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惹!撩到阴冷变态反派我死遁了》 第1章 鞭挞 寒冬腊月中那一抹冬梅为这封天盖地的白染上了艳红,冷风刺骨,在辉煌碧落的宫殿中吹落了几盏塞外带来的几株冬花,娇艳的花朵落在白茫茫的一片雪地中,被风雪无情践踏碾碎。 漫漫雪地中,宫人身着锦绣绫罗,捧着一盏暖灯,讥讽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人,讨好地向身边的少女奉承道: “若不是为了堵住朝堂中的耳目,陛下又怎会把这下贱的东西赏作殿下当驸马。 这贱东西竟敢当着殿下的面去肖想尚书府千金,好大的胆子,殿下必要好好责罚他一番!” 洛娇娇着一身金绣牡丹红裳裙,娇俏的容颜在这冰天雪地中多出几分艳丽,一根玲珑珠玉金簪随意地绾起长发,白皙的皮肤堪比雪绒。 白嫩的右手却持着一条悚人的长鞭,尖刺密密麻麻地遍布整条长鞭,回勾起,把他皮肉绽开,痛不欲生。 在长鞭之下,有一个单薄的身影跪在冰刃上,他的身材高瘦,苍白的皮肤仿佛冬日柳絮般,薄唇微抿,那双如墨的眼眸却在这银装素裹的雪地中有一番惊艳天地的美。 他的衣裳已经破败不堪,隐有血色从那玄黑色的里衣中渗出,蔓延在雪地中绽为唯一的颜色。 她没有听进去周围人的话,美艳的容颜有几分恍惚,洛娇娇打量了一下手上的长鞭,暗惴惴地问系统: “真要打下去?” 身旁那一小团光影晃了晃,软糯的声音缓缓响起: “反派容鸩和别人不一样,生下来就被当成一个恶种,他经历得太多了,生性多疑,手段阴狠。 宿主刚入这个世界,务必暂时保持原主的性子,” 洛娇娇欲哭无泪,倘若真按照原主的性子,那么容鸩今日必定会被自己手上的长鞭打得奄奄一息,随后丢至冷殿中禁足才是,他的生死根本不会有人在意。 所以以至后来,这个阴险恶毒的反派容鸩回到自己的国家登基为帝,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原主的母国给吞并,将她囚禁于冷宫中,日夜受尽魂灵殆尽的噬骨疼痛,最后发疯而亡。 系统弱弱地安慰了一句: “宿主不必担心现在反派的情感变化,原主之前对他作的恶太多了,所以你打不打,他都恨你。” 洛娇娇抽了抽嘴角,手上的长鞭染了冬季的风寒,倒映着冰刺发出嗜血的光芒,恶狠狠地盯着跪在碎冰上的少年。 她微扬起嘴角,绽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洛娇娇的长相偏艳丽,在这冰天雪地中恍若炙热的阳光,那一刹,惊住了所有人的心神。 有人在心中暗自感叹,九公主为人残忍恶毒,却不得不承认她有一张足以魅惑天下的脸。 “容鸩。” 她轻轻呼唤了一下少年的名字,洛娇娇尽量学着原主傲慢的语气,轻笑一声,继续说道:“本公主今日心情好,便许你个选择,生,还是死?” 鲜血已经染红了他跪着的土地,那双墨黑色的眼眸深邃,如一块瑰丽的墨玉,是浓夜中残存的冷意,看向洛娇娇时,不由得让她心头一颤,别过头去不再看他。 不得不承认,容鸩生得极好,纵观这个朝代上上下下,以及洛娇娇所处的现代,连个长相与他相仿的人都不存在,他更像是妖鬼的产物,这张漂亮的脸更像是欲望的外衣,引人至深,罪恶与喧嚣会在霎那间包裹住全身。 洛娇娇没敢看他的眼睛,那双墨黑色的眼睛简直就是淬了剧毒的稀宝,唯恐多看一眼,就会深深迷醉于此,再也无法挣脱。 纵使这道目光深处,是入了骨的冷意,洛娇娇也不敢去看。 “九公主受尽帝宠,不过是一条贱奴的命,如若能讨你开心,取走便是。”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讥笑地继续说着: “杀了我这么一个脏种,怕是会脏了殿下的手。” 呵,洛娇娇在心中不由得轻笑,无论如何,哪怕面前这人以后是怎么在天下运筹帷幄,残暴不仁,现在的他,注定要低贱卑微来讨一线生机,只为以后能够让自己滔天的野心得以实现。 就是嘴硬。 洛娇娇强忍着恐惧,对上他墨色的眼眸,葱白的指间挑起容鸩的下巴,苍白的脸庞染上血色的靡丽,薄唇微抿起一个弧度,冷冰冰地盯着自己,淡漠的眼神埋藏着恶毒的锋芒,像是一条毒蛇正在吐着信子。 “你不一样,容鸩。” 她傲慢地讥笑道:“毕竟你是萧国的质子,说到底也算是个皇子,还是父皇亲封给我的驸马,我对你,当然得与寻常人不同。” 洛娇娇右手握着长鞭,高傲地站在他的面前,红裙翩然卷起残雪纷纷,金玉流苏簪在寒风的作抚下发出铃铃响声,她美得恍若天神庇护的神女,却藏匿着恶毒的灵魂。 红唇勾起轻蔑的笑意:“不过你既然说了,要讨我开心,那我正好来看看父皇亲赐的毒鞭快不快。” 她的声音清灵,带着些许的冷意:“你说,倘若让你心心念念的尚书府庶女乔声看到萧国五皇子容鸩如此落魄,她会怎么想?” 洛娇娇看到容鸩骨指分明的手不觉间握紧,那双墨黑色的眼眸难得不加掩饰地流露出恨意,他几乎咬牙切齿地叫了一声自己的名字:“洛娇娇,你敢!” 她也不知容鸩到底是在气刚才说的乔声,还是他被遗弃的五皇子身份,垂眸暗暗问系统: “他和女主的感情线,应该没这么快?” 系统也有些拿不准,斟酌半晌才缓缓说道: “按原着来说,容鸩哪怕到最后被男主祁阳射杀于宫殿中,都不曾对这个世界有过任何的仁爱,哪怕是女主,他也没有爱过,因为从来就没有人对他施予过任何温情。。 所以反派与女主的感情线根本就不存在,宿主可以放心攻略。” 第2章 他的伤 洛娇娇脸不由得一黑,所以让她来攻略这个根本就不懂爱的怪物,还肩负着打败男女主光环,让她这个恶毒女配来拯救苍生? 偏偏这个时候,小光球在一旁助威:“宿主没事的,就算乔声有女主光环支撑,容鸩现在只顾着恨你去了,不会喜欢她的。” ……那还真是谢谢他。 她凤眼微挑,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容鸩,只要你向我求饶一声,或许我会放过你。” 洛娇娇怎么说上辈子都是师父疼爱的掌心肉,打人这种活她真干不来。 可没想到容鸩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道目光有着几分探究,洛娇娇心一惊,再次避开了他的目光,却又听到一声轻笑:“我的命,不向来由您做主吗?” 没有办法了,就在这一刻,洛娇娇突然察觉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她如明月琥珀般的眼眸划过冷意,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冰冷:“那接下来的,就是本殿的选择。” 白皙纤长的右手高高扬起鞭子,向面前凌弱的少年抽去,那一瞬间连刚才嗤笑的奴仆都纷纷别过头不忍直视。 鲜血淋漓,一滴一滴从少年伤口处渗出滑落,在雪地中染上一寸颜色。细密的尖刺刺穿他的肌肤,回勾起带出的鲜血沾在她的红裳上。 一下又一下,狠厉的鞭子鞭挞在容鸩的背上,他没有出声,甚至连一声闷哼都没有,苍白的脸庞愈发虚弱,直至最后支撑不住,倒在冰天雪地中,任由风雪践踏。 正如他这轻缈的生命,遭受着最后的洗礼。 当恢复意识的那一刹那,身旁的小光球舒心地发出一声长叹:“好险好险,差点就被他发现了。” 洛娇娇冷眼看着它,潋滟的双眸含着深意: “你能控制我?” 那一团白光明显一滞,它呆呆愣愣地装傻: “宿主,你倘若今天放过他,容鸩必定会疑心你的身份,你看过原着,他最后甚至不知从哪学了巫术,生生将原主折磨致死。 你虽说有我这么个神通广大的系统庇护,但九公主洛娇娇体内承载的是你的灵魂,如果到最后被容鸩发现,你甚至无法回家!” 回家这两个字被它咬的格外重,洛娇娇沉默了半响,她亦没再说话,似乎并没有在意系统的暗里的威胁。 她不喜欢规则,不过她最擅长的,就是把束缚于自己的规则,变成自己的武器。 身旁有人向自己建议:“殿下,不妨把这个脏种扔到冷宫中,任他自生自灭。 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质子,萧国不会在意,陛下更不会在意。” 还有人俏笑一声:“说不定待他死了,陛下会为殿下与那将军府公子赐婚。” 洛娇娇没有理睬她们奉承的话语,她缓慢走向前,俯身看向埋没于雪地间的少年,他的身上全是伤痕,单薄的身影等待着世界的忘却。 系统下手并不重,可容鸩受的伤实在太多,再加上冬日里的风寒,单拎出来一条,就足够让普通人毙命,或许是有着反派光环,不到最后那一刻,他是不会死的。 “我突然有些理解他了。”洛娇娇轻声而缓慢地说出这句话:“在他的立场上,哪怕把原主抽骨剥皮都不足为过。” 她解下自己的锦鸿色狐裘,盖在容鸩的身上,古代的冬天是入骨的冷,洛娇娇想起之前的冬天,师父总会给她做一碗甜甜的藕粉丸子汤。 “九公主?”看到洛娇娇把外衣盖在容鸩身上时,所有人不由得震惊住了,她们小心翼翼地疑问:“他该怎么处置?” 洛娇娇随口说了一句:“扔到本殿的寝宫。” 这一下不光那些奴仆震惊了,连小光球也不由得震了震身子。 她犹豫了一下,不确定地说了一句:“扔过去待他醒后本殿亲自来责罚。” 殿内金碧辉煌,浮光雕壁上那一双金凤雀跃欲飞,猩红的炭火燃在正殿中阻隔了外面的的冷意,红梅方绽,被金丝帐幔细细庇护,腊月寒风吹过,纬帐四角处的小银铃作响,清脆动人。 洛娇娇坐在炭火旁烤着下人送上来的蜜薯,一边若有所思地看着躺在榻上的少年,炙热温暖的炭火无法抚平他的苍白病弱,她只是匆匆瞥了几眼,又把目光放回眼前那一碗莲子粥上。 寡淡无味,她不是很喜欢。 这个地方孤独寂寥,身边那些下人无一例外都是些阿谀奉承谄媚的嘴脸,唯一能够说的上话的也就只有身旁的小光球。 明明在七天前,她还是二十一世纪隐世神医的学生,是师父的掌上明珠,也有着师兄与朋友的疼爱,娇之一字,就是师父亲自为她作名。 只不过熬夜看了一本小说,一睁眼却来到了书中的世界,还穿越成了恶毒阴险的女二,厌恶的是,这个女二偏偏与洛娇娇有着一样的模样与名字。 原主无恶不作,娇纵的性格在朝堂之上被那些臣子鄙夷许久,在她将民间一位女子毒打至昏迷时,那些文臣武将纷纷忍不住,无数奏折抬进御书房中,无一例外都是在控诉帝王对九公主洛娇娇太过宠纵。 为了压制住众臣的嘴,老皇帝只好把原主下嫁给敌国送来的质子容鸩,可偏偏原主不乐意了,她喜欢的是意气风发,轻狂年少的小将军祁阳,与自己阴鸷险毒的驸马完全是两个模样。 容鸩唯独胜在他那张甚至可以用美字来形容的脸,让原主没有下手。 可祁阳作为书中的男主,怎么可能会去喜欢一个无恶不作的九公主,在机缘巧合下,他遇见了在尚书府中备受冷落与欺凌的庶女乔声。 二人道路不同,可一样的是他们心中的野心,作为权谋文,女主乔声脱离尚书府作为祁阳的军师,为他作策,并一步步驻固自己的权势。 洛娇娇见自己心爱的人与那身份低贱的庶女乔声愈走愈近,自然气恼不已,使出各种恶毒手段来对付乔声,却从没被女主放在眼里,用各种办法躲过。 第3章 好心救你还想杀我 后来洛娇娇的父皇迷信鬼神,朝廷逐渐腐败落漠,不久后就发生了大大小小的战乱,就在那个时候,萧国老皇帝因病去世,剩下的六个皇子彼此陷害争斗,容鸩也回到了萧国,后来用了阴险的手段,将他所有有血缘关系的人全部赶尽杀绝,成功登基为帝。 男主祁阳与乔声是第一个反叛的,他们拿着兵权,对准了自己的国家。 他们拿到了权力,仅是一夜之间,洛娇娇从盛气凌人的安国九公主落魄成亡国之奴,她不愿殉国,逃到了萧国的境内,被人发现又把她送到了自己原本的夫婿容鸩那边。 原主似丧家之犬般俯庸在容鸩脚下乞求他的原谅,但容鸩连一个眼神都未曾施舍,他唯一有兴趣的人,只有女主乔声。 修长如玉的指尖轻轻一点,洛娇娇便溺在冷宫中饱受无休止境的折磨与痛苦,最后不甘离去。 而祁阳在容鸩的打压下,丧失了大部分的权势,所幸在乔声的互助下,他重新发展起来,一举打进萧国皇宫,将容鸩射杀于皇座上,统一天下。 而乔声则成为这天地间的皇后,独享尊宠。 洛娇娇想起这个结局不由得身子一颤,烤蜜薯险些从手中掉落。 如果任务失败,原主经历的一切痛苦,洛娇娇都要以千百倍的方式承受。 她又看了一眼容鸩,惴惴不安地问小光球:“他要是死了,我还能回家吗?” 小光球没有任何犹豫地回答了她的问题:“不能。” 洛娇娇脸一黑,她把烤蜜薯随意地丢在红木桌上,缓慢走到华贵的床榻前,探出手来搭在容鸩的脉搏上。 自从师父退休后,洛娇娇也不再出面诊治,师兄主修西医,从加州留学回归后就直接在京城医院当外科医生。 师父将他毕生所学以及耗费心血所笔写的结论都一字不落地教给了洛娇娇,她记忆很好,师父的一字一句她都能记得,所以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她基本掌握了容鸩的身体状况。 容鸩的手很凉,脉搏也很微弱,他的手心处还有一些茧子,无论是在萧国还是在安国,他都不受人待见,谁都无法猜测这些年来他是怎么度过的。 “他身子太虚弱了,我没有办法一下子治好他,只能靠调制的中药来慢慢维持他的生命,”洛娇娇缓慢地继续说着: “恐怕在祁阳打进萧国皇宫的时候,他的身体就已经到达了残烛欲灭。” 可谁都不曾想到,就是这么一个病弱的少年,在以后的日子里,会成为满眼杀戮与嗜血的怪物。 洛娇娇唤进来一个婢子,吩咐她去太医那里取一些中药,看见婢子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时,小光球在旁边跃跃欲试:“宿主需要我来帮您维持人设吗?” 她只是瞥了一眼小光球,纤长的指尖搭在鞭子上,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声音清冷而无情:“怎么,本殿的话你也不听了?” 婢子被吓坏了,连忙跪在地上苦苦求饶,洛娇娇轻蔑地扫了她一眼,只听到一声清脆的响声,一盏玉瓷杯被洛娇娇甩在地上,崩裂的碎片划过自己的手背,锐痛从手背传来,她只能死死地咬着嘴唇,不敢抬头看。 女人如神祗一般,冰冷的鞭子轻抬起她的下巴,她看见了那双潋滟秋水般的眼眸泛着冷意,美艳的容颜扬着淡淡的笑意:“你是本殿宫里的掌事,那就该起到一个模范的作用,且记住了,倘若宫中胆敢再有揣测议论本殿的,那么下场且麻烦你与她们诉说。” 她抖着身子,再也不敢在这里多做停留,得到洛娇娇的命令后,就快步离开了宫殿。 就在她离开的一瞬间,洛娇娇所有的伪装顷刻被卸下,她微喘着气,不停地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要是师父看到她这样,非得把她关到房间里抄医书十遍不可。 她可是个正直善良的小仙女,可不能因为系统任务而忘记本分。 婢女拿来药后,洛娇娇亲自去了一趟膳宫将就那一碗莲子粥做了药膳,粉红色的莲花瓣点点撒在上面,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掩埋住了中药的气味。 她先探了探容鸩的额头,与他指尖的冰冷不同,他的额头很烫,在古代患上小小的伤寒就足以致命,更别说容鸩早年还遭受着这么多的苦楚。 金制的调羹在碗内搅来搅去,直到放凉后洛娇娇才敢慢慢喂给容鸩。 她是真怕啊,万一再惹得这个神仙不高兴,还不知道他会用什么样的阴招儿对付自己。 苍白的脸上浮出几许细汗,洛娇娇耐着性子一点一点把药喂给他,忽然看到他薄唇微启,好看的眉峰蹙起,不知道是梦见了什么。 她凑近了一点,想要听清楚容鸩到底是在低哼些什么,突然有一股力量紧紧攥上了自己白皙的脖颈处,随着力道的加深,洛娇娇逐渐喘不过气来,手腕一松,那碗莲子粥摔落在红枫丹毯上。 她看到那双漆黑的双眼,带着玩味与笑意,看着自己无力的挣扎。 容鸩想杀了自己,邪念已经占据了他所有的意识,墨色眼眸亮如夜星,可那潜藏的杀意再也抑制不住,慢慢等待自己的猎物无法挣扎,静静归息。 突然间,他感受到腰间一下刺疼,顷刻之间他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如同木偶一般僵直地躺在榻上。 洛娇娇喘着气,一点点把掐在她脖间的手给掰下来,她现在气得不行,偏偏还不能对这个病娇反派发脾气,只好不满地踢了容鸩一脚,凶巴巴地对他说:“老实点!” 还好前些天去太医院的时候自己偷偷藏在身上了几根银针,要不然她就彻底葬在这个世界了。 他的目光带着探究,不过仅是一瞬,如墨的眼睛恢复了以往的清静,恍若什么都不知道一般,薄唇勾起淡淡的笑意: “九公主面色怎么这样狼狈?” “我狼狈?”洛娇娇低笑一声,右手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支精致的匕首,血红色的光芒泛在刀身,金制的刀柄嵌着红色的珠宝。 刀尖抵在容鸩的颈处,微微用力,只见一丝红色缓慢落下,染红了洛娇娇葱白的指尖。 “看清楚,容鸩,现在可是你败在本殿手下,你若是再敢对本殿有什么不好的想法,本殿不会让你死,会让你更加屈辱地,在尘埃末土中苟活。” 洛娇娇的目光瞥到撒了一地的药粥,不禁稍稍惋惜,且不说她从现代还是到这儿,都没下过几次厨,好不容易秉着节约的美德,把这碗她嫌弃的莲子粥改成能补体的药膳,偏偏被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打翻了。 第4章 你得保护我一辈子呢 她收起手,刀子也随意地扔在地上,浅笑盈盈地看着容鸩,他现在不能动弹,那双眼睛依然清冷,不过洛娇娇轻而易举地就看出他眼底藏着的阴骘。 “猜猜你是怎么被我打败的?” 针尖入体,封闭了他周围的感知,他只会感受到腰间突然出现而轻微的刺痛,并不会往封穴这一方面想。 “九公主聪明无双,贱奴自是不敌。” 啧,他的心思真难懂。 洛娇娇不满地皱了皱眉,她实在不喜欢这些称词,不过她还是带着快意的笑容,一字一句地慢慢说:“刚才喂你的粥里,被我加了点东西。” 她恶从心生,随即继续哄骗他道:“子母蛊听说过没?” 洛娇娇看到容鸩的脸一点一点阴沉下去,那双眼中的恨意再也没有掩埋,如果不是银针刺着他的穴位,容鸩或许很想很想现在就杀掉自己。 看到容鸩生气的样子,洛娇娇不但不怕,不怕,反而继续挑衅:“子蛊入体,我能随意控制你的身体,可若是你再想杀我,那么你也会以相同的方式来地下陪我。” 反正现在已经定了他的身,只要让他确信自己服用了子母蛊,以后能省去不少的麻烦,至少还能暂时让这个阴晴不定的大反派保护自己。 她眨了眨眼,似是为他惋惜:“真遗憾呢,容鸩,你不仅杀不得我,你还得保护我一辈子。” 他面色平静,漆黑的眼睛又如往常一样清冷,漂亮瑰丽的唇畔勾起一抹讽刺的笑:“这么珍贵的东西,九公主却把它用在一个贱奴的身上,可是值得?” 洛娇娇感觉到一股冷意,她不满地拍了一下容鸩的头,容鸩微皱眉头,随后舒展开来,沉默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她身着锦绣罗衣,一袭红裙裳袭地,墨色的长发如瀑般散落在腰间,她卸去妆红首饰,依然美艳动人,白皙的脖颈间那一项绿松石镶金珠饰格外耀人。 少女如神一般高贵的姿态,红唇弯起一个弧度,她俯身压在自己的耳畔,轻声慢慢道:“容鸩,你是我最值得作赌的人。” 就在容鸩愣神的一功夫,洛娇娇迅速把那枚银针摘下放入袖中,他疑心很重,在不确定子蛊是否真的被他服用的情况下,他并不敢对自己做什么。 忽然间,女官从外殿缓缓施步而来,她走到洛娇娇身旁,辑了个礼,在她耳畔小声说道: “殿下,宫外传来消息,祁小将军南下归来打了胜仗,陛下龙颜大展,已经拟旨打算将祁将军特封南安王,官居一品,与丞相位置相当。” 女官语罢奉承地笑了几声:“九公主未来或许能当南安王妃呢。” 她并没有注意到洛娇娇身后的容鸩,或者说,几乎所有人,都不曾在意他的存在,以及生死。 几乎在所有人的眼中,容鸩只不过是陛下赏给九公主的玩物,哪怕连原主,都不曾把容鸩当作自己的夫。 洛娇娇当然知道祁阳的事情,他南下归来立下赫赫战功,陛下大悦赏他兵甲十万,城池三座,封南安二字,拟作皇室。 这是他与女主乔声感情线的开端,也是安国走向灭亡的开局。 她随手抓了点金银赏给女官,女官顿时喜笑颜开,连连道了好几句祝她心愿成真的话,连称呼都从殿下转变为南安王妃。 洛娇娇只觉得心烦,等女官走后,她倚靠在窗边瞧着被雪压低的梅花许久,突然听到那带着几分沙哑而低沉的声音从自己身后响起: “九公主想做南安王妃?” 她没有回头,只是随意地反问了一句:“容鸩,你觉得我想吗?” 他没有说话,那双漆黑的眸子盯了自己很久,洛娇娇折下一支悄入窗边的梅花,带着冰雪的凉意落在自己的指尖。 见容鸩很久没有说话,她自个儿也有些无聊,不知道为什么,小光球现在也不在她身边,她不想做什么任务,也不在意任务成功后自己能得到什么。 她太想念师父了,她只想回家。 洛娇娇刚想回头继续哄骗少年玩,只不过回头的一瞬间,自己的身后哪还有人,一盏香炉缓缓冒着青烟,空荡荡的宫殿里徒留自己一人。 这个时候,小光球也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它似乎很疲惫的样子,比洛娇娇印象中的还要缩小那么一圈。 它担忧地问洛娇娇:“反派没有对你做什么?” 洛娇娇目光放在窗外,慢慢说了一句: “他不敢的。” 他太惜命了,在自己的筹谋未曾谋划前,他绝不能死。 且不说洛娇娇骗他体内服用了子母蛊,哪怕原主在这儿,他也不敢轻易下手,九公主的身份再加上帝王的纵宠,足以让她苟活。 或许现在的洛娇娇对于容鸩而言,更像是一个猎物,只要有一线时机,他都会亲自射箭解决。 不过刚才的那一瞬间真的好险,容鸩精通毒术,保不齐哪一个他一个不高兴,把自己掐晕后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自己毒死在这儿,他完全能够嫁祸给旁人。 寂静如墨的夜里,繁星寂寥,高渺的宫墙反反复复,随着长道的加深,来往的官兵也逐渐减少。 女官抖着钱袋,数着刚才洛娇娇赏赐的金银,贪婪的目光扫在那枚梅花金玉钗上,上好的金子配着温润的宝玉,那梅花刻落得栩栩如生,漂亮极了。 突然间,她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疼痛,从心尖发出,蔓延到骨子里,窒息感封闭了她的五官,狰狞着面容,跪倒在地面上,钱袋抖落在地上,那枚簪子也滑落在地上,崩裂了几颗珠子。 她睁大的眼睛开始渗出鲜血,口中抑制不住,往外喷出一口血,漆黑的夜里,女官看到自己的血如毒药一般,将砖瓦逐渐腐蚀。 轻缓沉稳的脚步声在自己身后响起,她像是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低声呜咽着:“救……救。” 脚步声戛然而止,她看到一双骨指分明而修长的手从自己的眼前将那枚簪子捡起来,借着模糊的月光,她终于看清楚面前的人是谁。 脏种。 漆黑的眼眸带着好奇,溶于漫漫长夜中,薄唇微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绕有趣味地观赏着她濒死的痛苦。 她最终疼晕过去,在昏厥的最后时刻,她听到微微沙哑的嗓音带有几分磁性,淡然开口:“为什么要拿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语气之中,带着些许埋怨与笑意。 白莹的指尖抵在自己唇畔,他咬破了手指,滴落的鲜血落在女官的嘴中,容鸩缓慢而轻声引诱: “记住,是九公主想要杀你。” 第5章 慢慢折磨 不知过了多久,女官终于从昏迷中醒过来,钻心的疼痛已经不在,她最后记起的,是恶鬼般的少年那墨色眼眸中的笑意与趣味。 她惊声尖叫着,连散落的钱袋都来不及捡,连滚带爬地逃出了这个恐怖的地方。 朦胧灯影下,容鸩看着手中破碎的梅花簪若有所思,他不会费力去杀一个没用的人,只不过让他意外的是这枚簪子最后竟然会被女官偷去。 倒也可惜,他原本还在期待着,那不可一世的九公主会表现出怎样痛苦的表情。 既然不能杀她,慢慢折磨也是一种乐趣。 更何况……容鸩微眯了一下眼睛,她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而侥幸逃过一劫的洛娇娇浑然不知这里的情况,早上宫女来为她束发的时候,她还好奇地问了一句:“奇怪,你有见到一支梅花簪子吗?” 那是她为数不多喜欢的首饰,本来还打算今日宫宴戴着它,结果今早自己翻了许久都没有见到。 宫女疑惑地摇摇头:“未曾。” 她忽然想起来什么,低声对洛娇娇说道:“殿下,落芳宫那儿传来消息,有位叫李栗的女官在夜半突然失心成疯,一直胡言乱语,很是可怖。” 洛娇娇心中一惊,那位女官正是昨夜给自己带消息的那位,她不用猜都知道这是谁的手笔,等宫女为她梳妆好后,她直接起身吩咐:“去落芳宫。” 这一个宫女很有规矩,她没有多问,低声应下后便出去准备轿子,洛娇娇的祈清殿与落芳宫距离不是很远,周围栽种着很多桃树,不过在寒冬之际,这些桃树枯枝残叶,躲在宫帐的庇护下。 她刚下轿,就看到原本热闹不已的宫殿此时人烟寥寥,甚至还能清楚地听到从殿内传来的尖笑,不久后,这声尖笑又变为哀嚎痛哭。 “原本像这种疯掉的宫女,掖庭都会将其送出宫外,可她身为女官,亦是朝廷的臣子,虽不入流,但还是有几分威信在,掖庭不敢拿她如何,这宫中也无人敢来。” 宫女在身旁细细为自己解释着,洛娇娇没有听进去,径直走向了内殿,落芳宫是给低位的女官居住的,里面没有什么富丽堂皇的装饰,都不过是些简单的桌椅与床榻。 她见到那人披散着头发,笑嘻嘻地挠着自己的胳膊,细长的指甲把胳膊划得满是伤痕,她又哭又笑,在这凄冷的宫殿格外惊悚。 宫女有些看不下去,向洛娇娇请示:“殿下回宫。” 洛娇娇没有回答她,淡定地走到女官面前,她检查了女官的身体,不过片刻,就知道这种症状是什么毒。 小光球浮现在自己的身边,悠悠地问道:“宿主打算怎么做?” 洛娇娇轻笑一声:“当然是亲自去把解药拿过来。” 这种毒十分罕见,洛娇娇知道解药的配方,但却拿不到这株毒草,她不明白女官是哪里惹到反派了,心里默默替她祈祷了一会儿,被这么个邪物盯上,这人比自己还倒霉。 她令宫女退下,从袖中取出三枚银针分别封住了她几个穴口,让女官冷静下来,暂时抑制住体内毒素的扩散。 可让洛娇娇没想到的是,银针刚入体,她就如入魔了一般,疯狂地向洛娇娇身上扑去,此时她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短剑,挥舞着向洛娇娇扑来。 洛娇娇躲闪不及,右手手臂被划了一道长长的血痕,疼痛瞬间蔓延全身,红色的裳裙被划破,犹如落日孤霞般缓缓垂落在地。 “是你!”她如疯狗一样,歇斯底里地对洛娇娇喊着:“我要杀了你!” 洛娇娇忍着疼痛,挥出银针打入她的穴位,等她昏睡过去她才敢放松警惕,跌坐在木椅上,外面的宫女听到动静姗姗来迟,看到屋内狼藉的场面不由得吓得大惊失色。 忙扶起洛娇娇,惊恐不已地问:“殿下可是伤到了哪里?” 斑驳的血迹浸湿了红裳,她的面色有些苍白,洛娇娇很怕疼,但只能强忍着。 从袖口中摸出一个锦囊,抖出几颗药丸闭眼吞下,这些都是她闲来无事时自己炼的丹药,幸好多炼了几颗止疼的备用。 “容鸩住哪?”她的面色逐渐变冷,洛娇娇快要被气死了。 这个人被种下的毒太过简单明显,失心成疯也完全是因为毒性的作用,洛娇娇完全可以证明自己,刚才的药丸已经控制住了毒性的散发,也抑制了女官的疯症。 至于后来为什么女官见到她就想杀了她,洛娇娇并不清楚,隐有一种直觉告诉她,这件事和容鸩脱不了干系。 欺人太甚,让他三尺他还敢得寸进尺,洛娇娇也不是纸糊的,她必须把这件事报复回去。 宫女有些犹豫,刚才九公主不知服用了什么药物,右手手臂的伤口竟奇迹般没有落血,她还是担忧洛娇娇的伤势,却只见洛娇娇那张美艳张扬的脸带着怒气些许,全然不像是受伤的人,只好欠身退下,吩咐马车过来。 在将要跨离门口的时候,洛娇娇忽然从背后叫住她,思虑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 “今日之事,不可与旁人诉说,明白吗?” 刺杀皇室本就是十恶不赦的大罪,更何况原主还是当朝帝王最疼爱的女儿,倘若这件事抖出去,怕是得牵连不少人命。 原主犯的孽,洛娇娇会慢慢偿还。 在此之前,她不愿在这笔账上多添一笔。 第6章 扑倒你咯 轿辇落到冷殿时,她忽然闻到一股花香,浓烈香艳诱人至深,洛娇娇察觉到不对,吩咐旁边的人退下,面色有些凝重。 与洛娇娇印象中的不同,这里并非凄寒孤冷,反而栽种着很多的花,在寒冬腊月中,这里好似世间最后一片春田。 白洁的细雪浮在鲜红的花瓣上,密密的花朵从殿门延长至内殿,放眼望去,好似看不见尽头。 容鸩不会是爱养花的人,书中有提到过,他生性淡漠,身子孱弱,前期在冷殿中能做的事情不过是制毒与翻阅军典。 她突然想起什么,俯身细细观察了一下脚边一朵娇弱的小红花,还没等凑近,那诱人的花香萦绕在鼻尖,如同妖精的细手,引诱她走向无尽深渊。 洛娇娇勾了勾唇,果然…… 所幸在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时刻,洛娇娇便拼尽了力气找寻药草,按照记忆里的配方,炼制了一颗丹药服下。 小时候自己体弱多病,偏偏师父的药房里多数都是带有剧毒的药草,连嗅一下都很有可能致命,这些年来师父一直给她服用杓金丹,能保她百毒不侵。 不过炼制方法却是十分困难,她没有师父的手巧,在炼废了十个炉子时,才辛辛苦苦弄出来一颗。 她无惧脚下如霞云般炙热的花朵,它们极大多数都饱含着毒性,一瓣花瓣就足以让人毙命。 在危险的靡丽下,洛娇娇妖冶的裳裙与漫漫红霞融为一体,鬓角的珠钗垂落的流苏被微风吹乱,打在一起发出铃铃响声。 她看到容鸩,他站在阴暗处,墨色的眼眸深邃,不言不语地看着洛娇娇慢慢向他靠近。 在距离还有半尺的时候,洛娇娇识趣地停下了脚步,她笑嘻嘻地看着容鸩: “好久不见啊。” 不敢惹,不敢打,洛娇娇从此有了新目标,那就紧紧抱着他大腿好了,她就一个炮灰,在女主光环还是百分百的时候她完全打不过。 倒不如借着反派的手,一点一点地把乔月的女主光环削弱。 “宿主,人设!人设!”小光球在一旁很煞风景地开口,不知道为什么,它的声音又变得虚弱无力:“小心反派。” 这一次洛娇娇并没有理睬小光球的话,她明亮的眼睛看着容鸩,忽地扬起一抹笑:“给你一炷香的时间,把那株毒草给我。” 容鸩依然在装傻充愣,他淡然地看着洛娇娇,语气平缓:“九公主所言,贱奴并不知。” 洛娇娇笑容微敛,白莹的指尖抚在容鸩的脸颊上,缓缓下滑至薄唇处,她的声音轻缓,却带着不容置疑: “我不喜欢,别人对我撒谎。” 她瞧准了时机,在容鸩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微一用力,两人就这么扑倒在漫天花海中。 准确得说,洛娇娇费了很大的劲把他压在身下,大红色的绣裳与玄黑色纠缠在一起,诡异的花香随着轻飘飘的风钻入二人的鼻尖。 洛娇娇倒是不怕什么,再强的毒对她来说都没有半点作用,她微笑地看着容鸩那双漆黑的的瞳孔中划过入骨的冷意,以及几分几乎不可察觉的慌乱。 活该,不是喜欢给别人下毒吗?你自己闻个够。 她贴近容鸩的耳畔,撩媚的声音轻轻哄骗:“容鸩,你种的花好香好漂亮啊。” 旁边小光球的声音更虚弱了,如蚊虫呢喃一般,小声与洛娇娇说道:“宿主,你要找的那株毒药,藏在他的衣间。” 洛娇娇惊鸿的眼眸下滑落在容鸩的衣口处,玄黑色的锦衣大抵是他从萧国带来的,华贵的锦衣早已被洗得失去了光彩,却依然难以抵挡容鸩自身上的桀骜与贵气。 可惜的是,他还偏偏多了几分阴狠。 就在洛娇娇快要得逞的时候,那双修长如玉的手及时攥住她,容鸩冷着脸,薄唇勾起讽刺的笑:“九公主这是要做什么?” 洛娇娇神色有些不自然,又厚颜无耻地说道:“你是父皇赐给本公主的夫婿,本公主当然想对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愣了一下,似乎并没有想到洛娇娇这个答案,似是自嘲一般: “不嫌脏?” 洛娇娇显然误会了他的话,她毫不客气地说:“这你自己种的花,你殿里的土,你自己都不嫌脏,我嫌弃什么?” 奇迹般的是,容鸩这次并没有回她的话,那双漆黑的眼眸安静地看着自己,平静而无光,仿佛冬日间最后的那抹残阳被云雾遮住。 那双紧紧攥着自己的手,也忽然间松开,洛娇娇从他的里衣处悄然取走自己要拿的东西,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容鸩太安静了,不说挣扎反抗了,连动都没有动,恍若真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洛娇娇宰割。 不对啊,这货不会在憋大招? 洛娇娇警惕地往后躲了躲,又戳了戳容鸩的脸,垂眸问了句:“为何不反抗?” 容鸩的声音依然清冷幽然,他几乎是轻笑一声:“贱奴本不过是九公主的玩物,为何要反抗?” 洛娇娇直接没有理他的话,这种违心虚伪的话也亏他说的出来。 反正自己想要的东西已经拿到了,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她还是保持点距离比较好。 又想起什么,从锦囊中随手抖出一颗药丸,素净的手掰开容鸩的嘴,直接给他倒进去。 他并没有反抗,似乎并不在意洛娇娇给他喂的是什么,生与死仿佛在这一刻也不过是他眼中的云烟渺渺。 洛娇娇当然没有给他投毒,这种事她可做不出来,刚才指尖不小心染上了这花的汁液,又沾入容鸩的薄唇上。 花香本无毒,仅不过是魅惑人心的作用,可汁液却是致命的,若没有洛娇娇手上的药,恐怕半个时辰后,她就再也见不到容鸩了。 她无所谓,自己的身子并不怕这些毒,可容鸩不行。 他万一出个什么意外,洛娇娇可就回不了家了,就再也看不到亲爱的师父和温柔的师兄了。 那可不行。 她还要利用容鸩回家呢。 第7章 焚琴煮鹤 这里很冷,洛娇娇手中揣着一个暖炉,檀香包裹着暖意缠绕在指尖,她抬头看着灰蒙的天空,不由得轻轻一笑。 待会儿定然会下一场鹅毛大雪,以来烘托女主的凄苦。 宫女在身侧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传来消息,让殿下今夜早一些去晚宴。” 宫人早已把道路上的积雪清理干净,洛娇娇百无聊赖地踩着小水坑刚结上的薄冰,随口说道:“不着急,宴中时刻去。” 届时万国来民,喧嚣人世间,她总要抢一番风头。 更何况,这会是她与乔声的第一次相见,她会慢慢布署这一步好棋。 临近朝节,京城中的店铺早已挂好了彩纸灯,香甜的藕粉桂花糕方出笼,冒出汩汩热气,洛娇娇一身轻快的便衣游走在熙攘人群中。 小光球飘在她的头上,慢悠悠地跟随着洛娇娇的身影。 乔声有女主光环在身上,无论洛娇娇怎么费心费力,都不会伤害到她,倒不如慢慢来,利用自己最擅长的来对付她。 她要买的东西实在稀奇,兜兜转转了不知几条街,才终于到达小光球所搜寻的地址,手中握着几串在街中没忍住买来的几串琉璃酥糖,漫步在这荒无人烟的山间小道里。 破烂的木门在烈烈寒风下吹得摇摇欲坠,行至深处,却有一道腐烂的腥臭味在山涧中格外显出。 洛娇娇停在门前,犹豫了许久,才缓缓伸手敲响木门,她的动作很轻,生怕再用力一点,这栈破门就会迎着寒风向上而飞。 过了没一会儿,有一位小胖子咬着一串糖葫芦来开门,当看到洛娇娇手里的酥糖时,眼睛兀得一亮,伸出了胖乎乎的小手: “过门费。” 洛娇娇心情不错,她瞧着时间充裕,便起了逗弄这个小胖墩的心思,故意装作不解:“什么过门费?” 小胖子啃了一口糖葫芦,十分吝啬地赏了她一个眼神,圆圆的小脑袋仰起头点了点洛娇娇手里的糖:“那个。” 小男孩的声音糯糯的,像是新鲜出炉的糯米糕子,洛娇娇恍然大悟,她抖抖手里的糖,笑嘻嘻地说:“想吃?” 他没有半分犹豫地点点头,洛娇娇见他上钩,又继续哄骗他:“叫你爷爷待会儿给姐姐做些东西,这个东西就给你。” 哪知小胖墩精明得很,他往后退了几步,眉峰皱成一团:“我才不要,坏女人,爷爷的东西可是连皇家贵族都求不到的,我才不会被你的糖收买。” 坏女人…… 洛娇娇阴阴一笑,她的身份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揉着小胖墩肉嘟嘟的脸蛋,摇了摇手里的酥糖。 琉璃酥糖在漫天雪地中亦能折射出微弱光芒,香甜的气息勾起小胖子的味蕾,不禁咽了咽嗓子。 洛娇娇把糖递给他,小胖墩立马开心地握在手里,连那串糖葫芦也随意地丢在地上,她淡然一笑,在还没入小胖墩嘴里时,迅速抬头在上面咬了一口。 顿时他愣在了原地,他看看手里被咬了一口的糖,又看了看浅笑盈盈的洛娇娇,嘴角忍不住抽搐,那乌黑的大眼里也蓄藏了些泪水。 洛娇娇的笑容也僵住了。 不至于? 不过几秒的时间,他哇得一声,在这寂寥山涧里盖住了所有的声音,引得冬鸟飞起,落雪而下。 那破烂的木门后又忽然出现一个老头,他衣衫破烂,手中拿着一根竹竿,颤颤巍巍地出来,叫唤着:“李胖东,哭什么?” 小胖墩立马收住了眼角还挂着的眼泪,抱在老头的小腿上,指着洛娇娇,哽咽得说:“她……她欺负我!” 却不成想,老头瞥到他手里的糖,白胡子都气得发抖,竹竿打在小胖墩的屁股上,怒道:“又乱吃别家的东西,你莫不是要落得和你爹娘一样的下场!” 小胖墩被打得嗷嗷大叫,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直接捂着屁股躲在洛娇娇身后,探出自己的脑袋,弱弱道:“爷爷,胖东错了。” 老头这才正眼看着洛娇娇,他沉默了很久,才轻飘飘地说了最后一句话:“既然有客,为何不请?进来罢。” 洛娇娇却并没有进去,她站在门口处,呼啸的寒风穿过残枝树梢,卷起她火红的衣裙,微微一笑:“不必入门,我来仅不过是来换一样东西。” 老头眯着眼,冷冷回答道:“老朽阁中东西不多,怕是没什么值得姑娘来换。” 语气中带着十分明显的逐客令,洛娇娇并不着急,她有交谈的资本,她从不处于劣势。 “如果说,我手中的东西,是你毕生所求却无果而终呢?” 老头的眼睛瞬间睁大,他几乎不可思议地看着洛娇娇手中的那一株花,喃喃道:“怎么会……” 洛娇娇语气平淡,随手把它扔到了锦盒中,仿佛里面对她而言并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不过是平平无奇的花草而已: “这笔生意,老先生可愿意做?” 临走之际,老头与刚才恍若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他笑眯眯地将做好的东西极其珍重地放在洛娇娇的手心处,叮嘱了一番后,才缓缓问道: “幽冥花珍贵,乃是续命治身极好的药草,你怎会……用它来换这种东西?” 他实在难以置信,这些年来,他所见的都是穷凶恶极之人,能找到他的人,唯有恶人与罪人,如今却是一个长得美艳娇丽的女子,拿着一株顶尖的药草来换这种东西。 实在太难以相信了。 “再好的东西,对我而言亦不过是焚琴煮鹤,无用不说,倒不如将其用在需要的人身上。”洛娇娇收好了东西,淡然而平缓。 老头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慢慢说着:“姑娘不若再看两眼,有什么喜欢的尽管拿去,以后老朽这一破屋里,随时欢迎姑娘的到来。” 洛娇娇思索了一会儿,嘴角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东西不必了,方才上山时路途颠簸,倒不若让这个小胖……” 她顿了几秒,又继续说道:“小家伙送我一程,不必至山脚,挑个好路便好。” 第8章 色诱吧,宿主! 小胖子明显不乐意,他不甘心地拽了拽老头的裤脚,闷闷不乐道:“阿爷,你别听这妖女的话。” 老头只是瞪了他一眼,刚想出声呵斥,却被洛娇娇拦住,她微倾身子,笑盈盈地看着小胖子: “讨厌我?” 小胖子往后退了几步,似乎有些害怕,黑溜溜的眼睛向下转了转,咬牙最后说了一句: “算啦,我带你走还不好嘛。” 洛娇娇唇角微弯,摸了摸小胖子的头:“真乖。” 她还是挺喜欢小孩子的,尤其是对这胖乎乎的小脸完全没有抵抗力,把自己要的东西悄然收进空间里,再揉了揉小胖子的脸:“等下山给你买豆糕吃。” 小胖子明显比刚才老实了很多,他肉乎乎的小手指向西北方向: “阿爷,我知道下山的路,你就放心。” 小光球总觉得哪里不对,它幽幽地提醒洛娇娇:“宿主还是小心点比较好,他看起来不是很想带你下山的样子。” 洛娇娇不以为意,纤细的指间不知又从哪里摸出来一块酥糕,诱人的香气钻入小胖子的鼻间,他干巴巴地看着洛娇娇手里的糕点,干咳一声: “喂,妖女,若你愿意把你手上的酥糕给我一块,我还能带你走个捷径下山。” 洛娇娇轻笑一声:“小胖子,你要是肯叫我一声仙女姐姐,说不定下次我来的时候能给你带些。” 小胖子哼了一声:“别想骗我,从我阿爷那里拿到东西的,从来就没有再次回来的。” 洛娇娇有些惊奇:“这毒蛊有那么差吗?” 小胖子气得不行,他愤愤地捡起地上掉落的枝桠抽着空气:“他们那是没有命回来!我阿爷养的蛊可是世间毒性最强的,一般人哪有敢来这里的,你倒是胆子大。” 他突然停住脚步,咦了一声,满脸疑惑地盯着洛娇娇:“你所要的蛊虽说是毒性最低的,但依然会对携带者有所影响,可你怎么没有半点异样? 用幽冥花来换这么一个破东西,可真是个愚者。” 洛娇娇的目光逐渐放远,寂静山野间她看到碎金的阳光斑驳地映在地面上,她的声音很轻很轻:“因为我师父的医术也是全世界最高超的。” 小胖子没有听清她的话,而是晃了晃脑袋:“就那种蛊,我都不稀罕玩它。” 洛娇娇轻点一下头:“但它足够来帮助我完成任务,我可不会干害人的事。” 他听完洛娇娇的话,鄙夷地撇撇嘴,他才不信呢,不会害人还来这儿讨阿爷的毒蛊,这就好比去肉铺买肉说你是素和尚。 山路崎岖而险,周围杂草弥生,深绿色的草丛中似有什么东西耸动,可仔细看去却也不过风吹徐徐,小胖子心中有些胆怵,此时夕阳已近西山,山野之间阴暗凄冷,他忍不住好奇,回头看了一眼。 锋利的荆棘勾破她华美的裳裙,杂碎的石块没有让她感受到任何异样,红唇微启,似乎在喃喃自语,不过他并没有听到洛娇娇细声说了些什么。 …… 小胖子不自觉地抖了抖身子……怎么感觉这个女人,比漆黑的山林还要可怕? 洛娇娇浑然不知小胖子在想些什么,小光球绕在她身旁,婆婆妈妈地对她一阵唠叨: “宿主啊,别看反派现在恨你,其实你仔细想想,你俩都是一根藤上的小蚂蚱,目标都是一样的,只要打败男女主,把他们的主角气运降到最低就行。 所以嘛,不要怕,把他想成你的盟友就好了。” 洛娇娇沉默了很久很久,最后再次问了遍:“真的不能更换攻略目标吗?” 不是怕不怕的问题,主要是跟在容鸩身旁的话,她是真命短啊! 小光球机械的声音却让洛娇娇硬生生听出来几分坚定:“不能。” 不过好歹最后它还安慰洛娇娇道:“宿主,其实容鸩看着挺好攻略的,你想想,他最缺的是什么,是爱啊!他不懂爱那是因为他从来没有接触过,包括原着里乔声对容鸩,那也只是利用关系。” “所以?”洛娇娇狐疑地盯着那团模糊的光球,她打心眼里认定这个光球不会憋出什么好话。 “色诱啊!”小光球正气凛然地继续说着:“单凭宿主你的样貌,除了气运值以外哪有一点输给乔声?你只要天天陪在容鸩身边,哪怕他是块石头,也该开花了。” 洛娇娇深吸一口气,正在准备破口大骂时小光球突然飞到她的面前,摇了摇身子:“不对啊,宿主,这不是下山的路。” 她抬眸看了一眼在前面蹦跶着的小胖子,轻声说了一句:“我知道,不过我很好奇,他会带我去哪。” 从小她就跟随师父爬各种山去采中药,可有些草药偏偏长在悬崖峭壁上,于是她就趴在师父的背上,听他仔细对自己讲这些草药的功效以及如何正确使用,久而久之,她爬山可比师父有经验多了。 小胖子从小生活在山里,他很聪明,先让洛娇娇随他走了一段下坡路,继而拐了个弯路,又不知爬向了哪里。 洛娇娇并没有将他放在心上,总不过一个十来岁的顽童,别说她有百毒不侵的体质,作为爬山小能手的洛娇娇哪怕把她随便扔在山沟里她也能自己找着路下山。 反正离宴会开始时间还早,她也不想早点去见那个活阎王,还不如好好陪小胖子玩一会儿。 路越走越长,日已尽落,漆黑的山道里没有任何的灯光,小胖子偶尔会回一下头,确保洛娇娇跟在他身后便又转过身去。 忽然间,一股好闻的清香幽然传来,洛娇娇停顿了一下,她仔细嗅了一下,隐隐猜测出这是岐桑花的香味,眉头不觉间轻微蹙起,岐桑花花体通白娇嫩,对于生长环境有很严格的要求,其中它的花蕊用来治疗眼疾非常有效。 不过山野之中又怎会长出岐桑花? 她怀揣着疑惑,默不作声地跟着小胖子,哪知小胖子走了一段路后突然回过头告诉她:“再继续往前走就是出口啦,夜色深了,阿爷会担心我的,我先走啦。” 随之他扮了个鬼脸,然后撒丫子就跑,洛娇娇哪能惯着他,从小她就是短跑第一,不过两三步的功夫就一把逮住了小胖子,扬起了一抹较为阴暗的微笑: “怎么,还想跑?” 第8章 深山新宅遇熟人? 小胖子并没有意料到自己会被抓住,他挣扎着身子想要从洛娇娇手里挣脱,洛娇娇哪会惯着他,从系统里抽出一根绳子,三下五除二就把他给绑到一棵树上,夜晚的风凄凉,小光球悄悄告诉她: “宿主你放心,离宫宴开始还有一段时间,这时间里足够你好好整他一顿了。” 洛娇娇坐在旁边的一块石头上,稀碎的月光残缺地照在地面上,晚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声,她抬眸向不远处看去,隐约的灯光浮现,除了岐桑花的气息她还闻到了一股香甜的气味。 “说,小东西,想带我去哪?”她微微一笑,如玉葱白的指尖把玩着一柄锋利的匕首,阴冷的月光斜斜地照在洛娇娇的身上,显得格外悚然。 “你……你快快放我下来,要不然我阿爷饶不了你!”忽然间,他意识到了不对劲,惊恐的目光直直地望向洛娇娇:“你从哪里拿出来的这么多东西?” 洛娇娇轻笑一声:“早就跟你说过我是仙女了,你不信。” 她若有所思地盯着那抹隐约的灯光,慢慢悠悠地说道:“我倒也意外,这座山上所居住的人并不仅有你一家。” 原着里这个小胖子的阿爷是从苗疆来到中原隐居的一位蛊师,当男主祁阳意外中毒时,也是乔声经过多方打听才知晓这么一个隐世高人,最终以万两黄金以及两座城池的代价才换取了她所想要的蛊,用以毒攻毒的方法,让祁阳身体大伤才勉强治好。 洛娇娇并没有那么傻,乔声所求的毒蛊确实珍贵,不过按照原着里所描述的毒发症状来看,解药并不只有那一种,而洛娇娇最擅长的,就是把毒药化解为解药,所以她挑选了一种与乔声所求的蛊差不多,不过毒性极小的蛊虫。 不过这个蛊师也是书里贪恋钱权的反派,最后祁阳与乔声得权后,立马出兵攻打,手刃小胖子的阿爷,把城池都夺了回来,乔声亲手焚烧了一场大火,烧死了他精心养育的蛊虫,并冷冷地丢下一句话: “此等毒物,决不可留于人间为祸,葬身于火海中,也算它们解脱。” 之后便再也没有提到过这个蛊师以及小胖子,更别提他们一家子住的深山老林里还有个邻居。 可就在洛娇娇和小光球同时思虑的那一刹那,小胖子不知怎地解开了捆绳,哭着向那隐约的灯光跑去,把洛娇娇给吓了一跳。 ……不管他了好不好?在这么漆黑的深山老林里还有那点隐约的灯光,怎么说她还是有点怂。 小光球似乎猜到了洛娇娇的想法,正气凛然地说道:[宿主不要怕,如果说你把那个小胖子给弄丢了,本系统计算了一下,他阿爷养的蛊虫每一只都咬你一下的话,不过三个时辰,宿主就会成为一具漂亮的白骨了。 不就一个深山老屋,宿主放心去,一切都有本系统保护你。] 洛娇娇狐疑地盯着它,发出自己的疑问:“你除了能给我四个格子的空间以及为我探测情况,还能做些什么?” 小光球的声音还是那么坚定:[没有了,宿主,虽然本系统很废物,但是有一颗相信你的心呀。] ……真的很废物。 她深吸一口气,所幸袖中还藏了几枚银针,到紧急时刻应该能封住一两人的经脉,用来给自己一点时间。 山野之中野兽居多,时而传过来几声不知是什么动物的嚎叫声以及一些沙沙声,不过洛娇娇从未怕过这些东西,比起那山间猛兽,她还是更怕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她离那片光影越近,岐桑花的花香便越浓烈,很奇怪 ,它的花香本应是淡雅素净,如此浓烈的花香只能说明一件事,那户人家种了最低也须有上千棵岐桑树,此时冬雪纷纷,也正是岐桑花开花之时。 不过一般人家的家里又怎会种植这个?且不说它价值连城,它的疗效也仅仅对眼睛有效,除此之外也不过是一棵普通的花树。 冬雪皑皑,她踩在漫漫雪地中留下自己的印记,红色狐裘沾上几团雪,倒像冬日里烈艳盛开的梅花。 不知走了多久,她可算看见了那户人家的大门,玄黑色的木门不知是被白雪冲洗得干净还是新刷的漆墨,显得崭新亮丽,并用金笔绘制出一只安详的玄武神兽用来祝愿主人健康长寿,旁边挂着的两盏灯笼也是用金线密密缝制,烛火经风雪而不灭。 单凭门口这些摆设,洛娇娇大概猜测屋主应该是个年纪比较大一点的老人,这让她稍稍有些安心,于是抬手轻轻叩响了上面的银铃。 “冒昧叨扰,请问贵府可见过一孩童来此?” 没过多久,洛娇娇听到一阵轻缓的脚步声,不过多时便开了门,一个长得十分清秀的女子穿着一袭素衣缓缓打开了门,洛娇娇猜测得没错,在那女子的身后有成片的岐桑花树,皎洁一片与雪相融,竟分不清是雪绒还是花瓣。 那女子款款一笑,轻声说道:“姑娘所寻的人确实在我们府邸,不过您大可放心,我家公子认识山上李伯,待过一会儿公子便会派人将那孩子送回去。” 见洛娇娇的目光在自己身后的那片岐桑花树上,素衣女子又慢慢请道:“姑娘不妨进来赏花片刻?公子有请,早已在府中备下好茶一壶,只望姑娘前来。” “你家公子又怎知我会来?” 那女子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茶点早已备好,不过从未有人来过这里,您是第一个。” 小光球在一旁晃晃悠悠地同洛娇娇说道:[本系统刚才检测了一下,依然没有任何关于这家宅邸的详细说明。] 洛娇娇没有搭理小光球的话,而是阔然说了一句:“那便也好,劳烦你带路了。” 她真的太好奇这个地方的主人了,尤其是这满院的岐桑花,里面所居住的人非富即贵,而洛娇娇身为皇室,却并没有在脑海中搜寻到任何有关这个地方的片刻记忆,实在很奇怪。 可当她见到那个人的第一眼,不由得震惊在原地,手中所揣着的小暖炉也掉落在地,香灰碰溅一地,沾在她的锦裙之上。 她朱唇微启,不可置信地叫了一声:“宋时砚?” 师兄? 第9章 你愿相信我吗 那是一座院落小亭,墨色的亭台上染满雪白的岐桑花瓣,清冷的月光拂在一架古琴上,琴的主人白衣飘渺,骨指分明的手叩在琴弦上,奏出一曲空灵的乐声。 他听到洛娇娇的声音后,指尖停顿了一下,终断了这一曲,桌上摆着一盏白玉壶,盈盈的热气缓缓向上,似有天人之姿。 “姑娘……可是在唤我?” 他的语气似乎有几分疑惑与讶异,洛娇娇只觉得喘不过气,无助的目光下意识地望向小光球,可小光球的灯光逐渐变暗,滞留在半空中没有任何动作与声音,它似乎也很惊讶,眼前人的出现。 洛娇娇调整好呼吸,发抖的声线早已出卖了她的紧张:“宋时砚,是你吗?” 那人的白衣上绣着丹鹤,他的眼睛蒙着一层白纱,朦胧的月光铺在他的身上,是那么的不真实,那么的虚幻。 他好似一位清高的仙人,而洛娇娇更像是闯进这片仙地的变数。 “姑娘所想的人,恐怕并非是我,宋砚二字是我的姓名,至于那一时字,从未有过。” 洛娇娇盯着他看了许久,现代里她从小和宋时砚一起长大,她又怎么可能会记错师兄的长相,眼前的人无论是哪一点,分明与自己的师兄一模一样。 不过她忽然扬起一抹微笑,轻声说道:“是我认错了,公子与我一位故人实在太像,一时激动使我惹了笑话。” 宋砚淡然一笑,清冷的嗓音慢慢响起:“李阿爷的贤孙向我说过你,恕我唐突,邀请姑娘喝茶,我只是很好奇,他所言说的姑娘,是怎样一个人。” 洛娇娇总感觉那小胖子狗嘴吐不出象牙,她饶有兴趣地问了一嘴:“那小……咳,小孩说了我什么?” 这句话一问出,却是把宋砚给难住了,他浅啜一杯清茶,缓缓说道:“他的发言倒也不是什么有趣的事。” 洛娇娇的笑容微微敛下去,她声音添了几分认真:“说便是,公子且放心,小女也不是什么睚眦必报,记仇的小人,又怎么把一孩童的话记在心上?” 他微低头,薄唇勾出一抹浅浅的笑意,轻轻吐出两个字: “妖女。” 洛娇娇笑容顿时消失了,她就知道那小胖子不会说什么好话。 行,她记住了,那小胖子说的这俩字牢牢刻在她心里了,等着,下次若是能再见到他,洛娇娇非要把他手里所有吃的全都抢走。 正当洛娇娇在心里打算着怎么整顿那个小胖子时,宋砚忽然出声唤了一下她:“恕我冒昧,不知可否请问姑娘芳名?” 洛娇娇犹豫了一下,随之嫣然笑道:“洛娇娇,洛水漫漫的洛,娇娇伊人的娇。” 她看着宋砚眼上的那一层白纱,心有疑惑却欲言又止,洛娇娇沉下心来,声音有些凝重:“公子的眼睛……是有些不便吗?” 此时除了他们以外没有任何人在这里,在等待宋砚回答她的时间里,寂静的亭落只能看到悠悠晚风托起一团白花飘然,洛娇娇顿了顿,又补充道: “若是难以启齿,就不要说了。” 宋砚他温柔一笑:“倒也无妨,若是洛姑娘好奇,摘下这层白纱也是无所谓的,我只是怕会吓到洛姑娘。” 洛娇娇倒是不害怕什么,之前跟着师父行医了那么多年,什么奇形怪状的病她基本都见了个遍,长大后她跟着师兄出国陪他去研学,也对西医有所了解。 微风袭来,卷起一阵花香涟涟,她站起身忽然靠近宋砚,他身上有一股十分淡雅的清香,彼时岐桑花花瓣如雨而落,沾在他的衣襟处,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微抿,洛娇娇注意到他那双修长的手交叠,呼吸也不自觉加促,似乎在紧张些什么。 “放心,我自幼同我师父学习医术,说不定你的眼疾,我或许能想出个应对之法。” 她漫无目的地闲聊着,安抚一下宋砚紧张的心情,却不想宋砚忽然问道:“洛姑娘素日里都习惯熏些什么香?” 洛娇娇愣了一下,提及原主平日里点着的熏香她还真没仔细研究过,凭借着气味她隐隐约约说出: “大抵是苏合,白芷,外添一点乌沉香?” 之后又是一片寂静无声,宋砚束着的白纱实在繁琐,她靠着耐心一点一点将其拆开,突然间一声烟花爆响响彻整片天空,照亮这片清冷昏暗之地,一阵风吹过,缤纷的花雨扬起洛娇娇的裙裾,青丝微扬起,拂到宋砚的唇畔。 也就在那一刻,那层朦胧白纱落地,借着红黄的烟火,宋砚下意识地抬头,极度模糊的视野中隐隐出现一道身影,他什么都看不清,不过上元即来,他目光所触,只有眼前的少女。 烟花爆响一声接着一声,洛娇娇心中暗叫不好,光顾着在这边闲聊,却也忘记了宴会开始的时间,烟火转瞬即逝,寓意着新年已到,也代表着与主线相关的宴会已然到达高潮。 她在的这座山离皇宫甚远,更不必说爬山的这些灰尘荆棘早已把她华贵的裙裳沾染,她现在狼狈不堪,如果就这么回去的话,惹上笑话不说,估计乔声的女主气运值还得再上几分。 还有容鸩!她猛然想起来那个阴骘的少年,如果就这么放任剧情发展,这场宴会可不仅仅是乔声与祁阳的初相见,也是乔声跟容鸩的重要剧情啊! 完了完了完了,剧情跟不上了,她闭着眼都能想出来那三人一见面那该是什么样的修罗场。 