控有没有拍到可疑人员的身影?” 齐松和霍斯年对视一眼,眼中尽是一言难尽。 “就是奇怪在这儿,因为恩撒通常独来独往,他行迹恶劣,也没有人愿意与他相处,所以昨天一整天几乎没人见过他。” 唐凤梧点了点头,忽然问道:“微生商呢?” 两人闻言面面相觑,表情更加的五彩缤纷了。 齐松开口,炮语连珠般一口气道:“唐哥,那小子朝三暮四沾花惹草,你还在的时候就约着林诺去情人山私会更别说你不在的时候了,有人还看见他们一前一后进了512不知道做了什么,这几天也经常在公共场合眉来眼去。” 一个是唐凤梧的未婚夫,一个是唐哥喜欢的人,齐松感觉他唐哥头顶绿透了。 但是!!!!! 齐松换了口气,小心翼翼劝道:“唐哥,天涯何处无芳草呢?何必吊死在那对奸夫淫夫身上,要不咱换一个喜欢?” 霍斯年默默的扯着嘴角补了一刀:“微生商那样的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第二个的啊……” 在场的另外几人简直不忍心去看唐凤梧的表情。 他们不愧是相处了若许年的同窗。 唐凤梧乍然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心口的确忽然的刺痛了一下。 他沉默了一下,抬眼,最后没能笑得出来。 “那个……也没什么。” “唐凤梧。” 清冽的声线忽然在众人身后响起。 僵硬袭上脊背,唐凤梧顿了一下,机械的转过身去。 微生商将头发扎了起来,露出了精致的眉眼。身形高挑,明明是个beta,却与在场的任何一位alpha比起来都不落下风,甚至比例更加优越。眼睛像琥珀色的琉璃盏,凤眼妖冶,眼波流转之间就能将人的魂给勾走。 难怪如老僧入定一般,对美色情欲敬而远之的唐凤梧,会栽在他的手里。 整个房间里奇怪的沉默了一瞬。 最后还是霍斯年拍了拍唐凤梧的肩膀:“人找你呢。” 微生商看了看众人,可能觉得他们不是很方便,体贴道:“我出去等你。” “唐哥,我看他长得很会玩啊我靠,你要是和他在一起,不得被他拿捏的死死的。”齐松眼底的惊艳退散而去,余留的是对唐凤梧浓浓的担忧:“我说他怎么天天用头发挡着脸阴沉沉的,感情是为了我们好……” 杜峰笑呵呵打趣他:“怎么,你也爱上了?” 齐松瞪他一眼,觉得这人真是没眼力见,唐哥还在这儿呢,说话都不注意场合的吗? “你在最贱试试?!” 杜峰挑了挑眉,不甚在意。 他笑嘻嘻的将手搭在唐凤梧的肩上,不厌其烦的出着馊主意:“唐哥,不就是个男人么?你放信息素勾引他,放眼整个卡西斯,有谁能拒绝得了你的信息素?” 齐松翻了个白眼:“有你说的这么简单就好了,人家微生商是个beta,软硬不吃。” Chapter 12 “beta又怎么了?唐凤梧追求他还真是给脸不要脸!一边吊着凤梧一边去勾引oga,这样唐哥,到时候我们找个没监控的角落,把麻袋一套,揍他个三两个小时!” “就你这个混不吝的能出什么好主意!快滚!!” 就在齐松和杜峰两人热火朝天的争辩之时,唐凤梧忽然抬腿走了出去。 两人皆停下吵架的声音看向了唐凤梧。 只见后者眼睛微亮,踏着轻快的步伐离开:“我出去一下。” 众人面面相觑。 霍斯年耸了耸肩:“美色误人,我们还是自己处理失踪案件。” “……是啊唐哥从蓬莱洲回来之后还没休息呢。” …… 唐凤梧气喘吁吁的跑到微生商的身边,头上竟然还渗出了丝丝细汗。 “你怎么来了?” 微生商看见他面上的强颜欢笑,抬手勾了勾他额前的刘海。 “你不是说让我来接你么?我见你直接到这边来,所以就跟了过来。” 唐凤梧抹了一下眼睛上的细汗,心率有些不寻常,但绝不是紧张。 “我可以亲你吗?” 一只手忽然就捧上了他的侧脸。 唐凤梧有些无措:“什么?” “我想亲你。” 他顿了一下,慌乱的避开了微生商垂首的亲吻。和那天一样,在校医院的病房,他也是这么说的,后来顺水推舟发生了一切,他以为,他以为那就是微生商也喜欢他的意思。 就说那天在病房里,他微生商怎么无缘无故将身上的衣服洗了……难道是在情人山上发生了什么,怕被自己发现吗? 那和林诺一起去情人山,又在这几天里和林诺不清不楚是什么意思呢?难道他所谓的告白,被眼前之人当做了某种信号,把自己当做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炮友么? 他有些不确定这样的想法是不是正确的,因为他的确是对微生商一见钟情。他一面不想怀疑自己第一次心动的对象,更不想怀疑自己的眼光。而另一面,他又恶意的揣测着眼前这人的动机,将自己带入了狼狈的受害人角色里。 他勾了勾唇角,笑道:“原来你真的来等我了。” “你怎么了?” 微生商轻声问道。 “没什么。”唐凤梧感觉心里空荡荡的,他看了眼不远处的餐厅:“你肚子饿吗?我请你吃饭。” 原来是想循序渐进啊……微生商捻了捻手指,这样想到。 他笑道:“好啊。” 唐凤梧转过身去,走在了前面。微生商看着他后颈的腺体,那里散发出了屡屡百合幽香,想咬。 他走进唐凤梧的身旁。 小声道:“你好香。” 唐凤梧的心就像被小勾子撩了一下,但是想到他和林诺一起去了情人山,然后又在回来之后换洗了衣服,心中又不由得泛起恶心。 这是在干嘛? 微生商察觉到了唐凤梧的心不在焉,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是想让他怀上自己孩子的念头太过迫切,让他下意识的抵触么? 走进餐厅里,唐凤梧先坐了下来,微生商习惯性的坐在他的身侧,下意识的伸手去捞唐凤梧的手放在自己手中揉捏。 但他忘记了现在的唐凤梧又一次忘了自己,放在掌心中的手有略微的僵硬,他抽了出来,拿过菜单放在两人之间,生硬的转移话题:“你看一下,想吃什么?” 要是在瞧不出唐凤梧的不对劲来,那他简直就是个瞎子。但是面前的人明显不想宣之于口。 “是在前线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么?” 微生商想起他手臂上的伤痕,握着他的另一只胳膊拽了过来:“我看看,还有其他伤口吗?” 他是想让唐凤梧追一下他的,但是老婆都受伤了,他怎么可能坐得住。 唐凤梧心中天人交战,最后还是没有拒绝到底。 白皙的手臂上横过一道触目惊心的疤,微生商心疼,在上边啄吻了一下。 唐凤梧实在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剧情发展,有些无措,但是按照齐松他们的说法,这又是情理之中的举动。 处处留情。 鼻尖的百合香更加浓郁了。 微生商掀起眼皮瞧他,撞进一双天真无辜的眼眸里。 “微生商!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突然打断了两人之间升起的暧昧气氛。 紧接着,那人皱着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唐凤梧:“你怎么把信息素放出来了?” 唐凤梧见来人是林诺,但又一想到他看见了微生商亲和自己亲昵,心中竟然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奋来。 他竟然是这样的人。 唐凤梧勾了勾眼睫,有些尴尬道:“意外。” 下一秒,百合香骤然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微生商有些不高兴,鼻尖抵着他的后颈蹭了蹭。 这个越界的动作让唐凤梧汗毛都竖了起来。 林诺:“……你们这是……在一起了?” “没有!”唐凤梧下意识的反驳。 微生商靠在他的肩上,凤眼微眯,不虞的盯着对座的林诺:“关你什么事?” “妈的……”林诺暗骂,一个未婚夫一个合作伙伴,背着自己搞到一处去了,你说和谁没关系都行怎么可能跟他林诺没有关系! 两人之间气焰嚣张,唐凤梧也从感情的蒙蔽中醒悟了过来。 他们似乎另有纠葛。 唐凤梧咬了咬唇,虽不是感情上的纠葛,但他们之间仍然有不为他人所晓的共同秘密。 林诺见他这样刀枪不入的模样,眯了眯眼,威胁道:“咱们的事儿还没玩完呢,你要是想要中途跑路,给我等着瞧。” 放完狠话,他起身就走,脚步踏得飞快,就像是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他似的。 “他们说……”唐凤梧开口,说了三个字就顿在了原处。 微生商被他三个字钓得心痒,忙不迭问他:“说什么?” 喜欢的人靠在他的肩颈,呼吸的热气都喷洒在了颈间,密密麻麻的,让人想要的更多。 唐凤梧神色为难:“他们说,你和林诺……有私情。”他抿了抿唇,低垂着眼眸,清纯又勾人:“我想要一个解释。” Chapter 13 你决定就好 要什么解释? 他都开口和你撒娇了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 微生商脑子有些迷糊,他觉得会吃醋的唐凤梧可爱死了,简直想要将整颗心刨出来给他看看,让他难堪,让他所有的怀疑都无所遁逃,最后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轻轻碰一下他的额头,责怪他为什么要误会自己。 然后唐凤梧知道错怪了自己,满心愧疚的脱光了给他暖被窝。 但是想要长久的欢愉还是片刻的欢愉,微生商终究是拎得清的。 现在就告诉唐凤梧自己爱他爱得死心塌地,这人不得尾巴都翘到天上去,那还有什么甜头能吃? 于是他笑笑反问道:“你想要什么样的解释?” 这时服务员走了过来,唐凤梧又变回光风霁月不染纤尘的模样,矜贵从容的点了几道菜,然后将菜单交到了服务员的手中。 服务员走远之后,唐凤梧又在回过头来,抿着嘴朝他一笑,显得有些羞赧。 唐凤梧常年饮食清淡,巴掌大的小脸一笑,白兮兮,圆润润,像一个小奶团子,让人想要将他塞进嘴里含着。 “你和林诺之间……有什么关系么?” 唐凤梧通常会在什么情况下露出这样的表情?好像一般都在晚饭过后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闹肚子,亦或是不吃某一顿饭,为了不让他生气,就摆出这样的表情来让自己平息怒火。所以这可以认定为心虚时候的表情。 但是他刚才说什么来着? 他问自己和林诺有什么瓜葛? 好笑,他微生商和唐少校的未婚夫能有什么瓜葛。 他看见唐凤梧抿了下唇,喉结滚动,想来应该是肚子饿了。 “是不是饿了?” 微生商抬手按了一下他的眼睫,指腹上的肌肤柔软细嫩,好想顺着他的眼窝一路轻吻。 闻言,唐凤梧对着微生商的笑容淡了些。 “你是不是在转移话题?” “什么转移话题?” 微生商又想起来刚才还没回答他的问题,顿了一下,笑道:“我和他没有关系。” 然而他的这个反应,更加坐实了他在唐凤梧心中的罪证。 他和林诺之间必定是有了什么见不得光的关系。 现在举止轻佻,对自己的问题顾左右而言他。 他竟然是这么轻佻浪荡的一个人…… 好啊…… 唐凤梧闭上眼,有些生气和吃味。 多情点好啊,多情一点才更容易上钩。 等到他再次睁开眼,又变成了一派春风和煦的模样。 他挪开了一点距离,让微生商想要占便宜的手倏尔落空。 随即有些疏离的笑了笑:“微生同学,我们现在还没有什么关系就随便动手动脚、亲密接触,是不是不太好?” 微生商的手在半空中停滞了一下,忽然有些担心唐凤梧会前功尽弃,因为自己的含糊其辞就放弃继续追求他。 哪知下一秒,就看到唐凤梧神情落寞:“毕竟我正在追求你,你这样会让我误会,给我造成困扰的。” 闻言,微生商松了口气,想笑却是笑不起来。 “好。” 他给两人各自斟了杯茶,其中一杯放到唐凤梧的面前,端起另一杯,自顾自的与他碰杯。 他意味不明的道:“原来唐少校正在追求我。” 唐凤梧抿唇笑道:“是啊。” 又是这个表情,微生商眼神暗了暗。 菜终于端了上来。 微生商习惯性的将他喜欢的菜按照喜爱程度在他面前排开序来,随后接过他的碗,给他布菜。 这行云流水的动作在他多年的生活当中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但是当他意识到这其中的不对劲时,已经无力回天了。 唐凤梧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什么?” 微生商在心中搓了把脸,他顿了一下,不知道该作何解释。 总不能说他早就对他芳心暗许了?这不行,他这次得找回本来。 心中风浪汹涌,面上却实平静无波。 微生商将碗送到唐凤梧的跟前,道:“喜欢就好,吃。” 唐凤梧心中涌起雀跃,凑近他的脸,笑道:“你向别人打听我?你是不是也有一点喜欢我了?” 微生商在心里咬牙切齿,能不能不要这么直白,后边都不知道该怎么圆回来了! 他捏着眼前之人的下巴在嘴角“啵”的亲了一下。 面无表情道:“你猜。” “我猜?” 和微生商脑回路完全不一样的,唐凤梧被这人轻佻的动作给吓了一跳,既要又要,还不想承认关系,就这么吊着他是。 行,他忍了。 “没关系,”唐凤梧笑了笑:“我会让你慢慢喜欢上我的。” 闻言,微生商悄悄舒了口气。 —— 吃完饭后唐凤梧带微生商去商场置办更多的日常用品。 “我好像不差什么东西了。” 微生商说完这话,他就感觉唐凤梧似乎是冷笑了一下。他也意识过来唐凤梧本意其实是想和他逛一逛,有些尴尬的捻了捻手指。 身份和家庭地位的颠倒,让他一时有点难以习惯。 他现在就像个不解风情的臭男人,唐凤梧该不会就此放弃? “当然还差,而且差很多。” 唐凤梧把他拖进了sleeper店里。 “既然在我家里住,就应该和我穿一样的衣服。” 导购笑脸盈盈的迎了上来:“两位帅哥有什么需求?” 唐凤梧抽出张卡,那导购员立马笑脸灿烂的接过,点头哈腰道:“原来是唐公子唐少校,失敬失敬,您需要什么,我现在就去给您找来!” 他道:“麻烦把廓形西装睡衣,适合他穿的给我看一下。” 两人找了个沙发坐下,接着一排的睡衣就列在了两人面前,大多颜色都是深沉的,可能是微生商面容冷峻,叫导购员先入为主了。 模特刚穿着一身深黑色的睡衣走到两人跟前,唐凤梧就不满意的朝导购员招了招手:“可以多一些亮色的吗?” 导购员愣愣的点了点头,随即小跑过去照着唐凤梧说的做去了。 唐凤梧看了眼微生商,道:“你喜欢什么样的?” 微生商对这些都不大感兴趣,反正什么样穿在他身上都难看不了,他往后一靠,侧看向唐凤梧的脸:“你决定就好。” 他的目光投落在一旁的女士睡衣上,白色缎面的吊带连衣裙,胸前有毛领环绕,线条勾勒出曲线,像天鹅湖中泛着冉冉波光的圆舞曲。 另一边的唐凤梧没发现他的异样,对导购员温声道:“那就麻烦给我把这些都包起来,送到卡西斯学院里。” 导购是新来的,却也早就听说过唐凤梧的鼎鼎大名:“不放回您的住宅里去吗?” 唐凤梧点点头,温醇笑道:“就是卡西斯。” Chapter 14 可以给我看一下吗? 接连逛了几家成衣店定制了几套衣服,都是微生商在一旁沉默不语,让唐凤梧和裁缝眉飞色舞的交代款式。 微生商感到画风有些不对,他从前也没发现唐凤梧这么热衷于给他打扮,难道是现在穿的太寒酸?他心疼了? 唐凤梧回到他的身边,道:“你今晚想喝酒吗?” 微生商挑了挑眉,他记得今晚是得去情人山看一下恩撒对新药剂的适应能力的,但是…… 唐凤梧抬手搭在微生商的肩上,下巴磕在他的肩头蹭了蹭,百合香盈盈缠绕上他的鼻尖:“我想喝,陪我一晚好不好?” 两个身材高挑容貌俊美的男人站在人来人往的商场之中,在光天化日之下调情,引得人纷纷侧目观看,而视觉中心的两人却是坦然自若的给众人瞧。 微生商偏过头,与他呼吸交缠,目光不偏不倚的落在唐凤梧的脸上:“怎么这么会撒娇?” 以往说唐凤梧怎么怎么勾引自己,很多时候都是在自欺欺人。比起他,唐凤梧的性情要更加内敛,在大庭广众之下永远端方,关起门来在床上时,都是被自己逼得狠了才会外放一些。不过他要是掉几滴眼泪,唐凤梧也会哄他来着。 但现在……冲击力未免有些大了。 原来得到哥哥的偏爱也是可以不需要条件不需要理由的吗? 唐凤梧看着他的脸,有些惊异的用冰凉的手掌摸了上去:“怎么这么烫?你发烧了吗?”随后又把额头靠了过去抵着他的额头:“是有点烫了,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微生商眨了眨眼,猛地撇过头,不动声色的用手指抹了一下人中的位置,没流血……还好,差点就…… 他找补似的往后退了一步,抬眼看向唐凤梧的眼睛里都藏着水雾:“你……你不是想要循序渐进么?现在……这又是在干什么?” 唐凤梧闻言,一脸无辜道:“我干什么了?” “……贴的太近了。” 唐凤梧感觉头上省略过几个黑点。 “你刚才不是还亲我了吗?比起我,难道你不是更过分吗?” 微生商几乎是瞬间就抬手用手背捂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 唐凤梧走近他,直勾勾的盯着他的眼睛瞧:“难道就因为我喜欢你,所以你对我做什么都是情理之中,我都必须接受,而我只是关心你是不是生病,就算得上是冒犯你了吗?” 看着微生商脸红得快要爆炸一样,他温和的笑了笑,摸了摸他滚烫的脸。 “以前没谈过健康的恋爱?” 看微生商愣了一下,唐凤梧就觉得猜的八九不离十。 “那让我教你,好不好?” 微生商皱了皱眉:“你很懂?” “不懂啊。”唐凤梧笑道:“但是看到你就无师自通。” “biu——嘭!” 微生商心中有烟花绚丽的绽放。 他嘴巴动了动,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沙哑:“你……你能追我多久?” 这个问题问的真的有些莫名其妙。 但唐凤梧还是很有耐心的回答他:“坚持到你接受我的感情为止。” 早就接受了,微生商心想。不对,是他接受了自己才对。 什么叫做不健康的恋爱,两情相悦不就是健康的恋爱了吗? 再说了,他们重逢的第三个世界难道不是健康恋爱? 唐凤梧到底是对他有多大的偏见,潜意识里的印象深刻到了这种程度。 —— 微生商陷入沉思,沉默了一路,直到回到小楼中,工作人员来来往往的将衣服鞋子放进二楼的衣帽间里。 等人群终于消散,唐凤梧推微生商让他快去洗澡,洗完澡再出来喝酒。 微生商顿了一下,反握住他的手腕:“你想酒后乱性吗?” 唐凤梧听他这话笑得不能自已,他揉了揉眼睛,道:“你怎么脑子里全是这种东西。” 微生商心道,可是我真的很想。 他有些失落,但还是听话的进到浴室里洗澡。 等洗完之后,唐凤梧也将浴袍换成了睡衣,在浴室对面的衣帽间挑挑拣拣,回头看见微生商洗好澡出来,长发湿漉漉的披在身后,唐凤梧对他笑道。 “穿这个好不好?” 粉色的西服制式睡衣。 微生商想起来下午看到的那条白色连体吊带裙:“那你呢?你穿什么?” 唐凤梧从衣柜里翻了翻,拿出了一模一样的又一套睡衣。 微生商接过,道:“我以为你会穿qq睡裙。” 唐凤梧听他说这话也不恼,好脾气的笑了笑:“微生商,你说话可以注意一下尺度。” 微生商将睡衣丢到了床上,当着唐凤梧的面就开始脱下衣服。后者很有礼貌的转过身去。 “全身上下哪一点没见过,你害羞什么?” 唐凤梧依旧没生气,他叹了口气,感觉就像在面对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我们现在还没在一起微生同学,我不可想和你发展成炮友关系。” 微生商穿上了睡衣,丝绸布料贴在身上,触感冰凉。 老婆失忆要和他玩纯爱游戏怎么办?可是是他追的我诶…… 老婆讨厌冒昧的肢体接触怎么办?可是是他追的我诶…… 微生商叹了口气,由奢入俭难啊! 唐凤梧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停了下来,转过身看见微生商就快要压不住嘴角的笑意。 “你笑什么?” 微生商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笑得幅度不大,倒是有些娇嗔的意味。 唐凤梧朝他招了招手:“过来吹头发。” “你头发干了啊……”微生商顿了一下:“哦,我的。” 唐凤梧笑的有些无奈,让他坐到床上,自己站到他身前,开始给他吹头发。 暖风往头上轻轻抚过,微生商眼神有些迷离,他的脸前就是唐凤梧的腹下。 如果是以前…… 耳朵被一只手拢住,隔绝了吹风机吹出的暖风。 微生商抬头看他,唐凤梧眼中带着揶揄:“在看什么?” 在看能不能怀孕。 微生商如是想,但面对唐凤梧,他却是摇了摇头。 “你身上有纹身么?” 他突然想起来。 唐凤梧将微生商的发尾搓开,将风吹了过去:“没有,怎么了?” “那有没有胎记什么的?” 说到这个,唐凤梧按了按自己的右腹:“这有一个。” “在这儿吗?”微生商抬手贴上唐凤梧的右腹,隔着他的手在上边按了一下:“那天也没注意。” 微生商抬起头,眼神纯净:“可以给我看一下吗?” Chapter 15 见了鬼了 唐凤梧不说话,只是盯着微生商的脸,倒是有了几分审视的意味在。 微生商将手往后一撑,坦然自若的和他对视。 唐凤梧的手落了空,他道:“头发还没吹干。” 却听到那人耍无赖一般,面无表情道:“给我看一下。” 唐凤梧沉默片刻,最终还是妥协:“那先把头发吹干,不然一会儿生病怎么办?” 这么说,那就是默认了。 微生商磨磨蹭蹭的坐直了身,再三确认道:“吹干了头发就给我看。” “好。”唐凤梧无奈的挑了挑眉,轻柔的揉了揉他头顶将干未干的发根。 …… 唐凤梧将吹风机放回了柜子里,转过身就看到微生商望眼欲穿的表情,他朝人笑道:“只看一下,别动手动脚。” 微生商一张漂亮的脸张扬放肆,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从鼻尖哼出一声。 唐凤梧站到微生商的身前,就要抬手解开衣服下摆的纽扣。 谁承想后腰一下被他揽住,唐凤梧一个不留意就往前踉跄了两步,后腰是他手心灼热的温度,下腹几乎就贴着微生商的鼻尖。 太危险了。 唐凤梧心想。 他想要往后退一步,就被微生商两只手环住了腰,动弹不得。 那人小孩闹脾气似的:“我自己解。” 唐凤梧顿了一下,一只手垂落,一只手搭在微生商的小臂之上,他道:“那你来。” 虽然得到了眼前之人的应允,但微生商也没敢掉以轻心,左手握着唐凤梧的腰肢,右手单手去解开唐凤梧下衣摆的纽扣。 右腹的胎记终于显露出了真容。 他抬手用指腹蹭了蹭那一小块胎记。 椭圆眼红竖瞳。 他喃喃道:“是蛇的眼睛。” 唐凤梧看他神情专注的盯着自己下腹的纹身,胃部不由得痉挛缩了缩,他道:“嗯,很像。” 微生商下意识的就想让唐凤梧咬住衣服下摆。 然后呢?然后干什么。 显然现在的唐凤梧是不会听他的话的。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下按住了唐凤梧的腰,把他又往自己脸前带了一寸,对着那块滑嫩的皮肤又舔又咬。 唐凤梧似是没反应过来,皱着眉“嘶~”的一声,用力按着微生商的肩将他推开。 “别发疯!”三个字在嘴边呼之欲出,就像是刻在骨子里似的。 但是看到微生商紧闭着双眼一副——我知道我犯了错任打任骂随你的死性不改的熊孩子模样。 他顿了一下,还是将三个字咽了下去。 预料之中扇巴掌掐脖子之类的狂风浪潮没有如期袭来,微生商睁开一只眼觑唐凤梧的表情,见他一动不动,也没有想要这般做的意思。 …… 见了鬼了。 “你……” 唐凤梧叹了口气,他瞥眼看到一块可观的凸起,抚着额头,感觉事情真的难办到了极点。 微生商抬手抹开嘴角的湿润,表情竟然破天荒的带上了心虚,随后又撩了一下唐凤梧的衣服下摆——但是瞬间就被人拍落。 他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唐凤梧,提醒道:“……青了。” “微生商。” “……嗯?”微生商两手安安分分的放在腿间,挡住了那片凸起,他耸了耸肩,抬眼看向唐凤梧,以此来化解自己的心虚。 唐凤梧怎么没有表情,他是不是生气了? 那他要是就不追了怎么办?…… 他眼神闪烁,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唐凤梧无奈的轻笑一声,抬手揉了揉他的发间:“很难受吗?” 微生商垂着脑袋,“嗯”了一声。 “你觉得被我追很无聊是不是?” 微生商闻言忽然感到有些惶恐,他抬头忙道:“我没有!” “那你这样……”唐凤梧蹭了蹭他湿润的眼角:“让我以为,是因为想要和我上床,所以才情愿和我这样消磨时间。” 委屈袭上心头,微生商握着他的腰:“我真的没有……” 但是“喜欢”二字,却是堵在心口一样,酸涩不已,现在就算说出来,唐凤梧是不是也不信。 而且他也不想说。 “你不是说要追我吗?” 漂亮的眼睛落下泪来。 “对啊,我说是要追你啊,可是我想和你谈恋爱,又不是想和你做炮友。” “……这么泾渭分明的吗?” “嗯哼。” “你是觉得我态度不端正?” “我只是觉得你在戏耍我。” 微生商小声嘀咕:“那不是一样的么……” 唐凤梧笑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脸:“时间也不早了,睡。” “不是说还要喝酒?” “今天不合适。”唐凤梧看了眼门外,那里空无一物。 微生商攥住唐凤梧的手,怎么回事,怎么连哭都不起作用了? 唐凤梧轻轻掰开他的桎梏,他将微生商鬓角的头发别至耳后:“我房间就在隔壁,好梦。” 他转身要走。 身后一个声音道:“不留个晚安吻吗?” 他笑了笑,脚步不停,到底是谁在追谁啊。 …… 关门声在耳边响起,房间陷入一片黑暗。 微生商回过神来,小跑过去开门,朝着隔壁喊道:“你怎么还把我灯给关了!” 唐凤梧探出半个身子来,笑吟吟道:“对不起!” 随后又消失在了门框边。 微生商愣愣的站了半晌。 随后回到屋子里,关上门,一下扑倒床上。 他嗅着枕头上的百合香,嘴角勾着笑意,将脸深深埋进了柔软里。 没生气? 这是还喜欢他还会继续追求他的意思是? 只是让他少动手动脚而已是? 只要循序渐进,先牵手后拥抱然后亲吻最后再上床,按照这样的次序来就可以了是? 枕头里闷出笑来。 素着就素着呗。 …… 反正是唐凤梧说的要追他。 —— 深更半夜。 唐凤梧忽而从梦中惊醒。 窗外传来了响声,好像连着的是微生商的房间。 他走下床,走出房门,朝微生商的房间走去。 敲了敲门,里边没有动静。 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他按下门把手,走进了微生商的房中。 秋风扫落叶一般将凉意裹挟而来。 空无一人,窗户大开。 唐凤梧走到窗边看向了窗外,寂静无声。 他笑了一下,胆子不小,原以为和他住在一起了就会收敛一些。 脸被晚风吹得生凉。 怎么办呢?纵容他还是阻止他?如果阻止他是不是就会和自己翻脸? 如果要做就做得彻底一点,微生商。 晚风掀起落叶,幽暗的眼眸在黑夜中泛着冷光。 Chapter 16 微生商席卷着一身的凉意跳回房间,房门大开,他走到门后,看见角落里倒了一处水渍染湿了地毯。 什么鬼,说喜欢他怎么还处处提防他。 微生商撇了撇嘴,将地毯“唰”的一声踢出了门外。 挑衅似的。 唐凤梧刚好这时从一楼捧着杯牛奶走了上来,他看见微生商不太高兴的脸,“哟”了一声:“怎么一大早发这么大火呢?” 两个人心知肚明彼此之间心怀鬼胎,却又默契的不点破。 “唐少校,这么清闲。” “你说的没错。”唐凤梧看了看时间:“我该走了。” 微生商问:“去哪?” 唐凤梧朝他笑了笑:“卡西斯学院一周以来接连有三名学员失踪,学院要求强加防范,我得去开个会议。” 微生商垂下眼眸,嘴中嗫嚅道:“一个卡西斯找不到三个失踪的学生,真是废物。” “是啊……”唐凤梧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转身下了楼:“你说的没错。” 微生商过了一会儿也跟着下了楼。 “你怎么又把信息素给放出来了?” 唐凤梧站在门口换衣服,微生商走过去,他光裸的脊背一瞬间就闯入了视线之中。 “怎么这么多疤?” 横横斜斜交错在白皙的背部,显得触目惊心。 微生商抬手想碰,却被唐凤梧躲了过去:“你不喜欢?那我去做手术好了。” 他走上前两步,两臂横过唐凤梧的肩头,将他困在玄关犄角处。 “在我面前换衣服难道不是故意让我心疼吗?” 唐凤梧看着他,眼中带笑。心觉微生商这次倒是少了几分平日里的促狭,面露难过,还能从中看出真情来。 “那你心疼吗?” “……” 微生商不说话,唐凤梧也不指望他能说出什么好听的, “早餐在餐桌上。”他慢条斯理的穿上校服,捏了捏横在身侧的微生商的指骨,让他不要挡路:“我该去议会厅了,如果想去哪里开我的车。” 走前唐凤梧朝微生商笑了一下,如青兰玉树,让他怎么看也看不够。 —— 玄铁门外嘭然一声炸响,林诺差点没把手中的试剂瓶甩出去。 他走出门一看,微生商的脸又出现在了眼前,他大惊失色:“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接连失踪三个学生,现在卡西斯里人人自危,哪还有闲情雅致来情人山乱晃。” 说到这儿林诺就觉得头疼:“不是我说你!你怎么又绑了个人?!” 微生商穿上白大褂,径直就走向了操作台边,陶渊的神志比起几天前清醒了许多,但是和微生商一样,记忆都有了缺失。 他抄起针筒就往陶渊身上扎去。 “我靠你疯了!他还有用!你要扎就扎另外两个人啊!” 恩撒被困在玻璃罩中,听见林诺倒油的声音便立马如同野兽一般咆哮嘶吼。 “他我自有用处。” 针头溅起细密的药水,陶渊躺倒在地上抽搐,翻着白眼,眼看下一秒就要口吐白沫,昏死过去。 谁知他在地上抽搐了不到一分钟,忽然便停了下来。 林诺看得有些发愣:“这……这是怎么回事?” 微生商瞥他一眼:“验血。” “哦……好!” 林诺立即在陶渊身边蹲下,抽了一针管的血,此时陶渊的面上渐渐恢复了属于人类的血色,他的目光涣散的落在幽森的天花板上,随着时间流逝,慢慢的凝聚了起来。 林诺站在仪器之后,却是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他小声喃喃道:“这是不是就意味着……我很有可能就要变成alpha了?” 他的眼中闪过光亮,求证一般的看向微生商。 然而微生商背对着他,站在恩撒的玻璃罩前。 他有些奇怪的走了过去,看了看表现出恨不得将微生商抽筋拔骨的恩撒,好奇问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微生商单手叉着腰,长发别在耳后,今天的他看起来比昨天温婉:“我在探寻不用手术就能改造alpha身体的可能性。” 但显然现在还没有成功。 “你一个beta,成天研究这些玩意儿,该不会是想毁灭世界?” 林诺的脑回路比微生沅还要清奇,微生商不理他,他就自己回到仪器之前捣鼓,舔了舔嘴唇,眼中闪着精光,跃跃欲试。 “你知道吗……我一直都想变成一个alpha……” 林诺忽然感觉血气上涌,鼻尖一阵酸涩,他离成功就只有一步之遥,他马上就能实现自己的愿望了! “我从小被培养成一个完美的结婚对象,生在皇家,好像我唯一的价值就是联姻……我不想再做一个一闻到信息素就会发情的oga!我也要上战场厮杀!凭什么他们alpha可以!我就不可以!” 他说了一大堆,但是发现背对着他的那人似乎是一个音节都没将他的话有听进耳朵里。 “喂!微生商你到底听没听我说话!” “一闻到信息素就会发情?” 微生商在林诺杂冗的废话当中抓住了这个关键词眼。 林诺被他的反应噎了一下:“你脑子里到底都装了什么?好男儿志在四方!不为建功立业铲除虫族祸乱竟然在这儿想儿女情长!” 微生商耷拉着眼皮,被他烦的忍无可忍,回过身咬着牙警告他道:“如果不是你还有点用我早在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一刀捅了你。” 林诺见此人实在是嚣张,自己也不甘落后:“你装什么装呢你!如果不是我你能做什么狗屁东西?学校实验室这不准做那不准做还说不想浪费你的天赋,我呸!他们就是在提防你!你就是瞎了眼才看不出来!” 微生商心中划过一道疑色。 “喂!” 林诺看他又一次偃旗息鼓,往外探了探头,他其实是有点怵微生商的,他怀疑这人天生就有暴力因子在身上,每次和他吵架都要离他远远儿的。 “你在干嘛?” 微生商一面沉思着,一面撕开了干净的针管就往自己胳膊上抽血,鲜血从身体里奔涌而出,前拥后挤。然而比起涌出的血,明显是微生商的心更为焦急一些。 林诺看见了他的动作,愣愣瞧着,不由得吞了口唾沫,心下觉得这人阴晴不定有些疯魔,但还是实诚的嗫嚅道:“你多抽点,给我留几瓶行不行?” 微生商之怪诞,比赋能异化的alpha还能打,如果植入了他的基因,就算最后变成beta那也是他赚到了。 Chapter 17 人型核武器 想来是他的信息素会杀人,所以两个月前才给自己下毒,封住信息素的溢出,但是没想到在最危急的时刻被联邦的人找上了门来,一边想要利用自己的信息素,一边又难以割舍自己的研究成果。所以才会被注入了抹去记忆的药剂。 这其中逻辑不难理清,只是他当时懒得去想。 刚才林诺的话犹如喝头一棒将他敲醒,信息素能让人发情,他从来没有关注过这个问题,倒是提醒了他。 抽完血之后,微生商就开始去找埋伏在体内的毒素。 但实际上根本用不上这么大剂量的血液,所以余留的一些便放在了手侧,随即便沉浸进入了研究状态。 或许今天过后唐凤梧喜欢的柏拉图式拉扯就要戛然而止了。 …… 一专注起来便近乎忘却了时间的流逝。 实验室里突然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一滴淡黄色液体不知道从哪飞来,溅到了微生商光裸的手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侵蚀着他手上的皮肤。 他只是搓了搓手,甚至连目光都没有施舍半分。 而造成这个意外事故的罪魁祸首林诺此时已经跌坐在了地上,望着微生商犹如看着一头随时会将人撕开吞入腹中的野兽,面上的惊惧几乎要将他覆灭。 林诺仓皇而逃。 仪器上堂皇显示着鲜血主人的性征报告——eniga。 —— 林诺哆嗦着手,将实验室死锁,他感觉身体软成了一滩烂泥,灵魂从躯体里抽出,漂浮在不远处。 他紧闭着双眼深深呼吸,又从兜里掏出药瓶颤抖着手取出来两块药片又干吞进去,调整好了之后,才缓缓扶着墙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他不是没见过eniga,只是两个月前,贫民窟信息素引发的暴乱犹在眼前,只是一个气味,就引得人丧失了神志,化身成为野兽,眼中的猩红尽数流露着最为原始的吃人欲望! 那张被封为最高机密的碟片还藏在房间的角落里,一个多月以前,它从姐姐的文档里滑落了出来,出于好奇心被他捡了回去,如今却是再也不敢看第二眼。 alpha的信息素就足够可怕,更何况是让人陷入狂躁丧失最后一丝人性的eniga级别的信息素! 可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学校里! 联邦的人为什么没有杀了他!姐姐知道他有多危险,为什么放任自己和他接近! “呕!——” 胃酸翻涌,林诺不受控制的吐了出来。 他跪倒在地,头晕目眩,想要缓一下再起身。 谁知下一秒,黑夜就像被一盏能够开天辟地的聚光灯撕碎!星空月亮在如同太阳一般的照射之下,全然被衬托得黯淡无光。 天空布满了整整三十六架飞行器! 每一架飞行器下都挂着锁链,直直链接到了情人山的根部。 豁然之间,天地爆发出一阵巨响,三十六架能遮天蔽日的飞行器齐齐起飞,就像被训练了成千上百次一样,以破竹之势将整座山拉扯得山崩地陷! “哗啦啦!——” 山石陷落,树木腰斩,如今不只是情人山,整个卡西斯的生灵,都被强行唤醒。 藏于地下的实验室就这么被赤裸裸的袒露于光天化日之下。 玄铁色的墙壁化去了他的伪装,露出了原本最为纯净自然的模样——那是脱离了外壳的实验室,毫无遮掩,毫无保留。 密密麻麻的红点从四面八方没有空隙的落在实验室里唯一一个还算得上清醒的人身上。 那个长发的男人缓步走到了墙壁之前,林诺仰着头和他对望,琉璃色的眼珠在这一刻,比暗中威胁着他自己的枪林弹雨还要可怕。 林诺像心脏都在颤抖,却像被诅咒一般移不开目光。 是他的错! 是他害了微生商! 一只温暖的手掌遮挡上了他的双眼,那人轻柔和蔼的对他说: “小诺,睡,睡一觉就什么都忘了……” —— “陛下,一切就绪。”江琦薇按下耳麦,对着另一头的人说道。 “收队。” “是!” ——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红灯!又是红灯!这次甚至没有超过一秒!” “他已经是sss级别的防御型信息素了!为什么还是不能靠近?!” “不行!人只要一靠近那片区域,生命体征就会急剧下降!我们根本靠近不了他!” “动用武器呢?难道就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吗?!” “根本不行,那些东西和人一样,只要接近微生商就自动紊乱。” “那当初是怎么把他抓获的你们这群蠢蛋!就不会故技重施吗!?” “当初是因为他自己把信息素封起来了,趁他虚弱之际我们才能有可乘之机!” “那他信息素为什么又恢复了!” “……这不是陛下的计策吗?毕竟我们真的需要用他做基因研究……” “那为什么不在他恢复之前做?” “……没人研究得出来啊。” …… 整个科技楼里陷入一片混乱。 江琦薇站在角落,面前是摩肩擦踵的人潮,他们甚至慌乱得顾不上穿鞋。 联邦研究所,怎么狼狈成这种模样。 她笑了笑,忽而一个阴影投落在眼前,江琦薇抬头一看,是一个西装革履膀大腰圆、满脸横肉的光头黑种男人。 “江小姐,陛下召见。” 江琦薇意外的抬眉,可能糟糕了,毕竟这个计划是她向陛下提议的,如今看来……似乎效果不太可行…… 她点了点头,对那人道:“劳烦带路。” 整个大楼里的人都忙得脚不沾地,就连陛下的办公室里也毫不例外,满天飞的书页,还有繁杂错综的交谈声。将窗明几亮的办公室装点成了一个巨大的垃圾场。 微生商都已经被关了一夜了,众志成城、出谋划策,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她行了一个抚胸礼,在林冉光质问之前,对她道:“陛下,我有一个能将微生商安抚下来的方法。” 林冉光看着她眯了眯眼,不甚信任:“……说。” “防御系的信息素防不住微生商,那不如找一个有治愈基因的oga来接近他。” 林冉光冷哼一声:“你以为我没有试过呢?” 哈? 江琦薇在心中尴尬的顿了一下,最后朝林冉光露出一个底气十足、信誓旦旦的笑来:“那或许是alpha呢?” 她对上林冉光冷得能够杀人的视线,她想,如果不是身为女王陛下需要恪守庄严的准则,说不定林冉光手上的陶瓷杯子现在已经在自己脸上砸得支离破碎了。 “oga、alpha、eniga,就连没有信息素的beta我都试过了。” 她声音稳定,却是疾风骤雨来临的前兆。 江琦薇干笑一声,有些心虚,但是展现给众人看到的,还是一副运筹帷幄、泰然自若的模样。 “那或许,是陛下没有找对人呢?” Chapter 18 雪压百合 唐凤梧踏入了这片无光的领域之中,这是一个为微生商量身打造的牢笼。 卡西斯早已和陛下狼狈为奸,任由学员消失,将微生商一步一步引入陷阱之中。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如今跌入这个陷阱里的人,不止是微生商一个。当他安全踏入这片无边领域之中的那一秒,他活着的性质,就再也不是前线抗击虫族的唐少校唐凤梧,而变成了一个,人型核武器的抚慰品。 胸前的体征显示器平稳跳动。 他摸进了一片虚无的黑暗之中。 “怎么不说话?” 林冉光在外边问他:“你叫他的名字。” 唐凤梧嘴角抽搐,总觉得有一种诡谲的荒谬感,他来到联邦总部给微生商信息素安抚,就像是打了个台球最后将月亮劈成两半,然后代替它成为了新的月亮。 他无视了林冉光的命令,继续往里边行走。 “他在哪?” 整个囚笼就像一个黑洞,它不单是个颜色,它构成了一个世界。 红外热成像就像天外之眼,注视着囚笼里唯一的一只猎物。 如果微生商能将他的科研成果贡献出来,那么这个世界,即将要迎来一场浩然史诗级的天翻地覆的变迁。 那是比热武器还要令人狂热的信息素。 “他就在你的正前方,他靠坐在你面对的这面墙壁的尽头,走过去……慢慢释放你的信息素,靠近他……” 林冉光目不转睛的盯着红外热成像,循循善诱,微生商的像支着一条腿坐在角落里,手肘抵着膝盖,托着腮,一动也不动。 自从昨天晚上将他带来,他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不变。 唯一有变的,是他将骇人的信息素给收了回去。 “你要小心旁边可能会碰到一些会有腐蚀性的东西。” 唐凤梧不管不顾的抬脚往前走,一路上听见了各种“乒乒乓乓”的声响。 脚尖抵到了一块东西。 “就是那!——滋!——” “啊……” 耳机里林冉光的声音还没有说完,就是一阵刺耳的信号紊乱的声音,让唐凤梧瞬间就像所有设备从身上扯了下来。 他闭着一只眼睛,抬手按着半边脑袋不适的晃了晃头。 小腿被人握住了。 唐凤梧没站稳,抬手撑向面前的墙壁——或许不是墙壁,反正就是一道屏障。 黑暗之中,有人轻笑出声。 “微生商?” 他试探着问道,紧接着垂下手去摸索微生商的脸。 手指穿过长发,他找到了微生商棱角分明的下颌,慌不择路的在上边寻找着什么。 他按住了柔软的唇,半跪下身,寻着自己手指的方向,俯身亲吻。 一开始,他先是吻到了自己的拇指上,随后他将手撤开,贴上了微生商的唇瓣,只是这人明显不想配合他。 他学着微生商亲吻他的动作,探出舌尖去舔舐他的唇瓣,想要照葫芦画瓢撬开他的牙关。 但是实际操作了之后才发现这并不容易。 于是他低喃道:“亲亲我。” 他伸手牵住微生商的手,将他的手引到自己的腰间。他调整了一下动作,跨坐在微生商的腰间。 他就是乞求道:“亲亲我。” “你为什么不说话?” 他吻着微生商的脸廓,从眉眼到鼻尖,万分珍视。他吻着吻着,忽然亲到一抹湿润的滚烫。 唐凤梧整个人都僵住了,从接到这个命令到现在,这一刻是他最为手足无措的时候,就像小时候失手打烂了一个花瓶——他那时候以为是一件古董。 “你怎么了?” 唐凤梧有些无力的垂首靠在他的肩颈。 “我想闻你的信息素。” …… 我想闻你的信息素。 这一句话一出,如同石头被丢进了一潭死水之中,终于惹起了涟漪。 微生商捂住唐凤梧的下半张脸。 手心的肌肤细腻,让他强烈的感受到了自己手上纹路的坎坷。 “好痛。” 他搂紧了唐凤梧的腰肢,将头深深埋进了后者的颈窝,将脸上的眼泪全都蹭到了他的身上。 刹那间,整个空间里弥漫起暴雪的味道,雪崩之力,似是穿越了半个大陆,豁然之间就往他的气息里钻去,其来势汹汹,丝毫不弱于飓风海啸灭顶的威压。 唐凤梧只感觉脑海里一根弦被暴雪压断,眼前的黑暗被驱散开来,尽是白茫茫一片。 他在黑洞中患上了雪盲症。 他眨了眨眼,感觉到眼睫上粘上了雪花。 好冷…… 他不由自主的蜷缩起身体。 好冷…… 只有面前的人能提供给他唯一的热源。 他贴近了冰天雪地里的一块火炉,靠在火炉的肩上,听不到自己细碎的声音。 “为什么会这么冷?……好冷……” 微生商沉默半晌,将他抱进了自己的怀中,他看见唐凤梧面色酡红,埋首在自己腰腹之间,呼吸时吐出热气。 他抬手放在唐凤梧的后颈之上摩挲了一下,最后托着他半个身子,垂首轻轻一吻洇着百合香的腺体。 漫天飞舞的雪地里,唯看见雪狼露出獠牙。 唐凤梧只觉得后颈一痛,白色与黑色尽情的交织在了一起,就像进入了一个荒诞离奇的万花筒之中。 好热……好冷…… 到底是什么感觉。 就像一团火和一团雪在身体里交织着,互不相让。 他张开嘴想要说话,却被人钳住了下巴,铁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散开,他被人咬了一下。 “我被埋进雪里了。”他这样想:“好想坠落。” …… 微生商按住唐凤梧的后颈,像一个布娃娃一样瘫倒在自己怀里,没有丝毫抵抗的余力,还在无意识的哼唧着喘息,蹭着自己的身体,宛若一个永远找不到绿洲的旅人。 他捏住唐凤梧的小腿肉,让唐凤梧嵌进自己的怀抱里。 雪水融化,落在掌心,顺着指缝滑落。 他亲了亲唐凤梧的耳朵,原来发情是这个样子。 好喜欢。 那么前面犹如打断全身骨头重塑的体验也不算是白捱了。 他抱着唐凤梧站起身。 伸出一只手指,在这道将他与外界隔开的屏障上轻轻一碰。 “哗啦啦——” 整片屏障化为碎片,如大厦倾颓。 原本围坐在热成像前看闪烁雪花的一群人被吓得心惊肉跳,几乎是一瞬间便尖叫着做鸟兽奔逃。 暴风雪席卷了整座大楼。 骤然间,寰宇支离破碎。 今夜的笙箫,是雪压百合,融水洇低枝。 Chapter 19 宿命 微生商擦去唐凤梧身上干涸的印迹,在他熟睡的面容上落下一吻。 沾染雪霜的百合是安抚人心的良药。 小楼方圆一里之内全是寒风萧瑟的无人之境,明明是阳春四月,空气中却飘散着雪花,嘭然炸开,溢出的都是致命的信息素。 他回了512一趟,将藏匿在书柜深处的一张符箓取了出来,这是上个世界程峰留下的传唤咒,据说一张价值千金,抵得上一个寰宇的千年功禄。 程峰将这枚符箓推给他的时候附加了一串广告词,微生商挑挑拣拣,大海淘珠,终于提取了其中最为关键的信息——一次性,临时,不会有副作用。 真假还有待考究。 幸得他从前从不挥霍,还是积攒了一些家底,如今买下一这一枚符箓,想来主世界他住了许久的那套房子就与他两不相干了。 他点燃符箓,想着要去的地方,下一秒,眼前的景象化作一片玄虚,再次被光线照进,就是一派白云深处、霞光清澄,云堆如梦泽蒸腾,幻然拨弄云霄。 一百米以内有一个站台,微生商踩着云海,抬脚之时,牵起藕断丝连的云,风刮过,不留来时痕迹。 他站定于站台之下,查看诸神世界的穿越门使用说明。 可能是诸神世界人员密集,穿越门也没有各个穿越部门分支来得方便简洁,这个站台有一种原始的风情。 正看得入神,一个人从虚空中踏出,那人面容俊俏、锦衣生麟、腰环玉带,恣意又逍遥,眸光流转间带着不怀恶意的打量,要谁遭他盯上,就会凭空产生一种将要被刻薄了的直觉。 微生商第一时间便注意到了他,他不愿惹是生非,转身避开了他的注视。 “微、生、商。” 只听那人一字一顿道。 微生商不太情愿的回过头来,淡淡的说了句:“你好。” 他又没有位列仙班,这些仙官之间的尊卑礼节便可以敬而远之。龙鳞金身,他猜面前这人是二十八星宿之亢宿,东方青龙七宿第二,青龙之颈。 那人淡淡笑了一声:“上天庭的穿越门要等红绿灯,阁下要去哪里?” “找角木蛟、角星君。” 那人讶异一声:“真巧,我也正要去寻他,不如我们一道?” 微生商点了点头,若按照资历来算,这人……这龙说是他祖先几百代都不为过。 “你不好奇我是谁?” 微生商淡笑:“想告诉我不妨直说。” “……”从未见过比他还不按套路出牌的后辈,褚林竟然一时之间哑然无声。 他顿了顿,缓缓道:“在下……姓褚,名林。” “褚林前辈。” 抛开他半拉手指,直不屈身随便锚出来的揖,微生商言辞还算得上恭敬。 褚林干笑两声。 “你也不好奇我为何认识你?” “愿闻其详。” “……” 褚林再一次语言凝滞,这花、这人,比在诸葛花园远观时还要更加的不可冒犯、孤冷清高。 微生商哪里知道他的想法,只是觉得此人打量的眼神不善,让人感到不适罢了。 “你和唐凤梧,倒是几世的情缘。” “见笑了。” 提到了唐凤梧,微生商就像被打开了某个开关似的,身上的冰霜一消而散,就连唇角都隐隐有勾起的趋势。 褚林顿声,忽然隐晦一笑,他似是找到了新玩法。 “不过依我看来,你们二人却是有缘无分罢了。唐凤梧此人端方沉稳,福深命贵,而你杀气太重,所到之处寸草不生,这是天注定的事,你们并不相配。” 褚林这话一出,微生商便闭着眼将头一扭,眼不见为净。 说这话的人多了去,相不相配是两人之间彼此磨合才能得出结论,外人眼中看唐凤梧永远高风亮节,是冰清玉洁的菩萨,却不知他也可以为了私心飞蛾扑火。而他微生商罪恶滔天,为那些大慈大悲之普世之众不齿,便不知他行迹恶劣却从来只为唐凤梧一人,他的爱憎只为唐凤梧所驱使。 关上窗户来,相不相配怎能让外人一语概之。他们天生的登对,而世俗总会在登对的人身上挑挑拣拣,拼尽全力要找出差错来。 思来想去,他就算堵住了那群蝇营狗苟的嘴,却也不能将他们脑子刷洗干净。 所以微生商只会说一句话: “我擅长杀人,谋杀、毒杀,亦或是死于我的刀下。” 褚林闻言却是愣了一下,随即“噗嗤”一声,放声大笑起来,像是在看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娃娃。 “你在威胁我?”他有些怀疑的问道,笑得乐不可支。 他并未将微生商的话放在心上,只是眉眼之间气焰嚣张,就连满身的金鳞都带上了不怀好意的色彩: “唐凤梧乃是人皇之命,本该在他诞生的世界集齐滔天的鸿运,一步登天、位列仙班,是你将他的紫气耗尽,让他最后沦落为一无名小卒的刀下亡魂。微生商,你还敢说你们相配? 他唐凤梧就算去了蛮荒边境也是蛮荒之中最受人瞩目的灵魂,他天生就该得到所有人爱戴,而你呢? 你瞧瞧你,从你诞生之初,便是一个天煞孤星,所及之处皆是混沌死亡,你把他们害成了什么样心里没个数?就算世上还苟延残喘着和你流着同样血脉的至亲,却都是满心眼的要彼此算计,就像讨命的伥鬼。 天煞孤星,哈,唐凤梧的福运,遇到你,算是到头咯~” “说的不错。”微生商不动声色的咬牙,却不想舌根都被咬破,嘴里瞬间就溢满了铁锈味。 眼眸染上猩红,能将天边的霞光点着。 “唐凤梧就该被我缠着,就算我死也不会让他清净。” 褚林定定的看着他,嘴角勾着轻蔑的笑:“我不过是说来玩玩,你看你,怎么还着急了?” 绿灯亮起,褚林无奈摇了摇头,想要踏进穿越门。 还未有所动作,只听见身后之人阴沉道: “我说的杀人,指的是星君您现在想要求角木蛟给您保下来的人。” 褚林忽的顿住了身形,转过身深吸了一口气:“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微生商笑得诡谲莫测:“不是要去见角星君么?到时候不就一切都清楚了?” 他大跨一步向前,阴冷的目光直逼褚林的心脏:“敢阻拦我的人,我一个不会放过。” 与他错身而过。 褚林竟平白生出心惊肉跳的错觉。 但旋即他又不以为意的摇摇头。 怎么可能呢?他微生商再怎么无法无天,不过也就是一朵莲花罢了。 有什么可担心的。 他在微生商后一步踏入了穿越门之中。 Chapter 20 新身份 进入穿越门到踏出穿越门不过只是瞬息之间的事。 角木蛟的府中是一片祥和的桃源之景,其中往来星官皆是白布素衣,不着缀饰。 眉宇间戾气甚嚣尘上,不像真正的两袖清风,倒像是刻意迎合谁的喜好似的。 在前边几个位面里,角木蛟角星君的名号常常在耳边出现,如雷贯耳,想来在这上天庭举足轻重。 褚林说的没错,他劣迹斑斑,行径暴戾。然而角木蛟却花重金雇佣自己留在现在这个位面,还能同意将唐凤梧给带上。说不定有什么见不得光的阴谋。 上天庭的站台广阔,在一片云海之中放眼望去根本瞧不见第二个人影。 然而他和褚林恰好就这么巧撞上了,恰好又一同前来拜会角木蛟。 微生商便心中计较,这人莫不是对角木蛟有事相求,而他对自己的各种行迹又如此了如指掌。便大胆猜测,现在这个位面,怕就是面前这人的地盘了。 角木蛟前来迎见两人。 他朝二人做了个罗圈揖,言辞亲切道:“审判长、亢龙星君,别来无恙。” 褚林倒是规规矩矩的还了个礼,而微生商却是慢了半拍才回礼。 刚才角木蛟叫他什么?审判长? 而这褚林貌似也对此毫不意外,过往逻辑在此刻全面崩盘,为何上天庭的人对他如此熟稔而自己却没有一点记忆? 什么莲花?什么审判长?他到底是谁? 有过记忆被清洗一空的经历之后,微生商蓦然感觉这个世界是一个深不见底的牢笼,他从现实世界被迫前往深渊窥探这其中一隅,然后深渊告诉他,这是一座华丽的戏台,他是戏台上的戏子,一举一动,皆在众人监视之下。 果然,围绕在自己身边的所谓星君仙官的那群乌合之众,皆是为了自己而去。 微生商眼中闪过一道猩红,却又很快掩去。 他抬首对上角木蛟的眼睛,比起方才和褚林说话的轻蔑,此时倒是多了几分郑重:“敢问星君,审、判、长,是什么意思?” 闻言,角木蛟的眼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他故作意外:“怎么?审判长大人竟然不知?” 而褚林此时也是惊讶无比:“审判长大人竟然不知?” 这一句话好像投入死水中的石头,骤然掀起了波澜,惹得来往仙官竞相围拢,形成了一副诡谲的景象——他们从四面八方望来、目光如炬,嘴里念叨着一句话——“审判长大人竟然不知?” 微生商脑子翁然作响。 他冷冷看向角木蛟,抑制着喉间汹涌的杀气,咬牙道:“你什么意思?!” 就在他说完这句话的下一秒,空气中一阵凉风吹过。 四面八方犹如洪水一般涌来的逼人的目光骤然烟消云散,就像一场梦似的,再抬眼望去,众仙官如同若无其事一般,复回自己原本的行驶轨迹之上。 又是一阵风吹过。 理智重新占据了高地。 他早已将自己的软肋透露在外,他和角木蛟做的交易,就是让他打穿现在这个世界的核心,然后角木蛟能够帮助他,让唐凤梧能够在主世界长久驻留。 这原本对于他来说是一个一本万利的交易。 因为驻留主世界的时间取决于你在下位面所获得经验值的多少。 起码这是下辖若许部门的金科玉律,就比如说他所处的白月光部门。 但是现在不一样,他是劳什子的“审判长”,是不是就说明他能用自己的力量,将唐凤梧带回主世界,而不用借助别人之手。 他的脚不动声色的后撤了一步。 “哈哈哈哈哈哈——” 角木蛟就是在这个时候笑了出声。 “这不重要。” 他笑答:“二位来我府中,为的是什么呢?” 褚林淡淡瞥了微生商一眼,随后开口对角木蛟道:“我此行前来,就是为了审判官在我地盘作乱,扰得我属地生灵忧心忡忡,破坏世界线走向一事,还劳烦……角星君,为我主持公道。” 他此话直接将三人之间唯一一块遮羞布给暴力揭开,露出了三方博弈时流淌在最为阴私晦暗里的污水。 角木蛟利用失去记忆的微生商在褚林的地盘作乱,而被微生商发现端倪,上门索要解释,又正好碰上了气势汹汹的褚林。 该说是有缘千里来相聚呢?还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然而在这场斗争旋涡中心最为尴尬的,就是角木蛟。 他身为上天庭的第一星君,肩负着整顿混乱,监护三千世界治安的职责,可眼下他擅自雇佣审判长扰乱世界秩序不说,又在紧要关头,被受害人当面揭短。 而且受他雇佣的微生商也隐隐有要脱离掌控的趋势了。 他有些汗颜,却仍然面不改色道:“这个嘛……我自然会让部下去一探究竟,审查位面情况,看看亢龙星君说的情况是否属实。不过我记得……孟玉阆的烂摊子,好像是被您给接受了?” 说到这,他“诶哟”一声瞥了眼微生商:“据说孟玉阆到下三界去作乱,最后还是被审判长给压回来的,虽说是降了一级无关痛痒,但是还是被关禁闭了。这可是大功劳啊!是审判长?!” 微生商冷冷瞧着他,看他要如何表演。 褚林闻言眉心一跳,觑着微生商轻描淡写的表情,他怎么就忘记了这一茬,那孟玉阆是被这微生商给降服的。 连孟玉阆都败落在了他的手上,角木蛟又能奈他如何? 难道就要任由微生商盘踞着他的地盘不走了吗? 褚林气闷,但又无处可撒。 …… 微生商听了这么多个来回,终于是摸清楚了一些情况。 感情他原本就是上天庭的官差,出了什么意外又或是被人给算计了,失去记忆。 现在又因为想要将唐凤梧带回主世界,而被动卷进了另一场漩涡之中。 他们利用自己失去记忆这个点,借助自己审判官的身份在三千世界里搅动风云,最后抛给他一个低廉的诱饵——便是将唐凤梧带回主世界。就让自己自动上钩。 真是好样的。 细数过来,又是孟玉阆又是程峰,最后是这个角木蛟。 都把自己给算计进去了。 Chapter 21 荒诞喜剧 微生商感觉很滑稽,他就像一个荒诞喜剧里的丑角,被他们支使来支使去,最后只能捞得到一块缺了角的银币。 如果这次来没有遇上褚林,他很有可能仍旧被所有的一切蒙在鼓里。 但现在,就算有滔天的杀意盘旋在脑海之中,他却无可奈何。 他咽下喉间一股腥气,淡声开口道:“我要唐凤梧回主世界。” 拜托。 谁先开口帮他,他就杀了另一方作为报答。 审判长神情淡然,却是叫人在旭朗阳光之下,感受到了刺骨的寒凉。 角木蛟忽然就慌乱了起来,他急忙道:“审判长……别忘了我们有约定……” “约定?”微生商想笑,却发现嘴角僵硬,愤怒桎梏住了他的肌肉走势,他化身成了被海浪拍打的岩礁,静默的被迫接受海水的侵蚀、雕刻、破碎,最后化作海底的养料,死寂的沉入海底。 “在对方对处境尚不明朗的情况下,做出的口头约定?” 面对微生商森冷的质问,角木蛟只感觉轨道脱离了他的掌控,火车呼啸着奔入地狱。 “我会向您一一道来的!你想知道什么!我都!……” “我好像不太好奇了。” 黑云压城是疾风暴雨来临之前的预兆,就如同现在的微生商,他的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却叫人无端胆寒,为之战栗。 “审判长可是会统领无间狱的神祗呢~” 忽然之间,占卜星的话又浮现在了角木蛟的耳边。 统领无间狱? 可笑,他那个时候这般想到。 但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无人能够阻挡它的萌发、它势如破竹的生长。 角木蛟感觉神海一阵翻涌,微生商在他面前露出獠牙,“桀桀”的笑着。 他想让微生商冷静下来,不要冲动行事! 只是下一秒,不远处的一名仙官倏然倒地,血溅三尺,七窍流血而亡。 威压骤然消失。 角木蛟余惊未散的看向微生商——后者竟是一动也未动。 众仙官蜂拥至陨落的神祗身边,他们身上皆带有不同程度的伤,脸上尽是后怕。 有人伸出手恨恨指向微生商,就像执法者手中公平正义的权杖。 “你竟敢滥用神力!无故弑神!” 又有人哀声附和: “审判长不公!光天化日压迫仙官当众弑神!” “处置!” “处置!” …… 微生商不知道什么叫滥用神力。 他只知道自己被一群宵小轮着戏耍了一遍。 他只知道自己被愤怒的狂潮席卷,黑夜蒙蔽住了他的双眼,如果不将黑暗驱散,他就会大开杀戒,让这个桃源之境血流漂杵。 就算和这群高高在上戏弄人的神只同归于尽! “原来这么容易死……” 他开口淡声说道,冷眼旁观着一个无辜神灵的陨落。 “算他倒霉。” 角木蛟凝眉劝阻:“你不要得寸进尺!答应了你的条件!我会如约履行!” 他指着传送门,一字一句道:“现在!离开我的桃源!” …… 微生商呕出血来,浑身的力气像被无形的力量给强行从身体里抽离,顺便带走了他的灵魂。 他脱力单膝跪地,眼前场景骤然转换。 他看见了512书柜上缠绕的藤蔓。 头顶是飞行棋在潇潇作响,无数红外线光束聚集在他的身上,就像给他披上了美轮美奂的红色纱裙,他会踏着雪,成为白雪皑皑里的一点红,满心欢喜的去做唐凤梧的新娘。 他瘫倒在地,嘴里血色粘稠连成丝线,汩汩如泉水一般从口倾注而出。 百合香淡去了。 这是滥用神力的诅咒。 唐凤梧。 唐凤梧。 …… 卡西斯近日发生了一起暴乱,起因是eniga学员到了易感期却没能及时得到抚慰,学校已经紧将eniga隔离,锣密鼓的为他调整状况,以确保全校师生的安危…… 校方的通知一出,所有人心中的千钧巨石终于落地。 唯有唐凤梧知道,窗外的骄阳已经能将冰雪融化,后颈的霜雪一天天的淡去。就像他的生命一样,在粉饰太平之中渐渐消散。 —— “样本又用完了!” “真可惜!差一点就能得到实验结果了!” “要不咱们偷偷再抽一管血?” “啊……可是今天已经达到最大限度了……他都已经被抽了的血了,再抽可能会死的……” “怕什么,他可是百年一见的顶级eniga!造血速度快得令人发指,不可能会死的。” “可是按照你说的,你瞧他身上的针眼,愈合速度越来越慢了,第一个月不要十分钟就能愈合,现在接连抽了他三个月的血,第二天针眼都还在发红呢!” “嗨!你担心什么?又不是抽你的血,再说了,这是为了科研牺牲。” “……可是我们一点成果也没有做出来啊……” “这不就快要的出结果了吗!” “那也不一定是对的啊!我们都有这么多前车之鉴了!” “别再犹豫了!你不抽我抽!” 这人说着就又撕开一个崭新的采血针。 而在他身侧的垃圾桶中,采血针已经堆积如山。 就在针管即将插进微生商的血管之中时,带有麻醉剂的针头忽然以诡谲的角度没入了他的脖颈之中。 男人倏然落地。 实验室寂静了半晌,接着就是麻醉针如同枪林弹雨一般从四面八方朝他们袭来,无路可退、避无可避。 所有人变成了天宫瑶池里的仙童,被大圣吹的一口气送到了周公面前。 实验室被人破门而入,门框摇响,发出“吱呀”惨叫。 闯入者是血库的梦里人。 百合香牵动着冰霜,钻进他的呼吸道里了。 唐凤梧哆嗦着手,捧着微生商苍白如纸的脸啄吻着他没有血色的嘴唇。 他解开禁锢,想要冷静的道白却又被颤声出卖。 “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 唐凤梧去探他的脉搏。 活的。 可是浑身寒凉,死人一样苍白,倒真像是在冰天雪地之中冻死了一般。 手心的温度被枯竭的灵泉舔舐,无济于事。 “别死……” 唐凤梧甚至没有发现脸上布满了泪,只是机械的去解开他身上的镣铐,缠绕在他身上的荆棘丛。 “求你……别死……” Chapter 22 逃亡 角木蛟瞧着原本微生商站着的地方,那人忽然掉线,让他心中产生了不知是惊吓还是侥幸的念头。 他抚了抚自己的心脏,心有余悸道:“关键时刻……还是程峰这守财奴卖出去的符箓派上了用场啊……” 褚林有些意外,看着角木蛟冷哼了一声:“没想到你们还真有胆子敢戏弄于他。” “是啊。”角木蛟长舒了一口气,对天道:“他那么自高自傲的人,竟然被看不入眼的宵小给算计了一通。” 他看向褚林,言辞期待,眼中却难掩狡黠:“不知道,会不会因此一蹶不振呢?” —— “啪!——” 林诺被一巴掌打得眼前发白,神海眩晕的像三个月前看到的雪色。 嘴角流出一道鲜红,他揩去了嘴角的湿润,心中憎恶这具什么也扛不住的身体。 “他们去哪了?告诉姐姐。” 林冉光依旧是那副不怒自威的模样,但林诺知道,她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强盗,呸。” 他吐了一口血水,扯着嘴角强笑道。 “嘭!” 下一秒,他被一脚踹飞到了墙上,表情痛苦的从墙上滑落,棱角分明的壁画像他被打断的肋骨,溅上了星星点点的血色斑点。 林冉光面无表情的注视着这个除了联姻没有其他利用价值的oga弟弟,她倒是小看了他。 原以为这人娇纵愚蠢,可以看在他危及不到自己地位的份上,时常逗一逗他,就像对待那只oga博美,会呲牙,但是绝不会咬伤主人。现在看来,林诺是条会噬主的狗。 “我才不是你的狗!” 林诺真不愧是他的弟弟,顿时就明白了她在想什么。 林冉光沉默片刻,最终还是留了一丝温情:“在你告诉我他们去了哪之前,你就呆在这。” 沉重的巨石大门合拢,他陷入了暗无天日的境地。 —— 红日当头。 中部大草原,两面皆是广阔的沼泽地,野鸭临水烛、红翅黑鹂遍地。 装甲车在荒无人烟的大道上徐徐前行着。 这是一块很容易被人探查到行踪的地方,但是装甲车上装载了信号屏蔽器,唐凤梧对自己的能力还是颇为自信的。 况且,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一路上警报很少响起,想来是林冉光把主力都放在了那些深山老林、或是偏远海域之中。 装甲车自动行驶。 唐凤梧给微生商擦拭干净脸之后坐到一旁修理激光枪——以备不时之需。 他带上了防护罩之后便开始了给激光枪调试系数,每过去五分钟便又会看一眼微生商的情况。 还在沉睡,鸦羽一般的睫毛上浮的残冰融化,湿漉漉的黏在眼周,像晶莹的、令人动容的泪。 然而此行情况危急,他纵然是不能完全的全神贯注的。 他想起了林诺在他走之前对他的劝阻。 …… “你家世清白,前途一片光明,何必趟进这摊浑水?虽然你的信息素能安抚微生商不错,但是在他身边依旧危险!先不说林冉光会派人来追杀你们不说,那微生商的信息素也是一个隐患啊!” 那时的他眼底泛着青黑,满心里全是躺在实验室,生死未卜的微生商。 “好了,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到底能不能帮我。” 他用词生硬,语气却是柔和似水,林诺眨了眨眼,唐凤梧的温柔总是让人难以抗拒。 他垂下头扣了扣手指,再次抬起头,眼中全是坚定:“我能!” …… 走走停停三天之后,微生商睁开了眼睛。 爱让他长出心脏。 “唐凤梧……” 他喉咙嘶哑,只能闻见淡淡的百合香。 为了能让他在醒来之后第一时间知道自己陪在他的身边,唐凤梧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让信息素溢满整辆装载车,等到味道淡薄、被窗外透进的风稀释干净之后,他又会在释放出来一些。 “我在。” 唐凤梧握住了他的手。 冷的像困守昆山千年的寒玉,怎么捂也捂不化,怎么捂也捂不暖。 他后悔了,为什么没有一直拉着微生商的手,直到他醒来。 “这是哪?” 微生商一动不动的盯着装甲车顶,道路平缓,行驶起来就像飘在静水的一片叶上慢慢晃荡。 “这是中部草原,只有我们两个。” 唐凤梧将他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上,用脸上的温度传导给微生商的手心。 微生商缓缓偏过头去,看见他眼中担忧的色彩,甜甜一笑。 “你怎么不用全身的体温来捂暖我?” 微生商只是说来讨个巧,没想到他话音刚落唐凤梧就准备躺上床。 “等等!……” 他慌了一下,有些失神的喃喃道:“别上来了,待会儿我们两个都病倒就不好了。” 唐凤梧笑了一下,抬手在他脸上搓了搓:“傻子。” 微生商垂下眼眸,失神的面容显得有些萧瑟,唐凤梧在他唇角亲了亲:“在想什么?” 在想…… “唐凤梧乃是人皇之命,本该在他诞生的世界集齐滔天的鸿运,一步登天、位列仙班,是你将他的紫气耗尽,让他最后沦落为一无名小卒的刀下亡魂。微生商,你还敢说你们相配? 他唐凤梧就算去了蛮荒边境也是蛮荒之中最受人瞩目的灵魂,他天生就该得到所有人爱戴,而你呢? 你瞧瞧你,从你诞生之初,便是一个天煞孤星,所及之处皆是混沌死亡,你把他们害成了什么样心里没个数?就算世上还苟延残喘着和你流着同样血脉的至亲,却都是满心眼的要彼此算计,就像讨命的伥鬼。 天煞孤星,哈,唐凤梧的福运,遇到你,算是到头咯~” 褚林讥诮的声音仿佛环绕在耳边。 微生商皱了皱眉,水汽模糊了视线。 心头猛然被真空包裹,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别这样……”唐凤梧顿了一下,语气慌乱:“微生商,你别这样,看着我,你看看我。” 他拍了拍微生商的脸,想要让他能够清醒一些。 “别不痛快,到底怎么了?你恨他们对你这么残忍是吗?有我陪在你身边,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一起,你不是一个人。” “别哭……” 唐凤梧抱住微生商的脑袋,比雨夹雪还冰冷的泪流从缝隙溜进他的身体里。 Chapter 23 百合香烟 “唐凤梧。” “我在。” “……你为什么又要跟我走?” 唐凤梧闻言愣了一下,恍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他不知道什么是“又”,于是俯身轻吻微生商傲人的鼻尖。 哄他道:“是我带你走,我是主谋,你才是我的共犯。” “你明明有万众瞩目的未来,为什么就算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带我离开?” 他本该是巽海九五之尊的人皇、星耀最年轻最英俊的高管、胤国最受人瞩目的大明星。他本该有和美的家庭,他本该受万众期待,而不是和自己亡命天涯,被自己恐吓、被自己觊觎、被自己掠夺。 可是他这么好…… 微生商眼眶泛红:“我把你拉进深渊里了。” “你就是冰清玉洁的菩萨,坐高台上,所有人都爱你。” 不像我,所有人都闻之色变、一边利用、一边鄙夷…… 唐凤梧听他这般玄之又玄的形容给说的“噗嗤”笑了。但虽是笑着,心中却是一阵又一阵的心疼。 “我不是圣人。” 他道。 他靠在了枕头上,和微生商呼吸交缠,就像两条交尾的鱼。 “我若是圣人,就不会被你引诱。” 他伸出手,手指在微生商稠丽隽容上划过。 “我从始至终,不过是随着自己的心意做事。” 他看着微生商,笑眼弯弯:“人总是会被和自己完全相反或是完全相同的事物所吸引。我喜欢的人,身上有一种令人神往但随时会万劫不复的引力,让我古井无波的心,能在春天涨潮。” “如果是你,我义无反顾。” 动人的泪像蚌壳里的珍珠,像鲛人吟唱时吐出的泡泡,虚幻缥缈,比疾风骤雪更能扣人心弦。 “真幸运。” 他捏着微生商的发尾:“能让我在死前遇见了你,能让我的生活增添这么多规则之外的波澜。”他灿烂的笑,能划开一切的阴霾:“也算不虚此行。” 唐凤梧喜欢他的泪,因为他只为自己动情,只为自己流泪。 —— 炎炎夏日。 微生商穿上了棉衣。 他的脸上呈现不健康的白。 唐凤梧决心要给他补身体,于是在装甲车上“乒乒乓乓”改造一通,增添了冷藏箱、炉灶、还有锅碗瓢盆和刀。 只是善用火气枪弹的手适应不了菜刀的平衡与锋芒,他总是在砧板上留下触目惊心的伤痕。 每当这个时候,微生商就会被他弄出来的动静给惊醒,然后睡眼朦胧的走近他,冰凉的胸膛贴着他的脊背,让他寒颤却又依恋。 两双手交叠在一起,微生商的脸贴着他的耳尖,手把手教他把将土豆切成丝、肉划成沫。 每每分开之前,又会得到一个后背的贴面礼,还有一句轻盈又坚定的“我爱你”。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唐凤梧忙活到半路,做饭这件工作便被微生商半道劫走,做了喷香满盈的几道美味,而他则是一边自责一边高兴的吃完又一顿饭。 —— 唐凤梧用体温枪在乖乖坐正的微生商额头上瞄了一下。 “337度。” 他将体温枪放到一边,捧着微生商的脸和他亲吻,唇舌交融,银丝成线。 他夸奖一般对微生商道:“真厉害,这几天的体温都没低于33度了。” 微生商揽着他的腰,让他能坐在自己腿上,按着他的后脑,加深了这个亲吻。 他的手从衣摆的缝隙里探入:“可以吗?” 微生商一边揉捏他腰间的细腻一边询问。 “别问……”唐凤梧呼吸急促,睁开眼,看向微生商的眼睛揶揄:“我早就准备好了。” …… 翻云覆雨过后。 唐凤梧身上仅套着一件与他身材不相符的衬衫,满身汗涔涔的靠在床上。 他颤着手夹着嘴里的烟,另一只手大火点燃。 呛烟入口,他仰着头,朝着车顶吐气,云烟拨开能看见脸上的潮情,犹如雾里看花,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花折了,人也基本散了。 他咬着口中的烟,皱着眉动了动腰。 夏日的早晨潮热,就连花也蔫蔫瘫软,想要罢工。 微生商在清晨时故意将朝露拨在了花瓣上,朝露顺着花叶往下坠。 唐凤梧觉得他落拓不羁,却又无可奈何,只能自己拨乱反正,让朝露从中流出。 微生商从车外端回一盆水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他笑着走上前,将烟从唐凤梧口中夺出,烟嘴处是湿漉漉的咬痕。 他送到鼻尖轻嗅,轻笑一声:“百合香烟。” 唐凤梧掀起眼皮嗔视了他一眼,走下床站在地上,正对着微生商扶着他的肩,让他给自己清理。 床上垫着的衣物已经斑驳,微生商将衣服拿走,在唐凤梧眼角亲了一下:“我再去换盆水。” 唐凤梧坐在床上,抬腿踢了踢他的胯骨。 “把烟还我。” 脚被微生商的掌心包裹住,那人在他脚背落下一吻。 微生商看向他的腿心,有些幸灾乐祸道:“擦擦药,逞什么能还抽烟。” 唐凤梧被人翻来覆去一通折腾,后颈被咬的到现在还在发痒,有些不太耐烦,一脚踩到他的肩膀上:“快给我,你这个水货。” 微生商舌尖顶了顶腮,差点气笑。 他将烟塞进唐凤梧的口中,在他红肿的唇上狠狠的揉捏两下,端着盆往外走。 “回来再收拾你!” 微生商在外边潦草冲了下身体,又洗了个头。 最后头发湿淋淋的披在腰背,端着一盆热水走上了车中。 装甲车原本的威仪盎然被消磨成了废土,有一种大战席卷过后残颓的美感。 微生商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用毛巾沾湿了水,拧干,又在微生商身上擦拭。 唐凤梧拿开嘴里的烟,在微生商湿漉漉的头顶揉了揉:“真会照顾人。” 微生商抬头朝他一笑,这抹淡雅的笑意融化了他锐利的五官,多了动人的温婉,叫唐凤梧看得心神荡漾。 他勾了勾微生商的下巴,后者又不厌其烦的抬起头来朝他笑。 “我当时就在想了。” 唐凤梧的手按压在他的唇逢间,微生商伸出舌头将他的手指卷进嘴里,用牙齿轻轻磨。 “想什么?” “在想……你是我包养的菟丝花。” 眼前的微生商闻言轻轻一笑,让唐凤梧觉得新奇得很。 眼前的微生商就像是被磨平了棱角,用最柔软的腹部来爱和呼吸的海。 唐凤梧盯着他隽秀的脸看,喃喃道:“但是那时又觉得,菟丝花会汲取寄主身上的血肉,耗尽他们身上的精气,所以你不应该用菟丝花来比喻。” …… “但现在一看,你的确吸干了我的精血。” Chapter 24 致西西弗 微生商侧头过去用小臂挡住脸,笑得不能自已,他掀起凤眼瞧唐凤梧,眼中嗔痴惑人。 “你别再抽了!” 他从唐凤梧手中夺过香烟:“你这样,我倒真像你包养的小情人。” 微生商这般碎碎念,眼中带笑的埋怨。 “好。”唐凤梧轻笑:“你不是,你是我在春天里迷失的分分秒秒,是我要在失明的眼眶里寻找的最后的羽毛。” 微生商笑容恬淡:“你开心就好。” “真的?” “真的。” 他话音刚落,唐凤梧便走下了床,跨坐在了他的腿间。 他捧着他的脸:“我希望你永远热烈,永远都要照亮我。” 微生商被迫看着他的眼睛,喉间有些哽咽,他怕自己又落下泪来,抬起手挡住自己的脸:“你别说这么多情话。” 但还没等他缓过神来,忽然头顶被轻柔缥缈的一层锦缎包裹了起来。 他有些迷茫的睁开眼,便是唐凤梧白皙的皮肤,上边晕染着零星玫红的点。 他陷入了唐凤梧的身体和他的衬衫之间了。 唐凤梧抱着他的脑袋埋在自己的胸前,手指在微生商的腺体处摩挲,诱惑道:“亲一亲我,我给你闻百合香。” 怀中的人视线被阻挡,有些不安的握住了他的腰。 良久,他听见了微生商有些慌乱的声音,竟然意外的纯情:“你别这样,我真的会害羞……” 唐凤梧闻言一愣,扶着微生商的肩笑出了声。 身体都在颤抖,胸前的皮肤有时候难免碰到衣服底下微生商高挺的鼻梁,戳人的睫毛、亦或是柔软的嘴唇。 光再一次进入微生商的眼帘,他有些无措的眨了眨眼,脸上酡红,让唐凤梧好奇得移不开眼。 “微生商?” 百合香像溪流一样浸润了满节车厢。 微生商有些醉氧了。 他垂着眼,张着唇轻轻喘息,不敢窥视唐凤梧用冰清玉洁的脸故意勾人,会是怎样活色生香的一副尊容。 他额头抵着唐凤梧的肩,觉得有些丢人。 “高攻低防。” 唐凤梧恍然大悟。 “好丢脸哦微生商。” 他窃笑道。 微生商靠在唐凤梧的肩头,闻着鼻尖的清香,不想说话。 唐凤梧侧过头亲了亲他的脸:“是不是又困了?” 闻言,微生商锁紧了唐凤梧的腰,点了点脑袋。 唐凤梧拍了拍身侧的床:“上来睡。” 微生商将唐凤梧丢进了床的里侧,随后也着急忙慌的供进被子里抱着唐凤梧取暖。 他埋首在唐凤梧的颈侧,深深吸了口气:“好香,好舒服。” “是。”唐凤梧捏了捏他的脸:“早知道功效这么好就直接做了。” 微生商闭着眼轻笑出声,他用带着水汽的头发在唐凤梧胸前拱了拱:“那个时候做冻不死你。” 谁知说完这句话,唐凤梧半晌也没有回答,只是有一会儿没一会儿的梳着他的头发。 两人诡异的沉默。 微生商试探着睁开眼,拖长了声音揶揄:“不会……” 唐凤梧笑:“嗯哼……” “百合消融春雪,花瓣凝冷光,探入春宵深色处,被看轻招……” 微生商被会心一击,长叹道:“哇……唐凤梧你竟然这么色情!” 后者轻笑,捏他的鼻子:“你别给我装。” 微生商呼吸不畅,钻进被子里躲他的手,唐凤梧低头看他,手指点了点右腹的胎记:“你很喜欢么?” 手指在蛇瞳上摩挲,唐凤梧指尖探入他的唇边,引诱他张开嘴,在他红润的舌头上按了一按。 “都被你吸肿了,老公的舌头好厉害。” 微生商暗自窃喜,唐凤梧哪里知道这只蛇瞳是他亲手纹上去的,当然会喜欢。 他抬手按住唐凤梧的后腰,在他紧致的腹部亲了亲:“哪里都喜欢。” 清纯的、敏感的、包容的、温柔的、性感的、聪明的唐凤梧,简直就是造物主最华丽的瑰宝。 世界上最伟大的,最为让人信任,轻而易举引诱人沉沦的唐凤梧。 “分明是你引诱了我。” 微生商反驳他的话,他的手从他的腿根滑到小腿,在丰盈的腿肚上揉捏,最后握住了他的脚踝。 让他爱不释手。 春宵一刻值千金。 唐凤梧指尖扫过微生商的眼睫:“你的体温好像越来越高了……” 微生商不说话,用眼神发出疑问。 唐凤梧的手落在他的脸侧,鼓囊囊的:“口腔的温度。”又点了点他的下颌:“还有舌头。” 这般说着,他伸出手往外探体温枪,然后在微生商额头上比了一下。 “三十六度。” 他嗤笑出声:“真的升温了,早知道这么快就好了的话……”后边的话不言而喻。 微生商弯着眼,朝他笑笑。 唐凤梧很喜欢看微生商用功的神情,他看书时用功,做作业时也用功,有些时候陷入其中还会眉头微蹙,更加用心的接纳新知识。 有些时候学累了会接一杯水,有时喝得斯斯文文,有时又喝得粗鲁,被水呛得眼睛都睁不开,呛出了眼角的泪。 微生商钻出了被子里,唐凤梧抬手,给他擦拭眼角的泪。 “睡,不是说困了吗?” 微生商迷离着眼点点头,紧紧环住唐凤梧的腰,沉沉睡下。 耳边的呼吸声渐渐绵长。 良久。 唐凤梧托着酸软的腰身去操控台查看数据。 他真的和微生商私奔了。 他这么想。 好熟悉,就像梦里曾经出现过,他和微生商携手,一起出奔了若许次,有时内心惴惴、有时前瞻后顾、有时一身轻盈。 他们是互相捆绑的双生花,一朵离开另一朵就不能活。 是坟墓前头枝桠缠绕、相互覆盖的松柏与梧桐。 是盘旋在枝头的双飞鸟,一对憎恶共生的交颈鸳鸯。 现在他们又一起私奔了。 这是世界上最令人动容的一句话。 “唐凤梧!” 微生商转过身喊道,他忽然从梦中惊醒,怀中却不见了人。 “你在那干嘛?” 语气还有些委屈。 唐凤梧按着后腰,有些不想再从椅子上站起来:“你乖乖睡着,我一会儿回去。” “……那你快点。” …… 过了三秒。 “怎么还不来啊唐凤梧……” 被召唤的人充耳不闻,直到他将操控台的所有数据调到最优算法。身后床上的微生商每隔三秒叫他一次,一次比一次悠长,一次比一次哀怨。 他皱着眉回他一句:“叫魂呢?” 微生商见他回头,兴高采烈的朝他传了个飞吻。 唐凤梧眉眼舒展而开,瞥了微生商一眼,无奈的笑了笑。 Chapter 25 达摩克利斯之剑 唐凤梧的爱像高悬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都会落下将他的心斩断。 好痛苦。 —— “距离南方的荒原还有三千两百多公里,我们按照这个速度前行的话,在九月之前能赶到那里。荒原是虫族常常进犯的地方,有很多虫洞,二荒原地区里大多是穷凶极恶的囚徒,被联邦流放在这荒无人烟之地。那里是联邦不愿插手的地带,只要我们去到那里就能安生一段时间了。” 唐凤梧坐在操控室,头也不回的对刚刚醒来的微生商道。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车里储备的药快用完了,西边联邦的哨位比较少,到时候去囤一些……” 话没说完,他的脊背就贴上了一个微凉的手心,从他的背部滑到肩胛骨,最后落在后颈上,最为敏感的腺体旁用指尖轻轻蹭了蹭。 “……好冰。” 唐凤梧摘下护目镜,将手中被打磨的明光锃亮的镭射枪放到了操作板上。 他牵过微生商的手,挽着手腕与他十指相扣:“怎么刚醒就下床?” 微生商趴在他的背上,下巴磕着唐凤梧的颈窝,神海混沌:“我睡了多久?” “……”唐凤梧歪过脑袋抵着他的额头,轻声道:“十九个小时三十二分,睡眠时间越来越短了。” 不承想微生商闻言皱着眉头,面容滑过苦涩,好像对他的话感到不满:“你能不能不要记这么清楚?” 唐凤梧顿了一下,沉默着将操作台上的工具收回工具箱里。 “你要是不喜欢我处处管着你,我下次不说这么清楚就是了。” “不是……” 微生商胸腔震痛,他紧抿着唇,用力吸进新鲜的空气,以保证正常的呼吸。 他按着唐凤梧的后脑在他额头亲了亲:“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有些脱力的靠在墙上,慢慢的滑落在了地上,胸腔到呼吸道的地方就像被灌入了凝土,滞涩难通又恶心,好像漂浮在空气中的蜉蝣草芥都在蚕食着他的躯体,让他渐渐变成冰块。 唐凤梧见状猛地捂住了他的唇,言语之中难免带上了惊慌:“别太用力呼吸,呼吸碱中毒知不知道啊。” 微生商眼神迷茫的看向他,感觉眼前好像有一块轻纱将他们相隔开。 “别哭。” 唐凤梧揩去他脸上的滚烫:“再哭对身体不好。” 微生商只感觉眼皮沉重,他摇了摇头,将唐凤梧揽进了自己怀中,虚弱的声线顽固的解释着他的无心之举。 “我没有不喜欢……我只是觉得愧疚。” 唐凤梧刚想回话,只见微生商虽然闭起了嘴,但是胸前起伏显示着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好像身体里藏着一只怪物,随时都要刺破他的胸膛呼啸而出。 唐凤梧头疼,心更疼。 他站起身来下一秒又被微生商猛地拽回了后者的怀中。 “别走。” 他哀求道。 唐凤梧拂过他的眉宇,哄他道:“你哮喘犯了,我去给你拿药。” 微生商紧紧锁着他的腰身,不让他有离开自己的可能,他摇头蹭着唐凤梧的颈窝:“我不疼……” 才怪。 唐凤梧:“……别让我担心。” 他是知道怎么要挟微生商的。 话音刚落,腰间的手松了开,唐凤梧轻笑一声,站起身去翻浅薄简陋的医药箱。 里边的东西一目了然,都是微生商每次醒来都要注射或是服用的。 微生商吃了药,水杯被唐凤梧取走,转过身来看见他还是缩在墙角。 “起来,地上凉。” 微生商脑袋埋在膝间,闻言摆了摆手,他长舒一口气,方才呼吸过度产生的震痛还没有消散。 “不用,我休息一会儿就好。” 微生商第一次诱发哮喘的时候把他吓了一跳,身边根本就没有药,让他如临大敌。 然而哮喘的那人却是一点也不把自己的身体放在心上,抱着他捱过了一夜,之后告诉他只是情绪性哮喘,没什么大不了的。 没什么大不了的…… 唐凤梧被气笑,从实验室出来之后,这人便心事重重,好像在数着天数在活,话越来越少,睡得越来越沉。 没什么大不了才怪! 真的什么也不想让他管不如去死算了! 有些时候真的恨他什么也不说,但是话到嘴边,却是落了下风,又变成了一片汪洋。 “那让我抱着你好不好?我给你编辫子,到床上,你可以靠着我,盖着被子,然后在我怀里睡一觉。” 微生商抬起头来,他眉头微蹙、张着唇,无声地落泪。 他抱歉道:“对不起,你不要这么说话……我不想听你说话,对不起。” 他就一个被判处死刑的囚犯,唐凤梧每每温柔一分,他便被凌迟一寸。 …… “你到底怎么了?” 唐凤梧跪在他的身前,膝盖与铁皮碰撞,铁皮发出哀嚎,却也比不过眼前人的泪来的棘手。 他捧着微生商的脸,强迫他抬头看着自己。 “前几天不是还好好的吗?你犯什么病微生商?如果你要是不乐意和我待在一起,我滚就是!但你要是因为那三个月受的苦而这样惩罚自己也惩罚我,我不同意!” 他气势汹汹,说出的话照样是处处体贴、处处为人留有余地,眼眶泛着红,他的心也如刀割一般痛。 “你不要让我觉得我的选择是错的微生商!我以为带着你私奔会很快乐,我们是自由的鸟,不需要思考何枝可依,我们就是彼此的依靠。” 他放缓了声音,无坚不摧的少校也带上了哭腔:“如果你真的很痛苦,那就把痛苦分我一半,和我有关也好、无关也好……现在我就只有你了,不要让我失望,好不好……” 微生商愣怔半响,抬起头,巍巍看向唐凤梧的眼。 清纯的、动人的、妩媚的,在这一刻是最痛苦的。 他好像被进入了灵魂深处,他也在痛他之痛,他在用灵魂舔舐着他身上的创伤,殊不知,伤疤缝合好后,露出的是又一道让他痛彻心扉的模样。 唐凤梧,如果你知道了一切,你还会这样对我么? 自卑、落寞、失意、悲伤。 哀莫大于心死。 这一切好像都不足以形容微生商的狼狈,因为降临在他身上的是一场滔天的苦难。 爱让自高自傲者压低了脊梁,让他失去了最为引以为傲的理智。 还有什么话可以说呢? 亏欠是亘古不变的难题,永远也不能在下一个路口弥补上一条街道的遗憾。 宿命是多么玄之又玄的东西。 “要是我没遇见你该多好……” Chapter 26 鱼死网破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微生商偏着头,勉强的勾起唇角,也好,如果能让他恨自己,也不枉算作一个恕罪的办法。 “痛快。” 淡漠中又有一丝咬牙切齿意味的声音响起。 微生商听得一愣。 唐凤梧拍了拍他的脸:“看我。” 微生商却像是被定了穴道一般,充耳不闻。 “别让我说第二遍。” 那人终于转过头,含着水雾的眼里满是委屈。 唐凤梧叹了一口气,就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你爱不爱我?” 他期待着一个答案,祈祷微生商对他的依赖不是出自于感恩,而是爱,他拿捏不准他的主意他的心事,只能企盼自己是解铃人,不然他心中的所有幻想都像夏日的泡沫一般,一戳就破,却又能在一生中留下浓墨重彩的痕迹,念念不忘。 谁知还未等到面前这人回答,车身忽然被猛然撞击,连带着蹲在墙边的两人被猝不及防的掀飞撞到了铁板铜墙之上。 “嘭!——” 微生商被撞得眼前一花,下一秒就忍着不适去寻找唐凤梧的位置。 他被撞进了操作室里,正拦着座椅想要站起身来。 可是还没能等他站稳,整个装甲车又再次被猛烈一撞! 微生商扑向唐凤梧,车顶不知道是什么重物落下,砸到他的肩膀弹起来又落到了地上。 微生商紧抿着唇,搬着唐凤梧的肩膀将他塞进了驾驶室:“开车!” 唐凤梧不等他说便开始行云流水的控制着车身避开他们的撞击,打开外视监控,惊骇的发现竟然已经被三两辆装甲车紧紧包围! 微生商在他耳朵上用力一亲。后者却是嫌他挡了道抬手就将人给推了开,拍了拍他的屁股命令道:“床垫下紧急制动机关打开。” 他刚急着要走,领子又被人给拽住踉跄朝后退了一步弯下了腰,接着,嘴角一痛,耳边只听见唐凤梧沉声道:“我知道你爱我,等事情过了,我们好好算账。” 微生商抿了抿唇,没有说话,深深的看了唐凤梧一眼,好像要将他深深刻在脑海里,旋即转身,以最快的速度冲向床边。 …… 几辆离开部队随便乱晃的装甲车摘了信号仪躲闲,他们没想到,往一个犄角旮旯一溜缝竟然就被他们给发现了正在通缉的对象! 只是还没来得及高兴,却发现被改装过后的装甲车竟然瞬间便向外伸展出了几个炮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他们猛烈的冲击! 他们鼠窜而逃!但没想到这镭射炮如同二郎神的神通一般,无论他们躲到哪里,哪里就会引发云破天惊的穿云裂石!蔽体的山石被炮火碾碎! 对方的军火攻击下一秒便势如破竹的扑面袭来!退无可退! “轰隆隆!——” 天边打过一阵响雷。 中部指挥官将陶瓷杯狠狠的摔在了办公室的地上!陶瓷杯粉身碎骨,茶水四处迸溅! “蠢货!都是一群蠢货!我不是警告过不要独自行动去送人头吗!老子亲自上场都不敢靠近一公里以内!真他吗以为唐凤梧的军衔是吃素的!” 指挥官气急,叉着腰狠狠的喘着粗气。 有人战战兢兢问接下来怎么办? 指挥官更是怒火攻心:“别救!都他妈给老子缩进他们的龟壳里!林冉光又不是个什么财大气粗的人!还要老子兢兢业业给他上班!做梦!” “那……已经沦陷的那三辆装甲车怎么办?” 叶东冷笑一声,鼻子里都冒烟:“还能怎么办?他们去送死难道还要让战友跟着去陪葬?就算再派援兵也不过是去给唐凤梧送装备的,倒是还便宜了他们。” 他这般说着,狭缝一般的眼睛滴溜溜一转:“把西边的豁口打开,引唐凤梧他们出去!让他们去瞿城地盘上撒野!” “是!” —— 唐凤梧刚让微生商去启动紧急制动系统之后就后悔了,竟然用自己制作精良的秘密武器来清理这么几个小喽啰,简直就是浪费资源。 方才的情意绵长被意外给打断,两人各揣心事。 天空染上紫色和橙色相交映的晚霞,却无人有心欣赏。 唐凤梧跳下车清理残局,顺便拆卸一些趁手的装备。 深色的牛仔裤修饰双腿纤长,脚上踩着马丁靴,穿着一件白色衬衫,袖子上挽露出精壮却不失秀美的小臂,衬衫的尾部扎进了裤子里露出窄腰的曲线,修直的肩线让劣质衬衫都显得别有风情。 他随意站在被炸翻的装甲车前,用爆破枪将装甲门穿破,走进车里,车上的三两个人撞得头破血流,唐凤梧不管他们是死是活,一手拎着一个将他们丢出装甲车外。 微生商下了车,靠在车门外昏昏欲睡,他想,唐凤梧为了他都穿上粗制滥造的衣服了,大把大把的钱全都花在了他的药费里。 真不是个东西。 他余光中看见一个人睁开了眼觑向唐凤梧的方向,露出狠色,不知道是想偷袭还是想跑。 微生商揉了揉眼睛,抬手送了那人一颗子弹。 枪声响起,那人倏然倒地。 唐凤梧探头往外看了一眼。 微生商心头一跳,突然精神了,他站直了身子,有些心虚的对上唐凤梧的视线。 “你杀了几个人?” 他问。 微生商顿了顿,喃喃开口:“……就一个……” “那为什么地上有三具尸体?” 微生商这时却闭上嘴,不说话了。 唐凤梧嗤笑一声:“是你让我杀的他们么?” 他摇摇头。 唐凤梧看他这幅乖巧模样,笑了一下,然笑意却未及眼底:“什么叫你把我拉进深渊?谁这么告诉你的?你不是很聪明么?他们在骗你你也不知道?” 他停顿了一下,抱着手臂就这么靠在另一辆装甲车的门边,与他遥遥相望。 “还是说你觉得,怕我了解到真正的你之后会厌恶你?难道我在你心里是一个枯燥无趣的人么?” 微生商听他这么说,抹了把脸,不知为何有些想笑。 他真的笑了,垂下眼睫看着地下的沥青车道,或是看沼泽旁的草坡水烛。 那有一只踩着水烛振翅而飞的鸟,微生商的视线跟随着它在移动,好像这样就可以减缓一些他的紧张心绪。 苦苦挣扎了这么久,倒不如鱼死网破来的痛快,再让唐凤梧为他担心,自己就是个畜生了。 “你从前很有底线的。” 他挑眉,故作轻松的笑道。 “什么?” 唐凤梧怀疑自己的耳朵。 微生商苦涩一笑,开始了自己罪证的道白。 Chapter 27 灵魂 “孟玉阆设祭坛的时候让我不要牵连无辜之人,还有上一个世界坚守节操不愿与我乱伦诸如种种……”他顿了一下,默默补充道:“虽然这些你最后都妥协了,你纵容着我,让我越来越肆无忌惮。” 他又道:“我经常将你监禁起来限制你的自由让你哪里都不能去,甚至是耽误你热爱的工作、或是在你忙于朝政的时候把你带走躲进山野之间,乐此不彼,以为多和你亲近你就会多喜欢我一点……你也的确越来越喜欢我了。” “我觉得很开心,有一种恶作剧得逞的快乐……直到有一天我发现了,那不只是恶作剧,那样的性质比恶作剧恶劣了成千上百倍。” 微生商说着说着有些顺不过气来,他按着心脏靠着车厢,看着唐凤梧眼中露出不易察觉的担忧,他好像又得逞了。 “听到你说要追我的时候,我开心得要爆炸,因为我看见了我爱的人因为我而一点点改变,他变得更大胆,更加的不吝啬于向我表达爱意,我们身上混杂了彼此的影子,我看到你纯净的灵魂染上了我的污浊,开心的几乎要发狂!” 唐凤梧听他的讲述,感觉越来越不对劲,他摇了摇头:“不对,你说的不对……” “上一个世界?” 微生商笑着朝他眨了眨眼睛:“对啊,你都忘了,所以我每次向你求爱都得费好大功夫。” 他说的话轻佻浪荡,但是唐凤梧却莫名感伤,他皱了皱眉,心中滑过一道名为苦涩的情绪。 那不是他的,那是微生商的情绪。 微生商皱了皱眉,眼泪不受控制的从眼眶中滴落。 他又哭了,在唐凤梧面前他总是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流泪,真的,他都哭烦了,有些时候眼泪确实能得到爱人的怜惜,但是哭得多了反倒惹人厌烦。 他想穿越回去狠狠捅以前的自己几刀。 他妈的一天天装哭你哭个屁! 害得老子现在哭都显得虚伪了。 他哭着笑道:“唐凤梧,我现在心塞塞的,但是除了哭我真的不知道做什么好了,我不是真的爱哭,但我真的爱你。” 他胡乱的抹了一把眼泪,不敢想象现在的自己看起来有多狼狈多丑陋:“我像条疯狗一样追着你的转世,无缘也要凑有缘,你本该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爱人,是我把你害惨了,我就是天煞孤星,谁在我身边谁倒霉,我害了师兄、害了风萝风虎还有师傅。” “……我……我……” 看他哮喘又要发作,唐凤梧于心不忍,跳下车走向他,面色不变,脚步却是越走越急。 微生商扶着车门无声的哭着,喘息声越来越紧促,六神无主,好像被回忆夺去了理智。 唐凤梧冲上前去抱住遥遥欲坠的微生商,轻柔的拍了拍他的后背。 “好好,我知道了。” 他亲了亲微生商,勾着他的发丝,看他那张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脸:“怪我,都怪我什么都忘了,让你独自承担这一切。” 他扶着微生商坐下:“你不是天煞孤星,你是我最爱的人。我恨不得记起来一切为你分担让你不要再这么痛苦。我爱你的眼睛,你什么都不做我也爱你,怎么舍得恨你,爱你所以才会纵容你对我做的一切。” “你是最热烈的灵魂,最会爱人的灵魂,又怎么会污浊。” 唐凤梧亲吻他湿漉漉的眼。 “不要把错全部揽在自己身上,谁说你是天煞孤星我们就杀了谁,谁才是真正害死你师兄师傅的人你心里清楚,这一切怎么能全是你的错,委屈要说出来,好不好?” “我努力记起所有,一定不会再让你独自承担。” 微生商埋着头,抽噎道:“我就是个混蛋。” “你是混蛋,我也是混蛋。”唐凤梧坐在他的身边,让他的脑袋靠在自己肩头。 他看向天空,辽阔的天空中晚霞褪去,星星开始闪烁着光。 “平原的天很美啊……” “混蛋和混蛋多般配啊……” 唐凤梧握着微生商的手,他们坐在刚发生过硝烟和炮火的一片狼藉和血色里看星星。 微生商嚎啕大哭了起来,像一个稚子一般,埋首在唐凤梧的颈间,浑然不顾美感,也忘了当初故意设计出来让唐凤梧怜惜他的角度。 哭得泪水浸透了劣质的衬衫,将唐凤梧的前胸打湿一片。 晚风开始吹进衣摆。 唐凤梧没有看他,嘴角却是勾起悠然惬意的笑。 —— 凉风习习,微生商睁开眼,眼睫被泪黏在了一起。 忽然前面出现了一面镜子,照见了他红肿的眼睛和泪痕斑斑的脸,微生商看得脑子一昏,又再次闭上了眼。 轻笑声在耳边响起。 “这次睡了四个小时零……” 唐凤梧故意拖了个长音没有说完接下来的话。 果不其然,微生商追问道:“零几分钟?” 唐凤梧挑眉,闭上嘴不说话了。 微生商抬起脑袋,心疼的捏了捏他的肩膀:“累不累,拖着我的脑袋四个多小时。” 唐凤梧掀起眼皮觑他一眼:“话都说开了没?” 微生商沉默不语,耳朵红了半边,垂着脑袋给他捏肩膀。 唐凤梧拍了拍他的脸:“看样子是说完了。”他顿了一下,又道:“那该我说点什么了?” 微生商面上不动声色,心头却是慌了神。 “你说什么转世不转世的我不清楚,那我怎么确定你之前追着跑的人都是我?” 微生商勾起唇轻轻笑了一下,欺身去吻他的嘴角:“都是你。” 亲了嘴角又在耳朵上亲了一下,四个小时之前还在哭得寻死觅活的,现在就敢开始动手动脚了。 微生商的手不安分的从唐凤梧衬衫下摆钻进去,在他右腹的胎记上摩挲:“这个东西,就是我留在你身上的。” 装甲车门边的面积够他们二人并排而坐,却不能容忍他们在这儿胡闹。 唐凤梧被他逼到角落,抬头看了眼天色正好,勾了勾他的下巴:“这天儿挺不错。” 微生商拢着他半腰身点了点头。 “要不要滴眼药水?” “哪来的眼药水?” 唐凤梧笑着亲了亲他的眉心:“你猜。” Chapter 28 青榕真人 “今年的夏天比往年都冷。” 一尘不染的落地窗前倒映着两个人的影子,窗外深渊一般沉寂的星空是黑丝绒的彼岸。 “听说微生商那人的信息素可制造绝对领域,我猜是他们朝着这边来了,所以影响到了天气,瞿哥可要增添些防备?” 瞿城闻言,半抵着唇笑了,香烟在唇边染出袅袅的影子。 “信息素?你怎么也信了林冉光那群蠢人的话?” 他又道:“这是神力,是诸葛花园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累积,才拥有如此浩荡引人觊觎的神力。” “神力?”叶青榕不解却是异常惊讶:“这般伟岸高深的神力,能不受三千世界压制的神力?” 瞿城点点头:“是啊,我们这些所谓神官、星官什么的,下了三千世界,也要受到世界规则的制压,和普通人并无异处。” 他取出口中的烟,望向黑暗,眼神幽深。 “可是他微生商神力才方出鞘,竟然就能发挥如此骇人的效果,真是……” 叶青榕道:“听说他受了重伤?是不是在下三界滥用神力受到的惩罚?” “就算有惩罚,那也是益大于弊。” 他顿了顿,又道:“我想要他的神力。” 叶青榕闻言惊骇:“可神力若被剥夺,微生商便活不久,到那时候恐怕会遭到上头那位的报复!” 瞿城自然知道他说的上头那位是谁,诸葛邪向来不拘人世,早已辞隐好几千年。 “怕他做什么?微生商异端初现,就算没有我,他身上的滔天神力也会引得众仙家觊觎,我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唯一一个。” 他想了想,又道:“别瞧他现在重伤未愈,只要有唐凤梧在他身边,如若将他逼到生死关头,还是会反噬其身……我想,引他入无间狱。” 叶青榕听瞿城口中的话,觉得心越来越凉,啧啧两声。 “无间狱?那可是万劫不复之地啊。” 瞿城嗤笑一声,抖了抖烟灰:“他有这般雄浑的神力,你还为他担忧不成?微生商定能逃出来,可那唐凤梧却不一定,为了防止他从无间狱出来对我疯狂打击报复,还得让唐凤梧好好活着。” 叶青榕点了点头,心里明白,这可能是瞿城心中为数不多的慈悲了。 “可是无间狱也不是说能进就能进的啊。” 瞿城笑了:“你知道为什么角木蛟要将他们二人传送到这位面么?” 叶青榕一点就通:“通道?!” “虫洞就是通道?!” “猜的不错,这个虫洞,是很久以前,孟玉阆酒后误事,凿开的一个无间狱的通道,这事极少人知道,更何况你才从无间狱里出来几年。不过也正是那个时候,孟玉阆与角木蛟结下了难以化解的仇怨。” 他说着说着,心绪飘到了几光年之外,蓦然回过神来,看见叶青榕这傻小子目光如炬的盯着自己。 他莞尔:“这件事情还要拜托你在其中斡旋,毕竟你可是无间狱试炼的排行榜第一的——青榕真人。” —— 微生商背着一包瓶瓶罐罐和纸盒包装的严严实实的药品匆忙从街边一个不显眼的药店上车。 刚跑到半路,枪林弹雨就从旁边的高楼大厦如大雨倾盆一般袭来。 还没将至己身,街边就响起橡胶和水泥地面摩擦的刺耳声响。 一辆华丽的装甲车挡在了他的身前。 大门敞开,微生商背着登山包冲上了车内。 随后华丽得看不出原貌的装甲车在四面楚歌之下逃之夭夭。 …… “西部也待不下去了,看来得往荒原走。” 唐凤梧将装甲车停在一条弄堂里,等外边的巡逻队一走,就立马突破重围,向着缺口横冲直撞。 微生商站定在烧水台之前撕开包装,无论车身如何晃荡他也岿然不动。 “唐凤梧。” 他喊了一声。 “诶。” 微生商拿着一条长到脚底的账单探头到驾驶舱里问道:“你不是说那老板是你以前的战友么?怎么还趁火打劫?” 唐凤梧瞥了一眼账单上触目惊心的数字,眉开眼笑道:“事已至此,他还能把药卖给我们不错了。” 微生商在他专注的脸上亲了一下:“你好久没有新衣服穿了。” “我们换一换不就是新衣服了?” 微生商笑着看他:“所以我买了毛线和钩针,给你织件新衣服。” 车外炮火连天,唐凤梧在和微生商聊天的空隙之间按下机关,向外抛了一枚定时炸弹。 他们在爆炸声中延续着独属两人的温情。 “好啊。”唐凤梧笑了笑:“那我要等多久?” “你不问一下是什么颜色?” “绿色。” 微生商又亲了他一下:“真聪明。” 唐凤梧已经不眠不休的开了十一个小时的车,微生商弯腰在他旁边观察了一会儿他的操作,单手揽着他的腰将他从驾驶室中抱了出来。 车身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晃个不停,就像鬼上身。 就连躲在暗中的西部军队也愣了一下降低了攻击密度。 微生商将唐凤梧放稳便钻进了驾驶室。 唐凤梧惊魂未定:“你疯了?” 话虽这么说,却也没有上手去争抢控制权。 看着微生商生疏的操作着控制台上的东西,让西部军有了可乘之机,“乒乒乓乓”的炮火声响越来越密集。 忽然“嘭”的一声响起,唐凤梧打开外置窗口,心疼的看着自己新装的设备遭人轰了下去。 “你行不行?” 话音刚落,微生商就操控着装甲车狠狠撞进了一座大楼——大楼里的西部士兵做鸟兽散。 随后又目标明确的朝着一个看起来军衔颇高的负责人冲了过去。 叶青榕没想到意外发生的如此突然,眼睁睁瞧着装甲车朝着自己驶来。 他猛地朝一旁奔去,随后就在装甲车擦肩而过的一刻,那车门大咧咧的敞了开,抓捕器的利爪从门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出,捕中了他后颈的衣服,让他在那一瞬间忽的喘不过气来。 “呃……呃……” 叶青榕两手撑着自己的衣服领子挣扎,却无济于事。 钢刃嵌入了他的皮肉之中。 捞了个盾牌,唐凤梧松了口气。 炮火声渐渐停息。 唐凤梧趁机用钢绳从叶青榕肋前穿过,又再缠绕了几圈。在叶青榕的后领划开了个口子,粗鲁的往叶青榕惨不忍睹的后背倒上消毒药水,以免他死在路上。 装甲车还在高速疾驰着, 唐凤梧将钢绳牵进车里,留叶青榕在车外备受蹉跎,又将车门重重关上。 他擦了一把额前的冷汗。 车内陷入寂静。 微生商现在已经能够行云流水的操控着控制台的按钮和操作杆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唐凤梧,两人皆是忍俊不禁。 “疯子……”唐凤梧低声道。 “哥哥也不遑多让。” Chapter 29 唐凤梧是他的软肋,不能将他放走 西部总控台的信号传到了装甲车的广播箱里,有些模糊和遥远的声音在车里响起。 “唐凤梧……唐少校那边听得见吗?我们想和你们做个谈判。” 微生商将叶青榕拽进了车里,在他反抗之前,一支注射器扎进了他的静脉之中。 叶青榕瞪大了眼,却无能为力的陷入昏迷。 唐凤梧关掉声音杂冗的广播,对微生商道:“你让他昏过去干什么?不谈判了?” 微生商朝他笑笑,将昏过去的人严严实实捆了起来。 “他头上飘着什么东西,应该是上天庭的人。” 那一抹像灵魂一样的光晕,如果叶青榕醒着,便会知道他在说什么——那是上天庭的神官头上显示官差的神印。 微生商有些奇怪,他从前根本看不见这样的东西。 唐凤梧沉默了一下,似是不想讨论这个话题,道: “就快到边界了,再往南行驶几百公里就到了荒原的地盘,现在追在我们身后的尾巴也越来越少了。” “他说不定能知道让你恢复记忆的方法,就像上上个世界一样,你和孟玉阆交换……” “微生商。” 唐凤梧打断了他的话。 微生商抬起眼瞧他,看出了他心情不好,便丢下叶青榕,大步跨过去捧着他的脸在他嘴边啄吻:“你不愿想起来就不去想,我错了。” 唐凤梧叹了口气:“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现在就很好,你何必执着于过去。” 微生商其实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但是一面对唐凤梧,他便失去了杀伐果断的勇气。 他从前掠夺,但没想到自己的肆意妄为带来的惩罚会祸至唐凤梧之身,他得好好想一想,应该要如何弥补这个疏漏。 “我只是想让你想起全部再考虑要不要接受我,毕竟你现在没有从前的记忆,这对你不公平。” 他现在说话渐渐变得冷静,也不像前几天似的,动不动的神经紧张引发哮喘,看样子是自己的劝导让他多了一些信心。 唐凤梧这么想。 他嗤笑道:“你再这么瞻前顾后的,我倒是后悔喜欢你了。” 然而微生商听见这句话,没有一丝慌乱,而是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 他偏了偏头,从置物架上拿起毛线团,对唐凤梧笑道:“绿色的毛衣,过几天就能织好。” 他把能用的东西全都放进一个篮子里,抱着篮子去了驾驶室,垂下头,青丝绕过颈侧,专心致志的给唐凤梧织起毛衣来。 唐凤梧气闷,面对着一侧的车皮躺下,好像将背露给微生商就能表达自己的不满似的。 明明很疲倦,却是一丝困意也无,他在心里骂微生商。 他猛然转过身,对着微生商的方向,正好看见一滴晶莹的泪从他眼眶掉落,被他的手背擦去。 他轻笑一声,还真以为微生商硬气到什么地方去了。 “微生商。” “嗯。” 那人闷闷道。 “我睡不着。” 微生商看了眼行驶路径:“就快进入荒原了。” 唐凤梧换了一个问法:“我不爱你了和爱上别人,你更能接受哪一个?” 微生商被他这个说法逗笑,抬头看向他:“都很可怕。” 唐凤梧若有其事的点了点头:“我也觉得很可怕,你就像完全变了个人。” 他看着微生商眨了眨眼:“其实你没必要这么克制自己,虽然没有了记忆,但是我一直觉得,你就应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微生商。” 微生商哈哈笑了一下,他捏了捏眉心,眉宇间盘旋着心事,但却不像前阵子那般绝望,反而仔细一看,好像能看到被他眼眸敛下的算计:“到时候再说。” 起码得给他留下一点喘息的时间,他说过,就算是死也会缠着唐凤梧。 这段时间他平复下心情之后一直在想怎么把角木蛟那厮整治一顿。 但是唐凤梧就像一颗定时炸弹一样,他还得考虑等唐凤梧恢复所有记忆,听了褚林那番话后的两种反应。 如果还愿意和他在一起那便省了些麻烦。 倘若不愿,他还得找到另外的应对方案,得让唐凤梧所有利益都和自己捆绑在一起。 那样他们两人便再也分不开。 手中的毛线打了个岔,微生商的目光集中在了上边,发现自己走神打的毛线出了好大一个豁口。 他将毛线拆开,从头编织。 唐凤梧是他的软肋,不能将他放走。 —— 叶青榕醒来看见荒原特殊的粉橙色的天,他便觉得:巧了。 什么都赶巧,西部军要将微生商驱赶到荒原,而他也答应了要帮瞿城的忙,将微生商引到无间狱之中。 唯一的岔子就是没能将唐凤梧留在西部。 不过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叶青榕向来不按规矩做事。 唐凤梧也被卷进来,才更有意思。 “你好。” 刚想到这,一张面如冠玉的脸便堂而皇之的闯进了自己的视线里。 叶青榕莫名的感觉到心跳漏了一拍。 像清清白白的月光,让人存着敬仰。 说话都变得结巴了:“你……你好。” 他被五花大绑,捆在了荒原小道上的一根生锈的铁柱上。 微生商很熟悉那样的眼神,在叶青榕身上踹了一脚:“这位神官,别来无恙啊。” 叶青榕瞪着眼瞧他,莫名其妙道:“你认识我?” 唐凤梧盯着他胸前的铭牌,一字一顿道:“叶、青、榕。为什么西部军的人在于将你换回去这件事上好像没带多少的诚意?是你在军部树敌太多,还是……就算没有我们绑架你,你也会到这荒原来。” 叶青榕记得他,联邦最为耀眼的新星,他咧开嘴笑道:“唐凤梧是,我就喜欢和聪明的人说话。” 话音刚落,整片广阔荒凉的天地之下针落可闻。 紧接着,刺鼻的信息素铺天盖地一般席卷着这片荒凉的天地,暴风雪降临般的危机充斥着他的呼吸道,叶青榕脑子嗡嗡作响,他差点忘了,微生商除了是个bug一般的神官,还是个engia。 他猛地咬破自己的舌头,血腥气盈满了口腔,让自己勉强能保持理智。 “你来这边有什么任务吗?绑架你做我们的人质真是不好意思,我们会对你做出弥补的。” 而在这神海陷入冰天雪地的境地里,唐凤梧轻风细雨的话,就像一抹暖阳,刺破了重重的阴霾,照在了他这个迷途的登山人的身上。 叶青榕眼中一片猩红,却还是能将唐凤梧白玉一般的面庞,柔和如菩萨一般的神韵看得清清楚楚。 他忽然笑了起来,似乎是明白了为什么瞿城要让他放眼前这人一马了,他要是微生商,也舍不得这么一个好哥哥陷入危险。 Chapter 30 鬼游园 咽下口中的腥涩,他对唐凤梧笑道:“我只是个热心肠的引路人,他们以为我能应付得了你们,所以就把我给放出来了。” 微生商收回信息素的威压,灼热的眼神盯着叶青榕的脸像要将他穿孔。 叶青榕得以喘息,胸膛剧烈起伏。 看来还真是不能小看了微生商,真是要掉一层皮。 唐凤梧站直了身。 面前被五花大绑的叶青榕,面容青涩可爱,眼神澄澈,像一个十六七岁的孩子,人畜无害,让人生不出防备来。 和微生商锋利的样貌和气质有着天壤之别。 如果说微生商是匹狼,胆小的人敬而远之,而贪心的人则想要将他驯服,反倒沦落为他漫长生涯中,最为微不足道的玩物,成为他刀下亡魂之一。 那么叶青榕就像一只温顺的绵羊,让人忍不住心生怜爱,就连脾气也温驯热情,看起来傻傻的,容易让人产生能将他玩弄于股掌之中的错觉。 很明显,瞿城就是他们的其中一员。 既想要驯服微生商,又想随意驱使叶青榕。 然而贪心不足蛇吞象,他也料想不到,唐凤梧竟然是这其中最大的变数。 “哈~”叶青榕长叹一声,想挠一挠背。 “没想到你们是逃亡夫妻档啊,这么有意思。” 他眯着眼,有些促狭道:“我还知道一个更有意思的地方,你们想不想知道?” 微生商挑眉:“你上司给你派送的任务就是这个?” “是啊!”叶青榕眼睛一亮,如果他有尾巴,那肯定摇的风生水起:“他们让我把你带进无间狱里,你知道什么是无间狱吗?那可好玩了!比你两个颠鸾倒凤还有意思。” 微生商刚想踹一脚这口无遮拦的小子,就看见唐凤梧没有任何芥蒂的笑对他道:“听起来挺有意思,那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微生商闻言顿了一下,忽然之间,方才在车里的对话如同恶魔的呢语一般回响在他的耳廓。 …… “我倒是有点后悔喜欢你了。” “我……爱上别人……” “……天不怕地不怕……” …… “轰隆隆!——” 微生商心里打了个响雷。 他歪了歪头,觉得比起收拾角木蛟,将眼前这个小子宰了才是最为至关紧要的事情。 而叶青榕则是嗅到了危险的气息,看向唐凤梧的表情变得楚楚可怜:“你老公这是怎么了?他是不是要杀了我?” “哈?”微生商按住额头,不可置信的睨着叶青榕,眼神恨恨就像要将他撕碎一般。 他知道唐凤梧最吃这一套。 唐凤梧敏锐的感觉到了身后这人周身环绕的不安,他轻笑一声,自己劝这么久没劝好,现在倒是开窍了。 他对叶青榕笑道:“别理他,神经病。” “无间狱是什么地方?” 叶青榕将注意从微生商身上收回,对唐凤梧道:“那是神官试炼的地方,听我的,这可是个大好的机会,只要能从里边出来,就可以骑到你们讨厌的人身上!就算打死他也没人和你计较!” 叶青榕说着一番话的时候,灵魂都在手舞足蹈,好像真有这么个人,在他从无间狱出来之后被他找了麻烦似的。 唐凤梧竟然隐隐有些怜惜起那人来了。 他笑了笑:“阁下单说好处,却绝口不提代价。” “嘛……”叶青榕突然有点倒胃口:“我不是说了很有意思?我在那呆了十二年,多次虎口逃生。” 他咂了咂嘴,表情生动好像在回味:“自从从里边出来,我就再也没能找到当初那种灭顶的兴奋感了。” “所以你还想再进去?”微生商问道。 “是啊!”叶青榕看了微生商几秒,忽然道:“你怎么长这样?” 莫名其妙,微生商想:“长这样怎么了?” “诶……” 他忽然就拖长了声音:“我好像见过你。” 然后又猛地看向唐凤梧:“我也见过你,我当怎么这么眼熟,还以为咱在同一个位面所以对你有印象呢,原来是以前就见过。” 叶青榕不是个喜欢藏着掖着吊人胃口的:“我在无间狱里见过你们的拟形态,我记得那是个鬼游园的副本,有人把你们的样子做成npc,现在看来,还是真人更好看些。” 说着他偷笑:“当时我一点儿也没怀疑你们是藏在人群里的鬼,差点把我砍死在那儿了。” 他说的风轻云淡,只有上天庭经历过鬼游园那个副本的仙官才知道这有多么惊心动魄。 两人对视一眼,都被挑起了兴趣。 唐凤梧道:“真不愧是引路人,巧舌如簧,说的我都想去看看。” 叶青榕听他怀疑自己,不由得蔑笑一声:“你们这群人就会尔虞我诈,心眼子比马蜂窝还多,这个世道,还得看硬实力!” 微生商以为他又是个什么会耍心眼的,没想到又是一条傻狗。 他捏了捏唐凤梧的指骨,问道:“你想去吗?” 唐凤梧道:“他的话的确很有吸引力。” 他见微生商端详自己的表情,还想要洞穿他的心似的。 笑了笑:“你知道的,我们无处可去了不是吗?” “是也倒是。” 微生商将他身上的桎梏抽出来,叶青榕伸解脱禁锢,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咦……嚯!” 他做完一系列的伸展运动之后,直起身拍了拍手,对他们二人道:“休息一下,等虫洞出来我们就能进去了。” 上天庭苦微生商久矣。 叶青榕原本想着这神生无趣,要不要犯点什么错让系统降自己的职,到时候再前往无间狱游荡一通。 但是听闻有人给他派了个任务,而这任务和这上天庭神神闻风色变的微生商有关,还能让自己再进入无间狱一遍。 他当时就感觉自己灵魂都升华了。 “无间狱可不是随随便便都能进的,你们到底是惹了谁啊?竟然能将无间狱的大门都给打开,只为了把你俩关进去。” 微生商撇了撇嘴:“我怎么知道,他们简直就是纸糊的。” “嚯!” 叶青榕竖起了大拇指:“好大的口气!我喜欢!” 微生商嗤笑一声,走到唐凤梧的身边,两手从他的颈边穿过自然垂落,在他颈侧落下密密麻麻的咬痕。 唐凤梧又在捣鼓他的枪支弹药,被微生商这么一打扰注意力都专注不了。 半边脸被人捧住,唐凤梧侧过头,下一秒,攻城掠地,水声咂咂作响,像是在品味什么世间少有的美食。 “你们两个……” 旁边突然蹲下一人看他们接吻,两人头上都拉下黑线。 饶是唐凤梧脾气这么好的也不愿被人打断亲密:“你有病啊?” 叶青榕觉得很好奇,他看向微生商:“你不觉得凤梧哥哥长得很圣洁么?” 微生商踢他一脚:“谁是你凤梧哥哥?” 叶青榕躲了一下站起身拍拍屁股,睁着无辜的眼好奇问道:“你们两个站在一起要是谈正常的恋爱画风很割裂啊,谁是s谁是?” Chapter 31 吃软饭 微生商不动声色的从车底抽出钢索,两手往旁边一撑,钢索延展到一个极其柔韧的程度。 叶青榕看着他,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撤退想跑。 然而还不等他跨出个三米来,铺天盖地的暴风雪在他神海之内呼啸,让他下一秒痛苦的抱着脑袋蹲在了地上。 “微生小贼!你不讲仁义!!!只会放信息素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我们单挑!” 微生商踹他屁股一脚,笑得阴森:“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英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凤梧哥哥!你老公杀人了!!!” 身后没有响起唐凤梧的声音,微生商勾唇一笑:“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 “我看错你了唐凤梧!你们就是一丘之貉!我呸!” 叶青榕骂的起劲,微生商压着他的背,再次用同样的手法捆了起来,他将钢索在叶青榕的腕部打成结,踩着他的肩膀将钢索收严实。 最后在叶青榕的惨叫声下,按下机关,让钢索缓缓收至车底。 若是这荒漠之中有第四个人出现,他便会发现诡异的一幕——巨型装甲车的车底在惊悚的哀嚎。 然而没人能发现这幅荒原上的杰作。 …… 微生商回头去看唐凤梧,入眼的那一刻,却是顿了一下。 只见青年面色潮红,眼底濯着不自然的光晕,鼻尖也是微微泛红,他专心致志的维修着虫族来时能派上用场的器械,似是察觉到了自己身上的不适,抬手揉了揉鼻尖。 他注意到了微生商的视线,长长舒了口气。 开口的那一刻,缠绵缱绻将微生商的心都击溃。 “你……快把信息素收起来。” 微生商不解的逼近他,不知是当真不清楚还是有意而为。 “……为什么?” 唐凤梧捏了捏眉心,从前的易感期他都是靠着抑制剂度过的,这次被微生商的信息素刺激得提前发作,竟然毫无准备。 “我……诶!” 话还没说完,唐凤梧猝不及防的被人给抱了起来,两臂环过腿弯和腋下,那人身上的凉意,让他忍不住贴近。 看着唐凤梧喘着气将头埋进自己怀里,他忽然福至心灵:“能不能生个宝宝?” 唐凤梧的身体乃至于神志都被信息素给操控,不由自主的挨着微生商冰凉的身体轻蹭,但唯一残存的理智让他拽紧了微生商胸前的衣服,咬着牙道:“你、做、梦!” 微生商抱着他上了车里,按下按钮,车门牢牢紧闭。 他将唐凤梧轻轻放到了床上,揽着他劲瘦的腰身,按着他的后颈,露出藏在微长发丝后的腺体。 “头发变长了。” 微生商摩挲着散发出诱人百合香的地方,眸光暗沉。 唐凤梧在他的轻抚下不由得哆嗦,无助的抓着微生商压在他脸侧的手臂,留下抓痕。 泪眼汪汪的看着身上那人:“好热……” 微生商眼中兽欲稍退,好奇的望着唐凤梧的脸,揉了揉他花瓣一般的嘴唇,丰满,漂亮却并不夸张。 “你不是很主动么?今天怎么退却了?” 唐凤梧抬手碰上微生商的颈侧,难耐的摇头道:“我不要生孩子……我不想。” 他在示弱,微生商心软了。 他笑了笑:“你能生么?” “不能!” “不能那你怕什么?” 微生商在他红润的脸上亲了一下:“好烫,易感期是不是会比往常舒服?” 唐凤梧遮着半张脸,眉心微微蹙起:“我不知道。” 好痒……就像万蚁啃噬着心脏,从脚尖,到头顶。 微生商笑,温柔的脱下他的鞋,把他紧绷的脚放在自己手里,复又推至他身前。 “临时标记会随着新陈代谢消失,但是我不喜欢。”微生商在他后颈吻了吻,又亲了一下他耳后的软肉:“委屈你了。” …… 唐凤梧昏睡过去的时候,眼睫上沾满了泪。 微生商单手托着唐凤梧的臀,将床上没有一处是干的床垫抽出,把干净的衣物垫了上去,才把唐凤梧放在上边,又将被子给他掖上。 他从唐凤梧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眯着眼点燃,吸了一口就迫不及待的取了出来。 皱着眉不知道这烟有什么可取的地方。 他看向了陷入沉睡的唐凤梧。 后颈白皙润泽,唯有腺体上的皮肤不忍直视,每当渗出血就会被他给舔走。 说实话,易感期的血让人欲仙欲死,回想起那个时候,微生商以为自己走火入魔了。 微生商俯下身,用嘴唇摩挲后复又故技重施。 身下之人嘤咛一声,很可爱。 微生商捏了捏他的耳朵柔声安慰道:“不折腾你了。” 他用烟嘴在微小的血孔上蹭过,白色便染上了红色的血珠。 微生商再一次将烟放进嘴里含着,这一次终于发现了乐趣。 灼烧的辛辣夹杂着能够抚慰人心的百合香,还有尚未淡去的欲望在口中混合交织。 他坐在床边,本想揩去唐凤梧后颈的血,但又觉得浪费,摘下口中的烟,俯身用唇舌卷走。 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凌晨夜半。 …… 微生商站起身往车外走,看看被捆在车底的叶青榕死没死。 没想到出了门便迎来一个手榴弹,微生商接过后随手将它往旁边一抛,爆炸在半空中照亮这个夜晚。 他走下车,将车门一带,谁知刚踩到地面上这装甲车便自行启动了起来,他朝四周瞧了瞧没看见叶青榕的身影。 “还挺有意思。” 微生商将烟尾的火掐掉,又将它放进胸前的口袋里。 此时装甲车已经驶离几百米远了,而且还越来越快,渐渐的消失在他的水平视线之中。 微生商很好奇他要将车开到哪儿去。 他捞出兜里的定位仪,瞧着闪烁的红点一点一点的朝着荒原的中心地带靠近。 手指按下了一个按钮,紧接着,一阵“轰隆”声由远及近朝他所站着的方向疾驰而来。 一辆无人驾驶的重型机车在他面前急刹。 微生商长腿一跨坐上了机车,扭动车把,跟在装甲车之后破风追去。 —— 叶青榕原是蹲在车顶,幸灾乐祸的看着微生商被丢下。没得意多久便是“哐当!”一声,整辆装甲车都被震得晃荡一下,紧接着,一辆重型机车从装甲车上脱落,向着微生商的方向叛逃而去了。 那人不用一会儿就追了上来。 他撇了撇嘴站起身来,遥遥朝着微生商的方向比了一个大拇指朝下的手势。 “垃圾货!还以为你多有能耐!还不得靠老婆!” 夜风将微生商身上单薄的白色衬衫吹得簌簌作响,衣服明显不太合身,时而会将衣服下摆掀起露出精壮的腰身。 他听了不怒反笑:“我靠老婆怎么了?我就是爱吃软饭。” Chapter 1 红棺 微生商往油箱上一拍,车头便露出一个漆黑的手柄,微生商握住手柄往外一抽,那只在一天前抓住叶青榕的飞爪便落入二人眼帘。 叶青榕叉着腰,轻蔑的笑着:“人是不可能掉到同一个下水沟里的。” 微生商不置可否,下一秒,空气中又弥漫起了他的信息素。 叶青榕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又急忙捂住了口鼻。 “你这个小人!” 微生商笑了笑,飞爪飞也似地从他手中一跃而上,将要缠绕上叶青榕的时候被他险险避开,然而微生商醉翁之意不在酒,下一刻,飞爪牢牢的固定在了装甲车的上方。 微生商一手扶着车头,缓缓站起身来。 叶青榕看这简直就是天赐良机,只要他在飞爪之上踩上这么一脚!微生商就会随着高速行驶的机车一同覆灭!尸骨无存! …… 但是,他为什么要让微生商去死呢? 这多没意思。 他笑吟吟的一脚踏在飞爪之上,让它落进自己的控制范围之中,问道:“我现在是把车给停下来,让你撞得粉身碎骨呢?还是踢开飞爪,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微生商不说话,晚风吹拂在他的面上,带动长至腰身的青丝飞舞,诡谲邪魅,好似从地底下钻出来的妖魔。 唯有身上略短的洁白衬衫能证明他的无辜。 他弯下腰,将手柄插入他原本放置的位置。 车身岌岌可危简直叫人想要为他捏一把汗,然而这场戏的见证者只有叶青榕,他只会觉得兴奋,不会为此忧心。 至此,装甲车与机车仅仅靠着一条锁链连接起来了。 微生商展开了双臂,信息素的气味被风吹至远方。 他笑了起来。 叶青榕皱着眉头,不知道这人明明祸到临头了竟然还能这般嚣张,让他觉得憋屈不已。 “你给我认个输磕个头我就放过你。” 微生商嗤笑:“这个机会还是我递到你跟前的,装什么老子?” 叶青榕语滞,的确,若不是微生商将手柄放回车头,他是威胁不到他的。 “但现在我就是能在瞬息之间掌控你的生死。” 微生商抱臂笑看他:“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叶青榕凝眉,踌躇着向后一看。 “轰!——” 嗡鸣声刺破耳膜,在脑髓和头骨里跳跃,就像班塞尔平原上的洛伊蝶被困厄在万花筒中,疯狂的扇动着翅膀,刺破眼球,眼周神经绽放出最绚丽的火树银花! “嘭!——” 神诏降下的虚无笼罩住了天地,只见一片苍茫。 …… “……这就是无间狱?” 叶青榕眨了眨眼,嗫嗫道:“……是。” 一车两人悬立于高崖之上,脚下站立的片隅如同火山地狱从十八层地底攀升到天地之间,最后被人世间的无根之水浇灭,露出了黑咕隆咚的枯骨、还有一片一望无际的焦黑领域。 黑中闪着红光,明明灭灭、虚虚实实、惨惨淡淡。 鼻尖燎过香火,烟丝飘荡糜落。 —— 【红棺副本,马上开始,请各位玩家做好准备,倒计时——24小时。】 一个声音蓦然便闯进了耳中。 微生商愣了一下,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他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叶青榕:“怎么还有系统?” 叶青榕翻了个白眼:“你这个土鳖,都什么年代了早就智能化了好吗。” 他活动活动筋骨,跃跃欲试道:“这么宏大的副本我还没见过,不过只要越早离开这个地方越好,后边还有无数个副本等着你,你只要越早离开,积分越多,升的官儿就越高。” 他挑了挑眉,对微生商挑衅道:“我们来比一比?” 微生商瞥了他一眼,往车上走去。 “诶!你可别看不起我!我十二年!第一名诶!我可是上天庭的三级太上真人!跟你比我还亏了好不好!” “喂喂喂!” 微生商回过头威胁道:“你小声点!” 叶青榕不乐意了:“凭什么?你叫我干嘛我就干嘛?” 微生商抬手点了点他:“别吵到我老婆睡觉。” “哟嚯!”叶青榕闻言愣了一愣,瞪大眼火上浇油:“凭什么你折腾的人家还要我反省啊?你这个乐色把我压车底几个小时我就听了几个小时床脚,真牛比啊卧槽,你是头牛这么能耕?我看上天庭的人忌惮你就是怕你这狗劲把他们都给拱了,活该!我呸!” 微生商抬腿踢他一脚:“你嘴嚼过粪这么臭?” 叶青榕被踢了一脚更加激动了,就要上手来打人:“卧槽你还敢踢老子!小心我在你睡觉的时候把你丢进茅坑喂蛆!” 微生商皱着眉往门上躲,只是没想到这刚一避开,身后的门就被打了开,他一个不察,身体往后一倾差点跌坐在地上。 他抬手堪堪扶住门框,抬头看向门内走出的那人:“你怎么醒了?” 唐凤梧此时已经穿戴的整整齐齐,他垂眸看了一眼微生商,抬手捏住他的鼻子:“……混蛋。” 叶青榕又在这儿添油加醋:“他就是混蛋,从来没干过一件人事!” 然而他话音刚落,便瞧见唐凤梧朝他看来:“你好到哪儿去?” 叶青榕竟然被噎了一下。 “那!……” 微生商打断了他的施法,对唐凤梧道:“刚才的声音你听见了没?” 唐凤梧道:“听见了,但是这副本是什么意思?” 两人看向叶青榕,后者翻了个白眼:“问我我怎么知道?这无间狱里的副本比三千世界还要辽阔,有我没见过的副本很正常。” 微生商攮了一下他的肩:“问的是游戏规则,不是问你来没来过。” 叶青榕嫌弃的拍了拍肩膀,嚷嚷道:“你推什么推?没张嘴啊不会好好说话?!” 唐凤梧捏了捏眉心:“别吵了,耳朵都疼。” 他说完这话,叶青榕终于安静了片刻,他道:“我虽然在这儿待了十二年以上,但也没怎么摸清规则,反正就是十二个小时之后就会进入副本,有的副本需要扮演角色,有的需要逃亡……” 三人看向被火山岩侵袭过后一般的土地上,龟裂的大地之上似是被划分出了方方正正的棺材,相连之处有红浆跳跃,火舌舔舐着赤壁。 滚烫的温度将空气烫得扭曲,如行走在太阳深处的五里雾,仅仅是一眼望去,就让人心生求死的意图。 “……总之,活着走出去就是了。” Chapter 2 陪葬 “天子杀殉,众者数百,寡者数十;将军、大夫杀殉,众者数十,寡者数人。” “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 …… 古老的鸣钟敲响。 浓稠的黑雾将灵魂困在了彼方。 唐凤梧在混沌之中睁开了眼睛。 然而未等他清醒过来,下一秒,一条洁白的绸缎忽的从他眼前跳跃,扼上了他的咽喉,紧接着!便是赫然往回拽! 求生的本能让他下意识的挣扎想要逃离束缚,空气在肺部一点一点被消耗殆尽,只感觉瞳孔将要迸裂,头和身体从颈间分成两半! 他猛地往后一靠!身后传来吃痛声,唐凤梧心中的不安稍缓,还好,是个活人。 他猛地旋身用脑袋朝身后之人撞去,那人不察之间被唐凤梧撞得头晕眼花,往后趔趄了几步,他捂住了眼,鲜血从指缝之中渗出,看着唐凤梧的眼神宛如恶鬼。 那人骂道:“贱婢!还敢反抗!” 唐凤梧的双手被反捆在身后,只能以身相抗。 他奋力往前冲了几步,将一身太监模样的人嘭然撞到了墙面上,唐凤梧趁此时机,双脚相并一跃而上,踩在了那人的腹部。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嗬嗬嗬嗬——” 喊声震耳欲聋。 他口中呕出血污来,细细看去,还有不明碎末。 渐渐地,惨叫声变成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哀嚎,唐凤梧没有掉以轻心,又在他身上补了几刀,直至确认男人死亡之后才放下心来,开始环视这周围的布景。 脑袋沉重,头上的东西摇摇晃晃。 唐凤梧侧脸瞥进一面铜镜之间,瞧清了他现在的这番打扮。 头顶步摇身上穿着艳红色的明制新装,想是小太监眼睛上的戳伤就是碰到自己头上的步摇所导致。 他顿了顿,发现唇上染着的胭脂艳丽、额头上印有花钿。这一番女子出嫁最为普遍的装束,放在他的身上显得不伦不类。 他看不下去,撇过头来又看向这屋中布局。 雕梁画栋、露红紫烟,白袅袅似仙机瑶台,暮沉沉囚冤魂地狱。 屋外生着狱火,正是二十四小时前站在那处高台之上见到的模样。 狱火之中似是腾升起了什么符号,金光闪闪,就要将人的眼睛灼瞎。 唐凤梧眯了眯眼,之间金色的图样,渐渐在眼底显现出来——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 是微生商又在搞鬼? 他这么想。 但旋即换上的光影立马否定了他的这番猜测。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百年恩爱双心结,殉情无畏难相离。” …… 眼中倒映着的金光闪烁渐渐消失,唐凤梧敛下了眼眸。 既有指向性的两句话,殉情、帝王。 首先微生商没做过皇帝,他就算想让自己殉情,也不会说这么离别感伤的话,只会笑着吻上自己,含情脉脉的对他道——“我来接你下地狱。” 想到这,唐凤梧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他褪下最外一层华丽赘余的新服,又抬手去解头上的步摇。 刚想要暴力拆卸下来,却没想到长发连着头皮,这一头的秀发,竟然是他自己长出来的。 应是方才混乱之中不留意,让金钗与头发交缠得紧密不可分。 “罢了。” 他缓步走至门外,隽白的脸被狱火燎得烧红。 眼底也倒映着熊熊的火光。 四处无路,该如何出去呢? 殉情、献祭。 难不成是这个屋子里必须死一个人才能走出去么? 可是现在人已经死了。 唐凤梧思量片刻,将大红新衣的外衣给小太监穿上,随后将他拖拽至门前。 让烈火吞噬走这个祭品,他应该就会大发慈悲的放出一条生路了。 唐凤梧这么想着,将小太监整个人抛进了火海里。 火舌燎着那人的尸体,唐凤梧静静的看着他被烧成灰烬。 渐渐地,火海逐渐波动起伏、微弱、熄灭。 面前先露出了一座被火海遮盖住的高墙。 他没有着急着走,而是抹了一把烟灰,转回到了屋子之中的酒桌前,写下三字——微生商。 只是还未离开,余光又瞧见桌上落寞着一物,闪着瓷光——那是一只碗,一只记录着它沧桑岁月的碗。 —— 微生商身后靠着一面高墙,伫立在了一座荒废十多年的烂尾楼之前。 鬼音袅袅入耳,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小径红稀,芳郊绿遍。他瞧见每一层楼上都吊着一具尸体,脑袋被绳索套住,身体自由垂落,一阵风刮过,空气中泛起阵阵恶臭,就像鬼屋里的晴天娃娃。 他的目光从一楼开始向上移动,瞧见的,多的是眼熟的人。 鹤州青禾市的熟面孔,有沈小欢、李茂、蒲薇薇,等等等等,不计其数,一直蔓延到了遥不可及的天际。 这栋大楼不是被付诸一炬了么?怎么又出现在了这里? 还未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身后的高墙上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 微生商回头一瞧,一只凝霜皓腕攀上了墙头,紧接着,露出那人满头的发簪来,再然后,就是一双柔和敷衍的双眼。 唐凤梧气喘吁吁爬上了矮墙,双腿还岔在高墙两侧,不经意的一瞥,竟然望见了七米之下的微生商。 也不怪他视力太好,微生商那副模样,想要认错也难。 他踢了踢腿引起微生商的注意:“喂!” 双手合成个喇叭形状放在了嘴边,他放声大喊道:“微生商!要接住我!!!” 才刚说完最后一个字,他便往身后一推,直直跃了下去! 在空中时看见了微生商那张,在筹谋之上永远运筹帷幄的脸露出了意料之外的神情,不由得心生痛快。 微生商抬头望去。 只见红衣翩若惊鸿,那人嘴角生嫣,眉眼俊俏,顾盼生姿,不管不顾的朝他奔来。 就像山野林间飞舞的凤凰,满身绚丽尽为他一人绽放。 他心头一跳,抬手接住落下的人。 衣袂翩飞飘落在他的脸颊,遮住他眼底的惊艳。 最后缓缓飘落,红色的丝绸代替主人亲吻他的肩、他的手。 那人神采飞扬,是他毕生之歆。 “接住我了!” Chapter 3 大雨倾盆 唐凤梧双腿被人搂在腰间,他心中横生趣味,笑着将裙身下摆罩住了微生商的脑袋,掀开,又在罩住他的头。 最后掀开一点点,露出微生商棱角分明的半张脸来。 他讶异道:“你怎么不会害羞了?” 微生商笑了,第一次的确是有些不知所措,但怎么也不能像唐凤梧想象的那般纯情,这般逗弄人玩,还真以为自己不是块荤腥。 他托着唐凤梧的臀肉在他腿根处按了按,哑声问道:“不疼了?” 后者一愣,白玉一般的脸瞬间涨红,匆匆忙忙的在他怀里挣扎,想要从他身上下去。 微生商笑着将他放到了地上。 弯下腰,为他整理衣摆,随后又小心翼翼的将他头上发簪取下。 今夜的唐凤梧漂亮得实在是让人惊心动魄,向来清白月光一般的剪影挂上了浓郁的色彩,鬓云欲度香腮雪,稠丽的红让清纯染上了妖冶,像素手琵琶挽着心弦勾唱,声声入魂。 他亲了亲他的耳尖,轻笑道:“就当你嫁我了。” 话音刚落,唐凤梧正想说些什么,只听见整栋烂尾楼间似有穿堂风吹过,每层楼间吊着的鬼影幢幢,如同在献祭仪式上摇曳招风的黑色旗帜。 是鬼怪在窃窃私语。 上天庭的人说,他们都是被微生商亲手送下地狱的冤魂。 可是微生商手上沾染的人命何其之多,他早已不记得对一条逝去的生命心生愧疚是什么滋味了。 世事蜉蝣不过朝夕之间,做人也好,做鬼也罢,既然是同处于一片天地之下就难免会产生交织与纠葛,当了他路的人,安详的死去是他最好的归宿。 可惜上天庭里的众仙家还不明白,想借这无间狱的势,来磨一磨他微生商的锐气。 唐凤梧凝眉看向直入云霄的高楼大厦。 低声喃喃道:“怎么是他们?……” 他下一秒反应过来,这句话说出口,那便表示他已经想起了前世的记忆。 他察觉到微生商看向他的目光,眼神之中隐隐有些不安和期待。 唐凤梧笑了笑,装作没看见:“每一个地图似乎都是一场谋杀的映射。” “我们在下来之前看到这片焦黑的土地上被分割成形状不规则,但又暗藏秩序的千万片大大小小不同的板块,如今我们就站在这数十亿板块分之一上。” 他偏过头看向微生商:“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穿着嫁衣吗?” 微生商看着他专心致志的眼,喉结滚动:“你要去殉葬?” “哇……” 唐凤梧眼睛一亮:“真聪明!” 微生商垂下眼眸,看向唐凤梧脖颈之间的一圈红痕,勾起唇,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 他抬手蹭了蹭唐凤梧的颈间:“死了没有?” 唐凤梧心里清楚,他是在问自己用白绫勒他脖子的那人死了没有。 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指尖与微生商的手贴近:“死了。” 他有些侥幸的笑了一下:“幸好他没有给我灌注水银,不然我可能真的无力回天了。” 在帝王死后,殉葬的侍妾爱妃有很多种死法,其中灌注水银和赐白绫便是其中两种。 因为饮水银可以让漂亮的皮囊不朽,却是在内里迅猛的吞噬着人体所有内脏。正所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偷换一下概念便也可以这般利用了。 微生商轻笑:“你这么漂亮,不饮水银真是可惜了。” 他话音刚落,唐凤梧原本微微带笑的脸便顿时沉了一个度。 微生商恍若未觉,歪了歪头,眼神紧紧盯着唐凤梧脸上的微弱变化,缓缓道:“是他们没有眼光,如果我让你殉葬,会让你坐在我身上再饮下水银……这样……” “够了!”唐凤梧瞪视着打断了他的口出狂言。 他抬手将一只碗塞进微生商的怀里:“别让我在这里边就踹了你!赶紧的出去再好好算账!” 微生商笑了笑,低声抱怨道:“又是算账……” 他将手中的碗转了个遍,信口答道:“洪武年间制,上边刻着十三之十……殉葬。” 他掀起眼懒洋洋看向唐凤梧:“多门下葬,设置疑冢?这是朱元璋的十三门下葬的故事演绎?” 唐凤梧不说话。 微生商便凑近他逼问道:“我答对了没有?” “嗯哼。” 得到肯定回答,微生商蓦的在他脸上偷了个香,随后又若无其事的站直了身子道了一句:“不用谢。” 好似这个奖励是他给予唐凤梧似的。 唐凤梧摸了摸下巴,有些不解道:“话说我都快被勒死了,为什么这栋楼却还没有燃起火呢?如果照着原本的剧情走下去,这栋烂尾楼最终应该走向被焚烧殆尽的结局。” 微生商道:“可能要借东风。” 唐凤梧正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索之中。 就在这时,手腕被一股大力扼住,他毫无防备的往前踉跄两步才堪堪追上了微生商忽然疾跑起来的速度。 他大声问道:“你要干嘛啊?” “上楼。” 与他冲动行事风格不同的是,微生商此时的声线平稳得不同寻常。 “上楼?” “对,就是上楼。” 微生商一路牵着唐凤梧的手腕跑到了大厦之脚。 他们在入口的通道之前停下。 这里没有风,比起吊挂着无数人头的露台,楼梯通道这个狭小严密的空间里,空气似乎凝滞了一样。 “这是活埋。” 微生商道。 “殉葬的人进入没有空气的地宫之中,只要几分钟就会陷入昏迷,不消二十分钟就会死亡。” “这么说……烂尾楼和十三门疑冢这两个板块是相通的,你能从十三门疑冢来到烂尾楼,而烂尾楼里又存在殉葬的其中一种死法……” 唐凤梧道:“可烂尾楼的初衷在于献祭,而不是殉葬。” “没关系。” 微生商摇了摇头:“他们都需要一个由活灵血肉打造出来的舞台,死就死了,为了什么死又如何呢?” 天空传来一声巨响。 他们抬头望去。 只觉银河九天之玄妙在这一刻有了真实的体现。 水银从烂尾大厦顶部,势不可挡的倾注而来,透过扇扇露台,猛烈的冲击着悬挂在上的尸体。 天上下起了汞。 Chapter 4 水银池 他们正在一个殉葬者的身体里! 当所有信息串联在了一起。 那些从天而降的瀑布一般的水银海、以及没有空气流通的楼道,还有露台上迎风飘荡着的尸体! 不正好一 一对应了殉葬者饮水银、活埋以及白绫缢死三种死法。 朱明醒死后,南京城一直流传着一首民谣:“南京有三怪,龙潭的姑娘像老太,萝卜当作小菜卖,十三个城门抬棺材。” 十三个城门抬棺材正是多门下葬,设置疑冢的一种反盗墓手段。 十三口棺材里十二口装的都是殉葬者,唯有一口才真正装着朱明醒的尸身。 而从唐凤梧刚从杀人者手下求得活路来看,想来这十三口棺还未抬棺,或者说棺材还未下葬到陵墓之中。 那么他们便还有一线生机。 “楼道!” 微生商偏头对唐凤梧喊道:“进去会有生路!” 唐凤梧闻言微愣,两人便风似的逃窜进了黑黢黢幽森森的楼道之中。 楼道若是殉葬者的咽喉,那么现在棺材还未下葬,他便没有性命危机。 他们逃近楼梯间的那一刻,倾盆的水银瀑布如同黄河奔流入海一般倾斜而出,瞬息之间便将整条空荡的平底填满、干涩的金属光泽倒映着幽深无际的黑暗。 而当他们踏入黝黑的楼梯间之中时,幸运的发现里边还不至于到了没有一点空气流通的地步,尚且能支撑他们正常的呼吸节律。 渐渐地,屋外下的水银暴雨也减小了趋势。 然而不幸的是,他们能明显的感觉到,就连楼梯间的空气也开始迅速凝滞。 “火。” 唐凤梧看着门外满地的水银,与楼梯间井水不犯河水,想来是什么东西暂时将水银与楼梯间的区域相隔开。 他说:“我过来时,屋外燃着熊熊大火。” 微生商若有所思。 屋外汇聚成河的水银此时已经上升到了与一楼安全通道门一半平齐的水平线上。 倘若他们要从这里出去,必不可少的需要淌过这条水银河。 “不管怎么样,我们都需要火。让汞形成蒸汽蒸发,在它再次凝聚成液体落下之前突破那面墙。” “可是这里虽然有引燃物,但没有火源……” 唐凤梧看向他,心生一计:“尸爆?” 微生商听了,不由得苦笑着抽了抽嘴角,忽而感慨道:“得要多少尸体爆炸的威力才能将这一池的水银全部蒸发干净?” 实际上这栋楼直通天阙,微生商明白尸爆能产生的能量根本不在担心的范围之内,他只是觉得这个方法有点麻烦,笨拙又费力。 唐凤梧清楚他的脑子里在想什么,转身爬上楼梯,想要到二楼的露台去呼吸新鲜空气——虽然现在的空气中极大可能都弥散着汞蒸气。但是他已经再也难以忍受楼梯间的滞闷。 还有一个原因,既然微生商不愿动手去做这些笨拙的事情,那他去就是了。 微生商看着唐凤梧上楼的背影,在他眼里就跟拗气似的,知道他们二人之间在尸爆引火蒸发汞蒸气的这个意见上必定是产生了分歧。 但他还是觉得这种方法未免过于复杂了。 为什么唐凤梧过来的时候遇见了一面火墙? 火墙应该是出现在烂尾楼的因素,然而它却出现在了十三城门抬棺的地方。 而本该出现在十三城门抬棺的三种死法,却是尽数出现在了烂尾楼。 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关联? 他一边想,一遍留意唐凤梧的脚步声,听见他停了下来,随后一个跳跃,紧接着就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应该是他跳起来将勒在死者颈部的绳子给割断。 他再次听见了唐凤梧的脚步声响起。 他往楼上去了。 微生商没办法视而不见,咬了咬牙,还是转身追了上去。 能有什么办法?他好好的杵在这儿还让老婆受累是什么意思? “唐凤梧!” 他在第二楼与第三楼楼梯的回旋之间追到了唐凤梧。 后者行动缓慢,就像故意等着他来似的,站在略高的台阶上回头看他,面上微微带着怨怼,好像在说——“你来干嘛?让我自己搬运这些尸体就好了。” 微生商见他委屈,心下便发了软:“不喜欢这儿?” 唐凤梧抿着唇,想要吸一吸鼻子,又后知后觉的发现这里的空气就要被消耗殆尽。 他暗暗白了一眼微生商:“这里好闷啊,好想睡觉……” 微生商听了,上前两步取下他头上的簪子,对他道:“那你到二楼或者三楼等我,一会儿我过来找你。” 他说完这句话,唐凤梧掀了掀嘴角,眼中漾着不明显的笑意,显得有些狡黠。 “好。” 他乖巧点了点头,便转身下楼。 然而等唐凤梧离开了视线之后,微生商又开始磨蹭了起来,他觉得总是能找到一个更好地解决方法。 如果真要一层一层的收集尸体制造尸爆,还不如一直往上爬,看一看什么时候才能爬出这位殉葬者的咽喉口腔。 他将第三层鼓胀的尸体平放在了地上,拖到楼梯间之后,又继续往上爬。 十三城门抬棺与烂尾楼究竟有什么关联? 微生商百思不得其解。 然而就在他收割第七层楼的尸体之时,只听见了楼下传来了“嘭!——”的一声巨响! 他心中一动,立马旋身往楼下跑去。 发出了爆炸声响的地方是三楼。 微生商跑得有些急,当他气喘吁吁的出现在三层与四层的交汇处之时,垂眼望见的是唐凤梧有些无辜的眸子。 那人眼巴巴的盯着楼上的少年,好像知道这样就能让他心软。 微生商也的确如此。 他走到唐凤梧的身边,将他整个人都转了一圈,上下仔仔细细扫视了一遍:“怎么样?没沾到什么东西?” “没有。”唐凤梧笑道:“无聊扔了个飞镖。” 微生商看向屋内,毛坯地里被炸得满屋全是血红黄浆,死者的脾脏肺腑零落四处,难辨其原状。 他顿时就感到无语:“我刚把人给拖出来,你怎么又把他挂回去了?” 唐凤梧理直气壮的道:“我想叫你回来,但又不知道你跑到哪里去了,这样不是更方便么?” “好好好。” 微生商看着恃宠而骄的唐凤梧,不由莞尔:“所以你着急把我召唤回来是为了什么呢?” Chapter 5 生也死之徙,死也生之始。 “你忘了吗?” 唐凤梧道。 “这是一个殉葬游戏和献祭游戏的交织。” “殉葬者是我……而被献祭者,又是谁呢?” 他看向唐凤梧,后者眼中含着一股力量,灼灼能穿透人心。 微生商喟然长叹。 原来他的疏漏在于他不关心这些人是为何而死,又为了谁死。 他向来不将人命放在心上,总认为死了就是死了,追其根本来由以及死因简直就是无聊又无趣的一场思量。 但这正好将他推入了盲区。 生也死之徙,死也生之始。 吾以天地为棺椁,以日月为连壁,星辰为珠玑,万物为赍送。 方生方死,方死方生。 他掀起唐凤梧鬓角的碎发,一手捧住他的半张脸,偏头在他眼睑处轻轻一吻。 “待会儿跳下去的时候抱紧我。” 目光深沉又专注:“才刚开始,不要分离。” …… “噗通”声在寂静之夜中荡漾,一红一白跃入银海。 当海面波晕渐渐凝聚,再次倒映出天空一望无际的黑影。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黑影如同被利剑划破,黑暗露出红色的獠牙,就像能吞没一切的旋风,逼近烂尾楼,将所有的一切全部撕碎。 银海再一次激起波涛,平静无波的海面上忽然卷起风浪,接着是势不可挡的旋涡,化为一条银龙,直冲云霄! —— 耳边是微弱的喘息声,空气变成了千金难求的珠宝金玉,一呼一吸皆是奢望。 喉咙像被人掐住,眼前黑雾茫茫,鼻尖萦绕着腐烂的臭气,比起烂尾楼那具爆炸的尸体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四面八方散发着的味道全是萦绕着死气的木板。 他正躺在一具棺椁之中。 他探身去寻身侧之人,摸到了一只比木板还要冰凉的手。 “唐凤梧?!” 他在臭气熏天的棺椁之中闻到了熟悉的气息,淡淡的百合香掺杂着独属于他身上的一股暖香。 他推了推棺材板,密封严实得紧,收手蓄力猛地往上一挥拳。 一拳没有凿破便继续挥下一拳,直到右手鲜血淋漓,手上都扎进了倒刺。 最后一声木头破裂响起的同时,棺材板上也破了一个洞,涌进了更加稀薄的黑,随之而来的,是汹涌的空气。 虽然依旧奇臭无比,但总之要比方才的环境好得多。 微生商俯起上半身,一只手从唐凤梧的后颈穿过。 呼吸一声比一声微弱,眼睛就像被千年的寒冰冻住,僵硬得就连眼珠的转动都没有了。 他将左手虎口咬破,鲜血便争抢着从身体内流出。可能是真的太冷,他甚至没有感觉到血液正在流逝。 鲜血尽数流入了唐凤梧的口中。 此时此刻他竟然没有一点旖旎的心思,微生商也觉得奇怪,按理说就算下了地狱他也会是唐凤梧当之无愧的裙下之臣。 所以说还是得处于死亡的边界上时才能让他暂时不用下体思考。 不知道喂了多久,直到唐凤梧的呼吸声渐渐变大,逐渐变得平静。 微生商将人搂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将他捂热。 怜惜的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亲,祈祷一般:“别死了,宝宝……” 他摸了摸唐凤梧的后脖子,原本该是咬痕斑斑的腺体的位置,此时已经变得细腻光滑。 他吻了一下唐凤梧颈间的痣,语气柔情似水,然而说出的话却是威胁:“你要是敢现在就死,等下了地狱我要让你给我生一个小鬼宝宝。” 后者似是听见这一句话,不满的皱了皱眉头,嘴唇微微动着,就像在撒娇。 唐凤梧的身体已经回暖,微生商将头顶的棺材板大力掀开。 木屑飞灰飘落在唐凤梧的脸上,让他忍不住的打喷嚏和咳嗽。 微生商将后者的衣裳掀起来挡住了他的脸。 这是掉落在墓穴里了。 微生商无所事事的坐在棺材里,一双手沾满了血,有一会儿没一会儿的摩挲着身边躺着的人的脖颈。又给他把了脉,确定并无大碍之后走出棺材,去寻找能不能将灯给点上。 有蜡烛,还有满屋的陪葬品金银器具、以及样貌诡异的陶瓷娃娃。 他摸黑找着哪里有布置机关之后掉落的磷粉。 “微生商……” 忽然一声微弱的呼喊从不远处的棺椁中传了出来。 微生商身形一顿,又听见那人试探着叫了一声。 “是你吗?……” 嘴里满是血腥味。 没有得到回应,却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唐凤梧有些后悔为什么要贸然发出声音。 那微生商呢?他又去哪里了? 随着脚步节律在耳边越来越近,唐凤梧警惕的往后靠了一下,手中捡起了一块掉落在棺椁内里的木板。 心里算计着那人走到自己身前,怎么样才能一举刺穿他的心脏的角度。 然而等到那人走到他大约直径三米之内的模样,熟悉的味道混杂着血腥钻进了鼻尖,唐凤梧忽的泄下了气。 他有些无力的坐在了棺椁边,有些埋怨道:“你怎么不说话啊……” 幽暗的空间中响起一声轻笑。 酥酥麻麻的好像钻进了心里。 唐凤梧松了口气,爱怎么着怎么着。 他小声嘟囔道:“别吓我……” 一个身影停到了面前,唐凤梧伸出手,被人环住腰身从棺椁里抱了出来。 脱离了棺材却始终没被放下。 衣裳前襟有些凌乱的敞开,那人的鼻唇喷洒出来的气息都落在了上边。 “我们怎么出去?” “先点火。”微生商道。 但是他在黑暗之中并不是完全不能看到,主要还是。 于是顿了顿:“你要是不嫌麻烦,我也可以一直牵着你走。” 唐凤梧则是理直气壮道:“就这么抱着我走不行吗?” 微生商抿着唇,盯着他那双在黑暗之中已然澄澈透亮的眼眸,不由得笑了。 “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呗。” 不过唐凤梧也是说了玩玩的,他踢了两下腿,从微生商身上下来。 墓穴里头所有危险都是未知的,到时候触发了什么机关,要是因为两个人不方便行动全都死在这儿可真是太滑稽了。 Chapter 6 死得其所 这个地方是朱明醒与他的发妻马皇后合葬的陵墓。 谁也不知道从这个地方逃出去会是十三陵还是另一个异世界。 整个墓道就像暗无天日的地狱,透不进一点天光,漫长的向外探索的过程以及路途中规避一些机关、逃脱一些暗器流矢亦或是刀山火海的埋伏都让人觉得没有尽头。 “好饿……好渴……” 唐凤梧此时已经呼吸不稳了,半牵着微生商的小臂,有些虚弱的说道。 微生商眼也不眨的用指甲抠开结疤没一会儿的左手虎口上的伤口,右手环着唐凤梧的肩膀将手送到他的嘴边。 唐凤梧看他这样牵了牵嘴角,似是想笑却没有力气。 他推开微生商的手,道:“你这样我们谁也走不出去。” 微生商捏着他的下颌将血送到了他的嘴里:“下地狱和上天庭不都是一样的么?”反正他们在一起。 后者就连反抗都有气无力的,微生商在他的唇边给他擦了擦湿润的嘴角:“就当进了博物馆看了一场展览。” 唐凤梧有些困,气哼哼怨怼道:“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有夜视的能力。” 微生商不说话,扣着他细瘦的手腕往前走。 石门打开,一只青铜铸造的回旋飞镖便朝着二人门面袭来。 身边的空气忽然变凉,那人离开了身侧往前去了。 唐凤梧看不见,只能听到破风而来的声音。 他站在原地,几乎是全身心的信任那人能处理好一切。 唐凤梧只听见一阵衣服摩擦的声响还有青铜器磕到石壁上的声音,之后便是微生商一个身法落地,手中拿着的东西噼里啪啦碰撞着发出了响声。 然而这一次,微生商处理好前面的陷阱之后却没有立即回来自己的身边。 唐凤梧问道:“是发现了什么吗?” 微生商忘了他看不见,入神的盯着身前的壁画点了点头:“献祭。” “被记录在了壁画上。” 唐凤梧伸手摸着石壁往里走,直到手碰到了一个热源才终于停了下来。 “壁画上刻印着孟玉阆在烂尾楼献祭重生的方法。只是比起烂尾楼拙劣的戏台,壁画上的步骤明显更加的充分一些。” 唐凤梧想起来那个世界:“我记得你说过如果阵法要大成,孟玉阆必须找到鹤州青禾市五位血统纯正的氏族人,而且还得在戈壁滩上画一个阵脚。 然而这献祭的五个人里有一个并不是被氏族选中的人,戈壁滩上的阵眼也被你破坏了。那么孟玉阆会不会受到影响?” 微生商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沾满了血液的手抬起抚上唐凤梧的侧脸:“这个时候还会去担心别人?” 唐凤梧闻言轻笑:“怎么不说你?都这个时候了还会吃醋?” 微生商回过头,淡淡道:“我只是说说罢了。” 话虽这么讲,但是他周身都萦绕着一股冷漠且不爽的气息。 他又道:“这个阵法和我当初猜想的一模一样,我现在想知道的是,孟玉阆用了那样一个错漏百出的阵法来复活自己,最后会有什么副作用。” “壁画上有记载吗?” “有。” 微生商差点忘记唐凤梧看不见,反手将他的手腕握在手心里,揉了揉他掌心的软肉。 “小瞎子。” 唐凤梧不做声,从他身后环住微生商的腰身,下巴搭在了后者的肩上。 “献祭的阵法也分三六九等。” 微生商看着壁画,按照自己的理解开始推测道: “如果循规蹈矩按照壁画上的操作一步一步进行的话,献祭仪式不仅可以复活被献祭的人的肉身还有灵魂,还可以住增其内里。 但是如果从地理位置的选择、阵法形成、献祭者的血脉是否纯净来看,又可以把献祭得到的结果再次划分一个等级。 按原本的计划来说,五位世家血脉最为纯正的少女,在不知是什么邪门歪道的所谓法师的引灵之下,制莲花肉、做人皮鼓、送靡靡之音,献祭神灵。 然而却因为戈壁滩的阵眼被毁,孟玉阆只能舍弃前一种方法,更改为焚烧献祭。 最后,在这场献祭仪式之中处于底层地位的人就是“科疣”,“科疣”的定义并没有准确记载,所以微生商也不确定他们是什么属性以及会有什么后果。 但是壁画上各种活人祭祀的方法以及作用域光怪陆离不一而足。 甚至对应上了后世的各种案例。 除了丸冈城的阿静这样为了工程目的而被献祭的人祭之外,也有为了慰藉神灵与先祖,乞求得到他们的保佑与指引而开展的人祭。 别国的奴隶以及战败国的战俘常是人祭首选,祭品撒下的鲜血,会被宗室贵族抹在身上,以表亲密和团结。 但是像孟玉阆这样为了复生的,却是鲜有记载。 或许是从来没有成功,让所谓信徒羞于去记录。 唐凤梧懒懒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微生商的耳朵周围:“能不能讲给我听?” 微生商笑了一下:“没什么重要的。” 唐凤梧拧了一下他的腰以表示自己的不满,微生商才开始和他徐徐道述而来。 唐凤梧听了壁画上的内容,只感觉不寒而栗。 “微生商,这世上竟还有这么多比你心狠手辣的。” 微生商干笑两声:“我心狠手辣?”他觉得自己所有的行为都是有一个现实意义或是目的的,不至于为了狠毒而狠毒,起码死在他手里的那些人也算是死得其所。 “……这面壁画是从什么时代遗留下来的?” 微生商道:“上面多有甲骨文的记录,不应该是十三陵的东西。” 唐凤梧啧啧两声:“太可怕了。” 微生商想弄明白这“科疣”究竟是什么东西,或许能和他们逃出墓葬有关。 Chapter 7 青铜树 唐凤梧将从主墓室里带来的蜡烛给点燃,明火照亮了整间密室,也照亮了黑暗中看不见的东西——那是墙面上凹凸不平的刻印,在黑暗之中将阴暗面隐去,直到有光影照进来才能显示出它的真容。 墙角竖立着一个将整间密室上下贯穿的青铜架。 见微生商意外的愣了一下,唐凤梧笑道:“你就把眼睛装在脑袋上,做什么事情都目中无人的。” 微生商掐他的腰,有气无力的为自己辩解:“我有这样么?……” “你就不怕蜡烛里藏毒?” 唐凤梧将燃着的蜡烛放到他鼻子旁边,用手掌扇了扇风:“那你闻闻,有没有毒?” 火光凑近了微生商的脸,让那张本就艳丽到危险的面庞增添了有一抹神秘而又诡谲的色彩。 唐凤梧愣怔的看着这张美得动人心魄的脸,喉结微微滑动,在微生商凑过头来判别这个味道的时候又将端着蜡烛的手缩了回来。 他微微踮脚想要去吻微生商的唇,却被后者躲了开。 那人掀起眼揶揄的瞧着他,眉梢颇具风情:“你想干什么?” “你好久没亲我了,我想亲嘴。”唐凤梧道,面对他的时候,正常说出口的话又不自觉的变成了撒娇。 微生商闻言笑了,有些无奈的揉了揉眼睛,放下手,笑眼盈盈的看着唐凤梧:“我倒是不着急出去,一路上走过来我都在想在这黑灯瞎火的地方操你一顿。” 他话说出口就觉得气血上涌,拍了拍唐凤梧的屁股:“你……” 原是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乐不可支的从唐凤梧手里抢过蜡烛。 “出去再亲,我一般喜欢把接吻当做前戏,这个地方不太方便做到最后。而且我也不希望被中断。” 唐凤梧看他抢过蜡烛便走到墙边似是在全神贯注的观察壁画,但仔细观察却能发现那人背对着他,身体一抖一抖的就像在憋着笑。 他走上前懒洋洋的搂着他的腰,脑袋靠在微生商的肩头。 “真的没毒吗?” 他这么问道。 “可是我感觉自己中毒了……” 微生商强行压制住了嘴角的笑,转移话题道: “诶,你看这里有“科疣”的记录。” 他蹲下身来,用手去触碰那个盲文一般的雕痕:“刚才没有光亮所以很自然的就把它给忽略了。” 唐凤梧眼神幽怨,瘪着嘴蹲在他的旁边:“翻译翻译?” 微生商将蜡烛送到跟前,在密密麻麻的雕痕前划过火光:““科疣”是一种献祭失败的产物,会像寄生虫一样留在宿主体内,不能被物理铲除,随着时间的增长,科疣会产生自主意识,最后吞噬宿主本身,取而代之。 照它这么解释,孟玉阆身上也有科疣寄生。” 唐凤梧半信半疑:“寄生虫、物理因素、自主意识还有宿主?这上边真的有这些文字吗?” 微生商刮了一下他的鼻子,含笑道:“信达雅懂不懂。” 唐凤梧抓住他的手把脸凑过去,在他的嘴角咬了一下,狡黠笑道:“真厉害。” 眼前的人被偷袭,眼神变得越来越意味深长,唐凤梧存心报复不搭理他,又问道:“那有没有出去的办法?” 微生商默不作声的站起身来,将蜡烛放到一个青铜架上,动作轻柔的摸了摸唐凤梧的脑袋,但却让后者感受到了一股实质性的侵犯的气息。 唐凤梧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话说这件密室的东西挺杂的哈,又是甲骨文又是刻着金文的青铜器的……” 微生商道:“这些注释是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青铜器只是后人经过后留下的行迹罢了。” 唐凤梧想要起身,又被微生商一手按了回去。 他哑声道:“我现在知道怎么出去了,你想不想听?” 微生商一边说话,一边轻抚着唐凤梧的脸侧,摩挲过他的唇角,将他健康艳红的舌头压在了下颚,诱哄一般问他。 唐凤梧明白他的意思,皱着眉毛撒娇道:“阿商,我不喜欢这里……” 微生商闻言轻笑一声,将他拉了起来。 “解决掉科疣的方法便是举行另一场献祭仪式,为科疣寻找下一任更加强大的宿主,所以从这里出去之后才是真正的开端。 我想孟玉阆也一定在为她身体里的科疣寻找宿主。” “所以我们现在要去找墓穴的出口咯?” “不是。” 微生商将方才拿到手里的青铜制成的飞镖暗器放到手里:“既然这里有人来过,那便说明从这里就能有出去的地方。” “你认为这个是钥匙?”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 唐凤梧听了缓缓退出密室之外,握拳鼓舞道:“那你加油!” 微生商看着他,淡淡笑道:“我死了怎么办?” 唐凤梧勉为其难道:“那我只好自戕来陪你咯。” 还没等微生商对这个答案满意,唐凤梧又紧接着道:“可是自杀好疼的,我死过这么多次,每次都记得清清楚楚。还不如你把我操死在床上。” 瞧他漫不经心的说出这么一句惊世骇俗的话,微生商嘴角抽了抽,不可置信道:“你疯了?” 唐凤梧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我没疯,有些人别太双标,只准官州放火,不准百姓点灯。我以前遵守礼教从不出差错,就怪某人荤话连天,我可是跟他学的。” 某人有口难言,只得上前去将飞镖按照青铜树的模样插入青铜架里。 青铜架高约四米,微生商也就只能想到它有这一个用处了。 “这个密室在十三陵建成以前就存在。” 插入最后一个枝桠。 “轰隆隆——”一声,头顶之上泄露了一丝天光。 微生商盯着头顶蓝白交汇的天空,竟然闻到了海腥味。 “而且是整个墓穴之中唯一记录着有关活人献祭复生亡灵的地方,所以可能也是唯一的通道。” 唐凤梧走了进来,抬头看向湛蓝的天空,有些慨然:“好久没看见过这样的天色了。外面是什么?黄沙?皇陵?还是大海?” “我猜是海。” —— 二人灰头土脸的逃出地宫时,原本上下一片虚无的天际唯有头顶映射着一片蓝天。 然而不等他们喘过气,眼前忽的陷入了一片黑暗,有人推搡着他们往前走。 后腰的位置抵了个冰冷的物体。 一人道:“船来了。” 随后后腰抵着的枪便朝天上放了一枪,似是在确认位置。 唐凤梧微微偏过头,耳朵动了动,在三秒之内做出了判断。 枪口口径在九毫米左右,头重脚轻,不是cz-99那种枪管短后坐式手枪更不是卢格、瓦尔特那些头细屁股大的枪。 再排除袖珍手枪,枪口初速正常,声音洪亮片状准星,应该是“沙漠之鹰”系列的手枪。 常用于射击和狩猎…… 海上活动空间大又允许射击需求不会误伤自己人大概会在游轮上。 那么最后,在游轮上允许安保人员进行狩猎,猎物这个角色恐怕就是他们这些无缘无故被套着脑袋的人来扮演。 他没闻到微生商的味道,恐怕接下来在游轮上会遇到另外十二个墓室里幸存下来的人,到时候齐聚一堂,进行一场胜利的角逐。 真有意思。 唐凤梧舔了舔嘴巴,双手被人反制在身后往前行走。 到底会有什么样的游戏规则呢?…… Chapter 8 尾骨交响号 【欢迎来到尾骨交响号。】 漫无边际的蓝色大海上,一艘五百米长、高约二十层楼高的私人游轮,犹如沧海之一粟,以每小时三十五公里的速度在海面上行驶着。 唐凤梧被人塞进一个房间了换上了燕尾服,面上带着红色亮片的半脸面具,被人引领着往餐厅走去。 踏入餐厅,穿过缩小版的棕榈白沙小道,一张横亘十余米的餐桌就现在眼前,灯光与茶餐用具都是海浪的蓝,恍然之间就像回到平静无波的南海边,风浪吹拂着脸——那是他和微生商再次纠缠在一起的时间。 等到唐凤梧落座之后,渐渐地,又有第二个、第三个……一直到第十四个被身穿黑色西服的两名保镖引领着往餐桌旁边走。 餐桌上放着序号,每个人依照顺序入座。 餐厅里响起了高雅的交响乐,舒缓流畅,将敏感的神经麻痹,好似他们来到这里是为了度假,而不是为了角逐生死似的。 微生商是最后一个来的,男人身长鹤立,甫一出现,便能轻而易举的夺走所有人的目光。他身穿着酒红色的衬衫,领口微微凌乱,露出锁骨,暧昧旖旎,让人不由得猜想他是不是在不久前同人起了争执,一头长发被简单束起垂落在脑后,面上戴着的是黑曜色的面具,却依旧挡不住他俊美得咄咄逼人的五官。 他慵懒自如的朝着餐厅的方向走来。 身后两名保镖眼神狠恶的盯着他,如同看管犯人似的。 浑不像对其他人那般彬彬有礼。 唐凤梧将视线从他的身上转开,小声叹了口气,十余米的餐桌,君在长江头,妾在长江尾。 【恭喜各位成为献祭游戏中的优胜者,你们是第一个分别从十三个墓穴之中逃脱出来的人。】 醒来时听见的机械音再一次响起。 众人皆是缄默不语。 随着第一声话落,就在餐桌上,所有人都能直视到的地方出现了一块幕布。 “登!——”的一声。 整间餐厅的光线骤然黯淡,唯独留下了投影在幕布之上的光。 随着交响乐开始变得激昂,下一秒,幕布上也紧跟着播放起了,墓穴之中没能活得下来的人物影像。他们的身影拼凑在一起,于幕布之上形成了密密麻麻的格子单间,每一个单间都在放映着他们的求生过程。 他们在黑暗之中摸索,有的人绝望、有的人紧张、有的人仓促。但是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每当机械音宣布第一个通关者顺利通过之后,相应的其中几个格子单间里的人,全都血溅三尺、暴毙而亡。 当格子单间里的人全部失去了声息,机械音总共宣布了十三次,幸存者逃脱成功的通知。 【幸存者游戏,现在开始。】 【游戏任务:找到通行证,成为活到最后的唯一一个人。】 【接下来,我将为诸位介绍尾骨七章。】 【规则如下: 1十四人中间至少有一个人身上拥有通行证。 2通行证可以相互抢夺。 3当十三个人死亡时,游轮停岸。 4游轮上的各种资源需要用金币交换,每人初始有两个金币。 5只可以杀害持有通行证的人。 6如果杀害无辜人员,则奖励“刺身晚宴”。 7游戏倒计时三十天,三十天之后还没能角逐出最后的胜利者,则十四人全部被奖励“爆体而亡”。】 【规则提示:持有通行证的人并不知道通行证在自己手中。】 【游戏规则讲解结束,祝各位,游戏愉快!】 最后一句话音刚落,打破了餐厅里诡异的平静。 这时,坐在七号位置上的穿着鱼尾裙,一头波浪卷,身材火辣的女人开口道:“诸位,不如介绍一下自己?” 而坐在他对面的一个剔着寸头、满身横肉的八号男人嗤笑一声:“都给你排上序号了,在这里需要知道你叫什么么?你算个什么玩意儿?!” “你!——” 七号怒不可遏的瞪视着他,遭到八号用叉子刮在擦盘上的摩擦声给威胁。 “嗯?……” 七号翻了个白眼,不在瞧他。 唐凤梧看了一下餐桌上刚好是七男七女,年龄分布广泛,下至一个看起来不满十岁的孩童,上至一个优雅矜贵、举手投足间都是贵族风范的大叔。 他们分别是二号和五号。 “先介绍一下自己。” 五号擦了擦嘴,抬眼对众人道。 为了表示诚意,他首先将自己面上的面罩给摘了下来。 “我叫张素清,是从一个密闭的空间之中逃出来的。” 他说完一番话,剩下十三人中竟然没有任何一个人配合他。 眼看着气氛再一次凝滞下来,只见餐桌尾端的男人用完了餐,慵懒的靠在椅背上,抬手就将后脑的绳子解开,随意的将面罩丢在了餐桌之上:“我叫微生商。” 他散漫的掀起眼皮,视线扫过众人,就像一头雄师在巡视自己的领地,不怒自威。 “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蹩脚医生。” 众人:“……” 眼前这样一个从长相、形体再到气势都如此具有攻击性的男人,听他说自己手无缚鸡之力简直就像在听一个笑话。 “噗嗤——” 唐凤梧忍不住笑,没想到下一刻众人的注意力便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 他端正了姿态,对众人温醇一笑:“我叫唐凤梧,是一个老师。” 言尽于此,众人心中正揣着算计,不知道谁是哪一个捏着通行证——这把双刃剑的人。 紧接着七号那名女人也摘下了面罩,对众人道:“风若依。” 八号:“秦旧。” 接下来,一个接一个的玩家都摘下了面罩,对众人介绍自己的名字,有的遮遮掩掩,有的则是言无不尽。 最后一场饭局结束,只有二号的小孩子双耳不闻窗外事,埋头哼哧哼哧的在吃饭。 来到无间狱的人谁不是至少活了几百年的人,如果他们当中的哪一位因为二号是个小孩而对他降低警惕,那这几百年就不用活了。 唐凤梧此时提议道:“既然尾骨七章说,我们之中最少有一个人持有通行证,那我觉得我们可以在第十五天的时候再做决断,毕竟规则上提到的是还剩下一个人游轮靠岸,并没有说不可以让我们乘着救生艇靠岸。 大家以为如何呢?” 他这话一出,众人心思各异。 唐凤梧的提议在正常情况之下的确是一个不错的方法,如果所有人在今天找到线索,知道通行证在自己的手上,那么十五天后所有人都可以离开这儿。 但是谁又知道通行证的线索好不好找到。 再者,万一游轮不靠岸,就算乘着救生艇出去也找不到活路怎么办? 总而言之,十四个人当中,没有一个人不想活着待到最后一天——这才是最明智的打法。 Chapter 9 春宵苦短日高起 唐凤梧捏着自己房间的门卡往楼上走,他住在313,尾骨交响号实在太过庞大,他需要回屋找一下有没有地图手册。 然而刚走到312 ,隔壁的门忽然打开,唐凤梧一顿,接着整个人被猛地拽进了屋里。 熟悉的气味盈满了鼻尖,潮热的吻带着汹涌的爱意袭来。 礼服被人剥去,唐凤梧只觉得忽然腾空,被人抱起来下一秒便被丢在了床上,陷入了柔软的被褥里。 他趴在床上,想要翻过身来,身后便覆上了一具温热的躯体,下身一凉,他的裤子被人暴力脱除。 然而就在这个动作之后,身后竟然久久没了动静。 他不由得好奇的往后看了一眼,抬腿蹭了蹭微小商,垂着眼问道:“你怎么了?怎么停下来了?” 微生商跪在床上,捏住他的脚踝将他整个人往自己身下拖了一尺,随后又将他的腿弯折,让他面对着自己。 他目光戏谑的在唐凤梧身上游移,手指伸进唐凤梧右腿和衬衫夹的缝隙之中揉捏。 “我记得衣服是可以自己选的。” 微生商道:“穿这么…不来找我想先去哪儿啊?” 唐凤梧瞪了他一眼:“吃完饭你就跑,我去找你干嘛?” 下一秒,一个巴掌便重重落在了他的屁股上。 “啊……我去!你干嘛?” “你明明看见我离坐了怎么不跟上来?” 微生商唇角勾着笑,手心有些留恋柔软的触感。 唐凤梧咬着唇,脸上潮红呼之欲出:“要做就做!不做滚蛋!” 微生商将他的脚握在手心中把玩,揉捏这圆润的指头,心中恶趣味横生:“我觉得我的宝宝屁股有点痒……” 话还没说完,他又打了一巴掌。 唐凤梧被抽得眼中氤出泪来,呻吟从紧咬的牙关之中泄出。 “需要收拾收拾。” 微生商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两根铁链,从床头延至床脚,末端分别系着两个泛着金属光泽的圆环。 他将唐凤梧细白的脚踝关在圆环之中,又从兜里掏出一个遥控器,只见他手指在上边一拨,那延至床头的铁链便慢慢缩短。 唐凤梧的腿被吊了起来,他震惊含泪的眼在床头和微生商身上来回跳动:“你哪来的?!” 微生商笑了笑:“qq用品店啊,两枚金币呢。” “你疯了!” 唐凤梧觉得这人实在是不可理喻:“吃饭也要用钱呢!” 微生商漫不经心道:“你包养我就好。” 唐凤梧的韧性很好,双脚都超过了头顶依然感觉毫不费力。 “士兵开疆拓土的时候需要带上粮食,但是只有粮食又太干燥乏味了,所以一般会带上水源。” 微生商一手环住他腿间的衬衫夹,将他带在手中来回的摩擦。 他捏着唐凤梧的下颌轻轻的笑了:“但是我不是一般的士兵,开拓的也不是一般的疆土啊……是,好哥哥。” 他牵着唐凤梧的手放到身下。 “自己弄给我看看。” 唐凤梧总算知道什么事自食恶果了,他方才在墓穴里怎么勾搭的微生商,现在就要怎么还回去! “我不要!” 看着眼前的人羞红了眼,微生商觉得要是实在为难,可以帮他一把。 腕骨被人捏得发红,却还是没得到微生商的怜惜。 “你哭什么哭?” 微生商专心致志的盯着唐凤梧的作业,耳边是他微弱的哭腔。 “我算是知道了,哭得越大声就是越爽,哥哥,我还没碰到你呢,就这样了。” 他动作不辍,弯下腰伏在唐凤梧的身上饶有兴味道:“不如你叫我一声哥哥,我再考虑要不要碰你?” 唐凤梧瞧他眼神亮晶晶的,就像找到了什么有趣的玩具。 实在是…… 太恶劣了! 他抬手便是大力按住了微生商的后颈,仰起头想要去索吻。 微生商连忙推阻:“别这样好哥哥,前戏还没结束呢……” 唐凤梧瞪着他,欲哭无泪的撇过埋在枕头里。 —— 一根铁链被折腾断掉的时候,微生商暂时离开了唐凤梧去找个护垫顺便找医药箱。 唐凤梧侧着身子,两手抓着被子剧烈的喘息着。 然而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了门铃声。 这个声音让唐凤梧僵住了身体,他侧头看向微生商:“有人敲门,怎么这个时候还有人来找你?” 微生商披上浴袍,好笑的对唐凤梧道:“我们是在白日宣淫呢哥哥,有人这个时候登门拜访很奇怪么?” 他走近将被子拉扯了盖在唐凤梧的身上,严严实实,除了仍然被吊着的一条腿。 微生商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是风若依。 他想如果不是停下来给唐凤梧找药,这个门他必然是不会开的。 “有事吗?” 风若依抱着臂,勾着她魅惑众生的眼睛问:“不可以进去吗?” “不可以。” “为什么?”风若依有些惊讶,她的美貌在男人这里向来都是无往不利。 只见英俊得让人腿软的男人忽然勾起了一抹坏笑:“我在草我哥。” 没等风若依从这句话中消化过来,微生商便嘭然将门关了上。 唐凤梧听见了他说的那句话,等微生商再一次趴过来的时候一脚踹在了他的脸上。 “他来找你干嘛?!” 微生商拧了拧他的嘴:“哥哥好有正宫的架势哦~” 说完这句话,微生商也没有继续调笑他,转身从医药箱中取出棉片和药水,拽着唐凤梧一只脚腕开始上药。 “她应该是找到了什么线索,线索指向了我所以来寻求合作。” 脚心被他放在手里揉捏,唐凤梧舒服的眯起了眼睛:“那你对这个通行证的持有者有没有一个猜测?……还有就是,我们两个认识这件事让他们知道了,会不会对我们不太有利?万一他们联手起来对付我们怎么办?” 微生商瞥了他一眼,笑道:“这才刚来,考虑这么多做什么?” 唐凤梧踹了他一脚:“刚来你就把这东西给买了?”他扯了扯铁链,目光炯炯的质问微生商。 微生商挑眉:“这都已经断了,还能退货不成?” “再说了,春宵苦短日高起,能活一天是一天。” “就算活到最后,还不是逃不过被孟玉阆送上祭台,变成科疣下一任宿主的结局。” 然而微生商这般不争不抢的说法,在第二天早晨被他暴力掐碎。 Chapter 10 进餐 “咚——” 唐凤梧给微生商编完辫子,贯彻整个游轮的钟声与敲门声同时响起。 门被猝不及防的打开,走进一个穿着燕尾服、鬓角斑白但是身材健硕的管事。 两人都有些惊异,谁知道这不速之客怎么进来的。 那人看了看怀表,用他长满了褶皱的严肃刻板的声音对二人道:“尾骨号仅提供规定时间的食物,过时不候。” 那人不徐不疾的说完这一句话,便波澜不惊的关上了门,脚步声隔着一堵墙远去。 现在已经是六点,唐凤梧饿到快要晕厥过去,但是浑身无力,他抬腿踢了一脚微生商的后腰:“你把吃的给我带上来。” 微生商跳下床,将腰间浴袍的腰带系上:“吃什么?” 唐凤梧有点想吐:“清淡一点的就好。” 微生商俯身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等我带上来给你。” 唐凤梧倒在床上把自己的脸埋进了被子里,摆了摆手让他赶紧走。 走到电梯的时候有三人已经在那里等候,微生商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时候有人对他投来热切的眼神,微生商视而不见,转身从楼梯走了下去。 他是第一个抵达餐厅的,餐桌上没有食物,他便问了一下一个工作人员厨房在哪里。 那人摆着笑脸对微生商伸出了手。 微生商咽了咽口水:“……多少?” “一枚金币先生。” “……” 这游轮上难道没有统一货币价格、统一度量衡吗?怎么脚链两个金币也就算了,它起码是镀银的,就问个路怎么也要一块金币? 这些家伙靠着金币活命不成? “那有没有餐前甜点区?” 那人摆着伸手的姿势岿然不动,就连脸上笑容的角度也完全没有变化。 微生商有些无语,这个时候,电梯“盯——”的一声响,从中走出来了五个人。 他抬眼看见此时已经是八点十分。 在那五个人走过来之后,方才去敲门的管家也从不知道什么地方冒了出来。 管家站在长桌之前,双手交叠放在身前。 颇有些衣冠禽兽的做派。 “晚宴在六点二十分准时开始,请所有玩家在规定时间之前坐到相应的座位上。” 又是规定时间,被人不断的重复提及好几次了,微生商心想,里边难道有什么玄虚? 又过了八分钟,下一趟电梯抵达的声音响起,里边又走出来了五个人。 其中有两个女生结伴而行,看起来已经结盟了。 也不怕被人联手对付,就像唐凤梧说的那样。 截止晚饭开始的前两分钟,九号,十二号还有唐凤梧没有出现在餐厅里。 十八点二十又响起了一道钟声,这时管家动了动,用他庄严肃穆的声音宣布:“用餐时间开始。” 下一秒,一群侍者鱼贯而入,推着餐车,后边还跟着几位乐师,在侍者将食物整齐摆放在十四个位置之前,乐师也坐下开始演奏。 平缓的音乐流入他的耳蜗却变成了催命的厉叫。 微生商皱了皱眉,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便有两声枪响响了起来。 声音从楼上传来,位置大约是三楼的房间走廊。 众人皆是茫然不解的模样。 微生商面色凝重,站起了身来。 他一动作,身后便有三个黑隆隆的枪口对准了他的后背。 “叮——” 电梯门第三次被打开,两个穿着黑色西服的保镖分别拎着九号和十二号的脖子,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一男一女衣不蔽体,身上都沾满了渗人的血迹,面容狰狞,像是死之前经历过了可怕的折磨。 管家面上露出阴森的笑意:“还有一个人呢?” 其中一个保镖上前一步垂首在他的耳边道:“一号不知所踪,负责抓捕一号的‘猎人’也不见了踪影。” “监控也找不到?” “……监控也找不到。” “很好……” 管家点了点头,笑意盈盈的面对众人道:“这就是不会按时吃饭的下场,众位好自为之。” 餐桌前哄乱一片。 秦旧拍案而起:“你什么意思!尾骨七章里根本没有这一条规则!你想造反吗!” 风若依也跟着站了起身,对他们怒斥道:“规则里说过只有持有通行证的人才可以被杀!你们是在蔑视规则?还是不将我们放在眼里?” 一旁的张素清淡定用起了餐:“无间狱……谁能熬出去谁就能一举飞升。”他抬眼瞥向为死者说话的二人,嘴角笑容轻蔑:“何必为死人说话。” “在无间狱死后便不能入轮回,”张素清饭量很少,吃完这一顿便擦了嘴站起身来:“我想诸位也是明白的。” 他对众人友好的笑了笑,又朝管家展颜,旋即便杵着一旁的礼仪杖往回走。 就在众人将注意力都转移到餐桌前方的时刻,餐桌最后方忽然又是一阵枪响! 只见原本聚拢在微生商身边的三名保镖此时一个个倒在血泊里痛苦呻吟。 而微生商早已消失在转角,不见了踪影。 管家身旁那人见状,波澜不惊的问道:“贺先生,怎么处置?” 贺玄淡淡看了一眼微生商逃跑的路线,道:“杀了。” “可是……”那人有些犹豫。 贺玄轻笑一声:“不守规矩的人,死不足惜。” 他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感觉如坠冰窟。 怎么回事,规则秩序怎么全都被打乱了? 才第一天就死了两个人。 所有人的思绪都陷入了混乱之中,十四个人中至少有一个人手中有通行证,然而看管家这副草芥人命的模样,所有人都在心中猜想,难不成通行证,是每个人都有的? —— 微生商大步踏在铺着红地毯的走廊上,整条走廊金碧堂皇,却是寂静无声,他每行走一步,头顶的监控器便随着他的行迹转动。他停了下来,试探着叫了一个名字。 “唐凤梧?” 他看向面前最近的监控器,却是毫无动静。 不一会儿转角传来脚步声,密集沉重,莫约不下十个人。 这条走道呈一个t字型,微生商站在转折的尽头,面对的是一条通路,如果他们将这里堵得水泄不通,那么他将会陷入进退两难的地步。 不过微生商不太忧心,他手中的两把枪都是九发弹匣,刚才从餐厅逃出来的时候用掉了三发,面对这一群人,绰绰有余。 走廊尽头遥遥无尽,就在第一个保镖冒出了上半身之时,,枪声响起,微生商手中的子弹从枪口射出,瞬息之间便没入了那人的脑袋。 然而还没等他打出下一发子弹的时候,那十几个警卫蓦然倒地。 对面的人持着消音枪,真是吃亏。 随后一个极轻的脚步声向他远去。 Chapter 11 走廊间再一次变得针落可闻。 微生商等了一下,感觉那小孩似乎没有和他正面对上的意思,将两柄自动手枪插在腰间,往前走去。 小孩没了踪影。 也不知道是故作玄虚还是做好事不留名,微生商没搞懂那小子为什么要借他人情,看起来吊儿郎当不把所有人放在眼里……比他还拽。 到现在还不知道那小孩叫什么名字。 微生商不再多想,走出这条死胡同,找到楼梯间前往三楼。 三楼呈一个环状,走廊一侧是房间,可能是管家发现监控失效,派人一层一层的巡逻。 每层楼有五个人,一共有十六楼。 然而巡逻的队伍在十四楼便戛然而止。 地图册上标明十六层有几间付费才能进入的房间,说不定唐凤梧就在那。 总之没听见第三声枪响,唐凤梧应该就还没有被发现。 而这群人没能从里边将唐凤梧带出来,说明他们也不能暴力进出尾骨号设下限制的房间。 微生商捻了捻手指,所以……他们或许是掌握另一套规则的玩家。 楼道竟然没有人巡逻,微生商站在安全通道口等了一会儿,五人组成的巡逻队便目不转睛的从面前路过。 微生商抬手便对几人射杀。 四声枪响之后,几人应声倒地。 鸡肋。 他散漫的站在原地,枪在手中不停的被转动,微生商好整以暇的等着最后一个人看见自己四个队友死了会是个什么反应。 然而剩下的一人却只是在安全通道门口猛地转过身来,与里边的微生商对视,瞳孔黑白分明,却没有聚焦,过了几秒,又回到之前巡逻的路线之上。 “嗤……” 不像活人,倒像是被程序设定好的机器人。 微生商盯着那人的背影,见他以固定的速度行走,直到走到314的时候停顿了片刻,旋即一个和他一般机械麻木的警卫推门而出,跟在他身后往前走。 而再次路过315的时候又是一个人推门而出,接着是316、317。 巡逻队再一次凑成了五个人。 入住的时候就在奇怪,为什么餐桌上的顺序按照序号来坐,但是房间却不是这样。 314和315是十二号和九号的房间,313是唐凤梧的房间。 而从302到他的房间则全部都按照顺序入住。 从313开始往后的三个人都是今天没有按时到饭局上的人,看来是早有预谋要取他们三人的命啊,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 那么301又会是谁? 管家? 他今早观察了一下,这人面型平直鹰钩鼻,一个瞧起来高深莫测实则固守成规不敢有丝毫逾矩的男人,张口闭口就是规矩,那么尾骨七章里的规矩他怎么没有遵守? 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微生商这么想着,就在低头的时候,忽然一块金色的反光映入了眼帘。 他忽然笑了一下,将四人拖进了安全通道之中。 —— 九点的钟声敲响。 微生商从十六楼的房间里走了出来,身上的浴袍换成了一件略小修身的警卫服,这是他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 四枚金币再一次殆尽,实验室的时候,恰好碰见楼道里的警卫员收队,从十四楼往下,一层一层的往电梯进人。 看来是下班了呀。 奇怪的是从外边看来,电梯一点儿也不显得拥挤。 倒像是钻进电梯里的人不是活人而是鬼魂,一个叠一个像叠罗汉一般将整个电梯的空间挤得满满当当。 没多久,管家出现在了三楼311的门口,一户一户的敲门,通知睡觉的时间到了。 就在走到301的门口之时,似是发现了十六楼注视着他身影的眼神,如利刃一般抬头与微生商相望。 微生商淡淡挑了挑眉,面对想要将自己千刀万剐的眼神毫不避讳。 怎么了?杀了他爹还是杀了他娘?明明是第一次见,怎么这么大恶意。 只见管家敛去了自己的视线,走进301隐去了自己的身影。 “咚!——咚!——咚!——” 电闸关闭的声音依次响起,黑暗朝十六楼露出了獠牙。 结实的护栏在这个时候发出了隐隐的响动,就像有什么人从下边爬上来似的。 他看向对面的栅栏,密密麻麻的枯骨如同被蛊虫上身一般往上爬行,如同堤坝上的行军蚁,遍布了所有可视的范围,令人不寒而栗。 加之冷风簌簌的从身体上吹过,更加加剧了这一场景的恐怖氛围。 看来是故意等着这个世间放鬼吃人呢…… 这满堂彩他就算杀个一夜也除不尽啊。 “啧,走为上策。” 第一个枯骨的脑袋冒出来的时候,微生商举起枪射穿他的脑袋。 枯骨从十六层掉落,引不起一点波澜。 仍然阻挡不了如潮水一般的行尸走肉往十六楼爬行。 忽然从天上掉下来一只手骨,微生商微微退后两步,抬头看见一只骨架的头正对着他的方向。骨架眼窝的位置明明没有眼睛,但微生商却感受到了他灼热的视线。 他是夜晚里唯一一个活人。 忽然空气中响起“吭哧吭哧”的响声,定睛一瞧,竟然是无数具骨架在啃噬护栏。 他们就像嘴里长了黑洞,不过弹指之间就将结实的金属啃成碎渣,从十六层尽数掉落。 微生商顿了顿,下一秒,头顶那具枯骨便猛地朝他俯冲而来! 枯骨张开血盆大口!直直的朝着他的脖颈咬去! 微生商抬手一挡,堪堪用小臂拦住,甩开缠上他的这具枯骨之后,是更加势不可挡的枯骨大军! 他们好似在黑夜之中找到了唯一的猎物——十六层唯一一个生物,便形成重重的包围圈,像蛇一样要将他环绕致死、吞吃入腹! 有几个长得挺像中午餐桌上幕布里放映的几个人的面孔,原来在墓穴之中死了最后还要来游轮里当鬼。 真是可怜。 微生商如此想到。 他当机立断,转身猛地冲向安全通道的方向,却不想就连安全通道也被枯骨满满占据。 一只只褪去了皮肉的手缠上他的身体又被甩开,孜孜不倦的想要将他卷进束缚! 才洗了个澡又被这些东西缠上。 真恶心! 通道实在太过狭窄,稍有不慎就会从十六层跌落。 还不如自己跳下去,那样还能控制速度和方向,也不至于身体失控。 微生商眼看无路可退,便调回了头,按住几具焦尸的头骨一跃而下! 从十六层楼高的地方跳下去让人眩晕了一刻。 但幸运的是有一群行尸走肉在充当缓冲物。 微生商跌落在地的时候往旁边滚了两圈,谁知一个不察,后脑磕到了花坛的边缘。 “嘶……” Chapter 12 谁伤的你 玩大了…… 他有些懊悔,早知道就从安全通道下来了,现在身上沾满了粘液,也不知道是后脑流出来的血,还是这群王八鬼子咬自己的时候留下来的液体。 微生商晕乎着脑袋,踢腿甩开脚边攀着的一只枯骨,踩在了他的指骨上,指骨瞬间崩裂开来,他又伸手抓住一只枯骨的颈子将他带到面前,颇为好奇的拧下了他的脑袋。 骤然之间,一声尖锐刺耳的哀鸣声响彻了整个空旷的区域。 “靠!” 叫什么叫! 微生商将他的下颌骨掰下,骨节碎裂的声音,在魑魅魍魉吭哧吭哧运动的环境下发出一阵微弱的声响。 他将头骨抬起来找到一个微弱的光源对着瞧了一眼,果不其然,上边遍布着不太均匀的粘液。 还是得找足够的样本对照才能知道里边东西作用的原理。 他抬起头来,想要再找一个头,却不想,以他为圆心,方圆一米之内竟然没有一只枯骨往前凑。 奇了怪了。 微生商勾唇轻笑一声,他竟然能从他们没有眼珠的眼眶之中读出了恐惧的情绪。 “怪我骨头太硬?没能被你们咬碎?” 说实话,他的手臂上和脚踝上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肉了。 “原来还残存着意识……” 距离他最近的一个骨架微弱的点了点头。 微生商莫名的笑,朝他勾了勾手。 那人一层薄薄的皮连着骨架,在黑暗之中竟然隐隐有些颤抖。 “哈哈哈哈哈哈哈——” 难怪全都死在了墓穴里,一个个啃铁栏杆跟咬饼干似的,一遇到危险又像缩头乌龟一样退却。 微生商笑得把泪都氤在了眼角,他乐不可支的抬手擦去眼角的泪。 昳丽的脸在浓黑如墨的夜晚如彼岸花一般盛放,就像地狱里索命的艳鬼,对自己的性命弃如敝屣,却能轻而易举的掌控他人的死活。 问道:“你们想活过来?” 那人又点了点头。 “诶……” 微生商十分的好奇啊:“我不是记得,你们已经在地道里爆体而亡了呀?” 他一手指着脑袋,饶有兴味的想要得到他们的答复,但很快他又意识到了什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语气轻快又幸灾乐祸:“忘了忘了,你们现在就是行尸走肉,说不出话来。” 唉…… “你过来。” 那人踌躇着不肯上前。 “不想死的话就过来。” 微生商隐隐有些不耐,人屠剑在手的话,这一窝的骷髅全都难逃一死,更别想找回人形了。 他按着这个只剩下一层薄薄皮肉和一句骨架的身体的后颈,让他低下头来,仔细的查看里边是不是被植入了什么东西。 然而就在他专心致志调研的时候,背上忽然传来一个黏黏糊糊的触感,就像一条长长的蠕虫从他背上爬过,舔舐着他背上的鲜血,一步一步攀登,想要钻进他的脑髓里。 …… 苍天。 他有些僵硬的将手伸到身后一把抓住了那条长形蠕虫。 抓到手里一阵黏腻。 “……” “呕!……” 他跑到一旁的花坛旁边吐了出来。 太恶心了!实在是太恶心了! “呕!……” …… 经过酸水上涌的洗礼,微生商有些脱力的撑着花坛坐了下。 太丢脸了,好歹他也是个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医生,怎么这儿一会儿竟然被一条虫子给吓吐了。 他有些后怕的将脑袋给罩住,身前的蠕虫断成了两半。 他垂下头将下巴抵在膝盖上,掀起眼,有些犯恶心的对他们道:“这是寄生在你们身体里的东西?” 诡异的场景出现,一群骨架乖巧的点了点头,没有眼睛的眼眶里显现出几分纯真。 “你们白天的时候就是巡逻的警卫?” 他们又点了点头。 “啧……” 微生商将头发甩到了身后,抬手指向十六楼的几间房间使唤到:“把那几间房间咬穿,要是有人就告诉我。” 他站起身来,一群骷髅如潮水一般退避。 微生商走近电梯,发现就连电梯的电都被停了。 “电闸在哪里?” 没人知道。 微生商认命,只好一层一层的往上爬。 直到他爬上第十四楼楼梯的时候,头顶响起了“噼里啪啦”的声音,接着就是火光在黑夜之中闪亮。 应该是唐凤梧被找到了,这时候正端着机枪扫射呢。 微生商倚着扶手喘了口气,随后变一鼓作气往楼上跑去。 “老婆!” 他声音刚落下,楼上的火力暂停了一瞬。 他嘴角噙着笑,满心欢喜的往唐凤梧隐蔽的屋子里跑。 然而他忘了唐凤梧不能夜视,就在他站定在他面前的下一秒,连天的弹火便朝着他的方向射来。 微生商脚一崴,差点又要从十六楼滚落。 他堪堪避让,但是枪声很快又停了下来。 里边那人试探着问道:“微……微生商?” 听见了唐凤梧的声音,微生商终于感到身上被咬出的伤口在隐隐发痛。 鼻子有点酸:“是我。” 他又问道:“里边没有照明的设备吗?” 唐凤梧听见是他的声音,安下心来,却还是没忘记方才整个房间被啃噬的磨牙声。 “不小心打碎了,你在哪里?刚才发生了什么?” 微生商走了过去刚想牵他的手,又想起来自己方才把一条蠕虫断成两截,手上全部都是蠕虫的粘液。 他擦了擦裤脚,对唐凤梧道:“不用担心。” 说罢他坐下身来,在一地的残渣碎片之中找到照明灯的骸骨,问道:“怎么连接,你教教我。” 唐凤梧一遍警惕的架着枪注意着四周的动静,一边给微生商指导。 但好像方才的扫射的威慑力已经足够,没有人想要再一次飞蛾扑火。 微生商捣鼓了片刻,只听见“啪嗒——”一声,被骷髅啃得四面透风的屋子里亮起了光。 而这时微生商被咬的不堪忍睹的四肢也暴露在了阳光之下。 “你身上怎么了?” 差点没被吓得叫出声:“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弄的?” 他捏着微生商唯一保存完好的脸,眉宇间皆是愠怒:“谁伤的你?” Chapter 13 靳无双 听他这么担忧自己,微生商混不吝的笑了,牵起他的腕在上边亲了亲:“还有谁能伤得了我?” 唐凤梧白他一眼,如今十六层楼四面透风,去哪里都是方便的,他将照明灯提走,徒留微生商一人陷入在了黑暗里。 一路上“咔嚓”声响个不停,一群骷髅还有的贼心不死想要咬上这么几口,被唐凤梧一脚踹下了十六楼。 微生商看了一会儿他的背影,以为他生气了不理自己,于是捡起地上断成两截的蠕虫往实验室的方向去了。 尾骨号的每个房间隔音效果都异常惊人,如果说今天夜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三楼竟然没有一个人出来是因为他们怕惹上事,但是看唐凤梧的反应,他的确是一直待在里边没有察觉到外边的异样。 尾骨号断电之后,就连监控也派不上了用场,便也观察不到外边是什么情况,他应该是想等到第二天天亮再出来。 还没等微生商研究出这条蠕虫是什么东西时,唐凤梧就一手提着照明灯,一手拎着不知道哪个房间翻出来的医药箱走了过来。 夜风吹在他洁白的衬衫上勾勒出单薄的曲线,唐凤梧抿着唇,一言不发的给他倒上药水后用纱布给他缠成了木乃伊。 “一会儿和我去游轮的驾驶室看一下情况,我想看看能不能控制航行路线。” 他看了一下微生商的情况实在是糟糕,又顿了一声:“你……还是留在这儿,我自己去瞧。” 微生商点了点头,刚好他也想将这寄生虫的作用研究出来,加点东西在他今天下午调制出来的那批药水里。 白天呈人形,晚上就变成了骷髅,除了在先修世界之外闻所未闻,难道是那里边带出来的东西? 做完一切准备,他返回三楼,却惊奇的发现骷髅大军竟然没有一只敢踏足此地。 如果说骷髅身上养的虫是子蛊的话,那管家说不定是一条巨大的母蛊化形。 ……好恶心。 这可不像npc可以做到的能力范围啊……这艘船不是孟玉阆的么? 造反? 他从311开始,每路过一间房门便动手捶门,房门响起了撕心裂肺的声音。 一直敲到303都没有动静,里边的人就像睡死了一样。 他停在了302门前,准备动手敲门。 然而还没等他拍门,门就自动被打开了,微生商垂头看见白天里见过的小孩。 小孩臭着张脸,面色不虞:“扰人清梦。” 微生商:“……?” “女孩?” 他有些惊讶的挑起了眉头。 小孩瞪了他一眼,刚想将门关上,又被微生商猛地按住了门板抵住房门:“就问一个问题。” 小女孩耷拉着朦胧的睡眼,颇有一种要问就问不问去死的意味。 “你今天晚上有没有吃餐桌上的东?” 小女孩被他的问题问得一愣,似乎也是从中体会到了深意:“……没有。” 吃过饭的人现在睡得和死猪一样沉,谁知道他们能不能活到第二天早上。 微生商松开按着门的力道,直接掠过301往甲板走去。 却正好碰上原路返回的唐凤梧。 “怎么样?” 后者摇了摇头:“不行,甚至没有行驶路线,也不知道靠岸靠的是哪里的岸。” “这可是孟玉阆的船,如果不是她为了给“科疣”寻找新一任宿主,可能三十天之后没一个人能活着走出尾骨号,他就是想让我们自相残杀,最后活下来的那一个便是献祭的对象。” 看来这是一艘幽冥船啊。 微生商想起来这群骷髅明明应该爆体而亡,而现在却变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他抬手摸了摸唐凤梧有些发凉的脸蛋,忽然想说的话都堵在了嗓子里。 “肚子饿不饿?” “有点。” 他捏了捏唐凤梧的脸,道:“走,去找厨房给你做吃的。” 他原以为还得花费一点时间去找厨房,但没想到一只骷髅便自告奋勇来到他们面前为他们带路。 等找到了地方,骷髅又有些欲言又止的感觉。 他握不住笔,微生商便倒了一地的面粉让他在厨房外写字。 【你对虫子免疫!】 微生商不知真假,只是耸了耸肩:“可能。” 他连自己是谁都没能摸清楚,免不免疫更不知道了。 不就是艘破船么? 打穿了不就能下船了吗? 【能不能帮我们恢复原来的人形!都是一起从任务者一路走过来的!救救我们!】 微生商皮笑肉不笑的对他道:“看情况。” 把老子咬成这样不把你们剁成骨灰是他仁慈。 妈的。 游轮缺少动力就把你们烧了。 微生商走进后厨,这里的东西一应俱全,储备了三十天内至少一千人的食材。 还说什么只有在规定时间内才可以用餐。 “当!——” 微生商一刀剁在菜板上。 骗鬼! 他将砧板上的鱼肉当成孟玉阆和角木蛟,发了狠的往上剁。 后厨里鸡零狗碎,唐凤梧看着像发了什么灾难,抱着手臂眯着眼远远的躲在一旁。 “乒乒乓乓”一阵响之后,火焰“嘭!——”的一声燎到了天花板。 又过了一会儿,一碗热腾腾的皮蛋瘦肉粥便落在他面前。 唐凤梧还没接过,身后便响起一声甜甜的嗓音,可爱得能将人融化。 “哥哥,我的肚子好饿……可以分我吃一点吗?……” 唐凤梧转过头来,看见说话人是二号桌的小孩,只是略微惊讶,他笑了笑,将碗递出去:“可以啊。”他抬起手想揉一揉小孩的头发,但是又觉得可能冒犯了,又道:“今天下午多亏你帮忙了。” 虽然那个时候这小孩不出现,微生商也能解决掉那群警卫。 “不客气!”小女孩接过碗,对唐凤梧笑得那叫一个甜。 微生商气笑。 这小孩还有两幅面孔。 “我再给你盛一碗。” 唐凤梧踮起脚在他唇角亲了亲:“辛苦你了。” 微生商咬着牙在他腰间拧了一下,心甘情愿的去给他盛粥。 “我叫唐凤梧,你叫什么名字?” 虽然知道这小孩可能活的时间不比他短,但是唐凤梧还是下意识的带入了哄孩子的语气。 “我叫靳无双。” Chapter 14 都怪我太强了 她低头大口大口的喝起粥,不一会儿便碗底见空,她鼓着嘴巴,将粥咽进了肚子里,随后舔了一圈嘴巴。 “和我妈做的一样好吃。” 听她说这话,唐凤梧感到有些意外:“你不是任务者吗?” 靳无双点了点头:“我是啊,哈哈哈哈哈,我有爹娘,和你们差不多。” 唐凤梧点了点头,又见靳无双将碗往桌子里边一推,双手交叠趴在了桌子上,露着一张笑脸,笑意盈盈的看着他:“也是两个男人。” “啪嗒。” 微生商将粥和勺放在了唐凤梧的面前。 眼神奇怪的在两人之间游荡了一圈。 “说什么呢?” 唐凤梧不知道怎么说,挠了挠自己的下巴,抬头看向微生商笑了笑。 可爱得很,微生商俯身捏着他的下巴抵额缠绵,唇舌交缠之间的“啧啧”响声填满了整个空间。 靳无双翻了个白眼。 他爹没这么骚。 微生商也没追问,再次返回十六层唐凤梧待的房间里,挑挑拣拣有什么东西可以利用。 最终在角落里翻到一个油锯还有一条铁链,又往背上背了一把枪。 随后又返回安全通道,一直走到了三楼。 他站在了301的门前,回想着某一次见过的说明书,应该是这样用的,刹车板往后搬解锁,然后风门打开,开关往上…… “嗡!——” 一声响起,就像手里东西忽然有了生命鬼哭狼嚎了起来。 微生商抬起油锯便对准了301的门开始锯。 只是刚切开一个洞,子弹便嘭的一声从里边窜了出来,微生商下意识的侧身躲开,油锯待在手中也离开了门前。 而屋内的枪声也在此刻停了下来。 他再次拉开油锯锯门,枪声再一次响起。 原来是机关啊,怎么吃个饭把自己也药了,还是说吃了药能避虫? 他放任油锯将房门切得木屑飞溅,而自己站在一旁,任由油锯的声音与枪林炮弹声形成一曲诡异的交响曲。 一楼冒出了两个脑袋,火光四溅差点将楼底的梧桐树给点着。 “微生商?你在干嘛?” 他笑道:“抓人。” 房间里最后一颗子弹耗尽,微生商走进了房中,管家睡得正熟。 床上那人蓦然响起了“嘶嘶”声,就像忽然变成了蛇妖一般,紧闭着眼睛也要做法。 微生商走近一瞧,红蛇光滑的鳞片便闯入了眼中。 —— 第二日风和日丽,碧空如洗、海波平静。 微生商站在甲板上,双手随意的撑着栏杆,海风微荡,吹着衣角惹起涟漪。 他没想到一天之内竟然只提供两顿餐,而等管家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敲响了十一点的钟声。 他垂首看向被海浪冲击的一只救生艇,扬起笑意摆了摆手,好像在一个天朗气清的日子友好的对一位好友打着招呼:“你终于醒了。” 贺玄是在海浪的颠簸中醒过来的,他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被铁索五花大绑丢在游轮后方拖拽,咸腥的海水扑在身上,危险就在旦夕。 头顶上的那人的笑在外人看来如沐春风,但贺玄心里知道,这人随时会要了他的命! 然而还没等他想出如何自救的方法来,身下的救生艇蓦然被抽出! “噗通!”一声!海水淹没颅顶。 微生商淡淡的瞧着他被束缚了四肢不能挣扎,像一条虫子一般在海水里蠕动。 看他水底由于氧气殆尽而变得狰狞的面孔。 他提了提铁索,将人的脑袋露出了水面。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那人爆发出剧烈的咳嗽声。 微生商见状笑道:“管家怎么这么粗心大意,连安保系统都处理不好,一不小心就被人一枕头闷死在床上怎么办呀?” 贺玄目眦尽裂:“你怎么没死!” “这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微生商托着下巴思量片刻,最后恍然大悟的得出结论:“都怪我太强了。” 水面上的贺玄如同一块漂浮在大海上的浮木,铁索捆着他的身体,让他饱受海浪的冲击。狼狈得宛如一条落水的狗。 微生商抽出别在腰间的枪,闭上一只眼,瞄准了贺玄的脑袋。 “你想活命吗?” 还没等贺玄答话,他便自顾自替他解答了:“你当然想,不然也不会为了孟玉阆卖命。你被“科疣”寄生了。” “啊!——” 一发子弹射出,微生商打中了他的肩膀。 “一号九号十二号是拥有通行证的人是么?” 血液潺潺流出,红色与蓝色交织,伤口被海水浸泡,更加的疼痛难忍,贺玄痛苦不堪,说不出一个字来。 “我猜是的,不然你昨天也不会想要杀了他们。” 紧接着又是“砰砰”两声与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响起。 子弹分别没入了贺玄的腹部和大腿。 微生商兴味寡淡。 “原本把你吊着是想问出些有用的信息,但发现你就是个废物。” 他嗤笑一声:“孟玉阆给了你一手好牌,却打得稀烂。” 他将手松开,铁索垂落,贺玄再一次没入了海中。 皮鞋轻踏着甲板远去,船尾的一抹红在行驶途中渐渐拉长了踪迹,变成了尾骨号的尾巴。 —— 刚走进去就有一个红点指着自己的脑袋。 他抬眼看见了站在二楼的靳无双正拿枪指着他。 “你下药了?” 微生商笑了笑,毫不狡辩:“是。” 靳无双翻身从二楼跳了下来,一手拎着有她半人高的枪:“有人死了,凤梧哥哥有点麻烦。” 微生商顿了一下,才出趟门怎么就又有人往枪口上撞。 “我没下死手。” 靳无双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就这么冷不丁的回瞥了他一眼,随后朝着餐厅跑去。 餐厅里此时已经陷入了多方对峙的僵局。 在场的所有人里只有微生商懂药理,自然而然的认为药是他下的,而此时唐凤梧和微生商的关系被风若依暴露出来,他们找不到微生商的踪影,自然也就将矛头对准了唐凤梧。 餐厅里倒了三个人,且都是中毒身亡。 张素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杵着龙头拐杖远远的站在了一边。 而三号四号已经暗自结盟,不见了身影,微生商今早将管家吊在水面上时,见救生艇少了一艘。 看来这两人也离死不远了。 目前还活着的,就只有风若依、秦旧、张素清还有靳无双以及六号。 Chapter 15 当众人见到靳无双拖着把枪跟在微生商身后走进餐厅之时,空气中的火药味升腾到了顶峰。 风若依:“是你下的药?如果不是三号四号先吃了东西,恐怕我们在场的所有人都会死!” 微生商余光瞧见唐凤梧白生生的一个人坐在椅子里,被秦旧巨大的阴影当了个彻底。 风若依见他不说话,皱了皱眉:“我想了想,管家昨天这么肆无忌惮的杀人就是因为他们三个身上都有通行证!微生商,我警告你一句,最后只有一个人能活着走出尾骨号,你到底是选择和唐凤梧合作,还是跟我们合作?” 微生商不说话,从靳无双手中捞起枪,在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对着风若依的腹部打出一枪。 后者吃痛惨叫,跌落在地。 紧接着,还没等他们缓过神来,微生商又在剩下的三人身上各自开了一枪。 餐厅里充斥着哀嚎声。 见张素清挣扎着想要逃,微生商又在他大腿上补了一枪。 意外发生的太突然。 明明应该是对峙的场景,然而一方当事人从头至尾没有一句废话,以绝对的武力值压制了整个局面。 尾骨号变成了杀戮乐园。 他缓步走向张素清的跟前,餐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微生商的动作而移动,惊惧、惶恐、愤怒。 见所有人都胆战心惊,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被微生商给毙了。 他嗤笑一声:“莫名其妙。我又不是个黑白无常,怕什么?” 说完,他用枪抵着张素清的脑袋,对众人道:“毒是他下的,”话音刚落,张素清的头颅爆裂,脑髓溅得到处都是,死不瞑目。 风若依被他的举动吓得不停的颤抖,竟然连身上的疼痛竟然也比不上内心的恐惧! 简直就是恶魔! 竟然能眼也不眨的夺走一条活生生的生命! 秦旧问他:“……你怎么知道是张素清下的毒?” 微生商意外的挑眉:“礼仪杖啊,第一次吃饭的时候你们见他带了?” “……就算这样,那如果和他无关呢?!” “他不应该通常是第一个动筷子的人吗?怎么今天变成了别人身先士卒了?” “那万一!……” 秦旧还没说完,微生商不耐的打断了他:“那就是他倒霉,死了就死了。” 秦旧定定半晌垂下了头,他瞳孔骤缩,瞧起来略显狼狈。 微生商拍了拍手,几个警务员打扮的人走了过来,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将风若依和秦旧以及六号从地上托了起来,紧接着,又有两个警卫从船后方带来了一条落水狗。 昨日风光无限的管家再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已经被海水泡得发肿发白,奄奄一息。 四人被警卫员用绳子困在了凳子上。 靳无双绕着贺玄转了两圈,惊讶道:“怎么还没死呢?这都失血成什么样了?” “他不算活人,应该是被“科疣”寄生之后生命力必将强悍。”唐凤梧给他解释道。 靳无双听了表情有些忐忑,仰起小脸对唐凤梧道:“所以……我们待会儿也会被寄生虫寄生吗?” 唐凤梧哼哼一声笑了:“不仅要被寄生,还要被寄生虫啃掉脑髓吸干血液最后变成他拉出来的排泄物。” 靳无双瘪着嘴,娇嗔道:“我才不信!” “还差两个人。” 唐凤梧用电脑查看着监控端,找到了准备乘着救生艇逃跑的另外两人。 “警卫已经追上去了,马上就能将人带上来。” 他们三人旁若无人的执行着这一切旁人插不上手的计划。 秦旧:“你为什么能命令他们?!” 靳无双龇着牙道:“你怎么这么多废话!” 等到三号和四号拳打脚踢的对着绑架他们的警卫带上来时,微生商已经将干净的注射器都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了餐桌上。 他先给秦旧血管中输入了用虫卵和各种试剂调制出来的东西。 秦旧狞着眉头,脖子上青筋暴起,他没有反抗之力便只能接受。 等了半个小时,秦旧的双眸渐渐涣散,神情都变得呆滞,就像昨天下午见到的在楼层之间巡逻的警卫一般。 看来效果不错,但还是需要做到万无一失,毕竟他对“科疣”免疫,最后拿着通行证第一个下船的人也必须是他,所以唐凤梧也得经历注射虫卵变成活死人的过程,期间不能有差池。 等到对秦旧的一系列后续反应的观察结束之后,微生商便将血清又重新注入了他的体内。 有是半个小时之后,秦旧终于恢复了清明。 “你对我做了什么!” “现在才知道害怕?” 微生商笑了笑,将注射剂丢进了餐桌上的水盆里。 三号和四号已经歇斯底里的哀吼了一个小时,微生商想杀人,但又觉得浪费了两个的实验品。 警卫明白了他的意思,给那两人的静脉注射进了虫卵。 渐渐地,耳边终于没有了疯狗的嚎叫。 微生商长长舒了口气。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不知道孟玉阆会以什么样的姿态登台入戏呢? 唐凤梧看他们变得麻木空洞,不由得捏了捏手指,谁承想下一秒就被微生商拦腰抱起。 “……喂!” 微生商抱着人向电梯的方向走。 他垂首将唐凤梧的嘴巴亲肿,在上边留恋的摩挲:“怎么了?你害怕?” 唐凤梧拽着他的领子,瞪着他道:“不可以吗?又不是你变成傀儡你当然不会怕!” 从电梯出来,微生商便迫不及待的精致走向313。 “我怕,我比你还怕。” 一阵天旋地转,唐凤梧被丢进了柔软的被子里。 紧接着身前投落一片阴影,微生商欺身而上。 只有变成活死人才能靠岸。 微生商吻去唐凤梧崩溃流出的泪:“委屈你了。” 唐凤梧的话音被撞碎,淹没在了微生商不管不顾的情欲里。 Chapter 16 朝露 微生商点燃了支烟塞唐凤梧唇间。 后者靠在男人赤裸的前胸,腰腹处壁垒分明,前胸湿漉漉的沾着春情留下的汗液。 唐凤梧吸了一口,将烟夹在两指之间垂落床侧。 烟袅袅升起,如朝雾一般朦胧精彩,烟雾下一张纯白带着红晕的脸像雾中花,欲语还休。 “我觉得我有点矫情。” 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话,微生商手指划过他的侧脸,很配合的问了句“为什么?” 低沉的声音传进耳中,唐凤梧顿了一下,将脑袋又往微生商胸前靠了靠。 “无双那小丫头知道自己身体里要埋进虫卵变成活死人,竟然连反抗的话也不说一句。” 微生商算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了,无声的笑起来,视线毫不遮拦的盯着唐凤梧颤动的眼睫。 “可我还是不高兴,虽然知道虫卵被搅碎留下的是那什么什么不清楚……而且之后也会被代谢出身体里,但我还是一点儿也不想碰那东西……怪你。” 微生商一把捞起他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怪我,所以这不是还剩下二十八天给你慢慢做心理建设么?” 唐凤梧微微抬头瞪他一眼,将自己的手从他手中扯了回来。 怄气一般道:“你不懂!” “我怎么不懂?”微生商将他拖上来抱在怀里掂了掂:“宝宝,娇气怎么了?” 随后又埋头在他颈间深深的吸了口气,用头发蹭来蹭去:“他们如果不想变成活死人那就去死好了,但你不一样,是我的错,让你受委屈了。” 他抬手揉捏着唐凤梧的后腰:“疼不疼?” 唐凤梧不说话,支起上半身去向微生商讨吻。 他的吻就和他一样,温柔得叫人沉醉,微生商托着他的脸,又将人压回了被子里。 谁知还没有多余的动作,身下的人便摇着脑袋带着哭腔撒娇道:“你再别弄了!” “好。” 唐凤梧拽着微生商落在他脸侧的头发给自己擦眼泪。 微生商摸摸他的脑袋:“眼泪怎么掉的这么快啊宝宝?” 唐凤梧瞪他一眼:“跟你学的。” 微生商笑了,亲了亲他的眉心:“什么都是和我学的,什么都怪我是?” 唐凤梧抬起手将他的脸捏得变形:“不怪你怪谁?” “全都怪我。” “哼。” “等我们回主世界一趟弄清楚了所有事情就去下三界流浪,我们一起,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流浪?” “……实不相瞒,我的房子抵押给了程峰。所以主世界是没有我的立足之地了。” 唐凤梧瘪了瘪嘴:“你还好意思说。” “上天庭没什么意思,下三界的风景才是绝好的。” 微生商顿了顿:“有你的地方才是最好的。” “……” 见他沉默了下来,微生商撩开他额前的碎发,露出一双有些寂寥的眼。 “那我们还能回去吗?” 这一次轮到微生商沉默了。 唐凤梧知道他一直担心自己会不会后悔和他站到一边,于是缩进他怀里,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解释道:“我不是贪恋从前的华玉瑶池宝马香车,我只是想再见一见从前的人。” “和你在一起,我从来都不会后悔。” “从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更不会。” “只是很遗憾,如果可以,我想给师傅他们立一块碑,时时去祭拜,那样让我感觉自己在这三千世界之中还有一个家,而不是一个无处可依的浮萍。” “我们永远都有家人,只是他们现如今漂泊在三千世界中的哪一个角落暂时还不得而知。” “阿浅、风萝、风虎,还有狄秋,甚至是小七。” “既然拜在同一个山头,那便永远都是一家人。” 唐凤梧说得字字恳切,眼泪泫然欲滴,微生商抬手将他眼角的湿痕擦去。 “好。” 他道。 “还有!” 唐凤梧按住他落在自己脸侧的手,泪眼盈盈的瞧着眼前人。 “你再也不要说死不死,活不活的了!我不想下地狱,我觉得太累了,只想有你在我身边,百年也好、千年也罢,有你陪着我,长生怎么会是诅咒,我们明明好不容易才相见,只想和你待在一起一直到永远!” 微生商没想到自己的无心之言在唐凤梧心中竟然留下这么大的裂痕,顿时倍感愧疚,摸了摸他的脑袋,不知道从何为自己开脱。 他在他的脸上细细啄吻:“我错了。” 唐凤梧怒喝道:“你只知道说自己错了!你又哪里会改?” 他拉着微生商包扎得像木乃伊一般的手,眼中的心疼呼之欲出,嘴上却是依旧得理不饶人:“你脑子从来不正常,觉得普通人寻找刺激的把戏看不入眼,所以装得多么高风亮节与世无争,但是伤害自己,以此来获得满足感的事情却是一件不落!” “跳楼好啊,等你死了我就去找别人!” 话音一落,微生商就像嘴里钻了半条鲶鱼一样恶心。 他彻底落了下风,吻住唐凤梧那张气人的嘴,哀求一般道:“别让我伤心。” 唐凤梧决心要让他长教训,一把将人给推开:“那你怎么总是让我伤心呢?!”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怎么说着说着话题全跑偏了。 微生商觉得有些危险,捂住他的嘴巴不让他再说话,下一秒就得到一双水汪汪控诉他的眼睛。 充满爱意的吻落在他的眉宇间、落在他的鼻梁和脸侧。 “三天时间,他们体内的毒素就能代谢干净,我们可以在这里待得更久一些。这二十八天里,不要去想别人,不要去想以前好不好?” “……这让我怎么能不想?你昨天才跳了楼,让我怎么能放心?除非你想我保证!……不过你的保证又有什么用呢?就算你保证了,也不代表你就会信守承诺。” “我确实不能保证。” “你!” 唐凤梧气恼,将头扭到一边。 “还有很多事情没解决呢。”微生商舔着脸撒娇:“我尽量不死在你之前行?” 唐凤梧转过脑袋一巴掌糊他脸上:“你这是在咒我死?” Chapter 17 孩子论 “我哪敢?” “你嘴上说着不敢,身体倒是诚实得很!” “哦。”微生商恍然大悟一般戳了戳他的肚子,上边湿粘粘的:“你说这个?” “你能不能正经一点!我现在很生气!” 微生商投降:“对不起。” “你总是吓我,我都快被你吓出心脏病了。” 微生商伸手到他胸前:“那我给你揉一揉?” “你别转移话题!”唐凤梧眼疾手快的攥住他的手腕,嗫声道:“……还是膝盖疼些。” 微生商给人揉了揉抽筋的小腿,又下后厨为唐凤梧做了吃的端上312,最后在等待唐凤梧洗澡的这段时间下楼去转了一圈。 靳无双在打高尔夫,小孩情绪外露,离她五十米开外就知道她这一杆进没进洞。 “诶……” “啧……”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靳无双皱着巴掌大的小脸,看向身后这个虽然长得鬼哭神泣,脾气却是连狗都嫌的男人。 微生商瞥她一眼:“王八翻个身就能翻出场地了,是不是没动力?” 说完他打了个响指,只见一人被两名警卫五花大绑的拖了过来,那人鼻青脸肿,神志不太清醒,嘴里还在念念不忘的问候微生商祖宗。 靳无双差点没认出来这人竟然是管家! 贺玄被按倒在地,警卫员将他下巴扒开。 “咔嚓”一声,是脱臼的声音。 微生商从一旁取过球杆,瞄准了洞口,利落挥杆,接着高尔夫球径直撞向了管家的牙齿,血溅三尺,牙落两颗。 “啊啊!——” “……” “你!……” 靳无双三观震碎。 “士可杀不可辱!” 高大的男人轻笑一声,好似他一笑,迸发的春光能掩盖掉所有黑暗之下的污浊。 “小屁孩懂得还挺多。” “我娘教我!玉可碎不可改其白!竹可焚不能毁其节!你此行非君子而小人也!” 微生商嗤笑一声:“你娘?你哪位娘?” “好女儿生天地之间,唯有予我魂者塑我魄者是为爹娘!难道你没爹娘吗?!” 这般说着,微生商毫无反应,他又挥出一杆,砸中了贺玄的眼睛。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爹娘又是什么?” “你不要歪曲先贤!” 微生商哈哈一笑,似是感到畅快,他挑眉看向靳无双:“我是说,万物为刍狗,我为天地。我想谁死谁就得死。” “你侮辱人灵是会遭报应的!” 微生商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唇角:“要是有报应,倒在那儿的人就该是我了。” 靳无双一跺脚,气得红脸冒烟:“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厚颜无耻之人!” “啧……” 不就是打个高尔夫么?哪来的道德小标兵。 微生商复又举杆。 随着一声哀嚎响起,满口的血混着二十八颗牙齿尽数落下。 他颇为无聊的将球杆扔到一边,对警卫道:“丢进海里。” 即将再一次被丢入海里折磨的男人空着一张嘴巴巴说话,微生商不知道他在咒骂些什么,不过也和问候爹娘大差不差。 微生商欣赏了一会儿《顽强管家在鲨鱼口边的求生记》后,便百无聊赖的往回走。 谁知还没走到一半,就瞧见裹着件黑色浴袍,头发尚且湿漉漉的唐凤梧一瘸一拐的被靳无双拽着往他的方向走。 微生商:“……” 好家伙,告状去了?! 唐凤梧不明所以的看着不远处那人:“无双说你欺负她了。” 微生商简直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甚至那张貌若天仙的脸蛋此刻也变得呆愣。 他嗤笑一声:“欺负她?你这老小孩几百年龄了还搁这儿装可怜是不是有点恶心?” “你看他!”靳无双一双眼含着热泪向唐凤梧告状。 这个模样让微生商气得发笑,手指虚空点了点靳无双:“你这小丫头片子君子小人到时分得清,无耻也是真的无耻!” “我可不像你一样恶趣味!专门以折磨人为乐!” “你倒是个慈悲心肠,怎么不替他们去死?” “你不要偷换概论!” “!……” “噗嗤。” 两人吵着吵着,却见唐凤梧笑倒了倚在一旁。 他笑眼弯弯看着两人:“你们这是在吵嘴吗?” 微生商脸一黑,走上前去拦住唐凤梧的腰:“你不是还疼着吗?干嘛她让你来你就来?” 唐凤梧笑:“我这一身是谁弄的?怪谁?” 微生商俯下腰按了按他的膝间,抬头看他:“现在还疼不疼?” 唐凤梧笑着摇了摇头。 身后传来靳无双的声音,她表情夸张道:“酸掉牙!” 说完这句话,便手脚麻溜的跑走了。 唐凤梧看他还生气,扯了扯他的衣角:“你别计较,她就是个小孩子,喜欢谁才会对谁在意。” 微生商嗤笑一声:“小孩子?就她?” “嗯哼~”唐凤梧圈着他的肩膀,后者顺势将他抱在腰间,一双长腿被微生商托住。 “她有没有对你说过她的爹娘?” 微生商想了一下,点点头:“刚才。” “都是男的。” 微生商没多大意外:“alpha和oga?” “你看她说话文绉绉的,原生家庭看起来是古代人呢。” “那也没什么大不了,要不就是个孤儿,最后被一对断袖捡了养大。” “可她对我说我们像她爹娘呢,说不定是有什么相似之处,我倒是觉得挺有缘分的。” 微生商:“……唐凤梧。” “嗯?”唐凤梧掀起眼皮笑吟吟的瞧他,看起来心情颇佳。 “你觉得我们两人之间谈论孩子的问题合适吗?说实话,要是让我喜欢孩子,我希望是你和我生的。” 唐凤梧:“……那你当我没说。” 微生商笑了,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把人都给亲得往后仰。 “你欠我个孩子。” 唐凤梧:“……我不要。” “我们找个机会生一个。” “要生你生。” 果然这话一出,微生商便没了声音。 唐凤梧原是想笑,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顿了一顿:“如果我们有了孩子,最后他可能会变成靳无双那样,一个人孤苦无依。你忍心这样么?” “又或者,我们穿梭在每一个世界里,而我们的孩子最多只能陪伴我们五六十年,最后逃不过必死的结局,你忍心看着我们的孩子就这么离我们远去吗?” Chapter 18 跟你学的 “……算了,不生就不生。” 唐凤梧眉头微蹙,他捏着微生商的脸颊肉让他正视自己。 “微生商,你总是会用浑水摸鱼的方式逃避问题。” 微生商面无表情的吐舌头:“跟你学的。” 唐凤梧:“……” “我什么时候这么做过?” ……好像没有。 唐凤梧对他永远都是温柔认真的,但是对待别人就不一样。 但这妨碍他血口喷人吗? 并不。 “在我的记忆里。” 唐凤梧捧着他的脸,眼睛里充满了非常可乐的笑。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微生商!” “我这么喜欢你,巴不得你永远都属于我,怎么可能会敷衍你。” 微生商:“……好。” 耳朵好烫,感觉要熟了。 唐凤梧怎么这么喜欢他? 这是他应得的。 四下无人,微生商看得面前这人眼热。 唐凤梧轻拍了拍他的肩:“你放我下来,我想去武器库瞧一瞧。” 微生商将人给放了下来:“有什么好看的?” “我在想等我们上了岸,尾骨号还要不要留下来,如果不留的话,担心船上的炸药量对尾骨号也造成不了威胁,所以得想一想别的方法。” “为什么要把尾骨号给毁了?” “……斩草除根啊。”唐凤梧对他竟然会好奇而感到好奇。 “孟玉阆竟然能依靠蛊虫复生,那便将她所有后路都断绝,难道你不是这么想的么?” 微生商闻言愣了一下:“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 “我以为你会看在昔日的情面上……” 唐凤梧:“?” 微生商以为自己心胸开阔,能将一切过往云烟都看得很轻,但是开口道那一刻还是觉得有些艰难:“毕竟你们曾经在一起过。” 他还是在意。 “我吃醋了。” “啊……”唐凤梧无所谓的笑了笑:“原来是这样。” 他发现微生商总是喜欢翻旧账,但似乎他旧账翻得也不少,没办法,两个人在一起经历过的实在是太多了,总是有些意外的事情让他们长点记性。 “如果你说在一起,那我和她只是少年时期好奇两性关系,同时为了满足虚荣心,在众人面前牵牵手装装样子而已了。” “但是如果你说的是往日情义……” 他挑眉看向微生商:“我没想到你竟然是个圣母啊微生商,她都把我们往死里搞了,我还在乎什么昔日情义?” “你这么婆婆妈妈我倒是觉得你为了我委屈自己。” 他哈哈笑了一声,走上了电梯:“我都心疼你。” “哈?”微生商吃瘪,追上了唐凤梧的身影。 电梯在十四楼停下。 两人从楼梯走上十六楼。 十六楼似乎正在修复,传来“乒乒乓乓”的响声。 “该说不说,他们这些傀儡就算神志不清醒,却是蛮好用的。” 微生商摸了摸下巴,忽然道了这么一句。 唐凤梧瞥他一眼:“好用?不是说我们去流浪么?好用难道你还要把他们给带上不成?” “我的意思不是这个。” 微生商笑着亲了亲他的耳朵:“我是觉得“科疣”这东西还挺有用的,能让人这么俯首帖耳。” “他们不是对科疣俯首帖耳,他们是对你能够解毒的血清俯首帖耳。 如果不是你的血清能够让他们恢复神智,你觉得他们会听你指挥么?” 唐凤梧戳了戳他留下无数个针孔的右手手臂:“真可怕,我还记得你当初被抽干血,半死不活倒在实验室的样子。” 微生商勾唇反握住他的手腕:“那是个意外,以后不会再让人得手了。” 唐凤梧不高兴了:“这话我好像听过,某人从前是不是也这么给我保证过?” “是吗?”微生商一脸的讶异:“谁说过呢?” “够说过。” 微生商摸了摸鼻子:“说过的话这么多,我怎么知道是不是你故意编出来骗我的。” 当初身体里的神力紊乱,只觉得一股邪火在自己的身体里流窜作祟,无论自己如何压制都不能平息自己身体里那一抹烦闷。 他只记得就在一瞬间,眼前有血液迸溅而出,一个神官在他的面前被他的神力压迫得爆体而亡。 随后意识便渐渐回笼,随之而来的还有海啸一般汹涌而来的脱力感。 这种感觉固然难受,但是神力运作在身体每一寸经络的那一刻,却是无比的舒畅。 还请角木蛟也无比死在这样的压迫之下。 让他脑袋开花,五体分家,那样方能解他被耍被利用的恨。 唐凤梧在门口停下,微生商差点没刹得住脚,撞了上去。 “你没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吗?” 微生商一副受到伤害的神情,捂着胸难过道:“你竟然赶我走?!” 唐凤梧:“……” 他叹了口气,但还是耐心的解释道:“可能有点风险,我专注起来就很难注意到有人在我旁边,我怕不小心伤到你。” 得到这个答案,微生商很满意,他在唐凤梧的唇角亲了亲:“有事随时叫我,那我就先走了。” 唐凤梧笑:“好,拜拜。” 拜拜是还不能拜拜的。 “唐凤梧你好可爱。”微生商捏着他的下巴咬他的嘴唇,让他的唇瓣分离,攻城略地缠绕住他的舌尖。 依依不舍的缠绵过后,他拍了拍唐凤梧的后腰。 “别忙太久,不然屁股别想要了。” 唐凤梧无语的将人推开,在他的唇角轻碰,意味着这个吻的结束。 “知道了知道了,快走!” 那人被他一把推开,一步三回头的远离了他的视线。 —— 六号的体质瞧起来比另外四人要差得多,所以外观看起来比另外四人更像一具行尸走肉,但是比起游轮上的警卫,状态确实要强上许多。 十三陵以及烂尾楼那些东西,是孟玉阆故意放出来筛选寄主的烟雾弹。 但是那面有关科疣记载的石壁为什么又会出现在了洞穴之中? 他试探过靳无双的口风,确定她在洞穴里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东西。 这一切真是赶巧了。 微生商现在只感觉风声鹤唳,看什么都觉得是圈套,就连唐凤梧圆圆的眼珠都是勾引他堕落的圈套。 …… 本来就是。 Chapter 19 情劫 “孟玉阆又要大行法事,以前她任性小打小闹,有上头那位护着也就算了……可她如今可是在无间狱里开设祭坛,这些年头飞升的仙官越来越少了,如果她再这么胡闹下去,上天庭的官职可都空缺下来没人坐咯……” 角木蛟站在池塘边上,他这次不止带了小面包,还特地花大价钱在诸葛花园的自动贩卖机里买了高额鱼粮。 可有诚意了! “而且那孟玉阆越发蛮横了,就连诸葛仙君您亲自护着的人都敢算计,微生商此时陷进了泥淖,就如同待宰的羔羊一般任由孟玉阆鱼肉。这要是其他人还好,可偏偏是小莲花……” 他的声音极小,周遭的仙官星官都在观赏池塘中的美景,便少人注意到他的自言自语。 但守山的灵童却是听见了。 角木蛟独自站在原地黯然神伤之时,一头上扎着两个丸子的守山灵童走了过来,说是要邀他一叙。 角木蛟认识他。 “小雪龙,好久不见啊,你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没想到才十几年不见,就变成一个芝兰玉树的小少年了呢~” 雪龙面无表情:“哦,请不要攀交情,我恨你不熟。” “……”角木蛟皮笑肉不笑。 娘的,如果不是为了能够抓住孟玉阆,他才不鸟这个破地方! 当初收了他高额雇佣费的叶青榕早已对他倒戈相向,现在陷落在无间狱深处不知道搁哪儿疯去了。 得到微生商的神力怕是有点难。 但是也不算全然没有收获。 没想到孟玉阆还是死咬着微生商不放,正好,趁这个机会与孟玉阆玩一个瓮中捉鳖,看她这次还能不能逃出自己的掌心! 他好不容易把微生商塞进了无间狱,只要诸葛邪出手救下微生商,羁押下孟玉阆,到了那个时候,他便浑水摸鱼,把孟玉阆关进自己的地盘! 环环紧密相扣、策无遗算,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那诸葛邪对微生商偏心得不成样子,他就不信这一次不能打动他。 雪龙将人带到了清净的茶室里,两人相对踞坐,雪龙给人泡茶。 “角星官的来意,我大致了解一点。 您说微生商被无间狱吞了进去,还遭到孟玉阆生命要挟,所以前来寻求帮助?我说的可有遗漏?” 角木蛟接过热茶抿了一口,差点没将茶给喷了出来。 诸葛老贼!每年收这么多的税,就连一口好茶都不舍得给客人备上! 他擦了擦嘴:“正是如此。” 看向雪龙的眼神里饱含真挚。 “微生商下凡历经的劫数也差不多该够了,唯有一遭情劫还没能了断,竟然他此番也该回上天庭了,倒不如趁机让他在无间狱里断了这尘缘。” 雪龙嗤笑一声:“角星君倒是对审判长关心得很,唐凤梧也是一位审判官,断了他的尘缘?这恐怕不是我等能够左右的事情。” 角木蛟笑道:“这不是不知道所以才前来问候嘛。” “这似乎与星君分内之事无关。” “……哈哈,是,的确与我无关。” “不过也可以有关。” 角木蛟还没能明白雪龙言外之意是什么意思,就听见少年接着道: “仙君封角星君为讨逆将军,率领两万天兵上无间狱讨贼。” 话音刚落,只听见“啪嗒——”一声,角木蛟手中的茶杯滚落在地。 “什……什么?让,让我亲自去无间狱?!” 他咽了咽口水,又接着道: “这无间狱对上天庭的官差可不太友好啊!诸葛仙君竟然有这番心意,为什么不直接令女娲后人前去捉拿孟玉阆呢?!这样不是更加的没有后顾之忧吗?” “角星君言重了,在仙君眼里,唯有角星君您能与孟玉阆匹敌,舍您复谁呢?” 雪龙一句话不徐不疾的道出,让角木蛟差点坐都坐不住。 他只是想抓住孟玉阆,却没真的像掺和进去啊! 雪龙察觉到他还要推辞,便将褡裢中的兵符放到了桌面上,断绝了他角木蛟所有的退路。 “次兵符可召集两万天兵,至于进入无间狱的权限,我已经到女娲后人监管部门那边讨来了,那我便不多话,只须坐等角星君凯旋之日了。” 说完这话,他便忙不迭的离开了茶室,就怕下一秒角木蛟要把兵符摔碎似的。 这可是角木蛟自己惹出来的烂摊子,还想借着微生商的势让诸葛山庄的人给他擦屁股,做他的春秋大梦去! 接过昆山玉制成的兵符,角木蛟只觉得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因小失大得不偿失!一次又一次的不如愿让他有点挫败了。 一开始是不听话的叶青榕,然后又是孟玉阆从中作梗,他将微生商带进无间狱,倒还是给她做了嫁衣裳! 现在又是什么兵符。 就算无间狱打开了,他带着两万天兵又能过去做什么? 谁不知道无间狱是女娲后人的绝对领域? 他到诸葛花园来的本意是想让诸葛邪亲自出马,谁知道这等祸事竟然最后落在了他的头上! …… 算了,早死早超生,不如去会一会孟玉阆,反正到时候看情况不对还能跑。 更何况,她在上天庭早就已经臭名昭着、人人喊打,她就算想要追出无间狱,也得考虑一下代价,自己会不会陷入怎样一副四面楚歌插翅难逃的困境。 角木蛟正了正色,一手紧握着兵符,朝着上天庭调兵总部去了。 —— 风萧萧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 上天庭通往无间狱的轨道散漫着云霭雾霞,两万天兵皆壮士扼腕,大有一种一去不复返的心思。 角木蛟站在众人之前,摸了摸鼻子,想要鼓舞一下军中士气。 “咳咳……” 还没说呢,身为星君副官的齐观山便凑到他耳边对他耳语道:“星君还是谨言慎行,两万天兵都认为这次无间狱一行是你害得他们不得不来,所以对星君您颇有怨言。” 角木蛟:“……” “观山,你怎么看?” 齐观山:“……量力而行。” “打不过就跑。” “不是还有微生商作为人质么?诸葛邪总不能看着他的宝贝莲花被无间狱糟蹋了去。” Chapter 20 两万天兵 角木蛟点点头,讪笑道:“说的也是。” 就在此刻,天边忽然传来炸雷惊响。 “轰隆隆!——” 无间狱的大门由此开启,如同一把宝扇,在众人眼前徐徐展开。 之间原本紫气沆荡,如画如诗般缥缈的天际,只是在一瞬之间便成了一口浩荡无底的深渊。 阴风簌簌从深渊里边传响,就像史前怪物的喘息,张开了他能毁天灭地的血盆大口,要将天地间所有事物都吞噬殆尽。 角木蛟瑟缩了。 “爱卿,临阵逃跑是什么罪?” 齐观山此时也颇有同感:“丢入无间狱,永不入轮回……” “那他妈这次的任务和坐牢有什么区别?!” 齐观山长长叹了口气:“星君,您还是知足常乐,起码我们这次要是打不过还可以跑,但是如果在门口就退却,那可是永远也出不来的啊……” “据说还会变成活死人,每一次重塑真身,都要被蠕虫爬满全身,在每一个豁口上叮咬。” “……” “还有什么来着?” “意识清醒,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每一天都要经历破茧成蝶的痛苦,生生世世,永无止境!” “没有……”角木蛟干呕了一下:“我只是觉得有点恶心。” 这时,从无间狱里吹来的阴风,以及从中传出的鬼嚷狼嚎之声越来越惊悚,就要刺破人的耳膜。 齐观山挡住扑面而来的飓风,堪堪站住了脚,他用一只手挡在脸前,对角木蛟扯着嗓子提议道:“星君!我们现在就进去!不然待会儿形式越发的严峻!我们就更加进不去了!” “好!——” “诸君将士!随我入无间狱!踏平孟玉阆精兵铁骑!” “冲啊!——” “冲!——” —— 然而就在两万天兵全部进入到无间狱的那一刻,意外发生了。 空气骤然凝固,就像狂热的演唱会上倾情演绎的歌手忽然猝死。 意外就是这么的猝不及防。 但明显眼前的事态比主演猝死要严重多了。 两万天兵振奋的士气在一瞬间便消失殆尽,嘴里叫嚷话,从斗志昂扬的口号,全然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哀嚎。 两万零二人。 无一例外。 威压如同冰雪一般席卷了他们的神海,冰锥像利刃一般狠狠刺入眼球,又再一次轻挑细捻的从中挑出最为敏感的神经挑断! 他们被白雪皑皑的精神力压得喘不过气来。 就好像被整个人埋在了雪地里,想要耗尽全身的神力去做拼死一搏,感觉不远之处就是光明,他们还能有再一次重见天日的机会。 却不想,完全就是负隅顽抗! 角木蛟猛喘一口气,喉间全是血腥,他踉跄两步,跌在了雪堆里。 眼前被红雾朦胧了视线,却能看见身边的人,一个个都在重压之下,面目狰狞的七窍流着血! 微生商! 是微生商! 他是讨命的厉鬼! —— 他心心念念的那人,正牵着一条尽头缚着孟玉阆的绳子,闲庭信步的走了过来。 那人不羁的长发飘散在日落中,身上寒冰一般的威压无孔不入,狂狷得肆意刺破所有人的咽喉! 他那张人神共愤的面容,此时也变得如同刀剑一般锋利,只需眼睛一瞥,就能凌迟他目光所及之人。 而之前从来光鲜亮丽的孟玉阆,竟披头散发,面目尽毁,嘴里谩骂着恶毒的诅咒,像一个疯子似的被缚神索勒着脖子往前爬。 缚神索深深嵌入了她颈部的皮肤,似乎下一秒就要将她的脖子勒断,让她身首分离! “疯……疯了……” 角木蛟喃喃道。 他现在后悔了。 他为什么要招惹微生商! 明明诸葛邪早已给过所有人警示! 诸葛花园不是他的温床!而是一页将他的危险展示给世人的通缉令! 不要…… 不要! —— 微生商看着眼前行将就木的星官,颇感惊奇。 还是第一次见他这尊容。 所谓的三级星君就连神力领域都不清楚还敢随意踏入,这不是自己送上门来找死么? 手中的缚神索一松,红绳就像长出了自主意识般灵活的缠上了角木蛟的脖子,死死勒住,想要将他切成两块。 这是孟玉阆的东西,方才决斗的时候差点因为这个缚神索让他吃了点苦头。 正想着如何处置他们,刚好他调制出来的药水还有余留,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当初为了科疣大打出手,现在又因为科疣生死同穴。 他将药剂瓶口旋开,尽数浇灌在了缚神索之上。 那缚神索如同收到了什么指令,当即扭动着身体直直破开孟玉阆的太阳穴,又从另一边钻出,随后如法炮制,也将角木蛟的脑袋开瓢。 随后牵引着自己的身子打了个结。 微生商见状,双手合十,闭上眼虔诚的道了句:“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他俯下腰,扯着缚神索自己扭出来的一个圈,拽着圈往海岸走。 海浪轻柔的浸润着海岸。 他先将两个半死不活的神丢在了一边,跃上集装箱拿出血清给唐凤梧注射了进去。 后者瘫软着身子,倚在自己怀中昏昏沉沉。 微生商亲了亲他的额角:“宝宝,都结束了。” 唐凤梧的神志缓缓回笼,却还是不愿醒,靠在他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继续睡。 他摸了摸唐凤梧劲边的一处细小的伤口,垂首在上边轻舔,留下痕迹。 “别闹……” 唐凤梧酡红着脸,有气无力的抬手按在了微生商的脸上。 