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攻略:夫君主动送上门》 壹·神魔引 白霜重生了。 他醒来的一瞬间还有些恍惚。 像是南柯一梦。 他应该是殉情了的。 神界和魔界起了争端,双方打了一百年,神界处在劣势地位。 所以身为魔主心上人的白霜就被神界捕捉。 神魔两界缝隙,神界统帅胁迫着白霜,神兵之下是白霜脆弱纤细的脖颈。 “魔主如此厉害,我神界不敌,但也非无能为力,只看魔主更在意自己,还是这小小神君了。” 而后白霜的手臂消失在陡然出现的另一神兵之下,金色血液如同绽放的花朵转瞬即逝,美丽又脆弱。 “卑鄙!” 白霜吐出口中的血,金色的液体滚在厚重霜雪之中,像一朵盛开却即将衰败的花。 魔主的眼睛黑沉沉,他孤身一人立在一片昏沉灰暗中,明明神态冷沉无情,开口却极为温柔。 “我一条命无所谓,可以双手奉上,但你们要答应我,放了他。” 然后就是无尽的黑暗。 明明魔界的天空也只是灰沉沉的。 两个人相互依靠的时候也没有觉得冰冷。 可他以命换命留下了白霜。 魔界的魔主陨落了。 白霜记得,他应该是跟着殉情了。 然而,他如今还活着。 手上束缚着的是神界特有的规束。 白霜不是神界的人。 因为他没有神界的籍贯。 所以神界不承认他,指责他是魔族。 而魔族也不承认他,因为白霜不排斥神界一切,却会被魔界的力量灼伤。 所以他手上还残留着曾经被魔主庇护前受到的损伤。 魔界的力量是神界所惧怕的。 因为那些力量会将神族之人拉下九天,化成罪恶。 所以神界才会出兵讨伐不知何时出现,却越来越壮大的魔界。 因为他们怕,神界终有一天会消失,成为魔界的一块领地。 但是这一切对白霜来说并不算什么。 意识逐渐清晰后,白霜根据自己身上的伤痕来辨别自己如今的状态。 手臂还是完好的。 可心口上魔主留下的印记告诉他,他已经被神界带走了。 那么接下来,应该是神界用他威胁魔主自裁了? 白霜深呼吸,随即拿出魔主曾经留给他的护身法器。 那里面有魔主的力量,可以轻易杀死白霜。 他抽出法器高高举起,想要趁机裁决自己的性命。 对于他来说,魔主的性命更加重要。 可在法器距离他额心还有一点距离的时候,法器就停住了,白霜无法再驱动分毫。 而外面突然开始有声音,那声音越来越嘈杂,并且迅速打开了关押石板。 刺目的光灼痛了白霜的眼睛,让他下意识用袖子遮挡。 一个熟悉的声音惊呼,“他要自裁,快去看看!” 是曾经用自己威胁魔主自裁的将领。 很快有手脚利落的神童过来查看白霜。 神界规束锁链约束神明行为,白霜的能力被控制,甚至因为他的举动,此刻被规束封印了行动能力。 他只能被小神童抬着送进了一个神殿。 那个将领头上还带伤,是被魔界力量灼烧过的痕迹,就连身上的盔甲也有不同程度的损毁。 将领看着还完好的白霜松了一大口气。 他差一点要被白霜吓死了。 近期神界正被魔界攻打的节节败退,他已经别无办法。 铤而走险还有一个办法,但需要白霜。 白霜仇恨的看着神界将领,“你不会得逞的!” 神界将领并不在意白霜对自己的态度,挥挥手让神官给白霜检查身躯和神思,确定白霜不论是身躯还是神思都没有问题才彻底放松。 “下令出发,魔主还等着我们呢!” 此话一出,其他神君都快速行动起来。 小神童们把白霜带到偏殿,给他打理干净,穿上贵重彰显身份的神服,而后迅速把他送进神撵里。 这期间一直有神君看守他,甚至规束开到最大,保证白霜无法动作或者逃走。 白霜绝望了。 他如今什么都做不了,难道还要眼睁睁看着魔主再一次为他陨落么? 就在这时候,那柄魔主留给他的法器动了。 法器在空中留下一行字:你不愿意? 白霜眼睛都红了。 美人如雪,那一抹红色更舔糜艳。 白霜说不出话,只是闭着眼睛。 可他这样的态度却让法器停下了动作。 白霜不知道的是,万万里之外,魔主透过法器,将白霜的一举一动看得真切。 神族行进速度极快。 又有魔主亲自为他们铺路,丝毫不用怕魔界力量对他们的灼烧。 所以神撵停下的时候,白霜也没有想出办法。 旁边的小神童替白霜拿下规束,给白霜整理仪容。 白金色神服带着长长拖尾,后面披风上绘制花鸟鱼虫,百兽争鸣,在告诉所有神魔白霜的尊贵。 这是神界最高规格,只有那位得天启授命的神子可以在重要场合穿着。 而今天启也同样授命白霜可以穿着。 可白霜却不知道。 或许他知道了也不会在意这徒有其表。 他的思绪被魔主即将陨落所占据,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如今和记忆里的偏差。 他们如今都身处魔界。 魔主穿着一身劲装,曲着一条腿靠坐在他的高位上。 两位神界祭官一左一右走在白霜前面,为他引路。 然后是执灯小神童,两个大神官一左一右扶着白霜,将他引到魔殿当中。 后面还有数位由小神官引着的神君。 那些神君穿着不如白霜华美,却也类似,只是更加朴素些。 魔主饶有兴味的看着殿中的神族人。 魔殿中除了魔主再无一个魔族人,可即便如此,那些神界神明们也一个个如履薄冰。 魔主夜沉早就已经成了所有神界神明的噩梦! 夜沉没说话,只是淡淡扫视那些神官,目光转动间,最后定在了那穿着最尊贵的白霜身上。 那个神君他知道,头上冠着神冕,看不清楚样貌。 可即便如此,他的容貌也早就被夜沉自法器中窥见清晰,了然于心。 但他没说话,安静等着下面神官开口。 有所求的是神界,却从来不是他魔主夜沉。 白霜被神冕遮挡视线,周围冷然的气氛似乎终于被他感知到。 眼前的一切和记忆里并不一样,所以,出了什么问题? 他终于后知后觉抬起头,隔着神冕上繁密的珠帘看到了那端坐高位上的魔主。 魔主比他记忆里的更加年幼,少年那么小小的一团,不似记忆里给他温暖和依靠的高大男人。 有什么不对! 白霜有些惊慌,却也激动颤抖,或许这一切比记忆里更早! 他轻轻念出那个名字,唇舌却几次打结,许久,才轻轻吐出那两个纠缠神思许久的两个字。 “夜沉……” 那声音几不可闻,可遥远高座上的魔主却眉梢一挑,“你认识我?” 贰·因果恒 “你认识我?” 话音落下的瞬间,状似对眼前一切都不在意的魔主陡然消失。 再次出现的时候,魔主已经站在白霜面前了。 他伸出手隔着厚重冕帘捏住白霜下颌,一双凌厉眸子黑漆漆的打量着眼前的人。 他确实比曾经还小一些。 白霜如此想着。 曾经那个高大的魔主比他高半个头,挡在他面前的时候,可以轻而易举把自己掩藏在身后。 也可以在冰冷彻骨的寒季来临时,将自己拢在他的怀中,严丝合缝。 他的怀抱并不温暖灼热,可却能替他抵御所有严寒。 虽然…… 作为掌控霜雪的神君,也并不怕寒冷。 可神界也并不需要霜雪的存在。 神界从来都是温暖而明亮的,伴着草木花香,自然不需要分毫和冷相关的存在。 所以有寒季和炎季交替的魔界,更适合白霜。 很多次躲在魔主怀里抵御寒冷的时候,白霜都在想,或许抛去他这个神明身躯,他理应是个和魔主一样的魔族。 可如今的魔主没有那样高大,能够保护他了。 魔主甚至比他还矮半个头,身量纤细,俨然是个尚未长开的少年模样。 所以白霜看着魔主也是要微微低头的。 可惜魔主似乎不认识他了。 因为他掐着自己下颌的手指力度在增加。 白霜能感知到,自己的下巴已经快要失去知觉。 或许再过一会儿,他的下巴就会在魔力的灼烧下彻底消失。 “我认识你,你是夜沉……” 被人再次叫出名字,夜沉只是微微颔首,眸子依旧冰冷。 “他留下,你们离开……” 神官们得了话,立即流水一般的退出宫殿。 对比他们进来时候亦步亦趋,缓慢沉着,此刻的迅捷何其讽刺。 白霜轻嗤一声,因为身侧神官的离开,他抬手将头上的神冕直接扯下来,举起双手重重将神冕扔出去。 最后退出的两位神官大祭司看到了,欲言又止的抬了抬手,随即什么都没说的快步离开。 眨眼间他们的身影就消失在神殿之外。 魔主又回了他的座位,用手撑着下巴,饶有兴味的盯着白霜的一举一动。 白霜不辜负他的期待,扔了神冕后,又把自己身上厚重的神服扒开,如一只艰难却最终爬出了茧的蝴蝶一般轻盈优雅。 白金色厚重神服被扔在地上,扭曲着,仿佛也在控诉自己不该出现在此处。 白霜穿着白色底衣一步一步朝着魔主走去。 这底衣是他作为霜雪之神的底色。 神界的每一位神明自诞生起,就会穿着具有自身神力和神职相关的化衣。 那化衣代表着神明所携带的神权,如非自愿,终其一生,谁也脱不下那底衣。 同样的,到神明陨落,底衣也一同化为尘埃,和该神明一起消散于人世间。 白霜走到魔主夜沉身前三步远,他激动的手都在颤抖。 他想摸摸眼前的人儿,又怕吓到那一举一动都让神界丧胆的魔主。 “你不是不愿意?怎么又如此主动?” 白霜的动作一顿,有些茫然。 夜沉恶劣的伸手,白霜身上属于魔主的法器飞出来,绕着两人飞了两圈后,乖乖落在了他手里。 夜沉把玩着这属于自己,陌生而又熟悉的武器,有些出神,随即把刀刃对着白霜。 “我记得,路上你是很抗拒来这里的,我这个人就喜欢强人所难,其他那些贡品我可以不要,但你,我就想留下。” 白霜微愣,忽然明白那些跟他打扮类似的神君神女是怎么回事。 那些都是跟他一样的贡品! 而自己也是贡品。 但白霜不想夜沉留下别的贡品,他只能留下自己。 其他神明可以为了和平牺牲,但是对自己来说,他们抢夺了自己的爱人! 白霜顺从的坐在夜沉脚边,把自己的头放在夜沉膝盖上。 “夜沉,我不喜欢他们,你有我就够了,你不要看他们。” 而后他又抬头看着夜沉。 白霜的容貌很美,操控霜雪的能力为他的容貌增添几分清冷出尘,气质显得更加冷然。 而他的白发乖顺的盘桓脑后,顺滑垂下。 唯有眼尾一抹因为情动而出现的绯红,让他艳丽无双。 这种样貌在神界也不可多得。 其实白霜和神界那位得天启授命的神子生了八分像。 可没有神官把他们混淆,因为两神的气质或者才情,更甚至脾性都无一相似。 所以从没有神明怀疑过白霜和神子之间有任何牵扯。 对于神来说,白霜美则美矣,却毫无灵魂。 神明追求的温柔,是怜悯众生,是怜惜一切因果的行为。 而不是孤傲犹如冰雪,总是冷心冷情。 所以对神界来说,白霜只是个拥有神躯的魔族罢了。 理念不同,取世不同。 然而对于夜沉来说,白霜的容貌太过出众了。 出众到,他只要那样表现出顺从的一面,臣服的露出脆弱脖颈和迷离眼神,就能怂恿蛊惑夜沉。 夜沉不受控制的伸出手抚摸白霜的脖颈。 下一刻便用力掐下去。 神躯不需要呼吸,哪怕折断也不会死亡。 只要不毁去神思,这样的凌辱对神明不会有半分伤害。 白霜也不挣扎,不需要,也无所谓。 虽然稍微有点儿不舒服,他却还是更加仰头,让夜沉更好的动作。 许久,夜沉眸色沉沉的松开手,居高临下的俯视白霜。 “他们送你来前,看来对你没少教导。” 白霜闻言皱眉,仿佛受到侮辱。 “我愿意被你如此,是因为我喜欢你,而不是他们指导。” 夜沉不动声色,“可你不想来。” 所以他不信白霜说的。 白霜思考了片刻,也没想清楚神界一直以来的意思。 他不懂神魔两界争端的起始来源。 但是他可以争取夜沉的信任,至少不让以前的事发生。 “我是重生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是当时我以为他们要利用我逼你自裁,所以我不愿意来。” 夜沉没有反应。 白霜生怕夜沉不信,把事情又详细讲了一遍。 “曾经我们在一起交托彼此,是形影不离的,可后来神魔两界交战。神界节节败退,后来抓了我,逼你自裁,你就……” 白霜说着,不自觉落下两滴泪。 那泪冰冷,落地化为霜晶。 “当时我殉情了,谁知还有再醒来的一日,如今看来,我们应该是重新开始了……” “不管怎么样,我不想你再次出事。” 夜沉眨了眨眼睛,“我想你说的没错,但我对你的信任持保留态度。” 白霜并不意外。 夜沉的戒心很重。 他们结伴之前,夜沉一直独来独往。 直到后来,夜沉救下差点被魔族啃食的自己,才开始有了同伴。 可当初很长一段时间,夜沉都对他保持一种疏离和不信任感? 是他们多少次生死与共……嗯,单方面多次解救被魔族盯上的白霜后,才积累了足够的信任。 而今他们也不过是初次见面。 白霜并不着急,时间能够证明,他的真心。 所以对于夜沉的冷淡,白霜虽然没有心理准备,却也理解。 他了解夜沉,比了解自己更深。 但是他忘了,如今的夜沉是重生的。 所以夜沉弯腰把新被送来的霜雪大美人抱起来,安置在自己的位置上,打了个呵欠,很认真的开口。 “我困了,所以你应该要陪我睡觉?!” 叁·邀君尝 白霜本来以为夜沉如今对自己如此陌生而防备,顶多也是让自己服侍他休息。 最开始也确实是让他服侍休整。 魔界风沙大,天色总是显得灰沉沉雾霭霭的,没几分清明。 分不清明的天色里,什么时候休息都是没差别的。 所以换上一身宽松顺滑长袍的夜沉躺下后盯着在寝殿里忙来忙去,显得有些慌乱的神君看了许久。 白霜其实也没什么忙的。 只是他有些慌乱。 当初两个人也不是没同榻而眠过。 只不过如今他觉得有些尴尬。 神界神明并不需要伴侣,也没有些许男欢女爱的情分。 可魔族却有的。 他曾经不止一次撞见过那些低等魔族做的事。 甚至他也曾经差点被低等魔族得手。 那些肮脏的触碰和撕扯,魔族会在兴奋时候一同将身 下的魔族吃掉。 当初夜沉用一块皮毛将他裹起来,盯着他看了许久,说他不应该在魔界。 夜沉没让他看那些魔族如何了。 但是却告诉他,魔族天然对于神界的神明具有渴望。 所以任何神明落到魔族手里,都没有好下场。 被当场杀掉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被折磨则是无尽的痛苦。 当时夜沉将他扛在肩头,送到了魔界和神界交界处。 可神界和魔界之间存在天然屏障,杜绝了魔族入侵神界的所有可能。 夜沉看着已经半昏沉的白霜最终叹了口气,先带回了自己住的地方。 那时候夜沉没有魔殿,只有一个还算平稳的屏障,里面有一座大帐篷,也算温馨。 白霜醒来的时候,他的躯体正在极限失温,被夜沉毛手毛脚的抱在怀里给他取暖。 旁边的火堆噼里啪啦的爆出火花,晃得夜沉的脸带着几分暖意。 “魔族不适合你,你也不能接受魔力,我只能用这样基础的方式为你取暖,你不会要骂我是流氓?” 白霜嘴唇和眉眼都带着寒霜,他已经不能维持自己完整身躯的形态,身躯都显出了神职权柄化。 一旦他彻底变成霜雪形态人形,那么他距离陨落也不过咫尺距离。 白霜没有力气,只能把自己的脸埋在夜沉的胸膛,感受透过布料传递出来的些许温暖。 可惜夜沉是魔族,体温也比较低,只能维持白霜不恶化。 想到那时候,白霜脸色红了几分。 两人曾经无数肌肤之亲,可如今却一时不习惯了。 又一次查看夜沉是否睡去的时候,白霜被一把扯上了床。 少年身量的夜沉压在白霜身上,脑袋凑在他脖颈间,鼻子轻嗅几下,随即把脑袋埋在了他脖颈间。 “霜雪味,我听闻你们神明如果不愿,这化衣便脱不下来……” 夜沉将手在白霜胸口摩挲,而后从底衣襟口探了进去。 本以为会摸不进去,可竟然轻而易举探到了微凉的肌肤。 因为权柄是掌控霜雪的缘故,白霜的体温正常情况下,也一直是偏低的。 夜沉诧异的蹭了蹭自己的脸,他不需要呼吸,却故意喷出几缕气息在白霜喉结处。 “你对我不设防?” 白霜偏过头看向别处,没说话,但他皮肤白,一害羞脸上脖子都带了几分绯红,惹得夜沉轻笑两声。 夜沉单臂撑着,微微起身,底衣里的手还不老实的游移,眼睛观察着白霜的反应。 白霜突然喘息一声,嗓子里发出一声极轻极轻的声音。 夜沉眼神更加深邃,低下头对着白霜的耳朵吻了一下,随即低声仿佛诱哄一般轻声。 “所以他动过你么?” “他怎么……忍得住?” 白霜陡然回头看着夜沉。 少年模样只是显得他小,可魔主的力量绝对和外貌不是成正比的。 夜沉的形态,取决于他自己的喜欢。 只是即便是这样的形态,白霜此时此刻也觉得心里哆嗦。 他有些怕这样的夜沉。 可那蛊惑的恶魔却还在开口诱哄他,“要不要尝试?” 白霜不懂他什么意思。 其实他也懂,只是心里害怕。 他会不会也死在夜沉身 下? 夜沉是魔主,会不会也和那些魔族一样激动之下失去理智? 不对,那些魔族哪有理智? 思绪千回百转,白霜忽地释然了。 只当自己献祭好了。 如果他没活着走出这魔殿,也只当用自己献祭了他的爱人。 神界的神明信仰天启。 白霜对神界没有归属感,也不信仰神族天启。 他在夜沉身边学会的,只有信仰夜沉。 他只是个,披着神族外壳的魔族罢了。 白霜伸手抱住了夜沉,闭着眼仰头,“只要你想,我没意见,都遵从你。” 夜沉看着白霜这样的反应,忽然就笑了。 他凑上去吻上肖想已久的两片薄唇,给其涂抹上艳丽的口脂。 魔殿外的风凛冽嘶吼。 可白霜一概不知。 他也不知道,霜雪白色,又怎么会变成诱人口腹的绯色。 魔界没有天日,正处于寒季的时候,要穿厚重的衣衫御寒。 魔殿中温度均衡。 白霜醒的时候,还觉得有些晕。 夜沉带给他的刺激太过激烈,脑子里仿佛绽放过无尽烟花,绚烂过后就是沉溺的黑暗。 可却还觉得若隐若现有五光十色随时绽放。 让他现在还理不清楚是在幻梦中还是真实发生过。 他揉着额头坐起来,没看到夜沉,一瞬间脑子一空,紧随而来的是夜沉为了他陨落的画面。 那画面快速占据他的脑海,让白霜惧怕。 床榻干净的仿佛只有自己睡过。 顾不得身上的底衣滑落,露出大片霜雪,和几许或绽放或含苞待放的红梅,白霜惶急下床。 空荡荡的魔殿没有夜沉的痕迹。 此时此刻就像一场梦。 夜沉的脸在脑海中伴随着烟花绽放,随后转瞬即逝。 白霜觉得自己要疯了。 他的泪不自觉落下,化成一片片冰晶雪花落地。 雪白头发凌乱散在背后,扫过地上冰晶雪花,根本无暇打理,就像漆黑魔殿中落了一场雪。 突然自不知名处飞出来一柄刀刃,停在白霜面前,闪烁几下。 那是曾经夜沉给他的护身法器,陪伴他许多日夜。 刀刃上有不曾出现过的字迹浮现——留霜。 “你是来带我去找夜沉的吗!” 留霜再次闪烁几下,不紧不慢的开始引路。 巨大的魔殿大门沉重的发出声响。 不多时,白霜推开大门,看到了魔殿外的夜沉。 他在远处背对着魔殿凌空而立。 而夜沉对面,是数不清的魔族。 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肆·换你的条件 察觉到白霜出来了,夜沉自然也知道白霜没好好穿衣服,叹了口气。 他刚一动就见对面的魔族挥着长刀冲过来。 白霜惊到瞳孔放大,嘶吼出声,“小心!!!” 夜沉却理也不理。 那魔族动作太快,瞬移到夜沉面前一刀将夜沉拦腰斩开。 白霜呆住了。 却突然觉得身前寒风止息。 眼前一瞬间被黑暗笼罩。 而后黑暗消失,夜沉再次出现在白霜面前,还在细致的给他整理披在他身上的皮毛。 “怎么这样就出来了,魔族寒季冷你不是不知道,还想被冻到失温?” 白霜来不及反应发生了什么,下意识紧紧抱住夜沉。 夜沉莫名,感觉到身后再次传来的魔族气息,手一抬,一声没来得及喊完的尖叫戛然而止。 空中只留下一片簌簌落下的黑色灰尘。 还抱着夜沉的白霜亲眼目睹一个魔族化成飞灰的过程。 可他来不及惊讶,因为远处那些不计其数的魔族再次冲击而来。 “他们……怎么会?” 夜沉不是第一次击杀魔族。 只是白霜见得很少。 魔界的生命没有秩序感,也没有规则性。 强者为尊是魔界的生存法则。 所以曾经不乏有不长眼的魔族来攻击夜沉。 只是夜沉是留下来的那个。 迄今为止,夜沉击杀魔族表现得都很轻松。 所以白霜还没有想过,会有这样多的魔族聚在一起攻击夜沉。 夜沉只是转了个身,不让白霜看到那些丑陋的魔族。 神界的神明有多得天独厚的美貌,魔界的魔族就有多丑陋。 而今夜沉是魔族唯一的特例。 他生的完美无瑕,用神界的话来说,是生在神界都不差的程度,只可惜是个魔族。 或许是因为物极必反,才让魔族生出了这么一位不像魔族的魔主。 魔族崇尚野蛮和力量。 唯有夜沉一个人物极必反到,和神族一个审美。 白霜曾经问过夜沉,为什么要杀同族。 当时夜沉的表情一言难尽,沉吟许久只说了一句,“太丑了,看不下去……” 即便如此也没有触怒魔族。 可如今魔族对夜沉群起而攻之。 白霜想不到为什么魔族要攻击他们的王。 但夜沉给他做了解释。 “对于魔族来说,他们不需要王。所谓的魔主也不过是神界那帮家伙打不过我的称号罢了。” 虽然对于夜沉来说,魔族没有能打败他的。 可他也不屑于这样的称号。 被对立的种族冠上的称号,让他颇为不爽。 但为了怀里抱着的大美人儿,谁让他动了色心,也只能忍了。 夜沉把白霜身上的皮毛裹得严严实实,又给他眼睛上缚了一条神界留下的绸带,把人揽在怀里。 看着他乖顺的模样格外满意。 回到魔殿已经是一炷香后了。 那批来攻击的魔族成为了夜沉的食物。 只是自己吃饱了,总要顾虑怀里千辛万苦得来的大美人儿是不是饿了。 夜沉把白霜放在榻上,又去翻找神界送来的那些东西。 翻了许久翻出来一个果子。 据说可以种出一棵生命树,用来给神明续命。 然而魔界真的能种出生命树么? 夜沉其实持怀疑态度的。 但他还是把果实珍而重之的收起来。 神界的神明据说餐风饮露。 白霜不好养,所以夜沉仔细把白霜可以用的都翻了一遍,找了一套他喜欢的淡蓝色衣衫。 把白霜从皮毛里抱出来,又拿着淡蓝色衣衫给白霜穿上。 白霜任凭夜沉的动作,许久才缓过神来。 “那些魔族为何聚众来攻击你?” 夜沉拿出装着神露的瓷瓶,捏着白霜下巴给他喂了一口。 白霜自己不明白,但夜沉知道。 白霜的思维在迟钝。 神明神思敏锐。 因为他们一举一动都代表着体内神能运转,只要行动自然也意味着能量消耗。 如果不能维持这种消耗及时补足,那么白霜就会因神能消耗过快而陨落。 之前两人百年,虽然有夜沉剖魔族,极为艰难过滤那一丝一毫魔族骨血里残存的神能来养白霜。 百年也没养出这样的时候。 只能说两人相濡以沫太过于消耗白霜的神能。 只是一夜而已,白霜竟然损耗如此多。 神露饮下,白霜快速恢复,却也没忘了他的疑问。 “夜沉,告诉我,那些魔族究竟为什么攻击你?” 这意味着,未来夜沉可能腹背受敌。 如果魔界和神界都将矛头对准夜沉…… 那么十个夜沉也不够他们利用自己胁迫自裁的。 夜沉凑过去亲了白霜一下。 “因为你,我跟神界做了交易,把你还给我的代价,是我从此镇守此处,阻拦魔界攻打神界,也不得让魔族壮大,对神界造成干扰。” 白霜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可你是魔主!怪不得魔族要团结起来攻击你,以后你将长长久久陷入这样的麻烦里……” “为了我,值得么?” 为了我背负魔族追杀值得么? 为了我舍弃自己值得么? 这一瞬间,白霜竟然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夜沉抱着白霜,与他额头相抵。 “抱歉,是我没跟你说清楚。” “其实我不喜欢魔族,魔族是魔族,我是我,我只是诞生在魔族而已。” “当初没和你说,为你陨落,是我心甘情愿的,我是不死之身,所以哪怕陨落,我也会再度重生……” 白霜呆住了,所以这意味着,夜沉曾经陨落是已经真实发生的事情。 而不是他以为的一切重来? 夜沉吻去白霜的泪,那泪在他口中化成冰晶,带着彻骨的凉和苦涩。 “这样何尝不是一种重新开始?” “神界已经意识到,没了我,他们面对的将是疯狂的魔族。而我的存在,反而是他们最后的屏障。” “我故意的,我陨落后,面临疯狂的魔族,神界几乎缩水了三分之一的领域。” 夜沉摸摸白霜的头发,“所以他们终于意识到,我才是能让他们不更快毁灭的工具,而我如今的要求,只是把你好好还给我。” “只有我对神界有用,他们才不会湮灭你的存在。” 白霜睁着大大的眼睛,眼中的泪让他看到三个夜沉。 随着泪落下,三个夜沉又变成了一个。 白霜反应过来,忽然重重锤了一下夜沉,“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那拳头不重,落在夜沉胸膛。 夜沉故意抽了一口气,可惜白霜不上当了。 能杀掉那么多魔族的魔主,怎么会被他一拳打出好歹? 夜沉却拉着白霜的手放在自己腰上。 “他们固然动不了我,可你能动我,我腰疼……” 伍·魔躯神德 夜沉这句话一出口,白霜还没明白。 下一瞬陡然想起那烟花绽放的夜晚。 “真……真的很难受么?我……我不懂,抱歉,没忍住……” 夜沉见白霜的思绪已经被自己带走,这才悄然松了一口气。 夜沉是诞生在魔界不知多久了的存在。 只是魔界没什么有意思的。 他不喜欢这样昏暗的魔界。 反而是对称结构般的上层有一个有意思的神界。 但夜沉知道,他不能去神界。 他还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量不伤害神界中的神明。 何况神明们应该会惧怕他的。 毕竟他们何其唾弃这样的肮脏罪恶。 他曾经透过魔界与神界的屏障窥探过那些穿着鲜艳的美丽神明。 那些神明光鲜亮丽,漂亮且善良。 他们低眸看着诞生于他们所属世界的生命,如此欢欣喜悦。 伴随着花朵和天音,也伴随着流云和清风。 那些都是魔界所没有的。 同样的,那些神明也无法在魔界存活。 夜沉生来知知,他何其希望能有一个属于他的神明降落在他身边,能让他保护。 能让他不遗余力的喜欢。 他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夜沉决绝的转身离开,就此陷入沉眠。 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沉睡了多久。 只是很久很久。 久到他睡得累了,就换一个姿势继续睡。 沉眠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直到有一天,一个微弱的却足够生机勃勃的声音传到夜沉的耳中,唤醒了他。 于是他遵从那求救声降临在那一身狼狈,将要被丑恶魔族杀死的神明身边。 那一刻,夜沉是疑惑的。 他不明白,眼前这个神明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魔界,从未有一个神明降临。 可如今那神明浑身是血,那血是金色的,带着让魔族着迷的神圣。 夜沉纵然疑惑不解,可手上动作很快。 那几个魔族被夜沉挥手间碎成了块。 这个神明并不弱小,可他的神思却极为稚嫩,仿佛刚刚诞生的小神童。 夜沉找了半天,翻出了一件自己的伴生皮毛,将失血过多已经恍惚的脆弱神明包裹起来。 他想把这神明送走的。 可神明神血损失太多,身躯已经失温,如果不采取措施,很快就要陨落。 而渡过神魔两界的屏障,需要很久,这时间足够怀里的脆弱神明陨落了。 夜沉犹豫着把神明先带回了自己的沉睡处。 他沉睡的地方在魔界之下,九幽深处。 可神明不能下到九幽。 最后夜沉只得在九幽之上圈下一块屏障,简单布置一下,供他和神明暂留。 期间夜沉有无数次想给怀里的脆弱神明打上属于他的烙印。 如此,这个神明就彻底属于夜沉了。 纯白无瑕的神明对夜沉诱惑太大了。 最后夜沉想,自己抵着这么大的诱惑,也没有最终下手,是为了不强人所难。 等他醒了问问他。 如果这个神明不愿意,自己立刻就送他回神界。 哪怕中途他撑不住陨落了,也是他自己的选择。 然而失温还没解除,神明醒来了。 不等夜沉问一句他的选择,就一头扎进了他的怀抱。 那一刻夜沉没有问出神明的选择。 此后一百年,夜沉也再没有问出来。 两个人很默契的都没提过。 对于夜沉来说,不提或许是更好的解决方式。 因为一旦问了,这个脆弱的依赖他的神明就会知道自己有办法送他回去了。 如果……他也不想回去呢。 毕竟他想回去就一定会想办法,可这个小神明从未提过想办法回去。 夜沉便告诉自己,这是上天送给他的小神明。 虽然夜沉不信所谓的天道。 但他知道,神界的神明们信仰天道,遵从天道操控的天启。 不论天启给了什么指令,那些神明都会无条件遵从。 迂腐不堪。 可微妙的有一瞬间,夜沉觉得,信仰天道也不是不行。 如果能让他愿望实现。 不过天道从未给夜沉指引。 小神明也从未表现出异常,他似乎根本不知道还有神界那样一个光辉灿烂的地方。 直到神界发现魔界发展迅速,决定攻打遏制魔界的蔓延。 没错,最近魔界领域增加的迅速,已经让神界焦头烂额。 而神界的掌管者奉化仙尊闭关,神子龙燚进行成年洗礼而陷入沉睡。 神界的暂时掌权者变成了奉化仙尊的长子睿意神君。 睿意神君主张扼制魔界扩张,以免造成神界损失。 于是神界集结数十万大军对魔界进行讨伐。 夜沉知道,但是他窝在自己的屏障里,每天看小神明白霜或修行或如同小动物一样对各种东西好奇。 魔界资源匮乏,各种食物匮乏,基本都是同类相食。 就连植物动物也都是魔物,互相也是和魔族生命互相吞食相活。 可即便如此,白霜也能在这里发现各种没见过的东西,然后加以研究。 白霜甚至不知道他和魔族的区别。 或许因为接触不多,他无法判定。 日夜相伴的夜沉和白霜外形区别不大,只是衣着区别。 如果忽略他最初总是被夜沉无意识的力量灼烧的话,一切对白霜来说,都还是美好的。 直到某一次,白霜照旧出了屏障,被神界统帅发现。 对于神界来说,魔界出现一个神明,那对他们来说,是奇耻大辱。 于是白霜被他们带走了。 夜沉不明白自己只是进行了一次捕猎,怎么白霜就消失了。 但是神界军队的动向他一清二楚,摸过去一看就知道白霜所在了。 夜沉犹豫了,他不知道白霜见了神界同类,是否还愿意跟他走,还愿意留在乌烟瘴气的魔界。 所以夜沉躲在了关押白霜所在一墙之隔处。 他想藏起来,没有神明能发现 神界没有死亡惩罚。 甚至于神界连惩罚机制都没有。 他们想要带白霜离开,白霜却极为防备。 神界调查了许久,终于确定,白霜是没有任何在神界存在痕迹的神明。 他没有神籍,也从来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一个满是神明的神界存在。 因为白霜有意识起就在魔界,可以说他第一个深入接触的是夜沉。 如果没有夜沉,白霜也早就不存在了。 他们判定,这是白霜应该是自神树诞下的果实,不知什么原因流落到了魔界。 这样的结论让神界所有神明沉默。 他们想要拉回白霜。 哪怕白霜负有的神职权能对于神界来说极为鸡肋。 神界永远都是春暖花开,从不需要霜雪严寒。 但白霜是神族同胞,不应该留在魔界这样肮脏的地方。 肮脏到,他们连讨论都不愿。 可是白霜拒绝了。 神族专门留下神官为白霜开解,希望他能够留下。 但是白霜只是拒绝。 夜沉听了三天,昏昏欲睡,觉得自己都想抛去魔物身份去做一个神明了。 可白霜依旧坚定。 最后还是夜沉忍无可忍出现了。 夜沉出现的一瞬间,白霜就冲过来抱住了他。 他说的第一句话是,“带我走,我要回家!” 家? 这个新奇的词汇让夜沉一怔,却还是将白霜带走了。 神界军队几十万,却偏偏在眼皮子底下丢了一个神明,这无疑是在打神界的脸。 可偏偏,夜沉和白霜还留在屏障中,仿佛在无情嘲讽神界。 神界的神明素来和善温柔。 可对于魔族,他们宁愿以他们能想到的最坏的想法的十倍去揣摩。 因为魔界就是那样罪恶不堪。 他们攻打的魔族会以最下作的方式去偷袭他们,攻击羞辱他们。 所以夜沉对于他们来说也一样。 尤其夜沉更加厉害,厉害到所有魔族都不可匹敌。 所以神界的神官给了他们最认可的称呼——魔主。 与之对立的,是身处神界高位的神子。 因为只要神子成年,他终会成为神主。 陆·神魔错行 夜沉并不关心神界的什么神子。 他只关心白霜的意愿。 而白霜很显然更在意他。 因为白霜让夜沉给他留下烙印。 他揭开自己的化衣,让夜沉留下独属于夜沉标记的烙印。 夜沉看着白霜如此的时候,下意识偏过头,吞咽口水。 白霜不懂,可夜沉格外知道。 那些神界神明所不屑的私情,所抗拒的七情六欲、爱恨嗔怒,他全都有。 这一刻他是很想彻底标记眼前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神明的。 短短几十年的相伴,爱欲疯涨。 夜沉对于白霜的感情已经不仅仅是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神明供他观察和陪伴。 他想要眼前的神明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属于自己。 爱的恨的…… 霸道的…… 独占的…… 甚至更过分的…… 可他不能。 如果他纵容了自己,那他和那些没有理智的、沉迷欲望的、无数死于自己手中的魔族有什么区别? 所以夜沉一直在克制。 他想得到白霜的疯狂念头被他一压再压。 直到表面上清心寡欲,看似不甚在意。 但他知道,一旦有一丝一毫放松,他心里的野兽将倾覆而出,迅速做出他所不愿意看到的事。 如果吓跑了眼前的小神明,只怕他会后悔一辈子。 所以哪怕白霜再三请求,他也没有留下烙印。 夜里白霜睡得很熟。 夜沉雾沉沉的眸子盯着白霜,许久才克制有礼的在白霜额上烙下一吻。 几十年间,他学会了操控自己的魔力不会有一丝一毫灼伤白霜。 为了不让自己的力量暴走,失去白霜,夜沉的能耐越发见长,比曾经不知多少岁月增长的还快。 也将自己彻底磨成了神界神明所向往的神明形态。 或许那些神明错了。 七情六欲,怨恨无常不该是被丢弃的。 而是懂得利用,才是真的神明。 可惜,这只是夜沉单方面以为。 他也不清楚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只要有空隙,白霜就会被神界神官们带走。 神官的法子很多。 夜沉也懒得计较。 因为他发现,对于自己来说,白霜的意愿固然重要。 可神界不放人的话,他永远没有办法真的得到白霜。 或许应该想个办法让神界心甘情愿放人了。 夜沉加入了神魔两界的战场。 只不过他不动手,只是旁观。 可即便如此,神界压力依旧大增。 魔族具有污染能力,一旦他们触碰到神界神明,足以将他们从神坛之上拉下来。 让光鲜亮丽的神明堕化成新的魔族。 夜沉趁机让神族发现了他不同于其他魔族的能力。 他能够吸纳半堕化的神明身上的污染,让神明重回神界继续洁白无瑕,高高在上。 这对于神界来说,是个好消息。 可神明不敢信任夜沉。 魔族贪婪狡诈、凶恶自私…… 白霜每被带走一次,夜沉就短暂出现在战场上。 神界的损失就大大降低。 可夜沉随时能带走神界神明这一点,也彻底激怒了神官们。 第三次带走白霜的时候,面对白霜再次要他留下烙印,夜沉没有拒绝。 因为经过三次,最终神界统帅决定,夜沉这个魔主不能留! 所以夜沉总要做一些保障。 他紧紧抱着白霜,在他心口留下灼热滚烫的烙印,一个吻。 白霜第四次被带走后。 神官们为了让白霜死心,让他亲眼看到夜沉已经为了白霜自裁。 实际上,那是夜沉和神界的交易。 夜沉用自己的陨落,换白霜自由自在,可以决定自己的未来。 这中间还有很多细节。 但是夜沉不想让白霜知道。 白霜太纯粹也太干净,他不想白霜沾染黑暗。 其实夜沉陨落至今已经快五十年了。 这期间,因为失去了夜沉,神界没有支援。 于是被污染的神明增加。 神界的领土是靠神明的数量来决定的,神明越多,神界越广阔。 相反的,神明越少,神界领域越小。 而不到五十年间,神界领域缩小了近三分之一。 这让神界意识到夜沉的存在的重要性。 偏巧夜沉重生了。 所以神界这一次不敢再轻举妄动。 他们甚至格外惊恐。 幸好新生的魔主还是夜沉,如果是别的什么魔,和那些魔族一起发疯,只怕神界要不了多久就会彻底消失。 所以这一次睿意神君决定求和。 他要求夜沉控制魔界的扩张,给神界休养生息的时间。 而天启所示,夜沉诉求是得到属于自己的神明。 他们可以提供多名神明,以自愿的方式前往魔界供夜沉挑选喜欢的。 当然,白霜一定在列。 反正这五十年间,白霜一直在拒绝回归神界。 只不过他受到的刺激太大了。 虽然断臂可以重生,可他还是出现了神思波动,导致他意识混乱,多次自残寻求陨落。 对此,看守他的神明已经被他折腾的加快了堕化速度。 所以神官们都没多问,和夜沉的谈判一经达成,就直接将白霜打包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了夜沉面前。 夜沉在等待的过程中,为白霜建立了一座魔殿。 特意模仿的神界建筑。 宽敞明亮,占地广博,只为了白霜能住的舒服。 毕竟在神界呆过了,白霜的喜好难免发生变化。 只是可惜,魔界本就暗沉沉,魔殿再怎么也无法像神殿那样明亮无暇,总显得昏沉沉的。 不过眼前来看,白霜并不在意这些。 虽然神界的事情暂时解决了。 可魔界却闹了起来。 那些魔族无法进攻神界,一身精力旺盛,全都瞄准了夜沉。 于是每天不定时的会有大批魔族来攻打魔殿。 为了白霜的安全,夜沉是禁止白霜出魔殿的。 而且夜沉也给魔殿进行了全覆盖,保证没有任何魔族能进入魔殿,对白霜产生任何伤害。 白霜坐在殿中等待着又一次出去剿灭魔族的夜沉归来。 他最近越来越觉得自己精神不济。 夜沉顾虑他,两人双修的频次间隔很久。 但是白霜的神思依旧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迟缓下去。 这样的变化让白霜很慌。 可他又不敢跟夜沉说。 他怕夜沉又为了他做些什么事。 没多久,白霜就神思迟钝,意识消失了。 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躺在一个华丽的神殿之中。 他躺在白金色的大床上,周围层层叠叠的金色纱幔随风轻轻浮动。 神殿的穹顶上雕刻着繁复精细的花纹。 这都是白霜不曾见过的神界景象。 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而梦里的他躺在那里,紧闭双眼,明明想醒过来,却又不想醒过来。 他舍不得…… 舍不得什么? 神思迟缓,以至于白霜根本无法思考。 他没看到,自己的身躯正散发着一种柔和的白光。 “夜沉……” “夜沉……” 白霜无意识的呢喃着夜沉的名字。 夜沉这时候刚好进来,见状赶紧拿出装神露的瓷瓶给白霜喂下去。 白霜眸子睁开,有些失神,看到夜沉的脸才渐渐恢复了清醒。 “我怎么了?” 夜沉眉头紧锁,“不清楚,你哪里不舒服?神思感觉如何?” 白霜抚摸一下自己的额头,“好像是睡着了,最近觉得有些累,或许是因为担惊受怕,什么时候那些魔族才会乖顺?” 夜沉一点儿也没松懈。 他眸色沉沉的盯着白霜,却什么都没察觉出来。 白霜身上的烙印也很安稳,没有丝毫经历危险的波动。 “这几天我尽量少出去,如果有不舒服就及时告知我。” 夜沉说着摸了摸自己小腹。 或许是有些影响,所以还是不要告诉白霜,自己解决好了。 白霜神思终于恢复活跃,按揉着自己眉心,“我会的,或许只是因为心神波动太大,才导致我精神不济的。” 柒·神之锁思 神界和魔界交汇处。 神界在举行一场葬礼,并且邀请了夜沉和白霜一起参加。 这场葬礼是为拥有星辰母神称号的沉月仙尊举行。 神界有三位仙尊。 一位是掌管神界法则的奉化仙尊。 一位是掌管占卜预测之术的弦月仙尊。 一位是掌管神界星辰,被尊为星辰母神的沉月仙尊。 沉月仙尊也是三位仙尊中唯一一位女神。 而今被众神明尊敬崇拜的沉月仙尊却也因为堕化而陨落了。 沉月仙尊不是被堕化成魔,而是在堕化无可挽回的时候选择了自裁。 神界满天星辉这一刻纷纷失去颜色,为沉月哀悼。 领头举行葬仪的是弦月仙尊。 区别于其他神官的成年体型,弦月仙尊却是十三四岁的少年模样。 据说他永远不会堕化,却也永远不会长大。 神界从未有神明自裁。 沉月是唯一。 沉月面容还栩栩如生,长长的紫色头发松松束成麻花辫,繁密的头发松散的点缀着星辉和满天星花朵。 淡紫色衣裙上还点缀着闪烁星辉和枯萎的花绣。 只是那美丽的皮肤上却遍布碎裂的痕迹。 就连沉月如花容颜此刻也如镜子般碎裂成密密麻麻的裂纹。 弦月看到夜沉的时候只是略略扫了一眼,看到白霜的时候却眉头紧锁,手指微动间术法出现又消失,于是弦月的眉头紧紧蹙起来。 他目光灼灼盯着白霜,就在夜沉要开口的时候,目光又定在了夜沉身上,倏忽间眉目舒展。 “神官何意?” 夜沉不解。 纵然魔界无夜沉不知之事。 可神界不是魔界,夜沉自然一无所知。 弦月知过去,晓未来,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指着沉月尸身。 “魔主,神明陨落从来都是在魔界的,而今出了变故,沉月她宁为玉碎,也不愿堕化,只是可惜了她那一方大世界。” 神界神明分为两种,一种是睿意神君带头的这种守护神界的神兵神将,他们的职责便是守护神界安定。 另一种是沉月这种通过自身衍化孕育世界的神明,他们没有战斗力,却可以供养自己的世界。 他们的世界越大,神界力量越强盛。 而神明数量与神明孕养世界成正比,也与神界大小成正比。 沉月的自身世界是神界中小世界中最大的。 里面生活着数不尽的生命。 可如今沉月陨落了,也就意味着那一方由沉月衍化的世界彻底消失。 夜沉不明白弦月的意思。 弦月却不再说话。 神明们双手交握胸前,闭目念诵不知名经文,为沉月祈祷。 夜沉心情也莫名沉重,他把白霜护在身后,不想他看见。 沉月的陨落在夜沉意料之中。 只是他没料到会这么快。 夜沉能够听到所有堕化中神明的痛苦哀嚎。 他自然也听见了沉月的求救声。 但他是谁? 魔主。 夜沉是魔主! 一旦他靠近神界,神明们就会惊慌失措。 夜沉救不了神界中堕化的神明。 他自然也救不了沉月。 神界对他防备甚深。 时刻担心魔主吞噬神界。 夜沉不是过不了神魔两界缝隙。 但是神界如果知道他过得去,那么又会怎样疯狂? 而且夜沉也不愿意多管闲事。 他是魔,没有神明那些所谓的善心仁德。 白霜比夜沉高半个头。 所以他想看,只需要微微偏头,就可以看到沉月的身躯。 若非那些碎裂痕迹,沉月依旧绝美如花。 白霜有一瞬间恍惚。 他觉得自己好像见过沉月。 那样温柔的神女,整日里喜欢微笑着。 若有闲暇,她会坐在花园里编织一个又一个美丽的花环,然后送给路过的小神童,嘱咐他们要开心快乐。 也会在月明星稀的时候,坐在池塘边喝着果酒。 会在看到自己的时候,轻轻招手,说一声“小七来啦……” 还会…… 还会什么,白霜突然头晕,他站立不稳,觉得自己应该是见过沉月的。 可是他分明没有接触过沉月,脑海里的记忆又是怎么回事? 白霜站不稳,却被两个人扶住, 一个是夜沉。 另一个是弦月。 弦月见夜沉视线默默放开了手,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子。 夜沉眯了眯眼,把白霜拦住,“不舒服了。” 他说的肯定句。 白霜近来总是不太好,他一直知道,也多有照顾,却不知道具体原因。 这次受邀前来观礼,也是想要找个神医给白霜看看。 为沉月祈祷完,冰雪雕刻的棺材缓缓将沉月封住,而后消失在神魔两界缝隙。 当初进过魔界的神明们都一直镇守在神魔界缝隙处。 一旦堕化,会第一时间采取措施,不会污染其他神明。 弦月举办完沉月的葬仪,便开口,“这位神君似有不对,我可否看看?” 有神官阻拦,弦月却摇头,“放心,我不会被污染堕化。” 弦月入了魔界,沾染了魔界的漆黑土地。 夜沉也有些讶异,却也释然。 那些神明他清清楚楚,但弦月却格外新奇。 因为夜沉从未在堕化中听到过弦月的声音。 或许弦月一直没有堕化过。 弦月的年龄并不小,只是他一直保持这样的状态罢了。 说起来,或许神界也只有奉化仙尊比弦月年龄大了。 弦月擅长卜筮,医术也算精通。 所以他上下查看了白霜,甚至在魔殿中为白霜化衣之下的身躯也进行了检查。 等白霜将化衣穿好,便问出了口。 “他不在,你先告诉我,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弦月并不惊讶白霜的疑问。 从这张和神子八分像的脸上细细打量。 或许不止八分,只是神子以神族打扮为主,一直疏风朗月,气质清雅卓绝。 而白霜半魔界打扮,气质清冷,眉目淡漠,才让两人看起来有两分不似。 可其实,仔细打量,白霜和神子面容分明一般无二。 “你想听到什么答案?” 白霜淡色嘴唇轻抿,“我的身躯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弦月摇头,“没有丝毫问题。” “那……” 弦月似是知道白霜的问题,“你的神思也没有问题,或许只是不适应魔界。你毕竟是神族。” 白霜没说话。 他想反驳,那一百年间他也偶尔如此,只是如今严重些。 他忽然又道,“我最近脑中突然出现一些没见过的景象。” “哦?” 弦月示意白霜继续说下去。 白霜犹豫一下,继续道,“我看见自己躺在一个不曾见过的房间,还觉得沉月仙尊很熟悉。” “可我自有意识起,从未见过那些,所以为什么我会看到那些?” 弦月一手抱胸,一手摩挲下巴思考着白霜的话。 白霜耐心等待答案。 许久,弦月才开口,“天机不可泄露,但我保证不影响你主观意识。” 捌·化魔双子 白霜觉得弦月这话哪里不对,可仔细一想又没什么不对。 只是魔殿外已经不见夜沉了。 白霜有夜沉留下的法器护身,并不怕弦月动手。 更何况,弦月没有战斗能力,正常情况下,他本应是孕养世界的神明。 纵然如今他转换了能力,也没什么战斗力。 所以夜沉很放心。 千里之外。 夜沉正神色凝重的查看封住沉月的冰棺。 然而,入了魔界,神界的一切都会被堕化腐蚀。 沉月的尸身暴露在漆黑魔界的焦土上。 片刻功夫,沉月身躯便堕化成漆黑颜色,眨眼间失去了神明纯净无暇模样。 夜沉深深叹了口气。 他还着急回去看白霜情况,于是先布下一个结界,封闭此处和其他魔族互通可能。 弦月刚要离开,夜沉已经回来了。 “仙尊留步,可否告知在下,霜儿的情况。” 夜沉叫的缱绻,那声音温柔,却激的弦月浑身哆嗦,寒毛直竖。 弦月目有深意,“并无大碍,不过只愿魔主待白霜的心,始终如一。” “这是自然。” 夜沉思虑几分,也只觉得是弦月在让他警醒。 送走弦月,夜沉也没放任白霜自己行动。 而是带着他一起到了沉月葬身之处。 沉月的身躯早就不见,原地只剩下一片魔气深重的地方。 里面不时还有生命波动传来,夜沉探查了,却都是尚未诞生的魔族。 为防白霜受到魔气冲击,夜沉给他布置了三层屏障,而后才放心。 “阿夜,这是怎么回事?沉月仙尊呢?” 不知为何,白霜看到沉月这个下场,莫名觉得心痛。 他悲戚问出口,仿佛相识多年的长辈此刻离去。 悲伤汹涌,导致魔气在他身侧纠缠盘旋。 夜沉抬手间驱逐那些魔气。 “是堕化。” “神界神明一旦堕化到一定程度,都会被牵引到魔界,被魔气侵吞神思,失去神思后,化成魔族。” “这样的魔族不多。” “如果是维持神界安定的神族还好,他们只是魔化,成为高等级魔族。” “如果是衍化孕育世界的神族,那么他们在堕化过程中,所背负的世界还没有彻底陨落。” “这期间,他们背负的世界会破裂,魔气侵入世界中,世界里的生命也会受到魔气而异化。” “此后,堕化的神明就会被动为衍化世界中异化的生命所吞噬,而后那些异化生命就会彻底变成没有理智的魔族。” “你所看到的那些异化魔族,都是这样诞生的,此后他们存活,只剩下不死不休的厮杀和暴虐。” “也就是低等魔族。” “你所见到的魔界就是这样扩张的。” “魔族也是这样来的。” 白霜嗓音艰涩,“你也是么?” 夜沉歪着头回忆片刻,摇头,“不清楚,但你会嫌弃我么?” 白霜痛苦的闭上眼,“所以这些魔族有解决的办法么?” 夜沉摇头,“我没有,我只能吸收那些能力为己用,但我不能解决。” 夜沉没说,或许神主可以净化。 但是神界如今没有神主。 结界内魔气越来越重。 甚至生命的波动也越加强烈。 夜沉忽然对白霜道,“给我一点神血。” 白霜不疑有他,直接划开指尖,金色的血液圆滚滚的飘在空中。 夜沉看着白霜的手指恢复愈合,立即给他施加束缚,暂时禁锢住白霜的能力。 “阿夜?” 白霜疑惑。 却见下一瞬,夜沉划开自己手掌,红色血液滚滚而出,席卷着金色血珠冲进了结界中那魔族诞生之地。 “阿夜!” 白霜看着夜沉脸色渐渐苍白,魔气缭绕,吓了一跳。 夜沉却随即愈合自己的伤口,轻轻摇头,“我没事,你看……” 白霜看过去,只见结界中滚滚魔气冲天而起。 尖厉嘶吼漫山遍野。 白霜捂住耳朵,双腿软了下来,被夜沉紧紧抱在怀里,又布置了两层屏障,这才好了些。 夜沉感知到,魔气之下,蠢蠢欲动的新生命。 不知多久,魔气渐渐被吸收。 暴漏出原本沉月尸身所在处,一个黑色魔球出现。 而后魔球绽放开来,如同花朵一般,花心里,是两个皮肤漆黑的孩童。 他们的诞生如同神界神树孕养的神果。 神果破裂,化生而成一个白白嫩嫩的小神子,小神子见风就长,不久变成四五岁小神童,行走神界。 而这两个孩童也见风就长,不多时变成两个七八岁,生着头角和长长犬齿的七八岁幼童。 白霜没受住冲击,昏了过去。 夜沉皱眉,看着两个幼童,抱起白霜就回了魔殿。 白霜是受到惊吓了。 夜沉一时间手足无措。 把白霜自己放下他担心。 可带着白霜做事,白霜也受不住魔气和惊吓。 一时之间竟然觉得怎么样都不好了。 这样为难着,夜沉一时间也没去管那两个魔童了。 可夜沉不管,那两个魔童竟然跟了过来。 一左一右站在魔殿大门前开始拍门。 大门太厚太重,魔童还没有那样的能力去破坏。 既然没办法,那只有等在此处。 白霜是临近傍晚醒来的。 虽然魔界的天色差别不大。 但夜沉检查白霜,没什么损伤才松了口。 他心有余悸道,“我真是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了。” 白霜也理亏,又委屈。 他只是一个神明。 其他神明这样接触魔界,两三日就堕化了。 他如今没堕化,却也受不住越发强大的夜沉。 夜沉越强大,白霜越为难。 可夜沉不强大,他们就会被别的强大魔族诛杀。 这是不可解的局面。 许久夜沉才开口,“不然我送你回神界!” 白霜却不愿意。 “你想让我走?你舍得?” 夜沉苦笑。 不舍得能怎么办? 白霜看出来了,急忙解释,“阿夜,我不会堕化的,弦月仙尊也说了,我没有任何问题。” “只是那些魔气太强烈了,你放心,我真的没事,我只是需要休息适应而已。” 夜沉不说话。 白霜急了,他抬手摸上夜沉肚子,“你需要我,它也需要我,最近你的魔力在消失,是因为它……” 玖·魔躯神思 夜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战斗。 每天要诛杀数不尽的魔族。 而被夜沉吞噬的魔力也不知凡几。 他本应该越来越强大。 可白霜也清楚,偶尔夜沉的力量会突然消失,残存不多。 这时候夜沉都会吞噬更多魔族来维持自己的魔力运转。 索性如今想攻打神界的魔族如飞蛾扑火,滚滚而来。 所以夜沉不需要去很远的地方狩猎。 可这总要有个原因。 那些庞大的魔力消失了,总该有个去处。 所以两人双修后,夜沉睡得沉了,白霜就会探查夜沉的情况。 他不敢给夜沉输入神力,怕被夜沉无意识吸干。 但是夜沉的脉搏变动,和他身上若隐若现的另一股生命力,让白霜有一个猜测。 神界神明大多依靠神树诞生。 然而却还有另一种诞生方式。 那就是神明亲自孕育。 如今领 导神界的睿意神君,就是奉化仙尊所生神明。 也是奉化仙尊的第一个子嗣。 而奉化仙尊一共生了七个孩子。 其中第七个是奉化仙尊拼命生下的神子。 也是以后极有可能成为神主的神明。 这是白霜在被关押神界时候,听外面的神明聊天获知的。 那些神明会期待自己也能如同奉化仙尊一样,亲身诞下一个由自己亲自孕育的神胎。 神界不信奉七情六欲,也不追求伴侣。 但是他们追求生 殖崇拜。 神族狂热的追求以自身孕育子嗣。 所以每隔一段时间,不论神君神女,都会进行光明仪式,到天启处跪拜请求天授。 天授之后,会有随机神明怀孕,以自身孕育子嗣。 只是孕育过程艰难,许多神明都死在孕育过程中。 而成功诞下子嗣的神明被认为是天道所青睐的幸运儿。 然后他们重复的进行光明仪式,以获得诞生子嗣的资格。 但是能孕育子嗣者少之又少,几乎不足所有神明的十分之一,甚至更少。 神明总是艳羡诞下子嗣的神明。 哪怕那些神明历尽痛苦,却依旧狂热。 而那些神明孕育子嗣期间也是最脆弱的。 所以神明们也有一个专门的组织照顾怀孕的神明。 这个组织很严苛,只有生育过子嗣的神明才能进入。 而首领正是曾经神界的领 导 者,如今正在闭关的奉化仙尊。 毕竟能生下七个子嗣,还活着的奉化仙尊,被神明们奉为最高者,几乎与天齐平。 须知,神界历来孕育子嗣的神明,最多孕育且成功诞下三次,再多的没等子嗣诞下,就都死了。 所以知道这些的白霜也不敢相信,夜沉是否具有孕 育 子 嗣的能力。 但他知道,孕 育 子 嗣是极为痛苦的。 如果会危害到夜沉,他宁愿不要子 嗣。 他白霜没有生 殖崇拜,也不需要子嗣! 他只要夜沉好好的活着。 哪怕有一天自己不在了,他也要夜沉好好活着。 所以此时此刻,他紧紧盯着夜沉,生怕他有一点点的隐瞒。 可这没什么需要隐瞒的。 夜沉虽然有些惊讶,却含笑点头,“你知道了,那我也不瞒着你。” “魔界的规则是很简单的,它容忍七情六欲的存在,也允许更多关系的建立。” “而你我是一体,我喜欢你,自然而然也会孕育你我的子嗣。” “它是因为你我的感情才存在的。” 白霜闻言嗓音都抖了,“可是……会很痛苦,会让我失去你……” 夜沉摸着白霜的脸,微微摇头,“不会,魔界和神界不同。天道规则也不同,这里,我说了算……” 他凑上去亲吻白霜唇角,感受着他嘴唇的颤抖。 “它很乖,不会折腾,只是吃的多,我会供给它所有需要的魔气,如果魔气不够,顶多就是停止生长,等到有足够的魔气供给,它又会继续生长,直到瓜熟蒂落。” “只是……除了魔气,它还需要另一个父亲偶尔的关心,不然它会觉得你不喜欢他。” 白霜眨了眨眼睛,质疑,“你没骗我?神界孕育子嗣,会陨落。” 夜沉点头,“我知道……” 他听到过神界孕育子嗣的神明,在陨落之际不甘的哀求。 他们祈求天启让他们撑下去,哪怕自己陨落,也要子嗣存活。 可结果只是一尸两命,一同化为魔界不知理性的鬼。 天启无情,从未回应那些堕化或陨落者的祈求。 每每这时候,夜沉也会嗤笑。 看。 那神界天道也不敢徇私呢。 神界再如何,也影响不到魔界。 神界的天启如何。 关他魔界夜沉什么事呢? 到了魔界,就得听他夜沉的。 哪怕是神界天启。 到了魔界,也不过是他夜沉手中的一个玩意儿罢了。 什么时候轮到神界规则来制衡他夜沉该如何、会如何了呢? 所以夜沉也只是凑在白霜耳边哄着,“信我,不会有事。” 只是想暂时把白霜送走,是不可能了。 后来,夜沉多次庆幸,没有把白霜送走。 否则他就再也没机会见到白霜了。 魔殿大门吱呀呀打开的时候。 两个魔童早已经相拥而眠了。 夜沉蹲下,戳了戳生的稍小一点的魔童。 没反应。 夜沉就提着脚,把小魔童提起来了。 可小魔童睡得太沉了。 反而是大一点的魔童被惊醒,揉了揉眼睛,看到夜沉倒提着自己弟弟,这才咿咿呀呀比划起来。 夜沉饶有兴致的一手托腮,另一只手晃了晃,“你听得懂我说话?” 大魔童点了点头。 这就有意思了。 夜沉还是第一次遇到有理智的魔族。 毕竟他知道新生魔童没什么攻击力,想要玩玩儿。 想到肚子里也有个崽儿,就没起杀心。 白霜也过来了,看到两个魔童,自然想起了沉月,有些哀伤道,“你打算怎么处置他们?” 他以为夜沉会杀了两个魔童。 又想到夜沉腹中会不会也是这样的魔童,心就软了下去,竟然也觉得两个魔童有几分可爱。 夜沉和白霜心有灵犀,一眼就知道白霜的意思。 “他们两个有神思,具有理智,能思考,我打算培养看看。” 白霜松了口气,想去抱另一个魔童。 夜沉却阻止他,一手提起来一个,带进了魔殿中。 拾·无妄劫 对于两个小魔童,夜沉是好奇的。 白霜却去寻找了衣衫给两个小家伙儿穿上。 魔界除了夜沉,几乎没有出现过保有理智的魔族。 而恰恰这一次两个魔童诞生,夜沉搅和了。 是白霜的神血起了作用。 让两个魔童诞生了神思。 当然夜沉的血也有作用,给了两个魔童很高的天赋上限。 这意味着,两个魔童未来将会长成如夜沉一样的强大魔族。 有理智,会思考,能沟通交流的魔族。 白霜对此担忧也有,喜悦也有。 如果魔族都能有理智,魔族能否比照神界一样发展起来? 可神血无所谓,那一点白霜不在意。 夜沉那样大的血量却让他心疼。 仅仅只是两个魔童,几乎用了夜沉三分之一魔血。 即便夜沉可以通过吞噬其他无理智魔族来恢复。 那以后魔族有理智的越多,还能杀戮么? 没有魔气供应,夜沉会不会受影响? 夜沉扒拉两个魔童检验一番,很满意。 他自己的小魔崽子不知道多久才能出生,先养两个练练手。 想着一转头,他就看到白霜出神。 两人相伴久了,一举一动就知道怎么回事。 夜沉便揽着白霜的腰,把头凑在对方颈窝磨蹭,“那些无关紧要的没必要想,总会有路,走一步看一步。” 白霜回过神,揉了揉夜沉毛茸茸的脑袋,展颜一笑,“嗯,你说得对,我只希望,不影响你。” 夜沉并不在意,他轻嗅着白霜身上清寒的霜雪香味,打了个呵欠。 他最近总觉得累,睡眠的需求自然增加了。 白霜便抱起夜沉,对着两个魔童道,“你们乖乖在这里,稍后我们会过来的。” 看到魔童乖巧点头,他便带着夜沉回了寝殿休息。 坐在床边看着夜沉熟睡,他的手还被夜沉拉着,不由得微微叹气。 白霜最近脑子里看到越来越多他没经历过的画面,那或许是一些记忆。 但他觉得这记忆越多,对自己越不利。 只是夜沉也没法子,他就没有多说。 养魔童的日子较之前的生活,总显得忙碌了许多。 魔童调皮,又长得快,夜沉只能带着他们俩出去进行更久的狩猎。 白霜怕影响夜沉,都会在魔殿等待。 夜沉给两个魔童取了名字,魔童哥哥取名朝天,魔童弟弟取名向天。 他取这个名字确实是挑衅的。 朝天和向天却很喜欢彼此的名字。 他们吞噬更多魔气,生长迅速,很快就成了十几岁的少年模样。 而且表现出来的也更加喜欢白霜和夜沉。 加之他们身上也散发出和沉月一样的气息。 或许称他们为沉月的孩子也可以;称之为沉月的另一种存在也可以。 而沉月所携带的大世界中也孕育出了数不尽的魔族。 他们生而有理智,虽然丑陋,却也对朝天和向天两兄弟亲近。 夜沉看着如今和自己生的五六分相似的两兄弟,竟然觉得,自己走了一步好棋。 向天和朝天如今褪去了黑皮,变成了正常的肤色。 就连头上的角也褪去了,虽然还是能一眼看出和神族的物种差别,差别却不大了。 向天拥有沉月的多思敏捷,修行飞快,武力值颇高。 朝天拥有沉月的优秀性格和多思维发展,什么东西学得都很快,综合能力平均,做事井井有条。 所以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夜沉把两兄弟扔到软禁沉月所带世界诞生的魔族生命中。 “这些新生魔族,要么杀掉,要么驯服,做不到,我就不会来见你们。” 向天和朝天面面相觑,异口同声应下,然后欢欢喜喜去做了。 夜沉看他们这样,也下意识抚摸自己腹部。 他身体内自有空间,便是孕子也不会影响身体形态。 何况小魔崽子如今还小呢。 终于甩开了两个尾巴,夜沉心满意足回家,想和白霜亲热。 可他回了魔殿,却没有白霜的气息了。 夜沉慌了,里里外外找了一遍,最后除了寝殿遗留下的法器留霜,丝毫没有白霜的痕迹。 留霜光芒闪烁,记录下了白霜的一点影像。 画面里,白霜双目无神的抬头看天,幽幽叹息道,“终于发现……原来我只是……” 只是什么? 断断续续未说完的话和消失的画面,让夜沉一怒之下捏碎了留霜。 魔力铺散开魔界的边边角角,任何角落都没有白霜。 神界的神明们还在堕化中哀求,没有神明见过白霜。 他就这样消失了。 夜沉痛苦的抱着头蹲在床边,把头埋在了床上铺展的皮毛里。 他知道自己终有一天会失去白霜,可他没想到会这么快! 他曾经是打算等白霜离开,自己和他一起的。 白霜曾为他殉情,他也该为白霜殉情的。 可是腹部一动一动的感觉让夜沉清晰他还不能殉情。 他腹中还有他和白霜的子嗣。 神界神明如果堕化,陨落后还可以变成魔族。 哪怕没有理智。 如果白霜堕化,夜沉也愿意养着白霜变成的魔族。 可白霜没有堕化。 他就那样消失了。 弦月曾经告诉他,不会堕化,意味着陨落就彻底消失了。 白霜明明不应该陨落的…… 夜沉仿佛还能察觉到白霜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个角落。 可是他找不到。 纵有通天彻地之能又如何? 他依旧无能为力。 夜沉枯坐在床边三天。 因为他下意识捏碎的留霜彻底消失。 他连一件保有白霜气息的东西都没有了。 那些神族的东西,白霜不喜欢,都没用过。 白霜最喜欢夜沉给他的法器留霜,一直带着,从不离身。 而今除了腹中的子嗣,夜沉什么跟白霜有关的,都没了。 麻木让夜沉陷入黑暗中。 如同曾经沉眠。 可他无法沉眠。 一日日…… 一月月…… 一年年…… 向天和朝天兄弟都没等到夜沉说的来接他们。 神界*最高神殿 殿内布置着最高崇敬的白金色摆设,白金色纱幔层层叠叠,随着清风和鸣而浮动。 殿中摆设各色鲜花,汇聚在一张巨大金色平榻之上。 四边墙壁随着时间变化,会出现或消失。 而今正是惠风和畅,百花争鸣时节,天鸟在飞舞歌唱。 于是这神殿墙壁也隐去,路过神殿的神官和祭司自然也能看到金榻上安静沉睡的金衣神子。 神子沉睡两百年。 最近却偶有金光闪烁,弦月仙尊说是神子快醒过来了。 所以他们开放了神殿,时时守着神子,只为能第一时间看到神子苏醒。 忽然,穿着厚重金色神衣的神子手指开始弹动,眼皮颤抖,眼皮下的眼球开始转动。 下一刻,他眸子缓缓睁开,一双灿金色眸子潋滟生辉,看着熟悉刻着浮雕的金色穹顶。 神宫金钟察觉到神子苏醒,徐徐敲响。 周围神官们都激动的聚过来。 “恭贺神子渡劫成功!” “恭贺神子苏醒!” 拾忆·神子龙燚 神界最高神殿 神子龙燚(yi)端坐在石桌旁边,一手撑着额头,一边轻声问身边侍立的神官,“我沉睡了多久?” 神官恭敬回答:“回神子,一百九十六年,想来神子如今已经成功渡劫,步入成年期,是否要举办仪式?” 那个仪式龙燚知道,是天启判定他是否具有神主能力的仪式。 一旦判定成功,他以后将成为这神界之主。 可他刚刚醒来,头脑不甚清醒,只挥挥手,“你们先去,我要冷静一下。” 祭司欲言又止,但顾念龙燚毕竟才刚刚醒来,便带着神官们退下了。 龙燚等所有人都下去了,这才松了口气。 他如今脑子特别混乱,脑子里若隐若现几个细碎的片段,从画面上的建筑来看,那不是神界的区域。 昏沉沉、雾霭霭的地方,应该是魔界。 他深呼吸几次,不明白为什么其他神明是渡劫,他却只是睡了一觉,而且还梦到了魔界。 魔界,所有神明闻之色变,绝口不提的地方。 是众神眼中的地狱。 神界神明的成年礼前,要进行一场渡劫。 此前的所有神明基本都是去其他神明的世界历练。 他们会被抹去记忆,投入拥有大世界的神明意识中;或者是出现在某个神明掌管的世界里经历他们需要面对的课题。 他们经历的是什么,就奠定了他们日后的神途如何。 大多数神明经历的都是和承担的神职相关的。 尚且结束后,那些神明也记得经历过什么,用以日后摆正自己的位置。 可如今出了意外。 龙燚自出生以来就一直拥有强大的能力,所以当初祭司判定,他渡劫时候大概率是陷入沉睡,在自己的意识中构筑一方世界渡劫。 一方面因为没有其他神明能承担龙燚强大的神思。 另一方面也是神官和祭司们都默认龙燚一定会在成年后构筑出属于他的独立世界。 对此龙燚是清楚的。 所以他从容陷入沉睡。 可如今他醒来,不仅没有构筑初步世界模型,身上也没有独立世界模板存在。 甚至他连沉睡的梦境都没有,记忆更是趋近于无。 不说一点没有,是因为有几个细碎的画面还在流转。 这让龙燚很为难。 祭司负责记录所有神明的渡劫记忆,以方便确立并构筑神明成年后神途走向。 可龙燚没办法给祭司这份记忆。 看着自己掌心金色的神力,他确确实实蜕变了,已经成年。 可他又该如何判定自己未来的神权神职? 又是一声长长叹息。 龙燚决定直接去拜见能给自己解答的人。 他如今穿着金色神服,苏醒后走动之间,竟然又出现一件红色神服罩在身上。 神明们虽然穿着鲜艳,但几乎都穿浅色神服,端的一派平静和顺。 如今龙燚竟然成了这神界中最重最艳丽的颜色。 一侧路过穿粉衣的神女本来还有些出神,听到龙燚的声音才醒过神来。 “听溪,怎么在这里?沉月仙尊没和你一起?” 听溪神女如今不过十四五的少女模样,闻言神色低迷,“阿母她陨落了。” 听溪是沉月仙尊唯一的女儿。 龙燚愣了一下,眉目惆怅,“什么时候的事?” 听溪落下泪,又急忙擦掉。 神界虽然不禁止哭泣和眼泪,可抛弃七情六欲的神明不能哭。 “就在您醒来的前些年……” 龙燚眼前陡然闪过一个片段。 他眼前有个矮一点的人挡着,于是他微微偏头去看,就看到安静躺着的沉月仙尊,她被封进冰棺里,再也见不到了。 龙燚头晕起来,身躯摇晃,吓得听溪赶紧扶着他,“殿下您没事?” 龙燚缓了一下,摆摆手,“无妨,许是刚醒来的原因。” “对了,沉月仙尊不是自然陨落?” 听溪点头,“是阿母不愿自己堕化,于是自裁,留下完整尸体,被……” 听溪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停下话头,随即转了话题,“已经过去了,殿下也莫要伤怀。” 听溪说完就行了个礼急匆匆走了。 龙燚看着听溪慌张的背影,深思她刚才的话。 “堕化”一词是他第一次听见。 他生而为天启钦定的神子,所有神明对他以礼相待。 很多话都不会在他面前说。 他知道众神明有事瞒着他。 可那些编织起来的网把他隔绝在外。 神官们说,他是神子,要端坐高台,等到成年后,带着神界发展,所以底层的事他不需要了解。 祭司说,他是神子,就应该努力修炼,走到更好的位置,带领所有神明走向更高处。 沉月姨母说,他是神子,未来肩负着神界的兴亡,要学很多东西,掌管最高等的神权。 奉化仙尊说,你是神子,是神界的希望,要往上看,不要让阿父和神众们失望。 唯有弦月仙尊不会说这些,可他总喜欢看着天上星辰,看着天启,看着神界众生,唯独不会看他一眼。 龙燚一直知道一些东西,神界神众不让他碰。 可一直这样,他真的能做好神主么? 龙燚转身看着他走下来的神殿。 他住的神殿那么高。 可他真的匹配么? 他做神主,难道不该是贴近神众么? 高高在上,目不见尘,他真的能做好神主么? 他连神众需要什么都不知道。 他怎么造福神众,成为神众的希望呢? 奉化仙尊的神宫距离龙燚的神宫不远。 龙燚走到奉化仙尊闭关的神殿前,看到了头戴帷帽的睿意神君。 有一种熟悉的魔物气息。 龙燚疑心自己闻错了,他怎么知道魔物气息?又怎么判定的? “小七,你来了。” 睿意神君看到他打招呼,神色淡淡的,语气无波无澜。 睿意神君只是个普通神明,没有子嗣,也没有衍化世界,他只能作为守卫,维护神界,保护其他神明。 龙燚点头,“长兄,许久不见。” 对龙燚来说,也不过是昨日和今日的区别。 可对于睿意神君来说,是近两百年的不见。 睿意神君是奉化仙尊长子,武力值很高,可对于能衍化世界的神明来说,他再普通不过。 在神界,能衍化世界的神明地位最高,其次是诞下子嗣的神明。 而什么都没有,只能守卫的神明,地位最低。 神明会陨落。 能衍化世界的神明和诞下子嗣的神明才是神界能不断延续下去的基础。 原本能诞下子嗣的神明数量最少,也最危险。 然而拥有神树,每隔一段时间会批量落下神果,用以孵化神明,可以诞下子嗣的神明也可以被取代。 于是能衍生世界的神明就变得独一无二起来。 也因为他们衍化的世界能提供神界发展的巨大能量。 奉化仙尊诞下的七个子嗣,二女和四子都诞下了子嗣。 二女和三子衍化了独立世界。 五子六子都资质平平,只是普通守卫罢了。 可即便如此,龙燚在七子中地位独一无二。 也因为他的独一无二,奉化仙尊对他更加耐心,教导的时间最多。 这对于一直获取关注很少的睿意神君来说,龙燚就成了被讨厌的那个。 如果没有龙燚,睿意神君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或许也能凭借自己的实力获得足够的尊重和父亲的目光。 可龙燚出现,他太特殊了,具有所有神明的优点和能力。 祭司判定龙燚以后会衍化自己的世界。 弦月仙尊曾说,天命预示,龙燚有很大概率可以拥有很多子嗣。 沉月仙尊说,漫天星辰都为龙燚折腰。 所有人都夸龙燚。 而睿意神君的光芒被彻底掩盖了。 明明他能打,又拥有很高的打理事务能力。 如果没有龙燚,他有七成概率承袭奉化仙尊的位置。 而今睿意神君什么都没有了,他嫉妒到无法见人。 龙燚很关心自己兄长的状况,“长兄,你这是怎么了?要不要去神医处看看?” 这话让睿意神君下意识抬手捂住脸。 他更生气了,“用不着你操心。” 说罢便转身下台阶。 擦肩而过的时候,龙燚透过白纱看到了睿意神君被毁掉的小半张脸,呆住了。 “小七……” 是奉化仙尊二女,合懿神女。 合懿神女刚从侧殿转出来,见龙燚出神又多喊了几遍。 龙燚见了合懿神女急忙问道,“二姐,长兄怎么了?他的脸……” 合懿神女一脸无奈,“不要紧,他这样子本不该出现在你面前,你莫要管。” 龙燚应了一声,又转头去看睿意神君的背影。 合懿神女不让他看,拉着他到殿门前,“阿父闭关一直未出,你若想念阿父,便磕个头。” 龙燚老实跪下,磕了个头。 但他还没忘记问睿意神君的事。 合懿神女避重就轻,“那些事不该你管,你应该准备天启仪式了,这次你赶上了,如果顺利,也得一个子嗣,你神主的位置定然稳了。” 合懿神女想到什么更开心,“如果是你的子嗣,一定天赋资质都最好,那咱们神界也能更进一步,压下魔界暴动!” 龙燚奇怪,“魔界暴动?为什么我的子嗣能压下?” 合懿神女意识到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忙转移话题,“没有,哪有什么魔界,是神界,神众们都期望你诞下更优秀的子嗣,如同阿父一样,给神界带来光明和希望。” 龙燚还想问,合懿神女已经推他,“仪式就在这两天,你快去净身打扮,好好准备。” 龙燚莫名其妙,还想问什么,合懿神女已经转身走了。 拾爱·弦月之辉 龙燚离开奉化仙尊的神宫,才想起了自己过来的目的。 他刚醒来不久,神思运转缓慢。 犹豫许久,龙燚决定去弦月仙尊那里看看。 不同于奉化仙尊和沉月仙尊居住神宫。 弦月仙尊的居所平平无奇,唤做弦月小筑。 弦月小筑距离神官聚居处比较远,在一座高高的神山上,孤僻而神迹罕至。 弦月仙尊不喜交友,也不愿参加神众集会。 更不会参加天启仪式。 他几乎独来独往习惯了。 偶尔有一两个神明陷入困惑,才会来拜访弦月仙尊。 更多时候,弦月仙尊是神界一个传说。 他决绝的放弃拥有子嗣和衍化世界的机会,寻求一个本真。 龙燚来到弦月小筑的时候,弦月小筑门口有神童静候许久。 这神童是弦月收养的。 神果孵化神童后,神明们会捡回去抚养教导。 而这小神童就是弦月捡回来的。 神童唤做途因,带着龙燚到了弦月所在的院子。 彼时弦月正坐在繁花盛开的院子里喝茶。 见到龙燚,弦月仙尊并不惊讶。 他知道龙燚醒了,而且会来拜见自己。 途因把茶水给龙燚添上,侍立一旁。 显然弦月也不打算避着途因。 其他神明忌讳弦月,途因却不。 曾经弦月问途因怕不怕沾染弦月的因果,如果怕,他可以找别的神官收养途因。 途因拒绝了。 龙燚和弦月陌生,所以借着夸奖途因找话题。 弦月只是默默听着。 两个人并没有深厚交情,一时间也找不到更深入的话题。 弦月不是喜欢多话的神。 喝了半壶茶后,才直白道,“说你的来意。” 龙燚犹豫了一下,“您应该知道我想问的。” 弦月点头,“知道,你的疑惑很多,但时间有限,你想先知道的哪一个,我不能判定。” 龙燚沉吟片刻,“我想知道堕化是怎么回事。” 他不仅在意识中看到沉月仙尊的身躯,也看到了给沉月仙尊封棺之人。 是弦月仙尊。 “阿父和兄长姐姐们都在瞒着我,神官瞒着我,祭司也瞒着我,所以这究竟是什么?” 弦月目光深远,他抬起手给龙燚看。 那尚未张开的左手上,手腕和手背都有一条浅浅的疤痕,一直隐没到衣袖深处。 和肌肤几乎一个颜色。 却永远无法愈合。 “给你讲个故事,听完你或许就懂了。” 弦月神色悠远,仿佛陷入什么回忆。 “神界的神明诞生最初,是欣欣向荣的。” “可后来,神明们得了一种病,得了一种能将他们变成没有理智怪物的一种病。” “那些怪物杀不死,而且能够将更多神明感染变成相同的怪物。” “一开始神明们没有办法,他们只能将那些怪物合力封印起来。” “那一场我和你父亲都参加了。” “我们以为那就是结束。” “可后来,你父亲闭关了。我也参加了天启仪式。” “那一次天启仪式中,我获得了孕育资格,拥有了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子嗣。” “但是孕育不久,我就发现自己也得了病!” “那时候我才知道,很多神明越来越严实的穿着,头上的面纱和帷帽是为什么。” “被病污染变成怪物的速度太快了,快到我根本来不及诞下我的子嗣,我就会彻底变成没有理智的怪物。” “所以我很痛苦,这痛苦却加速了污染。” “绝望中,我认为这是神界的灭亡,我想知道该怎么样才能解救这一场灾难。” “于是我祈求天启能够给我答案。” “天启说,答案的获取意味着付出代价,问我愿意么。” “对我来说,即将变成怪物,和神界的毁灭,已经到了最坏的地步,我又怕什么代价呢?” “于是我同意了。” “然后天启把那病除掉了,我被污染的地方只留下了这些永远无法去除的伤疤,我也失去了我的子嗣。” “我怎么甘心?所以我不服天启……” “可我也知道,我无能为力,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伤心绝望之下,我竟然听到了一个声音。” “那声音说,我可以获得摆脱天启的力量,但是代价是失去我所有的能力。” “我同意了,但我的要求是,我要获得天启的能力,再也不要被污染。” “那声音太诱惑了,他说的太美好,我们做了交易。” 说到这里,弦月悠悠然喝了一口茶。 这只是他的一段经历,可里面的内容太多了。 龙燚整理着信息,“可我为何从未听说过,也没见过。” 途因解释道,“天启和奉化仙尊、沉月仙尊联合发了律令,要求所有处在堕化中的神明不得接近殿下。” 龙燚又问道,“可是,自我出生以来,我的成长期很长,神界越发壮大,似乎没有堕化的困扰,难道是您彻底解决了堕化?” 他忽然又想起睿意神君的脸,那带着魔族的气息。 “是魔族?” 弦月点头,“没错,神界在壮大,当初我孕育子嗣的时候,你父亲却没参加那一场天启仪式,他闭关了,后来我因为和未知的交易退化成如今模样。” “你父亲才出关,他瞒着天启,公开了一个秘密,被污染堕化的神明,只要把自己被污染的地方进行“拔除”,就可以恢复神明的模样。” “那时候有很多神明被污染了,而我也告诉他们,可以如同我这样解除堕化。” “可我的方法,意味着再也没有子嗣,也再不能衍化世界,变成一个普通的守卫。” “所有神明不愿意接受,他们宁愿忍受一时痛苦。” “神明博爱,孕养万物,我这样是自私的表现。” 弦月说完,无奈叹了口气。 龙燚却抓住了重点。 “所有神明都会堕化,所以那些“拔除”的东西又怎么处理的?继续封印?” 弦月摇头,“没有,他们扩大了封印怪物的空间,把“拔除”的罪恶都扔了进去,久而久之,封印怪物的空间越大,怪物越多,不可逆之下,那里如今成了魔界。” “他们不会告诉你,因为你是神子,你是光辉,而他们是罪恶,是羞于启齿,你被他们奉为神明和希望,他们自然不愿意你知道这些。” “因为那意味着,他们将没有资格追随你。” 龙燚不能理解,“可我早晚也会得病,我们没有分别。” 弦月摇头,“不会,你诞生的时候,天启便警示你永远不会堕化,所以你是神明们追随又不敢直视的希望。” “龙燚,你和我不同,因为我与那不知名做交易,我不受天启掌控,不会堕化,但我失去了神明们追求的能力,他们有求于我,却又唾弃我的行为。” “可你不一样,你生来就背负着解决堕化的希望。” 龙燚皱眉,“可我都不接触,不了解,我怎么解除?” 弦月只是含笑摇头,“你不懂,他们只想要希望,但不知道该怎么解决,也不想希望的光辉看到他们那罪恶的模样。” “你知道那种病是怎么出现的么?” 龙燚微微摇头。 弦月似乎也不需要龙燚回答,自顾自继续道。 “神明衍化的世界里,那些生命不是神,所以低等,具有一切神明不需要的情感,久而久之,就会形成污浊,污染他们的神明。” “而孕育子嗣很痛苦,敏感脆弱,曾经被抛弃的七情六欲重新出现,让神明变得卑微脆弱,也会污染神明。” “守卫神明似乎最好,可他们处在最低等位置,即便神明没有负面情绪渲染欺压,渴望和羡慕、嫉妒等情绪也会悄然而至,污染守卫神明。” “神明抛弃七情六欲,可无法杜绝一点情绪波动的可能,这些微弱的情绪波动,神明羞于宣之于口,就无法解除,久而久之,就会形成“恶堕”,而恶堕就是污染神明的源头,将神明堕化,最后被恶堕逼疯的神明就彻底成了怪物。” “而魔界,也是这样形成。我想你比我更清楚魔界如何。” “我?” 龙燚不解,“我从你这里第一次知道这些,我又怎么会知道魔界如何?” 弦月闻言皱眉,伸手去摸龙燚手腕,随即眉头紧锁。 “你渡劫……?” 龙燚哀叹一声,“我只记得自己沉睡近两百年,但是没有记忆,应该只是单纯的沉眠了。” 弦月松口手,手指快速掐算,随即脸色变换,而后盯着龙燚,可只有更多的疑惑。 久到龙燚忍不住问,“所以我应该记得一些什么,您知道?” 弦月终于转开视线,他又掐算几遍,揉了揉眉心,“天启仪式快开始了,我想你应该抓紧时间准备一下,其他都可以慢慢说,先趁此机会求一个子嗣要紧。毕竟下一次天启仪式要千年以后了。” 龙燚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先参加天启仪式。 等龙燚离开了,途因才不解,“师父,您之前不是说在魔界见到了……” 弦月摆手,不让他说下去,却是道,“去联系睿意神君,我要知道魔界的状况。” 途因应了一声便离开了。 弦月从袖子里拿出龟卜再次摇测。 许久,龟卜中落下三个白玉圆卜。 弦月配合着法诀再次占卜,脸色变了几变,最终叹息一声,“还是老样子,那他怎么会不记得?” “除非,这里面发生了意外。” 弦月不死心又算了一遍,这一次竟有一句卜辞出现。 “水月镜花,真真假假,似是而非,不可窥探。” 拾散·真亦假 天启仪式很快就到了。 龙燚也严阵以待。 他穿着水蓝色繁重神服,外罩天蓝色云丝衫,作为神子,他行在首位,带领无数神众前往天启所在神台。 天启神台占地范围极为广泛,层层叠叠阶梯和广云平台上,是按照能力划分的众多神明。 他们都虔诚静候在天启之下。 这次仪式,凡成年未以身孕子嗣者,皆可参加。 而在此之前,天启会先对龙燚进行神主晋升的仪式。 所有神众都明白,龙燚即便第一次来,但是他不能以神子身份孕育子嗣。 他必须以神主的身份。 所有参加天启仪式的神明,都会尽最大能力获取自己的最大神权。 唯有神权越大,才越有成功孕育子嗣的资本。 众所周知,孕育子嗣所消耗的力量太过巨大,又有多少神明能成功诞下子嗣呢? 这比例几乎只有不到一半。 更多神明陨落在孕育子嗣期间。 龙燚第一次参加天启仪式。 他是神子,唯有他不需要跪拜天启。 天启是神界天道在神界的代言人。 而龙燚是神界天道亲自选择的神子。 神子与天启地位相同。 而一旦龙燚加冕为王,成为神主,他将凌驾于天启之上。 龙燚不懂这其中关窍,不过他却依旧没有跪拜。 明明是第一次见天启。 不知为何,龙燚竟然心底觉得天启没资格接受自己的跪拜。 他恍惚间眼前仿佛出现一个人。 那人背对着他,个子比他矮一些,口中的话语却狂妄无比。 “所谓的天启,也不过是神界的一个玩意儿,算得了什么。” 所有神众安静看着这一切,他们不知道这一刻龙燚在做什么,但他们知道,自己没资格开口。 龙燚下意识上前一步,伸手想要去拉那个人,却手中一空,什么都没摸到。 龙燚立即清醒过来。 他有些懊恼。 紧随而来的,却是一种怅然若失的不知名感觉。 天启还在运转,光芒闪烁间,等待着神子步上最顶上的神台。 龙燚一步一步走到天启旁边。 直到两者之间距离极近。 天启感知到龙燚,绽放出一抹白色光芒,对他周身进行检查。 等确定龙燚已经成年,这才光芒一转,化成一抹金色神冠,悠悠落于他头顶。 今日仪式在整个神界来说都是格外重大的。 所以龙燚头顶的神冠也是沉厚繁重的大神冠,宣示着龙燚神界的最高身份。 龙燚成了神界之主。 为了宣告喜讯,神界之上华彩满天,九彩鸟和五十色鹿在天空飞舞奔跑。 五十色鹿,是神界的一种祥瑞天象。 上次五十色鹿出现,是龙燚诞生之刻。 紧随其后是神众的欢呼雀跃。 高兴片刻后,神钟敲响,宣告天启赐福仪式正式开始。 这才是今天的重头戏。 所有神众虔诚跪拜,叩首以祈求天启赐予他们一个子嗣。 哪怕这个子嗣会让他们陨落。 可神明们并不在意。 龙燚不需要叩拜,他微微仰头,头顶神冠很重,他却依旧直视九天。 天启随着神钟敲响,每一下,都会释放出一片神光。 神光成圆形辐射而出,覆盖所有祈求赐福的神明。 一圈一圈神光如同水波散出。 龙燚注视着这一切,看到神光在路过叩拜神明头顶时候,会有五彩神光进入一部分神明额顶。 而后,那神明将会在额心出现一抹红痣。 只是被神光入体的神明太少了,不足三分之一。 龙燚思考了一下,也就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天启赐福进行了半天。 而后获得孕育资格的神明此刻已经受孕。 他们额心的红痣便是标志。 神众们起身,有额心红痣的留下来,没有的离开。 等神明离开差不多了,额心拥有红痣的神明便坐下调息,用以稳固身体内的子嗣。 而这期间,他们额心红痣也会被神力催化,额心红痣绽放出相应颜色的各色花朵纹路。 这纹路就是他们孕育子嗣的标志。 龙燚清楚没有神光进入他身体,只觉得或许是他没有获得孕育子嗣的资格,竟然有些失望。 追求孕育子嗣,是神界所有神明刻在骨子里的追求。 这一点龙燚也不例外。 他有些失望,于是他最先步下神台。 却因为边缘距离太远,他成了最后一个离开神台的神明。 然而他没有成功离开神台。 天启赐福后,所有孕育子嗣的神明会被天启用结界罩住,根本离不开。 龙燚愣住了,他知道这一点,下意识抚摸自己额心,果然没有摸到一点凸起。 他幻化一块水镜,看到镜子里他额心没有红痣,可右眼眼角却有一颗鲜艳红痣。 那红痣很小,除了让他容貌更增颜色,也看不出其他。 这时候已经有养神殿内部的神明得到了天启赐福成功名单。 该神明执着天卷,既失落,又兴奋。 失落的是他此次没有得到赐福。 兴奋的是,天卷上的名字第一位是神主龙燚! 这位神明是养神殿管理者随鹰神君,曾经连着两次孕育子嗣,且子嗣天赋极高,成年的那位子嗣已经自行衍化世界。 “神主您应该留下安胎。” 龙燚闻言眉头紧锁,又看了一眼水镜中自己的脸,而后转头看着那些打坐的神明。 许多神明额心红痣已经开始催化出花朵雏形了。 而自己…… 龙燚确定自己没有接收到天启的赐福。 可如果是自己距离太近,才会没看到呢? 所以他又回到天启旁边开始坐下调息。 神界是有日升月落的,比魔界拥有更多不同的风景和天时。 等龙燚调息好了,发现养神殿神官们已经开始照顾怀孕的神明了。 而随鹰神君一直在龙燚旁边等待他。 龙燚太重要了,他是神主,自然马虎不得。 但龙燚眼角的红痣还在,没有催化成花朵,也没有其他赐福成功的神明额心红痣大。 随鹰神君自然也奇怪,“神主,您有什么感觉?” 龙燚思考一番,没什么感觉,便试探道,“我应该什么感觉?” 随鹰神君急忙解释道,“根据一直以来的记录,神明孕育子嗣后,会觉得神力大幅度衰减,身躯娇软无力,且更脆弱,需要其他神明的照顾。也会时而觉得痛苦……” 随鹰神君说了一大堆,又小心翼翼追问,“神主,您觉得如何?” 龙燚沉默半天,才道,“不如何。” 随鹰神君说的感觉,他一个没有。 龙燚几乎怀疑天启搞错了。 “你确定我获得了赐福?” 随鹰神君点头,给龙燚看天卷,“您看,这上面第一个名字就是殿下您,何况后面还有您子嗣的记录,显示发育良好,而且还比同期赐福的大一点……” 随鹰神君犹豫了一下,“或许是神主殿下神力深不可测的原因,所以孕育子嗣才不费力,也没受影响?” 龙燚想不明白,揉了揉额角,又摸到眼角的红痣,“你能确定这红痣的来源么?” 随鹰神君从怀里拿出一个水晶,“神主,这是试生石,可以检测一下这是不是孕痣。” 龙燚点头,看随鹰神君把试生石放在红痣上测试。 结果是,那红痣确实是孕育子嗣的记号。 但更多的却测不出来了。 龙燚心绪复杂的用手抚摸自己胸腹。 大多神明孕育子嗣都是在胸腹部,也不是没有在其他部位的,但是胸腹部最合适。 可他自己什么感觉都没有,或许就像随鹰神君说的,他神力太强大,以至于自己孕育子嗣更加轻松。 离了神台,大多怀孕的神明都被接到养神殿统一照顾了。 龙燚拒绝了,他没什么感觉,只觉得跟之前没什么不同,所以回到了他居住的十方殿了。 而随鹰神君不放心,直接派了几个其他养神殿神官照顾龙燚。 龙燚没再拒绝。 只是他刚回到十方殿就看到了一个神。 那神金衣冠耀,生的出尘脱俗,陪伴了龙燚几千年。 龙燚觉得有些恍惚,唤了一声阿父。 他想跪下,却被奉化仙尊拦住,“如今你是神主,不可跪。” 龙燚站直了,嗓音有些哑,“阿父出关了。” 奉化仙尊闭关了近一千年了,两父子也许久未见。 “嗯,只是听闻你有了子嗣,来看看,一会儿还要回去的。” 龙燚这才明白,奉化仙尊只是短暂的出来一下。 “阿父您可是有事?” 奉化仙尊点头,“小七,为父闭关千年,参悟天机,得天道警示,那魔界之主将毁天灭世,只有你能杀了他。我要你见到他以后,得他心,碎他魂,解救神界于危难之中。” 龙燚犹豫了一下,“可是……” 奉化仙尊抬手止住龙燚的话,“我知道你孕育子嗣,恐怕神力不足,纵然我儿不惧堕化之危,可也难以匹敌魔主之能,所以你只能智取。” “为父窥探天机所得,魔主痛失所爱,正是一个机会,只要你抓住机会,便可除去魔主,侵吞魔界,介时我神界独一无二,再不怕魔界侵蚀污染。” 龙燚安静听着,不知道是不是太久不见,他的记忆出现了偏差,此刻他觉得奉化仙尊和记忆里不太一样。 奉化仙尊双手握着龙燚的手,满面红光,“小七,你是为父拼命诞下的孩儿,可为父年龄大了,或许陪不了你多久了,一旦魔族攻来,为父会做第一道屏障,永远护在你和神界之前的。” 龙燚惊的瞪大了眼睛,直接跪下,“阿父,我不会让您出事的!” 奉化仙尊没料到龙燚突然下跪,来不及躲闪,只听一声微不可查的碎裂声响起,奉化仙尊面上出现一瞬间茫然,竟然微微摇晃。 龙燚急忙站起来扶着奉化仙尊,“阿父?” 奉化仙尊迟疑了一下,便消失了。 刚才那竟然只是奉化仙尊的一缕神思。 龙燚看着奉化仙尊消失,若有所思。 拾思·邀魔主 而与此同时,弦月处也邀请龙燚有事商讨。 龙燚神色凝重的前往弦月小筑。 此时已近夜,天空星辉闪烁。 弦月小筑外,养神殿的神官还在劝解龙燚进入弦月小筑不吉。 龙燚道,“我心有疑惑,不能释怀,如果不解开心结,恐形成心结,于胎儿成长不利。” 养神殿神官也担心,忌讳的看一眼弦月小筑门楣,不得不退步,“那我们陪您进去。” 却听途因道,“弦月仙尊正在为神主子嗣卜算天机,你们进去恐怕会冲撞,一旦出了问题,恐怕会影响神主子嗣,你们担待不起。” 养神殿神官悻悻然摸了摸鼻子,不敢挑战了。 龙燚到的时候正看到弦月坐在房顶看着天上星辰。 见到龙燚,弦月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龙燚上来坐。 龙燚犹豫了一下,便一个瞬移出现在弦月身侧,他坐的稍远一点,并不显得亲近。 弦月也不管,扔给龙燚一壶酒,“千年竹叶香,尝尝。” 龙燚摇头,“获得赐福者,不可饮酒。” 弦月手托腮,笑眯眯看着龙燚,“旁的神明经过赐福自然不能饮酒,可你接受赐福了么?” 龙燚便打开酒壶饮了一大口。 弦月哈哈大笑,“当初我被赐福后,腹中胎儿为了自保,会发出一种信号,母体接收信号,会拒绝一切对胎儿产生危害的东西。” “可你看……”弦月又开始望天,“能确定自己没有接受赐福了。” 龙燚神色更加凝重,“所以您知道这是为何?为何我会被记录在天卷之上,还有……” 龙燚下意识伸手抚摸自己眼角那颗红痣。 弦月点头,“天启不会出错,天卷也不会出错……” 说着,弦月忽然话题一转,“刚才你父亲找了我。” 龙燚不明白,“可刚刚阿父与我在一起……虽然只是一缕神思……” 弦月不知道在想什么,又道,“在此之前,睿意神君得到消息,神魔两界彻底失衡。魔界魔主沉寂,魔界如今正在全力讨伐神界,恐怕要不了多久,神界就不堪一击,彻底被魔族攻破。” 龙燚不解,“魔界不应该是魔主首领?为何魔主沉寂,魔族还会如此反扑?” 弦月摇摇头,“你不懂,这魔族猖狂,之前神界讨伐,根本不是一合之力。当时神界发现魔主,以为擒贼先擒王,就可以遏制魔族发展。” “可你猜怎么着?” 弦月猛灌一口酒,“当时神族钻了空子,逼死魔主,谁知却发现,魔族发展缓慢,是因为魔主的存在压制了他们。魔主陨落,魔族更加猖獗。” “幸好神界没有铸成大错,将魔主殉情的爱人救了回来,好生照顾,后来换取了几十年魔族的压制。” “这几十年,靠着魔主屠杀魔族,神界终于喘了一口气,休养生息。可谁知……” 弦月叹息出声。 “难道发生了其他事情?” 龙燚追问。 弦月将壶中酒一口饮尽,又开了一壶,“就在最近,魔主爱人失踪,神界也帮忙寻找,得到的结果,大概是陨了。” “当初神界将魔主的爱人还回去,为的是换来神界安宁。可魔主的爱人陨了,魔主从此一蹶不振,神界失去了魔族进攻的屏障,根本抵挡不住如今的魔族。” 龙燚想起奉化仙尊的话,“还能坚持多久?” 奉化仙尊让他杀魔主。 可魔主为善,帮助神界,他怎么可以恩将仇报? 弦月看着天上闪烁星子,摇摇头,“或许几十年,或许几百年,也或许明天就破了……” 龙燚知道弦月必然是有办法,不然他不会找自己。 弦月可以发布政令,可他影响力太小了。 所以弦月需要自己这个拥有实权的神主出力。 他如今不仅具有神主之位,还在天卷有名,神众对他的尊崇更高三分。 这三分足够神众对他盲目推崇。 因为他能孕育子嗣,代表着他会诞下神界的未来。 或许期许太高。 可如今看来,他正需要。 “弦月仙尊,您说,不论什么,我会尽力帮助您。” 弦月仙尊点头,又摇头,“你知道你父亲对我说什么了?” 龙燚安静等着弦月卖关子。 弦月没得到答案,有些不满意,“他说让我给魔主发帖子,邀请他来神界商讨,如果可以,不惜一切代价,获取魔主协助,保下神界。” 这话和奉化仙尊跟龙燚说的差不多。 只不过奉化仙尊跟龙燚说的更细致。 “任何代价?” 弦月点头,“所以联系魔主交给我,至于剩下的……” 龙燚应下,“好,我会安抚好所有神众。只是为防出现恐慌,魔主的身份要掩藏。” 弦月呵呵一笑,“那就是你的问题了,魔主不甚张扬,也不会暴露自己的身份,至于怎么给他编织身份,就是你的问题了。” 两人协商完毕,龙燚便离开了。 既然是要让神众接纳魔主到来,如果能利用天启发布指令那最好。 于是龙燚先往天启神台去了。 一路无神,龙燚顺畅到达。 只是登上神台后,龙燚发现天启上竟然出现一道裂痕。 龙燚突然想起自己给奉化仙尊跪下时,听见一声很小的碎裂声。 龙燚并不傻,相反他很聪明。 奉化仙尊久不出关,怎么会如今突然出关见自己? 而且同时还去见了弦月仙尊? 当初奉化仙尊孕育龙燚时候,因为龙燚神思太过强大,生产时候胎大难产,几乎要陨落。 说几乎是因为当时完全可以断定奉化仙尊陨落了。 所有神官已经准备宣布奉化仙尊陨落了。 可弦月仙尊不撒口,他一直压着不让神官宣布奉化仙尊陨落。 奉化仙尊神思消失三天后,竟突然醒了过来,而且也不知何处得来一股力量,顺利产下龙燚。 可即便如此,奉化仙尊也伤了大半本源,纵然千养万养也没办法修补,最后因为撑不住闭关了。 与其说闭关,不如说奉化仙尊神思沉眠了。 多久能醒来,谁也不知道。 或许某一天神思修补好了就醒了。 也或许某一天就彻底陨落了。 只是如今奉化仙尊神宫依托他神力还在运行,能确定他尚未陨落罢了。 天启对于龙燚的到来没有反应。 龙燚犹豫了一下,给天启套上了一层结界,而后在天启上作假,伪装出天启降下神谕的警示。 不过触发时间是几个时辰后,届时会有神官前来记录,公开给神众的。 龙燚做完这些后,又回了弦月小筑。 养神殿神官还等在弦月小筑外面,不知道龙燚悄然去而复返。 “做好了?” 龙燚点头,“你确定见到的是我阿父,有没有可能被冒充?” 弦月若有所思,随即摇头,“我们相识万万年,而且神界没有任何神明能欺骗我这一双窥探之眼,他就是你父亲奉化仙尊,做不得假。” “所以你怀疑有问题?” 龙燚犹豫了一下,和盘托出他和奉化仙尊的见面经过。 弦月思考了片刻,“你父亲来的匆忙,神思不稳,几句话便回去了。所以我判定他无法分身,那么你见的或许不是他。” “既然如此,对方的目的……如何决定你自行裁定。” 神明速来神思简单,不会复杂思索,彼此也都坦诚相见。 故而一直没什么勾心斗角。 甚至可以说,因为神明摒弃七情六欲,他们的思维也简单,不会玩儿心计,更不会互相防备。 所以弦月也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龙燚也丝毫没瞒着弦月,他想弦月给他一些建议。 但弦月没有任何想说的。 龙燚有些失望,不过却也道,“或许如今的神界也存在危险,否则两百年前,为何兄长突然出兵魔界,而今也针对魔界。” 弦月点头,他看看天,“神明或许不想,但是……”他指指天上,微微摇头,示意不再开口。 龙燚明白了,天外有天。 神明之上还有更高的。 两个人聊到这里已经敲定了一切。 龙燚带着养神殿神官回了十方殿。 神官给龙燚端上来清香的养胎神水。 龙燚端起来闻闻,没什么特别味道,灌下了一大口,登时苦的眉头紧锁。 神官一见,“殿下,您不爱喝?” 龙燚点头,“大家都好辛苦,要喝这么苦的水。” 神官神色奇怪,“不苦啊,是甜的,大家都很喜欢喝。” 龙燚有些尴尬,难道他口味独特? 龙燚本来还想再处理些琐事,不过神官看着他,孕子神明必须多休息。 所以龙燚只得躺下休息。 等他醒来,假天启消息已经发出。 其实也用不着这么大张旗鼓。 魔主或许见不到几个神官。 可万一呢? 神界纵然大,可每个神明都大体相识,突然多了一个神,总要师出有名。 所以天启公开了弦月小筑一直养着一个沉睡的神明,如今这位神明苏醒了。 而魔界。 夜沉没什么精神的靠在座位上,看着手中属着弦月的请帖。 他前几日给弦月发了消息,想要进神界查找白霜。 毕竟神界总有几个不会堕化的神明。 先礼后兵。 夜沉想,如果神界不同意,他就杀去魔界。 他已经等得心焦,幸好弦月的请帖已经来了,他便迫不及待往神界而去。 “白霜,希望你在神界等着我……” 拾无·如霜初见 夜沉来到神魔两界交界处的时候,弦月已经静候许久。 一神一魔相见,夜沉面无表情,一身寒霜,骇得弦月不自觉后退一步。 许久弦月才悠悠叹息一声,“而今我独身前来,有许多要紧的话要跟魔主交代,希望魔主能听我一言。” 夜沉眸色沉沉,如同深渊,只一见则遍体生寒。 弦月见得世面多了,可也抵不住夜沉的眸光,避开自己视线。 “我与奉化仙尊邀魔主前来,是为我神界未来谋算,我神界神明无数,却知无有半分如白霜神君在魔主心上位置。” “故如今不敢多思,只盼魔主不论结果如何,都能念在白霜神君曾出自神界,能顾念两分神界安危。” 弦月说完一时无言。 确定他不会再说话了,夜沉布下巨大屏障,确保这段时间,魔族不会越过屏障攻入神界,便越过弦月往神界一步一步走去。 弦月直视前方,夜沉三步之后,突然握紧拳头,豁出一切般道,“我神界神众何其多,便是寻不到白霜神君……” 他抖着声音,闭了闭眼,忽然转身负手而立,抬头看着神界之上那无数星辰。 一星为一神而化。 神界九天之上无数星子,也代表了神界无数神明,光芒烁烁。 “这九天之上无数星子熠熠生辉,光芒闪耀,魔主尽可摘下……” 夜沉脚步一顿,回头看着弦月的眼中带着杀意,“纵有耀目星子万万千,不敌我心上一抹霜!” 神界十方殿 随鹰神君正在邀请龙燚参加放灯仪式。 天启赐福仪式后,所有神明都会在天河中放灯,一是祈愿所有怀孕的神明平安度过孕期,平安诞下子嗣。 二是为了祈求下一次天启赐福仪式中自己也能得偿所愿,诞下子嗣。 这样的活动龙燚从前未曾参加过。 他未成年时,总是被约束着学习诸多东西。 很多事如今他也是第一次接触,颇为新奇。 天河称之为河,却包裹神界,广袤无垠。 波光粼粼的银色河水温柔流动,里面藏着无数神明的祈愿。 或成真,或等待成真。 神灯都是神明们用自己的愿力合着天河水塑成。 各色各样,愿望也不尽相同。 龙燚手中托着一盏兔子灯正在祈愿,他希望他的子嗣平安降生,不要生在灾难里,也不要面临危险,要降生在安宁的盛世里。 他虔诚的祈愿,而后放出手里的兔子灯。 兔子灯汇入万万千千早已经升空的祈愿灯中,燃烧神力的暖色灯光落在龙燚身上,显得他格外温柔。 少年站在桥上虔诚祈愿的景象映在夜沉眼中,让他几乎失去心跳,陷入茫然。 因是在夜里放灯,天色昏暗,且其他神明距离龙燚不近,能在他附近的神官也位高权重,排列较为稀疏,一时间竟然也没有疑惑夜沉的身份。 大家都沉浸在祈愿中,唯有龙燚发现有些许不同的气息在他附近,疑惑的看去。 随鹰神君亲自陪着龙燚,刚放完祈愿灯就注意到龙燚,“神主?” 龙燚转头对着随鹰神君道,“你先退下,我再待一会儿。” 随鹰神君注意到弦月来了,犹豫一下,也没拒绝。 随鹰神君对弦月是尊崇的,他的第一个子嗣还是弦月指引而来平安诞下的。 等随鹰神君离开,弦月也走了。 龙燚看到夜沉发呆,安静等着,见他似乎清醒了,笑吟吟道,“今天是祈愿节,大家都在放祈愿灯,你也放一个。” 他说着,犹豫了一下,又捏出来一盏兔子灯,托到夜沉面前。 夜沉深深看了龙燚一眼,随手一捏,捏出来一盏白色莲花灯,“要许愿?” 龙燚“嗯”了一声,示范道,“像这样祈愿,然后把愿望寄托给祈愿灯,或许某一天会实现。” 夜沉犹豫了一下,闭着眼睛,双手托起莲花灯,头微微扬起,对着天空,片刻后,他又睁开眼,把手中的莲花灯放了出去。 龙燚一直盯着夜沉,笑意温柔。 夜沉犹豫了一下,“你不祈愿么?” 龙燚笑道,“我已经祈愿过了,如今没什么想要祈愿了。没有祈愿的灯不会飞起来,所以这盏兔子灯会留下,等着我许下愿望才会飞走。” 他又好奇道,“天河愿力很强的,很多神明许愿都成真了。” 夜沉盯着那遥遥飞远的莲花灯,难得流露出一丝笑意。 “想知道我许了什么愿望么?” 龙燚摇头,“不想,说出来就不灵了,只有实现了,才能说出来,因为已经成真了。否则就会失灵。” 夜沉突然恶劣的笑起来,“我许愿神魔两界安稳如初,互不干涉,你要不要和我一样许愿?” 龙燚眨了眨眼睛,认真思考一番,似乎觉得也可以,于是对着夜沉点头,“好啊,我与你祈愿相同。” 话落,那兔子灯却晃晃悠悠飞了起来。 是祈愿成真。 夜沉也没料到龙燚竟然这么说,他是故意骗眼前这个和白霜生的一模一样的神君的。 谁知道竟然一样好骗。 “我骗你的,我没许那样的愿望!” 龙燚这才后知后觉,惊讶道,“你不会许愿神界出事?” 夜沉不知道龙燚在想什么,“谁会许那样无聊的愿望?” 龙燚就松了口气,满脸笑意,“那就好,只要不是对神界有害的愿望,那什么愿望都好,反正我也不期待成真。” “我只当……” 龙燚一直盯着夜沉,“哄你开心,只要你开心,哪怕你想要我将神主之位给你也无妨。” 他的目光格外真诚。 神明从不说谎,只要出口的话,都是发自真心。 但夜沉并不习惯被如此真诚对待,他微微后退了半步,不自然的转头,“这个愿望,或许你并不需要。” 龙燚并不在乎,他觉得魔主也和神明一样可爱。 “没关系,如果你能愿望成真,那就好。” 真诚是最打动人心的。 龙燚太过真诚,夜沉招架不住,直接转身离开。 龙燚看出夜沉的窘迫,也就没追上去,反而转头看着漫天祈愿灯。 点燃祈愿灯需要的神力很少,且灯的主人只要存活,灯便不灭。 而龙燚一前一后放出的两盏兔子祈愿灯中,还包着一盏白色莲花灯。 那莲花栩栩如生,仿佛在被两只兔子追逐嬉戏。 龙燚下了桥。 以前这桥都是沉月仙尊和奉化仙尊放灯的地方。 可如今一陨落,一闭关,龙燚也觉得唏嘘。 随鹰神君见龙燚下来了,也过来陪着他。 这几天随鹰神君已经将天卷名单整理安排好了,他准备以后都照顾龙燚的生活饮食,防止龙燚孕期出差错。 “神主,您和弦月仙尊多加来往,虽然大多神明觉得弦月仙尊晦气,但他对孕期神明来说,极为有益。” 他这几天听闻龙燚跟弦月见过面。 但龙燚从前从未跟弦月有所交集,如今他这话一是劝龙燚和弦月交好,二是跟龙燚说,他与弦月也有交情,不用因为他顾虑什么。 龙燚自然听得明白他什么意思。 其他神明放完祈愿灯,都早早回去休息了。 尤其怀孕的神明,受不住疲惫。 但龙燚还精神抖擞。 夜里龙燚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脑子里都是夜沉放灯的样子。 他觉得,他好像见过夜沉。 可他想不起来。 最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龙燚做了个梦。 这一梦发生了龙燚不曾见闻的事,他满头是汗,脸色绯红的醒来,被子里更是让他无言以对。 龙燚仔细回忆了一下,记不住梦境,只记得细碎的哼声和一浪高过一浪的舒爽。 龙燚双手撑着脑袋,苦恼万分。 他的潜意识告诉他,这件事不能问神明,因为神明也不知道。 可焦灼的感觉却让他心里一团一团的冒热气。 最后那热气将龙燚的一双淡金色龙角都逼了出来。 龙燚不仅仅有人的形态。 他还有第二形态,是一条金龙。 神界神明都有至少二个形态,这并不稀奇。 可龙燚觉得自己竟然不受控制的露出龙角,曾经的修为和控制都碎成了渣。 随鹰神君感知到龙燚醒了,这时候端了养胎神水给他,见了龙燚有些惊喜。 “神主,您竟然暴露第二形态了?” 龙燚眼神布满雾气,有些迷蒙,“什么?” 他是自责的,自己这么多年勤勤恳恳,可如今连形态都无法控制。 随鹰神君极为高兴,“神主,您这么早就展现第二形态特征,看来您腹中子嗣天赋很高。” 龙燚一脸迷茫,下意识摸肚子。 随鹰神君却自顾自道,“您不知道,这天赋越好的子嗣,孕育过程中,孕育母体就越无法自如控制形态。” “当初奉化仙尊孕育睿意神君时候就孕期一直保持人形态。而孕育合懿神女时候,却后半程无法自由转换形态,也如您现在一样,整日里顶着龙角拖着龙尾。” “但您绝对不知道,当初奉化仙尊孕育您的时候,也是我照顾的,当时奉化仙尊几乎无法维持人形态,孕育前半程是人龙形态,后半程几乎只能维持龙形态,虚弱到整日沉睡。” 龙燚这才听明白了,原来这只是因为他孕期缘故。 他有心想问问随鹰神君,孕期梦境也会这样混乱么? 可他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不要问,不要说,神界容不下他如此。 随鹰神君也无法解答他的疑惑。 拾留·魔主可要留宿? 夜沉接过弦月递给自己的身份证明和入学证时候,眉头紧锁。 弦月道,“您在神界身份是未成年神明,未成年神明是要进神学院修学的。” “虽然我们没有控制您的打算,但是为了不造成神界神众自危暴动,还是麻烦魔主您体谅一二。” “除此之外,我们都不阻拦您任何行为,只要您别惹出乱子。” 弦月是信任夜沉的。 为何如此说,因为夜沉的能力让他不屑于对神界如何。 如果想毁掉神界,夜沉有无数机会。 弦月当初蜕变时听到的那个声音,他已经知道了是谁。 而从那至今,弦月还好好活着,可那声音的主人却沉寂很久。 更甚至到了如今成了眼前少年。 这么久的时间,如果对方有哪怕一次想要动神界,那神界都将沦为魔界领土。 但一直没有。 可弦月不怕,不代表神众不怕。 只要有一个神明知道夜沉是魔主,那很快,神界神众将大规模因惧怕而堕化,那真成了灭顶之危。 弦月知道,夜沉自然也知道。 他只想在神界找找白霜有没有可能在这里,却不想惹上神界这个烫手山芋。 所以弦月让途因送的衣服夜沉穿了。 浅金色,带着点儿紫色和粉色。 夜沉撇嘴,却也没说什么。 弦月知道夜沉不说话,但他听进去了,于是让夜沉按时去神学院报到。 夜沉一边甩着大袖子,一边百无聊赖的往神学院走。 神学院门口,许多神童对于夜沉都惊讶躲避。 神明不是没有黑色头发,只是很少,眸子更是几乎没有黑色,都是浅浅的眸色。 对于黑色的恶堕,神明骨子里早就惧怕到一代又一代。 所以神童们对于夜沉也是惧怕的,他们下意识远离夜沉。 看着露出来的大门,夜沉一挑眉,手里的入学证明甩出了花儿样,一马当先进了神学院。 神童们面面相觑,却无人言语。 神明遵守规则和礼数,素来不争不抢,自觉排队遵守,而今有人插队后来先进,一方面是他们自动让开,另一方面也是觉得无关紧要,没神开口叱责。 或许该说,他们从未遇到过,也不觉得有问题。 毕竟不急的话,有需要者优先,这是大家默认的事实。 例如去神医处检查,有的神明病重,那自然要病情不要紧不影响的退让一下。 这几乎成了神明中的优良传统。 而同样的,不需要优先的也不会特意去抢夺,都是安安分分排队。 夜沉不懂那些,有人让路他就走。 他不是不讲理,但他不了解神界。 弦月把夜沉安排在启蒙班。 启蒙班都是新入学的神童们,学习的都是神界秩序开蒙。 而夜沉也没想到,启蒙班的老师是龙燚。 其实启蒙班老师本不是龙燚,但那位老师因为怀孕反应极大,不能担任老师,已经休息了。 暂时空出来的启蒙班,就先交给龙燚教导了。 原本按照规则,高等神官都在神学院教导一个班级。 只是龙燚刚苏醒,才登位神主,他还没有执掌班级。 再加上他如今孕育,只是给他个班级练手,等过几天人员交接好,会有新的老师接手启蒙班。 别人不知道,龙燚是知道夜沉进了启蒙班的。 弦月给的牌子,自然也通知了龙燚。 启蒙班的都是一群高不到腰的神童小豆丁。 混进了一个夜沉这么大的,也就格外显眼。 夜沉不声不响,坐在最后排靠着墙边,视线在龙燚全身上下打量一遍。 他的视线如同刀子,将夜沉刮的浑身汗毛倒竖。 关于授课,神童们同一时期只会每天修习一门功课。 神明寿命漫长,时间充裕,成长期更加久,所以有足够的时间去修炼。 启蒙课结束,夜沉今天的课也就结束了。 夜沉的目光还落在龙燚身上,目光若有所思。 他昨夜将神界探索了一遍,几乎没发现任何白霜的痕迹,和之前的结论一样。 所以他对跟白霜生的一模一样的龙燚上了心。 神界神众极多,却没有任何一对生命生得完全相同。 所以龙燚和白霜或许有关系。 龙燚避开夜沉赤裸裸的目光,“夜沉,看来你还有疑惑,我再给你讲讲?” 夜沉点头。 龙燚眉眼含笑,带着夜沉去了神学院给他留的休憩地。 这时候他直接回十方殿也可以。 但他总觉得引狼入室。 两人刚到龙燚休憩地,夜沉就试探喊道,“白霜?” 龙燚没有任何反应,他坐在矮榻上斟茶,“神界应该没有一位唤做白霜的神君,魔主是要寻他么?” 夜沉嘴唇微抿,和龙燚面对面坐下,“看来神主对神界了如指掌。” 龙燚微微摇头,“这是基础。” 夜沉的视线落在龙燚头顶的龙角上,微微有些出神,“这双龙角……很漂亮……” 他陷入了回忆。 白霜曾经失温的时候,头顶也出现了角,可因为失温伤害太大,即便失温治好了,可白霜也失去自己那极为漂亮的独角。 那是一只特别漂亮的独角,和龙燚的龙角很像,却更加粗壮端正,生在白霜额顶,弯出漂亮的弧度,在他颅顶生出对称的枝丫。 只可惜那独角从白霜头顶脱落以后,很快化作冰晶,而后随风消散了。 白霜的第二形态一开始是什么夜沉不清楚,但失温之后,白霜退化成了一条白蟒。 可夜沉的话不知为何让龙燚有一瞬间羞涩,那龙角竟然因为羞耻感觉太过剧烈,一下就收起来了。 或许龙燚也没料到龙角可以收回去。 龙燚有礼道谢,“魔主有什么需求,在下都会尽力满足,一切都可以提出。” 夜沉一腿屈膝平放,一腿撑起来,单手撑着下巴,看着不知名处出神,并没有回答龙燚的话。 龙燚也不急,安静等着。 随鹰神君送来养胎神水,刚放下就唤回了夜沉的思绪。 夜沉视线盯着养胎神水,不自觉的吞咽口水。 龙燚看出来他想喝,找了个借口支开了随鹰神君,而后把养胎神水分出一半推到夜沉面前。 “想尝尝么?” 夜沉若有所思的看着龙燚,喉咙下意识又吞咽一下。 龙燚解释道,“不过是养身的,你可以尝尝。” 他说着,喝下留下的半碗养胎神水,虽然喝了几次,可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怕苦的本性,脸色一瞬间扭曲。 夜沉挑眉,拿起分给自己的养胎神水在自己鼻子下先嗅了嗅,感觉极为香甜。 他又轻轻抿了一口,眼睛一亮,一仰头,悉数喝了下去。 龙燚观察着夜沉表情,有些佩服他,“这神水哪里都好,就是很苦,没想到魔主却能面不改色。” 夜沉又看了看碗底,确实喝完了,随意道,“或许口味不同,我没喝出苦味。” 龙燚心思百转,想起来魔主有伴侣,不经意道,“听闻魔界与神界不同,不知是怎么繁衍后代的。” 夜沉神色黯然下来,“心有所爱者,自然而然孕育子嗣……” 他说着下意识抚摸腹部。 但他最近折腾的狠了,无法养胎,已经停了腹中胎儿发育,也就感觉不到他腹中生命力。 龙燚心里一动,想到什么,但他不能确定。 不知不觉天色已沉,夜沉没说多少话,却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龙燚看随鹰神君站在不远处,是又来催促自己回去休息,不由玩笑道,“魔主可要留宿?” 夜沉抬头看着龙燚,鬼使神差道,“我尚且没有住处。” 龙燚一愣,看来夜沉不喜欢弦月那里。 便道,“是我忽略,十方殿尚有寝殿,魔主不弃,可随我回去。” 夜沉还想近距离查看龙燚,自然应了。 随鹰神君于是安排十方殿一个偏殿给夜沉居住。 龙燚看着随鹰神君又送来的养胎神水,状似不经意道,“如果孕期不喝会如何?” 随鹰神君道,“许多神明的神力不足以孕育子嗣,只能借助外力,这养胎神水是从神树上提取的,可以助部分神明顺利孕育子嗣。” “当然如果神力足够孕育,不喝也不会有什么。只是这样的神明太少了。” 龙燚点头,又问,“你们有记录所有神明喝养胎神水是什么感觉么?” 随鹰神君点头,“有,所有神明孕期都会记录,根据记录,除了您,所有孕子神明孕期都喜欢喝养胎神水。” “他们大多反馈养胎神水很吸引他们,喝起来香甜无比,可以让他们休息更安稳。但是对于少部分孕子神明则吸引力很低,但也能喝出特殊的香味。” 龙燚又道,“如果是未孕子的神明喝呢?” 随鹰神君笑道,“养胎神水对未孕子神明没有任何作用,怎么会喝呢。但也不是没有喝过的,以前就有个孕子神明情绪波动剧烈,哭闹不止,喝养胎神水会要求照顾者陪他喝,据照顾者说,养胎神水喝起来奇苦无比……” 说着随鹰神君想到什么表情奇怪,玩笑道,“神主,若非您天卷有名,也形态不稳,我也要根据您情况判定您没有孕子了。” 龙燚点头,他心里的猜测确定了七七八八,但是却有更大的疑问。 他想他或许没有孕子,是天启出错了。 龙燚等随鹰神君退下了,就一直坐在窗边矮榻上靠着看书。 长长头发铺了满床,浅金色睡衣罩着红丝衫。 窗户很大,窗台上攀着不知名植物叶子和花朵,窗外远处是层峦叠嶂的山川,近处是廊外绵延不尽的各色绽放花朵。 不多时,殿中出现一抹不同气息。 龙燚翻书的手指一顿。 来了。 他把窗台上装着养胎神水的黄玉碗递到榻边,头也没抬道,“一直温着,等你来喝。” 夜沉一身黑衣,居高临下看着龙燚,片刻后才长腿一抬,接过养胎神水,一转身坐在榻上,坐好了又显得小小一只。 他这次没有一饮而尽,而是一口一口喝着,一边喝一边盯着龙燚。 仿佛碗中饮着的是龙燚一般。 拾起·神主何思 龙燚本来在盯着书,却被夜沉灼热的视线盯得看不下去了,不自觉抬头去看夜沉。 可他刚一抬头,视线就捕捉到夜沉炙热的视线。 那眸光如同一团火,一瞬间烧得龙燚浑身都灼热起来,心跳也快起来。 他不自觉抬手摸自己的胸口,下意识吞咽口水。 因为身体波动太剧烈,就连头顶的龙角都出来了。 “你……你怎么……怎么这么看着我?” 他话都说不利索了。 夜沉却已经喝完养胎神水,嘴唇润泽,他把黄玉碗放到窗台上,另一只手擦了擦自己的唇瓣,见龙燚更加局促,脸色通红,耳朵就仿佛着火了一般。 “你很热么?” 夜沉身躯往前一探,脸就凑近了龙燚,他一手撑着榻,身子也悬空在龙燚身上一拳距离。 微微有些寒冷的魔族气息喷洒在龙燚脖颈和侧脸上,龙燚不自在的转开脸,“你……” 夜沉盯着龙燚的表情,太像了,和记忆里的白霜太像了…… 当初白霜失温后,终于稳定下来,天色昏沉,只有不远处的火堆光芒闪耀。 夜沉抱着白霜,看他羞涩在自己怀里,他连话都说不出来,和如今龙燚的模样如出一辙。 夜沉如同受了蛊惑,他竟然直接吻上了龙燚惊慌失措的左眼。 而后微微擦过龙燚因为夜沉的触碰陡然红起来眼角。 龙燚想拒绝,他抬手推拒夜沉,却又莫名从心里渴望他的触碰。 那种感觉很奇怪,龙燚觉得莫名其妙。 仿佛有一股不属于自己的温柔缱绻正在同化他。 “别……不能……唔……” 夜沉直接用空着的手捏住龙燚的下巴,将他脸扭过来,用唇堵住他的拒绝。 夜沉一下一下的啄吻龙燚,一边问他,“不能什么?嗯?” 那声音很轻很轻,仿佛蛊惑。 龙燚有些许失神,仿佛他们曾经如此亲密过。 却又清楚的知道两个人不该如此,“不能这样……” 没等龙燚说完,夜沉直接将龙燚压在榻上,深深吻下去。 意乱情迷中,龙燚不清楚怎么会这样的。 夜沉他对别的神明也如此么? 或者他对魔族也如此? 他的爱人知道么? 不等龙燚想清楚,他已经沉沦在夜沉带给他的陌生梦境中。 和他之前的梦中一模一样的感觉。 却更加清晰刺激。 夜里,龙燚被一股很轻微的生命波动唤醒。 夜沉披着轻衫正睡在他怀里。 那轻衫是龙燚的内衫。 龙燚面红耳赤。 但夜沉腹部的微弱生命波动吸引了他。 龙燚将手放在夜沉腹部,那脆弱的生命被养胎神水唤醒,继续发育。 感觉到微弱却坚韧的生命波动,龙燚惊觉这才是一个生命真切存在的波动。 所以自己根本没有得到天启赐福。 所以或许是天启出了问题,它的判断已经不能完全相信! 龙燚一动,夜沉就醒了,只是他依旧假装自己还在睡着。 龙燚没发现,他在纠结,又在触动,好奇的抚摸着夜沉的腹部。 夜沉清楚,这孩子是白霜的。 可龙燚不清楚,他不明白自己和夜沉之前发生的同塌而眠算什么。 可夜沉腹部之前还没有生命波动,如今却有了,他有些茫然,还在想,会不会天启预示他有孩子,是意味着这个生命呢? 龙燚迷茫了。 他想了两刻钟,多次抚摸夜沉腹部,里面的生命竟然真的在调整频率,跟他互动。 两者隔着夜沉薄薄肚皮接触的感觉格外动人心。 “你是我的子嗣么?” 龙燚轻轻问。 这话问的夜沉终于装不下去,轻笑了一声,“它还很小,没有诞生神思,无法回答你的问题。” 龙燚有些尴尬,不去看因为坐起来而滑下来的衣衫后又是怎样的美色。 窗外微风吹拂,仿佛也在给龙燚降温。 夜沉霸道的扭过龙燚的脸,哪怕龙燚个子比他高,身躯比他壮。 “怎么,这会儿害羞了,刚才你可是停也不停呢,眼睛红红的盯着我,把我按的那么牢固,让我想起你放的兔子灯。” 龙燚更加难堪,抬手去捂夜沉的嘴,“别说了……” 夜沉拉下他的手亲了亲,一路亲到龙燚唇上,跨在他腿上坐下,揽着他的脖颈,感受着他失而复得的温柔。 “像兔子那么可爱……” 龙燚没经历过,整个人都僵住,不知道该怎么办。 夜沉轻笑一声,把头靠在龙燚颈窝,“跟我回去,霜儿。” 龙燚浑身更僵了。 “我……我不是白霜……” 夜沉以为是龙燚嘴硬。 “霜儿,我不生气,不管你是因为什么理由没跟我说就回来,我都无所谓,只要你跟我回去。” “算了,神界这么美好,你舍不得,那你不跟我走,我陪你留下也可以。” 龙燚突然觉得委屈,他一把推开夜沉,眼睛通红,“所以你跟我做那些事,只是以为我是你的白霜?” “魔主认错了……” 龙燚哽咽道,他缓了缓,语气低沉,“我是神界神主,不是魔主的爱人白霜神君。” 夜沉愣了一下,以为龙燚在闹脾气,明明龙燚和白霜的气息这么像,虽然龙燚的气质没那么冰冷,而白霜一直带着几分冷意,可怎么会认错呢? “好好好,我认错了,那神主不生气了好不好?” 夜沉只想先哄着龙燚把为什么离开说了。 这才是应该解决的问题。 可龙燚听出了夜沉话中的不对,他固执道,“魔主,我生在神界,长在神界,今年一万三千岁,刚刚成年,您说的白霜我从未见过……” 他哽咽的一字一句说着。 “而您和白霜神君恩爱时候,我没见过。虽然不知道你为何将我认成他,可我不是他,不信你看……” 龙燚抬手,掌心中是蓝色水波。 白霜神君是掌管霜雪的神明,能凝水成冰。 夜沉有些无奈,“或许你把我忘了,没关系,我会陪着你,让你想起我来,不闹脾气了好不好?你刚才那么用力,我现在好累呢……” 他怕龙燚更激动,急忙转移话题,“我好困,我要睡觉!” 说完就扑到了龙燚怀里闭上眼。 龙燚还在难受,突然被扑了满怀,难过戛然而止,紧随而来的是些许甜蜜。 他下意识抱紧怀里的人,还孕育着子嗣呢,要好好照顾。 龙燚叹息一声。 罢了,夜沉可能是太过伤心了,自己应该让他走出痛苦,再让他明白真的认错人了。 龙燚不清楚夜沉清不清楚白霜陨了。 但是龙燚和弦月都能确定,白霜真的不存在了。 至于为什么,弦月没告诉龙燚,只是神色复杂的看着远处。 弦月知神明生死,掌过去未来,他的话不会错。 夜沉的呼吸轻缓。 龙燚抱着他,神衣将两人遮掩得严实。 龙燚睡不着,看着窗外清亮的月色,忽然他想到,既然白霜神君已经不存在了。 那夜沉也可以喜欢别人。 白霜神君可以爱魔主,他也可以。 他和弦月都是为了给魔主建立一个能够守护神界的契约。 当初是白霜神君。 而今也可以是他龙燚啊。 想着想着,龙燚突然又想,传闻中的白霜神君究竟是什么样子,才能让一界魔主如此喜爱? 他忽然想见见那个传闻中的神明。 如果有可能的话。 他不知不觉睡着了,做了个梦,梦中一个人穿着白衣,站在霜雪中背对着他。 他就问,“你是白霜神君么?” 那个人回头看他,却在即将能看到面容的时候陡然消失了。 梦境碎了。 龙燚惊醒坐起来,满头是汗。 随鹰神君伸手给他擦汗,“神主又没休息好?” 龙燚看到他有一瞬间慌乱,但他身上衣衫已经穿好了,夜沉也没睡在他身侧。 他这才松口气,随鹰神君没看出问题,也没问,或许是夜沉早早离开,离开前还给他穿了衣衫。 他揉揉眼角,“嗯”了一声应付随鹰神君。 来到神学院启蒙班,夜沉已经早早到了,正坐在桌子边,一手托腮看着外面想些什么。 还没到上课时间,神童们陆陆续续有进来的,给龙燚打招呼,软乎乎的喊“老师好。” 龙燚温柔摸摸小神童的头,温柔回应。 不知怎么,他视线不自觉落在夜沉腹部,想着两人的子嗣出生、长大,是否也如此可爱。 夜沉感知到龙燚的视线,却没理。 他昨晚哄了龙燚。 今天该龙燚哄他了。 他和白霜以前就是这样的。 龙燚是神界神主。 夜沉想一早上了。 白霜当初说发现了什么。 或许就是发现自己是神界神子,要背负神界责任,才来不及打招呼就回了神界。 他想,或许是神界当时遭受了什么危险。 而今危险摆平了,但他又走不了,才说自己不是白霜。 神主肩负神界责任,确实比他这个魔主压力更大。 但夜沉觉得,他不能放手。 好不容易把白霜骗到了手,凭什么一扭头就丢了。 当初他用死骗了白霜一次。 如今白霜再骗回来,很公平。 所以夜沉也接受自己陪夜沉胡闹。 反正他志在必得。 “给你……” 龙燚走过来,给了夜沉一个白玉瓷瓶。 打开,里面香甜的养胎神水味道浮现出来。 那是龙燚没喝,给夜沉带的。 夜沉不知道这是什么,但他知道,龙燚在哄他。 夜沉很好哄,一瓶养胎神水就高兴了。 但他没说话。 龙燚也没解释,他看出了夜沉神色舒展,眉目轻快。 启蒙课是用来讲神界规则的。 夜沉这一次没撑住,昨夜睡得太晚太少,起的又早,他如今困倦极了。 龙燚还替趴着睡的夜沉打掩护。 神童们惧怕黑发黑眸的夜沉,下课后也一个串一个快步走了。 反而是龙燚一直安静等着。 他就那样在首台上安稳坐着看书。 窗外光辉灿烂,落在龙燚身上,如同给他镀了一层金光。 夜沉醒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光芒中的龙燚。 他安静且美好,如同一幅美丽的画作,让人不忍破坏。 夜沉又想起在魔界时候,天色总是灰沉沉,白霜见不到光,也无法披着光芒这样安静的坐着。 “神界确实很好……” 夜沉悠悠叹息。 龙燚闻言转头,“醒了?” 他收起书卷,“崇阳府的太阳花开了,我带你去看。” 夜沉便眨眼睛,“今天应该你哄我,所以你过来。” 龙燚愣了一下,也知道这或许是夜沉和白霜之间的互动。 他想开了,自然也要做。 于是他走到夜沉身边蹲下,嗓音温柔,“要我怎么哄你?” 夜沉让他转过来,爬到他背上,“我困,你背我去。” 龙燚就站起来,背着夜沉往出走。 随鹰神君看到的时候吓坏了,“神主不可啊,您金尊玉贵,且孕育子嗣,不可如此……” 龙燚笑道,“我没有不舒服,没关系的。” 不等随鹰神君说什么,龙燚已经瞬移消失了。 崇阳府是一个很有趣的地方。 神界神明众多,自然需要很多太阳。 而金乌神鸟就居住在崇阳府。 里面的太阳花一年绽放一次,每次绽放七天,却因为力量波动太大,神明极少接近。 龙燚四千岁的时候,奉化仙尊带他来看过一次,回去后就闭关了。 此后龙燚知道太阳花盛开,却再未来过。 “太阳花性炽烈,可灼烧神明神思,少有神明来此,如果你不舒服,可以告诉我,我带你离开。” 夜沉迷糊着其实睡着了,闻言下意识应下。 不知是不是因为神魔相性对冲,夜沉今天格外累。 两人到了崇阳府,只见结界之后是刺目光辉。 太阳花灿如艳阳,数朵聚在一起,就刺目到什么都看不到了。 夜沉也被太阳花热烈的光芒激醒了,他落了地,打了呵欠,觉得自己肚子竟然饿了。 龙燚尽职尽责给夜沉讲太阳花习性,讲了半天,夜沉只问道,“能吃么?” 龙燚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瞪大眼睛,“什么?” 夜沉重复,“能吃么?” 龙燚皱眉摇头,“没人吃过……” 夜沉已经把手穿过结界,摘了一朵烈阳般的太阳花,他看了看,金灿灿的,不好看,但是很想吃,于是咬了一口尝尝。 太阳花入口化成一股暖流,自然而然进了夜沉腹中。 一朵太阳花下肚,夜沉觉得很舒爽了。 龙燚瞪大眸子,神界没有任何神明尝试吃太阳花,他们连触碰都不能。 他不由得盯着夜沉肚子看,很怕夜沉肚子被燃烧破开,露出里面的太阳花。 可是没有。 夜沉伸了个懒腰,百无聊赖,“太阳啊,魔界没有这东西,所以总是暗沉沉的,不见光辉。” 龙燚扶着他,“我送你几只金乌神鸟带回去?” 夜沉摇头,“我懒,以后再说。” 两个人又坐下聊天。 从这天开始,两人课后总来这里开小灶。 一天几朵太阳花,第七天,夜沉一边摘下仅有的太阳花,一边犹豫,“神主,我好像……把你们神界的太阳花吃完了……” 龙燚难得见夜沉如此呆萌模样,心里喜欢的不得了,却被夜沉带坏了,想要逗一逗夜沉。 于是龙燚伸手拉着夜沉,“快跑,神明发现太阳花被你吃完了会来抓你,我们快跑!” 夜沉一愣,被龙燚拉着下意识跟着跑,另一只手还抓着比人头还大的太阳花。 他没发现,他举着太阳花,跑到哪里都是光芒璀璨的硕大灯泡,根本藏不起来。 两人不知道跑了多久,跑到一处山里,神迹罕至,终于松了口气。 这时候入了秋,树上金黄叶子漱漱落下,铺了一地。 夜沉累的大口喘气,撑着膝盖想起哪里不对。 “我记得你第一天说,太阳花就开七天!” 龙燚笑眯了眼睛,“是啊。” 夜沉发现自己被骗了,大喊一声“你骗我!”后扑倒龙燚,两个人在厚厚落叶上翻滚。 太阳花落了地,花瓣灼热,将两人的神衣烫出大大小小的焦黑窟窿。 龙燚被夜沉骑 着也不反抗,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夜沉,“所以你生气了?” 夜沉气鼓鼓的,突然低头恶狠狠吻上龙燚的唇,一边吻一边撕咬。 这让龙燚终于明确魔主是如何凶狠。 龙燚的唇肿了,唇角唇珠都被咬破了,血色越发点缀,显得他秀色可餐。 这七天两人回了十方殿后,都是老实休息。 夜沉也没有夜半摸去龙燚寝殿。 而今夜沉这样子,却让龙燚冷静下来的心再次汹涌火热。 龙燚玩笑道,“你们魔族都这么凶么?” 夜沉斜了他一眼,“别的魔族凶不凶我不知道,但我是凶的……” 他又委屈起来,“你刚才骗我……” 龙燚笑了一下,扯动唇角伤,“嘶”了一声,又叹息出声。 “幸好神界没神明欺负魔主,不然要被魔主打死了。” 夜沉冷笑一声,“我打死你了?” 龙燚壮着胆子凑过去抱夜沉,“魔主没打死我……”他犹豫着又说了一句出格的,“魔主舍不得。” 夜沉翻了个白眼,转身去找太阳花了。 太阳花依旧灼热滚烫,如同龙燚的心。 看着夜沉一口一口吃下太阳花,龙燚觉得仿佛是自己吃下了太阳花,那么滚烫热烈,仿佛要将他灼烧成灰烬一般。 “夜沉……” 龙燚喊夜沉名字。 夜沉没应声,转头疑惑的看着龙燚。 龙燚问道,“弦月仙尊跟你说来这里做什么么?” 夜沉眼睛转了一下,“说了,他说漫天神明,我随意挑选。” 龙燚喉咙动了动,“那……你有选择了么?” 夜沉撇嘴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龙燚愣住了,急忙起身追上去,“夜沉?夜沉!阿夜……” 两个字,让夜沉停下了脚步。 龙燚转到夜沉面前,发现他眼中水润,有些慌了,“你怎么了?” 夜沉抬袖子擦了擦,直接拉着龙燚领子垫脚亲了上去。 “我选了那颗叫做龙燚的星子……” 龙燚惊的瞪大了眼睛。 许久,夜沉松开他,睁着眼睛盯着龙燚,等他的答案。 龙燚忽然笑起来,他抱着夜沉,“乐意之至……” 忽然之间,两人更加亲近了。 夜里,龙燚将自己份例的养胎神水喂给夜沉,然后看他躺下,睡得软手软脚,不自觉的抱着自己的腰蹭脸,笑出了声。 可笑着笑着,他也明白,他应该找个时间跟夜沉说清楚。 至少他要夜沉知道,他不是白霜,而是龙燚。 然后两人定亲。 他会像以前白霜陪伴夜沉那样,作为夜沉的另一半,一直陪着他。 对,还有子嗣。 他们一家三口,和和美美。 窗外忽然有鸟鸣。 龙燚知道是弦月的信号,给夜沉施加一个屏障,自己起身穿好,去了十方殿后山。 