当意识回过神,她也看到了宋砚的眼睛,那是一双顶好看的眼睛,墨色的瞳孔深邃幽静,像是一湖清澈的潭水,只可惜有种绝望的失神感,仿佛是一件没有生命,没有灵魂的宝玉。 只可惜她现在无暇顾及,洛娇娇抬眼看着他,观察许久,才无比认真地询问道: “宋公子,你愿相信我吗?” 第10章 宋砚的眼疾 他微微一怔,并没有想到洛娇娇会问出这个问题,不过也只是片刻间,宋砚薄唇微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我的信任与否,对洛姑娘有何帮助?” 洛娇娇向后一步退去,笑盈盈地说道:“倒也没有什么帮助,不过我必须要确定我所要医助的人能够放心把自己交给我。” 她抬头看了一眼皎月,明月朗朗,她在柔和的月光下轻缓说道:“公子的眼疾,也并非是先天形成,更像是一种毒,不过所幸这毒发毒缓慢,我还有办法救助。 不过过程怕是能以噬心之痛来形容,但公子全然可以信任我,我能够带你重新来看这个世间。” 宋砚沉默不语,忽然间一声苍老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洛娇娇回头去看,只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衣着华贵,站在不远处摇头叹息: “我们公子的眼疾是自幼时起便带着的,这十年间我们探寻过这世上多少的医者,耗费了多少金银,那些庸医又将公子的身体损害成什么样子? 就凭你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又怎能……” “刘管家。”宋砚淡然的声音打断了这位老人的话,他的语气依然是那样柔和,不过却多了几分威严:“不可如此称呼洛姑娘。” 洛娇娇也没在意老人的话,秋水般的双眸直直地看着宋砚: “宋公子,你可愿信我一次?” 她的话是如此波澜不惊,声音又是那样轻缈,仿佛只是闲暇时的谈笑,宋砚看不到眼前少女的神情,不过他猜想,她一定很认真,很珍重。 “洛姑娘,我已然习惯黑暗。” “宋公子,我只要你的回答,信我吗?” “我信。” 刘管家似乎很惊讶宋砚的回答,可又无可奈何,只能无力地告诉宋砚:“公子……她只是一个小姑娘,您的身子太医前些日子来探过,已经经不起任何折腾了,再这样下去……我……我又如何同九泉之下的老爷交待。” 宋砚摸索着起身,找到自己的拄杖,那是用一根凝脂白玉做成的拄杖,上面绑着几串精致的小铃铛,一碰便发出清脆的铃声,他轻柔的嗓音缓缓响起:“恕我身子不适,不能送洛姑娘回府,刘叔,夜已深,便派辆马车送洛姑娘下山回家, 夜路崎岖,切记多加小心。” 经过这么一段时间下来,洛娇娇心中也猜测得差不多了,宋砚派来的马车极尽奢华,那排场都快比得上她公主府的了,在车上还有一张精致小巧的木桌,上面摆放着各种水果与糕点,洛娇娇随手拿起一块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边吃边打探道: “宋公子家世如此辉煌,竟是能请得动皇城的太医来探察身子状况?想必也是皇亲国戚中的一位,为何我从未听说过?” 刘管家却只是冷哼一声:“宋府避世多年,唯一与皇家有联系的也不过是宫廷御医,至于这天下如何,我们早已不闻,唯愿公子的身体能够康健。” 洛娇娇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拿起一块糕点配了一口茶:“方才我为公子探脉,发现公子体内不止有关于眼疾的毒素,还有其他,时间匆忙我并未探的出来,只敢笃定,公子的眼疾是人为的,并且这人与你们宋府有着很深的渊源。” 刘管家又是一声冷笑,表情严肃而憎恨:“你可知,是谁给公子下的毒?” 洛娇娇摇了摇头:“不知。” “给公子下毒的人是他的生母,是老爷疼爱了十年之久的夫人,可那歹毒之人却如同阎罗,一心想要摧毁整个宋府, 在公子九岁时哄骗公子饮下毒药,又将那毒药尽数撒在晚宴之上,那年上元佳节,宋府一片生灵涂炭,死生一片,尸横遍野! 所幸公子服用剂量并不深,晚宴也未去,捡的一条命。 你又可知,当年公子有如何聪慧明耀,九岁的公子写得一篇诗文一鸣惊人,震惊了整座京城,惊扰了躺在皇榻之上的天子,直言公子未来定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文臣。” 洛娇娇虽有惊讶,却也懂得不好随意去寻他人家中的伤心事,只好安静地等着刘管家将话说完。 他恨极了当年屠杀宋府的那个女人,咬牙切齿地说道:“老爷心善,是个清廉的好官,时常出府救济灾民,宋府一难,朝廷觉得对不住,因为那个毒妇就是当年先皇赐予我家老爷,他自觉羞愧,将朝廷半数金银以及无数珍宝赐予我们,并派寻天下神医来治疗公子的眼疾。” 洛娇娇幽幽叹息一声:“如此,可惜。” 这时候,刘管家的目光突然直直地盯着她 眼中有几分怀疑:“洛姑娘的姓氏倒是尊贵,竟敢占用皇姓,不知姑娘家中高堂位居何官?” ……洛娇娇一下子给呆住了,怎么瓜吃着吃着,还吃到自己身上来了? 就现在对方这个厌恶皇家的态度,倘若她再不自觉地说出自己就是那个作恶多端的九公主洛娇娇,那估计不用等任务失败,以后这座山就是她的归宿了。 她尴尬地笑笑,向对方反问道:“不知你可知这上京九公主?” 刘管家皱着眉摇摇头:“宋府不闻世事多年,如今倒也只知当今陛下,其他一概不知。” 洛娇娇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开始自己的编造:“我住在公主府,是九公主的贴身御医,陛下疼爱公主殿下,爱屋及乌,见九公主身体康健,一时高兴便赐给我一个皇姓。 至于我的高堂父母……” 她声音压低下来,眼角硬生生逼出几滴眼泪,楚楚动人的眼眸惹人怜惜: “你知道的,多年战乱,百姓苦不聊生,我那可怜的阿爹,悲苦的阿娘……” “洛姑娘不必再言。”刘管家头一次露出一副较为柔和慈祥的面容,他叹息一声:“倒是个可怜人,若姑娘在公主府受了半分委屈,可直接来我们宋府,我们宋家倒也能为你做主,为你摆平一切事端。 今夜上元佳节,若是姑娘不嫌弃,马车上还有些金银你拿去,用来生活。” 第11章 系统的隐瞒 洛娇娇感动不已,立马身手矫健地搜罗了一圈金银,声音娇柔地说道:“如此,我再也不必担心我那可怜的弟弟饱受严寒之苦了。” 她犹豫地看了一眼桌上的白玉壶,说实话她也很想把这个壶拿走,不过她现在满怀财宝,已经没有手来拿了,只好可惜一声: “那如此,我便在公主府后门下轿,今夜实在叨扰宋公子了。” 小光球这时候又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看到洛娇娇满手的金银,疑惑地问道:[公主府很缺钱吗?本系统怎么没在原着中看到原主有多穷,倒是每日都过着极度奢靡的日子。] 洛娇娇眼里满满都是怀里的金银,笑盈盈地说了一句:“钱嘛,当然越多越好,能在力所能及的事情里拿到最大的利益,那是我洛娇娇的本事。” 小光球有些沉默,不过片刻后它还是悠悠开口:[宋砚的身份,本系统在原着里找到了有关他的资料,不过实在是太少,作者仅用几笔就将他写过,身世实在悲惨,估计是想要写出一个可怜的男二来让女主乔声拯救,只不过看到他的反应平平,又把他给放弃了。] 也不知是不是洛娇娇的错觉,她竟然能从小光球的电子音中听出几分可惜来:[不管是在书里还是书外,他总是那个被放弃的角色。] 洛娇娇却察觉到不对,她质疑开口:“为什么在我的印象中,这本书没有任何的地方提到宋砚这两个字?” 小光球此时又呆滞在原地,轻灵开口: [宿主有这个疑问很正常,他的出现连本系统都没有意料到,他的描写实在太少,宿主会把他给遗忘掉也是情理之中。] 洛娇娇没有再说话,她只不过一瞬之间便能听出系统的狡辩,书里的世界很不对劲,宋砚长得与自己的师兄一模一样,连穿书原主的姓名长相也成功与洛娇娇对上。 她看这本书的时候是在一个不知名的网站上,这本书没有作者,底下也没有任何评论,甚至连简介都是系统自排的,可当时不知道为什么,这本书对她有着极大的吸引力,能够让她把手里的实验搁置一旁,熬了个通宵把这本书看完。 再然后,她就来到了这个世界。 她看着慢悠悠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光球,还是选择了沉默,如果直白问它,它依然不会正面回答洛娇娇的问题,倒不如自己慢慢去挖掘问题的答案。 晚风凄凉,她猜着时间离宴会结束还有一点时间,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踩着稀碎的月光向前前行。 后门离她的寝殿较近,不多时守在门口的侍卫就发现了洛娇娇的身影,慌忙向洛娇娇行礼: “殿下,您怎会……” 洛娇娇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轻蔑说道:“怎么,本公主今日在外玩得久了,回来得晚些,是很惊异的事?” 侍卫吓得连忙跪下:“在下死罪,不该怀疑公主,不过陛下多次传书,令公主前往宴会,可公主府上上下下到处都找不到您。” 洛娇娇嗤笑一声:“不过是一个上元家宴,本公主逃了也不知多少次了。” 她忽然想起了容鸩,又沉下声问道:“容鸩可去了?” 侍卫摇摇头:“殿下不来,公主府任何人皆不敢轻举妄动。” 洛娇娇这才安心下来,还好,容鸩还没有与乔声除了初见外还没有产生别的剧情联系。 也不知是谁报的信,她才刚踏进后门,立马就有一大堆婢女围了上来,她们提着宫灯,脸上都有着焦急的神色,见到洛娇娇后又齐刷刷地跪下来: “殿下恕罪,今夜宫宴,陛下派人传信数次,可奴婢实在找不到殿下身影,耽误殿下参与宫宴,请治奴婢的罪过。” 洛娇娇有些心烦意乱,她抬眼看了看周围,挑了些婢女随她一起去换裙裳,又派了一些人让她们去把容鸩给带过来。 宫婢唯唯诺诺地应下,宋泠依然觉得有些不妥,又询问了一下:“府中可有适合容鸩所穿的衣裳?来些气派些的,若不然今夜带他前往,明日父皇那边又得多一筐参本公主的折子。” 那些婢女想了想,回答道:“奴婢依稀记得当年他来时,他的母国送来一些衣裳,不过他也并未穿过几次,一直放在库房中,并未有人动过。” 洛娇娇点点头:“那便拿出来,寻些熏香将衣裳熏一下来应付今夜的晚宴,明日再派人去宫中尚衣局提一嘴,多备些他的平常衣物。” 她现在必须要对容鸩好一点,要不然她这条可怜的小生命,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这个可怕的大boss给轻易折断。 洛娇娇瞧着原主的那些罗裳看了许久,才挑出来一件最为华贵的宴服,大红色的裙裳上绣着仙鹿,梅花朵朵隐在裙裳之下,金线所绘制的祥云飘渺,无一不在诉说着主人的尊贵。 随后她又挑了一些金钗流苏,鬓在自己的发上,她望向镜子里的自己,明艳而妩媚,又含有隐隐的仙气。 她淡然向丫鬟问道:“如今宴会大抵到几时了?” 小丫鬟低声应了一句:“前些时辰宫里派人说宴会刚启宴,如今算来,大抵已到了宴中时刻。” 洛娇娇红唇不觉扬起,时间刚刚好,此时月黑风高,也总算轮到她这个反派出场时刻了。 “殿下,那废宫中并未寻到那小杂种的身影。”有一婢女进来,声音带着些许的气恼:“听闻今夜那尚书府二小姐也会来,那杂种定是私自逃走,去宫里面见那个二小姐了。” 洛娇娇的语气依然波澜不惊,她看着手中的一枚凤钗思量许久,淡淡说出:“好大的胆子。” 那婢女见洛娇娇回了她的话,心里不免有些高兴,附身对洛娇娇轻言:“殿下不必恼怒,那杂种与尚书府不受宠的二小姐,倒也能凑个一对,届时说不定陛下会解除殿下与那杂种的婚约, 到那时候,南安王妃的位子,也只能是殿下您的。” 第12章 容鸩,你怕我啊? 洛娇娇心中轻叹一声,原着中的皇帝当真把这个九公主宠得不成样子,这公主府上上下下的大多数丫鬟奴才,基本都是趋炎附势的人。 当年城墙残破,野火焚烧着这个国家时,这些奴才丫鬟如同疯魔一般去寻找九公主的身影,只为了能够把她活着带给容鸩,好让当年这个她们人人欺辱的皇帝能够饶她们一命。 原主当时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可怜兮兮地藏在一所野庙中,靠吃野草与露水充饥,被人发现时,那大名鼎鼎的九公主蓬头垢面,瘦骨嶙峋的手里还紧紧地握着一块干巴巴的面饼,小鹿般的双眼湿漉漉地看着眼前人,惊恐而绝望。 一想到原着里这个九公主的下场,洛娇娇不由得抖了抖身子,明明都是反派,容鸩偏偏能走到最后,而洛娇娇享受了十八年的奢靡荣宠,最后惨死冷宫中,实在太可怕了。 这更加坚定了洛娇娇要抱紧容鸩大腿的决心,她冷笑一声:“放肆!即便他是质子,但他依然是萧国的皇子,他身上有着皇族的血脉, 倘若他不是萧国皇子,那也是父皇赐予本公主的玩物,你当真好大胆子,称呼他为脏种,可不是污蔑了父王,给本公主送来这么个脏东西? 你不仅打了本公主的脸,更是打了父皇的脸,如若这件事被传了出去,天下人该会”如何笑话本公主?” 她的声音严厉而冷漠,把丫鬟吓了一跳,扑通给洛娇娇跪下来,一遍遍地磕头,哭诉道: “殿下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愚昧无知,不识大体,是奴婢的错,请殿下饶了奴婢。” 磕头的声音清脆不绝,洛娇娇有些疑惑,这样蠢的人是怎么通过选拔拨进公主府来当丫鬟的,看来原主实在是只懂得在外胡作非为,让这公主府的气焰都变了许多。 她幽然地叹息一声,摆手让她起身,丢下一句话:“怕什么,本公主又不会杀了你,起身,将马车叫来,本公主亲自去把他给找回来。” 霜寒的天气外面还染着白雪皑皑,朦胧夜色里有雪花飘落,冰冷刺骨的风吹过让洛娇娇冷得不行,她捧着一个暖炉,猛然想起来一件最重要的事情。 容鸩被父皇赏来的时候,原主恨透了他,把他扔在府中最破败最远的旧殿,眼不见心不烦,有烦心事的时候再去打他一顿,连饭菜都很少赏给容鸩,更别说在这冰天雪地里赏给容鸩几块炭火。 前日子他受了洛娇娇几鞭子,虽然有她亲手熬制的药膳以及一些上好的药丸养着,但还是不免会出现其他的症状。 洛娇娇连忙把小光球唤了出来,向它询问容鸩现在的位置,可谁能想到小光球懒散地晃晃身子: [宿主,本系统还没升级到能够定位反派boss的功能。] 洛娇娇气得不行,她咬牙切齿地问了一句:“你到底有什么用?” 小光球骄傲而自信地说道:[来帮宿主打气!来见证宿主是怎么光彩地打败男女主,成功救下反派容鸩! 更何况,本系统还有一颗相信你的心啊!] ……废物,实在太废物了。 小光球见洛娇娇有些气馁,又安慰道:[宿主没关系的,本系统还有一个小小的作用,不知道为什么,本系统不能接近容鸩,离他越近本系统就越……虚弱,宿主你……宿主……他在……] 洛娇娇站在海棠花树下,看着浮在半空的小光球逐渐变暗,被细雪穿过,洛娇娇猜到了,容鸩就在离她不远处,而且还越来越近。 洛娇娇转身去寻,果不其然,容鸩一袭玄衣,隐没在夜色中,双肩沾上了些柔雪与海棠花叶,那双墨色的眼眸没有任何波动,却是比这冰天雪地更加寒冷。 “殿下怎会来这儿?”他淡淡开口,洛娇娇听出来他声音依然带着几分虚弱,他装的还挺像,即便遇到导致他病成这样的凶手,语气那样平淡。 他真的很会隐藏自己情绪。 洛娇娇放心了些,不错,他还没那么容易死。 她没有回答容鸩的话,而是向前一步,直至她站在容鸩身前,清楚地嗅到容鸩身上那股淡雅的清香,如星月般明媚的眼眸看着容鸩,红唇微启: “容鸩,你怕我啊?” 容鸩愣了愣,他双眼微闭,淡漠开口:“恕贱奴愚昧,不懂殿下在说什么。” 洛娇娇笑意更甚,她又靠前一步,两人现在贴得无比近,似乎再往前一步,她的红唇便能轻易印在容鸩的薄唇上: “容鸩,你骗不过我的。” 容鸩墨瞳深邃幽暗,沉默无言,洛娇娇轻轻一笑:“你怕你控制不住,想要杀了我,可是子母蛊入体,我死了你也要随我一起,可这也是你最厌恶的事,不是吗?” “所以殿下认为,贱奴在怕您?” 哟,还真承认了? 她向后一步,粉红色的海棠花落在她的鬓发上,仿佛是她新簪的发簪,凝脂如玉的肌肤上被冷风吹得有些红,她在这凄冷如墨的黑夜中扬起一抹明艳的微笑,点亮片刻光芒: “不认为,容鸩,你恐惧的只有死亡,而不是我。” 她忽然向容鸩伸出手:“走,今夜的宫宴,我等你许久了。” 容鸩并没有回应她,那道目光直直地落在洛娇娇身上,他突然发现,怀间有一股浅浅的暖意,温暖了他早已冻僵的身躯。 那是一盏小小的暖炉,炉中炭火燃得正旺,大抵是洛娇娇趁着刚才悄然放到他的怀中,而自己竟然没有任何察觉。 洛娇娇见他依然没有反应,不觉有些心急,再不过去她可就看不见精彩的剧情了,于是直接牵起容鸩的手,他的手实在太冰了 ,刚牵起的时候洛娇娇还以为自己在握着一块陈年寒冰。 不过没关系,她又搓了搓自己手,让手变得暖和一点,再将这点热意传给容鸩,轻笑一声: “走,看本公主如何带你去惊艳整座上京城,让他们都知道,你是我洛娇娇的人。” 第13章 你只能依靠我哎 容鸩这次倒是听话很多,他不言不语,安静地走在洛娇娇的身后,手也不自觉地挣脱开,仿佛洛娇娇是什么烫手的山芋。 洛娇娇也没有管他,自顾自地踩着雪玩,细雪纷纷,打湿了她的头发,这个地方很安静,时间静止,只剩他们二人。 “容鸩,”她又悄然叫了一声自己的名字,容鸩从思绪中回过神,只见少女站在月光下,琥珀色的眼眸里藏住了整夜的星空,盈盈一笑间惊住了人间: “今夜就随我一起,不可以乱跑,若不然,你永远都别想回到萧国。” 再乱跑她是真的能疯,容鸩这个性格到现在洛娇娇还捉摸不透,按原着里来说他极擅长毒术巫蛊,倘若今夜万一再有人不小心恼了他,最后的烂场子还得靠她去收拾。 容鸩安静许久,才轻微点头,不得不说他长得确实好看,只可惜病弱的苍白瘦削让他在这雪夜中格外惹人怜惜,洛娇娇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总感觉反派的话不能信,全然忘记了她自己也是一个反派,又不确定地说了一句: “即便那尚书府二小姐前来,你也莫要被她给迷惑了心智,今夜万国来朝,倘若让我在众臣丢了脸面,我可不会轻饶你。 那二小姐也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庶女,若是惹得我哪里不高兴,我不过一语之间,便能直接把她给踩进泥潭之中。 容鸩,你且仔细看一下,你所依靠的人,只有我一个人。” 他看了洛娇娇一眼,那双墨色眼眸中没有任何的波澜,最后轻轻说出一句话:“殿下所言所语,贱奴并不懂。” 搁这跟她揣着明白装糊涂呢,洛娇娇纵然有些气,可一想到原着中这个容鸩给原主造成的折磨时,她又硬生生把这口气给咽下去。 不行不行,本来现在容鸩就恨着自己,若是再惹恼他,怕是自己死的比原主还要早。 她讨好又带着几分骄纵,装作没听见容鸩最后的话,想要转移话题,可又不知要跟这个反派该聊些什么,于是胡诌道:“听闻城西的桃花林子盛开时灼烈明灿,将花瓣摘下做个花饼子极其香甜,再酿个花酒,好不自在。” “殿下,”他淡然开口,打断了洛娇娇的话:“寒冬腊月中,唯有梅花独绽,若是殿下喜欢,贱奴也可为殿下做些花饼。” 洛娇娇立马摇了摇头,她可不敢吃,保不齐那里面的毒比她吃过的饭还多,她讪讪一笑:“不必了,公主府存粮诸多,突然没有那样想吃的食欲了。” 她又继续说道:“你大可不必自贬自己身份,容鸩,我早就说过,你是萧国的皇子,身上还淌着皇家血脉,更何况你还是父皇亲赐予我的玩物,与那些丫鬟奴才并不一样。” 容鸩却轻笑一声,笑容中却有几分讽刺:“倒也不同,毕竟贱奴这条命,早已是殿下的,只要殿下想,如何欺辱贱奴都好。 即便是其他奴隶,也皆能踩贱奴一脚,殿下还觉得,贱奴是皇子吗?” 洛娇娇真的很想说一句,也不看看那些欺辱他的奴才丫鬟都被他用毒蛊折磨成什么样子了,公主府仆人众多,原主又不是个老实在家的人,又怎会察觉出来奴仆数量的变化。 基本惹了他的人,死的死,疯的疯,好歹原主还有个身份加持,才能保住她的性命,可一旦失去这个九公主身份,那么容鸩下手最毒的,那应该就是她了。 “容鸩,”她最后喊了一声容鸩的名字,认真而严肃,清冷的月光撒在她身上,她背对光明,朝向黑暗,犹如神女最后一次劝说恶鬼迷途知返: “你有很多次反抗的机会,我清楚你的野心,你不该拘泥于此。” 他深邃的目光幽暗凄冷,薄唇微启:“殿下于我印象中的似乎不太一样了。” 洛娇娇阔然一笑:“容鸩,你从未真正了解过我。 不过你会信吗?不管你选择的道如何,我都会陪你走下去。” 容鸩只是看着她,什么都没有说,洛娇娇当然知道他不会信,自己说出的这些话也不过是让他对自己的戒心能稍微小那么一点点。 毕竟原主还是那个无恶不作,书里差点把容鸩给抽死的蛮横公主,她还真指不上容鸩能对自己有什么好印象。 可洛娇娇也不知道,打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命运的因果悄然种下,她所说出的每一个字,容鸩都已深刻记下。 公主府的丫鬟早已备好了马车,见到容鸩在洛娇娇身后时虽有讶异,但碍于洛娇娇刚才的施压也便没有什么其他的神色,不过一瞬便恢复了正常,对洛娇娇行礼: “殿下,车夫与侍卫都已备好,且等殿下与驸马一同上轿。” 洛娇娇四处看了一眼,有些不可置信的问了一嘴:“就这一辆马车?” 刚才的短暂相处都已经把她紧张得直冒冷汗,这要是让她和容鸩坐同一辆马车,那还不得要了她的命。 丫鬟有些有些难以启齿,唯恐这个九公主再次生气,小心翼翼地洛娇娇说道: “是皇贵妃娘娘传来的旨意,派来传话的大宫女说先前朝中众臣对殿下于驸马所做之事早已不满,今夜同车出行,也算是对他们表个态。” 洛娇娇记起来了,原主的母妃离世得早,偏偏只有她一个公主,她的父皇悲痛不已,皇后的位子一直空缺着。 而这个张贵妃是书中的重要人物,是后宫里第一位生出皇子的妃子,也是协助乔声与祁阳成功策反金武将军造反的重要人物,她的哥哥亲手打开了城墙大门,放任萧国的士兵对城中百姓烧杀抢掠,祁阳也是趁着这样的乱世,成功夺取了这个国家的所有权力。 这样一想,她今晚要对付的人,可不仅仅是乔声与祁阳两个人啊。 她摸索了一下自己的衣袖,安慰性地对自己鼓气,没关系,至少现在容鸩还相信着子母蛊的谎话,不太敢对自己动手,顶多被毒两下,死不了。 第14章 完了,演戏过头了 洛娇娇深吸一口气,勉强扬起一抹微笑,尽管笑的比哭还难看,她还是对容鸩淡淡说道:“既是如此,本公主也没有别的法子了,那些文臣不仅弹劾本公主的奏疏写的好 ,骂人的样式也能骂出诸多花样。 若是今夜再被他们挑出些什么毛病来,估计往后本公主吃个饭都能被他们指出百般不是。” 她耳朵很灵,不过多时便听到有丫鬟窃窃私语:“殿下似乎不太情愿与驸马坐同一辆马车。” 另一个丫鬟附和道:“殿下尊贵之躯,同这么一个杂种乘同一辆马车,自然不会情愿。” 这时又有一名婢女悄悄问道:“可我为什么感觉,殿下似乎很怕这个杂种?” 洛娇娇不知道旁人是否能够听到这些丫鬟的窃窃私语,不过她是一点都不落的全都听进耳朵里了。 偏见是一直存在的,短时间的相处洛娇娇无法改变这些人对容鸩的歧视,萧国现在还处在安国之下,他们委婉求全送来的质子自然会被当成针对的对象。 宫里那些权臣以言语为刃,辱没容鸩的身节名声,而这些身份低下的宫女太监,为了攀附权贵,又会把容鸩当成一个软柿子,将素日里受到的委屈全都发泄在容鸩身上。 洛娇娇悄然看了容鸩一眼,他微低头,高大瘦削的身影抵挡着阵阵寒风,所幸他懂得一些毒术,知道怎么保护好自己,如何没有痕迹地将欺辱自己的人一点一点做掉。 她这颗怯弱的心里又生出几分怜悯,洛娇娇自己都觉得惊奇,可能因为自己也是个反派的缘故,她竟然觉得容鸩有些可怜。 洛娇娇伸手扯了一下容鸩的衣袖,对容鸩勾起一抹温和甜美的笑容:“今夜扮得像些,说不定以后我能对你好点。” 忽然间,她似乎隐约听到了有什么细小的东西掉在青砖上的声音,她颇为好奇地低下头看了一眼,顿时笑容消失了。 她该啊,她是真该啊! 她就不该去怜悯一个心里没有爱的小怪物! 几枚银针落在地上,针尖的毒液浸在地面上,腐蚀出一个又一个小洞,容鸩也注意到了洛娇娇的目光,他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薄唇微启: “殿下怎么不上轿?” 洛娇娇回过神来,也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轻轻摇了摇头:“不要急,马儿还未安稳好,再等一会儿也不迟。” 装是,她洛娇娇又不是没练过。 她向前一步走,忽然像是被石头绊倒一样,一下子额头磕在了马车的边框上,生硬的实木直接让她的额头有些浮肿,疼痛的感觉差点把她眼泪给逼出来。 坏了,演过头了。 身旁的那些侍女吓坏了,连忙一个两个地向前将洛娇娇扶起,九公主受伤这可是个天大的噩耗,尤其今夜晚宴,万国来朝,倘若让洛娇娇顶着额头上的肿包去宴会,必然闹出笑话,陛下怪罪下来,她们公主府上上下下所有的奴仆命都不够赔。 洛娇娇亲眼看着容鸩漠然向后退了一步,那些丫鬟奴才涌上前把他的视线给遮住。 不行啊,主角都不在了她这戏还怎么演? “快唤御医,在府中寻一副消肿的膏药来!” “殿下您没事?还疼吗?” “殿下,殿下……” 一声声的殿下把洛娇娇的耳朵都快轰炸了,洛娇娇忍着疼说道:“这点伤不要紧,容鸩去哪了?把他唤过来。” 这时候又有侍女在人群里尖叫一声,颤抖的声音磕磕巴巴地问道:“这儿怎会有一柄匕首?” “……本公主的。” “这儿怎会有一把短剑?” “……也是本公主的。” 面对她们惊异疑惑的目光,洛娇娇一点都不想解释,她向后看去,一眼就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她气得不行,洛娇娇真觉得今夜回来后她熬夜也得为自己煮一副安神的中药,若不然她真的能被容鸩气到神经衰弱。 原主不愧是受尽疼爱的九公主,奢华的马车上雕梁画栋,空间很大,中间摆着一张精致的木桌,上面还有一架古琴,原主每日出玩时,都要安排一位乐姬为她抚琴。 桌上摆满了各种瓜果,古代的水果本就是极其昂贵的,可这一轿上起码有十几种不带重样的水果。 她忍着疼拿着鸡蛋在自己额头上滚着,容鸩就坐在她的对面,那目光依旧淡然,轻声对洛娇娇说了一句: “殿下今日所戴的发簪好是锋利。” 洛娇娇心里暗暗地想,废话,你也不看看是防谁的。 本来想亮出自己的匕首短剑吓吓他,结果用力过猛,直接把自己的脑门给磕轿子上了,现在那些利器也被丫鬟收走,现在自己什么防身之物都没有,也只剩这一个簪子了。 洛娇娇不再理他,一是现在她还在气头上,二是万一说了什么别的话,再把这个小变态给惹恼了,那现在的处境对她来说可是大大不妙的。 她还在忍着疼,有些后悔没有做些应对外伤的药膏,滚着的鸡蛋用掉了两三个,肿好点还是消掉了一些,她照了照铜镜,还是能够明显看出来有明显的伤痕。 那股淡雅的清香忽然靠近,洛娇娇被吓了一跳,手上的铜镜也滚落在轿上,她眼角还含着泪痕,警惕地看着容鸩。 不是,这就想把她给灭口了? 容鸩低头看了她一眼,修长的指尖抚在洛娇娇的伤痕上,洛娇娇条件反射地缩了一下,那双桃花眼含泪,无辜地看着自己,容鸩默不作声,却也觉得这个九公主现在仿佛是一个受伤的小鹿,无助……且任人宰割。 他的指尖不觉用力,洛娇娇一下吃疼,也不管自己对这个反派的恐惧,直接踹了他一脚:“有你这样往人家伤口上戳的人吗?” 容鸩一下子回过神,心中却有着几分遗憾与可惜,他清冷的声音响起:“若是殿下如此放任不管,怕是到了陛下的眼前,这伤都不一定消下去。” 第15章 你很喜欢乔声吗 洛娇娇冷哼一声:“那又如何,一点小伤而已。” 容鸩不知从哪里找出一个小木盒,小盒子陈旧不已,却也能看出来它被精心呵护着,盒子上没有挂锁,上面有一个小机关,而容鸩那双骨指分明的手在上面微微一摆,轻而易举地就将机关打开。 洛娇娇好奇地探头看了一眼,那是一小盒乳白色药膏,她靠着气味隐隐猜出来里面含着金疮药,应星草,都是消炎去疤的好药。 她有些惊讶,这种药膏在资源较为贫乏的古代可是非常珍贵的东西,连洛娇娇来到这里之后也很少搞出来几盒,可容鸩明明是萧国送给自己国家的质子,竟然能搞到这种创伤药膏。 他的指尖沾上一点药膏,目光依然是那么冷邃,洛娇娇忽然起了想要逗弄他的心思 ,葱白的指尖抵在他的薄唇上,装作懵懂而无知: “容鸩,你是不是心疼我啊?” 容鸩微微低头,看着眼前狡黠的少女,对于少女的挑逗,他的心中依然没有任何涟漪,只有好奇与厌恶。 从前的九公主,只不过是个被宠坏的废物,他从不愿意在这个人身上多浪费时间,也并不指望能从这个废物身上利用到什么,以来协助自己夺权。 而现在的她……与之前有几分不一样,她变聪明了许多,可在一些事情上,她仍然是那个蠢笨的九公主。 不过变了又怎样,她最应该庆幸的是自己对她没有之前那样的杀意,倒是觉得慢慢折磨也是一种乐趣。 所以啊,在他还没有玩够之前,洛娇娇不会这么容易死的。 除了有几分兴趣以外,他绝不会在她身上有任何的感情,从前如此,往后,也是如此。 “容鸩,这是什么药?”见容鸩没有搭理自己,洛娇娇觉得无趣极了,只好换了个话题,她能嗅得出来里面药材的成分,所以并不怕容鸩在这盒药膏里做什么手脚。 “只不过是普通的药膏罢了,殿下切莫多想。”他淡然回答,将那一点药膏细致地抹匀在洛娇娇额头的伤口处后,便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上。 清凉舒服的感觉在额头间散来,洛娇娇没有摸透容鸩现在的想法,很稀奇,这个反派头一次给人上药用的竟然不是毒药。 这样一来,洛娇娇心里悬着的石头也好歹放下了点,至少可以证明,在去宫宴的路上,容鸩不会轻易伤害自己。 既然如此,洛娇娇干脆问了个最敏感的话题: “那相府的二小姐,你很喜欢她?” 容鸩没有意料到洛娇娇会提那相府二小姐的事,他与那位乔声见面的次数并不是很多,不过是机缘巧合之下,他偶然遇到了这位与自己同病相怜,都不受宠的人。 不得不承认,乔声很聪慧,无论是在军事还是在朝廷中,她总有自己的一番见解,不过作为处境相当的容鸩,他一眼便能看透这个二小姐的野心。 甚至她的手段,虽简单有效,但她不会去考虑后果,在提及南方景州水灾时,她冷冷地说了一句:“此时正是南下最好时机,若我能有幸辅佐一位手握十万军兵的将领,那这天下,也该换个名字了。” 容鸩那时不过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若兵发景州,那城中百姓,将又会是一场人间炼狱。” 乔声也只是轻笑一声:“那又如何,最起码,我想要的权,我能拿到。” 容鸩那时只觉得她与自己倒有几分相像,那些蝼蚁的命对自己来说并没有什么作用,他眼里的,只有那无上的权力与天下。 他还没有回答洛娇娇的话,她却嫣然一笑:“那乔声她的确很聪明,可那又如何,现在的她也只不过是个纸上谈兵的废物,相府随便的丫鬟都能辱她一句, 容鸩,别信她了,信我。” 他薄唇微勾,饶有兴趣地看着洛娇娇: “可我想要的,殿下确定能给得起吗?” 毕竟他想要的,可不仅仅是回到萧国拿到属于自己的皇位,他想要的,是整个天下,当然也包括这个强盛的安国。 洛娇娇朝他走近一步,靠在他的怀中,嗅着他身上那股淡雅的清香 在他的耳畔轻语: “容鸩,你又何必这么快暴露自己的野心,刚才我所言说的那番话,可都是骗你的啊。” 他端着茶碗的手一顿,马车颠簸,茶水洒出一些,甩在他的手腕上,滚烫的茶水让他的手腕处立马浮现红印,可他似乎察觉不到疼一般,墨色的眼眸深不可测,看着洛娇娇心跳都漏了一拍。 怎么办?好像玩大了。 不过洛娇娇并不怕,她的手轻握住容鸩的手,他的手还是那么冰凉,现在容鸩的注意力全在自己身上,似乎非要看出洛娇娇的不同来。 可他又怎会看出,自己早已经将这个世界的因果结尾全都看了个遍,又借用着原主的身份,无论他怎么怀疑,洛娇娇依然是洛娇娇,是那个嚣张跋扈,骄纵的安国九公主。 洛娇娇稍稍用力,将容鸩手中的那碗茶打翻在地上,茶碗滚落在地上,却被耳尖的奴仆听到,他慌忙停下马车,担忧地在马车旁轻问: “殿下?” 洛娇娇按住容鸩那双手,右手食指抵在自己唇畔,红唇扬起一抹笑意:“嘘,若是让她们知道,九公主在马车上过的很不尽兴的话,那么你接下来的日子,恐怕只会比之前更为难过。 到那时候,你那苦心密谋还未开头的春秋大业,怕是会毁在我这么一个娇小可爱的小女子手上。 所以啊,别老想着与我作对,容鸩,我记得我方才就同你说过,我清楚你的一切,自然也清楚你的野心。” 说完这话后,她对外头喊了一句:“无碍,不过是方才茶未端稳,掉在了地上,不必如此惊慌,若是耽误了今夜,你们的罪过可就更大了。” 那奴仆有些害怕,声音都有几分抖:“是,奴才谨遵殿下教诲。” 洛娇娇听着他发抖的声音有些好笑,于是轻声向容鸩问了一句:“我像妖怪吗?” 第16章 容鸩,你动情了 她发间的凤簪所垂落的流苏轻轻碰撞着,玛瑙玉金镯抵在容鸩的脖颈处,犹如一把利刃,在不觉间威胁着自己。 洛娇娇想要回到自己的位置,可刚一起身,有一股力量按在自己的腰上,马车本就颠簸,借着这股力量,她直接摔在了容鸩的怀里。 他的右手就这么扶在洛娇娇的腰间,明明容鸩这般病弱,可又那般有力,让洛娇娇进退不得,她调整了一下姿势,尽量让自己没有那么不适。 洛娇娇轻抚他的脸,淡淡地说了一句:“容鸩,你还想与我作对啊。” 少女的眼眸清冷寂静,飘渺的月光透过车帘隐隐透过,照在她雪白的肌肤上,发上那枚白玉簪晶莹剔透,束起她的长发,他与她目光相对,可彼此之间没有任何人躲避,身上的鞭伤还在作痛,令他意外的是,他竟然有着几分难得的兴奋。 她如同一位神女,高高在上,掌握着人间一切,不得沾染。 可他自己,却是一条人间恶犬,腐烂发愁,是人人憎恶厌之的存在。 他是第一个认输的人,他侧过头,不敢再直视洛娇娇的眼睛,可这位九公主身上的熏香却在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的心灵,引诱着他这条肮脏的灵魂堕落更大的深渊。 见到容鸩避开了她的目光,洛娇娇心中暗自高兴了一会儿,不错不错,和反派的小摩擦最后是以她的胜利来收场的。 她低下头,白皙的手温柔地抚在他的脸颊,迫使他转过头来,马车上点着炭火,车窗外的冷风吹过,她并不觉得冷,只觉得暖流来返,她看着容鸩的眼睛,狡黠地想要勾起他潜藏的欲望。 红唇轻吻在他的薄唇上,转瞬即逝,他的唇畔微凉,又好似一抹令人上瘾的毒药,惹人沉迷。 她附在容鸩耳旁,撩媚的声音缓缓吐出:“跟在我身边,协助我,我会给你你想要的一切。 其实我和你是一样的人,你不是什么圣人君子,我也没有那般知书达礼。 区别便是,我有权力,可你只有我。” 洛娇娇成功了,她微微侧头看去,他的耳尖泛着点点红晕,洛娇娇装作无意间,与他贴近,轻轻咬了一下他的耳畔,她明显地感觉到,容鸩的手在自己的腰间越来越用力,就这样紧紧地锢住她,不放她离开。 可视线转移到他的眼眸时,洛娇娇不得不佩服,不愧是书里最难搞的反派,哪怕洛娇娇都这样挑逗了,他那双深邃的眼睛幽静,若一湖藏在洞穴中昏暗的深潭。 “殿下似乎很喜欢这样?” 他语气淡然,似乎丝毫不在意洛娇娇的非礼,只不过他的手,却拥着洛娇娇越来越紧,九公主的腰很细,很软,身上还有一股诱人的香甜。 洛娇娇勾唇,微笑道:“容鸩,我只是很喜欢与你贴近。 好让你保护我啊。” 他垂眸,低沉的嗓音慢慢说道:“那殿下怕是会失望。” 毕竟他才是那个最危险的人,想要她生命的恶人,看着她慢慢被自己折磨,直至死亡,他都不想放过她。 洛娇娇哦了一声,对于容鸩的话并不以为意,原主对他造的孽太多了,容鸩不信任她也是正常的。 她察觉到容鸩忽然放开了搭在她腰间的手,洛娇娇松了一口气,跟他在一辆马车上果然很难熬,不过她很喜欢撩拨容鸩的感觉,像是在游戏小萌新里对战斗最大的boss,在危险的边缘来回跳动。 就当洛娇娇以为容鸩不会再对自己做什么后,想要回到自己的位子上继续吃刚才没吃完的茯苓糕,可突然之间,容鸩趁她不备,右手轻抚住洛娇娇的脸,左手又锢在她的腰间,将她拉到自己怀中。 薄唇吻在那红唇上,欲望辗转,他觉得眼前少女如火一般,冷意与炙热碰撞,他沉醉地陷入其中,不觉想要更深。 容鸩轻轻撕咬着她的唇瓣,罪恶地想要洛娇娇沾上自己的气息,掠夺着她的每一处。 洛娇娇有些怔然,不过并没有推开,她轻拥着容鸩,每一个动作都是那样的小心翼翼,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清香让人陶醉,她反客为主,轻吻着他的唇间,她们双手交叠,洛娇娇向下吻去,至他的喉结处带着少女的俏皮,咬了一下,随后趁他不注意,向后一步,与容鸩保持着一段距离。 她轻笑一声,现在的她狼狈不已,发型有些凌乱,系好的衣裙也变得松散,不过这并不要紧。 洛娇娇看着容鸩,笑意逐渐变深:“容鸩,你方才,动情了啊……” 容鸩摇头淡然道:“我不过是以殿下的方式还了回去而已,并无其他。” 洛娇娇嗯了一声,声音却带着怀疑与浅笑:“眼睛是骗不了人的,尤其是骗不到我。 容鸩,方才你的眼中所闪过的情欲,我可都看见了。 或许会有那么一天,你会彻底爱上我。” “不可能。”还未等洛娇娇讲完,容鸩便打断了她的话语:“贱奴并不懂情爱之事,今晚如此,也不过是殿下相教。” “别着急啊,容鸩,时间还未到,因果还未定,你也可以先尝试一下,现在喜欢我那么一点点。”洛娇娇的声音很轻,却又很有重量地落在容鸩的耳朵: “容鸩,我说过很多次了,跟我合作,我带给你的,往往更多。” 琉璃玉瓦在月光的照耀下散出淡淡的荧光,到达皇宫时时间已然过了许久,洛娇娇刚一下轿,便看到那小光球再次浮现自己的眼前,对洛娇娇疑惑地问道: “奇怪,本系统刚才检定到容鸩刚才的情绪极度不稳定,宿主,你对他做了什么?” 洛娇娇看了一眼在不远处的容鸩,思索了一会儿:“可能是他爱上我了?” 小光球却异常坚定地摇了摇头:“宿主,这您完全可以放心。 本系统只会检测到反派的黑化值,刚才他情绪异常绝不是好感问题,而是他想杀了你。 所以宿主,你是不是想刀他被发现了?本系统还从未见过那么高的黑化值呢。” 第17章 玉佩送你了 ……所以他刚才的吻,是真的想把自己给杀了? 暖黄色的宫灯映在她与容鸩的身影上,拖出两道长长的影子,洛娇娇遣散了部分宫女,只留下了几个较为老实懂事的宫人,入夜的风很冷,她不自觉地缩了缩身子,瞧着容鸩一言不发,直直地朝前走去。 洛娇娇扯住了他的衣袖,离他稍稍靠近了那么一点点,细声向他慢慢说道: “这里不同于公主府,宫规繁多,我不知你们萧国的礼道如何,不过你身份特殊,那些臣子也是格外注重你我。 倘若再出什么差错,他们一人一本折子,直接能把父皇的御书房给淹没。” “那殿下大可如往常一般,哪个大臣若是敢参你,你便直接去他府上,抽他几鞭,如此下来,朝廷内外,便再也没有敢说殿下不是的人。” 洛娇娇仔细想了想,原主好像还真干过这事,当时不仅抽了那个参她的大臣,还把那大臣的儿子儿媳都给抽了。 后来说她的大臣实在太多,于是这个九公主都懒得管了,直接任他们说去,自己过自己的逍遥日子。 一想到当时那场画面,洛娇娇不由得为自己感到一阵悲哀,当个恶毒女配实在是太违背自己这颗幼小的良心了。 “那可不行,”洛娇娇还是为自己反驳了一句:“本公主怎么说都还是一位弱女子,心里还是存着一点善意的,往后是干不得这样暴力的事情的。 所以容鸩,若是明日还有人敢参我折子,你替我去抽他。” 容鸩没有再继续回答洛娇娇的话,大抵他也对自己无语住了。 洛娇娇忽然想起什么,从袖口中掏出来一个精致的锦盒,上面金线密密,缝制着展翅的凤,再以碎玉点缀,足以看出其中的珍贵。 她示意容鸩停下,又命身后的那些宫人先行离开,把他拉到赤红色的宫墙下,小心翼翼地打开了这个锦盒。 里面是一块顶好的羊脂玉佩,雕刻成祥龙的姿态,在银白色的月光下发着丹丹的光芒。 “在我诞辰时,父皇赠了我一对龙凤玉佩,以作未来时,我有了心仪的夫婿,再将这块玉佩亲手送给他,宫宴上那些国家的人眼神锐利得很。 你是萧国赠来的质子,又是父皇命我下嫁的夫婿,若是看着你衣冠简朴,不知又该怎么戳安国的脊梁。” 容鸩眼中划过几分疑惑与讶异,不过也仅是一瞬,又恢复原先的平常寂静,他沉默接下,什么话都没有说,洛娇娇琢磨不到他现在的心情,小光球也不在她身旁,她也看不到容鸩现在的黑化值。 如今这美人计也用了,苦肉计也用了,哪知这反派不按套路出牌,她对他越好,容鸩却越想杀了她。 太难攻略了,洛娇娇顿感心累,哪怕攻略一块木头都比容鸩容易啊。 得了,软的也用了,硬的她也不敢再用,她是真想摆烂啊,哪一个任务不比攻略他安全。 容鸩接下那块玉佩,俯身将玉佩系到自己的腰间,他的尾音勾着笑意,不过洛娇娇一眼就看得出来他笑的很虚伪: “殿下如此,就不怕我耽误您做南安王妃?” 洛娇娇还真没想到容鸩会提到男主,她很快就反应过来,她漫不经心地说道:“南安王妃的位子,我并不想当。 我可是安国最受疼爱的九公主,又何必自降身份,去做一个普通的王妃。 更何况,容鸩,即便是你临时被父王用来保住我位子的挡箭牌,可婚书签下,我便是你的妻。” 他眸色渐深:“殿下倒也不嫌我身份低微。” 洛娇娇摇了摇头,语气添了几分认真:“容鸩,我知那些宫女欺你辱你,也知你在萧国过得艰辛。 从前是我不曾关注过这些事情,是我的过错,不过往后的路,我会陪你。 不过我还是希望,在某一日,你得到了你所想要的东西时,还请对她们下手轻一些。 我不想你原谅她们,相反你要让她们所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但我想你全然可以换种方式,血腥的场面,不适合你。” 把一个即将黑化的反派拉入正轨实属不易,洛娇娇也并不指望他未来能做个仁义的皇帝,只是希望他下手能稍稍轻一些,不再进行一些毫无厘头的屠杀,以防黑化值过高,再把自己给作死,那洛娇娇可就真的回不了家了。 宫里燃着的灯光未灭,还未走近便能听到其中传来的阵阵宫乐声,胡姬翩翩起舞,妖娆的身姿勾人心魄,上百人的宫宴奢华迷离,座上宾客身着不同服饰,觥筹交错,好不热闹光华。 太监夹着嗓音大声播报,里面的乐姬纷纷停下了演奏,坐在正位的帝王扬长眉角,威严的面容浮现难得的柔情笑意,摇摇手令那些胡姬退下,腾出路来让洛娇娇觐见。 或许有些等不及,九五至尊竟直接站起身来亲自下台迎接洛娇娇,不得不让周围的使者臣子倒吸一口凉气,早就听闻安国皇帝极其溺爱这位九公主,却不想直接宠溺到能够让威严的帝王亲自从龙椅下来。 洛娇娇扑到这个皇帝的怀里,娇软的声音柔柔地向父皇撒娇: “父皇,这些日子不见,儿臣真的好想你。” 撒娇这种事,洛娇娇若称第二,绝没人敢称第一,从小的时候开始,她一旦惹师父生气,只要自己装装可怜,那师父保准会原谅她。 尤其是师兄,最吃不得洛娇娇这一套,但凡洛娇娇服个软,不管多么无理的要求,宋时砚都会答应她。 果不其然,原先这个威严的帝王笑得胡子都要飞起,大手握着洛娇娇,笑呵呵地说道:“来,娇娇儿,你坐朕的身边。” 洛娇娇笑嘻嘻地摇摇头:“儿臣才不要呢,若是儿臣当真坐在父皇身侧,怕是张母妃会吃醋呢。”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眼泪啪嗒啪嗒地掉,父皇见她哭了,心急得不行,忙哄道:“朕的娇娇儿,谁欺负你了?” 底下众臣心中一片哗然,谁敢欺负这个九公主啊?怕不是这个九公主欺负了人来恶人先告状了。 第18章 萧国三公主 洛娇娇细嫩的小手抹着眼泪,星眸中含着泪光,摇了摇头:“儿臣只是想起了母后,每年的上元佳节,母后总会给我亲自为儿臣做一碗甜圆子汤。 可母后病逝后,再也无人为儿臣做那一碗甜滋滋的圆子汤了。” 帝王看着正在落泪的女儿,自然心疼至极,他深爱着先皇后,自她病逝这十年来,无论底下大臣如何劝说,他也不曾有过立新后的打算。 他抱着洛娇娇,温和说道:“娇娇儿,你的母后一直都在,只要你还记得她,她永远都会在你身旁陪着你。” 洛娇娇泪眼婆娑,她余光瞥了一眼坐在主位上的张贵妃,只见张贵妃艳丽的容颜上藏着不易察觉的憎恶,玉指捏紧,虽是带笑,却还是能感受到她目光中的危险。 她弯唇一笑,笑容满是对张贵妃的嘲讽,继而嗓音有些沙哑地说道:“儿臣听闻,父皇要立贵妃娘娘为新后…… 既是如此,儿臣是不是不该再唤母后了,也随着他们喊一句宸先皇后。” 呵,洛娇娇可不怕这个张贵妃,现在帝王恩宠早已不在后宫之中,原主所得到的纵容与宠爱,也基本来自自己那早逝的母后那儿。 先皇后温柔贤惠,是父皇还未夺嫡成功时的正妻,陪着他同甘共苦,成为了自己父王心中的白月光,无论朝廷内外,皆是对这个先皇后一片赞扬,只可惜,如此温柔贤惠的先皇后,仅在原主六岁时便因病早逝,正好死在了父皇最爱她的那一年。 皇后只养育了原主一个女儿,也许是皇帝对这个公主太过疼爱,太过娇养,导致这个贤惠皇后的女儿反而成了无恶不作,嚣张跋扈的九公主。 不过只要皇帝还在世,她便不需要畏惧些什么,纵然这个张贵妃现在代管六宫,她仍不敢对洛娇娇动手。 洛娇娇唯一要做的,就是绝对不能让她坐在皇后的位子上,原着的后面,张贵妃坐上皇后之位,是这个朝代没落的开端,也是祁阳开始自己的反叛时刻,她利用着皇后的身份,与祁阳乔声合作,暗自接见他国使臣,培养自己的势力。 父皇听到洛娇娇的话,怔愣了片刻,迟迟没有回答洛娇娇的话,反倒有些老臣坐不住了,首先是那三品正官,刘御史直接跪倒在地: “陛下,九公主不过是个孩童,立后之事是众臣同议而来,更何况先皇曾言,太子之位须是正宫所出。 可先皇后并无皇子,若是陛下不立新后,待到太子登基,可便逆了先皇所立的皇规。 请陛下立皇贵妃娘娘为后!” 一些随在刘御史身后的人也纷纷跪倒: “请陛下立皇贵妃娘娘为后!” 洛娇娇不由得感叹一声这些大臣心思还真是缜密,她还没说什么,就能够猜出洛娇娇不想让张贵妃当皇后的意思。 如今宴会正是热闹之时,那些别国来的使臣都还没走,一个个都探着脑袋,想要看一眼这出好戏。 洛娇娇本想从这些人群中找寻乔声和祁阳的身影,可目光落到一位身着锦绣罗衣的少女时,却怔然愣住。 那少女面容带笑,可手里却在把玩着一个正方形的铜制小方,她面容清秀,那抹笑意却带着不可忽视的阴暗,正死死地盯着洛娇娇身后的容鸩。 那是萧国的小公主,也是容鸩同父异母的亲妹妹,不过不同的是,这个小公主如洛娇娇一般受尽疼爱,而容鸩却受尽这些皇子公主的凌辱,却又不得反抗。 倘若说这个安国九公主是骄纵跋扈,心狠手辣的人,那么这个萧国三公主,却是个阴险毒辣的人,洛娇娇感觉跟容鸩一个血脉的人,都避免不了一个性质。 都喜欢玩毒。 原着里描写这个三公主尤喜欢拿那些宫女太监来做自己的实验者,将那些人灌下自己调制的毒药后,看着他们痛苦死去,她的寝殿中,摆满了诸多不知名的骨工艺品。 还未来萧国的容鸩,也是她拿来实验的人,不过她未敢对容鸩伸太大的手,一是容鸩不管怎么说,都是萧国的皇子,是她的亲哥哥,若是他被自己毒死,恐怕她便没有好日子过了。 二是她的这位亲哥哥,玩毒远比她要强很多。 不过还好,容鸩从不敢对她下手,哪怕自己用毒性再烈的毒,他都一言不吭。 洛娇娇心思凝重,她向后退了几步,走到容鸩身旁,挡住了那三公主的视线,握住了容鸩的手,用仅能二人听到的声音轻轻说了句: “别怕。” 我在。 容鸩侧头看了洛娇娇一眼,九公主那美艳的脸上带着几分珍重,毫不客气地回瞪着那三公主,她的手将自己握得很紧,柔软的手里带着些许暖意。 他却恶毒地对这个身份尊贵的九公主起了不该有的思想,他不觉回握住洛娇娇的手,感受着她的柔软,越是如此,他越控制不住自己心中龌龊狂躁的疯狂,只好轻声吐出: “殿下,我怕极了。” 他撒谎了,他根本一点都不怕,甚至从来没有正眼看过那个三公主。 他只是突然想把洛娇娇留在自己身边,无论是什么办法。 看她是如何一点点勾引起自己的兴趣,又是如何与从前的九公主变差这般大。 洛娇娇自然不知道这个反派的心理活动,她只是瞪着那个三公主,也不管现在这个张贵妃的事情,萧国的三公主并没有意料到洛娇娇会站在容鸩身旁。 她愣了一下,随后阴狠的目光落在她与容鸩交叠的手上,洛娇娇向她扯出一抹嘲讽的笑意,红唇微启,吐出三个字: “小废物。” 她并没有预料到萧国竟然会派三公主前来晚宴,或许原着中只顾着去描写男女主的初次相遇,她记得这场晚宴过后,容鸩的身子坏到极差,必定是这个三公主搞的鬼。 洛娇娇还没来得及观察那个三公主有趣的反应,一道苍老的声音不紧不慢响起: “刘御史,臣看九公主殿下所言并未有任何问题,陛下与先皇后伉俪情深,是值得称颂的,倒是你,先皇后过世还未十年,你便急着想要立皇贵妃娘娘为后。 怎么,皇贵妃娘娘正因是你的侄女,才如此着急?” 而这句话,却正是乔声的父亲,乔穆乔尚书所言。 第19章 酒中有毒 洛娇娇对于乔尚书帮她讲话并不意外,他与刘御史是死对头几乎是朝堂上人人皆知的事情,本就势均力敌的二人,倘若刘御史再多出一位当皇后的外甥女,那对他可是万万不利的。 反正乔尚书也是反派,他与自己互助说不定还能削弱点男女主气运值。 刘御史显然有些生气,可碍于他国使臣也在此,不好直接表现出来,只是冷哼一声:“乔尚书倒不如多关心下自己,三日前广州献上的一本折子,可是在控诉乔尚书的嫡子在那儿欺男霸女,胡作非为。” 乔穆明显也被气着了,他抖着胡子刚想说什么,却被皇帝厉声呵斥:“够了!立后之事往后再作商议,乔爱卿爱子之事,朕早已派人查得清楚,其中真伪朕自是知晓。 若再有人敢给朕参立后的折子,那就别怨朕不顾君臣恩情。” 这句话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立后这事基本已经作废,而皇帝,更多也是偏向乔尚书乔穆。 洛娇娇看着乔穆笑着叫住一脸阴沉的刘御史,为他做了个揖:“刘御史,微臣在这儿谢您一道。” 随后,皇帝和蔼地看着洛娇娇,慈祥的声音响起:“娇娇儿来得这般晚,路途遥远,怕不是饿坏了,这些菜都是朕吩咐御膳房按你的口味做的,若是还想吃些什么,同朕说一声。” 洛娇娇心中感慨一声,她头一次见一个皇帝会这般溺爱九公主,且不说宫宴上有他国使臣,更是有诸多权贵之家,而皇帝不顾大局,首先考虑的竟会是这个九公主的喜好口味。 也怪不得书中九公主死后,那些安国的百姓都来她的坟前哕上几口,骂一声祸国妖女。 洛娇娇看着那个张贵妃的目光简直就要杀了自己,她装无辜地眨眨眼,今晚可真不怪她,她就说了这么一句话,哪能够挑起二臣相争,直接顺带着把这个皇贵妃梦寐以求的后位给踩灭了。 洛娇娇也没敢坐在皇帝的身边,今晚她对张贵妃的戏已经演完了,最重要的事情可是她心心念念的男女主啊。 她挑了个比较好点的位置,基本上一眼就看到了乔声,这是她第一次见乔声,不免还是有点惊艳,一身淡雅的素衣,目光精明却深藏不露,白皙的肌肤上有几分营养不良的消瘦,一根木簪简单挽起她的长发。 她桌上并未有多少食物,只有一壶酒,她就这样坐着,饮酒看戏,像是局外之人一般。 乔声是个很聪明的人,她懂得隐藏自己的野心,目光时不时落在皇座之上的帝王之上若有所思。 洛娇娇有些怅然,在原着里早有描写,乔声从小随着一位隐世高人研习治国之术,学习兵法之道,即便洛娇娇有着系统的帮助,但就是那么个废物系统,她还真指望不上什么。 不过说实话,她并不是很想站在乔声的对立面,但也无所谓了,终不过是一个书里的人物,而自己所要扮演的正是一个反派的角色。 未来的天下,那她洛娇娇便要替它换一个主人。 奇了怪了,她微蹙眉在宴会上扫了一圈,低声问身旁的宫女: “南安王爷可来过?” 宫女疑惑地摇了摇头:“未曾,方才王爷派人传信,说是途中出了一点事故,须过会儿再来。” 洛娇娇沉默不语,变了,剧情变了非常多,先是原着中并未提到的宋砚出现在她面前,二是男女主竟然没有按原着中相遇,实在太奇怪了。 她所做出的行动,竟然会扯出这样大的蝴蝶效应,不过没关系,洛娇娇微微一笑,难度增加了,这意味着这场游戏的挑战性更大,这可是她最喜欢的。 桌上满满的佳肴珍馐看得洛娇娇眼花缭乱,什么八宝鸭,黄焖鱼翅,南乳松鼠鱼,洛娇娇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准备开吃,偶然间瞥了一眼容鸩,他并未挑些什么吃,而是拿着一盏酒杯,杯中盛满了酒液,可他并未享用,而是饶有兴趣地看着这杯酒。 洛娇娇察觉到什么不对,她靠在容鸩身旁,也将目光看向了这杯酒,酒色浑浊,单从颜色来看并未有什么不对。 她微微皱眉,拿过容鸩的酒,容鸩倒也没拦她,深邃的双眼没有任何神色,修长的手轻握住洛娇娇,富含磁性的声音带着些许沙哑: “怎么,殿下想与我共饮一杯?” 那他会很期待的。 洛娇娇没有理他,而是认真地盯着这杯酒,忽然从袖中掏出一棵药草,拔下了头上的金簪,将药草刺碎,放入杯中。 果不其然,杯中浑浊的酒液产生了剧烈的反应,咕噜咕噜一直在冒出气泡,她把酒杯放置桌上,溅出的酒液把金玉桌腐蚀了一个个洞。 过了很久,它才缓缓平静下来。 这一过程中她做的很隐秘,没有被旁人看到,,她抬眼看了一下容鸩,容鸩似乎猜出了洛娇娇想问什么,淡然答道: “钱乌草加上苜箩,毒不死人。 倒是能折磨人三天之久。” 很蠢的毒药,一眼便能看出来酒中是否下毒。 洛娇娇不用猜就能知道下毒的人是谁,她轻声问了句:“容鸩,想不想报仇?” 容鸩好像并没瞧得起那个三公主,他似乎在为什么东西可惜着,随意散漫地说了一句:“殿下想要去做的事情,又何须过问我。” 萧国三公主看容鸩并未饮下那杯酒似乎有些生气,她也是被人宠惯了的,直接气得想要站起来,愤恨的目光盯着洛娇娇,似是想要把她活吞一样。 洛娇娇可不惯着她,都是恶毒女配,谁又比谁娇贵,她阴冷地盯着那个三公主,只可惜她今天没要得多少蛊虫,随身带着的草药里也没有能够毒人的,若不然她必然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不过也没有关系,她知道,这个三公主是耐不住性子的,有毒失败后,她必然会想别的法子来折辱容鸩。 她只要耐心等着便是,都是被宠坏的公主,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 第20章 你的毒药,还给你喽 她把自己的那壶酒推给容鸩:“这里若是没有想吃的东西,先饮些酒垫一下,等回公主府我再吩咐他们为你做些别的。” 容鸩接下那壶酒,为自己倒了一杯,不紧不慢地说道:“殿下对我的态度与前些日子可是大相径庭。” 洛娇娇心中暗暗吐槽,废话,若真按原主对他的态度,估计攻略也不用了,直接任务失败算了。 这系统发布的任务也实在蠢,他俩明明都是反派,还偏偏来让洛娇娇救赎他,怎也没见得对方来救赎自己。 但她还是忍下来,向容鸩俏皮说道:“因为你值得我这么做,况且我所对你的好,也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 “以后对我好点,多喜欢我一点。” 她也不敢再奢求别的了,她就想完成任务回家。 酒宴上那些胡姬舞着窈窕的身姿,娇媚的容颜那一双眼眸秋水涟涟,洛娇娇已经连续看了好几位官家小姐的目光放在容鸩身上,又轻微叹息摇头。 大抵都在可惜这么好的如意郎君却偏偏栽在这个恶毒的九公主身上。 洛娇娇也在可惜,这么可怕的容鸩,为什么不栽在别人身上,偏偏和她绑定了攻略。 