随后睁开朦胧的睡眼,问道:“……你怎么还没走?” 微生商:“……” …… 唐凤梧躺在微生商怀里半晌,终于弄清楚了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直起身,坐在微生商怀里挠了挠下巴,有些懵:“我好像睡了一觉……” 他捞起一旁的外套披在身上,抬起眼看了看四周的环境。 “集装箱?” “……哦,还有其他人。” “你有没有受伤?” 微生商不太高兴:“你怎么现在才想起来关心我?” 唐凤梧搂住他的腰身嵌入了他的怀里,撒娇一般拱了拱脑袋:“对不起嘛,我知道你肯定不会有事哒!” Chapter 21 尘埃落定 微生商将孟玉阆和角木蛟沉入了海底。 “你怎么不斩草除根?” 微生商捏了捏他的耳朵:“死了就太便宜他们了。” 刚好这一次无间狱的门户大开,他便将货车开到了上天庭。 货车刚驶出幽暗的困境,才窥见明亮的天光之时,一个童子领着浩浩荡荡的天兵便出现在了视线之中。 童子朝着货车的方向遥遥一拜,从袖带中取出一卷锦帛,朗声开口,声音便穿过云层,进入了两人耳中。 “谋逆之臣孟玉阆犯下十恶不赦之罪过,企图妄自改修天命、倒反天罡,罪无可逭,特命角木蛟星官率领两万天兵前往无间狱擒拿次贼,然两方势均力敌,孟玉阆抵死不从,以命相搏,最后角木蛟星君为上天庭之安宁,公而忘私、奋不顾身,于孟玉阆俱封印于无境海域。 而今无间狱片隅天塌地陷,” 念完第一卷,只见雪龙便又从袖袋里掏出第二卷,继续阅读。 “微生审判长今日于无间狱审查,忽逢孟玉阆与角木蛟二者相斗,为了万物生灵,不惜舍己为人,将船中无辜人员一一救出,可谓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真乃乱世之佳人是也!……” 微生商、唐凤梧:“……” “他想干嘛?” “给我们开脱。” 微生商捏了捏眉心,表情麻木的看向雪童子:“这就是有背景的好处,一环接一环的,看来上边早就想处理了孟玉阆和角木蛟两人,但碍于没有理由。 现在好了,又给人家当枪使。” 唐凤梧安抚性的摸了摸他的手背:“其实你不用这么草木皆兵的,我看他们也没有恶意。” 只见雪龙那边刚把十来米长都能拖地的锦帛念完,上边一水的都是对微生商丰功伟绩的夸赞,让人感觉恨不得把微生商的势造得比创世之神还要伟大。 “捧杀。” 微生商道。 “或许这只是幕后之人想要以此来告诉别人,你微生商回来了呢?” 唐凤梧眨了眨眼,对他道:“你不是从他们的话中判断到,你本该是上天庭的人么?” 微生商看着朝他们走近的雪龙,点了点头:“但愿如此。” 两人走下了车,下一秒,货车便消失在了众人眼前,取而代之的是一辆由凤与凰联袂驾驭的四轮香车。碧玉青藤,宛如仙境。 “……神经。” 原本车上的集装箱里载满了人,不久便会恢复神智。 现在都落在了地上。 唐凤梧看不过去,上前几步将靳无双抱了起来,让她睡在自己的怀里。 微生商回头看他一眼:“你倒是母爱泛滥。” 雪龙走进跟前,对微生商道:“恭迎审判长回归仙班!” 看着眼前的小童子笑意盈盈,明明从来没见过,却是自来熟得很。 “你好。” “我是诸葛花园的守山童子,也是审判长上班的地方,我们会为您安排住处,让您先与唐审判官住进去后再走马上任。” 微生商没多大意外,但还是问了一句:“还要上班?” “是的!” 雪龙的积极性很高,但这不代表微生商不会伸手打笑脸人。 “审判长的职能是什么?” “就是抓捕流窜在三千世界,扰乱世界秩序的神官或是星官,就像孟玉阆之流。审判长此行将孟玉阆抓捕归案,真是为上天庭解决了一个头疼的问题呢!” “如果我不做呢?” 雪龙闻言,脸上的表情顿了一下,随即肉眼可见的染上了阴沉。 微生商内心嗤笑一声,果然,天下无不逐利者。 而雪龙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表情不太对,又换上了一张平易近人的面孔:“审判长可要深思熟虑啊,回到了上天庭,您倒是安全了,那您有没有想过唐审判官的安危呢?” “……话说清楚。” “您的情劫可还是仍然记在功禄本上呢,成事在您,唐审判官安不安全,那要看您有没有那个心让自己顺利渡过情劫了。” “功禄本?” 微生商发出疑问,雪龙见状,立马变出一本手册,交到了微生商的手里。 接着又伸出手指,隔空在不远处背对着他们的唐凤梧身上点了一下,接着,微生商便看见他脑袋上笼罩着一圈血色光晕。 不知道为何,这抹光晕出现在眼前之时,微生商的心脏有那么一瞬间的阻塞。 就好像不久的将来,唐凤梧的确会因为这个东西而死于非命。 “唐审判长头上笼罩的东西,是您神力在他身上留下的标记,由于你们违背规律,几生几世纠缠在一起,天劫才将神力凝滞在他头顶。” “这是审判长在三千世界的功禄结缘,您的神力与您在三千世界更改的世界走向相关,世界走向被更改的幅度越大,您的神力就越雄厚,当然,也有诸葛花园里的微末之功,不过都不足为提。” 微生商对这些不感兴趣:“什么叫我的情劫?我与唐凤梧几世之缘,难道还不算我们的情劫?” 雪龙笑了:“那都是人为的相遇,审判长忘了,巽海大陆和那个修仙位面,才算是你们的机缘,而其他的世界位面都是人为为你们更改的缘分,所以你们才会遇见。 如果审判长您回归神位之前不将此解度过,那么往后余生,唐审判长可能还得继续流离于三千世界之中,被您的神力给笼罩,永生永世不得安宁。” 雪龙又接着道:“如果审判长您信得过我,我便帮你们安排轮回,帮助你们消除情劫孽障,如果不信,那我也无话可说。” 微生商久久看了他一眼,随后回头对唐凤梧喊了一声:“你也偷听这么久了?什么想法?” 唐凤梧歪了歪嘴,看起来有些茫然,但是微生商敏锐的从中捕捉到了跃跃欲试。 “反正这么多世界也经历过了不是么?就当是去玩玩呗。” 唐凤梧一松口,雪龙就知道此行稳了! 他露出一个不大明显的笑,对两人热切道:“等二位审判官情劫结束,定会为两位接风洗尘!” Chapter 1 仇人 陌生,实在是太陌生了! 靳无双赤着脚在院子里撒欢狂野奔跑。 脚下是软绵绵的云,院子里还有瓜果树木的清香。 “这里是天堂吗!?!” 唐凤梧靠在门框边笑着看她:“这就是上天庭。” 靳无双听到他的声音,颇为羞赧的停了下来,想起来他们不久又要离开上天庭,问道:“凤梧哥哥,你们难道不在这儿多待一会儿?怎么刚定居下来又要走了?” 唐凤梧笑她:“怎么了,自己在上天庭觉得孤单吗?” 靳无双抿着唇笑了笑:“有一点儿~” “对了,你们是去做任务的,还是为了其他事情?……” “历劫,没什么大不了的,最多几十年就能回来。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去转一转。” 靳无双早就听说他们这次到下三界的位面是为了渡劫,渡劫的话可不好受,起码千百年来的记忆全都会被抹除。 “憋屈死了……” 唐凤梧没听清她嘴里念叨的什么:“你说什么?” “……没。” 靳无双抿了抿唇:“那我可以留在你们家里吗?我给你们看家。” 唐凤梧轻笑一声,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本来就不甚齐整的发型被弄得一团糟:“当然欢迎你留下。” —— c国h市。 “20x4年,12月31日,在全国人民翘首以盼,庆祝春节倒数跨年时间时,白马区小马街三十六号门前发生了一桩惨案,死者被重物击打后脑而亡……” 阖家欢乐的跨年夜,她却还做着命案案发现场的直播报道,脚上踩着匆忙换下的高跟鞋,磨得脚后跟发红发疼。明明内心已经把台长上下十八代都骂了个轮回,却还是不得不保持身为记者的风度。 该死,早知道就不图那几百块钱了! 再播下去脸就该冻僵了,他妈的这几天的护肤都白做了! 一群人围在巷子附近是干什么?跨年夜看这种东西也不嫌晦气! 伊莎顿了顿,接着道:“死者倒地附近还发现了一只野猫与一只海东青的尸体……” 话还没说完,伊莎就感觉身体被人一撞,高跟鞋差点立不住,踉跄往旁边走了两步,面上惊恐的表情都没能调整过来。 下一秒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抢到镜头前道了一句:“他儿子是凶手!” 只见少年匆匆落下这一句话,便乖巧走到镜头之外抱着臂好整以暇的看着自己。 伊莎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却还是秉持着职业操守,重新回到镜头前坚持将这场直播播满了十分钟。 …… 洛江边的大排档。 彩色的灯光从街头串到街尾,人流如织,烧烤熏烟在黑夜中呼啸着奔向天空,肉在火上烘烤发出滋滋的声音,香气扑鼻。 伊莎将两只高跟鞋甩到一边,大马金刀的往嘴里塞烤肉。 “喂……” 慵懒的少年音透露着浓浓的不耐烦:“你别把我的那份吃了。” 伊莎撸串的身形猛地一顿,怒目指向少年,猛地拍桌高声喝道:“老娘付的钱老娘还吃不了了?!” 面前的少年银色长发随意的垂在胸前,寒冬腊月仅穿了一件黑色t恤,衬得他本就洁白如雪的皮肤更加的苍白。 他轻蔑的“切”了一声,本该是令人不爽的表情,因为他那张馥郁明艳的脸叫人生不起气来。 “如果不是我,你那直播间能有多少人看?” 伊莎假笑着摇了摇头,食指指着少年,下巴高抬有理有据道:“春节档爆出命案本就引人注目,这一期的节目不需要你我也能赚个盆满钵满,你懂不懂?” 微生商不以为意,耸了耸肩:“你也不看看你的节目是因为谁才变成了h市首屈一指全民追捧的节目?” 少年话音刚落,就有三两个人结伴上前,含羞带怯的朝他问道。 “请问……请问你是《黄金一侦》节目出场的小哥哥吗?” 微生商抬头笑脸回答:“是我。” 闻言几个少女放声惊叫。 “你长的比视频里还好看!我们是你的粉丝,你为案情告破提供的线索都特别让人出乎意料!可以为我们签个名吗?……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一起合张照吗?” “当然可以。” …… 送走一拨人后,伊莎也懒得再和他争辩什么节目效果的问题,吃了口烤青瓜随口问道:“这次你又是怎么知道他是被自己儿子给杀了的?” “海东青和猫,从血迹凝固的状态上看,它们的死亡日期晚于死者,而且是被钝器杀死的,所以我就联想到俄狄浦斯用钝器误杀了他的生父,最后又战胜斯芬克斯的故事。” 伊莎听了这番有点离谱的解释,皱着张脸到:“你这也太不严谨了。” “本来也就是随口一猜。”他吃完最后一口肉,拍了拍手准备站起身来:“我想再过去看看,说不定又被我猜中了呢。” “猜中什么?” 微生商刚准备转身,身后就传来了一个让他头疼的声音。 伊莎看见唐凤梧来了,眉开眼笑的招呼他过来坐下,又递给了他一串羊肉串:“你怎么现在才来?他跑出学校的时候没被保安抓到?” 唐凤梧接过伊莎的烤肉道了声谢谢,随后抬眼看向站着不动的微生商,淡淡道:“没抓到。” 伊莎揉了揉发红的眼睛,收拾好自己的包也准备站起身回家:“大晚上的还是跨年夜,我也就不陪你们两个小屁孩折腾了,该回学校的回学校,别尽想着在犯罪现场逞威风,也不想想那有多危险,杀人犯随时都会转回现场溜达。” 两个比她还高出一个头来的少年不做声,能闷出屁来。 她甩包在两人身上敲打了一下:“好了你俩!别一见面就弄得跟仇人似的,快回学校读书!老娘我不奉陪了!” 说完这话,她便提溜着一双高跟鞋,赤着脚往路边走。 唐凤梧看了一眼微生商,随后小步跑到伊莎的身边:“我送你回去。” 伊莎摆摆手:“不用了,亲爱的风纪委员,你还是管好你们学校那个刺头。姐姐我家就在几百米之外,一路上护花使者多得很,不需要你这个毛头小子来操心。” 说完似乎是害怕唐凤梧放心不下来似的,拍了拍他的肩:“快去,再不走,微生商那小子又要溜了。” Chapter 2 幽闭恐惧症 少年踱步回到烧烤摊前,长身鹤立的站在一旁,身子高挑,明黄色的羽绒服套在校服之外,毛领围在颈边,将白玉一般的脸蛋衬得更加精致。 他双手揣在兜里,呼吸之间从鼻尖喷洒出细细的白雾。 唐凤梧垂眸看向坐在桌边淡定撸着串的微生商,眉间不由得轻轻蹙起。 “跟我回学校。” 微生商吃得有些发热,将t恤短袖一把撸到肩上,变成了一件老头背心。 “你出了意外我不好和阿姨交代。” 微生商抽出一张纸擦了擦嘴边的油渍,头也不抬道:“不需要你和她交代。” 唐凤梧皱眉:“你是我弟弟。” 他话音刚落,原本坐着的少年站起了身,他比自己高出了半个脑袋,光从他身后照射过来,变成一个高大的阴影,投落在自己身前。 少年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满怀恶意的虎牙随着他说话的动作隐隐露出:“去、你、妈、。” 落下四字,他头也不回的往河岸的方向走去。 晚风吹得路边的旗帜猎猎作响,能将露在空气中的皮肤冻成冰块。 唐凤梧站在定在原地很久动也不动,直到寒冬腊月的风吹进了脖子,最终狠狠的踹了一脚烧烤摊的凳子。 “哐当”一声,桌面上的东西七零八落。 他抬头冷眼看向小跑过来想要讨个说法的烧烤摊老板,眼角微微泛着因愤怒而染上的簿红。 他在沾满油渍的桌子上放下几张红钞,裹着冷风走向微生商离开的反方向。 —— 刚走到校门口时,那个女人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唐凤梧心头一急想要将手里的东西摔得稀巴烂! 妈的,就跟个烫手山芋一样。 谁的儿子谁自己管,没那个本事就别生,学校也好家里也好,所有人都指望着他能把微生商带的迷途知返! 哈哈哈……一群蠢蛋,他的死活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不就是那张漂亮脸蛋? …… 想到微生商那张脸,唐凤梧有些无力的抬手捂住眼睛。 就是这张脸彻底扰乱了他的生活,第一次见面,当天晚上就让他做了春梦,知道自己原来喜欢男人,还眼巴巴将人捧到心尖供了几天,房间里贴满了托人帮忙偷拍的照片。 妈的! 变态! 真操蛋! 他奶奶的! 谁知道这人竟然是老头子给他娶的后娘带来的拖油瓶! 现在想起来就觉得恶心! 恨不得给自己身上搓褪一层皮! 他气笑,舔了舔牙,长长舒了口气。 拖油瓶没关系,大不了不在一个户口本。 反正他从小娘不疼爹不爱,再叛逆一些又怎么样? 反正他爹和学校所有人都盼着他好,他偏要在最后的时间让他们失望!他偏要让他们失望!让他们失望! 老头子不是就爱乱搞,他自己也乱搞,不正好证明了他就是老头子的亲儿子么? 唐凤梧一拳头捶在学校外的砖墙上,骨头断裂似的疼,不过没流血。 他舔了舔嘴唇,发现嘴唇不小心被咬破了皮流血了。 手指在最后一秒划开通话。 “……喂。” 那便有女人的哭腔传来:“凤梧……呜呜呜……你快帮阿姨劝一劝阿商好不好?阿姨真的没有他不能活,我看见直播了,凤梧阿姨求求你,不要让他遇到危险……呜呜呜呜……” 女人娇滴滴的哭音之外,是他爹温柔似水的哄人的声音。 他笑了,从来没听见过老头子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真恶心。 他听过的从来都是无止境的训斥以及咒骂,骂他怎么还有脸好好活着,不如和他妈一样死了算了。 还有林晶那个女人也是一样的愚蠢恶毒,微生商偷偷跑出学校怕他有危险,难道就不怕自己来找他会有危险? 微生商也一样,又蠢又恶毒! 明明知道他出来自己一定也会被叫出来跟着他,自私! 凭什么?! 他在学校里又打架又犯事成绩还吊车尾,自己什么事情都做到最好,却还是所有人都觉得,自己为他微生商付出是理所应当的事?! 他收紧了手指,手机在指尖刻出红痕。 他张了张嘴,最后哑声道:“好……我会找到他的。” —— 唐凤梧是在半夜两点回到家的,从花园到客厅,灯依旧明晃晃亮着。 他原本以为这个时间,唐古早该搂着美娇娥共赴巫山,没想到竟然为了一个微生商竟然能熬到现在。 踏进门的那一刻,他看见了两双眼睛都聚焦在了自己身上。 有期盼,也有愠怒。 很可惜,自己还是要让他们失望了。 唐凤梧走到客厅之中,装出一副焦急又自责的表情来:“我没能找到……” “啪!——” 下一秒,随着清脆的掌声响起,唐凤梧的头歪到一边,脸上也多了一道根根分明的红印。 唐古怒喝道:“你是怎么做哥哥的!” 那林晶哭哭啼啼的擦着眼泪端坐在沙发上,视若无睹。 唐凤梧低垂着脑袋:“对不起……” 紧接着他就感到后领被一下子提了起来往楼上走。 身前的衣领卡住了咽喉,让他呼吸不过来。 在意识到唐古要对他做什么之后,一股力量巨大足以灭顶的恐惧感忽然就漫上了心头。 “不……不!爸爸!饶了我!我不要我明天还要上课!你不能关我!我们老师会找我的!……饶了我爸爸!我这就去找微生商!我把他找回来!你不要再把我关起来!” “你们老师会打电话给我,他们相信我的教育方式,犯了错就是要被罚,你自己待在房间里好好反省,直到找到你弟弟,不然就饿死在里头!” 唐古一身腱子肉无处可使,拧着如同黑龙一般虬结的眉毛,抬脚将他踹进房间里。 唐凤梧后腰疼痛感袭来,就像被人生生截断,他踉跄两步被踹进了房间,房间黑蒙蒙一片,他第一时间去按灯,但是无论怎么按动开关灯就是一直不会发光! 门锁“咔哒——”一声响起。 唐凤梧吓得腿都在发抖,身体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 他猛地敲门,哑着喉咙嘶吼道:“爸爸!爸爸——放我出去!求求你!放我出去!我错了……” “放我出去!不要把我关起来!我怕黑!” “求求你了爸爸!快放我出去!我再也不会惹你生气了!” …… 满屋泛着金属光泽的奖杯倒映着少年狼狈求饶的姿态,它们冷冷的伫立在高架之上,仿佛在嘲笑少年的不自量力。 少年急得上气不接下气,似是想起来房间里有自己私藏的储备用品,哆嗦着手爬到床边,从床脚拖出来一个密码箱,手滑动了数次,密码终于打开。 他迫不及待的拿出里边的电筒。 微弱的灯光发出了莹莹的光,照亮泪滴滑落的轨迹。 也驱散了黑暗之中少年的恐惧。 Chapter 3 紫色满天星 微生商在寒风中独自行走了两三个小时,终于走到了二十公里之外的春华街的一条小巷子里。 夜半冷风簌簌,街道上隐约飘着下水道的恶臭,低矮的路灯明明灭灭,就像走进了阴间。 这个地方齐聚了h市的所有牛鬼神蛇,最是鱼龙混杂。 忽然几辆摩托车从远处呼啸而来,引擎响动的声音里还夹杂着少男少女刺激的尖叫。 一路上扰了不少人的清梦,叫他们咬牙切齿的冲到窗前高声咒骂。 车队在快到微生商身边时忽的停了下来。 又是一阵刺耳的急刹。 几辆车将微生商的三个方向都堵住。 为首的红毛少年吹了一计响哨,揶揄的目光在微生商身上流转:“哟~这不是商少爷么?这么久不见,摇身一变山鸡成了凤凰,还成了大红人,今个儿怎么有时间来我们春华街逛一逛呢?” 微生商将视线投向红毛。 这些人是他从小到大的玩伴,只是时过境迁,如今对于他身世巨变而感到心有不满,怀恨在心,所以口出恶言罢了。 “我只是回来看看老房子。” “老房子?”红毛嗤笑一声:“你那老房子早就给西边的王石头家给霸占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对车队里的一个小胖子使眼色:“是,王石头?” 王石头忽然被点到名,浑身一颤,心中惴惴的看向微生商:“商哥……不!”他被红毛一个眼刀吓得改了称呼:“微生商,这不是我干得呀,也不是我能决定的,再说了你家可不止我家瓜分地盘,还有东边的王胜家呢……你可不能只怪我。” 微生商闻言嘴皮动了动,似是在骂人,他冷眼看向王石头:“你有没有在我家翻到什么东西?” 王石头被他冷酷得能杀人的目光吓得又是一抖,随后求助一般看向红毛。 “怎么了?你没嘴还是没脑子?我问你找没找到什么东西还要问别人是吗?!” 微生商怒斥一声,将熄未熄的路灯忽的亮起了最为高档的黄灯,街边的电瓶的响起了警报。 众人喉头滚动,看向微生商的眼神都有些发怵。 “我……我……” 王石头本来就胆小一人,再被微生商这么一吓,差点哭了出来。 他努力回想着,忽然道:“有!有的!有东西的!” 微生商皱着眉,克制住自己想要哭出来的冲动,艰难的询问道:“那是什么东西?!” “是一个铁盒子!但是有密码还有密码条……我……我想把它破解了再打开来着……所以没有撬开里边的东西,商哥你放心!盒子好好的!我这就回去给你拿!” 说完便跳下车,火急火燎的跑回家中。 红毛看他痛苦的神情,难免有些触动,好歹是一起从小玩到大的哥们儿。 “你这一年去了唐家之后再也没回来看过,你到底是怎么了?” “自从尹辉叔死后不久,小晶阿姨就带着你改嫁,从那之后你就再也没联系过我们,现在回来这么狼狈,你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微生尹辉是他爹,他这次来就是为了到老房子里取回他爹的遗物。 他顿了顿:“这事和你们无关。” 红毛被呛得冒烟。 只见少年又再次看向王胜:“你呢?有没有找到什么东西?” 王胜怔怔摇了摇头:“当初商哥你家被一把火给烧了,如果不是这把火,小晶阿姨才不会这么着急领着你到白马区那边去,老房子里真的就什么也不剩了。” 红毛这时喂喂两声插嘴:“微生商!你到底还要难过到什么时候?生离死别是人之常情,你干嘛为了惩罚自己连我们都疏远了?” 众人灼灼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好似不给个交代就不能离开似的。 这个时候王石头手中端着铁盒,屁颠屁颠的朝着他们的方向来了。 他将铁盒往微生商手里一递,后者接过,十分宝贝的抱在怀里。 微生商淡淡笑了:“有些事我只想自己处理。” 他往前走了两步,红毛下意识的往后退。 微生商道:“让一让,我还有事要处理。” “你要去哪儿?”红毛下意识问道。 “……去爬一爬山,缓解一下心灵。” “嗤——”都这个剑拔弩张的时候了,红毛没想到微生商还能说笑:“我送你过去?” 微生商摇摇头,拒绝了他的好意:“我只想一个人过去。” 说罢,他继续往前走,一群人下意识的给他让开了道路。 几人呆呆的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走了很远,直到整个身影都埋进了黑暗之中。 红毛忽然放声大喊道:“你有没有钱?!大冷天的穿这么少?” 在寒风之中萧瑟的少年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没有说话,独身一人往前走着。 “……” “他怎么颓废成了这样?” “是啊,感觉他心事重重的。” “是新家对他不好吗?怎么就穿这么单薄的一件衣服?” “离开了我们他变得好孤独,他连我们的靠近都拒绝了!” “要不要偷偷跟上去?” “……” “算了,他会生气的。” “他生气我们就不跟吗?” “懂不懂尊重个人隐私啊?他都说了想自己待着!” —— 【密码是小商的生日。】 微生商只是瞥了一眼铁盒上的字,没有勇气再看第二眼。 密码不会是他的生日,要不然王石头早就把这个铁盒子的密码给解开了。 他走在环山路上,一手端着铁盒,一手拿着手机照明踽踽独行。他把手机卡抽出来丢了,现在就只剩下手机自带的罗盘,以及一张h市的地图。 他先到埋葬着他爹的陵园去了一趟。 登上了几百道阶梯,微生商穿过一重重的墓碑,来到了他爹骨灰长眠的跟前。 前边几次来的时候,这里都躺着一朵新鲜的雏菊,带着朝露,低垂着脑袋,替送花的主人缅怀着斯人的凋零。 这次却不是雏菊,而是一捧,即将干枯的紫色满天星。 紫色满天星的花语是——眷恋和不舍,送给暂时分离的对方。 暂时分离? 他爹据说是个孤儿,还活着的时候,从来没见过身边有这么多人,人一死,这些不知姓名的朋友送的花倒是像雨后春笋一般涌现出来。 他爹的死,与唐古暗中倒卖毒品脱不了关系。 Chapter 4 坠崖 “爸爸,他们说你跳海死了,也有人说你被火一把烧成灰了,一个个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但就连你的尸体也找不到。法定失踪人口四年可以宣告死亡,而且必须由利害关系人向人民法院申请。 一开始我觉得你只是失踪了,但林晶却忙不迭的给法院递交了申请,还这么顺利的通过,之后又火急火燎的和唐古结婚。 是他杀了你?” 他在寻求一个心知肚明的答案,但是现在唯一能告诉他答案的那个人,却无能为力。 他抬手轻轻碰了碰墓碑上那张俊朗的黑白色照片,嘴角漾起一抹孩童一般纯真的笑:“如果真的是他们,那你再摸一摸我的头。” 冬天的夜是死寂的颜色,万物生灵的呼吸在夜晚都变得绵长而滞缓,不似仲夏夜那般有生机。 西风轻轻拂过了他的发顶。 微生商顿了一下,托着脸,心绪飘到了云端。 他感觉自己在地上坐了很久,但是一看时间,实际上才过去了不到二十分钟。 站起身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就算再这么痛苦也要回学校读书。 世情恶衰歇,要成魔才能屠魔。 他站在西风之中伸了一个懒腰,一手搭在另一只手的手肘。 双手还未落下,便看见陵墓排开的一层层阶梯之下,那里站着一个手执黑伞、西装革履、眼上戴着金丝眼镜的少年。 少年有一种故作成熟的别扭感。 —— 微生商被两名凶神恶煞的保镖推搡上了车。 车门“嘭——”的一声关上,身上全是被人羁押下来时磕碰到的红痕,在雪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目。 微生商不悦的搓了搓手臂,他明明就没想反抗,守在他旁边带他下山不就好了? 现如今搞得像黑社会绑架良家少男似的,被监控录到多不好看。 “粗鲁……” “呵。” 发出嘲讽声音的是后座上坐的那位西装男,少年翘着二郎腿,双手端正的放在膝间。 微生商勾起唇看向男人:“俄狄浦斯?” 少年闻言冷冷的瞟了他一眼:“我是华帝集团的继承人聂少荣,今晚被《黄金一侦》报导的小马街杀人案的死者聂胡广是我爹,”他顿了一下,又继续道:“我也是你口中所谓俄狄浦斯。” 微生商点了点头,心想此人明目张胆的将他绑架上车颇有些不打自招的意味,但是他们这般胆大妄为却反而不像凶手了。 心中虽这么想,但…… “原来是想要杀人灭口。” 微生商笑了笑,闭上了眼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道:“杀便杀,我现在死了说不定还能流芳千古。” 聂少荣的表情有些难看,他久居高位习惯了不擅长对人说好话,更别说开口求人。 来之前他原本是想和微生商掰扯掰扯,以理服人,但事实却是事与愿违。 而今天《黄金一侦》的直播一出,华帝集团便被舆论推到了风口浪尖,华帝集团董事长意外身亡,而他这个唯一的继承人竟然成了嫌疑人。 如果说在《黄金一侦》的直播中抢镜的人换成任意一个路人,那么网络上的讨论量都不会这么大。 但这人偏偏是微生商,一年以来,他在《黄金一侦》中的所有猜测和推断都被警方的进一步勘察进行了验证,每一个案情的幕后之人落入法网之时,就是微生商的推理得到证实的那一刻。 家族里所有人都对他说相信他不会做出这种违背道德、欺师灭祖的事情,但是又一个个在背地里买通水军,让小马姐聂胡广被杀一案炒的更加热火朝天。 他真的是走投无路了,脑子被水泡开才会想到来找这么个玩意给他出谋划策! 聂少荣薄唇紧抿,对微生商道:“网络上的舆论对我不利,我需要你出面给我道歉!” 微生商睁开眼,看了看身侧这位和他年龄相仿的少年开口问道:“你昨天有不在场证明么?” 聂少荣一愣:“……没有。” “聂胡广还有别的儿子吗?” 聂少荣又是沉思一会儿:“……有。” 微生商笑了,将脸侧到了一边去看着窗外被黑夜笼罩、往身后疾驰而去的树影。 窗户玻璃倒映出他的脸。 他盯着自己的五官,明明和所有人一样,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 为什么那个人却能盯着自己瞧这么久,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灼热的视线黏着在他的身上,当他往回看的时候,却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仿佛他是这个世界上最无辜最高洁的人。 高洁道让他对那人都产生了怨恨,他该憎恨所有姓唐的人。 他眨了眨眼,让少年清瘦的身影从自己的脑海中消散。 又对聂少荣道:“你现在应该在守灵,亦或是在警局做笔录。” 说到这,聂少荣的脸变得涨红,有些无措的道:“警察来我家的时候叔叔让我先走,他帮我应付警察,叫我来找你,让你帮我澄清!” “哦?”微生商觉得有点笑掉大牙了,他抬眼看向驾驶室前方的两名保镖,眼中有寒光闪过。 他摇了摇头,低声喃喃道:“真是单纯过了头……” 聂少荣没听见,凑过脑袋问他:“什么?” 轿车行驶在盘山路上,聂少荣那一侧是另一个车道和山壁,微生商这一侧是断崖和茂密的树林。 他淡淡开口道:“车开慢一点,我头疼。” 坐在驾驶室上的男人闻言看了眼后视镜,似乎是在征询聂少荣的同意。 聂少荣咬着牙,最后勉强摆了摆手:“减速减速!” 然而就在下一秒,坐在驾驶室上的保镖忽然大惊失色:“少爷!刹车失灵了!” 而就在这时,副驾驶坐上的男人忽然发难,就要从发鼓的兜里掏出个什么东西来。 微生商眼疾手快的举起铁盒猛地砸到了副驾驶男人的头上。 “当啷!——”一声清脆响,男人狰狞着面容,不可置信的捂着流着血的脑袋往回看。 微生商没给这人矫情的时间,展臂将他的喉咙锁住,另一只手去抠挖他的眼睛。 “啊啊啊啊啊啊!——” 聂少荣慌了神:“你要干什么?!” 与此同时,驾驶室上的男人艰难的控制着左摇右晃的车驾,车辆在此时也响起了不正常的嘶鸣声。 血液顺着微生商的手指流向臂弯。 微生商大喝道:“快跳车!” …… “嘭!——” 火光冲天。 车驾在撞上山壁之前的那一刻忽然爆炸,燃起了熊熊焰火。 三个人影狼狈掉落在柏油路上,火光映入了黑夜里的眼眸,不受控制的滚了几圈后,掉落崖间。 Chapter 5 天明 从几米高的地方瞬间滚落,脑袋又受到了剧烈的撞击,微生商只感到一阵眩晕,紧随而来的是胃的痉挛。 皮肤被树枝碎石划破,粘上了星星点点的泥沙。 在确认自己不会再继续往下滚后,他撑着泥地想要站起来。 眼前的花白让他看不清到底是上还是下,他皱着眉晃了晃脑袋,刚想坐起身,谁知脚下的土地一松,他再一次滚了下去。 树枝几次险些戳进眼睛里,不知道哪来的石头精准的砸中他的腹部,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嘶……” 终于再一次停了下来。 他拍了拍前方的路,没有松动的迹象,这才龇牙咧嘴的撑起半个身子,坐了过去。 少年仰着头靠在湿滑的山坡上,满头的银发被不知是血还是山间的露沾湿。 鸦羽一般的睫毛微微颤动,倘若有人经过,会将他当做山间的精灵,不敢高声语。 “妈的,真是受罪……” 微生商睁开了眼,下一瞬,眼中就漫上了猩红。 不知道从哪来的血流进了眼睛里。 他胡乱的用指节在眼角揉了揉,一手拍了拍被塞在裤子里头的铁盒子。 铁盒子发出回响,仍然完好无损的藏在身上。 微生商松了口气,他歇了好一会儿,忍着脾脏的剧痛站起了身。 原以为自己金刚不坏就连腊月寒风都没能将自己折服的微生商,终于是在站起来之后的第十秒狼狈的扶住了树干。 头昏眼花,天翻地覆,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凶吉凶生大业! 怎么连红杉都在蹦迪?! 被撞傻了。 微生商心想。 看见走马灯了。 他踉跄着往前走,又在接连滑了几个坡又撞出了几个豁口之后,看见了天光。 不是看见了天光,是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对面的路边有一个红色的站台,微生商一手攀着树干揉了揉眼睛。 是黄泉路么? 站台上站着一个白衣飘飘的女人。 孟婆? 紧接着,他看见女人从肩上背着的挎包里拿出了手机。 赛博地狱? “呃……”脑袋一阵剧烈疼痛,他抬手敲了敲头,又晃了晃脑袋,企图让自己保持清醒。 这他妈不是地狱,这是上山时见到过的盘山路上的公交站台! 微生商收回撑在树干上的手,差点没站稳往前跌去,但好在前面是平地,没能让他再一次摔着。 他掀起衣服下摆擦了擦额头的血,随即往对面走去。 走到半路好像听到了汽车鸣笛的声音,响声似要震破寰宇,他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没想到这声鸣笛声代表着什么。 他只想借一下路人的手机,打个120。 他看见了女人因为惊惧而变得扭曲的面容,以及随着呼啸而来的鸣笛声投射在他身上的车灯。 尖叫声与刹车声混杂在一块儿。 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微生商倒在了站台之外。 天上开始飘起了雪,洋洋洒洒,东扭西歪。 最后落进了他的瞳孔里。 —— “滴滴滴!——” “病人失血过多!心跳微弱!需要尽快输血!” “需要a型血!” “心率过平!aed电除颤恢复心跳!” …… —— 房间门被嘭的一下踢开。 唐凤梧眯了眯眼,一只手挡在脸前,缓慢的适应从屋外透进来的光线。 男人走进房间里巡视了一圈,看见被木板封住的窗子完好无损的钉在墙面上,这才看向缩在角落里的儿子。 他浑厚的嗓音轻嗤一声:“没出息。” 随后便走出了房门之外。 下人带着他的书包走进了屋内,毕恭毕敬的站在角落里的少年之前,古井无波的按照吩咐行事。 “少爷,老板吩咐我送您去上学。” 唐凤梧刚想站起身,肚子就在这个时候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他扶着床垫站起来,嗓音发软,有些虚弱无力,却还是自持端方问道:“李叔,帮我做点吃的。” 李叔沉默了一会儿。 两人相对而立,给黝黑的西式宫廷房间里更增添了一抹深沉的色彩。 “算……”了字还没说出口,他又听见李叔道。 “微生少爷还没醒过来,老板命令我等二少爷醒了,家里才能开火做饭。” 唐凤梧闻言却是笑了,笑声里没有多余的感情,没有轻蔑没有愤懑更没有怨恨。 他只是纯粹的觉得好笑。 “那我怎么去上课呢?” 微生商在外头浪了几天回到家埋头睡大觉,最后什么代价竟然都要他承担。 太可笑了。 唐古才是微生商他亲老子。 他一把拉开抽屉,抓出抽屉里的一把红色钞票。 抬起眸看向李叔,淡淡道:“那我出去吃。” 他往前走,错开李叔的身影。 他在一楼的地毯上找到了自己的手机。屏幕已经被摔碎,像蛛网一般密密织在四个角落。 门前换了新的对联,他竟然没有发现,横批上写着龙飞凤舞四个大字——阖家团圆。 李叔开车送他去学校时,他趁机靠在车的背椅上睡了一觉。 唐古把他关了几天? 好像是三天,他记得小闹钟的时针转了四圈还要多。 现在应该是一月三号的早晨。 今天是星期三的早上九点。 保安看见车牌号便打开校门放他们进去。 唐凤梧在小卖部买了点东西。 一杯热粥下肚,浑身的冰凉缓解了不少。挑挑拣拣又买了个吐司和牛奶,他一边咬着吐司一边试图给手机开机。 李叔就是这个时候来向他辞别的。 唐凤梧头也不抬的点了点头,李叔离开之后,他问老板:“叔,您充电器能借我一下吗?” 庞老板对唐凤梧熟悉得很,给他拿了充电器不说,拖了个凳子在他旁边和他说话。 “小唐,这几天怎么都没见你啊?” 唐凤梧抿了口牛奶,擦了一下滴在唇边的奶渍:“生病了请假。” “哦……”庞老板若有所思:“你家两个都生病了,还有你弟弟也是,这几天都没见到人影。” “他也没来?……” 唐凤梧喃喃道。 “是啊!”庞老板闻言哈哈一笑:“就他那一头长白毛打眼的很,大高个儿,在哪都能一眼看到,我说你们兄弟俩都长得一个赛一个俊,你爹这辈子是撞了什么大运!捡得这么好的基因!” 唐凤梧笑了笑,敛下眼底的讥讽。 兄弟俩,真是亲兄弟那该多好。 亲哥哥想上亲弟弟。 那唐古可真就是撞大运了。 Chapter 6 玛瑙 唐凤梧选择在星期五的夜晚来医院看望好弟弟。 他早在重获天明之时便知道了微生商受伤住院,但却还是拖到了星期五才来医院看望微生商。 星期五是个好时候,星期五是他忙于课业的托词,不用另外编造谎言来维系这一副兄友弟恭的假象。 星期五的家是唐古与林晶的良辰美景,他们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情多处,热如火。不会在意他回不回家,也不会把他丢进地下室。 他又想起来被关在房间里的那三天时间忽然有些幸运,可能是过节怕犯了忌讳,唐古那些折磨人的手段也没有降临到自己头上。 他对唐古的憎恨让他的感知变得前所未有的敏锐。 所以在看到微生商木着一张冷脸,漂漂亮亮的站在电梯口的时候,唐凤梧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嗅到了微生商身上散发的抵触的气息。 不同于微生商面对唐古和林晶时的感觉,不是怨恨。他就知道,微生商对自己还是有所不同的! 至少,他没有把自己和另外两人打上一样的标签。 李叔在看到微生商的第一眼便转身偷偷给唐古打去了电话。 唐凤梧头也不回就知道他这是在给唐古打小报告呢。 他笑着看向面前的少年:“你想逃跑?” 接着,他又道:“你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李叔打完了电话,又转回了身面朝两位少爷。 他朝着微生商道:“二少爷,如果您在医院待不惯,老板帮您安排了家庭医生,楼下已经有三辆车在等着少爷。” 他说这话的意思就是告诉微生商,楼下有人拦着,他逃不了。 闻言,唐凤梧幽幽叹了口气,不知道是在惋惜微生商的出逃计划夭折,还是在幸灾乐祸,微生商即将和他一样陷入唐家的无底深渊。 然而微生商却只是淡淡开口:“好。” 盘山路上的爆炸事件被压了下来,不知道是唐家的动作还是聂家人的手笔,网上甚至没有掀起有关车祸爆炸的风浪。 有钱真的能只手遮天。 他看向唐凤梧细瘦的脖颈,他又瘦了,白玉一般的肌肤,玛瑙一般清澈的眼珠。 如果被掐住,虎口钳制在他的脖颈,脖子上会有淤青的勒痕,眼睛会爆裂凸出。 电梯持续向下,有风从缝隙间穿过,耳边尽是机械运转的声音,李叔站在他们的身前,电梯门倒映出朦胧的身形。 他忽然弯腰在唐凤梧耳边低语道:“你的眼睛很好看。” 我想舔你的眼睛。 —— 三辆车驶入车库,他们从车库的电梯走上了楼。 唐凤梧有些失望,微生商没能看见门口那块写着“阖家欢乐”的横匾,这样的话就少了很多乐趣。 唐古应该是带着林晶约会去了,不然微生商回来,家里少不了鸡飞狗跳。 微生商穿着病号服没有换过来,他先是到房间里翻找了一下之前从老房子里带来的东西,那些东西都被收放在一个保险箱里,他打开保险箱的密码,找出了一个上了年纪的牛皮本。 上边记录着确切的时间,和爸爸随手记录下来的几句话——最多不超过五句。从性质上看起来就像一本平平无奇的日记本。 但他总觉得,铁盒子上的字与日记有紧密的联系。 因为日记本的第一页就是写着——密码是小商的生日。 然而日记本根本没有锁。 …… 房门被敲响,微生商将日记本和铁盒一起锁进了保险箱中推进了床底。 他跨步走上前打开门,刚一看清门外的光景,微生商便觉得呼吸一滞。 “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我怕黑,房间的灯坏了。” 继兄身上穿着一件浴袍,腰间的带子散漫的系着,胸前露出一大片春光。 头发潮湿,珠玉一般的脸庞不经人事一般纯粹,他的眼神试探讨好,好像只是单纯的想要与弟弟拉近关系。 “……可以叫人来修。” “但是我今天好困,想要早一点睡。” “有客房,你可以到那里睡。” “客房的床我睡不习惯……而且,我也想和你说说话。” 既然他怕黑。 微生商相信他是无辜的。 就相信一个晚上。 他被少年伪装的懵懂蒙蔽了双眼。 手指不自觉的抠挖着门框,微生商只感觉喉间生涩:“……好。” 唐凤梧抿唇一笑:“谢谢。” 来到唐家之后,床的确变得更加宽广,面积大到身高接近一米九的少年也能肆意的在床上撒泼打滚。 但是偏偏就是来到唐家之后,微生商发现他的入睡姿势一次比一次拥挤,而且入睡前一定要将手臂枕在脑后,一般这样睡过去当他醒来的之后,身体都会一阵不舒服。 心理学上说这是缺乏安全感的体现,但是他没这么觉得,至少住在唐家他从来没有感到过不畅快。 林晶怕他生气从来依着他的性子,而唐古又听林晶的话,唐凤梧……至少表面上是个好哥哥。 床头亮着一盏朦胧的夜灯。 微生商第一次发现自己原来对光线这么敏感,昏黄的暖调灯光透过眼皮刺进他的眼睛里,就连身旁匀长的呼吸声都变得如此嘈杂。 “小商,我有点冷。” 微生商侧着睡,被子中间应该是空出了一段空隙才让风钻了进去。 他感觉到肩胛骨被人轻轻的碰了一碰,他像是得了应激反应似的,下一刻转回身躲了过去:“别碰我!” 他说完这句话后便望进了唐凤梧那双有些茫然无措的眼睛,好像自己说的这句话让他感觉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似的。 微生商不知道脸上应该摆出什么表情,索性平躺着闭上了眼,终是放缓了声音对唐凤梧道:“不是要说话么?别动手动脚。” 他听见耳边传来一阵细碎的声响,就像被子被人拉扯盖上,紧接着,是唐凤梧对他说话:“好。” 还有一句:“对不起。” 微生商皱了皱眉,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Chapter 7 阿佛洛狄忒 唐凤梧正欲说些什么,这时候卧室的门又被敲响,他几乎猛地坐起身,就像一只被惊吓到的猫竖起了浑身的毛。 微生商觉得好笑,对屋外的人道了一声:“进。”随即自己也坐了起来。 进来的一群人里,有搬运医疗器材的下人以及家庭医生,还有一个眼镜反光的李叔,唐凤梧与他视线对上一刻,但后者又立马移开了视线,好像一点也不为之惊讶,但他知道,只要一出了这道门,消息便即刻长了翅膀似的飞到唐古那边去了。 “二少爷,医生为您检查身体。” “不用。” “这是老板吩咐的。” 说完他便对众人招了招手,一群人井然有序的将仪器安排到床边,随即给微生商做起了检查。 唐凤梧坐在床边,担心自己会不会挡到他们的操作,打算下床让一下。谁知刚动了一下身,浴袍后腰的边角便被扯住。 他的心也随之一跳,转回头望过去的时候,看见微生商的手也正好收了回去。 “二少爷的恢复能力很强,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 一系列繁冗的检查结束之后,李叔将人带了出去。 “两位少爷晚安。” 房门被合上,唐凤梧还没开口说话,又听见微生商对他道:“你不换睡衣吗?” 唐凤梧道:“……我忘了,不过没关系。” 他的确忘了,穿着浴袍睡觉不太舒服,但是他担心自己回去换了睡衣再回来,微生商又不同意他进门了。 只见微生商抬手指了指衣柜:“里面有我的睡衣。” 唐古从不苛待他们衣食住行上的东西,微生商尤其,对他简直比亲儿子还亲。 唐凤梧推开衣柜门,里边陈列挂着一柜的相同款式不同颜色的睡衣。 他就站在衣柜门前,背对着床上的微生商,他不知道微生商有没有在看他,不过也没关系。 他解开腰带,浴袍倏然落地,赤裸着身子从中取出了一件湛蓝色的睡衣慢条斯理的穿在了身上。 转回身发现床上的少年已经阖上了双眼,唐凤梧暗笑,他这是媚眼抛给瞎子看,他觊觎的人这一会儿指不定把他当做什么知心好哥哥。 但是刚才微生商主动扯他的衣服,不也证明了他对自己的防备心正在降低? 他回到床上拉上了被子。 唐凤梧侧头看着微生商的睡颜,锋利的美貌在这一刻融化,变成了阿佛洛狄忒诞生海域上交辉着彩色光晕的泡沫。 好想得到。 “……晚安。” —— 天才蒙蒙亮的时候,微生商便听见了动静,身边的人下床出了门。 头有点晕,他想起来原本是要去做什么来着? …… 小马街三十六号。 对了,他要去小马街三十六号。 那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旁边是h市最大的夜总会——珈蓝,聂胡广也是当晚在珈蓝醉酒之后死在那里的。 他躺在床上缓了一会儿,脱下病号服洗了个澡,穿上自己洗的发白的衣服就出了房门。 走到楼梯口的时候他听见了唐古的训斥声。 唐古与唐凤梧总是这样,一个控制不住脾气的肆意将怒火倾泻在儿子的身上,一个忍辱负重,就算骂的再怎么难听,也从来不会表达出消极的一面。 他不愿与他们碰上,便转了个方向去乘电梯下到车库,随后骑上一辆摩托车出了别墅。 跨年夜的命案并没有影响珈蓝如火如荼的生意,现在是早晨,进去的人很少,出来的人倒是挺多。 三十六号不同于金碧辉煌的珈蓝,它是一座简陋矮小的庭院,黏在后巷与整条街都显得格格不入。 微生商曾经来这边蹲守过许多天,他发现三十六号竟然连接着珈蓝的暗门,每次从三十六号出来的人都是精神萎靡,形容枯槁,就像被吸干了精血似的。 男人如此,女人亦如此,学校里也隐隐流传着珈蓝暗地里做着灰色地带的生意,但是从来不知道传出传言的源头是谁。 三十六号也是他第一次遇见唐古与林晶私会的地方,那个时候爸爸还活着。 他还没来得及质问林晶唐古是谁,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紧接着耳边就传来了爸爸的死讯。 墙边攀爬的爬山虎绿意盎然,他也在感受着冬。 “微生商?” 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他转过头去,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聂少荣。 聂少荣头上还包着纱布,坐着轮椅,黑色的羽绒服套在病号服之外。 他面色算不上好看,甚至算得上冷峻:“你怎么会在这里?我爹的命案不是已经结案了吗?你还想耍什么威风?” 微生商不太清楚,他看着聂少荣身后跟着的两名保镖——已经换了面孔,但身上透露出来的气息还是让他一眼就认定这两人是被人派来盯梢的,起码不会忠诚于聂少荣这位名存实亡的少东家。 他提议道:“坐下谈谈?” “珈蓝?” 微生商心头一动:“可以。” 他第一次见到珈蓝的内部长什么样,所以多看了几眼。 聂少荣瞥了他一眼,嗤笑道:“土包子。” 微生商睨着他,反唇相讥:“小鸡崽子。” 两人进了聂少荣包下的包间,两名保镖被隔离在外。 聂少荣开门见山的问他:“你今天来这儿有什么目的?我告诉你,我爹的确是被他某个儿子给杀死的,但是这与我毫无关系,那个私生子贪图我小妈的美貌想和我小妈私奔,还在我的身边安插了人手,我承认你的推理的确有那么一点儿厉害,但是你今天来这儿肯定别有目的,别想瞒着我!”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空调温度调高,把身上的羽绒服脱了下来,又怪异的瞧着微生商身上的着装:“大冬天的你就穿这么点,不怕冻死你?” 微生商没有接话,只是抱着臂不动声色的瞧着他。 聂少荣被盯得发毛,装腔作势高喝了一声:“你看我干嘛?我脸上开花啊?!” Chapter 8 禁闭 微生商没有说话,探究的视线落在了聂少荣的身上。 良久,他摇了摇头,视线却依旧没有从聂少荣身上移开:“如果你真的是个傻子,那我觉得我们今天的谈话也没有必要了。” 聂少荣:“……” “你什么意思。” 微生商失望的叹了口气,笑了一下,随即站起身作势要走:“没什么,只是觉得道不同不相为谋。” 话音刚落,只见聂少荣面色沉了下来,就在微生商即将错身离开的时候,聂少荣一把拉住了他的小臂。 他抬起手机,上边赫然露出了手机备忘录里打下的几个字!——这里有监控。 微生商觉得他是傻缺,不可思议的高高挑起眉头,好像在说——这里有监控你还来这儿干嘛?! 聂少荣又快速打了几个字——只有在这儿保镖才不会守在跟前。 微生商终于放下心来了。 原来这位聂家少主并不是完全没有嗅到自己身边的危机,比如说他叔叔完完全全掌控了他的动向,还有那辆刹车失灵的车,想要杀他灭口,以及他爹死在了三十六号的门前,也是他叔叔为了嫁祸聂少荣而一手操办的。 “帮帮我……”聂少荣仰起头,眼神哀求道。 微生商正有意与他合作,借他的手调查出自己想要知道的信息。 聂少荣现在孤立无援,向他寻求帮助也算是走投无路了。 但就算希望渺茫,也还是有机会的不是吗? “不然我们谈恋爱?” 微生商大惊失色的甩开他的手:“你开什么玩笑?!” 见微生商竟然因为自己的话而蹦开三米远,面容恐惧的看着自己,聂少荣竟然感到了一丝迷茫:“你不是gay吗?” 他鉴定同性恋的眼光有一定的水平,几乎从无差错。 而且,他们打着谈恋爱的幌子作掩护私下接触也可以让他叔叔放心,更何况,聂家怎么会让一个同性恋继承家业?这样一来,他的生命反而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保障。 这是最为划算的玩法了。 微生商也知道这个道理,但他还是觉得不妥,问出那句话时竟没发现声音也在发颤:“你~是?” 聂少荣不是。 他道:“我可以是。” 为了保命,性取向有什么大不了的。 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微生商竟然稍稍松了口气。 “如果你不同意的话,那我可以追你?我们交换个联系方式?” 微生商捏了捏眉心:“我手机坏了。” 聂少荣又一次被微生商惊讶到了,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人不带手机就出门:“那我给你我的联系方式,你回去一定要加我的微信。” 说罢,他就抽了张纸,从羽绒服兜里翻出了一只快断墨的圆珠笔,在上边留下了一串电话号码。 他将纸巾递给了微生商,后者接过,塞进了裤兜里。 这场演给监控看的戏也该落下帷幕,聂少荣想了想,也该将转学到微生商的学校这个计划提上日程。 叔叔一定会乐见其成他去追一个男人的。 就在微生商想要转身离开时,聂少荣叫住了他。 “喂!” 微生商身形一顿,转回身问他:“你还有事?” 聂少荣没有恶意地道:“你真的不是gay?我觉得我的眼光不会错的。” “……我从来没喜欢过任何人,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 他要查清爸爸的死因,什么情情爱爱,只会扰乱他的节奏和步伐。 —— 微生商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离开别墅的那一刻,一楼的餐桌旁的唐古彻底爆发。 他仰起硬鞭狠狠的砸在了唐凤梧的后背,在空荡的客厅里宣泄着自己的怒意,一边高声斥骂、一边毫不留情的在他的身上留下触目惊心的伤痕。 “让你不好好待在房间里!你知道错没有!” “我告诉你!只要你一天活着我就永远是你老子!你敢骑到老子头上!看我不打死你!” 地上的少年面如死灰,仿佛下一秒就要体力不支瘫倒在了地上,他紧紧的咬着牙关,不肯发出一点求饶的声音。 眼泪蓄在眼眶,不受控制的从眼角逃出。 他知道,唐古一定会打到自己求饶……可是他再也不想求饶了……他好想妈妈…… “老子让你乱跑!让你乱跑!” 恶毒的咒骂声声声传入耳朵,他圣洁温柔的妈妈在他口中变成了人尽可夫的婊子,年幼时疼爱他的姥姥姥爷变成了吃人不眨眼的恶魔! 唐古已经忘了他到底是怎么从穷乡僻壤里一步一步走到现在! 如果不是华帝留下的底蕴,他又有什么脸面来挥斥现在拥有的一切! 十年! 他不想再忍了! 身前的少年终于倒在了地上,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哭着求饶出声。 “打死你!……” 唐古挥着硬鞭的手在空中停滞了一瞬,满腔的怒意渐渐消退,理智也浮上了心头,他明白这次的确是过分了。 于是大发慈悲的将硬鞭往旁边一扔,招呼下人将他拖到地下室,让家庭医生去给他看看。 “身上的伤没恢复好就别放他出来。” —— 微生商回来时正在楼梯上遇上了家庭医生,车库在地下一楼,而家庭医生却是从地下二层上来的。 一对上面,医生怨怼的眼神便克制不住的落在他的身上。 微生商只是犹豫了两秒,便错身往楼下走。 赵文看这位受宠的少爷下去,以为他是要去找大少爷的麻烦,失态的叫住他:“你想干嘛?!” 他也不管唐古警告过他叫他少管闲事,他只知道唐凤梧都已经身受重伤了,要是再被微生商刺激到,他没有百十来天就别想好了! 他匆忙跑了两步拦在微生商的身前,虽然比少年矮了一头,但是想要保护唐凤梧的心占了上风:“二少爷,做人要有底线,大少爷已经伤得这么惨,您就别再去落井下石了!” 微生商眉眼一压,问道:“他被打了?” 此话一出,赵文却是愣住了:“你……你不知道?” 负二层虽是一个游戏厅,有桌球和各种电子游戏设备,但是还有一个密不透光的空间却是从来都没有让他真正进去过的。 微生商抿了抿唇,侧身错开赵文,大步向前走去。 而赵文也意识到了事情和他想象当中的有些不一样,有些茫然的跟在了微生商的身后,想着要是情况有变,微生商突然发难,他也好保护到唐凤梧。 Chapter 9 报警 微生商走到那间房间之前,按了一下门锁没能打开。 赵文顿了一下上前来对他道:“这是指纹锁。”接着他手脚灵活的录入指纹,将门打开。 房间门打开,微生商便听见了房间之中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呼吸声。 微生商感觉脑海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这一刻断裂,他红着眼大步跨上前往房间里唯一的一张床走去。 床上的少年额头上密密布着细汗,就连昏暗之中也能看得出他的脸色苍白如纸。 少年赤裸着上身,后背覆上了黏腻的药膏,本该光洁如玉一般的脊背肩胛,此时竟然密密布着触目惊心的伤痕! 微生商的呼吸乱了节奏,他有些无措的不知道该怎么样去将这块破碎的玉捧在手中,他担心自己一不小心,会加重了他身上的裂痕,让他一次又一次的受到伤害。 “灯。” 他呼吸粗重,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阵慌乱。 赵文没有动作,微生商又转过头对他说了一遍:“灯!照明的东西呢?快拿来!” 赵文愣了一下,急忙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打开电筒。 灯光充斥着房间的任何一个角落,将寒冷驱散,重新注入了温度。 微生商小心翼翼的在他鼻尖试探,又轻轻摸了摸他的脸。 难怪他怕黑…… 难怪他想和自己一起睡…… 难怪他看见人就想逃…… 难怪他那天消瘦了这么多…… 难怪……难怪! 唐古死不足惜! 床上的少年发出嘤咛,似是被灯光啄醒。 脸上的泪迹还没干,在看到光线的那一刻,又落下了珍珠串一般的泪来,眼泪不要钱似的,争先恐后的从眼眶里流出。 他甚至还想装出一副轻描淡写的模样,但是一开口,干哑生涩的嗓音便暴露出了他的虚弱与无措:“你怎么在这儿?……” 微生商看他流泪,心也揪到了一起,他捏了捏唐凤梧的手指:“你怎么这么可怜?” 原来他们都是受害人,唐凤梧是无辜的,全天下他最可怜。 …… 而就在微生商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唐凤梧原本压抑着的哭声放了开,他几乎是嚎啕大哭了起来。 他再也忍不下去了!什么卧薪尝胆!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他都不在乎!他想现在就杀了唐古!都是因为微生商!如果不是他出现在了自己的生活里!他就还有继续蹉跎下去的理由!反正在这个世上没有人爱他,没有人在乎他!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好想要得到微生商,他想要得到微生商全部的爱,如果微生商爱他,他就有勇气与世界对抗。 他知道不该把希望放在别人的身上,可是为什么,一看到他,好像什么虚妄都不攻自破了呢? 哭得气管都要支离破碎,哭得身上尚未痊愈的伤都在隐隐发疼。 “抱抱我……带我离开……” 他压抑着声音哀求道。 赵文听着哭声,也忍不住转过头去悄悄啜泣。 微生商怕碰到他背上的伤,侧躺到了床上将他搂进了怀里,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 “唐凤梧,好好哭。” 怀中之人一顿,像个婴孩一般肆意的大哭了起来。 赵文正为他们的兄弟情深伤感着呢,还没来得及思考多管闲事的后果,就听见身后传来幽幽一声——“赵医生。” 赵文脊背一僵,怔怔的转回身。 唐古上位者不怒自威的眼睛睨视着他,接着那人威胁的声音一字一顿传至耳畔。 “我警告过赵医生,不要多管闲事。” 赵文似乎也在这个时候充满了勇气:“唐先生!如果你不懂得怎么教养孩子就请让别人来教!就你这种家教模式,大少爷能长成现在这副模样真的是你们唐家祖上积德!” 赵文看着文文弱弱一个人,骂起人来却是一点也不留情。 唐古忍住想要打人的冲动,捏着拳头道:“赵医生,他是我的儿子,我想怎么教育就怎么教育!” “他是我的病人!他也是一个拥有独立思维的人!如果唐先生您信奉的是棍棒底下出孝子,那依我看大少爷这番尊师重道克己复礼的君子之风早已刻在了他的骨子里,如今他已经长大,再这么打下去,恐怕过了!” 唐古从未见过有人敢忤逆他,没等赵文说完,就要一拳打上去。 赵文身形灵活,躲过了第一拳,但是第二拳如同疾风一般飞驰而来,让他难以躲避开。 就在他以为自己逃不过松筋动骨之时,一条长腿猛地朝着唐古的腹部踹了过去。 紧接着闷哼声响起,唐古竟然被微生商一脚给踹飞了三米远。 那人扑倒了一串的柜子,倒地不起,看起来伤的不轻。 赵文护着脸的手还没放下来,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腿的威力。 “牛……牛b啊!” 微生商背上背着神思浮沉的唐凤梧,转过头看他:“报警,就说别墅潜进了杀人犯,还有打救护车,现在!马上!” “哦……”赵文一愣:“好!” 趁唐古还没从那一脚的打击中缓过神来,两人立马爬上了楼。 背上的唐凤梧发出难受的喘息声,微生商却也顾及不上,侧过脸安慰道:“你再忍忍,马上就离开。” 唐凤梧眉眼低垂,垂在微生商颈间的双臂收紧,留恋着这方寸之间的温度。 好像梦境之中一般美好…… 刚一跑到一楼大门,就有十来个保镖将大门重重围住,见到他们就想要上前来抢人。 微生商背着病人发挥不了最大的能力,而且还要分出心神防止唐凤梧被人打伤,转换着不同的角度和方向躲避,以至于在混战之中被人敲了好几计闷棍。 这一片住宅的住户都是非富即贵,离警局和医院也近,所以警车以及救护车扯着嗓子匆匆来到之时唐古也才刚从负二楼爬了上来。 看清了地上的情景,唐古面色阴沉。 就算有些事情可以用钱压下去,但这是在别墅区,外头有多少媒体和狗仔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多少对家想要让他们爆出丑闻。 如今微生商事情闹大,就连警察和医院都被惊动,外边的一群人肯定都迫不及待的等着看好戏。 他看见事态难以挽回,大局已定,微生商今天注定要得逞。 于是招了招手,让一众保镖收了手中的武器,回到自己的岗位去。 Chapter 10 同居 两人坐上了救护车,而赵文则去了警局做笔录。 唐凤梧趴在救护车里的担架床上,仍心有余悸的牵着微生商的一只手。 医生姐姐好奇问他们:“你们这怎么上了药了才打电话?” 微生商不知道怎么回答,看了唐凤梧一眼:“要不你问他。” 唐凤梧嘴角微微张开,欲言又止。 医生姐姐似是看出了他们有难言之隐,索性也不再过问。 微生商一直抬着的手有些僵直,明明是个冷得能冻伤人的天气,两个人交握的手却是在持续发烫。 他不太喜欢和人肢体接触,但唐凤梧明显和他相反,如果不是他受了伤,微生商想,一直牵着手怪让人尴尬的。 不过还好没一会儿就到了医院,唐凤梧被推进急诊室进行伤口的处理。 微生商中午回去的这一趟原本是想到房间里把床底下保险箱里的东西全部带走,他在学校外租了个房子,这半年来基本就是住在那儿。 但现在显然是暂时带不走那些东西了。 他到大厅里去付了药费又取了药,在急症室门前百无聊赖的站了一会儿,又到医院里的超市里去买了件羽绒服,然后惊喜的发现他的存款再一次告罄,看样子晚自习的时候又要翻墙出去做兼职了。 他回到医院里的时候刚好唐凤梧趴在病床上也被推了出来,他身上盖着医院的被子,眼睛还不安分的到处乱瞧,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微生商没说话,跟在医生身后和他们一起进了病房。 就在唐凤梧以为那人又撇下自己走了的时候,身上的被子遭人猛地掀开,后背灌入凉意,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抬眼一瞧,眼中迸发出惊喜:“你还没走!” 微生商知道被人半道撇下的滋味不好受,也明白他高兴的点在哪里,他牵起嘴角不太熟练的对唐凤梧笑了笑,随后放下被子,轻轻的盖在了唐凤梧的身上。 原本光洁如玉的后背被缝合上了若许条丑陋的疤痕,虽然说他自己身上也不少疤,但就是觉得这样的印记与唐凤梧实在是格格不入。 他将羽绒服放在了唐凤梧的脚边,后者微红着脸,有些羞怯怯的抬眼问道:“给我买的?” 微生商:“……嗯。”这不是明摆着的?还要多此一举问一声? 这一间病房里不止他一个人,消毒水混杂着不知道源头从哪儿来的臭气、以及劣质的烟草气漂浮在空气里,就算病房里明净如洗,却还是有点难以忍受。 隔壁床的阿姨看见两个俊俏的大小伙子一前一后的进了病房,搭着爽朗的笑朝他们问话,唐凤梧应对自如,颇有一番左右逢源的意味。 而这时微生商忽然站起身,双手藏在兜里,他不太擅长与人道别,说这话时表情有些不大自然:“那我……先,走了?” 唐凤梧一听,立马就急了:“你又要丢下我?” 微生商满头雾水,什么叫又? “我有点事。”说这话的时候其实没想起来有什么事,但是话一说出口,他想到自己身上身无分文,得去学校附近找个兼职。 “唐古他们的人又来找上门怎么办?你要把我丢给他们吗?” 面对唐凤梧的谴责,微生商竟然显得有些茫然无措:“那你现在也走不开啊。伤口又裂开怎么办?” 唐凤梧闻言沉默了,他也不知道解决的办法,不过他心想不到一会儿,李叔或是其他的人便会找到他,然后不顾他的反抗将他带回去。 “那你背着我走,我知道你在学校外租了房子。” 这么理直气壮? 微生商嘴角抽了抽。 说着唐凤梧就爬起身来,微生商一看脸上淡定的神情都维持不住,连忙过去扶住他的腰,背过身让他趴在自己背上,随后又反手将羽绒服盖在了他的身上。 “真是欠你的……”微生商小声喃喃。 唐凤梧装作没听见,头一歪,抬起手给病房里的阿姨们说再见。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李锋便追到了病房之中。 他问了一圈病房里的人,都说没见到人去哪儿了,随即马不停蹄的前去调监控。 而趁着这个时间空隙,微生商早将人背出了医院的监控范围之外。 他们走在路上,或许是这样的搭配太过新奇,一路上引得路人频频回头看,还有人认出了微生商,上前想要打招呼。 这个时候唐凤梧就将微生商的脸一蒙,笑意吟吟的对他们道:“认错了。” 微生商背着人至少走了一个多小时十三公里,两个人掏不出一个手机一毛钱,他就当锻炼身体,也不知道背上那个人体验感如何。 “你累不累啊?” 耳边传来温热的气息,微生商不太自在的偏了偏头,应声道:“还好。” 沉默了几秒,又道:“你很瘦。” 这是在给他减轻心理负担呢,唐凤梧心想,随即悄悄笑了起来。 就在走得饥肠辘辘的时候,终于来到了他租住公寓的脚下。 他租的房子是一居室加一个卫生间,坐上电梯的时候一直在想唐凤梧住不住的惯,如果他觉得不喜欢,那自己也没有办法。 微生商先将唐凤梧放在了地上,半搂着他的腰,伸手在门框上取钥匙。 微生商打开了门低头一看怀里的人脸红得不正常,有些惴惴的问道:“你怎么了?” 唐凤梧听见他的声音,眼皮不由自主的颤了颤,眼底滑过一丝羞赧:“没……没事。” 听人说没什么关系,微生商便将人抱起来放在了床上。 唐凤梧抬头扫视了一眼这个半大不大的房间,甚至没有他的卧室一半大,但是现在对于他而言却是最温暖最有安全感的地方。 房间算不上整齐,可能由于微生商的东西不多,所以看起来也不是很乱。 他的t恤随意的丢在床上,内裤被洗好高高的晾在床头,看起来洗的有些日子了。 微生商顺着他的视线看到窗前的衣物,有些尴尬的将它们收进装衣服的矮柜里。 唐凤梧敛下眼眸,将脸埋在被子里无声的笑着。 床上的味道很香,清新的淡淡皂角味……还有独属于微生商的,让人不由自主产生旖旎念头的香气。 他会坐在这张床上做什么?…… “你肚子饿吗?” 唐凤梧点了点头,只露出一只眼睛看他。 微生商走到角落的柜子旁从里边抽出了一个锅和锅铲,放到柜子上插上电,随后又蹲下身从一个不起眼的犄角旮旯里挪出个小冰箱,从里边挑了一些蔬菜出来。 唐凤梧惊呆了,这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么一看,微生商活的还挺精致,总不至于这样将就那样将就亏待了自己。 微生商打开窗,煮了三鲜汤和又炒了一个胡萝卜,自热米饭是之前储存在家里的,他看了眼保质期,还能吃。 一切做好之后,他又从不知道哪个地方拖出来了一张带有滚轮的小茶几放到了床边,唐凤梧已经不想再惊讶了:“你家简直是个百宝箱。” 微生商笑了笑,将滚轮锁住,又把筷子递到了他的手上:“你先吃,我要出去一趟。” 唐凤梧有些欲言又止,他这样可不太方便,但看着微生商心不在焉,看起来似乎真的有要紧的事等他去做,自己已经让他照顾了这么长的时间了,差不多够了。 还没等他说话,微生商就迫不及待的出了门。 唐凤梧:“……” 他幽幽叹了口气,单恋是一个人漫长的挣扎。 Chapter 11 绸缪 微生商来到原本做兼职的那家奶茶店里,店员看到他,立马喜不自胜的朝后方叫店长出来,然后又是蹦的老高兴冲冲的朝微生商道:“商哥,你怎么来了?店长他马上出来!” 微生商被他这番夸张的表现逗笑,说道:“我看看你们这儿还有没有岗位空缺。” 店长这个时候也走了出来,看见微生商时眼睛都泛起光:“哟,这不是微生商吗~这么有空回来我的店里点单?” 微生商挠了挠额角,有些不好意思:“就是想问一下还能不能重新到您这上班。” 杜涛笑了,这小孩看着生人勿近,但是实际相处起来还挺随和的:“当然可以,你什么时候想回来我都欢迎,不过,你要是做兼职的话以你的条件选择多的是,怎么就爱我这家小店呢?” 小张趁他们说话的时候到后边给微生商拿了条围裙,小跑着过来递给他:“商哥,这是你的东西,我们还留着呢!” 微生商接过道了声谢谢,将黑色的围腰围在自己身上,对杜涛道:“做什么都不太自由,您这里给的时间条件比较充裕。” 杜涛笑了,说:“那你什么时候可以上班?” “现在。”微生商立马道,但是又顿了一下,有些勉强开口:“老板,你的电话能不能借我用一下?” 杜涛一边抽出自己的手机一边问他:“你的手机呢?” 微生商垂首拨打出一个电话,随口道:“摔坏了。” 杜涛点了点头,往后边去了。 微生商给小张示意了一声,走到门外去给聂少荣拨电话,拨号的声音响了很久那边才接通。 “喂?!” “是我,微生商。” 聂少荣似乎是卡了壳,过了好久才说出第二句话:“微生商?!” “你现在在哪儿?” 聂少荣看了眼和校长交涉的部门经理,捧着手机听筒小心翼翼的对微生商道:“我现在在你们学校,你在哪儿呢?” “我在学校外边的奶茶店,你能不能过来一趟?” 聂少荣气笑:“哈?什么叫我过去一趟?” 微生商:“……你过来就是。” 当聂少荣推着轮椅来到奶茶店里时,店内人潮汹涌,大排长龙。 他以为微生商耍他玩,俊脸一黑就想要掉头离开,而这时店内忽然响起一阵骚动,他再抬起头,就看见微生商正从人群之中挤出来,但是让他大跌眼镜的是——微生商竟然穿着奶茶店的员工服! “你在这儿打工?” 微生商按了一下头上的帽子,左右看了一眼围观群众,小声对聂少荣道:“去我家里说。” 聂少荣耷拉着脸:“你看我这样方便吗?” “有电梯。” 聂少荣纡尊降贵点头,让保镖推着他走。 走进了小区大门,聂少荣又在挑刺:“这地方的布局怎么这么差劲?还有绿化,做的一点审美也没有,停车位也是乱七八糟!”接着他又道:“不如你来和我一起住,我在你们学校西边儿那也有一套大平层,视野开阔得很!反正我都转到你们学校来了,到时候还可以一起上下学。” 微生商干笑两声拒绝。 “为什么?你看你不仅要打工还要住这种地方,你给我陪读,我给你开工资,绝对不比你老板能给你的少。” 走到门前,微生商对聂少荣身后的两名保镖道:“两位就留在门口,我房间太小,站不下四个人。” 聂少荣也摆了摆手:“就听他的。” 两个保镖闻言便一左一右的站在了门前,活像一对门神。 聂少荣在想,里边的装潢会不会更加的惊世骇俗,但是打开门一看,除了微生商以外的两人皆是一惊。 “你!……” 聂少荣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微生商一手推着轮椅送了进去。 “嘭!——” 门被关得震天响。 而屋内的唐凤梧和聂少荣大眼瞪小眼,皆是不可置信的望着对方。 “你怎么在这儿!” “你怎么在这?” 他们异口同声叫道。 微生商是该庆幸这间小屋还有一个唯一的优点就是隔音到位,不然门外的保镖说不定就要冲进来了。 聂少荣遭人这么反问,立刻捏着鼻子装嫌弃道:“真是晦气,怎么在这儿都能遇见你。” 唐凤梧翻了个白眼,没同他打嘴炮,只是看向微生商,眼神中颇有几分诘问的意味在。 “你们认识?” 微生商有些惊讶。 “怎么不认识?我们从娘胎里就认识了!”聂少荣简直对唐凤梧恨得牙痒痒,这人从小到大都是圈子里所有人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每次他爹从交际场上回来不得意都会拿他出气,一边揍他一边说:“你看看人家唐凤梧怎么学的!你看看人家!” 但是一想到他爹,聂少荣便黯然神伤,他爹被贼人害死,最后结案的时候竟然草草了事,虽然知道害死他爹的就是亲叔叔,却一点证据也无。 想到这里,好像就连唐凤梧也变得不是这么可恨了。 他对微生商道:“不是要谈话吗?有外人在这儿还谈个什么?!” 微生商垂眸看向唐凤梧,黑色的碎发笼在黑白分明的眼前,平白多了几分破碎感,叫人心疼,想要保护。 他不知道心中这几份悸动到底是怜爱多些还是感同身受多些,可能是英雄主义占了上风,他想将唐凤梧拉出深渊。 于是他坐了下来,大手在唐凤梧头上揉了揉:“他是我弟弟,不算外人。” 唐凤梧:“?……!” 聂少荣:“?!!!!!” “怎么就弟弟了?”聂少荣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升了一个调。 微生商简单对他讲了一下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后者越听眉毛皱得越紧,简直快要听不下去。 “得得得得得!……”他缓了一下扶着脑袋梳理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你俩是联合起来坑我呢?我是这么好骗的人吗?唐家和聂家现如今可是敌对关系,你们该不会是想要挑唆我们内部矛盾让我们自相残杀,最后渔翁得利?” 微生商看了眼唐凤梧,后者对他眨了眨眼,好像再告诉他,说出来也没有关系。 唐凤梧对聂少荣道:“你觉得你有诚信吗?” “我当然有!”聂少荣几乎是立刻接话道:“不是!你们这又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又没有诚信,关键是你们两个的问题?” 等聂少荣将话说完,微生商将唐凤梧背上盖着的被子掀了开,聂少荣匆匆瞥了一眼,又立马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 唐凤瓮声瓮气道:“唐古打的。” “起码在唐古这个方面,我们一致对外。” 他看向聂少荣,道:“你那天跟踪我到陵园,也知道我是去做什么的?” 聂少荣喃喃道:“你爹?” “是。” 微生商抿了抿唇:“我要追查我爹的死因。” 信息量太过巨大,聂少荣一时之间没能接受过来,在他印象里,唐古从来都是那个温文尔雅的慈善家,从来不会有坏脸色,就连他爹也对他连连称赞。 但是现在事实摆在眼前,它不仅会家暴,而且可能还是一个隐藏的杀人凶手。 他有些迷茫了。 他想了很久,像是在做抉择。 “那你们都自顾不暇了,又能怎么帮到我?” “我记得聂胡广生前与唐古交好,我们为什么不从你父亲那边着手?” 聂少荣恍然大悟。 “我爹生前与唐古私交甚密,但是他现在死了,叔叔上位之后便多次与唐古争锋相对,这段时间更是汹涌异常,其中一定大有文章!” 唐凤梧点了点头:“他这段时间忙的脚不沾地,都很少将我关到地下室,也没有精力把我抓回去。” 微生商原本聚精会神的听几个人之间的关系,一听道唐凤梧说出这句话,顿时倍感可怜,捏了捏他的耳朵,欲言又止。 Chapter 12 采桑子 三人刚找到一个可以顺着抽丝剥茧的线头,门就被人敲响了。 微生商站将被子盖在唐凤梧的身上,又用几件衣服盖在他的脑袋上,转身过去给人打开了门。 保镖审视的视线落在微生商身上两秒,随后又投向聂少荣:“少爷,该回去给大老板守灵了。” 聂少荣点了点头,保镖便挤进门将人给推了出去。 在两人将要离开的时候,微生商立马叫住了他:“等等!” 聂少荣回过头:“还有什么事?” 微生商面色变化不定:“……借点钱。” 聂少荣闻言,切了一声:“多大点事儿。”说着便从腕上摘下一块表丢给微生商。 门再一次被合拢,唐凤梧掀开被子,努力的呼吸着新鲜空气。 他眨了眨眼睛,好奇的问道:“为什么要把我藏起来?”有一种在偷情的错觉。 微生商毫无所觉,将表放在床头,一本正经的给他解释道:“那两个人是他叔叔派来监视他的,如果知道你在这儿不太好。” “噢——” 微生商想起什么,掀开被子露出唐凤梧的后背:“我给你换药可以不?” 唐凤梧脸又红了,他指了一下窗子:“你不然先把窗帘拉上。” 微生商照他说的拉上了窗帘,又脱了鞋走上台阶上的榻榻米从一兜子药里拿出外敷的药。 唐凤梧双手垫着下巴,眼睛余光盯着微生商的动作:“你为什么说你是我哥?” 微生商手上动作一刻不辍,将棉签沾了药水后往唐凤梧的背上涂抹。 “你吃我的住我的,叫我一声哥还委屈你了?” 唐凤梧笑,心想,不委屈,开心得很。 “你挺厉害的。” 正说话时,微生商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药水便顺着唐凤梧的脊背滑了下去,液体滑落在肋骨之间,他下意识的用手去接,手间肌肤的触感一片细腻,让他有些意外。 同时竟然有点诡异的舍不得将手挪开,于是展开整只手,用手心的余温涂抹开来。 唐凤梧整个人僵在了原地,他有些愣愣道:“厉,厉害什么?” 原本被子被掀开吹了凉风,身上的温度就低了一些,现在身侧在胸和腰之间的地方被人用滚烫的手心包裹住,简直就是冰火两重天! “怎么了?是不是有点疼?”微生商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以为是自己碰到伤口了,于是将药水往没有伤口的地方抹开。 那只手很大,指节纤长,触碰到的地方都被燎上了火。 唐凤梧机械的摇了摇头,感觉整个人都要燃烧起来。 “没……没事。” “我是觉得,你在那样的家庭氛围里长大,竟然还能自己长直了。” 唐凤梧一听到什么弯的直的就有点应激:“我直不直怎么了?!” 微生商一愣,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用干净的手揉了揉唐凤梧黑黝黝的脑袋:“没事儿,你不想回家的时候都可以待在哥这里。” 当哥还真当上瘾了! 唐凤梧咬了咬牙,心道我看你才直!他丫的死直! 擦完药,微生商到浴室去洗手,说是浴室,实际也就是一片比其他地方低矮的地面隔出来做了一个淋浴间,不过里边还有马桶以及洗手池,八百一个月还要什么自行车。 在冲洗掉手上的药水之前,他鬼使神差的抬起手闻了一下,苦涩的药水味浸淫了满鼻腔,他稍稍一愣,忘记自己到底是为什么做这个动作……应该是要闻药味,总不能是唐凤梧的……有点变态。 他将手上的药冲了个干净,想起来爸爸说不能和人有过度亲密的肢体接触,帮人抹药算吗? …… 怎么又想起爸爸了。 当初第一次在春华街和红毛他们打架,也是因为他们看不惯自己天天嘴边挂着“我爸说”、“我爸说”,觉得他娘娘腔,当时他火气太旺,觉得他们侮辱了爸爸,于是追着他们打。 但也仅仅那一次,因为爸爸说不能打架。 后来也只是瞒着爸爸帮红毛他们出过几次头,从那之后,一群人便开始叫起了商哥。 “微生商?” 一声名字将他的神志拉回,微生商才发现水龙头开了许久,忙不迭将它关上。 “怎么了?” 他甩了甩手走到床边。 “叫哥干什么?” “几点了?” 微生商看了眼手表走针,转过头对他道:“七点……” 话音未落,他俯下身盯着唐凤梧的睫毛瞧,好像在看一件新奇的玩具,眼底都充满了探知般的好奇。 “诶……你睫毛这么长。” 这般说着,他还伸手拨了拨。 唐凤梧觉得这人铁定直男,这么弄他戒心不稳了!他抬手便抓住微生商作乱的手指:“你要拿去!” 微生商笑了,走到床上跨过唐凤梧的身体,走到了里侧,像泥鳅似的滑溜的窜进了被子里,拉着被子盖到前胸笑吟吟的看着唐凤梧。 “这睫毛长在我眼睛上不好看。” 说着他又伸手往床头捞了面镜子,对着自己的眼睛照了照。 “我这睫毛比我体毛还重,乱七八糟的,你那个整齐不说,还乖乖的垂在眼角,和你一样。” “哈?”唐凤我一愣:“乖?” “那不是吗?” 微生商抬手又碰了一下唐凤梧的睫毛:“斜斜的,像画了眼影,有一种浑然天成的清纯魅惑感。” 唐凤梧觉得有点怪怪的,哪有男人这么形容一个另一个男人。 这微生商半直不弯的。 微生商将一只手垫在后颈,侧着身盯着唐凤梧的脸瞧,眼神澄净,宛若稚子:“你看过晏几道的采桑子吗?“一寸秋波,千斛明珠觉未多”,就像照着你的眼睛写的一样。” 唐凤梧一顿,将脑袋埋在双臂之下,嘟囔道:“你倒是会拍马屁。” 微生商笑了:“我拍你马屁干什么?真心觉得。” 唐凤梧缓过那道劲来,又转过头和微生商对视:“你脱口就是晏几道的词,看来你也不是别人说的那样蠢笨如牛啊。” “蠢笨如牛?!” 微生商心头飞过一个大操,就算他再怎么不学无术,也不至于沦落到别人看一眼就觉得他是傻子的地步! “嗯。”唐凤梧笑眼弯弯:“因为你不图上进不思进取自暴自弃玩物丧志,所以别人也就自然而然的这样觉得。” “……其实我也不是一直这样,我转学之前,一直都是全校第一。” “看得出来。” “看得出来什么?” “能在《黄金一侦》上多次大放异彩,这不就证明了你真的很聪明?” “……” “你频频在《黄金一侦》的直播间露面是想提高自己的影响力,让他们重查你爸爸的死因是吗?” 微生商闻言,沉默了一会儿。 唐凤梧看着他躺平了身,眼神呆呆的看着天花板。 “……一开始的确是这样,但是后来发现,这很困难。” “为什么?” “因为黄金一侦直播的大多都是平民百姓的苦难,我曾经问过伊莎姐,那些大人物的死亡现场怎么从来没见她主持过直播,她跟我说,这些东西她接触不到,也没有权限出现在直播里。 所以更别说就连尸体都没能找到的爸爸,我怎么可能凭借所谓的社会影响力引起舆论呢?不把自己暴露在阳光之下被人当成活靶子算不错了,况且我也没有直接证据表明,他就是死在了阴谋里。” 他顿了顿,又道:“但是我看见了契机,那就是聂胡广的死,那天我很激动,因为事情出现了转机,我觉得我的机会到了。 他们之间起了内讧。 我看到了希望。” Chapter 13 冰冷心事 微生商说着说着感觉话题又飘远了,想起来他那天还对唐凤梧说了重话,顿时就替他感到委屈,捏了捏他比一周前消瘦得多的脸颊,心疼道:“那天真心对不起你,以后哥疼你,昂。” 唐凤梧愣了一下,抓住他的手指,竟有些迫切的问道:“微生商,你觉得我是怎么样一个人?” 什么样一个人? 微生商想了一下:“你是个正义勇敢善良的人。” 唐凤梧听了有些泄气:“什么嘛……这么敷衍我。” 微生商笑了:“那你想听到什么样的?” “……算了。”唐凤梧将头转到一边。微生商以为他要睡了,便也阖上了眼睛,但下一秒,又听到本该睡着的人发出的声音。 “总之我在你眼里是个好人,是?” 他睁开眼,便对上唐凤梧的眼。 “是。”微生商看着他,眼中带笑,颇显多情:“是个顶好的人。” “那如果我不像外人想的这么伟光正怎么办?我也有很多阴暗的想法……”就比如说他原本想要将微生商一起拖入深渊。 现在感受到了他的好,却又变得不舍了起来。 “这算什么话?”微生商哈哈笑了两声:“哪有人永远没有阴暗心思的。”他曲指在唐凤梧额头弹了一下,看后者闭上眼,好像能被人随意蹂躏。 “睡觉,别胡思乱想了。” 唐凤梧将头埋了下去,嘟囔道:“你不懂。” 微生商闭着眼翻了个身,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又打了个哈欠:“那哥慢慢懂,快九点了,明早我还要去上班呢。” 说完这话,他便一点动静也无,好像就这么睡着了一般。 身旁之人的呼吸声渐渐变得匀长,白色的灯光照在头顶,像笼罩在他身上的保护罩,让他有了心灵依靠。 唐凤梧压得手有点发麻,小声道了一句:“晚安。” —— 早晨五点。 微生商起床出门绕着小区和学校的路径跑步,跑到天蒙蒙亮,便在楼下买了油条豆浆回了出租屋。 他进门时发现唐凤梧也起了床,关心的问了一句:“你的背没事吗?” 唐凤梧站在盥洗池边捧水洗脸,闻言他摇了摇头:“没多大问题,习惯了。”麻药过去之后才知道身上痛不痛,这一次好像没有上一次这么严重,不至于瘫在床上一整天都不能缓过来。 微生商看着唐凤梧湿漉漉往下滴水的脸,还有长得能挂住水的睫毛。 “对了!”他想起什么,立马将早餐放在了桌子上,又再一次出门。 他再回来时,手上拎着一兜的生活用品,有牙刷、杯子、拖鞋还有毛巾,竟是全一色的白。 微生商将牙刷的外包装撕开,给他挤好牙膏,递到了他的手上。 又给杯子里接满了水放到盥洗池上,随后把拖鞋的标签扯了,放在淋浴室之外,等唐凤梧刷好牙随时都可以换上。 看着他行云流水的一系列动作,唐凤梧呆愣了两秒:“你这么会照顾人的吗?” 微生商直起身,理所应当的哼了一声:“照顾病人怎么了?”旋即走到小茶几边将昨天唐凤梧吃完的东西收拾了一下,只留下今早带回来的豆浆与油条。 唐凤梧看着他的身影摇摇头,开始刷起了牙。 这不怪他惊讶,曾经微生商对他一直是避而远之的,但是突然亲近,又把他照顾得如此细致入微,多少让他适应无能。 微生商却不这么想,从很早的时候,甚至是他们之间还互相不知道他们之间有更深一层关系之前,唐凤梧就有意接近他,想要与他成为朋友。 他们本该在很久以前就认识玩到一块儿去,却偏偏阴差阳错耽搁了一年多才让他们走到一起。 他抬头瞧唐凤梧走出淋浴间换了拖鞋,脚步略微谨慎的朝着这边走来。 微生商伸手拉了他一把,将他牵到床上坐下:“你今天早上先待在家里,我中午去买手机以后我们没待在一块儿也方便联系。” “好。” 好乖,微生商心说,抿唇一笑,揉了揉他的脑袋。 —— 周末只消他在奶茶店工作满五个小时就够,杜涛给他的条件是当天比年平均营业额多出的一成作为他每天的工资,这家奶茶店的规模较大,订单多的时候能上千,小张他们手都要轮冒火。 微生商在房间里迅速的冲了个澡,九点踏入店中,帮忙搬运今天要用到的东西。 奶茶店九点半开门,十点还不到的时候,杜涛走过来对他道:“小商,不然你下午再来?” 微生商刚把一杯奶茶做好放到前台等人来取,闻言有些不解的问道:“为什么?” “人周天这个时候都还没起床呢,你就别忙活了,那剩下四个小时我自有用处。” 微生商抬手擦了擦脸上不知道是奶茶还是水溅到的地方,点了点头:“好。” 他换下工作服,正要走的时候,杜涛又叫了他一声。 微生商转身看见杜涛手中提着个精美的袋子朝他走过来,他心头一跳,往后踉跄两步磕到了身后的储藏柜,发出了响亮的声音。 杜涛见他惊恐万分的样子哈哈大笑了起来,把袋子递给他:“你怕什么?这又不是我送你的,是人家大小姐送给你的,人家听说你没手机专门给你拿了最新款。” 杜涛口中说的大小姐是老板的女儿杨路雪,一有时间就来店里监工,但就是时不时会耽误工作。 微生商自觉出糗,尴尬的笑了一下说:“不用,无功不受禄。” 正想要找个空子钻出去,杜涛就一把拦住他:“诶!你可别不要!到时候大小姐质问我我可没地方说惨。” 微生商无奈:“那你干嘛跟她讲我没手机用?” 杜涛挠了挠鼻子:“这不是……我是她下属嘛。而且人小杨对你多有诚意的,之前你在这儿的时候天天来看你,你离职的那几天她可是天天以泪洗面的,这么伤人家小姑娘的心你觉得合适吗你?” “看我?”微生商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似的:“她给我找了多少茬你们是视若无睹啊。” 杜涛哎哟一声:“你就别婆婆妈妈的了,快拿着,再说了这也是老员工回归的福利,所有人都有。”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小张等人从前边幽幽的回头看了他们两人一眼,杜涛摆摆手:“限时福利!你们别想了!” 杜涛将礼袋塞进了他手里,将他从后门退了出去,拍了拍他的肩:“快走,人大小姐和你不是一个学校的?还是你学妹,到时候买几块巧克力给人家送过去就当谢礼了!” 微生商知道在杜涛这边坚持也没有结果,于是转身出去想着下周上学给人送回去算了。 他瞟了一眼袋子里有些什么东西,就看见了一块特别诱人味蕾的蛋糕。 他先是去把表给卖了,店主给他开了一张六位数的发票,微生商拿到发票立马就像被泼了一盆冷水似的冻在了原地。 这表回收六位数,这么说原价起码七位数朝上。 他的心凉了一截,这钱得到猴年马月才能还得上,他干嘛非得找聂少荣借钱?! 事已至此,微生商浑浑噩噩的用身份证补了一张电话卡买了两支手机后,提着东西走进路过的甜品店选了一个六寸的蛋糕,最后打车回到了出租屋。 Chapter 14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唐凤梧见他走进门的时候心情低落,像被霜打的茄子,郁郁寡欢的。 他笑问道:“你怎么了?闷闷不乐的?” 微生商强撑起精神对他笑了笑,把蛋糕放到他面前:“你吃这个。” 唐凤梧从床上坐了过去,把蛋糕打开,插了一块蛋糕放到闷闷不乐的人面前:“张嘴。” 微生商被猝不及防的递了块蛋糕,瞟了一眼唐凤梧,这才终于露出个真心的笑来,他坐到床边扒着唐凤梧的手将蛋糕塞进他嘴里:“先吃你,病秧子。” 唐凤梧弯着眼被人按得差点往后一倒,想起来自己背后还有伤口眼睛猛然瞪大,嘴里却被塞了满嘴的蛋糕只能哼哼着警告微生商别乱来,谁知后者狡诈一笑,一搂腰就将人往怀里提溜了过来。 唐凤梧吓了一跳,咽下口中的蛋糕这才松了口气,下巴垫在他的肩膀上责怪道:“你吓死我了!” 微生商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捏着他t恤下摆就往上提,似是要脱他的衣服。 唐凤梧吓得差点又往后倒:“你干嘛?!” “上药啊。” “……” “……这个姿势?!” 微生商笑眼瞧着坐在自己腿上的人,还颠了颠腿:“不可以吗?” 唐凤梧盯着他的眼睛,脸色涨红。 他不说话,微生商便从他手中将叉子放回到小茶几上,让人抬起双臂,把他的衣服从头顶脱了下来。 微生商下意识的往下瞟,只见唐凤梧眼睛一闭,视死如归。 “你干嘛这么害羞啊?”微生商笑道:“诶,我发现你很容易脸红诶,你是敏感肌吗?” 唐凤梧:“……”他心中默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空不空,敢相凡夫当面隔!只要他不心虚,就什么事儿也没有! 他垂着脑袋搭在微生商的肩上,推了一把他的肩膀,催促道:“快上药!” 撒娇似的抱怨在耳边响起,微生商感觉耳朵有些痒,不由得偏了偏头,又恰好和他的耳朵碰到了一起。 他的笑点就像长在唐凤梧身上似的,不管做了什么都想笑:“你耳朵好烫啊。” 不痛不痒的拳头砸在他肩上,跟猫抓似的,一点也不疼。 微生商嘴角扬着笑意,伸手从床头拿出药膏涂抹在了缝合伤口的边上,随后又在手心上倒上药水,在淤青处涂抹开。 怀里的人像是被冰冷的药水冻着了一般,微微颤了一下。 “……你怎么不用棉签?” 微生商想挠一挠发痒的鬓角,心说这人说话怎么这么软?就连身上的肉也是软软的,肚子上薄薄的腹肌覆在上边,他垂眸瞥了一眼,发现唐凤梧这么瘦竟然还有胸肌,不知道也是不是软软的…… 他脑袋里的东西绕了大半个地球,直到肩膀又吃了一记重锤,他才回过神来。 笑道:“你打又打不疼,给哥挠痒痒呢?” 唐凤梧直起身,一双剪水秋瞳嗔视着他:“你有没有听见我说话?!” 微生商愣了一下,努力回想唐凤梧刚才说了什么来着?…… 他怕唐凤梧真生气了,捏了捏他的脸:“你还记得你说什么吗?” 唐凤梧咬牙:“你别耍小聪明。” 微生商心虚的眼神乱瞟,将他的脑袋一把按下贴在自己的肩头,佯装警告道:“你别捣乱,我在给你上药!” 唐凤梧有气也被堵了回去,他嗅着微生商身上的味道,后背又遭人轻柔的贴着,隐隐有了感觉,他有些自暴自弃的想,丢死人算了…… 微生商一手按着唐凤梧的后颈,一手在他的后背四处化开淤青,终了,身上的人便迫不及待的逃离自己的怀抱。 他有些担忧的说了一声:“你别太激动,伤口裂开怎么办?” 那人充耳不闻,跑到窗边将窗户打开,凉风如雪崩一般席卷了整间屋子,穿散了药味,也吹散了刚才因为拥抱而产生的一点点热意。 唐凤梧站在窗前吹了一阵凉风,直到身上起了鸡皮疙瘩,这才往回走,只是刚一转头,就瞧见微生商用自己用过的叉子叉了一块蛋糕往嘴里送。 他眼皮直跳:“你不会用新的叉子吗?” 微生商看向他,问道:“你嫌弃我?” 虽是这样说,但还是从袋子里拿出一个新的叉子撕开包装递给了他。 唐凤梧强颜欢笑,微生商用这张脸问出这样的话实在是太犯规,他可能有洁癖,但是说的这话只是因为心虚。 他拿起茶几上的一个手机包装,笑道:“给我买的?” 微生商点了点头。 他又向桌面上一个粉嫩嫩的少女心十足的袋子看了过去,心中虽有猜测,但还是问了一下微生商:“这是什么?” 微生商咬着叉子,掀着眼嘴里含糊不清的解释道:“这是我们老板的东西,落在店里了,托我明天给她送还回去。” 他的家教告诉他不要说谎来着,但是好像就是下意识的就是不想让唐凤梧知道那些。 唐凤梧点了点头,没再追问。 下午,微生商去店里一直忙到了晚上。 周日客流量多,几乎没有空闲的时间,到了他下班的时候,杜涛直接就给他微信转了八百。 他也没闲着,输入聂少荣的微信号码之后将钱卖表剩下的钱转到了他的账户里。 【聂少荣:?】 【聂少荣:……微生商?】 【微生商:是我】 【聂少荣:这表这么值钱?】 【微生商:你不知道?】 【聂少荣:我从仓库里随便捡的。】 微生商看见新发来的这句话,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回到家中,看见唐凤梧趴在床上看书。 灯光照在他柔和的侧脸,让人油然而生岁月静好的感觉。 那人听见开门声,转过头殷殷笑道:“你回来了!” 微生商反手拉上门,两步跨到床边看他手里的书:“你在看什……么。” 唐凤梧抬眼看他,笑道:“笔记做的不错哦。” 在门口的视觉盲区,唐凤梧靠墙的那面身侧还摆了不同科目的教科书,都白花花的躺着,唯有他面前的化学这一本做了密密麻麻的笔记。 有一些化学式还是高中教材范围之外的。 “你这么喜欢化学?” “喜欢得不得了。” 微生商捏了捏他的脸,把一杯奶茶放到他的面前。 但下一秒又将奶茶拿开。 唐凤梧不明所以:“你干什么?” “你缝针得有忌口的东西。” 唐凤梧不太在意的从他手中抢过奶茶,用吸管戳开喝了一大口,品了品味道:“嗯……好喝!” 他又猛地吸了一口,下一秒,却是呛得剧烈咳嗽了起来。 微生商被吓一跳,蹲下身去一只手拍了拍他的后背给他顺气,另一只手接在他嘴边不让奶茶淋湿床上的东西。 “你叛什么逆啊?我有不让你喝吗?” 唐凤梧捂着嘴,咳得停不下来。 微生商匆匆跑到浴室里去洗手,拿着一包纸巾又蹲在床边给他擦嘴,嘴巴被呛得红彤彤的比早上还有血色。 他好笑道:“着什么急?” 唐凤梧被呛出眼泪来,把自己闷在了枕头里。 微生商揉了揉他的脑袋:“可别把自己给闷死了。” 后者应该是觉得丢脸蒙着脑袋半天不吱声,微生商静静站在他旁边盯了好一会儿,问道:“还喝吗?” 枕头里传来一道闷声:“喝。” Chapter 15 兼职模特 十一点多的时候,唐凤梧发现微生商还在玩手机,直直的躺在床上,双手拿着手机离自己的脸快两公分远。 按理来说,这个时候的微生商应该已经进入养生睡眠时间了,今天怎么还没睡? 难道是由于前两天身边没有手机。 他又忽然想到,这已经是他们同床共枕的第三天了,他竟然已经隐隐养成了习惯,不想想象以后可能没有微生商陪睡的日子。 他把被子拉到鼻尖,眼眸低垂,心想,人就是会变得越来越贪心,属于自己的,不属于自己的,一旦得到了就不想要失去,或是想要追究,这世上是不是自己独一份这样的关怀。 忽然脑袋前多出了一只手,比他大出一圈的手将他脸上的被子轻轻拉了下来,唐凤梧一怔,扭头看向微生商。 后者道:“原来你还没睡,我以为你翻身动到被子了。”接着又问:“背疼不疼。” 唐凤梧点了点头,软声道:“疼……” 微生商看他这样,心头一动:“不然我抱着你睡?” 他看见唐凤梧眼底微微滑过异样,以为他担心自己睡觉不安分伤到他,又道:“你不是趴着睡脖子疼吗?你侧着趴在我身上试试?” 唐凤梧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妥协:“试试?” 他话音刚落,就被微生商环过腰,小心翼翼的调转了个方向,现在他侧躺着,一只手搭在微生商胸前,同侧的脚被微生商搬到了他的腰间。 “你就当像抱着玩偶一样趴在我身上就行。” 唐凤梧的手指微微蜷缩,指尖勾住了他身上的t恤。 又听见他问道:“这样可以吗?” 他又点了点头。 微生商一只手从他的腰下穿过,好像碰到了他的敏感点让他下意识闪躲。 “可以吗?” “……” 唐凤梧不说话,微生商便揽着他的腰,像抱孩子似的将人拢在怀里,一只手伸得老远看消息。 良久也不曾改变姿势。 “微生商……” 耳边忽然响起少年做梦般的呓语,微生商垂眸看着他的脸,少年已经睡意渐沉。 他与聊天框对面的人提议明天再谈。 【alia:那你明天给我个答复,刚好过段时间有个ite,如果你来我们公司的话我可以帮你接到这个商拍。依你的条件,我会为你争取最大的利益。】 【微生商:好,那就麻烦你了。】 而就在城市另一边灯光如昼的hu大厦里,总监alia爆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几名留在公司通宵达旦训练的模特一个滑跑闯到了alia的办公室门前。 个个兴奋不已的吃瓜问道:“a姐,什么事这么令人激动?!” 乔思颖嘴角的笑怎么压也压不下去,她白了几人一眼:“看什么看?上个月业绩不达标还不赶紧给我练!一会儿我就要来考核!再不通过你们就在地板上睡一晚!!!” 办公室外哀声哉道,众人如鸟兽般一哄而散。 —— 第二天微生商晨跑回来冲澡,看见唐凤梧已经坐起了身,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 他一边刷牙一边探头问道:“你要不要请假?” 话音刚落,唐凤梧又躺了回去。 忽然的冲击压迫到背上的伤口,让他不由得吃痛叫出了声。 微生商立马丢下手中的牙刷跑到床前将人翻过了身。 “喂……怎么这么笨啊?” 唐凤梧疼得眉毛蹙在了一起,他揪着微生商的袖子,小声抽气道:“伤口是不是裂开了?” 微生商把他掰了躺平,掀开他后背的衣服看了一下,对他道:“没有裂开,可能是余痛,那你在家里休息?” “嗯。” “那你记得不疼了就把早餐吃了。” “嗯……” 鼻音有点重,微生商摸了摸唐凤梧的额头,温温的不烫手。 唐凤梧闭着眼,下意识的用额头蹭了蹭微生商的掌心。 微生商心里发软,蹲下身柔声对他道:“要是不舒服打电话给哥。” “好……” —— 青禾中学的校规比较宽松,学生不强制穿校服,倒是学习强度分级严重,微生商和唐凤梧待的班属于重点培养的班级。 元旦那天他逃出来主要是翘了老师单独给a班学生的职业规划课,其实光明正大逃课的人数不胜数,只是a班格外引人注目罢了。 他也不知道,明明自己逃课和其他学生寻衅滋事打架闹事比起来微不足道,怎么自己就成了刺头。 走到楼梯拐角看见杨路雪站在他们门前,微生商才想起来忘了把她的东西带过来还给她。 他想着等杨路雪离开再进教室,谁知这个时候电梯门开开,里边被人推着出来时看见他眼睛一亮,大声喊道:“微、生、商!——” 微生商虎躯一震,下一秒,余光看见杨路雪也朝着他藏身的地方走了过来。 他只好走了出去,背对着杨路雪对无声聂少荣做了个愤怒的表情,随后脸上挂着假得不能再假的笑容转过身去。 少女气势汹汹,对少年怒吼道: “微生商!你知不知道你已经一周没来上课了!” 刚转过身,一个水杯便朝着他的脸袭来,他没想到杨路雪越发的肆无忌惮,竟然敢人身攻击,随即一个旋身躲了过去。 而在他身后的聂少荣就没有这么好运了,猝不及防的被飞来的水杯砸中了不可描述的地方,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叫吼声。 聂少荣当即就和杨路雪吵了起来。 微生商趁机钻进了教室对面的卫生间门口,过道低矮的天花板反光可以看见走廊上杨路雪和聂少荣纠缠不休,直到有老师出面还在针锋相对你来我往。 他捏了捏眉心,无奈的叹了口气。 最后两人终于分开,杨路雪离开了这层楼,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之中。 一场闹剧结束。 上课铃声响起,微生商这才走进了教室,随手拖了张椅子坐下去,将从书包里取出化学课本放到桌板上。 聂少荣被老师介绍过后,满脸怒容的滚着轮椅坐到了微生商的身边,他的轮椅上也有桌板,便也不用担心腿脚不便的问题了。 班里的小组合作讨论没人会主动找微生商,所以他们两人便自动的凑成了一组。 聂少荣明显怒气未消:“那女人怎么回事?!这么野蛮!” 微生商三缄其口,他也这么觉得,但是现在还没把东西还给人家就说人家的坏话多少有点不好。 “我转学过来是为了和你商量对策的。” 微生商瞥了他一眼:“我当然知道,你先说说你的。” “你知道珈蓝的幕后boss是谁吗?” 聂少荣压低了声音,一脸的神秘莫测。 “谁?” “我叔!” 微生商皱了皱眉,珈蓝从来都是神秘莫测的,就连伊莎都没能探听到其中任何的消息,而现在聂少荣却堂而皇之的将答案摆在了面前。 “真的?” “就是他!我怀疑他在珈蓝里有不正当生意,和唐古合伙害死了我爸,然后又嫁祸给我爹的私生子!” 微生商听了,深深吸了口气,难道相关人员就没有一个是干净的?这该如何是好? “而且我知道我爸有一个邮件来往的私密账号,等我破解了它,我们就可以知道更多的秘密。” 微生商看他:“怎么破解?” “青禾不是有专门玩电脑的人吗?我们雇一个。” 说到这儿,微生商想起来唐凤梧似乎也精于计算机。 Chapter 16 三个臭皮匠 放学后,微生商到学校餐厅打包了套餐就往公寓的方向走。 他几乎没在学校的餐厅里吃过饭,主要是这里的价格对他来说有些夸张,而且所谓营养师精心搭配的餐饮对他来说也没有什么用处,所以几乎一整年都是在学校外的快餐店应付了事。 还没走出餐厅大门就看见聂少荣推着轮椅往他的方向走,怀里抱着华而不实的餐盒,对他喊道:“喂!你等等我!” 微生商停下了脚步,问他:“你跟着我干什么?” “喂喂喂……”聂少荣一脸的愤懑:“好歹咱们也算得上是歃血为盟的战友了,你看我都家徒四壁众叛亲离了,怎么也不收留收留我?” “我收留你?”微生商哈哈笑了一声:“你不是嫌弃我住的小区破吗?你确定要跟我走?” 聂少荣皱了皱眉,也不知道青禾这样的私立贵族学校竟然建在城中村附近:“我在青禾西边有套……” “有套大平层~”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微生商阴阳怪气的截走,后者无奈挑了挑眉,转身去给他推轮椅:“你叔不找人监视你了?” 一提到他叔,聂少荣就头疼:“别提他早晚老子要撅了他!还让人监视我?他知道我堕落之后巴不得我早点作早点死!” 微生商放开轮椅踢了一脚,这个举动把聂少荣吓了一跳,对身后的人怒斥道:“你他妈要我死啊!” 微生商笑呵呵走上去道:“没事没事,就是替你试一试这轮椅的安全性,”接着他大力拍了拍扶手,让轮椅都为之一振:“这质量还不错。” 聂少荣白他一眼,骂道:“莫名其妙。” 微生商脾气还挺好,没有触及到他底线的人他都能忍,于是对聂少荣商量道:“你要是去我家的话能不能收点你的脾气?别张口闭口骂人?怪难听的。” 真是个奇葩,聂少荣心想,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但为了保住自己的面子,还是装作凶神恶煞的问了一嘴:“你让我闭嘴就闭嘴啊?凭什么?!” 微生商笑道:“我弟干净得很,听不得你这种污言秽语。” 聂少荣无语,妈的死gay。 第二次登临旧小区,聂少荣难得没有表现出嫌弃,但是一路被推到门口,微生商拧着钥匙打开门,他听见了隐约的水声,还没瞧清里边什么情况,门又“嘭——”的一声给他拉上。 他嚷嚷道:“你干嘛?!” 微生商笑吟吟的对他道:“你先在外边等等。” 说完便拧开钥匙走进了屋里。 紧接着又是门被关上,聂少荣莫名感觉自己被排斥了。 他不耐烦的数着秒数,直到数到三百还要多的时候,门终于再一次打开。 他看清了屋里的状况——唐凤梧穿着大了一号的t恤和短裤坐在床边擦头发,微生商换了一件衣裳,过来给他开门。 “……” 什么意思? 刚才唐凤梧在洗澡?不给他看是呗?都是大男人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微生商将人推进屋里来后,抢过唐凤梧的毛巾给他擦头发,唐凤梧的发丝沾了水后软塌塌的贴着,比平时要乖了很多。 “我给你擦,你先吃。” 唐凤梧哦了一声,夹了一筷子菜送进嘴里,但眼睛却是粘在了聂少荣的身上,嘴里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的问:“你怎么在这儿?” 莫名有一种私人领域被人入侵的感觉。 不喜欢。 聂少荣耷拉着眼,指尖在扶手上不停的敲打,怀疑的视线在他二人身上来回的转,但愿是他多想了,毕竟这两人如今相依为命,亲近些也正常。 他对唐凤梧道:“怎么,不欢迎我?” 唐凤梧撇下眼,不回答。 不回答就是默认! 聂少荣哼了一声,不过也正常,他之前也不待见唐凤梧,现在是他占他们的便宜。 微生商见唐凤梧面无表情的耍小性子,像鼓着气的猫,用毛巾给他擦完头发后顺带把他的脸给带了一把。 于是得到了气鼓鼓的一个瞪视。 反观微生商笑得跟不要钱似的。 聂少荣没看见这一幕,要不然他说什么也要甩脸就走。 “我不仅要常来,我还要在这儿常住呢!” “诶……”微生商第一个不满意:“这弹丸之地可容不下第三个人住了啊,这你就别想了。” 聂少荣拍手质问道:“那咱的计划怎么办?哦,就在学校那个人来人往的地方,光明正大的交谈?!” 他又道:“还有唐凤梧,你哥给你说解密邮件的事没有?这芝麻大小的地方能让你们扯网线吗?就算扯了你也能发挥得开吗?” 唐凤梧抬头问微生商:“什么邮件解密?” 微生商给他解释了一下关于聂胡广的私密邮件,说到这,他确实想租一间大一点的房子,总觉得让唐凤梧跟他住在这犄角旮旯里委屈了他。 他一个人住的时候只是觉得方便,但如果再遇到今天的情况,把人带进来的时候又遇上唐凤梧在洗澡那就不合适了。 唐凤梧听了他的解释,不屑一顾的看着聂少荣:“这种东西,随便找个网都能解决,何必像你说的这么费劲?” “不是,……”聂少荣无语,最后竖起了个大拇指:“你牛。” “我的意思主要是咱三个合伙的话,住这间小屋子太不像话了,我有个大平层……” “好好好。”微生商再一次打断他的话:“你觉得你那大平层不会被人监视吗?能不能谨慎点?” “那不一样!那是我自己零花钱买的。” 微生商无语,对他道:“房子这事儿咱暂且搁置,我自有定论,今天有这个机会呢不如好好的商量一下接下来要怎么走。” 聂少荣终于不再吵吵。 微生商贴坐在唐凤梧身边,对二人道:“现在主要就是凤梧想摆脱唐古的掌控,聂少荣和我都想查清各自父亲的死因,而我们知道仅珈蓝背后藏污纳垢,还有就是聂胡广的私密邮件这两个线索。” “如果。我说的是如果,聂胡广的邮件里有记录和珈蓝贩毒的证据,那就万事大吉了,是。” 唐凤梧安静的吃着饭,闻言点了点头。 聂少荣听得眉头直皱:“照你这么说,那我叔就是反派,我爹发现他碰毒品,他就把我爹杀了?那我爹和唐古走得近又是怎么回事?” 唐凤梧咽下嘴里的东西,看着微生商问道:“你是觉得他们三个都不干净,他叔和他爸原本和唐古合作,后来他叔想把唐古踢了,换个提供商,但是聂胡广不同意,两人意见产生分歧,所以自相残杀?” 微生商点了点头。 他看聂少荣沉默了下来,或许是还没能接受他爹也是个坏蛋的可能性。 他随口问道:“对了,你小妈呢?” 聂少荣顿了一下,用叉子叉着食盒里的东星斑,食欲不振,慢悠悠道:“她情人进去之后就逃到国外去了。” 微生商扯了张纸递给唐凤梧擦嘴,后者道:“那不然晚上找个网瞧瞧?” 聂少荣表示没问题,微生商道:“我晚上有事。” 唐凤梧侧过头看他:“你有什么事啊?” “我要去hu面试。” “hu!?” 另外两人大吃一惊。 但是很快又冷静了下来,聂少荣压了压被惊讶到的嘴角:“我说你怎么不想去我那大平层,原来是想自己发家致富啊。” 微生商笑了一下:“确实缺钱。” “缺钱我可以给你啊。” 微生商摸了摸鼻子:“就是要还你借我的钱。” 唐凤梧好奇问道:“多少?” 微生商眼睛转了转,他在网上看了那只表的价格,少说也要四百个w朝上,有些心虚道:“起码四个七位数。” Chapter 17 尴尬圣体 “靠!” 聂少荣炸了:“那你他妈怎么才转我六十万?!” 微生商往后一靠,躲过了他的唾沫攻击,有些无辜:“因为就卖了六十万。” “你他妈……”聂少荣指着微生商,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唐凤梧似笑非笑的睨他一眼:“聂大少爷不是神气得很?怎么还会为了这点小钱跟人置气?” 聂少荣猛地一拍把手,大喝道:“我踏马怎么知道这尿货长了双狗眼不识货就卖这么便宜?!我有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好!” 微生商抹了把脸:“我尽量在有生之年给你还上。” 聂少荣也没这么生气,就是雷大雨点小,指着微生商道:“我告诉你啊,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债主,我让你往东你就不能往西!” 唐凤梧:“现在牛马都有人权了!你狗拿耗子胡作什么非为啊!” 聂少荣:“他妈又不是欠了你的钱,你帮他说什么话?!” 唐凤梧:“怎么你属缅甸的?!几百万买他的命是做梦飞升了是吗?” …… 两人吵得你来我往,微生商原本听见吵闹声耳朵就疼,但是惊奇的发现唐凤梧嘴皮子还挺溜,笑了一下,双手撑在身后怡然自得的听着他们吵。 但没过多久,他这个旋涡中心的关键人物便被他们注意到:“你还想置之事外?看热闹呢你?!” 两个人忽的将火力聚焦在了他的身上,微生商猖狂的嘴角刹那间就撤了下来。 他咳了一声:“咳咳……没有的事儿……” 他从唐凤梧衣服下摆伸进去摸了摸他后背的淤青,转移话题道:“你后背怎么样了?能不能去学校?” 唐凤梧话一顿,瞪了他一眼,把他的手揪出来:“没什么大碍,不用你操心。” 微生商摸了摸鼻子,余光瞟见聂少荣鄙夷的眼,瞪了过去:“你看什么看?这么几天了还不敢下地走路,你更是个尿货!” “妈的!”聂少荣气笑:“这就是你口中干干净净的好弟弟,嘴皮子比传销的还溜。” 微生商笑了,看向唐凤梧,后者却只留一个圆乎乎的脑袋给他,他凑过头去看,又被瞪了一眼,那人道:“干嘛?” 微生商笑:“敏感肌。” 唐凤梧握着拳头凶巴巴的恐吓他。 —— 下午去上课的时候,微生商记起来把杨路雪的东西提过去还给她。 聂少荣多看了一眼:“那是什么东西,这么有少女心?你谈恋爱了?” 听他说到谈恋爱微生商下意识的看了唐凤梧一眼,心说他还得照顾好弟弟呢,有什么心思谈恋爱。 还没开口,就听唐凤梧为他解释道:“这是他们老板的东西,提回去给她。” 闻言聂少荣也就不再感兴趣,转过头去。 或许是三个人一起出现在学校门口太过显眼,还没走到教室,又被杨路雪给逮到了。 少女一看到微生商原本是盛气凌人中带着一丝欣喜,但看清他们身旁轮椅上的聂少荣,这一丝丝的欣喜就立马转化成为了愤怒。 “你们怎么在一起?!” 微生商将袋子还给她,随口敷衍道:“路上遇到的。” 聂少荣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你他妈怎么不说你老板是这疯婆子啊?!” 见两人剑拔弩张又要发癫,微生商迅速把袋子挂在杨路雪因为提包而曲起的手上,下一秒抓过唐凤梧的手就跑。 “你!——” 他牵着唐凤梧雪白细腻的手腕在校园里绕过一个个带着诧异眼神的人狂奔,跑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唐凤梧身上还有伤,于是又是一个急刹停了下来。 唐凤梧由于惯性栽倒了他的怀里。 微生商谨慎的瞧了一眼身后没人追上来,揽着唐凤梧的腰带他走进了教学楼里。 唐凤梧整个人都是迷茫的,直到他被人推进了卫生间,两人一起进了同一间隔间后微生商动手扒他的衣服,他才猛然惊醒。 “你干嘛?!” 他惊讶地压着声音问道。 隔间之外是来来往往上厕所的学生和老师。 微生商动作一顿,忽然发现自己现在的动作就像急色的饿狼,有些尴尬又有些抱歉的对他解释道:“抱,抱歉,看看后背有没有渗血,我怕刚才跑太快扯到伤口了。” 唐凤梧眼中的惊吓渐渐消散,他想起来刚才自己脑海里都是一些什么不健康的东西,立马又噤了声。 微生商见他不动,便动作小心的给他剥了外套,随后小心翼翼的掀开他后背的衣服仔细查看了一番。 唐凤梧红着脸抱着自己的衣服,感觉热度一直消散不下去。 其实他身上被打得需要缝线的地方也就那一两处,还是被硬鞭的边角给划伤的,也不需要缝多少针,早就结了疤。 别说渗血了,就连疼痛都感觉不到了。 微生商没敢碰,怕唐凤梧觉得他欲图不轨,沉默着将他衣服给拉了下来,然后接过他的外套展开,让他方便伸手穿上。 就在唐凤梧想要拉门出去的时候,微生商拽了一下他的手腕:“……我没有那个意思。” 后者倒吸一口凉气,冷笑了一声走了出去。 惨了。 微生商心想,应该是把人给弄生气了。 这一天下午唐凤梧都没和他说话,倒是聂少荣一逮到空闲时间就谴责他欠下的桃花债,让他不堪其忧,直到放学时间,他都没能和唐凤梧说得上一句话。 放学之前唐凤梧被老师找去谈了话,问他要不要报名冬令营的计算机竞赛,带领学校拿下今年的冠军。 微生商便去餐厅给他打包晚饭。 三人出了校门。 校门口停着聂家的车,聂少荣似是有些惊讶,他对两人道别:“事情等明天再说。” 随后便被保镖推上了车。 微生商捏了捏唐凤梧的后颈,让人停下来看了他一眼。 “你先回去,那我们就在这再见了?” 唐凤梧点了点头,随后抽出藏在兜里的手朝他挥了挥:“拜拜。” 说完站在原地,似是等他先离开。 微生商愣了一下:“你没生气?” 唐凤梧不解:“生什么气?” 微生商被自己一下午的胡思乱想给逗乐了,揉了揉唐凤梧的脑袋,道:“没事儿。” 他把唐凤梧的头发揉乱,独身坐上了出租车前往hu面试的地方。 —— 微生商到时候是下班的高峰期,迎面走来一群hu的模特,穿着私服,要么在道别,要么就是在聊着天等车。 有些人可能以为他也是hu的人,把他当成了同事朝他打招呼,更有甚者还有吹着口哨从他面前经过。 微生商替他们尴尬。 门口的人流量太多,他看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段距离,便靠在一棵树旁等了起来,垂头给唐凤梧发消息,问他到家了没有。 【唐凤梧:到家啦,你到hu了没有?】 微生商看见生动的一个“啦”字,不由自主的勾唇一笑。 【微生商:到啦,吃了什么?】 【唐凤梧:当然是从餐厅里带回来的饭菜呀~你要不要看一眼?】 【微生商:拍个照片。】 晚饭是他去买的,里边有什么菜他比唐凤梧还清楚。 但是唐凤梧把照片发过来的时候,微生商还是点开,用两指滑动放大仔仔细细的观察了一下唐凤梧坐在哪个方位吃的饭。 这个时候,alia的消息发了过来。 【alia:你在路上了吗?】 现在截止约定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 微生商之间点了一下回复。 【微生商:在路上了。】 他感觉肚子有些饿,抬眼扫了一下附近有什么东西可以买了垫一垫肚子。 Chapter 18 签约 最后看了一圈,无果,只好在还剩十分钟的时到大厅等电梯。 就在电梯接近一楼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阵的嘈杂,微生商没回头都能感觉到铺天盖地的闪光灯冲着他的背影袭来,随后一个一个裹着貂皮大衣,头发往后梳用发胶固定住,戴着墨镜,满身奢华贵气的男人站到了他的身边。 有点眼熟。 身后的记者和保安还在无休止的对抗,电梯开了,那人走了进去,微生商也紧随其后进了电梯。 他按下二十三层,对面的男人无动于衷。 男人摘下墨镜审视了一眼站在他对面的微生商:“新来的?” 微生商垂眼瞟了他一眼,笑了笑:“算是。”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微生商憋着气,想着如果做模特要每天面对这么多的媒体,他能不能坚持得住。 但一想到alia给他开的天价的合约,心中便又有了动力。 电梯终于在二十三层停下,男人先一步走了出去。 微生商看了一眼信息,发现alia已经给他发了十多条消息,都是问他到哪了,他感觉让人这么记挂着有点不好意思,于是给她发了一条:我到二十三楼了。 下一秒,会客室的玻璃门被轰的一声拉开。 男人走过去的时候恰好路过会客室,他与alia面面相觑,似是反应过来,仰起浮夸的笑做了一个浮夸的贴面礼之后面无表情的分开。 微生商:“……”尴尬。 他在原地等他们分开之后才走了过去。 alia见到他,脸上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wow~dear ven!我终于再一次见到你了!” 微生商有些不适应,笑了笑:“好久不见。” 他虚虚与alia拥抱了一下,alia对他道:“你比我记忆里还要高挑。” “谢谢。” 她带着人走进了会客室,这一次见面主要是弄清合约内容以及签合约,微生商缺钱,而所有曾经向他抛出橄榄枝的模特以及经纪公司之中,就属hu开的条件最为诱人,最重要的一点,就是alia答应他只要不碰黄赌毒,那其他的所有的私生活他们都不会干涉。 于是他就敲定了hu,在合同上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公证人是hu在c国的ceo,是个外国人,眉眼深邃鼻梁英挺,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穿着宝蓝色的西装,鬓角花白,身材魁梧,是微生商这段时间来遇到的第一个比他高的人,腕间的表看起来比他当掉的那只还要名贵上一个档次。 alia说他人亲和,公司里的人都叫他augte,也可以叫他r笠。 两人便趁此机会也交换了一个联系方式。 走之前augte说希望可以见到他成为下一个世界巨星。 微生商笑了笑,觉得自己要是告诉他们自己只是想赚个快钱会不会泼他们冷水。 会客室里就剩下了他和alia两个人,alia又告诉了他一些注意事项,以及从明天开始每天都需要花四个小时以上训练形体等等,微生商听得有些游神,但很快又被自己的理智给拽了回来。 “你现在十七岁对。” 微生商点了点头:“是。” alia捏着下巴看他,沉思一会儿道:“我觉得该给你取一个艺名,方便以后打入国际市场。” 微生商瞳孔震缩,不动声色的端起身前的茶杯假装抿了一口掩盖自己的震惊,哈哈对alia笑道:“a姐,现在说这个为时尚早了些。而且我们签的只是短合约……” 乔思颖听他这话差点爆炸:“什么?!你条件这么好!去做别的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她正色看向微生商,担心他又说胡话,语重心长的道:“我告诉你,这一行可是吃的年龄饭,你要是中途退出,新生代犹如雨后春笋,你那时再想复出可就来不及了!” 微生商听着乔思颖对他喋喋不休的劝告扶额,有些有些不知所措,早知道刚才就不多嘴了。 这个破嘴。 他抬起头,笑眼弯弯看向乔思颖:“好,a姐我都听你的。” “那好!”乔思颖总算放下心来:“我已经给你想好了,就叫ven。” “……会不会太招摇?” “啧……”乔思颖眉毛高挑,伸出手指对他摇了摇:“你的名字就是越招摇才与你越搭。” “……好。 那今天?……” “训练当然是从今天开始啊!” 微生商抓了把头发,有些后悔:“……好。” 乔思颖带他到训练室,微生商稍稍落后她两步,抽空给唐凤梧发消息,说他今晚晚一点回。 只是一个瞬间的事,就被乔思颖逮到了,她暧昧的眼神看着微生商笑,揶揄道:“给女朋友报备?” 微生商愣了一下,道:“不是,是弟弟。” “ven还有个弟弟呢?和你长得像不像?” “嗯……不太像,他像妈妈我像爸爸。” 乔思颖点了点头。 走到训练室外的那条走廊上时,里边传来男人的训斥声,微生商认出来那个声音属于电梯上那个男人的。 乔思颖对他道:“别在意,这是邱月在训斥犯错的人呢。” 微生商收回视线,跟着乔思颖走进了一间空荡荡的训练室,里边没有一个学员,站着几位老师,见他到了之后,视线全都投在了他的身上。 —— 唐凤梧正伏在床上翘着脚用手机敲着代码,运行之后,一连串的字符在手机的黑屏上飞速闪烁,跳跃着动人的光泽。 他远程操控了微生商的手机,打开摄像头便瞧见了由镜子组装的天花板。 镜子里倒映着微生商的身影。 他想,微生商应该不知道自己想要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自从微生商发来消息,要晚一些回家,自己便萌生了想要监视他的冲动。 心理挣扎并没有十分剧烈,只是一瞬间的事,甚至比高c到射j的时间还快,他便做出了决定。 他咬着手指注视着微生商的动作,内心没有丝毫的负罪感。 hu发了一条新vb,他点进去看,是微生商刚才录制的视频。 视频里的少年生的一张得天独厚的美貌,五官是上帝与女娲联手的精雕细琢,身上仅穿着一件白衬衫,言语之间流露出涵养高但随性洒脱的气质,让人心驰神往,可远观而不可亵渎。 不过一分钟,评论区里便涌入了上千个人,而hu的九宫格新人官宣都远远没有他这般阵势,简直就是前所未有,他想,可能今晚会上热搜。 一想到外人眼里这么遥不可及的人,竟然和他窝缩在一间小屋子里拥抱取暖,为他擦药、为他挤牙膏、为他做饭、为他擦头发,心头便汹涌上不可自抑的满足感,这种满足感一刻不停的冲击着他脑海里的神经,好像临到了某一个地点,便会如崩溃的堤坝一般汹涌而出。 他深深吸了口气,将脑袋埋进被子里,呼吸着独属于微生商的气息…… —— 微生商汗涔涔的从hu大楼里出来,拒绝了有人送他回公寓的好意,自己搭乘着出租车回了出租屋。 在门框上掏了掏,打开门,看见唐凤梧背对着门好像睡着了。 他到淋浴间粗略的冲了个澡,躺到了床上小心翼翼的将唐凤梧搂进怀里,像昨天一样,将一条腿搬到自己身上,一只手从他腰间穿过。 最后抱着自己也理解不了的心思,埋头在唐凤梧颈间深吸了口气,贴着他的额头入睡。 Chapter 19 神医 微生商以为成为模特走上荧幕的这条路需要徐徐图之,谁承想第二天alia就给他发来消息,c语乐坛歌后符文季的新歌将要拍摄v,邀请他参演,v只需拍摄几天的时间,这周周五等他放学之后开始,最迟下周三就能全部拍完。 他有些惊讶,听alia的意思就是她已经接下了。 “这么急迫吗a姐?” alia在另一边喜笑颜开,脸都要笑烂:“你知不知道这支v的含金量啊?公司里多少人想要参演求都求不来,这么高?还怕国名关注度不够?!” 微生商想问的只有一个:“片酬多少?” alia笑了,这小孩真实在,就是差了点儿野心,不过不重要,入了这一行,没有野心也会被逼得越来越有野心。 “片酬不用担心,至少五万以上。” 他听这个条件不错,便不再纠结,答应了下来。 提上裤子,看见唐凤梧也正好踏进卫生间,后者淡淡看了他一眼,便放起水来。 微生商脚步一顿,忽的感觉如果现在走过去有点心虚。 唐凤梧看他呆呆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提上裤子转头问了他一声:“你怎么还不走?” “……哦。”微生商把手机放回兜里:“来了。” 他与唐凤梧并排站在洗手池边,暖黄的补光灯照在唐凤梧洁白如玉的面容上,微生商透过镜子,看了好一会儿。 都是男人,他在心虚什么? “看我干什么?” 他偷偷注视着的少年忽然抬起头瞥了他一眼,微生商眨了眨眼立马移开视线,盯着镜子里自己的脸,故作镇定道:“你,头发好像有点乱。” 唐凤梧努了努嘴:“哦”,随即甩手离开。 微生商烘干了手追上前,抬手压在他的头顶按了一下。 从这天开始,唐凤梧就经常不在教室里,多是到计算机教室和队友准备比赛的材料。 而放学之后几乎就是中午一起吃顿饭,下午在校门口分开,等他训练结束回到家,唐凤梧也已经睡着了。 这么过了两天,微生商感觉有点空落落的,直到周四早上起床的时候,唐凤梧照常赖了会儿床。 他把早餐放到桌边时轻轻捏了他的脸:“起床了小猪。” 床上那人眼睛半睁不睁,看起来困得要命,转了个圈睡到了床的最里边。 微生商无奈,只好将早餐的袋子打开,用美食的香味诱惑他。 果不其然,床上的人鼻尖耸动,没一会儿就散漫的坐起身,睡眼朦胧的看着小茶几:“那是什么?” “金钱肚奶黄包虾饺凤爪,还有烧麦。”广式早茶他喜欢吃的几乎都买了。 唐凤梧揉了揉眼睛,坐到了床边,声音软绵绵问道:“你去学校了?这次怎么不是豆浆油条了?” 微生商笑:“你不是不怎么习惯吃?” 唐凤梧还在唐家的时候,虽然生活得如履薄冰,但是吃穿用度上却是万里挑一的,精细,就连同一道菜要隔好长一段时间才会吃第二次。 他虽然挺喜欢豆浆油条,但不代表唐凤梧就喜欢吃。 唐凤梧将一个虾饺送到了嘴里:“你是不是对谁都这么好?” 微生商闻言嗤笑一声,躺倒在他旁边:“怎么可能。” 他又不是闲得慌。 微信加了不少同事和群,每天都有消息进来,找不到工作通知。 唐凤梧听声音叮叮响个不停,踢了踢微生商的腿:“你在和谁聊天?” “我在找我经纪人的微信。” 唐凤梧放下筷子躺下和他一起看手机屏幕:“你可以把他置顶啊。” 微生商偏过头看他,似是在问怎么操作。 唐凤梧抬手贴着微生商的一只手背,拇指滑动找到自己的聊天条,长按一下置顶。 随后道:“这样就行。” 他说完看向微生商,却发现后者没有在盯着手机,而是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 “怎,怎么了?” “……” 微生商抬手,在他嘴角按了一下,温热的指尖擦过唇珠,唐凤梧还没反应过来,那人便倏然坐起了身。 他哑声道:“沾了东西。” 唐凤梧默默抬手碰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又摸了摸自己的脸。 好烫。 …… “对了。” 微生商从手机中抬头看向唐凤梧。 “我今天有时间,那个加密邮件不如就今天去网看一看。” “好。” —— 中午放学之后,三人一起出了校门。 聂少荣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走那叫一个神清气爽,指挥道:“左拐右拐!那儿有家网!看见没?” 唐凤梧翻了个白眼走在一边:“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啧……”聂少荣面露不虞:“怎么说话呢唐凤梧!我可是你哥的债主,你哥的债就是你的债,你们一体户还敢跟我这个金主犟嘴?” 唐凤梧冷嘲热讽道:“没见过这么蹩脚的金主。” “我蹩脚?……”聂少荣一噎,随即又喊道:“我脚伤成这样,还不是都怪微生商吗?” 微生商鄙夷:“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还托您的福,在病床上躺了三天。” “怪你恢复得太快!”两人无语,进了网之后,在二楼找了个偏僻的位置坐下。 聂少荣将u盘插到主机上,唐凤梧淡淡瞥了他一眼,浇灭他的自信:“不用这么麻烦。” 聂少荣:“你牛。” 只见唐凤梧手指飞快的在键盘上操作了几下,电脑页面出现了一堆两人看不懂的符号,紧接着,唐凤梧全神贯注的投入了进去。 聂少荣看似百无聊赖的滑动着手机,但微生商却看见他正在给唐凤梧倒计时。 “……”好无聊。 没一会儿,电脑页面恢复了正常,无数个窗口接连弹出,就像雪崩似的,几秒钟就占领了屏幕。 “出来了。” 微生商滑坐到了唐凤梧身边:“这些就是聂胡广被加密的邮件吗?” 聂少荣看了眼显示十分钟不到的界面,面色有点难看。 他推着轮椅上前道:“你怎么知道这就是被加密的邮件?” 唐凤梧看着他,挑眉笑道:“知道发件人是聂胡广,然后还知道他使用了加密手段发送邮件,这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微生商原是坐在唐凤梧的左边,这时一只手从他身前穿过,握住了鼠标。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发光的电脑屏幕,害怕出什么纰漏。 然而就在他刚刚点开第一个邮件的时候,楼下忽然响起一阵哄乱。 二楼有人立马摘下耳机,匆忙对朋友道:“不好!警察来了!” 微生商一眼扫完了整篇邮件,唐凤梧拍了拍他的手:“别看了,我们得先走。” 于是手指灵活的在键盘上按动了几下,页面随即变成了原始状态,唐凤梧将电竞椅一甩,拽着微生商就跑。 聂少荣跟在后边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眼看着二楼就有一个后门,所有人朝着后门的方向鱼贯而出,而他竟然被阻。 “我靠!你们两个有没有良心啊!” 微生商如梦初醒,转身回来一把将聂少荣推走。 还没等聂少荣松下一口气,就看见二楼后门通向的是一条陡峭的楼梯! “等等等待!——” “别矫情!” 这种危急的情况已经由不得聂少荣说不,微生商一咬牙,在拥挤的人流之中推着轮椅直直顺着楼梯滑下。 “啊啊啊啊啊啊啊!——草拟吗微生商!颠死老子了!!!!!” 唐凤梧站在楼底,担忧的看着二人:“小心啊!” 就在这个时候,微生商手肘被人一捅,差点将聂少荣的轮椅掀飞! 就在这个危急存亡关口,聂少荣竟然求生的意愿达到了巅峰,不能沾地的脚此时竟然猛地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支配着他的整个身体往前趔趄两步最后稳稳站定。 站在楼底的唐凤梧:“……” 楼道上人潮汹涌却被冰冻住了的微生商:“……” Chapter 20 MV 聂少荣回过神来,这才发现露出了马脚,立马坐到了地上抱着脚痛苦哀嚎。 逃跑匆匆犹如难民一般的未成年人路过他都露出了看智障一般的眼神。 微生商走下楼梯,将轮椅往旁边一甩,揽过唐凤梧的肩膀就往外走。 聂少荣深知自己不道德,也没再装模作样从地上爬了起来,小跑着三两步追上了两人:“诶……你别说,微生商还是个神医。” 唐凤梧冷冷睨了他一眼:“你的腿什么时候好的?” 聂少荣装傻充愣:“这不就是刚才吗?” 唐凤梧翻了个白眼,不再尝试和他进行交谈。 后来三人发现这场抓捕未成年人上网的起因,是有人将微生商进入网的背影给拍了下来,上传到了网上,随后有人在下边评论——他不是还未成年吗? 于是他们进行邮件解密的窝点被人一举捣破。 两道谴责的目光从不同人身上刺来,微生商原是靠在走道间的储物柜上,心虚举手:“我的错。” 但唐凤梧与聂少荣也没多在意,搂着他的肩语重心长道:“微生商,你现在是真火了。” 说着聂少荣轻啧一声:“怎么就看上你了呢?也没瞧见他身边那个轮椅上绝代风华的大帅哥。”他摇了摇头:“真肤浅。” 唐凤梧将他的手从微生商另一边肩膀上拍开,聂少荣还没发作,就听唐凤梧惊讶道:“诶,你和微生商差不多高啊。” “是啊。”聂少荣惊讶的用手在两人头上比划比划:“咱俩竟然一样高,我还以为你会比我高上点。” 说完他对唐凤梧幸灾乐祸的笑:“原来就剩你一个小矮子。” 唐凤梧皮笑肉不笑:“我这是正常身高,起码有一八三!” 微生商这时竟然踩他雷点上,描着他的脑袋往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笑眼盈盈道:“到我鼻子,小小一只。” “哈?”聂少荣目瞪口呆,这他妈能算作小小一只?! 谁知唐凤梧被他比划一番也不生气,靠着微生商的肩膀笑道:“大一号的抱枕不是更好抱吗?” “啊?……”微生商疑惑道,但是眉眼间的笑意却是丝毫未减:“那我岂不是亏了?” 唐凤梧佯怒:“你亏什么亏?这几天我都要脊柱侧弯了!而且你穿的很少,体温很低知不知道?我才吃亏。” “可是我捂一下就发热了。” “……” 聂少荣满头的疑问,这都什么跟什么?草!这哥俩黏黏糊糊的。 他打了个冷战。 “那这样的话,我们就不能再去网了,微生商暴露风险太高,我们得另想办法。” 微生商点了点头:“我过几天就能拿到第一笔工资,到时候换个公寓,也能在里边用电脑了。” 聂少荣道:“那得找个大的,我也要住进去。” 话音将落,他余光又看见那个魔女的身影朝着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 他转头想找两人商议,却见那二人眼神交汇似是在商量着什么不让他知道的计谋。 娘的,又把老子排除在外。 聂少荣一把拽住两人,不给他们提前逃跑的机会。 唐凤梧皱眉:“你干什么?他来找你寻仇还拽我们下水干什么?” 聂少荣一咬牙:“咱众志成城,害怕他一个小女孩不成?” 然而就在三人对峙的时候,杨路雪已经被众星拱月的拥趸送到了三人面前,她趾高气昂的抱着双臂,寒冬腊月里还露着一双笔直的双腿,让小跟班们将他三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微生商无语,装作很忙的样子移开杨路雪的注视。 “你们三个……去网?” 杨路雪似是听到什么难以置信的消息似的,盯着唐凤梧和聂少荣审视了一圈:“你们沦落到送上门被人撵啊?真丢人。” 小跟班们很配合的发出哄笑。 微生商:“……” 他们好像被霸凌了。 聂少荣一脸的无可奈何:“你到底还要缠着我们到什么时候?” 杨路雪下巴高抬,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微生商:“很简单啊,让微生商做我男朋友。” 于是一群人像背景音制造者一般开始起哄。 唐凤梧笑。 杨路雪鹰隼般的目光立马就注意到了他,蹙着秀气的眉头质问道:“你笑什么笑?信不信我把你塞下水沟里?!” 唐凤梧摇了摇头,他只是在想如果自己当初也这么直来直往,微生商早被他吓跑了。 “对了,”他道:“微生商是你店里的员工是?” 杨路雪瞥他两眼,青涩的刻薄着:“是啊,怎么了?” 唐凤梧反手指了指微生商:“他是市场监管局的卧底,天天就想找你们的把柄,小心他给你们奶茶里放蟑螂。” 微生商听了蓦的眼睛瞪大,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唐凤梧。 真是疯了,他以前怎么就认定唐凤梧是一个温润如玉待人亲切有礼的翩翩公子,明明腹黑得很。 杨路雪不以为意:“那又怎么样?这点公关费用我家还是出的起的。” 唐凤梧见她不以为意,又徐徐道: “你知道吗?长得越漂亮的人就越危险,我曾经认识一个人,她喜欢上一个凤凰男,以为他们是天定的良缘,两人结婚之后,男人像蚂蟥一样吸光了她所有的家底,最后对她弃如敝履。你看看微生商这样的人,怎么甘心屈居人下,你就不怕哪一天,他把你骗了个干净。” 杨路雪听他这话说得越来越离谱,眉毛高高吊起:“你有病啊?!” 但却不知是不是从小被这么警告着长大,最终还是听了进去,带着人浩浩荡荡来,又浩浩荡荡离开,走之前还心有余悸的看了微生商一眼。 微生商:“……” 他知道唐凤梧说的这个女人是他的母亲,但没想到他能神色平静的将这话说出口,损人八百自伤一千,现在好了,微生商自己感觉怪怪的,他唐凤梧也好过不到哪儿去。 聂少荣缓过神来,嘴角抽搐,对唐凤梧评价道:“牛。” —— 时间一晃而过,微生商乘着出租来到拍摄v的地点。 一路上经纪人lisa一直对他苦口婆心的道:“符文季选人从来都是随心所欲的,如果你不行的话不管拍了多少都会把你换了,你外形倒是不用担心了,但是表演一定要有灵性啊。” 微生商捧着剧本端磨,lisa说两句他便应声一句,心道扮演一个记忆中的白月光只需要穿着校服站在栏杆旁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露出优美的下颌线,最后在与女主角来一个悠远不在同一个时空的对视,这样的表演还需要再怎么慎重? 然而到了摄影棚里,符文季虽然对他展露了很高的欢迎,但是真正拍摄过一段之后,符文季和导演都欲哭无泪的对他说自己表现得太有距离感了。 微生商有些难为情,谦虚请教道:“这个距离要把控到什么程度?” 导演对他徐徐道来:“虽然是白月光,但是两人早已芳心暗许,双向暗恋,但是彼此都不知道所以虽然清冷,但是还要表露出一丝隐晦的爱意。” 留下这一句话,他们便留给微生商足够的独处空间,让他慢慢领悟。 不过时间也不赶紧,周五这天晚上拍摄完有背影的部分,便放微生商回家。 走进电梯的时候符文季好奇问他:“弟弟,你没有谈过恋爱?” 微生商回过身:“没。” 他问过公司里的同事,一般v的拍摄他们几乎都是在当天结束,像他这样难度不高但是拍摄周期不明确的几乎是少有,还有人警告过他,如果留的太久,说不定是有人想和你发展一段关系。 微生商当时嗤之以鼻。 现在却隐隐觉得不对了。 符文季笑道:“竟然没有?!”她好笑的搭着电梯门,目光扫视着微生商,忽然就叹了口气:“太年轻了,我都不忍心下手了。” 微生商心中呵呵笑了两声,但毕竟这是甲方,也不好表露出不虞。 Chapter 21 纯情 符文季看他已经暗生防备,竟是大笑了起来:“你不用担心,我还是有道德底线的好吗?才不会碰你这种小屁孩。” 微生商牵起嘴角勉强的笑了一下。 “我觉得乱开玩笑也不好,不然职场性骚扰也不会这么被人抵触了。” 符文季闻言,笑得越发大声了。 她擦了擦眼角的泪,好笑道:“你真有意思,ven,难道你以后不想在模特圈混了吗?我虽然是歌坛的人,但是颇有一些人脉。” 微生商笑:“如果你厉害到能只手遮天,随意对hu重点培养的人下手,那我也无话可说。” 符文季一愣,没想到微生商口气这么大,重点培养,但是转念一想,却是噤了声。 她不再对微生商口出不逊,转了个友好的态度:“别这样认真,就是想要交个朋友。” 微生商头疼,但是深知自己要是继续计较下去也讨不着好处,正好这时电梯到了一楼,他淡淡道:“自重。” 旋即大步离开了大厦。 —— 唐凤梧见微生商回来时眉间似有阴云,主动开口问道:“你怎么了?” 微生商见到人,心情犹如云开雾散,对他笑了笑,洗漱干净之后甩了拖鞋便将人给扑倒,在他颈窝蹭了蹭:“没事,今天怎么还没睡?” 唐凤梧看着肤白如雪的面容近在眼前,有一种想要不管不顾吻上去的冲动,感觉眼角都有点微微发红,轻叹了一声,捋开他额前的头发。 “今天周五,明天不用上课,就想等哥哥回来。” 温香软玉在怀,细腻的叹息揉在耳侧,微生商身体一僵,把唐凤梧稍稍松开了些。 “明天几点出去?” 微生商转身趴在了床上,瓮声瓮气道:“十点之前到。” “你到底怎么了?” 微生商淡淡从他身上收回了视线,怎么了?yg了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发挥的不好,有些伤心。” 唐凤梧笑了:“一个完全没有台词的角色,这都演不好?” “不好。” 他没想到,唐凤梧竟然会主动请缨:“那我帮你排演怎么样?” 微生商有些心猿意马,侧脸看着他:“你知道剧本吗?就帮我排演?” 唐凤梧眨了眨眼,他虽然不知道,却可以看到摄影棚里的监控,他和女主角会有一个情意绵绵的对视,说实话,他有些吃醋。 “你告诉我,我不就会演了?” 微生商莞尔:“难道以后我觉得吃力的,你都能帮我排练?” 唐凤梧眨了眨眼,理所应当道:“是啊,当然可以。” 微生商一只手撑在脑侧,盯着他的眼睛:“那如果是接吻呢?” 唐凤梧闻言,心中一跳。 紧接着,又听他道:“既然和别人都可以,那和你行不行?”微生商竟还一本正经的思索了起来。 “如果是的话,我倒是希望有人能和我训练,不然也不至于拍摄起来丢人现眼。” 接吻戏什么的,他当然不会。一想到和除了唐凤梧之外的人亲密接触,就会觉得恶心。 他估计是喜欢上唐凤梧了。 他抬手捏了捏少年如凝脂般滑腻的脸,诱哄一般道:“帮帮哥哥。” 少年似是被吓到了一般,竟然一动不动。 微生商当他是默认了,将脸凑过去,在他嘴角轻轻印下一吻。 ……好软。 “可以吗?” 他掀起眼帘试问少年的意见,后者满脸涨红,心想亲都亲了,装什么衣冠禽兽?! “你都……” 话还没说完,就被微生商堵住了唇。 他的吻青涩,明明只是四片嘴唇相碰,却让人脑海中汹涌起了澎湃。 微生商总觉得不够,捏着唐凤梧的下巴在他的唇上细细啄吻。还是不够! 他蓦的退开,而此时少年的眼中已经氲出了水雾来。 他捧着唐凤梧的脸,亲吻落在他的左脸、右脸、额头还有鼻尖,无比珍视。 唐凤梧瑟缩的往后退了一下,担心微生商看出自己的异样,谁知他这一番逃避,却叫微生商更加的得寸进尺。 后者将手伸进他的后背,顺着光滑的皮肤一寸一寸摩挲,最后停留在肩胛处,指尖滑动。 唐凤梧推阻着他的前胸,小声嘤咛:“没有这样的……” 微生商充耳不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温言问道:“是不是姿势不对?” 话音刚落,便坐起身一把将唐凤梧拽到了自己的腿上,两人相向而坐。 微生商觉得自己疯了。 他自觉不是一个轻佻浪荡的人,也绝对不是一个容易被激素控制的人。但偏偏他就是这么轻浮,仅仅只在与唐凤梧朝夕相处的一周之内,对他产生了歹心。 他和唐古有什么区别?! 都是披着亲人的外壳,做伤害唐凤梧的事! 微生商捧起他的脸,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告诉哥哥,你讨厌吗?” 一双含情脉脉的丹凤眼中仅有你一个人的身影,唐凤梧只觉得胸腔与九霄之外的天灯共鸣,心中亮起了绚丽的火树银花。 他摇了摇头。 微生商沉默了。 他在心中唾弃自己,但又为自己洗脑——他和唐古不一样,凤梧是自愿的。 同时又抵抗不了诱惑,在唐凤梧的唇上落下又一吻。 他将唐凤梧的脑袋按在自己颈侧,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波涛。 但下一秒,只听少年哑声道:“哥……我难受。” 委屈巴巴的,把他的心都听化了。 “摸背。”唐凤梧乞求道:“我想摸背。” 少年人火气最旺,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却没有去挑开,相互抵着难受。 微生商故意去忽略那个位置,因为有些事情不能做得太过火,得循序渐进,倘若将人吓跑,那就得不偿失了。 微生商靠着床头,将人抱在怀中,房间里有暖气,但是就这么把衣服脱了,他也怕唐凤梧着凉,于是把被子披在了唐凤梧的肩头,将人严严实实的盖住。 大手在后背游移,唐凤梧舒服得想要打盹,双手搭在微生商的肩头自由垂落,好像回到了婴孩的时期,他也是被人这么体贴入微的照顾着,环抱着。 微生商想要将人再往上托一下,但不知道碰到了哪里,让怀中的人蓦的颤抖。 “怎么了?” 微生商明知故问:“碰到哪里了?” 唐凤梧弓着身,似是不自在到了骨子里,但是一察觉微生商的手离开,他便又往上贴,感受两人之间产生的灼热的温度。 “……好舒服,不要离开。” 微生商低笑,将那人的耳朵笑得酌红,少年星眸谴责:“都怪你。” “好。”微生商亲了亲他的眼睛:“都怪我。” 他指节微微拱起,讨好的为唐凤梧服务,后者倚着他的肩,不自在的乱动。 “隔音很好。”微生商担心他憋坏了,提醒道。 下一秒,却遭到少年的轻飘飘如羽毛一般的击打。 夜半的时候,微生商感觉到身边的地方空了一下,他睁开眼,正好看见唐凤梧在淋浴室里背对着他换下身上的裤子。 少年酡红着脸将内裤放到了不常用的盆里,最后穿上了睡裤。 在他回头的前一秒,微生商又立马闭上了眼睛,熟练的装睡。 —— 第二天早晨生物钟照常响起,微生商出门跑了一圈后拎着早餐上楼。 唐凤梧依旧在睡觉,昨晚睡得太晚,现在看起来他睡得格外香甜。 微生商看了眼银行通知,没想到昨晚有五万元的转账记录。 他搞不懂符文季想要干什么,打算出了门问一下lisa。 但现在还有一个要紧事得处理。 他到卫生间中将盆端到盥洗池上,打算给好弟弟洗内裤。 他转头看了一眼唐凤梧睡得正香,鬼使神差的将一块布料从盆里拿了起来,放到鼻尖轻嗅。 好变态。 他深吸了一口气,无力的撑着盥洗池两边闭着眼陷入深深的自责。 他果然是个同性恋。 只对唐凤梧有效的同性恋。 Chapter 22 你没哥吗? 唐凤梧第二天将醒未醒的时候看见一片阴影在头顶飘荡。 当他真正清醒过来,看清楚了那是一块什么东西时,崩溃的猛然坐起身。 他呆呆坐在原处很久,最后翻过身将自己的脑袋埋进了枕头里,又用脑袋捶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微生商虽然因为昨晚的交谈过后,对符文季有了一点偏见,但是还是调动了最好的状态拍摄最后一个场景的对视。 来的路上他打电话给lisa询问那五万块钱的意思,lisa反倒震惊于他竟然不知道五万只是一天的片酬。 于是微生商更不理解了。 周六早上拍摄完最后一场,导演上来夸他有灵性,进步很大。 符文季站在不远处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的方向。 导演刚一离开,五十万入了账。 这可比lisa口中的片酬多了整整十倍! 他思索了两秒,朝符文季走了过去。 “符姐……”他照着别人称呼符文季来称呼她。 符文季手中捏着杯咖啡,随性的撑着胳膊站在原地:“怎么了?” 微生商抿了抿唇,开口道:“谢谢。” 符文季笑得乐不可支:“哈哈哈哈哈!谢我干什么?我也不过是在为我的以后卖个人情而已。” 微生商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循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 符文季想要拍一拍他的肩,被他不动声色的躲了过去。 但幸好前者没有追究,而是眼带笑意的看向他:“今天怎么发挥这么好?有喜欢的人了?但是还没有在一起?” “……难说。” “哈哈哈哈哈。”符文季觉得这小孩真是有趣,笑道:“的确难说,被你盯上的人竟然还没落入你的掌心。” 微生商过来的目的不是想同她闲聊的:“符姐,还有就是今天的片酬多给了。” 符文季笑道:“都说了是卖个人情,如果你实在过意不去,不然今晚和我去参加一个局?” 微生商刚要开口拒绝,就听符文季连忙解释道:“你放心,不会让你接触潜规则的,就是介绍你认识一些奢侈品牌签约的模特,或是一些演员导演,让他们给你传授一点经验。” 为了不让他有负担,符文季又补充道:“这样的聚会在我们圈子里经常举行,所以你不用拘谨,到时候只需要跟着我,我每给你介绍一位,你就上去敬个酒就完了。” 他有些为难的捏了捏眉心,对符文季诚恳说到:“符姐,或许我说这话有点没眼色,但是横向发展什么的,我不是很热衷,而且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你们好像很确信我会在这个圈子里长留。” 符文季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带着无可奈何的意味长叹一声:“微生商,我看你就是顺风顺水习惯了,才这么不会珍惜。” 这句埋怨说得像夸赞似的,微生商生不起气来:“因为我暂时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符文季听了直发笑:“更重要的事情?”她带着过来人的审视,难免说出的话多了些刻薄:“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比钱和名声更重要?难道是你现在沉溺的小情小爱?还是即将面临的高考? 有了钱和权,什么问题不是迎刃而解?” 她嗤笑一声:“微生商,你得庆幸这个世界对你偏爱,不然这么单纯,早就被骗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微生商笑:“或许。” 他从兜里拿出手机,在符文季眼前晃了晃:“加个联系方式。” 符文季有些没反应过来:“你?!……” 微生商笑:“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一路上这么多人想要我往上走,又不是死心眼不愿去发展。在听了符姐的解释之后豁然开朗。” 符文季发觉自己不知道是被这人摆了一道还是刚才理解错误,好笑的掏出手机:“行,那我晚上联系你。” “等等。”微生商头也不抬的拨弄手机道:“我今天还有事情要做,可能不会守时,所以符姐不用等我。” 符文季倒吸一口凉气,点着微生商怒其不争道:“你这人,真是会蹬鼻子上脸,得了便宜还卖乖,为你好的事还一天天提要求。” 微生商抬起头,露出个人畜无害的笑。 —— 微生商拿着钱,到租房app上通过搜索栏找到了青禾西边那个小区的租房信息,选了一套高楼层透光好的,不到十分钟就交了定金。 房东联系他,问他什么时候看房。 微生商回复——现在就可以。 于是他坐着车来到了华西豪庭。 他走在小区楼下,发现这个地方的绿化比起现在住的小区实在是好了不止一星半点,两者相比起来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而且这个小区里还有健身房以及餐厅,也不用每次都绕着大陆跑步,时时还得注意马路上有没有车行驶过。 早上上学的时候也可以顺路下来吃早餐。 比起现在住的地方,唐凤梧应该更适应这样的环境。 查看了居住环境和房子之后,微生商便先付了一年的房租,随即在学校附近买了一辆小电驴,骑着往回家的方向走。 在小区楼下的时候遇上了下来觅食的唐凤梧,他刚想叫人,就看见他身边多了个碍眼的东西。 微生商右手一扭便朝着两人撞了过去。 “喂!” 聂少荣冷不丁瞧见一个高马尾白毛朝着他们冲来,眼看着就要被撞,立马躲在了唐凤梧身后。 “你他妈想死啊?!”他探出个脑袋,狐假虎威道。 微生商懒得理他,抬眼看向唐凤梧,后者耳朵粉粉的,看他一眼,乖巧道了声:“哥。” 微生商消了气:“怎么出来吃饭不给我打电话?饿到现在?” 他拍了拍后座,示意唐凤梧坐上来。 “肚子饿了,我怕你还在忙。”唐凤梧扶着他的肩,跨坐上车,聂少荣不乐意了:“我说你们两个,怎么又孤立我?!” 微生商瞟他一眼:“那不是有电动车车行吗?你自己去买一辆不就是了?” 聂少荣瞪着眼:“不要!” 说完便上来争抢小电驴的控制权。 “我靠!你发什么疯!?”微生商措不及防的被人一抢,那聂少荣像条泥鳅似的灵活钻进了前边的空隙里。 聂少荣耍无赖。 微生商无语。 唐凤梧催促道:“得了我饿了!” 最后的结果是,三个一米八三朝上的大个子挤着一辆小电驴,在行人看热闹的注视之下,歪歪扭扭的朝着华西豪庭前进。 三人来到小区里的餐厅,吃了午饭,微生商悲催的发现什么东西都没搬运过来,于是载着聂少荣去新提了一张小电驴,三个人晃晃悠悠的朝着旧小区的方向骑行回去。 等到他们搬运完最后一趟时,聂少荣家里的车也将他的东西送了过来。 三人不知道忙什么忙活了三四个小时,最后又变得饥肠辘辘。 坐在餐厅里等人上菜,唐凤梧拧开瓶盖咕咚咕咚灌了满肚子的水,随意的擦了一下嘴边的水渍,对微生商道:“你今天怎么不去训练?” “今天请假了。”微生商看了眼消息,符文季在两个多小时前就给他发了今晚聚会的时间和地址,八点开始,但是现在打车过去的话估计不能按时抵达,于是也放了心,反正赶不赶时间都是迟到,干脆先把饭给吃饱。 他回了一条消息,表示自己看到了。 符文季似是正空闲,竟然秒回。 【真不容易啊商大模特,骑小电驴委屈你了?】 发完这句还传来一个配图,上边正是他们三人挤着一辆小电驴的图片。 他的肩膀处露出了一张如羊脂玉一般清澈透亮的脸,吹着凉风,神情惬意,微生商将图片放大,将唐凤梧的脸单独截了下来,换成了头像。 软软白白像只奶团子。 唐凤梧凑过头来瞧:“和谁聊天?” 聂少荣看不过去,对唐凤梧笑道:“你知道你这样像什么吗?” 唐凤梧:“像什么?” 聂少荣好笑:“像个查岗的小媳妇。” 唐凤梧幽怨的看了他一眼:“这是我哥,你没哥吗?别嫉妒我。” 微生商被他逗笑,笑嘻嘻的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啪嗒!——” 聂少荣目瞪口呆。 微生商神情自若的瞥了他一眼,继续垂头玩手机。 唐凤梧红着脸骂道:“你没哥吗?惊讶些什么?” Chapter 23 维也纳公馆 聂少荣将愤懑咽进喉咙里,警告的看了微生商一眼:“光天化日的注意一下,啊。” 微生商嗤之以鼻,和两人一同吃完晚饭过后,才不紧不慢的打车到几十公里之外的维也纳公馆。 微生商走后,唐凤梧和聂少荣亲自去了一趟电脑专卖店,亲力亲为的看着工作人员将电脑送上门安装联网之后,唐凤梧才将邮件再一次解密,这次他长记性了,把邮件存档进了u盘里,以免再次发生意外情况。 两人粗略的浏览了一通,发现并没有什么特别或是露骨的邮件信息,来往的竟然都是一些日常得像写日记一样的文字交流。 而且每一封都有去无回。 聂少荣长舒了口气:“看不懂。” 唐凤梧若有所思,他觉得这应该是某种暗号,但是人都已经死了,暗号的解码方式到底是什么也就不得而知。 再一个,聂胡广这几封邮件的接收对象是谁他竟然找不到。 ip地址天南海北,根本找不到一点关联。 这激发了他的好胜心,但还没来得及行动,就收到了老师通知他到学校一趟的消息。 他担心聂少荣留在家里会坏事,就把电脑给锁上了。 聂少荣:“……” 唐凤梧笑看了他一眼:“你要是闲着没事干就给家里做个大扫除。” 聂少荣自是不可能做的,他躺倒沙发上,双腿搭在茶几上惬意得很。 “你和微生商怎么回事?” 唐凤梧顿了一下,耳尖染上薄红,眼神飘忽道:“他是我哥啊,什么怎么回事?” 聂少荣笑盈盈道:“你喜欢他?你这家伙还挺双标,跟谁都高清傲岸的模样,在他身边还真像那么回事。” 唐凤梧反过身靠在门口,抱着胸挑眉反问:“那关你什么事?” 聂少荣努了努嘴,置之事外:“当然和我没关系,我就是想说,微生商待那个圈子乱的很,今晚去一趟也不知道能不能清清白白回来,你说是?” 见唐凤梧一时间没接得上话,聂少荣心中暗爽:“所以你可别被他给骗的裤衩子都不剩咯,白富美~” “嘭!——” 大门猛地合上。 聂少荣拍桌狂笑。 —— 微生商来到维也纳公馆的时候,包间里的氛围已经被渲染得甚嚣尘上。 符文季招呼他过去,余光之中竟然还瞧见了两个熟人。 alia和邱月。 符文季让他先过去给人打声招呼,他走过去时,两人明显也有些意外。 alia甚是惊喜,笑对他说:“是文季带你来的?” 微生商点头。 alia:“这样的聚会你可得好好留意,可别像在公司里一样,一休息就缩在角落。” 微生商笑道:“好。” alia欣慰的看着他,道:“待会儿我带你和darcy去见一个人。” darcy就是邱月的艺名,当alia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了下来,冷冷的看了一眼微生商。 但alia口中的那人显然还没到,于是他回到符文季的身边,去和她熟识的导演演员社交,符文季是娱乐圈的人,所以对这边比较得心应手。 微生商虽然每一次只是小小的抿了一口,但是应对的人实在太多,一杯酒很快就见底。 他和符文季致歉,说自己离开一会儿,说完便前往卫生间想要洗把脸醒酒。 交际场上的人热情太过,他想过会有人跟上来,但没想到这么多。 当他洗完一把脸之后直起身子,便看见了镜子里另外一个身影——邱月。 他垂下眼眸,将扯得头皮有些发疼的高马尾扎成了低马尾。 身后之人冷冷道:“在你来之前,hu在c国的分布一直把资源往我的身上倾斜。” 他的眼中难免染上了忌恨:“他怎么不希望hu里的所有人成为世界巨星,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话音刚落,就有人从厕所外走了进来。 那人笑对微生商道:“我的新剧有一个角色和你蛮搭,要不要往影视圈发展一下?”他递上自己的名片,微生商也明白这种环境已经不像从前,能随心所欲的拒绝,于是浅笑着接过了他的名片。 那人哼着曲子离开,走之前还似笑非笑的睨了一旁的邱月一眼。 让后者感到无比屈辱! 微生商抬眸见他还是站在那里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于是笑了一声:“所以呢?特意来告诉我好资源全都给你浪费了?到现在也没成?” “你!——” 没想到微生商出言就是讽刺,邱月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我告诉你!就算你想和我争,也得到了我这个地位再说!” “什么地位?”微生商淡淡瞥了他一眼:“不过是参演了个v就让您这位模特圈数一数二的前辈感到了压力,阎王爷怎么让你投胎成人的?” “你!——” 眼前少年虽然青涩,但是讥讽的能力值拉满。 “我告诉你!” 一句话还没说完,又是一个人走了进来。 那人和刚才的男人目的大差不差,不过他不是演艺圈的,而是商业圈的,想为他们公司的秀场招揽模特。 照本宣科似的,仅仅只在微生商站在洗手台和邱月对话的这一段时间里,就有三个人前来向微生商伸出橄榄枝。 邱月最后被怼的上气不接下气,抢在微生商之前一步离开,走之前冷冷的嘲讽道:“就你这种货色,也就只能接到这种掉价的商演。” 微生商无奈,将三张名片塞进了衬衫的口袋里。 他一身素衣,在华贵奢靡的满堂彩之中竟然瞩目异常,一出现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符文季和好友站在一旁谈话,看见他走过来,和好友眼神交流,笑得更加肆无忌惮。 微生商走进,符文季笑对他道:“怎么样?在上厕所的时候被人塞名片是不是更加的记忆深刻?哈哈哈哈哈哈哈!” 焦午笑道:“也不怕把ven给吓跑了,他们可真是艺高人胆大。” 微生商笑:“还好。” 微生商看了眼时间,没想到这么快三个小时就过去了,衬衫兜里满满都是名片,符文季一开始还说,他要不要印几张名片来试试水,但是一看这阵势,噗嗤一声笑了:“我觉得你光站在这儿就是最好的名片。” 他嘴角抽了抽:“谢谢。” 符文季道:“你谢什么?我又没夸你。” 说完她神神秘秘的让微生商靠进,微生商倒是上前跨了一步,上半身却是仍然保持着安全距离。 符文季觉得更好笑了,她发现自己认识了微生商之后,笑容就再也没停下来过。 她往微生商手里塞了一小包东西。 后者将东西放到眼前瞧了一眼,无语的笑了一声:“符姐,你自己说不会让我受到潜规则的。” 说完反手就想将那包东西泡在台上的酒杯里。 “诶诶诶!” 符文季立马拦住他:“你真是不识货,这可是好东西。” 见微生商抬了抬下巴睨着她想看看她到底要怎么解释,符文季心中一跳,心说了一句没想到还是个隐藏的bkg。 符文季朝他勾了勾手:“我又没说让你和别人用,你不会和你喜欢的人用吗?助兴的东西,没什么副作用。” “哈?” 微生商不可思议的一笑:“符姐,我未成年!他也未成年!” 符文季没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古代这个年纪都抱几个了?别这么古板好?” 说着她又神神秘秘道:“我保证,只要一开荤,你往那儿一站,被你迷倒的人只会多不会少。” 微生商无语:“差不多得了。”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传来一声喧杂,而不远处的alia疯狂的call他,让他赶紧回到自己身边。 符文季总算清楚了alia的意图,原来是想要微生商去接触那人。 口中不满的抱怨道:“既然是他的话那我也可以帮你引见啊。” 微生商觉得没什么区别,既然是alia先找的他,和alia一起过去更好,于是和符文季随意道了声:“那我走了。” 符文季摆摆手:“走走。” Chapter 24 耍流氓 来人是世界顶奢品牌,aldrich的创始人aldrich·green,这段时间来到c国小住,也参加了不少的名流晚宴。 男人看起来比augte还要年长上些,身形瘦削,精神矍铄,瞧起来高不可攀,身上的每一件装饰都是上层社会的名流公子们趋之若鹜的对象。 同他搭话的人实在太多,他与大部分人交流都是用的英语,但是和身边亲近的人交流则是用意语。 身边的人实在是太多,加上微生商哈欠连连,alia看不下去:“如果你太困的话就先走。下一次我带你去个人不这么多的地方。” 微生商笑:“好。” 说罢便转身离开,也不管邱月在他身后嫌恶的目光。 符文季见他无功而返,唉声叹气的站在一边像看自己不思进取的儿子。 微生商求之不得,但还是为自己找借口道:“你看我今天穿得这么素净,一看就没有诚意,下一次我盛装打扮来不是更好?” 符文季觉得差不多,才大发慈悲放他走,但心里又隐隐怀疑就算微生商下一次会来,说不定也是这么个鬼装扮。 他叫了辆车回家,在车上的时候司机大叔喋喋不休的对他唠家长里短,微生商听得有些怀念他还不是个孤儿的日子,但是车驶进华西豪庭,他感觉心也飞离了自己的胸腔,跑到唐凤梧的身上去了。 现在也很温暖。 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 不如怜取眼前人。 他捏了捏眉心,付了钱后从车上下来,晃晃荡荡的朝前走。 打开门,客厅之中的灯关着,黑布隆冬,他瞬间就把心给提了起来。 “凤梧?” 凤梧怕黑。 “啪嗒”一声,灯照亮了整个客厅。 聂少荣闻声从自己的房间里走了出来,讶异道:“你竟然比唐凤梧还先回来。” 微生商扶着餐桌椅子和墙走到沙发上一靠,脑子不太清楚的问道:“他人呢?” “还没回来呢,怕是觉得你行为放浪,出去躲你了去。” 若是微生商没喝酒,他定是不会相信聂少荣这张狗嘴,但是他现在喝了酒,头晕目眩,竟是一下子就相信了,惴惴道:“怎么可能……” 聂少荣一下从沙发背后翻身坐在了沙发垫上,让里边的弹簧都为之一颤:“我告诉你啊,你要是喜欢人家,就得勾引他。” 他趁着微生商喝了酒变成糊涂蛋的时候抓紧机会给他洗脑。 “就算他恶心同性恋,你顶着这么张脸天天搁他眼前晃悠,我就问谁不妥协?” “勾引?……” 聂少荣循循善诱:“对啊,男人和男人之间就是一种技术上的信服,你把人家伺候舒服了,他还能不粘着你?” 微生商闻言沉默片刻,随后耷拉着眼无语的看着聂少荣:“你他妈别发神经。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他?” 聂少荣翻了个白眼:“切,男子汉大丈夫敢做不敢认!” “就算我是同性恋。”微生商觉得现在自己脑子不清醒,要是就这么被他带着走就很危险,干脆咬死不承认:“你撮合我俩,对你有什么好处?” “没什么好处啊!”聂少荣勾唇一笑,他就是想看微生商变成一条舔狗,看他吃瘪! 仅此而已,他这么一个单纯不做作的愿望,身为好兄弟怎么能不满足他? “神经……”微生商懒得理他,站起身往自己的房间走。 留了半道门,方便唐凤梧回来的时候不用摸黑。 但这天夜里不知道是他睡得太沉了还是唐凤梧根本就没回来,整张床上只有他一个人睡过的痕迹。 起床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八点,没想到聂少荣作息要比唐凤梧规律得多,一点也不赖床。 他刷着牙在客厅里叉着腰看电视,见微生商出来对他道:“哟,醒了。昨晚留门等唐凤梧呢?”说着他小声揶揄了一句:“还说不喜欢他。” 微生商踢人一脚,在他反击之前打开了第三间卧室的房门。 唐凤梧正蒙着半张脸睡得正香。 他反手将门合上,走到唐凤梧的床边坐下。 见他眼底青黑,昨晚应该是熬夜了,难怪自己进了另一间屋子。 看他乖巧的睡容,微生商情难自抑的俯下身在他鼻尖轻轻一吻。 床上那人伸出手,抓住了微生商胸前的衣服。 “哥?……”唐凤梧低声喃喃道,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只听见床边的人应了他一声,温热的手摸了摸他的脸:“你继续睡。” 唐凤梧不满的皱着眉头:“都把我吵醒了……” 唐凤梧的手有力无气的拽住他胸前的衣服,把他往下扯。 微生商随着他的力道倒在床上,有些心猿意马。 好像是他衣服上混杂的香水气味刺激到了唐凤梧,让后者松开他,不满的翻过了身。 微生商揉了揉他的脑袋,想要出门换一身衣服,谁知还没离开,床上那人便撒娇道:“哥,你别走!” 微生商笑道:“我换一身衣服。” 少年不做声了,他便离开了房间。 一出门看见聂少荣带着看好戏的眼神斜眼瞅着他,他就知道这人肯定又嘴贱了。 “你他妈坏人姻缘天打雷劈。” 聂少荣不屑。 两人相互暗恋却不敢宣之于口,就特么憋着,最好带到坟墓里! 微生商换好衣服路过客厅的时候,看见聂少荣对着电脑研究什么东西。 他凑过去一看,发现是聂胡广的邮件。 他默默的站在聂少荣的身后,看他滑动鼠标,越看心里越发的震撼。 聂少荣感受到了他身上的低气压,转过头莫名的看了他一眼:“怎么了你?” “他在把信息透露给别人。” 写日记般的流水账,和爸爸日记里的记录方式几乎一模一样。 他得回到唐家把东西拿回来。 他可以联系林晶让她帮忙把东西送出来,但他实在是没有想要和她见面的意愿。 微生商走回卧室之中,躺进了被子里环上唐凤梧的腰。 如果唐凤梧觉得回到那个地方就痛苦,再另做决断。 少年翻了个身,缩进了他的怀中。 两人一直睡到了中午太阳高高挂起的时候,聂少荣点了外卖送到了小区外,自己走路过去取。 唐凤梧顶着一头的鸡窝,踩着拖鞋走到聂少荣面前,一动不动的盯着他手上的外卖瞧。 “干嘛?”聂少荣警惕的把外卖揽到一边,嘴里还有没嚼完的菜。 “咕噜噜~” 唐凤梧的肚子合时宜的发出了一声响。 聂少荣翻了个白眼,夹了个鸡腿递给他。 “呐。” 微生商刷了牙出来,看见这一幕对唐凤梧道:“别吃他的,不干净。” 聂少荣将鸡腿甩回碗中:“爱吃不吃!” 微生商笑:“你也别吃了,到楼下吃。” 聂少荣闻言,立马乐滋滋的将外卖扔到一边,穿上外套坐在门口等人收拾。 唐凤梧迷迷瞪瞪的进了卫生间,微生商紧跟其后将门关上,在唐凤梧没反应过来之前对着他的唇印了上去。 这个吻依旧是两唇相贴,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 唐凤梧闭着眼笑了起来,昨天胡思乱想的心绪也被安抚了下来。 他推开身前的人,笑道:“不是这么亲的。” 微生商微微俯身,笑眼看他:“所以才要你帮我训练。” 唐凤梧不好意思的垂下眼睛,再抬眼看他的时候,发现那人眼底满是戏谑:“要,要张嘴。” “哦……”微生商恍然大悟,好学而求知:“还有吗?” “还要伸舌头。” “哇……”微生商很捧场:“知道的这么多。” 唐凤梧被人逗急了恼他:“你没看过片吗?” 微生商噗嗤一笑:“还真没看过。” “不信!” “不信就不信,”微生商又亲了一下,眼神暧昧缠绵的注视着他红润的嘴唇:“你教教我,教我怎么伸舌头。” Chapter 25 端倪 少年后颈被猛地按住,唇齿微张,表情虽看似与寻常那般风轻云淡,但含羞的眼神已然露怯:“等……” 第二个等字还没说出口,一个带着牙膏味的吻就席卷了口腔,还有星星点点昨夜的酒气,就像朝露未散,洇在了呼吸喷洒出的气息之间。 唐凤梧眼睛霎时睁大,那人亲吻得没有技巧,闯入口腔就只知道横冲直撞,夺走了他的呼吸,让他不知所措。 察觉到怀中的少年隐隐有向下缩的趋势,微生商按住了他的后腰,将他往自己身上贴,更加猛烈的吮吸着少年的软舌,初次体验这般快感,就像中了d瘾,只能在少年口中汲取那一点清凉。 剧烈的拍门声响起,伴随而来的还有聂少荣极其不耐烦的催促:“你俩好了没有?!赶紧给我出来!小爷我肚子饿了!” 唐凤梧通红着脸,猛的将身前的人推开,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空气,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我还要刷牙!” 微生商气笑,给唐凤梧擦了擦唇角的湿润,走过去开门杀意满满的瞪了聂少荣一眼。 聂少荣吊儿郎当的靠着墙,戏谑道:“怎么?你们两个一人放水一人放哨啊?没人把着尿不出来。” 微生商把拳头捏响,拉拳就要揍,一个追、一个扯着嗓子跑,鸡飞狗跳,没一会儿就将房间弄得跟大战过后一样。 唐凤梧把自己拾掇得干干净净,跟这个家格格不入:“别闹了!” 微生商立马站定,聂少荣摔了一个狗吃屎。 唐凤梧见微生商这么听他话,心中暗自得意:“走啦!” 微生商踹了聂少荣屁股一脚,跨过茶几和沙发追上唐凤梧。 他勾着后者细腻的脖子,侧头腻歪道:“亲一个?” 唐凤梧三番五次推阻,还是没拦住那人在自己脸上偷了个香。 吃完午饭之后微生商差点迟到,几乎是踩着点进的大楼。 如今他的基础上来了些,和一些新人也挤进了同一间训练室,问过才知道,这里边竟然还有没和hu签约的。 有人对他十分诧异:“人家怎么连他的基础也不看就给签了?!” 旁边人面不改色的泼冷水:“模特最重要的还是时尚表现力,有的人站在那你就会被他吸引,天赋很重要,是可遇不可求的。” “可是他站在那我就只想看他的脸,这不就是与初衷背道相驰了吗?” “那就不会有人找以美貌闻名世界的影视明星走秀了,一张无敌的脸和一个品牌捆绑起来,让审美能力比较弱的人能够了解穿在模特身上时装为时尚界带来的震撼。” “哦……” 两人画地为牢,坐在角落以微生商作为谈资蹉跎时光。 被他们谈论的人如今离开了角落的位置,坐到了一个观景极佳的地方。 今天的训练才刚开始到了一半,隔壁休息室里就响起了“噼里啪啦”的响声,像是水杯或是什么东西被人狠劲砸在了地板上,破裂而发出嚎叫,伴随着东西摔碎还有训斥的声音,尖锐到像是在发泄怒火。 “谁啊?” “还能是谁?不就是darcy吗?” “他又在发什么脾气?” 新来的人都跑到门外去看热闹,在这里待过一段时间的人则是见怪不怪了。 “我听说他昨天不是和a姐去维也纳公馆了吗?听说他还和aldrich说上话了,他又在发什么脾气?” “……不知道,可能是对结果不满意。” 就在微生商盘腿喘息,看他们训练正神游的时候,门外跑来一人,微生商在邱月身边见过她,应该是他的助理之类的。 小助理有些慌张的朝他招手:“ven,过来一下!” 微生商走过去问道:“什么事?” “您能不能去看看?a姐和darcy吵起来了!” 这话还是小助理压低了声音说的,好像生怕别人听见。 微生商笑了一下:“关我什么事?” 说完也不顾小助理的苦苦挽留,走回到一个空位上开始练习。 今天需要很晚才结束,因为有一周考核,量体重的时候发现比刚来时要轻了一些,身高没变,体脂率也变低了。 公司里有洗澡的地方,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微生商从不会把自己的私人物品留在公共场所里,所以他一般都是第一个回家的。 路过darcy的办公室,刚好一个瓷器碎片砸落在他的脚边。 他抬眼看去,邱月看着他,眼神痛恨得想要在他身上剜出几块肉来。 微生商好脾气的捡起了那块瓷器碎片,看了一下成色,前身应该还是个古董。 他对邱月笑道:“真是个废物。” 撂下这句话,他将碎片搁在了百叶窗的缝隙里,头也不回的走了。 —— 又是一天唐凤梧回来得比他晚的夜晚,微生商打了电话过去,电话不接,短信也不回。 听别人说谈恋爱都需要报备的,但是唐凤梧怎么一整天都不联系他? 聂少荣在外边鬼混一天回来就盘腿坐在自己房间的地毯上研究那些邮件到底是什么意思。 微生商敲开了他的房门,看他买了打印机放在房间里,把邮件打印成纸质的铺满了整块地板。 聂少荣似是陷入了冥想,就算有人进出就连头也不抬。 微生商出去找了本笔记本,照着记忆里,他爸爸一字一句书写的日记一字不落的写在了新的一本笔记本上。 聂少荣的注意力被他的动作吸引了过去:“……这是什么?” “我爸爸的日记。” 聂少荣:“你背下来的?” “还需要背吗就这几篇?” 聂少荣无语:“你干脆去参加最强大脑得了。”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聂少荣惊讶于微生商这么一个先天装逼体质的人竟然意外的谦逊低调,就像被人夺舍了似的。 “你写这个干嘛?” 微生商抿唇屏息,对着聂少荣打印下来的邮件细细比对。 他将相同日期的邮件和日记对照在了一起,将日记本上记录下来的纸张撕下,把相同日期或是相隔日期不长的两份东西拼接到了一起。 邮件与日记的起始日期和截止日期竟然惊人的相似! “我靠!” 聂少荣震惊得瞪大了眼。 “你爹……该不会……” “不可能!” 微生商下意识反驳道。 不行! 他站起身来:“我想知道你爹电脑的登录密码。” 聂少荣挠了挠脑袋:“我也不知道啊……” “那,那或许是他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聂少荣皱着眉头思索,最终却是徒劳无功的对他摇了摇头。 “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爸爸不可能是坏人。”微生商从来没有怀疑过一点:“如果他真的和珈蓝、唐古还有你爹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那他一定是!……” 话还没说完,客厅门被打开。 “是什么!” 聂少荣追问,但微生商却是整个注意力被一身寒霜的唐凤梧给吸引走了。 微生商拉上门,给唐凤梧取下围巾还有外套,只见唐凤梧按着微生商的肩膀往上一跳,双腿盘在了他的腰间。 唐凤梧打了个哈欠,软声道:“哥,我好困。” 后者托着他的屁股,带着他往聂少荣的房间走。 聂少荣见状已经不想吐槽,只当他们两个苟且的决心已经突破了普通人可以谗言瓦解的地步。 微生商抱着唐凤梧盘腿坐下,让他靠着自己睡觉。 聂少荣睨他一眼:“他这样睡不是更难受?” “我才不要!” 唐凤梧回头瞪他一眼,说完鼻尖在微生商侧颈上蹭了蹭:“哥你身上好香。” 柔软的唇贴在脖颈上,滑嫩的舌尖在上边滑过。 微生商整个人蓦然僵住,犹豫着抬起一只手,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 聂少荣骂了一声:“行,我是小丑!” 他瞥见微生商抱歉的朝他笑,却一点也没见到歉意,不要钱似的差点合不上嘴。 Chapter 26 做贼 聂少荣闭着眼翻了个白眼,缓过神后抬头问他:“你刚才还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警察。”微生商坚定的道。 “我觉得我爸所有写下来的日记中一定会有一句话,翻译过来就是他的警号,然后我们就能顺着这个规律把剩下的所有日记以及邮件全部翻译过来。” 聂少荣恍然大悟,他点了点头。 “刚才我数过,邮件和日记除了日期以外没有能够对应上的东西,有几篇还写的没头没尾。” “我也觉得是密码。” 耳侧想起唐凤梧的声音,微生商柔声问道:“怎么没睡?” 唐凤梧在他怀里换了个方向,后背贴着微生商的胸膛,从地上捡起了几张纸。 “你们说还有日记,给我看看。” 微生商将一张纸递给他,唐凤梧看了一眼,随口道:“会不会是摩斯密码?” 微生商顿了顿,刚想说这个想法试过,又听见唐凤梧道: “如果说警号的话,我国缉毒警的警号有七位,而以x开头的“小”字为隔断,前面三位是县市分局代码,后四位是个人代码。”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在比划,但是很快意识到没这么简单,微微蹙着眉头:“不对……不止摩斯密码,还要参照ascii码……” 他好像在大脑内飞速的计算着,就像在用无形的手,排除多余的繁冗的东西、操控着形状复杂的锁与扣使之严丝合缝。 只见唐凤梧一边思考一边还能闲得出嘴吐槽:“他们也真是厉害。” 但他似乎是渐渐找到了思绪,从微生商身上站了起来走到客厅里拿了只笔,就着一张白纸开始写了起来。 只见他眼中精光大作,兴致甚至比起起床后的精力还要旺盛。 良久,他直起身子,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中闪耀着动人的光泽:“我找出了好几条规律,要怎么验证?” 微生商揉了揉他的脑袋:“如果要验证的话还得回唐古的家拿回我的东西。” 唐凤梧闻言,不满的努了努嘴:“那你这么晚还研究这个东西干嘛?” 微生商笑:“怪我。” “不行!” 唐凤梧忽然将手高高举起,叫喊道:“必须回去!” 他就像喝醉了的人一样亢奋,聂少荣无语:“你现在回去干嘛?你和你爹不是断绝父子关系了吗?” 唐凤梧笑了一下,再一次从微生商怀里起身,怀里忽然一空,微生商觉得空落落的。 唐凤梧坐到了电脑边,对着键盘操作了一番,只见电脑上显示出了几个监控界面。 “你这是犯罪啊!”聂少荣不可思议道。 “你竟然这么牛,那你还情愿被你爹打?” 唐凤梧不满的瞪了他一眼:“我脑抽不行啊?” “行了。”微生商说了一句:“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 监控里所有界面都寂静如长夜,虽然这就是长夜。 唐凤梧又调出了公司的监控,也没见到唐古的身影。 “现在过去在合适不过。” 三人没有再过犹豫,夺门而出,随手拦了一辆的士就往唐古住的铂金帝宫走。 唐凤梧将监控导进了手机里,每隔一会儿就注意一下有没有人回来。 三人趁着夜色,从安防系统疏漏的地方钻了进去,唐凤梧黑了一路的监控,最后从大门进到了微生商的房间里。 聂少荣摸了摸剧烈跳动的心脏,在亮光微弱的房间里摸了摸自己的心脏:“我还是第一次当小偷。” 微生商从床底拖出了保险箱,一股脑的将所有的东西都取了出来。 “他们回来了!” 唐凤梧提醒道。 三人从房间的阳台翻了下去。 幸好他们的房间在二楼,从窗户下去是一楼的花园和泳池,微生商首先跳了下来,将花园里的沙发搬过来让他们跳下来的时候能够得到缓冲。 两人接连跳下,花园后连接的是一条小区里的公路,有车停在下边,刚好可以落在上边不至于受伤。 微生商仍是首当其冲,翻出花园的围栏,双手拉着栏杆反身跳下。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有一道灯光犹如从天而降一般,让三人防不胜防,笔直的投射在了微生商身上,让他无所遁逃! “谁在那?!” 一声怒叱让公路两旁的灯光都变得更明亮的三分。 微生商头疼的朝上边两人催促道:“快跳!” 警卫队队长没发现上边竟然还有两个人!立马用传呼机召唤了临近的安保往这边赶。 唐凤梧见状不好,立马踩着栏杆往下跳,谁知偏移了方向,眼看着就要掠过汽车头顶的缓冲砸在了地上! 微生商一惊,抬起手去接住他。 下一秒,唐凤梧直直的落进了他的怀里。 不过落地的时候冲击力仍是不小,唐凤梧虽无大碍,却还是扭伤了脚踝,吃痛的闷哼了一声。 聂少荣也在这个时候从车顶跳了下来。 “往那边走?!” 微生商拉着唐凤梧的胳膊将他背到了背上,压着声音眼神发狠的看着朝他们跑来的警卫队队长:“冲过去!” 聂少荣也兴冲冲应了一声:“好!” 只见两位少年脚上蓄力,如离弦之箭一般跑了过去! 警卫队队长没想到这几个小贼这么嚣张,但是现在只剩他一个人!一拳难敌四手!他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家里上到八十岁老母下至三岁孩子该怎么办?! 他心中一慌,瞧着三个小贼就要杀到眼前,腿一软,扯着嗓子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叫到:“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杀人了!快救命啊!杀人了!” 唐凤梧笑得肚子抽筋。 直到三人破风从警卫队队长身边穿过时,那人还没能从被害妄想症中缓过神来。 微生商几人跑出去了十多米远,才听到那警卫队队长气急败坏的对着传呼机摇人。 微生商问唐凤梧:“往哪边走?” 而唐凤梧却没能第一时间答话,只是愣愣的看着不远处亮起的一点灯光,那灯光几乎瞬间就逼近,竟是一对车灯! 他喃喃道:“惨了……” 车停在了三人面前,在他们身后是紧追不舍的警卫队。 开车的人是李叔,后座的人似是交代了他什么,下了车,去与警卫队队长交涉了一句。 警卫队队长投射在他们三人身上的灼热眼光也渐渐被惶恐不安给替代,最后他给李叔鞠了个躬,带着一队人离开。 三人也没就这么等着,匆匆往一旁跑开,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当中。 李叔坐回到驾驶室上,对后座的唐古问道:“老板,怎么处理?” 唐古眯了眯眼,一字一顿道:“聂少荣?” 他今天终于把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完,好不容易有了空闲的时间准备亲自到学校里将凤梧绑回来。 但他现在改变了意见。 凤梧和微生商竟然和聂家的那小子混迹在了一起。 “……” “查一查他们现在住哪里。” “是。” …… “凤梧,碰上你爹会不会有什么事?” 唐凤梧脸色苍白,低垂着脑袋摇了摇头。 微生商心疼,这几天好不容易变得开开心心的小孩,仅仅只是见了唐古一面就变得这么萎靡不振的。 他的内心深处,仍然畏惧着他这位血缘上的父亲。 三人回到公寓,微生商背着他进到了卧室里。 聂少荣拿着铁盒问他:“这个什么时候解开?” 微生商看了一眼遍移开目光:“明天,今天太晚了。” 聂少荣担忧的看了一眼唐凤梧:“行,那你们也早点睡。” 说罢,他将东西搁在微生商的床头柜上,到浴室里去洗漱去了。 冰箱里就只有日常的东西,微生商从下层取了几块冰块装进塑料袋里充作冰袋,用刀贴着火燎一边后密封,带回了卧室里。 唐凤梧已经躺下了,闭着眼睛,似是已经将刚才受了伤一事抛在脑后。 Chapter 27 糟糕 “哥……我想吐。” 少年如同瓷器一般澄净透亮的面容此时泫然欲泣,挺秀的鼻梁微微泛着红。 微生商掀开他腿上盖着的被子,把他脚上的鞋袜脱了下来,将临时制成的冰袋贴在了他的脚踝上。 唐凤梧突然感受到凉意,脚上突然颤了一下。 “我冷。” 唐凤梧只是想多得到一点注意。 他刚说完这句话,就见床尾如诗如画一般,可仰望而不可亵渎的美人微微垂首,将唇贴在了他的脚踝之上。 斧凿刀刻一般华美而圣洁的五官在这一刻显得无比虔诚。 发尾垂落在他的皮肤上,泛着丝丝痒。 唐凤梧的心中涌上了一股热意。 他看见那人垂着眼眸,眼底泛着心疼。 “哥,你好像天使。” 微生商闻言笑了一下,又听见他道: “哥,你比天使还漂亮。” “宝宝,你困不困?” 唐凤梧委屈得想哭:“这是你第一次叫我宝宝。” “宝宝。” “嗯。” “宝宝。” “……” 微生商抬眼看过去,唐凤梧已经闭上了眼。 他走到卫生间里将他的毛巾用热水沾湿,拧干之后回到房间里给他擦脸。 毛巾贴在他的脸上时,唐凤梧又把眼睛睁了开,就这么定定的看着他,好像要望进他的灵魂深处,寻找他能够依靠的港湾。 “哥,亲亲我。” 微生商心都化作了一滩汪泉,在他脸上落下一吻。 唐凤梧不满意的带着哭腔道:“不是这个。” 其实他心里知道自己早就缓了过来,有微生商在身边,他根本不会为了唐古而伤心太久,他只是在无理取闹,他想让微生商为了他晚一点睡。 下巴被人按住,嘴里的空气在瞬息之间被人掠夺了一干二净。 他依旧不满足,像沙漠里的旅人,疯狂的向着最后一片绿洲接近。 微生商将他不安分的手从自己裤子里拽出来,笑道:“宝宝,你根本没有这么难过是吗?” 被他识破了。 唐凤梧恼羞成怒一般耍着小性子,手非要往他裤子里钻。 微生商无奈的钳着他的手腕,又怕把他弄疼了只是虚虚拢着。 唐凤梧挣开他,气愤的翻身用后脑勺对着微生商。 微生商叹息道:“宝宝,你还小。” “你明明比我还小!” 微生商乐了:“叫了这么几天哥,原来是个宝宝哥。” “我以后不叫你哥了。” 微生商站起身来,无可奈何的叉着腰看他:“宝宝,既然这样的话那就先洗漱了再睡好不好?” “你抱我去我才起。” “抱。” 唐凤梧抿唇似是羞赧一笑,爬起身对他伸出了手。 微生商又笑着叹了声气,将他抱了起来。 刚将人抱着脱离床垫,脖子上就有一阵刺痛传来。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揶揄道:“你今天似乎十分亢奋。” 唐凤梧看着他脖子上被自己种下的一个又一个草莓印,得意道:“关你什么事?” 微生商拍了拍他的屁股:“怎么不关我事?” 他将唐凤梧放在了盥洗池上,在牙刷上挤了牙膏还亲自送到了他的嘴里。 心想,上辈子真是欠了他什么不成?竟然心甘情愿的为他做牛做马。 唐凤梧抬脚踩在微生商的腹部,虬结的肌肉隔着一层衣服都硬邦邦的,他用脚尖将t恤下摆勾了起来,才刚看见一点点形状就被人一把抓住了脚。 微生商为了防止他乱动,直接将他的腿摆成了一个难以用力的姿势——将他的脚踝搭在了自己肩上。 随后揽着他的后腰,探身吐出满嘴的泡沫。 站直了身后看见唐凤梧满脸通红的盯着他看,眼中积着一汪春水,就像被人用狂言冒犯了的小娘子。 “你们在干什么?……” 聂少荣耷拉着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们,自己只是想上个厕所处理一下存货,没想到就看见了这么劲爆的一幕! 微生商握着他的腰,唐凤梧的腿被他掰直了放在自己肩膀,那人还坐在盥洗台上,活像他身经百战领略过无数张a片里最让人血脉喷张的一个姿势。 “我日!……” 他反手将门砸得严严实实,穿着拖鞋到小区外找个公共厕所解决也比继续呆在这里要好。 妈的! 死gay! “……怎么办?”唐凤梧眨了眨眼,嘟囔着问道。 微生商将他放了下来,让他光脚踩在自己脚背上吐出嘴里的泡沫。 “是他非要和我们住在一起的,没关系。” 微生商又将人抱到浴缸边上坐下,将出水方式调至花洒,试了试水温觉得差不多后蹲下身来给唐凤梧挽起裤脚后给他洗脚。 我们。 好暧昧的一个词。 唐凤梧抬起脚牵连起水花,踩在了微生商的前胸。 水珠顺着他的胸膛,一路跳跃到了他的裤子,深色蔓延开,浸湿了一大片,t恤贴在了身上,勾勒出完美的肌肉曲线,犹抱琵琶、欲语还休。 “湿了!” 他惊讶道,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根本不是他作乱。 水渍不知如何溅到了微生商的面庞上,沾湿了他的半张脸,像刚出水面的海妖,惹得唐凤梧心里火花复生乱窜。 微生商咬牙切齿的捏着唐凤梧的腿肚,诘问道:“唐凤梧!你今天吃错什么药了!” 唐凤梧得心应手的装可怜:“哥,你不叫我宝宝了,我害怕。” 微生商只觉得额角抽抽,将他端了起来一路走回房间后将他往床上一扔,将被子摁在他的下巴:“唐凤梧,你再乱搞我们以后就分开睡。” 唐凤梧哼了一声,翻了个身不看他,就像一个恶作剧被揭穿后,让人教训一顿了之后仍然不愿承认自己错误的孩子。 微生商无奈的揉了揉他的脑袋,带着气愤和无能为力的心软。 “今天太晚了,明天还要上课。” 他将门虚虚掩着,留着客厅的灯,却是把自己的房门给锁了。 唐凤梧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如果不是这个房间里余留着微生商的气息安慰了他,他估计真的会去撬门。 他一直睁着眼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还是一直没有睡意袭来,他下了床,左脚还是隐隐作痛,一瘸一拐的在微生商的房间里四处游荡。 他打开衣柜,将微生商所有的衣服兜和裤兜都掏了一遍,又将房间里所有的柜子打开关上、打开又关上。 聂少荣带着黑眼圈回来时听见了微生商房里的动静,还以为是进了贼,抓起厨房里的一把刀试探着往房间里摸时,推开门,和蹲在地上的唐凤梧对上了眼。 “……” “你干嘛?” 唐凤梧见是他,面无表情的回过头继续翻着床头柜的东西。 聂少荣将刀丢在了客厅,走进微生商房间中看唐凤梧大晚上不睡觉搞什么名堂。 “你们怎么没睡一块儿?” “还能是什么?”唐凤梧闷闷不乐道:“他不要我了呗。” “靠!”聂少荣大骂一声:“拔屌无情啊!” 唐凤梧心虚着挠了挠脸,为他解释道:“那倒没有。” 他一路翻找,走到了微生商换下来的一堆脏衣服前,看见一件白衬衫觉得莫名眼熟。 好像是今天早上味道特别刺鼻的那一件。 他抖了抖衣服,瞬间,一堆五彩缤纷的名片就从衣服里掉了出来。 两人的视线都被这堆名片吸引了去。 “我靠……” 聂少荣看着这一堆黑金的、铜制镂空雕花的、以及印着大热奢侈品牌logo的等等等等类型的名片,发出了由衷的慨叹。 “他这是去进货了。” 唐凤梧抿了抿唇,看起来不是很高兴。 微生商身上就是沾上了这些人的香水。 他将能堆成一座小山的名片扒到一边,露出了一个用白色胶纸包装起来的小方块,上边还印着看不懂的记号。 聂少荣看见这东西,更是觉得不得了! “完了完了完了!……” 他叹惋道:“微生商现在已经不纯洁了!” 唐凤梧听他这么一描述,也猜到了这东西八成作用,眼底幽暗心里越发觉得怒火中烧。 聂少荣长叹一声,拍了拍唐凤梧的肩膀站起身:“你啊,别喜欢他了。” 他抬脚欲要离开微生商的卧室,徒留唐凤梧一人待在房间里好好消化这一切。 谁知还没出门,就听见身后唐凤梧恼羞成怒道——“他连我都不碰!怎么可能去碰别人!” 聂少荣脚底一滑,屁股着地摔在了地上。 Chapter 28 玉兰花 凌晨时微生商放心不下对面房间里的那人,出门看了一下,果不其然,大门敞开,人正睡倒在冰凉的地上。 刚踏进门就踩到一个塑料片材质的东西上,捡起来一瞧,越发觉得忍俊不禁,没想到这么早就被发现了。 把唐凤梧抱回到床上放着,为他掖好被角,微生商便将所有有关他和聂少荣父亲遗物的东西都归纳在了一处。昨晚见到唐古总让他感觉心神不宁,好似即将要发生什么似的。 他无所事事的对着铁盒上的锁解了半天,没有答案,一晃眼便就是他晨跑的时间。 他昨天通过电话在楼下的健身房办了张卡,现在就快到健身房的正常营业时间。 两个小时过去,微生商大汗淋漓的从健身房出来,买了醒酒汤和早餐一并带回公寓。 或许是见他昨晚睡得不好,叫醒他时总有些于心不忍。 随随便便都能红上半天脸的人要是想起来昨晚醉酒过后干了什么事,微生商觉得他会羞愤欲死。 “我昨天是不是很蠢?” 果不其然,他一醒来张口就是问的这么一句话。 “或许只是暴露本性了。”微生商取笑他。 唐凤梧闻言,干脆闭着眼不再说话。 “头疼不疼?” 唐凤梧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先把醒酒汤喝了。” 微生商将碗递到唐凤梧的唇边,看他小口小口的啄饮着,像一只雏鸟一般,没有一点保留的依赖他、信任他,敞开柔软的腹部,任由他掠夺。 “你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唐凤梧掀起眼睛,有些担忧的问他。 但他很快就发现了症结所在:“我应该知道铁盒子的密码了,让我试试。” 微生商沉默了一下,牵起一个不太成功的笑:“谢谢。” 他起身,把铁盒子从另一个房间中拿了过来 唐凤梧滑动了一下密码滚轮,第四位有一个x,所以他先入为主的将这个密码带入警号,则x就是地区和个人代码的隔断,但是没能解开,他又将第四位换成了数字密码,仅仅是第二次的时候,密码锁便被打开了。 “啪嗒——”一声,锁扣开启。 微生商在这一刻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唐凤梧惊喜的看他:“微生商!我解开了!” 后者的状况让他有些担忧。 唐凤梧觉得如果微生商不极力控制情绪的话,他恐怕就要喜极而泣。但这只是个开始,但这是个极好的开始。 被他欣喜看着的那人却是忽然站起了身,唐凤梧看着他走出房门外,微生商似是抬手擦了一下眼泪,与刚好走过来的聂少荣撞到了肩膀。 但前者丝毫不为所动,自顾自的往外走。 聂少荣不明所以的走进来,站到了房门前,刚想说些什么,却在下一秒被打开的铁盒子夺走了视线。 “打……打开了?” 素来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聂少荣说出这一句话时,声音却是微小得不能再微小,仿佛害怕一不小心就会惊扰到了什么似的。 “对不起。” 方才跑出去的那人跌跌撞撞的走了回来,只要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他的动摇与惊慌失措。 他坐在了地上,故作镇定的将铁盒打开,所有人皆是屏气凝神、目光灼灼的等待着里边的答案。 ——两枚警号。 被严丝合缝的嵌入在了铁盒之内,难怪无论怎样晃动,都不会出现细碎的碰撞声。 微生商抹了一把脸,一只手撑着腮,将警号从铁匣子里取出,手指反复的摩挲、搓捻。 “呜……”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一声呜咽,微生商和唐凤梧皆是循声望了过去,谁知才这一会儿的时间,那聂少荣竟然就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他从微生商手中抢过一枚,哭嚎道——“我老爹此身明了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微生商破涕而笑。 唐凤梧笑着戳他的肩膀:“你激动个什么劲?还没确定这就是你老爹的警号呢!”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我不管!我就乐意!” 唐凤梧心中的几块巨石落了下去,还有闲心揶揄起来:“我哥哭那是美人垂泪,你哭是老牛咆哮。” 聂少荣站起身来悲喜交加一塌糊涂:“咱报警!” “报什么警?先别急,我们把剩下的日记破译了之后再说。” 聂少荣看向微生商,后者也点了点头:“我同意凤梧说的。” 聂少荣翻了翻手中的东西,思量片刻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唐凤梧的肩膀往微生商身上靠了靠:“哥,我想买个ipad。编一个进程,设置程序将日记什么的都翻译过来。” “还有我不想去上课了。” 微生商点了点头:“第一个我同意,为什么不想去上课了?你不是还有比赛吗?” 唐凤梧道:“那种小儿科的奖我才不感兴趣,过去也只是指导和挂名,”他说着说着声音小了下来,似乎怕他们两人单独行动把自己给落下:“而且你们肯定要去烈士陵园一趟,我也想去。” 微生商笑了一下,弹他的额头。 “不能丢下我……” “你是不是还宿醉未醒呢?” 聂少荣哈哈笑了两声:“原来是喝了酒,昨晚真是孟浪啊唐公子。” 唐凤梧闻言朝他歪了歪头,白眼道:“关你什么事?” “好了。”微生商现在只觉得心绪十分复杂,明明所有东西都指向了一个既定的方向,等着他们去追查线索,却又不知道从何开始。 他勾了勾唐凤梧的脸,站起身来:“早餐都冷了,下去吃。” 出门的时候唐凤梧磨磨蹭蹭的,显然是有心事,微生商一把勾住了他的脖颈,把他往怀里带。 搓了搓他的脑袋:“想什么呢?” “唉……” 唐凤梧深深叹了口气:“就是觉得……” “就是觉得什么?” “挺戏剧的。” “对不起啊。”他抬头对微生商道:“你昨天一定等的心焦,但我却耽误了这么大的事。” 微生商沉默的看着他,把他看得心慌,随后鼻子被人刮了一下:“怎么能这么想。” 微生商将手扣进他的指缝里:“我只有你了,你才是我的救赎。” 谁知唐凤梧闻言,耸了耸肩膀,垂下头偷笑。 “干嘛?” 唐凤梧笑得瞧不见眼:“有点肉麻。” …… 于是三个人就这么冠冕堂皇的翘了课。 他们乘着城市初阳的风,在朝露未曦的玉兰花盛开的小道上骑着小电驴疾驰。 高楼大厦亮着星星点点的微光,照亮了办公室里匆忙的身影。 三个少年在尘嚣之中嬉闹欢笑,似在宣泄这段时间来堆积在心头的惶恐不安。 街道上亮着车灯,喇叭声与红绿灯停停走走,光影在一条十字路口明灭,时间的光锥推动着浮世前行。 “本来就不喜欢上课!呜呼!——”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恨这个世界!” “把我爹还给老子!!!!!!!!” …… 唐凤梧将下巴靠在微生商的肩头,扒开微生商脖子上围着的围巾,在上边反复的用嘴唇摩挲亲吻,他问道:“疼不疼?” 微生商笑着却没有避开他的嘴唇:“痒。” 聂少荣在一边煽风点火:“你哥脖子都要被你咬烂了,为了不被人冠上家暴的恶名才为你戴上的围巾!” “哥你好爱我。” 唐凤梧笑着在微生商耳边笑道,又抬手折下从身边飞过的一朵玉兰花。 聂少荣道:“有没有公德心啊大小姐?!” 唐凤梧摇头晃脑朝他挑衅:“我就摘我就摘!” “瞧你给他惯得!”聂少荣将矛头对准了微生商。 “怪我!”微生商笑道:“我以后给你种一院子的玉兰花。” 唐凤梧哈哈笑了起来,将玉兰花别在耳后,笑容比夏日的阳光还要晴朗:“哥你好爱我呀!” “你叫我一声哥哥,我也给你种花。” “滚!” Chapter 29 大小姐 面无表情陷入自己思绪的微生商很恐怖,起码唐凤梧是这样想的,他得时不时牵一下他哥的手,确认他哥只是心情不好不是不爱他。 h市有二十个烈士陵园,他们出门了几个小时,才刚跑完第二座。 微生商骑车的时候,唐凤梧就坐在后座靠着软垫编写翻译密码的进程。 编写好之后就有微生商将那些邮件和日记完完整整的导入进去,得到一篇又一篇打破他们十几年来所有认知范围内的,遍布在h市内完整贩毒链的概要。 如果不是这几篇文章,他们或许不知道这座城市藏污纳垢之程度令人发指,或许仍然会活在泡沫一般的温室之中了却余生。 如今泡沫破碎,他们也沉默着接受这一切事实。 他们没有企图在烈士园中找到他们的踪迹,只希望走遍h市里每一座,在上边遍布过自己的脚印。 “这两个警号一前一后封存。”唐凤梧道:“他们暗中调查到的聂宥青与唐古做d品交易的证据都已经交到了程晋月的手中。” “程晋月是谁?”唐凤梧抬头问道。 聂少荣内心有点复杂,他将手中的硬币抛起落下,又在指尖翻转,笑道:“是我小妈。” 他们在外边跑了二十多个小时,路途中一直提心吊胆的,就怕微生商被人认出来,换了几次衣服,又盘了几次头发换了几顶帽子,一被人认出来就立马改头换面。 聂少荣一个置之事外的人都被累的气喘吁吁。 小电驴的电被消耗殆尽,中途又是打车又是地铁还转公交车,最后发现骑单车才是最合适的方法。 这一忙起来就把周一给无知无觉的度过,一眨眼就到了周二。 三人坐在盘山路上的公交车站台上,荒无人烟、万籁俱寂。 聂少荣捏着自动售货机里买的饮料咕嘟咕嘟灌了半瓶,对微生商道:“这地方挺像咱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出车祸的那个地方。” 微生商也想起了那个时候,他那时浑身带刺,看谁都不顺眼,无论是聂少荣还是唐凤梧都是他眼里的仇人。 没想到才过去了半个月,他们就已经相濡以沫、义结金兰了。 “都已经过去半个月了。” 唐凤梧坐在微生商另一边,靠着他的肩膀,脑袋一点一点的。 他捏了捏唐凤梧的脸,笑道:“咱去开房睡个觉。” 唐凤梧实在是太困,说话都不过脑子:“咋了想跟我上床了?” 聂少荣发出剧烈的咳嗽声,他擦了擦嘴边溅出的饮料,高声道:“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说话注意点大小姐!” 微生商问他:“为什么叫他大小姐?” 聂少荣见他不懂了,嘚瑟道:“唐凤梧可是h市出了名的白富美,你这个穷小子可算是抱上金大腿了。” 微生商笑了:“倒是我让大小姐和我过上苦日子了。” “我乐意。”唐凤梧挽着微生商的一只胳膊,用隔着帽子的脑袋在他肩膀上乱蹭。 “程晋月,我们什么时候去找她?” “他现在在哪个地方?” 唐凤梧闻言抬起ipad动了动手指,目光锁定在一个国中之国,道:“圣马力诺。” —— alia:“你要去意国?” 微生商笑了笑道:“传说那里是个时尚之都,我也想去那里沉浸式的进化一下。” alia怀疑的眼神投在了他的身上,不太信,毕竟微生商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实在是太过散漫,就像一句随意敷衍他儿说出的话似的。 “这……倒是不错,只是你请假的时间比你进入hu的时间还要长,真的要请一个月?” 她整理了一下措辞,继续道:“你知道的ven,我们hu高层都很看好你,可以为你放宽很多限度,甚至,在仅仅只是与hu签短期合约的你身上倾斜大量资源,但是我们之间的合约不过短短的一年五十二周,而这五十二周就已经过去了一周,而你竟然还要和公司请四周还多的假期,你……” 微生商知道她的意思,如果是别人,alia一定会不容商量的拒绝这个请假的要求,但是她这么表达下来,感觉就是想引导微生商签约长期合同。 如果真如她所想,自己不就进了圈套吗:“a姐,违约金多少?” alia没想到他不按照套路出牌,微微变了脸色:“ven,你别得寸进尺!” 微生商见她生气,也没再继续添油加醋,笑了笑道:“hu和我只是短合约,完全可以让我去接时间段来钱快的商务照,但是hu没有,反而花费大量的精力和资源以及时间不费余力的培养我,我真的十分感激。” alia沉默片刻,终是点了点头:“没错,我们的确想要在这一年的时间里争取你。” 微生商道:“所以想借着我请假的这个机会让我签下长期合同?” alia笑了:“何必什么事情都要点破?” 微生商:“我只是不想被人当傻子,长期合约当然可以签。” alia松了口气,但是还是犹豫着道:“不过一个月实在是太长了……如果你状态不太好的话,我放你两天的假在家里好好调整?而且augte过一段时间也要回意国总部,到时候你可以蹭他的专机飞过去。” 微生商:“那这一个月的假期难道不是长期合同的条件嘛?……” “一个周!再长不能了!” 微生商笑,没想到请个假的事也遇上讨价还价,摇了摇指头拒绝道:“不行,一个月,多一天不多,少一天不少。” alia咬牙切齿道:“ven!你别以为没你不行!” 微生商闻言叹了口气:“唉……那我还是解约……” “你有那个钱吗?!” 微生商笑得得意:“符姐说遇上什么麻烦可以求她帮助,大不了我去卖身。” “你!——” alia没想到这人竟然桀骜不驯到了这种地步:“我告诉你ven!别以为我这次妥协了!你下一次还可以不管不顾的肆意妄为!我告诉你,你这几天学也不上在外边鬼混让我们公关部费了多少力气!” “啊……”微生商道:“可是a姐从来都没和我提过,真是我的错,让你们为了我在背后默默付出了这么多。” “可是a姐,我听有人说我一个训练室的物料都值这个数了?”他比了一个手势——那个数字是他从来都没碰过的天价!竟然就生生从自己身上溜走了! alia脸色微变,转过头去糊弄到:“你别听外边的疯言乱语。” “哦。” “行了。”alia捏了捏眉心,对微生商摆手道:“你去意国没问题,不过要记得每天都得拍摄vlog传回工作室。” 微生商故作不满:“这么赚钱的事我干嘛不自己做?” alia气得想打人:“帮你打出知名度还不够啊!” 微生商笑意款款躲过了alia的攻击,连连道:“行,行。” 微生商走出公司后,hu立马开了一场高层会议。 无非就是针对微生商请假一个月到意国旅游这件事展开。 alia在下边听得心惊肉跳,她的确是照着他们吩咐的,劝动微生商签长期条约,但是却是以这么危险的方式。 请假一个月,谁知道这一个月后微生商是死是活。 然而让她料想不到的事,高层都对微生商的这个决定乐见其成。 “我们要培养出一个养成系的世界巨星,可以向外界直播式的记录他的成长历程,打造出一个桀骜不驯,天赋异禀的这么一个人设。” alia在下边一惊,她怎么就没想到? “所以ven在意国的生活越多姿多彩就越好,没有混乱也给我制造混乱!” Chapter 30 落地 “我要坐头等舱。” 唐凤梧扒着微生商的背说了这么一句,但是不知道心里在胡思乱想什么,又贴心的补充道:“如果哥觉得贵的话我也有钱的。” 微生商捏了捏他垂在自己身前的手,笑道:“你真像个头脑发热的恋爱脑。” “哼……”唐凤梧嗔怪道:“这么说的意思是你是头白眼狼了?” 微生商笑而不语,转过身把他抱在怀里左右晃了晃,哼笑声都是幸福的声音:“我不会,我要是,你就杀了我。” “不准这么说!” “好。” 微生商亲了亲他的额头:“你对我怎么要求还是索取我都开心。” 聂少荣洗完澡出来,就见他们黏黏糊糊的抱在一处,对天长啸道:“啊啊啊啊啊啊!杀狗了杀狗了!!!!” 两人旁若无人的耳鬓厮磨。 微生商捧着他的脸想要望进他的灵魂深处:“我很幸运,竟然可以拥有你。” “……那你衬衫里的小药丸怎么回事?” “……” 微生商眨了眨眼,他差点忘了还有这么回事。 他松开了环在唐凤梧腰间的手,心虚似的挠了挠鼻子:“这个……” “谁给你的?!” 微生商抬手投降:“是我自己买的。”把符文季交代出来多对不起人家,好歹也是自己私心作祟才收了下来。 “你怎么会知道哪里有这种东西卖?”唐凤梧怀疑的眼神盯着他,聂少荣也在一旁煽风点火道:“是啊,我就说他早就不纯洁了你还不信,这东西没个门道还真不知道哪儿有卖的。” “……” 微生商服了:“是,是别人给我的,但我们之间没那层关系。” 唐凤梧一个不信,聂少荣一个胡搅蛮缠,微生商总算知道有口说不清是怎么回事了。 “听我解释……”真是不作不死,如果不是故意把这东西留在卧室里等唐凤梧发现,也就不会有这个乌龙了。 唐凤梧小脸委屈但还是故作凶神恶煞,站在那抱着手臂倒是疏离得很:“我倒要听听你怎么解释。” 聂少荣:“怎么解释!” 微生商听他们一唱一和,头疼。 聂少荣:“你不是神气得很吗?!怎么不说话了!” 微生商勾了勾唐凤梧的手,难为情道:“这事儿得私下说。” 聂少荣:“怎么了?!我倒成外人了?” “你给我闭嘴你!”微生商回过头瞪他一眼。 唐凤梧不情不愿的被人拽进浴室里,遭人抵在门上,微生商肩宽,将他整个人笼罩进了转角里,心中狂跳不止,却还是很有骨气的抬了抬下巴,质问道:“你要怎么解释?” 微生商亲了亲他的嘴唇:“你吃。” 唐凤梧惊得瞪大了眼睛:“那你那天还!……” 那你那天还一直拒绝我?! 话没说完,但是微生商也知道了他想表达的意思是什么。 “你那天喝醉了,嘴里全部都是酒气。” “那和喝不喝酒有关系吗?”唐凤梧一脸委屈:“我那天丢脸死了,你故意看我笑话是不是?!” 微生商眼角隐隐露出了一点笑意,却没敢展露出来,憋着笑道:“不敢。” “我看你敢得很,喝酒和吃药哪个性质更严重?我看你才真的醉了。” “那不一样。”微生商握着唐凤梧的手腕,为自己狡辩道:“药是有选择性的,但是那天还为时过早,我们才在一起三天就……这样那样……你以后不喜欢我了怎么办?” 唐凤梧一顿,嗔视道:“谁告诉你我们在一起了?” 这下换微生商慌了神:“不是……我们都亲嘴了,怎么没在一起?” 唐凤梧冷笑道:“谁说跟你亲嘴就答应跟你在一起了?” 微生商毕竟也没经历过情事,此时一头雾水:“那你什么意思?” “你不是说的练习吗?” “……那你想和我上床也是练习?”微生商不敢置信的反问道。 唐凤梧真觉得日了他老娘了,猛踩他的脚背:“妈的死直男!” 说完转身便将门打开,又猛地摔上了门。 微生商:“……”不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最后把唐凤梧惹生气的后果是,收拾好所有东西之后,两人一直再也没能说上一句话,微生商思来想去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道歉,找他搭话,也能看见生闷气的后脑勺。 聂少荣幸灾乐祸且没有一点愧疚心的走在了两人中间,前往去机场的路。 还一边没有公德心的挑拨离间。 对唐凤梧道道:“大小姐还是一如往常的气性大啊?” 对微生商道:“你看你,怎么把金大腿惹急了?还想不想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微生商踢他一脚:“滚你!” 他没想到这冷战能持续十多个小时,差点没把他给冻坏。 他和聂少荣的东西塞进大衣口袋里就万事顺遂,唐凤梧比较精致,背了个包。 每每想要上前给人接过包的时候就被他给躲过,板着一张小脸让微生商无可奈何。 “宝宝,我哪里做错了?” “宝宝,怎么还喝酒啊?” “宝宝……” …… “……凤梧,” 微生商话还没说完,就一下撞在了前面那人身上。 落地时米兰已经是夜晚,灯火璀璨,星光矍铄。 “订酒店了吗?” 唐凤梧回头看他道。 “没有。” 聂少荣摇了摇手机:“我定了。” 唐凤梧:“……订了几间?” 聂少荣笑看他一眼:“两间啊,我可不喜欢浪费。” “三间。”唐凤梧面无表情道。 “嚯,”聂少荣横眉竖眼:“你说让我定我就定啊?那我也太没面子了!” 微生商心灵脆弱,接受不了冷战,异国他乡的,唐凤梧再拒绝他他就不活了:“那干脆我睡天桥底下算了呗。”他阴阳怪气道。 “拗什么气呢唐凤梧,这有点过分了?” 见唐凤梧被人指责得一愣,微生商立马就心软了,抱着他的脑袋揉了揉:“三间就三间,哥哥换一家酒店明天早上来接你吃早餐好不好?” 这次唐凤梧没说话,转头就走。 “他什么意思?”聂少荣不明所以问道,却看见微生商对着唐凤梧的背影笑了起来。 “妥协了呗。”微生商耸了耸肩,大步上前追了过去。 聂少荣啐了一声:“死gay。” 他们到酒店的时候,聂少荣找的翻译也刚好出现在酒店之外。 他帮几人取了房间钥匙后就离开了酒店。 聂少荣吐槽道:“就加这十几分钟的班,他竟然收了我半天的加班费!” 微生商问他:“你找翻译干什么?” “不找翻译我们几个异邦人在这儿打什么哑谜给本地人看啊?” “我会啊。” “你会什么……什么!你会!” 聂少荣觉得自己真是对这哥们佩服得五体投地,就连唐凤梧都投来了诧异的目光。 “你跟谁学的?” “看电影。”微生商风轻云淡的道,就像自己的话没什么大不了一样。 “你……你看电影也只能算听懂,也没有实操啊。” “嗯……”微生商倒是沉思了一下,对聂少荣解释道:“和我一起训练的新人里有人祖籍是意国的,所以我平时在那儿也会和他说意语,现在看来口音似乎和我说的没差。” 聂少荣闻言,无话可说:“牛。” 微生商很少张扬,现在却像只开屏的孔雀一般坐在了唐凤梧的身边,双手撑在身后,亮着一双丹凤眼问道:“怎么样?想不想和我学?” 唐凤梧立马就倒在了床上,对他说了这是几个小时里第一句话……不对,是第二句话。 “不想。” 聂少荣看了看时间,觉得自己再留在这儿就要长针眼了,于是不动声色的离开了房间还贴心的给人带上了门。 “我嘴对嘴教你。” 唐凤梧闻言,立马将嘴巴闭得紧紧地。 微生商笑了起来,笑倒在他的身上,脑袋埋在他的颈间,一抖一抖的,像心脏跳跃的频率。 唐凤梧被人桎梏住感觉不舒服了,翻了个身用后脑勺对着微生商。 微生商很好奇:“诶,宝宝,竟然你觉得我们没在谈恋爱,那我每次亲你的时候你会有什么感觉?” 唐凤梧翻了个白眼:“被狗咬的感觉。” 微生商笑了,从小到大第一次被人比作狗。 “那咬狗是什么感觉?” 他察觉到唐凤梧身形一顿,控诉道:“我脖子上还伤痕累累呢,谁干的也不知道。” “怎么可能!” 唐凤梧回过身来扒看他围巾底下的皮肤,光滑干净,那一点痕迹早就消失得一干二净。 “我就说!……” 他话还没说完,就对上了微生商戏谑的眼神。 “你又耍我。” 他小声嘟囔道。 Chapter 31 旅店奇遇记 “我怎么敢?” 微生商盯着他红润的嘴唇,想要深入的探索:“做我男朋友好不好?” 唐凤梧闻言,瘪着嘴:“不好。” “为什么?” “男朋友就是没有哥哥好。” “啊……”微生商将他按在怀里,终于明白了他纠结的点在哪里。 “好,不要男朋友就不要男朋友。”他虎口钳住了唐凤梧的下巴:“张嘴。” 唐凤梧乖乖听话,张开嘴还微微露出了点舌尖,微生商见状笑了一声:“是不是在飞机上喝酒了?” 唐凤梧舔了舔嘴唇,点头:“喝了。” 又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闻到酒味了。” 唐凤梧笑道:“鼻子真厉害。” “所以为什么喝酒?” “想和你说话,但是又不想理你。” “所以喝酒壮胆。” 唐凤梧再一次点了点头。 微生商长叹了一声,埋首在他的颈窝里:“我该拿你怎么办啊唐凤梧,你真的好可爱。” 唐凤梧仰躺着看着天花板,眼神放空,感觉在酒精的作用下,脑子里的东西在相互碰撞,又像树叶轻轻溅落在水面上荡起的点点波纹。 他忽然在想,他和微生商已经共同拥有了好几个抵足相眠的夜晚。 “如果我们找不到她怎么办?” 他问微生商:“如果我们找不到真相,你还会继续追查下去吗?” 微生商沉默了片刻:“不会找不到。” “我只是说万一呢?” “……我没想过这个问题。” “那找到以后该怎么办?我们似乎从来没有想过以后。” 微生商哂笑,玩味道:“我们才破冰多久,怎么就想到以后了?” 唐凤梧,皱了皱眉:“为什么你总是这样?感觉你总是会否定以后,你之前还说,万一我以后不喜欢你,或者尽做一些自毁前程的事,无论是作为一个学生还是公众人物也好,你好像从来不在意落在自己身上的负面新闻。” 微生商咬了一下他的下巴,轻笑一声:“我怎么没发现我是这样的。” “你让我感觉就像是活几天是几天,哪怕今天死了你也无怨无悔……除非,除非是碰到和你父亲有关的问题上你才会有情绪波动。” 微生商颇为诧异的看着他的眼睛:“我又不是个死人,怎么就没有情绪波动了?” “反正就是感觉你不在意!不关心!” 微生商顿了一下,摸了摸他的脸:“生气了?” 唐凤梧气得心口疼,他都表达得这么明显了,他还云淡风轻的开着玩笑! “微生商!我感觉你没那么喜欢我!” “嘶……”微生商笑了:“你这小孩怎么阴晴不定的?前段时间还说我好爱你,现在又说我没这么喜欢你?” “难道不是吗?” “你都没说过你喜欢我。”唐凤梧说着有些委屈:“我就这么头脑一热跟着你来了,万一你就是闲着无聊逗我玩,只当我是个消遣。” 听唐凤梧这么剖析自己把自己内心深处的恐惧都展露在他的面前,微生商心头有一点刺痛。 “我也不知道。” 微生商像他一样躺平看着天花板:“或许真的只是荷尔蒙作祟,看着你朝我奔来让我心中触动。” 两个情窦初开的少年躺在异国他乡的陌生街道里,一个不甚舒服的酒店里谈情说爱,甚至算不上酒店,只是个旅馆。 甚至不是谈情说爱,只是在倾诉这几天内心的激荡。 “我从来没喜欢过任何人,也从没觉得别人对我的付出有多么的了不起。 就算他们一遍又一遍的在我耳边提起,说他们对我偏心,给我偏爱,我都没什么实质的感觉,因为我爸爸对我说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对我好,除非我的身上有他们想要索取的利益。 就像一块能随时变现的肥肉,看见有了价值,就随时会冲上来将我分尸。” 唐凤梧沉默了一下,开口道:“所以你觉得我也是这样的?” 微生商忽然笑了:“我说是你会生气吗?” 唐凤梧现在冷静的可怕,微生商要是点头他就立马把他们两人的签证护照一把火烧了。 “人与人之间的一段关系是必须要利益往来才能维持得住的。无论是金钱还是感情。” 微生商抓住了他的手,放在自己嘴边落下一吻:“这次是我错了,我或许……没真的学会怎么爱人,让你感觉到慌乱,这是我的问题。” 唐凤梧蓦然感觉心跳漏了一拍。 他喃喃道:“其实没有……” “好像一直都是你在为了我付出,和我一起挤在狭小的屋子里取暖,为我把密码解开,为了我克制内心的恐惧,回到那个记载你所有噩梦的地方取回我父亲的遗物,为陪着我骑着车在冷风中穿梭,为了我耽搁学业跑来意国……但我从来没有为你实质性的做过什么。” 微生商很好奇,偏过头去问他:“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他的内心微微绞痛,有些无力的在问着眼前的人——你到底喜欢这个自私的混蛋什么? 唐凤梧抬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狼狈的色彩。 “我不知道……”他哽咽道。 “可能只是因为你长的好看。” 微生商感觉心头一坠,他愣愣回过神来,转过头有些迷茫了。 “骗你的。”唐凤梧忽然翻身骑在了微生商紧实的腹部,红着眼,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喜欢哪里能这么简单的定义?喜欢就是喜欢,为什么要解释?” “微生商。” “嗯?”微生商揽住他的腰,喉结滚动:“别闹。” “我没想闹。” 唐凤梧掐着他的脖子:“我好喜欢你。” 微生商呼吸有些困难,看他这样感觉好笑,于是做了个鬼脸逗他:“把我掐死,我就永远喜欢你了。” 唐凤梧破涕为笑:“我才不要,现在还不够。” “咚咚咚——” 完全没有预兆的敲门声响起,微生商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捏了捏唐凤梧的胳膊,道:“怎么穿得这么厚也摸着很瘦?” 然而这一温情的一幕还没延续很久,“嘭——”的一声巨响,门被轰然踹开。 门外站着密密麻麻的几人,而踢门这人呆呆站在门口,与他们面面相觑。 门外有人推搡,用意语问那人怎么了,怎么还不进去。 微生商也是愣住了,他坐直了身子,目瞪口呆的看着一群人鱼贯而入,后边的人进来时看见微生商和唐凤梧的姿势顿了一下,随后露出戏谑的神情。 但是他们的目的显然不是来偷窥房中这一寸春色,之间他们冲入房里翻箱倒柜,从床头柜里和厕所的水箱里以及不知名的角落里翻出了一包又一包白色粉末状的东西。 开门那人大手一挥,所有人匆匆进来,又匆匆出去了。 两人还没缓过神来,只是房间门大大敞着,晚风从门外带进寒意。 “我们……这是占了人家的毒窝了?” 微生商没见过这种类型的西域风情,机械的点了点头:“应该是。” 然而就在他起身想要去关门的时候,却碰上了去而复返的一群人。 微生商被自己气笑了,刚才没反应过来让他们为所欲为就算了,现在还能让人进来。 他冷着脸用意语问道:“回来做什么?” 人群中不知谁吹了声口哨,里边有让人不舒服的视线投来。 微生商捏了捏拳头,不确定自己在没有武器的情况下能将这些人拒之门外。 领头那人道:“这是我们的地盘,我们一直在这里生活。” “这是旅馆,我们付过钱了,来找我们麻烦有什么意思?带着一群人不能把这家旅馆占据下来就龟缩在这个小房间里吸算什么本事?” 微生商祸水东引还是有一定的水平。 果不其然,那领头的人一顿,似是觉得微生商说的有道理,正想招呼人走时,走廊上又出现了一阵脚步声。 Chapter 32 蓝白色 当李叔那张脸出现在视线之内时,微生商心中暗骂一声阴魂不散。 唐凤梧这时也走了出来。 李叔身后跟着一群亚裔面孔,就像一群人从c国一路紧追不舍到了意国来。 “他们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的?” 唐凤梧有些不安的扯住了微生商的袖子。 微生商摇了摇头,立马指着李叔一群人低声对领头那人警告道:“这些人就是旅店老板请来把你们清除出旅馆的!” 领头人心中一惊,却还是抱着怀疑的态度:“你怎么知道他们就是打手?!” “我偷听到老板和他们之间的交易了!” “我……” “不想死就赶紧跑!他们在c国可是鼎鼎有名的黑帮!杀人不眨眼!” 眼看着李叔几人就要临近眼前,危险迫在眉睫,微生商忽然大喊一声:“快跑!” 他一把攥住了唐凤梧的手腕,往旅馆尽头跑去! 李叔等人一看他们想跑,就立马撒腿就追,谁知面前忽然挡上了一群乌泱泱的人。 “……”他冷着脸听对面的人不知道叽里咕噜讲了什么,各个眼冒凶光就像盯上了肥肉的饿狼。 他佯装镇定,对身边的翻译询问这是什么意思,然而却看见了翻译脸上惊恐万分的神情。 “李叔!他们说……” 李叔心头生起不好的预感:“说什……”最后一个字还没出来,一个沙包大的拳头就往自己脸上呼。 …… 身后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两方人厮打了起来,微生商将唐凤梧拉进了安全通道。 后者眼中的惊慌未消:“李叔是怎么追到这儿来的?!” 微生商安抚的亲了亲他的眼睛:“就连你都不知道的事,我也想搞明白。” “那少荣?” 微生商探出脑袋看了一眼外边的打斗情况,正如火如荼,笑道:“聂少荣那厮跑得比兔子还快,听见这动静还不脚底抹油。” “那我们怎么办?好多东西都还在旅馆里?” “方法总比困难多,现在最为至关紧要的是跑,跑出李叔他们的监视范围之内。” 微生商牵着唐凤梧的手,柔软的手心像他跳动的心脏,轻快的跃动着,也牵动了一米之内的另一颗心。 两道身影从旅馆内跑出来时,李叔守在楼下的人被他叫上去支援,而hu守在楼下企图抓拍到微生商身影的人却是大吃一惊。 街道上萦绕着汽鸣声,两个清瘦的少年在寒风中紧紧牵着彼此,凉风掀起衣袂飞舞,在隐隐闪烁的城市灯光下显得澄澈无比。 就像在私奔逃走城市喧嚣的两只精灵,一个润泽如玉、熠熠生辉,一个美艳馥郁、风华绝代! 摄影师愣了一下,立即扛起长枪大炮对着两人疯狂拍摄,闪光灯在黑夜之中接连闪耀比车灯还要亮。 “这次一定要取个好噱头!一定要把照片卖个好价钱!” “咔嚓咔嚓——”的声音响彻夜空。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接二连三的,一条街边皆亮起了能灼瞎人眼球的闪光灯。 他们中有人惊醒! 是什么事情让他们从旅馆之中出逃了出来? “上去打听一下上边发生了什么事情?” “快去!” …… hu总部。 “alexander,这就是c国那边让我们留意的人。” alexander在匆忙之中瞥了一眼那张照片,照片里两个少年意气飞扬,嘴角挂着杀人放火后得意的笑。 有点模糊,只能隐约看清他们脸上的神情,却是看不见五官,但是意境不错,不过对hu没什么利用价值。 他随口道了一句:“条件可以。” 秘书知道这是能从alexander口中说出来的,对那人比例的最高评价。 她又道:“augte那边说这是一个值得您期待的人,或许可以重点观察一下。” alexander轻蔑一笑,将咖啡杯放在了那张照片上,水波晃荡,溅出了水渍黏在了照片之上。 “青春洋溢,不错,如果c国想重点发展培养的是儿童模特,那我竭力支持,毕竟hu从来没有打算拓展童装领域的想法。” alexander还是一如往常的刻薄,秘书笑了一下,对他道:“那我减少投入在他们身上的投入资金。” alexander闭着眼坐在办公椅上晃了晃,闻言抬手打了个响指:“减半……” 他顿了一下:“不,十分之一。” 他睁开眼对秘书戏谑的笑道:“只留十分之一我都嫌浪费,augte真是越来越不挑了。” …… 两人七拐八绕逃进了巷子里,惊扰到了零星几个吸着粉的人。 有人咒骂一声,举着蝴蝶刀上来恐吓。 微生商与唐凤梧尴尬一笑,连连后退,逃进了另一条巷子。 “我们迷路了怎么办?” “怎么意国也有狗仔啊?……” 唐凤梧哀嚎一声:“怎么在哪儿都没个清净?” 微生商笑道:“应该是alia他们搞的鬼。我就是个初出茅庐的小模特,我看他们觉得我闹出的事越沸沸扬扬,他们就能赚的更盆满钵满。” 唐凤梧笑:“那顺了他们的意没有?” “谁知道呢?” 微生商最担心的一点就是他们来l的事情竟然被唐古他们知晓,那他们之间还有什么计划是被唐古他们掌握着的? 不过李叔他们直接上门来找他和唐凤梧,那就说明他们暂时不知道程晋月手里有他们的把柄,或许只是单纯的查到唐凤梧的出入境记录,派人前来把他绑回去。 “……” “我们现在能去哪?” 唐凤梧眼睛一亮:“我们现在就去圣马力诺!” “我想和你在悬崖之上的教堂里接吻,俯瞰绿野群山,隔着他们眺望舔舐着沙滩的海岸线,穿梭在历史河流的亲吻下斑驳褪色的素色小巷里,看着楼房分隔出的纵横交错的天空。 我想和你去罗马、去维罗纳!在太阳晒过的带着柠檬气味的床上左爱,在那不勒斯的街道上闲逛!” “哥,天是蓝白色的,那里也是蓝白色的,我现在对你的爱也是蓝白色的!” 微生商忍俊不禁,他叹了口气,觉得如果提醒他来到意国的目的,似乎对他有些残忍。 “宝宝,我们是去找程晋月的。” “那找到她,可以陪我留在那里看一看风景吗?” “那得到时候说,现在就走,打车过去吗?” “不要!” 唐凤梧连忙拒绝。 “哥,我想坐火车。” 他又重复了一遍:“我想坐火车!” 他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微生商,眼底好像有永远不会熄灭的神采,比遥远太空的星云还要璀璨。 微生商看着他的眼睛良久,笑道:“你想看沿途风景?” “我没坐过火车。” 唐凤梧环住了微生商的腰,抬起脸眼巴巴的看着微生商撒娇,企图让他心软——在后者眼里这是一个索吻的姿势。 微生商盯着他的嘴唇,喃喃道:“我们好久没接吻了。”他也这么做了,捏着唐凤梧的下巴深吻了下去。 唇齿交缠,爱意在口中融化的感觉如此美妙,他想不通为什么要白白浪费了过去这么长时间的美好时光。 他们短暂相离时嘴角牵起银丝。 “我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和你接吻?” 唐凤梧捏着他的两只耳朵,踮起脚又撕吻了上去。 这一次的接吻算不上温和,简直就像士兵在战场上兵戈相接的厮杀,头破血流。 微生商舌尖感受到一股铁锈味。 他滑过唐凤梧上颚,引起怀中的人一阵颤栗。 两人分开,微生商舔了舔嘴角,质问道:“你咬我干嘛?” “这是一个惩罚。”唐凤梧理直气壮道。 微生商没当回事,在他唇上也咬了一下当作回敬。 夜晚的旅途是静谧美好的,但这是冬夜,总是往颈间吹进飕飕凉风。 Chapter 33 我们 chris没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在冬日的大晚上拍到的照片却被hu给无情拒绝,气馁的走出公司大楼。 一气之下想要清空今晚的努力,转念想到这几张照片拍得实在是美轮美奂,无论是光影还是人物、构图还是色彩,都属于前所未有的美。 他暗骂一声,叹气道:“算了,是他有眼无珠。” 他这时还抱着侥幸的心理,但却是也没想到,这几张照片在不久的将来能卖出这么大一笔价钱。 —— 夜晚接近凌晨的火车上几乎没人,他在火车站外给唐凤梧买了些吃的,火车行驶了一段时间,窗外皆是延绵不绝的矮山,在夜晚的笼罩之下黑隆隆的,看不见一点青绿。 唐凤梧没怎么失望,靠在微生商的肩膀上数着窗外飞过的灯源。 他们中途换乘的时候,上的那趟火车上对面坐着一对夫妻还是伴侣。 微生商很庆幸他们说的是英语,那样所有交流都可以交给唐凤梧。 女人眼中探索中不带着一丝恶意的眼神在他们两人之间流转,对唐凤梧问道:“你们是情侣吗?” 微生商原本恹恹靠着背椅的身体忽然僵直了一瞬。 他余光瞟着唐凤梧的脸,忽然期待他会怎么回答。 只听见唐凤梧表情认真,对女人徐徐道:“我们是彼此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女人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虽然看不出来你们哪里长得相像。” 话还没说完,唐凤梧又接着道:“虽然我们会接吻,在将来还会上床,但是我们就是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亲人。” 微生商:“……” 女人的丈夫原本正在喝水,闻言“噗——”的一声喷了出来。 没想到长着如此一张纯情面孔的少年,说出口的话竟然如此豪迈。 女人觉得唐凤梧十分有意思,哈哈大笑起来。 之后不算长的旅途之中,他们两人几乎有说不完的话,女人在同唐凤梧交流日常生活中琐碎小事的心得,有些时候话题一偏,就开始聊起了隐私的知识。 唐凤梧听得脸涨红,但还是神情专注、全神贯注的倾听。 微生商面目狰狞的想,如果唐凤梧的手上有纸笔,那他估计会当场描一篇名为《论如何让男朋友为自己欲生欲死》的论文。 下了火车就要分道扬镳,女人主动提起他们合照一张,他的丈夫拎着大兜小兜的东西,分别为他们三人拍了一张合照,和两人各自拍了一张。 …… 两人裹着羽绒服站在空无一人的巷子里。 唐凤梧难过的想:“失策了,现在竟然没有一个地方可以收留我们。” “不应该啊。” 微生商道:“这不是一个旅游热点城市吗?按理说不应该这么安静。” “也都是人,需要睡觉的好。” “总之先找到程晋月的住处。” 他们原本只是想到,圣马力诺面积不大,找到程晋月虽不至易如反掌,却也是志在必得的。 但是两人万万没有想到惊喜会来得如此突然。 一群喝得烂醉如泥的醉鬼从圆弧转角出现时,一人竟然用十分标准的c语大喊了一声——“程晋月!我听见有人在叫你!” 说话的女人原本醉眼朦胧,然而就在下一秒瞪着眼看清了微生商的脸时,立马发出了一道石破天惊的叫喊声:“ohygodjes!”她瞪直了眼睛盯着道路下方不远处的两人,就像猛然被一道惊雷劈中了一般。 这一声却是将身后的所有人都给叫精神了。 其中就有一张面孔——那张让微生商没齿难忘的脸。 滴酒未沾的程晋月在他们之间显得格外清冷,她看了眼唐凤梧和微生商,转头对理智尚存的人说了句话,随后一群人一步三回头的往上走,而程晋月则是朝着他们两人的方向走了过来。 她一到两人跟前便开门见山,笑道:“没想到你们来得这么快。” 他盯着微生商,道:“好久不见。” 微生商不明所以:“我们见过吗?” 程晋月浅笑,低头撩了一下头发:“我是你父亲的初恋情人,”她补充了一句:“当然,也是他的线人。” 女人风情万种,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微生商有些怀疑。 “你不用怀疑,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 唐凤梧腹诽,没想到微生商和他有共同的爸,还和聂少荣有共同的妈。 微生商抿着唇,大半天才憋出一句:“你看起来很年轻。” 程晋月看起来颇为讶异,反应过来惊喜的笑道:“我记错了,你父亲是我的初恋情人,我现在当然年轻。” 唐凤梧松了口气,他转头看向微生商,发现后者又变成了那个紧绷着的状态,不近人情。 “你怎么知道我们会来?” 程晋月道:“我看到了新闻——雪国王子午夜为爱出逃,还有你们两个手牵着手逃跑的照片。”程晋月举起手机晃了晃,朝他们俩眨了眨眼:“年轻人都很喜欢在夜晚刷娱乐新闻,我可是一直都很关注你的哦。” 微生商忽然变得有些拘谨。 “那你……那你知道我们来的目的么?” 在微生商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程晋月似是松了口气,她喟然一笑,侧头从耳朵上摘下了自己的耳坠——一对异常华丽而重工的吊坠。 她将耳坠交到了微生商的手上:“这就是聂胡广给我的东西,这上面有一切你们想知道的答案,我一直随身带着。” 微生商合拢了手心,沉默片刻,对程晋月道:“我希望你可以出面作为证人。” 然而程晋月却是摇了摇头:“我不想再回国了,那里留给我的只有痛苦。” 她对微生商笑了笑,笑意里充斥着绝望的遗憾:“尹辉是个好父亲,好警察,却不是个……好情人,更不是个好丈夫。” “我希望你不要向他学习。” 她转身就走,背影潇洒,不留一丝眷恋。 …… 微生商在寒风中站立了多久,唐凤梧就陪着他站立了多久。 他不会海誓山盟,但是看着唐凤梧被晚风吹得苍白的脸,就在那一个瞬间很后悔,在心中发誓以后再也不会让他难过。 但是一开口,他又会说出什么话来?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没想到自己一年多以来捆住他的那条枷锁会在今年的八月来临之前被他亲手瓦解,一座灰色大厦在他眼前分崩离析。 他以另一种方式上了热搜,不是《黄金一侦》的天才少年,也不是hu新人模特,而是已故缉毒警察微生尹辉唯一遗孤以及证人登上众人的视线。 他的脸被口罩蒙着,但是一头的长发和露出的眼睛却被照亮在了阳光之下。 hu大楼策划部在凌晨十二点灯火通明。 alia兴奋激动的神情溢于言表,似是完全料想不到这个人竟然会给他带来这样排山倒海的惊喜! 以他传奇的人生履历,一定会在娱乐界里,画下最为浓墨重彩的一笔! ——一位身世悲惨、家破人亡的绝世美少年,背负着血海深沉,寄人篱下、卧薪尝胆,情愿背上离经叛道的恶名!不惜奔赴千里去查找敌人犯罪的证据,将他们揭露在阳光之下! 这简直就是传奇人生啊! 伴随着和微生商有关的新闻屡屡登上热搜头条,他一次又一次被人反复提及,在hu的大肆炒作之下有了一个家喻户晓的美强惨人设。 —— 微生商从法院出来躲进了厕所里。 他打算躲到天黑,外边多少闪光灯等着他想要看他的好戏。 怪他一头的白毛,早知道就一把剃光。 兜里的手机震动了几下,他的手机号码先前被人恶意透露给了媒体,仅仅在曝光后的一个小时之内就让他神经衰弱。 他佝偻着身子坐在马桶上,从烟盒里抽出了支烟叼在嘴里,手拢成帐篷的形状放在脸边,灯火明灭,照不亮他眼底疲惫的色彩。 进来的时候照了一下镜子,感觉自己好像长了白头发。 “草了……” 他被自己蠢笑,本来就是满头白发。 他将手机从裤兜里拿出,刚好通话自动挂断。 刚想看一眼是谁打进来的电话,就见又一个人打了进来——是伊莎。 他接通后举起手机放在耳边:“喂。” 伊莎顿了一下,惊呼道:“弟弟,你迟到的变声期啊?” 微生商咳嗽了两声,缓了一下道:“没什么,嗓子有点难受。” 伊莎:“……你该不是抽烟了?” 微生商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白雾,两指夹着烟,缓声道:“没有。” “怎么没见你出来?” “我躲厕所里了。” 两人沉默半晌,微生商终于开口道:“伊莎姐,这半年多谢有你帮助了,还害得你被停职……被追杀……” 伊莎闻言叹了一声:“哪来的事儿?咱否极泰来,我现在可是国民英雄了。” 微生商笑了一下。 伊莎听见这轻轻一声,心也跟着放松了下来:“对了,忘了问你。凤梧现在怎么样了?你们还在一起吗?” 只是这一次久久没听见那边有人答话。 直到“嘶……”的一道轻声响起,似是什么触痛了他的神经才让他回过神来。 “我们……” Chapter 34 采访 “咳,咳咳咳……” 伊莎听见电话对面忽然响起了剧烈的咳嗽声,她有些担忧的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微生商摇了摇头,咽下喉间的一点腥甜,但是惊觉伊莎看不见他摇头,于是自嘲一声,笑道:“我没事。” 伊莎对他说了几句话后,两人道别挂了电话。 他坐在马桶上,手中握着手机,不知道为什么迟迟没有勇气去看一眼剩下一个未接来电是谁。 这个号码只有少数人知道。 他没告诉唐凤梧,所以如果有未显示备注的来电号码,他一定会在第一眼认出。 心里做了多少准备,但是抬起手机的那一刻,他发现自己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希望越大,在真相来临那一刻是更大的落空。 他回拨过去。 “喂,alia。” “ven?你声音怎么这么疲倦?” “还好。” “alidrich要离开c国了,前一段日子他就在酒会上提起过你,今天的饯行宴上我带你过去给他见一见。” “我……” “别又说你没心情,ven,这半年我们一直在为你着想,你可别忘了五年的合约已经签订了不能作废,我们已经在你的身上投入了这么多,你可要学会回报了。” “……好。” —— 20x5年,aldrich秋冬季时装秀在意国l展开。 创意灵感来源为叛逆不羁的海盗闯入圣洁的教堂敲响警钟,他们罔顾宗教信仰,在糜乱以及欢快的海盗赞歌之中狂舞,在神圣的ys雕塑下挥舞长刀,阔摆中世纪长裙是他们侵略的号角。 而序幕则是蓝白色的海浪汹涌,将一切汹涌吞噬,无论善恶、无论信仰、无论前之古人或后之来者。 此时装秀一出世,万众哗然,将aldrich大胆且疯狂的创意推上舆论高潮,特别有宗教信徒更是群起而攻之,谴责aldrich的险恶用心。 该时装秀上秀场里的模特更是一炮而红,身价两极分化,或是飙升、或是一落千丈。 模特界新贵ven作为海盗圣殿秀场上的压轴模特逆流而上,一举成为世界瞩目的新星。 hu股票亦是水涨船高。 各种围绕着他们争论的话题更是甚嚣尘上。 【aldrich今年的秀场主题是否是对我们教会信徒的挑衅?】 【ven为什么要参与这种离经叛道的走秀,他是不是可以有更光明的未来?】 【ven——被舆论之神眷顾的男人。】 【据说20x5届aldrich秋冬秀场,海盗圣殿的灵感来源是ven,他才是万恶之首!】 【ven是教会信徒的敌人!!!】 【ven蔑视教会!】 【ven——人间撒旦!】 …… 【1l:其实我觉得,没必要上纲上线……】 【2l:你有本事别看着ven那张脸再说一遍这句话?】 