他不知道,他刚离开,夜沉就睁开了眼。 弦月负手而立,看着天上月,“神主,进展如何?” 龙燚喜悦道,“魔主跟我越发亲近,再等一等,我会提出跟他结亲。” 弦月不解,“你还在等什么?” 龙燚道,“我要找个合适的时机跟他好好谈谈,我毕竟不是白霜,未免日后成为我二人争吵的理由。” 弦月转头,神色复杂,“那些事已经过去了,神主也不必非要分出个彼此,或许糊涂才是最好的。” 龙燚却固执极了,“不,那不一样,我喜欢他,我想他清楚我和白霜的分别,我不是白霜,也永远不会是,我不想他一直将我当做别人,那最后,我将不再是我。” 弦月摇头,“你如今非要求这个真,日后你会后悔的,神主,人生不是是与不是,很多时候,是人无法决定的,即便我们是神明又如何?又怎知,我们不是其他神明的玩物?” “很多时候,糊涂一下,未尝不是安稳一生。是你还是白霜,都是要陪着他的,没必要非得分出一个清楚。” 龙燚却道,“那仙尊您说,我是白霜么?” 弦月神色更加复杂,“是也不是……由你心决断。” 龙燚闻言低着头,“我明白,若我糊涂一场,我便是夜沉眼中的白霜,可我不想糊涂,我只是自己,不是任何人眼中的他人替代,我是神主!” 弦月仙尊长长叹息一声。 “那如果失去呢?” 龙燚果然犹豫起来。 最后却还是坚定道,“若终将失去,或许便是有缘无分。” 弦月仙尊又看了龙燚一眼,“只望你日后莫要后悔。” 说罢他便离开了。 独留下龙燚望着月光静静出神。 他不知道的暗处,一抹黑影悄然无息离开。 龙燚回到寝殿的时候,夜沉还在安静沉睡。 于是他便换了衣衫躺下,抱着夜沉。 龙燚一直看着夜沉的脸,最后他笑着亲了亲夜沉,才合上眼睛睡去。 片刻后,夜沉睁开眼看着夜沉,泪水汹涌而出,沾湿了龙燚胸前的衣襟,却犹自不觉。 (二合一章节,六千) 拾捌·若我如星 第二日,龙燚醒来的时候,夜沉又不见了。 这两次共枕后夜沉都不在,龙燚倒也没觉得有什么。 但是夜沉也没有去神学院。 一整日,龙燚都没看见夜沉,还传了飞讯问弦月。 弦月回复龙燚,他也没看见夜沉。 龙燚一时间有些不习惯。 之前他一直陪着夜沉,眨眼十天,龙燚都习惯了先招待夜沉再顾自己。 今天空下来,一时间反而不适应起来。 因为天卷有名,对于神界众神来说,龙燚在孕育子嗣,所以也没有交接杂务给他处理。 何况他已经成为神主,曾经作为神子需要学习的,也早就完美结业。 于是陡然无事可做的龙燚只能继续读书喝茶。 随鹰神君不让龙燚喝,他就把随鹰神君支出去偷偷喝。 他连酒都喝,并不怕的。 只是不能被其他神明看到。 不然要被他的举动吓死。 一直到月上九天,星子闪烁,龙燚才惆怅的放下书。 他靠在床边小榻上,一时又发起呆来。 夜沉究竟去哪里了? 他能感知到,整个神界都没有夜沉那暗沉的气息,他不在神界了。 不多时,暗沉的气息再次出现,距离龙燚很近。 龙燚感知到这气息时强时弱,惊了一下,转身就被一个冰冷的身躯扑了满怀。 夜沉很惨,衣衫破烂,脸上和身上都有伤痕,衣衫上暗红色的血液已经凝结成块。 龙燚被吓到了,急忙把人抱紧,“阿夜!” 夜沉半睁开眼看了龙燚一眼,随即彻底闭上。 龙燚手忙脚乱给夜沉换下衣服,清理伤口,可夜沉的身躯越来越凉。 那温度几乎到了龙燚所不能理解的冰冷程度。 龙燚慌了,他急忙给夜沉盖好衣衫,把人紧紧抱在怀里,努力为他取暖。 神界没有巨大的温度变化,温度趋近于恒温,所以没有保暖措施。 加之神明也不需要自我保暖,穿着神衣仅仅是为了遮羞,在此之上又有了用神衣确定地位的界定。 故而神界没有厚被子或者类似的存在。 龙燚真的被吓坏了,他紧紧抱着夜沉,感觉怀里仿佛抱着一块冰。 “阿夜,阿夜你醒醒……” 龙燚努力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夜沉。 可他修行的是水,无法加热。 夜沉的体温越来越低,呼出的气息带出了白霜。 龙燚急了,他后悔之前自己怎么没有多学一学? 怎么没有摘一朵太阳花保存? 太阳花? 龙燚突然想到了金乌神鸟。 太阳落山后,金乌神鸟都在崇阳府休息。 于是龙燚捏了个诀,给自己和夜沉穿上衣服,随即两人已经消失在十方殿。 崇阳府被结界圈禁,是为了防止金乌神鸟的太阳火灼伤神明。 龙燚抱着夜沉,一咬牙冲进了结界里。 之前两人采摘太阳花,是龙燚仗着自己修为深厚,短暂陪着夜沉在崇阳府边缘。 那时候是白日,崇阳府中几乎没有金乌神鸟。 太阳火并不旺盛。 可此时此刻,崇阳府内,金乌神鸟正在修整,里面扑面而来的热浪几乎让龙燚也要挺不住了。 崇阳府内就是一个高温度火场。 龙燚大口喘息着单膝跪下,汗水簌簌而下,将他头发都打湿了。 “阿夜……” 夜沉身体依旧冰冷。 龙燚咬着牙,不知道哪里来的一口气,让他一口气直接冲进了金乌神鸟聚集处。 金乌神鸟生得很大,占地几乎百公里,且无法杀死。 此刻看着冲过来的小小神明,也觉得疑惑。 数只金乌神鸟盯着龙燚,调整身躯后,大大脑袋聚在龙燚周围,又看着他怀里更小的人儿。 一只十多米高刚刚诞生的金乌幼鸟好奇走过来,它想看看没见过的小人。 但一只大金乌把它叼走了。 金乌神鸟知道不能触碰神明。 等级低的神明,轻轻碰一下,都会化作飞灰。 一只巨大的金乌突然开口,“神主,你来此为何?” 龙燚被这高温烤的汗涔涔,脸色苍白,抖着唇,“我要救一个人……” 没说完,他就意识消失晕了过去。 一只巨大无比的金乌化成了耀目的金色人形,金光遮挡,看不清他的脸,可他的人形身躯十几米高。 他飘过来,努力隐藏自己的滚烫灼热。 其他金乌问起来,“族长,神主他……” 金乌族长刚要说什么,却见夜沉睁开了眼睛,那漆黑的眼睛吓得他骇然后退,随即喊道,“大家速速离开此地!” 金乌们一听急忙后退,全都在崇阳府结界旁边趴着。 为了结界外的神明,他们没有出去。 但是如果起飞,他们将要飞一天才能再次落下来休息。 夜沉看着眼前,没察觉出是哪里,本来有些失望,一转头却看到已经失去意识的龙燚。 他虚弱的扯出一个苍白的笑,“这个傻瓜……” 他没有力气,失温带来的后果让他虚弱不堪。 他也不过逞能,赌神魔都奈何他不得。 龙燚面如金纸,出气多进气少,神思都波动起来。 夜沉叹了口气,紧紧抱着龙燚,两人躺在地上,彼此依靠。 “非要如此经历一场,你才能想起来么?” 夜沉呢喃着,勉强布下一个结界。 可他忘了,他是暗火。 暗火温度再低,也是火。 夜沉意识再度消失。 两人一水一火,不知多久,悄然形成一种微妙的平衡。 时间一到,金乌们勉强也算休息一场,急忙冲天而起,唤醒一众陷入沉睡的神明。 如此一来,无人知道,神界之主和魔界之主又在做什么。 龙燚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 一簇微弱的火焰在他身上燃烧。 他以为是金乌火,下意识去扑,却感知到那火焰的委屈和撒娇。 龙燚是因为太顾念夜沉才这样快醒来的。 他怕夜沉真的陨落。 怀里夜沉还在沉睡,体温却没有那么低了。 反而是一汪水绕着他帮他疗伤。 龙燚有些疑惑,他是水法,若说无意识放出水流给夜沉疗伤也可能,可这水颜色不对,也不听他使唤。 反而是他身上那一簇微弱火苗,却随他心意的旋转跳跃,如同另一个他在肆意玩耍。 “这是?” 龙燚看着乖顺在他指尖跃动的火苗陷入沉思。 金乌今日下落的格外晚,因为不想见那个还躺在他们窝里的煞星。 可飞久了也太累了,最后终于忍不住,一个个距离夜沉远远的趴下。 夜沉又昏了一夜。 索性他状态还算稳定。 而龙燚也不怕金乌火了,甚至他指尖的的火苗还能吞噬金乌火,把金乌吓坏了。 第二天一早金乌又都跑了。 要不是飞不动,天早就亮了。 就连小崽子都被叼走了。 于是刚出壳的小金乌就这样被迫上班。 龙燚抱着夜沉,“你什么时候醒来?你不醒,我怕……” 夜沉眼皮动了动,这才虚弱睁开眼,“神主也有怕的?” 龙燚惊喜,“你醒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只要醒了,就代表没问题。 神明陨落时候未必不是醒着。 可如果没醒过来,那真是彻底陨落了。 夜沉脸色苍白,无力道,“没想到神主把我带进了金乌巢里,知道的,是你要救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把我喂鸟儿,或者烤了吃掉。” 龙燚一把把夜沉搂在怀里,两人姿态相拥。 “吓死我了,我以为……” 夜沉默了默,还是没忍住气他,“对于神主来说,我不在了,对神界才好……” 龙燚松开手,扶着夜沉坐着,面对他道,“说什么怪话,你还要好好活着。” 夜沉扯着唇角,笑的比哭还难看,“也对,神界要用我来牵制魔族的,我死了,神界也快完了。” 龙燚这才听明白,盯着夜沉眼睛,“你生气了。” 夜沉阴阳怪气,“怎么敢生神主的气?我不过荒芜之地来的土蛮子……” 龙燚听不懂什么意思,但他觉得不是好话,于是直接亲上夜沉的唇,不让他说下去。 “你平稳了,我带你出去。” 龙燚把夜沉背着,转瞬回了十方殿,给随鹰神君下了一个飞讯,告知一切安好,不要找自己。 把人放床上,龙燚取了疗伤的神药给夜沉涂抹伤处。 “究竟是生了什么气?” 他忽然想到什么,手上一顿,“那天夜里……” 夜沉的表情告诉龙燚,他知道那天自己说了什么。 思来想去也没觉得哪里有问题。 “我和白霜初次相见,他失温将死。” 龙燚觉得自己心里一寒,不知为什么胸中出现一股怒气,“所以你就是为了重来一遍?你知不知道我多怕……” 他眼睛通红,随即自嘲一笑,“也对,你喜欢白霜神君,我龙燚又算什么?” “我是神主,魔主大人怎么会信我的真心?” 可神明从不虚情假意。 夜沉愣了,他从未见过龙燚如此,他还被太阳火灼伤,此刻脸色苍白,更是显得格外脆弱。 这几天,神主从来都是温和有礼,即便榻上相拥,明明忍不住了,也尽力照顾他。 可现在,却像是被人欺负了的孩童,无助又懊丧。 夜沉突然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可明明当初,他和白霜是因此经历才养出感情的。 他不忍再经历一次,又想龙燚想起白霜的记忆,难道不对么? 拾旧·君如月 “不对!” 龙燚语气坚定的否决夜沉的所思所想,“无论如何,你不该为了别人伤害你自己!” 他垂下眸子,掩住眸中的低落,“纵然你是魔主,也会痛,会难过。” “魔界那样的环境,我也从弦月仙尊那里听到一点。” 他没说他有一次梦见过,那里太荒凉、太暗沉、太压抑也太让人绝望…… 他只是短短的梦一场,都觉得魔界可怕。 而生活在那里的夜沉又该多无助? 尚且有白霜陪伴夜沉。 可龙燚不敢说,他其实嫉妒了。 他嫉妒却不能说。 神明要摒弃七情六欲。 他身为神主更要以身作则。 可他如今动了嫉妒心,也动了嗔恨心。 七情六欲在他身上,生了根、发了芽,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开花结果。 他本该亲手拔除,可他迟疑了,他不想,不愿意…… 夜沉不在那天,他想了一天,也不想拔掉七情六欲。 一个声音在他心底,跟他说,如果他拔了,就再也没机会了。 他会永远失去一个可能。 他也疑虑过,如果他放弃了会如何。 会不会对不起神界? 是放弃夜沉对不起神界,还是坚持喜欢夜沉对不起神界。 他还没得到答案,却已经被夜沉吓得半死。 那一刻他知道了他的心。 “魔界那样的地方,你过得肯定不好,所以或许你会更在意别人,可你自己更重要。” 夜沉却一字一句,“你不是别人。” 龙燚眼眶发酸,他喜欢听这句话,可一想到这句话意味着夜沉把他当白霜,那这句话是说给他的,还是说给白霜? 如果是他,他乐意之至。 可说给白霜,那他只是一个替代品,他是一个笑话…… 他把手里的神药放下,终于盯着夜沉,问出让他绝望的话,“你为什么觉得,我是白霜?” 夜沉被龙燚的悲伤席卷,也觉得一股莫名的伤心,“你们身上有相同的气息,虽然有很细微很细微的不同。” “难道你一直没有丢失过记忆么?” 龙燚沉默,他无法回答。 思绪万千,快速思考这话的可能性。 龙燚突然呆了一下,神情不自在起来。 “想起来了?” 龙燚扭过头,不自在道,“我成年渡劫时候,沉睡了两百年……醒来后不记得……” 夜沉眼睛一亮。 龙燚又道,“就算我可能是白霜,那你也不能……你这样,就算我恢复记忆,难道不会心疼你么?” 夜沉突然抱住他,“只是皮肉苦,我受得住!” 龙燚却神色复杂。 他还是不信自己是白霜的,夜沉不懂,他却知道,他的神权是操控水。 可白霜的神权是操控霜雪。 哪怕他可以有第三形态,可神权却不能作假,他绝不可能是白霜。 可那又如何,只要现在他说他是,夜沉认定了,那其他的也不算什么。 夜沉失温的惨状,他不想再见一次。 夜沉也不需要再折腾自己。 弦月说的对,承认自己是白霜有什么呢? 只要夜沉开心。 他暂时当一当别人。 等到最后,夜沉恐怕也不知道他爱的究竟是自己还是白霜了。 “阿夜,我们成婚……像之前你和白霜……和那时候的我一样,好不好?” 夜沉犹豫,“那你想留在神界还是去魔界?我怕你适应不了。” “如今魔族疯狂,但也不是不能压制,所以我可以陪你留下来,只要我偶尔回去。” 龙燚紧紧抱着夜沉,“都好,你想去哪里就在哪里,我听你的。” 他说着开心的话,心里却沉甸甸的压着一块石头。 他想,或许他以后活着,都要背着这样一个谎言。 神明生而无罪,终其一生亦追求完美无瑕。 可他终究是做不到。 弦月仙尊说他永远不会堕化。 他错了。 龙燚想,自己一定会堕化的,在未来的某一天。 随鹰神君看到龙燚的时候,一颗心才真的安稳下来。 龙燚突然失踪,遍寻不得,他不得不去问弦月仙尊。 如果没有弦月仙尊,恐怕他都要急到堕化了。 “我的神主啊,你可算出来了,近三天没喝养胎神水,我都急死了,这回我看着你喝。” 龙燚本想拒绝,已经被随鹰神君按着坐下,玉碗玉匙的喂到了嘴边。 龙燚许久没喝了,再次被苦到怀疑神生。 这次随鹰神君学乖了,还备用了三天的量给龙燚带上,只怕他哪天又失踪。 他不知道,这几瓶养胎神水肯定都是便宜了夜沉。 等随鹰神君嘱咐完离开以后,夜沉摘下隐身符,笑的止不住。 夜沉的伤还没好,却并不妨碍他行动。 此刻见龙燚脸色还不好看,凑上去吻他,将他唇舌上的苦味悉数卷走。 “这或许就是,你之苦涩,我之蜜糖?” 夜沉打趣。 龙燚耳朵尖红红,把瓷瓶都摆在夜沉面前,“你也喝,你腹中子嗣也需要。” 夜沉看他想伸手又不敢的样子,“那天夜里你又摸又聊天,今日怎么不敢了?” 龙燚连脖子都红了。 “我……我……” 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夜沉还需要休息,没去神学院。 也幸好夜沉失踪前一天,启蒙班的新任老师也到位了,无缝衔接启蒙班的教导。 “我想休息,不想上课,老师给我批假。” 龙燚摇头,“批不了。” 夜沉翻了个白眼,“那要你有什么用?” 龙燚失笑,“因为我不是启蒙班老师了。” 但是龙燚可以给夜沉请假,以弦月这个教养人的名义。 所以夜沉还是如愿以偿的在十方殿休息。 夜沉的伤好得快,三天就已经彻底恢复了。 而睿意神君却上奏,要将手中神界事务还给龙燚这个神主。 朝奉殿,睿意神君已经取掉了帷帽,取而代之的是脸上带了一个精致的半面具。 龙燚疑惑,“兄长做得极好,为何要交给我?” 睿意神君叹息,却并不瞒着龙燚。 “神主,当初是我一时想错,致使后来生了恶堕,行差踏错,如今我已拔除恶堕,自然也不愿贪恋这份权柄。” 龙燚视线落在睿意神君的面具上。 那面具下是因拔除恶堕留下的疤痕。 神明爱美,恶堕丑陋,伤疤也被视为耻辱,那代表着神明曾经堕入魔道。 所以每个神明都会藏起这份痛苦。 这成为了神众心知肚明又不愿提起的伤。 遮掩越多,意味着神明恶堕越多。 神明也不会提起这痛苦和耻辱。 龙燚视线太过明显,睿意神君苦笑道,“神主不知也正常,这是我的耻辱,不该辱了神主的眼。” 他说完就转身离开。 龙燚没料到他这么痛快,以前奉化仙尊闭关时候,睿意神君自请代为执掌,可是绝不退让的。 而今却如此痛快,仿佛性格大变。 夜沉看龙燚如此,“你有什么想不明白?” 龙燚看着归还的神印和权柄公章,叹息。 “兄长一直不喜欢我,他总是不喜欢和我多说,也不喜欢他的东西被我触碰,我以为他会一直代为执掌神界事务,可他这样痛快放手,反而不像他了。” 夜沉不知道龙燚对堕化不了解。 “我在他身上闻见被腐朽过的痕迹。但他如今又恢复干净,竟然能迷途知返,也算意志坚定。” 龙燚转头看他,“什么意思?” 夜沉挑眉,一只手把玩着毛笔,“你竟不知?这魔族为何如此之多,灭也灭不尽,是因为神界神明罪恶滔天。” 龙燚下意识反驳,“不可能!” 夜沉哼笑,“有什么不可能?神界和魔界是镜像关系,神界有多少神明,魔界就有多少魔族;神明衍化的世界中有多少生命,魔界就有多少异化魔族。” “你不信?难怪,毕竟你眼中的自己包括那些神明,都是白衣飘飘,不染尘埃,悲悯众生的存在,又怎么知道神界对立面,还有那样一个肮脏污秽的地方呢?” 龙燚嘴唇哆嗦,说不出来话。 他知道夜沉不会骗他,可他如何相信,平日遇到的美丽神明,会是夜沉口中那个样子? “不信?” 夜沉走到龙燚身前,摸他的脸,“你知道我是怎么来的么?” 龙燚一脸惊诧。 夜沉却搂紧他的腰,两人严丝合缝的贴在一起,“我的眼、我的鼻子、我的嘴巴、我的每一片肌肤,都是神界拔除的罪恶所汇聚而成,他们的所思所想,我都可以轻易获知。” “所以神主大人,此时此刻,你还爱我么?嗯?” 龙燚听着如同蛊惑般的话语,突然后退一步,“怎么会?明明平日里他们都很好,是真心,神界也如此光明……” “那是因为,他们将罪恶扔进了魔界,把美好留下了。” 夜沉拿起神印细细打量。 完美的白玉雕刻而成,上面是一条栩栩如生的玉龙盘桓,龙身上的每一处都完美无瑕,精致的仿佛神印天生如此。 可也只是神明雕琢出来的。 “龙燚,你想清楚你面对的是什么了么?” 夜沉突然转身看着神位后面雕刻的巨型壁画。 巨龙浮雕在墙壁上,威严霸气。 “神主,你要面临的是魔界魔主,是我夜沉,终有一天,我会毁了你,你也不怕么?” 贰拾·沉星 这话问的龙燚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他其实想说自己不会堕化,不会被影响,可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连日来他和夜沉都只是亲近,从来没讨论过这么深入的问题。 而今夜沉终于要把这些跟他摊开来聊了么? 神殿大门已经关闭,睿意神君的身影也早就消失。 龙燚是神主,他不该如此,可此刻,他却觉得无措起来。 夜沉却又问道,“虽然弦月说这满天星辰随我摘取,可你们神界又有几人不会堕化。” “堕化过的神明,我见过他们最卑微的样子,从始至终便没有被选择的可能。” “神界想要一个庇护者,所以最后拟定了你,如果神主不是白霜的话,又有什么吸引我?” 朝奉殿是讨论公事的地方。 而十方殿是谈情的地方。 如今不在十方殿,夜沉也是公事公办的态度。 这些天两人不论公事,先谈私情,不过是因为对于夜沉来说,白霜更重要。 可公是公,私是私,公私不能混。 夜沉不想在朝奉殿讨论私情。 这也是两人第一次公开讨论神魔两界的事务。 除了情侣身份,他们还是决策两界之主。 龙燚突然明白为何上次他说和夜沉结亲,对方什么都没说了。 他在这里等着自己。 龙燚脸色突然涨红,“阿夜,你是有善心的,你不想做那些魔族做的事,不是么?否则你怎么会来这里?” 夜沉并不在意的指着龙形浮刻,“在这里,你还是唤我魔主。” 龙燚抿着嘴唇,眼神中情愫褪去,既然夜沉要公事公办…… 他幽幽叹息一声,“是啊,是我神界有求于魔主,那魔主有什么诉求?” 夜沉双手抱胸,点点头,似乎很满意龙燚的转变。 “建立契约关系,总该大家都清楚,只有你我参与,神众却毫不知情,有什么意义?” “魔族确实可以压制,可神明也该清楚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不是么?他们如果连这些都不知道,所谓的如履薄冰又算什么?加速堕化么?” 龙燚耐心听着。 夜沉转而又老老实实在椅子上坐下,“神主想要如何解决神众的危难呢?” 龙燚被问住了。 他如今还没消化获取到的消息,哪有办法。 可夜沉问了,他又不能不回答,嗫喏半天,“我会尽力解决……” 夜沉笑出声,见龙燚窘迫,摆摆手,“我不是故意的,但今天这样,对你是不公平的,我想你首先需要了解神界神情。” 龙燚也极为赞同。 不过他却道,“你愿意,那我就发布神魔两界联姻,你看。” 夜沉站起身往出走,背对着他挥手,“随你……” 龙燚获得实权的第一天,金乌归府时候,发布了他身为神主颁布的第一道政令:神界与魔界联姻。 所有神明陷入哗然。 他们无神不晓魔界是什么。 简直要产生一场小型 暴 乱。 当然,神众们的情绪很快就被安抚了下来。 他们对神主的信任让他们认为,神主一定是有先见之明的。 天启曾经确立神子之时便启示,龙燚是最完美的神明,他将带领神众走向一个从未有过的盛世。 既然如此,神众们认为,他们除了做好自己的分内工作,就是听从神主的政令。 暗地里,大多数神众其实已经知道神界如今不敌魔界了。 虽然惧怕,可魔界昌盛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他们再怎么不愿意提起,可战争不止百年,不提不代表自欺欺人。 如果龙燚这个神主不能带他们走向盛世,那神界的未来几乎只在明天。 相比于不知道能过几天而逐渐放开神思的神明来说,龙燚压力更大。 他临近夜里都没离开朝奉殿。 他在等神众对他提出质疑。 可没有。 即便小型 暴 乱,也是因为神众神思波动导致濒临堕化。 没有消息,没有反对。 龙燚就在朝奉殿看书。 没有神书描写恶堕、堕化等类。 这几乎是口口相传的,根本没有一套完整体系来预防。 没有神明愿意研究。 没有规避恶堕不被污秽感染的方法。 恶堕一旦出现,就会蔓延,而无法消失。 神明们不能接触,也不愿研究。 第二天清晨,依旧没有神众的抵制。 龙燚等了一夜,早早去见弦月仙尊了。 弦月仙尊没见他。 龙燚守了一上午,只能转道去了奉化仙尊的神宫。 这次合懿神女不在,殿外没有人。 龙燚想给奉化仙尊磕头,犹豫一番放弃了。 可他本来想让自己想清楚一些事,却没想感知到了神殿内的神力波动。 龙燚急了,他站在门边问道,“阿父?” 里面没声音,却有更加剧烈的波动传来。 龙燚怕奉化仙尊出事,隔空探入一缕神力,却被两股神力击散。 龙燚犹豫起来,感知里面神力波动一直不停,终于推开门进去。 一进去就见一个金色结界内,奉化仙尊正仙风道骨的打坐。 而半空中,奉化仙尊的虚影正和一个看不出是什么的力量对抗。 此刻两股力量感知到龙燚都是一惊,下意识退开。 奉化仙尊的神思落地,被隔绝在结界之外。 而那力量见到龙燚也一惊,竟然冲进了结界里奉化仙尊的身上。 龙燚也惊了,奉化仙尊这是被夺舍了? 他怕奉化仙尊神思有损,急忙建立一个结界把奉化仙尊神思笼罩起来。 “阿父,这是怎么回事?” 龙燚扶着奉化仙尊神思询问道。 奉化仙尊神思看到龙燚很欣慰,却没多说什么,只把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原来那另一股力量是天启的,天启早年就有想要操控他身体的打算。 后来奉化仙尊闭关,神思沉睡,天启就一直跃跃欲试。 上次天启操纵奉化仙尊身躯去见龙燚,而同时,奉化仙尊神思去见了弦月。 结果出了意外,龙燚要跪奉化仙尊,奉化仙尊是龙燚亲父,自然受得起。 可天启却受不起神主一跪。 自然而然,龙燚就把天启跪出了问题,天启落荒而逃,而后本体留下裂痕。 奉化仙尊神思也被身躯牵引,来不及跟龙燚说什么,只留下神思气息,就被吸回了闭关结界处。 说到这里,奉化仙尊神思叹息一声,“是我中了圈套,天启给我布下结界,导致我被困于此,神思不得入身躯。” 幸好他神思闭关许久,慢慢养回来了,才在今天想要冲击结界回到身躯。 龙燚见此,用神力试探结界,水流带动间引出一簇火苗,落在结界上,直接把结界烧掉了。 天启力量见此急忙退走。 奉化仙尊神思赞许的看着龙燚点头,随后回到了身躯。 奉化仙尊睁开眼睛,却咳嗽两声,龙燚以为他身体伤了,急忙上前查看。 “不用了,是我身体暗伤未好,之前闭关都是囚禁,一直拖到今天,我再重新闭关休养即可。” 龙燚满脸担忧,“阿父,我给您守关?” 奉化仙尊却摇头,“不用了,神界重要。反而是睿意,他一直想不开,你叫他来给我守关。” 龙燚还想说什么,奉化仙尊却摇头摆手,“小七,神界要紧。何况睿意他喜欢的,他神力高深,能守好我。” 龙燚急忙给睿意下了一个飞讯。 不多时,睿意就来了。 他还带着面具,看着奉化仙尊有些惊惧,“阿父。” 奉化仙尊笑着点点头。 龙燚垂着头思考片刻,给奉化仙尊布下一个结界,是为了防天启。 睿意神君也布下结界,而后就在殿中守着奉化神君。 看他舒展开的神态,似乎很高兴。 龙燚拱手,“兄长,阿父拜托了。” 睿意神君点点头,“小七,以前我做的不对,神界就拜托了。” 距离如此近,龙燚能清楚的看到睿意神君半边衣衫都是加厚的,严丝合缝把他半边身躯遮挡,甚至手腕和手上都带着护甲遮挡。 龙燚知道那是什么。 他心里不是滋味,忽然拍了拍睿意神君,“辛苦了。” 他这举动反而叫睿意神君愣了一下,随即终于露出平生第一个真心对龙燚的笑,“已经过去了。” 奉化仙尊闭关不知要多久。 龙燚离开神殿时候,居高临下看着长长无尽头的阶梯,还有天上卷疏随性的云朵,一时间心绪莫名。 又想到天启,龙燚直接到了神台上,看着正在运转的天启。 天启感知到龙燚气息,陡然安静下来,假装自己并不存在。 可龙燚却能捕捉到天启上的力量波动,刚才在占据奉化仙尊身躯的,正是这股力量。 “既然不安分,那我只能想办法让你安分了。” 龙燚面无表情的伸手,给天启布下一层结界。 这结界不会伤害神明,也不防备神明接触天启。 只是天启却再也别想出来了。 等做完这一切,龙燚才盯着天启,“你想让我和夜沉结亲?” 上次见到的既然不是奉化仙尊神思,那些话自然也不是奉化仙尊说的。 所以天启说让他亲近夜沉,留下夜沉,让夜沉彻底为他,为神界所用。 甚至是吞噬夜沉…… 这一切的用意就很奇怪了。 天启不会害神界。 可如今神界制衡魔族,不被魔族讨伐,完全靠夜沉。 一旦夜沉出了事,神界又怎么安稳? 龙燚一时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贰拾壹.思我凡尘 同样的,当时弦月仙尊跟奉化仙尊在交流。 过后弦月仙尊跟龙燚说的是要跟魔界合作。 龙燚犹豫了一下,又转身去了弦月小筑。 弦月没想到龙燚又来了,这一次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见了。 “一日日来我这里,比见你阿父都勤快。” 弦月摇头,手中拢着两颗棋子看棋盘。 他对面是途因,小小年纪少年老成的陪着他下棋。 龙燚并不隐瞒,把见了奉化仙尊的事说了。 弦月没有反应,依旧把玩着手里的棋子查棋盘漏洞。 纵然弦月占卜之术出神入化,可却实打实是个臭棋篓子,一盘棋被途因封的死死的。 走来走去没个头绪,最后只得放弃,“你这小子,小小年纪玩儿阴的。” 途因嘿嘿一笑,“师父让着我。” 弦月棋子一扔,“去睡觉!” 途因笑着退下了。 弦月拍拍棋盘,“陪我下一局。” 龙燚就坐下开始收棋子。 弦月看着道,“你先别收。” 龙燚把手里的棋子按照原本位置又放下,“不收如何下棋?” 弦月道,“你看这局棋还能起死回生?此刻你执黑,我执白,你能赢我,我就给你答案。” 龙燚下意识看了一眼棋盘。 弦月之前下的黑棋,死局。 而途因下的白棋,冲天而起,一往无前。 龙燚犹豫起来,真的在棋盘上找活路。 他各色所需都学了,棋艺自然也是一等一的好。 可如今他也觉得无奈,竟不知这起头好好的一盘棋,是怎么被弦月下成这个鬼样子。 弦月每一步都是精彩绝伦,途因每一步都是平平无奇。 可最后一算,弦月只能被途因一步一步蚕食。 途因织了一张网,把弦月好好的一幅局吞了个七零八落。 “我救不了,这棋几乎已经陷入死局。” 为什么说是几乎,是因为还有半步活路,可对方执棋怎么不知道断他后路。 最危险的局面,除非对面真的是棋傻子,哪怕这一步没断他,后面三步甚至五步呢? 除非后面也都出错,才能让他盘活这剩下的一盘死局。 可是…… 那可能么? 对方真能让他活了这盘棋? 弦月笑吟吟,“不试试怎么知道?执棋人不同,思绪不同。途因这一盘棋纵然好,可这路铺下来再好,中途换了人,后续如何,也未可知。” 龙燚犹豫一下,举起一枚黑子落在他想活的地方了。 龙燚走一步算十步,想真的活这一盘棋。 而弦月呢? 他每一步都下在意料之外的地方,该断龙燚的地方,棋子却落在角盘,贪大想要一口吃。 途因的棋风是细而入微,不放过一棋半子。 弦月却喜欢铺大,纵全局而困生死。 十步棋后,弦月的笑容僵住了,又开始摸着下巴盘落位。 他陷入半死不活的境地,任何一个位置,都可能让他彻底死局,再无转机。 龙燚也惊异,他没料到弦月棋艺如此差,走五步五步不断,走十步十步送死。 “仙尊说的对,人生处处是未知。” 弦月眉眼拉下来,“笑话我棋艺不好是不是。” “所以你们在这里下棋,一派安然?” 悠悠声音从暗处传来,夜沉一身黑色劲装抱胸挑眉,“我当神主忙着呢,却原来如此休闲。” 弦月当即抬手揉自己额角,“哎呀年纪大了,这精神头不好,我去睡了,恕不奉陪。” 说罢转身就走。 龙燚叹口气,“只是想问些问题,明明说赢了告诉我答案。” 弦月回头哼了一声,“答案不是非要说的。” 夜沉坐在龙燚对面,执了一枚棋子,看着棋盘上的局,“这是赢了还是输了?” 夜沉不会下棋,才有此一问。 “半赢。” 龙燚指着空处,“当然,落在此处也能翻局。” 夜沉却把棋子扔在另一个空位,“我不会下棋,但我会看生死,这里是你的生门,我堵上,你还能活?” 龙燚看着棋盘忽然哑声。 弦月已经把答案给他了。 不同的人下棋,局势不同。 可有的人天生就是来破局的。 而夜沉就是这个破局人。 龙燚忽然一笑,难怪奉化仙尊找弦月仙尊商讨。 他要确定天机。 这才让天启钻了空子。 谁说相同的路注定输赢? 其中细微差别,如同易人执棋,结果天差地别。 所以弦月说邀请魔主,至少这步路,暂时是对的。 神之道,忍见其生,不忍见其死。 生死非定数,无人能左右。 天启也不能。 “阿夜,你来找我了。” 龙燚笑吟吟,不管后面如何,弦月的意思是,寻人取代白霜继续和亲。 龙燚查询如今神界状况,也赞同。 他也喜欢夜沉,所以如今怎么走,还不是看他? 若他可以成为执棋人,那他就以利万物去做。 若他是棋子,他就尽力发挥余热。 夜沉看着棋盘,道,“棋我不会下,不过你这样的心计,在我这里,十局棋赢不得一局。” 龙燚并不在意,“只要我心甘,输也是赢。” 两人执手回了十方殿。 夜里,龙燚做了个梦。 白茫茫霜雪中,坐着一个人,他手捧莲花,似乎在等人。 龙燚犹豫着走过去。 神明不会轻易做梦。 所以他也有清晰意识。 “你是……白霜么?” 龙燚试探开口。 那人回过头,微笑着,和他一模一样的面容上是清冷出尘。 “我是白霜,能见到我,是你们已经遇到了对。” 龙燚迟疑着点头,“所以你真的是我?” 白霜摇头,“并不是,我不知道你叫什么,但我知道,你和我有关系,你能见到他对,替我把这莲花给他,我很久前就想送给他了,可莲花没开。” “如今莲花终于开了,我却见不到他了。” 龙燚把莲花接过来,“为什么?你不想见他么?” 白霜摇头,眼中满是不舍,“这不是我的本体,只是我的一口气,这口气消散了,我就彻底消失了。” 他语气低迷,随即又扬出一抹笑,“不过没关系,我知道你也喜欢他,能见到我需要两个前提,第一是你们遇到了;第二是你喜欢他。” 龙燚没回答。 可沉默即默认。 “我知道他喜欢什么,所以我会一点一点教给你,这样以后他身边有真心陪伴他的,我也走的放心。” “你要去哪里?” 龙燚忍不住问。 白霜苦涩道,“我已经消失了,这天地间,到处都是我。” “为什么?” 龙燚不可置信。 “你不应该是我么?如果不是,那你我为何生得一般无二?” 白霜却转身背对着他,“你走,下次你来,我会告诉你他的习惯喜好,现在我想冷静一下。” 龙燚突然醒了。 他怀里多了一朵莲花。 龙燚有些出神的看着莲花,突然察觉到波动,果然是夜沉来了。 夜沉神色复杂的看着莲花,“这莲花哪里来的?” 莲花上还有浓厚的霜雪气息,必然是出自白霜之手。 曾经白霜问夜沉喜欢什么,夜沉说花朵。 于是白霜说要给他种一朵莲花。 而今莲花尚在,白霜却不见了。 龙燚清晰记得梦境,但是他选择撒谎。 他是神主,却为了魔主学会了说谎。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是很久很久以前,我梦见我种了一朵花,如今花开了,我就把它摘了,隐约觉得我要把它送给一个人。” 龙燚把莲花举起来给夜沉,“那个人是你么?” 龙燚第一次说谎,他很慌。 幸好夜沉注意力在莲花上,没注意他的表情。 夜沉极为欢喜的捧着花,一边落泪一边笑,“你当初说要给我种一朵花,我以为你食言了……” 龙燚低着头,仿佛不好意思。 可他心里仿佛进了一根针,一针一针刺得他痛起来。 夜沉怕莲花脆弱易伤,把莲花收起来,结结实实扑到龙燚怀里,把他抱的紧紧的。 “我就说我不会认错人,阿燚,我不在意你想没想起来,这样已经足够了,我什么都不求,只要你陪在我身边,我就高兴,我就开心。” “我替你护着神界,等回去我就清洗魔族。” 龙燚听着心里格外难受。 他知道,夜沉这些话都是说给白霜的,而不是为了他。 他不仅说了谎,他还偷了东西。 他偷了属于白霜的爱意和纵容。 他偷了白霜的爱人,却不愿意放手。 甚至他想和白霜的爱人一生。 神明的寿命何其漫长? 不会堕化的神明,寿命几乎永恒。 他真的担得起这一份罪恶么? 会不会在未来的某一天连本带利悉数奉还? 他到时候能舍得么? 他还得起么? 可他不敢说真相。 他不敢说他做了一个梦,梦里见到了白霜,白霜说自己不是他,还说自己已经陨落了。 如果说了,夜沉恐怕会头也不回的走了。 龙燚不敢想。 他下意识紧紧抱着夜沉,紧到要把夜沉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和自己成为一体。 这样,是不是就不怕夜沉离开了? 龙燚哑着嗓子,“你怎么处置魔族?” 夜沉仰头亲了龙燚的下巴一口,“还能怎么处置,当然是吃掉啊,你以为像你们神明一样,再找一块地方把魔族封进去?”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 “我是魔主,只能把那些魔族吃掉,变成我的一部分,永远也别想跑。” 龙燚低头盯着夜沉,眼睛睁得大大的。 夜沉点了点他鼻子,笑他,“怎么?神主被我吓到了啊。” 龙燚低头,第一次主动亲夜沉,他湿热的呼吸喷洒在夜沉脸上,“我在想,真好,被你吃掉就可以和你成为一体,一直跟着你……” 夜沉笑了一声,“是啊,怎样?” 龙燚忽然着迷了一般道,“阿夜,如果有一天你讨厌我了,把我也吃了,这样我就不怕你离开了,我一直跟着你。” 夜沉“噗嗤”大笑起来,“你傻不傻,我要是讨厌的家伙,我才不想他跟着我。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难道你会让不喜欢的人一直跟着你么?” 贰拾贰·惑情 夜沉的话让龙燚陡然清醒。 如果夜沉发现自己骗了他,会如何? 夜沉的性格看起来温和,可他是魔主。 魔界的生命,哪有不疯的? 龙燚有些无措,他压抑自己的心绪,笑起来,笑的却并不好看。 谁能想到,神界容颜最出众,权柄最高的神主竟然也能扯出这么难看的笑? 他不想夜沉看到,低头去吻夜沉。 夜沉抬手抚摸他的脸,眼睛亮晶晶,明明在神界并不出众的面容,却依旧熠熠生辉,惑人心神。 “怎么突然哭了?这么好的容颜,哭起来就不好看了。” 龙燚无法回答,他怕自己忍不住说出心里话,告诉夜沉真相。 “或许是……太想你了……” 夜沉接受了这个解释,竟然难得好兴致的哄他,“那就早早睡。” 龙燚点头,“好……我们一起睡。” 或许是龙燚的心绪太强烈,他竟然又入了白霜的梦。 白霜坐在霜雪中,摇头,“你不该骗他,他不喜欢欺骗的。” 龙燚不说话。 白霜却似乎知道他所想,最后叹息一声。 “或许骗他总比知道真相翻脸好,他的脾气一直不太好的,如果真失望了,谁知道会做什么呢?” 白霜似乎也有些无奈,微微摇头,随即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龙燚过去。 “阿夜他很简单的,魔界没什么好玩儿的,很枯燥,阿夜喜欢各种新奇事物,但也很容易失去新鲜感。” “或许最初,他喜欢的是我们这张脸……” 白霜扭头,和龙燚面对面,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彼此对视,一清冷,一温柔,却同样出尘脱俗。 白霜唇角微微扯动,是一个极淡的笑,“我曾经问他,既然这么喜欢美丽的容貌,为何不自己幻化一个?” “他说自己的容貌又不是给自己的看的,反正魔界只有他一个智慧生物,随便长长,只要不在看到时候丑得吓到自己就好。” “但是他又喜欢美丽的东西,你知道吗,最开始,他是拒绝我的,他跟我隔着长长的距离,总是想送我回神界。” “只有失温时候他把我抱在怀里,是我们最亲近的时候。” “那之后有三十年,他不靠近我,也不关注我,只是在我濒死时候来救我。” “他是后来才喜欢我的。” 白霜说着,仿佛想起了那些记忆,笑着无奈摇头,似乎对于夜沉的行为不能理解。 “那时候他总是一个人,站在远远的地方,我也很怕他,可是又忍不住寻求他的庇护。” “他跟我说神界很好很好,有很多我这样的人,可我那时候的身躯无法承担通过魔界与神界的空间缝隙压迫。” “他就找东西滋养我的身体,我被他养起来了,等我睡着的时候,他会坐在我旁边看着我的脸发呆。” “其实偶尔我是装睡,他却一直发呆,或许都没发现,也或许发现了。” 白霜突然问龙燚,“你知道我怎么让他喜欢上我的么?” 龙燚摇头,夜沉来的时候,他就有意识吸引夜沉,让他喜欢自己。 “因为有一次,我受了袭击,脖颈伤了,伤口很深,几乎见骨,昏迷的时候,阿夜给我清理伤口。” “等我醒了就一头扎进他怀里,他僵住了,我就摸索着吻上他的唇,那时候的阿夜还是冰山铁骨,我在他怀里都显得娇小。” “可明明那么冰冷,那么黑暗的魔主,他的唇却柔软温热。” 白霜抬起手,轻轻触摸自己的唇,眼中都是璀璨星辉,耀目芳华。 龙燚也被触动,想起夜沉第一夜热情的亲吻下来,当时他在努力克制自己,不论夜沉做什么,他都要承受。 可夜沉的唇明明温度不高,却灼烫了他的心,让他几乎忘了他应该做什么。 不知多久,白霜才陡然清醒,和龙燚对视一眼,彼此都清楚对方如何。 相视一笑,仿佛对镜而照。 只是一个一身白色,一个一身浅金。 “照顾好他,他很好,纵然他是魔主,可他值得。” 龙燚点头,“我知道,只是你可否再说一些?” 白霜却摇头,“不,我要把这份记忆给你,你可以更好的陪着他,连同我的那一份。” 他说着,抬手,一指点在龙燚额心。 而后点点星辉进入龙燚眉心,连同白霜所有珍视的记忆。 “希望我们再也不见。” 白霜说完这句又不见了。 龙燚坐在霜雪中,看着脑中属于白霜的记忆翻涌不休。 他终于明白,见到夜沉时候的情绪哪里来的了。 一直以来,他压抑自己莫名的情绪,如今却陡然爆发。 此前他对于夜沉的好感与之相比,竟然成了雪花和冰山,无法撼动,无可匹敌。 龙燚醒来的第一个动作是收紧自己的怀抱,把夜沉紧紧抱在怀里。 清晨的金乌光辉落入神殿内。 夜沉双手交叠,睡得安宁。 龙燚盯着阳光下的夜沉,他清秀的面容明明不算绝色,在追求极致美丽的神界,并不吸引人。 可龙燚就是觉得夜沉很好看,他怎么看都看不够。 看着看着他忍不住上手摸夜沉的脸。 夜沉眼皮抖动,睁开了,正巧看到。 龙燚有些不好意思,“我……” 夜沉翻了个身半压着龙燚,“我发现了。” 龙燚并不否认,只是偏着头看别处,耳根和脖子都红了。 夜沉轻笑。 龙燚忽然道,“我颁布了神界和魔界联姻,没有反对意见,今天该处置这些了,他们会布置会场的。” 夜沉玩弄一缕龙燚的头发,“听你的就好,你们神界的规矩我不懂的,只要我高兴,其他我都随意。” 龙燚轻轻“嗯”了一声。 整顿完,龙燚和夜沉都去了朝奉殿。 龙燚终归要处理神界事务。 夜沉便等着,或者偶尔出去转转。 颁布联姻后,神界也大体猜测到了夜沉的身份。 穿着一身黑色劲装的男人,不论举动还是风格,都不是神界的。 猜测到了,神众更加不会凑近夜沉,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被污染了。 神众眼中的魔主,与魔族没有任何区别。 罪恶、暴戾、贪婪、奸诈、一言不合就会攻击他们。 也因此,神众们纷纷庆幸自己曾经没有好奇而靠近夜沉过。 趋吉避凶是本能。 神明摒弃所有不好的,只留下好的部分。 并且克制自己的一切对自己不利的情绪。 夜沉觉得神界固然美好,却无趣。 固定的模板,固定的模式,没有激 情和刺 激,神众们仿佛虚假的程序,连生气都不会。 相比之下,还是龙燚显得更鲜活。 神官们并不限制夜沉的行动,只是不让他接触要紧的东西。 这其中包括神台和天启。 夜沉也不屑于天启这种东西。 只是他却对于天启之上更感兴趣。 天启中记载所有神界的历史记忆。 夜沉用意识在天启中翻了翻,竟然翻到了奉化仙尊诞下龙燚时候的记忆。 夜沉本来不感兴趣,可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白霜。 他把天启定住了,把那一段历史记录投影在空中,仔仔细细的看起来。 奉化仙尊生产的时候,在神界已经算极为高龄。 他连续诞下六个子嗣,已经是神界最高记录。 可后来只是主持天启赐福仪式,竟然也被赐福。 当时他还跟弦月说,或许他是为了替弦月代行责任。 弦月也很高兴,说要将这个子嗣收为弟子。 奉化仙尊生产时候,弦月就在身旁为他窥探天机。 可这次窥探出了差错。 奉化仙尊中途失去神思波动,所有神官都默认了奉化仙尊是已经一体双命陨落了。 可弦月仙尊力排众议,守着奉化仙尊不让其他神官动。 没人知道弦月仙尊哪里来的力量,所有神官被他轰出了神殿,只留下他还在不停窥探天机。 弦月耗费大半力量,几乎透支神体,也没有一个可能。 却在这时候,奉化仙尊突然醒了过来,他说曾经天启预示他会平安诞下子嗣。 弦月正要高兴,却见一股更高等的未知力量斥开了他,将他打出了神殿。 弦月当即失去了意识。 而神官们陷入混乱的时候,天上突然五十色鹿和瑞鸟腾飞,诸般奇异景色一同出现。 与之对应的是神殿内神力冲天,形成了难得一见的风水祥瑞吉祥天。 天启曾经预示,得吉祥天伴生的神童,将为神子,成年后可继承神主之位。 神官们惊喜极了,纷纷跪拜。 而神殿内,奉化仙尊腹部动荡,他正痛苦,自然没看到,半空中出现一个虚影,那虚影白发白衣,与白霜一模一样。 夜沉一直以来已经有了猜测,可此时才彻底确定白霜和龙燚的的确确是一个人。 神官们跪拜许久,这才等到神殿大门再次打开,奉化仙尊虚弱的抱着襁褓自神殿走出来。 天上降下金耀,落在襁褓中已经沉睡的神子身上,镀上他与生俱来的职责。 夜沉呆愣愣的看着神子从小小神童开始长大。 奉化仙尊伤了身躯,每隔一段时间就要闭关。 可他出关了,就一直陪着龙燚,耐心教导他,伴随他长大。 这样的重视,是睿意神君他们不敢想象的。 也是神众们没有过的。 神界的神童自小就具有独立性,即便靠自己也能活下来。 而神明从来漂亮真诚,遇见无人认养的小神童,也会出一份力,或者认养。 可抚养不代表重视。 龙燚却获得了所有神众的瞩目,甚至奉化仙尊、弦月仙尊、沉月仙尊三位的关注。 弦月因为被未知力量斥出神殿,又因为接连三日窥探天机,彻底伤了根本,不得不闭关休养。 这一闭关就是九千年。 弦月出关后失了陪伴先机,但他一直在暗处关注龙燚。 那小小的神子,生长到成年。 从最初咿呀学语。 到小小一只,抱着几乎和他没差多少的花球休枕。 到在神学院修习各色学识,初见容貌端丽。 再到化成少年人,已经可见其芳华初成,一举一动耀眼夺目。 最后是他成年礼,躺在最高神殿上闭目沉睡。 弦月给他卜算此次天机,最后得到的却是一个死局。 夜沉突然将画面定格。 他清楚看到弦月为龙燚卜算的画面。 画面调整间,放大卜算结果,夜沉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不是不会卜算,只是不屑于。 可他一眼可以看出这场卜算的结果。 挥手间,眼前画面消失了。 夜沉神色怔然,一步一步往阶梯下走去。 他不知道该怎么思考。 终于他似乎想到什么,突然消失。 弦月正在闭目养神,陡然察觉夜沉一身冷意出现,吓得身 下椅子都散了。 他从散乱的椅子碎片中起来,拍一拍身上灰尘,“魔……魔主?” 夜沉神色冰冷,“把你的卜室给我用一下。” 弦月即刻把人带到了卜室。 夜沉进去了,关了卜室的门,弦月才擦擦额头汗水。 这样的威压,他几乎以为自己要堕化了。 许久后,夜沉从卜室出来,脸色难看。 弦月一直守着,见此更是眉头紧锁。 夜沉看着弦月,突然开口,“我要你做一件事……” 朝奉殿 龙燚刚刚处理完事务,想要去找夜沉,就见夜沉气势汹汹的回来了。 “是哪个神明惹你了?” 龙燚半玩笑的问出口,即便他知道不可能。 夜沉却取出了怀里的莲花,“回答我,这是你为我种的莲花么?” 龙燚神色一僵,敛去了笑容。 “阿夜,你这是?” 夜沉冷笑一声,“龙燚,万万没想到你骗我,你根本不是白霜!” 龙燚慌了,突然从神位上站起来,“你……”他深呼吸,随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为何这么说?” 夜沉道,“你敢说你是白霜?我不知道你怎么拿到的莲花,但你不是他,告诉我,他在哪里!” 龙燚神色紧绷,两个人隔空对峙,龙燚最后转了眸子,“我不知道。” 夜沉就知道龙燚不会说,也不会承认自己是白霜。 神主的尊严不会容许他说谎。 夜沉干脆直白,“我接近你就是为了找白霜,告诉我他在哪里?” 龙燚死死咬牙,脸皮都绷紧了,显出几分寒霜来,倒有几分像白霜了。 可夜沉不吃这套,冷嘲热讽道,“你怎么不知道,莲花都拿出来了,你还要抵赖?” 龙燚不说话,死死盯着那莲花。 许久,他突然开口,“如果我和白霜,只能选一个,有没有一丝一毫的可能,你选我?” 夜沉肃正了神色,“说什么鬼话?如果没有白霜,谁会对你感兴趣,好了,告诉我白霜的下落,我想他了。” 龙燚被这话气到了,但他还是不想说,他转了话语,“我有他的记忆,所以……” 他在暗示夜沉,他就是白霜。 夜沉眯了眯眼睛,“记忆也可以剥夺,你把白霜怎么了?我警告你,白霜有一丝一毫受伤,我就杀了你!” “你……” 龙燚不可置信,“你要杀了我?” 夜沉呵笑,“是又如何,你有什么特殊的,好了,不要浪费时间,告诉我……” 龙燚终于忍不住,他没想到这么快,夜沉就知道了他不是白霜。 这太快了,一丝让他思考的时间都没有。 “他……” 龙燚闭上眼睛,他说了实话。 “白霜陨落了。” 夜沉下意识后退一步,随即身影消失,出现在龙燚身前,捏着他的领子,“你杀了他!” 龙燚不睁眼,落寞道,“你如此想我,我是神明啊……” 污蔑一个神明杀生,是最大的侮辱。 那是否定这位神明的存在意义。 几乎等同于逼神明自裁。 龙燚睁开眼,神色痛苦,眼中都是被误会和不信任的伤心。 夜沉下意识松了手,他背对龙燚道,“你最好别骗我。” 他说完便离开了。 龙燚颓然坐下,不明白夜沉怎么会突然知道的。 这时候弦月的飞讯到了,告知龙燚,夜沉看了天启记录。 龙燚抬手捂住眼睛,有清泪落下。 失败了么? 夜沉再也没来寻龙燚。 甚至不知所踪。 龙燚不知道联姻还要不要继续下去,飞讯问了弦月。 弦月给出的回答是,继续。 而后弦月接手了联姻筹备。 或许弦月还有办法挽回夜沉。 龙燚心想。 三日后,定亲场地已经布置好了。 龙燚抱着希望去参加,或许夜沉会改变主意。 毕竟白霜和他如此像,没了白霜,夜沉寻替身也好,睹人思人也好,没有比他龙燚更合适的了! 端坐神殿之上,龙燚等着夜沉出现。 夜沉出现了,他和弦月一起来的。 龙燚站起身,可夜沉从未看他一眼,他便没有迈出步子。 旁边神官将结亲书交给龙燚。 “神主,这结亲书是魔主的要求,请您亲自主持。” 龙燚应下,将结亲书握在手里。 他的手在发抖。 时间到了,龙燚将宣读结亲书,而后结亲双方站在殿中,接受神众恭贺。 龙燚打开结亲书,一字一字宣读,他眼角余光在夜沉身上,想一直看着他的反应。 可念到结亲双方名字时候,却念不下去了。 明明结亲双方是神主龙燚和魔主夜沉的! 怎么会…… 怎么会写着弦月仙尊? 龙燚没继续念下去,夜沉道,“神主怎么停了?” 龙燚艰涩道,“这结亲书名字错了……” “没错!” 夜沉面无表情盯着龙燚,“就是我和弦月仙尊,我与弦月仙尊两情相悦,生了情思,自然要结亲!” 夜沉展示他和弦月手上的红线。 弦月也笑吟吟,“是的,故而今日邀神主与众神共同见证,我弦月与魔主结亲。” 龙燚僵住了。 夜沉淡淡道,“神主如有不便,那便换一位神官宣读。” 其他神官怎么有资格宣读魔主结亲书? 龙燚僵硬着拒绝,随后一字一句宣读结亲书。 等他读完,神众们一同鼓掌恭贺。 相比于魔主和神主结亲,魔主与弦月结亲更得神众欢喜。 神主毕竟是神界的未来和希望! 龙燚读完便一直低着头,手中紧紧握着结亲书。 夜沉看也没看龙燚,和弦月接受完恭贺,便回了弦月小筑。 神众们知道和魔界暂时稳定关系,无不欢喜,竟然也高兴的燃放了烟花。 龙燚看着烟花,转瞬即逝的绚烂,如同他和夜沉转瞬即逝的感情,仿佛一场梦。 而夜沉梦醒了,离开了,只剩他还在梦里,不愿醒来。 龙燚不甘心,持着结亲书去了弦月小筑。 他想,他总要问个清楚,夜沉怎么就改了主意? 就因为自己不是白霜? 可弦月也不是白霜? 为什么可以是弦月,却不可以是他? 弦月悠然坐在庭院喝酒,赏烟花。 看到龙燚来了,弦月还招呼他坐下。 龙燚直白道,“我要见夜沉。” 弦月摆手,“你来晚了,魔主已经离开了。” “这么快?” 龙燚不解。 弦月点头,“魔主来此便是商讨神魔两界结亲事宜,故而如今事成,已经离开了。” 龙燚又道,“他为何改了主意,和你……” “和我结亲?” 弦月喝着酒,换了个躺椅躺下,躺椅摇摇晃晃,惬意得很。 “神主啊,任何事都不能太执着,或许魔主本来就只是玩闹一场,你又何必认真?” “终归是达成所愿,神界得到了一段时间的安稳,只要魔主存在一日,他就负担神界安危,还有什么执着的。” “何况……”弦月话锋一转,“便是真的结亲了,神主难道真的要和他在一起?舍弃神界去魔界么?” 龙燚抓住漏洞,“你怎么没跟他离开?” 弦月哑了一下,随即摊手,“魔主说,不让我去魔界,在这里等他即可。” 他似乎怕不够取信,又道,“他会回来看我的。” 龙燚突然问道,“你知道魔主孕育了我的子嗣么?” “什么?” 弦月显然不知道这件事,闻言大惊失色,他直接站起来,躺椅也不摇了,负手开始来回踱步。 “你说他有了你的子嗣……可他没跟我说啊……” 龙燚把弦月思维牵制住,这才注意更多弦月的举动。 弦月显然已经跟夜沉串通了,不会说实话。 既然如此,龙燚转身就走。 神界两处可以知前因后果。 一处是弦月卜室。 另一处便是神台天启! 只可惜普通神众无权启动天启,大多都寻求弦月帮助。 可龙燚他是神主,他要启动天启,无人能够阻拦。 他想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恐怕只有天启能告诉他。 (二合一,六千) 贰拾叁.牵思 天启还在运转,没有任何不同。 龙燚上前将自己的神思逼出身躯,进入天启之中。 神界安稳,并不需要担心有谁会动龙燚身躯,相反,其他神明见到,还会帮龙燚守着他的身躯。 自神界诞生以来,天启便自天际降下,成为指引神明发展的存在。 它曾多次规避神明一些危险,并且给神明需要的指引。 例如掌管衍化世界的神明陷入茫然。 或者祭司出现更迭断层。 神界领导者青黄不接,无法更有效发展神界等。 这些都是神明信奉并依存的。 但只有一点,能得到天启指引的,只有背负大责任,大生命者。 这些要么是拥有衍化世界的神官,或者是诞下子嗣,子嗣有衍化世界的神明。 普通的守卫神明根本没有被天启指引的资格。 所以一直以来,神明更多的还是进行互相帮助、鼓励彼此来走出迷茫。 天启的存在几乎与神界存在持平。 或者更久,没有人知道天启是否在降下之前于别处存在多久。 不过没有人在意。 神明摒弃七情六欲,对于更多思考也被摘除。 永恒而安宁的生活,让他们驯服而无攻击性。 龙燚的神思行走在天启记录里,他当先去找天启对于夜沉的记载。 然而并没有。 从头到尾,天启中没有任何关于夜沉的记载。 哪怕是夜沉和龙燚互动的记录也是空白。 要么是被删除了。 要么就是天启根本无法记录夜沉。 龙燚认为趋向于后者。 因为龙燚身为神主,也依旧被天启记录着一切行动。 既然找不到关于夜沉的记录,龙燚只能退而求其次去找弦月的记录。 可翻来翻去,近代关于弦月的记录几乎没有一丝一毫。 龙燚一直往前追溯,查到弦月于第一次天启赐福仪式后,孕子中途经历堕化,陨落了。 龙燚不理解,难道弦月是假的? 那神界没理由不发现。 哪怕普通神众没发现,神官们也没发现,那沉月仙尊和奉化仙尊当时都是顶峰存在,怎么会发现不了? 何况天启预示? 龙燚沉思起来,或许弦月对神界没有任何危害,天启才没有警示? 那也不应该啊。 龙燚突然想到,弦月他不会堕化这一点。 龙燚又从头开始梳理天启的历史记录,一直到龙燚诞生,除弦月以外,从未出现过任何一位神明不会堕化的情况。 情况只是堕化到陨落时间长短的问题而已。 而龙燚,天启也没有明确预示他无法堕化。 说龙燚不会堕化的一直是弦月。 通过梳理记录发现,弦月不是完全被天启抹除的。 他只是不会被天启主动记录。 但其他神明的经历记录里如果出现弦月,那么就会被动记录在历史上。 龙燚不解,继续翻找记录,他可以凭借强大神思把天启所有历史记录复刻下来,然后分开一段一段研究。 当初弦月仙尊说,他发现了永远不会堕化的秘密,而奉化仙尊也在同期研究出拔除恶堕,阻止神明堕化的方法。 记录显示,当初奉化仙尊和弦月仙尊曾在弦月小筑以神思交流过。 但这神思交流无法被天启记录。 天启再怎么强大,他也无法监控神明思维。 所以天启认为奉化仙尊藏着一个秘密,一个对它有巨大威胁的秘密。 此后天启便一直盯着奉化仙尊,找机会获取这个秘密。 可直到如今也没成功。 为何这么说,因为天启具有自己的意识,它还在执着此事。 龙燚感受的分明。 更有意思的是,历史记录里,天启和奉化仙尊竟然还有一场交易。 只是这交易被深深刻在历史最深处,有更加高等的金色力量守护封印,龙燚一时并不能解开。 他需要时间。 不过眼前的信息已经足够了。 龙燚神思退出天启,周围果然有几位神官在守卫他。 神主不需要对神官解释什么,他点点头,便匆匆往奉化仙尊的神宫而去。 奉化仙尊还在闭关。 睿意神君看到龙燚来了有些诧异,“你如此急,是有什么事?” 龙燚来的匆匆,头上沾了花瓣都不知。 睿意神君替他摘下来,竟然有了几分对幼弟的慈爱,“阿父说你来了,可以随时唤他。” 龙燚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 他上前跪下,“阿父,我有重要事,求阿父解惑。” 奉化仙尊一直留着一缕神思留意外面,此刻自然转醒。 “什么事这么急?” 龙燚整理了一下事情,把前因后果说了,奉化仙尊听到魔主夜沉和弦月结亲,也吃了一惊。 又听龙燚为了查询事情去了天启处,发现弦月有异,特意来询问的,奉化仙尊沉默了片刻。 “当初我们确实神思沟通过……” 他说着,看了一眼睿意神君。 睿意神君自觉去殿门处守着了。 “那时弦月跟我讲了他褪去堕化的过程,没有一丝一毫保留,可我发现,他没有解决堕化,而是将堕化永远的藏了起来。” “事实上,弦月如今不能称之为神明,他应该是一个魔族,或者,半神半魔。” “所以他在天启那里,便是已经陨落。” “我同弦月是密友,也没瞒着他,可这太耸人听闻,也是机遇。” “所有堕化中的神明,只有弦月成功保留理智,是他执念太重,不甘心之下自主加速堕化,牵引了未知投来目光。” “换言之,是魔主让他保留下理智,成为如今状态。” “夜沉?” 龙燚下意识脱口而出。 奉化仙尊却摇摇头,“是也不是,魔主不止一个,魔界永远会有一个魔主,但魔主是否是夜沉不确定。那应该是夜沉的前世,他陷入沉眠,被弦月唤醒,给了他一份幸运。” “但天启与我神思缠斗时候,我听闻夜沉为了一个神明自裁了,睿意也说确有其事。” “我们何其幸运,夜沉这个魔主没有野心,故而没有征讨神界。这次新生的魔主还是夜沉。可下一次呢?我们无法去赌,不论陨落多少次,魔主依旧是那个魔主。” “所以我们只能抓住这个机会。” 龙燚点头,“可是阿父,弦月和魔主夜沉不是真情……” 奉化仙尊目光定定落在跪在地上的龙燚身上,“那你是真情么?” 龙燚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奉化仙尊从神座上走下来,扶起龙燚。 “孩子,如今沉月陨落,弦月堕化,我又重伤在身,神界的主心骨只有你了,神界没有更多时间了。” “你可知天启是什么?它是更高处对我们的观察和监测。” 奉化仙尊伸出手,掌心出现一个透明球体,那球体内是奉化仙尊的衍化世界。 “就像我们衍化世界,也要在内部放一个监测,方便我们随时观察,去干涉里面世界的发展和走向一样。” “我们能衍化世界,焉知,我们又是否是更高处某种存在所创造出来的生命。” “对于衍化世界的生命来说,我们是神。可神明也不过是我们自称而已,那对于更高处来说,我们又是什么?” 奉化仙尊收起衍化世界,“按照走向来看,我们很快就要被魔界吞噬。” “而天启传达的高处声音是让你吞噬夜沉。” 奉化仙尊被龙燚扶着坐在神座上,摇头,“可你也知道夜沉的实力,你赢不过他,不知道为什么,你如今能力比你做神子时候还不如。” 龙燚低着头,他猜想,或许是双修法,也或许是因为夜沉腹中子嗣吸纳了他的力量。 “所以你不是夜沉的对手。更主要的是,孩子,夜沉被你吞噬后,就能确保没有别的魔主诞生了么?我们赌不起另一个魔主诞生了。” “通过弦月,我了解道,夜沉他并不恶劣,他只是无心无情,可这也不是无解。” “夜沉无心,可我们神族有心,夜沉无情,我们神族虽情感淡漠,可为了他,也不是不能养出一个情感炽烈的神明去滋养他,爱他。” “夜沉他不在意一切,当初才会陷入无止境的沉睡。” “因为魔界没有值得他去清醒的存在。那我们送给他一个值得他牵挂爱他的神明,可这个神明,绝不会是弦月。” 龙燚呐呐开口,“可夜沉曾经为了弦月苏醒,让他保持理智,愿意用魔力供养他。” 奉化仙尊摇头,拍了拍他手,“孩子,你不懂,夜沉他万事不入心,又目下无尘。对于他来说,弦月或许只是他的一个消遣,如果他真的关注,不会后来又一直沉睡。” “孩子,我问你,夜沉他对你如何?或许你知道,夜沉是否动了心。” 龙燚突然想起白霜的记忆。 白霜惊讶的摸着夜沉腹部,夜沉一脸笑意的告诉他,魔界的规矩是,若喜欢一个人,就会自然而然孕育那个人的子嗣…… 龙燚突然觉得眼眶发热。 奉化仙尊欣慰的笑了,随即眼睛也有些发红,“孩子,别怪我,一人和众生,阿父只能选择众生……” “而神界的神明和他们的衍化世界,都是众生。” 龙燚已经听明白奉化仙尊的意思。 那些曾经的悉心教育和关切,是他为了神界而特意培养神主所必须的。 若非如此,奉化仙尊对他和对睿意神君或许没什么不同。 可龙燚却是感激的。 便是奉化仙尊对他不如何,他也该谢奉化仙尊把他带到这世间。 龙燚走到奉化仙尊身前跪下,磕了三个头,“辞别阿父,此后我再不能陪伴阿父左右,但我会为神界博一个未来。” “此外,为了防止我离去后,天启再有异动,我会断了这异端。” 天启已经抢夺过奉化仙尊身躯,若龙燚离去,或许某天封印就会消失,届时恐怕奉化仙尊也难有活路。 奉化仙尊红着眼,最后也只是点点头。 “好孩子……好孩子啊……” 龙燚起身,走到殿门。 睿意神君已经打开殿门,见龙燚一身狼狈,有些感叹。 他守殿门,是防止其他神明打扰。 却也能听清楚殿内对话。 龙燚却已经把掌事神印还给了他,“兄长,阿父和神界拜托你了。” 龙燚话落便身影消失。 睿意神君站在殿门处许久,才轻声开口,“小七,记得回家,我们等你……” 那声音在风中飘散,却落不到龙燚耳中。 贰拾肆.斩断 龙燚又回到了神台之上。 他下令所有神众和神官远离神台。 附近神众们虽然疑惑,却也照做。 龙燚等神众们都离开了,便用自己的神力束缚住天启。 天启意识到龙燚的举动,上空不断变换画面和文字,想要阻止龙燚。 但龙燚铁了心要除掉天启。 神主的全力一击,就连天启也承受不住。 剧烈波动下,天启闪烁几下,彻底消失。 神台也剧烈摇晃起来,尘土落下,渐渐恢复安宁。 神众们惊慌失措跑过来。 龙燚手中握着一块金色球体。 那是奉化仙尊和天启做交易的记录。 因为天启被彻底碾碎,天启的力量也在逐渐消散。 龙燚把金色球体用神思包裹,一点一点解析,很快,金色球体消散,露出里面的记忆。 奉化仙尊正在主持天启赐福仪式。 别的神明最多诞下子嗣三次,后再也没有求成。 奉化仙尊却已经孕子六次,这次他决定先放弃,等他养一养,如果身躯一直不好,也考虑不继续。 能做神官最高位,不是只有狂热信仰,还有智慧和思想。 他知道如今相比于孕子,他更需要安稳的生活和照顾神界。 可他失算了。 天启赐福落在他身上, 于是,奉化仙尊第七次孕子。 所有神明在恭贺,唯有奉化仙尊清楚,他的身躯已经并不足够成功孕育一个子嗣诞生了。 这一次,很大概率是他和腹中子嗣一同陨落。 可神界没有除掉子嗣的方法。 奉化仙尊也不愿意。 既然子嗣来了,不论生死,都是他的劫数。 于是奉化仙尊尽力照顾好自己和腹中子嗣,手中权柄悉数交给了天赋极高,却没衍化世界能力,也未曾孕子的长子睿意手中。 可惜事不从人愿。 孕子不过四五月,奉化仙尊便没有神力供给给子嗣了。 这个子嗣需要的神力太过巨大,对于诞下第六个子嗣后,一直没恢复过来的奉化仙尊来说,是极大负担。 于是奉化仙尊请求天启保下该子嗣。 天启自然也是愿意的,但他要求奉化仙尊必须在这期间听从天启安排,一切按照天启规定执行。 天启便保证奉化仙尊平安诞下子嗣。 这对于奉化仙尊来说,是极大的诱惑。 奉化仙尊同意了。 天启每日都会给奉化仙尊传输大量未知力量,用以供养奉化仙尊腹中子嗣。 而奉化仙尊腹中子嗣却一直未有神思诞生。 天启没有解释,奉化仙尊也不多问。 一直到生 产时候,奉化仙尊失去意识。 天启趁这三天,困住了奉化仙尊的神思。 天启野心很大,它想趁机进入奉化仙尊身躯,取代奉化仙尊,掌控神界。 幸好这时候奉化仙尊腹中子嗣出现波动,影响了天启能量稳定,这才让奉化仙尊神思回归,继续生 产。 而后就是说龙燚诞生。 龙燚庆幸奉化仙尊当时没事。 而今天启彻底碎裂,龙燚也更加放心离开。 只是离开前,龙燚又去了一趟弦月小筑。 他还有一些事要问清楚。 弦月似乎知道龙燚会来,坐在摇椅上神态安然。 “你还想问什么?” 龙燚道,“你为什么答应夜沉结亲?” 弦月眯着眼睛,“他给的条件太诱人了,我无法拒绝。” “什么条件?” 弦月微微一笑,“一个子嗣。” 龙燚不可思议,“一个子嗣就收买你了?” 弦月犹豫了一下,“当时我也没答应啊,但是他又说,实在不行,两个三个子嗣也可以,最多三个,不能再多了。” 弦月停了摇动,叹息,“神主,你也知道一个子嗣对于神明的意义!” “何况他给的太多了,三个子嗣啊,这谁顶得住,我不信神主你不动心。” 龙燚理亏低头,他也动心了,三个子嗣,任何一个神明都顶不住。 龙燚没想问的了,转身欲走。 弦月忽然道,“决定了?” 龙燚:“决定了。” 弦月:“你知道后果么?” 龙燚:“知道!” 弦月站起来,“你将再也回不来,甚至陨落。” 龙燚点头,却笑了,“是啊,但神众们还等着我呢。” 弦月道:“值得么?” 龙燚:“你比我知道,不值得,你怎么还会留下,千万年卜算,为神界求一个未来?” “还有……我也是真心喜欢夜沉,不算勉强,是我甘心。” 弦月沉默了,随即他躬身抱拳送别龙燚。 而龙燚离开没多久,睿意神君在神界公布龙燚破坏天启罪名。 由奉化仙尊亲自下发:罪神龙燚,破坏天启,今判处罪神龙燚流放魔界,永无归期! 神魔两界交界处,龙燚最后回头又看了一眼神界。 他已经卸去代表神主身份的华丽神衣和神冠,只着了一件青衣,孑身一人。 有神明一路见到龙燚,跟随而来,看到龙燚立在神界边缘。 神众不敢过来,只隔着遥遥距离看着龙燚。 神众们没有龙燚破坏天启的愤怒,也没有龙燚要永远离开的哀伤。 他们素来对那些复杂的东西不以为意,若可以安稳生活,便不会询问更多。 有神思敏感的,已经意识到些什么。 更多的神众却并不知情。 或许是因为生活的太安稳了。 没有天敌,也没有危机的神界,让所有神明没有深刻的意识到威胁。 甚至于堕化都是藏在暗地里,不愿被他们所公开的。 只有神明真的生了恶堕,或者堕化,才知道有这样危险到可以让他们陨落的存在。 龙燚对着那些神明微微一笑,身躯下落,堕进了神魔两界缝隙中。 “你要去找他了?” 龙燚没料到白霜会在这时候出现。 他睁开眼,看着这一次与自己一同在两界缝隙中的白霜,惊诧道,“你……” 白霜微微一笑,“不用惊讶,我一直在等你决定。” 他抬头看着距离神界星空越来越远的烁烁光辉。 “你忘了,你还失去了一份记忆。” “如今,我将它还给你,一切你就都知道了。” 龙燚刚要说什么,白霜却已经化成白色星辉飞进了他额心。 龙燚的记忆完整,他终于想起来了。 他自小便觉得奇怪,神界神官们,奉化仙尊,或者他的兄弟姐妹都在有意识的瞒着他一些事。 所以他便在暗地里调查过。 那时龙燚身为神子,神力磅礴,只用了几千年便摸清了神界的具体情况。 可表面上他依旧当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奉化仙尊让他学的,他都学好,不让他碰的,他看都不多看一眼。 可暗地里,龙燚一直在寻找解决神界神明堕化的方法。 可一直到成年礼来临,龙燚都没有找到。 无奈成年礼不能推迟,龙燚只能陷入沉眠。 因为龙燚想要探寻解决方法的心太过强烈,他竟然神思幻化,成为了白霜。 但白霜不是完整的龙燚。 为了防止魔主夜沉获知龙燚的计划,他只分出了一半神思给白霜。 所以白霜和如今的神主龙燚合在一起才是完整的神子龙燚。 白霜的存在便是为了寻找解决堕化的办法。 而解决办法竟然跟魔界有关。 白霜也便落在了魔界。 他突然出现,吸引了正在进食的魔族。 那些魔族兴奋起来,想要分食白霜。 白霜惊慌之下神力波动剧烈,这才唤醒了陷入沉睡的夜沉。 也才有了后面白霜和夜沉相伴两百年的事。 白霜唯有寻到办法,龙燚才会度过成年礼苏醒。 而沉月仙尊的陨落冲击力对白霜太大,让他隐约意识到自己存在的目的。 而后白霜又用了一段时间,这才找到了一种可能的方法来解决堕化。 白霜没想到,确定办法可行性,他连和夜沉做个诀别都来不及,龙燚便醒了。 但龙燚醒了,如同白霜诞生,不记得龙燚经历。 龙燚也不记得白霜的经历。 可神思互通,龙燚对尚未谋面的夜沉却生了情感。 这才让他见到夜沉后,内心情感越来越压抑不住。 如今龙燚恢复了白霜的记忆,却觉得更加沉重。 原因无他,白霜把记忆留给他,可属于白霜的那一半神思和神力都没有回来。 龙燚他如今也还只是一半。 而白霜几乎可以确定陨落了。 白霜最后究竟做了什么,他并没有告诉龙燚。 两界缝隙,越接近魔界,魔气越重,一开始只是不舒服,可神明待久了,就会焚心蚀骨,很快堕化为魔族。 龙燚用神力抵制着魔气。 神魔之力相冲,神明是吃亏的,因为无法抵御魔气。 他寻着记忆里魔殿所在方位找过去。 魔殿还在,推开殿门时候,能感受到魔殿里和外面差别很大。 夜沉为了白霜不受魔气侵扰是费了心的。 他用自己的魔力加固了魔殿,保证魔殿不会透进一丝一毫魔气,让白霜不舒服。 龙燚从白霜记忆里看到过很多次魔殿。 可如今确是第一次真切看见。 魔殿很大,摆设也很用心,墙壁上雕刻着白霜和夜沉之间相处的画面。 有日常,也有对敌,还有和神明交兵。 甚至就连沉月陨落的画面也雕刻其上。 龙燚记得,记忆里这些墙壁都很光滑,并没有这些浮雕。 可见是夜沉后来一点一点刻上的。 龙燚抬手去摸那些浮雕,有些刻痕还很新,或许是夜沉雕刻时情绪波动的原因,有些地方刻痕很重,甚至还有轻微魔力波动。 走到魔殿,龙燚没有看到夜沉。 一路到寝殿,夜沉依旧不在。 龙燚知道夜沉需要捕猎维持自身运行,而且夜沉腹中子嗣也需要大量魔力。 所以他安静等着。 寝殿大床上还有夜沉不久前休憩的气息。 龙燚疾步走过去,他坐在床边,细细摩挲枕头和床榻。 许久前,白霜也曾躺在上面,和夜沉耳鬓厮磨。 如今恍惚间竟如隔世。 上次夜沉安睡在他怀中时候,还是在他的神殿,模样安宁而乖顺,分毫看不出他是神众闻之变色的魔主。 他那时候还想,哪有魔主生的这般乖巧可爱的? 看起来就像是不谙世事的少年。 魔主应该是头顶生角,背后生翼,青面獠牙而又高大壮硕如同小山般的存在,让人一见就惧怕不已。 夜沉这样子,哪里吓人了? 贰拾伍.神主自重 夜沉回来的时候,就察觉到魔殿中有外来者。 或者说,魔界多了本不该属于魔界气息的时候,夜沉就知道了。 但他并没有反应,只是慢条斯理继续自己做的事。 向天和朝天终于被他放出来了,两个小家伙收服手下一众异化人,而且都保有理智,很乖顺。 夜沉高座九天,看着下面跪了一片的异化人。 “魔界的规矩就是弱肉强食,你们有两个选择,一、给我卖命,我活一日,你们活一日,只要活着,就效忠于我,一旦背叛,烟消云散。” “二、拥抱自由,我会放你们在魔界随意行走,但其他魔族对你们如何,我并不负责。” “要命还是要自由,自己选。” 朝天向天很懂事的投映外面魔界的一切。 失智的魔族,朝生夕亡的命运。 即便上一刻能杀数个魔族,也难保不负伤。 更不能保证下一刻会否被蜂拥而上,分而食之。 夜沉并不急,异化人们却急。 他们看一会儿,便争先恐后与夜沉签订主仆契约。 她们不是没有理智的魔族,他们有思想,知道什么选择才是对的。 与命相比,自由算什么? 在魔界,自由是最不重要的。 这些异化人都清楚自己曾经已经陪着沉月仙尊死过一次了。 沉月仙尊没有办法再保护他们了,所以他们不怪沉月仙尊,甚至感谢沉月仙尊护着他们。 可那也不能成为他们不继续选择活着的理由。 沉月仙尊已经陨落,没必要为她陪葬。 更何况,拥有沉月气息的朝天向天兄弟,又怎么不能说是沉月仙尊的继承者呢? 他们跟着朝天向天,也是一种选择。 所有虔诚的信仰献给夜沉,异化人们终于松了口气。 他们要求不多,只想找个地方安安稳稳过日子。 如今的魔界也不失为一个好地方。 夜沉见所有异化人都痛快的选择签订契约,便对朝天道,“以后你便留在这里,这些从此都是你的手下,好好训练他们,镇守神魔两界交界处,不允许任何魔族穿过屏障入侵神界。” “日后我的所有命令,会由向天对你们传达。” 朝天领命。 向天则被夜沉带走了。 离开前,夜沉以这个点到魔殿两点之间划下巨大屏障,作为魔族不可侵袭的分割点。 一旦魔族过了屏障,便是朝天和异化人族群清理的对象。 夜沉带着向天回了魔殿,让向天先去休息。 他自己则是走到他的寝殿之前,驻足而立。 神殿内多出的气息让夜沉无比熟悉。 两人分离的时间不长。 却莫名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许是真的动了心,才觉短短时间格外漫长。 分明曾经寂寥的千年万年,也如弹指一挥间。 夜沉不敢开门,怕是自己错觉,又怕不是错觉。 可龙燚却感知到夜沉,他开了门,“阿夜你回来了……” 龙燚笑着,满心欢喜。 “我来找你了,你曾问我要留在神界,还是跟你回魔界,如今我来了,我来陪你了。” 龙燚拉着夜沉的手,倾诉着自己的喜悦之情。 夜沉却一把甩开他的手,后退一步,容色冷淡。 “我记得,阁下是神界之主,怎么,神界不够你用,想把我魔界也纳入统辖么?” 龙燚欣喜的神色淡了下来,“阿夜,你不喜欢我来?我是来找你的……” 夜沉冷笑道,“我记得我已经与神界结亲了,但我的未婚夫君不是神主,难不成神主不远万里来此,是为了做我的随侍?” 夜沉靠近龙燚,抬手捏住他的下巴,凑近了看他,“看来神主阁下也如我魔族一般没什么礼义廉耻啊,竟然自甘下贱想做我的随侍……” 龙燚听着这话,并不生气,只是眸子换上了哀伤。 “阿夜,别这么说话,我听着难受。” 夜沉却推着龙燚进了寝殿,“呵,这样你就难受了?还有更难听的呢!” 夜沉将龙燚抵在墙上吻下去,随即又搡着龙燚往床上去。 “在神界时候,第一次见面,不就在诱惑我么?难道是尝了神界没有的滋味,爱上了,这才追了来?” 夜沉把龙燚压在床上,伸手滑入龙燚底衣,本以为会被阻住,却直接触摸到了龙燚肌肤,惹得夜沉仿佛被烫了一下,下意识停下手。 可随即夜沉又调笑起来,“在神界时候,再如何亲密,神主都未曾褪下底衣,或者让我触及一二,即便欢 好也是防着我的,如今怎么不防备了?” 龙燚眼中都是悲伤,他直接抱住夜沉,嗓音带了喑哑,“阿夜你别这样,我怕……” “对不起,当初是我有意引诱你,神界没人能为,所以我以一身为饵,最初是我有目的的接近你,你对我如何我都不怪你。” “可你别这样,你眼中的感情出卖了你,你不愿意说这样的话,有什么事我们一起解决,你别抛开我自己去做……” 夜沉直接推开龙燚,“神主太自以为是了,不过是我发现你不值得罢了,神主身居高位,理应自重,如今这样,只叫我看不起了。” 他说着从床上站起来,整理衣衫,“魔界不欢迎神主,神主请回神界。” 龙燚摇头,轻叹一声,故作轻松道,“我回不去了,阿夜,我打碎神界天启,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加之我恋慕你,已经被神界除名了,被流放至魔界,永不得回!” 夜沉不可置信,抬指掐算,发现事情确实如龙燚说的那般。 神界中都在讨论此事,神众们什么反应都有,却没有假。 夜沉不快,直言道,“你们神界还想要什么?要我结亲我结了,要我护神界也护了?你现在又有什么目的?” “怎么?是有新的算计了,才让你这金尊玉贵的神主愿意踏进我这乌糟的魔界,我想不到这事有多大!” 龙燚神色凄惶,“阿夜,我是白霜……” 夜沉对此嗤笑一声,“别当我不知道,弦月的能力是我给的,我自然也会。我早就知道你的前因后果了。” “白霜是白霜,他只是神主的一个分身。” 龙燚点头,“那阿夜你心悦他么?” 夜沉点头,“自然!” 龙燚又道,“那我们是一个人……” “不是!” 夜沉打断龙燚,“白霜陪我两百年,我们相濡以沫,以命为托。而神主才与我相识几天?” 龙燚沉默。 夜沉挥挥手,“好了,我累了,神主快回神界,莫要阻止我休息。” 龙燚道,“阿夜你可以休息,只是我不会走的,我已经来了魔界,便不会走。” 夜沉道,“神主自便,反正也不是为我而来。” 龙燚轻声道,“我是!” 可夜沉不听,抬手间将他送出了寝殿。 龙燚便一直守着寝殿门口。 夜沉说他累了,可魔又怎么会累? 只是他的心很乱。 他不愿龙燚来此,结果龙燚却到底还是来了。 而今看他的样子并不打算走,神界也下令,流放龙燚,即便送龙燚回神界,他也是被神界排斥在外的。 换言之,龙燚回不去神界了。 可是就这样留下? 夜沉又不愿。 如何处置龙燚,这一刻让夜沉头疼不已。 更何况,龙燚如今是打定主意不离开。 夜沉真能放任不管么? 不可能。 魔气吞噬神力,夜沉不管他,龙燚又能撑多久? 白霜也不过只撑了两百年。 他还有夜沉护着。 龙燚与白霜同源,不会堕化,可不代表他不会陨落。 夜沉苦恼的躺在床上,强迫自己休息。 他腹部却有波动。 夜沉闭着眼,手摸上腹部,“孩儿,你是否也在为你父亲求情?” “可……留下他才是真的害了他啊……” 一连许多天,夜沉再未出现。 向天不得夜沉召见,也从不来找麻烦,独自努力修炼。 龙燚便一直在寝殿门口守着。 不知多少年后,夜沉才从寝殿里出来。 夜沉陷入短暂沉睡了。 不管如何,他想让龙燚知道,他并不在意,沉睡后龙燚便见不到他。 可他也留了一丝意识在外面,看到龙燚一直守着,分毫未动。 夜沉想狠心直接陷入永久沉睡。 可那样他的力量也会回收,魔殿没有他的魔力支撑,要不多久就会彻底消失。 龙燚很快就会被魔气缓慢销蚀,很快就会陨落。 龙燚这一步,让夜沉进退不得,仿佛碰着一个刺猬,怕刺猬摔了,就只能忍着被刺猬扎手。 龙燚看到夜沉,他许久不动,微微有些僵,却依旧笑着,“你醒了。” 夜沉看都不看跟着自己的龙燚一眼,坐在位置上,“你要留下的话,只能做一个照顾我的暖床工具。” “我已经和弦月结亲了,不可能解除,他在一日,你就永远无法上位,不过是我夜沉的一个玩意儿。” 龙燚头也没抬,听着夜沉的话,他甚至顺从的坐在夜沉脚边,给他揉捏双腿。 “我并不在意你留下我的的身份是什么,对我来说,能留下就好。” 夜沉沉默了。 不留下又如何? 把他扔出去? 如同白霜曾经经历的,多次险些陨落在魔族手中? “留下可以,你只能跟在我身边服侍我,没有我的同意,你就不能做任何事。” 龙燚并没有异议。 甚至于他竟然微笑着,似乎很高兴。 他们在神界时候,彼此心知肚明都在演戏。 可夜沉有真心。 如今龙燚带着真心,他不知道夜沉有几分真心,可他不在乎。 他来魔界,除了找解决神众堕化的办法,剩下的就是陪着夜沉。 两者互相并不冲突,龙燚自然心甘情愿。 他能知道,夜沉说的话不是出自真心,而是想要赶他走。 他在神界查不到夜沉突然改变态度的原因。 不过无所谓,他只想陪着夜沉。 魔界太寂寞了。 夜沉也太寂寞了。 否则他曾经为何一直沉睡? 没有让夜沉感兴趣的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夜沉也没有牵绊。 没有让他能够喜怒哀乐的对象。 所以龙燚愿意做这个人,一直陪着夜沉。 贰拾陆·衍化世界运行轨迹 看着龙燚如此顺服的模样,夜沉心里叹息一声,面上却不显。 他突然居高临下捏住龙燚下颌,逼着他抬头仰视自己,“既然你愿意臣服于我,也脱离了神界,那龙燚这个名字也不要用了。” “我将名字分你一字,此后你便冠我夜字,唤做夜九燚。” 龙燚闻言面上浮现喜悦,可夜沉下一句话便让他脸色一变。 “而我也多一个名字,唤做凝尘,白霜是我所爱,以后便唤他白霜凝。” 龙燚怎么不明白夜沉这是什么意思? 唤他做夜九燚,从此他便是夜沉的所有物。 而夜沉,字凝尘,和霜凝是情侣名。 夜沉是为了羞辱自己,才取这样的名字,是为了告诉自己,他永远都只能看着夜沉和白霜相互恋慕,自己却没有一个并肩而立的位置。 龙燚笑了一下,有些苦涩。 可紧随着他就想清楚了,白霜也是他,没有区别的。 夜沉见龙燚忽喜忽悲又忽释然,并不管。 他想日积月累的让龙燚对他寒心,不喜自己,终有一日,龙燚会离开的。 魔界很忙。 夜沉很快又投入忙碌中,回来的时候很少。 龙燚便趁夜沉不在的时候研究很多东西。 他想衍化出属于自己的世界运行轨迹,找出能解决堕化的办法。 可契机一直没出现,龙燚毫无进展。 突然有一天,夜沉回来后将龙燚按在床上亲热一番,随即休息时候,龙燚的衍化世界突然出现了运行轨迹。 龙燚心里惊喜,但他并不急,反而安稳周到的服侍夜沉休息。 等夜沉休息后,龙燚才再次推演衍化世界运行轨迹。 本来只是一条,没多久化为三条。 龙燚并不避讳夜沉。 夜沉一直知道自己的目标,他并不觉得自己能瞒过夜沉。 可夜沉想瞒着他什么太容易了。 神明在夜沉这个魔主手中天然吃亏。 即便龙燚不会堕化,不会被捕捉神思波动,可神明千千万,想法万万重,夜沉见得太多了。 夜沉的城府和龙燚的单纯没有可比性。 只要夜沉想,他一眼就能知道龙燚想什么。 就像历经世事的百岁老人,哪怕没有历经世事,只是平稳活到这个年纪,面对三岁小儿,也能轻松一眼看出小儿意图。 所以龙燚从不瞒着夜沉,那只会让夜沉怀疑自己的真心。 夜沉也从来不问。 两个人形成了一种特殊默契。 衍化世界运行轨迹很完整。 可夜沉离开后,衍化世界运行轨迹就会消失。 所以是因为夜沉最近做的事? 还是因为夜沉本身? 但龙燚没有问。 他只是趁夜沉休息以后,加速衍化世界运行轨迹的推演。 衍化世界从最初的一条运行轨迹,到三条运行轨迹,没多久就变成百条运行轨迹,而后是千条,最后是不知多少,早就纠缠一起数不清楚的无数世界线。 龙燚惊呆了。 他做神子时候,有一千年的课程都是观摩其他神明的衍化世界运行轨迹和推演。 他研究了一千年,见过无数衍化世界运行轨迹,却从未见过这样的。 以至于因为一直在思考,龙燚太过出神,没察觉到夜沉竟然回来了。 夜沉不声不响的站在龙燚身后,看着龙燚面前的衍化世界。 那上面无数条运行轨迹,就像是一颗圆滚滚的红润山楂,裹上无数糖丝,晶莹剔透,芳香诱人,让人食欲大动。 夜沉是在神界见过这种糖丝球,在某个神明衍化世界中,有人发明出来的。 他当时觉得有趣,所以在该神明调整衍化世界的时候,驻足观看了片刻。 “是在吃糖丝球么?” 龙燚被这声音唤回神,无奈摇头,“这不是吃的,是我的衍化世界。” 夜沉闻言皱眉,“我以为中间那红色的是被剜了种子的红果,你的衍化世界怎么会残损成这个样子?” 龙燚叹气,“本来成年礼后,我应该能衍化世界,可白霜陨落,我失去半身,我的衍生世界就这样了。” “本来连世界轨道都没有,这是最近才衍化出来的残缺世界,只能做推演,不能用,已经废掉了。” 夜沉皱眉,伸手拿着衍化世界凑近了看,衍化世界上运行轨迹还在继续。 “可以走完整的运行轨迹,怎么会不能用?” 衍化世界的运行轨迹便是一个世界从生到死的一个完整循环,拥有这完整的循环,才能形成一个完整食物链。 而运行轨迹的数量决定了衍化世界的等级。 单循环,例如兔子吃草存活,草需要土和兔子排泄物生长,兔子排泄物需要兔子才能形成。 这就是一个最简单的单循环,也就是基础世界运行轨道。 而初始三个最基础的东西形成循环,其中包括但不限于:动物、植物、化物。 化物即为没有生命运行的物种统称。 如:金、木、水、火、土。 或以金木水火土为基础的衍化物品。 这是泛义上的基础组成。 而在此之上,不低于三种基础形成的物种,可以变化出多重循环。 多重循环例如增加物种:鹰吃兔子,但是也会吃别的东西,甚至还会需要食用些许植物;兔子吃草,但是也吃腐肉;而腐肉中蕴含多种微生物和小型动物;甚至草也会吃小型动物;然后草利用水、土、风等来进行授粉,形成下一代植物。 植物又制造氧气,供给动植物生活所用,形成空气中的一种组成,空气又可以被风卷动…… 这其中涵盖的多重生物链运行轨迹,缺少某一个,对于其他的或许不会造成影响,也或许因为或缺导致整个运行轨迹无法长久存在。 运行轨迹就是这个生物链在该世界中能否稳定且长久的存续时限证明。 如果运行轨迹可以形成循环,就是一个圆,否则也不能成立循环体系。 而这还只是低等生物链。 因为里面的动植物没有或者只拥有很简单的思维,无法进行长久的运行轨迹规划,需要外界人为的进行干预。 而高等级生物链会增加更高等的,例如高智慧生命。 具有普通能力但具有成型创造能力的高等生命。 或者拥有特殊能力可以恒定创造兼容低等循环的高等生命。 更或者这样的高等生命在该世界中可以称之为神,具有移山填海之能也未可知。 这其中以沉月仙尊曾经拥有的衍化世界为例子。 沉月仙尊的大世界中,甚至衍化出了相应的小世界给大世界高等生命掌控。 对于小世界生命来说,大世界里的高等生命就是神,不拘于外形。 而对于大世界的高等生命来说,更高处,世界之外,还有沉月仙尊。 但沉月仙尊的衍化世界很高级,里面的高等生命甚至已经可以与掌管衍化世界的沉月仙尊沟通。 所以沉月仙尊陨落后,衍化世界内的高等生命快速堕化,却被夜沉进行干预后,外形异化,思想保留,出现理智依旧可以运行的情况。 但这样的世界少之又少。 如果没有沉月仙尊趁堕化还不严重且已经不可逆时直接自裁。 二是衍化世界内因为失去所属神明加速堕化时被夜沉干预。 那么异化人根本留不下理智。 夜沉看着龙燚的衍化世界,“如此多的运行轨迹,且轨迹之间交织默契,真的运行后必然是一个很优秀的大世界。” 龙燚摇头,“运行不了了,因为里面没有世界源核心。” 世界源核心是一个衍化世界的供能。 就像人体运行需要能量,而食物就是人体的能量。 没有源核心的世界哪怕运行起来,也根本无法长久运行。 就像一个人没有食水,很快就将失去生命。 龙燚拥有衍化世界。 白霜则持有世界源核心,两者缺一不可。 夜沉试着输入了一缕魔力,衍化世界短暂的运行了一下。 衍化世界运行轨迹亮了一下,如此短暂的时间,这个衍化世界已经进行了一场极为短暂的生命循环。 夜沉源源不断的输入魔力,可衍化世界没有再运行。 源核心不匹配,即便有力量供给,也如同充电线不匹配的手机,强硬对上一下线路,却换来充电线和手机双坏的结局。 龙燚对于衍化世界运行并不看重,因为他知道,再怎么样,衍化世界也无法完整运行了。 运行轨迹中短暂存在的生命度过了它们完整的一生。 可这对于龙燚和夜沉来说,连一瞬间都没有。 世界与世界之间存在时差。 或许衍化世界中的一天是神明一瞬。 十天是神明一瞬 也或许更快,十年百年千年万年,也不过神明眨眼之间,并不值得多注意。 越高等的神明,越注意不到衍化世界中细微的变动。 因为大千世界生命不计其数,一个高等衍化世界,其中便有无数小世界,谁能清楚分辨每一个世界的参差? 但这样的衍化大世界能量是巨大的。 光沉月陨落,其衍化的大世界随之消失,就造成了神界缩水减域近三分之一。 便可见一二沉月仙尊在神界的影响力。 或许神界数以千计低等衍化世界的能量,都不如一个沉月衍化大世界对神界的能量供给多。 夜沉玩儿什么都是一个新鲜。 摆弄一次不成功,摆弄七八次也没有成功可能,夜沉对衍化世界便失去了兴趣,将“糖丝球”丢给龙燚。 “给你自己研究。” 夜沉疲惫的上床休息。 龙燚便给夜沉更衣,给他按摩一下身躯以缓解疲惫。 最近不清楚夜沉在干什么,但很显然,夜沉比之前疲惫的多,回来都没精力阴阳怪气说龙燚两句就睡了。 夜沉腹中的子嗣也更加活泼。 小家伙长得快了一些,虽然在外面看不出来,但是龙燚把手放在夜沉腹部,能清晰感知到小家伙的个头变化和力气大小。 “小家伙你要乖乖的,最近你爹爹累坏了,你不要闹你爹爹休息。” 龙燚温柔的跟小家伙交流。 小家伙也很懂事,跟龙燚互动一会儿后,就也睡了。 龙燚心满意足,吻了夜沉额头,便抱着他一起休息。 或许是魔界对冲神力,龙燚最近也偶尔觉得精神不济。 夜沉醒的时候龙燚还在睡。 他便盯着龙燚看,手隔空描摹着龙燚的五官。 如果这时候龙燚睁开眼看看,或许会发现,那里面哪里有之前嘲讽自己时候的冷然?满满的都是灼热滚烫的倾慕之情。 夜沉估摸着龙燚快醒了,于是起身离开。 出了魔殿,夜沉这才拿出已经掉包的“糖丝球”。 他又看了一眼魔殿,随即身影消失不见。 贰拾柒·结环相望 夜沉这一走,直到三个月才回来。 这是他不归最久的一次。 回到寝殿的时候,满身风霜和疲惫。 三个月并不久。 不论是对夜沉还是龙燚来说,漫长的生命里,这根本不算时间。 可两人分别如此久,还是龙燚来魔界的第一次。 夜沉太累,抱着龙燚的腰便睡了过去。 龙燚无奈的把夜沉抱起来放在床上。 他心情复杂,几乎以为夜沉不会回来了。 可他的耐心又让他等待。 这一次龙燚没有分心去研究别的,他耐心的用每一分时间去专心的等待夜沉。 身为神主,龙燚对未知的感应很准确。 这一次他感觉很快,他和夜沉之间恐怕就会分开。 他不知道夜沉又想到了什么方式来迫使他离开。 但他预感,这一次,他将会无言以对。 所以他什么都没做,只是耐心等待。 看到夜沉的一瞬间,他条件反射的站起来冲过去,他想第一时间抱夜沉。 哪怕他拒绝。 可夜沉也给了他拥抱。 这算是一场双方共同意愿下的亲近。 龙燚温柔给夜沉换了衣服。 这一次,龙燚特意给夜沉换了一身神衣。 是白色的。 之前夜沉在神界穿的神衣是白色纱衣罩着各种暗色底衣衫。 龙燚一直觉得,如果穿白衣,夜沉也一定好看。 如今他给夜沉换上了。 而他也穿上了白霜当初留下的金色繁重神衣。 他手撑腮,看着陷入沉沉睡眠中的夜沉,看着看着,他又觉得,如果有一块皮毛衬托,会不会更好看? 于是龙燚又用神力化出一件白色大氅,上面有厚实的围领。 把大氅盖在夜沉身上,夜沉圆圆的小脸便裹在白色皮毛中,加之在沉睡,显得格外乖巧可爱。 龙燚很喜欢,不由笑出了声,随即吻上夜沉额心,又吻到耳朵,最后落在了他淡色的唇上。 谁能想到眼前这个看似单纯无害的少年,如此厉害? 自己也只能围着他团团转呢? 龙燚又把夜沉抱紧,把他拢在自己怀里。 夜沉比他小一圈,能被他很好的圈在怀里。 叹息一声,龙燚什么都不想。 这一刻,他几乎希望夜沉永远不要醒来,这样他就可以一直抱着他,不被他送走了。 可惜这终究是奢望。 夜沉这一觉睡得挺久,感觉有一两个月,醒来时候,只觉得自己被牢牢束缚,动弹不得。 夜沉的意识清醒很快,哪怕刚刚苏醒,他也不会误伤身边人。 或许是因为身边都是让他安心的气息。 他蹭了蹭脸,找了个角度把脸颊边的毛毛蹭开,就看到龙燚正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 “这么快就醒了啊……” 龙燚语气惋惜。 夜沉眨了眨眼睛,二话没说,直接撑起身体压着龙燚吻下去。 没有任何调情,两人便胡闹了起来。 这次温存夜沉并不汹涌,反而极为温柔。 他不发疯,龙燚自然舍不得对他凶。 龙燚性格便如同他所掌控的水权柄一般,总是看起来无波无澜。 他总是温温柔柔的,却又坚定异常。 胡闹后,两人又互相拥抱着温存起来。 这期间夜沉没说话,龙燚也一直没说话。 他怕他一开口,夜沉就会说送他离开。 许久后夜沉才坐起来,拢着披在身上的白色神衣整理,竟然也觉得几分有趣。 “收拾一下,我带你出去玩儿。” 龙燚诧异了一下,却也默不作声的穿好衣服。 夜沉看着龙燚穿着白霜穿过的神衣。 那是白霜被神界送过来时候穿的神界最高规格神衣。 意味着……婚服。 夜沉道,“换一件。” 龙燚动作僵住,垂着眸子不说话。 夜沉把身上散开的衣服穿上整理好。 衣服有些大,他拢一拢散开的衣服就自己穿好了。 不过衣服有些不规整,龙燚伸手想帮他整理,伸出手又僵住,要先把神衣脱掉。 夜沉却阻止了龙燚脱神衣的动作。 神衣上还有干涸的莫名痕迹,是刚才胡闹弄上的。 夜沉看着那痕迹笑了。 龙燚也看到了,脸色直接烧起来。 夜沉却站在龙燚身前亲手给他脱神衣。 “刚才就当做你我新婚,我会把这件衣服收藏起来。” 龙燚只穿着底衣,看夜沉把神衣仔细挂起来,然后收在夜沉的空间里。 夜沉又随手用魔力化出一套黑色衣衫,“你的衣服,我来准备。” 黑色衣服是魔界的样式,但上面层层叠叠用金银二色滕出龙纹,金龙腾飞在云朵中,格外华丽。 夜沉将衣服亲手给龙燚穿上,又化出同自己身上一模一样黑色大氅给夜沉披上。 他整理好龙燚的腰带和腰间琅嬛坠玉,这才满脸笑意,“好了,让我看看这么好看的人是谁啊?竟然是我的夫君。” 龙燚脸上刚褪下的温度又烧起来。 他没想明白夜沉这是什么意思。 “这……这是做什么?” 夜沉拉着他的胳膊往外走,“当然是带你去玩儿。” 龙燚犹豫了一下,却还是亦步亦趋的跟着。 两人出了魔殿,夜沉带着龙燚往背对神界的方向飞去。 两人飞了约两个时辰,就看到一座城。 行的近了,可以看到那城被套在一处结界中。 整个城是半圆形结构,仿佛一个半圆扣在地上。 穿过结界,能看到整座城的轮廓更加清晰。 只是这座城的建筑风格却并不是神界风貌。 也和夜沉的神殿不同。 神界建筑风格是地面建筑,或者飞天建筑。 魔殿半地下建筑,一半在地上,但是进了神殿会发现,里面空间很大,还有许多空间放在了地面之下。 而这座城几乎是完整的底下建筑风格。 仿佛上面的半圆形建筑群只是为了宣誓这里存在一个城罢了。 “这是?” 夜沉笑道,“是新的地方,里面很有趣,比神界好玩儿,我们一起去玩儿。” 龙燚被夜沉的笑容蛊惑,跟着往里面走。 城门处有两个穿着盔甲的守城人,要查看通关令牌才让进。 夜沉拿出两块玄铁令牌,两个守卫肃然起敬,放他们进去了。 城墙内各种喧闹的声音传来。 有人在摆摊,卖着没有见过的各种东西。 男男女女穿着各色衣服来往,还有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笑或吵闹。 街边小店在卖着没见过的吃食。 热气腾腾的食物出锅,顾客们排队抢购。 龙燚对比了一下,有些像神界神明衍化世界的样子。 或许? 龙燚不敢肯定。 因为衍化世界以掌管神明主观性格为主。 而这里吵闹混乱,又毫不避讳,甚至有人大街上就打了起来。 显得……很没有秩序。 贰拾捌·无序人间 但这也只是龙燚的感觉,他还不能判定。 夜沉带着龙燚往里继续行走。 这里风景算不上多好,只是热闹,可生命形态却显得单一。 夜沉在路边买了几个果子,“尝尝,味道还不错。” 龙燚接过来一个黄色果子咬了一口,甜甜脆脆,汁水丰盈,“味道很神奇。” 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身为神明,在神界食用的东西单一,也会吃神果,但没有这样浓郁的味道,让他觉得脑海中都被这甜味儿充盈。 “好吃。” 夜沉又拿一个绿色的果子咬了一口,随即垫脚喂给了他,这果子入口即化,夜沉将果汁渡给他,趁龙燚下意识吞咽的时候便分开了。 “这个味道也不错,我第一次尝也很喜欢的。” 龙燚耳尖微红,急忙四处看,“不可以在这里……” 他说不下去。 夜沉却不在意,“没人会在意的。” 果然旁边没人注意这些。 “这还只是上面的城池,城池下面更大。” 两人走到一个升降台,夜沉把黑色令牌扣在墙壁中,不多时一个封闭升降机便打开,里面有一个小空间,可以容纳生命进入。 夜沉带着龙燚进入。 “阿燚,这下面与上面不同,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龙燚应下,觉得应该不会有比魔界更残忍的地方了。 然而他太高估这里了。 因为升降台落定后,刚一打开,映入眼帘的就是混乱世界。 一些人对某个生命动手,将之打的血肉模糊,剥皮拆骨,暗红色的血液流了一地。 夜沉似乎司空见惯了,“需要我蒙着你的眼睛么?” 虽然这么说,他却并没有动手的意思。 龙燚脸色苍白,他喉结微动,却还是道,“不需要。” 他隐约明白了些什么,又转头看着夜沉。 夜沉还是那副乖巧可爱模样,似乎并没有看到一条生命在眼前流逝。 “那我们继续往里走。” 这里是更加广袤的地方,除了附近最近的城邦,还有远处汹涌的河流,以及一望无际的碧绿森野。 “那边是这里原住民最喜欢的地方,里面有很多各种各样的生命,任由他们如何。” 龙燚犹豫了一下,一转头,又看到森林里提着不知名动物躯体的人走出来。 龙燚脸色难看,“阿夜,这里的世界都这么凶残么?” 夜沉知道龙燚什么意思。 龙燚观摩过神明掌管的世界,那里没有这样残忍的环境。 也或许是那些神明思维不够残忍,压制住了。 所以那些衍化世界一旦生了类似残忍世界的苗头,神明或许就会采取措施。 可神明太想当然了。 神明堕化,九成九是因为这些衍生世界…… 而守卫神明会帮拥有世界的神明维护衍化世界稳定。 所以一但衍化世界出乎主管沈明的掌控,很快就会生出大量恶堕污染神明,导致神明堕化。 沉月仙尊的衍化大世界也是变成了这种样子才导致沉月绝望自裁。 而这世界如今运行的胚子,就是提取复刻了沉月衍化大世界濒临崩溃前的形态。 可以说,任何神明都接受不了这样的世界。 因为欲望与罪恶横行,人们心中的阴暗大于光明和信仰。 贰拾玖·心上白雪 神明接受不了,对于夜沉来说,却绰绰有余。 他直接以这个状态为模板,并且乐意看着其中发展。 不过夜沉现在还不想讨论这些。 他带着龙燚继续往前走,“阿燚,那边的原野很好看,我们过去。” 龙燚压抑着心里的不舒服,跟着夜沉一起往前走。 “阿燚,你喜欢下雪么?” 龙燚心头一颤,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夜沉却安慰他,“什么都不要想,我们现在就是忘记一切去玩儿,此刻你不是神主,我不是魔主,我们只是这个世界中的两个最普通生命。” “好不好?” 夜沉笑看着龙燚,等着他的回答。 龙燚心下一松,点头道,“好,那说好了,此刻我不是神主,你也不是魔主,我们只是一对普通伴侣。” 夜沉应了。 龙燚这才真的松了一口气。 不管后面迎来的是什么,此刻他只想真真切切的享受这来之不易的相伴相守。 天上纷纷扬扬下起了雪。 龙燚仰着头,他是第一次看见下雪,原来是这样子的么? 他不自觉伸手去接。 夜沉见他站住,已经走出了两步,也转身看着龙燚,安静等着他。 雪越来越大,很快从稀稀落落变成鹅毛大雪。 两个人头上都顶了雪。 龙燚看着掌心的雪化成水,心里一些东西疏忽放开。 他突然想通了。 身为神明,他也会有烦恼,可如今烦恼已经不能影响他了。 龙燚上前两步,拂去夜沉头上雪花,“下雪很美,果然你更像神明,不像魔。” 夜沉歪着头,随即给夜沉大氅化出帽子,垫脚给他戴上。 “但你不论如何都是大美人。” 龙燚一愣,没想到还可以这样,他胸腔震动,突然想吻下去。 情绪汹涌,他便顺从自己的心,直接压着夜沉的头深深吻下去。 吻完了,龙燚抬起手,用自己来给夜沉做伞,抬手撑着大氅,把夜沉放在怀里,不让夜沉被雪淋上。 两个人在雪中走着,仿佛没有任何烦恼,世界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走着走着,雪停了,在地面上铺了厚厚一层。 夜沉便蹲下团了一个雪球。 “你说,我要是在这里捏一个你,那能保留多久?” 龙燚没应声,他只是看着夜沉把雪球捏实,然后用指甲划出五官,竟然跟龙燚五官很像。 夜沉捏完头,又把周围的雪积在一起,照旧团成身体模样。 然后把头和身体拼在一起,再往上拍雪。 “阿燚,你也来。” 龙燚没动,他只是看着。 夜沉见他不动,笑容僵了一下,便转头自顾自继续打磨起来。 不知道多久,夜沉终于一比一还原了一个雪人龙燚。 夜沉看着雪人沉思许久,突然跑到龙燚身边,把他的黑色大氅解下来。 龙燚想拒绝,扯着大氅边缘,“阿夜……” 他声音低沉却喑哑。 夜沉摸着他的脸,“给雪人,他要留在这里,会冷的。” 龙燚手一哆嗦,终究是松了手。 夜沉便绽放一个大大的笑脸,显得他眼睛格外亮晶晶的。 夜沉将大氅仔细给雪人龙燚披上,他仿佛突然完美主义,将雪人龙燚每一个细节都整理好。 龙燚看着雪人龙燚,缓缓握紧自己的手。 散时·我会守望着你 夜沉满意的看着雪人龙燚,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片刻才一边转身往龙燚处走,一边解自己的大氅。 “阿燚,你的大氅给了雪人,我们用一个,这个大氅好大的。” 龙燚看着夜沉将大氅给自己披上,系好,这才扑进了他怀里,小脸在他肩头蹭来蹭去。 “啊……好冷啊,还是阿燚怀里最暖。” 龙燚收紧自己双臂,紧紧搂住夜沉,“嗯,我一直给你暖着。” “但是阿夜,雪人一个太孤单了,我们再给他捏个伴好不好?” 夜沉拒绝,“不要,我们没有另一个大氅给它了……” 龙燚失望的无声叹息,却没再开口。 夜沉抬手一挥,一间冰雪屋子就出来了。 而雪人的位置正好是在屋子里。 龙燚正要扶着夜沉进入休息一下,突然看到雪人不远处有一只什么东西在动。 龙燚假装没看见。 这时候夜沉刚好转头,龙燚便捏着他下巴不让他转头,直接吻了上去。 两人缠绵片刻,夜沉才被龙燚放开。 夜沉也就放弃了转头,两人进了雪屋中短暂休息。 再出来的时候,夜沉脸颊红红。 龙燚这次却没有羞涩,只是视线一直跟随着夜沉。 夜沉在雪地里跑来跑去,如同欢快的精灵。 没过一会儿,龙燚就会抓着夜沉给他暖一暖。 再一次被龙燚抓住时候,夜沉嘿嘿一笑,突然摊开手,里头是一块雪,他以飞快的速度把雪塞进了龙燚领子里。 龙燚没料到他如此,回过神夜沉已经跑了。 于是龙燚也不管领子里的雪球,他也蹲下拾了两团雪追着夜沉开始想塞进他怀里。 夜沉跑得快,龙燚追着追着,两人竟然拾着雪团打起了雪仗。 打了不知道多久,龙燚终于抓住夜沉。 他舍不得给夜沉领子里塞几团雪,只是把人抱在怀里困住他不让跑,“还打不打了……嗯?还打不打了?” 夜沉哈哈大笑,他头上身上都是雪,也不觉得凉,只是调笑,“你放开我,明明打不过我,只比我跑得快。” 龙燚头上身上也都是雪,两人都看起来很狼狈。 但夜沉不认输,还挣扎着想跑。 龙燚不撒手,两人玩闹着一起倒在厚厚雪中,翻滚了片刻,仿佛没有力气般,直接躺在雪中不动了。 龙燚把大氅铺好,随即把夜沉拖过来,团在自己怀里,用大氅包起来。 “玩儿的开心么?” 夜沉只有头在大氅外面,身子被裹得严严实实,闻言点头,“好开心。” 龙燚便不说话了。 夜沉也没说话。 两个人互相感受彼此的体温,享受独属于此刻的安宁。 不知道多久,龙燚才低声道,“可惜开心的时光总是这么短暂。” 夜沉原本还带着笑容,闻言便恢复了平常模样。 仿佛他之前的笑都是假的,是演出来的,而不是发自真心一般。 “你知道了。” 龙燚用下巴蹭着夜沉头发,“是啊,这样子真不好,太聪明了,什么东西很快就知道了,容易伤心。” 夜沉便转过身,面对面抱着龙燚,用自己的脸贴着龙燚的脸。 “你不能和我在一起,既然回不了神界,便留在这里……” 龙燚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道,“你把我的衍化世界拿走,就为了这个?” 夜沉点头,微冷的呼吸打在龙燚下巴上。 “我提取了沉月仙尊的所有记忆和衍化大世界模板,加上你的衍化世界模型,不用担心不完整,他们如今已经完整运行新的世界了。” “这里是这个世界投影,只是里面混乱无序,但是你可以留在这里纠正衍化世界秩序,也可以继续寻找解决神明堕化的办法。” 龙燚亲亲夜沉唇角,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你带我来这里的目的我都知道,只是告诉我为什么?你瞒着我的,明明喜欢也不愿意跟我在一起的原因是什么?” “我不纠缠你,只要你给我一个答案。” 夜沉感受着唇角一下一下的触动,许久才道,“你该知道,你是神主,我是魔主,我跟你在一起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陨落。” 龙燚手一僵,随即将夜沉抱得更紧。 他以为夜沉会说,自己对他会不利,甚至会导致他陨落的可能。 他就可以告诉夜沉,他不怕那些,与和夜沉在一起相比,陨落他不怕。 可夜沉说,自己会让他陨落…… 龙燚想起天启的话,让他吞噬夜沉…… 大氅下,夜沉抬手按住龙燚左胸口,“就是这个位置,藏着最脆弱的核心,这世上只有你能杀了我……” 龙燚几乎能感觉到随着这句话,自己的神思都停止了运行。 “骗子,你嘴里没一句实话……上次你也骗我……” 话是这么说,龙燚却觉得这句话至少有一半是真的。 只是对象的问题。 夜沉也叹息,“我孕育着你的子嗣,生产之时,是我最脆弱的状态,阿燚,你能保证到时候你不下手么?” 龙燚刚想说他能,夜沉又道,“可我不信你!” 龙燚便知道,无可挽回了。 他明白夜沉的心。 任谁能放心把世上唯一能杀死自己的存在放在身边,每时每刻防着呢? 神明也未必愿意。 何况神界一直惦记着夜沉,一直在利用他。 如果突然有一天,有神明过来对他说,只要杀死夜沉,就能彻底解决神界神明堕化的问题,那龙燚想,他一定会动手。 一人与众生,一旦冲突,他如今只能选择众生! 所以夜沉的选择他能理解。 可理解是理解,不妨碍他心里难受。 夜沉毕竟是他的爱人。 冲突的立场,让他们无法全心全意去爱对方。 无论多深的感情,也要留出理智去防备对方的一举一动。 龙燚没说话,他只是紧紧抱住夜沉。 夜沉感觉到有冰凉的液体沾染自己的脸颊。 龙燚哭了。 许久,龙燚终究是认命般哑声道,“好,我留在这里,我知道我以后再见不到你了,但你要想我了,就来这里看我……” 夜沉低低应了一声。 他温柔的吻上龙燚的唇,“在下层世界好好活着,那里没有魔族,但是生命等级很高,也很狡猾,虽然我已经安排好了,但你你也需要留心,照顾好自己,不要吃亏……” “……我会在这里守望着你的。” 龙燚应下来,两个人默契的拥抱。 夜晚来临的时候,地面上之前动弹的生命跳跃过来,落在夜沉旁边,而后化作一把钥匙。 夜沉道,“这是打开下层世界的钥匙。” 龙燚知道时间到了,他最后吻了夜沉一下,伸手握住了钥匙。 很快雪中化出复杂的阵盘阵纹。 而后龙燚在阵盘中消失了。 他已经被传送至下层世界了。 而这里不过是下层世界的一角投影。 雪地中只剩身着白色神衣的夜沉。 夜沉抱紧自己,蜷缩在雪地中,隐忍的哭泣声惊跑了附近的生命,在空中留下残影。 番外 梦境小剧场 (啊啊啊这一章分卷错了,删除不掉,就补个小番外) 夜沉做了个梦,梦里梦见白霜和龙燚都在。 白霜和龙燚正面对面对视。 夜沉愣住了,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不自觉揉揉眼睛。 白霜却在这时候转头,看见夜沉便招手,“阿夜你快来,看我发现了什么?” 夜沉迟疑了一下,这才走过去。 白霜笑吟吟的,见夜沉过来了,伸手抱住他胳膊,“阿夜你看,我发现一个跟我生的一模一样的人。” 龙燚打量着他们俩抱在一起的胳膊,低着头抿紧了嘴唇不说话。 夜沉也疑惑打量龙燚,“阿霜,你在哪里碰到的他?” 白霜似乎也不太记得了,他想了许久,还是摇头,“好像突然就看到了,对了,之前我们在做什么呢?” 夜沉也抿紧了嘴唇,之前…… 之前很久很久他都没见到白霜了。 魔不会做梦。 所以自从白霜陨落了,夜沉再也没见过白霜,哪怕是在梦里。 白霜似乎察觉到夜沉的伤心,赶紧亲亲他的脸,“别不开心了,你看,我在这里呢。” 他紧紧拥抱了夜沉,然后又指着龙燚,“而且他也喜欢你,阿夜,我们都喜欢你,所以你不孤独。” 夜沉便眼中晶莹。 白霜叹息一声,“阿夜不哭,你看,两个我,你总说我好看,你最喜欢了。现在两个这样好看的我一起陪你,你不开心么?” 夜沉哽着嗓子点头,“开心的。” 白霜揉揉夜沉脑袋,推着他走到龙燚身边,把龙燚和夜沉的手交叠,自己也拉住夜沉另一边胳膊。 “你一定寂寞很久了,我们俩陪着你,不要孤独。听说这附近有一座城,很好玩儿,我们一起去。” 夜沉被白霜和龙燚一左一右拉着,往那个城池走去。 这是一座不曾见过的城池。 城外种着红枫,如今树叶变成红色,鲜艳如火,却空无一人。 白霜问龙燚,“见面这么久了,你为什么一直不说话?” 龙燚正在看着夜沉,闻言给了白霜一点视线,犹豫起来,“我……” 白霜突然看到什么,松开手,他走到路边,摘下一朵白色山茶花,又摘了一朵红色月季花,走了回来,“阿夜,送你。” 龙燚又闭上嘴不再说话。 夜沉接过山茶花。 山茶花温润,柔软,带着纯净无暇。 白霜又把另一朵月季花放在夜沉和龙燚握着的手中。 夜沉手一痛,月季花生着刺,刺破了夜沉的手指,血流了出来。 夜沉皱眉看着右手,想把月季花扔了。 白霜却笑道,“阿夜,我离开你难受么?” 夜沉下意识去看白霜,眉头紧锁,他手中还紧紧攥着山茶花,“难受,我很难受,白霜,你不要离开我。” 白霜却笑,“可是阿夜,十指连心,你手指出了血,心上也在出血……” 夜沉去看右手掌中的月季花,却发现月季花已经不见了。 白霜的目光落在龙燚身上。 “阿夜,让你痛过,你才更加记挂,终有一天,那个让你痛彻心扉,血染满眼的人,会取代我在你心上的位置,到时候,你还记得我么?” 夜沉想说不可能,他意识到什么,突然伸手去抓白霜的手。 可手中的洁白山茶却掉落。 山茶花和白霜一起消失了。 龙燚也消失了。 唯有右手还在流血痛着的伤口在告诉夜沉,这只是他的梦。 夜沉忽然醒了。 卷二·楔子 魔界的天气近来越发寒冷。 冷风吹拂过来,将向天的兜帽吹得翻了过去,露出他束成马尾的黑发,在空中肆意飞舞。 他手中忙着将下面的魔族驱赶进圈好的领域,如今撒不开手。 反而是朝天刚好过来,直接抬手将向天的兜帽为他戴上,“魔界风雪大,不戴帽子,一会耳朵就麻了。” 向天看了他一眼,手中动作不停,将那些魔族继续驱赶。 朝天见向天如此,叹息一声,加快速度赶在了向天前面,将驱赶的活计接过来。 “我来,你休息下。” 向天也没逞能,只要能按时完成这件事,他不介意偷懒。 于是他便虚虚跟在朝天身后。 朝天长年征战,对魔族了解至深,将手中的工作完成的漂亮。 终于将所有魔族驱赶进预定地点后,两人才落下来。 朝天递给向天一块干粮,“吃完就走?” 向天接过干粮摇头,视线还落在那些挨挨挤挤的魔族身上。 他们正在自相残杀,但魔气分毫不少,他要在这里守着。 朝天咬了一口手里的干粮,有些硬,不过对于魔族来说,再硬也吃得下去。 他把食物咀嚼后吞下去,“既然不着急回去,那就去我那儿坐会儿,你一直跟着尊主,好久没见了。” 他拍拍向天肩膀。 向天拨开朝天的手,“我要在这里等尊主来。” 朝天有些意外。 自从向天被夜沉带走,把他留在这里镇守两界,他已经千年没见夜沉了。 “尊主要过来,所以你撵这么多魔族在这里是给尊主做储备粮?” “不是……” 向天似乎是因为没人交流的原因,越发沉默寡言起来。 朝天嘀嘀咕咕,“还以为我这哥哥欠了你多少,一天天连话都不愿跟我说。” 向天转头,无奈看他,“你要说什么?” 朝天一把搂住向天,“告诉哥哥,这魔界近来为何风雪越来越大了?环境太恶劣了,你看弟兄们都快扛不住了。” 他比划着,不远处的异化人兵队远远排练,却各个穿着大氅,在雪中也有些难以抵挡。 环境越发恶劣了。 向天又想起来当初。 向天是知道夜沉的魔殿里还住着一个神明的。 那神明他见过,风华绝代,堪称绝色。 只是那神明总在夜沉寝殿待着,他只见过两眼。 后来夜沉带着神明出去了。 再回来,夜沉孤身一人,身上结着冰霜,神色严肃,仿佛世间没有任何事能吸引他。 后来每隔一段时间,夜沉就会在那里驻足。 那时候,向天已经成了夜沉的副手。 夜沉有意识的让他接手所有夜沉关于魔界的一切。 只不过夜沉终究是魔主,权柄无法移交。 向天的身躯如同魔族一样,一旦确定阈值,魔力达到顶峰,便不能再吸收更多的魔力。 而很多魔族也是,虽然吞噬同类,可强大到一定程度,就会爆体,化成大量魔气。 魔界的魔族化成魔气,是没有办法被世界自主代谢掉的。 所有魔气必须有一个容器才能让魔界干净。 而神界还在源源不断的有神明堕化,变成魔族。 伴随着堕化,魔界也会诞生神明,越来越少,诞生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神魔两界就像一个沙漏,神明们则如同沙子,单方面堕化成魔族,不可逆的状态下,神魔两界逐渐失衡。 魔气太多,最后夜沉只得固定一段时间去清理一次魔气。 清理完,魔界就能清净些, 但清理的过程很痛苦,夜沉一旦没坚持住这痛苦,就会陨落。 夜沉越来越冷,带着魔界也越来越冷。 向天问过夜沉,既然喜欢那个神明,为何要送走? 留下陪着他不好么? 至少痛苦的时候可以陪着他。 夜沉沉默着。 向天以为他不会回答,不过也不会打他。 刚清理完魔气的夜沉正是虚弱的时候,要向天送他去下层世界投影处。 没想到到了地方,夜沉忽然回答了,“我不能留下他。” 或许是憋得太久了,夜沉说了很多。 彼时夜沉腹中的子嗣或许是因为距离诞生不远了,正在从夜沉腹中的里空间往外空间转化,所以肚子也显出来,圆滚滚的。 夜沉抚着肚子,神色低沉。 “我不能让他留在我身边,因为我会害死他。” “我为他卜过命,他会为我陨落。” “倘若留下他,那很快他就会如白霜一般陨落。” 夜沉当初在神界看过天启中的弦月占卜结果。 卦象很不好。 夜沉信不过弦月,于是用弦月的卜室仔仔细细又占卜一遍。 他已经知道白霜和龙燚是一体化生,也知道白霜陨落了。 如今他放手,龙燚还有一命,倘若他继续执迷不悟,那龙燚又能陪他多久呢? 夜沉喜欢龙燚。 但喜欢不意味着要让他为自己送命。 和感情相比,命还是重要的! “谁的命又不是命呢?或许某一天,我有办法了,不让他为我殒命,那我就把他接回来,陪在我身边,哪里都不让他去!” “可现在我们的敌人是命运。” 只有夜沉知道,他说了谎。 他骗了龙燚,跟他说他是能杀自己的人。 虽然也没错。 喜欢上白霜的那一瞬间,龙燚便成了他的软肋,能够杀死他的一颗人心。 夜沉的人心如果死了,他便再也不算活着了。 魔主本就没有生死之分,只看有没有一颗真心,预示他活着。 龙燚把他变成了人。 夜沉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最后叹息着进了那个世界投影。 向天知道,夜沉是去看他的心上人。 隔着厚厚的世界壁垒,在那个下层世界投注些许目光。 只是次数每增加一次,夜沉身上的冷意便越盛。 夜沉是魔界之主,他的一言一行,自然能决定魔界风雨。 所以夜沉的心被寒霜覆盖,魔界温度也每况愈下,就连魔族都有些受不了。 低等魔物更是尚未成型便被冻成了魔气。 朝天把干巴巴的粮食下了肚子,也没得到向天讲一讲,不由道,“兄弟,你能不能问问尊主有没有法子缓解一下魔界的寒冷?” “咱们兄弟俩还好,但异化人手下们快扛不住了。” 朝天不想做光杆司令。 向天没有回答。 可有人回答了。 “我尽量。” 朝天一激灵,回身就看到夜沉踏空而来。 夜沉裹着黑色大氅,只是落在两兄弟面前。 “见过尊主!” “见过尊主!” 朝天兄弟急忙行礼。 夜沉道,“我已经想办法缓解了,不过需要一点时间。” 他把大氅脱下来扔给向天,“等着。” 大氅褪去,才能看到夜沉单薄瘦弱的身躯,腹部肚子却澎隆凸出。 风雪中,夜沉脸色苍白,仿佛就要被风吹走那样脆弱。 朝天下意识伸手握住夜沉的手腕,却立即回过神单膝下跪,“是属下越矩,请尊主惩罚。” 夜沉只是看了他一眼,便进了圈住大量魔族的结界内。 向天抱着大氅安静等着,仿佛已经过了几次,很是熟悉了。 朝天便跪着。 凭他的等级,跪一千年也没有损伤。 不知道多长时间,夜沉脚步虚浮的走出结界。 如此大量的魔气和魔族,凭他是魔主,清理下来也吃不消。 向天急忙走过去,将大氅打开给夜沉严严实实裹上,随即扶着夜沉,让他可以接力依靠片刻。 夜沉缓了许久,才长出一口气,见朝天还跪着,挥挥手。 向天道,“尊主原谅你了,兄长去忙。” 朝天便赶紧磕了个头走了。 向天心疼夜沉,直接扶着夜沉回了魔殿,安置他在寝殿中休息。 夜沉已经半失去意识,任由向天守着他。 等他醒过来,已经又是过去不知道多久。 “向天,我要陷入沉睡,魔界都交给你,一旦魔界魔气阈值达到我设定的承受范围,我会立即醒来清理魔气。” “其他的,就交给你了。” 向天点头应下。 夜沉还记得朝天的问题,“我沉睡后,魔界环境也会改善。” 向天只道,“尊主保重。” 夜沉点头,闭上眼沉睡。 魔殿由夜沉的力量筑成。 而今向天也不放心的加固一层,如今没有向天允许,谁也无法踏进魔殿。 就连朝天也不能。 因为如今魔界除了夜沉,最高战力值便是他。 这是他想要回报保护夜沉的结果。 夜沉说是沉睡了,实际上他的意识却分出一缕,落在了魔界之下的衍化世界中。 向天神色复杂,最终只是叹息。 他想,尊主大约是去找一个可能了。 或许在那里,夜沉找到答案,最不济,也不会如此痛苦。 二卷预告: 衍化的大千世界中也存在三千小世界,里面每个世界运行不同,规则不同。 兽人部落的猫族隔了十年终于迎来一个雄性猫兽人,他成了整个猫族的未来。 然而有一天,猫族被一向不和的敌对族群袭击,混乱中雄性猫兽人意外之下丢失。 而刚刚冬眠苏醒的白蛇兽人正打算填饱肚子,一个圆球从天而降。 白蛇兽人看着摔得头昏眼花的雄性猫兽人,正打算一口吞下去。 却见雄性猫兽人歪歪扭扭爬起来,抱上了白蛇兽人的尾巴。 白蛇兽人当即脸色一红。 蛇族长说,蛇兽人遇到喜欢的兽人摸那里,或者被摸了那里,就是求偶。 所以眼前的猫族兽人在对自己求偶么? 猫族兽人夜沉x蛇族兽人白霜 章一 天上掉下个猫兽人 “闻月族长您终于回来了,萨帕娅生了!” 闻月族长一听直接往回跑,连猎物都不管了。 幸好这里是部落附近,即便族长不管猎物,也有来传话的帮忙抬。 猫族猎到了一头梅花鹿,后面的猫兽人都扛着,“快走快走,去看看族长家生了雌性还是雄性?” 于是没几分钟,他们都扛着猎物冲了回来。 闻月族长已经跑到了自家洞口,正看到洞里一只猞猁趴在床上,满脸母性的舔着怀里的奶猫。 小奶猫还没睁眼,哼唧哼唧的叫。 闻月族长大嗓门道,“萨帕娅,是雄性还是雌性?” 萨帕娅听到声音头也不抬,“是雄性。” 回答完,她依旧专注给小奶猫舔毛。 萨帕娅是一只拥有兽人原型的雌性。 闻月族长闻言一边欢呼一边往外跑,“哈哈哈,是雄性,是雄性,咱们种族时隔十年终于迎来一个雄性了!” 所有部落成员闻言也欢呼起来,“是雄性!雄性!” 不怪他们如此激动。 本来近些年各个种族都不好生育。 更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一些种族就算能生育,也只能生出单一性别,只能养到成年后去别的部族换成员。 这样的打击是很容易造成部族陷入毁灭的。 试想,本就生育困难,又只生单一性别,无法有效繁衍,或许某天经历一场打击,这个种族老一辈都死亡了,那剩下的雌性一部分只能面临死亡,另一部分就算融入其他部族,最后也大多生下亚兽人。 这个种族也就灭亡了。 而月猫族十年来都只生雌性。 他们不是不能接受没有雌性族长,可是不能只有雌性,没有雄性。 这样一来,想要雄性只能去其他种族换。 早年月猫族还仗着优势,许多种族喜欢换月猫族雌性。 但月猫族生来体型娇小,不论是原型个头还是人形都娇小玲珑。 这十年体型越大的兽人越受欢迎,月猫族就算用两个雌性也不一定能换来一个雄性! 而和非同种兽人生下的下一代又大概率是亚兽人,所以其他种族都不爱换了。 亚兽人就意味着,不能变成兽人,只能以人形态存在,战斗力就会下降很多。 半年前月猫族大着胆子和猞猁族合并,因为当时猞猁族很久没有新生幼崽了。 月猫族长与猞猁族长结合,终于生下了一个雄性。 这意味着,这个雄性或许是他们种族的改变。 他们会有更多子嗣,也能有更多雄性,而不只是生下雌性。 当然,月猫族的困扰是雌性太多。 其他种族正相反…… “族长,您请祭司给小雄性取名字了么?” 月猫族长正激动,突然被提醒,才想起这事。 祭司脾气不好,合族后一直都住在最高的洞里,很少出来。 如今他得去请。 结果祭司已经来了。 “闻月族长,萨帕娅生了个小雄性?” 族长高兴极了,伸手拍祭司,“是的啊哈哈哈,正想请祭司来取名字呢。” 祭司看着族长的爪子搭在自己肩上,并不高兴,但他更关心萨帕娅。 “能叫她出来么?我想见见小雄性。” 族长这才反应过来,“对对对,我这就去……” 他说着又跑回自己的山洞。 过一会儿,萨帕娅变成人形,抱着已经睡着的小奶猫出来了。 和族长的憨憨不同,萨帕娅是野性美女,身高腿长,面容艳丽,曾经她是一位好猎手,一个人可以养大三只奶猫。 而族长则是矮矮胖胖的,看起来圆头圆脑,像是战斗力不高的样子。 但猫不可貌相,闻月族长反而是月猫部落里最厉害的,他曾经一只兽拖回来一条二十米的蛇。 在这个一般兽人原型也有两米往上净高度的领域,月猫族兽型净身高也只有一米多,就显得很吃亏。 萨帕娅走到祭司身前,“尊敬的祭司,这是我的孩子,请您赐名。” 祭司是原来猞猁族的,萨帕娅很尊敬他。 “求兽王过目!” 祭司的视线落在黑毛小奶猫身上,抬起一只手指天,嘴里颂念不知名咒语。 萨帕娅虔诚的闭上眼睛,突然听见身边族长的嘿嘿傻笑,用腿揣着族长的腿窝,把人踹跪了。 族长的笑这才停了,招呼大家,“快拜快拜!” 所有兽人和亚兽人赶紧跪拜下来。 萨帕娅嘴角抽了抽,没开口。 祭司唱诵了许久,这才睁开眼,看着小奶猫,“兽王赐名小雄性为夜沉。” 萨帕娅便恭敬低头,“感谢我王!” 祭司对于萨帕娅很满意,转身看着跪了一大片的部落成员,“大家欢呼!” 所有成员这才站起来,一起欢呼。 片刻后,一些雄性兽人把猎物拖过来分割,有序将猎物分成小块开始烤制。 萨帕娅热衷于烤肉,此刻把夜沉塞进了闻月族长怀里,跑去烤肉了。 闻月族长对于夜沉几乎当成了眼珠子。 兽人成年约二十年。 一晃就过去了十年。 夜沉已经长成了半大兽人,人形约摸八九岁的样子。 但不论是人形还是兽型,都是如今兽人们最讨厌的样子。 他的精力耗费不尽,会各处跑来跑去,或者变成兽型上树爬洞,每天都让闻月族长和萨帕娅操碎了心。 因为两人都很强,所以轮流带领族人去打猎。 每次轮到打猎的都兴高采烈。 留下照顾夜沉和亚兽人的那个都无精打采。 “萨帕娅阿嫲,祭司为什么住那么高不下来?” 萨帕娅仿佛丢了魂,面对夜沉此刻一个又一个问题,只觉得很吵,假装夜沉不在身边,专注手上的动作。 春天快来了,大家在准备需要的物品。 就在这时候,一头老虎悄然靠近月猫族领地。 夜沉年纪小,鼻子却特别灵,闻到了陌生味道,“阿嫲,有东西靠近咱们。” 萨帕娅自动过滤夜沉的话。 夜沉觉得无趣,于是打算先去看看。 绕过树枝爬到树顶,果然看到一只花斑大老虎趴在土地上,虎视眈眈观察月猫族情况。 夜沉扔了一个石头在老虎身上,老虎被打了,一抬头看到是个未成年兽人,又不想惊动月猫族,于是就想弄死夜沉。 夜沉嘿嘿笑着,又扔下去一个石头,正正好砸在老虎屁股上。 老虎更气了,但树太细,禁不住老虎的体重。 这老虎站起来有三米多高,吨位很大。 但他可以变成人形爬树。 于是变成一个高大壮硕的男人开始爬树,很快就爬了一半。 夜沉天不怕地不怕,此刻只是大声喊起来,“阿嫲,有兽人!有兽人!” 夜沉喊声太大,萨帕娅一下就听到了,第一声还以为是骗人,但夜沉从来不骗人。 于是夜沉喊第二声萨帕娅立即扔开手里的东西顺着声音找过去。 很快萨帕娅闻到了陌生兽人的味道,正看到树上快抓到夜沉的兽人,“你放开他!” 萨帕娅急了,立即跑到树下。 这树如今只有枯枝,没有叶子,而且枝丫距离很大,夜沉在树顶,距离这么高,萨帕娅很怕夜沉摔下来。 虎兽人爬的快,已经快摸到夜沉了。 夜沉也不怕,他变成兽型,对着虎兽人伸出的手开始抓挠,很快虎兽人的双臂便受伤了。 虎兽人气得大吼,眼见着抓不住小的,就冲萨帕娅去了。 他几下下了树,就要攻击萨帕娅。 夜沉关注萨帕娅,喊着让她小心,一激动却踩空了,直接掉下来。 萨帕娅虽然一直注意夜沉,可虎兽人快到了,她难免分神,等她意识到夜沉掉下来了,已经来不及去接。 虎兽人也扑过来阻拦,两个兽人就打起来了。 夜沉如今是兽型,半空中不断调整姿势,一边抓树枝阻拦自己下落。 等他落地倒没摔坏,只不过地面倾斜,又有厚厚树叶铺垫,他直接滚到了一个斜坡,顺着又掉了下去。 月猫族喜欢树和陡峭山头,用来紧急时刻避难。 结果如今山头太陡峭,夜沉刚稳住,结果发现是悬崖,他刚想跑开,不防备一动身体重量偏差,滚下了悬崖。 萨帕娅跟着追过来,都疯了。 而虎兽人还想杀掉萨帕娅,以免她回部落报信。 于是他们又缠斗起来。 夜沉从悬崖落下来,不算多高,但是摔得头昏脑涨,最后被磕的半失去意识。 悬崖下有一个低谷,里面此时爬出来一条五六米的白蛇。 白蛇睡眼惺忪的晃着尾巴打呵欠。 谁知道他刚爬出洞穴,就从天而降一个圆球,砸在了他头上。 “咚”的一声,砸的白蛇一瞬间失去了意识。 等白蛇终于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他没被砸出脑震荡真是幸运。 白蛇一边用尾巴揉着自己脑袋,一边吐槽今天倒霉。 还说呢,就看到自己旁边有一个眼熟的东西。 好像就是这东西把自己砸晕了。 白蛇绕着黑色毛团转了一圈,“不会摔死了?刚好我饿了,摔死了直接给我填肚子,这么一看运气也挺好。” 他刚要用尾巴把那毛球提起来,那毛球突然动了,眼睛还没睁开,翻个身踉踉跄跄站起来。 下一刻,黑毛球突然一个不稳往旁边一倒,因为白蛇已经举起尾巴了,给毛球下意识伸爪子一抱,直接抱在了白蛇的尾巴附近…… 白蛇的脸一瞬间红了。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冬眠没醒彻底,刚才怎么没!躲!开! 章二 给你猎物 族长曾经说过,蛇蛇尾巴不可以碰的。 如果有兽人碰了蛇蛇尾巴,就是在跟蛇蛇求偶。 白霜此刻光速收回尾巴,脸色通红,鳞片也挡不住。 这个猫族小兽人竟然跟他求偶! 明明看起来这么小,也不知道成年没有,竟然就敢跟他求偶。 白霜把尾巴团在自己身子底下,抱成一团,却还忍不住去看那个还在晃悠的小兽人。 “你……你还好?” 他没忍住开口,此刻饥饿和想把这个毛球当食物的心已经不见了。 这毛球一看就是哪个部落未成年的幼崽。 夜沉用力的甩头,这才感觉自己越来越清醒了,此刻听到一个温柔的声音,看过去,才看到是一条蛇。 夜沉当即吓得炸了毛,不过白蛇竟然莫名给了夜沉一种亲近感,他很快镇定下来,“你是谁?” 白霜吐了吐舌信,附近好像有猎物靠近。 “我是蛇兽人白霜,附近有猎物,你等等哦,我去捕猎。” 他说着就顺着尚未化尽的雪爬出去,努力掩藏自己的颜色。 夜沉也肚子咕噜噜叫,闻言眼珠子转了转,也悄无声息跟了上去。 那是一只野鸡,因为饥饿正在寻找埋藏在雪下的果子。 蛇族擅长隐匿,但是需要漫长的时间来铺垫,等猎物进入陷阱才能快速缠绕或者利用毒素捕猎。 