她以为那个三公主起码要等到宴会结束再出手的,没想到胡姬刚舞完一曲,她便唤来一个仆人,不知说了些什么,那仆人端着一碟不知是什么东西的糊状物走过来,绕到容鸩的身后,嘲讽说道: “这是我们三公主从萧国带来的佳肴,公主心善,见容殿下在安国许久,怕是吃不惯这里的菜,特意在萧国拿了些容殿下爱吃的。” 那堆糊状物散发着一股令人恶寒的腥臭味,灰白一团,不知是用什么肉糜做成的。 洛娇娇恶心得不行,冷眼看着那个仆人,刚想说什么,却被那仆人打断:“九公主且不要管我们萧国的家事了,一位贱婢所生的皇子,九公主身份尊贵,无需插手此事。” 洛娇娇直接站起身来,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她的力道很大,直接把那奴仆扇倒在地,连带着她端着的那份恶心的东西一同摔在了地上。 “放肆!你算得什么东西,一介奴籍竟敢说本公主掺不得你们家事? 容鸩是本公主父皇赐予的,你们却来欺辱一手,哪来的熊心豹胆? 怕不是你们真正想侮辱的,是本公主。” “胡闹!”一道声音从高位传来:“九公主今日作的祸还不够多吗?你还想闹出什么笑话来?” 张贵妃的声音带着几分威慑:“今日你晚宴来迟,又惹得刘御史与乔尚书不愉,还不够吗?” 洛娇娇按着原主的性子,直接向那张贵妃嘲讽开口:“怎么,贵妃娘娘这是嫌本公主有折皇家威严? 贵妃娘娘可要看好,分明是这贱奴说本公主没得资格来管她们萧国与容鸩的家事。” 张贵妃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又被皇帝拦下,他轻轻开口:“既是如此,便是那贱奴的不是,斩了便是。” 轻飘飘的一句话,便随意裁决了他人的生死。 洛娇娇摇了摇头:“也无需如此,本公主不过一时气急。 倒是……” 她目光深长,放在了那三公主身上。 那三公主见洛娇娇看着她,心中紧张不已,白嫩的手紧抓着那个小方块,皱眉质问:“九公主为何要看我?” 洛娇娇轻笑一声,踢了踢脚下的奴仆:“把你们萧国献来的贡品还不快放回去。” 那奴仆被洛娇娇吓着,他万万没有想到洛娇娇会为容鸩出头,他只听闻这个九公主对这个脏种非打即骂,又怎会…… 他哆嗦着身子,捂着红肿的脸把那堆掉在地上腐烂的肉糜重新捧回那碟子上,对洛娇娇讨好笑道: “多谢九公主救命之恩。” 洛娇娇随意地向身旁的侍卫说道:“将他拖出去,打个五十大板,敢辱皇室,这惩罚都算轻的。” 那奴仆一下愣住了,他慌忙跪在地上:“九公主,放过奴!求求您了,奴还有一位病重的老母。” 洛娇娇奇怪地看着他:“你有病重的老母关本公主何事?分明是你犯错在先啊。” 想道德绑架她?下辈子,这辈子她可是个反派,不讲道德也不讲理的。 因为她就是理。 她端着那碟糊状物,向那些乐姬摆摆手:“接着奏乐。” 乐声连绵,她扬着一抹阴冷的笑意,缓缓向那三公主走去,三公主那清秀的脸旁头一次露出恐惧: “放肆!你若敢欺负本公主,萧国绝饶不了你!我父王会将你拴在猪圈中任世人凌辱!” 瞧她怕的,嘴都这么毒。 洛娇娇把那碟恶心的东西摆在桌上,直接趁她不备拿走了她手里紧紧攥着的小方,洛娇娇饶有兴趣的把玩着,里面大抵有好几种毒丸,放在手上还沉甸甸的。 “可是啊,这里是安国,是本公主的地盘。” 在这里跟她比娇纵,比恶毒,这个三公主还是太嫩了。 “这些日子便别回萧国了,留在本公主的府上。”她柔声安慰着,要不然单凭她手里这块小方里的毒药,估计她今晚都熬不过去,搁公主府里,她一旦晕过去洛娇娇还能给她施法救回来,吊着她的命。 谁知这三公主却是个不吃好的,她厉声呵斥:“若是你敢对本公主做什么,本公主绝饶不了你!” 洛娇娇替这个三公主叹息一声,她可是给过这个人机会了,更何况手里的毒丸基本上都是这个三公主准备给容鸩用的,她只不过想把三公主想对容鸩做的,还给她而已。 见她跌倒在地上,洛娇娇也没有客气,直接坐在了她的位子,那小方上设计着许多机关锁,一不小心里面的剧毒有可能会直接要了洛娇娇的命。 不过她可不在乎,从小她就跟着宋时砚学解密,不过几秒钟,她便轻巧地把这个小方打开。 将里面的毒丸倒出来,找了个不用的小碗细心将其碾碎,又把那些渣子放在了那碟肉糜上,耐心地搅啊搅,直到混合均匀后,才满意地端到三公主面前。 第21章 你不是怪物 她这个角落甚是隐蔽,也省去了洛娇娇的掩人耳目,当那三公主看到洛娇娇手里端着的东西时,吓得大惊失色,惊恐地尖叫道: “贱人!你想对本公主做什么?本公主的父皇皇兄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洛娇娇只觉得太过聒噪,身旁有人不免好奇回过头,可接触到洛娇娇目光时又悻悻地把头转过去。 毕竟无论这个九公主做错什么事,她的父王永远都会偏向她。 她忍着恶心,随意地问了句:“好歹也算个公主,胆子竟然这么大,来安国赴宴,却连个护卫不曾带个。” 洛娇娇扬了扬手里的小方块,轻笑一声:“这小东西长得还挺别致,不错,从今以后,它就是本殿下的了。” 那三公主娇美的面容此时格外狠厉:“你可知本公主是谁?” 洛娇娇没惯她,直接扬起手扇了她一巴掌,鲜红的掌印浮现在她白净的面容,洛娇娇淡淡地说了一句:“知道,懒得说。” 容鸩的身份也算不得很光彩,他的生母是亡国公主,他母亲的国家就是被他父亲灭掉的,看他生母长得美艳,便强行将她掳来囚禁在后殿。 他母妃恨透了萧国,可锁链缠身她无法自尽,也无法报仇,在生下容鸩后,她所想的是要掐死这个孽种,所幸被宫人发觉,及时救下了容鸩。 也许是这样日夜的吵闹让萧国的皇帝有些心烦,索性直接赐容鸩生母一杯鸠酒,在哭笑声中结束了他母亲的生命。 萧国不承认容鸩的存在,所以并未随国姓,而是随着他母亲姓容。 而面前的女人,也是他的妹妹,萧箐。 洛娇娇向身旁的侍卫使了个眼色,那二人意会到,立刻向前架住了萧箐,向殿外抬去,临走前洛娇娇担心她的声音会吵到其他人,于是干脆随手拿了块丝帕塞进她嘴里,朝他们摆摆手:“把她扔后花园的那处假山后面,藏好点,待宴会结束后本公主再去玩。” 她又想起来点什么,叫住了一个侍卫指向了桌上那碟怪异的东西:“把那玩意儿也给端过去,就让她给本公主好好盯着,等本公主过去亲自喂给她吃。” 宫宴声乐犹如婵婵细水,悠然欢愉,洛娇娇坐回容鸩的身旁,她伸手轻抚了一下他身上的那处鞭伤,即便隔着衣物,容鸩还是不安地动了一下,下意识地扯住洛娇娇的手,她的手被攥得生疼,不禁皱了皱眉,他似乎意识到什么,又放开了洛娇娇,他深深地看了洛娇娇一眼: “她说的没错,在萧国的那些年来,我所吃的便是那一坨肉糜。” 洛娇娇轻声问他:“伤疤疼吗?” 容鸩又缓缓说道:“那里面我也不知是什么肉,萧国没人在意我,出宫对我而言十分轻松,于是我夜里都会偷偷出宫去郊外坟场偷贡品,运气好能碰上暴尸野外的动物,洛娇娇,那些令人作呕的,就是我谋求生存最为珍贵的东西。 宫中不许我踏进御膳房,也不容我使用明火,我便直接生吃,连着血液,像一头野兽在啃食那些动物的尸体。 有时候,我甚至也不知道我所捡到的肉是什么肉。 洛娇娇,我是个怪物。” 洛娇娇摇了摇头:“那是他们的错,容鸩,你不是怪物,你和我一样,都是一个普通人。” 她并不想继续和容鸩聊这个话题,她看着容鸩脖颈之下那一抹浅浅的疤痕,双眸微阖,随后慢慢睁眼,像是下了什么重大决心一样: “我知道,你现在恨我,但是容鸩,相信我一次, 我会帮你的,你所想要的,我都能为你拿到,你所厌恶的,我也能一一帮你复仇。 容鸩,把罪恶交给我,那些你不愿去做的,我都能够帮你完成。” 她今晚与容鸩说了很多,容鸩经历的事情实在太过屈辱,救赎他并不是个容易的事情,不过师父从小就跟她讲,对待病人要将心比心,可也要维持自己的底线。 有师父在她的背后,她无忧无虑,不必恐惧一切。 看着桌上的佳肴,她实在饿坏了,直接拿起筷子来就是一顿猛吃,如虎似狼一般把餐桌席卷干净,反倒容鸩桌子上的并没有怎么动,与洛娇娇讲完后,他一直就是沉寂的姿态,时而将目光放到洛娇娇身上。 他的目光深寒,洛娇娇没敢跟他对视,只是在酒足饭饱之后,她听到了轻飘飘的一句话: “洛娇娇,这是你说的。” 声音实在细小,风一吹便消散了许多,洛娇娇盘算着时间,不由得惊讶了一下,作为书里的男主祁阳,竟然还没有按原着的发展时间出现。 她抬头向乔声那边看去,只见她款款起身,低声向身旁人说了些什么,想要离开宴席,而那乔尚书喝得多些,皇帝念他身体有疾,便放他提早离开。 男主女主都不在了,她在这里也就没什么任务了,她直接站起来,向容鸩说道:“许久未进宫,我想去御花园逛逛,你且在这儿先吃着,有我所赠的龙佩,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到时候我再来接你。” 可让人没想到的是,洛娇娇刚起身的一瞬间,容鸩便拉住了她的手,他不紧不慢地饮着茶,轻轻说道: “既是如此,殿下不妨让我来陪同,夜黑宫深,难免会令人有所不安。” 洛娇娇干笑两声:“这倒也不必,我还有父皇所派的暗卫保护,怕不得什么危险。” 她哪敢让容鸩陪她一起啊,她出去最主要的就是小光球能够出现在她身边,告诉她男女主现在的发展,更何况,倘若一不小心让他看到了男女主依偎的画面,那黑化值蹭蹭往上涨不说,更难救赎了。 容鸩挑挑眉,淡然说道:“殿下既有暗卫保护,那么今夜那一刹,他们就应领罪自裁。” 今夜的那一刹那间,他差一点就有机会亲手了解洛娇娇的生命,不过倒也不可惜,容鸩漠然地想,她也不是那么非死不可了。 第22章 白月光乔漾 洛娇娇汗颜,她满不在乎地说道:“是我在那时候将他们先遣散一段时间,容鸩,我不怕你的。” 她靠近容鸩的耳畔,轻柔地说着最狠的话:“子母蛊在我们二人身上,容鸩,难道你想和我一起死吗? 所以我相信你,你会保护我的。” 容鸩抬头看着洛娇娇,洛娇娇心中不知为何,总感觉到阵阵寒意,随后,她就从容鸩口中听到了实在恐怖的两个字: “我想。” 洛娇娇总算知道自己所感觉到的寒意是哪里来的了,她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别啊,她最胆小了。 这么一来,她更不想和容鸩出去了,可男女主任务要紧,洛娇娇只好咬咬牙:“行,我带你去。” 容鸩现在这样瘦弱,身上还带着病,更何况不管容鸩暗地里对自己下了什么毒,她都能有办法解毒,不就是身边跟着未来的活阎王嘛,现在也不会对自己做什么。 她犹豫了一下,又不确定地问了句:“容鸩,你还喜欢乔声吗?” 要不然待会万一看到乔声与祁阳亲昵的画面,洛娇娇怕容鸩忍不住啊。 容鸩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殿下似乎很在意乔声。” 废话,她当然在意了,毕竟容鸩以后可是为了能够得到乔声而屠尽一城人的暴君。 “放心,我与乔二小姐相见不过几面,对她的感觉自是没有对殿下深厚。” 哦,深厚地恨她,她都懂。 洛娇娇向父王告了个别后便执着容鸩的手向殿外走去,容鸩似乎很喜欢她的手,他握得很紧,目光也一直看向二人交叠的指间。 还未走到殿外,洛娇娇便听到一声暴喝: “混账东西!我府里没有你这样的女儿,给我滚!” 随后是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以及什么东西滚落的声音,门口的侍卫面色如常,毕竟是乔尚书府中的家事,只要不涉及宫中,他们自然什么都不管。 洛娇娇下意识地看向容鸩,毕竟被打的可是他心心念念的乔二小姐,可是他的注意力好像只放在与洛娇娇相握的手上,仿佛殿外被打的并不是乔声一般。 洛娇娇好心提醒了一下:“这乔尚书也是大胆,皇宫森严,他便如此不懂规矩,家有家法好歹也要在自家实施,他在殿外打乔二小姐乔声这一下,恐怕能被那些人念叨三月。” 她特别加重了乔二小姐乔声这几个字,可容鸩的面色如常,只是随口敷衍应道:“嗯,确实不太好。” 洛娇娇显然很惊讶,又重复了一遍:“乔声被打了。” 容鸩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殿下很关心乔二小姐的话上前阻拦便好,乔尚书念及殿下权威,不敢再造次的。 既然殿下想当这个和事佬的话直接去便好,不须向我阐述些什么,我对他们的家事没有兴趣。” 洛娇娇感觉今天过的实在太玄幻了,竟然会从容鸩口中听到对乔声不感兴趣这几个字。 她咳咳几声:“我也对她没什么兴趣,不过我最喜欢看热闹了,乔尚书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反正错的一定是她们,不能是反派。 只见那美人晃晃站起,她身旁的丫鬟直接跪在地上给乔尚书重重地磕了几个头: “求老爷放过小姐,小姐大病初愈,不可如此对待她,老爷责罚奴婢,都是奴婢的错,与小姐无关。” 洛娇娇再次感叹,这么好的丫鬟,作为反派的她估计这辈子都遇不到了。 乔声冷冷地看着乔尚书,命令那个丫鬟:“春儿,站起来,今夜本就不是你我的过错,何须向他道歉。” 乔尚书被气得不行,直接捂着胸口,气都喘不上来,指着乔声气喘吁吁地说道: “反了!反了你们了!竟敢如此同我说话。 乔声,你阿姐还卧病在床,今日这宴本就不是该带你来的,是你阿姐一直在念,说你素日里过得苦,让本尚书带你前来参宴,见些热闹。 可你倒好,不仅不念着你阿姐的好,反而在殿外同这贱婢讲你阿姐的坏话,若不是被本相听到,恐怕你又该在背后诋毁些什么。 来人!将这两人拖回尚书府,家法伺候!” 洛娇娇想起来,乔府的大小姐乔漾,简直堪称原着白月光的存在,她见乔声时常受下人欺辱,便一直为她撑腰,丝毫没有在意乔声的血统,而是有什么吃食都会给她送去,从不会亏待些什么。 最令人可惜的是,乔声却从来不在意乔漾对她的好,她恨透了乔府人,甚至有很多次都在暗讽明嘲地对乔漾说道: “大姐不必日夜来我这儿装什么善人,你们乔府都很恶心,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恶鬼,若大姐真觉得我可怜,对我最好的补偿便是离我远点,让乔府人都离我远点。” 当时乔漾还在病中,冬日严寒,她亲手捧着那一碗温热的莲子粥为乔声送去,乔声挥手打翻莲子粥的那一刻,滚烫的汤液溅在她白皙的手腕上,自此留下了烫伤,再也没有治愈过。 而不久之后,她便因为病重而离开人世。 后面乔声登上凤位之后,在闲暇时刻才偶然提起一嘴,带着愧疚轻飘飘地说一句她这一生最对不起乔漾,乔漾的死与她有关,她的病其实并不严重,可那时候,是乔声给她下的毒,让她在痛苦中离世。 就这么一句话,让世人饶恕了她的罪过,忘记了乔漾这样白月光生命的逝去。 “我从不稀罕于任何人的施舍,也并不认为她这样自作主是对我好。”乔声最后漠然地说了一句: “尚书喝多了,我便不同尚书一同回去了,愿尚书在路上注意安全。” 乔尚书更气得不行,直接摘下了他的乌纱帽朝乔声扔过去:“孽障!你是想咒本相早死!” 乔声冷冷地勾唇轻笑:“是尚书如此认为,我也不好说些什么。” 说完,她便独自离去,也没有管还跪在她身后的丫鬟,洛娇娇看着身旁的容鸩,他的注意力依然在洛娇娇身上,就像是压根没有在意那边发生了什么一样。 第23章 晦暗余生中的烛火 乔尚书看着乔声离去的背影沉思了很久,他本就不喜这个意外来的孩子,他能掌控乔府上上下下所有人,可唯独乔声却是最不受管教的。 他也知乔府的下人都欺辱她,她的生母也不过一个不入流的婢女,对于她的存在,他一直不愿承认,甚至试图派人去了结她们母子的生命,乔声很聪慧,次次都成功躲过明刀暗枪,并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来保全自己。 “乔尚书。”一句清雅的女声从他身后响起,将他从思绪中拉了回来,九公主一袭红裙翩然,身旁站着那略有听闻的萧国质子容鸩,在漆黑的夜空下,她与他伫立在不远处,遗世而独立。 乔穆向洛娇娇微躬身,向洛娇娇行礼:“臣参见殿下。” 洛娇娇向他摆摆手:“免礼,”她看向了乔声离开的方向,似有疑惑般问道:“尚书与那乔二小姐……” “不过一些家事,不堪入公主的耳,”他精明的目光看向洛娇娇身旁的容鸩,突然犀利地问了句:“今日萧国来宴,容公子可曾见到母国故人?” 洛娇娇抬手拦住容鸩,而是浅然笑道:“既已来了安国,那便已是安国的人,还是不要向他国来往得好,要不然落得个通敌叛国的罪过,可是大不好的。” 乔穆像是被戳到了什么,深深地看着洛娇娇,洛娇娇也不怕,而是坦然应对他的目光,她声音很轻: “乔尚书,本公主并无恶意,不过尚书还是谨慎为好,对一些自己不曾入目的小人也要多多提防些,免得日后落了什么把柄在她们身上。” 乔穆眯着眼,沉声向洛娇娇问道:“公主这是何意?” “乔声,”她慢慢说出口:“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御花园已没冬季,青石砖瓦上的细雪已被宫人扫净,身旁开着不知名的花朵,红白一片,姹紫千红,犹如深春嫣然。 她遣散了身后跟随着的宫人,看着不远处的深夜,犹豫了片刻,倒也没有说什么,继续陪着容鸩漫步。 按照乔声刚才所走的道路,再过不远差不多就能看见她了。 洛娇娇刚才趁着容鸩不注意,甩开了一段距离找到了小光球,知道了男主的具体方位。 祁阳来的不晚也不早,刚好亲眼目睹了乔尚书打乔声那一巴掌,乔声从他身旁走过,那美眸中的盈盈泪光下藏着的绝望与倔强所打动,对乔声产生了好奇。 于是他连进殿面圣都没有,几乎是没有片刻犹豫地转身朝着乔声的方向走去。 洛娇娇听完系统的叙述后,疑惑地询问:“原着中难道不是祁阳入殿时,那风华卓越的身姿以及藏在忠义之下的野心打动了乔声吗?” 小光球只是摇了摇身子:“宿主如果今晚不帮反派教训那个三公主的话,剧情依然会按照原着发展的。 这是相对的代价,宿主,当你做出与原着不对应的情节时,过程,结局,都会随之改变。” 洛娇娇总算听明白了它的意思,她试探性地问道:“如果我擅自采用自己的方法来救赎容鸩的话……” 小光球慨然地说道:“那乔声与祁阳的发展也会随之而变。” 它又围在洛娇娇身旁转了个圈:“不过本系统是很相信宿主的,一定可以做到救赎反派的同时改变原着的!” 洛娇娇走在前面,容鸩便不紧不慢地跟在她的身后,两个人一路上都是沉默不语,洛娇娇觉得无趣,于是向容鸩说了一句: “容鸩,你喜欢冬天吗?” 容鸩同她说话十分规矩,有时洛娇娇真的会错以为他是哪个文邹邹的文臣,甚至不免在想,倘若容鸩没有经历那么多,他一定会是一位出色的文臣,或者说能当一位体恤百姓的好皇帝。 可世间不会有如果,世人这般厌恶他,在前半生从未让他见过任何温情,他的性格注定卑贱,注定会为了目的而不择手段,也定然会去做世间的掌权人,成为一个暴君。 “冬日严寒,不知路边又冻死几具枯骨,殿下,若按此理而言,我不喜欢冬天。” 洛娇娇才不信他能有顾虑百姓的心,她再次问了句:“容鸩,每次我问的事情,只关乎于你。” “不喜欢。” 在冬日,他无法捡到一个较为完整的菜叶烂肉,每日都只能在那几位皇子公主的侮辱下讨取那么一点食物,有很多很多次,他都认为,自己不会撑过这个冬天。 可事实很残酷,他病弱,可求生的欲望让他一次又一次站起,他不想死,他想活着!无论用什么样的办法。 他开始学习毒草,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话语来蛊惑人心,也知道他可以利用自己什么来换取能够活下去的权力。 “我也不喜欢冬天,”少女呵着气,时而搓搓手让自己暖和一些:“冬天太冷啦,连我最喜欢吃的蜜瓜都没有。” 九公主很天真,像个孩童一样,正在描绘着自己梦中的世界:“待到立夏时刻,我可以带你去钦龙山上,去摘酸甜的红果子,可香了。” 她白净的脸庞上有被冷风刮过的浅红,少女的肌肤很娇嫩,像是初春的花苞,沐浴在细雨中,令人怜惜她的娇弱,美艳。 忽然间,她停了下来,容鸩有些失神,再次回神的时候,他已站在了小公主的背后,她身上很香,不知素日里点着什么熏香。 他伸出手,顽劣一般地绾住她一抹青丝,二人的距离很近,可小公主依然没有察觉,他低下头,吻着她的发,贪婪地呼吸着她身上的芳香,他想要触碰,可又及时伸回手,他是罪人,不该去触碰那唯一的明光。 那是他晦暗漆黑的人生中,所出现的几抹弱小,而明媚的光亮。 可是他生怕,自己在不经意间,将这盏明灯熄灭,他必须要伪装好自己,至少这段时间,至少现在。 洛娇娇哪能意识到身后容鸩在想什么,她满心欢喜,终于不费她一番功夫,找到了乔声与祁阳的位置。 第24章 反派太可怕 那美人眼角含泪,可依然有一番傲骨与高洁,她款款向祁阳行礼:“见过南安王,小女不知南安王前来,稍有不礼,还请南安王饶恕。” 祁阳想要搀扶她,可又碍于男女有别,那双手悬在半空愣了一下,又伸回手,声音柔和: “不必多礼,二小姐脸上的伤,还疼吗?” 祁阳一袭青衣,那星眉剑目中带着久战沙场的凌冽,面对眼前的清冷美人时,眼中却又不免多出几分柔情,高挺的鼻梁下那双薄唇轻启: “为什么不反抗?” 男主光环实在太强大了,作为穿书者的洛娇娇,依然无法避免地被原主的心情所影响,双颊绯红,心脏也扑扑跳个不停,更有一种想要上前和他谈话的欲望。 容鸩自然也一个不落地将她的反应全看在眼中,他轻笑两声,可笑意浅淡,不近眼底:“九公主既然见到南安王这样紧张,日后做了南安王妃,却是连他的面都不敢见?” 洛娇娇没搭理他,随口应付了一句:“我可不想当那什么南安王妃,今夜醉酒,风吹得紧罢了。” 也就在那一刻,她落在了冰冷的怀抱中,容鸩把她拥得很紧,细密的吻落在她的耳畔:“那殿下想要什么?是这天下的后位,还是……” 接下来,他几乎强硬地将洛娇娇转过身来,微凉的薄唇印在她的唇上,二人相贴,他近乎疯狂地掠夺她唇中每一处空气,厮磨啃咬,无论洛娇娇如何挣扎他都没有在意,鲜血从他唇角流出,沾染了二人。 洛娇娇瞪着他,直接抬手给了他一巴掌:“你疯了?” 容鸩不仅没有察觉到疼,鲜血从他唇畔流出,他的笑意更甚:“殿下可是不喜欢?” 他又轻拥住洛娇娇,在她的耳畔轻言:“娇娇儿,你说过的。” 要一直陪在他的身边,哪怕她想要当南安王妃,那也无所谓,只要她能陪着自己就好,大不了,自己便杀了那个南安王,取而代之。 疯子,简直是个疯子。 她搞不懂今夜容鸩的反常,一下子从容鸩怀中挣脱出来,嘴中的鲜血她胡乱拿衣袖擦拭干净,不可置信地看着容鸩。 不至于,祁阳也就是跟乔声说了两句话,他至于这么反常吗? 洛娇娇快要被他气疯了,她甩开容鸩的手,她今夜是来看男女主相遇的,可不是来陪着这个反派耍疯,在这里当野鸳鸯的。 洛娇娇几乎可以说是落荒而逃,她朝着另一旁疾步走去,生怕再慢一步,就会被后面那个可怕的反派给追上。 容鸩这一次倒也识相,没有追上她,小光球出现在她身边时,还火上添油了一把: “太稀奇了,刚才反派的情感值一直在波动着。” 洛娇娇冷然说道:“简直就是个疯子,见祁阳与乔声说了几句话就控制不住自己。” 小光球疑惑了几句:“不应该啊,在原着里反派可是亲眼看着祁阳与乔声在牢狱中相拥都没有多大情绪的人啊。 而且本系统怎么感觉……” 他喜欢上你了? 那也不太对啊,倘若反派真的喜欢上了洛娇娇,那任务已经成功一半,系统还能再升级升级,并会给洛娇娇一定的奖励。 但是对于容鸩的攻略,依然是波澜不惊的进度。 太奇怪了,它甚至都在怀疑是不是自己出了什么问题。 “宿主,你真的没有感觉到他对你的兴趣……跟别人不太一样。” 洛娇娇也感觉不对,可她相信系统所给予的数据,只是淡然摇摇头:“没感觉,可能他觉得,我跟别人比,不太好杀。” 小光球也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那倒也是,对洛娇娇没有感情的话,那也只剩下对于猎物的好奇,这一点它还是比较信服的。 “将军想让小女如何反抗?在这乱世之中,小女能有一个庇护所,能够衣食无忧,已经是一生都求不得的福分。” 祁阳目光深沉,看着乔声:“你并不满足于此。 乔二小姐,你是一个很聪明的人,若能作一位男子,定然会在朝堂之下取得一番作为。” 乔声却痴痴笑了起来,她的声音已没有刚才的柔弱,取而代之的则是没有任何遮掩的野心: “可那又如何,小女这一生早已定下,待过数月,阿父会为我找得一户人家,纵然小女不讨宠,可有乔家的身份摆在那里,嫁的也不会太差。” “所以你想终生困在宅院深府之中?” “我不愿,将军,人都是有贪心的,我不甘心自己会落得未来那般下场,可我这半生悲苦,难遇知己。” 洛娇娇有些不可思议,原着中祁阳对乔声一见钟情是没有错,不过最后的爱意是从乔声那锋芒毕露里绽出,而乔声也是在欣赏祁阳的有勇有谋中对他倾心。 二人之间的初遇,有一见钟情的惊艳,也有彼此欣赏的默契,亦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压根没有这么直白。 在初遇不久后,祁阳一纸婚约,以满城金银来聘乔声作为自己的南安王妃,当时原主闹了很久,一哭二闹三上吊都没有拦下这门亲事。 之后的南安王妃乔声,随祁阳一起征战沙场,作为他的军师,为他出谋划策,指点江山。 更是在结局,她与祁阳并坐在龙椅之上,俯瞰整片山河。 而现在,祁阳摘下自己腰间所悬着的令牌,将它放在乔声的手上,柔声说道:“这是陛下曾赐予给本王的令牌,本王佩了很多年,日后你拿着它,在尚书府若是再受人欺辱,哪怕是尚书,你拿着它,不会有人敢动你。” 乔声看着他:“将军这是……” “乔二小姐这般聪颖,在朝堂之上无法展露自己的才能,是朝廷的可惜,乔二小姐不该缚于深府之中。 跟随本王,定能带乔二小姐闯出一番作为。 在这安国中,朝廷由陛下看管,可那沙场之上,姑娘可愿与本王同去? 风沙虽大,但本王定能护姑娘周全平安。” 第25章 作恶了 两人在一旁吃瓜许久,洛娇娇突然戳了戳小光球,奇怪地问道:“我该怎么去削弱男女主光环?要不要上去把他们给打一顿?” 看着洛娇娇跃跃欲试的模样,小光球否定地说道:“不不不,宿主,削弱他们的气运值其实很简单。 只要你在他们准备发展事业的时候,你去插一手,把他们的主角光环成功压住就好啦。” 洛娇娇沉默了许久,才慢慢问道:“所以我今夜来了个什么劲?” 小光球略有惋惜地说了一句:“如果剧情没有被改变的话,在宴会之上,宿主有机会能够挫败乔声与祁阳的一番风头的。” 洛娇娇好奇地盯着它:“例如?” “宿主想要试试吗?”这次轮到小光球跃跃欲试了:“宿主的表现也会影响到气运值的改变。” 洛娇娇更好奇了:“怎么个表现法?” 话还没说完,洛娇娇突然感受到一股力量把她从背后推过去,她重心不稳,直直地朝前扑了个空,只觉寒意凛然,抬头一看,一柄寒剑横在她的脖颈处,祁阳冰冷的声音毫无尊敬: “九公主怎会在此?” 于此同时,系统提示音在虚空中响起:[警告警告!女配恶毒值降低,男主气运值增高。] 懂了,她都懂了。 但凡她在男女主面前丢个脸,不仅能把自己的恶毒值给丢没了,反而能让他们的气运值增加。 洛娇娇直起身来,她现在有些后悔,真不该把平日里守在身旁暗卫给遣散,导致她现在二对一,毫无胜算的可能。 那柄寒剑依然立在自己身边,祁阳还默不作声地将乔声往身后掩去,仿佛洛娇娇是什么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南安王好大的胆子,刚从沙场上回来,连本公主都不认得了?竟敢拿着剑对着本公主,你的脑袋是不想要了吗?!” 祁阳这才收回剑,语气冷淡,带着几分质问:“九公主为何在这儿?” 洛娇娇只觉得好笑:“南安王是不清楚吗?这里是皇宫,是本公主从小长大的地方,你说本公主出现在自己家中又有什么问题?” 祁阳没再说话,他向乔声轻柔说道:“你先向宫门走去,本将军亲自送你回府。” 洛娇娇冷声呵斥:“站住!见着本公主而不行礼,此为不敬,乔二小姐方才受过尚书那一巴掌,现在连最基本的礼数难道都忘记了?” 她将目光对准乔声,乔声并无胆怯与恐惧,那双美眸中隐有不悦,可又很快地将情绪给隐藏好,对她缓缓行礼:“臣女参见公主殿下。” 乔声的语气平静恬淡,有着专属于女主的那种理智清冷感,洛娇娇明白,乔声并不愿与自己有过多纠缠,可能在她的印象里,自己还是那愚蠢恶毒的九公主。 洛娇娇对她的行礼置之不理,而是转身行置身旁的一丛芙蓉花处停下,粉白色的芙蓉花娇嫩鲜艳,在凛凛寒风中乘胜绽放,自己的母后生前尤爱芙蓉花,在她过世后,父王耗费千两黄金,命园林师栽种出能够抵御严寒的花种,四季常开,以度相思之苦。 她的手抚在花瓣间,向下顿住,目光落在这沾上雪点的芙蓉似是在思考着什么,乔声见洛娇娇迟迟没有回应自己,冬雪极寒,刺在她的膝上,她方受过伤,不能再遇寒,只好慢慢站起来。 祁将军见自己行动不便,也伸出手想要搀扶自己,被她给无声避开,她对祁阳微微一笑,笑容略显苦楚:“将军是尊贵之人,臣女不过是尚书府庶女,你我之间,还是不要产生太多牵扯为好。” 可少将军温声轻启,一字一句都在抚慰着她受伤而敏感的心:“无妨,二小姐多有不便,需有人多帮衬些。” 洛娇娇手中微微用力,轻轻折下了那只最为娇艳的花朵,终是淡然而道:“本公主有叫你起身吗?” 乔声愣了一下,并没有想到洛娇娇会这样同她讲话,祁阳则是不可耐烦地皱起眉: “洛娇娇,乔二小姐有病缠身,你虽为皇家之躯,可二小姐礼也为你行了,你还要她如何?” 洛娇娇红唇微扬,勾起一抹嘲弄的笑意:“你也给本公主跪下。” 话语虽轻,可又极具有份量,不知何时,洛娇娇身后站了一批拿着宫灯的太监,他们的目光不善,全然都落在他与乔声二人身上。 “洛娇娇,你这是想干什么?本将军是陛下亲封的南安王!” 他厉声呵斥,那些太监听罢祁阳的话,不免有些犹豫,看着洛娇娇,眼神飘忽不定。 “本公主是安国九公主,南安王,你对本公主无礼在前,还试图拿剑杀掉本公主,你这是想要谋反吗?” 她的语气极其不善,拿出了一个恶毒女配该有的姿态,命令身后的侍卫:“来人!将南安王给本公主拿下!” 话音刚落,立马有数十位带刀侍卫齐刷刷地将剑横在祁阳与乔声之间,洛娇娇缓缓向前走去,身旁的侍卫也很明事理地为她清出一条道路。 冬雪漫漫,她白皙细腻的肌肤上透着浅粉色,那双盈盈秋眸含着冷意与嘲笑,大红色的宫服华丽奢靡,她发髻上的金簪流苏垂落,不愧是世间最为娇贵的九公主。 “祁阳,”她满不在乎地叫了一声自己的名字,祁阳看着她,不知为何,心中却莫名增出几分恐惧,这是从来不曾有过的,哪怕在战场上,还是在官场上,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恐惧。 他竟然,不敢直视眼前少女的眼睛。 “你还当本公主是以前的洛娇娇啊?那个天天跟在你后面,天真地试图把自己最为珍惜的东西送给你,却亲眼见你你狠心踩碎却毫无怨言的洛娇娇? 你仔细看看本公主,是安国最受疼爱的小公主,是那八个皇兄都不敢惹本公主的洛娇娇。 你哪来的胆子,敢用方才的语气命令本公主?” 这时候,一直躲在祁阳身后的乔声忽然慢慢说道:“殿下倒也不必如此恼怒,南安王刚南下归来,为朝廷立下了赫赫战功,自然带着几分从沙场来的血性,还请殿下不要责怪于他。 若不然,今夜过后,烦恼的可不仅仅是陛下了。” 洛娇娇懒懒地看了她一眼,突然噗嗤一笑,笑容尽显讽刺:“乔二小姐,你算得什么东西,拿朝廷来压本公主? 你尽管去劝动那些文官继续向本公主上奏,他们写一封,本公主便烧一封,直至把你那乔尚书府的竹简烧尽,方才罢休。” 祁阳和乔声都是很聪明的人,二人面对刀枪丝毫不惧,乔声一番话虽在劝动洛娇娇对祁阳刚才的举止要大度原谅,可又暗自来拿朝廷来压自己。 只可惜现在她的羽翼还未丰满,今天是她与祁阳的初次见面,没想到会被自己给打搅,更何况她日夜被乔穆锁在府中,不让她出过府,又哪能结识到什么官员。 洛娇娇的狠辣在朝堂是出了名的,而陛下又极其疼爱这个九公主,对于现在什么都不是的乔声,哪怕是刚被封王的祁阳,他们都不敢因为他们来得罪自己。 “乔声,这跪,你认吗?” 洛娇娇摆摆手,让那些侍卫先退下,把玩着手上那朵刚摘下的芙蓉花,像是漫不经心地随口一问,乔声玉手不觉捏紧,直至出血方知疼,她冷冷地看着洛娇娇,带着几分探究的目光似乎想要更深地去了解,但过了不久,她还是重新跪下,哪怕刺骨的冷意让她忍不住发抖,但还是没有出声。 不错啊,懂得隐忍的人都是能干大事业的。 于此同时,系统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女主男主气运值各减三,憎恨值升高。恭喜宿主,恶毒值成功上升,还请宿主继续加油。] 洛娇娇余光一瞥,便看到那团小光球浑身发着彩色的光芒,在漆黑的夜空中格外闪烁,在庆祝洛娇娇的成功。 任务这算是做完了,她是不是可以走了?洛娇娇冷得不行,但还是维持着人设,祁阳见乔声跪下,不知是什么心理,也随她而跪,并紧紧地扶着她,以防她体力不支晕过去。 ……她真的很像那种恶毒后妈来拆散他们两个人。 洛娇娇心中也有着不少的罪恶感,她脱下自己的锦衣,扔给乔声,淡淡地说了一句:“把它垫在腿下,等它完全湿透了,你们方可起身。” 乔声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洛娇娇垂眸,又将自己手中的暖炉放在他们身旁,她还是不能下最大的恶意,从小师父就教育她要做一个良善的人。 哪怕他们只不过是书里的人物,不过是一个个没有生命,用来帮助洛娇娇完成这个游戏的人,她还是无法对她们实施恶意。 她刚回头,便看到容鸩那高大的身影在自己的身后,他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洛娇娇见他的目光一直在自己的身上,不禁有点害怕。 他不会是见自己欺负了乔声,来跟自己寻仇的? 可没想到洛娇娇没敢向他那边走去,他却径直向洛娇娇走来,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微启,漠然地对洛娇娇说道:“下次殿下无须在室外处罚。” 太冷了,她会受不住的。 看着少女只穿着单薄的衣衫,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把自己的外衫解下,披在洛娇娇的身上,哪怕自己的外衫更加单薄,不过他毫不在意。 他只是想,也许自己也能够温暖一下眼前人,仅仅那么一下,也好。 为她披上外衣后,他一直在看着洛娇娇的眼睛,似乎在恐惧什么。 怕什么呢?是怕她眼中流出的厌恶,嫌弃,还是别的…… 可什么都没有,九公主只是向他眨眨眼睛,牵起他的手,在他耳畔轻轻说道:“容鸩,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啊。” 没有……她的眼中一片明亮,没有任何阴霾,那就好。 她牵着自己的手,有些哆嗦地说道:“今夜真的好冷,我就不该带你出来,这宫宴根本没有什么好玩的。” 她又想起来了什么,向他展开一副甜美的笑颜:“容鸩,想不想看些好玩的?” 他垂眸,看着少女的红唇,方才甜美的滋味仿佛一盅毒药,惹人心乱,可又欲罢不能。 “好。”他鬼使神差地点点头,手轻柔地抚在她洁白的脸颊上,却不想似乎把她给吓了一跳,他几乎在那一瞬间,把手伸了回去。 她似乎什么都没有在意,而是牵着自己的手向前面走去,这条路很短,他想,要是再长些就好了,再长些,再长些,直到黄泉尽头,才肯罢休。 洛娇娇只觉得去找那萧国三公主的路实在是太长了,她牵着容鸩的手,总会莫名其妙地感觉到一阵寒意,她在心中暗暗祈祷着容鸩要脾气稳定点,她是挺怕容鸩刚才看着乔声被她欺负,万一在这儿蓄力报复自己怎么办? 她觉得自己对容鸩软硬几乎都用了,可这攻略任务还是一点进展都没有,让她自己都有点怀疑,到底是系统出了问题还是容鸩自己出了什么问题。 只见原先那神态高贵的萧国三公主如此狼狈不堪,身上被绳索紧紧捆绑着,嘴里还捂着洛娇娇刚才随手塞的丝帕,她见到洛娇娇和容鸩前来,不安地涌动起来,仿佛在恐惧着什么。 洛娇娇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容鸩淡然地看了那三公主一眼,似乎并没有在乎她的存在,反而将洛娇娇轻拥入怀中。 ……她不用猜也知道这个三公主在怕谁,不得不说,她其实也挺怕的。 “好久不见啊,”洛娇娇故作轻快,看着趴在地上的三公主,身边两个侍卫都在紧紧地盯着她,生怕她对自己做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洛娇娇向他们摆摆手,示意他们先退下,随后她端起就放在不远处的那一盘肉糜,找了双木筷慢慢搅拌着,颇为好心地问道:“本公主见你晚宴并未吃多少,如今又在外面冻了一宿,现在定然饿坏了?” 第26章 洛娇娇,你怕我 “九公主,你要记清楚,倘若要为了那个脏种对我动手,得罪的,可是整个萧国!”她恶狠狠地盯着洛娇娇,嘴角那抹阴冷的笑意在漆黑的夜中是那般诡谲。 洛娇娇连正眼都不愿施舍给她一眼,而是若无其事地回了一嘴:“哦,”随后淡淡地说道:“谁理你。” 这些毒药可都是洛娇娇从她身上翻出来的,洛娇娇不过好心一点,提前给她喂喂药而已,这一切,可由不得她来指责。 萧箐见洛娇娇并没有什么反应,心中恐惧加剧,她惊恐地向后涌动着,像一只蛆虫一般,狼狈且毫无尊严。 “洛娇娇!本公主命令你停下!” 洛娇娇轻呵一声,嘴角扬起嘲弄的笑意:“萧箐你搞清楚一点,这里是安国,本公主才是这安国的九公主,你又算得上什么? 容鸩,他的身份也远远高你一等。” 萧箐却不知是触动了哪根弦一般,厌恶地向地上哕了一口:“闭嘴!别将本公主与这畜生相比,他才是那个最阴暗,最肮脏的人! 本公主拥有皇室血脉,他不过是个罪妾生下的孽子,哪怕是萧国最低贱的奴隶,也能欺他一头!” 洛娇娇皱了皱眉,唤来两个侍卫,淡然而道:“按住她,把她的嘴给本公主打开,萧国公主患了疯病,本公主来替她医治。” “洛娇娇,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人?你是九公主,却要护着这么个贱人!我告诉你,他远比我要心狠手辣,他不敢对本公主动手,可暗地里,你又可知他杀了多少人? 我这是替天行道!” 呵,虚伪的正义被她说的这么冠冕堂皇,洛娇娇一下子没忍住,直接踹了她一脚,她似乎有点懵,没有意料到洛娇娇会突然对她动手。 “本公主听闻你殿中有许多精致的骨工艺品,倒是漂亮极了,不如这样,等你下次还有胆子来安国的时候,把它们都送予本公主作礼物如何?” 萧箐自己宫中的物件都是用一条条鲜活的人命来换的,她又有什么资格来指责容鸩。 她并不担心萧箐第二日会去向她的国家说些什么,萧箐她恶毒且聪明,给容鸩下的毒药也是极痛的,摧人神经,几近崩溃,可一旦药效过去,他又如常人无疑。 洛娇娇并不清楚容鸩的心理如何,倘若是她的话,定然会让萧箐付出一定的代价,不惜一切。 她挣扎得狠了,眼神中的恐惧已经到达了崩溃的边缘,她被侍卫强撑着嘴,无法发出声音,洛娇娇察觉到,容鸩握着自己的手在不觉用力,她低眸看了一眼手上那一碟恶心的肉糜。 原来她也怕啊? 可为什么,在她为容鸩喂下那一颗颗毒药时,她却笑得那样放肆,笑得那样开心。 就在这时候,容鸩按住她的手,他吻在自己的额上,迟迟不肯离开,声音冷漠而疏远,仿佛刚才虔心亲吻的不是他一般:“殿下做不得此事,让我来。” 洛娇娇犹豫了片刻,却最终点点头:“也好,对她下手轻一些,我须给萧国一个交待。” 他轻轻一笑,让洛娇娇转过身去,淡淡说道:“九公主往前走,这边不适合您。” 洛娇娇摇了摇头,靠在他的身旁,慢慢说道:“容鸩,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没关系的,我不怕。” 她怕她一走之后,万一容鸩再对萧箐下更狠的手该怎么办。 容鸩也没有多说些什么,他接过那碟肉糜,低头掠过萧箐一眼,他今夜本不想对她动手,时机不合,更何况……她还在这儿。 可萧箐千不该万不该,在她的面前提及自己。 他端着那碟肉糜,可右手轻叩盘沿,几乎是所有人都没有注意,他便在这碟肉糜中添加了别的蛊毒。 容鸩向前一步,萧箐的眼中几乎都要绝望,她又哭又笑,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从她的眼中看到了,那抹熟悉的厌恶,熟悉的嘲讽。 他从未在意过这样的眼神,毕竟自从他来到这个世间,见惯了人情冷意,也逐渐习惯日夜走在刀尖的日子。 他的手中可以沾满鲜血,可以让这个世间为他们所做过的错事付出相应的代价,可是她不可以。 容鸩并不想对眼前的人多浪费口舌,行动粗暴地将那金碟塞到她的嘴中,像是喂牲口一般尽数灌下,她挣扎,惊恐,犹如一只正在面临死亡的小兽。 低贱的姿态让她毫无方才的高贵模样,容鸩对她没有任何兴致,若不是她活着还有一定的价值,今夜本该是她该消亡的日子。 现在的萧箐披头散发,精致的妆容早已哭花,混合的毒素在她的体内发挥着作用,她疼得蜷缩成一团,面色苍白虚弱,她顾不得身份有别,也全然忘记了眼前人曾是自己最恶心的脏种: “容鸩……皇兄,救救我,我是你的亲皇妹啊!” 疼痛使她几乎快要昏厥过去,可是她分外清醒,原本这毒是她早已准备好的,是用来给容鸩的…… 可是为什么? 她看向不远处站在容鸩身后的女人,嫉恨的滋味如藤蔓般蔓延,她要看清楚 ,要记得,眼前人的样子。 都是因为她!自己才沦落成现在的样子。 迟早有一日,她会亲自报复回来! 突然间,她看到了容鸩身后伸出一只又一只枯手,那一双双手上沾满血液,挣扎地从容鸩身后爬出来。 手越来越长,直至她的眼前,尖长的指甲只要再往前伸一点,就能够戳瞎她的双眼,她爆出惊恐的尖叫,疼痛与恐惧占据了她的意识,她又看到了一张张面目全非的脑袋从容鸩的身后探来,那些人张着血口,似有不甘与愤怒,咆哮着向萧箐冲过来。 她惊恐到了极点,连滚带爬地向后退去,左手随手抓起几块泥土朝他们扔过去,可沙石穿透了他们的灵体,没有任何作用。 萧箐几近崩溃,她哭着向半空中飘散的灵体求饶:“滚开,别过来!不是我杀的你们,要怪只能怪你们身体不好,当不了我用来试毒的容器! 对不起,小春,你别过来!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把你扔蛇窟中,你的头骨盏我回去就扔掉!你的妹妹我也会派人将她赎出来的! 求求你们,放过我。” 洛娇娇听完这番话,不免有被惊住,原着对她的描写并不是很多,她只是作者写来感化的一个人物,可她所做的恶事,远比洛娇娇还要恶毒,可偏偏她有一个幸福美满的结局,洛娇娇便要凄惨死于冷宫里。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容鸩,这场景太熟悉了。 原着中她的结局,也是被容鸩轻轻一点,自己就陷入了万丈深渊,永无止境的噩梦与痛苦中。 洛娇娇一想到原着中原主的下场,心中不免有些骇然。 她到现在仍然不清楚容鸩所用到的毒术到底是什么,不是蛊,也不是毒药,更像是一种秘术。 可她作为新时代的人,自然不会信这些事情,来的时候她也问过小光球很多次,能够确定这是一个纯古言的世界。 可是每当问及容鸩的问题时,小光球却总是支支吾吾,答不出来任何问题,它甚至连容鸩的身都近不了。 她深呼吸了一会儿,来压制住自己有些恐惧的心理,容鸩恰巧也在此时转过身,洛娇娇一时没有准备,还是条件反射得后退一步,目光里的惊恐,也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容鸩怔了一下,不过这抹异样的情绪又被他很快隐藏,洛娇娇勉强笑了一下,唤来一位自己信得过侍卫,命令他把萧箐送往上京的住馆里,并给予他一个荷包,轻声说道:“每隔一个时辰便喂她一颗,切记看好她的状况,有任何不对立即来公主府找我,明日正中时分,领她来见本公主。” 回去的路上,洛娇娇特意带容鸩绕了条小路,雪已经下得差不多了,惟有零星小雪飘落,她衣衫单薄,好在系统还算有点人性,为她提供了些许热意,可上京的冬日本就是入骨的凄寒,这点热意不过是杯水车薪。 她不停地呵着手,手里的那株芙蓉花已经有点蔫了,洛娇娇俏皮地将它绾在容鸩的鬓发上,粉白色的芙蓉花给容鸩带去了些柔意,看起来并无方才的阴冷,让洛娇娇舒服很多。 她其实并不怕别的什么,但是她怕疼,她回不到家。 身旁竹柏矗立,路旁几盏宫灯应是刚点上的,幽幽烛火映照在二人身上,容鸩的目光落在女孩的身上,她一袭红衣精致贵气,白皙的脸庞上绽放着笑颜,她像是初入御花园的稚童,总是这儿摸一下,那里踮起脚看一下,时而露出惊叹的神色,丝毫没有刚才自己见到的恐惧。 她怕自己。 容鸩在旁人的眼中见过那样的神情,那是极深的恐惧,以及她下意识的动作,他也都在旁人身上看到过。 那更像是面临死亡的恐惧。 可他不会对洛娇娇做什么,至少现在是如此。 她伪装得很好,仿佛刚才自己所见的不过是一个飘渺的幻影,现在的她,容鸩没有看出任何对于自己的恐惧感。 “洛娇娇,”他终是开口,打破了二人之间的宁静祥和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在阐述自己的观点,并不在意眼前人的想法: “我不是怪物。” 这是属于他的猎物,是他难得起了兴趣的人,在没有到自己兴趣殆尽的时候,他是不会对她动手的。 于此同时,他亦不愿看到属于自己的猎物,与其他东西有太多的接触。 “我知道啊,”洛娇娇对此毫不在意,她感觉这个萧国皇帝的血统好是神奇,生出的孩子一个比一个疯批,不过她还是伪装得很好,浅笑盈盈道: “容鸩,我和你说过很多次了,无论你选择哪条道路,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她在撒谎。 容鸩一眼便轻易看穿了她的谎言,以及眼神之中的躲闪,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垂眸拥她入怀,他很明显得感受到怀中女孩有些僵硬,不过他还是紧紧相拥,在她的耳畔轻轻附和: “洛娇娇,我会当真的。” 别骗他了,无论是谎言还是真相,他都会选择去相信,无论这个谎言多么蹩脚。 回府的路上,洛娇娇总觉得她跟容鸩之间的氛围甚至还不如刚见面那般,至少那时候的洛娇娇还能清楚点容鸩的脾性。 现在的容鸩总是把自己隐藏得很好,连他生没生气洛娇娇都不知道。 洛娇娇见气氛这么尴尬,于是随口提了一句:“容鸩,其实我坏的也没那么彻底?” 说完这句话,洛娇娇便有些后悔了,她听到一声极轻的笑声,随后是容鸩淡雅的声音慢慢响起:“九公主是仁善之人,没有那么坏。” 他似乎想起来了什么,几乎是没有任何留情地戳破洛娇娇:“洛娇娇,你很怕我。” 这句话不是疑问,也不是反问,而是淡淡的肯定,洛娇娇有些讶异地看着他,随后又恢复平静。 她几乎是在那一刻说出了自己早已编排在心里的话:“我怕身边所有人,容鸩,皇宫是个吃人的地方,我从小在那里长大,也亲眼见过诸多无辜生命的逝去。 倘若我不是先皇后生下的唯一一个公主,容鸩,我不会活这么久的。 我所有的资本都来自于父皇对于我母后的爱意,可这份爱意会消失的,迟早有一日,我也会死在宫中,又或是出塞和亲。 所以我才会在这极尽宠爱的日子里,随心所欲,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真正感受到自己。” 她编的谎话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洛娇娇看着容鸩,心中也清楚他是不会相信的,容鸩却淡然而道:“我信你。” 他早已说过,无论是多么蹩脚的谎言,只要是洛娇娇说出口的,他都会去相信。 可洛娇娇却不信,眼眸懒懒地看在容鸩身上,慢慢地同他说: “容鸩,我连自己都不信。 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与你,是一路的存在” 第27章 别丢下她 回到府邸后,洛娇娇命人去给容鸩送了些炭火以及布匹,他那个偏殿实在冷得厉害,要不是他身上有着反派光环,怕是普通人在这样寒冷的冬夜都撑不到第二天。 她缩在被窝里,冷得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姜汤喝了一碗又一碗仍没多少作用,深更半夜,她也没有力气起身自己去准备药膳,只好靠着那个小小的暖炉取暖。 小光球徘徊在她的身旁,啧啧地说道:“宿主也许就不应该给乔声那个狐裘,说不定还能多涨些罪恶值,宿主也就不用遭受这样的罪了。” 洛娇娇又打了两个喷嚏,古时的纸张粗糙,用得很难受,索性直接拿了两块金丝帕堵住,她实在没有什么力气说话了,刚刚服下公主府里郎中送来的药,一点用都没有。 她心中还是存着一些善意的,洛娇娇并不愿成为原主那样毫无底线的恶人,她想的只是尽快完成任务回家,而且不忘本心,哪怕这些日子所经历的事情不过是一次次任务,一些早已编排好的剧情,她还是不愿对旁人施加太多的恶。 洛娇娇并没有意料到今夜自己会遇寒发热,自小时候起她就多病,西医中医各种药方统统都吃了个遍,后面师父根据她的体质才勉强炼出来一颗能够让她百毒不侵的药丸,可这也仅限于毒,不限于自己的身体状况。 她蒙在被窝里,忽然想起小的时候发烧,师父总会为她做一碗药膳,她嫌弃师父的手艺太差,药膳太苦,宋时砚便会偷偷带她去蛋糕店买一份香甜的巧克力蛋糕。 到了夜半,她似是半昏迷一般,沉浸在自己的梦中,在梦里,她完成了任务回到了家,师父给她做了满满一桌子她爱吃的菜,有糖醋排骨,炸虾,还有她最喜欢吃的烤肉丸子。 宋时砚大概是刚从医院下夜班回来,俊美的脸上多了几分疲惫,那双如明星般褐色桃花眼在看见洛娇娇后多了几分柔情:“娇娇儿,你回来了。” 他们如往常一样,宋时砚边喝苦咖啡边与师父聊着昨日接的那台手术,而洛娇娇就坐在他们的中间,时而接受他们的投喂,并掺和两句,发表自己的见解。 不知为什么,她吃着吃着,眼泪就不自觉地滑落,师父看到这一幕心疼坏了,忙放下筷子给洛娇娇抹着眼泪:“我的小娇,谁欺负你了?” 宋时砚的神情也有些紧张,好看的眉峰微蹙:“是医院里的那些人在说你的闲话?” 洛娇娇摇了摇头,她想说,她真的好想你们,她好想回家,她不想玩什么任务了,她才不要攻略什么人。 她好怕,在这里好疼,她好想你们。 可她什么都说不出,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在她的喉间,她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什么声音都发不出。 洛娇娇惊恐地发现,宋时砚与师父的距离离自己越来越远,视线越来越模糊,他们突然站了起来,同时朝着远方走去。 洛娇娇也跟着站起来,她跌跌撞撞地朝着他们跑过去。 求求你们,别丢下她。 求求你们。 她真的好怕。 雍容华贵的小公主面色泛着不自然的红润,她蜷缩在被子中,眉间紧紧皱着,似乎在恐惧着什么。 容鸩看着她的狼狈,无动于衷,在马车上时 ,他就已经察觉到了小公主的不对劲,他原以为,公主府上上下下养的这么群废物应该能够看出来她的不对,没想到的是,自己刚回到寝殿,便听到外面路过的丫鬟在低语小公主的受寒。 这与他没有任何关系,在去见萧箐时,她穿着那样单薄,烈寒冬日,那皇帝恨不得将安国上上下下所有的炭火供在公主府中,又派来几个太医驻扎在公主府以防不备。 小公主自幼娇生惯养长大, 哪里曾受到过风寒的痛。 不知为何,容鸩几乎是没有意识地碰到她的手,她的手很滚烫,唇间呢喃出几个字,他听不太清楚,不过他也并不在意洛娇娇念着的是什么。 她的生死,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他几乎是自讽地嘲笑自己,真是疯了,会浪费自己的时间来关心一只小兽的身体状况。 容鸩站起身来,想匿入这片夜色回到自己偏殿中,可小公主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她突然反抓住自己的手,明明自己都病得没有意识了,却还是下意识地不想让身边的人离开。 她的手如糕点一样软糯,带着病弱的滚烫,小公主的力气在这一刻出奇地大,这一次,他竟然听清了她唇中的呢喃: “别走,求你。” 她紧闭的眼中掉下几颗眼泪,声音很轻微,带着哽咽与沙哑,她哭得很伤心,可病痛扼住了她的嗓子,她无法哭出自己的痛苦,只好在心中哽咽。 “洛娇娇,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的嗓音低沉而带着几分沙哑,目光中又添着危险,如今的洛娇娇如同一位在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他的左手同时抚上洛娇娇的脸庞,划过她的眼眸,红唇,直至落到她白皙的脖颈处,只要自己再用点力气,她就能够彻底在世间消失。 在这几天中,他早已察觉出来,自己的体内并没有被她中蛊,而自己这些天,竟然会被自己所鄙夷的猎物哄骗,实在是个天大的笑话。 想到这儿,他薄唇竟不觉间抿起一抹讽刺的笑意,不知是在讽刺自己太傻,还是在为自己所看上猎物的聪颖而喜悦。 容鸩想要杀了她,看着她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可那滴眼泪滴落,烫在他的指间,他眸色变暗,手也不觉放松了一些,却依然按在她的脖颈处。 小公主呼吸到了空气,红唇不免在张口为自己争取活下去的希望,她依然没醒,她的体质实在太过娇弱,不过一场小小的风寒,几乎都能要了她的命。 忽然间,容鸩吻上了她的红唇,她只觉唇间一片薄凉,困在热意的她贪恋着这份凉意,洛娇娇双手拥在他的后背,想要这份凉意更加渗透自己的全身。 他颇有耐心地吻着洛娇娇,却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欲念,手也从洛娇娇的脖颈处离开,落在她的发间,加深了这个吻。 窗外风声潇潇,殿内炭火燃得正旺,他陷入了小公主的怀中,无法自制,几近疯狂。 不过片刻,容鸩便放开了怀中炽热的小公主,她烧得厉害,几乎已经没有任何力气,滚烫的额间冒着细汗,他也听清了小公主一直在念着的名字: “师父,师兄……” 他坐在她的身旁,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安国九公主不会对经书感兴趣,琴棋书画样样都不通,皇帝纵容她,按着她的性子来也从未给她请过什么先生。 不过是一瞬,他便也没再深想下去,他心中莫名增添了一种恐惧,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他不愿想太多,也怕……想太多。 如今洛娇娇已经没了力气,紧紧攥着的双手也不觉垂下,这是离开的很好时机,他没有任何犹豫,不带半分牵扯地走出了洛娇娇的寝殿。 月色明朗,他的步伐极轻,像是从前那般,没有任何的顾虑,只满心盘算着权谋大计。 小光球在洛娇娇的身旁晃来晃去,它十分忧心宿主的情况,刚才容鸩朝这里走来的时候它几乎快要吓死了,可无奈只要他一靠近自己便会进入到休眠状态,根本无法看管好洛娇娇。 它真怕这个阴晴不定的反派趁着洛娇娇病弱的时候来杀了她,那自己的任务可算彻底失败了。 那可不行,为了等到洛娇娇这个宿主,它可是足足找了近千年。 