【23l:我虽然不信教,但是我真的觉得这一次有点过分了,踩在别人的雷点上蹦跶。】 【25l:炒作不就是需要这样吗?有争议才会有话题讨论度,要不然ven是怎么火起来的?】 【32l:我不明白,为什么就一个猎奇的时装秀需要这么追根究底,但是这次的海盗圣殿风还是挺华丽的。】 【33l:你们都叫海盗圣殿风吗?其实我偷偷叫他撒旦风。】 【41l:哈哈哈哈哈哈笑死了,感觉在这层楼里讲地狱笑话!撒旦风?他们在那儿纠结宗教歧视的问题呢!】 【52l:反正冒犯不到我,我不管。】 【77l:不过ven是真的美,他还有没有其他秀场?】 【78l:就只有这个,他是个新人。】 【82l:我靠啊!资源这么吊!】 【99l:我觉得你们可以去考古一下,了解这个人以前都干了什么你就会发现他走这样的秀场一点也不奇怪。】 …… 【203l:坏种。】 【204l:楼上吃s了是吗说话这么难听,明明是个可怜的小孩。】 【205l:你是傻逼。】 …… 李青准备好采访的所有稿子就等着被采访的那人前来。 主编告诉她,这次的采访可能会有点费力,但还是要努力一点,人来了别只会盯着脸不出声。 她面上恭恭敬敬,但心说她这几天看ven的秀场和杂质都看得审美疲劳了,哪还有精力花痴。 至于采访费力这件事她早就想过了,十八岁就年少有成名满天下的青春期少年怎么可能会好好听话按套路出牌?肯定得彰显一下自己的与众不同啊! 身为世界五百强的知名主持人她李青早就做好了所有的万全准备,只要提起他的过往,然后给颗甜枣再打一棒,先将他搞搞捧上天又再否定他的一些举措,那人就会恼羞成怒,不打自招。 李青对于自己的方案满意备至。 但是在看到ven出现的那一刻,她却是不能免俗,一时之间竟忘记了呼吸。 少年长身鹤立,极为高挑,在寒冷的冬天仅仅只是在t恤外多加了一件黑色的皮夹克,行走之间灯影沉浮,勾勒出藏在里面的宽肩窄腰。 一头长发被染成了水墨一般的黑发,鬓间掺杂了几簇白发,在他这个年纪,显得如此放荡不羁。 脸依旧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绝色,但是隔着冰冷屏幕见到的,总没有现实之中目睹来得更有冲击力。面无表情却不至于冷若冰霜,好似世间浮华都与他不相干,高坐台上,笑看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 一时之间,李青觉得这人绝不是什么劳什子撒旦,他应该是神山上的谪仙,与普通人隔着天堑。 “……” “你……你好!” 她猛然回过神来,对ven打招呼。 少年原是思绪游离天外,闻言对她点了点头,薄唇轻启,回道一声:“你好。” 自诩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的李青竟在这个时候失了分寸。 在一切准备工作都做好之后,终于到了采访的环节。 她先是问了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比如说网上热议的“上帝之子”亦或是“人间撒旦”之类,这些在旁人来看绝对是对ven的人设塑造很有帮助的标签,然而这几个词提起来,ven的表现都看起来不咸不淡的。 李青不知怎么的,竟然升起了敬畏之心,但是内心深处还是在固执的坚持,他故作风轻云淡的态度就是为了掩盖少年心性的得意。 终于来到了重头戏,李青感觉心跳频率非同一般。 她开口问道:“听说你在20x4年有一个恋人,那是你仇人的儿子,现在你们还在继续交往吗?” 她抬起眼睛,仔细端详着ven脸上的微表情。 “没有。” 意料之中的。 “那是否是你在爱情和事业当中选择了事业?或者是在爱情和亲情之中选择了亲情?” 这话一出,对面沉默了良久。 李青扣了扣手指,主编说的果然没错,的确费力。 久到她以为眼前的人可能睁着眼睛睡着了,因为他的眼神几乎是虚焦,没有实质。 “……我不知道。” ven缓缓道出这一句话的时候,李青心中一跳,还是有戏! “那您现在名利双收,是否会觉得人间的困难的不过如此,那您还会选择重新找回旧爱,还是开启一段新的恋情呢?” 微生商敛下眼眸,看了一眼沙发脚下的地毯。 他想起符文季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艰涩开口,回答出这个让他难堪的问题。 “人生在世,名利最重要,当我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了一切,就会发现,无论爱情还是仇恨什么的,都不过如此。” 他抬起脸,对主持人笑了一下:“这么多采访中,你是第一个提起我的感情经历的人。” 主持人明显一愣。 他感觉第一次这么身心愉悦,他把对面的人当做多年的好友,想要将所有一切都为之倾诉。 Chapter 35 我喜欢月季 “那就像一场泡沫幻影一样,轻轻一戳就破碎,那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长长让我误以为只是一场美梦。 他就像山野间的精灵,光速闯入了我的生活之中,如果不是他,我根本找不到继续为我父亲平反的方向。 …… 很可惜之后出了一点意外,差一点我们两人就要天人永隔。 …… 不过好在我还留存了这么一点合约精神,要不然我就在那个时候死了。” “哔——” 聂少荣满脸怒气的丢下遥控器,遥控器在沙发上打了个滚,最后与墙壁碰撞发出声响。 “你怎么老是给自己找不快?都过去五年了!他要是真的想来找你,他就该来圣马力诺看一眼!” 他也是在一年前才得知了唐凤梧的消息,谁知道这人竟然不声不响的消失了四年,躲在圣马力诺当植物人! 而且身边竟然一个看护的人都没有! 真的是要把他给气死! 但好在这些年他也稳定了下来,可以时不时过来看望一下唐凤梧。 唐凤梧的视线从电视上收回来,伸了个懒腰,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他推着轮椅出了门晒太阳,对身后气急败坏的聂少荣道:“哪里有不快?看漂亮的东西总是会身心愉悦,我总不能盯着你那张怨夫脸消遣。” 门前堆满了不同品种的花,每次来,聂少荣都只见唐凤梧一人悉心照料它们。 聂少荣虽气,但还是跟了上去,他深知坐轮椅的不便,问道:“你怎么不安一对假肢,还学我坐轮椅。” 唐凤梧嗤笑一声:“坐轮椅是你的专利啊?” 聂少荣嗫嗫道:“那倒不是……” 唐凤梧盯着天空,笑道:“天好蓝。” 聂少荣叉着腰随意的站在一边,花衬衫沙滩裤随风摇曳,他道:“这么多年你也不想回国一趟,起码要让那个负心汉知道你为他付出了什么。” “得了。”唐凤梧拒绝:“这是唐古仇家干得事,又不怪微生商。” “你怎么总是为他说话?” 闻言,唐凤梧抬手做出了一个舀水的姿势,像在蓝天挖出一弯白色的云放在手心。 “……我在学着忘记他。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无理取闹。” “你哪里无理取闹,你俩不是周瑜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唐凤梧噗嗤一声笑了:“这个不重要。” “那什么才重要?” “忘记一个人首先忘记他的缺点,我会从他的缺点开始,慢慢将他忘个干净,否则我这一生都要和从前的记忆纠缠不休了。” 聂少荣阴阳怪气一声:“你倒是看得开,怎么不把我也拒之门外?” “因为你占比不大。” 聂少荣:“……” “那你都忘了五年了还记得清清楚楚,我只能祝你好运。” 他顿了顿,心中涌现出一抹难以言喻的悲伤,又道:“我不在这的时候,你还是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要不然也没几年可忘了。” 而患病的那人却还是笑眼弯弯的:“那就太好了,我就要快一点去下一世和他相遇了……希望下一世,我们不要有其他牵挂。” 聂少荣差点哭出声来:“什么狗屁相遇啊!你身体机能退化得很厉害!都要死了你知不知道?!那微生商还在享受万众追捧呢!你以为他在乎你?!” “没有哦。” 唐凤梧笑着,显得格外狡黠:“我查过他的病例,胃癌早期,不过他拒绝接受治疗,他会陪我一起死。” 此话一出,聂少荣只觉得心头一辆火车呼啸而过。 “什……什么?” 唐凤梧撑着脸看向不远处的教堂,淡淡重复道:“就是胃癌早期,白头发是真的,英年早逝也是真的。一起死也是真的。” 聂少荣哆嗦着唇,艰难问道:“那我怎么办?” 唐凤梧回头看他一眼,笑道:“你要好好活着,继承我们的财产,好好活着。” —— “alexander。” 男人闻言转过身来,他看了长高了不少的青年一眼,牵起亲切的笑意道:“ven,好久不见,我酒庄里的酒早就虚位以待了。” 微生商笑道道:“您酒庄里的酒和我可没有关系。我今天来的目的是想和您商谈解约之后,一切由hu为我接下的代言该如何处置的问题。” alexander:“ven,你这么说话可就有些不念旧情了。” “hu这些年踩着我上位的新人也不在少数,我看在旧情这个话题还是不要重提了。” 男人沉思了一下,恳切问道:“ven,我能知道为什么你一定要和hu解约的原因吗?单飞对弊大于利,而且这些年你拼了命的训练不就是为了能站上顶峰的位置?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和我们撕烂脸皮?” “什么叫撕破脸皮?” “就是跳槽。” 微生商轻笑一声:“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跳槽?我要去治病。” 不过……也可以说是等死。 他站起身,对alexander道:“话已至此,勿要多言,只是看在续约之后您对我照顾颇多,特意来与你道别一声,剩下的工作就交由我的秘书处理。还有……” 微生商随手从兜里掏出来一张皱巴巴的股份转让合同放在桌子上:“hu送的股份就不笑纳了,我消受不起。” 他笑了笑,转身离开alexander的私人寝宅。 他坐进一辆破得不能再破的别克,这些年就是这辆车伴随他受了不少剐蹭,但这是一辆承载着幸运的车,起码有了它以后,再也没有发生过什么重大的灾祸。 他驾驶着别克行驶在平坦的道路上,这五年间走过不下百次,闭着眼都能记起来行驶到哪个位置。 二月的海风喧嚣,他又一次踏上圣马力诺。 来的时候是深夜,灯火寂静。 他下了车,来到一座房屋前,窗口上摆着一盆水仙,清新雅致,长叶翩跹。 上次离开的时候盆栽里的花是山茶花,邻居总是会为他换上时宜的花,看来他已经有好久没回到这个地方来了。 他抖落满身的寒风,就着没有人气的沙发躺了一晚。 清晨窗边传来响动,微生商打开窗,看见一张明媚的笑脸。 “早上好!” 微生商笑道:“早上好。” “我来给你换盆花。” “今天是什么花?” “月季。” 海风送来花的香气。 “我喜欢月季。” Chapter 1 新邻居 风声在耳边猎猎作响,如刀如剑一般划过脸颊。 身后是野兽在哀嚎吼叫,他剧烈的奔跑着,跑到精疲力竭,跑到灵魂都要出窍。 终于,一颗小石子绊倒了他的去路。 他回头一看,猛兽朝他张开了血盆大口! “嘭!——” 唐凤梧猛然从睡梦中惊醒。 现代极简风的房间里一片昏暗,宽敞的落地窗外是依旧繁华的高楼大厦,和永远不灭的明灯。 他从床上起身,到台边倒了杯咖啡后坐到了办公椅上。 今天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 出门时对面大门敞开,似是要来新的住户。 他只身走进公司二十二楼时,耳边尽是手指与键盘碰撞的声音。 他坐到办公室里,开始了新一天的工作。 中午他留在公司吃饭,同为副总的郑松端着盘子走到了他跟前笑话他。 “唐副总怎么又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昨天晚上不和我们去聚餐,去哪儿风流去了?” 唐凤梧闻言无奈的笑,他捏了捏眉心,道:“没去哪儿,这几天都没怎么好好休息,想早点回家睡觉。” “那你怎么还一副被吸干了精气的样子?” “还能怎么样?失眠了呗。” 听着唐凤梧哀怨一般的抱怨,郑松忍不住发笑:“对了,对面那栋写字楼里有个心理医生,你不如去看看。听说去过他家的人都说好。” 郑松一边说着,一边给他手里塞了张名片。 唐凤梧拿在手里瞧了一眼,是一张规规矩矩没有任何亮点的白色卡片,上边印着“微生心理咨询”的logo还有心理医生的名字——微生商,以及电话号码和工作室地址。 微生心理咨询? 卫生心理咨询? 唐凤梧笑了一下,好像一夜没睡的阴郁一消而散。 郑松见他收了下去,问他:“你之前没做过心理咨询?” 唐凤梧挑了挑眉,盯着餐盘里的荤腥没有胃口:“看过,但都没什么作用。” “哦……” “唐副总还禁欲着呢?这么多年也没找个女朋友,脾气也好……如果你是个姑娘我一定追你。”说着郑松苦大仇深的笑道:“多少年了这么多人可盯着你这块香饽饽。” 唐凤梧挑眉,笑而不语。 郑松忽然长叹一声。 唐凤梧问他:“怎么了?” “我爸总担心海外的生意,听说最近有个上边的被人买凶杀了,做的没一点痕迹。” 郑松的父亲就是他现在所处公司的董事,唐凤梧觉得这事离他太远,他只是个负责网络安全问题的小职员。 于是神在在道:“真是太可怕了……” 吃完一顿饭后郑松拍了拍他的肩膀:“找时间去做一下咨询啊唐弟弟。” 唐凤梧笑道:“知道了郑哥哥,我会去的。” 刚好闲着也是没事,他趁着到对面地下商买个钥匙扣的功夫去那工作室看一眼。 但是转了一圈没有自己想要的钥匙扣,他便乘着电梯,在心理咨询室七拐八绕,才终于找到了一间颜色不太明朗的屋子。 屋子装潢典雅,两边还伫立着爱神维纳斯的雕塑,然后头顶的牌匾写着——巴巴宝宝四个大字。整一个不伦不类。 大门紧闭着,上边挂着请勿打扰的牌子。 唐凤梧:“……”他真是病急乱投医了。 正想转身离开时,门忽然打开,房中一男一女两人低声交谈一声,忽然看见了站在门口的他。 唐凤梧顿了一下,男人惊艳的面孔在自己眼前一闪而过,就只是这一个瞬间,便失去了离开的机会。 “你好,这里是心理咨询室,请问您是来咨询什么心理问题的?” 男人戴上了口罩,不过露在外头的一双丹凤眼却是灼人得很。 女人与他错身而过,她离开前,唐凤梧似是捕捉到了一抹兴味的眼神。 “先生……先生?” “嗯?” 唐凤梧回过神来。 他淡定开口:“我最近有点失眠。” 他说出这句话之后想抽自己两耳光,不是已经打算走了吗?干嘛还是自己的问题。 还没等自己懊悔完,男人便轻笑一声,这声音实在好听,让唐凤梧耳朵有点发痒。 “先生请进。” 当门合上时,整一间屋子里就变得黑布隆冬,一点亮光透进来,唐凤梧才发现房间里竟然还有窗帘。 “请坐。” 他坐在了沙发上,一点点环视室内的布局,发现里边的摆设极其单调,就像临时送进来似的。 男人拿了支笔,像模像样的坐在了对面。 “姓名。” “唐凤梧。” “年龄。” “二十八。” …… 中规中矩的心理咨询。 男人说话时声音像大提琴演奏,沉缓而性感的音色缓缓从喉间流出,让他不一会儿便会游神。 “唐先生家住哪里?” 难怪郑松说效果不错,他听着都有些犯困。 “在溪谷森林五栋140……” 他嘴唇还没合上,却忽然惊醒这是一个超出心理医生与病人关系的话题。 他盯着男人的眼睛,愣愣道:“微生先生,你为什么要问这样的问题?” 男人被他反问,似是垂首莞尔一笑,抬眸看他,眼神深邃如同旋涡,能将人引诱进深渊之中。 “对不起,如果冒犯了您那我道歉,这是我的私心。” 他又道:“我对唐先生一见如故。” —— 下班之后唐凤梧抱着怀疑的心理直接走到了楼下而没有去到地下车库,路口看见一辆黑色轿车,不知道为什么,唐凤梧竟然第一反应就认为里边坐着的人应该是微生商。 他走过去敲了敲窗,副驾驶的车玻璃缓缓下降,露出了他中午时惊鸿一瞥的面容。 男人弯着眼眸对他笑道:“好久不见,唐先生。” 唐凤梧哂笑,坐进了副驾驶道:“中午才见,其实微生先生您忙着搬家可以不用来接我。” 他话音刚落,只见驾驶座上的男人忽然俯身靠近。 他呼吸一滞,竟然一时之间忘记了动作。 “咔——哒。” 唐凤梧眨了眨眼:“……谢谢。” 他转头扭向窗外,散去鼻尖属于微生商身上的那一点檀木香气。 竟然这么巧合,没想到心理医生就是新邻居。 车内安静得针落可闻。 唐凤梧有意想要打破这种凝滞的氛围。 他顿了一下开口,道:“微生先生是哪里人?” 男人笑了一下,道:“大可不必这么客气,叫我微生商就好,我可以叫你,凤梧吗?” 唐凤梧不太适应与第一次见面的人就建立这样的亲昵称呼,但是在面对这个人的时候,他竟然并不反感。 或许是因为那张脸,或许是因为他们即将要成为邻居。 “……当然可以。” Chapter 2 我的荣幸 唐凤梧将人邀请进了家中小坐。 或许是微生商那张实在惊尘绝艳的面容,让他一时忽略了他身上价值不菲的黑色西服,内搭洁白色衬衣挺括,黑白对比,简洁干练又不失优雅矜贵的整体感官。 抬眸之间神色露出血液中与生俱来的狂野,他甫一走进这一方天地之中,唐凤梧感觉全身上下的毛孔都受到了侵犯。 他担心自己常年缺乏睡眠,又遭到这样一番刺激心跳紊乱而猝死,便将门开着让风能够大幅流通。 男人似是不解,回头看了他一眼。 唐凤梧为自己解释:“搬家公司的人不是要上来了吗?这样你也方便在另一边监督他们工作。” 微生商笑了一下:“我以为凤梧邀请我回家是想继续做上午未完成的心理咨询。” 唐凤梧笑了笑:“这个不急。” 失眠早已成为了他生活中的常态,久而久之,已经算不上困扰他的问题了。 男人点了点头,从沙发上站起身对唐凤梧问道:“我可以参观一下你的居所吗?” 他顿了一下补充道:“以便能更清楚了解凤梧的病因。” 唐凤梧点头说好,从冰箱里拿出两盒牛奶,其中一盒递给了微生商:“我家里东西不多,但作为邻居第一次邀请你到家里做客,一会儿我请你到外边吃饭怎么样?” 男人接过牛奶的时候不小心擦到他的手心,对他笑道:“凤梧从来都这么随和吗?” 唐凤梧捻了捻手指,毕竟比起医患关系,他更想与微生商发展为朋友的关系。 “当然不是,毕竟我们即将要成为邻居。” 他给牛奶插上吸管,一边喝,一边给微生商介绍他家里的布局。 “没想到还有专门改造出来的健身房。” 唐凤梧歪了歪头:“我比较喜欢在安静的地方健身。” 微生商回头看他,露出温和一笑,唐凤梧咬着吸管,就这么撞进了那抹能融化一切的笑意里。 “凤梧的生活方式都很健康,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唐凤梧心跳蓦然漏了一拍。 男人看着他,隔着空气点了一下他的唇角,眉眼柔和:“牛奶喝漏了。” “……” 他惊觉失态,猛的抬起手挡住了自己的嘴巴。 微生商从他身边走过,温和舒缓的嗓音打趣道:“很可爱,凤梧看起来不像与恋人同居的样子。” 手沾上牛奶有些粘粘的,唐凤梧侧身进了卫生间外的洗手台冲了个手。 “我没有恋人。” 他见微生商身形一顿,又道:“所以不用担心来我家里不方便。” “你条件这么好,为什么不谈恋爱?” “其实我有尝试过约会。”唐凤梧看着他的背影,不知怎么的,眼前好像被蒙上一层雾:“但是都无功而返。” 倏尔,男人忽然轻笑一声。 唐凤梧不解。 “难怪。”微生商回过头来瞧他:“凤梧失眠的原因,可能就在这呢。” “……什么原因?” 唐凤梧破觉现在的心情格外不同,好像眼前的男人一举一动都能牵动他的心绪,这就是心理医生对于普通人的震慑力吗? 只见男人微微张口,还没说出一字,电话铃声就突然响了起来。 男人对他抱歉一笑,道:“我出去接个电话。” 唐凤梧点了点头,直到他走出门外都没能收回自己的视线。 好帅。 他脑海之中锣鼓齐鸣! 真的好帅! 唐凤梧感觉自己应该要收一下家里,但是转来转去发现家中整洁如明镜台。 幸好,幸好他平时注意整洁干净,也不至于突然有客人来而乱了分寸。 在微生商出门接电话的空档,他几乎把家里所有能吃的东西都翻了一遍,但是没有收获。 他平时应该多存点粮食来着,现在也没有能招待客人的。 正蹲着身子在柜子前翻找的时候,身后传来脚步声。 “凤梧?你在干什么?” 唐凤梧略显尴尬的站起身,道:“找一下我丢失的钥匙扣。” “钥匙扣?” 微生商笑了一下:“什么样子的钥匙扣?” “是一个木偶样式的,我佩戴了好几年,但就在前几天不见了。” “好几年?”微生商轻声重复着他的话:“是什么重要的人送给你的吗?” 说到这,唐凤梧噎了声,他不记得与那钥匙扣有着什么渊源,那一段从他脑海里凭空消失的记忆之中或许存在过木偶人钥匙扣的身影,但是他什么也不记得了。 就像忽然出现在了他的身边一样。 “……算是。” 他说出这句话时,看见身前的男人显然眼神黯淡下来,仿若失去了光彩,但也不过是一瞬。 下一秒,微生商便露出了他温和的笑:“搬家公司说都已经布置好了,我会做饭,不如到我家吃顿饭?” 唐凤梧愣了一下,他是想请微生商去外边吃饭的,这样还免得洗碗。但或许是看在他犹豫,微生商又说了一句:“就当是为我庆祝乔迁之喜了?” “好。 ” 既然只有两个人,吃火锅是再适合不过的。 两人到小区楼下的超市买了食材和火锅锅底,便又一起回到了1402。 吃火锅很简单,只需将汤底煮开,随后将想吃的食物一股脑倒进去翘首以待即可。 唐凤梧不擅长吃辣,但是这一次的火锅的确辣得令人汗颜,他吃得额头都冒了汗,舌头都被痛得失去了知觉。 对面的人看着他:“你不会吃辣?” 唐凤梧觉得自己的舌头实在太不给人面子,有些难为情道:“还好,还是能接受的。” 紧接着男人忽然站起身来,从冰箱里拿出了一盒牛奶,唐凤梧认出了那是下午的时候他给微生商的那一盒。 微生商将吸管插入了牛奶盒,就这么递到了他的嘴边,让唐凤梧稍稍愣了一下,但他还是很快回过神来,张嘴含住了吸管。 “我去换一个锅底。” 唐凤梧闻言面露难色:“抱歉啊,明明应该我请你吃饭的,麻烦你了。” “不麻烦,让你感到不舒服才是麻烦。” 唐凤梧闻言抿唇一笑:“你们心理医生都这么说话吗?” 微生商换了新的汤底回来时听见唐凤梧这么问,笑着回答道:“其实我不是合格的心理医生,比起心理咨询师,我更擅长于……催眠。” 唐凤梧闻言有些意外的抬起头来,却看见微生商眼底一闪而过的戏谑,心中感到奇怪,但并未放在心上:“好厉害。” 他由衷地感慨道。 微生商敛去眼中的神色,笑得诡谲:“是么?” “我的荣幸。” Chapter 3 误会 就在唐凤梧离开不到五分钟,一个人敲响了1402的房门,如果唐凤梧在这儿的话,他就会发现,门外这人便是今天中午在工作室外与他错身而过的女人。 门拉开了一条缝,微生商看着门外的女人蹙了蹙眉:“你来干什么?” “微生商,让我进去。” 女人语气生硬的命令道。 微生商难掩厌烦,还是开门将人送了进来。 “你为什么要在他的身边住下?!你这是把工作弄得更加复杂!” 这段命令微生商听得耳朵都起茧,他将alice堵在回廊没让她进屋。 ”任务怎么完成我自有决断,不需要你来对我指手画脚。“ “我是司令派来监督你的工作的!你说我有没有权利对你指手画脚?!” alice见他油盐不进,又警告道:“司令只是让你确认唐凤梧是否真的遗忘了那段经历,如果确定就撤退离开,如果没有……就利落干净的解决掉他!” 微生商闻言冷笑一声:“忘记那段经历?如果当年不是威廉那个废物,忘记对唐凤梧催眠的时候下达最后一道指令!怎么还需要我来为他擦屁股?” “那你就把他给杀了啊!” 然而alice说出了这句话,组织里以冷漠不近人情的男人却是骤然沉默了下来。 alice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冷笑一声:“怎么,难道你也想跟他玩玩儿?” 她长长叹了口气,漂亮的眼眸染上了愤怒:“微生商,你可别忘了上一次栽在唐凤梧身上的人是谁?如果不是威廉心慈手软,请求让司令放过个 唐凤梧,不直接杀了他而是催眠,我们就不会惹上后续这么多的麻烦!” 微生商原是被人戳中了心事,嘴唇紧抿,闻言冷冷开口道:“那是他没用。” “我只是很好奇,让威廉都念念不忘的人,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 他朝alice疏离一笑,拉开门让她离开。 alice牙齿都要咬碎,恨恨的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然而就在她走出门外的那一刻,对上了方才话题中心的男人。 她顿了顿,很好的掩去眼眸中的情绪坐上电梯离开。 微生商撑着门将它推开,含笑的眼看向唐凤梧:“怎么了?” 他垂眼看见唐凤梧手中的一盒牛奶,以及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红的指尖。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微生商:“怎么会。” 唐凤梧踌躇着,最后伸出手将牛奶递给微生商:“乔迁礼,我明天补上。” 微生商伸手从下接过,装作有意无意之间不小心碰到他的手:“你今天没开车回来,明天几点上班?我送你过去。” 唐凤梧还惦记着从房里走出去的女人:“方便吗?” “怎么不方便?” “你的……女朋友?” “嗯?我没有女朋友。” 唐凤梧以为他在说气话,毕竟哪有普通朋友一天之间两次见面还大晚上出现在对方的家里。 但是一看刚才双方剑拔弩张,好像马上就要吵起来的模样,大概是吵了架。 他笑了笑:“如果可以的话,那我就蹭你的车去上班咯?” 微生商笑:“我的荣幸。” —— 第二天唐凤梧睡到了八点才起,一看闹钟竟然已经响过了好几次! 他猛然从床上坐起身来,全身心只剩下好好睡过一觉后的舒畅。 他迅速的刷牙洗脸,匆匆换上衣服便出了门。 刚出门看见微生商仪表堂堂的站在门外时还愣了一下,忘了今夕何夕。 直到男人开口:“早上好。” 他才想起来这位是昨天刚搬过来的新邻居。 “早。” “早餐吃了么?” 唐凤梧道:“其实我一般去公司用早餐,而且我也快迟到了……”他说着说着想起来微生商对他说过的送他去上班,忽然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你在外边等了很久?” 他心有愧疚,心想就算面前的人不在意他起晚的事,他也要对人做出一些补偿。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面前的人丝毫没有谦虚,笑吟吟开口道:“是啊,我等的好急。” “……那,那对不起。” “凤梧不是说这段时间里一直失眠,没想到今天竟然睡过头了,我怎么不心急?” 唐凤梧听着怪怪的,但还是接受了他的好意:“谢谢你的关心,你人真好。” 微生商:“……” 他无奈的笑了笑,两人并肩乘着电梯去了地下室。 其实去上班坐地铁就三个站的距离,他甚至骑着共享单车过去也不会迟到。 但是和微生商待在一起时,总会有一种让他由内而外身心舒畅的感觉。 “昨天什么时候睡着的?” 面对这个问题,唐凤梧竟然发现昨天晚上连临睡前的时间都没有注意。 他打开手机,点进监测睡眠质量的app。 “竟然是八点!” 他惊讶出声。 微生商听到他的惊呼,心中好笑:“看来这一次入睡时间很长,请问昨天发生了什么与众不同的事呢?” 唐凤梧甚至是没有第二次考虑就脱口而出:“遇见了你啊。” 微生商被他这么直白的话搞得一愣,随后轻笑出声:“我这么厉害?” 唐凤梧抿唇笑着转过脑袋去瞧他,眼底的开心不言而喻:“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看到你就感觉很安心,或许是职业加成?” 微生商听他说出前两句话时已经牵起了唇角,在听见最后一句时,又不受控制的压了下去。 职业加成? 恐怕是老情人的加成。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感觉不舒坦,可能是因为某个人总是阴魂不散。 “你有认识的人和我同一个职业么?” 唐凤梧想了一下,回答道:“如果说心理医生的话倒是很多,不过职业催眠师的话,你我是头一个见。” 他看向微生商:“催眠术有这么神奇吗?” 微生商瞥了一眼后视镜,看见唐凤梧那张清澈求知的脸,忽然心中横生恶趣味。 “如果你想尝试,周末可以上我家里来。” “啊?……” 唐凤梧怕自己又遇到昨天晚上的那种情景,感觉有些棘手,又听到微生商说:“我在这个城市没有朋友,也是想和你聊聊天,就当陪我,可以吗?” 他沉默了一下,手指扣着安全带,有些犹豫道:“那我周六去找你?” 微生商闻言,眉眼舒展:“好,那我做好晚饭等你。” Chapter 4 清酒 一个星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是唐凤梧从未如此急迫的想要穿越到星期六。 这几天几乎没有见到微生商的面,他想去他的工作室看一看,却又怕显得不矜持。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看个心理医生需要这么磨磨唧唧思前想后的。 周五离开办公室的时候,郑松路过他办公室的门前,看他急匆匆的样,揶揄道:“怎么了唐弟弟,这是要去约会去?” 唐凤梧忽然就放缓了收拾东西的速度,朝郑松笑了笑:“不是,去见心理医生。” 郑松抱着双臂站在门前,一脸看好戏的神情:“你……也中了,”他顿了一下,将美色二字改成了——“你的失眠治好了?” “那倒是没有。” “那还坚持过去?” “那天我确实睡了个好觉,但是之后还是失眠。” “哦……” 正在郑松还想找个什么话题唠两句的时候,唐凤梧已经走到了门前,笑对他道:“走啊,还站在这儿干嘛?给你老爹当劳工?” “那肯定不行。” “一起走?” “算了,咱两家都南辕北辙了。” “那就再见了?” “一起去地下室,反正也顺路。” “原来在这等我。” 唐凤梧好脾气的笑了笑,郑松感慨道:“你成天睡不好觉,脾气竟然还能这么好。” “感觉好像除了有点疲劳,其他没有什么影响。” 他和郑松正聊着天,忽然电话响了。 他拿出手机一看,竟然是微生商的电话。 他一边走进电梯,一边接通。 “喂?” “下班了吗?” 对面传来男人关怀的声音。 唐凤梧笑道:“下了呀,怎么了?你要来接我下班?” 听见这句话,郑松好奇的看了他一眼,唐凤梧虽然性格亲和,平日里也好说话,但一定不是好开玩笑或是会撒娇的人。 他和唐凤梧共事了这么多年,就叫了他几年的唐弟弟,郑哥哥这称呼一出来的时候,他差点没喜极而泣,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所以这一会儿听见唐凤梧竟然这么亲昵的和对面的人聊天,他便好奇得不得了。 等人挂了电话,他看见唐凤梧按下了一楼的按键。 “……你不开车回去了?” 唐凤梧点了点头:“是啊,我邻居来接我。” “你们楼层不是只有两住户吗?邻居从国外留学回来了?” “不是,是新来的租户。” 郑松有些遗憾,但也还是没有多问。 电梯停下了一楼,两人道别。 唐凤梧走到公司门外,第一眼就在那天上车的位置看到了熟悉的车。 今天的微生商竟然戴了一架金丝眼镜,和那天见到的风度翩翩不同,感觉戴上了眼镜,多了几分斯文败类的既视感。 “这几天睡眠怎么样?” “不怎么样。” 微生商笑道:“想喝酒吗?” “其实我酒量不好,所以不怎么喝……不过你想喝的话我可以陪你。” “那我可得试试我们到底谁的酒量更差一些。” 唐凤梧闻言轻笑:“那恭敬不如从命,今晚奉陪到底了。” 微生商指尖在方向盘上点了点,转过头问他:“今晚吃日料怎么样?” “我没意见。” 但是等回到家中,看着y市日料餐厅诗静轩的几位工作人员上门送餐的时候,唐凤梧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微生商对今晚的晚餐早有预谋。 “诗静轩的送餐上门不应该提前一天预定吗?” 而且还需要以上的等级才可以送餐上门。 被他揭穿,微生商不但没有尴尬,反而面上的笑容更加明朗:“被你发现了。” 唐凤梧看着他坦荡的眼睛,自己也忍俊不禁。 服务员在又一个保温箱中取出了几款不同的清酒并为他们介绍,唐凤梧专心致志的倾听,而一旁的微生商已经取出杯子,另一人很有眼力见的为他倒酒。 几人退出140之前还给两人点上了蜡烛,颇有几分烛光晚餐的意味。 “他们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不用管。” 微生商也给唐凤梧斟了一小杯,示意他品尝一番。 唐凤梧抬起酒杯轻抿一口,脸都皱在了一起。 “怎么样?”含着笑意的声音传到耳边,一口酒就上头,唐凤梧只感觉耳朵火辣辣的,就连微生商的脸都有些虚幻。 他不记得自己醉得这么快啊。 “不好喝。”他顿了一下,又道:“不过服务不错。” “你倒是会捡人好处说。” 唐凤梧笑道:“毕竟他们工作也不容易。” 微生商很健谈,抛出一个话题就能引他上钩,从天南聊到地北,就连他的工作内容都有所涉猎。 这一谈,唐凤梧就不由自主的往嘴里塞东西。 他不太习惯吃日料,因为生食在他嘴里有点难以下肚,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就连生涩的酒都变得可口起来。 对面微生商那张眼睛背后笑得假惺惺的脸在他眼里也都变得狡猾。原来是打得这个主意。 他用筷子点了点微生商,醉意阑珊的嗔怪道:“你太坏了。” “真的很坏吗?” 微生商笑容无辜,他站起身,从对面走到了唐凤梧的身边。 “看来酒量也不是很差,到现在都还能分得清好坏。” 唐凤梧不知是不是真的醉意上头,撑在桌面上的手肘忽然一滑,眼看着脸就要栽倒在了桌面上。 微生商眼疾手快的托住了他的下巴,另一只手按着他的耳朵,把他的脑袋往自己肩上靠。 “喝醉了?” 男人脸上酡红,就连浅浅的眼窝也染上粉色,看起来稚气未脱。 红润的嘴唇低声低喃,好像还在怨怼把他灌醉的人。 饱满而樱红的嘴唇仿佛会吸人精魄的妖精,想要令人一亲芳泽,偏偏眼睛干净的不行。 原来就是这样一幅面孔将威廉勾引得魂不守舍。 “之前失眠的时候没想过喝酒吗?” “……喝过。” 微生商好笑,一手环着他的腰,将他带到了自己的怀里,双腿岔开坐在了自己腿上。 “怎么喝醉了还会回答问题,到底有没有醉?” 他轻柔温和的语调却犹如恶魔低语,唐凤梧潋滟着双眼,无力的靠在了他的肩头。 微生商身形一僵,一手捏着他的后颈将他拖起来,另一只手虎口钳着他的下颚。 “谁教你这么勾引人的?” Chapter 5 第一桩 怀中的人不知道他在说着多么恶毒的话语,只感受到了喉间的辛辣以及温暖的怀抱,他身上的气味,是自己喜欢的。 微生商眼神黯淡,自嘲了一声,微不可查的道了一句:“……抱歉。” 他将唐凤梧的脊背往自己怀中按,感受到他不正常的心跳。 太快了…… 他闭上了眼,竟有些分不清这心跳到底是属于唐凤梧,还是他自己。 鼻尖抵在他的脖颈处,微生商深深吸了口气,暗示自己似的,重复着一句话:“只是好奇……只是好奇……” 良久,他就这么将唐凤梧整个人抱了起来,一路走进房间,将他放在平坦柔软的床上。 抬手将遮住唐凤梧眼帘的发丝掀开,看着他昏昏沉沉的眼。 “当我倒数三个数,你就会慢慢的闭上眼。” “三、二……” “叮铃铃玲玲——” 唐凤梧被闹钟吵醒。 翻身拿过手机一瞧,已经到了八点。 他像往常一样起床洗漱,出门时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对面——房主留学许多年没回来了。 他忽而感觉有些莫名其妙,这么多年他一直和空荡荡的1402相安无事,今天为什么破天荒的多看了一眼? 走到地下车库的时候,满满当当的停着车。 唐凤梧顿了一下,心说今天的人怎么上班都不怎么勤? 抱着怀疑的态度再一次点开手机的日期一看——周六。 “……” 真是睡糊涂了。 昨天干了什么来着? 对了,好像看了心理医生,邀请他到家里来为自己催眠……可是怎么招呼也不打一声就离开了?是不愿意吵醒他睡觉? 唐凤梧深深叹了口气,忽然感觉心脏的地方空了一块,就像失去了什么似的。 他摸了摸心脏,感觉跳动得比以往更有力一些。 可能是长久作息不规律带来的后遗症。 —— 周一去上班的时候,他看见郑松一脸揶揄的望着他:“周末过得怎么样?” 唐凤梧笑道:“睡了几个好觉。” 郑松却是一顿:“你不是去约会了吗?” “约会?”唐凤梧有些意外,他独身主义这么多年了,哪有约会的对象,他哂笑道:“你做梦,我和谁约会?” 郑松愣了一下,暗自思忖难道是他会意错了?周五那天听他的语气明显就是和恋人交谈的态度:“你那天开自己车回去的?” “不是啊。”说来也奇怪,他都忘记了那天乘着心理医生的车回家的细节,去了车库之后才发现自己没有开车回家。可能这是重获睡眠的副作用,不过也无关痛痒。 郑松没有过问他隐私的意思,两人便各自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里。 生活日复一日的进行着,不时会有小插曲。 不过变化最大的是家里的咖啡机几乎罢工,冰箱里屯驻的牛奶越来越多。 偶尔和同事朋友聚餐,看见酒就会有一种难以自抑的反胃感。 由于睡眠质量变好,运动的项目也逐渐增多了起来,从以前的高尔夫和家里的健身器材,如今扩展到了从前几乎不敢碰的赛车以及跳伞。 这些变化不是一朝一夕间给他带来的,而是聚沙成塔,积少成多,一直到了某个阶段突然爆发,周边的人都说他身上有很大的改变,他这也才意识到规律的睡眠给他带来了什么样的好处。 当他想要再一次踏足那间工作室拜访时,却发现门口的两座维纳斯雕塑已经换成了巴巴宝宝,而印象中不太明朗的走廊已经人流如织。 或许真的过去太久了,他错失了登门拜访的机会。 他以为生活真的会这么一如往常平静的往前行驶着,直到一天,他想要跑步回家。 这天空气沉闷,兴许要快一点动身,不然一会儿下起了雨就得淋着雨回家了。 刚一走到公司楼下,便瞧见一群人蜂拥在门外,看着遥远的天空对着一片虚无指指点点,嘴里窃窃私语说着什么。 他心里产生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消防车和警车的声音间断响起,糅杂在一起,形成高低长短不均的交响乐。 然而急促的鸣笛声未响至耳边,围观的人群之中忽然发出了惊骇声,紧接着,重物落地的声音在耳畔边炸开,眼前忽然糊上了一块血色像素。 他的脑海里似乎短路了许久,惊叫声接二连三的响起,人潮翻涌,就像毕加索的呐喊,人们四散而逃。 血色像素终于在眼前加载完毕——那是一块血肉模糊的,看不清人体构造的碎片集合体。 “嗡——” 大脑里一辆火车飞速而过,红黄色的警示灯在眼前闪烁不停。 唐凤梧只觉得喉间腥气翻涌,下一秒就要吐出来。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吐出些什么东西,身后就有人先他一步把隔夜的晚饭也一并吐了出来。 “死人了!” “死人了!” “跳楼死了!” 人声沸腾终于钻进了他的耳朵。 唐凤梧回过神,余光忽然捕捉到了一个身影。 那人西装革履,风度翩翩,他的目光,好像也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人影重叠,他却总能第一时间看见帽檐下的一双夺目的眼睛。 他们好像隔着人海相望…… 医生还没赶到,雨点忽然从空中飘落,未等人做出反应,便戏谑的冲刷着大地。 男人藏进了人潮之中。 唐凤梧愣愣的收回了视线,盯着不远处的地面,红色的血液被倾泻如注的雨水洗刷、稀释、融合……最后大雨之中,只剩下了残渣断臂。 医生冒着雨将他捡了起来。 不知道,这一堆残渣断臂又会去向何处?…… “喂!” 肩膀忽然被拍了一下。 唐凤梧愕然回过神。看见了郑松望向他担忧的眼。 “吓傻了?” 他屏息过后淡淡道:“……还好。”也不知是真的还好,还是在安慰自己。 “跳楼的是谁?” 郑松眉头紧蹙,闻言渐渐的放松了下来:“好像是高层一位董事,明天就是他妻子的生日了,不知道为什么会选择在今天跳楼。” 他心事重重的叹了口气:“我今天可能得晚一点回去了,你能开车回家吗?” 他的意思是唐凤梧在亲眼见证了这么一桩惨案过后还有没有精力开车。 唐凤梧点了点头,笑道:“不碍事。” Chapter 6 追尾 他的生活好像就是从这一天开始变得奇怪。 昨天晚上唐凤梧开车回家时又想起了那一天,一个活生生的人从高空坠落死在自己面前的惨状,不由得分了心,差点又再一次酿成一桩灾祸。 他第二天长了记性,提前半个小时起床,选择跑步去上班。 但谁知才刚跑到一个十字路口,正是上班和上学时间高峰期,便看见一辆小轿车不受控制似的从红灯那边闯出,疾驰而过,最后被一辆正常行驶的公交车给撞得七零八碎。 周围人的狰狞面孔和那天的如出一辙。 耳边再一次响起尖叫声,就像黑云压城,好像什么东西都模糊不清。 轿车的碎片有一片飞到了他的脚边,他宛如蜡像一般被固定在了原地,忘记了挪开脚步。 好似有心灵感应似的,他再一次抬起眼,看向对面,那个神秘而诡谲的身影,竟然比起上一次更为清晰…… —— “什么?你觉得自己有精神病?” 安迪不可置信的咆哮了起来,他看着说出这句话的人仍淡定自若的挥杆,一挥将高尔夫球打进洞。 唐凤梧感觉有旁人的目光落在了他们的身上,有些汗颜:“你小声一点。” “呜呼!兄弟请客!” 安迪默默的摸了一下鼻子,瞟了一眼周围的视线,然后又追问道:“就是因为你接连遇上了两次意外事故的现场啊?” 他也没等唐凤梧回答,自顾自说到:“那也只能认为你太倒霉了呀,怎么会说你是个精神病呢?” “而且前一段时间咱还去赛场跑了不是么?我看你精神状态挺稳定的,甩了咱哥几个好几个第一呢。” 唐凤梧有些勉强的勾了勾唇:“就是因为觉得精神状态不太稳定,所以这几天都没再敢怎么碰车。” “那也没有道理。” 安迪摇了摇头:“你就是纯粹倒霉了一些。” 唐凤梧有些讷讷:“我也希望是我倒霉,可是每一次意外事故的现场,我都感觉有一个黑衣人在看着我。” 安迪听他说这句话,无缘无故的笑了一下,又立马收敛了嘴角。 唐凤梧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正在这时球童将球捡了回来,安迪在他之前给了助理一张卡让他发小费,随后拽着唐凤梧神神秘秘的往一边走:“我说了你可别骂我?” 唐凤梧忽然便将心给提了起来,问道:“什么?” “你该不会能通灵!能看见死神了!?” 唐凤梧:“……” “神经。” 两人回到了室内,唐凤梧接过球童递来的茶漱了漱口就要起身去吃饭。 安迪上前两步跟上了他:“你要干嘛?” “请客啊。”唐凤梧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安迪推了推他的腰:“没事,你请我就行,小费和请客哥哥帮你付了。” 唐凤梧像看傻子似的瞧着他:“我有保险。” 安迪噎了一声,摆手道:“不碍事!” “人傻钱多。” “哥哥就爱给你花钱。” 安迪一如往常的说着骚话,但不知怎么的,今天却感觉背后凉飕飕的。 他打了个喷嚏,揉着鼻子跟上唐凤梧:“今天有点凉啊。” —— 安迪开着车从停车场出来,身边这人一上了副驾驶就开始闭眼假寐,他通过后视镜瞧了一眼唐凤梧安静恬淡的睡颜,啧了一声,开口感叹道:“自古红颜多薄命……我看你这生活挺坎坷的。” 唐凤梧笑道:“说什么狗屁。” “好久没听你骂人了。” 唐凤梧睁开眼好笑的看着他:“你是不是有病?” “哈哈哈哈哈。”安迪笑了起来:“哥哥就爱听你骂人。” 唐凤梧无语,偏过头继续睡觉,这几天接连正面对上两桩意外事故,睡眠质量也肉眼可见的变差了起来。 正躺在副驾驶上睡得昏昏沉沉,忽然感到一阵推背力,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前扑倒。 一道急刹的声音刺中耳蜗。 唐凤梧只感觉头一阵震痛,好像事情不可抵挡的向着不好的方向发展。 “嘭!——” 有一股冲击力从身后袭来,唐凤梧疲倦的睁开了眼,看向安迪。 而后者也是惊魂未定的扭头过来看向他。 “……弟弟,你他妈怕是被死神附身了……” 唐凤梧看向前方,又是一出意外车祸,不过好在他们没什么事,只是追尾。 安迪走下车想要看看情况。 唐凤梧虽然十分有一百分的不情愿,还是一起跟着下车。 这不下车还好,一下车就头疼的紧,好像地狱里的呢喃将要突破他的头颅,直冲云霄了。 “呃……”他蹲下身,想要缓解一下身上的痛苦,脑海里全是闹哄哄一团乱麻,他已经听不进去旁的声音了。 仿佛置身于阴曹地府之中。 “你还好吗?” 就当他感觉自己就要痛苦得快要晕厥过去时,一道低醇如同陈酿一般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而与此同时,神海之中折磨着他的痛苦,尽数如同潮水一般,霎那间汹涌退去。 一只骨节分明如同美玉一般精雕细琢的手,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唐凤梧愣了一下,抬头看向那人。 “诶我跟你说,后边那车比我都还张扬,撞了人却不知道……” 安迪一边抱怨一边从车头那边绕了过来,然而在看到眼前的男人之时,说话声越放越小,越说越慢,最后变成了只晓得瞪大了眼盯着那人看。 “我……靠……” 他咽下了喉咙里紧随而来的感叹词,看了眼西装革履的陌生男人,又看了眼唐凤梧,凭借肌肉记忆扯出了又一句梗。 “你俩s创造亚当呢?” 唐凤梧听见安迪的埋汰,这才惊醒自己盯着眼前的男人看了许久,恍然发觉了自己的失态,连忙握住了男人递来的手从地上站了起来。 “……谢谢。” 安迪以为这事就这么了了,谁承想眼前这个长得跟上帝亲儿子似的男人忽然转过头对他歉意的笑道:“抱歉,是我的车追尾了你的车,后续车的维修我会一分不少的赔偿的。” “这……这车被你撞是它应得的。” 安迪想扇他这张破嘴,一看到漂亮人就没个关口。 说完他尴尬的笑了两声,补救道:“那啥,不如就请我们吃顿饭,这事就过去了,毕竟不打不相识是。这车也只是个擦伤,不碍事。” 唐凤梧怀疑的往后瞧了一眼:“不碍事?” 安迪摸了摸鼻子:“不碍事。” Chapter 7 夜归 唐凤梧觉得眼前的人似曾相识,特别是他一身黑色、西装革履,脸上的金丝眼镜,好像都曾经见过。 他想起了前两次事故现场在他眼前一闪而过的身影。 那么这次为什么却没有出现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 安迪见他正吃着吃着忽然盯着面前的男人走了神,回想起自己刚见到微生商的第一面时也是这副熊样,不免觉得有些丢脸。 他咳嗽一声,企图让唐凤梧回过神来。 谁知给他反应的却不是唐凤梧,而是面前的男人。 微生商朝他会意一笑,好似并不把唐凤梧的失态挂在心上。 安迪便也懒得操心。 接下来上的马赛鱼汤,去骨的鳕鱼肉质滑嫩,虾蟹汤底细腻,与蔬菜混合在味蕾上迸发出鲜香清爽。安迪每次吃法餐定要吃上这一道。 然而单单鱼汤却又显得浓重,于是白葡萄酒就显得更加必不可少。 服务员给三人倒上霞多丽,安迪正打算趁着这个机会和唐凤梧喝点小酒,没想到唐凤梧还没出声,就被微生商给拦了下来。 “他酒量不好。” 男人不徐不疾说出这句话时,在场的三人都是一愣。 唐凤梧端着酒杯的手放了下来,看向微生商:“……你怎么知道我酒量不好?” 微生商心中懊恼,面上却是波澜不惊。 他朝唐凤梧微微一笑:“猜的,只是看你状态不好。” 唐凤梧闻言,垂下眼眸若有所思。 “也倒是……”安迪点了点头。 “微生先生是做什么工作的?这个姓很不常见啊,这么多年我也只是遇上你这么一个。” 唐凤梧也好奇,撑着脑袋看向对面的男人。 微生商顿了一下,避开他的视线,对安迪道:“现在是自由职业,但主要收入来源还是风投。” 说到这个,安迪倒是来兴趣了:“话说我现在手底下有个不错的项目,你要不要参个股?就是怎么把滑翔场推广为普罗大众都能参与的,间接推进城市绿化发展,构建和谐社会!” 微生商:“……” 唐凤梧:“……” 唐凤梧:“你别跟他整那些有的没的。” 安迪看向唐凤梧,愤怒的诘问道:“难道我的这个想法不好吗?” “普罗大众最关心的不是花钱感受飞天的快感,而是怎么把快感转化为金钱。” “可是可以用他们空闲的时间啊,我又不是丧心病狂的剥削阶级。” 安迪从来没有深入探查过下层,脑海里充斥着何不食肉糜的思想,唐凤梧常听他发表这些令人无处化解的言论,却又不知道如何回答他。 “如果你想投资大量的滑翔项目,可以先尝试在景区实施小范围投放,如果能成为地方特色、吸引游客流量,那不出一段时间,全国范围内的各大景区都会争相效仿,到那时再做决定也不迟。” 他没想到微生商竟然能细心给他解决烦忧,一点也不敷衍,安迪的双眼骤然发光:“那你的意思是!我的这个项目是有前景的是?!” 微生商看了眼唐凤梧,随后对他道:“是。” 安迪常年投资一些光怪陆离的项目,又常年亏损。到现在还能闲散风流,属实是家底丰厚。 他第一对微生商就极有眼缘,第二发现他竟然也这么有眼光,就连最爱的法餐也弃之不顾,头脑发热的就拉着微生商陪他从天南聊到了地北。 期间唐凤梧接了好几个电话,上了两趟厕所,安迪才终于把这一餐给磨磨蹭蹭的吃完。 在这儿聊还不够,安迪以极其自来熟的处事态度,热络的将微生商带到了下一场——四方茶馆喝茶。 安迪向来是一个崇尚娱乐至死的享乐型人格,和甲方谈生意也从不在清净的地方约谈,无灯红酒绿,不成功。按他的话说就是年轻就应该敢于创新,敢于在人声鼎沸的地方袒露诚意,这才是做生意的道德准则。 但现在有人要是问他,为什么要选在四方茶馆谈话。 安迪可能会不屑的回答道:“萤火岂能与皓月争辉?微生商就是那一轮高空之中皎洁孤寂的弯月,怎能与尔等流俗?” 唐凤梧闲着没事干,便也陪着他一同过去。 月上柳梢头之时,安迪仍然难舍难分的抛出自己的观点。 唐凤梧见微生商捏了捏眉心,心说安迪在不住嘴,微生商就要吃茶吃醉,困谁在这四方茶馆里了。 “那微生先生,你看我这个为了提高全人民的审美素养,让欣赏美学成为消费品,毕竟珍贵的东西更能让人珍视,你看我的这个创业思路的创新方向在哪里呢?” 微生商闻言咳嗽一声,差点没将口中的热茶喷安迪满脸。 安迪见他似是被茶水呛住,一脸心忧,连忙探过半个身子给微生商捋背。 微生商摆了摆手,用随身携带的云丝方巾擦了擦下巴上的水迹。 唐凤梧见状也劝了一声安迪:“现在天色也已经晚了,不如就先回家?留个电话号码也好?” 安迪沉思片刻,觉得唐凤梧说的对,微生商眼中都缠上了红血丝,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他意犹未尽的与微生商交换了联系方式,口头相约日后相聚。 安迪喝不惯茶,在微生商与唐凤梧两人相对而坐静默品茶的时候,他便叫服务员给他跑腿,从他别墅的私人酒窖里取了几瓶好酒。 他们二人品茶,自己却喝得烂醉。 一边醉态可掬,一边振振有词的输出自己的观点。 安迪谈得倒是尽兴了,最后受累的却是唐凤梧,服务员想帮忙将安迪送回去,但安迪醉后耍浑,偏要唐凤梧扶他。 微生商跟在他们的身后,看安迪不安分的想要跳舞时拉一把,除此之外,便是沉默的走在唐凤梧的身侧。 “微生商。” 在将安迪塞进后座时,唐凤梧叫住了男人的名字。 他心中的措辞本事道别,但话到嘴边,却是这样一句:“你喝了酒,不如我送你回去?” 他话刚说出口,心里就隐隐有些后悔,毕竟微生商就算喝了酒,车也还在这儿,可以叫代驾把他给送回去,再不济,也可以打车回去。 而由自己先将安迪送回家,在专门跑一趟送微生商,这才是最不合算的做法。 好蠢。 Chapter 8 古博庭 (5、6、7章剧情有所改动,如果觉得剧情衔接不上的话可以重新看一下) “好。” 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微生商接下了这个看似不走心的好意。 唐凤梧闻言都愣了一下,看着微生商在昏暗的灯光之中仍然专注而认真的脸,他感到一股莫名的心悸。 这张脸实在是太有攻击力了,过了今天晚上,他无法对没见过微生商的人,描述他第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对他带来多么震撼的冲击。 人是追求美的动物,唐凤梧自认为生活简约朴素,没有什么野心,也没有什么浮夸的欲望,每天充实不繁杂,但是在这个男人的面前,他依旧不能免俗。 他笑了一下,对微生商道:“那我先送安迪回去,你要是觉得困的话,可以在车上小憩。” 微生商眉眼温柔,宛若一潭宁静幽深的湖水,能将人溺死,却又忍不住沉溺在这片寂静之林中:“那就麻烦你了。” 车驾行驶在恬静的夜风之中,立交桥上车水马龙,高悬天边的路灯如同水晶一般闪耀、流光溢彩。 “你住哪里?” “古博庭,十三号。” 古博庭是y市最豪华的别墅区之一。 里边住的几乎全是y市首屈一指的商业大佬。 古博庭的入口是洁白的大理石浮雕,其高伟傲岸和浮华迤逦竟能媲美凯旋门之雄岸。 门口站着红礼服皮熊帽的卫兵。 安迪的车没有进入的权限,卫兵上前两步来查看情况,看见了副驾驶微生商的脸,即刻立正敬礼,目光炯炯,瞧起来甚是值得信任。 唐凤梧没来过古博庭,见到这副光景,还觉得甚是新奇。 从门口穿过,所见之景毫不逊色于古博庭外围的景观,相视而下,更加的雄伟壮观。 微生商的居所是十三号,也刚好是最后一号。 十三号不同于其他住宅,从进门开始就让人感到阴暗晦涩,特别是在夜晚暮色沉沉的加持之下,显得更加的幽森。 藤本植物盘旋的铁门从内而外的打开,唐凤梧开着车,将人送了回去。 路过干涸的喷泉,中心托着夜明珠的鲛人雕像空洞无魂,再往前走,显露出一条漫无尽头的柏油路,道路两旁是树木丛生,枯枝像鬼影一般伸展着枝桠,杂草疯长的花园。 这一切的一切,都显得诡异异常。 唐凤梧握着方向盘的手不由得抓紧,车灯打在没有路灯的大道上突破了限定范围内的黑暗,反而将四周的黑暗衬托成迷雾笼罩之下的墓地,无声无息、无明无灭,所有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视觉之上,将一切的风吹草动都无限的放大。 饶是个无神论者,来到这么荒凉寂静的地方,都会觉得毛骨悚然。 最后是一只松鼠忽然从车灯前窜过,打破了车里这一方天地的寂静。 “微生商。” “怎么了?” 回答的声音哝哑朦胧,好像刚被打搅了睡意,但却是第一时间,驱散了唐凤梧心头的恐惧。 “……这里真的是你住的地方么?” 副驾驶上的男人轻笑一声。 唐凤梧已经失去了探究美的欲望,只觉得后悔来了这里,以及无限的烦闷。 难道他察觉不到自己的害怕么?送客人回家,却像闯入了鬼屋一样的地方。 谁承想,他一边这么思忖着,下一秒,就好像云开雾散一般,一座高耸入云的古堡,忽然之间拔地而起,如同一个不速之客一般闯进了他的视线之中。 “到了。”微生商道。 “花园里的杂草多年未有清理,所以雾气弥散,导致在夜间看不清前路。” 他对唐凤梧抱歉道:“是我忘记了这一点,不是有意要吓唬你的。” 就这么被人堂而皇之的戳破了心事,唐凤梧忽然觉得有些难为情:“没关系,毕竟是我执意要送你回来的。” 执意算不上,他们两人应当是双向奔赴,属于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微生商是周瑜,他就是那个黄盖。 “那我……”就送你到这,我先回家。 谁知这句话才说了两个字,就被微生商开口打断。 “不如今晚就在这里住下,等到早晨浓雾散了,也好辨明出去的方向。” 他生怕唐凤梧拒绝似的,竟然开始卖起了惨:“我许多年没回y市,所以对这里也感到陌生,前一段日子回来得仓促,家里都还没有招进佣人园丁,空荡荡的,只有我一个人住。” 他偏过头去看着唐凤梧的侧脸,一双丹凤眼含情脉脉:“其实今天我很开心,和你们待在一起,让我久违得感受到了人气,但又总是在惋惜相处的时间实在是过于短暂,因为我知道分别之后,我又要再一次回到这寂静无人的深夜里了。” 唐凤梧听了他的话,哭笑不得。 哪有人随时随地说话像写诗似的? 但是微生商的这一番话的确让他安下心来,不就是一座常年没有人居住的古堡? 更何况他也是第一次进入古博庭这样神秘而奢靡的地方,他也想借此机会扩展一下视野。 “那我就舍命陪君子了。” 他眉眼弯弯,对男人笑道。 微生商莞尔,眼底滑过一抹幽暗,很快又被隐藏在了眼眸深处:“放心,我不会让你有危险。” 唐凤梧以为这是男人没听懂自己话的深层含义,他本质是打趣,反而却让微生商徒添负担,于是只好顺水推舟的又开了一句玩笑。 “那好,如果出了什么问题,我可要躲在你的身后。” “好。” 微生商在唐凤梧看不见的角度,将拇指按在了食指的关节之上,好像在为唐凤梧随口说出的戏言,做下最珍贵的承诺。 踏进厚重的石门,明亮的灯光将眼前的黑暗尽数驱散时,唐凤梧才反应过来这不是西欧中世纪的庄园,而是二十一世纪的一处豪宅庭院。 长长的回廊之后是挑高宛如圣殿一般的殿厅,厚重的窗帘衬托得站在地面上的人如同蝼蚁一般矮小。 比起屋外鬼蜮螟蛉一般的环境,古堡之内无处不在彰显着二十一世纪最先进的家居布置。 虽然从头到尾无一不透露着浓浓的旧世纪西式宫廷风格,但是该有的现代科技却是一件不少。 穿过正厅,又通过一道拱门,如同潮水一般,走廊被天花板上的水晶灯一寸一寸照亮。 Chapter 9 阿瑞斯 唐凤梧是在午夜十二点被钟声吵醒的。 路过殿厅时他便注意到角落里有一座落地钟,造型古朴典雅、红木框架贵气奢靡、走针塔塔作响,回荡了整屋夜的寂静。 十二点的钟声在殿厅传响,隔着厚重的门应当是传不到他屋中来的,但是他这间卧室里这张床对面的墙壁上正好挂着一件摆钟。 他们似是相互传响,隔着墙壁同频相呼应。 他打开了门,走到漆黑无光的长廊里,殿厅里的钟声更加的清晰。 或许是这里的夜晚分外的深幽,唐凤梧忽然就没了睡意。 就在他想要到殿厅之中的落地窗前看一看室外的风景时,斡旋至二楼的楼梯忽然被点亮,他站在角落,看清了一楼到二楼之间,开阔的空间墙壁上,色彩斑驳的彩色玻璃。 楼梯扶手上古典装饰的煤油灯里装的不是煤油,是货真价实的灯。 脚步声从楼上传来。 唐凤梧心想,原来他也被钟声吵醒了。 但还没来得及走出去,就听到男人低哑醇静的声音。 “是,我回来了。” “……” “我已经向司令递交了辞呈,这是最后一次帮你们处理残局。” 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不是梦游说着梦话,就是在和谁通电话。 他原本想回避一下,却在下一秒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唐凤梧?谁告诉你的?” “我为他自毁前程?” 唐凤梧脚步一顿,忽然心中升起了想要偷听的心思。 “你也知道,当年参与到其中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就剩一个唐凤梧,还有另外一个脚底抹油,跑得比老鼠还快的家伙。” 男人话音刚落,唐凤梧脑海里便涌上熟悉的眩晕。 自毁前程?为了谁?为了他? 他的注意力一直放在了微生商说话的内容上,竟一时间没有发现,脚步声与说话声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好像转个弯,便能看见躲藏在暗处的他。 什么意思?为什么是他? 当年参与到其中的人又是什么意思?都死得差不多了,难道下一个,死的人就是他么? 难道他在几次事故现场看到的神秘人,就是微生商吗?! 头顶的水晶灯骤然被点亮。 唐凤梧怔怔回过神,看见了站在他身前不远处的男人。 男人目光幽深,和白天看着他的眼神一样,他却从来没有发现,这道眼神暗藏玄机。 微生商抬手碰上耳机按断了通讯。 唐凤梧看见他嘴唇微动,张张合合,碰撞出了一句话。 “你要跑么?凤梧?” “轰隆隆!——” 天边炸过一道惊雷,将窗外黑暗的天际劈出了一条白线。 唐凤梧背上浸湿了冷汗,不动声色的往后抬脚,却又僵硬得如同雕塑一般。 男人再一次往前走了一步。 “你别过来!” 唐凤梧惊声呵斥道。 他想起了这段时间里接二连三出现在他生活中的意外现场,血腥、残忍、恐怖! “为什么?”他嘴唇颤抖着问出这一句话:“那些人……都是你杀的?” “不是。”他听到了犹如撒旦一般诡谲而危险的男人回答他:“他们都是自杀的。” 微生商看着他由于惊恐而微微扩张的瞳孔,勾唇笑道:“都是“自”杀的。” “我不信!”唐凤梧惊恐叫道。 “你是来杀我的是不是?!为什么每一次意外事故的现场都有你!你在逼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逼你?”微生商又再一次往前走了一步,这一次,唐凤梧的反应比之前更加的剧烈:“你别过来!别靠近我!” 微生商轻轻一笑:“好,不靠近你。” “你在折磨我?让他们一遍又一遍的惨死在我的眼前,然后下一个就是我!微生商,难道我是你的猎物吗?” “猎物?” “那为什么你要在他们死的时候,每次都出现在我的面前让我感受到恐惧?!” 微生商挑眉:“凤梧,你忘了?我才回来不久。” 听见他的这一句话,唐凤梧忽然就哑了声,他忽然感觉生理反胃和恶心。 “那……那为什么总是会有一个身影,在我眼前挥之不去?” 他听见了耳边男人戏谑的回答,宛如从地狱之中传来的魔鬼的低吟。 “因为,你有精神病啊……凤梧。” “嗡!——” 唐凤梧脑海之中闪过一片花白,他蓦然抬首,却瞧见刺眼的灯光,伴随着卡车的呼啸向他疾驰而来! 来不及逃脱。 身体被猛然一撞,他看见卡车瞬息之间变成了一只白虎,露着尖锐的獠牙,对着他的脑袋,张开了血盆大口。 …… “阿瑞斯。” 微生商淡淡开口,那头鬃毛发白的孟加拉虎顷刻间便停下了在唐凤梧颈边乱拱的动作,乖乖巧巧的回过了头。 “过来。” 阿瑞斯在唐凤梧的脸上舔了一下,最后依依不舍的从他的身边撤步离开。 微生商皱着眉,看样子极其嫌弃阿瑞斯对唐凤梧做出这般狎昵的动作。 他走上前将晕厥过去的唐凤梧从地毯上抱了起来,阿瑞斯跟在他的身后,庞大的躯体将地毯上的灯光踩碎。 “以后不要再亲他。” 微生商警告道。 阿瑞斯闻言,喉间发出吼声,好像在哀怨不满。 “他是我的。” 阿瑞斯又一次吼出声,不过这一次比上一次要萎靡得多,好像在示弱。 “我知道你等他等了很久。” 微生商将唐凤梧放在了他入睡时的床上,进卫生间里取了一块毛巾,濯湿拧干,最后轻柔的擦在唐凤梧的脸上:“我也等了很久。” 他的手从唐凤梧的肩膀转到了他的左胸处心脏的位置,心脏跳动的频率不甚平稳,好似在回味着刚才的心悸。 明明身材匀称,该有的地方都有,穿上衣服却薄薄的一片,看起来有一种惹人怜惜的瘦削和柔和。 唐凤梧说,每一次事故现场都会看到他的影子。 那就说明催眠起了作用。 “我会把你从正常的世界里一寸一寸剥离,最后只能留在我的身边。” —— 唐凤梧猛然从噩梦之中抽离出来,胸膛剧烈起伏,冷汗浸满了脊背。 他睁开眼,看见的就是微生商担忧的眼神。 “你!——” 话还未说出口。 “咚——咚——咚——” 绵长悠扬的钟声响起。 唐凤梧愣了一下,看向对面墙壁上的挂钟——午夜十二点。 Chapter 10 天蓝色 钟声刚一响起,唐凤梧便忽然平静了下来,他眨了眨眼,看向微生商的方向,喃喃道:“刚才我这是……发生了什么?” 微生商的眼神里满是忧色:“你刚才出了房间的门,可能是我的孩子吓到你了,你昏倒在了地毯上。” “我的孩子是一只老虎,它的名字叫阿瑞斯,不会伤害你。” “……孩子?” 唐凤梧试探着说出了两个字,他的梦境之中人影绰绰,卡车和猛虎在一夕之间变换身影。 他甚至,甚至还控诉微生商是杀人凶手! 是梦境吗? 但为什么……现在才刚好到了十二点呢? 他在床上摸索。 微生商探过身来,檀木香便浸淫了满脸:“在找什么?” 唐凤梧脊背一僵,风有了缺口,吹在他被冷汗浸湿的后背,似有透骨的寒凉。 “我……找我的手机。” 话音刚落,男人便一条腿跪在了床上,半身越过他,唐凤梧像个木头一样在原地一动不动,微生商身上的气息全都钻进了鼻子里,让人神晕目眩。 就在他神游的时候,微生商便将他的手机放在了他的面前。 “……你从哪里找到的?” 微生商坐在床边看着他,眼角洇着笑意:“在你枕头底下发现的。” 唐凤梧:“谢谢。” “……” 两人都不说话,房间里陷入了诡异的静默,唐凤梧手指攥着华缎薄被,又松开,抬头看向微生商,想问他为什么还不走。 下一秒,就听到微生商开口道:“你刚才做了噩梦。” 唐凤梧一愣。 “噩梦?” 他看见微生商脸上有为难的色彩,好似不太方便说出口。 “是什么噩梦?”唐凤梧追问道。 “你说……有人想要杀你,恐吓你。想要拉你下地狱,还有在你面前杀了所有人。”见唐凤梧越来越差的脸色,微生商抿了抿唇:“抱歉。” 唐凤梧脸色惨白,如果说是噩梦,那也太过真实,所有的细节和微生商说话的语气都历历在目。但如果不是噩梦,微生商脸上的担忧又不似作伪。 而且他们根本就没有见过,当年参与到事件里的人又是什么意思?他根本就没有那样一段记忆。 难道真的是太多人惨死在了自己的眼前,精神崩溃,而潜意识自我脑补出的故事么? 他打开手机,上边显示着时间——12:07。 唐凤梧闭上了眼,心情阴晴不定。 “你是不是被什么麻烦给缠上了?” “我不知道……” 唐凤梧缓了一下,对微生商道:“抱歉,影响到你休息了,我现在有点睡不着。” “没关系,反正我一个人住在十三号也显得单调,也许我们可以说说话。”微生商顿了一下,问道:“我可以上来么?” “床上?”唐凤梧有些惊讶,但还是点了点头。 微生商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后者乖顺任他触碰,没有一丝反感:“要喝酒吗?” 唐凤梧想十三号这么大,肯定也有专门存储藏酒的地方,那一定很远。 “会不会不方便?” “我昨天出门前取出一瓶葡萄酒出来醒酒就出了门,以为很快就能回到家中,但没想到出了意外。” 唐凤梧哑然:“原来是这样。” 微生商轻笑一声:“不过我觉得很幸运,还好出了这次意外,不然也不会遇到你。” 唐凤梧敏感的察觉到这句话其中的怪异:“我?” 微生商笑而不语,还没等唐凤梧再憋出一句什么话来,就转身出了房门。 过了十分钟不到,微生商便又回来了,手中多了两只高脚杯,以及一个盛着红色液体的透明鸭嘴型玻璃器皿。 微生商先将两个杯子以及一个醒酒器放在床头柜上,然后把窗帘旁边的弯腿浮雕圆桌一路拖到了床边。 唐凤梧掀开了身上的被子,眼看着就要下床:“需要我做些什么?” “不用。” 微生商从容器中倒了两杯酒,踩着被子来到了唐凤梧身边,递给了他一只装着红酒液的高脚杯。 “醒了一整天,也不知道味道如何。” 唐凤梧笑了一下接过:“会不会度数变低?毕竟酒精挥发了出去。” “或许呢?尝一下?” 唐凤梧微微抿了一口,回味了一下评价道:“细腻甘爽,令人陶醉。” 微生商盯着他的侧脸,喉结不自觉的滑动。 他本就没怎么想喝酒,于是不动声色的将高脚杯放到了另一边的床头柜上。 “所以做了什么噩梦?可以告诉我么?说不定我还可以给你解梦。” 唐凤梧沉默了一下,又不受控制的闷了口酒,不太浓重的辛辣滑过喉咙,让他不自觉的蹙了蹙眉心。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担心微生商会觉得他无病呻吟。 其实他醒来之后就想要去看一下医生,询问一下自己是不是患上了什么心理疾病。 “你觉得让我知道很为难吗?” 听他这么误会,唐凤梧顷刻间就慌了神,他有些语无伦次的解释道:“不是这样的。” 微生商看着他的眼睛,温和的逼问道:“那是因为什么?” 眼前的人实在是太过漂亮,唐凤梧立马就哽住了喉咙,或许漂亮的人就是让人信服,他竟然不知不觉的放下了警惕。 “我这几天都感到很困扰,一年来,我遇到了不下数十次的意外事故,其中有三次当场就死了人。” 唐凤梧叹了口气:“而这三次有人员伤亡的现场,我都看到了同一个身影,那是一个男人,好像一直在死死的盯着我,让我喘不过气来……” “什么样的一个男人?” 闻言唐凤梧甚至没有回想,精准的说出了那人的特征。 “那是一个戴着费多拉帽的男人,全身都是黑色,我看不清他的脸,但仍然记得最特别的是他的眼睛……那是蓝色的,比天空还要鲜艳明亮。” 微生商听见蓝色眼睛的那一刻,眉眼瞬间变拉了下来,唐凤梧忽然感到周身变冷的气压,转过头去看了微生商一眼。 “怎么了?” 微生商对上他的视线,眉头舒缓,抬手挑了一下他的耳垂,笑道:“没什么。” 只是想到了一个特别讨厌的人。 阴魂不散。 Chapter 11 迸裂 唐凤梧感到非常不好意思,他来第一次见面的人家里小住,不但不小心招惹了他的宠物,还喝他的酒,麻烦他听自己谈心。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微生商拿走他手中的高脚杯,似是又要给他倒上一杯。 “其实我不怎么擅长喝酒。” 微生商宽慰他:“有时候你喝了酒才会发现原来心里藏了这么多的烦心事。” “把我当成树洞,就算是垃圾桶也可以,我想听你对我倾诉。” 唐凤梧闻言鼻头一酸,差点热泪盈眶。他这段时间真的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感觉精神压力实在是太大了,有时做梦都会梦见那双蓝色的眼睛来向他索命。 “我分不清到底什么才是真的什么是假的,我看不清他的脸,却记得他那双蓝的灼人的眼睛。” 微生商自知这是催眠带来的把戏,但亲耳听到唐凤梧口中重复不断的提到那个人身上的特征,他心头的怒火便从未停过。 他的指甲深陷进了掌心,默不作声的缓过气来,才故作温和的开口问道:“你为什么总是会梦到蓝色眼睛?你曾经认识过这样的人么?” 唐凤梧想了一下,摇了摇头:“或许以前接触过的客户有蓝眼睛,但我从未见过那样的让人难忘的颜色。” “啪啦——”一声,将唐凤梧的注意强行转移了过去。 他看见在微生商手中破裂的玻璃碎片以及倾倒在被子上的红酒液,吓了一跳。 他立马牵过微生商的手,担心的查看着:“怎么会突然裂开了?有没有伤到?” 他掀开了被子,不让黏腻的液体流到他们二人的身上。 微生商沉静的垂眸看着唐凤梧近在咫尺,那张肤白如玉的脸,喉结不自觉的滚动,在展开手掌时让玻璃碎片在自己手心留下一抹划痕。 他开口道:“……流血了。” 他看着唐凤梧跪在身侧,比他小一号的手,一手轻轻握着他的手腕,一手碰在他的指尖,不敢有大动作,担心自己一拉他的手,就让他疼了。 “有医药箱吗?我给你包扎。” 微生商不紧不慢的在唐凤梧看不见的角度微微俯首,眼眸微敛,在他的颈间吸了口气,再一次睁开眼,眼底皆是餍足的色彩。 “在衣柜的最下层,不知道这个房间会放在哪一个隔层里。” 唐凤梧闻言便立马下床,走到衣柜前翻箱倒柜。 微生商凝视着唐凤梧在轻薄而滑韧的布料之下勾勒出的纤瘦身形。 他刚才听见唐凤梧再一次重复蓝色眼睛,终于控制不住心底的忌恨,借着手中唯一的物品爆发。 希望唐凤梧不要多虑才是。 唐凤梧将医药箱提过来时,微生商又换上了那副和煦明朗的两面人做派。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一年多来,天天午夜梦回那天为唐凤梧清除残余的记忆时,那人颈间不要命往自己鼻尖勾引的馨香。 梦见唐凤梧醉后褪去衣服勾引自己翻云覆雨,在他的身上留下斑斑红痕,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他是毒药。 能将波澜不惊的死水掀起海啸。 微生商勾起唇,盯着他漂亮的耳朵,解释道:“可能是搁置的时间太久,变得易碎了。” 闻言,唐凤梧抬眼欲言又止的看着他,最后又沉默着垂下脑袋,从医药箱里取出酒精给他的掌心消毒。 过了许久,微生商才听他小声道:“……不信。” 微生商轻笑一声,用干净的那只手去触碰唐凤梧如同羊脂玉一般干净的耳朵。 唐凤梧被他的手碰到瑟缩了一下,头也不抬的问道:“干什么?” 微生商将他不长的头发撩到耳后,头发又自己弹了出来。 一巴掌就能捂住几乎一张脸,在几次梦中,他就是这样捂着他的嘴,看他红着眼泣泪哼声。 “我好久不回y市,没想到这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让我感到不习惯,不过幸好有你。” 唐凤梧顿了一下,忽而觉得耳根发烫。 “什么叫幸好有我?” 微生商淡淡笑道:“幸好有你,让我显得不这么孤单。” 唐凤梧听他说的这话,都觉得这个男人可怜。 “你要是觉得孤单,可以去旅游、去酒、或者是去谈恋爱。到那个时候你就会发现乐意陪在你身边的人数不胜数。” 微生商放下手,耳根失去了男人掌心的温度,唐凤梧立马就觉得颈边窜上凉意。 他竟然开始留恋微生商的体温。 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触碰而已。 他轻轻搭着微生商的指尖,怀着自己不愿意探查的心思,以极其缓慢的速度给男人包扎。 男人的眼睛很漂亮,好像对着你笑时,全世界都在你身边,又或者,为了他的一个笑,就算抛弃世界也甘之如饴。这也是他不怎么敢直视微生商眼睛的原因。 现在一看,眼前如葱根一般纤长、骨节分明的手也很漂亮,他不动声色的张开手和他比了比,男人的手比自己的大了一号。 ……就连人也是。 绷带打上结,唐凤梧松开了微生商的手,对他道:“好了。” “谢谢。” 唐凤梧抿唇客气的朝他笑了一下:“不用。” 他好不容易才决定对上微生商的视线,却发现那人的眼神缠绵缱绻,暧昧得能扯丝。 唐凤梧心跳忽然就漏了一拍,转移视线看向满床的红酒渍,抬手扯了扯被子:“那这些东西怎么处理呢?” 微生商抓住他的手腕:“不用管,之后会有人来处理。” 谈心的氛围忽然就被打断,唐凤梧回想一下就觉得羞耻,微生商又不能感同身受他的困扰,可能很轻易的就认为他是在无病呻吟。 但无病呻吟又怎么样呢? 他终于找到了一个缺口,不至于到了灾难来临的那一天,没有预兆的将堤坝冲毁。 “谢谢。” 他没头没脑的朝人道谢,不过幸好微生商只是含着笑意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他真是一个特别温柔的人呢。 “我不太喜欢人多的环境,也不太喜欢和人交往。你是第一个让我感到交往起来身心愉悦的。” 唐凤梧愣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微生商是在回答他刚才说的话。 Chapter 12 奥菲欧 他开解道:“也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是不能强求的。” 闻言,微生商鼻尖轻哼出声,似是不屑、似是嘲讽。 他甚至面前这人根本就不清楚,他们两人修来的缘分,根本是自己强求的,还在这解语花似的给人宽慰。 如果不是他强求得来,唐凤梧恐怕还要抱着多少年前的记忆,回忆往昔。 可惜他来了,唐凤梧身边便不能再有别人了。 他将人带去一间新的房间。 “明天周一,你要去上班吗?” 唐凤梧差点忘记了还有上班这一回事。 “是,那我得睡了。” 微生商挡在他的身前,不让他进门。 唐凤梧对上微生商的眼睛,有些不解的问道:“怎么了?” “那今天之后,我要去哪里找你呢?” 唐凤梧蓦然惊醒,他们今天几乎一整天都待在一起,却是到了现在就连对方的一个联系方式也没有。 微生商从他手中夺过手机,得寸进尺的问他密码。 唐凤梧没有一句不满:“0192。” 微生商一边输入一边问道:“有什么寓意么?” 唐凤梧抬手挠了挠鬓角:“键盘上随手敲的密码,懒得改,所以所有密码就全部统一了。” 微生商想起来唐凤梧家中的密码也是0192。 当时只觉得密码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没想到一年之后能让自己牵肠挂肚。甚至还没来由的吃着飞醋。 他笑了一下:“随手敲的就好。” 他输入了一串号码,拨打了过去又挂断,这才将手机还给唐凤梧:“这是我的私人号码,随时欢迎你来打扰。” “这多不好意思。” “你如果不来打扰我,我可就要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发烂发臭了。” 唐凤梧没想到他这人竟然还会开玩笑,笑意挂在脸上,一时没能接上话来。 “怎么了?” 唐凤梧如实将自己心中的话说了出来,又补充道:“毕竟白天一整天你都是冷静疏离的,让人看起来高不可攀。” 微生商挑眉,不置可否,心说自己不仅想对他开玩笑,还想侵犯他。 “不早了,先休息。” 唐凤梧笑道:“晚安。” “晚安。” —— 郑松发现唐凤梧最近很少到茶水间喝咖啡,就算偶尔碰上了,也是捧着个手机在那儿傻乐,让他莫名的感到一阵熟悉。 他走到人面前,问道:“唐弟弟,这几天怎么都不见你喝咖啡了?” 唐凤梧发送最后一条消息,将手机收了起来看向郑松,眼底是没有消散的笑意。 “这几天睡眠质量变好了,所以就不怎么喝咖啡了。” “哦……” 郑松若有其事的点了点头。 他记得一年前唐凤梧的失眠不就治好了么?怎么又来?一阵一阵的?周期性的失眠? 他忽然想起来这股熟悉的感觉从何而来,他调笑道:“怎么了?唐弟弟这棵铁树终于开花了?” 一年前的唐凤梧有几天就是这样的状态,拿着手机的时候总是在笑嘻嘻的,就像谈恋爱了一样。 不过这一次比起上一次感觉要正式得多,如果说去年是暧昧,那今年的这个估计稳了。 “和哪个小姑娘聊天呢?”郑松这么问道。 唐凤梧摇了摇头:“是朋友。” “朋友能让你笑的嘴都合不拢?” “不是……”唐凤梧叹了口气,对这些说风是雨的人讲不清,只好如实答道:“朋友问我周末要不要去加尼叶看奥菲欧。” 郑松惊骇道:“飞这么远就为了去约会,呸!看歌剧啊?!” 闻言唐凤梧嗔怪的瞥了他一眼,郑松被瞪得心神荡漾,心说他要是女的他也愿意这么浪费时间在唐凤梧的身上啊。 “所以我就和他说啊,奥菲欧又不是只在巴黎演出,干嘛跑这么远,他说看完歌剧还可以体验一次异国逃生的游戏。” 郑松哈哈笑了起来:“你们这是……” “我说他太夸张了,他就和我讲他从前的生活经历,对我说别人要钱不要命,他要命不要钱。” 唐凤梧耸了耸肩,笑着复述微生商的话。 郑松听着听着感觉越来越不对劲,压了压笑眼评价道:“这妹子感觉还挺有个性。” 唐凤梧一愣:“我什么时候说过他是女的?” “啊?!”郑松彻底惊讶了:“还真不是暧昧对象?” 唐凤梧无语:“你到底在听什么?我都说了是朋友。”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茶水间。 郑松站在原地看着唐凤梧的背影若有所思,虽然唐凤梧最后一句话说得信誓旦旦,但是离开的背影却显得有些仓惶。 他心叹一句,不会…… 周五那天下午,唐凤梧不出意外的请假了。 此时他已经坐在了专机上,飞往巴黎的航线中。 飞机飞跃云层,唐凤梧托着下巴看窗外白茫茫一片的风景。 机舱内铺设了阿瑞斯的小型游乐场,以防阿瑞斯忽然发怒咬伤飞机上的人,还有一支五人的医疗团队上了飞机。 唐凤梧从来没见过这么夸张的人员配置,简直就是一个缩小版的迷你王宫,让他更加对于微生商的身份产生了好奇。 见人从卫生间里出来,唐凤梧不由得问道:“你到底是做什么的?” 微生商笑:“我不是说过了吗?自由职业。” 唐凤梧努着嘴摇了摇头:“不信。” “不信什么?” “专机、还有古博庭的十三号古堡啊。” 微生商闻言笑了:“不是我的,这些都是工作上空闲的住宅或是交通工具。”他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凑近唐凤梧悄悄补充道:“我都是向上申请了之后才批准通过的。” 唐凤梧:“你都有工作单位了,还骗我说自由职业。” 微生商眉眼弯弯:“那的确工作任务不是一般的清闲,所以才有时间让我兼职其他的工作。” 唐凤梧忽然想到:“那你这样是以公徇私啊!” 微生商反问他:“我怎么以公徇私了?” “你现在占用这么多公共资源去约会,难道不就是徇私?……” 他说话越说越小声。 微生商精确的提出其中最重要的两个字,重音重复道:“约会?” 唐凤梧顿了一下,转过头继续盯着窗外的风景。 男人轻笑一声,唐凤梧抬起手捂住了耳朵。 Chapter 13 诙谐剧场 微生商的确不是仅仅只为了奥菲欧而来。 巴黎住着他要杀的最后一个人。 杀了那人,他便可功成身退,和唐凤梧一起过上正常人的生活。或许他不应该将唐凤梧带来,让他卷入这场是非之中。可是他已经整整忍耐了一年! 得而复失,失而复得。 他已经再也无法忍受没有唐凤梧的生活。 —— 人潮拥挤,两人的手背不时会蹭到一块儿。有时差一点被人撞到,手背覆上温热,下一秒唐凤梧就被微生商给一把拽走了。 微生商今天穿的不是端端正正的黑白配色,没有穿西服外套,衬衫解开两个纽扣,颈间搭着一条花色领巾,红宝石袖扣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有一种奢华慵懒和漫不经心的优雅。 以及脱离刻板的一点花枝招展的心机。 唐凤梧的服饰也是他挑选的,零件万变不离其宗,色彩却是相近的。 他独爱唐凤梧身上的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在清纯之中婉转的风情,眼间眉梢乖巧的嗔怪,没有女气,像一块需要被他捧在心上的宝玉。 所以配色上婉约清丽的青碧与缥碧居多。 两人走在一块儿,不知情的人都会自然而然的认为他们是天作之合,天生一对。 唐凤梧不是第一次来加尼叶,但是这一次和以往的每一次都不一样,不管是身边的人也好,还是如今的心境也好。 浮雕门楣倾诉着拿破仑三世对皇后的情思。 古希腊罗马式廊柱与巴洛克建筑风格相融合的画卷闯入眼帘,金碧辉煌宛如绘画一般的艺术品,如同潮涌一般疯狂的冲击着视觉。 大理石与金饰交相辉映,无一不在向世人彰显着他的悠久岁月以及展示着它的富丽堂皇。 “十三号殿厅里的楼梯灵感来源就是加尼叶剧院的大楼梯吗?” 微生商笑道:“或许是。” “十三号是不是建成于几十年以前?” “那个时候还没有我呢。” 走进包厢之中,唐凤梧坐在红色天鹅绒椅子上,这里比起陈列接踵的大厅座位,光源更加的昏暗低沉。 他听见微生商笑言:“这个地方适合偷情。” 唐凤梧听他这样开玩笑,摇了摇头:“那倒是和我来错了。” “我只是开个玩笑。” “这一点都不好笑。” “别这么严肃。”微生商怕给人逗急了,凑到他脸边佯装正经的解释道:“一百多年前的f国贵族带情人来歌剧院偷情,不就坐的我们现在坐的位置么?” 唐凤梧憋了半肚子气,转念一想微生商说的也对,只好憋屈的将半肚子气给咽了回去。 微生商看着他的侧脸,忍俊不禁。 很快,灯光骤灭,只留有舞台上的光源。 地狱中的奥菲欧在微生商看来有些诙谐,原作本该是个凄美的爱情故事,讲述奥菲欧与尤利迪西两人之间阴差阳错的遗憾。 而在奥芬巴赫创作的歌曲中,却变成了奥菲欧借爱神的手杀了妻子尤利迪西。 何尝不是一种讽刺。 他听得神游,一旁的唐凤梧打了个哈欠。 微生商问他:“怎么又困了?” 唐凤梧顺势开了个玩笑:“康康舞曲一出来我就觉得我该睡觉了。” 微生商好笑道:“这才是序曲。” “可是你也在游神啊?”唐凤梧侧过脸来懒懒看着他,如冠玉一般纯净的面容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瑰丽:“只许官州放火,不准百姓点灯?” 微生商的视线轻而易举的被他微微张合的嘴唇吸引而去。 暧昧的气氛在两人之间回荡。 唐凤梧本就有一点不清醒,看着微生商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脸,上帝精雕细琢的五官在眼前一点点放大,竟豁然丢了神志。 就在两张唇将要触碰到一起时,一旁忽然传来一声咳嗽声。 唐凤梧恍然回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坐直,睁大了眼,看舞台上的剧目。 微生商身体一僵,梗着脖子不乏遗憾的回过头。 他坐了一会儿,后知后觉的感到生气,想要转过头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 但是这一转头,却是如同雕塑一般,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天蓝色的眼睛在昏暗中显得格外明亮,像倒映着天光的湖海,熠熠生辉。 那人眼中充满了讥谑,以及淡淡的,让人难以察觉到的嫉妒。 微生商对这样的感情很敏感,因为他曾经也是这样忌恨着那个人的,所以他在第一时间便捕捉到了这一抹一闪而过的晦涩。 那人无声对他说了几个字——出门说。 便利落的离开了包间。 微生商没有犹豫太久,在唐凤梧耳边说了自己出去一下,后者胡乱的点了点头敷衍,盖不住耳尖的红色。 但是微生商现在已经无心去欣赏这一幅美景。 他沉默着站起身,跟在威廉之后离开包间。 灯光照进视网膜。 微生商眨了眨眼,以适应这道光束。 “你们在一起了。” 这是一句肯定句,他看见威廉天蓝色眼底浓重的悲伤。 微生商并不想和他讨论这个话题,而是开门见山的问道:“你想干什么?” 威廉笑道:“难道你们能来看歌剧,我却不行?” 微生商定定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要回到包间。 然而就在此时,身后自一次传来威廉的声音:“你问过他我们之间的过去吗?” 微生商闻言,下意识的顿住了脚步。 威廉见状,扯起一抹得逞的笑:“还是说,你不敢?” 微生商心里清楚,威廉能这么堂而皇之的挑衅他,还反问出这样的问题,更能说明他们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能让他介怀的过去。 但他还是心里不舒服。 威廉在用只有他和唐凤梧两人知晓的过去来掣肘他、控制他的情绪。 “他这么好,就连阿瑞斯也会例外的喜欢上他,所以能吸引到什么蝇营狗苟,我也不会感到意外。” “蝇营狗苟。”威廉嗤笑一声:“中华文字博大精深,几年前你就对我不友好,我竟然还听不出来。” 微生商理所当然的转过头讥笑道:“如果你是我,也不会对一群附赘悬疣有好脸色。” 威廉哂笑:“的确,如果不是你,我早就死了……但那又如何呢?” 他说完这话,只是笑吟吟的站在原地看着微生商。 后者眼睛一眯,冷冷道:“你在拖延什么时间?” 威廉扯开嘴角,露出恶意满满的笑:“被你发现了。” Chapter 14 别来无恙 “你也知道,gabriel就坐在你们包间的对面,没有遮挡,整个演出厅的人都能看得到他。” gabriel就是微生商此行前来巴黎要解决的最后一个人。 威廉淡淡提醒了他一句,便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来含在嘴里、点燃、吐烟。 “你曾经救过我,所以作为回报,才特意提醒你一句,不要再进到那个包间。” 他一边好意的提醒着,一边递给了微生商一支烟。 微生商接过,后者又将打火机抛给他。 火光在琥珀色的眼眸之中明明灭灭,微生商顿了一下,开口道:“你想让包间里的人做替罪羊?” 威廉见他这么上道,笑道:“司令不放心你,想让我在你杀了gabriel之后把你曝光给巴黎警方,但是我起码是有良心的。” 微生商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你故意在我和唐凤梧的包间里布下机关,叫我出来做不在场证明,最后让唐凤梧为组织顶罪。你刚好也能答复司令,没能亲手将我交到巴黎警方,是因为我恰好枪响的时候不在包间里?” “如你所愿。” 威廉只见眼前的男人轻笑一声,怡然自得的靠在墙面上吸着烟,仿佛一点也不为包间内的男人所担忧的模样。 他想到唐凤梧即将就要被捕入狱,心中感到微微刺痛,但是又很快平缓过来。 组织里培养的人都是精致利己主义,微生商更是出乎其类者、拔乎其萃者。唐凤梧不过是个暂时勾起了他新鲜感的玩意儿,这个男人,怎么可能为了他而抛弃一切。 威廉笑了:“真是讽刺,舞台上的尤利迪西和奥菲欧真心相爱,而你和唐凤梧扮演的才是奥菲巴赫真正理解的爱情。” 他好奇问道:“你和我出来时,看了他最后一眼么?” 奥菲欧的妻子尤利迪西就是因为丈夫的最后一眼而离世。 奥菲巴赫谱曲中的奥菲欧被爱神警告,无论如何都不能再看妻子一眼,不然会有灾难发生,但是他还是看了,尤利迪西也因为他的回眸而死去。于是奥菲欧脱下了负累,高高兴兴的冲向人间。 微生商回想刚才他是否看了唐凤梧最后一眼。 就在这个时候,包间内一声枪声响起,随之而来的是整个歌舞大厅中传来了闹哄哄的骚乱。 尖叫、恐惧、黑暗。 在一时之间涌入了地狱中的奥菲欧。 空气中弥散着危险的气息。 威廉看见男人就算听见骚动也无动于衷,他呼出了最后一口烟,美丽到能够杀人而无形的鬼魅面容,勾着唇,宛若撕开爱情遮羞布下的恶魂。 “当然,他红着脸,好像在说他爱我。” 微生商熄了烟,这个时候也有人从四面八方涌来,他们有的持枪带棒,有的竟然还扛着摄像机。 gabriel是f国下一届总统的候选人,只要他一出场,就必定会有媒体闻风而至。 两人相视一眼,在警察逼近时抬起了手。 威廉朝他们微微一笑:“我们是无辜的,真正的犯人在包间里。” 无数的闪光灯砸在脸上,周围哄声作响,而包间里却什么动静也没有。 微生商稍稍避开一个怼到他脸上来的摄像机,侧脸对威廉问道:“他怎么了?” 威廉笑:“你放心,在他真正替组织献出生命之前,他的命是不会受到威胁的。” 过了一会儿,警察将唐凤梧从包间里带了出来,他们隔着人群相望。 微生商看见他脸上略带迷茫的神情,还有刚刚睡醒的红晕。 摄像机跟在警察身后走了,只有少数留在他们身边。 随后一名警察来到他们身边,对他们道:“你们也要跟着过去。” 车上微生商问他:“你对他下药了?” “放心,能代谢过去。” 威廉的心绪有些复杂,从他对微生商坦白整个计划之后,到现在他们将要面临唐凤梧被当成激进分子审判。这个男人从头至尾都是冷静自若,一点也没有表现出无措或是恸心的模样。 到底是他演技太好,还是这个人已经冷血到了这样的地步。 威廉抬头用余光一瞟,竟然还看见他嘴角隐隐约约难以被下压的笑意。 …… 【f国总统候选人gabriel在加尼叶欣赏歌剧表演时被一名华国人开枪杀害。】 【f国总统选举是否已经局势已定?】 【杀害gabriel的杀手属于哪方势力?】 【最后一位总统候选人fran?ois是否是杀害gabriel的真凶?】 …… 全球范围中,在与加尼叶刺杀相关的各种新闻覆盖之下,甚至还有微生商露脸的几条热搜。 【疑似凶手的同党——蛇蝎美人】 【1l:我只看他的脸就知道他是被陷害的。】 【2l:真可恨啊,你们这群没有三观的野蛮人。】 【25l:他长这么一张脸也用不着干那些脏事。】 【34l:怎么了,这就开始给他的罪恶开脱了?】 【45l:f国警方也没有宣布他就是杀害gabriel的同党好!】 【78l:看他的眼神一点也不闪躲我就知道他是好人,我看那些把镜头怼到他脸上的人才是真该死!】 【89l:废什么话啊!反正gabriel的死也是因为政治立场不和,而且gabriel和fran?ois之间,本就是fran?ois的胜算大一些,我看是另一位没上的了台面的被选举人陷害fran?ois的!】 【90l:楼上在干什么?我们没在讨论这个。】 …… 微生商双腿搭在办公桌上,百无聊赖的看着新闻。 关于他是否是唐凤梧的同党的文章里还有配图他与唐凤梧牵手的照片。 手指长按手机屏幕,点击保存。 真是个傻孩子,怎么到了现在一句话也没说,该不会真有人帮他脱罪,让他清清白白的从监狱里出来。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微生商不由自主的勾起唇笑。 就在这个时候,办公室的门打开了。 门外的人看见屋里低头玩着手机的微生商,转身对身边的人说了句话,接着便独身走进了办公室中。 “ven,别来无恙。” Chapter 15 判决 微生商听见声音,这才将双腿放下办公桌,不见任何愧疚的谑笑道:“真是不好意思,父亲,你的华语又有进步了。” fran?ois听到这个称呼就头疼。 上个世界微生商和唐凤梧这两个审判官死得太早,世界规则难负其重陷入混乱,于是他就被派到这个世界来维稳。 他担心微生商又作出什么幺蛾子,便在他尚且是个福利院里的孤儿时将他收养。 前面的二十七年都活得好好的,他以为这辈子可以就这么平平淡淡的度过时,这两人竟然给他弄来了这么一个重磅惊喜。 微生商在他眼里就是个孩子,无论是在上天庭还是在这里。 “所以呢?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微生商笑道:“我只是来告诉你一声,我会给他找世界上最好的律师,让他脱罪,但如果你为了维护你的名声而从中作梗,那我就会把我们之间的关系公之于众,到时候,你觉得世人是否会相信你是无辜的呢?” “你威胁我?” “哈,父子之间的事情,怎么能说是威胁呢?” fran?ois现在是进退两难。 如果任由微生商将唐凤梧保释无罪释放,那全球都会认为刺杀gabriel是经由他的授意。 但如果要阻止微生商,这人可是说到做到,到那时,他这个总统的位置也坐不稳了。 他无力的捏了捏眉心,好言相劝道:“这样,对外界就宣称他进了监狱,不久就要被判处死刑,然后过几年这个热度消停一些在将他从里边带出来,你看这样行不行?” “不行。” 非常果断的拒绝,没有一丝犹豫。 fran?ois心想,他就不该贪图那几点功德值上门来揽这个烂摊子。 然而就在他冥思苦想想要找到一个万全之策时,微生商站了起来,带上帽子以及口罩,悠悠对fran?ois道。 “这个事情我自己会处理,这次前来为的就是告诉你不要插手。” 微生商朝他弯了一下眼睛,遥遥离开fran?ois的办公室。 —— 唐凤梧在审讯室里端坐了好几天,审讯灯永不熄灭的照在脸上,耳朵似要被人为制造出来的噪音给震聋。 他什么都不知道。 面前来来回回几个人,影子绰绰,却始终都没能看清他们的脸。 他们在自己的耳边说了很多话。 让他昏昏欲睡。 就在意识朦胧之中,眼底全是审讯灯铺撒下的苍白光晕。 他忽然看见了那天发生了什么。 他又见到了记忆深处的那双天蓝色眼睛,来朝他索命。 他疯狂的往外逃,却始终找不到出口。 就在这个时候,手中竟突然多出了一把枪! 他不知道这是哪来的枪,但是他遵循了心底求生的本能,他举起枪,对准了蓝色的眼睛。 “嘭!——” 枪声响起,火花四溅在苍白的虚无之中。 他脱力的坐在了地上,剧烈的喘息着。 过了好久……好久……他听见了哄闹声。 紧接着,虚无如同潮水退去,他看见了包间里残留的硝烟……还有包间对面,一个死不瞑目的男人。 腕间被铐上了镣铐,他在一群鬼魅之中,看到了微生商的身影。 那双含情脉脉的眼里,好像在对他说——放心,什么事情都能被他解决。 “呼——” “所以你总是能看到一双蓝色眼睛?” 他听见了有人在他面前这么询问。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垂着头,避开刺目的光线。 然后是窃窃私语。 “gabriel的眼睛也是蓝色的……这是他的同伴开出的证明。” “原来真的是个精神病人,难怪……” 什么精神病人? 唐凤梧忽然感觉自己有点听不懂人话了。 “咚——” 又是一记重锤在耳边响起。 唐凤梧蓦然回过神,这才发现场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换。 眼前是开阔典雅的法庭,密密匝匝都是人影。 穿着深袍黑腰带,头顶戴着一顶帽子,上边嵌有一枚金色徽章的法官肃穆的宣布休庭。 他好像被人搀扶着,走到了室外。 无数的闪光灯从四面八方涌来。 刺得他睁不开眼睛。 他听见隐隐约约的几个词语,什么精神病人……什么是真是假……什么总统选举? 他如同掉入了寒冰之中,怎么挣扎也脱不开身。 人影还是空气都如同能将他生命开出裂痕的利刃,他暴露在太阳之下,却如同老鼠一般人人喊打。 好可怕…… 好难受。 他鼻子被堵塞,呼吸不上来。 所有人都长了一双蓝色眼睛,都是从地府上来向他索命的鬼差!他无处可逃了! 他忽然陷入了深渊,看不见光亮,也呼吸不了氧气。 耳边尽是咕噜咕噜的泡泡声,他溺入了深海里。 ……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落地,不过不是坚硬的海底,而是一个熟悉的、温暖的怀抱…… —— 微生商将蜷成一团的唐凤梧抱上了飞机。 一手接着威廉打来的电话。 他神情冷淡的问道:“还有什么废话要说?” 一边的威廉显然是发现了端倪,怒不可遏的问道:“为什么唐凤梧精神证明是在一年前就有的?!” 微生商闻言轻笑一声,仿佛化开的春意:“他是不是与你有什么关系呢?” “够了给我闭嘴!你为什么给他催眠让他承认gabriel就是他刺杀的?!” “难道不是么?”微生商反问道:“那间包间里原本只有我们三个,而子弹正好就是从包间里射出,不经由你我的手,那不就只剩下唐凤梧了?” “你明知道那是!……” 威廉说了一半,忽然在电话的一边卡壳。 枪响是由于时间到了触发机关,但是他如果这么说,那就是授人以柄。 “如果他咬死不承认,唐凤梧也是能活下来的,到时候可以暗中将他捞出来!” “哦……”微生商恍然大悟:“然后你再把他藏起来,告诉我唐凤梧是因我而死的,是么?” 威廉忽然噤声。 过了良久,他嗫嗫问道:“所以你早就想让他以为自己有精神病,最后将他困在自己身边,是么?” 说到这,威廉苦笑一声:“所以我正中了你的下怀?!” 微生商有些幸灾乐祸的笑道:“那就是你自己的猜测了,我也没想到,瞌睡来了就有人给我送枕头。” “难道你就不怕他发现真相吗?!” 微生商嗤笑出声,没有回答。 两人之间静默了许久,微生商也不急,将手机开了免提放在桌子上想要慢悠悠等人说话。 唐凤梧已经睡了过去,面色比起分离的那一天要苍白得多,他捏着唐凤梧的下巴,与昏睡中的人交换了一个缠绵悱恻的吻。 水声暧昧,微生商沉浸在唐凤梧的柔软里,最后在他额头落下怜惜一吻。 再看向手机,却发现通话早已经挂断。 他笑了一下,对沉睡着的唐凤梧道:“很快我们就可以平静的生活,不被任何人打扰了。” Chapter 16 谎言 唐凤梧恢复神志时,一道苦涩的液体顷刻在他的味蕾之间炸开。 他立马侧身呕吐了出来。 一道焦急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一边给他顺着背,一边絮絮叨叨道:“先生,你可一定要吃药啊,吃药了精神才会好,您看您这么漂亮的人,要是疯疯癫癫的,那可怎么办啊……” 唐凤梧嘴里吐着残余的苦涩,闻言僵直了身子,他眼底氤氲着反胃的雾气,抬眼看向妇人,发出的声音是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虚弱。 “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古博庭十三号啊先生,难道您又忘了吗?这里是您和微生先生的居室,先生有事出去了,叫我好好的照顾你。” 唐凤梧动作缓慢的抹开了嘴角黏腻的药液,抬眼看向这间富丽堂皇的卧室。 一旁的妇人自言自语,在兴奋的说要将他清醒这个喜讯告诉微生先生。 他刚从令人窒息的幻境中醒来,他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他梦见自己杀了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进行审判,最后……不知道,为什么回到了这里。 是噩梦么? 那的确是一个非常可怕的噩梦。 他梦见自己是个精神病人,在加尼叶闯了滔天大祸。 他想对妇人笑一下,但却发现牵起嘴角这个动作做起来实在是费力,只好保持面无表情,但是放缓了声音问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啊?!”妇人突然从自言自语中回过神,听见唐凤梧问的这个问题,实在是吓了一跳:“不在这里您又能去哪里呢?” “您只要一出去就会被抓走!微生先生为了保护您的安全,一直悉心照料生着病的您呢!” 唐凤梧愣了一下,问道:“我为什么会被抓走?” 妇人不可置信的尖叫道:“先生!难道您都忘了您闯下的祸了吗?!” “我闯下……”唐凤梧又要反问,却想到那个梦境,窒息的感觉忽然又汹涌而上。 妇人看唐凤梧脸色一白,连忙将他扶倒躺下:“先生,您可要保重身子啊,要不然微生先生为您做的那一切可都白费了。” 而躺在床上的唐凤梧似是没有听进去他说的任何一句话,身体不受控制的开始颤抖。 妇人看他病情再一次发作,连忙跑到门外去喊人:“来人啊!快来人啊!唐先生又犯病了!” 唐凤梧只觉得身体虚弱,头脑一片花白,以为只是什么器官得了病而带来的痛感。 但是随即鱼贯而入的一群医生却是彻底打破了他的幻想。 他们手脚麻溜井井有序的给他绑上手脚,唐凤梧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开始挣扎:“你们干什么?!你们要对我干什么!?我没有病!放开我。我没有病!” 然而还没等他挣扎出什么效果,一根针筒便扎进了斑驳的手臂。 唐凤梧忽的浑身一定,他又再一次陷入了无知无觉中。 微生商坐在昏暗无光的房间里的沙发上,翘着腿,透过屏幕看着唐凤梧痛苦的挣扎,有些于心不忍的皱起了眉头。 他喃喃道:“你要是听话些该多好。” 非要去招惹什么不三不四的人。 还一直想要离开十三号。 “离开十三号有什么好的,现在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是个精神病人。” 他见监控器里的唐凤梧渐渐放弃了挣扎,站起身来,走向他和唐凤梧的房间。 这次注射了镇定剂,不知道又要什么时候才醒。 微生商打开房门,一群人便转过头来看向他。 见他走进,所有人都识趣的离开了卧室。 唐凤梧还睁着眼,看来这个剂量的镇定剂已经慢慢对他不起作用了,如果还学不乖,可就要加量了。 眼睛红红的,眼泪憋在眼眶里欲落不落,楚楚可怜。 “微生商……” 一听到他用哭腔叫自己的名字,微生商心都化了。 他坐到床边,摸了摸唐凤梧发麻的脸颊,柔声答道:“怎么了?” “……我真的杀人了吗?” 微生商在心里发笑,真的好可怜。 他俯身亲了亲唐凤梧的唇角,十分有耐心的回答道:“忘了么?你已经问过很多次了。” “所以是不是真的?” 他能感受到唐凤梧胸腔震动的痛苦,实在是太可怜了,但是不这么做的话,唐凤梧又回去招惹其他人。 上一个是威廉,下一个又会是谁呢? 他面不改色的说着谎话:“是啊,你意识不清杀了人。” 他吻去唐凤梧眼角珍珠一般晶莹的泪珠,安慰道:“不过没关系,我会保护你,不让你受到伤害。” 身下的人痛苦的闭上了眼,如破碎的宝玉,在寂静之中沉默的上演着撕心裂肺。 他听见唐凤梧复又问道:“我真的有病吗?” 真是太令人心疼了,微生商鼻子都在发酸,他用怜爱的目光扫视着唐凤梧梨花带雨的脸:“在我这里,你不是病人。” 他听见唐凤梧终于哭出声来,心中颤动,心悸不已。 “你能抱抱我吗?” 微生商将束缚着他手脚的约束带解开,托着他的腋下,将人抱进了怀里。 轻柔的顺着他的脊背,在他的颈间轻轻啄吻。 他似是很留恋这样的温暖,这样的亲吻。 男人眼底划过一抹喜色,旋即将他翻身压倒在了床上。 —— 一阵翻云覆雨过后。 唐凤梧虚弱无力的窝在微生商的怀中,像一只被猎人欺骗进入陷阱的困兽,抓着猎人的手,迷茫又无知觉的用牙磨咬着。 微生商将他额角汗湿的发丝撩开,在他沾有泪痕的眼角落下一吻。 身下的人察觉动静睁开了眼,抬头看向微生商,脑袋又往他的怀里靠了靠,眼神澄澈,对眼前的人极其依赖。 唐凤梧翻了个身,撕裂感便传至全身。 刚才做的时候由于有镇定剂缓解肌肉疼痛,所以只感觉到了舒服,现在一动就觉得痛得不能自己。 微生商环着他的腰,将他拖进怀中。 “饿不饿?” 唐凤梧盯着他的脸,没有回答,像是在发呆。 微生商顿了一下,对准他的唇吻了下去。 怀里的人甚是乖觉,一点也不反抗,抬手搭在他的肩头,用力的回应着。 Chapter 17 日常 “蔷薇都爬了满墙,我到底病了多久?” 阿瑞斯从花墙之中穿过,留下了一个空洞,赫然冲撞到唐凤梧的脚边,亲昵的贴着他的腿。 微生商不赞成的看着它:“阿瑞斯,这个空洞不好补上。” 阿瑞斯闻言更加狎昵的贴着唐凤梧低吼,像是在撒娇,或是告状。 唐凤梧轻笑一声,摸了摸阿瑞斯的脑袋。 “没关系,反正你爸爸有的是钱。” 两人坐在花墙锦簇的中心石桌旁,晒着太阳喝着茶。 微生商撑着半张脸,笑眼盈盈的盯着唐凤梧不放。 过去了这么久,唐凤梧依旧没能适应他灼热从来不会掩饰的视线:“你总是看我做什么?” 微生商扣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边,有一下没一下的亲吻。 “我想和你结婚。” 告白来的太突然也太直白,让唐凤梧有些不知所措,但他却不愿将自己的手抽离。 他有些悲伤的问道:“精神病患者也能结婚吗?” “只要你愿意,什么都不是问题。” 微生商靠在唐凤梧的肩上,鼻尖满是唐凤梧身上与生俱来的暖香和满墙的花香。 他一只手环着唐凤梧的腰,好像连体婴似的怎么也不愿意离开他的身侧半步。 “你是不是在可怜我。” 微生商笑他:“你为什么这么想?” “难道不是吗?我们明明没认识多久,你却对我这么一个精神上有问题的人这么放心,你难道忘了?我神志不清的时候还会杀人。” 唐凤梧徐徐道来,语气之中竟藏着自己也意识不到的委屈:“难道就因为那天我们一起喝了酒,我对你说了一些心事,就能让你对我至死不渝?” “难道还不够吗?” 唐凤梧闻言噎了一下,又听微生商道: “况且,我觉得阿瑞斯也很想你做他的妈妈。” 唐凤梧纠正道:“就算是这样……也应该是爸爸。” 微生商笑着仰躺在唐凤梧的腿间,抬手在唐凤梧额头上弹了一下:“好,那我是妈妈,你是爸爸。” “就不能是两个爸爸?” “两个爸爸听起来像是亲爹和继父。” “你那是刻板印象。” 微生商眼睛一转,鹦鹉学舌:“好,我是刻板印象。” 夸张的表情和语气把唐凤梧逗笑,将手掌按在了他的眼睛上。掌心的睫毛长长的还有些扎手,不停的扇啊扇,让唐凤梧按也不是不按也不是。 “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十月十日。” 微生商侧过头掀开他的衣服下摆,在他消瘦了一些的腹部亲了亲,覆盖掉昨天留下的吻痕。 “怎么了?你要给我送礼物?” 唐凤梧一手撑在身后,对他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这么越界的举动而感到难为情,抬手想要把他脑袋从衣服里揪出来。 “你别这样。” 微生商双手环住他的细腰,在他的腰间留下一个牙印。 唐凤梧吃痛,拽住他的头发羞愤问道:“你是不是有皮肤饥渴症啊?” 微生商被人揪得头皮发痛却仍是笑眯眯的。 蹬鼻子上脸道:“我不仅有皮肤饥渴症,我还好色。” 唐凤梧按着他的肩膀将他往外推,微生商上半个身子悬浮在空中差点就冲头倒地,一把钳住他的小腿,理直气壮反问道:“我不好色好什么?” 唐凤梧想了一圈没想到答案,哼了一声站起身来,微生商没有支撑的地方顺势滚落在地,溅起飞灰。 “关我什么事?” 微生商仰躺在地上一百八十度旋转看着唐凤梧的身影消失在花墙的转角,这才站起身来。 矫揉造作的喊着:“凤梧,我好疼啊~” …… 或许是生活太过清净,一个夏天很快就飞走了。 唐凤梧偶尔会做噩梦,也不似从前看到蓝色的东西就会应激。 微生商将药量减少,唐凤梧也不再像前三个月这么嗜睡了。 有时候他在想,唐凤梧本来就没有病,不过世界上相信他没病的人或许就只有自己和威廉。 信的人多了,没病也是有病。 他穿着花衬衫沙滩裤走到室外泳池旁边,波光粼粼的水里一人似鱼一般畅快的游泳。 微生商坐在躺椅上喝着红酒,视线就没离开过唐凤梧的窄腰和臀。 那身段那韧劲,看久了就容易眼花,一不留神就飞到了昨夜的翻云覆雨上。 不过唐凤梧的臀也窄,他坐在上边的时候不方便运动,便演就一幅——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 水里人游了一个来回,便趴到岸边向后捋着头发,露出纯真无邪的面容,像深海里的人鱼探出水面亲吻彩虹。 微生商总是会用探究的目光盯着他的那张脸,认真得像在研究着什么世纪难题。 然后由衷的在心中感慨,怎么会有人长得这么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却一颦一笑都在勾引人。 唐凤梧咕嘟咕嘟喝了半瓶水踩上岸,坐在遮阳伞下微生商的旁边。 微生商墨镜一摘,侧头问道:“怎么不坐我腿上?” 唐凤梧似笑非笑不去看他:“有病。” 微生商奇怪的问空气:“我那个动不动就会害羞的老公去哪儿了?” 唐凤梧反问道:“第一次见时那个冷酷疏离得堪比冰川的微生商又去哪儿了?” 微生商一把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前:“这不是在这儿呢吗?” 唐凤梧屏息,微不可察的捏了一把微生商的胸肌。 下一秒,听见微生商少女一般的控诉:“你流氓啊?!” 唐凤梧终于染上了一点薄红:“我要是流氓你就是变态。” 微生商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我就乐意为了你变成变态。” 说着还兴冲冲的高歌一曲:“为了你~我变成变态模样~” “闭嘴!”唐凤梧骂道:“难听死了!” 刚骂完,就只觉得天旋地转,腰间一痛,竟然就被人揪着倒在了另一个躺椅上。 微生商揽着他的后腰在他丰腴的大腿上捏了一把,侧过脸在唐凤梧耳边问道:“今天要不要听乐队演奏?曼陀罗管弦乐队全球巡演到y市了,今晚可以请他们到家里来演奏。” 微生商从旁边拿来ipad,点出选歌的界面。 唐凤梧趴在他的身上滑动屏幕选歌。 “你不是想要热闹吗?马赛曲怎么样?” “这个就我们两个人听有什么意思?” 唐凤梧现在已经麻木,冷清就冷清,反正他也出不去。 “就算来了还不是一样把它当背景音一样放着,干坐在那里听太无聊了。” Chapter 18 日常2 这天他们在后山跑马,微生商领先在山头跑了一圈后回来向唐凤梧耀武扬威时,却发现稀疏的树堆里竟然找不到他的身影。 他下马牵着缰绳寻找,终于在一棵孤零零的橡树之下看见了唐凤梧那匹红枣马的鬃毛,在随风飘曳着。 而橡树背后就是唐凤梧。 他抱着脚,表情有些难忍。 微生商笑着走了过去,吹了声口哨:“心肝儿,草坪上太凉可不好休息啊。” 唐凤梧瞪了他一眼:“我脚崴了。” 微生商蹲在他的身前,脱下他的长靴和袜子,捏着他的脚踝观察了一圈:“嗯……” “你嗯……什么嗯?” 微生商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心说娇气啦给你惯的。 “骨折了。” “真的?” 唐凤梧半信半疑抬脚想要借个什么力试验一下,这一下便踹到了微生商的肩膀上。 后者一个踉跄往后退了一步,惊魂未定:“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要踢我脸。” 唐凤梧面无表情道:“有点疼,但不至于骨折。” 而面前的人似是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好像还在回味那一脚,嗫嗫道:“我真以为你要踩我脸……” “你那脸上保险了没有?小心我哪天还真踩了。” 微生商不可思议问道:“我这张脸,你真舍得?!” 唐凤梧无语的瘪了瘪嘴,看着他那张仿若掀起惊涛骇浪的脸幽幽道了一句:“不舍得。” 微生商臭美得很,特别是他们在一起之后,时时刻刻都像只开屏的孔雀花枝招展。每次骑马的汗屉和马术服也要统一配色,且一定不能是纯色,得带花印和蕾丝边儿,就连马靴也要穿有鞋带的。 “宝贝你脚好白。” 唐凤梧不明白话题是怎么跳跃到那的,但一般这个时候就离微生商犯病不远了。 “用脚试一试呗?” 唐凤梧拒绝:“你说我骨折了。” “另一只。” “两只都骨折了!” 微生商一下气了,将唐凤梧整个扛起。 “你快放我下来!”后者一惊,却没敢剧烈挣扎,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掉到了地上。 “老婆你是不是不好好吃饭,怎么这么轻?” “我不轻好吗?” 他身体康健,注意饮食和锻炼,根本就是一个正常男人的体格,谁知道微生商那一身用不完的牛力气哪里来的。 骨骼坚硬的肩膀把它肚子硌得疼,他服软道:“你抱着我走呗,不然就背着。” 下一秒,整个人被转了一圈,两腿架在微生商的腰间,被人托着屁股走。 “我发现你很喜欢这个姿势抱我。” “是吗?”微生商笑道:“不仅喜欢这个姿势抱你还喜欢这个姿势草你。” 唐凤梧听他又怪腔怪调,额角青筋直抽抽:“不会说话把嘴缝上。” “你不喜欢吗?” 微生商有些委屈:“有些时候你的身体可是比你的嘴要诚实得多。” “白日宣淫,我愧对上苍。” “那也是我愧对上苍,你着什么急?”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一边聊着一边走下山,后山的两匹马被人牵回,刚回到换衣室,就有人送来两张请柬。 唐凤梧被人放到凳子上,听见这个消息着实愣了一下。 他怀疑的问道:“……两张?” 微生商也蹙起了眉,他打开红丝绒请柬一瞧,毋庸置疑的,就是写着他和唐凤梧的大名。 他看也不看的丢在一旁:“不用管。” “诶!” 唐凤梧立马叫住了他。 微生商睨他一眼,竟然后者无端生出些心虚来。 “……我只是想看看。” 微生商听他委屈,也放柔了语气:“看着些有什么用?反正也不能出去,还不是徒添烦恼。” 唐凤梧叹了口气,有些无力的为自己辩护道:“医生说我的情况变得稳定了不少,可以尝试出门了。” 微生商闻言,脸色一沉:“谁告诉你的?” 唐凤梧瞪他一眼,也不说话。 微生商见状蹲在他身侧,亲吻他的手讨好道:“宝宝,你也知道,我这是在担心你的情况,而且这请柬一看就是有很多人聚会的场所,他们邀请你到底有什么用心也不清楚,万一就是想邀请你过去想要看你的好戏呢?” 唐凤梧皱了皱眉:“微生商,你怎么总是会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别人?” “我都是为了你的病情啊……” 听他又提到病情,唐凤梧又哑了声,心底压抑了多少心酸别人不知道,难道微生商还不清楚么? 既然医生都提议他出去走一走了为什么还要这么提心吊胆? 但他也知道是自己的原因,怪谁也没用,还不如怪自己。 看唐凤梧咬着唇,血丝都冒了出来,微生商按住他的下唇不让他咬,唐凤梧便狠狠咬在了他的手指上。 微生商也不喊疼,站起身按着他的后脑吻了上去。 一边亲,还一边煞有其事的说到:“你看,你就连自己的情绪也控制不好,遇到别人该怎么办?” 他亲着亲着忽然感觉到脸侧有一抹湿润滑过,微生商愣了一下,将他们之间拉开距离,看见了唐凤梧珠帘一般无声往外垂落的眼泪。 “不是……” 唐凤梧轻飘飘看了他一眼,又将视线转移开。 “和我待在一起让你这么不开心吗?” “我有点受够你了。” 微生商闻言,沉默半晌,最后冷笑道:“怎么了?嫌我烦了想要去联系威……”他顿了一下,改口道:“什么安迪什么郑松是么?” 唐凤梧面无表情的抹去眼泪,他不知道这泪怎么平白无故就冒了出来,还当做是疼的,心说自己越来越矫情了。 便也不会预料到,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会像今天这样,无缘无故的掉出泪来。 微生商见他不说话,将两张请柬撕碎,当着唐凤梧的面丢进了垃圾桶中。 他捧着唐凤梧的脸温言细语道:“宝宝,现在还不是时候,等到过几年外界对你的风言风语慢慢变少,我才敢把你带到别人面前。” 他牵起唇角,对唐凤梧露出了一个不太成功的微笑。 “今天的游戏机没收了你也不会介意?” 唐凤梧嗤笑一声:“游戏机有什么好玩的?” 的确没什么好玩的,但游戏机已经是他在十三号里唯一能聊以慰藉的电资产品了。 “你非要让我和外界隔绝是吗?” 微生商看着他,很久才道。 “是。” Chapter 19 坦白 “老板,下毒的人已经查清。” 西装男恭恭敬敬的站在床边,微生商不耐烦的掀起眼皮瞧了他一眼:“后厨的人就这么多,让你们查个下毒的人要三天时间?真是废物。” 站在微生商面前的男人闻言已经是冷汗涔涔:“因为是上头那位派来的,所以就多耗费了些功夫。” 微生商冷笑一声:“怎么,因为是上头那位派来的,所以还得向他们请示一下这人能不能抓,最后才来敷衍我?” 西装男默不作声:“总统先生只是希望老板您和唐先生能够往外走走。” “我出不出去和他有什么关系?”微生商气的想笑:“先不论他是f国人,再者又是谁给你开的工资?” 西装男想了半天想不出为自己辩护的话,微生商看他这副模样也心烦,摆了摆手让他出去。 父亲为什么想要他和凤梧出去走走? 感觉他这几年对唐凤梧的关心甚至超过了他自己。 难道凤梧是他亲儿子? 不可能,凤梧身上根本就没有高卢血统,是个纯正的h国人。 他转头看向床上睡颜安静的男人,抬手碰了碰他的眼睫。 不过幸好唐凤梧那天不知道为什么吃着吃着就没有胃口,一直在掉眼泪,吃的也就不多,进到身体里的毒素少,医生进来看了一下开了些药,说让他多睡一会儿就代谢干净了。 可这一次都睡了十八个小时了,到现在都还没醒。 他一直盯着唐凤梧的睡颜看,忽然瞧见他的眼睫微不可察的动了一下。 “醒了?” 唐凤梧仍旧没睁开眼,翻了个身背对着微生商。 “你已经十天没和我说话了。” “……” “才两年时间你就对我厌烦了是么?” 床上的人一个字也不说,微生商心感到刺痛,但好在他承受能力不差,不然早被唐凤梧的冷暴力吓晕。 不过没关系,纠缠一辈子的事,哪能被这样简单的困难给击倒。 “心情不好我带你去湖边钓鱼?” “不去。” 微生商习以为常的对着一个活人自言自语,当下忽然听到一个细弱蚊蝇的声音,差点以为自己听错。 他差点喜极而泣,翻身覆在唐凤梧身前高兴问道:“那你想去哪儿?我带你去。” 只是刚看清身下人的脸,又愣在了原地,这才一会儿,唐凤梧脸上就已经泪痕斑斑。 微生商抬手,动作轻缓的擦去他的眼泪,亲了一下他的鼻尖:“才刚养回来的肉,怎么又变瘦了?” “眼睛不哭也能红成这样,别再哭了宝宝。” 微生商头一次感到无能为力,他当然知道唐凤梧这样的症状大多就是抑郁症初期的表现,食欲不振,无缘无故就会流出眼泪来。 他自然也知道怎么样才能让他恢复,但他就是不愿意。 外边觊觎他的人这么多,要是把他放出去,就会自己长出翅膀来飞走了。 “躺这么久,肌肉都退化了。” 唐凤梧一巴掌拍在微生商的脸上:“拿开你的脸,我想吐。” 微生商:“……” 自出生以来,他就没有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 他抬手抵住唐凤梧的下巴让他张嘴:“我看看,这么久不说话,嗓子是不是坏了?” 唐凤梧见他到现在还是贫嘴,气得想要从胃里吐出酸水来,但因为吃得太少没有力气,也只是在床上扭了个头,不去看他。 “就仗着我爱你。” “你就这样爱我?” 唐凤梧瞥他一眼:“你把我送去精神病院,那样我还能有一点喘息的空间。” 微生商呼吸一滞,其实唐凤梧这样对他他也不好受,也有过想要催眠他,把他变成离开自己就不能活的模样,但是那样就不是唐凤梧了。 温温柔柔一个人,怎么能说出这么冰冷一句话。 他抬手轻轻钳住唐凤梧的喉咙,指尖的皮肤跳动,是心脏呼吸的节律:“你休想。” 唐凤梧看着微生商由于被触怒而变得阴沉的表情,忽然笑了,笑得很讽刺:“微生商,比起我,你才更像一个精神病。” “三十岁了,头脑还像一个孩子一样以自我为中心,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巨婴。”唐凤梧顿了一下,笑道:“不过也对,除了古堡里的人以外,你根本就不和外人接触。我们已经画地为牢了。” “有时候我在想,如果不是真的亲眼看见了一个人死在我面前,我甚至会怀疑一切都是你编造出来的谎言。” 他感到疲惫。 “我这几天思考了很多,从我们认识以来,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我杀人、被确诊精神病,和你相爱,被关进十三号。” “真是太不对劲了。” “蓝色眼睛难道真的对我这么大的影响吗?让我惧怕到,足以有力量驱使我从来没碰过的枪,正好打在f国总统候选人的脑袋上,还正中靶心?” “而且,枪又是从哪里来的?那个时候你又去了哪里?” 唐凤梧终于将几年来堆积在自己心头的阴云全盘托出。 “不要再骗我了,好不好?” 他用希冀的目光看着微生商,希望他能够对自己说出实情。 他实在是太痛苦了,一个谎言将他二十多年来平静的生活弄得一团糟,最后还要背着莫须有的罪名,生活在这几乎与世隔绝荒凉之地。 来来回回都是熟悉的不能再熟的面孔。 两年的时间足以让十三号古堡变成一座监狱。 “……你说什么胡话?” 没想到微生商沉默半晌,憋出来的竟是这么一句废话,唐凤梧苦笑。 “你知道吗?如果不是你,我早就不想活在这个世上了。” “一个死不足惜的精神病患者,而且是后天的。在那之前我很享受身为正常人的生活,现在被关在一座暗无天日的监狱里。” 唐凤梧抬手搂住微生商的肩,抬起上半身去同他接吻。 “十三号足够宽广也足够漂亮,但是对于我来说真的很令人窒息。” “我爱你,想和你再一次到加尼叶看歌舞剧,穿一样的衣服,佩戴一样的袖扣,哪怕重演一次追尾我也心甘情愿。” 微生商闭上眼,沉溺在唐凤梧温柔的吻里。 他好聪明,发现了谁才是病人,只不过用了两年的时间才把这个谎言揭晓。 Chapter 20 OVER 第三年的寒潮来的比以往都要迅疾。 微生商给唐凤梧穿上了袜子之后才叫他起床。 唐凤梧抬了抬脚,问道:“有地暖,穿袜子做什么?” 微生商欺身与他唇舌交缠,讨好道:“你不是说想要出门吗?” 闻言,唐凤梧身体一僵,有些狐疑的看着微生商。 两年来,无论他怎么哀求微生商带他出门,微生商都置若罔闻。 这一下冷落他十来天,竟然就自己开了窍。 微生商朝他笑了笑:“我错了。” 他抱锁住唐凤梧的肩颈,像一只撒娇的大型犬。 “你这么好的人,就应该清清白白活在世上。” “是我的错,嫉妒你的二十多年都没有我的参与,所以自作主张的将你锁起来,忽略了你的感受。” 唐凤梧沉默良久,最后掰着他的手叫他松开。 “我呼吸不过来了。” 微生商从他身上起身,捧着他消瘦的脸,亲吻他的额头、鼻尖还有脸颊,爱意溢于言表:“我都不知道,你竟然这么爱我。” 爱到呼吸都痛,却愿意为他忍耐。 唐凤梧别开脸:“谁知道呢,或许是欠你的。” 谁亏欠谁已经不重要了。 —— franis久违的接到了微生商的消息,一接通,对面就开门见山的要求把唐凤梧身上的罪名全部洗脱。 franis:“……” 真是叛逆啊这小子,真当世界的规则是围着他转的是吗? 他能有什么办法?他是来维稳的,又不是来当总统的。 他无奈的捏了捏眉心:“知道了,你终于想通了。” “想通什么?” “终于不再一味地把唐凤梧关在家里,终于能忍耐他和外界接触了是吗?” 另一边的微生商像极了陷入爱河的毛头小子,乐滋滋道:“他说他非我不可,我不在他身边他就会想死,我能有什么办法呢?毕竟我又不能不出门,只好将他随身带着呗。” franis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对面轻飘飘一声: “是么?” 随后猝不及防的被挂断了电话。 “……” 早知道微生商这么好被拿捏,他当初就应该收养唐凤梧来着。 不过他那时候有爹有妈,总不能去和人家抢孩子。 franis将这两年准备好的所有随时待命的证据交给秘书,让他传给最高法庭。 他深深的靠进了办公椅里,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 他要升官了,要发财了! —— 关于三年前在f国加尼叶剧院,总统候选人gabriel被刺杀一事再一次冲上了全球热搜。 有关唐凤梧的污点被清洗干净。 而与此同时,潜伏在全球范围内的一个神秘组织也浮上了水面。 —— 风在耳边猎猎作响,微生商戴着头盔,紧紧环着唐凤梧的腰,生怕一不小心就飞起来随即被高速路上疾行而过的车辆给碾死。 奥古斯塔发出的声浪几乎能将星空掀翻,天旋地转。 微生商坐在后座默不作声。 头盔一下一下瞧着唐凤梧的。 唐凤梧在几辆往前行驶的车辆之中穿梭,听见这个细微得几乎察觉不到的动静笑了:“你还好吗?” 身后的人摇了摇头。 “马上就要出高速了!” 身后没了动静,唐凤梧又提高了速度,在这不限速高速上飚至两百七十多迈的速度。 …… “呕……” 一下地,微生商便匆匆摘了头盔,迫不及待的冲到护栏边吐了出来。 感觉心肝脏剧烈,从头到脚都悬浮着需要被吐出体外的东西。 唐凤梧摘下头盔夹在腋下,露出潮红兴奋的脸。 他拧开一个瓶盖喝了口水就往微生商的方向走去。 “还好吗?” 微生商吐完,虚脱的靠在护栏边,两只手臂堪堪在上边支撑着,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里全是水雾,看起来是反胃导致的。 唐凤梧见他摇了摇头。 他笑了一下,将水递给他,拿出一块手帕给他擦走脸上的虚汗。 一张漂亮得不似人间的脸苍白得惹人心疼,唐凤梧却是有心让他体验一下灵魂追不上肉体的感觉。 “我那段时间就是这样。成天被审讯灯照着,一遍又一遍的回溯蓝色眼睛死在我面前的过程。” 面前的男人将头发留长,禁欲高冷的气质已不复存,多了几分随性洒脱。 青丝不羁的在空中飘着,夜晚星空都成了他的点缀,漂亮的紧。 唐凤梧按着他的后颈对着他的嘴唇亲了上去。 微生商还没缓过神来,两只手撑着栏杆,任由唐凤梧蹂躏。 离开时唇角刺痛,他舔了一下,原来是被咬出了血。 “在想清楚这一切也许是你在骗我的时候,我简直要恨死你了。” 微生商抿唇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纤长的眼角嫣红,唐凤梧觉得他不说话的时候还真挺像一朵高岭之花。 而如今高岭之花被他欺负得连话都难说出口,与他以往牛气冲天的形象实在是不符。 可就这么原谅他的所作所为,是不是太娇纵了他。 微生商缓了大半天,牵起唐凤梧的手放在嘴边亲吻,声音沉哑道:“你看我一眼就能让我爽死,恨就恨。” 唐凤梧:“……” “其实你不说话的话挺好的。” 微生商听话的闭上了嘴。 “前一段时间我自己出海的时候有个叫威廉的人找到了我。” 微生商顿了一下,嘴巴微微张合,却是没有说出一个字。 他碰了碰唐凤梧的后腰:“走,先回去?” 唐凤梧见他避而不谈,从兜里掏出个木偶人放在他的手上。 “你知道这个是什么吗?” 微生商看见那个小挂坠,木头似的摇了摇头。 “他说这是我为了他做的,是我和他曾经在一起的见证。” 微生商呼吸一滞,捂住唐凤梧的嘴巴:“我不想听。” 说罢好似还觉得不够似的,又用唇代替手堵住了唐凤梧的嘴。 亲到唐凤梧喘不过气来,这才闷声不吭气的往车边走。 而他身后的唐凤梧却是笑了:“你不想听?” “不想。” 微生商跨上车,踢起脚撑,打开电门锁点火。 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几乎将刚才的噩梦抛之脑后。 唐凤梧紧随其后坐上了车,又给微生商和自己戴上头盔。 奥古斯塔瞬息之间飞出十几米,速度竟迅速攀升,隐隐有和唐凤梧的速度并驾齐驱之势。 唐凤梧牢牢箍住微生商的腰,大喊道:“你可别想不开找死啊!” 微生商闻言,缓缓放下车速来。 “我告诉他,我才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 微生商听见他的这一句话,先是愣了一下,最后笑了起来。 两人紧密相贴,胸腔同频共振。 “所以你看不上他?!” “别废话了!看车!” Chapter 21 进阶风云 十月十日,微生商生日这天唐凤梧给他准备了个蛋糕。 谁承想骑车回去的路上遭遇了车祸,蛋糕毁了一地。 他心中气愤,心说现在的蛋糕真难订,从早到晚等八百个小时,还得自己上门取。 他嘴里碎碎念却还是下了车,一把抓起稀碎的蛋糕塞进盒子里。 肇事人员之一从小轿车里下来,非常抱歉的走了过来看着蹲在路边可可怜怜捡蛋糕的唐凤梧。 “啊……抱歉啊抱歉,我真不是故意的兄弟,这样,我陪你一个……” 话还没说完,头顶那个声音忽然惊喝道:“凤梧!” 唐凤梧听着这声音怪为耳熟,抬头一看,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安迪?” “嗨呀!” 安迪长叹一声:“就是我啊老唐,你不认识我了?” 忽然遇到故人,唐凤梧竟然表现得有些拘谨了起来。 “好久不见。” “诶,你病都好了?” 唐凤梧干笑两声。 “好得差不多了。” 他妈的自己根本就没有什么病! 安迪见他这样,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和跟人寒暄。 聊着聊着唐凤梧也忘了蛋糕这事儿,分别时看着安迪驾着车远去的背影,才忽然惊醒他忘了叫人赔蛋糕! “靠!” 他是怀着满腔怒火回的公寓。 公寓里,微生商正在和厨房做斗争,烟雾缭绕,就连油烟机都没能将油烟吸进一半儿。 他冷着脸将掉了一地的蛋糕摔在餐桌上,这才发现桌子上还有一团炒得焦黑的菜。 “别炒了!” 他高喊一声,生怕微生商听不见。 “臭死了!整个家里都是油烟味!” 后者回过头,唐凤梧这才发现他竟然还戴了口罩。 “噗嗤”一声。 唐凤梧忍俊不禁笑了出来。 微生商摘下口罩,回头笑盈盈的对唐凤梧道:“老婆,我发现我做菜还是挺有天赋的。” 唐凤梧挑高了眉头,不可置信的看着餐桌上一盘子像是战后灰烬一样的东西。 “天赋?” 微生商咳嗽两声,又将口罩给戴上,回过头有模有样的开始颠锅。 “不骗你,我现在已经找到感觉了” 果然如他所说。 微生商在将新炒好的一盘西红柿蛋炒饭端上桌时,竟然让唐凤梧看出了一点食欲。 “……” “好看的?” 唐凤梧捏着勺子,犹豫着点了点头。 “哈哈哈哈哈!我果然是个天才。” 他狠狠在唐凤梧脸上亲了一口:“老婆你快尝尝,好不好吃?” 唐凤梧舀了一勺蛋炒饭,放进嘴里。 不咸不淡的滋味在嘴里炸开。 他一点儿也不吝啬的夸赞道:“挺有人味的。” 微生商得意的抬了抬下巴,坐在餐桌上一手往后一撑,忽然就碰到了什么东西。 他扒开盒子,看着里边一团稀碎得不成形状的奶油,又看了一眼唐凤梧沾着黏黏糊糊东西的袖扣,开口问道:“老婆,你给我买蛋糕了?” 唐凤梧说到这就来气:“半路给人撞毁了。” 微生商眉间洋溢着幸福的笑,就要从里边叉一块放嘴里尝尝味道。 唐凤梧见状一惊,连忙阻止道:“掉地上了!我从地上捡进去的!” 微生商闻言,非常委屈的耷拉下眉眼。 “这多可惜啊。” 唐凤梧见他这幅模样,笑了起来:“你不是做饭天才吗?不然你在家里做试试。” 有了他的鼓里,微生商竟也跃跃欲试。 “好不好吃你都得吃哦。” “我不吃你还想谁吃?” “狗吃。” “……那还是留着你自己吃。” 微生商投降:“阿瑞斯,它不挑食。” Chapter 1 云州 “轰隆隆——” 雷光闪过云际,在黑云压城的天边劈开一道苍白的神路。 一座高松重岩叠嶂的山里冒出来一个半大的人影。 少年眼看不过十二,赤脚踩在山坡上,惊惧的眼底倒映着熊熊的火光。 在灯火舔舐的墙面上血色溅出,一个个头颅不规整的掉落在了平野之上。 方圆百里内,一夕之间,最为明亮堂皇的宫殿沦为了地狱。 过往的神仙被乌云惹怒,顷刻间落下能够侵吞万物的暴雨。 杀人者嘹亮的嗜血声传响久绝,他们餍足的啄饮着尖刀上的鲜血,长啸着从暴雨之中离去。 良久。 “爹……娘……爹!娘!……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少年喉间颤抖着嘶哑出声。 雨水带着绝望的寒凉浇灌全身。 少年冲下山野,踏碎漫山的红泥土,伴随着雨点破败的鼓声,一步一步朝着死寂的宫殿跑去。 …… 一年后。 瓦顶草舍。 欢快的鼓乐,配合着一群赤膊草裙、皮肤黝亮的人玩乐的节奏敲响。 无数双浑浊枯黄的眼睛,神采奕奕的盯着木桌一只破水碗,正心烦意乱的舔着干裂的唇,或是焦急的搓着手。 而木桌上蹲着的高个儿少年,面容艳丽身形突出,正勾着一抹坏笑按着水碗。 不单单是围拢桌边的男人紧张的盯着他的动作,就连圈外的姑娘也聚首一处盯着他的脸娇俏打趣。 只听少年高喊道: “你们可要瞧好了!小爷我可不耍什么下三滥的手段!输了可别找小爷我哭鼻子!” 周围一阵哄声响起。 然而还没等他们从起哄之中回过神时,少年猛地揭开破碗,跳下桌来将碗下的三颗骰子展现出来。 “大!快给板子!给板子!” 结局已定,少年叉着腰朗声笑了起来。 “阿商你小子又耍诈!” “诶!我都说了不关我事!你这怎么还急眼了呢?是不是输不起?” “阿商哥你好厉害!” “呜呼!赢咯!” 一时之间,是悲喜相合。 这时路口望风的小子一边提溜着草裙,一边屁滚尿流的往回冲来,一边跑还一边放声大吼。 “快进洞!快进洞!马鞭来了!马鞭来了!” 众人听闻如鸟兽般四窜而逃,方才还闹哄哄的木桌边现在飘落秋叶,寂静无声。 刚才掌控全局的少年不紧不慢的走在最后,挑了一个人最少的洞口钻了进去,最后放下铁门,躺在洞口休养生息。 没过一会儿,黄沙漫天飞舞,一支散漫的大汉队伍,腰间别着砍刀马鞭,陈列成两队,中间环着一串穿着草裙的人往这边来。 一边走还一边恶狠狠的催促道:“快走!” 有点见一老马奴脚步一慢,一脚就踢了上去。 “别给老子装!快走!” 形容枯槁的马奴被他这么一踢顿时掀倒在地,一群大汉围了上去,对他拳打脚踢,而周遭一个敢出声反抗的马奴都没有。 洞里的马奴对着状况见怪不怪,有的嘴里叼着根草,无所事事的轻声哼着小曲儿,不敢放开声,生怕外头押送着马奴的大汉给听了去,过来找麻烦。 只听见一个铁栏杆被打开的声音忽然响起,都不由自主的对视一眼,最后朝着阿商的位置望去。 洞中有老人怕他又去找事,低声短促道:“你给我坐下!别去多管闲事儿!” 阿商拍了拍他的手,从容的打开铁门走出洞外。 所有人的视线都投落在了这个嬉笑俊美的少年身上。 包括那群押送马奴的大汉。 “哟。” 领头的大汉看向出声的少年。 “戴大队您亲自领队啊!” 戴荣见又是这小子,唇角轻蔑的勾了起来:“怎么?又有什么鬼点子?” 阿商笑:“瞧您说的,我前阵子给您出的主意还不够您赚得盆满钵满么?” 戴荣闻言长嘶一声,他招手让后边几人别打了。 说罢,端着手,摇摇晃晃也往前走了几步,粗犷的气息扑面而来,眼睛转的跟狗似的。低声在他耳边问道: “我说山上那几个野果拿到青州去卖怎么能卖这么大价钱呢?你小子怎么什么都知道?” 只见阿商笑而不语,一张好脸比狐狸还精。 “我就是知道,你别管了。” 戴荣揣着手,挑眉问道:“那这个季节我该卖什么?” 阿商道:“你这阵子能出云州吗?” “过一段时间能。” “那天都该冷了。” “是啊,那个时候外边更冷,所以你得给我出个能赚更多钱的法子,不然老子不回本。” “摘枇杷。” “琵琶?”戴荣狐疑的问道:“那不是庄少爷最爱听的曲子吗?” 阿商笑道:“你说的琵琶可不是曲子,是乐器,我说的枇杷是山上的野果,黄澄橙小小的那种,根枝均匀,叶片儿椭长还带小刺儿。” 戴荣眯着眼:“你不骗我?” “我骗你干嘛?” 戴荣也不说话,就这么盯着他,良久憋不住似的咧笑出声,伸手就要摸阿商的脸。 “别说,你这小兔崽子长得还挺好看。” 阿商拧着眉侧身躲过了他的手。 娘的,打小爷我的主意? 戴荣见他不虞也不再蹬鼻子上脸,指着阿商道:“我告你小子,我信你一次。” 阿商心中腹诽,哪一次信他的没赚大钱? 但他也不说,抬了抬下巴问道:“后边那些马奴是从青州来的?” 说到这戴荣憋屈一声:“是啊!” “青州那几个小权小贵的人家哪一户不是靠着咱们云州起来的?就算一年前老爷夫人被山匪给杀了,咱云州败落,不是留了个庄少爷在也不该这么轻视咱云州人啊!” 他说着朝阿商比了比后边几个老弱病残的马奴,努嘴嘬嘬道:“瞧,咱庄少爷十三岁生辰,就用这几个马奴来滥竽充数。” 他说这话毫不避讳,好像根本没能想起来眼前的少年也是个马奴似的。 他说着拍了拍阿商的肩,欣慰笑道:“也就是庄少爷的生日,你们才能有休息。” 随后朝着几个洞口大吼道:“还以为老子啥也不知道!把我当傻子呢!你们在这儿赌博也就是戴某我心地善良!今天放你们一马!” 他这句话一出,几个洞口里的人,眼神中都充满了后怕。 “好了。” 戴荣对后边的侍卫道:“把绳子交给他,咱们走!” 说罢一挥手,一群彪形大汉跟着他浩浩荡荡的走下山坡去。 阿商见他们走远了,给第一人解开了手上的绳子,随后把绳头丢给他,让他们自个儿解去。 青州来的马奴里,一小孩看他这般神气,匆匆解开了身上的绳子便匆匆跟在阿商的身后跑进洞中。 “阿商哥!阿商哥!” 商看了他一眼,走进洞里之后给他让了个位置。 小孩眼睛亮晶晶的,还不似那群年长的马奴一样浑浊。 他见阿商哥在嘴里叼了根草,自己也有样学样的往嘴里叼了一根。 “阿商哥,你怎么这么厉害?!” 被他崇敬的阿商哥闻言似笑非笑,也不理他,还是一边年纪较大的老马奴神叨叨开口对他解释。 “阿商上通天文下懂地理,是神子,能不玄乎吗?” 阿商闻言大笑起来:“老皮,我要真是个神子,小爷我就不在这当马奴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罢,他朝小孩问道:“青州小孩儿,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笑嘻嘻道:“我叫阿鲁。阿商哥你想怎么叫我都成!” 阿商笑着拍了拍阿鲁的额头:“你这小屁孩还挺会抱大腿。” 周围也是一阵哄笑。 “这痨病鬼过生辰,熊头也不来上头瞧我们一眼,饭都没得吃。” “阿商不是说山上有野果吗?摘了就能吃,你这个懒贼别找借口。” “狗日的,那痨病鬼剩下点东西就够我们饱肚子了,把我们饿死谁给他云州守城门。” “得了,我们这些马奴可不就是最低等的奴隶吗?就连那些乐户的贱丫头路过也要吐我们唾沫。” “嘶……不过别说,那些贱丫头虽然嚣张点,唾沫还是香的……” 听他们说着说着又淫笑到了一处。 阿商数着这天转的小板,一共有二十七个。每一千个小板就可以换一枚铜钱,十枚铜钱就可以跟着马鞭出城一次。 他现在有九枚铜钱了,看来在过一阵子就能集齐十枚,跟着戴荣出云州,到那个时候趁机逃走。 Chapter 2 奴隶图腾 “阿商哥。”阿鲁也是个有眼色的,一来就向这里的老人问情况。 “刚才那个领队的马鞭你们怎么称呼?” 阿商将板子埋进土坑里又用土给盖上,他每天都数,这里的人没人敢偷他的板子。 “叫他戴队。” “哦……” 阿鲁又问道:“那你们刚才说的痨病鬼和熊头又是谁?” 老皮听他这么问,挤过来凑热闹:“你们青州那儿也叫马鞭啊?” 阿鲁笑说:“那可不是吗?这些侍卫都不是人,一点心情不快了就只晓得挥马鞭抽我们,我身上还有很多道新痕呢!” “你刚才问的痨病鬼就是我们云州这儿的庄少爷,熊头是他的管家,熊头熊脑,嗓子比熊的肛门都粗,所以我们私底下叫他熊头,你可别当着他面儿叫啊!” 阿鲁哈哈笑道:“当然不可能!叔您就放心!” 正说着,他又问阿商:“阿商哥,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山上那些果子我都吃腻了,拿去外边卖怎么就卖得出去?” “书上写青州没这东西,物以稀为贵,自然就卖的出去。” 阿鲁没听懂:“啊?……” “是你阿商哥用板子和乐坊里的小娘子换的书,上边子密密麻麻,看得人头晕眼花。” 阿鲁惊讶道:“阿商哥!你还会认字儿呢!” 阿商瞟他一眼:“你想看啊?” 他对里头的人招了招手,就有人抬着一箩筐书上前来。 阿商随手拿起里边一本,书页发皱一瞧都快烂了,他朝阿鲁炫耀道:“韦编三绝,看见没有。” 阿鲁愣愣说了一句:“阿商哥,我知道羊鞭、鹿鞭……这韦编……是个啥?” 阿商闻言哈哈笑了两声:“破小孩。” 不过也没多在意,反正他都是要离开的人,不用留太多情感在新认识的人身上。 他的计划是入冬之后,跟着戴荣离开云州,此一去,成败在此一举。 要是被发现抓回来,逃不了被砍头的宿命。 但如果真的逃脱了…… “诶老皮叔,你们这儿云州的印记是个啥子东西?我们青州的是个鼠首,既然来这了就得刻咱们云州的印记了。” “就是朵云啊,多少年刻在我们左胸口的。” …… 是啊…… 他差点忘了。 就算逃离这里,身上也一辈子带着奴隶的印记。 要是奴隶被在不属于印记上的地方发现,运气好的话又变成该属地的奴隶,运气不好,那就是个死。 …… 老皮笑呵呵的跟阿鲁道:“我瞧你小子还挺争气,以后说不定也能做一个像你阿商哥一样的头子。” 阿鲁谦虚笑:“那哪儿能啊。”虽是这样说着,却还是窃笑着偷摸瞥了阿商一眼。 见后者神在在。 “阿商哥怎么都不说话?” 老蛋也凑上来:“你阿商哥眼里就只有板子和书,我瞧他以后可是个能成大事的人。” 阿鲁:“能成什么大事?” “你看他那副皮相,说不定还给以后的小姐当个面首,享受清闲。”说着那人还长叹一声。 “就是可惜了咱也没那个能耐享清福,洞里的女人一个个可都对阿商馋得不得了。 就想跟阿商生个小龟孙。” “哈哈哈哈哈!得了!咱洞里的哪能是个女人,全都是五大三粗的爷们儿,那宫殿里的才叫姑娘呢!哈哈哈哈哈!” …… 一群人就着阿商展开闲谈,而被他们热烈谈论着的人沉思了一会儿,突然出声。 “我不要姑娘。” 他也没抬头看任何人,更没有看见四面八方投来的诧异的目光。 他不要姑娘。 “和姑娘再生个龟孙,龟孙长大了又当马奴?” “咱可不都是这样的吗?” 阿商笑了一下,对这个想法表示拒绝。 他只想要自由,他要去大草原去熬鹰,去和疾驰在天边的汗血宝马比命,他要红润饱满的佛珠串,要刻满经文的转经筒。 他告诉自己。 “我不要姑娘。” 众人面面相觑,很快又哄笑成一团,以过来人的姿态谑笑阿商不懂事,还不知道女人滋味。 谈着谈着,又淫笑成了一团。 —— 阿商带人到山后去摘果子,他前阵子和一些人磨了尖石头藏在后山,这下过去还可以用来猎一些野兽来吃。 这些石头要是被那些马鞭发现,还得交板子、吃鞭子。 不过阿商和他们那些个队长混得熟,不会轻易让他们发现了去。 上后山打猎的人大多是身强体壮的,摘果子就要那些病殃殃的人上。 阿商提着木头捆着的石刀,带着十几个马奴进后山开始围熊。 这些年,这个山头上的豺狼虎豹看见了他们都梗着头跑,好似动物界也有自己的一套关系链似的,见了阿商这张脸便仰着头大吼一声,就连树桠上的鸟也落荒而逃。 众人就拿着石刀跟在阿商身后,若他忽然之间窜了出去,那一定是看见了猎物。 他们只需要跟在阿商身后跑快点,保证不跟丢,等到了位置,就能看见阿商和一头被重伤的猎物。 他们的作用就是在阿商割了野兽的喉咙之后,给野兽剥皮,架火,烤肉,大快朵颐的饱餐一顿,接着留着残羹冷炙下山去给那些饿着肚子的马奴。 从三年前的某一天开始,他们就依照着这样的规则行动做事。 有些老人还会感慨,因为他们其中有很多人,可是亲眼瞧着阿商从一个话都不会说的娃娃长大变成现在的模样。 下山时,摘果子那群人还带回了决明子,阿商吃饱喝足,口中嚼着决明子就准备闭眼小息。 谁知就在这个时候,山脚忽然亮起了火把,在夜晚之中显得极其明亮耀眼。 阿商问了一声方才望风的小七。 “七,谁来了?” 小七提着裤子连忙跑回报告到:“是马鞭!戴队领着几个人过来了!” “你怎么又提裤子?成天尿不完?” 小七红着脸:“今天的河里有酒味,多喝了点。” 老皮骂道:“那些个狗娘养的又往河里倒东西!” 却还是跃跃欲试,舔着嘴皮好像也渴望河里几乎没有的酒。 阿商见戴荣是匆匆跑过来的,想来是宫殿里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便主动站起身走过去。 “什么事?” 火光燎到戴荣的脸上,他才发现戴荣是鼻青脸肿的跑着过来的。 他惊呼了一声:“什么人还能把你打成这样?” 戴荣闻言长叹了一声,一把抓住阿商的手匆忙道:“你快别说了跟我走!那青州的侍卫来踢馆了!咱庄少爷的脸面可就要保不住了!” “熊头让我来找你,赶紧救场!” 阿商有些惊异,他还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情况。 他俩一边跑,阿商一边问道:“是以侍卫的身份过去吗?” 戴荣闻言下意识的呸了一声:“你想个球,要不是看在你拳脚厉害的份上,宫殿哪能是你这个时间点进的?” 听他这么刻薄,阿商也不在意,只是问道:“那有板子拿没有?” 戴荣嘲笑道:“你还是打赢了再说,打赢不仅有板子拿,还有铜钱。输了你就等着挨鞭子,到时候老子也不会为你求情。” 阿商轻哼一声,他是个奴隶是原罪,这戴荣打输了看起来还神气活现的。 “我看你就是这几年挨的鞭子少了才敢一天问一天问!” 两人一路跑下山,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天地摒弃了山坡上的一片荒凉和野蛮,露出了富贵雍容、灯火通明的一面。 他每次下山都会被这样的场景给惊艳到,便一次又一次的在心中坚定想要离开的信念。 Chapter 3 论谋逆 戴荣带着阿商冲到宴席之前时,又一个云州侍卫被青州楚安庄老爷带来的人打得落花流水。 商瞅着这宫殿席上虽是灯火阑珊、火树银花,人人举杯相庆之间觥筹交错,实则是暗潮汹涌。 台上那位藏在宽大衣袍之中,弱不禁风的小病秧子,好像风一吹就倒。 庄少爷一人守着云州这偌大的家财,就算千里之外的鬣狗闻到这气味都会流口水,更别说青州这群牛鬼蛇神。 商收回了视线。 一旁奸邪粘稠的声音响起。 “凤梧贤侄,这才一年的时间,云州竟落寞到了这种程度,满城的卫兵侍卫竟然没一个能打过赤图。” 楚安抬起手挡住了半张脸,小指细长的指甲和他狭长的眼如出一辙。 “也不知道,倘若下一遭山匪入侵,贤侄可还抵挡得住。” 台上的庄少爷捂着嘴咳了两声。 青州来的这群庄老爷,各个都是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若不是云州是灵皇封给唐氏的地,这群人恐怕一刻也等不住,马上冲上来将他的尸体瓜分殆尽。 比武台上的赤图嚣张万分的拍着手中两柄长刀。 楚安见状,笑得更加阴邪:“既然贤侄座下空虚无人,不若我将这赤图留在贤侄身边,也好叫他护着你,不要像舍弟和夫人一样,一不小心就被不知从哪儿来的山匪的给杀了个干净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座下从青州千里迢迢赶来的各个庄老爷都发出了哄笑。 好像这事儿并不是在和高座上的苍白少年讨论,而是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关怀之语,草草为少年做了决定。 “谁说我云州无人的?!” 一个雄武有力的声音顿时如惊雷一般炸响。 所有人将注意都移到了戴荣和商的身上。 此话一出,场内几乎鸦雀无声。 但不过顷刻之间,爆发出了更加放肆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不是刚才落花而逃的手下败将吗?赤图还没有将你打怕?” “哈哈哈哈哈我要是他我都没脸见人了,贤侄,你的侍卫可是有一点目中无人了!” “是啊贤侄,这家伙鼻青脸肿还敢上来叫嚣,如果云州尽是这样的花花架子,贤侄你可如何是好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 唐凤梧盯着这一群人,里说不定有一半以上的人都是杀害他父母的凶手!竟然还胆敢登堂入室!竟然有脸再来他面前耀武扬威! 他气得浑身发抖,指甲深深陷进皮肉里,就连渗出血来也仿若未觉。 直到管家唐丹青俯身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人来了。 他才缓缓松开手心,徒留冷风吹过留下酥麻。 继而“不是我云州无人,只是对付你们,还不需要什么高人出手。” 楚安一愣,鼻尖不屑的哼气出声。 “若当真有高人,那叔叔我,自是放心。可切莫信口开河自欺欺人,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嘭!” 戴荣一剑穿通高台:“你这左脸欠抽右脸欠踢的蠢驴!我家少爷怎么活还轮不到你一个嘴用来过粪的屎壳郎来多嘴!” 说罢他将阿商往台上一推。 众人只见那莽夫话音一落,一个面容俊朗俏艳的少年,脸上惊惧的被人一掌拍上台来。 他晃晃悠悠站好,一抬头,就对上了身高九尺有余的男人。 腰如圆桶、皮肤黝黑、形容粗犷的野蛮壮汉。 他站在本来身长鹤立、高挑健壮的商面前,却犹如一个巨人,一面巨墙一般耸立在商的身前。 赤图睨了一眼商,忽而破口大笑。 座下青州之人也接二连三的笑了起来。 赤图也不瞧商,对这唐丹青羞辱道:“老子一生光明磊落!从来不打女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遭皆是嘲讽的笑声。 商充耳不闻这些讥讽,只注意着台下的戴荣,只见他将手中的长枪一抛,商也恰好在此时抬手,从容接过。 赤图见他有模有样,倒是学会正眼瞧他一眼。 哄笑声减弱,众人翘首以待,想要观望好戏,只听见商淡淡开口。 “所以这人无论死活都要赖在我云州了?既是我云州的奴仆,那我杀了也就杀了。” 听见商的大放厥词,赤图轻蔑一笑:“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商勾起唇,将赤图扫视了一番:“你这个体格,还不够我们云州的马填饱肚子。” 赤图眯了眯眼,这才发现眼前俊俏的少年左胸上,竟有一个奴隶的烙印。 他不可置信的问道:“马奴?” “什么?马奴?” “这人竟然是个马奴……” “看他的穿着就能判断出来。” “……” 楚安闻言,也是不可思议的抬头看向了商。 他耻笑道:“区区一个马奴……” 还没说完话,他就见场上的两人开始厮打了起来。 他摇摇头,心说少年不自量力。 在绝对的体格和力量之下,没有人能是赤图的对手。 就连山上凶猛的野兽也一样。 然而没过多久,他脸色微变,台上的少年出招之诡谲迅猛,竟叫赤图也难以抵挡。 长枪与双刀兵戈相伐,火花飞溅,情形之危急是今夜以来从来都没有遇到的。 赤图双刀相交架在脸前,被长枪逼得连连后退。 身前的少年身如游龙,矫健似飞鹰。 赤图将要招架不住,一张脸憋得发紫。 一时座下之人神色各异。 唐凤梧见商竟然屡占上风,紧抓着扶手的双手也微微松开,终于坐定在了椅子上。 唐丹青摸了摸他的脑袋,低声安抚道:“放心,少爷。” 双刀被人挑飞,赤图倒地不起,台下之人敲锣止戈。 楚安气得脸庞青紫。 然而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台上的少年在明明听见敲锣之后却仍未收手,而是一跃而起,舞者手中长枪,径直的刺向倒在地上的赤图。 台上九尺多高的男人顿时发出惨叫,血溅三尺,景象触目惊心,惨不忍睹。 商微微喘气,将长枪从赤图的身体中抽出。 又听到耳畔传响杀猪一般的嚎叫。 刹那之间,宴席上针落可闻。 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将赤图一枪刺穿的少年,场上如凝滞一般沉重。 良久楚安忽然拍案暴呵出声:“你这死马奴!敢伤我家仆!” 众人只见,台上少年将长枪背在身后,血痕将本就美得不可方物的脸衬得更加的邪魅无情。 他耷拉着眼皮,傲然神采足以睥睨世间万物。 “这是我云州的奴婢,既已送往,何谈一臣侍二主之理?” 接着,少年抬枪直指楚安:“外庄王心存谋逆,小爷我这就替庄少爷铲除心腹大患!” 众人惊骇,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身下台,长枪直捣黄龙。 Chapter 4 以儆效尤 意外来得太过离奇,且从来没有人会想过一介马奴竟然如此胆大妄为,竟敢对贵胄王爷兵戈相向,一时竟忘了动作。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长鞭从高台落下,狠狠的鞭笞在了少年光裸的皮肤之上。 “啪嗒!——” 清脆的鞭声响起,楚安胆战心惊的睁开了眼,看见原本冲他门面而来的少年竟然被一根细长的马鞭打落在地。 他惊魂未定,对着高台上的唐丹青与唐凤梧两人高声骂道:“你们这群恶主劣奴!……” 还没说完,唐丹青又一鞭子抽了下来,似是转了个方向只是轻轻打在了商的身上,剩下皆抽在了楚安面前,溅起飞灰。 “……你!” “楚庄主恕罪,我云州的恶奴狂妄自大,目中无人,我云州自会教训。” 说罢,他将鞭子亲自交到了唐凤梧的手里。 “还请庄少爷亲自定夺。” 唐凤梧接过鞭子,不徐不疾的站起身,手中一只酒樽,抬杯向座下众人示意。 “此事是我云州失礼,对不住各位,但若有外人想要僭越教训我云州奴仆,还得过我这关。” 他说罢,便将酒樽里的烈酒一饮而尽,随即面不改色的将酒樽往地下一摔。 “啪啦!——”一声。 所有人面面相觑,眼中思绪万千,却也只好顺着庄少爷给的台阶往下走。 楚安还想纠缠不休,下一刻,却见庄少爷高高扬起手中马鞭,挥斥而下! 弦歌忽辍,交盏声停。 天地之间只剩唐凤梧高高挥舞着马鞭,一鞭接着一鞭扎扎实实的打在少年身上的声音。 一声一声,随着他波涛不惊的判词浮动。 “其一,罚你大逆不道。” “其二,罚你私下烂柯山。” “第三,罚你无令擅为,亏法以利私!” “……” 十三岁的少年虽然稚嫩,但眼神狠厉声音铿锵,场上站着的少年皮开肉绽,却始终紧抿着唇,不吭一声。 所有人的心绪都被鞭声带得沉浮。 一个奴婢,冒犯了主人就应该被砍头,但唐庄少爷却选择了让他活命的刑罚。 他们知道,唐庄少爷这为不仅是在护短,也是在以儆效尤。 云州只是个马奴都能有如此威仪,却心甘情愿拜服在他脚下。 何况楚安之流乎? “啪!——” 随着最后一道鞭声响起,马鞭横断当场。 场上的少年似难忍剧痛,终于筋疲力竭豁然到底。 唐凤梧眼角一红,将心中愤懑憋回心中。 僵硬着脖颈,悻悻转朝楚安:“这个刑罚,楚叔叔可还满意?” 空气之中安静,整场宴席鸦雀无声。 席间原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如今都感觉如坐针毡。 良久,楚安气而哼声,一甩大氅拂衣而去。 其附庸也跟着人鸟聚散。 “楚叔叔,不留下小宿一番?” “不必!” …… 眼看着青州来使一个个远去,台上的庄少爷终于如释重负一般,颤抖着跪落在地。 “少爷!” “少爷晕倒了!” “少爷寒症又犯了!快去找大夫来!” “快来大夫!快去找大夫!” 一群下人奴仆皆是惊慌失措的一拥而上,对着十三岁的小少爷嘘寒问暖。 唐凤梧满背虚汗,眼看他的身体已经就快要撑不住了。 下人将唐庄少主扶坐在椅子上,给王宫中的大夫让开了位置。 大夫一路小跑着过来,给人把脉,施针。 乱哄哄嘈杂声此起彼伏,鸦飞鹊乱纷乱如麻。 商也是在这个时候恢复了神志。 戴荣正托着他往王宫外走,见他醒过来,长叹一声笑言:“正是命硬。” 商困虚弱得睁不开眼,只觉世界在眼前沉浮,嘴里念念有词。 “你说什么?” 戴荣听不清,将耳朵凑到他嘴边细听。 却只听见商的嘴里哝哝念着什么:“元胡……川芎……当归……” 他听出来大概是些中草药的学名,他心说都这个时候了,阿商也不告诉他土话叫什么,尽会吊着个书袋子,真是害人不浅! “我上哪儿去给你找这些玩意儿?” “……老皮……” 戴荣听他这么一说,也没再敢问他什么,生怕他再蹦出来一个字就要当场厥过去。 连声应道:“好好好!我先去给你找老皮!” 阿商这小子从小就比旁的马奴要跳脱得多,小时候没少被他抽,但总归是个讨巧的小孩,还是被他看着长大,早就被他当做自己人了。 多少要心疼些。 他将阿商带回烂柯山,给人往木桌上放,上边还有碎渣肉末,火炭残余,像是刚跑回洞中。 他大喝一声:“老皮!老皮在哪儿!” 老皮听见喊声,忙不迭跑出了洞外,畏畏缩缩应声举手道:“在这儿呢,在这儿呢!” “阿商被抽撅血了,快去给他找药!” “诶!这就去!” 接着戴荣怒目看向其余的人:“愣着干嘛呢?还不赶紧来人照顾他?!他要死了!你们也一个别想活!” 所有人闻声丧胆,只有阿鲁一个翻身便闯出了洞外。 “我来我来!侍卫老爷!” 戴荣见他们井然有序的开始给昏死的马奴治疗。 便也懒得多管,暗骂一声:“自求多福。” 说罢,看了奄奄一息的阿商一眼,抬步往烂柯山下走去。 —— “庄少爷的寒症,又要几日能醒来?” “……看命,就算入冬前醒来,也只能靠着药罐吊着一条命了。” “青州那些人再来,我们可怎么办呀……” “……只要庄少爷还活着,灵皇就会看在老爷他们在天之灵的份上,不会让我们陷入危险。” “唉……要是庄少爷死了,我们可都得变成奴隶了。” “别说这样的傻话。” “可不是么?变成了奴隶,就连命都不是自己的,现在幸好还能当个下人,等我攒够了钱,就能给自己赎身。” “切……找你这个攒法儿,估计人老珠黄了都没能攒够一半呢!哈哈哈哈哈!” “你讨厌!” …… “咳咳。” 原本在屋前谈话的一丫头和随从见一群人,连忙惊慌作揖。 “红珠姐。” 红珠瞟了他们两人一眼,淡淡道:“别在庄少爷门前说不吉利话。” “是。” “是。” 他们应了一声,忙不迭的往回廊外走。 红珠招呼身后的人,端着盆进了屋中。 “快给少爷擦身子。” 一群人将少爷的衣物解开,用热水擦了身,端着水盆离开寝屋。 他们走后,一个丫头立马褪去身上衣服,想要正向踏上床给少爷暖身子。 还没踩上床,就听红珠忙道:“别穿你这身,换上用香薰熏过的。也别直接抱着少爷,隔一层被子。” 丫鬟嗫嗫吱声,换上了衣服这才上塌将少爷抱住。 床上的少年似是不适应陌生的气味,眉头紧蹙着,一张小脸苍白,实在是令人心疼。 红珠皱了皱眉,叹了口气招呼道:“你回去,这里不用你照顾了。” 丫鬟以为是自己惹恼了红珠或是少爷,连忙跪在床上磕头。 “红珠姐饶命!红珠姐饶命!我一定会做好!一定会做好!” 红珠无奈叹气:“让你回去,没让你去死。” 她将唐凤梧身上的被子掖好,问道:“你从哪个老爷庄上来的?” 丫鬟怯懦开口:“是从……城东……王老爷庄上来的……” “你自行回去,没人会罚你。” 丫鬟如获新生,又对着唐凤梧也红珠磕了几个响头这才离去。 红珠在守了唐凤梧又一个大夜之后,见唐凤梧还不醒,又叫大夫来。 这不叫还好,一叫差点把她魂给吓丢了。 庄少爷身上竟然多了几个密密麻麻的针孔,染着血印,非大夫施针针灸留下,而是哪个手脚不干净的下人硬戳在少爷身上的! 幸而这针眼发现的早,毒性尚浅,还有清除体内毒素的机会,但就是庄少爷身上带有寒症,让本就不康健的身体更加的雪上加霜。 红珠失魂落魄的找来唐丹青。 后者见状,满脸铁青。 “这三天来给少爷擦身的人零星混进了几个眼生的,我当他们是外庄来的,也多留意了,没想到竟然犯了这么大错。” 红珠捂着脸,寂然哭出声来。 唐丹青拍了拍红珠的肩。 “不碍事,这事我会去查清。” Chapter 5 近侍 最后查下来,在唐凤梧身上扎针的人是青州新来的奴隶,唐丹青怒火攻心,命人将他丢进狼窟里。 一天之后再去瞧,只剩下了碎骨残渣。 —— “管事的,那您有什么主意?” “得派个妥帖的人放在少爷身边。” 红珠在炉子里新添了点火,热气灼在熟睡的少年脸上,时间久了,她便拿帕子给人擦一下汗。 “谁呢?” “我想叫阿商那小子陪在少爷身边。” “……阿商?” 阿商这人也算云州唐庄里赫赫有名的,侍卫队长找他出主意做点行脚生意,下人生病了还会找他治病。 山上的野兽这些年很少来犯,也是因为他带着马奴把烂柯山周遭都吃了个干净,吓得它们不敢往前走的。 “可是……当真安全么?他倒是个聪明人。” “别看我们当着唐庄的主人,实际上私底下最得人心的,还是那小子。” “他年多大?” 唐丹青嘶的一声仰头眯着眼算到:“比少爷……早生了有三四年。” “也不知道从哪个窝子里出来的,一头老狼把他叼来,爬到烂柯山上最后往老皮他们的洞里丢。” 红珠笑了:“原来还有这么一个渊源呢。” 唐丹青瞥她一眼,笑道:“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他跟你买的书最多。” 红珠抿唇,羞赧一笑。但不知又想到了什么,有些落寞。 “不过可惜了,他是个奴隶。” 她推了推炉子,让火烧得更旺:“我不是主子,不能让他摆脱奴籍。” 唐丹青笑道:“我看他当个马奴也潇洒得很……况且,烂柯山那些人现在也活的挺好。” “吁!——” 屋外忽然响起马蹄声,打断了两人的交谈,他们相视一眼,红珠坐在了唐凤梧榻前,唐丹青出门查看。 一群下人火急火燎的跟在一人一马之后冲了过来。 跑得那叫一个大汗淋漓。 “对不住管事的!我们没能拦住唐禹少爷!” 唐丹青脸色阴沉的看着面前这个骑在马上的束发少年,冷冷道:“这是少庄主静修之地,禹少爷请自重!休要聒噪!” 马上的少年飞扬跋扈,一看就是个被人惯坏的纨绔样。 “丹青叔,前阵子四弟生辰宴我没能及时送上贺礼,这次特意前来探望一下四弟,这也不准我进去?” 张丹青矗立于门前,神色阴沉的看着唐禹。 “少爷午睡,无论是少爷哪门子的哥都不得打搅!” 唐禹闻言,狞笑道:“不知是不是真的午睡还是死了。” “你!……唐禹小儿休得胡言!” 唐禹一跃而下,径直朝着唐丹青的方向冲过去。 唐丹青见他要硬闯,一声令下,府中一群侍卫从四处冲了出来,将唐禹重重围在圈套之内。 唐禹歪了歪头,冷眼相待:“这就是唐庄的待客之道?!” 他冷哼一声,接着暴呵道: “你们这群恶奴,谁知道是不是想要联手害死我四弟然后将他的财产占为己有,我早就看清你们的真面目了!我乃是灵皇亲封唐庄世子!尔等贱奴竟敢对我刀剑相向!是不是不想活了!?” 唐丹青眉眼间带有薄愠,但依旧忍气吞声。 “送唐禹少爷出城!” “请唐禹少爷出城!” “请唐禹少爷出城!” “……” 唐禹见失态对他不利,暗骂一句,只得谨慎后退上马,悻悻离开。 —— “阿商哥,阿川被山上的熊给抓伤了,山上有什么可以用的药没有?” 商负了伤,总算得了一点清闲,他这几日趴在洞里,点着熊油灯瞧书。 听外头有人这么一问,他目不转睛的掀了一页,随口答道。 “就这一抓伤,随便找个草药外敷应付了事。” “好的阿商哥!” 过了一会儿,又有人道: “阿商哥,今天马鞭把老皮带走了,咱的赌局还开不开啊!” “不开不开!小心马鞭把你丢去喂狼!” …… “阿商哥!咱今个儿没荤腥吃了!” …… “阿商哥!……” “阿商哥……” 商听着没消停一会儿又有人喊他名字,心烦意乱的放下书,又想道他迟早是要离开的人,他们一个个好似没自己不能活似的,实在是…… “阿商哥!” 又来! 商猛地站起身来,背后的伤疤疼得他龇牙咧嘴,他怒吼一声道:“还有什么事!” 阿鲁被他吼得一愣,委屈道:“阿商哥,我这才是第一次叫你呢。” 头疼。 “啥事儿你就快说。” 阿鲁努了努嘴,转过身露出外边的戴荣,对他道:“你就自个儿瞧。” 商顿了一下,径直走出洞中,看着来人问道:“什么事?” 戴荣神情肃穆,意味深长的看了他身后重重的人群一眼,朝他勾了勾手,示意到人少的地方去谈。 商立马就顿悟了,这戴荣一旦表现出高深莫测的样,十有八九就是有事求他。 他耷拉着眼,心说烂柯山上的人求的事儿是事,烂柯山下的人求的事也是事儿,都一样麻烦。 但为了给他冬天之后能顺利跟着戴荣出云州,便只好耐下性子来。 戴荣将他带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里。 “啥事?” 只是刚一开口,他便看见了熊头——唐丹青。 “西……管事的好。” 唐丹青看见他,深深的叹了口气。 “阿商,少爷手下缺个身手好的侍卫,你收拾收拾东西,跟我们下山。” 哪有什么东西可收拾? 商又顿悟了,感情戴荣这家伙不是有事求他,根本就是给他挖了个坑。 他有些犹豫,因为他出逃的计划已经天衣无缝,如今要是为了这病秧子少爷横生事端,简直就是要了他的命。 但若是不同意,和要了他的命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当即便弯下了腰,拱手作揖,嘴上喊道——多谢管事的大恩。 书上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宁可枝头抱香死要留清白在人间。 他可以慢点再跪,这还能显示出唐庄少爷的尊位。 拜完之后,他便站直了身子,眼神会意到怎么还不下山? 唐丹青却是意外的看了他一眼:“你洞中不是有很多藏书?”还是花板子同丫鬟们买的:“你不带走?” 商讪讪道:“有人要瞧。” 没人要瞧,只是他想着少爷屋里藏书有多少他没看过的,庄少爷偌大家产,总不能连本书都吝啬下人。 唐丹青舒了口气,对商道:“你今后就要随身陪侍在少爷身边,意味着自此你就不再是唐庄最下等的奴隶,而是仆从了。” 商点了点头。 唐丹青见少年脸上竟然没有任何惊喜的神情,只是疏懒,就觉得应当是找对了人。 此人样貌过于招摇,叫旁人看了还以为邪肆得很。 实则聪明伶俐却瞧起来没有野心,他这么多年看过来,觉得应当是个老实本分的人,这样待在少爷身边,老爷夫人的在天之灵也能心安。 “随我下山,沐浴装扮之后便到少爷的床前近身守护。” “……是。” 想来短时间内离开云州应该是不能了。 这小少爷面相瞧起来也是个活不长的模样,大不了在王宫里的这一两年多藏点银子,到时候跑路也方便。 他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偷偷打量唐丹青的背影。 这唐庄王宫可是一个物华天宝人杰地灵之地啊。 走时不把这唐王宫掏空一半,对不起前些天挨的这顿鞭子。 Chapter 6 狐狸精 唐凤梧刚一醒来的时候,就见到床边有一个穿着侍卫衣服的男人倚在栏边,明明威风凛凛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却把衣裳反衬得吊儿郎当。 衣带松松垮垮的挂在他身上,线条凌乱,似是发现他醒了,一双美目似笑非笑的从远方转来,妖冶灼目。 半长的头发微蜷垂落在颈间,明明有发绳却不会打理。 全身勾栏模样,好像一只玩世不恭的狐狸精。 可这张脸……又是在哪里见过? “小少爷,您可总算醒了。” 这话音刚一落下,唐凤梧终于是认出了面前之人到底是何人。 他缩进锦被里掩面咳嗽一声,坐起身子,哑声开口道:“……给我更衣。” 大概是丹青叔忧心自己身边无人能打,便将他带到山下来了。 “你叫什么名字?” “商。” 唐凤梧记得,此人的名字就算在仆人之中那也是如雷贯耳。 红珠也在他耳边提过一两次。 少年垂眸在他面前单膝跪下,握住他纤弱细白的脚踝,为他穿上鞋袜。 随后又站起身,想要为他褪去身上里衣。 才将手放在他颈间,就遭到了小孩的激烈对抗。 “你干什么?!” “啪!——”的一声,少年的手被拍落。 商将眉梢一挑,不懂得这个干巴巴瘦兮兮的小少爷有什么幺蛾子。 他道:“少爷昨夜汗湿了满背,不换身衣服恐怕会染上风寒。” 唐凤梧将手一顿,商见他似妥协,动作不甚轻柔的将他里衣扒下。 可能扒下衣服时过于粗暴了,竟然将他身上的皮肤磨红了一块。 他有些惊奇的瞥了一眼唐凤梧肩头的薄红,却遭到后者嗔怪的瞪视。 唐丹青只说过少爷娇生惯养,却也没提过乖戾娇纵啊。 这人倒是病殃殃一个,那日抽他鞭子时可一点也不见弱不禁风。 装模作样。 商暗中发笑,故意用指甲在他身上留下刮痕。 “嘶……” 怨责声还没响起,商便应声跪下:“小少爷恕罪。” 唐凤梧疼得踹他一脚,没想到这人纹丝不动,自己竟然还翻倒在了床上。 “噗嗤。” 短促的气声响起,唐凤梧更是怒不可遏:“你给我滚出去!” 商求之不得。 转身就离开了卧房。 “等等!” 他脚步一顿。 “叫红珠过来。” —— 红珠被丫鬟从前厅叫来时路过了商,她不明所以的望了商一眼,得到后者无辜的耸肩。 她踏进卧房时,屏风后传来小少爷的声音:“把房门关上。” 就算小少爷不吩咐她也会这么做的。 “少爷……您这是!” 她越过屏风之后,入眼的就是小少爷身上触目惊心的红痕,有的地方竟还丝丝渗着血。 她立马跑到门外:“青鹿!快去把于大夫叫来!” 紧接着,她又回到唐凤梧的身边:“少爷,您怎么又伤着了。” 唐凤梧脸色暗沉的看了她一眼:“你怎么不问问丹青叔带来的那个好马奴?叫他伺候更衣都不会!” “少爷……他就是个乡野村夫,这些精细活他不擅长的……” “那你们还让他来伺候我!是嫌我活得太久吗!” “少爷……” 商抱着长刀站在门边,将这一幕全然听了去。 心说才刚丢了爹娘的小屁孩竟敢如此嚣张跋扈,对亲近的人也恶语相向。 他常年待在烂柯山上,山下的事儿他很少参与。 难怪老皮他们口不留情骂这人痨病鬼,原来是不止身上有病,心头也有病。 真是令人齿寒。 不过他却是乐见其成,小少爷死的越快,他就能越早离开云州。 他见于大夫被人带着行色匆匆的朝这边赶来,房门又再一次被合上。 旋即,里边就传来了咒骂声和瓷杯摔碎的声音。 “滚!都给我滚!” 门轰然被踢开,红珠焦急的往外一看,微张的唇角还没喊出什么,就一把将他拽进了屋里。 “快将少爷按住!” 他余光见针具在床头摆开,小少爷发疯似的上蹿下跳,就是不让于大夫给碰到。 可不记得寒症发作时会有疯病。 他连忙上前一手刀将人劈晕,揪着他的后颈将人按倒在床上躺下。 红珠看着他,欲言又止。 不过床上的小少爷哼气出声,她又立马将注意力投在了小少爷的身上。 她蹲下身,握住唐凤梧的手:“少爷,不怕,红珠在呢。” “嘁。” 红珠闻声回过头来,脸上已经带有薄愠:“阿商,我念在从前交好为你开脱,可你现在已经在小少爷跟前做事,凡事皆要小心谨慎,记住你的本分!” 商瞟了一眼于大夫,瞧见他额头上涔涔汗液,手脚麻利的给晕厥过去的唐凤梧施针。 他笑了一下,什么也不说的走出屋外。 红珠虽欲言,却也无法从唐凤梧身上分心,她叹了口气,心说此人野蛮惯了,也不懂得尊卑。 丹青叔到底是从何处瞧出他老实本分的? —— 商觉得王宫中实在无趣,什么藏书啊古书典籍都遭扫水的丫鬟们看得严严实实,嘴上说接纳他,但一想要碰个什么东西,又个个笑里藏刀的将他避开。 他无奈只好回到烂柯山,遇到阿川伤好又带人围熊,围猎不成差点又要遭熊给抓伤。 他上演了一出从天而降,大刀劈在了野熊后颈,血液四溅。 玄色的衣服也沾上了不少腥气。 他在烂柯山上大快朵颐了一顿之后下山往王宫之中走去。 血腥气也在风中渐渐淡去了身影。 他在水池边清洗了一下刀上和脸上的血,还没站起身,又被人泼了一脸水。 他抬头看见是个小姑娘,便也没搭理。 没想到那人竟然还敢得寸进尺,脸上又遭一捧水,水珠顺着头发流下。 商站起身来,抽出腰间长刀隔着对岸向她比划:“尔敢试试我宝剑锋利乎?” 姑娘被他逗得咯咯作笑,还没多笑几声,脸色就变得苍白,立马噤声。 他回过头,看见了面色不虞的小少爷。 小少爷昏迷到斜日西沉。 现在肚子可能饿扁了。 他收起长刀,笑道:“少爷您可算终于醒了。” 和中午的陈词如出一辙。 不过小少爷的脸色却是与午间大相径庭。 他冷冷瞥了一眼商,只觉鸡皮疙瘩竖起,就是这人将他敲晕,后颈到了现在还在隐隐作痛! “你在这干什么?” “等少爷发话。” 唐凤梧咬着后牙,道:“你身上怎么这么臭?” 商不明所以,抬手仔细嗅了嗅才闻到衣服上淡淡的血腥气。 狗鼻子。 “罢了。”唐凤梧冷哼一声:“泥猪疥狗。” Chapter 7 再犯 晚间,红珠叫他别再去和其他侍卫挤在一处,让他睡在唐凤梧寝居的偏房。 这样方便照顾小少爷。 偏房与唐凤梧的床仅有几步之遥,红珠交代了他一堆有的没的东西,无非就是让他怎么怎么照顾墙对面那位金枝玉叶。 人瘦得跟猴一样,要求竟然挺多,不吃这不吃那、几时几刻该换什么熏香,每隔几段时间帮他翻个身,啰里嗦跟照顾太上皇似的。 他是来当侍卫的,不是来当老妈子的。 红珠他们敢把这些细碎的东西全都压在他身上,无非就是因为唐凤梧身上可能有疯病,他们制不住。 所以全权交由他来负责。 痨病鬼、拖油瓶。明明只要他一死,所有人都皆大欢喜,这小屁孩估计还没想明白。 商躺在榻上,两手抵在脑后,望着交横的椽梁,任神海纵横驰骋。 不过幸好唐丹青和红珠这两人的人性暂且没有完全泯灭,一个月给他三两月钱。 …… 他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钱。 真该死啊。 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墙的那边传来轻响,似是在痛苦的呻吟。 商立马就闭上了眼睛。 心说成长是需要承受痛苦的,倘若这小公子就连疼痛都忍受不了,那不如早死早超生。 过了一会儿,耳畔的呻吟声不减反增。 他脑海中想起来红珠三番五次叮嘱告诉他,若是小少爷出了什么意外,那自己白忙活一个月,就连一个铜板也拿不到。 …… “唰!” 商在刹那间起身,冲出了偏房。 他走进榻前一看,小少爷紧紧裹着身上的锦被,额头上冒着虚汗,就连嘴唇都被他咬得惨不忍睹。 似是发觉有人接近,倏地睁开了眼,眼中红丝遍布,眼底荼满了毒,好像有杀气迸溅。 他顿了一下,这样的眼神他曾在自己宰过的猎物眼中见过,第一次猎头狼的时候,它幽蓝色的眼睛中也有这样的色彩。 怨恨、不甘、痛苦、绝望…… 让他有些触动。 所以他放走了那匹头狼。 没想到再一次见到这样的眼神,竟然是以这种方式。 破小孩,有点意思。 “小少爷,有什么需要帮到您的么?” 他捏住小孩的鼻子,让他不得已张开紧咬的嘴用口呼吸。 “……混蛋……” 大半天憋出来这么两个字。 这让商有些失望。 不过他也没想让唐凤梧这样就死,问道:“药在哪儿?” 谁知这个时候唐凤梧竟然开始打哆嗦。 他又问了一遍:“药在哪儿?” 榻上的小孩儿摇了摇头,断断续续道:“没……没有药……” 真是笑死个人,偌大的唐庄,竟然没有能医治唐庄少爷的药? 不就是个寒症么?这么多年还没能治好,这于大夫得拖去砍头方能解唐庄灭族之恨呐。 “还有多余的被子吗?我去给你盖上?” 他说完才注意到唐凤梧身上已经盖上重重叠叠的锦被,像个蚂蚁背着龟壳似的,他都担心一不留神能将他这小身板给压死。 “哈……” 他笑了一下,以细不可察的声音道:“那你就耐着。” 回到偏房,商一直安心地睡到了翌日清晨。 偏房的床对他来说太软,一晚上舒服得能将筋骨压散。 他走到卧房前一瞧,唐凤梧还没睡醒。 差不多该是时候了,他一股脑将昨日需要更换的熏香点燃,七支不同的烟余余袅袅纠缠到了一起,他在里头闻到了一点柏子仁、合欢皮等等用来安神凝气的草药味。 惨了。 原来这就是药。 …… 于大夫又登门了。 院子里是干脆利落的鞭打声,府里的侍卫全站在台阶之下,唐丹青亲自上马,让这群只吃不干的白眼侍卫好好看看——怠慢主子有个什么下场。 裹着辣油的鞭子一下一下狠狠甩在商的背上,钻心刺骨的痛。 管事的声音嘹亮。 “这就是你们让主子陷入危险的下场!” “恶奴欺主!叫你们来观望,是为了给你们一个教训!倘若谁敢明知故犯,下一次,不会是辣椒水伺候!而是把你们丢进狼窟喂狼!” 商被打得脸色惨白,心想这熊头不愧是熊头,喉咙这么大,恐怕能塞得下一个小鸡崽子。 打至一百鞭结束,又是眼前一白,什么东西都模糊了身影。 不过好在一回生二回熟,他抬起了手提前撑住地面,卸去了到底冲击的巨力。 最后放心的晕死在了碎石白沙之上。 而害他变成这副模样的小少爷披着狐裘大氅,将一张小脸露在外头,口中呼出白雾,手里揣着暖袋。 他冷眼看着台阶下半死不活的侍卫,瞥开了眼,对唐丹青淡淡道:“饶他一命。” “……是。” —— 胡鄞见这人终于醒了,将白瓷瓶往他脸前一丢:“这是小少爷留给你的,自己擦。” 商本想抬眼看看四周,没想到扯到了身后的伤,痛得他龇牙咧嘴的嘶了一声。 胡鄞笑道:“你这人怎么回事?飞升到小少爷近前侍奉,竟然没一天就给自己作回来了。” 他感觉小少爷这事儿可真不赖他。 昨夜里起来的时候就问了唐凤梧药在哪里,他打死不说。 心中虽然憋屈,嘴上还是严实的。毕竟他一介近侍,红珠都没告诉他香薰里就是药,怎么可能告诉其他人。 “昨夜小少爷找娘说梦话,被我听见了想要杀人灭口。” 胡鄞笑了:“小少爷年纪还小,你装作听不见不行?” “还小?!” 这话从何说起啊 ?商心里想,他这个年纪,都能和烂柯山上的老虎斗上几个回合了,虽然最后总是会变成落荒而逃。 “那可不?对于我们来说,小少爷就是年纪小。” 胡鄞也算整个唐庄里能和他聊上两句的人。 他说着说着叹了口气:“老爷夫人在一年前被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的山匪给屠杀,那时候我们都陪着小少爷在西庄做唐禹少爷的客,没想到宴饮途中,小少爷突然闹着回家。不顾我们的阻拦一路跑出了西庄。” 胡鄞心事重重的模样,商对此略有耳闻,既然现在养伤,听一听故事也无妨。 Chapter 8 黑熊怪 “但当时就被西庄唐禹少爷家里的侍卫给拦了下来。 小少爷心急,当时就在筵席上哭了出来,后来我们私下商量,让我一兄弟偷偷送小少爷出西庄,剩下的人给他们打掩护。 后来的事……就是我那兄弟在半道上死了,我们一行人回到唐庄时,只剩小少爷一个人在老爷夫人的尸体旁哭得半死不活。” “哦~” 胡鄞见他恍然大悟的模样,道:“你哦什么哦?小少爷有自娘胎里就带出来的寒症,现在至关紧要的就是守好小少爷,我们唐庄里的所有人才不会有事!” “你看看你干得什么玩意儿?” 商不置可否,惬意问道:“会有什么事儿?” 胡鄞见他竟还有闲情雅致说笑,气得头脑发昏:“什么事?大不了就是充作奴籍,去当马奴的当马奴,当性奴的当性奴,生生死死不就一瞬。” 商:“当马奴有这么可怕么?” 胡鄞差点忘了,这小子从前可是有奴籍的。 “你别以为到哪儿的庄老爷都和唐庄一样,菩萨心肠,我可听说青州王庄好娈童食人肉,你别瞧熊头张口闭口就是把我们丢进狼窟,实际上他只杀该死之人。” 商谑笑一声。 胡鄞见他不信,激动道:“你可别不信!如果他当真心狠手辣,我们何必叫他熊头?不就是因为他训斥人是嗓门大吗?他要是真的像别庄一样杀人如麻,我们干脆叫他黑熊怪算了。” 商刚想啐一句——这有区别吗? 就听见门“吱呀——”一声——开开了。 “熊头?黑熊怪?” 听清来人的声音,原本滔滔不绝似要上穷碧落下黄泉的胡鄞顿时就失了声。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少爷饶命!” 商:“……” 他淡淡抬起脸拱手作揖:“少爷安。” 这小少爷怎么还有窥私的癖好,总是不动声色的出现在别人身后听人说话。 还没等他在心里将小少爷抡个百来回,就瞧见唐凤梧身后的唐丹青将一个白瓷瓶放在了他的身前。 “于大夫亲制的金疮药,三天之内就能好。” “……谢少爷恩典。” 两人专门跑这一趟好似就是为了给他送药。 商将要随手一抛,两个白瓷瓶碰撞在了一起。 胡鄞劫后余生的从地上站了起来:“看,我就说少爷还是有仁慈之心的。” 他看向阿商,却见后者像看白痴一样望着他:“你他妈疯了?” 胡鄞不解其意:“我说的不对吗?” 商翻了个白眼,和这种货色沟通不来。 他接二连三的被当做出头鸟杀鸡儆猴,叫唐小少爷在众人前逞了这么多次威风,这小孩跪下来认他做再生父母也不是个问题。 还谢少爷恩典?! 我谢他妈三舅姥爷! 商生闷气,将自己憋得七窍生烟。 他当时干嘛要同意来当侍卫?不同意大不了就再捱一顿鞭子,冬天就离开,可现在呢?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 白瓷瓶两天就用得见了底,第三天,唐丹青就命人将他扶回偏房。 商无所事事的趴在床上刻小字的时候,偏房门又猝不及防的被人打开。 看见来人果不其然又是唐小少爷。 他叹了个大气,小声喃喃道:“我去你大爷。” “什么?” 小孩儿怕是在他卧病在床的这几天变了声,呕哑嘲哳难为听。 商差点笑了起来:“我说谢谢爷。” 他见唐凤梧站在偏房门口顿了好一会儿,似是在纠结自己该不该放下身段,踏进这道门关怀一个下人。 商也懒得理他。 只是下一刻,“嘭”的一声,白瓷瓶与床头相撞。 商抬起眼皮,瞧见小孩局促却高傲的神色。 “给你的。” 他顿了顿。 又高傲的补充道:“自己涂。” 商在心里骂娘,脸上笑盈盈:“爷对我真好。” 只见小孩小脸一沉,猛地将门关上。 他叹了口气,还能怎么办呢?惹到个患了疯病的小孩儿,性情阴晴不定,还得时时刻刻注意自己的小命。 伤疤是男人的勋章,但憋屈不是。 得庆幸他不吃人,不然唐庄倒塌的那一天,他也要回来喝口热汤。 商悠然自得的给自己处理好了伤口,随手从床上扯下一块布往自己肩背上缠。 这送药送得殷勤,非奸即盗。 当天晚上红珠就让他给小少爷守夜。 红珠这次学聪明了,先给他二两银子,说这月月钱,一次不合规矩,就扣一两银子。 “……行。” “只需要你换几次熏香,要是小少爷喘不上气了,帮他拍拍背。” 老大不小个人了,还这么娇气。 “……行。” 红珠见嘱咐的差不多了,却依旧感觉差了点什么。 她盯着商好一会儿,又道:“你给我记住了!” “行行行。” 他烦的不能自若,懊恼不已。 怎么现在才发现小少爷屋中也有藏书?夜黑风高的,没人能够阻拦他。 这可是个宝贝差事。 —— 他坐在小少爷睡觉旁边的地板上,悄默的翻着页。 地上的烛火跃动着身形,玩弄着黑影的形状。 他担心一不小心就看得忘了时辰,便在蜡烛上刻下记号,每当烛火熄灭,就意味着他得帮小少爷换熏香了。 每个时辰的香炉里的熏香味道都不一样,但是都有安神的效果。 他看到四更时也觉着昏昏欲睡,便将书归还了原位,灭了烛光之后坐在了床边。 没了灯光之后的世界清静得让人油然而生与世隔绝的思绪。 小少爷在他耳边的呼吸声也变得明朗了起来。 他借着月光,在朦胧轻纱掩盖下看了一眼。 纤弱无害,长长的眼睫乖巧,唇珠最是惹眼。 像个没长大的小娘子。 就是脾气火爆了些。 …… 他不知何时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再次醒来,竟是脑袋一疼,磕到了地板上。 他吃痛抬起眼,看见的是小少爷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冷眼。 “……” 真是金贵得不得了,下床也要踩人肉垫子。 睡饱了有力气踹人了小狼崽子。 他站起身来,问道:“少爷,我为您更衣?” Chapter 9 商人庖丁 还没等小少爷有个什么反应,一群丫鬟便低着脑袋鱼贯而入。 商见此情况,悻悻退到了一边。 换上简约素雅的常服之后,看起来弱不胜衣。 别说,眉眼舒缓不提着脾气的时候,还蛮精致可人。 烂柯山里所有人都风吹日晒的,没哪一个长得如他这般干干净净,可惜就是娇气蛮横。 “你看我做什么?” 商浑然不觉自己已经盯着小少爷看了好一会儿,帮小少爷盥洗的丫鬟都已经退出门外,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难怪身体这么让人糟心。 “小少爷出尘之姿,令人心悦诚服。” 果不其然,溜须拍马换来的是一个白眼。 丫鬟送进来的早餐,唐凤梧就动了两下筷子,商靠在墙边,看他没有胃口,心头触动。 “……少爷。” “什么事?” “您不吃的我能吃吗?” “……” 唐凤梧站起身来离开桌边:“随你。” 眼不见为净。 商只吃了一口尝个咸淡,就意识到这其中有什么问题了。 太寡淡。 就算行将就木之人吃这个也只会被气的加重病情。 更何况这位挑剔异常的小少爷。 他晚间偷溜进后厨,假借少爷之名,用羊肉去腥之后腌制,在白汤里过一道水,加入提味的香料之后就出了锅。 红珠得到消息往这边赶时,商早已端着自己的羊汤飞一般的越过回廊上,偷闲的身影,奔至唐凤梧的寝居之中。 “嘭!” 羊汤被重重搁至木桌上,水波晃荡,欲要逃离碗沿。 他还没开口吹嘘,就听见一声咽唾沫的滚动声,在这个房间内嘹亮至极。 他瞧见小少爷的眼睛骤然发光。 却依旧克制的重重按上桌边的木筷,直直插向羊汤翻滚里的羊肉。 商得意一笑。 果然是饿惨了。 原本各个垂着头的丫鬟下人闻声皆掀起眼皮,不可置信的觑着他。 庆徐见状高声叫了一声:“少爷!您先别动!” 唐凤梧根本等不到庆徐跑到他身边对这道荤腥验毒,只在眨眼之间就将一块肉叼进了自己口中,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之下,优雅斯文的嚼几下,吞进了肚子里。 几乎是所有人都木在了原地。 商站在他的对面看得一清二楚,笑得乐不可支,原来这小屁孩还有孩子气的一面,还当他真的是无情剑道修下剑的大成者,五毒不侵了呢。 “少爷您慢点吃。” 庆徐将忧心化为怒火,瞪视着罪魁祸首。 后者那张风流浪荡的脸,此时在他的眼里更加的阴险狡诈。 “你给少爷的菜里加了什么?!” 原本好整以暇瞧着小少爷吃着羊肉,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的商,闻言笑着瞟了他一眼。 “加了什么?” 桌上除了羊肉,其外全是清汤寡水,让小少爷成天吃这些玩意儿不瘦才怪。 “加了点良心。” 庆徐怒不可遏的冲上前将桌上的羊汤端走,对唐凤梧道:“少爷!当心有毒!” 谁料到他这一派自以为对唐凤梧着想的动作做出来之后,第一个不乐意的是唐凤梧。 “你给我放下!” 小少爷怒而拍桌,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瞪得冒火。 “少……少爷……” 庆徐嗫嚅一声,但又想到自己是听从红珠的叮嘱,便一下有了底气:“少爷!这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 “什么身体不身体!你快给我放下!” “少爷!这马奴居心叵测,谁知道他是不是在汤里下了毒呢?” 庆徐据理力争。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厢门外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对庆徐呵斥道:“什么马奴?庆徐,我看你是糊涂了。” 庆徐一愣,就地对唐凤梧跪下请罪:“恕小的失礼,小的脑子一时还没转过弯来这才出言不逊。” 唐凤梧顿了一下,不知道如何是好,他悄悄瞟了一眼红珠,见她用眼神安抚自己,便又大快朵颐了起来。 红珠:“先下去。” “是!” 庆徐刚一站起来想要抬脚,又听见红珠道:“你们全部下去。” “是。” 姑娘们此起彼伏的应道。 红珠叹了一声,坐在了唐凤梧的对面。 “庆徐是新来的,不懂规矩。” 唐凤梧从善如流的答道:“我见他倒是眼熟得很。” “是唐禹庄上的。” 唐禹好似一个禁忌,这二字一出,商就见唐凤梧原本多了些血色的脸,顿时间耷拉了下来。 唐凤梧抬眸对红珠道:“我让人给你添饭?” “……不用。” 红珠摸了摸他的脑袋,满眼的慈爱。 “这些荤腥吃了不好消化,饭后到院子里走两圈儿。” 唐凤梧闻言,立马就瘪起了嘴。 “太冷了。” “多加些衣物。” “……地太滑了。” “那就绕着廊间走。” “他们在扫水,我怕耽误他们。” 红珠见他一再推辞,叹了口气。 也不再劝他,转而问他道:“好吃吗?” 唐凤梧闻言眼睛一亮,对着红珠点头:“好吃。” “怎么可能不好吃。” 红珠刚牵起一笑,就冷不丁听见房中响起了第三人的声音。 她惊骇转过头看向商:“你怎么还在这儿?!” 商挑了挑眉,无辜道:“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 “你!……”红珠不敢置信:“我不是叫你出去了吗?” “你守不守规矩?!” 商心说,他要是出去了,那还能看到如此温情的一面。 谑笑道:“我是少爷的贴身侍卫,他在哪我就在哪。” 唐凤梧其实也被吓了一跳,但为了不丢面子,强装镇定道:“我和红珠姐待在一块儿的时候,你都不需要和我在同一间屋子里。” 商看了一眼唐凤梧,素日里就是这样板着脸,今天终于仔细一看,原来是故作老成,怕被人欺负了去。 倒是有趣得很。 他顿了一下,心说——为了银子。 随后道了声“是”,转身离去。 “等等。” 红珠叫住了他。 商面无表情的转过头来。 “你……厨艺不错。” 他下意识看向唐凤梧,小少爷此时吃得美滋滋,红光焕发。 “今后你多于于大夫交流,小少爷的吃食就交由你来负责。” Chapter 10 约定 “给你加月钱。” 闻言,商立马就勾出了个笑来:“小的遵命。” 说罢头也不回的麻溜滚出了厢房外,还贴心的将门给带上。 唐凤梧看了一眼合上的门,又默不作声的垂下了头。 他缓缓开口:“红珠姐姐……” 还没来得及说完一整句话,就被红珠给打断。 “少爷,您如今也满了十三,丹青叔说是时候让你接触庄上的账本了。” 唐凤梧抬起头看她:“我……” 红珠安慰道:“你不用担心,我和丹青叔都会帮你。” “你的老师路先生也更改了课业时间,所以多时你就得到账房,去跟着白先生做事。” 唐凤梧也不说话,听着红珠对他的安排点了点头。 “还有。” 唐凤梧又看她。 “阿商那小子给你做的东西,再好吃也不能贪嘴。” 唐凤梧抿了抿唇,闻言又想起了羊肉的滋味,咽了口唾沫,喃喃开口道:“我会的。” 红珠笑了声,又对他叮嘱了许多,唐凤梧都一一应下。 红珠看着他笑,问他:“这几日头还疼吗?” “不疼了。” “那阿商做的还不错。” 说到这。 唐凤梧踌躇着开口:“红珠姐姐……阿商他受了我们这么多打……实在是可怜。” 红珠闻言一顿,道:“少爷才刚上任,四处皆暗藏祸心,您需要一个矛头来整顿这些人。让阿商亲自为他们示范僭越的下场,这再合适不过。” 唐凤梧还是不解:“但他明明是无辜的。” 红珠劝慰他道:“阿商是个聪明人,他知道我们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他不会为此心生怨念的。” 谁知道呢? 唐凤梧心说。 他赫然道:“可是再聪明的人,也会委屈,也会痛,也会难过……他对我很好,还给我煮了羊汤。” “……” 红珠闻言,竟是一下失了言语。 她叹了口气,笑了笑。 小少爷现在分明就是个孩子,就算遭遇了如此不幸,怎么可能一夕之间真的变成冷血无情之人呢? 她问唐凤梧:“那你想怎么补偿他?” 唐凤梧无言的扯了扯桌布:“至少,让他过得更好一些。” “我不想再让他为了我受伤了。” 红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阿商作为他的侍卫,生来的职分就该是代替少爷受伤。 她笑了一下,哄道:“听少爷的。” “我还想……” “少爷但说无妨。” “还想……让他冠唐姓。” “……” “这样,也就没人可以欺负他了。” 红珠心中好笑,阿商这厮,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别人怎么敢欺负到他头上。 “好,就听少爷的。” 商……不对,现在应该是唐商了。 没想到煮了碗羊汤羊肉,就摇身一变飞升成了少爷的亲信。 他从屋檐上飞身落地,装出一副刚刚才从院外走来的模样。 对着迎面走来的红珠,故作意外道:“这就聊完了?” 红珠佯怒,瞪了他一眼。 唐商丝毫不恼,看着唐凤梧站在门前,扶着门框走出门外。 他咳嗽一声,看起来依旧是弱不禁风,但脸上神采却是变得更加灼目了起来。 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好。 “少爷要去哪儿?” 唐凤梧也不说话,站在原地,似是纠结很久。 过了半晌,他终于开口:“……唐商……” 唐商眉梢一挑:“少爷有何吩咐?” 唐凤梧愣了一下:“你为何不惊讶?” 还不等“唐商谢过少爷恩典”几字从口出,他又听见唐凤梧摆了摆手,道: “罢了,随你。” 唐商笑了一下,俯身对他拱手作揖,一字一顿道:“唐商,多谢少爷恩典。” 他掀起眼皮觑见小少爷眼神飘忽,脸上浮现不自在的红晕。 小少爷果真是个孩子。 就连生气也只是一板一眼照本宣科。 一得意,兔子耳朵就翘了起来。 “跟我去信阳街。” 信阳街在王宫之外,是唐庄最西边的街市。 唐商大致猜到小少爷要去做什么了。 莫不是要去查一查信阳街的账本。 红珠刚提点了他一句,这就开窍了。 就是有点贸然和冲动,这一不小心,可就落入了某些黑商的陷阱之中。 他笑了笑:“遵命。” “……你别一天嬉皮笑脸的。” “……遵命。” 唐凤梧难为情的摸了摸鼻子,刚才还说要好好待他来着……只是唐商笑起来实在是好看,哪里还有一点庄主侍卫的尊严在。 唐商却没放在心上,只是暗想小少爷疯病又犯了,翻脸比翻书还快。 小少爷走下楼梯,唐商犹豫着要不要拉他一把? 还没自己肩膀高,就像营养不良似的。 他顿了一下,心头忽然多了一个想法。 “少爷想吃熊肉吗?” 背对着他走在前方的唐凤梧背影一顿。 接着,唐商就见他转过了头来。 “熊肉?……什么滋味?” “肉质鲜美,非常有嚼劲,比清汤炖的鲜羊美味百倍。” 他瞧见唐凤梧舔了舔嘴巴,应是单单听他的描述,就已经口舌生津。 “……你做给我吃?” “不。” 唐商笑着摇了摇头:“熊肉味甘性温却偏凉,虽然对滋补肝肾,强壮筋骨大有用处,但是少爷如今却是吃不得的。” 唐凤梧急切追问:“那要如何才能吃到?” “等少爷的身体再好转上些。” 闻言,小少爷有些灰心丧气:“那还不如不告诉我。” “可是我有法子可帮少爷。” “怎么帮我?” “我教少爷习武,强身健体,日后无论是熊肉还是鹿肉,我都能为少爷一一奉上。” 听到这个回答,唐凤梧有些难看的“啊”了一声。 唐商瞧他想要退却,无奈的耸了耸肩,以退为进。 “那在下可就没办法了,山间的野味,可就与少爷无缘了。毕竟无论是水边的飞鸟还是草堆中藏匿的肥兔,天下之山肴野蔌何其引人入胜,可都并非所有人都能懂其中滋味。” 唐凤梧听他描述这一遭,心神翻涌,恨不得把所有滋味一股脑塞进自己肚子里,现下觉得自己嘴里能塞下一头牛都不嫌多。 “我听你的。” 他馋的快要流口水。 谁知道他这些年因为寒症过的都是什么清汤寡水的日子。 “我跟你学武,你一定要带我尝遍天下美味!” Chapter 11 令郎 信阳街里最为繁华的是一家青楼,名曰——楚乐馆。 两人戴着斗笠走在街上,幸亏唐庄里戴斗笠扮装蔚然成风,所以他二人走在街上也不打眼。 粗糙一看,还以为是个莽夫爹带着他的十岁儿子。 瘦巴巴一个,风一吹就跑了,死的不可谓不容易。 养胖一点,这样他出逃时也能放心。 “我们不去楚乐馆。” 唐商回过神来,看见隐在轻纱里,唐凤梧的半张脸。 “从何说起啊?” “楚乐馆每年上的税都是唐庄最高,我不好拿它下手。” “哦?” 唐商来了兴趣,觉得很有意思:“这一般人可不都是拿大头来当出头鸟,给自己树立威信么?” 唐凤梧这么有自己的想法。 “况且小少爷初来乍到,不拿他们示威,其他家恐怕很难信服你。” 唐商这边说着,又暗自腹诽——红珠与唐丹青两人可是深谙其道,每一次都把自己打得半死不活。 两个下人这么狠辣,主子却充起菩萨心肠来了。 唐凤梧自有算计:“楚乐馆每年税收都是最多的,我当然知道以它的敛财销金之力不能只有这点东西,但是若我先往下查,楚乐馆知道我欲与他交好,也不会落我面子,说不定还可以帮衬上些。” 唐商神在在走在他身侧,抬手为他挡去了一次路人的碰撞。 “那少爷想从哪一家查起?” “米行。” 唐凤梧没有一丝犹豫。 “唐庄里除了马奴之外,最多的便是农户。农户的粮食交完税之后,剩下的便都是卖给米行。” “粮食乃是齐家治国之本,战场上,古人也有——车马未动,粮草先行之说。” “我首先要保证唐庄边兵要有足够的粮食,才能保障唐庄这一方安宁。” 说的很多,但是这米行的账本可不好查,人人家中都要屯上斗米,倘若真的缺斤少两,在账本上出了什么差错,是不是故意的,谁又能说得清呢? “……少爷。” “嗯?” 见唐凤梧斗志昂扬,想要干出一番雄心壮志,唐商犹豫了一下。 但还是提醒道:“您可能过于天真了。” 唐凤梧蔫了半枝叶,有些沮丧的问道:“为什么?” “米乃是每日都有人上街买的日常用品,若老板的秤砣在那天坏了,他到底是清白还是不清白?” “唐庄里米行这么多,您一家一家查,要查到猴年马月?” 唐凤梧:“那?……” “不若少爷先在信阳街头观察几日,之后再做决断。这段时日里还要跟着账房先生学习,以便到时候不会出了差错。” 唐凤梧听了 他的话,也深觉自己的想法出了纰漏。 “那我们打道回府?” “不然。” 唐商笑道:“楚乐馆可不止美人琵琶动人心弦,我猜想,那儿的美食佳肴也非同寻常,难道少爷就不想体验一番?” 唐凤梧心头荡漾,脑海中浮现出美人拨弦坐堂前,山珍海味乱花渐欲迷人眼。 “走。” “让我去会一会他。” 唐商瞧着他的背影,更是喜笑颜开。 唐凤梧走到门前就有姑娘迎了上来。 鼻尖满是盈盈花香,他打了个磕巴,问道:“你……你们这儿有……有厢房吗?” 姑娘比他还高出了不少,听见是个孩子,掩面嬉笑道:“当然有弟弟,您是想要什么样的厢房?” “最,最好的。” “天字号厢房二十两银子一夜,还有沉鱼落雁几位姑娘给您作陪,一曲五两银子。” 唐商闻言惊骇无比,这楚乐馆还真是个名副其实的销金窟,他要是真没钱赚了,不如到这儿来卖笑。 反观唐凤梧听见这话,竟然一时没来得及害羞起来:“沉鱼落雁?” 姑娘掐着嗓子道:“是啊,爷。” “几位姑娘?” “四位姑娘啊,怎么了爷?” 唐凤梧一头雾水,站在他身后的唐商却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姑娘见他们二人一同来,还真以为是父子,但面上不好说。 “爷,您的兄长和您一道么?” 唐凤梧转过头去看了眼唐商,木着脑袋点了点头,随后掏出自己的荷包,递给了姑娘。 姑娘见钱眼开,笑得花枝乱颤:“爷,小女子名叫花月,下次来记得叫我哦~” 说完便叫人领着两人往楼上走。 “天字号包间。” 入门就是更加浓烈刺鼻的香味。 唐商第一次走进青楼,看着哪里都感到好奇。 四位姑娘不一会儿就摇曳着娉婷而入,坐在屏风前,个个生的妩媚婀娜。 前头的少女对着两个进了屋还戴着斗笠的瞎子抛媚眼:“两位爷,想听什么曲子?” 唐商立马道:“十面埋伏。” 唐凤梧瞪他一眼。 “姐姐,我要听忆江南。” 唐商瞥他一眼,这小子甜滋滋的见谁都叫姐姐,侬侬软语说给谁听呢? 怎么不叫他哥哥? 四位姑娘朝他们甜甜一笑,开始弹奏了起来。 悠扬的琵琶声在房间内回荡,唐商坐在窗边,瞧着窗户湿青红,亭下水连空。 他曾经游过。 小少爷在桌前将头上的斗笠半掀开来,对着桌上的菜肴大快朵颐。 看着他胡吃海塞的模样,唐商心说,这哪是挑剔,这根本是没办法挑剔。 他忽然长叹了一声。 罢了,就当养个孩子。 日后天高地远,终了是没有牵挂,倒不如在这唐庄留个记号,日后回来也好看他儿孙满堂,心中才有念想。 “慢点吃。” 唐凤梧充耳不闻,将糕点一股脑塞进嘴里。差点没噎死。 唐商无可奈何的坐到他跟前给他倒茶端水,轻拍着他的后背给他顺气。 “慢点吃,噎不死你。” 屏风前的姑娘瞧他这副可爱劲也是忍俊不禁,一曲完后,对唐凤梧问道:“小公子,可还要吃食?” 唐凤梧嘴里塞得顾囔囔的,像只松鼠,闻言抬头问她:“你们这儿还有什么好吃的?全都给我上一道。” 月牙轻笑一声:“好,这就给小公子上菜。” 继而对唐商问道:“只有令郎有要求吗?这位公子想吃点什么?” 唐凤梧一顿,停下了嘴里的动作,百思不得其解的看向月牙。 “……令……郎?” Chapter 12 良心 月牙自知说错了话,立马惊慌失措的作揖请罪。 唐凤梧瞧她神色慌张,便也没揭穿他们二人的主仆关系,免得她更加惴惴不安。 于是只是轻描淡写道了一句:“是兄弟。” 月牙松了口气,四人更加的谨言慎行。 唐商:“我不要什么。” 说完这话,月牙和阿琼一同退身出去吩咐膳食。 离开了众人的视线,阿琼笑话她:“哪有人带着儿子到这花柳街巷寻欢作乐的。”她指头一点月牙眉心,谑笑道:“你真是糊涂了。” 菜肴上来之后,唐商便叫四人退出厢房。 唐凤梧也终于能够摘下斗笠好好吃上一顿。 唐凤梧的吃相如同风卷残云一般,瞬息之间,所有的东西都不见了身影。 唐凤梧肚子鼓胀,用巾帕擦了擦嘴,艰难地站起身来,淡淡对唐商道:“走。” 一路上不少穿着唐王宫侍卫衣服的人在街上巡街。 两人回到王宫之中,才发现他们这一天外出,让整个王宫里都变了天。 红珠和唐丹青两人几乎要将唐王宫翻个底朝天,急得外焦里嫩、青火腾升。 等到两人出现在他们面前时,红珠确定了唐凤梧完完整整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刚缓和了一点脸色,转而质问唐商。 “你怎么敢擅自将少爷带出去?若是出了意外,后果你能担得起吗?!” 唐商暗自叹了口气,这少爷身边怎么都是直眉瞪眼、烈性如火之人。 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自以为对小少爷好。 他又不是蠢蛋,哪能受得了这份气:“既然少爷开心,那我受罚也是心甘情愿的。若红珠姐觉得我心胸狭隘,欲对少爷行不轨之事,但只要少爷信我,我全都能咽下委屈。” 唐凤梧一听这话就觉得久积的愧疚在这一刻有了宣泄口。 他面色不虞的对红珠道:“我一个主子的行踪哪里轮得到他一个侍卫左右,红珠姐姐,你们也别打着为我好的主意置喙我的决定。阿商没错,你别为难他。” 唐凤梧转眼就瞧见唐商泫然欲泣的美人相,更觉得对不住。 红珠一噎,瞧见小少爷身后的唐商勾起得逞的笑。 她咬了咬牙,翻脸似的,转而对唐凤梧笑道:“少爷您开心就好,不过日后若要出行,可以叫下人给您抬轿。” 唐凤梧见她退步,便也不再纠缠,道了两声好,拉着唐商进屋去了。 红珠瞧着他们两人的背影,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似要改变。 —— 唐商用木头做了几个小玩意儿哄孩子,唐凤梧见这木牛流马的东西很是稀罕,躺在床上翘着腿,对小玩意儿爱不释手。 “对了。” 唐商从书中抬起头来。 唐凤梧从床上探出半个身子,与坐在床脚的少年对上了眼。 他愣了一下,细细端详才发现眼前人姣若好女、静时如堆雪玉树,倒应了书中所写——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虽是描写的姑娘,但用在他的身上,唐凤梧却丝毫不觉怪异。 难怪宫中姐姐常常在嘴边提起阿商,如今人也进了王宫,总是惹得姐姐妹妹旁窥侧笑。 他从前不知此人,如今见了,也承认是世间难有的绝色。 唐商早对这样的注视见怪不怪,只当做没瞧见不理,一会儿便消失不见。 但他这次却并未感到厌烦,而是对这小少爷起了逗弄之意:“小少爷这般瞧我,是在想我和月牙阿琼几位姑娘,谁更美些?” “当然是你。” 唐商忽而失了言语,但瞧眼前的小少爷眼中明朗如皓月昭昭,不见半点杂质。 喟叹一笑,心说童言无忌。 “多谢少爷。” “真是稀奇。” 唐凤梧瞧着侍卫,似是这人比手中的东西还有趣:“你竟会说谢。” 唐商轻笑一声,眸光运转浅笑,撑着脑袋瞧他:“能见少爷尊荣是我毕生之荣幸,更无论少爷的偏爱了。” “……” 唐凤梧听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你是惺惺作态,阳奉阴违。” “独少爷不是。” “你为我挨了两道鞭子,竟一点怨言也无,我才不信你。” 唐商挑眉,敛下了款款笑意转开了眼,平波淡气道:“那少爷加钱就行。” “哈哈,被我揭穿了!” 唐商的脸都快挂不住,他何必同一小孩儿吵嘴?真是掉面子。 “行行行,少爷您说的都对,所以您到底想要说什么?” 唐凤梧恍然回神,却忘了自己想要说什么。 想半天想不出来,最后将被子掀起往脸上一盖,喊道:“睡觉!” —— 深更半夜,唐商被哼声吵醒。 屋外簌簌的飞着雪——这是今年唐庄第一抹白。 他手脚迅速的给香炉里换上香薰,静等了一会儿,床上的身影仍然喃喃说着什么梦话。 看来这药不对症。 他轻声叫醒了唐凤梧:“少爷,您怎么样了?” “……疼……” “哪儿疼?” “……肚子疼。” “哪个位置?” “胃疼。” “……” 唐商本想去把于大夫叫来给唐凤梧看看,是不是什么不能吃的东西进了肚子,坏了药性。 但这一瞧应该是吃太多撑得慌。 “我给你找于大夫?” “不要。” 听到这句话,唐凤梧猛地睁开了眼:“别找大夫。” 找了大夫他可就不能再像今天这样想吃什么吃什么了。 “阿商,帮我揉揉肚子,肚子难受。” “你吃太多该到外边走走消食,揉肚子能起什么作用?” 唐凤梧眨了眨眼:“下雪了。” 意思是不能出去消食了。 “你不给我揉肚子,我叫红珠扣你月钱!” 这么跋扈? 唐商笑了:“少爷,您睡进去些。” 唐凤梧蛄蛹进去,留下了个位置笑吟吟的看着唐商。 “还给我留位置?” “爷赏你的。” 唐商笑了一下:“不用。” 他整夜都坐在地上,衣裳不干净,上去怕是会脏了少爷的床。 他伸手钻进被子里,穿过唐凤梧的里衣,贴着唐凤梧柔软的肚皮轻轻揉按了起来。 唐凤梧感受到没有隔离的接触,忽然打了个颤。 “你干嘛贴着?……” 废话真多。 唐商敛下眼眸,趴在床边阖着眼:“少爷矜贵,怕粗布麻衣搓红了少爷的身体。” “你的手就很粗糙。” 矫情。 “红珠每天都给我擦面脂,你也擦些,不然戳得我肚子疼。” ……算你有良心。 Chapter 13 刺杀 青年在院落内舞剑,杀落了漫天的青树桃花。 意气风发,满园春色惹谁愁。 丫鬟们从厢房内端着盥洗盆、巾帕各种东西退出,一群人踌躇在门前,你推我攘,红着脸不肯往前走。 “阿商!” 唐凤梧瞧他这只花孔雀又在旁若无人的开屏,扰乱了他的清静。 唐商利落挽了个剑花利落将剑收入鞘。 行走时额前碎发如鹅毛翩跹,隐约中能看清那双多情的眼。 “少爷有何吩咐?” 台阶上的少年经过三年的岁月洗礼,眉眼越发的清隽可人。 三年前不足的身量,也如同雨后春笋一般拔地而起,惶然间就与唐商的鼻尖齐平。 只是这脾气比起三年前根本不见收敛,甚至越发的嚣张跋扈。 “啧……” 唐凤梧扭了扭脖子,发红发疼,艰涩难忍。今早在洗漱之前被唐商从被子里揪出来溜了一圈,唐商对他是越来越狠了。 三年前还会顾及着他们之间的主仆关系,不会下死手。 现如今竟然连装都不装。 “……滚。” 叫他来又叫他滚,唐商对他的出尔反尔没有表示出任何意见。 而是回转摘了枝桃花送到唐凤梧的跟前。 “少爷如今接管了唐庄所有事务,我听他们说少爷要在今年生辰之前去灵皇跟前叩问,小住三月。” 唐凤梧听了惊奇,他接过话问道:“你听谁说的?” 唐商顿了一下:“就……就听他们啊……” “真是奇怪了。”唐凤梧看着他盈盈笑道:“红珠姐姐和丹青叔都不待见你,这消息你是从哪儿听来的?” 唐商心说怪谁:“偷听到的。” 唐凤梧眼睛四面八方转了一圈,像在打着什么鬼主意,随后到唐凤梧耳边,悄悄道:“今天路先生回老家休沐,账房白先生也有事不在庄里。” 唐商凤眼一勾,垂眸笑道:“少爷今日有什么特别的安排?” 唐凤梧舔了舔嘴巴,嗫嗫道:“我想吃野味。” “那我带少爷去烂柯山?” 唐凤梧闻言双眸发光,重重点头:“好!” —— 两人从烂柯山后山潜行。 唐商身后背着弓箭,今日来打鸟,正好也趁着这个机会试一试唐凤梧的箭术。 烂柯山后是一处水库,水车在岸边咕噜转着,舀起淡色的清凉。 岸边野花野草复苏,还未长得旺盛,赤条条随风摇动着。 他们从堤坝上走过,一路跑到了水库对岸。 “我之前藏在这儿的箭去哪儿了?!” 唐凤梧蹲在杂草丛间翻来覆去不见一月前藏入的箭矢。 “后山常有人来,不见也是正常的。” 唐凤梧勃然大怒:“那可是我削了一整天的东西!把我手都给削破了!” 唐商:“……” 实际是一捆箭矢里就有五六支是他削的。 唐小少爷练武两年多到现在,手心皮肉依旧细嫩,一层薄茧藏在虎口间若有似无。 无论干些什么或是摸个什么粗糙的东西,都要哼唧上半天,好不娇气。 “少爷会用弹弓吗?” 唐凤梧忽然想起来,拍了拍唐商前胸:“我差点忘了,你还有这东西。” 唐商从前胸的褡裢中拿出一条皮筋来,崭新无损。 “你什么时候偷偷背着我换了条新的?” “花月送的。” “好啊你!竟然背着我偷偷去楚乐馆寻欢作乐?!” 唐商沉默的瞧着他,将后者盯得竟然无故生起了心虚。 直到快将少爷盯得发毛,唐商才淡淡开口道:“那天少爷在楚乐馆吃醉了酒,我去寻时正巧碰上花月,她随手送的。” 唐凤梧忽而想起了那天。 一年前唐庄的律法调整,将庄里各个老爷私有的田产交给马奴打理,让他们像农户一样自产自足。 这一条新律一出,四面八方都出了动乱。 他求进心切,设宴邀庄内的各个有土地的老爷到王宫中做客,没想到当场遇上内鬼刺杀,唐商帮他挡了一剑。 剑上涂了毒,虽然将内鬼剑杀,唐商却是躺在床上卧病了一旬。 唐凤梧每次去瞧他,这人都是昏昏沉沉。 他心中郁烦,便跑到楚乐馆听曲解闷。 谁知三年不去一次,这一去就被唐商抓了个现行。 “……是么,那天你怎么不告诉我?” 唐商自顾自从地上捡了个分叉的枝桠,往上头捆上了皮筋。 蓦然开口道:“少爷是去寻花问柳的,知道这个有什么意义?” 唐凤梧一噎:“你是我的亲侍,你发生了什么我怎么不能知道,怎么能没有意义?” 唐商闻言,面上神色虽浮动不大,但眼角却是有了淡淡的笑意。 一双美目流光婉转看向唐凤梧:“那下次再有这样的情况,少爷要多疼我。” 唐凤梧被他盯的,心跳倏尔漏了一拍。 他深知自己的侍卫容貌漂亮,却不知此人张口闭口以及眼神流转,皆是面对他时才有的缱绻。 “当然。” 唐凤梧抢过唐商手中的弹弓,又从他手上抢过在地上精挑细选出来的石子。 一手高举弹弓,一手将皮筋拉至紧绷,闭上一只眼瞄准了天上飞的鸟。 唐商站在他的身前,目不转睛的神游。 就在此时,石子脱窍,飞也似地朝着天边的飞鸟疾驶而去。 “噗嗤”一声,飞鸟应声倒地。 然而唐商却是骇然的回过头来,看见身后唐凤梧的眼眸骤然瞪大,闷哼一声,一双鹿眼好像在不知所以的询问。 “呃……” 唐商旋身将他接住,谁知下一秒,铺天盖地的箭矢便从天边飞来。 他心头一惊,将唐凤梧抱起就往草丛之中窜去。 不计其数的箭簇深深插进他们身后的泥地里。 唐商抱着唐凤梧飞窜在密林里,怀中之人脸色惨白,受到颠簸,喉间更难以自抑的痛苦呻吟。 他懊悔不已。 为什么偏偏就要在那个时候分心。 天边闪过惊雷。 豆大的雨点就这么猝不及防的落下。 打湿了高扬的树叶和唐凤梧逐渐失去血色的脸庞。 “我好痛……阿商,你跑慢些。” 身后追兵不辍,窸窸窣窣的追杀声弥漫在了整个雨林之中。 Chapter 14 取暖 唐凤梧双手勾着唐商的脖颈,没入肩胛的箭被他拦腰掰断,只剩下箭簇埋在里头刺得他生疼。 要是不动还好,可是现在被人抱着奔跑,发了疯的疼。 “阿商……阿商我快要疼死了……” 唐商感知到身后追兵远去,听他难受得难以自抑,便也放慢了脚步。 如今烂柯山上的马奴都被遣散到各个山野间做农户,满山上竟是半个人影也无。 大雨淅淅沥沥的冲刷在唐凤梧的肩背,稀薄的血水流淌了一地,看起来触目惊心。 下山路滑,而且可能会碰上前来追杀的人。 唐商已经在心里有了决定。 他在原地放下信号弹,紫色的烟雾徐徐升上天空。 他抱着唐凤梧,转身就朝着一个方向跑去。 又是一阵颠簸。 唐凤梧简直要崩溃,他本就受不得疼,现在唐商还不听他的话,不要命的跑,总算让他体会到万箭穿心的感觉。 他痛得快要晕厥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身体一轻,好像被人抱在怀里下坠。 只觉得眼前一暗,打在身上的细雨渐渐没了声息。 …… 唐商带着人躲进了洞中。 他将人放在地上靠着岩壁,少年被雨水打湿的睫毛如同鸦羽一般浓密,脸上和身上都是涔涔的雨水,把人浇了个透。 岩洞之外的雨声仍然汹涌。 他放烟雾弹的本意就是引他们到这儿来。 他抽出腰间的长刀,眼眸如同黑夜一般沉寂,信步走向了岩洞之外。 …… 鼻尖忽然袭上了浓重的血腥气,还有不知是谁的厉声惨叫。 唐凤梧只感觉身体袭上严寒,就快要将他冻住。 不过一会儿,血腥气就被冲淡,惨叫声也隐没在了雨声中,好像黄粱一梦,所有东西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阿商……” 他想要睁开眼找唐商到底去了哪儿了,却没想到自己脱力这么严重,就连如此简单的一个动作都做不出来。 该死的阿商,怎么这个时候却不见了身影,在他最需要他的时候,在他觉得痛苦的时候。 他鼻尖一酸,委屈得快要哭出来。 心里泛着刺痛,存在感竟然胜过了肩胛处带来的伤。 而他心心念念的那人在雨中将刀上的血迹冲刷干净之后,才重新踏入了洞中。 唐商走进洞中,入眼就是高挑的少年缩作了一团,可可怜怜的像只小兽一般哀鸣,嘴里念念叨叨,他隐约听见了咒骂自己的话。 他叹了口气,这箭簇只是没入肩胛,伤口不深,却能让唐凤梧神志糊涂成这样,难道箭簇上又涂了毒? 看起来不是致命的毒药。 难道是唐庄里的人动的手。 不想唐凤梧死了,只是想给他添些麻烦。 刚才怒气上头,将追上来的人全都杀了干净,既然是个会咬主人的狗,留着他们的命也是浪费。 他跪在唐凤梧身前,解开他身上的衣服露出被箭刺中的肩胛骨。 “疼……” 唐商一顿,感觉好笑。 明明眼睛都睁不开了,还在不饶人的抱怨。 他用刀将唐凤梧肩胛处的箭簇挖了出来,谁知原本晕厥过去的少年猛地抓住他的手狠狠咬了一口下去。 “嘶……” 唐商用力将自己的手从他嘴里抽了出来,一个带血的牙印血淋淋的出现在了眼前。 “你属狗的啊……”他低声喃喃,但瞧见唐凤梧疼得不成样子,又噤了声。 “……算你可怜。” 他将唐凤梧反身抱在了怀中,俯首将嘴唇贴在他的伤口处,吸出里边的残血。 唐凤梧在他怀中一直乱动,他有时对不准伤口,不小心碰到他颈间的皮肤,身下的人又生出呜咽。 他只好将唐凤梧的双手按在一处,将他死死箍在怀里,免得又扯到伤口。 “冷……” 唐商听见他的抱怨,下意识捂住了他的嘴不让他说出话来。 然而下一刻手上一痛,又是被尖牙利齿咬了一口,他才反应过来唐凤梧可能已经醒了。 “……以下犯上,不想活了你?!” 还有力气骂人,看来已经没什么问题了。 唐商欲要剥下他的外袍将上边的水拧干。 转到唐凤梧身前的时候看见了少年脸上浅淡的红晕,以及被雨水冻到,有些涣散但带着水雾的眼。 仿佛被谁蹂躏了一番。 唐商深吸一口气,垂下眼眸专心致志的给他解开外袍,将伤口缠住。 谁知动作的时候又将唐凤梧惹恼,接着又被骂了一通。 做完一切,唐商默不作声的站起身来,走到洞口边拧衣服。 身后传来唐凤梧的催促声:“阿商!你快一点我好冷!” 闻言,唐商淡声应道:“我把衣服拧干披上就不冷了。” “那也冷!你就不能过来我们抱着取暖吗?” 唐商浑身一僵,感觉浑身的血液顿时涌到了某处,他闭上了眼,暗骂自己几声畜生。 他期盼着这雨快些停下,然而天不遂人愿,雨声霹雳砸在烂柯山上,隐隐有呈洪水滔天之势。 烟雾弹已经放出去了,这人怎么还不来。 “阿商,你快过来我寒症又发作了……” 这三年唐凤梧被悉心调理再加上练武的辅助,寒症早就被抑制住了。 但谁知这次出了意外,寒症还会不会再一次发作。 唐商一顿,转过身去来到了唐凤梧的身边。 “你坐下。” 唐商站在原地,听见声音也一动不动。 “你坐地上。” 唐凤梧再一次催促,唐商才终于坐在了地上靠在岩洞墙壁上,他看向洞外,道:“雨越来越大了,再这样下去,雨水会倒灌进来。” “不管。”唐凤梧混沌说了一句,就将身子往唐商身上倒。 “你能不能扶我一下,我真的好痛。” “你想怎么取暖?” 唐凤梧:“坐你怀里。” 唐商眉头狠狠一抽,他长叹了口气。 “怎么?你还嫌弃了?”唐凤梧不敢置信的反问道。 “……不是。” 他将唐凤梧揪进了怀里,后者将脚一踹,把鞋袜都给脱了。 身体修长的少年卸了力,软成一团。 和他比起来,唐凤梧的身量确实算小,窝在他的怀中都不显得别扭。 唐凤梧踹了一下,撒娇道:“脚冰。” 唐商自认倒霉,一手握住了他冰凉的脚,将他整个人都团进怀中。 小少爷的脚不大,脚趾圆润细滑,一只手就能包裹住。 雨声骤然作响,唐凤梧被冻得发抖,眼皮颤颤发抖,想来是毒素发作了,让他起了困意。 “好冷……” Chapter 15 养虎为患 唐王宫中。 唐庄少爷身边最得力的干将被熊头罚了禁闭,唐庄少爷受了轻伤,卧房调理身子。 “阿商哥又私自带小少爷出去玩了?” “那可不是,半途上还遇上劫匪,那群劫匪早上从地主刘胡家中洗劫一空后出来,被庄少爷迎头碰上就打了起来,阿商哥一个人把他们全给杀了。” “还真是牛啊,唐庄方圆百里谁不识唐商大名,这群人难道是外藩人,竟敢和他们对上。” “难怪今日刘宅里声色俱寂呢,娘的真晦气,我晚间还从那儿路过。” “所以一家人都被灭了口?简直太残忍了。” …… “话说这是救驾有功,丹青叔为何要罚阿商哥禁闭?” “上边那几位早就想整治一番唐商,这次好不容易揪住了辫子,哪儿这么容易就放过。” “啊?……” “唐商是少爷亲信宠臣,凡事都依着少爷,白先生路先生还有管水路的泉先生都觉得此人妖孽顽劣,教少爷学坏。” “既然众望所归,那为何不直接将人逐出唐王宫。” “……唉,真有你说的这么简单就好了。” —— 红珠推开门,见屋中的人被关了三两天,竟然还有闲情别致,在纸上作起了画。 她抿唇沉默地走进唐商,只见画中菡萏初开,丛中躺着一位媚眼如丝的少年,肤如凝脂,俏丽天真,娇媚如含苞待放的花苞。 “……” “……你……” 唐商落下最后一步丹青,捱下心中喧嚣,笑看来人:“原来是刘家做的怪。” “你都知道了?” “听见门外有人窃窃私语,我便问了一声。”他这般说着,还毫不吝啬的夸奖道:“做的天衣无缝。” 红珠没接他的话,半晌喃喃道:“我以为你会走。” 她没想到,自己当初只是侥幸想要留住这人在小少爷身边哪怕几天也行,只求护住少爷的安危。 没想到这一留就留了三年五个月。 唐商闻言轻笑:“你不是知道原因么?” 画上的少年栩栩如生围住,未着寸缕。 与唐凤梧几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眉眼就这么堂而皇之的闯入红珠的眼帘。 她微微蹙起眉头别过脸去,觉得这样的画作实在是粗俗不堪,而作画之人也是卑鄙龌龊。 “他可是你亲眼看着长大的!你竟然对他抱有这样的心思!” 唐商早在多少个午夜梦回之中,指着自己鼻尖大骂自己是个厚颜无耻的畜生,哪里会没有预料过这样的情形。 “若不是我亲眼看着长大的不忍心……”他将画高高挂起,目光一寸寸侵略过画中人的肌肤:“我早就折辱了他。” 唐商收起笔砚,浅笑送客:“这次是我的疏忽,再有下一次,我会以命相陪……慢走不送。” 红珠浑浑噩噩走出唐商的卧房。 唐丹青早已在屋外等候多时。 “他对你说了什么?这么魂不守舍?” 红珠怔怔的看着唐丹青,有些茫然无措。 唐商武功非凡,当初她的确是看中了他这一点。 但如今……却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丹青叔……养虎为患。” 唐丹青默然良久,最后沉声道:“等他二人从晋川皇宫灵皇跟前回来,我们就……” 他话未说完,只是抬手在颈间一划。 红珠原本惴惴的双眼,在这一刻变得坚定。 —— “孟子曰:离娄之明,公输子之巧,不以规矩,不能方圆。” 路道明直视着唐凤梧的眼睛,徐徐道:“庄少爷对此话有何见解?” “选材任贤,法先王、施仁政。” 听到这么循规蹈矩的回答,路道明将书一砸,大喝道:“唐凤梧!我让你自省!你省到哪里去了?!” 唐凤梧捡起书拍了拍灰,俯首双手相递,不卑不亢道:“先生,恕弟子愚钝,此篇文章就是先贤教导后人,要施行仁政,一可法先王,二是选贤才,弟子不知何错之有?” “法先王……从贤君角度来看,你的确是个好的唐庄少主。可选贤才,难道你不知道何错之有?” “弟子愚钝,还请先生教诲。” “啪!——” 路道明将戒尺狠狠拍在书案上,气急发抖:“你……你成天与唐商那厮厮混一处!难道还不足你自省?!” 少年神色淡淡,虽不失斯文恭敬,却也不藏自己心中锐气。 他一字一顿,不骄不躁:“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他唐商轻佻放浪也好、乖顺沉稳也好,清斯濯缨,浊斯濯足矣,自取之也。” “反倒是旁人对我任人之眼色屡次刻薄,扰内之安定,岂不忧心祸起萧墙之变矣?” “你!……你!” 路道明被气得脸色涨红:“难道……你反而气我等皆是朽木,乱你家业不成?!” 唐凤梧朝他一拜:“弟子不敢。” “先有正德帝宠信江彬祸乱朝纲,现有你唐庄少爷唐凤梧宠信一介马奴!衣带暧昧,竟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祸乱云州。不可救药!” “滚出去。”路道明再也不想听他愚昧之词:“你给我滚出去!” 唐凤梧心口一疼,继而问路道明最后一句话:“难道先生也以为我驱散马奴充作农户也是错吗?” “你给我滚!” “……我明白了。” 唐凤梧从房中退出。 昭昭明日,却照不见他心底的艰涩。 废除奴隶制本是父亲先言,在他不懂事时就于他耳边循循善诱。 所有奴隶本是天下生灵其中一员,而他自小也立志想要为父亲的心愿出一份力。 没想到现实如此残酷,父亲早逝,而他还未开始正式行动,就在唐庄之内遭到了强烈的反对。 他忽然觉得父亲与母亲的死,根本就没这么简单。 偌大的王宫,山匪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站在阳光之下,他却觉得遍体生寒。 “阿商……我好想你。” 似是上天听到了他的乞求,所思所念之人下一刻就出现在了自己的身后。 以他亘古不变的谑笑语气,道了句花言巧语:“少爷想我,我就来了。” 唐凤梧一顿,倏地转身扑向唐商,将脸埋在他的肩颈。 闷闷怨声诘问道:“你这几日害惨了我,竟然还不来看我!” 唐商被他抱着,温热的呼吸尽数喷洒在了他的颈间,寒毛直竖。 “……怪我。” 唐凤梧抽了抽鼻子,他自然也知唐商定是被丹青叔那群人给纠缠住找麻烦去了,这般怨责,也是因为他知道唐商会无条件的哄他。 “就是怪你。” Chapter 16 祸水 唐庄数众苦唐商久矣。 其一,他是马奴脱籍,虽然现在冠了唐姓,但仍然改变不了他曾经是个马奴的事实。 而如今却踩在了他们头上作威作福。 这其二,则是唐庄少主对他无边际的宠信,甚至为了他,将唐庄所有马奴都遣散到各方农户之中。 而唐庄人也就在这样的情形下,妖孽化了唐商在这其中充当的角色。 天下人都认为是美色惑人,红颜祸水,是唐商将唐庄少爷带入了一个万劫不复之地。 由此,那些表面上被遣散到各个农户家中劳作的马奴,私底下却受尽了欺压。 —— 唐商见他满脸愁容,为他倒了盏凉茶,将他喜欢吃的甜糕端到了他的面前。 “少爷眉头不展,可是因为方才同路先生起了争执?” 唐凤梧停下抄书静气的手,牵着唐商的衣摆让他坐在自己身侧,随后便偏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你别动,让我靠一会儿。” 他的心好累,他明明是想让天下人都能为自己而活,但为什么所有人都以为他这是鬼迷心窍,私心作祟只是为了唐商而出头呢? 明明就算是马奴也可以有自己的生活,他想,云州对天下影响甚广,天下熙熙攘攘,云州人烟最为阜盛,只要奴隶制从这里废除,天下皆会云集响应。 然而他高估了自己身为唐庄少主能行使的职权。 这个观念一出,首先跳出来反对他的,竟然是陪伴他从小长大的亲信。 唐商明白他苦恼些什么。 “我记得少爷从前曾想要彻查账本,心愿是换求天下清明无贪欲。” 唐凤梧闭上了眼:“是我太天真了,现在已经不这么想了。” “而现在少爷又想给予天下所有农奴的自由,任天地间无拘无束。” “……为什么就这么难呢?” 唐商垂眸看着小少爷如冠玉一般柔静的脸:“小少爷想一出是一出,或许过了不久,就会像账本一事一样不了了之。” “不可能!” 唐凤梧受到了质疑,瞬间坐直了身子瞪视着唐商:“我是诚心的!” 唐商勾了勾唇角:“我没有怀疑少爷您的心意,只是在庆幸。” “庆幸什么?”唐凤梧一看到他这张脸,所有的烦恼都会烟消云散,听他语气和缓,只是接着他的话喃喃问道:“我万事不通,有什么值得你庆幸的?” “只是庆幸少爷如今年岁尚小……” 唐凤梧下意识接道:“我已经不小了。” 唐商笑了:“只是庆幸少爷年纪小,做出这些伤害他们利益的事,都会以为少爷您只是玩心作祟,不过一段时间就会偃旗息鼓。” “那样他们便会想,忍一段时间就过去了,而不是像对唐老庄主那样残忍的杀害少爷。” “……” 唐凤梧一愣,没想到他就这么将往事揭露,把他的心事点明。 他眼角一红,又听青年道: “还有庆幸自己曾经是一个在他们眼里身份卑微低贱的马奴,他们便会揣测,少爷想要废除奴隶制的一番举动是受了我的蛊惑。” “……不是的……” 唐凤梧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发颤。 “那样他们就会将矛头对准我,而不是少爷。” “……不是这样的!” 唐凤梧红着眼怒吼道。 “这一切都是我自作主张!他们凭什么不把我放在眼里?!” “……少爷。”唐商叹了口气,抬手将他的脑袋按进怀里。 在他看不见的角落,轻轻吻在了他的发梢之上。 “万事皆要循序渐进,你想干什么我都陪着你,但是安全为上,好吗?” 他害怕那天刺杀的事件再一次重演。 也痛恨自己竟然护不住唐凤梧。 “你想要天下公平,那就给他们公平。但一生很长,不要再这么冒险。” “……所以,你并不反对我的想法?” 少年抬起湿润的眼眸看向他。 这样一副画面让唐商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将眼神移开才堪堪遏制住了自己的欲望。 “我的想法很重要吗?” “重要!”唐凤梧一顿:“但如果你反对,我也会继续照着我的想法行事。”他 唐商听他斩钉截铁的一句话,忽而发笑,贴着唐凤梧的胸腔隐隐震动。 唐凤梧很留恋他的怀抱,特别是自从那天山洞抵足而眠之后,他自觉自己更加的依赖起了唐商。 这不是个好事。 但他似乎的确被美色给蛊惑了。 傍晚唐商例行差事,抱着长刀站在屏风之后等唐凤梧沐浴结束。 他闭上眼,眼眸之中尽是某一天不小心瞥见的春色,他作画几何,却从来不能成功发泄心中的欲望。 “阿商。” 清澈的声线在屏风另一边响起。 他的呼吸忽然粗重,按下心中躁动,开口询问道: “少爷有何吩咐?” “进来帮我擦身。” “……” “你杵在那干嘛?快进来帮我擦身。” 唐商顿在原地,讪讪开口道:“少爷难不成是越活越回去了?” “你又出言不逊!我浑身伤痛是因为谁?” 此话一出,唐商顿时就浮想联翩。 但一想到唐凤梧因为他的粗心大意,这才导致肩胛处受了箭伤,心中的浮动便又自省消了去。 他一手握着长刀,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浴桶跟前。 “……” “你愣着干嘛?” 唐凤梧站起身来。 唐商猝不及防的将不着寸缕的少年入眼底。 水珠顺着肌肤滑落,就像形成了一道无形的水雾,将少年优美的身姿包裹在内。 “……” 唐凤梧见他一动不动,暗骂这人怎么变蠢了,抬手将干燥的巾帕扔到他胸前。 “我出水很冷的,难道你要让我受寒吗?” 唐商一愣,终于有了动作。 他将长刀放在一旁的高架上,两手藏在巾帕之后,开始给唐凤梧擦身。 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什么世间珍奇的宝物。 唐凤梧好奇的盯着他发红的耳朵瞧:“你这人竟然还会有这种时候?” 唐商瞥他一眼,后者顷刻间被那一双美眸勾走了目光。 “什么时候?” “沉沉闷闷的时候。” “……那我平时什么样子?” 唐凤梧好笑道:“就是你进来之前的样子啊。” “那又是什么样子?” 唐凤梧略微思索了一番,答道:“口服蜜饯、笑里藏刀、轻佻浪荡、沾花惹草。” 唐商闻言嗤笑一声。 还没来得及说话,又听唐凤梧激动的叫喊道: “你看你看,就是你这个狗样子,好像世间万物都是蝼蚁,不配被你放在心上的模样。” “……那就没有一刻是温情的吗?” 唐商不甘心的如此淡声追问道。 “……你做梦呢?” 唐商:“……”喂了狗了。 擦拭好上半身之后,他将巾帕往唐凤梧手里一塞,瓮声瓮气道:“剩下的自己擦。” Chapter 17 始乱终弃 晚间唐商躺在偏房的床上想起自己那时竟然烫了耳朵就觉得丢人。 少年赤裸的身形在自己脑海中挥之不去。 这么孬,有贼心没贼胆。 想着想着又忆起唐凤梧发梢的清香,他绝望的抬起手臂拦住了眼睛。 “……” 怎么能这么蠢?! 虽然唐凤梧是他看着长大的,但是他现在已经不小了。 多少人在他这个年纪都至少有了一个孩子,唐凤梧却连一个通房丫鬟也没有。 是他不开窍还是…… 正想着,屋外传来打更声。 唐商猛地坐起身来,随后又穿上鞋,轻声走进了唐凤梧的卧房中。 是时候改换熏香了。 他有些心猿意马,原本想走到床边看一眼唐凤梧的睡容。 但是没想到刚走到床边,却和一双在黑暗之中锃锃发着光亮的眼珠对上了眼。 “……” 唐凤梧:“……阿商。” 少年翻了个身,从平躺变成了侧躺,一张脸对着唐商的方向。 “你每隔一段时辰都会来看我吗?” “……香炉燃烬了,我来换熏香。” 少年面上不变,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唐商的动作。 唐商将熏香换上,心中意动,没有立即回去而是坐到了唐凤梧的床边。 “有心事?” 唐凤梧从被子里艰难伸出一只手牵住了唐商的:“你又不是解语花,问这个问题只会让我感到毛骨悚然。” 唐商:“……” 他笑了笑,反唇相讥:“是了,毕竟在我卧床期间少爷也不忘楚乐馆的夜夜笙歌,自然也不理解我牵挂在少爷身上的心绪。” “……我都说了我是因为没有你在身边感到闷烦,这才……” “哦?”唐商讥笑道:“毕竟我也不是解语花,也不是不可替代。” 唐凤梧听他一字一句语调怪异,喃喃开口道:“你好奇怪。” 唐商:“……” 他怒极反笑,恨不得变成猛兽一口就将唐凤梧吞吃入腹。 他给唐凤梧掖上被角,淡声道:“少爷早些休息。” 然而刚一起身,原本被他放进被子里的唐凤梧的手再一次伸了出来,迅速的抓住了他的衣摆。 “唐商……” 糯声糯气,撒娇似的。 他已经不明白唐凤梧到底是无意识的依赖还是有意勾引了。 “陪我睡觉。” “……不合规矩。” “你还会讲规矩?”唐凤梧十分质疑:“你一旦提起规矩两字就是想要敷衍我。” 唐商闻言挑眉,谑笑道:“我怎么敢。” “你怎么不敢?” —— 一滴滚烫的汗液从身上那人的额角滑落,滴在了自己的眼窝,顺着眼角滑落了进去。 唐商忘了事情怎么发生到了这样的地步。 他吐出喘息,将手中的细腰掐得更紧。 唐凤梧垂眸看见美人眉头微蹙,让他差点将神魂都陷了进去,他眼神迷离,讨好般的问道:“怎么样?” 唐商冷笑一声,评价道:“烂。” 窗外的风声越来越急促,吹进屋内,晃得昏黄的蜡烛摇摇欲灭。 唐凤梧首先倒了下。 他腰间一软,双手撑在了唐商的前胸。 唐商抬手在少年花瓣一般潋滟的唇边按压,哑声问道:“少爷,自己完 了就不管我了?” 唐凤梧弄到浑身脱力,心中怨怪,他已经结束了两次,这人怎么丝毫不见动静? 少年趴在了身下之人身上,呼吸紧促,一句话也不想说。 唐商捏着他的下巴,对着他的唇猛地吻了下去。 唐凤梧闭上了眼,有些享受唇舌纠缠带来的快感,但很快他就惊慌了起来,喉间不由自主的哼出乱序的节律,像他第一次胡乱的反弹琵琶,吱吱呀呀让人听了脸红。 那时是觉得丢脸,现在更是! 他一咬唐商的唇角,牵出银丝。 但他已经没有了旖旎的想法,只是心慌:“你别乱动!” 惹得他心悸。 唐商听从了他的请求,只是静静的将手搭在他的腰间,面无表情的盯着他。 唐凤梧感觉他这个眼神好像是在看着罪魁祸首似的,竟然感到委屈。 “你干什么?!”似是为了掩盖住内心的心虚,他高声质问道。 “你是我的侍卫,就该听我的!” 而倒在床上,青丝微乱如同吸人精血而生的艳鬼,用一双摄魂的眼睛想要将他拉进无底深渊。 他伸出舌尖,舔走嘴角的银丝。 在唐凤梧的眼中却变成了磨牙利爪,将要吞食猎物的野兽。 唐凤梧忽然升起一阵后怕,沉着声道:“你是阿商么?……” 空气之中似乎寂静了许久。 半晌,唐商轻笑一声。 翻身将他按倒在了床上。 唐凤梧轻轻挣扎了一通,但还是没有什么大的动作。 唐商坐起身背对着少年,抬手将自己满头的青丝束了起来。 青丝垂落在他的后背,遮挡不住令人欲血喷张的身材。 而男人回首,又见一张惊尘绝艳的面容。 美人垂下凤眼,轻声对他问道:“你在害怕?” 唐凤梧感觉自己像被捏住了嗓子似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唐商见状也猜得大差不差,起身用巾帕沾湿了清水,拧干之后回到床边掀开被子,给他擦拭。 少年三年前单薄的身子此时已经变得圆润饱满,薄薄的肌肉覆在腰腹间,健美而不失柔软。 唐商想起方才经历的又不忍从鼻尖轻笑出声。 唐凤梧将脸埋在被子里,闻声露出一只眼瞧他:“你笑什么?” “我在想,等天亮之后少爷会不会当做无事发生。” 他抬眸笑眼看着少年:“毕竟露水情缘如浮萍不值一提,常常莅临楚乐馆的唐庄少爷应该比我更懂得这个道理。” 唐凤梧:“楚乐馆楚乐馆……你到底还要记到什么时候?” 唐商直起身,高高在上的睨着他:“记到什么时候?”他冷笑出声:“记到我人老珠黄,记到我半身入土。” 唐凤梧:“……人老珠黄是你能用的吗?” 唐商挑了挑眉,坐在床边牵着他的手放在了自己脸上。 “怎么不能用?反正少爷不就喜欢我的脸么?方才情动之时可是一遍又一遍的说着我长得漂亮。” 男人眼神灼灼的逼视着他,唐凤梧感到委屈,这话说的他好像什么始乱终弃的陈世美似的。 “……明明是你大晚上不睡觉在我床边盯着我!” 唐商闻言勾唇笑道:“哦?仅仅只是看着,就让少爷兴奋了?” 唐凤梧将被子往自己头上盖装鹌鹑。 唐商见他又躲,沉默了良久,自己闷声消化。 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生个什么气。 唐凤梧只是因为一时兴起就可以不管不顾,那他一天天的忍耐又算得了什么? 用完之后将他当一块破布似的扔掉,这又算什么? Chapter 18 尊卑贵贱 “……少爷。” 唐凤梧睁开眼,就看见唐商的脸在自己眼前放大。 他愣愣与唐商对视半晌,又迷迷糊糊闭上双眼。 感觉到身上不属于自己的气息越来越近,唐凤梧皱了皱眉,抬手按在了唐商的脸上。 “别吵……” 唐商握着他的手腕,在他手心落下亲吻,随后不由分说的一把将人从床上揪了出来,少年不轻的分量落在怀里,他开始给人更衣。 唐凤梧没睡醒,对着人就发起了脾气,抬起手推攘:“谁让你打扰我睡觉的?” 那人也不说话,只是给他穿好了中衣。 见反抗无效,唐凤梧又道:“别以为我们昨天……那什么了,你就可以恃宠而骄。” 唐商闻言捏了捏拳头,想揍人。 但仍是默不作声的握住唐凤梧的脚,给他套上鞋袜。 唐凤梧觉得他今天真是奇怪的很,踹了他膝盖一脚:“我竟不知你是个寡言少语之人,平时埋汰人的话不是张口就来吗?” “埋汰人?” 唐商听他这么形容自己,竟然好脾气的笑了一下。 接着站起身来用一旁水盆边的巾帕按在他的脸上,胡乱的抹了一把。 “你干嘛?”唐凤梧娇气得很,脸被这么一撮都泛了红:“我昨夜受累,今早不练了!我要等凌霜姐姐来叫我才起床!” 凌霜便是每日里为少爷洗漱的丫鬟。 “你知道现在什么时辰了吗?” “……”唐凤梧一愣,看了一眼窗外,瞧这光景竟也不像平日该练剑的时辰。 “现在是辰时一刻,少爷该去上早课了。” “……凌霜姐姐呢?” 唐商:“少爷以后的沐浴清洗都由我来经手。” 唐凤梧有些吃惊,但还挺高兴。 然而没高兴太久,又听唐商冷冷道: “毕竟少爷的亲近也不是一般人能招架的住的,免得冒犯了你的几位好姐姐。”唐商这般说着,掀起眼挑衅一般望着唐凤梧:“小少爷可千万不要难过。” 唐凤梧被他这么污蔑,面色不虞:“难道我是什么轻浮之人?我为什么要那样对几位姐姐?” “哪样?”唐商反问道。 “就是……” 就是昨天我们缠绵床榻的那样! 唐凤梧瞧他装傻,三缄其口,最后闷着气干脆不理人。 但却也没有真的生气。 或许还是藏不住欣喜,跨出门的那一步都走得格外轻盈。 谁知刚踏出门外,耳边就响起红珠温沉的声音。 “少爷,雅正。” 唐凤梧脚步一顿,再次迈出的脚步小了两尺。 唐商在一旁轻笑出声。 唐凤梧这个时候就只能干瞪着他,毕竟要是在外人面前失了端方雅正,又得被喋喋不休的教导。 红珠默不作声的瞥了一眼唐商,随后举步轻盈的来到唐商面前请安,淡声开口道:“少爷,路先生已经在书房等候,一会儿过去要向先生请罪。” 唐凤梧闻言敛下了眼眸,心情在顷刻之间变得沉闷。 就连院前的珠帘玉幕也黯淡,墙边的桃花也失了芬芳。 就在这个时候,他感到后脖颈轻轻覆上了一个温度——那是阿商的指节。 在轻轻的蹭着他的后脖子。 虽然转瞬即逝,但是却很温暖,好像在告诉自己他永远会陪在自己身边 唐凤梧心头放晴,这才温言道了一声:“好。” 就在唐商正要跟在唐凤梧身后一同去书房时,红珠忽然将他拦了下来。 少年听到动静回头望了他一眼,却只能跟着人继续往书房走去,好不可怜。 唐商朝他笑了笑,少年依依不舍的转回了头,他目送少年身影远去,最后才看向红珠。 今日的红珠不似往常那般光彩照人,眼底有淡淡的青紫。 红珠静静的盯着他瞧了好一会儿,开口道:“……跟我来。” 唐商抬步,与她来到一处水榭廊台之中。 绿草掩映,高台树色阴阴见,春风拂柳,蒙蒙乱扑行人面。 “有什么事?” 唐商开门见山的问道。 “……少爷年岁不小,应该娶妻纳妾,如今老爷与夫人不在人世,理应有我们这些亲信来商议。” 红珠目不转睛的盯着唐商的脸,不愿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神情。 果不其然,在她刚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面前人的脸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了下来。 她有些咄咄逼人的道:“唐庄需要后继有人,就算少爷与你情投意合,也需要留有子嗣,你……” 话还未说完,便被唐商冷冷打断。 “亲信?”唐商看着红珠,眼中带有漫不经心的讥讽:“就凭你这个没姓的家仆,和我谈亲信。” 红珠如同被戳中软肋似的,一时间竟噤了声。 她有些不敢相信唐商竟然如此尖酸的说出这样的话。 “……阿商,少爷是我看着长大的。”她咬着牙,才想出这么一句反驳的话。 唐商勾起唇:“是么?我以为你们这一群人最在意的就是尊卑贵贱,现在竟然开始谈起人情来了。” 这句话如同惊雷一般,将红珠定在了原地。 她惶然间回过神,有些愠色道:“这是丹青叔让我前来同你商议!你不要不识好歹。” 唐商瞧着她,淡淡的叹了口气:“我要是识好歹,怎么会任由你们在唐庄内传我的风言风语?” “难道不是吗?”红珠忽然激动了起来:“难道不是你迷惑少爷让他遣散庄内马奴,你知不知道这给我们带来多少麻烦?!” “难道没了马奴,你们就活不下去了?” “胡言乱语!” “我说的难道有错么?一群思想腐朽的丑恶之徒,难怪少爷厌恶你们,难怪小少爷就是喜欢我,难怪你们总是瞧我像一个十恶不赦的奸臣。” 唐商一边说,一边不怀好意的咧开嘴笑,凤眼傲睨,一派小人得志的模样,但偏偏放在他这张脸上,只会让人想要升起为他烽火戏诸侯的想法。 “无非就是自私自利,做惯了高高在上的主子。” “血液之中还不是掺着黑血。” 红珠看着他,差点忍不住想要将这人就地处决的冲动。 她不是美人一笑的得益者,而刚好是被戏耍的诸侯。 但她明白,以自己的地位,与他产生冲突并不是明智的选择。 她捱着自己的愤怒,强行让自己平心定气道:“那……倘若今天是丹青叔站在你面前,你又要如何回答呢?” 唐商似是真的认真想了一下那样的局面,不甚在意的淡淡开口:“少爷只能嫁我。” 他莞尔一笑,认真而坚定的重复道:“少爷只能嫁我。” Chapter 19 叛逃 “不可能!” 红珠一声惊喝,将园子里的丫鬟都吓了一跳。 唐商见她失态,便也没再继续刺激她:“红珠姑娘还是需要深思熟虑,现在我唐商并不差你那一点银子,也便不用受到你的掣肘。” 他面上带着款款笑意就要告退:“想要除掉我可要趁早动手,不然错过了这个机会,可就什么都完了。” 话落,他收起面上的笑容,眼神一瞬间便变得如寒冰般尖利,毫不留情的走出了亭台之外。 —— 而实际上转身后的唐商却不似外人瞧着那样运筹帷幄,他的心有些急迫了。 如今在唐庄里,他人微言轻,根本左右不了他的婚事。 他得离开云州。 …… 唐商站在唐凤梧房间案桌之前,眉头拧在一处,久久不能舒展。 良久,他似是下定了决心,提笔在纸上泼墨。 他字字书写自己的爱意,将惋惜之情表露得淋漓尽致,只为告诉唐凤梧,他还会回来。 倘若他们之间真的情谊相通,恳请小少爷,一定要等他回来八抬大轿、十里长街,风风光光地迎娶他回家。 …… 没有祝颂语。 …… 他将书信晾干后折叠在只有他和唐凤梧知晓的床下暗屉里。 随后又快步走进偏房,将自己一年来作的画小心翼翼叠放整齐,塞进了衣襟。 他退至房屋门前,合拢房门时,最后深深的凝望了一眼藏匿着他们二人私语的方寸天地。 真可惜,他心想。 明明从这一天开始,唐凤梧所有的一切都会由他亲手打理,从发梢到脚尖,全都只能经过他一个人触碰。 他惋惜的敛下眼眸。 长痛不如短痛,经此一别,下一次就要用另一个身份相见了。 …… 唐商一点也没有拖泥带水的往云州城外奔走。 他顶着唐凤梧亲侍的身份,一路上也没有侍卫阻拦,不费力气的就走到了城门口。 城门守卫和哨兵却不同城中巡逻的侍卫那般闲散,路过之人都要细细检查一番才肯放行。 唐商第一时间没有为自己的处境而担心,而是稍稍放下心来,因为这样的话,唐凤梧身边的危险就会少一些。 等他离开了云州,唐丹青那些人就会把所有释放马奴的“罪行”全都推到他的身上,让唐凤梧稳坐王宫宝座,接着为他们谋求利益。 但这也不代表唐凤梧身边就会没有风险。 所以他得快点行动,壮大自己的力量,让自己能够为唐凤梧所用。 他想废除奴隶制,那自己就算是死,也会陪他抗争到天涯海角。 —— 他将斗笠戴在了头上,信步朝着城门走去。 他身型高大,刚一出现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城门口的守卫也注意到了他,三两个人围了过来,要他摘下斗笠验明身份。 唐商等的就是这一刻,他忽然动手重伤了一个守卫,守卫呕出血来,整个人飞向墙重重落地。 这时,门口的百姓被这边的动乱吓了一跳,尖声叫着围拢在了一处。 唐商也趁着这个机会褪去斗笠和外披,露出自己精心易容出的一张平平无奇的面容,从百姓中间穿过,从容镇定的往外沿走去。 或许是自己易容不到位又或是谁的眼尖。 一下就叫了出来:“唐商!抓住唐商!他要逃出云州城!” “快抓住他!” “快抓住他!” “通知熊头!唐商叛逃!” “快去给少爷报信!” 唐商心头一惊,掳走了一批在城门口踱步的汗血宝马,脚底抹油似的往城外奔去。 —— 消息传到唐凤梧耳边时,他还在与路先生对峙。 仆从将城门口的情形与他一一叙述完毕之后,他还愣愣没有回过神来。 路道明见他这般魂不守舍的模样冷哼一声,落井下石道:“你瞧瞧你瞧瞧!这就是你为之冲动的家伙!” “不可能……”唐凤梧摇了摇头,失魂落魄地喃喃道:“他不可能从我身边离开的……他不可能……” 路道明倒是反问他:“为什么不可能?” 唐凤梧猛地抬起眼看向路道明,眼中有一丝微亮,好像想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不会抛弃我的!他没有理由啊!” 路道明看着他稚嫩的脸,怔了一下,久久未作声。 良久,他叹了口气:“少爷,其实我隐隐有猜想,其实解散奴隶的想法,应该是你先提起的,而非唐商的想法。” 唐凤梧就像丢了魂似的,听见路道明点通一切的话语也没有丝毫反应。 “你和老爷都是我的学生,我对我自己的学生什么模样再清楚不过。” 路道明看着小少爷,好像又看到了年轻时的老爷,觉得心中微微刺痛:“您好好想想,他唐商,有一句话明确的表示过——支持你的这种改革法度吗?!” 厉声在唐凤梧耳边响起。 唐凤梧猛然回过神。 不日前唐商对他的话犹言在耳。 …… “小少爷想一出是一出,或许过了不久,就会像账本一事一样不了了之。” 他说:“……所以,你并不反对我的想法?” “我的想法很重要吗?” …… 见小少爷的神情变得委屈黯淡,路道明也知道自己似乎猜中了一点事实。 他叹了口气:“小少爷,不要将一整颗心依赖在别人的身上。” 唐凤梧久久不作言语。 时过半晌,他哑声开口道:“可是……他明明答应过陪伴在我身边的……”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仅仅只是陪伴二字就承受了泰山一般的重量,小少爷,不要像老爷那样,随随便便的轻信他人。” 书房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传来匆匆的疾步声。 书房门被轰然推开。 唐凤梧透过涟漪的泪,看清了来人。 “丹青叔……” 唐丹青急得连礼都忘了行,他恶狠狠对唐凤梧道:“少爷!唐商那厮恶奴的诡计被揭穿!此时已经夺马逃出城外去了!” 唐凤梧胡乱的擦去脸上的泪痕,揪着唐丹青的领子着急的问道:“什么诡计!?我问你他有什么诡计?!” “恶奴引诱小少爷释放马奴修改法度!其心可诛罪无可恕!我们这就将他追回王宫之中处以绞刑,以正天下规矩清正!” 闻言,唐凤梧脱力一般坐在了椅子上。 “不要……”他喃喃道。 “他一定有什么苦衷……而且你们错了,不是他引诱的我,是我自愿的……” 唐丹青见他还是这般执迷不悟。 手朝着后背比了一个手势。 身后的人得令,疾步跑去放火。 他沉下气来,徐徐说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少爷屋中走水,我们抢救之后发现,暗屉里的金银珠宝全都被那厮洗劫一空。” “他就是为了少爷的权势地位以及财富而来。” “自己阴谋落空,自然就会对少爷弃如敝履。” “少爷,莫要像老爷一样轻信外人。” Chapter 20 武宁国微生氏 原来居住的寝居焦黑一片,等他匆匆赶到时,还有小火复燃。 他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踉跄跑到床边,一个一个的打开暗屉,翻开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的秘密。 唐丹青跟在他身后,见状紧皱起了眉头。 开口想要说些什么,但瞧见唐凤梧翻箱倒柜最后在一个个变成炭渣的抽屉里找出的只有灰烬,便放下了心来。 “少爷,商此人死有余辜,挑拨少爷与我们之间的关系,又诱惑少爷犯下滔天大错。” 他轻声道:“少爷,既然他选择了逃跑,那也不用对他留有任何的仁慈之心了。” 唐凤梧冷眼看着他:“那你又怎么证明阿商不是被你们藏起来了!” 唐丹青一噎。 他早知道唐凤梧对商的已经喜爱到了病入膏肓的程度,但是亲耳听到这一刻,还是感到了一些不可思议。 ……原来少爷是个沉湎美色之徒。 那便好办了。 “少爷应该心知肚明,全唐庄乃至于整个云州,都无人是他唐商的对手。 我们若是真的想要将他藏起来,何必等到这个时候才动手。” 他暗自庆幸,幸好晨间红珠提前知会了他阿商心生反意,这才能让他提前想好了应对之策——将整个卧房烧得一干二净,不让他留下一点希望。 “少爷何必为了一个会叛主的奴隶而难过。” …… 唐凤梧现在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他已经深深的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在想阿商为何在一夜换好之后就不告而别?难道是因为他拒绝了他吗? 不……不可能…… 他明明说过,要和自己一起重写法度,创造出一个自由的盛世。 可是他为什么…… 他一定是遇到了迫害,全云州的人都对他心怀不轨! 都想要将阿商从自己身边抢走! 他悲戚的睁开双眼,头顶闪烁的星空拉回了他的神思。 阿商现在也能看到如此美轮美奂的星空么? 他目中无神的看向周围重重叠叠陪在他身侧的仆从以及侍从亲信,皆忧心忡忡的看着他。 唐凤梧只感觉鼻尖一酸。 他们也是陪着自己从小长到大的人。 唐丹青见他终于愿意将眼神投落在他们的身上,上前两步,在小少爷耳边苦口婆心的劝道: “少爷,如今罪魁祸首已经奔逃他乡,立法一事,便可以放弃了……” 唐凤梧苦笑一声,没有说话。 唐丹青又接着道:“少爷若是如此任性,依旧想要我行我素,恐怕会将云州置于危险境地。” 闻言,唐凤梧有些迷茫的看着他。 唐丹青长叹一声:“灵皇自小就对马奴深恶痛绝,如果知道小少爷您想要为了一个马奴而废除奴隶法度,定然会勃然大怒。” “……” 唐丹青见劝诫有了些效果,又接着道:“小少爷您有祖上留下的免死令,定可延续唐氏一族命脉,却不能保证今后的云州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我……” 唐凤梧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我什么都不要,你们把阿商给我找回来,好不好?” 此话一出,唐丹青已经确信唐凤梧就是被唐商鬼迷心窍,才做出了那样的决定。 这样的话,还有什么顾虑呢? 只要有美人陪伴身侧,不多时,小少爷就会彻底忘记那个马奴。 他笑了一下,道:“好……少爷,我们这就给您找“阿商”……” —— 十七岁生辰过去,雪就压满了枝头。 他称病龟缩在唐庄之内,推辞了前往京都的日程。 十七岁的春季阳光和煦,但唐凤梧只觉得春寒料峭,似是将他的整颗心都给冻住了。 花月端着一盏热茶走到了他的身侧,笑眼弯弯:“少爷又长高了呢。” 唐凤梧看向重新种上了桃花的院落,心觉那里少了一个舞剑的身影。 转眼间又是一个春去秋来。 桃花败,满地伤。 碧云天,黄叶地。瑟瑟秋风起,萧萧黄叶伤。 眼看着他的十八岁生辰就要来临,京都那边灵皇也传来书信问候,再推辞下去,怕是会惹了圣怒。 几辆豪华车马载着雍容华贵的少庄主,以及盈盈美人,从云州朝着京都去了。 “少爷,您试试这个。”少年刚说完话,便将凝脂涂在了唐凤梧的脸上,后者眉头微蹙,但看到他一双凤眼,又淡去了愠色。 “……这是什么?” 柳青手中拿着精致小巧的圆瓷香膏贴在唐凤梧的身侧,笑容嫣然:“这可是个老作坊做的香膏了呢,是邻国武宁国百年富商微生氏族产业下的香膏,可好闻了。” 柳青是楚乐馆的小倌。 当初唐丹青给他屋里塞侍从,不止女的,男的也送来了几个。 就这个柳青长得最为妖艳。 但比起…… “少爷?您在听我说话么?” 唐凤梧回过神来,淡淡地嗯了一声,又将目光移到窗外向后流转的景色。 花月见状取笑:“少爷天生肤如凝脂,哪里需要这些东西。” 阿琼也笑:“柳青只是想和少爷多说说话,你何必这般取笑他?” 柳青不理她们,自顾自的将香膏凑到鼻尖轻嗅,对唐凤梧道:“少爷,您闻闻,这味道还有些熟悉。” 他一边这么说着,一边俯身在唐凤梧身上闻了闻,让后者又贴着墙挪了几分。 但柳青丝毫不觉得难为情,反而是笑嘻嘻道:“少爷,这香气和您身上的简直一模一样!” 唐凤梧闻言也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 “诶。”花月这时想起了什么:“听闻这次几国邦交,正好让我们给赶上了。” 阿琼:“是啊,这次来京都倒也值当。” 柳青:“我倒要见见别国外使,我可从来都没见过呢。” 月牙:“武宁国的来使好像就是微生氏族人。” 花月:“听说他们那里没有皇帝。” 阿琼长叹一声:“真是神奇,不仅没有皇帝,还没有奴隶。” 花月不着痕迹的瞥了唐凤梧一眼,也感叹了一句:“真是神奇……” 而一直看着窗外游神的唐庄少爷,在听到奴隶二字之后,好像重新获得了活力,眼中终于恢复了淡淡的色彩,但比起之前,却好像更加的悲伤了。 Chapter 21 狼子野心 灵国为建万世之邦交,鹿鸣三奏迎五国。 公车辘辘,万籁喧嚣。 美人如云仙姿涌动,歌舞升平。 高台之上凤凰游,云旗风驾,杨花飞似雪。 宫殿内。 丝竹管弦之乐,阳春白雪若璨。 宫婢浓妆,水袖招展。 礼官唱词,来使进。 使臣陆续进献贺礼,互送敬辞。 一派其乐融融。 —— “微生公子。” 金碧堂皇的高台之上,精神矍铄的灵皇忽然出声。 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到了宫殿之内,那位让满园粉黛皆失了颜色的美人身上。 青年身着一身紫檀与蟹壳青色泽交织的羽衣霓裳,金银珠坠吊衣摆发梢,头饰昳丽,态意浓远。 然这一身奢靡华丽在他身上却丝毫不觉夸张,反让人觉着美人馥郁,与衣裳更加的相得益彰。 更加的灼人眼目。 只见青年弯起笑眼看向灵皇:“陛下,请说。” 灵皇更直观的对上了青年的容貌,不由得由心而发:“武宁国真乃是钟灵毓秀、人才辈出之地啊。” 微生商闻言浅笑,只是笑意不及眼底。 他不动声色的将目光移向对面一个面若冰霜的少年人身上。 比起微生商的奢靡张扬,少年的衣着明显就要寡淡素雅得多,乍一看并不显眼,但偏生得一副碧玉青花的隽貌,颇有清水出芙蓉的俏丽来。 但少年神色淡淡,看起来谁也不理,微生商便只好将视线转回了灵皇的身上。 “陛下过奖了。” “听闻微生氏族与东洋西洋皆有来往,朕听闻,那海外可都是堆着金山银山呢。” 灵皇状似提了个无关紧要的话,说完便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话音一落,身旁就有人应和道: “是啊,武宁国以武安邦,以商兴国,明明大家都是出自同一片土地,却偏偏武宁国如此繁荣昌盛,岂不是,这海外有富饶仙境不成?哈哈哈哈哈哈!” “是啊,既然有如此宝地,武宁国却然私吞。” “私吞不说,竟还做起了灵国的生意,如今微生氏族也成了我们灵国家喻户晓的!” …… 一话激起千层浪,灵皇觊觎武宁国之巨富,故意将微生商在宴席上推到众矢之的。 他早听闻武宁国此次前来的使节正是最大氏族微生家族的少主。 便生起歹心,想要将少主扣在京中做人质,而这次设宴也是为了做局,在宴席上拉拢其他四国,与他平分罪孽。 正如他所想,其他四国的来使听到这一番话,俱接过了话头。 明国使臣道:“是啊,武宁国地域广袤,财宝富饶却不肯知足。” 他若有所思的站起身向灵皇遥遥一敬:“实不相瞒,微生氏族的生意可不止做到了陛下境内,还延伸到了我国国土之内。” 月国也应声道:“正是如此,看来武宁国之国力,非我等能够估量的……” 剩下两国的文昌国与元国皆不做声。 此时,微生商赫然开口道:“世人皆知我武宁国乃是以武定国,固守海岸一隅以抵流寇海贼,若不是我武宁国的船只镇守海岸,各位还会有什么好日子过不成?” 场面氛围一时之间变得凝滞。 但幸好灵皇也不打算火上浇油,他见好就收,顺着微生商的话大大赞扬了武宁国之国威,笑哈哈举杯邀众人相庆。 微生商见状,眼底划过一丝笑意。 灵皇就是想要这样的局面——让他武宁国站在众人的对立面。 那他便如他所愿。 酒过三巡,身旁的两人脸上了醉态,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一人嘶嘶问道:“阿川,你瞧那人像谁?……” 晋川皱了皱眉,仔细望清对面的人,但入眼的是三女一男簇拥在一个公子身边,而在他们身边又是一幅酒池肉林,良久,他摇了摇头道:“我看不清。” 晋鲁有些吃醉了,他凑到微生商的身边,道:“阿商哥,那不是咱在唐庄里的那个小少爷么?他怎么在这儿?” 微生商推开他的脑袋:“自己喝去。” 而自己则是冰冷地注视着对面几人的一举一动。 柳青就是在这个时候打了个冷战,他贴着唐凤梧的半个身子被花月拽了过来,后者警告他道:“不要做让少爷不舒服的事。” 少爷只是低垂着眼眸,不置可否。 柳青冷冷瞪了花月一眼,觉得他多管闲事。 仰头将一盅酒豪饮入喉中。 他分明听红珠姐姐说过少爷好男色,可这一年以来,小少爷非但没有碰过他一点,就连三位姐姐都没有亲近的意思。 好像个出家的和尚,清心寡欲。 每日睡到醉生梦死,闲来才会在院中舞剑,挥落满园的桃花——他最喜欢这个时候,因为只有这个时候的少爷最为清朗活泼。 除此之外,则是墨守成规的礼节,按部就班的看账本、读经书。 好不沉闷。 但今日的少爷似乎比往常要更加的不同。 他在少爷眼中看到了悲怆……难道是离家太久,想家了不成? 他暗自又倒了一盅酒,将眼神默默投到了对面的美人身上。 红珠姐姐早说小少爷喜欢明艳馥郁的美人,可小少爷就连对面那人都不曾看一眼,更何况自己了…… 正想着,耳边响起月牙的惊呼。 “柳青!你怎么倒酒的!都把少爷衣服给淋湿了!” “腾”的一下,唐凤梧蓦的站起了身子。 柳青立马半跪着给唐凤梧衣服上扫水,惶恐不安的求罪道:“少爷饶命!奴家不是故意的!” 唐凤梧偏头叹出口中的郁气来,不知是因为柳青,还是对面目光灼灼的那人。 “……算了。” 这时有宫女上前来对唐凤梧道:“唐庄少爷,这边请,奴婢给少爷更衣。” 柳青着急忙慌的站起身想要陪同前去,被花月给一把拦住了:“我陪少爷去更衣。” 柳青有些惴惴不安,但听花月不容拒绝的话语便也停下了脚步。 唐凤梧跟在宫女身后进了一间空房。 叫花月随她去找衣服。 他坐在灯火幽暗的案桌边,看着跳跃幽寂的灯火,久久回不过神。 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打开。 他以为是花月回来了,起身想要回过头去查看,谁知只见屏风后闪过一个黑影。 紧接着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向他袭来,一双温热的手捂住了他的半张脸,将他半身都压在了身前的案桌上。 Chapter 22 嫉妒 微生商埋首在少年的颈间,像沙漠中渴水的旅人,深深的嗅着他身上的气味。 他哑声道:“少爷身边多了这么多妖艳货色,真是让我心寒呢。” 唐凤梧觉得可笑,那些年来妖艳货色皆是用来形容他唐商的。 话毕,微生商张开唇咬在唐凤梧的颈侧,听见少年吃痛嘶声,又用唇舌在上边轻柔的舔舐。 “你放开我!” 唐凤梧被人紧紧抱住,原是感到一阵心悸,回过神来,又奋力的推搡着眼前的人。 但身后之人的力气实在是难以让人抗拒,他若是死了心想要谁,那人根本无力挣脱。 微生商对少年天翻地覆的态度对待丝毫不觉气馁,他的唇舌顺着唐凤梧的颈间一路向下,一手箍住唐凤梧细瘦的双腕,一手胡乱的撕扯着他身上的衣服。 唐凤梧大惊失色:“你疯了!” 他剧烈地挣扎起来:“你放开我!这里是皇宫!你嫌命太长了吗!” 微生商置若罔闻,咬住唐凤梧胸前细嫩的肌肤舔舐,一手拖住他的后背,听见少年喉间轻哼一声。 他几乎将唐凤梧整个人按在案几上。 这个姿势不太方便,他强硬的将怀中的人翻了个身,让他赤裸的前胸贴在了案几之上。 “放开我!……你这个疯子呃……放开我!” 只听见撕心裂肺的一声喊声,微生商长舒了口气,带着餍足的贴上了唐凤梧的脊背。 他拖着销魂的心,在唐凤梧耳边徐徐道:“少爷可真是让人……牵肠挂肚呢。” 他吻了吻唐凤梧的耳朵,以来安抚他苍白的神绪。 “真是个管不住自己的家伙,我不在的时候就让你这么寂寞难耐么?” 他恶意满满的说出这句话,只感觉身下的人隐隐有啜泣声响起。 屋外传来声响,唐凤梧似是想起什么来,又开始疯狂的挣扎。 “有人来了。”微生商笑了笑:“少爷如果想让他们瞧见您这副尊容就尽管挣扎。” 话音一落,唐凤梧就绝望般的没了动静。 微生商满意的在他唇角亲了亲,随后抱着柔若无骨的少年,往着一旁的柜子里躲去了。 就在屋内柜门关上的那一刻,房门正好打开。 宫女“诶”了一声,对花月道:“我记得方才就是进的这间屋啊,唐庄主人呢?” 花月:“好像就是这间。” 两人一边找人一边走过屏风。 而柜子里的唐凤梧被人死死捂着嘴,心跳如擂鼓,透过缝隙看两人的身影越来越近。 他感觉心脏都快穿破胸膛跳了出来。 而身后那人还故意在他肩颈处啄吻吮吸。 在寂静无声的柜子里,唐凤梧感觉所有的一切动静都被无限放大。 就连自己急促的呼吸声都要穿破云霄。 “诶,这件衣服……”宫女看着这间光彩亮丽的大氅,发出疑问道:“我记得,好像是武宁国微生公子的是?” 唐凤梧呼吸一滞,感觉差点窒息在柜子里。 花月沉默了一下,对宫女道:“我们应该走错屋子了。” “要不你将新衣给我,如果少爷回到宴席中去我再将新衣给少爷换上?” “……好。” 脚步声渐渐远去。 唐凤梧在眼眶中打着转的泪水也正在此刻落了出来。 青年疯狂的举动将他欺负得感觉五脏六腑都变得支离破碎。 不知是谁撞到了柜子发出巨响,柜门打开,唐凤梧再一次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 唐凤梧终于挣脱他的怀抱,脱离的那一刻让他感到头皮一麻,随后双腿发软的坐到了地上。 痛……痛得让人发指。 痛得让人生寒。 他早就害怕失控的阿商,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微生商快步上前去扶他,还没碰到人,脸就被人一巴掌给打得偏了过去。 微生商没生气,笑了笑道:“少爷比从前有劲儿。” 只见少年颤颤抬起头,露出了那双被他欺负得聚起水雾的鹿眼,以及被他牙齿咬的通红的唇。 少年咬着牙,低吼道:“滚!” 微生商喉结滚动,俯身想要去亲吻。 “啪!——” 又是清脆的一掌。 “滚!” ……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敲响了声音。 花月关怀试探的声音响起:“……少爷,您还好吗?” 微生商带着玩味的声音在他耳边低声道:“少爷您还好吗?不处理一下?” 随后戏谑的目光移到了他的身下。 唐凤梧只感觉屈辱。 微生商想要将他衣服拉扯上,但后者却以为这人又要得寸进尺。 “你给我滚!” 微生商动作一顿,蹲在他的身侧瞧他红着眼将身上的衣服一样一样穿回去。 衣摆上有一处水渍,散着酒香。 就在唐凤梧将所有衣物穿回去严严实实的裹住自己之后,微生商这才站起身来往屋外走去。 经过门口,他遇见了个熟悉的面孔。 似笑非笑的对着她道:“好久不见。” 花月一愣,似是没想到他竟然会朝自己问好。愣愣道:“微生少爷安。” 随后瞧着那人转回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处。 她匆忙跑进屋内,瞧着坐在地上的少爷衣物凌乱,眼睛与嘴唇红肿着,像是受到了什么蹂躏似的。 “……少爷……” 唐凤梧抬起头看她,好像要啜泣出声。 花月心软,像个长姐一般揽住了他比自己宽得多的肩。 “少爷……有什么难过的,尽管和花月说。” 在他心里,少爷总是个孩子。 唐凤梧闻言一顿,随后大哭出声来。 —— 微生商回到宴席上,在晋川耳边说了几句话后便自行离席,被人领着往皇宫中安排好的住所去了。 走之前他冷冷瞥了一眼仍在席上发呆的柳青,后者似是感受到了他的视线,畏畏缩缩的抬起眼和他对了一眼。 微生商收回目光,径直离开了宴席。 晋鲁快步跟在他的身后,他以自己敏锐的观察力发现阿商哥心情极其不好的这个事实。 “阿商哥,你……” 话还没说完,微生商便侧头对他低声咬牙切齿说道: “唐凤梧身边的那个男的,给我杀了他!把他的皮给我剥下来!” 剥……剥皮?! 晋川被吓得酒都醒了。 微生商好歹是个文明人,他从来没听过他口出恶言直来直去地咒骂谁,这般口不择言还是头一回。 这得是有多大的仇啊…… 他抬眼看见微生商眼底猩红,看样子是真的愤怒得不行。 “啊……,阿商哥,你恐怕得忍耐一会儿……不然可就扰乱了我们的计划……” 微生商怔怔的看了他两眼,最后收回了视线,脚步急迫的往前走,甚至将带路的太监给甩了一条路。 太监匆匆的跟上前,给微生商指了个方向,担心他闷着头走会走错路。 Chapter 23 梦境 嫉妒像藤蔓一般在他的心底攀升,牢牢的抓住了他的命脉,让他感到难以喘息。 他并不是不可替代。 唐凤梧怎么敢! …… 晋鲁在亲眼见证微生商砸坏屋中一件又一件东西之后开始估算应该赔偿的价钱。 但是一想到灵国很快就要不复存在了,又放下了担忧之情。 随后,又见那个不可一世的大美人在发泄完之后狼狈地四处找东西发泄,疯了似的,一点也没有平日里见到的沉稳。 唉…… 世间万般苦,唯有情字最伤人。 “阿商哥。”他劝了一声:“你别难过了,整的你才是个被辜负的人似的。” 晋鲁叹了声气十分不留情的给他点破:“当年明明是你将少爷一个人抛在唐庄,自认为对他好,现在再见到他,他讨厌你也是应该的。” 话音刚落,一计飞刀簌的一声飞过,在他脸颊划下血痕。 晋鲁习以为常的从腰间捏出药草,捏碎成汁后随手涂抹在了自己的脸上。 阿川就比他好得多,这一年来阿商哥尽逮着他揍了。 “你要是还想讨小少爷欢心,就平心静气的去求他,回来时你没看见小少爷在假山后等你离开才出来,我可是看见了。他的脸惨白惨白的,一定是被你给吓坏了。” 他擦好了脸又对着铜镜臭美的照了照,心说这里的铜镜的明亮度比起阿商哥随身带着的实在是差了不止一点。 “你看你,脾气暴躁做事放荡不羁,我和阿川哥当然能忍,那皮肉精细矜贵的小少爷能忍么?” “……” 他还要说,耳边就传来微生商冷冷的一声警告:“闭嘴。” 晋鲁回过头,就见微生商抬起一条腿朝他踹来。 他猝不及防的挨了一脚,被人踹出了屋子,随后房门嘭然关上。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站起身,刚好与回来的晋川对上了脸。 晋川笑得跟狐狸似的:“又被揍了?” 晋鲁嗫嗫道:“今天还行。” “哈哈哈哈哈哈哈!” 晋川长笑一声,推开门走了进去。 微生商侧脸见他来,坐回了案几边。 晋川绕过满地的狼藉来到了微生商的身前。 “少主,这是约定好的时间。” 微生商瞥了眼日期,点了点头。 “准备好人马,三日后行动。” 晋川犹豫了一下,又道:“少主,事情可能有点变动。” “他们明国和月国都要求加价。理由是武宁国已经占据了天时地利,不能再向西吞噬领地了,应该把灵国的土地全都交由他们处置。” 微生商早就料到那四国的使臣一定会有出尔反尔的情况。 来前他便找到四国的使臣暗中协议,在六国邦交的期间刺杀灵皇,然后五国瓜分灵国之境。 但白天时灵皇说了那样一番话,其中贪心的人必定会坐地起价。 微生商沉声道:“暗中去挨个和他们承诺,就说我武宁国会双手献上我们该得的领地。” “是。” 说完这话,晋川便转身离开了皇宫之中临时建起的驿馆。 —— 第二日,唐凤梧带着满眼的青黑醒来。 他按部就班的去和灵皇太后请安,随后跟着礼官巡游了皇城湖,听了云州曲,最后在暗巷之中应付刺杀。 这些都是他身为云州庄主人在皇宫里几乎每日都会应对的流程。 皇城不比云州安全,来自各州的想要他命的人大有人在,都期盼着自己死在京都,随后蚕食自己的家业。 唐凤梧不知道那家业守着有什么用。 但是不守的话,云州的人又该怎么办? 在他回到北宫时,柳青远远瞧见他便小跑着过来,手中抱着个檀木盒子,嬉笑盈盈的望着他,好像一只蝴蝶。 “少爷,今个儿驿馆里的人给您送来的。” 唐凤梧下意识的想到是唐商……不对,现在应该叫他微生商。 “是武宁国的人送来的?” 柳青瞪大了一双娇媚的眼,红唇微张,不可思议道:“少爷您怎么知道?!” “……” 唐凤梧脑海里闪过很多想法,但最后还是接过了柳青手中的檀木盒子。 柳青好奇问道:“里边会是什么东西?” 唐凤梧也不知道,或许是微生商给他一年前不辞而别的解释。一想到这,古井无波的心似乎又有了一分悸动。 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往屋中走去。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生动的少爷。 柳青愣了一下,见状也跟了上去。 他们快步走进了屋中,唐凤梧抱着檀木盒子跑的时候感觉分量很轻,里边没有碰撞发出的声响,所以很可能真的是书信。 他怀着一颗期盼的心,将檀木盒子轻轻放在了书桌上,小心翼翼的打开了盖子。 的确是纸张——但是从墨色挑染的痕迹上来看……似乎有些不对劲。 好像是……画纸。 不止一张。 唐凤梧拿出最顶端的一张来看,还未将画纸展开,就听见柳青惊呼一声。 他指着露出来的第二张画大惊道:“少爷!这好像是春宫图!” 而画卷上赤裸裸的敞露着一个光裸洁白的胸膛。 唐凤梧心中警钟敲响,他瞬间就将方才取出的画纸塞了回去,随后将盖子重重盖上。 柳青还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揶揄道:“到底是谁给少爷您送来这种东西,不是埋汰您么?” 他这般说着,又好像后知后觉的想起什么似的:“我刚才透过纸背好像瞧见春宫图上的人脸有些眼熟啊……” 话还未说完,就听到唐凤梧淡声强硬的说道:“出去。” 柳青一愣,怯怯看向唐凤梧,随后轻声告退:“奴……奴婢告退……” …… 屋中只剩下了他一人。 唐凤梧捏了捏眉心,今天太多让他烦心的事情了。 失望。 除了失望还有一种坠落的不安感。 微生商这种桀骜不驯的举动,根本就是让他本就疲乏的心雪上加霜。 他褪下衣裳,走进花月为他准备好的浴桶里清洗今天染上的血污。 身后因为昨天的意外,导致一整天都有撕裂的痛楚隐隐牵扰着他。 刚进水里,新伤伴着旧伤袭上脑海,他这一年里其实也渐渐能忍一些痛,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痛楚让他疼得差点掉出眼泪。 他胡乱洗了一下身便出水,感受渐凉的秋风水落身上的水珠,一股脑换上干净的里衣淌进了被褥中。 他自己换上了熏香,陷入沉沉的睡梦之中。 可是偏偏有人就连在梦里也不想放过他。 他梦见画着自己的脸的春宫图被大肆流传,满街天上飞的,全是那张春宫图。 路上的人影影绰绰,头挨着头窃窃私语。 像被浓雾笼罩一般,他看不清他们的脸。 心里空落落的,好像被什么剜掉一样。但奇怪的是他并不害怕。 渐渐的,迷雾散开,大街小巷里站着的所有人竟然瞬息之间变成了微生商的模样! 他们皆是讥笑的看着自己,每个人的手中都牵满了丝线。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身躯豁然被牵动,他猛地发现,自己竟然是一举一动都被操控的提线木偶! …… 下一瞬,眼前场景瞬间变化,唐凤梧蓦然睁开眼,耳边却响起了熟悉而又亲昵的声线。 “……少爷?” Chapter 24 恃美 “呃……”唐凤梧几乎是瞬间就清醒了过来,他刚一张口,又被那人给死死捂住了嘴。 没过一会儿,身上竟然开始酸软,神志也开始涣散了起来。 微生商将失去了反抗之力的唐凤梧揽进怀中,没有继续增加迷药的剂量。 他托着面白如玉的面孔,轻轻地拍了拍:“少爷……少爷?” 唐凤梧的眼睛迷迷瞪瞪将要闭上,欲睡不睡,可爱得要人命。 微生商轻笑一声,捏着他的脸去亲他的唇,勾着他的软舌共舞。 却没想到唐凤梧都快要睡过去了,竟然还能露出牙齿咬人。 他坐在了床上,将唐凤梧面对着自己抱进了怀中,接着就从前胸取出了一盒小药瓶。 他今日来是为了给唐凤梧上药的。 那日少年的神情实在是痛苦,让他白日里都在忧心不安,总想着过来看一看伤势。 他将少年的亵裤剥了,接着昏黄的火光看向那处肿伤,第一时间竟然是心跳如擂。 微生商喉结滑动,垂下眼用指尖狠狠在药膏上剜了一指,随后可笑的发现,自己竟然微微有些颤抖。 昨晚的神气和莽撞像一场梦似的,酒醒之后又变得畏首畏尾了。 他将清凉的药膏涂抹开,惹得怀中人轻轻嘤咛。 他自己也快疯了。 涂好这处,微生商将他亵裤穿戴整齐,随后掀开他的里衣,看见了右臂延绵往下的一道新伤。 新伤横亘在雪白的皮肤上,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伤口不是很深,但依旧没有经过处理,发白的创口处就像被水泡过一般,泛着粉,让人心疼。 微生商像是吊着一颗心把唐凤梧身上的伤给处理好。 不过是一年,少年就变了这么多,熏香也不需要人换,伤口也是粗略的处理,蛮不讲理的性格也变得寡言少语。 可是唐凤梧无论变成什么样,都是唐凤梧。 一切都是他的错。 他应该好好道别,当着少爷的面。 或者带着他一起走。 将唐凤梧的伤口包扎好之后,微生商起身换上了他自己调制的熏香,坐在床边看着唐凤梧安宁的睡容,一直到了晨曦欲出。 他留恋的在唐凤梧的额头、脸颊和鼻尖落下亲吻。 最后亲到眼睫时,看见了他的睫羽有微微的颤动。 想来是已经醒了。 微生商长舒了一口气,抵着他的额头,最后在他的脸颊落下一个轻柔而郑重的吻。 “我希望少爷原谅我,奢求少爷……身边只能有我一个。” 很快就会实现。 当灵国覆灭那一刻,他便会带着少爷远走高飞。 “……为什么……” 微生商见他不再装睡,开口说话,心头像被一个爪子挠了挠似的。 只是少年的语气之中有些小心翼翼,已经没有了一年前理不直气也壮的架势,却让他听了心疼。 少年抬起手,微生商见状立马反握了回去。 “你想知道什么,我什么都告诉你。” 唐凤梧慢悠悠坐起身来,张开唇,欲言又止。 阿商时隔一年改头换面重新回到他的面前,成了武宁国的富商少主,那唐丹青和红珠对他的控诉便不攻自破。 可为什么…… “好陌生,阿商,你变得好陌生。” “没变。”微生商有些急迫地道:“少爷,我们谁都没变,只是没有你,我谁也不想去想。” “前夜……还有那些画!” 微生商悔不当初,恨不得让唐凤梧再抽自己几巴掌:“是我的错!我疯了!我鬼迷心窍,让少爷痛苦难堪,我太嫉妒围绕在少爷身边的人,这才发了疯。” 唐凤梧委屈不已:“你一口一个少爷,却总是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 微生商揽着他的腰抬头看着他的眼睛:“你想让我如何,我便如何。” 唐凤梧看着他许久,才终于露出个牵强的笑来。 “我讨厌你。” 微生商拉过他的手在手心亲吻,呼吸喷洒在上边,密密麻麻的,竟叫唐凤梧缩了缩手指。 “你总是让我伤心。卑鄙无耻言而无信,还是个彻头彻尾的下流坯子,我真是讨厌死你了!” “……我是混蛋。” “可我偏偏……就是喜欢你。” 微生商:“喜欢也好,讨厌也罢,我这一颗心总是少爷的。” 唐凤梧:“你的花言巧语还少吗?离我而去前一天还说着山盟海誓,现如今,倒是各奔前程去了。” 他总算是松懈了下来,可是还有满肚子的怨言。 “让我原谅就原谅,凭什么听你的?你我各自安好,何必还要来招惹我?” 微生商承认:“本想这次回到灵国就去找少爷的,但听闻少爷来了京都,我便赶了过来。” 唐凤梧瞪他一眼:“差点就信你了。” 微生商被他娇俏的一眼看的不由自主的勾起笑。 “你笑什么笑?!” “我喜欢少爷。” 唐凤梧被他这么直白的示爱搞得防不胜防,话一噎,竟忘了要说什么。 “凤梧。” 微生商捏着他的指尖,牵着他的手贴在了自己脸上,眼睛像钩子一样。 唐凤梧一看见那张脸,就像被下了蛊似的,就连呼吸都能忘怀,他怔怔看见微生商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最后如同飓风一般势不可挡的吞噬了自己。 他闷哼一声,不知怎么的就又躺在了床上。 前胸的衣服被人拽得凌乱,没一会儿就又坦诚待人了。 唐凤梧头脑发昏的看着微生商的唇舌在自己前胸游移,不知该把手放在哪里。 青年的吻落在了小腹,只是轻轻一碰,就让唐凤梧不自觉的瑟缩。 微生商听见他的哼声,抬起头笑看他。 少年眼中盈着水雾。 微生商有再继续下去的打算,但自知这并不是最好的时候,他将唐凤梧身上的衣服拉好,在他额间落下轻柔一吻。 “天快亮了。” 唐凤梧的手仍勾着微生商的一缕头发,黑白相间之间,还看见少年指尖泛着的粉意。 他在唐凤梧的指尖咬了一下,上挑的凤眼好像在诉说着情话。 “午时皇城湖游船上见。” 说完,他便如来时那般诡谲,就这么趁着夜色逃窗而去了。 唐凤梧站在窗边看了良久,他摸了摸自己的心脏,跳动得无比激烈。 Chapter 25 偷情 微生商回到驿馆,在大堂之中见到了文昌国的使节。 两人便在凉亭之中小酌了一盏。 文昌国的使节是个鬓角微霜的男人,姓常名旭,颇有江南才情、文人风骨。 谈笑之间却又锋芒毕露。 微生商与他来回试探,相聊甚欢。 两人相告别之后,微生商一路赶回住走,翻看处理从武宁国送来的密信之后,又匆匆往皇城湖边赶。 到了皇城湖边时,离午时就差了半刻。 他还在侥幸自己没有来迟的时候,竟然发现唐凤梧的身影早就出现在了湖边,他孤身一人如玉树临风而立。 微生商盯着唐凤梧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才发现,少年身前有几只嗡嗡乱叫的苍蝇。 他眉头一蹙,刚想要上前去给唐凤梧解决麻烦。 只是刚一提脚,就见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唐凤梧不说一句废话,在苍蝇高声嚷嚷之时骤然对那人动手。 苍蝇身边的侍卫大惊失色,瞧起来想要维护自己的主子却又不敢伤到唐凤梧,只是做做样子阻拦,但都被唐凤梧给躲了过去。 而那只苍蝇被吓一跳,没反应过来就被唐凤梧给打得屁滚尿流。 随后在湖边人众目睽睽之下,唐凤梧拎起那人的领子,一脚将人踢下了湖。 周遭响起哄乱声。 侍卫像下饺子似的一个接一个的往湖里跳,去救一条落水狗。 微生商目睹了这一切,不由得轻笑出声。 但更多的还是心疼,骄纵的小少爷怎么仅在他离开的一年后变成了这副模样,无论什么事都要自己解决。 脏了那双手。 他瞧见唐凤梧不动声色的瞟了一眼他所站立的方向,随后径直往游船甲板走去了。 微生商为掩人耳目,故意落后几步,直到游船将要离岸,他才磨磨蹭蹭上了船。 游船共有五层,除了第一层是包间,其外都是供人赏景,或是投壶下棋打马吊,还有乐师琴瑟鸣奏。 微生商走进一层,走廊两边全是房间,不时会有人经过。 他不知道唐凤梧进了哪一间屋子,只好一间一间的暗自寻找。 他一边找还一边想,他们二人这般分头行动,好像偷情似的。 一直走到最后一道门前,微生商才闻出熟悉的香薰味。 他推门而入,还没等房中的少年看过来便猛地合上了门,将唐凤梧推至墙边朝着他的嘴唇吻去。 铺天盖地的吻将唐凤梧淹没,他的脊背靠在冰凉的墙面上有些不自在,想要挣扎却也只能发出闷哼声。 反观罪魁祸首,亲得心猿意马,只懂得将人亲得找不着北。 微生商舔去他唇角的银丝,又按着他的后腰,脑袋着他的脖颈往下走。 “嗯……”唐凤梧眉头微蹙,攀着微生商的肩颈,仰着脖子任由微生商在他身上作乱。“你别……” 微生商将他抱到了茶桌上,又是难以餍足的吸吮着唐凤梧身上细白的皮肤,所过之处皆留下红痕。 唐凤梧喘着粗气,双手撑在身后。 从微生商进门来到现在也不过一盏茶的时间。 这人就像一头急色的狼,将他衣裳剥落尽数堆在腰间,上身隐隐有些寒凉,但很快又被微生商灼热的唇舌给替代。 他缓了缓,轻声笑道:“三次见面,每一次我的衣裳从来没有完完整整的待在我身上过。” 微生商也笑了,若非现在不是时候,他估计都不会想给唐凤梧穿上衣裳的机会。 他抬手在唐凤梧胸前的红印轻轻摩挲:“那真是遗憾,我到现在竟然一次也没有成功过。” 听他这么说,唐凤梧好像又想起了那天的疼痛,有些为难道:“我不喜欢,除非你让我做。” 微生商的手划过他的小腹,笑盈盈盯着他的眼睛:“小少爷这样风华绝代的身姿,做下边那个也是可惜了。” 唐凤梧哼哼一笑:“你长这么漂亮,不在下边也是可惜了。”这般说着,他想翻身将微生商压在身下:“所以还是让我做。” 话音刚落,他察觉到不对劲,原本轻松的表情骤然变化。 微生商竟岿然不动。 那人只是笑得狡诈万分,盯着他的眼神就像即将落入虎口的羔羊。 前夜里伤到的地方又被人恶意造访。 唐凤梧浑身一颤,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 但转念一想这人根本不会愿意和自己调转角色,又拉下唇角来撒娇道:“……商哥哥……我怕疼……” 察觉到那人的手一顿,唐凤梧便知道这招奏效了。 然而让他始料不及的是,随之而来的不是妥协,而是更加剧烈的亲吻。 他蓦然被微生商的唇给堵住,唇舌被全方面的侵占攻城略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而微生商做出的动静却从未停息。 “只用手。”微生商终于在让他喘息的空隙哄了他一声,随后眼角漾着笑,又再一次吻了上去。 少年眼波如春水潋滟,嗔怪而怀疑的瞪视着他。 …… 微生商烧了壶热茶倒进茶杯里,端到窗边。 窗棂半开,秋风送凉,夕阳越过湖波的层层倒影,洇在了少年看着窗外的眼睫边。 他将热茶塞进唐凤梧的手里,随后拖了个凳子在窗边坐下,百无聊赖地捏着唐凤梧垂下的脚踝,摩挲上边的红印。 唐凤梧来时如白璧无瑕,身上锦绣端庄,而此时素雅的绸缎仅仅只是挂在身上避风,一身装扮瞧着颇为怪异,然放在唐凤梧的身上,却别有一番风情。 微生商一想到这番模样是自己造成的,又忍俊不禁。 唐凤梧听见笑声回过头,抬脚踹到他的肩膀。 “笑什么?” 微生商握住他的脚踝,垂首又在上边亲了一下。 抬腿之间,春光乍泄,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红痕斑斑。 微生商笑道:“方才凤梧可是享受得很。” 唐凤梧闻言也不羞恼,只是眯着眼歪了歪脑袋,像只吃饱喝足的猫。 他又将头撇到窗外看景。 微生商吃味问道:“外边的风景有我好看吗?” 唐凤梧也不回头瞧他,勾起唇道:“没有。” 微生商碎碎念:“那少爷应该是真的厌弃我了,连看我一眼都不愿。” 一时间没有回应,过了一会儿,微生商正要抬头时就听见微生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眼弯弯如含有汪泉,盈盈地看着他。 微生商莞尔,被他轻抚着眉眼。 “你再叫我一声。” 唐凤梧故作不解地问道:“叫什么?” “装傻?” 唐凤梧白了他一眼:“你该。” “你方才叫我商哥哥,这就忘了?” “忘了,忘得一干二净。” “那我帮你回忆回忆。” 唐凤梧两脚抵着他的身子,失笑道:“你别弄了,不是还有事要和我说吗?” Chapter 26 龃龉 “你怎么知道我有话要说?”微生商弯着眼欺身而上:“商哥哥和凤梧弟弟真是心有灵犀,天生一对。” “诶!”唐凤梧担心他不小心将自己推下水,慌张地圈住了微生商的脖颈。 “你能不能小心点儿!” 微生商笑着偏头在他耳朵上亲了亲:“放心,要是凤梧弟弟掉下去,商哥哥也会跟殉情。” 唐凤梧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别说了!” “别说什么?” 唐凤梧瞪着他:“别说这么肉麻?” 微生商照葫芦画瓢,也学着他装傻:“说什么话肉麻?” 唐凤梧咬了咬牙,声音渐小:“就是……什么哥哥弟弟的……” 微生商故作不解:“什么什么哥哥弟弟?” 唐凤梧见状,懊恼地将脸偏到一边,闷烦道:“不知道就算了。” 微生商瞧他着恼的脸,不由得轻笑。 他亲了一下唐凤梧的鼻尖:“我的确有话要同你商量。” 唐凤梧将信将疑地瞥了他一眼:“是么?……说来听听。” 然而微生商却是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凤梧的确喜欢那样,不是吗?” “……” 唐凤梧猛地朝他的腰踹去,微生商嬉笑间一手抓住他的脚踝,一手托着他的臀将他抱在了身上。 而堆叠在唐凤梧身上的衣服也顺势落了下来,露出大片大片斑驳的痕迹。 微生商让唐凤梧的双腿缠在自己腰间,将他抵在自己胸膛与墙壁之间再次肆无忌惮的亲吻。 看着唐凤梧在自己怀里眼神逐渐变得迷离,微生商沉默着亲了亲他头顶。 他今日来其实想向唐凤梧坦白自己前来的目的。 但是他担心如果被唐凤梧知道的话,事情可能会扰乱了他们的计划。 然就在他陷入胡思乱想之时,少年似是看出了他的心事重重,在他喉结处狠咬了一口。 “嘶……” 微生商笑了一下:“小狗。” “你到底想对我说什么?” 唐凤梧抬了抬自己的腰,让自己离开微生商手的掌控:“就快靠岸,我肚子也饿了,你要是再不说,可别想和我说了。” 微生商捻了捻手指,手心的温热逃离,显得有些空落落。 他弯着眼谑笑道:“自己舒服完就穿上裤子不认人了?” 唐凤梧真的提上裤子了,他回瞟了微生商一眼:“你要是不愿说就算了,等我先出去你待会儿再出来。” 微生商好笑道:“你这样好像我们在偷情。” “那可不是偷情么?”唐凤梧面无表情的整理衣冠:“提出要到这里私会的不知道是谁。” 见他真的不太高兴,微生商还是忍不住想要告诉他实情,以此来换取唐凤梧对他的一个笑。 “我来灵国其实别有他意。” 唐凤梧猜到一点,他头也不回地道:“怎么了?以我灵国之财宝充作投名状,巩固你在武宁国的地位么?” “财宝?……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微生商笑了一下:“我不需要这样的投名状,武宁国以武安邦,当然就是弱肉强食作为生存的规则。” 唐凤梧整理好衣冠,转回头看向微生商:“那是为了什么?我不相信你特意回来一次,就是为了来见我。” 微生商眉头微蹙,不明白为什么方才还情意绵绵的少年,现在却变得面容冷峻。 “如果你的目的在于我灵国的国土,那我警告你,我们从今天开始就不会是一条线上的人。” “……” 微生商忽然失语,旁人说他谎话连篇,说谎比吃饭还简单,但是如今要让他信口编造出一个理由来哄骗唐凤梧,他却忽然开不了口了。 “……你知道我身边的两个侍卫是谁么?” 唐凤梧敛下眼眸,淡淡道:“不就是你武宁国的侍卫?”这般说着,他自嘲的笑了笑:“据说你武宁国无天子无奴隶,除开武力,全天下的人都是一般平起平坐。” 唐凤梧:“当真是让人向往。” 微生商张了张唇,三缄其口。 唐凤梧:“不过我灵国的法度不需要你们外来人干涉。” 微生商听到这,忽然就笑出了声。 “……不,阿川和阿鲁是我在唐庄里结实的两位马奴。” 唐凤梧有些吃惊的看向他。 又听他道:“你怕外敌干政是为什么?” 微生商随口说出了几个合理的缘由:“担心国土被侵犯,担心血脉不纯,还是担心自己地位不保?” 微生商勾起唇,走进唐凤梧:“但依我的了解,凤梧从来都是菩萨心肠、博施济众慷慨解囊之皎皎君子。” 他偏下头去找唐凤梧倔强的眼睛。 拖长了声音道:“该不会……是怕死人?” 微生商见唐凤梧隐忍的表情实在是可爱,忍不住在他的眼睛上亲了一下。 唐凤梧却像是受到狎昵似的,眼睫一颤,猛地往后踉跄了三步。 微生商收敛了表情,淡淡道:“凤梧,你已经十八岁了,别再这么天真。” “不管是五年前的查税还是一年前的法治革新,你都瞻前顾后,优柔寡断。” 唐凤梧似被人戳中了伤处,又往后退了一步,却刚好靠在了门板上。 身前之人一点儿也不像平日里待他那般亲昵,却像他从来没见过这人似的,浑身散发着杀戮的低压。 唐凤梧只感觉惊慌得就要喘不过气来,想要逃离。 然而门却被微生商抬手一推,按死了出路。 “我自会寻找到方法!” 少年抬头,眼底充斥着愤怒和不甘。 “我自会找到天下第一的办法,制定一套全天下最完善的法度!让所有人都不再受被人奴役之苦!” 微生商看着他,想笑却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他对少年循循善诱道:“凤梧,所有革新都是需要流血的,我只是将他往前推动了一步。” “可是你们想要入侵我的国家!” 唐凤梧彻底愤怒了,他就算再怎么喜欢微生商,也不能容忍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戏耍自己! “我不会放过你的!” 他话音未落,便抬手出招。 微生商挑了挑眉,这些招数全都是他交给唐凤梧的,一招一式的轨迹全都在他的预料之内。 他不想伤到唐凤梧,只好频频闪躲。 又担心少年磕到桌角,便受下了那一拳。 最终两人在狭窄的房间中打得乓乓作响,惹得走廊里有人前来敲门,急切地询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故? 微生商一手抓住唐凤梧的手腕,将他反制身前捂住了他的嘴。 怀中人“唔唔”反抗,微生商心一横,抬手将他给劈晕。 他脱下唐凤梧的外袍将人的脑袋给盖住,最后往外走去,越过一群前来探查情况的人,走出甲板跳下了船,乘上快马往驿馆奔去。 唐凤梧要是不回北宫必定会引起麻烦。 所以事情该提前几个时辰进行了。 他命晋川和晋鲁分头去给明月昌文还有元五个国家的使臣速去传信,而自己将晕倒在怀中的唐凤梧放到床上。 在暗屉里取出一支骨哨,吹动声响,哨音在寂静的秋夜之中遥遥传响。 不久时,八方传来野兽声动。 Chapter 27 反水 蓝白参半的鬃毛在黑夜之中摇曳。 灯火通明,微生商独身一人往养心殿之中走去。 城墙上的禁军侍卫举刀呵斥,还有人已经架好了弓箭,对准了地上那个不听劝告的青年。 然而就在下一刻,成千上万的狼凭空出现,在侍卫惊恐的叫喊和逃亡之下,一跃而上,将他们的脖子咬断,血溅三尺。 养心殿周围全都氤氲着三里血雾,令人作呕。 四下又变得寂静无声,只是时而空气之中会传响着野兽的哀鸣。 微生商走上台阶,踏进了门槛。 看见屋内惊慌失措的零星三两个太监和奴婢瑟瑟发抖地缩在角落。 还有除武宁国之外的四国使节与灵皇围坐在一处,除了灵皇,其他四人皆目光炯炯的看着他的方向。 “微生商!你不顾六国交好!难道是想造反不成?!” 微生商笑而不语,灵皇见状,更加愤懑地高声骂道:“你难道想以一己之力!撕毁我六国盟约吗?!” “如何撕毁?”微生商拔刀划在名贵的地毯上留下划痕:“我们六国之间,有何盟约可言?不过是利益作祟。” 群狼在养心殿外发出嚎叫,不多时便挤着身子往里走来。 红眼獠牙,将剩下的几个太监奴婢,吓晕的吓晕,尖叫的尖叫。 灵皇:“微生竖子!尔敢!” 灵皇目眦尽裂:“我奉劝你尽早撤下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把戏!我的禁军侍卫已经固守在外!只需我一声令下就会将你和你的畜生射成骷髅!” 微生商没搭理他,而是转头问向其余四个使节,皱了皱眉头道:“我不是说过等我过来就要看到他的尸体么?你们想反水?” 文昌国的使节站起身来,走近对微生商道:“有人对灵皇通风报信,你来之前临时增派了侍卫,现在恐怕已经在来的路上。” 微生商闻言,脸上挂起了怪异的笑,对明国、月国以及元国的使节道:“诸位,利益不一致所以和灵皇暗结珠胎?背叛我你们以为能有什么好处?” 灵皇大喝道:“微生小人!你最好……” “噗嗤!——” 众人只见灵皇话都没有说完,一把闪着寒光的尖刀自微生商手中飞出,直直将他的头颅割了下来。 咕噜噜从头上掉下落在了桌子上,最后又从台阶上滚下,顺着地毯淌了一地的血。 众人面色煞白,魂归天外。 文昌国的使节就算见惯了大风大浪,此时面对这样的情景却也不免感到心寒。 毕竟是他们之中有人报了信,违背了五国之间弑君谋划的盟约。 谁也不知道这个疯子会不会把他们所有人赶尽杀绝。 就在这时,养心殿外传响起了厮杀声。 刀兵相交,杀声震天。 微生商看他们各个面容死灰,轻笑一声,不疾不徐地往灵皇的无头尸身身边走。 没了头却仍然异常坚挺的坐在他的皇座之上。 “若是现在向我认罪,我还能给你留个全尸。” 他淡淡威胁道。 明国的使节似是再也承受不住微生商带来的死亡的威压,崩溃大喝道:“微生商!乾坤未定!你有什么胆子敢在这里大放厥词!灵国的禁军就要闯进来了!我看谁能笑到最后!” 明国使节话一说出口,微生商敏锐地察觉到另外三国的使节皆暗自松了一口气。 微生商盈盈笑了:“实不相瞒,其实我原本也没有打算你们忠诚与我。” 明国使节发出讽刺的笑,然而月国以及元国的使节却是齐齐变了脸色。 微生商的这个意思就是说,他本就没打算留他们活口?! 月国使节:“微生商!你休要欺人太甚!就算你们武宁国雄踞一方威震天下,你能承担得了谋杀灵国皇帝以及四国使节的罪名,以一国之力抵抗五国联手剿灭你们这群海贼的局面吗!” 微生商笑了:“谁有证据说……我谋杀了你们?” 就在他们谈话之间。 养心殿外的厮杀声渐渐平息了下来。 “灵国爆发奴隶反抗战争,冲入皇宫屠杀灵皇一族,月国、明国以及元国使节在其间英勇抗争,不幸命丧当场。而武宁国和文昌国使节在这场动乱之中侥幸逃生。” “这就是今天发生的一切。” 月国使节不敢置信的看着文昌国的使节:“白世英!你这个老不死的什么意思!” 白世英见状笑了一下:“我只不过是遵守与微生少主的诺言罢了,而你们觊觎武宁国的实力想要和灵皇联手起来图谋武宁国,却遭到反噬,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自始至终我都是站在微生少主这一边的。” 月国使节:“你!——” 晋川和晋鲁相继从殿门之外闯了进来。 两人面上俱沾染了不同程度的伤和血,两人的刀尖淅淅沥沥地流着血淌在地上向低处绵延。 晋鲁用自己的袖子擦了一下刀,笑道:“方才有几个太监和奴婢往外逃,我将他们给宰了,应该不会影响到阿商哥的计划?” 微生商:“都杀干净了?” 晋鲁道:“我留情了一下都断气了。” 晋川在他身后沉声补充道:“我把他们的头都割了下来。” 微生商遗憾地挑了挑眉头:“他们本不应该死在你们的刀下的。” 晋川点头道:“是,倘若他们没有听到少主您说的话,身为奴隶,就不是我们的敌人。” 晋鲁听晋川这番话,简直就要惊掉下巴:“你竟然把他们的头都给割下来了?!” 晋川道:“以防后患。” 晋鲁:“真是太残忍了……” 见他们三人说得如火如荼,几乎就要忘记了养心殿内其他几人的存在,白世英咳嗽了一声,提醒道:“微生少主,事情还没有完全解决。” 微生商如梦初醒般看向三国使节,抬了抬下巴,对晋川晋鲁两人道:“处理干净。” 这话说完,便抬步往外走,与眼中冒着嗜血凶光的两人错身而过。 白世英怕自己惨死在他们的屠刀之下,惊慌失措地匆匆跟上微生商的脚步。 急切地向他求证道:“微生少主,我可没有背叛您啊!再说出去之后我可是要为您证明清白的啊!我们两人与这次屠杀无关!” Chapter 28 爱信不信(定局) 微生商脚步一刻不停,闻言只是忙中抽空应答了他一声。 他来到养心殿外骑上晋川从皇宫之外骑来的马,一路向外奔驰而去。 白世英看着微生商的背影,仍旧有些惴惴不安,他余光看见养心殿内的明国、月国以及元国的使节都被砍下了脑袋丢在各个角落,一下子心头提到了嗓子眼。 害怕这两人没听见他们主子的话,转头就朝自己杀来。 然而就在白世英以为自己离死不远的时候,晋川向他道:“那今天之后可就要麻烦白先生为少主证明“清白”了。” 白世英一愣,猛地点头:“一定一定!我一定会为微生少主证实这场叛乱和我们不相干!” 晋鲁听见他的话嗤笑一声。 “蠢老头。” 白世英恨自己口不择言,哭着脸道:“微生少主与这场叛乱本就不相干!何必证实!” 晋川笑了笑:“这就好。” —— 微生商一路骑马往驿馆奔驰。 这路上他见到了老皮等人。 他在这一年间笼络了各个州的奴隶,筹谋着让他们暗中流向京都,最后在一年后的今天爆发出来。 开城三日不封刀,这些人怕是杀红了眼。 过一段时间还是需要干预一下,免得灵国彻底沦为炼狱,那样的话就算他死一百次,唐凤梧也不会原谅他。 微生商骑着马飞驰而过,一群狼紧追在他的身后。 他一路奔到驿馆门前。 利落地翻身下马,只朝着寝屋内跑去。 他匆匆跑进寝屋,还没来得及停下脚步,就看见唐凤梧用掰断的床架和狼搏斗。 他不由得笑了一下。 用来看守唐凤梧的狼都是老狼,第一是牙口不好,第二是没多少斗志,也就是用来吓一下唐凤梧让他老老实实待在原地。 而且他看这模样,分明是一群老狼在逗着唐凤梧闹呢。 他看得正起劲,就见一头老狼猛地用脑袋往唐凤梧身上拱,唐凤梧不察之间,一个踉跄就往后倒去。 微生商吓了一跳,冲过去想要拉住唐凤梧。 但最终还是迟了一点,唐凤梧重重地跌倒在了地上,“乓当——”一声还将身旁的东西都一起撂倒。 微生商将唐凤梧从地上拉了起来,后者还心有余悸地叫他留心有狼。 微生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别担心,它们不会伤人。” 唐凤梧小脸苍白,被微生商环近臂弯之中还隐隐有些颤抖。 微生商心软着在他额头亲了亲。 “它们都是你驯养的?” 微生商看了一眼知道自己闯了祸,神情有些心虚和不安的老狼。 转头对唐凤梧笑道:“是。” 唐凤梧愣怔了半晌,最后在他怀中挣扎起身。 “不行……你把它们引进皇宫,到底还有什么东西在外头?!” 微生商没有强求他留在自己身边,站起身对他道:“云州的奴隶集结别州出逃的奴隶闯进宫中来,此时已经在皇城之中厮杀。” 唐凤梧不说话了,只是脸色很难看。 他低垂着脑袋,若有所思。 微生商有些不忍看到他这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勾了勾他的手,道: “革新最后都是需要通过武力来决定最终成败的,现在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种地步,最后的结局不正是你想要知道的结果么?” 唐凤梧沉默半晌,闷声道:“你真的很自私……自以为是的计划一切……从头到尾都在欺骗我。” 微生商知道他多半是认清了事实,心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笑道:“少爷别忘了,我曾经也是灵国的马奴,就算我亲手发动这一场战争也无可厚非。” “而且我这一次的确没有欺骗你。” “……” 唐凤梧抿着唇,看向他。 “那如果……” 微生商用安抚的眼神对他道:“我绝不会容忍外邦人趁火打劫。” “……你发誓?” 微生商将刀递交到他的手中,郑重其事道:“我发誓,我要是言而无信,你就一刀砍了我。” 然而唐凤梧却没有接过,他叹了一口气,眼神悲怆,竟是不安到原地转了一圈。 “我什么都做不到,要你的保证有什么用处呢?” 他无力的眼神刺痛了微生商的心。 “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如今巽海大陆一分为六,或许这就是再一次统一的预兆。” 微生商没有什么道德水准,只是单纯地觉得他既然有这个能力倾覆一个国家,那所有人都该向他俯首称臣。 杀戮也好、欺骗也罢。 天下蚍蜉草木蝇营狗苟,不过是他游戏人间的棋子。人命草芥,最终都是要随着历史之河被冲刷得一干二净,最后只在文章上留下个只言片语。 这世间唯有唐凤梧值得他俯首驻足。 —— 巽海历三百七十八年。 灵国爆发阶级政变。 奴隶揭竿反抗,在京都发起战争。 纵情声乐的灵国皇室以及贵族没有反抗的余力,被奴隶阶级清扫得一干二净。 战火在灵国之内,绵延向南,覆盖了整片灵国领域。 同年,灵国东面的武宁国向邻国的月国和明国发起战争。 以一国之力侵吞两国国土。 五年之内。 灵国以西的文昌国向西占领了元国的国土。 巽海历三百八十年。 武宁国微生氏族少主迎娶灵国唐氏男子,凤冠霞帔,十里红妆震动宇内。 直到百年之后。 微生氏族少主以及唐氏驾鹤西去。 期年,武宁国发动对文昌国和灵国的战争。 历经十年抗战,文昌国和灵国最终战败。 自此,分裂长达百年之久的巽海大陆再一次完成了统一。 —— 微生商在在位期间不少人向他上谏,希望他领兵攻下灵国和文昌国,统一巽海大陆。 微生商对他们头疼不已。 因为这些折子经常会以别样的方式传进唐凤梧的耳中。 每次一有这样的谏书出现,唐凤梧就会变得闷闷不乐。 所以他在而立之年便将自己培养的下一代少主推上了族长之位,让他去面对这些问题。 就在他退位之后,唐凤梧将他憋在肚子里的话都对他说了出来。 “其实你完全可以不用在意我的感受。” 微生商给他盛了汤吹凉。 “我不是考虑你的感受,我只是没有这个能力。” 唐凤梧笑道:“没有这个能力?你现在撒谎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你说这句话就不是在考虑我的感受?” 微生商也不好再装聋作哑,用勺子在自己唇边试了试温度之后给唐凤梧喂过去。 “张嘴。”他漫不经心的给自己解释道:“我答应过你不会让外邦人趁火打劫。” “你答应过的事情多得去了,反悔的更是数不清楚。” 微生商笑了笑:“好歹为自己正名一下,我到底有能说到做到的事。” 唐凤梧瘪了瘪嘴:“说到底还是为了自己。” 微生商放下手叹了口气,道:“你这样想我也没有办法。” “这话说得倒像我无理取闹咯?!” “……不敢。还喝不喝汤?你说要喝我才煲的。” “你煲的?我才不信。” “……爱信不信。” Chapter 1 相逢何必曾相识 从青海湖起,天地之间仿佛变成了纯粹的一线两片。 开始是白雪皑皑上,一车或是一房的轻轻点缀,随后是银装素裹之间,拔地而起的井然有序的电线杆子。 皲裂的戈壁滩、碎石丛间傲立的藏军。 在荒凉上展现着孤寂的快活。 歌谣声从西宁一直传响到了拉萨。 男人一扫弦,将《难忘的一天》尾奏截断。 凤眼微挑:“各位客官,火车之行到此结束。” 车厢里围拢在一块儿唱着小曲儿赏着美人的游客意犹未尽,热烈地发出捧场的鼓掌声和起哄声。 微生商朝对面瞧着他笑吟吟的女人礼貌的点了点头,在一众嘈杂声中收起了吉他。 “小叔!”微生静宁刚上完厕所回来,九岁一米四五的个子在欢乐的人群之中将自己的脸挤得变形。 她担心小叔听不见他的声音,放声喊道:“我包包不见啦!” 微生商将吉他往角落一靠,高声回道:“不见就不见!谁稀罕你那个黑头包。” “才不是黑头包!”静宁呸了一声:“那可是迪士尼米奇头亮片限量版!你根本不懂!” 微生商懒得跟她扯呼,在对面女人惊笑的目光下从双肩包里掏出面镜子,随后将自己长到肩下的头发往后一撸,抬手将牛仔帽按在了头上。 “臭美怪,穿个皮衣老头衫牛仔裤骚不死你。” 旁边的人闻言都笑了出声。 微生商抽了抽嘴角:“小汤圆儿,你再乱说话看我不抽你。” 静宁朝他吐了吐舌头:“就是臭美就是臭美!” 火车渐渐停了下来。 微生商背上双肩包,一手提着小拖油瓶就排着队往外走。 刚下火车身后就有人喊他大名。 一大一小齐刷刷转过了头去,惹得不少人注目观看。 静宁发现叫她小叔名字的人是方才坐在他对面的女人,波西米亚长裙搭着纯白吊带和勾花薄外套,戴着红色头巾,身上的珠珠串串和她小叔相比简直不分伯仲。 身后背着个吉他包。 她心想这个世界最爱臭美的第一第二出现了。 小姐姐应该有些着急,气喘吁吁地跑到他们跟前,半弯着腰露出玲珑有致的曲线,四十五度抬眸一张明媚的脸看着男人,软声道: “微生先生……你的吉他忘记拿了。” 静宁推了推脸上的墨镜。 听高高的海拔上,他小叔风流轻佻的声音道:“有缘琴送有缘人,无论是乘务员还是下一车的旅客又或是你,愿意留下的话不妨做个纪念。” 她看见女人的脸上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有些结巴道:“真……真的?” 微生商点了点头:“真的。” 绝不是因为懒得拿了。 他拉着微生汤圆的手想要转身,又被女人给喊住。 “等等!” 微生商看了她一眼,试问有什么话要说。 “可以留个联系方式吗?” 微生商笑了笑,礼貌拒绝:“相逢何必曾相识,有缘自会相见。” 话落便按着微生汤圆的脖颈继续往出站的方向走。 女人遗憾的看着男人在人群之中鹤立鸡群的背影。 隐隐听见小孩的抱怨声。 “别再按我脖子!” “小屁孩你再敢偷偷跟着我出远门试试?看我不把你腿给打断!” “我就跟我就跟!” “明年过年不发红包。” “略略略……” “……” —— 微生商一路不停的租了车,将昏昏欲睡的微生静宁塞进车里,便起身往雅鲁藏布开去。 “小叔……五百多公里呢,就不能睡一晚再走吗?” 微生商:“傻孩子,这都凌晨了。” …… “……小老叔,我问你个问题。” “问。” “那小姐姐多好看啊,你总不能真的守身如玉等着天仙下凡来救你?” “……什么叫小老叔?我不才奔三么?” “奔三已经是去年的事情啦!” “哦。” “……!” 微生静宁无聊得在后座打滚,她的所有游戏机所有的电子产品都在那个米奇包里,上个厕所的功夫全被人给顺手牵羊了。 她气得火冒三丈:“我就上个厕所!你怎么能把我包给看没了呢!” 微生商把着方向盘吹着凌晨的高原风,将她的话权当做放屁。 微生静宁气得睡不着,在后边碎碎念,把微生商的双肩包翻得七零八落,却发现这叔的包里除了她的外套和一些药品竟然就没了任何东西。 微生静宁赫然发怒道:“我的外套怎么会在你这儿?!” 微生商感受着风的轻抚,声音寡淡,戴着一点点鼻音:“看你的呗,什么时候把外套给我塞进来的。” “你故意把我的米奇包给看丢的!” 微生商仗着汤圆看不见他的脸,得逞地勾唇一笑。 随后脑袋便被人重重一击。 “靠!微生汤圆!你不想活了!?” 车在公路边迫停,微生商撸起袖子打开后座的门想要教训一通这野丫头。 然而还没碰到微生静宁的衣角,小孩就自个儿惨叫起来,叫飞了一地的沙鸡。 “等等等等等等等!……” 微生静宁的行径和她静宁的名字完全背道而驰,微生商若不是瞧她还是个儿童,早就一铲子将她铲飞。 “叔叔叔叔叔!有人!有人!我不骗你!注意家风!家风!” 微生商想将她拖了丢出去,听她还想负隅顽抗,不信邪地偏头一瞧。 果然瞧见热浪之中,有个穿着白衬衫西装裤,头上顶着鸭舌帽的纤瘦身影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 微生静宁坐直了身子,没想到还真有人。 “他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好可怜哦……” 微生商白了她一眼,将后座门给关上,坐到了驾驶室中。 刚想发车,就瞧见那个白衬衫朝着他们的方向抬了抬手。 微生商从包里抽出根烟咬在嘴里,笑道:“汤圆,你猜什么人进藏这么穿?” 男人衬衫松垮垮穿在身上,顶上头两颗纽扣解开,高挽着袖子,裸露在空气之中的皮肤凝白如雪。 帽檐低压,瞧不清脸。 微生静宁嘘声道:“穿成你这样的都能进,他怎么不能进。” 那人越走越近,眼看着就剩下不到十米的距离。 微生商隔着挡风玻璃盯着那人的腰线看了好一会儿,确定这人素日里肯定有健身的习惯,胸围和腰围的比例恰到好处的柔美。 男人终于走到了跟前,微生商抱着同是健身爱好者的友好态度,降下了车窗,打算询问。 这不见面还好,一看清男人白隽清冷,又丝丝淡漠的脸。 他这才觉得这高原反应来的有些迟——心跳快得没有道理。 Chapter 2 戈壁滩上竟会有盛放的黑巴克玫瑰 “……hi……” 副驾驶窗外的男人微微俯身,宝玉一般柔美却没有女气的脸上微微显着难为情。 “我的车在前边没电了,请问可以帮忙搭个电吗?” 就连声音都这么好听。 微生商用舌尖顶了顶含着的烟嘴,忽然觉得烟草味臭不可闻。 他将口中没有点燃的烟取下,塞进右手边的凹槽里。 “当然可以。” 他笑了笑,凤眼直勾勾的盯着男人的脸瞧。 明明十分冒犯的举动,在他身上倒是变成了调情的意味。 “请上车。” 白衬衫也不避开他的眼神,只是笑容疏离,拉开了副驾驶的门登上了车。 微生商轻轻踩着油门,驾着车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往上驶去。 “白先生走了很长的路找车?” 男人一噎,尴尬而不失礼貌的问道:“白先生?” 微生商眼睛弯了弯,偏过头朝他笑了笑,抱歉道:“我叫微生商,微步觳纹生的微生。忘了问先生贵姓?” 话是这么说,但面上却没有一点歉意。 “免贵姓唐,唐凤梧。”唐凤梧道:“你刚才念的是金庸先生的诗。” “是么?” 微生商淡淡道:“现在才知道,愿意洗耳恭听。” 察觉出男人想要和他交流的意向,唐凤梧笑了一下,将脸瞥向窗外,看着飞速倒退的窗景。 “不是很懂金庸的诗,只是略懂微生氏应是周文王后代,《路史》之中也有记载。” “唐先生是做什么的?” “……历史老师。” 男人的声音像清风一般散进晨风之中。 微生商从后视镜中瞥了男人一眼,觉得他没有想要深入交流的意愿,便合上了嘴。 从来没有人会故意冷落他。 不过是有眼缘,也没有必要热脸去贴冷屁股。 他踩下了油门,加速前进。 不到十分钟的时间。 唐凤梧的车便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之中。 “找到了。” 微生商将自己的越野开过去,和白衬衫的车脸贴着脸。 “唐老师要去拉萨?” “是的。” “就这么着急走,天还没亮就要离开?” 唐凤梧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今天周一了,再不回去上课可能就要被辞退了。” 搭电用不了多长时间,两人就这么沉默着做完一切,微生商觉得差不多是该道别的时候了,想着成年人多少要体面地说个客套话。 刚抬头看向男人,就见他笑得似云似雾的脸。 “或许你听过很多人对你说这句话,但是我还是想表达一句惊艳,微生先生真的很漂亮。” …… “咚!——” 宛如一颗巨石投落入湖面。 微生商猛地从方向盘上抬起头,启动车子想要掉头往下驶去。 微生静宁翘着脚诶诶了两声。 “小叔叔!我们还要去雅鲁藏布江呢!您干嘛往回开呀?” “少管闲事。” 但是话音刚落,微生商便定住了动作。 他追过去干什么?他们才刚来西藏,总不能因为一个陌生人的无心之举就打乱了自己的计划。 微生静宁白眼都要翻到了天上:“我的小叔叔,您也太自恋了,人家就是随口夸了这么一句,而且你不是说过相逢何必曾相识?” 微生商笑:“你还挺聪明,都能学会学以致用了。” 微生静宁尾巴翘得飞起,得意洋洋道:“那当然!” …… 有缘自会相见。 这几字倒是成了回旋镖,笔直扎在了微生商的心上。 “萍水相逢,千千世界,一相逢,自难忘……” 微生静宁:“小叔叔,你嘀嘀咕咕说些什么呢?” “……看景。” 微生静宁遮住眼帘往远处的南迦巴瓦峰眺望,瘪着嘴道:“小叔叔,这根本没有日照金山!而且雅鲁藏布江根本就没有我想象中的这么好看嘛……” 微生商本就不是来看景的,他是趁着淡季来徒步的。 谁能想到被迫带上了个拖油瓶,徒步不成还得时时照看她这个小屁孩的情绪。 这么一想着也有些不耐烦。 于是冷嘲热讽道:“你也不动动你的猪脑思考一下日照金山是什么时候才能看到的,枯水期你还想看什么壮观唯美的景色?高原萧瑟处,黄花地,是人来顾景不是景来顾人。” 好在微生静宁脸皮实在够厚,况且老爹也说过小叔叔这人狗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她也不为难自己去黯然神伤。 —— “我在假期结束之前,去了一趟西藏。” 温润的声音在座无虚席的教室之中回响。 阶梯教室向上延伸像扇形展开,今天是第一节公开课,教室里几乎只有几个空位。 但有经验的教授告诉他,历史公开课上,这样的情况最多保持不超过三节课。 …… “老师!这个季节去西藏有什么好玩儿的?” “就是啊,也就人少了点,老师是一个人去的吗?” “老师有女朋友吗?” “应该问老师结婚了没有才对。” 唐凤梧点了点身前的讲台,温和笑道:“这些都是隐私问题,所以不予解答。” 他笑吟吟地略过这个话题,却更叫人心生喜欢。 “老师,这个季节的西藏在你眼里有什么不一样的?” 唐凤梧顿了一下,回忆起脑海之中的景色,缓缓道:“高原之上的秋风萧瑟,不似网络上流传的这么绚丽多彩……反而,更能让我感触到历史书中记载的那些沧桑与沉重。” 是领主与奴隶的分别,每一条性命在那个时候都有明码标价,博物馆里的陶彩罐褪去了鲜艳的色彩,石壁上整齐的藏文经纶,高山寺院、金车佛像。 雪山白云之巅的五彩哈达,象征着权威的宝剑、朝代更迭却带不走的王印。 还有……还有一望无际的戈壁公路。 “老师说了这么多历史景观,怎么忽然跳跃到了公路上。” 唐凤梧闻言淡淡一笑:“说来很有意思,这一趟旅行,让我记忆最深刻的,竟然是这条公路。” “唐老师,公路上发生了什么趣事?” 唐凤梧:“遇到了一个人。” 教室里顿时响起了起哄声。 有人高声问道:“是不是艳遇!唐老师?” “感觉唐老师很禁欲诶,竟然会喜欢露水情缘?” “好羡慕,那个人有福了!” 听着耳边一阵嘈杂之声,时隔一个假期之后第一天上课,也不知道这样的反响是好是坏。 “不是露水情缘。”唐凤梧恬淡笑道:“只是没有想到戈壁滩上竟会有盛放的黑巴克玫瑰,耀眼夺目、让人只看一眼便难以忘怀。” Chapter 3 相亲 “没想到唐老师第一次上公开课,还是非常得心应手的嘛。” 刚开完会,唐凤梧和几位老教授站在楼道之间寒暄。 闻言笑着谦虚道:“或许这只是他们新鲜感上来了,我还是需要向前辈们学习。” “哈哈哈哈哈!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教法,你是个好小子,就不要谦虚了,还有人把你的上课内容上传到网上,回去我才得像小唐老师学习学习。” 唐凤梧哭笑不得:“付教授您别折煞我了。” …… 唐凤梧回到学校外的单身公寓中将上个学期留下的日常用品换了一批新的,假期结束,又要搬出来自己生活了。 他将向邻居借来了梯子,将数以百计的书籍一摞摞塞进书墙上。 收好房间时已经快要天黑,微信群里的消息声一刻也不停,单单是一会儿没看就能突破上百条。 但要是胆敢屏蔽群消息的话,又要被他们一群人找上门来围殴。 唐凤梧叹了口气,看着现在已经临近了聚会时间,驱车往十公里之外的酒赶去。 夜色是牧赵秦自己开着玩的店。 牧赵秦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他爹是甘肃天水人,是春秋时期秦国的发源地,而母亲是河北邯郸人。 两人结婚之后到了鹭洲定居,早些年做了生意加上拆迁款,一举成了鹭洲有名的暴发户。 牧赵秦一名三姓,从小到大吃过最大的苦就是大学开学报到那天炫富遭人举报挂在了网上,被他爸妈克扣了一半的零花钱。 却还是凭着六位数的“低额”生活费在大学混的风生水起。 有些时候牧赵秦喝得烂醉,就会勾着他的脖子问剩下五人是怎么跟他玩在一处的。 毕竟六个人里五家人都是书香门第或是世代为官,就算家里做生意,也是百年来的老字号,在外人看来,他们之间的确是格格不入。 楼安澜说见天不见他又变成这咯噔样,嘲笑道:“你别这么扒拉凤梧,他才懒得跟你矫情。” “那可不行!”牧赵秦抬着手指指点点醉醺醺道:“就那些高干门户家里的姑娘,和我在一起这么久,就快谈婚论嫁了才告诉我我们之间门不当户不对,不能生健康孩子!这他娘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唐凤梧坐在灯影交接的卡座里抿了口茶,淡淡笑了一下。 差点忘了,牧赵秦这人在上流圈子里除了发家太快,行事风流之外绝对没有让人诟病的地方,身为情人体贴大方,作为朋友也是仗义豪爽。 好歹曾经也算得上是h大着名校草。 就算谈的女朋友如过江之鲫,但每一任都是用心在谈的。 “没想到你竟然会想着要结婚。” 柏溪年丢出一个“北”字淡淡道:“我还以为你和凤梧是两个极端,一个要摘遍天下名花,一个如老僧入定,死不出尘。” “没有吗?”楼安澜将柏溪年的“北”字收了回去,牌桌上的另外三人笑她要烂牌。 “不会烂。”她信誓旦旦道:“我记得网上有一段凤梧的视频,我看他前一阵子去了西藏铁树开花了。” 陆君回抱着明白装糊涂,挑了挑眉故意问道:“哦?开得什么花?” 楼安澜笑了一声,拖长了声音揶揄道:“当然是……戈壁滩上最夺目的玫瑰花呀~” “哈哈哈哈哈哈……” 牌桌上说着话的三人皆开怀大笑。 唐凤梧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将最后的茶一饮而尽。 “别消遣我。” 楼安澜:“就你话少,不消遣你消遣谁?” 唐凤梧:“容时从进门到现在一句话不说。” 楼安澜好奇道:“是啊,容时现在要走高冷路线了是吗?” 陆君回翻了个白眼:“别理他。” 柏溪年不动声色的瞧了一眼面色沉郁的容时,又瞟了一眼陆君回。 将牌一推。 “糊了。” 楼安澜:“啊!……” “不行!你今天已经赢了好几把了!” 柏溪年站起身将醉眼朦胧的牧赵秦拖到椅子里:“那你们四个打,我和凤梧喝茶。” 陆君回:“唐凤梧,你真是要成仙了,除了跟我们出来之外你还有没有点其他的社交活动?” “没了。”唐凤梧笑道:“其他都是工作需求或是同学聚会。” 柏溪年打趣道:“这不是在旅游看花么?” “还看花?!”楼安澜大喝道:“他自己就是朵高岭之花。” 这时喝得不省人事的牧赵秦却突然吭声,大喊道:“高岭之花就是要被人摘下的!” 唐凤梧无语的勾了勾嘴角,评价道:“真晦气。” “哈哈哈哈哈哈哈……” …… 六人之中有五个人有工作,家风严格,所以聚在一起也就聊聊天喝喝酒打打牌。 楼安澜也喝了些酒有点上头,抱怨道:“我爸给我安排了相亲,周六就要见面,我真的烦。” “谁家的?” 陆君回抬眼笑道:“那可太巧了,是我家远房亲戚。” 柏溪年赫然一笑:“那可真是亲上加亲了。” 陆君回不置可否:“我和她的相亲对象又不熟,就过年走家拜访偶尔才会见到。” 她说着忽然想到了什么,激动地对众人道:“不过我去年去拜年的时候在他家里见到个大帅哥,帅得我找不着北。最重要的是没有血缘关系!” 牧赵秦不信:“就你这阅尽千帆的海后还能有谁把你帅得找不着北?我才不信。” 陆君回回味了一下:“真的帅,仅仅只是惊鸿一瞥,让我连孩子名都想好了。” 柏溪年见容时听了这话之后,状态更加低迷,立马转移话题道:“那多好,说不定楼子的相亲对象就是他。” “嗨。”陆君回得逞地笑道:“人家才不姓陆,复姓微生,就是漂亮得有点太过,我没敢搭话。” 柏溪年:“漂亮?” “就是漂亮,我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人,就像戈壁滩盛放的黑巴克玫瑰。” 楼安澜和柏溪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牧赵秦慢了半拍:“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楼安澜又叹了口气:“凤梧,你和玫瑰这么投缘,不如替我相亲得了。” “好啊。” “……” 清清冷冷的一个声音响起。 却像一计炸弹一般将整个包间里轰得寸草不生。 灯光交映的包间之中顿时变得针落可闻。 就连一晚上没做声的容时都忍不住爆了个粗口:“我……草!” 他不敢置信地看向牌桌上的三人问道:“我是在做梦吗?” 柏溪年掏了掏耳朵,似笑非笑地看着唐凤梧道:“你喝茶喝醉了啊?” 唐凤梧弯着眼笑道:“没喝醉。” 他歪了歪脖子舒舒服服躺进软包:“我周六没课,去看一眼也无妨。”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最先爆发的还是楼安澜:“唐哥你是我唯一的哥!我爱你!” 唐凤梧无奈笑着抬手按住楼安澜无法抵挡的热情:“你要是被楼叔叔骂可不关我事啊。” 楼安澜就差扑在他身上狠狠亲他两口:“怎么可能,我爹把我炖了煲汤都不舍得骂你。” “蹭蹭。”楼安澜笑得眼睛都找不着:“唐凤梧你可真是我亲哥。” Chapter 4 合作愉快 “拜托了哥,你就帮你舅表弟这一个忙!我明天还要去参加山地骑行比赛呢,我可不能因为一个相亲而耽搁了这个全国性的比赛啊!” “求求你了哥!这次的比赛对我真的很重要,我上次就差点拿了冠军,这一次我一定要报仇雪恨!” “……” 微生商这两天刚从西藏回来,为了躲避爸妈的唠叨,躲进了他哥的半山别墅里,还没几天安生日子就被人找上了门来。 他踩在湿漉漉的草坪上,一边是他准备用来洗车的水枪,他用湿抹布擦着自己油光锃亮的巴博斯越野,闻言若有所思。 “哥哥哥!那比赛我真的不去不行!” 见陆鹤昭还在喋喋不休地求他办事,微生商将眉梢一挑:“替你相亲?你去上演热血青春,让我替你憋屈坐在餐厅里相亲?” 他冷笑了一声:“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可真不行啊!”陆鹤昭诶哟喂一声:“咱两家也就我和你两个臭味相投,其他人早早的结婚成家一点自由都没有,我以为哥你是最懂我的。”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陆鹤昭也是急得口不择言了:“我是真没办法了,哥,你就替我去!” 微生商:“天下无不利之往来,你就这么干巴求我,我不把你踢飞算好的了。” 陆鹤昭简直就要给他姑表哥给跪下了:“您帮我做事,怎么可能不孝敬您呢!” “诶~”微生商这下满意了:“好龟孙。” 陆鹤昭嘴里小声骂了两句,微生商这嘴缺大德的,就连他妈的便宜都要占,难怪是家里最讨嫌的。 但还是笑吟吟对微生商道:“哥,那你要……多少?” 微生商竖起两个指头。 陆鹤昭欣喜的长叹一声:“嗨呀……早知道这个数我就给您眼巴巴送去了。” 他看向微生商,却发现后者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陆鹤昭表情一僵:“哥……不是二十吗?” 微生商笑眸微动,像是敲起了算盘:“二十怎么够我好弟弟的身价,当然是……两百。” “你还不如去抢呢!” 陆鹤昭大喝道:“踏马两百万不去雇个镶金边的替身!我送给你打水漂呢?!” 微生商不赞成地努了努嘴:“外头那些镶金边的也未必比得上我啊。” 这话说得狂妄,但的确外边那些就算镶了金边的也不见得有他这表哥来的漂亮。 “那……那也不行。” 陆鹤昭反悔了:“我干嘛给我相亲对象投两百,我又不是傻的。” “诶。”风水轮流转,这下轮到微生商给陆鹤昭洗脑了:“弟弟,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咱们两百万可不仅仅是个交易啊,你在我不仅能买到一次相亲服务,还卖了我一个人情。” 陆鹤昭愣了愣。 微生商:“你想以后要是又有什么麻烦,你一拜托哥哥,哥哥可不就记挂着你的好,给您解决了?” 微生商:“这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要不是看在我们是自家人,我才懒得搭理外人呢,就算给我两千个,我也不会替人去相亲啊。” 陆鹤昭被说得一愣一愣的,竟然还悟出几分道理来。 微生商很小的时候就去了澳大利亚上学,最近几年才在国内常住,但也不着家,常年就是在外头游山玩水。 他哥在家族里从来对小辈都是爱搭不理的,要是两百万卖了微生商一个人情,那往后他在家族几个小辈面前可不是横着走。 他犹犹豫豫抬起头,抿了抿唇,勉为其难道:“那好,我们合作愉快。” 微生商笑得像狐狸:“合作愉快。” —— 转眼就来到相亲的这天。 被副热带高压玩弄的秋老虎在鹭洲旋转跳跃。 微生商趁着天还没有彻底凉下来,穿着纯色t恤,将自己这两天晒黑了一点点的健康肤色和贲张的肌肉凸显得一览无余。 开着比自己高一个半脑袋的巴博斯g900,就这么招摇过市地去炸街。 顺带会一会陆鹤昭的相亲对象。 邮箱里好像有份威尼斯秀场的邀请函来着…… 微生商系上安全带,往赫尔博酒店去了。 博尔赫是陆家的产业,旁边就是商场,要是和相亲对象看对眼了还能去逛逛商场看个电影,再你送我、我送你,紧接着就是互生情愫、干柴烈火。 微生商心想他舅舅想得还挺全面。 就是可惜了陆鹤昭是块木头。 座位选在了窗明几亮,能纵览鹭洲最繁华商场地段的位置。 微生商不紧不慢地跟前厅经理聊了两句天,那人笑嘻嘻地给他又加了两份甜点。 “商少爷,您上次让我找的二道车贩子给我找着了,前几天来博尔赫吃饭开得就是您卖出去的那辆车。身边还带着个女伴,瞧起来小人得志耀武扬威的。” 微生商抹了把脸,那车怎么可能是他卖出去的,分明是他妈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把车给二手倒卖了,为的就是不想让他成天满世界乱晃。 “有那人的身份信息没有?” “当然有!”前厅经理把自己手机给翻了出来,点开相册就放到微生商面前邀功。 “这是鹭洲牧家的独生子,经常到博尔赫来,身边女伴也经常换,不过上次和上上次来时,身边竟然都是同一个人。” 微生商对牧公子的女伴不感兴趣,从他手里拿过手机,随口问道:“什么名儿?” “牧赵秦。” 微生商把手机塞回他手里让他发自己一份,随后朝着定下的位置过去。 他看了眼腕表,现在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十五分钟。 如果到那儿没人的话,他就能功成身退了。 哪知他走到附近的时候,入眼的竟然是个男人圆润的后脑勺。 微生商愣了一下,看了眼陆鹤昭发给他的桌号确认无疑,真是后脑勺这桌。 男人身材笔挺,单从背影上就能看得出温文尔雅,穿着白衬衫,袖子撸到肘关节,露出线条完美的小臂。 微生商对着白衬衫和男人的腰盯了许久,才发现似乎有些眼熟。 他又反反复复确认手机上的信息,心脏有一瞬间失了节律。 他站在原地半晌都没有动作,直到耳边有人前来和他不知道说了什么,微生商才如梦初醒,抬步往前走去。 Chapter 5 小姨 在男人出现的那一刻,将脸藏在菜单之后的楼安澜和柏溪年都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嘴唇紧抿,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宛如古希腊天神一般隽美的男人,迈着优雅的步伐,一步一步向着唐凤梧的桌边走去。 “噔——噔——噔——” 好像每一步都踩在了他们的心坎上。 楼安澜面色惊惧,不可置信地问道:“不……不会?……” 柏溪年尚能维持镇定,他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但是蓦的一刹也还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怎么这么离谱。” 他沉默了一会儿,又道:“怎么会有人长得这么离谱……” 楼安澜难过地咬着手帕,泪眼汪汪地回头瞧着男人最终还是落座到了唐凤梧的对面。 惨兮兮道:“太可惜了……实在是太可惜了……” 不过真要她上的话,她也不敢直面美人的冲击啊。 —— 微生商在看清男人的脸之后,心脏终于落到了实处,与此同时心中迸发的是一种极其激烈的欣喜。 自己也没有发现,在这种强烈的失而复得的兴奋下,想摆出素日里轻描淡写的笑是不可能的了。 “好巧啊……唐老师。” 所以在唐凤梧的视角看来,男人眉眼微挑,双眸直勾勾地盯着他,嘴角戏谑地勾着,有一种好像洞穿一切的促狭感。 又无形之间隐隐释放着威压。 唐凤梧:“……” 真是个巨大的惊喜。 绿植之后的楼安澜与柏溪年闻言,面面相觑:“……黑玫瑰?” “好巧。” 微生商坐下之后唐凤梧又招来了服务员,谁知他还没点餐,就有人端上来了两份甜点。 服务员特别上道地跟唐凤梧说:“这是微生先生为您点的,罗曼蒂克爱魂甜点,请两位慢用。” 唐凤梧:“……” 他忍俊不禁地垂眸浅笑,再抬眼看向微生商的时候,眼睛里倒映着落地玻璃外璀璨生辉的色彩。 “微生先生,难道你就不好奇为什么会和一个男人相亲?” 身后的楼安澜与柏溪年也好奇,竖直了耳朵听墙角。 然而他们鬼鬼祟祟的举动在不经意之间被微生商收进了眼底。 他收回目光,弯着眼睛笑道:“邂逅相遇,适我愿兮。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吗?” 唐凤梧淡淡笑道:“微生先生您真是……” 跌荡风流呢。 他没将话说完,只是抬手用叉子弄了弄盘中甜点,拒绝了这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微生商察觉到了他的抗拒,挑了挑眉,也不多说什么。 对眼前的男人说情话这一个本领好像是与生俱来的,他脑子还没有转过弯来,一句流畅不打磕巴的话就这么自口中流出。 或许是真的合他的眼缘。 不过既然唐老师对与陌生人的玩笑不搭噶,那循序渐进也行。 微生商看向与唐凤梧背靠背的两个人,在竭力地探着脑袋听他们说话,笑道:“唐老师这是帮谁来把关?该不会是女朋友?” 唐凤梧:“自然不是。是朋友。” “哦?”微生商好笑道:“让唐老师假扮男朋友,以此劝退相亲对象?” 唐凤梧闻言浅笑:“谁能劝退你呢?” 微生商看着他的脸,不动声色地深吸了一口气,缓慢地靠向背椅。 “唐老师很年轻啊。” “不年轻了,已经开始步入中年人的阶段。微生先生多大?” “真巧,我和唐老师处于同一个阶段呢。” “微生先生做什么工作的?” 微生商闻言,有些心虚地用手指蹭了蹭额角:“……” 唐凤梧体贴道:“是工作保密吗?微生先生不说也行。” 微生商脱口而出:“那倒不是。”他顿了一下,道:“……全职旅行家。” 唐凤梧:“……” “哈哈哈哈,”唐凤梧笑出声来,他擦了擦眼角的水汽,看着面前的男人道:“微生先生还真是幽默。” 微生商也笑了,能把无业游民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也真是够有好笑的。 …… 楼安澜与柏溪年借着绿植的掩护偷窥他们二人。 他们发现两人只是刚开始打照面的时候有些生疏,之后是越聊越火热。 楼安澜惊恐地发现唐凤梧这种笑不露齿的闺门少爷,竟然被微生商的话给逗得仰头发笑。 她看向柏溪年,梗着脖子问道:“我记得不是他俩相亲?……” 柏溪年:“……我也记得不是来着。” 楼安澜:“……缘分真是一个奇妙的东西。” 他们二人吃完了饭,陆君回便打来了电话。 陆君回与其他两人在忙着搬家,他们六人一起买了秋风岚山上的半山别墅,往后小聚都会到这儿来。 楼安澜偷偷拍了张两人言笑晏晏的照片,给唐凤梧发了个消息后两人做贼心虚地离开了博尔赫。 …… 吃完饭后,微生商还有些意犹未尽地想和唐凤梧多待一会儿。 不知道为什么又想起来刚才想到的一条龙服务——逛逛商场看个电影,然后你送我我送你,互生情…… 情什么情?! 他正浮想联翩的时候,看见唐凤梧嘴唇微张,好像要和他说些什么。 但唐凤梧说话的声音还没传进他的耳朵里,微生商就听见自己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他瞥了一眼,发现是他妈打来的电话。 半年不回家如果再不接电话可就不太礼貌了。 他朝唐凤梧抱歉地点了点头,拿着手机去卫生间接电话。 “喂,妈。” “你小姨从澳大利亚过来,你陪在国内转转。” 微生商闻言有些惊讶,他从小就是在小姨身边长大,这会儿回国怎么连他都不通知一声? “她什么时候回来?” “九点落地,你记得去机场接她。” “不是!”微生商就像被一个闷棍打得猝不及防:“他回来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还让我现在去接机?!” 微生妈妈嘿嘿笑了一下,但碍于敷着面膜不方便幸灾乐祸,告诉帮她拿着手机的按摩师道:“挂挂挂。” 微生商还没来得及质问,电话就被骤然切断。 他在卫生间里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往回走。 现在已经快到八点,从这里赶到机场起码要五十分钟。 微生商看了眼时间就把手机放进兜里,走过去对唐凤梧道:“我有急事先走了,以后聊。” 说完便迈着匆匆的步伐往外走。 留下唐凤梧坐在椅子上一头雾水。 以后聊? ……他们连联系方式都没有。 Chapter 6 奇葩世家 车开上高架桥的时候微生商才想起来他又忘了要一个联系方式。 气得猛踩油门,差点给别人的车追尾。 陆君音看见微生商鹤立鸡群的大个子出现在人群之中时,笑得格外灿烂。 “大侄子!” 微生商臭着脸婉拒了陌生人发来的好友申请,看见了陆君音,表情才微微转晴。 旁人都说他的性格是和他妈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身为陆君央的亲妹妹,这陆君音的性格也安静不到哪里去。 两人交换了一个拥抱,微生商便帮她拖着行李箱往车上走,陆君音在一旁喋喋不休地给他讲述她第八段失败的婚姻。 前七段微生商耳朵听了都起茧,冷不丁听见又有更新,听故事的时候都提了点神。 坐在车上时,副驾驶上的陆君音偷偷瞥了面色不虞的微生商两眼,试探着问道:“大侄子,你失恋了?” 微生商原本在漫无目的地神游,闻言嗤笑一声:“失恋?怎么可能?” 陆君音:“也是,我记得你是独身主义来着。” “不是。”微生商为自己挽尊:“就算失恋凭什么我会伤心,我这样的还能被人甩不成?” 听他又在这儿自吹自擂,陆君音翻了个白眼:“就你这个脾气,别人还能和你当朋友就该庆幸自己投胎投得好,感谢你爸妈给你捏了这么伟大一张脸。” 微生商不屑地冷哼一声。 “不信?!”陆君音来劲了:“不信你现在就去谈一个,看看她能容忍你多久。” 微生商皱了皱眉:“我也是有要求的好吗,哪能随便就谈一个。”话虽这么说,但他脑海中竟然第一时间浮现出了唐凤梧的脸。 在餐厅柔和灯光的照射之下,面如冠玉的脸就像蒙上了一层雾一般,他坐在对岸,犹如雾里看花。 陆君音敏锐地察觉到似乎有瓜可吃。 扭过头问道:“你这是有心动嘉宾了?” “没有。” 微生商点了点方向盘,问陆君音道:“你回国干什么?” “我受邀去意大利去看邦德的秋冬秀场,在开始之前回家看看。” “……哦。”微生商想起来他好像也受到了邀约。 “我还记得你大学的时候差点和邦德签约成为御用模特的来着。” “签约干什么?钱赚够就行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听她提起往事,微生商的思绪似乎也回到了十几年前的日子,不由得笑了笑。 “所以你去不去邦德?carlo还让我顺带问一下你来不来。” 微生商犹豫了一下。 但他一想到待在国内就得带微生汤圆,不由得感到头疼,微生汤圆开学了,他哥竟然摆着司机落灰,让他去送微生汤圆上下学,不然就把他的卡给冻结了。 “去!” 他当机立断。 陆君音:“真新鲜啊,我都提前给你回绝了。” 微生商勾着嘴角假笑,阴阳怪气道:“那您可真懂我。” “待一周去,在中秋之前就能回来。” “……你赶着投胎啊。” “怎么,你不是不爱抛头露面么小娘子?早点回来你还不开心?” 微生商皱着眉,好像在处理什么世纪难题:“……主要是待在秋风岚山,我哥要我送汤圆上下学。”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陆君音没有道德地发出嘲笑。 陆君音:“不过我都两年没见过小汤圆了。” “快十岁了,嘴越来越臭。” “嘴臭这方面谁能比得过你?” “嘴臭这个指标是需要对比出来的。”微生商面不改色道:“就比如我长得人神共愤,对比之下显得我说话不好听,但实际上我觉得小姨你说话更加的别具一格。” 陆君音:“……” “臭小子!你什么意思?!” “多少年不读书将脑子束之高阁了小姨。”微生商笑吟吟道:“我记得你在澳大利亚养了几条狗,回去这趟可要小心这么没有营养的东西被他们不小心给吃了。” 正好遇上红灯,微生商停下车,转过头去越说越起劲:“毕竟这东西吃了可是要进医院的。” “……” “嗙!——” “嗷!” —— 陆君央揽着老公的手臂从院子里下车时,刚好看到她小幺又高又大的车灯往他们的方向靠近。 “老公,应该是小音和小宝回来了。” 微生澜笑道:“估计是,如果不是去接她小姨,小宝估计一年都不回一趟家。” 话中的两人下车的时候,陆君央一眼就瞧见了他小宝头上一个又红又大的包。 她吸了一口凉气,跑上前去轻轻摸了摸微生商的头,尖声质问道:“谁把我小宝给打了?!我小宝这么漂亮的脸蛋谁敢给我小宝打出包来?我把他全家打成包!” 陆君音心虚地喊了一声姐姐姐夫。 微生商暗暗白她一眼,然后对陆君央道:“没事儿妈,我自个儿磕的。” 真要把罪魁祸首全家打成包,那他也没了。 陆君音好久不回国,陆君央忧心忡忡地让家庭医生给微生商看看脸,确定没事之后便和她亲妹妹搓麻将去了。 微生澜揪着微生商去湖边钓鱼。 老宅池塘里的鱼是五颜六色的,全是他妈选的,微生商看一眼就闭上了眼 原本还想在池塘边加上灯带来着,还得多亏他爹力挽狂澜,这中式宅院才不至于被新时代审美和古典审美结合出来的糟粕荼毒。 “都这个年纪了,应该定下来了。” 微生商安安静静地坐着等鱼上钩,管家弟弟是个比他还年轻的名校高材生,在他们身边给他们看茶。 从小陪着他长大的张叔在前几年告老还乡,现在这个小李做事一丝不苟,将老宅上上下下都打理得服服帖帖的,很是得他们二老的喜欢。 他闻言淡淡道:“我哥都结婚了,催我干什么?” “小央觉得家里太冷清了,想多抱几个孙子孙女。” “那就催我哥再生一个啊。” 微生澜瞟了他一眼,话中有话道:“其实也没对你抱有希望。” 微生商一点不查:“那干嘛催我结婚?我一个人挺好的。” “不是催你结婚,只是觉得你身边好像从来没个伴。” “伴儿?”微生商挠了挠头:“这话说得好像我就快老了似的。” 微生澜见他还是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干脆打明牌。 “小宝是不是喜欢男人?” 微生商蓦然听见这么一句推测,眼睛差点瞪了出来,一口茶噎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猛烈地咳嗽出声。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微生澜见他被自己说中竟然这么大反应,老父亲般体贴道:“我和你妈又不是老古板,在你二十五岁还没个人陪着的时候就在猜你是不是有小男朋友,所以才从来没带回家。” “不是……” 微生商被一口茶呛得厉害,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他爹。 接着,就听见微生澜叹了口气:“但是你现在都三十了,连个暧昧对象的影子都没有,我和你妈更担心了,你是不是那什么不行。” 微生澜身为老父亲,对自己小宝因为生理缺陷而选择孤独终老,感到两眼泪汪汪:“有时你妈妈还会自责,早知道就不该把你生得这么漂亮,小时候就不该把你当女儿养……你看看,当初的玩笑一语成谶了……” 微生商:“……” “不是的!”微生商怒火攻心:“感情我这么多年洁身自好,你们不引以为荣罢了竟然还在我背后编排我?!” “那你这么多年的孤寡岁月怎么解释?” 微生商心说这有什么好解释的:“……我真不是。” “真的?” “我保证,我要是就跳进池塘喂鱼!” 得到微生商的保证,微生澜心满意足地站起身,对身旁的小李悠然道:“小李,你都可听到了。” 小李眼中含笑:“听到了先生,少爷说他如果是gay的话从这里跳下去喂鱼。” “?”微生商发现这小子竟然耍歪脑筋偷换概念,但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懒得追究。 而是看向微生澜:“你又演我。” 微生澜淡淡笑着,没有说话。 Chapter 7 逃离老宅 微生商敷着面膜走出房间找水喝。 发现二楼的水喝完了又往一楼走,没想到一楼的水也被喝干净了。 于是又往楼下走。 负一层游戏区的麻将声还在响着,他从微微敞开的门缝里看见她小姨一边搓麻将一边伸着手让人给她做指甲。 他腹诽一声都这么忙了还不忘记娱乐呢。 他转身往负一楼的会客厅走,刚转过身去,就看见他的母亲惊恐的表情,如同慢动作一般在他眼前一点点展露。 “啊啊啊啊啊啊啊!——” 微生商面无表情:“……” 微生商有样学样:“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怎么了怎么了?” 身后的棋牌室里的人一窝蜂跑了出来。 微生商回头一看,差点没一个踉跄滑倒在地。 他还以为里边就这么两三个外人呢,没想到都快有十个人了。 微生商:“他们谁啊?怎么这么晚还在家里?” 陆君音见没什么事,就是姐姐被敷着面膜的微生商给吓了一跳。 “她们都是美甲师,我看麻将桌上还差几个人便把她们留了下来,大侄子,要进来玩两把不?” 微生商拒绝:“不要,麻将有什么好玩的。” 他说完便往电梯走。 陆君音在他背后鹦鹉学语、阴阳怪气道:“麻将有什么好玩的~” —— 微生商第二天醒得很早。 他想趁所有人还没起的时候出门,不然可就没机会了。 谁承想,他来到一楼的时候却发现他爹坐在沙发上戴着老花镜看球赛。 他敛声屏气,蹑手蹑脚地绕到他爹背后往外走。 却没有发现他爹眼镜上倒映着微生商鬼鬼祟祟的步伐,嘴角勾着一抹志在必得的笑。 微生商绕着宅院绕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在寒风之中凌乱。 小李从主屋旁的小屋里走了出来。 他灰败着脸问小李道:“我车被你停去哪儿了?” 小李不明所以地露出无辜的表情:“少爷昨天有开车回来吗?” 微生商心中警铃大作,打开自己今早匆匆从自己床头拿起的手机,却发现最上格显示信号缺失——手机卡被拔了。 “……” 他利落调转方向大步往老宅的方向走去。 “妈!——” 他一边高声喊道,一边提速跑着过去。 “老妈!——” 刚跑进门前,他爹就淡淡警告道:“还想拿回你的自由,就别大喊大叫。” 微生商停下了脚步,看向他爹:“我车呢?我卡呢?” 他又想起什么似的,掏了掏自己的兜——比他的脸还干净。 “我身份证呢?!” “你昨天不是洗澡了么?衣服当然被收去洗了,捞这个兜怎么可能找到身份证?” 微生商:“……” 这个消息对于他来说不是灭顶的,但就在他思考其他求生途径的时候,微生澜又一条一条地斩断了他的去路。 “你也别想勾搭我身边的人借给你通讯设备,大门我增强了安保系统,这几天谁都别想出去。” 微生商抿了抿唇:“我还得和我小姨去意大利呢。” “那也是几天之后的事情,专机已经准备好了,在那之前都给我安分待在家里。” 微生商瞪大了眼,不敢置信道:“我可是去秀场看秀的!您就让我穿着睡衣去吗?!” 微生澜不耐烦地摆摆手:“德邦的是?你哥已经给你找好设计图了,一会儿就上门给你量尺寸。” 说完这话他又想起一个至关紧要的,补充道:“对了,我让你哥把你的卡停了。” 微生商:“……” 好样的,彻底心冷了。 七天时间对他来说实在是太漫长了。 就这么几天他可以骑行环绕鹭洲一圈。 但是却如同被拔了牙的猛虎一般,被迫蜷缩在片隅天地之中。 他都想让他哥来救他,答应他从今往后做秋风岚山的仆人,每天接送汤圆上下学。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只恐双溪蚱蜢舟,载不动,许多愁。 —— 被结结实实关了一周,导致微生商禁闭之后首次出门从头到尾都写着生人勿进几个大字。 在意大利看了秀参加了晚宴,面无表情的当着一尊没有感情的拍照机器。 carlo穿过人群找到微生商时,他正被一群人簇拥着说着话。 他举着酒杯在外围犹豫了一下,觉得自己应该挤不进去,就要转身离开。 但他意想不到的是,微生商在见到他的身影时,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高声叫喊他的名字:“carlo!” 微生商挤出人群,对身边人抱歉告辞。 “你要去中国吗?” carlo没理清他这句话的逻辑,但是微生商竟然如此好客,才来就问他要不要去中国做客,便咧着嘴笑道:“好啊!我这几天刚好有空,可以去中国转转。” 微生商热泪盈眶地看着他:“那你能带我回……” 最后一个字还没有说出口。 有一个声音在他们身后幽幽响起:“小宝,你的所有证件可都是在我这里的哟~” 微生商脊背一僵,如同木偶一般转过身去。 陆君音和善地笑道:“只要端午之后的国庆节你陪我去甘肃转一转,你的所有证件以及你的巴博斯我都会尽数归还。” 微生商眼中冒出了一点希冀:“……真的?” 他们来意大利之前,他妈还威胁他等他回来就给他安排相亲。 一天两场排得紧锣密鼓,要把他扣在家里,直到他在相亲过程中找到了心仪的对象。 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我骗你干嘛?”陆君音问他:“你还怕我没有这个面子帮你拿回车不成?” 微生商的心落到了半山腰上。 只要能拿回车,再有陆鹤昭赞助的两百万,那他今年之内应该就不用愁。 至于明年的资金…… 微生商幽幽将视线投在了carlo的身上。 他趁着陆君音回头和人攀谈起来的时候,迅速地切换意语向carlo询问道:“我要是想要重回老本行还有希望吗?” carlo差点惊呼出声:“你终于想通了!” 微生商又头疼道:“可是我在国际上没有影响力……” carlo拍了拍他自己的胸脯,势在必得地保证道:“只要你愿意和我们合作,炒作包装是分分钟的事!” 对于他来说,微生商不仅是一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商品,他还是中国微生家的二少爷。 如果他们合作,那可是一本万利的生意。 随后又谨小慎微地询问道:“那您看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合作?……” 微生商还没想好:“能不能只拍杂志?” carlo有些为难:“这个……” “算了。”微生商捏了捏眉心:“你给我个联系方式,我们之后详谈。” Chapter 8 天涯无处不相逢 中秋之后,时隔半个多月微生商再一次碰到了他的爱车。 他们从鹭洲上路,直奔距离不远的甘肃敦煌而去。 只是这一次的旅程不仅得带着他小姨,微生静宁也在神不知鬼不觉中爬上了车。 鹭洲到天水的这一条路要开上差不多一个午间,因为中秋和国庆连放,收费站上也是车水马龙。 后座隔辈亲的两人戴着vr眼镜玩得热火朝天。 微生商忍受着后座的吵闹,头疼欲裂地开车行驶上了高速。 “去敦煌这么多交通方式可以供你选择,我觉得你这是在折磨我。” 陆君音趁着喝水的空隙回答他:“就是在折磨你。” 说完也不等微生商口出恶言,她又和微生静宁玩到一处去了。 微生商憋了满心郁气,疾驶在高速路上。 一路上的车都被他技巧灵活地超过,就当他刚心情稍稍舒畅了些时,一辆悍马h1就这么嚣张跋扈地从他身边呼啸而过,随后趾高气昂地占领了他身前高地。 微生商:“……靠。” 库嗤一下甩他前边去了,那么大个黑屁股照他眼前还以为谁把灯给灭了。 这么嚣张,还当它是军用坐骑。 微生商心火中烧,猛踩油门狂追了上去。 谁知不止这一辆悍马,好像和它一伙似的,微生商还没能成功越位,又是一辆劳斯莱斯库里南“siu”的一下上了前。 库里南的车牌像是在耀武扬威似的——鹭a·zq888。 微生商:“……” 他半眯着眼,越看越觉得这车怎么这么眼熟。 而后座上的微生静宁不知道什么时候摘下了vr眼镜,趴到前后座中间的空隙盯着前边的鹭a·zq888瞧。 随后用平静的语气道:“小叔,那是你的车?” 微生商默不作声的咽下喉间的一个嗯。 “不清楚……” “我可记得很清,车尾还粘着我的小熊贴纸。” 说着微生静宁笑嘻嘻地去看微生商的表情:“那还是我七岁的时候贴的,你忘了吗?” 微生商闻言嘶了一声。 之后的这一路上,微生商总算没有心情想别的。 虽然这车被卖了就卖了,但是从前毕竟牵绊一场,总得和新主人见上一面。 他紧跟着888,想要看他们目的地究竟到哪儿。 终于在开了几十公里之后,888和他的朋友h1驶进了中途的服务区。 微生静宁脱下了眼罩睡眼惺忪地往窗外一瞧:“到了?” 这外头怎么还有车身簌簌闪过的声音呢? 然而驾驶座上的微生商却是话都不说一声,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就往车下走。 微生静宁晃了晃他姨姥姥的手:“姨姥姥,我小叔是不是要把咱丢在这儿啊?他不喜欢我就算了,怎么能这么对您呢?” 陆君音听她煽风点火的一句话哈哈笑了两声:“没关系,在你小叔眼里这巴博斯可是他命根子,丢谁也不会丢它。” —— 唐凤梧停了下来,后座的陆君回和楼安澜还在叽叽喳喳讲个不停。 他也被迫听了一耳朵陆君回和几个男人之间的爱恨情仇。 这时候牧赵秦过来送水,敲了敲他的窗子。 唐凤梧降下车窗,就见牧赵秦挑着眉,吊儿郎当对他道:“我跟你打赌那g900的主子一会儿就要过来找打了。” “你别这样。”唐凤梧好笑道:“人家可是全球限量,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得到,你惹他干什么?” “我惹他?”牧赵秦笑了:“不是你先超人家车的吗?” 正说着,那辆巴博斯果不其然就停在了距离他们不远处。 牧赵秦原本是得意洋洋地盯着巴博斯瞧,但不知怎么的,脸上的表情忽然就凝固住了。 唐凤梧这个方向是视角盲区,后视镜反光也被牧赵秦给挡住,看不见他究竟被什么东西给吓到。 正要探头出去望时,却见一张美得无可挑剔的脸,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了自己视线当中。 男人明显也一愣,原本漠然的眼中顿时柔散出了惊喜,嘴里喃喃道:“真是天涯无处不相逢啊……” “我靠。” 陆君回惊吓一声,楼安澜也吓了一跳。 楼安澜:“黑玫瑰?!” 唐凤梧嘴皮动了动,也感到不可置信:“……怎么这么巧。” 他见牧赵秦到了现在还是没有缓过神来,立马就意识到了什么:“你是巴博斯的车主?” 微生商笑着点了点头,他将原本黏在唐凤梧脸上的视线分给了悍马的内饰一眼,毫不吝啬地称赞道:“唐老师车技不错嘛。” 唐凤梧噎了一下,看了牧赵秦一眼。 “我们……” 微生商:“唐老师一会要到哪里去?” 唐凤梧:“天水,到赵秦家里去玩。” 见唐凤梧和微生商都将视线投在了他的身上,牧赵秦咽了口唾沫,愣愣点头道:“是,路过天水,我要回老祭祖,然后再自驾去敦煌。” 就问了一句话,牧赵秦连裤兜都掏干净了。 “这位朋友真实在。”微生商笑着客套说了一句,随后又对唐凤梧道:“我们也要路过天水去敦煌,可以一起么?” 唐凤梧看了眼后座上的两人,都亮着星星眼,他默然转回头对微生商道:“我当然是没有意见的……” 楼安澜道:“我们也没有意见!” 陆君回点了点头。 微生商注意到了她,有些意外:“陆君回?” 陆君回没想到这人还记得自己,她当时都没注意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好久不见……呃……” 怎么称呼来着? 另外三人闻言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楼安澜瞪大了眼睛,眼神好笑地在他们两人之间流转,好像在用眼神震惊他们之间竟然真的是亲戚! 陆君回:“没想到你还记得。” “记得。”微生商脸上挂着淡笑道,君字辈的长辈都被他的母亲给介绍了个遍,打过招呼的或是没打过的都记住了。 唐凤梧问他:“你这次是一个人来吗?还是带着孩子?” 微生商张了张口刚想反驳,车后就传来了一个小孩扯着嗓子的叫唤声:“爸爸!你怎么还不回来啊!我们娘俩等你等得好苦啊~” 微生静宁张口就是胡说八道,微生商早就习惯了。 但他现在迎着唐凤梧的目光,忽然感到有些心烦意乱。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对唐老师多解释这么一句:“小孩乱说的。” 随即他回头对微生汤圆威胁道:“你再乱说话小心我把你打成年糕!” Chapter 9 三花猫 唐凤梧:“溪年和容时他们呢?” 牧赵秦道:“昨晚打了一晚上游戏,现在在补觉。” 唐凤梧点了点头。 微生商还想和他多说些什么,余光就瞟见陆君音从车上走了下来。 牧赵秦看见巴博斯上,又走下来一个风情万种的倩影,墨镜将一张脸遮得只剩下了一半,波纱裙、遮阳帽,无一不在彰显这是一位大美人的事实。 “这是你夫人啊?” 微生商皱了皱眉:“不是,是家里的年轻小姨。” 牧赵秦才恍然惊觉,方才微生商说小孩乱说话,而自己瞧见女人的时候又自作主张的带入了两人是夫妻的关系,感觉自己实在是冒犯了两人。 陆君回闻言将窗子降了下来,她看向陆君音,觉得实在是眼熟。 而陆君音瞧见那张有些熟悉的面孔,愣了一下,兴高采烈地两三步走了过去。 两人没一会儿就聊在了一处。 微生商头一次觉得和人一块出来旅游有天大的好处——可以帮忙支开人。 他笑着看向唐凤梧:“他们很久不见估计要叙叙旧,我们要去走一走吗?” 唐凤梧打开门下车,笑问道:“去哪儿走?” 微生商用手比划了个圈:“就绕着这散散步。” 唐凤梧:“好啊。”他笑道:“上次我听你说到东非大裂谷,故事还没讲完,没想到忽然就断联了。” “出了点意外,其实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去亲眼看看的。” “那可能有点麻烦了……” 牧赵秦眼睁睁瞧着两人仿若多年的好友再见一般,自然而然地就聊到了一块去,还有说有笑地并肩走远。 他目瞪口呆地向楼安澜问道:“他们这应该是第三次见面……” 陆君音也注意到了这种情况,好笑道:“阿商也太温柔了,我还以为被谁给附身了。” 陆君回问她:“大侄子这样让你很惊讶吗?” 陆君音掩着唇,眼神揶揄笑着:“那可不是,这人从小被惯坏了脾气臭得很,和陌生人说话也从来不注意分寸的,这么轻言细语还是头一遭。” 话毕,所有人都露出了八卦的神情,蠢蠢欲动。 微生商和唐凤梧聊着聊着就逛到了超市里。 “我小时候是和我小姨在澳大利亚长大的,那天急匆匆离开就是为了去接机。” 唐凤梧眼眸微亮,浅浅笑着:“你在澳大利亚长大?那有机会能让你当导游陪我在那边旅游吗?” 微生商:“我的荣幸……你要吃些什么吗?” 唐凤梧扫了一眼,没什么胃口:“……薯片、可乐。” 微生商好笑问道:“唐老师健身还吃这些东西啊?” 唐凤梧弯着眼:“也只是偶尔,既然你问了那我也表示一下。” “好。” 两人拎了几兜零食往回走。 走到悍马跟前的时候发现,包括他小姨在内的五个人,就连汤圆也晃着脚听得津津有味,此时都兴致勃勃地聊着天。 见他们走来,眼睛如闪着聚光灯一样照射在他们身上。 微生商:“……” “热吗?”微生商偏头垂眸看向唐凤梧,抬手拭去他额角的一滴汗,拎着重物的手垂落时,指尖仿佛回味一般相互之间蹭了蹭。 唐凤梧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随后好笑地用手擦去了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是有一点。” 微生商道:“那去我车上,他们估计还要聊上好一会儿。” “我觉得也是。” …… 微生商打开了后尾门将东西放了进去,又从塑料袋里拿出了一包薯片和可乐递给唐凤梧。 他嘴上说话不停,跟在唐凤梧身后,给人打开了副驾驶的门,等人上去了又关上,才依依不舍地回到驾驶室上。 微生商:“当初去西藏不是一个人吗?怎么这次和这么多朋友一起来?” 唐凤梧:“其实我比较喜欢一个人,这次和朋友出游主要是想缓和其中两个朋友之间的关系。” “是吗?”微生商见他还抱着薯片和可乐不动,抬手帮他撕开了袋子。 唐凤梧:“在车上吃会不会掉在车里?” “不会。”微生商看着他笑道:“唐老师的吃相很好。” 他又把可乐瓶盖给旋开,装作不经意问道:“唐老师和女朋友什么时候结婚呢?” 唐凤梧:“我没有女朋友。” 微生商手上一松,可乐差点晃了出来。 “楼安澜不是吗?” 唐凤梧见他误会,笑道:“我们只是发小,原本是陪她相亲,但那天她有事没来,所以就只见到了我一个人。” “原来是这样……”微生商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唐凤梧只是吃了一片就放着不吃了,他偏过头望向微生商,问道:“那天怎么会是你来相亲?” 微生商:“我和唐老师一样,也只是个雇佣兵而已。” 唐凤梧闻言失笑:“你说话一直都是这么有趣的吗?” “实不相瞒,我家家风肃穆,担心我骄傲,所以他们一般把有趣说成嘴臭。” “哈哈哈哈哈哈……” 唐凤梧开怀大笑起来,放在腿上的薯片被震得差点撒了一地。 微生商看着他不由莞尔。 “三次见面,唐老师好像特别钟爱白衬衫。” “是吗?”唐凤梧看了一眼自己的衬衫,今天长坐太久,衬衫都有些发褶。 他拽了拽衣服,解开了领子前第二颗纽扣。 微生商的视线不由自主地看了过去,唐凤梧竟然在衬衫里还穿了一件老头衫。 “不热吗?” “有一点。” 唐凤梧一直在出汗,他抬手用手背擦了擦脖子上的细汗。 这个动作很能展现唐老师健身锻炼出来的肩颈的曲线。 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打在唐老师人畜无害的白玉面容上,给毛茸茸的睫毛描上了一道金边。 他想起来汤圆去年生日时,她的好朋友送给她的一只三花猫,漂亮的毛色吸引着所有人的注意,它却矜贵地趴在软垫上,支着软软的身子,用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望着人类。 微生商看得赏心悦目,递给了他一张纸巾。 唐凤梧接过,浅笑道:“谢谢。” “唐老师在哪儿高就?” 唐凤梧瞥向他:“说过了。” “哦,想起来了,h大。” 微生商笑眼盈盈地趴在方向盘上看着他,问道:“唐老师,那我有这个荣幸去旁听你的课程么?” 长发滑落肩侧,一双灼灼其华的凤眸如春色荡漾。 唐凤梧想,美人总是能让人为之一再退让。 他唇角微勾,笑道:“却之不恭。” —— 出发的时候,唐凤梧又回到了悍马上继续开车。 陆君音回到车上的时,发现他大侄子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变得晴朗了起来。 “咳咳。”她清了清嗓子,刚想八卦一句。 谁想微生商首先开了口。 “小姨,帮我在乐山居民宿定两间房。” 陆君音眯着眼睛道:“放着博尔赫总统套房不住,去住民宿?” 微生商笑得不见眼:“拜托~小姨,我都和唐老师说过了我们也订了乐山居的民宿。” 陆君音了然地呵呵了两声:“行,定就定。” 她说完便打电话给助理,让他帮忙订房间。 打完电话之后,陆君音兴致勃勃地问他:“你什么时候对一个萍水相逢的人这么上心了?” 又接着问道“我听说你们还是彼此的相亲对象?你什么时候妥协选择去相亲了?” 微生商好笑反问:“你听谁说的我们是彼此的相亲对象?听八卦也不听完整一点。” 陆君音摇了摇头不屑地冷哼一声:“你别选择性回答问题。” “上心吗?”微生商挑了挑眉,他看见悍马亮起了转向灯,似是想要超过它前边的车辆。 好像一个小朋友在一本正经地发着知会书。 可爱死了。 陆君音一脸恐惧的看着他:“不就是超个车吗?你笑得这么不值钱干嘛?” 微生静宁:“真丢人。” 微生商:“……” Chapter 10 金银不换是天水 到了天水市麦积山脚下时,天色已经昏沉。 乐居山民宿此时一片灯火辉煌,人烟旺盛。 众人同老板娘打了招呼之后被服务员带进了房间之中。 由于第二日要起早爬山,包括队伍里还有个孩子,众人便早早休息了。 牧赵秦与他们不一路,今晚回了老家,明天等他们从麦积山上下来之后再见面。 远看麦积山山体形似麦垛,悬崖之上洞窟如蜂房一般蛰蛹着人的眼,如壁画浮雕一般的凌空栈道古色古香、重重叠叠。 走进去,路过麦积烟雨往上走不久,微生汤圆便吵着要坐麦积马爬山。 原本只有零星一两个人附和,但微生商开口说了句话,所有人便改变了主意。 “这儿离麦积山上的栈道还有一段距离,不如留着力气走栈道?” 一行人乘上马一边聊天一边往前走出了一段距离,甫一回头,哪儿还见微生商与唐凤梧的身影? 微生静宁眨巴着眼装作天真无知问道:“我小叔和唐哥哥是私奔了吗?” 陆君回、楼安澜、柏溪年和容时四人面面相觑。 陆君音:“哈哈哈哈哈哈哈!” 微生汤圆口中私奔的两人在不远处的后方慢悠悠地步行。 几分钟前。 微生商原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每个人都上了马,悄悄踱步到了唐凤梧的身边。 当唐凤梧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之下上马的时候,微生商偷偷拉了拉他手。 男人仰着头,小声道:“唐老师,我今早吃的有点多,陪我消消食行吗?” 唐凤梧闻言笑着瞟了一眼开始出发的几人,从马上跳下。 微生商在他的手指骨节上捏了捏,又很快放开:“唐老师你人真好。” 唐凤梧轻笑出声。 …… 两人步行在水泥道间,他们之间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金银不换是天水,伏羲故地,金张掖,银威武,不过后边两个地方应该要从敦煌回来之后才能路过,但是那个时候时间应该不够,不能多做停留。” 唐凤梧说话的时候,微生商总是侧着脸看他,闻言遗憾道:“那真可惜,如果这次错过,下一次再去看估计也就无心欣赏了。” 唐凤梧问道:“为什么?” 微生商有些失神的盯着他的侧脸,喃喃道:“景虽是眼前之景,可人却不是身边之人。” 唐凤梧失笑:“我是不是就不该问你。” 微生商:“但你就是问了……” 话还没说完,唐凤梧伸手在他身前拦了一下。 微生商转过头,看见是个姑娘差点摔倒在他怀里,还好被唐凤梧给护住了。 “没事?”唐凤梧关怀问道。 姑娘红着脸摇了摇头,她的朋友快步走过来对着两人道谢后快步将人给拉走。 “你怎么不看路?” “啊……”微生商叹了口气看向前方:“可能是有些伤心了。” 唐凤梧感觉和他待在一起,笑容就没停过:“谁让你伤心了?” 微生商按了按自己的心脏,委屈道:“被人无情拒绝,天下无我这般伤心之人。” “哈哈哈哈哈……”唐凤梧笑得直不起腰:“微生商,你有这张嘴怎么不去说相声。” “我去说相声除了脸还有什么卖点?我一般不喜欢靠脸吃饭。” “没关系啊,无论你说得怎么样我都去给你捧场。” “那万一只有唐老师一个观众怎么办?” “嗯……那你的意思是只有我一个观众的话,就不说相声了?” “怎么会。”微生商轻叹一声:“这样的话,唐老师跟包养了我有何二异?” 唐凤梧撇开脸笑,才想回过头去骂他胡诌,就听到面前一声清亮的“唐老师”响起。 唐凤梧脸上的笑意还没有消散,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爬山遇到了学生,但是却对面前的一张脸没什么印象。 但男生却是兴奋不已,高兴地拉着他的手道:“唐老师!我可喜欢听你的课了,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遇到。” 唐凤梧手指微蜷,礼貌地浅笑回应道:“谢谢你。” 男生显然没有打算就此告别,而是看向微生商道:“这就是戈壁滩上盛放的黑巴克玫瑰吗,果然名不虚传。” 说完还朝人比了个大拇指。 微生商:“?” 唐凤梧见事情朝着远离可控制范围内狂奔,微微抽回了手,食指在嘴边比了比笑道:“谢谢同学,不过现在是私人时间,我想你的朋友应该也在等你。” 果然不远处站着几个大学生模样的人看着他们的方向,脸上也挂着青春洋溢的笑。 男生朗笑几声,对他们道了别。 两人与男生错身而过。 微生商看着唐凤梧一本正经的侧脸,用身体轻轻撞了撞他的肩膀。 “戈壁滩上盛放的黑玫瑰?” 被人戳破这件往事,唐凤梧原本觉得有些丢脸,但看到微生商的反应竟然是耳尖染上薄红,而不是打趣他,他竟然感到有这么一丝得意。 “你很好奇啊?” 微生商错开那双宛如星辰的眼,轻声道:“唐老师不愿说,我不问就是了。” 他们并肩无言地往前走。 忽而,唐凤梧听见身侧响起一声轻笑。 他转过头问:“你笑什么?” “啊……”微生商眨了眨眼,抬头看着前边石门牌匾:“我只是想起来小陇山植物园里有野生秋千。” 唐凤梧弯着眼眸:“那去看看。” 两人路过一个卖炸物的摊子,唐凤梧在这停下了脚步。 微生商转过头看了一眼,随即也调转了脚步。 “唐老师饿了?” 唐凤梧看着油锅里的狼牙土豆深吸了一口气:“很香啊。” 摊子之前人们摩肩接踵,不太容易挤得进去。 但他们两人个子高,站在人后基本上就眼前全是乌泱泱的头顶。 “老板!来一份狼牙土豆!” 微生商一开口,身前的所有人都回过头来瞧他。 微生商:“……我这是插队了么?” 这也乱七八糟的,看起来也没个队形啊。 唐凤梧莞尔。 最后是微生商手心托着一盒狼牙土豆放在胸前,唐凤梧不时吃一块。 原本是唐凤梧想吃的,大多数还是进了微生商的肚子里。 他们从一个路口爬上了山间,树影重叠,无数藤条如同巨蛇一般软软地瘫落在地。 微生商找了个合适的藤条,对唐凤梧眨了眨眼:“唐老师来试试这个?” 藤条前边是一个坡度算不上陡也算不上太缓的坡,唐凤梧见了有些跃跃欲试,反身便坐了上去。 “唐老师抬高腿,我好推你。” 唐凤梧抬起腿催促道:“好了。” 微生商一只手拿着盒子,另一只手扯着藤条往后拉。 拉到最远的地方之后骤然松手,唐凤梧便如不受控的鸟一般飞了出去。 摇摇晃晃,找不到落脚点。 微生商担心他不小心冲了下去,绕过藤条走到泥坡的前方伸手接着。 他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下一秒,唐凤梧左右一晃,在泥土地上踉跄了两步之后往前猛然一倾。 “啊!” 谁知唐凤梧的自我防御还没打开,就被人揽入了结结实实的怀抱之中。 鼻尖是像橙色一样的暖香,身前的胸腔震动,头顶传来男人的谑笑:“唐老师是小孩子吗?就连荡秋千都要人抱?” Chapter 11 两相试探 唐凤梧闻言,按着他的手臂站直了身,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 只是这一眼多少有一点气闷的感觉。 —— 两人走到峭壁上的栈道里时,楼安澜打来了电话,告诉他们已经下山了。 唐凤梧轻轻倚在栏杆边吹着峭壁上的风,想着要怎么回? 他面前是尚且青绿的苍松翠柏,身后则是抱着臂的微生商和幽深的石窟佛像,在他们两人之间的狭窄栈道之中,游客络绎不绝。 “……赵秦现在已经找到我们了,我们打算去兰州吃午饭。” 唐凤梧脱口而出:“那你们先去,我们后来找你们。” 楼安澜道:“那行,中午十二点乐山居要退房,你们记得去拿东西。” 唐凤梧:“好。” 才挂了电话,肩上搭上了一个重量,紧接着微生商身上独有的,如同罂粟一般令人入瘾的香气,混着檀木的香水气味进入了他的鼻腔。 一者是纵欲淫靡的鬼魅,二者是寺里焚香、含蓄沉稳的佛灵。 两种气味交叠,相互融合又互相排斥,刺激到了他的大脑。 每一根发丝释放的雄性荷尔蒙都写着一个风——不会为任何人停留。 方块状的手机在手里转了一圈,唐凤梧掀起眼皮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他们先走了。” 微生商的手心隐忍地盖在唐凤梧的肩头,殊不知手心已经微微出汗,他看着远处的高空,说一些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好高啊……” 唐凤梧垂眸瞧见树影晃动,人头密密麻麻地攒动。 “是吊桥效应么?我的心跳得好快。” 唐凤梧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拂开他的手转身往前走:“就这点高度,这个玩笑不好笑。” 微生商追上他跟在他的身后,他紧紧盯着唐凤梧的后脑:“如果遇到了可以爱的人,却又怕不能把握怎么办。” 唐凤梧脚步一顿,笑道:“是仓央嘉措让你帮忙问的吗?” “……” “你要是有心,就双手合十,对着漫山悬崖峭壁上的佛像问一遍。” 微生商:“可我只想替自己问。” “……”唐凤梧不理会他的话,抬手看了眼腕表:“还有不到两个小时就要退房,该回去收拾行李了。” 微生商收回目光,走到他身侧平静开口道:“他们从这里出发到兰州起码要两三个小时,去那儿吃午饭?” “楼安澜是这么说的,你小姨他们也和他们一起出发了。” 微生商小幅度握拳展了展双臂,故作轻松道:“我们现在回乐山居也需要时间,就算赶过去也不能一起吃饭了。” 唐凤梧回眸对他露出没有阴霾的一笑:“我也是这样觉得的。” 微生商看着他的笑一顿,感觉浑身经脉都舒展开。 试探着问道:“那我们再逛一逛?” 唐凤梧挑眉:“行啊。”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微生商这才眉开眼笑。 两人准备出发前往兰州时已经到了下午四点。 唐凤梧给楼安澜打去了电话,知会他们今晚不一起吃饭,会晚一点到,让她把民宿地址发过去就好。 然楼安澜告诉他们,民宿已经退了,今晚会住在博尔赫。 挂断电话,他瞥了一眼故意拖延时间,却装作风轻云淡看向窗外的微生商,无声笑了一下。 他抬了抬下巴,问道:“怎么还不走?” 微生商:“这不是等你打完电话吗?” 唐凤梧心说就算他打电话也不影响你开车。 车终于开动,却是慢如老牛。 微生商问道:“你和楼安澜从小一起长大?” 唐凤梧:“是。” 空气中静默了一会儿。 微生商又道:“那你们是青梅竹马了?” 唐凤梧听出他言语里横生的醋意,嘴角微扬:“难道不算吗?” 微生商顿了一下,喃喃道:“青梅竹马……挺暧昧的一个词。” 唐凤梧闭了闭眼,找了个舒服的角度窝进去:“那是你心存偏见,照这么说,我们六个人都挺暧昧的。” 微生商听他这么说轻笑出声:“可我觉得你和楼安澜的关系最好。” “……这倒是没有想过。” “那你现在想想,是不是。” 唐凤梧沉思了一会儿:“你为什么会得到这样的结论?” 微生商理所当然道:“因为你一直都是和她直接联系啊,还帮她相亲……你对她……就真的一点意思都没有?” 唐凤梧不知道说什么,无论他现在如何解释,在微生商心里早已生出了瓜李之嫌。 见他不说话,微生商更加确定自己心中猜想,心中生涩,强颜欢笑道:“唐老师是逸群之才,想必有很多人喜欢,有没有成家立业的打算?” 唐凤梧脑袋靠着车窗,看着驾驶室上目不斜视的微生商,思绪有些漂浮,答非所问:“还有多久到兰州?” “……两个小时,唐老师很着急吗?” 唐凤梧听他这一句话,竟然气笑:“我肚子很饿。” 微生商不走心地自责道:“怪我太磨蹭,害得唐老师饿肚子。” 唐凤梧:“接下来的路线就不从甘肃境内经过了,要去到青海西宁。” 微生商不说话了,因为他不想跟着规划好的路线走,虽然他和小姨出发之前也是准备路过西宁的。 但是他现在和唐凤梧单独待在一块儿,能换一条路线,走甘肃境内,经过武威和张掖再好不过。 “不是饿了吗?”微生商淡淡道:“下了高速吃过晚饭不是还要去和他们汇合吗?” 唐凤梧见他开始有些烦躁,撑着脑袋漫不经心道:“每次和安澜他们待在一起都感觉很轻松,和他们一见面,工作上的所有烦心事都可以付诸一炬,所以实际上这次结伴出游我也期待了很久。” 微生商闻言,感觉唐凤梧说这话是在点他,提了一口气委屈道:“是我惹唐老师不高兴了?” 唐凤梧看他这副郁闷模样,倏尔笑出声来。 “笑什么?” “笑你可爱。” 微生商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咬着牙无奈的笑了,抱怨一般道:“唐老师……” 唐凤梧嘴角的笑有点不同寻常。 从天水到兰州的这条路上,他时而看路,时而看微生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微生商自从听他提点过自己一句之后就心有余悸,没敢再表现出消极的情绪来。 后边一路上又变成了唐凤梧印象里风趣幽默,还有些毒舌的富家少爷。 …… “我小的时候回国过年,和谁都不熟,也没人跟我搭话,就自个儿坐在那儿发呆,长大一些之后也终于和他们熟络了一些,他们告诉我之前觉得我很拽,一副盛世凌人的做派,不敢和我搭话……” 微生商提起自己小时候的趣事就滔滔不绝。 话还没说完,却感觉身旁一个气息在朝着自己靠近。 他的呼吸错了一拍,刚想转过头去看。 唐凤梧微微冰凉的指尖就从自己耳后撩过,点起一片酥麻。 Chapter 12 私奔 微生商眼眸暗了暗,问道:“唐老师这是在做什么?” 他问得含糊,原以为会听到唐凤梧模棱两可的回答来吊着他。 却没想到唐凤梧光明正大:“你有耳洞?” 他把微生商的头发撩到了耳后,看见耳垂上不起眼的一个小点。 微生商愣了一下,不知为何松了口气:“是,怎么了?” 唐凤梧道:“到了兰州我们去逛一下。” “……好啊,唐老师是有什么想要买的吗?” 唐凤梧笑了一下:“倒也没有,就是蛮想和你走一走。” 进了市区之后,两人直奔商场旁边的夜市,商场不远之处就是博尔赫。 把车停进了地下车库,吃完东西刚好还能步行回酒店。 他们并肩走在华灯初上、灯火通明的长街上,兰州辉宏大气,经过历史雕刻的古建筑在不远之处闪烁着身形。 气温转凉,两人穿上了风衣外套。 唐凤梧买了几样市面上常见的小吃,一个小碗一个勺子,吃了一口就感觉辣味直冲天灵盖。 微生商毫不留情的嘲笑,但还是扭开瓶盖给他递去了水。 唐凤梧又不信邪拿了串羊肉串开吃,但结局还是一样。 “你别笑了。”唐凤梧用手肘杵了一下微生商,后者立马收起笑意,却还是一副忍俊不禁的神情。 他停在了一个小摊子之前,微生商停住脚步,转过身微微俯首。 “这是什么?” 热气喷洒在唐凤梧耳边,唐凤梧浑然不觉越界,弯腰从摊面上捡起一对耳饰。 老板热情地给他们介绍这是独特的民风民饰,一对只要二十块钱。 唐凤梧想也不想,当即掏出手机对老板说他要了。 付过钱后他便拆开袋子,将耳饰从里边取出来往微生商耳朵边比了比。 “感觉还蛮适合你的。” 微生商瞥了一眼,耳饰的模样莫约是一个绣着刺绣的小圆筒下边坠着细细长长的,由小小的珠子穿成的流苏。 他侧过脑袋:“那你给我戴。” 唐凤梧笑着拉过他的手腕,在他耳边小声道:“先去买瓶酒精消消毒。” “以防万一嘛……” 微生商看他弯弯的笑眼有些愣神,竟是毫无防备地被他一把拽走。 他们找药店的时候又路过一家珠宝店,唐凤梧又拉着人走了进去。 当两人再从金碧辉煌的珠宝店里走出来的时候,手里又多了几对嵌珠碧玺、翡翠环金耳环,还有成色店里最好的翡翠吊坠以及各种玉饰。 微生商手臂上挂了一串袋子,两人没有骨头似的,连在一起东倒西斜地往酒店的方向走。 微生商朗声笑道:“我就只有和我妈逛街的时候才会买这么多东西。” “唐老师买这么多耳饰有耳朵戴吗?”他歪过头盯着唐凤梧的脸,明知故问:“难不成唐老师想要送给女朋友?” 唐凤梧嗔笑着瞪视了他一眼,莞尔道:“美人佩玉,你就该多戴些花哨的东西。” “哦~”微生商拉长了声音:“所以唐老师这些都是送给我的?” 唐凤梧:“那不然?” 微生商爽了。 踏进酒店。 他们被服务生领到房间门前,两人即将就要面临暂时的分别时,都还是笑容款款。 这得一个晚上不见。 微生商这么一想,感觉已经被依依不舍的心绪给牵制住了。 但他还没扭扭捏捏开口说晚安,就听唐凤梧就问到:“车上有酒吗?” 微生商一顿:“没有。” “嗯……我觉得应该买些酒。” 两人相视一笑,瞬间了然,转过身大包小包的拎着东西又往楼梯的方向跑。 两人一边跑,微生商还一边回头匆匆对服务生嘱咐道:“别和小姨说我们来过!” 等两人消失在了转角,服务生都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们并没有去到任何一家店里,而是直奔停车场,开着巴博斯就上了路。 唐凤梧好笑道:“你干嘛?不是说好下来买酒吗?” 微生商理所当然道:“我喜欢喝武威的酒。” 唐凤梧故作惊讶道:“可是那儿离兰州两百多公里呢,和我们下一站要去的西宁不是背道而驰了吗?” 微生商:“我不管嘛……” 唐凤梧笑出泪来:“哈哈哈,微生商你在撒娇吗?” 微生商:“那唐老师同不同意?” 唐凤梧:“我不同意有什么用?你这不是都已经开上路了吗?我还能强抢你手中的方向盘不成?” 微生商:“或许唐老师还有其他方法逼迫我停下来。” 唐凤梧:“比如?……” 下一秒,微生商猛踩刹车。 唐凤梧下意识看了眼窗外,发现这是在等红灯,不由为他的胡思乱想而失笑。 微生商转头看向唐凤梧,目不斜视地看着他的嘴唇,眼中的笑意就快溢出来:“唐老师不是明白吗?” 唐凤梧刚吃了辣,嘴唇有些红肿,饱满的唇形在灯光的照射下闪耀着一种动人的光泽。 谁知唐凤梧闻言只是挑了挑眉:“不停就不停。” 绿灯再次亮起,两人一刻不停地从兰州披星戴月地奔袭到武威。 此时街道上已经万籁俱寂。 两人正专心致志地看着路边有没有商店开门时,楼安澜给唐凤梧打来了电话。 来电人名倒映在了二人的视线中,他们对视着,眼底都有一种相互推诿,让对方想主意的打算。 唐凤梧蓦的笑出声来:“怎么办?” 微生商长叹了一口气,接过手机就接通了电话。 “喂……” “唐凤梧你们开了几个小时的车到底到了没有啊?!我们这都玩完上床睡觉了!” 陆君回在旁边道:“是啊你们两个,该不会真是私奔了?” 微生商刚想回“是”,手机就被唐凤梧眼疾手快地抢了过去:“没有。” 他脱口而出在这几秒间快速思考出来的对策:“我们迷路了,不小心跑到了武威这边来。” 楼安澜、陆君回:“……?” 微生商憋着笑,斩钉截铁道:“是,我们迷路了。” 楼安澜忍不住爆粗:“娘的,这么久也不打个电话说一声。” 陆君回却是小意提醒道:“那你们注意安全,明天来找我们?” 唐凤梧看了眼微生商,看着那张美得不可方物的脸朝他眨了一只眼,像在暗示,却更像勾引。 他噎了一下。 楼安澜听他不说话,阴阳怪气道:“车上有导航都能把自己整迷路,车上一个是巴博斯车主,一个是秋名山车神,该说你们会开车还是会说话?” 微生商挑了挑眉,嘴巴动了动无声说出几个字——被发现了。 明明应该心虚,脸上却是有恃无恐的表情。 唐凤梧被他的表情逗笑,对电话里的两人道:“明天就不去找你们了,我们就从甘肃走,三天之后敦煌见。” 楼安澜犹豫了一下,还是放过他们两人:“……好,你们注意安全,随时联系。” 微生商:“好。” 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唐凤梧哭笑不得,刚想说些什么又被微生商截断了话:“唐老师这些东西都是给我买的吗?” 唐凤梧抿了抿唇:“嗯……是的。” Chapter 13 Venus “那唐老师给我戴上。” 唐凤梧伸手用手指勾起后座的袋子,取出一对粉色的嵌珠碧玺耳饰。 他对微生商道:“你低下头。” 微生商身子靠过去,将头低了下来。 唐凤梧盯着他耳垂上微小的耳洞,一手捏着耳饰,一手捏着他的耳垂,抬手小心翼翼地挂了上去。 当耳饰终于顺利穿过时,他松了一口气。 “好了……” 却没想到偏过头看向微生商时,后者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呼吸喷洒在他的脸侧。 距离实在太近,唐凤梧都能看清他琥珀色的眼睛里,荡漾着的如同月球表面的丘壑——看似平静的表面,暗地里汹涌着情欲的波澜。 “……” 微生商屏气,微微退后了一寸,随后轻笑道:“唐老师身上很香。” “……是吗?” 唐凤梧低头,又拿出了一只:“还剩一个。” 正要递给微生商让他自己戴上时,他的手忽然被一只温热的,更为宽大的手给蓦然包裹住。 “等等。”微生商用另一只手从兜里掏出了手机,他抬眸朝唐凤梧笑道:“我拍张照。” 他也不等唐凤梧同意还是拒绝,打开摄像头就对着他们两人交叠的手中,一只粉色的耳饰拍照。 随后他松开唐凤梧的手,靠在驾驶室的背椅上操作着手机。 唐凤梧莫名其妙:“你在干什么?” 微生商点击最后一个按键,将照片发布出去之后,露着八颗牙齿将手机递到他的面前:“你看我的s账号。” 唐凤梧接过他手中的手机一瞧,发现这是一个旅游账号,还有着体量不小的粉丝,刚发出去就收获了几百的点赞。 下面的评论一条一条堆积,有的问他是不是谈恋爱了,也有人问他这又是在哪儿旅游…… 而唐凤梧则是被他的账户名称吸引了注意。 “ven……” “这是我的英文名。” 唐凤梧好像回忆起了什么,缓缓道:“我记得上大学的时候,有个模特叫做ven的模特在校园里风靡一时,也是亚洲面孔……” 唐凤梧看着微生商笑意盈盈的脸,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随后惊诧道:“你们是同一个人?!” 微生商摇头晃脑地笑了笑:“是啊,我们是同一个人。” “那你现在的粉丝知道你之前是模特吗?” “不知道。”微生商拿回手机在屏幕上滑动了一下:“天底下叫ven的人海了去了,我也没发过自己的正面照,他们应该猜不出来。” 唐凤梧闻言,好笑地摇了摇头:“你真是会给人带来惊喜……” 微生商笑得甜滋滋:“谢谢唐老师夸奖。” “……那现在怎么办?”唐凤梧看了眼漆黑一片的街道:“我们估计要流落街头了。” 微生商宽慰道:“不是还有个凌晨也营业的去处么?” 唐凤梧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哪里?” 微生商微微笑道:“酒、。” —— 高楼林立的街道上已经渐渐趋于平静,微生商开着车七弯八绕,两人跟着导航,终于在一片错综复杂的住宅区附近 ,找到了仍在营业的酒馆区。 酒馆外冷清,酒馆内是一派浮沉。 站在街道上能隐隐听见大大小小的酒馆里放纵恣意的声音,好像潮水,亦幻亦真。 两人掀开门前挡人的帘子,一进门就收获了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 他们二人刚走到台前坐下,微生商面不改色地向调酒师点了两杯调酒。 调酒师是位高冷的小哥,除了见到他们第一眼愣了一下,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 但没过一会儿,身边就有人上前来搭讪。 一开始两人礼貌拒绝,但是依旧有人走上前来。 调酒师将两杯一个穿着吊带,胳膊上纹着玫瑰、媚眼如丝的妹妹直冲微生商而来:“帅哥,第一次见,一起喝一杯?” 微生商盯着她胳膊上的玫瑰瞧了一眼,随后反手拉起唐凤梧的手,与他十指相扣在女孩面前晃了晃:“有主了。” 等人女孩揶揄了一番离开之后,微生商依旧牵着唐凤梧的手没有放开。 两人好似同时失去了知觉,任由手心相贴生热。 调酒师很有意思,好像天生在察言观色上有着独特的天赋。 他给微生商调制了一杯尼格罗尼,淡红色的液体盛载在洛克杯里,又在闪烁着变换不定的霓虹灯照耀下,妖艳异常、格外炫目。 烈得让人头晕目眩。 刚递到微生商面前,半杯酒便不见了踪影。 调酒师又给唐凤梧调了一杯午后之死。 苦艾酒的浅绿好像男人矜贵的基调,色醇貌清,让人轻易放下心防,却又在入口之后令人悔不当初,不愧于午后之死之名。 唐凤梧捏着细长的杯柄,只是轻轻抿了一口就放下。 微生商将剩下一半喝了干净后托着脸看他,见状有些遗憾。 “唐老师不喜欢喝酒吗?” “午后之死……”唐凤梧摇晃着高脚杯笑了一下,光影不定地投射在他的身上,显得更加的神秘勾人:“喝完这杯,我估计就不省人事了。” 在灯光暧昧之下,微生商感觉内心格外的澎湃。 他盯着唐凤梧张张合合的嘴唇,眼神涣散,轻笑道:“调酒师真是好眼力,一眼就瞧出了衬衫之下的唐老师有多性感。” 唐凤梧失笑,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这就喝醉了?” “没醉。” 他这般说着,然而唐凤梧却瞧见他的眼睛已经朦胧,如同笼罩上一层水雾一般,红晕也从脸颊漫步到了眼角。 唐凤梧的视线从他的眉头扫过,脸上每一寸都停留良久。 好像在端详一部伟大的作品,神态之认真严谨,让人几乎忽视了他上下滑动的喉结。 唐凤梧咽下了渴望,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 他看向面前的午后之死,端起来又喝了一口。 只是酒始终不解渴,烈得喉咙更加干哑,让他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 微生商将两人相执的手抬了起来,贴在了自己发热的脸上。 “唐老师……这么好的环境,我们不是应该互诉衷肠么?怎么不说话啊?” 唐凤梧道:“好吵。” 微生商劝酒:“你喝完这杯,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唐凤梧笑了笑,歪头哄孩子一般道:“外边危险,注意安全,起码得一个人清醒着。” 谁知微生商闻言,得意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唐凤梧捏了一下他的脸,感觉喝醉了的微生商更加的纯粹,不像醒着的时候那般轻佻,撩拨人的话张口就来,让他分外苦恼。 微生商朝他勾了勾手,让他凑近说话。 而唐凤梧也这么做了。 刚一凑近,耳边便“啵~”的一声响起,脸上微微湿润。 “唐老师……”微生商偏过头,用湿润的嘴唇蹭了蹭他的脸颊。 “喝……”他诱哄般道:“其实我在武威有房子。” “只要你喝了这杯,我就能想起来房子的密码了……” 他看向唐凤梧的眼,眸光闪烁间倒映着眼底狡猾的光。 唐凤梧:“……”喝了酒似乎也并不纯粹。 Chapter 14 醉态阑珊 夺目的灯光在他们的眼底明明灭灭。 两人对视良久。 唐凤梧内心树立的壁垒,有片刻的倾倒。 微生商天生是玩世不恭的风流胚子,怎么可能识不破他的欲擒故纵。 他也没想到,自己竟然对仅仅只有三面之缘的男人有着这么低的戒备心。 唐凤梧沉默着,端起高脚杯仰头一饮而尽。 微生商朦胧的眼,在看着他喉结滚动,酒液顺着纤长白皙的脖颈流落那一刻,刹那间变得清明。 倘若仔细一看,眼底还有一闪而过如同猎人得手一般得逞的光芒。 唐凤梧喝得太猛,一下没缓过劲来,微生商便结了账,一手揽住他的劲瘦的腰站了起身。 他俯首在唐凤梧耳边关怀的问道:“唐老师,你还好吗?” 唐凤梧头有些混沌,闻言摆了摆手,用细弱蚊蝇的声音道:“缓一下就好……” 微生商抵着后牙笑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又温柔地在他耳边道:“那我带唐老师回家?” “……好……” …… 刚走出小酒馆,唐凤梧就嫌微生商的手心烫伤了他的腰,即便是手脚无力还是一把将人推开,接着踉踉跄跄地走出三米远。 夜晚的天地寂寥,万籁无声,仿佛只有他们二人相作陪。 微生商插着兜,衣袂翩飞,迈着长腿不紧不慢地跟在他的身后。 “唐老师。”他被清风吹散一点酒意,但落在眼前之人身上的目光还是炽热的。“等一等我。” 唐凤梧想走直线,下一秒便原形毕露,狼狈地撑在了路边的花坛边晃着脑袋。 他反胃性地干呕了几声,嘴角没有吐出东西,倒是叫口水流了出来。皱了皱眉,抬手将唇角的唾沫擦了个干净。 瞧起来就算是喝醉了也能保持理智。 微生商走到他身旁勾住了他的腰,手心贴着柔韧的腰线,让他有些心猿意马。 “唐老师,喝醉了酒别逞强了。” 唐凤梧借着他手臂的力道站直了身子,迷迷糊糊地问道:“嘉峪关……和,和长江是什么光年?……” 微生商闻言愣了一下,下一秒站在原地笑得直不起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唐凤梧被他取笑,表情懊恼,抬手在他的脸上一按:“滚出去……” 微生商笑个不停,埋首在唐凤梧的肩颈道:“唐老师,你真的是醉了哈哈哈哈哈……虽然说的话逻辑不通,却是主谓宾都有呢。” 唐凤梧耳朵有些痒,他缩了缩脖子:“不要。” “不要什么?”微生商眼中含笑瞧着他。 唐凤梧微微蹙着秀丽的眉头,脑中的h区和s区已经宕机,听不懂微生商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他扯了扯衬衫的领口,想要将桎梏住他咽喉的东西弄走。 微生商垂眸,默默看他将洁白的衬衫揉皱撕乱,露出通红的颈部以及前胸起伏的肌肉线条。 男人的身材不像他为了追求力量练得这么夸张。 宽肩窄臀,腰身精瘦,每一处肌肉的走势都恰到好处,有一种晶莹润泽的柔美。 站在他身前小了一号,刚好能整个盖住。 “……唐老师身材真好。” 单单是看着就带劲。 他稍稍松开手,想看看唐凤梧究竟醉到了什么程度。 谁知甫一松手,唐凤梧便摇摇晃晃地向前走,随后被一个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石子给蓦然绊倒。 “啊嘶……” 唐凤梧忍着骤痛,手心按着满地的灰尘想要起身。 微生商见光风霁月的唐老师这么窘迫,要是酒醒了说不定会心中着恼。 他上前去将唐凤梧扶了起来:“还要我牵着走吗?” 后者似是终于听明白了这一句话的意思,将手搭在了微生商的小臂上,被人托着站直了身。 “手脏了。”微生商握着他的手腕,将手心拉开朝上。 他搓了搓上边的灰,看见露出白嫩泛着粉的底色,不由得春心荡漾。 “怎么会这么好看?” 他拉着唐凤梧的手想要在他手心亲一下,额头却被一只纤长的指头给抵住。 唐凤梧眉头微蹙,不认同地看着他:“脏……” 微生商笑问道:“还没醉?” 唐凤梧:“……有点。” 微生商沉默了一会儿。 “意识不清醒的混蛋能强吻别人吗?” 这句话太长,唐凤梧又有些听不懂了。 微生商压着人的手腕将他抵在路边的树上,礼貌询问:“唐老师接受酒后乱性吗?” 唐凤梧抬眼看他,醉意阑珊,难堪地哀求道:“……说慢点。” “……听不明白。” 微生商笑得倒在他的身上,双手穿过风衣,环着他的腰身,从衣服下摆钻进去作乱。 “我也醉了唐老师,你说什么我也听不明白。” 他头脑发热地拉开唐凤梧身前的白衬衫,指尖一勾,最后一件老头衫的领口被拖拽向下,露出了旖旎的春光。 “唐老师这么性感……”微生商盯着漫天白雪间的一点朱红不放,喃喃道:“给我草一草。” 最后食指一松,老头衫弹了回去。 身前的男人又变成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高岭之花。 他被唐凤梧猛地一把推开,后退了几步。 后者靠着身后的树,颤抖着手将领口的纽扣扣了回去。 身长玉立的男人粗喘着气,红唇微启,眼中洇着泪光。 好像被人糟蹋了的宝贝。 “唐老师喝完酒会断片吗?” 身前的人不搭话,微生商又自言自语:“唐老师……我被酒精控制住身体了。” 他徐徐欺身而上,偏头去寻唐凤梧的唇。 然而在即将就要吻到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佻戏谑的口哨声。 唐凤梧将头一偏,嘴唇擦过了他的脸廓。 他抬眸透过微生商的脸侧一瞧,一朵艳丽开在手臂上的玫瑰花就映入了他的眼帘。 一群年轻人在深夜毫不畏惧寒冷,不驯又张扬地狂笑而过。 微生商叹了口气,垂眸看向唐凤梧,却没想到后者的手指抵在下唇,露出一点洁白的牙齿,正掀起了眼看向他,眼中多少有些疑惑和迷茫的色彩。 …… 一只清纯的魅魔。 微生商笑了一下,抓起他的手腕带着他往小区里领。 “唐老师,你摸嘴唇做什么?” 唐凤梧头昏眼花,感觉除了跟着微生商向前走,每往旁边走一步都会踏入万丈深渊。 他想说有点疼,应该是磕到了。 但没想到说出口的声音变成了磕磕巴巴的三个字——“不,不会好……” 他眼皮疲乏地合上又张开。 ……算了,他应该能明白的。 Chapter 15 午后之死 第二日。 唐凤梧清醒过来的时候只感觉头疼欲裂。 阳光透过洁白的窗帘洒在床面上,他撑着枕头坐了起来,手机也在这个时候响起。 他伸手抓起手机接过。 声音沙哑:“喂……” 对面的人一惊,尖声道:“唐老师!你在干嘛?” 唐凤梧抬手揉了揉眼角,以适应光线给眼睛带来的不适。 宿醉初醒带来的头疼让他几乎整个脑袋都要爆炸。 他起身下床,身上松松垮垮挂着白衬衫,赤着脚走到房间之外,看到海景窗旁的茶桌前,背对着他站没站相的男人。 男人身型高大,裸露的背部肌肉纵横贲张,却被长发遮挡住了一半光景,被运动裤包裹下的一双紧实有力的长腿随意地弯曲着,手臂撑在茶桌上倒着茶。 “唔……”唐凤梧思考了一下:“看景。” 的确是美景。 “哦……” 楼安澜顿了顿,告诉他:“你们今天记得去七彩丹霞打卡,拍几张照片给我,记得拍得好看些,一定要去啊!” 唐凤梧提醒她:“我们现在在武威,不在张掖。” “反正就是记得去七彩丹霞!” 唐凤梧答应她,挂了电话。 …… 微生商听见声音,回过头笑吟吟地看向他:“唐老师醒了?” 后者轻轻“嗯”了一声,走到他身边,四指托起茶杯,动作清雅地啄饮着杯中茶。 “唐老师睡得怎么样?” “……不错。” “唐老师还记得昨晚喝醉了发生什么?” 微生商期待着他的回答。 唐凤梧淡淡回道:“不记得了。” 听到这个结果,微生商笑了一下。承认也好,否认也罢,昨夜的氤氲就存在记忆里,不增不减。 “所以我们现在赶去张掖?” 唐凤梧按了按太阳穴,头疼道:“都可以,反正都要路过张掖。” “可是今天已经是下午两点了呢。”微生商笑盈盈瞧着他:“所以我们现在走吗?” 唐凤梧:“好。” —— 巴博斯驶上312国道,入目的便是远处延绵不绝的雪山和近在咫尺的戈壁,以及连成一线挂在天边的电线。 如今已经正式步入了国庆高潮,国道上车水马龙。 微生商开着车,唐凤梧将后座的沙发座椅调平,躺在上边闭眼休息。 就在唐凤梧借着秋乏假寐快要染上困意时,车身忽然脱离了平整的路线,微微地颠簸了一下。 他以为国道上太挤,让微生商不得不重新选择一条比较不寻常的路线。 然而过了良久,身下的越野车忽然停了下来,紧接着是关门声以及后排的开门声。 他不明所以地支起了身子,刚想询问出了什么状况时,一道极具侵略性的身影便朝他压来。 微生商再也按耐不住,决心要补回昨天的吻。 他一只手撑在唐凤梧耳边,一只手将他想要抬起的身子按了回去。 “唐老师,今早偷看我了是吗?” 唐凤梧一顿,不光毫不避讳地对上了他的眼,勾起唇微微笑道:“原谅一个人欣赏美的正常反应。” “你昨天晚上分明什么都记得。”微生商感觉自己有点可笑:“如果不记得今天怎么会对我这么冷淡?” 今早对他的话爱搭不理,上了路还刻意避开副驾驶坐在后座。 唐凤梧看着他由上帝精雕细琢的脸,就算生气起来也让看的人心生愉悦,他笑着微微扬了扬头:“对,我都记得。” 微生商挑眉:“所以你故意在吊着我?” 唐凤梧眼神暗了暗:“你现在不就是想要找回来么?” 话音刚落,他勾住微生商的后颈,送去了自己的唇。 一阵春情呼啸着席卷而过戈壁滩。 …… 唐凤梧平日里被西装裤严实包裹住的腿裸露在外,被微生商按在肩头,好像变成了他独特的玩具。 微生商特别应景的想起了泰戈尔的一句诗——他的热切的脸,如雨夜似的,搅乱着我的梦魂。 巴博斯变成了戈壁滩上,蓝天与黄沙之间唯一的动静。 唐凤梧在陷入狂乱时,才后知后觉的忆起,原来午后之死的报应在这儿。 …… 微生商粗喘着气,结束了这场战争。 橙光油亮的车身里,星空顶从车顶渲染到了车身的每一处。 他在唐凤梧晕染着斑渍的紧实腹部落下了一吻。 橙色的晚霞爬上了他的脸,男人好像一个刚出水的海妖,全身遍布着图腾似的红印。 “唐老师关不住门。”微生商看着唐凤梧潮红的脸,取笑道。 唐凤梧抬脚踹上他的脸,挤得一张完美无缺的脸变形。 微生商没想到还会有这个变故,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他愣了一下,下意识反应竟然是抓着唐凤梧的脚踝在他脚心亲了亲。 “……这次看在你可怜的份上就算了。” 唐凤梧没有力气说话,偏过头拽着微生商的外套闭上了眼。 微生商套上了外裤回到驾驶座,点上了支烟让他静静燃着,缓了良久,才终于启动车子。 当车再次驶上国道时,已经鲜有人烟,暮色笼罩黄沙,忽闪而过的电线像被人弹奏起的琴弦。 香烟余韵袅袅升上天空。 微生商踩着油门在柏油路上疾行着,车载音响放着事后动人的旋律。 i won’t s until you say it say it say it sssay it say it say it …… do you d if if i stay the night heavy appetite give you all the thgs that you like …… 橙色渐渐变成了紫,夜风微凉。 …… ia grd it up dip it down switch it round flip it and repeat know ya lov’ what you see steady rockg to the beat oh i love the face you ake when you feel feel spired …… “吱!——” 蓦的刹车打破了车内的事后平静。 唐凤梧一个不查,连带着微生商的衣服滚到了座位之下。 Chapter 16 我们什么关系? 微生商含着湿漉的烟轻叹一声,将垂落在脸前的长发掀至脑后。 俯首朝着吹嘴吹了口气。 结果应该会很快出来,然而交警却对他打趣道:“这位尊贵的巴博斯车主,您怎么这么晚还开车在路上。” 微生商还没回话,后排忽然传来动静。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只泛着嫣红的手臂撑到了后座的沙发坐垫上,接着又露出了个面色潮红的男人。 交警的笑容顿时凝固在了脸上。 不可思议地看了一眼微生商又瞧了一眼从座椅角落爬起身的唐凤梧。 “……”他抿了抿唇,似乎想要说什么。 但最终思量之后还是忍不住吐槽了一句:“不是酒驾毒驾开这么浪干什么?” 唐凤梧、微生商:“……” 越野车再一次缓缓行驶上路,唐凤梧累得瘫倒平躺在座椅上,由于身长的限制被迫将双腿搭在了窗外。 微生商透过后视镜瞧了一眼:“唐老师,小心走光。” 唐凤梧也点了支烟,躺着吸了一口,眯着眼瞧烟雾缭绕,淡淡回应道:“开门送客。” 微生商笑了一声。 谁知高兴不久,一只洁白纤长的脚便踩在了他的耳廓,隐隐发着凉。 微生商:“……”踩他上瘾了是? 唐凤梧取下口中的烟,手臂自然垂落。 他盯着微生商棱角分明的侧脸,心头涌上一股名叫冲动的热意。 轻声道:“下次再弄进去,就自己给我舔出来。” 微生商眨了眨眼,心中的震撼不可谓不小,他战战勾着唇,谑笑道:“唐老师好嬴荡。” 唐凤梧两指夹着烟含在唇间,喉结滚动,眼神没有焦点地盯着眼前的星空顶,似在思考这个方案的可能性。 原来破戒这么爽。 微生商感觉自己的眼睛就要长在了后视镜上。 他淡笑开口:“宝宝,我以为你不抽烟。” 唐凤梧:“的确不喜欢,只是刚经过高强度运动,需要找点东西压一下。” 微生商眼中含笑,垂下手将烟按灭,看着不远处终于出现了现代科技灯光。 “到张掖了。” —— 昨夜雨后扫了漫天的沙尘,碧空如洗,天空仿佛倒映着七彩丹霞绚丽的色泽。 傅莹今早起得很早,原本兴致勃勃地想要赶上第一批人看到这幅丹霞地貌,但男朋友却起了个迟。 顿时感觉期待了一整天的心情被整块敲碎。 她孤身一人前往了七彩丹霞,不过好在这里的风景没有辜负自己的期待。 她举着相机照相不远处的七彩景色,却不想下一秒镜头晃动之间,照进了和景色珠璧联合、相映成趣的人。 两个站在人群之中,无论是容貌还是身形都鹤立鸡群的男人,身上皆穿着冲锋衣,一个藏蓝,一个赤红。 藏蓝凝如墨画,赤红烈如朝阳。 他们虽没有相依偎,但看着对方,时而喟笑,时而嗔痴。 是肉眼可见的亲昵。 看着眼前这一幕,她不由自主地按下快门。 —— “这都是被你挠的。” 微生商握拳将手抬到他的眼前,掌骨上零星遍布着红色细小的疤痕。 唐凤梧再次被他打扰,无可奈何地将镜头偏向别处,开始对焦:“我脖子上的血管都快被你吸裂了。” 接着他又淡淡道:“长这么漂亮却喜欢像狗似的胡啃,当我是肉骨头?” 微生商轻笑,勾了一下他冲锋衣的领子视线下瞟:“明明是胸口更多。” “而且很漂亮,我好喜欢。” 唐凤梧咬着牙笑了一下。 他拍下最后一张照片,将照相机收了起来。 “走。” 西北是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也是山河风光,千里戈壁,万里大漠,冰川瑰景延绵于水尽无穷处。 然而微生商觉得西北更是旷野之上自由的灵魂。 因为他从没有像这次旅行一样,完全忘了将全身心的注意落到大好河山之上。 而是整天沉迷酒色、夜夜笙歌。 一条纯白色的布料挂在后视镜上,随着车身晃动而自由飘荡。 这让他时常会忘记自己频频看向它的初衷到底是什么。 唐凤梧身上唯一的一件白衬衫是在商场里新买的,他嘴里叼着酸奶的吸管,盘腿坐在后座,专心致志地看着学校里通知的消息。 “现在几号了?” 微生商收回视线,淡淡道:“五号。” “……那得回去了。” 微生商看了眼天上艳阳高照,有些不解道:“今天才刚开始,急着回去干什么?” “……哦。”唐凤梧瞥了他一眼:“我说的不是今天。” 他起身探过身子,在微生商脸上亲了一下,将后视镜上挂着的布料拽了下来又坐了回去。 微生商再一次看向了后视镜,镜子里的人抬起了腿正一件一件地往身上穿着衣服。 “安澜他们已经在酒店等我们了,今天去草场野餐。” “嗯……”微生商淡淡应了一声。 但心中却是描绘着在见到那群人之后,所有人看到他们牵着手走到身前时惊掉下巴的表情。 不由得心中澎湃。 “不要透露我们之间的关系。” 内心戏猝不及防被人打断。 微生商闻言沉默了良久,但最后只是冷笑了一声。 “我们什么关系?” 唐凤梧穿好皮鞋,在白衬衫外套上了藏蓝色的冲锋衣,随后竟然掏出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金丝眼镜戴在了鼻梁上。 透过后视镜,对他温和地笑了笑。 “炮、友。” 好似在短暂地经历过几天声色犬马过后,又恢复成了一派清风傲月、芝兰玉树的唐教授。 艳色的吻痕被隐藏在了衣服遮掩之下。 微生商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地发紧。 他强颜欢笑:“唐老师这几天是逗我玩呢?” “不是。”唐凤梧垂眸收着自己的东西:“毕竟你全世界旅游的时候我在学校里上课,我们之间步调不一致,这是我内心一直诟病的问题。” 微生商明白了他的意思,指尖点了点方向盘:“我可以理解为这是唐老师别具一格的勾引人的方式么?但其实我可以追你。” 唐凤梧眸中滑过流光,但面上依旧不显:“依你的生活方式来看,我以为我们之间保持这样的关系再合适不过。” Chapter 17 人夫 他们两人不紧不慢赶到草场时,整片草场已经被游客覆盖。 一辆房车停在几个遮阳伞的附近,楼安澜他们已经戴着帽子和面罩,热火朝天地烤着烧烤。 唐凤梧在路过露营地的时候就下了车,微生商将车停去停车场,随后独自一人走过去。 “小叔!” 微生静宁许久不见他,看到他的身影迢迢从远处走来,便猛地冲了过去。 微生商在她扑过来那一刻按住了她的脑袋,将她调转了一个方向后阔步走向营地。 “小叔我不信你们真的迷路了,你是不是讨厌我,故意把我丢下?” “……是。” “呜啊啊啊啊啊!我要告我爸!让他冻结你的卡!” “……那张卡是我在公司里的分红,你说冻结就冻结?” “反正我要告诉我奶奶你欺负我!” “你就算告天王老子也没用。” 微生静宁见犯贱不成,咬了咬牙:“那我就告诉奶奶让她把你关在家里!” 微生商顿了顿,看见不远处唐凤的两位“青梅”跟左右护法似的围在唐凤梧身边,一边嬉闹一边凑着脑袋看里边的相片。 心中烦闷,对微生静宁敷衍道:“不讨厌。” 微生静宁这才心满意足,一蹦一跳地回去继续撸串。 由两张矮桌拼凑起来的长桌只够坐八个人,微生商过来就成了多余的那个。 他又走进房车拎了个折叠椅出来,将椅子重重按在了微生静宁的旁边——也就是唐凤梧正对面。 随后一声不吭地坐了下去。 他这番不太喜人的举动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皆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谁也不知道什么东西惹到了这位大美人。 唐凤梧也抬起了头,藏在金丝眼镜之后的双眸微微弯着对他笑。 小人。 微生商在心中这么骂道。 见状,陆君音原本笑吟吟的脸顿时拉了下来,冷冷对微生商警告道:“别逼我在这么多人的地方扇你,拉着张脸给谁看?” 唐凤梧笑了一下,伸手将相机递给了楼安澜,又和陆君回换了个位置,坐到了单人座的地方。 现在他和微生商的距离,只差了一个拐角的位置。 微生商一愣,下一秒将卡在脑袋上的墨镜勾下来挡住了眼睛,往后一靠,翘起二郎腿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陆君回见状凑到唐凤梧耳边小声问道:“你们吵架了?” 她实在想不到,脾气这么好的唐凤梧竟然会和别人吵架,所以一定是微生商的错。 唐凤梧温柔一笑:“路上对一个问题产生了一点分歧。” 长发男人冷笑一声。 陆君回:“……” 她看了一眼微生商,默默将想说的话咽进喉咙里。 她之前还磕这两人一对儿来着,没想到微生商这么盛气凌人,一点儿也不给同游的人面子。 她真的是cp脑魔怔了,两人根本磁场不对付。 —— 带来的甜点没一会儿就吃完了。 容时和牧赵秦两人去租了烤炉,又买了一只宰好的羔羊打算在草地上自食其力。 微生汤圆老喜欢牧赵秦了,大老远看见他们,就过去帮倒忙似的在旁边装模作样的抬着烤炉。 众人见状也上去帮忙,他们一起旅行了五天五夜,相互帮衬已经形成了习惯。 唯有微生商如老僧入定一般坐在原地盯着手机。 从服务区带来的不只有烤炉和羊羔,还有各种各样的调味料 。 他们没一会儿架好了操作台,将电源连上了房车。 陆君音以及楼安澜还有柏溪年三个大人,领着微生汤圆再次去往服务区购置甜点。 容时照着手机里的视频教程,将羊羔放在了一个大铁盘上,一边重复着视频的解说喃喃道:“放上腌料腌制……主要有……” 而牧赵秦也弯着个身子在他的旁边观摩学习。 陆君回惊讶道:“你们不会弄啊?” 容时被她这么一问,脸立马红了,摇摇头道:“不会啊。” 唐凤梧此时脱下了冲锋衣,将挽起了衬衫袖子露出隽逸的手臂线条,他叉腰站在容时身后:“要不然给我看看?” 容时将手机递给了他。 唐凤梧一手拿着手机,一手将各种调料包撕开,划量着用量倒进去。 就在他准备撒盐的时候,一只手从他身后穿过,抬手将盐拿走。 唐凤梧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回过头朝他笑了笑:“对烤全羊的制作有兴趣吗?” 微生商穿着无袖背心,面无表情地戴上一次性手套,一边撒盐一边在羊羔上涂抹均匀,淡声道:“你让开。” 唐凤梧眼中含笑,听话地往外退了几步。 斯人美如画卷,专注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就是长发似乎过于没有眼力见了,总是挡住微生商那张脸。 这时另外三人也走过来观看,牧赵秦惊讶道:“你会做烤全羊啊?!” 微生商:“会一点。” “那可真是太幸运了,没有你的话我们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做好。” 微生商不说话,空气又尴尬地陷入了沉默之中。 唐凤梧偏头对陆君回道:“你有皮绳吗?” 陆君回点了点头,转回营地从包包里给他拿了一根过来。 “谢谢。” “你要了干什么?” “……” 微生商虽在料理羊羔,但耳朵却是一直听着身后唐凤梧那边的动静。 听到他们之间攀谈如此随性自然、亲密无间,不由得手下动作一重,竟然不小心将一个铁盆打翻。 容时大步走过来将铁盆捡起,问微生商道:“这个要用来做什么?” 微生商的心思不在这儿,况且他察觉到唐凤梧似乎在向他靠近,就更没注意到容时说了什么。 他耐着性子问了一声:“你说什……” 话还没问完,头发忽然被人拢住了。 微生商眨了下眼。 “嗯……”像什么命根子被人揪住似的,到嘴的话转了个弯,抬手接过铁盆,说出的话牛头不对马嘴。 “把火开开预热,一会儿就好了。” 容时一头雾水,但还是照做。 微生商将没用的铁盆扔到一边,正好这时唐凤梧也将他的头发给扎好,如黑缎锦绣,背云一般垂在身后。 乍一瞧,还挺像个温柔贤惠的人夫。 微生商掀起眼皮瞥向笑吟吟的唐凤梧,瞪了他一眼,又垂下目光。 唐凤梧:“这么凶。” 微生商沉默了一会儿,闷着声开口问道:“你和陆君回又是什么关系?” “青梅竹马?” 唐凤梧笑:“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问这个干什么?我们又不是能相互吃醋的关系。” Chapter 18 上课 “我们什么关系?……”微生商喃喃重复道:“是我后背还留有你很多抓痕的关系。” 唐凤梧闻言往后瞧了一眼,笑道:“我很注意的,差不多都快消了。” 只有第一天做的时候他情不自禁抓了一下,之后他把指甲剪短了,就再也没留过。 微生商盯着他的脸,将一次性手套脱下往桌上一扔,笑道:“看来唐老师很有经验啊,做足了充分准备。” 唐凤梧好脾气的和他说道:“做过一次不就有经验了吗?” 这时容时走了过来,告诉微生商已经准备好了,就差将羊羔架在火上烤。 微生商回过头:“知道了。” 容时将羊羔抬走后,他又看向唐凤梧:“我烤羊的手艺还不错,还请唐老师赏脸品尝一下。” 闻言,唐凤梧一边点头一边将眉梢一挑,心说这人是消了气了,还是妥协,同意他说只做炮友的提议。 但微生商明显没给他这个询问的机会,抬步往烤炉的方向走去。 八人在草场停留到了太阳最艳时。 之后又再次上路,在剩下三天之内游玩莫高窟和月牙湖。 黄沙中的飞檐翘角,琳琅画壁,沙漠里一汪青绿的洲屿,皆是叫人倾心震叹的天地之作。 在这几天的游玩中,陆君音一直在提防着微生商什么时候又摆上臭脸。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从始至终微生商再也没有表现出不耐烦。 由于微生商曾经来过这些地方,所以即便有人三番五次提向他问同一个问题,微生商从来都是耐心解答。 微生汤圆以为他小叔改邪归正了,这几天笑得见牙不见眼。 “给我们拍张照!”楼安澜将相机塞进容时的手中,她和陆君回两人站在微生商身边,凹着造型等快门按下。 等容时拍完照比了个手势之后,两人又裹着防风头巾急匆匆跑过去查看相片。 微生商松了口气,转头目光寻找唐凤梧的踪影。 后者占据了沙漠高地,正举着相机对着脚下的月牙泉拍照,如那天傍晚的戈壁滩边,晚霞印在了他的脸上。 微生商走过去站定在了他的身后,微微俯首看向相机里的景致,轻声问道:“在拍什么?” 唐凤梧的视线从相机中的风景中移开,看了他一眼,随后转过身看向同行的一群人都在自顾自忙着拍照。 他迅速地偏头在微生商唇角落下一吻。 微生商被蓦然偷袭,眼睛一亮,刚想追吻回去时,罪魁祸首已经将脑袋转了回去。 这是那日坦白之后的第一个吻。 这么青涩。 他顿了顿,没有动作,只是盯着唐凤梧的侧脸看了许久。 最后看向眼前远处倒映着霞光的泉水,无声地展颜一笑。 —— 生活再一次回归了正轨。 唐凤梧回到单身公寓,有些头疼地查看着学生发到邮箱里的论文,有时会回忆起国庆几天里的种种,再回过神,总有一种割裂感。 距离国庆结束已经过去了一个周,时间也渐渐步入了深秋,偶尔回想起来那几天的疯狂,还是觉得如梦似幻。 太不真实了。 他点了点桌上相框里,那天傍晚在月牙泉旁的一个合照。 这也是他们两人之间的唯一一张合照。 “嘀铃铃铃铃——” 忽而书桌上的台式电话铃声响起,唐凤梧一顿,抬手将相框按倒后又接起了电话。 “喂。” “喂,小唐,你这会儿在家没有?” “在,张教授您有什么事吗?” “嗷……倒也没什么事,就是通知你一声,今天下午有几名春华集团的校董要来学校,你今天下午不是有课么?作为咱们学校的门面,起码到时候得过来表示表示。” “我以为什么事,竟然还要张教授您亲自通知我一声。”唐凤梧轻笑,随后应声道:“没问题,我会注意的。” 校董过来无非是几个校领导陪着逛一逛校园,校董问什么,他们便答什么,之后再拉拉设备上的投资,几个小时后一拍而散。 他今天下午的课是三点半开始,五点结束。 而校董是两点之前就到,于是他提前前往了学校。 再见到一堆人拥趸着的男人时,唐凤梧愣了一下。 他还以为自己面前的男人,是剪短了头发的微生商,不过比起微生商,男人少了几分妖冶,多了几分硬朗,气质也更加的成熟稳重。 他顿时想起来微生商说过自己有个哥哥,和他小姨一样年纪。 正在他回忆时,大厅里沙发上的男人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看向他笑了一下。 唐凤梧又是一愣,紧接着回以一笑。 男人移开了眼神与旁人攀谈起来,紧接着身后引起一阵骚乱。 唐凤梧才意识到可能不太对劲。 他转过身看见一位身着朴素的长发男人,穿过零星几人朝着他的方向走了过来。 站到他的面前时,露出笑来:“真巧啊唐老师,我们又见面了。” …… 唐凤梧站在阶梯教室里,插入自己的优盘将ppt导出来,此时已经有学生陆陆续续地走进了教室。 无一例外,只要抬着头的学生都会被最后一排的男人给吸引去了目光。 等人全都坐到了位置上,几乎是大部分的人都在以为自己神不知鬼不觉的偷拍,但落在他的眼底的场景却是——半个教室的摄像头都对准了微生商。 唐凤梧第一次这么直观的感受到了顶级的容貌给人带来的冲击。 即使是学业至上的h大学生都会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对微生商投去好奇的目光。 他调了调话筒的角度,等铃声结束的那一刻,开始宣布上课。 …… 微生商托着下巴聚精会神地看着讲台上大放异彩的唐老师。 唐老师的声音很好听,讲课的内容也不是一味的照着课件朗读,而是循循善诱,时而抛出有趣的典故。 修长的身体包裹在白衬衫和西装裤下。 微生商喉结滚动,心说只有他才懂得考究的西服之下,是多么令人欲血喷张的身体。 “你好……你好同学……” 在女生回过头叫了他好多声以后,微生商才意识到最后一排只坐着他一个。 Chapter 19 黯然 微生商稍稍回过神,对着面容羞红的少女问道:“你好。” 少女十分直白地递出了自己的手机,爽朗道:“可以给我你的联系方式吗?” 微生商顿了一下,没有一如往常的直接拒绝,好像想起什么,勾了勾唇。 他笑得一脸高深莫测:“你知道我是谁吗?” 少女一愣,摇了摇头。 心中飞快腹诽——这是什么名人不成?但如果是明星的话她不可能不记得这张脸啊?但如果不是明星的话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她要是知道他是谁,干嘛还要来要一个联系方式啊?! 微生商却没有察觉到女生的心思,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思绪当中。 炫耀似的,朝她得意地挑了挑眉:“我是戈壁滩上盛放的黑巴克玫瑰。” 女生:“……” 这他妈有病?! 她一脸无语地转过头去,心中一刻不断地吐槽。 还是旁边的人杵了杵她的手,接着将网络上流传的一段视频放给她看。 ——那段视频正是一个多月前,唐凤梧上第一节公开课时说的一句话。 …… “说来很有意思,这一趟旅行让我印象最深刻的,竟然是一个人。” …… “只是没有想到戈壁滩上竟然会有盛放的黑巴克玫瑰,耀眼夺目,让人只看一眼便难以忘怀……” …… 女生愣神了许久。 她当然也上过这节课,只是当初以为这只是老师为了吸引他们注意力而编造出来的一个谎言。 然而此时真正的身临其境,黑玫瑰的耀眼夺目,就这么猝不及防地闯入了她的视野里。 但自此之后,想要搭讪的心思竟然尽数化作了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 她再一次转过头去,此时眼中的星光竟比烈火还要灼热! “你和唐老师是情侣?!” 或许是她太过激动,声音分贝竟然超过了用话筒讲课的唐老师。 此言一出,瞬间就在课堂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所有灼热的视线都投在了微生商的身上。 他们本就对这张陌生的面孔而感到好奇,现在听见有热闹可看,变得更加兴奋了起来。 饶是面对着这么多视线同时看向自己的压迫感,微生商也没有第一时间就回答。 而是遥遥对上唐凤梧的视线。 清风朗月一般的男人并没有因此方寸尽乱,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开口道:“这位同学要是有什么问题,可以课后讨论。” 闻言,教室里的所有学生都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女生自觉出糗,羞窘地站起身向唐凤梧道歉。 不过唐凤梧却也没有追究,毕竟扰乱课堂的真正因素正明目张胆的盯着他。 “让我们继续……” …… 下课之后就是晚饭时间,等所有学生离开了教室之后,微生商才踱着步往下走,不紧不慢靠近唐梧的方向。 “唐老师晚上有什么安排吗?” 唐凤梧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朝他笑了一下:“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微生商脸上的表情有点怪异和黯然。 他因为唐凤梧的话闷在家里了一个多星期,这段时间来他家里人都以为他得了癌症命不久矣。 为了珍惜最后一点时光,选择回家与家人团聚。 就连他忙得脚不沾地的大哥都匆匆赶回家里看他的情况。 微生商来之前想过很多再见面的场景,但变化始终赶不上计划。 当唐凤梧这一个人出现在他的面前时,他的眼里便再也容不下其他。 这人难不成是给他下蛊了? 唐凤梧浅笑着收起桌面上的书,对他道:“如果方便的话,我想邀请你共进晚餐。” 微生商:“以什么身份?” “吃饭需要身份吗?” “需要。” 唐凤梧莞尔一笑:“或许今晚就知道了。” —— 成年人的生活总是避不开干柴烈火。 唐凤梧邀请他去往自己的独身公寓时,微生商就知道接下来的夜晚免不了一场恶战。 一场殃及了厨房客厅还有卧室的情事结束之后,微生商先洗好了澡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沉思。 他们现在的情况就像真正的炮友,二话不说就上床,一点温存的前兆都没有。 唐凤梧知道自己动心却无动于衷,不主动也不拒绝,就这么吊着他。 对于他不请自来的行为也不生气,好像在说这张床虚位以待,但他微生商可有可无。 “……” 他抬起手挡住有些刺眼的灯光,忽然感觉自己这几天变得有些沉默寡言。 想了很久终于决定壮起胆子质问一番唐凤梧到底是怎么想的。 但下一秒,浴室的门开开,微生商立马闭上了眼睛装睡。 耳边响起细碎的动静,微生商的呼吸逐渐绵长,感觉自己装得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关灯声响起,最后一个棘手的灯光被解决,微生商觉得自己已经陷入了真正的梦乡里。 然而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唐凤梧竟然在他耳边轻轻喊了两声。 热气喷洒在耳边,微生商浑身骤然僵硬。 唐凤梧该不会是用完他就让他滚蛋? 提上裤子不认人,这未免也太无情! 但好在唐凤梧似乎没有狠了心的想要让他离开,只是试探着叫了他两下便放弃,扯上被子睡在了微生商的身边。 …… 不知道过了多久,微生商终于在黑暗之中睁开了眼。 唐凤梧穿着睡衣背对着他,呼吸绵长,睡得很香。 他侧过身静静地看着唐凤梧的后脑勺,心里充斥着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他撑起身来,克制而又温柔地在唐凤梧的肩膀上落下一吻。 好像这样,他们之间并不是冰冰冷冷的“炮友”两个字可以描述的关系,他可以装作他们现在是亲密无间的恋人。 “……晚安。” …… 微生商这一晚睡得很坎坷,他梦见了曾经岁月中挑战的尾崎八项,一幕幕亲身经历过的惊心动魄的冒险,于他的睡梦中再次重演。 但全都无一例外的是——原本完美结束的冒险,在睡梦之中全都变成了他丧命的原因。 他在梦里一遍又一遍的死去,落进了无底深渊。 最后被一只温暖而有力的手抓住了手。 他们十指相扣,最后被拽出了深渊之外。 …… 微生商皱了皱眉,感觉深渊之外的空气似乎不太寻常,好像带着昨夜浴室里的沐浴露香。 清雅幽远,像兰花草一般伸展着枝叶,无形之中撩人。 一个柔软的东西压在了他的鼻尖,还隐隐有向下重压的趋势。 接着嘴唇触碰到了一阵温热。 微生商意识到是什么情况之后,心脏骤然跳动如擂鼓。 Chapter 20 销魂 结束的时候可算是两人都松了口气。 因为唐凤梧的牙齿总是硌到他。 微生商将人调转了个方向压倒在床上,看他红肿的嘴唇都在微微发着颤。 他手指探近唐凤梧的口中按住他的牙齿,好笑道:“唐老师这么会玩儿,一大早就让我体验这么刺激的姿势。” 唐凤梧感觉有些反胃,双手按着微生商的肩膀想推开他。 “让开……”他皱着眉道:“我要吐了。” 微生商长手一伸将床头的收纳盒勾了过来,拍着他的背让他把不舒服都吐出去。 但唐凤梧只是低着脑袋,难受地按着收纳盒的两边缓了好一会儿,并没有吐出什么,只有银丝顺着舌头滑落。 微生商收回视线,按了一下他股沟上的一抹红印,笑道:“原来还有水。” 唐凤梧掀起眼皮瞪了微生商一眼,这一眼差点没把微生商再一次瞧硬。 他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但幸好没有什么奇怪的暖流涌出。 唐凤梧有些疑惑地问道:“为什么这么差劲。”纤长手从颈部滑过,态度严谨得好像在探讨学术课题:“没有什么愉悦感啊。” 微生商看他认真的脸,不由得一噎。 感觉这么淫靡的场面不应该被他就这么煞了风景。 “……可能是尺寸问题。” 唐凤梧:“可我的分明不小,你却能弄得游刃有余的。” 微生商:“……” 又纯又骚。 他这么想着,忽然肚子被人一踹。 微生商握着他的脚踝看见他嗔怪的脸,才发现自己竟然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不是。” 微生商紧急为自己辩解:“唐老师不太适合做这些……”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想要想出个什么理由来让唐凤梧满意他的回答,但是视线甫一移到唐凤梧的脸上时,就忍不住破功。 “……哈。”他轻笑一声,无奈地将长发掀至脑后。 “嗯……唐老师喉咙浅,感觉恶心是正常的。” 他抬手按上唐凤梧的喉结,在上边轻轻摩挲:“喉结的位置高,喉咙浅,所以有些事也不必勉强。” 唐凤梧的闹钟铃声在这个时候不合时宜地响起。 “你今天还有课?” 唐凤梧将手机闹钟关闭,扶着床头艰难起身:“……是,下午有两节课。” 可现在都快一点了。 今早起得就晚,没想到起床后又胡闹了这么一通。 “我送你。”微生商也起身。 “不用。”唐凤梧几乎是立马回道。他现在已经饿得饥肠辘辘,想赶去学校食堂潦草解决一顿。 饿到这种程度他不可能再去注意吃相,他也不想让微生商看到…… 他正这么胡思乱想着,就听到旁边传来了妥协声。 “好。” 唐凤梧闻言一顿,心说微生商已经代入炮友的角色了。 他打好领结,勾着微生商的脖颈送去一吻。 被人送到门前,衬衫又被揉皱了。 “密码是9182。” 微生商揉着他的腰,依依不舍地在他唇角咬了一下:“好。” —— 微生商哼着歌回到老宅,发现这个时候一家人都没去睡午觉,而是全副武装地坐在客厅。 就连他哥也正襟危坐在茶桌边和他爹喝着茶。 “……” 他脚步一顿,想要转身离开。 就听到微生汤圆大喊:“他约会回来啦!!!” “嗯嗯!”陆君央清了清嗓子,对窗外的人警告道:“你要是不回来,就别想再进这个家门!” 微生商:“……” 他踏进门中,径直走过去盘腿坐到了他爹旁边的蒲团上。 所有人似乎都在等他解释些什么。 微生商全当做没看到,侧过身高声对吴妈道:“吴妈,我想喝海鲜粥,要青蟹不要梭子蟹,然后不要鲜虾,把汤圆没吃完的葱爆虾仁放进去就行!” 微生静宁闻言大惊:“不行!那是我要带去学校吃的!” “吃什么吃,你都要去学校了带什么带?” 微生静宁气得要命。 微生商又接着道:“谢谢吴妈。” 然后又转向他大哥:“哥你帮我倒杯茶,有点渴。” 微生殊瞥他一眼,给他倒了盏茶。 “哥,怎么就你来了?嫂嫂没来?” “她忙。” “哦……” 微生商还想闲聊两句,下一秒,一颗樱桃精准打击在他额头。 “嘶……妈,你谋杀亲儿啊?!” 陆君央揭穿了他想要逃避家庭审讯而故意拖延时间的把戏。 “从实招来,进展得怎么样了?” “都夜不归宿了,我看这小子是成了。” 所有人都目光灼灼地看向他。 微生商扯了扯最角:“你们能不能别这么无聊……” “无聊?”微生殊看着他这个行事想来放浪不羁的弟弟,摇了摇头笑道:“你失恋在家伤心节食,把我们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你说我们无聊?” 最后还是一家人进他房间里逼问,微生殊才知道这小子什么时候多了个心上人,于是昨天把人直接从被子里揪出来,衣服也不换的从家里带出去。 微生商坐在蒲团上转了一圈,他靠着茶桌,背对着所有人感到有些无语:“我没有失恋。” 他抬腿去踩身后假山流水边的鹅卵石踢脚——这个地方从小被他踩得油光锃亮的,基本上属于标名为微生商二创的杰作了。 陆君央:“那你怎么不吃饭?就为了吓我们是?” 微生商从水池里沾了点水在自己额头上沾了果汁的地方擦了擦:“也不是。” 微生殊追问:“那是为了什么?” “……我就是在想。”微生商顿了一下:“我就是在想……他想吊着我到什么时候,我确定他就是喜欢我的。” 他爹这时候哼笑一声,开了金口:“你凭什么确定他就是喜欢你?” 微生商支支吾吾:“就那样呗……” 微生静宁:“对啊!他们都亲嘴了!我那天看见了。” 微生商瞪她一眼,后者朝他吐了吐舌头。 陆君央算是明白了,她哈哈大笑起来,落井下石:“我就说你这狗脾气肯定叫人嫌弃。” 微生殊嘴边也挂上了嘲笑。 “笑什么?”微生商觉得他们实在是奇葩:“在一起只是早晚的事,我这么会伺候人还迷不死他?” 陆君央:“哟,太阳从西边儿出来了,小宝都会伺候人了。” 微生殊:“那你干嘛还回来这么早?” 微生商将垂在胸前的头发向后一甩,理所当然道:“他要上课,我当然不能去打扰他。” 微生殊笑着揭穿他:“昨个去找人的时候还百般不配合,之后又磨磨蹭蹭让我助手去给他买鞋子,原来是觉得穿拖鞋去见人丢人。” “好歹是在外边,我穿着拖鞋乱晃合适吗?” 微生殊:“是是是,你说的都对。” 下一次去约会,这人估计要盛装出席了。 Chapter 21 聚会翻车 六人一起在秋风岚山购置的四号半山别墅终于落地。 他们把这里当做了聚会基地,便没有宴请外人前来举办乔迁之礼。 正好今天是周二,今天一整天的课都在早上结束,周三一节课也没有。 唐凤梧便载着陆君回和容时,从希格森酒庄取了一后备箱的酒往秋风岚山走。 上山的路上绿荫密布,鸟雀黄莺声声啼绕,悦耳动听,还以为一不小心走进了森林秘境之中。 陆君回看了眼信息:“他们说室外泳池已经注满水了。” “真操蛋,一月前就预约了私厨,现在才把菜单发过来,我看上了餐桌才知道今天晚上要吃什么。” 容时幽幽道:“威廉好歹是鹭洲博尔赫的主厨,能预约到算不错了,还要什么自行车?” 陆君回:“我好歹也是陆家人好,博尔赫也有我的份好吗?” “又不是亲生的……” 唐凤梧打断他们的拌嘴:“那乐队到了没有?” 陆君回闻言才稍稍缓过神色:“他们六点就到了。” 唐凤梧将车开进电梯上到二楼,三人开始从后备箱里取酒搬到玻璃墙酒柜中。 楼安澜从露台走了进来,神秘莫测对唐凤梧道:“你猜我刚才遇到了谁?” 唐凤梧将消毒柜里的酒杯取了出来放在岛台上,问道:“遇到了谁?” “我。”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 唐凤梧蓦然一惊,转身看向他:“……你怎么在这儿?” 楼安澜笑道:“你猜怎么着,我和老柏老牧他俩在泳池边放烟花,看见一辆g900从下边经过,就打了电话过去一问,没想到还真是他的车。” 这般说着,楼安澜还朝他抛了个揶揄的眼神。 唐凤梧一顿,还没说出话来楼安澜转身就走了出去。 他看向微生商,却发现男人今天可能有些不同寻常——有点过分华丽了。 一支金质累丝嵌玉发簪将长发绾在脑后,耳尖戴着那对粉色碧玺耳饰,一张脸明媚张扬,似比上次见面更有攻击性。 身上穿着搪瓷蓝丝绒中山装,腰间松松垮垮环着玉带,带扣是与耳饰相呼应的银镀金嵌粉色碧玺,将他整个人衬托得更加笔挺修长。 左手腕间带着一支金胎穿珍珠手镯,以及凝脂柔和的羊脂白玉绞丝镯。 唐凤梧:“……”这两只手镯好像在博物馆里有见到过类似的,微生商这是将收藏品当做时尚单品了。 唐凤梧觉得微生商这人是从来不挑衣服的,毕竟无论他穿什么,都会被这个人本身给喧宾夺主。 但……今天…… 微生商见他将眼神落在了自己腕间许久,他勾住唐凤梧的食指,便将腕上的绞丝镯搓了过去。 唐凤梧吓一跳:“这个……” 微生商弯着眼,微微俯身在他唇上亲了一下:“这是微生家的传家宝,专门给儿媳妇留的。” 唐凤梧又是一惊,不自觉地往后趔趄了两步,第一是担心旁人会看见微生商的举动,第二是觉得这个镯子实在是太贵重了。 他想要将镯子摘下来,又被微生商捏住了手腕。 唐凤梧无奈道:“这羊脂玉本就是世间的稀罕物,还被做成绞丝镯这样的艺术品,我要是不小心失手打坏了怎么办?” “摔坏了就赔给我一个老婆。” 唐凤梧看着笑盈盈没个正经模样的男人,稍稍叹了口气。 微生商低头含住他的嘴唇吸吮,原本只是温和似水地在外头试探,后来越来越放肆,直接撬开他的牙关,攻城掠地。 唐凤梧又往后退了一步,腰便贴在了岛台上。 接着被亲得几乎整个上半身都往后仰。 二楼响起了脚步声。 唐凤梧猛地将身前没个节制的人推了开。 他红着脸喘息,看着不远处走过了一个面容尴尬的厨师。 “哈。” 身前男人发出轻笑,唐凤梧转过身打开水龙头往自己脸上扑了点水,让自己清醒一点。 然而下一刻,身后的男人抵着他,埋首在他的颈间,于他的后颈细细啃咬。 “别闹了……” 唐凤梧撑着洗手台有些难忍:“他们都在家里。” 微生商箍着他的身体,不让他有机会逃离,继而含糊不清道:“别担心,他们不会发现。” 等露台外传来楼安澜叫喊他们两人名字的声音。 微生商才终于放过他。 唐凤梧摸了摸后脖子酥麻的地方,不用看也知道,这里肯定留下了一块儿红印。 “……被人看到怎么办?” 微生商对他的担忧不以为意,拨了拨他额前的刘海,将唐凤梧带着水雾的鹿眼露了出来。 轻声对他道:“楼安澜好像知道我们什么关系了。” 唐凤梧摸着脖颈不做声,他也有这样的感觉。 “唐老师,不想给我名分也没关系。”微生商在他耳旁谑笑:“毕竟当一个奸夫我也乐在其中。” 唐凤梧僵硬地抬起脑袋看向微生商:“你……很在行吗?” 微生商闻言一愣,反应过来之后笑得乐不可支。 “哈哈哈哈哈哈……”他笑趴在唐凤梧的肩上,又忍不住亲了亲他的喉结,抬眼看向唐凤梧道:“唐老师喜欢什么样,我就能变成什么样。” 唐凤梧:“……” “你们俩是聋了吗?”楼安澜从露台之外走过来,看了一眼靠在一起的两人便走向酒柜:“叫你们多少声都不答应。” “抱歉。” 唐凤梧将微生商从自己身上推开:“已经开始了吗?” 楼安澜:“翻车了。”她拿出箱子将不久前唐凤梧几人搬上去的酒一瓶一瓶取下来:“菜单今晚才发给我们,做的是芒果宴。” 唐凤梧:“哈哈哈哈哈……” 微生商不明所以:“怎么了?” 楼安澜解释道:“容时和陆君回是家族遗传的对芒果过敏。” 微生商:“哦。” 楼安澜:“现在只有前菜北极贝鲑鱼,还有牛肉脆片能吃,剩下的估计要我们自力更生了。” 唐凤梧:“那吃什么?” 楼安澜抹了把脸:“他们下山去超市里买东西了,你们要吃什么?” 这时候柏溪年打来了电话。 楼安澜点开免提:“喂?你们到了吗?” 柏溪年那边有点吵,应该是已经到了超市里:“你们要吃什么?海鲜还是红烧?” 唐凤梧有些惊讶,毕竟这些人可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小姐,竟然有胆量问出这样的问题来。 他看了微生商一眼,后者道:“买点生肉,回来烧烤。” 柏溪年:“没问题!” Chapter 22 清心寡欲这么多年 烧烤架架在了泳池边上。 炊烟顺着漆黑寂静的夜空袅袅升起,站在露台之上俯首便是一片如同星空浩瀚的城市灯火。 柏溪年和容时从外头采购回来,从车上推下两个购物箱走到了露台这边。 所有人目光看过去,望见了购物车里的东西,都不约而同地从头上落下几条黑线。 而两人还兴冲冲地往前走:“来来来!大家需要的东西都在这儿!快过来搬东西!” 乐队的几人在和他们相处了几个小时后也逐渐熟络了起来,呼朋唤友地来帮忙抬东西。 有个口直心快的贝斯手道:“老板,你特意打电话过来问的海鲜和红烧就是这个啊?” 柏溪年将泡面堆在桌上,面向众人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唐凤梧无语地笑了一声,对他们道:“没关系,这里还有个大厨。” 柏溪年这时恍然大悟拍了拍手,对微生商道:“差点忘了,老弟,你叫我买生肉原来是准备烧烤啊!那可就要拜托你了。” 楼安澜阴阳怪气:“人家家属客气一下,你一个外人蹬什么鼻子上什么脸?” 柏溪年:“……?” 唐凤梧有些心虚,不过好在其他人也没把这句话当回事。 柏溪年:“不就是他俩单独相处了几天吗?后边我们不也是相处挺好的?是兄弟。” 他看向微生商寻找认同感,微生商瞥了眼手忙脚乱搬东西的唐凤梧,轻笑一声点了点头:“是。” 最后他们发现乐队里的几个人都是烧烤的好手,于是楼安澜加了钱,解放了微生商的重担。 “唐老师你也太不道德了,好歹是客人,哪有人让客人下厨的道理。” 唐凤梧也承认了错误:“我的疏忽。” 陆君回起哄道:“微生你接受他的道歉吗?” 微生商笑着偏过头看向唐凤梧:“不接受。” 坐在唐凤梧另一边的牧赵秦给他倒满了酒:“你还不给微生赔罪啊?” 唐凤梧抗拒地笑道:“这太多了……” 牧赵秦给他酒杯里的酒倒出去一半:“那这总能喝了?” 唐凤梧无奈:“……行。” 说完便抬起酒杯,一饮而尽。 微生商向后撑着手,好奇问道:“唐老师喝酒一直都是这么猛的吗?” 唐凤梧后知后觉有些懵地看向微生商:“啊……还可以慢点喝吗?” 所有人哄堂大笑。 紧接着烧烤摆上了桌,乐队里的众人也坐在了桌边和他们一起谈天说地。 乐队去过的地方多了,讲起八卦趣闻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牧赵秦几人玩心大气,将酒全部搬上了桌,开始自个儿调酒。 在之后的半个小时里,桌上满是酒液,就连锡纸上的烧烤也沾了酒精。楼安澜也将积木搬上了桌,如果谁将积木楼搭倒了就得接受在座所有人的惩罚。 容时调了一杯酒递给了唐凤梧:“唐哥,你快尝尝我的。” “这是什么?”唐凤梧接过酒杯,晃了晃里边蓝色掺着青绿的液体。 “午后之死!我在网上学的!” “噗……” 一旁的微生商笑出了声。 容时喝得有些上头,看着微生商这么大反应有点蒙:“咋了?” 微生商摆摆手笑道:“没事儿。” 唐凤梧放下酒杯对容时道:“我一会儿喝。” 容时:“行,那你得会儿得给我反馈啊。” 唐凤梧:“……行。” 这一下搭楼的重任就流转到了唐凤梧的身上,他站起身来将一根积木放上摇摇欲坠的楼层顶端,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积木条放了上去。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积木骤然倒塌。 唐凤梧:“……” “唷……” 所有人发出了得意忘形的起哄声。 “呜呼!给我喝!” “唐哥你想要什么样的惩罚?弟弟依你。” “……” 唐凤梧接受现实,笑道:“都可以,看你们。” 乐队里的人说的惩罚都是不痛不痒的惩罚,比如说喝两口,或是做俯卧撑。 唐凤梧照做了,做完几个俯卧撑后站起身,回到座位边时正好也轮到了牧赵秦说话。 牧赵秦此时已经被容时灌得满脸酡红,醉眼朦胧地看着唐凤梧打了个酒嗝。 “咯~~~”他醉醺醺道:“老唐,其实我一直想看你和微生亲嘴来着。” 此话一出,满座针落可闻。 所有人:“……” 牧赵秦哈哈摆了摆手,后知后觉的尴尬道:“当我放屁,我想想其他惩罚。” 然而出乎众人预料的是,作为主角之一的微生商竟然开口:“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楼安澜也起哄道:“是啊,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亲个嘴吗?老唐清心寡欲这么多年了,也该破个戒了?” 唐凤梧看向一脸戏谑的楼安澜,笑道:“破个戒?” 牧赵秦:“再退一步也行,借位亲一个。” “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 在周围环境的烘托下,微生商“迫不得已”碰上了唐凤梧半边脸,中指和无名指轻轻夹着他的耳垂,软软的,让他情不自禁的揉捏。 许久不见动静,牧赵秦干笑开口:“果然……还是太勉强了。” 话音刚落,微生商便对着唐凤梧的唇吻了过去,他闭着眼,撕咬着唐凤梧的嘴唇抵死缠绵,叫人看得脸红心跳。 哄声不绝于耳。 牧赵秦“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我我我我我……我可没说让你们这么亲啊!要是产生了感情可不干我事儿啊!” 微生商亲完还不够,用牙咬着唐凤梧的嘴唇直到红肿。 最后轻轻地啄吻,好像一点也不满足于此。 楼安澜作为唯一一个知情人没同他们一起起哄,而是感觉有点没眼看。 她用手抵着脑袋喃喃道:“够了啊你们这群小丑……” 陆君回咔嚓咔嚓地拍着照片,对楼安澜道:“养眼得很呐,你害羞些什么?” 楼安澜:“我是为你们害羞。” “害,成年人看个香艳场景怎么了?就算是十八禁也不是限制我的。” 楼安澜:“……” 漫长的亲吻结束,牧赵秦捧场道:“你们俩还真够豁得出去的。” 唐凤梧碰了碰自己的嘴唇,竟然被咬破皮了,信口道:“又不会缺斤少两。” 说完他便抬起桌上的矿泉水瓶猛地灌了进去,想要浇灭火气。 然而他喝得太急,下一秒就猛地呛了出来:“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牧赵秦打趣道:“是太激动了吗?唐老师怎么喝个水也能被呛到?” 坐在唐凤梧身边的微生商露出了个意味深长的笑。 他看了眼唐凤梧,悠悠道:“唐老师喉咙浅……” 话没说完,脚被人猛踩一脚。 “嘶……”微生商故意道:“唐老师踩我干什么?好痛。” 楼安澜追问:“喉咙浅怎么了?” 唐凤梧冷冷斜了微生商一眼。 后者笑了一下:“喉咙浅……”感受不到快感。 “容易喝水呛到。” 牧赵秦:“说实话微生商,你今天来穿得跟孔雀开屏似的,是不是对谁有意思?” 说到这种话题,所有人都来了精神。 唐凤梧:“……他这份模样,定是会揽镜自顾夜不眠的。”纯粹臭美。 微生商笑着点了点头:“唐老师说得对。” …… 热闹焦点逐渐传到了别处。 微生商悄悄在他耳边道:“唐老师还会难为情啊?” “……别闹。” “唐老师脾气真好。” “又不会少一块肉。” “唐老师清心寡欲这么多年……” “……” “原来第一次就给我草了。” “……微生商,你喝醉了。” “我没醉,唐老师,你就哄哄我。” Chapter 23 唐老师怎么人前人后两副模样 唐凤梧往后一靠,淡然道:“是。” 微生商看着他的侧脸,感觉被巨大的惊喜给砸中。 就连近在眼前的唐凤梧也变得虚幻了。 “我被你迷得七荤八素神魂颠倒了。” 唐凤梧感觉耳朵有些滚烫,瞥了他一眼,又将脑袋转回去。 “真的。”微生商咧着嘴笑道:“幸福就要把我淹没了唐老师。” 唐凤梧嘴角就要绷不住:“你说话可真好听。” “是吗?我的身体比嘴诚实得多,你看我一眼我都心生澎湃,你安安静静地吃着东西我都能硬。” “……别这么夸张。” “到武威的那天晚上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唐老师,你真的很可爱。” “不记得了,你也不用说。” 微生商非要说:“你骑在我身上摸我的脸,说这辈子一定要和我长相厮守。” 唐凤梧抿了抿唇,表情有些崩裂:“……不可能。” “如果是真的就好了,那我可真的会借酒乱性。也就不会忍到下午和你车震了。” “……微生商……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没轻没重的?” “什么叫没轻没重?唐老师你教教我。” “……” “唐老师……” 唐凤梧有些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你俩说什么悄悄话呢?”牧赵秦拍了拍桌子对他们道:“还有没有参与感啊?!” 唐凤梧抬起眼,发现整个桌旁的人都在看着他们。 “不好意思,刚才怎么了?” “飞花令。到你了!” 唐凤梧:“什么时候开始的?” “就在你和微生商说悄悄话的时候。” 唐凤梧:“飞什么?” 柏溪年道:“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飞花。” 唐凤梧闻言笑了,这个飞花令被他们六人玩得熟得都能背下来。 乐队一群人单开一桌拼酒,场上就微生商一个外人。他们别是存心要逗微生商。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下一个是他另一边的微生商。 微生商没有立即接话,而是问别人:“输了的话怎么样?” “要和上家喝交杯酒!” 微生商笑道:“别喝交杯酒了,直接亲一个。” “哈哈哈哈哈,你他妈亲上瘾了!” “微生商啊微生商,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这种人。” “……” 唐凤梧又踩他一脚,微生商终于收敛,扬了扬头,接了一句:“一样花开为底迟。” “不行啊!只接半句可不算!” 微生商:“我不记得了,还是惩罚我算了。” 接着脚背又被踩了一脚。 微生商露出做作委屈的表情:“唐老师怎么又在踩我,为什么就对我这么凶?” “你就偷着乐,唐老师就对你特殊。” 唐凤梧抿了口酒,淡淡道:“你不会我帮你接算了。” 柏溪年:“这可不行!” 微生商挑了挑眉:“我接,我接……日暮东风怨啼鸟。” 说完这句话他就看向唐凤梧,但是后者现在就给他一个后脑勺,转过头去和柏溪年说话。 “唐老师,你脖子上怎么红红的?” 唐凤梧:“……” 他梗着脖子不去理会微生商。 接着又听那人道:“是不是被谁给咬了?” 微生商凑近唐凤梧的脖子,轻声道:“好像我的牙印,你让我咬咬,看看是不是一样的感觉?” “腾!”的一声。 众人瞧见唐凤梧满脸通红地捂着脖子站起身来。 而他旁边的微生商失去了支撑点,蓦的靠倒在了椅子边边,好像睡着了。 “哈哈哈哈哈,他是不是喝醉了?” “我看他喝了好多酒。” “是啊,他酒量好当然就给我的调酒当试验品了~” 唐凤梧:“就盯着他一个人灌?” “这不是在家的嘛?” 唐凤梧无奈地看着她:“酒量好也不是这么折腾的啊。” 楼安澜满脸我懂的姨母笑:“好好好,都怪我们几个没数的,这人竟然只是亲了一下就开始家属发言了。” 唐凤梧气笑,偏了偏头:“你们别太坏了。” 楼安澜歪着嘴,一副油盐不进的表情。 “我带他去睡觉,你们慢慢玩。” …… 唐凤梧将人扛到三楼的卧室,身上的人不安分,最后两人一起砸在了床上。 唐凤梧翻了个身,那人又紧追不舍地往他身上拱。 “……微生商。”他捏了捏男人垂在他胸前的脸:“睡着了吗?” “没有。” 预料之外的,异常清醒的答复。 唐凤梧轻笑一声:“你怎么总是喜欢装醉?” 微生商睁开了眼,用鼻尖挑开唐凤梧白衬衫之间的缝隙,紧接着,意识不太清醒地想要用牙齿将纽扣咬开。 唐凤梧抬手捏住他高挺的鼻子,让后者发出微微的愠怒来。 “用手解。”唐凤梧按住他到处撕咬的嘴唇,循循善诱。 “……” 微生商支起上半身来,由高到低地俯视着被灯晕衬托得格外温柔的唐凤梧。 哑声道:“怎么人前一套背后一套?他们知道唐老师这么……喜欢勾引人吗?” 唐凤梧看着他的脸,不由失笑:“他们和我从小认识,就像半个家人。你不一样。” 微生商有些心塞:“哪儿不一样?” “他们说脏话我会生气,但你说的话我只会兴奋。”唐凤梧嘴角扬了扬,指尖在他腰间玉带上勾了一下,玉带顺势脱落。 “特别是像现在这个时候……” 微生商好像和玉带化为了一体,在唐凤梧将玉带勾下来时,身体也不受控制地软倒在了他的身上。 他将脑袋埋在唐凤梧的颈间,闷声开口:“你明知道不能在这儿做,还肆无忌惮地勾搭我。” 这语气中听起来还隐隐有些委屈。 “是你在外边肆无忌惮地戏弄我在先。”唐凤梧提醒他:“我不过是有样学样罢了。” 微生商生气地咬住他的喉咙,惹得身下之人发出哼声:“我还以为唐老师讨厌我,没想到你一直在暗爽啊……” 唐凤梧笑着抱住了他的脑袋,指尖轻柔地揉了揉他的后颈:“我怎么会讨厌你,喜欢你还来不及。” “真的?” “真的。” 微生商郁结:“那你为什么不和我在一起?” 唐凤梧反问他:“我们现在不是刚刚好吗?” “哪里好了?” “彼此都有自己的生活,不必互相干扰,还能不时为对方解决生理需求,倒也不用为了日常琐事而烦恼。” Chapter 24 见与不见 微生商气闷,却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他,怨怼道:“你怎么这么世俗?” 唐凤梧轻笑:“那你后不后悔喜欢我?” 微生商喉咙间喟叹一声,暗笑他在说什么傻话。 人心又不是能精准估值的评价体系,喜欢就喜欢了,哪有后悔一说。 无非是被爱的人有恃无恐,见与不见、爱与不爱。但爱就在那里,不增不减。 …… 唐凤梧察觉身上的人呼吸逐渐变得绵长,这才发现微生商也许是真的醉了。 虽然微生商喝了酒并不显醉,但还是能从举止查出端倪——比如说说话更加放荡。 就在他正想将微生商掰正调整入睡姿势时,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他疑惑这个时候怎么还会有人打来电话,就看到屏幕上亮起一个许久未见的名字。 …… 微生商第二天醒来时唐凤梧不在他身边,那只绞丝镯又回到了他的腕间。 看来是依旧拒绝他了…… 房间两面皆是落地玻璃墙,微生商从高处眺望,看见二楼露台泳池里已经有人在游泳。 他走了下去,凛冬将至的晨风把刚从被窝里出来的人冻得一哆嗦。 楼安澜正躺在沙滩椅上看水里的两位男士戏浪里白条、震池中翅勤。 忽而一个身影坐到了她旁边的折叠凳上。 她转过头,笑吟吟地朝着微生商打了个招呼:“早。” “早。” 早晨的墨林里洇着淡淡的雾气,秋冬交替,寒号鸟的啼声愈发悠扬。 微生商远远瞧见不远处二号居的灯光大面积亮起,看来是微生汤圆又要不情不愿地去上学了。 坐在他身侧的楼安澜犹豫了良久,还是开口和他搭话。 “你和凤梧在一起……是认真的吗?” 微生商闻言顿了一下,缓缓道:“我是这样想的。” 楼安澜:“……挺让人意外的。” 说完这句话,两人之间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楼安澜记得这人和之前也不太一样啊,话这么少,好像就一个晚上忽然变得生人勿近了起来。 她还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八卦之心,想要继续开口。 “你们……” “唐凤梧怎么不在?” 他们同时开口。 楼安澜一愣,原来不是变得高冷起来,只是踌躇着想要打听唐凤梧的消息呢。 她笑了一下,对微生商道:“他和溪年还有君回三个人去机场接人了。” “……哦。”也不和他说一声。 说完这句话,两人之间又沉默了下来。 楼安澜玩心大起,追着挑事:“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和凤梧也有一点渊源哦,她昨天晚上可是亲自联系了凤梧来接机呢。” 微生商按了按山根的位置,随意问道:“她很重要吗?” 楼安澜想了一下,笑道:“骆歆应该算是凤梧的初恋,怎么不算重要呢?他们曾经可是h大的风云人物,众人眼中的金童玉女,般配得很。” “骆歆……”微生商重复了一遍,喃喃道:“那以后就再也不会是了。” …… “骆歆。”陆君回从副驾驶转过头来看向衣着华丽身材火辣的女人:“你这次回国要待多久?” 柏溪年开着车,头也不回道:“这次不如在国内多待一段时间呗,我们也有好几年不见了。” 女人摘下脸上的墨镜,奇怪问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还要走?” “我是去美国拍戏又不是移民过去,你们这话说得好像我是个外人似的。” 听她说的话依旧犀利得一针见血,让前边的两人都哑然无声,唐凤梧不由失笑。 “你笑什么?”骆歆无差别攻击:“你也一样,这么多年也不来看我一眼,你不知道我那几年是怎么过的,你倒好,抛下我一个人回国吃香喝辣。” 唐凤梧挑眉笑道:“我哪里敢去打扰你拍戏。” 骆歆叹了口气:“算了,暂且原谅你,我不久之后也要去h大表演系入职,你就等着我们再续前缘。” “噗嗤……” 柏溪年笑了一下。 陆君回装模作样的拍了他一下,让他收敛一点。 骆歆还没发作,就听到唐凤梧咳嗽两声:“你可别乱说,我们哪儿有什么前缘?” 骆歆:“我妈催我结婚了,她说她还挺喜欢你的,而且我们不是还在一起过一段时间?你担心什么?” 唐凤梧:“那怎么能算在一起过?” “怎么不算?我到现在还留着那条公开恋情的s呢,你敢不承认?!” 柏溪年添油加醋:“是啊,这么多年,骆歆可不就公开过你一个人么?” 唐凤梧阴阳怪气:“所以我应当感恩戴德了?” 骆歆:“这么多年,唐老师脸不见老脾气倒是见长,都会嘲讽人了。” 陆君回哈哈笑道:“可能是耳濡目染,和某人近墨者黑学到的。” 骆歆:“可我出国前他不是还挺正常的吗?”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怎么了?老唐结婚了?” “没有。”陆君回笑得别有深意:“就是目前……老唐可能腾不出时间来陪你应付家里人的催婚。” “哦……”骆歆点了点头:“那就是在谈呗。” 陆君回:“也不是。” “……那就是在暧昧?有什么神秘的。” 骆歆皱了皱眉:“能不能说个清楚?晾着我有什么意思?” 陆君回转过头看了眼唐凤梧,后者就这么嘴角噙着笑和她对上了视线,是一种即使被揭穿也坦然自若的淡然。 她笑了一下:“就是有喜欢的人了呗。” 骆歆意味深长:“哦~玉菩萨都步入红尘了……那他怎么不自己说?” 柏溪年嘲笑道:“他当我们瞎呢,还真以为我们看不出来,整个区别对待,无论是菩萨还是千年老妖,一到人家面前就给人表演脸红心跳。” 骆歆好奇:“什么样儿人呢?听你们说的好像没追到似的。” “嚯。”柏溪年来劲了,非得秀秀他的语文功底:“长得那叫一个国色天香,狗路过都乐意给他留两口吃的。” 唐凤梧气笑,踢了驾驶室的座椅一脚:“你怎么说话?” 柏溪年:“啧啧啧,这就开始护起短了。” 陆君回:“哈哈哈哈哈,描述得很抽象但是很合适。” 然而骆歆听了却是有些浮想联翩:“这么说的话……我也可以。” “是个男的。”唐凤梧低笑,轻描淡写之间打破了她的幻想。 闻言骆歆顿时失去了兴趣,手动关闭聊天窗:“再见。” 话虽是这么说,但骆歆对那人还是充满了期待。 她捏了捏拳头,眼中闪过红光:“让我来会一会他。” Chapter 25 几人开车来到别墅外的时候,楼安澜杵着一长条站在二楼的露台朝他们招手,脸上洋溢着她独特的奸笑。 骆歆看一眼就评价道:“这姑娘又在憋着什么坏呢。” 陆君回笑了:“这么多年还记得?” 骆歆:“都已经形成肌肉记忆了,能不记得吗?” “嘶……”柏溪年道:“我赌她这副熊样应该和微生商有关。” 唐凤梧:“你又懂了。” 柏溪年乐呵呵道:“在你的感情历程这方面,我俩可是至尊长老,你们相亲那次我和安澜就出场了。” 骆歆:“哟~还有相亲这事儿呢~” 陆君回兴奋地给他科普唐凤梧和微生商三次邂逅的故事。 车开进车库里,唐凤梧逃也似的下了车。 坐电梯上了二楼,众人走进会客厅中。 当一个坐在沙发上的长发背影出现在她眼底的时候,骆歆觉得格外眼熟。 不过吸引了她的注意的是男人倒茶的手势。 那是一只紫砂水平壶,男人并没有去捏着握把,而是将壶嘴对准了自己,大手从上笼罩着壶身,接着行云流水地将壶身从水平放置变成了垂直态,茶水也就这么倾入了茶盏之中。 挺有个性。 她对微生商第一眼印象是这样的。 她回过头用眼神询问三人,这个男人是不是就是微生商。 然而让她不解的是在场的三人都表情各异。 唐凤梧抵着下巴忍俊不禁,柏溪年与陆君回则是啧啧声此起彼伏。 “干啥你们几个?” 唐凤梧摇了摇头,径直走了过去。 陆君回眼神揶揄对骆歆道:“你看他俩穿的像什么?” 骆歆这才注意到微生商和唐凤梧身上的穿着,一人是亘古不变的白衬衫,另一人是禁欲清冷的黑衬衫,眼上架着一副眼镜,很像唐凤梧的风格。 乍一瞧还以为是情侣装。 陆君回又道:“他家也在附近,这人还特意回去换了身衣服来见你。” “……哦豁……”遇到对手了。 微生商听见背后的声音了,但是由于一种难以言说的羞耻感,所以一直没有转过头去看。 他捏着茶盏正要仰头一饮而尽,手背却忽然被一只温热的手贴上。 他顿了一下,抬头就看见唐凤梧的腹部,再接着向上,则是他那张出水芙蓉的脸。 手被人牵制住不受自己的控制,杯子被唐凤梧轻轻一抢就脱离了手。 只见唐凤梧将朱口对准了茶渍的位置,将杯中之茶啄饮殆尽。 “还是你泡的茶格外香。” 微生商默不作声的从他手中抢过茶杯,回望了一眼身后正在交谈的三人,将茶杯放到桌上,问唐凤梧道:“你今早起来的时候怎么不叫我一声?” 唐凤梧坐在他的身旁,侧过脸对他笑道:“你睡得很香就没叫醒你。” 骆歆见他们就这么若无旁人的聊了起来,看起来根本就是在谈的样子。 她疑惑地看了眼陆君回,后者耸了耸肩,随后扶着她的肩:“走走走,出去说,楼子这么贱的个性都在这里待不住,我们讨这个嫌干什么?” 三人走出去之后,微生商还是不说话。 在唐凤梧抢走他手中的茶杯时,他就虐待似的将茶拂按在茶桌上,沾了满刷子的水,随后又用手拿的地方将唐凤梧喝过的茶杯戳得侧翻。 反正就是一句话没说,但小动作没停过。 “楼安澜又说了些什么?” 闻言,微生商掀起眼皮看向唐凤梧,淡淡道:“没什么,就是告诉我,依我和你的关系,在你的结婚宴上可以当个司仪。” 唐凤梧:“……她虽是嘴欠了点,但不至于这么缺德。” 这话的确不是楼安澜说的,但微生商瞟了他一眼:“意思是我缺德,我嘴欠了呗。” 唐凤梧笑着看他:“你们半斤八两。” “而且婚宴什么的,也都是她信口胡诌的。” 微生商将茶拂一扔,站起身来幽幽道:“我们什么关系,跟我说这个做什么?” 他虽作势要走,但踌躇的这几秒显然就是等人跟上他的机会。 唐凤梧好笑地跟着他回到了昨晚一起入睡的房间,随后见微生商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想要将门关上,最后还装模作样的看他一眼,问道:“你跟过来干什么?” 唐凤梧抬手将他推了进去,自己也进去之后,反手将门合上。 微生商被他推得连连倒退,直到小腿抵上了床,直接仰倒在了床上,长发如墨画一般散开。 唐凤梧坐在他的腰上,捏了捏他的脸。 “听我解释。” 微生商将头偏到一边不去看唐凤梧,琥珀色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情绪:“为什么要听你解释,我们之间有什么关系么?” “当然有。” 微生商回过头来,望进唐凤梧含着笑意的眼睛。 “……” “我不想让你误会的关系。” 唐凤梧俯身亲了亲他的唇角,随后又将手抵在他的脸侧,看着他的眼睛道:“她喜欢女人,我喜欢你,有关我和她之间的种种都是误会,你想听什么,我都给你解释。” “……那当初你们为什么要在一起?” “她想气她前女友,找我帮忙。” “那你为什么要答应?” 唐凤梧:“当时觉得不是什么大事,所以就同意了,没想到快十年之后还有后续。” 微生商:“你话说的好奇怪诶,十年后还有后续,是指你们要旧情重燃,登上婚礼的殿堂了吗?” “你要是实在听不懂人话就算了。” 唐凤梧见沟通无效,想要从他身上下去。 然而脚还未落地,腰就被微生商蓦然箍住。 他垂眸看向微生商有些固执的眼睛,展颜笑道:“怎么了?” “唐老师。” “嗯。” “其实我昨天买了点东西,想找你试试来着。” 唐凤梧:“什么东西?” 微生商见这人明知故问,手从他后腰穿下,在他股沟的位置按了按:“让你快乐的东西。” 唐凤梧将他的手从自己身后抽出,在他的手背上落下一吻:“别浪,这个地方私密性不太好。” “……” “你和朋友都能确认关系,和我为什么不行?” Chapter 27 无效咨询 然而天有不测之风云。 两人整理好衣冠,从容不迫地从秋风岚山上下来之后,唐凤梧被学校的一个紧急开会的电话给召了回去。 唐凤梧挂了电话,对驾驶室上的微生商道:“你把我送到学校就好。” 此话一出,微生商竟然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他的这番侥幸似乎被唐凤梧看透似的,后者朝他浅笑道:“这几天快到期末考了会有点忙,不过小宝整天游手好闲的,应该会召之即来?” 脱离了方才的氛围,再一次从唐凤梧嘴里听见他的乳名,微生商只觉得耳根烧红。 他咬了咬牙,想要让自己脱口而出的话听起来不会这么没骨气一些,又听唐凤梧道:“如果小宝连这都不能听话的话,还是趁早放弃算了。” “吱——” 唐凤梧话音刚落,微生商猛地踩下了刹车,之后他将头埋在了方向盘上,缓了好久,才终于闷红了脸抬头道。 “唐老师……就是说,可以换一个称呼吗?” 副驾驶上的男人推了推脸上的金丝眼镜,轻笑一声,用舒缓得能哄人入睡的语气道:“当然没问题,宝宝。” 在目送唐凤梧走进办公楼的那一刻,微生商猛踩油门朝着他投过的拳击俱乐部飞驰而去。 他行云流水地扎好了头发,戴上拳套头盔以及护齿之后,便开始招呼着俱乐部里的人,有一个是一个的挑战。 当场上的风吹到俱乐部第一股东赵确的耳朵里时,十来个人轮流上场单挑,皆被微生商打得落花流水。 “不好了!赵老板!来了个人,旁边过来踢馆的拳手瞧他全副武装还以为是个新人上去挑战。一个个被打输了现在准备群殴他呢!” “不好了赵老板!他们已经把新人给围起来了!” “赵老板!赵老板!……” 赵确提了下心。 隔壁俱乐部的人来他们地盘上撒野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了,有时候会聚众过来打扰他的顾客搅乱他的生意。 但又因为这些人在他俱乐部里办了卡,他都选择了忍气吞声。 不过这一次十多个人一起来,这未免也太过分了!?还一起欺负一个全副武装的新人! 然而等他赶到那里时,正看见一个扎着高马尾,虎背蜂腰螳螂腿、肌肉贲张热血有力的男人将隔壁来踢馆的人一个个按在地上摩擦。 赵确:“……” 他太久没见这人,差点忘了他变态的战斗力了。 赵确正色走了过去,对一众躺倒在地上痛苦呻吟的踢馆人道:“各位,我看各位在我俱乐部里办了卡我才一忍再忍,但这次你们居然以多欺少,未免也太过分了?!” 有个躺倒在地上的人带着满腔的委屈,忿忿怒吼道:“明明是他先挑衅我们的!!!” 此话一出,众人云集响应。 此起彼伏的抱怨声引来了许多的围观人员。 赵确蓦的有些惊慌失措,不知道该怎么稳住这样的场面。 他只好转头走向哪个泰然摘下拳套的人。 “二少爷……”他无可奈何地长叹了一声:“您这是何必呢?要是有什么怒气想要发泄,我给你找个抗揍的陪打,为难他们做什么?” “就是!”地上有人“呸!”的一声:“你叫我们踹你,还没碰到你就被你给掀翻,这他妈算不算偷袭?!” 微生商哼了一声,冷眼道:“是你们自己防守不当,怎么能怪在我的身上?” “你!……” 赵确脑壳嗡嗡转个不停,立马将这场即将蔓延的战火给抚平,一边是舆论,一边是微生家的二公子,比起前者,他更不想得罪后者。 好言相劝一阵之后,终于将那十几个来踢馆的人给劝走。 他来到微生商的身边,后者正坐在长椅之上,双目失神地用毛巾擦着脖颈上的汗。 “二公子,您这么大火气,又是谁惹着您了?” 闻言,微生商深深叹了口气,眼前有人能够倾诉,他才终于将自己一整天的郁闷宣之于口。 “我感觉我激素失调器官退化身体敏锐度大幅度下降,我感觉我已经行将就木了。” 赵确:“……” 你这么说是不是对那十几个人有点不太礼貌。 微生商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似的,对赵确道:“……我问你个事儿。” “说呗,有什么说什么。” “……如果你有一个朋友。” “嗯……嗯?” 微生商:“我有一个朋友,叫做a。” “……嗯,好。” “他有一个朋友,叫做b,那个人对任何人都礼貌疏离,虽然温柔,但是对谁都一样。” “嗯。” “有一天他们成为了炮友。” “!?”他微生商?炮友?! 赵确来了精神。 接着又听微生商道:“但是b对a的态度急转直下,对他一点儿也不好……你说这个b,他喜不喜欢这个a?” 赵确:“……你都说他是个b了。” 微生商:“我说的是认真的,你别插科打诨。” 赵确:“……他都对a不好了,还怀疑干什么?肯定是外头别的人了。” “不可能!” 赵确心说这还有其他回旋的余地? 微生商啧了一声:“不是态度不好……就是在做的时候不太好。” “噗!——” 赵确后悔在听八卦的时候喝水了,一口补充能量的饮料给他喷得满地都是。 他擦了擦嘴角,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微生商:“不会是s?……s?!……你?!……微生商?!是个?!!!!!” 微生商被他吓一跳:“我他妈说是我了吗?!再说你这么大声干什么?” 赵确幽幽的眼神打量着他:“微生商……二公子……” 他叹了口气:“咱们也算认识十多年了,我赵确自认是你微生商在国内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他抵着下巴啧啧叹气:“你要是……害……” “你干嘛糟践自己,都说他对你不好了,况且你和别的谁在一起,还有谁忍心这么对你啊?那人家肯定是不喜欢你啊。” “那他要是不喜欢a的话,他干嘛只对a这样,不对别人这样呢?” 赵确一噎,竟无力反驳。 “……那,那啥,二公子,您要是有时间,我有个医生朋友……” 微生商一顿:“滚!” Chapter 28 不速之客 微生商也不是想要到处去寻找认同感。 只是好像从小到大,他以为自己的舒适圈是向上攻城掠地,征服世界。然而有个不速之客忽然从天而降告诉他,自己天生就该跪拜在某个人的脚下,内心汹涌的爱意让你不得不对那个人俯首称臣。 这样的意外事故带来的新认知,对从小顺风顺水的微生商而言是个灭顶的打击。 但实际上,他却并没有这么抗拒。 在唐凤梧不联系他的这段时间里,虽然活得有些胆战心惊,害怕哪一天忽然被这人给找上,而自己刚好不在线,强行放了人家鸽子会带来什么严重的后果。 但秉承着万物皆备于我的精神,微生商趁着唐凤梧忙着学校期末,去考了pa-d证和upt双人教练执照。 这段时间用的手机被放在了秋风岚山,等他从南方回来之后,便又一刻不停地往秋风岚山去。 时间过去半个多月,这个号码里的邮件和消息几乎爆满,未接来电人员也是应接不暇。 微生商没耐心一个一个回复过去。 唐凤梧给他打过三个电话,却没有一条消息。 他有些心凉。 自己躲了这么长时间,唐凤梧好像并没有这么在意他的死活。 他打了回去,却发现自己处于被拉黑的状态。 他不信邪,又打通了楼安澜的电话。 “……喂。” “哟,百闻不如一见呐,你竟然会主动给人打电话?” 微生商故意忽视了她的打趣,问道:“你知道唐凤梧在哪儿吗?” 楼安澜笑道:“你找我能不能问一些除唐凤梧之外的事情?” 微生商:“我联系不上他了。” 楼安澜听着电话那头有些焦急的声音,诧异地瞧了一眼坐在她身旁,喝着酒,朝他瞥来一眼的唐凤梧。 “哦……那我帮你找找。” 昏暗交叠的灯光仿佛将人带入了秘境,如同情人间低声呢喃。 挂了电话,楼安澜诧异道:“我还以为你俩分手了,这什么意思?” 唐凤梧闻言浅笑:“没分手,只是各自都忙了一段时间。” “那他怎么联系不上你。” 唐凤梧按了一下手机,黑屏,亮不起来:“他想太多,其实只是关机了。” 唐凤梧将羽绒服拉链拉到下巴,露出的鼻尖微红,呼出一口热气,对楼安澜道:“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 楼安澜点了点头。 唐凤梧撂下这句话,便下楼开上车离开了秋风岚山。 今年的冬雪来得有些早。 比起秋风岚山,唐凤梧更愿意回到公寓里居住。 下山的路有些湿滑,他开得很慢。 他几乎花费了一个半小时,才赶回到小区楼下。 乘着电梯上了楼,寒风被建筑挡住,这才终于回暖一些。 然而等他走到家门口时看见了一个伫立在他门前徘徊的身影,脸上的温度顿时又降了下来。 那人在他门前踌躇彷徨,像只无家可归的落水狗。 “……唐老师……” 唐凤梧朝他笑了一下:“不是知道密码吗?怎么不自己进去?” 微生商实话实说:“我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肆意妄为不是你的强项了么?” 唐凤梧输入密码打开了门,身后的人也紧跟着走了进来。 他淡声道:“换拖鞋。” 微生商抿了抿唇,直接在唐凤梧的面前跪下。 唐凤梧看着他头顶的发旋,也没有拒绝,而是提醒了一句:“先关门。” 微生商即刻站起身来,将距离唐凤梧仅十公分的门把手带上。 唐凤梧靠着墙,任由微生商给他换鞋。 在外边待了一天,就算隔着袜子也能感受到唐凤梧脚尖的冰凉。 微生商用手给他捂了一下,随后给他的脚套上拖鞋。 “微生商。”头顶忽然传来一声轻声的呼唤。 微生商心头一热,抬起头看了过去。 男人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眼中带着浅浅的笑意,五官依旧温柔,玄关打下的小灯给他晕上了一层神性的光晕。 “你是我的仆人吗?” 微生商觉得有些称呼太过难以启齿,干脆就闭上嘴,缄默不言。 他站起身,想要去亲唐凤梧的嘴唇。 唐凤梧笑着任由他亲吻,抬手抓住他的长发将他的头往后扯,后者虽不痛,却还是顺着他的力道被动拉开了距离。 “你是我的漂亮小狗。” 微生商的眼中不知不觉间漫上了雾,他哑声说道:“唐凤梧,我怕你不喜欢我。” 我逃避这么多天,是怕你不喜欢我,而不是讨厌你对我做的一切。 唐凤梧莞尔:“借口。” “真的……” 微生商再次想要去亲他,却是被人用虎口给箍住了下半张脸。 微生商舔他的手心,又掀起眼皮,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去看他的眼睛。 眼前的男人明明是一双鹿眼,却下眼睑纤长微红,气质典雅得像天上神祗,偏偏下巴微抬间露出的难以察觉的轻蔑,让他看起来更像伪装成天使的魅魔。 微生商喉间传出一声难述的低吼。 唐凤梧将手挪到了他的喉咙之处。 凸起的喉结滚动,咽下欲望的声音在寂静之中多么烫人。 唐凤梧轻笑一声:“这么久不见,我也好想你。” 微生商注视着他那双戏谑的眼睛,追问道:“想我更多,还是想我的身体更多?” 唐凤梧长叹一声,手圈住他的头发往自己面前一带,勾着唇笑道:“真是一只不听话的漂亮小狗。” …… 凌晨忽然下起了骤雨,大雨一直延续到清晨才终于停歇。 巨大的落地窗前的地上,似是被蒸汽蒸腾出的两个圆圆的水印。 …… 微生商帮昏睡过去的唐凤梧清理了一遍后,在整个屋子翻箱倒柜地寻找着医药箱。 唐凤梧家里的装潢风格和他这个人一样。 玄关的尽头是水墨浮雕,往里走则是低调却不失奢华的客厅布局以及餐厅里暖黄的吊灯。 在这之间还有一面墙的鱼缸。色彩斑驳,如梦似幻。 书房和露台都是半开放式的,除此之外还有一间由客房改装成的健身房。 Chapter 28 可恶的唐家人 这是他第二次走进唐凤梧的公寓,上一次来得匆匆,去得也匆匆,没能仔细欣赏一番。 这样看来,唐老师很注意私人空间,这个地方或许就连他那几个朋友都不常来,更别说留宿了。 而他……不仅睡了唐老师的床,还睡了他的人。 唐凤梧清雅内敛,却有一颗深渊之下暗涌的灵魂。 他终于从客厅电视柜之下找到一个医药箱,走回房间,掀开盖在唐凤梧腿上的被子。 饶是微生商已经做好了准备,看见这双修长的双腿,还是忍不住心猿意马了一番。 膝盖破了皮,一圈都泛了红。 昨晚的确跪得久了一些。 微生商心生愧疚,给唐凤梧按摩小腿肌肉,他记得昨晚意乱情迷时,唐凤梧好像一边哭一边小声说了一句腿抽筋了。 将人伺候得服服帖帖之后,微生商往厨房冰箱看了一下有没有食材,发现空荡荡,除了几瓶矿泉水和罐头之外,连一根毛都没有。 难不成唐老师从来不在家做饭? 那他也算有大展拳脚的机会了。 …… 唐凤梧醒来时已经过了午后。 他一下床便失了力,整个人倒在了床边的地毯上。 唐凤梧:“……” 真是条疯狗。 昨天晚上剧烈地暴雨打在玻璃上,他担心的竟然是万一玻璃从里边被撞下去,他们会不会赤身裸体的死在雨夜里。 “唐老师!” 门骤然被从外给推开,唐凤梧看见穿着围裙的男人,鼻尖嗅到了饭菜香。 微生商看着伏倒在地毯上的唐凤梧,移开视线喉咙动了动,做好心理建设之后才走近将唐凤梧扶了起来。 “唐老师……” 微生商揽住唐凤梧的腰将他按在了怀里,小声道:“我给你穿衣服。” 唐凤梧瞥了他一眼,不想问他昨天怎么不帮他穿,但也懒得去满足微生商的恶趣味。 微生商亲了亲他的侧脸,满含爱意道:“唐老师,你给我打了三个电话是为什么?” “你说想我了,为什么只给我打电话,不和我发消息?” “而且只有三个来电……” 唐凤梧推开他的脸,笑了一下:“炮友就该做到炮友的职分,不要越界。” 接着他看着微生商变得僵硬的脸,含笑开口道:“骆歆让我问你,张舜清导演的电影开拍,邀请你出演一个角色。” 微生商抿了抿唇:“我知道我不喝一说一声就消失真的很过分,但你能不能……原谅我一次,我这次去升级了跳伞d证,到时候我们一起去跳伞,我可以带着你一起!” “再说了,你不是也觉得和我待在一块儿很开心吗?” 