白霜行动缓慢,且颜色显眼,幸好这里还有些许积雪,才更加好隐匿。 而这一点相对于猫族来说,捕猎是天性,更方便一些。 夜沉偶尔也会跟随部族出去捕猎学习技巧。 但他毕竟身量小,对于大型猎物来说,无论是迸发力还是耐力都不如成年兽人,大多数只被分配小型捕猎。 不过野鸡他还是捉住过的。 白霜正在停停歇歇努力接近野鸡的时候,突然眼前黑影一闪,一声尖锐鸡鸣,随即便是短暂的羽毛乱飞。 白霜半立起身体,瞪大眼睛,刚才那是什么玩意儿过去了? 蛇类几乎可以说是近视眼,所以视力比较差,更多都是靠舌头分析猎物气味的。 白霜也一样,如此快的速度,他根本看不清楚。 而夜沉此时已经叼着野鸡脖子往回拖了,血腥味被白霜蛇信捕获,他有些失望。 野鸡已经被他人捕猎,他只能另寻猎物。 白霜有些沮丧,他果然运气很差,两个猎物都吃不到,他好饿。 谁知道那个小兽人竟然拖着野鸡过来。 夜沉还是幼兽,他的体型捕猎一只野鸡只能费力的拖拽,何况这还是一只有月猫族成年体型一半大的成年雄野鸡。 夜沉见白霜掉头要走,急忙低头把野鸡脖子咬断了,把鸡头叼着跑到白霜面前放下,“你等等……” 白霜愣了。 夜沉就又跑回去,费力把野鸡又拖过来放在白霜面前,用爪子拍着,一脸骄傲,“我请你吃野鸡!” 白霜歪着头,蛇信一吐一吐,小兽人送他猎物? 夜沉见白霜不懂,偏过头傲娇到,“虽然我还小,这是我目前仅仅能猎到的猎物,但还是谢谢你。” 夜沉也知道白霜被他砸了,才让他活了,不然自己早摔死了。 但白霜却不这样认为,他用尾巴指着野鸡,“你真的给我?” 白霜已经成年了,他很明白兽人赠送猎物的含义。 这小奶猫不仅摸了他的尾巴跟他求偶,还送他猎物,他知不知道如果自己答应了意味着什么? 他如果收了猎物,就等于答应了这小兽人的求偶! 夜沉还小,平时皮惯了,哪里知道这些? 他闻言又扭头看着白霜,“对啊,给你吃,你刚才没把我吃了,至少也救了我,怎么?嫌弃猎物小?虽然……确实不大,可能不够你吃饱,但是你等我长大,我一定能捕到更大的猎物,到时候一定让你饱餐一顿!” 说着夜沉肚子也咕噜噜叫起来,他脸红了,但是有毛毛挡着,倒也看不出来。 白霜犹豫了一下,“可我是雄性兽人,你……你也是雄性兽人?” 兽人因为雌性少,雄性多,不泛有一个雌性搭配多个雄性的,也有两个雄性搭伙过日子的。 白霜这话就是有同意的意思了。 蛇兽人大多都是花色。 但白霜变异成白蟒,捕猎很容易失败,自小受排挤,快成年的时候便被父母赶出来了。 蛇兽人和其他种族不同,他们都是一对一的关系,只负责养自己和伴侣。 因为蛇兽人的特性,生得大,而且进食习惯也是吃一次可以顶很久,大家打猎也猎不到一起去。 白霜已经流浪两年了。 因为白霜的颜色,雌性蛇兽人都不喜欢他,而今竟然被一个小兽人求偶,让他意外却也欣喜。 虽然对方还很小,但是自己可以吃野果子,也能自己捕猎,会尽力不麻烦对方的。 “那我收下了,不过你也饿了,我们分着吃。” 夜沉眼睛一亮,不过看看白霜的体型,再看看野鸡,也是,这么小,肯定不够他塞牙缝。 于是夜沉用牙齿和爪子撕下来一块鸡腿,把剩下的推给了白霜。 “你先吃,我一会儿再给你捕猎。” 白霜见夜沉差不多能吃饱,也没客气。 兽人本来就可以吃生食,此刻没有火,也就直接吃生的了。 夜沉吃完舔着爪子,又观察周围。 悬崖挺高。 月猫族住的是一片高地,只有一个方向是悬崖。 不过悬崖也不算太高。 这里更像是一片裂谷,阳光射进来很少,应该也没什么大型动物。 夜沉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看看附近环境。” 白霜点点头,他知道自己爬的慢,没有夜沉行动快,而且他虽然进了食,但体力不足。 他选择这里冬眠是因为安全,却也知道这里猎物很少。 夜沉在附近绕了一圈,回来的很快,“白霜,这里猎物很少,你的体力足够带我爬悬崖么?” 这悬崖有二十多米,很陡峭,猫族肯定不好爬,但是对于蛇来说很容易。 白霜点头,“很容易。” 夜沉高兴了,“那你带我上去,我阿嫲肯定着急了,也不知道阿嫲和那只讨厌的老虎谁赢了。” 白霜没犹豫,用尾巴卷着变成人形抱着自己尾巴的夜沉爬上悬崖。 悬崖下面还好爬,但是上面却很陡峭,白霜只能绕很远的路。 等到爬上来的时候,白霜体力已经没多少了。 他把夜沉放下来,变成人形,虚弱的躺在地上。 夜沉刚一落地,转身就看到一个白色长头发的雄性兽人躺在地上。 “哇,你长这样子,真好看!” 夜沉试探着想摸白霜,却又不敢,他觉得白霜特别特别好看。 祭司总提兽王,夜沉觉得如果真有兽王,那一定长白霜这个样子。 “阿霜你怎么样?” 夜沉看白霜肚子扁扁,身躯也很瘦,这才一拍脑袋,“看我,你肯定是饿了,你等着,我去给你找吃的!” 夜沉说完便化成兽型快速跑掉了。 这里距离森林比较近,夜沉找了找,竟然发现了一个兔子窝。 兔子个头跟月猫差不多大,夜沉便直接钻进了兔子窝,还真的发现了一窝膘肥体壮的兔子。 夜沉快速捕猎了一只大兔子和两只小兔子,其余的兔子就跑掉了。 夜沉犹豫了一下,费力叼着大兔子,走几步又回来叼着两只小兔子往白霜那里去。 可因为距离太远,半路上一只鹰发现了夜沉的兔子,竟然来跟夜沉抢。 鹰趁夜沉叼着大兔子的空隙,伸爪子抓走了一只小兔子。 夜沉不干了,放下大兔子冲过去抓鹰。 结果鹰飞走了,夜沉气的把小兔子叼大兔子附近,果然那只鹰还在附近盘旋。 夜沉生气,费劲叼着两只兔子走。 鹰趁机飞下来,夜沉就扑上去抓鹰。 鹰体型不大,但是爪子尖厉,不过因为是小型鹰,体型也不此夜沉大多少,夜沉灵活动作咬住了鹰的翅膀。 夜沉这小子狠,被抓了几道伤也不撒口,反而被鹰带飞了,夜沉又用爪子勾住了鹰的肉,松口后又是一口咬下去,直接咬在羽翼上,把鹰翅膀骨头咬断了。 鹰这下子失去了平衡能力,重重俯冲而下。 夜沉在距离地面不远突然使力,掀翻了鹰,两个一起落在地上滑出去好远。 夜沉下巴也划出了伤口,流了血。 但夜沉理也不理,不管鹰的扑腾快速咬住鹰的脖子。 两分钟后,鹰彻底不再挣扎。 夜沉眼神冷冷的,三分钟后放开鹰脖子,去看他捕猎的兔子。 距离兔子不远。 夜沉怕血腥气引来其他捕猎者,赶紧拖着鹰往白霜那里去。 “白霜,你看!” 夜沉把鹰放下,“我再去看看我的兔子!” 夜沉说完就跑了,没看见白霜震惊的眼神。 这个小兽人也太厉害了,竟然能捕到鹰? 这种小型鹰很狡猾,还贪婪,但是又聪明,想捕猎很难。 又过了一会儿,夜沉又拖着一大一小两只兔子回来,眼见着是累够呛。 白霜虽然视力不好,看着夜沉人形也看到他下巴上深深血痕。 “你受伤了?” 白霜顾不得吃东西,先去看夜沉的伤。 不仅下巴,还有腿上腰上也有伤。 这就是少年兽人胆子大,一旦被鹰的利爪抓破皮肉撕裂内脏,那夜沉小命完蛋! 夜沉却觉得没什么,伤疤是雄性的勋章! “你快吃快吃,等你有力气了,我带你回家,我阿嫲和阿大肯定找我了。” 白霜本来怕夜沉体型小,捕猎少,等他回来一起吃。 结果夜沉小小年纪这么能干。 白霜把大兔子和鹰吃了,还在附近找了草药给夜沉涂上,而后扛着小兔子跟着夜沉回部落。 章三 童养兽 因为距离部落不远,夜沉和白霜半夜就回到了月猫部落。 但显然因为有虎兽人的打扰,月猫族已经搬走了。 夜沉看着猫去洞空的部落呆住了。 白霜查看着附近的痕迹,“他们应该是白天离开的。” 夜沉眼睛亮晶晶,显然里面有泪水,“我阿嫲阿大不要我了!” 白霜却突然捂住夜沉的嘴巴抱着他跑了起来。 “有捕猎者的气息正在靠近,我们快离开这里。” 白霜人形跑的比较快,小兔子已经在傍晚吃掉了,所以他只要抱着夜沉跑就可以了。 夜沉还没闻到了空气中的味道,但他信白霜。 至少十几只健壮虎兽人和几十只亚兽靠近。 因为物种相近,虎族部落看上了月猫族雌性,所以打算强抢。 而且月猫族部落领地也极为优秀,虎族早就虎视眈眈,多次和闻月族长交锋,想要霸占月猫族。 和月猫族雌性多不同,虎族近年生下为数不多的幼崽都是雄性。 所以虎族迫切需要大量雌性。 而月猫族雌性多,还多是尚未长成的幼兽,加之月猫体型娇小,战斗起来几乎不占优势。 虽然有猞猁族加入,但猞猁族数量不多,体型相比于虎族也是被动。 所以如今月猫族只能选择搬家。 看来虎族得到的信息延迟了。 夜沉快速思考,突然眼前一亮,或许是阿嫲单杀了那只虎族? 所以虎族的信息才延迟,以至于刚刚来到? 夜沉高兴了,这才趁白霜找到一个隐蔽处后拍拍他,示意他放自己下来。 “阿霜,你能分辨出我族人的气息么?” 白霜仔细分辨了一下,“虽然很淡,但是可以。” 蛇族的蛇信可以分辨一天前经过的物种,也可以分辨二十公里内的猎物和捕猎者气息。 夜沉点头,“你引路,我们去找阿嫲和阿大,还有族人!” 白霜点头,他童养兽的话他自然听。 “那我们快走,虎族追不上我们的。” 两个人一边追踪一边捕猎。 没想到这次月猫族竟然往森林深处去了。 森林另一边还有一条河。 其实月猫是很适合在森林中生存的。 只不过猞猁族不喜欢,月猫族这才搬进了猞猁族领地。 如今大概率月猫族会回曾经的旧领地。 两兽追踪了三天,追到了一处河边。 夜沉看着河,“他们渡河了?” 白霜仔细分辨附近的气息,点头,“没错,气味消失了。” 这三天夜沉经常捕猎练习技巧,他自己又吃不了多少,就扔给白霜吃。 虽然都是小体型猎物,但架不住数量多。 所以虽然跑了三天,但白霜反而胖了些,身上有肉了,比之前刚刚出冬眠的样子还好看。 所以白霜也暗喜,小伴侣能力出众,自己捡到宝了。 他捕猎技术很差,以前经常饿肚子。 不然也不会冬眠没结束便早早饿醒了。 夜沉思考了一下,直接化成兽型爬上树。 他张望半天,问道,“阿霜,你能渡河么?” 河面两三米,不算宽。 白霜伸手,“你下来,我带你过去。” 夜沉却道,“那就好……” 他说着借力一跃,跳到了河对岸的树上。 白霜这才明白他意思,随即化成兽型一头扎进了水里。 上了岸,白霜又捕捉到了月猫族气味。 这时候却突然有其他物种气息靠近。 白霜抬头,“阿夜,有捕猎者靠近!” 远处有两个雄性荡着树藤过来了。 夜沉毛发炸了起来。 那是两个成年兽人,熟悉森林,且在树木上生活久了,在树上很灵活。 很显然,夜沉和白霜不是对手。 “瞧啊,竟然是两只流浪兽人入侵领地,大哥,咱们把他们赶出去!” 两只雄性兽人蹲在不远处的树枝上交流。 夜沉直接炸毛。 结果其中一个雄性兽人却突然说,“那个小家伙看着眼熟,喂小家伙,你是猫族?” 夜沉哪知道对方什么意思,并不回答,只是做好了迎战准备。 白霜却温和回答,“你们认识猫族?我们在追踪一只部族,你们见过吗?” 两个雄性兽人对视一眼,他们看出白霜是蛇兽人。 因为夜沉腰上肩上都缠着带鳞的蛇皮。 如果是带毛发的动物,那缠的应该是皮毛。 这是兽人转换形态自带的。 “大哥,这蛇兽人说不准没安好心。” 另一个兽人没应声,但是已经开始扔野果子了。 白霜和夜沉手里没东西,只能挨打。 眼见对面是猴兽人,手中攻击物品不少,俩兽被打的无法还手,只能赶紧跑。 跑了十几里才出了那两个猴兽人的领地。 夜沉沮丧的趴在树枝上。 “阿霜,你还能分辨我阿嫲他们气味么?” 白霜有些为难。 此刻他们跑的晕头转向,根本不辩方向。 “闻不到了,我们跟丢了。” 夜沉极为沮丧。 白霜却道,“实在不行我带你流浪,说不定哪天你就和你阿嫲他们碰上了。” 夜沉却并不高兴,“我不要,我想阿嫲了!” 白霜没说话。 他刚被赶出家门流浪的时候也总想他阿嫲。 如今却已经习惯了流浪。 夜沉消沉了一会儿,又开始捕猎。 白霜又被夜沉投食了。 搞得白霜很不好意思。 自从夜沉跟他求偶后,就一直在捕猎养他,虽然夜沉还小,可却已经是一个合格伴侣了。 白霜自然想赶紧帮夜沉找到部落。 于是他四处分析周围的气息。 两兽又在森林里徘徊了几天,突然误入一条花斑蟒的领地。 这条花斑蟒是独立生活的雌性。 她看到夜沉的时候没动。 这种小动物不够她塞牙缝。 但是白霜靠近的时候,花斑蟒却起了兴趣。 “好特殊的颜色。” 花斑蟒滑动身躯靠近白霜,“小兽人还没伴侣,要不要考虑姐姐?” 白霜这才看到花斑蟒。 他已经嗅到了花斑蟒的气味,但是只能热成像,视线上花斑蟒和景色融为一体,兽人形态他也看不清楚。 “不,我已经有伴侣了。” 花斑蟒并不满意白霜的回答,她凑近了白霜,“你都没有伴侣气息,你这个花色很难养活自己的,姐姐可以养你。” 白霜后退一步,“不,我已经有伴侣了。” 这时候夜沉已经折了回来。 “阿霜?” 白霜怕花斑蟒伤害夜沉,便喊,“你别过来!” 夜沉刚才跑的太快,没注意这里有一只花斑蟒兽人。 蟒蛇体温偏低,在森林中又善于掩藏,夜沉的捕猎经验还是太少了。 夜沉听到白霜的话,停下了,“阿霜?” 花斑蟒化成人形,是个穿着蛇皮裙的御姐,她看着夜沉,“弟弟,你不会说的那个幼兽?毛都没长齐呢,等他还要好几年,不如先和姐姐好?” “哪怕弟弟你过几年再去找他。” 白霜看着靠近的雌性下意识后退,“我已经答应他的求偶了,这几天一直是他给我捕猎。” 夜沉听着也不知道他们俩什么意思。 花斑蟒却意外了,她并不在意夜沉,,看着夜沉又对白霜道,“他太小了,你都成年了,要度过发 情 期的,他满足不了,不然你就那几天来找姐姐?” “放心,姐姐就生孩子,不用你养怎么样?” 白霜摇头。 “弟弟,没这么坚定啊,你看那小雄性,你们俩也生不出幼崽的,再考虑考虑?” “姐姐捕猎很厉害的哦~” 白霜坚定,“我的童养兽捕猎也很厉害!” 花斑蟒撇嘴,冲着夜沉喊,“你这小雄性,还能给他捕猎一辈子??” 白霜抿着唇。 他其实相信,但是他有点不敢确定夜沉会不会以后遇到别的雌性,也会如自己这样。 白霜不是不想留下后代的。 但是他也知道自己的皮色,如果遗传给下一代又会如何。 被家人嫌弃? 自己捕猎艰难,只能经常饿肚子。 所以白霜知道,他不应该坑下一代。 不管夜沉以后会不会反悔,他都不能答应花斑蟒。 更主要的是,花斑蟒给他的感觉太危险了,他怕被花斑蟒吃掉。 因为蛇族本来就是吃伴侣的。 夜沉听着花斑蟒的话很骄傲的支棱起耳朵,“可以啊,我这么厉害,当然可以给他捕猎一辈子!” 花斑蟒就笑了,“小雄性,你以后会喜欢其他小雌性的,这个哥哥让给姐姐。” 夜沉不乐意了,“小雌性也没阿霜好看,我才不要!” 花斑蟒愣了,笑不出来了。 合着这小家伙就因为脸看上的这条白蟒啊。 或者这俩就是不喜欢雌性。 花斑蟒生气了,直接变成兽型挂在树上,气的拍尾巴,“快滚快滚!耽误老娘感情!” 白霜就赶紧往夜沉那里跑。 “阿夜快走!” 两兽就跑远了。 花斑蟒百无聊赖的甩尾巴,没一会儿她身后荡过来一个猴兽人,“你怎么没驱逐他们?” 花斑蟒哼一声,“月猫味儿,而且是闻月的!” 猴兽人一撇嘴,“我就说那小子兽型眼熟,就是不太像月猫。” 猴兽人是以视觉为主。 花斑蟒以嗅觉为主。 前些天月猫族回来,他们作为邻居,确实看到了。 这也是这几天没难为这两兽的原因。 “就是不知道这小月猫怎么跟蛇族凑在一起了,也不怕被吃了。” 猴兽人却无所谓,“跟我没关系,走了。” 夜沉自然不知道那花斑蟒还是自己邻居。 他和白霜又跑了好远,就见到不远处有一片空地,有几座房子。 树上也有树屋。 白霜分辨着空气中的气息,“附近气息被掩盖了,很淡。” 夜沉这几天已经知道小心谨慎,他先上了树,远距离查看。 能看到那片领地中有几个亚兽人正在走动。 夜沉又悄咪咪靠近了几棵树,觉得部落有一点眼熟,但他也不敢贸然靠近确定是不是月猫一族。 白霜也爬上树,但他用的人形,“阿夜,要不我们等他们捕猎队回来路过看看?这里被掩盖了味道,他们应该闻不到我们的味道。” 夜沉却拒绝了。 “万一不是咱家跑不掉。” 他们俩一个行动慢,一个年龄小,这个组合不适合逃跑。 如今陷入两难。 这还是他们遇到的第一个部落。 难保不是猴族部落。 白霜又想了个办法,“我是流浪兽人,我去跟他们交易。” 夜沉犹豫了一下,“流浪兽人不会被驱逐么?” 之前他还在部落时候,部落里并没有流浪兽人来过,闻月族长跟他说,是月猫族不允许流浪兽人,见到会直接驱逐。 白霜却摇头,“只要我带着交易物品,他们很难拒绝。流浪兽人到处流浪,可以找到很多珍贵的东西。” 但显然,夜沉并不相信白霜身上如今有什么宝贝的。 白霜却不以为意,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包,“这是人参根和种子,很有用的,祭司们很愿意交换。” 夜沉看着他用一片干叶子包着干巴巴的一个树根样的东西,并不理解这东西多珍贵。 白霜却很有自信,“只要我拿着代表交易的物品去,他们就不会如何,毕竟流浪兽人很多时候也需要祭司指引方向的。” 夜沉还在犹豫。 但不远处传来枝丫被踩踏的声音。 有东西过来了。 两兽噤声,不敢说话了。 他们在树上半部分,枝丫茂密,只要不抬头,就不怕被发现。 夜沉猫在叶子里,看着不远处一队兽人扛着猎物回来。 大大小小的猎物看起来收获颇丰。 夜沉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萨帕娅。 萨帕娅胳膊上有伤,被编制绳缠着,腿也有些跛。 很显然,这次她负责带队。 夜沉惊喜了,直接喊了一声,“阿嫲!” 说着他就往树下爬。 萨帕娅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可紧随其后就是接连喊她“阿嫲”的声音,萨帕娅顺着声音看过去,就看到夜沉跌跌撞撞地从树上下来。 萨帕娅眼睛瞬间红了,直接扔了拐杖跑过去抱夜沉。 “我儿终于回来了,阿嫲想死你了。” 夜沉和萨帕娅抱了半天,这才松开她,下意识问,“阿嫲,阿大呢?” 萨帕娅一听,下意识抬头往树上看。 这时候白霜也从树上下来了。 萨帕娅看到他还愣了一下,不过还是往上看。 夜沉也往树上看,随即一呆。 只见树的最顶上,枝叶晃动间,一只憨憨猫猫头冒了出来。 原来闻月族长一直在树上放哨,刚才夜沉和白霜的举动他看的一清二楚! 章四 顽皮阿大 夜沉觉得有些尴尬。 原来闻月族长早就发现他们了,结果也不出声,就这么看着他和白霜一举一动。 闻月见自己已经被发现了,于是站在树枝上伸了个懒腰,便轻轻一跃,从树上跳了下来,落在夜沉身边。 他化成人形,比闻月也没高多少,矮矮胖胖的,一脸欣慰的拍夜沉肩膀,“好儿子,闯荡一下壮实了不少!” 萨帕娅翻了个白眼,“你还说呢,都知道夜沉他们在附近了,还有心等着。” 她数落完闻月,又对夜沉解释,“你阿大早几天就知道你进入森林了,但他不让我找你。” 夜沉感觉自己又被阿大耍了。 不过他现在更关心萨帕娅。 “阿嫲你怎么受伤了?” 闻月已经让狩猎队先回去了,留下一家三口和白霜都在原地聊天。 “还不是上次那虎兽人,你阿嫲见你掉下悬崖,几乎疯了,要不是你阿大我赶了回来把你阿嫲带回去,你阿嫲就和那虎兽人同归于尽了。” 夜沉愧疚得不得了,“阿嫲……” 萨帕娅不乐意了,拍闻月脑袋,“你说那么多干嘛,儿子回来了别说有的没的,安全回来,这几天不见,看起来没受伤,还壮实了,阿嫲高兴。” 夜沉点头,还给闻月和萨帕娅看自己,结果转身看到白霜这才一拍脑门,“阿霜你过来……” 他叫白霜,随即就跟萨帕娅解释,“阿嫲,这是阿霜,因为他我才没被摔死呢,作为报恩,我要给阿霜捕一辈子的猎养他的。” 萨帕娅和闻月对视一眼,也没说什么。 “儿啊,外面待久了,你阿嫲累了,咱们先回去说。” 闻月一边对着白霜点头一边笑说。 夜沉就拉着白霜,闻月扶着萨帕娅进了部落里面。 出乎意料的,祭司也在篝火旁。 作为驱逐野兽的工具,篝火是一直燃烧的。 捕猎队已经开始分割猎物。 闻月跟部落成员打了个招呼后就先带夜沉回了洞穴。 夜沉一边跟他阿大阿嫲走,一边跟部落成员打招呼。 路过祭司的时候,夜沉还乖顺的喊了阿爷好。 祭司抬了抬眼皮,没反应,视线却落在白霜身上,把他留下了。 “流浪兽人,你过来。” 白霜犹豫着,闻月对夜沉解释,“你祭司阿爷想你了,不过还是要先跟流浪兽人交流的,你也知道,咱们部落不接待流浪兽人,还是要走规矩的。” 夜沉只能放开白霜,“那你在这里等我。” 白霜温和点头,“放心,不会起冲突的。” 夜沉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跟闻月和萨帕娅回了树屋。 猫族部落大多建立在树上,不过地面也建了一些树屋供给受伤不便的兽人。 萨帕娅现在就住在临时树屋。 进了树屋,闻月把萨帕娅安置坐下来,便从身后拿出一条树枝,“跪下!” 夜沉委委屈屈跪下。 闻月咳嗽一声,故作严厉,“知错没有?” 这是闻月第一次摆出这种样子。 之前一直是严母慈父的,夜沉也习惯了整天笑呵呵的闻月。 但他还是积极认错,“阿大我错了,我不该乱跑,没和阿嫲说清楚就去招惹虎兽人,让阿嫲受伤担心了。” 萨帕娅神色动容,却不打算劝,该教育就得教育。 夜沉作为少族长,未来月猫族部落首领,以后是要担负起一个部族安危的。 十岁不小了,她十岁的时候已经足够情绪稳定独当一面了。 可夜沉却不像她,调皮捣蛋。 或许是因为雌性和雄性不同,雄性天生成熟的晚? 萨帕娅不清楚,她只知道夜沉确实应该好好管教。 当时夜沉从树上掉下来,又落到悬崖下,她当时什么冷静什么理智都不见了,她差点就冲出去一起跳崖了。 可很快她就清醒了,部落里还有亚兽和未成年幼兽,他们的安全比夜沉更重要! 于是萨帕娅不要命的去和虎兽人战斗。 她知道应该先回去报信。 但她更知道,虎兽人走了还好,跟着她回去屠杀幼兽和亚兽就完了。 所以她干脆不克制自己的愤怒。 后来闻月和部落里的成员说是她单杀了虎兽人。 成员信了。 不过萨帕娅却知道,是闻月的原因。 闻月不知为何竟然跑了回来,协助她杀了虎兽人,并且迅速组织部落成员搬迁。 萨帕娅以前一直看不太起闻月,觉得他一天笑眯眯的靠自己,是个名不副实的族长。 直到那一刻,脆弱的萨帕娅明白了,闻月也是可以依靠的。 这个因为性子太好,一直不被她放在心上,只为了两个部落稳定才结合的伴侣终于让她折服。 如今她觉得,让闻月教育夜沉,或许比自己更好,她这十年做一个严母也确实累了。 不过这不代表她会做一个慈母,不让闻月管孩子。 她可以当没看见…… 于是萨帕娅又转过身,假装自己困了。 闻月装模作样教训了夜沉一顿,见萨帕娅昏昏欲睡,便虎着脸,“别耽误你阿嫲休息,出去我再收拾你!” 闻月扯着夜沉耳朵把他拉走了。 父子俩找了个安静地方,闻月这才撒开夜沉耳朵,上下打量,笑眯眯,“好儿子,出去就拐了个大美人回来,就是可惜这副模样,竟然是个雄性,以后不好生崽啊。” “不过没事,阿大给你想办法,不过你跟你阿嫲别硬碰,这顿打还是要挨的,你等会儿。” 闻月从皮毛里掏出一个红果子,在手里揉碎了,随即在夜沉身上涂了一些类似被打的伤痕。 “乖崽你别洗,给你阿嫲看的。” 夜沉嘴角抽了抽,“阿大,你这……阿嫲知道了要生气的?” 闻月并不在意,“没事没事,跟阿大随便闹。” 闻月涂抹完,很满意,又嘱咐夜沉,“一会儿你还得去祭司那里,不知道那老东西会说什么,你别犟啊,有啥阿大给你想办法,行,去,阿大还要放哨的。” 夜沉便往祭司那里去了。 白霜还跟祭司面对面坐着。 白霜觉得很不自在,最终没忍住,“那个……祭司大人,我有交易物品,您看看?” 他说着,又把怀里的人参拿出来。 老祭司还没反应,直到叶子被打开,露出干黄的人参,这才胡子一抖一抖,“你换这东西?” 白霜笑着点头,“我也不会用,这对祭司大人应该更有用。” 祭司点点头,“你想换什么?” 白霜犹豫了一下,“我捕猎能力不强,攻击性也低,其他部落都排斥我,不知道……” 他低着头,睫毛一颤一颤,他其实知道,这种部落都排外,很少有愿意收留流浪兽人的。 更何况还不是同族。 祭司果然叹息一声,“你想进部落?这很难……” 白霜点头,“我知道,我能力低微,除了能找一些药草,没有什么用处……” “你说你能找药草?” 祭司有些惊讶,又看看手中难得一求的人参。 人参这东西会跑的,兽人本来就很难找到,找到也未必抓得住。 就算部落大集里,交易起来也是抢着的。 白霜点头,“是的,也是我这两年发现的,我自己战斗力低,经常受伤,找到一些药草治伤才活下来的。” 兽人恢复能力很强,一般受伤几天也能恢复差不多。 例如夜沉之前抓鹰受的伤,就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但兽人受了一些重伤也是难以治愈,就算挺过来好了,也很容易出现后遗症,无法继续捕猎。 这种伤大多是骨头断了或者内脏受伤,对身体损伤很大。 如果有认识药草的,能找到医治药草就可以大大增加存活率。 不过除了有天赋的兽人,或者祭司,很少有兽人能够认识大量药草,只能寻一些治基础红伤皮外伤药材罢了。 祭司一直也在培养属于自己的继任,只是族中目前少有天赋者能继任。 “那这几天你陪我出去找药草,我看看你天赋如何。” 白霜顺从应下。 这时候夜沉也过来了,“祭司阿爷,阿霜,你们在聊什么?” 祭司撩开眼皮看夜沉,他之前属意夜沉做继任,但这家伙太皮了,而且教了几次观星,也都是打瞌睡。 他之前占卜夜沉,算到夜沉会有贵人相助,并且带回来一个好苗子,如今他想试试。 祭司不是老顽固。 不然当初也不会主动让萨帕娅跟闻月谈合族,并主张听从闻月的带领。 老祭司并不守旧,规矩也不多,原本猞猁族也接待流浪兽人,并且偶尔也接纳。 猞猁族也规矩不多。 有规矩的一直是月猫族。 对于老祭司来说,闻月看似万事好商量,一旦涉及规矩就装傻充愣,所以这十年来,他们从来不接纳流浪兽人。 甚至都没见过。 就连部落大集都很少参加,一直是靠族人自给自足的。 而白霜还是第一个闻月没说什么就带进来的流浪兽人。 “阿夜你来了,我在和祭司大人聊药草的事,明天我和祭司大人去采药草。” 夜沉是知道祭司经常和采集队一起去采药草的。 采集队多是幼兽和亚兽一起采集果实。 夜沉也去过,还被祭司带去认药草。 只可惜老祭司为人太古板,夜沉认识的药草老祭司都不敢碰。 老祭司找的药草夜沉也大部分觉得没用。 后来两人不欢而散,老祭司就继续自己采药草了。 对此闻月只是看热闹,萨帕娅也无奈。 章五 月猫族祭庙 祭司既然这么说,就意味着白霜暂时留下来了。 对此夜沉自然是高兴的。 如果白霜后续能成功留在部落,那就意味着,夜沉可以和白霜一直在一起了。 这是夜沉交的第一个外部落朋友呢。 白霜却不这么想。 不过他想什么也不会说出来就是了。 既然留下了,白霜自然要休息。 闻月很早就给子嗣准备好居住树屋了,在他带领月猫部族离开森林之前。 而今稍微打扫一下就可以了。 但是白霜的住处就出了问题。 闻月的意思,是让白霜先自己找个地方睡,等确定留下再给他安排树屋。 毕竟兽人也不怕露天席地休息。 但这是闻月跟祭司商量的。 夜沉并不知道,所以他打扫自己树屋的时候,直接让白霜跟他一起睡。 反正这十来天都是他们俩睡一起的。 闻月和祭司对于白霜的问题聊了半天。 等闻月聊好了回来看夜沉,发现自家傻儿子已经搂着白霜的腰睡着了。 闻月脸都黑了。 虽然幼兽睡在一起也算正常,可如今对他来说白霜不太一样的。 夜沉究竟知不知道,他白天说要给白霜捕一辈子的猎是什么意思? 本来闻月还觉得早,不急教夜沉,如今却觉得还是应该赶紧教的。 萨帕娅看到闻月脸色不愉的回来,难得调笑一句,“怎么不高兴呢?” 闻月叹息一声,“儿大不中留了。” 萨帕娅笑起来,“头一次见你这样,你不早就知道了,起初还是你跟我说的呢。” 闻月摸摸鼻子。 “好了,明天你们继续捕猎,我要带乖崽去月猫族祭庙,之前的月猫族雌性都没得到赐福,希望夜沉可以得到赐福。” 萨帕娅有些惊讶,“你不是说过几年的么,怎么突然这么着急?” 闻月也叹气,“是的,本来族人都是成年接受赐福,可之前雌性的继承都不太好,更是赐福失败,如今乖崽虽然才十岁,但是风告诉我,我们等不了了。” 月猫族具有拜月习俗,能从赐福中获取掌管自然之力。 而闻月就能掌管风。 这也是月猫族一直以来只生雌性,导致赐福成功概率被拉低,闻月才不得不和萨帕娅结合,生下夜沉。 “不只是我们族,其他种族和部落也都是面临各种问题,我们需要一个有能力的领导者带领我们找出问题。” 但显然,这一点闻月做不到。 月猫一族是兽人中的智慧者。 每一代族中至少有一个掌握自然之力。 而今族中后代却一个都没有继承。 这意味着出现了大问题。 萨帕娅什么都没问,只是让闻月放心,她这几天可以照顾好部落。 闻月也点头,他要带夜沉走好几天,“我在周围留下了几缕风,你们遇到危险我会知道的。” 萨帕娅只是抱紧闻月。 第二天一早,夜沉就被闻月拎走了。 因为是亲爹,夜沉并不设防,被闻月扛着还睡了半个小时,这才悠悠转醒。 “阿大,我们去哪里?” 夜沉看着闻月飞速赶路,因为只有他们俩,路边的景色飞速后退,都看不清楚。 就连夜沉开口说话,都觉得灌了一肚子风。 闻月这回反而不见了平时笑眯眯的样子,反而一脸严肃。 “到了你就知道了。” 夜沉缩了缩脖子,不说话了。 他隐约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随着闻月一路奔波,偶尔停下来捕猎,也都是闻月守着,让夜沉自己捕猎。 两兽食量不大,夜沉捕捉的小型猎物足够两兽吃饱肚子。 等吃饱喝足,解决完乱七八糟的,闻月便引路,让夜沉跟着他往森林更深处而去。 这一路走了两天,夜沉的捕猎技巧在闻月的教导下,得到飞速提升。 直到两兽到了一处禁地。 这里任何动物都不涉足。 就连植物也是巨大枯萎的。 没有生命的枯黄藤蔓下遮盖着一个入口。 里面漆黑无比。 夜沉问道,“阿大,我们点个火把进去?” 闻月却拒绝了,“乖崽,我们是月猫族,天性便是与黑暗为伍,所以你不应该惧怕黑暗。” 夜沉也不是怕黑,只是这里太过死寂,让他想弄些什么东西把这里搞得热闹起来。 但闻月拒绝了,夜沉也就不会多说什么。 他固然顽皮,对于闻月的话一直是听的。 闻月很少提要求,但闻月有时候会让夜沉觉得害怕。 “乖崽,我们月猫一族是兽王的守卫。” “传闻我们兽人一直信仰兽王,因为所有兽人都是兽王陨落后,自兽王的身躯中诞生的。” “兽王很强大,可强大也终将陨落。兽王的力量便留在了祭庙之中,一直由月猫守卫。” “而新生的月猫幼崽都会在成年时来祭庙接受赐福,获得属于自己的能力。” “月猫一旦接受赐福成功,虽然是雄性状态,却是不分雌雄的。可赐福失败,那就只能一辈子做雌性。” “所以阿大,部落中雄性越来越少,是因为这个原因么?” 闻月点头,“没错,但是对外,我们一直声称部族诞生的都是雌性。因为这是我们部落的秘密。” “只有真正接受赐福成功的,才称之为真正的月猫,赐福失败的,理论上不算月猫族,但我们需要繁衍,也就只是保留部分秘密。” “以前月猫族人还是比较多的,可最近几代赐福成功的越来越少,到阿大这一代,几乎只剩下了我一个真正的月猫。” “原本你还有个三伯也是月猫,但是他被虎族围攻战死了,也是因此虎族发现了月猫的特殊能力,盯上了我们。” 两兽往地下更深处一边走一边聊。 “当时你三伯因为大意受伤,血肉被虎族一个兽人吞吃大半,那虎族兽人如今是虎族族长。” 闻月叹息。 对此夜沉也很生气,“虎族太过分了!” 闻月却拍着夜沉肩膀,“乖崽,如今阿大也只有你一个子嗣,别让阿大失望,否则阿大就得继续跟你阿嫲努力了……” 夜沉眨了下眼睛,他觉得听不懂。 “如果我也没成功怎么办?阿大跟阿嫲继续给我生弟弟妹妹么?” 闻月一呛,“这孩子,阿大跟你说,月猫族的能力厉害,限制也很多,后代并不好繁衍,何况如今兽人本来就繁衍艰难。” 夜沉“哦”了一声,他还是个孩子,不懂闻月说的具体是什么。” 章六 接受赐福 随着渐渐深入黑暗之中,夜沉也慢慢习惯了自无光黑暗中视物。 行走之中,暗中仿佛有铃声由远及近而来。 夜沉侧头听着,早不记得去听闻月究竟说了什么。 走了约摸半个小时,方才觉得有几分光彩。 夜沉直觉快要见光,这才收敛随着铃声飞舞的心神。 “阿大,这里好像有东西。” 闻月闻言脚步不停,心头却喜,“你感觉到了什么?” 夜沉犹豫一下,老实交代,“阿大,我说不出来,这里好像有很大很慢的心跳声。” 闻月一愣,却没再多言。 夜沉只得老老实实跟着。 他其实想问问闻月,这里究竟有什么神奇, 可张了张口,夜沉又说不出话来。 他自己仿佛也随着那黑暗中的心脏一起脉动。 光明渐生,闻月已经迎着光辉行去。 夜沉看着淡金色光芒,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这是一处巨大的地下空间,有淡金色巨大骸骨散乱在空间中。 闻月走动间已经穿过骸骨跃上最高处。 夜沉没有闻月的能力,从此处开始便只能靠自身跳跃能力来行事。 “阿大,你在哪里?” 夜沉变成兽型,跃动间努力寻找闻月身影,可却找不到。 闻月并不应声,他在高处看着夜沉努力攀爬。 夜沉耗费了很多时间才穿过骸骨,到了一座看起来巨大而巍峨的淡金色神庙前。 这是一座正方形神殿,两侧是壁垒,中央一个闭着眼睛生着长齿的兽首磅礴而厚重。 夜沉心里知道,这大约就是祭司所说的兽王了。 传闻中的兽王与如今的虎族生的有些许相似。 夜沉知道,他眼前这高大的建筑,就是闻月所说能够赐福的祭庙。 他们感受到一股磅礴无匹的力量自这祭庙中传来。 那力量极为强大,压迫着夜沉,想要他跪下。 但闻月没说赐福需要跪拜。 夜沉从来没跪过别人,此时也不懂。 如果是他成年了,或许会知道这些。 可夜沉不过十岁,正是叛逆时候,天不怕地不怕,想要他低头,他还要觉得对方不够资格。 闻月也不出声,只是静静守着,不让外来事物打扰,也不让夜沉生命出问题。 至于其他的,他不管。 之前的十几个来接受赐福的,闻月也都是这么做的。 就连闻月接受赐福时候,他的父辈也是如此。 祭庙中有一股磅礴的力量汹涌而来,围绕着夜沉。 夜沉瞪着眼睛,嘀咕着,“这是什么东西?要跟我打架么?我是月猫族最厉害的少族长,你打不过我的……” 那磅礴的力量越来越重,直直压迫着夜沉。 夜沉死磕着不跪,腿脚深深陷入泥土中。 “跪!” “跪!!” “跪!!!” 莫名的声音自不知名处传来,似乎在宣泄对夜沉不跪的不满。 兽人族信仰兽王,都会心甘情愿下跪。 只是闻月带夜沉时候多,夜沉知道兽王,却没多尊重。 闻月并不讲过多关于兽王的。 祭司讲的时候夜沉又不听。 如今他也没什么信仰,只是顶着压力显示自己的韧劲儿。 “我不会认输的,阿大说我可以做到的,而且阿霜还等着我回去,阿大虽然不知道在哪里,但是他在看,万一我跪下了,阿大跟别人说,阿霜知道了,那我多丢脸啊……” 夜沉嘀嘀咕咕,此时他大腿都没到了泥土里。 “阿大很滑头的,一定会把我受得跟阿嫲说,万一阿嫲跟祭司阿爷说了,祭司阿爷又去问天观星,随口吐露出来,被其他人听到了,那我的面子也没有了,不行,我不要认输……” 他的腰也没入泥土,神色疲惫。 闻月眉头紧锁。 月猫族自古以来默认不与下一代多说关于赐福的事,随机发挥,或许能成,也能知天性。 但说了赐福规则一定不成。 每次赐福方式也不同。 夜沉已经精神疲惫。 一旦他失去意识,就意味着他赐福不成。 闻月担忧极了。 万一夜沉也没成功接受赐福…… 那到他这一代,月猫族就彻底灭绝了。 也就意味着,兽人域恐怕也无法长久存在了。 夜沉顶着压迫。 那个未知声音在蛊惑,“认输,你不认输,便无法赐福成功,你看还有人等着你呢,你不想让他们高兴么?” “只要你低头,你就是他们的英雄,你的族人都会称赞你是英雄。其他兽人也会对你俯首称臣……” “你要不低头,那你将会死在这里,你甘心么?” 夜沉迷糊的想,我才不信你,你一定是想让我认输,然后笑话我真的输了! 夜沉凭着一口气死活不低头。 泥土都到了他腋下,呼吸都觉得困难起来。 夜沉终于顶不住这压力,意识彻底消失。 浑厚的声音响起:“赐福失败!” 闻月紧紧握着拳头,鲜血淋漓。 但他也只是闭着眼深呼吸一口气。 随即闻月几个踏步,到了夜沉身边,他蹲下拍拍夜沉的脸,这小子彻底昏迷了。 闻月苦笑,他还是太着急了,彻底失去了最后一次机会。 夜沉意识消失后,只觉得自己好像化成一股烟进了祭庙中。 祭庙里面空间特别大,地面上是一汪水,夜沉走了几步,发现自己走在水面上。 “有兽么?” “有~兽~吗~” “答应我一下~” 夜沉努力喊,没有声音,气得用力跺脚,却发现水面下景色不一样。 下面好像是一个封闭空间,里面困着一颗巨大的淡金色心脏,正在缓慢跳动。 夜沉好奇的蹲下看着,用手扒拉地面,却发现根本破不开。 于是夜沉又变成兽型,如同北极狐破雪一样跳起来,然后半空横跃过来,用自己的爪子和头触地想要破开这水面。 “小东西,你在做什么?” 一个声音响起来。 夜沉刚摔在水面上,磕的头疼爪子疼,回答道,“我要挖个洞下去。” 说完他才意识到,有人和他说话。 夜沉用爪子揉着耳朵部位,“谁?谁在说话?” 那个声音轻笑了一声,“我在你头顶。” 夜沉仰着头,仰得自己背对水面摔下去也没找到,“骗子。” 那声音哈哈一笑,“真的找不到?” 夜沉一愣,隐约看到半空中颜色深重的一些烟雾汇聚起来,声音仿佛就是里面传来的。 “是你说话么?你是烟雾?” 夜沉一激灵跳起来,围着渐渐落下来的烟雾团团转。 “你是什么东西,你怎么在这里啊?” 那烟雾不规则飘动,“我是兽王,你们这些小东西见了我难道不下跪么?” 夜沉拒绝,“不要!” 那声音也不恼,“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后代小东西,你是月猫族的,如今血脉已经这么稀薄了,看来其他兽人族也一样。” 夜沉听不懂,他知道对方说他弱。 于是愤愤跳起来想抓烟雾。 那烟雾又笑,“没用的,你碰不到我!” 夜沉气狠了,突然一跃过高,竟然直接将水面撞出来一个洞掉下去了。 半空中声音还在笑,“没用的,你抓不到……” 那声音还在逗猫,突然笑声戛然而止,紧随其后就是一声怒吼,“不能咬!” 夜沉可不管,他现在正扒着水面下面空间的巨大心脏上,爪子抓进心脏肉里,激得心脏跃动也剧烈起来。 突然那熟悉声音从心脏里传来,“小月猫,别抓了别抓了,心脏疼啊……” 夜沉气哼哼,“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心脏里的声音叹息一声,“我是兽王,当年陨落后,躯体化作兽人域,血肉生出兽人族,而我只剩下这一颗心脏。” 夜沉把爪子拿下来,舔着爪子上的淡金色血液。 那巨大心脏上被夜沉抓出来的洞也流出血液。 夜沉舔完了,这才又问,“那我怎么出去?我不想跟你玩儿。” 如果是别人恐怕想趁机要些能力。 夜沉却觉得这里不好玩儿。 心脏有些诧异,“你是第一个进来的,虽然不知道你怎么进来的,但也是一个机缘。” “我的心脏快撑不下去了,一旦我的心脏停止跳动,兽人域的生机也就断了,届时所有兽人族都会面临灭顶之灾。” “小月猫,你带我出去,找一个拯救兽人域的机会,哪怕以后我的心脏停止跳动,兽人族依旧可以好好活着。” 夜沉点头,又摇头,“阿大会生气。” 哪有赐福时候把赐福源头带走的? 兽王心脏却嘿嘿一笑,“你不答应咱俩都出不去,小月猫你在这里陪我也好,或许咱俩可以一起死。” 夜沉直接跳上巨大心脏,气得喉咙里咕噜咕噜的,咬上白色的心管。 巨大心脏也不吭声,随便夜沉咬,仿佛之前的求饶都是故意逗猫一样。 夜沉咬累了,这才又舔舔爪子,“那行,我答应,你送我出去。” 兽王心脏快速跃动两下,从地面升起,快速变小,然后出现在夜沉面前,“那我先跟着你,等我找个更合适的人,我们再分开。” 话落,就出现轰隆隆的坍塌声。 夜沉只想骂人。 他来不及带着心脏,便直接往出跑,迷迷糊糊的竟然真的一头撞出了祭庙。 祭庙外面,原本刚把夜沉从土里挖出来,要带他走的闻月听见声音扭头一看,只见祭庙上出了大量裂缝。 闻月脸色一变,只得先带着夜沉到高处观察情况。 章七 祭庙损毁 闻月也没有料到祭庙怎么会突然出现大量裂缝。 但很快,祭庙竟然就彻底坍塌,化成一堆尘埃了。 丝毫看不出这里曾经存在什么,只剩下一堆废墟。 闻月看着自己肩头扛着,还在昏迷的夜沉,只得先带他离开。 因为不仅仅是祭庙,很显然周围的空间也不稳当起来,恐怕很快也会坍塌。 闻月不敢耽误,用最大操纵风的能力来冲出这黑暗的世界。 进来时走了半个小时,此刻几乎飞奔而出。 烟尘肆虐,在星辰满天的时候,掩映在枯黄藤蔓下的洞口也蹦出一片灰尘。 闻月一身灰尘的探出半个身体,胖乎乎的大猫口中叼着半大陷入昏迷的少年。 闻月一个翻身滚出山口,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息。 喘着喘着咳嗽了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就传出呼噜声。 闻月睡着了。 这对月猫父子来不及顾虑更多,都陷入昏沉了。 闻月虽然可以操控风之力,可如此短时间跑这么远,实属透支了自己能力。 夜沉身上有拳头大小的金色光亮起来,在两父子身边跳跃巡逻。 夜沉睡了三天三夜才醒,他没看见闻月,但是感受到了胸口皮毛中藏着的不属于自己的心脏心跳。 “阿大?” 夜沉迷迷糊糊站起来,他还不够清醒,隐约觉得自己脑子里多了些什么东西。 “乖崽醒了?” 闻月笑呵呵的提着猎物。 只要不在祭庙范围,闻月就不是那副严肃状态,更像一只没脾气的胖猫咪。 “阿大?” 夜沉挠着脑袋,却摸到一手灰尘,显然他现在灰头土脸的。 “哪里不舒服?没有的话,阿大带你去洗澡。” 夜沉站起来检查一下,发现自己皮毛上都是灰尘和土,仿佛从坭坑里掏出来的。 “没有,阿大我要找水!” 闻月点头,“走,附近正好有条小河,带你去洗洗。” 夜沉跟着闻月到了河边,肚子饿的咕噜噜叫,不过他还是先变成兽型跳进河里游了几圈。 随即又变成人型给自己洗了一下,才爬上来,“阿大我饿了。” 闻月已经点火烤肉了,肉片切得薄薄的,穿在树条上,撒上盐巴,这时候正烤得油汪汪香气四溢。 夜沉接过闻月递过来的烤肉,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吃了四五串才缓过来一口气。 “阿大,刚才我真觉得自己要饿死了!” 夜沉胸口跳出拳头大小的淡金色心脏,似乎也想吃烤肉。 闻月神色突然严肃,“乖崽,这是什么?” 夜沉挠了挠头,这才想起来昏迷后做的梦,就给闻月讲了一下。 闻月仔细听着,眉头紧锁,他已经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 “乖崽,这件事很严重,你没有赐福成功,如今却意味着你变成了行走的祭庙,要进行对兽人的赐福。” 夜沉却不以为意,“好像是。” 闻月用手指弹了一下夜沉脑门,“乖崽,你没有能力,却又带着如此吸引人的兽王心脏,以后的危险可想而知。” 闻月不禁叹息。 夜沉却眨眼睛,“能力?阿大你说这个?” 夜沉抬手,他掌心出现一团火焰,微弱,但是危险,让人不自觉恐惧。 闻月惊讶了,“你不是赐福失败了么?” 就连兽王心脏都清楚,此刻也在一蹦一跳点头。 夜沉有些茫然,他并不记得那些细节了。 “不知道啊,反正我醒过来感觉就有了,脑袋里还有一些不清晰的东西,我还没法判定是什么。” 闻月让夜沉释放火焰,仔细查看一番,发现夜沉并没有什么异常,至少现在还是没问题的。 “看起来你身体挺稳定的,虽然不确定你赐福的能力是哪里来的,但是总归是好的,至少你以后多一份自保能力。” “乖崽,咱们月猫族正统族人只剩下你我了,以后恐怕你还要各处行走进行祈福,要长心的,不能像现在这样调皮了。” 夜沉点头,“可是五伯伯家的姐姐,还有其他月猫族雌性不算月猫族了么?” 闻月摇头,仔细给夜沉讲解起来。 “乖崽,你记住,正统月猫族的代表就是,拥有自然能力,如果没有,那就意味着只能做雌性。” “雌性是一种地位,你也知道,雌性无论如何不会脱离族群部落的。” “但是阿大之前的一代还在进行着,正统月猫需要镇守祭庙,这时候会以被驱逐的名义让继承的雄性离开部落。” “而离开的雄性再也不会回归原本的部落,就算不继续镇守祭庙,也会成为流浪兽人。” “而你过几年也会以被驱逐的名义成为流浪兽人。” 夜沉点头,“那我已经流浪一次了。” 闻月点头,“没错,虽然时间短暂,你也大概知道后续会面临什么,到时候……” 闻月犹豫一下,还是说,“月猫部落不接受流浪兽人,不过你到底要离开,所以让你祭司阿爷看看那蛇兽人如何,可以信任的话,到时候你离开,他会跟着你一起。” “这样阿大阿嫲也放心你出去,受伤时候,也不至于面临生命危险。” 夜沉这才明白,闻月计划的还挺多。 “不对呀阿大,你当时就知道这些?” 夜沉才不信,闻月能提前知道兽王心脏也跟出来了,祭庙也毁了。 闻月咳嗽一声,“不是,你祭司阿爷算出来的,他说你以后会离开。” 夜沉也吃饱了,站起来伸懒腰,“阿大,那我是月猫族长呗?” 这一代就剩夜沉一个,他必然是族长。 兽王心脏蹦蹦跳跳又藏在夜沉胸口,渐渐脉动缓慢,仿佛在休息。 闻月也将剩下的烤肉吃掉,把火痕清理干净。 “来乖崽,回去的路上就看你训练了,切记,不可在族人面前显露。” 夜沉知道了,一路和闻月回去,一边跟着闻月练习能力。 回到月猫部落时候,已经又是几天。 在部落附近时候,夜沉刚好看到背着背篓跟祭司一起采药草的白霜。 于是他几步跑过去,“阿霜我回来了。” 白霜有些惊喜。 他这几天一直跟着祭司采集药草,对于夜沉离开也奇怪,但是他知道不能问。 幸好他的天赋特别好,连祭司都讶异他的能力。 白霜的能力太好了,虽然是变异白蟒,习性方面更偏向蛇的习性,但本身又有更出众的能力,也算有个可以存活的技能。 部落中能捕猎的兽人多,能给部落成员治疗的却不多。 “阿霜,这几天我不在家,你怎么样?有没有兽欺负你,吃的还饱么?” 白霜很高兴,“阿夜我很好,萨帕娅族长和祭司大人都很照顾我,大家食物也充足,给我分配了。” 这是实话,这几天白霜也找到不少好药草,帮助部落里伤员恢复,甚至还制作干药草储存,让成员无后顾之忧。 成员自然对他和善。 加上月猫族一直与世无争,本性淳朴。 白霜这么说夜沉当然也高兴,他还给白霜带了一种很稀有但好吃的果子。 月猫部落大多不吃果子。 白霜却挺喜欢吃。 毕竟白霜捕猎能力差,流浪时候捕不到猎物,大多时候都选择吃野果为生。 而他竟然也乐在其中。 白霜看到野果果然很高兴。 “这种野果没见过,我们一起吃。” 夜沉摇头,“不了不了,我不吃,我不爱吃的。” 白霜只能先收起来自己吃了。 两个人回了部落,萨帕娅守着部落,巡逻也增加了。 看到闻月回来,祭司和萨帕娅都松了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闻月不在部落,他们总觉得不够安全。 闻月先跟祭司和萨帕娅开了小会。 夜沉是熊孩子,就在部落里撒欢。 偶尔也会过来帮白霜分拣药草,多嘴问问。 白霜很耐心,还会捡到一些意外的东西。 “这是一种很好吃的东西,用火烤了很香,有一次着火了,附近有这东西,被烤了,我当时很饿,就没忍住吃了,发现很好吃,就是后来很少遇到,没想到这里有。” 夜沉新奇的拿着小小的果实,“好硬……”放在嘴里嚼了嚼,觉得不好吃又吐掉了。 白霜看的好笑,“这东西不能直接吃,要处理,就像肉烤了更好吃。” 夜沉就点头。 “我收集了一些,尝试种植,部落里的亚兽大多不爱吃肉,需要果实搭配肉,所以我打算到时候种出来大家一起吃。” 夜沉惊奇,“阿霜,你知道的好多。” 白霜有些苦涩,“大约是因为流浪过,吃过的东西多。” 他流浪的时候,各个地方物种不同,走的地方多了,见到的多了,饿了就什么都尝尝。 很多植物都会有毒。 所以他都吃出了习惯,植物咬一口,空一空,要不了多久就能知道有没有毒。 像是蘑菇,很多蘑菇有毒,夜沉不敢多吃,每次都是咬一点试试。 如果没反应,那就可以吃。 还有的果子和植物,就很特别,它们没毒,但是口味独特。 白霜还试过烤肉时候放一点,味道很奇怪,但是他还挺喜欢吃。 这几天夜沉不在,他都帮部落里烤肉开发出好几个口味了。 例如有一种酸酸的果子,捣碎涂在肉上,然后烤出来带着一种果香就不会觉得特别腻,亚兽和雌性很喜欢吃。 还有一种叶子,捣碎涂在烤肉上,吃起来口味独特,但是大家都很喜欢,这几天都如此吃的。 白霜还有些可惜,两人在路上时候不敢生火,怕引来其他捕猎者或者部落,大多时候都吃生肉。 如今好容易能好好吃了,夜沉还不在。 章八 五年后 时间转瞬而过五年。 白霜很快成了老祭司的继任者。 不过他不是唯一。 老祭司还在猞猁族和月猫族各选了一个继任者。 猞猁族的是个亚兽雌性。 月猫族选择则只有雌性。 月猫族的雄性这一代只有夜沉一个,但是却没有一个亚兽。 月猫族也几乎不跟外族通婚,族中留下的都是族内繁衍,或者曾经离开种族兽人的血脉。 夜沉也是后来听闻月说的,这种留下的血脉,其实是具有特殊能力雄性死后血脉燃烧变成的幼兽。 等同于新生。 但是并没有上一世的记忆和情感,都会当做一个新的幼兽培养。 而这样的兽人赐福成功率更大。 每次这样的兽人死亡,当代月猫族长都会知道。 因为离开的月猫兽人会留下自己的血液,一旦死亡,这团血液就会燃烧指引方向,直到找到该兽人尸体或者已经诞生的幼兽。 流浪月猫兽人大部分镇守祭庙,小部分流浪,都会在死亡前尽力寻找一个安全地方额,等待族长过来回收幼兽。 但是也有意外。 说到这里闻月叹息一声。 这个意外是闻月这一代的一个兽人。 这位月猫兽人是闻月这一代第三个诞生的,是少部分流浪在外的月猫。 他死亡时候,闻月去了,可到的晚了,只看到一头尚且年幼的兽人正在啃食死亡的月猫兽人尸体。 血肉和内脏都被啃食差不多,只剩下头颅还完好。 闻月说着摇头叹息,“而且我还感知到那虎族幼兽身上携带着我三哥的气息,他应该是三哥的子嗣。” 夜沉极为惊讶,“三伯是雄性兽人,怎么会?难道他和虎族通婚了?” 闻月神色艰难点头,“后来我将你三伯的尸骨带回来,葬在了祭庙。祭庙中只有纯血月猫族才能埋葬。” 夜沉理解的点头,他跟闻月又偷偷出来了。 本来应该在部落轮值放哨的,结果都一起留下特殊能力标记,就出来了。 五年,夜沉已经长成了个接近成年的半大兽人。 但他还是有几分显小,脸上带着婴儿肥,身体纤瘦,是没长开的样子。 “阿大,你怎么突然提起这个虎兽人?我记得你说他如今是虎族首领?” 闻月点头,“没错,不过虎族并不统一,就像猫族分不同的猫,虎族也分,之前袭击咱们领地的是白虎族。” “但还有黑虎一族,不知道为什么,那个虎兽人流浪一段时间,加入了黑虎部落,后来黑虎部落和白虎部落合族,他打败了白虎族长,成了新的族长。” 夜沉听出毛病,“阿大,你怎么没杀了他?” 他可不信闻月杀不了他。 闻月又是一声叹息,“你见到他就知道了,他有了你三伯伯的能力。” “我三哥依兰布,具有生长能力。” 夜沉点头,正看见白霜在附近采集,立即跑过去,“阿霜你今天在这里啊,我刚才还找你呢,没看到你。” 白霜笑吟吟,“我刚才去找祭司了。” 夜沉撇嘴,“我以为你出部落了,虽然部落附近是安全的,但是你也要跟我说,不然我担心。” 白霜跟闻月也打了个招呼。 闻月不喜欢打扰小辈,点点头就走了。 夜沉看白霜在查看土地,也蹲下扒拉,“怎么了?” 白霜这几年已经研究出一些植物种植,就是地方不够。 “我看这里也适合种植,打算收完这一茬野樱莓就把这里改成粟麦种植地。” 夜沉跟着点头,他不太懂这些,不过白霜这两年在部落周围开了几块地方,固定有亚兽和兽人过来耕种,粮食就丰富了起来。 见左右无人,夜沉凑过去亲了白霜脸一下,他最近大了,便总如此。 白霜起初还觉得别扭,现在已经习惯了。 “今天这么高兴?” 夜沉点头,“是啊,阿大跟我说,我已经十五了,说不定哪一年就会 发 情 ,我都跟阿大说,让他跟祭司商量让我跟你结伴侣了。” 白霜身体一僵,他有些不自在,“可是,我好像没有发 情 期……” 兽人一共两种成年方法,一种是第一次发 情 期默认成年。 第二种就是有些兽人因为变异或者其他原因,迟迟不 发 情,没有发 情 期或者压根没有发 情 期。 这种情况到二十岁也会默认已经成年。 白霜二十岁成年被驱逐出部落。 不仅仅因为他变异,也因为他没有发 情 期。 这就意味着他没办法选择伴侣。 而他流浪两年,在月猫族五年,都没有发 情过。 所有兽人没有问他,但是已经默认他没有发 情 期了。 “阿夜,你再考虑考虑,你是部落少数雄性,而且还是未来族长,需要一个雌性,以前我当你小,就不提了。” “既然你快到发 情 期了,就是快成年了,我也不能跟你住一起了,今天回去我就搬出来……” “不是你什么意思? 夜沉一听急了,“阿霜,我说了给你捕猎一辈子,以前我不知道,那我现在知道了,我也愿意给你捕猎一辈子,养着你,你为什么?” 白霜偏着头,“阿夜,我是雄性,你也是,部落中有很多雌性,所以你应该跟她们,而不是和我,你阿嫲阿大也不会同意的。” 夜沉直接站起来,气的嗓子里直呼噜,“白霜,我知道了,你不就仗着自己以后可能继承祭司,得部落供养,就不想跟我在一起了么,我是雄性,不能给你生崽儿,你就不想跟我在一起!” “行,你要想搬走你就搬,你今天敢搬出去,我就让你后悔!” 夜沉年纪小,又是部落中娇养的,部落里都奉承他,恭维他,他想要什么成员都想办法给他弄。 如今白霜拒绝了他,夜沉心里气狠了,什么话都说。 他说完就走了。 白霜还蹲着,手里动作却停了,他低着头看不清楚表情。 但地面上很快有几点土接二连三湿了。 夜沉气狠了,跑附近河里抓了几条鱼。 还在抓鱼时候和附近猴兽人部落的半大幼兽打起来了。 幼兽打架并不会引起部落冲突。 何况对方幼兽好几只,年龄也和夜沉差不多,没打过夜沉也觉得丢人,并不会如何。 夜沉打完架提着几条大鱼还觉得心里气不顺。 章九 白霜迟来的成年 夜沉生气,所以回了部落也没找白霜。 一直到月明星稀,夜沉也没回树屋。 白霜下午回来就跟萨帕娅要了个树屋。 萨帕娅眼神很奇怪,但是部落里树屋并不缺,考虑白霜要来可能做储存用,就给他了。 白霜就收拾东西去了新的树屋。 新树屋没兽住过,没什么气味,带着树木清香。 白霜和成员打招呼,把自己收的野樱莓分给部落成员后,交代一下明天开采新种植地后,草草吃了口就回新树屋了。 他自然也不知道夜沉生气到晚上都没回来休息。 白霜心里难受,就睡不着,一直到夜里才昏沉沉睡过去,却因为梦见夜沉下午说的话又醒了。 他觉得有些难受,还有些热,以为是因为夏天夜里太热,就把门打开了。 夜里也有巡逻,所以白霜对安全并不担心。 不过因为身体不舒服,白霜又昏沉沉睡了过去。 白霜又做了个梦,他梦见夜沉跟他生完气后,真的去找了雌性。 他不止找了一个,而是找了三个,还抱着雌性的腰一边亲吻一边说,“白霜那个硬邦邦的雄性,哪有雌性香香软软抱着舒服,还会给我生崽子。” 说完夜沉就抱着雌性去找祭司,然后祭司主持夜沉跟三个雌性结礼,他们就成了伴侣。 很快三个雌性就给夜沉生了三窝小崽子,是三只可爱小奶猫。 夜沉就抱着小奶猫怼白霜眼前,一声声问他,“你看我的崽子好看?你看我的崽子好看?” 因为夜沉一直问,一直把白霜问醒了。 白霜满头都是汗,嗓子发干,头脑发热。 他还以为是自己的蛇皮太热了,把蛇皮裙褪下去,换成了叶子裙穿着。 可回忆梦里夜沉抱着奶猫的样子,白霜心里特别难受,他觉得自己的新树屋太干净了,都没什么东西,他想找东西放树屋里。 而且他更想夜沉。 如今已经是后半夜了,白霜心想,夜沉估计早就睡了,自己偷偷去看看,他应该不知道。 于是白霜就往之前住的树屋去了。 谁知道打开门发现夜沉并不在。 白霜慌了,他想起自己的梦,又有些沮丧,“估计他是找雌性去了。” 毕竟兽人没那么多规矩,只要喜欢,就可以住一起。 白霜心里更难受了,这几年他把夜沉掉的猫毛都偷偷收集攒起来了,此时从角落堆积的地方拿出来。 他以为夜沉不会回来了,就把猫毛拿出来。 因为到了冬天夜沉兽型就会爆毛,入了春猫毛又会满天飞。 白霜就会在开春特意找时间给夜沉梳理猫毛,所以猫毛大把的掉,不知不觉已经收集了很大一个毛团。 他把猫毛压实铺在地上,自己滚上去,仿佛夜沉还在一样。 夜沉的气息围绕,白霜更热了。 他更想夜沉了,到底没忍住又爬起来去找夜沉。 哪怕知道夜沉在哪里,白霜想,就隔着树屋守着他也好。 人形嗅觉变差,于是他变成蛇形去找夜沉,结果找来找去,发现夜沉此刻蹲在部落附近的树上还在生气。 气的肚子一鼓一鼓的,呼吸很快。 白霜这时候只觉得浑身发烫,脑子都不好使了,只想去找夜沉,于是就爬上树。 夜沉还在生气,没料到一低头就看到白霜爬树来找他,他还气着呢,扭头,心想白霜哄他他也不服软。 结果白霜爬上来什么都没说,只是用蛇身把夜沉缠起来。 夜沉兽型已经是成年体型了。 可他也不过一米半,吃亏于月猫体型不大,此刻被七米多的白蟒缠起来,几乎把他全包裹起来了。 白霜几乎失去了意识,却还记得不能太用力,会绞死夜沉。 因为白蟒团成团,树枝根本撑不住,一蛇一猫直接掉下树,滚了出去。 白霜皮厚,又意识不清,等他俩停下来还在下意识用蛇信一吐一吐嗅着夜沉气息。 他把蛇信都舔在夜沉脸上。 夜沉本来还在生气,鼻子碰到夜沉蛇信这才感觉不对劲。 白霜体温一直不高,人形也是,夏天冰凉凉的,很好降暑。 可现在白霜蛇信很热,夜沉伸出舌头去舔夜沉的蛇皮,发现也很热,他现在觉得浑身都仿佛被高温裹起来了。 虽然夜沉很耐热,也觉得不舒服。 “白霜你在干嘛?你既然搬出去了,别以为你这样我就会消气,我还生气呢!我说了你会后悔的,我明天就跟阿大说我要离开部落!” 白霜脑子混沌,却怕夜沉跟梦里一样,此刻下意识把蛇身团的更紧困住夜沉。 “阿夜,你别走,别走好不好……” 白霜眼睛红了,眼泪落下来。 夜沉感觉白霜更不对了,他变成人形,伸出双手抱着白霜的脖颈,“白霜你变回来!” 白霜听不懂。 夜沉眉头一皱,“变成人形,你不变我就不要你了,我走了!” 白霜委屈的哼出声,到底还是变成人形抱着夜沉,他把头埋在夜沉脖颈。 “阿夜你不要我了……” 夜沉感觉到了白霜的不对劲,摸着他滚烫的皮肤,“白……阿霜,你这是?” 夜沉有些不可置信。 白霜却思维并不清晰,他磨蹭着夜沉,把人抱的紧紧的。 “阿夜我难受……” 夜沉看着白霜这样哪还能生气,他拍着白霜滚烫的后背,“那你还说不说让我找别的雌性了?” 白霜拼命摇头,手脚并用,把夜沉抱的紧紧的,“不要雌性,要我……” 夜沉这才满意了,对着白霜额头亲了一下,“那我们回去,这里不安全。” 白霜又听不明白了,满眼茫然。 夜沉高兴,哄着白霜,他说什么白霜做什么,他就把蛇哄着带回了树屋。 刚一进屋,就感觉到浓烈的猫味儿混合着蛇腥味儿。 夜沉看着地上铺着的猫毛毯子有些意外,“阿霜你铺的?” 夜沉心里有感觉,这好像是筑巢行为…… 他心里几乎确定了,白霜这是发 情 了。 夜沉“嘶”了一声,这可犯难了,他还没成年,不会处理啊。 不过白霜也算老实,至少目前还算乖,没扑着夜沉做什么。 他只是抱着夜沉不撒手而已。 章十 误会被卖了 白霜的发 情 期来的毫无预兆。 夜沉猜一是白霜和自己没经验。 这几天白霜体温确实温热一些。 二是被刺激的。 今天闹一场,白霜心里难受,直接刺激他彻底发 情 了。 没办法,夜沉只能把闻月叫醒了咨询该咋办。 闻月也咂舌,他是猫,不是蛇,接触也少,对蛇不了解,哪知道怎么办? 不过夜沉如今还没成年,一些事肯定是不能做的。 “乖崽你先稳住白霜,我去隔壁花斑蟒那里问问看有没有办法。” 闻月走前还嘱咐夜沉一定别冲动。 夜沉翻了个白眼,他虽然向往,但还是幼崽呢。 闻月去得快回来的也快,隔着树屋也不知道白霜什么样。 “乖崽,花斑蟒说她没看见也不能确定,让你带着白霜过去找她。” 闻月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实在不行,你让白霜先跟花斑蟒交 配,反正乖崽咱们也不在乎这个,只要你成年前别做不该做的,不然你的能力就没了。” 夜沉扶着白霜出来,阴着脸看闻月,“阿大你怎么还上赶着让我戴 绿 帽子!” 如果不认识,以前有过别的兽也就算了,眼睁睁看着自己喜欢的伴侣和别人发生什么,谁愿意? 闻月这才意识到自己太心急了,不过他说的也是实话,宽慰的拍拍夜沉,“乖崽你自己决断,阿大反正帮你了。” 说完闻月走了。 夜沉只得哄着白霜往花斑蟒的地盘走去。 花斑蟒地盘和月猫族部落、猴子部落相邻,所以也没有太远。 但是白霜意识不太清晰,并不能很好的照顾。 所以夜沉带着白霜走了一天。 白霜发情期还只是开始,似乎也没太严重,只是停下来后便一直找东西想要筑巢。 等到了花斑蟒地盘,花斑蟒已经饶有兴致的挂在树上等着了。 她看见白霜眼神迷离挂在夜沉身上的样子,兴致盎然,“哟,弟弟你发 情 了,要不要跟姐姐快乐快乐?” 她用尾巴去勾白霜的小腿,丝毫不管夜沉脸色多难看。 白霜却绕着夜沉到了另一边,依旧亲密把头靠着夜沉肩膀,蛇一样站不直。 “阿夜我怕……” 夜沉揉揉眉心,“蛇大姐,帮帮忙,你看他这怎么解决?” 花斑蟒变成人形,是个高挑美艳大姐姐,她走到白霜身边又逗弄两下,见白霜一直避着她,连她散发的求 偶信息都没反应,这才又化成蛇挂树上。 “挺有意思的,他变异的厉害,连同类求 偶信息都完全不起作用,看来他只对你有意思。” 夜沉被白霜搂着腰抱在怀里。 这时候白霜似乎突然捕捉到空气中的求 偶信息,立即占有欲十足的抱着夜沉,转而对花斑蟒呈敌视状态,仿佛花斑蟒要和自己争夺配 偶。 花斑蟒又甩了甩尾巴,成功看到白霜眼睛变成竖瞳,舌头变成蛇信,双腿化成蛇尾,直接半蛇化了。 他攻击意味十足,还散发驱逐的气味。 夜沉更头疼了,“蛇大姐你别看热闹了,这怎么办啊?” 花斑蟒这才慢悠悠讲解,“我看他异化太明显,思维虽然模糊,但是凭本性喜好找配 偶,所以真可惜,我只能找别的弟弟了。” “不过……” 花斑蟒有些恶劣的笑,“我看你们上一次停留,他有严重的筑巢行为。” “他的本性趋向于兽类,蛇类极少有筑巢行为,大多不会。而兽人却会,为了吸引喜欢的雌性,雄性大多会筑巢,给雌性建立舒适的产子区域。” “所以他的意识更趋近于兽人,他的发 情目前来啦,欲 望 并不强烈,反而筑巢行为和圈禁你的行为为主。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他发 情 期刚开始的原因。” “对了,闻月说他这是第一次发 情?” 夜沉点头,“没错,之前五年从来没有。” 花斑蟒把头探下来,白霜立即口中出现恐吓声音,并且带着夜沉后退。 花斑蟒又若无其事把头收回去缠在树上,“第一次啊,那很容易,你要知道还没吃过肉的,都很好糊弄,而且没人教,他也不懂,你不用太紧张。” 夜沉皱眉思索,“比如?” 花斑蟒的视线在夜沉浑身上下打量,又在他手和腿定位,“自己想~” 说完她就滑走了。 “对了,这附近有我的树屋,看在闻月面子上,先借你们了。” 看花斑蟒走了,白霜这才放松下来,他把头凑在夜沉脖颈磨蹭。 夜沉偏着头亲了亲他,“好了,我们先去树屋。” 白霜很听话的用半蛇尾行路,带着夜沉找到了树屋。 因为白霜此刻更偏兽性,吃了东西可以一段时间不进食,所以夜沉特意给白霜熏了点昏睡草,然后去捕猎。 花斑蟒这个树屋有很重的捕猎者气息,所以一般不会有野兽靠近。 夜沉给白霜先准备了足够白霜一个月消化的食物,这才松了口气。 这时候白霜也醒了,他看到猎物食欲也开始降低,只对野兽皮毛和羽毛感兴趣。 夜沉看的扶额,看着白霜把动物皮毛和羽毛快速分割出来堆积在树屋里筑巢。 这期间,夜沉不能离开白霜的视线,他甚至用半蛇尾把夜沉圈起来,夜沉一动他立马停下动作盯着夜沉。 最后夜沉哄着,白霜也才吃了三分之一食物。 没办法,夜沉用火把剩下的猎物水分烤干,用藤条挂在了树上。 虽然闻月也会过来给他送猎物。 不过还是储备一些,万一闻月没来也不担心。 白霜发 情 期第四天就开始对夜沉不撒手了。 夜沉几乎出不了树屋。 幸好树屋内留了一部分树藤,他饿了扯进来一根就可以了。 这么重的捕猎者气息,绝对没东西敢过来偷肉吃。 偶尔闻月过来,还会给夜沉挂一点新鲜的猎物。 就是听见树屋内白霜的哼声忍不住听两耳朵,他怕夜沉没忍住。 毕竟面对喜欢的人发 情 ,闻月反正不太忍得住。 他想着下意识摸摸鼻子,他想萨帕娅了。 “阿霜你怎么还没好,我手酸了……” 闻月闻言松了口气,转身一跃消失了。 时间飞快,一晃两个人在树屋呆了十多天。 白霜终于消停了。 夜沉尝试着走出树屋,白霜尾巴收回去了,睡得很沉。 他这才放心在树屋旁边活动筋骨,没忍住跑的远了点儿,顺便捕个猎。 这几天吃风干烤干肉,他都觉得牙疼了,今天总得吃点儿新鲜的。 夜沉正撒欢儿呢,树屋里白霜也心满意足的醒了。 他做了个梦,梦见夜沉说喜欢他,然后跟他做了很亲密的事。 结果笑着醒来,笑容就僵住了。 虽然呆了近半个月,夜沉也没留下多少气息,反而是白霜和花斑蟒的气息在树屋内外形成鲜明对比。 白霜的脸僵硬了,他更僵的坐起身,感觉到自己还隐约欢 愉的身躯,自己周围浓烈的同族气息,几乎明白了怎么回事。 他发 情 了。 而且还被送来和花斑蟒交配了! 章十一 误会 白霜说不清楚自己心里什么滋味,只是想起了夜沉当时说,只要自己搬出去,他就让自己后悔。 此时此刻,白霜是真的后悔了。 他怎么就那么大方,如今连夜沉也见不到了。 他还怎么回月猫族? 夜沉都不要他了,他留在部落本来就是因为夜沉看中,闻月才没说什么。 虽然闻月看起来温和,可他说一不二,如果夜沉不要自己了,闻月必然是不会留他在月猫族的。 白霜一边哭一边后悔,一想到再也不能见夜沉,他就心如刀绞。 后悔自己当时怎么就非得那么说了。 兽人中本来也没有必须一对一伴侣的规则,只要他愿意,夜沉愿意,雌性愿意,夜沉一对多也不是不行。 大不了和别的兽人分享,总比如今连夜沉一面也见不到的好。 白霜正伤心呢,结果花斑蟒还掐着时间差不多过来凑热闹了。 各个物种兽人发 情 期时间并不相同。 有的一年发 情几次,发情时间就比较短。 而蛇兽人发 情 期一般一年一到两次,每次持续半个月。 虽然白霜变异了,但这个时间还是没不同。 花斑蟒正悠哉悠哉过来看热闹,刚溜过来就听到白霜在哭,不禁挑眉,见夜沉不在,坏心眼就起来了。 于是她变成人形,妖娆站在树屋下打趣,“弟弟怎么哭了?姐姐的气味就这么让你难过?哎呀呀,姐姐可要伤心了。” 白霜闻言撇过头把眼泪擦了,大声道,“事情已经过去了,我多谢你帮忙,但我不想跟你结成伴侣,所以我这就离开。” 说着白霜整理好衣服,看着树屋里的狼藉脸色更白了。 他收拾好从树屋里出来,一头白发许久没洗,加上有些汗湿了,乖顺垂在身后,脸色虽然苍白,却带着些吃饱喝足的满足,配合着哭红的眼睛,显得别有一番风味。 花斑蟒看到了又是挑眉,还别说,白霜这样子真是好看的紧,跟那些强壮兽人对比鲜明,竟然想让兽觉得,把他心甘情愿养起来也不是不行。 “你要走?” 花斑蟒看着白霜,她是来看热闹的,不过这里是她的领地,虽然只是毗邻月猫族的边缘。 不过白霜要走,万一夜沉回来找不到了,也算自己把人放跑了。 花斑蟒不怕夜沉,不过闻月护短,夜沉要是追着白霜跑了,她可打不过闻月。 所以她就刻意拦着白霜,“那可不行,你总不会交 配完就想跑,万一有了崽崽……” 花斑蟒故意这么说,果然白霜气的胸口起伏。 兽人产子,雄性兽人有义务保护柔弱的雌性。 虽然……花斑蟒很强大,独自居住一片领地。 但是她在交 配后会留下对方帮助自己成功产子。 毕竟雌性产子很危险,如果没有部落保护,实力会大大降低,这是独居兽人必须担负的责任。 哪怕是白霜这种变异兽人,只要跟花斑蟒交 配了,他也要必须负责,至少要照顾花斑蟒产子后几个月,花斑蟒能独自照顾幼崽后才可以离开。 甚至如果花斑蟒不愿意,交 配伴侣就要照顾到幼崽离开母亲,才能选择继续交 配还是离开。 白霜一脸苦涩,他此刻很想走,可花斑蟒的话让他不能离开。 “何况我能确定我已经怀孕了,所以……” 花斑蟒摸着自己肚子,一脸幸福的看着白霜,“你还想去哪儿呢?” 白霜痛苦的闭上眼睛,他和夜沉再无可能了…… “我会留下照顾你,直到幼崽们可以独立生存。” “什么幼崽?” 夜沉疑惑的声音传来。 白霜的心几乎停止跳动,随即又剧烈跳动起来,是夜沉, 他还来干什么? 白霜一脸苦涩的转头看着夜沉,他一脸疑惑的提着猎物,在看到自己的时候突然绽放了一个笑脸,“阿霜你醒啦。” 白霜立即低下头,声音几不可闻,“嗯……” 夜沉更高兴了,他把猎物扔地上,“那谢谢姐姐帮忙了,既然阿霜醒了,我先带他回家,这猎物就算谢姐姐的礼物了。” 他说完就过来拉着白霜,“阿霜我们回部落。” 白霜低着头,眼泪又落下来,“阿夜你回部落,我会留下。” 他很想质问夜沉为什么把自己送到这里来,可是他也没什么资格问,明明是他惹夜沉生气了。 夜沉却不解,“你留下干什么?” 白霜低声道,“花斑蟒怀孕了。” 夜沉“哦”了一声,还高兴的恭喜花斑蟒怀孕了。 花斑蟒笑吟吟的看热闹。 白霜却推夜沉,“你怎么不明白,雄性兽人要照顾自己的伴侣和幼崽。” 夜沉奇怪,“我知道啊,但是你留下干嘛?” 白霜破罐子破摔,用手捂着自己眼睛,“我要照顾她和幼崽,阿夜,我确实后悔了,但是如今已经这样,我不能和你回去了……” 夜沉急了,“怎么你想不负责任啊!我跟你说,阿大都已经定好日子了,说我们回去就结礼的,你要敢不认账,阿大真的会揍你!” 花斑蟒看着两兽鸡同鸭讲,热闹看的极为欢乐。 白霜更痛苦了,“阿夜,我要负责的,所以我要留下来照顾花斑蟒和幼崽,对不起……” 夜沉就奇怪了,生气道,“你负责你去照顾别的兽!那我怎么办?你不想跟我在一起?我陪你过了发 情 期不是让你照顾别的兽,怎么?觉得自己能和雌性生崽了就不想跟我了?” “你做梦,白霜,我告诉你,现在你没有退路了,你只能跟我在一起,别想找别的雌性生崽!” “后悔也晚了!我这就带你回部落,然后把你关起来,你休想离开!” 夜沉气得想打人,可白霜如今的样子显得脆弱又无助,他舍不得下手。 白霜却呆住了,他脸上没有表情,两行清泪还在落下。 夜沉说陪自己过发 情 期? 白霜脑子混沌的厉害,根本记不清楚前几天的事,可此刻却特别想夜沉说的是真的。 夜沉也不傻,他扭头问花斑蟒,“大长虫!你跟阿霜说什么了?” 花斑蟒见火到自己身上了,呵呵一笑,“道谢就是好姐姐,生气就喊人家大长虫?我也没说什么啊,只是祝贺他过了发 情 期,问他去哪儿,告诉他我怀孕了。” “我不拦着他,他可是要走的。” 夜沉更气了,问白霜,“你要去哪儿?” 白霜实话实说,“你不要我了,发 情 期把我送给别的兽人,所以我想离开。” 夜沉直接气笑了,“你想气死我,你是蛇兽人,失了神智,我不带你找同族能怎么办?” “带你过来,又回不去了,只能借花斑蟒的地方,你以为怎么回事?我十多天没出来了,你今天终于消停了,我去捕猎,多大一会儿你就胡思乱想?” “没良心的,这些天为了陪你,我双手都还在打颤,捕猎才久了点儿,结果回来你就这么对我!” 白霜一脸懵,他是真不记得。 正常兽人发 情 期不会像他这样。 可他变异了,所以身体缺陷比较多,竟然被花斑蟒几句误导就闹了笑话。 “我……我……对不起。” 这时候一个强烈而陌生的捕猎者气息迅速靠近。 夜沉下意识防备。 花斑蟒看够了热闹,摆手,“是我的伴侣,不用紧张。” 很快一条更大的蟒蛇靠近,气息很凶,看到花斑蟒后眼睛一亮,变成人形落地,“洛娃,你怎么跑这里来了,怀孕了不要到处乱跑,看不到你我会担心。” 洛娃没正行,“看热闹啊,又不危险。” 夜沉哼哼的翻白眼,“要不是看在这次你帮我,我真想跟你打一架。” 蟒兽人闻言挡在洛娃身前,不善道,“想打架来啊!就你们两个小家伙。” 蟒兽人人形两米三,比夜沉和白霜都高。 这时候闻月也来了,他见夜沉和白霜还没回来,担心来看看。 那蟒兽人显然认识闻月,但他对夜沉的攻击性没有丝毫收敛。 白霜也恍然大悟,只怪事情赶在这里,他误会了,所以花斑蟒言语一引导,他就想差了。 他拉着夜沉,羞愧,“阿夜,是我误会了,你们不要起冲突,我们回部落。” 闻月蹲在树上,眯着眼睛也看热闹。 夜沉脑子一转就明白了,他肯定没法出气,总不能翻脸不认人,把帮忙的打了。 所以夜沉服了个软,“不好意思,我道歉,谢谢洛娃姐姐的照顾。” 洛娃对着蟒兽人很高傲,“没你说话的地方,下去。” 蟒兽人立即妻管严的低头退下去。 “弟弟,下次先问清楚哦,不然你跑了,夜沉去找你也跑了,我可没法和老猫交代不是,行了,赶紧滚出我的领地,不然我可想抢你做伴侣了。” 蟒兽人一激灵,赶紧低声跟洛娃撒娇哄骗,还趁机白了白霜一眼。 夜沉也赶紧和白霜手拉手离开。 闻月见两个孩子走远了,这才跳下来变成人形,从兽皮里掏出一个不知名球体。 “这个给你,能保佑你顺利产子。” 洛娃急切的接过球体,“多谢。” 章十二 结礼 夜沉没有第一时间带白霜回部落,而是先去了河边进行清洗。 两兽半个月没洗澡了,如今身上都脏脏的,味道比较重。 尤其夜沉身上属于白霜的气息更是极为浓厚。 此刻白霜终于确定夜沉陪着自己度过了发 情 期,因为夜沉浑身上下都是他的气息。 夜沉还未成年,也无法用气息标记白霜,所以此刻他走到哪里,见到兽人都默认夜沉已经被白霜的气息标记了。 属于白霜蛇兽人的味道几乎遮盖了夜沉原本的气息。 白霜脸色发红,小声问夜沉,“阿夜,这几天我没有太过分伤害到你?” 他担心自己没有理智的情况下太野蛮,对夜沉造成损伤。 夜沉还气哼哼的,白了白霜一眼,阴阳怪气道,“哟,这回不说要搬走了,也不说不跟我回部落了,还想照顾别的兽人幼崽呢。” 白霜脸色更红了,“对不起,我当时真的吓坏了,我以为你把我送到花斑蟒那里和她交 配了,我醒来后发现树屋周围只有我和花斑蟒的气味,几乎没有你的,所以……” 夜沉还生气,也不说话。 “而且你也是幼兽,我以后只哄你好不好?” 白霜又哄了许久,最后实在不行,对夜沉服软,“不然等你发 情 期,我随便你怎么样?” 夜沉眼睛一亮,随即假装不在意,“谁稀罕。” 白霜软着声音拉他下水,“我稀罕,阿夜你别气了,我是真的怕,那天我说完就后悔了,夜里我做了个梦,梦见你和别的雌性好了,还生了幼崽。” “然后我就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只记得自己想找你,再醒来独自在只有花斑蟒和我气息的树屋里,我以为你真的不要我了,阿夜……我后悔了。” 他紧紧抱着夜沉,“以后哪怕你找别的雌性我也无所谓,但是你千万别不要我,如果没有你,或许我早就死在独自流浪中了。” “这几年在部落我生活的很好,是你给了我不再忍饥挨饿、不被歧视驱逐的生活,是你对我从一而终的好,从没有因为我变异而如何,部落的兽人也因为你对我很好。” “我真的很怕,我可以离开部落,变回流浪兽人也无所谓,只是……我舍不得你,阿夜,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就没有现在的一切。” 毕竟没有哪个部落会如此无条件接纳他。 即便白霜能够采摘药草耕种土地,他也要守得住。 而今他几乎可以算是安稳了。 夜沉心一软,叹了口气,“如果未来的某一天我离开部落了,你会跟我走么?” 白霜点头,“我会的,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没有你的部落,我留下也没有意义。” “如果你已经拥有继承祭司的能力了呢,跟我离开,不会不甘心么?” 夜沉又问。 “而且跟着我,你也没有子嗣,两个雄性兽人不会有崽崽的。” 白霜用额头抵着夜沉额头,“傻瓜,如果没有遇到你,我永远没有机会学习祭司掌管的能力。” “而且你知道么,我之前一直没有发 情征兆,是因为那天夜里的梦受了刺激,我感觉是因为你才让我陷入发 情的。” “何况遇不到你,我也没有好的生存条件,流浪兽人是不配拥有雌性的,也不可能有子嗣,我早就做好了一辈子没有属于自己的幼崽的准备。” “但如果是你的幼崽,我愿意用一切帮你照顾。” 夜沉听着白霜说着说着又开始说胡话了,亲了他一下。 “好了,我不会找别的雌性,阿大阿嫲没有要求我,其他兽人也不能,洗完澡我们就回去,阿大和祭司阿爷应该已经准备好结礼仪式了,我们回去就可以结礼。” 两兽在水中舒舒服服泡了两个小时,洗的干干净净,这才回了部落。 也刚好今天是月圆之夜。 部落中已经准备许多猎物和伙食,还有之前丰收但一直舍不得吃的稀有种植粮食。 兽人结礼,是要准备仪式的。 要让兽王见证。 而月猫族还有拜月习惯,都会选择月圆之夜进行结礼仪式。 因为月猫族信奉得到月亮的赐福,月猫才真的能得偿所愿。 夜沉和白霜回去的时候,还在森林里采集了大量花朵。 夜沉的手很巧,还教白霜,两兽给彼此都编织了花环戴上。 等回到部落时候,部落族人都在欢呼。 月圆之夜,是月猫族人的吉庆日子,会准备篝火晚会。 大家进行烤肉晚餐后,会聚集在一起坐在月下,一起吸收月光。 而今天会多一道程序,晚餐后会对着圆月给夜沉和白霜进行结礼仪式。 上一次兽人结礼仪式还是一年前。 可见月猫族如今的年轻一代稀少,祭司和闻月、萨帕娅已经再次商讨和其他猫族合族或者联姻了。 毕竟如今幼崽少不说,还多是雌性,到底没法循环繁衍,还是要从外族增加雄性兽人的。 而身为月猫族这一代唯一的雄性兽人,夜沉却并不担负月猫族的繁衍传承。 因为很快他要带着兽王心脏离开部族,传授赐福。 不过合过来的猞猁族后来又生了几个小崽子,虽然大多是雄性,但不具备月猫血脉了。 闻月是最后一个纯血月猫,在他这一代,他是最小那个。 而闻月之后,除了雌性,基本全是和外族生下来的,混了猞猁血脉,按照血脉来说,夜沉算混血。 所以后来祭庙说夜沉赐福不成功,闻月也是接受的。 因为闻月已经知道,月猫族在他这一代就断了。 才会做出和猞猁族合族的决定。 合族尚有一丝血脉传承。 如果还死守,那不久的将来就会彻底灭族。 但是闻月却嘴硬不愿意承认夜沉不是纯血月猫。 他一直觉得,他儿子就是纯血月猫! 部落点着火把,天上月光很亮。 祭司站在高处,和闻月并肩,为夜沉和白霜主持结礼仪式。 以兽王之名 以月之辉 以部落众人为见证 白霜和夜沉就此结为伴侣。 祭司吟唱完未知的祭词后,为两兽额头和脸上画上颜色作为祝福。 闻月则端着一碗水,将夜沉和白霜的掌心划开,混入两人的血液后,分给他们喝下。 结礼仪式完成,所有兽人和亚兽欢呼。 他们并不管新人是什么性别,什么种族。 只要他们开心,新人开心,他们就欢呼雀跃。 作为部落成员,他们只要安心听从族长的决定,有足够的猎物和粮食,不挨饿,不被攻击,就是最好的生活。 他们单纯质朴,亲如一家。 夜沉看着所有成员跳起舞来,也拉着白霜一起跳舞。 闻月和祭司还有萨帕娅在旁边看着。 萨帕娅小声问祭司,“他还能留下多久?” 祭司捏着胡须,“我记得两个月后,是大集会,所有部落会举行交易,我们很久没参加了,今年不知道在哪个部落举办,让夜沉走一趟。” 萨帕娅看看闻月,没说话,显然她不想夜沉这么早就离开部落。 但闻月并不说话。 祭司胡子一抖一抖,叹口气,“闻月族长,你们真的不再镇守祭庙了么?” 闻月是最后一个镇守祭庙的,后来才回到月猫族,带领族人和猞猁族合族,后一直在部落生活到现在。 闻月心知肚明,兽王如今不在祭庙了,祭庙已经塌了。 但他不能说。 祭司们一旦登位,做了祭司,那么他们就会知道一些普通兽人不能知道的东西。 但如今他们没必要知道,除了会造成内乱和恐慌,他想不到别的。 “兽王说已经不需要我们镇守的,我们的能力在逐渐遗失,或许这个时代已经不需要月猫了。” 祭司摇摇头,很是无奈,“可兽王不管我们,那我们怎么办哦。” 闻月道,“我们兽人也很强大,没有兽王的指引也一样可以很好生活,也会出现新的指引者,我们只要耐心等待就好。” 老祭司也无奈。 或许这是目前所有部落祭司的疑问。 祭庙倒塌他们并不知道。 但是祭司们失去了与兽王意识连接的通道。 观星能传递很多信息。 如今大部分祭司都彼此知道了兽王不再给予他们回应。 祭司是先知,可先知也需要指引。 他们可以引导部落成员,让他们在危险来临前逃离。 但以后,再有自然危害,祭司们并不能确定自己能否准确预知到。 他们毕竟只是信息的传递者。 一个媒介而已。 相比于只知道过安稳日子的部落成员们。 上位者往往需要考虑更多东西。 “我们这次合族,选择方向,闻月族长有建议么?需不需要搬出去?” 祭司作为信息传递者,陡然失去信息渠道,如今竟然也难得茫然起来。 闻月考虑了一下,“让夜沉出去看看,这次要选择雄性多的部落,规模不要太大,不然我们恐怕融合不好。” 夜沉并没注意祭司和两位族长在讨论什么。 他只知道今天他和白霜正式结礼了,他抱着白霜和部落成员们坐在一起接受月光照耀。 而夜沉胸口叶子衣里面的兽王心脏也跳出来,接受这又圆又大的月亮撒下的光辉。 章十三 离开部落 结礼后第二天,闻月就把夜沉叫出了部落。 经历一夜月光洗礼,夜沉神采奕奕。 “阿大,我感觉自己有使不完的力量,今天我们干什么?” 闻月带着夜沉走了很远,“今天我带你巡视月猫族的所有领地,也对你进行一个考验。” 夜沉放心的拍胸脯,“阿大你放心来,我肯定能过。” 闻月并没说话。 夜沉要强,进步很快,他却不希望夜沉那么优秀,因为越优秀,离开的越早。 而白霜和另外两个祭司继任者也被召集。 “孩子们,今天进行祭司考核,我将在你们之中选择一个优秀的孩子,承担我的位置。” 白霜三兽面面相觑,随后都做好准备。 祭司的考核包含多个方面。 白霜最擅长采药,他的变异让他更趋近动物本能,对于草药也更敏感。 可观星和降神、占卜却是白霜相对于其他两位来说吃亏的点。 上午,三兽要各自去采集药草,采集更好的那一个就是胜利者。 白霜运气算好,他带着两个守护兽人走的方向恰好遇到了一棵稀有药草。 白霜成功把药草活着带回了部落,种在了新开辟出来的土地中。 仅凭借这一颗药草,白霜就赢了,而他还带回来了一小筐新鲜蒲莲。 蒲莲是一种生在暗处的植物,喜阴暗潮湿,不耐阳光,具有清热解毒的效果,药性用来避暑解暑也很不错。 这一场白霜胜了。 第二场是进行占卜。 祭司占卜的能力很好,每个月都能占卜出有利于部族行动的方向。 这是必备的。 祭司们占卜的技法大同小异,一般会在学习的第一课选择占卜工具。 最简单的,利用树枝树叶撕碎扔在地上,根据图案和范围大小来占卜。 如果这时候有风吹过,或者其他的,便是占卜变更,能看出更多东西,其中能预示灾难。 白霜的占卜工具是火焰,他把燃烧好的碳火仍在地面,很快燃烧介质熄灭,时间快慢和范围大小,火星燃烧都会告知很多秘密。 白霜看到占卜的时候有些惊讶。 “孩子,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其他两个继任者还在苦恼的观察自己所用介质的反应。 白霜又仔细看自己的占卜图案,“祭司大人,我看到,我将离开部落。” 他神色落寞,不知道是为什么,难道是他犯了什么错导致自己被驱逐? 可那样的话,夜沉怎么办? 祭司摸着自己的胡子点头,“那你知道该怎么做了么?” 白霜低头,“知道。” 无论如何,祭司不会是他了。 明明这五年,他很努力。 占卜是答案,他会离开,那就意味着祭司早就知道了,他一定定好了祭司。 不管是其他两位的谁,绝不会是自己,否则这一场考验就没有意义了。 选定他做祭司然后让他离开部落,多此一举。 祭司拍拍白霜肩膀,很欣慰,“你的本事很好。” 这一局白霜沉默着,另外两个继任者慷慨激昂讲解占卜结果时候,白霜只是低头听着。 听着她们对部落未来的展望和可能面临的事件。 他们占卜的未来并不相同。 因为他们的未来和自己并不相同,结果也不同。 祭司摸着胡子只是笑。 很快就傍晚了。 闻月还没带着夜沉回来。 晚霞似火,萨帕娅带着狩猎队高兴而归,他们今天捕捉到大型猎物。 一头成年棕熊。 几乎小山大的棕熊倒在地上,被分割,一部分用来今晚做食物,大部分用盐草和一些具有香味的植物熏烤作为食物储备。 白霜守在部落门口,等着夜沉。 他以为夜沉也去打猎了。 “蛇崽,等夜崽呢?” 白霜个头比萨帕娅高一些,闻言低头轻“嗯”一声。 萨帕娅好笑,“他今晚估计不会回来了,虽然你俩刚结礼就分开,不过以后在一起的时候还多呢。” 她说着神色有些落寞,“以后夜崽就拜托你了,他调皮、性格也要强,很嘴硬,希望你能多多包容他。” “我知道你温柔,还好你们不一样,否则估计有吵不完的架。” 萨帕娅说着又惆怅起来。 白霜犹豫着还是问,“阿嫲,阿夜他去做什么了?” 萨帕娅解释,“和你阿大去采盐草了,盐草生长在祭庙附近,比较危险,所以每年都由闻月带兽去采,今年只有他们俩去。” 白霜不解,他一直想问,盐草怎么生长的。 兽人需要补充盐巴。 可他流浪的时候见那些兽人都是用的盐田。 月猫族没有盐田,也没有矿洞,却用一种没见过却带咸味的草。 而且盐草确实能补充盐分。 只不过还是稀少,每次采集回来需要晾晒干,打成粉末,会每天加在晚餐里,给大家固定补充盐分。 萨帕娅似乎知道他的疑惑,给他解释,“盐草是月猫族专属的物种,生长在祭庙附近,可以补充月猫族异能需要。” 主要是因为盐草是吸收兽王血液而生长的。 用来给月猫补充赐福所得自然能力。 可近年来,盐草越来越少了。 恐怕这一次后,盐草也未必还有了。 这意味着月猫族将慢慢消失。 萨帕娅有些担忧。 不过身为兽人,夜沉和闻月肩负的一切都是荣耀,她全力支持。 “蛇崽,你离开后不比部落,一定要小心,别像夜崽天天惹祸,有危险也不管不顾。” 白霜心里难受,只是点头。 他知道萨帕娅是真的关心他。 这五年族人都对他多有关照,尤其萨帕娅,对他更是关爱有加。 “好了,回去吃饭,如果顺利,天亮他们就回来了,就算走两三天也是正常的。” 两兽各怀心事的回去吃饭。 吃完饭后,所有族人守在祭司旁边,等待新任祭司考核,诞生。 最后一项是进行观星。 白霜和另外两位继任者分别坐好后,心情迷惑。 他提不起心情去观星,但还是想尝试一下。 三位继任者分别进行观星。 白霜没有观测到。 另外两个继任者,一个是猞猁族亚兽维多尔。 一个是月猫族雌性月铃。 维多尔是雄性亚兽,不能变成兽人,所以只能采集或者进行一些体力劳动。 他神情激动,“祭司!我根本沟通不到兽王!” 他之前跟兽王沟通,是有回应的,而今天他发现,兽王完完全全不存在了。 这个结论吓得他几乎跳起来,根本不能控制情绪。 祭司皱眉,看着族人也被维多尔影响着又小小的骚乱,都在窃窃私语。 祭司又看向月铃,“你呢?” 月铃犹豫了一下,随即笑逐颜开,“祭司大人,我和兽王沟通上了,起初我也和维多尔一样,一直找不到,后来就在我要放弃的时候,才发现兽王只是睡着了,他被我吵醒,还有些不高兴,不过看我还小,就没骂我。” 维多尔却争辩起来,“不可能!兽王他没有回应,没有建立联系,他消失了!你看,观星都看不到兽王了!” 他指着天空。 天空星光闪烁,族人根本看不懂。 兽王消失是祭司们都知道的。 但这不能让族人知道。 否则他们会陷入混乱和恐慌。 月铃还稳重,她解释,“可是我分明感受到了,维多尔你修行的还是不行,如果兽王消失,祭司会告诉我们,可他没说,那兽王就存在。” 这是月铃在提醒维多尔,这会造成慌乱,祭司还没说,这话不该他们说出来。 维多尔早就陷入打击中,根本听不懂,只是神情激动,“你骗人!你是骗子!” 月铃却神情镇定,她是月猫,是更高的智慧者,她站起来安抚有些躁动的族人。 “兽王说了,他为我们维持着和平和丰足,保佑我们安稳健康,让我们不用遭受饥饿,照顾我们这些孩子,他很累,需要一点休息时间,沉睡时候,是不想被打扰的。” “在这期间,他依旧保佑着我们不被危险侵扰,能够衣食富足,所以我们不能频繁打扰兽王,他也只会有选择性跟祭司沟通,但不管怎么样,这目前并不影响我们。” 月铃的淡定从容和话语让族人安静下来。 虽然还有怀疑。 祭司眉目舒展起来,又看向白霜,“孩子你说!” 白霜是第三位祭司候选,他的话决定了谁能成为祭司。 也决定了族人的未来。 白霜看着脸色难看陷入惶惑的维多尔,和强自镇定,看不出问题的月铃。 “我和兽王沟通了,但是他拒绝了我。” 祭司点头。 “那么我宣布,成功与兽王沟通的月铃,她将成为我们部落的新任祭司,以后,她将慢慢接受我的所有权利。” 月铃笑着接受所有族人的恭贺。 祭司亲自用带着颜色的兽牙为月铃画上象征祭司的图案。 白霜安静看着。 他悄然靠近,防止恍惚的维多尔说出或者做出让族人陷入混乱的举动。 萨帕娅捧着祭司冠,由祭司亲自为月铃戴上。 月铃看着祭司,渐渐眼睛溢出泪水。 她也惧怕和惶惑,她说了谎,她看不到兽王。 兽王消失了。 可她选择隐瞒下这样天大的秘密。 祭司对着她微笑点头,“孩子,我会陪着你,直到你真正成为一个能指引部族远行的祭司。” “我和族长永远是你的依靠和保护,孩子,你很好,做你认为对的事,从今天开始,你不仅仅是自己,你是大家的希望!” 月铃仰着头看天,天上月微有缺陷,可不仔细看不出。 从此以后,她要维持这虚假之月,直到虚假之月消失,大家也能顶着黑暗前行。 章十四 离开部落(二) 所有族人都在欢呼。 白霜捂着维多尔嘴,悄悄带着他离开了。 萨帕娅在高处自然看见了,但她吸引着族人的视线,让激动兴奋的族人注意不到那些。 反正族人看到他们俩不见了,也只会以为他们俩难过才离开了。 白霜把维多尔带到了部落旁边,“维多尔,你清醒一点。” 维多尔却依旧喃喃自语,“兽王他抛弃我们了。” 白霜直接给了维多尔一拳。 再怎么弱,白霜依旧是蛇兽人,力量对于亚兽来说很大。 维多尔被打的倒飞出去,躺在地上嘴里吐血。 白霜有些懊恼,自己没有注意力气。 但他也赶紧上前查看,还好维多尔没如何,此时一脸茫然。 白霜犹豫了一下,见附近有没毒但很苦的草,扯了一把塞进维多尔嘴里。 维多尔哭了,苦的。 “呜呜呜……” 维多尔捂着脸,咧开的嘴巴里还有绿色野草。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兽王他抛弃了我们,我们未来该怎么办?” 白霜任由他哭,等他终于哭够了,问他,“清醒了么?” 维多尔点头,一派茫然。 白霜叹了口气,也坐下,“维多尔,祭司是干什么的?” 维多尔哽咽道,“部落的指引者,带领族人越来越好。” 白霜又问,“那我问你,如果族人知道兽王消失了会怎么样?” 维多尔愣了,他才思考起来。 他知道兽王消失了几乎崩溃,那族人呢? 那么信奉兽王的族人会不会崩溃? 答案是肯定的。 兽人极为信仰兽王,对兽王的信仰几乎成为他们的大半生活动力。 只要兽王好好的,他们就好好的,哪怕猎物不够饿肚子,也能祈求兽王给他们降下指引。 可兽王没了,意味着信仰没了。 兽人饿肚子时候根本没有指望。 又怎么度过艰难的缺少猎物时期? 而祭司是兽王的具象化,他们代替兽王传递消息,指引部族休养生息。 几乎可以说在族人眼中,祭司就是兽王的化身,他们的一言一行代表了部族以后的发展。 没有希望的部落怎么能发展下去呢? “所以祭司大人早就知道……” 维多尔声音颤抖。 白霜点头,“知道,但他没有说,而你更没有资格说,如果这是真的,族人会怎么样,你知道的。” 维多尔又是捂脸大哭,他被打击了,族人也会,所以他差一点毁了部落。 “月铃她和你选择了不同的,维多尔,你掌管的这些东西,不能宣扬。” 维多尔他不傻,很快也想明白了。 他擦着眼泪,“你说的对,我不配留下。” 白霜一愣,“什么?” 维多尔解释,“你说得对,部落安稳,而我白学这些东西,所以我不能留下了。” 白霜神色复杂。 如果他是维多尔,那也会毫不犹豫离开。 可他舍不得夜沉。 这里是夜沉的家,夜沉他不会离开的。 白霜点头,“也对,虽然族人不会说什么,可也会想起你说的,可你离开,那族人会怎么看你?” 维多尔摇头,“我错了就是错了,我需要历练,外面部族那么多,我只要有能力,也会成为别的部族祭司,我可以!” “猞猁族以前也只是个小部落,幸运的是有祭司和萨帕娅族长。可是还有很多部落连祭司都没有。” 他没说的是,祭司大人也是后来来到猞猁族的,他是大部落培养的祭司。 因为没有成为祭司,才离开原本部落的。 祭司靠自己的本领几次险死还生,被萨帕娅救了以后,才留下来。 祭司曾经说过,他因为流浪而见证更多,才成为真正让族人信任的祭司。 “或许你不知道,竞争祭司失败者,必须离开部落。如果运气好找到没有祭司的部落,就可以留下。” “或者打败其他部落的祭司,靠本领成为新的祭司。” 运气差的话,就会在流浪中死亡。 就连强大的兽人独自流浪也很危险。 食不果腹,被领地主人驱逐。 何况维多尔是亚兽,他自保能力很低,成活率比白霜还差。 白霜沉默了。 原来如此。 可维多尔看到了部落的未来。 “你不是占卜到了部落的未来?” 维多尔点头,“是的,可你也知道,我占卜能力不如你,所以……” 是他编的。 白霜和维多尔一起叹气。 “你也会离开,不如我们结伴。” 维多尔突然开口。 白霜没说话。 维多尔又想起来,“忘记你和少族长结礼了,或许你能留下,不过万一你留不下,考虑考虑跟我结伴,你知道我是亚兽,存活率很低。” 白霜忍不住,“我舍不得夜沉,而且我也未必能保护你。” 他忽然想,如果祭司一早就知道自己会离开,为什么还让他和夜沉结礼,这不等于白忙一场? 还是说祭司有什么打算? 白霜还想占卜。 夜沉什么时候回来。 “那我们会被驱逐么?” 维多尔摇头,“不会,族人根本不管,族长和祭司都很宽容,但是我们位置也很尴尬啊。” 白霜自然明白。 维多尔需要历练。 白霜何尝不是。 只是如果一定要很快离开,他想离开前见一见夜沉。 他不想不明不白的就离开夜沉。 如果可以,他死缠烂打也想留下。 维多尔哭够了,也不好意思回去,就躺在这里睡着了。 反正部落旁边也安全。 当然他觉得如果他死了,那也没痛苦了。 夜沉是朝霞满天时候回来的。 他满身疲惫,蛇皮袋子里是满满的盐草。 闻月也背着不比他小的蛇皮袋子,两兽风尘仆仆,把所有盐草都带回来了。 这一次盐草都是枯黄的,没有结籽,如果他们去晚了,这一批盐草就彻底消失了。 夜沉见到白霜还高兴喊他,“阿霜你在这里等我吗?” 白霜急忙去帮夜沉拿。 他力气大,把蛇皮袋子接过来,先跟闻月打了招呼,才抱着夜沉,“累不累?我抱你回去休息?” 白霜身形高大,夜沉在他怀里也显得娇小了。 夜沉摇摇头,“你先去送盐草,快点出来,我带你去看好看的。” 等白霜送完盐草出来,夜沉已经坐在树顶快睡着了。 白霜爬上树抱着夜沉腰坐好,“看什么?” 夜沉在白霜怀里蹭着,调整了舒服位置,“看漂亮云彩,以后就看不到了。” 白霜心里一跳,“什么?” 夜沉嘟囔,“我要离开部落了,你跟我走吗?做流浪兽人那种。” 上次他和白霜赌气,就想天亮就跟闻月萨帕娅说离开部落。 闻月早就跟他提过,他也知道自己早晚要离开。 结果白霜发 情 期,他没走,幸好没走。 白霜听夜沉嘀咕半天,才明白夜沉那天就想告诉自己了,结果被自己一番话气跑了。 “我们结礼了,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们一起去流浪也好。”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占卜是离开部落了。 夜沉迟早会离开部落,那他一定跟着。 夜沉困了,还是坚持看着太阳升起,“我们补个觉,然后跟阿大阿嫲祭司阿爷告别,我们就走了。” 白霜没应声,只是抱着夜沉。 中午夜沉和白霜到部落。 祭司和萨帕娅早就等着他了。 闻月回来,他们就知道夜沉离开的时候快到了。 夜沉挨个跟他们拥抱。 闻月抱完他,给他一袋子盐草粉末。 “带着路上用。” 萨帕娅给夜沉准备了新草鞋。 祭司拿出了一袋粮食种子,让夜沉小心。 祭司年纪大了,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看见夜沉回来了。 很多流浪兽人走了,一辈子也不会回一次部落。 夜沉和白霜会流浪各处,兽王心脏离开了,或许夜沉才会回来。 大家都没有多少要说的。 平时的话此刻都说不出来。 夜沉没什么收拾的,和白霜在部落门口和闻月萨帕娅告别。 维多尔这时候也在部落门口。 他早上偷偷跟祭司辞别,祭司让他等一等。 结果等到夜沉和白霜跟他一起离开,维多尔眼睛都瞪大了。 他不明白,少族长怎么跟他一起离开? 白霜跟夜沉简单解释了一下,夜沉笑着拍维多尔肩膀,“放心,我不会让你死掉的。” 维多尔激动了,这对于他来说真是幸运。 两个兽人保护他,他这个亚兽成活率就会高很多。 于是三兽就启程。 他们选择穿过洛娃的领地离开。 洛娃看到他们的时候正在懒洋洋的晒太阳。 “你们又来干嘛?” 夜沉看着洛娃的蛇身,“提前来看看你家幼崽,毕竟我们离开后就再也看不到了。” 洛娃掀了掀眼皮,把蛇肚皮翻过来,“看看,你们家蛇弟弟也生不出崽子,给你们看一眼赶紧滚。” 夜沉嘿嘿一笑,得寸进尺的抬手去摸洛娃肚子,摸了两下就退开了。 “我们走了姐姐别太想我们。” 花斑蟒甩甩尾巴,“快滚快滚,谁想你们。” 那尾巴甩的维多尔都快吓死了。 幸好夜沉也没多留,带着他俩赶紧走了。 三人用了三天才离开洛娃的领地,又用了七天离开森林。 大部分兽人都不在森林生活。 因为森林中更加危险。 章十五 被打死的祭司 夜沉三兽终于看到第一个小部落的时候,天气已经步入最炎热的时候。 维多尔的占卜术不说精进,也准确了许多。 “根据占卜,西南方向不远处应该有一个兽人部落。” 维多尔擦着脸上的汗水。 通过这几天太阳晒烤,他的皮肤更黑了。 而与他对立的是白霜,依旧白的发光。 夜沉去捕猎了。 白霜看着临时落脚点,犹豫着这附近的土地能否种植。 他出来前,祭司让他遇到的时候,也帮别的部落看看种植如何,如果可以,就帮一下。 白霜自然是愿意的。 毕竟仅仅是捕猎,冬天没有猎物或者猎物很少的时候,兽人很容易面临死亡。 更多的粮食代表着更多兽人能够活下去。 夜沉叼着一只大兔子回来,就看到白霜正在观察这里的环境。 夜沉把兔子吐出来,呸出两口兔子毛,“阿霜你发现什么了?” 白霜没抬头,“阿夜,这里的土好干啊,植物也很少,不知道这附近生活的是什么种族。” “这里的土地几乎没有多少水分,你往那边看,几乎没有绿色植物了,不知道这附近的兽人是怎样生活的。” 这里是一处沙漠边缘,位于三角地带,森林、沙漠、平原三处相邻。 而夜沉和维多尔都没见过沙漠。 “先吃东西,然后我们去看看,这么大一块都是这样的土地,应该是无法种植的。” 维多尔接口道,他已经开始生火了。 白霜神色凝重,“希望,如果能够有更多的粮食才好生存,否则这里的部落该怎么办?” 夜沉并不担心那些,他年纪小又经历少,对于民生疾苦还不太能明白。 也因为他一直生活的环境太过温和,对于艰苦求生的部落和兽人并没有了解。 白霜却是真的经历过的。 “六年前我路过这附近,还不是这样子。” 白霜看着兽皮被剥下,兔子肉被串起来炙烤。 夜沉无所谓道,“或许跟兽王有关,谁知道呢?” 白霜和维多尔对视一眼,他们仨都是兽王事件知情兽,谁也不用瞒着谁。 “那个,我想问问,兽王真的消失了,我们该怎么办?” 维多尔鼓起勇气问。 夜沉思考了一下,把胸口小小的偷懒的淡金色跳动缓慢的心脏掏出来。 “这就是兽王最后留下来的,我想,旧有兽王如果终将死去,那就会诞生新的兽王。或者没有的话,也会有新的方向,并不影响我们的生活。” 白霜也点头,“那是族长需要思考的,对于我们来说,活着就好。” 是啊,活着就好,再怎么样也要活下去。 维多尔点头。 或许他想得太多了,如今他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流浪兽人,都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个会先到来,他想的太多了。 吃完兔子,三兽又把兽皮处理一下,用来遮阳。 太阳太毒了,没有树木遮挡,又没有更多水源,他们很快就会在沙漠中失去意识。 白霜把兽皮用树枝撑起来,遮盖在三兽身上,方便他们用来防晒。 “沙漠夜里还会失温,到时候兽皮很有用,我和阿夜还好,维多尔你恐怕受不住。” 白霜又嘱咐一遍。 他们打算先深入沙漠去找那个占卜出来的部落。 很快就入了夜。 面对陡然降温的沙漠,维多尔瑟瑟发抖的裹着皮毛。 夜沉和白霜勾肩搭背还算轻松的走着。 “我感觉到了,距离那个部落很近了。” 夜沉摸着胸口。 白霜有些诧异,不过并没有怀疑。 “那我们加快速度,温度下降太快,维多尔恐怕受不了。” 夜沉和白霜是蛇兽人,最不济还可以化成兽型。 皮毛和鳞甲是最好的保护。 “快看,那是什么?白色的?” 一个略显老态的声音传来,夜沉看过去,是一个年纪大一些的雄性兽人。 “请问是兽人么?我们是流浪兽人,想要进行交易。” 白霜急忙喊道。 那边果然有几个兽人过来了。 “流浪兽人?我们这里没什么好东西,你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这个兽人部落看起来并不野蛮,没有直接进行驱逐。 “族长,他们是不是不怀好意啊?” 维多尔闻言赶紧喊了一声,“我们是祭司竞选失败流浪的。” 对面小声议论一下,然后过来了。 领头的是一个胡须花白的雄性老兽人,他怀疑的看着夜沉三兽,“你们是流浪祭司?三个人?” 夜沉指着白霜和维多尔,“他们俩是,我是跟着伴侣一起离开部落的。” 那老兽人惊讶道,“哦,你这么小,也跟出来了,那你跟着你伴侣一起?刚好我们部落祭司死掉了,你们过来看看,如果合适也不是不能留下。” 维多尔欣喜,他也知道自己跟着挺打扰夜沉和白霜的。 “你们部落的祭司怎么死了?是年纪大了么?” 他先跟着老兽人打听。 老兽人领着他们走了一段,就看到还有几个兽人正守在沙丘后面。 “族长” 几个兽人打招呼,防备的打量夜沉三兽。 老兽人族长介绍了一下夜沉三兽,随口道,“那个祭司被打死了,他说兽王不要我们了,混乱中就死掉了。” 维多尔笑容僵硬,他不可置信转头看白霜,头一次知道月猫族还是太平稳安宁了。 而这些经历过流浪的白霜早就知道。 “那族长你们怎么打算的?” 老兽人族长不屑,“不过是一个发疯的老祭司,他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他不能沟通上兽王,那就不需要他了。只是可惜他没有一个继承者。” 听这话很显然老兽人族长对那个祭司并不满意。 “哦对了,忘了介绍,我们是藏狐部落,因为沙漠原因,还混杂了其他兽人,物种还是挺多的,你们不要大惊小怪,如果可以,你们也能留下加入我们部落。” 人越多,生存希望越大。 藏狐族长让其他族人继续捕猎,自己带领三兽回到了领地部落。 他胆子大的很,似乎并不怕夜沉三兽有坏心。 “我们部落应该跟你们不同,我们部落在地下,大多时候都在里面休息,会有族人根据自身能力选择时间外出捕猎。” 沙漠不适合种植,植物也少,生活比较艰苦。 对于他们来说,饿肚子是常有的,所以生长的都不如月猫族人健硕。 章十六 生活困难的藏狐部落 沙漠中没有太大体型的动物,多的是小型生物,和耐干旱的植物。 他们甚至不能采摘果子吃。 维多尔一路看着部落兽人都显得干瘦一些。 “你们部落生活看起来并不太好。” 藏狐族长叹息一声,“原本还好,只是最近离开祭司以后,捕猎就更难了一些。” “原本祭司给我们占卜,会指引我们捕猎方向,如今只靠我们自己捕猎,就比较困难,常常摸不到猎物准确地点,声东击西害猎物跑掉了。” “或者我们专注的方向没有猎物,以至于最近越发艰难了。” 藏狐族长满脸希冀的看着白霜和维多尔,“既然你们俩是祭司,那一定也很厉害,可不可以留下来做我们部落祭司?” 白霜和维多尔对视一眼,白霜没说话。 维多尔也不敢答应,他也怕自己被这个部落族人打死。 夜沉就打圆场,“如果你们这里合适那自然可以,不过祭司一生也有属于自己的使命,他们遵从兽王的旨意寻找值得辅佐一生的部落,是不能勉强的。” 藏狐族长叹息一声。 “希望兽王怜惜我藏狐部落!” 部落中有很多关于兽王的图腾。 夜沉判定,藏狐部落是极为信仰兽王的。 也对,这样艰苦的部落,只靠一口气支撑,随时可能面临危机和饥饿,如果没有信仰,哪里撑得住? 白霜问维多尔,“你怎么看?” 维多尔呐呐不敢言。 他知道,他之前究竟犯了多大的错误。 而月猫族又有多和平。 对于藏狐部落真是对比明显。 维多尔不敢说话,他怕夜沉找他麻烦把他扔这里。 白霜宽慰他,“放心,我们会听从你的决定,不会勉强你的。” 夜沉却更关心兽王心脏对这个部落的回应。 兽王应该会回应他的信徒的祈祷。 “老族长,你们一直这么艰难么?万一撑不下去?” 藏狐族长却解释起来,“我们每年会有绿洲出现,我们大半时间依靠祭司指引寻找绿洲生存。” 可如今绿洲没办法寻找了,他们迫切需要新的祭司来指引他们。 “我们跟着绿洲来迁徙,如果绿洲消失,我们就继续寻找。而今我们已经离开绿洲一个月了。” 沙漠中的动物都会寻找绿洲来保持生存。 夜沉看着白霜和维多尔若有所思,“我们两个祭司都是新手,虽然学习了几年,却不能保证准确率,老族长您知道祭司还是越老越有能力……” “我看你们也迫切需要寻找绿洲,这样,我请他们帮忙占卜,如果可以找到,你们就能好好生活一段时间。” 藏狐族长闻言很高兴,如果夜沉不提,那他很快也要忍不住提了。 最坏的可能无非是找不到,和他们自己摸索也没什么不同。 如果能成功,那他们就是新的生机。 夜沉把白霜和维多尔拉到一边讲了这件事。 “既然遇上了,这个忙我们还是要帮的,但是找到绿洲后,如果可以,我们还是应该帮他们确立一个能让他们继续生存下去的祭司。” 维多尔一哆嗦,他有些怕夜沉让他留下。 虽然他也知道夜沉不会,可他就是怕。 夜沉却又解释,“至少让他们自己学会确立如何寻找绿洲,哪怕是占卜。” 白霜点头,“到时候我尽量在他们部落找一个有天赋的兽人教授。” 维多尔一哆嗦,突然明白夜沉的意思,这才不知不觉松了口气。 跟他们俩交流好了,夜沉就去跟藏狐族长说了。 藏狐族长满意极了。 夜沉状似无意问藏狐族长,“你后不后悔?如果你们不激动,祭司没死,也不至于这样……” 藏狐族长气哼哼,“不后悔,祭司说的话大逆不道,如果兽王听到生气了,那我们将会面临兽王的惩罚,恐怕要灭族。” 夜沉叹了口气,这帮老顽固啊。 白霜和维多尔一起占卜,把重合信息挑出来,一样的结果至少可信度是很大的。 两人都觉得自己占卜术半斤八两,所以不敢托大,毕竟这么多兽人的生命。 确定好方向和距离后,维多尔跟藏狐族长讲解清楚,等捕猎兽人回来后,他们休整一下,就往占卜方向去寻找绿洲。 藏狐族长答应下来,热情的给三兽先安排了休息的地方。 藏狐族人早就习惯黑白颠倒,各自都在忙碌。 可夜沉三兽却还是习惯夜里休息的。 于是安安稳稳的躺下休息。 当然,夜沉对藏狐部落没放下戒心,他和白霜交换意见,两兽轮流值守,防止藏狐部落对他们下黑手。 毕竟他们仨也是一顿肉。 真的饿狠了,未尝不会对他们仨动手。 祭司只要留下一个就够了。 等所有部落族人都回来后,族长宣布了往绿洲方向进发的决定,让他们先休整恢复体力,等全部准备好就带着他们出发。 所有族人都激动不已。 这时候白霜在守夜,他看着维多尔,思考着维多尔适合留在什么样的部落。 他流浪两年见过许多部落。 每个部落对于祭司的看法不同。 藏狐部落还依靠祭司,而其他的部落却未必。 如今已经经历一次失去祭司,下一次或许会好好想想。 白霜想的太多了,不自觉天亮了。 夜沉和维多尔都爬起来。 捕猎这种事有点儿难,他们不太擅长在沙漠捕猎。 幸好三兽都带着兽皮口袋,还可以拿野果和肉干果腹。 藏狐部落储存的粮食很少,捕猎食物也不太够分。 藏狐族长送来的食物不多。 夜沉他们也没说什么,只是先收起来,万一回头用的上。 兽人们先收拾需要携带的东西,打算趁下午临近傍晚时候太阳不那么热,带着东西动身。 他们已经习惯搬迁。 只是如今心里有些没底。 他们这一个月搬了三四次,都失败了。 维多尔把距离和方向说了一下,如果没出错,部落族人夜里赶路,走三天就可以到达。 于是白天成员交替出去打猎和休息,夜里所有族人一起赶路。 虽然吃不饱,但也饿不死。 夜沉可是遭了老罪。 他趁进来时候怕白霜挨饿,特意给白霜捕了足够白霜几天消化的食物看着白霜吃下去。 所以目前三兽只有夜沉和维多尔需要摄入食物。 但他也不敢多吃。 夜沉憋屈极了,长这么大他什么时候为食物吃过亏? 章十七 到达绿洲欢呼 而今吃不饱,又忽冷忽热,夜沉都觉得烦了。 白霜见他心情不好,就哄着他。 藏狐族人迁徙时候也不吭声。 只有藏狐族长隔三差五来问,生怕走了歪路,不断纠正最终地点。 也因此,白霜和维多尔经常占卜,当然这里头主要以维多尔占卜次数多。 因为他也知道自己短板,要不断精进,如今占卜的准确率由一半提升到了七八成。 实践出真知。 维多尔对此很满意,对于藏狐族长也没那么怕了。 藏狐族长是个好族长,就是为人太古板。 只要不涉及兽王,那就很好脾气。 一旦涉及兽王,那随时能暴起攻击人。 藏狐族一路顺利,是在第三天夜里看到绿洲的。 从看到绿洲这一刻起,所有藏狐族人都如同打了鸡血一样,冲向绿洲。 途中甚至有缺水缺食而体力透支趴下的。 可他们趴着也要往绿洲去。 夜沉和白霜看的心绪复杂。 维多尔也心酸,他默默上前扶着有需要的藏狐族人。 藏狐族人都对他表达感谢。 等到绿洲里喝了水,族人们才终于缓了过来,躺在地上爬不起来,也还要欢呼他们如今可以活下来了。 兽王眷顾他们,给他们送来了新的祭司,指引他们找到绿洲。 这片绿洲更大更丰茂,足够他们生活好一阵。 藏狐族长感激涕零。 夜沉拍着自己胸口的兽王心脏。 这是兽王的赐福。 兽王保佑他虔诚的信徒们能够生存下去。 藏狐族长如今哭完了,终于过来,“祭司,我想问一个问题,兽王他真的抛弃了我们吗?” 维多尔和白霜对视。 白霜冲他点头,示意他来回答。 因为白霜已经选择了他的答案,在他帮助月铃作证谎言的时候。 而今话语权在维多尔。 维多尔犹豫着,最后他把月铃对月猫族人说的那番话又说了一遍。 他知道,他在踩另一个和他一样的生命。 可那何尝不是曾经的他? 如今事情有了重新选择的机会,他可以好好再选择一个答案。 哪怕他说了实话,依靠他们找到绿洲的藏狐族人此刻也不会对他如何。 他还没加入藏狐部落,他们不能对他进行攻击,顶多就是驱逐他。 可这又何尝不是一个信仰依托? 维多尔说完深呼吸一口气,只是如今他懂得了责任。 祭司的责任,不论如何,他们是部落的指引者,作为祭司他们要为部落考虑,去做一切。 哪怕隐瞒真相,哪怕遮盖危险。 “兽王他一直保佑我们,过去是,未来也是!” 藏狐族长擦去浑浊的眼泪。 他是知道真相的。 只是他纵容了愤怒的族人做下的事。 如今他是一个兽过来问的,至少族人听不到。 不论什么结果,他都打定主意去隐瞒真相。 兽王不能消失,他必须一直存在。 白霜宽慰的拍维多尔的背。 维多尔也落下泪。 他忽然对白霜和夜沉说,“我想留下,我想他们需要我。” 夜沉吊儿郎当的叼着野果啃,维多尔的决定他不太关心。 反正是要离开的,早晚而已。 不过他还是咳嗽一声,“你确定?如果你为他们培养一个祭司也可以,我们可以短暂停留一段时间。” 白霜无奈看他一眼。 夜沉摸了摸鼻子,其实他俩都知道,就近找部落,就是想先把维多尔放下。 他们要去部落集会,很远,维多尔会大大增加他们的时间,是拖累。 但他们不会强迫维多尔。 维多尔却点头,“藏狐族长,你们需要我么?” 藏狐族长自然知道这是他的机会,急忙涕泪横流的抓住维多尔的双手,“需要,需要的!” “如果没有祭司,我们也不知道能撑多久,如果你愿意留下,那我们感激不尽。” 藏狐部落也曾经是一个大部落。 可惜随着沙漠变化扩大,他们原本生活在平原的,终究随着沙漠变成了如今模样。 藏狐部落容纳多个物种,不仅仅只有藏狐,可如今部落越来越小,族人越来越少,繁衍艰难。 加上老祭司的死亡更是雪上加霜。 藏狐族长抹着眼泪。 “其实老祭司不用死的,但他接受不了,刺激族人们崩溃,这才死在族人手下,他是为了部落陨落。” 祭司死在了他自己的信仰崩塌下。 因为追随了一辈子兽王,如今兽王却消失。 总有人会撑不下去。 面临未知的未来,死亡反而是一种解脱。 白霜和维多尔也叹息。 甚至维多尔犹有感触。 因为他曾经也差点走藏狐老祭司的路。 而今他发现,还有更需要他的。 相比于兽王,部落族人更需要他。 需要他指引方向,给他们一条活路。 沙漠中的绿洲,就是藏狐部落活着的希望。 尤其这一次找到的绿洲很大,或许这本身就是兽王的赐福。 他又有什么理由不继续努力? 没有比藏狐部落更需要他的了。 维多尔想。 藏狐族长兴奋的拉着维多尔到族人面前宣布,“维多尔祭司来到我们部落,帮助我们找到绿洲,并且他决定留下来,从今以后都做我们的指引者!” 藏狐族人更加欢呼,有些兽人还在试图站起来,给维多尔一个拥抱。 维多尔讲了一些话,让族人放心,他会让他们好好的活着。 话落,迎来更加激烈的欢呼。 白霜和夜沉对视一眼,“那我们留下来帮他几天? 夜沉点头,“你我行路快,不着急。” 于是维多尔正式成为藏狐部落祭司后,就忙碌起来。 白霜也帮他寻找药草,还帮他查看土地能否种植。 “维多尔,如果可以的话,你们多多种植,沙漠也未必不能变回去。” 维多尔思考着,他对此没有太多概念,毕竟他没有白霜对土地和植物的天赋。 观星和占卜已经耗费他大量精力了。 相比而言,白霜更像是医者,而维多尔是快要合格的祭司。 不过维多尔并不以为意,祭司对于治疗也不是必须擅长。 部落对祭司的需求更多的是占卜和指引前行而已。 如果可以有医师加成也是好的,没有也无所谓,毕竟兽人恢复力惊人,除非太大的伤害,否则几天又能活蹦乱跳了。 章十八 继续前行 既然维多尔已经决定留下,夜沉和白霜自然是一番嘱托。 尤其维多尔经历的少,白霜特意把维多尔拉到暗处对他多加交代。 毕竟是一个陌生的部落,一旦后续维多尔做了什么激起众怒,只有他自己,难保不是上一位藏狐祭司的结局。 交代完那些,白霜沉默片刻,问维多尔,“你确定真的选择留下?如果你不想,没有兽能阻拦你,我和夜沉能带你离开。” 他化成兽型,近十米白蟒,带一个维多尔还是绰绰有余。 藏狐们未必追得上他。 还有夜沉殿后,三兽离开易如反掌。 维多尔却摇头,“我会努力不变成那位老祭司的结局。可是你看到了,他们需要祭司,需要我,我在,他们还有生路,我不在,藏狐部落还能存在多久谁也不知道。” “月铃负担的责任和大义,我可以努力去学,我知道你和少族长也有自己的责任和目的,我只是怕死,虽然傻一些,但不能继续给你们拖累了。” “白霜,谢谢你帮我,我给你们占卜了一下,未来的路不好走,你们比我还难,我总不能拖你们的后腿,你们能救更多兽人的。” 白霜看着维多尔,发现他确实考虑的更多。 他不想继续做谁的责任,而是站出来,想要承担责任,做一名稚嫩却坚定的指引者。 白霜拍拍他的肩,“那你小心,希望有一天我们还能见面。” 维多尔坚定点头,“如果你们路过,可以再来看我,如果到时候我们在附近的话。” 夜沉和白霜看藏狐族人都欢欣鼓舞,第二天仿佛就恢复了生机开始搭建新的部落,也放心一些。 “族长我们走了,你们好好对维多尔,他是新祭司,在我们部落时候也才刚成年,还有很多不足,他如果犯错,希望你看在他还小,为了你们愿意留下来的面子上,不要太为难他。” 藏狐族长也点头,“我晓得,我尽力不让他成为老祭司那样,只要他不犯傻。” 夜沉和白霜对视一眼,再怎么样,威胁生死的大事上,维多尔已经知道该怎么选择,至于以后,那就是他的路了。 他们也只能做这么多了。 维多尔哭着送白霜和夜沉离开。 藏狐族长也和维多尔一起送。 等白霜和夜沉离开后,藏狐族长特意单独和维多尔聊了很久。 白霜和夜沉一路往平原方向走,一边交流。 “维多尔这样真的可以么?” 夜沉歪着头,“他自己选择的不是么?尊重他。兽王已经给他们赐福了一块这么大的绿洲,够他们生活一段时间了。” 白霜只得叹息一声。 有时候他觉得,他虽然比夜沉年长,可思想却并不能完全共鸣。 可能因为他优柔? 夜沉翻着兽皮口袋里的吃食,“食物不多了,我们得尽快离开沙漠。” 为此两兽商定交替赶路。 白霜负责白天赶路,带着夜沉。 而夜沉负责晚上赶路,背着白霜。 毕竟夜里沙漠温度太低,白霜不耐冷,容易陷入休眠状态。 而夜沉却不怕寒冷。 两兽交替跑了三天,终于见到了平原。 沙漠里只有藏狐族一个部落。 他们俩没带着维多尔,否则这赶路时间至少增加一半。 终于滚到了青草地上的时候,夜沉和白霜都直接躺在地上滚起来。 沙漠里实在不适合他们。 两兽滚着滚着抱在了一起,啃了起来。 难得亲密一番,这才赶紧先找个地方交替着好好休息了一下。 临近夜晚,夜沉先出去捕猎。 平原上猎物一目了然,捕捉难度提升。 这对夜沉并不影响。 他的火焰可以在一定距离内击中猎物,直接拖回来的猎物已经烤熟了。 “我们接下来要去哪个部落?三个方向都有部落存在。” 白霜征询夜沉的意见。 夜沉啃着肉,拍拍胸口,“你要去哪儿。” 兽王心脏总不能一直猫着。 兽王心脏被拍的快速跳动两下。 夜沉挑眉,“那走中间。” 白霜没有意见。 两兽吃饱喝足,又把兽皮口袋中应急的食物塞一塞,剩下的就塞进了白霜肚子里。 幸好白霜胃口可大可小,这样一来,食物多了不浪费,少了也不怕不够吃。 白霜摸了摸自己肚子,“你这样我容易胖。” 夜沉翻了个白眼,“得了,骨头硌手了都。” 两兽就往选定的方向去了。 赶路半个月,这才隔着距离隐约看到一个大型部落。 这个部落建设很好,为了防止野兽攻击,竟然在外围安置了泥墙和栅栏。 泥墙包围了大部分部落,只留下一小块安置大门。 而栅栏错落有致在泥墙外,双重保险。 还有兽人巡逻看守大门。 夜沉和白霜做了伪装靠近一些观察大部落。 结果发现,部落似乎也短暂接纳流浪兽人。 不过为了表示和善和交易,流浪兽人都会在头顶顶着一块叶子,作为自己无攻击性的标记。 有这样标记的流浪兽人会被守卫盘查片刻,然后或者允许进入,或者被驱逐。 “这是雄狮部落,看来并不接纳其他物种兽人定居。” 夜沉看着那飘动的兽皮旗帜,上面画着巨大的狮子头,标示领地归属? “那我们要进去么?” 夜沉点头,他刚要起来,就看到有几个其他部落的兽人一起来到雄狮部落守卫处。 那几个兽人是老虎,跑到附近后变成人形,打扮统一,交涉后就进了雄狮部落领地。 夜沉犹豫起来,“虎族也来了,难道今年进行交易的部落是雄狮部落?” 白霜就让夜沉吐了个火球占卜,随即肯定道,“是的,所以我们可以以交易部落的身份进去。” 这总比流浪兽人身份好。 夜沉点头,“那我们过去。” 两兽整理一下往雄狮部落过去。 在夜沉和白霜到附近的时候,又赶上狼族部落的交易队伍过来了。 夜沉和白霜就隔了一段距离跟着狼族部落一起到守卫处。 狼族似乎和雄狮部落相熟,很快就进去了。 夜沉跟白霜到守卫处的时候,对方两头雄性狮兽人打量他们俩半天。 “你们是流浪兽人?雄狮部落不接受流浪兽人,如果交易请带交易标识。” 守卫兽人开口驱逐。 夜沉赶紧开口,“我们不是流浪兽人,我们是猞猁族派来交易的。” 狮兽人对视一眼,“猞猁族?好久没听说了,怎么突然来的,你们怎么证明?” 夜沉笑笑,“我阿嫲是萨帕娅族长,你们有记录么?我们祭司也很厉害,是萨维亚祭司,据说就是从雄狮部落离开的。” 狮兽人犹豫了一下,突然一拍脑袋想起来了,“萨维亚,那是个亚兽?” 夜沉赶紧点头,“就是就是,他到了我们猞猁族后,看我们部落又小又贫困就留下来了,如今他让我来交易,顺便看看利维耶祭司,老祭司大人还好。” 狮兽人点点头,“哦,我们祭司大人还挺好,就是最近老是念叨萨维亚祭司和尔多祭司,既然你们是萨维亚祭司派来的,那做个记录就进去。” 夜沉看着后面的兽皮和上面的图案,也拿出一张兽皮,是提前准备的猞猁族图腾。 “放在这里就可以么?” 狮兽人点头,冲着里面喊了一个亚兽过来,“多依,你来带这两位去祭司大人那里看看。” 多依赶紧小跑过来带着夜沉和白霜往里走。 “你们是第一次来,最近部落里举办集会,很热闹,但是你们要小心,集会时候是最乱的,每年都会出现死伤,一旦和其他兽人冲突,很容易打起来。” 夜沉点头,“进来的兽人都要去祭司大人那里么?” 多依点头,“是的,祭司大人会对进来的兽人占卜,有时候占卜完会进行驱逐。毕竟也有流浪兽人假冒部落兽人进来,这些还要祭司大人识别。” 夜沉和白霜对视一眼,幸好他们俩也不怕。 不管猞猁族还是月猫族,他们都可以代表。 利维耶老祭司头发花白,头上带着骨面,穿着用树皮和植物处理后编织的宽大衣服,手中拄着木头拐杖。 他正站在帐篷前看着到来的两队兽人。 利维耶祭司也不说话,只是偶尔眯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 夜沉和白霜过来的时候看到利维耶祭司还有些不自在。 这位老祭司和萨维亚祭司的和蔼不同,整个兽带着一种厚重的威压感,他的眼睛让人不敢直视,仿佛在他面前一切都没有隐瞒。 “祭司大人,这两个兽人自称是猞猁族来的。” 虎族兽人和狼族兽人闻言都看过来。 他们每一队都有至少五六人,而且都是同族,如今看到一蛇一毛兽组合反而奇怪。 利维耶祭司听了还有些惊讶,他视线落在夜沉和白霜身上,“猞猁族?不是许久都不来了么?据说已经不存在了。” 夜沉笑呵呵,“见过祭司大人,我们部落老祭司是萨维亚大人,让我见了您跟您说,他很怀念当初和您还有尔多祭司在一起的时光。” 虎族兽人一听,队长忽然站起来,“你们是萨维亚祭司的部落?” 章十九 虎族敌意 夜沉对于虎族兽人的疑问点头应下,却没多说。 毕竟他也不知道萨维亚祭司和虎族之间发生过什么。 那虎族兽人却又问,“猞猁族,早在二十年前不是已经销声匿迹了么?” 夜沉皱眉,却并不回答。 虎族兽人又紧追不舍,“当初萨维亚祭司到虎族,却拒绝虎族的招揽,最后一声招呼不打的就跑了。如今却找了个小的都快消失的部落待着,还真是不知道怎么说了。” 利维耶眼皮子耷拉着,并不管。 夜沉皱眉,“你说的是上一代,就算有什么恩怨,如今我们在雄狮部落,也不能在别兽部落寻仇,这是基本的礼仪。” 虎族兽人冷哼一声,“怕你!大不了我们现在就出去打一架!” 夜沉不怕,但他却反驳,“虎族不是小部落,任由一个亚兽祭司跑了,好意思在这里说这些,你说了只会让我看轻你,难道是没占到便宜恼羞成怒?” 虎族兽人还要开口,旁边的狼族兽人却劝说起来,“大家都在雄狮部落,要给祭司大人面子的。” 夜沉白了虎族兽人一眼,“这位狼大哥说的是,祭司大人对不起,我不是诚心找事,是有的兽上来就不好好说话。” 利维耶眼皮子掀了掀,给这件事下定论,“这件事暂且这样,有什么你们离开雄狮部落后再解决,在这里还是听雄狮部落的。” 虎族兽人这才不情不愿的坐下了。 夜沉又对利维耶祭司解释,“猞猁族二十年前遭遇一些事,不得不避祸躲起来。” “当年不知名原因导致猞猁族后代诞生困难,诞生的也都是雄性兽人,以至于陷入困境。” “我们祭司大人还问利维耶祭司大人,不知道各个部落是否遇到这样的问题,可有解决办法?” 利维耶皱眉,这件事不是秘密,二十年来,各个部落都面临这样的危险。 大部落几乎缩水三分之一。 许多小部落更是因为这原因几乎灭族。 “他问这个,难道是有办法解决?” 夜沉没说话。 他胸口的兽王心脏正在剧烈跳动,向他传达一些信息。 夜沉扫了一眼虎族兽人和狼族兽人,“我们祭司大人确实有话带给您。” 利维耶思考了一下,对虎族兽人和狼族兽人说,“你们可以留下,先住下来,等集会开始。” 这期间还会有其他部落来,只是这两部落距离远,启程早,才到的早而已。 剩下近一个月,还会有陆陆续续的其他部落到达。 利维耶让亚兽把两族兽人带下去,这才带着夜沉和白霜进了帐篷。 夜沉看着利维耶留下一个雄性兽人和两个亚兽,小心询问,“他们仨是否可信,至少您不决定透露的情况下,我的话不会泄露。” 利维耶抬下巴指着那个雄性兽人,“那是我儿子,返祖而已。其余两个是我的继承者。” “何况你们两个雄性兽人,我也要保证自己安全。” 夜沉挠挠脑袋嘿嘿一笑,“您说笑了,我还没成年呢。” 利维耶并不把他这话当回事。 两个雄性兽人敢出来游荡,成年与否并不能决定他们的能力。 夜沉严肃神色,把祭庙发生的一切都说了一遍,又把胸口的兽王心脏掏出来给利维耶祭司看。 他不怕利维耶翻脸。 大部落的祭司和族长都是上位者,见得多了,不会随便翻脸。 何况兽王失踪不是秘密。 利维耶观察兽王心脏,“所以你是什么意思。” 夜沉双手一摊,把兽王心脏推离自己,“我哪敢,我只是守祭庙的,如今只是把兽王归还给你们而已。” “兽人的未来,要祭司大人决断。” 摆台上兽王心脏依旧有韵律的跳动。 利维耶祭司神色凝重,忽然他对着雄性兽人招手。 “塔塔你过来。” 塔塔就过来,乖顺跪坐旁边,“阿大。” 利维耶双手举起兽王心脏,虔诚闭目口中念着咒语。 不多时,他又停下来,“求兽王赐福,告诉我们该如何做!” 兽王心脏对着塔塔跃动起来,突然分出一缕淡金色光芒罩在塔塔头顶。 塔塔脸色难看,不多时痛苦的在地上翻滚,“阿大……我痛……阿大……” 利维耶并不在意,他眼睛一直盯着兽王心脏。 等兽王心脏又恢复缓慢跳动以后,塔塔几乎虚脱了,他浑身通红,满身是汗,已经昏厥过去。 “你们俩把塔塔带下去。” 利维耶把兽王心脏放下,下令。 两个亚兽一左一右扶着塔塔离开。 没多一会,雄狮部落族长就来了,那是一个三十多岁的雄性兽人。 “祭司,塔塔怎么了?” 他刚回来就听说了利维耶带着两个外族兽人在帐篷,赶过来时候看到塔塔和两个亚兽离开,担心利维耶,直接过来了。 他怕外族兽人对利维耶不利。 利维耶长出一口气,又对着族长进行同样的仪式。 可这一次兽王心脏没有反应。 利维耶没吭声。 夜沉见此把来历和兽王心脏都说了一遍,又讲了一下刚才塔塔的事。 “我猜刚才塔塔被兽王赐福了。” 雄狮族长也很惊讶,“祭司?” 利维耶点头,语气沉凝,“看来普通兽人能被赐福是真的,可一个部落只有一个资格也是真的!” 雄狮族长坐好,听利维耶的讲解。 “以前从祭司那里流传下来一个传说,如果有一天兽王消失,那么每个部落都会出现一个兽王候选者,他们将拥有普通兽人没有的力量。” “直到他们之中出现新的兽王,再次带领兽人们获得新生!” 雄狮族长也知道兽王如今已经联系不上了。 “这是老祭司们口口相传的么?” 利维耶点头。 所有大部落老祭司都会培养继承者,在死亡的那一天将这个秘密亲口传递给下一个祭司。 但小部落的祭司是不清楚的。 而今因为祭司更迭,知道这一秘密的更是少之又少。 至少猞猁族祭司萨维亚和藏狐祭司都不知道。 利维耶将兽王心脏还给夜沉。 “小月猫,虽然我很不愿意,但兽王心脏只有你能保管,这是月猫族的责任。接下来恐怕需要你前往各个部落为他们的兽人赐福,直到兽王心脏彻底消失。” 夜沉看着那依旧缓慢跳动的心脏,很不情愿,却只得收起来,放在自己胸口。 “既然如此,那祭司大人,我们先告退了。” 利维耶和雄狮族长还有话要说,夜沉自然看得出来,带着白霜先离开了。 出了帐篷就见多依已经等候许久。 “我来带你们去休息处。” 夜沉和白霜跟着多依走,没多远又碰到了狼族兽人领队。 “两位好,我是托托,狼族勇士,我们祭司是尔多大人,两位不介意聊聊。” 夜沉摇头,“不介意,但是我们要先回休息处,不介意一起。” 托托点头,跟着多依一起到了给夜沉和白霜安排的休息处。 是个小帐篷,足够他们俩休息。 “我们狼族也是大家在一起休息,看起来雄狮部落安排的很好。” 夜沉坐下,“托托大哥有什么事?” 托托犹豫一下,“我们祭司说我们出来会遇到一个猫族,这个猫族能改变我们部落命运,让我把这个猫族邀请回狼族做客。” 反正狼族早晚都要去的,夜沉也没拒绝。 “可以的,等集会结束,我还有些事要等集会。” 托托自然答应。 约定好集会结束一起去狼族后,托托就离开了。 夜沉和白霜有足够的食物,今天就留在帐篷休息。 第二天起来,听说塔塔还没醒过来。 利维耶让夜沉去看一眼。 看着依旧一身红色的塔塔呼吸均匀,夜沉表明没有事。 兽人活着就要捕猎的。 夜沉就跟利维耶表明白霜的种植技术很好,让白霜留下交流种植,他出去捕猎了。 谁知道刚出雄狮部落,就看到虎族几个兽人等在不远处,很显然是为了堵夜沉的。 夜沉也不怕,大摇大摆走过去。 虎族领队见了夜沉就立即过去,“小猫咪,就你也敢挑衅我们虎族?!” 夜沉刚想说什么,雄狮族长带着几个雄狮兽人过来了,“在我们雄狮部落,就不能伤害我们的客人,虎族是客人,猞猁族也是。” 夜沉没料到雄狮族长过来了。 “族长你这是?” 雄狮族长笑道,“你一个兽不安全,我们有权利保护你。” 夜沉明白了,这估计是看在兽王心脏的面子上。 有雄狮部落护着夜沉,虎族兽人只得作罢。 夜沉要去捕猎,雄狮族长不同意他自己出去,他只能加入雄狮族捕猎队,每天做个二混子。 奈何白霜的种植技术得到了利维耶祭司的重视。 夜里夜沉抱着白霜的腰,在他脖颈处蹭脸,“我在捕猎队只能做混子,看来要靠阿霜养我了。” 白霜很高兴,“能养你我很开心,靠教他们种植,我们俩也不会挨饿的。” 塔塔是夜里醒过来的。 他醒过来没觉得哪里不舒服,就是一身皮肤火红,还觉得特别热,热的嗓子发干咳嗽起来,结果咳出一团子火星。 这回好了,不是只有夜沉会用火了。 于是塔塔吓得捂着自己嘴巴不敢说话。 雄狮族长知道了也问不出来,于是天还没亮,夜沉被叫醒了。 看着塔塔那么大一坨,却缩成一团可怜兮兮捂着嘴巴,夜沉不客气的笑了。 章二十 塔塔的神力 雄狮族长看不下去了,“夜沉,塔塔这到底怎么回事,这可是我们雄狮族第一勇士,别是废了。” 夜沉笑够了这才拉着塔塔,“跟我来,让你见识一下。” 既然塔塔也如此,夜沉也就不用藏了。 雄狮族长带了几个人跟上。 就连祭司也醒了。 一行人出了部落,走到一块不会波及更多的地方。 夜沉打个响指,指尖出现一簇火苗,“塔塔你看,你能做到么?” 塔塔试着打了个响指,但他是新手,还不明白夜沉究竟是怎么运用能量的。 “夜……啊噗……” 塔塔一说话又是一口火喷出来,夜沉在他面前,幸亏他身体灵活,一跳闪开了。 不然只怕是要烧成小光头。 “塔塔你这不行,你得控制你身体里的火!” 塔塔不敢说话了。 夜沉对雄狮族长解释,“这就是兽王赐福的能力,你看我的也是,不过我已经控制住了,塔塔还不能控制。” 雄狮族长见此激动坏了,“这可是好能力啊,夜小子,帮帮忙,你帮我教会塔塔,这期间你的一切我负责。” 夜沉犹豫了一下,故意做出为难的样子,雄狮族长赶紧又追加,“还是你有什么难处?” 夜沉果然耷拉眉眼,确实为难,“族长,你也知道我们猞猁部落如今不行了,我出来时候,阿嫲说让我看有没有合适的部落,想联姻或者合族……” “这可是大事的,我们猞猁族如今苟延残喘,都没什么小崽子出生了,您看……” 雄狮族长大手一挥,“这个简单,过些天还有部落来,到时候我帮你牵线,实在不行你们猞猁族和我们雄狮部落,大家都是猫猫,你说是……” 夜沉嘿嘿一笑,“那行,谢谢族长了,保证让塔塔融会贯通!” 两兽都心满意足了。 于是夜沉从捕猎队二混子成了跟塔塔一起混日子。 塔塔虽然是雄狮部落第一勇士,然而四肢发达,武力值高,这脑子和悟性却实在不太行。 甚至有一次还碰到了托托。 托托也痛快,没事儿跟着夜沉混,竟然还派兽回了部落,于是十多天后,距离雄狮部落比较近,总是进行互通有无的尔多祭司也来了。 然后夜沉从只带着塔塔学会操纵火,变成了带着托托和塔塔一起修行。 托托心眼儿多,果然赐福的也是可以一心多用灵活变通的风能力。 夜沉看着托托三两天就已经会利用风制作风刃多种能力而大加赞扬。 而塔塔近半个月还只能喷火玩儿。 夜沉只觉得头疼。 白霜和祭司交流种植技术,竟然带着亚兽开垦了几块农田,种下他带来的粮食种子,如今已经生长出来了。 如果风调雨顺,到秋末就可以收成了。 虽然晚了点儿,但平原不算冷,收的好一年用两茬或者三茬应该不成问题。 而雄狮族也更热闹起来,如今已经有几十个部落都来了。 有带来雄性和其他部落换雌性的。 也有带来盐巴换的。 还有的带着药草。 能交易的东西很多,所以很热闹。 夜沉看着刚摸到门路的塔塔,呲牙咧嘴挠头,他感觉自己对不起雄狮族长。 于是晚上雄狮族长带他品尝长臂猿部落带来的猴子酒时候,直接喝多了发了个酒疯,哭着说自己对不起雄狮部落,让塔塔如今也没学会像他一样融会贯通的玩儿火。 反而给雄狮族长整的不好意思了。 他也知道塔塔是个不长脑子的,见夜沉被折磨到这样,于是拍胸脯保证,自己不管最后怎么样,肯定帮夜沉找一个合适的部落给猞猁族合并。 夜沉被哄得不疯了,哼唧几声抹着眼泪睡着了,被白霜带了回去。 等把夜沉带进了帐篷,确定没有别的兽在附近了,白霜这才拍夜沉屁 股,“好了。” 夜沉一翻身抱着白霜的腰耍赖。 他是第一次喝酒,真有点儿喝高了,脑子迷糊,“阿霜,我好热……” 白霜一惊,摸着他额头,确实有些热,“发 情 了?” 夜沉脑子晕沉沉,感觉白霜被渡上一层柔光,更美了,让他心惊肉跳,“阿霜,你真好看。” 他手脚不好用的往白霜身上爬,却手软脚软,又摔下去。 白霜好笑,顺从夜沉躺下,“不会真发 情 了,这怎么办?” 两兽偶尔亲近,但夜沉还未成年,不会有反应,只有到了发 情 期后才会有繁 衍意图和反 应。 所以经常是夜沉帮白霜。 而今白霜见夜沉这样还有些手足无措,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夜沉抱着白霜亲了一会儿,竟然就睡着了。 白霜怕夜沉真是发 情 了,一宿没敢睡,等到后来发现夜沉没事了,才睡了一会儿。 结果又被夜沉嚷嚷头疼给喊醒了。 看着夜沉在兽皮上打滚,捂着头说疼,白霜又好气又好笑。 他白担心了。 找了些药草给夜沉提神,等夜沉又活蹦乱跳了,白霜就去地里看植物了。 他不仅教雄狮族种植粮食,还教他们移植药草,然后再收种子种植药草。 白霜虽然捕猎不太行,如今却依旧很受欢迎。 甚至有其他部落来的兽人去观看,学习经验。 新来的蛇人部落带领者是雌性族长,看到白霜眼前一亮,跟着学了几天种植以后,突然给白霜送礼物。 白霜看着蛇人族长送过来的果子也没多想。 还分给了旁边的雄狮亚兽和长臂猿兽人。 蛇人族长已经跑了。 等夜沉知道的时候,白霜已经被送了三四次礼物。 因为都是吃的,而且最近本来就有各种兽人为表感谢给他送礼物,他都习惯了,只以为这一次也是一样的。 夜沉听说后哪还有心思教塔塔了,他对托托说,“你带着他继续练习,我有事。” 他就跑种植地去了。 白霜正在给长出来的粮食幼苗施肥,擦着汗看到夜沉还惊讶,“你怎么来了?” 夜沉气哼哼,“别人都来抢我伴侣了,你能不来看看?” 他说的白霜一头雾水,“啊?” 夜沉就守着他种田。 果然傍晚时候,那蛇人族长又来了,这次除了水果还有一条蛇蜕。 白霜这才后知后觉,“贺萨族长,你这是?” 蛇人族长贺萨害羞的低头,“你都接受我的果子了,也是喜欢我的,所以我送你……送你我的蛇蜕,你愿意和我结为伴侣么?” 夜沉目光沉沉的盯着蛇人族长,把她盯得浑身发毛,不自觉回头,就看到一脸阴沉的夜沉。 “啊,你是白霜的族人,我跟他求 偶你不介意?” 夜沉终于忍不住了,他直接过去站在白霜和蛇人族长中间,“有意见,这是我伴侣!!!” 他说的咬牙切齿,蛇人族长不可置信。 她知道白霜和夜沉是一个部落的,只以为是接纳了流浪兽人的部落。 一个部落住一起很正常,她哪里想过这两兽是伴侣。 “可是,你是雄性,不能生崽子,白霜他要后代啊。” 夜沉气死了,扭头看着白霜,“你要崽子?” 白霜赶紧摇头,“不要的!” 他对蛇人族长解释,“贺萨族长,很抱歉,我有伴侣,不打算换伴侣,虽然他是雄性,但我很喜欢他,我没想过分开。” 蛇人族长有些伤心,“没关系,就算不跟我做伴侣也可以,我们可以只生崽子,然后你们俩可以继续在一起的!” 白霜更尴尬了。 蛇族不是固定伴侣的,甚至可以有需要就交 配,其他时候自己过自己的,蛇族部落的幼崽都是一起抚养的。 或者是花斑蟒那样临时抚养,过后各自分开。 夜沉更生气了,但蛇人族长是雌性,雌性娇弱,他不能动手。 但不妨碍他骂人,“我没打算让我伴侣和别的兽人交 配,你不走信不信我吃蛇羹?蛇人怎么没有点儿自觉啊,别人伴侣也来抢!” 刚好其他部落兽人也在附近,赶紧过来拉开蛇人族长。 不过蛇人族长已经被夜沉骂哭了。 白霜忍着笑,虽然不好意思,但他很高兴,见蛇人族长还在频频回头看他,他赶紧低头亲亲夜沉。 “不生气了,我不跟别人走,就跟你。” 夜沉恨恨的瞪他一眼,小声道,“你也是,怎么那么不小心,还收了好几次她的果子,不然她能误会么!” 白霜一听知道夜沉吃醋了,赶紧揽着他一边走一边哄,“是我的错,反正最近也教的差不多了,我去陪你,等来土地看粮食,你也陪我一起来好不好,这样别兽就知道了。” 夜沉又瞪了白霜一眼,同意了。 夜里夜沉抱着白霜的脖子啃了两个 红 包 包,“是不是因为我迟迟不发 情,所以你不在意我啊?” 白霜知道夜沉气狠了,怕他冲动,赶紧哄他,“不会不会,我只是没注意,以后我会注意的。” 夜沉把头埋进他怀里,“你抱我。” 白霜用手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夜沉后背,知道他真的怕了,“不行的,你的能力那么厉害,不可以因为这些破坏,我能等你,就算等一辈子,也没关系,我不会喜欢别兽。” “可我不会生幼崽,你比我大十二岁,以后你想要幼崽了怎么办?” “先说好,我不可能允许你跟别兽的,如果你有想法,我就不要你了。” “我没你那么大度,还能跟别的雌性一起分享我,我小气的很,想一想都不行!” 白霜没忍住笑出来,“那好,我不想,我也不要幼崽。你还说我年纪大,是不是嫌弃我了?” 夜沉没说话,白霜就低头亲他,“别胡思乱想,遇上你以后我就没想过别的兽,你那么小时候就跟我求 偶,从那以后,我就一直跟你在一起,过得很安稳,也很开心,这一点是别的兽没有给过我的。” “我因为你才变得这么好,那只能是你的,所以别乱想了。” 夜沉这才心满意足。 章二十一 大集会&利撒尔 于是分开近一个月的夜沉和白霜又开始一起行动,形影不离。 这次集会就连藏狐部落也来人了。 集会开始前,祭司开了个大会,讲了两件事,一个是大集会各部落照常交易。另一件事就是兽王赐福事件。 利维耶祭司让所有参加完集会回去的兽人都跟各自部落祭司讲这件事,如果有意向的就派部落最强壮的兽人来雄狮部落一起赐福。 如果祭司不信任,或者没有祭司的部落,也可以由族长决定,不想过来的,也可以等夜沉有时间申请在他们部落进行兽王赐福。 只是时间就要很靠后,毕竟部落统一赐福是很快的。 如果不统一赐福,就需要各个部落跑,恐怕时间会被推后很多。 各个部落都议论纷纷。 只是有几个部落有祭司过来的,直接商定过后进行赐福。 然后雄狮部落就留下了跟猫族有关的部落,例如虎族、豹族、薮猫等与猫族相关的部落。 需要商讨的是否有部落愿意和猞猁族合族。 猫族数量算多的,只是部落普遍都不大。 其中有意向的就和夜沉聊,如果可以接受,就等结束集会后,先双方族长接洽一下。 对此夜沉也很满意,总比自己接洽省心。 等这件事商定后,可以接受赐福的部落也准备好了。 于是利维耶祭司帮忙,协助几位祭司给本部落兽人进行了赐福。 因此夜沉的兽人队伍从两个兽人直接增加到七个兽人。 夜沉不是很会教他们,毕竟他还小,只能学习闻月教他的办法筛出来用。 幸好白霜跟着,他流浪过,见得多,还跟祭司学习过,知道怎么讲解更好一些,他帮夜沉补充,兽人们学习能力就快了些。 而垫底的塔塔也有了垫底,自信心大涨,竟然也飞快进步了。 夜沉几乎含泪,“塔塔你终于开窍了。” 托托没好意思说,或许是夜沉的方法不适合塔塔。 如今白霜掰开了揉碎了给塔塔讲,塔塔才能明白。 大集会很热闹,各种交易都有,很丰富。 夜沉和白霜没有什么好东西能交易,但为了他能好好教学,其他部落兽人见有夜沉喜欢的,都会送一点,反正不亏,讨好夜沉要紧。 毕竟货物可以再有,夜沉只有一个。 而且各部族大多约定回去后,带着祭司来进行赐福。 但还有一部分不敢做主的,说回去问祭司和族长,等他们决定。 夜沉并不管那些,反正不能耽误他办事。 而刚好一个森林猫部族决定和猞猁族接触合族,原因是他们最近生存部落出了问题,也想重新找地方迁徙。 大集会进行了七天后关闭,都交易的差不多了。 所有部落都离开,其中有些部落着急,大集会开启第一天就匆匆交易完离开了。 夜沉把手中七个兽人训教差不多的时候,其他部落祭司已经陆陆续续带着兽人又来了。 这一次来的兽人和参加集会的差不多,都是最强壮的。 当然一部分部落因为生存地危险,之前最强勇士反而是留下的。 这次又是一个月,该来的基本都来了,不来的部落也就是没有意向进行集体赐福的。 夜沉看着嘴笨的塔塔也已经有模有样,能把火焰操纵的炉火纯青……至少不会随便伤害到别的兽人了。 这次来接受赐福的有一百一十七个部落。 大多都是族长也来了。 这其中以虎族族长为最。 虎族族长利撒尔强壮高大,生得却和闻月有几分相似。 夜沉不像闻月,反而有几分像萨帕娅,但也不多。 而利撒尔的五官和闻月重合度比较高,至少像一半。 白霜甚至偷偷问夜沉,利撒尔会不会是和夜沉抱错了? 夜沉也很疑惑,因为他在利撒尔身上闻到了月猫族气息,甚至他能肯定,利撒尔身上携带着一种特殊能力。 于是夜里夜沉就想悄悄探查一下。 不过利撒尔警觉性很高,他在夜沉靠近时候就察觉了。 夜沉躲在暗处看着利撒尔出来查看,不禁皱眉。 夜沉想起闻月说的,闻月去给三伯伯收尸时候,三伯伯的尸体被三伯伯血脉子嗣啃食…… 夜沉几乎可以确定,利撒尔就是闻月口中那个啃食三伯伯的后代。 理论上,这也是半个月猫混血。 夜沉扔了个很小的火球,把利撒尔引出来,一路到了雄狮部落外。 利撒尔看着终于停下的夜沉,“你扔火球,不怕把帐篷烧了?” 夜沉转身看着利撒尔,“我更关心你的能力,为什么还来接受赐福,已经得到赐福的兽人,不会被再次赐福。” 利撒尔眼睛黑沉沉,“是吗,你也有特殊能力,不如我吃了你,试试会不会多一种能力?” 利撒尔扑了上来。 夜沉急忙拉开距离,他的体型和利撒尔比不占优势。 夜沉远距离扔火球。 三伯伯的能力是跟生长治愈有关,攻击力不高。 夜沉故意控制火焰烧伤利撒尔手臂,看着他一瞬间将烧焦的皮肉愈合如初,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治愈能力你伤不了我。” 夜沉始终拉开距离,“所以你吃了我三伯,成为了虎族族长!” 利撒尔眼睛一瞬间眯起来,“所以你是该死的月猫,当初为什么不来救我阿大,如果你父亲没把他驱逐出部落,他也不会死……” “我要杀了你……” 利撒尔眼睛都红了。 夜沉眉头一皱,利撒尔的话让他不明白,既然那么在意三伯,为什么还把他吃了? 夜沉急忙躲开,避免已经红眼睛的利撒尔发疯。 夜沉跑的快,又因为夜里,利撒尔没注意,被埋伏的白霜兽型缠住。 利撒尔也不傻,趁机变成兽性,虽然被绞住动不了,却一口咬在了白霜腹部。 白霜痛得嘶吼一声,却依旧绞着白霜不撒口,甚至被利撒尔咬下一块肉吞进去。 幸好白霜兽型皮厚,刚才错开,没让利撒尔那一口咬的太大,否则这一口肚子都要被剖开了。 夜沉登时眼睛就红了,他把一大块准备好的皮毛团起来,趁着利撒尔再次张口赶紧塞进他嘴里,卡住他的嘴。 然后又用树皮缠着的麻绳一点一点捆住利撒尔的前腿后腿,让白霜一点一点撒开,把利撒尔捆成了粽子。 夜沉把利撒尔捆好没管他,赶紧去看白霜的伤口。 白霜变成人形,腹部侧面被撕掉一块肉,还好鳞片光滑,所以比较滑口,伤口看着吓人,不至于太重。 夜沉心疼死了,赶紧用草药给白霜敷伤口,把他伤口按住。 “利撒尔,我阿大当初就不该留你一命!” 利撒尔眼睛一呆,就要变成人形,夜沉赶紧扑过去把他人形也用绳子缠起来,还把他脖颈用绳子绞住。 只要利撒尔一动,绳子就会收紧。 利撒尔跑不出来,气的低头啃绳子,可他嘴又被塞住。 他呜呜呜的哼哼,夜沉又把皮毛扯下来, “所以当年那只胖猫没杀我,你要杀我?” 夜沉给了利撒尔一脚,“我阿大念着你是三伯伯的后代不杀你,我可不会!” 利撒尔冷笑,“虚伪,怎么,故意设圈套引诱我。” 夜沉哑了一下,“我会回去见阿大的,但我要知道,你为什么要吃掉三伯伯,你是三伯伯的孩子,阿大每次提这件事都很伤心。” “月猫一族纯善,再如何,哪怕虎族残忍,你也不应该。” 利撒尔却讽刺一笑,“你懂什么?” 他仿佛被撕开心上疤痕,陷入回忆。 “虎族不是好地方,虎族族长也不是什么好兽,他骗了阿大……” 二十年前,闻月还尚未成年。 闻月的三哥却已经流浪许久。 利撒尔的阿大是一位月猫兽人,和一头虎兽人。 没错,他的阿大是两位雄性兽人。 流浪的月猫兽人遇到断了一条腿的虎兽人,结伴而行。 不久两兽就互通心意,成了伴侣。 月猫也用自己的能力治好了虎兽人的腿。 虎兽人带着月猫回了虎族部落,并且在不久的以后,和祭司的女儿,一头雌性虎兽人结成了伴侣。 虎兽人欺骗了月猫,月猫一气之下离开。 多年后,成为虎族族长的虎兽人发现了月猫,和月猫带着的生着和他几分相似的月猫幼崽。 虎兽人要带月猫和幼崽回去,月猫拒绝,虎兽人用幼崽逼迫月猫。 月猫抱着必死之心救出幼崽,然后死掉了,他临死前怕自己的幼崽无法继续活下去,让幼崽吃掉了自己的血肉。 与此同时,月猫相信,他的胞弟可以很快找来,他能救下幼崽。 “哈哈哈,骗子……骗子!” 利撒尔大喊着,他眼睛里流出血泪,“你们为什么不早点来,早点来……阿大他就能得救……” “或者当初不要驱逐他,这样阿大就不会死了……” 那只月猫死在了他面前,死前逼着他吃掉月猫的血肉! 那只月猫能利用自己的能力治疗别人,却眼睁睁重伤而死,又一直睁着眼,看着他吃掉月猫的血肉。 利撒尔是个疯子。 这是夜沉的结论。 夜沉想知道闻月为什么当初那样说利撒尔。 所以他好奇,可他不知道,好奇可以害死猫。 他差一点死在利撒尔手上。 疯狂的利撒尔疯狂撕碎了绳子,疯狂攻击夜沉。 白霜伤重,不能移动,夜沉要护着白霜,只能和利撒尔面对面。 少年不惧怕危险,他已经忘记了闻月对他的教导。 夜沉身上被划破好几道伤痕,血液溅在地上。 利撒尔也被烧出不少伤。 白霜瞳孔紧缩,“夜沉,你快走!不要管我!” 利撒尔哪会在意这些?他疯狂攻击夜沉,一爪子对着夜沉胸口,却划破了夜沉胸口皮毛,漏出了兽王心脏。 兽王心脏还在缓慢跳跃,却仿佛察觉到利撒尔的思念和憎恨。 利撒尔停住了。 只要他的爪子再往前一寸,就能剖开夜沉的胸口,抓住他的心脏。 兽王心脏波动淡金色光芒。 “利撒尔……我的孩子……” 章二十二 月猫依兰布 兽王心脏中传来熟悉的声音,那样温柔又坚定的声音,曾经陪伴了利撒尔六年。 可后来利撒尔再也没听到过。 “孩子,你过得还好么?” 利撒尔眼神又一瞬间失神,“阿大……” 兽王心脏弥散出一道淡金色光辉,笼罩了利撒尔。 夜沉趁机查看白霜的伤势。 白霜还勉强可以撑着。 夜沉这一刻突然恢复理智,他看到白霜的样子一惊,“阿霜你?” 白霜这才松了口气,“你被兽王心脏影响了,终于恢复了。” 夜沉皱眉看着白霜的伤,他能明确记得刚才发生的一切,也知道自己参加了,但是他的身躯有短暂的不受控制。 以至于此刻他眼中弥漫上杀意。 利撒尔被兽王心脏光芒笼罩,暂时不动了。 夜沉直接起身要去杀利撒尔,却被兽王心脏挡住。 “你利用我可以,可阿霜受伤了,我不能留他!” 兽王心脏努力跃动,想要说服夜沉,可夜沉神色冷漠,手中的火焰也逐渐从黄色向黑色转化。 而利撒尔的意识却进入到一个温暖的地方。 这是一片淡金色的环境,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利撒尔心态爆炸,以为是夜沉的圈套,刚要发疯,就听那道温柔的声音再次出现。 “孩子……” 利撒尔回身,就看到一个比他矮一些,却清瘦的兽人站在他身后。 “阿大?” 利撒尔下意识上前一步,却又不敢置信。 “阿大你是真的么?” 依兰布的身形显得缥缈,他抬手去摸利撒尔的脸,“好孩子,你长这么大了。” 利撒尔终于忍不住,哪怕是假的,他也思念。 他跪在依兰布身边抱着他的腰哭,“阿大,对不起……对不起……” 依兰布无奈低头抚摸利撒尔的头,“是阿大对不起你,生了你却不能让你好好长大,你受苦了。” 利撒尔摇着头,“阿大不怪你,都怪格拉那个老东西,还有月猫他们,他们害了你,阿大,我会把他们都杀了为你报仇!” 格拉是前任虎族族长 依兰布叹息,“这是月猫的使命,月猫族镇守祭庙,行走兽人域,为兽王的耳目,要为兽王传递消息。” “不是我也是闻月,只不过他比我更适合做族长。我优柔寡断,错信他兽真心,才落得如此下场,害了你。” 利撒尔满脸是泪,“阿大,我已经报复格拉了,我断了他的手脚,让他只能苟延残喘,每天剜他一块肉,他会承受所有您受过的痛苦!” “够了孩子,杀了他,给他一个痛快,他终究也是你阿大。” 利撒尔摇头,“不!他不是!他不配,我的阿大只有您一个,阿大,我又见到你,是不是你就可以一直陪着我了?” 依兰布没说话。 利撒尔又问了许久,却突然感觉怀里一空。 眼前暗下来,而不远处亮起金色。 依兰布跪在一座巨大神兽神像前。 随着依兰布磕头,神像变成了一个高大健壮的兽人,他身上拢着金色光辉,却背对着依兰布看不清模样。 利撒尔膝行过去,可依兰布和他之间的距离不变。 他伸出手大声呼喊,“阿大!阿大!阿大你看看我,你不要走……” 依兰布却听不到,依旧坚定不移的对着那个强壮兽人叩头。 “兽王在上,请保佑我的孩子平安健康……” “你想让他回到你身边么?” 一个厚重威严的声音响在利撒尔耳边。 利撒尔神色严肃的站起来,泪水还在他脸上,他却已经变了样子。 “你是谁?” 那个声音继续问,“你希望依兰布回到你身边么?” 金色强壮兽人转过身,他的脸看不清楚,只有一片金色让人不可直视。 “月猫族是兽王的守卫,依兰布他活着是我的守卫,死了是我的侍从,只有成为兽王,才可以让依兰布跟在身边……” 那个强壮兽人看着利撒尔,“你,明白该怎么做了么?” 利撒尔梗着脖子,冲过去想给他一拳,可他跑不过去了,他只能原地跑动。 金色强壮兽人又说了一句,“还有,不要惹外面那个月猫小子,如果你还想见到依兰布的话……” 依兰布依旧虔诚匍匐在强壮兽人面前。 而后眨眼之间,他们迅速远去,消失。 利撒尔突然从那奇怪的地方中出来,他满头大汗,看着夜沉满脸杀意,却与刚才不同。 夜沉之前的眼神显得呆滞,就算关心白霜也仿佛被什么影响。 而此刻,夜沉却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带着些许让他也惧怕的东西。 兽王心脏还在努力阻挡夜沉。 夜沉声音冰冷,“让开,他伤了白霜,我要杀了他!” 利撒尔看着那颗快速律动的心脏,尽管他还不明白,但他感知到,此时此刻,夜沉是真的可以杀掉他。 “我能让他恢复如初!” 利撒尔大口喘气,被兽王心脏带着离开,他耗费了大量心力,此刻体力和精力都跟不上。 “我可以治好他!” 夜沉不想听,白霜却喊了他一声,“阿夜……” 夜沉身躯一僵,回头,看到白霜脸色苍白却担忧的看着他,心里涌上一股痛。 仿佛他差一点又要失去白霜了。 利撒尔见夜沉状态不稳,直接抬手对准白霜腹部,一股绿色能量冲出去,将白霜血红的腹部伤口治愈如初。 夜沉看着利撒尔治疗白霜却仿佛没有反应。 他只是歪着头看白霜,“白霜?” 白霜伤口好了,体力虽然损失,状态却还好,他立即爬起来去抱夜沉,却在要碰到夜沉的时候,夜沉下意识后退避开了他。 白霜一愣,夜沉却有泪落下来,他伸手触摸白霜的脸,“真好……” 话落夜沉意识消失。 白霜怕利撒尔再次出手,把夜沉抱在怀里后,立刻警觉的看着利撒尔。 利撒尔眉头紧锁,他放下手了,看着在他旁边的兽王心脏。 他想起来他小时候依兰布给他讲过兽王,而刚才的幻境中他见到的,莫非就是兽王?? 这时候雄狮部落巡夜的兽人跑过来,其中还有几道身影格外快,到跟前才发现是塔塔和托托他们几个跟夜沉学习的兽人。 塔塔见白霜脸色苍白,身上带血,还抱着浑身是伤失去意识的夜沉,急了。 “夜沉怎么了?” 托托却防备的挡在白霜和利撒尔中间,很明显,利撒尔把夜沉和白霜打伤了。 身为明面上的猞猁族,兽型也不到两米。 而利撒尔身为虎族,成年后体型至少也有三米多。 利撒尔兽型甚至可能更大。 兽型状态下,夜沉必然打不过利撒尔,不论是兽型状态体型和咬合力,爪力夜沉都无能为力。 但是用力量,夜沉不应该输。 除非利撒尔也有特殊能力。 为了防止利撒尔暴起继续伤害夜沉,托托和其余几个兽人都拦着。 白霜因为伤过,此刻好了,也伤了元气,他站不稳。 塔塔把夜沉接过来,扶着白霜,结果发现夜沉呼吸停了。 “小猫咪你醒醒!” 塔塔对呼吸心跳很敏感,立即慌了。 托托闻言也顾不上利撒尔,赶紧问怎么了。 塔塔直接说夜沉死了。 白霜赶紧抱紧夜沉查看,发现他果然没了呼吸心跳,几乎呆住了。 利撒尔抿了抿嘴唇,“我后来没动他,你们先带他去祭司那里看看。” 仅凭夜沉身上的伤,夜沉不至于死掉。 塔塔闻言直接一边一个扛着白霜和夜沉往雄狮部落跑。 托托神色复杂的看着利撒尔和他旁边的兽王心脏,“这件事我们回去再说。” 利撒尔双手托起兽王心脏,见兽王心脏收起光芒,重新变成缓慢跃动后,就和托托他们一起回雄狮部落。 祭司看到夜沉的时候,也吓了一跳,他先查看兽王心脏,却没找到。 白霜急忙问,“祭司,您快看看夜沉他究竟怎么了……” 祭司没找到兽王心脏,眉头紧锁。 突然一股力量扩散,把祭司和塔塔都给推了出去,就连附近的兽人也被推出帐篷,只剩下白霜一个。 祭司进不去帐篷,转身问塔塔,“究竟怎么回事?” 托托和利撒尔他们也回来了。 利撒尔听了上前一步,把兽王心脏捧给祭司看,把夜沉夜里挑衅他,引诱他出了部落营地,然后双方打起来一事说了。 祭司很疑惑,“夜沉虽然年纪小,也不是冲动的,怎么会突然夜里挑衅你?” 至少夜沉住了两个多月,没有惹事,祭司还是对夜沉了解一些的。 他此刻怀疑利撒尔知道了兽王心脏所在,于是趁夜抢夺,但是利撒尔得到兽王心脏应该跑了,怎么又回来了。 利撒尔固然厉害,可雄狮部落也不差,狮子老虎战斗力相差不大,利撒尔根本对付不了一个雄狮部落。 何况塔塔还有特殊力量。 如果说夜沉兽型打不过利撒尔很正常,但塔塔未必打不过。 利撒尔开口想说什么,随即却想起来什么,又没说。 托托看他这样,开口,“祭司大人,现在仅凭一面之词不好判定,白霜怎么说?” 祭司摇头,“刚才他还没说什么,我们就被驱逐出来了,现在进不去。” 托托奇怪,他以为白霜把祭司赶出来了,“白霜或许是太担心夜沉了?” 祭司摇头,“不是他……” 章二十三 白霜的魂魄碎片 白霜一直守着夜沉,这一守就是两天。 外面其他兽人进不来,白霜也不愿意出去。 幸好白霜也不怕饿,只是后来实在太累,不知不觉睡着了。 夜沉醒来的时候,一扭头就看到了白霜。 白霜安稳的睡着。 夜沉却颤抖着手,想触摸又不敢,最后掌心对着白霜额头放出一道暗色光芒,看到白霜头顶一闪而过一片白色碎片,这才没忍住把白霜抱在怀里,吻在他额心。 白霜立即醒了,察觉到夜沉小心翼翼的抱着他,连吻都那么破碎,心里一酸,开口嗓音都带上了哽咽。 “阿夜你醒了……” 夜沉“嗯”一声,把额头跟白霜额头相对,呼吸相闻。 “真好,醒来看到你在我身边,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还好,你还在……” 白霜觉得夜沉说的奇怪,可又觉得是夜沉以为他自己快死了才这样想。 “阿夜,你之前没呼吸没心跳,吓死我了。” 夜沉温柔的应声,“现在不怕了,我不会死的,我还要陪着你。” 白霜觉得更奇怪了,又说不出来,“阿夜,你哪里不舒服?” 他又摸摸夜沉额头,“脑子糊涂了?还是发热了?” 夜沉身上还带伤,白霜动作间碰到了,夜沉才发现,却并不在意,他只是紧紧抱着白霜。 “我没事,你给我抱抱就好。” 白霜心想,夜沉可能是发热糊涂了,一会儿一定要给他弄些药草来吃。 夜沉还没抱够,听见白霜肚子叫,这才看了一眼,“饿了?我们去吃东西,我给你捕猎。” 夜沉虽然想起了白霜的身份,却也记得这个世界的规则,要吃东西维持身躯存活。 白霜脸色有些红,“我这两天守着你,没吃东西。” 夜沉就跟白霜一起出去找吃的。 塔塔他们几个轮流守着帐篷,今天正好是托托,见到夜沉和白霜松了口气,“祭司说了,让你醒了去找他。” 托托心眼多,没说大家都以为夜沉死了。 不过兽王心脏在利撒尔那里,大家也拿利撒尔没办法。 夜沉随口应了一声,“等我们吃完东西的。” 托托一听点头,“有食物,族长特意给你们准备的,新收的粟米,还有肉。” 托托把食物拿进帐篷。 这两天食物供给都是正常的,只不过夜沉和白霜需要就给他们,如果他们没拿,最后就成了守着他们的兽人口粮。 夜沉把食物都给了白霜,“你快吃,我不需要吃东西。” 白霜不同意,“你还有伤。” 夜沉把皮毛掀开,给白霜看了一遍四肢,“都好了。” 白霜眨着眼睛,看着托托却没问,只是把食物吃了一半,还是给夜沉留了。 夜沉看了一眼托托,托托摸着鼻子出去了。 夜沉就连哄带喂的把食物都给白霜吃了。 “好了,我们去找祭司,看他要干嘛。” 夜沉和白霜到祭司帐篷没一会儿,利撒尔也来了。 祭司问夜沉,“那天究竟是怎么回事?利撒尔族长说是你们先挑衅的,他才追着你们离开,打斗起来。” 夜沉乌沉沉的眸子盯着利撒尔。 利撒尔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夜沉好像带着些莫名的恐怖感。 “没错,本来夜里我都睡了,结果兽王心脏乘虚而入,混乱了我的意识和身躯,竟然让阿霜埋伏,我去引利撒尔,挑衅后我们打起来,后来兽王心脏出来,做好人。” 祭司问询白霜是否有要补充,白霜说的也差不多。 总结就是,兽王心脏挖坑。 本来也是,夜沉对于利撒尔胜算不大,还把利撒尔引出去,就算加上白霜,胜算也不大。 夜沉这纯纯自己找死。 如果说闻月能够轻松杀掉幼年利撒尔。 但利撒尔如今成年,兽型三米半,夜沉无论如何是没办法的。 祭司打圆场,“三位在雄狮部落,这件事我来说和,就先过去。” 夜沉看着利撒尔,“东西也到你手里了,我不想插手,我只想跟我的阿霜做自己想做的事。” 利撒尔诧异的看着夜沉。 夜沉又对祭司道,“兽王心脏如今想跟着利撒尔,那就跟着他,后续我并不想参与你们的事。” 祭司点头,“既然夜沉如此,利撒尔你觉得呢,你如果也没有异议,那就这样,后续赐福由我们掌管,不再麻烦夜沉。” 利撒尔巴不得如此,他不想跟夜沉交集,也不想见夜沉。 “我没意见。” 大不了见了也当没看见。 如今他只想做兽王,让依兰布再回到他身边。 夜沉也乐得兽王心脏转移。 不管怎么样,他如今只想陪着白霜,其他的不想管。 利撒尔想把夜沉踢出去。 祭司见夜沉没意见,只得先如此。 没多久,利维耶祭司帮助其他祭司给到来的一百多个部落勇士赐福。 赐福后,兽王心脏的金色淡到几乎失去。 等赐福结束后,兽王心脏把最后的力量几乎全部注入到利撒尔身上后,就消失了。 利撒尔掌管了新的力量,他能给人治疗,也掌管了能杀死敌人的力量。 只是利撒尔不是依兰布,依兰布的力量是生长,而利撒尔得到的依兰布力量却减弱了,只能治愈。 即便如此也足够了。 白霜恢复的差不多了,夜沉就带他离开。 利维耶祭司想留下夜沉训练一下所有获得赐福的勇士。 夜沉拒绝了,“祭司,我不属于兽人域,兽人域有自己的发展,这不应该我干扰,而是要你们自己来做的。” 祭司也就不再阻拦夜沉和白霜离开。 夜沉带白霜成了真正的流浪兽人。 他们各处流浪,偶尔去某个部落交易物品。 如果遇到聊得来的兽人,还会留下几天,交流更多信息。 白霜会教他们一些自己钻研进步的种植技术。 当然,大多部落都在雄狮部落学到了种植技术。 他们带回了一些种子,然后开辟土地,移植药草。 甚至最后还突发奇想,开始驯养小动物。 因为猎物捕捉到后没有杀死,就养了起来,慢慢的竟然繁殖起来了。 对此白霜觉得挺有意思,想要试试。 夜沉却拒绝了。 “等我们定居的。” 冬天,白霜又陷入冬眠。 夜沉在悬崖上找了个山洞,白霜睡在里面,夜沉用动物皮毛给白霜裹得暖暖的。 夜沉醒了就坐在洞口看鹅毛大雪。 或者在夜里躲在皮毛中抱着睡得沉沉的白霜,听着外面夜风呼嚎。 原本作为正常蛇兽人,是不会冬眠的。 夜沉查看过白霜,发现是因为他的魂魄碎片太小了,连一个普通兽人的基础能力都无法维持。 所以白霜才会捕猎能力低微,需要冬眠,甚至连发 情 期都几近于无。 唯一一次发 情 期还是因为梦见夜沉和他人结为伴侣,刺激到了白霜的灵魂碎片。 “太少了啊……” 夜沉叹息着亲吻白霜额头。 不知道你的魂魄究竟变成了多少片,落在多少个世界里。 不过没关系,我会一片一片找回来,总有一天,你会完整回到我身边。 初春时候,白霜被山洞外的青草香气唤醒。 他动了一下,发现自己被禁锢。 睁开眼,一双黑沉沉的眸子正含着笑意看着自己。 “终于醒了,我都看你好久了。” 夜沉凑上去亲他。 白霜有些茫然,意识却渐渐苏醒,有些害羞的感觉。 因为睡太久,他嗓音有些沙哑,“我睡了多久?” “睡了三个月。” 白霜的身躯渐渐恢复知觉和灵敏。 夜沉却扑上去,“我想你了……” 白霜瞪大眼睛,“你还没到发 情 期,不可以……” 夜沉眯着眼睛,“没关系,我已经十七岁了。” 两兽终于爬山洞捕猎的时候,外面已经草长莺飞。 白霜脸色微红,推了一把夜沉,“我饿了。” 夜沉意有所指,“你不起刚吃饱?” 白霜皱眉,“那我自己去捕猎。” 他觉得夜沉越来越坏了,刚才差点吓死他。 幸好夜沉的能力还在,没有受到影响。 夜沉跟上去,“一起一起。” 刚刚捕完猎,白霜正拖着猎物,两兽就察觉到不对。 天上有金色光辉如同云卷云舒,流动起来。 夜沉下了结论,“看来新兽王已经定下来了。” 白霜随口问,“会是谁?” 夜沉并不关心,“想不想阿大阿嫲?” 白霜点头,“你提了,吃完我们就回去。” 他看着手中的猎物咽口水,此刻他真的饿了。 “也不知道谁,当初说一直给我捕猎的,现在也不出力。” 夜沉嘿嘿一笑,扔出一团火焰直接烤制猎物。 白霜白了夜沉一眼,这家伙如今形影不离,偶尔还诱惑自己,自己都顶不住了。 等白霜吃饱,就跟夜沉往森林去。 夜沉离开雄狮部落的时候,已经有森林猫族和薮猫族意向与猞猁族合族了。 如今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半路上夜沉和白霜遇到了萨帕娅带着月铃和族人们,和已经建立的大部落。 猞猁族老祭司已经过世了。 而闻月也不在部落里。 看到夜沉时候,萨帕娅又惊又喜,提到闻月却有些伤心。 萨帕娅和闻月是因为部落而结合,虽然感情不深,却也习惯了朝夕相处。 闻月离开,而今已经没有月猫族了,只剩下猞猁族。 夜沉陪着白霜住了两天,就去找闻月。 路过花斑蟒领地时候,正看到花斑蟒带着三条小花斑蟒。 夜沉觉得有趣,就下去看。 花斑蟒看到夜沉还笑骂了两句,却把一个变成人形的幼崽扔进了白霜怀里。 “你们去找闻月?” 花斑蟒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球体,“这是月猫族宝物,闻月借我产子用,如今你们替我还给他。” 她本来想生完幼崽还给闻月,可一年多没见闻月了。 夜沉没说什么,收下了。 随后夜沉和白霜继续往曾经的祭庙而去。 祭庙已经倒塌,利撒尔正站在祭庙旁边发呆。 他看到夜沉还有些疑惑。 夜沉却盯着枯藤旁边,那里一只老猫正卧在藤蔓下晒太阳,看起来很安稳的样子。 夜沉犹豫一下,还是喊了一声,“阿大。” 老猫抬头看了夜沉一眼,声音沙哑老迈,“乖崽你回来啦。” 夜沉眼眶有些发酸。 他好像回到了幼时,闻月带着他,教导他各种东西。 “阿大我回来了,你……” 闻月站起来,颤颤巍巍,他已经失去了所有能力。 “乖崽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你很久了。你阿嫲有月铃,还有部落,我放心她,但我不放心你啊。” 夜沉几步过去蹲下扶着闻月,“阿大,我陪着你,多久都好……” “不用了。” 闻月打断夜沉,他抬起头,对着夜沉脸舔了几下,“我就见一见你,我该走啦,作为最后一只追随兽王的月猫,兽王已经消失,我也不该留下,我撑着就为了见见你。” “如今我见到了,也该走了。” 夜沉还想说什么,闻月已经话落随风而散。 利撒尔也看着闻月彻底消失。 夜沉问利撒尔,“依兰布还陪着你么?” 利撒尔有些恍惚,作为新任兽王,所有月猫早就随着旧主消散而彻底消失。 可依兰布确实留下了,在他心里,只要他入梦,就可以见到依兰布。 夜沉不是想要一个答案,他只是想问问。 因为闻月彻底消失了。 再也没有遇到的可能。 白霜上前拥抱夜沉,“阿夜,我陪着你……” 夜沉眼眶有些红。 闻月曾经真心将他当做自己的幼崽。 而今他却留不下闻月,这让夜沉再次感到无力。 当初的白霜,如今的闻月。 他觉得,这个世界上缺少什么东西。 神界也是,魔界也是,没有这个东西,他觉得就是不完整的。 或许正是这不完整,才让神界面临着毁灭的可能。 夜沉后来带着白霜偶尔也会回猞猁族看看,小住几天。 不过更多时候,他还是带着白霜各处游玩,只为了让白霜开心快乐。 曾经的魔族环境恶劣,白霜生在魔界,都没有好好看过神界的绚烂光彩。 如今夜沉要补偿白霜。 陪他看白日霞光,夜里飞星。 看一切白霜不曾看到过得东西。 白霜活到了五十三岁,他的兽人躯体终于撑不住了。 “阿夜,如果有下辈子,我还想跟你在一起。” 这是白霜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夜沉将白霜的魂魄碎片取出来,轻轻一吻,“会的,一定会有下辈子的。” “阿霜,我带你回家……” 楔子 轮回之引 夜沉的意识回归魔界本体的时候,他脸上都是冰冷的水痕。 原以为是个梦,或许他只是梦见了白霜。 可他擦泪的时候发现自己左手握得紧紧的,摊开左手,里面薄薄一片魂魄碎片,纯白洁净,轻的仿佛轻轻一吹就会飞走般。 夜沉愣住了,他腹中子嗣似乎察觉到了属于父亲的气息,踢了夜沉一脚,让他回过神来。 夜沉把手握上,贴在自己胸口,无声落泪。 他没想到,还有一天他可以再见到白霜。 向天听见声音进来查看,就见夜沉醒了。 “我睡了多久?” 夜沉问。 向天恭敬回答,“您睡了三天。” “三天啊……” 夜沉隔着自己的手亲吻白霜的魂魄碎片。 可他身上杀伐之气太重,能清晰感受到白霜这仅存的碎片竟然有些溃散的迹象。 夜沉很怕,“向天,你即刻启程,把这魂魄碎片送到龙燚手里。” 夜沉几乎不敢自己给魂魄碎片设立结界。 向天看着夜沉摊开的左手中那脆弱的魂魄碎片,小心翼翼用自己的魔力布了个结界,连礼都没行便匆忙离开了。 夜沉看着向天离开,视线落在虚空中,他在发呆。 这一刻他有些无措,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兽人域的四十多年还在他记忆中。 他把记忆抽出来,变成一个记忆水晶球,看着里面发生的短暂一生。 每每看到白霜,夜沉唇角都染上一缕笑意。 等看完这短暂的一生,他又思考了片刻,估摸着向天应该到了,他出现在曾经数次到过的地方。 隔着虚空看着下方世界中,龙燚正坐在书桌后面处理公务。 向天来到龙燚面前,什么都没说,只把结界给龙燚看。 龙燚神色凝重的起身到向天面前,他什么都没问,只是把那魂魄碎片用属于他的力量结界笼罩,然后收在身体里滋养。 向天走了。 龙燚负手而立,他仰着头看天,隔着厚厚天花板和未知,视线竟然与一直隔着世界壁垒看着他的夜沉目光交汇。 龙燚下意识用手抚摸自己胸口,刚才他把白霜魂魄放在里面了。 “放心,我会替你好好照顾他,直到他能回到你身边……” 夜沉敛下眸光,随即转身走了。 他来到构筑世界核心的地方,那里有一团巨大的世界轨迹核心正在运行。 里面有夜沉收集到的所有陨落世界核心碎片,它将以夜沉供给的力量自主运行,衍化模拟出一个个和曾经神明所掌管差不多的世界。 只是每一个世界都是运行,而后平稳,再经历丰盛,最后进入毁灭。 毁灭后,世界又重新进行模拟开始。 夜沉回忆着兽人域的经历,觉得这些世界虽然完整,却缺少了什么,以至于无法真的形成一种循环。 可夜沉一时间又不太明白究竟缺少的是什么。 他看着手中的兽人域记忆水晶。 片刻后他叹息一声,还是需要去到那世界中真实经历,或许才能感悟到究竟缺少什么。 他有预感,找到答案,他就能解决神界的危机。 而龙燚…… 夜沉转头看向下层世界方向。 或许找到答案,也能连带着找到破解龙燚会因他陨落的不变结局。 壹——残缺少年 夜沉醒来的时候,觉得自己浑身都痛。 他揉着自己额头,感觉到记忆一点一点回归。 他好像做了一个梦,意识里多了一些东西,显得他这二十年的生命格外模糊不清。 他是天玄宗白霜真人的弟子。 二十年前,白霜真人在雪地中捡回一个被遗弃的孩子,带回天玄宗,取名夜沉后,收入门下作为亲传弟子。 夜沉长到十岁,过了一段很是被众弟子艳羡的日子。 然而白霜真人伏魔后重伤,虽然灭杀了魔头,却只能闭关。 这一闭关就再也不曾出来。 一开始所有人还哄着夜沉。 只是夜沉本身不聪明,灵根也不好,修行不了。 只不过白霜真人格外喜欢,这才能得宗门弟子恭维。 后来没有白霜真人护着的夜沉,又因为宗门长老不喜白霜真人,便刻意为难,过的便不算好了。 夜沉十二岁时候,与天枢长老的孙女生了争执,最后动起手来,两个孩子打了一架。 没多久夜沉就意外坠崖,摔碎了一截脊椎,导致再也站不起来。 等掌门找到后山悬崖下的夜沉时候,已经是七天后了。 让人意外的是,没什么修为的夜沉竟然没死。 大家只以为是白霜真人给夜沉的宝贝多,也没多想。 夜沉被带回去治疗,却一直不好,脑子也浑浑噩噩。 掌门顾念白霜真人的贡献,也就让人好生照顾夜沉,想着不管如何先养着。 结果这一养就是八年,夜沉没有好,白霜真人也没出关。 “你说白霜真人一直不出关,有没有可能是白霜真人伤重坐化了?” “谁知道呢,毕竟一直没有消息,就剩这么一个瘫子徒弟,还是半个傻子,这师徒俩没准都完了。” 两个弟子说着走进来。 夜沉盯着天花板眨眼睛,他听见了。 他也想起来,之前这两个弟子不仅折磨他,还说白霜真人不会要他这个徒弟,把他活活气晕过去了。 夜沉死不了,只是没想到这二十年主意识不清醒,导致被人折磨至此。 夜沉几乎气笑了,他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 因为他意识太过强大,每次意识降临世界中,幼儿生下来是无法负担他的主意识的。 所以夜沉设置了一个保护,那就是成年后恢复主意识。 这样他的身体才不会出问题。 不过这个所谓的主意识也只是一个可以完整行事的意识,而不是魔主夜沉的全部意识。 这些小世界根本无法接纳他的全部意识,只能投入一缕。 所以造成了夜沉这二十年看起来就不太聪明。 再加上十二岁摔伤了脑子和腿,夜沉更是经常意识混沌,偶尔痴痴傻傻。 此刻那两个弟子见夜沉醒了,照旧是一个弟子上来掀开被子,另一个弟子拿着冷水毛巾就对着他的脸一顿搓。 “既然醒了就赶紧起来,装死给谁看呢?” 夜沉眉头一皱,偏过头避开,而后视线盯着两个弟子,“你们……” 两个弟子被夜沉看的一瞬间浑身哆嗦,随即对视一眼,“小子,厉害了,敢吓唬我们,谁给你的胆子,还没习惯么,落我们手里哪有好果子给你吃?” 夜沉冷哼一声,陡然一股威压传递过来,压迫着两个弟子直接跪下了。 “你们两个挺厉害,既然如此,那就让我看看你们多厉害。” 夜沉面无表情,看着两个弟子浑身哆嗦着被压得磕头,浑身如同筛糠般抖,甚至还有隐约的骨头碎裂声传来。 耳边细碎的声音让夜沉心情愉悦,“掌门应该不是交代你们这样照顾我的?” 其中一个弟子惊恐道,“夜师兄我们错了,是天枢长老说的,让我们好好照顾你,我们这才……您饶了我们,夜师兄,我们也是不敢得罪天枢长老啊。” 夜沉没吭声,威压一分也没少。 两个弟子头磕在地上已经见了血。 另一个弟子也求饶,“是啊夜师兄,我们错了,您原谅我们,我们也是没办法,天枢长老说了,如果我们不这样做,他就把我们逐出师门啊!” 夜沉感知着自己的身体情况,发现是因为坠崖后摔碎了腰上一块脊椎骨,导致里面骨髓粉碎断折。 就算后来掌门找药王给自己修复好那块脊椎骨,可里面的骨髓已经造成永久损伤,他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这处修真世界,如果修为到了一定高度,也是可以洗筋伐髓的。 只不过夜沉他这身体是破体,身体破漏如同筛子,根本无法修炼,也就没可能洗筋伐髓,重新站起来了。 不过这无所谓,夜沉更想知道白霜在哪里。 白霜真人……是否就是他的白霜? 夜沉努力回忆记忆里的白霜真人,可是看不清楚。 一点也看不清楚。 夜沉回忆久了,两个弟子已经活生生把自己磕死了。 夜沉并不管那些。 这两个弟子折磨了他八年,每天都会打骂他,稍有不顺心就会用他发泄愤怒。 有一次掌门来看夜沉,发现他身上的伤,询问了两个弟子。 那两个弟子说他自己摔的。 从那以后,两个弟子折磨他也不让他表面上留下痕迹。 至少让他露出来的肌肤干干净净的,不被怀疑在意。 而他衣衫下,却没有好肉。 若非夜沉护着自己,保证自己主意识觉醒前不会死,他早就不知道死去多少次了。 “既然犯了错,你们还是用命偿还,毕竟你们做下的恶啊……” 夜沉用手臂支撑着自己坐起来,靠在床头,看着地面上蔓延开的大面积血色,眼中没有波澜。 贰——师尊出关 三天后,掌门才发现夜沉房中弟子尸体。 还是因为该领物资了,这两个弟子一直没有出现,敬事堂弟子这才上报,最后报到长老处,长老听闻是照顾夜沉的弟子,不敢隐瞒,报给了掌门。 掌门听闻后便匆匆前来,发现床上昏迷着的夜沉和地面上死去多时的弟子尸体。 掌门赶紧让人调查清楚,并且亲自把夜沉抱到了自己的住所,重新安排了房间。 八年前掌门就让夜沉住在他这里,可夜沉不同意。 他非要住白霜真人的院子。 这次掌门决定说什么都不同意了,他一定要亲自看着夜沉。 人已经废了,至少白霜真人出关前,不能让夜沉死他手里。 八年前夜沉掉下悬崖,掌门没调查出来。 但是他心里有猜测,后来是怕再有人对夜沉动手。 可这几年夜沉浑浑噩噩,对方似乎也放弃动手,掌门才放松了。 结果今天掌门看到夜沉脸色苍白躺在床上,几乎吓到了,他以为夜沉死了。 白霜真人就这么一个弟子,他多疼掌门是知道的。 曾经劝了白霜真人多少次收徒,他都拒绝了。 本以为捡的这孩子他扔给自己不会管,结果他收为了弟子。 他以为白霜真人开窍了,打算收徒了,结果他说这是他关门弟子。 哪怕十年来夜沉一点没办法修炼,白霜真人也无所谓。 而今白霜真人万一出关,发现他当眼珠子重视的弟子已经死了,掌门几乎不敢想象白霜真人会不会杀了自己。 说起白霜真人,他是掌门也得叫一声师叔! 夜沉悠悠睡醒,就见掌门坐在他床边苦大仇深,“师弟,以后你就住师兄这里,师兄保证不会再让这样的事发生了。” 夜沉还纳闷,却见自己只穿着中衣,而且被换了。 看来是掌门担心他,请了医师来看,发现了他身上的伤。 夜沉装作不知,只是依旧表现得痴傻,“师尊……嘿嘿……我要师尊……” 掌门更愁了。 他忙,这几年关注夜沉便少了,没想到夜沉更傻了。 掌门每天忙的团团转,也还是让他的弟子照顾夜沉,并且每天傍晚亲自来照顾夜沉吃饭。 夜沉只是装傻。 调查了三天,那两个弟子的死因也查不到。 于是这件事跟八年前夜沉坠崖一样,成了悬案。 掌门气的要死,他只以为是有人故意想杀夜沉,把那两个弟子灭口了。 掌门弟子叫李协,把夜沉照顾的很好,甚至还动手能力很强的给夜沉做了一个木轮椅,每天推着夜沉在附近散心。 夜沉高兴,趁着天气好,跟李协说想吃食堂做的糕点。 李协就去食堂拿了。 掌门住处有结界,别人进不来,李协也不担心。 但是夜沉出得去。 他控制着木轮椅往白霜真人闭关的后山去了。 白霜真人闭关的地方距离夜沉坠崖处很近。 当年夜沉是去见白霜真人了。 白霜真人闭关后,他每天都去洞府外面磕头。 结果有心人趁机藏匿周围,把他推下悬崖了。 夜沉心里满含期待,于是木轮椅自己滚动起来,速度极快,不多时载着他到了白霜真人闭关的洞府前。 夜沉看着白霜真人布下的结界,只觉一股清新的霜雪之气扑面而来。 他操纵木轮椅穿过结界,往洞府里面去,却不知道青叶回来没看到他,吓坏了,正在到处找他。 洞府很深,走过两个转角,而后看到一面屏风。 屏风里面是一处很大的石室空间,中间一座石床。 石床上坐着身穿白衣,眼覆白绫,道骨仙风的白发男子。 男子眉头紧锁,满头是汗,似乎正在经历某种痛苦。 夜沉控制木轮椅到男子身前,发现他正在努力控制身体里到处游走的魔气。 很显然,这魔气就是男子重伤的根源。 他没办法把魔气驱逐出去,伤势也无法好转,甚至几乎恶化了。 这就是他不能出关的原因。 夜沉好奇的探出身体,从下往上看夜沉,看不到眼睛,但是从露出的鼻子嘴巴看,这人和白霜面容一般模样。 夜沉伸出手去摸男子的脸,感觉到熟悉的魂魄气息,一时间失神。 夜沉的手刚碰到对方的脸,男子便伸手握住夜沉的手腕,他手温度很低,低声问,“你是……沉儿?” 随着夜沉触摸男子,男子身上顽固十年无法驱逐的魔气竟然顺着夜沉手指进入夜沉身躯,而后消失了。 白霜真人本来还疑惑何人打扰他闭关,仔细一看才发现,来人竟然是夜沉。 他曾经留下过师徒印记的那孩子,已经长成了翩翩少年郎。 “你怎么进来了,这里不安全……” 白霜真人又是一愣,因为他已经发觉自己身上的魔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又用自己真气运行,发现除了身体里的暗伤,一丝魔气也无。 白霜觉得奇怪,却还是先照顾夜沉,“怎么不说话?” 夜沉努力压抑自己的心绪,闻言微微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师尊,你还不出关,我想你了,他们都欺负我……” 白霜一听当即心疼了,“好孩子,为师很快就出关帮你撑腰,你先等为师一会儿。” 他说完,等夜沉点头后,就赶紧调理一下自己的真气,确保再没有魔气了,这才松了口气。 收功后,白霜拉着夜沉,“好孩子,为师这就去找欺负你的人给你讨公道。” 结果夜沉站不起来。 白霜原本还算好的心情立即变差,“怎么回事?” 夜沉垂下头,“师尊,弟子以后不能给师尊磕头了,弟子的腿已经废了。” 白霜眉头紧锁,“不磕头也无所谓,腿是怎么回事?” 他蹲下查看夜沉的腿,发现果然肌肉萎缩,显得纤细瘦弱,用手捏一捏,夜沉也仿佛没有感觉。 “究竟是怎么回事? 夜沉不说话。 白霜直接怒气冲冲抱着夜沉出了洞府。 不过他没忘记把木轮椅收在芥子空间。 夜沉窝在白霜怀里,深呼吸白霜身上的霜雪气息。 他很怀念这个味道。 掌门带着弟子已经找夜沉半天了,此刻见到白霜抱着夜沉出关,更是惊讶。 “师叔您出关了?” 白霜和掌门带着众弟子回了议事殿。 “掌门,我徒弟的腿是怎么回事?” 掌门也知道白霜很生气,他抱着夜沉时候很小心,可他手臂青筋暴露,显然气得不轻。 “是这样的师叔,您闭关两年后,夜师弟照旧去您闭关的洞府磕头,结果被贼人推下悬崖,导致筋脉受损,再也不能站立……” 白霜闭关十年,此刻坐着,怀里抱着夜沉的姿势仿佛夜沉还是几岁小儿。 他似乎还没有意识到夜沉已经长大了,虽然因为营养不好,又不良于行,生得瘦弱,可毕竟他已经二十,是一个成年人了。 “青叶,我以为你能照顾好阿夜,把他交给你了,结果你就把他照顾成这样?” 青叶掌门挥退弟子后,对着白霜跪下,“请师叔责罚。” 青叶是上代掌门的儿子。 上代掌门老年得子,对于青叶有些溺爱。 一直是白霜悉心教导他,才让他有资格登上掌门之位,所以青叶对白霜是很尊重的。 白霜看着青叶这么痛快认错,心里的气也没法发出来,他压抑着怒气问,“是谁,可有查到,或者猜测。” 青叶低头,“查不到,只猜测或许是跟天枢长老有关,夜沉坠崖前两天,跟天枢长老的孙女发生争执。” 而天枢长老的师父曾经一直与白霜不和,以至于天枢长老继位后也与白霜不和。 白霜犹豫着,“你起来。” 他怀里夜沉闭着眼睛,呼吸平稳,是睡着的样子。 他看着夜沉这样毫无防备的样子更加自责,他闭关导致自己的乖徒弟受此无妄之灾,他疼的心里滴血。 可现在没有证据证明是天枢长老干的,连有关的一点关联证据都没有。 “师叔,夜师弟他打那以后受了刺激,这些年……”青叶犹豫着,还是实话实说。 白霜感情淡漠,在意的不多,但是瞒着他万一他知道了,那很容易和自己离了心。 “这些年过的也不好,是我照顾不周,导致夜师弟这几年受了委屈,也间接导致他如今意识时有混沌,更是时常痴傻呆愚,侄儿心里有愧,还望师叔惩罚。” 白霜瞪了青叶一眼,“我先给沉儿查看一下,过后再找你算账!” 他说完还如同抱着小儿的姿势抱着夜沉离开,虽然有些别扭。 不过这话就是暂时放过青叶了。 不过青叶并没松口气。 夜沉身上的伤和疤痕,还有那两个弟子留下的虐待痕迹也还没消。 只怕后面会面临白霜的狂风暴雨了。 白霜回了曾经住的院子,挥手间重新把院子变化一番,成了一座新院子。 他走到房间把夜沉放下。 夜沉安稳的躺下,手中却依旧攥着他的衣袖。 仿佛做了噩梦,夜沉忽然哭叫起来,眼中也流下泪水,“师尊……师尊你别不要我,师尊,我会乖乖的……” 白霜没有拽回衣袖,反而伸手拍着夜沉,“师尊不走,师尊一直留在沉儿身边,乖,好好睡。” 夜沉这才安稳下来。 白霜便盘膝在床上开始打坐。 他出关匆忙,暗伤汹涌,此刻要调息。 等他陷入打坐中了,夜沉也眼皮动了动,睁开漆黑眸子,眼含笑意的看着白霜背影。 其实他装的。 不装白霜又怎么心疼他呢? 叁——背后黑手调查 察觉白霜打坐调息差不多的时候,夜沉开始哼哼唧唧,一会儿梦魇喊“师尊不要走”,一会儿又哼唧自己腿疼。 白霜听见自己唯一的小弟子这副模样,心疼的眼睛都红了。 他在天玄宗这么多年,一直孤僻,如今好容易收了一个弟子,不能修炼已经够让他心疼了。 谁知道不过闭关一次,再见自己小徒弟却已经这么惨,连腿都废了。 “沉儿乖,师父在的,师父再也不离开了……” 从前他如此称夜沉,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可夜沉此刻突然抱住了他的腰,脸颊在他腰上磨蹭,他也自然而然把夜沉抱在怀里。 十年前夜沉还是个孩子,如此行为尚且没什么。 如今夜沉却大了,他还没意识到,两人如此仿佛过于亲密了。 夜沉眼睫颤了颤,痛哼了声,这才缓缓睁开眼,“师尊……” 少年声音软糯,还带着刚睡醒的几分迷茫。 白霜拍着夜沉后背,“为师会给你出气的,这几天你先养一养,等身上伤痕好了,为师带你出去找仙草,想办法把你的腿治好。” 夜沉因为动作,露出带着淤青的胳膊和肩膀。 白霜看到眸色沉了沉,却并没有去剥开他衣衫,只是给他盖好被子。 他怕自己问了夜沉回忆起不好的伤心。 夜沉把脸埋在白霜怀里,压下撇起的唇角,他故意露出来的。 却已经语带委屈和落寞的开口,“师尊不要辛苦了,徒儿知道自己的腿好不了了,这辈子也无法修炼,一辈子只能做一个废物。” “只希望师尊还能陪一陪徒儿,短短几十年,在师尊的一生中何其短,徒儿不该也不能拖累师尊。” 这话说的直戳白霜心窝子,他更难受了。 他揉着夜沉的头发,“沉儿你不必如此,你是为师最在意的人,为师定然要让你好起来的,那些欺负了你的人,为师也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夜沉没应声,他记忆里白霜是模糊的。 十岁以前的记忆不是很牢固,他记不太清楚。 所以也不确定白霜对他的心,只能用心计想方设法勾着白霜对他愧疚,对他重视,一点一滴的用感情侵蚀白霜。 他要白霜心甘情愿爱他。 青叶掌门重新调查的进度缓慢。 唯一当事人夜沉并不清楚推他下悬崖的是谁。 不过修真界也不是没办法,妙音谷有一面回溯镜,可知前因后果。 不过为了夜沉去欠妙音谷一个人情,对于青叶和天玄宗来说,不太值得。 天玄宗长老也不会同意的。 不过白霜已经出关,他亲自借就很容易了。 只要白霜答应欠妙音谷一个人情。 天玄宗的人情白霜未必管。 可白霜的人情却极为珍贵。 于是青叶掌门还在调查的时候,白霜已经传音给妙音谷,说了此事。 妙音谷这一代持回溯镜的是掌门弟子卿双。 妙音谷是很奇妙的门派,其弟子全部都是女子,因各种原因,女弟子们一心修行。 而且因为修真界女弟子稀少,想要娶到一位修行高绝的仙子,大多选择去妙音谷求亲,反而让妙音谷美名远播。 不论是实力还是名誉,妙音谷都位列三大上宗之一。 妙音谷得了消息来的很快。 不仅卿双仙子带着回溯镜来了,就连妙音谷掌门,卿双仙子的师父,鸿音仙子也一同前来。 青叶接见的时候都有些惊讶。 “鸿音掌门前来,有失远迎。” 青叶掌门和鸿音仙子刚寒暄几句,鸿音仙子便问道,“听闻白霜真人已经出关,不知可还安好?” 青叶掌门一边和鸿音掌门往议事堂而去,一边回答,“有劳鸿音掌门记挂,我师叔尚好。” 鸿音掌门点头,又不断旁敲侧击询问关于白霜的事。 青叶掌门起初还回答两句,后面就打哈哈绕过话题聊别的。 等到了议事殿没多久,白霜便带着夜沉一起过来了。 为了方便,白霜给夜沉的木轮椅加了一道术法,木轮椅可随着夜沉所思所想行动。 鸿音掌门一见到白霜便激动的站了起来,随即察觉自己失态,又缓缓坐下,“见过白霜真人,真人可好?” 鸿音掌门脸颊染上几许红霞。 白霜真人点头,“劳烦仙子跑一趟,此次本座是为了小徒,才不得不求助妙音谷。” 鸿音仙子视线落在夜沉身上,见这少年长得眉目清秀,只是一双眸子却一直跟着白霜,见了自己也不知行礼问好,心中莫名生了几分不喜。 口中却夸赞道,“这就是真人的徒弟,好一个翩翩少年郎,只是可惜……” 她急忙又摆手,“卿双。” 卿双双手奉上回溯镜,“见过白真人,这就是回溯镜,可要此刻查看?” 白霜坐下后,让夜沉也在他旁边,早有弟子把他桌边椅子搬走了。 闻言白霜点头,“这就是我徒弟,只是他十年前被奸人暗害才会如此,我要查到害他的人。” 卿双便行了一礼,手持回溯镜行到夜沉身边,“这位师兄,回溯镜需要照师兄身形查询过去未来,师兄莫要躲避。” 她说着,看夜沉点头,就放开双手,回溯镜飞起来,映照夜沉身形。 卿双闭上双眼,对着回溯镜施展法诀,很快回溯镜中便开始回溯夜沉的一生。 等到了夜沉十岁,白霜闭关后画面便慢了下来。 回溯镜中,小小的夜沉走在后山,前往白霜闭关洞府处磕头。 结果回来的时候,突然从暗处闪身出来一个人影,那人带着面具,穿着天玄宗门派服,对着夜沉后背一推,夜沉就落入了旁边悬崖下。 似乎是为了防备行动不成功,对方是两个人,另一个人见夜沉掉下去了,也走出来,和推夜沉的人对视一眼,就飞身离开了。 夜沉冷漠看着。 感知到白霜的视线立即低头一副委屈痛苦的样子。 青叶急忙询问,“可否看到这两个人去了何处?见了何人?” 卿双施法操纵一下,回溯镜就随着那两个人的行动轨迹查看过去。 那两个戴面具的人走到没人的树林处,摘下面具,出来后若无其事的各自去忙了。 等到手里完成了两件宗门任务后,见确实无人注意自己,这才去了天枢长老所在院子。 他们没特意见天枢长老,不过天枢长老还是看了他们一眼,看到他们点头后便笑了。 青叶掌门看到那两个弟子摘下面具后,便让李协去抓人。 而后回溯镜中两个弟子便各自忙碌,一直到夜沉被青叶从悬崖下找回来。 他们从始至终没有明面接触过天枢长老。 不过没多久,他们就被天枢长老收为内门弟子。 不多时李协便带着执法堂弟子压着回溯镜中两个弟子回来了。 “师父,已经抓住这两个贼人。” 青叶掌门看着那两个一直问为什么抓他们的弟子,脸色难看,他刚才用留影珠录下了经过,此刻直接让李协给他们看。 两个弟子看完脸色煞白,急忙对着青叶掌门磕头,“启禀掌门,这不是我们,一定是奸人变成了我们的样子害我们,我们冤枉啊!” 李协便问道,“你们说冤枉,可回溯镜中的弟子从始至终都是你们,没有其他人假扮冒充。” 两个弟子对视一眼,又磕头,“李师兄,已经十年了,谁也不知道这是真是假,还是夜沉那小子故意污蔑我们啊!” 白霜冷哼一声,“当着本座的面都敢如此污蔑抹黑我徒弟,可见这十年本座不在,他受了多少委屈!” 青叶掌门一激灵,也接口,“如今已经证据确凿,你们老实交代是谁指使,或许还能留着一条命,否则就让执法堂严加拷问。” 两个弟子却口称不服,虽然他们惧怕的浑身颤抖,可也坚持嘴硬不是他们做的。 李协便让执法堂弟子拿出戒严鞭,“那就用戒严鞭试试你们是否说谎。” 两个弟子还想否认,执法堂弟子已经一鞭子挥出去。 两个弟子便被打的瞬间衣衫开裂,血肉模糊。 李协道,“如果是真话,你们不会有任何疼痛,如果是假话,戒严鞭就会让你们生不如死,看来你们说了假话。” “后面你们还执意不肯说,那么戒严鞭也会逼你们说实话的,我劝你们直接说了,少遭罪。” 执法堂弟子又是一鞭子,两个弟子痛得满地打滚。 就在这时候,一个满是不赞同的声音传来,“你们直接闯入我御兽峰抓弟子我也不说什么,可这样逼打成招,难道掌门就是这样教导你的?” 话落,一个生着络腮胡的中年男人走进来。 此人便是御兽峰天枢长老,因其青年求道,中年才修得筑基,所以显得比其他长老年龄大。 青叶掌门冷哼一声,“天枢长老,我们在审讯犯错弟子,你不问便说我们屈打成招,是否是非不辨?” 天枢长老自然也看到白霜了,阴阳怪气道,“我当怎么回事,看来是有人替那个废物撑腰来了,掌门师兄如此狗腿,只怕这个宗门都不知道是被谁掌控了。” 青叶掌门不虞道,“天枢长老此话何意?偌大宗门靠着我师叔,他老人家闭关时候,其弟子遭遇不测,难道不应该查么?” 天枢长老扫了一眼夜沉,极为厌恶,“他连修行都没有,自己不小心出了意外,还能怪谁?如今一个废物,难道要用两个好苗子去给这废物填坑?” “废物的命是命,我的弟子命就不是命?不问青红皂白就抓了他们,他们不承认就用刑罚让他们认罪,未免堕了我天玄宗名声。” “到时候传出去,掌门师兄的一世英名只怕也难以恢复,届时影响我天玄宗声誉又如何交代?” 青叶掌门怒道,“你上来就扣这么大的帽子,对我这掌门冠以影响宗门的大罪,怎么,你这么护着两个有罪弟子,难道背后是你指使他们?” 天枢长老眼睛一瞪,气得吹胡子,“你血口喷人!” 白霜突然开口,“两个弟子正在接受戒严鞭训诫,已经受伤,必然是犯了宗门大过,天枢长老不会不知道戒严鞭的功能。” 天枢长老梗着脖子没吭声。 白霜端起茶杯吹了吹茶叶,喝了一口,“所以既然来了,便坐下听听两个弟子交代自己犯的错,毕竟执法堂不会冤枉任何人,天枢长老如此气恼,不由得叫人真的猜想,你这么护着两个弟子,是否真的让他们做了什么背叛宗门的事,才怕戒严鞭之下他们说了什么?” 天枢长老无话可说,气哼哼的走到座位旁边坐下。 执法堂弟子见此又开始对那两个弟子用戒严鞭。 几鞭子下去,两个弟子就成了血人。 李协道,“两位师弟,我劝你们还是如实交代对夜沉做过什么,又是何人指使,否则十鞭下去,你们的小命恐怕难保。” 两个弟子一个还在捂着脸打滚,另一个却一咬牙爬起来对着掌门磕头,“启禀掌门,弟子确实对夜沉起了恶心。” 天枢长老眉头一抖,见那弟子看了自己一眼,故作没注意的样子。 “弟子曾经是外门弟子,倾慕沁露仙子,故而知道夜沉对沁露仙子出手,惹沁露仙子生气,不禁头脑一热,这才把他推下悬崖。” 天枢长老喝着茶,仿佛事不关己。 而沁露仙子,正是他的亲孙女,十年前曾经和夜沉打了一架。 青叶掌门觉得不对,又对另一个弟子询问,“那你为何出手?” 那个弟子还捂着脸,颤巍巍回答“小的……” 他犹豫片刻,就在戒严鞭将要再次落下时候,他开口,“弟子欠张严师兄灵石,他说让弟子帮他放风,不管事成不成都免了这灵石,我实在还不上,这才一时鬼迷心窍,但是我只放风,夜沉不是我推的!” 李协和执法堂弟子对视一眼,执法堂弟子又是一戒严鞭下去。 两个弟子这次只是呲牙咧嘴一下,显然碰到了伤口,却没有再添加伤痕。 两个人说的是真的。 但是否隐瞒细节和其他,例如指使者,就不得而知了。 肆——惩戒弟子 天枢长老阴阳怪气道,“你们既然是为了沁露才犯错,可见对沁露真心。只是本座也不能替你们求情,否则恐怕会有人说本座徇私枉法。” 他意有所指看着白霜。 白霜恰好也扭头看着天枢长老,神色暗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夜沉也盯着天枢长老。 他记得这个人,曾经骂自己是不死的废物。 回溯镜里再也没有任何线索。 卿双便收起回溯镜,站回了鸿音掌门身边。 青叶掌门对鸿音掌门点头致意,“多谢鸿音掌门相助。” 鸿音掌门看着白霜,意有所指道,“本座不是为了让青叶掌门道谢的。” 天枢长老见夜沉盯着自己,和白霜一样的眼神,黑漆漆仿佛深渊,只觉得浑身难受,指着夜沉鼻子骂起来。 “你这废物也配直视本座?一个无法修炼的废物,只有眼瞎了才把你当宝贝。” 白霜的眼睛漆黑如墨,但修真界没有不知道的,白霜是个瞎子。 他一双眼天生便是摆设,目不能视物,直到他修炼出神识,才用神识看世间万物。 可即便如此,也没人敢对他指指点点。 此刻天枢长老这般说,已经跟指名道姓骂人没差别。 “本座即便目不能视,也确实将夜沉做宝贝的,天枢长老有意见也没资格指点,上一任天枢长老曾经多次输在本座剑下,不曾如此过激。” “看来天枢长老已经青出于蓝,才敢如此指点本座,既然如此,本座手痒,邀请天枢长老指教。” 白霜周身出现冷霜,寒冰针对性蔓延至天枢长老身前。 天枢长老冻得呼吸间都是白气,眨眼间他眉眼唇边都是白霜,“不……不……不必……额了……” 他说话断断续续,却拒绝的干脆。 努力压制着寒冷,僵硬起身,“本座……不掺和你们惩罚……弟子了……告辞!” 说完他即刻原地消失。 白霜这才略带遗憾,“可惜,一时技痒,无人敢应。” 夜沉闻言偷偷低头隐藏自己笑意。 他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白霜,莫名觉得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到的了。 可这样凭借着自己强大,却又故意欺负人的样子,他怎么看都觉得可爱。 青叶掌门见白霜收敛霜雪,这才松了口气,刚才他没说话,但那股寒气却让他也觉得有一瞬间的僵硬。 “既然你们两个认错,便是犯了宗门内不得对同门出手的大罪,伤害同门,意图致死,虽然夜沉没死,却也是重伤,不可饶恕,就判处你二人废去修为,逐出天玄宗!” 两个弟子大喊求饶,执法堂弟子却已经利索的把他们嘴巴堵上拖下去了。 青叶掌门对鸿音掌门道,“鸿音仙子这次多住几日?” 鸿音掌门却摇头,转而看着白霜,“白真人,我妙音谷过些日有小辈结侣,可否请白真人为我妙音谷撑撑场面?” 白霜考虑了一下点头,“可。” 鸿音掌门得到回答大受鼓励,又问道,“未知白真人可有结侣意愿?小女子近来有意……” 白霜直接拒绝,“本座此生没有结侣意图。” 鸿音仙子闻言神色落寞,紧紧咬着唇瓣,一副小女儿失望之态。 卿双见此提醒,“师父可累了,需要休息?” 鸿音掌门便点头,“劳烦青叶掌门安排一下,我们稍作休息,妙音谷杂物繁多,明日还要启程回去。” 青叶赶紧吩咐李协带鸿音掌门去休息,“仙子先随我徒弟去休息,本座还有事同师叔商议。” 鸿音仙子带着卿双和几个弟子便随着李协离开了。 等他们彻底离开,青叶问道,“师叔对于幕后黑手可有锁定?” 白霜点头,“或许是天枢长老,只是他没露出马脚,两个弟子许是也没和他直接接触,先盯着,后续若有异动再行决定。” 青叶点头,也认同。 白霜见夜沉昏沉沉,便带着他回了毗卢洞府。 毗卢洞府是白霜的院子。 夜沉被白霜抱着放在床上,他下意识用手抱着白霜,用脸颊蹭着他胸口,被放下了也不撒手,反而搂的紧紧的。 白霜见夜沉如此,点了点他额心,“沉儿好好休息,为师会陪着你。” 夜沉这才松了松手,转而抱着白霜一只手臂。 等夜沉呼吸平稳,显然睡着了,白霜才拿出药膏给夜沉伤痕涂抹。 他修行寒冰之气,不能给人施法疗伤,容易伤上加伤。 夜沉睡的沉沉的,等他把药膏收起来,突然眉头紧锁,哭喊起来,“好黑啊,好黑……师尊你在哪里……啊!狼!狼!不要吃我……呜呜呜……师尊……师尊……” 白霜心里一紧,急忙把夜沉抱在自己怀里,拍着他后背安抚,“师父一直在你身边,不怕,没有狼的,不怕啊……” 夜沉却依旧陷在梦境中,低低的哭泣。 仿佛哭了很久,他终于又安稳的睡起来。 夜沉太能折腾,白霜便寸步不离的在他身边。 鸿音掌门第二天走的时候还想见一见白霜,只是没见到人。 三天后夜沉身上伤痕消得差不多了。 白霜看着夜沉经常看着外面发呆,便提议带他出去走走。 夜沉有些犹豫。 白霜笑,“不在天玄宗,为师带你去山下看看。” 夜沉未脱凡人之体,只是他吃了辟谷丹,不需要五谷轮回。 却也要洗漱的。 他不让白霜照顾他,于是白霜挑了个小童服侍他日常。 小童唤做流萤,今年十五,已经快要筑基了。 此刻流萤推着夜沉,紧紧跟在白霜身后。 “师尊我们去哪里?” 白霜眼上覆着白绫。 他在自己院子,或者天玄宗,会选择不戴白绫。 出了天玄宗却一直是白绫覆眼,为了告诉别人他眼睛不好使。 虽然如今并不耽误他行走。 “为师带你去人间走一走,顺便去妙音谷,妙音谷小辈结侣还要一个月,为师带你在路上好好转一转。” 夜沉应声,他又沉默起来。 这十年经历,他不爱说话很正常,没人会怀疑。 因为天枢长老,御兽峰不会给白霜三人派训好的妖兽使用。 不过炼器峰与白霜交好,炼器花销大,总需要寒冰岩,经常找白霜取材料,省了一大笔材料费。 白霜对法器需求又特别低,所以炼器峰几乎不收白霜任何费用,就可以给他提供各种各样法器。 白霜选择好操控的飞舟法器,除了多备几个飞行法器,顺便还给夜沉要了一些护身法器。 炼器峰长老很豪爽的找了一堆夜沉可以用的法器,都塞进了芥子袋送给夜沉。 于是三人乘坐飞舟下了山。 天玄宗山脚下不远处,有一座繁华城镇。 其中因为接洽天玄宗仙府,和人间大盛王朝,所以贸易格外兴盛。 白霜看着夜沉好奇的东看看西看看,特意让流萤去换了一袋银子,又给了夜沉一袋灵石,让他喜欢什么就买。 夜沉对那些东西忽然好奇,又怕白霜离开,就伸手抓着白霜袖子。 白霜极为无奈,他不喜欢逛街,想先进客栈等着夜沉。 反正他给夜沉下了标记,一旦遇到危险,他立即就可以知道。 流萤和夜沉年纪都不大,他反而怕自己在这里,影响两个孩子买东西的兴致。 “沉儿,为师先回客栈,你和流萤好好玩儿?” 夜沉仰着头看白霜,只是摇头,“师尊我怕……” 他委屈巴巴的瘪嘴,小心翼翼的看着周围人来人往。 其中不泛修士。 更有人好奇的看着坐在木轮椅上的夜沉。 像他这样跟着仙风道骨的仙师,却又不良于行的几乎看不到,自然就想多看两眼。 白霜也有些无奈,他摆手让流萤自己去玩儿了。 城镇不小,不允许动手,也比较安全。 “那为师带你去逛逛,给你买些小玩意儿和吃食好不好?” 夜沉眼睛亮晶晶,矜持的点头。 白霜轻笑一声,点着夜沉鼻尖,“小东西……” 他绕到夜沉身后推着木轮椅,“那边有糖人,给沉儿买一个。” 夜沉小时候,白霜就偶尔带着他下山,会给他买各种好玩儿的,好吃的。 夜沉小时候有一大箱子小玩意儿。 爱吃的不算多,可每一样都是白霜也爱吃的。 白霜还记得那时候小夜沉总是喜欢扯着他的衣角怯生生的跟着他走在城镇中。 好像什么都怕,却又总是眼睛亮晶晶的说,“师尊真好看……” 伴随着夸奖而来的,还有夜沉大大的湿漉漉的亲亲。 他会亲吻白霜脸颊,或者下巴,也或者眼睛。 隔着白绫被夜沉亲吻的眼睛,会感觉到湿漉漉的,仿佛白绫都被口水沾湿了,贴在他眼睛上,又错觉夜沉柔软的嘴唇依旧在亲吻他。 “老板,拿一个糖人,要我徒弟的样子。” 糖人老板应了一声,手法熟练的结束手里的糖人,随后看着夜沉,很快画出一个坐着的翩翩少年郎。 夜沉盯着糖人,突然道,“还要一个糖人师父!” 白霜点头,“没错,再加一个。” 糖人老板问,“要在一起的,还是分开的?” 夜沉低着头,眼角余光看白霜,期待又拘束。 白霜知道夜沉怕分开,就道,“一起的。” 糖人老板又在糖人少年旁边添加了一个仙风道骨的仙人。 “客官您的糖人好了,请拿好。” 白霜接过糖人,付了钱,把糖人递给夜沉,“拿着,很好吃。” 夜沉小心翼翼接过糖人,却并不吃,只是盯着糖人抿唇。 夜沉小时候,白霜送给他的东西都放了起来。 而今过了十年,这是夜沉第一次清醒的收到白霜送的东西,他自然也要放起来。 伍——杀心 结果白霜刚推着夜沉转身,就有个修士莽撞路过,一把撞碎了夜沉手里的糖人。 夜沉呆了一下,眼睁睁看着手中糖人碎成一片一片。 那修士还在奔跑。 夜沉乌沉眸子直盯着那渐渐远去的修士。 白霜也看到糖人碎了,他让糖人老板再做一个。 夜沉却拒绝了,他低着头,把碎在自己腿上的糖人碎片捡起来,用手帕包着。 还有地上的糖人碎片,他也弯着腰努力捡起来。 白霜想要帮忙,夜沉拒绝了。 “师尊,我要自己捡。” 他固执的努力去捡,累得满头大汗,却终究一片不落的捡了起来,然后仔细抹去糖片上的泥垢,小心把手帕包起来,收在芥子袋中。 白霜看着夜沉把那包碎糖收在芥子袋,但他没看见的地方,夜沉珍而重之的把包好的糖片收进了他看不到的空间中。 “客官你的糖人儿!” 白霜接过糖人老板新做的糖人,递给夜沉,“沉儿,给你新的。” 夜沉抬起雾沉沉的眸子看了一眼,随即摇头,“不要了。” 白霜有些疑惑,明明一模一样,甚至比那个还好看,“为什么?” 夜沉却垂下头,“因为不是我满怀期待等了许久的那一个,新的固然好,可不是我要的那个,我就不要了。” 白霜看看糖人,随即咬了一口,满口清脆香甜,他又递到夜沉唇边,“那尝尝,很甜。” 夜沉盯着缺了一口的糖人,脸色微红,咬上去,嘎嘣脆,而且确实很甜。 他把头垂得更低。 白霜把糖人又咬了一口,见夜沉确实没有再吃的意思,只得自己吃起来。 他还挺喜欢吃甜的。 只是听着白霜咯吱咯吱咬糖,夜沉又微微侧头看白霜,看到他唇边带着的一抹糖渣,看着他因为吃甜而弯起来的眉眼。 白霜很开心。 夜沉盯着白霜的喉结和锁骨,又回到他因为吃糖而显得更加鲜艳的嘴唇。 白霜察觉到夜沉盯着他,又把糖人递给他,“再吃一口?” 夜沉吞咽口水,随即又咬了一口糖人,是糖人师尊的脸颊。 他没有咀嚼,含在嘴里,仔细感受那带着的甘甜醇美。 白霜几口把糖人吃干净了。 他也发现夜沉不爱吃糖。 “为师记得沉儿小时候,给什么吃什么,给的糖也全都吃掉了。” 夜沉偏着头,微微回忆。 哦,白霜给他的吃的,除了当面吃的,剩下的都被他收起来了。 他还特意拿了一些炼器峰要的寒冰岩,用来保存那些没被吃掉的食物不腐烂。 所以白霜一直以为夜沉什么都吃。 但其实,夜沉很挑食。 为人也挑剔。 但在白霜眼中,他养大的孩子乖巧可爱,没有缺点。 两人又在集市逛了许久,久到流萤都回来了。 三人找了个客栈,开了两间房,在一楼吃完东西才上楼。 夜沉不愿意和白霜分开睡,他也不说话,就拉着白霜的衣摆不撒手。 白霜就把夜沉带回了房间。 流萤挠着脑袋,他其实有些觉得,夜沉这么大了,还跟师父住一起,最主要的,他也不能服侍师父啊! 不过他只是小童,没资格说什么。 小二照旧送水进来。 白霜不需要洗,他的法衣带有躯体自洁功能。 不过夜沉需要泡药浴。 虽然药浴泡的没效果,腿一直没有恢复。 白霜白绫下的眼睛也闭着。 他将穿着中衣的夜沉放进药浴中的时候,突然意识到夜沉大了,他应该有自己的空间和隐私了。 前两天的药浴,都是小童帮夜沉泡的。 于是等夜沉泡好了,白霜让小童帮夜沉换衣服,服侍他出来。 白霜本来是在打坐,他却没有集中精力,反而脑子里胡乱开始想乱七八糟的。 夜沉已经成年,会不会某一天喜欢上女孩子,然后成亲么? 夜沉如果成亲了,就不会离不开他了? 生下的孩子是不是也像夜沉小时候那么可爱? 如果…… 如果夜沉跟女孩子在一起,会不会不要他这个师尊? 到时候他怎么办? 白霜的思维控制不住,各种想法纷至沓来。 他觉得自己心绪竟然有些不稳。 甚至隐隐动摇他的道心。 直到突然感觉一个温热的躯体靠近,夜沉抱着他的腰,胸膛贴在他后背上,呢喃着,“师尊我们休息,我好困。” 白霜突然收回天马行空的心绪,果然神识看到夜沉困得睁不开眼,却还是等着他一起休息。 小童已经离开了。 白霜叹口气,摸摸夜沉已经干了,垂顺在身后的墨发,“睡。” 他说完抱起夜沉,轻柔的把他放在床上,看着夜沉闭上眼睛安稳乖巧的睡着,白霜有些出神。 为何他并不想夜沉娶妻生子呢? 他只想把夜沉留在自己身边。 白霜存在很久很久了。 一直以来他都是孤独的行走在这个世界。 后来他加入天玄宗,做一个宗门的吉祥物。 多少次他都以为自己会孤独一生了。 直到二十年前,他在雪地中捡到夜沉。 直到那一刻,白霜发现,原来自己也是有心的! 他才终于觉得他还活着。 他仿佛一直在等待,可等待什么他并不知道。 直到怀里抱着夜沉,他才觉得自己仿佛找到了自己一直等待的。 之前他一直把夜沉当做孩子,当做命根子照顾、保护。 可刚才,他发现自己对夜沉似乎和普通的师父对待弟子不一样。 别的师父收许多徒弟。 甚至有的好苗子也有两个师父一同教导。 可他不行。 他不能接受自己有别的徒弟。 他也不想夜沉有别的师父。 甚至更夸张的,他不想夜沉有除了他以外的亲密关系! 这是不对的! 白霜心想。 他不应该限制夜沉。 夜沉是独立的个体,不应该被他束缚在自己身边。 夜沉应该见天地广阔、应该见草木众生。 他应该结识很多朋友。 也应该有他愿意建立的亲密关系。 自己不应该阻拦他。 可…… 不甘心! 这究竟是为什么? 白霜有些怕自己对夜沉做什么超出自己理解范围外的事。 他想着,觉得越来越困。 竟然不自觉睡着了。 夜沉睁开眼,看着闭目沉睡的白霜,抬起手抚摸他的脸,亲了一下他的鼻尖。 “我感觉到你的心绪了,不过等我一下,有的人不可原谅!” 距离城门口不远的黑暗巷子里,一个修士气喘吁吁,“终于甩掉了。” 结果一转身,一个黑色人影在他身后。 “撞坏我的东西就想跑么?我接受道歉,但是要用你的命……” 修士还来不及说什么,黑色席卷他全身。 片刻后,巷子里没有了黑色人影,也没有那个修士。 甚至没有人发现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夜沉再次睁眼,白霜正眉头紧锁。 “让我看看,师尊做了什么梦?” 他把额头贴在白霜额上。 瞬间,夜沉出现在了白霜的梦中。 或许是动了夜沉会娶妻生子的念头,白霜的梦竟然是梦见夜沉成亲。 而更奇怪的是,白霜也穿着喜服,他犹豫着推开喜房的门。 他本意是想偷偷看看夜沉的新娘,想知道夜沉喜欢什么样的。 结果夜沉不在喜房,喜床上只坐着一个盖着盖头的新娘子。 白霜关好门,缓步走到喜床前,鼓足勇气,他才伸手掀开盖头。 “我只是……想看一看你的样子……” 他掀开了盖头。 看到一张艳若桃李的面容。 画着新娘妆的人竟然是夜沉的面容。 “你……” “新娘子夜沉”开口了,“夫君。” 白霜手一抖,撤掉了盖头。 “新娘子夜沉”却笑意盈盈看着白霜,“夫君怎么了?” 夜沉看到这里,心里一动,开始使坏,他附身在新娘子身上。 随即他抬手拉着白霜的手,一用力,白霜被他拉扯不稳,摔在了夜沉身上。 夜沉被压在喜床上,眨动双眼,“夫君如此着急啊……” 他对着白霜耳朵吹气,感觉到白霜浑身一抖,便轻笑道,“洞房花烛,一刻千金,夫君可不要辜负了啊。” 床幔被缓缓放下。 因为这是白霜的梦境,夜沉也短暂恢复了腿脚的健康。 “夫君,你怎么还在发呆?” 不知为何,两人的喜服突然变成白色中衣。 白霜盯着夜沉纤细雪白的脖颈咽了咽口水。 夜沉轻笑一声,翻身压在白霜身上,“师尊?夫君~” 白霜觉得自己骨头都酥了,“你……你唤我什么?” 夜沉眨动双眼,“师尊啊……还是说师尊更喜欢听我唤夫君?” 白霜觉得呼吸都重了。 他不可置信,“你为什么……叫我夫君?” 夜沉又是笑,“我们都成亲了啊~” 他的手轻轻拉开白霜的中衣,随后扯开自己松散的中衣,露出雪白的肌肤和圆润肩膀。 “你不是惦记着么,怎么,现在摆在你面前却不敢吃了?” “我的好师尊,你不是喜欢我么?喜欢到想着我和别人亲密,就心里难受?” 夜沉又趴到白霜胸口,用自己耳朵贴着他胸膛。“看,你心跳多快啊~” 说着又伸手点着白霜胸膛,“师尊,告诉我,你这里为什么想着我?” “为什么?” 陆——直面真心 “为什么?” 白霜回答不了,他只知道未知的感觉席卷他的身体,让他难以自抑。 什么静心诀,什么清净心法,他一概想不起来。 何况夜沉还一直在引 诱他。 “师尊,这里是梦境,你做什么都可以的,反正外面那个我也不会知道。” 夜沉还在蛊 惑。 他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竟然还可以如此。 分明以前都是白霜如此对他。 虽然白霜没他这样诱 惑,他只是往床上一坐,轻轻说一声,“该休枕了。” 可如今夜沉却觉得这样也不是不好。 勾得高高在上的神明堕下凡尘,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夫君,你什么都可以做的。” 夜沉引着白霜的手滑入松垮的中衣。 雪白的肌肤、明眸皓齿的少年…… 混着浅浅的喘息,白霜竟然有些失神。 “不……这是不对的……” 白霜挣扎起来,他推开夜沉坐起身。 “哪里不对?在这里你是我夫君,做什么都是对的。” 夜沉也坐起来,他跨坐在白霜腿上,面对面,衣衫滑下,露出他已经长成,却因为少见阳光而苍白的身子。 他亲上白霜的唇,辗转厮磨,揽着他脖颈,轻声叹息。 “师尊,你是这里的掌权者,规则由你制定,你想做什么没人敢说,所以哪有什么不对呢?” “你的一切行为,都是正确的!” 白霜神思动摇,“真的么?” 他忍不住抬手抱住夜沉的腰。 “真的?” 夜沉慢慢点头,“真的,没人会指责你的……” “或者你想要别人,不想要我?” 夜沉落寞低头,紧紧抱住白霜。 “我……” 白霜神色迷茫,他想要别人么? 如果幻想一下,怀中的是别人…… 白霜一个激灵,差点把夜沉扔出去。 幽幽叹息在空间响起。 白霜想,如果是别人如此,他估计早就寒霜剑出鞘,血溅三尺了。 朝霞满天的时候,白霜终于醒过来。 他额上满是汗水,轻轻一动,便觉得身上不舒服,想起什么,他神色一僵。 夜沉还在他怀里安静的睡着。 白霜轻轻把自己略显混乱的衣衫从夜沉身 下扯出来,又查看夜沉手中是否捏着他的衣角。 等一切确定好了,白霜这才神色尴尬的离开。 他离开房间后,床上的夜沉睁开眼,眉眼中带着满足和期待。 虽然他忍得住,可看着梦里白霜的样子还是忍不住逗弄。 结果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玩儿过了。 就是不知道白霜后续会如何了。 希望白霜真人可别应激了。 他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天亮后,流萤来服侍夜沉起床。 夜沉故作不知道,“师尊呢?” 流萤自然也不知道,怕夜沉多想,还特意说好话开解他。 “刚才听小二说,不远处大盛王朝发生了事情,许是有妖魔作乱,仙尊可能是去查看了。” 夜沉仿佛相信了的样子,“那我们安心等师尊回来。” 说什么去查看妖魔作乱,夜沉可是知道白霜正在五十里外的温泉中发呆。 这修真界的一切,只要他想,自然一切可知。 白霜离开后就去到了这处温泉,即便法衣自净以后,白霜还是下了温泉进行清洗。 白发荡在水中,他发着呆。 这一泡就是一上午。 白霜终于离开了温泉,他有些恍惚的换上了一件蓝色法衣。 他不敢确定,已经沾染奇怪情感的他,还能否穿白衣。 夜沉守在客栈中等白霜。 白霜回到客栈,推开门的手顿住,最后选择用隐身法器给自己隐身。 他怕自己面对夜沉的时候,不安稳的状态会让夜沉误会,从而伤心难过。 夜沉正坐在窗边,看着外面楼下人来人往而发呆。 他手中还握着传讯法器,能够随时联系白霜。 那是他们下山时候,白霜亲手给他的,他说只要夜沉找不到白霜了,就用传讯法器,自己就会出现在他身边。 夜沉无意识摩挲法器,却并没有使用。 流萤端着饭菜进来摆放好,“公子吃饭,我让小二做了您喜欢吃的菜。” 夜沉这才回神,被流萤推到了桌边。 “师尊他有说会什么时候回来么?” 流萤摇头,“仙尊走的匆忙,或许那边比较危急。” 白霜这才想起来,自己失神离开,都没有给夜沉留个口信,他一定着急了。 于是他捏了个传讯纸鹤从窗户处放开,做出纸鹤从外面飞回来的假象。 流萤看到纸鹤便接过来,“公子,是仙尊的传讯。” 夜沉打开纸鹤,上面是白霜的字迹,写着天玄宗有事相传,处理完即刻归来。 流萤就问,“公子,仙尊说了什么,是去处理大盛妖魔作乱的事么?” 夜沉摇头,“不是。” 他把纸鹤又按照原样子叠起来,塞进了芥子空间。 下午流萤带着夜沉出去逛街。 白霜隐身跟着。 他放心不下夜沉自己。 可他一时也不知道如何面对他。 昨夜梦里的一切,他记得清清楚楚。 尤其夜沉在他怀里的诱 人模样,还有攀上巅峰时候他下意识凑上去吻夜沉迷醉的眸子。 一切的一切,让他此刻不知道该如何。 明明说了带小徒弟散散心。 结果一转身他就抛下小徒弟自己。 夜里白霜坐在桌子旁边发呆。 之前流萤提出陪夜沉休息,夜沉拒绝了。 此刻后半夜,夜沉睡熟了,或许是睡热了,手无意识把被子掀开。 如今天气不算暖,白霜怕夜沉着凉,过去给夜沉盖被子。 夜沉似乎睡得并不安稳,嘴里呢喃着“师尊别走”的话。 白霜心里一揪。 他想抱着夜沉休息,又怕夜沉发现什么。 如果没有那个梦,他还能心无旁骛与夜沉一起休息。 可如今不能了。 他和夜沉宿在一起,心已经乱了,全是涟漪,又怎么能心如止水? 他伸出手抚摸夜沉额发。 夜沉下意识蹭着他掌心,甚至还伸出手顺着白霜的手攀上手臂,双手紧紧抓着。 白霜不忍心扯出来。 夜沉很快便睡安稳了。 白霜看着夜沉的睡颜又开始出神。 他觉得夜沉的腿已经不急着治疗了。 如果腿能治好,却耽误夜沉恢复修行,或者两个都耽误了呢? 如今最要紧的是夜沉的寿命。 凡人一世不过几十年。 运气好的百多年已是极限。 夜沉不能修炼,那便只能活几十年。 最差的情况,甚至白霜一次闭关,夜沉便化作黄土了。 所以自己可以先想不清楚这份感情,却一定要把夜沉的寿命解决。 否则自己用几百年乃至更久才想明白,届时夜沉已经君埋泉下泥销骨,自己又该情何以堪? 想着白霜便分出一个分身,直接往天玄宗藏书处而去。 以他的权限,可以看所有藏书秘典,他要找找有没有什么方法。 即便夜沉不能修炼,也可以跟自己一样长长久久的活下去。 天明十分,夜沉于睡梦中惊醒。 他茫然看着空荡荡的房间,随即蜷缩起来,躲在被子里默默落泪。 白霜还在隐身。 夜沉的哭泣渐渐有声音响起,他一声一声轻轻唤着“师尊”。 白霜心疼了,他想抬手摸摸夜沉,又觉得夜沉只是依赖他,如果知道自己对他的心,又该如何? 他是否会远离自己? 想着白霜的心开始拧着疼。 若是他可以接受喜欢夜沉,甚至对他抱有更亲密的感情,做出更亲密的举动。 但夜沉能接受么? 白霜更惆怅了。 他突然一愣,自己刚才在想什么? 他等着夜沉哭累了,又睡过去,给夜沉布下安全结界,立即离开了。 他要找人问问。 不远处有个酒楼,里面每天有说书先生讲述各种动人心弦的才子佳人故事。 当然也有仙子和仙君的故事。 不一而足。 白霜幻化了个样子,在后台拦住了要上台的说书先生。 “先生,我有个问题,如果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生了怜惜和爱护,他也知道自己生了一种没感受过的感情,但他不是很懂,这个人应该怎么做?” 说书人笑呵呵问,“客官说的这种感情可否具体形容?” 白霜想起了那个梦,有些为难。 说书人见白霜为难,换了问法,“既然如此,那客官只需回答,客官对那人是什么感觉?可是欣喜?可是迷恋?见了那人受委屈当如何,见他喜悦又如何?” 白霜想起夜沉委屈巴巴的样子,又坚强的忍受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只觉更加怜惜。 “他……我见不得他受委屈,喜欢看他看各种新奇东西时候的好奇,他小时候活泼可爱,后来生了事,受了很多委屈,我心疼,却……” 说书人点点头,“客官你这是喜欢啊,可是两情相悦。” “两情相悦?” 白霜疑问出声。 说书人点头,“书中有言,这才子佳人本各自欢喜,互不相识。可某一日这金风玉露一相逢,才子痴痴傻傻,佳人哭哭笑笑,不见便生忧愁,一见又生欢喜。” “如何解?” 白霜听着和自己有几分相似,忙追问。 说书人摆手,“客官莫急。这才子佳人分离,便是长久苦痛。或生或死,活的没滋没味。” “若是呢,才子佳人这么郎情妾意,喜结良缘,便又呢,琴瑟和鸣,恩爱白首。” “客官您既然疑惑,不妨想想,你若离了他,当如何,你若与他一处,又如何。” 白霜坦言,“我想过,只是他是我养大,伦理之上,我是长辈,世俗之上,我在高位。恐与他一起,护不住他,又让他委屈。若葬了此情,又恐他日后不得良人一生不快。” 说书人听了连连摇头,“客官你糊涂啊,你既放不开,那就问问他如何想,这感情啊,不是一个人的事,你问问他对你可喜欢?若分离可高兴?” “他……” 白霜低头思考片刻,随即摇头,“他不知我如此,连我自己如今也想不明白自己的心。” 说书人拖长音“哦”了一声,摆摆手笑道,“年轻人,还是想清楚,来来来,今日我便讲一出才子佳人的故事,客官听一听,或许就想明白了呢?” 说罢他便上了台,惊堂木一响,便是一个哀怨婉转的故事娓娓道来。 白霜寻了一处位置坐下细细的听。 这故事讲的是一双青梅竹马。 二人少时定情,生活恩爱。 却不妨家中糟了横祸。 青梅被逼,当着竹马面自裁而亡。 竹马悲痛欲绝后,失了忆。 后来竹马与高门富户的小姐又成了婚,虽然经常郁郁寡欢,却也算妻慈子孝。 再后来,青梅怨气不散,前去寻仇,却寻到了高门富户的小姐家里。 小姐死的时候,竹马碰巧回来,见到青梅杀小姐,这才惊惧之下恢复了记忆。 青梅看着竹马便哭起来。 竹马受不了,双重打击下,出家了。 白霜听着觉得颇为惆怅。 最后惊堂木一响,说书人退下了。 旁边客人却低声讨论,说这是大盛那作乱的妖魔传出来的故事。 说书人听闻以后,便飞速改成了话本子。 三人因果也算让人唏嘘。 这书生爱的是青梅还是高门富户的小姐,却成了听书客的争论对象。 有说青梅竹马必然是真爱,否则书生怎么会一气之下大病一场失忆了? 有说青梅竹马抵不过天降。既然与高门小姐成了婚,又恩爱几年,得了子嗣,怎么不是真爱? 恐怕竹马出家,也是为了高门小姐赎罪。 又有人问,出家难道不是为了超度青梅? 听书客不屑,青梅已经成了鬼修,如果竹马真爱青梅,那就会和青梅在一起! 白霜听着出了神。 他在这个故事里找不到参考价值。 于是他一连在酒楼听了两天说书人的故事。 夜里他还是守着夜沉。 许是为了照顾他,这两日说书人讲的都是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只是可惜,故事的结局无不凄凉。 而夜沉就在客栈安静等着。 网已经撒下去了,他总要有耐性,守着鱼心甘情愿的自投罗网。 第三日夜里,白霜的分身回来了。 天玄宗藏书处的秘典都被他翻烂了。 可惜没有一部秘典给他答案。 白霜神情落寞的看着夜沉安睡。 如果夜沉真的只有几十年可活,他该如何做? 白霜没忍住低头吻上夜沉额头。 他觉得自己已经有答案了。 他不想错过夜沉,即便只是守着夜沉。 至少这几十年,他都要跟夜沉在一起。 如果到时候还是留不下夜沉,他也至少不会后悔。 既然想清楚了,白霜现出身形。 即便他想不清楚自己对夜沉是动心,感情已经变质。 但他明白,不会有比他和夜沉之间更亲密的关系了。 许是察觉到白霜的体温,夜沉把头转过来,一头扎进了白霜怀里。 甚至他还轻轻哼唧了两声,仿佛在表达自己的不满。 白霜轻笑,紧紧搂住夜沉,还不忘给夜沉按摩腰和腿。 天亮以后,夜沉眼睛眨动,是快醒的样子。 白霜闭紧双目,假意睡过去。 夜沉就看到白霜安静的睡颜。 他紧紧抱着自己。 夜沉偷笑,随即抬起头亲上白霜唇角。 白霜惊得差点装不下去。 夜沉的腰腿都用不上力,但他并不老实,小手似乎无处安放,时不时碰到白霜身上。 白霜心乱起来,他还抱着夜沉的腰,感觉他扭来扭去的上身,突然想起那梦中,夜沉在自己身 上的动作。 他呼吸渐渐加重,不多时便往后曲起身体,这睡也装不下去了。 “沉儿醒了?” 白霜用被子把自己和夜沉中间隔开,假装自己刚刚醒来。 夜沉只有上身能动,也无法发现自己的异常。 心中默念静心诀,白霜压抑自己的状态,怕吓到夜沉。 夜沉眨了眨眼睛,随即委屈道,“师尊忙完了么?” 白霜心一软,抬手揉揉夜沉睡乱的头发,“怪为师,说陪沉儿,突然有事走了。” “作为赔罪,为师带沉儿去大盛王朝,听说那边很繁华。” 夜沉无所谓去哪里,反正他跟着白霜就好。 只是不知道白霜什么时候才敢跟自己交底。 温水煮青蛙固然稳当,但是进展太慢。 索性夜沉也不急。 “徒儿听师尊的。” 这时外面流萤已经在敲门了。 “公子可醒了?” 白霜撤下结界,坐起来整理衣衫,“今日不用你照顾公子起居,收拾行李,准备赶路。” 流萤听后应了一声,走了。 夜沉做出诧异的样子。 白霜抬手揽着夜沉的腰把人抱起来,“今天为师照顾你。” “这……师尊您这样做不行的,您是真人……” 白霜拿着外衣给夜沉穿上,“你小时候也是我照顾的,若非为师闭关,这十年也该如此。” 夜沉低着头害羞道,“可是,没有师父这样照顾弟子的,这本来是徒儿该做的……” 白霜回忆了一下,李协怎么照顾青叶的。 青叶收李协为徒已经两百年了。 李协确实很乖,经常在青叶身边照顾他。 青叶那时候常常劝他也收个徒弟,让徒弟照顾自己,不过自己都拒绝了。 其他弟子和师父似乎也大多如此相处。 只有自己,后来捡了夜沉,从一尺来长的小娃娃,亲手照顾到十岁,从不假手于人。 只是这十年来,两师徒生疏了。 不过以后或许会更亲密,白霜觉得也没必要让别人照顾夜沉了。 一想到旁人照顾,会把夜沉都看清楚,他就心里不舒服。 虽然都是男人,他之前也不介意。 可以后他会介意。 他现在都在介意前几天夜沉是流萤照顾的。 “没关系,为师不是其他的师父,也不需要管别人怎么做。” “只是这十年来沉儿和为师都生疏了。沉儿可还记得,你从小是为师照顾大的?” 夜沉脸色一红,低着头忍笑。 他万万没想到白霜也玩儿这一手,两个人就这么对着演上了。 不过无所谓,只要他们俩还彼此在意,互相真心,其他的都是情 趣。 吃了早饭后,白霜推着夜沉的木轮椅出了客栈门。 流萤一脸呆滞的看着这一幕,只觉得自己是不是要失业了。 之前明明都是他推着木轮椅的。 何况白霜真人仙风道骨,如今去推轮椅,真的好么? 走在路上,路人纷纷注目。 眼上覆着白绫的瞎子,推着坐轮椅的瘫子,他们竟然也没出问题。 白霜还有些疑惑,不过他习惯了走到哪里都被人注视。 因为容貌和气质一直特别出众,白霜走到哪里都是别人视线的交点。 流萤背着包袱跟在后面,他在想,自己还能干多久,会不会很快就被白霜退回天玄宗? 大盛王朝占地广博,一直也算安稳昌盛。 不过最近黎城的修士却多了起来。 起因是前些日黎城闹妖魔,大家都来除魔卫道了。 白霜得流萤提醒,为了防止有人认出他和夜沉,于是给自己和夜沉用了幻形法器。 白霜把自己变成了护卫,把夜沉变成了翩翩富家公子。 这样的阵容并不吸引人。 大盛王朝推崇修行,所以对于修士会多看两眼。 而对于夜沉如今样子,也只会以为是哪家公子,还给请了个炼气期修士做护卫。 这样的公子比比皆是。 炼气期尤其是散修,都不算真正的修士,也就在凡人城池受追捧。 不过大多散修修士终其一生也无法突破,只能给富贵人家充充场面。 毕竟优秀的好苗子早就进了各个宗门修行了。 而宗门弟子,筑基以下大多是外门弟子。 尤其上三宗门,内门弟子都少有几个筑基的,大部分都是金丹期。 仅有的几个筑基不是长老的子嗣,便是从小被捡回来收入内门的亲传弟子。 例如夜沉。 所以白霜三人进城并没有谁多注意。 黎城比天玄宗山脚下的城镇大,也更繁华,自然好玩儿的更多。 白霜见夜沉眼神两次盯着不远处的糕点店,便让流萤去买了。 此时已经晌午,白霜先找了个酒楼,带着夜沉吃东西。 小二见了赶紧安排他们坐下。 “客官不好意思,包间都满了。” 夜沉和白霜都不是挑剔之人,只是吃个饭,也就随意了。 白霜点了夜沉爱吃的,专心等待小二上菜。 正在这时候,忽然听见隔壁客人正在聊天。 “这妙音谷鸿音掌门也要招婿,我听说白霜真人当即就出关了,此次也会去。看来两位是郎情妾意,到时候只怕是要公开啊?” (二合一六千大章) 柒——哭猫 听着隔壁客人的对话,夜沉神色一变,怯生生看着他们,转头欲言又止的看着白霜。 白霜也皱眉,他急忙解释,“沉儿不要多想,不过是凑巧。” 夜沉低着头,小声道,“师父,你如果想娶师娘徒儿没有异议的,只要您开心,徒儿就开心。” 他虽然这么说着,可却一副难过的样子。 白霜看他这样心疼,但他又不能对隔壁说自己就是白霜。 他安慰夜沉,“沉儿别多想,为师不会给你找师娘的。” 夜沉摇头,“徒儿本就陪不了师尊多久,几十年不过是师父的弹指一挥间,只是徒儿希望,师父可以的话,等徒儿不在了再找……” “徒儿怕师父有了师娘,便没有精力关心徒儿了。” 这时候刚好流萤买糕点回来了。 白霜立即接过流萤买的糕点,让小二稍后把准备好的食物交给流萤,便带着夜沉离开酒楼,去了旁边客栈。 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是先脱离环境。 白霜定了两间房,带着夜沉上楼,把糕点摆在桌子上,“沉儿先吃东西。” 夜沉还是情绪不佳。 白霜犹豫一下,轻声询问,“沉儿是不信为师的话么?为师只要沉儿陪着为师就够了。” 夜沉没应声,眼泪却滴滴落下。 白霜心疼了,赶紧给夜沉擦眼泪。 “乖沉儿,我不喜欢别人,别听他们瞎说。” 他想说出自己对夜沉的心,可他也刚确认没多久,隐藏自己的情意就很费力了,还没有抽出时间试探夜沉对他的心意。 他又怕万一说出来,吓到了夜沉。 夜沉身体不好,万一吓出毛病,他要后悔死。 实在没有办法了,白霜举着手做发誓样子,“我白霜对天起誓,绝无娶他人为妻之心,只一心照顾我徒夜沉,如有违誓,天……” 夜沉突然扑过来捂着白霜的唇,阻止了他的话。 夜沉眼中都是惊恐,带着无法言喻的悲痛,“不能说,不要乱说,师尊不能再离开我了……” 夜沉距离白霜有些距离,这样扑过来上半身几乎腾空。 白霜怕他摔了,赶紧把他抱了个满怀,“沉儿莫摔了!” 他把木轮椅调整过来,让夜沉坐得安稳,被夜沉这样一闹,他也忽略了夜沉话中的“又”字。 他用手指点点夜沉鼻子,“你这小家伙,可把为师吓到了。” 夜沉还是满眼惊恐,不知想到了什么。 白霜只得安抚他,“你知道为师遇到你之前一直都是一个人么?为师认识鸿音掌门近千年,若有心思,遇到你时,她就该是你师娘了。” “既然不是,那就没可能是。” “为师不是一个拖拉之人,只要意识到自己喜欢或者在意,就会用心护着。” “可为师到如今,只有你在身边呆得许久。” 他抚摸夜沉毛茸茸的脑袋,“不管沉儿能活多久,为师会尽力让沉儿活的更久,如果不能,也会一直陪着沉儿。” “所以沉儿莫要胡思乱想了。” 夜沉眼中带着湿润星光,“可是,如果在以后的路上,师尊遇到喜欢的人呢?师尊也这样陪着徒儿么?那不是对师尊不公平?” 白霜想把夜沉抱在怀里好好哄哄他,亲吻他带泪的眼角。 可他不能,夜沉对他是对师父的孺慕和依赖。 如果他直接挑明自己的感情,夜沉未尝不会因为依赖而接纳他的感情。 可这样被动,对夜沉的未来不公平。 他希望夜沉幸福快乐,而不是必须屈从于要仰望自己而只能接纳。 他想让夜沉真的喜欢自己,对自己动心,自然而然结成伴侣。 而不是因为白霜是师尊,对他有超出师徒之情的情感而被动,那夜沉会痛苦的。 其他人被人告白还能拒绝,还能躲开回避。 可夜沉不能,他不良于行,日常都需要有人照顾,又心思脆弱敏感。 何况这十年夜沉过的委屈。 如果白霜挑明了感情,夜沉一定会因为不想失去白霜而接纳。 可夜沉真的能接纳么? 就算无法接纳,他连走都不能,还要面对自己,内心又会陷入痛苦中。 白霜觉得他们之间如今时间太短了,分隔的太久。 十年前,夜沉还只是个少不更事的孩子。 如果说当初白霜对夜沉这小小孩童生了不伦感情,他几乎可以确定并没有。 可他出关到现在没几天,却发现自己对夜沉的爱意疯长。 那情感很奇怪,来得炽烈而凶猛,仿佛眨眼之间就将还来不及反应的他吞噬殆尽。 “为师此刻可以确定,不会遇到其他更喜欢的人了。” 白霜问夜沉,“为师活了很久很久,久到仿佛已经不记得自己存在的时间了,直到如今也没遇到,怎么可能突然就遇到一个喜欢的人?” 他心里默念,你除外…… 夜沉抬手擦去眼泪,可眼泪却像断线珍珠,落个不停,他眼睛都哭红了。 白霜轻声问,“沉儿,师父可以抱抱沉儿么?” 夜沉点头,随即被白霜托着腿抱在怀里,坐在自己腿上。 夜沉也如同幼童一样,身躯软软的靠在白霜怀里,他压抑自己哭泣的样子,反而显得更可怜兮兮。 白霜就轻轻拍他后背,摩挲他的手臂,在他耳边温柔哄着,“不哭了好不好?” “为师啊,最喜欢沉儿了,以后不管有什么都告诉沉儿,让沉儿全都知道,这样就不会有不安感了,好不好?” 夜沉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嗯”了一声。 他用袖子又一次抹掉眼泪,“只要师尊开心,徒儿全都可以,徒儿希望师尊开心。” 白霜就把下巴抵在夜沉发顶,“那吃东西?你刚才就想吃,现在肯定饿了。” 他拿出手帕,给夜沉擦脸,“都哭成小花猫了。” 擦完他又伸手拿过一块糕点,喂给夜沉。 夜沉乖顺的咬了一口。 白霜又倒茶水给夜沉,“糕点干,喝点水,你刚哭完,别噎到。” 夜沉被喂着吃了两块糕点后,流萤回来了,正在敲门。 白霜让流萤进来把菜品摆好,他并没有放开夜沉,反而嘱咐道,“不要传出去,沉儿怕羞。” 流萤头也不敢抬,低头应声,摆好菜品便出去了。 捌——妖魔作乱 流萤出去以后,白霜也没有要放夜沉下去自己用餐的意思。 他依旧给夜沉夹菜喂水,直到夜沉表现出吃饱了,这才道,“睡一会儿?” 夜沉吃饱了确实有些犯困,便点了点头。 白霜给夜沉揉揉肚子,“还好,吃的不太多,先揉揉再睡,不然肚子疼。” 夜沉看着白霜给自己揉肚子,脸颊有些红。 不过他困得快,眼皮已经有些打架了。 一刻钟后,夜沉已经头搭在白霜肩上睡着了。 白霜把人放在床上,随即打开他带回来的手书。 上面记录了可以增加寿元的药材所在地。 修真界没有转世之说,死了就是死了。 不论是修士还是普通人,一旦死亡,就意味着彻底消失在时间洪流中。 而且增加寿元的药材更是少之又少,还有针对性,挑剔到说不准对什么体质就没有用。 所以增加寿元的药材一直可遇不可求。 辛辛苦苦一辈子找到一棵药材,也就加个十年二十年,并不值得。 何况这种药材大多生长在绝地,易进难出,几乎可以说拿到一株药材,至少要用一条命去填。 所以更是有价无市。 白霜考虑着带夜沉去看看,凭借他的本事,未必不能采到药材。 哪怕让夜沉多活十年也好啊。 至少两人可以多相伴十年。 白霜尤其明白,自己的寿命无穷无尽,如果夜沉真的寿元尽了,以后就又剩他孤零零一个人了。 可他已经无法收回自己的感情了。 他发现自己每多看夜沉一眼,这喜欢便更盛一分。 他舍不下夜沉。 更何况感情这东西本来就玄妙。 比那修士的道心和道途更虚无缥缈。 自己行过这么久都没有一个入眼的人,却偏偏在不知不觉的时候,让夜沉入心了。 这没法去找一个原因。 只能说事已至此,无可挽回。 是白霜不能么? 他只是不想罢了。 过够了孤单寂寞的日子,身边多了个乖巧可爱的小东西,他巴不得这小东西一直在,一直让他关心照顾。 但人不能沉迷于此刻的欢愉,也要为日后考虑。 白霜很快拟定好路线。 谁知他刚把手书收好,就听外面大堂传来吵嚷声。 白霜不关心热闹,他布了个结界阻拦夜沉被吵醒。 结果没多一会儿,流萤就来敲门,“仙尊,仙尊出人命了,您快出来看看!” 白霜这才起身开门,“怎么回事?” 他们在的客房正是楼梯附近,可以隔着镂空栏杆看一楼大堂发生了什么。 地面上躺着几个人,其中一个还在抽搐,但眼见着是活不了了。 白霜眉头紧锁,“你去照顾沉儿,我去看看。” 他站在镂空栏杆旁,看着地面上大片大片的血,死掉的人很快就血流干净了。 客栈老板和小二都在惊呼,外面有看热闹的已经报了官。 那几个死掉的人渐渐硬了。 不多时却突然手脚僵硬的爬起来,见人便攻击。 不待白霜动手,已经有修士跳出来和尸体搏斗起来。 尸体不知痛苦和恐惧,竟然连修士都能伤到。 两个修士被伤了手臂脖颈,白霜眼尖的看到有一缕红色顺着两个修士伤口一闪而过。 白霜直接抬手,一缕寒气过去,直接封住两个修士伤口。 “这什么东西?” 两个修士伤口被冰封,就连伤口处红色都僵硬了。 本来以为那是被滑伤溅出的血液。 可谁知,那红色又细又长,还连着依旧攻击自己的尸体,用兵器砍断后,碎块落地后还会有挣扎。 两个修士脸色一白,对视一眼,“蛊!所有人快出去!” 其他人听见喊声,急忙往客栈外跑去。 而有些在栏杆处看热闹的,直接回了房间。 就在这时候,一楼的几具尸体突然嘶吼出声,失血过多却没有干瘪的尸体皮肤快速抽动,颤抖。 眨眼间皮肤被啃食干净,露出一条条血色细长肉虫。 那肉虫又快速寻找目标,飞射而出。 下一瞬却在空中被冰封。 两个修士看着冲向一楼二楼三楼却被半途冰封的血线虫呆愣一下。 “这是血线虫,大家千万不要碰到,一旦被寄生,很快就会变成血线虫繁衍的温床。” 所有人在门外看着,只觉得浑身发冷。 两个修士看到白霜还告诫道,“兄弟快跑,这里危险!” 说着就拿出火符和雷符打算处理这些冰封的血线虫。 白霜没理会他们,他正专心寻找血线虫虫母,突然感觉身后房间不对,他记挂夜沉,便立刻回身打开房门。 夜沉在床上安睡着。 而流萤正在结界外一脸阴沉的盯着夜沉流口水。 见白霜回来,流萤僵硬转头,斜着脑袋对白霜笑,神情格外渗人。 “你们好香啊……” “我好想吃!” “流萤”的声音冰冷而尖锐,仿佛发疯的尖鸣。 白霜脸色一变,夜沉吃了“流萤”带回来的食物! 而“流萤”身后,他喊完这句话,夜沉身体便被长长的血线虫从床上抬了起来。 夜沉脸色苍白,软哒哒的被挂在半空中。 白霜想出手,可他手腕一痛,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衣服上也爬了一只血线虫,此刻正咬他皮肤,却被他一瞬冰封,而后化成浮沫。 “你是谁,要做什么?” 白霜生怕夜沉被伤害,一时不敢举动。 他能冰封血线虫。 倘若夜沉体内也有,那血线虫会连同夜沉脏腑器官一同被冰封,后果难以预料。 最差的结果,夜沉当场殒命! “流萤”嘿嘿嘿尖笑,“果然是白霜真人,久闻多时,不如一见!” 他抬手指着夜沉,“这小子看样子对白真人来说很重要,不知道白真人能为他做到什么地步?是能以命换命?还是眼睁睁看他赴死?” 夜沉眼皮动了动,仿佛要醒。 白霜焦急,“你别动他,我随你处置!” “流萤”仰头哈哈大笑,“好好好,既然如此,您就为之前杀我夫君付出代价!” “听闻白真人十年前伏魔重伤,不知好没好?体内魔气纵横,再加我的妖气,会如何呢?” 夜沉眉头紧锁,他不安的动了动,便睁开眼睛。 白霜不管“流萤”说什么,急忙安抚夜沉,“沉儿你乖,别乱动,听师父的话。” 夜沉茫然看着“流萤”和白霜,随即低头看自己被几条血线虫架在半空,没等他说什么,又听到白霜身后有火符和雷符的爆炸声。 “师尊?” 夜沉看到“流萤”转头看他,皱眉,“这是怎么回事?” 白霜急忙安抚他,“没事的沉儿,师父会保护你,你只要等着,一会儿师父就过去接你。” “流萤”冷笑,“好一副师徒情深啊,那白真人就用自己来换,你的好徒弟身上有一条蛊母,三条子蛊血线虫,白真人只要种一条血线虫在体内,你的好徒弟就可以少一条血线虫寄生。” 夜沉的眉头一直皱着,闻言歪着头盯着“流萤”。 他抿着嘴唇不吭声,眼睛里翻涌着惊涛骇浪。 白霜直接伸手,一条血线虫落在他手中,手指对着手腕一划,就出现带着冷意的血液。 血线虫开始往白霜伤口中爬。 “不要师尊!” 夜沉一边喊,一边用手抓住一直架着自己的血线虫,那虫子一部分在他体内,一部分缠着床柱子。 夜沉直接抓住血线虫在自己躯体外的一部分,咬着牙往出拔,“师尊不要……我宁愿死也不允许你伤我师尊……啊!” 夜沉一寸一寸往出拔血线虫,白霜喊他也不停手。 “流萤好整以暇的看着,并不信夜沉能如何。” 可夜沉薅着血线虫一寸寸往出拔,扯得血线虫都开始痛苦的尖锐爆鸣。 “流萤”看热闹的表情一点点凝固,“你……” 夜沉真的将血线虫拔了出来,满头是汗,伤口渗血,他却并不在意,掌心黑色一点一滴侵蚀血线虫,这条血线虫活不了了。 可外表却一点看不出来。 白霜急坏了,“沉儿不可!” 他见血线虫被夜沉扔出去,直接化出寒气将血线虫冰封粉碎,夜沉也因为失去一部分支撑落回床上。 “流萤”神色扭曲,“不可能,你们给我杀了这小子!” 她已经顾不上先折磨白霜了。 不知道是夜沉运气好还是真的知道,他拔出来的竟然是血线虫蛊母! “流萤”只有两条血线虫蛊母,带出来一条,竟然直接就被夜沉给弄死了。 夜沉闻言抬手擦去唇角血迹。 白霜趁“流萤”意识被分散,直接闪身穿过结界抱着夜沉。 剩下的三条血线虫他想冰封,又怕伤到夜沉,便只能抓在手中先把虫子拔出来。 夜沉白着脸,“我怕疼,可师尊抱着我就不疼了,师尊你快动手……” 他说着咬紧牙关。 白霜只得一边抱着夜沉一边狠心往出拔血线虫。 “流萤”还想动,可有什么东西束缚住她,让她动不了。 夜沉从白霜怀里抬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晦暗深邃,仿佛无尽深渊,让她骨头都发寒。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流萤”指着夜沉大喊。 夜沉却轻哼一声,拔出血线虫等于活生生割肉,痛苦不言而喻。 白霜手很快的给夜沉拔出三条血线虫,又急忙点夜沉的穴道给他止血。 回头见“流萤”还没跑,竟然在原地咆哮,白霜直接一个冰封,把“流萤”化成一座冰雕。 玖——夜沉的狠 眼见“流萤”被控制,夜沉这才暗自松了口气。 他知道白霜很厉害,可自己也不能成为白霜的弱点。 幸好刚才自己下手及时,那条爬上白霜手腕的血线虫并没有成功顺着白霜伤口进入体内。 只不过夜沉此刻伤的不轻,只怕这几日是动不了了。 那血线虫钻进他身体时候,是吃出了一个个血洞。 而后又被拔出去,活生生留下的血肉之洞,恐怕需要一些时间才能长好。 白霜后怕的抱着夜沉,急忙倒出疗伤丹药给夜沉喂下去,“沉儿你感觉如何?” 夜沉脸色苍白,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他失血过多,此刻只想休息,却还是忍着安慰白霜。 “师尊我很好,没什么问题,您不要伤心。 这话说的白霜又气又心疼,他放出一个防御法器,配合着结界,把夜沉关在里面,看着他终于顶不住昏了过去。 外面那两个修士已经把冻住的血线虫都或炸或烧成了粉末。 白霜神色冰冷的看向“流萤”,“你究竟是谁!” “流萤只有嘴巴可以动,她还在大笑,“你问我是谁?你可记得二十年前风雪山?你在那里杀了一只狐鼬,那是我夫君!” 白霜想起来了,当时在风雪山中,有一只妖到处抓人吃。 风雪山风雪大,其他人难以行动,于是请求白霜走一趟。 白霜就是那一次后捡到的夜沉。 每次回忆,白霜都庆幸自己得到消息便马不停蹄的去了。 如果自己去晚一些,夜沉只怕已经成为那狐鼬的腹中餐了。 “狐鼬作恶多端,他要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 “流萤”却尖叫出声,“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修士凭什么决定我们的生死?大家都是抢夺天地造化修行,你们凭什么自诩为正道?又凭什么说我们是妖邪?” 白霜敛了眸子,“公道从来在人心,不在外族。那些生命都是活着的,不能成为你们为了修行而牺牲的代价。” “世间万物有自己的运行轨迹,即便不吃人杀人,你们妖族也可以活着、修行。” “可你们为了一己私利掠夺他人性命,就该做好被人寻仇的准备。那些人没有能力杀你们,请求我们出手,他们付出了代价的。” “所以我杀狐鼬,你可以觉得仇恨我,来报仇,我接受你的寻仇,但你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动我的徒弟。” “他这一生本就可怜,你又要折辱他,所以你该付出代价!” 白霜说着,用冰封寸寸碎裂“流萤”。 “流萤”不甘心大喊,“你不想知道那个弟子下落么?” 白霜担心夜沉被吓醒,又布置了两层结界,隔绝视觉和听觉,“我门下弟子,我自然会找到。 话落,“流萤”尖叫着被挫骨扬灰,再不留存。 白霜看着“流萤”消失后一片狼藉的房间,又到门口查看一楼大厅。 一楼大厅那两个修士还在清理,其他人不敢进来,生怕碰上一点血线虫就被寄生。 白霜用寒冰层层封住那些血线虫留下的碎屑和残骸,生怕里面还有没消灭干净的虫卵。 那两个修士都比较靠谱,看起来是正规宗门的。 他们利索的把碎屑都收起来,打扫干净一楼大厅,又用净化咒从里到外进行一遍拔除仪式。 等彻底处理完,两个修士在二楼敲门。 “我们是正阳门弟子薛向与薛宗,拜见前辈。” 正阳门是上三宗门中排行第二的大宗门。 上三宗门为天玄宗、正阳门、妙音谷。 其下还有中三宗门和下三宗门。 这九大宗门就是如今修真界的中流砥柱。 其他的还有数百中级宗门和无数小宗门。 而薛向和薛宗两名弟子都是正阳门九长老的亲传弟子,还是一对双胞胎兄弟。 白霜知道这两兄弟,十年前伏魔一战,他们随着正阳门九长老出现过,是一对天之骄子。 他只是没想到他们俩会出现在这里。 客房门无风自开,果然薛向和薛宗已经换了一副样子,刚才他们用的易容。 此刻两位弟子躬身行礼,也知道白霜刻意隐瞒身份,不过他们却已经认出来了。 修真界冰系灵根本就不多,又用得如此出神入化,还出现在这里的,恐怕只有白霜。 “弟子见过白霜真人。” “弟子见过白霜真人。” 白霜点头,他还坐在床边,“进来关门。” 两弟子对视一眼一起进来。 床上是斑斑血迹,白霜正在给床上少年处理伤口,上药。 薛向犹豫一下,“真人可有需求?” 白霜点头,“我还带了一个弟子,目前我不能离开。” 薛向道,“弟子可以帮仙尊寻找。” 薛宗却开口,“真人可需要血线虫残骸?” 血线虫不仅能杀人夺命,也是一种珍贵药材。 白霜摇头,“你们自行处理。” 薛宗忙道谢,“我们房间就在旁边,真人可需要?” 白霜道,“不必了,我开了两间房。” 流萤的房间之前还空着。 不过他又想到什么,皱眉,“那房间刚才蛊母去过。” 薛宗立刻自请去查看。 而薛向得到了流萤的行动轨迹,自行去寻找了。 蛊母“流萤”并没有进过给流萤的房间,所以里面还算干净。 白霜也给夜沉处理好伤口了,这才抱着夜沉去了流萤房间。 把夜沉安置好,果然就听隔壁房间薛宗已经开始清理了。 血线虫用来治疗被妖气折磨的修士格外有效。 正阳门一直为正道魁首,是镇守妖魔两界的门派,战斗在前线的修士自然妖气入体的很多。 所以血线虫也是不可多得能解妖气的药材。 只可惜血线虫必须要人血饲养,且吞噬宿主,正道禁止饲养,自然也无法获得。 获得的途径唯有追杀妖族饲养者来获取。 但是此法在妖族也少用,毕竟反噬严重,一不小心就会被血线虫寄生操控。 薛向很快就找到流萤了。 他是在买糕点时候中招的。 糕点店是蛊母的躲避处,也因此发现了白霜出现。 而薛向和薛宗则是一路追踪蛊母来此的。 本来以为是一场恶战,没想到遇到白霜,此战反而轻松拿下。 流萤还昏迷着,不过也安全避开了血线虫寄生。 只是蛊母对他下的迷香是解不开的。 白霜并不擅长此道,竟然也皱起眉来。 薛向察言观色很厉害,他先开口,“真人可是觉得不好处理?我师父也在附近,您若不介意,我可以给师父发讯息。” 白霜眉目舒展,“让他来一下,刚好我也有事相求。” 夜沉不能动,他只能让九长老动了。 正阳门九长老极为擅长占卜之术。 当年就是九长老占卜,说那大魔唯有白霜能伏,上三宗门才一起出动,请白霜出山。 白霜活得太久了,作为天玄宗的太上长老,极少参与处理修真界事宜。 薛向先给九长老发了传讯,这才把流萤安置在自己房间,随后跟着薛宗一起收拾血线虫残骸。 大厅的为了安全都炸成粉了,但这个房间的血线虫巨大而且尸体完整。 只是被冰封住,而且其中还有蛊母,药用价值更是提升一个档次。 虽然收拾起来很困难。 直到九长老到了,薛向和薛宗还在收拾。 九长老是先看到两个弟子收拾房间的,那么大的血线虫冰雕他也是第一次看到。 甚至不能确定寒冰下的血线虫是否还活着。 “快,保存活体,如果能带回宗门给天医长老活体取药就更好了。” 薛向按住激动的九长老,“师父白霜真人在隔壁。” 九长老这才想起来自己来干嘛的,收拾自己情绪,这才去找白霜。 白霜守着夜沉寸步不离。 九长老进来时候,白霜坐在床幔里面。 这是为了防止他人窥探夜沉。 “拜见白霜真人。” 凳子移动到九长老身后,白霜让他坐。 九长老坐下耐心听白霜诉求。 “九长老,还记得十年前约定么?” 十年前,九长老答应给白霜占卜,奈何白霜伏魔后魔气入体,几乎失去了神智,只能带回天玄宗闭关不出。 白霜清醒时候不多,只能尽力安排紧要的,这件事就搁置了。 如今白霜出来了,提到九长老自然想起来了。 九长老急忙点头,“弟子记得,不知白霜真人想占卜何事?” 白霜看着夜沉,“我有一个徒弟,他身怀破体,不能修行,我想问一问他这躯体,可有方法,哪怕一条坎坷旅途!” 九长老立即拿出自己的龟卜开始占卜。 天花币在龟甲中轮转,可翻出来时候,却没有落在桌面上,而是弹出来,滚到地上到处都是。 九长老面色一变。 白霜一直关注,自然也看到了,“九长老,出什么问题了?” 九长老蹲在地上捡天花币,每捡一个看到上面的图案便手抖一下,直到捡了九个,腿一软坐在地上。 白霜心里暗道不好,掀开床幔站起来,“究竟如何?” 九长老脸色苍白,“看不出,但是和天魔之体有关!” “天魔?” “天魔……” 白霜呢喃,他怎么不明白魔代表了什么。 十年前伏魔大战,那便是一只大魔,就连他也只能封印,而不能将之击杀。 “你是何意?” 九长老摇头,“真人,此子不能留啊,他会引来天魔,或者他就是天魔之体,他会给我们带来灾难!甚至毁灭!” 白霜失神之下坐在床上,他盯着夜沉的脸,少年苍白面容还在安睡。 拾——善恶在人心 魔只能被镇压,而无法彻底消除。 十年前的大魔是想要毁灭修真界,然后把修真界化为魔界的焦土。 若非如此,白霜也不会拼着自己身死也要镇压封印那大魔。 而今却是天魔,比大魔还高一重。 可夜沉是白霜一手教导长大,中间只空了十年…… 这十年又是否能成为夜沉最终化魔的引子? 白霜难以抉择。 九长老突然跪下,“真人,求您为人间考虑。” 白霜艰难,“他是我徒弟,是我一手养大,更是我心爱之人,我愿做困住他的锁,给他一个机会,若有一日,他有魔化可能,我会用命来挽回这个错误。” 九长老不可置信,“真人三思,我修真界当不起这样大的危机!” 他磕头不起,是在以众生的命来胁迫白霜。 白霜却冷了神色,“怀思,我一直以为你是明白人。” “沉儿他还小,从未做出任何伤害他人之事,甚至因为不良于行,被人欺辱长大,他没做过对不起人的事,可这世界对他没有善意。” “或许是因为还没有来得及作恶,可到现在他都没有行恶,他是一张还没有善恶涂上痕迹的白纸,他一直只接纳过他人对他的恶。” “这样的人,你只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看不清的未来来决断我徒儿的性命,不觉得太过潦草么?” 九长老还想争辩,白霜却又道,“我不会杀他,我心疼他经历的一切,父母对他不善,同门对他行恶,是我没照顾到他,所以我要护着他。” “他是我徒弟,也是我要一辈子护着的人。我在一日,便不会让你们动他。今日之事你可以传出去,也可以带着所有修士追杀我,我并不在意。” “至于因果修行,我无愧于心。” “可如今你杀了他,渡劫时候,你就能问心无愧么?怀思怀思,常怀慎思,你可对得起自己?” 九长老浑身颤抖一下,他被十年前的大魔所惊,十年来陷入魔障,此刻却觉得有天雷劈下,终于揭开他眼前沉沉迷雾,看得清眼前景象。 “我……入魔了……?” 九长老站起来,打量着自己,又转了一圈,看着周围,最后又转过来看着白霜,双手抱拳拜谢。 “多谢真人让我破除心魔。” 十年前那一场伏魔之战,修真界大多修士死伤惨重,而白霜是修真界最强战力,也在那一战被魔气侵扰。 何况九长老? 那一战所有正面参加者,都或多或少受了影响。 一部分如同白霜被魔气侵扰,神智若有若无,时有失常,一直与魔气抗争。 另一部分则没有明显变化,神智还在,可性情却渐渐变化,到如今许多人也变了性子。 变得易怒、暴躁、杀伐心重、多疑、敏感…… 只是他们不知道。 或许某一天如同九长老这样被人当头棒喝一瞬清醒。 也或许某一天彻底被心魔掌控,成为魔修。 白霜也没料到九长老竟然陷入心魔许久。 “你……?” 九长老便把自己心魔一事讲述一番,随后又叹息,“是我思虑太过,为心魔入侵。” “刚才的卦也做不得数,我再给您徒儿占卜一卦。” 白霜颔首。 九长老将天花币放进龟甲,再次占卜。 这一次竟然是一样的卦象。 九长老却给出了完全不同的解释。 “此子为天道庇护,难以窥见其命运走向。可这显露的天魔之体四个字却难以揣度,不知是破体为天魔之体的别称,还是他可以克制天魔之体。” 他摸着胡须,“万事万法皆有两面性,不能判定是善是恶,但善恶皆在人心,或许不久的未来他就能告诉我们。” 白霜听着,问出自己最关心的,“寿命可有解?” 九长老摇头,又迟疑,“不可知……如果他真是天魔之体,成魔之日就是新生。若不然,终其一生,不过几十年,甚至更短,没有转圜。” 白霜沉默了。 九长老却突然想起什么,小心翼翼探问道,“刚才真人说,此子是真人心爱之人……未可知这心爱二字……” 白霜耳朵突然红了,刚才他太着急了,竟然将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我……” 九长老摆摆手,“真人放心,我绝不会外传的,希望真人说实话,我或许有法子……” 白霜脸上充血,洁白面容化成绯红,“是……是真的,就是长老理解的意思。长老可是真有法子?” 九长老抚摸自己胡子,思考许久,“确实有一法子,曾经有一位修士,为了与其凡人伴侣相伴一生,延长其伴侣寿命,发明了一种法门。” “此法名为一命双生,便是用自己寿命与伴侣结在一起,从此共用一条命,同生共死!” 白霜眼睛一亮,“当真?” 九长老点头,“当真,据说还成功了,只可惜他们后来一起陨落,此法虽流传下来,却没有广为人知。毕竟修士重命,少有痴心至此者。” “真人可是想尝试?” 白霜点头,“我活了太久,孤独够了,我愿与他共享生命,其他的,我活一日,护此世一日平安,其他无所念。” 九长老幽幽叹息一声,“诸法皆妙,情字亦然。” “只是此法具体不在正阳门,而在妙音谷。自古女子多痴情,那位创造此法的修士也是女子,便是妙音谷第三位掌门。” 白霜本来就要去妙音谷,这下也顺路了。 说完这些,九长老又道,“望真人可以达成所愿,也愿天魔之体永不现世,以免去这番劫难。” 白霜看着夜沉没回答。 两人没有其他事宜沟通,九长老又去看了流萤,把流萤的迷药解了后,很快就带着两个弟子离开了。 薛向和薛宗都很惊喜,因为他们发现除了血线虫蛊母,其他三条血线虫可能都还活着。 甚至白霜还告诉他们,假流萤死前说她养了两条蛊母。 