等到容鸩走后,它苏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来察看洛娇娇的身体状况,她病得很严重,在现代里她的病就很不好对付,哪怕是个小感冒,都得去医院输液整整一个多月,更何况她的师父还是着名的中医学家。 不过除此之外,她似乎有一些狼狈,红唇有些发肿,大概是病得厉害,她无意识地咬着。 小光球往洛娇娇体内注入了一些能量,有利于她的康复,除此之外,它似乎没有什么能够为洛娇娇做的。 在意识初开之时,它就知道它的任务,它一直在找寻洛娇娇,把她送往这个世界,其他的,那都不关自己的事了。 “宿主,宿主。” 它叫了几声洛娇娇,可少女通红着脸,嘴中一直喃喃地呼唤着自己师父与师兄的名字,小光球突然感觉,倘若她师父与宋时砚在这儿,洛娇娇说不定还会好些。 忽然间,它的意识再次开始模糊,不好了,容鸩怎么会回来? 它想要挣扎,却是无功而返,眼睁睁地看着世界逐渐变暗,直至漆黑。 容鸩手中端着一碗中药,他自幼便知晓自己受伤生病时该去野外采什么草服下会好,逐渐地,他的殿中不仅存放着能够置人于死地的毒蛊,还有极少的部分,是能够救命的草药。 他不懂那些药该如何熬制,只是学着之前的方法,将那些晒干的草药碾碎,充在小瓦罐中小火慢煮,再端过来。 为了保持温度,他将滚烫的药碗护在自己怀中,从后殿中进入,夜色漆黑,小公主殿中的烛火还未熄灭,幽暗的火光随着清冷的月光映在小公主的脸上。 到现在,她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一直在昏睡着,他不懂该怎样去照顾一个病者,只是学着之前的法子,将药汤一勺一勺喂给她。 可洛娇娇根本就处于没有意识的状态,陷在自己的梦中无法挣脱,他轻声喊着洛娇娇的名字,她迟迟没有回答。 不过没有关系,他很有耐心,将勺中的药汤吹得凉些,一声一声地唤她。 终于,少女懒懒地睁开自己的双眼,美眸中一片朦胧,如一幅画,那画中所照映之人,只有自己。 容鸩慢慢哄道:“乖,把这些汤药喝掉。” 她愣愣地看着容鸩,直至第四声时,她才低下头,张嘴小口饮着容鸩所递来的汤药。 容鸩就在一旁看着她喝药,药液很苦,可她就如喝习惯了一般,也许是病弱的原因,她像是素日里饮汤一般,把苦涩药液喝了个精光。 她喝完之后并没有躺下睡去,那双灵动的眼眸含着眼泪,直直地看着自己,容鸩却好像猜到了什么一般,他沉默了一会儿,洛娇娇寝殿中最不缺的便是吃食,她尤爱甜食,殿中的案桌上也恰好摆着一盘蜜饯,他从上面随手拿了一颗,向洛娇娇嘴中喂去。 果不其然,她尝着了嘴中的甜味,这才安心躺下身来睡去,喂药的过程一气呵成,连容鸩自己都没有想到会这么顺利。 她如同一个稚童,处处都需要呵护。 他淡然而笑,难怪喝药的过程这样顺利,原是她清楚,喝过之后一定会有甜味等着她。 她睡去后容鸩并没有走,而是借着昏暗的烛火,翻看她案桌上留下的书籍,那些经书都很崭新,她并不喜欢这些东西,放在殿中也不过是摆摆样子罢了。 翻过之后,他薄唇不自觉微勾,上面大抵是小公主无聊时所画,他甚至能够想象出小公主趴在案桌上,垂着脑袋,百无聊赖地拿着墨笔在纸上上勾画,一只丑丑的小犬在纸上映现,小犬也如小公主一样,懒洋洋地趴在地面上,不愿再起。 熹光微然时,有婢女按例端着正装来为九公主梳洗换装,昨夜九公主染上了风寒,她今日来得早了些,以便照顾好九公主。 推开殿门的时候,她不仅有些惊讶,也不知昨夜是哪位宫女当值,烛台上的烛火已然燃尽,应是昨夜为了照顾九公主而忙过了头,竟是忘记把烛火熄灭。 桌上摆着九公主素日里爱看的经书,大概是被风吹过,掀开了几页,因为宫里规矩,她低着头,并未敢看那经书的内容。 九公主娇美的面色有些红润,应还在病中,不过面色相对于昨夜的苍白来说,已经非常不错了。 第28章 入宫见反派二号 洛娇娇刚睁开眼的时候,入目的一团刺眼的白光差点闪瞎她的眼,小光球显得有些焦急,见洛娇娇醒了过来才算舒了口气。 “本系统刚才对你身体检查了一番,各项数值都有变好的迹象,再过五天,宿主说不定就能够痊愈。” 洛娇娇抚着额头,昨夜的晕痛让她现在头疼得不行,身旁有丫鬟跪在地上,端着裙裳发冠,平声问道:“殿下可要更衣?” 她闭着眼睛,身体还有些不舒服,嗓子应该是昨夜哭累了,沙哑得都快说不出话来:“不必了,向外面人都说一下,本公主今日在府内休息,没有本公主的命令,谁都不可入公主府。” 说完她便重新趴回床榻上休息,过了一会儿,她才想起了什么,唤来一位宫女,手写了一张纸递给她:“去张太医那儿,把这张方子交给他,令他按照方上给本公主熬药。” 小光球在她身旁停顿了很久,犹豫了片刻,才缓缓说出: “宿主,反派昨夜有来见过你。” 洛娇娇把自己捂在被子里,玉枕实在太硬,她睡不习惯,干脆随手拿了几件衣裳垫在底下,闷闷地说了一句:“他来做些什么?” 容鸩虽然说像是那种会趁虚而入的人,但怎么说洛娇娇都算他半个盟友,虽然二人之前有点仇恨,但至少现在,自己对他还有些用处,他不会对自己动手的。 小光球也不清楚容鸩来了之后对洛娇娇做了什么,它几乎把一切可能都猜了个遍,什么下慢性毒啊,暗杀,以及一切坏事都预演了个遍。 但他走之后,小光球立马便对洛娇娇进行扫描,发现任何报告都没有问题,甚至还有转好的迹象。 一个反派能做好事,小光球显然是不信的,可事实就摆在它的面前,它也无可奈何。 洛娇娇并不在意容鸩是否来过,她知道的,容鸩暂时不会对自己动手,她把自己闷在被子里,刚想睡个回笼觉的时候,外面又有人匆匆赶来,跪在殿外向洛娇娇问道: “殿下,宫内皇贵妃娘娘来令,令殿下即刻入凤倾宫一趟。” 来传令的人声音焦急,不过多时,还没等洛娇娇反应过来,就听到一阵步履匆匆的声离殿内越来越近,直至殿门前停下。 虽是奉着皇贵妃的命令,可他们仍不敢过多造次,一个是权领六宫的女人,一个是陛下最为宠爱的公主,他们哪一边都不敢得罪,只好在殿外宣令让洛娇娇前去凤倾宫。 那凤倾宫是洛娇娇还未入住公主府前住的宫殿,原先是她的母后的凤宫,不过母后喜静,那凤宫坐落于皇宫中较为偏远的地方。 洛娇娇把被子蒙在头上,没有搭理他们。 她身份尊贵,不过是后宫的嫔妃罢了,原主豪横的时候,甚至连三品大夫都给打了一顿,还怕她一个贵妃? 外面那群人见洛娇娇没有理他们,有些难堪,如今他们是进也不能,退也不是,有位太监哀求道:“殿下,皇贵妃娘娘也是许久未见殿下,有些思念,才会请殿下入凤倾宫小叙,娘娘也是一片好心。” 洛娇娇现在虽是难受,却不免冷笑一声,她还好心?当年里她对原主做的事可不比原主善良多少。 那太监的哭腔更近,刺耳的声音让洛娇娇听得厌烦:“殿下,奴才算是求您了,您若是不去,皇贵妃娘娘必然会忧心,到那时万一再伤到身体,那咱家的命可就交代在那儿了。” 洛娇娇嘴角抽了抽,想要她去直说,也不必如此演苦情戏,她一点都不吃那一套。 她自行换好衣装,这个年代的发型她一点都搞不懂,唤来几个丫鬟帮她梳发,外面那群人见洛娇娇有要去的迹象,语气明显比方才愉快了些: “既是如此,马车奴才已为殿下备好,咱家便不打扰您了,在府外等候。” 洛娇娇并不放心他们的安排,又叫人重新备了辆马车,张皇贵妃那边的可信度在她这里完全为零。 贴身丫鬟落春察觉到了什么,走到她身边低声问道:“殿下,需要奴婢为您做些什么。” 这个丫鬟是洛娇娇亲自挑选留在自己身边的,她动作麻利,谨言慎行,是公主府难得一见值得信任的。 她递给了落春一块密牌,上面盖着龙印与公主府的章印,吩咐她:“若有任何不对,立刻拿着此章去寻本公主那八十八暗卫来。” 洛娇娇可不想把命直接丧在凤倾宫,张贵妃找她绝不可能只是那么好心得跟她吃顿饭,昨夜她闯的祸很多,尤其现在的张贵妃与男主祁阳是同一战线。 她倒是非要来看看,那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样。 伤寒还没完全好,她连连咳嗽了几声,身旁的丫鬟又为她披了一件银灰色狐裘,苍白的面容上有着从容淡定,洛娇娇的声音还是很虚弱:“桌上放着的锦囊,待到正午时把它交给来寻本公主的人。” 落春有些忧心,她想劝洛娇娇留在府中: “殿下,您尚在病中,若不然奴婢派人入宫去和贵妃娘娘说一声,您在府中休息。” 洛娇娇轻笑一声,淡淡地摇摇头:“她不会善罢甘休的,本公主今日若是不去,恐怕她会直接来公主府。” 横竖都一死,她压根就不怕这个贵妃,现在父皇的宠爱还在她身上,她怎么着都不会罚太狠。 出殿门的时候,洛娇娇几乎是下意识地往西北方容鸩的偏殿看了一眼,落春注意到洛娇娇的目光,隐隐猜出来了什么,低声在洛娇娇耳畔说道: “容公子那边奴婢挑了些人过去侍候,并在外选了些匠工打算这些日子将那偏殿重新修葺一番。” 洛娇娇点点头,又想起来了什么,揣给落春一个小木盒:“过会儿派人将这个送到容鸩的殿中。” 落春很明事理,她并不喜欢那些下人对容鸩的各种侮辱性称呼,也听不习惯旁人叫他为自己的驸马,本就是父皇为了堵朝臣的嘴才将自己下嫁于容鸩,以此来谢罪。 倘若要真讲究起来,倒是洛娇娇会摒弃九公主这个身份,成为容鸩的皇妃。 ……待过不久,剧情差不多就能发展到自己扔给容鸩休书的时候,既是如此,还不如现在他们便以普通称谓为好。 宫内的建筑错综复杂,精美华丽的砖瓦在上面浮刻着祥龙瑞凤,以证有龙凤之气护卫着整座皇宫。 凤倾宫是皇后的住殿,里面的陈设都是极为华贵,金玉雕刻的凤凰欲乘风飞去,落在宫墙之上,还未进门,洛娇娇便闻到那芙蓉花香扑鼻而来,冬雪未消,可这凤倾宫便是一片春意朦胧。 早有听闻,父皇母后琴瑟和鸣,在父皇还未当太子时,母后是父皇亲自挑选的发妻,陪他一路征战,一步步摸爬滚打,走上了皇位。 只可惜,在战乱之中,母后早已染疾,太医也束手无策,不过母后并未有过多伤心,只是劝慰父皇命已定,切莫迁怒于太医,她在后宫之中,端庄得体,处处为百姓打算,节俭持家,时常出宫布施。 在生下洛娇娇后,她没有向从前那般经常出宫,而是在宫内悉心教导皇子公主的学业,无论是谁,她都视若己出,对自己节食俭衣,却对那些嫔妃宽待仁心。 可惜的是,在九公主六岁生辰之时,母后便突然病薨于凤倾宫中,自此之后,九公主性情大变,变得泼辣狠毒,后宫那些嫔妃念及先皇后的仁善,便对九公主的任性刁蛮视而不见,甚至更为疼爱。 张皇贵妃是对先皇后最为嫉恨之人,听闻当年父皇王妃的位置本应是她的,却被母后抢了先机,母后入主中宫后,她凭借着皇子以及母族的权势,在后宫中呼风唤雨,对先皇后毫无尊敬可言。 直至后来,张贵妃的家族没落,才不得不忍声吞气,母后仁善,却也原谅了她先前的作为。 洛娇娇走至一棵花树下,花树长得枝繁叶茂,自打母后去世后,父皇更是精心来修理这座凤倾宫,只为恍若故人犹在。 斑驳的树皮上有一道浅浅的划痕,早已被岁月的史书淹没,成为只有她回忆中的温馨。 那是九公主五岁时,先皇后拖着病体陪九公主栽种花树,并温柔地在刚生长的小树苗上刻了九公主的身高。 想到这里,洛娇娇不禁也浅浅一笑,小的时候,她总是要跟师兄比身高,那时候师兄纵容她,每次都俯下身来,让她来证明自己。 师父也倚在门框边,花白的胡子上还有洛娇娇用画笔画上的彩虹,在那里咯咯笑个不停。 回忆中有着师父刚从药房中回来的香气,还有师兄的书香气。 就在这时,一道尖锐的声音猛地将洛娇娇从回忆中拽出来:“张皇贵妃驾到。” 洛娇娇懒懒地向门口瞥了一眼,张皇贵妃穿着端庄的礼服宫装,发上戴着的金冠玉簪让人看得眼花缭乱,怀中抱着一只雪白的狸奴,长长的指甲抚摸着狸奴的毛,美眸之中满是威严与冷意。 相对之下,洛娇娇一身淡雅的青白色裳裙,头发也不过用一根玉簪挽起,银灰色的狐裘被她裹得很紧,病弱的苍白让她与雪色融为一体,毫无华贵之色,更像是出水芙蓉般的清丽,却也美得令人窒息。 “九公主重返故地,感觉如何?” 张皇贵妃表面含笑,可笑中的刀子直直地戳在洛娇娇身上,洛娇娇波澜不惊地看着她,慢慢地说出: “怎么,贵妃是想要入主凤倾宫,取代本公主的母后吗?” 洛娇娇一语直接刺出来张贵妃的心事,她那原本还带笑的面容变得有些僵硬,却还是生生忍住,她向身后使了个眼色,后面的太监领会到,带了些人去将宫门关闭。 洛娇娇看着他们的所作所为,也没有出声制止,而是饶有兴趣地盯着他们,默不作声。 小光球在一旁也有些忧心:“宿主一定要注意好自己的身体,这种小任务并不要紧的,做不做都无所谓,奖励数值很小的。” 洛娇娇轻轻颔首:“我只是在想,我待会儿要怎么整她一番。” 宫内香气四溢,殿内的摆设与洛娇娇记忆中的相差无多,听闻皇帝每日下朝之后都会来凤倾宫独自酌酒,睹物思人。 凤倾宫除了洛娇娇与皇帝以外,闲人都是不可入内的,她并不知道张贵妃是如何得令能够入内,不过她绝非好意。 入殿之后,洛娇娇也没有让着她,而是先坐了下来,百无聊赖地掰着桌上的糕点玩:“皇贵妃找本公主有何事?” 张贵妃的面色有些肃穆,她的声音显然跟刚才是两道声线: “九公主,你还不知错?” 洛娇娇好笑地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个乐子,目光嘲讽且毫无恭敬:“怎么?本公主又犯了什么错? 更何况,本公主是当朝公主,管辖自由父皇来管束,你……” 她放慢了声音,悠长且随意:“算是什么东西。” 张贵妃不愧是能够陪着男女主一路站到最后的人,洛娇娇哪怕都这样刺她了,她依然面色无常,有的也不过是眼中那道恨意与轻蔑,她笑了一下: “你与你的母后倒是一点都不像。” 洛娇娇没有搭理她,而是放下了手中的动作,一句话都没有说,安静地看着她接下来的话语。 见洛娇娇并没有理睬自己,张贵妃有些下不来台,身旁有太监厉声呵斥:“大胆九公主,你昨夜以下犯上,竟然欺凌南安王,侮辱皇贵妃娘娘名节,你可知罪!” 洛娇娇奇怪地看着张贵妃,故作疑惑而不懂地问道:“昨夜南安王以下犯上,拿着剑指着本公主你们装没看见的也就算了,可昨日晚宴之上,众国使臣在此,都可以证明本公主的言语并未有什么过失。 再者,皇贵妃,本公主一没提你的名字,二是本公主连看你都没看,怎就侮辱你的名节了?” 第29章 跟她斗?配吗 张皇贵妃索性也不装什么伪善了,殿门被彻底关闭时,烛火也被扑灭,有丫鬟将所有木窗拉上,整座凤倾宫彻底沦落入黑暗之中,惟有几盏夜明灯散发幽幽光明。 落春护在洛娇娇身前,警惕地看着她们:“贵妃娘娘这是想要做什么?” 洛娇娇平静地很多,她淡漠地扫了一眼张贵妃,又捧着茶杯浅酌,似乎并没有把她们放在眼里。 “你母后离世之前,特意让本宫多多照看着她的公主,”张皇贵妃看着金凤烛台,目光中的狠毒亦没有了隐藏,她伸手抚摸着上面的层层细纹,沉甸甸的凤烛台在她手中仿佛没有重量一般。 她迈着缓慢的步伐,走到洛娇娇身旁,她装出一副柔和的姿态,细声说道:“来,娇娇儿,快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当初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如今长成什么倾城模样了?” 洛娇娇偏过头去,身旁落春怕得不行,明明身子都在抖,可还是尽力地护着洛娇娇,洛娇娇扯了扯她的衣袖,落春有些恐慌地看着洛娇娇,还是肯定地说道:“殿下放心,奴婢会誓死保护你的。” 洛娇娇而是摇了摇头,在她的手心上不知抹了些什么,黏腻的手感还带着香气,令人感到舒适与醒神。 “把这个抹在鼻子下。”洛娇娇的声音很小很小,像是幼时在做恶作剧的孩童,俏皮地向她说道。 她不明所以,但还是听从九公主的话,将它悄然抹在自己的鼻下,那一瞬间,整个世界仿佛都清明起来,不知为何,初进这座凤倾宫时,她便觉得脑中一片昏沉模糊,但并不严重。 洛娇娇随手从桌上找来一张宣纸,闲来无事开始叠花,她语气随意,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可本公主怎么记得,我母后生前于你,并无任何牵扯? 更何况,贵妃娘娘当年对本公主母后的恭敬,整个后宫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枝叶方才叠出来,还缺少牡丹的花瓣,她不紧不慢,悠悠说道:“你想以母后来压本公主,未免太瞧得起自己了。” 洛娇娇看了一眼昏暗幽静的殿内,惟有几盏夜明灯发着浅光,她没有感到恐惧,只是下意识地轻笑一声,丝毫没有把眼前人放在眼里: “张贵妃,你敢杀本公主吗?” 张贵妃怒极反笑,她长长的指甲划在洛娇娇细腻肌肤上,她用了力气,一道道血痕在洛娇娇脸上浮印,洛娇娇没有躲开,而是带着几分玩味,淡然看着张贵妃的动作: “洛娇娇,朝廷上下对你不满许久,你扰乱朝纲,在城下作威作福,你今日思母成疾,来凤倾宫却误入荷塘,想必不会有人太过在意。 是,陛下疼爱你,也不过缘于他对你母后的那份愧疚,你作恶多端这些年来,他御书房的折子都能将他压倒,陛下得病已久,若你就从此消失下去,说不定陛下还能轻松些。 你跟你母亲长得一个贱样!都是祸害!当年若不是因为她,”张贵妃忽然走向了凤椅处,她想要坐上去,却突然大叫一声,手中的那盏烛台也随之滑落: “这本该是本宫的!洛娇娇,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那妖媚子的母后!” 洛娇娇微笑着看着她近似疯魔一般歇斯底里地说着各种肮脏的词,她的花已经叠好了,手比出手势倒计时五个数。 五,四,三,二, 一。 几乎都在那一瞬间,除了她与落春之外的所有人,都齐刷刷倒下去,她们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不过不甘地瞪着洛娇娇,有宫女在小声啜泣,还有人在惊恐地胡言乱语。 张贵妃原本那疯癫的美眸如今只剩惊恐,她不安地看着洛娇娇,想要往后爬却没有任何力气,只能颤抖着声音,恐惧的神色爬满她艳丽的脸: “洛娇娇,你做了什么?!” 洛娇娇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饶有兴致地抚摸着手中刚叠好的小花,靠着记忆找去了先皇后的梳妆台,从木屉中找出几片红纸,将手中的牡丹花染上鲜丽的艳红色。 她的风寒还是没有好,时而咳嗽两声,洛娇娇的声音依然是那么虚弱,幽暗欲灭的青光色夜明灯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让她的脸更为苍白,不过她依然那么明艳,夺走了世间所有风华,一剪秋瞳中含有盈盈水光,美得不可方物。 洛娇娇并没有下毒,而是将这宫中的熏香添加了些催眠的草药,她掌握好了剂量,不会闹出什么事情,再过一刻钟,她们差不多就可痊愈,到那时,自己的父皇也应是下朝接到自己的讯息了。 她们每个人所出现的幻觉洛娇娇也不知情,这些药草有致幻的作用,不过几率很小,她们的严重程度完全取决于自己所恐惧的事物。 洛娇娇冷冷地看着躺在地上胡言乱语的张贵妃,心中也猜得出来。 她怕的人,是自己的母后,也是早早病逝的仁贤皇后。 落春倒是有些惊讶与恐惧,她随在洛娇娇的身后,犹豫了一会儿,才不安地叫了声洛娇娇: “殿下。” 洛娇娇又连咳两声,脸上也染了些热意,她声音嘶哑,头也跟着昏沉起来,她往穴位上涂了些醒神的膏药,寻到了个座位坐下,撑着脑袋闭目回答道: “不急,待过半刻钟再去通知陛下。” 她缓过神后,又捻起那朵纸制的牡丹花,慢慢走到张贵妃的面前,俯身微笑道: “贵妃娘娘好大的兴致,竟是敢妄想与本公主作对。” 洛娇娇将那朵花插在张贵妃的发髻上,艳丽的女人头发早已凌乱,精致的妆容也有些花,牡丹花精巧美丽,显得与她格格不入。 “猜猜本公主把药下在哪里了?” 她带着俏皮的笑意,是一个刚做完恶作剧的孩童,漫不经心地说道:“按理说,你应该是最先倒下的人,不过你的体质比本公主预料得要好些,竟然到现在才倒下。” 张贵妃张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不过洛娇娇看她那嘴型就知道她嘴里应该蹦不出什么好话,于是直接踢了踢她身旁掉落的金凤烛台: “贵妃娘娘的眼光不错,入殿之后,你第一个触碰的就是它。” 她摆摆手,让落春去把那些木窗拉开,洛娇娇本身就患着病,若是继续在这样潮湿的环境待下去,怕是又会重回昨夜的状态。 洛娇娇走到铜镜前,打量着张贵妃留在自己脸上的伤痕,她体质算不上很好,留下的那几道红痕还没有消退,疼痛加上病痛让她难受得不行,却还是咬咬牙。 不行,还是不够狠。 完全无法唤起皇帝对于他疼爱的小公主的怜惜。 她拔下了头上的金簪,小光球看到洛娇娇的举动被吓了一跳,不仅是它,落春也惊慌地按住洛娇娇的手: “殿下不可!” 洛娇娇疑惑地看着落春:“怕什么,本公主又不会搞自伤那一套。” 苦肉计她是可以演出来的,不过倘若要让她伤害自己的话,那她绝对干不出来。 今日受张贵妃的那五道指印已经让她忍受得足够了,她垂眸看着手上锋利的金簪,心中挣扎不已,但还是站起身来,向着张贵妃走去。 张贵妃恐惧地看着洛娇娇,她什么话都没有力气说出,只能呜呜然地用哀求的目光看着洛娇娇。 洛娇娇不觉好笑,她现在的态度与方才可谓是截然不同,她拍了拍张贵妃的肩,声音细小却也柔和,安慰她道: “贵妃娘娘不必惊慌,本公主不会蠢到在这儿杀了你,不过这并不能证明本公主没有能力来杀你。 今日这一切,你也瞧得清楚了,从今往后,无论是朝堂还是后宫,但凡与本公主洛娇娇这几个字扯上关系的,贵妃还是不要插手为好。 你上一句话说的也并非是错的,本公主确实是个妖媚子,不过母后她以仁孝贤德之名谓之国后,你后面话虽说反可理不错。” 金簪划在张贵妃玉臂上,流出的鲜血以及刺痛感让她清醒了很多,身体依然没有任何力气,她咬着牙,痛苦地从嘴里蹦出几个字: “洛娇娇,你到底想做什么!” 洛娇娇匀开她手臂上的血迹,又拿出一个小铜镜,将着她的血,细致地抹在自己的脸上,沾了些花红,晕在自己的眼角处,对着铜镜检查了一番,最后满意地对自己点点头。 她扭头对身后还在瑟瑟发抖的落春道:“去,拿着本公主的手书,将陛下喊来。” 说完话后,她又坐在梨木红桌旁,津津有味地吃着桌上摆着的一盘盘精致的甜糕,从病中醒来她便被叫到凤倾宫中,什么都没有吃,本就头晕得不行,若是再饿下去,那她能直接晕在凤倾宫。 她吃着正开心,洛娇娇嗜甜,从小家中的爱意都会按照她的嗜好,单独为她做一份,每当这时候,师父也总会责怪她一句挑食,但还是会默默将一块糖醋排骨夹到洛娇娇碗中。 洛娇娇趴在桌子上,顿时觉得自己现在吃的东西索然无味,小光球在她的身边晃着,她直勾勾地看着它,右手慢慢抬起来,试图去触碰它。 每一次,她的手都会穿过那道虚影,似乎都在告诉她,她不会找到有关于系统的任何弱点。 可偏偏,她就想成为打破规矩的那个人。 突然间,殿外传来一道轻缓的脚步声,让洛娇娇从思绪中惊醒,她心中疑惑,现在时间也不过才过半根香,而躺在地上的那群人也不过刚恢复神智,还没有完全清醒。 洛娇娇心烦意乱地将烛台熄灭,她深吸一口气,向旁边的小光球幽幽问道:“你猜我演技好不好?” 小光球想了想,它也不确定地问了一句:“宿主要不要本系统为你提供点演技buff?” 洛娇娇惊讶地看着小光球:“你怎么突然不废物了?” 小光球倒有些羞愧,它还是撑着脸面:“没有的,本系统只是想让宿主有点信心而已,现在看来,宿主,本系统还是挺相信你的。” 洛娇娇真不指望这么一串数据能给自己带来些什么,她闭上眼沉思了几秒,到最后索性直接豁出去了,顺着所听到的脚步声,直接跌在那个人的怀中。 她哽咽得哭出声来,抽泣的声音断断续续惹人生怜: “父皇,皇贵妃娘娘她凌辱母后,竟想将儿臣溺毙于荷塘之中,您若再不来,便看不到这么可爱的九公主了。 您看我脸上的伤痕,可是那皇贵妃拿着簪子一道道划下的。” 话听着很假,实在因为洛娇娇从未去陷害过一个人,更何况张皇贵妃现在于她还有些用处,她不能直接让这个人下线。 可对方的声音显然有些惊讶与担忧,清冽的嗓音响起,夹杂着岐桑花独特的清香: “洛姑娘,可是无恙?” 洛娇娇心中发誓,以后演戏的时候一定要睁开眼,先对准目标,再来进行自己的表演。 她甚至连眼都不敢睁开,宋砚的声音实在像极了自己的师兄,她甚至差一点就喊了师兄的名字。 洛娇娇闭着眼睛,颤抖地问道:“宋公子怎会来此?” “今日来宫中面圣,却在路旁听见了一位宫女的习言,她们说了洛姑娘的名字,我有些担心,便向她们问了洛姑娘的去处,擅自来此。” 洛娇娇一方面感叹这几个宫女胆大妄为,竟敢在宫中直呼九公主的名讳,另一方面则忧心不已: “宋公子可是识得了……” 话还未问完,便听到他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回答: “嗯,我都知道了。” 洛娇娇沉默了许久,她这才敢睁开双眼,眼前的宋砚今日换了一身青白色衣衫,素雅而寂静,他眼中蒙着那层白纱,见不得强光,便隐于海棠花树下的那一片荫处。 冬日天寒,这边一片花好,他却什么都看不见。 洛娇娇看着他与自己师兄十分相似的脸,却生生看出来几分不同来: “宋砚,你会恨我吗?” 第30章 回忆中的小公主 “为何要恨?”他眼上的那层白纱柔滑光顺,语气平淡随意,仿佛站在他身前的并非是安国九公主,只不过是个普通小姑娘。 “我……”她想开口,却又沉默下去,随后莞尔一笑:“是我多虑了。” 宋砚并未带侍从前来,他孤身一人,从御花园至这偏殿有几里路程,她看到他青白色衣衫被轻微的尘土沾染,右手上的盲杖也掉落在地上,他双手轻拥着洛娇娇,将她护在身后,空气中的血腥气有点重,宋砚亦是个嗅觉灵敏的人: “洛姑娘受伤了?” 洛娇娇这才想起来,她想说自己其实也没受什么伤,一刻钟过去了,她的伤也基本要痊愈了,脸上的血也不是来自自己的。 但她还是对宋砚撒了谎:“无碍,张皇贵妃娘娘大抵也不是故意的,是我的错,不小心恼了贵妃娘娘。”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声音依然没有脱去那份可怜哽咽,宋砚好看的眉峰微微皱起,他依然是那般柔和翩然: 他温声向洛娇娇诉道:“皇宫偌大,洛姑娘,我因有眼疾多有不便,可否劳烦洛姑娘带我去正殿面圣?” 洛娇娇回头看了一眼宫内,药效的劲头过去,她们站起身来,目光隐有疑惑,这药香她还格外添了些东西,能够让她们暂时忘却这里所发生的事情。 她与张皇贵妃的梁子大抵是在先皇后还在世时就已经结下,所以洛娇娇并不怕她再对自己下手,经过这场下马威,她多少也能收敛一些。 宋砚的到来她是绝对没有想到的,她疑惑地看着宋砚: “宋公子为何来寻我父皇?”她还记得那夜里那位刘管家咬牙切齿地说出自己对帝王之家的憎恨,宋砚眼疾缠身,更是不可能会突然来宫中。 宋砚的手一滞,他哑然失笑,什么话都没有说,少女的声音清灵,缠绕在自己的耳畔,日夜思扰。 他没有告诉洛娇娇,其实自己很久之前,就已经见过她,那时的她还不过一个六七岁的小娃娃,她坐在一棵树下哭得很伤心,她穿着的一身华贵的白衣也被地上的土弄脏了。 当时自己还能看见,这个世界,还能看见她。 他好奇不已,那时自己的阿娘被父亲幽禁在偏宅中,他心里也难受得不行,却看见了一个哭得比自己还伤心的小丫头。 说来也好笑,明明自己也大不过这个小姑娘几岁,却偏偏要装作一个大人的模样,走到小姑娘面前,看到她腰间所佩戴的玉佩时,他心中有些惊讶。 原来这便是那传闻中的小公主,她脸蛋娇嫩白净,肉乎乎的小手不停地抹着眼泪,哪有阿爹所说的那般鹓动鸾飞,哪有那般尊贵。 她的发型已然散乱,一点都瞧不出金枝玉叶的样子,不过用的一根温润的白玉簪箍着头发。 宋砚对于幼时的记忆早已模糊不堪,可不知为何,他偏偏对那时的小公主印象深刻,一字一句都能清楚忆起。 还没等他说话,小公主便抬头发现了他,她的眼睛很大,藏着一潭清澈的湖水,湿漉漉地看着自己,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不知所措,茫然而无助,最后胆怯地说道: “我找不到我师父了……这里是哪里?” 他当时并没有想太多,那时正逢佳秋,宫中开设赏菊宴,各国都会来安国赏花,包括与安国一样强盛的萧国。 宋砚只是认为,这个娇弱的小公主只不过是与侍从走散罢了,公主失踪可是大罪,尤其是眼前这位还是备受帝王凤后疼爱的小公主,更何况今日人潮汹涌,倘若小公主出了什么差错,那么随着她的宫女太监,又将会是一场腥风血雨。 他沉静地思考了片刻,有些不解地问她:“那些宫女太监可是没来寻你?” 她的眼中更加疑惑茫然,软糯的声音如同他最喜吃的糯米丸子一样: “什么是宫女……”问完后,她好像想起了什么,又哭了起来,她哭得很伤心,没有像其他的小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而是小声啜泣,眼泪打湿了她的衣襟,她断断续续地说: “我不知道……她们真的好可怕,穿着奇怪的衣服,想要把我拉到别的地方……我就跑了。 她们好可怕,我要回家,我不要在这里。” 宋砚很有耐心,他俯下身来,温声问着小公主:“这里就是你的家啊。” 小公主似乎更怕了,她直接一下子哭出来,站起身来往树后躲去,边哭便摇头: “不是!这里不是我的家!我要找师父……我要回家。” 宋砚想起了什么,他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找出了一包用油纸包裹好的酥糕,是他入宫前,阿爹领着他到府旁的糕坊买的,他一直没有舍得吃,想起阿娘今日还没有吃饭,就想留给阿娘吃。 他看着这包点心,犹豫了一会儿,也只能忍痛割爱,向小公主递过去:“饿了?我这边有好吃的酥糕,是那里的师傅现做好的,还热着呢。” 果不其然,小公主停止了哭泣,她也犹豫着看着这包酥糕,时而抬头好奇地看着自己,最后还是没能抗住那香甜的气息,慢慢向自己靠过来。 她接过那包糕点,又坐了回去,她一点都没有什么公主架子,她拿起酥糕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边吃便说道: “师父曾经和我说过,不可以随便吃陌生人的东西,可你看起来很好,而且我真的好饿,应该没关系。” 她自言自语地说着自己听不懂的话,声音还有着刚才的哽咽,不过心情比方才好歹舒缓了很多,见她戒备心对自己少了很多,宋砚干脆也坐在小公主的身边: 小公主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还有着盈盈泪光,不过她突然绽起了一抹甜美的笑意,肉乎乎的小手拿着一块酥糕递给他:“谢谢你,现在我可以相信你啦。” 他也没有忌讳身份有别,从她手中接过,津津有味地吃下去,又慢慢说道:“公主可以放心,我一定能把你带回陛下那边的。” 小公主疑惑地看着她,宋砚的眼中是那样坚定,她犹豫了很久,才重重地点了点头,可就在小公主要将手放在自己的手上,几道惊喜的声音突然响起: “少爷,原来您在这儿,大人到处找不到您,担忧不已,快随奴婢一同回宫。” 他不悦地皱皱眉,可回头的时候,身后哪还有小公主的身影,只有一包还未吃完的酥糕掉落在哪了桃花树下,上面还有零零散散飘落的花瓣。 大概是看到那些宫装的丫鬟,误以为自己也是她们那边的人罢。 他叹息一声,真是的,小孩子就是麻烦。 可那时候,他还是忘了,明明自己也同那个娇滴滴的小公主差不多岁数。 回宫的时候,他又看到了小公主,现在的她被人簇拥着,头上的金冠银饰沉甸甸的,流苏垂落在她白净的脸庞,那脸上还挂着泪痕,可神情又与自己方才所见的宛若二人。 现在的她有着娇纵,目光满是不屑,余光都未曾扫视,而是直奔高台之上的陛下与皇后。 那个时候,明明他才七岁,却与自己下言,这不是那个小公主。 所以在她误入自己的宫中时,只要她一开口,宋砚便知道,那个小公主又回来了。 “宋公子。”一道略带疑惑的声音甜美清灵,将他从回忆中唤醒,小公主似乎不再纠结于自己为什么来宫面圣,而是带着浅浅的笑意: “等过些日子,我会带些草药去贵府医治,可能会有些疼痛,不过没关系的,一切我都可以为你保证。” 只可惜,他现在什么都看不到,雾蒙蒙的一片他只能看到隐约的光芒。 身后突然有声音响起,他听到了冷兵器的声音,以及一阵沉稳有序的脚步声,那声音焦急不已: “娇娇儿,朕的小公主,可是受了什么伤?” 洛娇娇回头的时候,也被吓了一跳,皇帝连朝服都未换,帝冠垂落的朝珠摇晃欲坠,身后随着一队将兵,手持弓箭与长剑,直逼凤倾宫。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这个皇帝直接紧紧抱在怀里,他心疼地看着洛娇娇脸上的血迹,爬满皱纹的手颤颤巍巍地用龙服衣袖为洛娇娇拭去,他的声音柔和,又带着威严: “来,娇娇儿,告诉父皇,是谁对你动手的?” 洛娇娇被吓了一跳,她太低估这个皇帝对原主的疼爱,这样看来,她压根就不用以鲜血来证明自己的处境,就这个皇贵妃随手打自己一巴掌,皇帝都有可能直接抄她全家。 她犹豫了一会儿,把刚才自己刚编好的话术全部吞进肚子里,她犹犹豫豫地说道:“我说……我是在这儿磕成这样的,您信吗?” 皇帝显然不信,他剑眉高高簇起,恰好这个时候张贵妃也方苏醒,看到那些持着刀剑的军队时明显也被吓了一跳,她惊叫一声,随后又扑通跪倒在地上: “陛下恕罪,臣妾不知殿下要来,有失远迎。” 老皇帝柔和地将洛娇娇交给一直辅佐自己的太监,他转过身后,鹰眼的目光锐利而凶狠: “朕怎不知,爱妃的寝殿从梧熙宫搬到了这儿?” 张皇贵妃被吓得脸煞白,不过好歹是书中用来辅佐男女主的女三号,她还是镇静地说道: “过些日子便是仁贤皇后的祭日,臣妾听闻九公主思念仁贤皇后已久,便命人将凤倾宫修饰一番,将九公主叫来小叙一番。” 她的目光看向洛娇娇,眼中是那样平静,哪怕她都落到现在这种地步,依然不肯向自己服软。 洛娇娇并不想闹出什么血腥残暴的事情,她拽住皇帝的衣袖,软声道:“父皇,是儿臣想来找张皇贵妃娘娘的,贵妃娘娘可能一时不慎,将儿臣推至桌旁,又甩给儿臣一个巴掌罢了。 是儿臣来得不巧了,碰上贵妃娘娘心情不佳。” 随后,她又倔强地扬起一抹乖巧的笑,眼泪也随着一同滑落:“儿臣不疼的,只要能让贵妃娘娘舒缓心情,那儿臣遭受的疼也是值得的。” 这番话虽然比原来洛娇娇要哭诉的要温和得多,可皇帝的脸面越听越黑,他阴沉着脸来到了张贵妃的身前,一下子把她踹倒在地: “贱人!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打皇子?来人!” 他似乎在忍着,最后沉声唤来一个侍卫:“把皇贵妃押回宫中,听从朕的发落,皇贵妃无德,即刻起,剥除妃籍,贬为庶人,收回妃册!” 那位老太监听了,惊慌地向皇帝跪下:“陛下万万不可啊,张贵妃是张大人的唯一的爱女,张大人辅佐朝廷多年,历来的艰辛,那些朝臣都是看得见的。” 皇帝气得不行,他又将老太监踹倒在地上:“放肆!朕是君主!是这天下的王,朕想废谁就废谁,想立谁为后谁便是这安国的帝后,谁敢妄议?” 洛娇娇也跪倒在皇帝的身前,皇帝看到后,亲自将洛娇娇扶起,心疼地说道:“来,娇娇儿,今日是朕的不是,委屈你了。” 她轻轻摇了摇头:“父皇,放过贵妃娘娘,她虽有错,可错不至此,她并未对儿臣做什么太过分的事情。 您倘若今日重罚她,那么明日里遭受诽议的,就是儿臣。 他们早已对儿臣不满,您若是再这样下去,那么儿臣将在安国,永远都抬不起头。” 她话说的决绝,可这也是最后的办法,张皇贵妃不能在这个时候下线,她是后面剧情的主要人物之一,倘若脱离了她,剧情怕是会无法继续进展。 比起这个,洛娇娇对于这个皇帝对九公主的溺爱也震惊不已,不管怎么说,她也只是一个公主,日后最多的作用,也不过是对外和亲。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随后淡然一笑,也该是如此,这个九公主所得来的疼爱与娇纵,也都是有相对应的代价。 皇帝深深地看了洛娇娇一眼,随后慈祥地摸了摸她的头,温声道:“娇娇儿长大了。” 第31章 记忆的空白 这个时候,皇帝总算注意到了站在旁边的宋砚,他的神色有些凝重,步履缓慢,走到宋砚的面前,洛娇娇刚想提醒宋砚皇帝已经过去了,却见他淡泊雅致,轻声向前作辑: “臣宋傅远之子,宋砚叩见陛下。” 皇帝叹息一声,他的目光落在宋砚旁边的盲杖上: “你的眼疾,那些太医还是没有治好?” 宋砚波澜不惊地回答道:“是臣体质寒弱,此毒特殊,能复明的机会太少,臣早已放下了。” 皇帝摸着胡子,他老了很多,身子上惹了许多病,声音很细很轻,仿佛乘着过往的清风,飘到了多年前的光阴下: “朕,与你的父亲一同长大。” 他闭着眼睛,想到了什么趣事,不禁弯起了笑意:“那个时候啊,朕还不是什么太子,还是一个小王爷,你父亲也不是那样固执老板,而是一个能陪朕去抓蝈蝈的玩伴。” 宋砚抿唇淡笑,洛娇娇看得出来,他的笑容并不入心。 皇帝抬眼望他:“这病……多少年了?” 宋砚缓缓回答:“回陛下,距离宋府那场大火,已经过去十二年了。” 那场大火,泯灭了他所有的骄傲与尊贵,狠狠地折辱了他的人格,夺走了他所有的亲人。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等待他的,并没有想象中的痛苦,反而有些轻松。 “这么久了啊……”皇帝神色怔然,随后又轻叹一声:“宋相,已经离朕这么久了。” 他又看向了洛娇娇,慈祥地向她说道:“来,娇娇儿,到朕这儿来。” 洛娇娇走过去后,他的目光柔和,在她与宋砚的身上来回打量,却最后摇摇头,惋惜说道: “若不是那场大火,宋爱卿的孩子,定然会成为安国的一代名臣。” 洛娇娇最终没忍住: “父皇,宋公子有他要选择的道。” 她听不下去皇帝在宋砚的伤口上撒盐,虽是无心之举,可洛娇娇明白那种感觉,回忆起那段不愿被自己承认的过去,太过窒息。 洛娇娇下意识地看着宋砚,他薄唇微抿,看不出他现在的神色,皇帝温和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欲言又止,可就在他刚想开口的时候,殿门外有人匆匆来报: “陛下,张御史前来觐见。” 皇帝皱着眉,心情也不若方才那样好,摆摆手:“朕知道了,令他去御书房等着。” 宋砚就在这时候忽然开口:“陛下,天已近午,臣便不扰陛下公务,今日前来,只因家父在世时曾留下一卷失传的经书,臣特意来奉。” 皇帝点了点头,他又看向了洛娇娇:“既是如此,你眼疾不便,娇娇儿,你便随着宋砚一同出宫罢,轿夫朕也是放心的,娇娇儿安心去。” 洛娇娇的思绪还在京城里的乔声身上,她听到的时候有些愣,茫然地点点头,皇帝这才笑了起来,摸着洛娇娇的头,语气却是那么深沉: “娇娇儿,朕还不知能陪你到几时,待过些月日,朕会寻你来宫谈话。” 皇帝走后,洛娇娇让剩下的那些宫婢太监都退下,偌大的凤倾宫只剩她与宋砚二人,她盯着宋砚看了很久,他与自己的师兄真的太像了,仔细看来,又觉神韵,都是不相似的。 “洛姑娘。”他微开口,让洛娇娇回过神来,他清雅的声音是如此温漾,如一湖春水: “往后的日子,我可以叫你娇娇儿吗?” 洛娇娇随意地点点头,她从来不在意过称谓的问题,无论是在这个世界还是自己原先的世界中,他们总习惯称她为娇娇儿。 “当然,宋公子唤我什么都可以。”洛娇娇犹豫片刻,牵起他的手,温声细语地说道:“凤倾宫离宫门较远,不过我知道一条小路,或许较为偏僻崎岖,还请宋公子握紧我的手。” 少女的手带着温热,轻快地向宋砚介绍起:“这里是凤倾宫,是我从小住的地方,不过我现在不住这儿啦,这里太大我太无聊了。 往前走的一小段路,拐个弯就是太明池,引进的是天山湖水,那里栽种了很多荷花,待到初夏会有很好吃的莲子,煲粥熬汤非常甜香。” 她叽叽喳喳地,仿佛有说不完的话,洛娇娇也觉得开心,宋砚在自己身边,总让她想起自己的师兄。 虽然她知道,拿他去比作另一个人是很不礼貌的行为,不过她真的太想师兄和师父了。 他不知道少女现在是什么模样,不过他可以猜出来,洛娇娇现在定然是一副欣然期盼的模样,说不定她会随手折下一支花儿,再将它扔至泥土上,又翘脚去看向远处的石桥。 “娇娇儿,你可还记得,七岁时那一场秋宴?”他还是说出来了,这个日夜缠绕着自己的问题,他无法诉说现在的心情是什么,宋砚很平淡,仿佛随口而说的不过是诉平常。 倘若能看见就好了。 他就能透过女孩明媚的眼眸中的情绪来猜测。 洛娇娇一下子闭嘴了,她通过原主的回忆里也没有记起那一年的记忆,求助的目光看向那个小光球,可小光球也晃晃身子表示自己也搜不到什么。 当年的记忆如同一段缺失的空白,正如宋砚的出现,也是书里的一张空白页。 “不必忧心,也不过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是我多扰了。” 他说这话时带着几分宽慰,洛娇娇依然无法看透他的心情,小光球在一旁劝告她,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让洛娇娇不必这么上心。 洛娇娇垂眸不知在想什么,她突然抬起头向小光球问道:“任务完成后,我就能回家,对吗?” 小光球在这一刻也突然没有再说话,过了几秒后,它才肯定地回答:“可以的。” 不知道是不是它的错觉,它竟然在洛娇娇的眼中看到了迷茫与恐慌。 洛娇娇没有说话,她的情绪似乎又恢复到了原来那般活泼的样子,从袖中掏出一个小锦盒,拿开上面的盖子,发现里面是几块精致而小巧的酥饼,她把小巧的酥饼塞到宋砚的手里,自己边吃边说着:“我小的时候,难过了就会吃一些甜点来平复自己的心情。 宋公子,父王的话,您不必听进去,我知道,你是一个高雅的人,当年的那场劫难,您完全可以选择自己要走的路,无须被这世间的各种道理所束缚。” 宋砚下意识地否认了洛娇娇的话:“不是的。” 他不是什么高雅的人,他也是一个俗子,会被欲望所蒙蔽。 洛娇娇并不记得当年与自己的初遇,他听完后也并没有觉得伤心,忘便忘了罢,只要他一个人记得,足矣。 走到宫门的时候,洛娇娇携他走到一个树荫处,她的声音很小:“宋公子,我可以看看你的眼睛吗?” 宋砚俯下身来,淡然笑道:“当然可以,不过在此之前……” 他那修长的手熟练地从腰身上的锦囊里拿出一盒药膏,放到洛娇娇的手中,轻声说道:“身份有别,还请殿下能够收下它,涂在自己的伤口处,能够止血止疼。” 不得不说,连洛娇娇都忘记了自己还有病在身并受了张贵妃那一巴掌,她的伤并没有多重,其实伤寒她自觉也好的差不多了,只要再吃几些日子的汤药,就能够痊愈。 但还是笑嘻嘻地收下了那一小盒:“谢谢宋……公子啦。” 她在心中暗暗想道: 谢谢师兄啦。 她手抚在宋砚的脸上,想拆下他所蒙眼的白纱时,却兀地被脚下的树根绊倒,宋砚下意识地扶住她,洛娇娇还是撞在了他身上,抱歉地对宋砚说道: “是我眼拙,没有看到脚下,惊到你了,抱歉。” 宋砚摇摇头,他温和地说道:“无碍,娇娇儿无事便好。” 她勉强一笑,纱布之下,依然是那双令人惊鸿的眼睛,只可惜那双眼睛无神无魂,犹如一个装饰用的珠子。 洛娇娇仔细检查了一遍,他眼角的毒素正在逐渐蔓延,她的语气凝重,认真地向宋砚说道:“这些日子,宋公子还是不要去食一些寒食,每日夜间以岐桑花晒干碾碎,再参以白芷与南星草煎服。” 她又递给了宋砚几颗药丸,这些都是她从宋家宅邸回来时亲自做的,能够先抑制住他体内的毒素: “过些日子我会去贵府,还请宋公子多做准备,将这几颗药丸碾碎并与清露外敷。” 回公主府的路上,洛娇娇一直没有说话,她埋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小光球有些担心,测量到洛娇娇现在的情绪以及健康都没有什么问题后,又轻轻唤了几句:“宿主?” 可洛娇娇依然没有什么反应,过了很久后,她才抬起头来,她的眼中很平静,可声音是那么颤抖,那么轻,风一吹便能飘散: “我好像,来过这个地方……” 小光球有些惊讶,直接下意识地否认洛娇娇的话:“不可能的。” 洛娇娇只是有些疑惑与迷茫:“我记不清了,我只觉得这个世界有很多地方我有记忆,以及宫内的一些小道,我都有印象。” 小光球还在狡辩着:“宿主之所以对这个世界有印象,那是因为您所读取的记忆都来自于原主,也就是这个九公主。” 洛娇娇探究地盯着它,语气也带着冷意,忽然轻笑几声:“倒也是,毕竟几日前,可是你亲自送我来这个地方的。” 小光球被吓得不行,它还是强装镇定,它知道,洛娇娇不会再相信它。 回府的时候,府外早已等了一批丫鬟与太监,见她的轿子来了,立马准备起来,为洛娇娇宽衣净手。 洛娇娇饿坏了,但还是忍着饿意,向他们问道:“容鸩呢?” 他最好不要趁着自己不在,去做什么坏事。 有人毕恭毕敬地回答:“容公子今日在偏殿,一日未出。” 洛娇娇心底还是不行,就按照他那性子,估计他是在憋里面做坏事。 侍女将她那银白色的狐裘换下,又重新给她披上了赤色凤裘,为她握了一盏暖灯,手间传来温暖的热意,让洛娇娇的心情好上几分。 那偏殿里栽种的花草诸多,也基本上都是含着剧毒的东西,洛娇娇倒是不怕,容鸩常年居住在此,他竟然没有被这花香中的毒气给染到,洛娇娇感到不可思议。 除非说,容鸩也知道这些含着剧毒的花草该以什么药草来解。 这偏殿常年失修,冷风比外面还要冻人骨头,连手上的暖灯都对她没有多大的作用。 她咽了咽气,里面很黑,明明是正午时分,可这里又如午夜无疑。 就在她想要继续向前的时候,一双大手轻松揽在她的腰身,阻止了她的动作,洛娇娇没有感到恐惧,她闻到了容鸩身上那股好闻的清冽香气。 容鸩的声音有几分阴冷,似乎在气恼洛娇娇的擅自闯入:“殿下体寒,不该来这地方。” 洛娇娇向他眨眨眼,娇媚一笑:“容鸩,你是不是心疼我啊?” 容鸩墨色的目光打在她身上,洛娇娇并不怕,而是直接靠在他身上,附在他的耳畔:“想我了没?” 他有些生气,僵硬地将洛娇娇推开,洛娇娇却不依不饶,绕在容鸩的身边,殿内太黑,她可不想一直待下去,于是她也不管容鸩的意愿,直接拉着他的手向殿外走去。 容鸩这时候倒是乖巧,也没有挣扎,而是任由洛娇娇控制着向前走。 哪怕前面是地狱深渊,他似乎都能够没有任何犹豫地随着洛娇娇陷进去。 “在我去宫里的这段时间里,你会不会担心我?”走到殿外后,阳光才再次归属于二人,洛娇娇沐浴在柔和温暖的阳光之下,顾盼生辉的目光直直地看着容鸩。 容鸩那好看的眼眸微蹙,似乎并不愿意回答洛娇娇的这个问题,不过他还是想说什么,却被洛娇娇的指间按住,她意味深长地叹息一声: “不必说了,我都懂,容鸩,你大抵是不愿再想我的。” 她装作可怜的模样,幽幽叹息,仿佛把自己给比作了深宅怨妇一般。 第32章 与容鸩的相处 容鸩不愿搭理她,而是转身向自己的偏殿迈去,洛娇娇也不急,不紧不慢地随着他的脚步,迈进去的时候,洛娇娇险些被掉落在地上的木块给绊倒,还好她及时抓着容鸩的衣角,稳住自己。 她看到容鸩转过身来,眼中是没有半点掩饰的嫌恶,洛娇娇冲他笑了笑,一副单纯懵懂的模样,她没有刚才那么怕冷了,而是好奇地打量着殿内的修饰。 里面的物件都十分陈旧了,踩在木板上发出吱嘎的声响让洛娇娇小心翼翼地前行,生怕一不小心她就会从这边摔下去。 木桌上只有几盏铜制烛台,上面的蜡烛已然风干,枯竭地弯着腰等待最后的消陨,旁边有一包展开的油纸,灰色阴暗,上面撒着一些粉末,洛娇娇并不确定那里是什么。 她紧紧地抓着容鸩的手,这座偏殿古怪得很,她必须得靠着这个反派慢慢走,要不然自己的小命可就搭在这里了。 他的寝殿里燃着熏香,气味雅淡,洛娇娇猜不出里面的成分是什么,突然间,洛娇娇感觉脚边有点不对劲,一种难以言喻的触感在自己的脚边涌动,她隐约猜出来了什么,不过她不动声色地把那耗子踢到一边,那老鼠却又不知好歹地想要靠近洛娇娇。 ……忍过你一次了。 她停下脚步,直接从袖中甩出几枚银针,踩住那老鼠的尾巴,指间微一用力,几枚银针恰好落在它的几个穴位处,成功将它定住,容鸩这时候也停住身子,洛娇娇惊呼一声,犹如一个娇弱的小姑娘: “这里怎会有老鼠?”她像是被吓到的样子,面色发白,目光直直地看着躺在地上不能动弹的老鼠,惊恐地靠在容鸩的怀里:“好可怕。” 老鼠:…… 容鸩看了一眼依偎在他怀里的洛娇娇,她抱着自己很紧,仿佛身后有什么能吃人的怪物,少女的甜香缠在他的鼻间,容鸩不动声色地将洛娇娇推开,可她又怎会这么简单地放过自己,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衣袖,缩在背后: “容鸩,你说过的,你要保护我。” 她娇弱的模样让任何人看了都不免要怜惜一番,洛娇娇长得明艳惊鸿,那双桃花眼撩人心怀,带着盈盈泪光,小声地对自己说道: “容鸩,我现在已经很危险了。” 是,她现在已经很危险了。 “此屋寒冷,殿下不该来此。”他还是没有任何的情绪,从身旁的桌边拿出一个火折子,点亮了那盏欲陨的老烛,微弱的灯光勉强撑起整座破败的偏殿,吹过的寒风使它晃晃悠悠,好似下一个不经意的瞬间,又会回到漆黑之中。 借着这盏烛火,洛娇娇才彻底看清了这个偏殿的布局,里面的物器很简单,都是些残破的桌椅瓦罐,唯一一个靠近阳光的地方被他晒着毒草与蛊虫,在中殿之位,亦是整座殿里最为阴暗凄冷的位置,悬挂着一幅画,她看着画上的东西,心不免一惊。 那是一个长着人身狐脸的妖怪,身上长着诸多血红色的眼睛,它的手中握着用骷髅制成的拐杖,婆娑着脚步仿佛下一秒它便会破画而出。 这是一个邪神,她难以置信地看了容鸩一眼,他正在一旁忙着什么,似乎并没有在意洛娇娇这边。 她不动声色地拿起一根香,借着蜡烛的火焰点起,漫不经心地随口说着: “方才我的暗卫向我报告,城郊外的驿站在昨日午夜突然走水,那火烧得古怪,驿站离河道不过数十步的距离,可人们如何取水,都扑灭不了一处火焰,只能看着那片火焰,一点一点……” 她挥舞着这根香,当作玩具一般地晃来晃去:“燃烧殆尽。” 容鸩还在装傻,他轻描淡写地说道:“不过一个驿站罢了,殿下想说些什么。” 洛娇娇轻轻一笑:“容鸩,你懂的,我要说些什么。” 他总算抬起头来看自己一眼,那漆黑的眼瞳与这座破败的宫殿融为一体,深邃莫测: “我不懂。” 洛娇娇也没有跟他废话,将这株香放到那副画前面的香炉上,慢慢说着: “我不放心让萧箐回到她的使馆中住,于是昨夜临走时,我吩咐暗卫将她送到十里外的驿站中,那里所留宿的都是朝廷官员,我想,她在那儿留宿,总能有一份保障,可是我错了。” 洛娇娇深深地看了容鸩一眼:“不过所幸的是,因洪灾频发,所要居住驿站的官员也没有来京城面圣,所留下的只不过一个空架子。 昨夜深夜,我又觉得不妥,令暗卫将其送至不远处的一家村民家住。” 她走到容鸩的面前坐下,双手撑着脑袋,呆呆地看着容鸩,忽然扬起一抹单纯的笑容: “容鸩,你失败了哎。” 容鸩薄唇也弯起,他笑的极轻,随意地对洛娇娇说道:“殿下,我说过,公主府距离那座驿站约近十里,我不过是这里的质子,昨夜又是同你一道回府,又怎能在那样急促的时间内,去把那驿站给烧了。” 洛娇娇摇了摇头,像是心情很好一般,玩着那油纸袋上的粉末,轻飘飘说道:“所以啊,在这安国之中,你可不是一个人。” 她抬起头,直直地看向容鸩,那道目光中没有打探也没有探究,似是平日里平静的谈话:“容鸩,你想烧死她,然后嫁祸给我。” 这句话没有任何的疑问语气,而是波澜不惊的肯定,她说这话时,甚至连责怪的语气都没有,而是平静地接受自己所给他做的局。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有些心慌,洛娇娇似是毫不在意一般:“容鸩,我之前对你犯过的错很多,我甚至都不敢去想,我到底该怎么去弥补,才能补足我们之间的关系。 可现在我们两清了,容鸩,我说过,我会给你选择的机会。” 她的目光静如湖水,清澈的眸子带着平静:“我可以顺着你的局走下去,来完成你的春秋大业,也可以选择装作什么都不知,那场大火不过是个意外,不过从那之后,你必须要听我的话来走下去。” 容鸩也深深地看着她,淡然笑道:“所以殿下,我还算是失败吗?” 洛娇娇轻轻摇头:“不算,这场的决定权在我了。”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沉默了很久,洛娇娇心中也有些紧张,她紧紧地看着容鸩,生怕他有任何的不愿。 这时候,容鸩忽然轻笑一声,他深邃的眼眸中闪过洛娇娇看不透的情绪,很缱绻深长,随后漠然开口:“是我输了。” 洛娇娇心中舒出一口气,她刚才要怕死了,因为无论怎么说,将洛娇娇置于死地,让安国陷入水火之中才是对他最有利,最轻便的决定。 他并没有意料到自己会为他出头,把萧国三公主给打了,无论萧箐是死是活,那场大火下去,就足以看出安国对萧国的态度,只要挑起战争,他便只要等待,自己来成为最后的胜利者,那个谁都不会注意到的王。 洛娇娇敢笃定,刚才有那么一瞬,他是考虑过自己的权谋,幸好,他最后还是决定了靠在自己这一边。 她犹豫了一下,又小心翼翼地提出自己的条件:“容鸩,我可以帮你做到自己想要的位置,但你必须要答应我一件事。” 还没等他开口,洛娇娇便匆忙说出:“无论你之后如何,还请你,不要对安国下手。 我是这个国家的公主,我会誓死来保护我的子民,倘若你对安国有任何的非分之想,容鸩,我会把我送给你的,统统夺回来。” 容鸩深深地看着洛娇娇,淡然说道:“你放心,我对安国并无非分之想,也不会对你的子民下手,洛娇娇,那你呢?” 洛娇娇被问的懵了,她疑惑地指了指自己:“我?” 容鸩饮了一口茶,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洛娇娇不确定地说了一句: “我都行?” 容鸩薄唇弯出一个浅浅的弧度,他眼眸中也是难以掩藏的笑意,他似是心情很好一般,又为自己斟上一杯茶,导致洛娇娇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话。 洛娇娇看着中殿的那幅邪神画,随口问道:“你信神?” 还信了个邪神。 容鸩连看都未看:“不信。” 洛娇娇看着香灰炉旁结的蜘蛛网,的确有那么一刻信了容鸩的话,可原主又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人,这座偏殿在容鸩来之前完全是来当仓库用的,那些下人丫鬟更不可能将这幅画挂在上面。 她向前仔细端详起那张画,纸张发黄,明显是有一段时间了,她伸手摸了一下,纸质粗糙,像是在路边捡来的一样,可画工精细,像是内宫中的画师所出。 不多时,她便下了一个结论:“你画的?” 见洛娇娇猜对了答案,容鸩这才施舍给她一个满意的眼神,洛娇娇嘴角抽了抽,有些嫌弃地往后躲了躲,还真是个反派,画个画还非逮个邪的画。 她拿起那根还未燃尽的香火,另一只手直接将那幅画给撕了下来,容鸩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对于她的行为置若旁闻。 粗糙的纸张倒是成为这里唯一一个比较干燥温暖的东西,她看着画上那个人身狐面的妖怪血红色的眼睛,总觉得身子发毛,把它直接揉成一团扔在铜盆里,把铜盆放在容鸩身旁,用那根香火将其点燃。 洛娇娇向他认真说道:“容鸩,画上这个妖怪……它不是很好。” 她也不是迷信,按中医的角度来说,在屋内摆着这么一个毛骨悚然的东西,又常年居在潮湿阴暗的偏殿里,到处有老鼠出没,容鸩搁这儿待了这么些日子,心里不出毛病才怪。 所以他的体质那么虚弱。 看着他瘦削的身材,洛娇娇还是决定待会亲自去药房中给他抓一副养护身体的汤药,这样下去,洛娇娇怕他的反派光环还没尽,自己还没攻略完他就走了。 