唐凤梧看着他执拗的脸,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微生商,请你认清一下我们之间差生活方式的差距。” “我是一个大学老师,有稳定的工作和收入,我是家里唯一的孩子,家里思想传统,父母一直希望看到我能有个稳定的家庭。” 微生商:“那有……” 他话未说完,唐凤梧笑中藏刀,给了他致命一击:“你喜欢我,当然也希望我结婚成家,过上顺遂平和的生活?” 微生商:“……不,我不希望。” “嗯……那凭什么呢?你每一次说走就走,去做你喜欢的事情,难道想要我迁就你,为你而改变吗?” “……不。” 看见微生商渐渐低垂的眉眼,唐凤梧再也憋不住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唐凤梧拭去眼角的生理盐水,好笑道:“微生商,你长得漂亮,就算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就在家里当一个摆件,我每天回家都会开心一些。” 他捏了捏微生商因为感情而变得灰败的脸:“但是你太不听话了,就算装可怜也没有用。” “好了。”他转而在微生商脸上拍了拍:“你现在可以离开了,谢谢你为我做饭。” 微生商:“……非得这样吗?” “不是非得这样,而是就是这样。” …… 当微生商扛着他将他放在沙发上后摔门而去时,唐凤梧才深刻地了解到原来微生商的底线远不在这儿,应该还可以再试探一下。 他喝了碗汤点了点肚子,发现他的厨艺竟然格外惊艳。 吃饱喝足之后,唐凤梧便到了露台边处理文件。 这个时候手机铃声响了。 他扶着腰回客厅拿手机时差点没又摔了一跤。 “喂。” 骆歆:“老弟,你声音怎么这么哑?和微生商大战三百回合了啊?” 唐凤梧轻笑一声坐在了躺椅上,双腿交叠,点上了支烟放进嘴里:“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骆歆是昨天知道微生商回来的,她也是唐凤梧几个朋友中,唯一一个知道微生商消失了半个多月的人。 “我找你是想说今天我妈约了和你家的家庭聚会,提前知会你一声,让你也有个心理准备,顺带问一句他微生商同意我那个邀请没有?” 唐凤梧翻了页论文,看得直皱眉头:“他没正面回答,家庭聚会我知道了。” “……怎么了,你心情不太好?” 唐凤梧笑:“是,被一些傻缺发言给气笑了。” 骆歆也在电话的另一头发笑。 唐凤梧将烟抖进烟灰缸中,提了一个古早的话题:“你今个儿……见我家里人了?” 骆歆有些心虚地拖长了声音:“这……有什么不敢的?……再说《东风》也要开机了,早不见晚不见,能有什么区别?” “我姐也没结婚呢,不然你们相亲试试?” 骆歆“噗”的一口水喷了出来:“开什么玩笑?!老娘我从来不吃回头草!” “也好。”唐凤梧笑着点了点头:“正好她也对身高一米七二体重五十三千克,喜欢芭蕾小熊还有过家家的小女孩儿没有兴趣。” 骆歆一噎:“我早就不那样儿了。”她顿了一下,骂道:“唐凤梧,你小子真是蔫儿坏啊,平时里话都不说,感情是憋着屁一拉就拉个大的?!” 提起了过往旧事,骆歆一会儿停不下来:“你和你姐就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我看微生商那家伙他妈是被你吓跑的!你和你姐一样坏!喜欢欺骗感情!” 她疯狂输出了一大堆,对面却没有一个回声。 骆歆心中警铃大作,拉开手机距离一瞧,电话早他妈八百年就被对面挂断了。 她气得把电话摔得支离破碎。 磨着牙恨恨道:“可恶的唐家人!!!” Chapter 29 逐冬 【唐老师,在干嘛?】 饭桌之上谈笑晏晏,来往推杯换盏、玉盘珍馐、欢乐难具陈。 因为是家庭宴会,不需要太正式,也不能太随意,所以唐凤梧穿了休闲西装。 唐凤梧看了一眼手机,这条问候的消息之后,还带了个撒娇的表情包。 想来是昨天的不欢而散并没有让他退却,今天凑上来,又想要粉饰太平。 他勾起唇角笑了笑,旁边的唐红雪凑过头来,想要看一眼,被唐凤梧机警地躲了过去。 “谈恋爱了你小子……”唐红雪低声在他耳边道。 “没。”唐凤梧笑着看了眼坐在他们圆桌对面的骆歆,对唐红雪道:“姐,你看对面那人盯着谁啊?” 唐红雪自然是知道骆歆的目光放在谁的身上,但依旧没搭理。 “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带回来给家里人看看。” 唐凤梧淡淡道:“没这个想法。” 唐红雪:“……你玩弄人家感情?” “没谈,只是两厢情愿玩玩儿而已。”唐凤梧笑吟吟看向唐红雪:“不是咱家传统了吗?姐承弟及。” “……”唐红雪:“做好安全措施,别怀孕就行。” “男的,不会怀,要怀也是我怀。” “咳咳咳咳咳——” 所有人见唐红雪忽然大声咳嗽了起来,都把注意力移到她的身上。 “诶哟红雪,怎么了别咳嗽坏了?” “来来来,喝点水。” “服务员!帮忙去旁边商场买件衣服回来!” “我给你拍拍背……” 唐红雪推阻着说了几句她没事,又得了几句关心,话题中心这才终于从她身上转移。 她有些不敢置信,在她心目当中这么清纯的弟弟,竟然会面不改色地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再一次说出话来,眼神都带着光。 “什么样的人啊?……”唐红雪用纸巾捂住了嘴,一脸八卦:“长什么样?有照片没?” 唐凤梧:“有,不过只有合照,你要看吗?” “给我给我。” 唐凤梧将他们在月牙泉那张合照发给了她。 唐红雪迫不及待地点开看,才第一眼,就被人群之中的微生商抓去了视线。 那人明明站在最边角,但通身放荡不羁的气质就叫人忍不住往他身上瞧。 唐红雪嗫嗫张口,评价道:“真有人,长这么……惊世骇俗吗?” “这图没p?” “对了。”唐凤梧托着脸问道:“姐,我记得你是张舜清新电影的制片人,你觉得他这部作品里的逐冬怎么样?” 《东风》是国际知名导演张舜清三年筹备,布景改编打造的作品。是中国水墨武侠风格。 逐冬在里边不是一个戏份多的人物,但却至关紧要。 因为东风原作里写着逐冬有着倾国倾城的容貌,是为所谓名门正派口中的祸水,被有心之人当做挑起武林动乱的借口。 出场戏份不多,只是一个坐在竹林密布的茅屋之中喝茶,用摘叶飞花之术,轻描淡写地杀死了竹林中藏匿的杀手。 既危险,又迷人。 《东风》原着的书迷都希望能将逐冬这个角色还原到位,不然不看这部电影。 唐凤梧说了这话之后又有些觉得不妥,因为他想起了微生商哭得一塌糊涂的模样,看起来简直……太不危险了。 他顿了一下,轻笑道:“算了,当我没说。” 唐红雪:“你都说了跟人玩玩儿,干嘛还要把他介绍给我?他缺钱吗?我看不太像缺钱和你玩包养游戏的人?” 唐凤梧:“觉得合适就推荐了。” 唐红雪挑了挑眉,盯着照片道:“长成这样的确有让你上心的理由,但我建议你要是没想和他走下去,不如趁早了断。” 唐凤梧:“……为什么?” 唐红雪:“我都还单着,你凭什么?” 唐凤梧:“……” 她有些相信唐凤梧所说的话了,两人只是玩玩而已,毕竟这样的人,看起来也不会有什么真心。 “你可别把自己栽进去啊。”她以姐姐的身份劝告道。 唐凤梧笑了一下:“当然不会。” 或许不会。 漫长的饭局结束之后,唐凤梧站在酒店外目送两家的父母离开,最后只剩下骆歆和他两个人。 骆歆雄赳赳气昂昂地质问他:“我给你发消息你怎么不回?!” 唐凤梧笑:“无非就是和我姐姐有关,你这么有骨气,怎么不亲自去和她说话?” 骆歆顿时就失了声。 他喝了些酒,靠着路边的栏杆半醉半醒,正等代驾来时,没想到先来到跟前的,是一个让他料想不到的人。 ——但或许是缘分太深,这已经是他们第四次偶遇了。 …… 微生商请赵确吃饭,在走出博尔赫的时候,竟在路边看到了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男人身上穿着的是浅色的羽绒服,将素日由白衬衫晕染出来的,一本正经的线条给尽数柔成羽。 青丝在寒风之中晃荡,灯火葳蕤,凝成白雪化在男人鼻上唇间。 好似墨画。 和赵确等人道别之后,他沉默地踏步走向了唐凤梧。 “唐老师。” 男人回过头来,看见他的那一刻,眼底的惊讶溢于言表。 他朝骆歆点了点头,而后者的代驾也在这个时候到了酒店之外。 她对二人道:“那我先走了。” 但显然他们两个人没有一人有心思分心。 唐凤梧笑道:“真是好巧。” 微生商露出了一个强颜欢笑:“好巧。” 明明微信上消息的语气,一条比起一条还要欢快,但真当他和这人面对面时,他竟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 他长叹了一口气,看向路上渐渐黯淡的车流,对唐凤梧道:“唐老师,要回家吗?” 唐凤梧嫣然一笑:“今天可能不太行,明天早上要专业结课。” 此话刚落,微生商的脸几乎是刹那便阴冷了下来。 “……怎么了唐老师,和你回家就要跟你上床吗?” 唐凤梧从来没有见过言辞犀利的微生商,毕竟微生商对他和对别人不太一样,从来都是笑脸相迎、软语温存。 但他一直都能猜到微生商柔情面具之下,有一出不太喜人的脾性。 他失笑:“你要是这么认为,那我也没想法。” 毕竟长得漂亮,说什么重话在他这里都能取得原谅。 微生商看着他的笑,又为方才受不住脾气而感到懊悔,随后又调整好心情,道:“唐老师今天和朋友有饭局?” “不是,是和家里人。” 微生商一顿:“……家里人?” 他想控制住自己不去往着不好的方向去想,和家人、以及骆歆…… 难不成这是在谈婚论嫁? 唐凤梧不想去猜他在想什么,代驾骑着小车来到了他面前,他将钥匙递给代驾,随后坐上了后座。 没想到门还没被他关上,一个高大的身影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坐在了他的身旁。 冷声道:“开车。” 唐凤梧:“……” 代驾司机回头望了他一眼,犹豫道:“老板……” 唐凤梧好脾气地笑着:“没关系,走师傅。” Chapter 30 破戒 唐凤梧回望了一下,从他们俩西藏第一次偶遇到现在为止,两个多月将近三个月的时间。他有三分之二的心思都记挂在微生商的身上。 他对微生商是一见钟情,在这件事情上是没有争议的。 就是因为这样,桀骜难驯的微生商才时时叫他苦恼。 他对微生商的喜欢可能不知不觉间就会完全倾泻进去——虽然目前还没有。 但是他于微生商而言,可能只是路途之中一个有趣的人,或是一段值得纪念的记忆。 两厢对比之下,对他而言实在不公平。 所以一开始吊着他的确有欲擒故纵的意图,但久而久之,这样的把戏也让他上瘾、深髓知味。他享受着微生商因为他而魂不守舍、肝肠寸断。 或许换一种说法,他享受着支配微生商情绪的快感。 只是这样的冒险显然会有副作用,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会遭到反噬。 “嘭!——” 一声巨响,唐凤梧被按到了车的角落里。 忽然的剧痛让他疼得睁不开眼。 饶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也没想到这微生商会发疯得这么突然。 “唐老师。” 微生商捏着他的下巴,湿润的热气完全扑在了他的脸上。 “你们这一个喜欢男人,一个喜欢女人。要是结了婚生不出孩子,可怎么办啊……” 唐凤梧听他提到结婚,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 接着又听他道:“被我草烂的身体,还能对女人硬得起来么?……” 微生商仔细观察着他的反应,果不其然,在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身下之人的脸骤然爆红。 就连一双好像能包罗万象的秋瞳,也在此刻瞪大了看向他。 “你!……” 唐凤梧咬紧了牙关,狠狠道:“这还有别人……” 微生商笑了一下,算是找到唐凤梧的软肋了。 坏心眼儿,脸皮却薄得要命。 只敢窝里横的兔子。 “对不起。”他见好就收,逼急了,可就难以收场了。 微生商捏着唐凤梧细长的手放在唇边缱绻啄吻:“唐老师,我是你的狗,主人想要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唐凤梧表情僵硬,使劲从他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你他妈……” 唐老师十几年来没说过脏话,可算是破戒了。 “啵~”一声响起,微生商的嘴唇精准无误地印在了唐凤梧的唇上。 我他妈? 微生商笑处藏刀,一双丹凤眼锐利得像把钩子。 唐凤梧要吊他就使劲吊,最好吊到让他的身体永远离不开自己,结婚就结婚反正又掀不起什么风浪来,到时候他天天小三上门把两家人掀得天翻地覆。 他不是狗么?狗哪里会有自己的意志,不正是主人授予他的权利么? 他这辈子没受过什么挫折,就不信唐凤梧还能把他往死里整。 他忍心么? 身前的人肆意妄为地舔吻着自己的手心,唐凤梧在羞耻心和快感的双重夹击下,想把自己埋进车底。 “够了……”他咬着后槽牙道:“再亲我扇你。” “哈。”微生商蓦的笑了出声:“主人要奖励我?” “……”唐凤梧:“…………” 他要崩溃了。 好在不用忍受太久的折磨,车很快就停进了小区地下室。 唐凤梧将微生商一脚踢开、下车、摔上车门,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动作做完以后将微生商甩在了身后。 他一边走一边在心中默念清心咒,眼睛闭上又睁开,如此几个轮回,眼中的杀气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将波涛深埋地底的冷静。 他在电梯口停下身来。 身后紧追不舍的微生商不知是故意还是有意,没有停下来撞了上去。 感受到身后抵着的东西,唐凤梧勃然大怒。 “微生商。” 他转过身,掀起眼皮言语冰冷地开口:“你……” 然而话未说完,面前的男人一个激灵跪在了地上,膝盖与地板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让唐凤梧不忍为之一振。 他还没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胆大妄为的人。 下一秒,只听见“叮——”的一声,随着电梯门打开,里边金黄的灯光也徐徐展开。 “老公你别不要我!你不能抛下我去和女人结婚啊老公!我真的好爱你,为了来见你倾家荡产家破人亡!你再不要我!我可就没法活儿了老公!” 唐凤梧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他侧身难以直视地挡着脸,以免电梯里的灯闪瞎了他的眼。 但是让人后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一道笑吟吟和蔼慈祥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哟,小唐老师这么晚了才会来啊?” 唐凤梧深吸了几口气,在瞬息之间做出了回头还是不回头的抉择。 要是回头了,那他的身份就暴露了,若是不回头,那他就坐实了这个罪名。 他回头了。 苦笑着看向看热闹的张教授,眨了眨眼,痛苦道:“张教授,您别在意,我朋友他……喝醉了……” “老公你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抹除我们之间的过往呢?!我唔唔唔……” 唐凤梧一把捂住他的嘴,看向张教授:“喝醉了……莫怪,莫怪。” “好好好……”张教授走之前再瞟了眼跪在地上的微生商,呢喃道:“这小女娃的声音咋这么粗犷呢?……” 唐凤梧:“……” “你满意了?” 地上跪着的人埋着头,看不出是什么情形,但抖动幅度越来越大的肩膀暴露了他的心情。 电梯又要合上,唐凤梧踉跄冲过去用手拦住,身后的人满面笑容的跟了上来。 唐凤梧深深叹了口气:“微生商,我受够你了。” 微生商听得心头一紧,担心自己是不是玩过了头。 下一秒就听见:“你下次再这样,就别想进家门。” 微生商心中一乐,将呼之欲出的——那可以去博尔赫吗?咽了回去。 “……好。” 随着门被打开,微生商也迫不及待地将唐凤梧推了进去。 这次不是玄关,他将唐凤梧横抱而起,不去理会男人的惊呼,直接踹了两人的鞋,赤着脚将唐凤梧放在了沙发上。 他双臂撑在唐凤梧两侧,几根手指和他的熨贴在一起。 微生商欺身吻上唐凤梧的唇,将他的牙关撬开,舔到他上颚发痒发麻。 Chapter 31 真心的 唐凤梧推他的脑袋,这个时候两个人都忍不住快要擦枪走火了。 “拖鞋。” 微生商牵起他的手背亲吻:“好。” 说完便急冲冲地往鞋柜边赶,不一会儿又转身回来索吻。 稀里糊涂之间,唐凤梧只觉得自己蓦的轻了一下,下一瞬就躺进了柔软的被子里。 他抬头看见微生商就要坦诚相待,冷声提醒道:“我明天要结课,你敢碰我试试?” 微生商几乎是一秒就瘫倒在了唐凤梧的身边。 不过这一次就连一秒都没到,微生商又重振旗鼓,凑到他耳边道:“唐老师,我用嘴和手让你舒服,行不行?” 一边说还一边用他满头的长发蹭着唐凤梧的脖颈。 唐凤梧有些心软:“你要是敢进来怎么办?” 微生商眼睛转了转,想了个主意:“那你就把我捆住,在我眼前紫薇,让我看得见吃不着。” 此话一出,又被唐凤梧一踹。 “噢——” “滚。” 没有感情的。 微生商感觉花都蔫儿了。 他抬手去摩挲唐凤梧的脚心,让后者痒得连连退避:“真的唐老师,相信我一次,小狗一定能把主人伺候好的。” 唐凤梧看着他勾了勾唇,不置可否,只是将被子拖来盖住自己的上身。 微生商眼看这是有戏了,不由大喜。 长手一挥就将唐凤梧的裤子褪了个一干二净,就剩下一双白袜,犹如风中挺立的花,颤颤巍巍。 微生商喉结滚动,眼神聚焦着一处:“……唐老师好色。” 看过这么多次他依旧感到不满足。 这个人好像就是用水做的,全身上下没有一点不是干干净净,粉粉嫩嫩。 唐凤梧一脚踩在他的脸上,这一次,后者完全没有退避,反倒是笑道:“唐老师腿好长。” “不准用手。” 微生商看向唐凤梧,后者再次重复道:“不准用手。” 微生商眼神发直,俯首在他腹部留下轻轻一吻:“嗯……” 唐凤梧笑了起来,赏赐一般地摸了摸他的头顶,夸奖道:“好狗。” …… “又睡着了……” 微生商咽下喉咙里的东西,看着唐凤梧安静的睡容喃喃道。 他去浴室里用毛巾沾湿了热水,给唐凤梧擦了脸和腿心以及脚,自己匆匆洗漱过后爬上床将唐凤梧抱在了怀里。 深深在后者的头顶上留下亲吻。 “唐老师……唐凤梧……唐凤梧……” 我好喜欢你。 —— 上完本学期的最后一节课,唐凤梧在教学楼走廊间看到了张教授的身影。 他刚想退避过去,谁知下一秒身后便传来人群的嘈杂之声,惹得张教授也将注意力从汹涌的人流尽头投了过来。 唐凤梧自知避不过去了,带上标准式笑容想要迎过去,只是腰间忽然被人一勾,他看见眼前几个学生瞪大了眼露出惊讶的表情。 哄声不绝于耳。 “唐~老~师~” 唐凤梧:“……” 他再一次看向张教授的方向,后者一脸姨母笑朝他摆手,一脸“我懂,我懂”的表情。 唐凤梧的笑彻底变成了假笑。 两人占了身高优势,没一会儿就从人群之中挤了出去。 这期间微生商多次想要去牵唐凤梧的手,都被后者不动声色地躲了过去。 微生商今天穿得倒是一本正经,t恤和休闲裤,乍一看还能和满园的学生融为一体。 走到车库里,灯光显得幽暗一些,微生商才试探着和唐凤梧说话。 “唐老师,元旦有什么安排吗?” “没有。” “那……” 微生商话没说完,就被唐凤梧拽着领子抵到了车上。 微生商一下子就从脖子烧到了耳尖,磕巴道:“在在在这就不好……” 唐凤梧用他的身体挡风点燃了一支烟,将车钥匙塞进了他怀里:“开车。” 微生商的一颗心被他这行云流水的动作撩得不上不下的。 唐凤梧在床上的时候要是被弄得狠了,也是这副表情看着他,有时还颤着手伸到床边去找烟。 光裸的湿漉漉的手在柜子上乱翻一通,骨节分明的手透着红,像被狠狠蹂躏过的小唐凤梧。 他能认为唐凤梧这是想要了吗? 微生商抿了抿唇,看四下无人,两指夹过他口中的烟,双手捧住他的脑袋就深深吻了下去。 唐凤梧的嘴里还有残存的烟草味,但中和了他清冽如茶的气息,有一丝绵长令人上瘾的醇香。 他想用唇舌将唐凤梧全身上下融化,再把他一口一口吞进嘴里。 腰间的肉被掐了一下,微生商知道这是唐凤梧在提醒他收敛,虽然心底不情愿,但还是收敛了下来。 再点火下去,他又该生气了。 唐凤梧将喘息压平,转身上了副驾驶。 微生商一启动车子就将油门踩到底,想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到家里。 “慢一点。” 副驾驶传来命令。 微生商心不甘情不愿地松了油门。 “你嘴巴挺厉害。” 副驾驶的窗子开着,点燃的烟全都扑到了微生商的脸上。 他情不自禁地抿唇扬起嘴角。 “唐老师,你知不知道吸二手烟对人体不好?” 唐凤梧愣了一下,垂手将烟按灭:“抱歉。” 微生商见他这样的反应,却是笑了起来:“唐老师,我还以为你是故意的。” 唐凤梧看着窗外笑了一下:“为什么?” “嗯……”微生商拖长了声音道:“因为你……对我太不好了……” 唐凤梧闻言摇了摇脑袋:“说不定……” “说不定什么?” “说不定,是你上辈子欠我的。” 微生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你这辈子多欠我一些,我想下辈子,我们还能遇上。” 唐凤梧不说话了。 等红灯的时候微生商转过头去瞧他。 “你怎么不说话了?” 唐凤梧笑吟吟地对上了他的脸:“我可不觉得,下辈子再遇上你是一件好事。” 微生商闻言,嘴角立马就垂了下去。 “你说的是真心的?” “我不知道。”唐凤梧看着车外的风景,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不过想和你上床是真心的。” 副驾驶上的人捏了捏他的耳朵,微生商便什么也忘了的凑上去和他亲吻。 Chapter 32 云南之旅 当家里人叫他们回家吃饭的消息发来时,两人已经坐上了离行的飞机。 飞机从鹭洲飞到昆明落地,然后他们便起早贪黑地开车上路。 昆明不枉有春城之名,就算在寒冬腊月也有和风旭日,路边盛开着张扬奔放的野花,想着冬日的暖阳争相斗艳。 云南热烈的风情,小到尘埃,大到旭日,无一不在招摇。 “云南有什么好玩的?” “嗯……唐老师想玩就玩我好了,反正都没有我好玩。” “……” 两人穿着一黑一白的高领毛衣戴着墨镜,开着租来的越野,停在红绿灯前也显眼得很,不时会有口哨声从两边的车辆里传出。 微生商很喜欢这种时刻,因为他会在旁人的注目下拉过唐凤梧的领子,在众人面前表演深情一吻。 随后在旁人的欢呼之下开着车风风火火远去。 他们在花卉市场附近降下车速。 唐凤梧换下了微生商强行给他戴上的墨镜,捏了捏发红的山根,戴上了自己的眼镜。 微生商看着他发笑:“唐老师还是露出眼睛更性感。” 唐凤梧没理他。 花卉市场附近的停车位多而繁乱,终于有一个空缺的,唐凤梧拍了拍他的手:“那儿!” 微生商立即挂挡,往那个剩余的停车位驶去。 然而就在他即将倒车入库的时候,一辆雄赳赳气昂昂的跑车蓦的一个甩身拦截在了他们车身侧方。 旋即驾驶室上的男人便开始嚷嚷道:“你长没长眼?没看见这是我先来的嘛?!你那破车配合老子抢停车位吗?!” 微生商不怒反笑,他勾下墨镜探出车窗朝驾驶室上的男人眨了一只眼。 这下不只是驾驶室上的男人呆住了,就连他副驾驶的女伴也呆住了。 “不好意思,我有急事儿,麻烦您让一让。” 男人嗫嗫两声,将车倒出去一点后才找补道:“看你小子还算有礼貌。” 唐凤梧简直没眼看。 下了车之后,男人刚想迎上来,却发现微生商比他还要高出一个头来,立马就退却了。 微生商冷笑着看向他:“哪儿来的牛藓胚子,都是来租车旅游的你他妈冲什么冲?” 说完便搂着唐凤梧的肩往前走。 男人愣了一下,才后知后觉地感到愤怒,却又不知道骂什么:“你他妈!——” 微生商龇着牙缩了缩脖子,对唐凤梧道:“快走快走!” 唐凤梧笑道:“神经。” 在集市门口就有卖花环的老板。 微生商挑了几个中意的颜色,全都戴在了唐凤梧的头上。 唐凤梧无语:“你自个儿戴。” 微生商瞧他心情可能有点不佳,想起来刚才和他们抢车位的男人,问道:“你讨厌他?” “谁?”唐凤梧很快就反应过来:“不讨厌。” 他将花环套在了微生商的脑袋上,偏头在嘈杂的环境中问他:“你平时这么喜欢撩拨人吗?” 这个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就连他们初见时微生商也是这样。 微生商闻言哈哈笑道:“这可是我专属的让敌人陷入冷却的技能,想学可还学不来哈哈哈哈哈……” 唐凤梧听了只剩一整个不理解,抬脚就往微生商干净整洁的白裤子上踹。 “诶呀!” 微生商吓一跳,往旁边一撑,一不小心将垛堞起来的一面花盆墙给弄得稀巴烂。 这一片区域之中似乎陷入了疯狂的死寂当中。 微生商双手合十朝老板摆了摆:“对不住老板,多少钱,我赔。” 老板看着他这么心诚哈哈笑了起来:“小年轻怎么这么不小心呢,反正也不值多少个钱,这些都是昨天的压货了,买也卖不出去,不用你赔了。” 微生商:“那哪儿能,我翻倍赔,反正我有钱。” 一阵叽里咕噜的推攘之后,微生商付了钱,老板喜气洋洋地招呼着员工清扫残局。 两人继续往前走。 微生商在唐凤梧耳边小声道:“唐老师,你还真喜欢欺负我。” 一边说还一边勾他的裤腰。 唐凤梧拍开他的手,警告道:“你别发骚。” “好。” “所以唐老师是吃醋了吗?” 唐凤梧拍了拍他的脸:“没个正经。” “唐老师喜欢正经人?那我可就没有竞争力了。” 唐凤梧又不说话,白了他一眼往前走。 微生商心里急得团团转,立马上前去从身后拢住了他,唐凤梧走一步他走一步,两人好像一对连体企鹅,回头率百分之百。 “唐老师~我错了,我从来不轻易撩拨人的,那个人我一看就讨厌,不是当场就骂回去了吗?我是不会故意让别人产生错觉的。” “你还有理了?” 微生商侧头在唐凤梧耳朵上亲了一大口,细腻的耳尖立马就红了。 他笑嘻嘻道:“对不起唐老师,我以后只对你卖弄风骚。” 唐凤梧:“……” “起开,这里人多。” “怕什么?”被人推攘,微生商不动如松:“他们都不认识我们,就算认出来,唐老师还可以说我是喝醉了酒,在这儿撒泼打滚,或许你可以报警,说被一个疯子给性骚扰了。” 唐凤梧满头黑线:“我现在就是在被一个疯子用言语进行性骚扰。” “不对啊唐老师。”微生商疑惑道:“明明床上的唐老师更加的唔唔……” 微生商的嘴再一次被捂住,他弯着眼,舔了一下唐凤梧的手心。 唐凤梧深深叹了口气:“微生商。”他抬眼对微生商警告道:“别让我后悔和你单独出来。” 微生商小声委屈道:“这不是还没后悔么?” 唐凤梧被气笑,将男人甩在身后自己往前走。 “诶!” 走了好几步,微生商连忙追上来吸引他的注意力:“老公你看,这有鲜花饼!” 周围传来路人的注目,有忍俊不禁,还有窃窃私语和打量。 唐凤梧:“……” 他假笑着捏过微生商的手腕,骨节在他手中“咔滋”作响:“好,老公给你买。” 微生商笑得喜滋滋,也不觉得疼,反手回握住了唐凤梧的手心。 他戴上了墨镜,张牙舞爪地走进了店里。 Chapter 33 花团锦簇 “微生商,你声音再超过六十分贝就给我滚蛋。” 有了这句警示,微生商接下来每一次询问唐凤梧的意见,都会贴在他的耳边去说。 无论有意无意,嘴唇总是喜欢蹭到唐凤梧的肩或是脸侧。 把唐凤梧都给弄得脱敏了,他的反应渐渐变得自然熟稔,也不会因为微生商忽然亲昵的举动,而变得难以自处了。 逛了民饰店出来,微生商怀里多了一堆花花绿绿的抱枕和靠枕。 两人一起往副驾驶的方向走,唐凤梧停下来奇怪地看他:“你不去开车,跟过来干什么?” “你先上车。”微生商催促道。 唐凤梧上了车,门把手被微生商给截住:“你转过身去。” 唐凤梧大概猜到他要干什么,背对着微生商转了过去。 微生商将几个软垫铺在了副驾驶门的地方,让整一道门从内部观察没有能硌到唐凤梧的地方。 “……好了,转回来。” 就在唐凤梧的脸扭向他时,微生商全神贯注地盯着他的唇,马上就想要吻上去。 然而下一秒,自己的眉心却被两只骨节分明的指头给抵住了。 索吻未半而中道崩殂,微生商皱了皱眉:“亲亲我。” 唐凤梧轻飘飘瞥着他,淡声道:“都快把我嘴巴亲破皮了,怎么还没亲够?” 微生商舔了舔嘴巴:“怎么可能会够。” “当——”一个脑瓜崩正中眉心,唐凤梧无声拒绝了他的索吻。 随后微生商又从驾驶室的位置上车,躬身去脱唐凤梧的鞋。 一只脚刚好是被微生商捧在手心的程度,他按了按唐凤梧的脚趾,在他的举动下小小地瑟缩了一下。 微生商想,唐凤梧的脚和他这个人一样娇气,披着高不可攀的外壳,内心深处却喜欢被人热烈地对待。 真是让人……贪得无厌呢。 “看什么呢?” 热气喷洒在微生商的耳边,唐凤梧微微俯身,指尖勾了勾他的下巴。 微生商默不作声地直起身将他的腿往自己的方向抬。 唐凤梧顺着他的势,双腿被抬起来越过中控台交叠架在微生商的腿上。 唐凤梧好笑:“你这是在干什么?” “开车呢……”微生商朝他眨了眨眼勾搭道:“这得好一会儿碰不着你。” 唐凤梧轻笑一声,用脚尖戳了戳他结实的腹部。 微生商将买来的鲜花饼和现烤饼干全都一股脑塞进唐凤梧的怀里,对他道:“路上只要吃东西和看我就好。” “喝的呢?” “怎么可能没准备好?”听见这一声,微生商得意地朝他抬眉:“有奶茶、咖啡牛奶酸奶还有矿泉水,如果你想喝茶的话,现在还没有。” 唐凤梧不知道这些是他什么时候背着他干的,明明两个人一直走在一块儿。 “酸奶。” “好嘞~” 看着男人笑眼弯弯的模样,感觉伺候人的人反而非常乐在其中。 高速路上车流湍急,行路时看不见首尾。 “我一般喜欢淡季旅游,但是云南好像什么时候都可以。它总给我一种在路上的感觉。” 唐凤梧给他拍了张照,背景是车窗外一闪而过,模糊了色块的花团锦簇。 快门按下的瞬间,微生商含笑的眼睛看向了他。 “你怎么这么喜欢笑。” “没有。”微生商道:“我只是喜欢对你笑。” 路过服务器的时候微生商去上了个厕所,回来就看到唐凤梧高直笔挺,像个车模似的靠在副驾驶的门前吸烟。 眼眸低垂,缱绻的烟丝是他不为世人所知的灵魂。 温润如玉的唐教授会有如此忧郁的一面,微生商感觉自己跟染上了毒瘾一样,一刻看不见唐凤梧就会浑身如蚂蚁啃食一般痛苦。 微生商这个时候才明白。 他已经完全臣服于唐凤梧的脚下了。 不会再升起之前想要较劲的想法,只要唐凤梧看他一眼,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唐老师。” 唐凤梧抬起眼瞧他,露出个浅浅的笑意来:“怎么了?这样一副表情?” 微生商沾着水的手从唐凤梧两指之间抽出了那支烟,随后眼也不眨的团进手心按灭。 唐凤梧顿了一下,好笑地拉过他的手心查看:“没事?我可不想吃烤肉。” 身前的人一句话也不说,唐凤梧看向他的眼睛,那一双凤眼,专注得再也放不进其他。 好像一遍又一遍地在说——吻我。 他勾着男人的脖子,送上了自己的唇。 两人原本只是在灿烂的阳光之下,贴着嘴唇厮磨,微生商没有越界,实在是乖得不得了。 直到唐凤梧探出一点舌尖,挑开微生商轻抿的嘴唇,随后又探入他的口中,勾着他的舌共舞。 唐凤梧觉得自己还是疯了,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主动对微生商亲近。 谁知那人的心绪也是同样的波澜起伏。 微生商揽住他的腰身,将后座的门开开,直接抱着人坐了上去。 随后他欺身而上,将人按在后座的座椅上疯狂亲吻。 带着湿意的手从衣服下摆钻了进去,与温热的肌肤再也没有阻隔。 唐凤梧勉强撑起的身体又被按了回去,感受到身上的手到处在点火,就快要发展到控制不住的情形了,他抬起腿,膝盖又顶到不合适的东西,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这时他才终于想起,抬手捏了捏微生商的耳朵。 身上的人渐渐停下了动作。 捏耳朵这个手语动作,好像心有灵犀地成为了他们之间的安全词……或是求爱词。 反正一旦做出了这个动作,微生商必然会心领神会。 唐凤梧看着他微红的眼眶,又将手轻轻碰上他的眼皮。 “宝宝。” 微生商的眼睫颤了颤,哑着声音道:“嗯。” “你是一只不会满足的小狗。” “……我是。” 进到大理市区的时候又换了一辆房车,他们在人烟比较稀少的地方停下了车。 早上下着淅淅沥沥的雨,比昨天要冷上不少。 微生商给唐凤梧穿上袜子和秋裤,后者迷迷糊糊醒来时下意识地又踹了他一脚,喃喃道:“你干什么?” 微生商窝在唐凤梧颈窝深吸了一口气,磨蹭道:“附近有集市,你陪我去逛一逛嘛。” 唐凤梧扯过微生商腕间的手表一瞧,这才七点刚过。 他早上八点有课都不会起这么早。 “……去干什么?” “去买菜,我们自己支摊子做饭好不好?” 微生商亲了亲他的眼皮,将他的嘴角舔得湿漉漉的:“我带你去吃云南街边的特色小吃,买完菜后我们就可以在路上生火做饭。” 唐凤梧听他这么提议有些心动,坐起身来,后者便立马展开一件粉粉嫩嫩的短款羽绒服把他给圈在怀里。 唐凤梧看着这个颜色失笑:“你什么时候买的?” “就昨晚在商场附近停车的时候买的。” 唐凤梧不大记得,他那个时候刚开了三个小时的车,换成微生商驾驶之后他便到后边睡着了。 微生商让他抬手,将人套进了羽绒服里,又将羽绒服的拉链给拉到下巴。 做完一系列动作后往后退了一步,看着眼前粉粉嫩嫩的小团子,满意道:“唐老师很适合这个颜色。” 唐凤梧抬头亲了一下他的下巴,逗狗似的:“我觉得你更适合。” Chapter 34 再亲报警 两人共用一把伞,走在阴雨连绵的路上,路边洼起了水,雨滴落下漾起小小的水圈,水洼中倒映着两个人的脸,还有云南迟迟飘落的黄叶。 就在唐凤梧按下快门的那一刻,微生商飞快地在他的脸上偷了一个吻。 微生商一边走一边看着成片,勾着脑袋笑出气音:“你的脸都变形了。” 准确来说是被他的鼻子怼变形的,但唐老师依旧完美无缺。 唐凤梧好奇凑过来瞧,刚想说这不是好好的吗,下一秒嘴上又被微生商一个吻袭击。 他以为这就完了,谁知微生商接二连三地把脑袋往前凑,发丝垂到唐凤梧肩膀和前胸,像代替微生商的手,将他的身体又一遍勾勒。 微生商咬了一下唐凤梧颈间雪白如凝脂的皮肉,很快就泛起红痕。他咽了咽口水,又小心地在上边舔舐。 唐凤梧心说这人越来越像狗了,总喜欢咬了人之后又疗伤一般用舌头轻舔,不分场合随时随地发情的举动也叫人头疼。 而且微生商总是容易冲动,凤眼眼角晕着薄薄的红,既色情可恶,又让人不得不承认小狗漂亮得讨喜。 这时正好路过一个公安亭,唐凤梧揪他耳朵恶狠狠威胁道:“再亲报警。” 微生商依依不舍地抬起自己的脑袋:“轻轻地抱一下就好。” 唐凤梧意识到他在说什么,哈哈笑了两声,嘲笑道:“好土。” “你土你土。” 就在这个时候,唐凤梧把他往旁边一推,避开了一个水坑:“再不看路,就真的踩一脚泥了。” 微生商脚一歪,人走了,伞却还固执地留在唐凤梧头顶,自己却被淋得沾上了蒙蒙湿意。 唐凤梧瞧他这滑稽的动作,笑得不能自已。 “唐老师,你会买菜吗?” 两人进入闹哄哄的集市,地上全是一溜圈的黑,白鞋踩在上边,没一会儿就被同化了。 唐凤梧捡起个西红柿捏了捏:“硬的是好的。” 微生商在他手上捏了捏,随后拿起个塑料袋把他的手和西红柿一起给包起来:“都是好的。” “别闹。” 两人又去买了些小菜和调味料还有水果,回去的路上又路过公安亭,微生商大兜小兜拎着东西,不好搞偷袭。 唐凤梧瞧出他的想法,剥了个龙眼塞进他嘴里。 微生商很容易被满足,一下就眉开眼笑:“唐老师亲手剥的好吃。” “回去再抱。” 闻言,微生商眼睛一亮,恨不得把唐凤梧抱起来往房车的方向八百里冲刺。 当回到房车上,微生商支开台子洗菜做饭时,唐凤梧就用两手垫着脑袋,神情放松地看他忙忙碌碌。 每当看到他这副神情,微生商总会有一种患得患失的哀愁,可能这就是唐凤梧身上与生俱来的,来自雨巷深处的哀思。 微生商洗个菜要看他一眼,切个菜要看他一眼,放油看他一眼,放盐又要看他一眼,就连菜快炒糊了都没忘看一眼唐凤梧。 生怕他忽然化作一团紫烟,袅袅升上了云南的天空。 “唐老师,学历史的人都像你这样吗?” “什么样?”好像打破了阴霾,唐凤梧转过视线,眼神专注地看向正在做饭的男人,眼中笑意葳蕤。 微生商勾了一下他挺巧的鼻子,在他鼻尖留下一点湿润,又俯身吻走:“几处笙歌几处愁的……丁香老师。” 唐凤梧顿了一下,抬眸看见的便是微生商幽深的眸底,下一秒,含珠红唇便被男人啄吻住,慢条斯理地吮吸、试探,好像一场温和的潮水,往深处涌去。 “菜快糊了微生商!你再这样我去外边吃。” 唐凤梧在闻到一点点不对劲时连忙将微生商给猛地推开。 微生商闻言把嘴一撇,不高兴地将菜盛出锅。 他做了三菜一汤,一个青椒炒蛋,一个花菜炒五花肉,一个蒜香清蒸排骨,还有一个三鲜汤。 再加上早晨去集市上买的云南特色洋芋饵丝,等唐凤梧吃着的时候,微生商又去洗了一盘子热带水果。 “怎么样?” 眼前的人鼓着白净如玉的脸咀嚼,斯斯文文,像只小松鼠。 微生商瞪大眼睛求夸。 唐凤梧看着他笑弯了眼,咽下了口中的食物,很配合道:“是我吃过的,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我上次不也给你做饭了吗,你吃没吃?” “吃了。” “那你怎么不给我反馈?” 唐凤梧笑道:“不是你自个儿跑了吗?我要怎么给你反馈?” 微生商抬手将他嘴角的一粒米饭擦了,埋怨道:“那不是因为你气我,不然我怎么会走?” “是你先走了我才气你,分清主次好不好?” 微生商抠词眼:“你看,你就是故意气我了。” 唐凤梧将碗一放,眼底笑意不减,装腔作势道:“想吵架是?” 微生商嘁声,将脸转到一边。 唐凤梧见状噎了一下,心说还给他装上了。 “看我。” “……凭什么?” “漂亮小狗,看我。” 微生商矫揉造作地坐到他身边,将脸凑近他一直到抵上了他的额头:“看看看,给你看个够。” 唐凤梧见状忍俊不禁,手指捏着他的耳朵把他向后拉,直到自己的眼睛能完完整整装入微生商的脸。 “距离产生美,这样就好。” 微生商顿了一下,心有点塞,却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怎么,唐老师对我审美疲劳了?” “没有……”唐凤梧想了一下:“应该没有。” 微生商觉得这人真是奇葩,张口就急了:“能不能好好说话,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别用这么模棱两可的词。” 唐凤梧见把人给逗急了,立马斩钉截铁道:“没有。” 微生商白了他一眼,然后又继续道:“我那天……真的不是故意跑掉的。” 唐凤梧笑了:“我说过怪你了吗?” 微生商用筷子将碗里的米饭戳了几个洞,嗫嗫道:“这不是更说明,你根本就不在意我么?” 唐凤梧反问他:“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微生商瞪大了眼,表情夸张到,看起来像是在责怨唐凤梧刚才说了什么蠢话:“你是我微生商出生到现在第一个喜欢的人,怎么会不重要?” “第一个?” 微生商看他一脸不屑的表情,成功和他置气起来:“怎么,你不信啊?” “啊嗯……存疑。” 唐凤梧饶有兴味地偏过头看微生商的脸,又想要抬手将他的鬓角撩到耳后:“挺神奇的,这么会照顾人的漂亮小狗,竟然是第一次喜欢人。” “唐老师,你这是喜欢上我了的意思吗?” “我不是一直喜欢你的么?” 微生商将唐凤梧的手放在手心揉捏把玩,沉默了一会儿措辞道:“唐老师,我们去找个地方野战。” 唐凤梧:“……” Chapter 35 天生一对 野战……当然是暂且不能实现的。 车临洱海停下,唐凤梧打算骑车环洱海,虽然能看得见洱海的车上视角不多,甚至有些时候需要步行去看。 但他更偏爱骑车时吹拂在衣袂的风,以及沿途能看到的人文和风景。 本来两人在租车行外时都说好了,一人骑一辆车,临了,微生商又抱着他耍无赖,非说他不敢自己骑一辆。 唐凤梧用手肘杵了杵他的肚子,无奈道:“知道了。” 他在微生商看不见的地方勾唇,早知道他会出尔反尔,不过是单纯想瞧他撒泼打滚的模样。 大理的朝霞是艳丽如血的红潮,宛若生出了另一种生命,在遥无边际的空中演绎天宫舞曲。 公路边树影婆娑,绿色的生命在冬日蓬勃而灿烂,一闪而过的人影在辽阔的天际展现婀娜。 身前之人的气息也扑面而来,如月光轻纱一般笼罩了他满脸。 微生商环着唐凤梧细瘦却不乏肌肉的腰,腰腹部的肌肉在身体弓起时软软的,让他忍不住从衣服下摆伸进去揉捏。 唐凤梧怕痒,在晨风之中高仰起头,高声骂道:“你快给我住手!不然我把你丢进海里喂鱼!” 微生商的长发在狂风之中向后凌乱,他用鼻尖蹭了蹭唐凤梧的脖颈,笑声道:“唐老师在前边为我挡风辛苦了~” 胸前被人没有分寸地捏了捏,就连腰间的衣服都被带了起来,受着晨风的凉,唐凤梧吓得差点将把手给甩脱:“微、生、商!!!!!” “嘶……”罪魁祸首压抑着笑意,嘴唇不自觉地颤抖:“我错了唐老师。” 飞尘溅起。 机车在路边停下。 唐凤梧抱着肩,半坐在车边面色不悦地盯着面前这位——双手乖巧背在身后,垂头丧气却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男人。 “……你知道错了吗?” 微生商脚底搓了搓路边的小石子,闻言点了点头。 唐凤梧戴着手套的手抬起拍了拍他的脸:“我看你却是一点儿也不服气啊……” 粗粝的手套掌纹在脸上如爱抚一般摩挲,那人身体轻轻颤了一下,见他这种反应,唐凤梧下一秒就想——坏了。 “你……” 唐凤梧哭笑不得:“你能不能别这么……”他语气一顿,食指戳了戳眉心,无奈道:“敏感?” 微生商撇了撇嘴满脸不服地看向唐凤梧:“这能怪我么?这到底怪谁啊……” 在车上的时候他就想敏感了,憋了好久终于下去,这唐凤梧竟然还这么刺激他。 唐凤梧沉默许久,道:“把车丢这儿,走路过去,前边就有海鸥。” 微生商还在回味无穷,砸了咂嘴:“等我缓一下骑车过去不行么?这路多远呢……” 唐凤梧盯着他的眼睛发出一声冷笑,道:“凭什么?” 微生商理直气壮:“凭我走不动了!” 说完他便扒着路边的栏杆,哀声哉道:“我真的走不动了老公,你就体谅体谅我……” 经过微生商这一番日益精湛的表演演出的一番好戏,他们二人成功地收获了路人的视线。 唐凤梧面色不改,抬脚就踩在他即将弯下去的膝盖上。 微生商一愣,不敢置信地看向唐凤梧,语调渐渐上升:“唐,唐老师……就在这儿?……” 唐凤梧以为他会照样表现出抗拒和服软,谁承想,下一秒微生商窃喜一般抿嘴哼哼笑道:“虽然有失体统,但是既然是唐老师想要,那我就只好舍命陪君子咯……” 唐凤梧深吸一口气,最后狠狠在他膝盖上踹了一脚。 “啊!” 微生商应声帅气跪地,还想装一波可怜,但是耳边竟然想起机车发动的声音。 “别这样唐老师……”他黏黏糊糊撒着娇拍了拍膝前的灰——他还是很注意形象的。 接着扶着唐凤梧的肩,动作流畅地坐上了后座。 “微生商,你要是再这样,干脆以后我们旅游直接把景点附近的酒店都体验一遍就完了。” 微生商笑得很收敛,闻言还冠冕堂皇地评价道:“诶不错哦,唐老师真是出了个好主意。听说不同的酒店玩法也不一样呢。” 唐凤梧咬着牙笑:“你他妈……” 这一声把微生商听得心痒:“唐老师,其实你在床上也可以骂我。” 唐凤梧闻声冷笑:“不行,那样我会不爽。” “嗯……有道理。” 两人喂了海鸥之后步行下去逛了一下。 看见有人拍婚纱照,微生商又来劲了。 “唐老师,你说我们结婚的时候穿的是白婚纱还是黑婚纱。” 唐凤梧“噗”的笑了一下:“我穿西装,你穿婚纱。” 微生商:“哈哈哈哈哈——” 环洱海有一百多公里的旅程,两人并没有打算将所有时间都花在路上,他们自驾游待在车里的时间已经够久了。 “要去坐游轮吗?还能瞧一瞧洱海上的风景。” “算了,赶时间,不能一整天都逗留在这儿。” 逛了一圈过了正午之时便又回到了房车之上。 “接下来去哪儿?” 唐凤梧自然而然地踹了鞋袜将脚交叠在微生商的腿上,展开纸质的地图敲了敲:“去古城逛一逛,顺便吃午饭,还可以逛夜市。” 微生商食指轻柔地按捏着他脚踝上凸起的骨节,另几只手指悄悄从裤管钻上去捏他的腿肉。 唐凤梧立马就抬脚去踹他的脸:“跟你说了我怕痒。” 微生商非常不屑地耸了耸肩:“唐老师贵人多忘事,怕痒这事儿你可从来没跟我说过。” 唐凤梧顿了一下,他想起来曾经被微生商弄得浑身都在痒,却咬紧了牙关没敢说一个字,就是怕微生商知道了之后会得寸进尺。 他现在都有些后悔告诉微生商了。 后者挠了挠他的脚心,唐凤梧立马把脚缩了回去。 微生商:“好好好唐老师,我不弄你了。我错了,我住手,我混蛋,你把脚搭回来多好啊,在我沾满灰尘裤子的衬托下显得白白净净的。” “……” “我知道我的诚信在你这得存疑,持怀疑态度。” 微生商又退一步,信誓旦旦道:“我要是还敢挠你,就躺平了让你上。” 唐凤梧:“……” 针对过去种种经历来看,这对于微生商来说,绝对是一个狠毒的誓言。 听了这话,他才放心将腿伸了过去。 微生商按住他的腿,也不知在想什么,嘴角往上翘。 唐凤梧又踹他一脚:“想什么呢?” 微生商转过头,看见唐凤梧一本正经的脸就憋不住笑出了声。 “唐老师那天将我踹开,原来不是因为怕我爽,是因为自己怕痒啊,还说什么……” 下一秒,车厢里发出惨叫。 “嗷!” 唐凤梧冷眼看着这个脑壳长包的人,觉得一拳实在是不够解恨。 “又骚又浪。” 微生商趴在方向盘上,一手捂着脑袋,一手扒着唐凤梧的脚,依旧笑个不停:“唐老师又纯又浪,和我可不是天生一对么?啊!——” Chapter 36 月下告白 微生商被打得灵魂出窍,委屈巴巴地瞥了唐凤梧一眼,嗫嗫道:“唐老师,明明心疼我还这么对我。” 唐凤梧表情心疼地给他额头擦药化瘀,闻言好笑地扯了扯他的脸:“你还敢犯浑,小心我哪天心一横,真把你抛进海里喂鱼。” “为唐老师而死,我也算此生无憾了。” 唐凤梧无奈轻笑,捧起他的脸在他唇上咬了一下。 微生商将唇抿了起来,不让他继续亲。 “微生商,你有点贱兮兮的。” 微生商哼了一声,阴阳怪气道:“嫌弃了?嫌弃也没用,我们已经签订契约了。” 唐凤梧笑:“什么契约?我怎么不知道?” “身体完美契合的契约。” 唐凤梧愣了一会,笑得趴在了微生商的肩上不停发颤。 微生商弹了弹他腰间的裤带,幸福地翘起尾巴:“你看,你也默认了,我们就是天生一对。” “……幼稚。” 他垂眸拍着唐凤梧的背,似是将他完全揽进了怀中。 巍山古城相比于其他的古城来说更加的清静怡人,但是这毕竟是节假日,总的来说也比平日里热闹了不少。 千年前的南诏古国,古色古香的街道,钟灵毓秀的景天异色,繁花似锦的街头巷尾。 踏步而来入眼皆是浮生若梦,却又处处充满了现代生活的气息。 唐凤梧穿着轻布白褂,微生商穿着赤膊的青色马甲,两人随着古城中人生活的步调,开始在三街六巷里逛了起来。 走不到一百米,微生商手上变多了不少小吃,唐凤梧总是喜欢小尝一口,最后塞给微生商。 “如果我们以后结婚了,我也要来这样的地方隐居。” 微生商如自言自语一般念叨着,身前的那人听了,回过头来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你看我做什么?” 唐凤梧撇了撇嘴,笑道:“看小傻子。” 说完,便回过了头去。 微生商看着他悠然自得,不拘于世的身影,只感觉自己的心跳逐渐夸张,就快要冲破自己的胸膛。 接连两次,唐凤梧都没有反驳他。 若说头一次没有反应过来也就算了,这一次他又直接明了地说了,唐凤梧竟然还是……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 他心头一热:“喂!唐老师。” 街上的人也被他这一声叫得看了过来。 唐凤梧没有停下脚步,满脸疑惑地回过头瞥了他一眼:“干什么?真变成小傻子了?” 微生商难得收敛,抿着唇哼哼一笑绕过唐凤梧的肩膀环了过去。 他将脸埋在唐凤梧的肩侧,深深嗅着他身上的气息,小声道:“好喜欢唐老师。” 唐凤梧捏了捏他的指尖,用自己的头发蹭了蹭他的脸。 两人悠哉游哉走回了民宿,民宿里也有小吃,耙肉饵丝瞧起来不错。 微生商在前边点了两碗饵丝,回头便瞧见唐凤梧坐着个老料藤椅,手上不知道哪来的蒲扇,一边晒着暖洋洋的太阳,一边仙风道骨地摇着扇子。 只是他这一双大长腿跟着他显然委屈了,折了半高,露出了细瘦的脚踝。 微生商按住他的手腕,让唐凤梧看向自己。 “你干什么?” 又是冷冷清清却无形之中勾人的眼神。 微生商压不住嘴角的笑意,随即便坐在了唐凤梧脚边——门口的青石台阶之上。 他伸着手放在眼前挡太阳,黄色的暖阳斜斜照在他下半张脸,仿佛为他此人镀上了一层金光,显得格外漂亮。 唐凤梧摇着扇,看了他好一会儿,忽然听他念起了什么东西。 “一道茶……小青柑……古树生普……老陈皮。” 唐凤梧用蒲扇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嘀咕什么呢?” 微生商砸了咂嘴:“看茶单呢。” 唐凤梧闻言立马就俯下身来随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哪儿有什么茶单呢?” 微生商扯过他的蒲扇往前边古树垂着绿丝绦的方向指了指:“瞧见没有。” 很快饵丝煮好了,微生商去放了调料,问大爷老板能不能端着出去吃? 大爷好说话,眯眯笑着朝他们摆了摆手。 微生商便将一碗饵丝放在了唐凤梧的手上,热切道:“走,咱们到处瞧瞧去。” 两人边吃边走的行为简直随性得不能再随性。 微生商这样自在倒是习惯了,而处处在意斯文的唐老师竟然也跟着他一道安之若素了。 两人逛到文庙门前,觉得在里边吃东西太不尊重人,两人便靠着街边的柱子也不在意外人的眼光,大口吃了起来。 唐凤梧瞧他粗犷的吃相,嘴里的东西就要咬不住,拿着筷子的手挡住半张脸笑闷声大笑。 微生商见他这模样,也是忍不住笑出声。 碗中的油汤晃荡,溅进了他的眼睛里,嘴里塞着东西,也算是体验了一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感觉。 两人一对视就笑,一笑就对视,好不容易唐凤梧背过身,两人把自个儿碗里的饵丝吃完,汤也喝了个干净。 微生商便抬脚踩上石阶,向店里的大妈要一个塑料袋。 大妈方才见证了他们吃饵丝这一幕,大笑调侃了有好一会儿,颤着手中的塑料袋递给了微生商。 微生商将碗一摞,放进了塑料袋里。 唐凤梧笑弯了腰,蹲在路边想要缓过劲来,早没了素日里的清风朗月一般遥不可及的气质。 他还没站起来,就有个抬着摄影机的男人过来问他们要不要街拍。 微生商瞧了唐凤梧一眼,后者摇了摇头,礼貌道:“我们只是来旅游的,这个就不麻烦了。” 见那男人还想说些什么,微生商立即牵起唐凤梧的手,拉着他往文庙之中奔去。 像一阵风吹过似的,两人便消失在了原地。 石栏拱桥、半圆形的泮池边挂满了求福牌,古柏清秀。 微生商蹭了蹭唐凤梧的肩膀:“唐老师,我也想挂一个。” “那就挂呗。” 微生商闻言满意地笑了一下:“算了,不求了。” 他现在很满足,感觉全世界都有了,不用再求了。 在大成殿里的孔子像前拜了一拜,两人便往回走离开了文庙。 微生商一只手指勾着塑料袋,另一只手无所事事地将唐凤梧的手放在手里揉捏。 唐凤梧很喜欢逛博物馆,微生商跟着他,在他专心致志地看着展柜里,被历史点缀上光晕的古物,露出徜徉的神情时,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 结束了博物馆一游,两人又趁着粉色的晚霞,闲适地吹着风往回走。 唐凤梧摸了摸他的胳膊问道:“你不冷吗?” 微生商伸手揽住了唐凤梧的肩膀:“你靠我近点就不冷了。” 于是两人就贴得严丝合缝,像喝醉了酒一般往回走。 忽然走到一个地方,两人又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灯红酒绿的古建筑内,显然已经开始了夜生活。 两人齐齐将脚步一转,一不小心跌进了酒馆之中。 舞台中间有人弹着吉他唱着绵长而悠远的民谣,歌声仿佛从遥远的天边传来,声声入耳。 他们二人刚走进酒馆,就有人热情地招呼他们一起拼桌。 两人相视而笑,落座在了离舞池不远的木桌边。 昏黄暧昧的灯光将小酒馆衬托的风情别致。 一群人自来熟地开始玩起了酒桌游戏。 微生商一来就说明他们两人是一对,不参与和别人亲密接触之类的惩罚。 座中的女生意味深长地瞧着他们二人,一边说帅哥都内部消化了,男生则是暗自庆幸地叹了口气。 微生商想当即就给众人表演一个法式热吻。 但想在唐凤梧性格内敛的份上,左思右想,还是放他一马。 谁知下一秒,他无袖背心的领子蓦然就被人撤了过去,刹那间春光乍泄,微生商肌肉贲张,饱满而秀挺的身材就这么落入了众人眼中。 除了唐凤梧以外的所有人都在这一刹那瞪大了眼睛。 微生商几乎感觉到舞台上的民谣已经停止了演奏。 唐凤梧抬手帮微生商按住了老头衫,防止他走光,随后按住他的后脑,直直对准了他的嘴唇热吻而去。 现场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寂静,只剩头顶的彩灯明暗交汇。 直到唐凤梧松开了微生商,整个酒馆之中掀起了了震耳欲聋、几乎要掀翻屋顶的高潮。 也不知外人脸上有什么刺激或是兴奋的色彩,唐凤梧抬手潇洒地擦走了嘴角的银丝,徒留微生商一人脸红得脑袋冒烟。 唐凤梧若无其事地回过头,与他们继续畅聊了起来。 这样的情况持续到了凌晨两点散场。 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街道上只剩皎洁的月光,照在铺满古城街巷的青石街上。 微生商惊魂未定地勾着手中的塑料袋,不时瞥一眼喝了酒沉默不语的唐凤梧,不紧不慢地跟在他的身后。 酒馆和民宿之间有点距离。 过了一会儿,走得畅通无阻的唐凤梧终于被一个看不清是什么东西的玩意儿绊了一下,微生商连忙道:“唐老师,我来背你。” 他似是早就做好了这个决定,也不等唐凤梧有拒绝的机会,快走两步走到了他的面前蹲了下来。 唐凤梧抿唇笑了笑,趴在了他的背上。 他抬手揉了揉男人的长发,笑道:“漂亮小狗。” 微生商托着他的屁股,步履稳健地往前走去。 “唐老师。” “嗯……” “你怎么又喝醉了?” “……我爱你。” 微生商深吸了一口气,几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说什么?” “我爱你。” “唐老师?” “我爱你。” “唐老师……” “我,爱,你~” Chapter 37 温柔乡 (提醒:您关注的旅行博主时隔九十二天终于更新啦!请您注意查看!) 多少人的提示铃声在一月三号的凌晨响起。 他们打开手机一看,入目的便是一张双手相牵的配图,一只较为白皙的手腕上,明晃晃挂着一只羊脂玉绞丝镯。 【谢谢苍天馈赠,唐老师终于和我求婚啦!!!<(~︶~)>~(~▽~~)(~~▽~)~?(? ? ??)】 或许正值假日,晨起爬山的,熬夜未眠的或是刚好起床上个厕所的都在同一时间点进了这条s。 表情嘚瑟过了头,引来四面八方的嘲讽。 【感情三个月没更新是掉进温柔乡去了!】 【我就说他上次配图怎么是两个人牵手的图片,原来这人早就居心叵测!!】 【果然人只要患上恋爱脑就无药可救!】 【我靠!你们都没注意到这是羊脂玉吗?】 【ven很有钱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吗?】 …… 【话说我昨晚好像还和博主一起喝酒来着……】 【楼上细说,我流量够。】 【原来博主是gay啊,这手真好看!我舔我舔!】 【人家有对象,楼上恶不恶心?!】 【那我就两个人一起舔。】 …… 【你们都注意他的恋情,只有我注意这只镯子的工艺吗?】 【ven!我为你苦守寒窑十八天的倍数天!你竟然偷偷给我去谈恋爱!!!】 【这也不奇怪,小v创建这个号也有好几年了来着,现在差不多也三十了,也没见他身边有什么人,谈恋爱很正常。】 …… 微生商发完了s就把手机往床边一甩,将唐凤梧往自己怀里捞了一把,亲了亲他的额头,最后沉沉睡了过去。 两人一起睡到了日上三竿。 第二天却是被雨水打在屋檐上,落在地上响起清脆的滴答声给吵醒的。 唐凤梧睁开眼来,正不适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手肘便杵到了微生商的胸膛,抬眼便是微生商装睡而睫毛轻颤的眼。 他不由得勾起唇微笑,捧着他的半张脸,抬头吻了上去。 下一秒,装睡不醒的人便喧宾夺主,将唐凤梧深深按进了被子里,撕咬着他的唇,咬着他的舌头,含进嘴里吮吸,手也不安分地在他的身上点火。 直到屋外雨声渐渐停息,唐凤梧的睡衣已经被掀到了胸部以上,宽松的睡裤也凌乱一边,露在空气中的皮肤都显着淡淡的粉,嘴唇翳动,眼含秋波。 微生商温柔地亲了亲他微红的脸,捡起一边的内裤给他套上。 唐凤梧起身,陷进了男人寸着未乱的怀中,后者像抱孩子似的给他穿好衣物。 他窝在微生商的肩头,晃了晃腕间的手镯,窗外的阳光照进来,熠熠生辉。 微生商向来只会轻佻的凤眸,看向他时,如昨夜的月光一般温柔。 屋外小雨初霁。 两人推开门才发现下雨时还有太阳,现在雨停了,天边也挂上了彩虹。 “好漂亮。”唐凤梧一只手挡在眼前,话语是前所未有的轻快。 微生商倚在门框的另一边,一只手放在唐凤梧后腰,轻飘飘的搭在他裤腰有弹性的地方。 目光所及之处,是冬天的春城独有的青绿。 “老伯在扫水。”唐凤梧看了他一眼:“我们过去帮忙?” 微生商直起身,拍了拍他的屁股:“走。” 两人换上鞋子过去问老伯卫生工具在哪儿,老伯一开始还推三阻四,但由于拒绝不了两人想要扫水的热情,笑呵呵地给他俩指了方向。 扫好了庭中的积水之后,唐凤梧一蹦一跳地上台阶去放扫把,兴许是太激动,再下楼梯的时候竟然不小心摔了一跤。 他还没站起身,就立马抬起手看自己腕间的手镯是否安好。 微生商小步跑过去将他扶起来,嘲笑道:“笨蛋。” “你骂我?!”唐凤梧嗔视他一眼。 微生商捂着眼睛笑了起来:“你这样没头没脑的,太傻了。” 这话气得唐凤梧给他一拳,气哄哄地转身走开。 微生商着急忙慌地赶上他:“不傻不傻,唐老师英明雄武、学识渊博,我才傻,唐老师您别跟我计较,您慢点走!” 进了屋里,唐凤梧脱了衣服开始冲澡。 微生商挤进浴室吃了几口豆腐,捡起他丢在地上的脏衣服放到外边。 等到唐凤梧高声喊他把干净衣服拿进去的时候,微生商又死乞白赖地挤了进去。 “干嘛?”唐凤梧看他气势汹汹的样,捂住胸口,忍不住笑出了声。 “唐老师,你的衣服可都是我给你挑的,你知道要怎么穿么?” “你走开,我自己会穿。” “这可不行,我有行使这件衣服的权利。” 唐凤梧叹了口气,装作大方地展开了自己的双臂:“让你穿。” 微生商笑弯了眼,将他整个人用浴巾围起来横抱而起,快步丢到了床上。 两人重重砸进了被子里。 微生商用鼻尖蹭他的胸口,唐凤梧痒得发笑停不下来:“不要……我痒……你别这样……” 微生商轻笑一声,开始帮他把衣服给穿上。 唐凤梧抬手把他的长发勾到耳边,对他道:“我们今天就要回去了。” “嗯……”微生商声音微哑,抬头看了眼窗外,继而垂眸对他道:“我们这次旅游好像一次也没做过。” 唐凤梧原本是笑着的,听他这么说,轻飘飘瞧了他一眼:“我倒是不急,每次不是被你弄得乱七八糟。” 微生商笑着喟叹一声,压着他狠狠在他脸上咬了几下。 唐凤梧呼吸一乱,连忙喊停:“够了!” 微生商扒下他裤子一瞧,屁股都红了。 “这么娇嫩吗?” 唐凤梧往他腹部踹了一脚:“你他妈是金刚石做的?!” 微生商笑着捏了捏他的腿心:“唐老师骂人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也不瞧瞧是因为谁?” 微生商抬手,勾了勾他的眼睫:“骂得好,再骂两句。” “……想得美。” —— 他们从大理直接坐着飞机回了鹭洲。 主要是唐凤梧四号到七号有学术交流会,然后十二号后要监考,紧接着又要开几天会。 他们傍晚落地,就马不停蹄地直奔公寓里去。 微生商非常节制地只做了两次,看时间一个多小时快两个小时就过去了。 身下的唐凤梧满脸潮红,鬓角的头发汗湿得能滴出水来,却仍还欲壑难填地勾着他的肩膀想要继续。 微生商按了按他的喉结,笑道:“你明天不是还有交流会么?” 唐凤梧转过头,胡乱地蹭着微生商撑在他脸边结实的小臂,看着冠玉一般的脸已经跌下神坛,但是依旧逻辑清晰地说出一句连贯的话来。 “明天你和我去,去听特邀嘉宾有为青年代表唐凤梧唐青年教授讲座,和我去茶歇吃下午茶,我需要你……微生商。” 微生商歪头叼住他腕间羊脂玉的镯子,又在他指尖咬了一口,回应道:“……好。” —— 唐凤梧第二天醒来身上酸痛欲裂,头昨天在混乱之中撞到了墙,也裂开似的疼。 微生商一边开着车,见他难受,伸手过去心疼地揉了揉他的脑袋,手指穿过唐凤梧清爽毛绒的发丝,让他忍不住又捏了捏唐凤梧的耳尖。 “难受吗?” “难受。”唐凤梧瓮声瓮气回道。 他现在后悔死了,早知道昨天晚上就不逞强了,但做爱真的就跟染上毒瘾一样,更何况是和微生商做爱。 唐凤梧百无聊赖地靠在窗边,抬手摸了摸他壁垒分明的腹部,喃喃道:“跟搓衣板似的。” 微生商笑:“唐老师喜欢就好。” 两人赶到了会场,这时主持人正好找他确认流程稿。 微生商带上了家属专用的工作牌闲庭信步跟在唐凤梧的身后。 他很难想象唐凤梧是什么时候利用这些碎片化的时间来将演讲稿给背熟的。 灯光亮起,他坐在台下,看着唐凤梧一身西装革履,好像比任何人都要光彩明亮,就连太阳在他身边,都将会黯然失色。 微生商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举手投足自信泰然自若的男人,心中的悸动难以言喻。 忽然之间,座下掌声雷动。 微生商慢了半拍,接着热烈地为他鼓起了掌。 掌声停歇,台上的人换了另一个人,微生商的视线依旧黏在那人的身上。 唐凤梧被他灼热的目光看得都有些羞赧,他坐到了微生商身边,低头笑对他道:“你看什么?” 微生商:“唐老师好厉害。” 唐凤梧抿唇笑了笑,眼前的男人不是溜须拍马的恭维,而是由心而发的,为他骄傲,为他开心。 “谢谢。” 茶歇也是业内学者交流学术的场所。 唐凤梧在与人攀谈时,微生商便静静地陪在他身边,也不嫌无趣,不时勾一勾唐凤梧的手,若是他回应了,又会高兴上一天。 回家的时候,微生商对唐凤梧道:“如果我们什么时候沦落到了穷游的地步,再举办这样的学术交流会,恰巧路过,那可是大丰收啊。” 唐凤梧听他这种猜想乐得不行:“下一次学术交流会开始前我们也抽时间去旅游,举办结束时候我们打包里边的东西,继续上路。” 微生商:“哈哈哈哈哈好。” Chapter 38 弟……弟媳? 后边的时间,他们过了两天没羞没臊的日子。 在送唐凤梧去监考那天,微生商去打了舌钉,床上的姿势都被用完了,他想弄点有意思的。 随后又发短信告诉唐凤梧他进组了,这几天就不陪他了。 去当演员这件事,微生商是在唐凤梧开交流会的那几天想好的。 他这辈子过惯了衣食无忧、无情无欲的日子,但自从那天从交流会回来之后,他却有了进入镜头和众人面前的欲望。 他偷偷联系了骆歆,后者在接到他电话的时候,还大吃一惊。 “我问过你多少次呢?都不正面回我?” 微生商少见的示弱:“拜托了金鹰女神骆歆女士,再给我一个机会。” 骆歆笑了,刚才那句话也不过是气话,导演张舜清到现在都没能找到适合逐冬这个角色的演员,愁得直揪头发,剧组里也是一片哀嚎。 要是不找一个合适的演员,读者不满意,这部打着还原原着名号的电影就废了一半,倘若不找,这电影都过时了还没能播出去让观众看到,算什么电影? 骆歆给了他一个地址,正是鹭洲郊区的一片竹林里。 微生商驾着g900前往小竹林。 几百名工作人员封闭很长时间,上边还有一个色厉内荏的导演,一旦遇到什么让他不顺的事就对他们 破口大骂。 一个镜头不过就对演员冷嘲热讽,道具不过关便砸烂道具要求重做。 整片绿幽幽的竹林之上仿佛被笼罩上了一层幽怨的结界,想进去的人——比如说站姐和代拍,进不来。 想出去的人又出不去。 心理折磨加上生理折磨,简直比蹲监狱还要难受。 唐红雪数着日子,痛苦地将帽檐压低,蹲在地上用树枝拨土:“我们已经被困在这里整整两个月了,竹林的戏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拍完啊……” 一个年轻场务蹲在她身边给她说话逗趣:“注意看,这个女人叫小美,在她旁边的男人叫做小帅,他们和同伴已经被竹林老妖丧彪关在领域之中两月有余……想知道小美接下来会如何应对这次危机,请看下回分解。” “噗嗤。”唐红雪被他逗得笑出了声。 只是还没能完全开怀,身后就传来了一道冷冷的声音,温度低得仿佛能冻住火山喷发时奔涌的岩浆。 “有什么好笑的?” 唐红雪:“……” “你过来干什么?”她瞥了一眼站在他身后的窈窕女人,继续干着手上的事情。 骆歆早就知道他姐弟俩的脾气如出一辙,不爽的时候就喜欢用眼睛轻飘飘的看你一眼。 明明被人不放在眼里,但内心深处却还是对这样的眼神又爱又恨。 毕竟这样的高岭之花,对所有人都一个情绪的大美人,就算给你了一个厌恶的眼神,不也证明了对你和对别人不同了吗? 姓唐的人天生就是来到这个世界上搞同性恋的。 勾得人欲仙欲死。 骆歆道:“不用担心,很快就能出去了。” 骆歆头也不回道:“你凭什么这么断定?” “就凭我是骆歆。” “嗤……” 骆歆没想到自己这番豪言壮语,最后竟然得到的只是一声嗤笑,气得嘴都快歪了。 “你给我等着,不信的话我们打个赌!” 唐红雪拍了拍手站起身来,竟然比踩着高跟鞋的骆歆还高上半个脑袋,她眼睛下暼,明明没有侮辱人的意思,却还是能叫人从中感受到了轻蔑。 “打什么赌?你配吗?” 说完便利落转身,头也不回地远去。 骆歆咬着牙,打通微生商的电话催他赶快过来! 由于全剧组的人都被张舜清这个完美主义的大魔王整天压迫,宛如身处无间地狱一般,永远看不到天日。 “忽然,神奇的一天出现了,一张陌生的面孔突然闯进了这座怪诞小镇,男人如天神一般俊美无双的面孔,体格异常健硕,气质英俊潇洒、风流俊逸,是九亿少女的梦。 这个神秘的男人一步一步踏入了诡异的小镇,带着他如太阳一般耀眼的神光,照亮了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的村民……” 小场务电影解说看多了,又在这边开始旁若无人的解说。 而他的话丝毫不夸张,几乎是所有的人都放下了手里的工作,目不转睛地盯着男人一步一步走向他们。 “啪——” 唐红雪手中的东西骤然落地,她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在照片都美到让人惊心动魄的面孔,真真实实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带来的冲击力竟然能让人——窒息! “弟……媳……” 唐红雪踉跄两步,但又念及自己的人设,堪堪止住了脚步,她泪眼婆娑道:“你终于来……救我们了!……” 竹林间的工作人员发出了狂喜一般的怒吼,他们有的疯癫地脱下了整天被汗水泡湿的衬衫狠狠甩到了地上,有的学着猿猴长啸,“呲溜”一下就窜上竹竿。 仿佛进入了疯狂动物园,百兽齐鸣,林间山鸟振翅惊飞。 场面一度陷入癫狂和混乱。 微生商被吓得呼吸一滞,鼻孔放大,不敢置信道:“我她妈还没牛逼到让人爱我爱到这种地步……” 骆歆没眼看,走过去给他解释道:“他们被困守在这里,日日夜夜都在被压榨精气,好不容易救世主来了,当然激动了。” “救世主?”微生商哈哈笑道:“我她妈是来演救世主的?” “……差不多。” 唐红雪此时已经穿着一身运动服在竹林之间飞奔,前往张舜清坐镇的地方,然而她还没到,身后就有猴子荡树,一边嗷嗷叫,一边siu的一下飞身而过。 “你个死老头!!!——你老子逐冬下凡来救你来了!!!——” “他妈的老子救世主来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 属引凄异,哀转久绝。 唐红雪后知后觉地感觉到滑稽,便一脚刹下了脚步,端庄雅正地往前走。 张舜清被一群人如同拥趸着往竹林外的方向走,各个面上如沐春风,实际上背地里银牙都咬碎了几颗。 他将信将疑:“能有你们说的这么屌吗?你们别是弄一套皇帝的逐冬来骗我。” “嗨……老头子,我们又不是瞎,怎么可能骗你呢?” “是啊,当他出现的那一刻,我为剧组做的所有献祭,都值得滴!” “你去看看不就好了!!!” 唐红雪也围过来道:“是啊张导,所有人见到他第一眼都觉得他是天选逐冬,这其中肯定会有书粉?” 张舜清搓了搓自己光秃秃的脑袋,犹豫半晌点头道:“行,我瞧瞧。” 他心说这么多人喜欢,就算过不了他的眼也勉强用了,不然再拖下去,他的良心也会不安,而且这经费也不能再拖下去了。 接下来就算是屎是尿,他也得闭着眼咽下去。 但这样的想法在他见到不远处一个身材傲岸,眼神轻蔑傲然的男人时,全部都烟消云散。 他站在原地“这这这……”了好几声,一直都没能靠近。 男人似乎是在和谁交谈着,他明明慵懒随性,但从内向外油然而生的那一股天然的,睥睨世人的傲慢,却如同利刃一般,字百米之外刺中了他。 “你……你……你!”一声比一声高。 张舜清在剧组工作人员希冀的陪伴下走向逐冬,整整围在他身侧转了一圈又一圈。 “你!——就是逐冬!” 微生商一脸懵逼,但他舌头太疼了,说不出话来。 他勾起唇想要友好地笑一下,却听到眼前这个男人发出狂笑:“这般狂妄!这般目中无人!我的《东风》!有救了!哈哈哈哈哈哈!——” 微生商被吓得表情扭曲。 “这般随性却冷酷无情的面容!必是逐冬无疑!!!” 微生商深吸了一口气,求救般看向骆歆,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他妈早说来的是这样的颠剧组,他就算天天在家里给唐凤梧当保姆洗衣擦地暖床,他也甘之如饴啊…… 骆歆汗颜,扣了扣额角,道:“你……别怕,这都是……意外。” 张舜清看着他,连连点头:“不错……不错……真是个好孩子……” 随后他又看向骆歆:“小骆啊,这演员你是从哪里找来的,看起来年纪也不小了,不应该没见过啊……” 骆歆道:“他其实不是圈里的人,就过来帮个忙而已。” “哦……原来不是圈里人啊……” 张舜清满意地点了点头:“不是圈里人更好,不然有些观众的希望又要落空,不是就好……不是就好……” 微生商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心脏,幸好这些人没有一会儿又变成了行尸走肉的模样,只时不时地会好奇地望向这位忽然闯进小镇里的外人。 “你能适应?” 微生商点了点头:“还行。” “我以为你在外头也会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微生商笑了:“都是陌生人,就算长得再怎么奇怪也不好意思一直盯着别人看啊……” “是也倒是。”骆歆搓了搓自己的下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没敢去和人讲话。 主要是微生商冷着脸的时候,威慑力实在是太强,更别说那一张脸那一双带着寒冰似的凤眼,一眼瞟过来,更加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你好,第一次见,弟媳。” 微生商愣了一下,看着这个几乎和唐凤梧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女人,过了好几秒才消化了她话里的内容。 “弟,弟媳?……” Chapter 39 完 他顿了一下,为唐凤梧开脱道:“是表姐是……”伸出手,和女人交握:“我是唐凤梧老公。拜了高堂的那种。” 谁承想他此话一出,对面的女人竟是愣了一下,皱着眉头道:“凤梧没告诉过你吗?” 微生商不知所措地看向骆歆,后者也一脸茫然搞不懂这其中哪里出了差错。 微生商再三确认:“姐姐您是唐凤梧同父同母的姐姐,不是同父异母或是同母异父,亦或是抱养过继的姐姐?” 唐红雪黑着个脸:“不然呢?” 微生商要被气得七窍生烟了。 在一起那天晚上他还感恩戴德痛哭流涕,觉得唐凤梧这样的人竟然愿意为了自己,而和他的传统家庭做出反叛。 但现在告诉他,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一个谎言?! 唐凤梧不是独生子女,也不需要承担生儿育女的责任,单纯就是因为骗他好玩儿,一次又一次的看自己为了他情绪失控?! 好样的!…… 微生商后槽牙都要被咬碎。 “唐姐姐,幸会。” 到了现在还要忍气吞声,像个糟糠之妻对外还要给自己下三滥满口谎言的老公挽尊。 “唐老……凤梧其实对我说过,不过那时还没在一起,所以就没留意,是我的错,找时间给姐姐您赔罪。” 唐红雪阴沉的脸色这才逐渐转晴,开解道:“多大点事儿,我还以为凤梧那小子又在外边招惹什么是非不敢叫我知道,误会解开了就好。” 微生商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又”字,心中的怒火又攀升了几分,敢情唐凤梧这小子不仅招惹他,还招惹一些野花野草?! 逐冬饰演者的情绪很到位,以至于没花多大力气第一条就这么过了,众人都拍手叫好,觉得胜利有望。 月照松林。 微生商换下了戏服就迫不及待地给唐凤梧打去了电话。 “唐凤梧!——” 唐凤梧将电话移开了距离,掏了掏耳朵。 “嗯,我在。” “你不是说你是个独生子吗?你哪儿来的姐姐?!还告诉我不能和男人在一块!老子信你个王八蛋!整天就知道骗我逗我,我他妈被你哄得团团转了还要对你感恩戴德!……你不说话是?是不是又嫌我吵着你睡觉了?是不是嫌我揭开你丑恶的面具了?有本事……” 唐凤梧挂了电话。 对面的人举杯,他也迎了上去。 “唐老师,你这是吵架了?” 楼安澜一边修指甲一边问道:“这吵架可不好啊,在一起现在还是异地恋,得尽快把矛盾解除才是。” 陆君回笑道:“得了,我觉得你看热闹比所有人都要起劲。” 牧赵秦一脸呆愣:“不是?什么酒在一起了?刚才不是微生商打来的电话吗?” 容时笑得乐呵呵的:“怎么,你刚才没听见微生商在那边骂的什么?” 牧赵秦摇了摇头。 楼安澜惊讶道:“感情你不知道他俩在一起啊,我当你那天脑抽让他俩亲嘴就是纯粹发酒疯?!” “靠!”牧赵秦拍桌:“那不然呢?” 紧接着他又看向其他人,陆君回、柏溪年找寻认同感:“难道你们都知道?!” 陆君回挑眉:“我当时也只是猜测他们可能在暧昧,但没想到他们早就暗度陈仓,苟且一块儿了。” 唐凤梧和柏溪年默默无言相对喝酒。 柏溪年:“你就不怕他真生气了?” 唐凤梧瞧着他笑了一下:“习惯了,过段时间就好。” 柏溪年啧啧两声:“真搞不懂你们这些人怎么想的。” —— 《东风》的镜头是在过年之前的时候拍完的。 微生商也没想到本来只有两个镜头的戏竟然又被排了一部片子,作者连夜给他写了一部《逐冬记》,让他来友情客串主角,一直从过年结束排到了夏天结束。 夏天时唐凤梧跟着考古队去了埃及,微生商也跟随着潜行了过去。 没想到又在埃及时装周遇上了老熟人carlo和一样出来旅行的邦德创始人battista,正巧唐凤梧没空,他也闲得没事干,在 暑假结束的时候跟着飞了一趟意大利重拾了老本行。 《东风》剪辑的时候他在忙着走秀,家里人看他终于有点正经样,给他买的通稿满天飞。 就在第二年,《东风》这部电影在国外拿奖,全球放映的时候,只在戏中出现过不到一分钟的微生商迎来了事业的最高潮。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和唐凤梧的恋情被爆了出来。 微生商推了所有工作陪唐凤梧回老家过除夕。 在下边吃完年夜饭听唐父唐母说完话之后,两人一起上楼回了房间。 微生商靠在床头,用平板刷着s的留言,下边好多他们一起出去旅游时候被拍到的照片。 “这张是七彩丹霞……这张是武威的小酒馆……这张是巍山古城……这张是埃及……这张是北极……这张是泰国,怎么这么多热心群众?” 唐凤梧洗好澡穿着浴袍走了过来,头发还湿漉漉地往下滴着水,顺着脖颈的曲线流下。 他走到床边将微生商手中的平板抽了出去,按住他精装有力的胸肌将自己的唇送了过去。 微生商环住他的腰肢将他按进被子里,咬着他的耳朵喘息:“老婆,你越来越诱人了。” 唐凤梧拽着他腰间的束带,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随后好像想到了什么,提醒道:“做的时候小声点。” 微生商亲了亲他的侧脸:“你忍得住吗?你要是忍得住那我没问题。” “……那去卫生间?” 微生商顿了一下,一只手托起唐凤梧的屁股,一只手护着他的脊背就往浴室里走。 唐红雪路过他俩的卧室时原想和弟弟说两句话,但敲了敲门,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下人路过时她问了一声少爷和少夫人回房间了没有,下人说回了。 唐红雪满头黑线,不敢相信他俩竟然就敢直接在家里搞起来。 踌躇了两秒,最后叹息离开。 结束的时候春晚都重播了一遍。 微生商将脱水失力的唐凤梧从浴室里抱出来放进被子里,给他把被子拉到脸上。 “一日西藏,半世敦煌。原来我们之间的缘分早就注定了。” 唐凤梧翻了个身,将脸对着他的腰:“敦煌还没相爱,别胡扯。” 但还是情不自禁地笑了一声。 “没相爱?”微生商气得捏他的鼻子:“如果不是你骗我,我们早就在一起了。” 唐凤梧装作没听见,转了个身美美睡了过去。 Chapter 1 格加利亚岛 (该篇设定是oa,微生商ox唐凤梧a 全员恶人,三观有待商榷) 少年满身挂着海草和各种海洋生物登上岸时,太阳热烈地快要将他烤干,身上的伤口被海水泡得浮肿,在白皙得能够反光的皮肤上翻出了一块块粉色的皮肉。 白沙、螃蟹、棕榈树、飘香的椰果,无不在向他彰示着,他如今回到了现实世界。 “哈哈哈哈哈哈哈……”在无人敢踏足的格加利亚岛,一个蓬头垢面却难掩其容貌艳丽如骄阳的少年,如同一只嗜血的海妖,长发如瀑,眼神心狠,在病态地狂笑着,仿佛在演奏一首能摧天毁地的丧歌,惊飞沿边的海鸥。 少年笑倒在了沙滩上,青丝如同海草一般缠绕在他的足尖。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停止了接近于癫狂的笑,无神地看着碧空如洗的天,好像灵魂都要浮到如梦似幻的天际。 五十海里之外的无人岛上铁锈一般的气息,仿佛随着海风,飘到了他的面前。 他看见湛蓝的空中蓦的生出了一缕黑烟。 紧接着,一辆坦克在沙滩上露出了一个头,隔着肆意晃荡的热浪,缓缓露出了完整的车身。 “上校,遇到一个幸存者。” 车上的士兵上一秒刚向上头汇报完毕,下一秒便跑出了坦克,快步接近倒在沙滩上的少年。 只是刚一接近,一股旖旎糜烂,如同罂粟花一般的气味就这么扑面而来。 士兵对着对讲机大喝道:“oga信息素外泄!请求援助!请求援助!” 坦克上的另一个人也连忙冲了下来。 “在哪儿?” 士兵甲紧紧捂住口鼻,不让一点信息素进入自己的呼吸道,下一秒接过队友抛来的防毒面罩,继续靠近沙滩上的少年。 越发地走近,心中的惊涛骇浪便更加的汹涌。 凤眸半敛的少年,长着一张,艳若桃花的面容。 漆黑的弯眉入鬓,凤眸若一把尖刀,锐利而寒冷透骨,宛若登上了高山之巅,唯见得昆山玉碎、香兰泣血。叫人不寒而栗。 而缠绕在他身上的如同墨画一般的青丝海草、以及贝壳海星……被阳光反射,熠熠生辉,竟然就像自己长出了生命一般。 士兵甲咽了咽口水:“海妖海妖……这一定是海妖!这一定是海妖!” 士兵乙给了他一闷铊:“海妖你个头!这是热浪把他给扭曲变形了。” 他捂了捂自己的面罩,确保没有一丝信息素泄入,对士兵甲道:“这种等级的oga,要么是无名岛幸存人员,要么就是自己从哪艘船上逃出来的……” 他想了想,不知道应该还会有什么样的理由。 士兵甲:“会不会是哪个大人物的玩物?” 士兵乙沉默了,他就是这个意思。 士兵甲将人扛了起来,一边走一边道:“这大佬口味还挺有意思,这一身腱子肉还挺结实,这小个头,没想到拎起来这么重。” 士兵乙笑道:“得了,你好歹是个b+的alpha,怎么有脸去跟人家一个oga小孩比身高?” “我就说说……” 坦克晃悠悠在沙滩边行驶着。 今早格加利亚岛五十海里外的一座无人岛竟然有生命发出求救信号。 救援队赶过去的时候,整座岛都烧成了残垣断壁,留下了一片荒漠。 里边的所有生灵,无论是鸟兽还是活人,全都变成了灰烬。 少将派遣部队进无名岛之中查看,剩下的部队全都分别派进了无名岛周围的岛屿,继续寻找剩余幸存者的下落。 少年的行迹上报到少将身前之时,所有人都以为还有幸存者的希望。 然而事实是,足足十五天之后,由无名岛为原点方圆一百海里之内,竟然无人生还。 十七部队陷入了死一般寂静的沉默之中。 上将卡托尔将oga的消息给压了下去,谁也不知道大海中央的这座无名岛中何时出现了一套适合人居住的生态系统,却在一夕之间被烧成了灰烬,只剩下堆积成山的枯骨。 就算少将命人向海底探索,探索针深入海底三百多米依旧没有答案。 然而谁也不会将这里的惨案和一个刚刚险象逃生,长着一副国色天香容貌的oga少年联想在一起。 卡托尔心中虽有疑虑,却也只是叫人暗中观察他,并给了他一个适合在现代社会生活的身份。 至此,无名岛援救告一段落,无名岛以落下陨石意外点燃林中草木为由降下了帷幕。 —— 华国。 千禧市豪门文家。 金碧堂皇的宴会大厅,鎏金灯光下的所有人都光彩夺目,他们旋转着脚步,在鸣鸣钢琴和竖琴的合奏声中轻笑攀谈。 文家的小儿子文珠,是个s级的oga,今天正是他十六岁的生日,千禧市一半的豪门贵胄都来到方舟豪庭为他庆生。 小王子肤若凝脂,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明澈似水,鼻子小巧精致,笑起来像太阳一般治愈。 前来提亲的alpha家庭数不胜数,却都被一一回绝。 当家主母文太太实在怜爱疼惜文珠少爷,想要将他多留在家中几年。 众人无一不露出遗憾的色彩。 “嗤……” 就在让人难以注意到的角落,一位俊朗无双的青年嗤笑一声,眼底带着戏谑的光芒。 “什么文太太实在爱惜文珠少爷,不就是为了哄抬身价?她做的那些丑事谁不知道? 文珠的双生哥哥还在三岁的时候就被这个毒妇高价卖给了海商,疼惜文珠?我看她是觉得价格还不合她的意!真是可怜了小文珠,这才十六岁……” 站在他身旁的是一位如同芝兰玉树一般,眉目古雅温柔的青年。 闻言只是勾着唇淡淡地笑着,没有反驳。 “虽然这是上个世纪的轶闻,但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这龌龊事早被爆出来八百回,都被文家人给含糊其辞盖过去了。” 陆既从正义愤填膺地骂着,忽然被身旁的青年给拦了一道,只听一道温醇如同泉水一般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有人来了。” 陆既从原本斜倚着的身体撑了个直,眼神聚焦在了窈窕走向他们的oga——本次宴会的聚焦中心,文珠少爷。 文珠不愧于他s级oga的血统,红唇齿白,笑颜如花,举手投足都优雅得无可挑剔。 oga看向角落里窃窃私语的两位青年。 陆既从和唐凤梧,从宴会开始,宴席上所有未婚oga的终极目标。 文珠穿着合身的天蓝色西装,每一处裁缝的都恰到好处,他勾了勾不长的鬓角,含羞带怯地抬头看向两位高大的alpha,软声道: “既从哥哥,凤梧哥哥,好久不见。” 咬字婉转动人,以及恰到好处的露出纤细白皙的脖颈。 陆既从眼神暗了暗,朝他笑道:“好久不见。” 唐凤梧鼻尖嗅到了一抹甜腻的的味道,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文珠,他明明和陆既从正在说着话,却还留了一个抬眼望向他。 唐凤梧心中好笑,徒留陆既从在这里跟文家的小少爷调情,独自从长廊走向了花园之中。 他原本是觉得oga的气味过于甜腻,还有厌烦了宴会厅中,那些没有分寸,肆意放着身上信息素想要勾搭人欢愉一度的人,想出来透口气,却没想到刚走到户外,竟然又嗅到了更加刺鼻的香味。 不过这次不一样,味道像是不受控制地从后颈钻出来,还带着一丝惊慌失措的意味在里边。 而且……奇怪的是,他竟然对这样的味道一点也不排斥。 他顿了顿,下一秒,抬脚向味道散发的方向走去。 花丛中间夜影晃动,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响声,好像有人在用力地刨着地。 唐凤梧心中更觉好奇,快步走近去想要看得更加真切。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本该与陆既从谈得热络的文珠竟然从大厅之中跑了出来,气喘吁吁,就连额角都沾染上了细碎的汗珠。 少年气的oga一边喘息着,一边撑着膝盖,楚楚可怜的眼睛看向了唐凤梧:“等……等等……” 唐凤梧脚步一顿,看向来人,露出一个礼貌却疏离的笑意来:“有什么事吗?” “凤梧哥哥……”少年软声看着他道:“我的父亲,找你有话要说。” 唐凤梧犹豫了一会儿,花丛边没了动静,萦绕在自己鼻尖的罂粟花的气味又忽然消失不见。 ……罂粟花? 唐凤梧不由得暗笑,难道是出了什么幻觉不成? 既然是长辈,也不好推辞。随即他走到了少年的身边,含笑对他道:“走。” 然而就在他转身之后,花丛之中露出了一双犹如狼目一般骇人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的背影。 像被捕兽夹困住的小狼,孤寂地愤恨着所有会呼吸的人, Chapter 2 方舟秘闻 唐凤梧不知道,就在他走后,身后那道通向后花园的长廊即刻便被下人给封锁了起来。 一场浩大的生日宴结束,宾主尽欢,各自驾驶着停满了整片院子的豪车驶出。 文珠与雍容华贵的文夫人,以及气势逼人的文老爷在门口,一一与人送别之后,少年眼神即刻变得阴鸷。 “妈妈!你为什么要把那个贱人接回来?!” 方才还和睦可亲的一家人,就在观众走后变成了反目成仇的敌人。 文夫人蔑视地看向文珠:“你要是有点本事,像你哥那样卖个好价钱,我也就不会把他给接回来了。” 文先生冷笑一声:“看你们那点财迷心窍的嘴脸。” 这两个蠢货不知道少年是被卡托尔少将给命人送回来的,他们要是知道了,保不准会吓得尿裤子。 说完这话,他便冷冷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回了屋中。 “爸爸!——” 文珠崩溃大喊:“这个贱人没准早就被外边的臭男人给玩坏儿了,瞧他那狐狸精样!谁都不会想要当接盘侠的!您就把他给赶出去!把他给我赶出去!弄得越远越好!要不然我就杀了他!” “啪!——” 清脆的一个巴掌声忽然响起,文珠捂住了自己的脸,不敢置信地看向了文太太:“你为什么打我?!” 文太太咬着牙恶狠狠道:“你以为谁就想接你的盘么?别以为跟你哥搞在一起就可以骑在我脖子上作威作福。 你这个野种,只要我家文措还在家一天,就容不得你撒野!” 她放下了这句狠话,便亦步亦趋地跟在了文先生的身后,往富丽堂皇的室内走去。 文珠崩溃大哭,哭得声嘶力竭,周围的仆人见文太太走远了,便走进来温声安慰他,却在文珠看不见的角度露出垂涎的目光。 “呜呜呜呜呜——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明明才是最有价值的那一个!凭什么要这样对我?!” “少爷,您别生气了,那个野种就是个疯子,用狗链拴着就是他天大的荣幸。” “啪!——” 然而仆人自以为恭维的话音刚刚落下,方才落在文珠细腻面庞上的那一个巴掌,便狠狠地打在了仆人的脸上。 文珠看他低声下气的嘴脸,终于吐出了一口恶气:“野种?你也配说野种?” 随后站起身,开始对这个仆人拳打脚踢,身边聚满了下人,却没有一个敢上前劝阻,而是哄声喝彩,看文珠少爷将这个仆人打得跪地求饶。 就在这个时候,大门照进一对耀眼的车灯。 仆人们一哄而散,文珠脸上挂着鼻涕和泪,看见了车牌,终于放声大哭了起来。 “呜呜呜呜呜——哥!” 他踉跄了几步,扑向了车头。 文措坐在幽暗的驾驶室里,看着文珠这副痛哭流涕的丑样皱了皱眉。 自从花园里那家伙回来之后,他的心思是越来越不想放在文珠这个蠢蛋的身上。 但是他对外永远保持一副光风亮节的人设,与唐凤梧那家伙在政界争锋,便也就无法在外寻花问柳,只好对他这个从小看到大的野种下手。 而如今又来了个野种,长得比文珠漂亮不知多少倍,不过性子却也比文珠烈得数倍不止。 好在他对美人一向有耐心,便命人把他用狗链锁住,让他饿上几天,不也会倒在他脚下摇尾乞怜。 他一边想着,一边忍不住笑出声。 看着趴在他车身引擎盖上哀嚎的文珠更觉得厌烦,按了两声喇叭,将人惊吓得停止了啜泣。 他降下车窗,对文珠冷冷笑道:“给我滚,不然,撞死你。” 文珠被吓得一个激灵,目前家里能够庇护他的人,唯有一个文措而已。 他木木移到草地上,眼神呆滞地看着车辆没有感情地擦身而过。 想起这些天文措频频对花园里那个贱人留情。 他心头升起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在这里,只有文措能够留他一条命不死,如果文措都对他厌烦,转而对贱人体贴,那他在偌大的文家,还有什么立足之地?! 只有把那个贱人送出去…… 文珠咬住了指甲,惶恐不安地在原地来回踱步。 一个仆人见状,走上前来献殷勤:“少爷,您要是实在忌惮那人,不如……”这般说着,抬手在颈间一抹,眼中迸发出奸邪的目光。 文珠见到竟然是这个愚蠢至极的方法,皱了皱秀气的眉头。 他原有这样的想法,但是那个贱人实在难驯,旁人近他一米都要被撕得头破血流,跟个野人似的,想杀了他,以自己的本事是绝不可能,如果真要动手,还会惊扰了文措。 到了那个时候,文措怎么又会念及情面继续护着他。 “那不如……” 文珠嫌恶地瞧着他:“不如什么?!” “不如……”仆人淫邪一笑:“不如,把他送出去,当做脔宠?” 文珠一顿,下一秒,眼中亮起了希望的光。 是啊…… 文商这人,一闻到旁人的信息素就会发狂,那不如把他的信息素拿去给人匹配,找一个能制得住他的人送出去。 只是做事要隐秘,可千万不能让文措发现了端倪。 他再一次蹑手蹑脚地走进了后花园的地带。 刚进去,就闻到了令人欲罢不能的信息素的香气——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让人靠近就想要占为己有的味道。 就连他一个oga都会掉进这样的陷阱。 他面色一沉,低声骂道:“婊子。” 但下一秒,却是装出了一副楚楚可人的模样,缓步走向了花丛中的少年。 目前在文家,文太太净想将他卖出个好价钱,文措又觊觎他的身体,爸爸对他不闻不问,但却是没叫人亏待过他。 他很会察言观色,注意到父亲的态度,他便对少年释放出善意,一步一步地接近他,获取他的信任。 如今,也该是收获果实的时候了。 他小心翼翼地走到了文商的身边,思量着应该如何开口才不会遭到他的抵触。 他思来想去良久,忽然想起来方才生日宴上,这个贱人差点就被凤梧哥哥给发现了马脚。 “二哥哥……” 文珠扒开了花丛,看见支起一只腿,死气沉沉地靠坐在冰冷的墙面的少年。 他的目光落在少年妖冶夺目的容貌上,不由得一顿,面上隐隐散发出薄红。 说实话,倘若眼前这不是个oga,以他的容貌和身姿,自己必然不会对他生出如此强烈的敌意。 反而……会施舍他更多,让他活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想到这,文珠勾唇一笑,可惜了,是个oga,注定要被他踩在脚下! “二哥哥……” 他敛下眸中的算计,再抬头,便是一副楚楚可怜,为他忧心忡忡的模样。 “今天辛苦你了,差点就要叫人发现了你,你也一定很害怕……” 他抬手抚上少年的脸,想要做出安抚的态度,然而却控制不住地颤抖,心中叫嚣着一个念头——撕了她的脸!撕了他的脸! 只要撕毁了他的脸,就没有人敢和他抢!属于文珠的永远只会属于文珠,而他文商!狗屁不是! 然而他又很快滴冷静了下来,因为他清楚,只要自己真的产生了这样的念头,就会再眨眼之间,被这条野狗提前一步捏碎喉咙,撕成碎片。 下一秒,自己的手腕,便被少年给狠狠捏住,发出了“咯吱”的声响。 明明都是oga,明明都是一样大的年纪,文珠细白的手腕在他虬结的小臂肌肉前如同蚍蜉撼树,竟然没有一点反抗的能力! 文珠惊呼一声,对上了那双看万物如同死物一般漠然的眼神。 “……滚。” 文珠心中一凉,以为被少年给发现了什么端倪。 “二哥哥……我……” 微生商扼着他一捏就断的喉咙,少年被掐得快要喘不过气。 他忽然就想起来在厄尔琉斯半岛上,那些人垂死之前看向他的眼神。 完全不一样,真是太不一样了…… 真是有意思,厄尔琉斯半岛上的所有生灵,在他亲自下手一个一个刨开他们的筋骨,割下他们的皮肉之时,皆没有太大的反抗。 只是恐惧,只是悔恨。 让人感受不到一点兴奋。 而面前这个人不一样,恐惧之外还带有得意和猖狂,以及求生的希冀。 外面的世界实在是太有趣了。 他要慢慢折磨这群人,将他们眼中,残存的希望,以及所有幸运和美好,全都葬送! 让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引以为豪的乌托邦,在他们眼前坍塌、灭亡。 回归原始,尽数发出嚎叫。 微生商按着他的喉结,就像在厄尔琉斯半岛上玩弄着,用猎物骨头制成的文玩。 他明白,现在还不是时候。他脖子上戴着特制的链子,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那个劳什子的少将还派人在暗中盯着他。 要怎么办才好呢? 他将手中的骨骼捏得就要一分为二,少年发出小兽般的哀嚎。 最后,看向眼前的少年,决定暂时留他一条性命。 他微微俯身,青丝漫道。 “你想……杀光你所恨之人么?” 宛如海妖的呢喃,在耳边回荡、引诱听到歌声的人,心甘情愿地跳下地狱。 话音刚落,文珠如同被下了定身咒一般木在了原地。 良久,他僵硬抬起头,看向了这个与他流着同样的血的少年。 Chapter 3 百分之百匹配值 “……不……不!” 文珠猛地向后一坐,眼中迸发出火光一般闪耀的怒火。 差点就被这个贱人给蛊惑了! 他咬了咬唇,一如既往地装出受惊的模样:“我……我没有讨厌的人……二哥哥……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是我们待你哪里不好吗? 二哥哥在外边惹了祸,爸爸和哥哥都能接纳你重新回到家里,我更不用说。但是二哥哥怎么能对我们心生怨恨呢? 要恨,你就恨妈妈,是她!是她把你给卖出去的!” “卖掉我……” 狼狈的oga一字一顿,重复着他的话,眼神有些涣散地看向文珠:“我……是被卖掉的?” 文珠闻言一顿,下一秒已经想好了应对的策略,他佯装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同时捂住嘴,悲怆万分道:“二哥哥……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告诉你的……我没有想要伤害你……” 微生商瞥了一眼他情绪波澜起伏的可笑模样,松开了按在他颈间的手,不做理会。 “二哥哥!”文珠情绪激动地拉住了微生商的手,垂泫欲泣:“你一定不要被仇恨给蒙蔽住双眼,毕竟现在文太太不是你能够对付的……” 微生商感到腕间忽然一阵刺痛,虽然微小,但还是被他发现了端倪。 他充耳不听文珠说的废话,拂开文珠的触碰站起身来,想要走到花丛之外。 然而刚踏出一步,桎梏在脖子上的玄铁链便开始温度骤升,甚至有电流穿过。 “呃……啊!……” 少年顷刻之间跪地,瞳孔骤缩,表情狰狞着发出痛苦的哀嚎。 文珠被吓了一跳,屁滚尿流地翻出了花丛,然而甫一抬眸,看见花丛中的少年还在痛苦呻吟,漂亮的眸子淬了剧毒一般看向他。 文珠脊背生寒,嗫嗫两声疯狂摆着手道:“不是我……不是我……” 他跌坐在地,愣了好几秒,终于想起来腿脚发软地往回跑去,一边跑一边回头,似乎后边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赶着他。 后花园回归寂静,只剩鸟语花香,蝉声起伏。 不知道过了多久,微生商再次坐回了花丛之中。 他平复着喘息,终于回过神思,抬手,眼睛看向自己沾满了泥痕的指缝。 嘴里喃喃道:“这次没有晕……持续时间比第一次缩短了三秒,已经不到半分钟。” 他勾了勾颈间的项圈,第一次捏断的时候被电晕过去,后来引发了警报,把人吸引了过来,自此之后便升级了项圈的功能。 那这一次呢? 就在他跃跃欲试的时候,后花园的门再一次被打开。 微生商放下手,往入口处瞥了一眼。 “小商。”男人虚伪的温情令人作呕,但在微生商看来,却是一个可塑之才。 他看向男人,眼里晦暗的情绪在相互斗争,就要冲破牢笼。 ——在他虚弱之际将他困守在此地的。适合被虐杀的人。 他蓦的弯了弯眼。 这一笑,却叫站在门口的男人看了呆。 “小商……” 他温情似水,想要靠近花圃之中的少年,但由于心中有着顾虑,停步于几米之外。 “你早这样该多好,反正都是被人玩过的烂货。”他从牙缝之中挤出来这么一句,不乏轻蔑和妒忌。 然而就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少年的脸上却露出了茫然的色彩。 似是不解他话中的含义。 “刚才是不是有人来看过你?” 少年的眼睛就像在用什么高精度的仪器在男人的身上扫视,又像捕食者看向猎物,饶有兴味。 他偏了偏头,笑了一下:“有哦……他和你一样。”身上沾满了让人反感的气味。 文措半眯着眼眸,对他徐徐道:“我原本想要留着你,但昨天晚上,我辗转反侧,忽然想到了一个非常有意思的东西。” 他话音刚落,便目不转睛地盯着坐在花圃之中的少年,不想要错过他面上一丝一毫的情感变化。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oga忽然站了起来,铁链声也随之响起,少年好整以暇地瞧着他。 文措难以抑制地往后退了一步。 “……” “哈。”微生商将头发掀到后脑,淡淡开口道:“无非就是折磨我直到杀了我,或是把我送人继续折磨我。” 他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眼神懒懒,语气却是能将人气死:“你们这些猪脑,也就只能想出这些东西。” 文措心中恼怒,盯着他的眼睛,感到有些不可思议:“我治不住你,能让你跪地求饶的大有人在,你到底在狂妄些什么?!” 虽然父亲不告诉他,但他那天看见了押送微生商前来人身上带着联邦军队的军章,这可属于重罪囚犯。 既然如此,那他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你今晚跟我去个地方,否则……有你苦头吃的。” 微生商看着他眯了眯眼,决定给他最后一个机会:“把这个狗项圈解开。” 文措咧嘴一笑:“不、可、能。” “嘭——” 爆裂声就在文措还未收敛的笑容中响起。 电流瞬间穿过身体,微生商绷紧了下巴,压抑住痛楚才堪堪没有发出呻吟。 而站在他面前的男人则是目眦尽裂,几乎是下一秒,就生出了转身逃离的畏惧来。 但这样的想法刚冒出头来就被他狠狠地按了回去,他动作迅速地从腰间掏出配枪,打开保险上膛一蹴即成。 “别动!” 他呵斥道:“再靠近我就一枪崩了你!” “啊……”微生商笑了笑:“我和你走。” 他捡起地上报废的枷锁,松松垮垮地戴在了自己手腕上,锁链的终端深埋地底,微生商伸手勾了一圈,直接将锁链连根拔起。 文措正踌躇着,又掏出个什么手环丢在了微生商身前的地上:“我知道你是联邦罪犯,只要你乖乖听我的,我就不会把你交给联邦处置。” 此话一出,微生商想的是,难道厄尔琉斯半岛的真相被他发现了? 微生商勾起唇啧啧两声,卡托尔都没能发现的东西,他能猜到什么。 不过…… 他捡起地上和狗项圈来源相同的手环,扣在了手腕上。 文措这怀疑地按下遥控按钮,看见对面的少年皱着眉闷哼一声,他这才放下心来。 “蓝夜公馆,今晚和我去见一个人,我要你接近他的身边,让他……身败名裂!” —— 文珠从家里的医院里取到信息素匹配结果时,时间已经来到了夜间。 他盯着手中的匹配报告看了许久,上面显示,文商oga的信息素和那人alpha信息素匹配高达百分之百!!! 竟然是唐凤梧!怎么会是唐凤梧呢! 就算是陆既从他也认了! 不行!这不行!不能将凤梧哥哥拱手相让给一个贱人! 他跑回去质问医生:“那还有没有其他匹配值较高一些的!?都给我翻出来!” 医生推了推老花镜,嗫嗫道:“这个……匹配值百分之百的从古至今也就只有不到二十对,而通常这些能够完美匹配的信息素都是排外的……大概……很难找到其他超过百分之十的匹配值……” 文珠忿忿道:“那你们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真是废物!” “你……你这……”医生心说这不是无理取闹么?如果不会受到信息素的干扰就只能把腺体切除啊,可这是唐先生的oga,谁有这么大能耐。 文珠似乎也是想到了这一点,对医生警告道:“你别把这件事说出去,否则我让你生不如死。” 威胁的话落下,他便下楼上了车,启程回到家中。 然而回到家里后花园一瞧,哪里还有文商的身影?! 他连忙就抓住一个下人问文商跑去哪儿了。 下人颤颤巍巍地告诉他文商跟着大少爷出去了,听他对司机说似是要去蓝夜公馆。 听到这个消息,文珠感觉犹如晴天霹雳一般难受。 蓝夜公馆是唐家的地盘,文措与唐凤梧向来暗中较劲,他对唐凤梧示好都没敢当着文措的面。 这人竟然要带着文商去见唐凤梧? 这又是为什么? 他百思不得其解。 —— 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候。 蓝夜公馆是他和包括陆既从在内的几个富家子弟消遣的地方。 明黄的灯光照亮私人通道的走廊。 曲哲:“唐少,公馆今年好久没有新鲜面孔出现了?怎么中饱私囊,不给我们几个快活快活?” 唐凤梧听他们这么说莞尔一笑:“进来伺候的都是需要通过筛查的,这几年不太干净,哪敢送进来。” 陆既从搭上了唐凤梧的肩,对曲哲笑说:“田媛媛不是你马子?才刚玩了一年,这么快就腻了?” 霍翟闻言轻笑一声。 唐凤梧:“这倒没有……” 几人刚走上楼梯,准备进入包间,忽然不远处响起了哄乱声。 唐凤梧看了一眼,叫一个侍应生过去找领班看看,交代完便和众人走进了包厢中。 众人刚进入氛围,满屋皆是信息素交混的气息。 唐凤梧坐在最中间,旁边依偎着一个清秀可人的beta,除了他们两人之外,其他人几乎都已经蓄势待发了。 beta是唐凤梧每次来都会陪在他身边的人,他知道唐少不喜欢信息素的气味,给他点了烟,又给他喷上信息素阻隔剂。 高大强壮的alpha身上的雪莲清香让人神往,宽大的手掌垂落在他的前胸,林扬每一次依偎在他怀里,都会心猿意马。 Chapter 4 英雄救美 唐少可比那些风流轻佻的臭alpha绅士多了! 他怯怯想要送上香吻,然而却被alpha不动声色地避了开。 然而侍应生才过去了一会儿,又匆匆跑进包厢告诉唐凤梧正是领班和客人发生了冲突。 他进门时将重玄门拉上,隔绝了满屋的糜乱。 唐凤梧点了点头,示意他听到了。 唐凤梧的指尖从林扬的眉心徐徐滑落到鼻尖,将他推开,似挑逗又更像拒绝,alpha淡声笑道:“听话,明天让你做领班。” 林扬看着他,眼中仿佛有星星闪烁,就连拒绝都这么令人心动。 下一秒,唐凤梧捏着林扬的下巴,将一杯烈酒猛地灌进了他的喉咙里,表情依旧温润疏凉,但动作却是如此强硬得让人难以抗拒。 林扬喉咙如着火一般疼,但在alpha的威压之下,却不由自主地硬了。 下巴被狠狠甩开。 他的眼睛被水雾朦胧,看见清冷如高山雪莲的alpha站起身来,用胸袋里的丝巾优雅地擦了擦手,声音如同大提琴一般优雅醇静,对侍应生道:“带路。” 林扬感觉心跳漏了一拍。 …… 唐凤梧走到闹事的地方,便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旖旎糜烂,像是烂熟的罂粟花。 明明都打喷了阻隔剂却还是进到了他的呼吸道里,他喉咙滚动,不由得对事故的当事人产生了好奇。 暗黄的灯光洒在乌泱泱的一个角落,照不见里边的面孔,然而侮辱和谩骂的声音却是一声比一声大,一浪比一浪高。 差不多是这样的声音—— “他就是个婊子!信息素这种味道!难道不就是出来勾引人吗?!” “没长耳朵?问你话呢!是不是新来的!妈的……哑巴了话都不会说?!” “他奶奶的敢泼老子一身水,老子不把他草烂就不姓石!” “……” “行了,你看他抖成这个样子也不是故意的。” “他绝对不是故意的!我看他这张脸就知道!” “……” 唐凤梧带着得体的微笑,从重重的人群之间穿了过去。 “借过,谢谢。” alpha迷人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转过眼来就看见一张耀眼迷人的面庞,前边看热闹的人群接红了脸噤了声,给唐家大少爷让个位置进去。 唐凤梧本想着这可能是哪个没经验的侍应生在送酒的时候乱了手脚,一不小心把酒洒在了客人的身上,这才引起了冲突。 然而就在他看清角落里抖如筛糠的oga那张惊为天人的脸时,他心中即刻就下了定论——这怎么回是他的错。 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全天下人都欠他的。 他化身成了所有做客蓝夜的登徒子共同的像,就像看着一块肥肉似的,目光如炬地盯着眼前的oga。 实在是上帝创世之伟大杰作。 他略过了周围言语,安抚也好、侮辱也罢。 此刻,他的眼中唯有面前的oga,想要接近他,想要埋头轻嗅他的颈间,与他鱼水交融。 “……亲爱的……你还好吗?” 他不由自主地将自己信息素的气味释放了出来,sss级alpha的信息素的威压,在场没有一个人能够抵挡得住。 唐凤梧半跪在oga的面前,用仅对他释放出友好的雪莲气息,不断地安抚着他的情绪。 他喉结滑动,眼神一瞬不瞬地那双唇形饱满,棱角分明的艳泽红唇,想要一亲芳泽。 罂粟花的味道在不断地钻进他的鼻息,好像在向他求欢。 少年oga看起来年纪不大,绝对不是蓝夜会允予录用的年纪。 “你是和家人还是朋友一起来的?” 唐凤梧用自己得天独厚的温和嗓音,对他循循善诱。 “不……” 少年掀起一双仿佛闪烁着琉璃琥珀光泽的凤眸,冷冰冰难过地看向他,oga眼中的神色让唐凤梧一顿。 因为那绝对不是信赖和好感,而是一种无形的排斥以及抵触。 唐凤梧心说正常,毕竟这样的oga总是会遭到,被信息素控制了下半身,如狼似虎的禽兽觊觎,身上带着刺也合理。 但他却也故意忽略了自己也是那群禽兽之中的一员。 “我是偷跑进来的……” 唐凤梧听见这个回答,不由得一笑:“你说的是真的?蓝夜各个角落都有监控,所有谎言都无处遁逃。”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少年像被揭穿了谎话似的,身形一顿。 “告诉我,我会帮你解决所有问题,包括你现在信息素外泄,被人逼迫至墙角的困境,我都会为你一一解决。” 唐凤梧手指轻轻蹭了蹭他的下巴,但又想到方才这只手碰过别人,又觉得玷污了少年。 他将手撑在少年蜷缩的膝盖上,轻轻摩挲:“我绝对不会对一个oga无礼的。” 少年看向他破了一点皮的膝盖上,挑逗的手指,眼神中充满了不相信。 唐凤梧很有耐心:“那我应该让你怎么样相信我呢?” 少年咬着唇吸了吸鼻子,看起来就要哭出声来——但是并没有。 “给我合身的衣服……我要吃的和住的……不要让所有他们靠近我!” 唐凤梧见他眼睛中的泪又被压抑了回去,不由得心生遗憾,但一听他的要求,又觉得来日方长。 他嘴角噙着温和的笑,道:“当然没有问题。” “还有!” 唐凤梧看着他:“还有什么?” 微生商将头埋进膝间,散发着诱人香气的后颈无不在流露他的脆弱:“我想上学……” 唐凤梧轻笑一声,原来是个失足少年,也不知道被人用过没有,不过既然是个世间少见的极品,就算不干净那又有什么关系? 他侧开头,过了一会再次看向oga,又恢复了彬彬有礼的嘴脸:“……好,我会帮你处理好一切。” 然而就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少年漠然地掀动着眼皮,全身透露着一个信息——他对此感到厌烦。 …… 当唐凤梧推开重玄门再次回到包厢之中时,所有人都被他以及高到他耳尖的oga给吸引去了注意力。 少年身上披着唐凤梧的黑色西装,看起来大了一号。 “啪嗒——” 是酒杯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包括林扬在内的所有人皆目瞪口呆地看着唐凤梧怀中的少年。 陆既从猛地将翘着的二郎腿放下,整个上身往前凑,目不转睛地看着唐凤梧身边的oga:“我靠……” 曲哲咽了咽唾沫:“你他妈从哪儿拐来的极品?!真他妈辣。” 就连喜怒不形于色的霍翟都点上了眼,目光幽暗地看着状态不太好的oga。 唐凤梧皱了皱眉,下一秒,感觉自己的衬衫被一只手捏了一下。 旋即,他眉头舒展,对几人道:“把信息素都收起来。” 曲哲嗫嗫道:“你……从哪儿找来的仙女?长得真爽。” 唐凤梧冷笑一声:“收好你那副见色起意的嘴脸,这不是蓝夜的人。” 话落,他便拥着oga的肩膀,护着他走回了自己的位置。 林扬满怀着希望看向唐凤梧,却得到后者一句冰冷的——“让让。” 满屋的人都注视着唐凤梧将oga以占有者的姿态半搂近怀里,而oga则是难以忍受地皱着眉头,紧紧贴着唐凤梧的身体,漂亮的脸蛋好像在说——除了唐凤梧以外,全部都是下水沟的臭虫。 几个alpha皆噎声,然而这 却让唐凤梧很受用。 他总算理解了一些alpha奇怪的占有欲。 原来是没有遇到对的人。 包厢再一次恢复了方才的氛围,不过此时满屋中的人的神思皆脱离了轨道。 唐凤梧捏了捏微生商略带着薄茧的手,这只手竟然就快和他的手一样大。 他稍微觉得有些奇怪,这么漂亮的人,他的手为什么会有斑斑创痕,而且多是长在掌骨以及虎口的位置,好像是常年和人厮杀,留下的痕迹。 他弄了弄少年的长发,克制地和他保持着半米的距离:“你是从哪里来的?” 微生商本在扫描着所有人身上的弱点,听他这么一问收回了目光,随口答道:“偷渡来的。” “偷渡?” 这倒是一个让唐凤梧意外的答案。 “你的华语说得很好。” “……母亲是华国人。” 的确是华国人,那个该死的海商有个温柔而美丽的妻子,那是厄尔琉斯半岛上,唯一会对他们施以善意的美丽的华国女人。 他想到什么,忽然抬手搂住alpha的脖子,让他的脸向自己靠近。 他听见了呼吸错乱的声音。 两人的距离仅在咫尺之间。 “让我留在你身边。” 唐凤梧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莞尔一笑:“……好,我的荣幸。” Chapter 5 相信哥哥 唐少养了一只金丝雀,这是让华国所有oga都为之心碎的消息。 毕竟唐凤梧是联邦政界新星,是所有oga甚至是少数beta和alpha心目中的完美梦中情人。 第一,他家世显赫,是联邦为数不多的百年名门望族。 第二,他面容英俊,玉树临风,而且还温柔亲切关心联邦人民,自身能力也是出类拔萃。 第三,便是他洁身自好。 所有人都想飞上枝头当凤凰,就算是情人,那也是大名鼎鼎的唐凤梧身边第一个情人,哪怕以后必定面临分手的事实,也算是风光了一回。 然而这个叫万众觊觎的位置却被一个来路不明、长相不明、身份也不明的oga给抢去了。 这怎么不叫人生气! 然而关于外界的满城风雨。 桃花屿之中的两个当事人却一点也没受到干扰。 桃花屿是唐凤梧在华国的住所,苏式园林,回堂落雨,轻抚棋琴,完美契合他清廉而雅正的人设。 唐凤梧这天下楼便瞧见oga站在棋盘桌前摆弄棋子。 棋盘上是他和联邦卡托尔少将下的残局,两人对弈,唐凤梧略胜一筹。 卡托尔走之前说暂时没能找到反败为胜的法子,约定下次再来。 唐凤梧站在少年身前,瞧他观察了不到半分钟的时间,便手执黑棋落下一子。 唐凤梧惊讶挑眉,这一子,竟是让死棋变成了活棋! 卡托尔是军中对弈高手,就连他都没能解开的棋局,竟叫这个少年随手给解了开。 他刚想开口,却观察到少年依旧专注的眼眸,便又合上了唇,不去打搅他。 很快,少年再一次将白子落在棋盘之上。 就像分裂出了两个灵魂,自己同自己对弈。 唐凤梧看得津津有味,看着少年左手黑棋右手白起,如迷踪幻影一般片刻不停。 他原本是当做看个热闹,但越往后,眉头便再也没舒展过。 因为很多次在他看来都将陷入死局之时,下一瞬,又被少年的神之一手给化解开来,继续龙争虎斗、角力中原! 他看向少年的眼光再也不是随性轻佻,而是带上了三分欣赏。 最后的最后,黑棋获胜。 在黑棋落下的同一时间,唐凤梧也松了一口气。 而少年似是才发现他的存在似的,被吓得打了个寒战。 唐凤梧的神思飘回身体之中,见状笑了一下,双手扶着他的肩膀,偏过头在他后颈之处轻轻嗅了一下。 “微生商,你还真是让我惊喜。” alpha不经oga的准许,私自将身体部位接近oga的后颈,更别说是鼻唇,都是一个大写的性骚扰! 唐凤梧不可能不知道联邦的这条律令,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然而微生商却不是这样,他只是觉得有些瘙痒,忍不住微微侧开了身体。 “谢谢。” 他盯着唐凤梧一瞬,移开了目光走上了楼梯。 唐凤梧在他身后道:“你明天就要开学,我会给你办理一个新的身份。” “……好。”少年的手扶在扶手上,回身朝他露出了微微一笑。 唐凤梧被这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给牵住了心魂,心中的情欲快要按捺不住,却也知晓少年不过十六,不能操之过急。 他抬手压了压自己的唇角,那抹罂粟花的气味似是仍旧萦绕在他的鼻尖。 —— 九月的阳光灿烂,微生商背着宽肩带的双肩包,第一次踏进平静宁和得让他陌生的地方。 这是华国京都数一数二的私立中学——海宁中学。 这里一年的学费就能高达一百万,到这里来上学的都是华国首屈一指的富家子弟或是政界之后。 可算印证了那句——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微生商从车上下来,还没走到校门前时便有不少人吹着口哨从他身边哄跑而过。 微生商从没见过这样的氛围,以为是友好的象征,便朝他们笑了笑。 这不笑不要紧,一笑便如冰川融化,一群半大连毛都没长齐的alpha和beta更加的肆无忌惮调戏这个漂亮的oga。 没走几步,一记喝声吓跑了一众躁动的少年。 随后,一个身材壮硕的alpha少年便红着面孔,扭捏作态地走到了微生商的身边。 他挠了挠脑袋,看着这个跟他一样高的oga磕巴开口道:“你……你好。” 微生商看着他,眉头轻挑,深吸了一口气,并没有张口甚至没有发出一个声音。 姜贺心道,美人有个性也正常。 接着又嗫嗫道:“你是新来的学生吗?怎么之前都没有见过你?” 微生商一如既往地不想理会。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令人降智的声音忽然在耳畔响起。 oga独有的甜腻嗓音尖声开口道:“哥哥!好久不见你了!你怎么家都不回?!” 这一上来就是铺天盖地的指责,少年身边不仅有姜贺,还有其他偷偷看热闹的学生。 听见此言都不约而同地低声窃窃私语了起来,一边说还露着鄙夷的目光打量着漂亮的oga,宛若有实质。 微生商耸了耸肩,朝文珠抬了抬下巴。 这个动作在厄尔琉斯上是有特定信息透露的,这意味着——微生商失去了耐心,让你滚到他身边来。 文珠见状有些心悸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没忘记文商骇人的战斗力,只是仗着这里光天化日,微生商不敢对他动手才敢出言挑衅他的。 而且他说的也是事实!难道文商还能反驳他不成? “我说的本来就没有错嘛……你这么多天不回家!就算害怕母亲,但爸爸哥哥还有我都在担心你啊!毕竟你是个oga,万一出了事怎么办?!现在家里所有人都不知道你竟然来海宁上学,你到底……” 文珠越说越激动,说到后边好像意识到说出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惊讶地捂住了嘴巴。 oga自责地摇了摇头,眼中似有大滴大滴的眼泪就要流出:“对不起二哥哥……我不应该说出来的……就算你不是妈妈亲生,但我还是把你当做一家人……” 所有人都知道文家是京都出了名的和睦,如今竟然冒出了一个私生子,而从他弟弟的口中竟然还得知,这位私生子私生活不检点。 周遭的议论声更加的热闹了起来。 姜贺忧心地看了微生商一眼,害怕他被言语灼伤。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后者竟然淡淡地笑了起来,笑意中有一股难以察觉到的险恶。 他一步一步走向文珠。 在众目睽睽之下,文珠竟然跌坐在地,摇着头楚楚可怜地道:“对不起二哥哥……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所有人都以为文珠这是怕微生商误会他,只有文珠自己知道,他已经腿肚子抖得一点儿也站不住。 他非常后悔,为什么要招惹这个疯子! 果然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微生商抬脚踩上了文珠细瘦的腿骨,都不见少年表情发力,脚跟碾了碾,只听见一声骨裂声响,紧接着,就是文珠撕心裂肺的惨叫。 “啊啊啊啊啊啊!——” “疼!好疼!二哥哥放过我我错了!我不该乱说话对不起二哥哥!我真的错了!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文珠的声音颤颤发着抖,虚伪的眼泪被真诚代替,不要钱似的涕泗横流。 丑陋无比。 微生商笑了一下:“才踩断一条腿就受不了了?” 少年戏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文珠双眸失神,以为听见了恶魔的呢喃。 他只是重复着一句话——“不敢了哥哥……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微生商没想让他现在就死,该死的人有很多,现在杀了他,那就变得无趣了。 他蹲下身,捏了捏文珠碎裂的腿骨,后者又发出呻吟。 他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够听到的声音道:“我说过,我愿帮你杀了所恨之人。”他轻轻地笑了一笑,比春光还要耀眼。 “相信哥哥。” …… 就在学校门口、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斗殴事件,竟然被校方以不痛不痒的理由给糊弄了过去。 对外宣称是文珠自己摔断了腿。 海宁中学好歹是有能力管控住一群二代的教育机构,对学生自有一套威慑力。 于是学生也没敢将事情泄露出去。 校方到底是被谁施了压还是受了哪个不要脸的oga的贿赂,谁也不知。 与此同时,学校风气朝着所有人都预想不到的方向发展而去。 Chapter 6 生理健康课 学校的生活实在太过美好,让微生商幸福得以为是在做梦。 没有朝生夕死,没有尔虞我诈。 上完了一天的课程回到了唐凤梧的家中,微生商刚踏进客厅,便瞧见唐凤梧坐在沙发上看着报纸。 见他来分出了一个眼神,言语温和地问道:“今天的学校生活怎么样?” 微生商道:“很好。” “真的?” 微生商点了点头。 唐凤梧笑了一下:“那是我应该做的。” 扮尽了一个温柔哥哥的模样。 随后又告诉他:“你只需要每天晚上八点到九点在我书房里,陪我一起看书,其他的时间任你自己安排。” 微生商点头:“好。” 唐凤梧幽远的眼神被藏在镜片之下,少年实在乖巧,目前没有一点不满意的地方。 当天晚上微生商带着学校发的课本去了书房。 书房燃着紫檀香,余余袅袅。 微生商安安静静地坐了大概有大半个小时,忽然嗅到了除紫檀香以外气味。 是那个人身上的,清冽的雪莲味道的信息素。 他抬起眼,正好看到青年放下手中的书,朝他走了过来。 他垂眸继续看书,只是才过了几秒,座椅两边的扶手被alpha有力的小臂扶住,他被人以从后拥抱的姿势,困在了椅子和书桌的一方天地里。 一只微凉的手指忽然碰上了他的后颈,微生商略感不适,转了转脑袋。 “别动。” 身后的青年淡淡说道。 微生商皱眉,有些反感:“你要是不想手被掰断,就从我身上挪开。” 但这话一出,他只感觉后颈腺体的位置被人用手指用力一按。 微生商瞪直了眼往前一扑,下一秒,便条件反射地反手捏住alpha的手骨,用力收缩。 只是还没等他将手中的骨头掰断,手便被人快速的抽走。 唐凤梧投降似的举起手,笑道:“抱歉,我不知道你竟然这么敏感。” 微生商抿了抿唇,觉得这样的速度不是他的真实实力。 在厄尔琉斯半岛上时,岛主便看不起他,说oga天生会被更加强大的alpha压制。 他不相信,所以烧了整座岛屿。 但现在看,他竟然迟疑了。 在神游时,自己的手又被人给握住,身前的青年惊讶道:“你的手为什么留着这么多伤疤?” 微生商想要将手抽出,然而竟然用出了全力都没能见效。 他顿了一下,忽然变得惶恐:“放开我!” 唐凤梧偏了偏头,似是在对待一个小孩的无理取闹。 “把你该死的信息素给我收起来!” 不对!非常不对!他对任何人的信息素都只有一个反应——那就是厌恶。 但为什么闻到了他的信息素却会手脚发软? 这个人给他下了什么毒?! “好。”唐凤梧嘴角噙着笑,将他放了开,下一秒,他接住少年挥来的一拳:“你别激动。” 微生商又再一次被人桎梏住了手。 他全身发力,却依然无可奈何。 “给我滚!” 不行!他不能继续呆在这儿,信息素很危险,他必须要逃离这里! 他看向门口,想要开始自己的逃离路线,却不知为何眼前的场景竟然渐渐朦胧了起来。 他看见依旧飘着紫烟的香炉,暗骂一声。 …… 再一次醒来时,他已经躺在了自己的房间里。 手上打着点滴,冰冷的药水一滴一滴涌入他的身体里。 窗边站着一个青年,明明后脑勺没长眼睛,却能观察到他此刻已经醒了,转过了身来。 依旧是那张笑得虚伪至极的脸。 “或许你现在很讨厌我,但是我只想说的是,你身为一个oga,若是连alpha释放表示友好的信息素,都会将你逼得溃不成军,那倘若alpha怀有恶意呢?” 微生商冷冷撇过脸:“从来不会。” 他从来不会对任何人的信息素产生过畏惧心理。 “哦?”青年笑了一声:“难不成是我杞人忧天了?” 微生商躺得身体发软,吃药打针只会麻木他的免疫功能,他拔出了手背上的针管,掀开被子就要下地。 “我劝你还是多休息一下再去上学。” 微生商一愣,这才发现已经到了第二天的早晨。 唐凤梧是什么时候来的?又在这里站了多久? 他一点也没有察觉。 心中生起后怕。 他冷声道:“不用你管。” “我现在是你的监护人,我不管你,谁管你?” 微生商斜他一眼:“那你就当我是个死人好了。” 唐凤梧轻笑一声,摘下眼镜捏了捏疲乏的眉心,无奈道:“不要任性,也不要撒娇亲爱的。” 微生商感觉面前的人已经无可救药,他走进衣帽间换上了校服和鞋子,转身便离开了房间。 在他踏出门的那一刻,听见了来自身后的青年的夸奖。 “身材真棒,亲爱的。” …… 他乘着桃花坞的车来到了学校,班级里乱哄哄一片,问了一声姜贺才知道,原来是联邦检察长今早打电话来要求增设了一门生理健康课。 微生商脸色有些黑。 唐检察长,生理健康课,这两个词在一起,都变成了明晃晃的恶意。 他想起来早晨发生的事情,揪住姜贺的领子拉了过来,沉声问道:“你说你是alpha?” 面前的少年人小麦色的脸蓦的透着红,眼神做贼心虚似的飘无定所。 微生商不耐道:“是不是?” 姜贺咽了咽口水:“是……我……是alpha。” 微生商瞟了他这副畏畏缩缩的样,直截了当:“把你信息素放出来。” 他着急得到一个定论,眼神无意识地泛着凶光,姜贺一顿,点头:“好……我做你别生气……” 下一秒,微生商将他松开,姜贺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结,接着,一股带着腥气的海风便吹到了两人之间。 “骚货,唐检察长就是专门为你这种不检点的oga开设的课程?” 两人正安静对弈着,忽然旁边钻出了一道戏谑声,微生商抬眸望去,看见又一个瘦得跟白斩鸡似的alpha。 正好找不到实验对象。 微生商站起身,逼近了方才发话的少年。 少年不知大祸在即,声声铿锵:“快来看啊,刚入学就被你们捧到天上的oga,竟然这么饥渴,光天化日下就要闻alpha的信息……” 最后一个字还没发出一个音节,看热闹的人眼睛猛地瞪大。 只听“嘭”的一声巨响。 alpha便被漂亮的oga一拳掀翻在地,发出惨叫。 微生商握了握拳头,感觉力气又回来了,他回头看了一眼姜贺,后者一瞬间将脊背绷直。 可明明鼻尖的咸腥气息还在,难不成真是唐凤梧给他下药了? “喂!你大爷的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刚倒在地上的alpha挣扎着想从板凳椅子中爬起来,微生商还欲要动手,但想了什么,却又卸了力。 勾唇笑道:“连oga都打不过的废物。” “你!——” 周遭传来讥笑声,营养不良的alpha灰溜溜逃走。 姜贺将一众前来嘘寒问暖的人给打发了,亦步亦趋地跟在微生商的身边。 “你别生气啊……不过你身为oga,叫一个alpha……”姜贺顿了一下,有些为难地看着少年,继续道:“特别是一个血气方刚的alpha释放信息素给你闻,挺不好的。” “有什么不好?” 姜贺感觉有些难以启齿。 “这……” 见人不说话,微生商便也没搭理,走进了讲座大厅,找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台上的讲师照着ppt,念着妇孺皆知的生理健康知识,所有人都昏昏欲睡。 只有微生商一人听得入迷。 “……后颈的腺体,是alpha和oga最隐私的部位之一,如果有人不经过你的同意,就随意触碰腺体,那这个行为便可以认定为性骚扰,要及时向家长、老师以及相关部门求助……” 微生商恍然大悟,原来是性骚扰。 性骚扰具体怎么定义? “……如果一个alpha向oga提出想要闻到对方信息素的话题,那也属于性骚扰的行列,反之亦然。” 听到前两句的时候,微生商还没有什么想法,直到最后一句响起,他忽然坐直了身体。 信息素和腺体让性骚扰成立的话,是不是就代表,割掉了腺体,就没有这个烦恼了? “咳咳咳咳咳……” 姜贺突发恶疾,发出了剧烈的咳嗽声,微生商皱了皱眉,离他远了一些。 …… 汪然走进厕所隔间,一边龇牙咧嘴地嘶着声,一边小声咒骂:“妈的真晦气,让你一手还给你脸了,尽会勾引人的婊子……” 他身上带着淤青,担心忽然有人进来看见,就走进了隔间解决。 拉上拉链到洗手台边洗了一下手,忽然旁边的隔间响起一个声音。 他吓了一跳,有些惴惴地想要离开这里。 但谁想到,他紧紧盯着镜子,最后看见隔间的门打开,走出的竟然是今早让他吃了瘪的微生商! 他腿一软,差点就要跌在地上。 微生商慢条斯理地戴上了手套,走到就快要缩到地上的汪然身边。 好笑问道:“你怕什么?” 他明明只是稍稍教训了这人一顿,怎么就怕成了这熊样? 他揪起alpha的头发,头皮撕扯,抽出别在腰间的手术刀,在他喉咙上拍了拍,浅笑道:“别叫出声,不然我杀了你。” Chapter 7 套话 衣服上溅了血。 “唰——” 微生商将手术刀放在水流下冲了个干净。 看着躺在血泊之中了无生息的alpha,微生商头疼地蹲下身来。 他没想杀人的,毕竟这是现实社会,杀人要坐牢,岛主也没教过他们毁尸灭迹的手法。 但是这人实在是太吵了,他担心会把外边的人叫进来。 不过还好,这里是一栋废弃的教学楼,而且现在也临近放学,没人会来。 也真是巧了,想在这里蹲个人下手,没想到竟然等来了早上惹恼他的人,学校发现他不见了,恐怕会第一时间怀疑到自己头上。 现在也不知道腺体割了之后,还能不能释放信息素。 可惜。 他将人拖进了隔间里,泼了几桶水将血水全都冲进了下水道。 随后坐在马桶上百度搜索处理垃圾的方法。 “硫酸……氢氟酸……” 酸性够强就可以腐蚀人体组织,微生商呢喃自语,手机屏幕的光反射得他眼睛都疼,忍不住按了按眉心。 他正想推门出去找东西时,隔间之外传来了动静。 脚步声停留在第一个隔间之前,拉开门却没有进去。随后第二个……第三个…… 来找人的? 微生商在他敲响自己的门前,先一步推开了挡板,看向来人。 “你……你真的在这?我还以为你失踪了。” 来人松了口气,对微生商兴奋道:“快走,就要放学了,放学之后我带你去个地方。” 微生商看着他:“去什么地方?” “就……”姜贺勾了勾鬓角:“我想带你去我最喜欢的餐厅……” “为什么不叫我名字?” 话还没说完,姜贺便遭人冷声打断。 他看向面前的oga,神色有些愣怔:“什么?……” “竟然来找我,为什么不叫我名字?” 姜贺顿了一下,想笑着解释,但刚刚张了张口,又被打断。 “撒谎。” 微生商刚说出这一句话,就见面前的人脸色一白,好像竭力地想要抑制住抬手按压前胸的动作。 ——那是一个不太显眼的……微型话筒的轮廓。 微生商了然,刚见到姜贺第一面的时候,他便觉得这人身上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和第一次见到卡托尔时的感觉一模一样,是一种独属于军人的气质。 虽然这样的气息被他完美地掩藏在学生天真的特性之下,但终归是会在一时疏忽间露出端倪。 而眼前的姜贺似乎也没想到自己竟然暴露得这么快这么彻底,有些心如死灰的落寞。 谁知下一秒,眼前的少年忽然转了个身,露出了他身后的场景。 微生商打算冒一个险,想知道他看见尸体后是什么反应。 果然如他所料,姜贺看见了尸体,仅仅只是瞳孔扩大,却没有爆发任何行动来企图压制他。 难怪在格加利亚岛登岸的那一天,卡托尔明明可以审讯他,押他进监狱立功。 却反而是选择了包庇他,将他带到了现实社会中。 难道卡托尔少将,觉得一个oga就不可能实施犯罪了么? 当然不是。 微生商朝姜贺笑了笑:“这个,你能处理?” …… “哗啦啦——” 一滩红黄交织的脓水被冲进马桶,姜贺将门锁打开通风,累得擦了擦汗。 “如果有人发现了汪然失踪是会调查的,他家的势力在京都也不小,后边我会向少将请求清扫海宁中学的地下管道。” 他沉默良久,背对着微生商道:“这件事……我没有和上边通气,过段时间我会去戴罪立功,向少将请罪……” 姜贺正组织着反省的话,却听到身后的微生商对着化学药剂的配比念得振振有词。 “你!——” 微生商抬眸望了他一眼,又垂下头继续捣鼓:“别担心,下一次不会让你掺和进来。” 姜贺无言以对,最后高声道:“我告诉你!虽然少将让我对你多加保护,但也不代表你可以因为愤怒而行凶杀人!我是共犯,会向少将自首,你好自为之!” 微生商觉得他前言不搭后语,思来想去原来是所处的视角不一样,了解到的情况也不一样的原因。 “你家少将说不定很看好我这样做。”他笑了笑,拍了拍手站起身来,平视着姜贺愤怒的眼眸:“他无处不在,你以为丢了话筒,这件事就能瞒过他?” 微生商拍了拍他的肩膀,好言相劝道:“你要是不对他上报,他兴许还能饶你一命,但是你若让他知会了这件事,那你必死不可,而我…… 不会有任何麻烦。” 姜贺听他说着这么一大串话忽然一愣。 见着微生商就要和他擦肩而过,姜贺狼狈质问道:“你什么意思?!” 微生商淡淡回瞥他一眼:“你怎么这都不明白?你让他知道了这件事,如果他饶了你,不就是把他往同伙的身份上领么?! 他一个联邦正统少将,难道能和你这种杀人犯沆瀣一气?” 微生商嗤笑一声:“别天真了。” 姜贺嗫声道:“……那你说的……他无处不在,又是什么意思?” 微生商敲了敲太阳穴,眼神轻蔑:“用心领会,蠢蛋。” …… 汪然被冲进下水道和汪家人找联邦报警,几乎是前后脚发生的事。 微生商回到家中时便听见唐凤梧的下属在和他汇报这件事。 青年坐在沙发上,两条长腿交叠着,淡漠疏离的优雅气息无形地弥漫开来。 微生商见他将茶杯放到茶碟上,对下属淡声道:“知道了,让他们加大力度搜寻。” 下属有些为难道:“检察长,可这是汪家的人,在咱们京都出了事,可能会有些麻烦。” 唐凤梧:“不过是个孩子,或许只是叛逆,离家出走了呢?……告诉汪部长放宽心,令郎不出时日便会找到的。” 下属回了声是,便从另一道门外退出。 唐凤梧眼也没抬地撑了撑手中的报纸:“还不进来?” 又在看他的报纸。 微生商打算错身上楼,又听见唐凤梧对他道:“过来。” 微生商脚步一顿,转身看向他。 “海宁临时增设生理健康课,你这是什么意思?” 唐凤梧抬起头,推了推眼睛,好整以暇地望着他:“加强青少年在生理问题上的安全建设,有问题么?” 微生商:“你在教我,你昨晚对我性骚扰?” “你还不明白?”唐凤梧轻叹一声:“我二十多年没有伴侣,只不过是想借你的信息素缓解生理压力。” “但这种行为是限定于伴侣之间。” “难道我们不能算作一种另类的伴侣吗?亲爱的?” 微生商很难界定这种关系,他没有回答,而是往楼上走去。 “别忘了。”唐凤梧轻声提醒道:“今晚来我书房看书。” 微生商没有拒绝。 他刚好有一个问题想要问唐凤梧。 八点一到,挂壁上的时钟响起了“滴答”一声。 书房的门也在此时被推开。 唐凤梧瞧着微生商一笑:“来的还挺准时,该不会在门后数着时间推门?想想就有意思。” 微生商将书放在了书桌上,问唐凤梧道:“我坐哪儿。” 唐凤梧垂眸瞧了一眼,这本书不是学校的教材,而是一本《基础有机化学》。 他拍了拍自己的腿:“坐这,可以吗?” 微生商不说话,唐凤梧浅笑着妥协:“好了,不逗你了。” 他站起身离开书桌前的椅子,坐在了旁边的沙发上。 微生商看书的速度很快,整个房间里静静的,全是翻书的声音。 他看得正入迷,忽然又感到一阵全身瘫软无力,紧接着才发现唐凤梧又将信息素放了出来。 那人声音带笑,略带调侃的神色道:“一分钟要翻至少三次书页,你用大脑读过一遍了吗?” 微生商摸了摸发热的后颈,少见地回了他一句:“你没有朋友吗?这么无聊数我读了多少页?” 久久听不见唐凤梧搭话,微生商抬头看向青年。 却发现后者脸上有一种隐忍的笑意。 “……你笑什么?” 唐凤梧“噗”的一声笑了出来,眉眼弯弯,对他道:“你竟然也会说这样的话?” 微生商垂下头,又不说话了。 唐凤梧挑了挑眉:“看来还是一如往常,一字千金,是我高兴得早了。” 微生商:“……你真的很无聊。” 唐凤梧翘着腿,向前探身,手肘支在膝盖用手托着自己的下巴,盯着唐凤梧,眼中兴味颇浓:“你问我有没有朋友?” “……” “我没有朋友。” 微生商想起来那天包厢里的几个面孔,顿了顿,没有说话。 “唐检察长不需要朋友,但如果问我有没有棋友或是茶友,那可有的说了。” 微生商掀起眼皮看向他,轻笑一声,又转开了视线。 唐凤梧站起身走到书桌前,两手撑着书桌俯身看着微生商的脸:“你今天格外生动。” 微生商又翻了一页。 “你把信息素放出来,我们多聊聊天,不好么?” 微生商一心两用,转眼看下一页:“我对你的朋友不感兴趣。” 唐凤梧笑了:“那我们各自退一步,你再对我笑一笑,我就告诉你,刚来那天你动的棋局,是我和谁下的。” 微生商闻言,顿了一下,抬眼看向青年:“……和谁?” 唐凤梧轻笑一声:“原来你真是为了他来套我的话。” 真敏锐。 微生商捧着书页的手蜷了一下。 他鼻尖轻喷出气,不再和唐凤梧对视:“你说了我也不认识。” “……万一呢?” Chapter 8 你狠虚伪 “他叫卡托尔,联邦最优秀的军人。” 微生商:“……你很虚伪。” 唐凤梧:“需要我把心掏出来给你看吗?鲜活的,诚挚的。” 微生商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唇,将书合上就要站起身。 唐凤梧回头看了一眼钟表:“还没到九点。” 然而就在下一秒,九点的“滴答”声准时响起。 唐凤梧:“……” 微生商觉得今天谈得话已经差不多,再问下去的话,唐凤梧可能又要另起疑心。 “等等。” 微生商将手搭在门把手上,闻声也停下了动作:“还有什么话要说?” 唐凤梧:“亲爱的,什么时候你可以再给我闻一下你信息素的味道?” 微生商有些反感信息素。 不受自己掌控,总是给他带来困扰。 “你知道么?alpha是可以刺激oga提前发情,释放信息素的。” 微生商松开了手,门把回弹,发出了响亮的声音,以及他略带疑惑的反问:“……发情?” 好陌生的词,这不是只会在动物身上出现的么? 唐凤梧看着他这般单纯的面孔,有些难以置信地发笑出声:“哈……”他学着微生商上扬的语调:“什么叫——发、情?” 他抬手给微生商整了整衣领,纤长的手指滑动,抚平布料:“微生商,你真可爱。” 说完他便从微生商的身后按开了门把手,推开门,轻轻送了一下微生商的后背:“晚安,亲爱的,或许明天的课堂上,会给你讲,什么叫——发、情。” 微生商没回头地走了出去,不过用脚趾也能够想得出来,他的脸上一定挂着不怀好意的笑。 …… 不出他所料。 第二天的生理知识课堂上,老师便给他们讲解了“发情”一词。 微生商也不是完全不懂,只是感觉有些荒唐。 外边的世界,竟然还能用性交媾来作为博弈的筹码,难怪文措让他去蓝夜。 后背被人用笔帽戳了一下,微生商转头看向后座的姜贺。 今早来的时候看见姜贺依然生龙活虎地站在这儿,便也猜到了他听从了自己的意见,没有傻乎乎的就对卡托尔坦白一切。 姜贺眼神惴惴,凑到微生商耳边小声道:“听说昨夜唐检察长得到海宁附近商业街的举报,说下水道拥堵,整条街臭气熏天,你猜怎么着?” 微生商撇了撇嘴,他和唐凤梧就住在一个屋檐下,他都没能知道的事,这姜贺怎么就提前知道了。 “怎么着?” “当然是派人进行地下通道的大规模清理了啊!” 微生商转回身,和他猜得大差不差。 汪然彻底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还是身为检察长的唐凤梧亲手抹除了他的存在。 如果不是巧合的话,商业街地下通道拥堵应该是卡托尔的人举报的。 所以他们两人表面上是棋友,实际上,却水火不相容?相互算计? 可从唐凤梧的态度来看,他很欣赏卡托尔少将的能力,难道是卡托尔单方面想要算计唐凤梧?那自己到底是不是卡托尔安排在唐凤梧身边的棋子? 如果是的话,难道文措也是他身边的人? 那他为什么又要帮自己掩盖杀人行迹?如果他杀人的事情曝光,卡托尔只要对外揭穿他和唐凤梧之间的关系,不就能让唐凤梧摔一跤么? 还是说,卡托尔并不满足于让唐凤梧仅仅只受这么微小的挫折? 他在草纸上画了几个圈圈,最后惜败于证据太少,放弃继续猜测他们两人之间的爱恨情仇。 下课的时候,一个oga少女推着一个轮椅,轮椅上坐着面色抗拒的文珠来到了教室门口。 少女扯着嗓子喊道:“微生商在哪里!给我出来!” 微生商发现这些人无论做什么都随心散漫的,一旦听见有热闹看,便一哄而上,吵吵嚷嚷。 他换了一本《分析化学》再看,这会儿正看到重点,不想为了他们而分心。 然而门口的少女却喋喋不休,她一边大声高喊着微生商的名字,眼神却是不偏不倚地定在教室里,被光镀了一层光的oga身上。 她叫累了,推搡了一把文珠:“你这个废物!我帮你来出气,你屁都不放!” 随后又转头看向站在她身边的几个alpha大骂道:“你们去把微生商给我带过来!” 她堂堂一个轩辕家的小姐,哪有亲自走过去和人对峙的道理? 和她一道来的alpha靠着走廊盯着屋内的oga看得入神,冷不丁被人骂了一句,也没来得及生气。 “怎么?你没长眼睛?不是见过微生商的照片么?”赵影回了这么一句:“喜欢闻alpha信息素的婊子不就是?” “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们说什么呢?!” 姜贺站起身对他们大喝道:“嘴巴放干净点!” “这主子还没发话,狗就站起来叫唤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姜贺又用笔帽轻轻戳了戳微生商的背,焦急万分却依然压着音量:“他们都把你骂成这样了,你是一点儿也不生气啊?!” 微生商莫名其妙地回望了他一眼,后者看清了他那双独特的眼睛,忽然想起来昨天的事,立马噤了声。 他坐了下来,怨声道:“你可真忍得住。” 微生商笑了笑,没有将他的想法说出口。 疯狗狂吠得越欢,将刀子划在他们身上时,那一声声哀嚎便越让人痛快。 花了一早上,这一本书也终于看完,就在他要将《分析化学》放进背包里时,身前忽然投落了一个黑影,蓦的就扬手掀了他手中的书。 微生商深吸了一口气,将杀意咽了回去,他掀起眼,看向面前的alpha。 面前这人的体型和姜贺差不多高,却是偏瘦的精壮类型。 体脂率不高,如果自己忍得住不提前宰了他的话,就在他嘴角划两道上扬的弧度。 给他一口锅,一只锅铲,唱着歌,给人表演干煸自己的身体碎片。 想到这,不好的心情顿时就一消而散。 “你也喜欢《分析化学》?”赵影掀了掀几页书,没看多少遍将书往后一扔,双手撑着微生商的桌面,笑容浪荡:“小少爷,多少钱一晚?” 昨晚唐凤梧也是这么撑着桌子和他对视的。 微生商忽然觉得自己应该没有很讨厌唐凤梧。 “一个菜。”他随口道。 赵影闻言,眉头微微上扬:“哈?” 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说话方式。 微生商对赵影道:“你是唐检察长的狂热粉丝么?” 赵影愣了愣,越来越摸不清他的出牌套路:“不是,不是!你什么意思?” “既然不是。”微生商明白了:“那便是他拙劣的模仿者,既没有他儒雅风流的气质,也没有他玉树临风的才情气场,更没有他皓月一般的容貌。” 他摇了摇头,莞尔一笑:“东施效颦,真是可怜。” “你!——” 周边响起了哄笑声。 赵影怒极反笑:“好……好好好……原来就是一个喜欢跪舔alpha跪舔权威的狗啊,倒是我高看你了……” 他冷冷瞥了一眼微生商,放下一句狠话:“你等着。” 说完,便离开了教室。 在人离开之后,姜贺目瞪口呆地来到微生商面前看着他,眼中充满了崇敬之色。 “原来你还会说这样的话呢?” 微生商不解,怎么一个两个都以为他是哑巴? “毕竟你看起来就……” “闭嘴。” “对!”姜贺声音一扬,手指点着微生商道:“就是这样!这就对味了!” 微生商深吸了一口气。 姜贺下一秒便噤了声。 中午两人来到了食堂吃饭。 三楼窗明几亮,有海鲜自助,还有五星大厨定制私人营养餐。 微生商懒得等,就去选了自助。 话说这里的海鲜比起厄尔琉斯的寡淡得多,肉质也较为干巴,就像水分流失很多,但是卖相却是干净。 而且还不需要自己下水去抓。 微生商将盘子放在了餐桌上,姜贺也把香蕉牛奶端了过来,他递给微生商,笑道:“你尝尝,鲜榨的香蕉混牛奶,绝对没有一点添加剂。” 微生商接过没有喝,而是放在了桌上:“我一会儿会尝。” 说完便转身继续去挑自助。 姜贺把自己的牛奶喝得见了底,追上去道:“等等我!” 过了一会儿,微生商把想要吃的东西都端了过来。 姜贺还在一个劲地求他喝牛奶。 微生商被催得不耐烦,让他闭嘴又不听,只好端起了杯子。 姜贺看他端起了杯子却没有后续动作,愣了一下:“……怎么了?” 微生商表情不变,将杯子放下,舀了一勺海鲜炒饭,淡声道:“重了。” 姜贺立马理解了他的意思:“这……都有监控和保镖,怎么会……” 然而这只是一个开始。 他们二人回到教室里时,发现他们二人的桌子竟然被拆成了废墟。 旁边的人,一问三不知。 “会是谁?” 微生商找不到自己书包的踪影,他才刚开始看《高等数学》,才翻了几页,竟然被人给当成垃圾丢了。 “没有关系。” 微生商给司机打了电话,让他来接自己。 全都杀了就好了。 Chapter 9 轶事 微生商回到桃花屿时,房间和客厅正在被打扫,于是索性就进了书房。 之后就一直坐在椅子里看书,连时间都忘却了。 不知道是多少次“滴答”声响起,他终于抬头看,惊讶地发现时间已经是晚上二十二点。 …… 他走出书房,佣人都已经全部休息下了,屋中一片寂静无声,他的房间就在二楼,隔着书房不远。 然而他却转身来到了楼梯口。 就在这时唐凤梧的助理从二楼的另一个房间里走了出来,连门都没关,看起来有点匆忙。 他看见微生商时愣了一下:“小少爷,你要去哪儿?” 微生商:“……喝水。” 叶宁没时间告诉他二楼也有水,步履匆忙地往楼下走。 微生商脚步一顿,继续往下走。 还没走到一楼便瞧见照进院子里的车灯。 接着就是藏在暮色之中的沉闷的交谈声。 “陆先生麻烦您了……把唐先生交给我……” “……接好,他醉的有点厉害。” “好。” 陆既从看见一个oga的背影时差点失态:“我靠,这谁?” 还没等叶宁答话,他又自个儿小声道:“哦,想起来了……小美人。” 微生商将捏着杯子指腹发白,他头也没回,径直往楼上走去。 身后隐隐听见他们的交谈声:“林杨在哪儿?” “唐先生从不带人回来。” “哦……真是喝醉了,差点又忘了。” “……” 微生商上了楼又看了会儿书,直到眼睛在光线之下有些发疼时才终于到浴室里洗漱。 一觉睡到日上三竿,他下楼例行吃早餐时,看见唐凤梧已经提着公文包要出门。 两人视线隔着半层楼梯对上,微生商看见唐凤梧眼镜倒映着一抹青黑,胡茬刮的也不彻底。 唐凤梧朝他一笑:“起了,吃了早餐用不用我一带送你出门?” 微生商看向他的公文包:“不用。” 唐凤梧:“我不着急。” 微生商:“……随便你。” 唐凤梧将公文包放在楼梯旁的柜子里,叶宁从车上下来,将公文包带进车。 今早的早餐是燕窝、水晶包子鸡蛋羹还有葡萄芒果。 微生商正十六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如同风卷残云,餐桌上精致的摆盘一下子就变得空荡荡。 唐凤梧坐在一旁慢条斯理地吃着早餐,说是吃了,但几乎只动了冰山一角,接着就只用叉子在香肠上随便戳了戳,眼角含笑地看着微生商吃东西。 “够吃吗?我这儿还有。” 微生商擦了擦嘴,和他的视线对上一秒,又看向他藏在花瓶后边的手机一角。 “……你有电话。” 唐凤梧瞟了一眼来电界面,随手按了息屏。 “不碍事。” 空气中沉默了一会儿,桌子被唐凤梧竖着手指轻轻点了一下。 唐凤梧:“学校里有人欺负你了?” “微生商:……不碍事。” 唐凤梧一愣,蓦然笑出声来:“你这小孩,还会鹦鹉学舌。” 微生商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我听李师傅说你昨天回来得很早,学校那边也跟我解释,说学生之间闹了矛盾,校长把挑事的学生送回家反省了。”唐凤梧瞟了一眼微生商被擦得泛红的嘴唇周边,目光上移看向他的眼睛:“在学校受了委屈,怎么不会回家告状?” “告状?” 微生商小声重复了一句。 “我跟你非亲非故,找你有什么用?” 唐凤梧:“你这是在撒娇吗?” 微生商稍稍往后靠了一下,耷拉着眼看着唐凤梧:“我要是因为这点小事和你告状,你怕是会有麻烦。” 话音刚落,屋外轰隆声作响,像谁炸炮仗似的,原来是车一路颠簸压过草坪开进了院子里。 车门被关得震天响,一人扯着嗓子朝里头大喊:“唐凤梧我等你够久了,说好两分钟上车五分钟来找我陪我去看看南溪,怎么了?被家里的狐狸精给迷了眼,当纣王去le……”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沉迷声色,外强内干,唐凤梧的狐朋狗友。 这是微生商对曲哲的第二印象。 本该在蓝夜时就见过,但他在灯光昏暗的情况下没看清他的脸,只记住了他的身形。 现在太阳光明晃晃在室内穿梭,微生商冷不丁看见他那张气虚血亏的脸,还以为见到了鬼。 曲哲顿了一顿,眼神落在微生商身上,对唐凤梧小声抱怨道:“我就说你栽了个倒根葱,昨个儿这么晚都还要回去。” 唐凤梧:“留他一人在家里我不放心。” 曲哲借着台阶揶揄起唐凤梧来。 两人说着说着,似乎又将话题往工作的方向上赶。 微生商揽过了唐凤梧没吃的东西一样一样放慢了速度往嘴里塞,耳边听着他们讲的什么——“竞标”、“开发权”、“油田”、“死人”、“军征”…… 他正听得兴致勃勃,耳边的谈话声忽然停了下来,头顶似乎有视线投落。 微生商一顿,也没看两人,站起身往自己的房间走。 唐凤梧朝着他的背影说:“收拾书包,我送你去学校。” 微生商:“不用。” 唐凤梧轻笑一声:“你脆弱的心灵受到了伤害?不想再面对那群牛鬼神蛇?那要不要我帮你转学?” 一连被问了三个问句,微生商脚步一顿,差点被绊倒在台阶上,他噎声,回答道:“不用。” 他听见曲哲问唐凤梧:“你还真把他当孩子养?” “孩子总有长大的一天,我给自己夯个基础。” “……” 微生商头一次恨自己听力这么好。 …… 最终微生商还是坐着唐凤梧的车去了学校。 两人坐在后座,曲哲的车停在不远处,那人打开车门,走进了街道边的蛋糕店。 微生商刚要下车,唐凤梧便伸出手拉住了他的手腕:“亲爱的……” 微生商甩开他的手:“别碰我。” 唐凤梧看着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抬手在他眼睫处蹭了蹭。 微生商被搞得心烦,抬手去拉车门,却打不开。 “开锁。” 唐凤梧抱起双臂,耍赖似的笑着瞧他:“不开。” “……” “你怎么都不问我开门的条件啊?” 微生商闭了闭眼:“神经病。” “这样。”唐凤梧用商量的语气对他道:“要么你亲我一下,要么……你给我闻一闻你的信息素。怎么样?” 微生商几乎是在唐凤梧话音刚落的下一刻,便操控着释放出自己的信息素,一点儿也不带犹豫。 眼前的唐凤梧神情明显一愣,下意识地往微生商的身体靠近,他有些意识朦胧地抬起双臂抵在微生商身后的车门上。 他撩起微生商垂落在肩侧的一缕发丝,送到鼻尖勾吻。 动作隐忍,但说出口的话依然放浪:“亲爱的……”他轻喘一声:“你好香。” 微生商垂下眼帘看着唐凤梧近在咫尺的发旋,抬手碰上了唐凤梧雪白的颈侧。 手心的肌肤瞬间僵直。 他的手绕到唐凤梧颈部前方,在他的喉结处摩挲,感受喉结在他的手心之中滚动。 微生商用力咬了一下舌尖,口腔里瞬间弥漫着一股血腥味,他没有感情地回道:“你也是。” 车门锁发出一个声响。 唐凤梧粗喘着气靠了回去,驾驶室与后座的挡板早就升起,微生商看他单手解开了衬衫的前两颗扣子,露出了锁骨和若隐若现的胸肌,剧烈地上下起伏着。 车门打开,微生商踉跄着下了车。 路过的人被满车的信息素冲击了一脸,红着脸带着好奇和探索的目光,看向了发根和校服都微微凌乱的微生商。 微生商面无表情地吊着一个黑色皮筋,旁若无人地将自己的头发扎了起来。 后颈余温未散,他用手盖着腺体的地方,往学校门口走去。 发梢好像甩起一阵莲香。 微生商捏着发梢,凑到眼前研究了一下,抬眼正好瞧见曲哲从蛋糕店里走了出来,手里提着一个粉色少女心包装的蛋糕盒,脸上春心荡漾。 十分有万分的违和。 他这么想。 被掏空了身体的色狼,有了绵羊一般的恋人,并且带着他最为信任和崇拜的朋友,去见他的爱人。 看来离死不远了。 这天上学姜贺见微生商竟然在看和计算机相关的书目,大吃一惊:“你昨个儿看的高等数学呢?” 微生商:“……你猜。” 姜贺哈哈一笑:“这哥俩好,都会跟我开玩笑了。” 微生商:“……” 姜贺自讨没趣,摸了摸鼻子不再说话。 忽然有个人来到了他的桌前,语调兴奋地问道:“微生商,你今早是唐检察长送来的啊?!” 微生商一顿,看向了说话的人。 周边也有不少人竖起了耳朵想听热闹,微生商淡淡垂眸,说了句:“不知道。” “不知道?!” 那人翻出手机里的一段视频,正是微生商从一辆车上下来的片段。 “怕视频那人还想着唐检察长怎么会来学校,想记录一下,没想到就正好把你下车的片段录了进去!”同学晃了晃手机,神气道:“你还不承认?!” 微生商看向视频,视频里的自己有些狼狈。 这是当然的,他的心好像被唐凤梧弄乱了,到了学校也不放过他。 Chapter 10 一份匿名的举报信被送进了唐检察长的邮箱里。 这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检察长每天都要费心处理这件事情。 不过这封举报信却是有些不大一样,开门见山地就写下了微生商居心叵测的罪证。 心间之中条分缕析地字字句句控诉着——微生商勾结检察长在联邦的政敌支系下属,联合手来想要给他下绊子。 这证据不是其他,正是文家医院里,有着他和微生商信息素契合度为百分之百的化验单。 后文又叙说,微生商的信息素并不是纯天生,而是文措针对唐凤梧的信息素特点,用药培养出的药人,专门用来勾引唐检察长,让他乐不思政。 越到后边,描述的就越来越离谱,还详细描写了微生商从小被送到特殊地带做培训,以及从小整容,就为了等到有朝一日,能为文家所用。 在正文的最后,还附上一句威胁,大致意思是——如果不将微生商处置干净,那他便会将这个秘事公之于众。 唐凤梧坐在办公椅上晃了晃,看着这封举报信若有所思。 微生商是文家的人。 真是匪夷所思。 微生商三岁被卖,十六岁被找回,有一个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双胞胎弟弟,文珠。 他和微生商认识之后也有过担心,于是暗中命人去调查了一下微生商,发现他生平行迹虽然很多都无迹可查,但是大致符合他所描述的经历。 然而微生商是文家的人,这是他从来没有查到过的信息,更别说听说过。 他用手心摩挲着喉咙,至少有一件事能确定——微生商背后一定有人。 —— 那天唐凤梧送自己去了学校,晚上也没回家。 唐凤梧没回桃花屿的第三天。 叶宁到了书房里取走了一车资料。 微生商当他在忙,专心做自己的事情。 唐凤梧没回桃花屿的第三十天,叶宁再一次来到了这里,还带来了两名医护人员,对微生商直截了当道:“小少爷,我们需要采集您的一些血液。” 微生商顿了一下,问道:“为什么?” “哦。”叶宁真诚回答道:“需要您的信息素与唐检察长的做比对。” 听到唐凤梧的名字,微生商张了张口,又合上,最后什么也没说,乖乖伸出手给人抽血。 叶宁手机的响声不停,一直站在门边处理公务。 最后医护人员抽完了血走到门边喊他时,他才反应过来正准备往门外走。 但还没踏出脚步,又想起什么东西似的,回头对微生商道了一句: “小少爷,您已经连续二十三天共计九十六点六个小时,平均每天四小时十二分钟用电脑黑进我的行车导航,虽然每一次都被截获,但已经给我的驾驶造成了安全隐患,还恳请您,停下类似无谓的动作。” 说完这一句,叶宁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桃花屿。 微生商站在原地愣了许久。 他黑进叶宁的导航系统,原来从始至终都在唐凤梧的视线之下? 所以他从头到尾都把他的心事看在眼底。 然而一个月来,却从来没回过一次桃花屿,甚至于从来没有发来过一句问候? …… 微生商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如同窒息一般的屈辱感。 …… 叶宁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给他手机里传来了一段录音。 微生商的直觉告诉自己,这段录音很有可能与唐凤梧这么长时间不回家有关。 他点开录音,一个被变声器模糊了的声音便响起。 “这小孩儿应该让你格外头疼。” 微生商顿了一下,下一秒唐凤梧清冽风流的声音传响耳畔,他才意识到,这应该是送来录音的人和唐凤梧两人说着话。 “头疼?怎么会头疼呢?” “毕竟是文家的孩子,真是奇怪,你竟然也有查不到的东西,究竟是谁瞒着你给你塞了这么一个人?” 唐凤梧:“一个oga,竟然让你这么胆战心惊的,怎么不说是你奇怪?” “……我胆战心惊?你不是也躲了他一个月了么。” 微生商将脊背深深陷进了唐凤梧常做的单人沙发里,目光虚虚落在了一个点。 ……原来就是今天的谈话内容。 唐凤梧:“不过是各取所需,他需要一个固定居所,我需要他的信息素。听说我和他的信息素是百分之百契合,难道除了这个,我还能别有所求不成?” “……哈哈哈哈哈,你是说,你真的就没有一点对他的心动,这么漂亮的oga,只要不是个死人,就不可能无动于衷!” 唐凤梧轻笑一声:“没有。” “可他确实对你渐渐上心了,追踪叶宁的行车导航,只为了找到你在哪儿。” 唐凤梧:“上心?那是小孩子才玩的游戏。” 录音到此中断。 微生商舔了舔嘴唇,面无表情地抬手,扔掷手中的东西。 “噗通——”一声,手机碰水溅起了水花,最后落进了水底。 他面无表情地坐在单人沙发上盯着波光粼粼的水面瞧了很久,光影闪烁又浮动,直到夜幕的降临,扰乱水波的光源又变成了室内的照明灯。 信息素…… 信。 息。 素。 —— “嘭——” 海宁中学不知道第几次发生教学楼爆炸时,唐凤梧正跟着医学教授全副武装地在实验室里学习人体解剖。 钱叙教授把手术刀交给了微生商,让他给大家做解剖演示。 经过聚精会神的一个多小时,手术终于成功。 微生商将病人的伤口缝合完毕,手术灯的光线暗下,所有人也都井然有序地离开了实验室。 微生商来到更衣室,将身上的衣服换了下来,这时候钱叙教授的解剖课评分也发了下来,众人聚在大厅的电子屏前驻足观看。 毫无意外的,第一名又是他。 所有人都司空见惯,反而对第二名和第三名的位置争吵不休。 他走到操场上,发现联邦士兵正在针对方才的爆炸案,排除作案人员。 人山人海的学生和教师全都排列整齐地站在空地上,被军队严严实实地包围着。 “半年来,海宁学校已经发生了十三起爆炸案了。” 微生商若有所思,小声喃喃道:“竟然才十三起……” 海丽没听清,偏过脑袋问他:“你刚才说什么?” 微生商对着人群最前方的姜贺点了点头,对海丽道:“没说什么。” 海丽听了他的回答,又继续道:“话说前面十二次爆炸案都没出动这么多联邦士兵啊,顶多就是排查一遍安全隐患就走了,这一次怎么还将人给围住了呢?” 有人来到了他的身边,对海丽道:“因为这次有人受伤了。” 海丽惊呼:“受伤?!受了什么伤?” “双腿瘸了……”那人神秘兮兮地对海丽道,眼睛却是盯着微生商。 “谁啊?!”海丽非常好奇。 “高二十三班的赵影。” “我的天!这也太神奇了!” “是啊,怎么就这么巧,第十三次爆炸,就正好将赵影的双腿给炸瘸了。” 两人正旁若无人地交谈着,忽然发现微生商转了个身,朝着和他们目的地相反的地方走了过去。 海丽来不及和人告辞,便匆匆追上了微生商的脚步:“微生!你要去哪儿?!” 微生商看了她一眼:“案发现场。” 海丽长叹一声:“不会你这个只会学习的疯子,被炸毁的腿肯定被警察给收走做证物了呀,你难道真想实地观察?那我劝你不如去战争前线。” 她小跑着追着微生商的脚步,一边叽叽喳喳地说着话,没一会儿就变得气喘吁吁。 “不行了不行了,微生你步子太大了,我跟不上!” 然而就算她怎么苦口婆心地哀求,微生商总是不会为他慢下脚步。 她停在走廊里休息了一会儿,满血复活了之后,再次蓄力,直接追着脚步声往前冲。 跑了几层楼又翻了几个窗后,海丽埋着头往前冲。 终于,撞进了一个宽阔结实的后背。 男人被她撞了一下纹丝未动,不但没有生气,还转过身扶着她的手臂,带着温醇的笑意道:“你没事?” 海丽眨了眨眼,抬头看向戴着一副金丝眼镜,面容如春风一般纯澈的男人。 “检……检察长!” 海丽发出尖声爆鸣:“对不起检察长!我不是有意的!!!” 唐凤梧轻笑一声:“没关系,不过这是爆炸案现场,可能会有危险残留,你还是不要停在这里为好。” 海丽愣愣看着完美无瑕的检察长,点了点头,但是刚转身走了两步又觉得不对劲。 爆炸案现场在这儿,那微生商又是去哪儿了?! 她再一次转回身想问一下检察长知不知道微生商的消息,但是刚一回头,这里哪儿还有检察长的身影? —— 微生商继续往焦黑的房间里走,他走到最里间的卧室,这里的设施损毁的最严重,却不是赵影失去双腿的地方。 看样子,爆炸是从这里开始的。 随后一波接着一波,从卧室绵延到客厅、卫生间,甚至是阳台,随后把站在阳台抽烟的赵影的双腿炸毁。 阳台栏杆的地方,还有一地的碎玻璃,以及没有完全清理干净的人体碎片。 Chapter 11 粉饰太平 微生商蹲下身,想用指尖去抹一点地上的余留物。 然而刚一伸出手,自己的手腕便被一只手轻飘飘地拢住。 他身体僵硬了一下,抬起头看向握住他手腕的那人,紧接着,感官感知传入了他的大脑。 手腕上的手松开,贴着他的手心,若有似无地搭在了他的指节之上,不轻不重地捏了捏。 “……” 唐凤梧牵着他的手放到鼻尖轻嗅,意外地挑了挑眉:“至少一个月内都没有释放过信息素,否则不可能没有一点味道残留。” 微生商抽回自己的手,站起身,冷冷地睨视着唐凤梧。 后者站起身来,嘴角噙着笑:“亲爱的,祝你生日快乐。” “嗯……”他做作地反省了一下:“或许这句祝福时间可能迟到了将近半年。” 微生商没有选择看他的眼睛,而是将视线转移向下,看向他被白衬衫勾勒出的细腰,以及藏在西装裤里,圈住腿肉但被印出痕迹的衬衫夹。 “喜欢么?”唐凤梧笑着靠近他。 两人的距离一步一步拉近,微生商踉跄着退后一步,唐凤梧再次紧追不舍。 直到微生商退无可退,直到两人的气息相贴。 微生商侧开了头,看向高楼之下,被士兵审讯着的全校师生,黑云压城一般,令人无端生出恐惧和压抑。 “……” “长高了。”唐凤梧抬手碰了碰他的发尾,放到嘴唇边落下轻轻一吻。 他眼角勾着笑,对微生商道:“还记得吗?上一次见面时,我也做了这个动作。” 微生商深吸了一口气,用力推开了挡在他身前的唐凤梧。 “检察长,你来这儿总不能是为了跟oga调情的。” 唐凤梧无所谓地笑了笑:“那又如何呢?我调情与否,联邦的士兵还是在努力认真地排查这犯罪分子啊……” 微生商抿了抿唇:“……赵影家里人是你阵营里的。” “哦?”唐凤梧觉得格外新奇,饶有兴味地盯着微生商深色的眼睛,沉默了很久:“你的眼睛真漂亮。” 等了半天得到的是这样一个回答,微生商扭头就走。 “亲爱的,别着急走。” 唐凤梧抓住他的马尾,让他不得不转回身来,在他皱眉之前松手道歉:“对不起。” “难道你不想知道,爆炸案的元凶是谁么?” 微生商淡淡瞥了他一眼:“不感兴趣。” 唐凤梧:“听说你和赵影之间有过矛盾。” “是,他恶心我。” 唐凤梧淡笑着盯着微生商脸上的表情,下一秒,却看见微生商的眼眶立马染上了一层薄红,隐隐有泪要流下的趋势。 “不……对不起。” 看着唐凤梧因为愧疚而变得柔和的眼睛,微生商舔了舔后槽牙,转开了脸,不让他看到自己的表情。 不然,他相信自己立马就会笑出声来。 “你们跟着钱叙教授做课题的学生自然是没有嫌疑。”唐凤梧顿了一下,接着道:“应该是本该没有嫌疑。” “但是今天太巧了,竟然只有钱叙教授带领的团队不在这片区域活动。” “亲爱的,这是为什么呢?” 微生商:“这是为什么呢?” 他转过身,学着唐凤梧的模样笑了笑:“唐检察长,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说完这句话,他又变回了惯常的面无表情,深深地看了唐凤梧一眼,随后离开了爆炸案的现场。 —— 十三起爆炸案最终以海宁中学的电气设施老化为由对外结案,私下里调查局还在紧锣密鼓地查找着真相。 检察长日理万机,自然就将此事暂时搁置,直到调查局拖着真相浮出水面的那一天。 微生商半年来都住在学校的宿舍里,和赵影同一层楼。 今天与唐检察长久别重逢,于是打车回到了桃花屿,去的路上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抱着怀旧的心思,还是其他。 车只能停在小区门口,微生商刷脸进了门,又坐着小车来到了桃花屿。 大门敞开,院子里停着唐凤梧的车。 半年没来,微生商毫不见外地走了进去。 他看见,坐在唐凤梧的单人沙发上的人是一个陌生面孔,清纯俏丽,温柔可人,是一个没有攻击力的oga。 正挺直着脊背,双手乖巧叠放在膝前,笑吟吟地跟着他身前的alpha说着话。 微生商脚步未停,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沙发上的oga闻声看了过来,眼中不乏有惊艳意。 唐凤梧:“你怎么来了?”他这般说着,对沙发上的oga道:“南溪,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叶宁送你回去,小心别被人看见。” oga点了点头,笑容甜美:“那我先走啦。” 吴侬软语,跟撒娇似的。 oga刚踏出房门一步,微生商就问道:“辛苦什么?” 唐凤梧将一摞崭新的文件整理了起来,闻言对他笑道:“什么辛苦什么?亲爱的,你的表情好像有点难看。” “前脚刚把我送走,后脚又接其他oga进门,这就是唐检察长所谓的清心寡欲?” “你误会我了。” 唐凤梧揣着文件夹对他道:“我要去书房,进来谈?” “你这是什么公事公办的态度?” 唐凤梧一顿:“我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吗?你为什么要生气?”他垂下手认真地看着微生商:“你告诉我,我改一改。” 他这话一出,倒是叫微生商沉默住了,他为什么要生气?他生气了吗? 不过唐凤梧也真是会三两拨千斤,他们之间的问题重点不应该在公事公办的语气上,而是应该在,唐凤梧把oga带回桃花屿的这件事情上。 微生商语气生硬:“你不是喜欢我的信息素吗?为什么要带别的oga回来?”他走近了唐凤梧,目光毫不避让地直视着他的眼睛:“我不是被你养在温室里的金丝雀,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不需要我的时候却对我毫不理睬。” 被他框死在视线之中的男人噎住了声,他喉结滚动,偏开了脑袋:“挺令人诧异的。”唐凤梧轻笑了一声:“你竟然会对我主动示好。” 他捏了捏微生商的耳垂:“我这段时间一直在忙,没有故意忽略你的感受。”说罢,他想要牵起微生商的手腕:“既然来了,那就搬回来住,行么?” 微生商没说话,但渐渐恢复光亮的眼神明显就写着——这也不是不可以。 唐凤梧叹了口气,抬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这半年来眉头都快皱成了一个川字,就连眉心都被他捏出了一个印子。 微生商来得太突然,他连眼镜都没有戴上,满脸的憔悴都被人瞧了去。 唐凤梧让他带着文件先去书房等着,自己则是去了卫生间。 微生商见唐凤梧的背影消失在了视线之内,下一秒便没有任何犹豫地将手中的文件袋翻开。 全是加密文件,还有各种他看不懂的符号。 他翻到最后一篇时,看见了自己的照片。 不会认错,他所站的地方是学校宿舍的阳台,那时他正拿着望远镜在往远处瞧。 他记得这个时候是他等待第一次爆炸发生的夜晚,那时候整个海宁校园夜深人静,就在他预计时间的最后一秒,海宁中学树林旁的实验室里忽然亮起了冲天的火光。 望远镜上,还倒映着埋伏在深夜之中的红。 唐凤梧再一次走进来的时候,换上了浴袍,显然是洗了个澡,还刮了胡子。 微生商看向他,直言不讳地问道:“为什么会有我的照片?” 唐凤梧擦着头发的手一顿,意味深长地盯着他的眼睛瞧,但没过半晌,又恢复了泰然自若。 他笑道:“那天上了京都新闻,有人无意间拍到了你的照片不是很正常么?” 微生商抿了抿唇不说话,将文件夹往桌上一扔:“你故意让我看到的?” “这话说的。”唐凤梧走到桌前捡起文件随意翻了翻,最后停在微生商的那一页。 他抬手将照片抽了出来:“好像我能提前知道你会回来似的。” 微生商看着他,总觉得他好像知道了一切,却并不戳破。 两人之间明明心思各异,却还在这儿粉饰太平,伪装天上地下独一对的兄友弟恭。 “书桌的第三层抽屉里的东西,递给我一下。”唐凤梧将照片插在了书立上,用手指轻轻摸了摸照片里的微生商,眼眸弯弯:“真是赏心悦目。” 微生商看了他几秒,垂首去翻抽屉,刚一拉开看见里边的东西,他便感觉心脏猛然跳动了一下。 抑制剂? 唐凤梧见他呆在那里,笑道:“真是赶巧了,你一回来,正好碰上我的yi感期。” 微生商没有动作,他便探身去捞抽屉里的东西。 微生商抬眸便瞧见了,滴着水的黑色碎发下,若隐若现的,alpha的腺体。 他不受控制地退后了一步。 唐凤梧将东西握在手里,站直了身对他笑了笑:“你不用害怕,这么多年我都是这么来的,不会强迫你做什么。倘若你还是觉得不安全,那我今晚送你回学校。” “……不用。” Chapter 12 小桃叛变了 唐凤梧轻笑一声,似乎对于这个回答并没有太多意外。 手中的抑制剂是多到了夸张的量,微生商在生理课上学过,如果一直依赖抑制剂的作用,那么人就会产生抗体,人体对抑制剂的需求也就如同滚雪球一般,越积越多。 他忍不住问:“你不就是为了信息素把我留在你身边的么?” 唐凤梧依旧用那种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他,好像洞察一切,却不想开口揭穿。 仿佛天底下唯他一人清醒。 他拉着微生商的手,将三支抑制剂亲手交到了他的手心里:“今晚安心住在这里,如果我不小心发狂可以不用留情地扎进我的血管。” 唐凤梧抬手给他温柔地整理好了因为来时,因为匆忙而凌乱的校服领结。 “就像从前一样,把这里当自己家。晚饭都是你爱吃的东西。” 说完这话,便转身离开了书房。 微生商垂下手,三支抑制剂散落掉在书桌上滚动,响起了清脆的碰撞声。 凤眸深处的眼神晦暗不明,他走出书房来到栏杆的地方,看见唐凤梧又出了门,不知道又在忙些什么。 檀木扶手被指甲抠出划痕,微生商定定站在原处很久,终于做出了决定。 整个桃花屿被他翻了个底朝天,就连卫生间也没放过,搜罗出了几乎几百支抑制剂。 他用不上这个防身,唐凤梧什么也不懂,一句话都不说便将他推开,整整冷战了半年。 如今竟然还打着为他好的旗号,做一些无意义的事情。 “……” 晚宴结束后,唐凤梧自己开车回了桃花屿。 他想起来今天下午时微生商的情绪不太对劲,可能是因为见到了南溪。 微生商这是在吃醋? 他看了眼后视镜中的自己——一个被工作蹉跎苍老的,面容憔悴的alpha。 哪里值得他吃醋? 胡子又冒出来了,见到微生商之前还是把胡子再刮干净一点……不过今晚还是算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热,这三到五天的时间里还是尽量避着他才行。 唐凤梧将车开回了桃花屿。 “小桃,锁门。” 这声指令刚下,大门瞬间关闭并重重落锁。 他有些诧异地往后看了一眼,觉得今天小桃的行动效率实在是高于平时,虽是人工智能,但有时傻傻的,需要下两道命令才能听得懂他在说什么。 他笑了一下,但又担心自己嬉皮笑脸地走进去恐怕又会惹微生商不快。 于是压下了嘴角,保持平和走了进去。 不过一路上都没能见到微生商的身影。 难道不在家里? 唐凤梧用指甲在指腹反复滑动,刚刚放松下来的心好像一下子放得太过,瞬间跌入了谷底。 “……” 他沉默无言地回了房间,进了浴室洗了澡。 这几日的奔波实在是让他感到疲乏,不过好在事情终于要告一段落了。 或许是房间里的沉香实在催眠,他还没能将头发擦干便重重倒进了柔软的床垫之中,连抬手关灯的力气也没有。 心说小桃在检测他入睡之后便会帮他关上灯,下一秒,所有的思绪变成了理不清的线团,他也彻底陷入了沉沉的睡梦之中。 与现实世界不同的是,梦境里的世界是一片寂静无波的天水一色的翠色湖泊。 天边倒映着暖色的晚霞。 不知道过了多久,晚霞忽然晃荡起来,变化着形状,一个又一个怪诞的成像有时就在眼前,有时却又远在天边。 而就在这个时候,浑身忽然变得燥热,他清楚地感觉到易感期已经开始了。 得醒过来…… 他好像忽然掉入了一个万花筒之中,绚丽而复杂的色彩快将他的眼睛给晃得睁不开眼。 他猛地从梦境之中抽出了理智,然而眼皮却没有睁开。 感觉仅仅与眼皮一层之隔的地方,有几道瑰丽而又光怪陆离的灯光在跳跃。 小桃疯了?! 他第一时间便这么想。 等他缓缓睁开了眼稍微挪动了一下身体,却听到了几声金属碰撞产生的声音。 然而眼前仍是一片漆黑。 “……” “嘡啷——” 唐凤梧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被蒙上了一层白纱。 而自己的四肢被金属锁链给扣了起来。 “……小桃?” 没有应答。 他怀疑是否是有人把他绑架到了另外一个地方,否则小桃怎么会没有回应? 然而鼻尖的檀木安神香以及床下的柔软无不在告诉他,他甚至没有移动一米。 唐凤梧想要询问情况,起码这屋中还有另外一个人,可能是微生商,也有可能……是劫匪。 然而刚一张口,一只手指便强硬地探入了他的口中,按住了他的牙齿。 “……!” 微生商抬脚跪在里唐凤梧脑袋不远的床头,拇指摩挲着他的唇珠,两指手指抵住他的舌头和牙齿。 “咯呃……” 床上的人发出了被口水呛住的声音。 微生商抽出了自己的手,两指顺着唐凤梧的脸侧滑了下去,他感觉到那人打了个寒战。 手指在前颈处停下,他暧昧地在凸起的喉结上,配合着它的滑动揉了揉。 “咳……咳咳……” 唐凤梧挣扎着想要坐起身,他用手撑着靠在了床头。 微生商见他酝酿得差不多,便将又一道白布裹住了他的嘴,不管他“唔唔”的反抗声,在他脑后打了个结。 白布缠得很紧,露出洁白的牙齿,微生商将他的舌头勾了出来,将白布压在了舌头之下。 “你!呃……” 现在,唐凤梧不仅不能表述清楚,甚至一张口就会流口水。 他的腺体、脖子、下巴和脸烫得发红。 想必眼睛之下的地方也酡红得不能见人。 微生商摸了摸他的唇珠,随后又发狠,将他漂亮的嘴型挤得变形。 他好像被烧傻了,一句话也说不出,只知道像一只失控的野兽发出“呜呜”的哀鸣声。 这就是alpha。 生理课上说,alpha发情时会变得格外具有侵略感。 那遇到唐凤梧,这样的理论应该要打破重塑了……微生商如是想着。 肌肉的起伏,急促的喘息,和红得能燃烧的纯色,明明无不在说一句话——快来侵犯我。 他解开了唐凤梧眼前的白布,让他能看见光明。 果然,眼角红得像燃烧中的晚霞,泛着水雾的眼睛是晚霞过后的皎皎明月。 “……哈,” 微生商捂住了脸,笑得青丝垂落肩侧,随着肩膀一起颤抖。 直到笑够了,他抬眼看向唐凤梧,看见后者的眼神直勾勾的望着自己。 的确有侵略的欲望勃发不错,但微生商更多看见的,还是他的黑眸之中,倒映着的,自己的影子。 他爬上床,跪坐在了唐凤梧的身侧,近乎哀伤的问道:“你为什么要带别的oga回来?” 唐凤梧用力咬着牙齿,甩了甩头想要保持清醒,艰难道:“解……开……” 微生商:“如果我不回来,你是不是就要和他渡过易感期?” 唐凤梧努力地睁开眼,想要看清微生商的脸:“不……” “你不是说你从来不带人回来吗?骗子!” 唐凤梧:“不是……” 微生商:“你很热是不是?”他摸了摸唐凤梧烫得灼人的侧颈,给他解开了腰间的束带。 唐凤梧轻叹了一口气,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抑制剂。” 微生商沉默片刻:“……你想说,只有抑制剂有用是不是。” 他看见眼前的男人点了点头,神志已经渐渐变得不清醒。 “没有抑制剂。”微生商道:“在你回来之前,我都毁了。” 唐凤梧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小桃也叛变了,不会帮你给叶宁发去求救。”微生商忽然笑得有些得意,但在得意之下,竟然能看到淡淡的悲伤:“我之前总是会被你发现我在偷偷追踪你的行程,那时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蠢?” 唐凤梧轻轻摇了摇头。 “没有吗?”微生商有些失神:“但是这些都不重要……” 他侧身,用嘴唇轻轻碰在了唐凤梧滚烫的脸上。 “你现在只有我了……” 他静静地与唐凤梧对视:“易感期不能得到纾解,很痛苦……” 然而后者却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缓缓闭上了双眼。 微生商抿了抿唇,抬手解开他后脑的白布。 抵在舌根的地方晕染着浓色痕迹,被微生商捏在手里。 “好多水。” 唐凤梧将头重重靠在他的肩侧,哑声道:“我要疯了……” 他也确实就要疯了,他疯狂地用牙齿磨咬微生商的颈部,想要去探他的腺体。 然而微生商却在这时往后退了一步。 唐凤梧红着眼,垂着头哀求道:“亲爱的……救救我……你把我害成这样……” 微生商:“怪我?” 唐凤梧苦笑一声,侧着脸掀起眼皮瞧他:“不怪你……只怪alpha的天性。” 他皱着眉头痛苦哼出声:“呃救救我……亲爱的。” “你不就是想要信息素么?”微生商摸了摸他的脑袋,笑了一下:“我给你。” 唐凤梧几乎是欣喜过望地抬起头来。 然而下一秒,少年口中说出的话,却是让他当即愣在了原地。 Chapter 13 不想面对事实 “自己扩给我看。” 浓郁的雪莲清香溢满了整间卧室。 微生商在小臂上打上一针,这针剂得许久才能见效。 他看见唐凤梧愣怔的眼神渐渐染上了屈辱。 咬着牙,一字一顿道:“我是alpha……” 微生商点了点头:“对,你是alpha,我是oga。” 接着他轻笑一声:“可那又怎么样呢?你不就是想要我的信息素吗?” 纤细的脖颈,好像轻轻一捏就能掐断。 微生商拇指按在唐凤梧靠上的喉结上,中指则温柔地按压着他的腺体,强迫着他看向自己。 “我没有力气了。全都是因为你的信息素。” 微生商勾了勾唇,隐藏在笑意之下的,是波涛暗涌的恶意。 “你不就是想要我的信息素吗?” …… “滴答滴答……” 时间一秒也不停歇地向前走着。 叶宁焦急地站在门外等唐检察长出来。 唐凤梧的易感期从来没有延续过这么长时间,从那天晚宴结束之后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五天的时间。 唐凤梧虽然不是一个惜时如命的人,但向来都会严格地遵守时间。 他的易感期从来没有超过三天解决,就算抑制剂对他的功能下降,他也只是增加剂量而不是延长休假时间。 但这一次怎么超时了两天,依旧没能等到唐检察长的消息。 他打过电话进去,接电话的人竟然是微生商。 这让他吓了一跳,心说唐检察长终于放下了自己的节操,对一小孩下手了吗? 但为什么是微生商接的电话,而不是唐凤梧这个alpha接电话? 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 满地散落着注射器。 微生商退出身,用手指在唐凤梧的侧脸擦了擦,盯着他崩溃的脸看了许久,最后在他眼瞎亲了亲。 床上的人哑声拒绝:“不要……” 微生商听他终于有力气开口说话,抬手碰了一下自己后颈一片血红的地方,面无表情道:“我的脖子都要被你咬断了。” 这叫不要? 他用被子将唐凤梧裹成蝉蛹,最后隔着被子,从身后将他整个抱在怀里。 长腿箍住他的身体,微生商也感觉疲惫涌上心头,可是却没有一点睡意。 信息素,没有信息素,唐凤梧就不需要他了? 信息素真是个恶心的东西。 “都是一群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半年不见面,难道一见到我,就只想着我的信息素吗?” “不过你的确闻不到。” 他感觉鼻子有点酸,脑袋抵在唐凤梧的后颈,悄悄道:“其实我把腺体割掉了,只能打针才能释放出信息素。” 他用手指戳了戳唐凤梧细白的脖颈上,一颗不太起眼的小痣:“你不就是为了我的信息素么?……” 晶莹的泪珠静静地从眼角掉落,滑过他高挺的鼻梁山根,最后路过太阳穴,浸湿了枕头。 “谁叫你气我,谁让你一不小心,被人算计录了录音。” “我很生气,所以把腺体割了……但也不怪你,本来就是烦人的东西……和你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一点都不怪你。” “但如果你喜欢我的信息素……那我就打针,不要带别人回来。” 悄悄话传不到那人的耳朵里,因为他睡着了。 额头抵在男人的肩胛,微生商闭上眼,多余的眼泪从眼角滑落,却还是止不住更多的想要冲破牢笼往外涌。 他吸了吸鼻子,最后竟然不知怎么的,沉沉地睡了过去。 …… 不知道过了多久,微生商再一次睁开了眼,身边竟然已经没有了唐凤梧的身影,被子却严严实实地盖在了自己的身上。 床另一边的余温已经消散。 他坐起身来,窗外的光线好像变得昏暗不清。 大脑中好像有黑白的雪花片交织,他心想——这是要下雨了吗? 走出房门下到一楼,他便看见了唐凤梧穿着高领毛衣,身长鹤立,站在假山边和人打着电话。 “曲家的人先以贪污公款的名头扣下来留在检察院,包括名下财产……南溪和曲哲的孩子在叶宁照看着……曲哲的遗嘱里那片油田……如果卡托尔借着军需的名头接触,就以来路不正的理由回绝……好,辛苦你了……” 男人从善如流地安排着工作。 微生商听了几句便感觉声音似远似近,不太清晰,但总得还是能听出个大概。 曲哲死了。 那天来的oga……不是唐凤梧另找的情人。 还有就是,唐凤梧和卡托尔的确有龃龉。 或许没有明争,但暗斗一定有。 那他在两人之间又充当了什么角色呢?……难道是……卡托尔用来构陷唐凤梧的一颗棋子吗? 难道那段录音,也是卡托尔给他送来的么?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男人也正好打完了电话,他回过身看向微生商,神色似乎有片刻的尴尬,但随后便恢复了从容,大步跨到了他的身边。 微生商抬头看他,后者面容温柔得能挤出水。 “醒了?……”声音有些沙哑,唐凤梧抱歉笑道:“我以为吃了药就能好很多,但嗓子的确不太舒服。” 他抬手揉了揉微生商的后颈,担心道:“我原本想交代完工作就上楼给你擦一下后颈的药,是不是很疼?” 随后他蹭了蹭微生商眼角干涸的泪:“都疼哭了吗?” 微生商顿了一下,抬手握住他的手腕,沉默良久,简明扼要道:“你哭得更久。” “……”此话一出,两人都沉默了很久。 “哈哈……”唐凤梧笑出声来:“那亲爱的,肚子饿不饿?” 微生商看向他,眼神复杂,他很想问一句——难道你一点也不怀疑我吗? 但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 问了能如何呢?倘若他真的是被卡托尔安一步一步引到唐凤梧身边的,那他又有什么证据证明? 他的确在进入海宁中学之后做了不少危害公共安全的事,还一不小心,杀了一个人。 但是都被很好的掩藏了过去。 他们能有什么证据说明,唐凤梧身边的人,是一个对社会具有危害的oga? ……对了。 他甚至算不上一个oga。 “你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做什么?” 唐凤梧温柔的声音朦胧进入耳畔。 微生商眨了眨眼睛,却又不知道眼神应该放在哪里。 “……” “但是不要不看我,亲爱的。” 微生商又将视线落在他的脸上。 不戴眼镜的唐凤梧,面部线条柔和,就像一块被雕琢的白玉,黑眸之中是如同春风一般和煦的光,鼻头精致,鼻梁高挺,花瓣一般的嘴唇上有一颗屹立不倒的唇珠。 ……他摸过许多次,却从来没有亲吻。 很可爱。 唐凤梧被他盯得失笑,站得身体都在隐隐作痛,往单人沙发走去。 只是走路的姿势略微勉强,他抬起手扶住了腰,坐下时还按着扶手借了力。 他眉眼弯弯,对微生商笑道:“我问第三次,你饿不饿?” 微生商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问道:“那会有第四次吗?” 唐凤梧笑:“不知道,但我会问道你回答为止。” 微生商:“……饿了。” 唐凤梧:“那我们吃饭?” 微生商点了点头,但过了很久,发现唐凤梧依旧笑着看着他,没有其他动作,他才反应过来小桃被自己关了禁闭,现在任何人都不能从桃花屿之外进来。 他顿了顿,上楼去取电脑,重新打开小桃的权限。 不到一个小时,喷香的饭菜终于抬到了桌面上。 他们五天没有吃饭,微生商总是在晚上的时候给他们两人掰一瓶营养剂。 再一吃到食物的味道,差点就要幸福得流下泪来。 唐凤梧感触颇深,捏着筷子的手杵着额头,害怕自己失态。 他捏了捏眉心,长叹一声道:“如果营养剂也能有这么丰富的味道就好了。” 微生商自知犯了错,吃饭的时候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听见唐凤梧苦中作乐,开起了玩笑,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 “终于笑了。”唐凤梧轻笑一声:“总见你苦大仇深的样子,笑起来多好看。”他给微生商夹了菜,语气带上了一点怨怼意味:“疼的人分明是我,你还不高兴起来了。” 微生商听他这么说,嘴立马撇了下去,可下一秒,又不受控制地翘了起来。 唐凤梧揉了揉他的脑袋。 微生商抬头看他一眼,又继续戳着碗里的菜:“……你别把我当孩子。” 唐凤梧:“你比我小了十岁。” 微生商:“可你之前那样说话,也没把我当孩子……” 唐凤梧咳嗽两声,用手背擦了擦自己的嘴角,看向微生商的眼神有些心虚:“那我向你道歉,我有些地方的确做得过分了。” 微生商见他吃瘪,总算是笑了起来,难得地为他说了一句话:“反正你也没有对我动手动脚。” 听他这么说,唐凤梧只觉得头皮发麻,他的确没对微生商动手动脚,但自己身为alpha,却在一个oga孩子面前做出了……那样荒唐的事。 心中的羞耻感就要溢满。 抬手闭着眼按了按太阳穴,不想面对事实。 Chapter 14 微生商还以为唐凤梧面对任何事情都能坦然自若,应对自然,没想到还能露出这么腼腆的笑。 心中好像有一把小小的火苗在舔舐着心脏,把最柔软的地方融化了一块。 他抿着唇,用后槽牙轻轻咬着自己的舌头,瞟了一眼唐凤梧:“你……还疼吗?” 唐凤梧闻声,表情有些尴尬:“好一些了。”他撑着脸看向微生商,眼神带笑地感叹道:“你才十七岁啊……” 微生商:“快十八了。” 唐凤梧:“那不也还差半年么?” 微生商:“……就快了。” 唐凤梧长叹一声:“我真是个禽兽。” 微生商没有露出多余的表情,但语气却是带了一点点愠色:“你在贬低我。” 唐凤梧十分无辜:“我可没有。” 微生商:“我……你,你就是在贬低我。” 我和你中间的几个字说得实在是含糊不明,恐怕就连微生商自己也没能听清。 唐凤梧追问道:“你什么我?” 微生商微微蹙着眉头看他一眼,发现后者的笑里有几分揶揄,立马就反应过来被他戏弄了,便不再看他。 “你听错了。” “哦。”唐凤梧点了点头,轻声道:“原来是我听错了,还以为你说……你,喜欢我。” 微生商没想到他竟然敢胡诌,瞪大了眼看他:“我没有!” 但看见后者笑容明朗,如同明月一般,皎洁之中混进了几分狡黠,他便反应过来这是又被人给戏弄了。 干脆一句话也不说,不给唐凤梧机会。 “五天不去上学,有错过什么重要课程吗?” 微生商下意识接话:“选习的科目全部考核通过,所以不用留在学校也行。” 唐凤梧夸奖道:“真厉害,这才四月底。” 夸完还不够,又想去摸一摸微生商的脑袋。 后者身体僵直,想要躲过,最后却没有移动分毫,任由唐凤梧顺毛一般在他脑袋上揉了一下又一下。 微生商猛地站起身,唐凤梧的手落空,垂在了身侧。 “吃饱了?” 微生商将自己的碗和筷子抬起来,淡淡地哼了一声:“嗯。” 随即转身将碗筷放进了厨房。 唐凤梧看着他的背影上了楼,转回身,两只手肘撑在桌面上双手合十,指尖抵在下庭,面露凝色。 但这种故作严肃的表情最终也没能撑多久,胡思乱想的过程中耳尖越来越红,嘴角怎么努力也绷不住,最后趴在了餐桌上,一只手臂环过后颈,长长叹了口气。 “这都什么事儿啊……” 脑海里全是微生商那张漂亮得让人窒息的脸,染上了意乱情迷的色泽,凑在他耳边执着地反复询问。 他不就打个嘴炮么?怎么还一语成谶了? ……不,这也不算一语成谶,他还是下边那个,他一个alpha,被一个,oga小孩给压了!? 都怪他色迷心窍,没有坚守自己的底线。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他头脑发昏,被易感期冲昏了头脑,现在看自己的手、床头的钢笔都觉得罪恶感爆棚。 他不记得当时微生商究竟在用什么样的眼神看他,只记得那抹眼神灼热得能够化作实质,简直就要将他整个人穿透。 没错,就是穿透。 “啊……” 唐凤梧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踉踉跄跄往室外走,看见院子里一水的池塘,只想闷头扎进去。 微生商听见动静,站到了窗子边看唐凤梧走进了院子里。 高领毛衣把他本就不大的一张脸衬得更小更精致,如同谢庭兰玉,七分郎秀,三分忧愁。 他察觉到自己已经盯着空荡的院子想了很久唐凤梧,而真人已经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 这才猛然回神。 卡托尔究竟想要利用他干什么?自己毫无疑问的就是厄尔琉斯半岛屠杀事件的罪魁祸首。 如果卡托尔把他曝光出来,不仅能够自己获得声望,说不定,还能把军衔往上稍稍。 但他却把自己送到了唐凤梧的身边,还通过文家人的手。 卡托尔还真是擅长借刀杀人。无论从哪一个方面来说,就是这样的。 再从五天前唐凤梧对他的态度来看,他分明也猜到了自己的身份,然而他却没有把自己赶出去。 不但如此,就连他给人发布任务的时候也毫不避讳自己。 他对唐凤梧来说……就这么重要么? 微生商一边想,一边用自己的额头去撞玻璃,最后一个想法在他的心里盘旋得最久,占据的份量也是最高。 唐凤梧对他这么信任,他该怎么去报答他? 先不说报答他,如果自己想要留在唐凤梧的身边,恐怕需要把后顾之忧给清理干净。 比如说姜贺,比如说文家。 抓着窗帘的手不自觉收紧,微生商盯着平静的池塘水面瞧了很久,抬手,把自己的指纹按在了窗户玻璃上。 他不知道这么做有什么意义,但或许,这可以证明——他是桃花屿的人。 微生商对着空无一人的地方笑了笑,又觉得很傻,把笑容收敛了起来。 小声自言自语道:“我知道怎么做了……” —— 唐凤梧又恢复了早出晚归的生活,微生商来到医院,走进了赵影的病房。 经过十多个小时的抢救,赵影总算是被抢回了一条命,微生商对此感到颇为遗憾。 赵影住在s病房,电梯还是跟着同楼层的病人一起刷了卡才进去的。 病房门口有保镖重重围守着,两个alpha如同巨人一般挡在门前,就像是用肉体砌出了一道城墙,他走到门前,被两米多高的alpha给拦了下来。 微生商自认为不矮,甚至和一些alpha比起来还有过之而无不及,现在站在他们面前感觉像吃了屎一样难受。 “请先生出示身份证明。” 微生商:“……我是他的同学,叫微生商,你们告诉他,兴许他听了我的名字就会让我进去。” 两名保镖面面相觑,最后一个人走了进去通报。 过了一会儿,病房大门敞开,微生商被恭恭敬敬地弯腰邀请了进去。 一进去才发现,装潢奢靡的病房之内,竟然不止赵影和护工,还有几个,对他而言颇为熟悉的面孔。 “……” 病房里的谈话戛然而止,瞠目结舌地盯着走进门的oga。 不过面前这个人说他是oga也很难让人信服,因为他实在不像其他oga一样,由于基因限制,体格瘦削,体型矮小。 而是有着一身和alpha相比毫不逊色的身材。 就是一张脸漂亮得惊人。 文珠诧异地看向他:“……哥,你怎么来了?” 微生商心说来看看自己的杰作,还没开口,就迎来了一些不知所谓的人的冷嘲热讽。 “装腔作势。” “白莲花。” “非得踩在影子的伤口上撒盐么?赵影天天去找他也没见他露个好脸,现在竟然舔着脸找过来,真下贱。” “……” 微生商轻笑一声,却把那群人给激怒。 “你笑什么笑?我还说错了?!” “赵少爷就是因为你才断了腿!你要是想补偿就给少爷做牛做马,别高着你那颗头,天天拿鼻孔看人。” “闭嘴!” 猛然的喝声从赵影口中传来。 众人噤了声,有些惴惴不安地看向了病床上失去了双腿的赵影。 “你们在这儿吵是嫌我死得不够早吗?!都给我滚出去!” 床边升降桌上的果篮和各种杯子碟子全被赵影一扫而落,赵影刚失去了双腿,现在正是阴郁的时候。 原本没一个人敢去触他的霉头,但谁知道微生商一来,所有人都像被打开了机关似的,炮语连珠,嘴里一刻不停地刻薄。 赵影都不知道这些人是不是刻意在他面前显摆,晃眼得很,想全都杀了! “还要我再说一遍吗?!全都给我滚出去!” 所有人蜂拥而散,微生商只是想过来看一看,观察一下这人被余威炸毁成什么样子,如今见到了,也就不关心了。 于是随着人群也想走出去。 然而病床上的赵影却没想让他一起离开,语气之中有些惶恐道:“等等!……微生商你别走!” 他脚步一顿,见众人全都走出了门外,从门缝里看着他,在他将要跟上的时候一把拉上了门。 微生商:“……” 他看向赵影,问道:“有什么事吗?” 赵影嗫嗫了一下,过长的刘海遮挡在眼前,显得有些阴鸷。 他哑声道:“对不起……我……我之前对你说的话、做过的事……都不是故意的。” 微生商挑眉反问:“哦?你对我说过什么?做过什么?” 还没等赵影想要忏悔着开口,微生商又道:“我都不关心。” 赵影一噎,神情畏缩地看向逆着光站在他病床前的oga。 “我……爆炸的那天……我偷偷进了你的房间。” 微生商已经知道了,他只后悔自己没有直接炸死他。 “可我不是故意的!”赵影猛然抬起头,用满怀希冀的目光看着微生商:“我喜欢你,想让你多给我一点关注,所以才……才出此下策……” 微生商轻笑一声,缓缓道:“我在学校一天,你们对我的霸凌就从来没有停歇,包括但不止破坏我的东西,厕所泼水,饮品里注射不干净的东西……在我门口丢弃动物尸体,给我的宿舍门泼血水泼油漆,烧坏我的头发?堵住我房间的门缝想要烧死我?……” “这些都不是故意的。” “那你可真够有心的。” 他将赵影的罪证一条一条说出,甚至根本不能列举完全,微生商只把这些当做恶心人的小把戏,但直到宿舍监控里出现了赵影的身影。 “对不起……我……” “所以你以为……究竟是谁造成了你的悲剧呢?” Chapter 15 创业之初 如果他还有双腿的话,赵影一定屁滚尿流翻下床给微生商磕头。 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双手合十:“是上天在惩罚我,我再也不会这么做了……” ……上天? 微生商静静凝视着他,瞧他一副被吓破了胆的模样,总觉得没有这么简单。 无论怎么说,赵影应该能猜到是自己对他动的手,然而却并没有大发雷霆,而是表现出了恐惧和忏悔。 难道有人威胁了赵影? 他退出了病房,无视门口的众目睽睽,直接回到海宁找到了姜贺。 门嘭然关上,姜贺正在收拾他的行李,看样子将要离开。 微生商冷声道:“离期末还远,你要去哪儿?” 姜贺回过头看他,几次欲言又止。 微生商:“你告密了?” 这几次的爆炸案只有姜贺和他知晓实情,不是自己透露出去的消息,那就是姜贺告的密。 姜贺咬了咬牙,闭着眼承认道:“是我!” 就在话音刚落的下一秒,姜贺只觉得喉咙一紧,整个人被掀得猛然撞到了墙上,扫落了一路的家具,发出了剧烈的碰撞声。 “呃……”他痛苦呻吟出声,抬眼便望进了微生商那双发着狠的眼眸。 微生商掐着姜贺的脖子将他按倒在地上,如同在看着一个死人:“你敢出卖我?!给卡托尔通风报信?!” “嗬嗬……”姜贺的喉咙好不容易得到了一点喘息的时间,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良久,嘶声为自己辩解道:“倘若我不向少将求助,调查局发现是我放的炸弹怎么办?!那样我就会死在监狱里!” “如果不是我你早就死了!你竟然敢让卡托尔插手这件事!说!你到底还干了什么!” 姜贺的下颚被狠狠一撞,发出了猛烈的咳嗽声:“只……只有这一次……” 听他说出这句话,微生商总算是恢复了一点理智,他甩开扼住姜贺命脉的那只手,站起居高临下道: “蠢货,我的计划万无一失,怎么可能会被调查局的人发现?” “我……”姜贺:“赵家是唐检察长的人!我能不怕吗?你根本不知道唐检察长的手段!他连朋友的性命都会构陷!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人?!” 这微生商当然知道,曲哲就是在他眼前一步一步走向灭亡的。 但他只是看着姜贺的怂样冷笑:“唐凤梧只是来看了眼现场,就能把你吓成这怂样,愚蠢至极!” 姜贺喝声道:“你懂什么!?你在他们两人之间斡旋,他们能放过你,那我呢?!”他目眦尽裂地瞪视着微生商,挣扎着想要起身。 “他们舍不得杀你,就会推我出去顶罪!我受够了,十三场爆炸案全都是你一手铸成的!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微生商一脚将他踹了回去,alpha身上响起骨头碎裂的声音。 “啊!” “跟你没有关系?” 微生商眯了眯眼:“你借着我让你传上去的情报升职,除此之外我研制炸弹或是调制各种药剂剩下的废料……你说会帮我处理,全都被你卖到黑市了,我猜的不错是?” 他见姜贺愤怒的面容上多了几分惶恐,又继续开口道: “我不说,你就以为能瞒天过海了么?” 他半年前将腺体割除,不知道怀着什么心态,又研制出了能够促进分化的药剂。 在桃花屿的那五天里,他就是靠着分化药剂让自己的腺体枯木逢春,重新释放出信息素。 这样的药剂用在beta身上,用够了一定的剂量之后也能够让他们二次分化变成oga或者alpha。 最重要的是药剂有难以估量的副作用以及成瘾性。 “或者是我说得保守了,你直接组织了一个团伙,专门用来给你二次生产分化剂,虽然还不成熟,流传的范围也不大,但也足够你赚得盆满钵满。” “这属于生化武器,在联邦是要被处以绞刑而死的。” 微生商压着声音低喃道:“这叫跟你没有关系?!” 姜贺被吓得猛然颤抖,他颤颤看向微生商,眼中满是濒死的惶恐。 “可……那是你研制出来的……” 微生商摇摇头轻笑,似乎是在嘲笑他过于天真:“你说是我研制出来的,有什么证据么?” “你!……” “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监视之下,我知道你对外都说分化剂是你自己研制出来的,没把我供出来,所以我才大发慈悲放任你去做…… 但没想到,不过五天没看好你,你竟敢给我捅出了这么大的篓子!” 姜贺在他盛怒的威压之下,将自己健硕的身体缩成了一团,抱头抖如筛糠。 “我……我不是……我没有……放过我……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做了……” 微生商冷冷睨视着他:“你怕我无声无息地杀了你,就像对待汪然还有赵影一样?” 姜贺:“……是。” “你想乞求我的原谅么?” 姜贺听见这句话,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然抬头看向了微生商:“我想!我想!” 看着他这副蠢样,微生商嗤笑一声。心中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奋,好像有一块宏图即将在他眼前展开。 眼皮生理性地跳了一跳。 他深吸了一口气,对姜贺道: “你记住,无论发生什么,如果你再背叛我,我就会让你知道什么才是世界上最漫长的痛苦。” 姜贺打了个冷战。 嗫嗫道:“我……我再也不敢了……” —— 唐凤梧接到了通知,来到了检察院附属的研究院里。 他找到了钱叙院士的门牌,敲了敲门,走了进去。 “钱院士。” 钱叙看了他一眼,朝来人点了点头“唐检察长。”,他推了一下眼前的老花镜,继续盯着电脑上的数据跳动。 “钱院士,我送来的那几支针剂能够检测出有什么成分么?” “嗯……”钱叙滑动着鼠标,眉头紧皱:“成分是能够查得清清楚楚的,全都是增强身体机能的物质……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唐凤梧听了眉头一挑,后颈有些发热,感情微生商在他易感期那几天给自己注射的全都是为了给自己增强机能东西。 但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嘶,不过……” “不过什么?”唐凤梧迫切追问道。 “哦,没什么。”钱叙笑了笑,道:“就是觉得这样的配置比例挺亲切的。” 唐凤梧松了口气,也说不清是失望还是庆幸。 心说这能不亲切么?是你嫡传弟子配的药。 “不过检察长,你怎么对这几支药剂这么上心?” 钱叙的话刚开了个头就主动闭上了嘴,呵呵两声道:“你看我,真是老了,检察长这不是为了致力于将社会变得海晏河清么?哪儿能去胡乱揣测检察长的想法呢?” 唐凤梧笑了笑,和钱叙道别让他先忙,自己则是走出了研究院。 他路上接到了调查局高级顾问的电话。 “霍顾问,今天探查到的结果怎么样?” “探员在黑市里找到的几个分化剂的卖家,都已经人间蒸发了。” “……” 两边沉默了许久,听到的只是街上川流不息的车辆声。 霍翟首先打破了沉默:“自从那次无名岛火灾事件后,上面就怀疑卡托尔豢养私人alpha军队,让我们秘密调查。 幸好你力挽狂澜,不然曲哲那片油田就到了卡托尔的手里。不过这样下去,对卡托尔的调查方向也就此终端,不知是好是坏。” 他顿了顿,又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现在黑市里似乎有分化剂,也不知道是哪一边的手笔……会不会,又是卡托尔搞的鬼?” 唐凤梧停在路边,有些疲惫,他打开衬衫口袋里的一个药品倒了两颗药出来,不喝水直接就吞了进去。 听霍翟的猜想,回答道:“卡托尔是几十年前叛乱军首领高泽的养子,高泽入狱二十三年,也快到他出狱的时间了,或许,他这是在给高泽东山再起招募力量。” 他回避了霍翟最后一个问题,虽然现在心中隐隐有一个猜想,但还是按捺了下去。 微生商八九不离十就是卡托尔的人,但是……或许还不能过早下定论。 “高泽都七十多了,这德摩登怎么还是贼心不死?” 德摩登就是高泽所统领的反叛军的统称,二十一年前,高泽入狱,德摩登里的成员风流云散。 联邦平静了不到七年的时间,德摩登再次开始,化作小支而繁多的队伍在联邦各处招惹是非。 如阴沟里的老鼠,跳出阳光之下便惹得人不尽厌烦,但想要抓住他们时又一个旋身,躲进了下水沟之中。 连尾巴都抓不住。 十四年前,那时微生商三岁。 才三岁…… 天空打了一记响雷,唐凤梧抬头看了一眼凝结如墨的天空,将有倾泻如注的趋势。 他打了电话让叶宁来接他。 坐在车里时,如豆大的雨点先慢后快地砸在了车窗玻璃上。 窗外滚动滑落的雨滴模糊了景色。 他沉默片刻,给微生商打去了电话。 Chapter 16 止痛片 “轰隆隆——” 闪电如同死神的镰刀一般划过天际,亮起一道刺目的白光。 黑暗逼仄的仓库里,雨滴撞击着铁皮发出砰砰响声。 散发着不同色泽的液体在试管之中晃荡。 一个穿着防护服的少年专心致志地盯着眼前的化学反应,天地之间的狂欢曲变成了他的背景音。 倒入试剂的那一刻,身后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啊!——滚出去!” 微生商闭了闭眼,将试剂瓶放回了试管架上。 转身看向唯一没有静音的手机,看了眼来电人员,手指滑动,接通了电话。 “……喂。” “嗯?亲爱的,你在哪儿?” 微生商扣着桌角,淡声道:“关你什么事?” 电话那头轻笑一声:“担心你,想来接你。” 微生商:“……不用。” 唐凤梧:“去看医院看赵影回来了吗?李叔说在楼下等你等了好几个小时,没见到人,所以给我打了电话。” 叶宁往透过后视镜往后看了一眼,他记得从上车到现在,李叔可是一直没打电话进来过。 微生商:“……我还在医院,不用来找我了。” 唐凤梧顿了顿:“我知道了,不过你那边是什么声音?怎么这么吵?” 微生商用手按住手机听筒,轻声道:“下雨了不是么?”他戳了一下试管架上绿色的液体试管,停了一秒道:“不要淋雨。” 唐凤梧笑:“好。你也不要淋雨。” 少年轻轻“嗯”了一声。 电话挂断。 叶宁便亲眼瞧着原本笑得满脸温柔的检察长忽然沉下了脸色。 冷声命令道:“去医院。” 叶宁虽然害怕唐凤梧这种表情,但还是踌躇着开口:“检察长,要不要打电话给老李确认一下?” 后座没有回答,过了很久才得了一声轻叹,唐凤梧揉了揉眉头:“算了,打电话叫老李回家。” 反正人肯定不在,过去了能有什么用呢? “是。” —— 历经三个小时的分化剂第二版调制完成。 第一版分化剂由于条件局限,所以药效短暂,很快就会在身体内代谢干净。 就算没有被吸收进体内,不出一天的时间,里边最重要的成分就会挥发。 不过这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不会被检测出来成分,但他那天在桃花屿,直接就将用完的分化剂随手抛在了地上实在是冒险。 黑市里流传的分化剂就算很少人用过,但耐不住分化剂名声大,知道的人多,说不定风声早就传到了唐凤梧的耳朵里。 就是不知道唐凤梧能不能循着蛛丝马迹,找到幕后黑手。 “……哈。” 新研制出的这一份,微生商将它一分为二,掀起了自己胳膊袖子,针管对着血管就这么插了进去。 第一次戳针的时候没对准,拔出来时连带了几滴血,微生商面不改色地戳了第二针。 将半管分化剂完全打进去后,他便坐在了角落里静静地等候药效发作。 他数着时间,五分钟过去,身体开始发热,很像易感期带来的潮热。 又过了五分钟,四肢开始隐隐作痛。 再一次过去了五分钟,全身上下的骨头就像被打碎了一样。 微生商瞪大了眼,顺着墙角滑坐在了地上,嘴里喝出的气烫得能凝结出水蒸气,徐徐飘上大雨瓢泼的冷空气中。 “嗬……呃……” 好痛……比死了还痛! “啊……” 微生商痛得直在地上打滚,就像万蚁噬心,从内到外,将他整个人慢慢吞噬。 头像戳进了千万根钢针那样拥挤。 “啊!——” “轰隆隆——” 痛苦的喊叫声伴随着今年的最后一阵春雷响起。 蜷缩在地上的少年猛然惊起,似乎力竭一般,又缓慢地瘫倒了下去。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好像将要有什么破壳而出。 好痛…… 咸涩的眼泪流入嘴角。 春雨静静变成了缓和的小调,轻柔地打在仓库的瓦楞上。 微生商奋力扯下快将他闷得窒息的面罩,躺在地上眨着眼看着天花板,巨浪打在心脏上。 一浪比一浪高。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成功了!我成功了!哈哈哈哈哈——” …… 姜贺接到微生商的电话时,已经坐在十公里以外的咖啡厅等上了六个小时。 春雨洗过的夜空是幽深的蓝黑色,还有皎洁的月亮,和零星的星光。 他骑上车,穿过阴冷的树林,独自往十公里外的仓库过去。 他敲了敲仓库的大门,下一秒,铁皮门从里头敞开。 姜贺愣了一下,问道:“你不怕来的人不是我?” 微生商淡淡瞥了他一眼,姜贺才发现这门已经被微生商改造成机关开门,而他本人正坐在一张塑料椅子里,嘴里叼着一根被卷成烟状的纸,另一头在缓慢燃烧。 阴寒湿冷的仓库,难以言喻的,各种化学气体混杂在一起的味道,还有像蛇一样阴毒的美人。 视觉带来的冲击力,不比分化剂带来的震撼要小。 他走了进去,大门再一次合上。 仓库里忽然亮起了灯光,陆陆续续地将整个仓库照得没有藏身之地。 原来这里还可以这么明亮。 少年将一个用塑料包装包裹着的采血针丢在了姜贺的怀里。 “四百。” 姜贺了然,不发一词直接就从自己身体里抽出了四百毫升的血。 抽好以后,姜贺将采血管递到了微生商的眼前。 微生商弯着眼,心情很好的样子。 “赚大钱了。” 他笑道:“用分化剂的人,不仅能二次增强身体机能,或是变成另一性征,还会对分化剂里的信息素成瘾。” 他靠在塑料板凳的靠椅里,眼神迷离地看着飞向天空的青烟,指了指那道青烟道:“他们用的都是我信息素配置出来的分化剂。” “不听话的人,可就死定了。” 姜贺看着他,渐渐明白了这其中的危机,脚底一软,往后踉跄了两步。 微生商听见声音,转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轻蔑,嗤笑道:“你以为我为什么敢对你说这个?” 他晃了晃手里的另一半第二代分化剂,笑对他道:“你是我的第一个信徒,要么把分化剂打进你的身体里……要么,我把你剁成肉酱,包成饺子,在大年三十,带去给你的家人拜年。” 姜贺脊背生寒,又听面前人恶作剧得逞一般猖狂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 微生商抵着侧脸看他将分化剂都推送进了血管里,终于满意。 “你是我教的元老,自然会有你的好处。你的血在我这里也并不是毫无用处。” 少年绕了绕青丝,忽然皱起了眉头:“既然是教会,那应该取一个什么名字呢……” 他苦思冥想良久,看见姜贺的脸色逐渐变得煞白,几乎只是转瞬之间便露出了狰狞的面容,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扭曲着身体。 声音也要突破苍穹。 微生商将他痛苦的样子用手机录了下来,啧声道:“好像怪物……真可怕。” 他轻快地笑了笑,好像全然忘了自己方才也是这番模样。 “嗯……那就叫……雪莲教。” 但这句话一出,他又立即否认:“不叫雪莲教,他们不配叫这个名字……那应该叫什么呢?……” 微生商正思索着,忽然感觉眼前一片眩晕。 这是从他用了第一代分化剂之后就伴随着的症状,雨天时的低压能暂时缓和一下,但是空气一旦干燥了起来,又要复发。 “对了,唐凤梧!” 微生商蓦然站起身来。 唐凤梧想他了,他得快点回去! 一想到男人,微生商眼里便再也容不下其他,放任姜贺在仓库之中自生自灭。 仓库灯光在他离开之后赫然关上,光源消失,天地之间一派宁静。 微生商回到了桃花屿,现在已经是凌晨十二点了。 但客厅里的灯都还在亮着。 他心里如同暖流涨潮,扬着唇踏上了楼梯。 书房的门没关,他走进书房之时,唐凤梧正在将左手边的抽屉关上,里边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碰撞,发出了散乱清脆的响声。 而男人则是看着他,眼带笑意道:“回来了。” 微生商面无表情冲了上前,隔着办公桌紧紧勒住了唐凤梧的肩膀,将头埋在他的颈间使劲去嗅那一抹雪莲的清香。 不够……完全不够! 他将唐凤梧的领子扯到了自己身前,偏过头去舔吮唐凤梧的后颈。 事故来的太突然,唐凤梧没有支撑点,两手猛地撑在了书桌上,腹部被书桌狠狠挤压着。 他难受得皱了皱眉,alpha的后颈根本不是能够让信息素注入的地方,身体好像有一股力量,在拼尽全力将微生商想要探进的信息素往外推挤。 而自己就成了中间的牺牲品,被挤得五脏都要碎裂。 “等……等等……” 唐凤梧费劲地想要去掏左手边的抽屉,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取出药瓶。 然而这个动作早就暴露在了微生商的眼底,他的手心贴着唐凤梧的手背,顺着他的指尖,摸到了一个生冷的药瓶。 “……” 微生商放开了唐凤梧,将药瓶放在眼前端详,缓慢地念出了上边的几个字——“止、痛、片”。 他舔了舔后槽牙,看向面色有些发白的alpha。 “止痛片?” Chapter 17 功能饮料 真是天才。 微生商喃喃自语,倘若能在分化剂里加入止痛的效果,他何愁没有送上门的信徒。 “你说什么?” 温柔似水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微生商回过身,看向唐凤梧的眼睛。 他嗫声道:“没什么。” 信息素像流水一般从身体里钻出——那是一种,更加浓烈也更让人沉醉的香气。 他捏了捏唐凤梧的后颈,给他劳累了一整天的脖颈按摩。 唐凤梧皱了皱眉,但鼻尖的罂粟花的味道如同麻醉剂一般瞬间麻痹了他的痛觉。 他单手撑着额头,闭着眼调整呼吸。 微生商沉默了很久,忽然道:“哥哥,你的生日在什么时候?” 唐凤梧被他这一声哥哥叫得呼吸一滞,顿了顿,道:“六月初。” 微生商若有所思:“那就在几天之后啊……” 唐凤梧笑了笑:“是。” 微生商:“哥哥,我要送你一个礼物。” “哦?”唐凤梧笑了一下:“什么礼物?” 微生商:“一个前所未有的,世界上最盛大的礼物。” 他牵起唐凤梧的手,在他指尖轻轻留下了一吻,男人的手没有立刻挪开,捏着他的下巴晃了晃。 “你从哪儿学来的。”他莞尔之中竟藏了一点恼意:“好像忽然之间自己就开窍了。” 微生商看着他,也不说话。 唐凤梧也学着他只看不说话,但只静静地看了三秒不到又笑了起来,勾了勾他的下巴,笑:“漂亮小孩。” 微生商反握住他的手腕:“我快成年了,而且我现在和你一样高了。” 唐凤梧挑眉道:“所以呢?” “别把我当小孩。” 唐凤梧浅笑着站起了身:“快一点了,熬夜对身体不好。” “我能和你睡吗。” “alpha和oga,这恐怕不太好。” “怕什么?”微生商平静反问:“我们不是都上过床了么?” 唐凤梧欲言又止地看着他,淡声道:“我终究是alpha。” 微生商沉默了下来,安静地盯着唐凤梧微张的嘴唇。 他的意思是说,上一次是唐凤梧的谦让,所以才让自己占了便宜? 如果有下一次机会,唐凤梧还是会让一切回归正轨。 “没关系。”微生商埋首在他肩膀上用嘴蹭了蹭:“哥哥还说我是小孩,但跟我说话时总是喜欢把天聊变味。” 唐凤梧:“……” “亲爱的。”他失笑,抬手拍了拍微生商的后腰:“我明天还有工作,不要让我分心。” 说完这句话,他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书房。 微生商盯着他的背影,舔了舔嘴唇。 是他的错么?明明是唐凤梧撩拨在先,偏偏还做出一副伟光正的模样欲拒还迎。 不过唐检察官这么温柔,一定不会忍心拒绝他。 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微生商当夜便梦见了唐凤梧放弃了和他在一起离经叛道,转而和一个oga结婚,回归家庭,而且很快就有了爱情的结晶。 他参加了他们的婚礼,站在新娘面前,试探着抬手想去触碰这个微小的生命,手腕却被唐凤梧桎梏住,温热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在说——“滚”。 “啪嗒——” 微生商打开了床头的夜灯,迷茫地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的呆,随后又被自己的本能驱使,穿上了拖鞋,默默地往楼上走去。 唐凤梧睡觉从来不锁门,因为小桃在有人进门之时就会被触发技能自动报警。 微生商自然是没有这个烦恼的,毕竟小桃还在叛逆期的时候就被他毒哑过一阵,现在看见他,不立马跪地求饶都算她有胆的。 微生商在夜色中爬上了唐凤梧的床,男人的睡眠不深,听到动静也醒了过来。 带着朦胧的睡意转过身来,咕哝声好像在哄孩子:“怎么了?做梦了吗?” “嗯……”微生商揽上他的腰,脑袋往他微乱的领口蹭了蹭。 唐凤梧把他身后的被子拉着盖上,抬手摸着他的脑袋,有一会儿没一会儿地给他顺着长发:“是不是做噩梦了?” 微生商的手从他的衣服下摆钻了进去,腹部肌肉柔韧,腹肌形状分明,他忽然想起来,不是alpha,是oga。 “嗯。” 唐凤梧笑,手指曲起在他额头弹了个响,垂着眼睫从上往下看了一会儿微生商的脸,首先闭上了眼睛,轻声哄道:“睡。” 微生商点了点头,手环住了他整个腰身,体温透过薄薄的衣物传到手心里。 头顶的呼吸声逐渐变得绵长,他往下蛄蛹在唐凤梧壁垒分明的腹肌上咬了一口。 “微生商……”黑暗之外传来了一声叹息。 微生商置若罔闻,在凝出来的小血珠上舔了一下,感觉到了男人身体瑟缩。 他好像找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唐凤梧从侧躺变成了平躺,又从平躺变成了侧躺,侧躺又被人一下掀翻成了平躺,辗转反侧,没完没了了。 他忍无可忍,气息不稳地抓住了微生商的脑袋,手指穿过他的发丝,哑着声不容置喙道:“出来。” 微生商钻出了被子,掀开了挡住了他耳尖的碎发,在他耳后亲了亲。 虎口钳着唐凤梧的下巴,捏着他的脸强迫他转过头接吻,但就在快要亲上的那一刻,微生商顿了顿,吻落在了唐凤梧的嘴角。 唐凤梧感觉压制住自己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巨型的野兽,因为就算他下意识释放出抵制的信息,那人仍然没有一点收敛。 说了也不听,唐凤梧只好埋头在双臂之下,紧咬着唇,克制住因为疼痛而难以抑制的动静。 “……止痛药……” 清醒的时候不像易感期时那样混乱,热症能麻痹人的痛感,但清醒的时候不一样。 alpha本就不是承受方,现在的情况就像屹立在山崖之间的幼苗,随时都有可能被巨浪冲下深渊的风险。 但或许某时某刻他也体会到了冒险精神带来的刺激。 微生商按住了他的肩胛骨,不让他乱动,罂粟花的气味仿佛化出了一只无形的手,去安抚着唐凤梧。 他伏在唐凤梧的耳朵边道:“不要止痛药,要我就好。” …… 晨光微亮的时候,微生商按了按唐凤梧的肚子,看着陷下去的一处。 “哥哥好厉害。” 他原本没想这样,他只是想取一点唐凤梧的血,事情怎么就发展到了这种情况? 微生商思量了一会儿,最终得出了结论——唐凤梧放纵他。 他对着唐凤梧斑驳的肌肤上又咬了一下,挤出一点点血液,用干净的容器将血珠装了起来。 他牵起唐凤梧的手在他指尖亲了亲,呢喃道:“我会给你在这个世界上,最虔诚、最盛大的礼物。” —— 唐凤梧醒过来后,第一时间先趴在床边干呕了一轮,后颈的痛已经不像昨晚刚开始时似的如刀搅一般疼,只留下了密密麻麻的刺痛。 他起身坐在了床边,许久都没能缓过神来。 信息素告诉自己,它非常反感被压制的感觉。 但是身体甚至于灵魂却是餍足的。 他抹了一把头发,看时间已经不早了,换上一套新的睡衣,扶着腰下楼去办公。 刚来到书房便是一阵铃声响起。 唐凤梧接起了电话,对面的霍翟没好气道:“我都打了几十个电话了,再不接还以为你死在oga肚皮上了。” 唐凤梧淡淡揭穿他:“小桃很有礼貌的,不可能不接陌生人电话。” 霍翟:“……” 他无语凝噎,组织了一下语言,道:“对了,这次打电话给你是想告诉你,城北黑市,我们几个月前盯梢的那家作坊,就在今天早晨又开始动工了。” 唐凤梧捏了捏眉心:“那除了城北的这家,天山、合阳城还有曼水的地下黑市盯梢的那几家作坊怎么样?” 霍翟:“……你问这么细干嘛?我只是告诉你一声,你又不是调查局的。” 唐凤梧笑了一下:“是啊,我又不是调查局的,你一连给我打几十个电话做什么?” 霍翟:“……你有时候真让人接不上话。” 唐凤梧:“谢谢,我和你有一样的烦恼。” 霍翟不再跟他胡编乱扯,淡淡道:“你说的那几个地方的作坊都还没有动静,说实话,他们之前大张旗鼓的,我还以为是在制作毒品,但让人暗中查访了之后才发现是在制作功能饮料……” 唐凤梧听到这忽然就清醒了:“功能饮料?!” 霍翟:“是啊,很奇葩是,哪有人包下黑市作坊制作功能饮料的,也不知道这些东西会被卖到什么地方,反正我是有点草木皆兵了。” “……不是。” 霍翟:“不是什么?” 唐凤梧立即穿上外套往外赶:“你现在派人把城北的作坊给堵住。”他顿了顿,又道:“会不会有点唐突?” 霍翟却没有责难,反倒是提起了心来:“怎么了,你是不是有什么怀疑。” 唐凤梧想起昨晚微生商携着凉风赶回到桃花屿的模样,有兴奋之后的余韵,还有势在必得的眼神。 “呃……” 一时间。 他头疼地蹲在了地上,一想起微生商,身体里的信息素好像又在叫嚣着发泄。 霍翟在另一边担心道:“没事?不用急,现在去也是打草惊蛇,我们可以慢慢来。” 唐凤梧皱着眉头,根本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他心里只想着微生商虚幻漂亮的脸,在平静之下埋藏着汹涌的暗潮。 Chapter 18 千金一笑 “我现在去找你!” 唐凤梧想说不用,但喉咙一哽,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有些困窘地用另一只手撑着地想要站起来。 “诶,你别逞强了这个工作狂!上次是胃溃疡差点切胃,只住了三天的院又给你偷偷溜了,上上次是亲自追查贪污官员翻墙的时候差点摔成粉碎性骨折,还有……” 唐凤梧听着他细数桩桩件件,抬头看见了一个身影,用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发出声音来:“挂了再见。” 电话挂断的下一秒,微生商便冲进了书房里把蹲在地上的唐凤梧给扶了起来。 微生商皱着眉头,看起来比不笑时凶上几十倍,他双手从唐凤梧腋下穿过,将他整个人都塞进怀里,心情坏得能打雷。 唐凤梧瘫在他身上抬手揉了揉他的后脑,闭着眼露出个费力的笑:“哇……来得太及时了。” 微生商将他塞进沙发里,给他倒了杯水后喂到他的唇边:“你这么急着起来干什么?” 唐凤梧接过水杯温吞地咽着水,掀起眼皮好笑道:“也不知道昨晚是谁一句话也没听我说进去?” 微生商看了他一眼,敛下眸子,又看了他一眼。 唐凤梧笑,抬起手蹭了蹭他的唇角:“行了啊,嘴巴都能耸到地上了,要给哥哥哭一个么?” 微生商撇开他的手,牵在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用短短的指甲摩挲着他的指腹,唐凤梧怕痒,却没躲开。 “刚才去哪儿了?” 听到他关心自己,微生商勾了勾唇,但不到两秒又被自己压了回去,唐凤梧老爱调侃他,说他笑一个比金子还贵。 摆明了是在激他,他偏不让这人得逞。 “关你什么事。” 唐凤梧倒吸一口气,抬起被微生商捏在手里的手又往他脑门弹了一下。 微生商皱着眉,捂着额头瞪着他。 “疼吗?”唐凤梧轻声问道。 微生商气也不过气两秒,下一秒便收回了生气的表情,垂下眼睛摇了摇头,继续玩唐凤梧的手。 唐凤梧的手很漂亮,骨节分明却不凌厉,就跟他整个人带给别人的感觉一样,温温柔柔,手心的温度暖洋洋的,指甲泛着粉,乍一看和他一个alpha很违和,但越瞧越可爱。 “好弟弟。”唐凤梧叫了他一声。 微生商还陷在欣赏唐凤梧指甲的心情中没有走出来,听见他叫自己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想到这声好弟弟是在回应昨晚自己对他的称呼,忽然便感觉空气温度都变高了。 “我还要工作,什么时候放过我的手呢?” 微生商几乎是在第一时间便松开了手,他站起身便往外走,但又觉得自己这样有些欲盖弥彰,转回身拉着唐凤梧的领子就往他脸上咬了一口。 后者似乎没想到他还会去而复返,被他亲了一下有些意外。 缓过神来,他拍了拍微生商的腰,笑道:“去玩。” 就在少年转身离开之后,唐凤梧便冷下了脸色,那个来历不明的功能饮料他总得查清楚,倘若卡托尔狗急跳墙,用什么东西来胁迫微生商,那后果不堪设想。 自从爆炸案发生之后,他就非常后悔。 倘若半年多以前没有因为一封来路不明的检举信而疏远了微生商,那是不是就能趁着这段时间,将微生商牢牢护在身边。 而不是怀疑海宁中学里的霸凌是微生商故意演的苦肉计,让他退无可退最后无可奈何地向卡托尔寻求帮助…… 他到底要不要向微生商坦白自己已经知道他被卡托尔胁迫?…… 唐凤梧叹了口气,打电话给叶宁来桃花屿接自己。 …… 微生商通过小桃看叶宁驱车远去,不紧不慢地配置着用唐凤梧的血液调制出来的二代分化剂。 正所谓灯下黑。 唐凤梧在外边暗中追查,怎么也猜不到自己根本就没有想要瞒着他的意思。 姜贺用家族旗下的一家工厂开始了分化剂的批量制造,而现下黑市里的那些动作不过是用来掩人耳目的。 放长线钓大鱼,但现在为止,他连卡托尔的一面都没有见到过。 想起来他初到桃花屿时摆在棋桌上的那一盘残局,总觉得这人和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绝对不止厄尔琉斯。 唐凤梧是踩着凌晨十二点的钟声回来的,就像掉落了水晶鞋的灰姑娘,在外他是威风凛凛的唐检察长,回到了家里,又变成了温柔如旭的好哥哥。 他顿了一下,想去敲门问一问微生商有没有睡下了,但又担心自己刚好吵醒他,问了一句小桃,小桃说她被屏蔽,没有访问微生商日常的权限。 唐凤梧不由失笑,去了书房做今天工作的收尾,殊不知就在一墙之隔的房间里,微生商再一次将分化剂注入了自己的身体里。 黑市里的几家作坊观察了大半个月一直都没有进展,他从天亮等到天黑,几乎镶在了检查部的办公室里。 几次暗访都没有结果,因为被他们重点观察的几家作坊全都是摆明着单纯生产功能饮料的。 但依旧说不过去,虽然联邦的灰色地带很多,几十年来都没能完全根治,政府几乎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黑市里的作坊价值千金,怎么可能就这么租售出去叫人就这么浪费了。 唐凤梧一头捶在办公桌上,抬头的时候看见了他随手摘下,放在桌面上的腕表倒映出了自己的面容。 眼底青黑憔悴,胡子冒出了青茬。 他顿了顿,正要打电话给霍翟说明自己无能为力时,私人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来电人是a开头的微生商。 唐凤梧几乎是立即便放下了手机接通了他的电话。 “……喂。” “你到底什么时候会回来?” 唐凤梧有点茫然,上一次微生商打电话过来的时候他就哄了小孩几句,说明自己工作忙的情况,可能短时间要在外留宿不回桃花屿了。 微生商也很善解人意,前几天一直没打电话给他,连消息都没发一个,但今天怎么就打过来了? “我这几天……” 他话没说完,微生商便打断了他:“你要是再不回来就别想回来了。” 完了,小孩生气了。 唐凤梧无奈地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柔声抱歉道:“对不起,我这几天真的忙,没时间陪你,过一阵子……” “不用。”微生商的语气慢慢降下了调,让唐凤梧听得有些心疼:“不用你了。” 他说完这句话,电话便蓦然挂断。 唐凤梧叹了口气,抓起钥匙就往霍翟的位置赶。 他忽然有了一个想法,从明面上打不到敌人的窝点,那换一个思路,倘若他们从几个作坊共同的供货商查起呢? 唐凤梧开着车往霍翟的方向飞奔的时候只恨自己没能早一点想到这里。 霍翟得到了消息,就急匆匆派人去查。 两人坐在一块儿哭笑不得。 要不是因为没摸清楚这几家作坊的最终动向,他们还真没想到这一条线。 他们两人再加上两个高级探员,开着一辆车就下到各个工厂里微服私访。 不止他们这一条线,几乎是有关联的厂子都派人去调查。 唐凤梧看着发回到他们手机里的资料,手指敲了敲其中一条:“这个姜氏集团……” 还没说完话,嘴里就被人塞了一口东西。 唐凤梧也是服了,怎么无论是谁都老是喜欢打断他说话,他嚼了一下才发现嘴里的东西有一股糖精味,皱了皱眉,但还是咽了进去。 见霍翟还想给他喂一口,他拒绝道:“你自个儿吃,我不喜欢这个味道。” 霍翟闻言傻了眼:“大哥,您不知道您今天生日吗?” 唐凤梧一愣:“是吗?” 他看见霍翟一脸没眼看的表情,顿了顿:“想起来了。” 的确是他的生日,前一段时间还和微生商提起来过。 “糟了!”他蓦然开口来了这么一句。 霍翟被人拒绝心里不爽,闻声瞥了他一眼:“糟了什么糟了,家被人偷了小桃被抢去做压寨夫人了?” “……不是,”唐凤梧默默扶额:“家里有人等着。” “我靠……”霍翟默默咽下了嘴里的一口蛋糕:“我真服了你老唐子,家里有人等着,你这不是把小美人当弟弟么?这会儿说得像你童养媳似的。” 一边念叨着一边阴阳怪气地鹦鹉学舌:“还……家里有人等着~” 唐凤梧白了他一眼,想掏出电话拨过去,但是手机滑着滑着,没打去电话,反倒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我记得……小商好像在学校里有个alpha朋友……叫姜贺。” 霍翟瞟了他一眼,讷讷道:“你家小孩不是漂洋过海到我们这儿打白工的么?你担心什么?” 唐凤梧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他忘记了,他心里怀疑微生商和卡托尔有关系的这件事对谁也没说过。 “……没事,我想多了。” 但愿是他想多了。 车缓慢地行驶在道路上,一直往姜家的一座工厂驶去。 Chapter 19 长线 微生商注意到唐凤梧的定位正在朝着姜氏的一处工厂移动时,不由得提了一下心。 同时暗骂姜贺是个蠢货,竟然粗心大意到敢把火往自己身上引,就连黑市那边也不记得把自己摘干净,看来得做出一点动作了。 他发了个消息叫姜贺紧急避险,把蛋糕塞进了冰箱就打了辆车往方舟豪庭的方向赶去。 整座别墅响起警报声时,文措还在研究那片能够养活一个中型国家一年的油田是怎么被唐凤梧算计过去的。 他爹这几段时间就没给他摆过好脸色,让他好好从里边学学自己到底是怎么输给唐凤梧的。 他气得要命,倘若不是文家从家业根基上就比不过唐家,他还用在这儿拼死拼活的跟唐凤梧比么?! 气归气,但他打心底里还是不服气。 心说他早就拿捏住了唐凤梧的命脉,前一阵子他打进唐凤梧身边的钉子终于给了他回馈,这会儿就在往这边赶。 一年多不见,他早就忘了微生商就算回归了正常人的生活,但终归还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所以在一辆重型装甲车开进了院子里时,他一个腿软就滑进了桌子角。 “发生什么事了?!” 秘书李江调出了监控的同时给警卫处打去了电话,回过头毕恭毕敬地对文措道:“先生,是商少爷回来了。” 文措皱了皱眉:“他回来怎么会搞出这么大动静?” 他话虽是这么说,但还是站起身来作势要往外走。 李江眸中滑过一道暗色,对文措道:“先生,现在可能不太合适同商少爷见面。” 文措叉着腰盯了他一眼叹气:“为什么?” “商少爷搞出这么大动静为的就是让别人瞧见,如果您下去了,不就正好中了他的诡计了么?” 文措不太高兴地看着他,一年多以前,提议把微生商送到唐凤梧身边的人就是这小子。 他后边还有些后悔,但看在这小子口头功夫实在是令人信服,所以便多等了一段时间。 但现在微生商自投罗网,这人还要让他再忍耐一段时间,这又是什么道理? “搞出这么大动静,我不出去才显得做贼心虚!” 况且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就被文珠那个傻的在外头透了个遍,哪还有什么秘密可言? 文措驳回他的诉求,打开了门就往外走去。 这个时候文珠还在学校里上学,爆炸事件已经平息了一段时间,文珠就算再不想去,也还是被父亲压去了学校,刚好他也可以清静一段时间。 现在他爹和母亲又出了远门,唯剩下他一人在方舟。 他一路走到了院子,重型装甲车把院子撞得一片狼藉,就连前些日子刚维护的喷泉都被撞得稀巴烂,喷泉水浇得满地都是。 李江跟在文措身边下来,走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推了推眼镜。 微生商从车上跳了下来,看见缓缓将他包围在内的一众保镖,以及穿得不甚正式的文措,以及一身西装革履的秘书。 他的目光停留在了秘书身上良久,总觉得有些眼熟。 而且……总觉得这人城府极深,起码比文措那人要深得多。 “你来这干嘛?!” 一声斥责打断了他观察秘书的视线。 微生商淡淡收回了目光,看向了这个据说和他有着血缘关系的哥哥。 看了两眼,觉得眼睛有点疼,皱了皱眉。 这卡托尔……怎么会在这种细节上出了岔子,他和眼前这个人哪里有一家人的模样? “……回家瞧瞧。” 文措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回家看看?回家看看你看看自己把家里弄成什么样了?!” 微生商:“你说这两重型装甲车?” “那不然呢?!” “你不知道这是哪来的?” “这我怎么可能知道?”文措一噎,随即指着他的鼻头骂道:“我警告你,别再踏进家里半步给我们文家摸黑,你如今已经是唐检察长的养子,就给我安分地待在他身边。” 这一句话是斥责也是警告。 文措不想让唐凤梧怀疑到他自己的身上。 但他这个猪脑怎么会知道,唐凤梧不但联想到自己出现在蓝夜就是他一手安排的,还在猜想文措此人和卡托尔狼狈为奸。 不过依照目前的情况来瞧,文措应该并没有和卡托尔直接联系,可能是文父。 毕竟他当初见到的第一个文家人就是文父。 但是他似乎记得,文父的职位是外贸部长,和卡托尔并不存在上下级的关系。 而自己未尝算不上一个烫手山芋,文父又怎么甘愿给卡托尔擦屁股呢? 难道……他们沆瀣一气,是因为在他们之上还有一个更为至关紧要的人? 微生商抬眼看向站在文措身后的秘书,开口道:“我过来便瞧见它停在你们院门之外。” 就在这个时候,李江上前一步立马对文措道:“那辆重型机甲车是文部长命我驾驶到这边来的。” 文措不完全是一个傻子,他听见微生商这么说,便也升起了怀疑,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做手脚的就只有李江一人。 但又听他这么解释,虽然松了一口气,但面上还是勃然大怒:“谁允许你不经过我就和我爹沟通的?!” “属下失职,恳请先生惩罚。” 微生商没眼看,也不知道这蠢货是怎么长大的。 “所以你到底来这做什么?” 文措还是抓住了重点。 微生商眨了眨眼:“没什么,就是回来看看。” 他本来就是回来做戏给唐凤梧看的,就是为了让他把注意转到文家来,暂时放下对姜氏集团的关注。 毕竟那天留在家里的几支注射器虽然被他用完了,但是还有残留在管壁的残余物。按照唐凤梧的谨慎和聪明才智,肯定会顺藤摸瓜地挖下去。 也会顺带怀疑上他。 这几天不也验证了他的猜想,唐凤梧竟然追查到了姜氏的这边。 “你!——” 文措还没说完,微生商便闲庭信步地掉了个头:“既然家里没什么大事儿,那我就先走了。” “你别走!” 文措大喝一声:“你这小兔崽子,莫名巧妙回来又莫名其妙地离开,你以为文家是哪儿,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 微生商淡声道:“就这些人,你以为能拦得住我?” 文措闻言冷哼了一声:“你以为过了这么久就没人能想到可以治得了你的法子?” 他一声令下,四周便竖起了电网。 微生商下意识看向了秘书,发现他嘴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这人有点意思,他刚开始以为这是卡托尔手底下的人,但后来以为是文部长的人,但现在又有一点不明白了。 微生商淡声说到:“我是唐检察长重点监护对象,我要是出了什么事,你们文家逃不了干系。” 