所以至少还有一条蛊母。 三日后,九长老传讯,确实找到另一条血线虫蛊母的下落,只可惜带回去的血线虫蛊母却已经死了,不仅如此,其体内都是魔气,险些伤到天医长老。 并让白霜小心。 白霜看着因为失血过多一直昏迷的夜沉不禁真的怀疑,夜沉是否真的能操控魔气。 他记得夜沉亲手拔出血线虫蛊母的。 当时血线虫蛊母一直在剧烈挣扎,发出尖锐爆鸣。 还有夜沉床铺他闭关所在,侵扰他十年的魔气也消失了。 他小心躺下,以免碰到夜沉,却不敢抱他。 夜沉伤得太重了,而且伤口多,血肉洞又长,他喂给夜沉的丹药也是剂量小的,恢复缓慢。 如果喂剂量大的,夜沉会爆体而亡。 白霜一边自责自己为什么不是医修,不能给夜沉疗伤,一边用额头贴着夜沉的头,“沉儿,你什么时候醒来?” 夜沉似乎听见了白霜的呢喃,他眼皮动了动,下一刻慢慢睁开眼睛,“师尊?” 白霜刚闭上眼睛,闻言眼皮一抖,立即睁开眼睛,身躯也弹起来,单手撑着身体,“沉儿你醒了,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夜沉轻轻摇头,他浑身都疼,尤其伤口处,感觉里面在一寸一寸长出血肉,那种又疼又痒的感觉,仿佛有虫子在爬。 可他就不说,反而对白霜微笑,“师尊,我睡多久了?” 白霜低头亲亲他额头,“你睡了三天三夜。” 夜沉眨了眨眼睛,看着白霜一瞬距离靠近又远离,瞳孔都收缩了,却懊恼道,“睡了这么久啊,师尊会不会嫌弃我太懒了啊?” 白霜声音极为温柔,“不会,我徒儿最好了,勇敢又会保护师父,为师怎么会嫌弃?反而是为师不够好,竟然不能保护好沉儿,是为师的错。” 夜沉又眨了眨眼睛,他说,“师尊我伤口痛,你亲亲我好不好?刚才你亲我,伤口竟然就不痛了。” 白霜想到刚才自己失了分寸,有些迟疑,听了夜沉的话又点头,“好,是亲一下就不痛了么?” 夜沉“嗯”一声,“只有一点点痛,很突然的,但是师尊亲一下竟然就好了。” 白霜不知道信没信,他只是盯着夜沉,许久才问,“那沉儿知道我亲你的含义么?” 夜沉眨了眨眼睛,小脸皱成一团,小小声哼唧,“伤口真的好痛……” 他说着,眼睛里都起了水雾,可见是真的很痛。 白霜心疼了,也舍不得趁机让夜沉意识到什么,他低头亲了夜沉鼻尖一下,“亲这里可以么?” 他又亲了一下额头,“或者这里?” 然后是脸颊旁边,耳朵,眼睛,最后白霜盯着夜沉的唇,却没有再亲下去。 可这么多已经超出了长辈和晚辈的触碰。 夜沉也大了,不是十岁的孩子了。 夜沉十岁时候,如果这样亲夜沉,那仅仅是出于长辈对晚辈的喜爱。 也绝对不会碰嘴唇。 而今白霜也没碰夜沉嘴唇,因为他不想趁机逼夜沉。 他尊重夜沉,如果可以,他甚至希望夜沉双腿健全的跟他站在一起,接受他的表白心意,然后选择或接受或离开。 而不是像此刻,他只能躺着,连动都动不了。 夜沉闭着眼睛还在等待,可白霜迟迟没有再继续,他终于失望的睁开眼睛,“师尊一直在等我醒来么?” 白霜应声。 夜沉却落寞道,“师尊以后也会这样亲师娘么?或者其他弟子?” 这句话把白霜问的哭笑不得,他抬手描摹夜沉的眉眼,“怎么这么问?” 夜沉不高兴了,“我不想师尊也这样对别人,我只有师尊,可师尊想的话,可以不是只有我一个徒弟,徒儿一想到这里,就心脏疼。” 他用手按住心脏处,不顾手臂上皮肉里还有从手蜿蜒到肩膀的肉 洞伤口。 他皱着眉,似乎心口的痛超过自己的肉 体伤痛。 白霜坐起来,他严肃看着夜沉,抿着嘴唇,仔细打量夜沉的举动,许久他终于哑着嗓子问,“夜沉,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么?你又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么?” 夜沉瞪大了眼睛,眼中的晶莹顺着眼角落下,一滴又一滴。 “师尊……” 他小声哽咽,“师尊你别生气,我不敢了,您别不要我……我……” 白霜突然开口,声音极为严肃,堪称严厉,“你要想清楚,能对你做这些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你以后的伴侣,而我也只会对一个人这样做,那个人就是我的伴侣。” “夜沉,你想清楚,你现在的身份!” 他终究还是没有忍住,他想问清楚夜沉对他的感情,所以语言堪称刻薄。 可他的心脏跳动飞快,他想夜沉能跟他说:是的,没错,我就是喜欢师尊。 却没想到他这样子会吓到夜沉。 他只是着急了。 夜沉瞪大眼睛,热泪滚滚落下,只是委委屈屈的喊了一声“师尊”。 白霜的心脏狠狠一跳,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有多严厉,如果是夜沉这样对自己,自己会怎么想? 会以为自己在警告他,警告他不要对自己存在不相干的感情,不要妄想更多…… 他忽然后悔了,急忙给夜沉擦眼泪,颤着声音服软,“对不起沉儿,为师……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希望你能明白,你自己做的是什么,我不想因为你不懂而误会你……” “我!倾!慕!师!尊!!!” 夜沉一字一顿从唇齿之间咬出这句话,滚烫的眼泪烫的白霜手都是颤抖的,他突然僵住了。 “沉儿你……” “哪怕师尊觉得徒儿欺师灭祖,不可饶恕,哪怕师尊明了徒儿心意后不想要徒儿了,徒儿也要说出来。” “徒儿不想糊涂了,上次师尊离开十年,徒儿差点没命,这一次又差点再也见不到师尊,下一次呢,如果下一刻我就要死去,我情愿这一刻告知师尊我的情感。” “反正我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怕的呢!如果师尊不喜欢,甚至厌恶,那徒儿也无所谓,大不了师尊彻底厌弃徒儿,即便如此徒儿也要师尊知道,师尊是徒儿生命里的一束光。” “如果没有师尊,就没有徒儿,徒儿对师尊的感情不是单纯的师徒之情,而是倾慕之情,哪怕为此彻底失去师尊,徒儿也要师尊知晓徒儿对师尊的心意。” “徒儿已经死过了,不怕死,徒儿只怕师尊不懂徒儿……” 白霜愣住了,他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火焰中,那滚烫的火焰灼烧着他的一切,让他短暂的失去神智。 他刚才听到了什么,夜沉跟他剖心,说倾慕他! 怎么会? 他对夜沉的心意渐深,夜沉又是什么时候? 是在被同门欺辱的时候? 还是绝望躺在悬崖深处的时候? 亦或者暗无天日的躺在床上? 更甚至在三天前,血线虫吞食他血肉的那一刻? 心痛席卷上白霜,他眼中也落下滚烫的泪。 霜雪冰寒,没有温度。 他却被夜沉滚烫的爱意烧灼出热烫的泪。 “沉儿……” 他嗓中梗了一团云彩,塞得他难以言喻究竟是什么感觉。 夜沉似乎生怕看到他厌恶的神情,捂着眼睛和心脏还在哭,哭得脸通红,却悄然无声。 白霜俯下身,拿开夜沉捂着眼睛的手,用额头低着夜沉额头,鼻尖蹭着夜沉鼻尖,轻轻的羽毛一样的吻落在夜沉唇角。 “这就是你想要的么?” 夜沉睁开眼睛,睫毛上还都是泪珠,他漆黑的眸子盯着近在咫尺的白霜,“师尊?” 白霜道,“不是师尊。” 夜沉瞪大眼睛,五官都扭曲起来,仿佛要放声大哭。 “是夫君……” 夜沉的神情僵住了,要放声的哭忽然僵住了,声音收住,嗓子还没反应过来,打了个嗝。 白霜和他耳鬓厮磨,“以后不叫师尊了,叫夫君好不好?你给自己做师娘,这样你就不用担心我会再给你找师娘了。嗯?” 夜沉歪头,瞪着眼睛盯着闭上眼睛的白霜,嗓子还带着哭腔,“真的?” 白霜又蹭了蹭他的唇角,“真的,所以别想了,赶紧好起来,不然我要心疼。” 夜沉还是哭了,放声大哭。 “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白霜吓了一跳,无奈的哄着夜沉,可夜沉推他,他怕夜沉碰到伤口,作势被他推倒,夜沉却不管自己伤口,扑到他怀里,哭到抽噎。 这或许并不只是这十年的委屈。 还有夜沉曾经在魔界遍寻不到白霜的委屈和伤心。 那时候他是魔主,无论如何不能放声痛哭。 也没人听他痛哭,或凑上来哄他别哭了。 忍得太久,如今这个人终于再一次在怀里,真真切切的,哪怕是梦,他也忍不住。 他每天都在想,如果白霜再也不喜欢他了怎么办。 如果白霜不爱他了,不想跟他走又怎么办? 魔主的名头很大,他的力量也很强大。 可强大却也留不住心上人,他的委屈无处诉说。 他甚至都没有一个可以倾诉的人。 神界的神明只以为他是魔主,见到他都要怀疑他生了什么恶心。 魔界的魔族只想贪婪的吞食眼前见到的一切。 魔族没有心! 孤独从他诞生以来一直陪伴他,天长地久,没有尽头。 除了沉睡,他甚至什么都做不了。 他不是没听到白霜和九长老说的。 他高兴白霜说自己是他的心爱之人。 也高兴白霜为他不平,为他求情,为他豁出命。 可他不要白霜的命。 他不要白霜为他送上一条命。 他只想白霜爱他。 他生来到如今,没有人爱他。 强大又如何? 魔主又如何? 他不是天生的恶。 他只是拥有邪恶的力量,却也在不断遏制。 神界的神明爱众生,却利用他,龙燚也在利用他。 因为他的力量。 唯有陪了他两百年的白霜才会真心为他说一句,善恶由他心,哪怕最后他为恶,也陪他! 这就够了。 夜沉他忍不住了,什么温水煮青蛙,什么一点一滴让他爱自己,他忍不住了。 他只想告诉白霜自己的心意。 他委屈太久了,他也想如同其他的小弟子般,可以对师父撒娇。 他也想像十年前的夜沉一样,肆意对白霜倾诉自己的一切。 而不是唯恐被抛弃而假做其他模样。 他就是夜沉,他已经被白霜抛弃过了。 他还有什么怕的呢? 他什么都没有。 已经不怕再失去了,因为更早之前,他就已经被抛弃了。 所以如今的一时一刻,都已经是偷来的了。 他没什么怕的了。 夜沉哭了半个时辰,哭得眼睛红肿,哭得撕心裂肺,最后哭晕在白霜怀里。 白霜心疼的不得了,夜沉究竟受了多大委屈,又有多怕,才会在此刻忍不住破罐子破摔? 他轻轻拍着夜沉,任由他发泄,等他把所有的不公都发泄出来。 以后自己就一直疼爱他,照顾他,让他开心快乐。 白霜一直抱着夜沉。 他不会累,也不会倦,不怕夜沉将他的手臂压麻。 夜里夜沉终于醒了,眼睛肿的睁不开。 有人扶着他喝水,夜沉嗓子干得发痛,一直被喂着喝了三杯水,才觉得好多了。 屋子里没点灯,看不清楚是什么情况。 夜沉下意识哑着声喊“师尊”。 白霜应了一声,“好些了么?” 夜沉仿佛才想起自己之前干了什么,他捂住脸,“好像做了个梦,梦里亵渎了师尊……” 白霜直接吻住他的唇,等夜沉眨着眼睛能看到白霜的脸后,这才放开他,“这回呢,又做梦了么?” 夜沉脸皱了皱,是伤口痛了。 “不是做梦,梦里不会痛……” 白霜好笑的摸他的头,“所以呢?做了个什么梦?” 夜沉哼哼了一声,靠在他怀里,“我饿了。” 这次他没喊师尊。 他已经能确定,自己丢脸的哭嚎了半个时辰。 不过他不后悔,下次还敢! 不对,下一世还敢! 白霜点点他鼻尖,“我让流萤给你备了许多吃食,想吃什么?” 他抬手,灯亮了起来。 再一挥手,芥子袋中的食物落在桌子上,各种食物堆满了一桌子。 “想吃什么,我喂你。” 夜沉并不看都有什么食物,他的视线一直跟着白霜,盯着他看,“所以我有师娘了是么?” 白霜无奈看他,“可以这么理解。” 他把枕头垫在夜沉身后,让他靠着,随手一挥,一张白玉小桌出现在床上,他选了一碗肉粥,“你几天没吃东西,先喝粥。” 虽然之前夜沉都吃辟谷丹,如今也不影响他吃东西。 白霜喂着夜沉吃粥,夜沉一边吃,一边视线还盯着白霜,仿佛终于达成所愿般心满意足,“那师尊什么时候娶师娘啊?” 看着夜沉顶着核桃眼还满脸期待,白霜刮了一下他鼻子,“等你好了。” (二合一六千) 拾壹——妙音谷打赌 夜沉的身体弱,而且伤口恢复缓慢。 白霜每天都按时按点给夜沉喂疗伤丹药,却还是修养了七天才将夜沉被血线虫吞食的血肉洞给修补好。 夜沉每次涂药都皱着眉,仿佛只是一点点痛。 白霜却心疼得不得了。 但他也知道,夜沉是不想他担心,才故意如此。 等终于养好了,白霜也收到了鸿音仙子的回信。 共享寿命的秘法,鸿音仙子要白霜和她面谈。 反正都要去一趟,白霜也没什么顾虑。 夜沉揽着白霜的脖颈,被他从床上抱着放在木轮椅上。 “师尊,我好想看太阳,在床上躺着好无聊。” 白霜笑问,“有我陪着也无聊?” 夜沉脸色一红,他近几天因为身躯修补血肉,大多时间都在沉睡。 醒来时候,白霜总是陪着他的。 “可是师尊在太阳下更好看,我想看阳光下的师尊,洁白无瑕,不染尘埃。” “就你会说话。” 白霜推着木轮椅出门。 流萤已经带着马车在门口等候。 这几天他也努力修炼,竟然因为一场祸突破了筑基。 而且没有服用筑基丹,直接给未来结丹成功率增加一半。 “仙尊,我们去哪里?” 白霜道,“妙音谷。” 流萤便和车夫一起驾着马车,一路上寻了景色好的官道行驶,如果看到海花树林还会特意绕路而过,如果夜沉喜欢就会停下来逛一逛。 他知道夜沉这几天憋着肯定想出来玩儿。 这一路就走了十多天,才到妙音谷地界。 夜沉每天趴在车窗边看着外面,尤其高兴。 只不过妙音谷派了门人一直等候白霜,此刻见到流萤赶车,特意上前询问。 听闻确实是白霜真人携徒出游极为高兴。 带头的女弟子是卿双仙子的大徒弟婉玲仙子。 婉玲仙子对着马车行礼,“师祖已经恭候白霜真人许久,弟子请白霜真人下车御剑而行。” 白霜叹了口气,放出飞舟法器,带着夜沉和流萤登上飞舟,“仙子带路。” 马车夫见客人走了,驾马车而归,他本来就是被雇佣的。 飞舟飞行速度快,跟着婉玲仙子第二天便到了妙音谷。 卿双仙子已经等候在山门,见到白霜真人寒暄几句,便带着三人往鸿音仙子处而去。 鸿音仙子已经得了信,打扮的出尘脱俗,正带着几个弟子坐在亭子里,见到白霜来了,站起来迎接。 “真人来了,为妙音谷而来,一路奔波辛苦。” 白霜否认道,“掌门客气,不过是携徒出游罢了。” 鸿音掌门不着痕迹看了夜沉一眼,却见夜沉也正眸色沉沉的盯着她,不知为何,这一次心里不喜的情绪更盛,却并未表现出来。 “真人的徒儿想来也累了,本座让人先带他去休息。” 白霜看了夜沉一眼,他暂时还不想夜沉知道寿命共享的术法,他怕夜沉空欢喜一场,更伤心。 “沉儿你先跟流萤去休息,为师有些事和鸿音掌门商讨,一会儿便回去。” 他口吻温柔,带着几分商量的语气,更是听得鸿音仙子眉头微皱,竟然不自觉更加打量起夜沉来。 夜沉笑盈盈,“徒儿确实困倦了,师尊您不必担心,徒儿会好好休息的。” 随即又对鸿音仙子行了个礼。 立刻便有妙音谷弟子上来带着夜沉和流萤离开。 白霜和鸿音仙子坐下后,鸿音便让弟子退下。 鸿音不着痕迹道,“真人是为徒弟问的同命秘法,说来虽然外界不知,但我妙音谷中却有不少弟子修习此种术法,只是师祖有训,不可外传,只能传我妙音谷内人。” 白霜闻言皱眉,“为何?” 他听出来鸿音的深意,心里便有些不悦,却也并未表现出来。 鸿音仙子轻笑,“三日后我妙音谷弟子接亲,也会在成亲夜让弟子结同命契约的。” “有真人撑腰,我妙音谷此番长脸得很。其实门下愿意与外男结亲的弟子不多,故而也愿意私下里收纳妖族,签订主仆契约,从此与妖族寿命共享。” 妖族自古以来寿命长久,随便修行便是高人一等的修为,所以妙音谷用妖族和弟子订立契约,为的是分享妖族恒长的寿命。 而这是妙音谷不传之秘。 白霜理了理自己手腕衣袖,“确实是为我徒儿问询,我徒儿不得修行,凡人一生未免太短。” 鸿音仙子劝茶,“真人也知道,这么多年妙音谷此事未曾传出,是因为此法易被列入邪法,对我妙音谷不利。” “真人徒弟聪明伶俐,本座也不愿他短短一生,若本座能与真人更进一步,自然作为长辈,本座也愿意为他寻妖族延长寿命,虽然不至于长生,至少千多年还是可以的。” 白霜盯着眼前的花茶,鸿音仙子将自己的茶换了过来,“真人怕什么?” 她将换走的茶一饮而尽,又倒了一杯,“真人可愿?” 白霜直接道,“如果用东西交换呢?” 鸿音仙子摇头,用手撑头,一脸媚态盯着白霜笑,“交换便不必了,妙音谷不缺东西。真人当知道我的心意,我不是吝啬之人,只要真人慷慨,我对小辈也是疼爱有加,真人考虑考虑?” 白霜并不看她,“本座已有心上人。” 鸿音仙子眉眼闪过一瞬不悦,却又问,“那对真人来说,心上人和徒弟哪个重要?本座不为难真人,只是凡人寿命实在短暂,又脆弱易折。” 她突然站起来,双手撑着桌面,脸靠近白霜,吹出香气,“或者真人的心上人也是凡人?真人总要选一个要紧的。” 鸿音猜测,白霜是骗她的,这么久以来,白霜身边从未有亲近的人。 之前她本来想利用一些手段促成自己和白霜的姻缘,所以才极力邀请白霜过来。 后来白霜给她传信,有求于她,偏偏送上来让她拿捏。 “真人要怎么选?” 白霜抬头看着鸿音仙子,“仙子非我动心之人,何必纠结折磨?” 他拿着杯子将茶水一口一口饮尽,放下后依旧微笑看着鸿音仙子。 直把鸿音仙子看得撑不住笑意。 鸿音仙子冷了脸,站直身体,“真人好魄力,只是不知是这茶水厉害,还是真人定力高?” 她说着便又倒了茶水,随即将自己外面的纱衣脱了,只剩下绣着繁花的淡紫色抹胸长裙。 一口饮下,鸿音仙子极为挑衅,“真人可敢与本座一拼定力?” 白霜喉结微动,“好。” 又是一杯。 鸿音仙子脸色慢慢酡红,媚眼如丝盯着白霜,“真人修为高深,既然如此,那便再来!” 她又倒了两杯,举着茶杯敬白霜。 白霜不接,只是又一杯茶水一饮而尽。 茶杯落下的时候,他的手微微抖了一下,“掌门可要继续?” 他说话时候,脸上弥漫淡色红霞。 鸿音仙子手一抖,手里茶杯掉落,茶水撒了一桌子。 她眼中带了泪,只觉得热,于是手中拿着帕子来回扇风,脚步虚浮绕过桌子,用手指抬起白霜下巴,看着白霜绝色容颜眼神迷离。 “真人感觉如何?可要再来一杯?” 白霜喉咙吞咽,他此刻嗓子干得很,只想喝水,眼神也渐渐带上迷离。 “本座可以奉陪,只是想要打个赌,若掌门赢了,便随掌门意,若我赢了,掌门送本座共命法。” 鸿音掌门脑子还算清醒,她拿着茶壶还要倒茶,可里面已经倒不出来了。 “这是有名的醉红霞,便是仙人也难以摆脱药力,一杯惑情,两杯醉心,三杯便是人间地狱……” “真人心中当真有个让真人即便如此也坐怀不乱的心上人?” “此刻你眼中是我还是他?” 白霜脸颊红色更甚,眼神水润,让人迫切想要欺 辱。 “他在我心中,却不在此刻眼前。” 鸿音掌门眼中清泪落下,“好一个心上人,可真人此刻就在我眼前,我在这里布下了结界,不信真人出得去,如果十二个时辰不解,真人只能和本座葬身于此。” “三杯醉红尘,神仙难过……” 白霜撇开头,他眼角都染上红,耳朵更是几欲滴血,就连青色血管也暴起,显然他有些撑不住了。 白霜的修为高深,可他杂七杂八的术法却会得不多,何况醉红霞不得动用术法,否则气血运行过快,很快便会爆体而亡。 此刻他只能不断默念清净心法。 鸿音掌门坐在他腿上,感受着白霜压抑的颤抖,扭着他脸就要亲吻,却被白霜躲避开。 “真人何必拒绝,你现在每动一下都是费尽心力,何必非要与药性抗争?” “赌约!” 白霜只吐出两个字。 鸿音仙子呼吸滚烫的吹在他耳边。 白霜只是闭着眼睛一直口中无声诵念清净心法。 鸿音仙子柔若无骨得靠在他怀里,许久终于咬牙道,“好,真人够狠,那便以六个时辰为限期,若真人定力更好,我便认输。” “但若我技高一筹,白霜你便娶我!” 白霜这才停了诵念,他睁开眼,眼中是一片血红湿润。 “好……” 他只哑声说了一个字。 六个时辰如果还没有更进一步,至少两个人都还有机会寻找别的解法,总不至于死磕到底,彼此陪葬。 结界外,卿双仙子问婉玲,“那几个倾慕师尊之人可都到了?” 婉玲摇头,“回师傅,那几人只到了一半,不过几位师妹来信,三个时辰内必然到齐。” 卿双仙子这才点头,一脸担忧的望着高处被结界笼罩看不见内里如何的亭子。 “等他们到了即刻通知我,万一师尊与真人不成,也不能让师尊出了差错。” 婉玲点头,“谨遵师傅教诲。” 拾贰——醉红霞 夜沉坐在木轮椅上,于庭院中看着远处。 他想知道,这妙音谷便没有什么能阻止他。 自然他也听见了白霜和鸿音掌门的对话。 他来得晚,不清楚白霜和鸿音掌门曾经是否有什么私情。 他嫉妒的发狂,恨不得冲过去杀了鸿音掌门。 可白霜也在,他会看到的。 到时候他会怎么想? 如果他真的喜欢鸿音仙子,会不会恨自己? 夜沉发着呆,无意识的咬着嘴唇,咬的满嘴血也犹自不知。 流萤提着食盒过来,刚看到夜沉的样子就吓得跑过来,“公子你怎么吐血了?公子?” 夜沉被喊回了神,他疑惑一下,又看着流萤给他擦染血的红唇,还哄着他掰开他的嘴查看伤口。 看到嘴里和喉咙都没有血,这才松了口气,从芥子袋里找出药膏给夜沉嘴唇上的伤口抹药。 “公子你真是的,这样也太吓人了,仙尊回来看到了要心疼的。” 夜沉垂着眼睛并不说话。 流萤也习惯了夜沉的脾气,他心情不好了,几棍子也打不出一个屁来。 何况自己问呢。 “公子你可顾着点儿自己身体,仙尊他把你当成眼珠子宝贝的。” 夜沉眼皮子一抬不抬。 不远处白霜和鸿音待在封了结界的亭子里,美人在怀,恐怕已经忘了自己。 “没事了,涂完药你就下去,我想自己清净一下。” 流萤欲言又止,却想到什么,小心翼翼开口,“公子,我听闻她们说,鸿音掌门或许会和仙尊结亲,您是因为担心这个……?” 夜沉陡然抬头盯着流萤,眼神如同不见底的深渊,让人从骨子里涌上无尽恐惧。 “我让你下去。” 夜沉此刻太吓人了,明明面无表情,却仿佛要吃掉他一样。 流萤急忙走了。 夜沉看着食盒,以及来不及收起来的药膏,转身盯着远处封了结界的亭子。 如今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 白霜又在做什么呢? 会不会…… 夜沉有些出神。 他眼中时而翻涌不休沉沉怒意,又时而是无尽汹涌魔念。 他是魔主,由无尽魔念组成这样一个意识。 所以他心里总是恶念翻滚。 他徘徊在善与恶之间。 只有白霜是他黑暗中的一缕光。 他可以不介意白霜为了救自己,与别人如何。 可他心中又汹涌起无尽恶意。 这里只是一个世界。 他也无法确定,真的被辜负了,他会不会直接抹除这个世界,强制带白霜的魂魄碎片离开。 虽然那样对白霜的魂魄碎片伤害很大。 这一刻夜沉才突然意识到,如果,白霜不再爱他了,反而爱上别人,自己又该如何? 夜沉想不清楚。 无数可能在脑海中构建。 或许他会大方的说,没关系。 或许会发了疯的把对方关起来。 也或许会加入? 他想不清楚。 无数可能最后被他闭着眼睛删除。 他揉着自己额角。 四个时辰了,天都昏暗下来,入了夜。 流萤中间来看过他一次,要服侍他休息,他拒绝了。 他没有用神识探知亭子里发生了什么。 总归他要相信白霜。 哪怕白霜真的认为鸿音比自己更适合做伴侣…… 夜沉转动木轮椅回了卧房。 寝室里黑沉沉的,带着一些木樨花香味,很淡。 夜沉推动木轮椅到床边,又用双手撑着身体上床,然后躺下。 他盯着天花板,闭上眼就是白霜的脸,他在笑着,或者温柔的哄自己,亦或者安静睡在自己身边的样子。 他睡不着,一直等着。 妙音谷掌门院落。 卿双仙子看着结界终于被撤掉,急忙奔过去,看见白霜肌肤红艳如火,却依旧闭目坐在凳子上。 而地面上,鸿音仙子衣衫凌乱,半遮半掩的身躯绯红一片,都是她自己的抓痕。 “师尊!” 卿双扑过去,用自己手里的披风把鸿音仙子的身躯包裹起来,拨开她汗湿的头发,看到她已经失去意识的眼睛,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白霜。 白霜口中一直在默念清净心法,一刻不停。 哪怕他衣服都被汗湿,带着些许狼狈,却依旧是风华无双。 “白霜真人,我先带师尊离开了,真人请自便。” 白霜这才停止默念清净心法,睁开眼,满眼通红的盯着卿双,可他眼中却没有焦距。 “共命法!” 卿双皱眉,“什么?” 白霜重复,“她与我打赌,输了要给我共命法的!” 卿双扶起几乎失去意识的鸿音,神色复杂,“会给你的……” 她要带鸿音离开。 却有冰霜拦住她们的去路。 “共命法!” 卿双眉头紧锁,却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份玉简扔到白霜面前桌子上。 白霜猩红的眸子盯着玉简,抖着手去拿玉简,贴在额心查看,确认是真的,这才撤去了拦路冰霜。 卿双又道,“真人动了术法,快找人解药性,否则不出半个时辰,只怕爆体而亡。” 说罢卿双搀扶着鸿音仙子闪身离开。 婉玲见到卿双带着鸿音出现,急忙上前,“师傅?” 卿双把鸿音放在床上,拿出一个小玉瓶放在鸿音鼻端,“快去把师尊的倾慕者们请过来。” 婉玲急忙下去了。 鸿音苏醒了几分,茫然看着卿双。 卿双知道她不清醒,道,“师尊您药性未解,稍后您的追求者会来,您挑选喜欢的来解药 性。” 不多时几位修真界有名的修士鱼贯而入。 鸿音眼神迷离的看了一下那些人。 夜沉闭着眼,呼吸平缓,却并没有睡着。 他一直在等,他要等到白霜回来。 可下一瞬,一个滚烫的怀抱拥住他。 白霜如同滚烫的火炉般将他抱了个满怀,嗓音嘶哑的唤他名字。 “沉儿……” 夜沉的眸子极为清明,他看着夜色里几乎红成一只虾子的白霜,脖颈间都是他浑浊滚烫的呼吸。 “沉儿我……中了药……我……” 白霜神智并不清醒,他只知道要回自己心爱之人身边,可然后呢? 他不知道了。 夜沉感受着白霜的兴奋之情,眉目流转,染上了几分笑意,“所以你想如何?” 白霜听不懂,只有茫然。 夜沉轻笑一声,布下一层结界,阻止任何人的打扰和窥探,双手搂着白霜的脖颈,深深吻上去。 “乖,我在……” 醉红霞 红霞漫天,不知天清地明 不知世事无常。 白霜醒来的时候,夜沉正一手撑腮看他的睡颜,小手还不老实的在他眉眼嘴唇上描摹。 此刻见他醒了,便笑吟吟的凑过来亲他一下,“醒了?” 白霜还有些茫然。 醉红霞药性太重,让他几乎断了这三天的所有记忆。 药性又霸道,此刻他都有种意识昏沉感。 “怎么回事?我……” 他开口,嗓音沙哑,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师尊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么?” 白霜一脸莫名。 他倒觉得自己很舒服,但记忆…… 忽然有一些片段出现,粗 重的喘 息和温 软的躯 体…… 白霜身躯一僵,“我……” 他抱着的是谁? 难道他最终还是没忍住,碰了鸿音? 白霜脸色难看起来。 夜沉用手在白霜面前摇晃,“师尊?” 白霜被唤回神,却依旧神色难看。 夜沉皱眉,又亲他一下,动作间白霜注意到夜沉脖颈一片青紫,就连他动作间露出的肩膀也是一片红痕,那印迹…… 他脑子里又闪过自己抱着一个人亲 吻的画面…… 白霜神色怪异,盯着夜沉的皮肤一直看。 夜沉大大方方用手臂撑着自己坐起来,他没穿中衣,被子滑落,看到白霜视线从脖颈往下到胸口、腹部、腰上。 都是痕迹,尤其腰 侧还有通 红的指印。 更往下到被子里看不到了。 夜沉忽然倾身靠近白霜,一点嫣红近在眼前,白霜喉结上下滑动,吞咽口水。 所以他…… 夜沉轻声笑出来,“所以师尊是打算吃完了不认账么?” 白霜脑海中涌出更多记忆,他突然脸色绯红,侧开脸颊,“我……我……” 夜沉追着问,“师尊怎么?” 白霜不知道说什么了,他意识里不知白天黑夜,对夜沉做了许多事。 尤其他还哑着嗓子哄夜沉喊他夫君,叫一声碰一下,夜沉带着哭腔的哼唧,想起来让他心都火热起来。 夜沉还在逗他,“师尊你到底怎么了?” 白霜直接伸手把夜沉拽进被子里,抱在自己怀里,不让他再说话。 他此刻羞红了脸,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这样。 有辱斯文! 夜沉被他按在自己胸膛上,竟然笑起来,甚至还坏心眼的在他胸口吹气。 “沉儿别闹……” 他嗓子沙哑。 他把被子拽到夜沉脖颈处,露出夜沉毛茸茸的小脑袋。 夜沉笑嘻嘻,“今天是妙音谷弟子结亲的日子,师尊要去做见证的。” 白霜无奈低头看他。 “还有鸿音仙子也会在今天抛绣球选夫婿。” 白霜直接一个翻身,“大早上还胡闹,看起来这几天很开心?” 夜沉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白霜却直接低头吻上他的唇。 “夜沉僵住了,小小声,“师尊我错了……” 白霜手碰到一块玉简,没注意,却拿出一粒回春丹喂给夜沉,“时间还早,沉儿不累的话,为师还要教导沉儿一些修行之法,沉儿可要好好学啊。” 白霜捏了一下,夜沉脸色立即红了,眼中沁出泪水,嘴里咕哝道,“师尊最坏了!哪有这样教徒弟的!” 拾叁——鸿音出嫁 白霜带着夜沉到观礼会场的时候已经是辰时。 彼时正是鸿音抛绣球定夫婿之前。 巳时妙音谷出嫁弟子要出阁前往夫家,故而此刻鸿音就会选择出自己夫婿,好在巳时与她一起接受弟子的拜别礼。 鸿音是盛装打扮过的,正站在雕花楼上,满面春霞却面容冷淡的看着雕花楼下的人头攒动。 所有有意向的修士都乖乖站好。 而中央更靠近的位置立着数名修真界出名的青年才俊,或者修为高深的修士。 他们都是各派有名的弟子。 其中却没有天玄宗弟子。 青叶知道鸿音的想法,自然不会派出弟子与白霜争夺。 白霜有意,弟子辈分小,没脸面。 白霜无意,鸿音若故意选了天玄宗弟子成婚,也是一件丑事。 他索性老老实实不蹚浑水。 此刻白霜和夜沉坐在观礼区。 夜沉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戴着纱帽遮挡脖颈痕迹。 而白霜也眼覆白绫。 重要场合中,白绫几乎成了白霜的标志。 鸿音眼神落在白霜身上,哀怨极了。 可事已至此,她也没有死缠烂打。 卿双公布时辰到,择夫婿的时候,鸿音垂下眸子,随手将手中花球丢了出去。 下方想娶鸿音的修士自然使用各种技巧,只要打败争夺者夺得花球,就可以娶鸿音。 你情我愿,不得反悔。 鸿音在旁边茶桌坐下,喝茶,等待结果。 中途她没忍住又偏头去看观礼区的白霜,随即视线落在夜沉身上,久久未曾移开。 花球在下面修士手中滴溜溜滚动,仿佛活物。 正阳门薛认悬在半空刚夺得花球正是欢喜时候,冷不防被丹月宗弟子栖霞撞到。 栖霞是女子,幸而鸿音择夫婿也不分男女。 两人一撞之下,花球滴溜溜竟然又飞了出去,直接往夜沉方向而去。 鸿音看到这里手握成拳,神色有些莫名。 白霜正在给夜沉剥花生,感觉到有东西靠近,面前便是一堵冰墙凌空出现。 花球弹在冰墙上又飞回去,再次落入场中。 夜沉转头去看鸿音,见她盯着自己,露出一抹冷笑。 鸿音站起来,走到雕花栏杆旁看场内争夺。 已经有数名修士出局,此刻只剩三分之一竞争者。 夜沉张口任由白霜将剥好的花生喂进嘴里,隔着空间和鸿音对视。 白霜见夜沉这副得意的样子,扫了一眼鸿音,并不在意,“这果仁味道也好,沉儿尝尝?” 夜沉双手托腮,专注看白霜剥果仁,,耐心等着投喂。 鸿音低下头,视线落在薛认身上。 她不会干扰下面的花球最后落入谁手。 不过之前她中的醉红霞是薛认解的,心里自然有几分偏向。 而薛认夺魁也是毫不意外。 薛认是正阳门一代天之骄子,是候掌门的亲传弟子,多年前已经成为正阳门十一长老,年纪轻轻便踏入结丹期。 而他兄长薛洋更是正阳门新一代掌门大热人选,其两个侄子薛宗和薛向也是新一代翘楚。 他们一家子,修炼天赋都是极好的。 而薛洋的妻子还是鸿音的师姐。 薛认将其他人都逼迫出局后,抱着花球一脸骄傲的抬头看鸿音。 因为早早筑基,所以面容格外清秀镌刻,带着几分稚气,笑容明媚宣告自己的胜利。 弟子敲击长钟,人声寂静下来。 卿双宣告最后夺得花球,成为鸿音的夫婿是何许人。 夜沉已经被白霜投喂各种吃食饱了,正在拒绝白霜继续投喂的哄骗。 “师尊我吃饱了。” 他揉着自己的肚子,白霜盯着他的动作,又看到他确实显得鼓胀几分的腹部,不知想到了什么,耳朵疏然红到滴血。 夜沉挑眉,却没说话。 鸿音择婿后,薛认便去换了一身衣服,就连头上也冠了重冠,与鸿音极为般配的立在一处。 所有人都称赞郎才女貌,薛认高兴的咧着嘴,一副高兴傻了的不值钱样儿。 鸿音却容色冷淡,她是有名的清冷仙子,大家早已习惯她冷傲的样子,此刻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很快到了巳时,穿着喜服的一对对新人相携而来,对着鸿音和薛认叩首告别。 卿双在唱礼。 一对对新人拜完了鸿音和薛认,又对着白霜所在位置行礼,随后登上静候许久的喜车离开。 弟子嫁完了,就是鸿音的喜宴。 鸿音是妙音谷掌门,她择婿是要入赘的,以后都陪着她生活在妙音谷。 所以午时正当空,鸿音和薛认换好了喜服,一起拜谢前来参加喜宴的修士。 此次盛世喜宴,修真界几乎来了大半,没来的也是没名没姓不受邀请,或者如同正阳门镇守妖魔交界重地的。 至于天玄宗,白霜的身份足够重,不需要其他撑场面的。 新人一个一个与客人寒暄,时间漫长。 等鸿音带着薛认最后来到白霜和夜沉面前时候,已经月上九天了。 鸿音对夜沉不喜根本就不隐藏了。 之前也偶尔有人过来寒暄,白霜都客气而疏离,并不多交涉。 修士们大多知道白霜不爱交友,也不会过多打扰。 此刻对鸿音却是真心恭喜道,“鸿音掌门今日能得良人相伴,恭喜恭喜,愿两位携手同心,大道共赏。” 薛认不知道鸿音心思,闻言极为高兴,躬身还礼,“多谢真人祝愿,在下与夫人一定如真人所言,共赏大道。夫人你说是?” 薛认还回头问鸿音。 鸿音也不多看白霜,只是福了一下身,那是嫁为人妇的还礼,而不是修士的还礼。 “谢真人赏脸,能来见证我的婚礼,真人务必多住几日,让我们略尽地主之谊。” 白霜虚虚扶她起来,“掌门不必客气,本座还有事,过后便不打扰掌门新婚了。” 鸿音客气道,“那便不强留真人了,我会让卿双照顾真人,若有需要,真人便吩咐卿双好了。” 两人似乎并不相熟的样子,也似乎没发生三天前那一场打赌。 两位新人寒暄过后,便离开了。 白霜带着夜沉回去休息。 走在花廊中,夜沉问出了自己的疑惑,“师尊,鸿音真人为何这般好说话?” 如果是夜沉,至少他觉得自己不会这么善罢甘休,随便寻个人嫁了。 若是真心喜欢,怎么能接受这样的结局? 拾肆——共命礼 “或许她寻到了自己的良缘。” 白霜并不关心鸿音怎么想,对他来说,不过是有过几面之缘罢了。 他不愿意多想,更多的是,他想探求共命法的使用性。 早上出来时候,他已经把玉简收起来了。 虽然那玉简被他昏沉时候落在床上,但夜沉没有修为,没有神识,他不怕夜沉能读取。 凡人是看不了修士所使用书籍的。 今晚他很想好好看看玉简内容,可以的话,他想今晚就用共命法。 如果有用,日后他能专心寻找治疗夜沉腿的法子。 若没有用,他也能赶紧去寻找续命草。 夜沉见白霜实在对鸿音兴趣缺缺,也就不再询问。 回了房间,流萤已经备好热水。 白霜将夜沉剥干净后,放入水中,并且亲自给夜沉清洗。 夜沉耳朵都红了,不敢抬头看白霜。 他还是第一次被白霜这样服侍。 “师尊我自己可以……” 他之前都是进了水后再脱去中衣。 流萤服侍他也没怎么看到。 等他洗好了,再用干净衣服把自己裹起来,长袍遮盖他苍白瘦弱到不正常的双腿,而后流萤会把他抱出去,用术法烘干衣服。 夜沉只是记得不清楚,可他前二十年都是亲身经历过的。 尤其坠崖那几年,他连排泄都不能控制,被照顾他的弟子肆意羞辱。 若非青叶掌门固定时间看他,要见到他干干净净的,他不知会泡在秽物中多久。 那弟子还会把他扔进冷水里泡着,等青叶来了,还会说他脾气不好,不愿意让人服侍。 那时候他身体脆弱,被弟子脱光了耻笑他的残疾。 他因为受伤本来身体就脆弱,后来更是被折腾的经常生病。 他病了,青叶就会抽空亲自照顾他,他就过几天好日子。 如果青叶忙,也会让李协看顾他。 而且他如何,青叶也都亲力亲为,并不嫌弃夜沉。 只是那两个照顾他的弟子已经深深给夜沉造成了阴影,导致他一直沉默寡言,神情阴郁,甚至不定时崩溃。 即便如今他主意识记忆覆盖那些过去,可造成的伤害和心理阴影也让夜沉下意识惧怕。 他即便已经二十多了,却因为身躯发育不良,腿部肌肉萎缩,导致他身体畸形,并不好看。 哪怕两人已经做了亲密事,却也没有在光线充足下看到。 床 幔之下,没多少光亮,又有被子遮掩。 而今白霜将他从头到脚看清楚了,夜沉心里反而惶惑起来。 任何人都惧怕自己在心上人面前不完美。 夜沉也一样。 白霜却褪去衣衫,也进了水中。 他把夜沉抱在怀里,贴着他耳朵,“是为师的错,才让你变成如今这样,所以你不要怕,你变成什么样子,为师都喜欢。” “以后没有人能够再伤害你了。” 夜沉把头靠在白霜肩窝,几不可闻的应声。 洗完后,白霜给夜沉擦干头发,把他哄睡了。 等夜沉睡熟了,白霜拿出共命法玉简,仔仔细细看里面记载的内容,等他记清楚了,便把玉简收起来。 共命法需要取主命之人心头血,化成萤石植入受命人心脏中。 白霜化出一把寒冰匕首,刺入自己胸口,亲自取出心尖那一滴血液。 低温让他几乎感受不到痛。 那一滴被取出来的金色血液化成霜花结晶。 白霜俯身低头亲吻夜沉,手中霜花结晶按在夜沉胸口,一个用力,夜沉于睡梦之中闷哼一声,直接惊醒。 他呼吸急促的捂着自己胸口呻吟出声。 那冰冷的痛感让他出了满头冷汗。 “沉儿?” 白霜用额头低着夜沉额头,“为师在……” 夜沉眼神迷离的看他一眼,随即痛得昏死过去。 白霜擦去唇角不知什么时候溢出的血迹,他胸口的伤已经恢复如初,只剩下浅浅一道白色痕迹。 但夜沉却依旧眉头紧锁,他胸口上还有淡淡的红色雪花痕迹,像是重物压出来的瘀痕。 白霜把夜沉抱在怀里,一直观察着夜沉心脏处的情况。 然而没有任何状况发生,玉简上说的成功后状态也没有。 一旦成功,夜沉胸口处应该烙印着主命人的萤石痕迹。 可夜沉胸口的雪花印迹已经消失了。 白霜还想尝试,却突然喷出一口血,意识陡然消失栽倒在床上。 反而是夜沉一声惊喘醒过来,他看着白霜的样子眉头紧锁。 这是被……反噬了! 白霜对他下了术法,术法失败,所以才会受到反噬。 夜沉盯着白霜,闭着眼查看刚才发生了什么。 白霜在的时候,他总是很放心的休息。 却没料到白霜对他会做什么。 共命法,主命人往往都是强大那个。 而白霜以为自己比夜沉强大。 夜沉气笑了,他怎么都不问问自己! 算了,这事怪自己! 夜沉努力平息自己的愤怒,是自己太放松了,以至于术法反噬了夜沉。 但事实上,他是魔主,即便如今只是一副凡人躯体,任何人却也无法伤到他。 他的神思会在对方伤害他的第一时间将对方术法瓦解。 夜沉抱着白霜,思考怎么样才能解除白霜的反噬。 魔主的反噬很厉害,即便他如今只是一抹分神,术法反馈不到夜沉真身上,也会伤害施术者。 也幸好不是真身,如果是真身,那白霜直接就会再次魂飞魄散。 夜沉思考了许久,突然想到,他在神界因为太阳金乌而诞生了生命之火。 他伸出手在自己胸口掏了半天,这才掏出一缕绿色火焰。 那火焰温和,温柔的如同水一般。 其实之前这确实是一汪水,只不过被夜沉的火焰炙烤许久,同化成了火焰形态。 生命之火,虽然叫这个名字,本质上还是生命水的一种形态,这是神界的东西,白霜应该可以接纳。 夜沉将生命之火含在口中,而后贴在白霜唇上,一点一点撬开他满是血的唇,一点一点让白霜和生命之火接纳融合,慢慢变为一体。 或许是因为白霜操控霜雪,也是水的一种形态。 也或许因为夜沉很喜欢白霜之故。 总之生命之水很容易的就被白霜接纳融合了。 生命之火顺着白霜的喉咙往下走,最后钻进了白霜心脏,用它磅礴旺盛的生命力补足白霜被取出来的心头血损耗。 也在修复他被术法反噬的体内暗伤。 拾伍——离开妙音谷 白霜醒来的时候,夜沉在他怀里睡得深沉。 他翻开夜沉被掩盖起来的中衣,看着夜沉胸口光滑的肌肤,神色凝重起来。 竟然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白霜不能接受,尽管他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因为失去心头血,他还有些眩晕,加上刺激,感觉数年来的冷静都失去了,他脑中一阵一阵的嗡鸣。 为什么不能? 他只是想让夜沉跟他一起活着。 难道夜沉真的就只有这几十年可活? 夜沉从芥子空间拿出已经标记好的地图。 上面有五六处标记,都是传说里可能存在的延寿灵药生长的地方。 他神色凝重的记录最近的地方。 寒冰湖。 那里场面风霜雪冷,距离妖族极近,是很容易出现妖族的地方。 白霜拿出狼毫笔,特意把路线标记出来一个最安全的路径。 他要带着夜沉一起。 如今他不信任何人能照顾好夜沉。 当然他也有私心,一想到夜沉不过几十年,届时会留下他自己一个人度过千年万年,他就不想让夜沉离开自己的视线。 凡人一生太短。 而他的寿命又太长。 他总有一种自己孤独了很久很久的错觉。 仿佛他不止一世孤零零等待一个不可能出现的奇迹。 夜沉是在飞舟里苏醒的。 白霜已经带着他离开了妙音谷。 这一次没有流萤跟着。 两人已经心意相通,关系更进一步,自然也就不需要流萤照顾夜沉了。 所以流萤就被授命回天玄宗通报妙音谷此行。 “师尊,我们去哪里?” 白霜给夜沉穿衣服,有些无奈,“还唤我师尊?既为师尊,有些事可是不能做的。” 他凑近夜沉眉眼间亲了一些,“所以叫什么?” 夜沉有些害羞的低头,“阿霜?” 白霜心里一动,乱了。 这个称呼,他似乎等了很久很久,久到甚至忘了过去未来。 他刮了刮夜沉鼻尖,“嗯,以后没有外人了便这么叫。” 夜沉噘着嘴,“有外人呢?” 白霜逗他,“那可不能被人知道咱们俩的关系,不然旁人怕是要戳我脊梁骨。” 夜沉就不吭声了。 白霜见夜沉当了真,把他抱在怀里,“开玩笑的,旁人早就知道我对你的心思了,只是怕你害羞。” 夜沉哼了一声,心里却高兴。 他并不在意旁人的看法,他怕白霜放不开。 不过白霜君子坦荡荡,对九长老没有隐瞒,对妙音谷众人也没有隐瞒。 他对夜沉的亲密和照顾,早就超越了旁的师徒之间情感。 也没假手让流萤照顾夜沉来避嫌,所以每一个见到的,都多多少少猜到了他们的紧密关系。 修真界也不是没有师徒之间如此。 虽然父母与子女之间本就受伦理限制,按照规矩,师徒也该如此。 可修为高了,眼界也就变了。 本来修为高深的修士就难以孕育子嗣,孤苦一生。 若喜欢的人又要碍于世俗伦理而不可得,修炼一途漫长而孤寂,这得不到的情感历经时间更迭,最后就容易变成心魔折磨自己。 修士本就逆天而行,如果不能随心所欲,还不如做一个凡人。 所以最初师徒碍于伦理会被指责。 可后来慢慢的,师徒也就被接受了,反正也没血缘关系。 甚至再后来,具有血缘关系又如何?又无法孕育后代,这血缘也不再成为限制伴侣的条件。 故而修真界的伴侣关系更是随意。 只要不打扰别人,没人管你干嘛。 当然如果影响到别人,别人也不会惯着,毕竟修士修的就是一些自由自在、随心所欲! 进寒冰湖之前,白霜把飞舟停在距离最近的城池外,特意带着夜沉进城池准备了许多用品。 有厚重的衣服,动物皮毛制成的宽厚大氅。 夜沉不能行走,白霜更怕他冷。 “阿霜?” 夜沉不太明白,自己怎么就要穿这么多? 甚至还有一顶毛茸茸的兽耳帽。 白霜道,“我们要进寒冰湖,我不留你在外面,而是要跟我进去的,所以你要穿厚一些。” 他也可以给夜沉支撑结界,只不过他怕采摘寒冰莲蕊的时候,夜沉等待顶不住寒冷。 夜沉“哦”了一声。 不仅如此,白霜还定了许多吃食在芥子空间。 他并不需要吃东西,也舍不得夜沉只吃辟谷丹。 少年要好吃好喝的玩乐,见世间多彩景色。 两人停留了三天,这才一起往寒冰湖的方向去。 只不过飞舟走了没多远,就看到两队宗门长老带着弟子涉入风雪中。 这两个宗门分别是中等宗门千乘寺和无门渡。 两个宗门都是佛修,这才聚在一起结伴同行。 千乘寺的老方丈带队,见到白霜宣了一声佛号,“白霜真人怎么来此?” 白霜从飞舟下来,“本座往里面寒冰湖采摘药材,你们这是?” 老方丈无涯解释,“我和善法师兄带弟子前往寒冰秘境历练。” 白霜闻言想起来,这附近确实有个秘境,因为寒冰湖的缘故,里面很适合打熬筋骨,是佛修和体修钟爱之地。 “只有你们两宗?” 善法也过来说话,“不是,还有十几家宗门体修和二三十宗门剑修,加上我们佛修一起,总共五六十宗门,不过他们已经先进去了。” 白霜这才点头。 “真人是因为妖族近期泛滥,所以也要看看?” 无涯疑问。 寒冰湖是妖界和修真界交界处。 经常有妖族从寒冰湖里跑出来,今年尤其严重,似乎是结界快要撑不住了。 他们这一趟也有试炼弟子的想法。 不过只在寒冰湖外围的寒冰秘境,也不算危险。 据说寒冰湖里栖息着一头厉害妖兽,不过他不出来,也算安全。 白霜倒并不知道这件事。 他本来也不爱到处活动跑来跑去,没加入天玄宗时候,就在雪山中闭关修炼。 加入天玄宗后也是闭关修炼,只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 一般都是有事了,掌门解决不了,就让他处理一下。 不过这种时候很少。 所以对于外面如何,他也不太清楚。 不然也不用特意去找藏书来看。 “非也,本座是携徒出游,听闻寒冰湖有合适的药材,所以想来看看。” 拾陆——寒冰湖 白霜二十年前收了个弟子,早年白霜弟子又掉下悬崖摔断了腿,一生只能做个废人。 这一事早就被天枢长老传播的到处都是了。 虽然青叶极力隐藏,找的医修也都帮着隐藏,可架不住天枢长老故意。 也因此很多修士惋惜白霜真人多年不收徒,好容易收个徒弟还是个废人。 本来想把自家弟子小辈嫁给夜沉好跟白霜拉拉关系。 这可好,谁愿意啊。 不说夜沉活不了多久,即便身为凡人,那废掉了,也生不得子嗣。 等夜沉百年以后,这情分估计也留不下,到时候白霜真人难保还能看在夜沉面子上如何。 再说了,不能修炼,夜沉又能得白霜真人如此喜爱么? 修真界很现实,没人会为了随时可能消失的恩宠去犯险,坑自家孩子。 即便这孩子很不受宠,那也代表他们大族高门的脸,总不能委屈了去。 无涯和善法也知道这件事。 如今听白霜这么说,也猜到白霜估计是想采草药给夜沉恢复残疾。 就算不能恢复,能修炼也是好的。 毕竟废人也不是没有修炼不成的。 符印城城主不也是不良于行? 结果一路修到金丹,成为一方霸主。 想到这里两人心里更惋惜,这夜沉估计所有的好运都用来遇到白霜了。 以至于他连修炼都无缘。 一般弟子早的话三岁修炼,心疼孩子的五岁修炼,七八岁都能看出修炼天赋了。 可白霜闭关之前,夜沉都十岁了,也没传出能修行,估计修炼也是个废的。 这双废,也不知道白霜真人看上夜沉哪里了。 只能说从小养大,所以格外有感情? 可白霜对外一直淡漠,甚至天玄宗也未有几个亲近者。 便是伏魔那次,有天玄宗弟子见到白霜,也是一副又惊又怕的敬畏模样。 可见白霜性情淡漠到何种程度。 善法为了卖个好,道,“既然都是进寒冰湖范围,真人如有需要也可随时联系在下,我佛门人可以相助。” 白霜转头看着一个个穿着单薄僧衣的沙弥们,点头道,“也可,本座就不耽误你们了。” 说罢他回了飞舟,重新设定好另外的方向,就进了内室。 夜沉正坐在床上看书,“外面怎么了?” 白霜解释了一下,夜沉明白了。 他呆了片刻,问白霜,“阿霜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能修行给你丢人了?” 白霜摸他头,“瞎想什么?你如何都不丢人,我只是有些遗憾,不能修炼,就意味着你寿命短暂,以后留下我可怎么办?” 他本来想如果共命法能成功,他就可以跟夜沉说,他能活很久了。 结果共命法失败了。 他庆幸自己没说,否则夜沉该多失望啊。 夜沉也点头,他确实活不久。 可世界上哪有完美的? 能在这个世界陪夜沉几十年也很好了。 毕竟这里不需要他,他只是个过客罢了。 他还要回到魔界尽魔主的责任。 还要履行他答应神界清理魔族的义务。 寒冰湖很快就到了。 飞舟悬停在寒冰湖不远处上方,白霜给夜沉穿得厚厚的。 “一会儿你就在外面看看,不想看了你就操控木轮椅回内室,然后等我回来。” 夜沉点头,“我不会让你担心的。” 至少自保没有问题。 白霜没放在心上,只是安慰他,“我会多布置几层结界,不会有东西伤害你。” 夜沉被白霜推到飞舟甲板上,看着一望无际的霜雪,和下方巨大的寒冰湖。 寒冰湖中波光粼粼,看起来很漂亮。 “阿霜你去,不用担心我。” 白霜没说是给夜沉取延寿药草,他只以为是白霜需要的修炼药材。 他还想,如果白霜采药不顺利,他就偷偷帮白霜。 不过如今白霜是这个世界战斗力最高者,如果没有天魔,那白霜就没有任何危险。 如果有魔族,那夜沉一定能第一个发现,所以他也不担心。 寒冰莲蕊生长在寒冰湖中心水下。 一般人可顶不住寒冰湖冰冷彻骨的湖水侵袭。 白霜是冰灵根,他并不担心,凌空行到寒冰湖中央,锁定湖面下寒冰莲蕊的位置。 正在这时候,湖面破开,从下面传来一阵悠长的兽吼声。 随后从水中钻出来一条黑色蛟龙。 很显然,这蛟龙就是水中镇守的妖兽。 很可能他是专门为了寒冰莲蕊而在这里停留的。 “小子,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速速滚开!” 白霜眼皮都不动,只是抽出寒霜剑对准蛟龙,随后长剑一挥,他本人也在原地消失。 而后便是破空声,白霜闪现在各处,挥动寒霜剑裂出一道道霜雪寒芒劈出。 那蛟龙也不是小辈,扭动身躯间黑色鳞片张开,鳞片化为无尽飞刃层层射出,仿佛漫天花雨落下又迭起。 妖蛟是此处寒冰湖守护者。 寒冰莲蕊能延寿二十年,可对妖族无尽寿命来说,并不值得。 妖蛟这个实力,他是另有守护。 白霜很快想清楚,他划出一道巨大寒冰匹涟,晶莹剔透的隔在两者之间。 “我来此为取寒冰莲蕊,别无他意。” 可妖蛟并不管,他只是一声嘶吼,摧毁寒冰匹涟,“此处不可侵犯!” 而后妖蛟尾巴一甩,寒冰湖水倾巢而起,直奔飞舟和白霜两方向。 寒冰湖震动,不远处刚刚开启的寒冰秘境剧烈晃动起来,在场宗门首领大惊,纷纷呼喊暂停进入。 紧随其后就看到天上无尽寒冰飞散,落到身上即刻能将他们冰封碎裂。 “快!支撑结界!” 五六十宗门快速聚拢在一起,支撑出一座半圆形倒扣结界,抵御天上飞散的寒冰利刃。 夜沉也看见了,那巨大而散发淡金色的结界格外显眼。 白霜见妖蛟对飞舟攻击眼神更加冰冷。 飞舟有他的结界保护,他活着,结界就不会破。 敢动夜沉,他绝不允许。 白霜动怒之下,直接将寒冰湖水冰封,巨大水幕冰封之后,悬挂九天,散出五光十色炫彩光芒,何其美丽。 寒冰水幕被妖蛟撞击,飞散出无数寒冰碎屑。 白霜直接剑指随风一点,身躯化成虹光,直接在半空失去了踪迹。 妖蛟也知道自己御水被压制了,身形一滞,气恼万分,干脆张口喷出岩浆去碎寒冰水幕。 可此时寒冰碎屑竟然都化成白霜身影,寒冰碎屑多少,白霜分身便有多少。 数之不尽的白霜对着妖蛟一起攻击。 拾柒——守护之下 眼见着不知多少白霜分身葬身在妖蛟喷出的岩浆下。 夜沉担心妖蛟真的伤害到白霜,慌张之下伸手一指。 岩浆也是火焰混合燃烧的状态,控火对于来自更高等级世界的夜沉来说,不算难。 妖蛟正喷得高兴,谁知他突然感觉什么东西扼住了他的喉咙,下一刻他打了个嗝,喉咙里呛出一口黑烟,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已经被白霜用冰封住了。 白霜立于妖蛟头顶,看着不堪一击的蛟龙有些疑惑。 不应该,妖蛟展现的威势并不是这么容易被封住的。 虽然他打下来不会伤筋动骨,但也需要费一些工夫。 结果现在一招就秒了? 不过白霜来不及思考,他已经看到了冰封水幕下面一朵紫色寒冰莲蕊。 于是他立即飞身下去采摘下那一朵寒冰莲蕊。 用施了术法特制的玉盒将寒冰莲蕊装好,白霜刚要离开,就觉得不对。 他飞身让开,发现寒冰莲蕊是生长在一块巨大寒冰之上的,而寒冰中封着一个人。 “这是?” 夜沉隔得遥远,可他神识不受空间限制,自然也看见了。 那是…… 神界的沉月仙尊! 不,不对…… 沉月仙尊陨落后,身躯已经化成向天朝天两兄弟,她的随身世界也碎裂,里面的生命也都异化成魔族了。 所以这里是…… 夜沉记得他将沉月仙尊记忆和她的世界都复刻出来,并且投入那世界模拟之中。 而这所有的世界都是真实存在的,只不过世界源核心都是来源于魔力。 那么这个被冰封的沉月仙尊是世界意识? 还是…… 白霜曾经趁他离开,去沉月仙尊的葬身处,收集了沉月仙尊的执念? 夜沉更愿意相信前者。 不过很显然,那冰封告诉他,事实恐怕更倾向于后者。 所以白霜为什么这么做? 夜沉陷入沉思,没注意白霜已经回来了。 “沉儿?” 白霜叫了半天,这才把夜沉叫醒,“在想什么?” 夜沉回过神,“在发呆,想阿霜多久才能回来。” 外面寒冰湖已经恢复原状,妖蛟也回了水中。 夜沉没有问,问了也未必有答案。 白霜推着他回了内室,“休息一下,这里结束了,我们可以离开了。” 这边结束,寒冰秘境也可以重新开启了。 之前因为受到波及,开的寒冰秘境入口崩塌了,还好没有人员伤亡,灾难来得快去得也快,并不影响他们继续。 白霜把夜沉哄睡了,也知道自己差点波及他们,有些愧疚的去看了一眼,并且留下一道结界,保证寒冰秘境稳固。 哪怕后续妖蛟离开寒冰湖也不会造成参加秘境的弟子被影响。 无涯和善法也知道前面的事跟白霜有关系,都有些怒意。 不过白霜态度良好,而且没有造成实际伤亡,便也不好说什么。 然而还不等再说什么,地面下又是一阵波动。 这可就不是白霜造成的了。 这处寒冰湖本来就是妖界和修真界的分界处,不时便有妖族从此处出来。 而此刻却又有地震传来,不多时出现界门开启的声音。 妖界和修真界的通路开了! 无涯和善法脸色一变,出大祸了! 白霜在此,是福也是祸,他不在,恐怕所有参加秘境的宗门弟子要葬身此处了。 界门大开,不知道要跑出来多少妖族呢。 只见一汪水波自寒冰湖上起,寒冰湖如同一面镜子,映照出妖界的景色。 寒冰湖面位置对应的正是妖界森林。 一片苍翠绿色下,是一望无际的妖族,他们或人形,或兽形,都守在这里,可见就等界门开启呢。 无涯宣了一声佛号,利索的拿出示警信号燃放。 妖族这是要攻打修真界啊! 白霜却凌空立在寒冰湖上,寒霜剑尖直指对面妖族,“今日我白霜镇守此处,越界者杀!” 他说的杀气凛凛,对面妖族面面相觑。 夭寿啦! 他们等了三百年,就为了此刻大肆入侵修真界的,现在却一开界门就看到白霜真人拿剑指着他们。 他们这是什么运气? 五百年前白霜真人就把他们打得屁滚尿流的回到万妖之森,如今还没出去呢,又是这位? 咋的,这位真人没事儿闲的专门蹲他们蹲了五百年? 这下子湖面之下的妖兽沸腾了。 曾经妖族也在修真界肆虐过。 当时是人妖共存的世界。 结果后来妖族压修真者一头,修真者们有很多被妖族掳掠做仆从。 甚至修真界都是民不聊生。 因为很多妖怪吃人。 还有妖怪修炼邪术需要杀人。 一度因为人族损耗过大,都需要妖族反思列下非贵族不得食人类的律法。 而许多大能也与妖族大能对立而身死。 也就导致哪怕后来妖族消失五百年,人族也没有修养好。 而十年前大魔现世,引发修真者无法抵御的情况。 而五百年前,所有修真者没办法了,这才有天玄宗当时掌门不得已而兵行险招,前往天刃山,赌一个白霜还在。 白霜果然还在。 天玄宗当时的掌门还是青叶的师父。 青叶师父年轻时候游历天下,曾经误入风雪山,被白霜救下。 白霜本来不愿加入天玄宗,但他顾念妖族祸乱人间,就下山了。 而后妖族被他分别驱赶至几处,打开妖界大门,赶回妖界。 只是这几处地方不巧得很,都是延寿灵药的生长地。 而最后一次驱赶完妖族白霜也力竭而昏迷。 青叶师父把白霜带回天玄宗。 白霜醒来以后,经历一些交涉,到底加入了天玄宗。 妖族战力保留的不错,以至于他们一直竭力想要回到修真界,继续奴役人族。 如今盯着白霜一时间犹豫着不敢踏入修真界。 而其他地方也在同一时间放出讯号。 妖族不止在一处开了界门,而是采取多点位,想要入侵人族。 这样一来,寒冰湖也就难以得到支援了。 一时之间修真界各处都席卷上妖族,修真界和妖族处于战斗状态。 夜沉醒来的时候没有看到白霜,他便用神识探查。 结果发现白霜镇守在寒冰湖上。 所有佛门弟子已经撤离去别处了。 白霜正在关闭妖族界门。 可惜当初是修真界大能们负责封印界门,他负责驱赶妖族。 而今他自己封印却难了。 夜沉乘坐木轮椅到甲板上,“阿霜,这是怎么了?” 白霜回头看夜沉一眼,传声道,“你回去等着,外面危险,妖族将要入侵修真界。” 夜沉看着寒冰湖面开启的湖面界门,抿了抿唇。 修真界竟然还有种族之争? 此时白霜显然在以一人镇此处。 夜沉在犹豫要不要帮忙。 还是相信白霜,让他自己处理? 如果他出手,引发魔气扩散,导致修真者心魔入体恐怕更麻烦。 白霜还在让夜沉回去。 就在这时候,妖蛟竟然从寒冰湖中冲出来,成为除了白霜和妖族外的第三方。 妖蛟口中含着巨大冰块,冰块中就封印着沉月仙尊的一具身躯。 神明身躯已经不存在,这是沉月仙尊执念幻化的身躯。 夜沉看着那冰,更确定这是白霜亲自封印的了。 白霜要做什么? 夜沉并不了解。 不过他决定不参与。 总能查明白白霜的用意。 妖蛟深深看了白霜一眼,直接扭头飞走了。 冰封的沉月仙尊执念竟然就是妖蛟所守护的。 当年白霜驱赶妖族至此处时候,妖蛟和他守护的沉月仙尊躯体都不在这里,看来是近年才过来的。 白霜无暇理会。 相比于妖蛟,此刻的界门后面蠢蠢欲动的妖族危险性更大。 幸好他带了许多符咒和法器出来。 拖了半天,无涯和善法各自带了十几个金丹期以上的修士前来布阵,要再次封印界门。 白霜守着,对面的妖族不敢出来,却有些聪明的往别处界门去了。 不过白霜一直盯着他们,至少露面的不多。 无涯看到白霜脸色难看,“真人,六处妖界界门,除了此处,全都破开了,妖族已经大肆入侵修真界。” 白霜脸色沉下来,“先封印!” 二十几人一听,赶紧开始布阵。 由白霜压阵眼,其余修士快速布下阵脚阵纹,半天时间将妖族打开的界门封印。 白霜看着彻底稳固的封印松了口气,“此处派弟子巡逻,其余人可先随本座前往最近妖族界门处,一同抵御妖族。” 距离最近的自然是正阳门镇守的妖族界门。 而且附近还有魔裂谷,经常会有魔族从那里爬出来。 所以正阳门一直镇守此处不敢松懈。 正阳门也是弟子最多范围最大的门派。 修真界都以进正阳门为荣。 而天玄宗则是因为白霜存在,所以地位超然。 可以说天玄宗是精神领袖,因为五百年前驱赶妖族和十年前伏魔而奠定的基础。 所有修士认为,哪怕最后他们不敌,白霜也能给他们兜底。 正阳门则是正道先锋,他们负责战斗在第一线,不让妖魔侵扰人间。 妙音谷便是后勤,她们能够规划和运输物资,提供医疗等大量需求。 去正阳门就要路过妙音谷。 抵御妖族是战斗第一线,白霜不想带着夜沉,他决定把夜沉放在妙音谷。 鸿音掌门虽然一直想与他有些进展,却也是一位正直修士。 她不会为难夜沉。 飞舟内,白霜把自己的想法说给夜沉,随即亲吻他额心,“听话,前线危险重重,在妙音谷等我回来。” 夜沉没吭声。 他不是很同意。 万一妖族出现能压制白霜的存在呢? 白霜见他不说话,却只当他同意了。 揉了揉他的脑袋,又亲亲他嘴唇,“我给你采了寒冰莲蕊作为延寿丹材料,回头让他们炼制给你吃,至少能延寿十年。” 如果顺利的话,抵御妖族或许时间很短。 若是不顺利,五六十年也难说…… 五百年前白霜是全盛状态,驱逐妖族的速度快。 而今却因为十年前伏魔时魔气入体,导致白霜的修为损失了三分之一发挥不出来。 所以如今究竟如何,谁也说不准。 夜沉不高兴。 可这时候他要懂事,不能给白霜胡闹添麻烦。 他气恼的躺在床上用被子裹住自己。 修真界也惧怕魔族。 他是凡人,不能用能力,否则会被判定为魔族的。 夜沉更憋屈了。 回去的时候飞舟速度更快,只用了一天就到了妙音谷。 鸿音作为掌门并不会离开妙音谷。 不过妙音谷却出动了三分之二的弟子全部支援抵御妖族。 白霜把夜沉送到鸿音掌门面前,“鸿音仙子,我这徒儿不能带去前线,还望你代为照顾,若是不便,我已传讯让天玄宗派人来接他,只需让他停留几日。” 鸿音虽然冷淡,却也同意了。 白霜和鸿音商讨一番抵御妖族事宜后便匆匆离开了,连个招呼都没和夜沉打。 如今妖族来势汹汹,数个城镇都被侵扰,苦不堪言。 鸿音看着白霜彻底离去后,才转身打量夜沉。 她的视线落在夜沉身上,很快又传递出不喜的情绪。 她的新婚夫君也已经带着弟子出去抵御妖族了。 夜沉喝着茶,眼睛也不抬,“不喜欢我你可以不看,没必要让自己厌烦。” 鸿音便转身回了主位坐下,“果然见你几次,我都不喜欢你。” 夜沉心情恶劣,语言也恶劣,“毕竟不是为你来的,没必要让你喜欢。” “三次了,明明你都没有出现过,这一次为何会多出一个你?” “什么?”夜沉这才抬头看着鸿音。 鸿音神色坦荡,“我说,这个世界重启三次了,前面三次明明没见过你,为何这一世?” 夜沉将茶放在桌子上,“你的意思是,这样的一切,前三次重启后都一模一样发生?” 鸿音捏起糕点观察着,“是啊,所以我对你很意外。” 夜沉心思一转,“那……” 鸿音仿佛知道夜沉想问什么,“之前白霜和我的关系?每一次都失败,第一次他没熬过去十二个时辰,和我一起因醉红霞不得解,爆体而亡!” “然后世界重启,第二次他依旧不愿意,不过我另有打算,中途放开了结界,他回了天刃山,再也没出来,听闻死在了天刃山妖族侵略中。” “第三次他依旧不从,似乎也对醉红霞生了抗性,而后死在了魔族侵略中。” “这一次你知道。” 夜沉不能理解,“也就是说你每一次都没得到他,那为什么还这么执着?” 女人心还真是。 鸿音并不回答,“看来他对你格外不同,这一次醉红霞他终于不是靠自己顶过去了,我还有些庆幸,但我讨厌你,魔族!” 鸿音冷下脸看着夜沉。 夜沉挑眉,“让我猜猜,你是沉月仙尊?” 拾捌——天枢之死 “让我猜猜,你是沉月仙尊?!” 夜沉虽然问的疑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鸿音端正了坐姿和神态,正视夜沉,片刻后忽然轻笑一声,“是又如何?” “我只是个失败者,抵不过堕化,也无法成为一位负责的神明,每一次我在努力,可是都失败了。” “这一次,不知道这世界还能持续多久呢?” 她说着,眼神渐渐看向不知名处,迷离而又茫然。 夜沉单手撑腮,“其实我很佩服你,别的神明都是最后堕魔了,唯有你决绝到自尽。” “他们都以为会有救赎,天启不会放任他们真的堕化成魔,会在最后救他们出苦海。” “但天启救不了他们,最后他们都在痛苦和绝望中彻底失去自我。” “唯有你,看起来是那么温柔的一位神女,却最终选择了自毁,你从未将希望寄托于外物之上,而是从始至终努力解救自己。” “只可惜,神明的存在,本就片面而孤独,一生致力于创造纯净而美好的世界,却最终都是被衍生世界中的子民拖累而堕化。” “魔不是原罪,那些子民的存在才是原罪,你想明白了么?” 鸿音神色凝重的盯着夜沉。 她不是没想过,只是她自欺欺人的不愿意相信。 从前她在九天之上看着那衍化世界中的一切,阻止他们战争和械斗。 可她高高在上,怎么明白人心? 而今她在这世界中,成为所有子民中的一员。 每一次,这个世界都崩溃在他们的互相争斗,勾心斗角里。 没有妖族的时候,各个门派之间争斗。 有了妖族,又与妖族对立。 即便如此,内部也在互相防备。 有了大魔之后,修真界也不是没有与妖族合作过,可是即便如此,妖族私下里也在食人。 修真者和妖族之间从来没有一刻的和平共处。 抵御魔族时候也无法将后背交给对方。 在门派里,又因为派系利益争端而互相不对付。 她见得太多了。 最简单的。 修真界中只有她和白霜没有更迭过,从一开始诞生至最后灭亡。 她想和白霜沟通,可白霜不信她。 第一世她说了想和白霜结合,成为这个世界真正的神明。 白霜拒绝了她,她不得已给他下了醉红霞。 而后白霜宁愿死也不愿意。 他们两个人都无法说服彼此结成一条心。 何况其他人? 世界上最复杂多变的就是人心。 他们是独立的个体,没有人能肯定最后一刻,身边是否有人捅刀子。 明明能见世界曙光的时候,却有人为了一己私利而将所有人彻底拉入永远的黑暗。 第二世,抵御妖族的时候,白霜重伤,在和妖族达成和平条约之后,天玄宗的天枢趁白霜无法行动,而杀了白霜…… 妖族见白霜身死,修真界无人能够打压妖族以后,屠了修真界。 不过却被后来的天魔将妖族戮杀殆尽。 鸿音轻笑一声,极为讽刺。 她不知道为何自己这么讨厌夜沉,还愿意跟他聊这些。 大约是因为,她孤独太久了,终于忍不住和知情人讲一讲那些无法言说的经历。 夜沉听闻天枢曾经杀了白霜,眼中有无尽黑暗蔓延。 “天枢为什么杀我师尊?纵然他们不合,可也不至于同门内讧。” 鸿音也嘲讽道,“是啊,我也不明白,明明是同一宗门,再怎么也不应该闹到这里,毕竟是人族,在种族大义面前……” 说到这里,两人对视一眼,似乎都明白了些什么。 “第三世,我努力帮助白霜,他没有重伤,天枢的刺杀也没成功,便失踪了。后来天魔出世,修真界和妖族联合,天枢出现了,但是没有人在意他……” 夜沉并不了解这里面的因果。 鸿音却已经又道,“当时天枢混在一群散修之中,死在天魔手中。他死的时候还不甘心,若非白霜小心谨慎,只怕又会被天枢重伤。” 夜沉坐直身体,他脖子都僵了,“如你所言,那天枢就没必要留下了。” 鸿音点头,“三天后,他会先到妙音谷。” 夜沉却知道,鸿音这样和盘托出,必然是有所图。 “仙子想让我做什么?” 鸿音抿紧嘴唇,不知想到什么,思绪有些出神。 夜沉也不着急,他打了呵欠,显然是困了。 “我要你帮我伏魔,你是魔族,知道魔族的弱点!” 夜沉呵欠打了一半,“魔族的弱点……魔族没有弱点的……” 他操控木轮椅往外行去,“魔是人心所化,所有污浊不堪而成,哪里有什么弱点?” “弱点是有道德有理智的生命才会有的……” 三天后天枢果然来了。 他先来拜见了鸿音,坦言是白霜给宗门传讯接夜沉回去照顾的。 鸿音不动声色,“青叶掌门言说整个宗门弟子倾巢而出,想来回去也没人照顾他,不若留在这里,白霜真人将他托付给本座,本座不上前线,还是可以照拂一二的。” 天枢神色不变,“宗门也有不能上现场的弟子,在下会把他们放在一起,这些都是我修真界的未来,自然要好好保护。” 鸿音自然不放人,“长老所言甚是,只不过这一来一回也耽误时间,有这功夫只怕长老能多杀几只妖族,救下更多无辜之人。” 天枢脸色不好看,“掌门说的是,只是白霜师叔也说思念夜沉,让我带过去给他看看,师叔受了伤,我本来不想说,怕你们二位担心。” 鸿音知道天枢不会善罢甘休,却也没料到天枢突然改口。 这时候夜沉坐着木轮椅进来了,闻言果然急切起来,“我师尊伤了?他怎么样?伤的重不重?” 天枢叹息一声,“他不让我同你说,只说让我悄悄带你给他看一眼,再送回天玄宗。” “可叹那妖族手段卑鄙,竟然给师叔下药,夜里又偷袭营地,导致师叔被妖族利爪穿心,失了半片心魄,幸好师叔修为高深。” “可他挂念你这徒弟,又因他之前闭关害你重伤,诱发之前的心魔,如今颇为挂念你,只想见你,不得已我只得带你走一趟。” 夜沉瞳孔一缩,“师尊他……” 他显然信了,脸色苍白,“求天枢长老带我去见师尊。” 鸿音听着眉头一皱,她担心天枢是要拿夜沉威胁白霜。 固然种族大义在前,白霜不会退让。 可万一天枢威胁让白霜自伤或者自裁那就麻烦了。 夜沉却已经对她道,“夜沉多谢鸿音掌门照顾,只是如今家师重伤,夜沉身为弟子当前往,望掌门成全。” 鸿音盯着夜沉看,却看不懂夜沉的心思。 她为难起来,难得有一个能帮她抵御未来天魔的人,此刻却要自寻死路。 她不甘心。 夜沉却道,“劳烦掌门莫要收拾房间,等家师稳定,夜沉还要回来叨扰。” 鸿音眉头微皱,她心思单纯,不太明白夜沉的意思,却也只得应下,“放心,我这里会为你留着位置,也算让你师傅无后顾之忧。” 天枢见夜沉和鸿音都已经同意了,急忙就带着夜沉离开了。 仿佛生怕迟一刻,就有人反悔一样。 天玄宗弟子们已经先行一步,他是刻意落下来的。 而今他带着夜沉一路往战场急行。 行到一半,天枢拿出一张符直接封印夜沉的动作。 夜沉不解,“天枢长老这是为何?” 天枢冷笑一声,“为何?当然是让你不能逃跑了……” 他突然带着夜沉落到一处空地。 旁边有阵法遮掩,里面出来几只半妖。 “三哥,怎么样,成了?” 一只男半妖看到夜沉高兴,“这就是白霜的弟子?那白霜最近杀了我们好多大能,这次一定不能放过他。” 天枢眼皮子耷拉着,“绑好,稍后带他去战场,对了,记得把他舌头割了,别泄露我们的计划。” 男半妖点头,“好的,对了三哥,一会儿你跟我们一起走?” 天枢犹豫了一下,“不,我还要去杀白霜,万一这夜沉不能威胁他,也好有余地。” 夜沉冲天枢问道,“天枢长老,我只问一句,当年我坠崖,跟你可有关系?” 天枢头也不回,“小东西,当初幸好没真的摔死你,不然这会儿只怕我要少一个助力。” 另外一只狐狸头半妖已经拿着匕首过来了。 “小子,现在就割了你的舌头。” 他说着就要掰开夜沉的嘴巴。 结果突然动不了,并且被一股黑气压着跪了下去。 “三哥救我!” 不待天枢反应过来,那狐狸头半妖已经身首异处了。 天枢转头只看到血液汩汩流出。 男半妖见此大吼一声,扑过来,“小子我杀了你!” 眨眼之间,不等天枢看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男半妖也身首异处。 天枢拦住身后几只半妖,眯着眼睛,“好小子,是我低估了你,你竟然一直在藏拙!” 他说着跺脚几下,激发了阵法,把他们笼罩其中。 目前还不知道夜沉究竟用的什么能力,眨眼之间就杀了两个半妖。 夜沉百无聊赖的撕开身上的符咒,“怪不得天枢长老的御兽峰那么多妖兽,长老又为什么看中妖兽,把妖兽当宝贝养。” “如果猜的没错,只怕御兽峰的妖兽并不只是代步工具这么简单?” “让我猜猜,哦,是不是其中好多都是你的同族或者子嗣?你那早亡的儿子,就是你身边那只大雕?” “怪不得舍不得我们乘坐,这是心疼儿子。哦对了,还有你孙女,为什么跟我打架,应该是因为我骂路过的野鸡,她以为我在骂她,气恼之下才跟我争斗。” “而你为什么对我起了杀心,是因为你以为我知道了你们的底细,最差你以为我知道了你孙女的身份,怕我公之于众!” 天枢脸色青黑,“老夫当初就应该杀了你!” 夜沉却高兴的鼓掌,“哎哟我真聪明,让我猜猜你是怎么回事,妖族与人族生下来的子嗣,返祖了?所以只能人形?还是说你真的修炼到极致,可以一直变成人形?” “都不对,天枢长老是不是因为血脉关系残了?所以只能以最讨厌的样子行走?还是说回不去妖族,因为你在妖族眼中是个不会妖化的异类?” 夜沉想气人,句句都能把人气死。 天枢脸色格外难看,紧紧握着拳头,“看来我是留你不得了,天诛灭!” 巨大杀阵腾空而起,数把青黑色长剑对着夜沉,仿佛要将他戳成一个筛子。 夜沉却并不怕。 他身侧一面黑色护罩挡住了所有长剑,下一刻长剑寸寸碎裂。 天枢终于慌了,“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其他半妖吼道,“三哥,兄弟们,我们一起杀了这妖孽!” 他们一起施展能力要击杀夜沉。 可夜沉一动不动,黑色护罩笼罩下,所有对方的攻击皆被反弹。 自己的杀招杀了自己。 半妖们不可置信倒下。 天枢眼睛都红了,咬牙切齿,“好小子,藏得挺深,今天我一定要杀了你!” 夜沉挑眉,“冤有头,债有主,八年前的事,我该连本带利讨债了。” 他说着手指一动,半空中仿佛有一根线突然缠住了天枢的脖颈,他痛苦去撕扯半空中看不见的东西。 然而他什么都抓不到。 他的脖颈一寸一寸绽开痕迹,被锋利的不知名东西撕开平滑的血肉伤痕。 “你……” 天枢张口,却说不出话,他嘴里一直往出吐血沫子。 不多时人就跪下来,他脖颈很快被彻底割开,滚在地上,却并没有彻底死亡。 到底也是元婴修士,腹中还有一只动物形态元婴,看起来似乎是一只什么鸟。 夜沉似乎困了,眼皮子打架,呵欠连天的手指一动,未知而看不见的东西缠住跑出身体的元婴。 “说了讨债,你要我死,那我肯定要你的命来抵了。” 元婴还在尖叫嘶吼,“你究竟是谁?怎么可能?你绝对不是人?” 人怎么可能二十岁就有这个能力? 他天枢修炼了六百年定为人形,几千年才入元婴,夜沉怎么可能二十岁就杀了他? 夜沉倦了,手握着空气轻轻一捏,“我还真不是人族呢,答案告诉你了,安心上路……” 天枢的元婴直接在半空炸掉了。 “啊,好困,不能给阿霜添麻烦……” 夜沉一边嘟囔一边困得泪眼婆娑。 这时候鸿音仙子终于从空中落下。 她为了防止夜沉出事,一直跟着,结果这么一会儿,夜沉就把天枢他们都杀了。 鸿音神色凝重,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夜沉的存在是喜是忧了。 拾玖——神魔之别 夜沉只一眼便明白鸿音的忧虑,不由得嘲讽一笑,“怎么?怕了?” 鸿音犹豫着,显然她更忧心夜沉是祸。 夜沉擦去眼角因困倦而溢出的泪痕,“觉得我会毁掉你这世界?” “你这里有什么值得我费心的?” 他转动木轮椅,浑不在意的盯着鸿音,仿佛从来不曾在意鸿音这个人。 “魔的心思,你这神明又能猜得到什么?” “你能知道魔有多少恶,你又有多少善?” “别把魔想的跟你们一样。” “也别把我想的跟魔一样。” 他说着,随手一挥,放出飞舟,这是白霜留给他的飞行法器。 上面还嵌着能量充足的灵石,只要夜沉想,天南海北都去得。 白霜只是希望夜沉安全,却并不限制他的自由。 哪怕夜沉真的冲动之下去了御妖前线,白霜恐怕也只会无奈说他两句,便将他护在羽翼之下,让他安全。 但夜沉并不想。 他知道不能给白霜添麻烦。 反正他给白霜的命火能清晰感知白霜状态,若非生死,他不想打扰白霜。 鸿音见夜沉乘坐飞舟,也上去了,“你要去哪里?” 夜沉思考了一下,这修真界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意的,曾经害过他的人也都死在他手里了,如今还真是没有方向。 “回天玄宗,我想待在有阿霜气息的地方。” 鸿音别有深意的盯着夜沉片刻,转身离开了。 夜沉不需要她保护。 她很清楚,若夜沉愿意,轻而易举就可以杀掉她。 夜沉悠哉悠哉驾着飞舟飞回了天玄宗。 青叶带着李协一起参加战斗,天玄宗如今都是一些老弱妇孺。 不过夜沉刚一回来就看到了一个熟人。 天枢长老的亲孙女,她正操纵御兽峰一众妖兽压迫留下的天玄宗弟子。 夜沉才想起来,当初欺负他的还漏了一个。 “沁露仙子,所有丹药都被带走了,如今新炼制出来的只有这些,丹阳长老还病着,您不能全带走。” 沁露直接一鞭子挥出,抽在那求情弟子身上,血色纷飞,“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跟我说这些,丹阳那老不死的早该死了,他废了这么多药,都是我的!” 这时候青叶七弟子邬忻匆匆而来,“沁露师妹,你这是在做什么?” 沁露白了邬忻一眼,“你这废物来做什么,我来拿我们御兽峰的丹药份例。” 沁露如今已经快要结丹。 而邬忻也才不过筑基期,他修为慢,六十年也才堪堪筑基七层,而沁露才五十年就已经结丹一期。 “沁露师妹,你们的丹药份例早就拿走了,怎么又来?虽然如今门内没有修为高的师叔师兄师姐,但你也不应该这样横行无忌!” 沁露直接一鞭子甩到邬忻脸上,留下血淋淋一道鞭痕。 “你这废物也配说,连金丹期都没有,被留在宗门,如今宗门中我修为最高,你们都得听我的!” 沁露留下不止因为天枢舍不得,更因为天枢留下沁露别有深意。 整个御兽峰都是妖兽,传闻天玄宗下有一处天妖封印,是能放出妖皇的。 沁露妖族血脉纯净,天枢是想她趁机打开天妖封印的。 夜沉控制飞舟落下来,近距离吃瓜。 沁露和邬忻都看到飞舟了。 沁露更干脆,直接一鞭子挥上来,“什么东西也配指手画脚?” 飞舟被抽了一下,巍然不动,夜沉伏在飞舟船边,好整以暇的看着沁露。 “真是什么东西都来指手画脚,看来真是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了。” 沁露被这话刺激的脸色一红,“原来是你这废物,怎么,当年没摔死你,如今还敢叫嚣?你师父不在,我看这回你还能活多久!” 当初沁露好歹也是快要结丹的修为,本以为捏死没有修为的夜沉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谁知道白霜对夜沉太过疼爱,给他备下了不少防御法器,打斗起来能让他人修为消失。 尤其其中一个可以放出三道剑气的法宝护着,竟然让她毫无招架之力。 幸好那法器只能用三次,天枢找机会把那法器次数给消耗掉了,还把夜沉其他的护身法器给偷走喂了妖兽。 这才让夜沉被推下悬崖摔了个半死。 想着沁露还咬牙切齿,这废物敢喊她杂毛鸡! 怎么当初没直接摔死他! 夜沉扣了扣耳朵,“听见废物喊我,当初连我这个废物都打不过,如今逞威风?” 他难得有了几分兴致想要逗弄沁露,“对了,你爷爷天枢长老已经陨落,不知道他给没给你留下什么后路啊?” “要是没有……嘶,我师尊和青叶师兄他们可快回来了,听说要排查宗门是否有妖族潜入,所有人都要一个一个查询状态呢。” 沁露脸色一白,恼羞成怒,“你胡说!” 她又是几鞭子,“我爷爷怎么会陨落!猎鹰,给我杀了他!” 沁露一喊,不知名处飞出一只巨大苍鹰,羽翼遮天蔽日,看起来极为强大。 夜沉仰头看着那苍鹰,打了个呼哨,“这就是天枢长老的儿子,沁露仙子的父亲?不过如此!” 沁露简直被气疯了。 她在天玄宗五十年,仗着天枢长老一直横着走,哪有人敢给她气受? 结果这夜沉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她,把她气得要命。 邬忻还要劝,“夜沉师叔你少说两句,沁露师妹她气性大,不是故意的。” 这邬忻不算聪明,就是被捡回来的孤儿才一直养着,没当继承人培养,平时管理宗门任务发布,是十足的老好人。 夜沉斜了他一眼,“师侄儿,你不懂,这看人不能只看表面,这沁露可不是人,她是一只杂毛鸡的,你要不听话,她可会吃了你~” 邬忻颇为为难,他还想劝两句。 毕竟夜沉没有修为,顶不住,沁露和这天枢的宠物猎鹰可都是很厉害的。 猎鹰也到了眼前,夜沉突然记起来,当初这猎鹰还下去悬崖啄食他的血肉来的。 是真真切切将他啄死过。 若非后来他杀不死,断气三天后意外肉体重置,恢复呼吸,被救起来后缺失血肉重新修养,他现在连腿都没有。 猎鹰尖利的爪子直接对着夜沉脆弱纤细脖颈而去。 它是要直接弄死夜沉。 不过飞舟上面带着防御阵法,还有白霜布置的结界,当即因为速度过快,苍鹰一个撞击头都撞晕了。 千万里之外,白霜察觉到结界被攻击,略微分神,险险躲开对面兽王一击,却也因为妖族蛮力而内脏震荡。 夜沉看着苍鹰再次俯冲而来攻击,手指微不可察一动,下一瞬苍鹰陨落,直直落到丹峰之下,血雨漫天。 邬忻见苍鹰死掉了,心里一急,这下子沁露绝不会善罢甘休,只怕没法善了。 沁露气疯了,她是真切知道苍鹰是她父亲的。 “我要你偿命!” 苍鹰已经碎成几块了,绝无可能生还。 沁露红着眼睛满脸是泪的攻击飞舟。 飞舟却不为所动,连基础防御都破不开。 夜沉看了一眼邬忻。 邬忻没说话。 他以为夜沉说天枢已死是气沁露的。 不过沁露这些年在宗门名声并不好,弟子们大多避而远之。 尤其白霜真人和天枢长老的地位而言,白霜真人位置更高。 而且青叶亲近白霜,邬忻肯定不能帮着外人欺负亲近的师叔。 虽然这个师叔名声也不好,但是人家腿废了,都爬不起来,对比一天天在宗门横着走的沁露,那可是名声不错了。 至少夜沉不祸害人啊。 宗门里被沁露一言不合就收拾祸害的弟子可不少。 她偷摸把不顺眼的弟子废掉修为,污蔑名声,喂妖兽的没有一百加起来也有几十了。 所以趁机给沁露一些难堪,邬忻是乐见其成的。 沁露的攻击大多落空,少数落在飞舟上也无关痛痒。 夜沉摸着下巴,“你没杀了我,是我命硬,不过我也不杀你,你留在这里不是为了下面东西的么?” “既然如此,我自然要让你看个清楚!” 夜沉并不介意自己的张扬,反正白霜不在,他并不愿意表演软弱的样子给别人看。 “邬忻师侄儿,戴上沁露仙子,师叔带你看看有意思的。” 他说着,沁露还在攻击却突然浑身一软,烂泥一样的倒下去,话也说不出来,修为也没了。 邬忻不知道夜沉怎么做到的,惊呆了,随即赶紧收回惊讶,让其他弟子照顾好丹阳长老。 夜沉悠悠补了一句,“记得把你们峰防御阵法打开。” 御兽峰那些妖兽可还在呢,冲过来这些弟子可顶不住。 邬忻提着没骨头样软成一团的沁露跟着夜沉。 夜沉操控飞舟往后山而去。 后山悬崖下,可有好东西。 只有天玄宗掌门才知道,天玄宗开山祖师曾经在后山与一只天妖争斗,以身化封印镇压天妖。 而此刻夜沉带着邬忻一路往下飞。 后山不知道有多深。 夜沉当初坠落下去是因为约摸百米的地方有一处平台。 夜沉当时被摔得几乎粉碎,成为一摊肉酱了。 而那里一只蹦跶着的禽鸟竟然衔来野果喂他,让他恢复了身体完整,重新接上断骨碎肉。 后来苍鹰下来找他,那禽鸟飞走了。 等苍鹰离开了,禽鸟才又找野果后带回来一口一口喂他。 夜沉不死,也有那禽鸟的功劳。 只可惜青叶下来寻他后,夜沉再未见过那禽鸟。 悬崖之下深不见底,邬忻跟着夜沉飞了许久才终于落在一处断崖旁边。 这里有结界,结界内是一座山洞。 夜沉从飞舟上下来,操控木轮椅谨慎到山洞旁,抬手让邬忻静音。 沁露无法出声,只怕邬忻惊讶弄出动静。 邬忻很会来事,直接施法把自己嘴巴封住,夜沉就放心了。 结界不隔音,陆续有声音传来。 “青叶,你何不睁开眼睛看看我?我不信你眼中映不出我的模样。” 话落,是一阵娇笑传来。 邬忻惊了,他师傅不是抵御妖族去了么? 怎么会在山崖下? 夜沉双手拢着袖子听着里面继续传出来的声音。 “你们这些牛鼻子真是讨厌,一代又一代在这里守着我,有完没完?” “青叶!要不你娶了我,我就安心跟着你们,妖族可乖了,他们不敢反抗我的!” 青叶的声音随即传来,“胡说八道,本座守此一日,便不会让你离开的。” 邬忻目瞪口呆。 他师傅还真在这里,还被一女子勾引诱惑? 夜沉从芥子空间抽出来三张隐身符,邬忻顺从的给自己和沁露一人贴一张。 夜沉和提着沁露的邬忻穿过结界进了山洞。 结界不会阻拦,很显然,这结界防内不防外,是用来关里面那东西的。 转过一个弯儿,里面的声音就很近了。 甚至于能看到宽敞洞府内一身红衣的美人儿正一脸哀怨的坐在青叶旁边不远处。 而青叶正一脸庄严的盘膝打坐,根本不理会红衣女子的话。 这时候红衣女子突然看向洞口,口中依旧诱惑青叶,“青叶你就看我一眼,不敢看我,是怕你徒弟发现你在这里同妖女相处?” 青叶眉心一动,突然转头冲着洞口厉喝,“谁?!” 夜沉看邬忻一眼,对着沁露挑眉。 邬忻还算聪敏,虽然被青叶吓了一跳,却已经把沁露扔出去。 半路上,沁露身上隐身符也破了。 软趴趴的女人落在青叶面前,随即视线怨恨的瞪着青叶。 这时候沁露突然能开口了,她对着青叶恶狠狠道,“没想到你竟然没走,看来是不放心天妖封印!” 沁露深深喘了口气,她也不傻,特意又看了一眼洞口,“这里有埋伏,你们快走。” 果不其然,青叶被诈得直接窜出去洞口围堵。 红衣少女动不了,却饶有兴趣的看着沁露,“怎么,调虎离山?还是祸水东引?” 沁露眼神怨恨又得意,“要死大家一起死,反正计划失败了,爷爷也会为我报仇的!” 青叶没抓到人,突然对准一侧攻击,隐身符破,邬忻被掐住脖颈差点一命呜呼。 青叶神色冰冷,“邬忻?!” 邬忻被提着不住蹬腿,他脖颈被掐着脸色铁青,又嘴巴封诀说不了话。 夜沉撕开隐身符,面无表情,“掌门师兄好久不见。” 青叶神色冰冷盯着夜沉,“原来连你也是妖族奸细!!!” 夜沉歪着头挑眉,“饭可以随便吃,话不能乱说,我只是来报救命之恩罢了。” 他转头看着一动不动的红衣少女,“好久不见,小青鸾。” 红衣少女盯着夜沉眼睛一亮,“是你?怎么还成了瘫子,灵岩果也救不回你啊。” 贰拾——时空过错 八年前,夜沉落下悬崖,生命流逝导致的巨大冲击暂时冲开了红衣少女的封印,她的神识得以短暂喘息,飞出了封印地。 而后红衣少女神识化为小青鸾,她本来可以离开天玄宗后山封印地的。 只要她离开,回到妖界,就可以重新养出一具身躯。 可她没离开,反而好奇之下去找放她出来的契机。 于是小青鸾见到了摔成一摊血肉的夜沉。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小青鸾找了用她妖力养大的灵果去救了夜沉。 夜沉本身不会死,但血肉模糊的人也不过是一口气吊着,痛苦不堪。 灵岩果被喂下后,夜沉奇迹般被妖力滋养而一点一点恢复完整。 但三天后,天枢派出苍鹰下来查看夜沉是否死绝。 发现夜沉还吊着一口气,便啄食夜沉血肉脏腑,活生生把夜沉的一口气啄散了。 等确定夜沉死透了,这才放心离开。 小青鸾怕苍鹰是来找她的,特意避开了。 而后发现夜沉明明已经确定死亡了,竟然又引出了一口气吊着死不了。 可夜沉这状态也活不了了。 小青鸾这才又回了封印处,她的一身血肉葬在封印下,真身早就化成了一抔黄土。 不过妖丹还在,小青鸾冒着被青叶发现的大风险取出了自己的妖丹给夜沉。 夜沉得了妖丹滋养,血肉重新生长,可他脊椎上一节骨头被苍鹰吞吃了,只能用妖丹顶住化为一截支撑的脊骨。 但妖丹不被夜沉身躯接纳,所以就算表面上看不出来分别,他的腿却也无法用了。 恢复了血肉躯体也只是一个残废。 而妖丹离开封印,果然惊动了青叶。 青叶下了悬崖,小青鸾做出自己离开的样子,被青叶抓了回去。 而青叶自然也看到了夜沉。 夜沉是破体,任何灵丹妙药入了他的身躯都没有效果,青叶没发现夜沉体内妖丹。 而且他以为是因为小青鸾出逃遇到了夜沉,害了夜沉,他藏了私心,把小青鸾重新封印起来后才带着夜沉回到了宗门。 后面青叶说是为了调查夜沉事件,一直没头绪,根本原因是他不想牵扯到后山的小青鸾,一直对外称查不到。 不过他却因为愧疚把夜沉护着,天枢也只能动手在看不见的地方给夜沉下黑手折磨。 一旦夜沉有性命之忧,青叶第一时间会知道。 一直到夜沉十五岁,天枢才放弃杀夜沉。 这之前天枢和沁露动手不下千次。 最严重的一天夜沉经历了十五次刺杀。 只不过青叶护得太紧了,天枢最终放弃杀了夜沉。 不过当时夜沉已经神志模糊,跟傻子差不多了。 即便如此青叶也没疏忽,直到夜沉十七岁,两年间再也没有被刺杀,青叶才缓了口气。 这两年青叶从不离开天玄宗,几乎日日都去看夜沉,就算不在的时间,也让九个弟子轮流守着夜沉。 只是刺杀夜沉的每次调查都和妖族有关,青叶调查多次都是一个结果,那就是妖族动手。 所以青叶一直归咎于是因为小青鸾才让夜沉如此,自然也对小青鸾不利。 才会在如今妖族入侵后直接下到后山封印看着结界,守着不让小青鸾有逃离的可乘之机。 小青鸾如今说夜沉变成瘫子青叶便浑身散发杀气。 “还不是你造孽!” 他说着又转头问夜沉,“师弟怎么来此处,这里不该你来!” 青叶对夜沉是愧疚的,他一直认为若非他没及时发现天妖异动,夜沉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 但他不敢跟白霜说。 白霜是不知道后山封印着天妖的。 他怕白霜知道这件事怪他,一怒之下离开天玄宗。 身为天玄宗太上长老,白霜和天玄宗的牵绊太少了。 也只有青叶跟白霜有些教养之情,他不敢赌夜沉和他在白霜心中孰轻孰重。 只是教导几年的师侄,和从小当成眼珠子细心养大的徒弟怎么一样? 青叶一直想白霜在门派多收几个弟子,增加白霜对宗门的归属感。 可白霜一直若即若离,仿佛什么都不在意,也不愿意多建立人际关系,这才是让青叶为难的点。 夜沉耸耸肩,“没办法,欠了人情,不得不来。” 沁露见青叶不怪夜沉,立即大喊,“掌门师伯,夜沉他勾结妖族攻打宗门,现在外面都被妖族占领了,他这才带着我来找天妖,还要用弟子来要挟掌门师伯,掌门师伯要为弟子做主啊!” 青叶眸色闪了闪,不禁也怀疑起来。 小青鸾出逃,夜沉坠崖,难保小青鸾没有趁机操控夜沉。 夜沉他毕竟只是一介凡人。 “师弟?” 青叶看了看手中弟子,他把提着邬忻的手松了松,可邬忻说不出话,显然被封了唇舌,不能说话。 但他也不愿意冤枉夜沉,直接问出口,“你可是和妖族勾结?” 夜沉看了一眼已经打算看戏的小青鸾,笑意吟吟,“沁露是妖族,五彩翎羽枭,一种生着五彩羽毛会学人说话的鸟儿。” “哦对了,忘记和师兄说,天枢长老也是妖族,只不过是个人妖混血,返祖人族血统,但是因其与妖族结合,后代都是继承妖族母亲纯血的,所以沁露仙子和其已经“死亡”的父亲都是妖族。” “另外,天枢长老已经死了,被我寻仇!” 青叶眉头紧锁,这消息轰炸的他措手不及。 相处数百年的长老是半妖? 甚至于他那曾经并肩作战的好师弟,沁露的父亲余英也是妖族? 而沁露还在喊着冤枉。 看着青叶显然不太相信的样子,夜沉以手托腮,好整以暇道,“没错,而且天枢长老勾结妖族骗我做人质,想到前线要挟我师尊。” “结果计谋败露,被鸿音掌门发现,她救了我,杀了天枢长老,师兄不信可以传讯询问。” 是真是假,一问鸿音掌门便知。 牵涉妙音谷掌门,几乎不会有假,不然一问便拆穿了。 青叶动摇了,“邬忻怎么不能说话?” 邬忻被吓得翻白眼,他怕极了青叶,如今陡然近距离接触这么久,他怕的不行,闻言腿一软几乎跪下去。 夜沉翻了个白眼,“我让他噤声,你那蠢货徒弟给自己下了禁言咒。” 青叶低头看着缩成一团直哆嗦的邬忻,邬忻后知后觉抖着手解开禁言咒,小小声唤,“师尊……” 很显然邬忻不是被威胁的。 “说说怎么回事。” 沁露一见不好又嚎起来,“掌门师伯他们撒谎,我爷爷为了宗门尽心尽力,我父亲为了宗门牺牲,如今却被如此冤枉,掌门师伯不怕我爷爷和九泉之下的父亲心寒么?” 青叶被她吵得头疼。 夜沉直接扔出一张噤声符封住了沁露嘴巴。 “太吵了……”他扣扣耳朵,“鸟类都这么叽叽喳喳么。” 小青鸾不乐意了,她觉得自己被骂了,但是她没插嘴。 邬忻把沁露抢夺丹峰丹药,辱骂丹阳长老,和夜沉回来杀了猎鹰,带着他们来此的事完完整整说了一遍。 邬忻不敢撒谎。 青叶深深看了夜沉一眼,“师弟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他发现夜沉跟他记忆里的不太一样了。 夜沉把玩着手指,“沁露是不是妖,掌门师兄用现形咒一试便知。” 青叶犹豫一下,当初沁露父亲余英为了天玄宗弟子,在秘境中牺牲,他是知道的。 故而一直心疼好兄弟的女儿失了父亲,纵然沁露在宗门中横行无忌,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被祸害的弟子他也积极补偿。 他觉得余英牺牲,他有义务照顾沁露。 所以那些弟子告上来,沁露哭哭啼啼,他也没有狠下心罚,只是让沁露收敛。 沁露表面上服从,背地里却越发肆无忌惮,那些弟子被报复的有些没了命。 后来他就无视了,觉得这样弟子们受的伤害也会少一些。 结果沁露变本加厉,让他更为头疼。 夜沉见青叶脸色难看又补了一句,“对了,那只一直陪着沁露的苍鹰坐骑,就是化为原型的余英。” 轻飘飘一句话,青叶脸色更加难看。 他一直以为为宗门捐躯的好师弟,竟然一直在骗他! 青叶直接捏出一道现形咒打在沁露身上。 沁露脸色扭曲间化为一只五彩鸟儿。 青叶脸色已经黑成锅底。 “夜沉师弟!” 他咬牙道,“你怎么知道这些,是师叔告知么?” 他开始怀疑夜沉了。 此刻他觉得谁都不值得相信。 夜沉一挑眉,“掌门师兄说笑了,这些事我师尊并不知情。” 青叶转身正对着夜沉,“那师弟该给本座一个交代!” 他已经认为夜沉有问题了。 不是假的,就是被小青鸾控制了。 “你怎么知道后山封印的?!” 小青鸾还在看热闹。 夜沉轻哼一声,“小青鸾你这没良心的,为了你我被师兄怀疑,你还看热闹。” 小青鸾已经很久没看过这热闹了,无奈摊手,“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都被封印近万年了,封印后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多人呢。” 青叶作为掌门,警觉心起,对于邬忻和夜沉一个都不信,他后退一步,手中掐着法诀,随时准备发动攻击。 夜沉颇为无奈,“当年好歹你救了我一命,我怎么能不还人情呢?” 夜沉第一次担人情,纵然不是他求来的,小青鸾也救了他两次,还用了妖丹,自然要还因果的。 他虽然不惧怕承担世人恶念,可小青鸾一心纯粹,他反而不愿意承担这份真心。 “所以我如今来满足你一个愿望。” 小青鸾笑了。 她堂堂天妖,竟然会有凡人说要满足她的愿望。 可下一瞬她笑不出来了。 因为她和青叶陷入了幻境。 夜沉自然不是喜欢干等的人,他还放了投影,让自己和邬忻等待的时间也不寂寞。 幻境中的青叶已经不是如今一教掌门的样子。 他变成了一身书生打扮。 书生打扮的青叶不叫青叶,化做书生黎文,去赶考途中,被妖抓住想要吞食,却被一身红衣的少女救下来。 少女看书生这么弱,警告他不要走人迹罕至的小路,要走官道。 结果黎文运气很差,一连被劫三次,都被少女救下。 遇到一次是运气,连着三次遇到,就是命运了。 红衣少女也察觉不对,对黎文就格外注意,甚至藏在暗处观察黎文。 黎文考中状元,成为一名清官。 清官总是不被待见,贪官污吏们总是算计黎文。 红衣少女年纪小,多次刻意遇到后,黎文也后知后觉的留下了少女。 三年后两人结为夫妻。 只可惜黎文终究是凡人,年华老去,二十年后因操劳而重病缠身。 彼时红衣少女不能接受伴侣终会早早死去,于是创造了共命法分自己的寿命给黎文。 黎文本来熬不过这个秋天,却竟然没有死。 黎文不可能一直做官,红衣少女为了给黎文寻一个后路,创办了妙音谷这个门派。 结果因为妖族内讧,红衣少女被牵扯其中,离开了。 三年后黎文就死了。 红衣少女是五年后回来的,因为刚创造共命法而不完整,红衣少女悲痛欲绝,便一直完善共命法,等着有朝一日复活黎文。 可谁知,修真界和妖族战争一触即发,红衣少女无意间看到天玄宗开宗掌门伏芷。 伏芷真人修为高深,模样也是红衣少女初见黎文的模样。 原来伏芷掌门算到自己修为瓶颈,需要渡一段情劫来到达更高一层。 所以他化出分身,封印自己所有记忆变成一位书生行走人间。 不论是否共命,到达一定年龄,设定就会启动,黎文都会死亡。 红衣少女不喜争斗,她是来压制妖族退回妖界的。 可惜妖族以四大妖王主张侵略,红衣少女也因为惊讶而被四大妖王几句话变成了带领侵略之人。 于是没有记忆的伏芷掌门将剑对准红衣少女,不待一句解释便攻击过去。 天妖不惧死,会重生。 红衣少女多番询问,伏芷也不记得她,只以为她妖言惑众。 红衣少女只是个恋爱脑,她不信,一直让着伏芷,便被伏芷压着打。 最后被伏芷一剑穿心,还在问伏芷是否真的不记得。 伏芷被血染了一脸,却还是杀死了天妖。 天妖身死,为了防止其多年后复生,伏芷将红衣少女躯体葬在后山,以自身化为封印,永生永世封住红衣少女神识元神,让她永世不得出。 后来宗门记载,伏芷掌门击杀天妖,并以身化阵封印天妖。 而后留下唯有掌门知道的命令,所有掌门都要稳固封印,确保天妖不得出。 每一次轮回皆是如此。 所以鸿音所说的,每一次都没提到天妖如何。 不过是因为她被困住了。 而红衣少女的弟子亲眼看到这些,这才导致后来妙音谷彻底变成只收女弟子的宗门。 甚至还有一条隐藏门规,杀尽天下负心人。 夜沉看着幻境中的一切啧啧感叹。 幻境中的黎文和伏芷掌门,都与青叶一般无二。 答案呼之欲出。 而邬忻则瑟瑟发抖,他好像知道了了不得的事情。 幻境消失后,红衣少女眼角有些红,显然又回忆一遍。 而青叶则是有些发呆,不可言说的记忆和情感充斥内心,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青叶还是伏芷掌门。 那二十年朝夕相处,和红衣少女的点点滴滴都让他心痛。 青叶把剑对准红衣少女,咬牙切齿,“妖族奸诈狡猾,只会骗人!” 夜沉挑眉,青叶这一脸怨夫样,不知道的会以为他才是被欺骗辜负的那个?! 贰拾壹——一心留存 夜沉没吭声,他只看着青叶,想知道他怎么做,如果他一剑杀了小青鸾,夜沉也赞他一声狠辣。 可惜青叶执剑半天,最后手一抖,颓然放下剑,转身走了。 夜沉挑眉,看小青鸾,小青鸾只是低着头,她眼眶红红,却一句辩解都没有。 青叶如同鬼打墙般走不出去,被挡在透明看不见的结界前,最后愤愤一拳砸上去,“妖女,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我不会让你逃出天玄宗祸害修真界!” 他又转身,还以为是小青鸾恢复了妖力而拦着他。 他直接双手扣诀,对夜沉道,“师弟你带着邬忻快走,我留下加固结界,阻拦天妖,你出去后快去找师叔,万一天妖真的跑出去,只有师叔能敌。” 淡青色结界法印扣完落在山洞中,不断往小青鸾身上笼罩而去。 可却都没有效应。 青叶脸色苍白,他以为小青鸾已经恢复强大实力,他拦不住了。 伏芷真人那样的修为也只能和天妖同归于尽,而今他才修行几百年,根本没有那样强大的修为。 青叶急得大吼,“夜沉快走,来不及了!” 小青鸾闻言站起来,她走到青叶面前不远处,侧目看着自己身上不断闪烁落下的封印,没有感觉,却眼眶通红。 “该叫你伏芷还是青叶?你就这么恨我?我究竟做了什么让你如此恨?” 青叶脸上有泪落下,却固执道,“你自己知道!” 小青鸾自嘲一笑,伸出双臂摊开道,“既然如此,那你杀了我,也省得这样困着我让我痛苦。” “天妖复生后便没有任何前世记忆,你再囚禁也不迟。” 她连杀了自己的办法都没有。 这封印结界中,她什么都做不了,伤杀不了自己,也救不了自己。 近万年的囚禁封印,让她疲惫不堪。 最痛苦的还是想问一句伏芷,为什么? 可如今问了也得不到答案,她忽然觉得索然无味了。 年轻时候的自己多傻啊,那样清白的剖心爱人,却也换不来爱人的信任和维护。 伏芷看她的眼中只有仇恨和失望,或许还掺杂着说不明的东西。 可小青鸾是天妖,人类复杂的感情她分辨不清楚。 夜沉这时候终于开口,“是啊掌门师兄,这妖女就该杀了她!” 青叶结印的手一抖,他如果没有伏芷的记忆还好。 可此刻他记得,他直接将长剑扔在地上,“你这妖女又玩儿什么心思,如果你真一心求死,就自裁,我绝不阻拦!” 小青鸾盯着青叶看了一眼,有些出神,仿佛透着他陷入回忆中。 青叶见此松了口气,却恶劣道,“果然是骗人的妖女!” 他嗓音沙哑,带了一分微不可察的哽咽。 小青鸾却回过神来,她蹲下捡起长剑,而后微笑着在青叶紧张的眼神下决绝的一剑割喉。 血液喷了青叶一身,趁着青叶还回不过来神的时候,她把长剑一扔,“伏芷,你对不起我,一辈子!” 她说完身躯缓缓落下。 没了真身和妖丹的小青鸾不过一具肉体凡胎,除了不朽的生命,便是长久的寂寞。 如今她也算解脱。 青叶终于回神,他愣愣看着小青鸾身躯倒地,含着泪的眼中却是释然,只觉得有人重重给了他一棒子。 他呆了片刻,突然转身看着夜沉,涩声问道,“你不是夜沉师弟,你究竟是谁!!!” 后面半句他几乎是崩溃喊出来的。 夜沉饶有兴致的看着青叶,“哎呀,暴露了。” 青叶伸手,长剑嗡鸣飞回他手中,剑身雪亮,滴血未沾。 青叶将长剑化出千万,对着夜沉攻击而去。 他已经意识到,他离不开山洞是有人而为。 那人还把自己的封印结界化去了,才会让小青鸾能够挪动,走过来,自裁! “要杀了我么?” 长剑在夜沉身前悉数被抵挡。 夜沉一挥手,长剑消失不见,他将手探进自己的腹部,掏出一颗华彩绚烂的珠子,“你看,这妖丹颜色如何?” 青叶瞪大了眼睛,“妖丹?” 他不可置信转头看小青鸾,已经意识到夜沉夺走了小青鸾的妖丹。 天妖靠妖丹复活,一旦身死,妖丹便会隐身躲藏起来。 可如果活剖妖丹,那天妖就会变成普通人。 “你看这妖丹,我从未见过这么纯净的能量,一丝一毫的晦暗都没有,甚至杀过的人都给妖丹增加的气运和善念,而非魔念。” 作恶会成为引发心魔的引子。 而妖丹上是一片绚烂的浅淡颜色。 青叶意识到什么。 “所以万年前的三个宗门被屠,不是她?” 他声音变了调儿,嘶哑而尖利,茫然转头看小青鸾。 他恨小青鸾,是因为小青鸾离开三年,修真界却有妖族受天妖指挥屠杀三个中等宗门。 一万多条人命,七千多修士,全部葬身在妖族手中。 他们还说见到了天妖出现,是一位绝美少女,欢笑间抬手便取了百多人命! 因为这件事,伏芷的化身黎文被讯息冲击,加之时间到了,所以回到了天玄宗,成为了伏芷。 小青鸾的共命法是成功的,因为黎文没有死亡,他只是变成了另一个人。 而小青鸾不知道。 再次重逢,就是伏芷和去现场劝阻四大妖王停止攻打修真界的小青鸾。 小青鸾素来形单影只,压根不知道妖族打着她的名头做了多少孽。 没人告诉她。 所以伏芷恨她,更恨自己。 他要为死去的修士们报仇,却无法对小青鸾动手,最后只能封印小青鸾,而后自己以命赎罪! 他是小青鸾的夫。 “所以……我冤枉她了?” 夜沉歪着头冷笑,“这妖丹上一笔一划记录了这妖女杀的人,一百三十二条,都是功德金纹。” 这意味着,小青鸾杀得都是该杀之人,都是罪人。 而做官的黎文,手中人命只怕未必比小青鸾少。 青叶不能相信,他囚禁小青鸾近万年,用命给她赎罪,竟然都是错的。 那小青鸾该多委屈? 夜沉拿出一张愈合符填在自己腹部,恢复了自己的伤口,却也因为失血过多而脸色苍白。 夜沉站起身,走到小青鸾面前踢了一脚,看到青叶想动却被他束缚住一动不能动,恶劣的笑。 “怎么心疼了?你不是恨这妖女么,放心,她再也活不了了,她的妖丹已经被我同化。” 夜沉张开口将妖丹放在嘴边,喉咙一动,吞了下去。 而后他对青叶摊手,一脸无奈。 “你看,一口就没了,虽然是上好的补品,数量却太少了。” “看来天妖一脉要灭绝了。” 他说着背着双手围着青叶转,还哼起歌来。 青叶脸色扭曲,他只有一张嘴能动,眼睛已经哭红了,咬牙切齿,“我!要!杀!了!你!” 夜沉近距离看他,又后退一步,显然他还有点儿不适应走路,一只手开始撑着腰,走到沁露身边,蹲下扒拉了一下。 沁露变成的五彩鸟虚弱叫了两声。 夜沉把五彩鸟抱起来,“辛苦你用苦肉计了,咱们回家。” 五彩鸟对着夜沉还有些亲近,却奇怪的转头看青叶一眼。 青叶终于气急,他用所有修为破开结界,操控长剑对着夜沉,“妖人休走!” 眨眼间长剑刺穿夜沉和他怀中五彩鸟的胸膛。 “哗啦”一声,什么东西碎掉了。 夜沉还坐在轮椅上,腹部都是血液,怀中抱着化为兽型有些虚弱的小青鸾。 而沁露却被割喉而亡。 邬忻忙着给夜沉包扎伤口。 青叶呆了一瞬,看到小青鸾还活着后浑身发抖,竟然呜咽着哭了起来。 他也不管此刻是真是假,怕夜沉伤害小青鸾,忙温声道,“夜沉师弟,你放开小青鸾……” 夜沉白了他一眼,“师兄好没出息。” 青叶此刻极为怀疑夜沉的意图,小青鸾刚刚被夜沉喂下妖丹,需要恢复,已经沉睡了。 夜沉没有止血符,幸好邬忻带了止血丹药,捏碎了涂在夜沉撕裂的硕大伤口上,还心疼的包扎好。 “师尊,刚才您可太吓人了。” 邬忻壮着胆子说。 他看着青叶突然在原地开始发疯,嘴里嘟嘟囔囔,一会儿哭一会儿扔剑,然后又要杀人,剑诀都施展了几轮。 而夜沉更吓人,徒手掏肚子,掏出鲜血淋漓一颗妖丹喂给那妖女。 青叶迟疑起来,“我怎么了?” 他意识到了问题。 他经历了幻境后回到现实,那后来的现实此刻看也是幻境。 眼前又有几分真? 邬忻把刚才夜沉操控沁露自杀在青叶面前,而后青叶原地发疯说了一遍。 说得过程他还有些惧怕。 青叶顺着捋清楚了刚才发生的,视线落在夜沉身上,眼神别有深意。 “夜沉师弟这一身本事……师叔并不会幻境之术,师弟又是哪里学来的?” 他是一宗掌门,感觉敏锐,刚才他分明感觉到了魔气。 夜沉抬着下巴,“自己的心上人自己负责,我伤口疼。” 邬忻把小青鸾抱给青叶,青叶抿着唇把小青鸾珍而重之抱在怀里。 “我没害你们,只是……这是我的秘密,你也不要窥探。” 夜沉说着让邬忻推他离开。 三人乘坐飞舟回到丹峰,这里已经被御兽峰妖兽包围了。 所有弟子都一脸惊恐,甚至还有几个弟子负伤了。 丹阳长老不得已挺身而出,和领头的几头妖兽对峙。 青叶御风往半空一站,威压便压得那些妖兽不得不低头。 “你们这些妖族意欲何为!” 妖兽们见到青叶有些混乱。 而后两位御兽峰弟子出来,“拜见掌门,我御兽峰沁露仙子来了丹峰一直未归,我们来看看,不知丹阳长老为何要扣押沁露仙子?” 邬忻提着沁露尸体落在丹峰,直接把她扔在妖兽们面前,“沁露仙子为妖族奸细,如今已经被掌门正法。” 妖兽们乱了。 那两个御兽峰弟子脸色也更加难看,指着地上五彩鸟尸体,“邬忻师兄不要乱说,你怎么证明那是沁露仙子?分明是诬陷!” 沁露已死,化为兽型后就变不回去了,此刻只要咬死了五彩鸟尸体不是沁露,那谁也没办法。 青叶却不打算放过他们。 他把小青鸾放在了飞舟内,和夜沉一左一右养伤。 夜沉伤的太重,此刻已经一起昏迷了。 青叶直接长剑一挥,宏光斩了几只妖兽,“当我不知道你御兽峰么?下面的妖兽不少都是御兽峰阵亡弟子所化。” “本座竟然不知道,我天玄宗何时成了妖族窝点!” 他说着又是剑光四起。 妖兽们身躯庞大,见同伴死了,自己也被拆穿了,不由得化为人形四处逃窜,以减少体积,博得一线生机。 邬忻却已经准备好了。 他扔出一张大网,将周围都封在结界中,这样无论他们跑出多远,都还在结界里。 夜沉醒来的时候是傍晚。 青叶他们已经把天玄宗里里外外收拾干净了。 此刻他看着自己旁边睁着小豆眼上下打量的小青鸾,撸了两下顺滑的青绿色羽毛。 “出来了,开心。” 小青鸾点头,清脆声音响起,“我还真没想到有朝一日我能出来,夜沉,谢谢你帮我。” 夜沉撇嘴,“你别回头在我师尊那里把我泄露就好了。” 没了妖丹,夜沉便靠着自己的魔气撑着自己脊椎,只不过他还是站不起来。 除此之外,影响也不算大。 只是他不能动用魔气做什么了,否则必然魔气外漏,被人发现。 他还不想太多人知道,那对白霜来说不利。 小青鸾也明白,还对着床幔外道,“青叶你听见了么?” 青叶掀开床幔,一脸温柔看着小青鸾,“知道了,夜师弟对我们有恩,我不会恩将仇报。” 不过他还是问了一句,“夜师弟打算隐瞒多久?之前师叔出关,他的魔气也是你吸收的。” 夜沉不确定白霜是否怀疑过。 但他也没问过,夜沉默认他不知道。 “等合适的时机,我会告诉师尊。但是未防师尊不高兴,还是先隐瞒。反正我也不过几十年。” 小青鸾闻言拍拍翅膀,“我会共命法,夜沉我跟你共命。” 青叶一脸紧张把小青鸾抱走,“续命只能续一次的。” 小青鸾这才点头,她在恢复期,所以思维也倒退到了成长期的样子。 不过她还是问出来了,“夜沉你为什么帮我们啊?” 夜沉微微一笑,“大约是见不得痴情人苦,伏芷跨过近万年,执念而回来重新找你,让我感动。” 小青鸾闻言颇为嫌弃的用翅膀拍拍青叶,“我也很苦好不好,莫名其妙被他封印……” 青叶赶紧转移话题,“夜师弟,宗门内已经安定,我要带小青鸾去前线了,你……” 夜沉犹豫了一下,“我是废人,就不去添乱了,我在宗门等着师尊。” 贰拾贰——归来 青叶带着小青鸾奔赴抵御妖族的前线后,天玄宗就只剩下邬忻打理。 丹阳长老因为十年前伏魔重伤,一直养不好,更无法修行。 加之寿元将至,只得服用延寿丹药。 天玄宗保有两颗延寿丹,只是有几百年历史,药力无法保证。 丹阳长老服用一颗,结果也只续了一年多的命,第二颗更是续命四五个月便失效了。 丹阳长老命将近的时候,还努力撑着。 邬忻劝他不要太操心,便是因为如此才导致他寿元耗费更快。 如果丹阳能安心休息,再多活一年半载也是能的。 至少要等到青叶带人回来,天玄宗从此不需要担心妖族偷袭。 丹阳却摇头,依旧守在丹峰之上,晚风吹过他苍白的发,“邬忻你别劝我了,这人间我总要守一守的,即便我如今不能上战场,可难保没有妖族趁虚而入。” “邬忻你记得,这天玄宗如今只有我还能拼尽全力护你们一次,我死也要死在战场上。” 彼时夜沉正躺在自己和白霜的院子里发呆。 当这句话随风而来的时候,他有些疑惑。 有什么可守的,如此大的精力耗费,如果丹阳不这样殚精竭虑,多活四五年也不是没可能。 他本来就年老体弱,又重伤在身,最后关头为什么不自私一下? 他想着,手无意识从芥子空间里拿出寒冰莲蕊。 白霜没跟他说,但为了防止意外发生,他把寒冰莲蕊偷偷放在了夜沉这里。 为的是防止在战场上出现一二可能而丢失。 夜沉无意识摩挲这株灵药。 前线战况还在焦灼。 虽然说天妖对妖族有血脉压制作用,大大提升了抵抗妖族的损伤。 但对高修为纯血的妖族来说,效力压制不大。 何况小青鸾没有恢复多少修为,又有多少妖族暗地里想杀她。 鸿音讲述的过去中,妖族大败修真界,将人族作为奴隶。 可没多久就遭遇了天魔复苏,才导致世界终结。 夜沉知道寒冰莲蕊的功效,他忽然想知道,如果丹阳有更多的修为,他还能做到什么地步? 于是他前往丹峰,把处理过的寒冰莲蕊交给了丹阳。 “丹阳长老,这寒冰莲蕊是师尊为宗门寻得,如今您用正好。” 丹阳长老皱眉盯着夜沉,他不是不知道夜沉是废体凡人。 以白霜的重视程度,这株灵药为了谁取的,丹阳一清二楚。 “我先替你炼制,练好再交给你。” 夜沉没说什么。 丹阳怕夜长梦多,他如今只靠着一口气撑着,随时会面临各种情况而陨落,也不敢耽误。 甚至怕炼丹出现意外,他特意把自己的三个弟子叫上一起。 丹峰弟子上前线的不多,一大半都留下无休止炼丹,种植灵药,以为前线提供更好的丹药作为资助。 夜沉也在丹峰守着。 没人可以逃避他的感知。 丹阳用了一下午,傍晚时候终于炼制好丹药。 他虽然面容憔悴,脸如金纸,这是他动用了自己的修为。 他重伤在身,修为动一下死得更快。 不过为了白霜,他也算尽力了。 “紫色丹药,上天垂怜,这丹药是我平生炼制最高品质,竟然拥有续命三十年的功效。” 他虽然虚弱,却真心高兴,把瓷瓶递给夜沉,“你拿着,这是你师尊为你准备的,我也不算辜负你。” 他说着突然咳嗽起来,直接一口黑血吐出来。 丹阳大弟子御风急了,他扶着丹阳,“师尊,要不我们求夜师叔暂时割爱,等打退妖族,我们再为夜师叔寻延寿灵药!” 丹阳咳嗽好几声,他大口喘息,胸膛呵呵声不断传来,仿佛破败风箱,却还严厉道,“御风!炼丹室里为师怎么告诉你的?抵御妖族不知多久,便是十年甚至更久也可能,你夜师叔他一介凡人怎么等?” 御风不由得低头沉默。 他们师兄弟三人劝了许久,让丹阳留下丹药,甚至于想偷偷换了丹药。 可丹阳为人正直,一直警告他们,如果真做了,就逐出师门。 丹阳修为不高,活了两千五百年,止步于元婴。 而今他寿元将尽,每日里受体内魔气肆虐,脏腑都破败不堪。 多活一日,他多一日痛苦。 所以他只是想坚持到青叶他们回来。 毕竟邬忻一个筑基根本护不住宗门。 夜沉接过丹药,看着丹阳虽然眼神不舍,却释然一笑,“这是我此生唯一炼制紫丹,可惜不能作为收藏。” 他曾经炼制给自己的两枚延寿丹是青丹,有十五年药效,甚至他炼制延寿丹只有几年药效也是正常的。 即便如此那两枚青丹他也宝贝的不得了,才会放过期了也不舍得用。 修真界延寿丹实在太稀少了。 就连他也不过炼制几次。 很多丹师终其一生甚至都没见过延寿丹,何况炼制。 若非他怕自己守不到青叶他们归来,也不想吃延寿丹。 他要把丹药留给弟子作为继承的。 丹阳见夜沉把丹药拿走,终于放心了。 他的三个弟子是君子,不会抢夺夜沉丹药的。 御风见此把丹阳交给二师弟带去内室安置,自己却对夜沉道,“夜师叔你是凡人,若是白霜真人在还好,如今只有你自己,怀璧其罪,延寿丹你还是趁现在吃了。” 只怕隔墙有耳。 御风他们三个师兄弟虽然是金丹,却只是丹修,修为也是靠丹药居多,根本护不住夜沉。 他也怕夜沉离开后被人盯上,万一哪个弟子夺宝,夜沉根本拦不住。 如今这样的乱世,难保留下的弟子杀人夺宝叛出师门跑了。 夜沉只是握紧手中瓷瓶,他知道,延寿丹对他没有任何用处。 他已经用魔气保存了寒冰莲蕊,把药性转移到一株草木上,再幻化为寒冰莲蕊模样。 所以这炼丹的寒冰莲蕊是假的,丹药药性也无法长久保存,最多二十四个时辰就会消散。 “丹阳长老快撑不住了,你们为何……” 御风苦笑一声,“师尊是君子,不夺他人好,更何况师尊日夜受魔气侵蚀,痛不欲生。” “我们早就做好了给师尊送行的准备,所以也不愿意看师尊他老人家受苦。即便师尊不在了,我们师兄弟还在。” 夜沉身为魔主,感受最多的是怨恨等负面情绪。 如今被人这样真诚相待,竟然觉得很奇怪。 他犹豫了一下,“带我去看看丹阳长老,即便他昏迷,我也想谢过他。” 御风犹豫一下,却见他三师弟于泽出来了,“大师兄,师尊他……” 御风脸色一白,直接转身进了内室。 夜沉道,“于泽师侄,我也想进去看看,毕竟丹阳长老也为了我才动修为。” 于泽神色复杂的看了夜沉一眼,“你进来。” 丹阳长老一口气悠长吐出,显然是要陨落了。 夜沉推动木轮椅靠近,可丹阳长老已经被三个弟子围住了。 三人眼泪哗啦啦掉,显然已经做好了丹阳随时陨落的准备。 尤其丹阳二弟子厉北寒,他是有些怨恨夜沉的。 虽然没有这次炼丹,丹阳可能也就在这两日。 可他偏偏今日来炼丹,以至于他们身为弟子看着救命良药在眼前,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丹阳陨落,那种心情更加痛苦。 厉北寒见了夜沉,脸色厌恶,“你怎么进来了!” 于泽拉了他一下,“二师兄,夜师叔也是好意。” 厉北寒想说什么,却最终没开口。 他知道自己不该恨夜沉,可一悲一喜,他只能借这种方式排解。 丹阳对他情深义重,照顾教导他几百年,感情深厚,即便早早知道,他也过不去这个坎。 夜沉把丹药递过去,“御风师侄,把丹药给丹阳长老,还来得及。” 御风要伸手,于泽却拦住御风,他是三弟子中天赋最高的,对着御风摇头,“师兄,你还想师尊日夜受痛苦折磨?” 他又对夜沉道,“夜师叔,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师尊这十年太痛苦了……” 夜沉沉默了一下,却道,“我能解丹阳长老的魔气,只是你们要为我保密!” 御风脸色一变,“当真?” 夜沉点头,“丹阳长老半步化神,受限于魔气不能修炼,才会亏空,如果魔气能被剥离,那给他三十年未必不能化神。” “丹阳长老炼丹最好,师尊为我定了几处延寿灵药位置,他一定会为我取的,我不信你们的炼丹能力,丹阳长老能为我炼制出一颗紫丹,也便还能多几颗。” 他对着御风三人一字一句道,“我想多活几十年。你们知道,延寿丹不可控,成丹品质不好也不过几年,品质高能十几二十年,所以……” 他的理由说服了师兄弟三人。 于泽却道,“虽然如此,但是处理魔气对你影响如何?” 夜沉毕竟是凡人。 修士都奈何魔气不得,只能痛苦承受。 凡人接触魔气只有当场一死。 夜沉道,“我师尊留下了法宝,只能用一次,你们不要告诉师尊,不然他会罚我。” 三人这才松了口气。 于泽却道,“那夜师叔把法器交给我,不是不信任你,但你毕竟一介凡人,万一魔气伤到你。” 夜沉摇头,“这法器只有我能用,快来不及了,你们还想丹阳长老活就出去。” 三人对视一眼,不同意,“非是不信你,夜师叔,我们必须给你护法。” 夜沉退一步,“那隔着屏风,你们不能看。” 厉北寒虽然小心眼,行动力却不错,赶紧拉着两人,“夜师叔你快点。” 三人转到了屏风后,却是专心护法。 夜沉操控木轮椅到了床边,丹阳长老脸色已经灰败下去,他快完了。 夜沉抬手把丹阳长老体内魔气吸纳出来,却发现了问题。 丹阳体内魔气滚滚,虽然是入侵,却太过多。 夜沉皱眉,他突然想到之前白霜闭关,他进去吸纳了四股白霜身上的魔气。 可对比丹阳长老身上的魔气却也九牛一毛。 夜沉突然有个不好的猜测。 白霜不是没发现那一点消失的魔气,而是他没注意,因为他体内魔气压根没有彻底清除。 他在用修为压制魔气! 夜沉眉头紧锁,没注意魔气吸食干净,还在继续。 丹阳眼皮眨动,睁开眼就看到夜沉,“你?” 三个师兄弟问道,“师尊醒了,我们可以进去么?” 夜沉回过神来,他面无表情看着瓷瓶已经被自己另一只手无意识捏碎,直接把暴露的延寿丹捏起塞进丹阳嘴里。 没得到回答,丹阳却因为闭着嘴,被夜沉粗暴塞丹药而闷哼出声。 御风直接越过屏风进来了,“师尊?” 夜沉扭头看着御风,眼神黑沉沉,他生气了。 “滚进来。” 那一刻无尽威压迫得三人都腿软,一个个乖顺进来。 夜沉道,“发誓,绝不泄露今日之事,如有违背,你们师徒四个即刻陨落天雷之下!” 御风三人面面相觑,却见丹阳已经一脸茫然坐起来了,“这是?” 夜沉伸手捏住丹阳的脖颈,神色阴沉,“发誓!” 御风三人毫不怀疑夜沉真的能掐死元婴期的丹阳。 即便他只是一介凡人,毫无修为! 可他的杀意如此剧烈。 御风立刻带头发誓。 厉北寒和于泽也急忙发誓。 而后他们跪下,“夜师弟先放开我师尊,我们立即劝说师尊发誓。” 丹阳仿佛还不清明,他性情温和,虽然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被掐着脖颈也没生气,“这是怎么了?有话好好说。” 夜沉松开手,“我化去了你体内魔气,只要好好服用丹药修养,三年之内就能恢复根基,你还有三十年突破境界。” 丹阳瞪大了眼睛,他慢慢记起来了,惊讶到,“夜沉你?” 夜沉道,“但是这件事不能泄露,屋里只有咱们五人,你们四个要保证不被另外的人知道,尤其我师尊!” 外面已经被他魔气封锁,他并不怕隔墙有耳。 丹阳呵呵一笑,他体内晴明舒爽,已经明白这是真的,也没多问夜沉为何有这样的能力,痛快道,“事已至此,夜师弟不必介怀。” “今日之事我们师徒绝不泄露,也不多问。在下吃了师弟的延寿丹,以后也会为师弟补偿,师弟可放心?” 夜沉点头,操控木轮椅离开了。 丹阳他们师徒四人喜极而泣。 夜沉却落寞回了自己院子。 白霜他…… 等他回来,他一定要好好查探一下白霜的身体情况。 历经三年,最终妖族败退,以人族和妖签订和平协议而落幕。 修真界虽然在小青鸾帮助下,依旧陨落三分之一大能,更多受伤。 而妖族也陨落半数大能。 青叶带着宗门回归时候,夜沉极为激动。 白霜要回来了。 三年未见,不知白霜是否受伤。 宗门大部队行的慢。 而白霜已经先一步归来了。 夜沉正睡得踏实,感觉到微凉的躯体抱着他的时候从睡梦里醒过来。 如果是别人,夜沉早就醒了。 他只是对白霜不设防。 白霜身上带着血气,有内伤也有外伤。 他紧紧搂着夜沉,呼吸喷在夜沉脖颈上,激得夜沉有几分战栗。 “沉儿,为师好想你……” 夜沉也紧紧抱着白霜,亲吻他的发和白绫,“阿霜……” 白霜听了这称呼浑身一颤,他翻身压在夜沉身上。 分离三年,白霜好像有些不一样了,他感情更加外放,也加重了欲 望。 夜沉眸色沉沉,白霜他身上带着若有若无的魔气。 他有了心魔。 或者他在被魔气同化…… 夜沉分不清白霜是那种。 当局者迷,他深爱白霜,自然看不清楚。 “沉儿……” 明明是冰冷的唇瓣,无端变得滚烫而炙热,如同烙印落下。 夜沉的衣衫被褪下,他仰头看着床顶,心里思考着白霜的状况。 白霜的筋脉还是要探察的。 不过之前没有探寻到,看来白霜压抑的狠。 那只能趁他意乱情迷。 夜沉被白霜抱着坐在怀里,他依偎着起 伏,一边承受白霜外放的热情,一边用大半心神在白霜体内探寻。 果然,在他丹田下压着沉沉魔念,那些不弱于丹阳身上的魔气,都被关在里面,把白霜的内丹修为近乎同化。 白霜咬了夜沉一口,“在想什么?” 夜沉被深重的触碰哼了一声,喘 息道,“想你……” 白霜轻笑一声,和他耳鬓厮磨,他紧紧抱着怀中人。 只有他知道。 自己对夜沉太过在意,以至于生了执念。 而今那执念几乎成了心魔,他惧怕夜沉死亡,惧怕夜沉离开。 不能想,一想便冲动到想要破坏身边的东西。 唯有此刻真真切切抱着夜沉,感受着他的存在和柔软,才能抚慰他心中那对失去的惧怕。 他脑海中隐约闪过一些画面。 画面中他行走于天地间,太久太遥远,可那样孤寂而长久的一生里,没有夜沉。 从始至终只有他自己。 那样的感觉让他心中空洞而趋近于疯狂。 尤其这两年,他几乎快压抑不住这样的心态。 无数次想要夜沉在他身边,最后只能靠开启映像结界来看着夜沉才能短暂压抑。 夜沉并不知道,这一年来,他一直隔着千山万重窥探着他的一举一动。 可随着时间延长,魔气和执念影响更甚,他对自己也越来越崩溃。 所以才会和妖族的停战友好协议定下来后便立刻赶回来。 他是真的忍不住了。 他怕,自己堕魔,到时候成为大魔,那样他就被魔念控制,不认识夜沉了。 他怕自己作恶杀人,更怕夜沉被他执念化魔以后死在自己手中。 唯有抱着夜沉,深重的感受他的存在,自己的心才有一刻的安宁。 “沉儿……沉儿……” 他轻轻喘息着呼唤。 魔念又起。 他再次意识到夜沉终有一日会离开,不可以,他要留下夜沉,把他圈在自己身边,永远永远也不放手,不让他离开…… 夜沉正沉浸在白霜越来越重的痴恋中,忽然睁开眼。 找到了…… 那被压抑着的心魔,此刻正在白霜的识海中影响着他! 贰拾叁——何惧堕魔 夜沉将自己额头抵着白霜额头,两人额头都微微汗湿,鬓角发丝因为汗意而被打湿,磨蹭间彼此纠缠在一起,仿佛结发。 夜沉将自己的意识微微放出一缕探进白霜识海,他小心翼翼,生怕被白霜发现自己是魔。 白霜动了情,覆眼白绫早不知扔到了哪里,他半瞌着的眸子露出些许下瞳仁,是在享受此刻的欢愉。 夜沉只得分神一边诱哄着白霜沉 迷此刻,一边用自己的意识去触碰那识海此刻悄然蔓延的魔气。 就在夜沉神识即将碰到魔气的时候,白霜忽然闷哼一声停了动作,他睁开没有视物功能的眸子盯着夜沉。 卷长的睫毛轻轻眨动,瘙 刮在夜沉的眼皮上,夜沉下意识闭上了眼,于是抬起手挡在白霜眼前。 “不要看……” 白霜轻笑一声,“害羞了?” 夜沉另一只手紧紧缠住白霜脖颈,轻 慢的喘 息一声,极为勾 人。 “阿霜,我耐不住了……” 白霜轻笑一声,翻身把夜沉压在柔 软被 褥中,绵密而细致的亲吻他的眉 眼,鼻尖,嘴 唇。 最后他将浅淡花瓣一样的薄 唇含进口中。 “沉儿,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 他的话意有所指,夜沉突然意识到了,白霜他知道了。 他在阻止自己拔除他体内的魔气。 夜沉沉溺于这温柔中,脑子却在飞速运转。 这个世界的白霜保存相对完整,有神明白霜三分之一魂魄。 那他也就更加敏锐。 他想做什么? 他能做什么? 夜沉用双手紧紧揽住白霜脖颈,两人唇 齿不离。 魔念直接涌进白霜识海,将那心魔气息锁定,而后迅速包围过去。 可心魔突然消失了。 魔念搜寻半天,却见纯净霜雪气息形成保护罩,牢牢笼罩心魔。 夜沉突然睁开双眼,白霜也在全神贯注盯着他。 夜沉终于微微偏头,深深呼吸。 白霜唇角润泽,轻轻吻上夜沉耳垂,“就这样,我也想尝试另一种道路。” 白霜之前很怕自己堕魔。 可他发现夜沉的异常后,也渐渐想清楚了。 或许堕魔不是坏事,如果能保存意识完整,那是修士还是魔魅也没有区别。 善恶的区分是什么。 是不作恶。 谁人说修士一定行善积德? 谁人又能说魔修没有好的? 不过是行事如何。 也不是没有修士根骨只能修炼魔气,但也在努力行好事。 也未尝没有修士因为作恶堕化成魔成妖。 不过是一个“念”字罢了。 白霜已经释然了。 甚至他心里野蛮的有一个想法,如果他是魔,是不是有很多事他就不需要烦恼了。 魔有好有坏。 从来不是评判善恶的标准。 “我想和你一样……” 他轻轻在夜沉耳边呢喃。 夜沉被这句话激得身躯一抖,换来白霜压抑的闷哼和喘 息。 夜沉恶狠狠咬上白霜耳朵。 立场的对立,让他们在船上都要心思百转,相互试探与算计。 白霜人动情,心也动情。 夜沉承受着属于白霜真人的热情和缱绻,突然有些怀疑,他不在的时候,冷淡的霜雪之神竟然也学会了调 情? 夜沉其实不愿意白霜走这一步。 神界堕魔的神明那样多,没有一位保持理智。 而这个世界与那里不同,存在魔修,也存在修魔法门。 白霜恐怕是想引魔气修炼改变自己。 可心魔哪里是那么容易破的? 夜沉是想保住白霜这一大片完整魂魄的,他很怕白霜出问题,那他要悔死。 白霜极近缠 绵,让夜沉无暇他顾。 可夜沉还是趁浪潮迭起时候用魔念又试了一次。 似乎是为了防着夜沉,白霜的心魔一直被他保护的很好,甚至魔念将他的修为触碰,而染黑了白霜一部分真气。 夜沉吓得忙把魔念收回。 白霜正沉浸在余韵中,并不知道他感知到了却装傻,还是真的忽略了。 夜沉赶紧查看白霜是否有问题。 白霜只是休整片刻又抱着他欢欣鼓舞。 夜沉只得先放弃。 三个月,夜沉试了各种方法,都无法让白霜心甘情愿放弃利用心魔转化自己。 白霜知道夜沉的寒冰莲蕊没了。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继续标记地图。 延寿灵药生长较慢,成熟年岁百年千年,而且生长环境苛刻。 只能寄希望于妖族没有破坏那些极端地区。 不过丹阳长老传来好消息,他之前一直尝试种植延寿灵药,如今成功了。 只是要元婴期以上修为种植才能成功。 种的好三年可以成熟一次。 而青叶也带着弟子各处历练。 五年内带回了三株延寿灵药。 夜沉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灵药,撑着下巴出神。 他并不高兴。 延寿灵药对自己没有用。 而白霜也越来越执着,每天看不到他就会狂躁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几乎到了夜沉吃喝拉撒都要跟着。 夜沉于是放弃俗物,开始磕辟谷丹,以达到不会浪费时间在无用事情上。 白霜亦步亦趋的跟着他。 此刻他看着延寿灵药极为高兴,眉眼间都是喜悦,显得眼皮都多了几分深刻。 “阿霜,你知道的……” 白霜收敛了笑意,放下手中的延寿灵药,低着头,不知名情绪席卷而来,让他变得喜怒难辨。 “沉儿……一直陪着我,不然我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夜沉只是盯着他。 白霜忽然慌了,他起身绕过桌子,从背后抱着夜沉,耳鬓厮磨,“答应我,别走,为了我……” 夜沉幽幽叹息,“你知道的。” 又是这四个字。 