温暖炙热的火焰彻底照亮了整座偏殿,容鸩那好看的眼睛在火光中忽暗忽明,洛娇娇坐在他的身边,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了两个地瓜,找了个筷子插了上去,递给容鸩一个。 这么久没吃东西,她都要饿坏了。 她很有耐心地烤着地瓜,小时候做错事,师父不许她吃饭,还是宋时砚心疼她,把她带到花园的喷泉旁,收集落叶带她烤地瓜。 后来她犯错的事情越来越多,烤地瓜的手艺也越来越熟练了。 光是这么一团纸肯定是不够的,她又默默站起身,去把那个差点绊倒她的木块给收集好,统统扔在里面。 容鸩看着洛娇娇忙来忙去地,满心准备着自己心心念念的烤地瓜,明亮的火光照在她姣好的脸庞上,秋水明眸里认真而细心,时而将烤得微焦的一面往上一提。 洛娇娇饿得不行,却突然感觉自己的右肩一沉,她侧头看着,容鸩他枕在自己的肩上,闭着双眼,在这一刻,他并不是书里的那个罪大恶极的反派,也不是那个受人欺凌的质子,他就是他自己。 他是如此安心,他手里那个地瓜也随意地扔在一旁,洛娇娇不禁轻笑了一声,捡起了他那边的地瓜,颇有耐心地帮他也烤着。 容鸩的手落在自己的腰旁,世界如此寂静,只能听到殿外的雪花纷纷,以及铜盆里柴火烧烈的噼啪声,洛娇娇听着容鸩均匀的呼吸声落在自己的耳畔,她的动作也跟着轻了起来。 她微微弯身,做出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看着眼前的火光,感受着世界宁静的美好,这一刻,她也不想当什么九公主,她也不想去做那些杂乱的任务。 她就是洛娇娇,仅此而已。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里的地瓜已经散发出诱人的香甜,洛娇娇这时候却觉得乏了,她把烤好的地方放在一边凉置着,打了个哈欠,靠着容鸩的身上,嗅着他那股淡雅的清香,两人便是如此依偎着,相依相守,在世间寂静处安睡。 第33章 他不该心软 洛娇娇是被一阵诱人的香气给勾引起来的,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暖黄色的光芒,温暖舒适,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竟然躺在了容鸩的榻上。 破旧的木榻远不及她寝殿的舒适,不过底下垫着几床被褥,好歹没有那么硌人,那些被子做工很粗糙,甚至有棉絮已经冒出来了很多,不过它很干净,带着容鸩的清香,陪着洛娇娇入眠。 她的身旁燃着很多蜡烛,温暖宜人,暖橙色的火光照亮了整座殿内,比起洛娇娇刚进来时的那种阴冷凄寒,现在明显要好得多。 容鸩就在不远处忙碌着,光芒落在他身上,使他添了几分柔情的明意,洛娇娇撑着脑袋看着他,欲擒故纵是她惯用的招式,她敢确定,刚才自己对他的计谋已经成功了 ,能够让他暂时信任自己。 甚至有很多时候,洛娇娇都会误以为自己的攻略已然成功,可系统的判断迟迟未下,洛娇娇由衷地感叹。 他的演技实在太好了。 不过也没关系,至少她的努力,能够换来容鸩对自己短暂的兴趣,这就足够了,洛娇娇很有把握将这份兴趣继续延绵至深。 容鸩也在这时候回过头来,他那清冷的目光暗沉,静静地看着洛娇娇,那道目光盯着洛娇娇心里有点发毛,她好奇地探着脑袋问向容鸩: “你在做什么?” 容鸩低下头看了自己手边的羹点,是他趁洛娇娇睡觉时去膳房做的,醒来的时候,女孩早已睡得酣甜,旁边的烤地瓜也都要凉透了,他看着洛娇娇沉睡的样子,她累坏了,她连做梦都是皱着眉头的,亦如昨夜里自己见过的那样。 她很不安,容鸩疑惑而不解,明明她已经拥有了这么多……明明她有着自己最渴望的东西。 权力,还有家人的疼爱。 她在怕什么? 容鸩本想直接扔她在这个偏殿中,自己出去冷静一下,这个破殿他从不欢迎所有人,那一丛丛鲜艳美丽的花散发着迷人而致命的香气,他从小就对毒草感兴趣,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栽满了自己精心培育的花儿,等待着迷路人的采摘,随后慢慢地吞噬他的生命。 被萧国送来这里的时候,容鸩并没有感觉到屈辱,他生来低贱,不管在哪个地方,他也只会如祭品一样被权臣贵族当成维护两国关系的抵押物。 所幸,他有一副好皮囊。 容鸩对洛娇娇很疑惑,他了解这些花草的习性,自幼与它们打交道,为了掩人耳目,毒性强烈的草药他从来不会栽种,只会存留种子,殿外那如火如荼的茉蓉花散发的只是慢性毒,容鸩日夜服用药丸,对这些花草并不怕。 可为什么……他看着还在睡梦中的洛娇娇,抬手轻点了她的额头,少女感受到了不适,眉头皱得更深,轻哼一声,又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她身上的香气并不浓烈,而是有一股淡淡的草药香气,与其说她是安国那个娇贵的九公主,她身上的香气更像是从太医院中散发出来的。 这里鲜少有人来,那些丫鬟奴才只会随在洛娇娇身旁见风使舵,拿他来当洛娇娇泄愤的工具。 她是来这次数最多的人,按理来说,茉蓉花的毒性虽不会明面复发,但总会给洛娇娇一些副作用,可她白皙的脸庞红润,她的呼吸很轻,身上温暖绵柔。 昨夜里她即便发着高热,都没能引起茉蓉花的毒,他眸色变深,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倘若昨夜她高烧不退,那么……她在昨夜里就该死了。 他慢慢掰开洛娇娇紧握着的手,偏殿凄寒,他也没有什么能够存留过冬的炭火,这么些年他只能强忍着,熬过一次又一次的大寒风热,直到第二日的熹光拂晓,他也只不过平淡地感受着温暖的日光,原来自己还没死。 洛娇娇是尊贵之躯,此时却没有任何公主该有的贵气和架子,同他一起席地而坐,靠在他的肩旁,睡的深沉。 她不该这样的……不该与自己为伍。 她不该沦落。 容鸩站起来,缓缓把她扶到案桌上,盆内燃起的火焰早已灭掉,冷风不停地从墙缝,从破裂的屋顶内漏出来,吹到她身上。 她似乎很冷,将自己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这与自己无关。 容鸩在心中再一次强调了自己,他不能再同昨夜一般心软。 是她自己来到了这个地方,她的生死,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殿外的风还在吹着,天色阴沉,又要下起一场鹅毛大雪,今年的严寒格外长,明明该是春暖花开的季日,可土地冰冻,雪不分昼日得下着,白色的雾气朦胧铺满整座山河。 他走出殿外,那冷风好似看到了这天地之间唯一的活物,卷起阵阵雪花,刺在他的身上,他在殿门外停了很久,直到雪花将他的肩头浸湿,留下一小片积雪,他伸手看着白绒刮过自己的手心,停留,消融。 容鸩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还在殿内的洛娇娇,她趴在桌子上,不停地蜷着身子,哪怕寒风吹堂,她也没有醒来,而是陷在自己的噩梦中,不复醒来。 偏殿的漆黑吞没了她的身躯,她那身青白色的裳裙在自己破旧陈败的室内成为了唯一的光芒,头上所戴着的金冠流苏被风吹得泠泠作响。 他向前走了几步,要去哪呢?他还能去哪? 洛娇娇很聪明,昨夜去见萧箐前自己还没想着要去杀了她,不过是个废物,犯不着他去花心思杀。 可她千不该万不该,在洛娇娇前提及自己的过去。 那段屈辱的日子他并不在乎,可他并不愿让那段记忆通过别人的嘴来告诉洛娇娇。 她不该的。 容鸩还是没能忘记,那夜里洛娇娇对于自己的恐惧,那种恐惧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是在生死之前的恐惧,是发自灵魂的悚栗。 容鸩不觉将手握紧,直至冒出的鲜血染透了地面上的雪,亦如他与洛娇娇在雪地中的鞭挞,也是这样大的雪。 为什么她会发出那样恐惧的表情?自己明明不会杀她的。 他又向前走了几步,蔓延的血迹像是迎着冬日烈焰盛开的红梅绽放,一点一点,跟随着他的脚步。 最终,他还是回了头。 亦如很久前那些日子的深夜,他还是跪在邪神前,绝望地祈求着神明的赐福。 他找出了偏殿中所有的蜡烛炭火,又将衣物与被褥混在一起,垫在冷硬的木床上,洛娇娇将那幅画烧掉后,这所偏殿也难得的令人感觉亮堂了不少,其实若是她喜欢烧画,自己会再另画很多很多,慢慢给她烧…… 她染着的病好了很多,柔软的身体还有着刚才冷风的染上的寒意,那双手紧紧地搭着自己的衣襟,身上那股迷人的香气时刻都在折磨着他的心神。 容鸩将她放在床榻上,将那些燃着的炭火摆在离她很近又相对安全的位置,他坐在榻旁,伸手探了下她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热。 容鸩从未这么耐心过,慢慢地解下缠在她发间的玉簪金冠,有一枚青翠金簪划破了他的掌心,他像是没有知觉一般,任由血液滴落,却不小心落到了洛娇娇脸上,他心中突生惊恐,扯下一块衣布轻轻为她擦拭干净。 他看着洛娇娇熟睡的脸庞,最终还是轻轻呼唤:“殿下。” 洛娇娇没有任何的反应,她的眉头相对刚才已经舒展了很多,大抵是从噩梦中成功脱离,容鸩抚在她的脸颊上,很软,像是自己小时候从萧箐那里偷来的糯米团一样。 他最终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欲望,在她的额上印下一吻,缱绻连绵,源远流长。 他看着洛娇娇的美艳的容颜,嗓音沙哑低沉:“洛娇娇,是我输了。” 他又重复了一遍之前回答洛娇娇的话,在自己面前,她永远都是那个运筹帷幄的人,掌握着容鸩的一切。 所以啊,她为什么会怕自己? 明明她才是,该让人感到恐惧的存在。 在她面前,自己将永远无法保持理智与清醒,容鸩总会做出不符于自己的事情,完全逆于心,可那种紧张与不可言说的骚动让他入瘾如蛊。 这就是子母蛊的作用吗?他忽然低笑一声,倘若感觉是这样的话,他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容鸩目光一瞥,看到了掉落在地的两个烤地瓜,它们被分在了两边,有一个恰好被卡在碎裂的木板上,他松开了握着洛娇娇的手,又将自己的外衣盖在她的身上。 单穿着一身深色里衣,迎着刺骨寒风走了过去。 那两个地瓜已经凉透了,他忽然想起洛娇娇翘首以盼的目光,她满心欢喜,就是为了等到最后能吃上一口香甜热乎的烤地瓜。 真不像个公主。 凉掉的烤地瓜口感大不如前,他握着看了很久,才迈出缓慢的步伐朝着殿外走去,此时大雪已经下小了很多,他把两个地瓜揣在怀中,如珍宝一般,小心翼翼地走着。 他很少在公主府闲逛,却洞悉这府里所有的构造与道路,他沿着小路,不多时便看到了膳房上飘出的白烟与香气。 路上所碰到的婢女侍卫显然对他恭敬很多,他们都是些见风使舵的人,前些年里,洛娇娇因与他有着婚约,无法像从前那样自由,也失去了能够成为南安王妃的机会,对他非打即骂,将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在他的身上。 由此而来,那些婢女也是死死地盯着自己,只要自己犯了任何的错,她们永远都是第一个知道的。 而现在,她们恭敬中带着讨好的谄媚,向容鸩请安:“奴婢见过容公子。” 洛娇娇并不许她们称容鸩为什么驸马或是其他肮脏低贱的词,她多次下令,容鸩是自己府中的贵客,是萧国的皇子,任何人都不得对他放肆。 容鸩淡漠地看了她们一眼,安国早已存有了自己的势力,手下多次同他商讨,想要把自己从公主府中弄出来,再回到萧国趁帝王年老,太子昏庸不学无术,啸勇将军战死于边疆,这是夺取兵权与政权最好的时机。 容鸩总是拒绝,并留下了一句话:“等待时机,时机未到,切莫发兵。” 他们有人不满质问:“东风已备,殿下还想待到何时?” 他们与自己一样,等了太久太久了。 “待到上阳牡丹花落。” 等到萧国皇帝一死,那么他就会有十足的把握,来一举夺下。 他心思狭隘,睚眦必报,那些人所对自己做的一切事情,他都会以千百倍的方式去报复。 那些厨子早已经做好给九公主的午膳,近百样菜品,有珍宝鸭,火明虾炙,云梦肘花以及单笼金乳酥等等,容鸩停了一下,那些人讨好地向他请安,并问他这些膳品该端向何处。 容鸩沉默许久,才缓缓开口:“端到正殿罢,殿下过会儿便会过去。” 那些下人得了命令,便有序地将那一道道珍馐用精致华贵的红木盒盖好,向洛娇娇的正殿送去。 他并没有离开,而是遣散了那些伙夫,他抬眼看着那两个地瓜,有一个烤得有些焦黑,不过透过绽开的外皮里能看到金黄色的瓜肉,虽然已经凉透了,可那诱人的香甜还是绕在他的鼻尖,亦如公主的体香。 容鸩的厨艺是从小就带来的,他时常以烂肉生菜为食,那时有一位伙夫,见他可怜,便授予他几道烧菜的技巧,以及一些废弃的炉灶,甚至后面他会将那些公主皇子吃剩的菜羹偷偷混在一个发霉的木盒里,扔在御膳房外的一丛菊花里,以便容鸩去吃。 后来被萧箐知晓,她尖细的嗓音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命令自己的侍卫把这个伙夫以及容鸩绑到自己的寝宫中,拿着自己制作的毒丸,亲手喂给了那个伙夫,甚至又让人将他在宫外的妻儿绑到寝殿中,让她们亲眼看着自己的家人慢慢死亡。 而容鸩,却与她一同坐在一起,他的手被铁链紧紧地锁着,萧箐依然畏惧着自己。 第34章 洛娇娇,我很脏 那个帮助自己的伙夫身上没有一寸完好的皮肤,鲜血淋漓在萧箐的宫殿中,红色的液体溅在金黄色的砖缝中,那人虚弱至极,连一声哀嚎都无力发出。 而他的家人,则在一旁死命捂着嘴,生怕发出一点声音,眼泪流过他们的指缝,绝望悲伤地看着自己的至亲遭受着非人的折磨。 那时是个正午时刻,萧箐摆在桌上的正是那个伙夫给她做的午膳,腥臭的血味冲天,她吃得津津有味,还夹了几块肉到容鸩面前的碗中,容鸩被萧箐的侍卫绑在座上,以最佳的角度来观赏着这一出血腥的好戏。 她的声音尖锐难听,让人足以听出她那掩饰不住的兴奋与笑意:“皇兄,你快看啊,她们在哭什么?多好看的戏码啊,他是本公主见过头一位坚持到现在的。” 容鸩没有她意料中的难堪,他那双清寒的眼眸直直地看着躺在地上血肉不堪的人,嘴角反而勾起一抹笑意,平淡而深长:“毕竟他的妻子刚哭出声,您便命人拔了她的舌头。” 萧箐轻拥住容鸩,趴在他的耳畔,装作无辜切懵懂,说出的话却如毒蛇吐出的信子嘶嘶地向他发出死亡的宣判:“可是皇兄,本公主记得你最讨厌喧闹了啊,她们一哭 那本公主的永宣宫像什么样子?” 她又嘻嘻笑了起来,吻在容鸩的颈处,咬着,直到血液浸染了她的红唇,才方停下,她舔着嘴角的血迹,意犹未尽地说道:“皇妹可都是为了皇兄着想。” 容鸩默不作声,他自私狭隘,淡漠地看着地上的人再一次被盐水泼到他的伤口上,他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剧烈的疼痛也只能让他不甘地挣扎了几下,随后又恢复了寂静。 脖颈处那种恶心粘腻的感觉让他厌恶至极,萧箐看着容鸩面前盛满菜的石碗,又扬起一抹笑意,她端着碗,柔情地为容鸩喂着,容鸩没有反抗,而是乖乖地吃下去。 萧箐看着这一切,欢愉不已,她直直地看着容鸩的脸很久,忽然轻声开口:“皇兄,你长得真好看,普天之下,本公主却没有找到任何同你有半分相似之人。” 下一刻,她又恼怨得看着地上那群捂嘴哭泣的人,萧箐嘻嘻笑起来:“皇兄,本公主母妃说过,你与那妖女贱妾长得很像,这样来看,也难怪你母妃能够魅乱父王,生下了你这个孽种。” 她拿出那个小方,巧妙地解开盒子上的机关,她莽撞地把小方中的药丸全部倾倒在玉面桌上,任由几颗滚落在地。 萧箐让人将容鸩松开,她贴在容鸩的身上,贪婪地嗅着容鸩身上的清香:“皇兄,你很香啊。” 随后她又趴在容鸩的肩上,慢慢说道:“今日本公主有些乏了,皇兄你帮帮我好不好,你挑些好看的,去给他们一颗颗喂下。” 容鸩面无表情地推开她,手腕上有很深的勒痕,他们怕极了自己会对萧箐下手,可他们并不知道,萧国三公主这个身份是她的保命牌,只要他还未拿到真正的权,他就无法对萧箐动手。 他缓缓将那些药丸划到自己手心中,萧箐在后面别有深意地笑道:“皇兄可要搞快一点,属于你的那份药,本公主还给你留着呢。” 容鸩听完她的话,并没有任何反应,波澜不惊地向那个伙夫的家人走去,他的妻子已经被萧箐令人割掉了舌头,鲜血掉落在她脚下的金砖中,浸染湿透,她绝望的眼睛中一颗颗泪水滚滚流下,抱着才刚满月的孩子跪在地上向他哀求。 他的手顿了一下,手里的毒药已经被他换成假死药,容鸩向她以很轻的幅度摇了摇头,那妇人眼中闪过希望,跪在地上不停地向他磕头。 毒丸喂下去后,那妇人躺在地上痛苦得抽搐着,她把孩子护在怀中,婴儿的啼哭声令人揪心,有些侍卫与丫鬟都不忍看,别过头去默默流泪。 萧箐却把这痛苦的画面当成乐事,开心地拍手,容鸩的手在颤抖着,鲜血染满了他的左手,那妇人临昏前紧紧地握着他的手,那目光很复杂,有着恨意与感激。 都是因为他,才让这家人遭受到了灭顶之灾。 在殿外他有认识的人,等今夜过去,他会立马将这对妇儿藏在他国,保护好。 可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萧箐饮下一盏酒,轻哼着小曲,向那些侍卫下达了最后的命令:“拉到郊外,焚了罢。” 随后她那阴狠的目光看着容鸩,嘴角勾起笑意:“来,皇兄,跪在儿。” 他依然是没有心的,对于那一家的死亡,容鸩并没有太大的愧疚。 杀掉他们的并不是自己。 容鸩听话的跪在萧箐面前,女人抬起他的下巴,浅笑盈盈拿出一颗毒丸,温柔地喂给他:“我的好皇兄,这毒药你应该认识,半月前本公主曾让你吃过,也没有什么其他有意思的,不过会有些头痛罢了。 你真的很坚强,一声都没有吭,不过蜷缩在那里,让我好心疼呢。” 说完,她又轻轻吻在自己的脸旁,让他恶寒,可他目光依然平静祥和,不可表现出半点破绽。 “容鸩?”洛娇娇见他没反应,索性直接下榻,走到他的身旁摇了摇他,洛娇娇试了试他的脉搏,很乱,容鸩现在心很慌。 她疑惑地低下头掏出自己的小药盒,从里面翻翻有没有什么能够平人心智的药丸,她感到很不解。 自打自己醒来后说了也不过一句话,反派怎么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 突然间,一个拥抱紧紧地锢住她,她一时不慎,手中的药盒滚落在地上,木制的药盒简便,摔得四分五裂。 洛娇娇心疼地低呼一声。 这可是她自己找木匠亲自画的设计图做的! 可容鸩把自己抱的很紧很紧,让洛娇娇几乎要喘不过气来,还没等自己开口,容鸩清冽的嗓音带着几分沙哑: “洛娇娇,我……很脏的。” 他身上有很多人命,双手沾满了鲜血,尘埃把他的身子围住,他从小就没有接触过爱,他很怕。 洛娇娇听过之后,才慢慢安心下来,吓死她了,她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呢。 从小到大,她总不懂该怎么去安慰人,更何况眼前这个人还是能够决定自己能否回家的大反派,洛娇娇略一犹豫,又伸手轻轻回抱住了他: “没人在乎的,容鸩,我只在意你这个人健康如意便好。” 洛娇娇随意掐着谎话,目光飘忽不定地说了这一句。 她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洛娇娇现在很饿,她的注意力又回到了那两碗金灿灿的饭上,试探地问了句:“容鸩,那是你要做给我吃的吗?” 不行啊,她现在看不出里面有没有毒。 洛娇娇就纳了闷了,不管自己怎么对他,他满心眼里就是怎么把自己给弄死,心中不由得哀叹一声,原主做的孽实在太深了,所以导致自己现在活的这么小心翼翼的。 纵然她的体质基本没有毒药能够对她产生作用,可她还是怕这个反派万一发明了个新奇的毒该怎么办。 容鸩的失态仿佛只是在那一瞬,他又恢复了原先淡漠的态度,不过对待洛娇娇还是礼貌了很多:“殿下误会了,您的膳食在正殿,这些不过是我的午膳。” 洛娇娇装作一副遗憾的样子,她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两碗饭,叹息一声:“容鸩,好可惜啊,我还是很想和你一起共食的。” 她抬眸看着容鸩,突然扬起一抹明媚的笑容,散去了这座偏殿中所有的昏暗,她的语气很慢,一字一句地悠悠道:“容鸩,你心悦我。” 容鸩愣了愣,他好看的眉峰蹙起,洛娇娇不免咂咂嘴,不至于,他也太开不起玩笑了,这就生气了? 最终,他薄唇微启:“殿内寒意过甚,你不适合在这儿。” 洛娇娇拉着他的手,明眸笑盈盈地看着他:“容鸩,你在这儿那就证明我也能适应这个地方,我说过啊,我会永远追随你。” 他深深地看着自己,让洛娇娇心中有些不自然,最终,他还是拆除了洛娇娇的谎言: “洛娇娇,你撒谎。” 洛娇娇被拆穿后还是下意识地反驳:“我没有。” 她顿了一下,才有意无意地与他换了话题,她今日忙得很,没有她的命令,谁都不敢放萧箐出来,那人被自己幽禁在一个小村落里,估计心中对她的恨意也是越来越高: “容鸩,再过几日,上阳佳节可要过去了。” 他低垂着眼眸,随意地问道:“殿下想说什么?” 她笑了笑: “容鸩,新年快乐。” 除夕更过,希望在这一年中,他们都要平安朝暮,也希望她能够顺利结束任务回家。 洛娇娇还是把他拉到了正殿与自己共享午膳,那笼金乳酥她没怎么吃,而是津津有味地吃着容鸩所做的那一碗黍饭,上面拌着金黄色的地瓜肉,甜丝丝的,让她心情愉悦了不少。 她有意无意地和容鸩聊着天,希望能够好好促进她和容鸩的感情,洛娇娇记得每年的这些时候,京城中都会有很热闹的集会晚市,于是她期盼地望着容鸩: “晚上带我去好不好?” 容鸩没有动过桌上的那些珍馐佳肴,而是一直在吃着与洛娇娇一样的黍饭,听到洛娇娇的话,他轻笑一声:“殿下身份这般尊贵,你想去哪里谁还敢拦你。” 洛娇娇闷闷不乐地戳着碗里的饭:“那些老臣把我盯得比他们家里的银库都紧,如若我晚上再去做一些他们所认为违反朝纲的事情,那不还得把我骂一层皮?” 容鸩漫不经心地说着:“殿下又何须在乎这些。” 洛娇娇摇了摇头:“这些日子我闯的祸已经很多了,盯着我的人,可不止他们。” 她那双眼睛藏着星辰点点:“容鸩,这次只有我们两个人,咱们两个悄悄出去,他们不会发现的。” 容鸩对上她的眼睛,他的目光中有着几分兴趣:“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洛娇娇身子抖了抖,手中的象牙筷都差点掉在地上,她还是壮着胆子,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容鸩,你不会的,你需要我,不是吗?” 容鸩总算没有再看向她,好歹让洛娇娇松了一口气,她还是太怂了,面对反派的目光总会下意识地躲避。 不过洛娇娇还是很乐意来撩他的,他于自己而言十分危险,可洛娇娇知道,现在的自己不管怎么撩拨他,他都不会对自己下杀手。 因为不管怎么说,她都是安国尊贵的小公主。 容鸩则是波澜不惊地吃下一口鱼脍, 是,他需要她。 饭还没吃完,暗卫便来寻她,看到容鸩时他有些犹豫,洛娇娇则是摆摆手:“无碍,他是我的人。” 暗卫还是在警惕地看着他,过了许久才缓缓向洛娇娇说道: “殿下,萧国三公主已然醒来,昨夜在下有作笔录,共疼晕七次,按殿下的嘱咐,在下不过用匕首在她的手腕上轻轻划了一下,她便尖叫疼醒。 现在毒劲已过,她一直要见你,并说了……很多污言秽语。” 洛娇娇轻哼一声,想不到萧箐人小小一个,心眼那么歹毒那么黑,胆子却那么怂,那样怕疼。 她深吸一口气,也不想与萧箐有太多纠缠,安国与萧国暂还处于交好状态,萧箐虽然是被疼爱得没什么脑子的恶人,不过她好歹还是一国的公主,二人之间的矛盾,她也不会将其上升到政事层面,做出对二人都不好的事情。 洛娇娇看着容鸩,听完暗卫的话,容鸩并没有什么波动,他很会隐藏自己的情绪,但洛娇娇还是说出来: “容鸩,你觉得这样的惩戒对她来说如何?” 容鸩放下手中的那盏茶,平静地向洛娇娇问道:“殿下想如何?” “还不够,” 洛娇娇摇了摇头,萧箐对容鸩,对那些无辜的人做了那般多恶事,就这么放过她,实在太便宜她了: “我会亲自再去一趟。” 第35章 养不熟的白眼狼! 容鸩对于洛娇娇的决定并没有什么别的情绪,他好似早就猜到了一般: “愿殿下早去早回。” 洛娇娇让暗卫撤下,她走到容鸩的身旁,将刚才路过花园中随手摘下的一小簇榆叶梅放在容鸩的手中,她在容鸩身旁坐下,撑着头静静地看着他,直到容鸩终于受不住洛娇娇的目光,皱着眉看着她。 洛娇娇又笑了起来,她的笑声很清脆,像殿外护在海棠花树帐幕上串着的小铃铛,十分悦耳。 她真的很喜欢笑。 “容鸩,你真的不想同我一起吗?”洛娇娇又向自己靠近了一些,她身上那道幽然的香气很淡,足以迷乱他的心智: “好歹她是你前夜中想要烧死的人呢。” “想让我陪你一起去?” 洛娇娇也没客气,乖巧地点点头:“没错。” 他薄唇微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这很简单。 洛娇娇,求我。” 洛娇娇的脸一下子就黑了,脸上的笑也消失殆尽,她瞪了容鸩一眼,气呼呼地拂袖离开。 给他脸了,还敢得寸进尺。 她虽然被容鸩气得不行,但还是心里默念。 回家回家回家回家…… 不行,她还得按捺住自己的性子,来借用着容鸩回家。 容鸩没有来追她,而是坐在位子上,看着女孩在不远处犹豫地转圈,像个刺猬一样,试图收软自己的刺,他不觉笑意更深,眼底也浮现了几分柔意。 洛娇娇深吸一口气,还是忍着自己的脾气,扬起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迈着沉重的脚步向殿内走去。 这把守在殿门的侍卫给吓了一跳,他们紧张得握着自己手中的长枪,待洛娇娇走远后才敢小心翼翼地讨论: “殿下……今日可是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怎么好端端的生起气了?” 另一位侍卫显然比他资历深很多,他看着洛娇娇被逼着向殿内走的脚步,沉思了一会儿,才约莫着说出自己的答案:“大概是……殿下想对容公子霸王硬上弓,可容公子抵死不从?” 这句话倘若被洛娇娇听到,估计又得被气到伤寒复发,这也不能怪他,洛娇娇从容鸩偏殿出来时她的裳裙就显得有些凌乱,她睡觉很不老实,头发也散散的随便找了个金簪绾着,很难让人不去胡思乱想。 洛娇娇又重新坐到了容鸩的身边,这次她的笑虚假牵强,似是很不情愿的样子,语气也不若方才那样娇媚,而是一个字一个字地从齿间咬出:“容鸩,求求你了,陪我去嘛。” 恶心,实在是太恶心了,洛娇娇说出这些矫揉造作的话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她决定了,等过会儿一定要给自己做几颗凝香丸,好好去一下自己刚才说出的秽语。 明明自己跟师父撒娇要什么东西时,再奉承虚假的撒娇她都能说出口不脸红,怎么在容鸩面前却这么难搞? 很显然,容鸩也被洛娇娇这番话给惊了一下,他还在不紧不慢的饮着茶,听罢洛娇娇的话,他被呛了几下,苍白的脸多出几分红晕。 洛娇娇表面一副关心的模样,拿出一块线绣丝帕轻柔地为他擦拭着嘴角的茶叶,心里却在幸灾乐祸。 活该,自己作的孽自己就受着。 “听闻今夜上京的晚市会燃烟火来庆祝新年彻底的到来,容鸩,等处理完那个萧箐,我带你好好玩一场。” 洛娇娇心里最好奇的也就是这个晚市了,她从小到大要么就埋在实验室里做研究,要么就是随着师父一起去医治。 难得几次出国,也都是为了去拿那些奖项与会讲,记得那次好不容易跟着宋时砚去美国玩,结果还是被师父的一通电话催回了国,去给一个病人配新方。 她还从来没热热闹闹地来逛一个集市呢,尤其是这里还是书中的世界,不免更让她有些心猿意马。 洛娇娇把萧箐安排的那个村落很远很偏,马车跑在那些碎石上,颠得洛娇娇连话都说不完整,容鸩在自己身旁,他的手稳稳地扶住自己,才没有让洛娇娇被颠下座。 马车停稳后,洛娇娇直接一下子跑到一个角落处,晕的吐了出来,容鸩今日的心情似乎不错,还贴心地为洛娇娇拿来几颗红果子压压胃。 洛娇娇没敢吃容鸩递过来的东西,她还没有猜透容鸩的心思,自然不敢太信任他,毕竟是书里那个暴戾残忍的反派,无论他俩在一起经历了一些事情,洛娇娇对他还是有些提防与恐惧的。 原主那段痛苦绝望的记忆还在她脑海中浮现,她每次闭眼都好像能看见冷宫中破碎的墙,以及入骨噬心的疼,把原主折磨致死。 她干笑两声,从容鸩手里拿过这几颗果子,又将它趁容鸩一时没有注意,全都喂进了容鸩的嘴中,她狡黠地看着容鸩,明知故问: “好吃吗?” 那果子她之前有吃过,现在的季节它还没有熟透,酸的能把洛娇娇的牙给倒下来,容鸩没有什么异样的表情,他全部吃了进去,才轻轻开口,吐出两个字: “很甜。” 洛娇娇才不会信容鸩的话,那一个小屋外,几乎近百人守在那里,洛娇娇左右看了一眼,还好这附近没有什么人居住,若不然看这架势,定会以为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皇帝给九公主的八十八暗卫实在太招摇了,这也难怪原主一般不会唤自己暗卫出来,洛娇娇暗自想着,等过去这些天,她便把那符还于皇帝,她也用不着这些人的保护,于她而言,真正对她造成危险的只有容鸩一个人,而这八十八暗卫完全敌不过反派光环强大的容鸩, 记得原主被抓到萧国时,那八十八暗卫全部被容鸩一个人给杀得干干净净,洛娇娇复杂得看了容鸩一眼,谁能想到,眼前这个病弱的少年,日后会是能够一人屠尽一城的可怕人物。 容鸩现在的实力绝不仅仅是萧国质子这么简单,如果按洛娇娇穿过来的时间线讲,容鸩已经有了自己的势力与力量,只不过这部分力量让他蛰伏在安国,他如同一只等待猎物咽气的秃鹫,躲在暗处等待时机。 还没靠近那屋内,洛娇娇便听到那刺耳的声音炸在她的耳旁: “放肆!你们怎敢捆本公主?待本公主回萧国,定让父王来派兵攻打,把那个贱人的皮活活剥下给本公主做衣!” 此时她所唾骂的“贱人”正站在那木门外,刚想推门的手顿了一下,随后她默默向身边的暗卫要了一柄利刃,然后把目光转向容鸩: “借我点毒用一下。” 容鸩向后退了一步,洛娇娇不依不饶:“别装了,你衣襟下三分,里衣有一道很浅的内口,里面藏着你的毒药。” 她本来心情就不好,萧箐还这么咒骂威胁她,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她山老虎这边发威?还差得远呢。 进去之后,屋内的陈设很简单,上面还放着暗卫给她买来的膳食,以防把这个娇生惯养的三公主给饿坏了,她把那把利刃与自己强硬地从容鸩那里夺来的毒药扔在萧箐面前。 锋利的刀刃碰撞在泥地上竟直接将地面划出一道很深的裂痕,身后有暗卫给她搬来了木凳,洛娇娇便坐在木凳上,勉强施舍给萧箐一道可怜的目光: “萧箐,你嘴还挺硬,都到这地步了,竟还敢咒本公主,活的不耐烦直说啊,本公主来给你加点乐趣。” 她看着地上的利刃与毒药,似笑非笑地说道:“其实本公主也算个善心肠子,给你选择的机会,你挑一个,然后本公主来给你详细地讲一下用法。” 萧箐毒辣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自己,突然失声笑起来,她被人死死地按在地上,只能以仰视的姿态来看着洛娇娇: “洛娇娇,你最好这一辈子都不要离开安国。” 洛娇娇被她这句话逗乐了,她俯身捡起那把匕首,以刀尖挑起萧箐的脸,她长得是很清纯的模样,那双眼睛更像是单纯不谙世事的样子,可她做的事,却是这世间最为血腥恐怖的。 她不紧不慢地说道:“萧箐,你最好祈祷我这辈子都不要去萧国。” 同样都是炮灰反派,最终的结局都是被容鸩给灭掉,洛娇娇又怎会怕萧箐嘴里吐出来的话,只要抱紧容鸩的大腿,别提萧箐了,说不定祁阳和乔声自己都能有十分的把握击败。 这时候,萧箐看到了站在洛娇娇身后的容鸩,她像是看到救星一般,声音也跟着柔下去,那双眼中都是对生的渴求与哀求: “皇兄!是我啊,你最爱的箐儿!皇兄,快帮我把这几个人都杀掉好不好?箐儿带你回家,我们还要向从前那样相处好不好?” 容鸩一出现,就夺走了萧箐的所有注意力,导致洛娇娇毫无存在感,这时候小光球也浮现在自己的身边,虽然容鸩在这儿它虚弱了很多,不过还是能勉强和洛娇娇搭上话的。 洛娇娇自我怀疑地看着小光球:“我现在是个反派没错?” 小光球肯定了她的自我怀疑:“宿主完全可以相信你的直觉,在这个世界里,您将会是最坏的人。” 洛娇娇总感觉它说的不是什么好话,萧箐现在满眼都是容鸩,洛娇娇奇怪地看着她,又向小光球问道:“她跟容鸩是带点血缘关系的没错?” 小光球再一次肯定了她的话:“没错,萧箐在原着中的身份很简单,只是萧国的三公主,是反派容鸩同父异母的亲妹妹,最后的结局是被容鸩喂下毒药,终日活在极度的疼痛与幻觉中,最后疯魔撞墙而亡。” 哟,她俩身份差不多,死法也挺相近。 但洛娇娇看着萧箐对容鸩的目光总觉得哪里不对,她是绝对不可能对容鸩产生半点温情与亲情的,但这个目光又不止是恨意,太复杂了,洛娇娇盯着看了许久,还是没能揣测出来这个人对容鸩到底是什么样的情绪。 容鸩没有理萧箐的话,而是来到洛娇娇身旁,他轻拥住洛娇娇,又将自己的披肩披在她身上: “外面霜雪未尽,此屋严寒,殿下多注意身体。” 洛娇娇回过头,眼中还是带着疑惑。 哟,反派也变了性了?怎么突然对她这么好? 她再三确定这个披肩没有什么暗器后,才不紧不慢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她依然是萧国那个尊贵的公主,不过在这里,她更像是一只牲畜,被屈辱地押在这里。 她的目光带着恨意,看着容鸩搭在洛娇娇腰间的手,洛娇娇一下子懂了,懂得彻彻底底的。 她就知道!容鸩平白无故地怎么会突然对她这么温柔。 敢情是把自己当成挡箭牌了,来挡住萧箐这个疯子泼天的恨意。 她的力气突然大了起来,竟然大到挣脱了暗卫押在自己身上的手,她的绳索不知道什么时候解了下来,抓到身旁那个暗卫的短剑直直地朝洛娇娇挥了过来,她那充满恨意的声音尖细而难听,厉声向洛娇娇呵道: “贱人!你凭什么跟我皇兄站在一起?去死去死去死……”她的声音如恶鬼一般持续着,洛娇娇看到她的眼中并不对劲,如同失了魂一般,而她的双唇有发青的迹象,眼底又有着一层浊气。 洛娇娇顿时便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气死了气死了,洛娇娇敏捷地躲在后方,又厉声呵斥着那些暗卫不许动刀剑,萧箐被下了毒,并且不止于……毒。 容鸩精通的不仅是毒,他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操控人心的本事?竟能给萧箐下了幻术。 现在的屋内哪还有容鸩的身影,洛娇娇拿着一个木板,暗卫也都在这时扑住了萧箐,她的力气非常大,明明一夜没睡,更何况她身躯还这般娇小,竟是让五个身强体壮的暗卫才能勉强控制住她。 洛娇娇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抄起身旁的一个木凳,一下子把萧箐给拍晕过去,又拿了三枚银针分别封住萧箐的几个穴位,确保能让她彻底昏过去。 第36章 就喜欢看你杀不死我的样子 洛娇娇心还没定下来,坐在木凳上喘着气,她连喝了好几盏热茶,才缓缓平静好心神: “容鸩呢?” 守在门口的暗卫跪地向她报道:“启禀殿下,容公子方才于东南方前行,” 他小心翼翼地抬头看着洛娇娇:“可要寻回容公子?” “不必了,他并未离开这里,倘若他真有离开的念头,你们也未必能够找到他。” 洛娇娇闭着眼睛,容鸩耍的一手好手段,所有人都只当萧箐犯了疯病,不会深想到是容鸩对她下了幻术。 她向小光球问道:“他到底哪里学会的这种……本事?” 这不是什么普通的毒草,也不是毒蛊,连洛娇娇都猜不到,他到底学的是什么,倘若不能知晓,她将永远被容鸩压一步,洛娇娇必须要学会破解的方法,以保证自己的安全。 小光球也并不清楚:“书中对他的描写很少。” 洛娇娇沉思了一会儿,后才缓缓起身到萧箐的床榻旁,她的脉象平稳,没有任何的异样的情况,洛娇娇又翻开她的眼皮,瞳孔依然正常,双唇与甲床都恢复了原先的红润。 她又察看了一下萧箐的舌苔,还是没有查出什么,但洛娇娇清楚,萧箐现在依然陷入在幻术之中和,而容鸩手里拿着唯一的解药,例如上次那位女官一样。 这些时辰里容鸩一直同自己在一起,他唯一一次与萧箐有过见面,也不过是来给自己披了件外衣。 外衣也没有任何问题,容鸩是如何在这样短的时间里,让萧箐这样歇斯底里? 洛娇娇从衣袖中拿出一盒丹药里,从里面捡出几颗亲自给萧箐喂下,然后向身旁的暗卫吩咐道:“本公主要出去一趟,你且在这儿守着她,任何人都不得接近,若有突发状况,首要考虑自身安危,待本公主再去拿一帖药,给她喂下后所有人须要护她回萧国。 正道现有诸多隐患,你们寻小路而去,不可停留半步,她虽脾性恶劣,好歹也是萧国公主,切记护她周全。” 外面的雪已经停了,久违的阳光也透过灰暗的薄云撒在这个冰冷刺骨的世界,暖融了片片雪迹。 洛娇娇清楚容鸩的习性,她并没有向东南方走去,而是选择了相反的道路,这座小山村依山傍水,风景秀丽,晚冬季日,小溪层面的薄冰也已经化了,悦耳的流水声上垂着柳树枝桠,这里是一座梨园处,再往深里走还能看见已经废弃的戏台子。 容鸩就站在小溪旁那棵老柳树下,纵然洛娇娇现在心中有气,也不得不被容鸩那好看的容颜给惊艳了一下下。 枯败的柳树枝桠轻柔地抚在他的脸上,他不知在这里等了多久,细雪落在他的眼中相融,他那双修长如玉的手轻触在那条枝桠上,仿佛在触碰一个易碎的美好。 洛娇娇也没有说话,而是站在离他不远处,默不作声地把手里的短剑收在身后,正在她考虑是拿刀刺容鸩一下好,还是将就着他的毒药给他灌下去点好。 他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微启,终是抬眼看了看洛娇娇:“殿下来了。” 洛娇娇心中莫名生出一股火气,她微笑地看着容鸩:“容鸩,看到我健康无事地来看你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她把刀握在手里很紧。 刺他一刀算了。 “如此,是殿下幸运。” 他的声音波澜不惊,轻缈淡远。 ……他真敢说啊。 洛娇娇不紧不慢地朝他慢慢走过去,直到离容鸩仅有一步的距离时停下,突然间,洛娇娇察觉到了不对,容鸩那双本是深墨色的眼眸如今却变成了蓝灰色。 很漂亮的眼睛,像是一块掺墨的蓝宝石,惊鸿而深远,摄人心魄。 “好看吗?”他声音很低,洛娇娇听到很很浅的笑声: “殿下会是唯一一个看到它的人。” 洛娇娇不由得再次抖了抖身子。 妈呀,他想杀人灭口了。 洛娇娇抬起头看着他,唇角勾起淡淡的笑意:“容鸩,方才你不会就用这双眼睛,来给萧箐设下幻术的?” 容鸩从容不迫地摇摇头:“这双眼睛除了视物辨人的作用,再无其他,是殿下高看我了。” 洛娇娇伸手勾起他的衣服,离他更近一步,直至两人贴的很紧,能够感受到彼此的体温与呼吸后,她的声音轻柔妩媚,令人悸动: “容鸩,那你好好睁开眼看看我,来辨一下我是一个怎样的人?” 那双漂亮的蓝灰色眼眸晦暗不明,面对这样的撩拨,他依然是那样淡定从容,那双眼睛直直地看了洛娇娇许久,才慢慢说出: “不知。” 洛娇娇笑了起来,她挑起容鸩的下巴,对上他那双眼睛看了许久,最终轻吻在容鸩的薄唇上,容鸩勾住自己的腰肢,蓝灰色的双眼沾染了难得的情欲,细细地吻着自己,缱绻,逐渐加深。 这时候,他突然感到腰间一阵刺痛,尖锐的刀子还插在他的腹上,鲜血汩汩地从他指间流出,红色的血液将小公主雪白的衣裙染脏,洛娇娇向后退了一步,她并未插入太深,并不担心容鸩现在的情况。 洛娇娇的手上满是容鸩的血,她并没有刚才的笑意,而是用轻飘飘的语气淡然说道:“那我来告诉你,我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恶人。” 她走到小溪旁,将沾满鲜血的手伸进里面,冰冷刺骨的水淌过她的指缝,为她冲刷着一切罪恶。 等到双手恢复原来那样白皙细腻的模样时,洛娇娇才不紧不慢地站起身,走到容鸩的身前。 容鸩瘫坐在柳树下,流出的鲜血将这一小片染成红色,他捂着自己的伤口,他闭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洛娇娇俯身看着他,轻笑一声: “容鸩,我没那么容易死,你是杀不死我的。” 洛娇娇就不明白了,她一个小小炮灰的命对他来说就那么好玩? 不过没关系,她就喜欢看容鸩杀不死自己而无能为力的样子。 这时候容鸩才缓缓睁开眼睛,他的眼睛又变了颜色,恢复成原先的墨黑色,他那双眼睛对上自己,洛娇娇看到深邃的瞳孔中是难以言喻的兴奋与激动。 ……不是? 她真没能想到这个反派能变态到这程度啊。 她这算不算奖励他了? 容鸩的声音略带沙哑,还有难以掩饰的兴奋,对洛娇娇慢慢说道:“殿下不妨再刺几刀,若能让殿下高兴,我便死也无甚。” 洛娇娇冷着脸,直接把那柄精致的小短剑给抽了出来,没有短剑的抵挡,鲜血直接如河流潺潺一般从他的腰腹部流出来,洛娇娇碾碎了一颗药丸给他敷了上去,又喂给他几颗丹药。 疼痛并没有让容鸩感受到痛苦,反而让他的心情愉悦,薄唇处洋溢着淡笑,让洛娇娇心更难受了。 这已经不是容鸩想杀她又杀不了的样子了,而是她想干掉容鸩才发现自己不管怎么做,不仅激不起容鸩心里的痛苦,反而让他更为欢快。 洛娇娇都快抑郁了,她什么话都不想说,想要转身直接离开这儿,离这个小变态远一点。 可下一秒,她又猝然想起那个躺在木榻上还中着幻术的萧箐,忍了几分钟后,洛娇娇又转身向容鸩走过去。 容鸩对于她的半路而返并不觉得意外,他低头看着已经被洛娇娇包扎好的伤口,略有遗憾地向洛娇娇问道:“殿下不打算再刺一刀消消气吗?” 洛娇娇黑着脸:“不打算。” 再刺一刀她就更气了。 她深深吸了口气,才平静好心情向容鸩问道:“说,萧箐的解药在哪。” 容鸩只是平静地看着她,过了许久才不紧不慢说道:“原以为殿下这般聪慧,能够自己去寻到解药。” 洛娇娇忍住想要打他的欲望,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说着:“我这不是来了吗?容鸩,萧箐她现在在的是安国,更何况宫中基本人尽皆知我昨夜里对萧箐做的事情。 倘若她出了什么事情,两国将要发生的事情我无法想象,待她回到萧国之后,你自己人对她下什么样的手我统统不在乎,我需要确保现在她是安全的。 昨夜之事,萧箐也清楚是我与她之间的纠纷,并不会上升至国家大事,可若是萧国公主折在我手里,容鸩,你现在可是我洛娇娇的夫婿,你以为你能逃得掉吗?” 容鸩没有给她想要的解药,而是深深地看着她,轻声说出一句话:“她不会记得了。” 洛娇娇疑惑地看着他,才听到容鸩慢慢说道:“殿下想要的,不正是如此吗?待她醒来,她不会记得所有事情,宛若刚出生的婴孩,难道不是很好吗?” “可是容鸩,你仍然想借着她的手,来杀我。” 容鸩这时候又轻笑一声:“可殿下不是平安躲过了吗?她不过是个草包废物,除去了那个身份什么都不是,我知道,她是斗不过你的。” “她的确是个废物,可是容鸩,你给了她足够的力量。” 洛娇娇声音冰冷:“容鸩,说到底,你依然不信我。” “我信。”容鸩轻声说出这两个字,语气十分坚决,他直直地看着洛娇娇,那双墨眼中只有洛娇娇一个人,可心底的那寸悸动不得不让他承认。 他很喜欢看猎物在泥潭中挣扎的样子。 小光球在一旁显得十分虚弱的样子,那一团白光现在很暗,它向洛娇娇说道:“他身上确实没有解药。 宿主,直截了当地说,萧箐所中的幻术根本没有解药,解毒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反派自己。” 他的伤并不是很严重,洛娇娇向他伸出手,淡然一笑:“容鸩,我又该如何信你呢?” 语罢,她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走,倘若再晚下去,耽误了我夜游的意思,可要唯你是问。” 容鸩薄唇微弯:“谨听殿下尊旨。” 洛娇娇一路搀扶着他,这一路上洛娇娇是越走越气,他分明没有受多么严重的伤,失血也只是让他的脸苍白了几分,自己很仔细地检查了他的身体状况,他完全能自己走。 可容鸩偏偏要装出一副病重的样子,几乎要将所有的重量压在洛娇娇身上,洛娇娇气得不行,但又无计可施,只要赌气一般踢着路上的石子,其中一个没注意,将小路上过路的刺猬给踢到了路边。 她听到身旁人传来极浅的笑,那笑声很轻,几乎能碎在这烈烈寒风中,洛娇娇听完后更气了,直接撂下不干了,容鸩靠在树旁,那淡漠的眼神让洛娇娇心中直窝火。 洛娇娇索性也不管了,直接坐在了离这儿不远那个荒废的戏台子上,她懒懒地说道:“既然容公子身体不便,不若一个人在这儿好好休息,待到身子痊愈时再走也不迟。” “可若是这样,那可怜的三公主,我那个好皇妹将会陷入无休止的噩梦中,彻底成为我的傀儡。 届时可不仅仅是她着了疯魔这样简单,她在安国出的事,陛下必然要给萧国一个交代,可惜的是,她是萧国陛下最疼爱的公主,亦是一个燃起战火的好引子。 洛娇娇,那时无论是边关还是城中,百姓将是一片生灵涂炭,我曾亲眼目睹过烽烟过后,那群饥民争先恐后地去掠夺沙场上死去将士的身上的钱财,至于那封封家书,早已被扔在一旁,任凭风沙将其吹到被血染红的护城河中。” 洛娇娇皱着眉看着他:“容鸩,你想威胁我?” 容鸩只是轻声慢慢说道:“殿下现在完全可以选择,毕竟无论是哪一条路,我自有我的生存之道。” 洛娇娇看向那个弱到几乎快要散光的小光球,很认真地问它:“我真的不能把容鸩给动手刀了?” 小光球被吓了一跳,那即将要散光的光点也凝聚成一小团: “不行!宿主,反派可是整个世界的关键人物,他但凡出了任何意外,系统都将判定为您任务失败。” ……挺好的,她不仅杀不了容鸩,还得保护他是? 她早晚得把这狗屁系统给泯灭了。 第37章 她目标只有殿下一人 “容鸩,”洛娇娇收了心思,沉稳而淡定:“你有你的生存之道,我也有我的应付方法。” 腰间所佩的金铃灿灿,她一步步向容鸩走过去,把玩着手里那柄锋利的短剑,银白色的冷光与雪色照应,承着微弱的阳光,映在洛娇娇雪白的肌肤上,青白色裙裳的血迹还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 只听一阵刀剑划破风声,洛娇娇迎着他的脸,短剑刻在树中,抖落一阵雪白,如雨纷飞,容鸩没有躲避,利刃划破了他的脸颊,鲜血像泪滴一样垂落在他的唇旁,他直勾勾地盯着洛娇娇,伸手将那滴鲜血拭去,血红的颜色爬满他的薄唇,显出几分诡异的靡丽。 他那双眼中是极度的饥渴与兴奋,鲜血与疼痛不仅没有让他退缩,反而更使他激动。 ?他现在怎么连装都不带装的。 洛娇娇看着他的脸,似是轻柔地按在他的伤口上,却不觉间加深了力道,她浅笑着,将那短剑抽出,漫不经心地划破容鸩的衣衫,再往深处去,便能刺入他的心脏: “容鸩,不要以为我奈何不了你。” 容鸩对她的兴趣很高,他眼中的趣味再也没了掩饰,修长的手握住洛娇娇,声音添了几分沙哑:“殿下,不妨再深点。” 洛娇娇哪能如了他的意,而是将短剑扔到一旁,向后退去,她这次笑的格外开心,明媚的阳光穿过浓云落到她的笑颜上,如此动心: “容鸩,猜猜看,你有什么东西落我手里了?” 他目光陡然冷了下来,下意识地摸向腰间,可那里空空如也,只余一片清凉以及……她的甜香。 洛娇娇拿着那个符牌对着微弱的阳光仔细打量着,边看边啧啧称奇:“做工如此精妙,容鸩你看,这上面的龙画的栩栩如生,比我父王那朝服还要好看呢。” 随后她将这枚符牌翻了个面,低头摩挲着,她手里的热意传到了这枚精致的金符牌上,不多时,里面镌刻的小字逐渐浮现: “容鸩,这上面字体的写法,似乎是你们萧国的字迹啊,纵然我不识得你们萧国的书法,可是啊,有两个字是深深刻在我的心尖上的。” 洛娇娇的声音不轻不重,恰好落到容鸩耳畔,笑意轻浅:“容鸩,你的名字化了灰我都认识。” 容鸩慢慢站起来,走到洛娇娇的身前,洛娇娇也没有动,而是浅笑盈盈地看着容鸩走过来,摇了摇手里那枚金符牌: “容鸩,你败在我的美人计下了。” “殿下想要我做什么?”他终于慢吞吞开口,语气依然那般轻描淡写:“仅仅是让我去将三公主的幻术解开?” 洛娇娇奇怪地看着他:“我怎么可能会提这么简单的要求?” 容鸩没有说话,那道目光带着清冷,毫无方才那样失态,他现在装的可太好了,甚至让洛娇娇都差点以为刚才所经历的事情都是自己的幻觉。 洛娇娇轻咳了两声,理好自己的思绪后才认真地看着他:“容鸩,你现在对于我而言,是个飘忽不定的存在。 你从不信我,同样我也不会轻信于你。这一次,我需要你来发誓。” 洛娇娇摊开手,上面是一个很小的盅,被紧紧盖住,她眉眼带笑,将盖子打开里面的气味散发出来。 很难闻的味道,犹如烂鱼腐肉在季夏中腐败,洛娇娇捂住口鼻,这并非是什么毒啊,蛊啊,只是一盅很简单的草药,可那股恶臭味却让人难以接受。 记得当年有病人需要这一盅草药来医治,在那样冷的天,硬是把她逼到了外堂迎着寒风熬药,洛娇娇依然记得当时的痛苦,寒冷与恶臭一同纷扰着她,最后还是宋时砚从医院下夜班回来,帮她熬完的。 这药并没有什么大作用,也不过能用来调理脾胃部,洛娇娇时常胃痛,前些日子也是突然想到,才熬了几盅用来平日里的调养,没想到在今日就有了用处。 她那双眼眸中很是认真,一字一句慢慢轻声骗道: “容鸩,我要你永远依附于我。 可是,你敢吗?” 容鸩沉默了很久,洛娇娇并没有忘记他的人设。 现在的他,依然畏惧死亡,畏惧一切。 “好啊。”容鸩的回答却有些出乎洛娇娇的意料,他没有什么情绪变化,波澜不惊地接过洛娇娇手中的那一盅药,一饮而尽。 那药苦涩至极,但容鸩面无表情地饮尽,洛娇娇深深地看着他,最终红唇勾出一个较为妩媚的笑,吃下一颗蜜饯,随即吻在容鸩的唇间,为他拂去苦涩: “容鸩,恭喜你。” 暗卫还是不放心萧箐,给她找来村间的乡医,怕洛娇娇给她打的那一下,再把她的脑子给打坏了。 那乡医为她诊脉了许久,摸着那花白的长胡子,故作高深地说道:“姑娘体中寒气入心,牵扯到了心魂,才会发病。” 洛娇娇听到那乡医的话,并没有出声反驳,而是领着容鸩坐下,淡淡地饮着茶,她纤细的手腕处与容鸩系着一根红绳,怕容鸩再次跑路。 这根红绳是她好不容易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包中翻出来的,给容鸩系上的时候他也没有任何反抗,而是任由洛娇娇给他打了个死结,做完这一切后,洛娇娇才勉强放心地抬起自己的手,向他笑了笑: “怎么样,是不是很漂亮?” 容鸩的唇角也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绳子并不禁锢,殿下,您应该用……” 锁链的。 锁的很紧很紧,再也无法让你挣脱。 洛娇娇哪能想到容鸩心里那龌龊的思想,她翻了翻自己精心缝制的小包,嫌弃地皱了皱眉:“这里面只有这东西能用,容鸩,这一切皆不过因为你三番五次地出尔反尔,我才不得不这么做。” 洛娇娇现在饮着茶,边听那乡医一本正经地胡编乱造,边看着系在容鸩手上的那一根红绳,他似乎很喜欢这根绳子,骨指分明的手轻轻摩挲着那根红绳,甚至又自己把它系的很紧。 ……这个反派……自知之明很高啊。 洛娇娇不确定地问了问小光球:“他现在的精神状况没问题?” 她怕万一不小心,容鸩再突然不知道自己犯个什么病,直接让洛娇娇的攻略失败。 小光球现在依然是一副快要涣散的感觉,一粒粒光点飘渺地浮在半空中,声音也很小很冰冷:“放心,宿主,反派不疯怎么能叫反派呢?” ……她感觉自己也快疯了。 那乡医还在那边哄骗着洛娇娇,洛娇娇也认真地听了一番他的长篇大论,有时还会奉承地点点头,再夸赞两句他真是这个世间难得的神医。 那乡医被洛娇娇夸得乐了,他那胡子都要飘了上来,妥妥是一个经验老道的模样。 这让洛娇娇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师父,明明身为中医学教授,可他那身材魁梧,肤色也因常常上山采药晒的黝黑,胡子也因为他嫌麻烦,长一点他就刮一点。 前些日子洛娇娇去上京游玩,偶然见了一个杀猪的猪肉贩子,那手起刀落的模样,让她一度怀疑是自己的师父也来了这个荒谬的世界。 等他给洛娇娇开药方的时候,看着洛娇娇穿金戴银,不由得又吭了两声,才慢慢拿起毛笔,手起手落写下几个字,才向洛娇娇伸了个手。 洛娇娇以为他要和自己鼓掌,不由得感叹那些宫里的人实在是太过注重繁缛礼节,还是乡下人实在。 于是十分欢快地向他拍了个手:“耶!” 可没想到那老头不仅没有高兴,反而那浑浊的眼中多了几分怒意:“姑娘这是作甚?老夫年老,你这一掌是想将老夫的身架打散吗?” 洛娇娇很认真地摇了摇头:“没事,就你这身子骨,哪怕来个猪都无法将您拱散。” 那老头气得不行,胡子一吹,冷哼一声:“五金。” 洛娇娇以为自己听错了,又向他问了一遍:“什么?” 老头好气都不带给一个,依然是伸出他那布满皱纹的手:“老夫素日不出山,今日若不是看在您下人苦苦哀求,才勉强下山来为榻上这位小姐诊治。 姑娘是富贵世家,光头上那枚做工精致的金簪便须千金起步,要您百金不足为过?” 呵,这老头看钱还看的挺准。 她皱着眉看着这个老头:“你可知,现在米价如何?” 老头疑惑地看着洛娇娇,但还是说出:“五吊铜钱一担。” 洛娇娇又故作玄虚地问他:“你猜,我这头上千金是何而来。” 她装作神秘莫测的样子,摘下头上那根金翠琉璃簪,又摘下那金冠数着:“这是前些日子,上京丞相府小姐的…… 啊,这个我最喜欢,你瞧瞧它的光泽,多么温润,这是昨日里我刚打下来的,记得它是哪家来着……想起来了,似是那将军府三小姐的。” 那老头身子抖了抖:“你……你们到底是做什么的?” 洛娇娇笑了笑,这笑声在老头的耳中尤为惊悚:“你猜我是做什么的,那我差不多就是你想的那样。” 她向躺在病榻上还在昏睡的萧箐,漫不经心地说道:“你说你自幼便习医术,那方才应该也能查得出她的脉象并无异常对。 所以你猜,她现在是有病躺着呢,还是装着呢?” 老头的声音有了几分怒气:“想不到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敢想在这儿行劫财之事!” 洛娇娇摆了摆手:“别多想,我对你这样的穷人没什么兴趣。” 她看了看老头刚写下的药方,翻来翻去却又是一声略含嘲讽的笑:“祢灵黄和菇蕲参,的确都是大补的草药,可这两样如若放在一起,则如慢性毒药一般,侵噬着她的心肺。 老头,你要是想杀她早说啊,我给你这个机会,我这儿还有把上好的剑,削铁如泥,定让她没有任何痛苦地离开这个世界。” 说完,她打了个手势,那些暗卫纷纷亮出自己的佩剑,慢慢向老头走过来,洛娇娇身旁的暗卫为她奉上一小本册子: “殿下,这是他所有的资事。” 洛娇娇对他的事情没有什么兴趣,只是随手翻了几页,又将它扔在了一边,时间过去了许久,阳光也逐渐下沉,容鸩并没有半点想要去把萧箐从幻术中解开的迹象。 她让一个暗卫把这个老头送回山里,顺便赏了他三金,又向暗卫问道:“距离国宴结束,使臣回国的日子还有多久。” “回殿下,还有三日。” 