文措闻言有一点动摇,刚好李江也在这个时候上前说道:“先生,商少爷说得没错,如果商少爷在我们这里出了什么事,唐检察长必定会不择手段地将文家老宅翻个底朝天,那个时候,文部长会如何看待先生?” “……你这个废物!”文措差点吐出一口血来:“当初不是你提议让我把微生商送出去的吗?!现在倒好,听了你的意见,反倒要被狗咬一口!” 微生商见他们内讧,但似乎只是文措单方面的,那秘书还是波澜不惊地微微笑着。 “先生息怒。” 文措平下了一点怒意,转而对微生商威胁道:“你可别忘了,当时我让你出去是干什么的,别忘了我手里还有你的把柄。” 微生商笑了一笑:“什么把柄?” 他不相信文措当真知道他在厄尔琉斯做了什么,文部长怎么可能让他这个蠢儿子进入他们的机密中枢。 怕是他当时来到文家的时候,被这文措偷看了个准。 “你不就是个军事要犯,”文措扬了扬下巴,目光阴鸷地看着微生商:“我早就说过了,你要是乖乖听话,我可以饶你一命,你要是不照着我说的做,我会把你送进军事法庭。” 这种话也就只能哄一哄什么也不懂的小孩。 微生商也不太清楚到底是火烧厄尔琉斯的罪名重一些,还是准备将分化剂这种联邦禁物流传到市面上的罪名大一些。 反正他只有一个脑袋,等他玩够了,到时候一起砍了得了。 他也不难过,反正到时候为他陪葬的人,不回比他见过的人要少。 他注意到了文措在说出这句话时,他身后那位衣冠禽兽的秘书做出的反应——冷笑一声,微表情表达出了轻蔑、以及不屑。 这么厉害,文措都不知道的事这人竟然了如指掌。 他有点想会一会这位秘书。 而就在他观察着这人的同时,秘书也抬起了眼,看向了微生商。 “放我走。” 他对着文措说,但眼神却是停留在秘书的身上。 “凭什么?都说了这文家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 话没说完,一个保镖忽然抱着移动电话从房子里跑了出来,神情焦急地对文措道:“先生!是文老先生的电话!他说他知道了老宅的事情,让您放商少爷出去!” Chapter 20 保镖的这话一落,文措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了下来。 他接过了电话,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文措的站姿从随意的吊儿郎当变成了笔直立挺,仔细一看还有些小心翼翼。 他对着那边说了几个“是”字。 不像儿子和爹,倒像是领导和他的怨种下属。 紧接着文措朝簇拥在院子里的保镖摆了摆手,示意让他们散开,放微生商出去。 但自己却仍然在和电话里的文部长对话。 微生商走之前深深地瞧了那秘书一眼,秘书微不可察地向他点了点头,随后微生商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方舟豪庭。 他是在方舟豪庭之外等车的时候接到的唐凤梧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疲惫。 “喂,小商……” 微生商低着头晃了晃脚,将石缝里的野草搓出了浆。“嗯?……” 唐凤梧听见他这别别扭扭的声音轻笑了一声,但不知道是谁在他身边催促了一声,唐凤梧变得正经了起来。 “现在在哪里?” 微生商坐在了低矮的台阶上,长腿无处可伸展,直接随意搭在了柏油道上。 路边的车呼啸而过,有的忽然一个闪身避开了微生商的脚,随后打开车窗对着微生商大骂:“臭小子!不想活了!” 骂声随着风声淡去,只留下一个像一个模糊像素点一样的响动在耳边闪过。 “你问这个干什么?” 唐凤梧的肩膀被人狠狠拍了一下,他抬眼无语地看向那个幸灾乐祸的调查局高级顾问。 他放柔了声音对微生商道:“想你了。” 霍翟翻了个白眼。 微生商搓了搓裤子,汽车带来的风沙吹在脸前的感觉并不好过,可他现在只想和唐凤梧说话。 他咬了咬唇,忽然有些委屈:“我明明是想给你过生日的,可是你不在……” 他一顿,又接着道:“他们叫我回去,我不敢不听……” 前面一句是真情实感,后面一句纯粹就是即兴发挥。 唐凤梧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就有些内疚:“你现在在哪儿?我去接你。” 微生商扣了扣眉心,对电话里的人道:“你不是有工作要做吗?我不用你管。” 唐凤梧抓了一下不甚整洁的头发,皱了皱眉道:“我现在就去接你,你把位置发给我,乖。” 他停了一下,微生商没有回应。 他又试探着道:“那就这样说好了?等着哥哥。” 说完这句话,他才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 旁边的霍翟“呕”的一声差点没吐出来:“让你打电话是让你探听消息的!不是让你去打情骂俏的!” 唐凤梧从启动车子,打了个方向盘,没有往方舟豪庭的方向去,而是开向了附近的酒店。 他知道微生商这个时候在方舟豪庭,这是方舟那边的人传来的消息,问一下微生商不过是走个过场。 “你懂什么?小商内心敏感,我要是直接这么问他了,反而会适得其反。我告诉他回家是为了和他一起过生日他才会好好和我说话,要是知道我还是为了工作,不得又生我气?” 霍翟彻底服气了:“那你现在是又要去干嘛?这不是去方舟的路啊?” 唐凤梧没搭理他,把车停进了车库,让霍翟在楼下等他十五分钟,再次下来的时候已经精神焕发、光彩夺目。 就连空气中都浮动着昂贵护肤品的味道,这几天都不咋洗的头干净得一尘不染。 他一边往车的方向走,一边仰着头滴眼药水,西装外套在行走时飘起衣袂,露出劲瘦的腰。 霍翟目瞪口呆:“你他妈这是要去相亲啊?!” 唐凤梧嘲笑:“这你就不懂了?” 霍翟一噎,目光看向前方,良久骂了一句:“……妈的。” 虽然他不用和唐凤梧一起去方舟豪庭,但他还是想腆着脸去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 自从那天蓝夜一别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微生商,但时时能听说他在海宁里的壮举——惹得多少血气方刚的少年人为他反目成仇、拔刀相向。 但让他最在意的,还是唐凤梧这棵铁树竟然也在一夕之间发芽开花。 “……真尼玛离谱。” 赶到方舟豪庭之外时,他们在距离一百米左右的时候就看到,一堆人站在人行道边,低着头,似是围着什么东西。 唐凤梧把车停在路边,还没解开安全带,一张罚单便嘭的拍在了车窗上。 唐凤梧、霍翟:“……” 他打开车窗对着外边的交警道:“这位同志,这里一辆车都没有,您是怎么闲逛到这里来的?” 交警掀起眼皮对他皮笑肉不笑:“联邦公民卫士,无处不在。” 唐凤梧点了个赞,又指着人堆对交警问道:“同志,那边出了什么事么?” 交警听见这话,眼神微微漾起波澜,笑容比方才要真切得多。 “啊……”他呵呵笑道:“一个oga小孩,可能是离家出走的聋哑人,我想送人回家来着但倔脾气不肯走。” 他停了两秒又补充道:“但我瞧他一身干干净净的还是名牌,可能就是方舟豪庭里的小公子。”他耸了耸肩,撇了撇嘴道:“谁知道呢?” 唐凤梧几乎是立马就认定了被拥在人群之中的“聋哑人”小孩是怎么回事。 打开了门就跑下车。 交警面露不悦,霍翟笑呵呵跟他双手合十拜了拜:“不好意思同志,那就是我家小孩,给大家添麻烦了。” 这一边说,还一边在交警的死亡凝视下从中控台跨向了驾驶室。 就在他谄媚的笑容中,不苟言笑的交警同志给他贴了第二张罚单。 霍翟的脸立马就垮了下去。 微生商在看见唐凤梧身影的那一刻,酝酿在眼中的泪立马就落了下来。 围在他身边的人哄声一片,可微生商什么都不想搭理,他只看得见他风度翩翩的好哥哥。 他抓住了唐凤梧的裤脚猛地站起身来,抱着他的肩膀将自己满脸的眼泪抹在了唐凤梧新买的西装上。 唐凤梧顿了一下,但很快又叹了口气。 擦就擦,反正也是为了这小孩买的。 微生商哭得没有声音,把人看得都心碎了。 唐凤梧摸了摸他的脑袋,对众人笑道:“不好意思,我家孩子给你们添麻烦了。” 一边搂过他的肩膀,带着他往车边走去。 好不容易来到了车上,唐凤梧刚一坐上后座就被微生商整个人扑倒。 霍翟冷冰冰提醒道:“关门,关门!” 最后还是交警同志睨着眼教训道:“特殊小孩就要好好照看他们的感受啊,哪有你们这样当哥哥的?” 说完也不等目瞪狗呆的两人开口反驳,大发慈悲地给他们关上了车门。 “这?!……”霍翟手舞足蹈:“不是?!……” 唐凤梧被人锁得死死的,干笑了两声,也不知道今天操了什么蛋。 两个人横在车后座根本就不够放的,微生商蜷着腿跪在地垫上将唐凤梧抱得死紧,后者的长腿都抵在了车顶上。 唐凤梧无奈地捏了捏微生商的耳朵:“小商,再不说话别人可都以为我们是人贩子了。” 微生商埋在唐凤梧的颈窝吸了吸鼻子,闷声道:“关我什么事。” “好……”微生商听见他这么回答,掀起眼皮瞪了他一眼。 唐凤梧立马投降:“好好好,当然关我事,而且全都怪我。” 他用指腹在微生商的脸上擦了擦,抹走了眼泪,这个姿势有点难受,让他不得不动了一下身体。 “都是我的错,都怪我。” 微生商看着他抿了抿唇,红着眼小声道:“那你亲亲我。” 唐凤梧笑了:“这么简单。” 微生商撇开头:“不亲算了。” “亲。”唐凤梧掰过他的肩膀让他面朝自己,在他的眼下留下了啵的一声。 微生商嘴角颤了颤,但看着唐凤梧的眼睛,终于还是压了下去。 唐凤梧哭笑不得,抱着他的脑袋使劲儿搓了搓。 “……别把我头发弄乱了。”微生商带着气音抱怨道。 唐凤梧笑:“好。” 霍翟在驾驶室听得津津有味,不由得发出啧声。 这到底是谁把谁套了个严实啊? 这小oga还真是个祸水,就连唐凤梧这样的笑面虎都能被训得服服帖帖。 “老牛吃嫩草……” 他忍不住嘀咕了这么一句。 话音刚落,身后唰的一声响,他看了眼后视镜,猝不及防对上了一双眼睛,差点没把手中的方向盘给飞出去。 奶奶的这oga也忒吓人,还是给他抱不平,用这么阴冷的目光看着他干什么? 但他还是有点怂怂哒,毕竟美人一生气你没错也得有错。 “抱歉……抱歉……” 唐凤梧听见这有来有回的动静笑得不行,抬手拉了拉微生商的手腕,给他顺毛。 “小商,过来。” 微生商听见呼唤,蹲下了身靠在了唐凤梧的肩头。 “等等……”唐凤梧想了一下还是觉得得坐起身来,车里的空间太小,不够他们两人折腾的。 微生商拉着他的手想要扶他起来,却浑然不知自己拉了后腿,让唐凤梧起身的动作更加费力。 他一坐在唐凤梧的身边就想要粘着他。 “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他问了这么一句,却没想到身边的人一句话也不搭理他。 他挑了挑眉,笑道:“真变成聋哑人了?” Chapter 21 第三方会面 “你们怎么来了?” 微生商明知故问,手虚虚扯着唐凤梧的领子让他面对自己,一边问着还若即若离地用他傲人的鼻尖去蹭唐凤梧的脸。 霍翟闻声瞟了眼后视镜,这可厉害炸了,唐凤梧就盯着人家脸瞧,嘴角一勾,感觉被人迷得魂都没了。 唐凤梧给人把头发往后别了一下,顺带捏了捏他的耳朵:“想你了。” 霍翟又看了一眼。 “你不是忙着工作么?” “都做完了。” 这话是真的,他们专门往姜氏集团跑了一趟,什么都没查到,这才火急火燎地往这边赶。 “对了。”唐凤梧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看着微生商的眼睛问道:“你刚才在手机里说,他们让你过来,你不敢不来,这是什么意思?” 微生商沉默了一会儿,酝酿出窘迫来:“我之前不是说我是偷渡来的么?”他瞥了一眼唐凤梧,又缓缓道:“其实我是骗你的……” 唐凤梧早就知道真相,却还是装作诧异:“哦?……能告诉我原因么?” 微生商看了一眼唐凤梧,又看了一眼驾驶室上竖着耳朵的霍翟,抿了抿唇,表现出十分为难。 唐凤梧摸了摸他的脑袋,道:“没关系,他不是坏人。” “他是你的朋友?” “同事。” 霍翟:“……” 应该叫对头更贴合实际。 微生商冷冷扫过一眼霍翟的背影,但没让唐凤梧看出什么端倪,随后开始娓娓道来自己编好的措辞。 “……我听他们说,我是文家的人,不过三岁的时候就被他们送走,所以三岁以前的事都不怎么记得了。” 唐凤梧倒是知道这些,不过他更好奇这十二三年来,微生商是在哪儿度过,又是如何生存下来的。 但微生商显然有意忽略过这些片段,唐凤梧误以为这是让他伤心的往事,带着安慰的心理又摸了摸他的脑袋。 微生商抿了抿唇,又缓缓道:“我在文家住了快一年,他们把我当狗一样对待,不给我吃、也不给我住的地方……我以为我永远都要被关在那儿了。” “后来文措把我带到了蓝夜,我也就在那里遇到了你。” 说完这句话,微生商便沉默了下去。 霍翟听得眉头直皱,他不由问道:“就这么没了?他们没让你做什么?” 微生商眼睛一瞪,骂道:“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听到他生气,车里的另外两人反而打消了一点怀疑。 开车回到了桃花屿,唐凤梧拍了拍微生商的腰让他先回去,他和霍翟还有事情要谈。 微生商走之后,唐凤梧道:“不对,我觉得还是有问题。” 霍翟知道他的疑问在哪儿,直接点明:“你是说姜氏集团的事?” 唐凤梧点了点头:“我们刚一对姜氏下手,这边又被转移了注意力,姜氏旗下不是有制药的么?我下去查一查他们这段时间有什么新增的制药项目,或许能查到端倪。” 霍翟:“现在去?” 唐凤梧:“……晚了就没机会了。” 霍翟:“你不是都跟人家说好了吗?!工作你不做一天会死啊?!怎么了?检察部和调查局的人都死光了,只剩咱两个孤军奋战了?” 见唐凤梧还在犹豫霍翟气不打一处来:“真是够了啊你!工作狂不是你这么干的,有几条命都给你作没。” 唐凤梧:“可我不甘心啊,好不容易在油田那儿发现了线索,结果曲哲宁死不屈,调查不得不半途而废,现在又出来了一个不知名的成瘾剂,我能不继续查下去么?” 而且他还没说的是……这成瘾剂,很有可能跟微生商扯上了关系。 虽然上次他把那几支微生商用过的东西送去检验之后证明了他的清白,但心里还是感觉惴惴不安的。 一边怀疑,一边又舍不得。 “害。”霍翟也是无语了:“说不定这作坊就是单纯造毒的呢?咱联邦从古至今对这东西的打击力度又不大,你才上任不到三年,就端了他们一半的饭碗。 这一次若是再急功近利,小心遭到反噬。” 唐凤梧沉默了一会儿,可能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终于妥协:“那……行,不过对姜氏旗下的制药公司还是得盯紧。” 霍翟受不了他了:“行行行……”反正检察部的一忙起来,人还不是得从他们调查局里外派。 “我真是欠了你的。” 唐凤梧耸了耸肩。 两人走进了桃花屿,看见餐桌上摆着的一个小蛋糕时,唐凤梧的心脏还是缩了一下。 “亲爱的,这是你买的?” 微生商哼了一声:“这是我做的。” 还挺骄傲。 唐凤梧笑了:“抱歉抱歉,我错了亲爱的。” 霍翟懒得瞧他们两人打情骂俏,径直走到餐桌前坐下,举起餐叉礼貌到:“那我开动啦!”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尝一口蛋糕——这瞧起来比他在约顿餐厅定的甜点可要美味多了,这小oga真是个天使,他要是唐凤梧一步也舍不得离开家。 但没人应答他的话,他小心翼翼抬起头来,又瞧见小oga那双能把人射穿的视线。 “……” 好,没问题:“寿星先来!” 三人吃得文质彬彬,唐凤梧抬眼问了一句:“家里今天人怎么这么少?” 微生商本是抬手摩挲着唐凤梧的后颈,闻言一顿,想了想道:“今天是你的生日,我想和你单独在一块儿,就让他们回去了。” 霍翟自觉亮堂,擦了擦嘴道:“不用担心,我一会儿就走。” 微生商没有说话,好像在想什么事情。 唐凤梧见他这样闷闷不乐的,用信息素去打探了一番,谁知后者竟然被吓了一跳。 “你……” 唐凤梧不明所以:“怎么了?” 微生商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随后摇了摇头:“没,没什么……” 三代分化剂中提取的唐凤梧的血量不多,所以成瘾性不怎么强。 不过这是他之前以为的。 直到唐凤梧将信息素释放出来,心跳猛然加快,微生商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么离谱。 就这么一点血量都会引得心律不齐,那之前用他的血制成的二代分化剂…… 家里的佣人都被关进了地下室里,地下室常年不经打扫,早就布满了蜘蛛网。 他们身体里被打入了二代分化剂,如果自己的信息素不小心泄露了,那他们不得随时随地发狂? 唐凤梧:“……小商,你怎么了?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听到他的声音,微生商蓦然回过神来,他顿了一下,道:“没什么……” 好在他已经将腺体割除,如果不打入分化剂就不会有信息素泄露,至少在他这里是可控的。 看来得告诉姜贺,要减少剂量了。 —— 李江主动联系到微生商的时候,唐凤梧又忙着工作去了。 暑假刚刚开始,微生商打算把分化剂被包装成新型的“功能饮料”,在上流社会之中悄悄地上市。 李江约见微生商在京都的荒郊见面。 微生商没意见,也不怕暴露,因为那天他是从天而降——跳伞下来的。 “分化剂和你有关系?”李江开门见山,对微生商这么说道。 微生商很好奇,竟然这人已经猜到了,但是照这情况看来,他似乎并没有把消息告诉文部长或是卡托尔。 “你到底是谁的人?” “是谁的人很重要么?” 微生商耷拉着眼瞧他,好像在说——你他妈说什么废话。 李江知道自己装过了头,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嗯……这么跟你说,我真名姓高。” 微生商:“……哦,然后呢?” 李江愣神:“你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微生商一边脱下缠在自己身上的装备,一边愣神对李江道:“说重点,别废话。” 李江:“……你知道高泽么?” 微生商:“哦~” 李江刚升起一点希冀,又看见微生商托着个死人脸:“不知道。” “……那你总该知道德摩登。” 微生商:“你有屁快放行不行?” 李江:“……”他无语地翻了一个白眼,吸了口气,看向微生商道:“德摩登是几十年前联邦最为头疼的反叛军组织。 当然,也称作恐怖组织,高泽的最终目的就是推翻联邦的统治,自立为王。”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么?”微生商听他总是讲不到重点心烦意乱,并且教练很快就要赶到他的位置来了。 “你都说了是几十年前的恐怖组织,那意味着现在已经不成气候了。” 李江深深地看着他:“那你知道……厄尔琉斯半岛么?” 微生商不耐的神色终于在他提到厄尔琉斯的时候尽数褪去。 他皱了皱眉,盯了李江一眼。 “厄尔琉斯?” 厄尔琉斯没有官方名字,联邦政府甚至把他称作格加利亚岛附近的无名岛之一。 李江见他终于神色动容,紧接着道:“那你应该也知道,格加利亚岛,也就是当初你被救回来的那片岛屿为何会沦为禁地,就是因为……那是卡托尔少将亲自上报的提案。” Chapter 22 病毒 “我一直知道你的存在,文商并不是一个个体,而是文先生从一众同龄人中选出的,最为出类拔萃的人。 而你就是厄尔琉斯上,最终角逐出来的胜利者。” 微生商淡淡地看着李江:“……所以,我的确不是文家人。” 李江:“是的。” 他话音刚落,面前的oga冷声一笑,笑容之中似有一种高傲猖狂:“我就知道。” 李江愣了一下:“你这什么态度?” 正常来说知道自己从小就是被人刻意培养,从一众同龄人之中筛选出来的胜者,总该会有一些怅惘。 但这微生商怎么瞧起来接受得还挺快。 “你吃错药了?” 微生商见他这副模样,反唇相讥:“让我弄清楚我和文措文珠那两人没关系,也算你积德了。” 李江:“我此行的主要目的,就是想和你……以及你手下的分化剂工厂合作。” 微生商不说话,李江又补充道:“无论你承不承认,我都不会改变自己的意见。另外,是与我合作,而不是同卡托尔以及文部长合作。” 微生商沉默片刻,淡淡道:“这段时间唐凤梧追我很紧,这你也敢和我合作?”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他微生商行事张扬,从来都没有想要遮掩。 就算唐凤梧心里再怎么偏向他,最终都会发现端倪。 李江闻言,嗤笑了一声,挠了挠额角有些无语:“你们俩……真有意思,他竟然不知道你是做这个的么?” 他来之前还以为唐凤梧是他微生商的保护伞呢,能在唐检察长眼皮子底下做这种生意,保不齐唐凤梧也分了一杯羹。 “你连行情都没摸清楚,就敢上门来找合作?” “没那个胆量不如干脆窝家里长毛,我还干这行做什么?” 说的倒是也有道理,微生商:“怎么个合作?” 李江挑了挑眉:“再造德摩登的辉煌。” 微生商:“……你还是没有坦诚相见。” 李江一愣嗫声道:“坦诚相见?你还想要我退让到什么地步?” 微生商:“我说过让你退让了么?你至始至终都没有告诉我,这厄尔琉斯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又是谁一手创建的。 再说,我是厄尔琉斯最终的胜者,那对你们又有什么意义呢?” 李江不说话了,微生商转过身,朝着发着窸窸窣窣的声音的方向走去。 不一会儿教练便冒出了身影,微生商跟在他的身后走向了回程的车。 “等等!”李江猛地叫住了他,声音之急切,似乎担心错过了这一次机会,就再也没有翻身的余地。 微生商欣慰盎然地转过了身。 “你终于想通了?” 李江抿了抿唇,深深叹了口气,垂下眼眸,终于缓缓道来十四年前的真相。 “厄尔琉斯其实是德摩登为了培养继承人,而专门从世界各地挑选出基因优于常人的婴儿,让他们在那儿自相残杀,能活到最后的人,便能受到全体德摩登追随者的拥戴。” “而你就是被选中的继承人。” “所以我们德摩登,全体成员,都将对您效忠。” …… 微生商看了他许久,久到后者以为他早已离开。 但抬起眼睛,却发现oga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不过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让人不寒而栗的笑意。 —— 三个月后。 微生商回到桃花屿,唐凤梧又是不在家的一天。 姜氏制药集团已经身先士卒,被唐检察长死死盯住,一点儿喘息的机会都不给留,在仲夏之时便被唐凤梧以贿赂联邦高官为由,直接钉死在了地底。 微生商自然在事故发生之前也转移了重心,在德摩登的势力下开设了几家工厂,又借着和钱院士学习的名义,暗地里用他的名义挂名在工厂旗下。 毕竟钱院士乃联邦之重器,鲜少有人会怀疑上他,也不会有人能够想到,分化剂的幕后黑手竟然胆大包天到竟敢挂名在钱叙的名下光明正大地犯罪。 就算唐凤梧查到了他的身上,至少还有钱叙给他做替罪羊。 微生商站在池塘边,接过下人送来的鱼食,随手往里头抛了一些。 锦鲤伸着脑袋抢食,墨绿的池水一下变得五彩缤纷。 旁边的下人对微生商汇报道:“今天唐先生在家里会见了文部长,两人商谈了一些联邦外贸的要事,空闲时间里,唐先生随口问了一句您的事情。” “都谈了什么?” “……问了商少爷您的三到十五岁时的生活环境。” 微生商点了点头,往房间里走回去。 虽然他可以通过小桃完全监视唐凤梧,但这段时间唐凤梧忽然对他升起了疑心,竟然叫联邦里的人来为小桃安装新的系统。 再者说就算小桃没有被他设下陷阱,他一个人一整天光监视唐凤梧做了什么,也是有点力不从心,好在桃花屿里的下人都是不折不扣的瘾君子。 只要自己抛出点带有自己信息素味道的分化剂辅料,他们便会前仆后继地为自己办事。 他微生商的宏图伟业蒸蒸日上,还轮不到联邦政府这种江河日下的杂碎来对他指手画脚。 如今分化剂差不多渗透到了联邦的各个角落,如同病毒似的,不过三两月便蔓延开来,如今联邦上下,就连唐凤梧引以为豪的监察部都被埋下了他自己的人。 千疮百孔,满目疮痍,这样的联邦,唐凤梧到底还在坚持些什么? …… 明天就要开学了,唐凤梧难道连回家看他一眼都不愿意么? 山不就我,我去就山。 微生商越来越看得开了,他坐上后座,老李便开车往着蓝夜的方向开去。 蓝夜的人认识他,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见到他了有些惊慌,门口的服务员一边假笑着跟他寒暄,实则拖慢他的脚步,暗中悄悄指使另外一人去通风报信。 等他快走到唐凤梧的私人包间时,总经理正好前脚进去给唐凤梧报信。 不速之客来得太突然,以至于林扬挂在唐凤梧身上的这一幅场景一点缓冲没有地闯入了微生商的视线里。 包厢里光线昏暗,比起他第一次来到这儿的热闹场景,明显气压要低上不少。 曾经的蓝夜f4少了一个曲哲,陆既从、唐凤梧还有霍翟三人的面色都沉如黑墨,看见来人,竟然没有一个发出声音来。 微生商了然,笑了一下:“怎么不说话了几位哥哥?说我坏话呢?” 唐凤梧推开往他旁边凑的林扬,微生商见状,脸色这才转晴。 他看向座中最为清雅英俊的男人,笑吟吟道:“哥哥,你今天回了桃花屿,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 不仅回了两个月都未曾踏进的桃花屿,还高调会见了文商名义上的父亲——文部长。 不就是在大张旗鼓地告诉微生商,唐凤梧准备和文部长联手起来,准备对付他了么? 要知道唐凤梧两袖清风,从前和联邦政府高官可是水土不相容的,就算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都会有瓜李之嫌。 更别说合作了,如今握手言和,化干戈为玉帛,到头来是因为有了共同的敌人。 看来联邦高层也承认,比起让唐凤梧去对付德摩登的旧部,还是他微生商手里的分化剂更加危险。 他们想联起手来制裁他。 谁又能想到,最后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文部长和他师出同门,都是德摩登的余孽。 包间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 过了良久,唐凤梧终于站起身来同微生商正面对上了视线。 他深吸了一口气:“你背后的人,到底是不是钱叙?我最后再问你一遍。” “我背后的人?”微生商轻笑一声:“我背后的什么人?” 唐凤梧:“你别装了,分化剂的幕后主使,小商,我越来越看不清你了,难道过去的几个月里,你一直都在骗我么?” 微生商挑了挑眉:“我骗你什么了?” “你还撒谎!”唐凤梧气急,直接将玻璃几上的烟灰缸狠狠摔在了他的脚边。 指着他的鼻子大骂道:“你故作天真,潜伏在我身边给你的老师通风报信!好让你们能够顺利进行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微生商淡声道:“唐检察长,说话是要讲求证据的,陆既从陆大律师还坐在这儿,您就口不择言,对我泼脏水,污蔑我了么?” 唐凤梧气得胸膛上下起伏,林扬担心他气坏,立马上前去小心翼翼地拍了拍他的背。 微生商暗暗看了他一眼,后者立马噤若寒蝉。 “如果不想林扬出什么意外,最好让他滚出去。” 陆既从撇下口中的烟,瞥了一眼微生商,问道:“所以你这是在恐吓威胁我们?” 微生商深吸一口气:“只是善意的提醒。” 唐凤梧偏了偏头对林扬道:“你出去。” 微生商嘲讽道:“还挺在乎。” 唐凤梧:“你明知道和无关的人没有关系。” 微生商淡然笑了一下,懒懒地拖长了音:“唐检察长,真是正义啊……” 许久未曾出声的霍翟开了口:“微生商,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做的后果?” 微生商故作不解地耸了耸肩:“我不明白,唐检察长问我,我背后的人究竟是不是钱叙钱院士,为什么不直接去审问他,反而对我一个什么也不知道的三好学生咄咄逼人呢?” Chapter 23 oe 微生商说的话实在是厚颜无耻。 所以当两个昔日情意浓浓的恋人厮打在一起时,在座的所有人都没能反应过来。 不过不应该说是厮打,而是唐检察长单方面殴打一个oga,oga嘴角淡淡挂着笑,毫不还手,很是嚣张。 陆既从被吓了一跳,几乎是顿时从沙发上弹坐了起来。 “凤梧!殴打oga是要判刑的!” 霍翟拦了一下陆既从想要去亡羊补牢的手,淡淡说了一声:“老唐知道,他心里有数。” 微生商也察觉到了身上之人在收着力道,滔天的愤怒落在他身上之前仿若被化为绕指柔,轻飘飘地碰在了他的身上。 这种程度的打击力道,对于从尸山血海的厄尔琉斯爬出来的微生商而言,不过是在挠痒痒罢了。 保镖从门外冲了进来,不少看热闹的人举起了手机,闪光灯疯狂闪烁着记录下这一个画面。 最后是微生商被重重一拳打得偏过了头,牙齿磕破脸颊肉,嘴角流出了血。 看起来伤口可怕得不成样子。 当唐凤梧被一群人压着从微生商身上起来时,微生商笑吟吟地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好哥哥,臣服于我。” 还是太心软,如果唐凤梧直接杀了他,所有事情都将尘埃落定。 热闹如潮水一般褪去,包间变得冷清。 微生商从地上站起身来,老李上前来扶起了他:“商少爷,您没事?” 微生商的注意似乎还没从唐凤梧被带走的背影上收回,闻言冷冷瞥了他一眼,往地下吐了口血水,轻蔑笑道:“见风使舵的狗腿子,谁给肉吃就对谁摇尾巴。” 话落,老李的身体摇晃了一下,看起来不受言语的重负,摇摇欲坠。 微生商嗤笑一声,走出了包间之外。 唐凤梧犯了殴打oga的重罪,即将要上法庭。 微生商弄不明白,毕竟现在在他眼里,唐凤梧已经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联邦少将卡托尔以及外贸部长文景都是德摩登的人。 他自导自演把自己送进了监狱里,到底还能有谁在外边跟他唱一出双簧? 唐检察长在夜总会殴打oga的事情被报道上了头条。 微生商身为受害者,自然是被保护得严严实实。 李江问他:“你就不怕唐凤梧耍什么诈?” 微生商笑了一下:“不过是强弩之末,还能有什么反抗的余力?” 如果恰巧在这个时候有人来保释唐凤梧,那不正好给了他们斩草除根的机会么? 李江有点沉重:“你们不是恋人么?” 微生商眨了眨眼,再次听到恋人这个词,竟然感到了有些物是人非。 他和唐凤梧从在一起直到分手,竟然只过了几个月的时间。 “立场不和,分道扬镳自然是最好的抉择。” “好了。”在李江再一次开口之前,微生商打断了他接下来想要说的话。 “文部长不是说想要参一份股么?我也正好想去和这位曾经的父亲,谈一谈,好好说一说话。” 李江瞧着他面无表情的脸,悬在心上的石头一直都没有落下过。 他总觉得,微生商这一次去不是想谈判,而是去寻仇的。 不过事实也正印证了他的猜测。 —— 人一旦掌握了绝对的权利,便会蔑视一切他所能够接触到的人或事物。 他相信微生商会走到那一步。 唐凤梧等的就是这一天。 文家两名继承人在高速上惨遭车祸,不幸双双去世,文景悲痛欲绝,不能胜任工作,辞去了联邦外交部长一职,回归家庭。 唐凤梧曾经警告过他,微生商不可能会忍气吞声,真的对文家放下芥蒂。 毕竟德摩登刚把微生商接回来时年岁尚小,德摩登都期待着能有一个具有领导力的继承人来带领他们再一次走上顶峰。 然而这么多年的等待,迎来的竟然是微生商这么一个毛头小子,所有人都对他不屑一顾,哪能想到仅仅在一两年之后,他竟然就创造出了分化剂这种级别的生化武器。 不仅能控制人的神志,而且被控制的人还心甘情愿地沉溺、上瘾。 所以文景和卡托尔终于高看了他一眼,想要拉他入伙。 但是微生商终归不是普通人能够牵制的家伙,最终将会反噬其身。 目前为止,联邦已经发生了不下百起的动乱,皆是打着德摩登反叛军名号的瘾君子发动的动乱。 文家首先被报复。 再然后……便就是海宁中学了。 —— 唐凤梧被保释出来的那一天,阳光刺得人眼都睁不开。 “唐检察长……” 唐凤梧笑得很柔和:“我已经不是检察长了,下次见到我,直接叫我名字就行。” 霍翟笑了一下,道:“你在里边待着的四十六个小时,海宁中学翻了天了。” 这和唐凤梧猜得大差不差。 “我早该想到爆炸案是他一手促成的……当时我在怀疑,卡托尔竟然能够残忍到这种地步,竟然把对联邦的痛恨附加在了无辜学生的身上。” 霍翟:“那你又怎么想明白了?” 唐凤梧笑:“因为他来见我了。” 这四十六个小时里,卡托尔向他抛出了橄榄枝。 微生商既然能对文景下手,不一定就会放过卡托尔。 卡托尔怕了,所以转头寻求与他合作。 德摩登建立的初衷是想要推翻联邦混乱的制度,在废墟之上重新建立起一座乌托邦。 比起卡托尔等人的激进,唐凤梧相对来说则是保守派,他总以为经过一代又一代人的奉献,联邦终归会由衰转盛。 但他们忘了,在重建秩序的过程之中,卡托尔和他都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 激进派将无辜的幼儿作为商品交易,送到了与世隔绝的岛屿之中,想要培养出完美的救世主,全然忽视了所谓“救世主”的心理健康。 而保守派则是一次又一次的在灰色地带试探,借助黑暗的力量,早晚都会被反噬。 蓝夜并不干净,而他在蓝夜遇见微生商,最后也是在蓝夜结束了自己检察长的职业生涯。 两个派别相互较劲了这么多年,最后因为不可抗因素——微生商,而握手言和。 唐凤梧道:“世界上没有确凿的证据链能够将微生商收入法网,那便由我亲自动手,我那天冲动行事,就是为了脱离检察长的身份,能够放手一搏。” 霍翟:“……都到现在了,你还想给联邦政府留一点体面。” 唐凤梧弯着眼,眉眼温柔:“毕竟联邦公民没了我能活,倘若失去了对政府的信任,一定会惶恐不安。” 霍翟听他这么说,好像马上就要去英勇赴死了似的,心头蓦然涌上了伤感。 “你……” “诶,你可别哭。”唐凤梧笑得有点狡黠:“分化剂总算能够让我们保守派和激进派认清自己的错误,等分化剂这事儿过去,还有你忙的时候。” 他说得轻松,但分化剂哪能是这么容易就清除的。 这微生商掌握了瘾君子的命脉,就算被他们围剿到了天涯海角,只要分化剂的解药没有被研制出来一天,这微生商就能绝地逢生。 霍翟淡淡问道:“瘾君子冲进海宁中学大肆伤害学生,卡托尔已经派军队严格管控起来了,这微生商下一个想要报复的人究竟是谁?” 他顿了顿,又道:“会不会……是你?” 唐凤梧倒是看得很开:“谁知道呢?” “所以你现在想去哪儿?” 唐凤梧心说,微生商知道他被保释出来的消息,说不定就在桃花屿等着他。 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情,已经等不到法院开庭,让联邦的法律为他们做出公正的宣判了。 只能由他们两人之间自己解决。 “桃花屿。” 那是他进入检察部门工作之后,家里给他安置的住宅。 他相信微生商也会认为桃花屿是他们解决两人之间恩怨最好的地方。 “不过……”唐凤梧思考了一下:“在那儿之前,我要去个地方。” “去哪儿?” 唐凤梧笑了笑:“研究院,去见一见微生商的老师。” 钱叙没想到唐凤梧在发生了那样一件事后,出来找的第一个人就是自己时惊讶了一下。 随后又垂下眼,专心致志地盯着自己的实验。 “你打的那人不是小商么?怎么还有脸来找我?” 唐凤梧:“钱老您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钱叙听出他在讽刺自己,对他冷言冷语道:“唐检察长……哦,不对,现在应该叫您唐小老板了。” 他冷笑道:“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这分化剂是小商研制出来的呢?” 唐凤梧笑:“是,就连您也不信,他看起来的确很乖,特别惹人怜爱,谁会愿意相信这么有天资的小孩,竟然会一声不吭地犯下这么严重的错。” 钱叙没想到唐凤梧竟然这么回应他,有些呆滞:“你……” 唐凤梧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从派出所出来没戴眼镜,看什么都是昏花一片:“他不完全是个坏小孩。他只是不懂得怎么样在这个世界上立足。” 唐凤梧:“他原本可以不去伤害任何一个人……是这个世界错了,罪恶野蛮生长,像一条毒蛇,紧紧缠绕着他,想要将他同化。” “我……”他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这世上的因果不能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能说明:“我比他年长,所以并不觉得他顽劣,只觉得自己欠他一个能够快乐成长秩序的世界。” 钱叙沉默了,噎了一下,淡声道:“你这不是来骗我的?真心这么觉得?” 唐凤梧:“随便您怎么想,小商是你的得意门生,视若己出,倘若我有像他这样的徒弟,当然也不忍心看他被谁缚住了手脚。” 钱叙冷哼一声:“那你还来找我做什么?无非就是想让我对小商出手,你根本就是在惺惺作态。” 唐凤梧无奈一笑:“只不过是来碰碰运气,顺带看望一下钱老您。” 他说完这句话,钱叙又埋头在他的数据之中,狠了心不帮唐凤梧一分一毫。 唐凤梧转过了身,往门外走去。 然而就在他走出门外的那一刻,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将他整个人掀在了实验室外洁白的墙面上。 他抬眼看向那个容貌妖冶的少年,嘴角噙着意味深长的笑。 漂亮的唇张张合合,道出了一句——“哥哥,我好感动。” “悄悄告诉你,你的信息素,能牵制我的心脏。” “滴答滴答滴答——” 两人就这么静静相望着,唐凤梧恍然间以为,他们之间又回到了那些个晚上,他们待在书房里静静陪伴着彼此的日子。 “你才是救世主。” Chapter 24 主世界 雪龙看着这个世界的走向,陷入了深深无话可说的状态之中。 他看见世界再一次陷入了无序的状态,可能又要好长一段时间——或许是几十年,又或许是几百年。 才能从混沌状态之中剥离出来。 “这又是哪个人才给他俩历劫选择的位面?” 高层会议上,一个五级灵仙试探着举起手来:“是……是在下安排的位面。” 雪龙原本有些生气,但一瞧这个位面隶属于这位五级灵仙,那就意味着就算世界爆炸,也不会影响他的功德值。 他笑了笑,道:“真聪明。” 到了现在还不会吸取教训。 这位五级仙灵还以为雪龙大人在夸他,不好意思地抿着唇笑了笑。 会议结束之后,小灵仙想要上前去和雪龙大人交换一下心得,谁知半路却被一人给拦了下来。 灵仙看向来人,竟是刚刚晋升三级太上真人的靳无双——一个长着八岁儿童外貌,却有着常人无可比拟的心智的上神。 他立马毕恭毕敬地朝人行礼:“在下见过太上真人。” 靳无双盯着他的表情看了良久,眼神复杂,意味深长地道了一句:“你这个世界积攒了几千年的功德全都毁于一旦,竟然还敢到雪龙眼前找不自在?” 灵仙一愣,不知道无双真人这是什么意思。 “可这个位面就是专门拨给两位检察官大人历劫用的啊,就算在下损失严重,那也是情理之内的事情,是在下的职责。” 靳无双嘴角抽了抽:“你难道就不心疼几千年的功德就这么付诸东流了?” 灵仙:“这是在下的本分,为两位检察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靳无双彻底无语了:“根本就不用这么做啊!” 她看着这老实本分到有点愚蠢的灵仙,深深叹了口气:“你知道为什么这个世界会陷入混乱么?” 灵仙眨了眨眼:“因为它的规则运行和制度的存在本就不合理?” “诶呀不是,就算他的秩序不合理,那也是有活路可走的,根本不会演化到如今冰火两重天的地步。” 这微生商天生灭世黑莲,虽然世人大多时只能看到他毁天灭地的一面,但终归有救世之才,这个歪曲的世界是很有可能被微生商矫正到正常的轨道之中去的。 “明明前面就有几个位面让你们长记性,莲花需要的是温和的培植环境,你瞧他要是从小生活在温馨的家庭环境之中,哪会惹出这么大的动静?” 灵仙若有所感:“所以……我不该给检察长安排一个如此坎坷的身世?” 他恍然大悟地道了一句,但又开始自我怀疑:“可是坎坷的身世才能让检察长变得无坚不摧啊。” 靳无双:“……你瞧他什么时候甘居人下过?” 灵仙说得理所当然:“当然是和唐检察长在一起的时候啊。” 靳无双:“……”好,你赢了。 她叹息一声,跳起来拍了拍灵仙的肩膀:“总的来说,多为自己考虑,这两位检察官历劫结束之后可是要对你们的世界进行考察的。 就比如说你这个刚刚结束掉的位面,要是让他们发现你竟然掉了这么多功德值,可是要降你的职,把你丢进无间狱的。” 她意味深长地说完了这么一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原地。 徒留那个敦厚老实到脑子舍不得转一点弯的灵仙呆愣站在原地,许久不能消化靳无双话里带来的讯息。 “啊?……” 论原生家庭给同一个灵魂带来的影响有多大。 Chapter 1 无为楼 “老板,谭木心已经堵咱门好几天了,他要是再不走,咱可就讨不到进账,关门大吉了!他不就是要拜师么?人海市巨佬独子,咱也不吃亏啊。” “怕什么,酒香不怕巷子深……” 谭木心走进藏在一座繁华都市一隅的古香小店,踏过门槛,扫过风铃,架子上那一群群偶人死人一般的眼神便粘在了自己身上,倘若换一个人,都要被吓破了胆。 然而他却不慌不忙地抬手摆弄了一手最近的人偶,看着它轻轻晃动着身子。 无为楼的人偶,其栩栩如生的程度敢说世界第二,没人敢说世界第一。 其样貌可能不是这么逼真,但传闻无为楼的老板指哪儿打哪儿,只要制成一个人偶,天下就会多一个人的灵魂被锁进去。 他看向躺在贵妃椅上,懒懒晃着椅子,手中雕刻着木偶的长发男人。 男人穿着不伦不类的花色衬衫,穿着短裤的长腿随意屈伸着,嘴里咬着一支燃着的烟,明明一副屌丝做派,却长着一张惊为天人的面容,叫人生不起厌恶来。 “今天可想清楚了?无为道长?” 男人嗓音散漫,眼也不抬地回道:“贫道只抓鬼,不算命。”说完吹了一口气,将木偶身上的木屑吹飞。 “在下前来不是为了算命,拜师之心恳切,还望道长成全。” 微生商闻言嗤笑一声,哪有人堵着门来拜师的?小店外全是凶神恶煞的光头保镖,这一天不同意,便一天上门来恐吓,他还能兢兢业业地准时开店,也算他有良心。 “医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谭施主,我看你久积业障,身边有重要之人命不久矣,不去好好同他渡过最后一段时光,反倒来纠缠我作甚?” 听他说完这话,谭木心陷入了很久的沉默之中。 微生商不急,也不爱去探究旁人的隐秘过往,只是用雕刻刀划出精细的划痕,叫一只崭新的偶人在自己手里逐渐成型。 “他……我爱人他不亲近外人,有老道言说他被鬼怪缠身,不将鬼怪铲除就没几天好日子过了。” 谭木心开始娓娓道来,微生商耳尖地发现谭总后来补充上的——“我爱人”,想来是郎有情妾有意,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 “老道告诉我,唯有无为道长能解其障,所以我便寻到这儿来。” “哪个老道儿?……” 男人说话的语气总有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倦意,让人以为这他说完这句话就要驾鹤归西。但仔细一听却不乏中气,到头发现是此人懒到不愿让嗓子受累。 和他说话的人感觉受不到被尊重,说两句就要被气死。 谭木心:“鹤阳山上的平阳子……” 他没说完,又听男人回了一句:“哦……” 谭木心:“……” “看来今日道长仍旧无心收徒,那我便先告辞。” 微生商听人终于走了,眼皮都没动一下。 但是无为楼的穿堂风从南到北,北面是毗邻奢风大厦的窗棂,南面就是高台树色阴阴见的九尺门钉朱户。 微生商感受不到穿堂风从自己身边过,便知道这位谭总还是没走。 他屈尊降贵地动了动嘴皮,金口微张:“慢走不送。” “……” 风铃轻轻作响,吹散了夏日酷暑。 读作无为楼最大股东,写作无为道长座下扫水门童的,约尔·雷德又开始给台阶泼上水,一边泼还一边神叨叨地念着什么口诀。 约尔身为一个血统纯正的苏美尔人,对华国道法玄学里的鬼神学问深信不疑,十年如一日地跟在无为道长身边兢兢业业地扮演着道童的角色,尽管他从小到大二十多年从未见过鬼神。 微生商听得心烦,丢了块碎木屑想要砸中约尔的哑穴,让他少点逼逼叨叨。 当东西落在约尔身上那一刻,他大惊失色地跳了起来,蹦得三尺高,几国语言混乱地交互表达着他的惊慌,一边叫着圣母玛利亚一边拜阿弥陀佛。 “怕鬼?” 微生商只说了两个字,但约尔深谙他偷懒之术已经出神入化、炉火纯青,“怕鬼”二字加上微微上扬的语调,约尔已经自动脑补出了一句话。 ——这么怕鬼,跟着他干什么? 要知道微生商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别看他像个蜗牛一样成日只会缩在无为楼刻个木雕、晒晒太阳、抽抽烟、喝喝酒,但他要是真的动身抓鬼,半个海市都要震三震。 好歹他们也是在蓝星玄机局备过案的人。 约尔停了下来,将手中的洒水木桶搁在一边,手往裤缝上仔细地擦了个一干二净,这才敢小心翼翼地戳了一下架子上的人偶。 “商老板。” 约尔虽然精通二十国语言,但脑海里的语言体系混乱,让他无论说什么话都像在说鸟语。 他们刚认识的时候,微生商总要花费几秒去反应这句鸟语他妈到底想要表达什么,但认识得久了,他骄傲地发现自己竟然也耳濡目染地学会了几句鸟语……不,外语。 “我记得鹤阳山上的平阳子曾经寄来封信,说您功德圆满,就可以羽化登仙。 你在现实世界抓鬼,无论鬼善还是鬼恶,只要抓到就算功德,这么简单的事情,您为什么一点儿也不热衷呢?” 微生商:“……” 约尔叹了口气,神在在地又从角落里拽出把笤帚,满目神伤地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嘴里又在念叨不知道从哪儿摘抄下来的伤感语录。 “既然未来如此美好,那便不要停下脚步,尽管一往无前,得道升仙的洪流少不了谗言恶语,且视他人目光如盏盏鬼火,大胆地去走你的路!” “天道苍苍,万物轮回,有人弃如敝履的,被他人珍视如宝物啊!……” 还没说完这句话,又是一块木屑精准地击中了他的脑袋,约尔再一次蹦跶起来,手里被他当做话筒的笤帚被扔到一边。 微生商捏了捏眉心,将手里刻好的木雕放在了手边的高架上,起身的时候摇椅晃荡一下,他穿上了拖鞋,将长发往身后一抛,朝着无为楼西面的休息室走去。 —— 这谭木心是座大佛,难送的很。 微生商要是早一点意识到这个道理,他的耳朵就不用受到平阳子亲自下山,送来的唠叨了。 “我说你这小子实在是油盐不进,你整天窝在无为楼都快长毛了你知道吗?!谭木心把我都搬出来了,你竟然连师傅我的一点面子都不给!你是不是想造反?!” 微生商不胜其烦,掏了掏耳朵,就在这时烟灰从烟角掉下,落在了随意摆放的桃木剑上。 这算一个不祥之兆,当事人没什么感觉,自顾自地收拾着做法事会用到的木偶人以及各种符箓。 但一旁的平阳子滔滔不绝的嘴却是蓦然停了下来。 他一改刚来时咄咄逼人的态度,扯了扯微生商的袖子,放缓了语气道:“那啥……小无为啊……我看今天天气不是很好,恐怕要下雨……” 微生商抬眼瞟了一眼屋外晴空万里,别说是雨了,就连一点云的影子都瞧不见。 他回怼道:“聒噪,让去是你,不让去也是你。” 明明只说了一句话,但脸上的表情却让平阳子感受到了冒犯。 平阳子:“……这还不是怪你在收拾东西的时候抽烟,你好好的非要在这个时候犯烟瘾干什么?” 微生商挑了挑眉,手上的动作不停,一会儿便将整个木箱子收好合上扣上了扣子。 “我一直有。” 他从天南抽到地北,这已经不叫烟瘾了,这属于一种人生态度。 微生商知道这些人不会明白,也没想解释。 他收好了东西,平阳子见状犹犹豫豫不过也没再阻拦。 约尔已经将一辆小型面包车停在了朱门外,半个身子伸到了窗外,金灿灿的脑袋在阳光底下熠熠生辉。 “老板我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就绪只等东风!” 微生商两指夹着烟,对身后的平阳子挥了挥手,俯身一跃就跳进了面包车的后座。 “走。” 发完号令,他便抱着臂,肩颈往背椅一靠,开始假寐了起来。 这谭总的老巢在深山老林。 到了盘山路的时候,谭木心的助理下山来接他们俩,本着能花别人的就别用自己的原则。 两人上了谭木心的私家车,将面包车抛在了山底。 或许是助理这段时间也跟着谭木心下山上山好几趟,对于微生商这种态度也是多有诟病,一路上都冷着张脸。 约尔虽然生长在民风开朗的国家,但对于这种冷暴力还是有些接受无能。 本着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的原则。 他对小助理李迅开口:“你好同志,我想知道为什么你们谭总为什么要把宅子建立在半山腰上,是因为大城市镇不住死人么?” 他这话一出,微生商笑出声来。 李迅皱了皱眉,没往后视镜瞥一眼,冷言冷语道:“半山上人烟清净,适合养病。” 约尔感叹一声:“是啊……这人死了随地就埋了,倒是也省下了墓地钱。” Chapter 2 梧桐山庄 “哈——” 笑声伴随着刹车声响起。 微生商见驾驶座上的李迅胸膛剧烈起伏,似是将自己的愤怒强行压制了下去之后,才终于缓缓开口:“奉劝两位,谨言慎行。” 这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微生商抱着胸,将脸转向窗外,约尔还想故技重施,继续刺激李迅,后者将前后座的隔板升了起来,让约尔失去了攻击目标。 “够了。” 微生商淡淡道,差不多得了。 这谭木心多次前来想要拜师,却从来没有说过雇佣他微生商去给他爱人驱鬼,说明这谭木心不想让自己接近他的“爱人”。 平阳子告诉他,海市里有名有姓的道士都被着谭木心毕恭毕敬地邀请到山上去过,但鬼依旧在那儿,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整座梧桐山庄里的人。 然而就算这样,谭木心却仍旧没想过请业内颇负盛名的无为道人给他解决麻烦。 微生商自然知道这其中有隐情。 因为平阳子的大徒弟,他的大师兄在羽化登仙之前对他告诫过,自己这辈子的浩劫就在梧桐山庄,让自己最好不要接触到梧桐山庄的人。 这谭木心或许也是知道了什么内情,张口闭口就是拜师,也没说过请他上山除鬼驱魔的事情。 两方人马心照不宣,井水不犯河水。 直到这天平阳子下了山,给他带了大师兄长庚道人指骨做成的骨哨,他才不情不愿地走出了无为楼。 “这无为楼是涂了胶水么?你这么喜欢窝在里头。” 微生商:“风水好。坐北向南,面朝阳,背朝阴。” 微生商好不容易说了这么长一句关于工作以外的事情,约尔恨不得长出纸和笔,一字不落地抄录下来。 梧桐山庄的大门朝着他们敞开。 微生商靠着车窗淡淡瞟了一眼门口树着的两座石狮子,鳞次栉比的小楼明亮精致,前低后高、依山傍水,古朴苍劲的罗汉松在草地里招展身姿,木本的百花把栏杆矮门当做了花爬架,清丽婉转。 车在大门前停下。 两人下了车,只看见来回忙碌着的佣人,瞧不见一点儿主人的身影。 别说谭木心那位身份神秘的爱人,就连谭木心本人一根毛都没有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 微生商将探寻的目光抛向了李迅,后者原本不耐的心绪被堵在了嘴里,盯着男人的脸看了几秒,眉眼舒展三分,梗着脖子道:“今天谭先生与唐先生有事要忙,劳烦两位先跟管家前往暂住的地方。” 微生商没有意见,管家这时也走上了前来,接过约尔手里分量不轻的行李箱,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走在前方给他们带路。 约尔对梧桐庄园很是感兴趣,一路上叽叽喳喳地问东问西。 管家是个体面人,不像每一个毛孔都在表达对他们的不欢迎的李迅,让人感到如沐春风。 他们两人暂住的小别墅坐落在住宅的西边儿不远处,中间隔着一条河,河上架着一座拱桥,左右两旁则各有一座低矮的木桥,木桥上也盛放着攀爬的百花,姹紫嫣红。 微生商随手摘了一朵栀子花,走过桥面,水边是含苞待放的昙花。 青草地被小溪水浸湿,彰显着生命盎然的绿意。 两人被安置在了两层楼的小洋房之中。 小洋房也是花团锦簇,颇有西欧田园风光的意味,但被梧桐山庄门口的镇宅石狮子震慑过的微生商,总觉得这谭木心病得不轻。 主要是心病。 微生商还是高兴能来到梧桐山庄做客,毕竟就算换个经纬度,太阳的能量都会有所不同,更别说这不仅有半山上的暖阳,还有满山遍地的野花。 骨哨被他穿成项链带在胸前,只要骨哨一天完好,那他就不会再梧桐山庄发生什么意外。 “老板。”约尔嗦着冰棍拖了个凳子坐在藤椅旁边,他手指推了推墨镜,看向藤椅里枕着两只胳膊,仰着脸感受阳光的微生商。 “我觉得咱来这这么几天,也太无所事事了,我总觉得咱不是来除妖降魔的,而是来度假的。” “嗯……”微生商也有此意,他深吸了一口气,好像在为自己将要说话的动作而蓄力:“随遇而安。” 约尔用手挡了挡斜射的太阳:“老板。” “这梧桐山庄瞧起来没有什么妖魔鬼怪啊,就算我不像您能看见那些另一个世界的东西,但在你身边呆的久了,还是能感受到一点异世界的气息,但我觉得这里很温暖。” 他顿了顿,又道:“不像谭总口中所说的,成天冷气森森,好像天寒地冻的冰雪世界。” 微生商:“嗯……” “老板。” 约尔想和微生商说话的时候,总是会先抛出称呼,然后一顿,这才开始徐徐道来自己的观点。 “会不会是他谭木心故意想要把你扣在梧桐山庄,你不收他为徒就不放你出去?” 就在这时,微生商缓缓睁开了眼,看到眼前的焰蓝色似乎开始变得稀薄。 他皱了皱眉:“……不是。” “这梧桐山庄,的确有古怪之处。” 阳气盛极之时,金黄色的气息便会渐渐转成蓝色,这梧桐山庄显然就是集天地灵气于一隅的宝地。 自上了梧桐山庄,他们二人便一直被晾在了这栋小洋楼里。 无论是大雷还是下雨,空气之中的蓝气丝毫未曾淡薄。 但现在,这股蓝气竟然肉眼可见地变得稀薄。 约尔见他盯着虚空发呆,也顺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不过他看不见所谓的“气”,只能捕捉到夏日高温带来的热浪。 “老板。”他一如往常地顿了两秒:“你在看什么?” “气。”微生商言简意赅。 约尔当然知道这是气,他又问道:“气怎么了?” 微生商推地摇着藤椅的腿停了下来,身体静静地悬在半空。 他淡声开口道:“转阴了。” 好像是一股不知名的力量,从无边地狱忽然踏进了包围住梧桐山庄的领域,梧桐山庄本该是阳气极盛的宝地,却因为阴气忽然泄入,云涛连着跳动的黑雾,地转天旋,仿若鬼神降世。 这似乎不太乐观啊…… 微生商心想。 这么多鬼怪缠身,这谭木心的爱人竟然还能活到现在。 或许鬼怪嗅到了山庄里头忽然多出了两个陌生的气息,在半空之中扭动着身躯,朝着他们的方向龇牙咧嘴地飞了过来。 不过是眨眼的速度,就窜到了两人的跟前。 不过鬼怪对他们的气息似乎也不敏感,只在他们身边盘旋了一瞬,便调转了方向,朝着主宅的方向飞涌而去。 约尔看不到鬼怪,只感觉凉风阴嗖嗖从他的衣摆缝隙之间穿过,冷得能将他的骨头冻碎,最后又不见了踪影。 他看向身旁眉头微蹙,目光专注地盯着一个方向的微生商。 “老板……”他有些犹豫,因为这一次的凉风劲道不容小觑,他看不见鬼神,方才被阴风穿过身体的那一瞬,他竟然感觉到了窒息。 “是不是……谭老板的爱人,回来了?” 几百米外的住宅门前,出现了一个身形高挑,就算隔着模糊像素,都能看得出举手投足之间优雅端庄的男人。 微生商沉默良久,点了点头。 “差不多就是了。” 这么强悍的鬼魂群,竟然不惧能量的损耗,聚众在阳气极盛的梧桐山庄定了居。 要么就是这里的人阴气极盛,要么……就是他们这里边的某个人对于他们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唐先生。 谭木心的爱人。 微生商有些想笑。 在亲眼见证这样的场景真实存在之前,他对唐先生的印象就是——一个弱不禁风,人比黄花瘦的清隽男人。 但现在,已经有了一点改观。 这么多鬼魂缠绕在他的身侧,不止一天,以谭木心求仙问道的时间线来看,唐先生受到这样的困扰应该不下三年。 为了不让别人受到牵连,梧桐山庄的佣人换了又换,谭木心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大碍,但终归还是伤了五脏六腑。 然而这位唐先生却还有闲心坐着高尔夫球车,往后山去了。任谁也瞧不出来此人正在受着鬼魂缠身的困扰。 微生商抬手摸了摸胸前的骨哨,有些无语凝噎。 这世界上竟然还有比他心宽的人。 “老板。”约尔又要开始思考了。“你看那唐先生光鲜亮丽的,怕是真的是那谭木心耍诈,想要将您留在梧桐山庄,当他的压寨老师。” 微生商嘴角抽了抽:“别乱说话。” 这嘴一张,什么诡谲的话都能说得出口。 约尔顿了顿:“哦……” 他看了一眼高尔夫球车离去的方向:“老板。” “他们看不见我们么?难道他们不知道……我们是谭老板请来给他降妖除魔的贵客?” 微生商从箱子里抽出了几张符箓,沉吟片刻,也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回答约尔的问题:“梧桐山庄三年来在这儿做法事的道士络绎不绝,恐怕唐先生是被一些弄虚作假的人给惹烦了。” 他一边这么想,还一边笑了笑。 “都离死不远了,他不可能不清楚自己所处的情况,竟然还这么泰然自若。” 约尔看向微生商:“……啊?……” 微生商勾唇笑了笑:“挺有意思。” Chapter 3 试试就试试 微生商盯着他们的背影远去,也跨过了小木桥,往主宅的方向走。 管家这个时候刚把唐先生送走,停在住宅门外还没有开始下一步的工作,见到微生商和约尔两人走了过来,向他们行了个绅士礼。 “无为道长。” 微生商朝人点了点头,约尔在一旁问道:“管家,唐先生什么时候回来的,你明知道我们来到梧桐山庄就是为了唐先生,为什么不让他来见我们,甚至也不给我们通个消息?” 约尔说话耿直,经常冒犯乙方,但在一定程度上也表明了微生商的意思,所以他对这个小助手感到很满意。 “这……”管家顿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他们二人竟然说话如此犀利,不给人一点斡旋的空间,但脸上仍然挂着得体的笑,他很快便想出了回应。 不过就是这个理由不怎么让人信服罢了。 “唐先生苦鬼神久矣,有位道长说高尔夫球场是整个梧桐山庄里阳气最为旺盛的地方,唐先生身体羸弱,久病不医,唯有去到那个地方才会感到舒畅。” “放屁。”约尔转向微生商:“老板,我看那唐凤梧步履矫健得很,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多年患病的模样,反倒是管家这些人面黄肌瘦的,好像鬼吸食了阳气,我瞧着那唐先生才是梧桐山庄里的鬼。” 微生商发笑,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说的不错。” 管家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开口维护道:“唐先生是个活人,这是毋庸置疑的。两位道长有所不知,唐先生就像被恶鬼缠身的灵囊,在山上还瞧不出有什么影响,他若下了山,后果不堪设想。” 他说得郑重其事,神情肃穆,然而站在他面前的两人都不是什么正经人,更不是什么好人。 微生商忍俊不禁,约尔叉腰道:“你在说什么傻话?我听不懂,这不就明摆着是个祸害吗?所谓伊人,为害一方。” “哈哈……” 管家的脸这时已经有点青黑,微生商见好就收,对他道:“别往心里去,先生。” 他转头看了眼住宅的北方——已经看不到小车的车尾气了。 “我们也只是想多了解一些关于唐先生的问题,不介意我们两人过去一探究竟?” 管家没有拒绝的理由,黑着脸提议道:“那我给两位道长准备衣服?” 微生商一愣:“嗯?……不用。” “只要一辆小车把我们送到唐先生身边就行。” 他们两人又不是真来度假的,梧桐山庄的确有鬼,并非他从业以来遇到过的最棘手的问题,但说实话,规模也不小。 刚好这唐先生回来,也把漫山的鬼也引了回来,他们差不多也可以开始工作了。 只需要观察个一两天,摸清楚这些鬼魂的作息规律,布下个陷阱,将他们一网打尽。 两人坐上小车,往着高尔夫球场的方向去。 约尔看着微生商出神的侧脸,不由小声提醒道:“老板。” “这儿梧桐山庄的问题可能有点棘手啊……您可千万别太冲动冒进。” 微生商:“够了,两天时间观察,好好给他们除掉这里的污秽之气。” 约尔:“……” 微生商瞥他一眼,揭穿了他的想法:“还想在这儿住?” 约尔抿着唇点了点头。 微生商笑了一声转过头,看向小车之外掠过的风景线、满地的小花,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约尔自作主张:“老板,那我可就当你答应喽?” 小车开上开阔的草坪,站在草地上挥杆的男人闻声看了过来。 他没有直接转身看向他们,而是上半身微侧,包裹在球衣之下的腰身扭出了柔韧的弧度,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想要上手去握一握。 小车停了下来,微生商无知觉地和男人隔着几十米对视。 唐先生停了下来,站在他旁边跃跃欲试的男人却没有,瞧起来跟着约尔一样大,也是神采奕奕,与谭木心有七分像。 他没注意到这边的情况,蓄满了满身的熊劲暴力挥杆。 就在他挥杆的下一秒,忽然之间狂风大作,漫山遍野的树荫被狂风吹得沙沙作响,像鬼影似的在山间摇曳。 球童惊呼出声,微生商将视线移了过去,发现那枚高尔夫球竟然径直脱离了运动轨迹,直直地偏了九十度方向朝着他们现在坐着的小车袭来! 嘭—— 小车前方的挡风玻璃挡住了这诡谲的一击,玻璃迸裂开,变成了细碎的雪花状,司机惨白了脸色,坐在驾驶室上沉默地发着抖。 饶是约尔见过不少光怪陆离的场景,但这么猝不及防的意外还是把他吓了一跳,微生商给他使了个眼色,他便利落下车,去将司机从驾驶室里头扯了出来。 司机抖着腿被拖拽下车时,玻璃终于不堪重负,整片爆裂开。 微生商踩着最后一秒从小车上走了下来,恰好没被四溅的玻璃碎片划伤。 也恰在这个时候,阴风怒号的梧桐庄园再一次恢复了一派风和日丽的平静。 司机站在地上,戴着白手套的手扶着膝盖,平复着颇为混乱的喘息。 微生商走了过去,看了眼朝他们的方向走来的唐先生还有可能是谭木心亲戚的男人,收回视线,对司机问道: “山庄经常出现这样的怪事么?” “怎么可能,要是经常出现我他妈还敢留在这儿!”司机明显被吓得口不择言,忘了对待客人的语气,他又喘了口气,在唐先生他们二人来到跟前之前,转变了态度。 “这种情况不常发生,就连从前请道长上山来做法,也很少会出现这种……” 他思考了一下,或许是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词语来概述。 约尔在他旁边补充道:“这种反物理反常识的事情?” 司机立马点头同意:“对!对!就是反物理反常识!” 微生商抬头又往他们的方向瞧了一眼,首先是谭木心的亲戚一脸愧疚地小跑着来到他们身前。 唐先生不紧不慢地跟在男人身后,目光不偏不倚地停留在微生商的脸上,和他对上视线也没有心虚的神色,反倒是大大方方地露出了一抹礼貌的笑。 “抱歉抱歉……你们没被吓到?都怪我没有控制好力道。” 这不是力道控制与否的问题,微生商对他表明了来意:“我们是道士,上山来就是为了解决这些非自然现象问题。” 男人闻言一愣,看向微生商的表情有些惊奇:“你是个道士?” 约尔笑道:“怎么了?看起来不像道士?我老板像不像道士另说,我反而觉得你想在装傻,你们谭总几次三番下山去找我老板撒泼打滚地想要拜师,你竟然连我老板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约尔这话不糙,但对上他们二人有些愣怔的面容就显得有些不讲道理来了。 也没人规定他们必须知道谭木心下山找的道士什么样。 不过微生商也没有想要帮他们二人解除窘迫的想法,反而顺着约尔的话道:“没关系,反正不知者无罪。” 他朝谭木心的亲戚笑了一下,再看向姓唐的人,发现后者的眼神始终停留在自己的身上,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自始至终,这人就没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他皱了皱眉,谭木心的亲戚朝他伸出了手:“你好,我是谭双,是谭木心的表弟。” 微生商还没动作,约尔便伸出手与谭双用力交握,一边使老劲捏着他的手,一边挂着阴恻恻的笑。 “幸会幸会这位同志,我是我老板的助手,除妖降魔以外的业务由我来经手。” 谭双被人捏得狠了,皱着眉把手一甩,瞪了他一眼,不过良好的绅士风度让他不会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什么责怪的话。 “听闻无为道长的偶人指哪儿打哪儿。”姓唐的那人话语一顿,揶揄的眼神挪到了约尔的身上:“难不成,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人偶先生?” 约尔笑:“这不尽然,唐先生大可不必因为没见识就瞎猜,偶人和活人还是有很大的差别的。” 唐凤梧:“……” 他用指骨节按了按眉心,闻言轻笑出声。 “约尔先生,您真有意思。” 约尔反唇相讥:“唐先生这么天真的人在下也是第一次见,也觉得颇有意思。” 唐凤梧好笑看向微生商:“无为道长,既然是为了抓鬼而来,那我想咱们可以坐下来谈一谈。” 意思就是不想再浪费精力和一个毛头小孩斗嘴。 他的态度从头到尾都是温和有礼,就算偶尔冒犯了某人,但被他具有亲和力的笑容一冲击,反而会沉下心来反思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 很明显约尔就是这么一个人,他撇了撇嘴,抬眼再次看向唐凤梧时,整个人的氛围让旁人一眼望去,感觉就像是个闯了祸还顶嘴的叛逆少年。 “刚才眼睛顶到了脑门上,看都不看我们一眼就张牙舞爪地离开,这会儿倒是想起来我们了?” 微生商甫一张口就是嘲讽。 唐凤梧和谭双皆是一愣,兴许是没想到无为楼的两位并不想唱红白脸,反而是一个比一个说出的话都要尖锐。 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谭双眨了眨眼,好像在传递一个信息——让他们试试? 试试就试试,唐凤梧挑了挑眉,转过头看向微生商时已经换上了温醇的笑,终于端正了态度:“这是我们的错,对不住无为道长。” Chapter 4 前世 球场上有个露天的庭园,四周皆是花墙。 微生商走在唐凤梧的身边跟着他往庭园的方向走去。 唐凤梧身为当事人,竟然一点紧张的情绪都没有流露出来,反而是走在他另一边的谭双,每走一步,便欲言又止地看微生商一眼。 微生商转过头,垂眸对上了谭双打量的视线淡淡问道:“有事?” 约尔:“虽然我家老板风华绝代倾国倾城,但你也不用走一步瞧他一眼?我说你们谭家人别太离谱,一个上门堵人,一个阴森森打量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谭双听他这番话,整张脸臭得要命:“你……真是无礼。” “对了,唐先生。”微生商打断了他们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朝着被逗笑的唐凤梧问道:“这几天都不见谭总,他去哪儿了?” 唐凤梧闻言偏过头对他莞尔道:“我以为你会对我这几天去了哪儿更感兴趣?” 这句话放在他们两人所处的情景里毫不违和,但对于微生商这种,从小听着调情的话长大,受过的试探比吃过的饭还多的人来说,分辨其中的情感不是问题。 他眯了眯眼,往后瞟了一眼约尔和谭双,两个傻小子毫无知觉地对视,似乎想用视线杀死对方。 微生商:“那唐先生这几天和你的爱人都去了哪儿?” 听他这番话毫不留情地想要撇干净他话中的旖旎,唐凤梧捻了捻手指,笑道:“公司有些忙,去处理了一些工作上的事。” 微生商:“但我听管家说唐先生几乎不怎么下山。” 管家自然没有这么武断,他只是在说唐凤梧下了山就会引起动乱,所以微生商也只是添油加醋多补充了一点细节。 “是么?”唐凤梧轻笑一声:“那应该就是道长您会错了意,我不仅经常下山,我还不怎么喜欢留在山庄里。” 在庭园的大理石桌子前坐下,微生商忽然改变了主意,他抬头对谭双和约尔道:“我需要一点人少的空间。” 约尔立马意会,拖着谭双的领子便将他往外拎。 “喂!你放开我!我自己会走!” 约尔立马松开了手,谭双没想到他忽然放手,往前冲了个踉跄。 谭双:“……” 约尔朝他笑了笑:“不用谢。” …… 两人终于离开,整个庭园里就只剩下了微生商和唐凤梧,以及不远处不知道忙着什么的仆人。 微生商看向唐凤梧:“那唐先生不留在山庄,平时待在哪儿?” 唐凤梧理所当然地耸了耸肩:“当然是我自己的家里啊。” 微生商的眼神从他端正完美的五官看到了他微微泛着红的前襟——方才的运动程度不至于到现在,还让这抹红晕留在唐凤梧的身上。 “在看什么?” 微生商又看向了唐凤梧的眼睛,后者的眼底带着揶揄,被人这么无礼地盯着也不生气。 他一只手支着脑袋手肘撑在光滑的大理石桌面:“无为道长入世多少年了?” “十来年。” 微生商淡声道:“唐先生,或许你可以和我聊一聊平时会有什么困扰,方便我对症下药。” 他说着说着,意志力就撑不住自己的身体,整个肩身往后一靠,翘着脚,懒懒地将手臂向后搭。 只是这椅子蛮窄,硌得他后背不自在。 唐凤梧见状道:“要不要让人给道长您换个椅子?” 微生商一愣:“嗯?……不用。”他笑了笑,不带任何深意道了一句:“唐先生真贴心。” 唐凤梧笑了一下,端起大理石桌上的水晶杯子微微抿了一口,看起来就像中世纪的宫廷贵族、彬彬有礼的绅士,但微生商觉得,他更像一位被世俗礼节约束住的公爵,骨子里透着浪荡。 他觉得自己这么想无可厚非,甚至并不认为自己正在怀着恶意揣测别人。 毕竟都是成年人,食色性也。况且他清心寡欲三十多年,又没有意淫面前的这位绅士,更别说将心里的话说出口,算不上不尊重人。 两人谈了些有的没的,后来还是快到饭点时间,唐凤梧看了看手表,这才开始道出这几年来受到的困扰。 “事情还要从四年前,我与木心婚宴的前一年说起。” 四年前唐凤梧还是海市一所私立中学的物理老师,那年暑假的时候和朋友约着一起到戈那的海滩潜泳。朋友里也正好有谭木心。 “说实话,我不太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因为我醒来之后就在医院里躺着,头被海浪冲撞到了礁石上,得了脑震荡,他们问我还记不记得当时的各种细节……” “我甚至不记得我去了戈那。” 微生商点了点桌子,道:“你说四年前朋友里也有谭木心,这么说那时候你们还没有在一起。” 唐凤梧笑:“是,我们就是因为四年前的事故过后才决定结婚的。” 微生商挑眉:“患难见真情?”他刚说完一句话,便皱了皱眉心,对唐凤梧道:“说了这么多,唐先生您还是没有说到要点。我并不打算听你们的爱情故事。” 唐凤梧:“这并不是爱情故事。” 似乎是受到了微生商的感染,他也不由自主地放松了身体,不再端庄,就像清晨醒来时躺在床上,怎么轻松怎么来。 “我就是从那之后被东西缠上了身,那一年的时间里找了不少寺庙和道观,但都没能解决我的问题。后来去寻了鹤阳山上的一位年轻道士,说这些东西缠上我,是为了找我今后的恋人寻仇的。” 他按着嘴唇沉吟片刻,想到:“嗯……那位道长似乎已经仙逝,我第二次上鹤阳山时,找到的只有他的师傅。” 紧接他将视线转向了微生商陷入了沉思的脸,轻声道:“若是我没记错,那位长庚道长应该是道长您的师兄。” 微生商听他这么说,掀起眼皮瞧了他一眼,从喉咙里哼出了一声“嗯”。 倘若约尔在他身边,定是少不了嘴他一句——“唐先生您说话可真是一点儿也不避讳”。 约尔很多时候说的话就是微生商想要说的,所以现在的微生商也有这样的想法,就算眼前的人面上带着一点点遗憾和愧疚,但他还是不可避免地对他生起了厌恶的情绪。 “抱歉,是我多嘴了。” 微生商觉得他是故意的。 “方才在那边的时候唐先生不是还惊讶于我是个道士么?怎么才不过半个小时就能点出我和别人的关系?” 唐凤梧:“是谭双不知道,我还是能猜到一点的,毕竟木心曾经对我提起过。” 说到谭木心,微生商想起来件事:“那他知不知道自己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 唐凤梧笑了:“他当然知道。”他顿了顿,眼角泛起笑意:“倘若不是这样,他还不敢向我求婚。” 这抹笑没什么真情实感,看不出属于爱人之间的幸福。 “所以你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就这么接受了他?” 这句话是唐凤梧这三年来听到过的频率最高的一句话,他以为微生商与众不同,但真的从他嘴里听到了这话时,唐凤梧竟然没有感到特别失望。 “那不然呢?”唐凤梧反问道:“这些东西不伤害我,只会妨碍到我身边的人,木心说,与其放任他们为祸四方,不如交给他慢慢解决。” 微生商说不清心里到底怎么想,勾了勾唇,半真半假道:“好一对神仙眷侣。” “神仙眷侣?”唐凤梧轻笑一声,不置可否。 见他脸上有一抹嘲讽的色彩闪过,微生商心里不太舒服,站起身向着二楼洋房的方向走去。 “道长您这是要去哪儿?” “……吃饭。” 微生商插着兜,不紧不慢地跨着步,没一会儿就走开了十米远。 他回到二楼洋房的时候,约尔已经坐在桌前大快朵颐。 一般是主宅吃什么他们就吃什么,今天就是几道正常的中餐,没有梧桐山庄里泛滥的橄榄和柠檬,看起来是专门为了迎合谁的口味而做的。 约尔见他回来,放下了筷子鼓囊着一张嘴问道:“老板,你回来了,情况了解地怎么样了?” 微生商从兜里取出一直随身带着的罗盘,用指尖随意地拨了拨:“差不多。” 都不是什么恶鬼,看起来神情恹恹,都没什么威慑力,就是数量庞大了些,生前莫约是抽大麻抽死的。 “意思就是说一点也不用担心?并没有多棘手?” “嗯。” 约尔这就奇怪了:“那老板您怎么感觉不太开心啊\/” 微生商瞥了他一眼,淡声回道:“不开心?” 约尔表情严峻地点了点头:“嗯。” 微生商沉默了,他只是在想唐凤梧这人似乎知道一些有关长庚师兄的事情。 他摸了摸戴在胸前的指骨,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到了虚空之中,落不到实处。 而且唐凤梧给他一种很奇怪的感觉,首先他明明清楚,命定之中的恋人不会因为他和谁结婚就改变,再者,他说不记得四年前戈那海滩上发生的事情,总觉得真假有待考究。 还有就是他对待谭木心的态度。 “……老板……老板?” 微生商回过神来,便瞧见约尔正用手在他脸前挥舞。 他挑了挑眉,看向约尔。 后者立马就明白了他想表达什么——怎么了? 他反手指了指门外:“有人找你。” Chapter 5 暗度陈仓 微生商没想到谭双竟然会来找自己。 他走到了台阶下,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自便,随后便整个人陷进了一旁的藤椅里。 谭双见他这个样子,表情忽然一空:“呃……” 约尔吃完饭也正好从二层小洋楼里走了出来,见状给哑巴翻译道:“你不知道要说什么的话来这儿干嘛?” 谭双以为约尔在嘲讽他,怒目而视:“我不是来找你的。” 约尔无辜地耸了耸肩,指了一下微生商:“这是我老板说的。” 谭双看了眼微生商,后者点了点头。 谭双:“……” 他踌躇了一下,再次看向微生商时有些小心翼翼:“道长,你们会待在这里多久?” 微生商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从前来到过梧桐山庄的人一般在这儿待多久?” 谭双思考了一下,对微生商道:“一般他们都要看风水,然后在山庄里的各个角落布下点什么东西,有的要七七四十九天,有的说要半年。” 约尔有些惊讶:“这么久啊……” 不过他说的小声,谭双没有听见:“什么?” 约尔脸上挂着坏笑,闻言摇了摇头:“没有没有。” 他心里的小九九还没开始升起来,就听见微生商开口道:“七七四十九天是基础,让你们谭总和唐先生放宽心,抓鬼我们是在行的。” 谭双闻言叹了口气:“好……”但话刚说完他又顿了一下:“呃……说实话,道长,我不是为了这个来找两位的。” 微生商惬意地荡了荡藤椅,手指抵着太阳穴到下巴的位置,好整以暇地瞧着谭双。 这样的状态大约就是在说——那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聊的了,但是你想说就说,他没意见。 谭双对着他忽然感觉有点坐立不安,还是约尔瞧他可怜,不忍心就这么瞧着他备受微生商威压的折磨,给他托了条凳子,让他坐下。 谭双感激地瞧了约尔一眼,随后端端正正地坐着椅子三分之一,双手乖巧地搭在了双膝上。 “道长,我这次来,主要是想问您一个问题。” 微生商不说话,谭双看了一眼约尔,后者朝他点了点头,他才继续说了下去。 “您能跟鬼神对话吗?” 微生商就这么瞧着他,也不说话。 谭双顿了顿,又继续道: “其实凤梧哥身边的东西实在四年前缠上他的……” 他开始徐徐道来,微生商想听一听以谭双的视角来看,和唐凤梧所讲述的故事有什么不同,但遗憾的是几乎没什么出入。 并且谭双也是四年前事故的参与人之一,但是他也对那次意外的细节避之不谈。 “那天天气不太好,巨浪把我冲到了海岸上,还算幸运,不过其他人就没这么幸运了。因为那天我没与大部队一起行动,快到了傍晚的时候,救援队将昏迷的凤梧哥从海里带了上来……” 微生商:“有人在这次意外里丧生了?” 谭双一愣,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微生商琢磨了一下:“嗯……还不止一个……” 谭双更惊讶了:“道长您真是神了,怎么猜到的?难道您能和那些鬼魂对话?!” 微生商:“不是,唐凤梧身边的游魂和你说的朋友没有关系。” “那您……” 微生商摸了摸下巴:“我以为你的意思是救援队只将唐凤梧救了出来,其他人都死在了海里。” 谭双:“……” 他苦笑了一下:“原来是这样。”原来是他自己说漏了嘴。 “所以呢?”微生商问道。 谭双看起来状态不太好,明明那次意外事故之后,被鬼缠上的人是唐凤梧,但他瞧起来却更加的心神不宁。 “我这次来的确是为了这件事,我想请道长您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当初死了的四个人里,其中有一人是我大学时候的……老师。他虽然是个物理老师,但是对于某些玄学方面的知识也旅游涉猎……然后那段时间,他就是跟我说了很多话,由于他是个名校的物理老师,所以日常就是谨言慎行,但那天不太一样……嗯……你们懂吗?” 他说的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但微生商和约尔两人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是说,他去戈那海滩之前破天荒地跟你说了关于玄学上的事情?” 谭双吐了一口气,点了点头:“是的。” 微生商:“那你又是怎么知道你的物理老师暗中在研究这些东西。” 这话说来就长了:“也不太重要,就是一些感情上的七七八八,让我意外得知了这一消息。” 微生商:“……哦。” 谭双:“我就是觉得,他好像知道戈那里有那些东西,而且他就是为了那些东西而去的。” 微生商砸了咂嘴:“那真是巧了,这位物理老师和唐先生的恋人又有什么关系?” “如果说鬼是他招来的,但先不说唐先生的恋人还没出现,这位物理老师和鬼八杆子打不到一处。” 约尔思考了一会儿,大喊道:“老板!我明白了!这位物理老师一定是暗恋唐先生,但因为唐先生已经心系他人,物理老师嫉妒成性,想要害唐凤梧的恋人!” 微生商:“……” “你别动你的脑子,我怕把我淹了。” 看着约尔因为他一句话变得羞愧难当,微生商嗤笑一声。 “首先招鬼事需要献祭的,这位物理老师不至于嫉妒就把自己命给舍了。” 他叹了声气站了起来,对谭双道:“你说的这些我们记住了,谢谢。” 说完他便想回过身往小洋楼里走。 “等等!”谭双急忙叫住了他,脸色有些惨白:“那这么说,我就再也没有可能见到老师了?” 约尔打破他的幻想:“先不说你是个肉体凡胎见不到鬼,再说了,想要招鬼的话,又得活人献祭,谁献祭呢?为了一个死人再去伤害活人,你们有钱人命大也不是这么玩的啊。” 他说完这一句话,便追着微生商回到了小洋楼里。 屋外的灯黑了下来,唯有屋内的莹莹灯光透出,照见了谭双失魂落魄的身影。 约尔看了一会儿,对微生商问道:“老板,会不会对他有点太残忍了?” 微生商瞟了一眼收回视线:“残忍?” 他要是能随便招鬼,干嘛还要大费周章吃力不讨好地到处抓鬼?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况且他这位老师手脚不太干净。” 微生商顿了顿,坐在沙发上翘起了腿,若有所思道:“我要了解一下四年前戈那海滩潜水事故的更多细节。” 约尔一听来了精神。 微生商的座右铭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从来不会想要去了解顾客和鬼的感情纠葛。 今天真是性情大变了:“为什么啊老板?” 微生商掀起眼皮懒懒地瞥了他一眼。 后者噤声,又对自己安慰道:“少说多做!少说多做!这才是成功的关键。” —— 第二天谭木心回到了梧桐山庄。 明明是他请自己上山来抓鬼的,但是山庄里多了一个人,那就是唐凤梧,导致这人虽然一整天着家,却都没和两位道长见过一面,成天跟在唐凤梧的屁股身后。 等到傍晚的时候,谭木心似乎终于想起来了梧桐山庄里还有两个外人。 于是纡尊降贵地将他们两人请来了主宅吃晚饭。 来之前微生商和约尔已经吃过了。 但微生商想过来见他们一面,约尔则是没吃饱,总念叨着住宅里的东西一定比他们两层小洋楼里的糟糠好吃,屁颠屁颠的就跟着过来。 长餐桌上,谭木心和唐凤梧面对面而坐,谭双坐在了他哥的旁边,微生商便落座在了唐凤梧的左手边。 约尔随性落座,头也不抬地开始打仗似的往嘴里塞东西。 满桌的菜肴被他弄得一片狼藉,谭双不忍直视地抿着唇,只敢用余光瞥着他。 “道长这几日都在忙些什么?” 微生商专心地吃着东西,今天的肉末茄子把他香迷糊了,随口敷衍谭木心的问话:“就那样儿……” “道长要在梧桐山庄里待多久?” 才刚来就要撵人走,微生商垂着眼不爽地翻了个白眼,约尔嘴快了一些,大咧咧道:“最晚七七四十九天!” 谭木心沉着声:“这么久……” 唐凤梧看他这模样,冷笑了一声:“把人从山下请来还挑三拣四,谭总的时间金贵,旁的人都得顺着你。” 唐先生声音低沉柔和,如春天最为透彻的那一汪泉水,浸润所有人的心灵,就算骂人也都会让人觉得是对方的错。 而这谭木心似乎也是个受虐狂,听他讽刺自己非但不生气,反倒笑出声来,好像唐凤梧和他说话就是他的荣幸一样。 “是我的错。”他一边说着捡起公筷给唐凤梧挑了一筷子肉末茄子:“你多吃点。” 唐凤梧没动筷,盯着他的脸,神情不定地笑了笑。 微生商抬头观察着他们两人之间的相处方式,更加觉得诡谲。 谭木心夹完菜便讪讪垂下脑袋没敢再看唐凤梧,微生商盯着他们两中间的花瓶发呆。 哪有恋人相对而坐,中间隔着一个花瓶的?这唐凤梧好像真的膈应极了这位谭总。 就在他想着些乱七八糟的时候,大腿处忽然贴上了一个热源。 他顿了一下,将视线落在了腿上一只珠圆玉润、骨节分明的手指上。 微生商:“…………?” Chapter 6 暗示 不过这只手并未如何如何逾矩,只是在他大腿上轻轻点了三下,在微生商浑身僵硬之前便撤回了那只漂亮的手。 微生商有一瞬间大脑完全是空的,就剩下了那只凝霜皓腕,白里透红的手。 他竟然开始同情起来了谭木心——他的爱人在他不知情的时候对着一个陌生男人调情。 还是当着他的面。 真刺激。 微生商往嘴里塞了一大勺鸡蛋羹,差点没被噎到,又猛灌了一口果汁。 “你怎么了?” 约尔嘴里塞满了吃的,含糊不清地对微生商问道。 微生商眉梢抽了抽,对他回以浅浅一笑。 旁边递来了一张餐巾,微生商沉默着接过,连谢谢也没有说一声。 餐巾纸是栀子花的味道,凉苦清新,别致淡雅,河上两座木桥上最纯洁的栀子花。 回到了二层洋房之中,微生商破天荒地在窗前站了一会儿。 约尔觉得他今天有点奇怪,问道:“老板,是碰上了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么?” 的确有点难以解决。 他扶着窗看向河上明明灭灭的花灯,小河对面是谭双和山庄里的小女仆,面上带着笑,在打闹嬉戏。 唐凤梧这个时候会在做什么?微生商有点好奇。 “你觉得这位唐先生什么样?” “什么样?……”约尔沉思了一会儿,将唐凤梧那张清隽得让人看一眼就觉得心旷神怡的脸刻在心底。 “是一个很俊俏帅气的男人,有一种华国独有的典雅的精髓,举手投足都是书香气……”约尔看了一眼微生商,见他面色沉寂,连忙改口。 “但论到漂亮当然是没有老板您漂亮。” 约尔说完这句话连忙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呸,论帅气当然没有老板您帅气……” 微生商没跟他见识,开口道:“我问的是他给你的感觉,是好是坏?” 约尔:“感觉?……严肃端方,甚至到了有些刻板的程度,如果当朋友我会觉得他很安心,但他毕竟是老师,你知道的,我毕竟也在华国上过学,对于老师还是怀着敬畏之心的。” 约尔一打开了话匣子便滔滔不绝,微生商靠着木窗,虽然约尔的声音很近,但自己的思绪却已经飘到了小河对岸,某间可能存在着唐凤梧气息的房屋之中。 原来在他眼里,唐凤梧是一个可能严肃端庄到了微微刻板的形象。 他头疼地捏了捏眉心,那他从见面到现在,心里闪过的那些念头,到底是唐凤梧有意引导,还是他自己心里有鬼? “嘶……”他长叹了一口气,对身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约尔问道:“你不觉得……他有些时候有一点……” 微生商嘴里就要吐出两个字,但又觉得不礼貌,再次闭上了嘴。 “有一点什么?”约尔看着他的脸有点蒙。 “……没什么。” 总不能是他心思,毕竟吃饭的时候摸男人大腿又不是他做出来的事。 微生商转身离开了窗边,眼不见为净,虽然唐凤梧现在并没有在他的视线之中。 他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 听到哄乱声起床的时候,约尔正急匆匆地狂拍着他的门。 “不好了!老板!有人出事儿了!” 微生商睁开了一只眼,将被子蒙到了头上,在吵闹声中寂静了半晌之后,猛然坐起身来。 房间门开开时外边已经翻了天了,警察都已经把警车开到了山庄里,约尔急得火燎屁股,快窜上天了。 走出小洋楼之外,有个警察站在门口似乎就是在等着他们二人。 微生商看了眼约尔,后者给他解释道:“小河尽头一个仓库里有个人自杀了。上吊。” “……” 小警察刚看清微生商的时候愣了一下,随即结巴着对他道:“你……你好,我是来给两位做笔录的……” 看样子刚入职没多久。 微生商点了点头,问道:“去哪儿?” 小警察道:“就在这儿,反正仓库监控也没显示你们两个有出现过……” 微生商有些警惕地问出声来:“死者的具体死亡时间是什么时候?” 小警察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知道这个做什么?” 约尔朝他比了个三又比了个四。 微生商顿了一下,垂下眼眸:“没事,可以开始问了。” 他们就面对面站着走了一遍流程,再知道他们是道士时,小警察挑眉啧声,视线在他们二人之间闪烁。 约尔不太高兴,皱着眉质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小警察呵呵笑了两声:“没想到啊……” 然而他并不给约尔炸毛的机会,做完笔录便朝着主宅的方向去了。 微生商很想再多了解一些更加细致的内容,比如说昨天夜里唐凤梧去了哪儿,又比如说死者是自杀还是他杀?又或者…… 约尔看他再一次游神,抬手戳了戳他老板:“老板,您想什么呢?” 微生商:“山庄里的监控都能用么?” 约尔:“说来也奇怪,他们这么大一个山庄,这么大一块地方,除了仓库之外,从午夜十二点开始竟然就不开监控了。” 微生商皱了皱眉:“不开监控?从午夜十二点到几点?” “好像是三点半。” 微生商:“……” “唐先生和谭总都在主宅里等着,说是如果您醒了,就让我俩过去一趟。” 微生商没急着去主宅惹一身腥。 最后盖棺定论,仆人的死因记为自杀。 微生商下午去了一趟主宅,没见到谭木心,却见到了唐凤梧。 他好像成天没事干似的,就在主宅里看看书,品品茶——虽然这也是微生商脑补的,但是他觉得唐凤梧好像天生就是与这些东西搭调的。 他来到时候唐凤梧正好走进了一间卧房里,手里拿着好像是衣服的东西,白色的布料上反射着亮色的光。 微生商下意识带入了这是谭木心的衣服。 难不成谭木心在房间里头? 他站在门外等了片刻,房间门再次打开,门内外的两人都愣怔了片刻。 唐凤梧没想到微生商门都不敲,竟然安安静静地站在门外等人,而微生商则是惊讶于唐凤梧身上穿着的球衣。 不是高尔夫那种考究修身,就连商务洽谈时穿也体面的球衣。 而是篮球球衣,宽松得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以及肌肉漂亮的线条。 唐凤梧实在太白,让微生商怀疑他是不是身体不太好,但一见到他流畅的肌肉线条,下一秒又噤了声。 “……” “道长,您来找我做什么?” 谭双这时候也从另一个房间走了出来。 看见微生商,竟然有一点心虚:“那个……道长,和我们一起去打篮球?” 微生商舔了舔后槽牙,有些想笑:“不了。” 约尔这时候也跑了过来。 微生商出门来主宅找谭木心和唐凤梧,他一个没跟上,就找不到他老板跑到哪里去了,经过多少个仆人的指认之后,他才终于气喘吁吁地见到了这边三方对峙的三人。 约尔瞪大了眼睛,对他们道:“人这才刚死,你们就要去打球?!” 唐凤梧淡声说道:“不太熟。” 这话说得蛮冷血的,就连微生商听了都撇了撇嘴。 说完他便拍了一下谭双的肩膀,两人朝着室内篮球场走去。 约尔站在原地盯着他们冷漠的背影看了许久,忽然惊觉微生商已经跟在他们身后走了去,他才又匆匆地跟上来几人的步伐。 “喂!不是,好歹是死了个人呢,你们就一点儿也不关心?” 唐凤梧回过头朝他笑了笑,笑容之间没有一点情绪波动,他叹了口气,好似妥协一般道:“说实话,我几乎从来就没有见过那位死者,况且警察都已经判定为自杀,我一个和他非亲非故的人去关心,不就是庸人自扰了么?” 约尔还想说话,唐凤梧省去了笑,面无表情地对约尔说道:“如果约尔先生好奇这事情的前因后果,大可以跟着谭总到警局里追踪案情,不用在我这里道德绑架。” 唐凤梧口若悬河,将约尔说得一愣一愣的,再加上约尔本就有点害怕这位曾经担任过物理老师的唐先生,也不敢再继续追问。 反倒是微生商淡淡出了声。 “道德绑架?” 他嗤笑一声:“似乎并没有。” 唐凤梧冷眼瞥向微生商:“无为道长心有乾坤,无妨到仓库里给人超度,跟着我们作甚?” 微生商轻笑出声,没有继续说话。 谭双第一次见唇枪舌剑的唐凤梧,走在他身边有些茫然。 四人还是一起走进了室内篮球馆。 微生商坐在了观众席上,耳边尽是篮球砰砰落地的声音,看他们跳跃时掀起衣摆,晶莹的汗水从额角滚落,浸湿了领子。 浑然没有听见约尔在他耳边不知道说着什么悄悄话。 唐凤梧抬手用手背拭去下巴的汗珠,喘息着平复心率时抬眼望他就坐的方向瞥了一眼。 微生商感觉身体的某个部位一紧,眼皮不受控制地跳动了一下。 “老板!” 约尔的声音猛然在耳边炸响,微生商的心神被牵制回来,他看向约尔,淡淡问道:“怎么?” 约尔有点不太好意思:“我想跟着他们一块儿打。” 微生商闻言有两秒不说话,球场上的男人已经转移开了视线,没再看他。 “去。” “可是……”约尔有些犹豫。 微生商嘴角挂起笑意:“这有什么关系?” “唐先生心胸宽广,怎么可能会跟我们计较?” Chapter 7 梦魇 一场酣畅淋漓的球赛结束,三人朝着观众席走去。 一直坐在观众席上的男人,两条长而直的腿断了似的松垮垮垂落在地,长到腰身的青丝如同绸缎一般在肩侧随性地散开。 睫毛若鸦羽,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嘴里叼着支快要燃烬的烟,无论口味如何刁钻的人见到他,都会由衷的评价这是一位世间难得的美人。 饶是谭双这种纯种直男,再见到这般恐怖的容貌都会忍不住脸红心跳,也不奇怪那些姑娘借着放花灯的由头每天晚上去看人了。 场上三人面对这样的绝色则是心思各异。 约尔跟在他身边没有十年也有八九年,几乎是从他上大学的时候就跟在老板身边做事。 他自认为还是世界上少有的了解微生商脾性的活人。 这个人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懒,能躺着绝对不坐着,能坐着绝对不站着,是一个懒到平阳子把他丢进太平洋里都能安逸入眠的男人。 这样的特性造就了他对待事业的态度,微生商抓鬼就像在赶ddl,不到最后一刻绝对不显真章。 但他作为一个尽职尽责的捉鬼人,还是有一定的职业道德——那就是在鬼怪不伤及客户性命的前提下才会拖延时间。 现在看微生商仍旧泰然自若的模样,那极大可能今天凌晨上吊的人的确是自杀无疑。 那样他就可以把心塞回肚子里,少操点不必要的心。 唯一一个不太乐观的就是唐凤梧了,他喝完了一瓶水,将水扔进场内的垃圾篓中,这才跟在他们两人后边慢吞吞地往回走。 打完球身上全是臭汗,他有些接受无能,拿了座位上自己的毛巾就目不斜视地转向淋浴室。 直到手腕蓦然被人拉了一下。 那只手没怎么越界,只是轻轻扯了一下就放开。 唐凤梧回眸瞧见微生商那张脸面无表情盯着自己,感觉别有深意。 他皱了皱眉,想说点什么,最后就说了句告诫的话,“……室内不要抽烟。” 微生商取下最后烧得只剩一小截的烟屁股,面不改色地将它搓进了手里,红色的猩光就这么在眼前消失。 “有点事儿找你。” 微生商压低了声音对他道。 谭双见他两人在那儿对峙,喊了一声:“凤梧哥,怎么还不过来?” 唐凤梧回头回了一句:“你们先去。” 随后下巴朝一个隐秘的角落一抬,对微生商道:“去那边说。” …… “凌晨三点,木桥边。” 器材室的门甫一关上,微生商就迫不及待地向唐凤梧询问。 后者被推得往后趔趄一步,挨着铁架站稳了,反问道:“你想说什么?” 微生商靠着门,面色不善:“应该是我问你,你想说什么。” 借着昏暗的灯光,他能看见唐凤梧被光影投射得清冷的身形,让人不忍冒犯。 但微生商从来不顾忌这些,口无遮拦:“昨晚吃饭的时候摸我大腿,不是想勾引我就是有难言之隐,想暗中找我,餐巾纸上栀子花的气味,还有就是山庄凌晨十二点到三点半的监控。” 他专注地盯着唐凤梧的脸,徐徐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唐凤梧沉默半晌,终于露出了一个笑:“旁的人都说人心比鬼神可怕,道长应该最为深谙其道,有事不去问鬼神,反倒来问一个有嫌疑的人来了。” 微生商有点无语:“我要是有这个能耐通灵,我还会被灵异局放养?” 唐凤梧看着他,嗤笑一声:“原来是能力不济。” 微生商不以为耻:“我好歹是个活人、正常人,又不是特异人,能渡死人入轮回就算是上乘的修为了。” 唐凤梧:“所以呢,这位道长,你希望我说什么?是关于昨晚的命案,还是关于我约你凌晨出门私会的事?” 微生商:“你可以都简述一下。” 唐凤梧似笑非笑地将两手背到了身后,学着微生商散漫的模样站着:“如果我说……我对你有不一样的感觉,你会怎么想?” 微生商闻言哑然,半晌:“就这?” 他这时候已经想要去开门了,他这人就算再闲也不至于被人这么涮,假借工作被人堵在暗巷里表白,虽然他对这位唐先生有那么一点好感,可是他怎么说也是有妇之夫,即使事实上这对夫妇他们两人貌合神离…… 唐凤梧:“等等。” 听见这一声,微生商站住了脚:“你要是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可以多听你说两句,但如果你只是想对我示爱,让我当你的什么小三小四,那我就不奉陪了,更何况我也不缺钱,你要是想寻求刺激大可以……” “你话还挺多。” 微生商一愣,满口的心思全被堵了回去,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说话多。 虽然他心里想的不少但就是懒得开口,单单抓个鬼就能耗费他大半精力,谁还会有多余的力气去多费口舌。 他偏了偏头,眼里有着难以察觉的不可置信:“我……话多吗?” 唐凤梧轻笑:“你都没听我说完,就在这儿自作多情地回绝,怎么不算一种聒噪?” 微生商:“……” 他将手一挥,摆出不和他计较的架势:“行行行……你说,你说。” 唐凤梧眉梢一挑,总觉得接下来的话可能会让无为道长大惊失色。 “自从你出现在我身边之后,萦绕在我周围的东西都变得格外的躁动,我从小很少做噩梦,但昨天晚上,我做了很长的噩梦。” 他这么说,就代表着噩梦可能透露给他了一些信息。 微生商犹豫了一下:“什么噩梦?” 唐凤梧:“呃……”他抬眼看了一眼微生商,按了一下铁架台边灯的开关。 灯光蓦然刺中眼睛,微生商不适地眯了眯眼,但下一秒,开关又被人给关了上。 他不明所以:“你干什么?” 唐凤梧:“……嗯……确认一下你的脸。” “我的脸还能被认错?我怀疑你在拖延时间,想让人误会我和你之间的关系。” 唐凤梧谑笑一声,微生商从中听到了浓浓的恶意。 但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他接下来要说的话确实对他们两人都不太友好。 “我做的噩梦……有你。” 微生商抱着胸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有我?第一次见面就梦到了我,我应该信还是不信呢?” “爱信不信。”唐凤梧莫名觉得有些燥热:“总之不是什么好梦。” 微生商在暗处只能看得清唐凤梧的表情,模模糊糊的,看不清他脸上的颜色,但是还是能辨认出他脸上的难为情。 他摩挲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道:“该不会……是梦到十八禁了?” 唐凤梧不说话,微生商道破这种本该是成年人之间心照不宣的隐秘,不仅没有一点难堪和排斥,甚至有一些幸灾乐祸。 唐凤梧欲言又止,抬眼看了他一眼,又瞥下眼,抬手用手指蹭了蹭自己的喉结,有点发痒,又有点发麻,像被蚂蚁啃噬一般。 “嗯。” 微生商:“……” 空气忽然陷入了凝滞,微生商只想犯个贱,没想到这人就这么承认了,他捏了捏眉心,沉吟片刻,自以为是地对唐凤梧开解。 “……没事,很正常。” 唐凤梧看着他,唇角微勾:“这位道长,您可能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我自以为并不喜欢男人,做那样的梦,可能有点不太正常,所以这才想来找道长讨教一二。” “啊……抱歉。”微生商难得真情实感了一回。 他手往后抓了一把,想打开器材室的门,但第一回抓落,第二次才终于放到了门把手上。 “那我回去好好琢磨唐先生您的问题。” 器材室的门被打开一个缝隙,照进了篮球场的光,微生商看清了唐凤梧的那张脸,过了这么久,还晕染着薄薄的潮红。 男人离开的背影在这一刻显得不是这么从容,甚至有了一些兵荒马乱的效果。 这是把人给吓到了? 唐凤梧垂着眼睫,褪下被汗水沾湿的护腕,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受。 忽然告诉一个只认识一天的男人,说我昨夜里做春梦梦见你了,是个正常人都会被吓到。 只是他想表达的不是这个意思。 “嘶……”头疼。 —— 消失了大半天的微生商一回到二层的小洋楼便忙不迭地收拾东西,约尔跟着谭双吃了顿下午茶回到房间,看见微生商着急忙慌的样子,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老板老板!咱这是要跑路了吗?!能不能解决啊?这离ddl还有好长一段时间,总共七七四十九天咱连一个零头都没混过去!这么早给他们解决了麻烦会不会以为捉鬼这事儿很轻松,不把咱放在眼里?” 年轻的声音又在耳畔叨叨。 微生商心烦意乱地直起腰杆,手按在行李箱堆叠起的衣服上。 “靠。” 终于听见老板出声,竟然是个“靠”,约尔一愣:“啊?……” 微生商表情复杂:“得尽快处理完跑路,不然就要惹上麻烦了。” 约尔不解:“能有什么麻烦?” 微生商的记忆回到了三年前的某一天。 “你还记得,我师兄临死之前说过什么么?” Chapter 8 仓库 约尔这人不太着调,但记性还是挺好,他回忆不到两秒,便哦!了一声,随即激动道: “梧桐山庄乃无为禁域,向死而生,向生而死,一念之间矣。” 他猛地一惊,大喝道:“是啊,老板,您的浩劫可不就是这梧桐山庄么?”他敲了敲脑袋,后悔道:“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当初到底是谁鬼迷心窍,竟然替您接了这么一个害人玩意儿?!” 微生商满脸无语地看着他在那儿急的摇头晃脑。 “当初除了我不同意,你和平阳子是死了命的撺掇。” 约尔有些心虚,微生商这么说,显然他也有些介意。 “可我想的是,老板您不是向来以——能活一天是一天作为人生格言么?我瞧这次外勤薪资不错,还能顺便到山上度假,所以我就……” “所以你就什么也忘了是?” 约尔垂头丧气,想到什么,又惨兮兮为自己辩驳道:“可平阳子也是撺掇您的人之一啊,作为你的师傅非但不担心你的安危,还让你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这人嘴一张叭叭的,道理一套一套。 微生商对生死没什么感觉,特别是师兄死之后,让他觉得这世上的一切都是虚幻。 但问题就是…… “呃……”微生商大力揉了揉头发,把柔顺的长发都霍霍起了疙瘩,约尔看着心疼这些漂亮东西被他一点儿不心疼的祸害。 但一对上微生商蹙着眉头的脸,又立马心虚。 微生商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将混乱无序的理智聚集起来,开始思考这一切看似没头没尾的线索串联在一起后到底有什么联系。 首先是四年前戈那海滩的意外,唐凤梧被脏东西给缠上了。 说来惭愧,他实在太懒,懒到出外勤这么几天,天天就躺着晒太阳喝个小酒抽个烟,没事儿就跟山庄里的仆人唠两句,了解一下山庄里的情况,其他实事儿是屁都没做。 以至于唐凤梧跟他说缠上他的那些个鬼可能跟自己有关系时,整个大脑都是蒙圈儿的。 他是个出家人,怎么能跟一个男人的命定情人联系在一起?! 打住打住。 微生商长叹了口气咬住指骨节,企图让刺痛将自己的神志从唐凤梧的身上牵回。 四年前还有一条暗线,那就是谭双那位披着物理老师皮的大仙。 …… 这物理老师叫什么名来着?谭双似乎没有提过。 算了。 随后就是三年前师兄仙逝,在他死之前,唐凤梧去见过他,然后也是三年前,师兄向他提起过梧桐山庄。 然后师兄羽化登仙,唐凤梧就马不停蹄地跟谭木心结了婚。 这要素太多,时间太紧,感觉是被啥东西赶鸭子上架似的。 不过这谭木心有什么毛病,上赶着替唐凤梧的情人送死。 ……且不说这情人很有可能是他自己。 …… 地板上来回踱步的脚步声终于停了下来。 约尔抬头看见微生商面色凝重地站在行李箱的前边,长身一探,青丝像瀑布似的垂落,身后的田园花墙沦为了背景,好看得像在拍画报。 接着,只见他从行李箱里抽出了一只桃木剑。 约尔:“……” “不是……” 他大惊失色:“老板!这什么鬼能让你用到桃木剑啊?!” 这正常的流程不应该是点着蜡找到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的位置,然后无为道长手里捏着偶人,唤鬼魂上身,最后一并带回无为楼,要么送入轮回,要么销毁么?! 这桃木剑多少年了都是摆设……他记得微生商上一次用桃木剑还是四年前,遇上了一只恶鬼。 当时的场景他到现在都还记得,当时天昏地暗,海浪滔天,地动山摇,恐怖得让他以为末世就要来临! 就在危急关头,无为道长桃木剑直至雷霆,引雷化万钧,这才终于把差点突破人鬼两界螟蛉的恶鬼压回去。 那天无为道长身上的道袍撕裂,从那之后,他便再也没见过老板穿上道袍。 约尔将自己的想法尽数托出,却引来微生商的哑然失笑。 “这几年的确没有用到桃木剑的地方,而且我穿不穿道袍完全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当年纯粹是因为穿着道袍比较好唬人,但这几年越发懒散,如果不是为了照顾别人的感受,他几乎想裸奔。 约尔不知道他石破惊天的想法,当然,微生商并不介意他知道,但就是懒得说。 “这次需要速战速决。” 他掂了掂手中的桃木剑,长叹了一口气,非常烦躁地系上了衬衫扣子:“衬衫这么麻烦,下次别让他出现在我视线里。” 约尔:“……好的老板。” 他知道微生商也就抱怨这么个时候,毕竟他微生商爱美的积极性早就超越了懒惰。 下一次花衬衫和运动服一起挂在他面前,这人还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风骚的花衬衫。 微生商走出了门,原以为需要步行走到仓库里,但余光瞧见小楼不远处就有一辆小车。 他正要抬步走过去,又发现,小车驾驶位置上坐着的,不正是唐凤梧么?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小车看了好一会儿,无动于衷。 小车也停在堪堪几十米之外岿然不动,一点要发引擎的意思也没有。 两方似乎就这么较起劲来,似乎在比看谁先向对方妥协。 唐凤梧是有一些气在的,但微生商纯粹就是懒。 最后还是小车泄气一般狠狠打起火,压过草坪发出气急败坏的响声。 微生商觉得如果没有生殖隔离,这小车十有八九是唐凤梧生的,跟他爹一个脾性,两只大灯像眼睛似的圆溜溜,车头的排气口看起来傻乎乎的。 但实则笑里藏刀,衣冠禽兽。 小车驾驶到他的面前,微生商长腿一跨,坐上了副驾驶的位置。 唐凤梧看了一眼站在小洋楼门口的约尔,抿了抿唇,对微生商问道:“他呢?” 微生商瞥了默默握拳给他打气的约尔一眼,淡声道:“怕鬼。” 唐凤梧诧异地多看了一眼约尔,那表情好像在说——怕鬼当什么道童? 微生商好脾气地给他解释了一句:“他爸妈逼的。” 唐凤梧:“……” 微生商愣了一下:“……抱歉。” 他沉默了两三秒,又补充道:“其实他自己也喜欢这种又怕又爱的刺激感。” 唐凤梧还是不说话,微生商又开口道:“反正也是长见识,中二少年可能觉得这样会比别人多了一段阅历。” 唐凤梧:“嗯……” 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微生商差点被自己这几句话给逗笑,唐凤梧分明一句话也没说,就他一个人在输出,嘴叭叭的,被约尔上身了似的。 唐凤梧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不由自主地笑了一下,因为几个小时前的对白而升起的不自在顿时烟消云散。 “别说……”微生商手肘撑着扶手,手指习惯性地蜷着长发,侧过脸看着唐凤梧开车:“你这人还挺不一样。” 唐凤梧一顿,不知道为什么想吐出口老血,他忍着不说话,想听听微生商接下来要说什么。 谁知他闷着声,微生商也是没有动静。 他忍不住往旁边一瞥,发现男人正目不转睛、全神贯注地盯着自己。 “……”唐凤梧将僵硬的肩膀放松往后耸了耸:“哪里不一样?” 微生商弯着眼,看了眼车外划过的风景,又将视线转移到了唐凤梧的身上:“竟然能激起我工作的兴致。” 唐凤梧:“……不太明白,你什么意思?” 微生商:“烈女怕缠郎,我不是烈女,也不怕缠郎,但现在却想赶紧收拾麻溜离你远点儿。” 唐凤梧深吸了一口气,晃神两秒才想起来被气笑。 “缠郎?” 他呵呵冷笑了两声。 “诶。”微生商见他被气着,心情还挺好:“你倒是给我说说,你做梦的细节?” 唐凤梧长舒了一口气,想将心里的郁气全都吐出去,不冷不热地道了一句:“就是个噩梦,我连回想都不敢想,复述就算了。” 微生商还想再招惹他两句,这时草地上响起了刹车的声音。 唐凤梧拉起手刹,脸上带着假笑看向了微生商:“这就是仓库,道长不去瞧瞧?” 微生商抵着额头笑了出来,接着食指骨节滑下抵着眼睑,默了默,好笑道:“唐先生,我可没说过我想去的地方是仓库,这么了解我,确定只做了一个梦?” 唐凤梧笑不出来。 微生商也不再继续逗他,免得一下子操之过急,将人给吓跑了,那还有什么趣味可言? 他倒是记得昨天唐凤梧紧紧盯着他的那个眼神,可一点儿也不像第一次见面。 推开仓库大门,微生商不紧不慢地走了进去。 梧桐山庄不缺钱,每个地方都很注意环境湿度以及干净程度的维护,但一走进仓库的大门,他便感觉到了阴湿发霉、还有腐烂的气息。 这很像死了十来天的动物散发出的尸臭。 微生商皱了皱眉,闭上眼去感受鬼魂的方位。 这一感受才发现,这间仓库可不得了,里边满满当当挤着的都是人,呸,鬼魂。 鼻涕血泪横流,瞳孔像针眼似的大小,身上长满了淡黄色的茄疮,红肿溃烂,还留着脓水。 这一瞧就是十足十的瘾君子的模样。 Chapter 9 烈女缠郎 “真是了不得。” 微生商瞧着眼前的景象,无数的孤魂野鬼从他身上穿过,留下如烟雾一般的鬼影。 饶是这番惊心动魄的场面,他竟然也能打趣出声:“我想请问一下,谭总真没做过什么坑蒙拐骗,贩卖人口的生意?” 这瞧起来怨气可不小。 不过微生商也就问问,毕竟这鬼这魂一看就死了上百年了,还有可能不是这个世界的东西,因为他们身上似乎有不太一样的器官和构造。 然而他就这么试探一问,唐凤梧竟然也不出声反驳。 他有些意外地挑眉往后瞧了一眼,看见唐凤梧故作轻松的表情。 唔……好像真猜中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他抬手朝唐凤梧的方向勾了勾:“你这么苦大仇深地摆着脸给谁瞧呢?” 唐凤梧抬眼瞥了他一眼,没有动作。 微生商难得动了动脚,往唐凤梧的身边走去。 “想看个恐怖电影么?我给你开个抓鬼栏目道士视角权限。” 他这么问道。 清隽温醇但是冷着一张脸的男人斜斜靠在门后,摇了摇头。 微生商发出疑问:“那你跟着我进来做什么?不想看也不回避,主打一个陪伴?” 他在手心划了一个豁口,鲜血争先恐后地从掌心溢出,微生商将他们尽数滴在了桃木剑剑身之上。 唐凤梧皱了皱眉,看起来和他感同身受了。 微生商哂笑:“唐先生,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这是在心疼我?” 唐凤梧:“……” “得……”微生商晃了晃腰间串起来的人偶,他才是烈女,自己是缠郎呗。 仓库里集结的鬼不下百只,但由于他们生前就窝囊,死后也翻不出什么浪花,只能制造冷空气,就连吓人都做不到。 微生商轻而易举地就将这百只鬼收进了人偶之中封锁了起来。 收到后边他才发现,这批冤魂里的鬼,有一些看起来可能不是这个世界的,但是还有几个跟大部队不太一样,后脖子没有多出来的那几块。 难不成是意外间连通了异世界,将两个世界的鬼魂全都集结在了这个仓库里? …… 在微生商有模有样做法的时候,唐凤梧只感觉到一阵刺骨阴冷穿身而过,耳边传响起了像是鬼哭狼嚎一般的风声作响。 这样诡秘的氛围持续不到两分钟,随后便回归了平静,仓库就像进入了冷却技能一般,被最为原始的蛮荒给笼罩,进入了真空环境,不进气也不出气。 微生商见他这副没见识的模样,顺带给他科普了一下: “唐先生,实际上呢我们生活的每一个角落都会有鬼影,世界是不可能完全寂静下来的。如果你遇到了这样的情况,那就说明这个地方的鬼暂时被某位发力高深的道士给抓进了葫芦里。” “当然,就比如我。” “为什么说是暂时呢,那是因为这个地方没有鬼魂占据地盘,很快就会有其他地方的游魂找上门来占地定居。” “像现在这样就连空气都凝滞不通的氛围,那就是一只鬼也没有了。” 唐凤梧:“……你能看得见鬼?” 微生商:“那是当然。” “那你还能做到什么?” 微生商将眉一挑,心说能做得多了,但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他要是因为管不住自己的嘴随意就吹嘘了出去,现在还能有这样的空闲时光让他蹉跎么? “就捉鬼啊。” 他回答得模棱两可。 说完这句话,面前男人的神采明显低落了下去。 微生商觉得有点怪怪的,他不会安慰人,更准确的说法是懒得安慰人。 “嗯……毕竟这世间比我厉害的道士大有人在。”才怪。 “唐先生若是还有什么额外的需求,我可以给你介绍个人。” 话音刚落,唐凤梧希冀的目光便投向了他。 微生商盯着他的眼睛一愣,竟是久久没能说出话来。 唐凤梧等的久了,有些不耐地微微蹙起眉头:“你话说一半,盯着我做什么?” “啊……”回过神的微生商僵硬地勾了勾唇,将脸往唐凤梧面前一凑,欲盖弥彰地拨了拨自己额前的头发:“借您眼睛的光看我英俊的面庞。” 唐凤梧:“………………” 他说完便直起了身,往仓库之外走,一边走一边对唐凤梧劝告道:“唐先生就连直面鬼的勇气也没有,如果想要伸张什么正义,我奉劝您还是就此作罢。” 很多找上门来求他捉鬼的人都有一种执念——那就是想从鬼身上了解到一些旁人无从得知的真相。 那些真相早伴随着鬼魂走向冥界时,永藏地底,而活人却不甘心地想要将它们挖掘出来,反复品味以及鞭策这个真相,以及试图让这个真相扭转某些既定的事实。 这些事实要么就是未得伸张的正义,要么……就是已故亲人未能托付到嘴边的遗言。 道士只负责抓鬼,让活人在活着的时候不会受到冥界的困扰。 至于其他正义或是邪恶……那都和他无关。 他坐上了小车的副驾驶好一会儿,唐凤梧才慢吞吞地从仓库里挪出来。 浑像一只树懒,疯狂动物园里的闪电侠。 在配上他莫名严肃的表情,微生商简直想给这个可爱东西两巴掌。 他拍了拍扶手,催促道:“一寸光阴一寸金,唐先生,我被侵犯的时间你得付三倍赔偿金转我账上。” 唐凤梧回过神,看着微生商像在看一个喋喋不休的苍蝇——这么说也不对,毕竟他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苍蝇。 唐凤梧默默替换心中的形容词,微生商就像动物园里一边叫一边开屏的孔雀,不同的是孔雀开屏是在求偶,而这微生商开屏是在讨揍。 “约尔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特质,恐怕是向道长您学的。” 微生商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呵~唐先生对约尔性格还挺了解。” 唐凤梧牵起唇冷笑一声:“还好,也就比你观察得多了些。” 微生商:“啧啧……唐先生可真是冰雪聪明、蕙质兰心,让我这等愚昧之人倾情艳羡。” 唐凤梧坦然地接受了他贬低自己抬高他人的捧杀:“过奖,只要努力向我学习,你也可以变得和我一样。” 微生商嘴角抽了抽,将眼神从唐凤梧的身上收回。 唐凤梧走到驾驶室的位置,看见眼前的情况皱了皱眉,他抬脚踹了踹某人无处安放,从副驾驶伸过来的长腿。 “你是不是有病?” “有。”微生商接话道:“心病。” 唐凤梧:“有病去看医生,把脚收起来。” 微生商懒懒将腿从驾驶室的座位上收回来,露出了坐垫上,一个不小的脚印。 唐凤梧无可奈何地扶着车门:“微生商,你怎么这么幼稚?” “嘿哟。”微生商饶有兴味地回瞥他一眼:“唐先生还知道我真名呢。” 唐凤梧:“是,做梦的时候跟只鬼似的死缠着我,我不知道也难。” “……?”微生商猛地坐直了身:“没开玩笑?真是在梦里知道的?” 唐凤梧气笑:“不然呢?你以为我说什么废话?” 唐凤梧好脾气地将坐垫上的脚印擦了干净坐上驾驶座,这一路上回去,副驾驶上的某人就这么盯着他瞧,好像他脸上长了金子似的。 “道长,我的脸又不会反光,您这么照是看不见自己英俊的脸的。” 微生商猝不及防被自己放出去的话怼了回来,脸上颜色丰富,一时想不出来应对的措施。 手撑着下巴转过头看沿路的河水,过了良久又转了过去继续盯着唐凤梧瞧。 “无为道长,你现在在看的这个男人是一个结了婚的男人,请您自重。” 微生商撇了撇嘴:“我对你没想法。” 唐凤梧轻笑:“没想法最好。” 微生商讪讪转回头,但没隔几秒又看向唐凤梧:“你结婚戒指呢?” 唐凤梧似是思考了一会儿,回复道:“兜里。” 微生商幸灾乐祸:“这都要想,看起来唐先生不太满意这段婚姻。” 唐凤梧目不斜视,也没给微生商回应。 他多久不来梧桐山庄,来之前,谭双翻箱倒柜地找那枚不知道被他塞到哪里去的结婚戒指,没找到,还是谭木心又叫人重新做了一只。 他嫌戴着膈应,所以就放进了兜里。 “诶。”微生商起了玩心:“给我这个出家人看看,这结婚戒指到底长什么样儿。” 话音刚落,唐凤梧还没来得及反应,微生商整个人就凑向驾驶室的方向。 一个温度在胸前的兜里作乱,唐凤梧呼吸一滞,愁眉锁眼扭向罪魁祸首:“你适可而止!” 微生商胎压对上他的眼眸,不怀好意地弯了弯眼睛。 他将戒指捏在手里之后才再次坐直了身。 戒指放在眼前,对着正前方刺目的阳光照了照,微生商如此评价道: “不愧是高翔企业的谭总,这审美还不错,就是花哨了点,和唐先生这么冰清玉粹的神仙哥哥不相配啊……” 微生商一边说着,一边将戒指往自己无名指上套,结果就连第一个指节也钻不进去。 “唐先生,您瞧瞧,是不是小了点?” 他将自己的手放在唐凤梧眼前晃了晃,诚恳问道。 唐凤梧移开视线,眼不见为净。 微生商吊儿郎当笑了一声:“还真是貌合神离的一对“神仙眷侣”。” Chapter 10 见家长 约尔发现,老板去了仓库一趟后,之前在小楼里说的那些话全都被他忘到了九霄云外。 什么速战速决,什么禁域,什么师兄师傅的告诫,全都被他卷卷一并吞了。 不过他老板向来就是这样反复无常出尔反尔的人,你要是一不小心提了他曾经说过的某句话,但是现在被他背弃的,他都要鄙视你一番。 说着什么——“世事无常,人间万象,人生一场空梦,去计较些什么……朝令夕改呢?” 明明是个混账道士,说这儿话时竟然还颇有一番仙风道骨的味道。 唐凤梧上到梧桐山庄已经有两天了,他在山下还有工作要做。微生商叫约尔好生待在梧桐山庄享清福,老板他去去就来。 “这谭总也是个大忙人,这么多天了,我却只见过他一面。” 唐凤梧开着车,闻言给他指条明路:“你要是想见他,只需去高翔大厦前台报个信,自会有人敲锣打鼓地出门迎接你。” 微生商:“敲锣打鼓?!那样张扬的事我可接受不来。” 唐凤梧默默觑了他一眼,眼中带笑。 微生商:“你笑什么?” 唐凤梧勾着唇,清隽的脸上是他在梧桐山庄从未见过的惬意。 “你这是要我夸你么?” “莫名其妙……”微生商噗嗤一声笑了:“那你倒是夸两句听听。” 唐凤梧:“高级讲师,一节课三千,平均每个字二十,先付费后听讲。” 微生商:“你去抢得了。” 唐凤梧笑:“那就夸你一下。” 微生商长嗯了一声:“洗耳恭听。” “骗你的。” “……” 他沉默良久,忽然又问唐凤梧:“你真是高级讲师?不会是干传销的?” 唐凤梧笑了笑:“骗你的,我就是个普通家教。” “你以前不是高中的物理老师么?” “辞职了。” 微生商盯着唐凤梧的侧脸看了许久,后者神情黯淡,看起来这应该是一段藏在他心里的悲伤往事。 然而他并不是喜欢体谅人的那种人,挑了挑眉,问道:“为什么呢?” 唐凤梧:“不想当了,就辞职了。” 微生商支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瞧着唐凤梧:“真不想当老师,怎么又去做家教了呢?” “家教来钱快。” “什么时候做的家教?谭木心不是高翔集团的老总么?还担心他养不起你?” 他说完这句话,刹车声蓦然响起。 唐凤梧顿了一下,拔了钥匙解下安全带,出声道:“到了。” 微生商往车窗外瞟了一眼,发现这竟然是一处老小区,户外装修还是城中村的风格。 他有些意外:“你住这儿啊?” 唐凤梧打开门下了车,关上车门对微生商道:“我打小就住在这儿。” 门嘭然关上,微生商也从副驾驶上下了车。 他抱着胸不紧不慢地跟在唐凤梧身后,一路上有老头老太太跟唐凤梧亲切打着招呼,瞧起来起码认识了十多年朝上,熟稔得很。 还有一些青葱少年,扎着马尾的少女,路过唐凤梧时还会道一声老师好。 或许是看见微生商这个生面孔有些好奇,用余光小心翼翼的觑,很快又脸红转开,还有的大胆一点的直接问唐凤梧这人谁。 但都被一一敷衍过去。 小区里没有电梯,两人走着楼梯上去,楼梯扶手上满是红迹斑斑的铁锈,楼道间满是花花绿绿的小广告斑驳混乱。 唐凤梧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丝不苟、文质彬彬的职场精英,这会儿忽然出现在老破小小区里,一时间没觉得格格不入,倒是多了一点人烟味儿。 唐凤梧的家在七楼,门口有些低矮,微生商得微微俯身才能走进去。 屋子里不同于楼道间陈旧的气息,温馨扑面而来,小而具有安全感的布局,整个屋子里是一种独特的味道,是一种清醇淡雅的暖香。 走进门就看见神龛上供奉着两个令牌。 “坐。” 唐凤梧给他接了杯水,放在沙发前的红木茶几上。 随后就转身进了卧室。 门上挂着珠帘,瞧着有些年头了,人从里边穿过就会沙拉作响。 微生商抿了口水,长腿夹在沙发和红木茶几之间显得格外憋屈,他端着杯子盖着下半张脸,一边将眼神往唐凤梧走进去的那间房间里瞥。 就这么撂下他不管了? 他站起身,悠悠踱步到神龛前驻足,一边刻着先考,一边刻着先妣。神龛被擦得一尘不染,甚至比梧桐山庄的某些角落还要干净。 唐凤梧拿着一个文件夹从房间里走出来时,正巧见微生商一手一个灵牌放在手中端详。 他差点没一口气喘不上来把自己气晕了过去。 “你在干什么?!” 他快步走了过去将灵牌从微生商手中给抢了过来。 微生商垂眸对上唐凤梧怒目相视的眼睛,讷讷道:“他们已入轮回,节哀。” “……” “可以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么?”微生商问道。 唐凤梧冷冷瞧着他,抿着唇的脸显得格外倔强。 微生商眨了眨眼,勾唇道:“原来你不知道。” “……你什么意思。” “因为我知道啊。” 混账道士! 唐凤梧在心里痛骂,但也明白微生商没做什么错事,只是他们两人之间的生死观有着天堑之别,对待逝者的态度也就不一样。 他沉了一口气,问道:“他们……怎么死的?” 微生商懒懒靠着侧边的壁龛:“想知道?” 唐凤梧认真地点了点头。 微生商沉吟片刻:“可你又不是我的客户,我的薪资可都是谭木心给我支付的,你呢?” 唐凤梧皱了皱眉:“我会原价支付给你应得的薪资。” 微生商努了努嘴,耸肩道:“我说过了,我并不缺钱。” 唐凤梧不解:“那你想要什么?” 微生商视线从他的脸上扫过,又落到他刚进卧室之后换上的一件运动短袖,看起来青春活力,完美地将青年稚嫩的外表,和中年人性感的精神阅历混杂在一起。 他欲擒故纵,难得矜持:“这我得想一想。” 唐凤梧:“那你好好想。” 他刚说完这句话,面前的男人眼神戏谑地俯下身来,直勾勾地盯着了他的眼睛,声音散漫而慵懒:“那我可得,好好地,想一想。” 后颈略微发热,唐凤梧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将灵牌搁回到神龛上,细致地将他们放回原位。 “就算你见识过太多生离死别,觉得自己参透了人生,但能不能给活着的人一点尊重?” 唐凤梧双手合十,朝着前方虔诚地拜了一拜,目光之中透露着悲戚,让人忍不住想要抬手为他抚平眉间的愁思。 微生商:“我还不够尊重死者么?”他都没有做法把这里的冤魂塞进偶人里。 唐凤梧神色黯然:“你当然觉得你已经给予了足够的尊重,因为你平时和鬼打交道,要么就是恐吓他们束手就擒,要么就是直接将人抓紧人偶里。 你只当他们是任务对象,以为自己不作为,就代表着给够了他们尊重。 但是……你能不能在我这里伪装一下,我父母不是被你驱逐进地狱的鬼魂之一,他们是可怜的逝者,是圣洁的灵魂……” 他这么说着都觉得自己有些矫情了,干嘛要求一个非亲非故的人处处顺着他的心意,况且自己分明就是有求于他。 “……算了。” 然而就在他天马行空,胡思乱想时,身边的身影竟也学着他的动作,双手合十朝着前方一拜,最后竟然还点上三炷香,供在了神龛前。 微生商看向他意外的脸,笑道:“怎么了?” 唐凤梧一顿,摇了摇头,过了两秒之后不由得哑然失笑。 “谢谢。” 微生商撇了撇嘴:“你也太容易被感动了,那谭木心就是这么追到你的?” 这话说的奇怪,好端端的干嘛把感动不感动牵扯到谭木心身上?仔细琢磨还能从中品出醋意来。 唐凤梧没有深思,当事人双方都没有察觉到不对劲。 “不是。” 微生商笑:“我看也不像。” 他说完这话,便转身朝着沙发走去,红木茶几留给他伸展的空间还是太过狭窄,下意识地往前蹬了一下。 蹬开几公分的距离之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是唐凤梧的家。 他沉默了一会儿,又继续往前踢。 心说他什么时候变得束手束脚的了,难道不是他的家就没有追求自在舒适的权利了么? 任由他独自在这里头脑风暴,唐凤梧没有注意到他心里的小九九,站在神龛前良久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微生商再一次看见他的正脸,后者已经将自己的情绪给收拾好了。 “这个文件是什么?” 微生商抬了抬下巴,看向唐凤梧方才在房间里捣鼓了半晌的文件夹。 唐凤梧随手将他们放在了红木茶几上,说:“这是家教学生的成绩资料,给他们补课得找出他们各门的学科弱点,才好对症下药。” “哦……” 唐凤梧抿着唇站在沙发旁边,欲言又止地盯着微生商。 后者一点也没觉得不自在,翘着二郎腿,眼神环顾着唐凤梧从小长大的环境。 “微生商。” “嗯?” 他这一声回应微微低哑,出口时又微妙地迅捷,好像早就藏在了喉咙里,就等着唐凤梧叫他名字似的。 凤眸微微上瞥,露出雌雄莫辨的弧度,眼尾妖娆,眼神又不失英气和锐利。 Chapter 11 暧昧现场 唐凤梧呼之欲出的话被这个眼神瞧得一噎,感觉自己见了鬼似的有点害羞。 他只当这种微妙的反应是因为微生商那张脸与生俱来的,势不可挡的攻击力。 “你不是说顺路和我下山么?怎么不去做你自己的事情?” “你这……”微生商嗤笑出声:“刚才还对我有事相求,这才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唐老师就要赶我走了?” 唐凤梧闭上了嘴,看来也是觉得自己这样不太好。 微生商拍了拍沙发垫子,搁自己家招待客人似的毫不见外:“坐。” ——虽然他几乎没在家里招待过客人。 夏季的气温烧得能将人褪一层皮,两人并肩而坐,没一会儿热气就从一人身上传到了另一人身上。 唐凤梧有些不自在,给自己倒了杯凉茶慢慢啄吮。 微生商靠着背椅,两手撑着沙发垫,一只手还绕到了唐凤梧身后,离他屁股不过五公分。 微生商瞧他只坐三分之一的位置,腰板挺直像个小学生,雪白的脖颈露出柔韧的弧度,阳台外的阳光就这么照了进来,将他脸上细小的容貌映得像蒲公英一样柔软。 他看得正如神,被盯着的人有些发毛,侧过了上半身看向微生商:“你……怎么一直看我?” 微生商内心坦荡地迎上了他的目光,不知道为什么面对他的质问只是想笑,唇角不由自主地勾起,在对面那人看来又觉得混账。 他皱了皱眉:“你别看我了。” 微生商笑了一下,这声怨怼跟小猫挠痒痒似的,他的目光下移,看向男人的腰——看人先看腰。 几乎是肌肉记忆了,打量一番这人是不是打太极的好材料,腰硬不硬实,下盘稳不稳。 挺细。 微生商收回视线,深深地靠进了背椅里。 唐凤梧似乎明白了他一时半会儿不会离开,于是也不理会他,微微弯着腰捡起茶几上学生的成绩报告单来瞧。 “诶。” 又这么开口叫人。 唐凤梧还没看进去一个字,思绪又被人给扰乱了。 “你给我说说呗,那个梦……” 话还没说完,唐凤梧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落在微生商视线里的耳朵红得能滴血。 他轻笑一声:“这么激动做什么?” “你明知道……” 唐凤梧回过头来,一脸的嗔怪,微生商发现这脸的颜色比起耳朵有过之而无不及。 怎么能红得这么快?竟然都有开始蔓延向下的趋势。 “别生气。”微生商抬手搂住他的膝弯,托着他让他坐回来。 隔着长裤的温度滚烫,唐凤梧竟然一时分不清到底是脸更烫还是膝弯更烫。 将他拉回来身边坐下后,微生商也便收了手。 “不想说就算了。”他嘴上善解人意,但心里却盘算着怎么样才能让唐凤梧心甘情愿地给他演示……呸,描述一遍。 “唐老师这是因为知道了到处都有鬼在观看我们的生活,这才感到不自在了吗?”他调侃了这么一句。 唐凤梧沉默,微生商轻笑一声,手肘支在膝盖上托着下巴,侧身看佯装全神贯注看学生资料的唐老师。 “别担心,如果不是修为特别高的鬼,是看不懂也听不懂我们在说什么、做什么的。” 他垂眼瞥见唐凤梧翻着纸页的手指一顿,又再接再厉道:“而且你爸妈也已经入了轮回,还是……” 说到这,他语气停了一下,若有所思地抬眼看向了灵牌,随后又自然地继续道:“还是被一位功德不俗的老道给度化的……” 他嘶了一声,站起了身来再次走到神龛边转了一圈。 唐凤梧被他安慰了一下放下了些心来,终于变得安适如常。 然而下一秒看见微生商的举动,又再一次提起了心来,语气迫切问道:“怎么了?” 微生商一手叉腰,一手摩挲着下巴,上下打量着神龛上残留的气息,总觉得这股气息似曾相识。 他回头问唐凤梧道:“你爸妈是谁给度化的?” 唐凤梧:“啊?他们的葬礼上,好像没有这样的仪式。” “是么……” 对于微生商这种多年从事抓鬼行业的老油条来说,在某个法事现场见到其他道士的做法痕迹是很正常的事。 但今天在唐凤梧的家里,让他格外地注意。 好像自己的领地被谁标记了一样,但实际上唐凤梧的家也不是他的私有领地。 “有病……” 他低喃了一声。 “什么?” “……没什么。” 微生商回过头看向唐凤梧。 男人脸上的酡红已经渐渐消褪了下去,唐凤梧脸皮蛮薄的,但知道了真相之后也就慢慢地适应了过来。 看唐凤梧缓过神来,微生商又不乐意了:“你刚才脸很红。” 唐凤梧一顿:“有吗?” 微生商的眼神专注到虔诚的程度:“有,你刚才在害羞吗?” 唐凤梧:“……?我为什么?” “和我独处一室,是让你感到心虚了吗?会让你不由自主地想起来你曾经做过的有失体统的梦?” 微生商舌灿莲花地说出这么一大串话,唐凤梧还没来得及消化,眼前的人又紧追不舍地问道。 “我很好奇,梦里的快感是代入了谭木心给你的吗?” 唐凤梧的脸再一次红了个透,微生商抵住了自己的唇,长叹一声:“啊……抱歉。” “是不是我僭越了?” “……不是。” 微生商笑出声来,想没脸没皮地追问:“什么?我没听见,是我没有僭越,还是梦里的体验感不是谭木心给你的?” 但最后一句话还没问出口,就被人按着肩膀将他往门外推。 “你够了没有!”真是混账道士!唐凤梧恨死他了:“快给我滚!” 微生商半推半就地被人给推出了门外,老旧的铁门发出了响亮的抗议声。 玩脱了。 他有些后悔。 这么捉弄人,万一以后做梦梦到的都是不好的情景怎么办? 比如说梦里化身恶魔,拿小皮鞭抽他抽到吐血…… 微生商越想越可乐,抬手不停不休敲着门,柔声道歉:“唐老师……唐先生……拜托您开开门……我错了,我再也不惹恼你了……” 就在他呼天喊地给唐凤梧认错道歉时,楼下忽然传来了上楼的脚步声。 微生商停下了自己丢人的举动,偏过头,看向了半层楼下的男人。 男人看清了他的脸,用自己拙劣的演技演出惊讶:“呃……好巧……无为道长,您怎么在这儿?” 看着眼前男人的表情。 嗯……怎么说呢? 就好像外出归家的丈夫,在看见妻子情夫时却苦于没有证据,露出勉强而窝囊的苦笑。 微生商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真巧,谭总。” 也没解释自己为什么要来这儿,倘若真要解释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着来。 谭木心也算叱咤商场若许年的老狐狸,很快整理好自己被意外冲撞,蓦然脱离了轨迹的情绪。 脸上的笑意恢复了如沐春风,走上楼来微微仰头对着比他高了快半个头的微生商道:“真是意外竟然在这里也能遇到无为道长,还真是尽心敬业呢。” 他说完这句话,也没想等微生商给他什么回应,自顾自地从兜里掏出了一把钥匙,插进锁孔,将锁扭开。 咔哒一声响起,伴随着的是谭木心脸上挑衅的神采。 莫名其妙。 微生商将长发往脑后一捋。 心烦。 然而这样的想法持续没到两秒,门刚一开开,一个沙发抱枕就冲着他们迎面袭来。 “你还敢进来!” 话音刚落,抱枕就不偏不倚地砸在了谭木心伪装出来的无懈可击的笑容上。 唐凤梧顿在了原地,不敢置信地看向了谭木心身后的微生商。 而后者则是肆无忌惮地无声笑着,最后憋不住,捂着肚子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哈……唐老师,这是要暗杀我么?” 他笑着从地上捡起了沙发抱枕,越过了凝固在门口的谭木心,跨着步伐往沙发的方向走去。 他将抱枕放在了角落,还哄孩子似的在它身上拍了拍,接着偏头阻断了唐凤梧望向谭木心的视线,笑吟吟道:“唐老师,我多厉害,能打开你家大门。” 这话说得让在场的另外两人都气得牙痒痒。 这谭木心是个狠的,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能维持住自己的脸面。 他扯了扯自己的领带,疏离地笑道:“无为道长,这是家里招待不周,还请您见谅。” 噢哟。 这算是划分界限了?唐凤梧和他谭木心是主人,他微生商就是个外人了是? 微生商脸上笑嘻嘻,实则一点也受不得这个气。 他站直了身也不理身后的谭木心,从自己兜里掏出了一枚戒指,捏着唐凤梧的手就给他的无名指套了上去,严丝合缝,好像在求婚。 随后他做了一个绅士的吻手礼,用轻描淡写的语气,但房间里的三个人都能清楚听见的声音道:“唐老师,来日方长啊……” 他盯着唐凤梧有些失神的眼睛,又忍不住在他无名指上咬了一口。 好了,这样才算是标记领地。 松开唐凤梧的手时,被不轻不重地挽留了一下,唐老师已经不是完全无措的神态了,还有些气恼,看来是已经完全缓过神了。 他笑了一下回过身,门前站着那位谭总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 微生商难以掩饰自己的开心,从他身边路过时,还不忘友好地说了一句道别。 Chapter 12 幽默 “我从来没有见过你情绪……这么外放的样子。” 微生商走后,谭木心在凝滞的氛围里首先开口。 唐凤梧坐下继续翻看文件夹里学生的成绩信息,随口应了一句:“是吗?那可能是你见得少了。” 爸妈死的那天,他哭得比那天夜里的雨声还大。 谭木心站在门口顿了一下,犹豫了两秒问道:“我可以换拖鞋吗?” 唐凤梧合上文件,站起身道:“不用,反正我也正好要出去。” 谭木心:“……”他正要拉上门,还没走进房间的唐凤梧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声:“不用关门。” 谭木心憋了一肚子气,听到这,他终于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唐凤梧回头淡淡瞧了他一眼:“空气流通,不然还能因为什么?” 这话一出,将谭木心满肚子的怨念都压了回去,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让他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 他就这么站在门口,对唐凤梧道:“家教不是假期才开始吗?你这么着急回来干什么?就这么不想留在家里?” 唐凤梧在房间里没有出声,谭木心想起来他和那个臭道士在一起就这么生动,还很有可能笑得花枝乱颤,而跟他在一起就是这么一个不冷不淡的样子。 就更加的怒火中烧。 “唐!……” 气还没撒出去,将他气得七窍生烟的男人就一脸茫然地走了出来,瞥了他一眼问道:“你叫什么?” 谭木心往回抽了一口气:“我刚才说的话你没听到?” 唐凤梧:“没。” 说完也没想等谭木心继续发挥,就换上了鞋走出门。 他回过身站在门外,对着门内发愣的谭木心道:“我希望下一次可以听到你敲门的声音,而不是私自拓印钥匙模型,给我的私生活造成困扰。” 他说话温温柔柔,却是不留余地的拒绝。 谭木心虽叫木心,却也并非木石之心,碎得一塌糊涂。 “你别这样……” 他两步做三步跨下楼梯,去拉唐凤梧的手腕哀求一般道。 唐凤梧在他拉到自己之前收回了手。 谭木心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语气中无可奈何地带上了些许懊恼:“你能不能像以前一样,起码给我一个好脸色,别一天摆着臭脸?” 唐凤梧在两层楼梯之间顿了一下。 谭木心见状还以为有希望,差点就要欣慰地笑起来。 然而下一秒,唐凤梧又继续往楼下走,开口亲自打破了他的念想:“抱歉。” —— 微生商注视着他们两人的身影一前一后地上了两辆车,接着陆续开出了小区,这才缓慢地从花坛边上站了起来,懒散地驱动着双腿往外走。 电话在他打算转回无为楼的中途响了。 一声唢呐将百鸟朝凤给吹了个响,声音嘹亮地传响在人满为患的小区花园里。 微生商盯着四面八方犹如潮水一般用来的视线,神情平静地享受了一会儿音乐的洗礼,终于从兜里捞出了手机,接通电话。 “喂……” 对面的人还没个响,有个小姑娘便怯生生地走来了他面前。 声音转了个调,微生商挑了挑眉,心说差点没看见眼前这人,径直地越了过去。 他对电话那头的约尔说了句等等,随后垂眸看向眼前的少女。 “你好。” 少女红着脸,一时激动得没能说得出话来。 “加微信是吗?” 少女似乎没想到事情进展得这么顺利,捂着脸兴奋点头,还偷偷回望了一眼十米之外的朋友。 微生商抬眼瞥了一眼,见他们都一个年纪,有的还正好从小区楼里走出来,看来是这个小区里的人,最起码小区里也有她认识的人。 他调出二维码的界面递给小姑娘,随口问道:“你是这个小区长大的吗?” 小姑娘终于说出了话,但声音细弱蚊蝇:“我是……” “哦……那我们有时间可以聊聊。” 微生商想可能是他不太亲和人,这小姑娘哆嗦着手扫了几次都没能加上微信。 好不容易加上之后,微生商本着最后残存的良心,对姑娘道:“我三十多了,能当你半个爹。” 说完也被自己的幽默给笑到,头也不回地走了。 而方才那姑娘则是被夏天的风给钉在了原地,就着呆滞的表情瞧他走远。 “喂。” 约尔又在电话那头表演他的狂躁症:“老板!您刚才在做什么?!你竟然在诓骗无知少女!你又去招惹小姑娘!知不知道你这岁数都可以当人家爹了!” 微生商头疼地将电话拉远:“闭嘴。” 说完这声,对面的人终于安静了。 “我就想了解一下唐凤梧的信息。” “了解唐先生的信息?你不会亲自问他?” 微生商理直气壮:“我就喜欢干些偷鸡摸狗的事。” 说到偷鸡摸狗,他想起来方才被谭木心撞破的那个场景,好似他们真在偷情似的。 也不知道他们要去干什么,都不知会一声。 微生商越想越出神,竟然没听见约尔在电话那边滔滔不绝地说些个什么。 等他回过神时,约尔已经口干舌燥,还洋洋自得地向他讨要反馈。 “这事儿神奇?我瞧您要是之前没把仓库里的那只吊死鬼超度,说不定就能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 微生商:“什么发生什么?” “哈?……” 听见约尔又要发作,微生商明白自己是一点儿也听不进去,匆匆跟人说了句就到这儿,还颇为耐心地给他解释了一下现在在忙,回去再说。 虽然他现在屁事没有。 ……对了……人偶。 他这次下山就是为了销毁人偶,将冤魂引去黄泉路度化,让他们进入轮回。 他信步走向公交站台,可能现在是下班时间,公交站上的年轻人不少。 微生商长叹了口气,心说自己真是老了,看谁都是个活人。 特别是唐凤梧,细皮嫩肉,跟天山童姥似的也不显年龄,坐在那儿就招人疼得很。 他坐在凳子上等公交时随手翻看了一下消息。 混乱跳动着的微信页面闪过一个陌生的头像,微生商差不多翻到底了才找到和唐凤梧一个小区的姑娘。 一个表情包,一个你好。 微生商面无表情地打了个你好回去,随后开门见山。 【你或者你的朋友了解唐凤梧这个人吗?】 对面显示了很久的正在输入中,微生商等的有点心烦气躁,这时忽然有个人轻轻戳了一下他的肩膀。 微生商抬头,那人问道:“有一辆公交车来了,是你要等的吗?” 微生商瞟了一眼,摇了摇头,随后又垂头盯着微信页面。 …… 他这是在干嘛? 微生商忽然觉得自己有点陌生。 ……不是?! 他这一整天都在干什么? 好像一个畏手畏脚,只懂得在暗处偷窥的老鼠。 想知道唐凤梧的信息需要这么弯弯绕绕地去了解吗?他因为谦虚,告诉别人自己不能通灵难道就真的不能通灵? 谎话说多了连自己都信了。 “……靠。” 他忍不住骂了一声。 到底是谁啊,把他搞得心浮气躁的,这位姓唐名凤梧的客户还真有点本事。 微生商气得把手机往兜里一塞,决定跑步回到五十公里之外的无为楼。 —— 唐凤梧坐在驾驶室上时还有些恍然。 他都不知道这一天都在干了些什么。 下来取学生资料顺路将微生商带下了梧桐山庄,随后跟他在家里聊了一会儿天,接着,谭木心找上了门来。 他不愿意让谭木心进到家里来,但又不忍心直截了当地赶客,只好开车跟着谭木心出了门。 他看了一眼导航路线,发现这似乎是去往高翔大厦的路。 小的时候从家里去到高翔大厦找爸妈,坐的还是公交车,十几二十年,路旁的景色已经模样大变,倘若不是导航,他可能就认不出来了。 后来他离开海市跟着爷爷奶奶在乡下住了几年,他两老去世之后又被带回了海市。 那段时间里,他被死亡二字给贯彻透顶,先是爷爷奶奶相继离世,接着回到海市不久,父母也因故身亡。 姥姥姥爷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世,当时在他看来,就真的是世界上唯剩他一个人了。 那时距离他成年也不久,在谭氏夫妻的帮助下办了葬礼,之后还被问了要不要过继到谭家。 他言语恳切地婉拒,但和谭家的往来却没有中断。 之后平淡而平庸地找了一份能够糊口的工作,没有什么野心,也没有什么激情想要去实现,好像成天就死气沉沉的,周围的朋友都看不过去。 他们人很好,总是会趁着他有空的时间带着他满世界乱窜,让他意识到,原来这个世界也还是能有他的一席之地的。 这些年的快乐让他几乎把痛苦的感官麻痹,让他忘了十多年前那些个孤独的夜晚。 一群交心的朋友,还有一辈子也逛不完的世界角落。他以为这辈子都可以这么平淡却幸福地生活下去。 ……直到四年前的那一天。 海浪几乎将他整个吞没,他听见了幽灵在他耳畔哭诉,父母的声音若即若离,如泣如诉,在痛斥着他身边的什么。 冷汗浸湿了脊背。 他再一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医院icu的病床上,这才发现,后背寒冷刺骨的感觉,原来是戈那冰冷的海水。 Chapter 13 狭路相逢 自那之后,脑海里就经常会有刺痛,伴随刺痛袭来的,还有令人脸红心跳的香艳场面。 一个主人公是他……而另一人是…… 唐凤梧不敢细想,趁着红绿灯等车的时候用自己脑袋狠狠在方向盘上敲了敲,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他开着车跟着谭木心一路进到了高翔大厦的地下车库。 还没停好车,谭木心便已经从自己车里走了下来,站在他车门口等着了。 刚想打开车门的手一顿,唐凤梧降下车窗,对车门外的谭木心道:“你既然还有事,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他说完这句话就想溜,谁知男人半身探进车里强硬地将他的车钥匙拔掉。 他皱着眉面色不耐地瞧着谭木心:“你想干什么?” 后者阴沉着一张脸:“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 唐凤梧:“……你什么意思?”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我什么意思!” 谭木心忽然大发雷霆,唐凤梧叹了声气,把车门推开径直就要往外走。 谭木心拉住他的手腕:“你别走!先给我解释清楚你和微生商那家伙什么关系?!” 唐凤梧将他的手甩开,捏了捏自己被扯痛的手腕,冷着脸淡淡道:“和你有关系吗?” “怎么和我没有关系!我们是合法夫妻!……” “够了。”唐凤梧打断他:“你只会用这个来说事是不是有点恶心?” 看着谭木心扭曲的脸,唐凤梧忍不住戏谑笑道:“这么多年不想让我来高翔,我还以为你只是不想让我面对旧物思故人,原来是不想让我知道我名下还有高翔的股份呢。” 谭木心脸一白:“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唐凤梧气笑,咬牙切齿一字一顿:“我真不明白结婚前的财产公证你是怎么瞒过去的。” “我……” 唐凤梧沉默地看着他良久,面无表情地抬手扯了扯领带,好像这样做就能让他喘过气来似的。 “戈那海滩出事之后的那一年我觉得你真他么是个朋友,竟然为了我能做到这种地步,我感动得都想和你拜把子,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 “但这什么命定的另一半什么的,我也不信,毕竟我对你也没那什么想法,想着我要是真弯了的那一天就跟你离婚,那样也不会伤害到你。” “那你弯了吗?”他正沉浸在自己的困惑里,却听到谭木心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什么?” 谭木心抿了抿唇,憋屈的情绪涌上了心头:“所以你认为,我和你结婚就只是为了你手里那丁点儿股份?!” 唐凤梧:“随便你怎么想。” 谭木心眼中溢满了怨恨和不甘,走上前逼近唐凤梧两步:“难道我对你还不够好吗?就因为我隐瞒了你这件事情,你就和我翻脸,这么多年也不给我个好脸色?!” 唐凤梧捏了捏眉心:“我们之间的事情太复杂了,也不完全是这个原因。” 他原本不信鬼魂之说,直到见到了微生商,这人竟然跟他梦里的人长得一模一样。 让他不由得想起了爸妈几次托梦,让他小心谭家的人。 他想查清楚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父母的死到底和谭家有没有关系。 再加上查到了自己名下居然还有爸妈留下的股份,他便开始对谭家的所有变得警惕——除了谭双,因为那件事就是谭双告诉他的。 他有些后悔一时情急就将这件事脱口而出,倘若真是谭家的人丧心病狂,一手促成了爸妈的死,那他该如何自处。 唐凤梧揉了揉疲惫的肩颈,抬眼看向谭木心:“找机会我们好好谈谈,但不会是这个时候。” 他抬手朝后者伸了过去:“把钥匙还给我。” 钥匙回到了他的手里,谭木心那张让他感到熟悉又陌生的脸上,有痛苦和悲伤,唯独不见的是后悔。 他开车上了路,街边已经华灯初上,触手可及的事实将他从虚无之中割裂出来,夏风徐徐,有一些燥热。 打了个电话叫小区里的修锁师傅帮忙换成指纹锁,那样就算谭木心再来他也可以后台删除指纹。 车身淹没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窗外的灯光连成线滑过,他漫无目的地向前,好像没有尽头。 不知道开了多久,他竟然驶进了一条小巷子里,四方的巷子出口都很狭窄,唯有方才进来的入口能允许人通过。 就在愣神的这会儿功夫,后边有人按喇叭催促他往前开。 唐凤梧停在了一处中式装潢的小店前,原以为那个司机开车进来就会让出唯一的通道,谁知那司机将车往门口一停,好像身后有什么东西撵着,打开车门飞也似的往外跑了。 “诶!……” 唯一一条路被堵得死死的,唐凤梧叹了口气,心说算了,反正他也不急着离开。 他认命地开门下车,抬头环望了一眼将这个井口似的区域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几栋大楼。 一边是繁华热闹的商场,每天人满为患,刚才那师傅估摸着是去买东西去了。 不过后边就是奢风大厦,说不定是赶回公司拿文件。 他正辨认得起劲,忽然身后一阵泼水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回过头,余光看见那头长发的时候一顿,当男人的脸直直闯进了自己的视线时,他才机械地抬起头来,看向小店牌匾。 金灿灿的墨笔写着三个遒劲有力的——无为楼。 或许是回了家,男人穿得格外素净,就穿了一件纯白色的t恤,还有清凉的沙滩裤,乍一瞧还能充个大学生。 男人脸上一如既往地挂着不正经的笑,好像他从来不会为了什么而感到忧心困扰。 “唐老师,不进来坐坐?” 唐凤梧下意识地想拒绝,但男人似笑非笑地仰头瞟了一眼出口的方向。 “反正唐老师现在应该也出不去。” 微生商指尖提溜着塑料盆朝着唐凤梧的方向走去:“唐老师,进来坐坐。” 他握着唐凤梧的臂弯处,刚一碰着就感受到灼热的体温,随意地抬手,手指勾了勾唐老师有些汗津津的耳下。 “瞧,都湿了,进来吹个空调。” 唐凤梧:“……” 刚升起的一点好感,没一会儿就被他败光。 微生商浑然不觉自己言语里的冒犯,不过也没继续对唐凤梧动手动脚,先他一步走在前边,也不回头看一眼唐凤梧有没有真的跟了上来。 他刚跑回来没多久,冲了个澡,坐在台灯下戴着眼镜雕了个人偶,刚把手人偶抛光清洗了一下,出去倒个水的功夫就碰见了唐凤梧。 也不知道人是不是诚心来找他的,看起来不太像,不过来者是客。 微生商这里没有招待人的东西,随手抓了个看得过去一点的人偶娃娃搁在了唐凤梧落座的沙发上,随后哄孩子似的拍了拍娃娃:“好生陪着唐老师,啊。” 说完朝唐凤梧笑了笑,走进了卫生间。 唐凤梧坐着有些不自在,因为这家店里的架子上每一个空都有人偶娃娃,有的眼神空洞,没有眼珠,有的虽然眼睛黑白分明,但盯着人的眼神让他感到不寒而栗。 他起身去敲了敲卫生间的门。 手指微蜷,稳声问道:“微生商,你好了没?” 就在这时里头响起了冲水声,微生商拉开门看他,眼中含笑:“怎么了?害怕?” 唐凤梧抿着唇脸上微微露着嗔怪。 微生商洗好了手,用带着水汽的手背在他后颈探了探:“唐老师刚才出了一身汗,要不要洗个脸什么的?” 唐凤梧:“……那有纸巾吗?” 微生商想了一下:“有湿纸巾。”还是约尔在旁边商场搞促销的时候抢的,全部堆在了杂物间里。 “等我去拿一下。” 他刚走一步,身后的人便亦步亦趋的跟了上来,微生商笑着回头瞧了他一眼,男人眼神乱瞟,就是不和他对上。 仓库是个藏在楼梯下边的小隔间,微生商每次进去都有点麻烦,因为太矮了,总是会碰到头。 不过好在里边的东西全都被整理得整整齐齐,甚至有些东西的位置还被白纸黑字给标识出来。 唐凤梧探头往里边看了一眼:“没想到你还挺整洁。” 微生商正翻着东西,闻言回了一句:“约尔整理的,是他的功劳。” “哦……”唐凤梧忽然轻笑一声:“感觉他把你当做五体不勤的植物人来对待。” 微生商听他这么评价,气笑想要站直了身跟他理论,竟一时忘了这间杂物间有多低矮。 “啊嘶!……” 唐凤梧被他这声痛喝吓了一跳,钻进去问道:“怎么了?没事?” 原本一个人就显小的杂物间在第二个人进来时候变得更加拥挤。 唐凤梧见他不说话,还以为撞得狠了,也得了脑震荡不记事儿了,忽然有点慌。 “微生商,你说句话?没撞疼?” 男人一大只就这么缩在那里,抱着膝盖低着头,怎么瞧怎么可怜。 他也蹲了下来,探手去轻轻揉着微生商的额头:“你转过来我瞧瞧,要不要去医院一趟?” Chapter 14 论气温 不属于自己的体温越靠越近,“没事”两个字忽然被堵在了喉咙里。 微生商想着唐凤梧也真是个闷骚,大夏天也不怕热,到哪儿都穿着衬衫西裤。 下一秒,额头上忽然贴上了一个温度,还能感受到上边带着薄薄的细汗,他一个想法是——完了,这澡白洗了。 他拉住了唐凤梧的手转过了身来。 杂物间的灯装得低矮,从他们身侧直直打过来,现在面对面瞧着,对方的脸一半在明,一半在暗。 唐凤梧看着自己被拉住的手:“你……” 微生商也顺着他的视线瞟了一眼,好了,现在哪里都沾上汗了。 狭小的空间里针落无声,微生商却听到有规律的砰砰声,那是心跳的节奏,不过好在都很平稳。 他盘腿坐在了地上,后背靠着墙,又扯着唐凤梧的手往他的方向拉了拉。 唐凤梧不得已蹲着往前走了两步。 满脸疑惑:“你干嘛?” 微生商看了他两眼,去摸他心脏的位置,后者瑟缩了一下,不过只是微微一点,“扑通扑通”,好平和的心跳。 “唐老师胸肌练得不错。” 唐凤梧:“……” 杂物间里虽然也不热,但终归两个人一起堵住了出风口,还是会有点闷。 “你怎么样?还能站得起来吗?” 微生商沉默了两秒,抱腿表情痛苦:“嘶……好像扭到了。” 唐凤梧见他这么夸张,不由失笑,拍了一下他的腿笑骂道:“你别装啊。” “没装。”微生商也笑:“怎么就扭到腿了呢?唐老师给给我做个受力分析。” 唐凤梧坐了下来,大咧咧踹了他一脚:“哪儿扭着了?给我看看。” 微生商腿上多了个大脚印,笑道:“我今天这澡可是非洗不可了。” “怪我?” “可不就怪你。”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坐着,好像能坐到地老天荒。 唐凤梧也不想出去,面前的男人忽然搓了搓手臂,演技拙劣地表演了一番受冻:“唐老师,好像有点冷。” 杂物间的门就在离他手不到半米的距离,唐凤梧往外看了一眼,只露出一个角的朱门之外的天空已经暗沉了下来,这温度降得的确有点快。 他这么想,伸手便将杂物间的门拢了起来。 回过头,整个空间里只剩下唯一一盏灯提供光源。 在这样的光照射下的微生商,眼眸深邃,似是望不尽的漆黑夜空。 脚腕被人握住,关上门的气温刚刚好,但现在似乎又变得有点超过了。 他被人拖了过去,鞋底越过微生商踩在了他身后的白墙上。 在静谧的空间里,拉链声和皮筋弹响声都被无限放大。 被压制了许久的呼吸终于变得急促了起来。 …… “啊!……撞到头了。” “……我们出去?” “不去。” “为什么?他们都看不见,而且这里太闷了。” “……我们进来的时候好像没关门。” “多刺激啊。” “你不要脸我还要脸。” “是啊,毕竟唐老师还是个有夫之夫……我靠,我在草一个有家室的男人。” 唐凤梧听得额头青筋暴起:“闭嘴。” …… 微生商抱着人去了浴室,路过前厅的时候被怀里的人拳打脚踢。 “你小心点,断在里边怎么办?” 下一秒,肩头就留下了一个非常清晰的咬痕。 “嘶……”微生商偏头望了一眼,小声评价道:“牙口还挺好。” 一楼没有浴缸,微生商把人放在地上,后者差点没站稳直接滑跪下去。 他把人给捞了起来塞进怀里,给他扯了扯出杂物间前给他穿戴好的衣服:“别弄脏了。” 唐凤梧白他一眼:“早就弄脏了。” 唐凤梧滑坐在了地上,靠着卫生间冰凉的瓷砖。 微生商转过身调试水温,用手试过以后照着唐凤梧的身体淋了下去。 唐凤梧用手一挡,皱眉道:“你是不是有病?” 微生商手腕摆动,用花洒将他全身淋了个透彻,仗着唐凤梧站不起来揍他,嚣张道:“你就会骂这句?” 唐凤梧偏过头,懒得再跟他多费口舌。 水流顺着细腻的脖颈滑落,白衬衫被浇得贴着他精瘦的身子,露出了皮肤本来的颜色。 微生商跪在他身边扯了扯他的领子,问道:“诶,我和你老公谁更厉害?” 唐凤梧真的服了,抬手挡住脸不忍直视。 谁说男人不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他怎么就那一会儿晃神,一不小心被微生商的脸给蛊惑了? “别挡着。”微生商拉开他手,捏着他下巴就这么吻了下去,舌头卷进了他的嘴里,好像变成了一把有力的武器,横冲直撞,不容拒绝。 唐凤梧被亲得又想往下缩,微生商把他捞起来,就在这时,花洒转了个方向尽数喷在了他自己的脸上。 唐凤梧笑得抖了起来。 花洒被随意地丢在了一边,微生商长手一伸将水关了,捏着唐凤梧的脸好笑道:“我抓你跟抓泥鳅似的,怎么这么滑?” 唐凤梧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瞧,忽然抬起手来捧住他的脸,指尖揪住他的耳朵,嘴角的笑怎么压也压不下去。 “看什么?” 微生商抱着人往上掂了掂,又抬手把他裤子提到后腰:“在地上坐这么半天不嫌屁股冻吗?” 唐凤梧笑:“麻了。” “嘿。”微生商气笑:“你再这样,咱俩都脏兮兮搁卫生间里躺一晚上。” 唐凤梧瞟了一眼环境:“没事儿,还挺干净的。” 微生商扭他鼻子:“你怎么这个时候不龟毛了?” “龟不龟毛的反正最后还不是你爽。” “行了,又有精力怼人了。”微生商笑着将他强硬地从地上抱起来:“洗了上楼睡觉,乖。” 唐凤梧听他这么哄人,直接像个树懒一样挂在他身上,任他摆弄。 微生商出去拖了个凳子,将他放在了凳子上,蹲着身给他冲澡的时候凑在他小腹闻了闻。 唐凤梧使劲搓他脑袋:“你干嘛?” 他一边给人上沐浴露,一边道:“你身上味道和你家里的一模一样。” “这不是常识吗?” “我闻不到我家里的味道。” 唐凤梧想了一下:“有点寺庙熏香的味道,但是有点凉飕飕的,你是不是在家里放了让空气清新的东西?柠檬味的。” “估计是约尔放的,我闻多少年都脱敏了。” “你们怎么认识的?” “他小时候身体不好,去鹤阳山养病,后来我下山的时候就跟着我一起,他用家里的钱盘下了这家店,然后就是你见到的这样了。” “哦……那你们认识的还挺早的。” 微生商拍了拍他屁股:“转身。” 唐凤梧忍着痛转个圈。 “你跟你老公不也认识了起码四五年了吗?” “那得从小就认识了。” 身后的手一停,唐凤梧不由得转过头去,刚好对上微生商不虞的眼睛。 他笑道:“怎么了,你吃醋啊?” 微生商反笑:“这不是你先问的吗?你怎么知道我听到这个回答会吃醋?那可不是因为你也吃醋了。” 唐凤梧挑了挑眉,晃悠悠回过脑袋:“是啊,我就是吃醋。” “嗯……怎么说呢。”微生商沉吟片刻:“作为你命定的恋人……” 还没说完,就听到唐凤梧笑出声来:“你怎么这么快就对号入座了?还挺适应这个身份的嘛。” “不是适应。”微生商站起身去调花洒,对着唐凤梧满头的泡沫就冲了下去。 唐凤梧隔着水流声听见了微生商道:“……是享受。” …… 一夜无梦,唐凤梧起来的时候阳光透过纸糊的窗棂照在了自己脸上。 古色古香的家具,木雕刻着婉转秀丽的雕花花纹。 微生商坐在床边,对着他面前的檀色小台桌雕着什么东西。 他凑过身去一瞧,刚好和人偶黑黝黝的眼睛对了个准。 唐凤梧:“……” 微生商头也不回地将唐凤梧拉到自己身边,脑袋放在他腿上时还轻轻拍了拍。 唐凤梧枕着他的腿,从下往上看着微生商棱角分明的脸,都说人在认真的时候最迷人,但微生商无论什么样似乎都格外迷人。 他将眼神从微生商的脸上移开,看向了他手中快要成型的人偶。 “你好像很喜欢他们。” 微生商低声应了一声:“嗯。” 过了两秒,又补充道:“他们是我的孩子。” “你有一个习惯,就是拿起什么东西或是放回什么东西后都会拍一拍。” 微生商轻笑。 唐凤梧:“你笑什么?” “想亲你。” 唐凤梧手指在他腹肌上画圈,闻言轻声道:“可是你没有空。” “嗯……”微生商喉结滚动:“所以……” “所以我来亲你。” 说完这话,唐凤梧便从床上起身,手从微生商长发遮盖下的颈间绕过,搂住他的脖颈将吻送了过去。 微生商用手臂揽着他的后腰,将他抵在台桌上深深吻了下去。 直到呼吸被弄乱,唐凤梧喉间发出轻喘,他才不得已将人给松开。 唐凤梧双手从他肩膀上垂下,下巴靠在他肩头看他雕人偶。 “乖宝宝。” “你再说一遍。” “……真欠草。” Chapter 15 鬼影 微生商将木雕放在一边,用湿巾将手擦了个干净,摸着唐凤梧的小臂向下,与他十指相扣。 唐凤梧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这算是薪资吗?” 微生商偏过头和他对视,后者温声道:“让你告诉我父母死因的条件。” “……你就是抱着这个目的来找我的?” “不是,我就没想来找你。” 气息离得太近,微生商一朝领会云雨,便再也难以自控。 他捏着唐凤梧的下巴转过身欺身而上,将唐凤梧按在被子里索吻,一只手就能罩住的脸陷在柔软的枕头里被闷得发红。 偏头喘息的声音缠人得不像样。 “你吃东西是不是喜欢先伸舌头?” 唐凤梧愣了一下,摇了摇头:“不知道。” 微生商揉了揉他鸡窝一样的脑袋:“真可爱。” “你面无表情说情话的样子真是没有信服力。” 微生商笑,抬起他的下巴寻找落嘴的地方。 “你怎么这么喜欢咬我脖子?” “不知道。”微生商囫囵道,一边说着一边在他下巴和脖子连接的地方吮吸出了一个红印:“在你梦里的我也喜欢咬这儿吗?” 唐凤梧不想提这个,只是敷衍道:“不记得了。” “……或者是这里。”微生商将他胸前的皮肤按下去一个坑。 唐凤梧睫毛一颤,猛地将脸埋进了枕头里。 “你不是来找我的,那你怎么就刚好把车开进了我店门前?嗯?” 低沉暗含着情欲的声音在自己脑袋不远处说着话,唐凤梧又有感觉了,挪了挪身子,支起上半身把窗户打开散热。 “缘分……”他光裸着上半身,趴在窗前感受夏日早午更迭时,还没有这么燥热的凉风。 身边的温度离开了一下,再坐回来之后他听见了打火机的响声。 唐凤梧枕在手臂上,转头对正点火的微生商道:“给我一个。” 微生商坐着没动,半晌将嘴里的烟取了出来,在唐凤梧面上吐了一口烟雾。 呛人。 唐凤梧隔着烟雾眯着眼瞧他,海藻一般的长发散落在强健的身体上,身处在古色袅袅的屋里,还让人以为看到了上世纪的艳鬼。 怎么就是个道士呢? 微生商抬手揉了一下他的唇珠,随后将湿润的烟嘴塞进了他口中。 唐凤梧刚拾起烟,就见微生商又站了起来,脊背如山一般挺拔,肌肉横亘线条走势又不失美感,包裹在长裤之下的腿修长笔直,紧实有力。 他算是明白了,自己为什么在梦里都对他爱得死去活来。 “你去哪儿?” 微生商揉了揉头发,头也不回到:“出去生个气。” 唐凤梧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哑然失笑。 他就趴在窗口看一楼的门户被他打开,接着又回屋了一趟,应该是穿上了一件衣服,又是花花绿绿的衬衫,手里托着个凳子来到门前。 这一坐,就开始神情专注地雕起了娃娃来。 “道长!” 唐凤梧有意吸引他的注意力,就是想那双眼睛瞧着自己。 “……” “道长,你看看我。” …… “……” “别生气了微生商,你想听什么我都给你解释。” 手中雕刻刀一顿,微生商抬头望向二楼打开的窗户。 阳光微微有些刺目,他眯了眯眼,看不清唐凤梧的脸。 他淡声回道:“解释什么?” “解释……我不是故意要气你的,怪我不会说话,别生我气。” 微生商看不清人的脸,却又想念得紧,觉得就这么消气看起来实在是太窝囊。 咬了咬牙,他朝人勾手,面容严肃道:“下来。” 二楼的脑袋siu的一下就收了回去,微生商被会心一击,差点按捺不住自己的嘴角。 听见里头噔噔的下楼声,忙把视线转移到手里的娃娃上。 但他的注意力几乎全落在了屋内的那道脚步声上,雕刻刀几次差点就落到了不该落的地方,微生商只好戳着空气,不让自己伤到娃娃。 “我来了。” 清冽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后背一重,一个温度就贴在了他的身后,毛茸茸的脑袋还在他脸上来回不停地蹭。 微生商忍不住道:“你知道你头发什么样吗?” 唐凤梧:“什么样?不知道。” 微生商想开口嘲讽两声他鸡窝一样的造型,但又想到这唐凤梧注重形象,虽不像他这么花里胡哨,却也在某些方面细致入微,若是实话实说告诉他了,他不得又跑回去。 他噎了一下:“没什么。”说完这话又转移他的注意力:“你不是想知道你爸妈怎么死的吗?” 唐凤梧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你不高兴的话就不用告诉我,等你乐意告诉我那天再说。” 微生商心说他要是真这么做了,在他心里自己的形象不就更混蛋了吗? “你真当这是在跟我交易了?” “不是。” 唐凤梧蹲在他的身侧,托着脸瞧他手里的娃娃。 “很漂亮。” 微生商眼中盈着笑意,用娃娃的脑袋在他额头磕了一下。 “我说他很漂亮你就这么对我?” “这么娇气?”微生商瞥了他一眼:“磕个脑袋都不行?” “当然不是。”唐凤梧用气音小声道:“你真漂亮。” 这一声,差点没让微生商失手把自己给雕了。 “嗯……”微生商应了一声,还是忍不住弯了唇:“我知道。” 他将娃娃和刀往旁边一搁,拉着唐凤梧的臂弯就这么将他托了起来,环着他的腰身把他按坐在了自己腿上。 唐凤梧抬头看了眼四周的高楼大厦,咽了咽唾沫:“光天化日的……” “光天化日怎么了?”微生商的手从他衣服下摆探进去捏了捏他的腰。 手感很好。 “成何体统?” 微生商哈哈笑了两声:“不成体统就不成体统。” 他将脑袋埋在唐凤梧颈间,去嗅他身上的暖香,又在吻痕的地方加深了印记。 清雅的暖香,好像从骨子里腌入味了才透出来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才缓缓道: “我需要知道你爸妈去世的方位,还有埋葬的地点。” 微生商:“不过在这之前,我想让你陪着我住两天。” 他还是忍不住向唐凤梧提条件,哪怕他知道这样不好,因为他潜意识里感受到如果挖出了陈年旧事,可能会有一段时间不安生——这与师兄的预言一定有着极大的关系。 唐凤梧亲了亲他的唇:“所以现在变成了你在向我谈条件?” 微生商仰着脸瞧他:“所以你答不答应呢?” “不要谈条件。” 唐凤梧深深看着他的眼睛:“我们谈恋爱。”他一顿:“不过你是道士。” 微生商拍了拍他的屁股:“我就是个职业抓鬼的,别乱给我下定义。” 唐凤梧失笑:“那好,所以谈不谈?” 微生商没有说话,按着他的后脑咬住了他的嘴唇。 就在他们吻得正激烈时,屋内的一座架子上忽然响起了剧烈的动荡,娃娃们像犯了狂躁症似的一个不停地抖动。 唐凤梧蓦然支着他的肩膀直起身来看向里屋,问道:“发生什么了?” 微生商眉头微蹙,看向里边动荡的方位,做了个手诀,指尖翻起流光。 唐凤梧挺意外的,他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景象,就连当初微生商捉鬼的时候都没有用到这样的招式。 他站起身来问道:“是发生了什么吗?是不是很严重?” 微生商面色有些凝重:“不是,”微生商抬头看向周围的大厦,阳光照射在玻璃上,反射出七彩的光传到了他们的眼睛里。 “有东西在试探这边的结界。” 微生商顿了顿:“好像不止一边的。” 他说完便拽着唐凤梧的手,捞起一边的娃娃和雕刻刀就大步朝着屋子里走去。 唐凤梧看得有些忧心,大门被紧紧合上,微生商跑到一边,在一个箱子里翻找这东西,没过多久唐凤梧就见他手中拿着个项链似的东西直起了身。 上边穿着一个竹子……不对,更像是骨头一样的东西。 “……这是什么?” “我师兄的指骨。” 微生商将东西握在手里之后,架子上的娃娃瞬间变平复了狂躁。 说实话,就抓鬼这事儿而言,他已经很多年都没有感受过不安的情绪了,但刚才娃娃集体叛逆,却叫他心头产生了一种烦闷的情绪。 而这样的情绪是在唐凤梧来到无为楼之后产生的,并且刚好又和指骨有关。 师兄死前对他重点提及了唐凤梧,如果说唐凤梧和他的枢纽在于上一世,那会不会……今天发生的意外也和上一世息息相关? 他稍稍松开了指骨,才不过三秒,架台上的娃娃又猛然发出了剧烈的反抗情绪。 微生商将指骨塞进了唐凤梧的手中,两指相并于眼前一划,金光作闪,下一秒,他看见了漫天的黑色鬼影从屋外各个空隙穿进屋来。 个个瘦长面如枯槁,后颈长了一种凸起的结点……这简直……简直就跟在梧桐山庄见到的那些一模一样! 而且个个周身都结满了怨气。 这分明就是来寻仇来了! Chapter 16 鹤阳山上 在奢风大厦和商场之间的一道天井之中,忽然之间闪出了一道金光,直入云霄,有开天辟地之势。 然而这个意外只持续了仅仅两秒不到,便瞬间湮灭在了尘埃之中。 消失的速度太快,快到让所有人都以为方才一瞬间的异象只是自己的幻觉,只是在不久的后来,这件事便广泛地传播在了灵异局内部。 无为楼里的娃娃全都化作了齑粉,在晃荡之中恢复了平静。 唐凤梧扶着沙发的扶手坐下,心脏跳动地快要冲破心脏。 他双眼无神地发了会儿呆,随后看向正在动身给楼里贴上符箓,随后捡起笤帚清扫木屑的微生商。 愣愣道:“我刚才……是听到了鬼嚎声么?” 微生商将地上的碎屑扫进了簸箕里,站起身后摸了摸唐凤梧的后脑。 “吓到你了?” 唐凤梧原想说没有,但嗫嗫张开唇,却发觉嗓子干哑,只能哼出一个“嗯”。 微生商沉默了很久,将架子上的灰烬擦得干干净净,用抹布清洗了几道,又扭干,来来回回脱了几次地板,干净到能照出了两人的身影都还不停歇。 “微生商……”唐凤梧试着安慰他,但话一出口,又感觉说什么都是徒劳。 “我没事。” 拖完最后一遍,微生商朝唐凤梧笑了笑,捧着他的脑袋搓了搓,好像这样就能给他带来一点慰藉。 男人眉心皱成的川字几乎要刻进他的心里,唐凤梧心疼地用手指蹭了蹭他的眉头,在他唇边亲了一下。 “如果实在不开心不要闷着,能不能和我说一下?” 微生商手指捏着他眼睑的位置,将他圆形的眼睛揉得拖长了眼尾。 “知道那些东西是什么吗?” 唐凤梧看着他,认真的神情让后者忍不住笑了一下,却在下一秒又皱起了眉。 “黑得发着幽蓝的光,这种颜色的鬼魂,都是来索命的。” 唐凤梧一愣:“可是……曾经也有道长这么对我说我身上有黑到发蓝的游魂,可他们却都没有伤害到我啊。” “来找我的。” “……” 或许是听起来太过离奇,唐凤梧竟然一时间没能全然接收这个讯息。 “什么叫……来找你的?” “……你不是个道士么?怎么会来找你?是为了让你给他们……”度化的吗? 还没说完这一句话,微生商就淡淡开口驳回了他的话。 “就是来向我索命的,我终于懂了,为什么师兄死前不让我靠近你,为什么平阳子从我出生开始,就告诉我我这辈子就该做黄泉的引渡人。” 微生商搓了搓他的后颈:“这是我上辈子犯下的冤孽,所以该由我来还,他们找不到我,就找上了你。” 手指上蓦然染上了一点湿润,微生商一愣,将他眼下的珍珠全数擦拭而去,笑道:“怎么了,这丁点小事让你这么难过?” “我没有……”唐凤梧心脏微微抽搐,脑海之中闪过零星片段,他梦见了一个与微生商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朝他露出了最后深沉却不思悔改的一笑。 他感觉记忆里的自己崩溃得快要站不直身,然而下一秒,枪声照常响起,子弹穿过了少年的额头,少年眼神渐渐涣散,倒在了他的面前。 嘭—— 神志蓦然从记忆之中抽离出来,唐凤梧看向面前眼神担忧的男人,后知后觉地发现冷汗竟然将他整个脊背浇透。 “……” “噩梦?”微生商叹声将他的脑袋紧紧抱在肩颈,除了这样似乎再也别无他法。 他将指骨穿成的吊坠系在了唐凤梧的颈间,俯首亲了亲他的眼睛。 “是前世……” 他听见怀中人的低喃,额头猛地跳了一下,手上却轻轻地拍着他的背,一遍哄着:“没事,都过去了,我会处理好的。” 说完还不知所谓地笑了一下:“我可是微生商啊,他们能拿我怎样?” 唐凤梧的双手紧紧地揪着自己后背的衣服,微生商安慰来安慰去,差点又把人拐到了床上。 但最终还是理智占了上风,在最后关头停下了手脚。 他总得把事情捋清楚,他得回鹤阳山一趟,但这期间唐凤梧的安全怎么办呢? 也不能带着他,毕竟这些冤魂就是朝着他来的,误伤了他也不好。 唐凤梧好像被冤魂给吓得狠了,就算被他哄睡着了也一个劲的往他怀里钻。 微生商把他抱在怀里拍着他的背,将被眼泪或是细汗黏在脸上的头发掀开,又亲了亲他的脸。 过了没多久,电话铃声响了,是约尔打过来的。 他现在正好也想找人,没想到却被人先一步打了过来。 “喂。” “靠!老板!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了?灵异局已经差人下来跟咱们询问情况了!” “嗯。”他将电话稍微拿得离远了一些,免得吵醒唐凤梧:“出了点意外。” “只是出了点意外?!”约尔不可置信地尖声质问道:“仅仅只是出了点意外怎么可能惊动灵异局里的人!” 说到这,微生商想起来:“你向灵异局说件事情。” “什么?” “冥界似乎连通了通向异世界的通道,有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冤魂在我们的世界游荡。” “这么可怕?!”约尔惊呼一声,随后又小声喃喃道:“可老板您也知道的,我又不懂抓鬼,在圈子里的话语权就是个屁,我说了他们能信我吗?” “你就不能告诉他们这是我说的?” 约尔:“哦……是哦。” 就要挂断电话,约尔又急忙叫住了他:“老板老板!我昨天跟你说的那件事你到底要不要来瞧一瞧?” “什么事情都推后再说,我有事要做。” “不是老板……”约尔怨声载道:“你明明闲得能升天了,能有什么要事要做?” 微生商顿了一下:“对了,你用我的名头,向灵异局借一个人。” 约尔:“借什么人?” 微生商:“别问这么多,照做就是,等人借来了你让他在无为楼帮我看店,守结界,顺便……帮我照看一个人。” 约尔:“哦……” 交代完事情,微生商便挂断了电话。 他留下了给床上睡得正酣的人留下了一条短信,随后便出了门,打了辆出租,让师傅朝着鹤阳山的方向去。 多少年没有踏足鹤阳山,好像就连这里的空气都变得陌生了。 自从也忘了三年前师兄去世的时候他有没有回来祭拜过,或许回来过了,要不然平阳子那老东西就该天天在他耳边念叨自己不尊师重道,不顾同门冷血无情。 这三年都没听到过平阳子的唠叨,没想到这一回来,就碰上他劈头盖脸一顿骂。 微生商看向门外漫山的香客以及寺庙里偷摸着来爬墙角的小道士,面无表情地抹了一把脸上的口水。 “你还知道回来?!这么多年要不是老子下山见你一面,我看这辈子咱俩的师徒恩情就算是跟铁索,都被你这倔蹄子给硬生生踢断。 我真是不知道你是怎么变成这臭脾气的,越大越不听领教,小时候多可爱……” “小时候?” 话声忽然被打断,平阳子简直想抽他几耳光:“师傅说话你还敢顶嘴?!” “没有。”微生商淡声赔罪,反问道:“我记得师傅说过我从小到大一个脾性,现在怎么又夸起我小时候来了?” 他只是想在平阳子这边试探一下关于唐凤梧做的那个关于上辈子的梦,但没想到平阳子脸色稍变,音量声都降了下来,听起来尚有些底气不足:“你问这个做什么,你师傅我爱怎么说怎么说!” 微生商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问道:“师兄是怎么算到我会在梧桐山庄出事?” 他看平阳子白了他一眼,颇有些怒其不争的感觉。 微生商一顿:“我看大抵是因为梧桐山庄里的某个人,而不是因为梧桐山庄。” “嘿……你小子!……” 平阳子还欲再骂,微生商又道:“师傅全部对我说了,我遇到了前来向我讨命的恶鬼,眼瞧着都是从另一个世界过来的,师傅在不救我,我可就要交代在这儿了。” 平阳子盯着他的脸,沉默了很久。 他深深叹了口气:“唉……” “师傅总是叹气作甚?” “你这臭小子!真是叫人头疼!” 微生商站的腿酸,坐下给自己斟了盏茶。 平阳子见状气得吹胡子瞪眼:“谁让你坐下来的!给我站起来!认错就要有认错的自觉!” 微生商喝着茶抬眼觑了他一眼,淡声道:“徒儿不知自己何错之有。” 平阳子看着他,叹了又一声气。 微生商朝他笑了笑:“石室人心静,冰潭月影残——这可是师傅几十年来秉持的箴言,可不要为了我气坏了身体啊。” 平阳子指着他气得哆嗦:“你从小气我多少次你好好数数,你下了山我反倒清净!” 微生商垂眸嗤笑了一声。 “你还敢笑?!” 微生商摇了摇头:“心口不一的臭老道。” Chapter 17 平阳子还想再骂,微生商连忙用糕点堵住了他的嘴。 “老道士,我今天来是有正事儿要跟您商量,您就别消遣我了。” “我哪敢消遣您啊!”平阳子气得将嘴里的糕点嚼成碎渣,眼神像镭射光似的照在微生商脸上,似乎嘴里的东西不是糕点,而是微生商。 微生商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 “我这次来呢,就是想向您求证一件事,你曾经警告过我,叫我不得算命,不止自己的不能算,就连旁人的也不能算……这是因为三年前师兄的死因吗?” 平阳子没想到他一开口问的就是这样的重磅炸弹,手里还捏着一块糕点,撇开眼陷入了思索。 微生商看他这样也猜得八九不离十:“所以正是师兄道破天机,这才被上天给收回去了?” 平阳子默默瞧了他一眼,往嘴里扔了颗枣:“话都被你说完了,你想要我说什么?” “没期望您说些什么。”微生商道:“三年前,师兄预言的……是否就是我与凤梧之间的纠葛?” 平阳子一顿,心说这俩人还真是砍不断理还乱,就认识这么几天,连凤梧都喊上了。 既然都猜到了这个地步,那他也没有什么继续瞒着的必要了。 “是,你师兄就是道破天意,被上天给收了回去。” 微生商哑然:“为什么?算命不也是我们道门之术吗?为什么会惹怒上苍?” 平阳子将核桃丢回果篮里,手指往自己的道袍上搓了搓,沉思片刻,道:“因为四年前,有人打破了这世间阴阳相协的规律,一不小心,将外头的冤魂给放了进来。” 四年前…… 微生商喃喃一声:“不正是凤梧他们出事的那年么?” 平阳子努着嘴点了点头:“猜对咯,不过没有奖品。” 微生商冷笑一声:“谁稀罕你那个破凉席子。” 平阳子:“你小子能不能学会尊师重道?!” 微生商:“就你小时候折磨我那些事,我不欺师灭祖都算我有良心。” 平阳子说着也摸了摸鼻子,用哼声掩盖自己的心虚。 “得了,继续回归正事儿。” “四年前外界的鬼神跑到了我们的地界,是灵异局上头的那些人秘密将这件事压了回去,当时我也是其中一员。” “因为这到底是上天庭的失误,不光鲜,所以这事儿也被压了下去,当时只以为是冥界的鬼神互相串门,但没想到他们竟是奔着你来的!” 平阳子刚听到微生商说那些鬼混是向他讨债的时候,也心惊肉跳差点没能缓过气来。 毕竟微生商这辈子本来就是来还上辈子欠的那些冤孽的,最好平平安安,任劳任怨地当一个称职的摆渡者,要是再出了什么乱子,下三界可就要对他二位下禁令了,再也不准让他们踏足。 “嗯,然后呢?”微生商淡淡询问道。 “然后……”平阳子开始徐徐道来。 “你上辈子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畜生,这辈子你的恶魂被我引渡到了这个世界打工还债,洗脱你身上的罪孽。” 这跟微生商猜得大差不差。 “四年前的一个意外,可能就是将你上辈子害惨的那些鬼魂给吸了过来,我记得你四年前在落海做法来着?” 微生商皱着眉想当时的事情,他想起来那天本是一场平庸得不能再平庸的引渡仪式,但没想到怎么就引发了海啸。 不过幸好当时灵异局的几位大牛刚好在附近,几人联手才堪堪平定了这场差点能覆灭整座城市的灾难。 “我记得……”微生商蓦然想到:“落海对岸好像就是戈那海滩!” “戈那海滩?”平阳子长叹了一声:“难怪呢难怪,那个连通两个世界的渡口就是在戈那海滩。” 微生商想起来谭双跟他提过的一个物理老师,戈那海滩之旅,其中就有那位物理老师:“是不是就意味着从那之后,异世界的鬼魂就都缠上了凤梧?” 平阳子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我看就是这样。” “所以师兄算到了我和凤梧再次相遇,那些冤魂就会寻到我的气息,找到我来寻仇?” 平阳子又点了点头:“难怪你师兄死前让我把指骨给你带着……唉!”他哀声叹息:“那东西可是你师兄用性命给你换来的保命符啊!可能他也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让你不要步入他的后尘,英年早逝。” 这么说着,他问微生商道:“所以那指骨呢?你有没有随身带着?” 微生商抿了抿唇:“戴着。” 平阳子苦口婆心:“你师兄对你可是真的没话说,我劝你这辈子积德行善,尽早给你师兄攒够功德,让他死后上上天庭!” 微生商又抓到了上天庭这个字眼:“师傅,我从小就觉得你和别人对待升天的态度不太一样。” 平阳子一顿,咽了口唾沫,佯装若无其事地反问道:“哦?什么不一样?” 微生商盯着他瞧了许久,但看他这副表情就觉得自己心中所向应该已经被印证。 “师傅应该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你胡说什么?老子我就是这个世界的人!” 微生商捏了捏眉心:“先不说你对我的评价,说什么我从小就乖巧,偶尔还会暗示我,说想吃我做的饭,可我从来就没有下过厨。 再者就是对上天庭的称呼,上天庭这三字从师傅口中说出,并不像旁人一般带着仰慕,在您眼里,去到上天庭似乎就如同探囊取物一般,唯有熟稔,没有向往。” 平阳子被他一连串的分析搞得一愣:“你……” 微生商盯着他闭上了嘴,最后长叹了一声气:“算了,师傅若有隐情,我也不好探究,但我只想师傅能为我解决一个麻烦。” 平阳子听他这句话一出,稍稍松了口气,但还是没敢掉以轻心:“什么麻烦?” 微生商道:“就是异世界的冤魂,能不能将他们遣送回去?” 平阳子:“你不就是个摆渡人吗?还担心超度不了他们?” 微生商想到满屋的人偶碎片就感觉顿时一股艰涩堵上了心口: “我原先就在梧桐山庄的仓库里跟他们较量过了一番,原以为只有零星一点,起码这冤魂的数量不是无穷无尽,知道今早我才发现,他们几乎是如影随形,凤梧到了哪儿,他们就在哪儿。” “怎么回事儿?” 平阳子也有些诧异了:“这灵异局难道没有处理好这次意外事故吗?……怎么还能放任这些东西跟着无辜人呢?” 说到这微生商就来气:“我屋里的娃娃全都被他们给弄坏了!” 平阳子脸色一变:“嘿哟,这么过分呢……就连娃娃都给弄坏了。” 微生商不敢置信:“我可是一来就告诉你了!” 平阳子嘿嘿一笑,难能愧疚:“我当你在开玩笑呢……” 微生商气闷转过了身。 “诶……行行行……” 平阳子妥协,这娃子转世多少回,性子还是差不多,气成这样已经已经是厉害了,再气怕是得气哭,不过要是想把人气哭,那估计得他大徒弟才能做到。 想起来唐凤梧,心中又是一阵思绪翻涌,这可几百年没见过了,他那宝贝贴心大徒弟。 还是不是跟他记忆里一样,是个清风明月、长与日俱中的翩翩公子呢? “所以……你想让我解决那些东西?” 平阳子踌躇着问道。 微生商点了点头。 “……可那些都是你自个儿作出来的业障啊……” 微生商:“所以解铃还须系铃人……”他顿了一下,面露慷慨就义:“我明白了,我自会献祭,还这个世界一个清净。” “诶不不不不不……”平阳子连忙打断他英勇就义的英雄梦。 “这这这……这大可不必!” 微生商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平阳子一顿,感觉自己这是被套路了。 但自己的嫡亲徒弟,他能有什么办法?况且上天庭就微生商几个世界从容赴死,导致功德值断崖式下跌开了个紧急会议,百家纷纷献出了自己的对策。 而自己本是在角落摸鱼,没想到忽然就被点名上阵冲锋,把他积攒了多年的陈年佳酿都给吓砸了一地。 他的确几百年没跟两位徒弟见面了,但的确因为那次被火活活烧死的感觉还历历在目,他担心再遇上这俩人,还是会跟着一起倒霉。 死马当活马医,平阳子干脆让他俩野蛮生长,能苟几年是几年。 但现在看起来,已经到了火烧眉毛的时候了。 “这的确是上天庭工作疏忽,不过我却是不能出手啊……” 当年微生商在下三界强行使用神力,被奸人耍诈弄进了无间狱,差点就没能活着回来。 现在他要是再用神力,先不说上天庭的人会搞他,神力在下三界会急剧损耗,还能不能活着回到上天庭都还是一回事。 微生商看着他纠结不已的神情,开口问道:“所以师傅到底要什么条件才开口帮助我?” “啧……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那就按小的来说。” “说实话,倘若真有人能摆平这次麻烦,那他死后就一定会飞升的。” 微生商:“飞升是指去到你口中的上天庭么?” Chapter 18 平阳子:“不错。” 微生商勾唇笑道:“那这好办。” 平阳子:“……啊?” “既然解决了这个麻烦时候都能上天庭,生死不论,只需将消息大肆发散出去,不就能引来人了吗?” 平阳子:“你真是太小看这件事的严重性了。” 微生商:“恐怕是师傅活得太久,忘记了凡人想要成神的欲念有多重了。”他笑着从蒲团上站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膝盖:“特别是那些久居深山,一心只想要求仙问道的老道士。” “他们追寻了一辈子,会因为区区这么一点危险而视若无睹吗?” “况且,我若是再将这件事披上一层大义的外衣,就算不想成仙的,也会趋之若鹜。” 平阳子:“……好徒弟,你用错词了。” 微生商:“好,前仆后继。” 看他要走,平阳子又叫住了他:“等等。” 微生商回头,问道:“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吗?师傅?” “你师兄的指骨并不是一劳永逸,让你抵挡住那些冤魂的东西,你师兄还留给了你些东西,记得把他们带下山。” 微生商跟着他走进了偏房,平阳子打开了个木匣子,从中取出了一个人偶。 微生商一愣:“这是……” “这是你师兄做的,雕工不好,凑合着用。” 微生商接过粗糙难看的人偶,这技术比其他的的确差了十万八千里。 “师兄不是向来觉得我雕人偶嫌我幼稚么?” 平阳子听得鼻子一酸,将娃娃使劲塞进了他怀里:“你师兄都死了,还说这么多干啥?” 微生商接过,好生地抱在了怀里。 “我告诉你啊,等这件事过了之后,你给我好好抓鬼,积攒功德,好让你师兄上天庭。” “哦……行。”微生商嘴上应了,但下意识觉得上天庭也不是个什么好去处,说不定他师兄操劳了一辈子,去了上天庭还要受罪。 平阳子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小子再这么没心没肺的!下一次就别上山来见我了,提到你师兄连个伤心都不会表达吗?!” 微生商晃了晃手里的娃娃:“我哭一个给你看?” 平阳子将骂声一噎,塞回了喉咙里:“算了,你爱咋滴咋滴。” 微生商笑:“是哦。” 他转身离开鹤阳山,后头那老道士跟了一路,还以为偷偷看自己下山不会被发现,脚步声窸窸窣窣的就差没直接给他当面唱送别了。 微生商没直接回去,而是去他师兄坟前拜了一下。 小的时候,山里的道人有些经常会把他当小姑娘看,师兄每每见到这种场景都会气不打一处,但毕竟那些道士不是同门,每当遇到这种情况,师兄就会罚他扎马步。 气得要死,明明不是他的错,他才是受害人,怎么什么罚都要落在他头上? 但现在好了,别说罚了,就连骂声也听不到。 师兄憋了大半辈子,所有好都是在死了之后才终于显山露水。 既然这样,活着的时候这么凶干嘛? 微生商在山上捡了个木柁子,坐在师兄坟前开始给他雕娃娃。 “给你看看,什么才是完美的手艺,什么叫鬼斧神工,什么叫出神入化。” 太阳渐渐落山的时候,坟前不知道什么时候点了支蜡烛,微生商将他吹灭,没一会儿又点起了火。 夏天的阴风还是有些凉的,他怀疑师兄没度化干净,谁给他做的超度仪式?别死了还在这儿守着师父过苦日子。 …… 在山间蚊子最多的时候,微生商将两个人偶给雕好了。 漂漂亮亮一个小姑娘,还有精神矍铄的一个小老头。 “我就不留在这儿陪你了,让小姑娘陪你,你要是敢罚她,小心她夜夜哭着烦你。” 他将人偶摆在坟前,坐了一会儿,终于感受到凉意。 天上不知道哪儿飞来的萤火虫,渐渐地聚在了一处,萤火虽不比皓月,但却比这滴着蜡摇摇欲坠的蜡烛好得数倍。 “我说你还真不愿走啊……” 他打了个喷嚏,搓了搓手臂:“真凉,我走了。” “……” “真别留我了。” 他挥了挥跟在他身后的萤火虫。 “你死了倒是清闲,我还有事儿要做呢。” 说完这句话,萤火虫开始往后徘徊,竟然一只也没想凑近他。 微生商回眸笑了笑,没有说话,转过头,插着兜又继续往山下走了。 …… 仅仅只是一天的时间。 鹤阳山下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微生商走到奢风大厦和商场中间那条小巷时发现里头堵满了人。 万人空巷、人头攒动,闪光灯拼了命地闪着,仿佛不把人照瞎誓不罢休。 坏了,难不成是冤魂找上门来,把房子给弄塌了? 唐凤梧还在里边! 微生商心头一紧,感觉就像从万丈高空猛然坠下。 “让让……让让!” 他拨开人群,感觉自己嗓音都是哆嗦的,几个人转过头来看到他的脸,面面相觑,随后发出了惊人的咆哮声。 “他就是微生商!” “快拍他!” “快给特写!我靠这脸牛爆了!” “太高了离这么近就只能拍到下巴啊!你们让让行不行!急死我了!” “我快被挤成小饼干了!” …… 他们只顾着自己的喧嚣,二微生商只觉得身边如潮水涌退,他眼里只有那座无为楼,可能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座废墟,地下压着唐凤梧。 他怎么样?会不会疼? 唐凤梧…… “滚啊!” 有人听到了他的哽咽声,几乎是所有人在这一刻都停下了拍摄的动作,宛若曜日一般灼人眼球的闪光灯忽然寂灭,天空又恢复了夏日晴朗的白。 微生商挤过人堆,他察觉到可能将谁给推倒了,但他现在已经没有了再想要去追究的精力。 他心里绷着的那根神经已经摇摇欲坠,再有谁来拦他就会在顷刻之间迸裂! 没塌…… 他心里松了口气,感觉正在坠楼的人偶猛地得到了一个缓冲。 那唐凤梧去哪儿了?怎么又会这么多记者在这儿? “这儿。” 熟悉的声音响起,微生商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接着看见了人影,才感觉心里的人落了地。 怀里的娃娃差点就要被他挤碎,他扒开乌泱泱的脑袋朝着唐凤梧的方向走去。 他被困在了人群和车之间,脸色有些惨白。 “看到我留的消息了吗?”微生商捧着他的脸,毫不顾有旁人在侧便俯身亲了亲他泛白的脸,心疼不已:“怎么都不给我打个电话。” 身后快门和闪光灯犹如战场上致胜的武器,对着他们亮出捕捉猎物的刀尖。 甚至有镜头怼到了他们二人的脸前。 微生商眼一横,将不知分寸的人一脚踹了出去。 那人撕心裂肺地喊着,好像这一脚就把他魂给踢飞了。 就在这个时候,现场爆发了更加剧烈的哄闹声。 唐凤梧捂住他的手,给他传递体温:“没事,我报警了。” 微生商打开车门,将唐凤梧给推了进去,后边的记者跃跃欲试往他们身边凑,但看见微生商冷峻的眼神,又立马退却。 “再往前一步……” 微生商闭了闭眼,将“杀了你”三个字咽回去。 “就等着律师函各位。” 他挤回驾驶室,启动了车子无视前边还有一墙的记者挡在路中央,直接开车闯了过去。 有几个人避之不及,被车撞到了车身上,微生商挂了档,又将人弹了回去。 喇叭按得震天响,有些人往外边退了出去,但个别不要命的直接趴在了车头前,有的还拿起石头砸他们的车窗。 微生商眉头皱得死紧:“这些人真的是记者吗?” 唐凤梧坐在后座将被人扯开的扣子扣了起来,语气有些不稳:“他们是谭木心叫来的,我来找你的那天晚上,后边跟着的就是他派来跟踪我的记者。” 他按了按太阳穴,头疼道:“都怪我,没有留意他竟然会这样对付我。” 然而微生商在听了这句话之后,心里的愠怒居然渐渐地平定了下来。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脑子抽风了,竟然在这个时候开口问唐凤梧:“那样的话,你们是不是就会离婚了?” 后座的唐凤梧一顿,抬眼看向微生商扭过的脸来,微带着笑意的眼睛。 唐凤梧:“……” “都这个时候了,你竟然还在想这个。” 微生商:“这才什么时候?我为什么不能想这个?” 他又往前开了几米,将不要命的记者往车头上铲。 “我想上辈子我们没能在一起,这辈子又遇上,肯定是为了弥补我们错过的时光。” 明明是这么一触即发的紧张场面,听到了微生商的话,唐凤梧竟然神奇地放松了下来。 他叹了口气。 微生商:“怎么了?” 唐凤梧:“我要是没结婚就好了。那样我俩直接奔向民政局。” 微生商有点心塞塞:“但你就是结了,唐老师,怎么就不等我闪亮登场呢?” 还没等唐凤梧说话,微生商又自我调节哭诉道:“都怪我,来得太晚了,没能帮唐老师解决掉所有麻烦。” 唐凤梧探身过去看了他一眼,笑道:“演呢?” 微生商瘪着嘴:“没有。” 竟然能从中听出哭腔。 唐凤梧笑了一下:“被人曝光时我更多的是高兴。” 托着他的脸转过来与自己亲吻。 “我爱你。” 就在这一刻,闪光灯正对着车的挡风玻璃亮起。 Chapter 19 狐假虎威 “蓝星灵异局跨国际服务部门,华国海市附属辖区四十五处副处长许庭筱,很荣幸在这里见过二位。” 男人落拓不羁、自信又张狂的模样让唐凤梧想起了刚见面时的微生商,莫名对人多了几分信任感。 微生商翘着二郎腿,闻言翘了翘脚,不明白这人一来就对他们行了个大礼是怎么回事。 “免礼。” 唐凤梧一噎,一个眼刀朝着微生商横了过去。 后者余光瞥见,身形一顿,乖乖将二郎腿放了下来,一手撑着手肘,一手朝许庭筱伸了过去:“幸会幸会。” 许庭筱笑得跟不要钱似的,同微生商回握了过去:“这位就是无为师兄是,那这位就是嫂嫂。” 微生商心说谁跟你师兄弟,别套近乎,但由于唐凤梧一边盯着他,他也不好发作,笑了笑道:“正是在下,这位就是我的爱人,许先生别来无恙。” 许庭筱哈哈笑了两声:“无恙无恙。” 唐凤梧见他们两人让来让去,一个都没有说正事的意思,对许庭筱道:“许先生,明明是桩风险不小的试炼,您为什么笑的这么开心?” 许庭筱嗨了一声,坐在两人对面的沙发上:“瞧您说的,其实你们的真实身份我都清楚了,由您二位护驾,我还能有什么后顾之忧不成?” 微生商和唐凤梧面面相觑,微生商是明白了一点里边的玄机,但唐凤梧却是完全的一头雾水。 “什么?……” “咳!”微生商打断了他:“正是这样。” 微生商对许庭筱正色道:“你也知道我们两人的真实身份了,此次行动呢,主要就是为了选拔人才,当然在任务开始之前,还需要经过考核。” 许庭筱听得眼前瞬间发光发亮。 “无为道长!您说的可都是真的?!” “等等!”唐凤梧茫然地瞧着两人:“什么考核?” 方才上来洽谈的几个人都没有提过这件事。 微生商刚想一个眼神暗示唐凤梧,话头又被许庭筱给接了过去:“当然是飞升上天庭的资格啊唐检察长!您可不知道外头多少人为了这个名额挣得头破血流,我好不容易把简历投递了上来,就希望能有一次试炼的机会!” 唐凤梧闻言,手握拳头掩着唇,低着脑袋,眼睛瞟向微生商,眼神在说——这东西是你搞得? 微生商微微往后一靠,挑了挑眉,小声对他道:“这是我师傅不小心透露出来的,我只是借个势,没想到这么多人认识我们,连我都不清楚影响力这么大。” 唐凤梧皱着眉,面露忧色:“那我们这算不算狐假虎威,狗仗人势了?” 微生商一口热茶喷了出来。 他摸了摸唐凤梧的脑袋:“哪有人这么说自己的。” 他眼神心虚,但说出的话仍是气势磅礴:“毕竟是自己的身份,不用白不用。” 唐凤梧垂着脑袋,听他说话故作严肃好几秒,最后忍不住笑出了声。 “噗嗤……” 许庭筱不明所以地望着他们二人,讷讷道:“所以……两位商议的结果如何了?您看我有没有这个资格参与试炼?” 微生商咳了一声:“这个……是个严肃的问题,毕竟试炼和飞升不是小事,不能仅看你过往的经历就让你拥有试炼资格。” 唐凤梧看他装得有模有样,笑得整个人都在颤抖。 又说了一会儿,许庭筱走出了公寓。 他们为了躲避谭木心和记者的纠缠,在不远的地方租住了一套公寓。 今天公寓楼下来往的陌生人不胜枚举,有的穿着道袍,有的身着正装,脸上神情或是跃跃欲试,或是踌躇满志。 引得不少人驻足观看。 但他们几乎都像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似的,全然不管外人如何看待他们,一个两个神叨叨的。 公寓门合上,微生商对站在门口负责叫号还有开门关门的约尔喊了一声。 “干啥?” 约尔第一次见这么大场面的道士开会,他见楼底下还有人拿着拂尘的,飘飘然欲驾鹤西归。 甚至不止道士,还有和尚。 他又多留意了一眼,这才抬步朝微生商走了过去。 “我不是托你找一个灵异局里的人给我守结界么?你干什么吃的?” 约尔十分委屈:“你跟唐凤梧上演晴天孽海也就算了,害得我被梧桐山庄打包丢了出来,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家穷,那灵异局多傲气你也不是没有见识过,况且咱俩就是个散修,就算你厉害到天边儿了,没有编制,那人家能说帮你就帮你吗?” 微生商语滞,但心中也承认约尔的说法。 随后又听那小子道:“话说你这次撒的谎可太夸张了啊,什么上天庭的考核,飞升试炼都给你整出来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到时候人家发现你是个招摇撞骗的家伙,连我这个小可爱他们都不会放过。” 微生商:“你吹什么牛?” 约尔:“你才吹牛呢,牛皮都被你吹上天了!” 微生商懒得跟这个没见识的小屁孩计较。 微生商:“反正你就瞧着,这事儿,保准成!” 约尔瞧他这副模样气得牙痒痒,又不敢跟他正面对上,干脆戳起了他的心窝子:“你就是个骗子,跟唐凤梧私通这事儿他们怎么就不计较呢?” 微生商幸灾乐祸:“这你就不懂了,相传在上天庭,我和唐凤梧可是天生一对。” 约尔:“当时从无为楼里出来的时候那群记者就该用摄像机把你埋里头!” 微生商踹他一脚,被后者躲开:“真有能耐啊你!” 两人眼看着就要闹得鸡飞狗跳,就在这时门豁然被唐凤梧给打开:“六号请进!” “雅正雅正!”约尔紧急避险:“有人来了!” 微生商勾了勾自己的领子,从容不迫地坐回了沙发上。 这间小公寓都变成面试场所了,来往道士络绎不绝,真是有意思。 …… 微生商和唐凤梧预料中的洽谈还有巨额佣金的交付并没有出现。 反而是他们二人占了上风,像个上天庭的hr一样,把市面上活跃的道士几乎都面试了一遍。 一周过去,谭木心闻着味道找到了他们的藏身之处,却瞧见这么多道士,瞬间退却。 不过网络上关于高翔企业继承人爱人出轨这一风流轶事却传得如火如荼,不过两位当事人一点也没觉得被打扰罢了。 当真正选拔出进入“考核”的人才之时,距离面试开始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微生商这辈子没想到蓝星竟然有这么多想要飞升的道士。 他在卧室里拟好了名单,走到客厅里去和抓鬼团队确认身份。 第一天面试的那位叫许庭筱的年轻道士也站在客厅里。 另外四人皆是一副强装沉稳的样子,唯有他呲着个大牙乐。 微生商点了点他:“我很看好你。” 这话一出,许庭筱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另外四人则是嘴角一松,看起来就要抽搐。 微生商心说,自己毕竟是个上天庭的大红人,怎么也得装得有模有样。 他背着手,绕着所有人转了一圈,发现自己在绕到他们身后时,有一半的人都在紧绷着身体。 他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众人眼神疑惑地瞧向他。 微生商长叹一声:“你们都这么严肃做什么?” 许庭筱邀功,沾沾自喜:“报告无为道长!我没有紧张!” 微生商挑眉,没说二话。 “你们能来这里,想必也是知道我的身份了。” 众人齐齐点头,像表情包似的,微生商再次忍俊不禁。 几人瞧他这玩世不恭的模样,终于是从紧绷的状态中抽离了出来。 “这次的试炼很简单,我知道五位里就有两位,参与过四年前关闭异界鬼蜮的战争经历。” 许庭筱又点了点头,毕竟他也是其中一员。 “考核的主要任务便是,将异界大门再一次打开,将从对面鬼蜮来的冤魂都赶回去,就算你们考核通过。” 话音刚落,许庭筱举起了手。 微生商瞟了他一眼:“说。” “就这个?” 他的语气里似乎有满满的不可置信。 微生商:“你觉得很简单?” 许庭筱刚想说话,当年和他一起并肩作战的另一人开了口。 “四年前不能将冤魂完全赶回去的确是能力有限,但是这个问题一直留在了灵异局的档案里,有些资历深的道士一闲下来就会去研究当时的事,所以这个问题对于我们已经不算棘手的。” 中年道士这般说着,身边有人猛地踩了他一脚。 “诶哟!”中年道士不满地转过头:“你踩我做什么!?” 踩他那人翻了个白眼,露出了孺子不可教也的惊讶表情。 微生商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明白他在担心什么。 他们怕自己知道了这个试炼难度不高,几乎是灵异局里资历深一点的就能通过,所以担心他会把试炼的难度提升。 他笑了笑:“没关系,反正,我真正想要解决的就只有这个问题,诸位也不必担心我会提高考核难度,此行不是君子所为。” 你就不是个君子。 约尔站在一旁,心里默默补充道。 微生商似是感知到了他的想法,微微偏过头,似笑非笑地瞧了他一眼。 约尔将嘴一闭,又担心微生商会读心,干脆把心门也闭上了。 Chapter 20 唯美屏保 没想到异界鬼蜮这一事就这么游刃而解了。 这是微生商完全没有预料到的。 其实至关紧要的还是他一个散修,没有话语权,接触不到灵异局的核心,不能让他们放宽限度到给自己瞧一瞧档案。 再者说唐凤梧就算是当事人,却不是个道士,很有可能也描述不出来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我们就静静待其成了?” 微生商皱着眉翻了翻自己的账本,碎碎念道:“这几天开支怎么就这么大呢……” 唐凤梧端着茶杯从沙发后凑过身看了一眼,抿了口茶,对他道:“这几天约那几个道士吃饭不都是你的开销吗?” “不行……” 微生商砸了咂嘴:“以后还是得学会过日子。” 唐凤梧瞟了他一眼:“怎么,你以前没学会?” 说起这个,微生商觉得好笑:“我当初以为自己是个道士,常年度化鬼魂前往黄泉路奈何桥,所以才会对生死没什么感觉。” “但现在一瞧,兴许是我前世死的太早所以才麻木了。” 他提起前世,唐凤梧想起梦里子弹穿过微生商额头时留下的血洞,心头就忍不住一阵抽搐。 他捂住微生商的嘴:“别说了。” 微生商一边瞧着账单,一边将唐凤梧捂住自己唇的手拉了下来,和他十指相扣。 “这几天这么忙,都没能顾及上你……还有你父母的死因。” 唐凤梧摸了摸他的脸:“你要考虑事情的轻重缓急,要是你因为异世界的冤魂一不小心死了,那我找谁去?” 微生商亲了一下他的手心:“有一种感觉……” 唐凤梧:“什么感觉?” 微生商笑道:“老夫老妻的感觉。” 唐凤梧笑:“你说我们的孽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明明都轮回转世了,竟然还是被牵扯在一起。” 微生商:“不都说了我们是命定的恋人,在上天庭时也卿卿我我的,还能有假?不跟我在一起跟谁?跟谭木心?” 唐凤梧听他这么说就知道他又要吃醋,抽出自己的手就要离开这儿。 微生商反手搂住了他的腰:“不要走!” 明明手对腰的桎梏轻轻松松就能挣脱,唐凤梧却是勾着他的手,将茶杯放回沙发后的茶桌上,走到沙发上跟着他坐在了一起。 这期间做的所有动作都没能将他们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分离开来。 微生商笑吟吟地瞧着他坐下,又牵着他的手亲了几下。 “我感觉我是不是一直在欠债?” 唐凤梧:“此话怎讲?” 微生商:“你看啊……我这辈子生来就是做摆渡人的命,不就是因为我上辈子欠的人命么?” 他掰着手指算了算:“这辈子又欠了师兄的债,还得给他保送上天庭,还有眼前这五个灵异局的长工,他们为了给我解决问题,已经开始着手接触异世界了。” “我做这些决定的时候师傅不但没有阻止我,还煽风点火,觉得我做得还不够。” “这上天庭是超市吗?想进就进。” 唐凤梧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了他的肩上,随口道:“或许呢,是你想让谁进就让谁进。” 微生商笑:“那我可真是有够专横霸道的。” 唐凤梧:“或许是你重要呢?” 微生商偏了偏头:“也就你能把这种走后门的事说得这么清新脱俗了。” 唐凤梧:“我说真的,不然的话普通历劫哪有人专门陪着你渡劫,不就是不想让你出事,说不定你要是出了事,后果更加不可设想。” 微生商还是不信:“你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唐凤梧笑了:“懒得跟你讲。” 说着便拉住他的手,抬头去咬他的唇。 微生商托着他的后脑勾着他的舌头含进嘴里吸吮,手放在他腰侧的位置有节奏的揉捏。 “我们好久没做了。” 唐凤梧闻言皱了皱眉:“就你那狗力气,还是少做些为好。” 微生商从哪儿都能见缝插针:“所以呢?谭木心更得你心是吗?” 唐凤梧见他又来劲,干脆躺在沙发上任他摆弄:“都告诉过你了,跟谭木心就是协议结婚。” 微生商吃味地撇了撇嘴:“他对你还真是情真意切,竟然一样不求,眼瞧着你跟我滚在一起都不想跟你离婚。” 唐凤梧手指搓捻着微生商的发根,轻声道:“他跟我起诉离婚了。” 微生商一顿,眼中迸发出惊喜的光:“什么?!真的?” 唐凤梧不忍发笑:“你这么高兴做什么?” 微生商:“你就要离婚跟我在一起了,我能不高兴吗?” “没什么值得高兴的,也就是等价交换。是我父母在高翔里留给我的股份。” 唐凤梧顿了顿,眼中漫上了些许愁思:“虽然他的确别有所图,不过这三年也真辛苦他了。” 微生商沉默着看了他几秒,最后埋头窝在他的颈窝处,用嘴唇轻轻摩挲他的肌肤。 唐凤梧就是这样,似乎总是不会狠下心来,不像他,总是在亏欠别人。 比如说师兄,比如说师父。 他们对自己的好,绝不是送上一个通往上天庭的路子就能抵消的。 唐凤梧摸了摸他的头:“怎么了?” 两人一起窝在窄小的沙发上,三分之一的身子都悬在半空。 微生商问他:“我是不是特别无情?” 唐凤梧:“怎么会?你特别好。” 微生商对他讲述了自己心中所想,唐凤梧安静地听着,每当微生商停下来为下一个故事节点思考该如何描述,他便会给微生商梳一下长发。 温度在密不可分的两人之间传递,空调吹着凉凉的风,将酷暑的燥热吹散。 听他讲述完毕,唐凤梧亲了亲他的额头,问道:“你知道我怎么看你的吗?” 微生商仰头去瞧他,笑道:“说来听听。” “你很好。” “那天在我家里,你垂着眉眼,祭拜我父母的时候我就明白,你不是完全冷酷无情、桀骜不驯的人。” “你只是习惯了用没心没肺掩藏自己的心软,用傲睨来表达在乎。” “完全冷酷无情的人哪里会喜欢雕刻娃娃,哪里会让两个娃娃在坟前陪你师兄。” 微生商眨了眨眼,讷讷道:“那老头子都告诉你了?” “是啊。”唐凤梧垂眸睨着他,得意挑眉:“师父都告诉我了。” 微生商脸一红:“还没过门呢,这就改口了。” 唐凤梧愣了一下,失笑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微生商追问:“不是这样还能是哪样?” 唐凤梧徐徐道:“平阳子师傅对我说,他曾经也做过我的师傅,现在也是。” 微生商想最后一句不太可能是平阳子说的,就算他这道士无理取闹了一点,也不至于对所有人也这么霸道,想来又是唐凤梧心软自个儿加上去的。 “哦……”他对唐凤梧笑道:“好心肝儿,叫声师兄来听听。” 唐凤梧捂住他的脸:“叫你个头。” “叫什么也好啊。”微生商拉住他的手支起身子去吻他:“叫声哥哥也不错。” 两人在沙发上呼吸交缠,没一会儿就快要跌到底上去。 微生商抬手一撑,半个身子的重量压在了唐凤梧身上,将他严严实实地困在沙发里。 唐凤梧哼声推他。 “喘……”刚说出一个字,嘴里的空气又被微生商掠夺地一干二净。 “喘不过气了!” 被骂了一句,微生商才终于甘心放过他。 “唐凤梧,你嘴巴怎么这么软。” “……难道你嘴巴是硬的吗?” “我也不知道,要不你在亲一下看看?” “……” …… 【听说了吗?高翔企业那对夫夫离婚官司就在今天开庭。】 【啊啊啊啊!——是那对有插足者所以离婚的夫夫吗?我好激动!又能看见小三了!】 【……楼上什么三观,人家是插足者,你还护上了,怎么人家上床给你躲床底?这么舔。】 【楼上一看就是学生。】 【你怎么知道的?】 【哈哈,一看就是,那个时候还待在学校……】 …… 【别歪楼啊大家,我第一次来,给我科普一下?】 …… 【就是那小三,特别护妻,战斗力爆表,当时这新闻一出的时候,大家都在讨伐那对狗男男,之后人家照片一出来,风向就全都转了。】 【我还记得当时网上清一色的说,老公你先出来,看看你长什么样我才知道他是对是错哈哈哈哈哈哈……】 【是啊,当时脚踢记者帅惨了。】 【真恶心啊,人家记者工作是为了糊口,现在被你们这些恋爱脑给写进了霸总小说里了是吗?】 【楼上能不能搞清楚!当时是因为记者要攻击当事人了他才生气的好吗,这属于正当防卫,不然你瞧人家为什么没有告三哥。】 【[默]……三哥又是什么意思,我说你们这群网友别太离谱。】 …… 【有照片吗?说得这么神乎其神的,我没亲眼见过就不相信。】 【有呢有呢,他俩亲嘴那幕到现在还是我屏保呢。】 【……别太夸张铁子。】 …… 【谢谢,屏保已换,真他妈唯美。】 【我去,他这俩人拍电视剧呢?我真服了。】 【霸道小三爱上我是吗?哈哈哈哈哈哈……】 Chapter 21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唐凤梧走出法院。 微生商在路边等他。 谁知还没见到微生商,就被谭木心提前一步给拦了下来。 后者一脸阴恻恻地看着他,活似他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唐凤梧朝他笑了笑:“谭总,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谭木心咬着牙,狠狠道:“你怎么能这么狠心?!我们明明从小一起长大,现在你就为了一个破道士!弃我于不顾了吗?!” 这话说得,好像完全就是唐凤梧欠他一样。 唐凤梧耸了耸肩:“实际上,知道你手里掌握着我爸妈的遗产时,我反倒松了口气,感到庆幸,幸好你别有所图,不然我真的欠你一辈子了。” 谭木心不敢置信:“难道你以为这样就不欠我了吗?!” 唐凤梧皱着眉头道:“你别一副狂躁症的样子,这里是公共场合,谭总还是得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份,况且现在股份也已经到了你的手上,你还有什么不高兴的呢?” 谭木心:“他有什么好,好到让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气我?” 唐凤梧算是懂了,这人还是没能了解到问题的核心。 “我们当初就是协议结婚,你答应过我,只要我想离婚就不会再纠缠,你现在难道是想背弃自己的承诺吗?” 谭木心听他说出这句话,噎了一声:“我……” 唐凤梧道:“当朋友挺好的。” 他笑了笑,错身离开谭木心。 当朋友可以,但前提是他父母的死与谭家人无关。 他走到楼梯旁的时候看见正想要上楼来的微生商。 “你怎么这么慢?我都要去找你了,是不是被苍蝇给缠上了?” 微生商眼神不悦地看向他身后的谭木心。 唐凤梧头疼,这两人见面说不定又要针尖对麦芒,每个一时半会儿就没得消停。 刚停了一下那谭木心又堆砌着辞藻骂了起来,就算骂人都要端着架子,文绉绉,唐凤梧听了两句,竟然从一大段文言文里听见了狐狸精这一词。 他抹了把脸,感觉不忍直视。 就当他以为微生商不甘其后,马上跟他对骂回去之后,那人两步跨上楼梯牵起他的手,将身后的谩骂当做了不值一提的背景音,笑道:“我们走。” 唐凤梧被他牵着往下走,感觉有点意外随后一想又觉得这是情理之中。 他笑问道:“谭木心这么骂你你不生气?” 微生商哈哈笑了一下:“你在我身边可以平定所有怒气,我管他一个败家之犬干什么?” 唐凤梧忍俊不禁,跟着他上了车里。 微生商给他系上了安全带,撇过头看见谭木心正准备往楼梯之下走。 他打开了车窗,嚣张地朝着人喊道:“谭总!注意您高贵的身份!还有媒体在呢!离了婚就别让人家给你拍丑照了啊!” 他奉劝完这句话,便踩下油门逃之夭夭。 唐凤梧笑得花枝乱颤:“你是知道怎么戳他痛点的。” 微生商撇嘴挑眉:“那可不是,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还知己知彼了。”唐凤梧:“你们是仇人吗?相见分外眼红。” 微生商:“你真厉害啊,也不看是谁惹下的祸。” 唐凤梧惭愧:“是我的错。” 微生商龇着牙警告道:“你下辈子要是再敢随随便便就结婚,看我不……”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唐凤梧好笑道:“看你不怎么样?” “看我不喜欢死你。” 唐凤梧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你怎么这么可爱啊微生商……” “你别太喜欢我了,这么英俊不凡威风凛凛的无为大人,都能被你说成可爱。” “现在哼哼唧唧的样子也很可爱。” “可爱今天就从了我行吗?” 唐凤梧一顿,离了他十万八千米远:“那还是算了。” 微生商难过:“我就让你这么不满意吗?” 唐凤梧:“我还是想正常生活的,起码先自己练练把技术提上来,不然我一天到晚几乎就要和床度过了。” 微生商:“……你这是在夸我吗?” 唐凤梧:“是在夸你,真厉害啊微生商。” 微生商被口水噎到,竟然有些不好意思来了。 …… 唐凤梧打开了导航,车子开着朝海市西郊的墓园去了。 “他们是在高架桥上出了车祸,那个时候我还在上学,那天下着雨,我没有听课,心思全都落在了窗外密密麻麻的雨帘之中。” “我还记得当时的心情,心想,今天可能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市中心到西郊有一段距离。 下班的高峰期,他们在高架桥上堵了车。 也就在这个时候,空气忽然变得沉闷了起来,空气好像被灰雾给笼罩,渐渐地,窗外落下了一滴雨点,从小变大,从轻缓到急促。 十分有节奏地敲打着车窗。 全世界都被安静笼罩。 唐凤梧看向窗外,听着雨声淅沥的动静。 空气渐渐变冷,微生商调高了空调又将广播打开。 广播里响起了播音员甜美的声音,播报着突然降雨的天气,似乎在用一只温柔而无形的手将世界的皱褶抹平。 “如果。” 唐凤梧转过头,看向了男人,他眉宇之间似乎有心忧,在为他鸣不平。 “我是说如果。” 微生商看着他:“如果在这里,有能让你去异世界见到你父母的方法,你会去吗?” 微生商是瞧他状态不好,担心他会有消极的想法,所以便这么问出了声。 谁知唐凤梧却笑了一下。 微生商叹了一口气,弯了眉眼:“你笑的真好看。” 唐凤梧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唇角。 一连用了三个如果,他心里的担忧自己又未尝不能察觉到。 “别问我这么残酷的问题。”唐凤梧道:“毕竟这个世界有你。” “……” 微生商笑:“好。” 车停在墓园脚下。 他们撑着伞走上一层一层的阶梯去祭拜。 微生商怀里捧着一把小雏菊,这是在来的路上选的,他原本很郑重,而唐凤梧则只是随手抽了几支就上车。 “你不是说他们已经轮回转世了吗?”唐凤梧对他解释道:“既然这样,这几朵花他们也欣赏不到了,把花留给那些,还停留在这个世界上的灵魂。” 微生商轻叹一声:“你真是……” 唐凤梧笑:“多愁善感吗?” 微生商抿了抿唇:“难说。” 唐凤梧:“可能是有一些。” 微生商:“心思细腻。” 唐凤梧:“我就当你在夸我了。” 微生商:“你值得世界上最好的词,不是夸你,只是客观地描述你的好。” 唐凤梧一顿,想起来来时他们刚在车里说的话,笑道:“那倒是我不会说话了。” 微生商:“你多亲亲我就好。” 回到车里,唐凤梧拽住他的领子与他交换了一个湿润的吻。 …… 微生商将花束放在了墓碑之前,手中的罗盘转了几下,可能因为下雨影响了磁场,过了没一会儿就停了下来。 “可能不太准。” 唐凤梧:“天气也能影响?” “是的,有些时候拿着罗盘的人心情如何,可能也会影响。” 唐凤梧半信半疑:“真的?你可别骗我。” 微生商笑而不语。 过了很久,微生商长舒了一口气,将罗盘收回了兜里。 “他们留了遗言给你。” 唐凤梧愣怔看向他:“在哪儿?……我没听见……” 微生商站在雨声响动之中仔细聆听。 “他们说,好好照顾自己,这世上只有你一人了,想怎么活就怎么活,还说了对不起,没能好好陪着你长大。” “谭家的水很深,希望他的孩子不要再去深究,他们只希望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生活一辈子。” 微生商轻声说着,自己每说出一个字,眼前的人就会变得更加失神。 他换了只手抬伞,牵住了唐凤梧的手,指尖细细搓捻着他的手指:“他们还说,希望你能幸福。” 眼泪终于落下,微生商捧着他的脸吻走了他的眼泪,随后把他的脑袋按进了自己的怀里。 “想哭就哭,乖宝宝。” 唐凤梧的哭声是没有声音的,站在雨下静静地流泪,却比任何撕心裂肺的哭声都让微生商感到心疼。 他轻轻揉着他的后颈,温声劝慰道:“他们没能给你的,你都可以从我身上讨回去。” “从今天开始,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从今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陪你逛街,和你一起看电影,一起缩在小窝里喝啤酒,听你对我讲这一天来发生了什么趣事。” “接你下班,每天清晨睁开眼的第一个人是你,每天亲吻的人也是你。” “我爱你。” 他吻了吻唐凤梧的发顶:“我爱你。” 认识的时间这么短暂,爱意却如此汹涌,因为他们本就不是第一天相爱。 或许在不同的时空之外,他们也向对方许下誓言,承诺过海誓山盟。 “真幸运,我的余生是你。” 爱人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微生商心里微微抽痛,真的能不计较么?真的能不追究么? 既然有让他们把一切都吐出来的能力,为什么还要退让? 真有够善良的。 Chapter 1 我试试你的 “将军。” 清风绕过被炎日炙烤的操场,终于传来一丝清凉。 棋桌对面的那一只手纤长凝玉,指甲粉嫩指腹圆润,拾棋时微微曲起漂亮的弧度,犹如他本人一般唯美。 双肩忽然袭上一股大力,微生商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倒一个幅度,不过很快又平稳了下来。 身后的人怒其不争地夸张揶揄道:“老商啊老商,你怎么又输了!……” 周围的人也鹦鹉学舌,一传二响面上皆是调侃:“是啊,怎么又输了。” “是啊,你看这棋下得多烂,还以为这人下棋的时候不看怎么下棋,全看下棋的人去了。” “怎么回事儿啊微生商,怎么一到唐凤梧同学面前就把握不住棋呢?” “我看不是把握不住棋,是把握不住……” “喔!~” 被调侃的漩涡中心人物——微生商。 不仅没有一丝羞恼,甚至脸上挂着笑,手肘撑着石桌,那张女娲看了都叹为观止的脸贴着小臂的皮肤,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棋桌对面的对手,目送秋波。 唐凤梧被打趣得不自在,视线从棋盘上挪开,看向站在对手身后一水的大大咧咧的少年,最后目光终于不得不落在了对面的人身上。 “没那个意思就别下。” 说完停了两秒,对面的人仍然盯着他瞧,似是没听见他说什么似的。 他抿了抿唇,站起身离开。 “老商,人都离开了你还不赶紧去追去啊!” 张昊见人走了,着急忙慌地推了一把微生商。 “是啊老商,人都被你这盯肥肉的眼神给吓跑了。” “什么眼神啊?……”石凳上的少年终于懒懒开了口,低哑的声线带着独属于少年的清冽。 “要不是你们街溜子一样莫名其妙的,他能走吗?” 微生商站起了身,正好这时下课铃声响了起来。 “唉,体育课怎么过得这么快啊。” “都怪微生商。” “就怪微生商。” 微生商听他们接二连三的把黑锅推到自己身上来了,无语撇嘴:“你们完全可以去玩自己的啊,偏要盯着我下棋干什么?” “那不是好奇嘛,想看看你跟你小老婆平时怎么相处的。” “什么小老婆?” “哈哈哈哈哈……老商的发小,天天下课都搁人家班里等的主儿。” “嘿,我还以为是去等姑娘了呢,怎么一次也没撞到过。” “哟,那是我消息闭塞了,不过老商真是gay啊?那后援会的小姑娘可都要心碎了。” “哈哈哈哈哈,你别一套一套的,就是发小好朋友……” 微生商插着兜往回走,身边的人又在嚷嚷。 “你插兜怎么这么好看呢,那张昊怎么瞧怎么奇怪。” “他手短呗,霸王龙似的。” 张昊气得跳脚:“周义你什么意思!” “就字面意思!哈哈哈哈哈——” “看打!” 年轻人就是容易鸡飞狗跳,微生商懒懒散散漫步,浑像个老大爷。 “看什么呢?人四班早就回教室了。” 微生商看向沈瑜,打趣道:“跟你老婆打完情趣羽毛球回来了?” 沈瑜佯怒踢他一脚,笑道:“什么叫情趣羽毛球,你说话干净点。” “行,那情意绵绵羽毛球。” “哈哈哈哈哈,就你这破嘴,唐凤梧怎么忍得了你的?” 微生商摸了摸自己的唇,挑眉嘚瑟道:“靠脸。” 就在说话的时候,微生商余光瞥见了一个人。 沈瑜下一句话还没开口,就见好友就朝着另一个方向径直走了过去。 “诶!……” 他刚想喊一句,但看见闯进了视线里的唐凤梧,又把嘴闭了上去。 “行行,你找老婆,那我也去找老婆。” 微生商朝弯腰在自动贩卖机前的唐凤梧走去,他身边跟着个姑娘,原本应该是离唐凤梧很近地说着话,看见他来愣了一下,红了红脸。 他朝人点头,手痒得想拍一下唐凤梧的屁股,但又担心人羞恼生气,干脆绕了个弯,从他的衣服下摆钻了进去,挠了挠唐凤梧的腹肌。 “我去……” 唐凤梧被吓了一跳,转过身刚想打就看见了来人。 他的手搭在微生商小臂上,眼神不由自主地瞟了一眼旁边站着的姑娘。 接着用气声对他警告道:“你放开,别闹。” 微生商将手从他衣服下摆抽了出来,站在他旁边看向琳琅满目的饮品,微微俯身问道:“喝什么呢?” “葡萄汁。” 唐凤梧回道,手指按上了按钮,饮料哐当落下,他弯腰垂手将饮料从取货处拿了出来,递给了旁边的女生。 女生小声道了一声“谢谢”,随后依依不舍对他道:“那我先走了?”说完见唐凤梧点了点头,自己小跑着往教学楼的方向去了。 微生商瞟了眼女生的背影:“你为什么要请她喝饮料?” 唐凤梧又塞了几枚硬币进去:“上次体育课她请我喝了一瓶,这次我请客回去,有什么问题吗?” 他在售货机上按了两下,两瓶柠檬水掉了下来。 他将其中一瓶递给了微生商:“呐,请你喝。” 微生商定定瞧了他两秒,手心蹭过他的手背将饮料拿了过来。 唐凤梧早对他这种喜欢肢体接触的行为习以为常,倘若他那天不黏黏糊糊的,那才是奇怪了。 “下次人家要送你就直接拒绝,请来请去,一不小心就擦枪走火了。” 唐凤梧听他说这句话啧声皱着眉道:“你说话怎么这么喜欢添油加醋?” 微生商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有吗?” 两人一同慢悠悠地往回走。 “再怎么夸张都不至于擦枪走火,最多也就是个互生情愫。” 微生商捏了捏手中的塑料瓶,闷声问道:“所以你们有吗?” 唐凤梧回头看他:“我们都送来送去多少年了,有吗?” 说完这话他停了一下,随后又转过头。 两人沉默着走上楼梯。 唐凤梧的教室在四楼,他们一班的教室在三楼。 到了三楼,唐凤梧正要继续往上走,微生商喊住了他:“等等。” 唐凤梧莫名其妙地看向他:“干嘛?” “不好喝,太酸了。”微生商将柠檬水塞进唐凤梧的手里,随后又抽出他刚才喝的那瓶:“我试试你的这瓶。” Chapter 2 第一步:距离产生美 微生商踏进教室门的那一刻,上课铃声刚好响起。 他坐回到座位上,同桌沈瑜还跟他前桌张祎打情骂俏。 微生商看得眼热,干脆撑着脸,将视线投向窗外。 他和唐凤梧怎么就离得这么远呢? 老师宣布上课,沈瑜见他一回来就陷入了深深的忧愁,用手拐杵了杵他,小声道:“唉,你别跟个深闺怨妇似的,我看着不痛快。” 他说这话的时候前桌张祎刚好转过头来对他们笑,有些意味深长。 微生商看向沈瑜挑眉,似是在问——你告诉她了? 沈瑜:“他自己看出来的。”说这话的时候,表情里还有骄傲的意味在:“人资深腐女。” 微生商:“……” 张祎偷偷扭过头来对问他们两人,更确切地说是问微生商。 “你坠入爱河了?怎么不去追啊?” 微生商一脸幽怨:“发小,能轻易下手吗?玩脱了就是老死不相往来那种。” 张祎:“谁分手不是老死不相往来啊?别看我跟沈瑜现在这样,分手了也是仇人。” 沈瑜捂她嘴巴:“你是不是找抽。” 听了这话,微生商却有一种拨云见日的明朗。 “那我怎么办?从娘胎里就认识了,他把我当家人,拒绝我后又疏远我怎么办?” 张祎竖起一只纤长姣美的手指。 “第一——对他和他保持距离,试探他的感情,一般太过熟稔的人会忽视了自己的感情,反倒保持了一点距离之后,心里才会增生异样的感情。” 微生商认真做笔记:“怎么个保持距离法?” “当然是……” …… “班长,你怎么还不走?” 唐凤梧恍然从题海之中回过神,看向人去楼空的教室,抬眼看向了窗外。 没人。 他捏了捏眉心,心想微生商现在还没来,估计是有什么耽误了。 收起了书,对值周的同学道:“这就走,很抱歉打扰到你们打扫卫生了。” “没有没有。” 他收好了书包,看了眼表。 现在距离下课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 以往放学之后,他都会坐在位置上做一道数学选择题,做完之后,窗外的玻璃便会被微生商的手指扣响。 到那时他们便一起放学回家。 如果有什么意外,微生商会提前一节课的时间通知他,让他先回家,或是让他额外等一下。 从没有过像今天这样的情况。 他走下楼梯,看见三楼一班的教室已经开始扫水。 他犹豫了一下,朝着教室走去。 “诶,唐同学。” 张昊跟这种常年霸占年级第一的大学霸不是很熟,叫人也叫得客客气气的。 “你来找老商吗?他人已经走了。” “走了?”唐凤梧有些意外:“什么时候?” “一下课就走了啊,急匆匆的,被他同桌还有前桌给推走了。” 唐凤梧顿了顿,对张昊道:“好……谢谢。” “不谢不谢。” 他掏出手机想给微生商打个电话,但拿出来才发现手机没电了,想是昨天晚上没有充电。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竟然松了口气。 会不会是他有急事,所以提前回了家,想打电话给自己却因为自己的手机关机所以才这样的? 他一边走一边用手搓捻着书包带子,走到半路感觉自己的心绪全都被微生商这个人给填满,忽然又感觉有些懊恼。 就当他打算不再去想微生商时,三个人嬉闹的笑声就从街边的便利店里传了出来。 其中有一个声音与微生商的声线完美重合。 他讶异抬起眼,视线却在这个时候刚好和从便利店里被推搡出来的微生商撞了上。 一男一女。 和张昊说的一模一样。 什么急事,全都烟消云散。 微生商嘴里咬着冰棍,原本想在他们两人在货架面前打情骂俏、挑来挑去的时候趁机跑回去找唐凤梧。 他心里一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第一次没等唐凤梧,就被人给撞了个正着。 他看着唐凤梧,自己的衣服还被两个人给拽着。 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将两只手给推开,站直了身对唐凤梧道:“你做好作业了?” 这话问得一点实处也落不到。 半个小时能做得完什么作业,对自己提前离校避之不谈,明眼人一听就知道他在转移视线。 但其实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什么约定。 没有提起过一起上下学,也没有过每天下课,我就站在窗边等你这样的约定。 唐凤梧:“嗯。” 他顿了顿:“那你们继续,我先走了。” 他说完朝三人温和一笑,踏步离开了便利店门口。 微生商想要追上去,却被身后的两人给死死拽住。 “你们想干嘛?” 他真的有点急了,唐凤梧对谁都不咸不淡的样子,自己不主动跟他说话,怕是就会被不动声色的给疏远了。 张祎用气声愤怒道:“你别巴巴跟上去了好吗,他现在一看哪里像个没事儿样。” 微生商眼神还盯着唐凤梧的背影,闻言喘了口粗气,面色不虞地看向张祎:“什么意思?” 张祎一脸的意味深长:“你们向来形影不离,你这么不告而别,他没有一点反应才是奇怪。” 微生商一顿,“哪里奇怪了?” 沈瑜长叹了口气,笑道:“你们俩都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恐怕他跟你又着一样的心思。” 微生商耸了耸肩,将自己的领子拉上:“此话怎讲?” 沈瑜:“啧……你就别问了,听我们安排就是。” 微生商将信将疑。 虽然下午放学有他们二人的阻拦,不能跟着唐凤梧一起走,但是每天早上微生商都会按时到唐凤梧门前等着。 就这么过了三天。 第四天上学的时候,唐凤梧忍不住道:“其实你不用每天都来这么早。” 他每天出门的时候连早餐都来不及吃,微生商就站在门前等着了,很难不让人怀疑他每天的睡眠时间到底够不够。 到了教室里的时候,微生商踌躇着将这件事给两位军师提了一下。 张祎特别激动:“他这不就是吃醋了吗?可不就是在阴阳怪气你下午没等他的事儿。” 沈瑜:“看来我们的计策还是有效果的。” 微生商看着他们两人,总觉得不太靠谱。 Chapter 3 第二步:若即若离 周五就要放学,张昊走到他桌前来问:“要不要去打篮球?” 微生商正收着书包,这几天他都没能和唐凤梧一起放学回家,这都周五了,怎么也该一起走。 “什么时候?” “就等会儿。” “算……”了。 在他就要开口拒绝的时候,沈瑜走过来一把拦住了他肩膀,替他抢答道:“去!我们去!还有哪些人?” 张昊数了一下:“就周义我,还有篮球队那些人……” 微生商头疼:“我今天真的不跟你们一起去了。” “有事儿?”张昊问了一声,又忽然想到:“对哦,你要等你老婆来着,话说这几天怎么都没见你俩一块走?是不是他有事耽搁了?那老商可不伤心死?” 沈瑜朝微生商挑了挑眉,好像在说——你看,你的心思就连张昊这死直男都能领会一二,唐凤梧难道看不出来? 微生商抿了抿唇,想到唐凤梧这几天都对他不管不问的,欲擒故纵的把戏好像做给了瞎子看,顿时狠下心来:“去。” “诶~这就对了。”沈瑜一脸欣慰。 然而几人将微生商围绕在中间,抱着球往外走的时候,却在教室门口看见了一个人。 众人见到了他,都不约而同地将视线投向了微生商。 微生商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心中升起了一股微妙的满足感。 先不说唐凤梧从来没到门口等他放学,再者说,这人一出现在他们面前,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来找自己的。 有一种在众宾欢宴之下,耳鬓厮磨的隐晦感。 他勾了勾唇,对唐凤梧道:“你怎么来了?” 唐凤梧眼睫扑然扇动,看着他问道:“你们要去哪儿?” “大球啊唐同学,要一起吗?”张昊颇为善解人意地开口道。 “别,他身体不好。”微生商在唐凤梧开口之前先替他拒绝。 “好。” 谁知话音未落,唐凤梧就自己答应了。 “我跟你们一起。” 微生商一愣,还没能说出话来,肩膀便被张昊重重锤了一下:“你替人家拒绝干啥呢?你是人家谁啊?” 心里没鬼的人说出的话就是坦坦荡荡,把他想问的话当做玩笑一样像屁似的放了出去。 微生商看着唐凤梧,但后者没再瞧他。 反倒是和张昊说起了话。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朝着篮球场走着,兴许是他们没见过活生生的学霸,发现唐凤梧这人相处起来还挺随和,人也很温柔。 反正哪儿哪儿都好。 全都凑过去跟人说话。 肩膀又被人蹭了蹭,微生商转头看向了一脸意味深长的沈瑜,后者小声道:“看,这还没有见效?” 微生商转头看了一眼跟着其他人说话的唐凤梧,有些心痒。 “你看见他来找我时的表情了吗?” 沈瑜道:“感觉空落落的,不过这不就是我们想要的效果吗?” 微生商抬手摩挲着自己的后颈,眼神却一直跟着唐凤梧的背影不放。 “我会心疼。” 沈瑜:“……” 他想了一下,点头同意道:“的确,看她为了自己吃醋还是会感觉心里酸酸麻麻的。” 微生商见他终于能跟自己感同身受,问道:“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吗?” “当然有了。”沈瑜挑眉拿出手机翻到备忘录,上边密密麻麻列着一条一条步骤,标题是——老商追妻十一步。 微生商:“……” 沈瑜:“这可都是小一留给我的锦囊妙计,嗯……我看看啊,保持距离重获新鲜感之后,下一步就是第二步。” 微生商嘴角抽搐:“能不能挑着重点说?” 沈瑜:“我说的怎么就不是重点?下一步也就是第二步——若即若离。” 微生商听了脚一软,有点崩溃:“我这还不够若即若离?!” 或许是他的情绪动荡过大,惹得前边的人往后瞧。 两个高个子在后边慢悠悠地走,其中一个还满脸怨愤。 张昊:“说什么呢你俩?” 微生商担心自己声音太大,被人听见这么丢人的计划,于是启动了自我保护措施,表情变得满脸木然。 沈瑜则是笑得七仰八叉,一手搭在微生商肩头腰都直不起来。 