他们仿佛卡在一个彼此不低头的状态。 夜沉活不多久,固执的连哪怕一句哄他的话也不愿意说。 可他想听。 而白霜也固执的不愿意放弃自己的心魔。 他在以另一种方式折磨自己。 仿佛自己痛着,才能确定自己活着。 仿佛才能确定,夜沉在他身边。 仿佛才能确定如今的一切是真实存在的,而不是记忆里那样虚幻麻木的行尸走肉! 丹阳已经突破化神,正一脸喜悦的送来他最近新炼制出来的延寿丹。 一枚能延寿五十年的金丹。 这几天他炼制不下十颗延寿丹,甚至种植出来的延寿灵药出丹率也有提高,一株能炼制两到三颗延寿丹。 可惜只能出青丹或者白丹。 而野生延寿灵药却可以炼制出紫丹甚至金丹。 可延寿灵药可遇不可求,哪怕只延寿几年,也可能是另一番境界和实力,寿数也增加千百年。 “真人,夜师弟,延寿金丹!哈哈哈我成功了!” 白霜并不高兴被丹阳打扰,他眼睛猩红的看着丹阳。 无神的瞳仁锁定丹阳,看起来就让人惧怕。 丹阳果然瑟缩了一下。 “真人?” 夜沉拍拍白霜的手,“丹阳长老,请坐。” 白霜转身靠坐在木轮椅扶手上,只低头盯着夜沉。 他已经半入魔了。 丹阳长老拘谨的把装着延寿金丹的瓷瓶放在夜沉面前。 “夜师弟,这是能延寿五十年的丹药。” 夜沉扫了一眼瓷瓶,并不在意,“或许你该给我的不该是延寿丹,而是应该为我炼制驻颜丹。” 他已经二十八岁了,再过几年就会出现皱纹。 凡人衰老很快,几年就变得沧桑不已。 而这几天丹阳来了几次,每次都是来送延寿丹。 夜沉推瓷瓶,“带回去,给能用的人用,没必要为我浪费。” 丹阳欲言又止,看着白霜。 白霜没有反应,他只是双眼盯着夜沉,仿佛他的眸子能看到一般。 可也不过是用神识锁定罢了。 “可你乃凡人之躯……” 夜沉抬抬下巴,“你在质疑我的话语?” 丹阳只得收起瓷瓶离开。 然后天玄宗掌门带头不折腾延寿灵药了,开始折腾驻颜丹所需主材料天栀灵草。 丹阳也开始想办法种植天栀灵草。 夜沉每天晒晒太阳,哄哄白霜。 日子仿佛就这么简单的过着。 妖族偶尔还会肆虐一下,不过都是一小撮人。 只要修士们注意镇压,问题也不大。 白霜也更像是一位魔族。 他暴躁、脾气急、性格恶劣、一言不合便会出手。 夜沉看着这样的白霜也越发沉默,随后带着白霜住到了后山,与其他人分隔开。 夜沉四十五岁的时候,白霜彻底入魔了,仿佛追逐父母的雏鸟,只认夜沉。 他的思绪退回到孩童时期,要夜沉哄着、劝着。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三个月,修真界面临着天魔出世。 鸿音传讯给青叶,要夜沉亲自去一趟。 夜沉在看信,而白霜一边护着夜沉,一边敌意的看着青叶。 他已经不认识青叶了。 白霜如同神界入魔的神明一般,意识在逐渐消弭。 青叶一脸担忧,“师弟,你真要去妙音谷?那真人他?” 白霜听懂了,白了青叶一眼,立即转头可怜兮兮的抱着夜沉。 “不要走。” 夜沉低头抚摸着白霜的面容。 驻颜丹很有效,夜沉如今容颜不老,看不出已经四十五岁了。 “我会带白霜一起去,只是劳烦掌门师兄派人护送,我会看着他的。” 青叶没多话,只是按照夜沉说的准备。 白霜和夜沉乘坐飞舟,其他弟子御剑跟随保护。 带头的是李协。 白霜正睡着,突然醒了。 夜沉正靠着床头看书。 白霜仿如隔世的看着眼前,有些不知今夕何夕。 “醒了。” 夜沉淡道,低头吻了他一下。 白霜双手圈住夜沉的腰,“我做了个梦,梦见我入魔了。” 夜沉不回答,只是看着白霜。 白霜还笑着,却慢慢笑不出来了。 “你是不是快走了?” 夜沉把书扔下去,终于舍得哄他一句,“不是。” 白霜沉默片刻,忽然道,“九长老曾经为你卜卦,说你跟天魔有关。我是不是……变成天魔了?” 夜沉“嗯”了一声,卧在白霜身侧,以手撑头,“要拔除心魔么?” 白霜紧紧搂着夜沉,把脸埋在他胸口,“如果你离开,能不能把我也带走?我不想忍受孤独寂寞了,一个人真的好冷。” 夜沉轻轻拍他后背,“我来就是为了带你走的,你愿意跟我走么?” 白霜哭道,“愿意……我愿意跟你走,你别扔下我一个人。” 夜沉等他不哭了,终于抬着他的头,为他擦去眼泪,“只是我们现在不走,还有些事,总归要有始有终。” 妙音谷,鸿音终于等到夜沉,她脸色焦急,“天魔出世了!” 夜沉点头,视线落在鸿音腹部,她小腹鼓鼓,里面孕育着一个生命。 “你怀孕了?!” 鸿音愣了一下,不明白夜沉怎么这个反应,明明天魔更重要。 她却还是抬手抚摸小腹,一脸母性慈爱,“嗯,五个月了,只是自带根骨,生长缓慢。” 夜沉点头,“看来你生活的很好。” 鸿音把他和白霜,乃至一众弟子带进了议事殿。 “固然好,可天魔出世,意味着这个世界将要再次终结。” 夜沉却并不接话,“你之前怀孕过么?” 鸿音神色诧异,“不曾,这是我唯一一次孕育。” 夜沉道,“恭喜,既然如此,安心做母亲,孩子便是希望。” 鸿音低头看自己小腹,她也想,可天魔出世,会毁天灭地。 虽然这一次已经是这个世界存活最长的一次,比上一次多了二十五年。 “可是……” 鸿音还想说什么,夜沉却抬手拦住她,“没什么可是,又不是只有一个天魔。” 鸿音以为夜沉说他自己,可又感觉不对,随即看到了白霜,他入魔了,也是天魔。 夜沉在喝茶,白霜仿佛又变成了当初的真人,安静而端庄有礼的坐着。 只是看夜沉的眼神依旧偏执而渴求。 那是一种占有和独享的意愿。 但他在努力克服。 “白霜真人他……” 夜沉不答反问道,“你知道每次都出现的天魔具体因为什么?你见过那天魔么?” 鸿音迟疑,随即摇头,“不知。” 夜沉神色别有深意,他让其他弟子退下,只留下白霜和鸿音。 “沉月仙尊,我想你不会不知道那天魔的真身?!” 鸿音犹豫着,终于点头,“是我的魔念,可她太过强大,我……我打不过,也没有办法……” 夜沉耻笑一声,“沉月仙尊别忘了,天魔便是心魔。” 贰拾肆——终结否 鸿音沉默了。 夜沉这句话代表的太多,她竟一时思绪混乱起来。 鸿音如此,夜沉也不会多话。 天魔已经在南部肆虐起来。 数万土地化为焦土。 鸿音准备了大型运输法器,带着夜沉和白霜以及许多弟子。 妖族刚被退三十多年,如今修真界还陷入伤筋动骨中,唯有妙音谷当年处于后勤,尚且算是保存完好。 如今鸿音决定当先伏魔。 对此,夜沉只有一句话。 真正有效者,不过鸿音一人。 天魔是一位女子,黑发墨染,静静沉睡在那暗黑的月亮中。 她旁边护着的男子正是曾经被白霜封印的大魔。 夜沉觉得眼熟,认出他也是寒冰湖中那条逃走的妖蛟。 大魔烨斩被封印,理论上应该能合出千百年。 可不巧,白霜堕魔封印渐消,而今他化为天魔,自然封印也就碎了。 这是不可解的。 这本就是修真界存亡的劫数。 “夜沉,我该怎么做?” 鸿音在飞行法器前面看着焦土之上,高空悬挂的黑色月亮问道。 白霜也盯着那月亮。 当初白霜偷偷把沉月仙尊执念藏起来,未尝不是动了恻隐之心。 而今沉月仙尊的执念一分为二,一部分继续入魔,化为那月亮中的天魔。 一部分成了如今的人间正道魁首鸿音掌门。 沉月仙尊是神界三首之一,即便陨落到世界中新生,也不是其他修士可以比拟的。 何况这是上界带下来的魔念,更是毁天灭地。 夜沉看出白霜的失神,只是拉着他回房间。 “想我帮他?” 夜沉问。 白霜有些伤怀,“她一生未曾作恶,不该受此连累。” 夜沉侧目盯着他尚未回神的模样,知道他已经想起来了。 虽然不知道记起来多少。 “阿霜……” 夜沉声音有些抖,“如果你想,我会帮他的,可你……” 白霜被夜沉唤得回神,握着他双手点头,“我们不同,我是心甘情愿入魔的。” 白霜说得对,他自愿入魔,身上的魔念单一而纯粹,他只是生了执念。 可沉月仙尊堕化却是因为受衍化世界所累,受众生万千欲 望魔念,人心之恶不同,所化魔念也不同。 所以夜沉每次净化也要把掺杂大量浑浊的魔念净化成纯粹,颇费力气。 因为感知到鸿音的到来,天魔沉月自月亮中醒来。 “你终于来了……” 她双目无神,未开口,声已至。 这是她们第四次交锋。 前三次都是鸿音被天魔沉月所杀,而后旧世界被毁灭,又于焦土中诞生新世界萌芽。 鸿音和天魔沉月本源双生,一生既同存。 只是这一次,鸿音不同了。 她腹中多了一个生命。 这是从未有过的。 不是因鸿音心心所念而得天启所赐,而是她真心与悦爱之人孕育的结晶。 薛认持剑护在鸿音面前,即便对面天魔与沉月容颜无二,他却一无所动,只一心护着他的妻子。 或许鸿音与天魔有关系。 可薛认自以为自己很自私,他放弃正阳门传承弟子身份,孑然一身入赘妙音谷。 退妖之战中,他失去一只眼睛,可不妨碍他此刻义无反顾护着心爱之人。 天魔沉月看到薛认,她记得这个人,每一次她和鸿音相见,这个人都挡在鸿音面前。 “不值得,沉月,不值得……你为何还护着那些人?他们害你陨落,累你入魔,他们不值得你信任的……” “回来沉月,回到我怀里,你就是我,我也是你,只有我不会背叛你啊……” 鸿音温柔抚摸自己的腹部,“值得的,他喜欢我,为我做了很多事,这就够了。” 天魔沉月的视线落在鸿音腹部,视线定格,她被刺激到了,竟然直接发狂,焦土蔓延,“你竟然为他有了孩子!” “孩子……” “我会剖开你的肚子,让你看看你的孩子多丑陋,他们背负黑暗,毁灭光明,你会明白,只有我不会辜负你,背叛你!” 鸿音神色凄楚,仰头看着天魔沉月,“可你已经是天魔了,你背叛了我,我知道这个孩子生不下来,不过没关系……” 她对薛认道,“阿认,这一世来不及了,下一世,我会为你生一个很漂亮的孩子,然后我们一家三口去各处欣赏美景。” 薛认摇头,握着鸿音的手,“阿音,我不要下辈子,我只有这辈子,不管结局如何,我陪你,哪怕我们一家三口葬身于此,也是宿命,我心甘情愿。” 鸿音清泪簌簌落下。 扩张的魔化焦土突然停下来。 天魔沉月不可置信,“怎么会?” 大量魔气迸发,席卷蔓延,可却终止于飞行法器之下。 天魔沉月迅速搜寻,视线落在从法器内部出来的夜沉和白霜身上,瞳孔骤缩,随即哈哈大笑。 “竟然还有一个天魔和一个低等魔物,哈哈哈,你们是来加入我的,为什么阻拦我?” 白霜只低头看着夜沉,“这个世界容不得你我这样的污秽。” 天魔沉月骤然靠近,却上不了飞行法器。 “你们也要背叛我么?我们是魔,就要肆意妄为,不被那些低等生命拖累。” 白霜抱着夜沉落在焦土边缘,“鸿音,让他们回去。” 鸿音点头,“阿认,你带弟子们回去。” 薛认拒绝,“我和你在一起,卿双,带弟子们回去妙音谷!” 说完他也带着鸿音凌空而立。 天魔沉月落在白霜面前,“你也是天魔,过来,和我在一起,我们一起颠覆这满是背叛和罪恶的世界。” 她口中满是诱惑。 夜沉咳嗽一声,“抱歉,这是我男人。” 天魔沉月低头看着夜沉,魔气突然横贯而出,却奈何夜沉不得。 “区区低等魔族也敢冒犯本座!烨斩,杀了他!” 烨斩便对着夜沉用手一吸,想把夜沉掐死。 可夜沉丝毫不动。 天魔沉月以为是白霜在护着夜沉,对他道,“你喜欢他?一个废人?” 白霜直接对沉月动手。 两人接连交手百次,天魔沉月尚未如何,白霜却已经重伤。 作为曾经的三大仙尊之一,沉月能力卓绝,即便只是执念,也不是魂魄不全的白霜能抵御。 白霜单膝跪地擦去唇边血迹。 鸿音道,“白霜,你帮我牵制那个大魔,沉月由我来对付!” 白霜站起来,身上都是血迹,却应声,“好……” 他说着身躯消失,再出现已经到了烨斩面前,“此刻起,你的对手是我。” 鸿音武力值不高,但她是天魔沉月的另一半正念,天魔沉月也只有她能对付,因为本源为一体,所以鸿音克制天魔沉月。 薛认和鸿音夫妻共同对抗天魔沉月。 夜沉不动,他只是看着这一切。 他是局外人。 烨斩被白霜重伤的时候,薛认也被天魔沉月重伤而落地。 魔气焦土在侵蚀薛认,要么死,要么就是被魔气彻底魔化。 鸿音落在薛认旁边。 前面三世,薛认都为救鸿音而死在妖潮之中,他没见过天魔沉月。 而今鸿音眼睛都红了,一旦薛认魔化,以后不论世界重启多少次,他都不会再出现了。 因为他已经彻底被魔气吞噬。 “阿认……” 天魔沉月仰天大笑,“沉月啊沉月,我杀了这个男人,哪怕你能重启世界又如何,他再也不能拖累你了。” 薛认“哇”的吐出一口黑血,安慰已经落泪的鸿音,“别哭,我死了也好,不拖累你。” 鸿音摇头,“不,你从没有拖累我,你一直在照顾我。” 薛认对她的好在她记忆里流转,他们是第三世才结为夫妻的。 前面两世,鸿音甚至连看他也不愿意。 她觉得薛认不值得。 是的,不值得…… 最开始鸿音和天魔沉月的看法一样。 她们本就是一体。 可每一世,薛认都对她很好很好,为她送了命。 明明她都不屑一顾。 可这个傻子还是一次又一次飞蛾扑火,从未改变。 “我不值得,阿认……” 鸿音忽然想到什么,她转身对夜沉道,“求你替我救他……” 夜沉摇头,“我救不了他。” 夜沉下来的只是一道分身,都未必打得过天魔沉月。 天魔沉月也奈何不得他。 “我的魔念只能杀人,救不了人……” 白霜自天际落下。 鸿音对薛认满脸是泪的笑,“对不起阿认,我救不了你,既然如此,我们一家三口就在一起。” “你别怪我……” 薛认点头。 可天魔沉月却走过来一掌拍死薛认。 鸿音怀里一空,看着薛认化成一片烟尘彻底消散。 他甚至来不及告别。 鸿音崩溃尖叫。 其实薛认不只是这四世。 沉月仙尊衍化大世界庞杂无匹,那时候她管不过来,所以从衍化世界中提取了一个人,将他设立成一位辅政神官。 起初沉月仙尊觉得辅政神官很优秀,脾气也好,行事极为合她心意。 可千不该万不该,沉月仙尊发现辅政神官竟然对她生了情愫。 从此以后,沉月仙尊再也没见过辅政神官。 可沉月仙尊陨落来的仓促又快速,她根本来不及去思考更好的方法。 因为弦月仙尊的占卜无论如何都是死局。 沉月仙尊堕化的速度太快了。 痛苦让她终于决绝的自裁。 然而衍化世界分崩离析的时候,辅政神官冲出来,用神念护着沉月仙尊,才给她留下这一缕意识。 又因为白霜的私心,才让她有这样的苟延残喘。 辅政神官是不能生情的,他只需要服从自己的主神。 所以沉月仙尊厌弃了辅政神官。 而鸿音也曾经恨薛认。 她知道薛认是辅政神官的残念。 可人间太冷。 白霜无情。 鸿音以为她应该回报白霜,也只有和白霜合作才能稳固这个世界。 身为神明,她不能真的割舍下这个世界。 然而…… 她似乎从一开始就错了。 她以为辅政神官背叛了她,可情字真的能杀人么? 杀掉沉月仙尊的,是众生无尽的贪婪和罪恶。 仅仅是辅政神官的情欲又怎能? 那么大的一方衍化世界,辅政神官也不过是其中一粒尘埃。 而今不论是过去的辅政神官,还是薛认,都真的陨落了。 不论是哪个世界,都再也没有这样一个人出现了。 鸿音崩溃了。 她仰着头看着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天魔沉月,哈哈大笑,流着泪道,“你想我回归?” 天魔沉月面无表情,“你真的喜欢他?!为什么,明明他背叛了你。” 鸿音凄楚道,“你不过是我的一缕魔念,你怎么懂情的可贵?” “你不是想要我回归?那我成全你……” 鸿音伸手掏出自己一颗白玉心脏,那是她所有的神念,只这一缕,一旦捏碎,她将彻底消失于此世间。 从此以后,她和薛认都没有未来了,不论哪个世界,都没有他们了。 天魔沉月只是看着鸿音动作,她不怕,每一次鸿音都输给她,没道理这一次鸿音能赢。 心脏被捏碎的一瞬间,鸿音解脱的笑,“沉月已经死了,你不是她,我也不是,我们都是苟延残喘的一缕执念,早该面对宿命。” “只是沉月,我恨你……” 我恨自己…… 辜负了他。 也辜负过他! 天魔沉月的身躯开始消散,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转头又去看已经化为一具妖蛟尸体的烨斩。 最后天魔沉月对着鸿音轻轻一笑,“最开始你就选择了结局,我忘了过去,还以为你是胆小鬼。” “不过没关系,我也累了,我不想这样怨恨的活着,沉月,再见,再也……不见。” 天魔沉月彻底消失了。 鸿音躺在地上,嘴角血液汹涌而出,她望着天,抚摸腹部,“对不起阿认,我没办法把我们的孩子生下来了。” 夜沉和白霜也过来,看着地上的神光在流失的鸿音,白霜面露不忍。 夜沉道,“你想生下孩子么?” 鸿音转头看他,虚弱的笑,“真的可以么?” 她以为夜沉是随口一问。 毕竟夜沉是魔,救不了人。 夜沉不过是除掉此世天魔的契机。 夜沉道,“在魔界,只要力量足够,就可以在极短时间孕育一个完整生命。” 鸿音绝望道,“可我没有时间,也没有力量了,很快我就要陨落了。” 白霜道,“我还有一部分真气,没有被魔气转化完整。” 夜沉诧异的看他,抿了抿嘴唇,嗓音忽然哑了,“我能加快属于你的时间。” 他盯着白霜,似乎极为不舍。 白霜抱了抱夜沉,“你答应我的,带我走……” 夜沉几不可闻“嗯”了一声。 白霜笑了,“我身体撑不了多久了,也没有另一个我能杀掉完全化为天魔的我。” “当初看到沉月仙尊的遗体我很遗憾,如今我想终结这个遗憾。” 他说完走到鸿音旁边,“你撑住了,我帮你把孩子生下来。” 他说着,压抑魔气,将最后的真气灌输给鸿音腹中胎儿。 夜沉抿着嘴唇,加快了胎儿的生长。 不过片刻,鸿音的肚子便吹气球一样膨隆起来。 鸿音能感受到腹中孩子已经发育完全,她道,“白霜,你把他剖出来。” 她说着从芥子空间取出为孩子缝制的襁褓。 可上面只有一半绣花,她还来不及绣完所有图案。 白霜化掌为刀,剖开鸿音腹部,取出里面已经开始吹泡泡的小小婴儿,利索的包裹好婴儿,放在靠在自己腿上的鸿音怀里。 “孩子很漂亮。” 他说着,眼睛却盯着夜沉。 他记得,自己当初离开时候,夜沉腹中也有他们的孩子。 只是不知如今那孩子如何,可否诞生。 夜沉看着仿若一家三口的样子,有些恍惚。 若白霜是薛认…… 或鸿音是他…… 一家三口的画面,彼此也算圆满。 可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圆满? 鸿音看着孩子,“阿爹阿娘不能陪你长大,你要快乐啊……” 话未落,鸿音的手却垂下。 白霜也在自己彻底被魔气转化前气绝而倒。 夜沉盯着倒地没了生机的二人发呆。 时间流逝,直到一声婴儿啼哭唤醒了夜沉。 夜沉看着掌中已经驯服而显得依赖的的白霜魔魂,将其放在心口。 白霜这片魂魄已经彻底由神转化为魔了。 妙音谷,代表鸿音的本命牌碎裂,丧钟突然响起。 卿双面目悲戚的对着南方而拜。 所有弟子跪下磕头,悼念她们的掌门陨落。 三天后,已经成为掌门的卿双接待了夜沉。 李协见到夜沉自己回来,仿佛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夜沉将怀中安睡的婴儿交给卿双,“这是鸿音掌门的孩子,她在重伤之后用秘法诞下的孩子。” 此子继承了沉月的神性,承载了白霜的部分神力,从此便是取代鸿音和白霜支撑这个世界的核心。 李协见夜沉发色如霜,满面枯槁憔悴,哽咽道,“师叔,我带你回去见师尊。” 夜沉摇头,将芥子空间给了李协,“这里面有阿霜留下的一些天材地宝,给你们作为纪念。” 李协不敢接,“师叔?” 夜沉并没看他,只是仰头望天,一只手抚摸胸口,“他不在了,我也该走了……” 随即夜沉缓缓闭目,断了呼吸。 李协直接跪下,哭到,“谨遵师叔教诲。” 三天后,李协带着夜沉的尸体和芥子空间回了天玄宗。 南部魔气已经消失,而白霜和鸿音的尸身也随着魔气一起消失。 只是被魔气污染化成的焦土要慢慢恢复。 青叶将夜沉的尸体葬在了他和白霜在后山的居所。 多年以后,已经成为太上长老的青叶对着刚会跑的小孙子讲曾经修真界的历史。 “那时候修真界真是危机重重啊,前有妖族肆虐,后有……” (本卷完) 乱续之章引 【人既存在,便心有善恶。 心存善恶多少,决定人前行之路黑暗或光明。 善恶从来不是区分神还是魔的界限。 善恶也从来分不开,自认所行善,结果真的是善么? 判他人所做之恶,那“恶”或许本就是造福众生的一环。 善恶只是人心所定,执一念前行,方至终点…… ——四方神域篇·引】 夜沉还未睁开眼睛的时候,就感觉到自己掌心中那跃动着的不属于自己的魂魄。 可惜白霜这片魂魄已经被污染了,颜色是灰色的。 不是龙燚那样纯白的神性。 也不是夜沉这样晦暗的魔念。 而是介于神魔之间的第三种存在。 这片魂魄不是神,也不是魔,是混沌介质,无法定义。 夜沉神色复杂的看着这欢欣鼓舞对自己表达无限亲近之意的魂魄,只觉内心苦涩。 他将这片魂魄赋予结界笼罩,虽然它很凝实,没有消散的危险。 可夜沉依旧担心它会受到损伤。 夜沉犹豫了了片刻,还是决定把这片魂魄送到龙燚那里。 只不过这次,他决定亲自走一趟。 如果可以,他还是希望龙燚给白霜的魂魄净化。 下层世界的世界运转动力核心是夜沉的魔力,所以自然承担不住夜沉的本体降落。 但夜沉并不担心。 他可以化出分身,只带自己的部分力量下去。 如今他走了两个小世界,已经很熟练了。 虽然上次做了三十多年的瘫子,却也因祸得福,将那点魔念好生运用。 夜沉天赋一直很好,只要一点点熟练,更多的就丝缕如指用,不必担心使用不当出现崩毁世界的倾向。 这次前往下层世界,夜沉带了十分之一的力量。 当初送龙燚来,龙燚很不舍。 如今虽时间过去不久,可对夜沉来说,竟也有种恍如隔世的漫长久远。 夜沉自龙抬谷落入世界,入目皆为拥有独立世界的人。 当然,他们自称为神。 夜沉看着与龙燚诞生的无方神界所不同的这个神界,一时间竟然也觉得有趣。 而且夜沉还遇到了一个熟人。 兽人域的兽神利撒尔。 他穿着兽衣,看到夜沉有些惊讶,却走过来,“看你的样子,是刚来神界,我来了一段时间,带你走走?” 夜沉也不急此刻便去见龙燚,他也想知道龙燚是否把这里建立成和无方神界一样的存在了。 “你胸口的标识,是身份认证么?” 利撒尔看了一眼胸口,“哦,你说这个啊,也算是一种身份认证,我自从获得进入神界的资格后,独自一人过得并不好,只能选择一个势力加入,才能得到庇护。” “而我这胸章是加入万民社后发放的,意味着我为万民社的人。对了,你也是我表弟,不如我带你去万民社总部,办理认证?” 在兽人域时候,夜沉借闻月之子身份诞生,而利撒尔是闻月的三哥依兰布的儿子,比夜沉大。 两人算来也是表亲。 夜沉有些好奇,“你们还分势力?几方势力啊?” 利撒尔道,“三方势力,一个万民社,是很多我这样的野生神明组成的,成员大部分都是下面小世界的神,小部分是看不起皇极天那些神权拥护者的本土神。” “至于皇极天,他们的神都是本土大势力神,盘根错节,看不起咱们这样的飞升野神,所以并不欢迎咱们。” “不过不用担心,那些神明眼高于顶,看不起咱们的同时,也不屑于难为咱们,只要不招惹他们,咱们就过得悠闲。只不过皇极天和万民社势同水火互相鄙夷罢了。” “至于另外一个势力,比较弱,是一个叫悬天剑的地方。建立者很奇怪,据说是上面下来的,大家一致认为他是犯错才会下来的,而且为人迂腐,带出来一批执政官监督神的罪恶刑罚。” “对于万民社和皇极天来说,是一个极为头疼的存在。所以表弟你千万不要去招惹。” 夜沉闻言挑眉,巧了,不出意外,这个悬天剑建立者只怕是自己的老熟人。 他的目标恐怕也是悬天剑了。 利撒尔带夜沉到了一座巨大建筑面前,“到了表弟,这里就是万民社总部,我建议你认证这里的身份,比较适合你散漫的性子。” 当初兽人域为了争夺兽神位置,利撒尔他们这种兽神心脏赐福的存在,都打出狗脑子了。 可夜沉这家伙只是带着蛇兽人白霜游离于争斗之外,如非必要甚至连部落都很少去,只一心一意做个流浪兽人。 夜沉看着眼前半圆形建筑,这是他没见过的一种建筑,相比于无方神界的大气缥缈建筑,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种风格。 无方神界建筑婉约而对称,亭台楼阁仙气缥缈。 而这个建筑怎么说呢,就是显得比较利落,错落有致的窗户里面能看到里面人员来往,衣着也以短打利落为主。 没有修真界那样宽大的袖袍,反而是修身为主的紧袖,短衣短裤,好像修真界的中衣长短。 这里的神一律都是中性,所以不分男女。 但他们的头发颜色各异,还会短短的或者卷卷的。 夜沉即便从堕化神明的衍生世界中看到过类似的,也不尽相同。 这时候突然一队人走过来。 利撒尔看那队人打扮脸色一变,拉着夜沉退开,“他们怎么来了,难道是抓人?” 夜沉转头去看,发现这队人打扮很眼熟,白金色长袍宽衣,左手大袖右手箍袖,仿佛是为了方便打斗才如此设计。 而且那衣服还带有肩甲腿甲,明显融入了夜沉的穿衣风格。 即便如此也能看出衣服风格来自无方神界。 夜沉已经知道这队人为何而来了。 果然,那队人停下,中央宽大轿子却并不落地,轿帘掀开,里面一个人从容而出,那人容色倾城,一身白衣如同降世神明,就那样静静看着夜沉。 “来了怎么不去找我?” 他说着,下一瞬人已经出现在夜沉面前,轻轻抬手想给夜沉别一下头发,却在快碰到时候停下了。 他抿着嘴唇,“去我那里坐一坐?” 他的声音很小,语气带着卑微,仿佛生怕夜沉拒绝。 夜沉还没开口,利撒尔却已经呆了,“你……你是白霜?” 眼前人和白霜一模一样,只是发色不同。 利撒尔惊讶极了,他也是第一次见到悬天剑审判官。 “夜沉,那你……” 夜沉对着利撒尔点头,“嗯,故人相约,自然要去,谢谢你好意,我们就此别过。” 说完夜沉拉着眼前人手臂,“走。” 龙燚惊喜不已,他也怕夜沉拒绝。 这里和上界时间流速不同,他已经几千年没见夜沉了。 可对夜沉来说也不过几百年,或者更短。 十方之无断 进了房间,龙燚便将门关了,转身不等夜沉反应便按着他在门上吻了下去。 夜沉按住龙燚摸上自己腹部的手,“做什么?” 龙燚激动的呼吸不稳,微微抬头离开些许,低头看着比自己矮一些的人儿。 “想你了……” 夜沉轻笑一声,推开他,“可我不是为你来的。” 他推开龙燚,往里走。 这里是一处大殿,殿宇极高,抬头不见顶,往深处走也要许久才能到头。 龙燚从背后搂住夜沉的腰,把头埋在他肩窝。 “我知道你不是为我来的,可能不能许我片刻温存?” 他的话语极尽卑微。 这么多年,他想夜沉想的浑身无一处不痛。 可那痛却又无法形容无法触碰,找不到一个源头止痛,又彻骨焚心。 他是无方神界的神主,本该不识这小小私情爱恨。 可他遇到了夜沉…… 一生本该无波无澜的心湖,却生涟漪,而后波澜汹涌,至今山呼海啸,无可压制。 龙燚的手拢着夜沉腹部,却被夜沉腹部内传来一股大力斥开。 那是夜沉腹中孩子。 夜沉到底也不是绝情人,他带着孩子一起来的。 “龙燚啊龙燚……” 夜沉一时心绪复杂转身,看着龙燚。 龙燚的模样与白霜一般无二,可夜沉从来不曾错认过。 夜沉偶尔也在想,他这样对龙燚是否太过分了。 龙燚好像也没做错过什么。 只是以自身入局,引他夜沉自愿上钩。 可夜沉偏偏不喜欢被人算计,万般一切,夜沉只想真心换真心。 而他们之间从最初就是因为算计而来。 龙燚一直在诱导夜沉,他就是白霜。 他一直在无方神界做出白霜的模样,让夜沉以为他们是一个人。 哦对,也没错,他们确实是一个人。 可龙燚要的不是为了夜沉。 从一开始他就存了私心。 夜沉知道的一清二楚。 人心最是看不透,从一开始他就输了。 夜沉把自己的心给了龙燚。 但至少他还能保证自己的真心不被糟蹋。 他不能低头。 “你这样子,又有几分真假?” 他上前一步,把手放在龙燚胸口心脏位置。 “不如我们做一个交易,白霜的魂魄被污染了,我知道你不会被污染,你为他净化,而我会在留下的这段时间……许你你想要的一切温存,如何?” 龙燚喉咙微动。 这个诱惑对他太大了。 神明持有真心,敬爱世人。 而龙燚没了自己的衍化世界,至少他还可以选择其他。 比如,眼前的夜沉。 夜沉微微仰头看着龙燚,他想问,龙燚啊龙燚,你待我究竟有几分真心?在我爱上你以后。 在此时此刻。 可他没问出口。 因为他知道,同众生相比,自己永远是被孤立舍弃的那一个。 如果有一天,让他夜沉为众生牺牲,他不是不愿意。 他见得太多了。 可对龙燚来说,自己是魔主,可以为众生杀自己,也可以为众生救自己。 谁都没错。 只是不要为那个能为他人舍弃自己的人而寄予希望,因为会失望和绝望。 虽然…… 夜沉会为了龙燚杀众生…… 心与心不同。 夜沉不怪龙燚,他能理解。 他只是不想看到有朝一日这件事发生。 这样的人生,每天担忧会被爱人祭给众生,太苦了。 他夜沉不愿意。 龙燚视线一直温柔盯着夜沉,只温柔道,“好……” 夜沉从自己胸口取出白霜的魂魄,“但我会优先陪他。” 龙燚视线也没变,依旧温柔,“好。” 夜沉道,“只有白霜是我的爱人,而你只是我交易的对象。” 龙燚依旧道,“好!” 夜沉轻笑一声。 瞧,多可怕啊。 爱情里根本容不下第三个人。 可他龙燚却能容纳。 多吓人。 他听到自己要与旁人柔情蜜意,能温柔和善说好。 哪怕前面他还卑微的要自己和他温存些许。 夜沉笑容带着冷意,“那好啊,作为诚信,那我先服!侍!你!” 他一字一顿,将白霜魂魄放开,这殿宇中白霜魂魄不会出事。 夜沉上前一步伸展双臂,“那,随你想做什么。” 龙燚笑的有些勉强,却还是打横抱起夜沉转进了旁边的侧殿。 那里是他平时休息的地方。 这一夜缠绵,痛也温情。 痛得是彼此的心。 温情的是龙燚。 夜沉醒过来的时候,霜凝正躺在他旁边。 龙燚已经将白霜的两片魂魄混合了,并且还把白霜的魂魄净化一番。 只不过这污染不是一朝一夕能停,还需要一段时间。 夜沉看着安静沉睡在自己旁边的白霜,眼睛眨了眨,他蹭进白霜怀里。 白霜虽然是霜雪之神。 可这是夜沉唯一觉得温暖安全的怀抱。 “醒了?” 白霜的声音虚弱响起。 夜沉一惊,“你?” 白霜没睁眼,只是收拢自己手臂,把人圈在怀里,“我醒了一会儿了,见你在睡,就陪你躺一躺。” 夜沉下意识伸手去摸白霜眼睛。 在修真界,白霜真人可是眼盲。 白霜抓住夜沉抬起的手,睁开眼看着夜沉,“我眼睛还没恢复好,不过兽人魂魄碎片是眼睛附近,只是碎片太小了。” 所以蛇兽人白霜脑子不太灵光。 夜沉高兴的紧紧把人抱着,“真好,还有几片魂魄碎片,你等我给你找回来。” 白霜依旧笑着,“嗯。” 可他却想起龙燚帮他恢复后跟他说的。 半个时辰前,另一侧偏殿,“白霜可醒了?” 白霜睁开眼睛,便看见和自己一般模样的男人。 “我知道你,你是主神格。” 白霜和龙燚是真正的神格分裂,都具有完整魂魄和神思。 龙燚点头,“我想有些事你已经知道了,我想跟你做一笔交易。” 白霜坐起来,虚弱道,“你说。” 龙燚道,“我想你帮忙收集魂魄,然后让我跟你一起落在那些世界。” “夜沉为了找你的魂魄,一定会去,所以我也想去见他。” 他声音低了下来,“我只是太想他了……我不跟你争夺他,你只要让我远远看着就好,可以么?” 白霜沉默盯着龙燚。 他魂飞魄散时候就预见了未来。 夜沉和龙燚是天定姻缘,一定会彼此相爱。 而自己…… 白霜微微低头。 龙燚以为他不同意,起身直接给白霜跪下,“求你,等你魂魄恢复,他会来接你走,那以后我只能无休无止在这里孤独守望。” “我只有这一点请求,求你只给我一点回忆,让我以后漫长的时间也可以有一个支撑。” “你是霜雪之神,你知道孤独一人的世界有多冷……” 白霜没拉龙燚起来,只是侧目盯着他,声音颤抖,“可你是神主,你怎么能跪我?我只是个连衍化世界都没有的下等神明。” 龙燚却摇头,“在这里,没有什么神主,也没有等级之分,我只知道,他爱你,等你完整,你们就会一直在一起。” “他不要我了……所以一旦你恢复,我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他送我下来后,这么多年,这是他第一次下来,想来也是唯一一次了,我没机会再见他了,白霜,你看在我们曾是一体的份上,帮帮我,你们以后还有一辈子,不知多长久,可我……” 龙燚说着,落下泪来,他捂着胸口,浑身又开始痛起来, 几千年不见夜沉,相思最是熬人。 白霜有些动容,他想说,他们可以一起陪着夜沉。 可是,他也知道,只要有机会,龙燚会比自己更得夜沉心。 而且……龙燚确实需要机会。 白霜握紧了拳头,有些事他自己知道就好,没必要让龙燚跟他一起提前知道。 “好,我答应你,指引你去找我的魂魄碎片,如果你能抓住机会,我不会阻拦夜沉和你在一起。” 龙燚听懂了意思,他只是抬头看着白霜。 他们曾经是一个人,或许某一天,也会回归为一个人…… 罪业之速断 “阿霜?阿霜?” 夜沉唤了几次,白霜才回神。 “抱歉沉儿,我刚融合,状态不好。” 夜沉很理解,“魂魄融合是需要沉睡来恢复的,没事,你睡,我在这里陪着你。” 白霜点头,低头吻一下夜沉额心,又沉沉睡过去。 夜沉守着白霜,没多久也昏昏沉沉欲睡不睡。 可这时,殿宇外面似乎有些吵嚷声。 夜沉不想被打扰,可他听清楚了,那些人在欺负龙燚。 夜沉的眸子登时睁开,目泛冷光。 他确实把龙燚流放在这里,是为了断情,可不是让别人欺负龙燚的。 给白霜布下一层结界,防止有人打扰,夜沉便出了殿宇。 殿外,一队人高高在上指责龙燚。 “你们悬天剑算什么东西,把夏夷小公子放了。” “夏夷老祖的小儿子是你龙燚能动的么?被流放下来的,怎么,还当自己是个东西了,怎么不看看你自己什么能力?” “龙燚,今天把夏夷小公子放了,我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否则夏夷老祖就下请战帖了,让你再也没可能回上天域。” “跟他废什么话啊,一个被上天域流放在这里的罪人,还在这里耀武扬威,说什么为咱们神域立法,有皇极天在,夏夷族在,你算个什么东西,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龙燚,你别装死,快把夏夷小公子放了!” 周围人吵吵嚷嚷,乱哄哄一大片。 金纹制式服装的皇极天仪仗很大。 甚至高台明轿中还有一位庞大气息者,那人静静看着皇极天维护者与悬天剑众人对峙。 龙燚神色冷淡,不卑不亢,“夏夷则犯了重罪,不能放。” 他目光沉沉盯着仪仗最高处,高台明轿中看不分明的人影,“我在这神域,便掌管审判制度,夏夷则触犯规则,便是我的执行人员,夏夷帝是要插手么?” 一时间安静下来。 皇极天前殿卫将军叶啸则剑指龙燚,“我皇极天上授天命,下恩众生,是天命者,敢违逆者,将承天命怒火。龙燚,本将再问一句,你可放夏夷小公子?!” 龙燚淡道,“没可能。” 叶啸得了回答便执剑对龙燚攻击而去,他身形极快,数个身影分散而出,快如闪电。 皇极天是神域本土势力,自神域诞生起便存在。 建立皇权制度统领众生,其以夏夷为上族,统御诸天神明。 只是日久天长,看不起诸天神明,才会导致分裂出万民社与之对立。 万民社虽然形成时间短,可本身却人多势众,短短时间便纠集神域三分之二人数。 虽然大部分是野神,实力不被夏夷皇族看中,却也不可小觑。 而只有三分之一神域人数的皇极天却是皇族和贵族势力,他们看中自己高人一等的权柄,聚拢在一起,利益将他们紧紧捆绑。 如果说万民社是底层势力,吸纳的是不被皇极天接纳的野神和散神,对于皇极天并不动摇。 两方虽然看不上,却也算两不相干。 可几千年前陡然出现的龙燚,以及龙燚建立的悬天剑势力却是彻底动摇了皇极天的统治地位。 因为龙燚及所建立的悬天剑打着维护公平公正的名头,对于皇极天及万民社的审判,等于站在了整个神域的对立面。 当然,悬天剑对万民社的冲突还算小打小闹,毕竟万民社野神居多,经常是被皇极天剥削的一方。 而皇极天却因为历史悠久,规矩繁多,对于下层剥削严重,成了悬天剑的目标。 许多贵族甚至皇族中都被悬天剑警告过,甚至于执行。 龙燚他能操控天罚,这是自以受命于天的皇极天所不能忍受的。 于是经年累月,直到今天,冲突彻底爆发。 一场针对悬天剑,要将龙燚彻底拉下审判之位的阴谋在此刻已经展开。 叶啸很明显是想要重伤龙燚的。 即便达不到,能伤他一二,也能在后续冲突中把龙燚彻底拖到重伤。 摧毁悬天剑不是皇极天的目的,让龙燚彻底消失才是。 可一道身影悄然而至,挥手间叶啸倒飞而出,落地瞬间吐出大口黑血。 高台明轿中的人握紧了拳头,好一个龙燚,不除,日后皇极天便没了面子。 他夏夷帝也被拉了脸面。 那些贵族和万民社只怕要当着他面踩他的脸了。 夜沉站在龙燚面前,冷然看着眼前一切。 “阿夜,你怎么出来了?” 夜沉瞥龙燚一眼,“这便是你的能力?被他们群起而攻之,堂堂神主连这点威胁都摆不平?” 龙燚闻言脸色涨红,窘迫道,“我……我不便多管。” 夜沉道,“不便多管?那你成立悬天剑做什么?玩物?” 龙燚撇过头不说话。 夜沉低声道,“不管你怎么打算,但这些人如此,你连自己的安危都无法保证,我怎么信你能照顾好白霜?” “你又怎么能保证白霜安危,连他都照顾不好,我怎么放心让他在这里!” 夜沉已经打定主意,他要帮龙燚把今天的事儿平一平了。 他朗声道,“把那个所谓夏夷小公子带过来,我倒要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龙燚点头,他手下执政官便去带夏夷小公子了。 高台明轿中的人道,“你又是什么人,敢伤我皇极天执法者?” 夜沉冷笑一声,“执法者,凭他也配?” 他走到叶啸面前,蹲下看着已经昏死过去的男人。 “我怎么不知道这家伙什么时候成了此间界的执法者?” 他说着站起来,一脚踏上叶啸的腿,清脆的骨断声传来。 叶啸被痛得清醒过来,又被痛昏过去。 高台明轿中的人明显动了气,却还是忍耐。 他对贵族中的一位摆手,那贵族唤做桐声,便站出来,似笑非笑,“阁下又是何许人,为何要掺杂进我们皇极天与悬天剑的争端里?” “自古以来,皇极天便是神域执掌者,阁下不问因缘便依附一方,未免太武断,怎知我皇极天的好。” “那悬天剑一直仗着龙燚是上界来人便肆意妄为,又欺压我皇极天多年,残害我皇极天不知多少人,阁下修为高深,怎么不分善恶?” 这话说的夜沉想笑,他盯着桐声,“哦,你说的确实有理,那证据呢,我总要看看的。” 罪业之速断·贰 “哦,你说的确实有理,那证据呢,我总要看看的。” 这话一出,桐声眉眼舒展了几分,仿佛他就在等夜沉的这个回答一般。 恰巧这时候执政官已经把夏夷则带过来了。 在两个执政官的搀扶下,夏夷则这小小少年勉强站立起来。 夏夷则如今也不过十岁出头的少年模样。 神明的成长漫长而孤独,看样子应该有万八千岁了。 神明五千岁怎么也步入成长期了,是个少年样子,嗓子变色,初具神的气概。 只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夏夷则却依旧没有抽身长大,如同一个幼年期和成长期过渡的孩童样子。 夜沉只是随意瞥了一眼,眉头皱了起来,这孩子竟然负了一身罪恶,压得他不再成长。 可再看一眼,这孩子却一身洁白无瑕,只是成长期被压制,才一直如此模样。 桐声见夏夷则过来了,眼神略有复杂,却道,“大家都瞧瞧,我夏夷族的少年如此小,却被悬天剑抓了起来,这么小的孩子他能犯什么错?他还未步入成长期啊。” 周围围观的人纷纷交头接耳。 就连执政官也对夏夷则有些侧目。 分明看守时候,夏夷则乖巧老实,怎么看都只是个乖巧可爱的幼崽。 可龙燚亲自测过,夏夷则的罪恶值何其庞大,是终其一生都不会被放出来的存在。 桐声又对夜沉道,“这位小公子,你瞧瞧是不是?夏夷小公子冤枉啊。” 他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夜沉刚才展现的能力让桐声和夏夷帝都忌惮。 短短片刻,桐声已经查了自己的记忆三遍,也没查出夜沉的相关。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夜沉也从上面来的。 他们不是不知道上面还有一个更高级的世界。 只是他们终其一生也破不开这两个世界之间天堑一样的世界壁垒。 所以之前他们的计划是按死龙燚。 如今不清楚夜沉的来历为何,但出现在悬天剑,刚才又在龙燚附近,恐怕是为了龙燚而来。 那么不管怎么样,都要在夜沉面前踩龙燚一脚。 不过夏夷帝也有想法,就算踩不死龙燚,他要离开这个世界也好。 总之龙燚和悬天剑不能动摇夏夷族和悬天剑的一切。 夜沉也点头。 桐声侧目看到了,也知道见好就收,一直在擦眼泪,示意自己心痛。 龙燚抿了抿嘴唇,“夏夷则是自请至此。” 他在给夜沉解释。 夜沉道,“夏夷则身上没有罪恶。” 龙燚脸色一白,侧目看夏夷则。 可此刻夏夷则身上并没有丝毫罪恶气息。 龙燚以为夜沉看上了夏夷则什么。 夏夷则确实生得漂亮,唇红齿白,虽然年纪还小,却掩不住自己是个美貌胚子,只怕长大便是风华绝代。 夏夷则来自投时候,一身狼狈跪在悬天剑门口,只说自己罪恶滔天,让龙燚惩治。 而今龙燚怎么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皇极天算计他。 龙燚看了夜沉一眼,他以为是夜沉吸收了夏夷则身上的罪恶。 夜沉一眼便知道龙燚的想法,他挑眉,却压不住心里叹息。 怎么就……不信任他呢。 夜沉转头厌恶的看着皇极天。 那些夏夷则身上的罪恶消失了,不是因为夜沉吸纳了。 分明是……物归原主了啊。 那些黑色的罪恶标记在皇极天众人身上,怎么逃得过夜沉的感知? 分明是皇极天的人为了算计龙燚,才把自身罪恶灌注在夏夷则身上,将他扔在了悬天剑,从而引发今日危机。 可夏夷则也很可怜。 夜沉看着夏夷则,难免有几分怜悯,这样子落在龙燚眼中,更加重了他的猜测。 夜沉喜欢白霜时候,便是白霜流落魔界,如同一片雪花,脆弱而惹人恋爱。 夏夷则如今何尝不是? 魔界的魔主,喜欢怜悯脆弱生命。 所以夜沉对夏夷则由怜悯生出喜爱也未尝不可能。 更何况,如今他龙燚是恶人…… 龙燚低着头。 夜沉也自嘲一笑。 他看到了夏夷则的过往。 夏夷则生来便具有特殊能力,他能吸纳其他人的罪恶,从而延缓了他自己的成长。 神不分善恶,所以作恶也无所谓。 只不过罪恶多了,会影响修为。 而修为决定了他们所在高度,和生命安全。 所以夏夷则被发现能力后,一直被养着,被灌输他人罪恶。 夏夷帝深受其带来的优势,稳坐皇极天首领之位。 可惜前不久,夏夷则的罪恶承担能力达到顶峰,这几十年来他无法再承担他人罪恶,达到饱和了。 既然不能用,那就发挥最后的价值。 所以夏夷帝和其他贵族长利用秘法把所有罪恶灌注给夏夷则,然后把承担罪恶的夏夷则放在悬天剑附近。 夏夷则这样一定会被悬天剑惩治。 或许他能坚持到皇极天讨伐悬天剑,最后成为证人。 也或许死在皇极天攻打悬天剑之前。 可不论如何,无法承担罪恶的夏夷则都会变成洁白无瑕。 一个被关了一万年的神幼崽,怎么可能有机会作恶呢? 所以这洁白无瑕就是质疑龙燚,瓦解悬天剑的一柄利刃。 而与此同时,他们还获取到龙燚最近秘密养着一个人,只要牵制龙燚,再暗地里找到那个人,用来威胁龙燚。 不怕龙燚不就犯。 只可惜现在还没有找到那个人的消息。 悬天剑到底不好安排人。 因为龙燚带的都是他自己衍化出来的生命。 龙燚从来不用任何皇极天或者万民社的人。 “龙燚,你怎么说?” 龙燚语气不变,“夏夷则没有罪恶,所以释放。” 执政官依旧扶着夏夷则。 桐声却得到夏夷帝授意,怎么肯善罢甘休。 “龙燚,你说抓人就抓,你说放就放,岂非欺人太甚?日后我皇极天人还能自由么?没得好好生活便被你们悬天剑带走,真正罪人放肆,你们岂非扰乱秩序。” 龙燚转头看着夜沉。 如果没有夜沉插手,他可以自己处理。 可夜沉插手了,他就不能如何了。 夜沉却看着夏夷则走近他,蹲下看他,“小朋友,你怎么想?” 夏夷则虚弱的看着夜沉,他没有力气,声音很小声,“哥哥,你是来救我的么?” 夏夷则声音不大,可所有人都听得到。 皇极天众人更加骚动,想要讨伐悬天剑。 而慕名而来的万民社众人也在看这一闹剧。 对他们来说,皇极天的热闹什么都看。 至于悬天剑,反而不怎么拉仇恨。 两者冲突太少了。 夜沉摸摸夏夷则的头,“小朋友,这么多年辛苦你了,有什么愿望哥哥都可以满足你哦。” 夏夷则看了一眼高台明轿,随即吓得低下头,“我……我没有……” 夜沉回头看了一眼高台明轿,和里面的人隔着帘子对视,随即莞尔一笑,抱起夏夷则往皇极天队伍走去。 “小朋友,任何愿望哥哥都可以实现的。” 夏夷则显然对皇极天很排斥,此刻浑身哆嗦,背对着皇极天不愿意看他们。 反而眼神祈求的看着龙燚,他期望龙燚救救他。 龙燚看到了,他握紧手,甚至于已经在心里想,会否以后夜沉身边会多一个人。 夏夷则和白霜太像了…… 他对着夏夷则轻轻摇头,示意自己无能为力。 他帮不了夏夷则。 虽然之前他对于夏夷则身负巨大罪恶也觉得疑惑,还多翻调查,却都无果。 但是悬天剑的判决没有死刑,所以他想就这样关着夏夷则一辈子。 可如今,夏夷则是清白的。 他又觉得自己可笑。 人的心如此晦暗不明。 他想,以前想不明白的地方,如今竟然也有几分明悟。 总归要见世间最黑暗。 甚至,自己如今也无法不以黑暗去揣测他人了。 因为龙燚以为,夜沉会把夏夷则带走。 也因为龙燚知道,自己冤枉了一个纯善的孩子。 夜沉轻轻拍着夏夷则的背,哼着小调作为安抚,末了他又道,“放心,我会帮你的。” 桐声上前来要接过夏夷则。 夏夷则必须死,否则他们拿什么毁掉悬天剑呢? 只要夜沉把夏夷则交给他,他就会下手,让人无知无觉死掉。 他还想,夜沉真是给他一个好机会,原来夜沉是帮他们的。 可下一瞬,张开双手的桐声就僵住了,他愕然看着自己胸口,漆黑短刀刺穿了他的胸腔,很快,他就从下往上一寸一寸灰飞烟灭了。 他伸手指着夜沉,还来不及说话,已经烟消云散。 夏夷帝怒拍桌子,“何人竟然伤杀我皇极天官员!” 立刻就有皇极天的人对着夜沉攻击而来。 夜沉声音清脆,传遍整个神域。 “皇极天高层罪大恶极,又残害无辜百姓,特此,我夜沉亲手诛杀。” 那一瞬间,所有罪恶达到一定界限的皇极天中高层都觉得脖颈一紧,漆黑能量自他们身躯发散而出,而后将他们杀死。 就连夏夷帝也挣扎不出。 他们死在自己的罪恶手中,无一例外。 皇极天内贵族大乱,许多人也趁机夺位。 夜沉并不关心他的举动造成多大混乱。 他只是踏上高台明轿的阶梯,一步一步走到上面,把夏夷则放在那失去主人的座位上,摸着他小小的脸颊。 “好孩子,你经历过黑暗,要走向光明,夏夷族不可一日无主,你知道你该做什么,悬天剑的执政官会帮你的。” 夏夷则无措的拉住夜沉的袖子,眼中含泪,“哥哥你不管我了么?” 夜沉轻柔把他的手放下,“好孩子,哥哥相信你,只是哥哥不能陪着你,还有人比比你更需要哥哥。” 夏夷则这才松开手好好坐着,他泪眼婆娑,却自己擦去,最后稚嫩道,“谢谢哥哥,我会好好改造皇极天的。” 夜沉自高台明轿中下来,看到龙燚一直盯着自己这边,走到他附近,用手指着他的胸口,“你这里想的什么,我知道。” 龙燚只是盯着夜沉。 他清楚明白夜沉的意思。 从他把夜沉想错了开始他就错了。 夜沉很厉害。 而自己也不是什么神主了,他从神入了魔。 污秽不会污染他,可他的心已经脏了。 他开始学会用不干净的手段做事。 也开始学会那些不干净的想法,以后或许还会不择手段的做事。 不对,从他求白霜的时候起,他就已经开始不择手段了。 夜沉是魔主,身在罪恶中,真的就是罪恶么? 而自己,生在光明中,也不全然是光明…… 罪业之速断·叁 只是即便如此,龙燚也不能接受夜沉的手段。 他怒火冲冲的拿着死亡名单来找夜沉的时候,夜沉正疲惫的守着白霜。 悬天剑下属无人敢来偏殿打扰夜沉和白霜,以至于此刻地面上还横七竖八的倒着十几具尸体。 尸体皆穿着黑衣,遮挡面容。 龙燚眉头紧锁,“你杀外面那些人还不够,为何还要杀他们?” 夜沉疲惫的睁开眼,他单手撑头,动作依旧不变,“我没那个闲心,无冤无仇随便抓人来杀。” 龙燚道,“无冤无仇?你知道这次你杀了多少人?近乎十一万人!夜沉,我从来不知道你这样武断,竟然也不问是非黑白就杀了那些人。” 他在魔界时候,几乎没怎么出魔殿。 不是不知道夜沉捕杀异化魔族。 但他毕竟没有亲眼见过杀戮。 而且魔界和这里也不同,这里的人都是活生生的个性鲜明的个体。 他们生活的好好的,结果夜沉来了,一句话不问杀了这么多人,让龙燚心里极为难受。 他不得不接受自己以错误的想法去揣度夜沉的行为。 可如今夜沉也真真切切杀了人。 他不能再告诉自己,夜沉只是无辜的魔主,他生错了地方。 他想他错了,魔就是魔,随性而为,一言不合,便是无尽杀戮。 他总以为夜沉是和善的。 可如今看到,他竟然觉得无法接受。 纠结和矛盾让他此刻极为痛苦。 夜沉漠然的眸子盯着龙燚,挥手间,地面上的尸体碎成粉尘。 “我杀了,你待如何?” 龙燚见此气的几乎一口气上不来,他后退两步用手捂着胸口,哆嗦着手指指着夜沉,“你……你……你不可理喻!” 他说完转身走了。 十一万人的性命,又有多少世界呼吸之间湮灭于尘? 无尽的因果混合着生命,让龙燚心里天翻地覆。 他的认知在改变。 等龙燚身影彻底消失,白霜睁开眸子,神色幽幽盯着龙燚离去的方向,“阿夜怎么不把真相告诉哥哥?” 白霜坐起来,垂下眸子拉夜沉的手,“那些人是来抓我威胁哥哥的,得手不成想杀我,你才出手杀了他们。” 夜沉抬手摸摸白霜的发,“跟你没关系,龙燚他和你不同,从未信过我,我们之间是错误的相识,因为你才有一场相识罢了。” “只要你安全,其他无所谓,阿霜,你要好好的我就高兴。只是我暂时不能带你回去,所以你要先在龙燚这里养,等我把你魂魄聚集,给你养好了。” 白霜还想说什么,夜沉却拦住了他,“乖,听话。” 白霜没再说什么,只是抱着夜沉。 或许他该找个机会跟龙燚聊聊了。 如果龙燚一直这样,他会失去夜沉的。 白霜敛下眸子,他和龙燚一体,虽然不愿,但这一点断不了。 夜沉心里不是没有龙燚。 否则他也不会为龙燚出头,杀那么多人就为了给龙燚立威。 因为堕魔,他能感觉到死去的那些人都身负巨大罪恶,是以才会被罪恶反噬。 可龙燚他于纯净环境中生长,不懂这些黑暗。 他只以为,夜沉是心性恶劣,看不顺眼才杀人。 可夜沉他在罪恶中诞生,行走在黑暗里,没人比他更知道什么人该杀,什么人该留。 白霜经历的两个世界,也更知道人性。 龙燚他终归太理想化了,他想把这里变成第二个无方神域。 可这里是不同的,这里依托于魔界,被魔界的魔气滋养浇灌,所有人或者神诞生就带着魔界的罪恶。 只不过罪恶多少罢了。 人性的善恶由他们自己决定,可只要触犯罪恶,就要被审判。 很多时候,最大的罪恶,不是圈禁就能赎罪的,他们要付出代价! 可龙燚太天真了。 那些人以最恶的方式对他,他却还天真的以为不过是小打小闹。 却用最坏的想法去忖度夜沉。 白霜心想,或许这就是龙燚和夜沉的天然对立。 但这不应该成为他们之间的屏障,阻隔他们在一起的心。 龙燚辅助夏夷则登顶皇极天最高位置。 因为夜沉的行为,龙燚压根没来找夜沉。 但夜沉每天傍晚会送白霜去夜沉那里净化。 龙燚不想见夜沉,夜沉也就不会自讨没趣。 是非对错,各有想法。 夜沉不觉得自己错了。 数万年的因果,那些人是死于反噬,死于自己的罪孽,他不觉得自己需要给谁交代。 如果不能好好说话,那一切就没必要了。 他只是为了白霜来的而已。 至于其他,没必要理会。 而白霜每次被龙燚净化,都尽量保持清醒。 他想跟龙燚说些什么,只是龙燚不想听。 也因为净化的过程中,他无法保持完全的清醒。 龙燚再见夜沉是七天后。 他一脸愧色道,“我尽力了,可白霜他是自愿堕魔,我无法完全净化,只能用我的力量中和魔气,如今他的力量介于光暗之间,再多的,我也没办法了。” 夜沉接过白霜,自己查看昏睡中白霜的力量,发现介于魔气和神力之间的力量温和却不热烈,是一种混沌力量,不会损伤白霜的魂魄,也就放心了。 “嗯。” 夜沉应了一声,抱着白霜转身欲走。 龙燚忽然叫他,“夜沉,我们聊聊。” 夜沉侧目一瞬,先将白霜带回偏殿安置。 坐在大殿中,夜沉双手环胸,冷然看着龙燚,“你想聊什么。” 龙燚看着夜沉这样心里更难受,“我知道你杀性难解,只是不要杀人了好不好?我求你……” 龙燚满目哀求之色,“杀人是不好的,他们的生命很宝贵,他们值得活下去。” 夜沉盯着龙燚的脸,忽然笑了,“没想到堂堂神主竟然这么轻易求人,你早说啊,我也不至于高看你这么久。” 夜沉这话分明是挖苦龙燚。 龙燚苦笑出声,“我不是那意思……我……” 他上前试探着抱住夜沉,“我们不这样好不好?你也不要那么狠毒,本性是可以克制的,只要你答应,我什么都听你的,他们的生命那么宝贵……” 夜沉捏起龙燚的下巴,眯着眼睛细细打量许久,这一刻他清楚自己在龙燚心中是什么鬼样子。 他一直都很清楚。 夜沉轻笑一声,“呵,好啊,既然你都求我了,那我后退一步,我不杀他们,但是你的惩罚方式也太轻了,所以我有个提议,在更下层建立一个囚禁之地好了,犯了错的,就把他们关进去,囚禁一辈子,如何?” “不过你先别急着答应,罪人不会反思的,所以一旦他们的罪恶达到一定程度,就会自动被囚禁之地的监禁系统抹杀,为了以示公允,这个罪恶数值,你来设定,如何?” 龙燚思考了一下,如果以夜沉的思维来看,那数值一定很容易就会达到,那些进去的人都必死无疑。 所以他点头,“好,我来设置!” 夜沉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画面,他神色冷了冷,忽然凑近龙燚耳朵轻声道,“好,那你别后悔。” 夜沉看到了一些未来,但他没开口。 未来如何,他忽然很期待。 不知道未来的某一天,龙燚会不会后悔这个决定呢。 龙燚轻道,“我不悔……” 能让夜沉不再滥杀无辜,他就心满意足了。 要紧事情说完了,龙燚才意识到夜沉正温软的在他怀里。 他想到了什么,心脏剧烈跳动起来,忽然被烫了一下般后退一步,歪着头不看夜沉。 “你……那你回去照顾白霜……” 夜沉摊开双手,“我以为你不会只说这件事,我已经让阿霜休息了。我说话算数,之前答应你的不会反悔。” 龙燚不敢看夜沉,喉咙上下抖动,耳朵都红了,“你要……你要陪着我?” 夜沉眼中带了几分笑意,“如你所想。” 夜沉扑进了龙燚怀里。 龙燚惊了一下,下意识抱紧夜沉,这一抱,他就舍不得松手了。 “可……” 龙燚想说什么。 却没有说出口。 夜沉的身体软软的,而且因为腹中胎儿大了,他小腹鼓鼓的,此刻顶在他腰腹处,隔着衣衫,他仿佛能感觉到夜沉腹中孩儿的动作。 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让他整个心神都放在了夜沉身上。 他不自觉伸手去摸夜沉小腹。 夜沉鼓起来的肚皮紧绷绷的,摸起来却又感觉软乎乎的,里面一起一伏,仿佛能摸到孩儿的小手或者小脚。 龙燚开口,嗓子哑了几分,“你怀着他,很辛苦。” 夜沉靠在龙燚肩膀处,看他小心翼翼和自己腹中孩儿互动。 因为夜沉情绪安稳,孩儿也没针对龙燚。 “嗯,有一些,我们魔族的孩儿很特别,会吸取父母的力量,如果力量不够,母体就会枯竭而亡。” 龙燚一惊,手被烫了一样拿起来,不可置信,“那你会不会出事?” 私心里,龙燚到底是不想夜沉出事的。 夜沉脾气恶劣,性格不好,他可以想办法掰回来。 可因为孩儿诞生牺牲夜沉,他是不愿的。 虽然这孩子也有他的血脉,可更主要的,这孩子存在的证明只能是夜沉爱白霜。 却不能证明夜沉爱他龙燚。 二选一,龙燚选择夜沉。 “若不然……” 龙燚声音低下去,不敢说完。 他想说,若不然,不要孩子了。 可他又没有资格说,严格来说,他不是孩子纯血父亲,他只是一半。 夜沉道,“不能,魔族的孩儿一旦存在母体,便不死不休,没有任何拿掉的可能,甚至察觉到危险,会吸干母体直接出世。” 龙燚急了,眼睛也红了,“怎么会这样?” 夜沉抬手擦他眼泪,无所谓道,“这就是魔族,很残忍的,一个不慎,便会死在他们手中。” 他意有所指。 十方无忌·四方神域 龙燚听出来了,他抿了抿唇。 “阿夜,我也能生,以后我给你生孩子,好不好?” 夜沉眸色变深,一直盯着龙燚,把龙燚盯得更不自在。 他以为夜沉不愿意,落寞道,“你不愿意……也对,魔界不同,是为心爱之人产子,你又不喜欢我……” 夜沉用手指抵住龙燚的唇,不让他说下去。 “我劝你不要这样做,因为我可以生魔子,再如何,他们的力量越不过我去。即便出现能顶替我神格的子嗣,我求之不得。” “可我们的孩子注定强大,你如果真的以身孕育,会极为痛苦。” 这也是夜沉当初入了无方神界就和龙燚宿在一处的原因。 他腹中孩儿需要父亲的神力滋养。 而且夜沉在神界也储存了大量神力转化,才能在后续供给腹中孩儿生长。 如今他腹中孩儿已经拥有了完整神格,正是蕴养血肉的时候,一旦养成了,再肉体神格融合,便随时可以出生。 龙燚抿着嘴唇,眼睛飘忽,不知道在想什么。 夜沉将他往后推,推倒在宽大椅子上,跨坐在龙燚腿上,手便去解他繁复的衣带。 “何况子嗣也是随缘而来,若是该来挡不住,若是不到时候……” 他仰头,透过天花板看更高处。 “强求也不得。” 龙燚哪里还能想这么多。 白霜情况已经稳定下来。 混沌之体让他不惧魔气侵扰。 虽然魂魄还缺近三分之二,可有龙燚和夜沉两个的悉心照顾,也算安稳。 “沉儿,我们去玩儿?” 夜沉扫了一眼还在处理公事的龙燚。 “好啊,我都没陪你好好玩儿。” 若非白霜魂魄不稳固,夜沉早就下口了。 可惜如今看着白霜眼馋,只能用龙燚解馋。 白霜看出了夜沉的想法,也扫了一眼专心处理公事的龙燚,抬手敲夜沉额头一下,“多陪陪我。” 夜沉已经表现出要走了,白霜自然也知道。 他这话看似让夜沉陪自己,实际为了让夜沉多与龙燚呆呆。 夜沉却摇头,“只能陪你三日,再多留下去,这里就要摇摇欲坠了。” 白霜有些可惜,“那好,那兄长可否处理完了,我们一起?” 白霜是真心地。 他知道龙燚在这里几千年不曾见过夜沉了,一旦夜沉走了,又是不知道多少年的不能相见。 而他还有每一个世界中的残魂,只要融合,他就能继承那些记忆,所以他是心疼龙燚的。 龙燚却拒绝了,微微摇头,“白霜,你和阿夜去,你这么久都昏昏沉沉的,如今终于稳定了,就好好和阿夜去玩。” 白霜还想说什么,龙燚已经又低头去处理公事了。 这也是龙燚给他们俩留二人空间。 三个人一起,或许还是有些拥挤了。 夜沉眸色沉了几分,也还是带着白霜出去了。 夜沉有心给白霜也立个威,至少自己离开了,龙燚照顾不到下,白霜也不至于受伤。 可白霜还是太弱了,他不能打,也没势力。 夜沉没有时间给他建立一个势力,那就只有给白霜建立一个完整空间。 天卜辞就是这样诞生的。 天卜辞只有一人,那就是白霜,只要白霜在天卜辞中,那就没人能破开天卜辞的防御进去。 夜沉会的很多,他给白霜留下了一套完整符咒,不需要修行就能使用。 “阿霜,我走后,你就修习这些符箓,即便龙燚照顾不到你,你用来保护你们俩也足够了。” 他知道白霜真心护着龙燚,也不会把龙燚完全隔在两人之外。 白霜把东西收好,又看着庞大建筑,周围是夜沉布置的防御阵法,至少这个世界的人破不开。 而从此以后,皇极天、万民社、悬天剑、天卜辞彻底形成了四足鼎立,而这方世界也被称为四方神域。 夜沉寸步不离的陪了白霜三天后,回了魔界。 白霜等夜沉离开后,还在仰头看天。 不过他却对不知名处道,“他走了,出来。” 龙燚从某个地方出来,见白霜眼中带着不舍,也有些叹息。 白霜转头看着龙燚,“为什么不和他告别?” 龙燚偏过头去不敢看白霜,“我是个偷窃者,偷了他对你的爱意,在你面前,我无颜得到他的目光。” 白霜也叹息一声,“兄长,你错了,阿夜是喜欢你的,他怕你出事,否则怎么会把你放在这里?” 龙燚以为白霜是在宽慰他。 白霜又道,“我答应了你,所以我会指引你找到我的魂魄,至于其他的,我只能帮你这么多了。” “兄长如果有意,就以类似身份去体验阿夜的曾经。” 龙燚不解,“什么意思?” 白霜又望着天空。 “我已经跟阿夜说,带着记忆会不开心,所以不要带着记忆去找我了,以新身份去找我,无忧无虑的过新的一生,那样也算新生。” 龙燚皱眉,“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白霜无奈摇头,“我的好兄长,你怎么这么天真呢?” “那意味着他凭借本能去找我,可是找到的是否是我呢?” “这就是我给兄长的机会,兄长可要珍惜啊。” 龙燚还是不明白,“你似乎并不担心夜沉会如何,如果他没有掣肘,一旦做了什么无法挽回的事……” 白霜轻轻摇头,“兄长,你太不了解夜沉了,该说你太天真,还是你太不信任阿夜了呢?” 他实在无奈,为夜沉委屈。 龙燚也太迂腐了,先入为主的把夜沉判定为坏人,就此再也难以扭转。 可夜沉做错了什么? “兄长,你对阿夜的偏见太深了。” 白霜盯着龙燚的眼睛,“我不相信如果以兄长处在阿夜的位置成长起来,会比阿夜做得更好。” “兄长可否想过,身为魔主,阿夜愿意否?你只觉得他生在魔界是他的命,可他也在以自己的方式行善。” “兄长埋怨阿夜杀了近十一万人,可那些你抓到的罪人才死了多少?那些死掉的,又有多少罪孽是兄长也不知道的?” “他们蒙蔽兄长,兄长可知道?那些罪人的罪孽比天高、比海深,阿夜只是做了他认为对的事。” “世间事无分对错,立场不同。若我是皇极天众,必然以为阿夜错,可我是阿夜这一方的。” “兄长也忘记了,自己是阿夜这一方的,从兄长来了四方神域,便代表了阿夜,不论兄长如何做,都是阿夜的脸面。” “兄长,如果可以,你和阿夜互换一番,或许你便知道阿夜的苦了。” 龙燚听着这番话,怔愣许久。 是啊,他对夜沉,何尝不是偏见太深? 他总觉得夜沉是魔主,天生坏根坏肠,即便保持善心,也是白霜引导的好。 可白霜只陪了夜沉两百年…… 龙燚忽然想,如果自己是夜沉,会不会比夜沉还恶劣? 他没有哪里好,不过占了一个好出身。 如果他的出身不好呢? 他又会如何? 相思第一诫 大邺王朝通政十年 大邺王宫,十三岁的夜沉正在帝王之下垂手而立。 帝王与国师正在下棋。 国师看起来三十多岁,白发须眉,容颜却是一副娃娃脸,他蓄了长长胡须,正在摸着胡须专心研究下一步。 而已经把国师逼进绝路的邺帝则对夜沉道,“夜沉啊,你觉得朕哪个儿子更得力?” 邺帝已经四十五岁了,登基十五年,由国师保驾护航,故而在位以来风调雨顺,很得民心。 其中有七个儿子,最大者已经二十七岁,最小的尚且年幼,如今才六七岁年龄。 国师听了一挑眉,却没有答复。 每一任国师都会陪伴王储登位,相辅相成,所以这是夜沉必须迈出的一步。 培养一位王储少则十年,多则二三十年也是有的。 而邺帝脾气好,性格也好,为人和善极了,只除了身体不好。 如今才选择王储,实在是因为之前夜沉太小了,也一直在闭关,而今终于学成出关,可以辅佐王储做帝师了。 夜沉恭敬对邺帝行礼,“回禀陛下,此事还需在下接触几位帝子才能决策。” 邺帝哈哈一笑,“那好,过几日朕便举行家宴,给你这小国师好好挑一挑,哪个值得朕这位子。” 换了别人听见邺帝这话恐怕就要吓得磕头求饶。 可夜沉和国师都没有反应。 这取决于大邺王朝历史悠久的规矩。 大邺王朝最初建立,是一位能卜算天机的玄门客,他打了大半天下后遇到了第一任邺帝。 第一任邺帝,也就是此任邺帝的老祖宗,为人憨厚,且是一位农夫,十里八乡都是赞誉。 玄门客见到邺帝祖宗眼前一亮,只因为发现其身负帝运。 于是二人惺惺相惜,竟然一拍即合。 玄门客把自己打下来的大半天下直接给了邺帝祖宗。 邺帝祖宗也不客气,直言只要大邺存在一日,便由玄门客的弟子来择下一任帝王。 所以每一代邺帝都由当届国师选择。 而每一代国师都是天行者,代天行事,选择最合适的下一代君主继位。 且每更换一代帝王,当代国师就会离开。 国师寿命长,如果连着一两代没有合适的帝王之选,也会在民间或者旁支选择,当代邺帝也不会不悦。 能被选择成为帝王的,皆是心胸上者。 否则便会被国师取缔继任名额。 若是帝王对国师生恶意,或者以特殊方式登位,都会被上天降下责罚,死状凄惨。 历史上曾经有一位帝王让假国师认可自己登位,以不法手段登基,结果一直不得上天认可,没多久就被天罚反噬而惨死。 邺帝身子不好,着急定下太子,于是第二日一早,夜沉便穿着重服,第一次见到了邺帝的七个皇子。 其中邺帝的长子与次子都已经封王。 大皇子因治水有功,时年二十七岁,封为平王。 二皇子则大退敌军,时年二十三岁,被册封为同王。 而三皇子至七皇子都尚未成年,还在国子监任学。 不过其中以三皇子咸宁最为得好名声,已经是一众文臣称赞之位,因为其心性好,也因为待人谦和有礼。 咸宁而今十五岁,比夜沉还大两岁。 至于邺帝四子,与夜沉同岁,还大两个月。 夜沉当初被国师带回来,还只是嗷嗷待哺孩童,曾经靠四皇子母妃喂乳,长到半岁,才逐渐断奶。 对此四皇子母妃佳柔妃颇得了邺帝几分青眼,后来又诞下六皇子与五公主一对双胞胎,而今也才九岁。 五皇子是贵妃所养,一直颇得圣宠,只是可惜入宫多年未有生养,后来抱了一位因生母难产而亡的幼子养在身边,今年也不过才十岁。 最后就是七皇子,年末所生,赶在两年交替子时,说六岁也可,说七岁也行,只是为人憨傻,夜沉直接就不看他了。 大邺王朝信奉天命。 七皇子生来缺少半魄,痴傻憨愚,此一生便失去了争夺上位的资格。 七位皇子见了夜沉,各自恭敬,和夜沉彼此见礼。 国师和邺帝都安坐其上,等待着夜沉的选择。 夜沉一一与前面六位皇子交谈,查看八字,最后一圈问完,邺帝便让人把七皇子带下去了。 邺帝本来也断定七皇子没资格。 但七皇子是皇后亲子,皇后一共生了三位公主,才得了七皇子这一个儿子,自然不甘心没见国师便被刷掉。 是抱了万一见了夜沉,七皇子突然开窍的心思,也想争一争。 七岁孩童尚不如三岁稚子伶俐,邺帝和皇后都心痛。 皇后尤其不甘心。 国师见夜沉绕完一圈,最后对着六张生辰帖勾勾画画,而后又挨个发回去,对着邺帝点头。 邺帝松了口气。 夜沉是最后站在三皇子咸宁面前的,他盯着生辰帖低声念念有词,又盯着咸宁打量许久,而后转过身对着邺帝躬身一拜。 邺帝目光深深落在咸宁身上。 这一幕他依然熟悉,多年以前,他也是如此面对身侧的国师。 国师持着他的生辰帖,对着上一任邺帝定下了他这个太子,而今的君位。 挥退其余五位皇子,只留下咸宁和夜沉,邺帝走下龙台,对着咸宁肩膀拍了拍,“太子之位,好好干,不要辜负夜沉的心意和国家子民。” 咸宁勉强保持自己的微笑。 国师盯着咸宁,却轻微摇头,叹息一声,一甩拂尘而后离开了。 夜沉也对咸宁行礼,“恭喜殿下。” 咸宁笑容有些僵,却还是回礼,“此后劳小祭司费心了。” 夜沉如今暂时称为小祭司,是国师弟子之意,为了区分他和国师之别。 等邺帝国师更迭离开,他也会和太子一起登位,成为新任国师。 夜沉和邺帝拜别,与咸宁一起回了咸宁住处。 从此以后,直到咸宁登基为帝,夜沉都会陪伴在咸宁身边,教导保护咸宁成为新一任合格的君主。 所以他们会一起住在东宫。 咸宁和夜沉一起离开的时候,咸宁欲言又止,夜沉看出了他的疑问,“有话不妨直言。” 夜沉与皇子不熟,一直跟在国师身边学艺,通晓六艺,自然也懂读心之术。 可他没有直接读心。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他不喜欢别人通晓自己内心,也就不愿读取他人心。 咸宁神色有些落寞,“祭司为何选在下为太子?” 相思第二诫 面对咸宁这个问题,夜沉自然是有问必答。 “因为殿下仁心仁德,心胸广阔,在几位皇子中,是最以子民心行事的。” 咸宁沉默片刻,忽然又问,“如果没有我,小祭司会否在我几位兄弟中选择别人。” 夜沉微微一笑,轻轻摇头,“平王殿下尚且有些许才智,可惜心胸不平,何况我已经选了殿下,便没有其他可能。” 咸宁也知道,今日之事已经没有转机,他只能咽下所有苦涩。 帝王之命谁敢不从? 国师之信众生难求。 不论哪一个,他都不能违逆。 夜沉年岁尚小,放肆的一句话自然而然传进了平王耳中。 一下朝,平王便让人给夜沉下帖子,邀请夜沉过府一叙。 夜沉刚从国师处出来。 眉头不展。 因为刚才国师问他,是否能确定咸宁能担任下一位帝王之责。 夜沉坚定回答国师,他已经占卜过,今日他一定会和王储同归。 国师只是深深看着夜沉,没再说什么。 国师晨星,为人很是传奇。 曾经定下太子后,陪伴太子一路十余载,却在扶持太子登基后没多久后失踪半载。 再回来,便是带着夜沉。 也从此夜沉成了国师关门弟子。 晨星国师不止夜沉一个弟子。 夜沉还有个大了十多岁的师兄。 这师兄此刻也陪着夜沉。 平王的邀请帖是师兄叶拂接下的,“平王竟然邀请师弟,师弟要去见么?” 夜沉本来想拒绝,却突然心里一动,冥冥中天意指引,让他必须走一趟。 平王足智多谋,只可惜心胸狭隘,乱世枭雄尚可,作为守安平社稷的君主却不够安稳。 为了国泰民安,百姓安居,夜沉是绝不想选择平王的。 而今太子未册封,只要夜沉改了口,那咸宁就可能做不了太子。 夜沉自然也懂平王的意思。 他只怕是想探探口风,拉拢自己。 国师不管外事,如今只一心修行。 而夜沉却要开始活动了。 叶拂虽然如今官位不高,却通透豁达。 担心夜沉吃亏,叶拂也就一起跟着夜沉去的。 平王府一派繁荣,亭台楼阁,花鸟相合。 国师素来清修,夜沉作为弟子也不会喜欢奢华,所以平王在虎豹园接待的夜沉。 虎豹园占地面积不小,里面养了些奇珍异兽,各色花草也不少,是平王妃悉心挑选的品种。 夜沉看着树下趴着的小鹿,面上没什么表情,“殿下这院子当真奇秀。” 平王哈哈一笑,“大公子过誉了。” 在皇宫之外,不论何人,都称夜沉为大公子。 祭司这称呼叫的不多,也不是谁人都能叫的。 “本王素来喜欢万物和谐,是以准备了此处,也来修身养性。” “大公子若是喜欢,可以常来。” 他在暗示夜沉。 夜沉没应声。 叶拂道,“多谢王爷好意,只不过师弟修行繁忙,若王爷不介意,下官可以替师弟来辅佐王爷。” 平王闻言脸色不愉,他听了夜沉对他的评价:些许才智,心胸不平! 他怎么甘心? 平王向来自负才能不输几个弟弟,是如今皇子中的楷模。 同王与军中扩充势力,不过一届武夫,他并不放在眼里。 只是没想到,竟然被尚未成年的咸宁得了夜沉青眼,直接定为太子。 他以为应该是自己的。 “上午在御书房,大公子为何选我三弟?本王以为,并不输于他!” 这一刻平王身上确实绽放出一股帝王之气。 夜沉拧眉,难不成他真看走眼了? 他才十三岁,或许会有学艺不精,可他不喜欢平王。 作为国师,不应该靠自己的喜好去定王储。 可夜沉实在无法将大邺交给平王,一想到这个可能,他就觉得浑身都不舒服。 夜沉眉眼冷下来,“我有我的考量,平王殿下若不服,可以给我看看殿下的本事。” 叶拂擦掉额头冷汗,急忙打圆场,“殿下,我师弟尚幼,且一直闭关,对外界了解不多,殿下不妨再看看?” 再看看? 再看咸宁的太子册封就下来了! 平王心里有气,却还是努力压制下来,“小公子尚未及冠,不通世事,本王了解,故而,小公子不应以眼前来看,何不接触接触再定?” 夜沉不想听了。 他心里也有傲气,若是国师或者邺帝对他说这些,夜沉自然听。 可平王说,他不听。 邺帝否定,是为国。 晨星国师否定,是为众生和他负责。 可平王算什么? 不过是得不到利益而已,不为君不为人,他为自己私利。 “殿下,在下与太子约好,该走了。” 夜沉这话一出,平王脸色就变了。 这话摆明告诉平王,夜沉不会改口,太子只能是咸宁。 夜沉说完转身就走。 叶拂苦笑行礼后,也去追夜沉一起离开。 平王眉头紧锁,他怎么舍得放弃这个机会。 明明慈渡寺主持说了他有帝王之缘! 而今他已经身带帝气,他能从夜沉眼中看到,夜沉也是认可的! 所以今天如果不能改变,那他就彻底失去登位可能了。 夜沉带着叶拂在前面走,他一时气急,竟然走错了路,转过豹笼找不到路了,就听见打骂声传来。 “你这孽种,谁让你来这里,还偷吃给豹爷的食物!” 一个粗壮汉子手中拿着竹棍,正在打地面上蜷缩的孩子。 那孩子穿着破烂,一身脏兮兮,手中捧着一块生肉,还在努力撕咬,即便被打也还在啃。 那男子打得很,眼见着那孩子痛得眼睛迷蒙。 夜沉眉头一皱,那孩子眸子开始昏暗,再打下去,这孩子就要死了。 “师兄……” 夜沉轻喊一声。 叶拂立刻上前拉住那男子,“住手!” 夜沉上前把孩子抱起来。 孩子又瘦又小,皮包骨的样子,仿佛只有四五岁。 夜沉想把孩子手中生肉扔出去,可孩子还死死抓着,根本扔不出去。 那男子见到有人拦着自己,不认识,就要打叶拂,却被跟来的平王喊住。 “大胆,不可冒犯贵人!” 那男子便停下手,对平王毕恭毕敬。 平王一眼看到了夜沉怀里的孩子,虽然夜沉已经用衣服把孩子裹起来,他依旧看清楚了。 眉头紧锁间,平王道,“小公子,这是府中奴隶,少不更事,冲撞了你,还是让人带下去。” 夜沉对叶拂道,“丹药。” 叶拂立即从怀里拿出瓷瓶,给夜沉倒了一粒回春丹。 夜沉让叶拂掰开孩子的嘴把丹药喂下去。 可孩子牙齿锋利,下意识咬紧嘴巴,还把叶拂手指咬破了。 平王说是奴隶,夜沉却知道,一旦自己撒手,这孩子今天也就命尽于此了。 “我看这孩子合眼缘,殿下既然说是奴隶,不如送给我。” 平王脸色更难看。 这孩子他说是奴隶,实际上是他醉酒后和奴隶一度春风后生的。 他一直当奴隶养,用来给自己夺命的。 他私下养了一个道士,给他用子嗣命堆帝王气。 这样的孩子他院子里有的是。 只是他素来不管,也没想到竟然被这小崽子跑到这里了。 夜沉见平王不愿意,对叶拂道,“师兄,你去给陛下上一道折子,告诉陛下,我看上殿下园子里的奴隶了,请陛下赐给我。” 夜沉不怕平王动他,他不会走,他走了这孩子肯定没了。 这要是真去了,平王自知更没有让夜沉改口的可能了。 便是真的改口,那邺帝也对他有了看法,这太子之位绝没他的分毫可能。 甚至还会被邺帝斥责一顿。 不过要一个奴隶,竟然也闹到帝王面前。 平王气的脸色铁青,却道,“慢着,小公子既然喜欢,本王就将他送给你,来人,把这孩子收拾干净。” 夜沉眉目疏冷,“不必了,我这就带他回去。” 叶拂立即对平王道,“还望殿下让人带路。” 靠夜沉他们自己,这么大的园子一时半刻肯定是出不去。 平王不敢动夜沉。 夜沉如今身边肯定是有邺帝派下来的暗卫护着。 就算没有,夜沉是天行者,修行数年,自己也动不了他。 不过动不了夜沉,还动不了叶拂么? 他如今不过一个工部侍郎。 夜沉抱着孩子,被平王送出王府。 上了马车,叶拂要伸手接过孩子,“师弟你把孩子给我。” 夜沉拒绝了,“不行,这孩子被人用了夺命秘法,若是给你,只怕路上就要没了。” 他看着怀里轻飘飘浑身是伤的孩子,叹息一声。 平王脸上带着许多信息。 其中一条,就是他和这孩子的因果。 东宫为双主规格建筑,咸宁已经搬进了左殿,把右殿留给了夜沉。 夜沉回去就让人去准备洗浴,一直用真气护着这孩子的心脉,给他简单清洗一下,然后给孩子处理伤口。 中途孩子醒了,就看到白色天光下,一位超凡脱俗的仙人坐在他面前。 他以为自己死了,却听夜沉问他,“醒了,饿不饿?” 孩子呆了一下,随即听到自己肚子咕噜噜叫,脸色通红。 原来死了也会感觉饿么? 夜沉觉得这孩子好玩儿,让人把小厨房里一直温着的粥拿过来。 小孩想问,你是神仙么? 可他不敢说话,他怕神仙生气。 夜沉用汤匙盛粥,吹温了喂给小孩,“你还小,不能乱吃东西,先吃点粥。” 小孩愣愣盯着夜沉,肉粥入口,他便狼吞虎咽起来,恨不得把勺子都舔干净吞下去。 夜沉轻笑一声,“别急,这一碗都是你的,没人跟你抢。” 小孩眼睛盯着粥,狠狠吞口水。 夜沉无奈摇头,依旧不紧不慢一勺一勺喂给小孩。 一碗吃完,小孩意犹未尽,却不敢要。 夜沉摸着小孩鼓鼓的肚子,道“你还小,只能吃这么多。” 小孩不知饥饱,可他知道眼前的是好神仙。 他长这么大,从来不知道什么东西能吃不能吃,反正在他眼中,只要能入口就可以用来填肚子。 他的奴隶母亲生下他两年后就去世了。 有其他奴隶见他可怜,给他点儿吃的。 可更多时候,他在平王府只是一个透明人。 没人管他,没人给他吃的。 饥一顿饱一顿,以至于他如今六岁了,却看起来不足四五岁。 他连话都不太会说。 夜沉问他,“你叫什么?” 小孩想了想,记起一个久远的称呼,以前奴隶姨姨叫他的,“九……” 奴隶姨姨说他出生在九月,他娘就给他取名字叫九。 夜沉推算一下,不由叹息,揉了揉小孩脑袋,“以后你就在我这里,是我的人,便唤做九燚。” 九燚眨了眨眼睛,他大部分听懂了,以后不会有坏人欺负自己了。 这时候咸宁派人来叫他。 夜沉正要走,九燚忽然伸手抱住夜沉的手臂,他怕。 夜沉转头看着九燚,笑道,“九燚乖,哥哥有事处理,一会儿就回来。” 他哄九燚,周围的侍从不会伤害他。 夜沉是夜里回来的。 他以为九燚已经睡了,谁知道九燚却在他床上一直等着。 仿佛很怕自己一旦睡过去,那个漂亮的神仙就再也见不到了。 夜沉看着九燚困到睁不开的眼睛,笑了,“小家伙怎么不睡觉。” 九燚伸手抱住夜沉的脖颈,一眨眼已经睡熟了。 夜沉愣了一下,笑了。 他已经在九燚睡着的时候给他浑身都画了符咒。 果然第二天,平王就病了。 夜沉不需要上朝。 不过九燚太小了,不会说话,也不愿意单独留在殿中。 夜沉就在修炼之余教小九燚说话和写字。 小九燚太小,夜沉就把他抱在怀里,坐在书桌前一点一点教龙燚。 咸宁已经得到册封,正式成为了太子。 他来的时候正看到夜沉一字一句教九燚说话,不禁笑道,“轻尘,你这是收徒了?” 轻尘是晨星国师刚给夜沉取的字。 夜沉歪着头看九燚,有些无奈,“我还小呢。” 咸宁无所谓道,“你比孤小,不也是孤的师父?” 这句话没错。 每一代帝王与国师都是亦师亦友。 九燚见夜沉跟咸宁聊得热络,就扑到夜沉怀里磨蹭。 咸宁看九燚这样,有些惊讶,“这小子才多大,就会争宠了?” 夜沉不爱听,抱好九燚,“他才多大,哪会这些。是之前经历的问题,他怕生人。” 咸宁并不信,九燚偷摸看他的眼神很挑衅。 不过咸宁也不会多说。 说起来,这小子同自己小时候有几分像,不用说也猜得出是平王的孩子。 平王三个月后重病,病的特别急,没熬过去这个冬天。 而一直显得不太健康的九燚在平王死后,竟然恢复了健康,且健壮成长。 不过有人见不得九燚好好活着。 平王长子如今因父去世而封位降级,落为平郡王,他母妃正是平王妃。 平王妃只生了平郡王一个儿子。 于是她把除了平郡王以外的所有平王子嗣都处死,为平王陪葬。 那些子嗣都挂着奴隶之名,没人会为他们伸张。 可千不该万不该,平王妃不想放过九燚。 除夕之宴,夜沉自然也要进宫赴宴。 不仅如此,他还要跟国师一起为大邺王朝祈福,这一去就是三天。 九燚太小,又不懂规矩,夜沉没带他进宫,只让侍从好好照顾九燚。 太子东宫,不是谁都能插手的。 所以只能花钱让人偷偷做手脚。 比如趁所有人看烟花的时候,偷偷把已经睡着的九燚关进没人去的废殿。 九燚不会说话,也不吵不闹,门一关,只要三天,夜沉回来已经晚了。 太子东宫发现九燚不见的时候,到处找。 把九燚抱走的侍卫道,“会不会是小公子想去宫里找夜沉。” 夜沉跟国师祈福不能被打扰。 侍从找了三天也没找到九燚,看到夜沉和太子咸宁回来的时候,几乎跪了一院子。 夜沉见此心里一沉。 他一身疲惫,来不及去休整,只能掐诀开始寻找九燚。 可是很奇怪,他找不到九燚的踪迹。 夜沉急了,转身去找晨星国师。 晨星国师刚沐浴完,闻言掐算一番,眸色奇怪的看着夜沉。 他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徒儿,你说的孩子是将死之人,你确定要救他么?” 夜沉犹豫一番,点头,“师父,他是一条命,没做错任何事。” 晨星国师道,“这次是分开你和他的契机,如果你非要找他,那就要用你的命来续他的命,从此你们二人共用一命,他做下任何事你都要负责,你也愿意?” “你要知道,你的命是用来为帝王铺路的。” 夜沉心急如焚,自然没听出晨星国师话里的深意,他带了九燚几个月,养出了感情,怎么舍得那么懂事的孩子就此没了。 “师父,你的意思,那孩子还有救?” 晨星国师没料到夜沉只听到这句,无奈叹息,夜沉终归还是小。 “去,他就在太子东宫废殿。” 夜沉给晨星国师磕了三个头,立马往太子东宫赶。 太子咸宁见他这样风尘仆仆也吓了一跳,“国师可说什么了?” 夜沉急匆匆往废殿而去,“在废殿。” 废殿大门轰然打开。 夜沉看着蜷缩在地上的幼童。 九燚浑身发烫,虚弱不堪,却不知怎么撑着,看到夜沉才终于昏过去。 废殿里面很脏,除了九燚,还有老鼠被啃掉血肉的尸体。 夜沉心疼死了,抱着九燚回到温暖的右殿。 太子咸宁看夜沉忙碌的写药方,让人熬药汤给九燚泡身体,又去看九燚病的一塌糊涂。 他做不了别的,只能出门去调查这件事。 天下无不透风的墙。 没有证人,不代表没有办法。 叶拂是夜沉师兄,虽然学艺不精,却也能卜算。 答案直指平王府。 太子咸宁告诉夜沉后,夜沉没有反应。 太子咸宁道,“只要你想,我帮你报仇。” 夜沉扶着九燚坐在木盆中泡澡,“不用了,这件事等小九长大了,让他自己决定。” 这是九燚的因果,夜沉想他没资格越过九燚如何。 只是如今也不能让人再伤害九燚了。 夜沉蒙大邺国运笼罩,直接把自己的一半运换给了九燚。 这样九燚就有国运护持,若有人再想加害他,也难以动他分毫。 太子咸宁看着夜沉手臂上的伤,眉头紧锁,“你这样……” 夜沉不以为意。 太子咸宁犹豫一番,没再开口。 夜沉的决定,他不会掺杂。 九燚被这样折腾一次,身体极为虚弱。 一直到九燚八九岁,看起来也是瘦瘦弱弱的,便一直养在院子里,不让他出去。 其间平王妃不止一次动手,每一次动手都会大病一场。 后来平王妃也就放弃了。 一直到九燚十四岁,身体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了,夜沉才开始偶尔带他出来走动。 彼时夜沉已经二十一岁。 太子咸宁也已经二十三岁。 两人具是翩翩公子了。 太子咸宁开始议亲。 一般皇子都是早早成亲。 十八九岁做父亲都是正常的。 只是太子咸宁已经确立王储,具有帝后命格的女子却一直未曾出现。 不得已,只能先退一步,把丞相府具有贵妃命格的玉清小姐先给太子咸宁为太子侧妃。 对此太子咸宁并不拒绝。 他好像不太挑妻子人选。 相处八年,夜沉对于太子咸宁的评价是,太完美了,完美的好像不是一个人。 他温和有礼,即便大臣刁难也从不生气。 他对所有人都能够一如既往,好的不像真人。 夜沉都不知道他对什么上心。 好像性格温和到,所有都能接纳。 不过这样的心胸,作为一个帝王再合适不过了。 夜沉自然也不会自讨没趣的专门挑刺。 太子成婚那天,所有官员都来庆贺。 甚至邺帝和晨星国师也短暂到场证婚,以示对太子咸宁的重视。 证婚后,邺帝和晨星国师双双离场。 作为太子东宫半个主人,夜沉也帮太子咸宁应付客人。 而九燚也亦步亦趋跟着夜沉。 平郡王也在来贺喜之列。 此刻他终于见到了深入简出的九燚。 这个所谓的弟弟是个祸害,害死了平王,害得平王妃缠绵病榻,他要除掉这个祸害。 既然是太子大婚,还有什么比太子的新婚侧妃被人糟蹋而丢人呢? 平郡王拉住路过的九燚,九燚和平郡王有三分像,和太子咸宁有七分像,绝不会认错。 “你就是大公子身边的近侍,听说大公子很信任你,我请你喝酒,你替我跟大公子美言几句可好?” 他借着桌子遮挡,把一打银票偷偷塞进九燚怀里,又把放了料的酒递给九燚。 既然害九燚会被国运反噬。 平郡王他不害九燚,不过用些不入流的手段让九燚出丑罢了。 九燚想拒绝,可平郡王会武,直接揽着九燚脖颈一口酒就喂了下去。 九燚被呛了一口,想要推开他,旁边人又给平郡王倒酒,平郡王又是一杯灌下去。 一连灌了三杯,平郡王确保这么大的药性九燚一定顶不住,才放手。 再喝药性会大到杀死九燚,他要被反噬就得不偿失了。 九燚呛得一直咳嗽。 平郡王偶尔来太子府,也算熟悉,哈哈笑道,“你们看他醉了,来,本郡王带你去休息。” 平郡王说着就带九燚往出走,他要想办法把九燚引到新房。 他还不能自己被兜进去。 不过显然不太可能。 这太子东宫铁桶一块,都是太子咸宁和夜沉的人。 他们俩不分彼此,下人也不分彼此,一律效忠。 果然平郡王刚带九燚出花厅就被侍卫拦住了。 “殿下,您要带小公子去哪里?” 平郡王道,“他喝多了,我带他去休息。” 他说着给手下使眼色,新娘子那里不成了,一会儿找个女子带过来。 结果一转头侍卫已经引着夜沉过来了。 夜沉似笑非笑看着平郡王,“殿下要带我的人去哪里?” 平郡王立马知道完了,不过折腾一下九燚让他出丑也好。 九燚脸色通红,他第一次喝酒,脑子已经有些浑,“哥哥……” 夜沉生得高大,轻松把九燚扶在怀里,“不舒服?我带你回去。” 九燚身上已经开始发热了。 夜沉深深看了平郡王一眼,看得平郡王直激灵。 相思第三诫 平郡王自承位以来,都被太子和同王压着,年岁又小,国子监还未读完,在一众狐朋狗友里还能逞逞威风。 可眼前是夜沉,下一任国师。 他一句话太子都能换,何况他一个平郡王。 “大公子的人醉了,小王只想送他去休息。” 九燚神志有些不清醒,已经开始抓衣服了。 夜沉不想九燚出丑,轻哼了一声,便带着九燚走了。 平郡王松了口气,夜沉对他的压迫不轻。 夜沉扶着九燚进殿时候,让宫人守住了,任何人不得靠近。 九燚满脸通红,泪眼迷蒙的扯衣服喊热,夜沉自然知道他是吃了不干不净的东西。 他把九燚放在床上,用真气给九燚压制,可药性太急太冲,压不住。 夜沉有些着恼,不知道平郡王哪里找的这样烈性药。 他平素不碰,哪里知道,世间的药都有解法,唯独春情之药是催发人之本性,解之不得。 九燚不老实,挣扎着把衣服扯得散乱,泪眼迷蒙拉着夜沉,“轻尘哥哥……我好难受……你帮帮我……帮帮我好不好……” 夜沉为难,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办,压了压心神,按住九燚想扯乱自己衣服的手,温柔问询。 “小九,告诉我,今日宴席上的姑娘,你可有看上眼的。你告诉哥哥,只要喜欢,哥哥便把她许配给你。” 今日夜沉事忙,本来也顾及不上九燚。 又是在太子东宫,他料想没人敢动九燚。 而平王妃也几年没下手了。 说来说去,还是夜沉把自己的命跟九燚系在一起,他推演不出来了。 等他感知到不对,平郡王已经趁着人多杂乱下了黑手。 这话让九燚混沌的思绪都清醒了一瞬。 他如果说了哪个姑娘,只怕他的终身大事夜沉也就定下了。 他登时流下泪,手上抓着夜沉衣领,直接凑上去吻上夜沉的唇。 “轻尘哥哥……小九不要别人,他们不喜欢小九……哥哥,你别不要我好不好……哥哥……” 夜沉自然知道曾经的童年给九燚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 除了夜沉,九燚都很排斥。 这几年九燚都只跟他贴近。 虽然跟太子咸宁也算交好,可也不过点头之交。 除了夜沉,九燚谁都不靠近。 如果有人碰到九燚,他都会下意识抗拒。 所以如今这样,只怕找人来解也难。 可他的真气不奏效,不仅压不住九燚身上的春情之药,甚至还激化了几分药性。 夜沉不知道怎么办好。 九燚却一手抱着夜沉,一手不得章法的自己解 决。 他缩在夜沉怀里,因为没个轻重而痛得哼哼唧唧的,一边哭一边动手,手却很快没有力气。 九燚才十四岁,因为幼时伤了本源,身体一直不太好,且如今生得也比同岁的旁人显得瘦弱。 夜沉心里记了平郡王一笔,也只得认命,遂压上九燚的手帮他。 夜沉生得极好,一双手如同润玉雕成。 许是因为药性,九燚很是坚持了一会儿。 听着怀中人儿喘 息,夜沉拿帕子擦手,而后拍拍九燚后背哄他。 本以为这样就好了,谁知治标不治本,没一会儿九燚又受药性影响,浑身火热起来。 夜沉眸子沉了沉,若一直这般折腾几次,那九燚只怕又要透支本源,折损寿命。 九燚脸色通红,隐忍的闷哼,他把脸紧紧埋在夜沉怀里,短暂的清醒下,他脑袋空白。 他尚且不知人事,只知道刚才很舒服。 他不由又哀求起来,“哥哥我难受……” 夜沉捧着他的脸,就看到晶莹泪滴大颗大颗落下。 夜沉觉得心里一软,不自觉对着九燚额头吻了下去,随即用自己额头磨蹭他额头,不知为何,开口嗓音却有几分哑。 “好九儿,你不能如此,暂且忍一下。” 九燚以为夜沉说不让他哭。 夜沉曾教导他,男儿有泪不轻弹。 怕夜沉生气,他赶紧控制自己不哭,却忍得打嗝。 他控制不住。 夜沉叹息一声,扯开腰带,把九燚的头按下去。 他修行至今,元 阳未破,如今用来给九燚固本培元,也不算亏。 “咽下去……” 九燚有些茫然,他刚刚做了什么? 他碰了夜沉的那里? 脸色轰然炸红。 夜沉皱眉,九燚此刻脖颈脸颊皮肤血红,恐怕失去了理智。 他只得低头吻上九燚的唇,用舌头抵着,防止九燚吐出来。 竟然尝到了自己的味道,夜沉皱眉。 显然这味道让他不喜。 九燚呆住了,下意识吞咽喉咙,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自己吃了什么。 两人分开,夜沉擦擦自己唇角,口中的味道让他眉头紧锁,却无暇顾及处理。 他把九燚推倒在床上。 夜沉失眠了。 看着身侧缩在自己怀里睡得香甜的九燚,他抬起手直接给了自己一个嘴巴。 那声音清脆回荡在房间中。 夜沉没留手,脸上五指印清晰可见。 他想起来,九燚却紧紧抱着他的腰,是完全的依赖。 夜沉就盯着床顶一直瞪眼睛。 等九燚终于松开手翻身,已经是入夜。 夜沉穿上衣服连夜去了国师府,跪在国师房间外。 九燚醒的时候,有些茫然。 他本来就和夜沉分开睡的,一时间也没意识到什么。 只是等他清醒后,昨日的记忆便渐渐想起来。 他愕然,他和夜沉那是在做什么? 大邺大家族男子十五岁会有嬷嬷教导男女之事。 甚至有的也会早一点,十三四岁。 而后家里长辈会放一两个通房丫头引导。 九燚才十四岁,因为身子一直弱,夜沉就把这事搁置了。 通常官眷子女十岁便不同席,十四五岁开始相看定亲,相处一两年,等十六七岁才开始成婚。 夜沉本意想等九燚身子再好好养一养,十六岁后找人给九燚开蒙男女之事,再给他择一房妻子。 可万万没想到,平郡王横生枝节,打乱了他的计划。 因为昨日睡得早,此时天色尚早,九燚已经起来了。 他坐在床边回忆昨天,耳朵尖红到滴血。 男人对于某些事总是无师自通。 例如他清楚记得他表现并不好,后面他想找回场子。 可药性已经解了,夜沉制止了他,并告诉他,十六岁前再不可碰此事。 男人在这一方面总是要强。 他觉得自己已经给夜沉留下不好的印象,下次一定不能让夜沉轻视他。 可他想的美好,全然没想过夜沉如何想。 而这种事也是应该同妻子做的。 因为新婚,太子咸宁不用上朝。 不过还是照例来见夜沉。 等看到夜沉房间只有羞涩的九燚,却不见夜沉时候,咸宁别有深意的看了九燚一眼。 侍从说夜沉昨夜就离府了,一夜未归。 九燚也听见了,他慌张的站起身。 床榻未收拾,他急忙把被子扯开,惧怕咸宁看出什么。 咸宁让侍从寻一些开蒙引导之书回头给九燚看。 九燚是夜沉养着的,太子咸宁不该插手。 可昨日的事太子咸宁不是不知。 他甚至一直关注此事。 如今看到夜沉不在,九燚却在夜沉房间,甚至房间还有些许气息,他刚新婚,昨夜洞房花烛,有什么不懂? 只怕九燚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他把九燚带到了花厅,让人把夜沉房间收拾了。 九燚局促的跟着太子咸宁,他不敢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 太子咸宁倒茶,“坐。” 九燚低着头坐下。 太子咸宁观察着九燚,突然道,“前几日轻尘让我给你留意世家贵女,说以后你成婚要搬出去的,不能被人看低,所以要好好挑选。” “我今日是想问你,你喜欢什么样的?” 这话前几天两人确实交流了,不过是夜沉为九燚打算的。 九燚瞪大眼睛,眼尾立刻就红了。 “哥哥他这样说的?” 太子咸宁轻笑不语。 九燚想起昨晚因为他不得章法的亲吻夜沉,还把夜沉唇角咬破了。 还有夜沉温热的体温,因为痛而微微拧起的眉,大手按着他的胸膛,让他莫急…… 他忽然站起来,“我要去找轻尘哥哥问清楚,他不要我了……” 他说着往出走。 太子咸宁放下茶杯,唇角含笑,“小九燚,你知道他去哪里了么?” 九燚要踏出门槛的腿放下,却倔强的不让眼中泪落下。 太子咸宁点头,“小九燚啊小九燚,你要知道,人心复杂,能困住一个人的,往往不止是感情。” “轻尘他把你养到这么大,只是把你当做弟弟,兄弟总有一日要分开的。” “他曾说等他做了国师,就给你一座大宅子,为你娶一位美丽的妻子,届时你一家和美,生活幸福。” “他是为你好。” 九燚低着头,用袖子把眼中的泪恶狠狠擦干净。 他转身,背对着阳光看太子咸宁,目光凶狠,表情阴霾,活脱脱一个狼崽子模样。 太子咸宁提醒他,“你这样子倒显得凶狠,可莫让你轻尘哥哥看了去。” 九燚听出画外音,立刻整理表情,他深呼吸几下,随即坐在桌子旁边,“太子殿下,您什么意思。” 九燚脑子从来不笨,只是夜沉不让他碰那些晦暗罢了。 太子咸宁很满意,给九燚递了杯茶,“论起来,你是我亲侄儿,要唤我一声皇叔的。” 九燚见杯子落下,心里千回百转,便听到太子咸宁下一句。 “真算起来,也只有你能与我同桌了……” 九燚猛的瞪大眼睛看着太子咸宁,“您的意思……” 太子咸宁单手托腮,目光散漫,“毕竟都是轻尘带出来的,你的身份放出去,谁又能说什么?” 夜沉是夜里回来的。 刚进门就看到九燚缩成一团在他床上睡着。 九燚睡得沉,脸上还湿漉漉的,显然哭着睡的。 夜沉修行日久,悄无声息,九燚自然察觉不到。 他跪了一天一夜,国师什么都没说,只留他吃了晚膳。 夜沉想不明白,可他又惦念九燚,醒了没见他会不会惶惑害怕。 刚经历这样的事,正是依赖自己的时候。 从小到大,夜沉几乎没怎么离开过九燚。 他坐在床边,伸手去摸九燚。 九燚立即一激灵,醒了过来,泪眼婆娑的下意识闪躲,却见是夜沉,又蹭上来,小动物一样用脸蹭夜沉的手。 “是轻尘哥哥,吓死我了,我以为是什么人又来害我……” 夜沉闻言心里一痛。 自从九燚在他这里,就没怎么吃过苦,这几年养的不见外事。 确实娇弱了些。 可九燚身子弱,又没怎么见过事,胆子小,自然容易惊吓。 “在这里不会有别人的,我陪着你,睡。” 九燚这才点头,心满意足闭上眼睛又睡了过去。 夜沉想走。 刚一动,九燚就惊醒了,他看夜沉站起来,可怜巴巴的问,“轻尘哥哥我怕,你可以陪着我么?” 他一直团着身子,显然没有安全感。 夜沉叹息一声。 当初九燚刚来,他陪着睡了两年。 后来九燚大了些,就分开了,让九燚睡在侧殿。 而今九燚只怕是要缓几天了。 夜沉只得躺下陪着他,并且用手拍九燚后背安抚他。 “我陪着你,睡。” 九燚心满意足的缩进夜沉怀里,似乎这样才能安稳睡去。 这次毕竟吓到了,九燚睡着睡着就突然一激灵,口中也喊着“轻尘哥哥别走……”,还伴有泣声。 夜沉便用手拍着九燚,口中哄他,“乖,哥哥不会不要你的,哥哥在呢,好好睡。” 九燚便紧紧抓着夜沉衣袖又睡过去。 一夜里九燚总要醒两三次。 搅的他白日里精神不济。 太子咸宁婚假休七天,自然七天不上朝。 他不上朝,夜沉就要替他上朝监国。 近来邺帝身子骨越发不好,精神不济,那御书房奏折堆成山了。 国师早就不管事了。 如今国家大事小事都是太子咸宁和夜沉在管。 邺帝倒是想退位。 可皇后人选一直没有着落,只能证明不到太子咸宁登基时候。 而且国师也言说,不到邺帝退位之时。 国师确实不管事,却卡着帝位不能更迭。 夜沉上朝不能带着九燚,只得拜托太子咸宁替他照顾一二。 太子咸宁看着规矩的九燚,笑的别有深意,“轻尘你也不能太惯着他了,他虽然身子骨不好,也不能一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太不像话。” “你要修心修炼,没时间管他,以后白日里让他跟着我各处走走,多见见世面,寻两个师父教他武艺,也好强身健体。” 夜沉微微皱眉,“我怕小九受不住。” 太子咸宁却道,“你总不能带他一辈子,日后他总要娶妻生子、顶门立户的,如今不学,以后你要放手,他怎么办?” 夜沉转头看九燚,九燚只是低着头给他拿玉佩,然后系在他腰上。 这样子反而似个乖顺的小女子。 见九燚也没拒绝,夜沉叹口气,总归以后是要放手的。 他没法照顾九燚一辈子。 “那便听殿下的,只是小九身子弱,殿下注意些,莫伤了他。” 太子咸宁无有不应。 夜沉帮邺帝处理政事的时候,几次发现他师兄叶拂竟然不见人影。 而且叶拂的折子也开始散漫,仿佛没什么要紧事。 夜沉无奈摇头。 晨星国师当初收叶拂为徒是想做衣钵传人的。 只不过叶拂喜欢研究医术,对于道术修行却不太上心。 或者说叶拂自知不能靠修行飞升,只能另辟蹊径以药物辅佐自己有朝一日得窥大道了。 修行不能被凡俗所累。 自然叶拂不想掺杂国事,情有可原。 毕竟历代国师陪伴王储登位后,也都是专注修行,非大事不得出。 培养王储,是入世。 而成为国师,修行的便是出世。 一饮一啄,皆是定数。 等太子咸宁重新处理朝政时候,已经是半月后。 这中间太子咸宁找了好几个借口推诿上朝时间。 夜沉还担心九燚不适应跟着太子咸宁。 不过还好,九燚虽然每日都显得苍白脆弱,却也没有嫌苦嫌累。 毕竟太子咸宁哪里都跑。 或者去郊区军队驻扎处、或者禁卫军校场、也或者鸿胪寺…… 总之很忙碌。 夜沉看着分明脸色苍白,却还努力支撑的九燚,安慰他,“如果实在撑不住,我可以跟太子说,让你休息休息的。” 九燚苦涩一笑,“轻尘哥哥,我也想成为你的骄傲。” 夜沉叹息一声,拍拍九燚的肩,“好,受不住了就歇歇。” 在夜沉心里,九燚还是幼时那样脆弱。 哪怕一晃两年,九燚已经十六岁,虽然依旧苍白瘦弱,可个子却比夜沉还高一点。 夜沉只到九燚的眉心,他轻松就能用自己笼罩住夜沉的影子。 夜沉刚沐浴完。 最近政事繁忙,各处都有些许问题,他和太子咸宁都忙得脚不沾地。 不知为何,最近太子咸宁的处理方式反而后退了。 批完的折子总要夜沉重新校阅。 他刚跟太子咸宁聊完,责骂太子咸宁是不是因为当爹当的幼稚了,当了十年太子怎么反而越活越回去了。 九燚拿帕子给夜沉擦头发,“轻尘哥哥消消气,太子殿下或许是因为太高兴了。” 太子侧妃终于诞下子嗣,太子咸宁又有借口休沐了。 夜沉揉揉额心,“嗯,不过说来,你也大了,听殿下说已经让人给你找过开蒙引导的书籍了,过几日寻个嬷嬷教你。” “你可有心悦的女子?我叫太子殿下去替你提亲,先定下来,过两年就开宗立府,也好成亲。” 九燚本来还带着笑意的眸子沉了下来。 “轻尘哥哥……我不想……” 夜沉似乎意识到什么,“你现在没什么问题了,也该分开睡了……” 这两年他是真的忙,每次回来九燚已经早早睡去,或者忙碌很晚,没有时间让他把九燚赶回原本的卧房。 竟然不知不觉一起睡 了两年。 在夜沉心里,九燚始终还是那样脆弱的孩童。 “多大了还粘着哥哥,以后讨老婆怎么办?” 九燚盯着夜沉,忽然道,“哥哥还记得今天什么日子么?” 夜沉回忆了一下,没想起来。 九燚却推着夜沉坐在床上。 夜沉头发干的差不多了,以为九燚困了,要休息。 “也好,早点休息,明日你……唔……” 九燚吻住了夜沉,拢着他缓缓躺在床上。 “当时你说让我两年不能再碰,而今刚好两年,轻尘哥哥,我难受……你帮帮我好不好……” 夜沉才明白,皱眉回忆当初,“那时候你还小……” 九燚眸子暗沉,轻轻喘 息,“是啊,那时候我还小,可如今不小了,一定会让哥哥喜欢的,哥哥试试好不好?” 九燚眼睛水汪汪的,他今日喝了酒,此刻淡淡酒气让夜沉有些熏熏然。 他本想拒绝,却想起当初他跪了一天一夜,国师却只让他一起用晚膳。 当时国师说了一句话,“万般万法,随心即可。” 他心里一动,感觉到腰上的火热,竟然答应了。 看着晃动的床顶,夜沉痛得冷汗直流,心想,九燚果真是长大了,与两年前不可同日而语了。 于是九燚没有搬走。 夜沉也不再提找人给九燚开蒙。 笑话,还找什么? 他都已经亲自给人开蒙了。 对此,夜沉重新思考了一番九燚的位置。 历代国师也不全是没有伴侣的。 如今九燚还小,不能判定他如何想。 许是因为两年前的新鲜让他一直记挂。 总归九燚还小,陪他胡闹一下也不是不行。 若是九燚当了真,夜沉也考虑了,那就教他一起修行。 总归一辈子,最后如何就看九燚了。 或许过一段时间,九燚就腻了,到时候寻个喜欢的姑娘携手白头? 总归于夜沉来说,感情和欲 望在修行中,是堵不如疏。 国师也曾言,情之一字,随心即可。 对此夜沉已经知道了。 何况国师曾经也不是没有过心悦之人。 只是国师放下了。 当初邺帝登基不久,国师失踪,便是如此。 国师甚至给夜沉看过那人画像。 是别国的一位将军。 当年那位将军护送公主前来和亲。 这个世界不是只有一个大邺王朝。 更北方,还有一个神秘国家。 东南方还有游牧民族,偶尔也会交战。 尤其今年,游牧民族一直在骚扰大邺领土。 所以夜沉也看得开。 九燚是他一手养大的,自然心软。 所以九燚求 欢,他也纵容。 他把这当成一种宠爱的补偿方式。 毕竟这两年九燚跟着太子咸宁居多,夜沉偶尔会觉得自己对九燚照顾不够。 他却没想过,谁家养弟弟,会养到床上去? 不过是他对情感知之甚少罢了。 相思第四诫 南方的游牧民族今年兵马强盛,又听闻邺帝如今身子不好,总是跃跃欲试。 于是大邺王朝的边境就不太安稳。 夜沉忍无可忍,就从太子侧妃处把太子咸宁拉出来。 “你还想玩儿多久?” 太子咸宁抱着新得的儿子不撒手,一脸有了儿子的愉悦,“轻尘你慢些,别吓到我儿子。” 夜沉看到那娇娇软软的小婴儿,神态松了些,“殿下喜欢子嗣没有错,可如今政事紧张,你看看你最近的折子批注!” 他说着把几本奏折砸在太子咸宁头上。 他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做,太子咸宁毕竟是王储。 可夜沉压不住自己的气。 太子咸宁最近的奏折批注显然并不上心。 太子咸宁颇有些好奇,拿一本奏折打开看看,随即失笑,“哪里不对么?这不是写得很好?” 那字迹是太子咸宁的字迹。 只是他说的话却像是评价别人文采。 “嗯,有理有据,就是可能太简洁了,下次注意。” 夜沉眉头一皱,听这意思他还打算敷衍。 “殿下,朝政不是玩闹,难道是您在这个位置久了,失了本心?” 太子咸宁逗弄怀中婴儿。 本心? 他的本心是什么来着? 夜沉以为太子咸宁是坐这个位置太久了,上有邺帝,下有他兜底,不自觉懈怠了。 “最近那些游牧民族频频来犯,我有心让殿下去练手。” 太子咸宁终于抬头,眉头微皱,“这么严重了?” 夜沉摇头,“倒也不是,不过恐怕入了秋,粮草丰盛,他们却要来抢夺。” “两国许久不曾交战,各自都疲乏了。殿下也知,若一直安稳,那必然会养成更大危机。” 太子咸宁琢磨了一会儿,点头,“也好,那届时我便亲自率兵,不过还要跟轻尘讨个人。” 夜沉一愣,“何人?” 他也没什么人,所有势力他都交给太子咸宁去培养的。 “小九燚。” 夜沉皱眉,他不想的。 “让他跟我去见见世面,讨个名声,回来也好继续科考,你不是想他以后顶门立户么,男子汉总要有个好名声。” “在这帝城有什么好差事让他出头,怕是要他儿子及冠也出不得头。” 若是之前听,夜沉没什么反应,还会为九燚打算。 可如今他两人关系更亲密,他听了心里有几分不舒服。 不过他也没多想,转了一下就松口了,一边允了这件事,一边心里给九燚打算。 九燚身子弱,不会武功,两三个月练不成护身法。 那便只能…… 夜里休息。 九燚怕夜沉恼他得寸进尺,只想着一月半月哄着夜沉来一次。 谁知夜沉却对他道,“我带你双 修,可愿?” 九燚委实没料到,愣了一下,紧随而来的就是满心欢喜。 “我自然愿意……” 夜沉把扑过来的九燚按在床上,神色严肃,“那你要听我的。” 九燚已经得了便宜,哪里还会多说,只点头如捣蒜。 两人三日一次双 修,九燚很想表现一番。 但夜沉的地位和抚养九燚多年,让他强势惯了,素来说一不二。 九燚也只得在他这里按照夜沉说的做,一分一毫不能更改。 每每结束后,九燚都累的睡过去。 夜沉却分毫不影响,还能起身继续处理政事。 这让九燚很是挫败。 九月金秋,太子咸宁率兵出征。 九燚也在队列。 同太子咸宁铠甲加身不同,九燚只穿着一身劲装。 夜沉担心九燚身子弱,撑不住铠甲重量,就没让他穿。 送大军开拨,自然要送出城。 夜沉摸着九燚的头,微微感叹,不知不觉,九燚比他还要高了。 “如果撑不住就跟殿下说,等你回来,我让殿下给你挂个闲职,以后哪怕文不成武不就,也能娶一房好媳妇。” 前面的话九燚还听得欢喜,到了后面九燚脸色就变了。 他眸子暗下来,抿着嘴唇,忽然道,“等我出人头地,轻尘哥哥定要好好给我择一位【好妻子】!” 他说的几乎咬牙切齿。 夜沉闻言心里莫名一揪,情绪有些低落,“好,到时候你要什么样的,哥哥都去给你说和,一定让你欢喜。” 九燚没再说话,只是别有深意的看了夜沉一眼。 他没骑马,反而上了马车。 太子咸宁过来跟夜沉告别,“轻尘,你替我守着家里,我们去把那些来犯者打跑。” 夜沉点头。 大军离开。 夜沉一直看着军队消失,这才回了太子东宫。 邺帝的身体更差了。 国师频繁进出皇宫,甚至住在了宫中,只为了给邺帝调理身体。 太子咸宁离开,是一个好机会。 只要他死在前线,那么其他皇子也就有了机会。 甚至于北国皇室也送来书信询问,意图浑水摸鱼。 皇后是北国公主,当初邺帝也是先娶侧妃,后来登基与北国和亲后才立了皇后。 北国与大邺不同,不信奉国师择储。 不过他们信奉祭祀法,能连续三次完整主持祭祀者,就拥有成为北国君主的资格。 简而言之,这方法比较费皇子。 如果不能完整主持祭祀,轻则伤病,重则性命不保。 七皇子是皇后所出,也就是半个北国血脉,一旦七皇子登位,那大邺也就一大半在北国手中了。 是以当初皇后有七皇子时候,邺帝是特意让国师算过的。 若是这孩子真的资质极好,那就留不得。 历来大邺帝王都是一个心思,帝位可以给国师,却不能让外人染指。 北国公主可以为后,却不能做帝王亲母。 所以国师算出这孩子缺魂少魄,不足为虑后,皇后才能安稳诞下七皇子。 而今因为北国介入,又有游牧民族侵犯,导致太子咸宁一直守在边疆。 本来初春就可以回程的,却要一直驻守。 而北国派出的将军便是同国师有旧情那位。 夜沉特意进宫见了国师。 国师知道他的来意,言说只要不杀将军,其他任何事都可以做。 并且再三嘱咐夜沉,如果必须杀将军的话,要由国师亲自出手。 夜沉犹豫了一下,也明白了国师的意思。 再如何,那将军也是国师故人。 夜沉也没想动北国那位将军。 战争起时,将领只是执行者,而不是下令者。 既然命令是北国皇室下的,他自然要找下令之人。 大邺皇子蠢蠢欲动。 北国也不是没有内乱。 我乱你不乱? 那就推波助澜,大家一起内乱,也算好邻居。 于是北国第三次主持祭祀,已经半确立太子之位的北国皇子于祭祀前夕大病一场,错过了祭祀。 北国祭祀三年一次。 这一次错过了,那只能等下一次。 于是北国的太子又多出一位竞争者。 夜沉疲惫的走下法台。 太子咸宁不回来,九燚也回不来。 幸好两人信件来往密切,夜沉能确定九燚安危。 这一晃,太子咸宁走了两年多。 邺帝身子撑不住了,只得紧急召回太子咸宁。 九燚自然也跟了回来。 游牧民族被打得不敢来犯。 而北国则是送来公主和亲。 对此邺帝没有拒绝。 太子咸宁的太子妃一直定不下来,许就是等北国公主这位正宫皇后。 太子咸宁和九燚带了三万兵马回来。 而后太子咸宁入宫给邺帝侍疾。 顺便他还给九燚挂了个禁卫军统领的职务。 九燚穿着一身轻甲,带了几分为将的凌厉。 国师也见了夜沉。 “徒儿,这是我们师徒最后以这身份见面了。邺帝寿元已尽,为师也要离开了。” “不过走之前,为师再同你说一句,你所见,或许未必是真,一切缘法,皆随天意,莫要执拗。” 夜沉跪着,听了后给国师磕了三个头。 “师父离开后要去哪里?” 国师闻言眼中有些失神。 “或许是北国,也或许飞升……” 说罢国师便离开了。 似乎早就已经决定走了。 所以国师穿着一身素衣,打扮极为朴素,仿佛一名普通道人。 送走国师,夜沉便去了邺帝寝殿。 邺帝瘦成一把骨头,躺在床上,偶尔咳嗽一声,殷殷嘱托太子咸宁登基后要善待百姓,不可与夜沉闹脾气。 不论何时,要谦虚。 亲君子、远小人。 要做明君! 等他絮絮叨叨说完,太子咸宁哭成了泪人。 皇子、公主、后妃和朝臣跪了一地。 太阳落山时,邺帝断了气。 国丧钟声响了十二声。 这一夜所有人都没出宫。 夜沉帮太子咸宁安排一切,操劳到后半夜才睡。 等他醒,宫人不见了。 只有几个侍卫守在殿外,却不让夜沉离开。 夜沉皱眉,“殿下呢?” 侍卫恭敬道,“殿下在上朝,小公子也在。” 夜沉只是睡了一觉,还不知道外面已经变天了。 “我要去见殿下,你们不要拦我。” 侍卫却坚定拦着。 夜沉这才觉出几分不对。 太子咸宁即将登基。 他也快成为国师,侍卫怎么会拦着他? 夜沉眯着眼,“你们是谁的人?或者说,谁让你们监禁我?” 侍卫对视一眼,齐齐跪下不语。 夜沉干脆不说了,他直接锁定太子咸宁的气息,追踪而去。 他修炼小成,想走普通人自然拦不住他。 找到太子咸宁的时候,他正被锁链束缚。 而九燚站在太子咸宁对面。 夜沉不可置信,他沉着脸,“九燚,你在做什么?” 太子咸宁闻言抬头,对夜沉道,“轻尘快走,九燚他要篡位!” 夜沉眉头皱的更深,咬牙切齿,“小九,你敢谋逆?!” 九燚一挥手,暗处出来一个人。 夜沉这才注意,他刚才气糊涂了,都没留意周围。 叶拂从阴影中出来,拿着一个托盘,上面摆着一个锦盒,锦盒里面是一粒药。 九燚微抬下巴,“轻尘哥哥,我知道你厉害。不过我给太子殿下服了毒,需每月服解药。哥哥如果想太子殿下活,那就把这药吃了。” 夜沉盯着九燚,又看叶拂,冷笑道,“好!好的很!我竟然没看出你们俩是白眼狼!” 他又盯着九燚,“其中一头还是我亲手养出来的!” 他说着把叶拂端着的药丸捏起来吞了。 九燚说的话,他不敢不信。 太子咸宁的嘴唇已经紫了。 叶拂的丹药药效很快,不过片刻,夜沉便觉得自己体内的修为在消失。 甚至药性还让他腿脚发软。 叶拂还给他解释,“师弟,这是散修为的丹药。” 夜沉咬牙,“白眼狼,你要如何都可以,但你放了殿下!” 太子咸宁已经因为毒药发作昏过去了。 九燚眉头一拧,走到夜沉身边扶住他,“轻尘哥哥,我不能放了他,难道要他集结人来推翻我么?” 他把头埋在夜沉脖颈深吸一口,“轻尘哥哥,你若是不反抗,我可以先留着太子殿下。” 夜沉腿软到站不住。 九燚一把把他抱起来,对叶拂道,“看着太子殿下。” 说完他就抱着夜沉离开。 九燚把夜沉抱到专门供夜沉休息的宫殿,把人放在床上,轻声道,“哥哥,两年多没见,我好想你……” 夜沉浑身无力,眉眼却还冷厉,“小白眼狼,你到底要干什么?” 九燚把夜沉压在床上,有散功丹,他不怕夜沉跑了。 “哥哥,你说过,我回来,就给我一房好妻子,现在你该满足我了……” 夜沉想推他,可他只能躺着,任由九燚为所欲为。 “那你为何要篡位!” 九燚动作不停,却也不解答。 夜沉被囚禁了。 每日一粒散功丹,九燚会亲自喂他吃下去。 他连宫殿都出不去。 而九燚也利用带回来的三万兵马强势让所有大臣和皇子不得不低头。 没低头的已经给邺帝殉葬了。 夜沉不知道九燚是怎么驯服军队的。 他不信九燚,每隔三天至少要见太子咸宁一次。 这样的日子持续一个半月。 九燚登基了。 夜沉被迫坐在大殿上,叶拂守着他,让他见证九燚成为新任大邺帝王的过程。 而当天,太子咸宁自裁了。 长剑划破咽喉,血淌了一地。 太子咸宁就躺在血泊中,死不瞑目的盯着夜沉。 夜沉病了一场。 新上任的年轻帝王守在夜沉床边,夜沉却理也不理。 九燚没理由再威胁夜沉服散功丹了。 甚至于他一靠近,夜沉就要咬舌自尽。 九燚没了办法。 或许是念着师兄弟之情,也或许是良心未泯。 叶拂在九燚上朝时候,偷偷给了他一颗假死药。 “这是唯一的机会,师弟你走。” 夜沉没问为什么,只是面无表情的服下。 九燚想威胁他,是人命就可以。 夜沉不能赌,假死再好不过。 省的他走了,九燚满天下的找他。 他也不想整日躲躲藏藏, 三天后夜沉便没气了。 九燚不敢相信,他守了夜沉三天,让叶拂想办法把人救活。 太子侧妃带着不足三岁的幼子趁乱失踪。 同王和其他皇子也在找麻烦。 夜沉的死讯不能宣扬。 但是历史上不是没有帝王登基,国师闭关的记录。 所以新任年轻帝王声称国师闭关了。 夜沉被秘密下葬。 夜沉再醒来的时候,在一处院子里。 他面前有一位带着面具,江湖打扮的人。 “你醒了,我是赤焰斋的主人,两月前赤焰斋接了一单生意,让我们护送你出帝城。” 夜沉头晕沉沉的,勉强坐起来,“那人是太子?” 赤焰斋主人没回话。 夜沉眼睛红了。 两人相伴十余年,感情深厚,他也没料到竟然是这个结局。 赤焰斋主人见此想抬手,却又忍住了,他道,“这里是赤焰斋分部院落,国师可以暂且修养身体。也可随时离去。” 夜沉道,“多谢。” 赤焰斋主人又交代些事情,这才离开。 想着九燚或许会怀疑,夜沉暂时也不敢离开赤焰斋。 幸好也没人打扰他。 赤焰斋隔三差五会让人来送些日常所用。 却并不进来打扰他。 夜沉一时间也茫然,他以为自己会做国师。 至少太子咸宁殡天前不用想以后何去何从。 可世事变换,他如今竟然要考虑以后该如何了。 只是这样的无目的的日子很快就被打破了。 夜沉开始嗜睡,乏力,呕吐。 他以为是散功丹或者假死药的原因。 等到持续一个月还没有好转时候,夜沉才觉得不对。 他伸手给自己把脉,悚然一惊。 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国师为何不让他动北国将军。 十有八九,那北国将军是他父亲。 为人子女者,杀父弑母,为世所不容,是要受天谴的。 可国师也没跟他说过,他们天行者竟然不分性别,也可孕育子嗣…… 夜沉闭了闭眼,再三给自己把脉,想确定是不是他医术不济,枕错了脉。 可惜没多久,他就意识到这不是假的。 因为他腹中胎动了。 虽然感觉很微弱。 可二十多年他的身体如何,他一清二楚。 这从未感受过的触觉让夜沉心烦意乱。 赤焰斋这个宅子只能作为临时落脚点。 夜沉开始为自己和腹中孩子打算。 如果他能落了腹中胎儿…… 可他不忍心,他已经什么都没了。 天行者不能杀生,遑论亲子? 夜沉谋划一番,最后还是决定,先在这里养胎,再找机会离开。 他可以用术法幻化,赤焰斋主人又来了两次,没发现异常。 夜沉打听了几个去处,声称定下了隐居地点。 赤焰斋主人只暂时负责护他安全,其他不管。 夜沉也提前打好招呼,在快要生产时候,说自己要闭关,不再出门。 随即他偷偷跑了出去。 赤焰斋分部在山中,旁边便是悬崖峭壁。 夜沉背着准备好的包袱,寻了一处山洞安心待产。 他也没料到这一胎竟然孕了十二个月,整整一年。 幸好此时已经快入夏了,不算太冷。 夜沉是夜里发动的,生了一天一夜,才产下一子。 他把孩子包好,裹在大氅里,看着红彤彤的婴孩,没忍住亲了亲。 索性他是修行之人,几日不食也挺得住。 至于孩子,塞了一点辟谷丹,也就乖了。 夜沉休息了三天,才推开封闭洞口的石头,抱着孩子离开。 走了没多远,恰到帝城外一偏僻村落,交通来往不便。 因为山路陡峭,村人也鲜少出去,衣食自给自足,还算安全。 夜沉掐指一算,这里算是一个好地方,可保他带着孩儿安稳几年。 至于几年后,孩子大一些,再寻一处地方隐居。 等他在村里安顿下来,正被孩儿闹得无心观察。 自然他也不知道,村外来了几个人,看到夜沉终于松了口气。 虽然看到夜沉抱着一个孩子有些意外,却也没再如何,只是化作猎户融进了村子。 相思第五诫 夜沉给自己的孩子取名晨曦。 意为清晨第一缕光芒。 晨曦生得可爱,而且很是乖巧。 夜沉照顾婴儿不熟悉,隔壁李婶子看不下去,赶紧过来帮忙照顾。 刚好李婶子的儿子前些日进山出了问题,尸体被发现时候已经只剩残缺不全的骨头了。 李婶子命苦,刚丧子还没缓过来,儿媳又因伤心过度小产了。 这下子就只剩下李婶子和身子不太好的儿媳。 夜沉虽然产后虚弱,他到底是修行之人。 只是如今他不会照顾孩子,显得手忙脚乱。 李婶子看他照顾孩子笨手笨脚,一边问,一边帮他给孩子换了尿布。 “小相公,我看你虚弱,还带着刚生产的孩子,这是逃难?” 夜沉苦笑点头,“是啊,我本是一书生,上京投奔亲戚,想到等秋考。结果路过那边儿,被山匪截道了。” 夜沉神色落寞,扯了自己编好的谎话。 “本来我娘子和我一起来,可她怀孕了,被山匪一吓就早产了。” “幸好路过一位大侠,帮我们把山匪打跑了。可我娘子却因为难产没活下来,只剩我们父子相依为命。” 夜沉说到两父子相依为命,眼眶都红了,他是真情实感。 李婶子一听啧啧感叹,不由想起了自己儿子和未出生的孙儿,也很是伤怀。 “小相公,你这幼子太小了,我看出生也就几天。” 夜沉点头,“三日。” 李婶子又是哀叹连连,“可怜的娃娃,饿了,小相公你等着,村长家有母羊,我去给你弄些羊奶来喂孩子。” 夜沉便一边擦泪一边应下。 他还真没法子给孩子喂奶。 婴儿也不能一直吃辟谷丹,对身体不好的。 他们修行也只是应急时候才吃。 夜沉看李婶子手脚利落把换好尿布的奶娃娃塞给自己,赶紧接住。 李婶子端着一碗新鲜羊奶回来,一路上有些凉了,又放在炉子上温热了才喂孩子。 一边喂,李婶子又问,“小相公,怎么来我们村子了,这里不同外面,不好进出的。” 夜沉颓然道,“我辛苦读书,考取功名是为了让我娘子过好日子的。可如今娘子已去,我也不想考取功名了。” “我把娘子葬在村外不远处了,以后想留在这里,逢年过节也好带着孩子去祭拜我娘子。” 李婶子听得眼睛红了,“好孩子,好孩子,那你就留下。你放心,这村子里都是好人。” “可怜我那儿子和孙儿也去了,只留下我和儿媳二人,你带不好孩子,我和儿媳也能帮你带一带。” 夜沉也感叹,点头应下,“那便劳烦婶婶和嫂嫂了。” 为了在村子留下,夜沉和村长交涉过。 村子里没有赤脚大夫,也没先生教书。 历来村子里都是耕种为生。 夜沉就在村长帮助下修好了房子,然后上午给村里孩子上上课,教教他们写字读书。 下午会去后山或者附近采药,也能给村民看病。 李婶子儿媳翠娘在十几天后终于出了门。 李婶子悉心照顾翠娘好久,可惜翠娘身子弱,不能干活。 不过翠娘喜欢小晨曦,自然抱着就不撒手。 夜沉之前已经用银子跟村长买了一头母羊,用来给晨曦喂奶。 如今看翠娘喜欢晨曦,夜沉便让翠娘给晨曦做奶娘,专门照顾奶娃娃。 夜沉会的东西很多。 文能定乾坤,武能安天下。 如今却实在没法子照顾好这么一个软趴趴的奶娃娃。 夜沉每次抱晨曦,那软乎乎的小身子,他都怕下一刻小崽子就没了呼吸。 他实在没养过这么小的东西。 就像初次养宠物,都怕宠物脆弱活不下来。 何况一个出生没多久的奶娃娃? 翠娘却很欣喜,甚至和李婶子说。 李婶子也高兴,一边笑一边落泪。 一晃小晨曦都长到四岁了。 小晨曦样貌生得更像夜沉。 可眉眼却生得同九燚极为相似。 夜沉偶尔会看着小晨曦的眉眼失神。 实在太像了,仿佛同九燚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夜沉经常会想,自己生下小晨曦,会不会有些是因为他是九燚的孩子。 如果小晨曦是别人的孩子? 每到这时候,夜沉就会直接下定论。 这孩子绝不可能是旁人的。 因为他不会让别人近自己的身。 可为什么让九燚近身? 夜沉又想不明白了。 想不明白,夜沉就不想了。 小晨曦喜欢粘着夜沉,经常让夜沉抱着他坐在院子里打秋千。 偶尔夜沉也会摆上画架子,画着晨曦在院子里玩耍。 村里人身体健康,孩子也少。 所以夜沉总是没那么忙。 曾经做太子府大公子时候,夜沉总是很忙。 大约也只有他刚养九燚时候才能和如今的闲肆相比了。 不对,那时候还要忙一点。 他要学习如何辅政。 小晨曦从秋千上跳下来,跑到葡萄架子下看叶子,发现葡萄藤生了绿色的小果子。 他喊夜沉,“阿爹阿爹,这是什么?” 夜沉走过去查看,蹲下把小晨曦抱在怀里,温柔教他,“这是葡萄,刚刚长出来,今年曦儿要有葡萄吃了。” 虽然未必是这葡萄藤结的。 不过到时候他会想办法让小晨曦吃上。 这葡萄藤生了四年,才终于结果。 小晨曦很是期待,“阿爹,葡萄是什么味道的啊?” 夜沉刚要回答,就见李婶子急匆匆挎着篮子回来了,“小相公,村里来了好多军爷……” 夜沉闻言心里狠狠一跳,他心知不好,抱上孩子就进了屋。 来不及收拾行李,只随便塞了两样孩子的东西,就抱着小晨曦出门。 可惜已经晚了。 院子外面,高头大马上是穿着华贵的高大男人。 五年不见,男人眉眼间带了狠厉,和夜沉记忆中那温顺的少年天差地别。 明明容颜没有多少改变。 男人从马上下来,长身玉立,他推开院门,面无表情的盯着夜沉,“轻尘,五年不见,你要去哪?” 夜沉下意识后退一步。 翠娘刚听到声音,把手在围裙上擦着出来,她刚才在做饭。 “大相公,这是怎么了?” 翠娘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小院子已经被军爷围住了。 夜沉把小晨曦塞进翠娘怀里,“曦儿乖,跟翠姨娘进房间。” 他又对翠娘道,“抱着孩子不要出来。” 翠娘赶紧抱着孩子进了耳房。 九燚默默看着夜沉做完这些,转身又恢复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冷淡问,“陛下怎么来这里了?” 他视线死死盯着那个孩子,和抱着孩子的女人。 夜沉你好样的! 五年不见,竟然一家三口美满团圆! 九燚心里翻江倒海,面上却不显,只是上前一步。 他如今比夜沉高一点点,可做了五年帝王,身上气势迫人,逼得夜沉不得不后退。 “轻尘哥哥,看来这五年你过得很好,告诉我,那个孩子是谁?” 夜沉刚想说什么,九燚抬手一挥,一个金吾卫统领便进了耳房。 随即耳房中传来翠娘的喊声和小晨曦的哭声。 “你别动他们!” 夜沉想冲过去,可九燚紧紧抱住他。 金吾卫统领把小晨曦抱出来,虽然算得上温柔,可盔甲冷硬,小晨曦的皮肤都蹭红了。 夜沉眼睛当即红了,“九燚你冲我来,别动他们!” 就差一点…… 夜沉本来打算这个月月末就走的。 他都已经把药材清了。 也跟村长说不再讲学了! 分明他算出来秋末都不会有事。 为了谨慎才定下夏末离开的。 可九燚怎么就找来了?! 九燚却紧紧搂住夜沉的腰,“轻尘,你尽可以挣扎,你看你厉害,还是金吾卫厉害。” 小晨曦很怕,哭得脸色通红。 金吾卫统领笨拙的想哄哄他,也或许是想让他别哭,大掌来回挥舞。 分明没有伤害小晨曦,可那动作在夜沉眼中却是十足威胁。 他手边,是小晨曦脆弱脖颈,仿佛他随时能捏断小晨曦的脖颈。 翠娘扑了出来哭喊,却被其他金吾卫拉住。 九燚看着这一幕,又补了一句,“轻尘,如今你又有了软肋,我是奈何你不得,可这两条命呢?这全村人命呢?” 说“又”字的时候,他咬的极重。 夜沉眸子通红,抬头盯着九燚,一字一顿,却嗓音沙哑,“卑!鄙!” 九燚却并不在意,只仿佛诱哄,“轻尘,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好好考虑考虑,我的耐心不多。” 小晨曦哭得急了,甚至开始打嗝。 夜沉狠狠咬牙,“好……我如你所愿!” 九燚摆摆手。 金吾卫统领把小晨曦交还给翠娘。 翠娘畏惧的看了一眼夜沉和九燚,立即带着小晨曦回了耳房,并把门关的严严实实。 九燚轻笑一声,直接打横抱起已经因为惊吓而失了力气站不稳的夜沉进房间。 夜沉面无表情的盯着九燚,直到被他压在床上,也依旧没反应。 九燚有些心疼,可想到耳房中的女子和孩子,便狠了心折腾夜沉。 五年了。 五年! 他日思夜想,如今终于又把这只高傲的孔雀拢在怀中。 他怎么克制如今失而复得的喜悦? 夜沉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 他浑身剧痛。 想要起来,可他太过难受,浑身都没力气。 “阿爹~” 夜沉立即转头,就看到矮桌旁边,九燚靠在那里看一叠画纸。 而他旁边,乖乖巧巧站着一个奶娃娃。 小晨曦见夜沉醒了,噔噔噔跑过来趴在床边,“阿爹你怎么才醒啊?” 九燚放下画纸,笑吟吟倒了杯茶,慢悠悠走过来,“说了你阿爹很累,不能打扰他休息的。” 小晨曦就不敢再问了。 夜沉道,“阿爹没事。” 可说出口,却嗓音嘶哑。 九燚坐在床头,扶着夜沉靠在自己怀里,给他喂茶,“你睡得晚,多休息休息,娃娃有人照顾。” 夜沉气得瞪了他一眼。 九燚也不恼,道,“小娃娃,你阿爹累了,要休息,你去玩儿。” 说完翠娘便赶紧进来抱小晨曦。 她畏惧九燚,头都不敢抬,只匆匆抱着小晨曦出去了。 夜沉皱眉。 九燚让人把温着的肉粥端进来。 看着九燚亲自喂自己,夜沉别过头不想吃。 九燚不慌不忙,“小娃娃也没吃,他正是长身体时候,一顿不吃,怕是会饿哭。” 夜沉恼怒,又没办法,只得转过头吃粥。 一口粥咽下,夜沉道,“九燚,你别太过分!” 如今能连名带姓的喊邺帝姓名,夜沉是唯一一个。 换个人,早被砍了。 可九燚不仅不生气,还很高兴。 夜沉终于又理他了。 九燚满意道,“骗你的,一早小娃娃醒了就吃了,他哪能如你一般?真饿坏了,你要跟我拼命地。” 就如同五年前,太子咸宁倒在血泊中时。 夜沉是真的气的要杀了他。 可最后,夜沉没舍得下手,反而晕了过去。 气大伤身。 而今这奶娃娃是夜沉亲子,显然比太子咸宁更亲近。 如果自己动了,夜沉绝对不会舍不得了。 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九燚毫不怀疑孩子的来历。 那与夜沉如出一辙的容貌,太像了。 哪里捡孩子能这般像? 相思第六诫 九燚只是难过,他不过放了夜沉五年自由,他就和别人情投意合生了子嗣。 可他不能问也不想问。 他昨日刚来时候,以为翠娘是夜沉的妻子。 他心里嫉妒的发狂。 他用了所有力气来压抑自己内心想杀了翠娘和小晨曦的冲动。 不管怎样,如今他又找到夜沉了,那夜沉就是他的。 管他是否成家,夜沉也只能是他的! 喂夜沉吃完粥后,九燚便把他抱出来在廊下晒太阳。 院子外面被官兵把守,没人敢过来打扰。 小晨曦有些怕,他坐在秋千上孺慕的看着夜沉,想让夜沉跟自己玩儿。 可九燚太凶了,他怕。 翠娘见九燚带着夜沉出来了,匆匆忙忙出来哄着小晨曦,把他抱走了。 九燚看着翠娘畏缩的样子,极为不屑。 夜沉怎么就找了个这样上不了台面的女子? “轻尘,我已经让人选了太子太傅,很快就会来教导娃娃,等回去了,我会册封他为太子,日后他就是大邺的太子殿下。” “至于那个女人……他不配做太子的母亲。” 夜沉眼神奇怪的看着九燚。 看来九燚还没功夫去打听翠娘,否则一问就知道翠娘不是小晨曦母亲。 “陛下不必如此,曦儿他命弱,担不住。” 