三天啊,洛娇娇斟酌了许久,才淡然一笑,足够了。 她的心情比方才好了很多,对暗卫吩咐道:“去准备马车,这边离上京偏远,待马车行至,也差不多该到了夜集开场的时间。” 那暗卫看了看躺在榻上的萧箐,有些犹豫却不敢开口,洛娇娇看出了他的心思,缓缓开口: “这三天里,只要不碰她,她是不会醒来的。” 有自己的银针分别扎在萧箐的穴位上,又在这间小屋中熏上了些特制的熏香,暗卫每隔三时辰都会更换在屋内看守的人,所以这香,只对萧箐有用。 暗卫这才小心翼翼地说道:“那殿下……三天以后。” “三天以后啊,”洛娇娇轻描淡写地说道:“解药会自己从天上掉下来的。” 那暗卫方知自己多了嘴,跪在地上向洛娇娇认罪,想要自裁谢罪时被洛娇娇拦下: “无碍,三日之后本公主自然会过来给她服下解药,你们只需确保,这三日内不会有任何人触碰她便好。” 若不然,待萧箐还中着容鸩幻术的时刻醒来,她还真不知道这个反派又要操控着萧箐做出什么事情来。 容鸩好像猜出了洛娇娇的想法,不紧不慢地向她说道:“殿下放心,她不会随意发病的,倘若她突然醒来,也不会随便伤害他人,醒来的她,将与与平日的萧国三公主并无区别。” 洛娇娇怀疑地看着他:“你能有这么好心,给她解了蛊?” 容鸩只是从容不迫地摇摇头:“因为她的目标,可仅有殿下一人啊。” 第38章 白日宣淫 ……洛娇娇很认真地看着他,随后一字一句地向容鸩问道:“容鸩,我的命对你来说有这么好玩吗?” 容鸩也认真地点点头,颔首道:“并不,只不过殿下要比其他人而言,要有趣得多。” 洛娇娇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太阳已近黄昏,薄霞红晕驱散了阴云,外面两个红灯笼也已经点上烛火,她遣散了许多暗卫,只留下三个自己较为放心的守在这边。 车夫驾着马车停到洛娇娇面前,又从车上拿出一个踏木铺下,洛娇娇抬手放在容鸩的手上,借着他的力量轻松上轿。 马车木窗上是用金线与红布所绣的仙鹤,精致之处还会点以珍珠玉石加以修饰,无不彰显着主人的尊贵。 洛娇娇坐的离容鸩较远的位置,她并不想搭理容鸩,而是向小光球问道:“我这么用心用力地做任务,那任务成功后,我能够得到什么?” 她并不缺钱,权力也是有的,宋时砚不仅是一位外科主任医师,他还是宋氏集团的董事之一,平日里不仅要去医院上班,还要分出心神来照顾宋氏集团。 而自己的师父更受尊敬,不管是哪个圈子的人,无一人敢对自己师父不敬。 所以无论从哪一点来看,这个世界本就不值得她来攻略。 而小光球明显一副自豪的模样,容鸩在这里,它的能量大幅度消散,声音也断断续续的,电音变得刺耳又难听:“宿主…放…心,待任务…完成…后,本系统将会实现宿主……三个愿望。” 哦豁,敢情绕来绕去,这玩意儿是个阿拉丁神灯。 洛娇娇忽然朝容鸩靠近,她伸手抚摸着上面绣着的祥瑞,容鸩的身上总有着凉意,让她感觉很舒服。 “容鸩啊,”她的声音很轻很轻,带着低声的妩媚与撩拨,那双明眸中情欲氤氲,桌上摆着的那盏蜡烛幽然地发着光芒,照在洛娇娇眼中涟涟秋水: “你的眼睛很漂亮,可以再让我看一次吗?” 容鸩握住她不安分的手,阻止了洛娇娇想进一步的动作,他的眼睛依然是幽深的墨黑色,性感的喉结动了动,他吻在洛娇娇的红唇上,克制而隐忍,低沉的声音含着几分沙哑: “若是殿下想要奴,只要您一声,奴就是您的。” 洛娇娇笑得很娇媚,她吻在容鸩的喉结处,轻咬一口,她感受到身下人轻微的颤抖,容鸩紧紧握着的手也有了热意,她的吻逐渐向下,停在了他的锁骨处,她的力气用上几分,咬出一道血痕。 容鸩贴在她的肩上,呼吸逐渐加促,暧昧的旖旎融入他们二人之间,或许是洛娇娇情动的错觉,容鸩身上的清香比方才更为强烈。 “容鸩,你想要我吗?” 她语气轻缓,似是哄小孩一般,葱白的指尖抵在容鸩的薄唇上,低笑一声,隔着手指再次吻上去。 与方才不同,这个吻极轻极浅,没有任何挑逗的意思,洛娇娇那双诱人魅惑的桃花眼好似一汪潭水,幽深澈净: “容鸩,不妨教教我你的幻术。” 辗转许久,她才缓缓说出自己最终的目的,洛娇娇缠着他发冠下的青丝,柔声问道:“让我猜猜,是你的眼睛,对吗?” “殿下猜错了,”容鸩不紧不慢地开口,他的手紧紧地抓住洛娇娇,令其无法挣脱,只能落入自己的怀中。 他附在洛娇娇的耳旁,贪婪地嗅着她身上那种极诱惑人的甜香,低沉的嗓音带着磁性: “我的眼睛是天生的,宫里的天师当时看到我眼睛时吓坏了,想要将尚在襁褓中的我活活掐死,所幸我那父王并没有老糊涂,而是将我扔进冷宫中不在看管。 不过若是殿下想看,不若将其剜下,泡在玉盏中,仔细观赏。” 洛娇娇心中有些悚然,他说要剜掉自己的眼睛时,语气是那般认真,似乎只要洛娇娇点头,他便能毫不犹豫地将利刃对准自己的眼睛。 幸好在这时候,马车缓缓停下,车夫长吁一声,才恭敬地在帐门外请示: “殿下,内市人多嘈杂,且官府有规定不可领马入市,还请殿下在此下轿。” 洛娇娇有些慌乱地整理好自己的衣冠,比起洛娇娇自己,容鸩才堪为狼狈,他衣衫被洛娇娇划了很多道印子,薄唇上以及脖颈间锁骨处都有她的咬痕,他似乎毫不在意般,细细抚摸着那一处咬痕。 还好她早就为容鸩准备了一套外衫,胡乱将其披上,洛娇娇晃了晃一直被她藏在袖中的符牌,向容鸩甜甜一笑: “容鸩,看来今夜,我才是掌握那三万精兵的人。” 容鸩理好自己的衣衫,可偏偏又把洛娇娇的咬痕全都暴露在外,甚至他的手腕处依然系着洛娇娇所捆绑的红绳,又将其缠紧。 ……他绝对是故意的。 之所以她会给容鸩手上缠上红线来束缚着两个人是因为洛娇娇一点都不会相信容鸩就这么乖乖跟在自己身边,去给萧箐解毒,更怕他再跑去与那虎符上的下士相见。 现在的剧情还没发展到要他去夺权那一步,洛娇娇必须得牵制住他。 现在虎符在她的手上,萧箐只能靠洛娇娇来想办法搞破容鸩幻术这个秘密,她知道,容鸩现在是不会搞消失那一套的,他羽翼尚未丰满,断不可莽撞出兵,也不能随意摆脱洛娇娇这个短暂的庇护。 所以在马车上时,洛娇娇很放心地把自己的红线给剪了,并把那个虎符藏在一个隐蔽的位置。 容鸩并没有解开自己的那一端的红线,而是一圈圈缠紧,洛娇娇还在感慨,明明是个无所不能的大反派,做的事就跟小孩一样幼稚。 “殿下可能要失望了,虎符不过是命牌之一,并无实用。” 说白了,也不过是用来向下人传达命令的一种章牌,他有自己信任的将领,真正的掌权人依然是他自己。 洛娇娇现在不想理他,只是向前一步黑着脸想把容鸩的衣领整好,今夜是那些官家小姐难得能够出府的日子,容鸩这样惊艳的容貌早就引得那些小姐的芳心,只可惜他身为质子之身,那些大人又不可能将自己的爱女许给容鸩这样身份低贱的人。 在洛娇娇还未下嫁之前,他的身份,可是比奴籍还要卑贱。 于是,九公主这个混世魔王就很荣幸地被逼下嫁于容鸩,迎着那些官家小姐牙都要咬碎的目光,嫁为容鸩作妻。 身为最受疼爱的九公主,当时连一件嫁衣礼服都懒得穿,不过穿着素日里的便衣,草草地嫁给了容鸩。 陛下想的倒是个绝妙的点子,他暗地中许诺九公主,待到世态安稳时自会将洛娇娇与容鸩的婚约作废,不过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还未等到那些朝臣对洛娇娇停止口诛笔伐,容鸩便领着五万将兵,踏破了安国皇城的龙座。 容鸩扣住洛娇娇的手,阻止了她的动作,低笑一声:“殿下怕什么?这些可全是由殿下亲自咬出来的。” 他的尾音扬长,轻声落到洛娇娇耳畔,引得洛娇娇脸上一片绯红,她轻咳了两声,掩饰住自己的尴尬慌乱: “不管怎么说,你都身为公主府的一份,今夜来的不仅是普通百姓,那些下朝的官臣瞧着这边热闹也会领着家眷来游玩。 他们本就对我不满,若是再看见你这副模样,估计又得说我……” 她一顿,又转移了话题:“容鸩,你看,那边有好看的兔子灯!” 可容鸩却不打算就此放过她,他抓住洛娇娇的衣袖,牢牢地将洛娇娇固在原地,洛娇娇惊奇地发现,他那双眼睛不知何时,又变成了魅惑人心的蓝灰色。 在这皎洁月光下,增了几分朦胧氤氲,犹如清冷的月下之仙,可他说的话又是那样低俗,带着沙哑的声线无时无刻不在撩拨着洛娇娇: “会说些什么?他们可是想明日上谏于陛下,说殿下……” 他也欲言又止一般,在洛娇娇没有防备的时候,低头轻咬住洛娇娇的唇,随后一声轻笑: “白日宣淫。” 洛娇娇也没有怂他,而是揪着他的衣角,手似是无意地伸入他的里衣之中,洛娇娇满不在乎地轻笑一声: “容鸩,你觉得我真怕那群老臣啊?” 不得不说容鸩瘦是瘦,该有的肉还是不少的,她忍住想要去数容鸩腹肌的想法,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实在是有辱师门,自打要攻略容鸩后,洛娇娇还是做了不少违心的事。 嗯……说是违心,倒不若说是自己一直在放纵本心。 他们站在阴暗处,远处灯火喧嚣,这里栽种着一棵不大不小的杨树,恰好将二人的身影给挡住,洛娇娇靠在他身前,附耳低语: “容鸩,九公主的名声早已一片狼藉,你说我还会在乎些什么? 倒是你,说不定日后会有老臣提及,说你荒淫,将自己的心都落在这个安国里,那该怎么办。” 洛娇娇轻笑了一声:“毕竟那满朝文武,可都期待着那年老皇帝死后,新帝会是什么样的品行。” 容鸩满不在乎,他把玩着洛娇娇发簪所垂落的流苏,不紧不慢地说道: “他们说一个,我便杀一个。” 洛娇娇一下子就不说话了,不愧是他,行为很有反派的风范。 京城里的晚市向来很热闹,尤其今夜是那贵族大家难得出来游玩的日子,那些街贩可劲儿吆喝,只望在今夜能够寻个有钱的买主,来抵自己半年温饱。 洛娇娇对那些文邹邹的灯谜与那些花里胡哨的发簪不感兴趣,她的嗅觉一向灵敏,她紧紧拉着容鸩的手,根据气味去寻属于自己的乐地。 忽然间,她在一个摊贩那边停了下来,贩主很随意,似乎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商品,那些精致漂亮的玩物都被随意摆放着,甚至连价格都未标注,小贩也不在这儿。 小光球在一旁提醒着洛娇娇:“宿主,今夜乔声与祁阳有极大的可能会出现在这个集市上。” 洛娇娇可不想在自己满心欢喜的时间里去做那些任务,她只是摆摆手,向小光球诚心地说: “今夜近万人会来上京参加这个晚市,更何况上京如此之大,我就算用废这双眼,都不一定能够看到他俩的一个衣角。 你放心,如果我能那么幸运地碰着他俩,一定会给你做任务的。” 她绝对不可能那么倒霉,能在今夜里碰着他们。 洛娇娇看中了一个小玉兔,十分小巧可爱,洛娇娇将它握在手心里,小兔子的眼睛是用两颗胡豆做成,而躯干则是用一块温润的宝玉雕刻。 这样精巧的做工,便被摊主随意地摆在这里,竟是不担心会不会被窃走。 洛娇娇把小兔子拿起来,递给容鸩看: “你看,如若在这兔子的尾巴上雕个洞,串个玉佩的话,定然可爱至极。” 可无论洛娇娇喊了多久,摊贩都没有出现,她犹豫了许久,还是将小兔子放了回去,容鸩沉默了许久,才问她: “不喜欢?” 洛娇娇摇了摇头:“今夜时间本就很短,我不想为了它而白白浪费时间。” 容鸩那双眼睛又成了墨黑的模样,他直直地看着洛娇娇,洛娇娇突然想起来。 不对啊,按照原主的人设,应该会直接将这兔子给抢走? 她心抖了抖,不过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距离较远的小光球,系统那道冰冷的机械音并没有警告洛娇娇,她才缓缓舒口气。 容鸩则是拿起那个小兔子打量了许久,才断言:“二金。” 洛娇娇疑惑地看着他,他才慢慢说出: “玉体浑浊温润,是次品,如若那眼珠用曜石镶嵌,倒是能成为佳品,只可惜,只用了胡豆来修饰,并算不得什么佳物。 殿下若是喜欢,倒可以留下五金用来打算,若是心有疑虑,你也可以派人守在这里,过会儿再细细盘问便是。” 洛娇娇有些惊异: “你还会算账?” 她心中不免有些讶异,不得不说,倘若容鸩能够出生在现代,或许能够成为一个运筹帷幄的商界巨鳄,他有领导的才能,又有谋权的手段,手段狠辣果决,定能做出一番事业。 第40章 她只是个棋子 容鸩摸着小兔子的眼睛,淡然说道:“在冷宫的那段日子里,我学会了很多东西。” 洛娇娇没再说话,她怕自己再说下去万一再勾起反派那段伤心的回忆 ,她想了想,去了旁边买了串糖葫芦,递给了容鸩,她看着灯火如昼,有人富丽堂皇地携佣人家眷游玩,也有老人跪地乞讨,身后跟着三岁残疾的孩童: “世事无常,容鸩,我们都不是什么善人,你要记住当年经历的苦痛,然后慢慢去报复。” 洛娇娇语气微顿,过了许久才缓缓说:“我会陪在你身边的。” 忽然间,一道苍老的声音含着笑意从洛娇娇身后传来,只见一老翁拿着一兜珠钗向洛娇娇这边靠近,慈眉善目,摸着白胡子笑眯眯地向洛娇娇说道: “姑娘好眼力 ,这可是西域的进的货,玉体则采用西域特产的金丝玉制成的,姑娘若是喜欢,这边还能帮姑娘嵌在簪子上。” 老翁身着华贵,绛紫色的袍衣上是精密细绣的孔雀,栩栩如生,发上则以素冠佩戴,有一股文雅清风之骨,他笑得很慈祥,他的目光看向了洛娇娇与容鸩相牵着的双手上,语气温和: “发簪以往便有结发之意,用来送于心爱的姑娘最为合适,公子何不买下,赠予身旁这位佳人。” 洛娇娇看了他许久,无论是从哪一角度来看 ,他都不像是个卖东西的货商,更像是一位文臣,尤其他所佩戴的那一枚玉佩,羊脂白玉温和,雕刻着两条锦鱼。 “敢问老先生可是在朝廷做官?” 原主向来不关心什么朝堂之事,洛娇娇从为数不多的记忆中搜寻了一番也记不得这个身影,记忆最深的也不过是那些官居一品的几个人。 秉着谨慎小心的态度,洛娇娇还是冒昧问出了这个问题 老翁听后非但没觉得冒昧 而是哈哈一笑: “先前曾于朝堂之上位居三品辅佐陛下,只可惜年老抱恙,早已便退官了。 你这小丫头,眼睛倒是灵光得很。” 洛娇娇没敢再看他了,生怕他再认出来自己是那个无恶不作,嚣张跋扈的九公主,她拉着容鸩的手想要离开这地方。 容鸩这次并没有顺从洛娇娇,他站在那里打量着那只小玉兔,圆润的小兔子在他掌心中躺着,最终他抬眼看了看洛娇娇: “想要簪子还是玉佩?” 洛娇娇果断选择了玉佩,她向那老翁讪讪一笑:“老先生,您大抵是误会了,他只是我的远房表兄,今夜特意从江南赶来上京看看热闹的。” “洛娇娇。”她听到容鸩在背后叫着自己的名字,语气中她竟然听出了几分怒意与怨气? 错觉,肯定是错觉。 洛娇娇回头看着容鸩,他那双眼中只有清冷与淡然,哪有什么其他情绪,果然是自己听错了。 容鸩伸手抚摸着她的鬓发,语气暧昧缱绻:“我有那么拿不出手吗?” 洛娇娇垂眸,不为所动地说着:“容鸩,迟早有一日,你会扔下我。” 他有他的宏图伟业,洛娇娇也有自己的任务,时机一到,他们之间所有的羁绊都将不复存在。 或许那个脾气暴躁,手段狠辣的九公主会回来,不过这都与她无关了。 容鸩这次没有同她说话,他直直地看着洛娇娇,女孩微低着头,看着衣裳的图案若有所思,她不敢直视自己的目光,那双手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衣角。 对于洛娇娇的话,容鸩并没有答案,他深深地看了洛娇娇许久,他薄唇微启,嘴角扬起淡淡的笑意: “洛娇娇。” 女孩抬起头来,她那双小鹿般灵动的眼睛疑惑地看着自己,容鸩没有抑制住自己心中的欲望,在她的眼角落下一吻: “起风了。” 随着他话语落下,一阵晚风吹来,洛娇娇的发带系得松散,竟被这晚风吹开,飘然离去,她长发一时没了约束,直接散落开来,她心中一急,直接朝着那白色发带跑去,谁知那发带越飘越远,一点停下的意思都没有。 靠,反派嘴开光了。 那可是她父王亲赐的珠玉琉璃带啊! 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女孩的背影上,直至她淹没于人潮之中,依然没有回神。 “殿下。”老人的一声呼唤,让他回过神,老翁神态变得严肃庄严,向容鸩行礼: “臣左户尚书王烈叩见殿下。” 容鸩的注意力还在掌心中那个做工精致的小兔子上,过了许久,他才慢慢向老人说道: “将它做成发簪。” 王烈轻叹息一声,他将那小兔子小心翼翼地收下,也看向了女孩离开的方向: “萧国可没有她这样活泼的姑娘。” 容鸩也抿唇淡笑:“明明身为一国公主,却不知礼法,到处惹乱。” 王烈那双眼睛精明地看着容鸩,过了许久才犹豫开口:“殿下对于这个公主……” 容鸩的笑容微敛,他神色微怔,才缓缓说道:“放心,她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 王烈直直地看着他,并没有说话,洛娇娇的身份固然高贵,可对于容鸩来说,并没有太高的利用价值,他沉默许久,才启声: “殿下未来是萧国的国君,在此之前,殿下须得忍耐,等到夺位之后,您大可将她纳入后宫,做个侍妾也好。 您日后要一统天下,安国必然要在您的囊中,到那时,她不过是个亡国公主,身份低贱,不可许她太高的身份,以防旧势重燃。” 容鸩没有说话,他靠在桥旁,这里没有任何的光芒,与那灯火通透的夜市恍若两个世界,他一直在看着那边衣香鬓影的人群,仿佛只要一眼,他便能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不会的,她性格高傲,断不会来做妾,她若想来,恐唯有皇后的位子她才肯坐下。 “她不过是个娇娇小姐,本王对她没有任何的兴趣,如若需要杀了她的话……” 容鸩声音很轻:“本王会亲自动手。” 王烈不由自主地感慨:“方才看殿下对那个九公主的眼神,臣辅佐您至今,还从未见过您会露出那样的神情。” 以及他所见这位不受宠的小皇子,会对女孩无奈而笑,笑容深自内心,他的手也总会不受控制般握向九公主,以及那个吻如同一位信徒,虔诚地吻着自己所信仰的神明。 容鸩的声音沉下来,他冷冷地向王烈道:“说,萧国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 王烈向他奉上一卷密书,并向容鸩说道: “这些是各大统领所掌握的兵数,他们将全部听命于殿下,陛下荒废朝堂已久,太子沉迷酒色之中,萧国已是外强中干,各地都发生着暴乱。 他们不满陛下已久,那些忠臣将由老臣去劝说,而各大提督的密令也全由殿下掌管。 另外……” 王烈他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下容鸩的神色,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殿下对于那个九公主……” “王尚书,”容鸩墨黑色的眼眸幽深清冷: “本王对她没有任何兴趣,日后她于本王也不会有任何关系。” 王烈这才放下心来,他向容鸩恭身道: “苏太傅位居朝堂一品官职,他有个千金小姐似是自幼心悦殿下已久,且苏太傅也有与您交好的心思。 这是他所献上的权令,您可以看一下,并且他还有句话需我亲自转告殿下。” 他语气一顿,犹豫许久才慢慢开口: “苏太傅说,如若殿下能与他那千金交好,到时,郓州,溱州的那两块地,也将归属于您。” 容鸩他皱着眉,轻笑一声:“他倒看得起他的女儿。” 王烈附和他的话,向容鸩建议道: “殿下,他那两块地占军事要处,是个绝佳的地位,您若是能够成功要到,将会省下一大笔军饷开销并能轻而易举地攻入皇宫。 依臣来看,殿下不若先应允苏太傅,娶了她那宝贝女儿,他在朝中权势很高,殿下日后称帝时不免要与苏太傅发生恶战。 他野心很高,殿下且要小心他想借着殿下的手,来称霸萧国。 殿下可以放心,军权及一些政要权都在我们手中,无论他怎么做,都不会威胁到我们。 等他政败,届时再将他那女儿废掉,找个理由抄家便是。” 容鸩对他那女儿千金并没有什么印象,唯一几次见面,也不过是在中秋夜宴时,他侥幸能够位于席末参宴,而那苏家小姐苏韵犯了头晕跌入湖中,可人声喧哗竟无一人发觉。 他从来不管这些事情,可苏韵头上那枚白玉簪却引起了容鸩的注意,他犹豫片刻,才决定跳入湖中把她救上岸。 等她醒来的时候,他第一个问题竟是那枚簪子是哪里来的,说来也可笑。 因为在他很小的时候,去过一次安国,似乎在哪也碰巧捡了个白玉簪,他喜欢得很。 王烈见容鸩有些失神,他又唤了两声:“殿下?如若不愿的话,我们还有别的办法。” “这是最便利,损伤最小的办法。” “所以您的意思是……” 容鸩他摘下了自己腰间从小佩戴的玉佩,不知道为什么,他下意识地想起洛娇娇,那个骄纵的小公主,如同一蛊毒药,腐蚀人心。 “王烈。”不知何时,他的声音竟会这般嘶哑:“你说,她会愿意当皇后吗?” 王烈以为容鸩说的是苏韵,恭身笑道:“天下还有哪个女子不愿去当那个最尊贵的位子?” 容鸩却轻笑着摇摇头。 她便不会。 “本王何须用一个女人来换取前程,日后登帝,他们又该以此来作笔。” 突然间,容鸩又没有继续说下去,他沉默许久,又是对自己嘲讽一笑。 何必呢,洛娇娇于自己,也不过是个跌入泥潭的猎物,自己只是抱着观赏的趣味,看她苦苦挣扎,越陷越深罢了。 他还是将那枚玉佩摘下,扔给王烈:“回萧国的时候,将它带给那苏太傅。” 王烈笑了起来,他向容鸩请身:“臣领旨。” 此时洛娇娇还在苦苦追着那根白发带,边追边在心中暗骂,容鸩绝对在刚才把她的发带拆松,才导致风一吹,自己的发便全散了。 最终那根发带停在地上,洛娇娇将它捡起的时候却听到几声极其熟悉的声音,让洛娇娇的手一顿。 不会? 她不会真就这么倒霉? “南安王,近些日子江南处发生荒乱你可知?” 乔声的声音一向是那么镇定,他们躲在一个废弃的小巷子中,洛娇娇便在他们不远处,找了个好位置藏起来偷听他们讲话。 祁阳似乎有些遗憾,他叹息一声:“乔小姐,今夜可是上元节的最后一天,你我理应去好好逛一下,再作研讨也不迟。” 乔声蹙眉,冷声道:“夜市年年都有,王爷,这次水灾你我必要前去,那里时常发生暴乱,我所招募的私兵也能够在那儿进行一场秘练。” 祁阳笑了一声:“乔小姐,本王还真没看出来,你明明被困于乔家宅邸,却又能在那样极限的环境中,来施展自己的一番作为。 像你这样的女子,世间可真少见。” 乔声阔然笑道,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斟酌奉重:“王爷,我与您一样,都是一个有野心的人。 如今陛下昏庸,奸臣当道,太子又随着陛下的道,亲小人远贤臣。 王爷,这样的安国,真的值得我们这样守护吗?” 祁阳似是毫不在意一般:“本王的阿父临终前可是让本王尽忠职守,怎敢去做危害朝堂,祸乱国家之事。 乔声,你好大的胆子,如若被旁人听到,定要将乔府抄家不可。” 乔声轻笑一声:“安国如若再继续下去,那么攻打它的,将会是萧国,齐国,腾国。 既然这天下迟早都要换个主子,为什么不是你我二人? 王爷,我须借着你的力,从乔府脱身,我知道,陛下早有遣你去南下治水的心思,到时我会陪您一起。” “那么你又会给我什么?”祁阳的声音依然那么明朗,却带着几分深沉。 乔声直直地对上他的眼睛: “整个天下。” 第41章 她被打劫了? 洛娇娇打探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这里一点光都没有,连小光球都没能出现在她的身边。 群树环绕,时而传来几声乌鸦的鸣叫,月黑风高的夜里,她穿着一身青白色衣衫尤为显眼。 她默默向后退了一步。 好,既然没人瞧见她的话,那她可就先跑了。 但现实总会给她当头一棒,身后不知何时来了四五个喝得醉醺醺的人,他们手里还提着酒坛子,酒气冲天,还在那儿说着醉话: “老……老大,今夜抢的钱够…够多!过几日可要带哥几个好…好玩!” 中间那个身材比较魁梧壮实的男的,脸上还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他右眼被黑布罩着,将就着酒坛又痛饮了一口: “好说!等过几日…哥…带你们干个大的!带你们去怡红院!” 随后又是一阵欢呼,他们的腰上还都别着一把明晃晃的大刀,在漆黑的夜里泛着冷光。 而洛娇娇不偏不倚 ,刚好就站在他们的正前方,她看了看尚在破屋中的祁阳与乔声,十分懂事地给他们让路,还很好心地给他们朝祁阳那方向指了指: “老大,那儿有俩肥羊。” 那壮汉眯着眼,估计喝得意识都不是很好,他嗯哼两声:“肥羊……” 随后他慢慢悠悠地,手提着长刀向洛娇娇指的那方向走过去,而他的弟兄们却没有跟着他,而是色眯眯地盯着洛娇娇,他们嘴里的酒臭味差点把洛娇娇熏晕: “嘿,瞧这小娘子,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你的情哥哥没来啊,要不让咱几个弟兄们好好疼疼你。” 这个人的醉意明显比他们老大轻多了,最起码吐出来的话还是清楚的,不过洛娇娇还是认为,他脑子并不是很清楚。 剩下几个人也顺着他的话上下打量着洛娇娇,其中有人嘿嘿一笑:“小娘子可是比怡红院的花魁还要美,只可惜瘦了点。” 洛娇娇替他们惋惜一声,可惜是一群没有眼力见的东西,洛娇娇诚心向他们劝道: “我还是比较建议你们跟着你们老大进去比较好。” 毕竟她很久没有打过架了,下手没轻没重,万一打出事了还得自己费心去救。 那群人就跟聋了一样,还是在那自顾自地朝洛娇娇走过来,洛娇娇随手将头发箍起,从空间里拿出一柄短剑,藏于身后。 她并不想多生祸端,洛娇娇不动声色地向后退去,只要再过几步,她就能成功逃出去。 就在这时候,洛娇娇听到几声脏话,然后那个大哥酒明显醒了几分,他提着刀怒气冲冲地走向洛娇娇。 洛娇娇没有理他,只是一顾地往回走。 “前面那个娘们!你给我站住!” 洛娇娇很听话地停下脚步,回过头指了指自己:“你叫我啊?” 那壮汉似是很生气的样子,可见到洛娇娇的脸后,他的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立马亮了起来,身旁小弟谄媚地向那个壮汉奉承道:“老大,您瞧瞧她的模样,小弟我活了这么多年来,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 小弟懂规矩,老大,您先享用。” 洛娇娇向祁阳乔声的那块地方看了一眼,那里哪还有人的影子,凄寒的月光照在已经废弃的木屋里,陈旧的灰尘似朦胧薄雾,引出一片孤凉。 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人还试图向洛娇娇靠近,其中有人向洛娇娇喊道:“小娘子,别跑啊,你越跑,我们可就越兴奋。” 洛娇娇也没有动,而是靠在灰白的墙上,伸手点了点人数。 一,二,三,四,五。 五个人啊,洛娇娇最后一次劝告他们:“你们若是真想跟我打,一起上,记得把刀带好,若不然你们没有任何胜算。” 一直跟在壮汉身边的瘦猴淫笑一声:“嘿,这小娘子还挺辣。” 不过半刻钟后,月明星稀,不远处还有家犬的嚎叫,这里血味刺鼻,洛娇娇把自己的小剑擦拭干净,重新将它放回空间里。 随后又走向一旁,直接踩在了那个壮汉的身上,底下的人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洛娇娇的眼神犀利,他只是看了一眼,就吓得趴到地上,不敢说话。 旁边的五柄铁剑上面崭新无比,大抵是他们新采买的,能送到铁匠那边回收个好价钱。 她叼着根草,一脚踩在那个脸上有疤的壮汉身上,半蹲下来算着她从这群醉汉里面搜出来的财物。 洛娇娇将那一个个的钱袋子全都打开,将就着全部投在刀疤脸的老大背上,伸出手指头数了数: 一共三金五十两银包括近十吊铜钱。 她皱着眉头,不耐烦地踢了踢那个刀疤脸:“就这么点钱?” 那刀疤脸讨好地向洛娇娇干笑:“女侠,现在各行各业都不好干,这些也是我们这几个兄弟打劫了近三个月才辛苦攒下的。 您就行行好,饶了我们。” 洛娇娇没有理他的话,她又把目光放在从他们的衣袖里翻出来的蒙汗药,将其收在自己的小药盒里,又扔给了他们五个药丸: “直接吃,止血的。” 她蹲下身来,满心欢喜得将那一把把小刀都收了起来,准备去卖给铁匠。 不错不错,又是满载而归的一天。 就在她十分愉悦开心的时候,一道声音冷不丁地从她背后钻出来,洛娇娇顷刻间呆愣在原地,手里的那一把把小刀也哐当掉在地上: “殿下原来在这儿。” 洛娇娇下意识地把搜刮来的钱袋子藏好。 她背对着容鸩没有动,她心疼地看着掉在地上的小刀,刚才太过用力,五把小刀里有两把已经摔掉了一个角。 此时还有不知死活的人拉着容鸩的衣角,声音虚弱:“公子,救救……我。 那个姑娘,不是……什么好人,公子千万莫信……她。” 说完,那个人直接昏死了过去。 ?明明容鸩比她更不像什么好人好不好。 洛娇娇伪装好情绪,直接扑倒在容鸩的怀里,她的脸上还有那群人的血,幸好容鸩来的时间很对,她还没有去清理自己。 她眼中噙着眼泪,声音哽咽,身子也抖动得厉害,恐惧不已:“容鸩,你总算来了,我……我好怕。” 说完这句话,她直接把头埋在容鸩的怀中,他身上很香,那股清香冲散了血腥气,让洛娇娇心中舒服了些。 她眼泪一颗一颗得掉,洛娇娇小时候对于哭的演技就非常棒,每次她做错事,只要使出这招,师父总会无可奈何得原谅她,宋时砚也会为她求情。 所以洛娇娇对于自己的演技非常自信,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哽咽说道: “我迷路了,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里,容鸩,我好怕,他们突然出现在我后面,手里拿着刀,想要对我图谋不轨。” 洛娇娇似是想到了什么极其恐惧的事情,直接趴在容鸩怀里呜呜哭了起来:“我宁死不从,当时都想直接跳进旁边那条河里。 我可是公主啊,他们就那样羞辱我,当时我闭着眼睛,差一点就要跳下去的时候。 就听到他们惨叫一声,睁开眼睛后就发现他们全都倒在地上了,一定是有神明听到了我的祈祷,不忍看我这样娇弱的小姑娘受欺负,下来帮助我了。” 躺在地上还尚有几分清醒的人听到洛娇娇胡乱讲的这一通鬼话,气的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娇弱?羞辱? 到底是哪边显得娇弱,哪边受到了欺辱啊! 容鸩耐心地倾听着洛娇娇的哭诉,随后拿起一块细白的手帕为洛娇娇擦干眼泪与血迹,柔声哄道:“乖,娇娇儿,若是难过的话,我去把他们都杀了,好不好?” 躺在地上的人不由得身子都抖了抖,随后闭眼装死。 得,又来了个活阎王。 洛娇娇趁着这个机会,对上容鸩的眼睛,语气中有着几分委屈:“容鸩,你不能离我太远,你看,你不在,我就陷入危险中的。 所以容鸩,你便待在我身边,好好保护我。” ……到底是谁有危险啊? 他们敢怒不敢言,他们之中有人轻哼一声,洛娇娇立马瞪了他一眼,那人迎上洛娇娇的目光,又怯弱得缩了缩身子。 容鸩抚摸着洛娇娇的头发,低沉的嗓音缓缓响起:“殿下的发散了。” 洛娇娇看着月亮逐渐向西,也不想待在这个破地方了,阴森恐怖,上京的房地寸土寸金,这儿却没有一个人居住,怎么想都觉得渗人。 干脆直接拉着容鸩向灯火弥漫处走去,走着走着,洛娇娇感觉手里似乎被塞了个什么东西,烛火的光芒温暖,点亮了整盏灯笼。 兔子的模样憨厚可爱,上面的眼睛留有余白,外面还糊着一层毛绒,栩栩如生,她惊喜地看着手里的灯,容鸩在一旁轻缓开口: “在集市里的时候,偶然看见有许多官家小姐都拿着这样的小灯,我想,殿下或许会喜欢,便买了一盏赠予殿下。” 洛娇娇很喜欢这盏兔子灯,上面还用毛笔写着祈福的话语,灵动的兔子灯上还挂着一串小铜铃,每走一步,铜铃都会发出一声清脆的铃声。 她不清楚上京的路况,便以害怕为借口,让容鸩走在前面,紧紧地牵着自己的手,他们避开了那些人来人往的闹市,而是来到了一条较为偏僻的小巷子,里面也有许多来游玩的过客,不过相对于中心处的繁华,这里便显得冷清许多。 容鸩带她走到一个买梳子的地方,他拿出一金买了摊上的所有梳子,那摊主见到金子立马喜笑颜开,干脆把整个摊都给了容鸩,自己拿着金子朝家走去。 容鸩让她坐在摊主的木凳上,轻柔地拆下洛娇娇的头饰,直至全部平铺开来,她的秀发乌黑亮丽,很长,可经过刚才的打斗,此时显得有些杂乱。 洛娇娇看了他许久,心中有些犹豫,她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把话吞到肚子里,什么都没有说。 容鸩看出来洛娇娇的几分不适,轻笑一声:“殿下若有什么疑惑,直说便是。” 他的手法认真娴熟,柔和地为洛娇娇梳平每一寸乱缕,洛娇娇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讪讪开口: “容鸩,你方才买下这梳铺的那一金,是哪来的?” 洛娇娇没敢拿出自己的小钱袋,身为安国九公主,她理应有数不尽数的财富,但洛娇娇很少有用到公主府里的支出,今夜里的这一金五十两银以及那十吊铜钱可都是自己辛辛苦苦打下来的。 这可都是她的血汗钱啊。 容鸩虽是萧国的皇子,是书里的大反派,可现在的他也不过依靠着洛娇娇,原主残暴无情,又怎会给容鸩额外的开支,若不是他长了一张好皮囊,估计原主会直接让容鸩死在自己的公主府。 “殿下放心,这一金并没有碰你钱袋中的。” 终于,容鸩将洛娇娇散乱的头发梳好,从洛娇娇的手中接过那根发带,细心地为她编好,又以一枚发簪固定住,为洛娇娇戴上头冠后,他不知从哪找出一面铜镜,递给洛娇娇: “殿下可以看一下,若觉得这发不适,也可以换个发型。” 洛娇娇随意地看了一眼,她对自己的造型并不感兴趣,可是就这一眼,让她愣了愣,随后有些不可置信: “容鸩,你的手艺这般好?” 洛娇娇此时又在铜镜中察觉出来几分不对,自己发上原本箍着的那根金玉琉璃簪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容鸩换成了方才在那小摊上见过的小兔子。 那小兔子精致小巧,用银簪镶嵌,戴在洛娇娇的发上,显得灵动而活泼。 “先前曾见那些侍女为殿下束发,看得多了,便学会了几次。” 洛娇娇回过头看着容鸩的眼睛,那漆黑的的眼眸仿佛与黑夜融为一体,深沉而幽远,洛娇娇隐约猜出几分不对,但还是没有开口。 他的学习能力非常好,几乎有着过目不忘的本领,如若他能跟在自己的师父身边,指不定学得能比自己更加出色。 可这发簪……洛娇娇看着它,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可不能随便乱送啊。 第42章 洛娇娇,我不想和离 有一对夫妻偶然路过,那个小娘子艳羡地看着洛娇娇,于是同自己的夫婿一起向前向洛娇娇问好,随即向她问道: “姑娘与公子可真是伉俪情深,饶是让我的夫君来为我绾发,恐是我这辈子的祈愿了。” 洛娇娇笑着看着容鸩,靠在他的怀中慢慢说道: “所以说我的好夫婿,他无所不能。” 做毒药,杀人,夺权样样精通,洛娇娇整日都在提心吊胆得苟活,这么难找的容鸩,偏偏让她给栽上了。 旁边那位小娘子的夫君似乎不是很乐意,他向容鸩微恭身:“敢问兄台与这位小娇娘成婚几日了?” 大抵是新婚燕尔,才能如此甜蜜罢。 洛娇娇一愣,容鸩比她的反应显然快很多,他把玩着洛娇娇的青丝,将其缠绕在自己的指尖,声音很轻,可说出来的一字一句都是那么珍重: “三年。洛娇娇,我同你在一起三年了。” 不是?洛娇娇回过头,十分难以置信地开口:“三年?” 她穿来这个世界连一个月都没到,敢情容鸩将原主时日里的虐待也给算上了? 早知道容鸩是个受虐型的反派人物,自己应该多打他几下的。 洛娇娇拉拉他的衣角,她的声音很小很细,带着认真,她的眼中一片清泠: “容鸩,其实你不必这样说,待过不久之后,我自会予你一封休书,届时我会上请于父王,削去你的奴籍,让你回到萧国。” “洛娇娇,”容鸩的声音有些沙哑,那双手落在洛娇娇的后颈处,脖颈传来的凉意让洛娇娇感觉有些发毛: “我们本就是夫妻。” 洛娇娇感觉要是再跟容鸩争论下去这个话题,迟早自己又得被气到,她四处看了看,打算跟他换个话题。 而自己身旁站着的那对夫妻也不知去哪了,大概是见他们之间的气氛微妙,早已溜走了。 最终,洛娇娇看着容鸩空荡荡的衣带处有些疑惑: “我记得你之前腰间一直戴着一块玉佩来着?怎么不见了。” 洛娇娇的记忆力很好,她甚至能记得那枚玉佩的形状以及后处的一小寸轻微的裂痕。 不知道是不是洛娇娇的错觉,她看着容鸩的脸,总感到他的动作有些僵硬,洛娇娇又问了一遍:“容鸩?” 他这才回过神来,目光却望向了别处,最终吐出两个字:“丢了。” “丢了?”洛娇娇皱着眉,有些担忧地说着:“我记得那块玉佩对你很珍贵,是你从萧国带来的。 要不要我派人来寻?” 容鸩则是摇摇头,向洛娇娇淡漠说道:“无碍,不过一些身外之物,丢了便丢了。” 洛娇娇还是不放心,她盯着容鸩那双眼睛,现在又成了那迷人的蓝灰色,洛娇娇嗤笑一声,她挑起刀尖,强势地将容鸩别过的头转过来,刀刃锋刃,在他的下颏划出鲜血,如一串珠链,血液滴在洛娇娇的手腕处, 她一字一句,不紧不慢地说着,洛娇娇眼中冷意升起,直直地盯着容鸩: “容鸩,我说过,你瞒不过我。” 她逐渐加深了力气,容鸩嘴角却勾起一抹淡淡的笑,他握住刀刃,直接将这柄短剑推得更深,另一只手则是拦住洛娇娇,强迫洛娇娇看着自己,鲜血淋漓,滴在洛娇娇的手上。 洛娇娇用尽力气,可还是抵不住容鸩把刀刃送往自己的颈间,鲜血汩汩流出,他嗓音沙哑低沉,洛娇娇看到他那双蓝灰色的眼中一闪而过的兴奋: “欺君之罪,又该如何。” 洛娇娇率先败下阵来,她直接把那柄剑扔在地上,银白色的刀刃上满是容鸩的血,鲜红色的血液流在容鸩那身玄黑色的衣装上,最后溅落在青石地砖上,流至河畔。 她看着容鸩,两个人彼此都没有说话,寂静的夜凝结了时间,最后是她率先打破了沉默: “你还是不信我。” 也怪她太过自信,不懂慢慢部署,小光球早已提醒过自己,他是个不懂爱的怪物,容鸩的伪装太过精湛,导致连自己都无法分辨出他的真实。 洛娇娇脱掉自己的外衣,将小刀洗净后把外衣割成条状,为容鸩包扎好伤口,又给他了几颗自己珍藏的小药丸,洛娇娇现在思绪很乱,她很想逃离这个地方,可还是忍住了。 凄冷的夜里还留有残冬的寒意,洛娇娇没有觉得冷,她深深地看了容鸩一眼,在这很长的时间里,他从始至终都没有为自己辩解,也没有说话。 “容鸩,我不怪你,说与不说都是你的自由,我本无权干涉其中,今夜是我逾越了。” 说完这句话后,她忽然觉得很冷,又在心中有些后悔方才对容鸩说过的重话,总不过是个玉佩,容鸩的城府颇深,他自有自己的用处,洛娇娇感觉自己的感冒还没有好,今夜里做的很多事情,都太过唐突。 浓重的血腥气在空气中弥漫,身后有人从暗处走出来,看到容鸩脖颈处的伤口还冒着血,惊恐不已: “殿下,臣这就为您去寻医者。” 许久未说话的容鸩此时终于开口: “不必,王烈,将那块玉佩拿回来罢。” 王烈皱着眉,向容鸩请求道:“还请殿下以大局为重,与那苏千金联姻是最为省力的方法,如今朝堂不稳,苏太傅是最有权势的文臣,势必要与他结盟啊。” 容鸩却答非所问,他还看着九公主离去的背影,她瘦了很多,单薄的衣衫并没有压弯她骄傲尊贵的身躯,也许今夜,真的是自己太过了。 “王烈,她会想要这个后位吗?” 王烈直接跪在地上,向容鸩叩首:“殿下,待您统一天下,这个九公主也不过是个俘虏,后位乃是一国之尊,断不可许给她。 更何况,她今夜对您……” 王烈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容鸩,只发现容鸩一直在看着九公主离去的背影,似是并没有用心来听他的话,王烈叹息一声,最后只能改变了自己的话语: “殿下,待您夺得江山之后,天底下哪个女子,不愿臣服于您? 您若实在不想同苏太傅之女联姻,大可以予她一个念想,等到成功拿下那两块地后,再将其斩草除根。” 洛娇娇回到殿内后,小光球也慢悠悠地跟在她的身后,它看出来了洛娇娇的心情不是很好,于是向她劝解道: “宿主,您先别气,反派一直都是这个脾性的,您还是有点进展的,起码偶尔还能瞧一眼反派的真实面目,若不然,他的假温情可是最致命的。” 洛娇娇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她面色比方才要舒缓了一些,只余疑惑不解: “他现在的权力,到哪一步了?” 剧情的发展她越来越搞不懂了,乔声与祁阳的每一次决定,都在往主线的背面发展,洛娇娇尽量维持住自己这边的剧情线,却没想到现在越来越捉摸不透。 在原着里,他们可是到最后才去攻的江南,在此之前,他们连提都没提过一嘴。 小光球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和洛娇娇说道:“反派现在的权力……可以说各国都有他所苦心部署的兵力与政权,正在一步步瓦解萧国。” 洛娇娇有些震惊,在原着中他的权势是和祁阳在同一步进行的,如果说容鸩已经发展到马上就要回萧国夺取政权的话,那么祁阳也该于丰州发动兵变。 可她才穿来连一个月都不到。 小光球看出了洛娇娇的心思,于是晃晃悠悠地飘在她的身旁,向她说道: “宿主不必太过担忧,祁阳那边的兵力还未发展开来,只有反派一人的剧情线发生了改变,宿主还是可以继续努力的。” 洛娇娇缩在被褥里,沉思了许久,向小光球问道:“如果说,我想办法将他的权势削弱,还能稳住他的剧情线吗?” 小光球也不太清楚,模棱两可地说着:“反派的发展并不会影响主线的,宿主你需要防备的是男女主,并时刻注意着自己的恶毒值与他们的主角光环。” 洛娇娇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那我是不是也要跟着去江南?” 把乔声辛辛苦苦培养的私兵与祁阳的功劳全都据为己有。 小光球满意地向洛娇娇上下飘了一下,对她说道: “没错,宿主,您的恶毒值是在她们的气运值之上的,您要做的就是不停地对他们做坏事,这样就能成功将他们身上的气运值转变为您的恶毒值。” 洛娇娇点点头,随后又多嘴问了一句:“那你能帮我做什么?” 小光球很是骄傲地发着自己的白光:“当然是为宿主加油打气了。” 算了,当它是个灵活的手电筒得了。 小光球突然感觉到了什么不对,那团白光越来越弱,最后小光球提醒洛娇娇: “宿主,反派就在殿门外。” 洛娇娇嗯了一声,并没有去管,而是自己缩在被子里,靠着暖炉烘着暖,她今夜有些失眠,一直在想着接下来的路自己该怎么走。 她从未接触过夺权这一类的事情,从小自己接触的书也只有各种医书杂记。 洛娇娇下了床榻,将被子披在自己身上,拿着烛台向自己的书桌走了过去,今夜她还是受了凉,哪怕她回府之后立马就熬了一副汤药来暖身,可还是没有什么作用。 她咳嗽了两声,冷意越来越深,可洛娇娇还是强忍着身子的难受,提起毛笔草草起书。 她一笔一画都是那么谨慎,最后借着昏暗的烛火,仔细核对了一下,感觉无误后才将它放进封纸中,盖上公主府的掌印,又烙好封章,收至柜子中打算明日再遣人把这封信送到驿馆里。 洛娇娇冷得难受,她将烛火吹灭后,隐隐约约能看见殿门外容鸩那模糊的影子,洛娇娇的脸色有些苍白,她没有急着上榻暖着热,而是慢慢向殿门走过去。 走到离三寸远前,洛娇娇停下了脚步,她与容鸩好像两个倔强倨傲的人,谁都没有让步。 又或者说,这个倨傲的人只有洛娇娇一个,毕竟容鸩可是从未在意过什么,从来都没有人对他有过善意,可能洛娇娇对他这些日子的维护,全被他当作有目的一般的接近。 洛娇娇此时气消了很多,她察觉容鸩更像是一只受惊的小狼,呲牙裂目,警惕着盯着所有朝他靠近的人。 她靠在殿门旁席地而坐,暖灯在她身边为她添着热意,最终是容鸩开了口: “殿下,今夜之事,也是我的错。” 不错啊,他竟然来跟自己认错? 洛娇娇心中隐有激动,直接让她慌乱咳嗽了好几声,洛娇娇还是故作矜持: “容鸩,我可没说自己会原谅你。” 她听到容鸩在殿外淡笑一声,他的嗓音如初融的泉水叮咛,细碎的清冷感让洛娇娇有些沉迷,他也坐在洛娇娇的殿门外,二人的距离是这般相近,又是那样遥远: “洛娇娇,休书便不用写了。” 他的声音让洛娇娇有着容鸩似乎在乞求自己的感觉,可系统给她的进度却是容鸩依然没有对自己有任何感情,甚至她连容鸩到底恨不恨自己,小光球也无法给她个准确答案。 种种一切,洛娇娇都感觉自己的系统根本不太正常。 小光球瞒着她很多,甚至这里的很多事情,都有着蛛丝马迹让洛娇娇有种强烈的熟悉感。 洛娇娇有些虚弱,她去端了盏热汤饮下,她搞不懂容鸩为什么会突然不想要与自己休掉他,明明这样才是对他最好的选择。 她还是起了想要逗弄的意思,洛娇娇又饮下一口热汤,不紧不慢地向容鸩笑道:“是啊,这封休书还是让二皇子殿下来亲自笔写比较好。” 她如果记得没错的话,容鸩的身份是萧国第二位皇子,纵然那萧国皇帝与诸多老臣都不愿承认容鸩的存在,可无奈着本就是改不掉的事实。 容鸩在殿门外沉默了很久,就在洛娇娇以为容鸩已经离开了的时候,她站起身想要回到榻上,却听到容鸩富含磁性的嗓音有着沙哑: “洛娇娇,我不想和离。” 第43章 殿下,奴求您 洛娇娇愣住了,她不可置信这句话竟然从容鸩的嘴里讲出来。 他认真的? 洛娇娇平复好自己还在惊讶中的情绪,从容说道:“容鸩,你不爱我,不是吗?” 她才不信反派的鬼话,一次两次的欺骗洛娇娇早已忍够了。 果不其然,容鸩这次并没有回答洛娇娇的话,她叹了一口气,往那暖炉中添了一些炭火,借着火光芒芒,洛娇娇回到案桌上拿了几本书。 洛娇娇并不知道,当她向容鸩说出这句话后,他墨瞳幽深的眼睛头一次露出茫然的神色,他懵懂无措,紧握的手因为用力的原因再次裂伤,疼痛使他恢复了神智,也让他感到自身的可笑。 他站在殿门外很久,殿内的烛火已然熄灭,是什么时候开始在意她的?容鸩也记不太清楚了。 今夜王烈劝告他,容鸩完全有机会能够离开公主府,离开安国,回到萧国去筹谋自己的权业。 他说完这句话后,容鸩下意识地想到那个不可一世的九公主。 她说过的,会一直陪在自己身边…… 洛娇娇,你不能食言。 要不然,他真的会疯。 洛娇娇还是硬不下心来,她手捧着暖炉,腾出一只手将殿门打开,就在这一瞬间,洛娇娇被容鸩抱住,他抱的很紧很紧,身上还有着寒意,暖炉抵在二人之间,如一颗炽热的心脏。 容鸩的手还带着伤,洛娇娇没敢多做动作,他靠在洛娇娇的身上,闭着眼睛向洛娇娇轻声吐出几个字: “陪陪我。” 洛娇娇愣在原地,她并没有把容鸩推开,而是伸手回抱住容鸩,那盏暖炉掉在地上,炭火撒溅一地,惺忪的星火不多时便在冷风的直灌下浇灭,她听到自己几乎是脱口而出的话: “容鸩,留在我身边。” 殿内她刚想唤丫鬟来点灯,容鸩环在她的身后,吻在她的耳垂,洛娇娇每说一个字,他就咬洛娇娇一下,让她说不出话来。 耳朵与腰都是洛娇娇的敏感点,容鸩一手揽着她的腰,一边不停地吻着洛娇娇,她几乎快要瘫软在容鸩的怀中。 不对啊,他怎么这么喜欢亲自己? 原着里的容鸩,哪怕面对乔声,有的也不过是眼底那几分难得的柔情,哪有这般……动情。 她被容鸩半退半就,直接躺在了床榻上,容鸩手中的热意游走在她的身上,让洛娇娇有些沉浸,她反客为主,将容鸩压在身下,她娴熟地解着容鸩身上的衣带,轻咬他那性感的喉结,随之又深吻于他的薄唇上。 洛娇娇靠在他身上,二人彼此依偎,彼此缠绵,他们并没有做什么太过深入的交流,洛娇娇吻着容鸩那双蛊人心智的眼睛,她的声音很轻很细,如碎风般落到容鸩的耳畔,挑逗的笑意俏皮说道: “容鸩,求我。” 洛娇娇看着容鸩墨色的眼瞳逐渐渐变为蓝灰色,他吻着洛娇娇的唇,嗓音沙哑,那双眼眸里带着湿润,洛娇娇别过头去没敢再看,怕再看下去,她又将沦落于情欲的陷阱中: “殿下,奴求你。” 洛娇娇笑了一声,她从容鸩身上下来,抱着自己的被褥到床榻的另一边睡去,她把玉枕横在两人之间,看着容鸩那双眼睛又恢复了墨色,洛娇娇伸手描绘着他的容颜,指尖略过他的眼,拂过他的薄唇,最终停留在他的颈间: “你求我我也不给你。” 这一觉洛娇娇睡得出奇的安稳,她没有再做什么噩梦,而是一觉睡到了天明,当她睁开眼的时候,十分意外地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睡到了容鸩的怀里,他的手揽着洛娇娇,让她动弹不得。 他睡得很好,床榻旁的暖炉燃出来的热意包裹着二人,洛娇娇小心翼翼地试图掰开容鸩的手好让自己逃出去,结果她还没碰到容鸩,那人便被自己轻微的晃动给吵醒了。 容鸩将自己抱得更紧,他嗅着洛娇娇发间的香气,闭着眼睛,仿佛又将睡去。 洛娇娇可不想继续躺下去,她直接起身唤来丫鬟为自己更衣,那些丫鬟看到洛娇娇身上的吻痕,不免都有些羞怯。 洛娇娇皱着眉,她和容鸩昨夜还真没干什么别的,光是亲吻就能让这个反派上瘾成这副样子,倘若他再解锁了个别的什么,那不更得要命。 她对着铜镜细心整理好自己的衣冠,又将脖颈处那抹显眼的吻痕贴上了花钿遮挡住,今日她早已打算好去城外的那处桃花林子去看看,洛娇娇最喜桃花,灼灼桃花如晚媚的夕阳,尤其冬日酌寒,好不容易熬过了晚冬,新春之际,她必要去瞧一番热闹。 洛娇娇临行之际还不忘向容鸩威胁加嘱咐,让他把萧箐的幻术给解开,他那幻术实在蹊跷,容鸩每一次的出现,都能够在不经意间给他人下蛊下术,蛊毒好解,可这幻术必须得让容鸩亲自去。 容鸩则是淡然摇头:“殿下无须担心,萧箐的幻术早已解开了。” 洛娇娇还是不能相信容鸩能有这般好心,她打量了容鸩一眼,他那双蛊人的桃花眼并没有别的情绪,洛娇娇疑惑问道:“昨夜你一直随我身边,我怎没见你回去解开那个幻术?” 他慢慢向洛娇娇说道:“殿下走出房门的那一瞬间,幻术便已解开。” ……这话听着不是很合理可从容鸩嘴里说出来怎么那么正常。 算了,反正她也只是个人人都能踩一脚的炮灰反派女配而已。 洛娇娇没有带容鸩去那桃花林,而是向他哄骗道是陛下的宣旨入宫,自己必须一个人去。 这样好的天气,洛娇娇只想一个人去,她带了很多很多点心盒子,就等着慢慢品茶尝甜,再观赏那烈烈桃花。 马车跑得很快,在富贵华丽的轿子里,小光球有些担忧地向洛娇娇问道:“真的不用把反派给带上吗?” 洛娇娇吃着点心,不紧不慢地说道:“不必,他要是跟过来,我哪还有赏花的乐趣。” 估计都得成反派赏她了。 城外的桃花林桃花初绽,引得不少上京富贾官臣前来赏花,在桃花深处有一座小亭,是以乌木做成,香气与桃花香混在一起,不但没有引人不适,反而有种特别的幽香,让人心旷神怡。 洛娇娇一路走的也畅快,那些文臣武将见了她,无一不面色阴沉,拉着自己家眷向后退去,连一个眼神都不愿看向洛娇娇,匆忙携着家眷回府,那感觉,似是落荒而逃一般惹人发笑。 这么一来,原先还人潮汹涌的桃花林,如今剩下也不过方才的三分之一,他们见了这个九公主,如同是见到了什么晦气肮脏的东西,纷纷离去,似是这片桃花林子都被九公主惹上了脏物。 洛娇娇心中还是叹息了一声,想当初她可是人见人爱的小姑娘,跟着师父去诊治病人时,那些病人见洛娇娇可爱的模样,总会在临走前给洛娇娇塞上一两件物什吃食。 现如今,她就跟个瘟神一样,不过这样也好,如今这片桃花源也难得清静,她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早已准备好的点心盒,又从空间中拿出一坛从宫里抱出来的佳酿,为自己倒上一杯。 美酒美景还有美食,简直人生一大乐哉。 正当她准备大快朵颐地时候,身后却冷不丁冒出来一个声音,差点吓得她把手里的那块绿豆蒸糕掉在地上。 那声音很冷,洛娇娇甚至都能听出来他没有带任何遮掩的厌恶:“洛娇娇,你怎么会在这儿。” 哟,真是冤家路窄,她这几日还真没有心思去找乔声与祁阳的麻烦,没想到这俩人直接跑自己眼前舞。 洛娇娇安下心吃着自己的东西,不紧不慢地说着:“南安王若是想幽会,全然能寻个较隐蔽的地方。 例那野外的那座破庙,近来本公主也有听闻那里夜间时而出现女子的呻吟声和男子的声音,所以本公主还是比较推荐你们夜间去那座野庙的。 毕竟近来官府对那一类的事情查得严,指不定南安王与乔二小姐能给朝廷立个功,把那对野鸳鸯给抓出来。 而不是在这儿光明正大之下,来质问本公主这样的弱女子为何在这儿。” 祁阳的脸瞬间阴沉了不少,他的手紧握着佩剑,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乔声握着他的手,向他轻轻摇头,示意他要控制住自己,如若在这个时候爆发,那么他们所做的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不愧未来是祁阳军师的人,乔声明显要比祁阳冷静很多,她向洛娇娇款款行礼: “臣女乔声,见过九公主。” 洛娇娇轻蔑地看了她一眼,过了许久才让乔声平身,乔声低着头,一副谦卑的模样: “殿下昨夜可是去了上元京市?” 洛娇娇直接回了一句:“没有,别乱说,不是本公主。” 乔声不屈不饶,只是淡笑一声,将手里的一件发钗向前奉上:“那或许是臣女与南安王爷的错觉,只是记得这枚发钗殿下曾戴过,便误以为昨夜与殿下巧合偶遇。” 洛娇娇看着那枚发钗,上面是以羊脂白玉雕刻的白玉兰,确实是洛娇娇平日里素爱戴的款式,也许是昨夜里的打斗中,自己无意间将这枚发钗掉落。 这也足以证明,他们当时并没有走,而是不知藏在了哪里,目睹了所有。 洛娇娇将那枚发钗收起来,她垂着眸,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是本公主的,然后呢?你们又该如何证明那夜里你们见了我。” 乔声微笑道,那笑容中藏着危险,好似一柄刀子,直直地戳向洛娇娇: “证不证明已经不重要了,殿下,你既已听了个大概,臣女也不会再作隐瞒。 无论怎样,您终归是斗不过臣女与南安王,您向陛下揭发与否,对我们并不重要。 朝政早已腐败,只要兵发,整个安国都将陷入水深火热之中,殿下,臣女忠告一句,那些地方官员,可早已没有先前的那般忠心耿耿了。” 洛娇娇这才站起身来,她一步一步走向乔声,乔声心中竟头一次产生了几分恐惧与紧张,她向后退了一步,面容依然扯着笑,不过她笑得太过牵强,洛娇娇没有看下去。 她走到了乔声的面前,乔声身旁的祁阳却比乔声还要紧张,他伸手挡在洛娇娇面前,冷声质问: “洛娇娇,你还想干什么?” 洛娇娇轻笑一声,她从袖中拿出小剑,直接没有任何犹豫地刺在祁阳的手上,他一时没有防备,突如其来的刺痛短暂麻痹了他的神经,下意识地将手收回去。 洛娇娇没了阻碍,直直地站在乔声的面前,祁阳拔剑出鞘,银白色的刀刃指向洛娇娇,锋芒撩起洛娇娇的长发,削去她的几缕青丝,祁阳的声音很低: “离她远点。” 洛娇娇抬起眼睛,看着祁阳,那双秋水般的眼眸似是那样无辜,她喃喃喊了一声:“祁哥哥……是我啊,我是娇娇儿。” 祁阳一时愣在了原地,洛娇娇也不急,依然在用那样委屈的目光看着他,她在赌,赌祁阳对于这个九公主是否还能存留半分温情。 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祁阳能够成为这本书的男主,必然是还有情谊留存,不像容鸩,既不懂爱也不会爱。 果不其然,洛娇娇还是猜对了,祁阳深深地看着自己眼中,那目光复杂,但还是收剑入鞘,闭着眼睛对洛娇娇说了最后一句: “你走罢,我们之间将不会再有任何关系。” 乔声看着祁阳,有着难以置信,这么久以来,她一直所矜持的冷静瞬间被打破,她皱着眉向祁阳说道: “你难道会去相信她不会告发?” 洛娇娇还是挺善解人意的,她淡淡地向乔声劝慰道: “乔声,本公主从来没有将你们视作仇敌。” 毕竟就你俩,她还真没瞧上眼,怎么配当自己的对手。 