唐凤梧顿顿看了他们两眼,却没能和微生商对上视线。 看他们两人这么亲近,又想到这几天微生商不跟自己一起回家就是为了和他一起走,鼻尖不由得泛起了酸涩。 是他太无趣了吗? “啧……你能不能有点人样?” 微生商整颗心都挂在了唐凤梧身上,他被风吹起的衣摆、被勾勒出的腰身,无一不在钳制着他的思绪。 沈瑜笑得不能自已:“你瞧瞧你……别怂啊。” 微生商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张祎呢?”赶紧过来把这人给收了。 “你可别想着小一,他们话剧社有事。”沈瑜好像猜中了他心中所想似的,“她来了事态只会更严重,别小看小一煽风点火的热情。” 微生商彻底放弃。 加上唐凤梧一共有八个人,刚好能分成两支队伍。 微生商和沈瑜两个最高的人自然而然地被分在了两个队伍,后边的人就靠着投篮选队。 到了唐凤梧的时候,他站定在两分线之外,起跳,抛球,白嫩的手腕微曲,在空中摆出一个漂亮的弧度。 clean shot。 哨声蓦然吹响,和微生商分在一组的张昊朝他一撞:“愣什么神呢?开始了!别拖后腿啊!” 微生商蓦然回神,朝着运球的人跑了过去。 今天一起打篮球的人数刚好,也就不会遇到需要下场的情况出现,大家打得也很尽兴。 几乎是从放学之后的十分钟打到了太阳快要落山,保安打着手电筒走到操场上来赶人。 众人停了下来,场上唯能听到剧烈运动过后的喘息声,以及篮球和地板碰撞发出的声音。 几人听保安喊了话,有人开口道:“那今天就到这儿了?我们明天还打不打?” 微生商将汗湿的头发往后抓,就听到身后响起了唐凤梧的声音。 “你们周末在哪儿打篮球?” 他有些诧异地转回身,看向了说话的人。 Chapter 4 我想和你待在一起 唐凤梧依旧没看他。 男人之间的友谊就在一瞬间建立,打了一场酣畅淋漓的篮球,就可以勾肩搭背称兄道弟。 唐凤梧虽然有洁癖,却还是忍受着让别人将冒着热气的手搭在了他的肩头。 “唐凤梧你也要去?我还以为你们这些好学生一到周末都是要泡在图书馆里的。” 唐凤梧笑了一下,还没说话,就被微生商截了话头。 “没这么夸张,他只是身体不好,所以才不经常出来活动。” 微生商不动声色地将唐凤梧从别人手里拉了过来,半揽着他,抬手捏了捏他的肩头。 唐凤梧心里滑过一道酥麻,抬头看向微生商:“其实我可以的。” 微生商笑了一下,松开了揽住他的手:“没说不行,那明天一起?” “好。” 出校园的时候微生商又跟沈瑜走在了一起。 沈瑜问他:“怎么样?” 微生商喝了半瓶水,感觉这水的味道比那天唐凤梧送的柠檬水还酸:“什么怎么样?我看你们出的这些主意就是用来折腾我的。” 沈瑜笑:“你他妈就顾着自己吃醋了是?你没觉得唐凤梧有点不一样?” 微生商捏着水瓶咔咔作响,他想了一下:“是有点不一样。” “你倒是自己分析分析。” 微生商啧了一声,看向唐凤梧的背影,还有他和别人说笑时,露出的半张侧脸。 “笑变多了,倒是我耽误他交朋友了。” 沈瑜呵呵笑了两声:“你真是一点也没能抓住重点,这哪是你耽误他啊?我怎么觉得是他心中不安,怕你被别人抢走。” “不安?”微生商喃喃重复道:“有么?……” 走到了校门外,另外无人就和他们三人分道扬镳。 几个新鲜感重的人将唐凤梧还给了微生商。 张昊按着唐凤梧胳膊一推,对微生商大咧咧笑道:“老商!接好你老婆!” 说完便朝他们摆了摆手,跟着另外四人走了。 微生商被他这话说得心头一跳,果然,唐凤梧在听见这话之后便愣在了原地,呆呆地看着自己。 微生商心都化了。 “他……刚刚叫什么来着?” “哈哈哈哈哈——” 沈瑜笑了两声,给微生商解围:“他们说着玩的,你俩不是一起长大吗?况且老是一起走,他们之间也会互相这么称呼的。” “走了。”微生商没管沈瑜的胡言乱语,牵了一下唐凤梧的手腕就往前走。 唐凤梧往前探了半个身子问沈瑜:“那他们会这么叫他吗?” 他指的谁不言而喻,两人一起长大,关系亲密无间,却有些时候就连名字都难以叫出口。 沈瑜越过一脸黑沉的微生商,笑吟吟对唐凤梧道:“他?怎么会?这老大爷谁敢这么叫他,不叫他爸爸都算好的。” 唐凤梧噗嗤一笑。 微生商看着他的笑,拧了拧他的脸颊肉。 软乎乎的,就是瘦了点。 “笑什么?” 唐凤梧站直了身:“就是好笑啊。” 沈瑜瞧他们俩之间似乎是有那么一点味道了,于是停下脚步,拿出手机佯装有事儿。 不过也正好在这个时候,张祎给他打来了电话:“不然你们先走,小一他们应该结束了,我现在接她去。” 微生商沉着嗯了一声,最后没忍住笑了一下。 沈瑜无语地朝他指了指,让他收敛,警告他得学会若即若离。 微生商得意地朝他传了个眼神,好像在说——你们管得着吗? 沈瑜不能放任张祎一个人等太久,无可奈何地瞪了眼人,转身就往学校的方向走。 在他离开之后,微生商道:“走。” 时隔多久,终于又在晚上并肩走在一起了。 但唐凤梧似乎并没有和他一样感到开心,在夏日的凉风之中沉默了很久。 几乎是走出了快一百米,微生商才终于听到他说话。 “你们……最近是在忙什么吗?” 微生商顿了顿,对于唐凤梧主动问他的事情感到有些惊喜。 “没忙什么,怎么了?” “那你们刚才在眉来眼去什么?” 微生商笑出声来。 唐凤梧抬手轻轻推了一下他:“你笑什么?” 微生商顺着他的力道往路边一倒,这把唐凤梧吓了一跳,着急忙慌地抓住他的胳膊。 “你笑什么?” 微生商揉了揉眼角,笑得差点岔气。 “还说我说话煽风点火添油加醋呢,我看你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唐凤梧还是不怎么高兴。 “我还说错了?” “没错。” 微生商活动了一下垂落在他们两人之间的那只手,轻轻擦过了唐凤梧的手背,却在下一秒又远离。 “唐大学霸说什么都不会有错。” 唐凤梧紧抿着唇,自顾自地往前快速走了两步。 微生商笑着追了上去:“怎么了?不高兴了?” 唐凤梧闷闷道:“没有。” 微生商走在他身边,很想牵手,但又不知道用什么理由。 之前明明都是想碰就碰的,毕竟他心怀不轨,唐凤梧又在某些方面迟钝到了笨拙的地步,自己肆无忌惮,仍然能够得到无下限的忍让。 什么叫若即若离? 微生商只知道自己遇见了唐凤梧,就像鱼遇见了水,患上了永远都不能被治愈的皮肤饥渴症。 “你周六不去图书馆了吗?” 微生商提前一步打破沉默。 “不去了。” “……为什么?” 唐凤梧淡声道:“因为我想和你待在一起。” 因为我想和你待在一起。 好像突然出现了一道天雷,瞬间就把微生商劈得失去了神志。 微生商苦恼地攥着拳头,心说唐凤梧到底知不知道这句话什么意思。 他苦笑两声,状似无意之间问道:“是想锻炼身体吗?” “不是。”唐凤梧恼怒地瞥了他一眼:“就是想和你待在一起。” …… 晚上微生商独自躺在床上,枕头垫着下巴,在名为“攻略唐凤梧”的群里发言。 【vs:他回来的路上跟我说他想和我待在一起。】 【sy:!!!!!!你们怎么就突飞猛进了?】 【1:根本就不算突飞猛进好吗,我看他俩就有一点双向暗恋的感觉。】 【vs:我怎么没这种感觉?】 【1:木头呀木头呀!!!你们就是认识太早了!】 【vs:他要是只是对朋友的占有欲怎么办?】 【sy:……好像这么说也有道理。】 【1:再试探试探?】 Chapter 5 外边有人了 微生商因为一晚上总在思考唐凤梧究竟是怎么想的,一个没注意,时间便过去了两个多小时。 等到他第二天起床出门的时候,发现唐凤梧竟然已经站在门外等着了。 他按了按翘起的发梢。 “……早。” 唐凤梧从家里带了早餐,抬手递给了微生商一份。 微生商接过,“叔叔这么早就起了?” 唐凤梧的爸爸手艺很好,他们一家人经常串门蹭饭。 “嗯,今天是蛋饼,没放洋葱。” 微生商:“谢谢。” 他们走到楼下,微生商将单车推了出来。 唐凤梧站在外边等他,也不去骑自己的。 微生商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停在里边落灰的单车。 单车是他们上高中的时候买的,但因为微生商很早就情窦初开,缠着唐凤梧想跟他一起走路,这样他们相处的时间就会更长一点。 而且唐凤梧周末坐公交车去图书馆,所以基本上没怎么碰过单车。 总不能因为他这么久没骑车就不会骑了。 微生商顿了一下,试探道:“我载你?” 唐凤梧点头,又笑了一下:“好。” 好什么好。 微生商握紧了握把,感觉重量增加一下就将小破单车压下去几毫米。 手从后边环住他的腰时,他整个人差点失态地抖了一下。 别太可爱了唐凤梧。 他现在就想跟他度蜜月,卿卿我我。 什么打篮球的,都去死。 不过放鸽子也是个要命的事儿,微生商还是勤勤恳恳地骑单车载着唐凤梧朝着体育馆的方向去。 今天路上的风都变得甜了很多。 单车停在篮球场外,唐凤梧先下了车,站在路边等了他一会儿,刚停下没多久,张昊他们就来了。 一上来就跟唐凤梧哥俩好似的勾肩搭背。 微生商停好车,瞧得牙痒痒。 “老商,你别这么瞧我啊,我放你胎气了?” “占有欲这么强?你老婆不要你咯~” “哈哈哈哈哈——” 见几人又没有分寸地开起了玩笑,微生商就恨人的嘴上为什么不能自己进化出来一个拉链。 “你们为什么要说我是他老婆?” 唐凤梧好脾气问道:“你们相处方式可真够独特的。” 温柔就是好,稍微脑子不好使一点都听不出这是在阴阳怪气。 很幸运,张昊就是这样的人。 “嘿,没啊,你是不知道他和我们的相处方式多残暴,所以看到他对你这么柔情似水的才觉得奇葩。” “柔情似水?”唐凤梧重复了一声,掀起眼看向微生商,眼波微荡。 这一眼把微生商看得头皮发紧,他拎着张昊后领一踹:“瞎说八道什么呢?能跟你们一样么看你们这么糙。” 沈瑜运着球走过来瞎看热闹。 张昊被踢了一脚,心中愤懑:“沈瑜不也不糙吗,怎么就单单对大学霸不一样?!” 唐凤梧轻笑,把某人魂都给勾了。 沈瑜看得嘴巴咂咂作响,觉得微生商真是不成气候,转身朝篮筐的方向投了个篮。 微生商觉得大事不妙,抿了抿唇朝着沈瑜的方向跑了过去。 抢过篮小声对他道:“你们出的什么馊主意?我怎么瞧他好像状态不太对啊?” “怎么个不对法?” “……” 两人打起了单人赛,旁边的人叫他们快点打一会儿加人,随后转身去玩自己的去了。 唐凤梧就坐在一旁的长凳上,爬满围栏的绿意盎然衬得他越发碧玉无瑕。 微生商只顾着看人去了,一不小心被沈瑜抢了篮投进了篮筐。 沈瑜朝另外一边的人招手:“我们这边结束了,过来一块儿玩。” 然后走到微生商身边,对他道:“你怎么心不在焉的。” 微生商看着沈瑜,对他道:“……我觉得他也喜欢我。” 沈瑜:“……” “小一不就早就这么说过了吗?你还不信?蠢不蠢?” 被巨大惊喜砸中时反而是没有表情的,但眼中的喜悦就要化作实质。 微生商抿了抿唇:“我不想打球了。” 沈瑜耷拉着眼皮瞧他:“那你想干嘛?” “想跟他钻小树林。” 沈瑜将球蓦的砸到他身上:“滚球你!” 不过想虽是这么想,总不能因为一个莫须有的错觉,就让这么多年来建立的理智大厦崩塌。 唐凤梧下午想去泡图书馆,所以微生商也跟着回家。 张昊还在他们身后打趣:“你俩夫妻双双把家还呢?” 微生商回他一嘴:“是,别太羡慕。” 张昊嗤笑一声:“我羡慕个球。” 因为出门的时候时间太早,唐凤梧也没带书,回到家里微生商先去冲了个澡,心想瞪洗好澡也可以去对门吃个晌午,剩下时间看看要不要再回去打球。 来到唐凤梧家里时,叔叔阿姨都刚睡中午觉。 微生商蹑手蹑脚地进了门。 还被洗好澡出来的唐凤梧嘲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 “你现在想什么知道吗?” 微生商坐在了餐桌前道:“像小偷,我知道。” 唐凤梧给他拿了筷子和碗,跟着坐在了他旁边。 “你家换沐浴露了?”微生商问道。 “嗯,好闻吗?现在这个味道。” “还行。”微生商扒了两个螃蟹,又裹上浓浓一层蘸料。 “还行就是不好闻?” “不是。” 唐凤梧穿着拖鞋的脚在餐桌下踹了他一脚,“那是什么?” 每当微生商耍浑的时候,唐凤梧都会这么不轻不重地踹人一脚,微生商往常都会顺势捏住他的脚腕让他动弹不得。 但这一次他跃跃欲试,最终还是把心给按捺了下去。 他埋头吃东西,随意道,“不习惯。” 唐凤梧挺着身子沉默地看了他两秒,最后垂头慢慢扒着碗里的饭。 “……我也不习惯。” 微生商趁着夹菜的空隙问道:“不习惯什么?” 唐凤梧觑了他一眼:“……不习惯沐浴露。” “……哦。” 微生商将筷子头咬在嘴里,抬眼去瞟唐凤梧的发旋。 明明是想偷偷看,却没想到人正好抬头夹菜,心有灵犀似的,两双眼对了个正着。 微生商艰涩地咽了口唾沫,手指微动,筷子落了下去,道:“我家的倒是还没换。” 唐凤梧嘴里嚼着东西定定地看了他几秒,垂下眼眸,吃得没滋没味。 “那就是没一起去逛超市呗,没一起逛超市说不定就是我妈外边认识别人了。” “觉得以前的人不重要了。” 这句话暗示的分量不可谓不明显。 微生商愣了半晌,又抬起眼偷偷观察唐凤梧的表情。 只是这会儿心灵感应似乎是消失了,一直都没能跟他对上眼。 Chapter 6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看人 微生商手指握了握手里的筷子,正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唐凤梧站起了身,“我吃好了。” 说罢看也不看他一眼地将碗筷放进了厨房的洗手池里,之后便走进卧室里,开始收要带去图书馆的作业。 “对了。” 唐凤梧忽然从卧室里探出半个身子来。 微生商抬眼看他。 “你今天下午还去打球吗?” 微生商:“我都跟你回来了,还过去干什么?” 唐凤梧将书收好拉起拉链:“那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图书馆?” 微生商戳了戳碗里的饭,低头抱怨道:“去图书馆好无聊,连话都不能讲……” 刺耳的拉链的声音再次响起,微生商想他不是记得唐凤梧已经收好东西了吗? 他再看向唐凤梧的时候,后者已经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 他把碗筷放进洗碗池之后便踩着拖鞋走向唐凤梧的房间。 门口没人,微生商又往里看了一眼,在窗边的书桌上看到了唐凤梧的身影,正奋笔疾书地写着作业。 “……你不去了?” “嗯。” 这么冷淡。 微生商走到他身边,弯下腰瞧他刷题。 还没看两眼,唐凤梧的笔便停了下来,他偏过头问道:“怎么不写了?” “……你离我远点。” 微生商定定瞧着他,眼里涌上了莫名的笑意。 他拖了个凳子坐到唐凤梧的身边来,撑着脸一只手戳了戳唐凤梧的笔:“我学习学习,学霸的刻苦精神。” 唐凤梧轻飘飘瞪了他一眼,又继续落笔,只是这一次盯着卷面的眼神似乎并没有往常专注,就连思考的时间也明显变长了。 微生商撑着嫌累,干脆直接趴在了桌面上,一会儿盯着唐凤梧的脸,一会儿看他的试卷。 过了不知道多久,久到他感到无聊犯困的时候,唐凤梧终于舍得开口说话。 “你没有自己的事情做吗?” 这一句话是闷着声说出来的,好像在心里憋了很久,才终于说出来。 微生商挠了挠眼角,理直气壮道:“看你写作业难道不是个事儿吗?” “你们一班可真够闲的。” “一班的作业都是传着抄的,我明天再开始做。” “难道不应该是明天再开始抄吗?” 微生商勾了勾他的手心,笑道:“你说的对。” 然而下一秒唐凤梧像受到惊吓一般蓦然将手抽开。 微生商眨眼明知故问道:“你怎么了?” 唐凤梧抿着唇瞥了他一眼:“你别打扰我做作业。” 微生商:“……哦。” 明明去图书馆不是更安静更加不易被人打扰吗?怎么不去图书馆,偏偏在收好东西之后决定在家里做? 微生商盯着唐凤梧的侧脸,很想问——你是不是也跟我一样,抱着相同的心思。 但话还未出口,又被自己憋回了心中。 微生商看着直打瞌睡,但还是舍不得离开,一直坐在原地,还听到屋外唐父唐母午睡结束,从房间里出来的声音响起。 唐母进来时敲了敲门,看见微生商在这儿也丝毫不觉惊讶,还问两人道:“商商梧梧,爸爸妈妈要去超市,你们有什么想吃的水果吗?” 唐凤梧回头道:“我想吃桃子。” 微生商笑着戳了一下唐凤梧的脸,指尖蹭了蹭他白里透红的皮肤上,附着的细小绒毛:“桃子毛很多诶。” 唐凤梧拍开他的手:“多就多。” 唐母弯着眼瞧他们两人:“你们这是吵架了?小梧怎么又变得冷冰冰了?” 唐凤梧一愣,耳尖泛起微红,他起身走到门前,仓促地对唐母说了句:“就要桃子,其他的妈妈你看着买。” 唐凤梧笑着调侃了他两句,之后转身走出门外,在她走后,唐凤梧便立马把门合了上。 他转身回到书桌前的时候,不出预料地对上了微生商那双揶揄的眼神。 “你别看我。” 真是讨厌。 他原本以为自己的心情藏得好好的,没想到被妈妈一眼就看了出来,那微生商今天一整天都贴在他身边,怎么可能意识不到。 他不仅没有点破,还像耍猴子一般坐在旁边看他生气。 “逗我很好玩吗?” 微生商很无辜:“我怎么逗你了?” 他又捏了捏唐凤梧的脸:“这样你就生气了?” 唐凤梧继续不理他,微生商叹了口气:“你的心思之深沉堪比海底的针,我要怎么猜才好呢?” “那你真是可怜,摊上我这么个朋友。” 这话一说出口,旁边的人不说话了,唐凤梧以为他这是默认的意思,垂着头更加生气地做作业。 谁知下一秒肩膀一重,唐凤梧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他微微偏过脸,便蹭到了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两人对上了视线,呼吸都喷洒在了对方的脸上。 比酷暑还要潮热。 唐凤梧呼吸一滞,连忙将视线移开。 肩膀被震得一抖一抖的,唐凤梧羞恼地推开他的脸:“你笑什么?” 微生商按住他的手腕,捏了捏柔软的掌心,笑道:“你生气了为什么不和我说呢?” “我没有。”,唐凤梧想抽出自己的手,却被人紧紧桎梏住。 “阿姨都看出来了,你还说没有。” 唐凤梧:“她看错了……你快放开我,我还要写作业。” “不要。”微生商耍无赖:“我拉住的是你的左手,你完全可以用右手写作业。” 唐凤梧:“很热。” “嗯,很热。” 微生商说完便将他的手心往自己的脸上贴,烫得几乎能将鸡蛋烤熟。 唐凤梧被惊了一下,看向微生商:“你怎么这么烫?是不是发烧了?” “没发烧……” 微生商懒懒地瞥了他一眼。 唐凤梧看着他,喉结滚动:“你能不能……” “能不能什么?”微生商懒声问道。 他把玩着唐凤梧的左手,有时贴在自己的脸上,有时把他的手当做口罩,盖在自己的脸上,软软的,很想亲,却怕吓到唐凤梧。 唐凤梧小声道:“不要这么看人。” “为什么,你不喜欢吗?” “……不是。” 是因为太喜欢。 今天的太阳似乎格外刺目灼人。 就算隔着一道玻璃一层窗帘,都能将房里两位少年的脸蒸得熟透。 Chapter 7 比比身高 微生商爸妈出差去另外的城市去了,所以这周六的晚饭就只有两家一共四口人坐在一起吃饭。 两个孩子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唐母瞧着他们的脸惊讶了一声:“你们在房间里没开空调吗?脸怎么这么红?” 这话一出,两人脸上的红晕再一次加深了一个度。 微生商笑着解释道:“拉着窗帘写的,估计是被太阳晒红的。” 这般说着一边勾住唐凤梧的肩膀:“我们去卫生间醒醒神。” 唐凤梧看起来不情不愿地被人勾走。 唐母对唐父嘀咕了一句:“他们俩人怎么看起来好像闹脾气了?” 唐父一脸意味深长,随后朝唐母做了个夸张的表情:“我看八成是谈恋爱了,别别扭扭的。” 唐母惊讶:“啊?……” 正所谓有一对幼稚的父母就会有一个成熟的孩子,微生商想这完全就是唐凤梧从小到大的一个生存环境。 但偏偏对外成熟冷静的少年,在他面前却会毫无顾忌地表达出嗔痴甚至撒娇。 他看着镜子里的唐凤梧将冷水泼在了自己脸上后,把毛巾叠成块,斯斯文文地往自己脸上按压水珠。 微生商心中一动,抬手勾了一下他脸侧被擦得干干净净的地方。 唐凤梧一顿:“你干什……” 最后一个字还没出来,微生商就给自己辩解道:“你脸没擦干。” 唐凤梧:“……” “我们之前不是经常贴贴吗?你今天怎么这么抵触我的动作?” 唐凤梧看向镜子里一脸不知所谓的微生商,有些烦恼地皱起了秀气的眉头。 微生商:“你是不是有别人了?” 微生商感觉这样很好玩,揣着答案问问题,心里头一边酸涩,一边看着唐凤梧因为自己气恼而感到心软软。 “没有。”唐凤梧叹了口气:“你让开,我肚子饿了要去吃饭。” “是啊,肚子饿了就要吃饭。”微生商现在就挺饿的,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变态,一看到唐凤梧就难以压抑自己腾升的欲动。 青春期的少年身体比嘴诚实,往往在不经意的时候,身体的诚意就忽然蹦出来吓自己一跳,顺带把心上人也吓一跳。 为了不发生这样的事情,微生商自从开窍之后便没在唐凤梧家里借住过。 他承担不起第二天醒来,纯洁又清雅的心上人看向他,露出不敢置信的眼神。 不过今天不太一样。 微生商总是感觉唐凤梧心里还是有他的。 晚上又冲了个冷水澡把自己的欲念压了下去,微生商换上睡衣到对面串门。 不过刚一打开门,遇上的就是唐母意味深长的眼神。 “商商今天怎么来跟梧梧睡了?” 微生商面色不变地笑道:“今天做作业的时候有几题没弄清,找他给我补一下课。” “哦……”唐母开门把他请了进来,唐凤梧正刷着牙从浴室里走出来,他听见外边的动静,正想问唐母一声是谁来了,看清微生商的身影之后,竟然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 唐母对他侃笑道:“看你吓得,商商还能吃掉你不成?” 唐凤梧闷红了一张脸,对着唐母羞恼道:“妈……” “好好好。”唐母连忙捂住了嘴:“我不说了,你们慢慢讨论作业啊。” 她说完便踱步回了主卧,嘭地关上了门,将他们两人隔绝在外。 微生商无辜地朝唐凤梧耸了耸肩,顺手关上了房门。 随后便轻车熟路地走向了唐凤梧的房间,唐凤梧在卫生间里吐了泡沫也跟着走了进去。 “你来干什么?” 看来唐凤梧这几天不是一般的生气,表情从始至终看起来都恹恹的,好像一点儿也不欢迎他。 微生商坐在床上,拍了拍床垫。 “来找你睡觉啊。” 唐凤梧一噎:“那你到客房里去睡。” “不要,我就要跟你睡。” 微生商一大条人直接倒在了这张堪堪能容纳两个人的床上。 唐凤梧站在床边沉默了两秒,就在微生商以为他又要赶自己离开时,听他道:“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微生商抬手摸了摸贴着自己头顶的床头柜,随后又晃了晃脚:“比起我上次来这里留宿,的确长高了不少。” “诶,”微生商饶有兴味地问道:“你现在到我哪儿啊?该不会一直没长高?” 唐凤梧哼声道:“我一直在长,只是没你快而已。” 微生商躺在床上朝他伸手:“比比?” 唐凤梧:“那你站起来。” “在床上也可以比。” “……” “不是,你就这么讨厌我,我感觉你这几天真的很不对劲,是不是外边有人了?” 唐凤梧莫名感觉到委屈,嘴都要瘪起来了又立马被他收住:“谁有人了?” 他转过身借着关门的功夫调整自己的表情。 明明是微生商有人了,明明是他疏远自己,怎么反倒恶人先告状呢?! 微生商从门被砸响的声音判断出来唐凤梧的气恼程度。 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人,猛地坐起身来。 唐凤梧看见他的脸,表情又立马变了样。 微生商去勾他的手,柔声问道:“是我让你不高兴了?” 唐凤梧小脸委屈巴巴的,闻言深吸了一口气,没有说话,好像再说——你还敢问。 微生商当然敢问,他不但问他还装。 “……你这几天对我忽冷忽热的。” “我吗?”微生商笑问道。 刚说出口嘴巴被一只手给捂上。 唐凤梧皱着眉头:“你不准笑!” 微生商眨巴着眼睛点了点头。 他拉着面前的人坐在了自己的腿上,将唐凤梧捂住自己嘴的手放在手心揉捏:“你在怪我这几天放学都没有等你吗?” 这话说得对也不对,但要唐凤梧做出评判,那就是:“不准确。” “那具体是什么?”微生商循循善诱。 “我不是你最特别的了吗?” 唐凤梧这么问他,圆圆的鹿眼里能看到难过。 微生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当然是最特别的。” 唐凤梧气得想去掐他脖子:“不是这个。” 捏是捏了,却没敢用力,只是恶狠狠地在上边带着惩罚意味的按压,没能把人按疼,却是把人给按硬了。 Chapter 8 纸巾 微生商不自在地调了调自己的姿势,随后拍了拍唐凤梧的屁股道:“我们坐床上?” 唐凤梧不太高兴地瘪着嘴:“你是不是没有在听我说话?” 微生商柔声哄道:“当然听了。”明明是碎碎念的抱怨,却听得他心都化了。 唐凤梧估计是赖在他怀里就不想动弹,他们的确也很久没像现在这样抱在一起过,微生商干脆托着他的屁股站了起来。 “诶!” 怀里的人被吓了一跳,紧紧抱住他的脖子,在确定自己不会掉下去后,对他嗔怪道:“你力气怎么这么大?” 微生商瞟了一眼他红润的嘴唇,视线又移开看向另一边:“能怪我吗?还不是因为你太轻了。” “我能有什么办法?”唐凤梧小声嘀咕。 他从小就身体不好,胃口不好,吃东西也不长肉,晒太阳没多久就会头疼。 微生商都把他当块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宝贝供着。 像上个星期那样把唐凤梧甩在一边的情况,简直是前所未有的事。 别说唐凤梧不高兴了,这几天微生商感觉和唐凤梧见面相处的时间断崖式下降,他也忍受不了这种折磨了。 微生商靠在床头,抱孩子似的将唐凤梧抱在怀里,腰身塌着脑袋埋在他颈窝,像只没有骨头的猫。 他摸了摸唐凤梧的头发,又捏了捏他的耳朵。 微生商:“你当然是特别的。” 唐凤梧脑袋在他胸前蹭了蹭:“那你会让别人这么躺在你怀里吗?” 微生商:“这位置好像不太够啊。” 这根本不是唐凤梧想要的答案,脑袋撒娇似的在他颈窝前撞了撞。 微生商轻笑,怀里的人恼羞成怒,咬了他一口。 微生商嘶声,捏住他的后颈:“别咬。” “我就咬。”唐凤梧闷闷道。 “那你咬其他地方。” 咬手也好,咬嘴也好,咬那儿……那干脆让他疯了好了。 说完这话,唐凤梧将脸一偏,不理他了。 微生商:“你又洗了一遍澡吗?” 唐凤梧:“你不也是么?” 微生商的手从他衣摆之下钻了进去,在他腰间捏了一下。 怀里的人微微瑟缩,却没有表现出抗拒。 “我那几天其实想跟你一起走回家的。” 这话说得一点儿也没有信服力,嘴里倒是说想和自己回家,转头又跟别人闹在一处去了。 唐凤梧感觉这么抱着有点危险,顿了一下,想翻过身靠进微生商怀里。 但刚一表现出想变换姿势的意图之时,身下的人便惊然握住了他的腰,慌神问道:“你干嘛?” 唐凤梧抬头看他:“……好热。” 微生商皱了皱眉头,要是坐在他怀里,自己暴露怎么办? 但事情容不得他考虑,唐凤梧又扭了一下,直接反身坐到了他腿上。 微生商被这么一压,差点跳起来。 而唐凤梧也是一怔,看向微生商的眼神多了几分不明的意味:“你……” 微生商紧抿着唇,抬手遮住他的眼睛,一手托住他的腰把他往怀里带。 哑声道:“抱歉,一会儿就好。” 怀里的人稍微有些不安,抬手按了一下他的腿,又立马弹开手,好像被他身上的温度烫伤了似的。视线被完全遮挡,感觉到处都是危机四伏。 唐凤梧被捂着眼靠在了他的肩头,红唇吐出薄荷味牙膏的香气,讷讷道:“别这样……” 微生商咬着牙,感觉脑海里紧绷的一根弦在唐凤梧无意识撒娇出声时完全崩断。 他垂首在唐凤梧的颈间,用嘴唇去摸索他的皮肤:“去我家好不好?我家里没人。” 唐凤梧感觉喉咙被堵住了,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想到隔壁就是父母的房间,又泛起一阵潮涌。 “去……去……” 微生商笑了一下,在他耳后嘬出了一个红印,“好乖。” 怀里的人耸着肩,好像痒的不得了。 两道房门开启的声音依次响起,接连着就是大门被关上。 两人再一次打开门,进入了一个无光的空间。 微生商抓着唐凤梧的手腕迫切地往前走,手心无意识地捏紧,下一秒又怕唐凤梧会疼,蓦然松开了力道。 拖鞋趿拉的声音在黑暗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引人耳目,但幸运的是整个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人。 房门被重重合上。 里边响起引人遐想的声音。 过了半个多小时后,门缝里终于亮起了一线光。 微生商将房门大开,穿堂风吹散了满屋旖旎的气味。 他走进浴室里给自己清洗了一下,随后用自己的毛巾沾湿水,又走回了房间之中。 唐凤梧躺在床上大口喘着气,灯光亮起之后,微生商才看清,他的脸上原来是这番活色生香的表情。 擦干净前边后,唐凤梧转了个身,将脸埋在枕头里。 微生商:“……”他缓了一下,试图让自己的视线移开。 他看着唐凤梧的后脑,礼貌询问道:“后边没脏,这也要擦吗?” 如果要擦的话他也不介意,问的时候心里竟然还抱有侥幸的期待。 “不是。”唐凤梧深吸了一口气,将喉咙里的余韵咽下去:“你总看我脸……我不好意思。” 微生商闻言失笑,越过一地的纸巾,将毛巾放回了卫生间里。 回到房间之后,他又捡起地上的垃圾丢进垃圾桶,床上的唐凤梧已经盖好了被子,被困倦占据了理智。 微生商走上床把空调调低,随后钻进被子里将唐凤梧扯进了自己的怀里。 唐凤梧梦呓了几声,又睡了过去。 微生商抬手关了灯,却是没有一点睡意。 感觉有点不太对劲。 他们这半个多小时一直在处理问题,却没有一点感情上的抒发,甚至就连表达爱意的一个吻也没有。 唐凤梧该不会以为这只是单纯地给兄弟解决问题? 他沉默了一会儿,想叫醒唐凤梧一起商量一下,但看着他安静的睡颜,又不忍地在他鼻尖留下了一个吻。 怎么会有人就连鼻尖尖都这么会长。 他抬手环过唐凤梧的前胸,让他能把他的手搭在自己手臂上,以防唐凤梧第二天先醒来他却没有发现。 但这个担心完全就是多余的。 因为第二天他醒来之后,唐凤梧都还睡得很香。 Chapter 9 抓包 唐凤梧醒来的时候,后腰被一双手紧紧桎梏住,闯入眼帘的便是微生商裸露在外的大片胸膛。 他咽了咽口水,忍不住抬手戳了一下。 手感很好,而且……线条也很漂亮。 就在他沉浸在欣赏之中时,头顶忽然有一道声音轻笑了一下。 他不好意思地蜷了蜷手指,抬头朝他笑道:“你醒了。” 微生商抓住他的手指放在唇边亲吻,上挑的凤眼直勾勾望进他眼里,非常的……蛊惑人心。 他一直知道微生商从来都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对这样直白而不曾掩饰的关注生起了占有欲。 但有这样的想法才是正常的,每天都被这么漂亮的人用灼热的目光注视着,好像眼底只能放进你一个人,旁的人永远也挤不进来。 怎么可能不心动? 微生商亲了一下他的鼻尖,又将吻流连到鼻梁、紧接着是眼窝、睫毛、眼睑、唇角…… 密密麻麻的,心也是酥酥麻麻的。但却始终不去触碰最渴望被触碰到的位置。 唐凤梧仰头去追他的唇,但下一秒又被人给恶劣躲过。 “亲我。”唐凤梧攥住他的散开的领口,软声命令道。 “亲了呀……”微生商笑着说话,慵懒的语调微微上扬。 唐凤梧一条腿攀上微生商的身侧,仰头追上去咕哝道:“要亲嘴。” 微生商岿然不动,手心贴着他的后腰,任由怀里的人青涩地用嘴贴着嘴,却始终没有下一步动作。 “还是不够。” 唐凤梧哼出了声。 微生商笑了,捏着他的下巴,在他饱满的唇珠上舔了一下,轻声道:“张嘴。” 唐凤梧乖乖张嘴,在下一瞬,眼睛蓦然瞪大。 嘴里的空气被人洗劫一空,舌头被人色气地吸吮着,不时勾到上颚,颅内翻起巨浪。 “嗯……” 微生商放过他,让他呼吸新鲜空气。 他捏着唐凤梧的后颈,兴味地看着他涣散的瞳孔,问道:“喜欢吗?” “喜欢。” 唐凤梧又凑上前亲了亲他的下巴和喉结。 不时还用舌头代替嘴唇亲吻。 床上的唐凤梧怎么这么乖?微生商简直想把他永远锁在床上。 “你特不特别?”微生商无名指和中指扣住他的下巴,抵着他的唇珠,要他回答自己提出来的问题。 唐凤梧生气地皱起了眉头,好像不高兴被人打断亲昵,就算那人是亲昵对象也不行。 “说话。” “不然不给亲。” 唐凤梧的下巴抵在他的手上点了点头。 微生商:“我会亲别人吗?” 唐凤梧瞪了他一眼,好像一点儿也不能忍受这样的可能性。 “当然不会。”微生商替他回答。 唐凤梧好像一只初尝猫薄荷的猫,对他又是啃又是咬,过了大半个小时从床上起来的时候,脖子上已经是红粉斑驳,嘴唇也被他的尖牙利齿给咬破。 微生商撑在盥洗池前对着镜子继续找唐凤梧留给他的惊喜。 门被敲响,微生商笑着开门,一边说道:“这么有礼貌呢……” 呢字的最后一个音节消散在了嘴边,他讷讷对着门外的人叫了一声:“……爸。” 微生商懒散地靠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抠着自己的指甲。 旁边的沙发上坐着他眉目严肃的爸妈,以及面色讪然的唐父唐母。 唐凤梧跟他隔了差不多一道天堑——也就是一整张茶几。 微生商觉得这次是他爸妈失策了,这面对面坐着虽然离得远,但更方便他们眉目传情啊。 这才刚在一起第一天就被抓包。 还有谁能比他俩更可怜? “微生商!” 他爸拍桌厉声喝道。 出差一趟回来没想到儿子就猝不及防地给他准备了一个惊喜,两家人坐下一起讨论这个问题应该怎么解决,这小子竟然还漫不经心不当回事儿! “你别逼我抽你!” “诶诶诶好了好了……”唐父连忙拦住他:“孩子还小嘛,冲动是正常的。况且两个小男孩火气旺点又怎么了?” “你还替他们说话?”商父不敢置信地瞧着他。 又转瞧自己的儿子,却见他那逆子竟然伤风败俗地扯着领子朝人家儿子抛媚眼! “微生商!你再给我没个正经瞧瞧!” 微生商心虚撇了撇嘴。 商父苦口婆心地对着唐父唐母道:“一定是我家这臭小子给凤梧带坏了,不然凤梧好端端一小孩,怎么就跟着微生商厮混……” “不是厮混。” 唐凤梧站起身,眉眼有说不出的正义感。 “我和微生商在一起不是厮混,我喜欢他,才有学习的动力。” “诶~”,唐母被低压氛围压迫得狠了,听了她心肝小棉袄终于站出来破冰,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商母一直没有说话,低马尾利落地扎在脑后,金丝眼镜在她漂亮得凌厉的脸上美得更加惊人。 她朝微生商斜了一个眼刀,沉声道:“微生商,说说怎么回事?” 听他妈叫他大名,微生商就不由得头皮一紧。 沙发另一边的唐凤梧也是一瞬间变得僵硬。 不为其他,主要就是从小到大商母都是最有气势最让他们恭敬的家长。 微生商缓缓坐直了身子,不再像方才那般懒散的做派,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腿上。 “嗯……对,我们谈恋爱了。” 他掀起眼皮去瞧唐凤梧,后者欣喜地朝他笑了一下。 好可爱,救命,要不是情况低迷,他简直想冲过去抱住唐凤梧狠狠亲两口。 唐父沉吟了一声,指着微生商的脖子道:“亲家……呸,我瞧小商脖子也伤得不轻,他俩这事儿也不完全是小商的错,你们这么谴责人,还让不让人好过了。” 唐母同意点头:“就是,现在最主要的问题,难道不是他们俩早恋吗?” 商母推了推眼睛,眼中划过一道精光。 “微生商,你知道我和你爸发现你们关系时,第一反应是什么么?” 问题来了,微生商双手合十抵着额头,苦思冥想应该怎么回答才能让他妈满意。 商父见状又想开口,被商妈一个眼神盯得三缄其口。 “嗯……” “你别又耍你那花招嗯嗯嗯的!要回答就给老娘利落点!” 微生商沉思良久,在他妈催促的这一刻炮语连珠般开口道:“让我们俩分开好好学习,等到大学才能在一起!” 说完这句话后,微生商有去瞧了一眼商妈的脸色,但却跟那双和他几乎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眼睛对上,又立马撇下眸子。 商父:“你!……” 他还没说完,商母拍了一下他的手,他立马闭上了嘴。 唐母跟唐父眼神交流,用意念在传话。 Chapter 10 和唐家老死不相往来 “不。”商妈缓缓道:“我想让你转学,和唐家老死不相往来。” 气氛一瞬间降至冰点。 就连商父都吓了一跳,欲言又止地看向商妈,但最终只能是欲言又止。 唐妈是唯一能劝住的人,他软声巴拉了一下商妈的手,捏着她的手指道:“别啊宁宁,不能为了孩子这么伤我的心。” 微生商倏地站了起身,咬了咬牙,目不斜视地看向他妈:“不可能。” 他道:“不过就是早恋吗,除了影响成绩还能怎么样?你冷血无情我还有情呢?!难不成因为唐凤梧他男的所以不让我们在一起?那你在公司做到这个位置恐怕也就到头了……” 微生商怒火攻心,开始口不择言地攻击,唐凤梧怕他再多说什么话出来连忙跑上去捂住了他的嘴。 小声在他耳边道:“你别说了!” 商母看着他冷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升职了,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想带走你!把你送出国,最好三年五载不和凤梧见面!” “你把我送出国还不如直接让我去死!……” “你这个混账!” 商父抹了把脸,他已经忘记了他娘俩已经多少年没吵过架,差点就忘了以前鸡飞狗跳的生活,缓了缓神,和唐父唐母通了口气,相视一眼之后站起来劝和。 微生商被唐凤梧按进沙发里嘴里塞了个苹果。 唐凤梧这个小鸡仔能按住他什么,那不是怕自己控制不住不小心伤到唐凤梧所以才任由他摆弄。 微生商红着眼,眼睛里写着委屈。 商妈在那边被他们好生劝着,没一个把注意力放在了他们身上。 微生商环着他的腰,将苹果从自己嘴里推了出去。 “我不想走,我想和你在一起。” 唐凤梧看他们吵架心中惴惴,但一听微生商这么跟他说话,又笑了起来。 他们趁着这个时候咬耳朵。 微生商:“好惨,刚在一起就要被棒打鸳鸯。” 唐凤梧:“没关系,不管你被卖到哪里我以后都会去给你赎身的。” 微生商:“你还真盼着我走?” 唐凤梧:“怎么可能,你走了我怎么办?” 微生商:“那你还说那样的话。” 唐凤梧:“我以为你想听,所以我就说了。” 微生商:“……唐凤梧,你真的太可爱了。” 唐凤梧:“谢谢,你也是。” 微生商:“你怎么不是个汤圆呢?真想把你一口吃了。” …… “你们俩在在那说些什么呢?” 商母冷漠而没有感情的声音响起。 微生商松开了环在唐凤梧腰间的手,看向商母道:“出国肯定是不可能,不然我现在就从这儿跳下去。” 商母:“……” 她头疼地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她没料到事情竟然会发生到这一步。 多少年没跟他这儿子吵过架了,只记得他这几年越发长得像个人样,也逐渐乖巧了起来,却忘了他从小就是个叛逆不羁、说话直戳人心的。 “反正无论你怎么说,我现在的立场依然是不同意。” 她擦了擦眼睛,再次戴上去看她儿子的脸,只是这一次她蓦然一愣,因为她瞧见那混小子永远傲睨的眸子里竟然闪着泪光。 “……” 商妈咳了一声,差点儿没绷住。 “你看你现在这样,成绩一塌糊涂,成天尽想着吃喝玩乐,我是个有良心的人,不会让自己孩子去祸害别人家孩子,总不能让别人养你一辈子。” 唐凤梧:“阿姨我愿意。” 商妈:“……”她无语地瞟了唐凤梧一眼,却看见后者一派正义凛然宣誓的模样。 “……” 这劝学还真劝不得了是!摔桌! 商父这时候终于领会了商妈的用意,清了清嗓子,对唐凤梧道:“凤梧啊,这不是你说愿不愿意的问题……” 唐凤梧好像失去了理智思考的脑筋,固执地反问:“那是什么问题?” 微生商眨了眨眼,将眼中含着的泪光憋了回去。 他拉了拉唐凤梧的手:“我会跟唐凤梧好好学习的,而且现在高二都没开始,我还有机会。” 商母:“光说不练假把式。” 商父:“就是。” 唐父唐母现在也算是看明白了,就是亲家想借此机会让微生商把他成绩提起来,也没什么大事。 他们面面相觑,在同时叹了口气之后相视偷笑。 微生商:“那我保证,接下来每一次考试都会进步行了。” 商母:“呵,你每次考试进步一名就算进步了是吗?” 商父:“必须由我们制定规则!” 微生商:“前提是得跟唐凤梧在一起。” 商母冷哼一声:“你还敢跟我们提要求,你要是做完了前三条规则,我就可以不把你送出国。反之,你必须和凤梧分开。” 微生商:“……行啊。”他顿了一下,又道:“我还怕你们不成?” …… 张昊发现微生商最近怎么叫也叫不出门了。 最开始是周六,他的小老婆来和他们一起打篮球,刚到中午就闹着回家,到了晚上都没再来第二次。 周天打了好几个电话,过了几个小时才回。 开口就是不去了。 紧随而来的是下一周的体育课。 虽然这节体育课一班和四班一起上,微生商按道理都回去缠着唐凤梧,不和他们一起打球。 但周三那天的体育课却是完全颠覆了他们所有人的期盼——微生商还是没来。 周四、周五、周六……下一个周三! 微生商依旧没来! 张昊忍无可忍,走到微生商桌前质问道:“你到底中了什么邪了?天天抱着你的资料书琢磨什么呢?” 微生商不冷不热地瞥了他一眼:“好好学习呢,就要期中考了,你不慌?” 张昊:“我慌个球,我以后是要出国的。” 谁知他说了这句话,微生商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疾苦了。 “诶,你别难过啊。” 微生商满脸木然:“那你只眼睛看见我难过?” 张昊挠了挠脸:“没看到,但就是觉得你一定受到了很严重的打击。” 微生商蓦然趴在了桌上,一张脸被桌面挤得变形:“是啊,我踏马快不成活了。” “所以你这是怎么了?”张昊蹲下身看他:“你该不会是失恋了?周义那小子跟隔壁班花分手的时候也是这个状态,不过你分手?这没道理啊。” “再说你恋过吗?你不是纯爱战士吗?” 听张昊在自己耳边逼逼叨叨,微生商万念俱灰地把书盖在自己头上继续背单词:“别吵,再吵我真的变成孤家寡人了。” Chapter 11 规矩 “改下来怎么样?” “……乱七八糟。” 唐凤梧顿了顿,翻开后边的理科卷,犹豫了一下还是安慰道:“这些做的还不错。” 微生商趴在石桌上看他,问道:“怎么个好法?” 唐凤梧不知道为什么问问题还得牵手,握着红笔的那只手被微生商一点一点侵略,最后手心交握。 他是一点儿也教不下去了。 “这样不行。” 唐凤梧叹了口气,转过身两只手叠放在微生商的手心,好言说:“你这样我们两个都学不进去。” “嗯……” 微生商无所谓地哼声,但又见唐凤梧的心情可能真的不是很晴朗,这才改变了态度,终于上心一些。 “你这几天一直对我避而远之,我能学得进去才怪。” 唐凤梧:“我又不是故意的……” 这几天学校里有老师盯着,他们两人也不敢亲近,放学之后除了放学回家那段路之外也不敢额外见面。 “那现在呢?” 微生商好几天没能亲到人,现在荒郊野岭的……虽然还是在学校里的小树林,但始终是个清净地儿,没多少人能从这儿经过。 他凑过身就要对着唐凤梧的嘴亲下去,在碰到的前一秒,却被唐凤梧侧脸躲了开,吻落在了他的唇角。 微生商面色如常地坐了回去,手里不轻不重地捏着唐凤梧的指腹和手心,看他红着脸瞪着自己。 “我也想让你提高自己的成绩,你能不能端正态度?” 微生商:“你让我亲一下,我就能学进去了。” 唐凤梧:“我不信,上一次你也是这么说的。” “那你瞧这次理科卷不是有所提高了吗?” “就这点微末之效,还没有你一天长得个子高!” 微生商被他的形容逗笑:“那怎么才算有进步不都得你说了算?我多亏啊,处处被你们掣肘,在家里在学校被家长老师盯着,现在好不容易有放松的时间,我亲爱的老婆竟然还不体谅我。” 唐凤梧紧抿着唇,脸色不虞地看着他:“就你这么个进步法,谁能体谅你才有鬼。” 微生商:“嗯……” 唐凤梧也不想看到他失望不开心的样子,于是对他讲起了条件:“这样,我们定个规矩。” 微生商趴在石桌上,将脸埋在两臂之间,闻言哼声抗议。 “哪儿哪儿都有规矩,我短短十几年的人生就是两个字——牢笼。” “你这也想要那也想要,就得听我们的。”唐凤梧虽然也喜欢极了和微生商亲密,但在这方面上却表示出了强硬的坚持。 微生商笑眼看着他:“那好,你说什么规矩?” “就是学习和亲密的规矩。” 唐凤梧轻声说着,一边手肘支在桌面上撑着脑袋,一只手去划他的鼻梁和眉骨,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的脸上,投射出圣洁的光。 漂亮得像一轮旋涡,随时都能将人吸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心里偷偷给自己的行为辩解,毕竟都得很长时间亲不到了,摸一下还是可以的? 手指在脸上摩擦泛起痒意,微生商抬手捏住他的手指,放在嘴边亲了亲。 唐凤梧猛地将手指一收:“这也不许。” 微生商不屑地闭着眼:“是你先动我的。” 唐凤梧有些心虚,但说出口的话还是理直气壮:“就算是我先对你动手,你也不准动。” 微生商:“我又不是死人,你撩拨我还不准我有反应,这算有理了?” 唐凤梧喃喃道:“那我以后不动你就是了。” 微生商蓦然睁开眼,默不作声地看着他许久,上挑的凤眼眼底莫名好像亮起了红光。 久到让唐凤梧觉得如果现在自己再说一句话,这个人就要对他生气了。 微生商还从来没对他生过气。 他有些委屈:“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微生商单挑眉,“没什么。” “……你就仗着你漂亮。” 微生商没听清:“说什么?” 唐凤梧看着他那张脸,什么委屈都没了:没说什么。” 微生商:“所以呢,规矩的条例有些什么?有没有答对一题给抱,做对整页给亲?” 唐凤梧蓦然瞪大了眼:“这也太轻松了?没有这样的。” 微生商叹了口气,懒懒道:“那你说呗,我全部接受就是了,谁让我喜欢你呢?” 唐凤梧又脸红了,对上他那双慵懒耷拉着的眼睛,拍了一下他的膝盖。 “听好了!” 微生商强颜欢笑坐直身体并起双腿,乖巧道:“你说,我听。” 唐凤梧从书包里抽出了那张他上课时拟好的清单,看了一眼微生商,清了清嗓子:“第一条,不得同意不准亲亲抱抱……” 微生商:“那就是说你同意就可以了?” “嗯……不是!我的意思是没能完成规则里的条件就不允许这么做。” 微生商抬手去抢唐凤梧手里的a4纸:“我不信唐大学霸就连这样的逻辑错误都会发现不了,一定是自己想钻空子。” “你别闹!”唐凤梧仰身躲过微生商的争抢,将手往后撇:“是你自己想太多。” 微生商的手也追到了他身后,唐凤梧知道自己肯定抢不过他,连忙反手将a4纸塞进自己的衣服里。 但是他下一秒就意识到不妙,这不正好给微生商得寸进尺的机会了吗? 他心里唾弃自己骂自己蠢,一个温热的触感就顺着他的后衣摆钻了上去。 却没有碰上纸张,而是将a4纸的温度跟他的后背隔绝开来。 纸张被另一只手抽了出来。 就当唐凤梧以为微生商要借此机会蹬鼻子上脸时,微生商忽然与他拉开了距离。 唐凤梧:“……” 微生商嘲笑他:“呆呆的。着凉怎么办?笨蛋。” 他捏着a4纸,垂着眸研究上边的条例,大多就是进步多少名可以牵手,再次进步多少名可以拥抱、亲脸、亲手……过了很久很久以后才是接吻。 照着这么计算,微生商觉得他得一直进步到高考之后才能亲上人了。 “这么小气?” 他笑着看向唐凤梧。 “你自找的。”唐凤梧赌着气将a4纸抢回来,脸上的表情竟然还有一些郁郁不平。 微生商知道这是因为自己抢了他的东西所以生气,但还是忍不住逗他一下:“我没趁人之危强吻你,让你不开心了?” Chapter 12 成绩 谁知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唐凤梧浑身一颤,随后就陷入了沉默之中。 微生商捂着嘴,好笑地揶揄道:“不是……唐凤梧……” 唐凤梧回瞪他一眼:“管好你自己就行。” 说完迅速地收拾好书包,从小树林里跑了出去,好像身后追着什么洪水猛兽。 微生商站起身弯腰拾起自己的卷子和唐凤梧遗落的笔,信步朝着教学楼的方向走了回去。 唐凤梧这么着急不是没有原因的。 因为第二天就要开始考试了。 微生商回到教室里的时候,就连每天无所事事就爱运动的张昊都在紧锣密鼓地抱佛脚。 他看见微生商悠悠哉哉地走回教室,愤怒地问了一句:“你怎么一点儿也不慌啊?考砸了也不会被扣零花钱了不起是?” 微生商欠揍地朝他撇了撇嘴角:“你以为我这几天奋笔疾书、挑灯夜战是为了什么?” 张昊看他嘚瑟的样咬牙切齿:“我就说你小子竟然敢作弊,提前把答案抄在脑子里。” 微生商笑:“过奖。” 随后穿过半个教室,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张祎正在给他同桌讲题,没讲一会儿沈瑜就摸摸她的小手,没过一会儿两人又互诉起衷肠来。 微生商幽怨地瞧了他们一眼,又将脸转朝窗户,为自己的不幸而感到忧愁。 这时候他俩注意到了微生商的状态,将脑袋凑在一起咬耳朵。 “微生商这几天真玩命学了,一点儿也不紧张。” “你见他什么时候紧张过?” “可他之前只是不在意啊,前一阵子哪儿有不紧张的样?” “我看他是认清现实,不再做无谓的抵抗了。” “他上次排名多少来着?” “……好像是五百多。” “猜猜这次上升多少?” “我猜下降。” “哈哈哈哈哈……” 微生商转过头无语啧声:“我没聋,说什么我都能听见。” 张祎连忙捂住嘴,看着沈瑜偷笑。 沈瑜:“你不都跟唐凤梧谈着了吗?这是被管上了?” 微生商有点心烦,果然人一学习就会不爽:“差不多。” “哟嚯,好高冷”,沈瑜鹦鹉学舌:“差不多。” 张祎也笑。 微生商看着张祎:“你不是每一次考试都留着成绩单吗?上次的给我看看。” 张祎从书桌里一个粉色的文件夹中抽出一张成绩单:“哝。” 微生商从后往前数,在倒数第十几行的时候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白纸黑字写着五百七十二名,总分四百七十三分。 “这分儿还没自己排名高呢。” “差着个一百分。” “哈哈哈哈哈……” 微生商皱着眉:“七百零三分跟四百七十三分差多少来着?” 沈瑜:“两百多分。” 微生商将自己埋进手臂里。 沈瑜:“你是不是焦虑啊?这几天越接近考试就越发愁眉不展的,学习的热情也消散了。” “焦虑当然焦虑。”能不焦虑吗? 他妈要他跟唐凤梧齐头并进,刚开始时还说轻轻松松,越学下去越不得劲。 唐凤梧怎么一天就跟这些东西打交道。 沈瑜还在这儿看微生商笑话,浑然不知过了两天期末成绩下来之后,该哭的就是自己了。 成绩出来这天,微生商一下课就堵在了四班门口。 唐凤梧看他这几天阴恻恻的还以为他预知了自己考不好不高兴。 走出门外时就看到几个姑娘红着脸挽着手,从四楼的公布栏那边走来,经过微生商面前时,腼腆地笑着祝贺他。 微生商礼貌地低头朝他们笑笑,再抬起眼看向他时又露出了那个爱死不死的表情。 唐凤梧走出教室,想给他两脚:“你跟别人笑嘻嘻就给我臭脸是?” 微生商板着一张脸躲过:“你跟我法式湿吻我就对你笑嘻嘻。” 唐凤梧追着上去揍,微生商不会回手,就被他压在角落掐脖子看起来可怜兮兮。 微生商怒道:“我告你,你可别打着欺负我的名头占我便宜,我通宵学习了好几天怨气大得很!” 唐凤梧埋汰他:“就你那破成绩有什么好占便宜的。” “我看你就是狗眼看人低!” “你还来劲了!” 微生商缩在地上抱他的腿,质问道:“说,是不是高考考到那分数你就跟我接吻了?” 唐凤梧瞟了一眼四周的人,离他们都挺远的。 摸了摸微生商的脑袋:“是。” “好。” 微生商得了保证,终于笑了起来。 他猛地站起身,攥住了唐凤梧的手腕就往公布栏的方向跑。 唐凤梧心里升起了一个不祥的预感,一直被人拽着跑到公示栏边。 顺着微生商手指的方向瞧了过去,就看见微生商几乎是飞跃式跳跃的排名,陷入了目瞪口呆之中。 “你……” 微生商得意地睨着他哼笑道:“哼哼,没话说了。” 唐凤梧气得要揍他:“那你前几天跟我装什么装?!什么都不会骗我玩呢?” 微生商笑着握住他的手腕,将他往自己怀里带:“我每天学习都这么辛苦了,你来找我都不哄我,还逼我学习,我能高兴得起来吗?我一不高兴就会发挥失常,发挥失常了你又不高兴,干嘛不好好的直接就从了我呢?” “你这次强词夺理!” “我就是有理。” 虽然成绩还远不到唐凤梧规定的那个分数线,但微生商在短短一月内竟然有了这么大的进步,还是非常惊人的。 “我只是不爱写字,又不是真的不会做好不好?” 好歹也是市重点高中,他当初也是凭着真材实料考进来的,还名列前茅,高一的知识也不算太多,而且他也不是一直没听课,只需要看看资料刷刷题,再背一下知识点,名次就能大幅度提升。 沈瑜这时也刚好从告示栏那边走来,不敢置信地瞧着微生商:“我靠!你他妈是作弊了?一个月提了一百多分?!” 微生商面露不屑:“不好意思,我生下来就是完美的。” 这句话说得就连路过的人都想围上来群殴他,唐凤梧连忙把他的嘴给捂上:“快跟我去收拾东西!” 他们学校残酷的点就在于,人还没离开学校,成绩就先飞回家了。 这次放假是商妈来接的他们。 两人把假期作业装进了书包里,又把落在学校的衣服团成一团,又带上零零散散的杂物便朝着校门的方向去了。 Chapter 13 商妈见他俩是一起出来的,还冷嘲热讽了一声:“哟,怎么没多在里边磨蹭几下?” 唐凤梧自小就觉得微生商跟阿姨的脾气一脉相承,把阴阳怪气当饭吃。 “没呢,我怕再待下去我明天看见的就是西雅图的太阳了。” 商妈:“你不是有能耐吗?我送你去你还真就去?” “呵,去不去有什么所谓呢?谈个恋爱全世界都在阻挠我,好像这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一样。”他顿了顿,幽怨地瞥了唐凤梧一眼:“有的人谈恋爱好歹也有对象,我干嘛去了?我专门找人威胁我好好学习去了。” 唐凤梧:“……” 商妈听他这么说,转头对唐凤梧道:“干得好!” 微生商白了她一眼,开门上车。 唐凤梧紧跟其后,直接将衣服堵在了微生商旁边的坐垫上,自己才坐了上去。 微生商看着坐垫旁边的那堆衣服,生着闷气,在唐凤梧坐上来之后又把衣服往他那边推。 “你超线了!” 唐凤梧关上门睨了他一眼:“我就超线怎么的?” 微生商将自己缩在门边瞪着他:“……这样坐我不舒服。” 商妈启动了车子淡淡道:“超线就超线呗,大不了你超回去。” 微生商:“!” 唐凤梧:“……?……!” 微生商在盯着他妈无动于衷的表情观察了很久之后,才终于确定她没有那个意思,收回视线,却没再吵。 唐凤梧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靠着。 微生商见状拍了他一下:“你别睡。” 唐凤梧眼也不睁:“你超线了。” 微生商:“……” “我说你俩从小一起光屁股长大的怎么还会谈恋爱啊?” 商母冷不丁来着这么一句,把微生商都问倒了。 “欠儿的呗,闲得慌。”唐凤梧慢悠悠来了这么一句。 “你真是没良心的,我对你可好得没话说,你就这么瞧我?” “别吵。” “你真是有意思,明明是你先挑起战火的,现在这样就像息事宁人?” “那我要给你回忆一下,某人在一个月之前,为了让我吃醋故意放了我一周鸽子的事儿吗?” “我天天在门口等你放学,你倒好,喜欢也是我第一个说,你没长嘴是?” 商母无语瞟了一眼他跟谁都能吵起来的儿子,吵了还不一定能吵赢。 商母:“微生商,你别是有狂躁症?” 微生商:“你们一个个联手起来欺负我,还搁这儿奚落我,是不是人?!” 唐凤梧、商妈:“……” 车里头沉默了许久,唐凤梧抬手扯了扯微生商的袖子:“对不起。” 微生商原本气得有点想哭,看见唐凤梧那双圆圆的眼睛里含着的心疼,鼻子更酸了。 “那你亲我一下。” “嗯嗯。”商母清了清嗓子,两人对视一眼,又把眼神挪开神戳戳把整个车厢都研究了一遍。 看来还是不能太嚣张了。 微生商正额头抵着窗外装忧郁时,袖子又被轻轻扯了扯。 他看向唐凤梧,后者朝他眨了眨眼,手指在他手心划了划,酥麻一片。 微生商收拢手心,将他的手指包裹在内。 “……标记。”他小声道。 唐凤梧弯着眼,学着微生商的模样把他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 微生商的心被拨动了一下,指尖抵着唐凤梧的唇,摸他的唇珠。 见唐凤梧不抵触,还隐隐有继续侵略的意味。 而那人自然没躲,捧着他的手咬了一下他的指尖,用舌头卷上轻舔。 微生商眼神发直,脸红了个彻底。 他连忙抽回手,怨怼地看着唐凤梧。 后者也不好意思的挪开了眼,过了一会儿,脑袋看向窗外飞过的路景轻笑了一声。 微生商脑袋抵着车窗,余光看着唐凤梧的后脑勺,心说吻都接过了,互相帮助也帮助过了,怎么到了现在做这些小动作还能这么让人心跳加速? 他不由自主地抬手碰了碰自己的唇,转眼又想到这只手指方才被唐凤梧咬过……还含过,又非常不争气地心猿意马了起来。 第一次觉得回家的路这么漫长,就连呼吸都被放了慢动作。 回到家里时唐父已经做好了饭等着,两家人坐在圆桌前开饭,整顿饭就两对父母在谈话,微生商和唐凤梧两个体量不小的青少年几乎缩成了一团,乖乖坐在餐桌边默不作声。 两家父母都多看了他们一眼。 唐母好奇问道:“你们俩分手啦?” 微生商一顿,夹了筷子蔬菜放进碗里,拖长了声音道:“没有……” 商妈对她道:“车上吵架了。” 唐母哦了一声,哈哈一笑之后便不再理睬,继续参与了其他话题。 唐凤梧吃得少,总是第一个离桌。 微生商余光追着他的背影,看见他坐在客厅看电视,于是自己也起身将碗筷放进了洗碗槽,朝着客厅走去了。 “我们出去逛逛?” 他贴着唐凤梧坐下后凑到他耳边问道。 唐凤梧觉得痒,缩着脖子躲了一下,用气声在他耳边回答他:“在家里这么鬼鬼祟祟干什么?” 微生商乐了,也用气音回过去:“你不也一样?” 两人这么你来我往笑作一团,忽然之间微生商听到餐桌之上的话题似乎转了个风向,朝着他们之间来了。 两人听到了自己的名字皆吓得一哆嗦,对视一眼。 也不知道是谁提起的现在走。 等到四个家长注意到时,唐凤梧和微生商已经跑得没影了。 坐上单车的时候才想起来不知道去哪里。 唐凤梧试探着提议道:“去跟他们打篮球?” “不要。”微生商立马拒绝:“好不容易放假才能和你过二人世界,跟他们瞎凑合干什么?” 唐凤梧抿着唇笑出酒窝:“也是。” 他用脑袋一下一下地蹭着微生商的后背,“好无聊,那我们去哪儿啊?好无聊啊……” 这时候微生商脑海里滑过许多种想法,比如游乐园、电玩城、商场、电影院亦或者是小公园。 但都被他以各种各样的理由相继排除。 最后他说了一个最让他满意的选项:“就这么骑车吹风怎么样?骑到合适的地方就下来走走。” 唐凤梧抱着他的腰,说话懒洋洋的:“都可以,听你的。” Chapter 14 不够 最后骑着单车晃悠了几公里。 他们在人工湖附近停了车。 “早上考完的试,现在天都要黑了。” 唐凤梧抬手从微生商身后捧着他的脑袋看向天空:“你看看,现在艳阳高照的什么叫天快黑了?” 微生商笑着扣住他的手:“夜深人静才好干点坏事嘛。” 唐凤梧:“你脑子里就想着干坏事了是?” “没有哦,还想你。” “想着和我干坏事。” “你也真敢说,这儿这么多人。” “你敢说我有什么不敢的?” 他们围着人工湖逛了几圈,好像又回到两人还没有将彼此心中深藏的情愫宣之于口的时候,青涩地靠近,又若即若离。 微生商难得没有满脑子有色颜料,公园里几乎全是家长带着小孩,一对对与他们相向而来的情侣也是一男一女,也都保持着合适的距离。 湖边一处被围栏围起来的小池塘里有小孩拿着小小的漏斗在捞鱼,鹅卵石砌了满岸,家长在后边提着桶,等小孩用捞上的鱼把桶装满之后,又将桶里的鱼尽数倒进池塘里。 来来往往,乐此不彼。 小孩带着软塌塌的小黄毛,挽着裤腿在池塘里嬉戏,大人则是一手拎着桶站在岸边同人攀谈。 唐凤梧扭了一下他腰间的肉,重提起了童年旧事:“小时候你老抢我的鱼。” 微生商:“我那是为了吸引你的注意力。” 唐凤梧笑出声:“你从小就欠是。” 微生商嗯嗯了两声:“谁叫你做什么都专心致志,我不抢你的鱼,你就能从天亮捞到天黑。” “我哪里有?” “你就是有,不仅捞鱼这样,拼乐高这样,搭积木也这样,几乎可以一个人玩上一整天都不理我。” “所以这就是你捣乱的理由是?哪儿有这样的?” “你不陪我玩我就太孤单了。” “小区里不是这么多人想跟你玩吗?天天来你家敲门,你从小可受欢迎了。” 微生商笑:“你是不是吃醋?” 唐凤梧:“……那时还小,哪里会吃什么醋?” “哦。” “……不信?” “信信信,你说什么我都信。” 两人走到湖边,微生商趴在栏杆上让凉风吹走夏天的燥热:“我想划船。” 唐凤梧闻言两眼一黑:“我不想划。” 划船还得自己蹬脚踏板,太累了,他这几年做过最剧烈的运动就是一个月前,和微生商一起打的那几场篮球。 之后腰酸背疼了十来天。 微生商捏了捏他白白细细的胳膊:“你该锻炼身体了。” 他一顿,又道:“不过软绵绵的也很好。” 唐凤梧听这话不太对劲:“什么叫软绵绵?” “肚子软绵绵,大腿也软绵绵。” 唐凤梧气得踢他一脚:“什么叫软绵绵!” 微生商高声笑着躲过,被唐凤梧追着打,跑了没一会儿追着他的那人又气喘吁吁没了力气。 他嘚瑟地往回跑在他身边徘徊,还一边嚣张道:“怎么不让我看看你的厉害了?” 唐凤梧双手撑着膝盖喘着粗气,闻言不悦地抬头看他。 “莫……好凶啊唐班长。” 唐凤梧摇了摇头,“不行了你这么气我小心把我气死在这儿。” 微生商无辜:“我哪敢。” “你什么不敢?” “诶。”说到这微生商想起来件事:“我出来的时候想着找个地方亲嘴来着。” 伏着身子的人浑身一颤,微生商看他这反应哈哈大笑了起来。 谁知下一秒,被他打趣调笑的这人就涨红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站直了身托着他的手腕往一边走。 微生商愣了一下:“诶?……” 唐凤梧回头看他一眼:“找个地方亲嘴。” 两人弯弯绕绕终于找到了一个公共厕所,微生商有点嫌弃,掩着鼻子道:“不要。” 唐凤梧踢他一脚:“说要是你说不要也是你。” 微生商投降,揽着他的腰往里走,“还好今天人不是很多。” 嘴上说得多迫切,一关上门,两人面面相觑,忽然就不知道从哪儿下口了。 空气之中蔓延着尴尬的气氛,不过好在这里的公共厕所卫生做得比较干净,就算再怎么尴尬也不会让人留下心理阴影。 微生商两手搭在唐凤梧的肩头,手心很快就生起了细汗。 他皱着眉冥思苦想,那天怎么就这么顺利的发生了一切?怎么现在又不行了? “到底行不行?嘴炮打得风生水起,一实操就变怂。”唐凤梧踮了踮脚,眼睛平平盯着他的唇。 微生商:“……不然你来?” “那你低头。” 微生商比唐凤梧高了快半个脑袋,低下头的话还得估计还得往后稍一稍。 就在他往后退的时候唐凤梧一把拉住了他:“你想退到坑里?” 微生商笑了一下,“要不然先亲脸算了。” 唐凤梧:“……” 退缩自然是不可能的,唐凤梧字典里就没有这两个字,他猛地将微生商往隔板上一推,发出了重重的响声。 随后在微生商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表情里,踮起了脚对准了他的嘴唇亲了上去。 微生商:“!” 他握着唐凤梧双肩的手忽然不知道如何自处,舍不得往外推,渐渐收拢,感觉自己的汗就要将他的t恤浸湿。 唐凤梧咬了一下他的下唇,学着搜出来的资料里写的吸吮着他的嘴唇。 微生商也没闲着担心唐凤梧垫脚受累,自己悄悄往下滑了一些,手也往下揽着唐凤梧的后腰,让他更好地发力。 或许是他根本闲不住,手指悄悄地往裤缝里探了一下,手腕又立马被人给抓住。 嘴唇被恶意地咬了一下,渗出血丝。 微生商长嘶一声,摸了摸自己的唇角:“真够野的唐凤梧,还没学会亲嘴就学会咬人了。” 哪有法式湿吻就连舌头都不伸的? 他心里狂喜,面上却一点儿也不显山露水。 这么点刺激就有反应是不是有点丢人? “那你跟别人亲。” 唐凤梧也有点挫败,更多的是觉得丢面子,怎么自己主导跟想象中的不一样? 他就要伸手去开门,下一秒被微生商给拉住了。 “不够,再亲。” Chapter 15 中西串烧 微生商捏着唐凤梧的后颈就直接吻了上去,后者唇齿紧闭,无处不在流露着紧张。 他先安抚性地舔了舔他的唇缝,按着他的下巴让他张了口,又不留余地地闯了进去。 水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微生商捧着他的脑袋迫使他仰着头跟自己接吻。 倘若被人瞧了去,还以为唐凤梧是被逼的。 怀里的人被亲得腿软,手指揪着微生商的衣服下摆,鼻尖难受地哼着声。 微生商放开了他一会儿,看着他水亮的眸子,贴心问道:“怎么了?不喜欢?” 唐凤梧摇了摇头,嘴边还挂着银丝:“……不是。” 他抱住了微生商的腰,将脸全部埋在了他肩颈,闷声道:“我快要站不住了。” 微生商笑出声,将他紧紧抱在怀里,又低头亲了亲他的耳朵和侧脸:“没事,站不住一会儿我抱着你出去。” “……不要。” “到底是谁喜欢说不要?” 微生商松开了人,“缓一会儿出去?” 都不知道在外边待了多久,感觉公园里的人流量都少了许多。 微生商打了一个电话回去,告诉父母说他们在外边吃,之后便找了一家江边的小店点了几道家常菜,倚风临江小憩。 微生商看着窗外的光景,明明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街道,却觉得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好幸福啊。” 他拖长了声音道。 唐凤梧靠着背椅看着他感慨的模样笑了一声。 微生商:“你笑什么?” 唐凤梧:“我也觉得。” 微生商:“那你还笑我。” 唐凤梧:“没想到我们又再一次同频共振。” 微生商:“这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唐凤梧:“是吗?” 微生商:“是。” …… 吃完晚饭后他们又晃悠悠走回了人工湖,原本想着骑单车回家,但这时公园里的灯塔亮起了灯,夜间的娱乐活动也在这个时候开始。 老人托着音箱走到空地上跳起了广场舞,零星还有年轻的参与进去在里边笑容可掬。 微生商搂着唐凤梧的胳膊往里带。 两人笑得见牙不见眼,穿梭在广场的人影攒动之中跳舞。 唐凤梧被微生商鬼畜的姿势逗得蹲在他身前捧腹大笑。 “有这么好笑吗?我做的不是很标准?” 微生商将人往自己身前拉了一下,不让他被往后退的叔叔阿姨碰到。 “标准是标准,可你跳舞就跳舞,傻乐什么?” 微生商自己也笑。 “走走,挡到他们了。” 才刚走出人群,就遇到在公园里滑轮滑的女生前来要联系方式。 微生商直接扣住唐凤梧的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不好意思,已经牵手成功了。” 小姐姐哈哈大笑:“怎么之前都没见过你俩?家不在这边儿啊?还是来旅游的?” “小时候经常在这儿的公园逛,但自从前几年就很少走这条路了。” 唐凤梧:“现在结婚了倒是有时间多逛逛。” 小姐姐闻言瞪大了眼瞧他们:“你俩都能领证了?!” 唐凤梧点头:“是的,年后准备去领养一个孩子。” 把人逗得一愣一愣之后撒腿就跑。 微生商:“你怎么坏啊唐凤梧。” “这不都是跟你学的。” 他们爬到了石拱桥上,唐凤梧再一次累得气喘吁吁。 两人走上桥,零星的灯条从桥头亮到桥尾,他们就趴着护栏,看着桥底下来往的人头。 “第二十九个白头发。” “第五十七个小男孩。” 唐凤梧戳了戳微生商:“会不会是你数多了?” 微生商思考了一下:“可能,我看他们跑来跑去腿脚挺灵活的。” 过了一会儿,唐凤梧问他:“想去哪个城市?” 微生商:“我没什么想法,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我?……我当然是想去。” “那我也去。” “就你这成绩?” “那就拜托你教教我咯。” “我教你你真的学?” “当然学。” 唐凤梧哼了一声:“我才不要。” 微生商:“为什么?难道你受够我了,等离开海市之后,咱俩人各一方之后方便踹了我?” 听他脑补得太过,唐凤梧忍不住又想给他几拳:“考试前一天我就只是多说了两句你就不高兴,我哪里还敢监督你学习。” 两人自己有自己的想法,都挨不到一块儿去,稍微说两句就闹起矛盾来了。 微生商不愿意:“那我以后听你的就是了。” “那……先背一篇来听听。” 微生商满脸苦涩:“我现在脑子空空,你这不是为难我吗?” 唐凤梧:“可是我都背下来了。” “算你厉害。” “要听我的就乖乖背书。” “不、用、担、心~” “你又耍赖……” “……在外边就好好玩呗,聊什么学习。” “暂且放过你一次。” …… 在最后一个元旦晚会之前,他们终于借到大会堂来排练,微生商独自一个人躲在卫生间里换服装,厕所门被拍得乓乓作响,外头全是鬼哭狼嚎。 微生商面无表情的走出厕所之外。 一群人盯着他身上的装扮几秒,下一秒迸发出了嚣张又放肆的狂笑声。 唐凤梧站在人群之外,一袭中世纪西方王子的宫廷服,英俊挺拔,捏着下巴饶有兴味地打量着他一身的蓬蓬裙。 夸奖道:“不错。” 微生商拎着裙子往前跨了几步。 张昊哈哈大笑:“微生商,怎么这么大个头穿裙子一点儿违和感也没有啊?哈哈哈哈哈哈——” 张祎跟他双生子似的,笑声都同频共振。 微生商打开羽扇挡住自己的脸,走到了唐凤梧的面前,虽然不太开心但还是勉强地勾了勾嘴角:“怎么样?” 唐凤梧借着擅自遮挡肆无忌惮地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美得我灵魂出窍。” 微生商这才终于笑了出来。 “这样不行啊。”沈瑜在一边打趣:“就给你的罗密欧好脸色是不是?” 他们将要扮演的话剧是罗密欧与朱丽叶之——梁山伯与祝英台。 因为内核一样,他们便将两个故事串烧了起来。 微生商一开始不想参演的,因为be的故事情节按在他和唐凤梧的身上让他总觉得不舒服。 但导演兼编剧张祎告诉他们,她把故事走向改了一下。 变成了梁山伯与祝英台的灵魂穿越到了罗密欧与朱丽叶的身上。 两个东方古人在西方古人的世界偷偷相爱,但因为一些礼仪典志以及世界观不相符,而闹出各种啼笑皆非的故事。 Chapter 16 OVER “英台兄,你怎么变成女儿身了!” “我本就是女子!你再不离开,凯普莱特家族的人就要发现你了。” …… 排练完一遍,微生商将自己的脸埋在巨大的红绸帘幕之后背单词。 唐凤梧将腰缚解开,往s乌龟的微生商身边走,在他身后站定,扒开他的假发亲了亲他的后颈。 微生商瞥了他一眼,又继续背单词。 “不高兴啊?” 微生商哼了一声。 “你英语都高过我了,还背什么单词呢?” “不是英语的。” 微生商拿着小册子在他眼前晃了晃:“c语。” “哦。”唐凤梧凑过去:“那我也看看。” 唐凤梧来这里也不是为了跟着微生商一起背单词,才看了不到半分钟,他便忍不住道:“你长头发挺好看的。” “是吗?”微生商漫不经心瞧了他一眼:“你喜欢我就留。” 唐凤梧差点乐出声:“真的?” “真的。”微生商打了个哈欠:“这几天都没睡好,晚上回去还要被你折磨,我真学不进去了。” “十年磨一剑,梅花香自苦寒来,就不到七个月了,再坚持坚持。” “行……” 微生商捏着唐凤梧的手放在嘴边磨咬,眼睛专心致志地盯着小册子里的单词,一边还念念有词。 唐凤梧将脑袋搁在他肩膀上,有一会儿没一会儿的去亲他的耳朵。 过了一会儿微生商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过身一脸怪异地对唐凤梧道:“你穿上这鞋子都快有两米了?” 唐凤梧笑:“被你发现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尖:“也没这么夸张,也就比你高出一些,你有一米九了吗?” 微生商:“差点儿。” 这一年多来两人的变化不是一般的大。 微生商被迫重新锻炼了自己的意志力,很多时候看书或是刷题都能全神贯注,练就出一种双耳不闻窗外事的能力。 而唐凤梧也慢悠悠将身体素质提升了上来。 很多时候微生商坐在教室里刷题,看见楼底下的篮球场上是唐凤梧和张昊他们一起打球,眼红不已。 他们俩人的身份好像调换了过来。 他也算是发现了,以前唐凤梧坐在教室里从楼上往下看他时是什么心情。 也反思了一下一年多以前,自己为了试探唐凤梧而疏远他的那一个星期。 那个时候的唐凤梧该有多难过。 自己就连看着他跟自己的朋友打篮球都会吃醋,更别说当时他们心意尚未相通,就连名分都没有。 不过现在……唐凤梧打个半场就会上楼陪微生商刷题。 刚刚运动结束的热气扑了微生商一脸,他觉得唐凤梧什么时候都是香的,就连出汗也跟别人不一样。 别人是一身汗臭,而唐凤梧是暖烘烘的清香。 刚打完篮球上楼的人原本是想让自己冷却一下再坐到微生商身边陪他,唐凤梧刚想走到座位边抽张纸巾,就被微生商整个人环着腰搂了过去。 唐凤梧还穿着短袖,呼吸尚且没有平复下来。 他推了推座位上的人:“我先去卫生间洗个手。” 微生商这才放过了他。 等到唐凤梧再次走回来时,座位旁边已经多了一件羽绒服——这是唐凤梧下楼打篮球之前塞进储物柜里的。 竟然被微生商提前拿了出来。 “我还不冷。” 他说。 微生商拍了拍旁边的凳子让他坐下,“一会儿生病怎么办?你只是变强了,不是变强了。” 唐凤梧无语地用纸巾擦了擦脸上的水珠,“你说这话是什么逻辑?” “我的意思是你虽然变强了,但还是需要注意身体。” 唐凤梧笑着探了探他的额头:“脸这么红,是不是学习学傻了?” 微生商捏着他的手往自己脸上贴:“可能,被你监督傻了。” “和我有什么关系?不是你自己自找的吗?” 他说的是实话,这一年多以来微生商几乎没让他督促过多少,每当他提起一个知识点想帮微生商巩固一下的时候,这人不但回答异常流畅,还能额外举一反三,引申出更多的知识点。 对此,唐凤梧的评价是——一个非常让人放心的对象。 “我自找的?如果不是为了和你考进同一所大学谁愿意这样?” “其实同一个地区的不同大学也是可以的。” “不要,我就想时时刻刻跟你黏在一起,专业也要一样,班级也是。” 唐凤梧指尖推了推他的脑袋:“这可不一定哦。” “我说行就行。” 就在他俩说话的时候,张昊几人也从球场上来了,看见这副情形一个两个化身成了峨眉山的猴子,皆不正经地叫了起来。 微生商:“干嘛干嘛?没吃饭啊在这儿狂吠什么?” “就是不喜欢你们这种黏黏糊糊的小情侣。” 张祎蓦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被他这种无差别攻击给打中,开始和他对起线来。 就快要上课,唐凤梧打算回去了,微生商依依不舍地站起身运送。 “这也太快了。” “你一直在和我说话,也没做题,当然快了。” “怪谁,是你来打扰我学习。” “你这人又不讲道理。” “彼此彼此。” “我可不像你这样。” “……” “那我下次还来不来?” “来!” 六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 眨眼间就来到了高考的最后一天。 微生商写下最后一个单词盖上了笔盖,成为整个考场第一个做好试卷的人。 就当他站起来想要交卷的时候,监考老师站到他身边敲了敲桌子:“同学,请不要扰乱考场秩序。” 微生商沉默着看了一眼时间,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半个小时零一分钟。 “……” 不好意思。 他的考场距离学校门口有一点距离,所以等他走到校外时,唐凤梧已经被媒体笼罩着采访起心得来了。 微生商有满肚子的话想要发言,他大步冲了过去,看见闪光灯闪烁的方向朝着他这边偏了过来。 就连唐凤梧也是。 天上的飞鸟好像忽然被按下了暂停键,从耳边吹过的猎猎风声在无限放大。 他冲到了少年的身边,在惶然的镜头之下,重重地在他脸上留下了一个吻。 “谢谢媒体朋友的支持,我和唐凤梧会一直走下去的!” 唐凤梧艰难地咽下唾沫,捂住了自己丢到太平洋的脸。 Chapter 1 公务员摸鱼日常 上天庭,诸葛花园。 “为什么是七个世界?” 翻了翻档案,回味了一下这七个世界的日常。 “是因为我们之前也共度了七个位面么?” 火萤站在他面前,稍微有些拘谨地点了点头。 小世界里的微生商看起来没有这么骇人,可能是因为离得有些远,或许又是因为其中几个位面,微生商检察长表现得都有一丢丢傻。 但面前这个不怒自威,气场能够笼罩整个无间狱的大美人究竟是谁啊啊啊啊啊啊啊!!! “内个……” 火萤看着微生商沉凝如雪的面容,有些欲哭无泪,雪龙怎么还没出差回来?诸葛花园只剩下自己一个扫水童子,他能干什么啊…… 微生商将七个卷轴收拢装进储物空间里,对火萤说了一句麻烦了,便想转身离开。 火萤见他要走,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叫住了他:“等等!” 微生商转过头看好整以暇地瞧着火萤。 这上天庭的人是都死光了么?怎么哪儿都是童工? “怎么了?火萤上神。” 火萤笑眯眯纠正了一下:“我不是上神我是小仙侍。” 微生商笑:“好,小仙侍。” “嗯……就是雪龙哥哥让我给你们带句话……” 说完便瞪大了眼好像担心跟自己扯上关系似的直摆手,“是雪龙哥哥说的哦可不是我说的。” “嗯。” 听他就这么冷淡地应了一声,火萤心里更加没底了。 “就是说你们已经回来了有半个多月了,下三界有些位面需要去整顿一下。” 他一边说一边又给微生商递上了一个卷轴。 微生商垂着眸打开卷轴,里边密密麻麻记载了不少位面信息,他轻声提醒了一句:“我和凤梧已经去攒了七世的功禄,现在回来不过半月。” 火萤:“那我有什么办法?……” 他偷偷抬眼瞧了一下微生商,下一秒又吓得紧闭上了眼。 “这是诸葛先生的意思?” “是的!” 微生商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从风衣的口袋里取出了一个泛黄的本子,递到了火萤面前,“这是拟定的飞升的本子,劳烦仙侍交给诸葛先生过目。” 火萤睁开眼睛,试探着瞧了微生商一眼,这才把视线转移到了泛黄的本子上。 他接过,犹豫了一下对微生商道:“其实审判长不用知会这些事情的,您想办什么就去办。” “这也是诸葛先生的意思?” 火萤点了点头:“是。” “……嗯。” 等到微生商走后,火萤才终于得大口喘过气来。 回到审判局时。 靳无双已经离开了上天庭去到下三界积攒功德去了。 夜潭寂影,幽袅无声,诸葛花园的睡莲被移植到了这边的池塘里,在黑暗之中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他信步朝着前堂走,灯光在他脚步落下一刻,像潮涌一般在头顶曜着光。 审判局只有四间屋子,主厅是用来会客的,后堂是靳无双的天地。 前堂则是他与唐凤梧的小窝。 等他回到前堂时,唐凤梧正躺在床上,纤长的双臂高高举着书,脸上架着眼镜在目不转睛地读书。 肩颈光裸雪白如凝脂,被子盖到了前胸,似水的侧脸在灯光之下皎洁地散着柔光。 这是唐凤梧这半月以来的日常,身上几无寸缕。 微生商用神力净身之后便上了床,从他两臂之间穿过,抬手取下了他的眼镜,按着他的后脑与他交换了一个缠绵的吻。 良久。 唐凤梧偏开头,平复混乱的喘息:“等等……我把这章书看完。” 微生商把他从床上捞起,坐在床头,让他整个人陷进自己怀中:“坐着看。” 唐凤梧靠着他的胸膛,脑袋蹭了蹭他的肩,失笑道:“你一回来就变了。” 微生商自己看完了唐凤梧正在瞧的那一页,抬手翻开下一页,随口问道:“哪儿变了?” “变聪明了。” 微生商轻笑一声,短暂地停顿了一下,说,“若是下次再有什么洗去记忆的活动,我就不参与了。” 唐凤梧笑:“你这是有后怕了?” “可不是?才短短几百年就让你嫌我蠢了,怎么不怕?” “不是这样的……”唐凤梧按住了他还想继续翻页的手:“我还没看完呢,你别捣乱。” 微生商拉着他的手亲了亲:“好。” “不是嫌你蠢,是觉得你不好骗了。” 微生商捏着他的手在手心里把玩,看着唐凤梧往后瞥的眼神莞尔:“师兄想骗就骗,我的命都是师兄的。” 唐凤梧听他这么说又不高兴了,“你又在说什么呢?” 师兄最忌讳他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微生商却是很喜欢看他这副为自己所恼的模样。 在陪着唐凤梧读完一本书之后,两人都没有睡意。 微生商便从储物空间之中将火萤给他的那桶卷轴取了出来。 唐凤梧好奇坐直,将卷轴在自己眼前打了开。 “这是什么?” 因为卷轴外边是诸葛花园工作单位的雕花印章,所以唐凤梧下意识以为这是一个较为肃穆的工作报告亦或者是档案。 但是当卷轴在面前平铺开来之时,他却傻了眼。 唐凤梧、微生商:“……” 微生商面无表情地将卷轴合上。 唐凤梧评价道:“好荒唐。” “我们的职称是什么来着?”唐凤梧有些不太记得了。 “抓捕流窜在三千世界,扰乱世界秩序的神官或是星官。”微生商照本宣科。 唐凤梧沉默了一会儿,点着下巴深思道:“我们不就是这样的人么?” 微生商笑:“他们管不住我们,所以只好把权利交到我们身上,在约束别人的时候也顺带约束自己。” 唐凤梧再次翻开卷轴,他以为自己不会震惊了,但是看见上边的黄纸黑字时,还是忍不住眼睛抽抽。 他指着上边一句话——“帮助霸总追回逃跑娇妻,审判外来人员‘宋诗诗’扰乱市场秩序的行为。” “这是认真的吗?” 微生商皱了皱眉,良久还是笑出了声:“什么玩意儿。” 唐凤梧也忍不住笑,尤其是看到尾页之后的功德值,脸上的笑容就更加难以掩饰了。 “老天爷,十万功德值。” “……”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对视一眼,笑倒在了一处。 Chapter 2 报警 落地的时候,微生商感到一阵眩晕,可能是好久没有参与穿越训练了,比较生疏。 他身处在一间狭小的出租房里,逼仄沉闷难以落脚,房间里四面落灰,电风扇挂在其中一个角,摇着头哗哗地吹着风。 房间里唯一有的家具是一张没有撕掉塑料膜的床垫,一张薄被好像卷饼里的生菜一样铺在上头。 不过整体看起来甚至比不上卷饼的搭配来得协调。 床头插着充电器,一头连着手机。 然而这么穷壤的出租屋里,竟然摆着一把迈巴赫的车钥匙。 微生商弯腰将钥匙拾起,又拿起手机翻开消息。 微信聊天界面孤零零的什么也没有,置顶的一个联系人叫做——傅总。 他翻看了一下聊天内容,大致是让他什么时候到哪个地方去接人。 然后这边回复的内容,皆是一板一眼的——好的,傅总。 傅总……哪个傅总? 该不会是位面男主? 位面男主,多新鲜的词,好像从几百年甚至是几千年开始就没怎么听说过了。 自从他和唐凤梧遇上,哪一个位面不是天雷勾地火,宝塔镇河妖,主角就像空气似的。 没有存在感。 窗棂边挂着一件尚且看得过去的衬衫以及西服,看样子是工作服。 就在微生商想出门呼出被吸进肺里的霉气时,傅总给他发来了消息。 ——晚上九点,秋山酒店。 夜空之下的繁灯更加唯美。 微生商提前一个小时出了门,想着都提前一个小时出门了,怎么也能在路上好好欣赏欣赏风景。 但没想到,等他来到秋山酒店的时候就迟到了十分钟。 不过迟到的不止他一个人。 他将车停在路边,把窗户打开吹着晚风,思考着与唐凤梧在这条繁华街道来一个唯美邂逅的可能性。 但事实并没有他想象当中这么浪漫。 就在他思绪翩飞之时,车门外传来了一阵高跟鞋与地板碰撞发出的响声,以及女人的啜泣声。 响声是朝着他的方向来的。 微生商一开始没注意,但下一秒副驾驶的门被忽然打开,一股香水味扑了他满脸。 副驾驶的门嘭然关上,坐上了车的女人带着哭腔道:“师傅!快带我走!” 微生商托着腮的动作凝滞了三秒钟,看向了副驾驶的女士。 然而她显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意外,仍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痛哭。 就算哭成这样,表情也依旧没崩,就连脸上精致淡雅的伪素颜妆也没有花。 就在微生商好脾气想要提醒他一句时,车外忽然传来一声怒音:“苏媛媛!你别太过分!我说过你永远是我的女人!就算你逃到了天涯海角!我都会抓到你,让你心甘情愿留在我的身边!” 微生商:“……” 他眼睁睁看着副驾驶的门被猛然拉开,女人细瘦的胳膊被他像小鸡仔一样拎着提了出去。 接着车身摇晃一瞬,女人被掐着腰,抵在了迈巴赫车外深吻。 那个叫做苏媛媛的女人一边拍打着男人,一边被亲得发出呜咽声。 微生商:“……?” “傅景晟,你身边已经有了其他女人了还来纠缠我干什么?!我和他们不一样!我才不想要你那几个臭钱!” “啪——”的一声响起。 男主角的脸被打歪,接着脸上的神情从迷茫变成了愠色。 他掐着女主角的脖子打开后门将她推了进去,一边脱下他身上的西装外套,一边暴呵道:“你竟然敢打我,你是第一个敢对我傅景晟动手的女人!” 女主角的尖叫声响起,微生商吓得跳出了车外。 好烦。 全部宰了可以吗。 他靠在车头点燃了支烟,随后打开手机,拨打了报警电话。 “喂,你好,我举报秋山酒店外发生一起qj案和故意伤人案。” “对,没错,我的尾号是……” 警车声和蓝红交替的光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警车到的时候,微生商独自一人站在街头。 一个警察从摩托上下来,盯着他好一会儿,又看向旁边正在晃动的迈巴赫。 其余跟他一块儿来的警车过去迈巴赫里查看情况。 骑摩托的警察沉默了良久,开口对微生商道:“是你报的警?” 微生商眼神从缥缈的烟上收了回来,表情有一点淡淡的萧瑟。 “对,是我。” “你叫什么名字?” “微……”微生商差点循着肌肉记忆将自己的真名说了出来。 转口说到:“李思。” “做什么的?” “司机。” “……”那名警察显然有点不太相信:“身份证带了吗?” 微生商用空着的手摸了摸衣兜,终于在裤兜里摸到了一张方片,拿出来正是李思的身份证。 穿越局做的工作还不错,每一个细节都做到了天衣无缝,就是身份证上的他看起来没这么有气色。 警察在反复确认他的脸和身份证上的脸之后,又把小卡片递给同事查看。 在确认无误之后才将身份证还给了微生商,小声念叨了一句:“拍杂志呢搁这儿。” 车内混战的男主角在发现自己被打扰了之后,还朝着外头怒吼了一句——你们知道我是谁么?不想活赶紧给我滚! 警察哪里是吃素的,直接就……就在微生商按开锁之后打开了门,将衣衫不整的两人逮了个正着。 女警帮着苏媛媛把裙子整理好,那苏媛媛就缩在傅景晟的怀里,对他又哭又骂,小鸟依人。 傅景晟看起来更好一些,起码只是衣服乱了一点。 傅景晟眼神阴鸷地环着四周:“谁报的警?” “这位同志,有人举报你涉嫌qj和故意伤人,我们需要将你二位带走查证一下。” 傅景晟直接忽视了警察的问话,在看见前方一个高挑的背影时,直直地冲了过去,想要拽住他的领子厉声质问他。 然而就在他扑上来的前一秒,微生商往旁边走了几步躲开,眉头微蹙看着这个疯了似的男人:“滚。” 如果不是这次出行是为了任务,那他手里的这枚烟头下一秒便会按进这人的眼睛里。 Chapter 3 打白工 好像哪个脑残的星官去了下三界随便捡来一个垃圾,然后草拟、上报、审核等等步骤一个没做,直接就进行到了最后一步,生成世界。 这种世界本该等他自行完善之后才能准许穿越者下来赚取功德啊,像这么不全面的世界,赚功德值不跟玩似的? 谁他妈想得这么赖皮的玩意儿? 搞得他觉得前边几千年都在给穿越局打白工了。 傅景晟在见到他那张脸之后也是瞬间愣住,有些不可思议地叫出了他的名字:“李……思?” 微生商眉梢微抬,笑了笑:“还需要确认身份信息么?” 傅景晟总算弄清楚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狡辩、微生商放出录音、苏媛媛表示谅解之后,警察又开着出场音呜~呜~呜~地离去。 “你为什么要报警?” 微生商目送警车远去后冷不丁听了这么一句话,好笑地看向他:“冒犯到我了,我正坐在车上呢,给我吓一跳。” 谁知这傅景晟却没有故意刁难他,反而是看着他的眼神莫名有了一点不对劲。 微生商:“再看把你眼睛挖了。” 那傅景晟一愣,竟然红了脸。 微生商扯着嘴角无声骂了两句,将钥匙抛给傅景晟后就想要转身离开。 什么任务什么功德值,人想干什么干什么,又不是使用神力,干预这对缺德夫妻有什么意思。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一阵脚步声响起。 微生商眼疾手快地在傅景晟拽住自己胳膊之前躲了开,一脚踹他膝弯:“你他妈变态啊。” 傅景晟一个不查跪在了地上,想要再次站起来。 微生商面色不虞,讽笑着看了眼他那道侵略人的目光:“我辞职。” 他抬眼看见远处的苏媛媛戚戚飕飕地站在冷风中,看着他们的方向,眼中似乎含着泪光。 微生商朝他两人笑了笑,转身离开了秋山酒店的门口。 其实方才起争执时就已经围观上了不少人,但由于警察在所以没敢正大光明拍摄他们。 等警察走了之后,议论的声音显然大了起来,特别是傅景晟朝他追上来的时候更加地肆无忌惮。 一路上竟然还有人撵着他想要探听消息。 微生商真觉得这个世界有够闲的。 他一边踩着光一边往江边走着,走了半晌才发现自己身上似乎没钱。 又查了查手机,里边就剩下了几百元。 “啧……” 穷困潦倒,好歹是开迈巴赫的司机呢,就这点存款。 微生商企图找到存款缺口,看看自己卡里是否有多余的余额,在寻找无果之后又翻了一下李思的人际关系,再确认并没有什么外债要还之后,才想起来去查看工资转账。 一个月两千不到。 微生商:“……” 他上辈子抓个鬼就能拿个小几万。 船到桥头自然直。 又不是没穷过,微生商这么安慰自己。 随后就在路边找了家店坐下点餐。 这还是家沙县小吃,在男女主某些方面的认识不完善,一个迈巴赫车主抠搜到给司机开下的月薪不到两千的世界里,竟然还有沙县小吃这么具象化的东西。 微生商心觉真难得。 他将头发半扎,埋首开始吃了起来。 吃饱之后才是真正的荒凉。 因为无处可去。 他走进了路边的一个网,查找宋诗诗的有关消息。 他盯着电脑屏幕越看眉头蹙得越紧。 这个女人在原剧本里应该是恶毒女配的角色。 他和女主苏媛媛一样,是娱乐圈里炙手可热的小花。 苏媛媛因为被以前的公司压榨,在一次意外过后攀上了傅景晟的大腿,成功被他包养,但由于傅景晟风流的性子,在外彩旗飘飘,又因为一次意外,和宋诗诗也勾搭了上。 宋诗诗原本来到这个位面的任务,是促成傅景晟和宋媛媛的婚姻。 但她不知道脑子里哪根筋搭错,竟然跟女主为了一个男人撕了起来。 他目光停了一会儿,心说苏媛媛难道不是热门小花么?为什么还敢在路边车震,而且看起来路人根本就没认出来她。 微生商捏了捏眉心,缓解眼睛疲劳。 “帅哥,你的泡面。” 微生商一顿,眯着眼看向已经是第五次来送他东西的前台小哥。 小哥脸上笑眯眯的,眼神有所闪躲。 那应该不是刻板设定的npc。 微生商把泡面往外推了推,婉拒道:“谢谢,我不用。” “没事儿,这是我请你吃的。” “说了不用,你之前送来的东西都一并带走。” 微生商关了电脑起身就走。 到哪儿也没一个安生。 他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 现在时间已经快接近凌晨,但路上的人相较几个小时前也没少多少。 走了半天忽然想起来自己有个出租屋,但一想到里边蔓延的霉味儿,他就不想回去。 不知不觉绕到了商场附近。 这里太过热闹,让微生商有点烦躁,四面八方好像都是涌来的视线,像照明灯似的打在他身上。 就当他想要转身离开时,余光之中忽然闯进了一个让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他浑身一颤,将视线往那边移了过去,却看见男人臂弯之上竟然被个女人给挽着。 微生商脑子嗡鸣了一阵,但下一秒又想到他和唐凤梧经历了这么多个世界,怎么还能因为一些意外事件吃醋。 他整理好了自己的状态,抬步朝着背影的方向走去。 唐凤梧正陪着自己名义上的母亲逛街,就在他不得不听着母亲劝说自己年纪不小该结婚了,不要像他哥一样到处沾花惹草诸如此类的教诲时,肩膀上忽然搭上了一只修长漂亮的手。 一道低沉到了有点阴森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一字一顿道:“唐凤梧,好久不见。” 唐凤梧转过头看向了男人。 “……真巧。” 两人就这么面面相觑。 他顿了一下,对微生商介绍挎着自己臂弯的女人:“这是我妈。” 傅母:“……?” 介绍两个不相认识的人时,不是应该先给亲近的人介绍对方么? 这家伙什么意思? 傅母得体地笑了一下,看向微生商的眼神里滑过惊艳:“诶哟,这大小伙子。” 立马破功。 他看向唐凤梧:“年年,怎么都没听你说过有这么一个朋友?” Chapter 4 傅总为你一掷千金 唐凤梧将傅母先送上车让司机送她回家之后,两人目送车身隐没进黑暗。 “你怎么回事?”唐凤梧摸了摸他身上的衬衫料子,就连他摸着都会觉得扎手,微生商穿着能舒服么? 他将人拽着往商场里走:“走,傅总为你一掷千金。” 微生商笑,搂着他的腰往外走。 “明天,今天商场都关门了。” “那我们去哪儿?” “酒店,或是回家。” “我现在可没有房产。” “傅总叫什么啊?总不能花了您的钱,就连您大名都不知道。” 唐凤梧还没开口,微生商又问道:“该不会是叫傅瑾年?” 唐凤梧顿了一下,点头道:“是,你已经知道了。” 微生商摸了摸他的脑袋,意味深长道:“被男主一个私生子鸠占鹊巢,最后还要冠上污名最后逼着去死的小少爷。” 他手指碾过唐凤梧润滑的嘴唇,语气里带上了一些薄愠:“你怎么这么倒霉。” 唐凤梧按着他的手腕在他指腹亲了一下:“这不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么?这么生气干什么?况且生生死死的,不是早就习惯了么?” 微生商被他不端正的态度气笑:“你说我不爱惜生命,你倒好,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唐凤梧朝他挤眉弄眼:“那不是学你的么。” “所以现在这个时间线,傅景晟是私生子的事情还没有被爆出来。” 唐凤梧点了点头:“这个故事情节得在女主出国留学之后才会上演。” 微生商皱眉:“她不是个演员么?出国留学干什么?” 唐凤梧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人骆歆都是巨星了,还不是趁着出国拍戏的空档进修。” 微生商掐了一把他的腰,醋意满得就要溢出来:“你倒是对你每个前女友都记得清清楚楚。” 唐凤梧心觉冤枉,他将微生商往车的方向推,“我跟她们什么关系也没有,你别再旧事重提了。” 随后他附在微生商耳边道:“我整个人,从身到心,全身上下不都是你的么?” 微生商偏过脑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底意味不明。 两人坐上了车,唐凤梧指挥司机往附近的酒店里开。 微生商眼瞧着又回到了秋山酒店,转头问了一声:“唐总现在多大?” 唐凤梧抿了抿唇:“身份证上的傅瑾年的话,刚满二十。” 微生商一顿,捂着嘴笑了出声。 “你笑什么?”唐凤梧推搡他肩膀。“你该不会是七老八十,人老珠黄了?” 这句话把微生商给激得,伸手从他衣服下摆去挠他痒痒:“我可记得在青禾上学还有唐门商秋宫,咱俩可都是过得夜夜笙歌的,你现在说不喜欢,嫌弃了?” 唐凤梧痒得说不出话,连连后退直到退到了门边。 司机很有眼力见地将挡板给升了起来。 微生商停下了手,两人就这么沉默着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眼中都带着笑。 “我来之前,有人在我旁边车震。” 唐凤梧:“……” “你变态啊,看他们车震干什么?” 微生商掐他,后者条件反射地想要给他一脚。 “告诉你不要在外边乱来。” 微生商长嘶了一声,埋头在他颈边乱啃:“戈壁滩,g900,星空顶……我越想越头皮发麻,什么时候再重温旧地一遍?” 微生商在他脖子上咬出了血,被人扇了一巴掌,却只是雷声大雨点小,落到他身上跟挠痒痒似的。 他揶揄一声,“你也喜欢是?激动成什么样。” 唐凤梧闷红的脸像喝醉了一样,他将自己衣服下摆往下扯,打开窗散走车内氤氲的热气。 “我警告你,我现在可不想在外边丢人现眼。” 微生商:“你这人怎么就这么口不对心呢?我看你花样挺多的,四号半山别墅,楼安澜他们多少人都还在外边,你竟然让我干那种事……” “你又要翻旧账了是?” 微生商咄咄逼人:“这能叫翻旧账?这分明是在温故而知新。” 就在他们两相对峙,一个也不让谁的时候,车辆渐渐停了下来。 唐凤梧瞟了挡板一眼,又看向微生商的眼睛,嗫声道:“……到了。” 微生商按着他的喉咙猛地吻了下去,就像西风卷残云,凶猛地不留一点余痕。 唐凤梧被抵在车门强吻,舌根被啄吮得生疼。 他猛地将身前的微生商给推开,低着头喘息:“你他妈……” 气息不稳地说出三个字,又被微生商夺去了理智。 他揪着微生商的头发,眼眶发红:“你他妈快把我脑髓都吸出去了。” 微生商垂着头忙得很,根本没时间回他这句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 车后座的门被忽然打开,车厢里拥塞的石楠花气味就在一瞬间冲破了牢笼。 微生商走向跟他拥有同一遭遇的司机,朝他伸出了手。 司机愣怔了一下,将手里的钥匙递给了他。 “谢谢。” 微生商接过钥匙就上了车,把车驶离了秋山酒店。 唐凤梧躺了一会儿,蓦的坐起了身,头顶的一缕头发天线似的颤了颤。 “那司机怎么办?!” 微生商:“你把秋山酒店那房间让给他住不就得了?” 唐凤梧沉默了一会儿,又躺了回去,躺在后座上,手高举着手机给人司机发消息。 微生商往后瞥了一眼,警告道:“你再敢躺着玩手机看书我让你屁股开花。” 唐凤梧一脚踹到他肩膀上:“你再威胁我试试?” 微生商语调上扬:“你眼睛疼了还要我给你按摩眼睛,我这么辛苦,你不心疼我?” 唐凤梧的脚在他胸上踩了踩,沉默了一会儿,“身材不错。” 微生商一手握着方向盘,按住他的脚踝拽过来捏了一下:“你老公什么样你还不知道。” 后边又没声音了。 微生商朝后瞧了一眼,旋即勃然大怒道:“唐凤梧!你屁股还想不想要了?” 唐凤梧连忙将手机收了起来,小方盒子在手里跳了一下,差点掉在地上:“叫什么叫,我又不是天天玩。” 他想坐起来,但自己的脚踝却被微生商紧紧拽着:“嘶……” “脚抽筋了老公,放开我。” 微生商有些担心,手也下意识地一松,下一秒被人踹了一脸。 “唐!凤!梧!” Chapter 5 看星星 车开到了荒郊野岭,现在还是盛夏,车外的蝉鸣声此起彼伏,欢腾地很。 迈巴赫车身晃动,好像被树林里的精怪给征用过去,在里边敲锣打鼓地开了一场盛大的party,不过这party的意味就没这么正经了,从里边传出来的声音叫人听得头晕脸红。 车里开着空调,将一切水色都给吹散。 微生商做了一半感觉这空调实在碍人,把唐凤梧的味道都给吹散了不少,旋即探身过去将空调给关上。 没了凉风的加持,车里没一会儿就热得不像样。 唐凤梧感觉全身上下的汗毛都被热浪给蒸腾地竖了起来,偏偏制造热浪的源头却丝毫不思悔改。 “啊呃……你……妈的,胃疼。” 微生商摸了摸他的胃,以指代吻在上边摩挲了一下:“别疼。” “……” “是不是吃坏了,都要冲破肚子来跟你抗议了?” 唐凤梧感觉天灵盖都要祭天:“别说这么恶心的话。” 微生商皱了皱眉,垂眸将他紧抿的唇用手指撬开——说是撬开,但实际上唐凤梧早就溃不成军,用指甲在他嘴边挠了一下就咬不住唇。 他按了按他的舌头:“这舌苔这么健康,这平时吃的也挺好啊,特别是刚才那一顿。” “我看你挺爽的唐凤梧。” 唐凤梧用手臂挡住了眼睛,终于崩溃哭出声,求饶道:“你别再说话了……” 微生商托着他的屁股将他抱了出去:“走,老公带你看星星。” …… 唐凤梧醒来之后发现,晚霞都从窗外照进来了。 微生商坐在床头,腿上搁着电脑敲敲打打不知道在干嘛。 他凑过头去看了一眼,看了不到几秒就耷拉着眼看向微生商,控诉道:“你这是犯罪,是盗窃!” 微生商揉了揉他一天没吃饭,略微消瘦的脸:“这是我老公的卡,他让我随便挥霍。” 唐凤梧:“我什么时候……” “你什么时候说过?”微生商瞟了他一眼:“是?” 唐凤梧抿了抿唇,想起来昨天晚上刚见面时自己说的话,道:“没有。” 微生商笑了一下,勾着他的下巴在他红肿的唇上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 “不是说胃疼么?得按时吃饭。” 唐凤梧心烦意乱地掀开他的手:“你这人怎么这样?” 微生商瞧他轱辘一下将自己埋进了被子里生闷气,按了按他昨晚昏迷时洗好的脑袋上,几根翘起来的黑毛。 “我怎么了我?” “以前你多体贴的,现在只要做起来就一点儿也不关心我了!以前我不吃饭你就心疼,现在竟然敢故意饿着我。” 微生商俯下身想去哄一哄人,刚摸上人光裸的肩膀就被他一掌拍开。 “我错了,一日三餐当然是人的必需品,但是你的么?” 没想到这句话没能哄成,却把火给越烧越旺。 “什么意思?你说我不是人是?” 唐凤梧一脚踹向他,没想到踹人不成,反倒把自己的伤口给弄疼。 “嘶……” “你瞧瞧。”微生商俯身过去看他的情况:“自找苦吃么这不是?” 唐凤梧虎口卡住他想要继续往前凑的脸:“你别给我蹬鼻子上脸,笑什么笑?” 微生商把笑给憋了回去,下一秒又绷不住,笑出声来:“我怎么了又?” 他亲了亲唐凤梧的手心,用酒店的被子给他围了一座壁垒城池,让他好好在里边当他的王八君王:“你就好好待在你窝里头,反正我是肚子饿了。” 他走下床朝着餐车的方向走去,路上捡了一件挂在房间沙发上的裤子,抬起腿就给自己套了上去。 “好香,香得我口水都流出来了。” 他一边说还一边偷偷看唐凤梧的反应。 当然,得到的反馈是一个枕头直直地朝他扔了过来。 最后这饭还是微生商端到床上又哄又喂地才让这唐凤梧给吃完的。 微生商把碗放到一边,用纸巾给他擦了擦嘴。 “你说怎么就没有一个世界能让我把你从小养大呢?” 唐凤梧扯了扯嘴角,骂道:“你真变态。” 微生商挠他肚子,让他为自己肮脏的思想赔罪道歉:“你这人实在是太龌龊了,怎么什么都爱朝着那个方向想。” “你才龌龊,你第二上天庭没人敢第一。” 见他又要恼,微生商笑着说了三声是。 抬眸只看见唐凤梧眼睫上挂了一根羽毛,他连忙将人给按住。 唐凤梧眨了眨眼:“干嘛?”说着正想抬手去将眼睫上的羽毛给弄走。 “等等,”微生商按住他的手:“老公给你留个纪念。” 他从床头拿起了手机就对唐凤梧的脸一顿拍。 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记忆,唐凤梧愤而起身就要揍微生商:“就你爱拍照!就你爱画画是?!” 微生商连忙躲闪,不知道他又为什么急起来了,笑声劝道:“师兄,雅正、风致!” “雅正你个头,风致你个头。” 微生商想起来他为什么这么气,笑倒在床上任打任骂。 “我说好师兄,这都过去几百年了,你怎么还这么记仇?” 唐凤梧坐在他腰间双手按住他说话的嘴巴。 “你不记仇?不记仇昨天晚上是谁邀我看星星的?” 微生商眨了眨眼,脸上的笑意更甚。 唐凤梧将手松开之时,微生商抬手摸了摸他的肚子:“别闹了,刚吃饱饭,小心一会儿胃疼。” 唐凤梧:“你还敢说?” 微生商立马噤声。 两人闹了一晚上,又在酒店睡了一晚。 第二天唐凤梧顶着个炸毛脑袋,被床头的铃声惊醒时,才想起来自己还得去上学。 他沉默着拍了旁边的男人一巴掌。 “今天星期三。” 微生商还在梦中,睡意朦胧地回了他一句:“怎么了?” “有课。” “……有课。” 好陌生。 他上次上学都是几十年前了。 微生商侧躺过身,一只手撑着脑侧,笑吟吟地盯着唐凤梧的脸:“这不就是养小孩么?” 还要送人去上学,“我给你当司机。” 唐凤梧捏着他的脸让他的嘴嘟了起来,面无表情:“雅正,风致。” 微生商一愣,埋头笑了起来。 Chapter 6 心月狐 微生商把人送到学校里去,自己在外边逛了逛。 虽然是顶着工作的名头来的下三界,可他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全当是到这儿来度假了。 等到下午唐凤梧最后一节课上完,已经是五点多。 他们开着车在附近餐厅吃了一顿过后,唐凤梧便拉着他到商场去选衣服。 “话说这是谁的位面?” “不知道,好像是哪位星官的。” “星官?他们还敢跟我们对上线呢?” “不清楚。” “你什么都不知道不清楚。” 唐凤梧体面地笑着给微生商整了整衣襟,拍了拍他的前胸,沉声道,“这是在外边,我不想和你翻脸。” 微生商笑得死乞白赖,握住了他的手腕:“老公的胸肌手感好不好?” 唐凤梧深吸了一口气,假笑着对他道:“回去检查。” 说罢便继续往里走。 “行……外边你是光风霁月的贵公子,就我一人受罪。”一边控诉着还一边念叨起来:“你是陈世美,无情的陈世美,让我意冷又心灰,尝尽被踹的滋味,曾经说爱我一辈子不后悔,下辈子还要再相随……” 唐凤梧心中狂怒,揪着他的领子捂住了他的嘴:“你神经病吗不是?” 微生商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就唱这么几句。” 再唱下去他的心都要碎了。 唐凤梧嘴角抽了抽:“现在是在外边我不抽你。” 说到这微生商来劲了:“你回回说要抽我,最后不是被抽晕过去?” 唐凤梧崩溃了:“你能不能闭嘴?” “嘴就长在我身上,凭什么你说让我闭嘴我就闭嘴?” 不过现下人越来越多,路上的行人也将视线落在了他们身上。 微生商担心被人听到他们说话的内容,唐凤梧会寻死觅活,才怪。于是干脆闭上嘴装深沉,垂下手和唐凤梧十指相扣。 轻声在他耳边道歉道:“我错了,别生气。” 唐凤梧落在他身上轻飘飘一眼,又转头看向别的方向:“没生气。” 微生商笑:“行,家里的话回家里说。” 两人走上电梯,微生商像没骨头似的靠在了他的身上。 唐凤梧被靠得往旁边一倒,撑在了扶手上。 “我可扛不动你。” “没关系,这样就行。” 唐凤梧头上挂上了三条黑线:“我有关系。” “唉……”微生商长叹一声。 唐凤梧知道他又要发病,白了一眼没有理他。 “好想亲你。” 微生商捏着唐凤梧的手在自己手心里摩挲:“你是不是给我下毒了,下药了,让我这么喜欢你。” 唐凤梧偏过头,勾唇笑了一下。 走下电梯,他便将微生商往店里推。 随手抽了几件颜色艳丽的衣服塞进微生商怀里,手上猛地一使劲,将他推了进去:“快去把你身上的衣服给换下来。” 微生商牵着他的手腕在上边亲了亲,对他笑了一下,随后优雅转身进了试衣间。 店里的导购员也在这时应景地发出了激动的尖叫声。 唐凤梧尴尬地笑了笑,这个世界里的人怕都是氛围组来的。 他就坐在休息的沙发上等微生商一件一件试着衣服。 店里的导购员给他递来咖啡,他婉笑着拒绝,这大晚上的一边喝咖啡,一边观看奇迹商商服装秀,他还想不想睡了? 微生商每试完一件衣服走出来就问他好不好看。 不好看自然是不可能的,这几个字好像天生和微生商是反义词。 虽然背地里骚了点,但在外边还是人模狗样的。 不用他开口,围在一边的导购员就能将他夸的天上仅有地上绝无。 那可不是么?上天庭第一美人。 他的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翘了起来,手指轻抚着前颈,眼神紧追着微生商。 微生商感受到了这一股灼热的视线,侧过身就朝那边抛了个媚眼。 “先生您的身材实在是太完美了,这件宽松的款式在你身上恰到好处地修饰了您完美的身材曲线,这件衣服的颜色跟您简直就是天作之合……” 导购吹得天花乱坠的词还没说完,就被微生商给打断。 他手上扣着纽子,和不远处沙发上眼神毫不掩饰的唐凤梧对上了视线。 笑了笑,“我和那位才是天作之合,天造地设。” 导购员一愣,下一秒又立马闻风夸了起来。 说的话之恳切优美,让微生商都不由得笑弯了腰。 唐凤梧走过去拍了拍他紧实的后腰,“笑什么?” 微生商捏了捏他的脸,在他眉骨上亲了一下:“笑你可爱。” 唐凤梧无奈地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李思?!”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破了音的尖声响起。 微生商不耐地转过头看了过去。 这才过了三天安生日子,这人怎么又自己咋咋呼呼地跳了出来? 唐凤梧也在这个时候想起微生商现在的名字叫做李思,转过头也朝着发出声音的方向望了过去。 “瑾年?”傅景晟皱了皱眉头,恶意的眼神在他们两人之间盘桓:“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那傅景晟的眼神直勾勾地落在了微生商的身上,其中的色彩比起三天前的腕上有过之而无不及。 站在他身边的人正好是宋诗诗。 微生商眯着眼看了她两秒,后者被盯得面色煞白。 她拽了拽傅景晟的衣袖,颤着声道:“阿晟……不然我们走……你不是说不喜欢这家店吗?” 就在她谨小慎微地劝阻,傅景晟面露不耐时。 微生商淡淡开了口:“你是谁的部下?” 宋诗诗一怔,显然是想不到他竟然会在这样的场面问出这种问题。 “我……我是心月狐……” 心月狐的部下。 刚好,又是一个星君。 傅景晟不明所以地看着宋诗诗又再看了一眼微生商,将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你们在说什么?” “心月狐拟生出这样的位面,是想悖逆上天庭的法则么?”微生商淡声问道。 唐凤梧见他又要装腔作势,干脆坐到一边的沙发上翻起了玻璃茶几上的杂志。 “我……没有……” 宋诗诗眼看着事情就要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过去,跺了跺脚,咬着牙对微生商道:“这位先生,我们有话出去说!” Chapter 7 左二公子 走到了店外,或许是微生商不苟言笑的气势太过渗人,宋诗诗直接就跪了下来。 微生商被他吓一跳,往后踉跄着退了一步:“这位仙君,不必行此大礼。” 宋诗诗颤颤苦笑了一声,揉了揉自己的膝盖:“没事审判长,就是腿软。” 路过的人都对他们施以注目礼,微生商干笑了两声,道:“这影响不太好,你还是先站起来。” 宋诗诗道:“没关系,他们只是一串还未完善的数据,不影响。” 微生商闻言,便察觉这人确实有事瞒着上天庭,这个世界、还有心月狐星官在里边搞了什么把戏。 他隐约猜到了一些。 宋诗诗站起身来,坐在了店旁边的凳子上,愣了一会儿,惊觉自己僭越,连审判长都没坐上凳子自己倒是先坐了上,面露惊恐,忙对微生商道:“您请坐,您请坐。” 微生商摇了摇头:“尽快说,我不想耗费太多时间在你们身上。” 宋诗诗挑眉深深叹了口气,“其实……星官闲暇之时就喜欢写小说,编话本,这个世界位面其实是星官写出来的话本被种了一些神力,强行捏造出来的速成品。” 她见微生商表情并没有多少讶然,小声道了一句:“难道审判长已经猜到了么?” 微生商没搭他的话,反问道:“所以呢,你为什么要进来?” 宋诗诗敛下眸,惨兮兮道:“就是因为星官所设置的世界不合理处太多,我便被委任下来填补世界空缺,想要在您二位发现之前,让世界正常运行起来,但谁知……谁知……” 宋诗诗越说越委屈。 接下来的话她不说,微生商也知道。 谁知道他们两人竟然在她完善了世界秩序之前就来到了这儿,打破了她的计划。 但这么说微生商却是不太相信的。 “既然这样的话,你跟女主抢人做什么?” 宋诗诗:“在下只是……” “只是什么?”唐凤梧忽然从店内走了出来,他将想要走出来查看情况的傅景晟给推了回去。 “这傅景晟长得还蛮眼熟的,我总觉得自己在哪儿见过。” “你什么意思傅瑾年?不过一个月没见面,你就不认识哥哥了?你眼里还有没有家法?” 傅景晟叭叭地叫唤着走出来,唐凤梧不耐烦地躲在了微生商身边:“烦人。” 微生商看向傅景晟,也觉得这人格外眼熟,但绝对没有见过面,否则他一定会记得的。 不是在下三界见过的人,而是回到了上天庭之后,匆匆一瞥见过的面孔。 他转头向宋诗诗问道:“西护长陵上神长子,左玉良?” 他顿了一下,觉得应该是认错人了,又道:“左玉良的弟弟,左疑昌?” 宋诗诗越发苍白的脸色告诉了他们答案。 唐凤梧:“这左玉良是西护长陵的顺位继承人,这左疑昌是谁?” 微生商拍了拍他的腰,道:“你忘了,那张请柬。” 这么一说唐凤梧想起来了:“跟心月狐联姻那人?” 两人将视线投向了宋诗诗,后者明白已经没有狡辩的空间,于是点了点头,轻声道:“没错,正是星官即将成婚的夫婿。” 按理说这上天庭不应该还有那种父母之言媒妁之名的包办婚姻,但这心月狐和这左疑昌就是自由体系内被限制住自由的一对。 “左二公子风流好色,星官不喜他,所以便将他丢进了这儿让他自生自灭,好错过婚期。” 微生商回头对唐凤梧小声说了一句:“所以这次的任务应该是长陵上神的委托。” 长陵上神应该是觉得家丑不可外扬,便通过层层传递,这消息便交到了火萤的手上来。 想要自己和唐凤梧带他二儿子回家。 “既然是这样……”微生商沉吟了片刻,“那也不是你和左二公子厮混的理由啊。” 唐凤梧拍了他一下:“你管人家这么多干什么?” 微生商挑了挑眉,看向如同雨中凋零,凄凄惨惨戚戚的宋诗诗,便决定不再多语。 “其实是这样的……”宋诗诗觉得自己终归没一直在做错事。 “下官架在长陵上神和星官之间左右为难,于是明面上拖延左二公子回到上天庭的时间,实则是想多接触他,唤醒他的记忆。” “所以才违背良俗……擅自破坏他们二人的姻缘的……” 微生商明白了。 但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唐凤梧在一边提醒他:“我们好像要等世界线恢复正常了才能回去。” 微生商捏响了拳头:“没关系,左疑昌死了也能离开。” 唐凤梧怕他又冲动,连忙拉住了他:“你别再脑子里就剩下打打杀杀,不听我的话回去别想进家门。” 宋诗诗一怔一怔地瞧着他们二人的对话,只见唐审判长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大审判长便变得如沐春风,洋溢起一张笑脸跟唐审判长耳鬓厮磨去了。 看来是有戏。 宋诗诗暗中松了口气。 微生商哄完人后看向她:“既然如此,那你就不要在耍其他的把戏,我们会帮你将世界线复原,出去了,无论哪方质问你,就说这是我的主意。” 宋诗诗小鸡啄米似的快速点头:“我听审判长您的。” 微生商笑了一下:“所以现在……” 他眼神阴嗖嗖地看向了被冷落又回到店里,却仍然不死心竖着耳朵想要听墙角的傅景晟。 傅景晟一头雾水:“干嘛?!” 然而下一秒,脖颈一痛,好像被人生生砍断了头颅。 微生商看着昏厥着躺在地上的左疑昌,心想,既然数据尚且不完善,那就这么着。 微生商和唐凤梧一人拎着左二公子一只胳膊,将他往车上拖。 等坐上了车,左二跟宋诗诗坐在后座,唐凤梧坐在副驾驶,一边打开导航,一边问宋诗诗:“苏媛媛的家在哪儿?” 宋诗诗愣了一下,立马翻出手机给他们二人报告消息:“在雨花小区十三栋……” Chapter 8 回归正轨 傅景晟被重重丢在了左媛媛家的大门前。 脸上还有被微生商狠狠揍过一遍的痕迹。 他拍了拍手,对唐凤梧道:“走,如果不再多加干扰,我们应该不久就能离开这儿了。” 宋诗诗瞧得目瞪口呆:“审判长……您……” 微生商瞥了他一眼:“我什么我?” 宋诗诗抿着唇摇了摇头:“没……” 说话结结巴巴的,还说一半藏一半,在心月狐那儿做事有这么大压力么? 微生商牵起了唐凤梧的手:“我们走。” 谁知就在这个时候,苏媛媛的大门忽然打开了一个缝。 门外的三人皆被吓了一跳,害怕努力就这么付诸东流,然而门却在打开了一条缝的时候,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抵住。 里边传来苏媛媛有些惊恐的声音:“是谁?!” 三人躲到了楼梯上,见状都长长松了口气。 只见苏媛媛努力推了几下门都没见效,最后狠狠地踹,那大门一下一下砸在左疑昌的脑袋上,看着都疼。 三人:“嘶……” 最后门被打开,穿着睡衣出来的苏媛媛看见了地上躺着的人,尖叫了一声,然后捂着嘴,一双灵动的眼睛四处观望。 紧接着叹了口气,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将地上躺着的左二公子拖回了房。 唐凤梧:“总觉得看了出默剧。” 微生商:“哈哈。” “那接下来就麻烦你注意一下这边的情况,有什么事情记得及时告诉我们。” 微生商跟宋诗诗交代了这么一句,便和唐凤梧一起走出了十三栋。 微生商在车上的时候想了想:“那如果说要按着剧情走的话,你是不是还得遭受众叛亲离的故事情节?” 月亮挂在了半空中,唐凤梧听见了他的声音,迷迷糊糊问了一声:“你说什么?” 他现在就算累得一塌糊涂,但行走坐卧依旧是克己端方的。 微生商看着他的脸,笑了一下:“没什么。” 唐凤梧:“你别故作玄虚。” 微生商:“……没这么想,就是觉得晦气。” 唐凤梧摸了摸肚子:“我饿了。” 微生商笑:“你这是怀了?怎么吃这么多。” 唐凤梧:“别逼我动手,是谁昨天饿了我一天?” “我有饿着你吗?我还亲手给你喂到嘴边去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全天下就我这么宠溺孩子。” “你再说孩子试试?” “不说就不说。”微生商哼笑一声:“两次差点怀上却都无疾而终,看来我就是没这个孩子缘。” “你喜欢,无双不挺好的?” “那可别。”微生商连忙拒绝:“他有自己爹妈。” “那你就别天天在我耳边念叨。” “我这不是第一次提起么?你这人真会血口喷人。” 唐凤梧掀起眼皮瞧他,“所以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按着剧情走的话我可能要友情出演几个片段。” 微生商听这话好像就在脑海里生成了唐凤梧被众人背叛,失去一切的场景,心脏抽搐了一下,咬牙切齿:“这样的话我真的会忍不住宰了左疑昌那位西护长陵二公子。” “你别冲动。”唐凤梧闭上眼修养心神:“这又不是左疑昌的错,而且你又不是普通人,如果在这里杀了他,给他带来的伤害可是要伴随着他回到上天庭的。” “难道他不能受伤,你就可以了吗?” 唐凤梧似是没有料到微生商会突然朝他吼,意外地睁开了眼,有些哑然。 “我不是这个意思……” 微生商满脸委屈:“你就是这个意思。” “那对不起,我错了。”唐凤梧勾了勾他的手:“亲一下你就原谅我了是不是?” 微生商皱着眉头:“开着车呢,别闹。” 唐凤梧:“……”也不知道最喜欢在车上闹的那人是谁。 “给你装上了。” “你不就喜欢s圣母么?给你做个捧哏。” “闭嘴。” “……不行,嘴就长在我身上……” 微生商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唐凤梧带着睡意的低喃声给接了过去:“凭什么你让我闭嘴就闭嘴……” 听见他的声音,微生商没再多说话,将车停在了路边,解开安全带探过半个身子在唐凤梧的脸上亲了一下。 “很困了是吗?”就连说话都有气无力的。 唐凤梧轻轻点了点头,伸手搭上了他的肩。 微生商刚想把他整个人抱到怀里坐着,就听他道:“车里太窄了,我想回家……” 微生商亲了亲他的眼睛,软声道:“宝宝,我们可能要好几年才能回家。” 他看见唐凤梧眉头微蹙,红唇张着,看起来不太舒服地叹了口气。 “是不是生病了?” 他将车停在路边,下了车去药店里买了体温枪,上了车之后给唐凤梧量了一下体温,三十八度。 “宝宝,你发烧了。” 唐凤梧闭着眼睛说了一句:“难怪。” 微生商又进了一趟药店,再次回到车上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袋子的药。 他倒了降温的药送到唐凤梧嘴边去:“宝宝,张嘴。” 唐凤梧懒懒地看了他一眼,抬手接过微生商手里的药。 纤长的手因为发烧的原因都淡淡地泛着红,看在他生病的份上,微生商没有和他计较不让自己喂他吃药这件事。 “可能是没清理干净。”微生商将他额前的头发掀开,手指在他眉心摩挲了一下:“是我的错。” 他将车开到了酒店的地下停车场里,两人回到房间之后简单洗漱之后就睡了觉。 微生商几乎没怎么闭眼,后半夜唐凤梧退烧了他都还把心高高吊着。 第二天唐凤梧醒来的时候,全身浸满了汗,身体被人牢牢地桎梏住,几乎没有让他喘息的空间。 微生商的下巴就抵在他的头顶,就连动一动脑袋都困难。 搂这么紧干嘛? 唐凤梧在他锁骨上咬了一下。 或许是清晨才睡过去,微生商只是用下巴在他脑袋上蹭了蹭,又没有动静了。 唐凤梧原以为就得这么等着,没想到八点半一到,微生商的手机闹钟便疯狂响了起来。 Chapter 9 泪腺发达 他担心闹钟会吵到微生商睡觉,艰难地往床边伸出手想要把闹钟关掉。 但他还没能成功碰到手机,微生商便醒了过来。 “醒了?” 微生商刚睡醒,嗓音带着沙哑的慵懒,暖暖的气息洒在他的耳边,有些痒。 明明都几千年的老夫老妻了,时不时还会被无形之中撩到,这正常吗? 微生商支起半身在唐凤梧的耳后种了一个红痕,又与他交换了一个吻,咂了咂嘴,评价道:“全是药味。” 在他离开的时候唐凤梧追上去在他下唇吸吮了一下,朝他笑了笑。 “脸好红。”微生商从枕头底下捞出体温枪抵着他的额头:“退烧了。” “但是为什么脸还这么红?”微生商不想离开唐凤梧的体温,想将他牢牢箍在怀里,直到融为一体:“好想把你吃掉,这样你就永远不会离开我了。” 唐凤梧闭着眼睛哼哼笑了两声:“随便你。” 电话在这个时候又响了一下。 微生商躺着静静不动几秒,又猛地弹坐了起来。 唐凤梧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你干什么?” “订早餐。”微生商揉了揉头发,走下床赤着脚走了出去:“我昨天晚上订了餐,八点四十到,现在应该来了才对。” 唐凤梧在床上滚了一圈把自己裹成蝉蛹,这时候服务员也推着餐车走了进来,将早餐一件一件地摆在了圆桌上。 “我需要起床吗?”他颇为礼貌地问道。 微生商瘫坐在沙发上,头仰靠着背椅看起来好像被掏空了精气神:“不吃饭胃疼。” 唐凤梧:“生病的是我,怎么没精神的人是你?” 微生商捏了捏眉心,也觉得自己有点打不起精神:“这不太正常啊,是不是心月狐在外边坏事?” 唐凤梧走到桌边开始吃早餐,微生商看起来困坏了,直接就躺在沙发上睡了起来。 他将一个小笼包放在了微生商嘴边,那人握着他的手腕,顺势咬了一口。 “以后不接任务了……”他听见微生商低哑的声音软乎乎抱怨道:“我只想待在家里。” 唐凤梧捏了捏他的脸:“好。” 也就只有在累的时候像只小狗,没什么攻击力——当然,前提是不去看他这个身型还有那张光暴露在阳光之下就会杀人的脸。 吃完饭宋诗诗就发来了消息,唐凤梧将被子抱到沙发上给微生商盖着,随后坐上去让他枕着自己的腿睡觉。 做好这一切准备之后,他才不急不慢地点开了信息。 对面发来了一张图片,是苏媛媛推着一个男人在小区楼底下晒太阳, 男人坐着轮椅,戴着口罩,在炎炎夏日穿着一身黑。 饶是打扮成了这样,唐凤梧还是认出来,这人是左疑昌。 按照这个情节应该是男主遇到仇家被打伤,然后被心地善良的女主给捡到,最后带回自己家里养伤的故事。 最后男主对女主死心塌地,女主也认清了自己的心,两人解除误会,确认关系,才会继续后续的剧情。 他们插手,只是为了故事情节发展省去了一些不必要的细节。 这苏媛媛好歹也是当红小花,天天闲着都没什么工作,还大摇大摆地和一个男人出现在公众面前,竟然也没有人关心。 这个世界的规则真的是可以为了一切让步。 他给宋诗诗回了一句继续观察,随后就关上手机放到手能伸展到的,距离微生商最远的位置。 接着随手翻开了一本房间里的书,就着早晨的光看了起来。 等微生商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十二点。 唐凤梧能够判断出他是真睡还是装睡,但看到微生商睫毛颤了颤,却依旧没有睁开眼,他还是心软着让人继续赖在他腿上。 书页翻动的声音有点催眠。 微生商抬手环住了唐凤梧的腰,在他衣服上蹭了蹭。 唐凤梧摸着他的脑袋:“睡饱了?” 微生商点了点头。 “午饭出去吃?” 微生商靠着他的腿伸了个脑袋,随后揉着眼睛点头。 “你今天很乖知道吗?” 微生商按着眼睛的手停了一下,闭着眼笑了起来:“我睡了一早上你就给我评价这个,真会说话。” 嘴巴一张就是阴阳怪气。 微生商扯着他的衣领将他拽下来:“亲一个。” 唐凤梧:“我能弯下去亲你么?你自个儿起来。” 微生商让步,坐起身将唐凤梧压在沙发角亲,被子从身上掉了下去,没人有那个心思去捡。 “你昨天发烧吓死我了知不知道?” “知道了老公……” 两人站在盥洗池之前刷牙,微生商盯着唐凤梧脑袋顶着的一根天线,抬手按了按。 身前的人从镜子里看着他笑。 微生商把嘴里的泡沫吐了出去:“好想亲你。” “诶。”唐凤梧漱了漱口用纸巾慢条斯理地把嘴擦了个干净:“你还记得第三世的时候,我们在南海确认的关系么?” 微生商听他这么说,回想了一下竟然还记得当时自己的感受。 “说实话你那时同意得太快了,我不是很高兴。” “是么,你那个时候话还挺少的,也没说过你不开心啊。” 微生商瞥了他一眼:“不就是你说的乖么?怎么了,跟我待太久觉得腻歪了?” 唐凤梧笑了:“我可没这么觉得,你当时虽然话不多,可是还蛮喜欢哭的。现在……嗯……应该不怎么喜欢哭了。” “那个时候我就在想,这小孩怎么泪腺这么发达啊。” “好啊你。”微生商掐他的腰:“你还偷偷在心里吐槽我是?” 唐凤梧笑着躲过:“可你爱哭本来就是事实,还不允许我说是?” 微生商从他身后搂着他亦步亦趋地挪出了浴室外,大言不惭道:“我怎么知道,从始至终惹我哭的人可都是你。” 想起来那段时间,总是提心吊胆地害怕唐凤梧忽然就在自己眼前死了,周身就好像一直被痛苦萦绕,被无形的手扼住咽喉,怎么也不能喘息。 “委屈你了。”唐凤梧抬手摸了摸他的脸。 “没关系。”微生商自己说着都快要流泪:“你现在在我身边就好。” “啊?”唐凤梧好笑地转过身看他,那人几乎是立马就抬起手挡住了脸:“可是我听着这声音不太像没关系的样子啊。” Chapter 10 害羞得跟个含羞草似的 唐凤梧就是纯粹的坐着说话不腰疼。 微生商这么想。 眼睁睁瞧着对方翻来覆去一命呜呼的人又不是他,把话说得这么轻松也就算了,就连态度也不端正。 “没事怎么样,有事又有什么关系?” 唐凤梧:“当然有关系,你要是对我多说说当时的心理历程,我可能会多心疼你。” 他说完这句话就像等着瞧微生商的反应,后者捧着他的脸在他眼睛上重重亲了两下。 微生商面无表情道:“谁心疼谁还不一定呢。” 说完便将怀里的唐凤梧换了个方向,推着他去换衣服。 “你先别急。”唐凤梧扒着他的手想要去看他的表情,但肩膀被人硬生生压着,一点抵抗的机会都不给:“就算是这样,我也好奇你当时是怎么想的。” 微生商将干净的t恤往唐凤梧身上套,干净清爽,清新如煦。 把他按坐到床上给他换裤子的时候,唐凤梧翘了翘脚,方便微生商帮他把裤腿套上:“我只是发烧,又不是残废,而且现在已经好了。” 微生商在他嘴角亲了一下:“我乐意。” “你上辈子一定是个养小人的。” “错了,我上上辈子是个扎小人的。” 唐凤梧被他逗得埋头在他颈窝里笑。 微生商笑着给他按了按翘起的头发,拍了拍他的后背:“好了,再不起来什么都没得吃了。” 他们在酒店里的餐厅吃了点东西,之后便开车送唐凤梧去学校里上课。 两人并肩走在学校绿荫掩映下的道路上,享受着片刻的惬意。 “我感觉回到了上辈子跟你一起在学校上课的日子。” “不就过去了几十年么?你说得这么伤春悲秋的干什么?” “这不是伤春悲秋,这只是正常的感情抒发,今天太阳挺好的。” “是挺好的,快把我晒成人干儿了都。” 微生商抬着手在他脑袋上挡了挡:“把你塞进裤兜里带着走。” 唐凤梧:“听起来是个恐怖故事。” 微生商一时间没明白:“什么意思?” “一不小心给戳死就完咯。” 微生商愣怔了一下,没想到他光天化日就这么讲荤话,笑得抄起他的腰将他整个人搂进怀里:“你这人真是好的不学偏挑坏的学。” 唐凤梧:“你瞧瞧这就是近墨者黑的下场,你倒是说说,有什么好的能让我学的?” 微生商想了一下:“你怎么就不学学我爱贴着你呢?” 唐凤梧:“算了,我们就像两个磁极,一个正极一个负极,我要是也从负极变成了正极,这不得相斥了?” “不准说这个。”微生商忙把他嘴给捂上:“我心灵脆弱听不进去一点不好的话。” 唐凤梧掰着他的手闷闷发声:“明明是你引导我这么说的。” “我引导你?唐凤梧你真是越来越会污蔑好人了,怎么不说是你心里有鬼呢?” 微生商越想,觉得越有这种可能,不可思议问道:“你不会真有这个顾虑?” 唐凤梧默默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再往前五十米就是他今天要上课的教学楼,人来人往异常拥挤,不少人频频往他们这边瞧。 “你可以回去了。” 微生商:“赶我走?唐凤梧你也太过分了。” 唐凤梧就这么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转身朝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但微生商却偏偏从里边品出来点娇嗔的意味。 他两步追上前去,跟着唐凤梧往里走。 “所以你这是恼羞成怒了?” 依旧是不说话,微生商笑了笑,也不逼他承认。 走进宽敞的阶梯教室里,微生商把唐凤梧往角落的位置里拉,方便一会儿咬耳朵。 “我还以为就我没有安全感呢师兄。”他笑眯眯地对着耳根红透的唐凤梧道:“不过这都什么时候了,你竟然还对我不放心,是不是有些小看我了?” “我没小看你。”唐凤梧侧身从微生商背的书包里拿出课本,为自己开脱:“而且我也没有一直被动好吗?” “是也倒是。” 微生商暂且接受了他这个理由。 “还是说师兄觉得被强迫的感觉更有意思?” “你!——” 前头的学生听见他们的声音往后看。 唐凤梧捏了捏拳头,狠狠警告了一眼笑得肆无忌惮的微生商,用气声道,“你别太嚣张。” 微生商抿着唇笑,肩膀朝他挨了挨。 就这么沉默了半晌,旁边的人一点动静也没有,唐凤梧还在回想刚才的事,总觉得落了面子。 “你还记不记得第一次见面什么情形?” “记得,你给了我一碗粥。” “我当时就该把你毒哑,让你哪也去不了,只能乖乖当我的侍从。” “这么狠心?真是叫人难过。” “不过你那时候也没多少话,不像现在这样,嘴巴一张就是气人。” “没。”微生商将手撑在他腿上往他身边靠了一下,偏着脑袋对他道:“我记得当时在床上的时候话就挺多的。” “你还挺骄傲。” “我为你骄傲,真带劲。” “……” “嗷!” 微生商肩膀被锤了一下,气疼出声:“你怎么这么粗鲁呢?” “不想上课就滚出去。” “现在最想上的是你。” “我说够了微生商,闭嘴。”唐凤梧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么几个字。 “你强吻我把我嘴巴堵上就行,我保证立马安安静静害羞得跟个含羞草似的。” 唐凤梧:“……” 上完一节课结束,微生商好不容易把人给哄得消了气。 “后边还有课吗?”其实微生商对他的课程表了解得清清楚楚的,但就是想多问这么一句。 “没有了。” “乖宝宝,怎么度假还来上课?” “技多不压身。” 两人出去的时候牵着手,若无旁人地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外走。 就在这个时候,人群里忽然发出了一阵骚动,随后人们交头接耳地向着一个方向跑去。 “快走快走,听说落月星河就在我们学校取景拍摄,苏媛媛也在剧组。” “真的?!啊啊啊啊啊啊!——我好喜欢苏媛媛,她是我女神,我太激动了!” “快去快去,去晚了就看不到了!” “快走快走!” Chapter 11 算你赢 微生商的肩膀被人撞了一下。 听见路过的人的低声讨论,他看了一眼唐凤梧,问他:“要不要去?” 唐凤梧:“剧组拍摄好像要进行两个月,这其中会有各种配角欺负主角的片段,然后女主隐忍,男主看不下去自爆身份给他撑腰的片段。” 微生商沉默了一会儿评价道:“我怎么觉得这比他们拍的那部星月什么什么还要有看头。” 唐凤梧笑了一下,想给宋诗诗发个消息,没想到说曹操曹操到,刚打开手机,宋诗诗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喂。” “检察官,我是宋诗诗。” “嗯,我知道。” “是这样的,苏媛媛这边受到公司的打压,导演要将她饰演的角色给换了,捧一个新人上位,所以苏媛媛正在和导演组对峙。” 还真如同他们猜想的那样。 “好的,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唐凤梧便和微生商朝着与人群相反的方向走。 微生商好奇地看了他一眼:“不去?” 唐凤梧:“很无聊,他们还有两个多月的抓马日常呢。” “那我现在也感觉很无聊啊,没点乐子做也感觉白白浪费了生命。” 微生商将手还在了他的腰间,指尖在他柔韧的腰部摩挲:“但如果……你乐意跟我盖被子探讨人生,那我没什么意见。” 这话暗示意味实在明显,况且唐凤梧最了解他的性子,单单一个眼神就能猜得到他肚子里憋着什么闷屁。 周四过去了三分之二还要多。 两人走出学校在外边吃了饭之后,太阳的余晖都已经打到了侧脸上。 他们坐在江边的长椅上吹风。 唐凤梧抬手给喋喋不休的微生商勾了一下头发,把他别到耳后去。 “我们不能一直在酒店里住?”微生商将唐凤梧的手抓在自己手心里,有一会儿没一会儿地揉捏:“总感觉委屈你了。” 唐凤梧笑了一下,把手抽出来:“住在酒店里还能保障我正常的一日三餐,但如果住进了自己的房子,特别是和你在一起,那可就要担心几天才能吃上一顿饭了。” 微生商默默瞧着他,后者也默默回望着他的眼神。 最终还是微生商首先妥协,他叹了口气:“好,算你赢。” “比输赢有什么意思?” 微生商也说:“那你脑子一天里只有那些事有什么意思?”非得对他比如蛇蝎? 唐凤梧捏了一下他的脸,哂笑着在他脸上轻轻拍了一下,在微生商耍脾气之前又在上边轻轻落下一吻。 “谁是罪魁祸首?” 打一巴掌又给一颗甜枣。 微生商也不知道这唐凤梧是当真知道自己拿他没办法,还是拍了自己之后又心疼才亲的。 活了太久的坏处就是对什么都生不起兴趣,他们就在江边坐到了天完全黑下来,最后还是去了酒店凑合一晚。 微生商洗好澡躺在床上等了一会儿,唐凤梧便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他满脸嗔怪:“真是对我厌烦了,就连洗澡都不愿和我一块儿。” 唐凤梧趴在他身边摸了摸他湿润的头发,笑着亲了一下他的唇:“明天早上还要上课,明天一起洗。” 得到了这个保证,微生商的眼睛几乎是瞬间发光。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穿越到第二天晚上,干柴烈火,翻云覆雨了。 唐凤梧看出他眼底的心思,不由莞尔。 他捏了捏微生商的脸:“起来,给你吹头发。” 唐凤梧将吹风机从柜子里取了出来,走到床边的时候又被微生商给抢了过去。 “我给你吹。” 唐凤梧:“可是你的头发更湿。” 微生商坐在床边,拍了拍自己两腿之间的床垫:“坐这儿,老公给你吹头发。” 唐凤梧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过去:“你别想搞什么鬼。” 但这句话被吹风机的呼呼声给瞬间吞没,一只大手放在他的头顶轻柔地摩擦着,温馨惬意。 微生商在他脸上和耳朵上亲了一下。 唐凤梧就算习惯了被偷袭,但还是会觉得痒,偏过头躲了一下,又被人给掰回了原来的位置。 “你别乱动。”听起来还有责怪的意思,好像不满他乱动。 唐凤梧回过神搂住他的脖颈,欺身朝着他的嘴唇亲了过去。 幸福来临得太过突然,微生商下一秒就瞪大了眼睛,任由唐凤梧掌握了主动权。 吹风机的声音还未停息,房间之中忽然就被亲吻的水声给占了上风。 微生商整个人躺在了床上,手肘向后撑起了上半身,唐凤梧正在他的身上扯着他的领子强吻。 就在他情动之时,想要将手探进唐凤梧的衣服下摆,手便被人给拽了出去。 唐凤梧停了停,直起腰将微生商推倒在床,那人未干的发丝散乱开,眼神勾人,像一只刚出水的海妖。 唐凤梧看着他,低声呢喃了一声妖精,随后抢过他手中的吹风机,就着坐在他腰间的姿势,给他吹头发。 “你骂我。” “我夸你,你应该感到荣幸。” 微生商在此期间表现得非常安分,一点额外的动作都没有。 只是睁着被风吹得微微眯起的眼,将唐凤梧认真的身影,囚在他暗色眸光中。 最后唐凤梧关了吹风机,将他放进了柜子里。 他又坐回微生商的腰间,撩起他的一缕头发放在唇边轻轻一碰。 微生商的呼吸蓦然变得粗重,他眼神不明地盯着唐凤梧的脸,哑声道:“你自己说明天要上课,不想和我做的。” 唐凤梧挑了挑眉,没有看他:“我只说了第一句,什么时候说过第二句?” 微生商闻言心头一跳,抬手覆上了他的膝弯。 唐凤梧笑他:“都做过这么多次了,怎么还跟毛头小子似的?” 微生商歪了歪头:“什么叫毛头小子?” 唐凤梧俯身在他颈间亲了亲,又勾着他的衬衫扣子慢慢解开。 “就是无论什么时候都血气方刚,莽莽撞撞的。” 微生商笑了一下,指尖擦过他脖颈上的小痣:“也不看是谁的错。” “你的错。” “那你明天还上学吗?” “上学没有和你待在一起有意思。” “你终于发现了……” “我早就发现了。” “那你还!” “晾一晾你,你以为我乐意?” Chapter 12 却唯独对我一人冷脸 太阳拂晓时,微生商趴在床上刮胡子,这房间是海景房,拉开窗帘就可以俯瞰到滔滔不绝的江水。还有横亘在江面上的跨江大桥。以及江水两岸彼此攀比不断高升的寰宇大厦。 游轮游艇从桥下有序地穿过,桥面上五颜六色的车行驶在双行道上,虽然听不见声音,但微生商可以脑补出火急火燎的喇叭声,以及车子在怠速时发生的噪音。 一个枕头落在了他的脑袋上。 剃须刀运作的声音戛然而止。 微生商将手里的东西一丢,趴回唐凤梧边时,刚好看见他将把眼罩给拉下遮住眼睛。 “你别装睡。”他捂住唐凤梧的鼻息,企图用窒息的方式将他唤醒。 唐凤梧将微生商一踹,哑声骂道:“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你该去上学了唐老师。” 唐凤梧躺在床上静了这么半分钟,随后将眼罩拉开露出迷茫的神采,纤长的睫毛垂在眼前,打出姣美的光影。 微生商在懵逼的唐凤梧额头上亲了一下,开始给他找衣服。 “衣服给你扔哪了找都找不着。” 唐凤梧搓了把脸,双手遮着脸闷声道:“可能踹床底去了,你趴下去找一找。” “唐老师,这床没床底。” 唐凤梧坐着眼神虚无不知道盯着哪儿在瞧,呆坐着又是半分钟,他猛然躺了回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力给自己盖上了被子:“不去了!” “不行!”微生商扑回床上双手扣着唐凤梧的肩猛摇:“你自己说的要去上课,唐老师不能言而无信!” 一巴掌轻飘飘打在微生商脸上,施暴者红唇微启:“别吵。” “不行啊,这么几天时间全在酒店里度过了。” 唐凤梧眼也不睁,慵懒着声音回道:“怎么了,你又重新焕发活力了?夕阳红,精神矍铄。” 半天没能得到动静,唐凤梧担心这人又在憋着什么坏,正想睁开眼一探究竟时,身体忽然翻了个个,接着他就察觉到自己像个蝉蛹似的被卷进了被子里,忽然的失重让他忍不住骂出声来。 “你大爷微生商!你想干嘛?!” 微生商将他整个人扛在肩上就这么往床下走。 “乖宝宝,我们车上再睡。” 唐凤梧全身上下都写着警惕:“你想干嘛?” “我看外边天气挺好的,”他把唐凤梧放在了沙发上,让他站着双手撑着自己的肩:“手痒了,去玩玩游艇。” 被子从唐凤梧的肩上滑落,微生商捡起内裤给他穿上。 “我说你会不会爱惜自己,腿根破皮成这样。” 唐凤梧整个上半身倒在微生商身上,几乎越过他的肩头,闻言揉了揉眼睛,“这个姿势不太习惯。” “那以后多适应适应。” “嗯。” 微生商给他穿好了衣服就想出门,下一秒被唐凤梧按住了后颈。 “别动,给你编个漂亮辫子。” …… 既然要出海玩,那必然不能穿得太寒酸。 两人出了门便直奔商场,买的东西塞满了整个后备箱。 “没耳洞的话就戴耳夹好了。” 唐凤梧捏着他的耳朵给他把流苏耳饰戴上。 “你怎么这么喜欢这些小东西?” 唐凤梧挑了挑眉:“只是觉得适合你,对我的眼睛很好。” “那你知道你什么模样对我眼睛很友好吗?” “……不想知道。” “诶你……” “别动!” “……” 微生商乖乖给人帮忙戴上耳夹,郁闷不乐地启动了车子。 看他这样,唐凤梧好笑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生气了?” “我说你怎么这么多前女友呢?我可是每个世界都为了你守身如玉的。” “这话给你解释过不下百遍了,非要炒冷菜吗?” “没有。”微生商顿了一下:“话说我刚才买了纹身用的东西。” “什么时候买的,我都不知道。” “就你上厕所的时候。” 微生商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扯了扯唐凤梧的衣摆,指尖勾了一下他低腰牛仔裤的边沿:“我想在你腿根纹一朵莲花。” 他转头看向唐凤梧,眼神中有期待:“可以吗。” 唐凤梧拉着他的手腕放回方向盘上:“好好开车,夏天容易发炎。” 微生商欣喜看向他:“所以你这是答应了?” “我不答应有什么办法,你硬来的情况又不是没有先例。” 微生商想起来盘桓在他腿根和腰间的蛇,就忍不住鼻热:“你说这个我可就来劲了。” 唐凤梧撑着脑袋好笑地看向他:“所以呢?” 有些细节不太记得清,在那个世界的时候唐凤梧单纯得以为他们就是兄友弟恭,如手如足,自己迷晕他,在他身上留下纹身,甚至在大庭广众之下强吻他,利用他造谣,但他却一点儿也没生气。 “说实话,你是不是早就对我情根深种了?否则我才不相信唐老师会是这么没有原则的人,竟然处处对我忍让。” 唐凤梧听他这番自述不由得发笑:“但我怎么觉得,好像每一世都是我先喜欢上你。” “先不说你之前的几个任务世界,我们经历情劫的第一世,也就是珈蓝公馆那次,你知道我们同居住在一起之前我就已经偷偷观察了你一年么?” 微生商完全不知道。 听见唐凤梧说出这句话,瞬间心跳如擂鼓一般剧烈。 他眨了眨眼,看向唐凤梧:“……真的?” 唐凤梧笑:“真的。” 微生商立马觉得如坐针毡,恨不得将唐凤梧倒吊起来抖一抖,把他心里藏的小九九全部抖落个干净。 “还有什么,你赶快说!” 唐凤梧看他如同火烧眉毛一般的表情笑了一下,食指第二个骨节抵着嘴巴,略作思考:“嗯……你让我想想。” “就比如说你去h培训的时候,我会黑进你的手机,在你租住的那间小公寓里窥视你的一举一动,这个算吗?” 微生商顿时呆了:“我去……这些我都没发现,我还以为……” “你还以为我们是日久生情,是吗?” 微生商看向唐凤梧含笑的眼睛,有些艰涩地点了点头。 “毕竟我之前误会你,对你不是很好。” “那又有什么?”唐凤梧用手撑着脑袋,轻飘飘睨着他,“外冷内热的乖宝宝,却唯独对我一个人冷脸。总归,是对我不一样的,不是么?” 尾音上扬,勾得微生商心里发慌。 这么说让他感觉唐凤梧好像就是喜欢这种调调,被强迫,或是…… Chapter 13 久别重逢 “乖宝宝……”微生商轻声呢喃,反复品味这三个字用在他身上的效果。 “你当时竟然是这么看我的。” “比起我,你当时当然乖得可爱。” 微生商好像势必要和他追究到底了,紧追不舍地继续问:“那后来呢?就比如说你在歌剧院被抓的那个世界。” 唐凤梧冷笑着瞟了他一眼:“这你竟然敢提?” 微生商略微有些心虚,但比起心虚,他还是更想知道唐凤梧的想法。 “你骗得我好狠啊微生商。” 唐凤梧幽幽说了这么一句,作势要来掐他脖子。 微生商勉强笑着任由他泄愤,“我就是太喜欢你了,谁叫你那时候又和威廉有瓜葛。” 唐凤梧:“我们没有什么瓜葛,要说有牵扯的话,我倒是跟阿瑞斯的羁绊更深一些,当初不小心牵连进了你们组织的任务之中,被抓进了监狱里拷问。” 唐凤梧还没说完,微生商的心都揪在了一处:“怎么都没听你说过。” “都已经过去了。”他淡淡说道。 “可是我在意!”微生商气得快要晕厥。 唐凤梧摸了摸他的手将他安抚下来:“比起,要是真计较起来,我还不一定能比你惨。” “总之就是逃出监狱时多亏了阿瑞斯和威廉的襄助。” “好了。”微生商闷声打断:“不要说了,好不容易想出门走走又被什么东西影响了心情。” 唐凤梧笑:“你自己要问,听了还生气。” “我这不叫生气,我挺想生气的,但不太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 “不敢的事情多了去,关于你的因素就能搜罗出来一大堆。” “那这是我的荣幸了?” “没、错!” 唐凤梧失笑,倚着门框看着他笑。 车开到了码头,租赁行前来帮他们卸车上的东西放进游艇里。 他们买的大多都是比较私人的或是自己喜欢的东西,至于食物和日常用品,游艇里边已经给他们准备好了。 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两名船员、两名厨师还有一个管家。 从左舷走上休息区的时候,微生商的脑袋几乎就是直接从天花板擦了过去。 唐凤梧:“差了十公分。” “怪你太高了。” 微生商按着脖子脱下鞋赤脚走到了沙发上躺着:“脖子都酸了。” 唐凤梧笑,对管家道:“可以麻烦帮忙取一辆电动轮椅来吗?这里有一名腿脚不方便的男士。” 管家闻声便出了游艇去买轮椅。 微生商拉他的手:“你怎么这样消遣我?” “我不是消遣你,是关心你。” 他站在沙发之后给微生商的脖子做了一下按摩:“喝酒吗?” 微生商忽然从沙发上蹦起来朝着主甲板深处走去,一边小跑一边对唐凤梧道:“你先看看有什么喜欢喝的,我进去看一下!” 当唐凤梧把酒从台下的酒柜里取出来放在了台面之上时,微生商又擦着脑袋兴冲冲从里边跑了出来。 “你知道里边主卧的淋浴室是透明的吗?” 唐凤梧似笑非笑地睨着他。 微生商啧声作恼,佯装愠怒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后腰:“你别装傻,你自己说好的今晚我们一起洗澡。” 唐凤梧将朗姆酒倒进玻璃杯里递给他:“现在什么时候,别白日宣淫。” “我没有。”微生商垂首在他颈间蹭了蹭:“我只是怕你忘了,提醒你一下。” 微生商行走的时候,总觉得自己的头顶和这吊顶之间有一种奇怪的引力。 “我坚持不住了,”他跑到露天的地方:“我出去看看我的轮椅来了没有。” 就当他刚走到船尾的时候,一道尖锐的声音响了起来。 “谁把我超级飞桥给租出去了?!” 一个带着遮阳草帽,身上穿着露肩吊带碎花裙,肩上披着轻纱,脸上带着一副有一半脸大的墨镜的女人就这么骂骂咧咧地走了过来。 微生商看见女人,蓦然就顿在了原地。 后者看见他,欣喜若狂地勾下墨镜:“六师兄!好久不见啊!哈哈哈嘿嘿嘿~” …… 本该仅有两个主人的游艇,蓦然多出了四名客人来。 微生商的视线环过几千年都没见过的风萝和伊重光,总觉得心绪难平。 然而另外两人却丝毫没有久别重逢的自觉,异常熟稔地将酒的瓶塞打开,就着酒瓶醒酒,把落了木屑的红酒直接递给了靳无双。 “好乖儿,尝尝你师叔的手艺。” 靳无双将信将疑地接过风萝递给她的葡萄酒,浅浅地抿了一下。 毕竟这人一路上都在坑她,让她很难再建立起信任。 谁知轻轻抿了一下之后,圆圆的眼睛登时一亮。 风萝哈哈笑道:“怎么样?你师叔我手艺不错?哈哈哈哈哈。” 微生商一言难尽地瞧着她:“不就倒个红酒么?有什么手艺可言?” 平阳子见他这么个反应,不屑地哼哼笑道:“你可别小看他,如果不是为了照顾我徒孙,这丫头可是会整瓶旋的。” 微生商面无表情看着生龙活虎的风萝,觉得这事儿还真有可能被她干出来。 下一秒,风萝在逗弄得靳无双语无伦次之后,仰头将整瓶给旋了。 唐凤梧从卫生间出来之后看见的就是这么一番情形,不由得吓了一跳。 他按了按风萝的肩道:“你别喝这么猛啊。” 谁知风萝放下酒瓶就开始落泪,虽是流着眼泪,但脸上却还是笑着的:“好不容易见一面,这不得庆祝一番。” 微生商想起来,风萝比他们进入上天庭理事的时间更早。 “你这家伙,既然都飞升了,也不去看一看我们。” “得了。”提到这风萝觉着有些委屈:“你们俩的世界位面以我的能耐根本进不去,我一边找着风虎华浅还有大哥他们的转世,一边积攒功德,就想着什么时候来见你们一面。” “这些年我每次都会到他们三身边看看他们生活怎么样,都看腻了都,却一直没机会找到你们。” 微生商淡淡举起酒杯喝了一口:“不是进不来我们的位面,是因为孟玉阆和角木蛟几人设下的限制。” Chapter 14 在巽海大陆当土皇帝的日子 “诶,那可不一定哦。” 风萝反驳:“毕竟大师兄还在转世历劫的时候我也没能成功进去,怎么就孟玉阆他们能追着你们跑呢?” “你去过诸葛花园么?”平阳子掂了一下茶,斟满了一杯嗦声啄吮:“人家能接近他俩人那是因为在诸葛花园积攒的功德值够多,在里边的消费够多,就能见到两名正主,这跟追星差不多一个道理。” 平阳子泰然道出了真相,风萝靠了一声,不敢置信地看向他:“死老头子,你怎么不告诉我?” 她几千年忙着积攒功德,为的就是去见几位同门师兄弟好跟他们报一下当年的仇恨,没想到到头来竟然完全弄错了努力的方向。 “我都跟你说过了,这两人迟早有一天会回到上天庭的,别这么玩了命似的接任务。” 平阳子用开玩笑的语气告诉他们两人:“风萝是被砍头死的,想要飞升上天庭就该进入无间狱里,尝一道十八层地狱的前年轮回,谁知道这妞这么猛,竟然差点把无间狱给干穿,一下原地飞升了。” 他笑呵呵地指了一下风萝颈间的黑枷。方才风萝颈间系着丝巾,两人都没能注意到。 “这东西就是在无间狱里留的。” 微生商沉默地注视着她颈间的疤痕,感觉心里在滴血。 这么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当年被割首级,祭天侯的过往,是不是对他们和她自己都太过残忍了些? 唐凤梧抬手轻轻揩了一下风萝脸上的泪,后者红着眼笑道:“没事儿,都过去几千年了,还能见到面就好。” “我当年也不是完全无辜,南下剿天侯军的时候,所过之处皆杀降屠城,这是我应得的。” “这几千年都在干一些度灵向往生的活计,天道没让我神魂俱灭都算好的。” 唐凤梧:“你这么说,是想让我们觉得你很可恶,不要心疼你吗?” 风萝听他这话一愣,又是笑了起来:“大师兄温和又一针见血的功夫还是没变啊。” “你故作坚强的样子也一点没变。”微生商舒了口气,从柜子里取出鱼竿走到船尾的升降平台上,坐在折叠椅里开始海钓。 平阳子摇了摇头,咂嘴评价道:“都没咋变。” 风萝哈哈笑道:“就你变化的最少,一个糟老头子老爱耍无赖。” “怎么说话的?”平阳子压着眼瞅她:“老爷子我可比你们多活了几千年甚至几万年。” “别吹牛了……” 休闲区里一片和和乐乐,就连伊重光喝多了酒,也开始絮絮叨叨他这些年的经历。 靳无双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喝醉了,总感觉有些闷闷不乐。 她走下了楼梯来到船尾,又踩着楼梯上到升降台上坐在了微生商的身边,看他钓鱼。 此时大海上一片风平浪静,天上的太阳刺目,照在了幽蓝的海面上显得更加寂静幽宁。 她托着腮,看向遥远的海平面:“我好想我爹娘。” 微生商瞥他一眼:“那你怎么不去找他们?” 按理说靳无双已经飞升上天庭几百年了,怎么也该攒够路费,去看家人了。 “我不敢。”靳无双眼眶红红的,小脸的腮肉被挤得溢了出来。 “我怕他们有了新的孩子,我不敢去面对他们。” 唐凤梧这个时候也从里边走了出来,看见他们一大一小凑得蛮近,不知道在说什么悄悄话,气氛一阵低迷。 见状他也拖了个凳子坐在了上边。 微生商揽着他的腰:“要不你坐我腿上,不然掉下去。” 唐凤梧笑着看了一眼靳无双,又将微生商的脸推朝一边:“你别不要脸。” 微生商鼻尖在他耳边磨了磨,“跟你要什么脸?” 靳无双就拿着根小杆子,低着头在地上一戳一戳。 “无双肚子饿不饿?” 靳无双摇了摇头,隔了两秒,又道:“有点饿。” 唐凤梧:“你微生叔叔厨艺特别好,让他给我们做顿饭吃。” 微生商朝他挑了挑眉。 这是想让他哄人还是纯粹就是想吃他做的饭? 唐凤梧好像看穿了他的想法似的:“我也想吃。” 回到休息区的时候,沙发上的三个人已经喝得酩酊大醉。 微生商不明白他们怎么这么能喝,三人从天南聊到地北,猛塞了几瓶之后昏昏沉沉躺倒在沙发上说着梦话。 他路过几人的时候还在他们脸上拍了拍。 对于这位昔日战友,微生商还是保持着好感的。 但是当初黄叔的死状太过惨烈,让他一时不知道如何再与伊重光开起话匣子来。 可能伊重光和他有一样的顾虑,喝酒期间尽量不对视。 微生商叹了口气想将头发掀到脑后,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唐凤梧给他编了个辫子。 辫子甩起来,还能看到发尾的小蝴蝶。 他不由失笑,走向了厨房。 等他做完一桌六菜三汤,帮厨把这些食物端上桌后,他又回到方才喝酒的休息厅里去叫人。 老头子喝得已经不省人事。 他仗着自己酒量出众便没完没了的牛饮,这下终于翻车了。 风萝也几乎睡了过去。 在叫到伊重光的时候,那人蓦的睁开了眼,看起来眼底一片清明。 “吃饭了?” 他淡声问道,却依旧没有看微生商的脸。 “饭都做好了,如果现在不吃后边可能没有口福了。” 微生商这么回了一句,得来的是伊重光略微诧异的眼神。 他笑了笑,看向他:“你倒是比以前更活络了。” 微生商看了他几秒,收回眼神:“你也一样,比之前更沉默了。” 谁知刚说完这句话,伊重光瞬间笑了起来:“那你可真是误会我了。” 他一边说一边站起身,在风萝和老头子脸上都拍了拍。 “你不知道你们几个死了之后,我在巽海大陆当皇帝的那些日子,别提有多滋润了。” 管家将毯子从房间里取了出来,唐凤梧和他一起为睡着的两人给盖上。 “这可不太像你自己说的这么回事。”唐凤梧一语道破:“感觉却像被皇位蹉跎折磨之后,变得更加沉稳自持了。” 伊重光哈哈笑了起来:“晋王,你就别打趣我了,难不成我抢了你的位置,对我有了怨气?” Chapter 15 风靡一时 微生商搂了搂唐凤梧的肩膀:“你这小人,可别在伤口上撒盐。” 伊重光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看向唐凤梧道:“我看着晋王也没有什么怨气,你这么大反应做什么?” 微生商强调一遍:“是说不要在我的伤口上撒盐。” 唐凤梧:“是了。”他笑了笑:“你再说下去,他就该自责难过了。” 伊重光一时间忘了当时的细节:“自责难过什么?” 后来他恍然想起:“是那个……什么月什么君?” “月臻君。”微生商淡淡提示。 唐凤梧学着他吃醋的样照葫芦画瓢:“你倒是对你的旧情人什么名字上心得很。” 微生商瞪大了眼睛:“你在说什么呢?” 伊重光见有瓜可吃,酒都醒了一半。 唐凤梧挑了挑眉:“我在说什么你心里有数。” “诶!”微生商急了,上前去拉住他的手:“你什么意思给我解释清楚,什么就叫老情人了?你是在恶心我还是在埋汰我。” “这都不是同一个意思么?”唐凤梧含笑的眼看着他:“走了,吃饭去了。” “那他们?” “让他们睡得饱饱的,谁叫他们一来就喝酒。” 微生商跟着唐凤梧走上了楼,伊重光还在继续这刚才的话题:“这命不是月臻君害的么?你自责个什么劲?” 唐凤梧:“这月臻君就是为了把微生商抓回玄武山才下山入世的,玄武宫的人一旦下山就会惹得天下大乱。” 他原本是想细说月臻君等人的罪过,但没想到微生商听了这句话,心情更加的低沉了。 唐凤梧一顿,看向微生商。 伊重光见他俩可能要有矛盾,哈哈笑道:“你看。” 微生商自己就是玄武宫的人,怎么就不能说,是他下山祸世了。 伊重光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就别想那些东西了,都过去几千年,死去的人都已经转世千百回过得和和美美的。” 微生商转头看向唐凤梧,嘴唇微张。 “你是不是又想说,如果没有你,我一定会活得比现在更自在?”唐凤梧提前一步帮他把想说的话给说了出来。 闻言,微生商抿了抿唇。 唐凤梧笑了:“好不容易把我从下三界带上上天庭,又经历过了七世情劫才走到一起,你又在这里自怨自艾。” 他拉住微生商的手,在他指骨节上摩挲了一下:“现在很好,我不敢想象没有你的日子。” 伊重光干笑了一下,离开他俩的攻击范围走到了餐桌边。 餐桌上已经有一个红着眼的小孩正在埋头哼哧哼哧地吃着东西。 伊重光用手指敲了敲她的脑袋:“怎么这么没礼貌?不叫人就先吃东西?” 这伊重光本身就是个粗人,第一世养成的秉性,就算活了千百年也改不了。 他这么说就是想消遣一下这小姑娘。 谁知小姑娘闻言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三个成年人模样的人手足无措地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唐凤梧走过去摸了摸她的脑袋。 “靳无双。” 小孩依旧放声哭着。 “眼泪掉进去就不好吃了。” 靳无双张大了嘴巴,哭得失去音量。 她摇了摇头:“太实在好吃了——” 另外三人失笑,如释重负一般坐在了桌边。 唐凤梧还在照顾着靳无双的情绪,微生商越看越眼热,他是知道他们之间不可能有孩子了,唐凤梧没有把全部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他都得吃醋到死。 “靳无双,你没手吗?不会自己夹菜?” 靳无双默默地用筷子夹菜放进嘴里,瞪了他一眼。 好像在说,看在你是厨师的份上不跟你计较。 唐凤梧也给微生商加了一筷子菜,笑说:“特别好吃,快尝尝。” 微生商声音缓了下来,一两句嗔怪还以为是在撒娇:“我自己做的我能不知道吗?” 伊重光看不了他俩的气氛。 “当年在军营里,你俩的故事传得有鼻子有眼的我还不信,等你们死后,你俩的风流韵事更加甚嚣尘上了,当时在巽海大陆,还风靡起了一股短袖之风。 那个时候我还是不信,但现在我信了。 你们的故事被编成话本,我死之后都还在盛行得很。” 微生商来了兴趣:“什么样子的话本?” 伊重光想了一下:“按照现在的小说取名来说,差不多就是霸道将军强制爱。” “噗!”靳无双一口热汤喷了出来:“怎么这么俗?!” 伊重光:“不过还有其他类型,就比如说一对佳偶怨侣,被上苍诅咒,永世不得偕老的故事。这个故事就有点玄幻了。” 唐凤梧点点头:“不过一定意义上这么说没错。” 伊重光:“我说你们也真够没良心的,风萝这么辛辛苦苦的找你们,你们就没想着去主动找人吗?” 微生商心说找一个唐凤梧都要经历百转千回,生生世世为命运自苦,哪还有心力去找别的人。 “听你这么说,去寻他们的转世很容易?” 伊重光:“那还不简单。” 微生商气得要死:“那凭什么我找唐凤梧就要给我设下这么多关隘。” 伊重光对此听说了些许的风言风语:“听说是孟玉阆和角木蛟搞的鬼,话说……他俩现在如何了?” 有些秘闻是他很难够打听到的,只知道孟玉阆和角木蛟不见下落,可能是到下三界去受刑了,也有可能犯了滔天的错误,被这微生商关进了无间狱里。 “神魂俱灭了。” 伊重光夹菜的动作顿了一下,过了两秒收回了手,一脸警惕地看着他们二人。 “你什么眼神?”微生商讥讽道:“这么看着我什么意思?” 伊重光夜发觉自己的失态,咳了一声,喃喃道:“就是没想到两位审判长道行竟然如此之深,可以将一位太上真人……不,前太上真人,还有一位星官给弄成这样。” 听到他们的事迹之后,伊重光就连称呼人的称谓都变了。 “在下……” 唐凤梧笑:“重光真人何必忧虑,这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阿商早就金盆洗手,不再做那档子事了。” 听了唐凤梧多解释的一句,伊重光原本只是微微焦虑的心思,蓦然变成了忧心忡忡。 Chapter 16 欺负弱小 “别搞。”伊重光两股战战:“你们死后我可是给你俩封官赐爵的。” 微生商:“别脑补了您。” 伊重光:“……这样就好……” …… “当年你把玄武宫山人杀得个片甲不留,后边京城里的人负隅顽抗,最后被我们攻占了城池,一时不知道大军压境的那一天,万古长夜同悲,我一声令下,战鼓伴着雷鸣同起,天地长啸……” 唐凤梧见伊重光开始道叙起了辉煌往事,将微生商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过去。 想留出让他们叙旧的空间,刚站起身,手腕便被微生商给抓住了。 微生商蓦然站起身来,伊重光的话音一停,不明所以地瞧着他。 微生商解释道:“换个凳子。” 他将一个沙发椅拖了过来,自己先坐下,随后强硬地拉着唐凤梧坐在他腿间,长腿就算往后缩了这么多也能成功触底。 微生商将下巴搁在唐凤梧肩窝,一边将他的手放在手心里把玩,一边听伊重光讲故事。 讲到气氛高潮之时,两名听客皆不约而同地发出惊呼,亦或是抚掌发笑。 快讲到故事结尾之时,楼下那两人也睡了个饱,走上来觅食来了。 风萝醉醺醺看着他们来了一句:“大师兄,你给六师弟溺爱成什么样了,就连凳子也不会自己坐。” 唐凤梧没想解释,将她往餐桌旁一推:“吃你的饭去。” 或是因为久别重逢,众人没干别事。 游艇靠着码头,他们在上边待了一天。 夜幕降临的时候微生商表现得颇为依依不舍。 风萝当他是老来俏,年少时死气沉沉,活了几千年才晓得少年心性,便告诉他:“这艘x95是我的,六师弟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唐凤梧挑了挑眉,心说这人遗憾的应该不是游艇,而是游艇上那间对外透明的浴室。 微生商笑道:“算了,机会多的是。” 风萝:“这就对了。” 今晚他们两人没有继续选择住酒店,而是搭上了风萝的顺风车,朝着她在这个世界的住处开去。 “你们来了多久了?” 联排别墅的客卧不是很多,微生商和唐凤梧选择了一楼的房间,毕竟二楼已经被他们另外三人全部瓜分干净了。 “差不多跟你们是前后脚。”风萝坐在沙发上吃着果盘里的水果,将一张脸塞得鼓囊囊的:“我做完任务之后就打听到你们的消息,跟心月狐要了个权限之后就进来了。” “你跟心月狐还有点交情?”伊重光看着她说了这么一句。 “我们同事多年,还不是上天庭的神官的时候就一起做过任务,在无间狱里,我救过她一命。” “……原来是这样。” “所以当她知道我和你俩认识的时候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了。” 微生商:“那她有没有说过什么时候会放我们出去?”倘若真要等到男女主的故事线走向正常,那估计花都要谢了。 风萝:“她说她只是想把左二公子关在这儿直到婚期逾期。” “那估计有点悬。”微生商接过婚宴请柬:“这婚宴就在一年后,虽然一年在上天庭流逝得很快,但在下三界确实有点磨人的。” 风萝无所谓:“那就多磨多磨。” 微生商:“不是。”他大言不惭:“待不住。” “你在哪儿能待得住?”唐凤梧揭穿他。 “这个世界实在是缺斤少两的,无聊得很,那心月狐的道行不怎么行嘛,非得把左疑昌关进这里边做什么?” 风萝:“这不就刚好顺了她想要折腾他的意?” 微生商打了个哈欠站起身走向卫生间:“我看是折腾我,反正这里的东西我都不喜欢。” 风萝在后边喊道:“你怎么变得这么矫情了?!” 随后她转头看向唐凤梧诘问道:“大师兄,是不是你娇惯的他?” 唐凤梧耸了耸肩:“我怎么知道。” 平阳子懒洋洋横躺在沙发上,闻言笑对风萝道:“我早就跟你说过了,你六师弟早就不是那个六师弟了。” “当初闷成什么样,要是什么不顺他的意,一句话不说,抬手就揍。” 她想起来那个小画家赵成,也就是七师弟,当初也是对微生商亦步亦趋的。 “就是你们这样的人多了,才让他变成了现在这样。” “这样不好吗?”唐凤梧盯着卫生间的门,过了一会儿响起冲水声,微生商从里边出来,甩了甩手,坐在他身边的时候,用沾着水的手贴在了他的后颈上。 “你看!他又这样!” 微生商朝她冷笑一声。 “你还说没有,就是你大师兄让六师弟变得这般模样的。” 微生商捏了捏拳头,警告地看了风萝一眼:“我也刚好几千年没揍你了,要不咱俩来比试比试?” 风萝一下咽了声。 “你欺负弱小!” “可笑,你要是弱小,天底下就没有混世魔头了。” 就在他们说这话时,靳无双穿着睡衣揉着眼睛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平阳子的声音顿时就转了个掉:“囡囡,怎么了,他们打扰到你睡觉了?” 靳无双点了点头:“好吵。” 微生商将一个沙发抱枕朝丢朝风萝,跟在唐凤梧身后进了卫生间。 伊重光看不下去:“你俩上个厕所也要作伴啊?” 随后拎着茶几上的一兜子酒,往楼上走去。 微生商挤进卫生间就将唐凤梧的腰给环住。 唐凤梧正刷着牙,被他这么一揽,痒得差点将牙膏泡沫给咽回去。 “别闹。” 他含糊不清说了一句。 微生商埋首亲在他的颈间,喃喃道:“好香。” “很痒诶。”唐凤梧推他脑袋。 “这么久了你怎么还不习惯?” “这是条件反射,能是我的错吗?” “你让我多亲亲就习惯了。” 唐凤梧认真刷牙,不理他蹬鼻子上脸的发言,只是微生商的吻落得乱七八糟,就连手也不安分。 他无奈地吐出了泡沫,对微生商道:“你要是再这样,大半夜无双得下楼两三次。” 微生商反以为荣:“那她该一晚上都被吵得睡不着了,毕竟师兄你可是从来都没忍着。” Chapter 17 花孔雀 唐凤梧使劲撑他脑袋:“我忍你很久了,滚不滚。” “和你滚到床上我就滚。” 唐凤梧:“……” “师兄。” “嗯?” “有一段时间你很主动来着。” 唐凤梧知道他口中说的有一段时间指的是在各种位面之中穿梭的时间。 唐凤梧用毛巾擦干了脸,想了一会儿微生商说的是什么时候。 “要不你直接说,我不太记得了。” “就是……和聂少荣待一块的那段时间。” 唐凤梧:“这应该算咱俩对半分。” “啊?”微生商不敢置信:“你怎么计较得这么清楚?” 唐凤梧笑:“你要是不喜欢,那我不说就是了。” 因为一楼的卫生间过于窄小,两人是分开洗的澡。 关上了一楼客卧的房门,微生商给唐凤梧吹头发,吹干净头发又用精油在他每根发丝上都仔仔细细抹了一遍。 “你怎么想起来用这个了?” 微生商:“风萝柜子里一堆这些东西,不用白不用。” 唐凤梧将书一合,“其实我挺想过去度假的。” “哪里?”微生商垂眸跟他对视了一眼,就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那这里的烂摊子处理好之后我们就过去?” 唐凤梧点了点头。 下三界和上天庭的时间流速不一样,说不定他们穿梭这么几百年,那个位面不过才过去了几年。 给人擦好头发,微生商靠在他腿上给他当书架。 “当年怎么死的?” 微生商被冷不丁这么一问,还一时间没能想起来。 “胃癌。”他淡淡回道。 唐凤梧按住他的腹部,轻轻揉了揉。 “多少年前的事了,死了之后就没副作用了。” 他记得隐居在圣马力诺了却残生那段时间里,唐凤梧重病缠身,不就将要长辞于世,所以自己也没有什么心思想要继续活下去。 准备走秀的那段时间因为想念唐凤梧长时间酗酒,这才患上的病症。 最后体检下来发现没几天好活,或许相较而言,唐凤梧看着比他还要健康,也就没能注意到他的病情。 唐凤梧抬手盖在了他的眼上。 微生商将他的手拉下来,直视他的眼睛。 唐凤梧想起来,这病是微生商自己折腾上的。 “我那个时候恨不得你跟我一起去死,我害怕留你一个人在世界上,这么多爱你的人,会不会把我忘了。” 微生商:“这是我心甘情愿的。” “但我现在很心疼,也很后悔。” “是我心甘情愿的。” 唐凤梧笑了一声:“你只会说这个了吗?” “说什么呢?我嘴甜得很,你要不要尝尝。” 唐凤梧失笑,将他的脸推开:“别闹。” …… 他们在这个世界待的第二个月,落月星河正式杀青。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傅景晟与苏媛媛的虐恋情深也就要正式揭开帷幕。 与此同时,苏媛媛的另一部作品正式上映,彼时的苏媛媛名声大噪,红极一时,势头隐隐压过了与她同期生的小花宋诗诗。 而宋诗诗估计也是因为着他们两人的存在,投鼠忌器,甚至都没新进组。 而是兢兢业业地跟踪埋伏在左疑昌和苏媛媛身边,一边偷窥他们的日常,一边向两人上报。 又过去了没有半个月,苏媛媛和傅景晟的关系被不良媒体公之于众,一时之间,苏媛媛被包养的消息甚嚣尘上。 众人对她一直以来所立的人设感到幻灭。 在这个时候,傅母发现了傅景晟并非是她亲生,勃然大怒。 傅景晟便心生了联姻的念头,频频与身为宋家人的宋诗诗来往密切。 而苏媛媛感觉到了被背叛,远走他乡,前往他国进修。 “终于来到重头戏了。” 唐凤梧练了几个月的手艺技术终于像了那么一点样。 这天第一次在微生商身上实操。 “一只花孔雀,就纹在脸上。” 微生商撒娇凑上去吻他:“别吓我,我会当真……” 唐凤梧将手里的器具撇向一边,任由他勾着自己的后颈深吻。 “嗯……”唐凤梧发出气音,轻轻拍了拍欺身压着他的微生商。 “够了。”他喉结滚动,在微生商脸上落下一吻:“我怎么可能舍得。” 微生商躺倒在床上,冰凉的触感顿时袭上了肩胛处,他不由得抖了一下。 “是不是有点凉?”唐凤梧摸了摸他的脸:“不应该啊,这么大块肌肉,里边脂肪挺多的。” 微生商将脑袋枕在双臂交叠的地方,侧着脸瞧唐凤梧动作:“只是有点突然,不是很冰。” “你到底要给我纹什么?”微生商余光看见他神情专注,堵着鼻子问他。 唐凤梧又探了探他的脑袋:“是不是生病了,怎么鼻子都塞了?” “换季呗,一不小心就着凉,你也是,别瞎脱衣服。” 唐凤梧给他肩胛的位置消完毒,开始拿着工具绘图起来:“你成天到晚管着我不让我乱穿衣服,你倒好,自己先生病了。” 他把手里的动作一停:“那要不算了,等你病好再纹。” “别啊……”微生商阻止他:“好不容易练好的技术,我迫不及待想要验收成果。” 微生商这个人总是能恰到好处的给人捧场,一点儿也不突兀,跟他待在一起,怎么可能心情低落。 “那好,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翘首以待。” 安安静静地被唐凤梧绘图,明显不属于他微生商的风格。 “我好爱你。” “我知道。”唐凤梧画了一会儿又忍不住低下头去亲他傲人的眉骨或是鼻梁,有时嘴唇移到唇角,又不可避免地让唇舌交缠在一起。 “你影响我工作。”他用手关节抵着微生商的额头拉开距离。 微生商舔了舔嘴唇,“再来一个。” 唐凤梧失笑:“你还要不要我纹身的了?” “要!” …… “唐凤梧,我还爱你……师兄,你再亲亲我。” 这又没过多久,微生商又哼起声来。 唐凤梧唇边挂着笑,没打算理他。 谁知过了一会儿,微生商自己神恹恹地将脑袋偏朝另一边。 唐凤梧:“怎么了?” 微生商看着窗外的景色,忽然长长叹了口气。 “我怎么也没想到和你待在一起最开心。” Chapter 18 我只想看着你 唐凤梧听见他说的话,短暂地停顿了一下,又继续着手上的动作:“为什么这样说?” 微生商:“我好爱你啊……” “别岔开话题。” 唐凤梧的语气依旧轻描淡写,但微生商还是从中听到了他语调之中的不自在。 他埋着脑袋笑了一声:“师兄,你很在乎我为什么说这句话吗?” 唐凤梧忽然感觉有些气闷:“废话。” “你还记得,第一世的时候,我们聚少离多,别说像现在这样相互依偎,亲密无间的情况,就连见面都要恪守礼节,不叫他人看去。” 微生商眼眶微红,面上带着淡然苦涩的笑意。 将曾经反复碾碎了琢磨,就像在他身上剜下最深的伤疤,在它即将要愈合之时,又在上边撒上盐,浇上蜂蜜,让他一遍又一遍地体会万蚁噬心之痛。 “我好爱你啊……我总是在想,为什么爱会让人如此痛苦呢?” 背对着他的人声音带上哭腔,唐凤梧的心脏微微抽痛,他将微生商背上的被子向上拉了一截,企图隔着浩瀚的时空将当年那个少年捂暖。 但最终做的只能是无用功。 微生商无声地哭着,眼泪珍珠似的从眼眶之中滑落,浸湿了被子。 唐凤梧的手不自觉捏紧了手中的工具,最终还是不能继续下去。 图案转印地很成功,肩胛上盛放的黑莲妖冶又昳丽。 “还说不会哭了呢,这不就又哭了一遍?” 唐凤梧上床侧躺在了他的旁边,抬手帮他将脸上的泪给拭去,随后轻轻吻上了他湿润的眼睫。 轻声道:“都怪我,害你这么伤心难过。” 微生商将脸转了过去。 唐凤梧按住他的后颈:“为什么不看我?是觉得我太讨厌,生气了吗?” 微生商抽了一口气,哑声道:“哭的太丑了,不要看……” 唐凤梧顿了一下,觉得这话说得也符合他的行事作风,不由得失笑。 “很漂亮,哭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 他又轻轻碰上了微生商的后颈,这一次转过头的动作很顺利,红着眼睛的微生商就这样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很漂亮。”他用眼睛描摹微生商的面容,又用嘴唇去轻点他脸上的泪珠。 “我爱你,以后也会好好爱你,不会再让你难过,让你受伤。” 心疼得快要将胆汁吐出来。 微生商也不管肩胛上还沾着转印膏,直接就将唐凤梧整个环住,埋头在他肩颈啜泣了起来。 “现在倒是会注意形象,不怎么会嚎啕大哭了。”唐凤梧一边抚摸着他的长发,一边打趣道。 “你这么哭着,心里一定还有说不清的委屈。”他在微生商头顶吻了吻:“说给我听,我想听。” 微生商摇了摇头,小声道:“都过去了。” “是吗?”唐凤梧却是道:“我不信。” 微生商:“不要,我一说就要哭,一哭就没完没了了。” “那我也想听。” 微生商用嘴唇去蹭了蹭他的脖颈,瓮声瓮气道:“你知道吗?我一直觉得,你是被我强迫才就范的。” “我特别怀念我们久别重逢那个世界,虽然你曾经跟孟玉阆在一起过,但是我最喜欢那段时间。” “我们两情相悦,脱离世俗无拘无束地生活了四五年,还有我为你做的贝壳戒指,都留有我们共同的回忆。” “之前我总是以为你是被我逼迫才和我在一起的,所以常常没有安全感。” “但现在不同了,那天你告诉我,你很多次在我喜欢上你之前就喜欢上了我,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 微生商的语调都明显晴朗了起来,唐凤梧笑:“我知道,我现在知道了。” “你怎么现在才知道?”微生商有些不高兴。 唐凤梧:“那我一直都知道。” “……嗯……” 微生商摸了摸自己的心脏:“这里有点疼。” 唐凤梧笑着看他:“那我们真算是心有灵犀了。” 微生商埋头去听他的心脏跳动:“你是不是在心疼我?” 唐凤梧叹了口气:“怎么可能不心疼呢?” 微生商抿着唇,竟然笑得略显青涩,一双方才哭红的眼睛透彻明亮,漂亮得不像话。 “我好喜欢和你待在一起,静静的,什么也不做,有些时候想起来以前的趣事……或是不开心的事,我们都能一起消化。” 唐凤梧语调轻柔:“嗯。”他又道:“不过有些话有待考量,从你口中说出来不太严谨。” “什么话?” “比如说什么都不做?” “哪里有?!”微生商忽然感觉自己高洁傲岸的节操被严重侮辱:“我现在就是什么都没有做嘛。” 唐凤梧失笑:“好,算你没做。” 谁知听了他这话,微生商又生气地转向一边。 唐凤梧好笑地看着他的背影,低声询问道:“生气了?” “别气。”唐凤梧感觉自己不能更有耐心,倘若不是面对微生商,他都不能想象出自己不断后撤自己的底线,给爱人让步的情形。 虽然这也不算让步,这是他甘之如饴。 “我爱你,从第一世开始就爱你。” 只是那个时候爱美人更爱江山,唐凤梧却不敢这么说。 微生商这时又闷闷不乐道:“你的命数就是天授紫薇命数,德高为重,儿孙满堂,遇到了我,算你倒霉。” 唐凤梧挑了挑眉,这句话明面上在说自己不幸,但暗地里又在暗戳戳自责。 唐凤梧感觉自己一生都要去做阅读理解了。 但由于被他剖析的人是微生商,再多哄两句又未尝不可。 “没有你的生活平波无絮,你才是我向往的春光。” 微生商的背影一颤,随后喃喃道:“好肉麻……” 唐凤梧笑着从床上站起身。 微生商以为他要走,下意识就转身看向了唐凤梧:“你要干……” 话还没说完,腰间就落下了一个重量。 唐凤梧捏了一下他的脸,笑着倒向了微生商面朝的那一边。 “我们面对面说话好不好?” 唐凤梧手指伸向他纤长的眼睫:“我只想看着你,永远看着你。” Chapter 19 狐狸精 傅家被男主角架空,傅景晟逼迫副董事长退位的情节终于出现了。 傅家两老,傅景晟和宋诗诗,以及唐凤梧微生商第一次三方人齐齐整整地聚在一起。 傅景晟坐在沙发上,将一摞照片拍到了傅董事长面前的茶几上,他冷声道:“看,父亲,这就是你寄予厚望的小儿子。” “他不思进取,和一个……” 他抬头看向微生商,原本是想冷冷地看他一眼,但在对上那张脸时,又不可避免地愣怔了一下。 “和一个男人,厮混在了一起,倘若今后傅氏集团交到他的手上,怎么可能后继有人?!” 傅董事长咬着牙仔细看完了那几张偷拍下来的,唐凤梧和微生商在大街上光明正大牵手接吻的照片,瞬间气得暴跳如雷。 “你!……你!” 傅景晟继续落井下石:“还有一件有意思的事情,这李思曾经是我的司机,一开始接近傅家,就是为了傅家的财产。 觉得从我这里得不到好处,便无声无息地离职,竟然跑去勾引二弟。 而二弟却一点警惕之心都没有,竟然眼睁睁看着他,花掉了咱家这么大一笔钱!” 傅景晟说得情真意切,句句确凿,傅家两老都瞪着不敢置信的目光朝他看过来。 微生商饶是被这么抨击,坐姿仍然慵懒华贵,好似一点儿也不为之所动似的。 花了一大笔钱确有此事,因为他用着唐凤梧的钱到处订酒店,还从风萝那边低价购置了一艘游艇。 多会省钱啊他们。 也不是去到哪儿就在哪里买房是。 微生商不置可否,只是无奈地挑了挑眉,照常玩着唐凤梧珠圆玉润的手。 “你还让他摸你的手!”傅母怒不可遏地指着微生商骂道:“我当是什么震惊朋友,老二!你不要被这个狐狸精迷晕了头!他一定是跟景晟一路的,一定是他派来勾引你的是不是!” 唐凤梧抹了把脸,想把进度调到最后一秒——傅家两老将他和微生商扫地出门。 “……嗯。”他应了一下:“就算他是傅景晟的人,我也要和他在一起。” 微生商听得心里暖暖的。 “你!——” 傅董事长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唐凤梧的鼻子,气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微生商这时候站起了身来,好言相劝:“这家产,傅董事长您瞧留给谁不是留呢?大少爷是您儿子,凤……咳咳,瑾年也是您儿子,也不算便宜了外人。 况且傅氏集团最近好像有一项产业面临上市是?倘若有宋家的襄助,想必很快就能成功上市。” 傅董事长听见这句话表情缓和了一些,但傅母脸上依旧是写着三个字——要你管。 微生商顿了一下,继续道:“阿姨,人生苦短,及时行乐,瑾年长这么大好不容易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想法,既没有触及法律,更没有试探伦理道德,为什么就不能放过彼此一条生路呢?” 他侃侃而谈的时候,语气表情依旧是轻描淡写,说的话也都是不痛不痒的道理。 但神奇的是在座的所有人无一不将他的话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还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或许是他通身气派叫人不由自主地信服。 微生商见气候差不多了,拉着唐凤梧的手腕对所有人道:“既然如此,我和瑾年就不多做打扰,当然,也不要打扰我们。” 他露出谦和一笑,对众人道:“告辞。” 走出傅家的空气都是干净清新的。 微生商吐出一口郁气:“快了。” 现在只需要静等苏媛媛从国外回来,傅景晟和她两人缱绻反侧藕断丝连。 唐凤梧看他:“刚才傅景晟这么说你,你不生气?” 微生商回忆了一下:“说什么?说我勾引他?” 唐凤梧点了点头。 微生商笑:“被这么造谣也不是头一回了,他们心知肚明不配我这么做,还是大言不惭地说出口,不就是找死吗?” “在这里就把账算清太便宜了他左疑昌,等回到上天庭,再做计较。” 微生商原本打算的一年之内回到上天庭的计划付诸东流,因为苏媛媛一出国就是两年。 再一次回到国内,已经是手拿奥斯卡小金人的双料影后,名利与金钱加身。 那傅景晟看她的眼神立马就变了味。 在傅景晟与宋诗诗婚宴前夕,两人滚到了一处去,在第二天的婚宴上,苏媛媛又堂而皇之地抢婚。 一时之间,绵延了三年之久的三角恋终于落下帷幕,以苏媛媛和傅景晟私奔告终。 “一个烂尾又烂俗的结局。” 微生商:“心月狐写的话本,有什么办法?” 唐凤梧:“那我们怎么跟长陵上神交代?” “心月狐自己交代,出不去我们有什么办法?” 这样的世界到处充满了bug,很难逻辑自洽。 “如果心月狐不把这个世界的世界观完善,那恐怕像这样写话本,不通过系统认证就让人登入世界的兴味恐怕会泛滥一时。” “不是来审判宋诗诗的吗?怎么又回到了心月狐的身上?” “你以为宋诗诗能承担后果吗?” “……也是。” 傅景晟与苏媛媛交换戒指的那一刻,微生商和唐凤梧登出了世界位面。 他们一刻不停地朝着心月狐的府邸走去,路上还联系了一下风萝。 到时候说不定还能在他们之间斡旋一下。 心月狐听说两位审判长来到门前时,桌上的东西都被掀落一地,她咬着唇站起了身,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审判长安。” 她将人迎进了会客厅。 “两位大人来这是……?” 微生商抿了一口她府上的茶,还不错,看向她笑道:“这次前来,就是想知道星官您写的话本,都完善到哪一步了?” “我们进去的那个世界,似乎有星官您的不少的手笔。” 心月狐一听,满脸煞白:“我没有写话本啊……” 她咬着牙,心想一定是宋诗诗那嘴巴漏的泄露的好事! 微生商猜中了她的心思,开口为宋诗诗开脱道:“这是西护长陵上神透露给本官的,还请星官不要多想。” Chapter 1 约法3章 审判局。 刚进门微生商就被唐凤梧给推了个猝不及防,后背直直朝着门框靠去。 微生商一怔,刚想抬手将人揽进怀里,下一秒就对上了唐凤梧有些冷淡的眼眸。 他咽了咽口水,不知道自己怎么惹师兄不快了,“怎么了?” 唐凤梧看着他,直言不讳:“我吃醋了。” 微生商闻声心中涌起雀跃,但下一秒嘴角又被狠狠压制住:“吃谁的醋了,哪来的醋给你吃,你老公我洁身自好,是上天庭男德标兵第一名……” 他抬手轻轻摸了一下唐凤梧的下眼睑,细腻的皮肤在他手下如同凝脂一般,让人爱不释手:“我错了。” 他也不管唐凤梧什么反应,直接抄起他的双腿将人直接抱了起来,脚下没踩两步便移形换景一般来到了床上。 他将唐凤梧压在被子里,柔声问他:“我哪里做的不好了?” 唐凤梧在他唇角亲了亲,本就压抑不住的笑容彻底翘了起来。 “我不是一个好师兄。”唐凤梧沉声道:“我对你不够好。” 微生商捂住他的嘴:“不准这么说,你就是全天下最好的师兄。” 唐凤梧嘴唇微张,但又闭了上去,微生商和他与那位素昧平生的师兄关系不一样,用来对比,总是会让他产生一种贪心不足蛇吞象的卑劣感。 微生商松开捂住他嘴巴的手,俯首在他嘴边细细啄吻,温热的气息相互交缠,快把人浸到骨子里。 “如果我让你产生这样的想法,那一定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 唐凤梧否认他的话:“不是你做得不够好,反而是你太好了,总让我觉得愧疚。” 微生商牵起他的手,在他手心留下一吻:“那你以后,就更要千倍万倍地对我好。 恋人的心不应该是用来愧疚的,是用来爱的。” 待在审判局平淡无波地过了一段时间,长陵的人便找上了门来。 据说是长陵上神邀请到府上一叙。 微生商捏着请柬,问唐凤梧道:“我们身为审判长,要是应了他们私下的约,是不是有些瓜李之嫌?” “是。”微生商肩胛上的印记终于刻印了上去。 在上天庭用不着纹身的工具,唐凤梧是向旁的人借了三昧真火,用针灸在微生商的肩胛上刻下来的。 一朵栩栩如生的黑莲,妖调娴都。 三昧真火自个儿飘了回去,唐凤梧将手心贴在他的肩胛上,开始给他传输神力。 微生商:“我不疼。” “我心疼。” 微生商:“你这么说,那我真是罪过,竟然一点儿也不心疼你,将你打晕直接上手纹身。” 唐凤梧敲他眉心:“你还顶嘴。” 微生商伸手按了按他腿心的位置:“可能是当初纹得太深,后边一世在你身上还有小印子。” 唐凤梧:“嗯。” “还说我那个时候给你讲宿命论,你竟然也一点儿也不怀疑。” 唐凤梧想起来在卡西斯学院里,他对微生商一见钟情,就算卡西斯学校里学生失踪的线索直到了他身上,自己竟然仍然头脑发晕,义无反顾地站在他身边。 当时没有前世的记忆,不知道微生商说的那个人究竟是不是自己,却依旧对他死心塌地。 就像被微生商勾走了魂似的。 “只要能在你身边,信不信又有什么所谓呢?” 微生商又要热泪盈眶了:“你哪里不爱我,我觉得你爱惨我了。” 唐凤梧轻笑一声。 “我感觉自己就像聊斋志异里勾引富贵深闺女子的精怪,让他为我反叛这个世界。” “那也只能怪我道心不稳。” 微生商脸上带笑,满脸幸福地在他手上亲了一口。 “宝宝师兄,你的手好漂亮。” “又是哪来的这么奇怪的称呼。” “就是宝宝师兄。” 唐凤梧将他额前的头发揉乱,浅笑道:“随便你怎么叫。” 他倒身躺在了床上,微生商往里缩了缩,环着他的腰将他整个人揽进了怀里。 “我向诸葛花园申请了跃迁小世界的申请了。” 唐凤梧:“哦,是哪个世界?” “圣马力诺那个世界……不过那个世界的时间和上天庭是同步的,已经过去了几百年或是千年也有可能,所以我就选了一个时间点跳跃回去,雪龙答应我,说只要我们不弄出太大的轨迹偏差,就没什么问题。” 唐凤梧沉默了一会儿,对于他的行动力抱着怀疑的态度:“你觉得你去了真的能不弄出点花样来吗?” 微生商想了想:“我还是有把握的……” “……?” 唐凤梧回过头,挑眉重复了他话中的最后一个字。 他说这个字的时候,嘴唇实在是漂亮,微生商的视线紧紧盯着他的唇,就连后者脸上不信任的神情都没有注意到。 微生商将人按进怀里,垂头便去找那张天天勾得他欲火焚身、心猿意马的唇。 这个吻持续了很长的时间,既缠绵又疯狂,饶是唐凤梧神力充盈,都有些招架不住。 “你先别亲了。” 还没说完话,又被微生商按住脸掠夺了口腔里的所有空气。 休闲的衣摆在亲吻之间被蹭了上去,露出白玉无瑕的腹部,微生商的吻往下游移,在白嫩的皮肤上种下红痕。 眼看着又要勾起天雷地火。 唐凤梧心一横,拽着他的头发往后扯了一下。 微生商吃痛,委屈地垂着眼帘。 唐凤梧的腹部渗出了血丝,他嘶声瞪着罪魁祸首:“你又委屈上了。” “我们都是合法道侣了,怎么就不能让我亲一亲?再说了,我又不是每次都做到最后。” 每次都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他对于微生商的自控力是百分百不相信。 “毛都没长齐就敢爬床,你让我怎么相信你会见好就收?” 唐凤梧将他的脑袋按开,胳膊撑着身体坐起身,靠在床头,离着微生商有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回去可以,但我需要跟你约法三章。” 微生商被冷落,蔫巴巴地垂下莲花瓣。 “第一,我不同意,不准做。” “什么?!” 第一条就能要了微生商的命,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唐凤梧冷血无情的面容,感觉声音都失去了调。 “那我不去了!” Chapter 2第3章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况且你都已经提交申请了。” 微生商还想说些什么,唐凤梧抬手阻止他:“好了,下一条。” 他手中化出一张契约纸,上边写着契约三条。 微生商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早就拟好了?你早就厌烦我了是!” 唐凤梧无语地笑了一下,抬脚抵住微生商的肚子,防止他靠过来,“这是刚想好的,没看见这是用神力化出来的吗?” “这不刚好证明你早有远离我的图谋?” 脚腕被抓住,唐凤梧想将脚腕抽出来,但那人也不知道吃什么长的力气,拽得他生疼,还得寸进尺地朝着他的方向扯了一下。 唐凤梧的脑海里忽然浮现了各种不好的记忆。 “够了,你要是再精虫上脑,今晚就别想上床。” 微生商:“不上床,在外边做也行。” “你疯了!” 唐凤梧看面前的人神情完全低落了下来,他叹了口气,从床上滑过去坐到了微生商的腿上。 他双手在微生商后颈交叉,温情小意地在他唇上紧紧相贴,“我们一边做,一边说,好不好?” 微生商眉心一跳,刚想将他压倒,就被唐凤梧拦住。 “就这样做。” 暧昧旖旎之间,两人的衣服便在瞬间不翼而飞。 微生商扶着他的腰,在他肩头咬了一下:“为什么?” “其他姿势你不听话。”唐凤梧笑了笑,将他推倒在了床上:“我自己来。” 微生商盯着唐凤梧的脸,长睫湿漉漉地往下瞥,看的不是他的脸,不是他的腹部,而是…… “你在看什么?”他手臂挡在前额,长长喘息了一声:“不是要说约法三章吗,还有两章。” “第二章……”唐凤梧皱着眉头,艰难说出后边的话:“不准惹事。” 微生商摩挲着他的腰肢:“还有呢?” “第三……第三章,是……是……” 微生商看着他张张合合的唇,终于忍不住起身狠狠吻住了他。 而第三章也被湮没在了唇舌交缠之中。 —— 再一次睁开眼,微生商便发现自己正坐在马桶上,手里还是正在与伊莎保持通话中的手机。 他还没能适应登入的眩晕,就如同油锅里的蚂蚱一般,猛地站起身来。 “怎么了怎么了?!”伊莎被吓一跳,“好好的忽然咳嗽起来,现在你那边怎么又这么大动静?” 微生商没有时间了,现在的唐凤梧正在从唐家前往法院的路上,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出的车祸。 “你大爷!” 微生商朝天痛骂,他选定的时间分明时间分明是在开庭之前,怎么会落在了这个时间点?! 他夺门而出,外边满是踩点,专门在门外着这位目前在网络上最为炙手可热的新人模特。 “微生同学……请问你对于你父亲的死背负了多少委屈和痛苦?” “请问你在父亲去世之后频繁登上网络,活跃于大众面前是为了给你的父亲报仇吗?” “请问跟你走得很近的那位少年,是你杀父仇人的儿子吗?” “请问……” 微生商自顾不暇,他现在只想长出翅膀,从这群人的头顶踩过去救唐凤梧于水火之中。 “让开!都让开!要出人命了你们能负得了责吗?” 谁知记者被他这么一吼,不但毫无收敛,甚至更加蹬鼻子上脸地将镜头朝他的脸上怼。 “微生同学,你在危言耸听吗?” “微生同学,是不是接下来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阴谋?” “……” 微生商气得额头青筋暴起:“你们他妈是人吗?都给我滚!滚!” 他以自己的个头优势挤开了人群,迈开长腿就跑。 后边的记者对他紧追不舍。 微生商撒腿跑在罗马路灯彼此交映,砖瓦石砌,三十度倾斜的长街上,圆厚敦实的建筑林立在两边,阻挡了他通往小道的路。 坡底车水马龙,喇叭声延绵不绝。 而长坡的尽头则是蔚蓝的海岸,海风咸腥的气息吹拂过棕榈树,让人感到惬意。 他将记者甩在身后很远的位置,可能是这风,这浪,吹得他渐渐平复了心中的急躁。 眼看着就要冲到了小巷口,忽然一辆重型机车从他身边飞驰而过,随后便是如同长枪大炮一般的摄像机对准了他的脸。 令他作呕的话筒怼了上来。 “微生同学!……” 微生商气得想要一拳砸在他的脸上。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双手从旁边狭窄的缝隙之中伸出,稳稳滴抓在了他的手臂上。 微生商一怔,回过头呆愣地看见那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猝不及防地被人给抓了进去。 被采访的人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气得外边的一堆记者骂得跳脚。 而钻进罅隙里的微生商完全隐没进了黑暗之中,他们在天井一般,只露出头顶和眼前一线光亮的弹丸之地撒腿奔跑。 由于,身体不由自主地前倾,最后整个巷道之中都充斥着他们紊乱的呼吸声。 巷道的尽头,是对着他笑的唐凤梧。 —— “我靠,累死老子。” 聂少荣从冰箱里乒铃乓啷翻出冰棍一扒拉倒在了圆桌上,一边拉着t恤领子一边扇风。 “唐凤梧你他妈是微生商肚子里的蛔虫,怎么就知道在那儿等着就能逮到老商?” 唐凤梧也撕开了一根冰棍,他没有另外两人运动量大,所以也就是出了薄薄一点汗。 “我猜的。” “你俩还真是天造地设一对。” 微生商一点也不谦虚:“应该的。” “嘿……”聂少荣无语地瞪着他:“给你点颜色还让你好看了是?” 微生商笑了笑,刚想要伸手去够桌面上的冰棍,忽的就被唐凤梧打了手。 “不准吃。” 微生商委屈巴巴收回手,“蛮热的老婆。” “你还敢作死是?” “吃点又不会有多大的影响。” “好了伤疤忘了疼?”唐凤梧踢腿踹他屁股:“我现在说第三条,吃的全部由我管控。” 聂少荣听他们打哑谜似的一头雾水:“说什么呢你俩?我怎么听不懂?” 微生商笑:“听不懂就对了。” “还有你!”聂少荣一拳打在微生商胳膊上:“怎么就这么顺口叫起老婆来了?你真不要脸啊微生商。” Chapter 3 一语成谶 微生商白他一眼:“你懂什么。” “不是哥哥弟弟吗?怎么又衍生出新的情趣来了。”聂少荣一点也没觉得冒犯地打趣。 微生商也来劲了,勾了一下唐凤梧的鼻子,垂眸看着他的眼睛跃跃欲试道:“是啊小凤梧,叫声哥哥听听。” 唐凤梧抿着唇,看了聂少荣一眼,心知不能和小孩计较,但气又气不过。 “你看我那一眼是什么意思唐凤梧?阴嗖嗖的,我不是你商哥哥你就不爱我了是?” 唐凤梧:“我对你没爱。” 聂少荣立马嚎声假哭:“呜呜呜呜呜~我就知道我在这个家里是多余的,你们俩自始至终就是狼狈为奸,一丘之貉!” 微生商:“你明白就好。” 说完这句,聂少荣哭得更加大声了。 “别假模假样了。” 微生商不怀好意地哼了一声:“这事儿好不容易结束了,咱不得庆祝一下?” 唐凤梧:“先别庆祝了,你手机都快被打爆了。” 微生商打开手机一看,伊莎、alia、符文季,甚至就连augte都给他打了电话或是发来了讯息。 大多数是在问好,简述了一下他们知道自己现在面临了什么样的惨状,并且愿意帮他一把。 augte发来的问候最简洁明了,让他好好休息,三个月内如果他不提出来继续工作,不会给他施加压力。 微生商对此没什么感觉,毕竟天要下雨人要吃饭,这可是他在这个世界赖以生存的路子。 “没什么大问题。” 微生商在两人的视线下收起了手机:“走,去给咱们的冒险者征途庆功!” 由于这个案子也牵连到了聂家,聂少荣他小叔被关进了监狱里,聂氏集团一蹶不振,现在聂氏集团里那几个老家伙都在商量着怎么跑路。 然而作为聂家唯一一个正统继承人的聂少荣却对此毫不关心。 三人选在了入海口上游的江边,一家烧烤摊上坐了下来。 吹着江风,聂少荣长臂一展,看着江面慨然叹息:“这个地方,白马街,是我们三人缘分的开始。” 微生商和唐凤梧默默对视了一眼,笑着垂下了眼睫。 “又看什么呢看什么呢?”聂少荣见他俩又在这儿眼神拉丝难舍难分,不高兴道:“咱三个在一起的时候是兄弟,你们回到家关上房门,再郎有情来妾有意可以不可以?” 他拖长了声音,意图精准地向他们表示自己的怨气。 “行行行。”微生商笑得不能自已。 聂少荣翻了个白眼,对他这种敷衍了事的语气非常不满:“老板!给我上两听啤酒!” 空气中飘着烧烤滋滋冒着油的香气,聂少荣一边撸着串,一边喝酒,没一会儿便喝了个大。 微生商心情很好,倒了半杯入口。 只喝半杯的原因是唐凤梧不准他乱喝酒。 “之前酗酒患上胃癌,这一次就少作死。” 微生商笑吟吟的偏过头看他,和他十指交握,散漫地坐在窄小的椅子上听聂少荣在耳边聒噪万分。 “你俩怎么不喝?”聂少荣面脸通红地给他两人满上了酒:“快给我喝!” 唐凤梧做做样子给他举了一下杯,微生商则是眼看唐凤梧不备,蓦然就闷了一大口酒。 “你不听话是不是?” “咳咳咳咳咳……”微生商被吓一跳,差点没将喝进肚子里的酒全部喷出来。 “我没有。”他心虚地擦了擦嘴:“这不是在应和聂少荣吗?” 唐凤梧无语地瞥了他一眼,将他手里的杯子给抢了过去。 “一点就好,再多就不行了。” 微生商侧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笑说:“听你的。” 两人加一个醉醺醺的聂少荣一路沿着江走回了家。 微生商:“你说我们能不能把这傻子撂了?” 唐凤梧:“有点同情心,他还是个小孩呢。” “……是,比起我们的确是个胚胎。” 唐凤梧笑出了声。 “在这个世界慢悠悠度假也是好的,就好像什么前尘往事都忘了一样。” 两人相视一眼,笑出了声。 完全不会想到就在第二天,唐凤梧说的这句话一语成谶。 “哇呕!——” 聂少荣忽然蹲在路边吐了出来,两人手忙脚乱地给他收拾干净。 好不容易回到家,将聂少荣往他的房间一扔,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倒头就睡。 洗完澡微生商没穿睡衣,直接就窜进被子里将唐凤梧给扒了个干净。 唐凤梧习以为常,微生商不乱来,自己就能忍受得了他的这些行为。 —— 上天庭。 诸葛花园。 火萤:“雪龙哥哥,你为什么同意他们就这么下界啊?他们要是像上个世界一样,再闹着回来怎么办?不会出乱子吗?” 雪龙露出了一抹奸笑:“不会,等他们睡一觉,我就会让他们什么都忘了个干净,让他们安安生生待在那儿几十年,少让审判长留在上天庭惹出乱子。” —— 微生商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宿醉带来的头疼欲裂的感觉了,上一次还是和符文季一起去参加一个晚宴。 他皱着眉头,想要抬头挡一下从窗外照进的刺目的阳光时,忽然感受到一个不属于自己的,温热的肌肤触感。 他就是顿时就顿在了原地。 微生商不敢置信地垂下眼眸,看见躺在自己怀中,睡颜安静得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脑袋枕在他的胳膊上,双手乖巧交叠在他二人之间的唐凤梧。 微生商:“……” 他有些艰难地挪动了一下,身体的反应告诉他大事不好。 事情是怎样发展到现在的地步的? 虽然他们平日里亲亲抱抱不少,可从来没有更进一步的肢体接触,就连互相帮助都没有过。 然而现在的事实却摆在眼前——他们可能酒后乱性了! 微生商僵硬了一瞬之后,又想起来他在网上查过的资料。 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唐凤梧那儿应该会受伤才对。 他探手想要证实一下自己的猜想,憋着气心跳如擂地感受了一下,发现没有什么异常。 然而就在他准备松口气时,怀里忽然响起了一道羞怯清冽的声音。 “哥……你在干嘛?” Chapter 4 那我也爱你 微生商感觉自己瞬间僵硬成了一座雕像。 他机械着脑袋垂下头对上唐凤梧含羞带怯的视线,心中唾骂自己就是个禽兽。 “我……对不起。” 他猛然弹坐起身,离开唐凤梧两米远,怀着愧疚的心问他:“你……没事?” 他按了按太阳穴,说话也不顺畅:“对不起,我不记得昨晚发生什么了……我……” 唐凤梧坐起身,被子从他肩头滑落,也不说话,只是呆呆看着一处。 微生商顺着他的视线低下了头,随后有些懊恼地扯过被子盖住了那个地方。 “……抱歉。” 他想抬手揉一揉唐凤梧的脑袋,但又心有顾忌,只是默不作声地从床上下来,将自己堆在沙发上的衣服给穿上。 穿好衣服之后,心里的羞耻心终于消散了一些。 他做好心理建设转回头,发现唐凤梧已经躺了回去,将脑袋闷在被子里。 他走过去揉了揉唐凤梧柔顺的头发,无奈地叹息了一声,出门去买早餐。 等微生商拎着食盒回到家里来时,唐凤梧刚好刷着牙,嘴里含着泡沫,从卫生间里探身出来看了他一眼。 看见是他,脸瞬间涨红,唰的一下又进了浴室。 聂少荣满脑袋凌乱让人不忍直视,偌大的t恤滑到了肩头,正挠着后脑打着哈欠从屋里走出来。 “早。” 他毫无察觉地低声对气氛怪异的两人道了一句,随后便自然而然地坐在了桌前开始吃早餐。 微生商坐在了聂少荣的左边,唐凤梧最后落座。 当唐凤梧坐在了自己右手边的时候,聂少荣迷瞪着眼讶异地瞟了他一眼。 唐凤梧回瞪过去:“看什么?” 聂少荣原本没什么想法,见这唐凤梧不经逗,嘴里还叼着一个虾饺哼笑一声:“昨晚你老公没把你伺候好啊大小姐,一大早上又再玩什么情趣呢?” 聂少荣的嘴没个把门的,话一说出来,让本就觉得尴尬的两人更加尴尬。 微生商夹起一个蒜蓉扇贝塞他嘴里:“闭嘴好好吃你!” 什么老公,这聂少荣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他怀疑是昨天喝多了酒,也不知道到底做了哪些丢脸的事。 他就要继续吃东西,唐凤梧朝他推了一下碗,小鹿一般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哥,你也给我夹一个呗。” 微生商顿了一下,给他夹了一个色泽最光艳的虾仁。 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好好吃饭。” 唐凤梧抿着唇,笑眼弯弯地看着他,微生商也被他的笑给感染,嘴角露出笑意。 聂少荣看不下去,胡吃海塞一顿之后,利落站起身离开了这个就连空气都散发着暧昧的地方。 现在正值夏天的最后一个季节。 再过不久就要开学了。 过完这一年,他们又要升学到其他地方。 微生商很喜欢生物化学,但是在h的工作比较紧张,他也不太清楚自己以后要去做什么。 他看向唐凤梧,觉得这应该是个很好的展开话题。 “凤梧。” 唐凤梧掀起眼睛瞧他,半张脸被碗挡住。 他喝完了唐舔了舔嘴唇,问微生商:“哥,怎么了?” 微生商很想摸摸他的脑袋,但是两人座位距离相隔太远,他便打消了这个心思。 “从蓝圣出去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蓝圣中学就是他们现在就读的这所学校。 唐凤梧想了一下:“争取研究所的名额。” 微生商笑了笑:“这么厉害。” 唐凤梧抿唇笑着点了点脑袋。 两人对视了几秒,又颇觉灼人地移开了视线。 微生商咬着筷子思考良久,觉着自己应该趁着还没开学这段时间,多接一些拍摄工作,等到回学校上课了,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他看向唐凤梧刚想说出口,又正好和抬起眼睫的唐凤梧对上了视线。 “咳咳咳咳咳……” 唐凤梧猝不及防地咳出声。 微生商坐到他旁边轻柔地拍打着他的后背:“别吃这么急。”他抽出一张纸巾在唐凤梧嘴边擦拭。 “怎么了这是?” 唐凤梧不说话,忽然又猛地将脑袋扎进了微生商的怀里,红着脸道:“哥,你发育的好好。” 说完这句话便将头埋在他肩颈装鹌鹑,徒留微生商一人目瞪口呆地坐在原地。 微生商感觉自己的手都不听自己使唤了,他抬手拍了拍唐凤梧的后背,装模作样咳嗽了一声,说:“嗯……多吃点,你现在也正是发育的关键时候。” 唐凤梧偏过头,抬眼盯着微生商的侧脸:“哥,今天早上你也去健身房了吗?感觉比平时要久。” 微生商闭了闭眼,在他嘴上狠狠咬了一下,咬牙切齿:“知道还问。” 唐凤梧缩着脑袋笑了两声,在他脖子上留下油印子。 “哥,我嘴还没擦呢,你不会生气?” 微生商无奈地按着他的后脑泄愤:“我刚从健身房回来没洗澡,你也不嫌弃。”虽然在浴室用毛巾擦了一下,但还是散着热气。 “不嫌弃。”唐凤梧像只小狗似的在他脖子上乱啃一通:“好香。” 微生商将手搭在他的肩上,问他:“还吃不吃了?” “吃。”唐凤梧最后在他侧脸上亲了一下。 埋头哼哧哼哧进食,又过了没一会儿,羞赧地问道:“哥,今早你为什么摸我那儿?” 这话问的微生商如坐针毡,差点没原地爆炸。 “是个意外。” 唐凤梧:“哦……”他又低下头安静吃饭。 但没过多久,又抬头问他:“是什么意外?” 微生商差点没把满口豆浆喷出去。 “不是……” 他捏了捏眉心,说道:“我以为我们昨天喝醉了之后做了。” 唐凤梧笑出了声。 微生商嘴角微勾,偏过头看他,眼里满含笑意:“你笑什么?” “原来你也不记得昨天发生了什么。” “记得一些,喝了酒。” 他也不知道自己喝完了酒竟然会断片,看来以后应酬也要控制一下这个量。 “哥,我好喜欢你。” 微生商捏了捏他的脸:“我也爱你。” “我说的是喜欢你,不是爱你。” “那我也爱你。” Chapter 5 Venus复出 没休息一个星期,微生商就主动联系了符文季。 符文季接到他的电话十分意外,猜想他是不是缺钱了想要借钱,但对面一开口就叫了他一声姐。 符文季听得心花怒放,这小子被蹉跎了一阵之后终于知道他多重要了是。 “符姐……” 微生商还没说出口,电话那头就噼里啪啦一顿输出:“ven,姐姐很心疼你的经历,没想到你年纪小小就承担了这么多,认识半年来却一个字也没给姐说过。姐姐家里也有一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小辈,被家里宠得无法无天,相比之下就更心疼你了弟弟,要是遇到了什么困难,一定不要跟姐姐藏着闷着,一定要跟姐姐说……是不是缺钱了?姐姐这有个几百几千的,够弟弟你在h市置办房子……” 微生商:“……” 他咳了一声,笑着打断了符文季的滔滔不绝。 “不是这样的,谢谢您符姐。” 符文季话音一顿,安静听他低沉优美如同大提琴奏乐一般优雅,又不失少年气的清冽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叨扰您,其实是想让您帮个忙,如果有什么合适我的工作,麻烦符姐您为我留心一下。” 符文季笑:“这么谦虚?你站在那儿就有人愿意为你花钱,竟然还要让我留心合适你的工作?” 微生商:“符姐过誉了,钱还是用自己的比较安心。” 他们两人又聊了一阵,符文季以一个长辈的身份多说了几句关心的话,最后挂断电话时,符文季信誓旦旦地答应他,一定会给他找工作,让他在短时间内脱贫。 微生商哑然失笑。 电话通了半个多小时,微生商又给alia发去复工的消息。 挂完电话,就见聂少荣在他身后站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跟谁打电话呢?” “符文季。”微生商淡声回道,将手机放回了兜里,“赚钱还了你的债。” 聂少荣勾起唇,露出一种无所谓的苦笑:“现在聂家也是墙倒众人推,我早不该是聂少爷了,再说那块表也不是我自己的,你爱怎么支配就怎么支配,不用急着赚钱还我。” 一夕之间,h市两大集团轰然倒塌,唐氏集团与聂氏集团根深枝茂,深深在h市扎根,他们倒了,拔出萝卜带出泥,也有不少的企业受到波及。 现在的h市人人自危,生怕这两家的余波什么时候牵连到自己。 微生商笑看聂少荣:“当然得急着还,毕竟不止欠你的。” 他说完这句话,转身朝屋里走去。 牵连唐家和聂家的重大事件,怎么可能只凭他一人之力就能解决? 他走进唐凤梧的房间。 唐凤梧成天对着电脑不知道捣鼓什么,这段时间用钱抠抠搜搜的,微生商觉得他应该是想攒钱买些什么设备。 总之就是最大的窟窿解决了,才发现这个家早就百孔千疮,四面漏风。 老房子还是得重新装修才行。 他抬手盖在唐凤梧的眼前,忽然陷进黑暗,唐凤梧纤长的睫毛眨巴眨巴,划在他手心,痒痒的。 “哥。”他用手一撑桌面,旋转椅便转了一圈。 唐凤梧扶着椅子扶手站了起来,按着微生商的肩膀就往他身上跳。 微生商稳稳接住了他,一只手托着他的屁股一只手扶住椅子坐了下去。 “眼睛疼不疼?”他给唐凤梧的眉心按了按。 “有点。”唐凤梧随口答了一句,就朝他的嘴巴黏黏糊糊亲了过去。 他自以为的游刃有余,在下一秒便被打击得支离破碎,主动权被微生商给抢去,温暖的大手按着他的后脑,让他既沉醉又想要游离。 他想抽离自己的身体,以第三视角欣赏微生商这么漂亮的人究竟是如何为他情动。 再亲就危险了。 微生商放开唐凤梧,手心贴着他湿润的嘴唇,只留下一双雾气朦胧的眼睛露在空气中。 那双眼睛写着迷茫,好像在问为什么不继续了。 “宝宝,你还小。” 没有一点新意的借口。 唐凤梧吸了一口气,倒在他怀里呼吸他身上的香气。 “不小了。”他撒娇道。 微生商摸了摸他的脑袋:“听话。” 唐凤梧闷着不出声,手钻进微生商的衣服里乱动,跟小孩磨牙似的,在他锁骨周围的地方留下咬痕以及湿漉漉的水痕。 微生商:“是不是缺什么东西了?怎么不跟哥哥说?” “我们都没钱,先凑合着用。” 微生商撩开挡在他眼前的头发,在他眼窝的地方亲了一下,笑道:“是不是该剪头发了?” “哥,你头发长长了好多,”唐凤梧又抱着微生商的脖子送上自己的唇,一边勾着他的舌头引导他深吻,一边抽空大喘气说:“头顶都变黑了。” 微生商把他意图往自己裤腰探的手揪出来,轻柔地反压在身后,一只手扼住他的两只手腕,一只手捏着他不服气的脸,在他唇角亲了亲。 “alia说留长发好接工作,造型更丰富一些。” 唐凤梧闷闷不悦:“哦。” 他顿了一下,还是生气:“你那天都摸我了,为什么不让我碰你?” “你看你都起来了!” 微生商抬手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笨蛋。” “你才是笨蛋!”唐凤梧两手捧着他的脸将五官都揉捏变形,“你笨死了笨死了笨死了!” 他骂完这一句便从椅子上跳了下去,赤着脚跑出了房间。 微生商无奈一笑,深深靠在椅子里,百无聊赖地转了一圈,随后目光落在了唐凤梧床头柜被拉开的一个抽屉里。 他若有所觉地走上前,将抽屉一拉开,露出了里边堆满的方片和瓶瓶罐罐。 他抓起来几个看了一下,越看越想笑。 这么多润滑油这么多小雨伞,这唐凤梧也不怕肚子穿洞。 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买的这些东西。 就在这个时候,唐凤梧手里拿着碱水面包一边咬一边往里望了一眼。 看见微生商手里拿着的东西,哼了一声又远离了房门。 Chapter 6 装睡 微生商实在是太过抢手,复工的消息刚发布出去没十分钟,便有成堆的商家前仆后继来给他送钱。 晚饭都没吃,微生商就接到了alia的电话,说他要是今天有空就可以过来签合同聊代言了。 在半年之前,微生商还接不到含金量高一点的代言,h市的新闻一经发酵,他便成了多少媒体眼中的香饽饽,恨不得他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抛头露面。 微生商还在厨房做着三人吃的晚饭。 聂少荣挤进来等他做好一个菜就偷吃一个,听见了他和alia商讨工作的事情,善解人意道:“不然你先去?我和大小姐下去吃?” “嗯?”微生商挂了电话后一顿,接着笑了笑:“不用,我也在家里吃,还有时间。” 这么快就有代言找上门,想来合同是在很久之前就拟好的,alia说她可以帮忙看看,毕竟他现在的身价已经是今非昔比,别叫人占去了便宜。 微生商将菜端上了桌,唐凤梧还关着房门在里边敲代码。 他轻轻叩响了房门,过了一会儿,房间里响起脚步声,接着就是比他矮上半个脑袋的唐凤梧抬着圆溜溜的眼看他。 “怎么了?” “吃饭。” 微生商用指节轻轻撩了一下他泛红的眼皮:“注意用眼。” 唐凤梧:“你们先吃,我有点忙。” 他说完垫脚在微生商留下一吻,随后又将门给合上。 微生商有些无奈,但也担心自己会打扰到唐凤梧。 和聂少荣用过晚饭之后,又去敲唐凤梧的房门。 “还需要多久?” 这次唐凤梧出来的时候他给他端来了吃的,,唐凤梧把盘子接过之后含糊其辞说了一个时间,随后又关上了门。 微生商始终找不到机会给唐凤梧说一声自己要出去一趟。 他洗了个澡,带上手机身份证出门。 来到hu大厦的工作室,刚一进门就见到了甲方负责人和alia一边说话一边朝他看了过来。 见到他时,眼中都还带着笑。 “a姐好久不见,”他又看向甲方,温声问道:“请问这位先生贵姓?怎么称呼?” 甲方负责人见他是这样一副谦逊的模样,不由得一愣,随后脸上本就藏不住的笑容更加真切。 “ven是?诶呀久仰大名,没想到真人比视频和照片更加优越。鄙人不才,免贵姓贺,单字一个羽,你怎么舒服怎么叫。” alia笑道:“都怪我刚才和贺总谈得入迷了,也没能给ven知会一声。” “哈哈哈,不怪不怪……” “……” 贺羽所处的公司竟然是全球畅销前三的牛奶品牌,叫做瑞丽牛奶。 微生商还是在和他们谈话的过程中才知道的。 等代言签好合同之后,送走了贺羽,都已经是三个多小时之后了。 “我给你选的这个代言,你没有什么异议?” 微生商跟在alia身后走进电梯,笑道:“挺意外的,不过感觉还行。” “哦?为什么?”alia想听一下他的想法。 “可能因为瑞丽代言影响力最广?能接到的代言费最多?” alia听他就这么直言不讳地说出高昂代言费这个要点,哈哈笑了出来。 “你这人真是,看起来一点也不世俗,却偏偏诚实得厉害。” alia擦了擦自己的眼角,心里还有几句话没有说出来。 可能是因为微生商在短时间内遭遇的巨大变故,让他不得不破茧成蝶,生生打破自己的脊椎重组。 他变得更温和了,也更成熟了。 alia第一次在这么短时间里亲眼见证一个人的成长。 微生商听见她的调侃,笑而不语。 “我的意思呢,就是你既然已经复工了,那便从今天晚上开始拾起之前学的那些东西。” 微生商点了点头:“好。” alia原本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心想毕竟都已经半年没有训练,微生商身材没有走样就已经算不错了,但两分钟后,微生商卓越的表现让她大跌眼镜。 这半年的懈怠,没想到微生商的台风不退反进! 她瞪大了眼,惊讶地鼓着掌走进微生商:“ven,你真是太让人惊讶了,你知道你的表现有多优越多迷人吗?就算是巅峰时期的darcy都不能与你平分这秋色。” 微生商一时间没能想起来darcy是谁,他顿了顿,浅笑道:“a姐谬赞了。” 或许是这半年堆积的事情太多,让他记忆力都减退了。 又过了四个小时,再走出hu大门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半,外头只剩下路灯在亮。 方才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微生商训练的时候透过窗子看见了,现在昏黄的路灯照在地面上,反射着点连成片的光。 零星的汽车从路上驶过,伴随着轮胎碾压过路面溅起的螟蛉水响。 微生商叫的车很快就来到了面前。 他坐在车上的时候打开了电话,在置顶的聊天界面里翻了翻,甚至退出去重新加载了一下,才发现唐凤梧一条消息也没发给他。 电话更是没打一个。 该不会又是一刻也没有休息地坐在电脑前忙到现在? 微生商想到这,感觉头都要炸了。 弟弟不听话,昼夜颠倒就连饭都不吃怎么办? 拴在裤腰带上随身携带。 打开房门之后,整屋只剩下唐凤梧房间的门缝亮着灯光。 他默不作声将门关上,一步一步靠进唐凤梧的房间。 只听这个时候,房间里忽然窸窣作响,似是半夜偷偷潜入的黄鼠狼在掩盖着什么罪行。 微生商一听就知道唐凤梧还醒着。 他开始敲门,不大高兴地沉声道:“开门,宝宝。” 过了良久,里边没有动静,他按了一下门把手——打不开,显然就是里头那人将门给反锁了起来。 微生商走回了自己的房间,过了一会儿,手中捏着一把备用钥匙走了过去,将门给打开。 门缝里的光的源头,是电脑上闪烁不明的光线。 桌边的盘子里是吃剩的鱼肉蔬菜,因为唐凤梧成天盯着电脑,微生商已经做了连续一周的鱼,各式各样,各种风味换着烹饪。 微生商看向床上安然入眠的那人,抬步走了过去。 Chapter 7 我的荣幸 唐凤梧装睡的手段很高超,呼吸一长一短,眼珠子在薄薄的脂肪层下乱动,眼睫也不安地发着颤。 好像生怕别人看不出他在装睡。 就拿准了他就算知道唐凤梧装睡也不忍心叫醒他。 微生商叹了口气。 他将门关上,转身走进浴室洗了个澡,没有用吹风机,站在阳台让夏季潮热的风将自己的头发自由风干。 之后才踩着拖鞋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刚躺在床上没多久,门把手好像就被人碰了一下。 微生商进屋前故意锁了门,没想到还真有鱼上钩,试试探探来打量他的心思。 他站起身走向门口打开了门,果不其然,站在门外的人就是唐凤梧。 “怎么还不睡?”他抬手摸了一下唐凤梧温热的脸:“睡不着?” 唐凤梧点了点头。 “哥,我们做,听说这样有助于睡眠。” 话毕,微生商呼吸一滞,琥珀色的眼睛在黑暗之中如同旋涡一般深沉。 “没喝酒?”他哑声调笑了一下,故作轻松道:“乖乖回去睡觉,或是在我这里睡也行。” “我跟你睡。”唐凤梧几乎是脱口而出,生怕微生商反悔。 微生商早就料到他会这样,勾唇笑了笑:“那我去你房间睡。” 刚好他也想防着唐凤梧大半夜起来,就用那双眼睛盯着电脑也不休息。 唐凤梧没想到他这么狠心,委屈着一张脸揪住了他的衣角,“哥……”身影软的能让钢铁一样硬的心头化成一滩水。 “撒娇呢?” 唐凤梧点了点头:“嗯。” 微生商笑:“纯盖棉被睡觉,我明天还有工作。” 唐凤梧有些失望,不过还是答应了不打扰他。 第二天微生商手机闹铃响起来的时候,迅速将闹铃关了之后低头看向怀里熟睡的人。 靠着他的手臂,酣然入梦。 微生商亲了亲他微翘的鼻尖,盯着他的睡颜看了很久,又忍不住用手指拨了拨他的睫毛。 怀中的人不舒服地动了动。 睡得挺沉。 眼中欲念涌动,但父亲从小对他的教育犹言在耳。 不能趁人之危。 不能言而无信。 唐凤梧还小,总有等到的那一天。 他在唐凤梧眼下的脸颊上落下轻轻一吻,嘴唇又忍不住游移到了他的唇角,悄然撬开了他的唇。 宝宝,好甜。 嘴角扯出银丝,他抬手在唐凤梧嘴角擦去了痕迹。 还有半年。 只剩半年。 …… 微生商一大早就来到hu训练加上塑形和健身。 在这期间alia来找他很多次,微生商经常在众目睽睽之下跟着alia去见前来商讨业务的甲方。 四个小时之内,又谈成了两项代言和三个秀场活动,其中一个是意国的,在今年的十一月。 那代表着下个月或者下下个月他就得开始去意国准备走秀。 那个时候唐凤梧应该还在学校里。 所以接下来又要面临着几个月的异地。 微生商咬了咬牙,还没分别就已经感到难过了,怎么办。 到家里的时候,聂少荣都已经开始认真学习了起来。 聂少荣见他回来,看了一眼又收回视线:“我原本一毕业就要出国留学的。” 聂少荣淡淡翻开了下一页书,沉默地看了良久,叹气道:“真难啊,真他妈难学……” “你可以去请教凤梧。” 聂少荣拿起茶几上的葡萄往嘴里丢,听他这么说,回了一句:“对了,他出去了。” 微生商意外:“什么时候?” “就在你出门不久。” 微生商:“那你起的也挺早的。” 聂少荣:“那可不是,毕竟也不止你们俩需要生活,现在的我也是孤家寡人一个了。” 他又长长叹息了一声,仰头靠在沙发上,用书盖住了自己的脸。 下午微生商去拍摄工作之时聂少荣已经出了门,据说是出门兼职,提前适应穷人的生活。 微生商不由失笑,心说自己还给他的钱已经足够他一辈子过普通人的生活衣食无忧了,还想说,他们经历了这一切事情之后,和家人一样,怎么可能抛下他一个人不管。 但转念一想,这说不定也是聂少荣不愿给他施加压力的做法。 况且适应一下社会也是件好事。 八月初到九月的这一段时间里,三人几乎都是从早忙到晚。 微生商做饭的次数越来越少了,不过工资卡里的数字越来越长,他第一时间便把钱打到了聂少荣的账上。 为此,当天晚上聂少荣还跟他发了一通脾气,说不把他当做自己人。 微生商语塞,给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工资卡,现下又轮到聂少荣无语凝噎了。 “我怎么可能委屈自己?” 微生商笑了笑,劝慰了一声。 不过最让他头疼的还是唐凤梧的态度,这段时间唐凤梧都不跟他一块睡觉了,像是怄气一般,都不怎么搭理他。 微生商觉得这一段日子异常煎熬,眼看着出发意国的时间就要来临。 唐凤梧还是对他爱搭不理。 微生商恨不得把他按床上草一顿让他乖乖等着自己。 最好在自己离开之前,在唐凤梧目光所及之处都深深留下他们做爱的痕迹。 但这是不可能的事。 由于出国是跟着公司一起行动,所以当天他去了hu之后就没回家,也不知道后来唐凤梧有没有来送过自己。 augte也在意国,他落地那天特意带他去参加了一场aldrich的晚宴。 他是第二次见到aldrich,这个穿着时尚,面容冷峻,看起来不甚亲和的老爷子向他伸出橄榄枝,并没有出乎微生商的预料。 “你很有名。”aldrich对他说:“但是我会让你更有名。” “和我aldrich签约,我会让全世界的人都看到你的锋芒。” aldrich从他琥珀色的眼睛里看出了野望,也瞧出了世人皆无可比拟的张狂。 却被深深埋藏进了,他所伪装出的教养和温和之中。 他需要一匹野狼,成为他最盛大最完美的灵感缪斯。 迪斯科彩灯交印在脸上,帽子上,还有一丝不苟富丽雍容的礼裙西服之上。 微生商淡淡一笑,与老爷子碰杯,用流畅的意语道出最崇高的诚意:“我的荣幸,亲爱的aldrich先生。” Chapter 8 自由之神 “ven人在哪里?!” 乱哄哄的后台,造型师在人群中崩溃地呼叫着微生商的名字。 “他刚才打电话去了,半路被人叫走,说如果有人找他,叫我转告一声。” 漫不经心说这话的人是hu给微生商配的助理,小何,他们准备走的这场秀,是与hu有长久合作的时尚品牌男装——希伦。 希伦是上个世纪开创的百年老品牌,在国际时尚界里有一定的地位。 希伦的时尚总监brian很重视这场走秀。 因为这场时装秀在这半年间遭遇了很严重的变故。 虽说是从半年前就已经开始筹备,但却在筹备了一半时,总设计师ke却将一切设计作品推翻重做。 据说是之前的作品不合他意,现如今他已经找到了灵感的缪斯。 那段时间他频繁前往c国,brian询问ke他到底是什么缘由也不说,他只能心里一边着急一边只能耐着性子等。 但谁知ke最后交上来的设计稿却是惊为天人的令人敬仰佩服,的确与起上一批的稿子比起来,犹如天堑之别。 咸腥的海风以及高贵典雅的拜占庭风格碰撞在一起,宗教与自由的矛盾,年轻与古老的对白。以及琳琅满目的珠宝玉石,和青涩天然的结合。 向众生诉说冲破牢笼的自由,在色彩斑斓的禁锢之中,描绘少年的意气风发。 ke给他的这些作品取名为——海之羽·自由之魂。 brian在见到那几张设计图稿之时,简直叹为观止。 就在他好奇让ke才思泉涌的缪斯是谁之时,他忽然想起来了最近在c国爆火的那位——携手恋人出逃的雪国王子。 这就不奇怪了。 他慨笑着对ke说:“这一定就是你这几个月来,频频跑去相见的人。” brian少言寡语,甚至就连情绪波动也很少,但在时尚这一方面却有很大的造诣,所以brian才任由他任性销毁上一批的稿子,却也不敢多说什么。 然而这样一个全部心思投入在设计上的艺术家,在见到ven的这张脸时,却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 “他天生就应该被全世界看见,他是自由的神。” 牵回思绪,brian看向ven的助理小何,皱眉道:“你知道他是这场秀场最重要的模特,竟然放任他拿着手机还随意走动?未免太不把我们希亚放在眼里。” 小何从嘴里拿出棒棒糖,唧了一下嘴,说到:“不怪我们hu啊,分明是你们希亚的大设计师ke把他给叫去了。” 众人听到这话,瞬间哑然,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那你怎么不早说?!” “你们又没问。”小何无辜摊手。 谁知就在这个时候一间休息室里响起了争吵声,就算在如此混乱的环境中也清晰可闻。 伴随着争吵声响起来的,还有陶瓷撞碎的声音。 brian愣怔两秒,顿时朝着那个房间跑去。 打开门一瞧,竟是aldrich与ke两人吵得不可开交。 “你这是在撬我墙角,准你行为龌龊,就不准我维护自己的权益吗?!” “分明是我先发现他的!你竟然趁虚而入!” “你不讲理!” “你厚颜无耻!” “……” ke是y国人,aldrich是意国人,但两人却分别用对方国家的语言吵得不可开交。 虽然争吵剧烈,却多了几分诙谐。 而微生商却是在这偌大的房间里不见了踪影。 brian想问问这两位精神矍铄的老头这ven人到底去哪里了,但却一个都不听他说话。 他正在异常头疼之时,小何忽然出了声。 “他在窗帘后头。” 巨大的红丝绒窗帘在窗边轻荡,摆动之间,露出了窗帘背后那人健美的身形。 微生商原以为是又被安排了任务,但没想到ke还没对他说几句话,这位aldrich就急冲冲地跑了进来,开始跟ke对骂了起来。 他们两人说对方的母语,用词有点蹩脚,似乎在想怎么说话能让对方笑死。 微生商听得有点忍俊不禁,转头一想,刚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跟唐凤梧煲电话粥,谁知道才讲了十分钟不到,又是一群人冲了进来。 “宝宝,这几天好好吃饭,再过半个月我就回去了。” 他看了一眼站在门口不知所措的众人,对电话里的唐凤梧道:“我现在还有事,就不和你说话了,晚安宝贝。” 挂了电话,他抬步从窗帘后走了出去,笑看向众人:“这是怎么了?” 小何跟他相处时间最久,也跟他最熟悉,瞪他一眼,好像在说——你还敢问。 微生商露出了个无辜的眼神。 在后台活动的记者也不少,罕见地见到两位名声煊赫的设计师竟然吵了起来,忙不迭将这一画面拍了下来。 而众人在听见他们争吵的内容之后,更觉得惊掉了下巴。 他们竟是在为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模特在争吵! “你知不知道,你把他签约之后,时尚界将会损失多么重要的东西!” “我都和他签约了却还能容忍他将处女秀留给你们希亚,已经算我大发慈悲了!” “你这个人就是自私自利,你那些只会愚弄谄媚大众的东西只会磨损他的灵性!” “你以为你能好到哪里去?就是一堆奇装异服的破烂,我看了都眼睛疼。” 两位时尚界的大牛在互相抨击对方的艺术作品,而这些作品却是几乎全世界的人都奉为圭臬的宝贝。 众人是越看越起劲,越看越兴奋。 在这两位时尚泰斗之间,竟然有不可调和的眼光差异。 微生商本来也想置之不理。 但这是希亚的时装秀,微生商自知他也有错,便想着出面调和。 他走到了两老头跟前,稍微劝阻了一下:“两位先冷静一下……” 话还没说完,aldrich和ke竟然将身子一转,直接忽视了他继续吵了起来。 微生商:“……” 他也无能为力,恰好就在这时看见了他的造型师气得能喷火的眼神。 他罕见地心虚了一瞬,绕开争吵中的aldrich和ke,走到造型师身边请罪。 Chapter 9 落幕 “我没想到事情发展到了这样的地步,不好意思,让你们担心了。” 听他这么有礼貌地道歉,造型师对着他这张脸,有气也发不出。 “你知道你这次走秀的头饰很复杂吗?” 微生商抬眼看向玻璃里自己的倒影,如同海藻一般垂落的长发蜿蜒婉转,从发根开始,由最为纯净的白色逐渐渐变为散发着海盐气息的碧青色。 头发柔顺如锦绣绸缎一般,微生商有些遗憾,如果唐凤梧也在这里就好了。 “看这颜色就不简单,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那你还乱跑?”造型师面对着他这张脸,气都快散没了,趁着这一丝余韵,无奈地对他道:“你好歹去哪儿,就算是去上厕所也要跟我说一声,免得我们找不到人,外边弄得鸡飞狗跳的。” 现在就是一副鸡飞狗跳的场面。 一个花瓶又在地上重重落下,陶瓷碎片崩裂四溅,小何拦了他一把,小心他被陶瓷片给划伤。 造型师和小何将微生商带走了。 brian劝不住他两人的架,只好让保镖守在这,等他们吵累了各自领回休息室,顺便提防他们大打出手。 微生商被人众星拱月一般拥簇着往前走的时候,迎面走来的便是darcy。 那人一袭乌黑亮丽的,具有浓烈拜占庭风格的宫廷礼服,庄严而含蓄,豪华又浮夸,矫揉造作地华丽。 而在他之后走上秀台的最后一人,就是微生商。 到那时,他的头上会戴着具有巴洛克风格的,大胆奔放的彩冠,标新立异,一袭被改造过的长披盖在肩头,身上里边穿的,是维纳斯雕塑上裹着的仅有的一块长布。 从上到下,从白到黑。 似乎象征着过去的黑暗被海之光明击碎,踩在脚底,彻底碾碎。 这ke看着老实,但吵架厉害,在艺术上的选材更是大胆的惊人。 他察觉到了对面那人朝他投来的视线,便掀起眼皮瞧了一眼。 那人眼中思绪万千,却已经不见了半年前挖苦和厌恶的模样。 竟然……还有一丝,怜惜? 微生商笑了笑,看着darcy愣怔一下,旋即避开了他的视线。 hu里有人说,这ke是不是知道他和darcy之间存在龃龉,所以故意在秀场上安排这么一个反派角色,让微生商隆重登场,将他打败。 还有一个说法,就是说ke欣赏darcy锐气铮铮的长相,所以才让他来饰演这样一个角色。 微生商更偏向另一种说法。 这darcy本身就是咄咄逼人的长相,站在那里,就有一种好像全天下的人都是他的奴隶的目中无人之态。 实话说,微生商总觉得他这样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总让他感到莫名的熟悉。 但他身边也没有这样的人,总不能是他自己? 他好笑地坐回了镜子前,觉得自己这么想有些无理取闹。 化妆师开始给他化妆。 小何觉得有些奇怪,忍不住发问:“走秀不应该需要聚焦在服装的身上吗?把ven化得这么漂亮,会不会有些喧宾夺主了?” 几位化妆师和助理闻言哈哈大笑,跟他解释道:“这是ke的安排,我们也是按吩咐行事。” 其中一个女孩咯咯笑了两声:“其实我之前在接到妆容设计的时候也吓了一跳,这么华丽,跟头饰不相上下,我想这ke是疯了吗?” “所以你去问他了吗?” “我怎么敢问,但我不小心听见了。” 微生商闭着眼,听他们说话。 接着就听见那女孩压低了声音,对众人神秘道:“据说啊……ke是想让人放大他脸上的纵欲和激情,让人一看到他的脸就gc。” 微生商:“!” 化妆间里爆发出雷鸣般的哄笑声。 微生商一言难尽地睁开了眼,小何从镜子里对上了他的视线,调笑道:“喔唷~好激情的一张脸。” 微生商抬起手:“手机给我一下。” “这可不行。”小何被训了一顿长教训了:“我要是给你手机,我这助理还要不要吃饭了?” 微生商:“那你帮我拍一下照。” 化妆师:“你想把这张让人看一眼就心猿意马的脸传播出去?” 微生商笑:“是。” 见他毫不隐瞒地承认了,化妆间里又是一阵哄笑。 微生商听他们尖锐的奸笑淫笑声,耳朵直发疼,特别是个别人还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的反复询问那人是谁。 微生商受不了了:“发给我弟弟看。” “我看不是弟弟,是情弟弟?” 微生商:“……” 慢慢起哄,烦死了。 …… 灯光骤灭,而在下一秒又忽然亮起。 如同海洋之神的男人并不像前面走过的几百个模特一般,刻板规矩地走着抬步,而是轻佻浪荡之中带着优雅,举手投足之间,穿破了挂在他身上闪闪发光的锁链。 好像具象地突破了世俗的枷锁。 舞台灯光在他退场之后落幕。 所有观众在他出现的那一刻,整颗心都被高高吊了起来,看着他从眼前经过之时,好似真切地闻到了属于海洋的气息。 然而在他从自己面前离开的那一刻,心里又升起一种剧烈的怅然若失的感觉。 在他离场之后,观众席上一大半的人竟然都一直沉浸在方才的震撼之中,久久没能回过神。 在灯光再次亮起,希伦设计师协同压轴模特ke再次回到众人眼前之时,全场终于爆发出了轰鸣般的掌声。 “海之羽·自由之魂所蕴含的深层含义是,一个时代的落幕之后,需要又一个崭新而自由的世界取代。 ke所钟爱的模特ven带来了一场震撼心灵的出场,让人念念不忘,与此同时,我们细细探究这个神奇的新人身上究竟有着什么样的魔力,引得ke与aldrich为了他大打出手,他十多年的人生中又有怎么样惊涛骇浪的遭遇?让我们细细探究……” 秀场解说员的声音骤然停止。 微生商的脸上蓦然晕染上了白灼。 唐凤梧重重喘息着将微生商给他买的衣服丢在一边,倒头躺在了床上。 Chapter 10 生日快乐 电话铃声忽然响起。 唐凤梧懒懒地掀起眼皮,gc的余韵在脑海中盘桓,让他抬不起手去拿手机。 电话铃声不停不休地响了好一会儿,他终于用手指将它翻了个个,看清了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员——哥。 “哥……” 唐凤梧在手机上滑了一下,却没想到按的是挂断的按钮。 希伦的秀场已经结束了这么久,为什么微生商还没有回来? 他累得快要支撑不住困乏的眼皮,微生商房间的景象在他眼中缓缓缩窄,在一瞬之间猛地陷入了黑暗。 微生商是乘坐专机回来的,他原以为是公司安排的,但坐上去之后通过他们的交谈声才发现,这竟然是hu意国总部总裁,alexander的私人飞机。 c国去意国走秀的人不多,除了他和darcy之外,就只有五个人。 所以对于他们来说空间还算得上富余,不至于逼仄可怜。 但这十几个小时里,alexander却一次都没有露过面。 他们乘着大巴从机场回公司。 其中有人小声打赌,说alexander能忍多久出来和他们见面。 微生商闭着眼睡觉,靠着后座描摹唐凤梧的脸。 方才刚下飞机给唐凤梧打了个电话,或许是太晚了,唐凤梧直接就挂了。 让他好一顿难过。 舟车劳顿这么久,竟然还不能直接回家,还要开个劳什子的会,这hu真把他们当灵魂共友来看待了?不会过一会儿还要写个三千字的走秀感悟。 微生商想到这忽然笑了一下。 耳边想起一个声音:“你笑什么?” 微生商一顿,这才想起来darcy坐在他的身边。 “没什么。” 他们之间也不是什么老死不相往来的关系,况且他这时的心情不是很坏,搭理他两句不是问题。 后座又再一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抱歉。” 微生商有些意外地睁开了眼,就在这个时候,darcy站了起身,看这样子似乎是要往前边的座位走去。 微生商想要再一次闭上眼睛休息的时候,darcy开口道:“但我不是废物,终有一天,我会拿到我应得的一切。” 微生商:“……加油。” darcy说完这一句话就往前边走了去。 