九燚却固执道,“我没有皇后,也没有妃子,至今无所出,也生不出,把帝位给别人,我心不甘。” 夜沉有些讶异,当年北国可是送了公主来和亲的。 他以为九燚娶了北国公主,五年里,孩子没有几个,也该是有的。 “陛下可是身有隐疾?若是,更不该在我这里耽搁,还是趁早……” 九燚闻言眉眼冷厉,“有没有你不知道?” 说罢直接低头堵住夜沉那说得没一句他爱听之话的嘴唇。 夜沉眉头紧锁,使劲去推九燚,“陛下自重。” 九燚退开,他坐在椅子上,比夜沉高。 于是居高临下看着夜沉,嘲讽道,“自重?我的心思轻尘不明白?” “我十四岁便给了轻尘,到如今,已经被你毁的差不多了,还如何自重?” “何况轻尘,你把我从小带回来,难道不应该为我一生负责么?” 夜沉也听得心头火起。 什么叫他十四岁就给了自己? 什么叫自己毁了他? 分明是九燚他自己做的事。 五年前谋朝篡位的是九燚。 囚禁他夜沉的也是九燚。 怎么就成了自己毁了他? 夜沉冷道,“陛下以为我毁了你,那我便对陛下道歉,是我对不住陛下,不该在十八年前私自把陛下带走。” “陛下既然如此不愿,自然也没必要缠着我,陛下还是趁早离开。” 九燚听得气急,他直接捏着夜沉手臂,“轻尘,你再说一句!” 夜沉不甘示弱,“陛下如此不愿,我只后悔十八年前带走陛下,所以请陛下离开!” 九燚气得直接站起来,因为动作太大,不太有重量的椅子都被带翻了过去。 九燚甩袖离开,出了院子。 九燚刚离开,翠娘就打开了门,小晨曦急忙跑出来扑到夜沉怀里。 “阿爹我怕……” 夜沉抱着小晨曦,“乖。” 他又对翠娘道,“翠娘,你先回家,留在这里恐怕会出事。” 翠娘犹豫一番,见夜沉认真,也就离开了。 而九燚离开院子,正碰到探头探脑想过来,却被金吾卫拦住的李婶子。 村里人都不敢靠近,只有李婶子一人着急。 九燚不自觉停住脚步,问询道,“她怎么在这里?” 李婶子不知道这是帝王,只知道是大人物,立马跪下,“回大人,民妇媳妇在这里做工,民妇想看看媳妇如何了,她身子不好……” 李婶子人好,这五年和翠娘相依为命,是真当亲女儿养的。 九燚心思一转,“你说里面那个瘦弱妇人?” 李婶子急忙点头,“是啊大人,民妇媳妇她就是来照顾里面的小相公和小公子的,她没做恶事,求大人饶她一命。” 九燚思绪一转,“你且说说院子里那人和孩子,他们怎么回事?” 李婶子是实在人,知道这场面可能是出了事。 可夜沉对村子也没做坏事,便实话实说,“这……民妇只知道小相公四年前抱着幼子来我们村子,他说自己赶考路上遭了山匪。” “他娘子被山匪吓得早产,难产去了,只剩下他们爷俩儿相依为命。所以就把他娘子葬在附近,住在我们这儿不走了。” 九燚拧眉听着,又问了细节,“你们可见过他娘子?” 李婶子摇头,“没见过,小相公来时候,孩子都生了三天了,饿的蔫巴巴的,极为可怜。” “大人,小相公他来了村子后帮村里人看病,教孩子读书断字儿,是个好人,不知道是犯了什么事儿才让大人……” 旁边金吾卫一声断喝,“这也是你打听的?” 九燚眉眼柔和些许,很满意李婶子说的,“去,把村子周边都查查,我要看大公子所谓的娘子坟墓!” 他又扫了一眼李婶子,“赏。记得去把你家媳妇领走。” 这里离帝都很近,快马加鞭两个时辰,他已经让人去宫中接了嬷嬷回来照顾奶娃娃。 如今估摸着,傍晚就能到。 李婶子接了赏儿,还愣着呢,就听翠娘在叫她。 一转头,翠娘已经被金吾卫带过来了。 九燚跟村长找了一下午,也没找到所谓的夜沉那难产而亡的娘子葬在何处。 等他回去,夜沉果然已经带着小晨曦不见了。 九燚咬牙切齿,“封锁整片后山。” 他让到了的宫中嬷嬷等着,而刚到的叶拂和他一起带人找夜沉。 夜沉是傍晚在后山被抓住的。 他怀里抱着小晨曦,被举着火把的官兵层层围住。 九燚气得额头青筋直跳,他直接把小晨曦从夜沉怀里扯出来丢给叶拂。 叶拂一慌,为了安全抱住小晨曦,自己都没站稳,被金吾卫眼疾手快扶住,这才检查小晨曦没有好歹,松了口气。 九燚紧紧握着夜沉手腕,“跑啊,我看你跑哪里去!既然不能消停,那以后就别见你儿子了!” 夜沉慌了,他想去看小晨曦是否安好,他没想到九燚这么快就找到他了。 他昨夜被九燚折腾太过,如今身体不济。 他更没想到,叶拂如今修为如此深。 小晨曦被吓到了,不敢哭,只眼泪哗啦啦的流,看得夜沉心疼。 叶拂别有深意看着夜沉,“师弟,别逃了,今后我帮你教养小公子,你就安心辅佐陛下。” 夜沉气恼,“叶拂,我已经把国师之位让给你了,你为何还要咄咄逼人!” 叶拂看了一眼九燚,摇摇头,“师弟,国师之位不是我所求。” 九燚却懒得听他们说这些,他直接扛起夜沉往回走。 夜沉还要挣扎,叶拂却悠悠道,“师弟,这五年我研究了不少丹药,有的能让人失去神智,还有的能延缓衰老……” “你说我要是把丹药给小公子吃了,他会如何?” 夜沉眼睛都红了,他努力抬头盯着叶拂,“叶拂,你要是敢动曦儿,我杀了你!” 叶拂淡淡道,“师弟别急,只要你辅佐好陛下,那我自然对师侄儿一等一的好。” 进了院子,九燚直接让夜沉看着嬷嬷们把小晨曦抱过去。 他道,“今后小公子就是你们的太子,如果太子出现什么闪失,你们所有人为他陪葬!” 夜沉狠狠揪着九燚的衣摆,眼泪滴滴落下。 九燚下了命令,不管跪了一地的金吾卫和嬷嬷,只扛着夜沉进去。 等只剩下两人时候,九燚用手拍了几下夜沉屁股,感觉到夜沉被他打的浑身一绷,又把他扔在床上。 夜沉肚子被肩膀顶 了一路,此刻翻江倒海的恶心。 又被摔了一下,一时间头晕目眩,没起来。 九燚气急了。 他直接扑上去,压着还迷蒙的人道,“你不是想跑么?你跑啊,这回我看你还怎么跑!” 他将自己的腰带一头绑上夜沉两只手,一头绑在床上,而后狠狠吻下去。 夜沉醒的时候,头脑还不清晰。 他被人牢牢抱着,怀抱滚烫。 腰带已经换成了金丝绳,把他一只手绑在床头。 而九燚还在沉睡。 夜沉嗓子又干又疼,昨夜折腾的太狠,他如今只觉得自己难受极了。 腰上的疼痛让他无法动弹。 没一会儿九燚醒了,用头蹭他的脖颈,嗓音沙哑,“轻尘,别跑了……” 夜沉没说话。 他此刻眼前一阵一阵发黑,头都是晕的。 九燚没得到回答,抬头看他,见他脸色发白,才发觉有些不对劲。 于是忙查看,发现夜沉浑身滚烫。 他只以为是因为夏天了,自己又一直抱着夜沉的原因。 如今看来却是昨夜折腾太狠了。 叶拂被招来给夜沉看诊的时候,视线不自觉带了几分怜惜。 “陛下,轻尘看样子五年没修炼了,身体不好,你还是轻些折腾他。” 九燚闻言揉揉自己太阳穴,“我知道了,你先给他开些药。” 夜沉听不清楚两人说些什么。 他觉得自己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 当年怀小晨曦时候,他就不能修行了。 后来生完小晨曦,又没时间修行。 一直到昨天,他都是封脉状态,和普通人没什么差别。 昨天突然解开修行,还没适应就被九燚抓回来折腾。 如今倒好,他差点走火入魔。 筋脉里修为乱窜,再加上九燚昨夜的凶狠,他此刻眼前都是星辰。 叶拂交代九燚一番,又去开了方子煎药。 可夜沉不愿意喝药。 他怕苦。 没办法,九燚答应夜沉,喝了药,让他见一会儿小晨曦。 夜沉才把药喝了。 九燚也说话算数,喝完药,就让小晨曦来了。 虽然只待了一刻钟。 等小晨曦走了,夜沉也清醒多了。 他坐在床上看着绑住他一只手的金丝绳,“陛下我们谈谈。” 九燚坐下,“轻尘想说什么?” 夜沉道,“陛下要如何,才能放我们父子自由?” 九燚气笑了,“轻尘,你不该问这句话。我永远不可能再放开你了,我给了你五年,既然你没逃掉,就是你失了先机。” “如今是我的先手,我不可能再放手了。” 夜沉道,“可那件事已经发生了,如今你是陛下,我们永远不可能。” 那件事,指的是太子咸宁自杀。 倒在血泊中的太子咸宁死不瞑目。 这幅画面永远留在夜沉眼中。 九燚没应声。 他知道,提到这件事,他便理亏。 夜沉又循循善诱,“大邺不可一日无帝王,却也不能一直没有国师,我随你回去,你做你的帝王,我做我的国师。” “我愿意辅佐你,只是你我各在其位。” 九燚神色复杂,他声音忽然放低,近乎哀求,“轻尘,我不需要国师,我需要的是皇后,你知道,我只要你,你是谁无所谓,只要是你在我身边。” 夜沉放出杀手锏,“如果没有国师,陛下还能活多久?历史上没有国师的大邺帝王,没有活过五年的。” “就算陛下登基时候有我见证,可如今呢?一直没有国师守护,陛下的帝位摇摇欲坠?” “陛下该知道,你需要什么?我愿意做国师,其他的免谈。陛下也不想年纪轻轻便魂归九天。” 九燚眸子沉沉盯着夜沉,他忽然笑起来,芳华灿烂,真诚以对。 可他眼中却带泪,唇角眉梢带着悲伤。 “轻尘啊轻尘……你真是,如果我说江山不重要,其他不重要,我可以不做帝王,我只想要你呢?” “轻尘,如果你不能是我的,我要江山又如何?我不答应你说的,你想用国师换自由,让我放了你,不可能……” “不……可……能……” 九燚一字一顿。 他紧紧抱住夜沉,声音贴在他耳边,近乎蛊惑和绝望。 “轻尘,我说我不可能放手,他们逼着我放手一次,这一次无论如何,哪怕是死,我也不愿意。” “轻尘你太好了,知道么?自你把我从豹笼旁救下来,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就是你了。” “后来我在废殿中等死,你打开门,仿佛天神从天而降。” “那一刻,轻尘,那以后,你对我来说就不同的。所以没可能的,我不可能放手的。” “你死了这条心,哪怕你后悔了,我也无所谓。” “哪怕我快死了也无所谓,至少死之前,我要看着你。” “至于死了以后,我还管那些做什么,只要能在死前拥有你,我都心满意足了。” “至少,我在最爱你的时候死去……” 这话太震撼。 夜沉几乎僵住了。 他没料到九燚会说这些。 世间谁人不怕死? 他想让九燚意识到,他或许活不多久了,所以用给他续命来让他放了自己。 可他说什么? 他说死也不要放手…… 既然如此在九燚那里,自己比帝王之位重要,他又为什么当年选择篡位? 如果他没篡位,自己对他也是予取予求。 哪怕九燚跟他求 欢,他也允了。 如果九燚没篡位,只要他想,作为伴侣,夜沉也未必不会允诺。 可他还是篡位了。 夜沉不信。 他一把推开九燚。 “你说的话,我一字一句也不信!” 如果自己比帝王之位重要,九燚就不会在五年前胁迫自己见证他登基称帝了。 男人的嘴。 又有几句真话? 夜沉翻脸。 九燚也沉了神色。 夜沉不信他,他又能如何? 如果可以,他也不会五年前篡位。 帝位又如何? 于他如无用之物。 可是…… 可是…… 没有帝位,他就没办法和夜沉并肩而立。 那夜沉就永远只会把他当成需要哄的孩子。 终归是他自己选的。 当初他不就知道未来的路不好走么。 可他还是义无反顾选了。 他连命都赌在里面了。 如今看他,他离输不远了。 三日后,夜沉好的差不多了。 九燚不再折腾那么狠。 可也不会让夜沉有多余力气去想逃跑。 “轻尘,我已经下令,把这里建成行宫了,你愿意住,我们就一直住这里。” “什么时候你不想住了,我们就回宫。” 夜沉并不理他。 九燚也不恼。 叶拂已经找到了夜沉四年前做的假坟。 终归夜沉还是每年带小晨曦去拜过的。 只是掘开坟墓,里面却是夜沉过去的东西。 九燚又让人埋起来了。 夜沉来这里四年多,刚来时候孩子出生三日。 不论是否早产,小晨曦都是有个母亲的。 如果小晨曦母亲真死了,那就没人和九燚争了。 固然嫉妒。 可九燚也只能接受。 只不过小晨曦是夜沉离开后十一个月出生的。 九燚忽然想起来,那时候自己离开帝都,随太子咸宁镇守边疆两年多…… 那两年,或许夜沉也有了心上人! 九燚对叶拂道,“去查,我离开那两年多,轻尘和谁家姑娘走得近。” 叶拂有些可怜的看了九燚一眼,便去了。 只是这一查叶拂并没有查出苗头。 反而是左相和同王听闻九燚待在行宫不回去,纷纷有了动作。 同王是先邺帝第二子。 而左相则是太子侧妃生身父亲。 五年前宫变,太子侧妃及太子咸宁幼子都失踪了。 如今左相却声称太子咸宁幼子在他那里。 遂可以推翻九燚,举太子咸宁幼子上位。 而同王则是想自己登位。 毕竟虽然九燚登基有夜沉在侧见证。 可毕竟夜沉失踪五年了。 而九燚的帝位在夜沉不出现的第三年就不稳了。 相思第七诫 叶拂带回左相和同王谋反消息的时候,九燚正在后山同赤焰斋主人见面。 若是夜沉在,或许会惊讶赤焰斋主人竟然和九燚也有牵扯。 赤焰斋主人穿着一身誊着火焰的红裳,头戴恶鬼面具,手中摇着一把扇子,端得一派风流自在。 便是九燚见了他,也恭恭敬敬抱拳行礼,唤一声老师。 “老师怎么来此处了。” 赤焰斋主人把折扇一寸寸折叠起来,看起来没什么规矩的样子。 “听闻你在这里折腾,我手下人说,你看到夜沉儿子的时候,气坏了。有这热闹,我自然要来看看。” 九燚低着头没说话。 赤焰斋主人又把折扇打开,眼神却看着不知名处,不知在想什么。 “我能确保当年带走夜沉后,他没和别人有首尾。何况那时候我也偶尔去看他,他一直颓废的窝在院子里……” 他说着,忽然转身靠在一棵树上,仿佛没骨头,“我知道你想把那孩子册立为太子,可历来国师徒弟子嗣都是做祭司的。” 九燚抓住了赤焰斋主人话里的漏洞,“我不曾听闻历史上有国师的子嗣。” 赤焰斋主人嗤笑道,“有的。” “说起来,曾经有一任国师便是消失过,回来后带了一个孩子,说是他的子嗣,而那一任邺帝却没有子嗣,从旁支选了一位才德不错的子嗣作为太子。” “历史上这种事情还不少,记载中约摸有三位邺帝都没有子嗣,对外说法是,身体不睦,难以生养后代。” “所以都是从旁支或者民间选择的太子培养。” 九燚眉头紧锁,显然他并没有听闻。 赤焰斋主人道,“这是秘辛,你不知道正常。恐怕只有……” 他忽然打住,九燚却大概知道了意思。 不过也不难理解,毕竟大邺王朝能如此久没有更迭其他姓氏,都是因为国师稳健,邺帝劳苦,两者具都一心为民。 所以大邺王朝才能如此鼎盛,百姓安居乐业。 九燚又想起来一事,“轻尘他这五年都没怎么修行。您能联系上晨星国师么?” 赤焰斋主人诧异,“没有修行?他离开那年还修行,后来……” 他想起来夜沉骗他闭关,结果人跑了。 “不能,晨星国师离开后就失踪了。不过北国之前被威胁镇守边疆的战神将军也失踪了,传闻是急症没了。但是传言,将军墓是空的。” “幸好那位战神将军没了,如今北国还没选出太子,老国君又病重。否则此刻便是北国趁你病,要你命了。” 九燚苦笑一声,“我这条命,过一天算一天。同王娶了北国公主,等我死后,只怕,他要名正言顺登基。” 赤焰斋主人不爱听,却欲言又止。 最后他只叹息一声,“用不用我帮你劝他?” 九燚却拒绝,“不,我想知道,我和太子咸宁,在轻尘心中,究竟谁更重要。如果我……” 赤焰斋主人不赞同,“你糊涂,他是子民,是苍生,你把自己和苍生比……” “没区别……” 九燚苦笑,“太子咸宁是过去的苍生子民,我是如今的子民苍生。” “和左相与同王相比……我能否获胜?” 赤焰斋主人没再说话。 九燚道,“谢老师今天来此,解我疑惑。” 赤焰斋主人抿着嘴唇,面具也挡不住他身上的焦灼气息。 可最终他什么都没说。 他劝不住这个疯子。 敢拿命赌一份真心的,世界上有几人? 可九燚就是这其中一个。 真是要命了。 而小院中,叶拂没见到九燚,却被夜沉堵住了。 夜沉坐在矮桌旁喝茶,看到叶拂想走,道,“师兄缘何见我就走,不如坐下聊聊。” 叶拂想不理,可夜沉不动,门却关了。 叶拂修为不如夜沉,哪怕比他多入道几年。 无奈他只得转身陪笑坐下。 “师弟,许久不见,修为又精深了。” 夜沉似笑非笑给他倒茶,“师兄看错了,我的修为和五年前一样,分毫没长。” 叶拂脸上的笑就僵住了。 夜沉又道,“师兄,我很好奇,小九儿他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般为他,竟然站在我和太子咸宁对立面。” 叶拂不敢说话。 这事不是他能透露的。 夜沉见叶拂三缄其口,换了方向,“师兄喜欢什么?” 叶拂道,“炼药,当官。” 如今他是当朝二品大员了,年轻有为的叶尚书。 夜沉点头,“师兄娶亲了么?” 叶拂老实道,“娶了,鸿胪寺太常卿家的嫡女,今年二十四岁。” 夜沉点头,以手托腮,看起来是曾经作为太子东宫大公子的气势。 叶拂开始局促了。 夜沉笑起来,“师兄别紧张,不过闲聊,我听闻小九说师兄膝下有了子嗣,可是比曦儿生得可爱?有空可与曦儿一起玩耍。” 见夜沉这么问,叶拂松了口气,不是问九燚的秘密就好。 他哪里知道,九燚才不愿意跟夜沉讨论别人,何况叶拂的孩子? 不过是之前叶拂抱小晨曦时候格外熟悉,夜沉观察出他是常常抱孩子,才会习惯如何哄小晨曦。 “我家小乖乖还不会走呢,而且也不如曦儿聪慧,如今一岁半了,还不会叫人。” 他愁闷起来。 夜沉点头,不动声色探听,“当年师兄一直没有喜欢的姑娘,后来随军出征又耽误了,我一直想着愧对师兄。” “如今师兄已经有了孩儿,有机会抱过来我看看,莫不是魂魄里的原因。” 叶拂是真心疼女儿的,闻言擦擦泪花,点头应下。 夜沉又转了话题,“我家小九儿任性,虽然待人谦和,但执拗,这几年师兄估计没少委屈,师兄如果有什么意见,我替你说他。” “放心,不会说你提的。” 夜沉还是想旁敲侧击打听九燚。 有些事他终归想不明白。 九燚明明那么好的孩子,怎么会突然篡位的。 可提到九燚,叶拂便绝口不提,很明显是不想透露分毫。 叶拂或许没有国师的才智,可守口如瓶这一点,他真的做到了。 夜沉真的问不出来了,干脆头一歪,示意自己不舒服。 “师兄我头风犯了,你可有什么药?” 叶拂犹豫一下,“师弟我给你瞧瞧。” 而这时候,九燚也刚好回来了。 他一开门,就看到叶拂蹲在夜沉旁边摸夜沉头,“你怎么在这里?” 夜沉眯了眼睛,急忙解释,“没什么,我让师兄给我开些治头痛的药。” 当年夜沉离开,是叶拂给他的假死药。 而今他眼见着没机会了,就想挑拨一下九燚和叶拂的关系。 叶拂给九燚行了一礼,“陛下?” 九燚也很关心夜沉头痛。 夜沉以前没有头痛的毛病。 “给轻尘好好看看。” 九燚说着坐到夜沉旁边。 叶拂就给夜沉查看一番,又把脉,“没什么异常。” 自然是查不出异常,因为夜沉装的。 九燚皱眉,对叶拂道,“你先出去。” 他不怀疑叶拂的医术。 只是夜沉更重要。 等叶拂出去了,九燚直接把夜沉抱上床。 夜沉当即有些紧张。 九燚安抚他,“放心,知道你害羞,现在不动你,你先睡一会,睡一睡头就不痛了。” 他说完哄着夜沉休息后,这才出门去找叶拂谈话。 等九燚出去了,夜沉这才睁开眼,神色复杂。 谈到孩子,夜沉自然想起来小晨曦。 如今他能见小晨曦时候很少。 可九燚来了小半月,对他几乎日日索求,让他疲累到下不了床。 所以他才不得不恢复修为支撑。 可这样的频率,他就很怕又像五年前那样。 这几天他更频繁梦见太子咸宁倒在血泊中的画面。 以至于他更加烦闷。 他出不了屋子,这几日也没看到星辰,没法判定一些事。 但他知道,九燚离开,朝政肯定不稳。 几年前他就知道,他算卦只要落在九燚身上,那卦象就模糊不清。 所以如今他也没法测算。 但以他曾经在朝政上的建树,也知道如今朝政上,九燚肯定寸步难行。 因为国师不在帝都,不守邺帝,这就是九燚被口诛笔伐的把柄。 如果这时候有人谋反,那也没人会说什么。 更何况,叶拂刚才来的时候,一脸凝重。 九燚回来的时候,夜沉靠在床头看书。 “怎么起来了?” 九燚坐到床上,把夜沉搂在怀里抱着。 他近来只要闲来无事,就抱着夜沉,仿佛这样才安心。 夜沉直接道,“陛下的朝政不稳了。” 九燚没说话。 夜沉把九燚微微推开一点,捧着他的脸直视他的双眼,“没有国师,陛下还能撑多久呢?” 九燚呼吸顿了一下,“没有国师,我也能做一个好帝王。” 夜沉放柔了声音,把额头贴着九燚,“小九,你要尊重大邺的历史。” 九燚身体一僵。 这个称呼,他五年多没听到了。 自从他带兵囚禁夜沉和太子咸宁开始,夜沉就用仇视他的眼神看他。 “何况,我做国师,陪着你守着大邺,我们一起,我会负起国师的责任,你也不用那么累了。” “所以我们回去,好不好?” 这话太诱人了。 九燚吻一下夜沉嘴唇,“那你也做我的皇后好不好?” 夜沉道,“不可以,我只能坐一个位置的……” 九燚便又把人死死抱在怀里,任凭夜沉怎么说好话,都不再说话。 对于九燚的固执,夜沉只能失望败北。 又过了几天,左相和同王联合起兵了。 且很快打听到九燚所在地,带兵过来了。 可夜沉也在,他们就只能在附近驻扎。 夜沉是国师,左相和同王不能碰。 所以夜沉的态度就很重要了。 夜沉不能出来,很显然,被九燚再次囚禁了。 虽然他们不明白,以夜沉的本事为什么不逃出来,却一时半刻不敢轻举妄动了。 小晨曦进来拜见夜沉,经过教导,已经有模有样的行礼。 “儿臣拜见父亲。” 夜沉想抱抱小晨曦,可九燚在旁边揽着他腰,他只能作罢。 “乖曦儿,今日吃了什么?” 小晨曦怯怯看了九燚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对着九燚也行礼,“曦儿见过父皇……” 夜沉一僵,回头看着九燚,欲言又止。 小晨曦又对夜沉道,“回父亲的话,曦儿早晨吃了胭脂包和八宝粥,还有颜嬷嬷蒸的荷花酥,很好吃。” 说完小晨曦又看看九燚,嘴巴扁了扁,忍着不哭道,“可曦儿想吃父亲做的桂花鸭了。” 九燚闻言搂着夜沉的手紧了紧。 夜沉做的桂花鸭,他都没吃过。 夜沉白了九燚一眼,直接推开九燚的手。 “难为孩子做什么?” 他走过来蹲下,把小晨曦抱在怀里,“乖曦儿,阿爹一会让他们准备材料,看能不能给你做桂花鸭吃。” 夜沉素来说话算话,他不能确定时间,也不敢说晚上就让小晨曦吃上。 九燚忍不住了,走过来强行把小晨曦抢下来,道,“曦儿该上课了,轻尘你别影响曦儿。” 颜嬷嬷立即过来接过小晨曦行礼后就下去了。 夜沉冷道,“陛下可真出息,一个孩子的醋也吃?” 九燚直接抱着夜沉,不顾他挣扎就往床边走,一边走一边道,“我都没吃过,何况他是你儿子,不是我儿子,凭什么和我抢你……” 说完他把夜沉直接压 倒在床上,“不管,我要吃他没吃过的……” 等夜沉再醒来,外面都已经下午了。 九燚正坐在矮桌旁处理政务。 见他醒了,九燚道,“问了翠娘,让他们准备了桂花鸭材料,你可以去做了。” 夜沉白了他一眼,扶着腰去做了。 半个时辰后,夜沉端着一盘炖得软烂的桂花鸭进来了。 他把桂花鸭放在桌子上,“吃,跟孩子争,出息。” 九燚愕然看着那一盘桂花鸭,眼中带了湿润。 于是他赶紧低头。 他不敢说,以前夜沉身边只有他的。 可如今都不知道哪里来的野孩子,竟然也能抢夺他在夜沉身边的位置了。 他偷偷把眼中泪擦了,执着筷子吃了一块,一滴晶莹落入食物中,不见踪影。 九燚夸赞道,“好吃。” 那声音很低,分明带着哽咽。 夜沉坐在床边,看着昏黄灯火下低头吃东西的九燚,听着他的话,忽然觉得心里一揪,随即痛起来。 他们两个怎么就这样子了? 以前他是太子府大公子,从来不曾下厨过。 他总是很忙。 回来后心心念念的去看那个瘦瘦小小的孩子。 那时候,九燚总是孺慕的瞪着水润的大眼睛看他。 后来他只是这村子里的先生。 偶尔也会跟翠娘学习下厨,会给小晨曦做一些曾经在太子府吃过的东西。 也会用村子里的东西尝试一些新鲜做法。 他有两段完全不同的人生。 而陪着他的,是两个全然不同的孩子。 如今这两个孩子都在他身边。 他却不得不为了一个委曲求全另一个。 可…… 明明他们是父子啊。 夜沉不是没想过坦白。 至少九燚不会丧心病狂到杀了小晨曦。 自己也说不定可以留下小晨曦,再次逍遥自在。 可…… 他舍不得了。 如果把小晨曦留给九燚,他会把曦儿养成什么样呢? 而且,没有国师庇护的帝王,活不了太久。 当初夜沉接受不了。 可如今五年了,夜沉清楚,他也不想九燚很快死去。 毕竟是他养大的孩子,他到底没狠心到逼人去死。 九燚把盘子里的桂花鸭吃得一干二净,而后过来抱着夜沉,低头吻下去。 他的唇齿还带着桂花鸭的味道。 夜沉皱眉,觉得有些腥气,开始反胃,便推开九燚。 九燚只以为夜沉烦他。 这些天,夜沉从没有顺从过他。 夜沉却心惊。 刚才他还陪着小晨曦一起吃的。 可此刻,他却觉得自己能闻到鸭子的腥气。 那气息如此明显,仿佛放大了一般。 夜沉心思百转,道,“去洗漱。” 九燚没有拒绝,去让人送水沐浴。 夜沉心慌。 可此刻摸脉也摸不出什么。 夜沉压下自己心里的猜测,开始入水沐浴。 但有些猜测,一旦怀疑了,就不能置之不理。 果然,用膳时候,夜沉对食物气味更加敏感。 荤腥和些许食物,夜沉都不能碰了。 夜沉强压下胃里翻江倒海的酸涩和难受,放下筷子,只吃喝一点甜汤。 九燚一直关注夜沉的举动,自然注意到了,“今日饭食不合口味?” 夜沉微微摇头,“天热,没胃口。” 如今已经是最热的酷暑。 九燚便让人换些清淡开胃的。 开胃的自然带着酸甜味儿。 还有些成熟的果子。 夜沉果然开胃些,吃了不少。 如此一来,夜沉心更沉。 夜沉心中烦闷,夜不能寐。 夜里,九燚看夜沉一身的汗,虽然忍不住,也还是没抱着夜沉,只是用手拉着他的手睡。 夜沉翻来覆去,终于浑浑噩噩的睡着了,竟然生了梦。 梦中他走在一处世外桃源中。 不远处是一座凉亭。 亭中坐着位仙风道骨的人。 走近一看,竟然是晨星国师。 夜沉对晨星国师行礼。 晨星国师挥挥手,“好久不见,徒儿陪为师下盘棋。” 夜沉便坐下下棋。 仿佛是许久未见,夜沉只能梦中倾诉相思之苦,不由将这几年的事都说给晨星国师听。 晨星国师只耐心听着,等夜沉说完了,这才笑呵呵道,“曦儿我见过了,是个修道的好苗子。” 夜沉一怔,随即也笑笑。 一局棋和局下完。 棋盘消失,又是一壶好茶,夜沉给晨星国师递茶,“师父喝茶。” 晨星国师下意识用手锤腰。 夜沉这才看到,晨星国师桌下腹部凸起,大腹便便。 他一惊,“这……” 晨星国师却并不如何,依旧笑呵呵,“徒儿啊,为师知你心有疑惑,可世界上的事,不是都要追根溯源的。” “只要知道,你我这样天命之人,是信奉天命的。” “可再如何信奉天命,心也是肉长的,有心便会有情。” “有情,才会有新生。” “徒儿啊……” 晨星国师视线落在夜沉腹部,“切莫自误其身,追悔晚矣。” 夜沉还没想明白这话什么意思,就见旁边出现一个穿着粗布麻衫的中年人。 那人手中提着一件外衣,对自己点点头,随即把衣服给晨星国师披上,“夜深了,休息。” 晨星国师便点头,起身由中年人扶着,一步一步走进雾中。 晨星国师肚子很大,那样子仿佛夜沉当初快生小晨曦的时候。 夜沉突然醒了。 他侧目看着九燚。 九燚额头挨着他的,眉头紧锁,仿佛睡不安稳。 夜沉又想起梦中国师说的:有情才会有新生。 他不自觉伸手抚上小腹。 他知道,这是晨星国师特意入梦为他开解。 也是在告诉他,他是因为对九燚生了情,才会腹中孕育新生命。 想到这里,夜沉不自觉抬手摸上九燚额心褶皱。 九燚似乎总是皱眉。 以至于年纪轻轻,额心却有了很深的痕迹。 九燚似乎睡得并不安稳。 感觉到夜沉的触碰,便抬手握住夜沉的手,睁开眼看到夜沉清醒,拉着他的手到自己唇边吻了一下。 “怎么醒了?” 夜沉没说话。 九燚把人抱进怀里。 很热。 夜沉下意识推他。 九燚带着鼻音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夜沉还是没说话。 九燚便坐起来,“我去叫叶拂给你诊脉。” 夜沉拉住他,“不必了,我没事,睡。” 九燚不信他,却见夜沉翻了个身,真的睡了。 没多久传出夜沉熟睡的呼吸声,九燚才重新躺下,小心把人圈着,又睡了。 没多久,夜沉开始嗜睡。 又因为天热,总是睡出一身汗,醒了就要喝水。 九燚便在他身边处理政事。 只要夜沉醒了,便立即端着水喂他。 夜沉总是迷迷糊糊就被喂水,等他清醒,水也喝完了。 九燚担忧夜沉出事,有心想问问。 可夜沉不说。 没过多久,叶拂神色奇怪,“陛下,我观星,发现您有添丁之喜?” 九燚脸色黑了。 “胡说八道!” 叶拂也知道自己说的奇怪,改了话题。 “陛下,听闻师弟最近身体不适,可是病了?” 九燚犹豫一下,“不清楚,他不说,刚又睡了,你可能查看一二?” 叶拂跃跃欲试,“臣可以试试。” 于是叶拂小心进了卧房,怕吵醒夜沉。 夜沉睡得熟。 叶拂给夜沉诊脉,随即脸色更加奇怪。 等出了门,九燚便问他,“可是诊出来了?” 叶拂若有所思,“暂时没看出什么问题。” 因为上次叶拂给夜沉看头痛,没看出来。 这次也没看出什么问题,九燚对他的医术产生了质疑。 叶拂却又道,“陛下你莫急,此事我需要查一查医书,才能下定论,或许会让您惊喜。” 九燚不以为意。 病症素来是惊吓,怎么是惊喜。 相思第八诫 比叶拂的结果来的更早的,是左相和同王派来的使者。 左相和同王想要劝说夜沉帮助他们取缔九燚这个君主。 不过想做大邺的君主,都必须拉拢夜沉这个国师。 九燚没有阻拦使者。 他让夜沉见使者,也有自己的考量。 他想看看夜沉有没有想换帝王的心思。 太子咸宁是夜沉亲自选的帝王。 可太子咸宁已经死了。 而今三足鼎立,夜沉是否会选择别人。 使者拜见夜沉的时候,很尊重。 大邺帝王可以是任何人。 可如今的国师,只能是夜沉。 夜沉看着规规矩矩站着的使者,“你主子让你带什么话?” 使者道,“我是得左相任命,前来给国师带信,当年国师选择咸宁太子殿下为帝国基业,可太子殿下未能达成国师所愿。” “而今却有咸宁太子幼子替父尽国师之愿。” 夜沉喝水的动作一顿,侧目盯着使者道,“太子幼子?” 太子得了个儿子,他知道。 那孩子生下来没多久,太子咸宁便带着九燚驻守边疆。 而后回来没多久,前邺帝殡天,九燚谋反篡位,太子咸宁自裁。 而今五年又过去,那孩子也有八岁了…… 可夜沉疑惑更甚。 当初九燚逼死太子咸宁,是为了不落口舌,以免太子咸宁得民心推翻九燚。 可当时整个帝城都被九燚把控,他怎么没把太子咸宁幼子掌控起来? “所以左相是为了太子咸宁幼子举旗?” 使者应下,“没错,国师只需一言,左相便可以为国师清除后患。” 他说着看九燚,显然胆大包天,并不把九燚当回事。 可夜沉却若有所思,“那孩子可好?五年前兵变后我便没他的消息,他如何了?” 使者没料到夜沉这么问。 他们没以同王的名义来和九燚对比。 同王当初就是被夜沉否定了帝王之位。 何况九燚是夜沉一手养大。 能与九燚抗衡的,只有太子咸宁留下的稚子。 赌的就是夜沉对太子咸宁的情谊。 毕竟是十多年情谊,只看孰轻孰重。 九燚似乎知道夜沉的疑问,解释道,“当初兵变之前,不知谁泄露,太子侧妃和孩子都失踪了。” “失踪了?” 夜沉疑惑重复,他把杯子放下,“所以你本来就消息泄露,既然太子侧妃能得到消息……” 没道理太子咸宁得不到消息防备。 夜沉在朝堂是文臣。 可九燚和太子咸宁都是做了两年武官。 九燚年纪小,纵然有他教导,也不至于如此顺利。 夜沉眼神中思索更甚。 九燚自然看出来了。 “轻尘,使者还等待你的答复。” 夜沉却并不应声。 他不笨,很多之前想不明白的东西,如今抽丝剥茧,他有了一个猜测。 使者见夜沉不答,有些急了。 “难道国师要忘恩负义?当初您同先太子殿下情深义重,如今却容忍这谋逆小人端坐高位?” 夜沉转头看他,却显然并没听进去。 九燚道,“好啊,你如此指责朕,来人,带出去,把尸首给左相送回去。” 使者被金吾卫拉着,吓得大喊,“逆贼,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国师!国师救我!” 夜沉淡淡看使者一眼,“上有帝王,何以独裁。既无礼,该付代价。” 九燚视线落在夜沉身上。 他登基后手段雷厉风行。 所以他此刻有些怕夜沉嫌他是暴君,一言不合杀人。 夜沉却只是打了个呵欠,显然困了。 九燚道,“轻尘,你最近身体怎么这么差?” 夜沉动作僵住,随即不自然道,“许是天色太好,总想睡。也或许是累的。” 他说这话都心虚。 近来因为他身子不适,九燚碰他都少了。 忍了三天,昨夜也才一次。 相比于九燚刚来时候的残暴,当真是和风细雨。 是九燚顾虑他身子不敢折腾。 夜沉怕九燚怀疑,让人趁机看他脉。 他十分想赶九燚走,可九燚不走。 若是换帝王,夜沉也不放心左相和同王。 九燚毕竟是夜沉亲手养大的,他的心性,夜沉还是清楚的。 使者尸体被扔回去。 左相手下的兵士就在不远处骂了几天。 夜沉在院子里听不见。 九燚也不愿意理会。 唯有叶拂查完医书,刚出来就听到骂声,一脸懵。 九燚见他这样子,用书砸他,“被骂傻了?” 叶拂被砸的吓了一跳,一边揉着头一边蹲下捡地上的书。 “陛下,我确实被自己得到的消息吓到了。” 九燚挑眉,“什么?” 叶拂神秘兮兮凑过来,“陛下,这事……” 他们正在院子里,夜沉在休息。 九燚不喜欢叶拂靠近,推他,“你别靠这么近。” 叶拂却大着胆子不后退,“陛下,信我,这个消息你不会想更多人知道的。” 九燚忍耐着道,“那你快说。” 叶拂做出有史以来最大胆的行为,他趴在九燚耳边耳语几句。 九燚起先还没反应过来,随即突然清醒过来一般,手上的书都落下来,他转头问叶拂,“你说真的?” 叶拂急忙后退,差点让九燚跟他脸贴脸。 叶拂凝重点头,“千真万确。” 九燚便站起来,他激动的往屋子里去,又怕自己状态把夜沉吓醒。 可他又实在欣喜,转头看到坐在屋檐下吃果子的小晨曦,忽然跑过去把小晨曦抱起来仔细打量。 他又想起什么,回头小声问叶拂,“你看他哪里像朕?” 之前没觉得,此刻叶拂再看一大一小两张脸,还真看出几分像来。 “眉眼比较像……” 九燚欣喜的亲小晨曦,小晨曦吓得果子都不敢吃了,扁扁嘴,又不敢哭。 叶拂道,“陛下,你吓到小太子了。” 九燚这才一激灵,“是吗……” 他把小晨曦塞叶拂怀里,“那你帮我哄他。” 他连朕都忘记说了。 九燚转身进了房间。 夜沉还在睡着。 九燚坐到床边,他视线落在夜沉腹部。 夜沉睡得沉,呼吸浅淡,此刻腹部缓慢起伏,落在九燚眼中,仿佛真的多了些肉。 他不自觉用手去触摸夜沉腹部。 就这样,他干坐了半个时辰,只为了看夜沉休息。 夜沉醒的时候,天色昏暗。 他没想到九燚会在床边看他,所以看到黑影时候,还分辨了一下。 “你不处理公务,在这里做什么?” 九燚想说什么,可他想听夜沉亲口说。 也或许夜沉压根不想让他知道。 他又收敛了脸上喜悦。 幸好天色昏沉,夜沉没看到自己的神情。 九燚想着,起身端来一杯水,“见你睡太久,怕你出问题。” 夜沉已经习惯九燚给他喂水,闻言呛了一下。 他还没想好要不要跟九燚说。 总之九燚早晚都会知道。 可在此之前,他想确定一些别的事。 “约摸是修炼岔气了,不要紧。” 九燚让人准备晚膳。 夜沉洗漱一下,两人坐下用膳。 膳食除了之前的清淡,九燚还让人准备了适合孕妇吃的。 夜沉有些惊讶。 等他吃完了,发现还有一碗黑漆漆的药。 “这是什么?” 九燚心情好,胡说八道,“解暑的,最近天气太热了。” 都快入秋了,天气热度有些下降。 夜沉心里有些发沉。 难道他睡熟之际,叶拂进来给他把脉了? 夜沉试探道,“我不喝,谁知道乱喝药会不会喝出毛病。” 九燚心情极好。 “喝了,叶拂特意熬的。” 夜沉心沉了下去,“小九,你今日心情不错,可是听到了什么好消息?” 九燚眉梢眼角都是春色,“自然。我听闻曦儿快过诞辰了?” 夜沉脸色沉下来。 看来瞒不住了。 他这腹中孩子两个多月了。 再过不久,肚子要起来了。 他干脆道,“不是,曦儿生辰过去许久了。” 日期上,就算九燚知道曦儿诞辰,可妇人十月怀胎,九燚也不会以为曦儿是自己的孩子。 “反而是我有些话想问你,小九,你有没有瞒着我的。” 九燚原本笑着,闻言笑容消失了。 “轻尘你什么意思?” 夜沉淡淡道,“不用瞒着我了,咸宁他私下做的。” 九燚咬牙,脸颊肉都鼓起来,片刻后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轻尘,我们在说曦儿。” 夜沉想,如果九燚跟他实话实说,那他也不介意实话实说。 各自都有秘密,这样的日子也不能一直过下去。 “小九,你知道了。” 夜沉端起那碗黑乎乎的汤药,轻轻转动碗,药汁流转。 九燚闻言一喜,眉间舒展,他以为夜沉要告诉他了,便有些羞涩,低头轻轻“嗯”了一声。 夜沉却把碗直接摔在地上,“可这药不是我需要的药。” 九燚脸色一白。 这是他特意让叶拂熬的安胎药。 他怕夜沉心绪不宁,胎不稳。 可夜沉说什么? 他说不要这碗药? 所以他不想留下这个孩子! 九燚直接站起身。 门外有宫人听见声音,进来打扫碎片。 等宫人退出去了,九燚依旧盯着夜沉。 夜沉站起身,拉着九燚的一只手落在自己肚子上,眉眼含笑。 可九燚看不出温情。 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只让他觉得格外冷。 “小九,我问你,咸宁当初是不是在算计什么?” 九燚向后退,可夜沉的手拉着他,力气很大。 而他掌下,隔着薄薄衣衫,能感觉到夜沉温热的体温。 他犹豫着,忽然豁出去一般,直接抱住夜沉的腰,做出凶狠的样子,企图吓住夜沉。 “我已经知道了,所以告诉我,曦儿究竟是谁的孩子。” 九燚仿佛在暴怒。 可夜沉看得出,九燚仿佛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猫,色厉内荏的模仿狮子。 夜沉摸上九燚的脸,“你告诉我,我就告诉你。” 他意有所指,让九燚心甘情愿吐出秘密。 那个,他已经猜到的秘密。 何必非要苦着自己? 只要他说出来,那自己就原谅他之前做的一切。 可九燚不愿说。 他依旧凶狠的问,“曦儿是你跟谁生的?” 他期望夜沉给他答案。 也期望夜沉心虚。 哪怕不回答他,可别再问了。 夜沉见九燚脸色难看,额头青筋暴跳,知道问不出来了。 他有些失望,随即只轻飘飘说了一句。 “我离宫后,见了咸宁一面,因为太过欣喜,那一夜……就有了曦儿。” 九燚不可置信看着夜沉。 他后退两步,脸色苍白,眼中都是泪。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把能砸的东西都砸了。 可卧房东西本就不多。 九燚呼吸粗重,气的。 他把东西都砸完了,这才对夜沉道,“所以你想?” 夜沉有些惋惜,“熬一碗药。” 九燚脸色黑了,他直接摔门而出。 夜沉透过窗户,看到九燚骑马离开,突然有些茫然。 他把人给气走了。 叶拂匆匆忙忙过来,“我的祖宗,您和陛下怎么了?” 夜沉道,“刚才的药不小心摔了,去再熬一碗,剂量要重。” 叶拂一愣,“啊?” 随即才反应过来,想明白了,便猜测夜沉和九燚因为孩子而吵架了。 多半是夜沉不想留孩子。 他有些无奈,就下午九燚那高兴的样子,他怎么瞒得住? 叶拂刚要走,夜沉却叫住他,“照顾好曦儿。” 叶拂没料到夜沉这么说,下意识道,“什么?” 夜沉道,“你让金吾卫护着,带曦儿回去,曦儿你先替我养几天。对外便说他是我的弟子,没人会动他。” 叶拂思考片刻,眸色深了几分,“好,我熬好药就带曦儿走。” 他开的药,便是落胎也不至于太伤身。 夜沉没催他。 两个时辰后,叶拂把熬好的药端进来,“师弟,三思。” 夜沉态度很好,甚至微笑,“师兄,小九都说了,是我误会了你,抱歉。” 叶拂眼睛瞪大,但他也担心夜沉诈他。 不管真假,叶拂都守口如瓶,不该说的一句不说。 “师弟,你和陛下别闹太过,大邺还需要你们。” 夜沉含笑点头,“我晓得,去,曦儿拜托师兄了。” 叶拂犹豫一下,回了耳房。 片刻后,他抱着包裹严实的小晨曦上了马车。 数十名金吾卫护着。 唯一的道路被左相和同王拦着。 可左相和同王见此并没有阻拦。 小晨曦活着,意味着,哪怕夜沉死在这里,他们也有说法。 夜沉把门窗大开,等着。 九燚回来的时候,看到夜沉和他身前那一碗黑漆漆的药。 他不知道叶拂已经带着小晨曦走了。 金吾卫还没来得及汇报。 “我刚才让叶拂给我熬的药。” 夜沉端着药,对九燚笑,“一起喝么?” 九燚跑了两个时辰的马,已经消下去的气又被挑起来了。 夜沉有身子,他不能动夜沉。 “这是什么药?” 九燚声音嘶哑。 夜沉语气平淡,“自然是落胎药。” 九燚只觉得自己脑中都是喧嚣,耳朵嗡鸣。 那一瞬间他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了。 等他缓过来,就看到夜沉将药一口喝完,登时眼前花了一下,喉头腥甜。 九燚扭头出了门,把门关的严实。 他终于忍不住,半跪在地上,“哇”的吐出一口血。 那血是黑色的。 没有国师庇护,他的帝王位坐不稳,反噬来势汹汹。 或许很快,他就要死了。 九燚擦去自己唇角的血。 他的帝位是在兵乱中得到的。 如今反正快死了,那不如死在兵乱中,也算对得起自己的命数。 他让所有金吾卫撤离了院子。 而后披甲。 骑在马上,九燚最后看了看还亮着灯火的院子,毅然决然驾着马朝守在谷口的兵士冲去。 村子是瓶口形状。 出村的路一侧是斜向上的峭壁陡山,一侧是断刃悬崖。 窄窄的路只能容纳一辆马车通过。 谷口又狭窄难走。 除非从山上走。 可显然不可能。 山太高了,又陡峭。 夜沉出门到院子里,如今只剩他一人。 一切仿佛都回到了曾经的样子。 可曦儿不在了。 他肚子里又多了一块肉。 夜沉坐在院子里观星。 帝星闪烁不明,暗淡如同陨落。 夜沉才不慌不忙离开院子,走到悬崖边。 这一刻,他自由了。 相思第八诫 比叶拂的结果来的更早的,是左相和同王派来的使者。 左相和同王想要劝说夜沉帮助他们取缔九燚这个君主。 不过想做大邺的君主,都必须拉拢夜沉这个国师。 九燚没有阻拦使者。 他让夜沉见使者,也有自己的考量。 他想看看夜沉有没有想换帝王的心思。 太子咸宁是夜沉亲自选的帝王。 可太子咸宁已经死了。 而今三足鼎立,夜沉是否会选择别人。 使者拜见夜沉的时候,很尊重。 大邺帝王可以是任何人。 可如今的国师,只能是夜沉。 夜沉看着规规矩矩站着的使者,“你主子让你带什么话?” 使者道,“我是得左相任命,前来给国师带信,当年国师选择咸宁太子殿下为帝国基业,可太子殿下未能达成国师所愿。” “而今却有咸宁太子幼子替父尽国师之愿。” 夜沉喝水的动作一顿,侧目盯着使者道,“太子幼子?” 太子得了个儿子,他知道。 那孩子生下来没多久,太子咸宁便带着九燚驻守边疆。 而后回来没多久,前邺帝殡天,九燚谋反篡位,太子咸宁自裁。 而今五年又过去,那孩子也有八岁了…… 可夜沉疑惑更甚。 当初九燚逼死太子咸宁,是为了不落口舌,以免太子咸宁得民心推翻九燚。 可当时整个帝城都被九燚把控,他怎么没把太子咸宁幼子掌控起来? “所以左相是为了太子咸宁幼子举旗?” 使者应下,“没错,国师只需一言,左相便可以为国师清除后患。” 他说着看九燚,显然胆大包天,并不把九燚当回事。 可夜沉却若有所思,“那孩子可好?五年前兵变后我便没他的消息,他如何了?” 使者没料到夜沉这么问。 他们没以同王的名义来和九燚对比。 同王当初就是被夜沉否定了帝王之位。 何况九燚是夜沉一手养大。 能与九燚抗衡的,只有太子咸宁留下的稚子。 赌的就是夜沉对太子咸宁的情谊。 毕竟是十多年情谊,只看孰轻孰重。 九燚似乎知道夜沉的疑问,解释道,“当初兵变之前,不知谁泄露,太子侧妃和孩子都失踪了。” “失踪了?” 夜沉疑惑重复,他把杯子放下,“所以你本来就消息泄露,既然太子侧妃能得到消息……” 没道理太子咸宁得不到消息防备。 夜沉在朝堂是文臣。 可九燚和太子咸宁都是做了两年武官。 九燚年纪小,纵然有他教导,也不至于如此顺利。 夜沉眼神中思索更甚。 九燚自然看出来了。 “轻尘,使者还等待你的答复。” 夜沉却并不应声。 他不笨,很多之前想不明白的东西,如今抽丝剥茧,他有了一个猜测。 使者见夜沉不答,有些急了。 “难道国师要忘恩负义?当初您同先太子殿下情深义重,如今却容忍这谋逆小人端坐高位?” 夜沉转头看他,却显然并没听进去。 九燚道,“好啊,你如此指责朕,来人,带出去,把尸首给左相送回去。” 使者被金吾卫拉着,吓得大喊,“逆贼,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国师!国师救我!” 夜沉淡淡看使者一眼,“上有帝王,何以独裁。既无礼,该付代价。” 九燚视线落在夜沉身上。 他登基后手段雷厉风行。 所以他此刻有些怕夜沉嫌他是暴君,一言不合杀人。 夜沉却只是打了个呵欠,显然困了。 九燚道,“轻尘,你最近身体怎么这么差?” 夜沉动作僵住,随即不自然道,“许是天色太好,总想睡。也或许是累的。” 他说这话都心虚。 近来因为他身子不适,九燚碰他都少了。 忍了三天,昨夜也才一次。 相比于九燚刚来时候的残暴,当真是和风细雨。 是九燚顾虑他身子不敢折腾。 夜沉怕九燚怀疑,让人趁机看他脉。 他十分想赶九燚走,可九燚不走。 若是换帝王,夜沉也不放心左相和同王。 九燚毕竟是夜沉亲手养大的,他的心性,夜沉还是清楚的。 使者尸体被扔回去。 左相手下的兵士就在不远处骂了几天。 夜沉在院子里听不见。 九燚也不愿意理会。 唯有叶拂查完医书,刚出来就听到骂声,一脸懵。 九燚见他这样子,用书砸他,“被骂傻了?” 叶拂被砸的吓了一跳,一边揉着头一边蹲下捡地上的书。 “陛下,我确实被自己得到的消息吓到了。” 九燚挑眉,“什么?” 叶拂神秘兮兮凑过来,“陛下,这事……” 他们正在院子里,夜沉在休息。 九燚不喜欢叶拂靠近,推他,“你别靠这么近。” 叶拂却大着胆子不后退,“陛下,信我,这个消息你不会想更多人知道的。” 九燚忍耐着道,“那你快说。” 叶拂做出有史以来最大胆的行为,他趴在九燚耳边耳语几句。 九燚起先还没反应过来,随即突然清醒过来一般,手上的书都落下来,他转头问叶拂,“你说真的?” 叶拂急忙后退,差点让九燚跟他脸贴脸。 叶拂凝重点头,“千真万确。” 九燚便站起来,他激动的往屋子里去,又怕自己状态把夜沉吓醒。 可他又实在欣喜,转头看到坐在屋檐下吃果子的小晨曦,忽然跑过去把小晨曦抱起来仔细打量。 他又想起什么,回头小声问叶拂,“你看他哪里像朕?” 之前没觉得,此刻叶拂再看一大一小两张脸,还真看出几分像来。 “眉眼比较像……” 九燚欣喜的亲小晨曦,小晨曦吓得果子都不敢吃了,扁扁嘴,又不敢哭。 叶拂道,“陛下,你吓到小太子了。” 九燚这才一激灵,“是吗……” 他把小晨曦塞叶拂怀里,“那你帮我哄他。” 他连朕都忘记说了。 九燚转身进了房间。 夜沉还在睡着。 九燚坐到床边,他视线落在夜沉腹部。 夜沉睡得沉,呼吸浅淡,此刻腹部缓慢起伏,落在九燚眼中,仿佛真的多了些肉。 他不自觉用手去触摸夜沉腹部。 就这样,他干坐了半个时辰,只为了看夜沉休息。 夜沉醒的时候,天色昏暗。 他没想到九燚会在床边看他,所以看到黑影时候,还分辨了一下。 “你不处理公务,在这里做什么?” 九燚想说什么,可他想听夜沉亲口说。 也或许夜沉压根不想让他知道。 他又收敛了脸上喜悦。 幸好天色昏沉,夜沉没看到自己的神情。 九燚想着,起身端来一杯水,“见你睡太久,怕你出问题。” 夜沉已经习惯九燚给他喂水,闻言呛了一下。 他还没想好要不要跟九燚说。 总之九燚早晚都会知道。 可在此之前,他想确定一些别的事。 “约摸是修炼岔气了,不要紧。” 九燚让人准备晚膳。 夜沉洗漱一下,两人坐下用膳。 膳食除了之前的清淡,九燚还让人准备了适合孕妇吃的。 夜沉有些惊讶。 等他吃完了,发现还有一碗黑漆漆的药。 “这是什么?” 九燚心情好,胡说八道,“解暑的,最近天气太热了。” 都快入秋了,天气热度有些下降。 夜沉心里有些发沉。 难道他睡熟之际,叶拂进来给他把脉了? 夜沉试探道,“我不喝,谁知道乱喝药会不会喝出毛病。” 九燚心情极好。 “喝了,叶拂特意熬的。” 夜沉心沉了下去,“小九,你今日心情不错,可是听到了什么好消息?” 九燚眉梢眼角都是春色,“自然。我听闻曦儿快过诞辰了?” 夜沉脸色沉下来。 看来瞒不住了。 他这腹中孩子两个多月了。 再过不久,肚子要起来了。 他干脆道,“不是,曦儿生辰过去许久了。” 日期上,就算九燚知道曦儿诞辰,可妇人十月怀胎,九燚也不会以为曦儿是自己的孩子。 “反而是我有些话想问你,小九,你有没有瞒着我的。” 九燚原本笑着,闻言笑容消失了。 “轻尘你什么意思?” 夜沉淡淡道,“不用瞒着我了,咸宁他私下做的。” 九燚咬牙,脸颊肉都鼓起来,片刻后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轻尘,我们在说曦儿。” 夜沉想,如果九燚跟他实话实说,那他也不介意实话实说。 各自都有秘密,这样的日子也不能一直过下去。 “小九,你知道了。” 夜沉端起那碗黑乎乎的汤药,轻轻转动碗,药汁流转。 九燚闻言一喜,眉间舒展,他以为夜沉要告诉他了,便有些羞涩,低头轻轻“嗯”了一声。 夜沉却把碗直接摔在地上,“可这药不是我需要的药。” 九燚脸色一白。 这是他特意让叶拂熬的安胎药。 他怕夜沉心绪不宁,胎不稳。 可夜沉说什么? 他说不要这碗药? 所以他不想留下这个孩子! 九燚直接站起身。 门外有宫人听见声音,进来打扫碎片。 等宫人退出去了,九燚依旧盯着夜沉。 夜沉站起身,拉着九燚的一只手落在自己肚子上,眉眼含笑。 可九燚看不出温情。 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只让他觉得格外冷。 “小九,我问你,咸宁当初是不是在算计什么?” 九燚向后退,可夜沉的手拉着他,力气很大。 而他掌下,隔着薄薄衣衫,能感觉到夜沉温热的体温。 他犹豫着,忽然豁出去一般,直接抱住夜沉的腰,做出凶狠的样子,企图吓住夜沉。 “我已经知道了,所以告诉我,曦儿究竟是谁的孩子。” 九燚仿佛在暴怒。 可夜沉看得出,九燚仿佛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猫,色厉内荏的模仿狮子。 夜沉摸上九燚的脸,“你告诉我,我就告诉你。” 他意有所指,让九燚心甘情愿吐出秘密。 那个,他已经猜到的秘密。 何必非要苦着自己? 只要他说出来,那自己就原谅他之前做的一切。 可九燚不愿说。 他依旧凶狠的问,“曦儿是你跟谁生的?” 他期望夜沉给他答案。 也期望夜沉心虚。 哪怕不回答他,可别再问了。 夜沉见九燚脸色难看,额头青筋暴跳,知道问不出来了。 他有些失望,随即只轻飘飘说了一句。 “我离宫后,见了咸宁一面,因为太过欣喜,那一夜……就有了曦儿。” 九燚不可置信看着夜沉。 他后退两步,脸色苍白,眼中都是泪。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把能砸的东西都砸了。 可卧房东西本就不多。 九燚呼吸粗重,气的。 他把东西都砸完了,这才对夜沉道,“所以你想?” 夜沉有些惋惜,“熬一碗药。” 九燚脸色黑了,他直接摔门而出。 夜沉透过窗户,看到九燚骑马离开,突然有些茫然。 他把人给气走了。 叶拂匆匆忙忙过来,“我的祖宗,您和陛下怎么了?” 夜沉道,“刚才的药不小心摔了,去再熬一碗,剂量要重。” 叶拂一愣,“啊?” 随即才反应过来,想明白了,便猜测夜沉和九燚因为孩子而吵架了。 多半是夜沉不想留孩子。 他有些无奈,就下午九燚那高兴的样子,他怎么瞒得住? 叶拂刚要走,夜沉却叫住他,“照顾好曦儿。” 叶拂没料到夜沉这么说,下意识道,“什么?” 夜沉道,“你让金吾卫护着,带曦儿回去,曦儿你先替我养几天。对外便说他是我的弟子,没人会动他。” 叶拂思考片刻,眸色深了几分,“好,我熬好药就带曦儿走。” 他开的药,便是落胎也不至于太伤身。 夜沉没催他。 两个时辰后,叶拂把熬好的药端进来,“师弟,三思。” 夜沉态度很好,甚至微笑,“师兄,小九都说了,是我误会了你,抱歉。” 叶拂眼睛瞪大,但他也担心夜沉诈他。 不管真假,叶拂都守口如瓶,不该说的一句不说。 “师弟,你和陛下别闹太过,大邺还需要你们。” 夜沉含笑点头,“我晓得,去,曦儿拜托师兄了。” 叶拂犹豫一下,回了耳房。 片刻后,他抱着包裹严实的小晨曦上了马车。 数十名金吾卫护着。 唯一的道路被左相和同王拦着。 可左相和同王见此并没有阻拦。 小晨曦活着,意味着,哪怕夜沉死在这里,他们也有说法。 夜沉把门窗大开,等着。 九燚回来的时候,看到夜沉和他身前那一碗黑漆漆的药。 他不知道叶拂已经带着小晨曦走了。 金吾卫还没来得及汇报。 “我刚才让叶拂给我熬的药。” 夜沉端着药,对九燚笑,“一起喝么?” 九燚跑了两个时辰的马,已经消下去的气又被挑起来了。 夜沉有身子,他不能动夜沉。 “这是什么药?” 九燚声音嘶哑。 夜沉语气平淡,“自然是落胎药。” 九燚只觉得自己脑中都是喧嚣,耳朵嗡鸣。 那一瞬间他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了。 等他缓过来,就看到夜沉将药一口喝完,登时眼前花了一下,喉头腥甜。 九燚扭头出了门,把门关的严实。 他终于忍不住,半跪在地上,“哇”的吐出一口血。 那血是黑色的。 没有国师庇护,他的帝王位坐不稳,反噬来势汹汹。 或许很快,他就要死了。 九燚擦去自己唇角的血。 他的帝位是在兵乱中得到的。 如今反正快死了,那不如死在兵乱中,也算对得起自己的命数。 他让所有金吾卫撤离了院子。 而后披甲。 骑在马上,九燚最后看了看还亮着灯火的院子,毅然决然驾着马朝守在谷口的兵士冲去。 村子是瓶口形状。 出村的路一侧是斜向上的峭壁陡山,一侧是断刃悬崖。 窄窄的路只能容纳一辆马车通过。 谷口又狭窄难走。 除非从山上走。 可显然不可能。 山太高了,又陡峭。 夜沉出门到院子里,如今只剩他一人。 一切仿佛都回到了曾经的样子。 可曦儿不在了。 他肚子里又多了一块肉。 夜沉坐在院子里观星。 帝星闪烁不明,暗淡如同陨落。 夜沉才不慌不忙离开院子,走到悬崖边。 这一刻,他自由了。 相思第九诫 夜沉是在悬崖下找到九燚的。 夜深人静,九燚冲在前面,坠下悬崖,生死不知。 夜沉带着重伤的九燚疾行了半夜,入了深山。 最终,夜沉在一处水潭边停下,在天色将明中给九燚换衣服,伤口上药。 这周围草药很多。 顺便生个火堆,又把身上的水壶用露水装满,给九燚备着,防止他醒来口渴。 如今的环境,失血只能多喝水。 九燚醒来的时候,先听到的是纷杂的鸟鸣声,以及噼啪的树枝燃烧声。 因为是深山的清晨,周围雾蒙蒙的,看不真切。 可这一切如此陌生。 九燚很疑惑,人死后的世界原来这么美好么? 不远处的水潭边还有颜色鲜艳的鸟儿在喝水。 周围都是鲜艳欲滴的翠绿植物。 九燚只记得自己在冲杀中,因为反噬头昏,而后挨了两刀,最后坠崖。 原来人死后还会有记忆。 他听说死后可以去心爱之人身边守着。 于是一动,结果伤口的痛才蔓延开。 九燚疑惑,怎么死后还会痛? 他又感觉到嗓子干渴,手一动摸到一个水壶,里面是清澈的水。 他下意识喝了几口,甘甜可口。 不对。 眼前的一切都不太对。 忽然有脚步声传来,越来越近。 九燚才终于意识到,或许他没死。 可这里又是哪里? 悬崖之下? 他被人救了? 还是敌人?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 九燚想挣扎,心里却又想,反正都快死了,挣扎什么? 可他还是不甘心。 那个脚步声更近了,突然快步过来,“乱动什么,伤口崩开了怎么办?” 声音很熟悉,九燚抬头去看,竟然是夜沉的脸。 “轻尘……?” 九燚的声音发抖,带着难以言喻的尾音。 夜沉道,“是我,你这条命我救下来的,所以不许乱动瞎折腾。” 九燚便乖乖听话的一动不动,只是眼睛一直盯着夜沉,一眨不眨,生怕夜沉突然不见。 夜沉查看了一下九燚,“还好,伤口没有崩开。饿了,等着,我给你弄点吃的。” 夜沉把九燚靠在树干上,随后自己拿着在林子里弄到的野兔,用匕首在潭水里剥皮,收拾好以后放在火上烤。 夜沉又坐在旁边的时候,九燚问他,“这是哪里?” 夜沉道,“深山老林啊,怎么,没来过。” 九燚很疑惑,“我怎么会在这里?” 夜沉道,“我带你来的。” 九燚有些惊讶,却眼眶通红。 烤肉时间不算短,夜沉一夜没睡,有些撑不住。 九燚见他困了,道,“要不我来烤,你睡会儿?” 这深山野岭的,只能在这荒郊野外休息了。 夜沉打了个呵欠,确实顶不住了,就靠在树干上睡过去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九燚把他叫醒了。 这时候已经天光大亮,雾气也散了很多。 夜沉看着烤的差不多的兔子,跟九燚分着吃了。 因为没调料,夜沉没吃太多,剩下的都逼着九燚吃了。 九燚也不反抗。 夜沉让他做的,他都愿意做。 “走,距离没多远了,我们过去。” 距离约一公里那么远,有一座不算好的树屋,破破烂烂,看得出来制作人手艺不好。 九燚有些惊讶。 夜沉却熟门熟路的进去了。 树屋不大,里面铺着一张虎皮。 “这是别人的住处?看起来没什么人住。” 虽然树屋小,里面却也有个小筐,用树枝编的,看起来手艺依旧不怎么好,但是里面装着杂七杂八很多东西。 夜沉熟门熟路的找到了一把枝条扫把,把树屋里打扫一下,随即把虎皮拿在外面用棍子敲出灰尘,这才拿回来重新铺好,躺在上面。 九燚看着夜沉这一系列动作,只觉得匪夷所思。 “这是我的。” 夜沉得意道,“我用了三年时间,造了这个树屋和里面的筐子。” 村子里有人监视夜沉,夜沉知道。 但是他总进山。 一开始老有人跟着他。 后来他把人甩开了。 那些人起初还担心。 后来发现夜沉只是满山跑,也就慢慢放心了。 再后来已经习惯了夜沉不时进山。 夜沉轻功好,不然怎么敢大着肚子在悬崖洞里生孩子。 小晨曦一岁的时候,他就聘了翠娘做奶娘,把小晨曦交给翠娘带,自己时常进山,再从悬崖到这里。 村子里无人不知夜沉记性差,进山容易丢东西。 偏偏丢了什么,村里总有人有借口来给他补上。 久而久之,大家都习惯了。 只有夜沉知道,每次他不是把东西弄丢了。 他只是留在这树屋中了。 而本来的计划是,夏末秋初,他带小晨曦来这里隐居。 只是出了点儿差错,如今带来的不是小晨曦,而是小晨曦他爹。 夜沉是真的困了。 九燚也就没有打扰他,只躺下和夜沉一起休息。 九燚伤得不轻,他后背有一条很大的伤口。 手臂和腿上也有不同程度的刀伤。 而且他落下悬崖时候也摔得不轻,鼻青脸肿不说,一条腿也摔断了。 那时候他是真的存了死志,却又不甘心。 此刻便觉得幸好当时自己没真的那么傻。 否则怎么会被夜沉带到这里呢? 这里只有他和夜沉。 真好。 夜沉是被饿醒的。 九燚伤不能乱动。 而今便有些后悔自己没照顾好夜沉。 夜沉清醒了几分,让九燚等着,自己就出去了。 九燚也知道,这样的环境,如果不能尽快恢复,那就很危险,还会给夜沉拖后腿。 夜沉很快回来了。 他怀里抱着几个果子。 “我之前种的树结果子了,能吃。” 就是可惜这里的葡萄藤没结果,不如院子里的好。 九燚看夜沉吃的香甜,拿起一个果子,结果吃了一口,酸的眼睛都眯起来了。 夜沉看笑了,“可能果子没熟透,一会儿我给你找别的吃。” 九燚就把果子放下了。 夜沉吃完几个果子,心满意足。 然后去水潭里给九燚捉了条鱼,拿好几年没用的砂锅给九燚咕嘟了一锅鱼汤。 环境如此静谧,夜沉也很温柔。 九燚竟然难得有些不适应起来。 夜沉一边把鱼刺细细挑出来,一边喂九燚吃鱼。 吃着吃着,九燚眼睛就红了,他忽然抓住夜沉的手,“轻尘,对不起……” 他还记着夜沉刚落了胎,也很虚弱。 “对不起……” 夜沉吓了一跳,“怎么突然道歉?” 九燚视线落在夜沉腹部,随即把人抱在怀里,“对不起……” 夜沉有些无奈,“五年不见,怎么生疏了。” “你小时候,我也这样照顾你的,怎么如今不适应了。” 九燚哭到哽咽。 他心疼夜沉,更为孩子心痛。 夜沉也没劝他,终归受了五年委屈,哭出来才舒服。 等九燚终于停下了,眼睛都肿了,“轻尘,你别忙了,该我来照顾你的。” 总不能让夜沉坏了身子。 夜沉摸摸九燚的头,“先养伤,等你伤好了再说。” 九燚还想说什么,夜沉竟然低头吻了他。 夜沉离开了,九燚也没回过神。 夜沉这是什么意思? 九燚不敢想。 “好好养,你的腿都断了,养不好就废了,养的好只怕也要成跛子了。” 九燚沉默不语。 他好的时候,夜沉都不喜欢他。 成了跛子…… 他却没敢再说什么。 夜沉每天的日常就是休息,照顾九燚。 渐渐的,九燚也习惯了。 即便入秋了,可秋老虎还是肆虐。 夜沉中午总会去水潭洗澡。 他爱干净,也会带着九燚去。 纵然树影婆娑,可阳光明媚,该看见的不该看见的,九燚坐在岸上,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看着夜沉入水的背影,他明明刚被夜沉用水擦过,也觉得浑身发热。 夜沉小腹不再平坦,已经有了弧度。 只是不明显。 可如今夜沉上岸穿衣服,侧面却看得分明。 九燚想到那个可能,只觉得头脑发热,嗓子发干。 明明他亲眼看夜沉喝了药。 所以是他的错觉? 夜沉走过来,在九燚面前挥手,“在想什么?” 九燚视线下意识落在夜沉小腹,不言不语。 夜沉很大方,他拉着九燚唯一没大伤的手臂,将他手掌按在自己腹部,让他感受微微鼓起的小腹中,那跃动的生命力。 虽然隔着肚皮,九燚可能什么都感受不到。 九燚结结巴巴开口,“是……是我……想的那样?” 夜沉笑道,“嗯,就是你以为的。” 九燚傻了,“可你不是不想要?你当时还喝了……” 夜沉道,“是喝的安胎药,不然我还真不敢这么折腾你。” 当时怕出意外,他特意让叶拂给他熬了一晚重药性的安胎药。 不过叶拂摸不准他的意思,竟然熬了两碗药,一碗安胎,一碗落胎。 夜沉把落胎药倒了。 结果因为药太烫,那盆花都被烫蔫巴了,估计是活不了了。 九燚反应过来,直接双手环住夜沉的腰,把人紧紧抱在怀里。 “我以为……” 夜沉摸着他脑袋,就像小时候一样,“天行者不能杀生,所以这孩子我只能留着。” 九燚似哭似笑。 别管原因为什么,这孩子留下就好。 一晃三个月过去了。 九燚身体已经好了七七八八。 不过他的一条腿却到底成了跛子,走路便一瘸一拐的。 夜沉刚从水中出来,他小腹已经很明显了。 只是相较正常五个多月的怀孕妇人,肚子小了许多。 九燚怕夜沉滑倒,一直牵着他的手。 看着夜沉不算大的肚子,九燚很担心,“轻尘,这孩子会不会太小了?” 他虽然不知道正常妇人孕育的情况,可他见过。 之前北国公主嫁给同王,怀孕五个月时候已经不小了。 很明显比如今夜沉的大许多。 夜沉把衣服穿上,“不小,我不同于女子,要孕子十二个月。” “十二个月……?” 九燚喃喃自语,突然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夜沉,“你说曦儿是五月出生,那……” 夜沉淡淡道,“嗯,离宫后十一个月生的。” 九燚刚想说你骗我,突然想到什么,才明白夜沉诈他。 夜沉见他已经明白了,似笑非笑看他。 九燚有些沮丧。 可夜沉什么都没问。 这说明,要么夜沉已经都猜到了。 要么就是他看开了,不想提了。 夜沉不提,九燚也不会提。 反正他遵守诺言,一个字没说。 夜沉素来聪慧,骗不了他的。 知道,也不过是早晚的问题罢了。 等回了树屋,夜里,九燚没忍住,“轻尘,我可以么……” 夜沉仿佛又回到九燚十四岁中药时候、也或许是他十六岁求 欢时候的态度。 这三个月,九燚因为伤重,一直没碰夜沉。 于今夜,月光温柔下,终于心无芥蒂的再续前缘。 等休息时候,夜沉忽然道,“我们回去。” 九燚一直以为,他和夜沉会在这里住一辈子的。 可如今,竟然要回去了么? “那些不稳定因素,应该已经消除的差不多了,我们也不能一直偷懒。玩儿几个月算了,毕竟如今你是帝王,逃避不了的责任。” 九燚把头埋在夜沉脖颈,轻轻的“嗯”了一声。 夜沉仿佛什么都不知道。 但九燚知道,夜沉什么都知道了。 回到村子的时候,村子里还是旧模样。 只是夜沉的小院里有人。 秋千架被重新做了。 很大,上面坐着一个穿红衣,带恶鬼面具的人。 九燚抿着嘴唇,没说话。 夜沉让他先去休息,自己面对着赤焰斋主人。 开口,夜沉却并不客气。 “多大的人了,还跟我儿子抢玩物?” 赤焰斋主人盯着夜沉看,最后视线落在夜沉凸起的小腹,眼神惊疑。 夜沉坐在石桌旁,自顾自倒茶。 九燚却重新倒了水端出来,“喝这个。” 夜沉并不拒绝。 赤焰斋主人下了秋千,也坐在石桌旁。 九燚想留下,可抿了抿唇,最后还是离开了。 赤焰斋主人犹豫片刻,哑声道,“对不起。” 夜沉道,“老朋友了,面具也不摘下来?” 赤焰斋主人老实的把面具摘下来,面具下面容,正是那五年前自裁的先太子咸宁。 只是如今,他一身江湖人打扮。 夜沉冷笑,“好一个赤焰斋主人,你若是当初说你不想做太子,不想做帝王,我不会勉强你,做什么带坏我家孩子,你差点害死他!” 赤焰斋主人被夜沉斥责的一哆嗦。 即便五年不见,可夜沉余威尚存。 那十年太子生活,终归不是假的。 夜沉比他小又如何,依旧能斥责他不务正业,疏于政务。 他苦笑,“是啊,我从小就想当江湖侠客,快意恩仇,逍遥自在。所以从不把自己当皇子。” “结果意外的,这样把自己视为普通人的我,却被你们认为是宽容大度、品质高洁、能为一国之君。” “你们怎么知道,我只是想做一个普通人。” 夜沉道,“你和我说,我……” 赤焰斋主人眼眶红了,“不……不可能的……” 他很痛苦,“见你的前夕,我便同我父皇说,我不想参加太子选拔。可父皇他拒绝了我,他说如果我没有被选上,才能放我自由。” “可我被选上了,父皇警告我,我必须为了责任,做帝王。而逍遥侠客,只能是我的一场梦。” “我不甘心,凭什么我要被人操控一生?不过后面你都知道了,想来九燚已经告诉你了。” 夜沉见旧日友人如此,也感叹,“你若和我说……我也不会逼迫你。纵然我强势,或许也对你造成伤害,我很抱歉。” “只是九燚他什么都没和我说,我猜你们有约定,他不能破了自己的诺言。” 赤焰斋主人苦笑,“是啊,你很尽职尽责,只是你辅佐的太子不该是我,你看九燚他也很好。” 夜沉道,“什么时候?” 赤焰斋主人仿佛陷入回忆,“是你们二人有私情时候,我意识到,九燚的野心。所以我拿你来威胁他。” “他爱你,如果想要得到你,那只能听我的,为了做一个帝王而准备着。” 夜沉想起来,曾经有一段时间,太子咸宁批注奏折极为敷衍,理论退步,批阅虽然故作老成,可一眼看出稚嫩。 他以为是太子咸宁飘了。 如今想来,怕是太子咸宁让九燚批阅奏折? 果然很快,那奏折就看不出分别了。 赤焰斋主人点头,“没错,轻尘果然聪慧,一点即透。那轻尘是怎么怀疑我的?” 夜沉道,“是左相造反,要推你儿子做帝王。” 赤焰斋主人一时哑口。 他当初是问过太子侧妃的,太子侧妃选择跟他走。 于是他把太子侧妃和幼子先安置出去。 他只有太子侧妃一个妻子。 没想到太子侧妃偷偷回娘家,漏了馅儿,又让左相生了野心。 “所以你怎么确定赤焰斋主人是我?” 夜沉轻笑,“自然是因为,我骗小九,我说曦儿是你的。” 赤焰斋主人气得狠狠一拍桌子。 夜沉继续补刀。 “而且我家傻孩子信了。” “所以我猜,你还活着,小九也知道你活着,你们一起在密谋什么。” “既然如此,那肯定我见过你,你会是一个我们都不怀疑的角色。” “一个他知道身份,我却不知道身份的人,而且我见过。他又确定我接触过的人……我离宫后,只见过你。” 赤焰斋主人面目扭曲,双手拍腿,估计是打死也没料到,夜沉他敢这么诈人。 他们四月发动宫变,五月九燚登基,太子咸宁“自裁”。 夜沉六月假死出宫,第二年五月生曦儿。 中间十一个月! 夜沉说曦儿是太子咸宁的,九燚不管信不信,都会露出马脚。 这已经不是背不背锅的问题。 这就是夜沉让九燚自乱阵脚。 随后夜沉趁着九燚心中大乱,受伤坠崖失踪,引得赤焰斋主人不得不亲自出来收拾乱局。 否则左相和同王一定会拥立曦儿为国师,册立新帝王。 “好算计!” 夜沉道,“哪里哪里,不及殿下把我蒙在鼓里,算计我家孩子,还让他放我五年自由。” “若非当年我分了半条命给小九,只怕他撑不过五年,早就没命了。” 赤焰斋主人用手握拳,放在嘴边咳嗽,掩饰尴尬,还心虚的看别处。 他发现九燚对夜沉的感情,以太子之名,未来帝王身份压迫九燚,告诉九燚,如果不走这条路,成为人上人,就不能得到夜沉。 因为他在一日,便不允许。 逼得九燚不得不学习所有太子需要学习的所有。 而后他又不愿意退位让贤,也不愿意以活着身份被人以有复位可能再度追逐。 所以他让九燚选择,是一辈子碌碌无为,还是逼宫篡位,得到夜沉。 九燚退无可退,也不愿意自己命运受人摆布。 可他又逼九燚立誓,如果夜沉不愿意,就放他离开五年。 五年后,如果他能找到夜沉,他就再也不管九燚和夜沉。 因为他觉得自己对不起夜沉,所以给夜沉五年自由。 若九燚找不到夜沉,那九燚很快就会死亡。 所以他又不能让九燚死,赤焰斋随时关注九燚,发现九燚被反噬后,便给了九燚夜沉的地址。 可这些他不敢跟夜沉说。 夜沉并不喜欢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他说了,以夜沉睚眦必报的性子,会一直记着。 当初给九燚下药的平郡王,过后没多久,就被夜沉用手段,变成庶人了。 最后他死在去往岭南的路上。 白雪埋骨。 夜沉摇摇头,有些唏嘘,“也是我当局者迷,宫变时候没有好好想想,我师兄叶拂他为人忠正,怎么会跟小九谋逆。” “可如果是你授意呢?” “再加上你为了让我相信,死在小九登基当天。” “人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 “所以我一定先入为主,相信是小九逼死了你,这样无论小九怎么解释,我都不会相信的。” “可他一句话没解释!” 赤焰斋主人下意识起身后退。 夜沉是真的生气了。 他好好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宝贝,没让他在自己这里受一丝一毫委屈,却凭白让别人磋磨着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怎么,祸害我养大的孩子很好玩儿是不是?” “既然如此,这个帝王我们不做了,国师谁爱当谁当,我们不管了,你不是愿意安排么?你自己安排去!” 夜沉的话有些激烈。 他不是没脾气,只是不必发脾气。 曾经太子咸宁犯错,多少个日夜被夜沉骂的狗血淋头。 可九燚在他身边十多年,一句重话都没挨过。 说到底,太子咸宁也不是真的纯善。 否则如何会做到如今这样? 太子咸宁在别处受得委屈,却给九燚受。 但凡他把这委屈给夜沉受,夜沉也不会说什么。 可不论太子咸宁,还是赤焰斋主人,都不敢。 九燚受得委屈,夜沉心疼,又怎么会给赤焰斋主人好脸色? 夜沉怪他,也怪自己,没明察秋毫,白白让九燚受了这天大的委屈。 九燚何其在乎夜沉。 可夜沉自己也给了他委屈。 这委屈,怕只有用夜沉的一辈子才能弥补了。 相思第九诫 夜沉是在悬崖下找到九燚的。 夜深人静,九燚冲在前面,坠下悬崖,生死不知。 夜沉带着重伤的九燚疾行了半夜,入了深山。 最终,夜沉在一处水潭边停下,在天色将明中给九燚换衣服,伤口上药。 这周围草药很多。 顺便生个火堆,又把身上的水壶用露水装满,给九燚备着,防止他醒来口渴。 如今的环境,失血只能多喝水。 九燚醒来的时候,先听到的是纷杂的鸟鸣声,以及噼啪的树枝燃烧声。 因为是深山的清晨,周围雾蒙蒙的,看不真切。 可这一切如此陌生。 九燚很疑惑,人死后的世界原来这么美好么? 不远处的水潭边还有颜色鲜艳的鸟儿在喝水。 周围都是鲜艳欲滴的翠绿植物。 九燚只记得自己在冲杀中,因为反噬头昏,而后挨了两刀,最后坠崖。 原来人死后还会有记忆。 他听说死后可以去心爱之人身边守着。 于是一动,结果伤口的痛才蔓延开。 九燚疑惑,怎么死后还会痛? 他又感觉到嗓子干渴,手一动摸到一个水壶,里面是清澈的水。 他下意识喝了几口,甘甜可口。 不对。 眼前的一切都不太对。 忽然有脚步声传来,越来越近。 九燚才终于意识到,或许他没死。 可这里又是哪里? 悬崖之下? 他被人救了? 还是敌人?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 九燚想挣扎,心里却又想,反正都快死了,挣扎什么? 可他还是不甘心。 那个脚步声更近了,突然快步过来,“乱动什么,伤口崩开了怎么办?” 声音很熟悉,九燚抬头去看,竟然是夜沉的脸。 “轻尘……?” 九燚的声音发抖,带着难以言喻的尾音。 夜沉道,“是我,你这条命我救下来的,所以不许乱动瞎折腾。” 九燚便乖乖听话的一动不动,只是眼睛一直盯着夜沉,一眨不眨,生怕夜沉突然不见。 夜沉查看了一下九燚,“还好,伤口没有崩开。饿了,等着,我给你弄点吃的。” 夜沉把九燚靠在树干上,随后自己拿着在林子里弄到的野兔,用匕首在潭水里剥皮,收拾好以后放在火上烤。 夜沉又坐在旁边的时候,九燚问他,“这是哪里?” 夜沉道,“深山老林啊,怎么,没来过。” 九燚很疑惑,“我怎么会在这里?” 夜沉道,“我带你来的。” 九燚有些惊讶,却眼眶通红。 烤肉时间不算短,夜沉一夜没睡,有些撑不住。 九燚见他困了,道,“要不我来烤,你睡会儿?” 这深山野岭的,只能在这荒郊野外休息了。 夜沉打了个呵欠,确实顶不住了,就靠在树干上睡过去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九燚把他叫醒了。 这时候已经天光大亮,雾气也散了很多。 夜沉看着烤的差不多的兔子,跟九燚分着吃了。 因为没调料,夜沉没吃太多,剩下的都逼着九燚吃了。 九燚也不反抗。 夜沉让他做的,他都愿意做。 “走,距离没多远了,我们过去。” 距离约一公里那么远,有一座不算好的树屋,破破烂烂,看得出来制作人手艺不好。 九燚有些惊讶。 夜沉却熟门熟路的进去了。 树屋不大,里面铺着一张虎皮。 “这是别人的住处?看起来没什么人住。” 虽然树屋小,里面却也有个小筐,用树枝编的,看起来手艺依旧不怎么好,但是里面装着杂七杂八很多东西。 夜沉熟门熟路的找到了一把枝条扫把,把树屋里打扫一下,随即把虎皮拿在外面用棍子敲出灰尘,这才拿回来重新铺好,躺在上面。 九燚看着夜沉这一系列动作,只觉得匪夷所思。 “这是我的。” 夜沉得意道,“我用了三年时间,造了这个树屋和里面的筐子。” 村子里有人监视夜沉,夜沉知道。 但是他总进山。 一开始老有人跟着他。 后来他把人甩开了。 那些人起初还担心。 后来发现夜沉只是满山跑,也就慢慢放心了。 再后来已经习惯了夜沉不时进山。 夜沉轻功好,不然怎么敢大着肚子在悬崖洞里生孩子。 小晨曦一岁的时候,他就聘了翠娘做奶娘,把小晨曦交给翠娘带,自己时常进山,再从悬崖到这里。 村子里无人不知夜沉记性差,进山容易丢东西。 偏偏丢了什么,村里总有人有借口来给他补上。 久而久之,大家都习惯了。 只有夜沉知道,每次他不是把东西弄丢了。 他只是留在这树屋中了。 而本来的计划是,夏末秋初,他带小晨曦来这里隐居。 只是出了点儿差错,如今带来的不是小晨曦,而是小晨曦他爹。 夜沉是真的困了。 九燚也就没有打扰他,只躺下和夜沉一起休息。 九燚伤得不轻,他后背有一条很大的伤口。 手臂和腿上也有不同程度的刀伤。 而且他落下悬崖时候也摔得不轻,鼻青脸肿不说,一条腿也摔断了。 那时候他是真的存了死志,却又不甘心。 此刻便觉得幸好当时自己没真的那么傻。 否则怎么会被夜沉带到这里呢? 这里只有他和夜沉。 真好。 夜沉是被饿醒的。 九燚伤不能乱动。 而今便有些后悔自己没照顾好夜沉。 夜沉清醒了几分,让九燚等着,自己就出去了。 九燚也知道,这样的环境,如果不能尽快恢复,那就很危险,还会给夜沉拖后腿。 夜沉很快回来了。 他怀里抱着几个果子。 “我之前种的树结果子了,能吃。” 就是可惜这里的葡萄藤没结果,不如院子里的好。 九燚看夜沉吃的香甜,拿起一个果子,结果吃了一口,酸的眼睛都眯起来了。 夜沉看笑了,“可能果子没熟透,一会儿我给你找别的吃。” 九燚就把果子放下了。 夜沉吃完几个果子,心满意足。 然后去水潭里给九燚捉了条鱼,拿好几年没用的砂锅给九燚咕嘟了一锅鱼汤。 环境如此静谧,夜沉也很温柔。 九燚竟然难得有些不适应起来。 夜沉一边把鱼刺细细挑出来,一边喂九燚吃鱼。 吃着吃着,九燚眼睛就红了,他忽然抓住夜沉的手,“轻尘,对不起……” 他还记着夜沉刚落了胎,也很虚弱。 “对不起……” 夜沉吓了一跳,“怎么突然道歉?” 九燚视线落在夜沉腹部,随即把人抱在怀里,“对不起……” 夜沉有些无奈,“五年不见,怎么生疏了。” “你小时候,我也这样照顾你的,怎么如今不适应了。” 九燚哭到哽咽。 他心疼夜沉,更为孩子心痛。 夜沉也没劝他,终归受了五年委屈,哭出来才舒服。 等九燚终于停下了,眼睛都肿了,“轻尘,你别忙了,该我来照顾你的。” 总不能让夜沉坏了身子。 夜沉摸摸九燚的头,“先养伤,等你伤好了再说。” 九燚还想说什么,夜沉竟然低头吻了他。 夜沉离开了,九燚也没回过神。 夜沉这是什么意思? 九燚不敢想。 “好好养,你的腿都断了,养不好就废了,养的好只怕也要成跛子了。” 九燚沉默不语。 他好的时候,夜沉都不喜欢他。 成了跛子…… 他却没敢再说什么。 夜沉每天的日常就是休息,照顾九燚。 渐渐的,九燚也习惯了。 即便入秋了,可秋老虎还是肆虐。 夜沉中午总会去水潭洗澡。 他爱干净,也会带着九燚去。 纵然树影婆娑,可阳光明媚,该看见的不该看见的,九燚坐在岸上,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看着夜沉入水的背影,他明明刚被夜沉用水擦过,也觉得浑身发热。 夜沉小腹不再平坦,已经有了弧度。 只是不明显。 可如今夜沉上岸穿衣服,侧面却看得分明。 九燚想到那个可能,只觉得头脑发热,嗓子发干。 明明他亲眼看夜沉喝了药。 所以是他的错觉? 夜沉走过来,在九燚面前挥手,“在想什么?” 九燚视线下意识落在夜沉小腹,不言不语。 夜沉很大方,他拉着九燚唯一没大伤的手臂,将他手掌按在自己腹部,让他感受微微鼓起的小腹中,那跃动的生命力。 虽然隔着肚皮,九燚可能什么都感受不到。 九燚结结巴巴开口,“是……是我……想的那样?” 夜沉笑道,“嗯,就是你以为的。” 九燚傻了,“可你不是不想要?你当时还喝了……” 夜沉道,“是喝的安胎药,不然我还真不敢这么折腾你。” 当时怕出意外,他特意让叶拂给他熬了一晚重药性的安胎药。 不过叶拂摸不准他的意思,竟然熬了两碗药,一碗安胎,一碗落胎。 夜沉把落胎药倒了。 结果因为药太烫,那盆花都被烫蔫巴了,估计是活不了了。 九燚反应过来,直接双手环住夜沉的腰,把人紧紧抱在怀里。 “我以为……” 夜沉摸着他脑袋,就像小时候一样,“天行者不能杀生,所以这孩子我只能留着。” 九燚似哭似笑。 别管原因为什么,这孩子留下就好。 一晃三个月过去了。 九燚身体已经好了七七八八。 不过他的一条腿却到底成了跛子,走路便一瘸一拐的。 夜沉刚从水中出来,他小腹已经很明显了。 只是相较正常五个多月的怀孕妇人,肚子小了许多。 九燚怕夜沉滑倒,一直牵着他的手。 看着夜沉不算大的肚子,九燚很担心,“轻尘,这孩子会不会太小了?” 他虽然不知道正常妇人孕育的情况,可他见过。 之前北国公主嫁给同王,怀孕五个月时候已经不小了。 很明显比如今夜沉的大许多。 夜沉把衣服穿上,“不小,我不同于女子,要孕子十二个月。” “十二个月……?” 九燚喃喃自语,突然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夜沉,“你说曦儿是五月出生,那……” 夜沉淡淡道,“嗯,离宫后十一个月生的。” 九燚刚想说你骗我,突然想到什么,才明白夜沉诈他。 夜沉见他已经明白了,似笑非笑看他。 九燚有些沮丧。 可夜沉什么都没问。 这说明,要么夜沉已经都猜到了。 要么就是他看开了,不想提了。 夜沉不提,九燚也不会提。 反正他遵守诺言,一个字没说。 夜沉素来聪慧,骗不了他的。 知道,也不过是早晚的问题罢了。 等回了树屋,夜里,九燚没忍住,“轻尘,我可以么……” 夜沉仿佛又回到九燚十四岁中药时候、也或许是他十六岁求 欢时候的态度。 这三个月,九燚因为伤重,一直没碰夜沉。 于今夜,月光温柔下,终于心无芥蒂的再续前缘。 等休息时候,夜沉忽然道,“我们回去。” 九燚一直以为,他和夜沉会在这里住一辈子的。 可如今,竟然要回去了么? “那些不稳定因素,应该已经消除的差不多了,我们也不能一直偷懒。玩儿几个月算了,毕竟如今你是帝王,逃避不了的责任。” 九燚把头埋在夜沉脖颈,轻轻的“嗯”了一声。 夜沉仿佛什么都不知道。 但九燚知道,夜沉什么都知道了。 回到村子的时候,村子里还是旧模样。 只是夜沉的小院里有人。 秋千架被重新做了。 很大,上面坐着一个穿红衣,带恶鬼面具的人。 九燚抿着嘴唇,没说话。 夜沉让他先去休息,自己面对着赤焰斋主人。 开口,夜沉却并不客气。 “多大的人了,还跟我儿子抢玩物?” 赤焰斋主人盯着夜沉看,最后视线落在夜沉凸起的小腹,眼神惊疑。 夜沉坐在石桌旁,自顾自倒茶。 九燚却重新倒了水端出来,“喝这个。” 夜沉并不拒绝。 赤焰斋主人下了秋千,也坐在石桌旁。 九燚想留下,可抿了抿唇,最后还是离开了。 赤焰斋主人犹豫片刻,哑声道,“对不起。” 夜沉道,“老朋友了,面具也不摘下来?” 赤焰斋主人老实的把面具摘下来,面具下面容,正是那五年前自裁的先太子咸宁。 只是如今,他一身江湖人打扮。 夜沉冷笑,“好一个赤焰斋主人,你若是当初说你不想做太子,不想做帝王,我不会勉强你,做什么带坏我家孩子,你差点害死他!” 赤焰斋主人被夜沉斥责的一哆嗦。 即便五年不见,可夜沉余威尚存。 那十年太子生活,终归不是假的。 夜沉比他小又如何,依旧能斥责他不务正业,疏于政务。 他苦笑,“是啊,我从小就想当江湖侠客,快意恩仇,逍遥自在。所以从不把自己当皇子。” “结果意外的,这样把自己视为普通人的我,却被你们认为是宽容大度、品质高洁、能为一国之君。” “你们怎么知道,我只是想做一个普通人。” 夜沉道,“你和我说,我……” 赤焰斋主人眼眶红了,“不……不可能的……” 他很痛苦,“见你的前夕,我便同我父皇说,我不想参加太子选拔。可父皇他拒绝了我,他说如果我没有被选上,才能放我自由。” “可我被选上了,父皇警告我,我必须为了责任,做帝王。而逍遥侠客,只能是我的一场梦。” “我不甘心,凭什么我要被人操控一生?不过后面你都知道了,想来九燚已经告诉你了。” 夜沉见旧日友人如此,也感叹,“你若和我说……我也不会逼迫你。纵然我强势,或许也对你造成伤害,我很抱歉。” “只是九燚他什么都没和我说,我猜你们有约定,他不能破了自己的诺言。” 赤焰斋主人苦笑,“是啊,你很尽职尽责,只是你辅佐的太子不该是我,你看九燚他也很好。” 夜沉道,“什么时候?” 赤焰斋主人仿佛陷入回忆,“是你们二人有私情时候,我意识到,九燚的野心。所以我拿你来威胁他。” “他爱你,如果想要得到你,那只能听我的,为了做一个帝王而准备着。” 夜沉想起来,曾经有一段时间,太子咸宁批注奏折极为敷衍,理论退步,批阅虽然故作老成,可一眼看出稚嫩。 他以为是太子咸宁飘了。 如今想来,怕是太子咸宁让九燚批阅奏折? 果然很快,那奏折就看不出分别了。 赤焰斋主人点头,“没错,轻尘果然聪慧,一点即透。那轻尘是怎么怀疑我的?” 夜沉道,“是左相造反,要推你儿子做帝王。” 赤焰斋主人一时哑口。 他当初是问过太子侧妃的,太子侧妃选择跟他走。 于是他把太子侧妃和幼子先安置出去。 他只有太子侧妃一个妻子。 没想到太子侧妃偷偷回娘家,漏了馅儿,又让左相生了野心。 “所以你怎么确定赤焰斋主人是我?” 夜沉轻笑,“自然是因为,我骗小九,我说曦儿是你的。” 赤焰斋主人气得狠狠一拍桌子。 夜沉继续补刀。 “而且我家傻孩子信了。” “所以我猜,你还活着,小九也知道你活着,你们一起在密谋什么。” “既然如此,那肯定我见过你,你会是一个我们都不怀疑的角色。” “一个他知道身份,我却不知道身份的人,而且我见过。他又确定我接触过的人……我离宫后,只见过你。” 赤焰斋主人面目扭曲,双手拍腿,估计是打死也没料到,夜沉他敢这么诈人。 他们四月发动宫变,五月九燚登基,太子咸宁“自裁”。 夜沉六月假死出宫,第二年五月生曦儿。 中间十一个月! 夜沉说曦儿是太子咸宁的,九燚不管信不信,都会露出马脚。 这已经不是背不背锅的问题。 这就是夜沉让九燚自乱阵脚。 随后夜沉趁着九燚心中大乱,受伤坠崖失踪,引得赤焰斋主人不得不亲自出来收拾乱局。 否则左相和同王一定会拥立曦儿为国师,册立新帝王。 “好算计!” 夜沉道,“哪里哪里,不及殿下把我蒙在鼓里,算计我家孩子,还让他放我五年自由。” “若非当年我分了半条命给小九,只怕他撑不过五年,早就没命了。” 赤焰斋主人用手握拳,放在嘴边咳嗽,掩饰尴尬,还心虚的看别处。 他发现九燚对夜沉的感情,以太子之名,未来帝王身份压迫九燚,告诉九燚,如果不走这条路,成为人上人,就不能得到夜沉。 因为他在一日,便不允许。 逼得九燚不得不学习所有太子需要学习的所有。 而后他又不愿意退位让贤,也不愿意以活着身份被人以有复位可能再度追逐。 所以他让九燚选择,是一辈子碌碌无为,还是逼宫篡位,得到夜沉。 九燚退无可退,也不愿意自己命运受人摆布。 可他又逼九燚立誓,如果夜沉不愿意,就放他离开五年。 五年后,如果他能找到夜沉,他就再也不管九燚和夜沉。 因为他觉得自己对不起夜沉,所以给夜沉五年自由。 若九燚找不到夜沉,那九燚很快就会死亡。 所以他又不能让九燚死,赤焰斋随时关注九燚,发现九燚被反噬后,便给了九燚夜沉的地址。 可这些他不敢跟夜沉说。 夜沉并不喜欢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他说了,以夜沉睚眦必报的性子,会一直记着。 当初给九燚下药的平郡王,过后没多久,就被夜沉用手段,变成庶人了。 最后他死在去往岭南的路上。 白雪埋骨。 夜沉摇摇头,有些唏嘘,“也是我当局者迷,宫变时候没有好好想想,我师兄叶拂他为人忠正,怎么会跟小九谋逆。” “可如果是你授意呢?” “再加上你为了让我相信,死在小九登基当天。” “人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 “所以我一定先入为主,相信是小九逼死了你,这样无论小九怎么解释,我都不会相信的。” “可他一句话没解释!” 赤焰斋主人下意识起身后退。 夜沉是真的生气了。 他好好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宝贝,没让他在自己这里受一丝一毫委屈,却凭白让别人磋磨着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怎么,祸害我养大的孩子很好玩儿是不是?” “既然如此,这个帝王我们不做了,国师谁爱当谁当,我们不管了,你不是愿意安排么?你自己安排去!” 夜沉的话有些激烈。 他不是没脾气,只是不必发脾气。 曾经太子咸宁犯错,多少个日夜被夜沉骂的狗血淋头。 可九燚在他身边十多年,一句重话都没挨过。 说到底,太子咸宁也不是真的纯善。 否则如何会做到如今这样? 太子咸宁在别处受得委屈,却给九燚受。 但凡他把这委屈给夜沉受,夜沉也不会说什么。 可不论太子咸宁,还是赤焰斋主人,都不敢。 九燚受得委屈,夜沉心疼,又怎么会给赤焰斋主人好脸色? 夜沉怪他,也怪自己,没明察秋毫,白白让九燚受了这天大的委屈。 九燚何其在乎夜沉。 可夜沉自己也给了他委屈。 这委屈,怕只有用夜沉的一辈子才能弥补了。 相思第十诫 夜沉对于赤焰斋主人来说,终归余威犹存。 即便他如今已经在江湖呼风唤雨五年,不问朝堂事。 可夜沉如今真的生气了,他也只得缩脖子。 “那……那你打算怎么办?” “说好,让我登基做帝王,放你们逍遥自在是肯定不行的!” 夜沉气笑了。 “你都把大邺扔给小九儿了,他累死累活扛了五年,你想要回去也不可能了!” 赤焰斋主人闻言急忙道,“你说的,不许反悔,只要这一点你不反悔,其他条件如何我都能做到!” 他拍着胸脯,显然对夜沉这句话极为满意。 夜沉叹息一声。 “一朝天子一朝臣,我是辅佐你的国师,所以如今换了人做帝王,我不能再做国师了。” 九燚虽然离得远,却听到了这句话,他本来还在安静听着,此刻听不下去了,眼睛当即就红了。 他正蹲在葡萄藤旁边摘葡萄,拿剪子一串一串剪下来放在篮子里。 此刻闻言立即站起来,所以这三个月终归是他的一场梦么? “轻尘……” 夜沉却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赤焰斋主人眼珠子转了转,视线落在夜沉腹部,“所以你想让曦儿上位?还是另有人选?” 夜沉道,“我师兄这几年劳苦功高,修行不在我之下。何况我的命绑给小九了,若他不是帝王,于我的能力上并不影响。” 他手落在腹部叹息,“可惜如今他做帝王,我的能力便失效大半,已经不利于大邺了。” 赤焰斋主人如何听不出意思,“可以,国师我会说服叶拂担任,只是你……” 他犹豫。 夜沉眉眼冷厉,似笑非笑,“如何,既然不做国师,你难道连我的去处都要插手?” 赤焰斋主人无奈摇头。 历代帝王更迭,不论如何,都不可插手卸任国师的事情。 国师卸任后便是自由身,不论何人不得干涉。 夜沉心满意足,“好,既然如此,当年我选你做太子,时至今日,契约也该断了。” 从来天行者选择太子,便与太子立下辅佐契约,这是外人所不知的。 一任国师一任帝王,一生忠诚敬献一人,至死方休。 而如今两人都活着,契约一直存在,必须断绝,否则都会受到天道反噬。 这也是太子咸宁自裁,夜沉不留下辅佐九燚为帝的原因。 帝王与国师的契约素来是最稳定的。 一方背叛,便会被天谴。 赤焰斋主人看夜沉将连接两人手的金色丝线斩断,忽然疑惑,“为何你没被反噬?” 他也是此刻才知道的。 夜沉淡淡道,“我对九燚,从来不是侍奉君主之心。” 赤焰斋主人默然,随即失笑,“好了,我最后的责任也尽了,日后我不再步入朝堂,我只是赤焰斋主人。” 他说完终于觉得顶天立地,遂昂首而去。 于这一刻开始,无形的责任也尽数消弭。 他不用夜夜惊醒,惧怕被人找到他还活着,被人推着重回帝位。 他已经彻底卸掉了这份责任。 日后,他可以换一张脸,继续逍遥自在的生活。 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江湖人。 九燚等赤焰斋主人出了院子,飞身离去后,才回到了石桌旁边,颇为委屈的坐下。 他尽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可眼泪不听话,颗颗落下。 “轻尘……” 还没叫出名字,九燚已经哽住了。 他还是没忍住,趴在石桌上哭起来。 他不敢。 夜沉生气了。 其实在林中三个月,他无时无刻不担惊受怕。 怕夜沉问他什么。 可又怕夜沉什么都不问。 无论如何,他只怕失去夜沉。 夜沉等他哭。 哭了半个时辰,九燚才迷迷糊糊抬头,满脸湿润,“你要是走,就走,我放你自由。” 他是用极大意志力说出来的。 他知道自己留不下夜沉。 所以努力让自己给夜沉留下一个好印象。 夜沉看他这样子颇为无奈,起身走到他身边给他擦泪,“出息。” 他把九燚的头靠在自己鼓起的腹部,“你听。” 九燚刚贴上去,就被踢了一脚,直接呆住了。 他脑子迷糊,一时间没想起来,愣愣开口,“这是什么?” 夜沉更无奈了,“我们的孩子。” 九燚回过神。 是啊,他们还有孩子。 可是有两个孩子了,夜沉也不愿意为他留下…… 都是他强迫夜沉的。 夜沉仿佛知道他所想,用手指弹了他额头一下,看到他额头红了,笑骂,“你是傻子么?不喜欢你,怎么会有孩子?” 九燚额头被弹的疼,却不去揉,反而不敢相信的抬头看夜沉,“真的?你说喜欢我?” 夜沉一时无语,低头问他,“知道为什么要给你取名九燚么?” “我刚遇到你的时候,就知道,你的命格早夭易折,为人柔软温和,命中又缺主心,只得给你补命,九九归一,九字为上,又以大火催发你命中软弱,令你骨重筋韧,从此傲立天地间,上能承天之道,下能怜悯众生。” “你当如火,熊熊燃烧,不曾断绝。” “这是我对你的期望。” “尚且,若不喜欢你,你曾经求 欢,我又怎会放 纵?我本意带你修行,做一对神仙眷侣。” “只可惜那赤焰斋主太过分,先一步把你拐走了,看来以后我只能陪你困顿深宫了。” 九燚眼睛眨了眨,这才渐渐明白了夜沉的意思。 夜沉素来心思深沉,不爱言说情深义重。 九燚自小经历又让他没安全感。 如今才终于真心诚意言说心里话。 “我以为,那时你小,再大些,便是不需我说,你也会懂。” 夜沉又有些惋惜。 为帝为后,终归累了些。 虽说他为后也只是陪伴九燚,到底不自由。 做国师还能常常外出,肆意洒脱。 “你当真愿意与我困于深宫?” 九燚抖着声儿问。 夜沉推了一下他额头,“傻不傻?国师和帝后,我只能坐一个位置,做国师,便不能与你为后。” 九燚激动的站起来紧紧抱着夜沉。 他又哭起来了。 无声无息间,湿了夜沉衣领。 夜沉无语。 这孩子养这么大,没发现是水做的啊? 其后半月,大邺王朝册封新任国师叶拂,正式认回皇子晨曦。 而后晨曦拜在叶拂门下修行。 九燚也想给夜沉册封,夜沉却拒绝了。 他只是养在深宫,一直陪着九燚。 夜沉入宫第二年,生下二皇子。 又三年诞下龙凤胎,为三皇女和四皇子。 其二子八岁被赤焰斋主人带走逍遥江湖。 他陪九燚在位第十年,确立国师叶拂首位弟子晨曦为下任国师,其三女为太女。 夜沉陪九燚第二十年,三皇女出类拔萃,又由大公子晨曦辅佐,光芒日盛。 而后九燚退位,携夜沉各处游历。 三皇女登基,为大邺历史上第三位登基女帝。 大公子晨曦进位国师。 大邺帝王九燚,共在位二十五年,前五年动荡,后二十年国泰民安。 虽在位期间无前帝王之大功,也无大过。 后人称为中平之治。 其后女帝却开创一代鼎盛时期,因九燚为其父,也常被大加称赞。 至于该女帝之母为何人,却一直搜寻不到记载,只知是一位奇人,方能教如此帝王。 相思第十诫 夜沉对于赤焰斋主人来说,终归余威犹存。 即便他如今已经在江湖呼风唤雨五年,不问朝堂事。 可夜沉如今真的生气了,他也只得缩脖子。 “那……那你打算怎么办?” “说好,让我登基做帝王,放你们逍遥自在是肯定不行的!” 夜沉气笑了。 “你都把大邺扔给小九儿了,他累死累活扛了五年,你想要回去也不可能了!” 赤焰斋主人闻言急忙道,“你说的,不许反悔,只要这一点你不反悔,其他条件如何我都能做到!” 他拍着胸脯,显然对夜沉这句话极为满意。 夜沉叹息一声。 “一朝天子一朝臣,我是辅佐你的国师,所以如今换了人做帝王,我不能再做国师了。” 九燚虽然离得远,却听到了这句话,他本来还在安静听着,此刻听不下去了,眼睛当即就红了。 他正蹲在葡萄藤旁边摘葡萄,拿剪子一串一串剪下来放在篮子里。 此刻闻言立即站起来,所以这三个月终归是他的一场梦么? “轻尘……” 夜沉却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赤焰斋主人眼珠子转了转,视线落在夜沉腹部,“所以你想让曦儿上位?还是另有人选?” 夜沉道,“我师兄这几年劳苦功高,修行不在我之下。何况我的命绑给小九了,若他不是帝王,于我的能力上并不影响。” 他手落在腹部叹息,“可惜如今他做帝王,我的能力便失效大半,已经不利于大邺了。” 赤焰斋主人如何听不出意思,“可以,国师我会说服叶拂担任,只是你……” 他犹豫。 夜沉眉眼冷厉,似笑非笑,“如何,既然不做国师,你难道连我的去处都要插手?” 赤焰斋主人无奈摇头。 历代帝王更迭,不论如何,都不可插手卸任国师的事情。 国师卸任后便是自由身,不论何人不得干涉。 夜沉心满意足,“好,既然如此,当年我选你做太子,时至今日,契约也该断了。” 从来天行者选择太子,便与太子立下辅佐契约,这是外人所不知的。 一任国师一任帝王,一生忠诚敬献一人,至死方休。 而如今两人都活着,契约一直存在,必须断绝,否则都会受到天道反噬。 这也是太子咸宁自裁,夜沉不留下辅佐九燚为帝的原因。 帝王与国师的契约素来是最稳定的。 一方背叛,便会被天谴。 赤焰斋主人看夜沉将连接两人手的金色丝线斩断,忽然疑惑,“为何你没被反噬?” 他也是此刻才知道的。 夜沉淡淡道,“我对九燚,从来不是侍奉君主之心。” 赤焰斋主人默然,随即失笑,“好了,我最后的责任也尽了,日后我不再步入朝堂,我只是赤焰斋主人。” 他说完终于觉得顶天立地,遂昂首而去。 于这一刻开始,无形的责任也尽数消弭。 他不用夜夜惊醒,惧怕被人找到他还活着,被人推着重回帝位。 他已经彻底卸掉了这份责任。 日后,他可以换一张脸,继续逍遥自在的生活。 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江湖人。 九燚等赤焰斋主人出了院子,飞身离去后,才回到了石桌旁边,颇为委屈的坐下。 他尽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可眼泪不听话,颗颗落下。 “轻尘……” 还没叫出名字,九燚已经哽住了。 他还是没忍住,趴在石桌上哭起来。 他不敢。 夜沉生气了。 其实在林中三个月,他无时无刻不担惊受怕。 怕夜沉问他什么。 可又怕夜沉什么都不问。 无论如何,他只怕失去夜沉。 夜沉等他哭。 哭了半个时辰,九燚才迷迷糊糊抬头,满脸湿润,“你要是走,就走,我放你自由。” 他是用极大意志力说出来的。 他知道自己留不下夜沉。 所以努力让自己给夜沉留下一个好印象。 夜沉看他这样子颇为无奈,起身走到他身边给他擦泪,“出息。” 他把九燚的头靠在自己鼓起的腹部,“你听。” 九燚刚贴上去,就被踢了一脚,直接呆住了。 他脑子迷糊,一时间没想起来,愣愣开口,“这是什么?” 夜沉更无奈了,“我们的孩子。” 九燚回过神。 是啊,他们还有孩子。 可是有两个孩子了,夜沉也不愿意为他留下…… 都是他强迫夜沉的。 夜沉仿佛知道他所想,用手指弹了他额头一下,看到他额头红了,笑骂,“你是傻子么?不喜欢你,怎么会有孩子?” 九燚额头被弹的疼,却不去揉,反而不敢相信的抬头看夜沉,“真的?你说喜欢我?” 夜沉一时无语,低头问他,“知道为什么要给你取名九燚么?” “我刚遇到你的时候,就知道,你的命格早夭易折,为人柔软温和,命中又缺主心,只得给你补命,九九归一,九字为上,又以大火催发你命中软弱,令你骨重筋韧,从此傲立天地间,上能承天之道,下能怜悯众生。” “你当如火,熊熊燃烧,不曾断绝。” “这是我对你的期望。” “尚且,若不喜欢你,你曾经求 欢,我又怎会放 纵?我本意带你修行,做一对神仙眷侣。” “只可惜那赤焰斋主太过分,先一步把你拐走了,看来以后我只能陪你困顿深宫了。” 九燚眼睛眨了眨,这才渐渐明白了夜沉的意思。 夜沉素来心思深沉,不爱言说情深义重。 九燚自小经历又让他没安全感。 如今才终于真心诚意言说心里话。 “我以为,那时你小,再大些,便是不需我说,你也会懂。” 夜沉又有些惋惜。 为帝为后,终归累了些。 虽说他为后也只是陪伴九燚,到底不自由。 做国师还能常常外出,肆意洒脱。 “你当真愿意与我困于深宫?” 九燚抖着声儿问。 夜沉推了一下他额头,“傻不傻?国师和帝后,我只能坐一个位置,做国师,便不能与你为后。” 九燚激动的站起来紧紧抱着夜沉。 他又哭起来了。 无声无息间,湿了夜沉衣领。 夜沉无语。 这孩子养这么大,没发现是水做的啊? 其后半月,大邺王朝册封新任国师叶拂,正式认回皇子晨曦。 而后晨曦拜在叶拂门下修行。 九燚也想给夜沉册封,夜沉却拒绝了。 他只是养在深宫,一直陪着九燚。 夜沉入宫第二年,生下二皇子。 又三年诞下龙凤胎,为三皇女和四皇子。 其二子八岁被赤焰斋主人带走逍遥江湖。 他陪九燚在位第十年,确立国师叶拂首位弟子晨曦为下任国师,其三女为太女。 夜沉陪九燚第二十年,三皇女出类拔萃,又由大公子晨曦辅佐,光芒日盛。 而后九燚退位,携夜沉各处游历。 三皇女登基,为大邺历史上第三位登基女帝。 大公子晨曦进位国师。 大邺帝王九燚,共在位二十五年,前五年动荡,后二十年国泰民安。 虽在位期间无前帝王之大功,也无大过。 后人称为中平之治。 其后女帝却开创一代鼎盛时期,因九燚为其父,也常被大加称赞。 至于该女帝之母为何人,却一直搜寻不到记载,只知是一位奇人,方能教如此帝王。 引·无尽之章 夜沉自魔界醒来的时候还有些惆怅。 没见到白霜他有些失望。 可龙燚亲自去了,跟他在大邺安稳一生,让他也觉心里开心。 龙燚这个举动是出乎夜沉意料的。 可龙燚那样为他,这一次终于不是将他排在众生之后了。 虽然是因为大邺本就国泰民安,不需要做选择。 可夜沉也很开心。 至少,在某一个和平盛世,龙燚将他放在第一位。 龙燚是神主,他有他的责任。 夜沉从来不曾奢望,会有龙燚舍众生而为他的一天。 如果龙燚真的那么做了,夜沉只会看不起他。 一人 众生 夜沉的选择,早就定了。 而能被他看上的人,怎么也要同样选择。 夜沉身前不远处是一大片星斗盘。 星斗盘本来一直停滞不前。 可自夜沉回来后,突然动了。 如今运转飞快。 夜沉扶着腰往星斗盘近前查看。 如今他腹中胎儿发育成熟,或许不多久就会出生。 夜沉即便睡得不久,此刻也有些不舒服。 他一边揉着自己腰腹,缓解腰上的酸痛,一边用手拨动星斗盘。 片刻后他低低笑出声。 “小家伙,你父亲的命劫动了。” “你说,你父亲能不能逃过这一次劫数?” 没有回答。 夜沉也有些落寞。 “小东西,你可别急着出来。” 这时候向天进来了。 “尊主,下层四方神域有异动。” 夜沉已经料到了,不在意道。 “是白霜神魂完整了。” 夜沉分出的一缕元神,每次寻着白霜的气息找过去,都摸了一场空。 龙燚的动作很快。 有白霜指引,龙燚没用多少时间就集齐了白霜神魂。 可夜沉那一缕元神找不到白霜魂魄碎片,却也不愿意回来了。 向天却否道,“尊主,刚刚得到消息,那位陨落了……” 夜沉闻言动作一顿。 陨落了? 一日前 星斗盘中,九星世界。 巨大莲花台上,坐着一位穿繁复白衣,戴重冠的女神。 “南宵,你……” 旁边一身紫衣的守护者亚伯兰神色焦灼。 女神闻言轻应了一声,随即抬头,她的容貌竟然和夜沉一般无二。 巨大莲花台从边缘开始,有花瓣片片枯萎落下。 亚伯兰还很年轻,语音艰涩,“您当真……” 南宵抬着头,看向天穹不知名处。 “我来此是为了找东西,可东西找不到了,我也回不去了,这一身修为,便给你们,化作一场机缘。” 亚伯兰有些不安,他隐约知道什么,却又不敢问出口。 南宵对他道,“从此这个地方会诞生安稳的世界,若有一天,我再回归,你们也能再得一场机缘。” 亚伯兰下意识去擦眼睛,不让泪落下。 南宵却只是闭着眼,“有人来了,我要陪着他,你先下去。” 亚伯兰便离开了。 南宵仰头望天。 九天之上,一团光辉落下,给这黑暗世界带来无尽光明。 “你……” 来人一身白金衣衫,灿若朝霞,明若桃李,正是神界神主龙燚。 南宵轻笑一声,“你来了。” 龙燚看着正在散去一身生机的女子,不禁眉头紧锁,他下意识更落下几分,想要阻止南宵的生机溃散。 可南宵却拦住了他,“不要白费力气了。” 龙燚眼睛慢慢红了,“你为何……” 南宵道,“我有我的使命,我要带他回去的……” “如今使命未完成,我便回不去了。” 龙燚不能接受,“他已经回去了,只要你回去就可以看到他,为何还要固执。” 南宵却摇头,“不,这里如今更需要我,你看那边,是生命的种子。” 龙燚寻着南宵视线看过去。 那是很小很小的一块地方,有几个闪烁的生命种子,未来他们会成长,成为新的世界。 可如今,他们没有力量,很快就要死掉了。 南宵轻轻抬手,她的手已经开始化成烟,飘到那些生命种子附近,供给种子营养。 很快生命孵化,一个脆弱的领地出现。 或许在不久的将来,那里就会成为一块新的生命之地。 龙燚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 他不能阻止南宵这样做。 因为南宵是为了苍生。 可他此刻只觉后悔自责。 南宵闭着眼,安静的坐着。 她的身躯很快悉数化成烟,消散了。 这里只剩下龙燚一个人。 龙燚愣愣的看着,直到整片空间因为承受不住他的神威而颤动,他才回神,回到了四方神域。 白霜安静的等着他,见他回来,头从文书上抬起来,“兄长回来了?” 龙燚扶着门框,突然吐出一口金色神血。 这一幕吓坏了白霜,他匆匆而来扶住龙燚,“兄长你怎么了?” 龙燚抬头,唇角染血,一脸茫然看着白霜,被他扶着坐下,神色木然的讲了那九星世界的所见。 “她?没了?” 白霜很是惊讶。 龙燚沉重点头。 “我没想到,阿夜他……” 白霜否定,“不会的,不会的兄长,你想太多了。” 龙燚默然不语。 白霜也心绪不宁。 可他们如今什么都做不了。 龙燚也因为这件事,加之多次寻找白霜魂魄碎片,一时间心力交瘁,故而身体衰弱。 不过两年,他就因自责而走火入魔。 白霜在床边宽慰龙燚,“兄长,我去喊阿夜来见你。” 龙燚摇头拒绝,“不必了,我已经走火入魔,这样颓败的样子,不想他看到。” “小霜,等我走了,你就和阿夜好好生活。” 白霜满眼是泪。 第三年,龙燚陨落。 与此同时,魔界 夜沉面无表情沉默良久,许久后终于手指滑动,点着星斗盘喃喃自语,“他的劫数到底还是逃不过……” 引·无尽之章 夜沉自魔界醒来的时候还有些惆怅。 没见到白霜他有些失望。 可龙燚亲自去了,跟他在大邺安稳一生,让他也觉心里开心。 龙燚这个举动是出乎夜沉意料的。 可龙燚那样为他,这一次终于不是将他排在众生之后了。 虽然是因为大邺本就国泰民安,不需要做选择。 可夜沉也很开心。 至少,在某一个和平盛世,龙燚将他放在第一位。 龙燚是神主,他有他的责任。 夜沉从来不曾奢望,会有龙燚舍众生而为他的一天。 如果龙燚真的那么做了,夜沉只会看不起他。 一人 众生 夜沉的选择,早就定了。 而能被他看上的人,怎么也要同样选择。 夜沉身前不远处是一大片星斗盘。 星斗盘本来一直停滞不前。 可自夜沉回来后,突然动了。 如今运转飞快。 夜沉扶着腰往星斗盘近前查看。 如今他腹中胎儿发育成熟,或许不多久就会出生。 夜沉即便睡得不久,此刻也有些不舒服。 他一边揉着自己腰腹,缓解腰上的酸痛,一边用手拨动星斗盘。 片刻后他低低笑出声。 “小家伙,你父亲的命劫动了。” “你说,你父亲能不能逃过这一次劫数?” 没有回答。 夜沉也有些落寞。 “小东西,你可别急着出来。” 这时候向天进来了。 “尊主,下层四方神域有异动。” 夜沉已经料到了,不在意道。 “是白霜神魂完整了。” 夜沉分出的一缕元神,每次寻着白霜的气息找过去,都摸了一场空。 龙燚的动作很快。 有白霜指引,龙燚没用多少时间就集齐了白霜神魂。 可夜沉那一缕元神找不到白霜魂魄碎片,却也不愿意回来了。 向天却否道,“尊主,刚刚得到消息,那位陨落了……” 夜沉闻言动作一顿。 陨落了? 一日前 星斗盘中,九星世界。 巨大莲花台上,坐着一位穿繁复白衣,戴重冠的女神。 “南宵,你……” 旁边一身紫衣的守护者亚伯兰神色焦灼。 女神闻言轻应了一声,随即抬头,她的容貌竟然和夜沉一般无二。 巨大莲花台从边缘开始,有花瓣片片枯萎落下。 亚伯兰还很年轻,语音艰涩,“您当真……” 南宵抬着头,看向天穹不知名处。 “我来此是为了找东西,可东西找不到了,我也回不去了,这一身修为,便给你们,化作一场机缘。” 亚伯兰有些不安,他隐约知道什么,却又不敢问出口。 南宵对他道,“从此这个地方会诞生安稳的世界,若有一天,我再回归,你们也能再得一场机缘。” 亚伯兰下意识去擦眼睛,不让泪落下。 南宵却只是闭着眼,“有人来了,我要陪着他,你先下去。” 亚伯兰便离开了。 南宵仰头望天。 九天之上,一团光辉落下,给这黑暗世界带来无尽光明。 “你……” 来人一身白金衣衫,灿若朝霞,明若桃李,正是神界神主龙燚。 南宵轻笑一声,“你来了。” 龙燚看着正在散去一身生机的女子,不禁眉头紧锁,他下意识更落下几分,想要阻止南宵的生机溃散。 可南宵却拦住了他,“不要白费力气了。” 龙燚眼睛慢慢红了,“你为何……” 南宵道,“我有我的使命,我要带他回去的……” “如今使命未完成,我便回不去了。” 龙燚不能接受,“他已经回去了,只要你回去就可以看到他,为何还要固执。” 南宵却摇头,“不,这里如今更需要我,你看那边,是生命的种子。” 龙燚寻着南宵视线看过去。 那是很小很小的一块地方,有几个闪烁的生命种子,未来他们会成长,成为新的世界。 可如今,他们没有力量,很快就要死掉了。 南宵轻轻抬手,她的手已经开始化成烟,飘到那些生命种子附近,供给种子营养。 很快生命孵化,一个脆弱的领地出现。 或许在不久的将来,那里就会成为一块新的生命之地。 龙燚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 他不能阻止南宵这样做。 因为南宵是为了苍生。 可他此刻只觉后悔自责。 南宵闭着眼,安静的坐着。 她的身躯很快悉数化成烟,消散了。 这里只剩下龙燚一个人。 龙燚愣愣的看着,直到整片空间因为承受不住他的神威而颤动,他才回神,回到了四方神域。 白霜安静的等着他,见他回来,头从文书上抬起来,“兄长回来了?” 龙燚扶着门框,突然吐出一口金色神血。 这一幕吓坏了白霜,他匆匆而来扶住龙燚,“兄长你怎么了?” 龙燚抬头,唇角染血,一脸茫然看着白霜,被他扶着坐下,神色木然的讲了那九星世界的所见。 “她?没了?” 白霜很是惊讶。 龙燚沉重点头。 “我没想到,阿夜他……” 白霜否定,“不会的,不会的兄长,你想太多了。” 龙燚默然不语。 白霜也心绪不宁。 可他们如今什么都做不了。 龙燚也因为这件事,加之多次寻找白霜魂魄碎片,一时间心力交瘁,故而身体衰弱。 不过两年,他就因自责而走火入魔。 白霜在床边宽慰龙燚,“兄长,我去喊阿夜来见你。” 龙燚摇头拒绝,“不必了,我已经走火入魔,这样颓败的样子,不想他看到。” “小霜,等我走了,你就和阿夜好好生活。” 白霜满眼是泪。 第三年,龙燚陨落。 与此同时,魔界 夜沉面无表情沉默良久,许久后终于手指滑动,点着星斗盘喃喃自语,“他的劫数到底还是逃不过……” 第一颗星·天辞 亚伯兰脸色不好,正在沿着东域一路往南域行去。 他以为那小丫头或许往南域跑了。 可找了很大一圈,也没看到那小丫头的身影。 至此刻,他有些着急。 自从那位神女陨落后,生命化生于此界,渐渐衍生出如今的稳定九域。 亚伯兰如今是东域执掌者。 九域中其他七个领域,早就诞生了执掌者,唯有南域一直没有诞生主人,使得南域荒芜。 终于在前几天,南域的执掌者终于诞生了。 亚伯兰感觉到后,很怕中域执掌者温若素有所察觉,趁机对南宵不利,这才往南域把刚诞生的南宵带回自己执掌的东域。 结果刚带回来,他就和旁边领域执掌者一个交流的片刻,南宵就跑掉了。 九域一直有一个传言。 一位女性执掌者的诞生,会带领九域迎来新的高度。 而八个领域的执掌者中,只有温若素一个女性。 温若素也一直认为自己就是传说中的那个女性。 可到今天,最后一个领域诞生的执掌者南宵,也是女性。 也就意味着,南宵的出现,会推翻温若素一直以来的自命不凡。 南宵还初初诞生,只怕能力不足,亚伯兰生怕被温若素先发现,对南宵做什么。 此刻更是急得不得不往其他领域寻找。 而中域边缘,亚伯兰离开后。 南宵见亚伯兰不会再回来,终于放心,从隐藏处爬出来,拍拍手选定一个方向而去。 她刚走没多远,却突然被一束光定在原地。 警报声响起,宣告这一次实验的失败。 龙燚操纵着眼前的浮空屏幕,推了推眼镜,神色晦暗不明。 “亚克拉斯,怎么回事?” 助手亚克拉斯闻言满头是汗,“教授,给我一分钟查出原因。” 龙燚默许。 亚克拉斯利索将周围探查一遍,一脸不可思议,“教授,试验场地误入生命体,导致实验失败……” 这个实验已经进行了三次,是进行中域领民突破寿命的关键。 这一次本来已经判定成功可能性为978。 而今却失败了,如果是因为准备不足,那他们可以进行优化。 可如今却是因为不相干的生命体误入。 亚克拉斯擦汗,龙燚的压力可见更大。 龙燚微微抬头,镜片折射出冷光,“把它带过来!” 这个实验太重要,亚克拉斯立刻让人去带那个生命体。 可下一刻,警报拉长,预示着这一片试验场地即将面临巨大爆炸。 龙燚咬牙切齿,因为太过用力,以至于他的脸侧咬肌鼓起,额头青筋爆凸。 “三十秒,所有人放弃仪器撤退。” 亚克拉斯犹豫,“可是教授,所有仪器占了实验室大半资产……” 如果带仪器撤退,需要三分半。 可距离爆炸只有一分钟。 龙燚当机立断,“撤退!” 亚克拉斯已经下了指令,“教授,走。” 龙燚却拒绝,“不要管我。” 亚克拉斯无奈,只得转头飞速撤退。 中域领民基因进化到极致,等所有人撤退不见身影,也不过三秒。 他把身上的白大褂脱下,往实验中心而去。 行走过程中,他暴露的皮肤浮现一层金色鳞片。 而他走到实验中心也不过几秒。 下一刻,红色巨大烟雾腾起,是一场无声爆炸。 “咳咳咳!” 爆炸后不知多久,一阵剧烈呛咳声响起,伴随着一个骂骂咧咧的清脆声音的,是从仪器中爬出来且灰头土脸的女孩子。 女孩子身上衣服还算完好,只是被灰尘掩映的看不出样子。 她还来不及站起来,突然被一股危机锁定,迅速往旁边一滚,紧随而来的是一把锋利长剑横在她脖颈间。 南宵不顾长剑划破皮肉,反而仰起头,就看到皮肤嵌着金色鳞片的短发男人。 男人眸子是金色的,带着一股未知神圣庄严,这样神秘的状态,本不该属于这个世界。 可此时此刻,这个男人他就站在眼前。 南宵有些意外,“你这人,怎么在这样污浊的世间?” 长剑被纤细手指轻轻推开,而后流血的伤口迅速恢复,只留下一抹红色。 龙燚有些惊讶,他又把长剑横了上去,又是一道更加深刻的伤口浮于少女脖颈之上,只要再偏一点,只怕就会割断少女喉咙。 南宵直接干脆袒露自己脖颈,那样大方,“你要杀我?” 龙燚将长剑偏开些许,果然,那伤口又缓慢愈合了。 他抿了抿嘴唇,嗓音有些沙哑,“为何不躲?” 少女丝毫没有闪躲的意思,可他明明感知得到,少女伤口那愈合的力量,只要她愿意,不会被自己再次损伤。 南宵直接用手拍开长剑,又拍着自己身上灰尘,“怕什么,你难道真能杀了我?” 龙燚后退一步,下意识做出防备姿态。 可南宵只是走到那已经变成焦土的蛋壳旁边,里面的生命已经彻底消失了。 “基因实验?可惜失败了。” 她转头,眼睛亮闪闪的盯着男人,“所以你想制造和你一样的人?” 她能感知到,眼前的男人和之前离开的那些人不同。 九燚眼睛闪烁,却并不回答。 南宵耸了耸肩,“可惜这种实验并不可能成功。” 九燚也知道,可他有必须做实验的理由。 南宵忽然转头,“你身上有熟悉的气息,不如你让我跟着你,我帮你研究,如何?” 九燚没料到少女竟然如此说,有些诧异,“你知道你会面临什么么?” 南宵显然不在意,她走到九燚面前,鼻翼轻轻翕动,随即歪着头笑道,“无所谓,我只是觉得,你很熟悉,我相信你。” 她眉眼弯弯,在天光下,显得明媚无双。 这样带着全然信任的笑容,九燚第一次看见,竟然觉得有一瞬间恍惚。 他知道眼前这个少女很特别,如果加入研究,未尝没有让实验成功的可能。 何况她破坏了实验。 “既然是你破坏实验,你有必要赔偿。而且你损坏了我很多器材,就用你来打工偿还。” 南宵晃了晃脑袋,“是吗?那些器材很贵?” 透明罩子外面的器材都被炸毁了。 她想了想,打了个响指,一瞬间,这片空间时间倒流,那些器材恢复原样。 九燚抿唇,这个少女一定要留下。 “我可以让你跟着,不管你图什么,但是你要听从我的。” 他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个芯片,这是给实验样品准备的。 如果蛋里面孵化出生物,这枚芯片就属于它。 而今也没浪费。 南宵看着龙燚把芯片打入自己脖颈,微微有些刺痛。 “你好不温柔,弄痛我了。” 九燚没怜惜她,只是道,“如果你背叛,芯片会杀死你。” 他并没有把握,可也必须恐吓。 南宵并不在意。 十分钟后,龙燚让亚克拉斯给南宵进行的检查已经出来了。 “教授,她的实验数据很奇怪,基因方面竟然不会衰老。” 龙燚看着十几页检测单,这些数据来自于三管南宵的血液。 而南宵还盯着旁边对她正在检测的仪器。 亚克拉斯犹豫道,“教授……” 龙燚道,“今天实验出现意外,不过幸好成功了,她就是我们的数据样本,明白吗。” 亚克拉斯是龙燚的人,闻言眼睛一亮,“明白,那教授,我一会儿就带她去注册身份。” 龙燚犹豫一下,“争取监护权。” 亚克拉斯带着检测单离开了。 半个小时后,一群人乌泱泱进来,是监管局等几方势力。 他们如同看稀有动物一样,围着等离子罩看蜷缩在里面实验台上的少女。 龙燚穿着白大褂,带着遮蔽瞳孔颜色的眼镜,一丝不苟的为少女做检测。 亚克拉斯一边介绍实验完成度,一边说如今实验样本的不可控性。 监督局有些为难,毕竟实验样本数据不可控。 身份研究所只负责审核能否发放身份凭证,并不多管闲事。 而央部则想要带走数据样本。 在几个小时的拉扯下,身份研究所当先退出,以颁布身份给监护人为定论后离开。 央部是中域高层行 政 机 关,他们也有自己的实验局,如今想摘果子。 最后亚克拉斯也无法争夺过,只能声明不负责实验样本稳定性。 央部就让人进去带南宵离开。 南宵看着陌生的人,扭头盯着龙燚,“他们?” 龙燚继续手中的器材检测,“他们想带你离开。” 南宵争辩,“但我要求跟着你。” 龙燚道,“我没有足够的权利留下你。” 南宵笑嘻嘻,“那他们如果没有能力照顾我,你是不是就可以?” 龙燚没回答,等于默认。 南宵直接将进来押送自己的人骨头碎成粉末,扔了出去。 因为基因极限进化,即便骨头碎了,他们也不会死,只是如同无脊椎的一滩肉。 她转头盯着罩子外的央部负责人,笑容可怕,“杀了你!” 央部负责人只觉得浑身僵住,隔着罩子,几乎被水泥封住一般无法呼吸,血液都无法循环。 他挣扎着,却一动不动。 那一瞬间,仿佛过了千万年。 下一瞬,央部负责人后退一步,浑身是汗,大口呼吸。 他下意识捂住自己喉咙。 旁边的人一脸惧怕的看着他。 有人递给他一个镜子,镜中人一瞬间老了十岁。 央部负责人怕了,匆匆说此事以后再谈,便带人离开了。 亚克拉斯愣了一下,不可思议的扭头去看罩子里的少女。 少女却无忧无虑躺回实验床,还笑嘻嘻的到处打量。 龙燚从里面出来,“怎么样?” 这件事他不能出面,那些人本来就防着他,如今更不可能信任他的每一句话。 亚克拉斯松了口气,“他们留下了实验样本。” 龙燚也松口气。 他忽然转头看着少女,“你叫什么名字?” 南宵从床上跳下来,“没有名字,不然你给我取一个?” 龙燚道,“那就叫实验数据236号。” 南宵撇撇嘴,却没说话。 南宵只是领地封号。 但她不能告诉龙燚,估计会吓坏他。 而且理论上,领域掌控者不可以随便进入领域中。 更不能随意踏足其他掌控者所辖领域。 少女鼓着两颊,明显不高兴,却也没反驳。 第一颗星·天辞 亚伯兰脸色不好,正在沿着东域一路往南域行去。 他以为那小丫头或许往南域跑了。 可找了很大一圈,也没看到那小丫头的身影。 至此刻,他有些着急。 自从那位神女陨落后,生命化生于此界,渐渐衍生出如今的稳定九域。 亚伯兰如今是东域执掌者。 九域中其他七个领域,早就诞生了执掌者,唯有南域一直没有诞生主人,使得南域荒芜。 终于在前几天,南域的执掌者终于诞生了。 亚伯兰感觉到后,很怕中域执掌者温若素有所察觉,趁机对南宵不利,这才往南域把刚诞生的南宵带回自己执掌的东域。 结果刚带回来,他就和旁边领域执掌者一个交流的片刻,南宵就跑掉了。 九域一直有一个传言。 一位女性执掌者的诞生,会带领九域迎来新的高度。 而八个领域的执掌者中,只有温若素一个女性。 温若素也一直认为自己就是传说中的那个女性。 可到今天,最后一个领域诞生的执掌者南宵,也是女性。 也就意味着,南宵的出现,会推翻温若素一直以来的自命不凡。 南宵还初初诞生,只怕能力不足,亚伯兰生怕被温若素先发现,对南宵做什么。 此刻更是急得不得不往其他领域寻找。 而中域边缘,亚伯兰离开后。 南宵见亚伯兰不会再回来,终于放心,从隐藏处爬出来,拍拍手选定一个方向而去。 她刚走没多远,却突然被一束光定在原地。 警报声响起,宣告这一次实验的失败。 龙燚操纵着眼前的浮空屏幕,推了推眼镜,神色晦暗不明。 “亚克拉斯,怎么回事?” 助手亚克拉斯闻言满头是汗,“教授,给我一分钟查出原因。” 龙燚默许。 亚克拉斯利索将周围探查一遍,一脸不可思议,“教授,试验场地误入生命体,导致实验失败……” 这个实验已经进行了三次,是进行中域领民突破寿命的关键。 这一次本来已经判定成功可能性为978。 而今却失败了,如果是因为准备不足,那他们可以进行优化。 可如今却是因为不相干的生命体误入。 亚克拉斯擦汗,龙燚的压力可见更大。 龙燚微微抬头,镜片折射出冷光,“把它带过来!” 这个实验太重要,亚克拉斯立刻让人去带那个生命体。 可下一刻,警报拉长,预示着这一片试验场地即将面临巨大爆炸。 龙燚咬牙切齿,因为太过用力,以至于他的脸侧咬肌鼓起,额头青筋爆凸。 “三十秒,所有人放弃仪器撤退。” 亚克拉斯犹豫,“可是教授,所有仪器占了实验室大半资产……” 如果带仪器撤退,需要三分半。 可距离爆炸只有一分钟。 龙燚当机立断,“撤退!” 亚克拉斯已经下了指令,“教授,走。” 龙燚却拒绝,“不要管我。” 亚克拉斯无奈,只得转头飞速撤退。 中域领民基因进化到极致,等所有人撤退不见身影,也不过三秒。 他把身上的白大褂脱下,往实验中心而去。 行走过程中,他暴露的皮肤浮现一层金色鳞片。 而他走到实验中心也不过几秒。 下一刻,红色巨大烟雾腾起,是一场无声爆炸。 “咳咳咳!” 爆炸后不知多久,一阵剧烈呛咳声响起,伴随着一个骂骂咧咧的清脆声音的,是从仪器中爬出来且灰头土脸的女孩子。 女孩子身上衣服还算完好,只是被灰尘掩映的看不出样子。 她还来不及站起来,突然被一股危机锁定,迅速往旁边一滚,紧随而来的是一把锋利长剑横在她脖颈间。 南宵不顾长剑划破皮肉,反而仰起头,就看到皮肤嵌着金色鳞片的短发男人。 男人眸子是金色的,带着一股未知神圣庄严,这样神秘的状态,本不该属于这个世界。 可此时此刻,这个男人他就站在眼前。 南宵有些意外,“你这人,怎么在这样污浊的世间?” 长剑被纤细手指轻轻推开,而后流血的伤口迅速恢复,只留下一抹红色。 龙燚有些惊讶,他又把长剑横了上去,又是一道更加深刻的伤口浮于少女脖颈之上,只要再偏一点,只怕就会割断少女喉咙。 南宵直接干脆袒露自己脖颈,那样大方,“你要杀我?” 龙燚将长剑偏开些许,果然,那伤口又缓慢愈合了。 他抿了抿嘴唇,嗓音有些沙哑,“为何不躲?” 少女丝毫没有闪躲的意思,可他明明感知得到,少女伤口那愈合的力量,只要她愿意,不会被自己再次损伤。 南宵直接用手拍开长剑,又拍着自己身上灰尘,“怕什么,你难道真能杀了我?” 龙燚后退一步,下意识做出防备姿态。 可南宵只是走到那已经变成焦土的蛋壳旁边,里面的生命已经彻底消失了。 “基因实验?可惜失败了。” 她转头,眼睛亮闪闪的盯着男人,“所以你想制造和你一样的人?” 她能感知到,眼前的男人和之前离开的那些人不同。 九燚眼睛闪烁,却并不回答。 南宵耸了耸肩,“可惜这种实验并不可能成功。” 九燚也知道,可他有必须做实验的理由。 南宵忽然转头,“你身上有熟悉的气息,不如你让我跟着你,我帮你研究,如何?” 九燚没料到少女竟然如此说,有些诧异,“你知道你会面临什么么?” 南宵显然不在意,她走到九燚面前,鼻翼轻轻翕动,随即歪着头笑道,“无所谓,我只是觉得,你很熟悉,我相信你。” 她眉眼弯弯,在天光下,显得明媚无双。 这样带着全然信任的笑容,九燚第一次看见,竟然觉得有一瞬间恍惚。 他知道眼前这个少女很特别,如果加入研究,未尝没有让实验成功的可能。 何况她破坏了实验。 “既然是你破坏实验,你有必要赔偿。而且你损坏了我很多器材,就用你来打工偿还。” 南宵晃了晃脑袋,“是吗?那些器材很贵?” 透明罩子外面的器材都被炸毁了。 她想了想,打了个响指,一瞬间,这片空间时间倒流,那些器材恢复原样。 九燚抿唇,这个少女一定要留下。 “我可以让你跟着,不管你图什么,但是你要听从我的。” 他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个芯片,这是给实验样品准备的。 如果蛋里面孵化出生物,这枚芯片就属于它。 而今也没浪费。 南宵看着龙燚把芯片打入自己脖颈,微微有些刺痛。 “你好不温柔,弄痛我了。” 九燚没怜惜她,只是道,“如果你背叛,芯片会杀死你。” 他并没有把握,可也必须恐吓。 南宵并不在意。 十分钟后,龙燚让亚克拉斯给南宵进行的检查已经出来了。 “教授,她的实验数据很奇怪,基因方面竟然不会衰老。” 龙燚看着十几页检测单,这些数据来自于三管南宵的血液。 而南宵还盯着旁边对她正在检测的仪器。 亚克拉斯犹豫道,“教授……” 龙燚道,“今天实验出现意外,不过幸好成功了,她就是我们的数据样本,明白吗。” 亚克拉斯是龙燚的人,闻言眼睛一亮,“明白,那教授,我一会儿就带她去注册身份。” 龙燚犹豫一下,“争取监护权。” 亚克拉斯带着检测单离开了。 半个小时后,一群人乌泱泱进来,是监管局等几方势力。 他们如同看稀有动物一样,围着等离子罩看蜷缩在里面实验台上的少女。 龙燚穿着白大褂,带着遮蔽瞳孔颜色的眼镜,一丝不苟的为少女做检测。 亚克拉斯一边介绍实验完成度,一边说如今实验样本的不可控性。 监督局有些为难,毕竟实验样本数据不可控。 身份研究所只负责审核能否发放身份凭证,并不多管闲事。 