洛娇娇随后又慢慢说出一句话,让乔声直接愣在了原地: “乔声,那些地方官不忠于朝堂,可你们就认为,他们会诚心服从于你吗?” 第44章 情动于雾茫 乔声原本还笑着的脸立马僵住,她锐利的眼神扫在洛娇娇身上,皱着眉问道:“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洛娇娇把那枚白玉兰的发钗戴回自己头上,看着祁阳,不知是洛娇娇的目光太过直白或是什么,祁阳这个久经沙场的少将军头一次别过了头。 “怎么?不敢看我。” 她瞥了一眼身旁的乔声,只看她紧握拳头,低着头默不作声。 她依然没有资本,来跟自己叫嚣。 洛娇娇轻笑一声,她的声音很细,好似自己印象中的那个时常跟在自己身后的那个小公主透过漫长岁月,与自己说话: “祁哥哥,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还记得你第一次跟随祁大将军上战场时,我跪了三千台阶为你求得一个平安福。 结果啊,后来有宫女告诉我,她在城外的护城河里,发现了我所赠予你的那枚平安福。” 洛娇娇的目光落在他的剑穗上,做工很精致,流苏细缠,漂亮得很:“想必这便是乔二小姐做的剑穗? 早有听闻乔二小姐精通女红,不知以后的乔二小姐是否还能有机会为本公主绣上一个。” 乔声的脸彻底变冷,她直直地看着洛娇娇:“殿下想说什么不妨直言?” 洛娇娇直接离她更近一步,手中的短剑抵在她的腰间,漫不经心地说道:“乔二小姐近期大抵是没怎么与江南官臣通过信。 不巧的是,本公主母后虽是小臣之家,但也是与众多地官交好,乔二小姐真觉得就你那点虾兵蟹将,能够抵安国十万兵将? 在这儿威胁本公主,你有几条命够本公主玩的。” 洛娇娇向后退了一步,手里的短剑也被她扔在地上,桃花被春风拂过,粉红色的花瓣沾在她的发上,洛娇娇撑起油纸伞,抵住这满天花雨,向乔声漠然道: “本公主不知怎的,突然想吃些城西那家的酥铺的芸豆糕,只可惜今日未带什么侍女来,不妨劳烦一下乔二小姐跑跑腿,去那儿给本公主取些过来。” 乔声她没有向洛娇娇起争执,二人身份的尊卑在这儿早已构成了阶级层,如果没有祁阳在这儿,乔声连与洛娇娇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桃花林位于城东的郊区,与那糕点铺子至少有五里的距离,祁阳冷冷地看了洛娇娇一眼,伸手扶住比较娇弱的乔声,对她轻声安慰: “我随你一起。” “本公主可还未说过让你走。”洛娇娇在他们身后突然出声,她的语气随意,可话语中的命令又让他们不得不从。 乔声那双眼微微湿润,白色的衣裳让她添了几分仙气,她靠在祁阳身上,对他摇摇头:“既然殿下要寻你,将军,臣女先行一步罢了。 将军与公主从小一起长大,这样的情谊,臣女自是不敌。” 祁阳犹豫了片刻,还是想要与她一起走,却被洛娇娇拦住,她拿着一把匕首,轻松地划开了祁阳的内衫,露出了他那道深长的疤痕。 在沙场征战这般久,他身上自然是有着数不胜数的伤疤,这道疤痕很新,仔细看还有未干的血迹,洛娇娇伸手按着他的伤疤,加深了力气,疼痛让他倒吸了一口气,祁阳阴沉着脸,攥着洛娇娇的手,冷声质问: “殿下想要做什么?” 洛娇娇淡然而道:“祁将军,这些伤疤可都是为朝廷征战而出,祁家满门忠烈,唯省你一根独苗,我父皇怜惜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去纵容你, 甚至同我说过,安国子民有你这样的将军,将不再忧虑什么祸乱。 可谁能想到,这个人人称赞的少将军却是拿着剑,第一个指向了自己的子民。” 她这番话说的并没有错,祁阳夺到兵权后,第一个要攻打的,就是当时正处于朝政混乱之期的安国。 洛娇娇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在这座亭落中,又为他斟上一杯酒,慢悠悠地走到祁阳的身前,她的眼神犀利而精明,对祁阳一字一句笑道: “自你回来的第一日,本公主便以告诉过你,本公主早已不是从前那个洛娇娇,从今往后,本公主亦不会去管你和乔声之间的事情,不过如若你们敢阻拦本公主一步。 本公主定会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她后面几个字咬的很重,祁阳冷冷地看着自己,似是一句话都不愿同自己说,最后他还是向洛娇娇凝声说道: “洛娇娇,你觉得你能阻止得了我?” 洛娇娇轻快地笑起来,少女的嗓音带着清澈,清脆如铃: “拭目以待。 祁阳,我知道你的野心,但很可惜,我也是个有野心的人。” 说完这句话后,洛娇娇便走出了这座小亭,撑着青白色的油纸伞朝外走去,小光球在她身边向她惊喜地说着: “宿主,刚才虽然您的恶毒值只加了一点点,可他们的主角光环下降了很多。” 洛娇娇敷衍地嗯了一声,她突然停身向小光球问道:“我到底什么时候能回家?” 小光球支支吾吾起来,它不知所措地飘到了一旁,向洛娇娇扯开了话题: “宿主,刚才……反派也来了这里。” “什么!”洛娇娇心一惊,她看着那个小光球,沉默了许久她才开口:“他在这儿停多久?” 小光球晃了晃身子:“不知道,宿主把乔声支走之后,本系统便陷入了休眠。” 洛娇娇心里更慌了,她还不太清楚容鸩到底对乔声现在处于什么样的情感,万一他再看到乔声受了委屈心疼,自己所做的一切可都白费了。 她立马朝着马车跑过去,气喘吁吁地对轿夫说道:“快,回府!” 轿夫看着洛娇娇一脸焦急,也不敢多言,立马驾车向公主府驶去。 她坐在马车上,心里有些慌乱,闭上眼沉思了许久,让自己强迫静下心来,那片桃花林离公主府并不是很远,不过半炷香的时间,她便回到了府邸。 府外的侍卫向她弯腰行礼:“见过殿下。” 洛娇娇还是不太放心,向他们询问:“容公子可是回府了?” 他们相视一眼,有些疑惑地向洛娇娇说道:“容公子今日未曾出府……方才还有婢女曾见容公子向厢房走去。” 不可能,容鸩今日绝对是去了那个桃花林子。 她安静了几秒后,向出来迎接自己的侍女吩咐道:“去跟膳房说一声,做些好菜端去容公子的房间,做得清淡些。” 时间已经挺晚了,黄昏的晚色映在墙上,为世间添了几分柔和的色调,洛娇娇走到容鸩的院子中时,不经意地发现他院子里所栽种的花已然枯败了不少。 洛娇娇走进那个破败的殿内,容鸩正伏案写着什么,听到洛娇娇的脚步声,才抬头看了她一眼。 漆黑的瞳孔折射着刺骨的寒意,洛娇娇心不由得一慌,她干笑两声,坐到了容鸩的身旁,靠在容鸩的肩上,好奇地向容鸩问道:“容鸩,你在写什么?” 容鸩的声音很轻,落在洛娇娇的耳畔: “殿下可以仔细看看,奴为殿下所作的画。” 洛娇娇看了一眼,只此一眼,便让洛娇娇全身血液凝住,脑中嗡嗡作响。 那是她与祁阳在桃花林之下,自己拿刀挑开祁阳衣服的画。 容鸩的画工很妙,比宫中的画师还要精美,洛娇娇的神态都捕捉得非常相近,甚至连她发上的桃花瓣都画了上去。 与洛娇娇不同的是,祁阳的画工则显得潦草很多,他的脸并没有面容,反而画纸上破损得很厉害,似是有人拿什么锐器直接戳烂了祁阳的脸。 洛娇娇心里有些发抖,同时感受到了身体的不对,她的头愈发晕沉,她掐着自己的穴位好让自己保持清醒,但起不到任何方法,她的头越来越沉,直接晕倒在案桌上,砚台被她意外碰落,墨汁溅在她青白色的裳裙上,沾染了她的纯白。 容鸩吻着她的唇,在临晕之际,洛娇娇听到容鸩沙哑而低沉的声音缓缓在她耳畔响起: “洛娇娇,你当真没有心。” 醒来的时候,洛娇娇感受到了一阵很强的冷意,她不知被绑在了哪里,这里一片漆黑,她应该在一座山上,凄寒的月光隐隐照在她的身上,她不安地动了动,发现自己躺在一块较为平缓的石块上,容鸩躺在她的身旁抱着她。 那双漆黑的眼睛与黑夜融为一体,幽暗深远,像是一只饥狼,正在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的猎物。 他咬着洛娇娇的红唇,厮磨辗转,向洛娇娇淡然开口,带着几分笑意:“殿下醒了。” 洛娇娇平复好心情,向容鸩轻声问道:“容鸩,你今下午都看到了什么,我都可以向你解释。” 倒霉死了,容鸩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她对祁阳动手的时候来。 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对,洛娇娇绝望地闭着眼。 容鸩没有说话,他向下吻着洛娇娇的颈间,咬在那个花钿上,他的声音低沉,撩人心弦: “殿下若是想当南安王妃,当然可以。” 他将洛娇娇打横抱起,突如其来的失重感把洛娇娇吓了一跳,她紧紧地靠在容鸩的身上,却听容鸩淡笑一声: “殿下,抬头看看。” 洛娇娇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了下面一眼,立马把她给惊住了,石块底下漆黑一片,深不可测,寂静的寒夜里,月光冷冷地照在下面,洛娇娇偶然瞥见浮起的几波涟漪。 容鸩轻柔地将她放下来,解开一直捆在洛娇娇手腕上的绳子,吻在她的发间:“殿下若想当这个王妃,不妨把奴带上。” 他会慢慢去杀那个碍事的东西。 洛娇娇心中也没了恐惧,她抬起容鸩的脸,对上那双墨色冷然的眼,她淡然一笑,在容鸩的眉间烙下一吻: “容鸩,你吃醋了。” 她看了眼那个深渊,不紧不慢地向容鸩说着,她的声音撩媚,像是祸国殃民的妖姬: “我们一起死。” 说完这句话后,她拉着容鸩的手,一同跳了下去,冰冷的河水淹没了二人,她吻住容鸩的薄唇,抚摸着他身上的伤痕,她的吻很深,无时无刻不在抚慰着容鸩那颗炙热痴欲的心。 他们彼此交缠,彼此深吻,洛娇娇像是一个主导者,她轻柔地在水中解开了容鸩的衣袍,娇媚的声音萦绕在容鸩的耳畔:“容鸩,试着解开我的衣带。” 容鸩性感的喉结滚了一下,那双眼睛不知何时又变为蓝灰色,眼中的情欲再也没有了遮掩,他一双手扣在洛娇娇的头上,加深了这个吻,另一只手则是解开了她的衣带,向下吻去。 河水很浅,带着几分暖意,因为山林的缘故,导致这片河水见不到明光,显得有些昏暗阴沉,洛娇娇软在容鸩身上,容鸩轻柔地把她抱起,向岸边走去。 他的力气很大,轻巧地撕开了洛娇娇的里衣,在她身上缠绵。 细落的吻占满了她的全身,撕裂的疼痛伴随着快感让她轻声吐出。 世界一片黑暗,他们互相依偎于这片世外桃源,他们双手紧紧相握。 洛娇娇很喜欢容鸩那双勾人心魄的蓝灰色双眸,她吻在容鸩的眼畔,低声呼唤着容鸩的名字。 漫长的夜里似是没有止境一般,星夜点点温柔地照着二人。 容鸩的眼底有些泛红,不停地吻着她的唇,她的脖颈处,以及她的那颗媚人的朱砂痣。 洛娇娇先前果然说的没错,容鸩这个反派真不能解锁别的什么东西,这么一夜下来,容鸩似是毫无止境一般,反复行动。 洛娇娇已经疲惫得不行,她还是撑起精神,接受着容鸩一次次的浓情。 到最后,她还是没有撑住,趴在容鸩的身上,沉沉睡去。 情欲沉浸的那一刻,容鸩才感到从未有过的愉悦,洛娇娇已经累得睡了过去,他吻着洛娇娇的眉间,将她拥住。 他从未有过这样安心的时候,他看着怀中的人,指间撩起她的长发,将那根发簪绾起,低声而言: “洛娇娇,我绝不会放你走。” 那些阻碍的人,来一个,他便杀一个。 只剩下你我二人,那该多好。 第45章 只道当时是寻常 洛娇娇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身上那股酸痛的感觉让她到现在都难以起身,她朦胧睁开眼,眼前那片富丽堂皇的装饰让她心安了许多。 容鸩不知怎么把自己抱回来的,她身上穿着白绸里衣,身上到处都有吻痕,时轻时重,容鸩将她揽在怀中,他原本清冷的身上如今有着热意,身上的清香盖住了昨夜的情迷。 洛娇娇不安地动了动,不知是碰到了容鸩的哪里,他发出一声闷哼,墨眼微睁,那双蛊惑人心的眼睛再也不见清冷,满眼的情欲几乎要将洛娇娇淹没。 他低下头,咬着洛娇娇的红唇,手不安分地在洛娇娇身上乱动,洛娇娇不满地将他推开,昨夜累了她整个夜晚,石块崎岖不平,容鸩垫在她身下倒是没那么难受,不过她被容鸩折腾得一晚都没睡好,她不满地瞪了容鸩一眼。 容鸩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他声音低沉,拱在洛娇娇脖颈处细咬:“殿下,求您。” 洛娇娇轻呵一声,她吻在容鸩的眉眼,笑着调侃:“容鸩,我怎么记得,前些日子你还说过你不懂情爱之事……” 她挑起容鸩,对上他那深邃的墨眼,漫不经心地说着: “你自己说的,你对情爱之事半点兴趣都没有,对于我,那更是没有任何兴趣。” 容鸩的眸色变得有些晦暗不明,他偏过头,在洛娇娇掌心烙下一吻,神色有些不自然,咳嗽了几声也没有再说话。 洛娇娇又笑了两声,她就躺在容鸩的身旁,饶有兴趣地看着容鸩的不自然,过了许久之后,洛娇娇才慢慢向他唤道: “容鸩,叫我的名字。” 容鸩沉默了一会儿,嗓音沙哑而带有难以诉说的撩拨,让洛娇娇安静了许久: “洛娇娇。” 洛娇娇轻轻一笑,她吻在容鸩的薄唇上,逐渐深入,手轻易地解开了他的衣带,他那双蓝灰色的眼瞳不觉动了动,另一只手则是扶在洛娇娇的腰间,谨防她摔下去。 自己则是闭着眼睛,任由洛娇娇的作为。 洛娇娇全然不担心今日会有什么丫鬟闯进来,她在很久前就向她们下了命令,没有她的传召,任何人都不得踏入自己的寝殿。 她全心全意地吻着身下的人,逐渐撩起他的欲火。 过了很久之后,洛娇娇才察觉到不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主控权慢慢挪向了容鸩,她被压在身下,看着那双蛊惑人心的蓝灰色眼瞳逐渐动情。 不知到了什么,容鸩才餍足停下,洛娇娇累得不行,她直接拉上被褥想要继续睡,身上的吻痕到处都是,容鸩似乎很喜欢在洛娇娇身上留下他的痕迹,尤其她脖颈处的吻痕,盖都盖不住。 容鸩起身整理好了一切,又端来铜盆为洛娇娇梳洗,做完这一切后,他也没有走,而是坐在洛娇娇的榻上,拿着一本书卷借着窗外的光慢慢翻阅着。 突然间,洛娇娇记起今天是她约好要去为宋时砚诊治眼疾的日子,猛地站起来,唤来外面侍候的丫鬟来为自己更衣。 公主府里的大部分丫鬟都被自己遣散更换,留下来的都是些明事理懂分寸的,看着洛娇娇身上的痕迹也没有多言,只是默默向洛娇娇提了一嘴: “殿下可要稍作遮掩?” 洛娇娇对着铜镜看了一番,还是摇摇头拒绝了:“罢了,痕迹太深,无论抹多少脂粉都掩不下去,贴两个花钿便可。” 那些下人点点头,为洛娇娇找来几帖花钿敷上,随后又为洛娇娇绾发,询问洛娇娇所要戴的发簪时,洛娇娇犹豫片刻,还是拿出了上元夜里容鸩送予自己的簪子别上。 旁边有侍女见了这个簪子,不免由衷感叹道:“殿下的这枚兔簪好是小巧玲珑,饶是将宫里的玉匠请过来,也不定能做到这样。” 洛娇娇嗯了一声,她向身旁的侍女问道:“一切可都准备齐全了?” 侍女点点头,向她弯身请道:“殿下所要的一切,奴婢都已命人备好,马车就在府外,待殿下前行。” 洛娇娇并不想告诉容鸩宋砚的故事,一来是她难以启齿,她本就不能对容鸩透露任何关于自己世界的任何事情,二是这个九公主对常年隐居于山林中的宋砚并不相识,倘若说了出来,必然会惹得容鸩怀疑。 她犹豫了一会儿,干脆决定用自己时常应付自己师父的方法算了: 撒娇。 洛娇娇上去拽着容鸩的衣袖,拉了两下,无辜地向容鸩眨着眼,语气中净是委屈与娇弱: “容鸩,我想一个人出去一会儿,好不好。” 容鸩垂眸看着她,眼神中唯有淡然清冷:“殿下想去哪里,与奴又有何关系。 奴连您的侍卫宫女都不及,怎敢去干扰殿下的行程。” 洛娇娇在心中冷笑,是,他是不想干扰自己的事情,也不知是谁在她的衣物上撒上了藜粉,好让他清楚地找到自己的位置。 藜粉很特殊而金贵,它的香气只对茗虫有着极强的吸引力,茗虫是快要绝迹的蛊虫,没想到她昨夜竟是在容鸩那边发现了一只。 大抵他便是靠着这个,知道自己去了城郊外的那片桃花林中。 洛娇娇今日一早,便让那些侍女为自己身上撒了些泡着莜花的露水,能够干扰藜粉的气味。 除此之外,她还十分谨慎地佩了个香囊,里面有沉香与乌木,能够扰乱茗虫的嗅觉。 洛娇娇还是向他一笑,她在容鸩的脸庞小心地亲了一口,随后向容鸩轻松说道:“那我走啦,你可不许跟过来。” 她朝容鸩拉出手,神情认真:“你若是撒谎的话,就别想再见到我了。” 容鸩的目光幽深,看了自己许久,最终才缓缓说道:“不会的。” 无论她躲去哪里,自己都会找到她。 不管什么办法。 哪怕他用了最下流,最肮脏的手段来折辱自己,也想让眼前的少女心生怜悯,留在自己身边。 洛娇娇松了口气,她有种预感,容鸩今日算是不会再来找自己,出了府后,洛娇娇让落春随在自己的身边。 这么久的日子过去,这个丫鬟是自己最信得过的人,她真诚且忠心,懂分寸而明事理。 在马车上,落春犹豫了片刻,还是小心翼翼地向洛娇娇问道:“殿下,您脖上的那些……” 她有些难以启齿,还是羞涩说出:“那些痕迹真的不需遮掩一下吗? 毕竟是去宋公子的宅邸……” 洛娇娇合上那卷关于治国的书卷,疑惑地问着:“为何?宋公子并非是什么迂腐之人,他们不会在意这些的。” 落春努努嘴,欲言又止,最后只得埋下头,向洛娇娇请道:“谨遵殿下吩咐。” 洛娇娇看了一会儿书卷,想起了什么,又向落春说道:“待会儿山路崎岖艰险,切记跟在本公主身后。 待到了宋府之后,便不要唤我殿下,以小姐代称便好。” 宋砚不介意她的身份,可不代表他府中的下人不在意。 当时她出府的时候,甚至能看到那个迎她入府的那位白衣女子带着几分怨气的眼神。 落春虽有不解,但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向她低声说着:“是,小姐。” 等到了山脚下,马车便不能继续向上驶行,只好把洛娇娇放在山脚下,青山曼曼沾了晚冬已融的雪水,又添了春意渐浓的新绿。 见了山的陡峭,落春心底有些怕,毕竟是从小就待在府子里伺候旁人的丫鬟,未曾出过几次远门,更何况还是爬山这样的活动,未免太不文雅。 可洛娇娇像是没什么架子一样,轻松地走到那边较为平缓的山路上,俯身趴在地上,也不管自己的衣裙是否会被弄脏,而是轻声向她说道: “别怕,拉着我的手,我把你带上来。” 现如今,洛娇娇也不在乎原主的人设是否已经被自己改变,她也没有多管,既然系统并未予她警告,那么她完全可以凭心而来。 落春她站在山脚下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颤颤巍巍地把手伸向洛娇娇,洛娇娇的力气还是比较大的,借着旁边枯树的力,直接把落春给拉了下来。 落春瘫坐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胸口喘着气,目光还是带着几分恐惧。 洛娇娇看着她,心中也是有几分不舒服,也随着她坐下来,抱膝向落春道歉: “是我的错,不该硬带你来的。” 哪成想落春听到洛娇娇的话后,直接跪在地上,向洛娇娇恳求道:“是奴婢的错,奴婢见识浅薄,耽搁了殿下的行程,还请殿下赐予奴婢罪过。” 洛娇娇哈哈笑了几声,她的笑声明媚而放肆,让落春看得有些呆愣,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九公主。 自她被宫里遣到公主府的时候,她内心惊恐不已,纵使自身阅历无数,可当自己听到这个九公主的残暴时,还是有些怕,怕自己一不小心做错什么,惹得这位娇娇公主一不高兴,便夺去自己的生命。 她们这些奴婢的命,从来不值钱,生死也全在自己侍奉的主子一话之间。 就那样轻飘飘的一句话,便能随意裁决一人的生死,随手碾碎一个美满的家庭。 可是当她进府后才恍然发现,原来九公主也不像外面所传言的那样恐怖残暴,她会生气,也会开心。 生气的时候,她也没有拿人命来取乐。 她只会闷闷不乐地坐在案桌上,画着落春并不懂但是很可爱的小画作。 开心的时候,她会像是个孩子一样,嚷嚷着自己去府外买来她爱吃的那一淡甜的桂花糕。 不过……落春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洛娇娇一眼。 她从未见过这个小公主有什么伤心的时候。 不过她想,无论洛娇娇是什么身份,她都不会想看到这样可爱的小姑娘伤心。 洛娇娇看着远方,这里的树荫成片,散落的阳光如碎金屑一样,鳞鳞地照在地面的碎石上。 以前师父带她爬山摘草药的时候,会给她买一个小蛋糕哄她,那时候,她也是坐在这样的阴地里,看着远方的云层漫过山头,自己的师父则在后面带着宋时砚摘药,小心翼翼地放在低温保存的冷箱里。 然后便坐到洛娇娇身边,师徒三个就这么看着夕阳欲落,晚霞的粉光照满三个人,这是难得一见的美景,也是她往后再难碰到的温馨。 太阳朝起朝落,千万年固然如此,不知这赤金的阳光是否也能见证她与师父和宋时砚之间的那段时光。 ……也不知,看着这样的阳光,是否也能透过时间,穿过空间,来看着在那个时空的师父。 也不知道在没有自己陪伴的日子里,他们是否安然无恙。 “落春,你知道吗?” 落春听到九公主正在叫自己,连忙低声回应: “小姐。” “我幼时曾与人时常玩一种游戏,每当太阳即将归山的时候,那人总会让我去寻房中太阳最后垂怜的地方。 可我的心总不如他细,他总是轻而易举地在黑夜彻底沉浸之前,为我寻到那最后一片光。” 落春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好低下头默默听着洛娇娇的话。 洛娇娇也不知是跟谁说,她的声音飘渺而无助,迷茫地看着山脚下那片小林,低声喃喃道: “我曾以为,那只是段寻常的时光。 却从未想到,我再也无法拥有。” 她好想回家。 她一点都不想做什么任务。 落春听完洛娇娇的话,竟在心底产生了几分心疼,说来也好笑,哪有丫鬟心疼主子的道理,不过听过洛娇娇的话,她还是不免想起了自己的小外甥。 那个小胖娃娃迷路找不到家的时候,竟也像九公主这样,迷茫无助,不过他可没有九公主这般坚强,而是哇哇得哭着扑到自己的怀里,对自己说着: “姨娘,带我回家,我迷路了。” 小公主既没有迷路,也没有找不到家,她可是富贵滔天的九公主,备受陛下的疼爱,又怎么会找不到家呢? 落春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个地方,永远都不会有洛娇娇的栖身之所。 她永远都是一个人。 第46章 主导权只能由我 山路蜿蜒崎岖,落春从未登过山,显得有几分力不从心,所幸洛娇娇一直在前面搀扶着她,才让自己没有费多少力气便能够成功到达最终地。 这一过程中不免让落春觉得惶恐,她声音带着颤抖,向洛娇娇请罪: “小姐,是奴婢愚昧,误了小姐的行程,还请小姐赐罪予……” 话还未说完,她嘴里突然被塞了几颗冰冰凉凉的东西,她一咬开,酸酸甜甜的味道崩在她的唇齿间,甜香味令人眼前一亮,安慰了她慌乱的心。 洛娇娇向她眨眨眼,期盼地向她问道:“怎么样,好吃吗?” 落春低着头回答:“回小姐,此果酸甜可口,十分解腻开胃。” 她笑得显然开心不已,落春借着夕阳的余光大胆地打量了一下这个小公主,她发上所戴的金钗亮眼夺目,而腰上的金铃环环相佩,其中加以玛瑙石缀饰,美艳无比。 小公主的眼睛很漂亮,记得很久很久之前,她曾见过仁贤皇后,那是她这一生中所见过的最美的女子,温柔静怡。 洛娇娇便遗传了先皇后的明艳,她笑得动人明媚,三月季阳一般,暖了人心: “这是覆盆子,是刚才在山脚下摘到的,方看见了一汪山泉,我便去濯洗干净,山泉水阴凉,弄得这覆盆子凉凉的,可解暑了。” 她看着远方,幽幽叹息一声:“只可惜昏已近,我须抓紧时间,才可在夜半赶回去,若不然,还能带你寻另一路,幽僻且安详,碎石也不若现在这般多。” 落春看着洛娇娇,由衷感慨道:“殿下与先皇后是如此之相像,有那么一瞬,奴婢原以为见到了先皇后。” 洛娇娇心里有些惊讶,她长得与原主几乎一模一样,面对这样的bug时,系统也只是模糊地说着反正只是书里的人物,长相都是拟定好的,让洛娇娇不需要在意这一些细节。 可她在这个世界待了这么久,洛娇娇却认定,他们都是有血有肉,有自己灵魂的人。 他们只属于自己,灵魂从来不会归属于任何人。 洛娇娇沉默了许久,她不知该从何说起,在自己的世界里,当她有意识的时候,就是在师父的怀里长大的,师父教她很多药理知识,送她去做科研,去出国见识更大的世界。 他从不强求于洛娇娇的称谓,洛娇娇从小就从旁人的口中知道自己是师父从福利院收养的,并没有血缘关系,出于尊敬的缘故,她也一直以师徒相称。 不过现在想来,他似乎也一直在等着,洛娇娇向他说出那两个字。 宋时砚也多次向她说过,他看得出来师父早已不仅把她当自己的徒弟,自始至终,他都将洛娇娇当成自己的孩子。 可惜当时她也如同现在这般沉默,她搞不清楚堵在自己心里的那道结到底是什么。 洛娇娇并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当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看见九公主的父皇便觉得有些惊奇,这个帝王同他的女儿有着几分相似,洛娇娇那时便想,倘若自己也有父亲的话,大抵也会长得和这个皇帝差不多。 洛娇娇一边拉着落春走在这盘曲险要的山路上,一边轻声问道:“我母后……是个怎样的人。” 落春微微一笑:“见到先皇后时,奴婢也不过才十二三岁,当时只觉得从未见过像皇后这般美艳的女子,连天神都比不得她三分美貌。 那时的殿下还是个小娃娃,不知犯了什么错被陛下给凶了一下,趴在皇后的腿上哭呢。” 她怔了一下,隔着岁月的回忆瞬间涌入心上,她才慢慢说出:“当时正是中秋国宴,殿下却一直在嚷嚷着要回家啊,回家。 并说了很多奴婢不懂的话,在使臣面前,您也未对陛下有什么好脸色。” 洛娇娇的手一顿,她面色有些苍白,声音虚弱无力,只是干笑两声:“幼时的糊涂罢了。” 可她的呼吸逐渐加快,似是记起了什么痛苦的东西,让她疼痛不已,洛娇娇慢慢俯下身子,试图压制住头部的沉重疼痛感,她按着头,手颤颤抖抖地拿出几颗丹药服下,可毫无作用。 她趴在自己膝间,在脑海之中,似是有什么东西逐渐崩裂,即将破蛹而出的时候,又突然化作一片寂静。 就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的时候,一道白光没入洛娇娇的身上,那团白光就随在她的身旁,冷蓝色的光芒缠绕在洛娇娇的身边,柔光闪闪,一道道如细丝绸布,照到洛娇娇的身上。 落春在自己身旁有些担忧,她试着唤了洛娇娇两声:“殿下?” 洛娇娇的额上已经冒出细汗,她觉得现在好冷,她蜷缩着身子,向落春摇摇头:“无碍,前方的路较为缓和,你便先去罢,走过头后再向右走,便能看到宋府的大门了。” 落春还在担忧洛娇娇,她现在的面色明显比方才苍白很多,唇也有些发绀,像是大病初愈一样,与方才自己所见到的简直判若二人。 她有些焦急,跪在地上向洛娇娇请命:“殿下,您的身体抱恙,先回府罢,奴婢去寻宫里的太医来为您诊治。” 洛娇娇闭着眼睛,眉间微蹙,她靠在枯木上,向落春说了几个字:“听我的。” 语气很冷,带着不容质疑的命令。 落春这一次选择了违抗洛娇娇的命令,她把手探在洛娇娇的额上,察觉到并没有那么热后,又试图想要背着洛娇娇向前走。 洛娇娇直接拿了一柄剑横在二人之间,她的语气骤然变冷:“怎么连本公主的话都不肯听了?” 落春这一次并没有怕,她温柔地向洛娇娇笑了一下:“殿下,奴婢打记事以来,便被阿爹卖到王府中充当丫鬟,后来奴婢干得勤了,又被宫中的嬷嬷要去,侍奉后宫中的各位娘娘。 殿下出生的时候,奴婢也不过八岁的年纪,别看奴婢年纪小,可手里的动作丝毫不比那些处于豆蔻年华的慢,那些嬷嬷很赏识我,先皇后觉得奴婢可怜,便要奴婢去了凤倾宫当殿下的小丫鬟。 殿下或许不记得奴婢了,可奴婢却是从小看着殿下长大的,直至先皇后仙逝后,奴婢便又被遣去愉妃娘娘宫中当差,自那以后,便再也没有见到过殿下。” 洛娇娇看了她很久,比起普通的奴婢,她更像是自己的一位长者,包括被张贵妃宣见的那一次,落春也是没有任何犹豫地护在自己的身前,不顾自身安忧。 她松了些语气,向落春摇摇头,淡然一笑:“放心,我只是犯了些头晕,在这儿歇息片刻便好,前方我记得有棵野果子树。 落春,你为我摘来好不好。” 落春犹豫了片刻,可洛娇娇满脸乞求,她还是硬不下心来,只好点头答应。 洛娇娇看着落春的背影逐渐从自己视野中消失,她才沉下心来,目光直直地盯着不远处的那团光影: “不打算和我说清楚?” 小光球也沉寂了许久,它也没有表现得向之前那样灵动活泼,而是用一种极其陌生的语气,向洛娇娇说着: “宿主无须担忧过甚,只要您按照剧情线走,任务完成后,系统自会让您回家。” “回家……”洛娇娇轻呵一声,她眼神锐利,扫在那个小光球身上:“自从我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你能够保证自己从未对我说过谎话? 这个世界并不像虚构的,你不过把世界的结局都告诉了我,可你自己也并无把握。 你只是想通过我,来改变这个世界的结局,来改变容鸩的结局。” 小光球这次沉默了很久都没有说话,洛娇娇最后盯着它,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我能回家吗?” 她的语气很轻,飘渺而无定,小光球似是带着怜悯,它最终向洛娇娇缓缓说道: “会有机会的,宿主。” 洛娇娇却轻笑一声,她宛若盛着满池春水的眼眸里有着蔑视与冷意,她不紧不慢地伸出手,不过几秒后,有一团幽幽的绿光从洛娇娇手中浮现。 原先还保持着漠然的系统此时却有着难见的失控: “你……你怎么会把它剥离出来!” 洛娇娇若有所思地看着手中这团小绿光,她伸手戳了戳那团小绿光,犹如深林中的萤火一般。 她不紧不慢地向小光球说着:“我从不喜欢被控制,被约束的感觉。 主导权只能在我身上,剧情的发展也只能由我决定。 既然你们无法送我回家,那么我也会通过这个系统,去寻一个适合我的路。” 小光球的光芒变得惨白,它的声音变得虚弱,有着焦急: “你这是和系统,和这个世界作对!” “是吗?”洛娇娇晃了晃手里的那团绿光,饶有兴趣地向它问道:“那我是不是第一个跟你们作对的?” 说完这句话后,她又拿出来那把小刀,洛娇娇是个怕疼的人,但她还是忍着疼痛,划开自己的手心,鲜红的血液浸在那团绿光上。 诡谲的光芒在这片山林中越发幽深,绿色的光团像是一个无止无境的深洞,贪婪地吸着洛娇娇手里流出的血液。 最终那团光芒越来越大,直至如明昼一般,照亮整座山林。 这样的光芒只有洛娇娇一人能够看到,最终光球崩裂,化作如流星荧光一般,绕在洛娇娇的身旁,最后温柔地没入洛娇娇的体内。 洛娇娇看着小光球,轻笑一声,这次她的手终于能够碰到这团光影,冰凉的触感让她感觉如同手握着薄雾一般: “好啦,不要伤心了,以后我就是你的boss了,开不开心,意不意外?” 小光球的光惨白一片,洛娇娇甚至还能听到冰冷无情的电子音里的颤抖: “宿主,你无法更改任务。 你方才揉碎的这团光只能够保证您不会再受到我的干扰。 主线任务您依然要做,您依然要去攻略反派。 系统的惩罚没有任何人能够撑得住,您迟早会后悔今日所做下的决定。” 洛娇娇揉着这团小光球,淡淡地说着:“起码这一次,我有能够自己发掘真相的权利。” 她来过这个世界。 洛娇娇现在完全可以确定,她记忆中一直有着空白,这个世界与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只有她一人被蒙在鼓中。 洛娇娇坐在那棵枯树旁,天色渐晚,微弱的月光温柔地照在洛娇娇的脸上,洛娇娇最后向小光球问了问题: “他们不止是书中的人物,对? 包括我从一开始所看到的原着,连作者都不曾有。 而祁阳与乔声,根本算不上是个主角。” 他们有勇有谋,这一点洛娇娇不得不承认,可不会有任何男女主,会背叛国家,会趁着百姓水深火热之际来夺去自己想要的权力。 也不会以百姓为剑,来攻破故国的城门。 小光球沉默了很久,最终它才回答道: “是。” 洛娇娇不觉间笑了一声:“那我算什么?这个九公主到底是什么?” 小光球这次又不愿告诉她,只是向她慢慢说道:“九公主的身份宿主到后面自然会知晓。 这个世界,本就是为你而存在。 宿主也不必忧虑太多,您全然可以代入九公主的身份来进行主线任务。” 洛娇娇没有说话了,她慢慢站起来,恰好这时,落春也摘了一些果子在不远处的山泉里为洛娇娇清洗,她踩着晚霞烂漫,逐渐向前走去。 这一次,她不会回头。 宋家的府邸与前些日子自己来时的印象相差不多,乌墨崭新,外面的灯笼也早已亮着,为过往的人照亮前方的颠簸。 岐桑花的香味清香宜人,让自己安心了很多,她还未敲门,对方便像是有感应一般,那位原先还穿着白衣的女子如今换了一袭浅蓝色的裳裙,腰间佩着玉佩,鬓发上也简约得戴着素净的发钗。 见到洛娇娇后,她面容微僵,但还是恭敬地将洛娇娇请入府中: “还请洛姑娘随我而来,公子在内室等您许久了,方上的新茶也换了一盏又一盏。” 第47章 巧了,我就是九公主 初春已过,这座宅邸里却依然白雪皑皑,洛娇娇裹紧身上的狐裘,跟着那位女子的脚步向前走去。 这一过程中,彼此之间都没有说过话,那位女子似乎并不是很喜欢洛娇娇,她的步调很快,洛娇娇随在她的身后,在沉寂片刻之后,洛娇娇还是问出:“姑娘倒不像是宫中之人。” 那白衣女子身形一顿,声音带着几分淡漠清冷:“我母亲是宫府乐姬,父亲是掌管声乐的乐司。” 洛娇娇记起那个乐司似乎姓苏,于是她抿唇一笑:“苏姑娘性情疏冷,如今看来,也唯有苏乐司的女儿,才会如此性格。” 那位姓苏的姑娘很不愿洛娇娇提起她,她微蹙眉头,清冷的眼眸中划过的那道厌恶被洛娇娇看到,洛娇娇并没有说什么,而是淡然笑着,等待她的回答。 “是,我家世高洁,自是比不上洛姑娘在公主府中任职,洛姑娘医者仁心,而我不过是偶尔为宋公子弹琴作赋,算得半个俗人。” 落春不言不语,只是皱着眉头看着眼前自诩清高的人,洛娇娇拉着她的手,示意她不能在这儿行什么宫风,毕竟是人家的地盘,脸色与否对洛娇娇并不重要。 她来这儿的唯一目的,就是想将宋砚的眼疾治好。 按理来说,洛娇娇可以完全不必理会宋砚,毕竟是个无关轻重的角色,他的生死都不会影响到什么。 如果按小光球所说,他与容鸩都是一个被抛弃的角色,被世人遗弃,被家人放弃。 洛娇娇仍想来给予宋砚力所能及的帮助,只因他那张与自己师兄十分相似的脸。 在这个孤独的世界里,她总算找到了能够牵制住的片刻温暖,并不是她与容鸩在一起时的浓情蜜意,而是每当她看到宋砚的脸,便让她记起自己的师父与师兄。 纵然相思入骨,可洛娇娇不得不分清,他与宋时砚到底是两个人。 宋砚一直坐在那方小亭中等着洛娇娇,与洛娇娇上次来的时候不同,这里点了许多灯,明黄一片,照亮了原先昏暗阴沉的亭落。 宋砚的面前摆着一架古琴,琴身是由冷光蓝玉制成,浑身通彻明亮,他那双骨指分明修长的手便放在琴弦上,弹奏出清幽淡远的琴声。 苏沁并没有出声惊扰这段琴音,洛娇娇也在不远处驻足,靠在一旁静静欣赏这段乐曲。 她学过很多古乐器,古琴,箜篌基本都已精通,可当时能够教这些乐器的老师实在太难找,师父还是费了很多关系才帮洛娇娇找到。 当时他还摸着花白的胡子,笑呵呵地对洛娇娇说着:“真是个毛丫头,旁的小姑娘都想学钢琴或是大提琴,你倒好,专挑个难的学。 偏偏这古琴与古筝不同,箜篌又与那竖琴不是一个东西,后面的我还能给你找个专业顶尖的老师来。 只可惜,现在能找个精通箜篌与古琴的老师,可是难上加难了。” 不知是不是洛娇娇踩到了积雪碎冰,发出的声音让宋砚听到后 ,便停止了抚琴,而是嘴角微扬起一抹淡然的笑意: “娇娇儿来了。” 落春将工具都为洛娇娇奉上后,便随着苏沁离开了这里,洛娇娇提着药箱走到宋砚的身边,向他问道:“宋公子,近些日子眼部与肺腑部可察觉有无不适?” 宋砚的眼上依然蒙着那层朦胧的白纱,洛娇娇向他靠近后,伸手将那层白纱给解下来,他并未完全失明,现在见不得强光,洛娇娇又吹灭了附近的几盏灯后,才敢仔细检查着他眼底的毒素。 “最近时而夜间咳嗽,闷气。” “还伴随着头疼,眩晕,对吗?”洛娇娇打开一旁的药箱,拿出几枚早已滚过开水消毒好的银针,向容鸩淡然问着。 宋砚微微一笑,语气温和:“娇娇儿医术果真高超,这几日我确实有此症状,不过有些轻微,我也未曾在意过。” 洛娇娇轻声呢喃道:“无论是程度深浅,只要它出现了,都代表着一定的征兆。” 洛娇娇拿着银针沾了草药,扎入了宋砚的穴位,并同他说着:“银针上沾着的汁液中有绥草,它的刺激性比较强,宋公子还须忍耐。” 她很少采用这种方法来治疗病人的眼疾,它疼痛难忍且耗费时间长,但宋砚的病情特殊,除了这个方案别无它法。 洛娇娇清楚地看到宋砚他的额上冒出了细汗些许,他面色本就被病痛折磨得没有什么血色,如今被银针的疼痛所刺激,更显得苍白。 宋砚的容忍力还是比较强的,洛娇娇偶尔用这疗法对那些病人下针的时候,那哀嚎声几乎都能传遍三里远,上至四十岁壮汉,下至十七岁少年,没有一个人能够忍受这种刺痛。 可无奈,这疗法过程中必须要轻慢,把宋砚体内的毒素给逼出来,洛娇娇尽量提了一点自己的速度,希望能让宋砚感觉好受一点。 一个疗程结束后,洛娇娇将最后一枚银针从他的穴位上拔出来放到自己的锦盒中,没多时,宋砚吐出一口黑血在地上,那混浊的黑色液体哪还有几分血的迹象。 散发在空气中的恶臭味不禁让洛娇娇皱了皱眉,这种毒药实在太少见太恶毒了,令人难以置信这竟然是一位母亲给自己儿子下的毒药。 她拿起手帕为宋砚擦拭干净嘴角,柔声向他询问:“感觉怎么样?” 宋砚的嘴角又流出鲜红的血液,他连连咳嗽了几声,苍白的面容扯着无力的笑,向洛娇娇说着: “眼部倒觉得轻松了些,肺也觉得通彻了很多。” 洛娇娇还是向他凝重说出:“这次的疗程不过才把一小部分毒素给逼了出来,宋公子身体虚弱,不宜短时间内受过多次的治疗。 依宋公子的病情来看,还需做三个月的治疗,才能够痊愈,到时宋公子还需修养一段时间才可重见光明。” 宋砚指尖微微一动,他双眼无神,洛娇娇知道,他也是在等着能够重新来认识这个世界。 本该是一个天之骄子,却被人为害成这副落魄模样。 “娇娇儿,”他的声音很低,那双无神空洞的双眼竟会有一滴泪划过,转瞬即逝: “我欠你很多。” 洛娇娇摇头笑了笑:“你从来都没欠我什么。” 明明是她一直在亏欠,一直尝试着在宋砚身上去找寻自己师兄的影子。 可分明,她应该知道的,这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宋砚只是宋砚,哪怕长得再像,也不是一个人。 苏沁这时候却突然来到了这座小亭,她看到面色苍白的宋砚以及地上的那滩黑血,她神情一怔,几乎是跑着过来一般,把洛娇娇狠狠从宋砚身旁推开。 洛娇娇一时不慎,直接跌在一旁,她那脑壳又双叒撞到了木杆,她疼得低呼一声,直接摸着自己好不容易养好的伤又肿了。 她得罪谁了?三番两次撞得还是同一个位置。 “公子可无恙? 早已便劝过公子,她不过一个黄毛丫头,怎能治好公子的眼疾。 如今倒好,公子本就虚弱,如今被她这一番折腾,又该如何是好,我这便去唤太医来为公子诊治。”苏沁难得失了分寸,她面色焦急,试图将宋砚扶起来。 洛娇娇在一旁捂着头,落春是唯一一个前来关心她的人,她心疼地看着洛娇娇头上的肿,早有准备一般拿出来一小盒膏药,为洛娇娇抹上。 清凉的触感抹在洛娇娇的伤处,让她感到火辣辣的疼,不免嘶了一声,乞求的目光对上落春的眼睛:“轻一点。” 落春的神色有些阴沉,洛娇娇隐隐察觉到不太对劲,拽着她的衣袖没有让她行动:“我没事的,以后我会多提防一些,不会这样粗心的。” 洛娇娇听到对面宋砚的声音带着冷意,他并没有接受苏沁的搀扶,宋砚什么都看不到,疗程的疼痛还没有缓过来,他虚弱地甩开苏沁,只能摸索着颤颤巍巍地站起身: “娇娇儿的医术我自然相信,我的身体状况我亦清楚,你们何须多言?苏沁,今夜你对客人太过逾越,不知分寸礼节,自行向刘叔领罚罢。” 他的声音与洛娇娇先前印象中的温柔轻缓不同,现在的他的语气冰冷刺骨,没有任何的感情,洛娇娇从未见过这样的他,不由得呆了一瞬。 大抵苏沁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宋砚,她愣愣地坐在地上,原先清冷的美人现在却狼狈无措。 看着美人眼中的湿润,洛娇娇在心底不由得可惜一声,可惜宋砚什么都看不见,饶是她看见了这样清冷高洁的美人落泪都得心疼一瞬,倘若宋砚能够看见的话,也应该会心疼的。 宋砚温和的嗓音响起,似是在寻着洛娇娇的方位:“娇娇儿?” 这一个称谓让洛娇娇瞬间想起自己的师兄,可宋砚与师兄还是不同的,他们二人的声音一个温和一个清冷寡淡,终归是两个人。 宋砚没有盲杖,他只能向前摸索,声音中的焦急与无助惹人心生怜悯。 洛娇娇犹豫了片刻,还是于心不忍,想要站起来去扶一下宋砚,落春拦住她,肃穆地摇摇头,出声讥讽道: “如今夜色也深了,奴婢与小姐便不打扰宋公子了,今日所幸奴婢带着伤药,可下次,奴婢可不知道该带些什么伤药了。 小姐一片好心,却换来如此唾骂,宋公子,若是不信任于小姐,大可不必让小姐舟车劳顿从公主府来这儿。” 宋砚似乎有些恐惧,他被木凳绊倒在地,不知是一时性急还是什么,他又喷出一口血,血液自他的嘴角流下,宋砚的声音很轻: “娇娇儿,抱歉,这一切都是我的罪过。” 洛娇娇还是没有硬下心来,这一切都与宋砚没有任何关系,她拿出自己保存的药丸,俯身到宋砚面前,让落春拿过来石桌上的茶杯,向他说着: “配着茶水将其服下,宋公子,我知你信任我,我很感谢你能够放心让我来诊治。 过会儿我会开出药方来补你的身子,如果你们能够放心的话,往后的日子,可以按照我的药方去抓药。” 洛娇娇的声音很轻,向宋砚说道:“宋公子且放心,待你眼疾治好后,我不会再来打搅你的。” 随后落春扶着洛娇娇向外走去,路过苏沁时,洛娇娇还十分好心地把她搀扶起来,她附到苏沁的耳畔,撩魅的声音却让她感到恐惧: “苏姑娘,你可要记好了,我从不是个善人,相反,我的性格便是睚眦必报的小人。 这次放你一马,下次如果你还敢拿刚才的话放我身上,我绝不会轻饶你。” 苏沁的唇都在发抖,她依然保持着高冷的姿态,美眸含着几分怒气:“凭你什么身份? 饶是公主府的御医,可身份也不比那些丫鬟奴才高贵多少。 你也知我父亲的身份,若是你再敢扰乱宋公子的清闲,我也不会放过你。” 洛娇娇轻笑一声,论起身份来,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都没有一个人能够有胆量有资格同她较量。 洛娇娇捏着她的下巴,她用了几分力气,苏沁有些吃痛,可宋砚还在身旁,他虽看不见,可那对耳朵又是异常灵敏。 她不敢出声,只好带着怒气看着洛娇娇。 “就凭本公主,就是那个无恶不作的九公主。” 苏沁一下子愣在原地,她感觉到周围很冷很冷,洛娇娇落下的话语麻痹了她的神经,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位长相美艳的女子,喃喃道: “你说什么?” 洛娇娇淡然一笑:“巧了,本公主就是这安国受尽疼爱,脾气暴躁的九公主。 单凭你方才所吐出的话,每一个字句,本公主都能定你个不敬之罪。 别说你那当乐司的父亲,单就是如今朝廷丞相,他都不敢同本公主造次。” 看着她带着恐惧的眼睛,洛娇娇为她整理好散落的头发:“这件事只有你与宋公子知道,倘若本公主发现宋府中有人透露身份,很可惜,本公主第一个怀疑的人,只能是你一个。” 说完之后,她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苏姑娘,那些乐师身上的高洁清冷,都是薄情寡欲刻出来的。 你既是放不下这些杂七乱八的情绪,倒不若做回你自己。” 第48章 终归故人不在 苏沁本就洁白如玉的脸此时惨白一片,她笑的很勉强,不知是因为洛娇娇吐露出自己的真实身份还是因为其他,她冷冷地看着洛娇娇,站起来向她说着: “洛姑娘,无论你是什么身份,宋府永远都不会欢迎一个无礼放纵之人。” 洛娇娇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真可惜,这般看来,苏姑娘方才的言语,行为,又同我有什么区别? 你和宋砚之间的事情,我一点兴趣都没有,你也该庆幸宋公子同我一位故人长得相似,我才会出手诊治。” 倘若在洛娇娇原来的世界,不知有多少人排着队求她出山诊治她都不去。 幸好宋砚不是自己那个清冷温翩的好师兄,若是知道自己未来的师嫂是苏沁这样的性格,估计都不用自己出手,光师父就能把她拦于门外。 落春这时也为自己出头,她的语气带着威严与果断,她嘲讽地向苏沁说着:“苏姑娘常年位于山林之中,这朝中之事你大抵也不了解, 不止我们殿下,若你方才辱没的是奴婢,那么我相信苏乐司也需提礼来公主府向奴婢谢罪。 下次殿下再来时,倘若你还敢对殿下不敬,那么无须殿下出手,奴婢自会以宫刑而行,届时无论是宋公子还是他人,都无权来制止。” 洛娇娇也不想同她多言,便直接自行离开,落春也在身旁低声向洛娇娇说着:“殿下放心,回程的马车奴婢早已命人备好,如今已过酉时,只要快马加鞭,不定能在戌时赶回去。” 她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洛娇娇近些日子心事很重,她向落春问道:“最近朝堂可发生些什么要紧的事?” 落春也摇了摇头,她向洛娇娇恭敬回答:“殿下,朝堂一切安好,并未有什么异样。” 这时身后却传来宋砚的声音把她给叫住,洛娇娇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宋砚拄着盲拐,身旁跟着那位刘管事,慢慢向洛娇娇走过来。 皎洁的月光照拂在宋砚的身上,却添清寒几许,一袭白衣如玉,他不知何时又换上了干净的衣衫,外衣上的竹柏绣得十分精妙。 宋砚的眼中依然蒙着那层白纱,洛娇娇想起来,每一次与宋砚的相见,他似乎总在自卑,每次洛娇娇想要去看他的眼睛时,宋砚也会下意识地想要侧头躲避。 “娇娇儿,我随你一起下山。” 刘管家在一旁叹息一声,他向轻微洛娇娇摇了摇头,大抵是他劝不动宋砚,想要洛娇娇拒绝他的请求。 洛娇娇看着宋砚,逐渐松开落春的手,慢慢靠近他:“宋公子,下山的路很危险,我无法确保两个人的安危。” 宋砚淡然一笑:“洛姑娘,我在这儿住了十年,下山的路也很熟悉。” 洛娇娇没有说话,她沉默很久,看着宋砚眼上所蒙的白纱,才缓声开口:“那你该如何上山。” “老奴会随公子一起,洛姑娘且放心。” 刘管事看着连洛娇娇也无法劝动宋砚,只得又叹息一声。 这一家子,老爷为了个女人,将宋府搞得家破人亡,而如今他好不容易护下的少爷,现在却信一个连面都未曾见过三次的黄毛丫头,把自己身子作贱成这样。 这一路上,不知那刘管事有意还是无意,走着走着,变成刘管事拿着宋砚的盲杖与落春走在后面,而洛娇娇则是搀扶着宋砚一起走在前面。 她一直没有开口说话,或者说她并不知道要与宋砚说些什么。 最终是宋砚最先开口打破二人之间的沉默,他的语气带着歉意,向洛娇娇说道:“苏沁是宋府乐姬的孩子,从小一直在宋府长大。 我的母亲很喜欢乐曲,宋府对乐姬也相对宽容一些,送她与我一同入学堂,作诗绘画。 所以她的性子烈了些,今夜的事情,是她的不对。” 洛娇娇心中里有点酸酸的感觉,面对那张肖似的脸,她终究还是在宋砚身上看到自己师兄的影子,不过这一次他所要维护的人早已不是自己。 “宋公子是想替她求得我的原谅?” 洛娇娇停下了脚步,她平静地向他说着话: “宋砚,你只要说一句想,我当然可以原谅她。” 她又何曾不与苏沁一样。 从小她就没有父母,被师父收养着,师父视她如己出,教她药理文学,送她出国留学后又陪她一起研究中医,宋时砚平日里虽忙,但也会抽出时间来陪自己去过一个又一个无趣的小节日。 洛娇娇还记得,宋时砚有次做了一台大手术,病人情况很危急,当时他待在手术室整整一天都未曾出来。 她就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抱着饭盒乖乖地在那里等,从他进手术室的时候洛娇娇就一直在等,她听着病人家属跪在手术室外祈祷落泪。 听着她们一声又一声唤着自己家人的名字,洛娇娇不由得缩在一旁。 期间有那位家人的远亲瞧见了洛娇娇,他见洛娇娇一个人,便有些好奇地向前问道:“小姑娘,你的家属也在做手术?” 洛娇娇抱着饭盒又往后缩了缩,她头把头埋得很低,闷声道:“不是,我哥哥在里面给病人做手术。 我在等他吃饭。” 那位家属有些惊奇:“你是……刘医生的妹妹?” 洛娇娇抬起头摇了摇:“不是,我是宋时砚的妹妹。” “宋主任?” 那家属似乎更惊讶了,他还想说什么,却见手术室的灯亮起来,护士推着病床出来,对那些等候的家属说着:“手术很成功,现在病人还在麻醉中,须住院进一步观察。” 这时,那护士看见了洛娇娇,她温和地对洛娇娇说着:“娇娇,宋主任他还在消毒,马上就能出来。” 她话音刚落下,洛娇娇突然被一个人紧紧抱住,宋时砚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他身上的消毒水味很重,白色的隔离衣被他脱在一旁落在地上。 他累极了,连话语都说的那样无力: “走,我们回家吃。” 那是洛娇娇第一次称宋时砚为自己的哥哥,不知道为什么,宋时砚似乎很反感自己叫他这个称呼。 每当洛娇娇下意识地说出口时,宋时砚的身子一僵,他的语气并不像从前那样温柔,而是沉默很久,才缓缓向洛娇娇说着: “娇娇儿,叫我时砚就好。” 后来她也懒了,直接唤他为师兄,只有在自己求宋时砚事情时,才会叫他那两个字,那时候,但凡洛娇娇开口,无论什么事情,师兄总是能帮她做到。 “小姐,小姐。”落春的声音将她唤回冰冷得令人恐惧的现实,她面色有些焦虑,低声提醒着:“宋公子方才同小姐说话,好几声了,小姐也没有回应。” 洛娇娇回过神来,她看了宋砚一眼,有些抱歉地说道:“方才想起了一些事情,所以没太听清。 宋公子方才说了什么?” 宋砚对洛娇娇微微一笑:“倒也无妨,只不过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苏沁所犯的错,本就需要她自行来向娇娇儿道歉,我来只是想和你解释。” 洛娇娇疑惑地看着他:“解释什么?” “她与我的关系。”宋砚的声音很淡,他不紧不慢地说着:“我自幼很少见过她,我对声乐之事没有任何兴趣,宋府那场劫难过后,她一家人也活了下来。 当时陛下为她的父亲升了职位,她家里人入宫不便,于是将她托付在府中,为我弹琴解忧。” 洛娇娇随意地说着:“我倒未曾听过苏小姐的琴声,宋公子的琴技精湛,余音绕梁,很有清雅之感。” 她又想起来了什么,对宋砚说道:“宋公子不必同我讲这些事情,我也不会因为这件事而记恨上苏沁。 毕竟她也是担心宋公子,一时心急罢了。” 宋砚的手一顿,洛娇娇的话很有分寸感,他知男女有别,却又贪恋洛娇娇身上的那股香气。 他竟如一个肮脏的醉汉,痴迷地想要离她更近一步。 宋砚感到自己的心疾似要再犯,沉重的无力感充斥着他的全身,他听到自己的声音缓缓响起,来说出自己试图掩埋的话语: “娇娇儿来时曾说过,我很像你的一位故人。” 洛娇娇这次并没有选择隐瞒,而是坦然所言:“你很像我的一个家人,无论长相还是其他,都与他极其相似。” 她看着漆黑的夜里,不觉间自己的话也变得空洞无比:“我离开家很久了,很想他们,将宋公子比作家人,实在是我的冒失。” 如今自己早已把系统的一部分机制篡改,小光球在旁边发着红光,洛娇娇只当自己没有看见,毕竟它无论怎么蹦跶,都无法影响自己。 小光球选择她来当这个宿主,只能算它倒霉。 毕竟自己可不是那么任人拿捏的角色,尤其她更不甘心绑定了个一点用都没有的废物系统。 她就等着最后,彻底把这系统给泯灭。 “家人?”宋砚没有说话很久后,才说出这几个字:“娇娇儿,我同他,还是有区别的。” 洛娇娇微微一笑:“宋公子,你就是你自己,他亦是他,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存在。 方才都只算是我的错,不过是想家人太久,看谁都有些相似罢了。” 宋砚紧握的手这才松开些许,洛娇娇看着前方的灯火,便松开了握在他衣袖的手,向宋砚轻声说道:“宋公子,我的马车就在不远处了,便送到这里。 夜晚的路太险,你与刘叔切记要小心谨慎,寻个宽路走,待过半月之后,我自会来为宋公子进行第二个疗程。” “于此之前,娇娇儿不打算再来小叙?” 洛娇娇摇了摇头:“不了,家事繁忙,容不得我有其他时间。” 她还要跟着乔声祁阳的步伐跑江南,还得一边照顾着容鸩这边的任务,还得在这百忙之中抽出空来继续想办法更改小光球,实在太心累了。 他的声音中隐有遗憾,又或许是洛娇娇听错了,宋砚淡淡地向洛娇娇说着最后一句话:“那我便在府中等你。” 再不然,他便去寻你也并非不可。 洛娇娇方走出这座山林踏上马车,便听到小光球尖锐的电子音向她叫道: “宿主!你难道不知道你刚才的话很容易暴露自己的身份吗?” 洛娇娇无所谓地耸耸肩,并好整以暇地看着那团小光球:“那怎么办?若不然你交出你更高的权限来惩罚我。” 小光球颓然地暗淡了自己的光,飘浮在洛娇娇的身边,洛娇娇知道,它对自己一点办法都没有。 自从自己把它按在身上的那团绿色的光影剥离出来,并成功掌握了一部分的权限后,小光球便没有任何办法在自己身上动什么手脚。 果然,还是废物最好控制。 洛娇娇好奇地看着他,循循善诱地向它问道: “你这个系统做过最厉害的事情是什么?” 小光球这时变得自豪起来,它身上的光越来越亮,最后犹如一团火焰一般,向洛娇娇骄傲地说着: “当然是找到你,成功把你送到这个世界啦。” ……被它这么一说,洛娇娇怎么突然感觉,自己也有点废物? 洛娇娇沉默无言地看着它,最后狐疑地问它:“你还能升级吗?” 小光球又骄傲地晃了晃身子:“本系统就是我!已经是最高形态了,宿主你是无法对我进行任何改造的。 可以这么说,宿主完全可以把本系统当成一个莫得任何感情的个体。” ……洛娇娇真不知道它自己在骄傲些什么。 明明这么废物却不思进取。 洛娇娇也十分绝望地闭着眼,自己竟然会被这么垃圾的系统选上,来做这么难的任务。 简直倒了八辈子霉。 小光球见洛娇娇情绪低落,还是很好心地安慰她:“没事宿主,之所谓说打狗还得看主人。 只要宿主变强了,本系统就能靠着你来翻身了。 所以宿主还要好好努力,打败男女主,让反派拜倒在宿主的石榴裙下!” 洛娇娇听完后,心里总觉得凄凉一片,她还从来没见过要靠宿主翻身的系统。 这也太废物了? 第49章 宫变前 公主府外灯火通明,洛娇娇透过木窗向外掀起一块向外看去,只见宫内的女官与侍卫太监等人皆等候于此,他们手提宫灯,身上环着佩剑,见到洛娇娇的轿撵后,他们放下手里的宫灯,向洛娇娇行礼跪拜。 洛娇娇下马车后,有太监向前对自己恭身行礼:“殿下,陛下今夜急召,宣您入宫。” 她冷眼看着他们:“宫中出了何事?需要本公主夜行入宫。” 太监也只是笑了笑,向洛娇娇恭敬说道:“回殿下,不过是一个毛贼,竟试图夜中逼宫,篡取皇位,陛下觉得此事难得,便想让殿下一同随他看个热闹。” 洛娇娇皱着眉:“只有本公主一人?” “回殿下,惟有您一人。” 洛娇娇感觉事情不对,她思虑许久,疑惑地问了句:“太子呢?” 那些太监与侍卫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他们的嘴角上扬,向洛娇娇不紧不慢地说着: “回殿下,今夜试图造反的毛贼,可就是那当今太子。” 