微生商没多大的感觉,毕竟他和darcy的价值观不一样,他将舞台当做他毕生的追求,但自己不是,他只是为了生计,什么工作简单就做什么。 走上秀场的时候,ke特意告诉他让他不要规规矩矩地走,让他怎么舒服怎么来。 微生商笑着咬了咬牙,好在这家伙不再莫名其妙地跟他作对,否则自己非得嚣张跋扈地气他一气。 他所珍视的,是自己唾手可得的。 少来他面前找存在感。 hu 真像什么传销组织似的给他们开了一次鼓舞人心的大会,微生商频频被人点起来夸了又夸,红脸唱完之后,又是白脸登场,面色严肃地警告他要谦虚,不能太过骄傲。 随后又用他微生商作为标杆,重点点名几个业务能力不太好的。 微生商觉得他们再这么说下去,自己就要变成众矢之的,于是尿遁逃离了会议室,也没有去厕所,捏着手机直接就逃离了hu大楼。 在hu高层发现他逃之夭夭之后,竟一个也没生气,而是果然如此地笑了开。 微生商搭着车回到了家。 打开门,看见聂少荣盘腿坐在餐桌边,头都快要伸到电脑里去。 脸上倒映着红白绿交织的光线。 就连家里多了一个人都没能发现。 微生商走到他背后一看,将他吓了一跳。 “我靠!”聂少荣先是激动一声,随后降下了音量:“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微生商也明白唐凤梧可能休息了,于是也压着声音对他说:“几个小时前刚下飞机,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所以也就没让你们过来接机。” 聂少荣拍了拍他,“厨房里有吃的,你用微波炉加热一下就行。” 微生商笑:“少见啊,竟然还给我留吃的。” 聂少荣作势要踢他:“你他妈不回来家里的剩菜都吃不完,赶紧去!” 微生商差点又没跟他打在一起,又想到房间里唐凤梧可能睡得正香。 微生商没进厨房,而是蹑手蹑脚地靠近了唐凤梧的房间,把手放在了门把上。 “他睡你房间。” 聂少荣又坐回了电脑前,微生商:“炒股呢?” 聂少荣:“你别说,我眼光还不错,如果谁请我去做他公司的风投顾问可就赚大了。” 微生商:“嘁,厉害咯~” 他笑着打开自己的房门,然而看清了眼前的景象之后,却瞬间顿在了原地。 就连笑容也瞬间僵在了脸上。 他抿了抿唇,走到卫生间里想要拿块湿毛巾处理一下狼藉,但刚一站到镜子跟前时,第一时间却是看见了自己红得能沸腾的脸。 脸上写着欲念与渴望。 就像即将要冲破牢笼的野兽 他长长舒了口气,好像要将心里所有的郁气全都吐出。 有些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这海之羽突破的哪里是黑暗势力对自由的禁锢,分明冲破的是理智对欲望的束缚。 出门一趟像是被打开了阀门似的,凌晨半夜都能梦到唐凤梧在他身下辗转,现在好了,直接就送到他的跟前,要是再没眼力见,他就不是男人了。 欲望就像潮涌,将他的理智侵蚀得比手心还要湿润。 微生商将毛巾放回架子上。 匆匆瞥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就径直朝着房间走去。 房门沉沉关上的时候,聂少荣抬头看了一眼,他下意识的将耳机套在了自己的头上,将音量开到了最大。 唐凤梧是被肚子里的一阵翻滚给吵醒的。 他呜咽了一声,“我是在做梦吗?”他抬手摸了摸身上人的脸,一颗豆大的汗珠就这么掉落在了他的前胸。 红色的汗珠被人抹开,唇舌又在上边反复舔舐。 “醒了?” 微生商亲了亲他的眼睛,哑声笑道:“生日快乐,宝宝。” Chapter 11 吃火锅 唐凤梧的声音就像竖琴奏出不同曲调的旋律。 一张如玉一般的脸深深埋进枕头里,湿润的长睫,即将化羽的蝴蝶骨,以及细瘦柔韧的腰身。 红粉交错,像不小心被泼了墨。 微生商暂时停了下来,下一秒,唐凤梧便如泣如诉一般转回了潮红的脸。 恶意戏弄的深浅交加,惹得狂风掀起了漩涡引起浪潮。 “想我吗?” 微生商俯身在他的耳后亲吻,与他贴得密不可分。 “自己准备了这么充分,真是乖宝宝。” 唐凤梧喉间溢出哭腔:“哥……” 微生商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想亲你。” 声音小得和猫叫似的,用剪去了利爪的肉垫不痛不痒地挠他的心肝。 微生商将他往下压了压,避开了他想要索吻的唇。 “睡,哥不应该吵醒你,我会小心翼翼的做。” 被人这么戏弄,唐凤梧咬着唇直摇头。 “你回来不累吗?” 唐凤梧被折腾得惨了,脑子里的形色被晃成豆浆,腰也似水软,又怕对方失了兴致,艰难地往后送着春。 微生商把他这声求饶自动识别成了体贴,“见到你就不累了。” 神奇得跟什么似的,唐凤梧一叫,什么都醒了。 一只手反手推他的腹部,微生商扣住了他的手心,摸了摸他汗湿的后脑:“乖,别闹。” 唐凤梧彻底倒下去睡着了。 这一睡就是一整晚。 第二天醒来时,身上跟昨夜里挥了一晚上开山霹雳斧似的疼。 微生商走过来扛着他去洗澡,唐凤梧软塌塌地横在他肩头,游鱼上岸似的无力,叫这无水无云的大地炙烤了去。 全身乃至于灵魂都被抽去了生机了,唐凤梧噗通入水,也没能唤醒身体里的活力。 两腿支着还要给人露出最脆弱的地方,他只觉得羞恼,早已没了前些日子的生龙活虎,一个不小心就头脑发热的情况。 “很漂亮。”微生商由衷地夸奖,唐凤梧最擅长的事就是让他心疼,长得让人心疼,圆圆的眼睛看他一眼就让他心疼。尤其是眼角的那一抹酡红,抬起清澈的眼眸不偏不倚地照在他眼底。 唐凤梧不记得多少个日子没见到微生商,好不容易见到一面,却是在交媾的时候。 “你什么时候又要走,是吗?” 微生商捏着唐凤梧的指尖放在手心揉搓,心说他不在的时候唐凤梧应该不怎么热衷于给自己剪指甲,留了快有一厘米长。 “把你一起带走。” 怎么可能,唐凤梧心里思忖,不过是床笫之事后的甜言蜜语,他有他的事情,自己有自己的事情。 微生商出了一下浴室,将指甲刀带了进去,蹲在浴缸边给唐凤梧剪指甲。 “指甲长了没注意到吗?” 唐凤梧脱口而出:“想等你回来帮我剪。” “那等的也不算久。”才长了这么一点。 这话一出来,唐凤梧就陷入了沉默,微生商迟钝地意识到自己的失言,他又不是唐凤梧,凭什么就这么帮他断定了时间的长短。 “我剪过的,因为要敲键盘,很难受。”唐凤梧在他侧脸上留下了一吻:“剪了之后又怕它长长,又怕它长不长。” “长长了却还不见你回来,心中后知后觉地翻涌上痛,但如果长不长,有没有理由让你给我剪指甲。” 剪指甲在他心里是一件很私密的事,只能给家人做,或是给爱人做。 微生商沉默半晌,觉得现在更夸张,唐凤梧一个随意哼出的音节都能让他心疼。 “这么想我?”他捧着唐凤梧的脸吻了上去,唇舌交缠已经不能满足他们分离的这些时间。 “只要我的心脏还在跳动,就会一直想你。” 微生商笑了笑,给他细致无缺地洗好了澡擦干净身子,用浴巾裹着带回了房间。 “宝宝。” “你别叫我宝宝。”人在了身边,唐凤梧内心终于打开了缺口,想要将这些日子见不到人的委屈全部宣泄得一干二净。 “家人就是用来分离的,你这么忙,抽不出一点时间能陪我!没有你在的地方都好黑,我很害怕。” 微生商无奈地将抵着他的那双手抓在手中,放到唇边亲了亲。 “过完这点时间就不忙了。” 签了这么多合同,拿了这么多定金,总得去还债。 微生商给他套上了毛衣,穿上秋裤和毛绒袜,接着,又尽心尽力地把他打扮得像个粉色毛球。 “走。”他在唐凤梧结痂的唇角按了一下:“今天出去吃。” 出门的时候聂少荣还没起,唐凤梧吐槽:“他跟个猫头鹰似的昼伏夜出,非必要不能见面。” 微生商笑了一下,去敲聂少荣的房门。 后者顶着个鸡窝脑袋走出来,看了他们两眼,眯着眼睛问:“干啥?” 聂少荣揉了揉凌乱的脑袋,思绪还沉浮在昨天观测的股市动荡之中。 微生商瞧他的脸,笑道:“你这是把黑眼圈纹在眼睛下了?” 聂少荣:“滚!我现在怨气重得很!” “出去吃饭,火锅。” 聂少荣沉默:“怎么不早说?”他顿了顿:“你们先去,把地址发给我就行。” 旋即转身回到房间里去换衣服,将两人隔绝在门外。 微生商和唐凤梧先去了火锅店,等聂少荣姗姗来迟的时候,发现他们预定的桌子前已经围满了人。 聂少荣有些犹豫不定地探头看了一眼,发现里边的人正是微生商和唐凤梧。 四人座的位置,微生商和唐凤梧坐在一边,另一边三四个姑娘挤在一起,笑吟吟地跟对面的人说着话。 真出名了? 聂少荣笑了一下,给微生商打去电话。 “我,到了。” “在哪儿?”微生商朝人群外看了一下,见到了被挡在人群外的聂少荣。 “麻烦让一让,我朋友来了。” 众人退散开,微生商婉言他们要吃饭之后,那些人也便回到了自己的桌边。 “你们说了什么,能让老商笑成这样?” “我笑了吗?”微生商一边烫着筷子,一边看向聂少荣问道。 “还说没笑,现在这不正在笑着?” “你看错了。” “放屁。” Chapter 12 惊喜 唐凤梧脑袋搭在他哥的肩上,笑嘻嘻地参与了唇枪舌战。 聂少荣以一敌二惨败离场,最后微生商大发慈悲,告诉了他刚才发生的事情。 “他们问我和凤梧是不是一对。” 聂少荣筷子搅了搅蘸水碗,唆了一口筷子尖尖的麻酱,好奇问道:“那你说了没?” 唐凤梧抢了话:“我说我们只是家人,不是情侣。”眉梢轻挑,还挺骄傲。 聂少荣无语:“你还真是微生的好老婆啊,不怕变成糟糠之妻,眼睁睁瞧着微生朝秦暮楚,喜新厌旧。” 唐凤梧朝他做了个鬼脸:“我哥又不是你这种人。” 聂少荣存心埋汰他们,一脸晦气:“谁知道呢?外面花花世界迷人眼,你又不打算和他当情人,微生就可以外边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一举两得,好不痛快。” 微生商:“请你吃饭还不能闭嘴?” 聂少荣:“谁叫你们一天到晚只会在我面前黏黏糊糊的,我就说我就说!” 微生商懒得跟他掰扯,给唐凤梧倒了牛奶:“你的那锅是清汤的。” 唐凤梧不满意地看着他。 微生商夹了夹他的脸,把他的嘴都给捏得嘟起来,眉眼含笑:“不乐意?” 接着对着他潋滟的唇啵了一口,狭笑道:“不乐意也不行。” 唐凤梧嘟着嘴皱着眉含糊不清:“都怪你。” “都怪我。”微生商亲了亲他的眼睛,眼皮比其他地方都要薄得多,肤白冰肌,眼窝深邃眼角狭长,明明勾人得紧,却不失清纯而天真的神韵,让人忍不住想要伸出舌头轻舔,品尝一口他灵魂的味道。 “消炎药吃了吗?” 他们来之前在路边的药店买了消炎药,微生商向店员要了热水,把冲剂倒进里边搅匀,之后便去调蘸料去了。 回来的时候杯子里已经没了水,也不知道唐凤梧有没有听他话。 “喝了。” 唐凤梧唧唧嘴:“好难喝。” 微生商的手从他毛衣袖子里钻了进去,握住他的手拐,笑着欺身向前:“给我闻闻味道,我就信你。” 唐凤梧手掌抵住他的脖颈,嫌弃道:“不要,我饿了要吃饭!” “诶呀好大一串鹌鹑!” 聂少荣的一声感叹将两人的注意力都拉了过去。 “还吃不吃?”聂少荣看着他们两人,一脸无语:“再不吃我都下了!” “吃!”唐凤梧大声应道,接着在微生商脚上狠踢了一脚,后者装模作样地龇牙咧嘴,唐凤梧情不自禁勾起了唇:“让你欺负我。” 微生商将唐凤梧的一条腿搬到自己腿上,他坐在唐凤梧的左边,右手自然而然地搭在了他的腿上熨帖无隙,左手则用来夹菜吃饭。 “话说你炒股半年多了,到底赚了没有?” 说到这聂少荣就来劲了,伸出一只手:“这个数。” “五千?”唐凤梧试探着问道。 聂少荣瘪着嘴失望地摇了摇头:“五十万。” “乒——”铁勺忽的敲打在了白瓷碗上。 微生商惊愕道:“不错啊少荣,真是天不生你聂少荣,股市万古如长夜啊!” 唐凤梧啧啧:“真牛,”接着举杯:“都在酒里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见他二人如此捧场,聂少荣笑得不能自已:“跟你俩比还是差得多。” “这有什么难的。”微生商笑道:“我和凤梧在外头冲锋陷阵,家里的理财都交给你不就完了?” 聂少荣摆摆手:“嗨,谦虚,谦虚。” “话说什么时候买个自己的房子?” 唐凤梧蓦然在微生商耳边说了一声,整个身子都窝进了微生商的怀里,像个娃娃似的被他环绕着拥抱。 聂少荣:“我觉得我们现在住的这个就不错,不如把这间房子盘下来得了。” 微生商笑:“你之前还看不上呢,现在却是恋旧了?” 聂少荣着恼:“我什么时候说过看不上了?” “刚认识的那段时间心心念念就是你那大平层,你看看我们现在住的这间三室两厅哪里比得过你那大平层?” “事情不能往日而语,人心也会有成长,现在这样我就觉得很满足。” “不要。”唐凤梧摇摇手指:“我住不惯,房间里没有独立卫浴,我感觉很不方便。” 聂少荣对着他嘁了一声:“你这大小姐毛病,你爹也没算亏待你。” 唐凤梧:“你说什么呢你!真不嫌晦气啊!” 聂少荣投降:“得得得,我的错,这身毛病是被你情哥哥惯出来的行了。” 唐凤梧白他一眼。 转眼再看微生商,却发现他已经正对着手机,无色房子的情况。 “哇~”唐凤梧喟叹出声:“哥你真好。” “我就你一个心肝宝贝,你想要什么怎么能不满足?”微生商又凑过身去在他鼻尖亲了一下。 聂少荣不耐地敲着桌子:“喂喂喂,那我呢?好歹咱也是一起同甘共苦过来的,就这么把我给忽略了是不是太没有良心。” 微生商头也不抬:“你不要自取其辱。” 聂少荣:“……” 唐凤梧:“哈哈哈哈哈——” 吃完饭后,微生商打车将两人带到了一栋写字楼前,话说是要给他们一个惊喜。 这片区域是政府五年前刚入手开发的,到了现在还是新的很,里边好多招租的店铺在广告中。 聂少荣惊愕道:“你该不会想告诉我们,你把这儿盘下来了?” 微生商无语叹气:“怎么可能?” 而唐凤梧却是有了隐隐的猜测,嘴角快要压不住笑意:“哥,该不会是……” 微生商牵着他的手往电梯里走,他们在第十三楼停了下来。 与外观不同的是,第十三楼整一片清新绿意盎然的装潢,以及整齐队列在各面墙边的服务器与计算机。 唐凤梧惊叫一声:“哥!你都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微生商:“攒够了你想买的东西的钱后就开始着手准备。” 唐凤梧尖叫着环着整栋楼层跑了一圈,眼中皆是璀璨的光亮:“哥!我简直要爱死你了!” 有了规模这么宏大的实验室,哪里还愁他的实验课题,哪里还愁他进入科研所的投名状? Chapter 13 遇挫 “今天的晚宴?” 微生商放下锅铲,歪着脑袋接电话,手上也不耽误他将锅里的菜放进盘子里。 在听到了对面确定的回答之后,微生商立即回道:“不去行不行?” “恐怕不太行,这次是上头那位想要见你。” 微生商听符文季仔细讲了一下对方的身份,眉头紧蹙:“我只是一个艺人,这样的饭局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还记得一年前给你打官司的那名律师吗?” 微生商沉默了一下,说出了那人的名字:“王听澜?” “是,今晚要见的这位大人物也姓王。” 微生商不吃这一套,一边将围裙随手塞进柜子里,将最后一盘菜端了出去:“天下姓王的这么多,怎么就是同一家的了?” 符文季听他软硬不吃,叹了口气:“ven,你不要这么天真,我跟你说的话够清楚了,不要装作听不懂。” 微生商做饭前唐凤梧还在他的实验室里窝着,现在也应该快到家了。 “……所以呢?” “你难道觉得,如果不是王家这位替你出头,你当时真的能打赢那场官司吗?” 微生商:“为什么不能?” 符文季服气了:“你别总是这么犟。” “符姐,所以到底是你想让我去,还是人家点名道姓,非得让我出场?” 符文季沉默良久:“王司令亲自点名。” 微生商:“……今天有点晚了,下次。” 他说完这句话便挂了电话。 聂少荣这半年来基本不着家,只说他找机缘去了,更别说开学之后,更是碰不到面。 微生商现在在模特圈里名声大噪,找他演出的邀约多了起来,身价自然也就水涨船高。 他这半年来基本上就走过两次t台,现在闲在家里就是为了准备今年年末的aldrich的秀场。 六点过半的时候,家门的锁响了一次,微生商走过去开门,见到的人却不是唐凤梧,而是十天半月都难能见着一面的另一位家庭成员。 “失魂落魄的,怎么了你这是?” “别说了。”聂少荣一进家门就到了满满一杯水往喉咙里灌,听微生商这么问他,气不打一处来:“h大有学生创业项目不是么?公司建立的各种启动资金和项目全面具备,专利还是用的凤梧的,最后却在政府审批这个地方棋差一着。 我们同学一些创意稀烂的也靠着启动资金的堆砌上去了,我和凤梧这个项目方案在老师看来都是一顶一的,怎么就通过不了呢?害得唐凤梧以为是自己的哪里出了问题,这几天一只不眠不休地跟自己较劲。 我就想不明白了,唐凤梧的能力是科研院的人有目共睹的,怎么就让他们给否了?有没有远见有没有心啊?” 聂少荣珠帘炮弹般的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微生商一下就在其中挑拣出了关键。 “所以你们这段时间都在忙着创业企划,就是政府审批不通过,所以留在实验室加班?” 聂少荣点了点头。 微生商长舒了口气:“那你们怎么都瞒着我,也不跟我吱一声。” 聂少荣:“你不也忙吗?拍摄工作一天到晚的,还给我们挣钱花,这点小事哪里能麻烦你。” 微生商:“这么客气,倒一点儿也不像你。” 聂少荣难能谦虚,逮着他吹嘘自己身上二十四廉 他将做好的饭菜打包,就要往唐凤梧的实验室去。 在车上时聂少荣接到了唐凤梧的电话。 对面问他:“你回家了?” 聂少荣大咧咧道:“是啊,现在又出门了。” “那你见到我哥了?你告诉他菜先留着,我一会儿回去吃。” “我都说我出来了……” 聂少荣还没吐槽完,手机便被微生商给夺了去:“这几天在忙什么?” 沉静温和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唐凤梧心里的郁结顿时就被清扫一空。 “忙着给我的专利改造升级呢。” “遇见麻烦了怎么也不跟哥哥说一声?” “怕你忙,所以就没敢打扰你。” 微生商气笑:“我每天做饭等你,你说我忙?” 唐凤梧有些心虚:“这不是在忙着给我做饭吗?” 他“诶呀”一声,又对微生商撒起娇来:“再说了哥,这也不是你的领域,让你听了还不是白白为我担心,况且这个项目启动也不急于一时半会儿。” 微生商知道他说的是对的,只是有些不太高兴,唐凤梧为什么一句也没跟他提过,难道自己不是一个好的倾诉对象吗? 不过生气也就生这么一时半会儿。 两人轻车熟路地验证身份,走进了唐凤梧的实验室里,也没去打扰他,就坐在了休息室安安静静等人。 他们到的时候已经七点过了,然而唐凤梧却一直没有休息,整层十三楼只能听见他控制着几台巨型服务器做实验的声音。 又过了好一会儿,聂少荣将他那份东西给吃了个一干二净,仍然饥肠辘辘,这边就对唐凤梧的那一份餐点打起了主意。 微生商瞥他一眼,警告道“你敢吃我就把你从十三楼丢出去。” 聂少荣瞪眼看他,嗫嗫一声:“你怎么这么暴力。” 微生商:“十二楼是美食街,你自己去逛一逛。” 聂少荣插着兜,下楼觅食。 唐凤梧终于休息下来的时候,保温盒里的东西已经微微泛凉。 他刚一坐下一边盯着手机里跳动的数据,一边狼吞虎咽地将食盒里的东西往自己嘴里扒拉。 微生商拍了拍他的后背,温声道:“慢点吃。” 就在他话音刚落的这一刻,唐凤梧被嘴里的东西噎了一下,剧烈咳嗽起来。 微生商看得眉头紧皱,立马扭开一瓶水递到唐凤梧嘴边。 “慢慢吃,又没人赶着你。” 唐凤梧咕噜咕噜灌了半瓶水,这才缓过一口气。 “我明明已经哪里都检查过了,没有问题啊……” 唐凤梧喃喃道:“怎么会操作不了呢?” 微生商盯着字节跳动看了一会儿,继而深深地叹了口气。 既然唐凤梧不走,那他就在他身边陪着他。 Chapter 14 吻痕 过了不到一个星期。 符文季再次邀请他去参加一个晚宴。 微生商心里没有什么意外地问道:“王司令?” 符文季哑声,随后压低了声音对他道:“上一次叫你来你不来,你们同公司的那个叫做darcy的人都来了,我看他混的如鱼得水,就不怕把你这hu一哥的位置给挤下去?” 她好像正处在什么喧闹的场所之中,偷偷出来跟他打电话,说话的语气也鬼鬼祟祟的,似乎是怕什么人给发现。 微生商想不出来她会在什么样的场合之下会做出这一系列的举动。 他淡声道:“本来就是他的。” 符文季有些恨其不争:“我告诉你,你要是不来,你弟弟在研究所的处境可就不太好了。” 微生商躺倒在沙发上接电话,闻言将身体深深陷进了柔软的沙发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回道:“依照我弟弟的实力,轮不到除了他自己以外的人去威胁他。” 符文季实在不知道要说什么,再次开口,竟然带上了一些哀求的语态:“你就过来一趟行吗?反正又不会吃了你,再说,你上一次不是答应了会来的吗?” “我答应过吗?”微生商有些不记得了,他现在的腿上躺着一个ipad,界面上是唐凤梧给他设计的几款车饰。 他考下驾照没多久,买了车却没开车过车上路,唐凤梧忙得脚不沾地,还有闲情雅致给他设计了这几款平安福,也真是为难他了。 “帮姐姐一个忙!” 符文季总算是说出了真正的期愿:“就只是去交个朋友,搭上线,你就棒棒姐姐。” 微生商算是明白了,这劳什子晚宴根本就没有什么人想要见他,就是符文季想跟那边的人搭上关系,所以邀请他搭个伴去。那他在那里扮演的角色是什么呢?一个陪吃陪玩的花瓶。 微生商笑了一下:“符姐,你早说帮忙,那我在所不辞啊,怎么在这儿词不达意这么些天,觉得我为人清高,做不来那些事吗? 我与那王司令素昧平生,他的邀约好拒,你的我还能拒绝不成?” 符文季:“……不是。” 晚宴上去巴结人就得给人捧臭脚,符文季是想借他的名气去给人当盘菜,好叫人高看一眼。 但考虑到这么对他实在是折辱了他的尊严,就包装了一下,假传他是被人给邀请去的。 然而这些高贵也好,阿谀也罢的由头,在微生商看来都没什么区别,唯有一个共性,那就是耽误了唐凤梧的一日三餐。 “可以问一下您,最近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了吗?这么刻不容缓的卖身求容。” “诶……你。”微生商这话说得刺耳,但符文季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有这么一层意思在,况且卖的还不是自己的身,卖的是微生商的身。 “要是人能对我感兴趣,我也就不急着来求你了。” 微生商安静地听她说。 “这几天,我名下服装品牌公司出现了些问题,一个项目负责人跑了,你说好巧不巧,政府那边又正好点名道姓过两天来查我公司的账目流水,我也算是倒了血霉了,这一天两天遇到这么些糟心事情。” 微生商想,那符文季从王司令那里下手,未免也太过南辕北辙,百转千回了。 于是他试探地问了一句:“王司令作风严谨,行事向来光明磊落,这档子事,该不会是让王司令的家眷帮你解决?” 这一问彻底让符文季对他坦诚相待了:“不错,不是王司令,是王司令的孙子王重粤。”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律师界赫赫有名的王听澜,就是他王氏直系亲戚,两人关系甚好……这次晚宴,王听澜也在。” 符文季就是听了一耳朵王听澜和王重粤的交谈,话语之间不止一次提到过微生商的名字,她这才对微生商动起了心思。 微生商失笑,思忖这能是什么正经晚宴,王司令孙子王重粤,谁不知道这位公子哥,是响彻h市的风流纨绔,每天就是流连在花月场所,声色犬马,酒池肉林。 怕要去的地方根本不是晚宴,而是什么夜总会。 “我要是帮不上符姐姐您的忙怎么办?” 符文季干笑两声:“这王重粤好美人,只要你不故意从中作梗,和他交个朋友还是没有困难的。” 微生商长叹一声:“呃……那这就好办了。” 唐凤梧回来的时候,微生商没在客厅,他喊了一声人,就见他光着膀子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 腰窄腿长的美人,腰腹间壁垒分明的肌肉,以及全身上下无一不流畅典雅的线条。就算唐凤梧每天晚上都会见到这一幅美景,但忽然在白天的时候猝不及防地闯进眼睛,还是会被惊艳到。 见到他回来,微生商眼睛忽然一亮。 唐凤梧连心动都顾不上了,十分警惕地看着他:“干嘛?” 微生商见他这般提防自己,不满地皱了皱眉:“什么意思,回来见到我这么不高兴?” 唐凤梧撇了撇嘴,他哥一闲下来精神就旺盛得不行,他为了自己的屁股自己的腰着想,几乎是休息时间都待在了实验室里。 免得在他哥的撩拨之下,没一会儿又跟人滚在了床上纵情声色。 但今天却格外不同,他余光瞥见了微生商脖颈上一抹红,立马变了脸色,快步走上前去勾下他的脖子质问:“你脖子怎么了?” “过敏了?还是生病了?” 微生商微微俯身将就他的动作,闻声一噎,无语地瞟了他一眼:“不像吻痕吗?” 唐凤梧见不是生病松了口气,转而踹他一脚:“你闲得慌出屁了是,弄这些吻痕干什么?” “宣布我名草有主啊。” 唐凤梧眯着眼睛逼近他的脸,端的是一副质疑的模样。 微生商不避不让:“在家哥哥弟弟互称,在外男朋友不冲突。” 唐凤梧眉梢一松,站直了身问道:“想让我留在哪儿?” 微生商偏过头点了点自己的脖颈:“这儿。”说完便坐了下来,乖乖等待唐凤梧的蹂躏。 劲边贴上了一个潮湿的温度。 唐凤梧先是用舌头在上边舔了舔让皮肤湿润,最后才合上唇,在上边吸吮。 微生商喟叹出声。 唐凤梧一震,在他脸上拍了一巴掌,着恼道:“你喘什么喘?” 微生商分外无辜,十足十的受害人:“你小子嘴巴真厉害,咬人的是你,现在谴责人的也是你。” 他抱着手臂没碰唐凤梧一分一毫,防的就是他倒打一耙。 唐凤梧自知无理,瞪了他一眼,又专心致志地攀着微生商的肩膀在上边留下痕迹。 Chapter 15 强扭的瓜不甜 唐凤梧留下了个吻痕,还没站直就被微生商一把给捞到了腿上。 他稳稳坐在了微生商腿间,双手攀着他的脖颈,有些吃味道:“你又要走?” 微生商:“走,不过很快就会回来。” 唐凤梧挑眉:“真的?” 微生商又拖长了声音:“嗯……可能很快就会回来。” 唐凤梧:“你能不能把时间说的精确一点?” 微生商:“明年之前一定回来。” 唐凤梧:“你!” 微生商笑了一下,手从唐凤梧衣服地下钻进去摸他后背:“这么舍不得我,跟我一起走算了。” “……那我还不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撒娇呢这是?” “……没有……” “这句也是。” “没有!” 微生商在他嘴唇上啄吻了几下,抬手将他圆圆的眼睛拉得纤长,差点没将唐凤梧弄成斗鸡眼。 一巴掌又呼到微生商的脸上,不过也只是轻飘飘的,唐凤梧只舍得轻飘飘的:“你别搞我。” “大小姐,什么时候才愿意宠幸小的一夜,虽说在下不是夜夜独守空闺,但每天看得见吃不着实属难耐,”他抓着唐凤梧的手往自己唇上贴了两下,温声道:“稍微休息一下,每天都去实验室,身体会吃不消。” 唐凤梧在他面前总是会无意识的撒娇,听他这么哄着自己,又软声嗔怪道:“你心里怎么想的只有你清楚,我要是待在家里,还不是照样休息不成。” “是也倒是。” 没想到微生商承认得这么坦荡,唐凤梧气不打一处来:“看,我就说你这个人!” 微生商笑了一下,在他脸上亲了亲:“骗你的,不折腾你。” 他揉着唐凤梧的脸蛋好笑道:“你就留在家里,别一天到晚都泡你那实验室里,家里没了你跟冷宫似的,阴崖绝壑望欲迷,冰花历落风凄惨,实在是可叹可悲。” 听他这么形容,唐凤梧脑海之中忽然就浮现上了一个画面——冷宫深苑之中,秋风萧瑟,枯藤昏鸦,月下井边,唯有娇花照水一般的美人顾影自怜。 唐凤梧打了个寒战:“你太恶心了。” 微生商:“总比你无情好。” 唐凤梧依偎在他怀里小小一只,身体维度直接小了他两圈,虽然这段时间长了个子,但始终是差着这么几厘米。 微生商抱着他的腰肢,下巴垫在他肩上,汲取他身上的温度:“要是永远这样就好了。” 唐凤梧:“我没意见啊。” “就算逃到天涯海角?” 唐凤梧咕哝着重复了一遍:“就算逃到天涯海角。” 微生商看着他,唐凤梧笑道:“本来就是,没爹没娘的,干嘛还要死命赚钱?又不用养小孩,走到哪儿算哪。” 微生商用牙齿磨咬着他的肩头,叹了口气:“可惜我还有四年才解约。” 唐凤梧窝在他的怀里,找了个合适的角度再次将吻痕种了上去:“四年就四年呗,就当是为了以后积累生活基金了。” 微生商被亲吻的那边耳朵红得快熟透,他将头偏了偏,唐凤梧的双腿跪在他身体两边,他手心下的腰肢塌陷下去,展现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现在几点了?”他哑声问道。 唐凤梧这才想起来他还有事情,唇舌离开的时候牵起银丝,他擦了擦唇角,告诉微生商:“快七点了。” 微生商握着他的大腿,抬头面色不明地看着唐凤梧的脸:“那你今天回来的还算早。” 唐凤梧抿了抿唇:“那要做吗?” 现在距离符文季给他的那个时间还很远,这王重粤说不定还吃着晚饭,尚且没有开始夜生活。但他一个多小时后始终要走,要是这么做完就把唐凤梧丢在家里,实在是可怜。 “算了。” 唐凤梧的表情有些低迷。 微生商捏着他的下巴在他唇角咬了一下:“哥哥伺候你。” …… 灯火像烟花在车窗外延绵,微生商进入夜色的时候,里边刚把夜晚的氛围烘托得恰到好处。 符文季早在门口等候多时。 …… 一块巨大的落地窗前,穿着浴袍的两个男人正晃着红酒杯,居高临下地看着楼下的人影绰绰。 王听澜:“文季说他今天来了,你不去看看?他可是奔着你来的。”他说完便将视线投向了楼下的舞池之中,看着美人晃动着优美的身段热舞,啧了一声:“这么久不见,真想快点见到。” 王重粤闻言皱了皱眉,走回了泳池边。 二楼的会场上尽是身着比基尼的女人和光着膀子的男人嬉戏的场所,其混乱程度一点儿也不亚于一楼的舞池肉林。 王重粤刚坐到沙发上,两个身材火辣的美人就贴了上来,嘴对嘴给他喂酒。 王听澜见他左拥右抱,陷进温柔乡中,还是不死心地又提了一嘴:“你见到他真人真的会喜欢的。” 王重粤哼笑一声:“算了,强扭的瓜不甜……况且,就他那红遍大江南北的清高样,我伺候不来。”他捏着一美人的下巴就这么吻了上去,眼看着就要在沙发上翻云覆雨。 王听澜翘起了脚,嘴角戏谑地勾着,正有心欣赏的时候,余光往旁边一瞥,忽然就僵住了动作。 只见一个长发纤垂的美人,穿着拉到领口的运动服,双手插兜,面色从容冷淡地从一堆旖旎春色中走过,深邃的眉眼倒映着琥珀色的光泽,根根分明又纤长的睫毛,高挺如古希腊雕塑的鼻子,唇线走势明明欲色满溢,却偏让人看得凉薄。 眼波流转之间,掀起比美杜莎还诡谲的惊涛骇浪。 那人一出现,就将全场粉黛,皆衬成了胭脂俗粉,唯有他亭亭如傲立高清的莲花。 “王大律师,这么有兴致呢。” 王重粤听见符文季独特的嗓音,依旧没有起身,而是握着身上美人的腰肢不辍。 “哪里哪里。” 王听澜的声音一出来,他就笑了,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听澜这么拘束的声音。 还没等他开口讥讽,眼睛一抬,竟望进了一双寒凉带笑的眼里。 “王公子,久仰大名。” 王重粤:“……” Chapter 16 这只是我爱他的其中一个理由 “噗通——” 微生商冷眼睨着滚落在地的男人,以及诶呀一声,被他掀翻在一旁的女人。 似是觉得丢脸,王听澜上前去将他扶起来,他也是垂着头晃了一下脑袋,没直接看向场内这个身着迥异的青年。 或许根本算不上迥异,只是因为他的穿着与这个纵情声色的会场,实在是格格不入。 王重粤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浴袍,还没抬起头,就听到王听澜小声在他耳边嘲笑:“人家好歹是个国际超模,气场强一点也无可厚非。” 王重粤心中腹诽,这是气场的问题吗? 他讪笑了一声,看向了面前这位美得让人无法直视的青年,语重深长,“跟照片里不一样啊……” 照片里的青年面容冷峻,看起来不苟言笑,让人无法避免地联想到他不久前的悲惨遭遇。 但面前这个青年,虽然眼底没多少奉承的感情,但红肿的唇和水波轻荡的眼睛却会让人忍不住去猜测,他来之前是不是做了什么事,就好比说是帮人了,亦或是跟谁共赴了巫山,无论是上面还是下面那个,都让人忍不住遐想万千。 王听澜见王重粤盯着微生商的眼神越来越放肆露骨,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咳咳。” 紧接着他朝微生商抱歉一笑:“刚才喝了点酒,你千万不要介意。” 微生商不在意的朝他笑了笑,熟稔开口:“好久不见王律师,半年前多亏了您,我才能胜诉。” 王听澜:“哪里哪里,分内之事,况且也多亏你们证据确凿,才能让唐古伏诛。” 两人坐在一边寒暄了一会儿,注意力才终于落在了王重粤的身上。 微生商礼貌地朝人点了点头,笑道:“王少,声名远扬啊。” 轻轻上调的尾音暗含了多少揶揄,王重粤被这么打趣惯了,头一回听到微生商说的,身上却像点了火似的燎疼。 他接过旁边人递来的毛巾在脖颈上擦了擦,坐在了沙发上,顿了半晌,抬手指向对面,道:“坐。” 然而彼时微生商已经安适如常地坐了下,似是没有王重粤的提醒,他也不会见外一样,听到他说话,还装模作样地荣幸挑眉,笑说:“谢谢王少。” 猝不及防的出场方式将王重粤的心理防线尽数打破。 他看向一旁的符文季,说:“文季姐,今天怎么不带朋友来了?” 符文季自小在名利场长大,面对各种社交游刃有余,她款款笑着勾了一眼微生商,“老朋友新朋友不都是朋友,不过ven可不一样,他可是我亲弟弟。” “亲弟弟?”王重粤又看了一眼微生商,眼睛深深地在后者身上流转了几秒,却又在和他对视上的前一秒,不着痕迹地避开。 “听您说这话可真新鲜,谁不知道文季姐的弟弟妹妹是用来卖的,朋友是用来爱的。”他往后一靠,喉咙烧得恨不得灌进几瓶烈酒。 “王少这是把我当成拉皮条的了?”符文季面色不变,俨然是将他这番话当做了玩笑。 王重粤抿了口酒,对符文季的话避之不谈:“听说文季姐这几天遇到了点麻烦。” 符文季今天来就是有求于人的,但王重粤这么直奔主题,却让她有些惴惴地看了一眼微生商。 就算他真没有那个拉皮条的心思,但现在在谁看来,她就是一个扯皮条的鸨妈妈,顿时感到欲哭无泪。 而且现在这状况,分明是襄王有意,神女无情,她哪能拿得了神女的主意,现在好了,他彻底成了诓骗青少年的罪人。 她登时感到了后悔。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看了一眼微生商,眼底的歉意就要溢出。 王重粤的目光再一次忍不住扫了一眼微生商的方向,这次依然没敢跟人对上视线。 “是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找我爷爷说句话,不就什么都游刃而解了吗?” …… “怎么穿这么严实?” 和他们两人剑拔弩张,互相试探的氛围不同的是,微生商与王听澜两人坐在一边,谈天说地,一本正经得像长辈关怀家里的晚辈。 “不热吗?” 微生商笑着接过了一杯侍应生递来的牛奶,婉拒了对方的贴脸吻,将被子放在了手边,“这里的空气有些潮湿,弟弟担心我着凉,这才给我穿上的。” 他没说谎,在他出门之前唐凤梧又反悔了,红着脸给他套上了一件运动服,把他方才留下的吻痕遮得严严实实。 况且这里也卫生不到哪里去,回去直接把衣服一丢,免了把身体搓出一层皮的步骤。 王听澜和唐凤梧说不上很熟,但也见过不少面,每次见到微生商提起唐凤梧,神情就像一滩融化的春光,温柔得能挤出水。 “凤梧现在还在上学吗?” “他在研究所上班,学校偶尔会去。” 王听澜惊愕:“这么小年纪就上班去了?” 微生商笑道:“他说要和我一起养家,我有什么办法?明明还是个小孩,有些时候倔得可爱。” 王听澜也笑:“你别忘了自己还不是个孩子。” “不一样。”微生商托着下巴回想唐凤梧的眉眼,眼中掬着盈盈笑意:“他很厉害,也很可爱,总之就是不一样。” 王听澜旁敲侧击微生商的喜好:“是因为你们有共同一段难忘的经历和回忆吗?” 微生商点了点头,又摇头:“这只是我爱他的其中一个理由。” 王听澜:“你们两人的经历在同龄人之中也真算得上波澜壮阔的。” “我就当您是在夸我了。” 王听澜呵呵一笑,拿起杯子挡住了自己的嘴角,含糊不清道:“这一生还长呢,以后会经历什么也未曾可知。” 他话外之音好像就在说,他们以后不一定能继续走下去。 微生商挑眉,不做他说。 Chapter 17 忙着私奔 “微生商后边半年还有什么活动安排?” 微生商正跟王听澜说着话,冷不丁被人插了这么一句,想也不想地回道:“计划怎么在短时间内赚够解约的钱。” 王重粤意外地笑了一声,看向微生商道:“我记得你现在是hu的模特,但是已经和aldrich这样的国际品牌签下了卖身契,为什么要解约?” 微生商:“忙着私奔。” 他话音一落,在场几人变得鸦雀无声,剩下不远处喧哗躁动的dj乐声沦为了他们沉默的背景音。 符文季干笑了一声:“你怎么净爱开玩笑?” 这微生商的脑回路和一般人完全不一样,要是有谁年纪轻轻就达到了他现在这样的名声和国际地位,满脑子想的估计不是什么时候隐退,而是在想该怎么造势才能让自己更上一层楼。 王重粤勾着唇,蓦然笑出了声,看着微生商的眼神里有莫名的嘲意:“你的想法还真是……别具一格,就是不知道,等这一摊浪潮褪去之后,还会有谁买你的惨状。” 微生商浅笑:“这就不劳烦您费心了。” 王重粤:“这么说,就是不要名,也不要利的意思了?” 微生商这时候却不说话了,就这么泰然自若地坐在沙发里,眼神平淡地看着他。 平淡到王重粤忽然就气上心头。 他冷笑一声,想要故意激怒微生商:“看来是什么都想要,追名逐利还想立牌坊。” 微生商依旧不说话,掏出了手机给唐凤梧发消息。 王重粤第一次被人无视得这么彻底,站起身靠近了微生商,抬手就将他的手机抽走,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便将手机一扔,噗通掉进了泳池里。 王重粤怎么也是这场泳池派对的中心人物,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全场人的窥探之下,如今他做出这么反常的举动,便瞬间吸引了全场人的目光。 微生商掀起眼皮看了一眼王重粤,又看向一脸忧色的符文季挑了挑眉。 符文季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万万没想到这微生商就是腥风血雨的体质,到哪儿都会惹起麻烦。 他不去招惹人家,人家也非要黏上来。 她连忙站起身上前打着圆场:“王少,ven这不是年纪还小,你问他这么沉重的问题,他哪里回答的上来?” 王重粤回过头看向符文季,声音比眼神还冷:“你的公司我会帮你处理,这里的事你要是敢插手,别怪我出尔反尔。” “……” 微生商安抚地看了符文季一眼,轻描又淡写。 “滚。”王重粤用高高在上的上位者语气命令道。 微生商靠着背椅翘起了二郎腿,抱着胸,好整以暇地看着王重粤,想知道他接下来还要闹什么幺蛾子。 王重粤从一张黑色大理石石桌上拿起自己的手机,一边不知道给谁发着消息,一边瞥下眼看着微生商道:“今天你不把胃喝出血,就别想离开。”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情景,说完话的那一刻忽然勾唇一笑,将手机丢在了一边,拖了个凳子就坐在了微生商跟前。 也就在这个时候,周围忽然围上了几名西装革履的彪形大汉,紧接着两名服务生推着餐车丁玲桄榔地走了过来,上边密密麻麻挤着的全是各色各异的酒水。 要是把这些东西全喝个干净,游泳池就是他的葬身之地。 “ven?……呵。” 微生商在他的注视之下,负隅顽抗了一句:“我不喝外边的酒水。” “不喝也得喝。” 王重粤摇晃着手中的酒杯,微微抬着下巴睨视着他:“想必你不会愿意在这个地方见到你那位小情人出现在这里,对吗?” 侍应生给微生商倒了杯威士忌。 微生商含笑道谢接过,这么一派惬意悠然的模样,让王重粤不自觉想要活动了一下脑袋。 “喝。”他沉声命令道。 然而微生商却停顿住了动作,好像在思量,自己处在如今这样的境地,应该如何自处一般。 王重粤这个时候笑了:“自讨苦吃。” 他抬脚踹上微生商的膝盖,在上边留下了一个湿痕的脚印,“我好好跟你说话,你几次三番不理……ven?”他不屑的眼神好像在看一个下贱的货色:“偏偏要等人撕破你那张清高的脸,才肯低三下四么?” 王听澜听他说得越来越过分,皱着眉走到他身边低声劝道:“够了重粤,别胡闹。” 王重粤微微抬头看向他:“我胡闹?我乱来的次数可太多了,却从来没见过你这么忧心忡忡的。”他冷笑一声:“怎么?心疼他?那你跟他一起喝。” 听到这,微生商知道自己今天是要么死要么喝酒,这二者之间必须选一样出来了。 他指尖敲了敲杯子,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微微弯腰将杯子放在了大理石桌上。 “这个酒我就不喝了,王少,您自便。” 他说完便想往外走。 然而刚走一步,便被一个彪形大汉给拦住了去路。 王重粤抿了口酒,头也不回地淡淡提醒:“军部退役的士兵,你觉得就以你那三脚猫功夫,能在他手下讨几个回合的好?” 微生商估量了一番,发现他们差不多高,但就是人家的块头比石头还大,眼看着就像个巨人。 他活动了一下筋骨,偏了偏头,笑对面前的男人道:“来。” 和微生商对上的保安一愣,就连王重粤都不敢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下一秒,他捧腹大笑,然而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这王重粤还没笑够,忽然一声粗犷的惨叫声在空气里响起。 紧接着还没等他回过头,柔声碰撞的声音响起,就看见一道身影蓦然飞出了米远,一个石头一样结实的男人站在泳池边保持不了平衡,蓦然跌进了水里去。 扑通一声,溅起浪花。 微生商微笑着看向面容呆滞的王重粤:“我就说怎么某一天早上醒来就感觉到浑身充满了力量,原来是为了让我在王少您面前展露一番拳脚。” Chapter 18 能不能不要讨厌我 就在微生商蠢蠢欲动,想要继续大展身手时,场内的灯忽然瞬间熄灭,陷入了 黑暗之中,舞池中心播放的音乐也犹如卡壳了一般断断续续。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是一阵骚乱。 隐约中听到有人不安地询问发生了什么。 慌乱之间,有人踩空跌进了泳池,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中泛起轩然大波。 保镖队长拿着对讲机对对面的人喊了两声,却发现一点反应也没有。 “总不能是忽然断电?” 王重粤在黑暗中眯了眯眼,总觉得事情不对劲。 然而当他开口想要叫人守好微生商的时候,有人尖声叫了起来:“ven不见了!” 王重粤一惊,在沙发上摸索着他的手机,谁知手机的电源键按了几次都不见亮屏。 他狠狠将手机往旁边一甩,一块板子被扔得支离破碎:“该死!” 他抹了一把脸:“李秋华人呢?这不是他的地盘吗?快给我把人找来!” …… 微生商被人捂住了嘴,蓦然被带进了一个房间,门被轰然关上。鼻尖嗅到的气息是又暖又香甜的。 他弯了弯眼,装作不知道真相的声音惊恐道:“你是谁!快放开我!” “别动!” 捂住他嘴的那人竟然还用了变声器,对他狠声警告道:“再乱动小心你小命不保!” 看样子似乎是不想让他知道他的身份。 微生商很想和他玩一场劫匪和人质的扮演游戏,但是这人一到了他的跟前,便忍不住想要将他搂紧怀中。 “诶!你干……你想干什么?!” 香软的气息扑了满脸,却又看不见任何画面,只能根据自己的记忆来描摹细节。 “……你怎么来了?” 微生商早就对唐凤梧起了疑心。 一开始是他每次工作结束回家,唐凤梧都能够精准地知晓他的动向,原本想要给他一个惊喜,最后却发现惊喜早已经被人给察觉的失落。 后来是他在每次做完之后想要逗一逗唐凤梧,把他所有的衣裤全都藏了起来,却始终会被他给发现。 再然后就是唐凤梧每次跟他说的想要吃什么菜,而他最近又刚好买了相关的食材。 巧合多了微生商也忍不住去思考玄学上的问题,心里虽然隐隐有怀疑,但还是觉得凤梧这么天真无邪的一个人,怎么会做出监视别人生活这么变态的事情。 但今天的意外摆在他面前,让他认清了一个事实——他的好弟弟可能并没有像他想象那样单纯。 他握着唐凤梧的腰把他推进卡座里,唐凤梧一点也不反抗,大腿抵着扶手滑了下去。 他在黑暗中摸索唐凤梧的脸,掌心捧着他的侧脸,手指在他的唇上重重揉了两下。 “怎么不说话?” 指尖探进他的唇缝,按压着他的舌头暧昧地搅了搅,身前的人终于忍不住发出了呜咽声。 这么乖,怕是做贼心虚,说一句话就要露馅。 屋外响起乒乒乓乓的声音,微生商想应该是来找人来了。 “快搜!地毯都给我掀起来!找不到人今天谁也别想逃!” 剧烈的心跳声在静谧的空间之中清晰可闻。 微生商握着他的腿弯笑了一声:“真想在这里草死你,偷窥狂。” 身前的人呼吸蓦然变得粗重,不由自主地闭上唇咽了一下口水,抿到了青年的手指。 微生商钳着他的下巴,不让他有得以喘息的机会。 “……我做错什么了吗?” 细弱蚊蝇的一声呻吟从唐凤梧口中吐了出来,仔细听着还有些委屈。 微生商心说当然没错,反倒是叫他心动得很,但就是不想这么轻易地放过他。 他抽出自己的手,在唐凤梧的脸上擦了擦,随后拾起矮几上的一支玻璃瓶径直走向了门外。 门缝里有亮光滑过,就在微生商等着他们闯进来的时候一举将玻璃瓶砸在第一个进门的人头上时,灯光蓦然亮了起来。 他转头看向双腿搭在扶手,屁股坐在沙发里,满脸狼狈的唐凤梧。 只见他手上戴着的多功能手表正在散发着微弱的光。 门口的动静逐渐远去。 唐凤梧张了张嘴,没有说话,撇下眼就像闯了滔天大祸的犯人。 微生商看见他脸上的神情有些意外,如果唐凤梧只是监视他的日常生活的话,不可能这么不占理,就好像……他身上还背负着其他不为人知的过错。 “走。” 他对唐凤梧道。 “……好。”,唐凤梧声音微哑,点了点头,又在手表上点了一下,全场的灯光又骤然熄灭。 趁着他们再次乱成一团的间隙,两人跑出了夜色。 他们拦了一辆车,微生商打开门的时候唐凤梧离得远远的,也不看他,他默不作声地坐了上去,随后唐凤梧才跟着上了车。 “西湖苑北门。” 微生商报了地址,出租车驶动了起来。 如今他们早已搬离了之前租住的公寓,买了一套小百平的复式公寓住了下来。 西湖苑的治安比较好,饱受娱乐圈内人的好评。 “少荣谈恋爱了。” 车开了差不多十多分钟,唐凤梧才跟他说了第一句话。 微生商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见他没有太大的反应,唐凤梧更加拘谨局促了。 然而微生商却是在心里计算唐凤梧从西湖苑来到夜色所用的时间——大概是半个多小时。 那个时候他的手机还没坏,再者说他手机被丢进泳池之前给唐凤梧编辑的消息实际上并没有成功发送出去。 所以他其实是在自己出门后不久就跟上来的么? 下了车,微生商有意走慢一点等唐凤梧自己跟上来,但那人似乎没有什么自知之明,一步作三步走,明明都快把他的背影盯出一个洞,等他回过头去,又即刻躲开了视线。 “少荣呢?” 唐凤梧闻声浑身一颤,睁着一双水汪汪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他:“少荣陪女朋友逛街,今天应该不回来。” 现在已经不早了。 微生商:“所以你连同他也一起监视了?” “没有!”唐凤梧几乎是立刻否认,他摇了摇头,然而说话的声音却是越来越小:“我只监视过你一个人……你能不能……不要讨厌我?” Chapter 19 别这么客气 微生商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他录入指纹开了门,将唐凤梧给推了进去。 唐凤梧在他的逼近之下节节后退,在他即将要退进厨房之时,微生商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让他稍微偏移了一下方向,朝着房间走。 进了房间,微生商反手合上门,脱下了运动服就放进了脏衣篓里,接着从衣柜里的衣架上取下一件白t,当着唐凤梧的面穿了上去。 唐凤梧右手捏着左手食指垂在身前,看着他欲言又止。 “别这么客气,坐。” 微生商一般这么说话的时候最让人拿不定他的脾气,就连唐凤梧都猜不中他下一秒是会生气还是会高兴。 他坐在了床垫上弹了弹,下意识地想要脱鞋,但眼前严峻的形势让他半途停下了动作。 “让我不要讨厌你?”微生商问他。 唐凤梧点了点头。 “只要你不对我说谎我就不会讨厌你。” “我不说谎。”唐凤梧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软声道。 “什么时候开始的?” 唐凤梧抿了抿唇:“你说的是监视,还是在你的手机里安装监听器?……” 微生商挑眉,这么说监视这个行为,很有可能在安装监听器的很早以前就发生过了? “……监视?” 唐凤梧的手攥着衣角,苦涩道:“两年多前……” 两年多……真让人意外。 “具体什么时候?” “……20x3年的元旦。” 微生商惊愕地笑出声。 20x3年的元旦,分明就是他刚进唐家,他们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虽然在那一年里,他经常会感受到唐凤梧看向他的视线,但却没有想到竟然这么早,而且比偷窥更加放肆大胆。 他问道:“为什么?因为我威胁到你了吗?” “不是的!” 唐凤梧大声反驳:“因为我从那个时候就喜欢上你了,所以才想……靠近你。” “我说的都是真的!”好像担心微生商误会他的用心似的,他着急着证明自己对他的爱意。 连忙跑到衣柜边打开了一个暗格,从里边抱出了厚厚一沓相册。 他跪坐在微生商腿边的地毯上,翻开相册,将刚刚失去父亲,转学来到新的环境,颓废又厌世的微生商展露在了正主的眼前。 “你看!” 唐凤梧抬头看他,却因为偏长的头发,让他看不清他的眼睛,也看不到他眼底的情绪。 “全都是你,你在喝水,你在看书,你盯着窗外发呆……就连你碰过的树叶,我都有好好珍藏……” 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急,甚至都带上了哭腔:“我从来没有觉得你是个威胁,你明明知道的不是吗?我就是……就是太喜欢你了,所以才……” “所以才敲门来我房间,主动提出和我一起睡觉,勾引我?” 微生商半跪下身,言语带笑看着唐凤梧。 “嗯……”后者吸了吸鼻子,眼睑和鼻尖都带上了薄红。 “可我真的怕黑……” “乖宝宝。”微生商抬手擦走了他眼角的水汽,随后唐凤梧的两只手急忙攀了上来,紧紧贴着他的手心手背,“所以你原谅我了是吗?” “我不知道啊。”微生商拖长了声音,将唐凤梧的心高高吊起。 “你不是说想草我吗?我们做爱,我真的好喜欢你,你不要讨厌我。” 唐凤梧就好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牵着微生商的手让他摸自己的脸、胸、腹部…… 微生商喉结滚动,将他往后边一推,倒在了相册上。唐凤梧下意识皱了皱眉,微生商搓了搓他的韧腰:“硌到了?” “疼不疼?” 唐凤梧轻轻点了点头,“疼。” 微生商抬手按上他的心脏:“后腰更疼一点还是心更疼一点?” 唐凤梧急糊涂了,担心微生商生气:“都疼。” “为什么等我发现才告诉我?” “……我控制不住。” 他明明知道这样不好,却依然控制不住想要监视着微生商的一举一动,哪怕这样无孔不入的爱会让人感到窒息,他也始终不能控制自己。 他小心翼翼地将双腿搭上了微生商的腰,见他没有反感自己的行为,这才支起上半身去吻微生商的唇。 微生商将他的下唇含在嘴里吸吮了一下,拍了拍他的屁股:“自己把裤子脱了。” 唐凤梧自己这么支着很累,但还是重新倒下去脱下裤子,连着内裤也脱了下来。 “家里的监控都藏在哪些地方?” 唐凤梧能清楚地掌握他的一举一动,那就说明不止在他手机里安装了监视器,家里一定还有其他地方有。 唐凤梧嗫声嗫气道:“除了二楼都有。” 二楼是聂少荣的私人空间。 微生商笑着点了点头,在他鼻尖亲了一下,咬牙道:“真厉害。” 唐凤梧有些战战兢兢:“你还是生气了吗?” 微生商反问:“你说呢?” “……就是生气了。” 微生商不置可否,手指不轻不重地刺着他,让唐凤梧脊背袭上一股战栗。 他咬着唇,眼底布满了水光粼粼。 微生商折起唐凤梧的腿,在他膝盖上亲了一下,“所以,房间里的监控在哪?” “呃……在……在镜子前……还有花瓶里!” 唐凤梧仰着头,就要靠在地毯上。 微生商托着他的后腰将他整个人抱到了身上,旋即站起身,前往唐凤梧暴露出来的几个方位。 他没想到镜子背后竟然还有一个暗格,这镜子是张双面镜,摄像头对准的位置刚好能将微生商从下巴到前胸的位置照得个一清二楚。 微生商把手机塞到了唐凤梧手中:“调出来。” 唐凤梧被刺激得头皮发麻,伏在他肩头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听见微生商说话,还一时间没能意识过来要怎么做。 “不调监控就不做。” 微生商在他耳边道,随后光裸的下身忽然就接触到了冰凉的盥洗池,把他冻得蓦然回神。 “我调,我调,不要放我下去。”唐凤梧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肩窝,如此哀求道。用嘴唇在他唇边啄吻,像小狗一样伸出舌尖舔舐:“哥哥,求求你要我……” Chapter 20 你天下第一好,没了你我就不能活 看到幕布上自己隐约的身影,以及唐凤梧微微发着颤的洁白的背影,微生商感到颇为新奇。 他又调整了一下花瓶的位置,紧接着,唐凤梧那张红得能滴血的脸就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了幕布上。 青年的眼底洇着泪,满脸酡红。 微生商亲了亲他的眼睛:“我都没碰你,怎么就哭了?” 唐凤梧吸了吸鼻子,将头埋在了微生商肩头。 微生商调笑道:“刚换的衣服,又被你弄湿了。” 唐凤梧咬着他肩侧凸起的衣服,放声哭了出来:“你为什么不怪我,我讨厌死你了!” 微生商气笑:“你这人,怎么还倒打一耙呢?” 唐凤梧在他怀里直起身,揪着他的领子涕泗横流地质问出声,看起来可怜极了:“你就没有一点点嫌我烦?你这个虚伪的小人!” 微生商一只手往后撑着看他恼羞成怒,另一只手在他后腰滑动,轻轻安抚着,也没有进一步动作:“乖宝宝,这么可怜是想让谁心疼?” 唐凤梧抿着嘴想要把眼泪憋回去,但这一忍看起来更可爱了。 微生商笑着在他嘴角亲了一下。 “你大爷的到底做不做?!” “怎么还骂人呢?”微生商笑盈盈,手按在他腿根,手指陷进去,软肉从指缝中溢了出来。 “这么瘦,大腿都没多少肉,让你少在实验室偷窥我,在家里不一样也能正大光明地看么?” 唐凤梧抬手用袖子擦走了眼泪,抬手按住微生商那张美得人神共愤的脸,还是压抑不住哭声,只是这次的呜咽声羞愤嗔怪居多。 “你不觉得我是个变态吗?” 微生商轻轻拨了一下他的刘海发旋:“你说是就是。” 唐凤梧:“哪有你这样的!” “你看看,顺着你的意思说又不乐意。”微生商无辜耸了耸肩,但眼底尽是得逞的笑意。 “快做!” 唐凤梧掐着他的脖子,狠声威胁道。 微生商笑得上气接不过下气,被唐凤梧一弄直接倒在了床上。 “掐死了我你可就没有哥哥了。” 他靠着枕头静笑,手落在唐凤梧的后腰间摩挲:“自己对着花瓶,好好看着屏幕。” …… z唐凤梧头一次见到主角是自己的活春宫,实时投屏播放,身下那人还处处戏弄他。 微生商笑着抹走他眼角的泪,好笑问道:“怎么哭得越来越凶了?” 唐凤梧趴在他的肩头,一句话也说不出。 “什么感想?” 唐凤梧抱紧了他的脖颈,喉咙间的音调断断续续:“肠子都悔青了……” “为什么要后悔?” 唐凤梧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两秒,又将脑袋埋了下去:“我不知道。” 微生商的手从他的腰窝移到了肩胛,在薄如蝉翼的蝴蝶骨上轻抚。 “再抱紧一点。” 微生商拢了拢唐凤梧的腰。 唐凤梧皱眉推阻,发出了求饶声。 “你不是怕我生气,怎么还忤逆我的想法呢?”微生商存心逗他。 唐凤梧气得拽他头发:“你别再逗我了行吗,你要生气就打我骂我,像现在这样让我以为你真的不介意,但谁知道你下了床会不会又变了一个人?” 微生商慢条斯理:“我为什么要打你骂你?我疼你都还来不及宝宝。” 他挑起唐凤梧的下巴,让他看向前面的幕布:“看看,你多厉害。” 唐凤梧羞愤至极,紧紧闭上了眼。 他头一次觉得夜太过漫长,希望马上结束这漫长的过程。 …… 第二天清晨,聂少荣从外边回来了,他身上的衣服依旧是昨天下午出去时穿的那身,多了些褶皱,却不难看出他满面红光。 聂少荣笑着刚进门看见腰间围着浴巾的微生商,哟了一声:“你怎么在家啊?” “那不然我在哪儿?” 微生商从容走进厨房拿出了一瓶牛奶,倒进杯子里后放进了微波炉里加热。 “大小姐也在家?” “你今天废话怎么这么多?”微生商皱了皱眉:“他不在家那会在哪儿?” 虽然聂少荣的废话每天都格外的多,但今天总觉得不同寻常,或许因为是他昨晚彻夜不归,一回家身上就沾满了春风一度的旖旎。 聂少荣无语:“说两句你就不耐烦了,我只是觉得这个时候凤梧应该已经去了实验室。” “没呢。”微生商笑了一声:“昨天发生了点事,他今天可能哪儿也不回去。” “畜生啊……”聂少荣嘴里啧啧作响:“我们小唐要是能生,这方圆十里都姓微生。” “你说顺口溜呢?” 聂少荣笑着躲过一脚,朝着二楼去了。 微生商将热好的牛奶端进了房间,唐凤梧一听到门响就把自己闷进被子里装鹌鹑。 “宝宝,起床喝奶。” 床上的人一动不动,微生商站在衣柜前翻找合适今天穿的衣服,一边说:“怎么了?昨天喝太多今天喝不进去了?” 唐凤梧闷闷在被子里哼了一声。 “生气了?这不应该是我生你的气吗?怎么这状况似乎是要我来哄你?” 唐凤梧蓦然掀开被子:“你太坏了!” 微生商转过头瞥了一眼他红得离谱的脸,关上了衣柜门,捡起床上的衬衫就往他脸上扔:“没大没小的小兔崽子,自己犯了错还无理取闹。” 唐凤梧甫一被他这么一骂,眼睛都瞪大了:“你骂我?你竟然……你竟然骂我?” 微生商笑了:“这不是你要求的么?” “你不是觉得自己犯了错,得被我骂两句心里才舒服吗?在床上哪次不是哄着你你才肯乖乖挨草,现在天亮了,说你两句就翻脸不认人?” 唐凤梧一时语塞,说了两句你都没能缓过气来。 见他你着你着又要流眼泪,微生商立马变成怂蛋。 他上前两步跪在了床面上,一手撑在唐凤梧身边一手捧着他的半张脸,轻声哄道:“乖乖,不哭行吗,是我错了,这么久没能自己发现你喜欢我,都怪我眼瞎,我就是个狼心狗肺没心肝的畜生,让你白白为我受了这么多委屈。” 唐凤梧两眼泪汪汪地嗔视着他,微生商被他瞪一眼,又yg了。 “别这么看人。” 微生商笑说:“你天下第一好,没了你我就不能活。” Chapter 21 扬州炒饭 微生商想,唐凤梧哭哪里是为了忏悔,分明是为了让自己心软。 但他连气都没有,被唐凤梧这么一哭,心都快化了。 “亲一下。” 微生商手指擦了擦他的眼角,嫣红纤长、美不胜收。 唐凤梧仰头在他唇角吻了吻,又被微生商给噙住唇,按着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亲着亲着两人又一起倒在了床上,微生商将他的腿搬着架在了自己腰上,“青天白日就光着屁股,冷不冷?” 唐凤梧上半身挪了挪缩进了微生商的怀里,枕着他的手臂,小声说:“你还敢问。” 微生商用鼻子蹭了蹭他的脑袋,深深吸了口气:“好想就这样和你一直躺着。”他用手拨弄着唐凤梧鬓角的碎发:“每天早上都从你身体里醒来。” 原本温馨的氛围顿时就被微生商这一句下流的话给破坏了,唐凤梧脑袋在他怀里撞了一下,微生商佯装吃痛叫出声。 “好痛。” 唐凤梧抬眼便望进微生商狭笑着的凤眼中,“我们公开好不好?” “你说的这话真是奇怪。”微生商笑着吻他的眼窝:“我们怎么没有公开?” 唐凤梧总算是明白什么叫自作自受了:“他们明明知道我们在一起,却对你纠缠不舍,我真的很难受。” 他拉着微生商的手往自己的心口放:“你摸一摸,心都碎了。” 微生商心跳快到要猝死:“这么可爱啊唐凤梧。”他揉了揉唐凤梧的心脏,嘴唇在他眼尾鼻尖流连。 两人在床上腻歪了大半个小时,微生商才终于起床,把衣服一件一件地给他穿上。 “你真会照顾人。” 微生商睨了他一眼:“这话你说过不下百次了。” 唐凤梧:“我就是要说怎么了?” “没什么。”微生商笑,“我哪里敢置喙大小姐的话。” 他又将唐凤梧整个人抱在怀里,长长哼了一声:“嗯……你真是我的好宝宝,一点儿也不想和你分开哪怕是一秒。” 唐凤梧一被他环抱住就什么也不想做,眯着眼睛像只猫似的在他怀里呼噜。 “我也是……” …… 走出房间的时候,两人发现饭桌上已经摆上了三份扬州炒饭,被金黄色的鸡蛋液包裹得粒粒分明的米饭,以及秀气纤美的火腿丁,还有光泽饱满的虾仁葱花。 聂少荣见到他们两人不耐地敲了敲盘子:“我说你们能不能别一天情意绵绵谈情说爱,我他妈连饭都没得吃。” 唐凤梧在餐桌前坐下,拿起叉子白了他一眼:“你这不是吃上了吗?” “喂喂喂!”聂少荣十分有十二分的不满:“你能不能尊重一下人家的劳动成果,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世情恶衰歇,万事随转烛。” “就你张嘴了是?” 微生商吃了一口,细细品尝评价道:“嗯……少荣这技艺是越发的精湛了!” 接着他看向唐凤梧,挤眉弄眼:“是?” 唐凤梧领会过来,捧场得很:“就是,好吃的我想要翩翩起舞。” “噗哈哈哈哈哈哈——” 聂少荣狂笑了起来,竟然微微羞赧:“真的吗?我记得第一次做饭的时候你俩还直接吐出去了,这么快就有长进?” “那可不是,才半年就从一个菜鸟厨师进化成五星级米其林大厨,天赋使然啊少荣!” “再这么下去,微生商可就要” “诶哟我靠!”聂少荣被夸得容光焕发:“这我不得把微生商踩在脚底?” 但还没等微生商和唐凤梧笑多久,这聂少荣便勾唇眯眼阴森森地盯着他们:“你俩该不会是为了骗我做饭,才把我这扬州炒饭夸得天花乱坠的?” 微生商:“怎么会?!那可是绝世的美味,一般人想被我夸都还排不上队呢。” 唐凤梧也跟着点了点头:“真的很好吃,骗你是猪。” “你本来就是猪。” 三人坐在一起嘴就没停过,这顿扬州炒饭吃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接着就是微生商单着盘子去洗碗。 唐凤梧跟了进去,聂少荣躺在外边的沙发上看电视,听见动静仰着头看见唐凤梧鬼鬼祟祟的背影,大喊道:“你俩他妈一秒钟不黏在一起会死是?!” 唐凤梧:“要你管!” 微生商戴着橡胶手套用抹布擦了一下碗,听见声音侧过身看向唐凤梧,他朝人勾了勾手:“过来。” 厨房是开放式的,唐凤梧从他手臂之下钻了进去,兴致勃勃:“我跟你一起洗。” 说罢他便戴起了架子上挂着的手套,微生商偏过头亲了亲他的侧脸:“手这么漂亮,就不要洗碗了。” “戴手套啊。” 唐凤梧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微生商用大臂将他的身体夹住,让他一动也不能动。 唐凤梧:“你想干嘛?” “想干你。” 他这般桎梏住唐凤梧也不耽误他将下巴搁在唐凤梧脑袋上,睨着眼睛洗碗。 唐凤梧感受到了来自后方的灼热温度,气不打一处来:“你怎么这么混蛋啊!在哪都能勃起!” 微生商亲了亲他的耳朵:“怪谁?” “我不洗了我不洗了!” 大小姐的兴致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还不到两秒就从微生商的怀里挣脱出去逃之夭夭。 微生商看着他的背影笑了一下,抬手将碗摞了上去。 洗好碗走出厨房的区域,微生商看见唐凤梧坐在沙发上盘着腿,一边吃着紫薯干一边和聂少荣追肥皂剧。 他走过去,双手从唐凤梧颈间绕过,将下巴搭在他的脑袋上。 唐凤梧皱了皱眉,埋怨道:“你下巴太尖了,都能把我的脑袋戳出一个洞来了。” 聂少荣笑着睨了微生商一眼。 微生商逞强:“没有。”但他还是把头放了下来,用下巴轻轻蹭了蹭他的肩颈。 他脱下拖鞋,抬脚从沙发后跨了过去,重重坐在了唐凤梧的身边。 唐凤梧看也不看一眼就朝着他的方向倒了过去。 聂少荣感觉到身边一空,翻了个白眼,随后又专心致志地盯着电视里的剧情看。 谁知瞧着瞧着,唐凤梧忽然就又往那边缩过去了一大截。 Chapter 22 变态竟在我身边 聂少荣:“……” “我说你们真的够了。” 微生商瞥向他,嗤笑一声。 聂少荣:“……不要脸。” 唐凤梧整个人几乎是窝在了微生商的怀里,双脚被微生商握在手心,荡脚垫似的。 薯片被他咬的咔嚓作响,聂少荣越听越气,直接跳起:“奶奶的,还以为小爷我没对象了是?!” 听到他暴怒一呵,两人淡淡瞥了他一眼:“那你去谈啊。” 聂少荣:“……” “不去!”他抱着臂反身坐回了沙发上:“我要是真去了可不正好便宜你俩?我才没这么傻。” 唐凤梧嘿嘿笑了两声,好像在对他这个说法表示质疑。 聂少荣:“……” “……行。”他咬着牙,笑了一声。 电视看到一半,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聂少荣看了两人一眼:“谁的电话?” 唐凤梧戳了戳微生商的胳膊:“你的电话。” 微生商长手一伸,把手机捞到了身前,按下接通,他眉目疏淡道:“喂,你好。” 对面并没有任何声音。 唐凤梧抬头看他,小声问道:“怎么了?” 微生商看了一眼来电人是谁,又放到耳边:“喂?” 对面还是不说话。 微生商将电话挂断,把手机扔到了一边,然而这时候却看见唐凤梧从沙发缝隙里抽出了个笔记本电脑放在腿间操作。 “可能是夜色的人。”微生商的手从他袖子里钻进去,捏了捏他手臂上的肌肉。 “痒。”唐凤梧抬手避了一下。 “什么夜色?”聂少荣从一边凑了过来看着他们二人问道,“该不会是我知道的那个地方?”他惊愕地说了一声。 “昨天去的一个公馆,在那儿惹了点麻烦 。” 聂少荣意味深长地瞧着微生商:“所以你今天早上说的什么发生了点事,也就是这个?” 微生商点了点头。 聂少荣仰天长叹:“天……那里边的,可是上头的人。” 微生商是最近才知道的,但唐凤梧从小在h市长大应该不会不清楚那是个什么地方 :“你不怕人家追踪到昨晚破坏他们电力系统的人是谁,继而打击报复你么?” 这话说得不像诘问,聂少荣竟然还能从中听到隐隐的骄傲来。 聂少荣:“……”他妈爱到盲目是? 唐凤梧闻言轻嗤一声:“就连查找我们的居住地址都需要通过电话定位的,能威胁得到我?” 聂少荣竖了个大拇指:“豪横。” 他又好奇问道:“所以你俩昨天到底是怎么和人家杠上的?” 微生商道:“就是强取豪夺,爱而不得的俗套戏码。” 聂少荣大吃一惊,看热闹般流着哈喇子笑道:“真的?” “假的。” 聂少荣:“……” 唐凤梧手中的电脑屏幕在跳跃闪动着绿色的字节,键盘在他的操作之下铿锵作响,接着没一会儿,他又把笔记本电脑合了起来。 微生商:“怎么了?” “他们朝着小区来了。” 聂少荣久闻夜色那群人的大名,其中神秘与凶残兼具,听说跺跺脚就能震动h市的半边天。 他想到即将要和人硬碰硬,竟有些跃跃欲试:“那我们要怎么办?”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好像人在死过一次之后,便会对未来的冒险都充满了期待和挑战的信心。 他捏了捏拳头,正好这段时间也去学过自由搏击,虽然不能达到微生商那种变态的程度,但对付普通人还是绰绰有余。 “来一个我们打一个,来一双打一双!” 唐凤梧不忍心提醒他,接下来要来的,都是一群两米左右的彪形大汉,比起昨天晚上他们在夜色里看见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跑。” 微生商当机立断,从房间里拿出两人的身份证,还告诉聂少荣:“快把你的东西收拾一下,我们两分钟后离开。” 聂少荣见他如此认真,也端正了神色,不再多说一句话便头也不回地走上楼拿上自己的手机,随后噔噔噔两步跑到门口换上了自己的鞋。 “他们来这么多人干什么?” 三人躲在楼下的花丛里,偷窥者井井有序的黑衣人接二连三地走进了他们居住的那一栋大楼。 唐凤梧怀里还抱着电脑,聂少荣不由得慨叹了一句:“你真是到了哪里都离不开你的命根子。” 唐凤梧不明所以:“你说谁?” 微生商回过头垂手摸了一下他的脸:“说你宝宝。” 唐凤梧听他这么说,弯眼狡黠地笑了起来,拍了拍手中的电脑,“我在监控他们的动向,等他们进了门,就别再想出去!” 微生商饶有兴味地蹲了下来,凑到他旁边看着监控视频里的人影,好奇问道:“你什么时候搞了这么一些东西?我都不知道。” “就是几小段程序命令。” 视频里的人尽数走进了家门,等大门合上的那一刻,唐凤梧敲打键盘,只见门口一个不易察觉的角落,在这时忽然亮起了一道红光。 两人一起围坐在了唐凤梧的身边。 聂少荣看得兴致勃勃,催促问道:“还有呢还有呢?!” “还有……”唐凤梧舔了舔嘴唇,眼中顿时冒出了精光。 下一秒全屋的空调忽然在同一时间开了起来。 正在屋中搜寻活人痕迹的保镖和王重粤一愣,接着满屋刮起了哗哗的风,房间里的玻璃就像有冤魂在作乱似的,嘭然关了上,任凭多少力气去拉去拽都不起作用。 房间里的温度急转直下,放在矮几上的水杯里的水肉眼可见地凝结成冰,室内冷得就好像是冰天雪地里的永无休止的神迹,瞬间就能将人给冻成冰雕。 微生商和聂少荣目瞪口呆地看着一个记值表里断崖式下跌的数字,聂少荣颤颤巍巍问道:“这是温度值啊……” 他说话的声音都在发着颤,就连听说夜色的人追上门来找麻烦,被聂家的人追杀,在盘山路上遇到刹车失灵滚下山崖,他都没有这么害怕。 此时看着唐凤梧兴致高涨的模样,聂少荣简直想要仰天长啸一声——“妈呀!变态竟在我身边!” Chapter 23 英雄救美 然而让人始料不及的是,制冷功能还没开启一会儿,电脑上就剧烈跳动着红色感叹号,好像即将就要跳出屏幕,变成吃人的怪兽将他们吞噬殆尽似的。 “糟糕!” 唐凤梧忙在键盘上敲打,手指快得几乎要抡出火星子,只见监控视频里的温馨小家之中忽然冒起了几缕黑烟,而玻璃也在那几个彪形大汉的猛烈攻击之下,成功破碎一地。 玻璃碎片从头顶掉落了下来。 唐凤梧眯着眼抬起头,眼中划过慌乱。 微生商抬手挡住他的眼睛,防止玻璃碎片刺中他的眼球:“打不过就跑,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跑跑跑……”唐凤梧嘴里喃喃道,下一秒就站起身作势要离开原地。 等唐凤梧和微生商两人都跑出了几里地,那聂少荣还在状况之外,一边一脸茫然地大步追上,一边不明所以地问说:“咱们不是处在上风吗?怎么还要逃?” “笨啊!”唐凤梧表情痛苦地回过头骂了他一句:“这小房子能困得住他们多久,还不赶紧逃!” 三人在小区内生死奔驰,没一会儿就逃到了小区门外。 但也就是这个时候,几辆眼熟又陌生的黑车猛地朝他们的方向冲了过来。 几人瞳孔骤缩,连忙拦下一辆出租车便挤了进去。 一上车,微生商就忙对出租车司机道:“师傅师傅!快跑!跟着我们的人是黑社会!我们的性命可就掌握在您的手上了!” 师傅是一个中老年即将谢顶的大叔,在他们冲进来之前还对着后视镜整理他头顶的三根毛,神情轻松惬意。 但听到他们一句话的下一秒,便神情大变,赫然暴怒道:“什么?都20x5年了还有黑社会!看我不甩他丫的!” 说话的瞬间,谢顶大叔将油门踩到底,飞也似地漂移了出去! 唐凤梧坐在中间差点没被惯性深深砸得嵌进后座里,他心有余悸地瞪大了眼,被微生商按着脑袋使劲揉了揉。 “拜托您了司机师傅!” 一辆出租车与身后的三四辆红牌车生死时速地追逐着,亮瞎了一路岁月静好的行人的眼。 只觉得是一阵狂风刮过,又猛地陷入了安逸与平静。 路上的老头老太太在一瞬间惊异过后又耷拉着一对死鱼眼遛狗。 从车窗外灌进来的风在耳边猎猎作响,茂密的头发被风吹成冰淇淋的形状,唯有微生商依旧完美地像画报似的。 但现在能够看到这幅景象的人显然已经无暇顾及这幅美景,都在提心吊胆地观察着车辆之间的距离。 车从单行道飞进了双行道,又顺着双行道一举飞进了高架桥,最后穿过黑布隆冬的隧道,又再一次穿进了狭窄的小巷。 车身驶进城中村,车顶刮过两栋楼房之间晾晒衣服的晾衣绳,微生商往窗边一瞥,差点没被空中飘扬的艳粉色纱裙给糊了一脸。 “娘的。”谢顶大叔啐了一声:“怎么跟得死紧,你几个贼小子到底招惹了什么人呢?” 聂少荣立马强答:“我朋友被人看上,那贼孙子想对我兄弟强取豪夺,被我们打成蜂窝趁乱逃了出来,现在他们追上我们就要把我们捆回去,把我兄弟金屋藏娇,让他永远不得见天日!” 谢顶大叔甫一听到这一说法,眼睛瞪大了不敢置信地啊了一声,但下一秒从后视镜里看到了微生商的脸,立马将啊字转了个声调,隐隐朝着“昂”的方向去。 微生商的表情一言难尽,隔着唐凤梧看向了聂少荣。 聂少荣一脸的理所当然:“这可不是你说的吗?” 唐凤梧这个时候将微生商的脑袋往自己肩头按:“英雄救美古来自有之,现在就由我这个英雄,来拯救你这个落魄小美人。” 微生商:“……” 终究是谢顶大叔对海市的地形更加熟悉一些,在城中村七弯八绕几条巷道之后,终于将王家的车队甩在身后。 坐在后座上的人齐齐松了口气。 “大叔,您将我们放在这儿就行。” 车身缓缓停了下来,微生商扫了二维码,问大叔要多少钱,那大叔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踩下油门潇洒远去。 他洒脱的话音在空气中飘响:“反抗黑势力人人有责,这英雄救美!算我一份!” 三人相视失笑,微生商给司机师傅转了三万之后朝着巷道深处走了进去。 “我们现在能去哪儿?” “夜色。” 微生商抹了抹鼻子,眼中划过一道暗色:“王重粤没跟着他们一起追上啦,要么就是被人叫走了,要么就是回到夜色去等消息。” 唐凤梧手里还稳稳抱着电脑,一边疾行一边盯着屏幕,差点就要一脚踩进下水沟里。 微生商抬手拦了一下,唐凤梧抬头看他,眼神亮晶晶的:“你猜的没错,他的手机信号现在就在夜色。” 微生商没立即回话,指尖顶在他的眉心:“宝宝你是不是长高了?” 唐凤梧一顿,反问:“有吗?” 他转头看向聂少荣:“是不是?” 聂少荣在他脑袋比了比,手平平滑过来对上了自己的脑门偏下“起码长高了两厘米。” “我去!”唐凤梧欣喜异常:“两厘米?!” 他瞪大了眼睛非常期待地问道:“那我还有多久能和你们一样高?” 微生商笑:“那倒没有。” 聂少荣也贱兮兮地笑出了声:“你还是到我脑门,知道我为什么知道你长高两厘米了吗?因为我也长高了。” “……!”唐凤梧差点没一口气背过去:“你们吃什么长大的!” 微生商笑,捏着他的耳垂揉了揉:“一八五不矮了宝宝,踩个增高鞋垫也能有一米九了。” 唐凤梧杵了他一胳膊。 “要你落井下石。” 微生商气笑:“我这叫落井下石,唐凤梧你能不能再夸张一点?” “不能!” 三人一边斗嘴一边鬼鬼祟祟地朝着大路的方向走。 忽然在一个路口齐齐往回躲,因为他们看见了几个黑衣人正向这里的居民询问着什么问题。 声音传到他们耳边,说的是:“大婶,你瞧见三个长得贼靓,一个长头发两个短头发的黄毛小子在这边流窜吗?” Chapter 24 提车 三颗脑袋整整齐齐地竖直列在直角墙边,从上到下依次是唐凤梧、微生商、聂少荣。 聂少荣闻声嘿嘿一笑:“这些贼孙子还算没瞎了那双眼。” 微生商缩了回去,将手搭在唐凤梧的胯骨上沉思。 聂少荣站起身就见到快把他亮瞎的这一幕,压着声音诶哟了一句,神情痛苦地谴责微生商:“你两人能干净清爽哪怕是一秒钟吗?成天到晚都黏黏糊糊的。” 唐凤梧不明所以地回头望了他一眼:“你一天瞎唠唠叨叨什么鬼话,跟老太太念经似的。” 聂少荣:“……” 那大婶摇了摇头,黑衣人坐上车离开,三人才终于从转角处走了出来。 他们摸到路边,骑上共享电车就行驶上了非机动车道。 微风吹在脸颊边,无比轻松惬意。 路边晃过绿荫,花枝拂过微生商的脸,这让他想起来一年多以前,他们也是三个人骑着车,在清晨沿着公路上的非机动车道漫步,那时候玉兰花开的正好,如今不是玉兰花的季节,但空气中充斥的都是桂花飘香。 他伸手折了一枝,晃荡着经过唐凤梧身边的时候将花往他耳朵上一别。 唐凤梧笑着看向他:“你干嘛?” 微生商看着他的脸,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越活越回去了。”现如今逃跑就连自己的交通工具也没有,骑的还是路边的共享电车。 之前好歹还有小电驴。 唐凤梧抿着唇笑睨了他一脸:“那能怎么样嘛?” 聂少荣冲上前来佯装往微生商的车轮踹一脚:“骑车的时候禁止打情骂俏!” 微生商把聂少荣完全当做了空气,直勾勾地盯着唐凤梧,脑子里回想他那个又是狡黠又是娇嗔的笑:“你这么笑真的很像个小蛋糕,恨不得把你一口吞掉。” “啊啊啊啊!——” 唐凤梧尖叫出声:“哥你别说了!我鸡皮疙瘩要把我淹死了!” 聂少荣,“……”他不该在这里,他应该在车底。 遇到红绿灯的时候终于停了下来。 这一路上微生商的手机一直在响,他听得不得劲,直接把手机给关机,等红绿灯的时间有一些长,他把手机开机,下一秒又是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对面是alia,她惊愕问道:“ven,你今天去哪儿玩了,不是学了驾照吗?怎么还在骑共享电车。” 想来又是有人偶遇他们三人,拍下照片上传到网上,被alia给瞧见了。 微生商:“说来话长。” 他说完这句话,alia就在耐心等待他的回答,然而过了很久,对面还是没有声音。 alia犹豫着问道:“没……没了?” 微生商:“……那我说短一点,因为没车。” 他说完这句话,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豁然开朗。 “去4s店!” 就这样,alia还没说完她的话,对面忽然就没了声音。 她面色惨淡地听着电话那头疙疙瘩瘩的声音,似是骑过了个坎,又或者是压上了减速带的咔哒一声,中间还夹杂着独属于少年的欢声笑语。 过了不知道多久,她终于被人从兜里拎了出来。 “喂?a姐,你还在吗?” alia心中腹诽:“那不然呢?” 但她终究是没说出口,她对微生商的包容度和忍耐性的下限,总是能一降再降。 “现在你们在哪儿?” 一个陌生又熟悉地声音凑上来说了一声:“我们在4s店a姐!大美人带我们过来shoppg刷卡来了!” alia想起来这是微生商为数不多的家人之一,那个叫做聂少荣的少年。 当初她第一次见唐凤梧和聂少荣陪着微生商出现在公众之下时,还感叹了一声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恨不得将另外两人一起收编到hu的旗下。 但碍于两人似乎对这条路都不怎么感冒,她也只好黯然神伤地放弃了这一条劝谏的路。 alia长长哦了一声,接着又对微生商说出了她打这个电话过来真正的目的:“ven,过几天要去f国走红毯,你可千万要记得。” 她担心微生商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得太久,乐不思蜀,忘记自己还是个模特了。 微生商点了点头,耳边传进唐凤梧和聂少荣的窃笑才想起来他这是在打电话,对面的人看不着。 他笑着抬起一只手捂住了唐凤梧的下半张脸,对对面的alia说:“记得记得,只是我这几天的生活有些波折,需要解决一些麻烦,如果到时候还被麻烦给纠缠着,可能就要拜托您帮帮忙了。” alia有些惊讶,“什么麻烦?是不是媒体?” 微生商矢口否认:“是私人问题,就是一些无伤大雅的纠缠,很快就能解决。” alia稍稍松了口气:“那就好。”她一顿,紧接着道:“如果很棘手的话一定要和公司说,augte一定会帮你解决麻烦的。” 微生商慨然接受了这个好意:“没为题,真到了那个紧要关头,我一定会请你们的帮忙的。” 挂了电话,三人就在销售顾问的引领下直奔最隆重那个展台奔去。 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刷卡结账之后,就被三人像入室抢劫一般开着飞驰而出。 聂少荣兴奋得差点要站在车顶光膀子甩衣服热舞一番,“哇呼!——” “啊啊啊啊啊!别狗叫!”唐凤梧趴在另一边的车窗边朝外大声喊着。 聂少荣在另一边大声回道:“你他妈不也是在狗叫吗啊啊啊啊啊!” 微生商瞥了一眼后视镜,踩了脚急刹,让两人差点滚到前座来。 唐凤梧双手绕到驾驶座去掐微生商的脖子:“你想干嘛?!” 微生商惨兮兮咳了两声,笑弯了眼。 唐凤梧往后一靠,深深贴着座椅皮套,慨叹道:“太爽了,这简直太爽了!” “好大的空间好高的顶,让我一辈子都黏在这车后座上也行!” 两人从小生活就生活在锦衣玉食、富丽堂皇环境里,他们今天提的这辆车,完全比不上从前家里车库里停的某一张经年落灰的款式和动能,然而他们却像一脚登进天堂这么激动。 Chapter 25 迫停 这边红绿灯刚一停下,旁边就吹响一声流氓哨,几人看过去,对面一辆宾利添越的车头恰好与他们的后座齐平,里几个馥郁芬芳的女孩便朝他们几人丢了个飞吻。 接着一个姑娘晃了晃手里的手机:“加个微信呗帅哥。” 又是银铃一般的笑声在耳畔响起。 聂少荣登时红了脸,因为他看见里边有熟面孔。 下一秒,似乎是看清了他们三人是谁,那个坐在后座的熟面孔猛然往前一扑,瞪大了眼睛,声音都吼得劈了叉:“聂少荣!!!唐凤梧!!!怎么是你们!” 接着她意识到这两人出现的地方,定会有一个微生商,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看着驾驶室那个模糊不清的声音惊骇道:“微生商?!” 因为车身距离的原因,他们只能看得到后座里的人,看不清驾驶室里的人长什么样。 看见他一头长发,还以为是个女人,但说是女人的话肩又太宽,个子又太高,这脑袋几乎擦着车顶就像有不共戴天之仇似的。 车里另外几人不是不知道ven,ven这个名字如雷贯耳,每隔一段时间几乎就霸占了社交平台的各大版面,所有人口口相传,想要不知道都难。 但比起ven,微生商这个名字可以称得上是鲜为人知。 所以当杨路雪大惊失色叫出声时,没一个人能将司机和大名鼎鼎的ven联想在一起。 然而就当青年回过头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呆在了原地。 “绿灯了!快走!” 唐凤梧把微生商的脸一把蒙住不让人看,催促着微生商赶紧把车往前开。 聂少荣:“小气鬼。” 微生商一声不吭,踩下油门扬长而去。 但谁知他们刚往前走了几米,这杨路雪的座驾便瞬间追了上来,聂少荣大惊失色:“前有狼后有虎,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是吗?真他妈操蛋啊啊啊啊啊啊!——” 唐凤梧趴在驾驶室靠背后边,忧心忡忡地看着挡风玻璃前不停变幻的景色。 喃喃道:“哥,你可要开得小心一点啊……” 他怕死…… 微生商:“怕死就坐回去把安全带给系好了。” 他这般说这又是一个灵活走位超过了两三辆车。 杨路雪几人跟没见过肉的饿死鬼似的,对他们紧追不舍。 一辆黑色的宾利对一辆平平无奇的小品牌白车追得如痴如醉。 路过的车对他们频频按着愤怒的喇叭。 “啧……” 微生商看了眼后视镜,那辆宾利添越还是紧紧咬着他们的车尾气,无语说:“打电话过去问问,他们到底想干嘛。” 聂少荣心里焦急得很,把通讯录翻烂了也没能找到杨路雪的联系电话,最后还是唐凤梧坐到了他的身边,越过他颤巍巍的手,点在了杨路雪的名字上。 “你怎么这么怂?”唐凤梧瞥了眼聂少荣,后者无语凝噎。 电话很快被接通,对面传来姑娘们激动尖叫的声音。 “啊啊啊啊啊啊啊!……聂少荣你这gr的快给老娘停车!” “快停车快停车!我们又不会吃了你们!” “怎么这么小气,好歹有点缘分,看一眼少你块肉吗?” “让ven快停车,快快快快快!” 聂少荣下一秒按下了挂断键。 唐凤梧:“你干嘛?” 聂少荣满脸的万念俱灰:“她们这是狂热粉丝啊,还不明白吗?……这可是要把咱往死路上逼啊……” “宝宝。” 驾驶室里的青年忽然出声,唐凤梧探身看了过去。 “帮我导一条去往郊区的路,最好有树林。” 聂少荣:“咱要逃进深山老林啊?也是,也只有躲进信号都没有的地方那群疯子才找不上咱……” 路越来越偏,就连吹在脸上的风都变得萧瑟骇人,然而身后那辆车却是越来越兴奋,发动机的响声犹如雷霆呼啸。 两车一路开到了树林开阔之地,再远点的地方就是茂密的山林和石坡,以他们车的性能,是必然开不上去的。 宾利添越幸灾乐祸似的按了好几声喇叭,好像在说——你们已经无路可逃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被追得无路可逃的车猛然掉了个头,两车的距离仅有这短短百米不到。 杨路雪心里隐隐有不安升起,也就在这个时候,光晕里映射着前方的景象,她皱着眉头,下意识的话脱口而出:“快掉头!” 话音未落,眼前的那辆白车便猛地朝他们冲了过来。 距离在杨路雪的瞳孔之中不断压缩,车厢内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白车势不可挡地劈风而来,把满地的落叶吓得四处逃窜。 杨路雪被吓得紧紧闭上了眼睛,然而,两辆车近在咫尺之间时,白车又猛地停了下来。 聂少荣的心都蹦到了嗓子眼,他怔怔看着微生商严峻肃穆的侧脸,说话声音越来越小:“你这么严肃,我他妈还以为你真的要撞上去沃日……” 微生商虽说没有生气到失去理智,但俨然是怒火攻心,让人看了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两辆车以接吻的状态迫停,微生商冷眼看着在驾驶室里被吓得颤颤巍巍的姑娘,最后转动方向盘,离开了这个地方。 车又开上了主干道,唐凤梧有些后怕地叫了他一声哥,“你生气了?……” 微生商沉默半晌,对他们道:“抱歉。” 聂少荣:“……为什么要道歉?” 唐凤梧:“他又觉得他拖累我们了。” 又字用的很灵性,其中溢满了怨怼。 聂少荣一听:“嗨,多大点事儿。再大的事都经历过了,还差这些?” 是啊,跟他走近一点都家破人亡了,还差这些小儿科? 微生商想到这儿也是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但很快这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又变成了苦笑。 “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微生商将车停在里边,找到一家小型的百货商店便走了进去。 唐凤梧下了车亦步亦趋地追在他身后,想要去牵他的手,下一秒又被微生商反手扣住了手指。 “是有一点。”他把唐凤梧的手包在手心,揉搓他柔软的指腹。 Chapter 25 两间情侣套房 他买了包烟和打火机就往回走,聂少荣半个身子趴在窗外,伸手从他手中抽了支烟。 微生商取出一支就往唐凤梧嘴里塞,唐凤梧愣愣怔怔,被那人面无表情地用烟嘴玩弄了一下口腔,最后抽回湿润的烟塞进了自己口中。 唐凤梧眨了眨眼,身前那人深深吸了一口,偏过头将过肺的烟袅袅吐了出去。 动作完美流畅得像在拍电影。 接着,他垂眸看着自己,漂亮又深沉的眼睛里好像有千言万语。 热切隐藏在暗潮汹涌的海面之下,平静而又浪漫。 然而下一秒这人扣住了自己的腰,将他往车门上推,不疾不徐地口出恶言,硬生生打破了这一分浪漫氛围。 “真想把你按在地上草,让你深深记住我身上每一寸肌肤纹理。” 唐凤梧闻言打了个寒颤,隔了半晌抬头亲了亲微生商的唇角:“这样的话……你就能开心一些吗?” 微生商目光黑沉地看着他,平声静气,“看情况。” 唐凤梧:“只要能让你心情变好,我什么都愿意做。” 微生商笑了一下,唐凤梧只觉得眼前一亮,好像看到了满园的春光。 微生商捏了捏了捏他的耳朵,低头细密亲在了他的眼角,“笨蛋。” 唐凤梧不跟他计较,紧紧抱住了他的腰,将脸埋在了他的肩窝。 温存总是能让人从疲乏之中抽离最好的方式,唐凤梧被按在驾驶座,偏过头,里的空气被尽数掠夺,不留一丝余地,微生商手心的温度灼人,隔着衣服贴在他的胸口,掐按着揉捏。 聂少荣不满地用膝盖顶了一下副驾驶的背椅:“大哥,还有人在呢。” 微生商抬手擦了一下唐凤梧嘴角的水渍,理了理他微乱的领口,又在他的鼻尖留下轻柔一吻,“我们现在好像又变得无家可归了。” 唐凤梧眼底盈着笑:“只要跟你在一起去哪儿都行。” 聂少荣:“……怎么没人问我的意见?” 微生商:“……你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你看看你现在说话是不是有点太多余?”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什么叫我多余,这个家没我就散!” 唐凤梧:“哈哈哈哈哈——” 聂少荣气急:“你什么意思唐凤梧?嘲讽我?” “劝你不要自取其辱。” 因为这两句话,聂少荣独自坐在后座抽了一下午的烟。 车厢内烟雾缭绕,微生商开了空调外循环,差点就没把聂少荣也一起塞里头把他给整个人吹出去。 “所以我们现在要去住酒店吗?” 聂少荣:“我手机快没电了。” 他这一天到晚就跟女朋友聊天,甚至就在危急关头,都还发了一个表情包回复女朋友分享的日常生活,她今天满课,所以没什么机会待在一起。 “离开h市。” 聂少荣一愣,看向微生商:“你说真的?” “真的。” “出去避避风头。” “……这可不像你微生商的风格啊……” 微生商目不转睛地开着车:“这王重粤在市区内就敢开那样的派对……” 他话还没说完,聂少荣就闻到了八卦的味道,立马凑上来眼神放光地问:“什么派对?” 微生商看着他,一言难尽。 唐凤梧挠了挠下巴:“就那种。” 聂少荣听到这种含糊其辞的回答,更加兴奋了,紧追不舍地追问道:“那种是哪种?” 微生商:“yp。” 聂少荣:“……!我靠!这么大胆你也敢去?他真不想活了!” 微生商:“去还个人情。” 聂少荣接着又对唐凤梧问道:“你不是电脑很厉害吗?把他们那儿的监控都调出来,把他们公之于众啊!” “没监控。”唐凤梧嗫声道:“要是有我铁定早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可问题就在于他们连监控都被销毁了,毕竟去那儿的人不只是那些纨绔公子哥,还有各种公众人物,敢流出去,第一个跟他们过不去的,还轮不上咱。” “而且……”唐凤梧也有自己的顾忌:“哥哥去了那,要是暴露出去,对他也不好。” 聂少荣服了:“他都不顾你的感受去那种地方,你还为他着想,谁知道他去夜色到底是只是坐一坐,还是做一做?” 唐凤梧:“你别玩这么低速的文字游戏,真恶心!” 聂少荣:“哟,恼羞成怒了?” 微生商:“你那张嘴不会说话就把它缝上。” 唐凤梧气鼓鼓重重点头:“你们这些人就是热衷于给微生商造谣,好像不往人家身上沾点轶闻浑身上下就不舒服似的,非得把人落下淤泥之中才不枉你们活了一遭是吗?!” 聂少荣被唐凤梧这么骇人的气势给吓了一跳,心说这小子第一时间不是维护他老哥对他的忠诚,竟然是维护他微生商的名誉。 他笑了笑,说:“瞧你这伶牙俐齿的,这种话我怎么会对外边的人说?不就是想逗逗你小宝?” 微生商:“小宝是你叫的?” 聂少荣:“……” 行今天就纯粹是不宜出门不宜说话是呗。 “我的错,我的错。”他就不该嘴贱这么一句。 他们昼夜奔驰,来到了临市y市,直奔酒店前台订了两间房。 前台小姐原本双眼朦胧打着瞌睡,三人一走进来,眼睛都瞪直了,随后红着一张脸也不敢抬头,给他们三人办理了酒店入住。 但当微生商面无表情地说出两间情侣套房的时候,那前台小姐的脸从薄红变成了一脸茫然难以置信。 直到微生商从她手中抽出两张房卡,她也没能缓过神来。 微生商揽着唐凤梧的腰,身边跟着一个聂少荣往楼梯的方向走。 聂少荣一脸麻木:“你这是什么意思?让我自娱自乐?” 微生商笑:“让你对着满屋的qq特色聊以慰藉。” 聂少荣:“……” 唐凤梧心跳有些快,他抬眼去看微生商的侧脸,心知今晚的战局可能会有些疯狂。 三人进了套间,微生商非常无情地将房间门给甩上,徒留聂少荣一人站在门前,凄凄惨惨戚戚。 Chapter 26 我不干了 唐凤梧心跳有些快,但谁知走进了房间里,他预想的风卷残云的深吻并没有到来,微生商脱下衣服外套放在了沙发上,从鞋柜里取出两双一次性拖鞋,半蹲在了他的身前,拍了拍他的腿,温声道:“抬脚。” 唐凤梧下意识抬脚架在他的膝盖上,而后背靠着柜子,乖巧等着微生商给他脱了鞋袜。 脚心贴着温热,但不到一秒又远离。 给他换好了拖鞋,微生商还是没有想要和他怎么样的打算,直接就穿着鞋走进了卫生间。 唐凤梧愣了一下,随后走到了卫生间门前,轻轻敲了敲。 卫生间的玻璃是磨砂的材质,唐凤梧只能听见淅沥的水声,以及微生商在灯光映射之下朦胧的身影。 “怎么了?” 微生商走过来拉开门,眼神询问唐凤梧敲门所为何事。 唐凤梧心头一跳,眼前的青年身上正湿漉漉滴着水,从头到尾都被浇了个透,但淡漠的眼神却又是一番风情,禁欲得让人不敢心生亵渎。 他忽然起了退却之心,将那句——你不是心情不好么? 咽进了喉咙里。 微生商见他没话说,摸了摸他的脸,在他脸侧留下水渍。 “乖。” 说完他便再一次关上了门。 微生商想的很简单,他只是觉得今天状态不好,要是做了一定会没个收敛,他都不清楚唐凤梧第二天会出什么事。 至于为什么要选情侣套房,全当为以后积累经验了。 他想起来开门时看见的唐凤梧那双隐隐含着期待的双眼,忽然又起了反应,他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了几遍清心咒,这才终于平复下来。 等他走出浴室门的时候,唐凤梧坐在床上看了过来,见他出来走下床,抱着一团衣服走了进去。 擦身而过的时候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微生商失笑,捏了捏眉心吹干头发之后,径直走到床上躺了下去。 为了不让自己的注意力放在唐凤梧的身上,最后欲火焚身,一天晚上都睡不着,他甚至戴上了耳机,背对着浴室的方向裹着被子睡觉。 等到床边塌陷下一个弧度的时候,微生商猛然惊醒,这才发现他已经小睡了一觉,看了看时间,一篇时长四十多分钟的文章恰好在这个时间点结束。 他刚想回头去问一句,怎么洗这么长时间时,视线瞬间就被凝固在了一处。 看清眼前景色的下一秒,微生商只觉得气血上涌,紧接着,一滴红色的液体从鼻尖滑落,滴在了洁白的床单上。 唐凤梧被吓了一跳,连忙揪着自己身上的t恤往微生商脸上擦,一边擦还一边问道:“哥你怎么了?难不难受?” 然而就在衣摆掀开的那一刻,微生商精准地捕捉到了唐凤梧新长出来的尾巴。 如凝脂一般的细腰就在手边,不知道源头在哪儿的震动声忽然在耳边响起。 唐凤梧循着他的视线看向了自己的身下,双手攀上他的脖颈,浅笑道:“哥,你该不会……是因为我?” 他带着微生商的手。 微生商抽了几张纸按住了自己的鼻子,感觉从天灵盖开始,浑身都在冒着热气。 “哥,你疼疼我。” 唐凤梧粗口端着气,软倒在了他的怀里。 他的声音越发让人失控。 “你故意的?”微生商口交着他的耳尖,声色沉闷地问道。 唐凤梧瞪了回去:“你才是故意的。” 接着他又绘声绘色地控诉道:“你就是故意装假正经,想让我自己送上门来。” 微生商无辜:“我可没有装假正经,我今天就是正经得不行。” “那你再yg一个试试看呢?” 微生商挑眉,不动声色地撩拨。 唐凤梧咬着唇,不让自己的呻吟声泄出。 “我不信。”他艰难道:“你就没有一点幻想过我会主动跟你求爱。” 微生商这个倒是没有否认:“你说的没错,在你出来之前,我在梦里把你翻来覆去煎炒了一遍。” 唐凤梧:“看,我就说。” 微生商笑着在他眼角亲了亲,看着他问道:“除了这个,你还找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 唐凤梧用脸和他的侧颈紧密相贴:“还有,都在柜子里呃……” 微生商踩下了床,他当着唐凤梧的面,舔了舔手指:“草莓味的。” 唐凤梧猛地掀起被子将自己整个人给盖住。 微生商轻笑一声,将柜子给拉开,露出了里边形形色色的物品。 —— 见章评1526 —— 不过一瞬间的事情,唐凤梧的眼眶就微微泛着红,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 微生商心疼地将他按进怀里:“对不起,我不应该这样。” 怀里的青年不停地在哆嗦,微生商亲了亲他的发顶:“我会循序渐进,不会再这么莽撞了。” 他将毛巾搭在唐凤梧的脑袋上,按压他发间的淅沥,一边吻着他的额头鼻眉,一边用手心的温度将他的发梢捻干。 “我错了。” 唐凤梧贴着微生商的怀抱彻底哭出了声,哭着哭着,便是困意席卷,浪花翻滚一般将他的理智吞噬,他手中还揪着微生商的几缕头发,朦胧之间又想起来微生商不喜欢被人拽他的头发,便腕间一软,彻底耷拉了下去。 在睡梦之中,他梦到了海浪拍打着礁石表面,卷起白沫浪花,梦到了微生商手中,那件织了几次都未能成型的绿色毛衣……梦到了漫山遍野的花团锦簇,微生商趁人之危,在他不省人事的时候邀他共赴高唐。 梦里的他变成了第三视角,以他从来都看不到的角度再次将微生商从头到尾观摩了个遍,看到了他被爱意蒙蔽,从来都看不见的一些东西。 他撒谎成性,知错不改,能动手解决的事情坚决不会以理服人,从来不会对敌人心软,傲慢又冷漠,嗜血又阴毒。 很多时候对自己照顾得面面俱到,但在一些大问题上,却总是只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 他艰难地睁开眼,脑海里好像闪过走马灯,悬浮的画面将他大脑挤得快爆炸。 他看见了垂首在自己脖颈上肆意留下吻痕的微生商。 Chapter 27 惊慌失措 “微生商?” 伏在他身上的青年闻言,温存地在他嘴角轻点了一下:“怎么不叫哥哥了?” 唐凤梧舔了舔嘴唇,想起来这个世界的种种,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无地自处,想来微生商是没有恢复记忆的。 但他为什么就想起来一切了呢?难道是因为睡觉之前的刺激、 胸前的t恤被撑出了一个帐篷,微生商埋头在他怀里作乱,唐凤梧眼中弥漫起水汽,纤长的眼睫不由自主地颤动了一下。 微生商的吻转移到了他的腹部,直到吸出几个吻痕之后才从被子里钻出来换气,就像一条濒死的鱼,一张画满情欲的脸上都写着对水的渴望。 唐凤梧抬手摸了摸他的脸,继而又转到他的耳朵上,不轻不重地捏了捏。 微生商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寻常,抓住他的手放到唇边一吻:“怎么了宝宝?” 唐凤梧指尖瑟缩了一下,摇摇头,说:“没怎么,就是觉得……” “觉得什么?” 微生商没有刻意逼问,只是单纯的唐凤梧说一句他接一句,眼睛盯着他的唇不偏不倚,好像就连他说什么话都不重要似的。 “……你好年轻。”唐凤梧的手碰到微生商的眉眼,从眉骨到高挺的鼻梁再到唇角,都细细摸索了一遍,好像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 微生商躺在他身边,将他整个人都往怀里揽:“……嗯。” 沉闷的一句敷衍从头顶响起,唐凤梧诧异地抬起头看向微生商,后者的脸上有些单薄的郁郁不乐,但在他看过来之后,又全部都烟消云散。 “看什么?”唐凤梧问他。 微生商沉默着扯了扯他的眼尾,将他不用化妆都纤红的下眼睑放在指尖细腻揉搓,他又在唐凤梧左脸上一颗不起眼的小痣上舔了一下。 唐凤梧整体来看是冰清玉洁的可爱,乍一看清冷偏多,但细细端磨他的长相,却会惊异地发现在很多不显眼的地方能找到为他容貌增添风趣的细节,比如说脸颊上的小痣,还有纤长的下眼睑,以及如同婴孩一般驯顺的睫毛,还有泛着粉的指甲,为他的清纯点缀了三分娇媚。 又比如说明明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身上遍布的肌肉皆是恰到好处的性感,饱满的臀部、挺翘的胸肌、婉转细腻的腰身,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 就连性格也是恰到好处的温柔与率真,你当他是克己复礼,从来不会跨越雷池一步的金枝玉贵,却不会猜想到他实际上放浪形骸,十分遵从自己内心的欲望,半点不将就。 而那双眼睛,是他尚且没有发现自己动心之前,就钟情垂涎的。 唐凤梧:“你知道吗?我做了一个梦。” 微生商嘴唇轻碰他的眼睛,舔湿了他的眼睫。 “你好像只狗。”唐凤梧冷不丁说了这么一句,微生商也不否认,抵着他的嘴唇吸吮,直到把人吻得呜咽出声,微生商才施恩似的,把他从牢笼里松开。 “做了什么梦?” “梦见……我们死了。” 微生商眼神平静,把他当做玩具似的放在手里揉搓,唐凤梧咬了咬唇问他:“你不好奇吗?万一它真的发生过呢?” 微生商:“死时候我们还在一起吗?” “唔……在一起。”应该算。 微生商:“那就没什么问题。” 唐凤梧失笑藏进了被子里。 微生商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好笑问道:“你这是干什么?这么主动。” 唐凤梧:“你不想吗?” 微生商喉结滚动,差点被口水呛到笑出声:“想。” 比起微生商,唐凤梧的工作能力实在是差劲,或许是工作经验积累不足的缘由,几次都让微生商焦头烂额。 …… “你能不能让我在上边一次?” 唐凤梧擦了擦嘴角,试图将手往微生商身后挪移。 微生商几乎是瞬间变了脸色。 他猛地坐起身将唐凤梧拽得坐了起来,顿了顿,问他:“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唐凤梧看出他的抗拒,笑说:“不愿意就算了。” “不是不愿意……” 微生商豁然开朗,难怪觉得唐凤梧今天有点不对劲,原来是存着坏心眼在这儿等他。 “那是为了什么?”唐凤梧拉着微生商的膝弯,将他碍事的浴袍往旁边扒了扒。 这可是个大好的机会,如今的微生商对于他而言就像一只不谙世事的羔羊,要是等他想起来一切,那还有什么机会可言? “……我怕疼。”微生商酝酿了半天,憋出这么个理由来。 唐凤梧失笑掩住了眼睛,现在的微生商就连拒绝都不能强硬一点,这是不是年纪小的坏处,要是上天庭的审判长,恐怕不会容忍他将一句话说完,直接将他扑倒在床。 他完全可以学审判长不要脸的举措,但想到就算现在在下三界他也打不过微生商,再者说他也不是个没脸没皮的人,于是耐下了性子,恳切问道:“能不能给我一个足以说服我的理由?” 微生商闻言,竟然沉默半晌,最后难为情道:“我……不敢想象……那样的画面。” 他凝神看向唐凤梧,心中诡异地升起了怪异的感觉,今天的唐凤梧实在是不同,沉着冷静,有一种所有事情都在他把控之中的淡然和冷静。 他不过说了两句话,就能让自己大惊失色。 但其中话题所聊的主题更让人吃惊就是了。 “嗯……”唐凤梧沉吟着点了点头,看见微生商眼中的怀疑,笑着扑向了他的怀抱:“你真是可爱啊微生商。” 微生商的手动了动,想要放到他的腰间,却又在下一秒停顿了下来。 “……你被谁夺舍了?” 好敏锐,唐凤梧心说,明明情欲会让人神经放松,但明明方才那一遭结束,微生商却还是发现了一点细微的变化。 唐凤梧搂着他的脖颈,呼出的热气全都喷洒在他颈边:“现在是科学时代,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微生商几乎是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身前的人照样让他心动,然而他却很清晰地认识到,他们……或许……不能算作同一个人。 Chapter 27 惊慌失措 “微生商?” 伏在他身上的青年闻言,温存地在他嘴角轻点了一下:“怎么不叫哥哥了?” 唐凤梧舔了舔嘴唇,想起来这个世界的种种,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无地自处,想来微生商是没有恢复记忆的。 但他为什么就想起来一切了呢?难道是因为睡觉之前的刺激、 胸前的t恤被撑出了一个帐篷,微生商埋头在他怀里作乱,唐凤梧眼中弥漫起水汽,纤长的眼睫不由自主地颤动了一下。 微生商的吻转移到了他的腹部,直到吸出几个吻痕之后才从被子里钻出来换气,就像一条濒死的鱼,一张画满情欲的脸上都写着对水的渴望。 唐凤梧抬手摸了摸他的脸,继而又转到他的耳朵上,不轻不重地捏了捏。 微生商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寻常,抓住他的手放到唇边一吻:“怎么了宝宝?” 唐凤梧指尖瑟缩了一下,摇摇头,说:“没怎么,就是觉得……” “觉得什么?” 微生商没有刻意逼问,只是单纯的唐凤梧说一句他接一句,眼睛盯着他的唇不偏不倚,好像就连他说什么话都不重要似的。 “……你好年轻。”唐凤梧的手碰到微生商的眉眼,从眉骨到高挺的鼻梁再到唇角,都细细摸索了一遍,好像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 微生商躺在他身边,将他整个人都往怀里揽:“……嗯。” 沉闷的一句敷衍从头顶响起,唐凤梧诧异地抬起头看向微生商,后者的脸上有些单薄的郁郁不乐,但在他看过来之后,又全部都烟消云散。 “看什么?”唐凤梧问他。 微生商沉默着扯了扯他的眼尾,将他不用化妆都纤红的下眼睑放在指尖细腻揉搓,他又在唐凤梧左脸上一颗不起眼的小痣上舔了一下。 唐凤梧整体来看是冰清玉洁的可爱,乍一看清冷偏多,但细细端磨他的长相,却会惊异地发现在很多不显眼的地方能找到为他容貌增添风趣的细节,比如说脸颊上的小痣,还有纤长的下眼睑,以及如同婴孩一般驯顺的睫毛,还有泛着粉的指甲,为他的清纯点缀了三分娇媚。 又比如说明明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身上遍布的肌肉皆是恰到好处的性感,饱满的臀部、挺翘的胸肌、婉转细腻的腰身,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 就连性格也是恰到好处的温柔与率真,你当他是克己复礼,从来不会跨越雷池一步的金枝玉贵,却不会猜想到他实际上放浪形骸,十分遵从自己内心的欲望,半点不将就。 而那双眼睛,是他尚且没有发现自己动心之前,就钟情垂涎的。 唐凤梧:“你知道吗?我做了一个梦。” 微生商嘴唇轻碰他的眼睛,舔湿了他的眼睫。 “你好像只狗。”唐凤梧冷不丁说了这么一句,微生商也不否认,抵着他的嘴唇吸吮,直到把人吻得呜咽出声,微生商才施恩似的,把他从牢笼里松开。 “做了什么梦?” “梦见……我们死了。” 微生商眼神平静,把他当做玩具似的放在手里揉搓,唐凤梧咬了咬唇问他:“你不好奇吗?万一它真的发生过呢?” 微生商:“死时候我们还在一起吗?” “唔……在一起。”应该算。 微生商:“那就没什么问题。” 唐凤梧失笑藏进了被子里。 微生商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好笑问道:“你这是干什么?这么主动。” 唐凤梧:“你不想吗?” 微生商喉结滚动,差点被口水呛到笑出声:“想。” 比起微生商,唐凤梧的工作能力实在是差劲,或许是工作经验积累不足的缘由,几次都让微生商焦头烂额。 …… “你能不能让我在上边一次?” 唐凤梧擦了擦嘴角,试图将手往微生商身后挪移。 微生商几乎是瞬间变了脸色。 他猛地坐起身将唐凤梧拽得坐了起来,顿了顿,问他:“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唐凤梧看出他的抗拒,笑说:“不愿意就算了。” “不是不愿意……” 微生商豁然开朗,难怪觉得唐凤梧今天有点不对劲,原来是存着坏心眼在这儿等他。 “那是为了什么?”唐凤梧拉着微生商的膝弯,将他碍事的浴袍往旁边扒了扒。 这可是个大好的机会,如今的微生商对于他而言就像一只不谙世事的羔羊,要是等他想起来一切,那还有什么机会可言? “……我怕疼。”微生商酝酿了半天,憋出这么个理由来。 唐凤梧失笑掩住了眼睛,现在的微生商就连拒绝都不能强硬一点,这是不是年纪小的坏处,要是上天庭的审判长,恐怕不会容忍他将一句话说完,直接将他扑倒在床。 他完全可以学审判长不要脸的举措,但想到就算现在在下三界他也打不过微生商,再者说他也不是个没脸没皮的人,于是耐下了性子,恳切问道:“能不能给我一个足以说服我的理由?” 微生商闻言,竟然沉默半晌,最后难为情道:“我……不敢想象……那样的画面。” 他凝神看向唐凤梧,心中诡异地升起了怪异的感觉,今天的唐凤梧实在是不同,沉着冷静,有一种所有事情都在他把控之中的淡然和冷静。 他不过说了两句话,就能让自己大惊失色。 但其中话题所聊的主题更让人吃惊就是了。 “嗯……”唐凤梧沉吟着点了点头,看见微生商眼中的怀疑,笑着扑向了他的怀抱:“你真是可爱啊微生商。” 微生商的手动了动,想要放到他的腰间,却又在下一秒停顿了下来。 “……你被谁夺舍了?” 好敏锐,唐凤梧心说,明明情欲会让人神经放松,但明明方才那一遭结束,微生商却还是发现了一点细微的变化。 唐凤梧搂着他的脖颈,呼出的热气全都喷洒在他颈边:“现在是科学时代,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微生商几乎是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身前的人照样让他心动,然而他却很清晰地认识到,他们……或许……不能算作同一个人。 Chapter 28 拜拜 他不由得往后缩了一缩,眯着眼,目光警惕地看着面前让他感到熟悉却又陌生的青年。 唐凤梧也没想瞒着,甚至计上心头,抬手覆在他的膝盖上,目送秋波:“你看,同一个人、不同的灵魂,既维护了一爱情专一的道德水准,又能追求偷情一般的刺激。” 微生商被他碰得心里一震,连忙旋身从床上翻身而下,整理好身上的浴袍,朝着浴室的方向去了。 唐凤梧也想站起身,只是轻微地动一动,身下便传来隐隐的不适,他才想起来方才刚刚睁开眼时微生商正在做什么。 还真是拔屌无情。 他走过去敲了敲门,对浴室里的微生商道:“你在上厕所吗?我肚子有点不舒服,需要进去清理一下,你可以帮个忙吗?” 浴室门从里边打开,露出了微生商那张神色沉郁的脸。 他猛地抬手将唐凤梧从浴室外拽了进去,只隔着一件t恤的脊背就这么撞到冰冷的瓷壁之上。 唐凤梧疼得皱了皱眉,再抬头看向微生商时,只瞧见后者满眼的审视。 “你别装。”微生商抿着唇,半晌才闷出这么一句话,眉心的忧愁都快皱出一个川字。 即使心情不好,握住他手腕的那只手青筋暴起,但却也只敢轻轻用力。 微生商气闷,却也清楚地明白眼前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和昨天的人完全不同,倘若唐凤梧是一朵娇俏待放的花骨朵,那眼前这人就是开得风情的蔷薇,既典雅又迷人。 总不能说唐凤梧变成昙花精了,一天晚上就长成这个样子。 明明是同一个人,为什么会给他这样天差地别的感觉? 他将手抚上唐凤梧的脸,在他唇角摩挲了一下,却没有预料到身前的人会忽然踮起脚去吻他,吓得趔趄往后退了两步。 微生商:“……先等等。”他头疼地捏了捏眉心,神情复杂:“我从来不信什么怪力乱神之说,但……我们先把话说清楚了,如果你只是演戏骗我,那我认输,行吗?” 唐凤梧凝着他的眼睛笑:“不是哦……” 微生商:“那唐凤梧呢?!” 唐凤梧:“你别生气啊。”他靠着冰凉的瓷壁,抱着臂,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光裸的大腿如同凝脂一般,散发着比瓷壁还要耀眼的光泽。 微生商瞟了一眼便不敢再看。 唐凤梧嗤笑一声:“假正经。” 微生商沉默着叉着腰,再一次盯上他的脸,将他从头至尾看过一遍。 “不害羞了?”唐凤梧谑笑着问他一句。 “害羞什么?”微生商看见他,心头就瞬间升起一种刻在dna里的反应——抱抱他,或是摸摸他。 但是现在似乎不太行。 微生商后边的时间选择睡在了房间里的沙发上,唐凤梧闭上眼时,他关上了房间里最后一盏灯,随后在床尾站了良久,直到听见了平和而又匀称的呼吸声,他才转身走向沙发。 他不怕黑了。 微生商心想。 他长腿招展坐在沙发上,后脑抵着沙发靠垫,就这么捱过了凌晨最后一个小时。 太阳升起的时候微生商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唐凤梧走到酒店餐厅里看见他和聂少荣一起落座的背影,随后便抬脚朝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聂少荣原本还奇怪这如胶似漆的两人怎么没一起起床,正想问来着,就见另一个人出现在了视线里。 他咽下了口中的食物,看向唐凤梧不怀好意地调侃道:“老唐,这微生商昨天晚上又折腾你了?” 唐凤梧谑笑着瞟了一眼脊背僵硬的微生商,坐到了他的身边,淡声开口道:“是啊……”他笑吟吟地转头看向微生商,声音又轻又柔:“昨晚上做得我差点散架,用完就丢,我可太难过了。” 微生商筷子一顿,他食之无味地嚼了嚼嘴里的东西,也不看唐凤梧,更没说一句话。 好在这句打趣很快就结束。 唐凤梧点的餐送上来之后便埋头吃了起来。 小腿忽然被轻轻碰了一下,最后膝头一重,被一条腿给支了上去。 微生商面无表情地将唐凤梧的腿给掰下去。 但不过两秒,唐凤梧又得寸进尺地把右手放到了桌子底下,摸上了他的大腿。 微生商眉头一跳,将腿一翘躲开了唐凤梧的骚扰。 然后骚扰就从大腿转移到了衣服下摆里。 微生商忍无可忍地把手放下来将他的右手整个握住,包在了手心里,最后转过头,好整以暇地瞧他怎么用左手吃饭。 唐凤梧勾了勾他的手心,微生商却是毫无反应。 甚至捏了捏他的指腹,眼神平波无絮:“宝宝,快吃。” 唐凤梧淡笑着将手抽了出来:“你拉着我让我怎么吃?” 微生商擦干净嘴,就将站起身连带着推动了凳子。 唐凤梧以为他想走,把凳子往前拖了拖想要让他出去,然而下一秒自己的下巴忽然被托住,唇上蓦然落下了一个亲吻。 唐凤梧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瞧着微生商。 然而后者却是直起身,似笑非笑地瞧了他一眼,又朝着房间里去了。 退房之后三人便离开了酒店,alia打来电话通知他这几天要到海边去训练核心,具体项目是冲浪,这话里是冠冕堂皇的考核,但谁不知道这其实是alia带着手下的人公费度假。 微生商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唐凤梧和聂少荣在科研所和学校里还有事,所以微生商就将他们两人给送了回去。 唐凤梧坐在车里的时候一直没有说话,思绪沉浮,他在微生商吻他的那一刻有些失态,他不应该黑脸的。 他确实是想逗微生商玩玩,但却不想让他骑在自己头上。 唐凤梧手指点了点窗沿,正想说话,车身便停了下来。 他顿了一下,看向驾驶座上的微生商,后者朝他笑道:“拜拜。” 唐凤梧:“……” 见他没有动作,微生商贴心地给他按下安全带的扣子,又越过他的身体帮他开了门,随后礼貌地朝他比了个请的手势:“拜拜。” 唐凤梧沉默地看着他,但下一秒已经下了车的聂少荣便朝他喊话:“老唐,你还走不走的,能不能别这么难舍难分?微生商那是去度假的,可不是像咱们一样回来累死累活的。” Chapter 28 拜拜 他不由得往后缩了一缩,眯着眼,目光警惕地看着面前让他感到熟悉却又陌生的青年。 唐凤梧也没想瞒着,甚至计上心头,抬手覆在他的膝盖上,目送秋波:“你看,同一个人、不同的灵魂,既维护了一爱情专一的道德水准,又能追求偷情一般的刺激。” 微生商被他碰得心里一震,连忙旋身从床上翻身而下,整理好身上的浴袍,朝着浴室的方向去了。 唐凤梧也想站起身,只是轻微地动一动,身下便传来隐隐的不适,他才想起来方才刚刚睁开眼时微生商正在做什么。 还真是拔屌无情。 他走过去敲了敲门,对浴室里的微生商道:“你在上厕所吗?我肚子有点不舒服,需要进去清理一下,你可以帮个忙吗?” 浴室门从里边打开,露出了微生商那张神色沉郁的脸。 他猛地抬手将唐凤梧从浴室外拽了进去,只隔着一件t恤的脊背就这么撞到冰冷的瓷壁之上。 唐凤梧疼得皱了皱眉,再抬头看向微生商时,只瞧见后者满眼的审视。 “你别装。”微生商抿着唇,半晌才闷出这么一句话,眉心的忧愁都快皱出一个川字。 即使心情不好,握住他手腕的那只手青筋暴起,但却也只敢轻轻用力。 微生商气闷,却也清楚地明白眼前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和昨天的人完全不同,倘若唐凤梧是一朵娇俏待放的花骨朵,那眼前这人就是开得风情的蔷薇,既典雅又迷人。 总不能说唐凤梧变成昙花精了,一天晚上就长成这个样子。 明明是同一个人,为什么会给他这样天差地别的感觉? 他将手抚上唐凤梧的脸,在他唇角摩挲了一下,却没有预料到身前的人会忽然踮起脚去吻他,吓得趔趄往后退了两步。 微生商:“……先等等。”他头疼地捏了捏眉心,神情复杂:“我从来不信什么怪力乱神之说,但……我们先把话说清楚了,如果你只是演戏骗我,那我认输,行吗?” 唐凤梧凝着他的眼睛笑:“不是哦……” 微生商:“那唐凤梧呢?!” 唐凤梧:“你别生气啊。”他靠着冰凉的瓷壁,抱着臂,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光裸的大腿如同凝脂一般,散发着比瓷壁还要耀眼的光泽。 微生商瞟了一眼便不敢再看。 唐凤梧嗤笑一声:“假正经。” 微生商沉默着叉着腰,再一次盯上他的脸,将他从头至尾看过一遍。 “不害羞了?”唐凤梧谑笑着问他一句。 “害羞什么?”微生商看见他,心头就瞬间升起一种刻在dna里的反应——抱抱他,或是摸摸他。 但是现在似乎不太行。 微生商后边的时间选择睡在了房间里的沙发上,唐凤梧闭上眼时,他关上了房间里最后一盏灯,随后在床尾站了良久,直到听见了平和而又匀称的呼吸声,他才转身走向沙发。 他不怕黑了。 微生商心想。 他长腿招展坐在沙发上,后脑抵着沙发靠垫,就这么捱过了凌晨最后一个小时。 太阳升起的时候微生商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唐凤梧走到酒店餐厅里看见他和聂少荣一起落座的背影,随后便抬脚朝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聂少荣原本还奇怪这如胶似漆的两人怎么没一起起床,正想问来着,就见另一个人出现在了视线里。 他咽下了口中的食物,看向唐凤梧不怀好意地调侃道:“老唐,这微生商昨天晚上又折腾你了?” 唐凤梧谑笑着瞟了一眼脊背僵硬的微生商,坐到了他的身边,淡声开口道:“是啊……”他笑吟吟地转头看向微生商,声音又轻又柔:“昨晚上做得我差点散架,用完就丢,我可太难过了。” 微生商筷子一顿,他食之无味地嚼了嚼嘴里的东西,也不看唐凤梧,更没说一句话。 好在这句打趣很快就结束。 唐凤梧点的餐送上来之后便埋头吃了起来。 小腿忽然被轻轻碰了一下,最后膝头一重,被一条腿给支了上去。 微生商面无表情地将唐凤梧的腿给掰下去。 但不过两秒,唐凤梧又得寸进尺地把右手放到了桌子底下,摸上了他的大腿。 微生商眉头一跳,将腿一翘躲开了唐凤梧的骚扰。 然后骚扰就从大腿转移到了衣服下摆里。 微生商忍无可忍地把手放下来将他的右手整个握住,包在了手心里,最后转过头,好整以暇地瞧他怎么用左手吃饭。 唐凤梧勾了勾他的手心,微生商却是毫无反应。 甚至捏了捏他的指腹,眼神平波无絮:“宝宝,快吃。” 唐凤梧淡笑着将手抽了出来:“你拉着我让我怎么吃?” 微生商擦干净嘴,就将站起身连带着推动了凳子。 唐凤梧以为他想走,把凳子往前拖了拖想要让他出去,然而下一秒自己的下巴忽然被托住,唇上蓦然落下了一个亲吻。 唐凤梧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瞧着微生商。 然而后者却是直起身,似笑非笑地瞧了他一眼,又朝着房间里去了。 退房之后三人便离开了酒店,alia打来电话通知他这几天要到海边去训练核心,具体项目是冲浪,这话里是冠冕堂皇的考核,但谁不知道这其实是alia带着手下的人公费度假。 微生商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唐凤梧和聂少荣在科研所和学校里还有事,所以微生商就将他们两人给送了回去。 唐凤梧坐在车里的时候一直没有说话,思绪沉浮,他在微生商吻他的那一刻有些失态,他不应该黑脸的。 他确实是想逗微生商玩玩,但却不想让他骑在自己头上。 唐凤梧手指点了点窗沿,正想说话,车身便停了下来。 他顿了一下,看向驾驶座上的微生商,后者朝他笑道:“拜拜。” 唐凤梧:“……” 见他没有动作,微生商贴心地给他按下安全带的扣子,又越过他的身体帮他开了门,随后礼貌地朝他比了个请的手势:“拜拜。” 唐凤梧沉默地看着他,但下一秒已经下了车的聂少荣便朝他喊话:“老唐,你还走不走的,能不能别这么难舍难分?微生商那是去度假的,可不是像咱们一样回来累死累活的。” Chapter 29 交易 微生商坐飞机来到瞿海边时,所有人都已经离开了度假村,去到了海边。 alia的助手小颖过来帮他收拾东西之后再带他去海边。 小颖从一个塞满了衣服的行李箱里单单给他拎出来一条平角泳裤。 微生商手伸向另一边的花衬衫,就被小颖拍了手。 微生商看向他,后者不好意思地一笑:“这是a姐嘱托的,说您得少穿一些。”说完便固执地将新泳裤往他手里塞。 微生商把东西捏在手里,还是弯腰拾起了一件淡蓝色的衬衫。 “ven你……” “我一会儿要走,穿得方便点好。” 说完便走进了浴室,等他出来的时候身上已经穿上了泳裤和淡蓝色的衬衫,手里拿着他换下的长裤,走到床边将长裤塞进了他背来的双肩包里。 小颖这才发现整间房间里属于微生商私人物品的就只有这一个双肩包,他喃喃提醒了一句:“ven,我们要在这儿停留至少一个周的,呃……或许您觉得不方便,想要在附近的商场里买衣服……” 微生商安静地听小颖把话说完,随后淡声敷衍了一句:“我知道了。” 他将双肩包背到了背上,随后便离开房门朝着电梯的方向走了过去。 小颖有些犹豫地看着他的背影,因为他觉得微生商这架势似乎是并不打算在瞿海多待,好像随时都要偷溜回去似的。 就当他想要打电话给alia报信时,微生商那张石破天惊的脸便转来看着他,眉眼弯了一瞬,好像心情颇好。 “小颖,你只要装作不知道,对我们都好,毕竟你不可能拦得住我。” 他说完这句话便走进了电梯,小颖呆愣在原地,看着电梯门缓缓合上,直到微生商似笑非笑的脸消失在他的面前时,他才猛地朝电梯的方向冲了过去。 然而就在他以为即将错过这趟电梯,眼睁睁看着微生商从自己眼前溜走之时,缓缓关上的电梯门又忽然停顿在了原地。 他蓦然顿了一秒,随后大步朝前迈了过去。 看着微生商的侧脸,小颖咽了咽口水,试探着问道:“您……还要去海边吗?” 微生商点了点头:“回去,麻烦你专门跑这一趟来接我了。” 小颖闻言立马摆手:“不麻烦不麻烦!……” 他看见微生商说完这句话便转回了头,不再做声,便咽了咽口水,尽量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得最低。 下了车之后微生商又说自己去洗手间一趟,小颖提心吊胆地生怕他趁机逃掉,担心自己回去了没法向alia交代,度秒如年。 不知道过了多久微生商才终于出来。 他重重松了口气,却又在同时惊悚地发现微生商身上背着的双肩包已经消失无踪。 小颖:“!” 微生商看他这模样好笑,于是对他说道:“放心,不会连累你。” 于是小颖心里最后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 alia远远看见微生商的身影便向他走了过去,刚打了声招呼,便对他道:“这几天发给你的消息怎么也不看?我给你拉的那几个合同你看了没有?” alia口中的都是一些代言邀约,笼统下来得有几十条,许多都是长期代言。 微生商自出名之后便没接过长期代言,因为他自己终究是会离开hu的,不想以后会被太多的利益给牵扯住,所以代言一般签的都是短期。 这段日子hu总是在试探他的意见,似乎觉得五年时间太短,想要和他继续续约。 hu总部一致认为微生商不愿意续约就是因为他不愿意,于是想着法子想要把他给拴起来和hu捆在一起。 不给他接拍摄工作,而是把代言资源全都砸到他的头上,让他逐渐消失在公众视野的舞台之上,变成一个活跃于商业区的商品,这是一种润物无声的捧杀。 但最大的问题还是在于微生商他不接招,再者说它不仅和hu有利益牵扯,就连和aldrich也捆绑在了一处,那些代言微生商想翘就翘,hu不给他安排舞台他也有大把的资源。 这时候hu总部的人便责怪augte太过放任微生商,把他的脾性给痒叼了让他不服管教。 augte对此不置一词。 微生商对alia开门见山:“想要继续签我,行啊。” 前段时间告诉alia说他惹上麻烦却依旧没有开口求助,就是担心以后和hu之间的关系剪不断理还乱。 “我想请你们帮个忙。” alia有些意外,毕竟这人当年那事儿都没求过他们帮忙,这一次究竟是多棘手的事情,竟然压得高傲如斯的微生商向他们低头。 “什么事情?” 微生商淡淡凝着他的眼,薄唇微张,说道:“夜色,a姐你知道的,是?” alia顿了一下,再次看向微生商的眼神带上了一些探究:“去过怎么样,没去过怎么样?” 微生商听她这么含糊其辞的回答,不由得嗤笑一声,转身就要离开。 alia见状不好,抬手去拦他:“等等!” 微生商静静看着她。 alia沉默了良久,最后咬着牙道:“说,所以你想要干什么?!” 微生商闻言,勾唇一笑:“为我做个局。” alia:“什么局?” 微生商:“一场生日宴。” alia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但毕竟只是举办一场生日宴,对hu来说稳赚不赔。 “我们……尽量。” “对了,”微生商又补充了一句:“同时告诉夜色上边那位,这生日宴是瞒着我举办的,是为了给我庆生。” alia:“……我们尽量。” 微生商却打断了她:“a姐,我想要的不是尽量,如果这么回答,意思就是说我ven在hu可有可无。” alia有点头疼:“你怎么会这么想?” 微生商闻言,一脸虚惊一场地拍了拍胸脯:“那我就放心了,等您的好消息。” Chapter 29 交易 微生商坐飞机来到瞿海边时,所有人都已经离开了度假村,去到了海边。 alia的助手小颖过来帮他收拾东西之后再带他去海边。 小颖从一个塞满了衣服的行李箱里单单给他拎出来一条平角泳裤。 微生商手伸向另一边的花衬衫,就被小颖拍了手。 微生商看向他,后者不好意思地一笑:“这是a姐嘱托的,说您得少穿一些。”说完便固执地将新泳裤往他手里塞。 微生商把东西捏在手里,还是弯腰拾起了一件淡蓝色的衬衫。 “ven你……” “我一会儿要走,穿得方便点好。” 说完便走进了浴室,等他出来的时候身上已经穿上了泳裤和淡蓝色的衬衫,手里拿着他换下的长裤,走到床边将长裤塞进了他背来的双肩包里。 小颖这才发现整间房间里属于微生商私人物品的就只有这一个双肩包,他喃喃提醒了一句:“ven,我们要在这儿停留至少一个周的,呃……或许您觉得不方便,想要在附近的商场里买衣服……” 微生商安静地听小颖把话说完,随后淡声敷衍了一句:“我知道了。” 他将双肩包背到了背上,随后便离开房门朝着电梯的方向走了过去。 小颖有些犹豫地看着他的背影,因为他觉得微生商这架势似乎是并不打算在瞿海多待,好像随时都要偷溜回去似的。 就当他想要打电话给alia报信时,微生商那张石破天惊的脸便转来看着他,眉眼弯了一瞬,好像心情颇好。 “小颖,你只要装作不知道,对我们都好,毕竟你不可能拦得住我。” 他说完这句话便走进了电梯,小颖呆愣在原地,看着电梯门缓缓合上,直到微生商似笑非笑的脸消失在他的面前时,他才猛地朝电梯的方向冲了过去。 然而就在他以为即将错过这趟电梯,眼睁睁看着微生商从自己眼前溜走之时,缓缓关上的电梯门又忽然停顿在了原地。 他蓦然顿了一秒,随后大步朝前迈了过去。 看着微生商的侧脸,小颖咽了咽口水,试探着问道:“您……还要去海边吗?” 微生商点了点头:“回去,麻烦你专门跑这一趟来接我了。” 小颖闻言立马摆手:“不麻烦不麻烦!……” 他看见微生商说完这句话便转回了头,不再做声,便咽了咽口水,尽量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得最低。 下了车之后微生商又说自己去洗手间一趟,小颖提心吊胆地生怕他趁机逃掉,担心自己回去了没法向alia交代,度秒如年。 不知道过了多久微生商才终于出来。 他重重松了口气,却又在同时惊悚地发现微生商身上背着的双肩包已经消失无踪。 小颖:“!” 微生商看他这模样好笑,于是对他说道:“放心,不会连累你。” 于是小颖心里最后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 alia远远看见微生商的身影便向他走了过去,刚打了声招呼,便对他道:“这几天发给你的消息怎么也不看?我给你拉的那几个合同你看了没有?” alia口中的都是一些代言邀约,笼统下来得有几十条,许多都是长期代言。 微生商自出名之后便没接过长期代言,因为他自己终究是会离开hu的,不想以后会被太多的利益给牵扯住,所以代言一般签的都是短期。 这段日子hu总是在试探他的意见,似乎觉得五年时间太短,想要和他继续续约。 hu总部一致认为微生商不愿意续约就是因为他不愿意,于是想着法子想要把他给拴起来和hu捆在一起。 不给他接拍摄工作,而是把代言资源全都砸到他的头上,让他逐渐消失在公众视野的舞台之上,变成一个活跃于商业区的商品,这是一种润物无声的捧杀。 但最大的问题还是在于微生商他不接招,再者说它不仅和hu有利益牵扯,就连和aldrich也捆绑在了一处,那些代言微生商想翘就翘,hu不给他安排舞台他也有大把的资源。 这时候hu总部的人便责怪augte太过放任微生商,把他的脾性给痒叼了让他不服管教。 augte对此不置一词。 微生商对alia开门见山:“想要继续签我,行啊。” 前段时间告诉alia说他惹上麻烦却依旧没有开口求助,就是担心以后和hu之间的关系剪不断理还乱。 “我想请你们帮个忙。” alia有些意外,毕竟这人当年那事儿都没求过他们帮忙,这一次究竟是多棘手的事情,竟然压得高傲如斯的微生商向他们低头。 “什么事情?” 微生商淡淡凝着他的眼,薄唇微张,说道:“夜色,a姐你知道的,是?” alia顿了一下,再次看向微生商的眼神带上了一些探究:“去过怎么样,没去过怎么样?” 微生商听她这么含糊其辞的回答,不由得嗤笑一声,转身就要离开。 alia见状不好,抬手去拦他:“等等!” 微生商静静看着她。 alia沉默了良久,最后咬着牙道:“说,所以你想要干什么?!” 微生商闻言,勾唇一笑:“为我做个局。” alia:“什么局?” 微生商:“一场生日宴。” alia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但毕竟只是举办一场生日宴,对hu来说稳赚不赔。 “我们……尽量。” “对了,”微生商又补充了一句:“同时告诉夜色上边那位,这生日宴是瞒着我举办的,是为了给我庆生。” alia:“……我们尽量。” 微生商却打断了她:“a姐,我想要的不是尽量,如果这么回答,意思就是说我ven在hu可有可无。” alia有点头疼:“你怎么会这么想?” 微生商闻言,一脸虚惊一场地拍了拍胸脯:“那我就放心了,等您的好消息。” Chapter 30 角逐 “我在你经常出来的这道门门口等你。” 聂少荣走出校门,一开始听见唐凤梧说的来接他下课一头雾水,但一走出校门,瞧见停在大门口的那辆拉风得不行的红色法拉利,以及开着车窗,露出的那个足以亮瞎人眼的清隽美男,他一时间不禁怀疑这唐凤梧是不是被微生商给附身了。 怎么这么招摇……这车也足够骚,像是微生商才会选的品味。 唐凤梧要是知道聂少荣在想什么的话,估计也要反听内视,自己是不是被这微生商给耳濡目染带坏了。 但他现在不知道,还为自己的选择感到颇为满意。 见聂少荣走出校门,他按了按喇叭,不少人朝着他们的方向看了过来,聂少荣少见地生出了几分羞耻。 这样的羞耻是在微生商胡乱开屏时没有的,然而如今开屏的人忽然换成了唐凤梧,却让他忽然感到了手足无措焦头乱额如坐针毡如芒在背…… 主要还是不太适应朋友突然的性情大变。 “你怎么……” 走到跟前,话还没问完,聂少荣再一次打开了新的天地。 面前的青年梳着一个背头,微微几缕碎发落曳,修饰着他饱满光洁的额头,若是他聂少荣能看个劳什子面相,定会对这样饱满的天庭大夸其词,说他个紫气东来清都紫薇佩紫怀黄,总之就是万中无一的帝王之相。 再一看那血气十足的唇泽以及秀挺的眉骨和鼻梁,好似顿然的玉佩被刹那之间抛了光,从前只知道他是个宝贝,但如今锋芒毕露,却没想到足以掩平这世间的尘埃。 身上穿着一丝不苟的衬衫搭配着深黑色马甲,一条银丝花边黑色真丝领带,臂弯上的袖箍微微扰弄白色涟漪,袖子高高挽到臂弯,露出精壮的肌肉线条,劲瘦得当。 活脱脱一个年轻有为的英年才俊……准确来说是大学教授。 他噎了一下蓦然看向这个脸上带着优雅笑意的男人,问说:“你谁啊?” 唐凤梧笑:“上车,夜色的人就在附近。” 聂少荣闻言顿时回过神,也不再纠结唐凤梧今天是不是吃错了什么药,便麻溜地上了车副驾,等他系上了安全带之后才后知后觉地朝唐凤梧说: “你这副驾驶,会不会只给微生商坐?” “我坐的话他会不会吃醋想要宰了我?” 彼时唐凤梧已经将车开了起来,缓缓驶入车流之中,闻言只是不轻不淡地回了一句:“没有这个说法。” “那微生商这车的副驾我也没坐过!”聂少荣连忙蹬鼻子上脸。 唐凤梧:“你这话说得太早,阿商那辆车才买多久,这两天我们都是一起行动,前边坐满了,你总不能趴在引擎盖上,别这么早给他定罪。” 唐凤梧信手拈来地维护着微生商岌岌可危的朋友气节,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就在他话音刚落的那一刻,副驾驶上一声极其尖锐的质疑声便响了起来:“阿商?!——” 声音高高拖曳着,好似他唐凤梧被抓住了什么不得了的小辫子。 唐凤梧木然瞥了他一眼,聂少荣便笑了出来:“你这个大逆不道……的小年轻。” 其实聂少荣是想说小兔崽子的,但现在语境似乎不太合适,如果自己说了这几个字,面前的唐老师说不定要给他讲上几天几夜的大道理。 让他闭门思过,叫他回头是岸。 但这明显就是他脑补过多,无论是上天庭还是下三界的唐凤梧都不会这么做。 车四平八稳地开了起来。 聂少荣惊愕道:“你这什么时候学的驾照?” 这反射弧位面太长,唐凤梧心中暗笑,好歹他们也是朝夕相处这么长时间的朋友,甚至就连他没有驾照都不知道。 但为了避免麻烦,唐凤梧只好撒个谎。 “比哥哥早一些时间。” 聂少荣还没琢磨出唐凤梧哪来的空闲时间去学的车,身下的车忽然就加速行驶了起来,飞也似地在车流之间穿梭。 他被吓了一跳,惊恐道:“你可别学你哥啊,他不怕上新闻可是我怕啊!” 唐凤梧笑说:“我车技比他好。” 这般说着的同时,又将油门踩到了底,聂少荣诚恳觉得跟他们哥俩还是有点格格不入,经历了大风大浪之后他的心早已变得沧桑,刺激的东西偶尔来一点那还能给无聊的生活添点调味料。 但若是天天来那可就不太好了。 “我收回我前天的想法……” 唐凤梧一边瞧着后视镜,一边分散精力问他:“你想什么了?” “我在想其实我并不是这么热衷于追求刺激。” 唐凤梧:“真巧,我也是。” 话音刚落,调档转方向盘松紧油门几个动作连贯进行,唐凤梧将车头一转,驶进了一条幽深的暗巷里。 一走进这暗巷,就像漫天的光都被绵延的大山给挡住了似的,窥不见一点天光,而面前似乎也没有通路,就像一条路走到黑,而身后疑似夜色的车依然紧追不舍。 “要不跳车逃。” 聂少荣在关键时候不是喜欢惊慌失措地发问怎么办怎么办的人,但他出的主意一般和上述行为的性质差不多。 唐凤梧猛地冲进了暗巷里,就是因为提前了解过这里的地形,就在路过一个窄十字交叉路口——仅允许不到两辆车通过的小道之中。 他又是一次灵活走位,将红色法拉利如同游蛇一般猛地掉了个头。 聂少荣被安全带给崩得全身咔咔作响,目瞪口呆地看着唐凤梧这一顿骚操作。 “你……” “唐哥哥,要不我拜您为师,以后我就是你的徒弟了,我也不再去想什么创业不创业的,就咱俩一起,开启独属于我们的车神时代!” 唐凤梧还有闲情雅致朝他笑一下,随即踩下油门,闷头朝着,那辆看见他唐凤梧忽然掉头而感到不明所以,呆愣在原地的黑色丰田追了过去。 那一瞬间,黑车立马开了自动挡,手忙脚乱地往后退,退行期间惊扰了附近的居民,还不是磕碰到了边角。 惹起一阵鸡飞狗跳。 然而就当他要推到大陆中间之时,刹车声骤然响起,又是一辆车横到了黑车的车尾。 微生商从车上走了下来,远远对红色法拉利驾驶室里的人施以注目礼,最后才抬步朝着黑车里的人走了过去。 Chapter 30 角逐 “我在你经常出来的这道门门口等你。” 聂少荣走出校门,一开始听见唐凤梧说的来接他下课一头雾水,但一走出校门,瞧见停在大门口的那辆拉风得不行的红色法拉利,以及开着车窗,露出的那个足以亮瞎人眼的清隽美男,他一时间不禁怀疑这唐凤梧是不是被微生商给附身了。 怎么这么招摇……这车也足够骚,像是微生商才会选的品味。 唐凤梧要是知道聂少荣在想什么的话,估计也要反听内视,自己是不是被这微生商给耳濡目染带坏了。 但他现在不知道,还为自己的选择感到颇为满意。 见聂少荣走出校门,他按了按喇叭,不少人朝着他们的方向看了过来,聂少荣少见地生出了几分羞耻。 这样的羞耻是在微生商胡乱开屏时没有的,然而如今开屏的人忽然换成了唐凤梧,却让他忽然感到了手足无措焦头乱额如坐针毡如芒在背…… 主要还是不太适应朋友突然的性情大变。 “你怎么……” 走到跟前,话还没问完,聂少荣再一次打开了新的天地。 面前的青年梳着一个背头,微微几缕碎发落曳,修饰着他饱满光洁的额头,若是他聂少荣能看个劳什子面相,定会对这样饱满的天庭大夸其词,说他个紫气东来清都紫薇佩紫怀黄,总之就是万中无一的帝王之相。 再一看那血气十足的唇泽以及秀挺的眉骨和鼻梁,好似顿然的玉佩被刹那之间抛了光,从前只知道他是个宝贝,但如今锋芒毕露,却没想到足以掩平这世间的尘埃。 身上穿着一丝不苟的衬衫搭配着深黑色马甲,一条银丝花边黑色真丝领带,臂弯上的袖箍微微扰弄白色涟漪,袖子高高挽到臂弯,露出精壮的肌肉线条,劲瘦得当。 活脱脱一个年轻有为的英年才俊……准确来说是大学教授。 他噎了一下蓦然看向这个脸上带着优雅笑意的男人,问说:“你谁啊?” 唐凤梧笑:“上车,夜色的人就在附近。” 聂少荣闻言顿时回过神,也不再纠结唐凤梧今天是不是吃错了什么药,便麻溜地上了车副驾,等他系上了安全带之后才后知后觉地朝唐凤梧说: “你这副驾驶,会不会只给微生商坐?” “我坐的话他会不会吃醋想要宰了我?” 彼时唐凤梧已经将车开了起来,缓缓驶入车流之中,闻言只是不轻不淡地回了一句:“没有这个说法。” “那微生商这车的副驾我也没坐过!”聂少荣连忙蹬鼻子上脸。 唐凤梧:“你这话说得太早,阿商那辆车才买多久,这两天我们都是一起行动,前边坐满了,你总不能趴在引擎盖上,别这么早给他定罪。” 唐凤梧信手拈来地维护着微生商岌岌可危的朋友气节,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就在他话音刚落的那一刻,副驾驶上一声极其尖锐的质疑声便响了起来:“阿商?!——” 声音高高拖曳着,好似他唐凤梧被抓住了什么不得了的小辫子。 唐凤梧木然瞥了他一眼,聂少荣便笑了出来:“你这个大逆不道……的小年轻。” 其实聂少荣是想说小兔崽子的,但现在语境似乎不太合适,如果自己说了这几个字,面前的唐老师说不定要给他讲上几天几夜的大道理。 让他闭门思过,叫他回头是岸。 但这明显就是他脑补过多,无论是上天庭还是下三界的唐凤梧都不会这么做。 车四平八稳地开了起来。 聂少荣惊愕道:“你这什么时候学的驾照?” 这反射弧位面太长,唐凤梧心中暗笑,好歹他们也是朝夕相处这么长时间的朋友,甚至就连他没有驾照都不知道。 但为了避免麻烦,唐凤梧只好撒个谎。 “比哥哥早一些时间。” 聂少荣还没琢磨出唐凤梧哪来的空闲时间去学的车,身下的车忽然就加速行驶了起来,飞也似地在车流之间穿梭。 他被吓了一跳,惊恐道:“你可别学你哥啊,他不怕上新闻可是我怕啊!” 唐凤梧笑说:“我车技比他好。” 这般说着的同时,又将油门踩到了底,聂少荣诚恳觉得跟他们哥俩还是有点格格不入,经历了大风大浪之后他的心早已变得沧桑,刺激的东西偶尔来一点那还能给无聊的生活添点调味料。 但若是天天来那可就不太好了。 “我收回我前天的想法……” 唐凤梧一边瞧着后视镜,一边分散精力问他:“你想什么了?” “我在想其实我并不是这么热衷于追求刺激。” 唐凤梧:“真巧,我也是。” 话音刚落,调档转方向盘松紧油门几个动作连贯进行,唐凤梧将车头一转,驶进了一条幽深的暗巷里。 一走进这暗巷,就像漫天的光都被绵延的大山给挡住了似的,窥不见一点天光,而面前似乎也没有通路,就像一条路走到黑,而身后疑似夜色的车依然紧追不舍。 “要不跳车逃。” 聂少荣在关键时候不是喜欢惊慌失措地发问怎么办怎么办的人,但他出的主意一般和上述行为的性质差不多。 唐凤梧猛地冲进了暗巷里,就是因为提前了解过这里的地形,就在路过一个窄十字交叉路口——仅允许不到两辆车通过的小道之中。 他又是一次灵活走位,将红色法拉利如同游蛇一般猛地掉了个头。 聂少荣被安全带给崩得全身咔咔作响,目瞪口呆地看着唐凤梧这一顿骚操作。 “你……” “唐哥哥,要不我拜您为师,以后我就是你的徒弟了,我也不再去想什么创业不创业的,就咱俩一起,开启独属于我们的车神时代!” 唐凤梧还有闲情雅致朝他笑一下,随即踩下油门,闷头朝着,那辆看见他唐凤梧忽然掉头而感到不明所以,呆愣在原地的黑色丰田追了过去。 那一瞬间,黑车立马开了自动挡,手忙脚乱地往后退,退行期间惊扰了附近的居民,还不是磕碰到了边角。 惹起一阵鸡飞狗跳。 然而就当他要推到大陆中间之时,刹车声骤然响起,又是一辆车横到了黑车的车尾。 微生商从车上走了下来,远远对红色法拉利驾驶室里的人施以注目礼,最后才抬步朝着黑车里的人走了过去。 Chapter 31 你想亲我? 微生商走到黑车面前敲了敲驾驶室的车窗,车门打开,走下来了一个人。 杜林——王听澜的法助。 微生商有些意外,但还是对他问好:“好久不见,杜法助。” 杜林朝他笑道:“是啊,快有一年不见了。” 微生商算是明白,这位杜法助现在便是知法犯法了。 在看见微生商身影的时候,聂少荣便已经下了车,走过去看了微生商两眼,又看向这位法助:“原来是老熟人。” 杜林朝他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了一下。 “聂少。” 聂少荣摆了摆手:“别这么叫我,我担不起这声聂少。” 说完他便转头看向了微生商:“你怎么从瞿海回来了,不是还有训练吗?” 微生商:“不放心你们,所以才赶了回来。” “我们有什么不放心的……”聂少荣喃喃自语,忽然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回头看了一眼藏在阴影之中情绪不明的唐凤梧,忽然就噤了声。 微生商看着面前的杜林,便下意识知道可能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先不说王听澜不会随便蹚近王重粤的脏水,那就只能是现在的夜色可能惹上大麻烦了,这才不得已求助王听澜,拜托后者伸出援手。 到了现在,就连杜林都派出来做这些见不得光的事情,那想来是王重粤遇到的麻烦事不小。 “杜法助您这是?……” 杜林就算被抓包,但却依旧嘴硬。 “路过。” “我可以看一下车里有什么东西吗?” 杜林神色从被抓包的惊慌再次恢复了淡然,微生商看了一眼座椅里没有摄像头或是摄像机类似的设备,那想来杜林跟踪他们,应该是想用行车记录仪来记录合法证据。 只是他想要记录什么呢? 跟踪的手段这么蹩脚,难不成是想套话? 对自己这么冷淡,不是想套自己的,难不成是想套唐凤梧的? 果不其然,下一秒,这杜林便转头看向了他:“今天是个意外,我担心吓到唐先生,可以麻烦微生先生您拜托他下车,我当面对他道歉行吗?” 微生商:“……不好意思,他似乎没有下车的力气了。” 聂少荣看向车里泰然自若,差点造成交通事故的唐凤梧:“……” 最后沉默着对峙了良久,最终的结果是微生商挪开了挡在巷道最外头的车子,叫杜林逃之夭夭。 聂少荣踱步走到微生商身边,看了眼黑车的尾影,又看了眼微生商:“你就让他这么跑了?” 微生商:“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他这般说着,走向了骚红色的法拉利。 车主没从入刀锋似的车门下车,而是懒洋洋按了一下工作台上的按钮,这车脑门便像被人剜了头盖骨似的往后退去,变成了露天敞篷。 微生商单手叉着腰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缓声说道:“你怎么回事?” 唐凤梧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你这是在质问我?” 微生商沉默良久,似乎也觉得自己的态度有些不妥,“……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 唐凤梧朝他递了个眼神,微生商便上了车。 上车之前还将自己的车钥匙扔给了聂少荣,聂少荣知道他们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话要说,自己应该回避,但还是很无奈地补充一声:“我不会开车啊……” 微生商坐上了副驾驶,转头对聂少荣道:“那你随便找个地方坐坐,我们一会儿就回来。” 说完唐凤梧朝聂少荣递去安慰性的一笑,最后开车远去。 聂少荣愣了两秒,忽然踢脚将路边的墙一踹,低声骂道:“他爷爷的,跟对待他俩养的儿子似的。” …… “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动作?”微生商开门见山:“把夜色的人逼得胆战心惊的。” 红色跑车在大街上缓慢地跑着,不可谓不显眼,尤其是车上的两人还如此地赏心悦目,再仔细一瞧,竟然发现竟然是熟悉面孔,便是更加地招眼。 “我?”唐凤梧反问了一句:“我能做什么动作?” 微生商正视着前方的景色,看也不看今天精心打扮的青年一眼:“凤梧精于计算机,我想你也应该不俗,毕竟我今天突然返程,你似乎一点儿也不觉得意外。” “那我应该怎么表达我的意外?” 微生商皱了皱眉:“你是不是没抓住我说话的重点?” 唐凤梧总是在反问,避重就轻。 唐凤梧沉吟片刻,认真地回答起来微生商问的这个问题:“两天不见,你一回来就是质问……那我想请问你,你想让我交给你什么样的答案呢?” 微生商被他这一句反问给难倒了,他这几天在想什么?就连自己都不清楚,整个脑子就是一团懵,唐凤梧不怕黑了,唐凤梧被人掉包了,掉包他的人是谁?面前这个人又是谁? 他转过头看向唐凤梧脸颊上的小痣——依然安然无恙地躺在那里。 然后是脖颈上的痣,根本找不到差错。 所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你还是唐凤梧吗?” 唐凤梧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不由得一笑:“你要是希望我是,那我就是。” “我只想要确定的答案。” “哪怕我并不是他,但还是撒谎骗你,你也肯接受这个答案?” 微生商沉默了,过了半晌,他忽然小声说了一句:“……你就是。” 话音刚落,唐凤梧原本云淡风轻的心忽然被敲了一个响,就连路边的嘈杂声似乎也在这个时候离他远去。 车在红灯前停下,他转过头去看微生商的眼睛,后者专注地望着他,好像一直在等着他的回眸。 …… 眼前的脸忽然放大了一点,唐凤梧蓦然惊醒,踩下了油门通过了这个十字路口。 “……你想亲我?” 微生商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淡然道:“是。” 唐凤梧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心情变得更加复杂,这比那天酒店餐厅的吻更加让他难以接受,上一次若可以说成是做样子给聂少荣看,那这一次呢? Chapter 31 你想亲我? 微生商走到黑车面前敲了敲驾驶室的车窗,车门打开,走下来了一个人。 杜林——王听澜的法助。 微生商有些意外,但还是对他问好:“好久不见,杜法助。” 杜林朝他笑道:“是啊,快有一年不见了。” 微生商算是明白,这位杜法助现在便是知法犯法了。 在看见微生商身影的时候,聂少荣便已经下了车,走过去看了微生商两眼,又看向这位法助:“原来是老熟人。” 杜林朝他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了一下。 “聂少。” 聂少荣摆了摆手:“别这么叫我,我担不起这声聂少。” 说完他便转头看向了微生商:“你怎么从瞿海回来了,不是还有训练吗?” 微生商:“不放心你们,所以才赶了回来。” “我们有什么不放心的……”聂少荣喃喃自语,忽然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回头看了一眼藏在阴影之中情绪不明的唐凤梧,忽然就噤了声。 微生商看着面前的杜林,便下意识知道可能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先不说王听澜不会随便蹚近王重粤的脏水,那就只能是现在的夜色可能惹上大麻烦了,这才不得已求助王听澜,拜托后者伸出援手。 到了现在,就连杜林都派出来做这些见不得光的事情,那想来是王重粤遇到的麻烦事不小。 “杜法助您这是?……” 杜林就算被抓包,但却依旧嘴硬。 “路过。” “我可以看一下车里有什么东西吗?” 杜林神色从被抓包的惊慌再次恢复了淡然,微生商看了一眼座椅里没有摄像头或是摄像机类似的设备,那想来杜林跟踪他们,应该是想用行车记录仪来记录合法证据。 只是他想要记录什么呢? 跟踪的手段这么蹩脚,难不成是想套话? 对自己这么冷淡,不是想套自己的,难不成是想套唐凤梧的? 果不其然,下一秒,这杜林便转头看向了他:“今天是个意外,我担心吓到唐先生,可以麻烦微生先生您拜托他下车,我当面对他道歉行吗?” 微生商:“……不好意思,他似乎没有下车的力气了。” 聂少荣看向车里泰然自若,差点造成交通事故的唐凤梧:“……” 最后沉默着对峙了良久,最终的结果是微生商挪开了挡在巷道最外头的车子,叫杜林逃之夭夭。 聂少荣踱步走到微生商身边,看了眼黑车的尾影,又看了眼微生商:“你就让他这么跑了?” 微生商:“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他这般说着,走向了骚红色的法拉利。 车主没从入刀锋似的车门下车,而是懒洋洋按了一下工作台上的按钮,这车脑门便像被人剜了头盖骨似的往后退去,变成了露天敞篷。 微生商单手叉着腰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缓声说道:“你怎么回事?” 唐凤梧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你这是在质问我?” 微生商沉默良久,似乎也觉得自己的态度有些不妥,“……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 唐凤梧朝他递了个眼神,微生商便上了车。 上车之前还将自己的车钥匙扔给了聂少荣,聂少荣知道他们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话要说,自己应该回避,但还是很无奈地补充一声:“我不会开车啊……” 微生商坐上了副驾驶,转头对聂少荣道:“那你随便找个地方坐坐,我们一会儿就回来。” 说完唐凤梧朝聂少荣递去安慰性的一笑,最后开车远去。 聂少荣愣了两秒,忽然踢脚将路边的墙一踹,低声骂道:“他爷爷的,跟对待他俩养的儿子似的。” …… “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动作?”微生商开门见山:“把夜色的人逼得胆战心惊的。” 红色跑车在大街上缓慢地跑着,不可谓不显眼,尤其是车上的两人还如此地赏心悦目,再仔细一瞧,竟然发现竟然是熟悉面孔,便是更加地招眼。 “我?”唐凤梧反问了一句:“我能做什么动作?” 微生商正视着前方的景色,看也不看今天精心打扮的青年一眼:“凤梧精于计算机,我想你也应该不俗,毕竟我今天突然返程,你似乎一点儿也不觉得意外。” “那我应该怎么表达我的意外?” 微生商皱了皱眉:“你是不是没抓住我说话的重点?” 唐凤梧总是在反问,避重就轻。 唐凤梧沉吟片刻,认真地回答起来微生商问的这个问题:“两天不见,你一回来就是质问……那我想请问你,你想让我交给你什么样的答案呢?” 微生商被他这一句反问给难倒了,他这几天在想什么?就连自己都不清楚,整个脑子就是一团懵,唐凤梧不怕黑了,唐凤梧被人掉包了,掉包他的人是谁?面前这个人又是谁? 他转过头看向唐凤梧脸颊上的小痣——依然安然无恙地躺在那里。 然后是脖颈上的痣,根本找不到差错。 所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你还是唐凤梧吗?” 唐凤梧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不由得一笑:“你要是希望我是,那我就是。” “我只想要确定的答案。” “哪怕我并不是他,但还是撒谎骗你,你也肯接受这个答案?” 微生商沉默了,过了半晌,他忽然小声说了一句:“……你就是。” 话音刚落,唐凤梧原本云淡风轻的心忽然被敲了一个响,就连路边的嘈杂声似乎也在这个时候离他远去。 车在红灯前停下,他转过头去看微生商的眼睛,后者专注地望着他,好像一直在等着他的回眸。 …… 眼前的脸忽然放大了一点,唐凤梧蓦然惊醒,踩下了油门通过了这个十字路口。 “……你想亲我?” 微生商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淡然道:“是。” 唐凤梧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心情变得更加复杂,这比那天酒店餐厅的吻更加让他难以接受,上一次若可以说成是做样子给聂少荣看,那这一次呢? Chapter 32 你明知我不是他 指尖敲了敲方向盘,唐凤梧淡笑着开口:“你明知我不是他。” “那你为什么要失望呢?” 微生商静默着补充了这么一句。 空气又陷入了凝滞的氛围,唐凤梧咬了咬唇心想应该怎么把这事儿给圆回来,又听到副驾驶上的青年开口说了话。 “你手里有夜色的把柄?” 唐凤梧笑而不语。 微生商对于这个猜测只有三分把握,但今天瞧见跟在他们身后的人竟然是王听澜的法助而不是夜色的打手,又觉得这个猜想八九不离十。 王重粤是见识过唐凤梧的厉害的,可能也怕把兔子逼急了反咬他一口,担心在夜色对唐凤梧下手之前,被唐凤梧掌握在手里的秘密就会公之于众。 所以甚至没有动用夜色里的人,而是拐弯抹角地拜托王听澜出面解决这件事情。 只不过……唐凤梧又是什么时候动手的? 微生商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的侧脸,那天晚上明明说得真情实意,说不会再瞒着自己,却始终是留了一手。 仔细想想,那天上门堵人的王重粤,未必是为了他而来,或许是为了唐凤梧这小兔崽子。 唐凤梧把车开回了家,一路坐着电梯上去,微生商才发现这两天的时间唐凤梧做的事情还不少,不仅喜提一辆法拉利,还找人上门来将家里破损的地方补修过一番。 进门的时候微生商抬手勾了一下唐凤梧的腰,身前的人缓了好一会儿才将他的手推开。 微生商装作浑然不知,后脚跟着唐凤梧走了进去。 “为什么要这么做?” 唐凤梧一时没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反问道:“我做什么了?” “你拿着夜色的龃龉去要挟王重粤,我应该没有猜错。”这件事发生在最近,至少是王重粤带人打上家门之前。 唐凤梧眼神钩子似的回眸睨着他,眼底带着淡淡的讽意:“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成个菩萨心肠了。” 微生商闻言,勾唇笑了笑,他将视线移开,看向了家中忽然多出来的一个专门储存电子设备的区域来——就夹在他们房间门外,客厅放置闲杂物品的地方。 这么多漏洞,倘若他不是唐凤梧,怎么会对刚才自己说的话有这么大反应,毕竟拿夜色的把柄威胁王重粤这事情又不是他做的。 再者,眼前这个唐凤梧,似乎并不想把这些电子设备放进他们的爱巢。 这么多迹象暴露出来,偏偏又不承认他是他,吃醋又吃得这么光明正大,也不藏着掖着。 真是……别扭又可爱。 唐凤梧从兜里掏出了个u盘插进了电脑里。 微生商走进一瞧,发现里边密密麻麻全都是夜色这些年搞出来的没来得及收尾的麻烦。 他偏过头问唐凤梧:“这些东西都是你什么时候搜集的?” 果不其然,视线里的唐凤梧身形一顿,神色不太自然道:“最近两天。” ……撒谎。 微生商心想。 他抬手捏了捏唐凤梧的耳朵,后者怕痒躲了过去,微生商又从他身后将他整个人困在了怀中,两手一伸,搭在了电脑桌上。 唐凤梧:“……你想干什么?” 微生商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耳朵,在他的耳后吮吸:“这么多天不见,我想干你。” 唐凤梧脸色一凝,猛地站起来转过身看向他:“你现在最好认清楚,我不是他。” 见他要往外走,微生商一把拽住他的手腕,牵起来在他腕上吻了一下:“不是又怎么样?终归身体还是契合的,你不也是期待这种偷情野合的刺激感么?” 狭长的凤眼眉目传情,贴着他的手心万般勾引。 唐凤梧呼吸沉了沉,动情的同时又想给这家伙一拳。 “滚。” 微生商推开了电竞椅,以他难以抵抗的力气将他往桌边推,按着他的后脑就亲了上去。 他先是舔了舔他的唇,随后不容拒绝地将他的牙关撬开,勾着他的唇吸吮,身下双手推阻的力气形同虚设,微生商将他的两手并在一起,与他紧密相贴,严丝合缝。 身下之人发出呜咽声响,也不知是因为舒服还是想要反抗。 过了半晌,微生商才终于依依不舍地离开他的唇。 他紧紧凝视着唐凤梧的双眼,那双漂亮的鹿眼载着水雾,写满了斥责。 “难道你就一点儿也不在意吗?!” 微生商笑了一下,吻了吻他的唇角,舔走他嘴边的水渍:“谁知道呢,我草谁不是一样?” 下一秒——“啪!” 一个响亮的巴掌印落在了微生商的脸上。 微生商偏了偏头,也恰在此时,大门被打了开来。 聂少荣咽了咽口水,嗫声道:“我来的不是时候?” 微生商抬手揉了一下唐凤梧的唇珠,又拍了拍他的屁股,情真意切道:“我爱你。” 所以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能排除一切干扰因素找到你。 他笑得很轻松,成功将面前的人看愣了神,在他离开之后,唐凤梧趔趄坐在了电竞椅上,后知后觉地捏着自己通红的耳尖,心说——好像早已被微生商识穿了把戏,却又甘愿陪着你闹。 ……他好像被一个屁大点的微生商又撩了一顿。 …… 三天之后微生商出发前往f国走红毯,要在那边停留一个星期左右。 唐凤梧在科研院的工作虽然已经收尾了,但依旧是风雨无阻地在家和科研院之间来回跑。 聂少荣和女朋友分手,过了没多久就又找到新的女朋友,两人如胶似漆,经常夜不归宿。不过倒是歇了想要创业的心思。 如今他反倒成了三个人中最闲的一位。 就在微生商飞去f国的期间,那天跟踪他们的杜林竟然找上了门来。 聂少荣陪着女朋友在客厅看电影,听到门铃声便过去开门,杜林站在门外,聂少荣见到是他,面色不虞,一只手撑住门框,就这么将他挡在了门外,问道:“杜法助,您有何贵干?” 杜林往屋内瞟了一眼,没看到唐凤梧和微生商的身影,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聂少,不愿意邀请我进去小坐一下么?” 聂少荣往回也疑神疑鬼地学着他的模样往家里瞟了一眼:“为什么?” Chapter 32 你明知我不是他 指尖敲了敲方向盘,唐凤梧淡笑着开口:“你明知我不是他。” “那你为什么要失望呢?” 微生商静默着补充了这么一句。 空气又陷入了凝滞的氛围,唐凤梧咬了咬唇心想应该怎么把这事儿给圆回来,又听到副驾驶上的青年开口说了话。 “你手里有夜色的把柄?” 唐凤梧笑而不语。 微生商对于这个猜测只有三分把握,但今天瞧见跟在他们身后的人竟然是王听澜的法助而不是夜色的打手,又觉得这个猜想八九不离十。 王重粤是见识过唐凤梧的厉害的,可能也怕把兔子逼急了反咬他一口,担心在夜色对唐凤梧下手之前,被唐凤梧掌握在手里的秘密就会公之于众。 所以甚至没有动用夜色里的人,而是拐弯抹角地拜托王听澜出面解决这件事情。 只不过……唐凤梧又是什么时候动手的? 微生商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的侧脸,那天晚上明明说得真情实意,说不会再瞒着自己,却始终是留了一手。 仔细想想,那天上门堵人的王重粤,未必是为了他而来,或许是为了唐凤梧这小兔崽子。 唐凤梧把车开回了家,一路坐着电梯上去,微生商才发现这两天的时间唐凤梧做的事情还不少,不仅喜提一辆法拉利,还找人上门来将家里破损的地方补修过一番。 进门的时候微生商抬手勾了一下唐凤梧的腰,身前的人缓了好一会儿才将他的手推开。 微生商装作浑然不知,后脚跟着唐凤梧走了进去。 “为什么要这么做?” 唐凤梧一时没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反问道:“我做什么了?” “你拿着夜色的龃龉去要挟王重粤,我应该没有猜错。”这件事发生在最近,至少是王重粤带人打上家门之前。 唐凤梧眼神钩子似的回眸睨着他,眼底带着淡淡的讽意:“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成个菩萨心肠了。” 微生商闻言,勾唇笑了笑,他将视线移开,看向了家中忽然多出来的一个专门储存电子设备的区域来——就夹在他们房间门外,客厅放置闲杂物品的地方。 这么多漏洞,倘若他不是唐凤梧,怎么会对刚才自己说的话有这么大反应,毕竟拿夜色的把柄威胁王重粤这事情又不是他做的。 再者,眼前这个唐凤梧,似乎并不想把这些电子设备放进他们的爱巢。 这么多迹象暴露出来,偏偏又不承认他是他,吃醋又吃得这么光明正大,也不藏着掖着。 真是……别扭又可爱。 唐凤梧从兜里掏出了个u盘插进了电脑里。 微生商走进一瞧,发现里边密密麻麻全都是夜色这些年搞出来的没来得及收尾的麻烦。 他偏过头问唐凤梧:“这些东西都是你什么时候搜集的?” 果不其然,视线里的唐凤梧身形一顿,神色不太自然道:“最近两天。” ……撒谎。 微生商心想。 他抬手捏了捏唐凤梧的耳朵,后者怕痒躲了过去,微生商又从他身后将他整个人困在了怀中,两手一伸,搭在了电脑桌上。 唐凤梧:“……你想干什么?” 微生商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耳朵,在他的耳后吮吸:“这么多天不见,我想干你。” 唐凤梧脸色一凝,猛地站起来转过身看向他:“你现在最好认清楚,我不是他。” 见他要往外走,微生商一把拽住他的手腕,牵起来在他腕上吻了一下:“不是又怎么样?终归身体还是契合的,你不也是期待这种偷情野合的刺激感么?” 狭长的凤眼眉目传情,贴着他的手心万般勾引。 唐凤梧呼吸沉了沉,动情的同时又想给这家伙一拳。 “滚。” 微生商推开了电竞椅,以他难以抵抗的力气将他往桌边推,按着他的后脑就亲了上去。 他先是舔了舔他的唇,随后不容拒绝地将他的牙关撬开,勾着他的唇吸吮,身下双手推阻的力气形同虚设,微生商将他的两手并在一起,与他紧密相贴,严丝合缝。 身下之人发出呜咽声响,也不知是因为舒服还是想要反抗。 过了半晌,微生商才终于依依不舍地离开他的唇。 他紧紧凝视着唐凤梧的双眼,那双漂亮的鹿眼载着水雾,写满了斥责。 “难道你就一点儿也不在意吗?!” 微生商笑了一下,吻了吻他的唇角,舔走他嘴边的水渍:“谁知道呢,我草谁不是一样?” 下一秒——“啪!” 一个响亮的巴掌印落在了微生商的脸上。 微生商偏了偏头,也恰在此时,大门被打了开来。 聂少荣咽了咽口水,嗫声道:“我来的不是时候?” 微生商抬手揉了一下唐凤梧的唇珠,又拍了拍他的屁股,情真意切道:“我爱你。” 所以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能排除一切干扰因素找到你。 他笑得很轻松,成功将面前的人看愣了神,在他离开之后,唐凤梧趔趄坐在了电竞椅上,后知后觉地捏着自己通红的耳尖,心说——好像早已被微生商识穿了把戏,却又甘愿陪着你闹。 ……他好像被一个屁大点的微生商又撩了一顿。 …… 三天之后微生商出发前往f国走红毯,要在那边停留一个星期左右。 唐凤梧在科研院的工作虽然已经收尾了,但依旧是风雨无阻地在家和科研院之间来回跑。 聂少荣和女朋友分手,过了没多久就又找到新的女朋友,两人如胶似漆,经常夜不归宿。不过倒是歇了想要创业的心思。 如今他反倒成了三个人中最闲的一位。 就在微生商飞去f国的期间,那天跟踪他们的杜林竟然找上了门来。 聂少荣陪着女朋友在客厅看电影,听到门铃声便过去开门,杜林站在门外,聂少荣见到是他,面色不虞,一只手撑住门框,就这么将他挡在了门外,问道:“杜法助,您有何贵干?” 杜林往屋内瞟了一眼,没看到唐凤梧和微生商的身影,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聂少,不愿意邀请我进去小坐一下么?” 聂少荣往回也疑神疑鬼地学着他的模样往家里瞟了一眼:“为什么?” Chapter 33 【t:……你的脸好一些了吗?】 微生商嘴里叼着冰棍,脸上被人捯饬着,眼睛却是专心致志地盯着手机里的聊天界面。 看见唐凤梧时隔这么多天才给他发来的消息,还是十分没骨气地笑了起来,立即秒回。 【wss:好多了,宝宝手心疼不疼?】 对面应该是对他的话感到无语,一时间没能再说什么话。 微生商点开摄像头拍了张自己的照片就给他发了过去,接着双手捧着手机,满面春光地迅速打字。 【wss:如果你现在在我身边就好了,我想你了宝宝。】 【t:不是你的宝宝。】 微生商笑吟吟地瞧着这一条似乎犹豫了很久才终于发出来的讯息,心说死鸭子嘴硬。 唐凤梧什么样他不可能认不出来。 他当下就把视频电话给打了过去。 通话响了很久,最终被人挂断。 就在微生商以为唐凤梧不想理他的时候,忽然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喂。” 聂少荣在那边急哄哄道:“杜林那小老头找上门来了,怎么办?” 微生商顿了一下:“唐凤梧知道这事儿吗?” 聂少荣在那边沉默良久,略微疑惑道:“老唐不是去f国找你去了吗?” 微生商心头一惊,竟是下意识环顾四周的情景,但又一想到唐凤梧估计进不来,这才堪堪按下如擂鼓一般跳跃的心脏,平静对聂少荣道:“所以你没告诉他?” 聂少荣:“……没。” 微生商暂且将方才得知的消息放下不谈:“杜林现在应该急着找我和凤梧,那要是找上门来别给他开门就行,当做没他这个人,不用担心。” 聂少荣:“嘶……这可能不太行。” 微生商:“怎么了?” “这杜林就在门口,我每次去看门口的监控都见他站在门外一动也不动,我女朋友还在家里呢。” 微生商惊诧:“你和你女朋友才认识多久?!这就往家里带?!” “你情我愿的着急什么?你跟唐凤梧关系进展多快的不需要我给你俩回忆了?” 微生商:“我们哪儿快了?还不是循序渐进的!” “……懒得跟你讲。” 绕来绕去,话题又回到了杜林身上。 微生商:“他来家里就是为了进门,想找点证据或是套你的话,总之别上当就行了。” 聂少荣:“也不看看我是谁,我又不蠢。” 微生商不置可否,嗤笑了一声。 “你什么意思?!”聂少荣恼羞成怒。 微生商连忙撇清关系:“没笑你没笑你,我正准备去换服装了,不跟你聊了,挂了挂了!” 造型师拎着衣架站在试衣间门口等微生商,他走过去之后接过了造型师手中的衣架,把手机放在外边的桌子上便走了进去。 等他换上了黑色镂空的aldrich超季亮片西装出来之后,场外非常应景地发出了赞美声。 微生商一开始遇到这种情况还是很谦虚地向周围的人说“哪里哪里”,但现在他的目光全被桌子上的手机给吸引了过去。 他抬头看向助理小杜,问说:“我的手机被谁动过吗?” 小杜还在盯着他手机里的益智小游戏,闻言抬头愣怔抬头看向了微生商:“……啊?” 微生商无奈地捏了捏眉心,将手机放进了小杜兜里保管。 今天的红毯走完之后还要去拍杂志写真,估摸着得在原定的计划上耽搁上三两天,聂少荣说唐凤梧来f国了,他怎么有点不相信呢? 要说之前的那个小唐凤梧可能会来,但现在的这个唐凤梧?不把他当条狗溜算不错了。 微生商咬了咬指甲盖,不知道为什么在想刚才那句话的时候,心里竟然升起了一种诡异的兴奋。 他心中唾骂自己有病,这种不健康的想法得立马调整到正道上,但恍然间抬起眼,余光中忽然划过一道熟悉的身影,却又在下一秒晃神似的往前追了去。 小杜一时间没把微生商给看紧,人就不见了,手机还在他手里拿着。 他立马就慌了神,但幸好微生商这人走到哪里都显眼,他一路追了过去,来到了走廊尽头——那是微生商房门紧闭的休息室。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蓦然就顿住了脚步。 就在一墙之隔的房间之中,呼吸声急促,水声弥漫。 穿着休闲灰色连帽衫,脸上架着能挡住半张脸墨镜,一只耳朵上挂着口罩的青年,双手手腕被一只骨节分明指节修长的手扣住,紧紧按在了头顶。墨镜被身前男人高挺的鼻梁顶得摇摇欲坠,口罩也在脸边风雨飘摇地坠着。 青年被吻得胸膛上下起伏,抬脚就想要去顶眼前用身形死死压迫着他的男人。 微生商的另一只手从帽子里钻了进去,按住了他的后颈,一边轻柔地揉捏,一边毫不心软地掠夺着他嘴里的空气。 太柔软了,柔软到想把眼前这人吞吃入腹的地步。 伴随着相思的如同疾风骤雨一般急促的吻,从嘴唇挪移到了脸侧,又朝着他的肩颈和锁骨的方向移动。 被抵在门框上的人也放弃了挣扎,双手搭在了他的肩头,一条腿抬起来蹭了蹭他的腰侧,极尽挑逗。 连帽衫是拉链的,微生商没想到他里边什么也没穿,直接将人整个扛起,朝着沙发的方向走。 唐凤梧刚一被丢进了柔软的沙发,便坐起上半身,呼吸不稳地问道:“有人来怎么办?” 微生商一边扒他身上的衣服一边肆无忌惮地在他身上落下吻痕:“看到又怎么样?我恨不得让世界上所有人都知道我喜欢和你做爱,喜欢到触碰不到你就想要去死。” 唐凤梧咬牙:“疯子。” 下一秒,喉咙蓦然被一双修长的腿给锁住,让他平白生起窒息的感觉,微生商差点跌下沙发,伸手扶住扶手才堪堪稳住身形。 “真想要我死?”微生商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腿心,语气认真地问道。 唐凤梧直起身,用虎口卡住他的喉咙,眉间凝着一点不快。 怎么小小年纪,精力也旺盛得让人头疼? 只见微生商闭了闭眼,喉间吐出轻快的语调:“宝宝,真想和你做到天昏地老。” Chapter 33 【t:……你的脸好一些了吗?】 微生商嘴里叼着冰棍,脸上被人捯饬着,眼睛却是专心致志地盯着手机里的聊天界面。 看见唐凤梧时隔这么多天才给他发来的消息,还是十分没骨气地笑了起来,立即秒回。 【wss:好多了,宝宝手心疼不疼?】 对面应该是对他的话感到无语,一时间没能再说什么话。 微生商点开摄像头拍了张自己的照片就给他发了过去,接着双手捧着手机,满面春光地迅速打字。 【wss:如果你现在在我身边就好了,我想你了宝宝。】 【t:不是你的宝宝。】 微生商笑吟吟地瞧着这一条似乎犹豫了很久才终于发出来的讯息,心说死鸭子嘴硬。 唐凤梧什么样他不可能认不出来。 他当下就把视频电话给打了过去。 通话响了很久,最终被人挂断。 就在微生商以为唐凤梧不想理他的时候,忽然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喂。” 聂少荣在那边急哄哄道:“杜林那小老头找上门来了,怎么办?” 微生商顿了一下:“唐凤梧知道这事儿吗?” 聂少荣在那边沉默良久,略微疑惑道:“老唐不是去f国找你去了吗?” 微生商心头一惊,竟是下意识环顾四周的情景,但又一想到唐凤梧估计进不来,这才堪堪按下如擂鼓一般跳跃的心脏,平静对聂少荣道:“所以你没告诉他?” 聂少荣:“……没。” 微生商暂且将方才得知的消息放下不谈:“杜林现在应该急着找我和凤梧,那要是找上门来别给他开门就行,当做没他这个人,不用担心。” 聂少荣:“嘶……这可能不太行。” 微生商:“怎么了?” “这杜林就在门口,我每次去看门口的监控都见他站在门外一动也不动,我女朋友还在家里呢。” 微生商惊诧:“你和你女朋友才认识多久?!这就往家里带?!” “你情我愿的着急什么?你跟唐凤梧关系进展多快的不需要我给你俩回忆了?” 微生商:“我们哪儿快了?还不是循序渐进的!” “……懒得跟你讲。” 绕来绕去,话题又回到了杜林身上。 微生商:“他来家里就是为了进门,想找点证据或是套你的话,总之别上当就行了。” 聂少荣:“也不看看我是谁,我又不蠢。” 微生商不置可否,嗤笑了一声。 “你什么意思?!”聂少荣恼羞成怒。 微生商连忙撇清关系:“没笑你没笑你,我正准备去换服装了,不跟你聊了,挂了挂了!” 造型师拎着衣架站在试衣间门口等微生商,他走过去之后接过了造型师手中的衣架,把手机放在外边的桌子上便走了进去。 等他换上了黑色镂空的aldrich超季亮片西装出来之后,场外非常应景地发出了赞美声。 微生商一开始遇到这种情况还是很谦虚地向周围的人说“哪里哪里”,但现在他的目光全被桌子上的手机给吸引了过去。 他抬头看向助理小杜,问说:“我的手机被谁动过吗?” 小杜还在盯着他手机里的益智小游戏,闻言抬头愣怔抬头看向了微生商:“……啊?” 微生商无奈地捏了捏眉心,将手机放进了小杜兜里保管。 今天的红毯走完之后还要去拍杂志写真,估摸着得在原定的计划上耽搁上三两天,聂少荣说唐凤梧来f国了,他怎么有点不相信呢? 要说之前的那个小唐凤梧可能会来,但现在的这个唐凤梧?不把他当条狗溜算不错了。 微生商咬了咬指甲盖,不知道为什么在想刚才那句话的时候,心里竟然升起了一种诡异的兴奋。 他心中唾骂自己有病,这种不健康的想法得立马调整到正道上,但恍然间抬起眼,余光中忽然划过一道熟悉的身影,却又在下一秒晃神似的往前追了去。 小杜一时间没把微生商给看紧,人就不见了,手机还在他手里拿着。 他立马就慌了神,但幸好微生商这人走到哪里都显眼,他一路追了过去,来到了走廊尽头——那是微生商房门紧闭的休息室。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蓦然就顿住了脚步。 就在一墙之隔的房间之中,呼吸声急促,水声弥漫。 穿着休闲灰色连帽衫,脸上架着能挡住半张脸墨镜,一只耳朵上挂着口罩的青年,双手手腕被一只骨节分明指节修长的手扣住,紧紧按在了头顶。墨镜被身前男人高挺的鼻梁顶得摇摇欲坠,口罩也在脸边风雨飘摇地坠着。 青年被吻得胸膛上下起伏,抬脚就想要去顶眼前用身形死死压迫着他的男人。 微生商的另一只手从帽子里钻了进去,按住了他的后颈,一边轻柔地揉捏,一边毫不心软地掠夺着他嘴里的空气。 太柔软了,柔软到想把眼前这人吞吃入腹的地步。 伴随着相思的如同疾风骤雨一般急促的吻,从嘴唇挪移到了脸侧,又朝着他的肩颈和锁骨的方向移动。 被抵在门框上的人也放弃了挣扎,双手搭在了他的肩头,一条腿抬起来蹭了蹭他的腰侧,极尽挑逗。 连帽衫是拉链的,微生商没想到他里边什么也没穿,直接将人整个扛起,朝着沙发的方向走。 唐凤梧刚一被丢进了柔软的沙发,便坐起上半身,呼吸不稳地问道:“有人来怎么办?” 微生商一边扒他身上的衣服一边肆无忌惮地在他身上落下吻痕:“看到又怎么样?我恨不得让世界上所有人都知道我喜欢和你做爱,喜欢到触碰不到你就想要去死。” 唐凤梧咬牙:“疯子。” 下一秒,喉咙蓦然被一双修长的腿给锁住,让他平白生起窒息的感觉,微生商差点跌下沙发,伸手扶住扶手才堪堪稳住身形。 “真想要我死?”微生商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腿心,语气认真地问道。 唐凤梧直起身,用虎口卡住他的喉咙,眉间凝着一点不快。 怎么小小年纪,精力也旺盛得让人头疼? 只见微生商闭了闭眼,喉间吐出轻快的语调:“宝宝,真想和你做到天昏地老。” Chapter 34 你还想把我推开么? 微生商直接环住他的腰身站了起来,唐凤梧一个不察,差点从微生商怀间的缝隙之中掉了下去,不过幸好被微生商一手托住了臀,才不至于遭殃。 唐凤梧嘴角抽了抽,这样的姿势实在是伤风败俗,更何况大门很有可能被人给突然打开,把他们这一幕情景结结实实地看个光。 他咬了咬牙,说:“放我下去。” 微生商偏头蹭了蹭他的膝盖,眼中带笑:“要不然你求求我啊?” 唐凤梧眉头微蹙,他甚至怀疑微生商是不是已经找回他的记忆了,这副没脸没皮的样子,无论转世个几千年都是改不掉的。 “……滚。” 微生商抱着他又重新坐回了沙发上,小腿滑落到臂弯,唐凤梧挣扎着想要从微生商怀里挣脱开来,然而他被锁得太紧,肋骨都在隐隐作痛。 “你是不是有病?快放我下去呃……” 蓦然间,唐凤梧将脑袋抵在了微生商的肩头,手上拽着他衣服的手也渐渐松了下去。 …… 微生商帮唐凤梧身上的拉链给拉回去,捧着他潮红的脸亲了一下。 “我去工作了,宝宝在这里等我。” 他盯着唐凤梧迷离的眼睛笑了一下,又依依不舍地凑到他耳边说:“宝宝这么想我,一个星期都等不了。” 唐凤梧的手指都懒得动弹,懒懒瞥了他一眼,艰难地转过身子面对着沙发靠椅睡了过去。 梦里他好像又回到了当年在圣玛利亚,满头白发的微生商蹲在他的轮椅边给他捏腿,那年他不过二十五岁,却消瘦得比任何一世都要令人心疼。 他记得希望自己早点死,也好过微生商到死都得一直照顾他。 那段时间他们很少做,每天的主要活动就是养花,等晒足了太阳,两人又一起回房,他站不起来,微生商便用湿毛巾将他全身上下都擦拭一遍,虽然是肉眼看得出的倦怠,却从未表达过不满。 早知如此,他多想回到那个时候,捧着微生商的脸好好亲亲他,告诉他不要为了他伤害自己的身体,无论这一世,下一世,他们生生世世都会在一起。 多狼狈……最后竟落得个双死的结局。 一抹冰凉滑过脸颊,他睁开眼,茫然看向了眼前的微生商。 他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抬手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水痕。 “怎么哭了?” 唐凤梧一愣,蓦然将人抱了个满怀。 微生商被人一撞差点蹲不稳往后趔趄了一下,坐在了地上,一手揽着唐凤梧的腰身。 身后响起惊呼声,还有隐约的闪光灯的声响。 唐凤梧茫然抬起头,这才发现休息室的门竟然没有关! “你……” 微生商在他眉梢落下一吻,笑说:“害羞啊?还是不想被人知道,那可晚了,我们早几百年就绑在一起了。” 唐凤梧盯着他盈着微光的凤眼,也淡淡笑了出来。 是啊,他们已经在几千年前就已经私定终身,永远也不能分离了。 他刚笑了一下,转念又想到自己活了几千年却还是被这小子处处辖制着,顿时又感到心中愤懑,将人给推了出去。 微生商上身往后倒了一下,盘腿坐在了沙发跟前,握着他的手腕放在唇边亲了一下:“怎么了,做噩梦了?” 唐凤梧任由自己的手被他握在手里把玩,闻言点了点头:“算是。” “有我在。” 小杜十分有眼力见地退了出去,顺带把门给带上,将一群如狼似虎的工作人员挡在了门外。 微生商回眸莞尔,看见门外的场景消失在自己视线里,又转过头看向唐凤梧,他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发,俯首去吸吮他的嘴唇。 但就在舌头即将探进他的口腔之时,又被唐凤梧顿时按住了脸颊,嘴唇不由自主地嘟在了一起。 微生商眨了眨眼,不明所以地看着唐凤梧。 “你更喜欢我还是更喜欢他?” 微生商闻言笑了一下,抬手刮了一下他的鼻子:“更喜欢你。” 唐凤梧不敢相信他竟然敢这么回答,惊讶得瞪大了眼睛:“你!——” 微生商趁机捏住了他的鼻子,舌头长驱直入,疯狂掠夺着他口腔里的津液,同时手也没闲着,从他衣摆下方探了进去,抚摸着手下的肌肤。 唐凤梧简直用了吃奶的力气才终于将微生商推开了几厘米,但这几厘米也刚好够他喘息,就在微生商想要继续追吻上来之时,唐凤梧抬脚抵在了他的胸口,警告说:“不准过来!” 微生商听他这么说,也没再冒犯,蹲在原地乖巧听话地抱着双膝,眼睛笑盈盈地看着他。 “……也不准这么看我!” 唐凤梧差点被这双媚眼如丝的眼睛勾引到,立即放声警告。 微生商撇下眼看了眼唐凤梧的脚,喉结滚动,低声说了个好,再次抬眸看的不是唐凤梧的脸,而是他的脖颈。 唐凤梧深深吸了几口气最后头疼扶额,恶狠狠心说:“他怎么能这么幼稚?跟自己争风吃醋,还着了他微生商的道!” 微生商席地而坐,将唐凤梧的脚揣进了怀里,指尖在他脚踝凸起的骨头上轻轻画圈,“王重粤他们不是吃素的,被你这么威胁,一定会想办法让你栽跟头,现在你来了法国,不在国内,知不知道会有多危险?” 听他就这么将话说破,唐凤梧却是不怎么惊讶,脚心在微生商的捉弄下有些痒,他脚趾微蜷,踢了一下微生商的大腿。 “我心里有数。” “可是我没有。”微生商的吻落在他的膝盖上,用嘴唇蹭了蹭,一张脸搭在他的膝头,抬眸柔情地盯着他的眼:“我只希望你永远不要出什么意外,这是我惹上的事,不想你搅进这摊混水。” “……为什么?我们是恋人。” 事已至此,微生商也懒得跟他掰扯什么恋人亲人的关系,“我不想你有危险。” “可我已经有了。”唐凤梧告诉他这个事实:“既然我已经拿到了他们的把柄,就不可能置之事外。到了现在,你还想把我推开么?” Chapter 34 你还想把我推开么? 微生商直接环住他的腰身站了起来,唐凤梧一个不察,差点从微生商怀间的缝隙之中掉了下去,不过幸好被微生商一手托住了臀,才不至于遭殃。 唐凤梧嘴角抽了抽,这样的姿势实在是伤风败俗,更何况大门很有可能被人给突然打开,把他们这一幕情景结结实实地看个光。 他咬了咬牙,说:“放我下去。” 微生商偏头蹭了蹭他的膝盖,眼中带笑:“要不然你求求我啊?” 唐凤梧眉头微蹙,他甚至怀疑微生商是不是已经找回他的记忆了,这副没脸没皮的样子,无论转世个几千年都是改不掉的。 “……滚。” 微生商抱着他又重新坐回了沙发上,小腿滑落到臂弯,唐凤梧挣扎着想要从微生商怀里挣脱开来,然而他被锁得太紧,肋骨都在隐隐作痛。 “你是不是有病?快放我下去呃……” 蓦然间,唐凤梧将脑袋抵在了微生商的肩头,手上拽着他衣服的手也渐渐松了下去。 …… 微生商帮唐凤梧身上的拉链给拉回去,捧着他潮红的脸亲了一下。 “我去工作了,宝宝在这里等我。” 他盯着唐凤梧迷离的眼睛笑了一下,又依依不舍地凑到他耳边说:“宝宝这么想我,一个星期都等不了。” 唐凤梧的手指都懒得动弹,懒懒瞥了他一眼,艰难地转过身子面对着沙发靠椅睡了过去。 梦里他好像又回到了当年在圣玛利亚,满头白发的微生商蹲在他的轮椅边给他捏腿,那年他不过二十五岁,却消瘦得比任何一世都要令人心疼。 他记得希望自己早点死,也好过微生商到死都得一直照顾他。 那段时间他们很少做,每天的主要活动就是养花,等晒足了太阳,两人又一起回房,他站不起来,微生商便用湿毛巾将他全身上下都擦拭一遍,虽然是肉眼看得出的倦怠,却从未表达过不满。 早知如此,他多想回到那个时候,捧着微生商的脸好好亲亲他,告诉他不要为了他伤害自己的身体,无论这一世,下一世,他们生生世世都会在一起。 多狼狈……最后竟落得个双死的结局。 一抹冰凉滑过脸颊,他睁开眼,茫然看向了眼前的微生商。 他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抬手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水痕。 “怎么哭了?” 唐凤梧一愣,蓦然将人抱了个满怀。 微生商被人一撞差点蹲不稳往后趔趄了一下,坐在了地上,一手揽着唐凤梧的腰身。 身后响起惊呼声,还有隐约的闪光灯的声响。 唐凤梧茫然抬起头,这才发现休息室的门竟然没有关! “你……” 微生商在他眉梢落下一吻,笑说:“害羞啊?还是不想被人知道,那可晚了,我们早几百年就绑在一起了。” 唐凤梧盯着他盈着微光的凤眼,也淡淡笑了出来。 是啊,他们已经在几千年前就已经私定终身,永远也不能分离了。 他刚笑了一下,转念又想到自己活了几千年却还是被这小子处处辖制着,顿时又感到心中愤懑,将人给推了出去。 微生商上身往后倒了一下,盘腿坐在了沙发跟前,握着他的手腕放在唇边亲了一下:“怎么了,做噩梦了?” 唐凤梧任由自己的手被他握在手里把玩,闻言点了点头:“算是。” “有我在。” 小杜十分有眼力见地退了出去,顺带把门给带上,将一群如狼似虎的工作人员挡在了门外。 微生商回眸莞尔,看见门外的场景消失在自己视线里,又转过头看向唐凤梧,他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发,俯首去吸吮他的嘴唇。 但就在舌头即将探进他的口腔之时,又被唐凤梧顿时按住了脸颊,嘴唇不由自主地嘟在了一起。 微生商眨了眨眼,不明所以地看着唐凤梧。 “你更喜欢我还是更喜欢他?” 微生商闻言笑了一下,抬手刮了一下他的鼻子:“更喜欢你。” 唐凤梧不敢相信他竟然敢这么回答,惊讶得瞪大了眼睛:“你!——” 微生商趁机捏住了他的鼻子,舌头长驱直入,疯狂掠夺着他口腔里的津液,同时手也没闲着,从他衣摆下方探了进去,抚摸着手下的肌肤。 唐凤梧简直用了吃奶的力气才终于将微生商推开了几厘米,但这几厘米也刚好够他喘息,就在微生商想要继续追吻上来之时,唐凤梧抬脚抵在了他的胸口,警告说:“不准过来!” 微生商听他这么说,也没再冒犯,蹲在原地乖巧听话地抱着双膝,眼睛笑盈盈地看着他。 “……也不准这么看我!” 唐凤梧差点被这双媚眼如丝的眼睛勾引到,立即放声警告。 微生商撇下眼看了眼唐凤梧的脚,喉结滚动,低声说了个好,再次抬眸看的不是唐凤梧的脸,而是他的脖颈。 唐凤梧深深吸了几口气最后头疼扶额,恶狠狠心说:“他怎么能这么幼稚?跟自己争风吃醋,还着了他微生商的道!” 微生商席地而坐,将唐凤梧的脚揣进了怀里,指尖在他脚踝凸起的骨头上轻轻画圈,“王重粤他们不是吃素的,被你这么威胁,一定会想办法让你栽跟头,现在你来了法国,不在国内,知不知道会有多危险?” 听他就这么将话说破,唐凤梧却是不怎么惊讶,脚心在微生商的捉弄下有些痒,他脚趾微蜷,踢了一下微生商的大腿。 “我心里有数。” “可是我没有。”微生商的吻落在他的膝盖上,用嘴唇蹭了蹭,一张脸搭在他的膝头,抬眸柔情地盯着他的眼:“我只希望你永远不要出什么意外,这是我惹上的事,不想你搅进这摊混水。” “……为什么?我们是恋人。” 事已至此,微生商也懒得跟他掰扯什么恋人亲人的关系,“我不想你有危险。” “可我已经有了。”唐凤梧告诉他这个事实:“既然我已经拿到了他们的把柄,就不可能置之事外。到了现在,你还想把我推开么?” Chapter 35 专访 闻言,微生商十分无奈地叹息了一声,从兜里掏出了方才乞讨来的工作牌挂在了唐凤梧的颈间。 “那你这段时间好好跟着我,不要独自行动。” 唐凤梧觉得比起自己,微生商应该更需要被担心。 他摸了摸垂在胸前的工作证,笑说:“所以我这是走后门了?” 微生商欺身亲了亲他的脸:“可以这么说,毕竟是亲属。” 就在温存之际,微生商的门忽然被敲响,屋外的工作人员用并不标准的c国语对里边说道:“ven,主办方邀请您进行专访。” 微生商说了声好,目光始终没有从唐凤梧身上移开,他握着唐凤梧的脚,开始给他穿袜子。 唐凤梧晃了晃脚,问:“我一会儿也要跟着你去吗?” 微生商半跪在他身前,给他系上了鞋带:“当然了,必须得跟我形影不离,你忽然又换上运动鞋,我竟然一时间还不能习惯。” 唐凤梧:“我之前不是也经常穿运动鞋吗?” 他说完这句话,才忽然想起来自己说露馅,立马懊恼地闭上了嘴,但面前这人听到自己说这句话的反应,竟然是处变不惊,依旧笑着看着自己。 他恼羞成怒,揪了一下微生商的脸:“你笑什么?” 微生商摇摇头:“笑你可爱。” 唐凤梧满脸狐疑:“你这么淡定……该不会也想起什么了?” 微生商:“想起什么?” 唐凤梧抿着唇,看他得意的脸忍不住想要挡住他的眼睛:“……没什么!” 微生商笑,从沙发上一把搂紧怀里:“现在能走吗?” 唐凤梧推他的肩膀:“又不是残了。”说完就要自顾自往前走,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瞪大了眼,几乎整个人脸朝地底扑了过去。 微生商环住他的腰身,语气里有藏不住的幸灾乐祸:“抱歉,我不应该弄在里边的,我的错。” 说完便紧紧搂住唐凤梧的肩膀,话中带笑:“走,再不走就要迟到了。” 两人走出休息室的时候又是人挤人的围观,最后是被保安给护送过去的。 看了几眼待会儿主持人要问的问题时,微生商才发现估计有几个问题是主办方在听说唐凤梧过来之后才临时加的。 比如说刚才在后台他们在休息室里待的那几个小时畅聊了什么心事。 又比如说临时知道恋人推下工作前来看自己是怎么样的心情等等。 微生商看了眼唐凤梧的方向,也不知道这样的问题自己要是回答了会不会惹他生气,他自己倒是跃跃欲试。 察觉到了微生商的目光,唐凤梧抬头从手机里看了过来,眼神示意他发生什么了? 微生商朝他晃了晃手中的台本,用口型说了一句话:“问题露骨,要不要如实回答?” 唐凤梧瞟了一眼,不怎么在意,嘴唇碰了碰,就说:“随便。” 微生商彻底咧开嘴笑了。 …… “ven对即将要演绎的aldrich冬装有什么期待吗?” “看aldrich,他的设计总是会给人惊喜。” “ven是aldrich和邦德两大时尚品牌的优秀演绎者,可以透露给我们更喜欢aldrich和ck里的谁吗?” “你更喜欢老板还是更喜欢工资?” “哈哈哈哈哈,ven这是把问题给我抛回来了吗?要我说当然是喜欢工资啊!” “我也一样。” “哦?原来ven这么真实的吗?难道就没有诗和远方?” “唐凤梧就是我的诗和远方。” …… “ven和唐凤梧的日常生活都是什么样子的?” 微生商:“就像家人一样相处。” “家人之间会上床吗?” “不会。” “那你们……” “别人家里的事我也不清楚,他们会不会不知道,我们会,而且你刚才问的那个问题是不是有点太宽泛了?” 主持人笑:“其实只是想问一下ven的性欲容易被满足吗?毕竟你在公众面前的形象大多都是生人勿近的禁欲感,当然这是除了秀场上带给我们的感觉。” 微生商:“看他心情。” 主持人:“哈哈哈哈哈哈——” “那请问方才在休息室ven被满足了吗?” 微生商:“为什么总是问这样的问题。” “当然是好奇啊,两个多小时的时间,不仅是我,还有后台的工作人员都好奇的不得了。” “抱歉,打扰到你们工作了。” “所以?……” “他这几天都没好好睡觉,估计挺累的。” 唐凤梧没想到这主持人话里话外总是绕着这个话题在提问,一时间怀疑这个专访到底能不能传到c国。 不过他原以为微生商会大放厥词,但没想到这么多露骨的问题都被他不着痕迹地将太极打了回去,一时间心情复杂,总觉得自己冤枉好人了似的。 采访结束之后,微生商朝着他的方向走了过去。 唐凤梧接过他手里的外套,被他抱了个满怀,鼻尖尽是他衬衫上的香水味。 这香水是他代言的产品,也正是品牌设计师专门以他为原型设计出来的一款香型。 正准备上市,这次故意带来盛典预热。 唐凤梧整个人被他的体温包裹着,有些昏昏欲睡。 微生商揩了一下他的眼界,问说:“我们现在回去休息?” 唐凤梧窝在他的胸前点了点头。 微生商将他从凳子上抱了起来,唐凤梧便将脑袋整个埋在了他的颈间,闭着眼黯然假寐,在众目睽睽之下,穿过人群往拍摄场地走了出去。 没走一会儿,脸侧的呼吸声便变得匀长,微生商给他戴上了帽子,随后又把自己的外套披在了他的身上,一路上皆是此起彼伏的抽气声以及闪光灯的声音。 小杜小步跑了过来,小声询问要不要他帮忙。 微生商摇头拒绝,抱着唐凤梧直接下到了地下室车库的车里。 他把车钥匙丢给了小杜,便小心翼翼地抱着人坐进了车后座。 或许是车上空间太窄,抵到了他的膝盖,唐凤梧睁开了眼看了下当前的情景,在和微生商对上视线之后,愣愣看了两秒,又安然地闭上了眼。 唐凤梧现在是保持着两腿跪在他身侧的姿势。 微生商顺了顺他的脊背,劝说道:“这样坐腿会麻,要不要躺着?” 唐凤梧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柔软的发丝蹭在肩颈,微生商不但没有避开,还稍稍偏过头,用脸去轻轻蹭了一下他的脑袋。 车很快开进了酒店楼下。 小杜转过头来看他们二人,见微生商暂时没有想要下车的意思,便伸手将车钥匙递给了他。 Chapter 35 专访 闻言,微生商十分无奈地叹息了一声,从兜里掏出了方才乞讨来的工作牌挂在了唐凤梧的颈间。 “那你这段时间好好跟着我,不要独自行动。” 唐凤梧觉得比起自己,微生商应该更需要被担心。 他摸了摸垂在胸前的工作证,笑说:“所以我这是走后门了?” 微生商欺身亲了亲他的脸:“可以这么说,毕竟是亲属。” 就在温存之际,微生商的门忽然被敲响,屋外的工作人员用并不标准的c国语对里边说道:“ven,主办方邀请您进行专访。” 微生商说了声好,目光始终没有从唐凤梧身上移开,他握着唐凤梧的脚,开始给他穿袜子。 唐凤梧晃了晃脚,问:“我一会儿也要跟着你去吗?” 微生商半跪在他身前,给他系上了鞋带:“当然了,必须得跟我形影不离,你忽然又换上运动鞋,我竟然一时间还不能习惯。” 唐凤梧:“我之前不是也经常穿运动鞋吗?” 他说完这句话,才忽然想起来自己说露馅,立马懊恼地闭上了嘴,但面前这人听到自己说这句话的反应,竟然是处变不惊,依旧笑着看着自己。 他恼羞成怒,揪了一下微生商的脸:“你笑什么?” 微生商摇摇头:“笑你可爱。” 唐凤梧满脸狐疑:“你这么淡定……该不会也想起什么了?” 微生商:“想起什么?” 唐凤梧抿着唇,看他得意的脸忍不住想要挡住他的眼睛:“……没什么!” 微生商笑,从沙发上一把搂紧怀里:“现在能走吗?” 唐凤梧推他的肩膀:“又不是残了。”说完就要自顾自往前走,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瞪大了眼,几乎整个人脸朝地底扑了过去。 微生商环住他的腰身,语气里有藏不住的幸灾乐祸:“抱歉,我不应该弄在里边的,我的错。” 说完便紧紧搂住唐凤梧的肩膀,话中带笑:“走,再不走就要迟到了。” 两人走出休息室的时候又是人挤人的围观,最后是被保安给护送过去的。 看了几眼待会儿主持人要问的问题时,微生商才发现估计有几个问题是主办方在听说唐凤梧过来之后才临时加的。 比如说刚才在后台他们在休息室里待的那几个小时畅聊了什么心事。 又比如说临时知道恋人推下工作前来看自己是怎么样的心情等等。 微生商看了眼唐凤梧的方向,也不知道这样的问题自己要是回答了会不会惹他生气,他自己倒是跃跃欲试。 察觉到了微生商的目光,唐凤梧抬头从手机里看了过来,眼神示意他发生什么了? 微生商朝他晃了晃手中的台本,用口型说了一句话:“问题露骨,要不要如实回答?” 唐凤梧瞟了一眼,不怎么在意,嘴唇碰了碰,就说:“随便。” 微生商彻底咧开嘴笑了。 …… “ven对即将要演绎的aldrich冬装有什么期待吗?” “看aldrich,他的设计总是会给人惊喜。” “ven是aldrich和邦德两大时尚品牌的优秀演绎者,可以透露给我们更喜欢aldrich和ck里的谁吗?” “你更喜欢老板还是更喜欢工资?” “哈哈哈哈哈,ven这是把问题给我抛回来了吗?要我说当然是喜欢工资啊!” “我也一样。” “哦?原来ven这么真实的吗?难道就没有诗和远方?” “唐凤梧就是我的诗和远方。” …… “ven和唐凤梧的日常生活都是什么样子的?” 微生商:“就像家人一样相处。” “家人之间会上床吗?” “不会。” “那你们……” “别人家里的事我也不清楚,他们会不会不知道,我们会,而且你刚才问的那个问题是不是有点太宽泛了?” 主持人笑:“其实只是想问一下ven的性欲容易被满足吗?毕竟你在公众面前的形象大多都是生人勿近的禁欲感,当然这是除了秀场上带给我们的感觉。” 微生商:“看他心情。” 主持人:“哈哈哈哈哈哈——” “那请问方才在休息室ven被满足了吗?” 微生商:“为什么总是问这样的问题。” “当然是好奇啊,两个多小时的时间,不仅是我,还有后台的工作人员都好奇的不得了。” “抱歉,打扰到你们工作了。” “所以?……” “他这几天都没好好睡觉,估计挺累的。” 唐凤梧没想到这主持人话里话外总是绕着这个话题在提问,一时间怀疑这个专访到底能不能传到c国。 不过他原以为微生商会大放厥词,但没想到这么多露骨的问题都被他不着痕迹地将太极打了回去,一时间心情复杂,总觉得自己冤枉好人了似的。 采访结束之后,微生商朝着他的方向走了过去。 唐凤梧接过他手里的外套,被他抱了个满怀,鼻尖尽是他衬衫上的香水味。 这香水是他代言的产品,也正是品牌设计师专门以他为原型设计出来的一款香型。 正准备上市,这次故意带来盛典预热。 唐凤梧整个人被他的体温包裹着,有些昏昏欲睡。 微生商揩了一下他的眼界,问说:“我们现在回去休息?” 唐凤梧窝在他的胸前点了点头。 微生商将他从凳子上抱了起来,唐凤梧便将脑袋整个埋在了他的颈间,闭着眼黯然假寐,在众目睽睽之下,穿过人群往拍摄场地走了出去。 没走一会儿,脸侧的呼吸声便变得匀长,微生商给他戴上了帽子,随后又把自己的外套披在了他的身上,一路上皆是此起彼伏的抽气声以及闪光灯的声音。 小杜小步跑了过来,小声询问要不要他帮忙。 微生商摇头拒绝,抱着唐凤梧直接下到了地下室车库的车里。 他把车钥匙丢给了小杜,便小心翼翼地抱着人坐进了车后座。 或许是车上空间太窄,抵到了他的膝盖,唐凤梧睁开了眼看了下当前的情景,在和微生商对上视线之后,愣愣看了两秒,又安然地闭上了眼。 唐凤梧现在是保持着两腿跪在他身侧的姿势。 微生商顺了顺他的脊背,劝说道:“这样坐腿会麻,要不要躺着?” 唐凤梧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柔软的发丝蹭在肩颈,微生商不但没有避开,还稍稍偏过头,用脸去轻轻蹭了一下他的脑袋。 车很快开进了酒店楼下。 小杜转过头来看他们二人,见微生商暂时没有想要下车的意思,便伸手将车钥匙递给了他。 Chapter 36 完结 唐凤梧悠悠转醒时,发现微生商也正闭着眼修养身心,他动了动腿,发现不出所料,已经麻了。 只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动静就把微生商给惊醒,他睁开眼睛在唐凤梧的眼角揉了揉,按着他的后脑在他唇角细密亲吻。 唐凤梧整个人都卸了力,微生商将他整个人抱在怀里,就像在抱一只偷懒的猫。 亲着亲着拉链声又响了,不过微生商没有继续动作,又将它拉了回去。 “其实夜色那边用不着这么大动干戈。”微生商一边抽出湿纸巾往他后腰探下去清理,一边对他说道。 唐凤梧闻声瞪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是我不应该这么做咯?”话刚说完,一阵冰凉袭上了腰椎,他将身体一歪,怨声道:“嘶……很冰!” “垫一垫,免得弄脏裤子。”微生商的手心贴着他的腰肢:“我不是说你不该这么做,我原以为他们这么紧追不舍是咽不下我的这口气,没想到是被你威胁了。” 接着他拍了拍唐凤梧的臀:“抬一抬。” “你做事还束手束脚的,不像你啊。” “主要是不想旁生枝节,那这样的话,我可以跟alia那边叫停了。” 唐凤梧隐隐听出不对:“什么意思,你和你公司那边交换条件了?” 微生商眼眸弯弯瞧着他:“怪谁?” 唐凤梧面色肃然:“当然是怪你。” “好,怪我。” “不是……”唐凤梧皱着眉,有些不高兴:“你明明可以和我商量怎么解决,为什么都不告诉我一声,直接去找hu那边的人呢?” 微生商实在是冤枉:“我怎么知道他们带着打手上门堵人是因为被你威胁而不是为了抓我?况且你在威胁他们之前,有和我商量吗?” 唐凤梧沉默了,两人大眼瞪小眼,眼底深处都有不肯屈服对方淫威的愤懑。 他抬手挤微生商的脸,质问道:“那你原本想要怎么做?” “……就那样呗。” “你还想瞒我!”唐凤梧服了,晃着微生商的肩膀愤怒道:“你不告诉我我也能查到,不如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借刀杀人,驱狼吞虎,打草惊蛇,在夜色举办一个声势浩大的宴会,让媒体混进来自个儿发现呗。” 唐凤梧将信将疑,微生商说的简单,但肯定还有什么瞒着他的事情。 “那你打算借谁的势?” 微生商倒是被这个问题问住了,刚想开口说出符文季的名字,就被唐凤梧一把捂住了嘴巴。 他眨了眨眼,不明所以地看着唐凤梧。 “你别想骗我,你是不是想和他们同归于尽?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唐凤梧猜得大差不差。 微生商想借着自己的生日会让夜色袒露在舆论之下,如果这事成,不仅王重粤遭殃,他自己也无路可逃。 但如果事不成,那他为夜色造势,纸包不了火,过个一年半载的,夜色的龃龉还是会袒露在阳光之下,那那个时候他也跑不了。 总之就是他微生商和夜色两败俱伤、玉石俱焚的结局。 见微生商愣怔了一下,唐凤梧就知道自己猜中了。 “你怎么这样……”他怨怼地看着眼前的人。 微生商抱住了他的手,笑吟吟道:“我被丑闻缠身,到时候所有人都不要我了,可得靠你来接济哥哥了。” “我才不要。” 唐凤梧:“所以我不发现,你还真的这么做?” “也不尽然,计划赶不上变化,你这不是发现了么?” 唐凤梧:“……我生气了。” 微生商笑:“别生气。” 唐凤梧:“……” 微生商将湿纸巾从他裤子里抽出来团成了团塞进自己兜里,才刚放进去,唐凤梧的手便追了上来。 他好笑道:“干什么?你还要留作纪念呢?” 唐凤梧瞪他一眼,手腕一转,从他兜里掏出了手机,输入9182解锁点进了和alia的通话界面。 微生商无奈地笑着看他。 “非得现在说吗?”电话响了两声,唐凤梧坚定地看着他,也不说话。 微生商妥协。 “怎么了ven?” “alia,前段时间对你说的那个协议,我反悔了。” 对面听见这一句话,沉默了好一会儿,过了良久,爆发了一句石破天惊的“啊?!” “凭什么不是,为什么?我们都说好了,哪有像你这样说反悔就反悔的啊?” 唐凤梧靠着车门坐着,微生商被他踢到了另一边,两人明明近在咫尺却像隔着天堑。 微生商没法,只好按住唐凤梧的脚给他捏腿,一边捏还一边朝他讨好地笑了笑。 “反正没拟合同,a姐您应该是有心理准备的。” “有是有……可你这也太突然了……” 微生商笑:“这个合约对hu来说不就是白捡的么?动动手指在夜色给我办个生日会,却要我继续留在hu打工五年,天下哪有这么好的生意。” alia在那头彻底不说话了。 微生商又说:“alia,既然没什么事的话就先挂了,希望我们口头之间的这个约定你并没有通知领导,再见。” 说完,微生商便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唐凤梧在他放下手机的那一刻有些不敢置信地质问他:“五年?” 微生商瞥了他一眼,想要往他的方向滑,然而下一秒又被一条长腿给踩住了前进的道路。 “你给我好好在那儿坐着。” 微生商乖巧点头:“那我给你捏脚,不是腿麻了么?” 唐凤梧定定看着他这副模样,想要生气,但最终还是心软。 “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商量,不要一意孤行。” 微生商小声嘀咕:“那你不是一样……” “什么?”唐凤梧刚问出声就顿了一下,面色有些不自在,摸了摸鼻子,道:“这事儿追根究底也是我的错,我的责任更大一些,不应该这么冲动,总之我们都要反思。” “嗯。”微生商笑着点头:“好。” 说完便看了眼黑漆漆的窗外,问他:“那我们上去?” 唐凤梧刚一说了声好,就见微生商俯身朝他的方向探了过来。 微生商像抱娃娃似的将他整个人拖进了怀里。 “你干嘛?我自己会走。” 唐凤梧虽是这么说,但也没非得挣脱开微生商自己下来,毕竟中午折腾出来的还疼着。 微生商摸了摸他的脑袋,又垂头去亲吻他的额角。 如果说他是身患重症的病人,那唐凤梧于他而言,一定是天上的甘霖,能让他在一夜之间从疾病缠身的丧家败犬,变成世界上最富有的人。 要是能一直这样拥抱温存,哪怕是下一秒就会死去也值。 他不敢说出来,下意识觉得,唐凤梧不会喜欢他这么说话。 那就永远暂停在这一刻就好了。 “到底还下不下车?”唐凤梧转过头靠在他的肩上,眼神询问。 微生商又垂首吻了一下他的眼窝,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脸上,像秋日的落叶与春末的柳絮,蒙蒙乱扑行人面。 唐凤梧将唇送了出去,没一会儿就被吻得气喘吁吁。 “够了。”他拽着微生商的领子道:“先上去。” 微生商不说话,摸着他的额发,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刹那间,好像时间都停止。 耳边只有轻轻的滴答声,他们在腕表转动的时间里静静地对视,听说对视是一种接吻,微生商不清楚,对视有太多种意味了,有威胁,有恐惧,有怜悯,也有失望。 但面前的人是唐凤梧,那眼底的意味就只剩下爱欲。 最神圣的爱与最原始的欲。 他抬手抚上唐凤梧的耳朵,从耳廓轻轻抚摸到耳垂,带着薄茧的手指在他耳后轻轻剐蹭。 唐凤梧很怕痒,但这个时候,他竟然一点也不想往后退。 “我爱你。”外边是月明星稀的朗夜,车内是一片昏暗与寂静,但微生商却觉得自己能将唐凤梧的脸完整清晰地纳入视线之中。 他们在安静的氛围里呼吸交缠,他们太熟悉彼此,甚至比对方还要更熟悉爱人的身体,爱人的癖好,或是不经意间的一些小动作小西关,以及无伤大雅的一些小毛病。 唐凤梧饶是听过不下万遍,但每一次听到,都能在心中掀起不小的波涛。 “……我有些困。” 微生商亲吻他的指尖:“我爱你。” 唐凤梧窝在他怀里抬头看他:“你怎么这么喜欢亲我?” 微生商:“看见你就想亲你,这需要什么理由吗?” 唐凤梧笑着说:“你是什么时候对我有这种心思的?” 微生商略作思考般沉吟片刻:“我记得这样的话题我们已经聊过不下五遍了。” 唐凤梧勾了勾他的下巴:“可我还想听。” “那可能说来话长了,在很早以前,可能在第一次同床共枕,也有可能是第一次见面。” 微生商将他收拢抱紧,呼吸着他身上的气息。 “说实话,当时听你说你先喜欢的我,我高兴得一晚上没能睡着。” 唐凤梧听前两句原本还有些好笑,但听到最后一句顿时无语:“做了一晚那可不是。” 说完这句话,他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从微生商怀里挣脱开,揪着他的领子在他脸上唧一口。 “我也爱你。” 【完结】 Chapter 36 完结 唐凤梧悠悠转醒时,发现微生商也正闭着眼修养身心,他动了动腿,发现不出所料,已经麻了。 只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动静就把微生商给惊醒,他睁开眼睛在唐凤梧的眼角揉了揉,按着他的后脑在他唇角细密亲吻。 唐凤梧整个人都卸了力,微生商将他整个人抱在怀里,就像在抱一只偷懒的猫。 亲着亲着拉链声又响了,不过微生商没有继续动作,又将它拉了回去。 “其实夜色那边用不着这么大动干戈。”微生商一边抽出湿纸巾往他后腰探下去清理,一边对他说道。 唐凤梧闻声瞪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是我不应该这么做咯?”话刚说完,一阵冰凉袭上了腰椎,他将身体一歪,怨声道:“嘶……很冰!” “垫一垫,免得弄脏裤子。”微生商的手心贴着他的腰肢:“我不是说你不该这么做,我原以为他们这么紧追不舍是咽不下我的这口气,没想到是被你威胁了。” 接着他拍了拍唐凤梧的臀:“抬一抬。” “你做事还束手束脚的,不像你啊。” “主要是不想旁生枝节,那这样的话,我可以跟alia那边叫停了。” 唐凤梧隐隐听出不对:“什么意思,你和你公司那边交换条件了?” 微生商眼眸弯弯瞧着他:“怪谁?” 唐凤梧面色肃然:“当然是怪你。” “好,怪我。” “不是……”唐凤梧皱着眉,有些不高兴:“你明明可以和我商量怎么解决,为什么都不告诉我一声,直接去找hu那边的人呢?” 微生商实在是冤枉:“我怎么知道他们带着打手上门堵人是因为被你威胁而不是为了抓我?况且你在威胁他们之前,有和我商量吗?” 唐凤梧沉默了,两人大眼瞪小眼,眼底深处都有不肯屈服对方淫威的愤懑。 他抬手挤微生商的脸,质问道:“那你原本想要怎么做?” “……就那样呗。” “你还想瞒我!”唐凤梧服了,晃着微生商的肩膀愤怒道:“你不告诉我我也能查到,不如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借刀杀人,驱狼吞虎,打草惊蛇,在夜色举办一个声势浩大的宴会,让媒体混进来自个儿发现呗。” 唐凤梧将信将疑,微生商说的简单,但肯定还有什么瞒着他的事情。 “那你打算借谁的势?” 微生商倒是被这个问题问住了,刚想开口说出符文季的名字,就被唐凤梧一把捂住了嘴巴。 他眨了眨眼,不明所以地看着唐凤梧。 “你别想骗我,你是不是想和他们同归于尽?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唐凤梧猜得大差不差。 微生商想借着自己的生日会让夜色袒露在舆论之下,如果这事成,不仅王重粤遭殃,他自己也无路可逃。 但如果事不成,那他为夜色造势,纸包不了火,过个一年半载的,夜色的龃龉还是会袒露在阳光之下,那那个时候他也跑不了。 总之就是他微生商和夜色两败俱伤、玉石俱焚的结局。 见微生商愣怔了一下,唐凤梧就知道自己猜中了。 “你怎么这样……”他怨怼地看着眼前的人。 微生商抱住了他的手,笑吟吟道:“我被丑闻缠身,到时候所有人都不要我了,可得靠你来接济哥哥了。” “我才不要。” 唐凤梧:“所以我不发现,你还真的这么做?” “也不尽然,计划赶不上变化,你这不是发现了么?” 唐凤梧:“……我生气了。” 微生商笑:“别生气。” 唐凤梧:“……” 微生商将湿纸巾从他裤子里抽出来团成了团塞进自己兜里,才刚放进去,唐凤梧的手便追了上来。 他好笑道:“干什么?你还要留作纪念呢?” 唐凤梧瞪他一眼,手腕一转,从他兜里掏出了手机,输入9182解锁点进了和alia的通话界面。 微生商无奈地笑着看他。 “非得现在说吗?”电话响了两声,唐凤梧坚定地看着他,也不说话。 微生商妥协。 “怎么了ven?” “alia,前段时间对你说的那个协议,我反悔了。” 对面听见这一句话,沉默了好一会儿,过了良久,爆发了一句石破天惊的“啊?!” “凭什么不是,为什么?我们都说好了,哪有像你这样说反悔就反悔的啊?” 唐凤梧靠着车门坐着,微生商被他踢到了另一边,两人明明近在咫尺却像隔着天堑。 微生商没法,只好按住唐凤梧的脚给他捏腿,一边捏还一边朝他讨好地笑了笑。 “反正没拟合同,a姐您应该是有心理准备的。” “有是有……可你这也太突然了……” 微生商笑:“这个合约对hu来说不就是白捡的么?动动手指在夜色给我办个生日会,却要我继续留在hu打工五年,天下哪有这么好的生意。” alia在那头彻底不说话了。 微生商又说:“alia,既然没什么事的话就先挂了,希望我们口头之间的这个约定你并没有通知领导,再见。” 说完,微生商便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唐凤梧在他放下手机的那一刻有些不敢置信地质问他:“五年?” 微生商瞥了他一眼,想要往他的方向滑,然而下一秒又被一条长腿给踩住了前进的道路。 “你给我好好在那儿坐着。” 微生商乖巧点头:“那我给你捏脚,不是腿麻了么?” 唐凤梧定定看着他这副模样,想要生气,但最终还是心软。 “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商量,不要一意孤行。” 微生商小声嘀咕:“那你不是一样……” “什么?”唐凤梧刚问出声就顿了一下,面色有些不自在,摸了摸鼻子,道:“这事儿追根究底也是我的错,我的责任更大一些,不应该这么冲动,总之我们都要反思。” “嗯。”微生商笑着点头:“好。” 说完便看了眼黑漆漆的窗外,问他:“那我们上去?” 唐凤梧刚一说了声好,就见微生商俯身朝他的方向探了过来。 微生商像抱娃娃似的将他整个人拖进了怀里。 “你干嘛?我自己会走。” 唐凤梧虽是这么说,但也没非得挣脱开微生商自己下来,毕竟中午折腾出来的还疼着。 微生商摸了摸他的脑袋,又垂头去亲吻他的额角。 如果说他是身患重症的病人,那唐凤梧于他而言,一定是天上的甘霖,能让他在一夜之间从疾病缠身的丧家败犬,变成世界上最富有的人。 要是能一直这样拥抱温存,哪怕是下一秒就会死去也值。 他不敢说出来,下意识觉得,唐凤梧不会喜欢他这么说话。 那就永远暂停在这一刻就好了。 “到底还下不下车?”唐凤梧转过头靠在他的肩上,眼神询问。 微生商又垂首吻了一下他的眼窝,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脸上,像秋日的落叶与春末的柳絮,蒙蒙乱扑行人面。 唐凤梧将唇送了出去,没一会儿就被吻得气喘吁吁。 “够了。”他拽着微生商的领子道:“先上去。” 微生商不说话,摸着他的额发,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刹那间,好像时间都停止。 耳边只有轻轻的滴答声,他们在腕表转动的时间里静静地对视,听说对视是一种接吻,微生商不清楚,对视有太多种意味了,有威胁,有恐惧,有怜悯,也有失望。 但面前的人是唐凤梧,那眼底的意味就只剩下爱欲。 最神圣的爱与最原始的欲。 他抬手抚上唐凤梧的耳朵,从耳廓轻轻抚摸到耳垂,带着薄茧的手指在他耳后轻轻剐蹭。 唐凤梧很怕痒,但这个时候,他竟然一点也不想往后退。 “我爱你。”外边是月明星稀的朗夜,车内是一片昏暗与寂静,但微生商却觉得自己能将唐凤梧的脸完整清晰地纳入视线之中。 他们在安静的氛围里呼吸交缠,他们太熟悉彼此,甚至比对方还要更熟悉爱人的身体,爱人的癖好,或是不经意间的一些小动作小西关,以及无伤大雅的一些小毛病。 唐凤梧饶是听过不下万遍,但每一次听到,都能在心中掀起不小的波涛。 “……我有些困。” 微生商亲吻他的指尖:“我爱你。” 唐凤梧窝在他怀里抬头看他:“你怎么这么喜欢亲我?” 微生商:“看见你就想亲你,这需要什么理由吗?” 唐凤梧笑着说:“你是什么时候对我有这种心思的?” 微生商略作思考般沉吟片刻:“我记得这样的话题我们已经聊过不下五遍了。” 唐凤梧勾了勾他的下巴:“可我还想听。” “那可能说来话长了,在很早以前,可能在第一次同床共枕,也有可能是第一次见面。” 微生商将他收拢抱紧,呼吸着他身上的气息。 “说实话,当时听你说你先喜欢的我,我高兴得一晚上没能睡着。” 唐凤梧听前两句原本还有些好笑,但听到最后一句顿时无语:“做了一晚那可不是。” 说完这句话,他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从微生商怀里挣脱开,揪着他的领子在他脸上唧一口。 “我也爱你。” 【完结】 Chapter 1 公路篇之最佳新人奖 “感谢张舜清导演,感谢赏识我的伯乐们,还有谢谢我的各位朋友鼓励我尝试这个机会,才让我有了今天的成就……” 台下掌声雷动,有真心祝福的,也有不屑一顾嗤之以鼻的。 “不就是他那张脸吗?除了一张好脸,他还有什么?还ven,他还是本本分分去做他的模特算了,娱乐圈不需要他这样的水货。” 三十一二年纪不小了竟还有脸来抢新人奖,真是胆子不小。” “我在娱乐圈里待这么久了,就没听说过有他这么一号人物。” “肯定是被人给包了。” “是啊,不然他一个新人,凭什么出道第一部戏就是张舜清的。” 各种奚落揣测纷纭。 “你们有没有脑子,人家就是来客串,不小心就拿了个奖,又不是他自己颁的奖,都在这酸什么呢?” “一群丑男别在用你们肮脏的思想来给人定罪!” “……” 金穗奖的颁奖典礼结束后,微生商直接就在众目睽睽之下,钻进了大堂之外的花园里,那辆宝石蓝跑车里,还有驾驶室上那位清俊儒雅的男人交换了一个吻。 顿时就坐实了他被人包养的罪名。 闪光灯瞬间亮如白昼。 唐凤梧无奈地捏了捏眉心,将即将蜂拥而至的媒体们甩在身后绝尘而去。 “你这是做什么?还嫌你不够显眼?” 微生商笑吟吟道:“这种证实我们恩爱两不疑的事哪里会嫌多,唐老师别是嫌我烦了,非得让我把你藏着掖着才好。” 唐凤梧听他又在那里自个儿脑补,干脆不说话让他一次说个干净,要不然一会儿这些没能发泄干净的经历,到时候得在床上给讨回去。 “我记得某人可是骆喑唯一一个公开的对象,这会儿她主演的电影再一次放在大荧幕上,不得把你这个前任拿出来鞭策?我倒是不介意的,毕竟都变成了过去式……” 他话还没说完,唐凤梧缓缓纠正道:“就算是过去式,那也是假的。” “啊?”微生商虚张声势:“谁说在意了?我又没有在意,你在这跟我说这些我又不会往心里去,管你真的假的。” 唐凤梧:“……” “话说这么多年了,你也不经常在网上发布什么言论,就算粉丝们知道骆喑初恋情人是你,都不会她的初恋情人跟h大历史教授联系在一起去。” 唐凤梧已经懒得纠正他了:“今晚去哪儿?” 现在正值寒假,唐凤梧无事可做,微生商在工作上又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塞给他的主演剧本海了去了,他就是非得挑那些高岭之花,人帅话少的角色去演。 回到家里,两人洗了个澡之后就在床上躺着,什么也不做。 “马上就要过年了,我们不如在过年之前去外边玩玩?” “去哪儿?” 比起如今,唐凤梧还是更怀念以前旅游的时光,现如今微生商就像是一条到哪儿都能发情的狗,只要有张床他就能定在上边一整天不动。 到最后还得是他的老腰作废。 微生商抬手捏了捏唐凤梧的后颈:“我想的是……环球一圈再回来,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个地方必须得去一趟。” 唐凤梧懒洋洋躺在他怀里翻看着手里的书,文言用气声回应:“哪儿?” “圣马力诺。” 唐凤梧翻书的手一顿,抬头看向他,刚好跟微生商琥珀色的眼眸对了上:“不去。” 微生商气馁:“唐老师你怎么这么无情,好歹咱们不仅是一对天赐佳偶,还能算得上是非常契合的驴友,怎么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呢?真是伤我的心。” 唐凤梧拍了拍他的手,回应道:“如果你想说的是每次出门旅游,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会在酒店的床上度过,这样的程度叫做契合,我劝你跟别人契合。” 微生商听他说的这句没心没肺的话差点气的冒烟:“你什么意思?你这个人能说这样的话来伤我的心,真的是罪无可赦……” 唐凤梧:“对不起。” 微生商还没能一顿输出,就被唐凤梧的话给打断。 他激动的心情戛然而止,讷讷道:“就算你道歉……我也得考虑考虑再决定要不要原谅你。” 唐凤梧早对他的性情了如指掌,眼皮也不抬地敷衍道:“谢谢老公。” 他又翻了几页书,随口问道:“你戴着舌钉,那些导演也能找上你?” 微生商闻言在他后脖颈舔了一下,冰冷湿滑的舌钉滑过皮肤,把人弄得缩了缩脖子。 “我一般都是开拍前才拆,就那么几分钟或几十分钟,导演他们说没什么影响。” 唐凤梧瞥了他一眼,随后开口道:“你还是少接点戏。” “好。”微生商也不问为什么,乐滋滋地接受了他的提议。 “你不问我什么原因?” 微生商也不是傻的,被这么反问弯着眼笑了起来,含着他的耳朵吸吮道:“你不就是不想让我的舌钉愈合么?每次我戴着它舔你,你都爽得翻白眼。” 唐凤梧:“……” 微生商乐极生悲,下一秒就被人狠狠揍了一通。 Chapter 1 公路篇之最佳新人奖 “感谢张舜清导演,感谢赏识我的伯乐们,还有谢谢我的各位朋友鼓励我尝试这个机会,才让我有了今天的成就……” 台下掌声雷动,有真心祝福的,也有不屑一顾嗤之以鼻的。 “不就是他那张脸吗?除了一张好脸,他还有什么?还ven,他还是本本分分去做他的模特算了,娱乐圈不需要他这样的水货。” 三十一二年纪不小了竟还有脸来抢新人奖,真是胆子不小。” “我在娱乐圈里待这么久了,就没听说过有他这么一号人物。” “肯定是被人给包了。” “是啊,不然他一个新人,凭什么出道第一部戏就是张舜清的。” 各种奚落揣测纷纭。 “你们有没有脑子,人家就是来客串,不小心就拿了个奖,又不是他自己颁的奖,都在这酸什么呢?” “一群丑男别在用你们肮脏的思想来给人定罪!” “……” 金穗奖的颁奖典礼结束后,微生商直接就在众目睽睽之下,钻进了大堂之外的花园里,那辆宝石蓝跑车里,还有驾驶室上那位清俊儒雅的男人交换了一个吻。 顿时就坐实了他被人包养的罪名。 闪光灯瞬间亮如白昼。 唐凤梧无奈地捏了捏眉心,将即将蜂拥而至的媒体们甩在身后绝尘而去。 “你这是做什么?还嫌你不够显眼?” 微生商笑吟吟道:“这种证实我们恩爱两不疑的事哪里会嫌多,唐老师别是嫌我烦了,非得让我把你藏着掖着才好。” 唐凤梧听他又在那里自个儿脑补,干脆不说话让他一次说个干净,要不然一会儿这些没能发泄干净的经历,到时候得在床上给讨回去。 “我记得某人可是骆喑唯一一个公开的对象,这会儿她主演的电影再一次放在大荧幕上,不得把你这个前任拿出来鞭策?我倒是不介意的,毕竟都变成了过去式……” 他话还没说完,唐凤梧缓缓纠正道:“就算是过去式,那也是假的。” “啊?”微生商虚张声势:“谁说在意了?我又没有在意,你在这跟我说这些我又不会往心里去,管你真的假的。” 唐凤梧:“……” “话说这么多年了,你也不经常在网上发布什么言论,就算粉丝们知道骆喑初恋情人是你,都不会她的初恋情人跟h大历史教授联系在一起去。” 唐凤梧已经懒得纠正他了:“今晚去哪儿?” 现在正值寒假,唐凤梧无事可做,微生商在工作上又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塞给他的主演剧本海了去了,他就是非得挑那些高岭之花,人帅话少的角色去演。 回到家里,两人洗了个澡之后就在床上躺着,什么也不做。 “马上就要过年了,我们不如在过年之前去外边玩玩?” “去哪儿?” 比起如今,唐凤梧还是更怀念以前旅游的时光,现如今微生商就像是一条到哪儿都能发情的狗,只要有张床他就能定在上边一整天不动。 到最后还得是他的老腰作废。 微生商抬手捏了捏唐凤梧的后颈:“我想的是……环球一圈再回来,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个地方必须得去一趟。” 唐凤梧懒洋洋躺在他怀里翻看着手里的书,文言用气声回应:“哪儿?” “圣马力诺。” 唐凤梧翻书的手一顿,抬头看向他,刚好跟微生商琥珀色的眼眸对了上:“不去。” 微生商气馁:“唐老师你怎么这么无情,好歹咱们不仅是一对天赐佳偶,还能算得上是非常契合的驴友,怎么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呢?真是伤我的心。” 唐凤梧拍了拍他的手,回应道:“如果你想说的是每次出门旅游,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会在酒店的床上度过,这样的程度叫做契合,我劝你跟别人契合。” 微生商听他说的这句没心没肺的话差点气的冒烟:“你什么意思?你这个人能说这样的话来伤我的心,真的是罪无可赦……” 唐凤梧:“对不起。” 微生商还没能一顿输出,就被唐凤梧的话给打断。 他激动的心情戛然而止,讷讷道:“就算你道歉……我也得考虑考虑再决定要不要原谅你。” 唐凤梧早对他的性情了如指掌,眼皮也不抬地敷衍道:“谢谢老公。” 他又翻了几页书,随口问道:“你戴着舌钉,那些导演也能找上你?” 微生商闻言在他后脖颈舔了一下,冰冷湿滑的舌钉滑过皮肤,把人弄得缩了缩脖子。 “我一般都是开拍前才拆,就那么几分钟或几十分钟,导演他们说没什么影响。” 唐凤梧瞥了他一眼,随后开口道:“你还是少接点戏。” “好。”微生商也不问为什么,乐滋滋地接受了他的提议。 “你不问我什么原因?” 微生商也不是傻的,被这么反问弯着眼笑了起来,含着他的耳朵吸吮道:“你不就是不想让我的舌钉愈合么?每次我戴着它舔你,你都爽得翻白眼。” 唐凤梧:“……” 微生商乐极生悲,下一秒就被人狠狠揍了一通。 Chapter 2 约会 “微生汤圆!你给我站住!” 一计河东狮哮在耳边炸响,微生静宁打了个哆嗦,八厘米高的高跟鞋差点扭了脚。 身旁一贯保持着翩翩风度的男生也忍不住腿软了一瞬,两人在光唐明静的商场里转过身,看见一个全副武装的男人。 男人高大魁梧的身材,宽肩窄腰,挺拔如青松一般屹立在一旁,尤其是有了愤怒的加持,更加的鹤立鸡群。 “是……是你小叔。” 当身边的男生颤颤巍巍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微生静宁觉得完了,他小叔第一看不惯她早恋,第二看不惯自己找了这么一个没胆量一副熊样的男人。 可她小叔怎么也不好好观察市情,市面上除了她爸和他小叔婶,谁还敢跟他正面硬刚? 再……再说了,她就喜欢这怂蛋样儿……显得她在小叔面前,更加地英姿不凡了不是吗?…… “小……小叔。” 微生商皱着眉头走近两人,看着微生静宁也有眼色地甩开了男生的手臂,两手拽着包,窝窝囊囊地站在他的面前,终于满意了一瞬。 他黑着脸问道:“大年三十的,我听哥说你和朋友出来玩?”审视的目光转移到了一旁抖如筛糠的男生身上,微生商的嗓音不由得更低沉了些:“你说的朋友,就是这个?” 微生静宁乖巧点头。 下一秒,领子便被人整个揪了起来。 “诶诶诶!小叔!您别介啊!……”微生静宁整个人就像小鸡仔似的被拎了起来,八厘米的高跟鞋勉强沾地,微生静宁哭嚎着道:“小叔小叔!您给我个面子把,我都十四岁了,这还是在外边呢……” 微生商听她苦苦哀求的话,松开了他的领子,转头看向了站在一边不动如山的男生,偏了偏头,示意他跟上。 见微生商似乎没有想要大发雷霆的意思,微生静宁和乐升都松了口气。 唐凤梧站在店外等了他很久,刚一从店里出来微生商浑身便换了一种气势,凌冽地能将人冻得发疯。 微生商让他站在这儿等他一会儿,目光随着男人前往的方向望去,看见的是小侄女的身影,他笑了一下,原来是谈恋爱了。 两个少年像犯罪嫌疑人一般被带到了自己面前。 唐凤梧笑着为他们求情:“不就是逛个街,静宁每天都在门禁之前回家,这么苛责他做什么?” 微生商不敢置信地看着唐凤梧:“她才十四岁!” “踩着恨天高都不到我耳朵的,她现在谈恋爱,她脑子长出来没有?” 被微生商这么一埋汰,微生静宁瘪着嘴有苦难言:“我早恋怎么了?你敢说你没有早恋?!又不是杀人越货,就牵个小手约个会,我伤天理了吗?!” 她这般委屈,微生商却是一点共情的能力都没有:“我头一回谈恋爱就奔着结婚去的,五年到现在跟你小婶一点儿分歧都没有,还敢跟我比?你敢说你谈恋爱不就是为了玩吗?” 微生静宁无言以对,小声喃喃说那是你又不是我,被微生商听见了又要讨骂,她求助一般地看向了唐凤梧。 唐凤梧弯着眼看了微生商一眼,随后又对微生静宁道:“跟你小叔之间有没有分歧这件事情有待商榷,不过我们在一起的确是奔着结婚去的。” 微生商从没听唐凤梧讲过这样一句话,瞬间对微生静宁的不满瞬间就忘到了九霄云外,乐得一个劲对着他笑。 唐凤梧没眼看这傻样,捏着他的手骨摸了摸,好像在说这还有晚辈,收敛着点。 微生静宁抿了抿唇:“我爹都不管我早恋,小叔你没事找事什么啊……” “你?”仅仅只是一个变调的问音,微生静宁立马就怂了。 “行了行了!”她妥协一般道:“我跟你们回家就是了。” 说完她朝乐升摆了摆手:“你回去,我先回家了。” 谁知说完这句话,她小叔的脸色又变了。 “谁要跟你回家?自个儿回去。” 微生静宁:“啊?” 微生商长手一伸拦住了唐凤梧瘦削的肩膀,食指在微生静宁脑门上弹响:“我跟你婶婶是出来约会的,你以为谁都这么闲还要专程送你一趟。” 微生静宁:“那你!……” 唐凤梧实在是看不过去微生商欺负小孩的嘴脸,无奈地掀开了微生商落在他肩头的手,手中的钥匙抛了抛:“走静宁,正好你小叔今天脑子有点抽筋,我也打算回家跟他好好算个账。” Chapter 2 约会 “微生汤圆!你给我站住!” 一计河东狮哮在耳边炸响,微生静宁打了个哆嗦,八厘米高的高跟鞋差点扭了脚。 身旁一贯保持着翩翩风度的男生也忍不住腿软了一瞬,两人在光唐明静的商场里转过身,看见一个全副武装的男人。 男人高大魁梧的身材,宽肩窄腰,挺拔如青松一般屹立在一旁,尤其是有了愤怒的加持,更加的鹤立鸡群。 “是……是你小叔。” 当身边的男生颤颤巍巍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微生静宁觉得完了,他小叔第一看不惯她早恋,第二看不惯自己找了这么一个没胆量一副熊样的男人。 可她小叔怎么也不好好观察市情,市面上除了她爸和他小叔婶,谁还敢跟他正面硬刚? 再……再说了,她就喜欢这怂蛋样儿……显得她在小叔面前,更加地英姿不凡了不是吗?…… “小……小叔。” 微生商皱着眉头走近两人,看着微生静宁也有眼色地甩开了男生的手臂,两手拽着包,窝窝囊囊地站在他的面前,终于满意了一瞬。 他黑着脸问道:“大年三十的,我听哥说你和朋友出来玩?”审视的目光转移到了一旁抖如筛糠的男生身上,微生商的嗓音不由得更低沉了些:“你说的朋友,就是这个?” 微生静宁乖巧点头。 下一秒,领子便被人整个揪了起来。 “诶诶诶!小叔!您别介啊!……”微生静宁整个人就像小鸡仔似的被拎了起来,八厘米的高跟鞋勉强沾地,微生静宁哭嚎着道:“小叔小叔!您给我个面子把,我都十四岁了,这还是在外边呢……” 微生商听她苦苦哀求的话,松开了他的领子,转头看向了站在一边不动如山的男生,偏了偏头,示意他跟上。 见微生商似乎没有想要大发雷霆的意思,微生静宁和乐升都松了口气。 唐凤梧站在店外等了他很久,刚一从店里出来微生商浑身便换了一种气势,凌冽地能将人冻得发疯。 微生商让他站在这儿等他一会儿,目光随着男人前往的方向望去,看见的是小侄女的身影,他笑了一下,原来是谈恋爱了。 两个少年像犯罪嫌疑人一般被带到了自己面前。 唐凤梧笑着为他们求情:“不就是逛个街,静宁每天都在门禁之前回家,这么苛责他做什么?” 微生商不敢置信地看着唐凤梧:“她才十四岁!” “踩着恨天高都不到我耳朵的,她现在谈恋爱,她脑子长出来没有?” 被微生商这么一埋汰,微生静宁瘪着嘴有苦难言:“我早恋怎么了?你敢说你没有早恋?!又不是杀人越货,就牵个小手约个会,我伤天理了吗?!” 她这般委屈,微生商却是一点共情的能力都没有:“我头一回谈恋爱就奔着结婚去的,五年到现在跟你小婶一点儿分歧都没有,还敢跟我比?你敢说你谈恋爱不就是为了玩吗?” 微生静宁无言以对,小声喃喃说那是你又不是我,被微生商听见了又要讨骂,她求助一般地看向了唐凤梧。 唐凤梧弯着眼看了微生商一眼,随后又对微生静宁道:“跟你小叔之间有没有分歧这件事情有待商榷,不过我们在一起的确是奔着结婚去的。” 微生商从没听唐凤梧讲过这样一句话,瞬间对微生静宁的不满瞬间就忘到了九霄云外,乐得一个劲对着他笑。 唐凤梧没眼看这傻样,捏着他的手骨摸了摸,好像在说这还有晚辈,收敛着点。 微生静宁抿了抿唇:“我爹都不管我早恋,小叔你没事找事什么啊……” “你?”仅仅只是一个变调的问音,微生静宁立马就怂了。 “行了行了!”她妥协一般道:“我跟你们回家就是了。” 说完她朝乐升摆了摆手:“你回去,我先回家了。” 谁知说完这句话,她小叔的脸色又变了。 “谁要跟你回家?自个儿回去。” 微生静宁:“啊?” 微生商长手一伸拦住了唐凤梧瘦削的肩膀,食指在微生静宁脑门上弹响:“我跟你婶婶是出来约会的,你以为谁都这么闲还要专程送你一趟。” 微生静宁:“那你!……” 唐凤梧实在是看不过去微生商欺负小孩的嘴脸,无奈地掀开了微生商落在他肩头的手,手中的钥匙抛了抛:“走静宁,正好你小叔今天脑子有点抽筋,我也打算回家跟他好好算个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