而央部则想要带走数据样本。 在几个小时的拉扯下,身份研究所当先退出,以颁布身份给监护人为定论后离开。 央部是中域高层行 政 机 关,他们也有自己的实验局,如今想摘果子。 最后亚克拉斯也无法争夺过,只能声明不负责实验样本稳定性。 央部就让人进去带南宵离开。 南宵看着陌生的人,扭头盯着龙燚,“他们?” 龙燚继续手中的器材检测,“他们想带你离开。” 南宵争辩,“但我要求跟着你。” 龙燚道,“我没有足够的权利留下你。” 南宵笑嘻嘻,“那他们如果没有能力照顾我,你是不是就可以?” 龙燚没回答,等于默认。 南宵直接将进来押送自己的人骨头碎成粉末,扔了出去。 因为基因极限进化,即便骨头碎了,他们也不会死,只是如同无脊椎的一滩肉。 她转头盯着罩子外的央部负责人,笑容可怕,“杀了你!” 央部负责人只觉得浑身僵住,隔着罩子,几乎被水泥封住一般无法呼吸,血液都无法循环。 他挣扎着,却一动不动。 那一瞬间,仿佛过了千万年。 下一瞬,央部负责人后退一步,浑身是汗,大口呼吸。 他下意识捂住自己喉咙。 旁边的人一脸惧怕的看着他。 有人递给他一个镜子,镜中人一瞬间老了十岁。 央部负责人怕了,匆匆说此事以后再谈,便带人离开了。 亚克拉斯愣了一下,不可思议的扭头去看罩子里的少女。 少女却无忧无虑躺回实验床,还笑嘻嘻的到处打量。 龙燚从里面出来,“怎么样?” 这件事他不能出面,那些人本来就防着他,如今更不可能信任他的每一句话。 亚克拉斯松了口气,“他们留下了实验样本。” 龙燚也松口气。 他忽然转头看着少女,“你叫什么名字?” 南宵从床上跳下来,“没有名字,不然你给我取一个?” 龙燚道,“那就叫实验数据236号。” 南宵撇撇嘴,却没说话。 南宵只是领地封号。 但她不能告诉龙燚,估计会吓坏他。 而且理论上,领域掌控者不可以随便进入领域中。 更不能随意踏足其他掌控者所辖领域。 少女鼓着两颊,明显不高兴,却也没反驳。 第二颗星·辰耀 南宵身份牌被身份研究所送来后,根据规定,落在了龙燚名下。 从此中域的律法上,龙燚是南宵的监护人。 等把身份牌给南宵的时候,龙燚并不在意道,“身份铭牌上,是你的名字。” 南宵看着上面光印的“小小”二字,眉头微皱。 “这算什么?小小?猫儿狗儿的名字,你把我当宠物养?” 龙燚手中继续着自己的实验,并不回答。 显然他不想分给南宵过多的注意力。 南宵莫名有些难过。 虽然知道不过是萍水相逢,可她心里就是不舒服。 哪怕叫她实验数据236,至少为了实验结果也会认真对待。 可宠物是什么? 一时兴起的玩物罢了。 若有一天跑丢了,也不过轻轻叹息一声“贪玩”,随即便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亚克拉斯拿着新资料过来,看南宵这样子,对于教授把危险生物放出来,他有些疑惑,“你怎么在这里?” 南宵把身份牌给亚克拉斯看,“身份牌。” 亚克拉斯点头,明了。 中域只要得到身份牌,就意味着认可自由人的身份。 “小小?这名字会不会太随便了。” 龙燚接过资料,不以为意,“不过是实验样本。” 亚克拉斯点头,“也是。” 他们都很清楚,实验样本而已。 未来的某一天,会成为随时可以销毁的实验数据罢了。 没必要放在心上。 南宵生得小小一只,此刻仰着头盯着龙燚看。 龙燚对她并不在意。 他不把南宵交出去,是因为南宵此刻有更加重要的分量。 相比于那些实验器材的价值,南宵更胜一筹。 “以后跟着我,你记住自己的身份,以后我就是你的监护人,哪怕你跑丢了,被别人遇到,检测了身份牌,也会被送回我这里。” 简而言之。 身份牌意味着南宵离不开了。 南宵轻轻“哦”了一声。 她也很疑惑,这个人一点也不讨人喜欢,她为什么想跟着他。 可是答案终归会有。 只要找到答案,她就离开。 反正中域也不是她的领地,她想走,谁也拦不住。 南宵打定主意,也就不去想那些了。 龙燚的实验偏向生物科技和基因提纯研发。 他想要突破中域领民的生命锁。 每个领域因为掌控者能力不同,其领域内领民也不尽相同,科技发展和传统文化更是天差地别。 而中域是科技领域,与之对比明显的,则是东域的传统保守。 同样的,中域因为科技飞速发展,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领民的基因也发展到极限,注重精神力和特殊功能。 可开发出来的基因能力却有很大缺陷。 基因病伴随所有领民,以至于他们最多也只有两百岁寿命。 生命锁是伴随基因锁被打开的又一重枷锁。 所以他们中基因优秀的甚至可以达到光速奔跑,可奔跑过后,是身体基因序列的崩溃。 所以为了维持身体的平衡,他们很少使用能力。 这样才能更久的活着。 也因此,中域生物研究者数不胜数。 龙燚也不过是其中一个。 但他有优势。 因为他清楚长生种的身体结构,所以他已经研究了生物科技两百年。 身份也换过三个了。 亚克拉斯也是龙燚第三个生物助手。 南宵坐在办公椅上,因为没穿鞋子,双腿晃动间,小脚丫也碰不到地面。 “所以你为什么想研究基因破碎更改方向呢?” 许多事,她生而知之,一眼就知道龙燚和其他人的区别,这也是她的疑惑。 理论上,龙燚这样的存在,应该是东域亚伯兰领域内的领民才对。 龙燚拿着针管对南宵手臂扎下去,鲜红血液逐渐装满针管。 针管被拔下时候,南宵眼中湿润,“轻一点,好痛。” 龙燚动作没有停顿,又拿出棉签对着南宵鼻子里面进行刮擦。 “不要多话,不然我会忍不住把你切片。” 可他的动作却轻了一点。 “好了,今天取样完成,你不要到处乱跑,很多人对你很感兴趣。” 南宵却不动,按着手臂上的针孔防止血液流出。 “你好讨厌,你这样子,没有女孩子会喜欢你的。” 龙燚并不在意。 他把血液提纯,不断分析里面的物质。 可是研究过后,很遗憾,那些愈合能力在离开身体后,迅速失去活性,无法存在复制可能。 这结果他不是第一次知道了。 南宵看着龙燚愁眉苦脸,伸出小手按着他的眉眼,“你干嘛?有什么苦恼的,这是他们的选择啊。” 龙燚揉捏额心,“怎么想跟着我?我只是利用你,你不会看不出来。” 南宵撇嘴,“我知道,但我也很奇怪,为什么我会想跟着你,我想我需要找到答案。” 龙燚闻言瞳孔变小。 她竟然会想要离开? 他把自己的身份牌拿出来,递给南宵,“拿着,我的身份牌也交给你,作为取信。” 南宵盯着身份牌,摇摇头,笑道,“不用了,亚克拉斯跟我说了,身份牌一旦遗失,是很严重的事。” 龙燚却直接塞进她怀里,“拿着,如果有一天你弄丢了,大不了我就逃命去。” 一块身份牌而已,丢了他可以找黑市换个身份。 南宵却并不知道这一点,她眼睛亮晶晶,“你是在跟我交托性命么?” 龙燚呼吸一顿,不自在转头,掩饰自己并不存在的心虚,“随你想。” 南宵很高兴的把两个身份牌放在一起,塞进兜里。 实际上,她是放在了自己的小空间中。 龙燚开始转变研究方向。 而南宵便是他的研究对象。 索性龙燚的研究还算人性化,之前没真的直接取出南宵的器官进行残 忍实验。 可没有进展,央部便多次来要南宵。 南宵看着龙燚又一次交涉后回来,双手托腮,“你也可以把我交给他们,反正他们也带不走我。” 龙燚不知想到什么,眼睛突然红了,像是看着她,又像是看着某个人。 “你知道被带走了,会意味着什么么?” 南宵意识到,龙燚话语中藏着的信息。 她收敛了神色,坐好,“所以你这么着急,是因为你有一个很在意的人也出了事,对么?” 龙燚没说话。 南宵试探道,“他是快死了么?” 龙燚抬眸看她,没否认,也没承认。 南宵便一拍手,“你早说啊,带我去看看,或许我能救他。” 龙燚犹豫着。 南宵也不过来了三个月,他还不能够彻底信任。 南宵却不在意,“你最近都在研究愈合复刻,加快自身修复,那带我去看看,或许你就有解决方法了。” 龙燚犹豫着,终究还是没忍住,带着南宵进了实验地下室。 地下一百八十米处,亚克拉斯竟然从里面出来,见到龙燚带南宵下来,有些意外,“教授您想?” 龙燚道,“我带她来看看。” 他们俩都心知肚明,龙燚是想让南宵知道了。 “那好,教授你们快去快回,我会在这里守着。” 龙燚点头,“那多谢了。” 他说完带着南宵走到土墙一样的门前,操纵屏幕录入冗长的密码,输入基因信息,虹膜信息,而后还做了一套生物基因检测计算等列式。 繁杂的程序进行了十分钟,只要一处错误,密码就会封锁二十四小时。 南宵都看困了,昏昏欲睡时,门才终于打开。 而这样的门,有二十八道之多,每一道门密码程序都不相同。 甚至选择密码输入顺序也不同。 南宵意识到,龙燚果然藏了一个大秘密。 索性后面的门密码短,开的比较快,最后一道门打开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十几分钟。 里面是一圈原形平台,而后是旋转下去的银白色楼梯。 平台中央空出来的空间很大,盘着一条巨大的白蛇。 只是白蛇身上都是伤,呼吸起伏也显得微弱。 他快死了。 这是南宵的结论。 只是她没说出来。 龙燚走到白蛇旁边,抚摸白蛇闭着眼沉睡的头部。 “他是我的弟弟,白霜,具有和你一样愈合的能力。只是这能力只针对外人,而不能修复自己的伤。” “我们兄弟诞生在边缘垃圾带,被一位流浪汉捡到收养。” “结果流浪汉因为遇见黑色势力的交易而被找上门打死,我和弟弟则被流浪汉用飞行器送走。” “逃命途中,飞行器出了故障,那些人追来,飞行器被击落,我们落在垃圾中,他们以为只有弟弟一个人,而我落在废泄中,看不到。” “当时我摔昏迷了,醒来后发现他们把弟弟带走了。” “后来我自学机械,一边寻找弟弟,一边想办法自保,因为我知道,即便救出他,没有能力我也没办法保护他。” “五十年后,我终于成功把弟弟救出来了,可他伤的太重了,那些人对他太残忍,割肉放血,器官移植……” 说到这里,龙燚似乎情绪太激烈,缓了许久才压抑自己嗓子里的哽咽。 “弟弟虽然伤重,却也不至于如此。之前他还能起来,我把他藏起来,偶尔带他出去玩。” “可三十年前一次意外,那些人发现弟弟还活着,找了记录,就疯了般找他。” “我弟弟有一项特殊能力,那就是可以稳定基因崩坏,修复因基因锁破开带来的后遗症,对于那些人来说,就是续命良药。” “飞船当时被炸毁,等我再找到他,他就这样了。” “这三十年,他一直这样,可我能感觉到,他的生机越来越低。” 南宵沉默。 下来的时候她就看到,这看起来很大的白蛇,浑身却都是伤口,鳞片斑驳,血液还在渗出,显得格外悲惨。 她也明白龙燚为何一直专注于研究她。 可他还坚守着自己的底线,没有直接在她身上实验。 南宵伸手抚摸白蛇的头,“我可以救他。” “真的?” 龙燚没忍住,眼泪滑落。 他不是装的。 是真的心疼他这胞弟一直以来的苦痛。 这么多年他一直在心里自责,是他没有照顾好保护好自己胞弟,才让他如此。 而今南宵这么说,他虽然有些怀疑,却宁愿是真的。 南宵点头。 “可以的。” 领域掌管者拥有创造生命的能力。 如今只是治疗,极为简单。 “不过恐怕需要一点时间。” 龙燚已经很激动了,“没关系,只要能治好他,多久都可以。” 两个人不能离开太久。 南宵抓紧时间,星星点点的光芒汇入白蛇头顶,而后消失。 南宵只用了十分钟,就见白蛇头动了动,随即抬起头,口中信子吐出。 虽然没好,至少白蛇醒了。 龙燚激动的抱着白蛇粗壮的脖颈,可惜太粗了,他没办法环抱住。 “你醒了真好,乖,今天时间到了,以后我每天过来陪你,很快你就能好。” 白蛇对着龙燚亲昵的吐信子,他此刻太虚弱,根本来不及查看怎么多了个人。 龙燚带着南宵离开,两人也不过进去半小时。 等他们出来,亚克拉斯细心检查痕迹,把门关好,再次打乱密码。 每一次他们的密码都会被打乱,防止有人寻觅踪迹而来。 亚克拉斯不知道里面的秘密。 但他和龙燚的弟弟是好友,知道龙燚弟弟在里面疗养。 龙燚跟他说,唯有生物研究突破生命锁的限制,他弟弟才有救。 亚克拉斯今年五十岁了,却还是青年样貌。 他的命是白霜救的。 当年,才十几岁的亚克拉斯因为重病而被丢弃,是白霜心软把他带走了。 也因为亚克拉斯的病被记录,后来白霜才泄露的踪迹而被伏击重伤,亚克拉斯一直很愧疚。 所以等他好了以后,才去黑市改头换面,重新以助手的身份陪着龙燚做研究。 这么多年,龙燚许多事还是他帮着完成的。 “教授,她可信么?” 亚克拉斯跟龙燚低声询问,他很怕三十年前的事再次发生。 龙燚沉默。 他也不敢信南宵。 可如今死马当活马医,他没有办法了。 实在不行等白霜好转一些,确定没有生命安全了,就转移白霜。 现在央部还在到处搜查白霜的踪迹。 而背地里更多人在找白霜。 白霜的血肉太逆天。 而活着的诱惑力太大了。 稳定突破的基因锁让所有人失去理智。 两百年寿命太短。 权利却太过汹涌。 第二颗星·辰耀 南宵身份牌被身份研究所送来后,根据规定,落在了龙燚名下。 从此中域的律法上,龙燚是南宵的监护人。 等把身份牌给南宵的时候,龙燚并不在意道,“身份铭牌上,是你的名字。” 南宵看着上面光印的“小小”二字,眉头微皱。 “这算什么?小小?猫儿狗儿的名字,你把我当宠物养?” 龙燚手中继续着自己的实验,并不回答。 显然他不想分给南宵过多的注意力。 南宵莫名有些难过。 虽然知道不过是萍水相逢,可她心里就是不舒服。 哪怕叫她实验数据236,至少为了实验结果也会认真对待。 可宠物是什么? 一时兴起的玩物罢了。 若有一天跑丢了,也不过轻轻叹息一声“贪玩”,随即便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亚克拉斯拿着新资料过来,看南宵这样子,对于教授把危险生物放出来,他有些疑惑,“你怎么在这里?” 南宵把身份牌给亚克拉斯看,“身份牌。” 亚克拉斯点头,明了。 中域只要得到身份牌,就意味着认可自由人的身份。 “小小?这名字会不会太随便了。” 龙燚接过资料,不以为意,“不过是实验样本。” 亚克拉斯点头,“也是。” 他们都很清楚,实验样本而已。 未来的某一天,会成为随时可以销毁的实验数据罢了。 没必要放在心上。 南宵生得小小一只,此刻仰着头盯着龙燚看。 龙燚对她并不在意。 他不把南宵交出去,是因为南宵此刻有更加重要的分量。 相比于那些实验器材的价值,南宵更胜一筹。 “以后跟着我,你记住自己的身份,以后我就是你的监护人,哪怕你跑丢了,被别人遇到,检测了身份牌,也会被送回我这里。” 简而言之。 身份牌意味着南宵离不开了。 南宵轻轻“哦”了一声。 她也很疑惑,这个人一点也不讨人喜欢,她为什么想跟着他。 可是答案终归会有。 只要找到答案,她就离开。 反正中域也不是她的领地,她想走,谁也拦不住。 南宵打定主意,也就不去想那些了。 龙燚的实验偏向生物科技和基因提纯研发。 他想要突破中域领民的生命锁。 每个领域因为掌控者能力不同,其领域内领民也不尽相同,科技发展和传统文化更是天差地别。 而中域是科技领域,与之对比明显的,则是东域的传统保守。 同样的,中域因为科技飞速发展,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领民的基因也发展到极限,注重精神力和特殊功能。 可开发出来的基因能力却有很大缺陷。 基因病伴随所有领民,以至于他们最多也只有两百岁寿命。 生命锁是伴随基因锁被打开的又一重枷锁。 所以他们中基因优秀的甚至可以达到光速奔跑,可奔跑过后,是身体基因序列的崩溃。 所以为了维持身体的平衡,他们很少使用能力。 这样才能更久的活着。 也因此,中域生物研究者数不胜数。 龙燚也不过是其中一个。 但他有优势。 因为他清楚长生种的身体结构,所以他已经研究了生物科技两百年。 身份也换过三个了。 亚克拉斯也是龙燚第三个生物助手。 南宵坐在办公椅上,因为没穿鞋子,双腿晃动间,小脚丫也碰不到地面。 “所以你为什么想研究基因破碎更改方向呢?” 许多事,她生而知之,一眼就知道龙燚和其他人的区别,这也是她的疑惑。 理论上,龙燚这样的存在,应该是东域亚伯兰领域内的领民才对。 龙燚拿着针管对南宵手臂扎下去,鲜红血液逐渐装满针管。 针管被拔下时候,南宵眼中湿润,“轻一点,好痛。” 龙燚动作没有停顿,又拿出棉签对着南宵鼻子里面进行刮擦。 “不要多话,不然我会忍不住把你切片。” 可他的动作却轻了一点。 “好了,今天取样完成,你不要到处乱跑,很多人对你很感兴趣。” 南宵却不动,按着手臂上的针孔防止血液流出。 “你好讨厌,你这样子,没有女孩子会喜欢你的。” 龙燚并不在意。 他把血液提纯,不断分析里面的物质。 可是研究过后,很遗憾,那些愈合能力在离开身体后,迅速失去活性,无法存在复制可能。 这结果他不是第一次知道了。 南宵看着龙燚愁眉苦脸,伸出小手按着他的眉眼,“你干嘛?有什么苦恼的,这是他们的选择啊。” 龙燚揉捏额心,“怎么想跟着我?我只是利用你,你不会看不出来。” 南宵撇嘴,“我知道,但我也很奇怪,为什么我会想跟着你,我想我需要找到答案。” 龙燚闻言瞳孔变小。 她竟然会想要离开? 他把自己的身份牌拿出来,递给南宵,“拿着,我的身份牌也交给你,作为取信。” 南宵盯着身份牌,摇摇头,笑道,“不用了,亚克拉斯跟我说了,身份牌一旦遗失,是很严重的事。” 龙燚却直接塞进她怀里,“拿着,如果有一天你弄丢了,大不了我就逃命去。” 一块身份牌而已,丢了他可以找黑市换个身份。 南宵却并不知道这一点,她眼睛亮晶晶,“你是在跟我交托性命么?” 龙燚呼吸一顿,不自在转头,掩饰自己并不存在的心虚,“随你想。” 南宵很高兴的把两个身份牌放在一起,塞进兜里。 实际上,她是放在了自己的小空间中。 龙燚开始转变研究方向。 而南宵便是他的研究对象。 索性龙燚的研究还算人性化,之前没真的直接取出南宵的器官进行残 忍实验。 可没有进展,央部便多次来要南宵。 南宵看着龙燚又一次交涉后回来,双手托腮,“你也可以把我交给他们,反正他们也带不走我。” 龙燚不知想到什么,眼睛突然红了,像是看着她,又像是看着某个人。 “你知道被带走了,会意味着什么么?” 南宵意识到,龙燚话语中藏着的信息。 她收敛了神色,坐好,“所以你这么着急,是因为你有一个很在意的人也出了事,对么?” 龙燚没说话。 南宵试探道,“他是快死了么?” 龙燚抬眸看她,没否认,也没承认。 南宵便一拍手,“你早说啊,带我去看看,或许我能救他。” 龙燚犹豫着。 南宵也不过来了三个月,他还不能够彻底信任。 南宵却不在意,“你最近都在研究愈合复刻,加快自身修复,那带我去看看,或许你就有解决方法了。” 龙燚犹豫着,终究还是没忍住,带着南宵进了实验地下室。 地下一百八十米处,亚克拉斯竟然从里面出来,见到龙燚带南宵下来,有些意外,“教授您想?” 龙燚道,“我带她来看看。” 他们俩都心知肚明,龙燚是想让南宵知道了。 “那好,教授你们快去快回,我会在这里守着。” 龙燚点头,“那多谢了。” 他说完带着南宵走到土墙一样的门前,操纵屏幕录入冗长的密码,输入基因信息,虹膜信息,而后还做了一套生物基因检测计算等列式。 繁杂的程序进行了十分钟,只要一处错误,密码就会封锁二十四小时。 南宵都看困了,昏昏欲睡时,门才终于打开。 而这样的门,有二十八道之多,每一道门密码程序都不相同。 甚至选择密码输入顺序也不同。 南宵意识到,龙燚果然藏了一个大秘密。 索性后面的门密码短,开的比较快,最后一道门打开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十几分钟。 里面是一圈原形平台,而后是旋转下去的银白色楼梯。 平台中央空出来的空间很大,盘着一条巨大的白蛇。 只是白蛇身上都是伤,呼吸起伏也显得微弱。 他快死了。 这是南宵的结论。 只是她没说出来。 龙燚走到白蛇旁边,抚摸白蛇闭着眼沉睡的头部。 “他是我的弟弟,白霜,具有和你一样愈合的能力。只是这能力只针对外人,而不能修复自己的伤。” “我们兄弟诞生在边缘垃圾带,被一位流浪汉捡到收养。” “结果流浪汉因为遇见黑色势力的交易而被找上门打死,我和弟弟则被流浪汉用飞行器送走。” “逃命途中,飞行器出了故障,那些人追来,飞行器被击落,我们落在垃圾中,他们以为只有弟弟一个人,而我落在废泄中,看不到。” “当时我摔昏迷了,醒来后发现他们把弟弟带走了。” “后来我自学机械,一边寻找弟弟,一边想办法自保,因为我知道,即便救出他,没有能力我也没办法保护他。” “五十年后,我终于成功把弟弟救出来了,可他伤的太重了,那些人对他太残忍,割肉放血,器官移植……” 说到这里,龙燚似乎情绪太激烈,缓了许久才压抑自己嗓子里的哽咽。 “弟弟虽然伤重,却也不至于如此。之前他还能起来,我把他藏起来,偶尔带他出去玩。” “可三十年前一次意外,那些人发现弟弟还活着,找了记录,就疯了般找他。” “我弟弟有一项特殊能力,那就是可以稳定基因崩坏,修复因基因锁破开带来的后遗症,对于那些人来说,就是续命良药。” “飞船当时被炸毁,等我再找到他,他就这样了。” “这三十年,他一直这样,可我能感觉到,他的生机越来越低。” 南宵沉默。 下来的时候她就看到,这看起来很大的白蛇,浑身却都是伤口,鳞片斑驳,血液还在渗出,显得格外悲惨。 她也明白龙燚为何一直专注于研究她。 可他还坚守着自己的底线,没有直接在她身上实验。 南宵伸手抚摸白蛇的头,“我可以救他。” “真的?” 龙燚没忍住,眼泪滑落。 他不是装的。 是真的心疼他这胞弟一直以来的苦痛。 这么多年他一直在心里自责,是他没有照顾好保护好自己胞弟,才让他如此。 而今南宵这么说,他虽然有些怀疑,却宁愿是真的。 南宵点头。 “可以的。” 领域掌管者拥有创造生命的能力。 如今只是治疗,极为简单。 “不过恐怕需要一点时间。” 龙燚已经很激动了,“没关系,只要能治好他,多久都可以。” 两个人不能离开太久。 南宵抓紧时间,星星点点的光芒汇入白蛇头顶,而后消失。 南宵只用了十分钟,就见白蛇头动了动,随即抬起头,口中信子吐出。 虽然没好,至少白蛇醒了。 龙燚激动的抱着白蛇粗壮的脖颈,可惜太粗了,他没办法环抱住。 “你醒了真好,乖,今天时间到了,以后我每天过来陪你,很快你就能好。” 白蛇对着龙燚亲昵的吐信子,他此刻太虚弱,根本来不及查看怎么多了个人。 龙燚带着南宵离开,两人也不过进去半小时。 等他们出来,亚克拉斯细心检查痕迹,把门关好,再次打乱密码。 每一次他们的密码都会被打乱,防止有人寻觅踪迹而来。 亚克拉斯不知道里面的秘密。 但他和龙燚的弟弟是好友,知道龙燚弟弟在里面疗养。 龙燚跟他说,唯有生物研究突破生命锁的限制,他弟弟才有救。 亚克拉斯今年五十岁了,却还是青年样貌。 他的命是白霜救的。 当年,才十几岁的亚克拉斯因为重病而被丢弃,是白霜心软把他带走了。 也因为亚克拉斯的病被记录,后来白霜才泄露的踪迹而被伏击重伤,亚克拉斯一直很愧疚。 所以等他好了以后,才去黑市改头换面,重新以助手的身份陪着龙燚做研究。 这么多年,龙燚许多事还是他帮着完成的。 “教授,她可信么?” 亚克拉斯跟龙燚低声询问,他很怕三十年前的事再次发生。 龙燚沉默。 他也不敢信南宵。 可如今死马当活马医,他没有办法了。 实在不行等白霜好转一些,确定没有生命安全了,就转移白霜。 现在央部还在到处搜查白霜的踪迹。 而背地里更多人在找白霜。 白霜的血肉太逆天。 而活着的诱惑力太大了。 稳定突破的基因锁让所有人失去理智。 两百年寿命太短。 权利却太过汹涌。 第三颗星·辰意 半个月后,龙燚确认白霜已经恢复大半后,便将他转移了。 连着三天没有去地下为白蛇治疗,南宵有些奇怪,“你弟弟不需要再进行治疗了么?” 龙燚犹豫一下,否定道,“不必了,他如今已经很好了。” 南宵有些狐疑,却明显看出龙燚不想再提,也就没再追问。 反正她也并不在意这些。 龙燚依旧沉迷于实验。 只不过几年过去,却并没有什么进展。 这期间,央部几次加压让龙燚带南宵去央部。 龙燚犹豫着,还是在南宵跟着他的第九年,选择带南宵去央部走了一趟。 南宵看着一路不同的景色,有些好奇。 中域偏向中央的领域,明显和边缘差别很大。 高科技带来的不同体验,让南宵对于这里很感兴趣。 央部总部建立在中央星空上,里面是星辰海。 而央部的如今领导人,星战竟然亲自接见龙燚。 星战是个具有传奇色彩的人。 他十三岁上战场,奋战在第一线。 五十岁便以超高军 功成为军 部最高司 令 官,而后坐镇中央部。 又用几十年,成为中域领民的最高指挥者。 也是历史上最年轻的最高指挥者,上任时候,仅一百四十八岁。 而他不仅身体还很稳定,甚至于曾经多次战争也没给他身体留下病症。 生物科研部给他的数据也证明,他身体竟然在延缓衰老。 南宵见到这位传奇统帅的时候,并不惊讶。 他看起来还年轻,甚至于容貌也不过三十多岁的样子,并没有衰老。 而且他周身还散发着不一样的磁场。 龙燚很谨慎,“见过统帅。” 星战饶有兴致的打量南宵,他能感觉到南宵和整个中域格格不入。 南宵却并不在意他的打量,反而四处观察着周围环境。 这高科技的办公室,让她有几分探索欲。 龙燚喊南宵,“小小,注意形象。” 星战这才难得把视线落在龙燚身上。 是审视。 更是敌视。 南宵很敏锐的捕捉到星战对于龙燚的敌视,立即转头去看。 星战的视线轻飘飘落在龙燚身上,上下打量。 许久后,嗤笑一声,“经常听别人称赞你是年轻有为,可今日一见,不过如此。” 龙燚并不在意星战说了什么。 但星战的眼神极具侵略性,让他觉得反感。 “不过他人鼓吹罢了。” 星战视线又转移到南宵身上,和颜悦色,“这位小姐,你很漂亮,过来和我聊聊好不好?” 南宵犹豫一下,摇头拒绝,“我不喜欢你。” 星战闻言神色不变,“我想加深一下了解后,这位小姐会愿意和我聊天的。” 他说着,摆摆手,让人带龙燚出去。 南宵却拉住龙燚的手,“我和他一起的。” 侍卫长犹豫的看向星战。 星战脸色冷淡下来。 “我们中域领民的生命归属中 央部,想必这位小姐不愿意看到龙燚教授年纪轻轻止步于此。”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南宵依旧不以为意。 仿佛不知道龙燚面临着多大危险一般。 “你可以随便威胁我,大不了杀掉我,反正我也不怕。” 南宵能感知到,星战并不想杀她。 甚至于他还需要自己。 南宵是新生的领域掌控者,而且她的属地在南域,所以对中域并不了解。 自然此刻她也不知道,星战心里正在盘算的东西。 不过南宵可以感知到,星战的身躯正在发生转变。 他的身躯介于中域领民和领域掌管者之间。 领域掌管者的身体构造是不同的。 能够作为一方掌控者,他们凌驾于高天之上,拥有一些领域所无法接纳的能力,于是只能待在另一个更高的维度,很少下到领域。 他们的能力如果一个不慎,甚至可以毁掉领域。 南宵这样软硬不吃,星战竟然也觉得有些无奈。 不过他有的是办法,至少现在可以先把两人留下。 至于南宵在意什么,他可以想办法找到。 例如,南宵的视线总是落在龙燚身上。 她的在意有几分,一分一毫也不会瞒过他。 “龙燚教授,你很优秀,既然如此,那不如先留下参与生物科研部的新课题。” “他们最近研究有关长生……” “对了,听说他们找到了长生者的踪迹,你也知道,那家伙当年在暗市的价值,所以我想你也会感兴趣。” “毕竟你研究这么多年,近乎疯狂也没研究出来。” 他说着视线落在南宵身上,“以至于研究出了这位小姐,我很期待,这位小姐是否真的能达到长生。” 龙燚神色难看。 长生者…… 能被生物研究部称之为长生者的,一直以来只有他的弟弟白霜。 当年白霜被暗市那些家伙关押,经常分割部分血肉出卖给生物研究所研究。 所以白霜那时候的代号便是长生者。 而今星战这么说,龙燚也不能确定他是否已经获知白霜和龙燚之间的关系。 但龙燚背地里不仅用南宵做实验,他也用自己做实验,长达二十五年的实验证明,他的血肉具有攻击性和毒素。 这也是他隐藏极好的原因。 不同于白霜的治愈之体。 他虽然也是难得的实验体,却并没什么用。 “所以,统帅是已经找到长生者了?那生物研究恐怕要更进一步了。” 星战依旧微笑,他轻而易举洞悉龙燚面部肌肉的跳动。 左眼中的数据模块告诉星战,龙燚他在极力忍耐。 还真是有趣。 南宵在意龙燚。 龙燚在意的又是谁呢? 侍卫长把龙燚带走的时候,南宵亦步亦趋跟着。 星战并没有阻拦。 他只是让下属更加严密监控龙燚。 龙燚跟着生物研究部研究新的课题,而实验材料是一块很新鲜还带着鳞片的血肉。 龙燚几乎能肯定,这块血肉就是白霜的。 离体甚至不超过三小时。 南宵漫不经心的跟着龙燚,她看到那块血肉的时候也意识到了。 “这块材料得到的很艰难,我们的人坠毁了三台机械甲,才得到这么一块血肉。” “我听说对方特别难缠,而且一击不中就消失了。” “是啊,所以统帅派人去追查了。” “我听说这长生者的存在已经超出生命锁存在的限期了,所以这次研究我们或许能突破生命锁。” “是啊,我也很期待,毕竟我今年都一百九十七岁了。也幸好咱们不在战斗一线,比很多人活得更久。” “诶,老徐,你这句话不对,谁不想活的长久呢?” 三个老教授你来我往的交流。 龙燚低着头压抑自己的情绪。 他的手很稳,切割出很小一块血肉,放入仪器中。 血肉中存在一种愈合物质,不断在愈合重生。 龙燚隔着镜片的眼睛漆黑如墨。 南宵鼻子动了动,淡定到,“复刻体,只具有无限复刻愈合的能力,却没有诞生理智的基因,这只是一块废弃品。” 龙燚眉角微动。 南宵突然抬头,她对着某个方向凝神,而后往那边走。 有守卫拦住她。 侍卫长一直在关注南宵,见此让守卫放行。 龙燚动也不动,似乎并不关心南宵的去留和行动。 侍卫长一直跟着南宵。 一直走到一个封闭金属门前,南宵侧目,“我可以进去么?” 侍卫长轻轻按了下左耳仿基因金属耳,里面传出星战的声音,“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开放你所有的权限。” 办公室中,星战坐在宽松沙发上,看着眼前巨大屏幕。 这屏幕是多视角,南宵和龙燚的一言一行皆在掌控。 南宵微微抬头,视线隔着屏幕和星战眸子对视。 但她神色并无波动,不像一个活人,倒像是星战手下那些基因仿生人。 “多谢。” 星战盯着屏幕中的南宵,不断操作手边小屏幕观察南宵的手脚和脖颈。 她身上有至少五个高科技手环。 每一个里面都有巨大电流,恐怕是为了惩罚。 “有意思……” 星战又放大南宵的瞳孔,经屏幕测量分析,可惜并不能在数据库里分析到。 他又把一张图片划出来,这图片上是一位看起来面容和善的女人,三十岁,看起来成熟稳重。 女人却不是照片,而是画片。 是星战提取自己记忆画出来的。 至于拍摄图片,星战不敢,也不能。 高维度的掌控者是无法留下图像的。 星战又是操作几下,把南宵图像和画上女人对比。 画片绘制栩栩如生,几乎如同见到真人。 星战盯着两个人的眸子,果然,数据分析,匹配相同度99。 “许上将,加强警卫巡逻,务必保证,任何生物无法离开。” 许上将听到指令立即回复。 “收到!” 而南宵此刻站在金属门前,看着白金色金属门缓缓打开,里面是一个高压金属笼。 而笼子里,软趴趴倒着一条浑身伤口的白蛇。 它一动不动,甚至不清醒。 而南宵眼中看到的,也一分不差的传输到龙燚镜片上。 龙燚也看到了那条白蛇凄惨的模样。 他手微微停顿,随即继续操作。 星战盯着龙燚的动作。 “黎格瓦上将,放出消息,龙燚触犯央部律法,非法实验,已经被监禁。” 巨大屏幕左下角出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闻言迅速行了个军 礼,“收到指令!” 第三颗星·辰意 半个月后,龙燚确认白霜已经恢复大半后,便将他转移了。 连着三天没有去地下为白蛇治疗,南宵有些奇怪,“你弟弟不需要再进行治疗了么?” 龙燚犹豫一下,否定道,“不必了,他如今已经很好了。” 南宵有些狐疑,却明显看出龙燚不想再提,也就没再追问。 反正她也并不在意这些。 龙燚依旧沉迷于实验。 只不过几年过去,却并没有什么进展。 这期间,央部几次加压让龙燚带南宵去央部。 龙燚犹豫着,还是在南宵跟着他的第九年,选择带南宵去央部走了一趟。 南宵看着一路不同的景色,有些好奇。 中域偏向中央的领域,明显和边缘差别很大。 高科技带来的不同体验,让南宵对于这里很感兴趣。 央部总部建立在中央星空上,里面是星辰海。 而央部的如今领导人,星战竟然亲自接见龙燚。 星战是个具有传奇色彩的人。 他十三岁上战场,奋战在第一线。 五十岁便以超高军 功成为军 部最高司 令 官,而后坐镇中央部。 又用几十年,成为中域领民的最高指挥者。 也是历史上最年轻的最高指挥者,上任时候,仅一百四十八岁。 而他不仅身体还很稳定,甚至于曾经多次战争也没给他身体留下病症。 生物科研部给他的数据也证明,他身体竟然在延缓衰老。 南宵见到这位传奇统帅的时候,并不惊讶。 他看起来还年轻,甚至于容貌也不过三十多岁的样子,并没有衰老。 而且他周身还散发着不一样的磁场。 龙燚很谨慎,“见过统帅。” 星战饶有兴致的打量南宵,他能感觉到南宵和整个中域格格不入。 南宵却并不在意他的打量,反而四处观察着周围环境。 这高科技的办公室,让她有几分探索欲。 龙燚喊南宵,“小小,注意形象。” 星战这才难得把视线落在龙燚身上。 是审视。 更是敌视。 南宵很敏锐的捕捉到星战对于龙燚的敌视,立即转头去看。 星战的视线轻飘飘落在龙燚身上,上下打量。 许久后,嗤笑一声,“经常听别人称赞你是年轻有为,可今日一见,不过如此。” 龙燚并不在意星战说了什么。 但星战的眼神极具侵略性,让他觉得反感。 “不过他人鼓吹罢了。” 星战视线又转移到南宵身上,和颜悦色,“这位小姐,你很漂亮,过来和我聊聊好不好?” 南宵犹豫一下,摇头拒绝,“我不喜欢你。” 星战闻言神色不变,“我想加深一下了解后,这位小姐会愿意和我聊天的。” 他说着,摆摆手,让人带龙燚出去。 南宵却拉住龙燚的手,“我和他一起的。” 侍卫长犹豫的看向星战。 星战脸色冷淡下来。 “我们中域领民的生命归属中 央部,想必这位小姐不愿意看到龙燚教授年纪轻轻止步于此。”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南宵依旧不以为意。 仿佛不知道龙燚面临着多大危险一般。 “你可以随便威胁我,大不了杀掉我,反正我也不怕。” 南宵能感知到,星战并不想杀她。 甚至于他还需要自己。 南宵是新生的领域掌控者,而且她的属地在南域,所以对中域并不了解。 自然此刻她也不知道,星战心里正在盘算的东西。 不过南宵可以感知到,星战的身躯正在发生转变。 他的身躯介于中域领民和领域掌管者之间。 领域掌管者的身体构造是不同的。 能够作为一方掌控者,他们凌驾于高天之上,拥有一些领域所无法接纳的能力,于是只能待在另一个更高的维度,很少下到领域。 他们的能力如果一个不慎,甚至可以毁掉领域。 南宵这样软硬不吃,星战竟然也觉得有些无奈。 不过他有的是办法,至少现在可以先把两人留下。 至于南宵在意什么,他可以想办法找到。 例如,南宵的视线总是落在龙燚身上。 她的在意有几分,一分一毫也不会瞒过他。 “龙燚教授,你很优秀,既然如此,那不如先留下参与生物科研部的新课题。” “他们最近研究有关长生……” “对了,听说他们找到了长生者的踪迹,你也知道,那家伙当年在暗市的价值,所以我想你也会感兴趣。” “毕竟你研究这么多年,近乎疯狂也没研究出来。” 他说着视线落在南宵身上,“以至于研究出了这位小姐,我很期待,这位小姐是否真的能达到长生。” 龙燚神色难看。 长生者…… 能被生物研究部称之为长生者的,一直以来只有他的弟弟白霜。 当年白霜被暗市那些家伙关押,经常分割部分血肉出卖给生物研究所研究。 所以白霜那时候的代号便是长生者。 而今星战这么说,龙燚也不能确定他是否已经获知白霜和龙燚之间的关系。 但龙燚背地里不仅用南宵做实验,他也用自己做实验,长达二十五年的实验证明,他的血肉具有攻击性和毒素。 这也是他隐藏极好的原因。 不同于白霜的治愈之体。 他虽然也是难得的实验体,却并没什么用。 “所以,统帅是已经找到长生者了?那生物研究恐怕要更进一步了。” 星战依旧微笑,他轻而易举洞悉龙燚面部肌肉的跳动。 左眼中的数据模块告诉星战,龙燚他在极力忍耐。 还真是有趣。 南宵在意龙燚。 龙燚在意的又是谁呢? 侍卫长把龙燚带走的时候,南宵亦步亦趋跟着。 星战并没有阻拦。 他只是让下属更加严密监控龙燚。 龙燚跟着生物研究部研究新的课题,而实验材料是一块很新鲜还带着鳞片的血肉。 龙燚几乎能肯定,这块血肉就是白霜的。 离体甚至不超过三小时。 南宵漫不经心的跟着龙燚,她看到那块血肉的时候也意识到了。 “这块材料得到的很艰难,我们的人坠毁了三台机械甲,才得到这么一块血肉。” “我听说对方特别难缠,而且一击不中就消失了。” “是啊,所以统帅派人去追查了。” “我听说这长生者的存在已经超出生命锁存在的限期了,所以这次研究我们或许能突破生命锁。” “是啊,我也很期待,毕竟我今年都一百九十七岁了。也幸好咱们不在战斗一线,比很多人活得更久。” “诶,老徐,你这句话不对,谁不想活的长久呢?” 三个老教授你来我往的交流。 龙燚低着头压抑自己的情绪。 他的手很稳,切割出很小一块血肉,放入仪器中。 血肉中存在一种愈合物质,不断在愈合重生。 龙燚隔着镜片的眼睛漆黑如墨。 南宵鼻子动了动,淡定到,“复刻体,只具有无限复刻愈合的能力,却没有诞生理智的基因,这只是一块废弃品。” 龙燚眉角微动。 南宵突然抬头,她对着某个方向凝神,而后往那边走。 有守卫拦住她。 侍卫长一直在关注南宵,见此让守卫放行。 龙燚动也不动,似乎并不关心南宵的去留和行动。 侍卫长一直跟着南宵。 一直走到一个封闭金属门前,南宵侧目,“我可以进去么?” 侍卫长轻轻按了下左耳仿基因金属耳,里面传出星战的声音,“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开放你所有的权限。” 办公室中,星战坐在宽松沙发上,看着眼前巨大屏幕。 这屏幕是多视角,南宵和龙燚的一言一行皆在掌控。 南宵微微抬头,视线隔着屏幕和星战眸子对视。 但她神色并无波动,不像一个活人,倒像是星战手下那些基因仿生人。 “多谢。” 星战盯着屏幕中的南宵,不断操作手边小屏幕观察南宵的手脚和脖颈。 她身上有至少五个高科技手环。 每一个里面都有巨大电流,恐怕是为了惩罚。 “有意思……” 星战又放大南宵的瞳孔,经屏幕测量分析,可惜并不能在数据库里分析到。 他又把一张图片划出来,这图片上是一位看起来面容和善的女人,三十岁,看起来成熟稳重。 女人却不是照片,而是画片。 是星战提取自己记忆画出来的。 至于拍摄图片,星战不敢,也不能。 高维度的掌控者是无法留下图像的。 星战又是操作几下,把南宵图像和画上女人对比。 画片绘制栩栩如生,几乎如同见到真人。 星战盯着两个人的眸子,果然,数据分析,匹配相同度99。 “许上将,加强警卫巡逻,务必保证,任何生物无法离开。” 许上将听到指令立即回复。 “收到!” 而南宵此刻站在金属门前,看着白金色金属门缓缓打开,里面是一个高压金属笼。 而笼子里,软趴趴倒着一条浑身伤口的白蛇。 它一动不动,甚至不清醒。 而南宵眼中看到的,也一分不差的传输到龙燚镜片上。 龙燚也看到了那条白蛇凄惨的模样。 他手微微停顿,随即继续操作。 星战盯着龙燚的动作。 “黎格瓦上将,放出消息,龙燚触犯央部律法,非法实验,已经被监禁。” 巨大屏幕左下角出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闻言迅速行了个军 礼,“收到指令!” 第四颗星·无偿 傍晚,龙燚和南宵吃完饭,回到宿舍。 南宵拒绝和龙燚分开居住。 侍卫长申请后,星战并没有反馈。 侍卫长只能把两个人分开。 南宵盯着龙燚进了房间,目光暗沉。 侍卫长劝她,“这是统帅规定的,虽然你们是监护意定伴侣,但你还未成年。” 中域的律法很多都很奇怪,例如监护人养大的人,为第一意定伴侣。 也就是说,只要有监护权,法律就默认被监护人一旦成年,就是监护人的合法伴侣。 甚至不用再进行签约。 当然,也因为中域的新生命诞生后由国家统一管理分配。 而未有伴侣者,可以凭借积分和财富自由兑换幼崽进行抚养。 所以中域的男女关系一直很混乱。 甚至于律法也并不规定伴侣的一对一。 只要彼此愿意,可以一对多,甚至于多对多。 科技的发展似乎让他们失去了伦理性。 与之相对的,因为基因进化到极限,相比于生物遗传病症来说,早就被淘汰了。 基因病大方面席卷,导致无法优生优育,只能多生多育。 所以只要怀孕生孩子,那就可以上交,而后由中域共同抚养。 而当初南宵的监护权也进行了一番争夺。 央部是想把南宵的监护权公开给央部,而后上交。 可南宵的威胁太大了,她的能力太让人恐惧。 亚克拉斯也出具了南宵的危害性。 所以身份研究所压根没打算拢住南宵。 身份研究所的孩子太多了,他们不缺南宵一个。 事实也证明,南宵只接纳龙燚的接触。 而中域幼崽领养守则也有规定,领养者必须能够压制被领养者。 否则不予通过领养协议。 这也造成了中域强者更强,弱者更弱。 南宵看够了,也不难为侍卫长。 她进了房间,躺在床上看似熟睡。 但只是虚假影像,实际上床上根本没人。 而龙燚洗漱后刚躺下,他怀里就多了个软乎乎的小姑娘。 龙燚下意识抚摸南宵头发,“你走,我知道这里拦不住你,你替我保护我弟弟,好不好?” 他声音很轻。 而监控屏幕上,龙燚已经安然入睡。 南宵拒绝,“那笼子里不是白霜。” 龙燚点头,“我知道,但我不放心,中域不安全。” 他状似无意叹息,“如果有一个地方绝对安全,能让小霜的安全得到保证就好了。” 南宵没吭声。 龙燚也没再提这个话题,他反而开始讲他和白霜小时候,两兄弟在流浪汉身边互相照顾。 流浪汉不算优秀,邋里邋遢。 但至少也给两兄弟提供了一个安稳环境。 南宵安静听着。 龙燚睡不着,又一直讲到他自己流浪时候,一边寻找白霜,一边自学成才,匹配机械。 不知多久,南宵忽然道,“我知道了,我能带他去一个安全地方,行了。” 龙燚眼皮子掀了掀,心满意足了。 等龙燚睡着了,南宵坐起身,盯着他又看了一会儿,这才消失了。 而一处破旧实验室中,亚克拉斯小心谨慎的打开最后一道门。 “白霜?” 没声音。 亚克拉斯利用电子左眼寻找半天,最后终于在冰冷器材后面找到了一身是血的苍白青年。 他把医药箱打开,给白霜包扎伤口。 “教授让你好好藏着,你怎么又出来了,万一出了意外怎么办?那些人盯你盯得紧,只想抓住你延年益寿。” 白霜闷哼一声,亚克拉斯叹息,随即放轻了动作。 白霜肩膀和手臂缺了一块肉,是被机械撕扯掉的,伤口血肉模糊。 “哥哥去央部了。” 亚克拉斯皱眉,用最细的线来缝制伤口。 “教授带着实验样本一起去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当务之急,是你的安全,外面又开始搜查附近了。” 白霜苦笑一声,“我听到了……” 上面的机械搜查声音,隔着金属都透下来了。 亚克拉斯道,“一会儿我带你去另一个实验室。” 白霜却没回答。 亚克拉斯奇怪,一回头,就看到南宵面无表情盯着他们。 “你怎么回来了?” 亚克拉斯吓了一跳,几乎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南宵蹲下,盯着白霜伤口,“痛不痛?” 白霜显然很喜欢南宵,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不痛。” 虽然这么说,可他嘴唇苍白,面无血色。 南宵抬起手,一团淡淡金光入了白霜手臂。 亚克拉斯还没缝完的针线还卡在伤口上。 因为医疗器械对白霜不管用。 也因为白霜幼时曾被无限切割血肉,又用医疗器械恢复,而后又割肉,他也排斥。 所以很久一段时间,亚克拉斯都是这样帮白霜处理伤口的。 而今他第一次看到南宵的治疗,他手中针线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南宵把他扒拉开,接手了针线,直接拔下来。 “龙燚他在央部实验室,他担心你,所以我先带你们离开。” 亚克拉斯道,“教授新开了一个实验室,用来隐藏。” 南宵否决,“你们都被时刻监控着,听,他们已经距离很近了。” 不远处果然有细碎的声音。 亚克拉斯脸色白了。 “完了,这下我们……不,你们快走,我来吸引他们。” 南宵直接道,“你们实验团队有多少可信?我都带走。” 亚克拉斯道,“几乎所有,都是曾经艰难的求生,后来被教授和白霜带回来的。” 南宵点头,“通知他们准备飞行器,我带你们离开。” 白霜很虚弱,站都站不稳。 南宵扶着他,在门外兵破门而入的瞬间,原地消失。 而实验室成员已经被控制了,所有人抱头蹲在中央大厅。 其中有两个人在士兵旁公布所有资料和研究成果。 更多人则沉默寡言的蹲下,偶尔还恶狠狠瞪那两个口若悬河之人。 南宵把自己和白霜他们俩都贴了隐身符。 “他们看不见我们,你们俩去找飞行器,我去救他们,一会儿一起坐飞行器离开。” 亚克拉斯立马转身去做。 白霜有些不放心,“注意安全。” 南宵犹豫了一下,“算了,你跟着我。” 白霜还没听明白,就见南宵从衣服里掏出挂在脖子上的吊坠,吊坠是一个四方形水晶吊坠。 南宵把吊坠上面翻开,竟然是一个迷你水晶棺材。 白霜正奇怪,就见南宵变得巨大,然后他就被塞进了对他来说很大的水晶棺材里。 “你躺在里面好好修养,恢复身体要紧。” 等把白霜这个最危险的安置好,南宵隐着身,手里提着一个不知道哪里掏出来的粗布麻袋,拖着从那些蹲着的实验员身边走过。 实验员一个个消失,原地留下一个个让人分辨不出来的人偶。 直到最后一个实验员消失,南宵看着还在邀功的两个实验员,举着手对两个人比出枪的样子。 “嘭……” 南宵做出开枪动作。 下一刻,两个实验员倒地而亡。 士兵乱了。 水晶棺中的白霜看着这一切,表情迷惑。 所以这是什么原理? 外面有飞行器的声音,还有士兵的吵闹声。 南宵提着鼓鼓的麻袋很快走出去,直接跃上半空,进了打开门的飞行器内。 亚克拉斯一边操作飞行器,一边询问,“他们呢?怎么就你自己?” 南宵把麻袋扔亚克拉斯怀里。 亚克拉斯奇怪的打开袋子口。 袋子里面,一个个缩小的实验员正仰着头,目瞪口呆的看着他。 依旧是蹲在地上的姿势。 亚克拉斯不能理解,“这是我同事?不是基因玩偶?” 南宵毫不客气的把他推开,亲自驾驶飞行器。 身后的飞行器已经追上来了。 而亚克拉斯操作的话,飞行器也脱离不了中域屏障。 就在身后一群高科技飞行器迫近的时候,南宵使劲一拧飞行器老旧的方向盘,而后飞行器直线上飞。 飞行器消失在追击者视线中。 他们在原地找了许久,也没找到。 随着飞行器外景色变化,亚克拉斯问道,“我们去哪里?” 南宵目不转睛,“南域。” “南域?” 亚克拉斯挠挠头,“没听说过,我能把他们放出来么?” 这是他们运送数据的飞行器,老旧,但空间足够大。 南宵无所谓道,“随你。” 亚克拉斯就从袋子里提出一个巴掌大的实验员。 奇怪的是,脱离麻袋的一瞬间,该实验员变成了正常大小。 亚克拉斯蹲下来研究,“能放大缩小的器材?值得研究。” 实验员低头和麻袋里的其他人对视,然后开启了把人提出来的接力。 出来十五个人后,发现已经到达飞行器载重边缘。 飞行器太老旧了,以前能承载三百吨。 可后来修修补补,到如今,承载三千斤都费劲。 所以剩下的百八十人只能等到了目的地再说。 很快,飞行器一个剧烈颠簸,窗外由漆黑化作一片五彩斑斓。 这是一块没见过的领地,里面有很多没见过的植物。 那些植物生长的茂盛而粗野。 里面还有各种各样的动物,此刻好奇的看着突然出现,尾巴因为进入屏障而被大气摩擦后着火、掉落的飞行器,都跑开了一点。 等飞行器坠落后才又聚过来围观。 幸好坠落高度不高。 四五十米,还有防护。 即便如此,实验员们也都磕的鼻青脸肿。 南宵坐在旁边被压倒的一片植物上,把白霜从自己胸口水晶吊坠里放出来。 一落地,白色巨蟒滚了几圈,化成人形,鼻子上都蹭上了尘土。 亚克拉斯过来追问,“这是什么?” 白霜坐好,摊手,“不知道。” 南宵无所谓,“一些实验期间无聊炼化的小玩意儿,你要给你。” 她说着把吊坠扔给亚克拉斯。 亚克拉斯接过来,立马开始和被放出来的实验员们研究起来。 可惜从麻袋里出来容易,进去就不行了。 白霜看着周围的环境,只觉空气都让他舒服。 那些幼年因为透支而一直隐隐作痛的内脏也舒服起来。 “小小,是我哥让你带我们逃的?” 南宵点头,“他让我照顾你,所以我就把你们带出来。” 白霜点头,“那他安全么?” 南宵皱眉,“他被关押了,我会回去带他离开,如果你们愿意,可以在南域繁衍。” “这南域只有我,没有其他任何开灵智生命,所以你们足够安全。” 亚克拉斯又带着问题回来了。 “为什么这里的动植物我们都不认识?” “这个地方的空气好奇怪。” “我们可以进行研究么?” “动物可以吃么?” “因为着急逃离,我们没带物资,接下来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 南宵挑眉,“你们可以随便研究。” 至于研不研究得出来,谁知道呢? 毕竟南域和中域不同啊。 第四颗星·无偿 傍晚,龙燚和南宵吃完饭,回到宿舍。 南宵拒绝和龙燚分开居住。 侍卫长申请后,星战并没有反馈。 侍卫长只能把两个人分开。 南宵盯着龙燚进了房间,目光暗沉。 侍卫长劝她,“这是统帅规定的,虽然你们是监护意定伴侣,但你还未成年。” 中域的律法很多都很奇怪,例如监护人养大的人,为第一意定伴侣。 也就是说,只要有监护权,法律就默认被监护人一旦成年,就是监护人的合法伴侣。 甚至不用再进行签约。 当然,也因为中域的新生命诞生后由国家统一管理分配。 而未有伴侣者,可以凭借积分和财富自由兑换幼崽进行抚养。 所以中域的男女关系一直很混乱。 甚至于律法也并不规定伴侣的一对一。 只要彼此愿意,可以一对多,甚至于多对多。 科技的发展似乎让他们失去了伦理性。 与之相对的,因为基因进化到极限,相比于生物遗传病症来说,早就被淘汰了。 基因病大方面席卷,导致无法优生优育,只能多生多育。 所以只要怀孕生孩子,那就可以上交,而后由中域共同抚养。 而当初南宵的监护权也进行了一番争夺。 央部是想把南宵的监护权公开给央部,而后上交。 可南宵的威胁太大了,她的能力太让人恐惧。 亚克拉斯也出具了南宵的危害性。 所以身份研究所压根没打算拢住南宵。 身份研究所的孩子太多了,他们不缺南宵一个。 事实也证明,南宵只接纳龙燚的接触。 而中域幼崽领养守则也有规定,领养者必须能够压制被领养者。 否则不予通过领养协议。 这也造成了中域强者更强,弱者更弱。 南宵看够了,也不难为侍卫长。 她进了房间,躺在床上看似熟睡。 但只是虚假影像,实际上床上根本没人。 而龙燚洗漱后刚躺下,他怀里就多了个软乎乎的小姑娘。 龙燚下意识抚摸南宵头发,“你走,我知道这里拦不住你,你替我保护我弟弟,好不好?” 他声音很轻。 而监控屏幕上,龙燚已经安然入睡。 南宵拒绝,“那笼子里不是白霜。” 龙燚点头,“我知道,但我不放心,中域不安全。” 他状似无意叹息,“如果有一个地方绝对安全,能让小霜的安全得到保证就好了。” 南宵没吭声。 龙燚也没再提这个话题,他反而开始讲他和白霜小时候,两兄弟在流浪汉身边互相照顾。 流浪汉不算优秀,邋里邋遢。 但至少也给两兄弟提供了一个安稳环境。 南宵安静听着。 龙燚睡不着,又一直讲到他自己流浪时候,一边寻找白霜,一边自学成才,匹配机械。 不知多久,南宵忽然道,“我知道了,我能带他去一个安全地方,行了。” 龙燚眼皮子掀了掀,心满意足了。 等龙燚睡着了,南宵坐起身,盯着他又看了一会儿,这才消失了。 而一处破旧实验室中,亚克拉斯小心谨慎的打开最后一道门。 “白霜?” 没声音。 亚克拉斯利用电子左眼寻找半天,最后终于在冰冷器材后面找到了一身是血的苍白青年。 他把医药箱打开,给白霜包扎伤口。 “教授让你好好藏着,你怎么又出来了,万一出了意外怎么办?那些人盯你盯得紧,只想抓住你延年益寿。” 白霜闷哼一声,亚克拉斯叹息,随即放轻了动作。 白霜肩膀和手臂缺了一块肉,是被机械撕扯掉的,伤口血肉模糊。 “哥哥去央部了。” 亚克拉斯皱眉,用最细的线来缝制伤口。 “教授带着实验样本一起去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当务之急,是你的安全,外面又开始搜查附近了。” 白霜苦笑一声,“我听到了……” 上面的机械搜查声音,隔着金属都透下来了。 亚克拉斯道,“一会儿我带你去另一个实验室。” 白霜却没回答。 亚克拉斯奇怪,一回头,就看到南宵面无表情盯着他们。 “你怎么回来了?” 亚克拉斯吓了一跳,几乎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南宵蹲下,盯着白霜伤口,“痛不痛?” 白霜显然很喜欢南宵,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不痛。” 虽然这么说,可他嘴唇苍白,面无血色。 南宵抬起手,一团淡淡金光入了白霜手臂。 亚克拉斯还没缝完的针线还卡在伤口上。 因为医疗器械对白霜不管用。 也因为白霜幼时曾被无限切割血肉,又用医疗器械恢复,而后又割肉,他也排斥。 所以很久一段时间,亚克拉斯都是这样帮白霜处理伤口的。 而今他第一次看到南宵的治疗,他手中针线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南宵把他扒拉开,接手了针线,直接拔下来。 “龙燚他在央部实验室,他担心你,所以我先带你们离开。” 亚克拉斯道,“教授新开了一个实验室,用来隐藏。” 南宵否决,“你们都被时刻监控着,听,他们已经距离很近了。” 不远处果然有细碎的声音。 亚克拉斯脸色白了。 “完了,这下我们……不,你们快走,我来吸引他们。” 南宵直接道,“你们实验团队有多少可信?我都带走。” 亚克拉斯道,“几乎所有,都是曾经艰难的求生,后来被教授和白霜带回来的。” 南宵点头,“通知他们准备飞行器,我带你们离开。” 白霜很虚弱,站都站不稳。 南宵扶着他,在门外兵破门而入的瞬间,原地消失。 而实验室成员已经被控制了,所有人抱头蹲在中央大厅。 其中有两个人在士兵旁公布所有资料和研究成果。 更多人则沉默寡言的蹲下,偶尔还恶狠狠瞪那两个口若悬河之人。 南宵把自己和白霜他们俩都贴了隐身符。 “他们看不见我们,你们俩去找飞行器,我去救他们,一会儿一起坐飞行器离开。” 亚克拉斯立马转身去做。 白霜有些不放心,“注意安全。” 南宵犹豫了一下,“算了,你跟着我。” 白霜还没听明白,就见南宵从衣服里掏出挂在脖子上的吊坠,吊坠是一个四方形水晶吊坠。 南宵把吊坠上面翻开,竟然是一个迷你水晶棺材。 白霜正奇怪,就见南宵变得巨大,然后他就被塞进了对他来说很大的水晶棺材里。 “你躺在里面好好修养,恢复身体要紧。” 等把白霜这个最危险的安置好,南宵隐着身,手里提着一个不知道哪里掏出来的粗布麻袋,拖着从那些蹲着的实验员身边走过。 实验员一个个消失,原地留下一个个让人分辨不出来的人偶。 直到最后一个实验员消失,南宵看着还在邀功的两个实验员,举着手对两个人比出枪的样子。 “嘭……” 南宵做出开枪动作。 下一刻,两个实验员倒地而亡。 士兵乱了。 水晶棺中的白霜看着这一切,表情迷惑。 所以这是什么原理? 外面有飞行器的声音,还有士兵的吵闹声。 南宵提着鼓鼓的麻袋很快走出去,直接跃上半空,进了打开门的飞行器内。 亚克拉斯一边操作飞行器,一边询问,“他们呢?怎么就你自己?” 南宵把麻袋扔亚克拉斯怀里。 亚克拉斯奇怪的打开袋子口。 袋子里面,一个个缩小的实验员正仰着头,目瞪口呆的看着他。 依旧是蹲在地上的姿势。 亚克拉斯不能理解,“这是我同事?不是基因玩偶?” 南宵毫不客气的把他推开,亲自驾驶飞行器。 身后的飞行器已经追上来了。 而亚克拉斯操作的话,飞行器也脱离不了中域屏障。 就在身后一群高科技飞行器迫近的时候,南宵使劲一拧飞行器老旧的方向盘,而后飞行器直线上飞。 飞行器消失在追击者视线中。 他们在原地找了许久,也没找到。 随着飞行器外景色变化,亚克拉斯问道,“我们去哪里?” 南宵目不转睛,“南域。” “南域?” 亚克拉斯挠挠头,“没听说过,我能把他们放出来么?” 这是他们运送数据的飞行器,老旧,但空间足够大。 南宵无所谓道,“随你。” 亚克拉斯就从袋子里提出一个巴掌大的实验员。 奇怪的是,脱离麻袋的一瞬间,该实验员变成了正常大小。 亚克拉斯蹲下来研究,“能放大缩小的器材?值得研究。” 实验员低头和麻袋里的其他人对视,然后开启了把人提出来的接力。 出来十五个人后,发现已经到达飞行器载重边缘。 飞行器太老旧了,以前能承载三百吨。 可后来修修补补,到如今,承载三千斤都费劲。 所以剩下的百八十人只能等到了目的地再说。 很快,飞行器一个剧烈颠簸,窗外由漆黑化作一片五彩斑斓。 这是一块没见过的领地,里面有很多没见过的植物。 那些植物生长的茂盛而粗野。 里面还有各种各样的动物,此刻好奇的看着突然出现,尾巴因为进入屏障而被大气摩擦后着火、掉落的飞行器,都跑开了一点。 等飞行器坠落后才又聚过来围观。 幸好坠落高度不高。 四五十米,还有防护。 即便如此,实验员们也都磕的鼻青脸肿。 南宵坐在旁边被压倒的一片植物上,把白霜从自己胸口水晶吊坠里放出来。 一落地,白色巨蟒滚了几圈,化成人形,鼻子上都蹭上了尘土。 亚克拉斯过来追问,“这是什么?” 白霜坐好,摊手,“不知道。” 南宵无所谓,“一些实验期间无聊炼化的小玩意儿,你要给你。” 她说着把吊坠扔给亚克拉斯。 亚克拉斯接过来,立马开始和被放出来的实验员们研究起来。 可惜从麻袋里出来容易,进去就不行了。 白霜看着周围的环境,只觉空气都让他舒服。 那些幼年因为透支而一直隐隐作痛的内脏也舒服起来。 “小小,是我哥让你带我们逃的?” 南宵点头,“他让我照顾你,所以我就把你们带出来。” 白霜点头,“那他安全么?” 南宵皱眉,“他被关押了,我会回去带他离开,如果你们愿意,可以在南域繁衍。” “这南域只有我,没有其他任何开灵智生命,所以你们足够安全。” 亚克拉斯又带着问题回来了。 “为什么这里的动植物我们都不认识?” “这个地方的空气好奇怪。” “我们可以进行研究么?” “动物可以吃么?” “因为着急逃离,我们没带物资,接下来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 南宵挑眉,“你们可以随便研究。” 至于研不研究得出来,谁知道呢? 毕竟南域和中域不同啊。 第五颗星·逐月 将白霜他们安置好,总归他们会在南域好生活着。 南宵便回中域,至少要把龙燚带回来。 可刚出南域,她就看到一身紫衣的亚伯兰。 亚伯兰是东域领主,他的东域是由一棵巨大紫藤树铺就。 而亚伯兰的原身,便是一株紫藤树。 亚伯兰与东域,本就是一体。 南宵下意识后退一步,“你什么意思?” 亚伯兰生得高大,只是脸总是冷着,显得人刻板又无趣。 多年以前,他诞生看到的第一个人,也是当时唯一的人,便是同如今南宵一般面容 的神女。 他是神女在这九星域孕养出来的第一个人。 可是神女陨落后,他虽然知道有朝一日,神女还会回来,却也惶恐。 于是他亦步亦趋,步步为营,每走一步都要计算千百种可能,尚未历经人生欢乐,便已经历生死离别。 也因此养成了他这般古板沉闷的性子。 他只是怕,他行差踏错一步,神女便再也不会回来了。 那个赋予此间世界一个可能的人,对他来说,对这九星域来说,都是特别的。 看着南宵如此防备的样子,亚伯兰无声叹息,“我不是阻拦你的,只是这件事,温若素已经插手了。” 温若素,中域执掌者。 和亚伯兰同等地位。 “虽然她能力不行,也把中域管理的混乱不堪,但规则限制,你不能直接去中域霍乱。” 南宵犹豫着,“我要把龙燚带回来。” 亚伯兰回头看了一眼中域方向,“温若素因为执政能力太低,秩序已经在中域挑选继任者培养,想要取代温若素。” “温若素也不是吃素的,她不愿意束手就擒,所以以身入局……” 南宵点头,她想起来星战那一身本事。 原来是秩序赋予的继任者,用来取代温若素的存在。 可惜,星战智谋无双,也算一代枭雄。 可枭雄最怕不可控因素打扰他。 而龙燚就是那个不可控因素。 相比于白霜的治愈之体,让中域领民疯狂的存在,星战并不屑。 因为他已经被秩序选择,衰老缓慢,身体置换,已经趋近于半神体。 时间于他来说,不算什么。 但他已经一百九十七岁了,如果到两百岁,他还活着,那中域领民一定会想要研究他。 人心是疯狂的。 所以星战已经没时间了。 而龙燚…… 他太特殊了,他本不应该诞生在中域。 他的身体天生就是神体,他生来就可以取代任何一个领域执掌者。 只是他自己不清楚罢了。 “从龙燚出现,我就一直在观测他,如今他被温若素盯着,作为护身符,你这样去,温若素不会让你轻易带他走。” 南宵沉默,她知道亚伯兰说的是对的。 龙燚如今就是星战的绊脚石。 温若素只要大大方方跟星战说,她看好龙燚接替自己的位置。 那就由不得星战不把龙燚当做强力竞争对手。 尤其,温若素表现出退位让贤的态度,那星战一定会想办法杀掉龙燚。 可杀掉一个执掌者,哪里那么容易? 至少星战的半神体做不到。 所以他会想办法尽快变成神体。 可变成神体哪那么容易? 真的很容易,九域如今的执掌者也不会只有八个人。 其中七个都是天生的,唯有温若素,是哄骗了中域那位前执掌者的感情,让那恋爱脑执掌者自愿给她的位置。 她能篡位,自然这位置也坐不稳。 只不过温若素诞生的太早,她更迭位置时候,九域也只有四个执掌者。 所以老牌执掌者都不屑与她为伍。 而新生的执掌者则极为喜欢温柔知性的中域大姐姐,无脑站队。 这才形成了八大领主四位一方,两方势力对抗的局势。 九域的领地之间存在掠夺。 温若素野心不小,曾经带头掠夺过附近其他领地。 而南域一直没被掠夺,也是因为这里是神女陨落之地,温若素实在不够格也没能力。 她一旦掠夺,就会被南域自动体系攻击。 那从天而下的紫霄神雷她一发都受不住。 也因为亚伯兰一心两用,一直盯着她。 作为最老牌的领主,神女亲自点化的第一人,也是唯一一人,亚伯兰的实力实在难以匹敌。 所以九域中,老牌四个聚在一起,一个因为都看不上温若素。 第二点也是最重要的,因为都是偏域,实力不如四方正域,所以只得抱亚伯兰大腿求庇护。 所以除了西南域,其他三个偏域都跟东域交好。 而温若素也是团聚了北域和西域,加之中域领土最大的本身,实现了三大正域团结对外。 也幸亏亚伯兰本身实力顶尖,才能在这么多年对垒中不落下风,甚至还能隐隐压温若素一头。 可如今南宵诞生,已经打破了如今的局势。 亚伯兰是一定要拉住南宵的。 何况南宵是女性执掌者,一旦出现,一定比温若素优秀,这是不争的事实。 人最怕对比。 执掌者也是。 因为八位执掌者中,温若素自身实力最弱。 但她的中域地域最大,才让她能站稳脚。 而先天诞生的执掌者,实力与后天继承者不可同日而语。 亚伯兰盯着她,温若素身为邻居,怎么会不知道南宵诞生? 偏巧南宵又在意龙燚。 那么龙燚这个棋子的价值更大。 前中域领主是个恋爱脑。 谁知道南宵会不会也是? 如果能借龙燚的事,再除掉南宵这个心腹大患,那真是一箭双雕的好买卖。 毕竟温若素心里,她若得了势,必然要狠狠踩多年以来让她不好过的亚伯兰。 那么同理,她觉得亚伯兰也会这样想。 何况,只要失了南宵,如果再能让亚伯兰损伤,那温若素第三雕就可以一统整个九星域,让所有其他领主对她低头。 当然,这未必能成,只能徐徐图之。 毕竟亚伯兰真的树大根深,不可轻易撼动。 对于这些,亚伯兰都跟南宵讲了。 南宵对如今要面临的局势有了一个明显的认知。 她犹豫着。 亚伯兰曾经见过龙燚。 虽然当时是神女陨落,不怪龙燚。 可印象分并不好。 所以此刻他不建议南宵多管。 但龙燚是白霜的兄长。 南宵犹豫,随即摇头,“不行,我感觉我对他有使命,我要把他活着带回来。” 亚伯兰无奈。 偏巧这时候白霜过来,“小小,我收到我哥的信息了。” 南宵疑惑,中域高科技再如何厉害,也无法跨过屏障影响其他领域。 否则这九星域各个领域早就乱套了。 白霜却道,“是我们兄弟之间的连接,只要在同一个维度世界,再远都能接受到。” 南宵没追问,“他说什么,是遇到危险了么?” 白霜犹豫一下,道,“哥哥他把对你的监护权给了我。” 南宵挑眉。 白霜咳嗽一声,“所以如今你是我未婚妻,你不会跟哥哥一起死,就可以不用救他。” 南宵眉眼沉了几分,“所以你不希望我救他?” 白霜摇头,“不是,我自然不会不管我哥哥,但是你得安全有保障,我们可以好好研究怎么救我哥哥。” 南宵沉默下来。 忽然,她嗤笑一声,“龙燚真是好样的,他把我当什么?我说过嫁给他了么?还把我的监护权给你?我的人生自由就这么廉价,由你们意愿转来转去,你们问过我了么?” “虽然我对你们来说,只是个实验样本,但你们未免太自以为是了。我能跟着他,也能离开他。” 亚伯兰也不赞同的看着白霜。 但他知道自己的立场,没有说任何指责的话。 “南宵,我可以协助你救他,温若素不会善罢甘休,我可以制辖她,保证她无法背地里下手。” 南宵点头,对白霜道,“好,把他就救出来后,我们就各自生活。” 白霜脸色一白,他拉着南宵,“小小,我也喜欢你,何况哥哥他是为了你安全,才不得已为之,他没有别的意思。” 南宵拉开白霜的手,轻轻一笑,“我知道,但是我们也不是一体,我接近他只是想解自己的疑惑。” “可我们不同,或许有过感情,可相比之下,很多东西反而碰撞出火花,清楚告诉我们不合适。” “如果你愿意参与行动,我可以带着你,其他的,没必要讨论了。” 南宵转身要走,忽然又停下,回头对白霜道,“我知道他想我安全,只是很多时候,我们都有自己的选择。” “我不替别人决定,我只会做我认为值得的事。至于其他,我不关心。” 如果她成功把龙燚带回来了,也会重新生活。 如果她不幸没有回来,那也是她自己的选择。 不是为了任何人,只是为了她心中的坚持和答案。 亚伯兰看了白霜一眼,沉默跟上去。 而周围其他实验员也都听到了,他们面面相觑,聚拢在白霜面前,“我也愿意去救教授。” “是啊,我也愿意,我的命是教授和你救回来的。” “我也是……” “我也……” 白霜盯着南宵的背影,抿了抿唇,手紧紧攥着白色衣摆。 他和哥哥一样,也喜欢小小。 看样子,小小不喜欢他。 虽然只有短短几面,可他也想多见一见这个女孩子。 他没想到,第一次正面交流,他就让人讨厌了。 或许,他本来就没那么招人喜欢。 第五颗星·逐月 将白霜他们安置好,总归他们会在南域好生活着。 南宵便回中域,至少要把龙燚带回来。 可刚出南域,她就看到一身紫衣的亚伯兰。 亚伯兰是东域领主,他的东域是由一棵巨大紫藤树铺就。 而亚伯兰的原身,便是一株紫藤树。 亚伯兰与东域,本就是一体。 南宵下意识后退一步,“你什么意思?” 亚伯兰生得高大,只是脸总是冷着,显得人刻板又无趣。 多年以前,他诞生看到的第一个人,也是当时唯一的人,便是同如今南宵一般面容 的神女。 他是神女在这九星域孕养出来的第一个人。 可是神女陨落后,他虽然知道有朝一日,神女还会回来,却也惶恐。 于是他亦步亦趋,步步为营,每走一步都要计算千百种可能,尚未历经人生欢乐,便已经历生死离别。 也因此养成了他这般古板沉闷的性子。 他只是怕,他行差踏错一步,神女便再也不会回来了。 那个赋予此间世界一个可能的人,对他来说,对这九星域来说,都是特别的。 看着南宵如此防备的样子,亚伯兰无声叹息,“我不是阻拦你的,只是这件事,温若素已经插手了。” 温若素,中域执掌者。 和亚伯兰同等地位。 “虽然她能力不行,也把中域管理的混乱不堪,但规则限制,你不能直接去中域霍乱。” 南宵犹豫着,“我要把龙燚带回来。” 亚伯兰回头看了一眼中域方向,“温若素因为执政能力太低,秩序已经在中域挑选继任者培养,想要取代温若素。” “温若素也不是吃素的,她不愿意束手就擒,所以以身入局……” 南宵点头,她想起来星战那一身本事。 原来是秩序赋予的继任者,用来取代温若素的存在。 可惜,星战智谋无双,也算一代枭雄。 可枭雄最怕不可控因素打扰他。 而龙燚就是那个不可控因素。 相比于白霜的治愈之体,让中域领民疯狂的存在,星战并不屑。 因为他已经被秩序选择,衰老缓慢,身体置换,已经趋近于半神体。 时间于他来说,不算什么。 但他已经一百九十七岁了,如果到两百岁,他还活着,那中域领民一定会想要研究他。 人心是疯狂的。 所以星战已经没时间了。 而龙燚…… 他太特殊了,他本不应该诞生在中域。 他的身体天生就是神体,他生来就可以取代任何一个领域执掌者。 只是他自己不清楚罢了。 “从龙燚出现,我就一直在观测他,如今他被温若素盯着,作为护身符,你这样去,温若素不会让你轻易带他走。” 南宵沉默,她知道亚伯兰说的是对的。 龙燚如今就是星战的绊脚石。 温若素只要大大方方跟星战说,她看好龙燚接替自己的位置。 那就由不得星战不把龙燚当做强力竞争对手。 尤其,温若素表现出退位让贤的态度,那星战一定会想办法杀掉龙燚。 可杀掉一个执掌者,哪里那么容易? 至少星战的半神体做不到。 所以他会想办法尽快变成神体。 可变成神体哪那么容易? 真的很容易,九域如今的执掌者也不会只有八个人。 其中七个都是天生的,唯有温若素,是哄骗了中域那位前执掌者的感情,让那恋爱脑执掌者自愿给她的位置。 她能篡位,自然这位置也坐不稳。 只不过温若素诞生的太早,她更迭位置时候,九域也只有四个执掌者。 所以老牌执掌者都不屑与她为伍。 而新生的执掌者则极为喜欢温柔知性的中域大姐姐,无脑站队。 这才形成了八大领主四位一方,两方势力对抗的局势。 九域的领地之间存在掠夺。 温若素野心不小,曾经带头掠夺过附近其他领地。 而南域一直没被掠夺,也是因为这里是神女陨落之地,温若素实在不够格也没能力。 她一旦掠夺,就会被南域自动体系攻击。 那从天而下的紫霄神雷她一发都受不住。 也因为亚伯兰一心两用,一直盯着她。 作为最老牌的领主,神女亲自点化的第一人,也是唯一一人,亚伯兰的实力实在难以匹敌。 所以九域中,老牌四个聚在一起,一个因为都看不上温若素。 第二点也是最重要的,因为都是偏域,实力不如四方正域,所以只得抱亚伯兰大腿求庇护。 所以除了西南域,其他三个偏域都跟东域交好。 而温若素也是团聚了北域和西域,加之中域领土最大的本身,实现了三大正域团结对外。 也幸亏亚伯兰本身实力顶尖,才能在这么多年对垒中不落下风,甚至还能隐隐压温若素一头。 可如今南宵诞生,已经打破了如今的局势。 亚伯兰是一定要拉住南宵的。 何况南宵是女性执掌者,一旦出现,一定比温若素优秀,这是不争的事实。 人最怕对比。 执掌者也是。 因为八位执掌者中,温若素自身实力最弱。 但她的中域地域最大,才让她能站稳脚。 而先天诞生的执掌者,实力与后天继承者不可同日而语。 亚伯兰盯着她,温若素身为邻居,怎么会不知道南宵诞生? 偏巧南宵又在意龙燚。 那么龙燚这个棋子的价值更大。 前中域领主是个恋爱脑。 谁知道南宵会不会也是? 如果能借龙燚的事,再除掉南宵这个心腹大患,那真是一箭双雕的好买卖。 毕竟温若素心里,她若得了势,必然要狠狠踩多年以来让她不好过的亚伯兰。 那么同理,她觉得亚伯兰也会这样想。 何况,只要失了南宵,如果再能让亚伯兰损伤,那温若素第三雕就可以一统整个九星域,让所有其他领主对她低头。 当然,这未必能成,只能徐徐图之。 毕竟亚伯兰真的树大根深,不可轻易撼动。 对于这些,亚伯兰都跟南宵讲了。 南宵对如今要面临的局势有了一个明显的认知。 她犹豫着。 亚伯兰曾经见过龙燚。 虽然当时是神女陨落,不怪龙燚。 可印象分并不好。 所以此刻他不建议南宵多管。 但龙燚是白霜的兄长。 南宵犹豫,随即摇头,“不行,我感觉我对他有使命,我要把他活着带回来。” 亚伯兰无奈。 偏巧这时候白霜过来,“小小,我收到我哥的信息了。” 南宵疑惑,中域高科技再如何厉害,也无法跨过屏障影响其他领域。 否则这九星域各个领域早就乱套了。 白霜却道,“是我们兄弟之间的连接,只要在同一个维度世界,再远都能接受到。” 南宵没追问,“他说什么,是遇到危险了么?” 白霜犹豫一下,道,“哥哥他把对你的监护权给了我。” 南宵挑眉。 白霜咳嗽一声,“所以如今你是我未婚妻,你不会跟哥哥一起死,就可以不用救他。” 南宵眉眼沉了几分,“所以你不希望我救他?” 白霜摇头,“不是,我自然不会不管我哥哥,但是你得安全有保障,我们可以好好研究怎么救我哥哥。” 南宵沉默下来。 忽然,她嗤笑一声,“龙燚真是好样的,他把我当什么?我说过嫁给他了么?还把我的监护权给你?我的人生自由就这么廉价,由你们意愿转来转去,你们问过我了么?” “虽然我对你们来说,只是个实验样本,但你们未免太自以为是了。我能跟着他,也能离开他。” 亚伯兰也不赞同的看着白霜。 但他知道自己的立场,没有说任何指责的话。 “南宵,我可以协助你救他,温若素不会善罢甘休,我可以制辖她,保证她无法背地里下手。” 南宵点头,对白霜道,“好,把他就救出来后,我们就各自生活。” 白霜脸色一白,他拉着南宵,“小小,我也喜欢你,何况哥哥他是为了你安全,才不得已为之,他没有别的意思。” 南宵拉开白霜的手,轻轻一笑,“我知道,但是我们也不是一体,我接近他只是想解自己的疑惑。” “可我们不同,或许有过感情,可相比之下,很多东西反而碰撞出火花,清楚告诉我们不合适。” “如果你愿意参与行动,我可以带着你,其他的,没必要讨论了。” 南宵转身要走,忽然又停下,回头对白霜道,“我知道他想我安全,只是很多时候,我们都有自己的选择。” “我不替别人决定,我只会做我认为值得的事。至于其他,我不关心。” 如果她成功把龙燚带回来了,也会重新生活。 如果她不幸没有回来,那也是她自己的选择。 不是为了任何人,只是为了她心中的坚持和答案。 亚伯兰看了白霜一眼,沉默跟上去。 而周围其他实验员也都听到了,他们面面相觑,聚拢在白霜面前,“我也愿意去救教授。” “是啊,我也愿意,我的命是教授和你救回来的。” “我也是……” “我也……” 白霜盯着南宵的背影,抿了抿唇,手紧紧攥着白色衣摆。 他和哥哥一样,也喜欢小小。 看样子,小小不喜欢他。 虽然只有短短几面,可他也想多见一见这个女孩子。 他没想到,第一次正面交流,他就让人讨厌了。 或许,他本来就没那么招人喜欢。 第六颗星·血战 南域和中域之间有一片星辰海。 既然白霜和实验员都要去,南宵也给他们准备了南域特有的飞行器。 南域因为一直没有生命种族,对于其他领域来说很荒芜。 可实际上资源丰厚、土地肥沃、野草疯长、动物强壮。 亚伯兰什么都没做,只是遥遥挂在中域顶峰,温若素的宫殿旁。 温若素喜欢华丽,在中域顶建了很大一片宫殿。 也时常会与北域或者西域执掌者温茶煮酒,闲聊“势力发展”。 所以亚伯兰来,虽然温若素意外,可也在情理之中。 温若素生的美貌,三十岁的样貌,身材丰腴,一举一动皆是曼妙风姿。 偏偏她本人的打扮却是端庄的,一副神色冷淡模样。 她最知道人心,也最会利用自身优势为自己收揽贤名。 中域领民赞颂她的伟大,为中域提供无尽安稳。 盟友赞颂她知理明事,一心为众生、为同盟。 他们眼中的温若素是天命之女,是天道对他们的盛眷。 可在亚伯兰眼中,中域烂透了,温若素这个人也烂透了。 “紫藤领主怎么来了,我还道领主不喜我这中域,瞧不上的。” 温若素声音故作冷淡,偏偏嗓音又天生柔媚,尾音不经意上挑,仿佛在勾缠人心。 亚伯兰压着自己挺括的衣摆坐在云端,“自然是来聊一聊,你这千百年来对我东域领土的侵占。” “每年一寸,这么多年,恐怕也不少了。” 事实上压根没有。 亚伯兰的东域很奇特,他的领土取决于紫藤树多大。 不过他总有说法。 中域是唯一和其余八域都接壤的领地。 所以他们中央用来隔绝的界域一直是不分谁家的,属于公共区域。 可温若素想要扩张中域,连公共区域都纳入版图。 所以导致东域和中域之间公共领域缩小。 亚伯兰这么说完全没问题,毕竟公共领域已经缩小了,虽然不影响他,可真的寸土寸金的量,那公共领域被侵占,总要有个人吐出来。 他说自己被侵占,那就是吃亏了,他不可能吐出来自己的地方让渡给公共领域。 那就只能“问问”温若素怎么办了。 温若素没料到亚伯兰竟然为了这事来找她。 她侵吞的领土多了,公共领域除了南域,她没法插手,公共领域也动不得。 剩下其他领域基本都被她的盟友或拱手相让,或她不声不响接壤了。 其他领域主或者称赞她菩萨心肠为众生谋福祉。 或归属亚伯兰对她敢怒不敢言。 亚伯兰不受影响也很少理她。 或许因为不爱计较,也或许看不上她。 而今却是头一遭来维权。 可温若素也知道,亚伯兰这是为南宵来的。 如今箭在弦上,亚伯兰想横插一脚,她还真没办法。 领域这事一旦牵扯就是没完没了的分割、让权、并权、协商、天道公正、领域面积查严。 即便简单化,也要拉扯个十年。 亚伯兰摆明了就是来拖着她的。 她又不能把人打出去。 因为她的实力是所有领主中最差的。 而亚伯兰就是领主中战斗力天花板。 亚伯兰从来以力服人,温若素巴不得交锋时候亚伯兰坐下来说话。 可如今亚伯兰真的坐下来说话了,她又没办法了。 就算找盟友,也只是更多人见证她的一举一动,完全被监测得无法动作了。 而南宵则和白霜兵分两路。 白霜带着一百多实验员,操控单人飞行器进行攻打,牵制中域的军 事力量。 对于南宵提供的飞行器能否支撑住中域的量 子 导 弹,南宵信心满满。 因为双方领域不通,科技和法器不通,互相之间无法奈何彼此。 而南宵提供的飞行器都是炼化的法器,所以并不担心会被轻松击毁。 而南宵则潜入进中域把龙燚带出来。 在进行行动前,亚伯兰特意嘱咐南宵不可动用执掌者力量。 为了防止南宵激动之下出动力量,对中域造成毁灭性打击,南宵要求亚伯兰把她的执掌者能力封印了。 所以南宵的力量不足执掌者全盛时期十分之一。 如果她遇到星战,没有打赢可能。 所以只能尽量隐藏自己不遇到星战。 可星战也够狠。 在白霜带实验员们牵制中域的时候,星战直接下令,三个小时后处决龙燚。 温若素暗中帮手,否则星战制不住龙燚。 他在吊南宵。 南宵自然不敢赌。 她到关押龙燚的房间时,周围都是配备歼星炮的士 兵。 龙燚被束缚在一个大金属椅上,手脚被束缚住,腰上也被密密麻麻捆绑带缠住。 那捆绑带上红色光点闪烁,每一个光点都是微缩炸弹,力量足够毁掉一颗行星。 星战靠坐在办公桌上,一只手撑着桌子,一只手拿着皮鞭,一下一下若有似无用皮鞭敲打桌子腿。 “龙燚,你猜南宵来没来。” 龙燚低着头不吭声。 星战又道,“听说你把自己的监护权转移了,当初确实给你下发的监护权是同生死的。” “但你猜,如今转移了还有没有效果?我知道南宵不是普通领民,你说她是你研究出的实验生命体,但是我告诉你,整个中域,无法研究出自主生物实验体。” “他们都依靠基因诞生,是不可能凭空出现的。而南宵的基因数据,我看了,和所有中域领民无法匹配,她不是人。” 南宵翻了个白眼,怎么还骂人呢。 龙燚依旧拒绝沟通。 一副死鸭子嘴硬的样子。 星战并不在意,他忽然抬起手,手中是一个点触器,只要轻轻一碰,束缚龙燚的椅子上就是一股电流。 “我知道强控电流对你也没多大损伤,要不了你的命,但是痛苦,你猜南宵能忍着看你受苦么?” “只要她来,说要和你结婚,我就给你们举办婚礼,如何?” 龙燚闭着眼忍受,眉毛都不动一下。 只是他的皮肤有淡淡焦色,在显示他经受怎样的痛苦。 星战加大电流量,“这个电流强度,够十分之一太阳焦灼度……” 龙燚眉眼都皱起来,神色扭曲,闷哼出声,却还在压抑。 “听说执掌者身躯都很强悍,我有些想知道,如果把你的血肉吃了,能不能把我的躯体提纯至那个强度。” 南宵忍不住,直接显出身形,“你要的是我,我来了,你放了他。” 星战闻言转头看着南宵,饶有兴致,“这么喜欢他,用命换?” 他站起来,军靴在地面磕碰出细微声响,“听温若素说,你很特殊,能让我彻底蜕变为执掌者,但是要你心甘情愿。” 他用皮鞭指着龙燚,“我放了他能换你心甘情愿么?虽然他比你好抓,可惜血肉有毒,不然他的效果更好。” 南宵冷着脸,视线扫过龙燚,“放了他,送到中域边缘,我答应你的要求。” 星战满意的点头,他走到南宵身边,因为身躯高大,居高临下看着南宵,甚至用手捏住南宵的脸颊。 “回答我!” 南宵倔强的抬头看着他,“你放了他,我看着他安全,就答应你。” 星战问她,“你说话算话么?” 南宵把他推开,“我知道你要什么,我会满足你,不就是成为执掌者么,很容易。” 星战扬手,点触器落地,粉碎。 龙燚身上的电流终于停止。 他四肢血肉焦糊,脸色却苍白,唇角都是血。 “小小,离开这里……不要管我……” 他说话的声音很慢,却努力吐字清晰。 南宵哼笑一声,“把我当小猫儿小狗来养,我真就是你的宠物了?我不听你的。” 龙燚撑不住昏了过去。 南宵盯着星战。 星战让人把龙燚塞进飞行器,而后放出。 “好了。” 为了直观看到,两人都坐在飞行舱中,跟着飞行器,一直到边缘。 直到白霜的飞行器快和龙燚的飞行器接洽,龙燚醒了。 星战单手搂着南宵,对龙燚笑道,“滚,此刻她属于我了。” 南宵没应声。 如果只是帮星战成为执掌者,很容易。 但龙燚坐着的飞行器在脱离中域的时候,炸了。 南宵眼睛都红了。 星战也惊了,“怎么回事?” 他抓着旁边的副手,“你们违背我的命令?!” 副手淡定道,“统帅,这是必须的,放他自由,便是养虎为患。” 南宵冷笑一声,“这会儿了,你装给谁看呢?” 星战沉默,随即放开副手,“没瞒过你,果然聪明。” 南宵直接甩出一把紫红色长鞭,“他如果死了,我就用你给他陪葬。” 星战神色冷淡,“你要清楚,他是我的竞争者,我留着他以后报复我,抢夺我的一切么?” 飞行舱在半空炸开。 两人在中域边缘打起来。 南宵不是星战的对手。 不足全盛时期十分之一的力量,和半神体的星战相比,实力差一倍还多。 星战实力或许达到南宵全盛期的十分之三也未可知。 所以南宵只能被星战压着打,没一会儿便披头散发,脸上染血,脸颊都带了伤。 可她并不在意,只是依旧跟星战打。 白霜在远处看的着急。 距离太远,他们进不来。 可超高视力对于此刻却看得清楚。 飞行器爆炸,他能感觉到龙燚没死。 可南宵眼见实力不抵,这会儿最该做的是离开。 南宵却不管不顾,只是越战越勇。 明明拿着鞭子的手臂都断了,满头是血,她却只是换了一只手继续打。 “小小,回来!” 南宵粗粗喘了口气。 她想杀星战。 她只有这一次机会。 只要她回了南域,就没有理由再来中域了。 可显然,她此刻杀不了星战。 星战的目的也是要杀了她。 这就是温若素要的目的。 南宵拼着一口气,想要以命换命,可她冲到前面,眼见着星战持剑对着她胸膛而来,却突然被一个温暖怀抱环绕。 那人把她塞进怀里,紧紧抱着她,轻声在她耳边道,“不要留在这里,回去……” 随着温暖而来的,是黏腻和血腥气。 金色血液染了南宵一身。 星战也有些诧异龙燚的出现。 白霜隔着飞行器看到这一幕,几乎疯了。 他操控飞行器不顾约定极限进了中域屏障。 而后飞行器炸毁,白霜重伤着落在星辰中,却还喊着“哥哥……”。 南宵抱着龙燚,那一瞬间她脑子都空白了,“怎么会……” 她不能相信。 一瞬间,整片空间仿佛都凝固了。 白霜失去意识前,落在一个微凉的怀抱。 来不及看清那一身黑衣的人,他就因伤势过重彻底失去意识。 夜沉抱着白霜,踏空到南宵面前,看到龙燚胸膛中已经破碎的心脏,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他又看了一眼温若素所在方向,却把温若素吓得僵住。 只是一个对视,南宵已经明白了自己和夜沉之间的关系。 夜沉的出现,对于九星域来说是巨大的压迫。 眨眼间中域边缘便碎掉了,无数人从高空落下,有黑色锁链把他们束缚住,拉扯下去。 “这罪恶的中域啊……” 夜沉在为白霜讨因果。 所有吞时过他血肉的罪恶…… 所有烂掉的秩序和人心…… 他们去了该去的地方。 可他不能多待,只此瞬间罢了。 他低头,面无表情看了一眼南宵。 她惨笑一声,想抓龙燚的魂魄却抓不住。 巨大的黑色锁链从下方飞上来,一圈一圈缠绕龙燚,将他拉进无尽深渊。 南宵痛哭,“罪恶之地的枷锁!他做错了什么?他究竟做错了什么?死后要落入那样的地方……” 夜沉没说话。 南宵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你救救他。” 夜沉摇头,南宵很快清醒了,放开手,“我知道了,我会把他带回来的……” 她最后看了一眼白霜,那才是她落在此间的目的。 而后她毅然决然追随囚禁之地的枷锁而去。 夜沉抱紧白霜,轻叹一声。 他视线落在星战身上,“事因你起,那就一起下去……” “至于身体……” 黑色长鞭绞杀星战。 而他的魂魄也被一脚踢下,随之漂泊而去。 “若有一天你能再回来,才有资格做这中域之主。” 温若素听着,不敢多言。 而亚伯兰站起身对着夜沉一礼。 下一瞬,夜沉已然消失。 从始至终,事情不过发生在刹那。 但中域很多人都消失了。 亚伯兰看着漏了一个窟窿的中域,叹息道,“温若素,你好自为之。” 温若素只呆呆坐在地上。 第六颗星·血战 南域和中域之间有一片星辰海。 既然白霜和实验员都要去,南宵也给他们准备了南域特有的飞行器。 南域因为一直没有生命种族,对于其他领域来说很荒芜。 可实际上资源丰厚、土地肥沃、野草疯长、动物强壮。 亚伯兰什么都没做,只是遥遥挂在中域顶峰,温若素的宫殿旁。 温若素喜欢华丽,在中域顶建了很大一片宫殿。 也时常会与北域或者西域执掌者温茶煮酒,闲聊“势力发展”。 所以亚伯兰来,虽然温若素意外,可也在情理之中。 温若素生的美貌,三十岁的样貌,身材丰腴,一举一动皆是曼妙风姿。 偏偏她本人的打扮却是端庄的,一副神色冷淡模样。 她最知道人心,也最会利用自身优势为自己收揽贤名。 中域领民赞颂她的伟大,为中域提供无尽安稳。 盟友赞颂她知理明事,一心为众生、为同盟。 他们眼中的温若素是天命之女,是天道对他们的盛眷。 可在亚伯兰眼中,中域烂透了,温若素这个人也烂透了。 “紫藤领主怎么来了,我还道领主不喜我这中域,瞧不上的。” 温若素声音故作冷淡,偏偏嗓音又天生柔媚,尾音不经意上挑,仿佛在勾缠人心。 亚伯兰压着自己挺括的衣摆坐在云端,“自然是来聊一聊,你这千百年来对我东域领土的侵占。” “每年一寸,这么多年,恐怕也不少了。” 事实上压根没有。 亚伯兰的东域很奇特,他的领土取决于紫藤树多大。 不过他总有说法。 中域是唯一和其余八域都接壤的领地。 所以他们中央用来隔绝的界域一直是不分谁家的,属于公共区域。 可温若素想要扩张中域,连公共区域都纳入版图。 所以导致东域和中域之间公共领域缩小。 亚伯兰这么说完全没问题,毕竟公共领域已经缩小了,虽然不影响他,可真的寸土寸金的量,那公共领域被侵占,总要有个人吐出来。 他说自己被侵占,那就是吃亏了,他不可能吐出来自己的地方让渡给公共领域。 那就只能“问问”温若素怎么办了。 温若素没料到亚伯兰竟然为了这事来找她。 她侵吞的领土多了,公共领域除了南域,她没法插手,公共领域也动不得。 剩下其他领域基本都被她的盟友或拱手相让,或她不声不响接壤了。 其他领域主或者称赞她菩萨心肠为众生谋福祉。 或归属亚伯兰对她敢怒不敢言。 亚伯兰不受影响也很少理她。 或许因为不爱计较,也或许看不上她。 而今却是头一遭来维权。 可温若素也知道,亚伯兰这是为南宵来的。 如今箭在弦上,亚伯兰想横插一脚,她还真没办法。 领域这事一旦牵扯就是没完没了的分割、让权、并权、协商、天道公正、领域面积查严。 即便简单化,也要拉扯个十年。 亚伯兰摆明了就是来拖着她的。 她又不能把人打出去。 因为她的实力是所有领主中最差的。 而亚伯兰就是领主中战斗力天花板。 亚伯兰从来以力服人,温若素巴不得交锋时候亚伯兰坐下来说话。 可如今亚伯兰真的坐下来说话了,她又没办法了。 就算找盟友,也只是更多人见证她的一举一动,完全被监测得无法动作了。 而南宵则和白霜兵分两路。 白霜带着一百多实验员,操控单人飞行器进行攻打,牵制中域的军 事力量。 对于南宵提供的飞行器能否支撑住中域的量 子 导 弹,南宵信心满满。 因为双方领域不通,科技和法器不通,互相之间无法奈何彼此。 而南宵提供的飞行器都是炼化的法器,所以并不担心会被轻松击毁。 而南宵则潜入进中域把龙燚带出来。 在进行行动前,亚伯兰特意嘱咐南宵不可动用执掌者力量。 为了防止南宵激动之下出动力量,对中域造成毁灭性打击,南宵要求亚伯兰把她的执掌者能力封印了。 所以南宵的力量不足执掌者全盛时期十分之一。 如果她遇到星战,没有打赢可能。 所以只能尽量隐藏自己不遇到星战。 可星战也够狠。 在白霜带实验员们牵制中域的时候,星战直接下令,三个小时后处决龙燚。 温若素暗中帮手,否则星战制不住龙燚。 他在吊南宵。 南宵自然不敢赌。 她到关押龙燚的房间时,周围都是配备歼星炮的士 兵。 龙燚被束缚在一个大金属椅上,手脚被束缚住,腰上也被密密麻麻捆绑带缠住。 那捆绑带上红色光点闪烁,每一个光点都是微缩炸弹,力量足够毁掉一颗行星。 星战靠坐在办公桌上,一只手撑着桌子,一只手拿着皮鞭,一下一下若有似无用皮鞭敲打桌子腿。 “龙燚,你猜南宵来没来。” 龙燚低着头不吭声。 星战又道,“听说你把自己的监护权转移了,当初确实给你下发的监护权是同生死的。” “但你猜,如今转移了还有没有效果?我知道南宵不是普通领民,你说她是你研究出的实验生命体,但是我告诉你,整个中域,无法研究出自主生物实验体。” “他们都依靠基因诞生,是不可能凭空出现的。而南宵的基因数据,我看了,和所有中域领民无法匹配,她不是人。” 南宵翻了个白眼,怎么还骂人呢。 龙燚依旧拒绝沟通。 一副死鸭子嘴硬的样子。 星战并不在意,他忽然抬起手,手中是一个点触器,只要轻轻一碰,束缚龙燚的椅子上就是一股电流。 “我知道强控电流对你也没多大损伤,要不了你的命,但是痛苦,你猜南宵能忍着看你受苦么?” “只要她来,说要和你结婚,我就给你们举办婚礼,如何?” 龙燚闭着眼忍受,眉毛都不动一下。 只是他的皮肤有淡淡焦色,在显示他经受怎样的痛苦。 星战加大电流量,“这个电流强度,够十分之一太阳焦灼度……” 龙燚眉眼都皱起来,神色扭曲,闷哼出声,却还在压抑。 “听说执掌者身躯都很强悍,我有些想知道,如果把你的血肉吃了,能不能把我的躯体提纯至那个强度。” 南宵忍不住,直接显出身形,“你要的是我,我来了,你放了他。” 星战闻言转头看着南宵,饶有兴致,“这么喜欢他,用命换?” 他站起来,军靴在地面磕碰出细微声响,“听温若素说,你很特殊,能让我彻底蜕变为执掌者,但是要你心甘情愿。” 他用皮鞭指着龙燚,“我放了他能换你心甘情愿么?虽然他比你好抓,可惜血肉有毒,不然他的效果更好。” 南宵冷着脸,视线扫过龙燚,“放了他,送到中域边缘,我答应你的要求。” 星战满意的点头,他走到南宵身边,因为身躯高大,居高临下看着南宵,甚至用手捏住南宵的脸颊。 “回答我!” 南宵倔强的抬头看着他,“你放了他,我看着他安全,就答应你。” 星战问她,“你说话算话么?” 南宵把他推开,“我知道你要什么,我会满足你,不就是成为执掌者么,很容易。” 星战扬手,点触器落地,粉碎。 龙燚身上的电流终于停止。 他四肢血肉焦糊,脸色却苍白,唇角都是血。 “小小,离开这里……不要管我……” 他说话的声音很慢,却努力吐字清晰。 南宵哼笑一声,“把我当小猫儿小狗来养,我真就是你的宠物了?我不听你的。” 龙燚撑不住昏了过去。 南宵盯着星战。 星战让人把龙燚塞进飞行器,而后放出。 “好了。” 为了直观看到,两人都坐在飞行舱中,跟着飞行器,一直到边缘。 直到白霜的飞行器快和龙燚的飞行器接洽,龙燚醒了。 星战单手搂着南宵,对龙燚笑道,“滚,此刻她属于我了。” 南宵没应声。 如果只是帮星战成为执掌者,很容易。 但龙燚坐着的飞行器在脱离中域的时候,炸了。 南宵眼睛都红了。 星战也惊了,“怎么回事?” 他抓着旁边的副手,“你们违背我的命令?!” 副手淡定道,“统帅,这是必须的,放他自由,便是养虎为患。” 南宵冷笑一声,“这会儿了,你装给谁看呢?” 星战沉默,随即放开副手,“没瞒过你,果然聪明。” 南宵直接甩出一把紫红色长鞭,“他如果死了,我就用你给他陪葬。” 星战神色冷淡,“你要清楚,他是我的竞争者,我留着他以后报复我,抢夺我的一切么?” 飞行舱在半空炸开。 两人在中域边缘打起来。 南宵不是星战的对手。 不足全盛时期十分之一的力量,和半神体的星战相比,实力差一倍还多。 星战实力或许达到南宵全盛期的十分之三也未可知。 所以南宵只能被星战压着打,没一会儿便披头散发,脸上染血,脸颊都带了伤。 可她并不在意,只是依旧跟星战打。 白霜在远处看的着急。 距离太远,他们进不来。 可超高视力对于此刻却看得清楚。 飞行器爆炸,他能感觉到龙燚没死。 可南宵眼见实力不抵,这会儿最该做的是离开。 南宵却不管不顾,只是越战越勇。 明明拿着鞭子的手臂都断了,满头是血,她却只是换了一只手继续打。 “小小,回来!” 南宵粗粗喘了口气。 她想杀星战。 她只有这一次机会。 只要她回了南域,就没有理由再来中域了。 可显然,她此刻杀不了星战。 星战的目的也是要杀了她。 这就是温若素要的目的。 南宵拼着一口气,想要以命换命,可她冲到前面,眼见着星战持剑对着她胸膛而来,却突然被一个温暖怀抱环绕。 那人把她塞进怀里,紧紧抱着她,轻声在她耳边道,“不要留在这里,回去……” 随着温暖而来的,是黏腻和血腥气。 金色血液染了南宵一身。 星战也有些诧异龙燚的出现。 白霜隔着飞行器看到这一幕,几乎疯了。 他操控飞行器不顾约定极限进了中域屏障。 而后飞行器炸毁,白霜重伤着落在星辰中,却还喊着“哥哥……”。 南宵抱着龙燚,那一瞬间她脑子都空白了,“怎么会……” 她不能相信。 一瞬间,整片空间仿佛都凝固了。 白霜失去意识前,落在一个微凉的怀抱。 来不及看清那一身黑衣的人,他就因伤势过重彻底失去意识。 夜沉抱着白霜,踏空到南宵面前,看到龙燚胸膛中已经破碎的心脏,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他又看了一眼温若素所在方向,却把温若素吓得僵住。 只是一个对视,南宵已经明白了自己和夜沉之间的关系。 夜沉的出现,对于九星域来说是巨大的压迫。 眨眼间中域边缘便碎掉了,无数人从高空落下,有黑色锁链把他们束缚住,拉扯下去。 “这罪恶的中域啊……” 夜沉在为白霜讨因果。 所有吞时过他血肉的罪恶…… 所有烂掉的秩序和人心…… 他们去了该去的地方。 可他不能多待,只此瞬间罢了。 他低头,面无表情看了一眼南宵。 她惨笑一声,想抓龙燚的魂魄却抓不住。 巨大的黑色锁链从下方飞上来,一圈一圈缠绕龙燚,将他拉进无尽深渊。 南宵痛哭,“罪恶之地的枷锁!他做错了什么?他究竟做错了什么?死后要落入那样的地方……” 夜沉没说话。 南宵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你救救他。” 夜沉摇头,南宵很快清醒了,放开手,“我知道了,我会把他带回来的……” 她最后看了一眼白霜,那才是她落在此间的目的。 而后她毅然决然追随囚禁之地的枷锁而去。 夜沉抱紧白霜,轻叹一声。 他视线落在星战身上,“事因你起,那就一起下去……” “至于身体……” 黑色长鞭绞杀星战。 而他的魂魄也被一脚踢下,随之漂泊而去。 “若有一天你能再回来,才有资格做这中域之主。” 温若素听着,不敢多言。 而亚伯兰站起身对着夜沉一礼。 下一瞬,夜沉已然消失。 从始至终,事情不过发生在刹那。 但中域很多人都消失了。 亚伯兰看着漏了一个窟窿的中域,叹息道,“温若素,你好自为之。” 温若素只呆呆坐在地上。 终章 归途 夜沉到底还是没把白霜带回魔界。 至少重伤的白霜不行。 于是他被安置在南域,随着那一百多实验员一起。 而亚伯兰也传授了他们很多东西。 包括但不限于修行,炼制法器等。 他们成了南域第一批领民。 夜沉将浑身是血的白霜放在郁郁葱葱的野草上,给他留了一块传音镜,只要白霜愿意,他可以一直开着,和夜沉通讯。 隔着不知多少个世界和屏障。 夜沉终于安稳靠在软榻上的时候,距离他离开也不过几个呼吸。 魔界时间流逝很慢。 下层世界往往过了千百年,在这里也不过一个喷嚏的功夫。 不过夜沉还是关心龙燚和南宵的。 所以除了一直开着通讯陪着白霜,夜沉还用回天镜观察龙燚坠落的囚禁之地如何。 可惜这么一会儿,囚禁之地已经不知道过去多久了。 龙燚重伤着,而南宵被人囚禁起来。 “啧……” 夜沉有些看不上他们的状态。 虽然囚禁之地都是恶徒,可他们俩也不至于把自己弄成这么惨? 囚禁之地的时间流速很快。 夜沉掐指一算,竟然已经经历了囚禁之地极为漫长的几世,两人之间你忘了我、我忘了你…… 之前倒也过得平静无波。 只到了夜沉看的这里就成了苦情剧,一个重伤却不停找人,另一个被锁在烈日下奄奄一息…… 夜沉对自己经历什么并不心疼。 至于龙燚…… 如果这点儿痛苦都受不住,凭什么做神主? 不过为了防止南宵那一缕神思不够他们生生死死的折腾,夜沉贴心的又分出自己一缕主意识去了囚禁之地。 当然,除了不死以外,没带任何能力。 毕竟只是为了给南宵续命,以免南宵几个魂飞魄散后挺不住,没有下一次。 那龙燚的劫数也就没法度了。 夜沉看得昏昏欲睡,没一会儿睡着了。 他是被肚子里的躁动吵醒的。 他怀胎近千年,如今看来,这孩子也该出世了。 他悠悠叹口气,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由躺着变为靠着,又变为坐着。 肚子里的小家伙不老实,夜沉自然如何都不舒服。 夜沉的修为散去了很多。 其中大部分被小家伙吸收了,一小部分是他自己无暇他顾。 若非夜沉的意志足够坚定、修为足够强悍、能力又碾压这小崽子,只怕已经虚弱不堪。 届时小崽子出生他便陨落了。 夜沉揉着肚子,对通讯另一侧的白霜询问,“我们的孩子快出生了,你可要回来看着他出生?” 白霜的声音虚弱传回,他已经恢复记忆了。 “阿夜,你能不能忍一忍?这也是哥哥的孩子,我想让他也看看。” “你说小小会把哥哥带回来的……” 夜沉沉默着没说话。 他把通讯镜随手扔在了地上。 延缓孩子出生,他又要受多大痛苦? 夜沉神色有几分痛苦,脸色苍白。 罢了,就当做最后的念想。 早就该清醒的。 他缓过了这一阵劲头,满头是汗的抚摸圆滚滚肚皮,“乖孩子,等一等,等你父亲回来……” 总要把孩子交到他手里。 谁知这一等,就是一年。 夜沉意识昏昏沉沉的。 突然有一天,他接受到了南宵的意识。 “夜沉你还好么?” 夜沉如同从水里捞出来的,他苦笑一声,“嗯……” 语气中尚且有痛苦。 南宵沉默许久,终于问道,“你要生了么?” 夜沉忍过一阵痛处,才应了一声。 夜沉在魔界,是此间世界最高处。 而南宵在囚禁之地。 是此间世界最低处。 他们隔着最遥远的距离。 南宵仿佛开玩笑,“夜沉,我觉得你更符合我的择偶标准……” 夜沉睁开眼,“嗯?” 南宵温柔道,“不必顾虑我们,生了,我会想办法把他们送上来的。” 这时候白霜已经在南宵身边了。 夜沉痛苦得意识不清,不知道南宵在说什么。 没多久,他忽然感觉到有人在陪着他。 白霜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是他曾经很喜欢的霜寒雪冷的味道。 而一双温暖的手正握着他的手,抬眸去看,就看到龙燚双目含泪看着他。 “阿夜,你受苦了。” 白霜也亲吻他的额头,“生完就好了。” 夜沉记不清楚过程是怎么样的,只知道很漫长很痛苦。 他痛了很久。 而他的意识里,南宵的声音一直在安抚他。 那一刻他忽然觉得,为什么魔界代表爱意的规则是感而有孕,孕而生子呢? 这样痛苦,他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终于等孩子离开母体,他已经意识不清了。 醒来的时候,龙燚已经离开。 白霜抱着孩子,笑意吟吟。 夜沉恍惚着,觉得恍如隔世。 他问的第一句话是,“南宵还好么?” 白霜见他醒了,过来亲吻他的额头,“南宵很好,他和哥哥已经把囚禁之地改变成新的世界,如今正在为那个世界升维做准备。” “而且哥哥和她特别恩爱,已经生了十几个孩子。” 夜沉不可置信重复,“十几个?”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这一个就几乎要了他的命。 白霜点头,“是啊,第一胎是双生,可惜当时哥哥为了救她魂飞魄散了。” “听说南宵为了救哥哥,甚至做了很多事,一双孩子差点没活下来,她拖着刚生产的身子为哥哥凝聚魂魄……” 夜沉听着只有一个想法,南宵那时候很痛苦。 白霜有些感叹,随即又笑了,“后来就好了,他们俩重新投胎转世,又生了孩子,一次三四个,南宵生了两三次。” 夜沉沉默了。 他忽然想知道,南宵真的爱龙燚么? 或许是爱的。 只是那些世界不像魔界,他们靠生孩子繁衍。 夜沉沉默不语把孩子抱在怀里。 白霜这才后知后觉,“你不高兴么?” 夜沉仔细看着襁褓中的孩子,他不知道该怎么养。 有这个孩子的时候,他没想那么多。 就像神界那些神明养孩子,总觉得很简单。 或许是因为龙燚是神界神主,天性喜欢孩子。 所以才让南宵生了那么多。 可他不懂神明们那疯狂的需要子嗣的思想。 “我有些累,需要休息。” 白霜没说什么,只是陪着他。 白霜很喜欢这个孩子。 因为完美继承了白霜的属性,也是霜雪之神。 但他没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 神界一位神明掌管不止一种规则。 但同一种规则,不会让两个神明掌控。 魔界也是。 这也就意味着,孩子的霜雪神格,将会取代白霜的神格。 所以白霜越来越虚弱。 当白霜消失的那一天,这一次夜沉没有去找。 而下层世界,囚禁之地已经变更为新世界,也升维成功了。 南宵回到魔界的时候,满脸疲惫。 她身后还跟着十几个或大或小的小豆丁。 夜沉抿着唇,神明或者魔族生长缓慢。 这意味着,头一胎还很小,二胎又出生,他们之间的大小差距很大。 南宵看着夜沉,勉强的笑。 囚禁之地,南宵已经活了不知多少岁月。 可那些时间,在魔界也不过是很短的时间。 他们对视的那一眼,千言万语,都已经明了。 而后便是幽幽叹息。 南宵那十几个孩子,都交给龙燚培养的势力去带,终于只剩了她一个人, 她看着夜沉,“舍不得?” 夜沉摇摇头,对着怀里孩子亲吻一下,随即把他通过弦月仙尊送到了神界照顾。 神主的血脉,他们不会拒绝。 何况这孩子是阻止神界神明继续堕化的关键。 有了这孩子,他们不会再恐惧堕化。 因为这孩子能为他们净化堕化,形成轮回。 而龙燚也走完了一个大轮回。 他该明白了他的责任是什么。 夜沉问南宵,“你不想再看看他么?” 这个他指的是谁,他们心知肚明。 南宵轻轻一笑,“就这样。” 两人对着笑,而后变成了一个人。 他们面前,轰然打开一扇门。 那是一扇光门,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夜沉的主体消失,力量落在南宵身上。 无尽的岁月里,她陪着龙燚,早就变成了主体。 而她身上也不是纯粹的魔念黑气。 而是身着五彩华裳,梳着美丽的发髻,流彩满身。 光门另一侧,是许许多多同样的人,他们仿佛期待了很久,终于等回了自己因为顽皮而走丢的小女儿。 “恭喜你,小宝贝,你的情劫终于过去。” “欢迎回来~” “欢迎……” 那一瞬间,或许有委屈,也或许有不甘,却在一瞬间又消失了。 她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或许以后连这一段记忆都不会留下。 她的情劫伴随着清风明月,或许有一天会在梦中记起来,然后当做梦一场,醒来又忘记了。 如同不知多少年前,她正在亲人的怀里撒娇。 却因为情劫和此间世界的死劫绑在一起。 魔主不通情爱。 而神界注定在被堕化毁灭,成为魔界的一部分。 从此这里成为一片死域。 再无生机。 她就落在这里,要学会很多东西,也要教会别人学会一些东西。 终有一天,她心满意足捧着果实,却发现以前喜欢吃果实那个人,就只是一个过客。 他买了自己的果子,然后离开了,欢欢喜喜奔向下一段生命节点。 他们都是彼此的过客。 他们肩负责任和希望,也要把光辉撒向人间。 等他们学会如何自处后,再悄然离开。 许久许久,他们走过千山万海。 最后却连名字也吝啬留下。 因为他们不需要被人记住。 终章 归途 夜沉到底还是没把白霜带回魔界。 至少重伤的白霜不行。 于是他被安置在南域,随着那一百多实验员一起。 而亚伯兰也传授了他们很多东西。 包括但不限于修行,炼制法器等。 他们成了南域第一批领民。 夜沉将浑身是血的白霜放在郁郁葱葱的野草上,给他留了一块传音镜,只要白霜愿意,他可以一直开着,和夜沉通讯。 隔着不知多少个世界和屏障。 夜沉终于安稳靠在软榻上的时候,距离他离开也不过几个呼吸。 魔界时间流逝很慢。 下层世界往往过了千百年,在这里也不过一个喷嚏的功夫。 不过夜沉还是关心龙燚和南宵的。 所以除了一直开着通讯陪着白霜,夜沉还用回天镜观察龙燚坠落的囚禁之地如何。 可惜这么一会儿,囚禁之地已经不知道过去多久了。 龙燚重伤着,而南宵被人囚禁起来。 “啧……” 夜沉有些看不上他们的状态。 虽然囚禁之地都是恶徒,可他们俩也不至于把自己弄成这么惨? 囚禁之地的时间流速很快。 夜沉掐指一算,竟然已经经历了囚禁之地极为漫长的几世,两人之间你忘了我、我忘了你…… 之前倒也过得平静无波。 只到了夜沉看的这里就成了苦情剧,一个重伤却不停找人,另一个被锁在烈日下奄奄一息…… 夜沉对自己经历什么并不心疼。 至于龙燚…… 如果这点儿痛苦都受不住,凭什么做神主? 不过为了防止南宵那一缕神思不够他们生生死死的折腾,夜沉贴心的又分出自己一缕主意识去了囚禁之地。 当然,除了不死以外,没带任何能力。 毕竟只是为了给南宵续命,以免南宵几个魂飞魄散后挺不住,没有下一次。 那龙燚的劫数也就没法度了。 夜沉看得昏昏欲睡,没一会儿睡着了。 他是被肚子里的躁动吵醒的。 他怀胎近千年,如今看来,这孩子也该出世了。 他悠悠叹口气,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由躺着变为靠着,又变为坐着。 肚子里的小家伙不老实,夜沉自然如何都不舒服。 夜沉的修为散去了很多。 其中大部分被小家伙吸收了,一小部分是他自己无暇他顾。 若非夜沉的意志足够坚定、修为足够强悍、能力又碾压这小崽子,只怕已经虚弱不堪。 届时小崽子出生他便陨落了。 夜沉揉着肚子,对通讯另一侧的白霜询问,“我们的孩子快出生了,你可要回来看着他出生?” 白霜的声音虚弱传回,他已经恢复记忆了。 “阿夜,你能不能忍一忍?这也是哥哥的孩子,我想让他也看看。” “你说小小会把哥哥带回来的……” 夜沉沉默着没说话。 他把通讯镜随手扔在了地上。 延缓孩子出生,他又要受多大痛苦? 夜沉神色有几分痛苦,脸色苍白。 罢了,就当做最后的念想。 早就该清醒的。 他缓过了这一阵劲头,满头是汗的抚摸圆滚滚肚皮,“乖孩子,等一等,等你父亲回来……” 总要把孩子交到他手里。 谁知这一等,就是一年。 夜沉意识昏昏沉沉的。 突然有一天,他接受到了南宵的意识。 “夜沉你还好么?” 夜沉如同从水里捞出来的,他苦笑一声,“嗯……” 语气中尚且有痛苦。 南宵沉默许久,终于问道,“你要生了么?” 夜沉忍过一阵痛处,才应了一声。 夜沉在魔界,是此间世界最高处。 而南宵在囚禁之地。 是此间世界最低处。 他们隔着最遥远的距离。 南宵仿佛开玩笑,“夜沉,我觉得你更符合我的择偶标准……” 夜沉睁开眼,“嗯?” 南宵温柔道,“不必顾虑我们,生了,我会想办法把他们送上来的。” 这时候白霜已经在南宵身边了。 夜沉痛苦得意识不清,不知道南宵在说什么。 没多久,他忽然感觉到有人在陪着他。 白霜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是他曾经很喜欢的霜寒雪冷的味道。 而一双温暖的手正握着他的手,抬眸去看,就看到龙燚双目含泪看着他。 “阿夜,你受苦了。” 白霜也亲吻他的额头,“生完就好了。” 夜沉记不清楚过程是怎么样的,只知道很漫长很痛苦。 他痛了很久。 而他的意识里,南宵的声音一直在安抚他。 那一刻他忽然觉得,为什么魔界代表爱意的规则是感而有孕,孕而生子呢? 这样痛苦,他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终于等孩子离开母体,他已经意识不清了。 醒来的时候,龙燚已经离开。 白霜抱着孩子,笑意吟吟。 夜沉恍惚着,觉得恍如隔世。 他问的第一句话是,“南宵还好么?” 白霜见他醒了,过来亲吻他的额头,“南宵很好,他和哥哥已经把囚禁之地改变成新的世界,如今正在为那个世界升维做准备。” “而且哥哥和她特别恩爱,已经生了十几个孩子。” 夜沉不可置信重复,“十几个?”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这一个就几乎要了他的命。 白霜点头,“是啊,第一胎是双生,可惜当时哥哥为了救她魂飞魄散了。” “听说南宵为了救哥哥,甚至做了很多事,一双孩子差点没活下来,她拖着刚生产的身子为哥哥凝聚魂魄……” 夜沉听着只有一个想法,南宵那时候很痛苦。 白霜有些感叹,随即又笑了,“后来就好了,他们俩重新投胎转世,又生了孩子,一次三四个,南宵生了两三次。” 夜沉沉默了。 他忽然想知道,南宵真的爱龙燚么? 或许是爱的。 只是那些世界不像魔界,他们靠生孩子繁衍。 夜沉沉默不语把孩子抱在怀里。 白霜这才后知后觉,“你不高兴么?” 夜沉仔细看着襁褓中的孩子,他不知道该怎么养。 有这个孩子的时候,他没想那么多。 就像神界那些神明养孩子,总觉得很简单。 或许是因为龙燚是神界神主,天性喜欢孩子。 所以才让南宵生了那么多。 可他不懂神明们那疯狂的需要子嗣的思想。 “我有些累,需要休息。” 白霜没说什么,只是陪着他。 白霜很喜欢这个孩子。 因为完美继承了白霜的属性,也是霜雪之神。 但他没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 神界一位神明掌管不止一种规则。 但同一种规则,不会让两个神明掌控。 魔界也是。 这也就意味着,孩子的霜雪神格,将会取代白霜的神格。 所以白霜越来越虚弱。 当白霜消失的那一天,这一次夜沉没有去找。 而下层世界,囚禁之地已经变更为新世界,也升维成功了。 南宵回到魔界的时候,满脸疲惫。 她身后还跟着十几个或大或小的小豆丁。 夜沉抿着唇,神明或者魔族生长缓慢。 这意味着,头一胎还很小,二胎又出生,他们之间的大小差距很大。 南宵看着夜沉,勉强的笑。 囚禁之地,南宵已经活了不知多少岁月。 可那些时间,在魔界也不过是很短的时间。 他们对视的那一眼,千言万语,都已经明了。 而后便是幽幽叹息。 南宵那十几个孩子,都交给龙燚培养的势力去带,终于只剩了她一个人, 她看着夜沉,“舍不得?” 夜沉摇摇头,对着怀里孩子亲吻一下,随即把他通过弦月仙尊送到了神界照顾。 神主的血脉,他们不会拒绝。 何况这孩子是阻止神界神明继续堕化的关键。 有了这孩子,他们不会再恐惧堕化。 因为这孩子能为他们净化堕化,形成轮回。 而龙燚也走完了一个大轮回。 他该明白了他的责任是什么。 夜沉问南宵,“你不想再看看他么?” 这个他指的是谁,他们心知肚明。 南宵轻轻一笑,“就这样。” 两人对着笑,而后变成了一个人。 他们面前,轰然打开一扇门。 那是一扇光门,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夜沉的主体消失,力量落在南宵身上。 无尽的岁月里,她陪着龙燚,早就变成了主体。 而她身上也不是纯粹的魔念黑气。 而是身着五彩华裳,梳着美丽的发髻,流彩满身。 光门另一侧,是许许多多同样的人,他们仿佛期待了很久,终于等回了自己因为顽皮而走丢的小女儿。 “恭喜你,小宝贝,你的情劫终于过去。” “欢迎回来~” “欢迎……” 那一瞬间,或许有委屈,也或许有不甘,却在一瞬间又消失了。 她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或许以后连这一段记忆都不会留下。 她的情劫伴随着清风明月,或许有一天会在梦中记起来,然后当做梦一场,醒来又忘记了。 如同不知多少年前,她正在亲人的怀里撒娇。 却因为情劫和此间世界的死劫绑在一起。 魔主不通情爱。 而神界注定在被堕化毁灭,成为魔界的一部分。 从此这里成为一片死域。 再无生机。 她就落在这里,要学会很多东西,也要教会别人学会一些东西。 终有一天,她心满意足捧着果实,却发现以前喜欢吃果实那个人,就只是一个过客。 他买了自己的果子,然后离开了,欢欢喜喜奔向下一段生命节点。 他们都是彼此的过客。 他们肩负责任和希望,也要把光辉撒向人间。 等他们学会如何自处后,再悄然离开。 许久许久,他们走过千山万海。 最后却连名字也吝啬留下。 因为他们不需要被人记住。 番外·留不住的花 最开始他以为,有了爱,她就会一心一意跟着自己。 后来他以为,有了孩子,她就能留下。 可这两样都没有效果。 她离开了。 这是龙燚一直都知道的。 那一天,她毅然决然的离开了,不顾他为了留下她亲自孕育孩子。 他们生第一胎的时候,那对双生姐弟已经在某处重要势力任职了,很懂事,甚至已经议亲。 所以她也是欢喜的。 第二胎的时候,是在第一胎出生没多久。 她们的天赋好,孕养一胎孩子,要好几年才能出生。 所以第二胎的时候,她撅着小嘴,很不高兴,“你干嘛这么快又要孩子?我不想生了,生完这一胎不生了好不好?” 他怎么说的来着? 他说反正不用我们带。 他还说是因为他太爱她了,只能在她怀孕的时候,确定她爱着自己。 可她第三次怀孕的时候,对他态度就很差了。 或许因为前面两胎都孕育生产的很顺利。 虽然一胎三四个,但因为特殊血脉,胎儿并不大,也不是继承很好的天赋,就感觉她很轻松。 直到第三胎时候,她还没意识到,便已经被折腾的卧床不起。 她总是肚子痛,头晕目眩,痛苦不堪。 他才第一次直观的感受到,孕育子嗣这么痛苦。 他只能抱着她哄。 她却背对着他,冷冷的问,“你究竟把我当什么?下崽的母猪么?” 他哑口无言。 他只是想,多要几个孩子。 她一直以来的冷淡,他忽然觉得不对。 她开始整理手中掌握的势力。 那是他们曾经同生共死积累下来的。 都由她肩负责任打理。 她经常很累,会埋怨他不管不顾。 然后他就会去做一做,累的吐血,她就会自责。 只要一两次,她就再也不会说了。 再累她都忍着。 可如今她一项一项把那些责任交还给他,他忽然觉得不安。 “你不担心我图你什么?” 他只是随口一问。 以前别人这么说他,她会笑着说,“那好啊,我都给他,我愿意啊。” 他清楚,那些都是她在十世轮回中,在后来用命拼回来的势力。 是为了他。 他没有参与。 可如今,她仿佛在摆脱那些担子一样,把责任交给他。 她会说自己怀孕太累了,让他去做,手把手告诉他,帮他把不安分的人都减除。 她一直都是有自己的规划的,她手里的人都很安分,不敢如何。 那几乎是她的一言堂。 可她不仅把那些人交给他管,还让他把自己的人手放进去。 他终于慌了,夜里抱着她哭。 他知道她心软,只要他一哭,她就消气了。 每次他做了什么事惹她生气,就这样哄她。 可如今她只是淡淡的。 她的势力都成了他的。 他慌了,终于忍不住,以男子之身孕育两个孩子。 他怕…… 万一她不要他了,至少心软如她,看自己为他辛苦孕育孩子,也会犹豫一些。 可她还是离开了。 在生下孩子以后。 这一胎孩子因为天赋太高,故而只有一个。 他比谁都清楚,这些孩子是自己想要的,而不是她愿意的。 她并不喜欢孩子。 她为自己孕育孩子,只是单纯的喜欢他罢了。 他执掌着曾经本该属于他,如今却觉得陌生的权利。 终于想起来,他才是真正的魔主。 是她怕他学不会,才放他进神界诞生。 又亲自陪着他学会很多很多东西。 他的死劫,是她曾经一步一跪把帮他过的。 如今这个世界绚烂多彩,一切都很美好。 只是,她不在。 也对,她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 她太高傲,高傲到不愿低头。 高傲到,离开也不愿意在这个世界留下一丝一毫痕迹。 他摸着自己肚子,有些出神。 他的身体本就不适合孕育子嗣,如今只会吃更多苦头。 “孩子,等你出生那天,你娘或许就回来了……” 他痴痴望着天边,说着自己也不清楚能否成真的愿望…… 【全文完】 另: 本书到此完结,至于结尾如何,见仁见智。 虽然开头以情爱为主,但我认为,生活中爱情不是主色调。 即便没有爱情,也不影响生活。 探讨更多的,反而是恋爱和结婚的不同。 反正开放结局,如果觉得他们最终会在一起,那就真爱至上,再度重逢。 如果接受各自美好,也是圆满。 毕竟生死与共时候,连活着都是奢望。 可安稳生活后,很多问题就出现了。 何况本书两位主角他们的三观也并不完全相同,他们的感情掺杂太多了。 有责任、有身份的对立、也有人生见解不同。 两位主角都很好,也都各自有优缺点。 夜沉感情淡漠、自毁倾向、惫懒、不愿多管闲事;却又善良、重视责任,秩序维护者,是那种一边觉得烦一边骂骂咧咧去做的。 而龙燚呢,他很优秀,聪明,也有相应的城府、为人和善、具有理想化特质、而且特别重视子嗣(这里是优点缺点见仁见智);他也有缺点,哑巴、自以为是、眼见即为真…… 而白霜则是理想化的具现,他是爱而不得,是存在幻想中的美好,是白月光,也是一触即碎的梦。 再相爱的人,步入生活,也是柴米油盐。 十世部分这里没有写,因为另外两本书里都写了太多了,这里没必要再多赘述。 完整的时间链为本书起始一到六卷——>《枯骨生花》——>《阴阳店》——穿插《影帝》那本书作为本书主线番外——>再回到本书第七卷。 (说一句,之前有读者读《影帝》那本书,说太美好了,个人觉得,单独看确实是完美结局,可和其他连在一起看,就……) 至于我为什么不给他们一个美好结局,这样的结局我觉得挺好的。 不论如何,他们的人生不止于此,他们不是普通人,他们有责任,不能任性又肆意妄为的爱。 他们总有更重于伴侣的选择。 相爱也是源自于殊途同归,一旦不能,必须你死我活才能换来和平,我想他们都不会手软。 他们的路相同,那自然而然走在一起。 可从最初到最后,他们是对立的,是光明与黑暗。 我从来不决定书里人的归宿。 相反,他们走向哪里,我只是旁观者,去看,然后记录下来。 他们是活的,他们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的经历。 当然,如果不喜欢看其他书,也可以把每一本都当做独立来看,每本书写的时候为了独立,都更改了部分主线情节,所以并不影响单独阅读。 读到这里的读者宝贝,谢谢你的喜欢,我们有缘江湖再会。 爱你哟~ 番外·留不住的花 最开始他以为,有了爱,她就会一心一意跟着自己。 后来他以为,有了孩子,她就能留下。 可这两样都没有效果。 她离开了。 这是龙燚一直都知道的。 那一天,她毅然决然的离开了,不顾他为了留下她亲自孕育孩子。 他们生第一胎的时候,那对双生姐弟已经在某处重要势力任职了,很懂事,甚至已经议亲。 所以她也是欢喜的。 第二胎的时候,是在第一胎出生没多久。 她们的天赋好,孕养一胎孩子,要好几年才能出生。 所以第二胎的时候,她撅着小嘴,很不高兴,“你干嘛这么快又要孩子?我不想生了,生完这一胎不生了好不好?” 他怎么说的来着? 他说反正不用我们带。 他还说是因为他太爱她了,只能在她怀孕的时候,确定她爱着自己。 可她第三次怀孕的时候,对他态度就很差了。 或许因为前面两胎都孕育生产的很顺利。 虽然一胎三四个,但因为特殊血脉,胎儿并不大,也不是继承很好的天赋,就感觉她很轻松。 直到第三胎时候,她还没意识到,便已经被折腾的卧床不起。 她总是肚子痛,头晕目眩,痛苦不堪。 他才第一次直观的感受到,孕育子嗣这么痛苦。 他只能抱着她哄。 她却背对着他,冷冷的问,“你究竟把我当什么?下崽的母猪么?” 他哑口无言。 他只是想,多要几个孩子。 她一直以来的冷淡,他忽然觉得不对。 她开始整理手中掌握的势力。 那是他们曾经同生共死积累下来的。 都由她肩负责任打理。 她经常很累,会埋怨他不管不顾。 然后他就会去做一做,累的吐血,她就会自责。 只要一两次,她就再也不会说了。 再累她都忍着。 可如今她一项一项把那些责任交还给他,他忽然觉得不安。 “你不担心我图你什么?” 他只是随口一问。 以前别人这么说他,她会笑着说,“那好啊,我都给他,我愿意啊。” 他清楚,那些都是她在十世轮回中,在后来用命拼回来的势力。 是为了他。 他没有参与。 可如今,她仿佛在摆脱那些担子一样,把责任交给他。 她会说自己怀孕太累了,让他去做,手把手告诉他,帮他把不安分的人都减除。 她一直都是有自己的规划的,她手里的人都很安分,不敢如何。 那几乎是她的一言堂。 可她不仅把那些人交给他管,还让他把自己的人手放进去。 他终于慌了,夜里抱着她哭。 他知道她心软,只要他一哭,她就消气了。 每次他做了什么事惹她生气,就这样哄她。 可如今她只是淡淡的。 她的势力都成了他的。 他慌了,终于忍不住,以男子之身孕育两个孩子。 他怕…… 万一她不要他了,至少心软如她,看自己为他辛苦孕育孩子,也会犹豫一些。 可她还是离开了。 在生下孩子以后。 这一胎孩子因为天赋太高,故而只有一个。 他比谁都清楚,这些孩子是自己想要的,而不是她愿意的。 她并不喜欢孩子。 她为自己孕育孩子,只是单纯的喜欢他罢了。 他执掌着曾经本该属于他,如今却觉得陌生的权利。 终于想起来,他才是真正的魔主。 是她怕他学不会,才放他进神界诞生。 又亲自陪着他学会很多很多东西。 他的死劫,是她曾经一步一跪把帮他过的。 如今这个世界绚烂多彩,一切都很美好。 只是,她不在。 也对,她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 她太高傲,高傲到不愿低头。 高傲到,离开也不愿意在这个世界留下一丝一毫痕迹。 他摸着自己肚子,有些出神。 他的身体本就不适合孕育子嗣,如今只会吃更多苦头。 “孩子,等你出生那天,你娘或许就回来了……” 他痴痴望着天边,说着自己也不清楚能否成真的愿望…… 【全文完】 另: 本书到此完结,至于结尾如何,见仁见智。 虽然开头以情爱为主,但我认为,生活中爱情不是主色调。 即便没有爱情,也不影响生活。 探讨更多的,反而是恋爱和结婚的不同。 反正开放结局,如果觉得他们最终会在一起,那就真爱至上,再度重逢。 如果接受各自美好,也是圆满。 毕竟生死与共时候,连活着都是奢望。 可安稳生活后,很多问题就出现了。 何况本书两位主角他们的三观也并不完全相同,他们的感情掺杂太多了。 有责任、有身份的对立、也有人生见解不同。 两位主角都很好,也都各自有优缺点。 夜沉感情淡漠、自毁倾向、惫懒、不愿多管闲事;却又善良、重视责任,秩序维护者,是那种一边觉得烦一边骂骂咧咧去做的。 而龙燚呢,他很优秀,聪明,也有相应的城府、为人和善、具有理想化特质、而且特别重视子嗣(这里是优点缺点见仁见智);他也有缺点,哑巴、自以为是、眼见即为真…… 而白霜则是理想化的具现,他是爱而不得,是存在幻想中的美好,是白月光,也是一触即碎的梦。 再相爱的人,步入生活,也是柴米油盐。 十世部分这里没有写,因为另外两本书里都写了太多了,这里没必要再多赘述。 完整的时间链为本书起始一到六卷——>《枯骨生花》——>《阴阳店》——穿插《影帝》那本书作为本书主线番外——>再回到本书第七卷。 (说一句,之前有读者读《影帝》那本书,说太美好了,个人觉得,单独看确实是完美结局,可和其他连在一起看,就……) 至于我为什么不给他们一个美好结局,这样的结局我觉得挺好的。 不论如何,他们的人生不止于此,他们不是普通人,他们有责任,不能任性又肆意妄为的爱。 他们总有更重于伴侣的选择。 相爱也是源自于殊途同归,一旦不能,必须你死我活才能换来和平,我想他们都不会手软。 他们的路相同,那自然而然走在一起。 可从最初到最后,他们是对立的,是光明与黑暗。 我从来不决定书里人的归宿。 相反,他们走向哪里,我只是旁观者,去看,然后记录下来。 他们是活的,他们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的经历。 当然,如果不喜欢看其他书,也可以把每一本都当做独立来看,每本书写的时候为了独立,都更改了部分主线情节,所以并不影响单独阅读。 读到这里的读者宝贝,谢谢你的喜欢,我们有缘江湖再会。 爱你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