洛娇娇一下子愣在原地,她下意识地看向小光球,小光球也不知所措地摇摇身子,向洛娇娇说着: “本系统早已说过,宿主您所做的每一个违反剧情的决定,都将影响后续的发展。 纵然你每一次的决定都能够取得不错的效果,可后边的事情,本系统也无法预测,只能靠您自己去应对。 当然,在这一过程中,本系统也会给予宿主一定的帮助。” 原着中的这个太子,生性好色且愚蠢,上位后没有自己的主见,听信小人谗言,将多数忠臣送往牢狱之中,若不是皇帝死前给过原主一部分的兵权,他甚至想不顾朝臣的阻拦,只因见了九公主张扬美艳,便想将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纳入后宫。 这样的皇帝,到最后的结局当然是被容鸩的手下一剑将他刺在后宫妃子的床榻上,草草的了结了他的性命。 最后的最后,当然是祁阳率着军马趁容鸩一时不备,攻入安国,成功夺取安国的土壤。 他是书中的一位配角,但也是穿梭在书中的线索之一,更何况皇帝是因病驾崩后他才顺利继位,他生性软弱,若不是因为他是宫中的庶长子,且先皇后并未有皇子,才勉强让他登上皇位。 这样的懦夫,根本干不成谋反之事,也不会有胆量敢率兵马去挑战皇威。 洛娇娇突然意识到什么,那个太子本就是个蠢货,飘忽不定,旁的人叫他去干什么他可能真的会听从。 原着中他登基后最听信的谗言基本全都来自一位名叫李从德的奸臣,现在那位奸臣还未当道,需依附于赵丞相身旁。 可这赵丞相的背后,是陛下。 洛娇娇未作多少准备,她面色凝重地重新踏入马车中,旁的丫鬟侍卫她也并没有带,只让落春随在自己身旁。 今夜只能是个必胜局,正如那太监所言,今夜之所以召洛娇娇夜入皇宫,也仅仅是为了凑个热闹。 她什么防身的武器都没有带,落春也猜出来了什么,但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提醒洛娇娇: “殿下,今夜还是多注意一些比较好,毕竟是宫乱之事,刀剑无情。” 洛娇娇还是头一次遭遇到这事,她翻阅着桌上的典书,轻笑一声:“陛下今夜唤我,可不仅仅为了让本公主去看热闹。” 毕竟养了这把剑这么久,也该到了出来磨砺的时候了。 皇帝永远是皇帝,他们所有感情都将会倾入这片山河之中,他们握着至高无上的权力,便会用尽一切办法去守着这样的力量。 至于亲情,或许是有,可永远都不及那一枚龙章重要。 洛娇娇忽然想起容鸩,他的前半生从未感受到任何温情暖意,如果能够有人正确去指导,他或许能够成为一名优秀的帝王,而不是成为一个嗜杀成瘾的暴君。 同样,洛娇娇能笃定,他也不会对旁人产生任何温情,这更加符合一位帝王冷血的象征。 宫中的夜似乎与素日里的一般,寂静沉默,有着令人窒息的死寂,守在宫门的侍卫身着盔甲,腰佩利剑,手中还握着弓,在门外渡步守卫。 太监向他们展示了自己的掌印后,他们才肯放自己进去,高耸的朱红色城墙入云,漫长的宫道好似没有尽头一般,狭窄的小道拥挤且有着令人难以言喻的恶臭味。 洛娇娇给落春抹上了一些凉油,那股香气巧妙地把这股恶臭味盖住,她垂眸淡然而道: “看来在本公主来之前,这里便死过一批了。” 血腥味很重,石砖上到处都是清水刷洗过的痕迹,不远处的宫墙底湿润成阴,也不知浸的是鲜血还是其他。 洛娇娇将车帘放下,她没敢再继续看下去,她知道战争的可怕,也知道在这个朝代,所谓的仁慈心会是多么的可笑。 可是她还是无法直面这样的惨状,这么些年过去,各种伤情的病人她都看过,向来她都是救死扶伤,却从未直面过战争。 可她逃不了的,这是她注定要面临的事情,或许迟早有一日,她也会拿着弓箭,射向另一个人。 落春并不知道洛娇娇此时心底的痛苦,她只是为洛娇娇披上裘衣,浅蓝色的裘衣为她带来暖意,让她从心绪中苏醒,落春轻柔地安慰她: “殿下莫怕,若实在不想看,可以向陛下请求回府,毕竟陛下那样疼爱你,你又是仁贤皇后唯一的公主,陛下会答应的。” 洛娇娇笑着摇摇头:“今夜此事,我非去不可。” 她必须要向皇帝证明自己,若不然,她可真成为那个一事无成的九公主了。 洛娇娇不可能只依仗着仁贤皇后来取得皇帝的宠爱,她若想与乔声相对,必须同她一样,来成为一位谋士。 这些日子里,她研究兵书,又细读那些治国理政的典籍,拜访了诸多朝臣,纵然那些忠臣不是那么乐意看到自己,但在听过自己的一番见解之后,也是对洛娇娇稍有改观。 如今自己唯一的缺点,便是这颗仁心。 越深深宫走,两道宫墙便越窄,看得令人喘不动气,惟有先皇后的寝殿凤倾宫被陛下下令拆低了那些宫墙,好让凤倾宫通着御花园,便是在殿内,先皇后亦能看到御花园中那片秀丽景色。 陛下对先皇后的宠爱,是历代帝王从未有过的,只可惜她的命数太短,病死在了皇帝的怀中,连史官都遗憾写着: 怜仁贤皇后温德贤惠,宽以待下,厉行节俭之风,一国凤后,三年未添绸衣,却因疾早薨,正阳大雨,神犹泣之。 洛娇娇来这里的时日里,听落春同她讲过,陛下登基之时,本想废除后宫,只留仁贤皇后一人。 那时陛下政权不稳,仁贤皇后竟是比那些朝臣还早反驳了陛下的想法,并亲自为陛下纳妃,成功稳住了陛下的根基。 至于后来那个张皇贵妃,也不过是仁贤皇后还是陛下王妃时一个小小的侍妾,后因犯错将被赶出王府时,皇后念其可怜,便留予自己身旁侍奉。 陛下登基之时,也是仁贤皇后亲自将其扶为正妃。 洛娇娇下轿时,一眼便看到那座富丽堂皇的凤倾宫,当然,眼前的华贵富丽也不过是陛下在仁贤皇后病逝后才加以修葺。 毕竟当时仁贤皇后听闻南下闹饥荒时,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命人把宫柱上的金子全都拆下来用来赈灾。 当时仁贤皇后的葬礼上,万民空巷,纷纷来她的墓前痛哭哀悼。 只可惜现在人去楼空,再精美的装修都唤不醒沉眠于底的故人,悠长的笛声带着幽怨与思念,传入洛娇娇的耳畔。 洛娇娇在殿门前停住了脚步,她遣散了跟来的太监宫女,只留了落春一人在自己身旁,她迈着缓慢的步伐向内殿走去,便瞧见陛下坐在那凉亭之中,吹着一支近乎破碎后又粘补的玉笛。 那支玉笛发出的声音断断续续,陛下却仍在坚持,把这篇乐章吹完。 当那位发色花白,面色沧桑疲惫的老人看到洛娇娇后,难免面露喜色,向洛娇娇招手:“来,娇娇儿,坐父皇身旁。” 那抹笑容很虚弱,不过几日未见,那个记忆里高大的帝王如今却蜷缩得像个普通老人一般,这里没有任何的宫人,只有皇帝一个人,守着这座凤倾宫。 洛娇娇坐在了他的身旁,落春便离他们的不远处候着,洛娇娇有些犹豫地向他说着:“父皇,儿臣听那太监所言,太子哥哥试图在今夜起兵造反,可为真?” 那皇帝似乎一点都不关心这事,他仍专注着看着那支破碎的玉笛,满是茧子皱纹的手抚了上去,对洛娇娇轻声说着: “娇娇儿,父皇方才所吹的那曲,是你母后最为喜爱的。 你可知,你母后当年只因这一曲,便执意要嫁于父皇为妻,那时父皇还不怎么受你爷爷的待见,纵然你母后家中百般不愿,可最后她还是嫁了过来。” 皇帝慢慢把那支玉笛放回一个细长的锦盒中,洛娇娇无意间看见,那锦盒中还有两缕青丝,被一根红线紧紧缠绕着。 陛下的声音有着哽咽,很轻微,又仿佛是洛娇娇的错觉一般:“你母后她吃了很多苦,当年父皇率兵征战,她便留在国内,以父皇正妻的身份,去应付各种朝臣。” 他自言自语地说着,洛娇娇搭着他的手,似是不经意一般,测了一下皇帝的脉搏。 那一瞬间,她的眼中满是震惊与不可思议。 不过短短几天时间未见,他的身子怎会败坏到这样的程度? 脉象十分紊乱,洛娇娇看着皇帝的眼中,却发现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是难得一见的清明,皇帝笑呵呵地摸着自己花白的胡子,向洛娇娇温和说着: “说起来,娇娇儿今年的寿辰还未过呢,再过三月零五日,便是父皇的小公主寿辰,娇娇儿可想好要什么了?” 洛娇娇摇摇头,对皇帝说着:“儿臣不想要什么,儿臣唯求父皇身体健康,陪儿臣度过岁岁年年。” 她看见老人的眼中隐有湿润,他把洛娇娇拥入怀中,摸着她的头:“好孩子,父皇这辈子,不是个合格的爹,也不是个称职的夫婿,令你的母后受了很多委屈,吃了很多苦。 娇娇儿如今快要二十一了,你母后离父皇也有近十五年之久了,父皇都快记不清你母后的样子。 那些画师所作的画像未能有一幅能够画出你母后的神韵,再过不久,父皇说不定就要去见她了。 你母后性子对外是温和仁义,可对于父皇,还是一幅小女子的脾气,这么久没去见她,她还指不定生父皇的气呢。” 皇帝拍着洛娇娇的背,似是安慰,又好似在怀恋当年:“父皇还记得,第一次见娇娇儿时,娇娇儿还缩在小被子里,望着父皇咯咯得笑。 可如今,娇娇儿都长这么大了,也不知这些年来,你过的是否顺心。 父皇唯一放不下的,唯有这个国家还有娇娇儿,万一父皇走后,他们那些老东西欺辱你该怎么办?” 他似乎想起来了什么,向洛娇娇笑着说道: “娇娇儿现如今可是还喜欢着南安王?” 洛娇娇摇了摇头,向皇帝微微一笑:“父皇,容鸩他也很好,很值得儿臣去爱。” “容鸩?”皇帝摸着自己花白的胡子,回忆许久,却对洛娇娇沉声说着:“娇娇儿,父皇当皇帝这样久,最清楚一个人的德行。 他的确优秀,却不是一位合格的丈夫。” 洛娇娇没有说话,也没有反驳,皇帝说的很对,像容鸩这样的反派,又怎么会有感情? 不定等到他成功夺取皇位,便会把自己推开,又或许像是书中那样,将自己囚于深宫之中。 洛娇娇细想了一下,前面那件事容鸩或许做不出来,不过把自己囚禁于深宫这事…… 说不定自己惹急了他,他倒真能干出来这种事。 洛娇娇没敢再想下去了,无论往哪个方面发展,都很可怕 第50章 虎毒也食子 “娇娇儿对宋砚又是怎样的看法?”皇帝略显疲倦的声音缓缓响起,洛娇娇感觉他的手越来越冷,便让落春拿来一盏暖炉围在他手上。 “他于儿臣而言……不过是有几分眼熟的感觉,并无其他。 若是诚心而论,只惜宋公子身患眼疾之痛,不可用于朝堂之上,如此看来,是安国的一大损失。” 老皇帝那双浑浊的眼睛精明地看着洛娇娇,轻轻笑了一下:“朕的小公主,是个敢爱敢恨的性格,同朕说说,看上哪家的公子,朕临走之前,便下诏解了你与那质子的婚约。” 洛娇娇直接拒绝了他的提议:“不必了,儿臣同他这三载,也是难得的安逸。” 反正到最后解除两人婚约的人迟早是容鸩,既然如此,还不如别浪费安国的龙印。 这时殿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步调有序的声音,并带着刀剑碰撞间冷兵器的响声,她隐有不安,揣紧了袖中的短剑。 身旁的皇帝却好似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他满是皱纹的手摸在那支玉笛上,他的生命也如这玉笛一般,破碎而陈旧。 有一人身材魁梧,竟有十尺之高,他穿着厚重的盔甲,护颅的软甲上那束红缨随风飘起,银白色的盔甲发出冷光,鲜红的血液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手中的佩剑上早已浸满了血液,甚至温热的血液在这严寒之中飘起热气渺渺。 洛娇娇认出他来,他官居一品,是那令人闻风丧胆的骠骑大将军蒋鸣,听闻坊间夸张得说,但凡他出征,战场上的敌军见了他的脸,便被吓得屁滚尿流。 他也是原着中洛娇娇比较惋惜的角色,他一生都在为安国上下打拼着,祁阳是他所赞叹的少年将军,也是他最为欣赏的人。 在祁阳率军攻打安国时,蒋鸣最终还是败倒在他的男主光环下,被祁阳一剑封喉,在生命的最后,他跪向故国的方向,竟未有一人能够推动他的身躯。 直至不知多少年后,白骨枯化,只是春风吹过,他的尸骨散落一地。 蒋鸣半跪在地上向皇帝请安,他的声音浑厚有力,不谦不卑地说着: “臣蒋鸣拜见陛下,参见九公主。” 皇帝站了起来,洛娇娇陪在他身边,搀扶着他向蒋鸣的方向走过去,皇帝轻抬眼,对他淡淡地说了一句:“免礼。” 蒋鸣缓缓站起来,他甩给身旁的侍卫一个眼色,那人明白了什么,向外走去。 “禀陛下,那叛乱的贼子已被臣扣押,其余随着这个贼子的大臣兵将也皆被臣斩杀。” 他的话刚落下,便有二三两人架着一个人向殿内走来,那人几乎已经瘫软,他半倒在地上,被那几个侍卫拖着向殿中走来。 明黄色的衣袍在月光之下显得那样黯淡,这个尊贵的太子被侍卫随意地扔在皇帝的面前,他身子抖得很厉害,甚至有一股臭味从他身下传来。 皇帝眯着眼睛,将手备在身后,迈着缓慢的步伐,在太子周围走着,他每走一步,那太子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剧烈晃了一下身子。 等到皇帝绕他走了一圈后,一股液体从太子身下流出,他几乎是趴在地上,声线很低,极度的恐惧让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话语,他颤抖着,向皇帝断断续续地哀求着: “父皇!儿臣是被他们骗了,儿臣无意谋反,是……都是那个李从德! 他说父皇有了要废儿臣的想法,是他让儿臣率兵谋反,他说儿臣现在手握三万精兵,而留守朝廷的将军都站在儿臣这边…… 儿臣……儿臣都是一时糊涂啊!父皇……不,不,爹!求您了,我们父子一场,您就饶过儿臣这一次。” 果真是个蠢货。 他的话刚说完,殿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嚎叫,门外的守卫拿着刀剑都无法抵住那个疯狂的女人冲进凤倾宫内,她直接扑倒在那个太子身上,哭得十分悲痛: “孩儿,本宫的麒儿,陛下,他可是您的亲生骨肉,您当真就忍下心来,对我们的麒儿下杀手吗?” 她哭得伤心,母子俩就这么相互抱着痛哭起来。 洛娇娇看着跪在地上的张贵妃便觉得好笑,脸上的那五道指印被划得很深,当时皮肉绽开的洛娇娇贴了近百副膏药都未能完全消去那伤疤,后面还是寻了那千年的灵草,才勉强隐掉。 张贵妃是个重权力的女人,原着里她甚至为了能让祁阳名正言顺地登上安国的皇位,甚至在她的宝贝儿子身上下慢性毒药,只可惜还未等到毒发的时候,他就被容鸩给杀了。 如今这一场,也不过是她自导自演的苦肉计罢了。 最后的目的洛娇娇也清楚,不过是为了能够成功保住自己的地位,让这个蠢笨的太子与自己的家族脱离关系。 皇帝一言不发,冷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母子俩,洛娇娇也没有说话,饶有兴趣地站在皇帝的身边看戏。 可惜自己忘了那些酥糕蜜饯,这样的好戏看过,她今夜也不算白来。 恰好这时,还是落春懂她,悄然走到她身旁,在她的手中塞了一把花生,并小声向她说道:“殿下,这是奴婢在出府前特意备下的,以防殿下饥饿。” 洛娇娇十分感动地看着她,她实在太懂自己了,自然,洛娇娇也不是个自私的人,她向身旁的皇帝塞了一点,看着皇帝温和的目光,洛娇娇小声向他说着: “父皇,儿臣方才听一太监说着您今夜未进什么晚膳,便想着您心事过重也吃不下什么别的东西。 儿臣记得母后生前最喜花生酥,如今这儿只有花生,父皇且吃些垫一下,以防犯晕。” 果不其然,把仁贤皇后搬出来后,他那原本阴沉的脸色也缓和了很多,他慈祥地看着洛娇娇,向她说着: “也不知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太监向娇娇儿说的,惹得娇娇儿忧虑,放心,父皇不饿,父皇方才已经吃了些。” 这倒邃了洛娇娇的意,既有戏看还能一边理所当然地磕着花生,在这紧张的氛围里,洛娇娇倒像是一股清流,坐在石凳上,乐悠悠地看着张贵妃上演的苦情戏。 不得不说还得是古人会演戏,这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让洛娇娇看了都心疼。 剥花生的声音虽然微弱,可在这剑拔弩张的紧张氛围里又是那么的突兀,期间有人好奇地向洛娇娇这边看了一眼,洛娇娇立即给瞪了回去,那人又悻悻地收回目光,向后退了几步。 反正她是个没脑子的恶毒女配,这些人的生死和自己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这时候,那个张贵妃向自己这边看了一眼,洛娇娇心情还是挺不错的,向她笑了笑,她那原本还哭着的脸瞬间变得阴沉。 洛娇娇让落春为自己端来一盏茶,波澜不惊地在张贵妃面前喝了一口,还咂咂了几声,向落春说道: “果真是好茶。” 那贵妃的面色更黑,洛娇娇看得更起劲了,她就知道那些戏台子上的变脸都是假的,要看真变脸,还得来宫里看这个张贵妃。 她还是忍住了自己的怒气,对那个太子不断抽泣着,哽咽的声音慢慢响起,她不知从哪里拿来了一柄剑,对上那个太子惊恐的目光缓缓说着: “儿啊,莫要怪母妃心狠,你不忠于国,不孝于家,已是一个罪夫。 你要知道,张家满门忠志之臣,断然留不得你这样的孽牲,母妃下手很快,不疼的。” 哇,洛娇娇又吃了几口,欣然地看着眼前的戏,皇帝依然什么话都没有说,竟也令人搬来了木凳,坐在了洛娇娇身旁,慈祥温和地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小公主。 那太子被吓到了,他连滚带爬地向后面滚去,不可置信地看着张贵妃,直接指着她怒骂:“我可是你亲生的儿子!是这个国家的太子!你竟然想杀我?” 张贵妃掩面哭泣,可话语又是那样冰冷,她向身旁的侍卫冷声吩咐道:“还不把大皇子押起来,你们难道想让这个孽障逃了吗?!” 她甚至连太子,儿子这一类话都懒得称呼,直接唤他的本位。 洛娇娇看着那个太子眼中充满绝望与恐惧,他突然看到了洛娇娇,眼中发出光来,洛娇娇感觉不太对,于是挪着凳子向后退了几步。 却不想这位太子爬行的速度惊人,很快就躲过了那些侍卫的枪剑,爬到洛娇娇的脚下,他来的那一瞬间,洛娇娇就闻到了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恶臭味,差点要把方才吃下去的物什给吐出来。 她现在既佩服又惊讶,佩服的是那张贵妃实在能忍,竟是能忍住这样强烈的恶臭味,同他抱了这样久。 惊讶的是那些意图造反的臣子怎会这样蠢笨,看上了这么一个愚昧太子来带领着自己逼宫。 他并未注意到洛娇娇嫌弃的眼神,直接拽着洛娇娇的脚踝,激动地向她说着,简直把她当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皇妹!你还记得皇兄吗?皇兄小的时候还抱过你呢,当时仁贤皇后娘娘可最喜欢我了,当时还让我日后常去凤倾宫寻你玩。 只是皇妹你也知道的,皇兄与你身份有别,整日的课业让皇兄没有空闲去寻你。 不过你我好歹兄妹一场,你便劝劝父皇,只要你一劝,父皇便能饶了我。” 他身上的恶臭味让洛娇娇一下子没了食欲,这时候落春直接出身,将他踹倒在台阶下,冷冷地向那太子吐道: “你算什么东西,胆敢来扰乱殿下,明明居于太子之位却要起兵造反,现在的你,连贱奴都不如,却试图来扰殿下?” 洛娇娇也很认真地点点头,向他摆摆手:“你离本公主远一点,身上太臭了,这几日本公主估计都吃不下饭了。” 面临死亡的极度恐惧让他忘记了落春对他的唐突冒犯,从小便养尊处优的太子如今瘫软在地上,突然对洛娇娇破口大骂: “洛娇娇,你怎会如此恶毒?你我兄妹一场,难道你就想看皇兄惨死在这个凤倾宫中? 你还是不是人?无情无义,当真残毒。” 洛娇娇惊奇地看着他:“被你猜对了,本公主挺想看看你人头落地是什么样的,更何况你自己造的反,本公主为何非得依着这血缘,来救一个罪大恶极之徒。” 被他这么一夸,洛娇娇倒显得有几分不好意思起来,废话,她本来就是个恶毒女配,做事不毒一点怎么惹你们生气,好给自己增加恶毒值? 想指望着恶毒女配来拯救自己?做梦自己都不会去。 洛娇娇侧身对皇帝很有礼貌地说了一句: “父皇,若不待会儿儿臣去御膳房找那把杀猪刀,几十年以来,那刀很钝,就用那个杀猪刀好不好?” 皇帝也很听从洛娇娇的话,他向身旁的太监挥挥手,那太监便得了命令,令几位宫女前去御膳房拿洛娇娇所说的那把杀猪刀。 张贵妃突然厉声起来:“陛下,他所犯之事,罪大恶极不可饶恕,他本性纯良,犯下如此之罪是妾身的教育之过。 既是妾身的问题,那便由妾身亲自来解决。” 她站起来,慢慢向那个早已瘫倒在地的太子走过去,纵然他已经走到了绝境,可生的欲望还是支撑着他最后的身躯,他拼了命地向张贵妃摇摇头: “不,母妃,不要……” 张贵妃眼中含泪,悲痛让她无法说出话来,可为了身后的家族,为了自己好不容易摸爬滚打走到现在的位置,她绝不能因为一个蠢货儿子而白白葬送自己以及家族的荣誉。 她扬起手中的长剑,几乎毫不犹豫地向瘫在地上的太子狠狠刺下,她如同发了疯一般,一剑又一剑,伴随着她的尖叫声一下下扎进了太子的身躯。 直到最后,深红色的血液从太子身上流下,他瘫倒在地上,眼睛还睁着,逐渐溃散的瞳孔中,他依然不解而惊恐。 张贵妃也坐在他的身旁,抱着他嚎啕大哭,鸦鸟在深夜的空中鸣叫,它们闻到了血腥气,随时等待着人潮散去,它们来啄食地上人的血肉。 第51章 他不想让你死 “如此重罪,张爱妃倒是替朕分忧,解决了不少麻烦。” 皇帝最终才缓缓开口,他那道阴鸷的目光盯在瘫坐在地上的张贵妃身上: “朕知道,麒儿性格向来软懦,单凭他一人,做不出这等造反逼宫的重罪,既然爱妃如此能干,倒不如替朕把他身后之人给查出来。” 张贵妃比起她的儿子,还是比较聪明点的,她敛起方才那副悲痛的表情,叩跪在地上,不慌不忙地向皇帝一字一句说着: “陛下,您还想要逼臣妾吗,臣妾可是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亲生骨肉,如此疼痛是一刀一刀地刻在臣妾身上,陛下,放过臣妾。” 她的声音带着令人心疼的哭声与柔弱,洛娇娇头一次开口向她说话: “张贵妃娘娘,可是本公主皇兄犯的是诛九族的死罪,他本来,就该死啊。” 她嬉笑着说着,在听到系统报告她的恶毒值蹭蹭蹭地上涨后,洛娇娇笑得更开心了。 洛娇娇慢慢走到张贵妃面前,她怜惜地俯下身看着张贵妃:“贵妃娘娘,您只不过是干了刽子手的事情,为何要让父皇放过你? 更何况如今随着他的乱臣贼子都已被将军斩杀,惟有他一个活口还偏偏被你给捅死了,万一皇兄的背后不止他一人,那又该如何?” 张贵妃这时抬起头,恶狠狠地看着洛娇娇,洛娇娇也不甘示弱地看了回去,她眼中带着笑意,看着张贵妃跪在自己的身前。 她慢慢低下头,在张贵妃的耳畔低声笑着说道:“张贵妃娘娘,你可要记住了,人心险恶,你往后还需多多防备。 毕竟本公主便是那个想要折磨你的恶人。” 张贵妃那双美目中满是怨气与怒意,她下意识地想要扬起手来打自己,被洛娇娇一把抓住,她那双手保养的很好,几乎看不出岁月辗过的痕迹, 洛娇娇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张贵妃,你敢打我吗?” 后面的几个字说的轻慢,却也让张贵妃恢复理智,她冷冷地撇开洛娇娇的手,她后面的家族在朝堂之上掌握着一定的地位,皇帝现在并不能直接对她下手,不过也极大地削弱了张贵妃的势力。 现在的她,不过是一副空架子,她仍需卑微讨好,才能换来活命的机会。 不得不说她还真养了个好儿子,自己还不等出手,张贵妃直接把自己作没了。 她的眼睛如同淬了火一般:“洛娇娇,待本宫安稳下来后绝对不会放过你。” 张贵妃的声音很小,洛娇娇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她向张贵妃眨眨眼,对她慢悠悠地说着: “你最好能等到那一天。” 至于皇帝最后怎么处罚的张贵妃洛娇娇并不知情,凤倾宫内现在可是污臭无比,浓重的血腥味以及那恶臭让洛娇娇都快吐了出来,皇帝察觉到洛娇娇的不适,便让她前去御花园候着自己。 小光球在她身边慢慢徘徊着,洛娇娇是个闲不住嘴的人,她闲来无事便想和小光球聊天,于是她抬眼望着漫天星云,幽幽地说出比较挖苦的话: “我怎么感觉,那个太子比你还废物?” 小光球似乎被戳到了什么痛点,洛娇娇看着那团白光逐渐变得发红,感觉好神奇,原来这个东西也并非一无是处,至少在无聊的时候还能给她当个乐子。 她竟然还能从小光球机械的电子音里听出了怨气: “请宿主停止这种侮辱系统的行为!本系统虽然是有那么一点不如人,但那太子笨得连猪都不如。 最……最起码本系统还知道靠您这样聪明绝顶,美若天仙的宿主来提高本系统的规格。” 听着小光球这番虚伪奉承的话,洛娇娇也没有再刁难什么,她靠在石桥上,看着夜间浅眠的鲤鱼发呆,旁边的灯盏发出十分微弱的光,现在已经很晚了,且今夜已然过去很久,皇帝依然没有向自己表示主题。 不知过了多久,洛娇娇实在闷得厉害,便到锦鲤池旁往里面扔着石子,把鱼扰醒后又在旁边眯着眼找了点虫子扔水里喂它们。 在一来二去中,洛娇娇也十分惊奇地发现每扰乱鱼池一次,自己的恶毒值竟然会涨一点点。 不过她还没可怜到需要干这种事来涨自己的恶毒值,这么一点恶毒值,还不若她辱祁阳一句脏话来得快。 “娇娇儿心情不错啊。”皇帝的声音从背后缓缓响起,差点把正在发呆的她给吓进眼前的锦鲤池里。 洛娇娇扶着旁边的小树苗站起来,向皇帝行礼: “儿臣参见父皇。” 皇帝亲自将洛娇娇扶起,他也不顾君主之尊,直接携着洛娇娇在这个锦鲤池旁席地而坐,他握着洛娇娇的手,又咳嗽了几声,今夜风寒,他早已老去,身上又染着重病,不过他还是忍住体内的疼痛,向洛娇娇温和问道: “今夜之事,没把娇娇儿吓着?” 他说这话时,有些小心翼翼,轻微地拍在洛娇娇的手背,似是想要安抚却又不知该如何做。 “你的皇兄,他也是朕的孩子啊,”他的声音里尽是疲惫,饱经风霜的脸上落上细雪,在他的眼角处,不知是融化的雪绒还是他的泪光: “可就是朕的孩子,拿着长剑逼到宫门外,亲手杀了前来劝阻他的太师,那是他从小的恩师,那个傻孩子却提着恩师的头颅,把他扔到承乾殿里来找父皇。 那是朕给他最后的机会。” 他的身体现在极其虚弱,洛娇娇感受到他的脉象极度紊乱,冰冷的寒风侵入他的身躯,寒夜中所下着的细雪抚在他雪白的鬓发上,消失殆尽。 这样的身体,哪怕是洛娇娇也无能为力,他本就没有活着的念头,苍老的身躯已然经不起任何的折腾。 可这个英明的君王,才不过四十余岁,身体却是这样油尽灯枯的状态。 他慈祥的目光看着洛娇娇,抚摸着她的头发:“我的好女儿,你母后去的早,而父皇又不是个称职的父亲。 往后这个偌大的安国,只剩你一个人,朕会许给你所想要的一切,来维护你的安危。” 不知为何,明明他不是自己的师父,可洛娇娇总在他那沧桑的眼睛里找到自己师父的身影。 她把头埋得很低,心里也泛起酸涩。 洛娇娇从小便待在师父的身边,她一直都拿师父与宋时砚当成自己的家人,有一次她随着宋时砚去参加一场晚宴时,她待在一旁吃着东西,那时有人向自己这边走来,向她假意示好。 她认出来那人是健安药业的董事长,一直同自己的师父不太对付,于是连理都没理,端着小盘子就向外走去。 那人在自己的身后,不紧不慢地开口:“哼,不过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养女,真把自己当什么东西啦? 这辈子,你都别想有翻身的机会。” 当时年纪尚小,不懂事,一个人听了后也只能躲在角落里哭,现在不一样了,但凡有谁敢在自己面前提这几个字眼,自己绝对能不顾及那人的身份直接把他痛扁一番。 虽说洛娇娇自认为不是什么记仇的人,但过了很多年后,她突然想起这件事来,索性直接单枪匹马地闯进他公司,直接当着各大股东的面揍了他一顿。 “娇娇儿可还记得你的六皇弟?” 他话锋一转,平静的目光打在洛娇娇身上,还未等她开口,皇帝又咳嗽了几声,喘着气向她说着:“他是端惠妃的儿子,他母妃生前与你母后交好,在你母后病逝后的不久,她也随着去了。 说起来,他的位分虽较前于你,还是你的弟弟。” 洛娇娇抬起头,感到几分不可思议与震惊,皇帝随后缓缓说着:“朕已然不再信任你的其他皇兄 ,但朕知道,你六皇弟是个不错的苗子,性格放纵不羁了些,只需有人来加以引正,他会是个仁政的君主。 娇娇儿,父皇的时间不多了,便由你来当这个引明的烛灯罢。” 洛娇娇直接站起来,向后退了几步对皇帝行礼请辞:“儿臣愚钝,担不起此等之事,还请父皇另寻良师。” 不知何时来了太监,扶着苍老的皇帝缓缓起身,他向洛娇娇这边走来,把洛娇娇扶起,温柔地说着:“朕知道,娇娇儿一直是个聪慧的孩子。” 洛娇娇直接懵了,他从哪看出来的?是从自己怒骂乔声还是脚踢祁阳看出来的还是从原主把一个民女抽晕看出来的? 她不可置信且带有狐疑地指了指自己:“真是我?” 最后的最后,洛娇娇连轿辇都没有坐,她心烦意乱,索性直接同落春一起步行至宫外再乘马车。 高耸的宫墙让人看得窒息喘不过气来,落春有意想让洛娇娇打起精神来,于是主动开口向她聊天: “奴婢托了殿下的福,能够出宫来得以服侍殿下,若不然啊,人一旦踏入这宫墙之中,可再也没有能够出来的机会了。 不知有多少宫女太监,甚至上到妃嫔,只要入了宫来,后半生的生老病死也都在这儿了。 陛下对殿下的疼爱,旁人都是看在眼里的,您是安国唯一的公主,论地位,您该是先皇后所出的嫡公主,陛下不仅没有送殿下去和亲,反倒为殿下找夫婿,在外建造了规模不亚于皇宫的公主府。” 洛娇娇闷声随便敷衍地说了一句:“是啊,本公主可真幸运。” “殿下真打算应下这份差事?” 洛娇娇抿唇淡笑:“天子之命,本公主哪有敢抗旨的胆量,无妨,待回府后你派人多盯着些六皇子,有任何状况本公主都会亲自把他逮回来。” 突然间,落春低呼一声,身旁的小光球也逐渐没了影,她顺着落春的目光向西北方看去,只见容鸩站在不远处,他撑着一柄油纸伞,与往日不同,今日他穿了一袭银白色衣衫,外氅上以银线缝制的仙鹤清雅淡然,那双令人着迷的墨眼在深夜之中是那样的安心。 洛娇娇心情不由得好了一些,她侧身向落春吩咐道:“你先回府罢,本公主同容公子一起。” 落春低下头诺了一声,便向后退去。 洛娇娇直接扑到容鸩身上,紧紧地抱着他,嗅着那股淡雅的香气,方才的那股血腥臭味此时也舒缓了很多,她抬起头悄然在容鸩唇角亲了一下,潋滟的眼眸里含着笑意: “担心我啊?” 容鸩低下头,吻住她的唇瓣,一只手钳着洛娇娇的下颚,随之慢慢加深这个吻,浅尝辄止后又在她的唇角攀辗转厮磨: “洛娇娇,我来接你回家。” 洛娇娇看着他的衣服,自己原先送予他的玉佩如今又安稳不动地回到他的腰间,她低下头,摸着那块上好的羊脂玉佩,似笑非笑地向他说着:“找到了啊?” 容鸩的面色难得出现了几分不自然,不过洛娇娇也没有管那些,她靠在容鸩的身上,她今日属实累坏了,走路时的力量也依着容鸩的相扶。 “宫中今夜出了何事?” 洛娇娇看着他:“宫内的事情,我想你了解的应该要比我多点。 那样多的死士,连我都有些惊异,他们竟毫不避讳,那脖颈上的印记竟全被我看去。” 容鸩垂眸淡淡说着:“若不如此,殿下又该如何知晓,你身旁的侍卫都是我的人。” “容鸩,你是不是很怕我今夜遭什么不测?” 他低着头看着自己,薄唇微扬:“至少可以保证,殿下不会死在他们手上。” 洛娇娇嘴角抽了抽,她自我怀疑地问了一句:“你说我会不会有朝一日死在你手上。” 容鸩怜惜般的吻着自己,低沉的嗓音含着磁性:“殿下猜对了。” 这时小光球突然起死回生到自己身旁,微弱的光芒如同一团白雾,它的声音很小很小: “宿主,反派骗你的,他压根不想让你死。 本系统看了看,如今上京城内有着他一万精兵,还有三万兵力分布各地,已接到他的命令,向上京赶来。 你若再不出来,本系统估计他甚至能带着这些军马杀到皇宫里把你带出来。” 洛娇娇还是很怀疑:“你确定他不是本就想以这几万兵力趁着朝堂紊乱时逼宫?以得渔翁之利。” 小光球晃晃身子:“不会的。 宿主,在他接到你的那一刻,反派便燃着烟火,让他们撤了。” 哦,难怪,她就说容鸩怎么那么奇怪,她原以为容鸩是见到自己出来,开心得给自己放烟花庆祝。 没想到他要是再不放,那一万精兵估计要踏破上京城了。 第52章 多爱我一点 洛娇娇看着他的双肩有着湿润,未化完的雪白还挂在他的衣稍上,她皱了皱眉,拿出手帕为他擦拭干净,略有责备地向他说着: “我记得前几日子向你殿内分了不少侍女奴才,为何不用? 在这儿等了多久?” 容鸩并未回答她第一个问题,只是不紧不慢回答了两个字: “很久。” 洛娇娇勾起唇角向他扬起明媚的笑意,她也是大了胆子,直接揉了揉容鸩梳好的发: “辛苦你啦,改日我带你寻个好玩的。” 那柄白色的油纸伞好看极了,伞骨上甚至还雕着祥瑞的符文,伞檐下还挂着一串串小银铃,她和容鸩走了没多久,落春派来的马车便寻到了他们。 车夫下轿朝洛娇娇行礼,洛娇娇却盯上了那匹宝马,她跃跃欲试地看着容鸩: “要不要骑马回去?” 在自己的世界里,宋时砚曾在英国教过她马术,她至今仍怀恋当时的那种风烈过耳的感觉,回国之后,她也经常参加有关马术的俱乐部,如今算来,她已经很久没有骑过马了。 马夫听到洛娇娇的话,奉承地说了句:“这匹马儿乖巧听话,先前此马还被用作使臣出使的御马,殿下若用这匹马回府,不出半炷香的时间便可。” 他又从马车上拿出马鞍戴上,洛娇娇忍不住向前抚摸了一下,它的皮毛光滑柔顺,很乖地俯下头任洛娇娇触摸。 洛娇娇率先上马,她拿着马鞭试了试手感,觉得不错后又期待地向容鸩问了一句: “一起?” 容鸩兀自向后退了一步,他俯身向洛娇娇行礼婉拒道:“殿下先行回府罢,奴的东西落在这附近了,需在此仔细寻寻。” 这样蹩脚的借口洛娇娇也没有戳穿他,她跨坐在马上,提着缰绳若有所思地看了他许久,还是没有选择留下来,洛娇娇最后则是不轻不重地落下几个字: “也好,我在府中等你。” 马蹄声逐渐向远奔去,小光球此时又成为了一个灵敏的导航,指引着洛娇娇该往哪一个方向走,在这一过程中,小光球向洛娇娇说道: “宿主,你感没感觉到,反派对你的情感很不一样?” “是,他竟然不想杀我了。” 洛娇娇心里还是挺欣慰的,这么多天的努力她还是没有白费的,只要再努力一点,说不定对于容鸩的攻略就能成功。 于是她好奇地问着小光球:“对于容鸩的攻略度到达多少了?” 小光球这次又支支吾吾起来:“宿主,其实有时候啊,本系统的数据推算也不是很准确的……” 洛娇娇心里一沉,原本还扬着的笑意瞬间变冷,她再次问了遍:“多少?” 小光球下定了决心,它飞快地说出一串数字,洛娇娇一时没有听清,又阴着脸再次问了一句:“说,我尽量不生气。” 那团白光这时又变得飘忽不定起来,它声音有着颤抖:“宿主,如……如果说本系统不小心惹你生气了。 你会不会对本系统这样一个娇弱可爱的光团下杀手?” 洛娇娇语气十分温柔地安慰它:“没事的,我现在还没达到那个本事,你暂时可以安心。” 小光球像是得到了什么保障一般安下心来,慢慢悠悠地向洛娇娇说着: “据目前的测算,反派对于宿主的情感度依然为零。” 洛娇娇严重怀疑自己听错了,小光球于是又复述了一遍系统的数据,甚至还将面板给洛娇娇扫了一眼,看着那根波澜不惊的直线时,洛娇娇彻底死心了。 这次变成小光球安慰她了,它发出粉色的光飘在洛娇娇眼前:“宿主不要灰心,您可以换个角度想想看,为什么这数据一点都没动。” 洛娇娇恍然大悟:“嗯,我想起来了,应该是你这系统出了问题。” ……一片鸦雀无声中,小光球发出的光逐渐变为蓝色,它直接否认:“不可能!本系统与宿主世界里的那些编码不一样。 本系统可是来自高等级文明,怎么可能会出问题!” 洛娇娇趁机问了一句:“你怎么就知道自己是高等级文明?” 小光球这时又闭嘴不言了,它的光黯淡了很多,但它依然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什么都没有向洛娇娇说。 它有意识的时候就已经飘荡在这个世界里,连它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只知道它一直在找一个人,并完成自己的使命。 小光球突然想到了什么,但犹豫片刻还是没有向洛娇娇说开,它的系统精密度再怎么高,也无法测量一个人心里的感情。 气运值以及洛娇娇的恶毒值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但容鸩的攻略值便不一定了。 它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都是一个冰冷,没有任何感情的机器,系统并不懂这些情爱之事,它最看重的只有最后的结果。 也就是说,祁阳乔声的气运值以及洛娇娇的恶毒值,都是十分精准的。 而容鸩的就不一样了,之所以为零,还有很大的因素是系统并不懂容鸩对洛娇娇的爱。 小光球看了看正在生闷气的洛娇娇,还是决定把这个发现吞到自己的光圈里再也不说出来比较好一点。 比起那个反派,小光球还是更怕洛娇娇比较多一点。 毕竟但凡她发现自己废物到连反派的攻略值都测不出来的话,洛娇娇很有可能会逮着自己弱小的光球给解剖了。 ……宿主真的太可怕了,竟然能逼的自己这样木得感情的数据头一次产生了恐惧感。 洛娇娇听完后倒也觉得没什么,有很多次瞬间她都很明确地感受到容鸩对自己的爱意,不过那份爱意转瞬即逝,犹如她一次又一次的错觉。 她本就不指望着像容鸩这样从小就不懂爱的人来爱自己,这样的攻略对她而言太具挑战性,不过也无所谓了,越难的任务对她而言兴趣越高。 这场游戏,她势必要做那位掌握局势的人。 看着洛娇娇走远后,身后的老人才慢慢走到容鸩身边,他叹息一声:“殿下今日行事太过唐突。 不过是那个九公主被夜召入宫,殿下便失控成这副模样,竟想调动四军的力量向安国逼宫。 逼宫也罢,哪知殿下接到九公主后又令军士撤返,纵古至今哪有这样的道理? 如今下臣议论纷纷,您让老臣如何给他们个交代。 殿下,您若想做周幽王,那也得先将西周建立起来,届时她不过一个小小的公主,那时殿下已拥有了一切,让她和亲来此又不是不可。” 话说完后,王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容鸩,浓重的夜色挡住了他的面容,他瞧不清殿下的神色,却仍感受到他身上的冷意。 他还是顶着头皮发麻,向容鸩敬道:“殿下若心悦于九公主,那便更应离开安国,回到萧国趁皇帝病重之际一举拿下。” 容鸩这时才不为所动地说着:“本殿从未心悦于她。” 王烈听到这句话后,在心中暗自诽议了一番。 是,也不知谁家的殿下,见到九公主平安无恙后笑的那样温柔。 更不知谁家殿下,只不过被那九公主吻了一下,便放弃了对安国的作战计划,连离开的想法都没有,甘愿留在这儿为那个九公主的奴。 容鸩并不知王烈心中所想,他翻阅着王烈所献来的军策,随后沉吟开口: “滕州那块地,是已占领?” “是,那滕州的官府,早已换成了殿下的人,如今的萧国外强中干,殿下可随时攻之。 如今时态紧迫,还请殿下早做安排。” 洛娇娇回府的时候,直接倒床就睡,她今日一天都没有停下,迷迷糊糊间,她感到自己身侧有沉陷感,便知道容鸩回来了。 不过她太困了,也没在意容鸩,索性直接窝在他的怀里继续睡去,容鸩看着酣睡的洛娇娇,心中总有种异样的感觉。 他摸着洛娇娇的脸,柔软的触感让他不觉间加深了力气,洛娇娇感受到了疼意,疲惫让她睁不开眼,只好不满地闷哼一声。 她的声音很娇柔,无论在什么时候,总含有隐隐的妩媚感,容鸩只觉嗓子有些发干,他吻着洛娇娇白洁的额间,手揽在她的腰间圈紧,感受着怀中人的温度与轻匀的呼吸。 容鸩感到下腹部有些灼热,为了不惊扰怀中女孩的睡意,只好闭着眼睛去想那些兵书经道尝试让自己冷静下来。 可无论他在想什么 ,画面到最后总会绘成那张美艳明媚的脸。 直至现在,容鸩依然不懂什么是爱。 不过他想得到洛娇娇,疯狂且痴迷,无论用什么方法,他只想让洛娇娇待在自己的身边。 容鸩难掩自己眼中的情欲与身体上的异样,他吻在她的红唇上,逐渐深入,随之是厮磨之间的氤氲朦胧。 不知过了多久以后,他若无其事一般清理好一切,他做的小心而谨慎,丝毫没有扰到熟睡中的女孩。 醒来的时候,洛娇娇果不其然又是在容鸩的怀中醒过来,他还在睡梦之中,不过圈着洛娇娇的手依然那么紧。 洛娇娇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容鸩那极其赏心悦目的脸,他的衣襟半敞,露出那性感的锁骨,上面还有前些日子他们欢爱时洛娇娇所留下的痕迹,此时分外诱人。 容鸩的皮肤很白皙,只可惜身上有很多伤疤,洛娇娇不动声色地伸手缓缓解开他的衣扣,那腹肌上基本都是洛娇娇所留下的痕迹。 她看着容鸩身上的痕迹,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轻微叹息一声。 反派实在太难搞懂了,明明有很多次瞬间,她都见到了藏于容鸩眼底处那浓烈的爱意,可那攻略值却一点变化都没有。 不知道什么时候,容鸩也已然醒来,他低头吻住洛娇娇的唇瓣,手则是熟练地解开洛娇娇的衣带,洛娇娇没有反抗,而是迎着容鸩的浓情蜜意,揽着他的头,沉浸于此。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餍足停下,他温柔地为洛娇娇整理好一切,轻柔地向她问着:“殿下想吃什么,奴为你端来。” 洛娇娇轻佻着看着他,嫣然笑道:“容鸩,你对本公主的爱意到底如何?” 他垂怜般地吻在自己的眉间:“奴对殿下的爱意,方才殿下可没有感受?” 她那双顾盼生辉的美眸中含着笑意,她站起身来走到容鸩的面前,咬着他的薄唇缓缓开口: “我很贪心的,容鸩,你为何不肯多爱我一点?” 容鸩深深地看着自己,深邃而幽寂的眼神中洛娇娇瞥见了情意绵绵,却又好似自己的错觉一般隐秘消失。 他把玩着洛娇娇的青发,低沉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蛊惑心智: “殿下要奴该如何多爱你?” 他都快疯了,还不够吗? 洛娇娇微微一笑,什么话都没有说,她吻住容鸩的唇,他的唇微凉,眼中的热意丝毫不减。 她的眼眸里媚眼如丝,撩人心怀,柔软的嗓音抚慰着他颤抖的灵魂 ,不紧不慢地说着: “像这样。” 还未等容鸩再说什么,落春便踏入殿门,在洛娇娇耳畔附道: “殿下,奴婢昨夜命了三位暗卫随在六皇子身后,他们现来急召,说是六皇子接了受封太子的旨意后,便去了赌馆,后又行至红风院。” 落春说完后,便向洛娇娇严肃说道:“如今正是朝廷不安之时,陛下身体抱恙,南下洪灾未解,又有传报说是弥州发现一例瘟病。 太子方入主东宫,却又在这种日子去那些风流之地,如此下去,百姓该如何看待太子,太子的威信之力又将缩减。 ” 洛娇娇并未心急,她对着铜镜理好自己的衣冠,容鸩此时早已退出殿内,回到自己的寝殿,洛娇娇把最后的那枚发钗别在自己的发髻上,才慢悠悠地向落春命令道: “带着公主府三十名侍卫,拿些油桶与火折子,随本公主一同去把太子迎回来。” 落春有些不解,洛娇娇漫不经心地继续开口:“他不喜欢玩吗?本公主便要那两个地方都烧成灰。 他去一个,本公主便烧一个,无论用什么方法,只要把他逼回东宫去就足够了。” 第53章 死也死在东宫里 香影缤纷中,美人略露香肩,妖娆地趴在男子的身上,酥手捏着一杯酒盏,笑眯眯地向男人嘴中送去。 那男子年纪尚小,清秀的脸上有着几分稚嫩,此时却倒在另一位美人的怀里,白皙俊美的脸上醺意浅浅,他醉了半晌,口中还喃喃地梦呓着: “来,多斟几杯!本……本殿还能饮!” 有下人急匆匆闯入房中,惊得美人低呼一声,慌忙整好衣冠,洛辞不满地皱着眉,他醉意还未散去,手摇摇晃晃地指着那个跪在地上的下属: “滚出去!没看着扰了美人的兴致吗?” 属下低着头,颤着声音向洛辞报道:“殿下……九公主率了近百人,堵在红风院外,正向殿下的房间走来。” 他听到九公主这几个字眼,酒瞬间被吓醒了不少,洛辞几乎是从美人身上蹦下来的,结结巴巴地不可置信问道: “洛娇娇?她来干什么?” 刚踏入这栋小楼里,洛娇娇直接捂着鼻子不愿再继续踏进,熏香的味道迷意直冲,夹杂着那些脂粉香气,还有着莫名的臭味令人厌恶。 洛娇娇深吸一口气,往自己鼻下抹了些提神的香膏,直接向里走去,那些被迷得七荤八素的人看到洛娇娇这样的架势,不免被吓得连滚带爬地想要逃离这里。 近三十柄火把逼在红风院外,老鸨以为又是哪家小娘子来寻自己的夫君,骂骂咧咧地走出来的时候却看到洛娇娇一袭红衣惊艳,蹙着眉头打量着周围环境。 那双美眸中的怒气差点把老鸨吓晕过去,在上京城混的人,谁不知这九公主的名号,但凡这九公主出街,那些摊贩则能收摊便收摊,能关店便关店,素日里九公主对红风院连瞧都不会瞧上一眼,所以老鸨并不怎么上心此事。 今日到底刮了什么邪风,怎么把她给吹来了? 老鸨心里虽然又气又怕,但只能堆起讨好的笑脸弓着腰向洛娇娇问道:“殿下来此作甚呀,是瞧上了院内的哪个丫头俊男?咱今夜便往公主府送去。” 落春此时冷冷出声,向旁边带来的侍卫命令道:“堵住红风院的各门,今日未接到太子殿下之前,任何人都不得出这红风院!” “太子?”老鸨吓得身子都哆嗦起来,她几乎都要吓倒在地,身旁两个身着薄纱的女子立马搀扶着她。 洛娇娇抬眼看了看楼上,雅间的位置安排得巧妙,一扇扇木门画着不堪入目的画作,除了三楼正中间的那扇门,其余的都被自己下属押了出来。 他们动作很轻,带出来的每个人都给了一锭银子作为补偿,落春也扔给了老鸨一包锦囊: “今日公主奉着陛下之命来这红风院押太子回东宫,任何人都不得干扰,否则便以犯上之罪刑之!” 洛辞冷静下来后,摆手让那几个吓呆的美人离开,自己则是打开窗棂探寻有没有适合自己逃亡的道路。 一只乌龟还缩在自己壳里酣睡,洛辞最终还是耷拉着脑袋,把那只乌龟抱起来,十分珍重地将它交给自己的下属: “你切记清楚本殿的话,本殿就算从这儿跳下去,也绝不会跟着她洛娇娇回东宫当那个狗屁太子。 只可惜本殿的巴巴……你可给本殿看好了!” 说完这句话后,他几乎是直接拼了胆子跑到窗前,下属看到自己手里的乌龟直接蒙了一下,才猛然想起自家主子要干什么。 他把那乌龟扔在地上,扑在洛辞身上狠狠抱着他:“殿下三思啊,下面都是九公主的侍卫,您是逃不出去的。” 洛辞扒着窗户大声嚷嚷着:“滚开!别拦本殿,你再敢拦着小心本殿治你死罪!” 那乌龟被扔醒,亦是懵懂地把自己脑袋从龟壳里拱出来。 “别拦他,让他跳。”清冷的女声响起时把房内的那人给愣了一下,洛辞也忘记了自己要干的事,而是呆呆地看着洛娇娇。 洛娇娇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手里的长刀折射着阳光,映在洛辞的脸上:“单凭这个高度来看,你不死即残。 洛辞,你有种就跳,反正底下也有本公主的人候着,抓不到你就给你收尸。 你就算死,也得给本公主死在东宫里。” 洛辞停止了自己的闹腾,他呆呆地指了指洛娇娇手上的那把长剑:“那东西……是给本殿的?” 洛娇娇满不在乎地点点头,随手挽了个剑花,剑刃很锋利,他甚至能听到利剑割破风声,梭梭袭来: “本公主给你选择,一个是跟着本公主回东宫,好好研究那些治国之道。 另一个很简单,你既然想自己动手也省了本公主的力气,但本公主还是希望你能回东宫的藏书阁顶跳下去,那儿比这高一点,你死之后的名声还能好点。” 她慢慢地提剑向前走去,却差点踩了个东西,把她给吓了一跳,随后她就听到了洛辞那尖锐的惊叫声: “洛娇娇!你离本殿的巴巴远点!” “巴巴?”洛娇娇有些疑惑地低下头打量了那团黑东西一眼,然后直接把它给捏起来:“这个王八?” 随后传来的声音似乎更生气了,他怒气冲冲地朝洛娇娇喊道:“什么王八?它可是本殿的神龟!” 洛娇娇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把它扔回了原来的位置,甚至很贴心地让它四爪朝天,看着它拼命挣扎又翻不过去的样子,自己的恶毒值又小小地增加了一点。 她坐在桌子旁,撑着头饶有兴趣地看着洛辞,他的手还死死地扒在窗户上,盯着窗外的高度咽了咽口水,手都在打怵,又挣扎性地问着洛娇娇: “洛娇娇,本殿可是太子!” 洛娇娇点点头,又提起放在自己身边那锋利的长剑:“原来你想让本公主来动手?” 他直接怒了:“你这是弑君!更何况本殿是太子,你根本无权来干涉本殿的生活。” “今日的受封大典上,本公主虽有事未去,但也清楚,在你接下那枚龙印之前,父皇亦告知过你本公主有权来督促你的一切活动。 本公主对你的任何举动,任何话语,都是奉着父皇的旨意,你若不从,那便担了个抗旨之罪。” 长剑直抵他的脖颈处,那双含着秋水的美眸冷意如碎冰般寒心,她轻蔑一笑,只不过稍用力气,锋利的剑刃便划开了他的皮,鲜红的液体流下,他被吓白了脸。 “自己跳下去还是本公主动手?” “洛娇娇,我是你皇兄!” “并非,本公主之所以沦为九位,只因母后先前的话语,论年龄,你该叫声皇姐。” 洛辞讨好地弹了弹抵在自己脖子上的那柄剑:“好皇姐,本殿同你回东宫还不行嘛。” 洛娇娇把剑收入剑鞘之中,不成想洛辞趁她松懈之际直接想要翻窗逃走,却被那柄长剑弹来,直直地钉着他的衣袖在墙上。 洛辞见最后的方法也被洛娇娇拦住,索性装都不装,好整以暇地看着洛娇娇: “皇姐当真认为,本殿坐上太子这个位子便会安心去学治国之道? 本殿从来都不想当这个太子,皇姐来这样烟花巷柳之地来寻,又比本殿好到哪里去,皇姐只仗着陛下疼爱你于此作威作福。 你与我,难道不是一类人吗?可世道便是如此,偏偏让你我这样的人当道。” “你要自我作贱别带上我。” 洛娇娇直接把剑抽出来,拧着他的耳朵向外走去,把他扔在围栏之上,底下人听到上面的动静,不免好奇向上望去。 落春厉喝一声,那些人便吓得低下头不敢多言。 洛娇娇冷冷地看着他,拽着他的衣领直接向下压去,他半个身子悬空,仍不肯服软: “怎么,皇姐被本殿刺到恼羞成怒了?” “恼羞成怒?”洛娇娇轻笑一声,她声音轻灵,可说出的话不觉让人毛骨悚然: “只可惜你的母妃没死在个好时候,本公主如今的恩宠是依仗着母后的身份与死亡,父皇永远都有愧于我。 你当不当太子谁会在意,天下百姓只愿自身能够饱腹暖衣,至于这国家的掌权人是谁,又与他们有何干系。 天子所选,也不过是站在黎民百姓的角度,在他们眼中看来,谁能给他们吃饱饭,能够过上餐有肉糜衣有绸缎的日子,谁就是这个天下的王。” 她松下手,洛辞才缓过神来,慌忙抓住围栏,让自己身子慢慢平衡下来,才稳住脚跟向前倒了两步,瘫坐在地上喘气。 洛娇娇拿过一小桶菜油,从洛辞的头上倒下,浑浊的菜油淋了他一身,他怒气冲冲地质问道:“你要干什么!” 她莞尔一笑:“既然你不愿当这太子,那本公主自要去寻个愿来治理国家,为百姓带来福祉的君主。 你不死,新的君主又怎会来?” 洛娇娇拿着火折子,逐渐向他逼近,洛辞被她这副模样吓到,往后爬了两步,洛娇娇提着他的衣领,令他不敢再动。 她的声音很轻淡,像是随口而出:“所以你是想自焚于此,还是想随着本公主回东宫?” 火折子离自己越来越近,他感受到了炙热的火光滚烫,只差一步,那明黄色的火焰就能够点燃他浸满油的衣衫。 “你是父皇钦定的太子,就足以证明他对你的器重,现如今朝廷混乱,各党结成一派,父皇病重,你须出堂主持大局。 那些庸臣你不必理会,谁敢阻了你登基的路,皇姐就斩了谁的脑袋,你这皇位,必然要坐得稳当皇姐才不算辜负父皇的嘱托。” 那火折子离他越来越近,而洛娇娇却好像忘记她手里还拿着要命的玩意儿,丝毫不顾及外人在场,强势地拽着他下楼。 洛辞一边躲着烧着正烈的火折子,一边急嚷嚷地对洛娇娇喊道:“皇姐慢着点!火……火要燃上来了! 你就不能把火收了再拉我走吗?!” 洛娇娇被他喊烦了,拽下楼的时候直接把他扔到自己的侍卫那儿,还不忘把那个黑不溜秋的王八丢他身上: “来人!把太子架回东宫中,以陛下手谕,令翰林院掌院李太傅前来为太子授课。 三十守卫驻于东宫书房之外,李太傅尚未完课之前,任何人不得进出,凡有企图惊扰太子研书者,四品之下,斩而后奏!” 那些人得了令,架着还在挣扎的洛辞朝马车走去,路过洛娇娇时,他哭丧着脸哀求: “皇姐,别这样啊,您难道想看我熬死在那书房中吗? 你知道那李太傅素日里授课有多严吗,上次谷学士只因一时疏漏忘记了他留下的课业,那么个八尺男儿竟被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直接骂哭了。 皇姐你这是逼我往火坑里跳啊!” 洛娇娇向他微微一笑:“你若不往这火坑里跳,那跳火坑的可就是你亲爱的皇姐了。 你就认了,若是还敢闹今日这种糗事,本公主便让你尝尝挫骨扬灰是何等滋味。” 待他走后,守在这儿的大部分侍卫女婢也被她遣了回去,落春在一旁开口询问:“殿下对于太子……会不会太过严厉了些?” “他是未来的君主,若连本公主这番威压都招架不住,又何能带给百姓安康。” 洛娇娇不愿再提及他的事,本就是陛下临时突然给她安排了这么个活,那小屁孩又是这么不听话,洛娇娇感觉自己心都要累麻了。 后面红风院中的姑娘老鸨被吓得瑟瑟发抖,那群打杂的也拿着棍子杵在一边,生怕洛娇娇一个不愿意再盯上他们。 洛娇娇思量许久,走到那个老鸨面前: “你方才说你这里还有些清倌?” 老鸨被吓呆了,还是身旁的姑娘碰了她一下,她才回过神来,谄媚地弓腰对洛娇娇说道: “是,殿下,论说咱这红风院的姑娘可是天下第一绝,而殿下有所不知, 在这院的后方,那些清倌各个都是一等佳品,殿下若是想要两个,咱今夜便统统送进公主府中任殿下挑选。 保证能把殿下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第54章 江家公子 落春听到洛娇娇的话难免有些惊讶,她站在洛娇娇身侧,有些难以启齿地向洛娇娇说道: “殿下若是……想要面首的话,奴婢可以为殿下去觅些良品,此等烟花巷柳之地,殿下要首先考虑自身安康。” 洛娇娇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也是,在这种地方见面的确不太好,待本公主看上后,把他送到公主府上去。” “不可!”落春几乎想都没想,直接否决了洛娇娇的话,她严肃地对洛娇娇说道: “宫中皆知您是陛下钦定的来监管太子,您应当做好表率,遵礼守德,以鉴明心好让太子来习之。” 洛娇娇看了她一眼,不假思索地无辜道: “本公主素日温柔贤良,尊老爱幼,怎就当不起他的表率了? 再言,本公主就算是好点色,又不是什么杀人纵火的恶事。” 落春被洛娇娇这番话呛住,她想要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喃喃无语后想起来了容鸩,于是弓身说道: “殿下需得考虑容公子的名声,纵然他身份低微,总也是您的夫婿,若是这样……明目张胆,容公子总会不太高兴的。” 洛娇娇想起容鸩上次只是看见她同祁阳短时间的相处便疯成那副模样,倘若她再领个男人回去,那他还不得把她的公主府给烧了? 小光球在一旁幽幽说道:“宿主若是不想收取江凇,大可不必理会,虽然他日后定能成为乔声最重要的心腹外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君。 不过没关系的,本系统相信宿主一定能打败日后这位权倾朝野的江相君!” 洛娇娇沉默很久,才弱弱地问了一句:“你说,他和容鸩哪个更难对付点?” 小光球也是在仔细思量,它考虑很久之后,才对洛娇娇说出一个不靠谱的答案: “江凇这个人好歹是主角阵营团里的,趁他现在还没有遇到乔声,宿主还是能够同他打好关系,说不定还能收为己用 至于反派这个角色……” 小光球也有点不确定:“或许,宿主您跟他服个软,再继续色诱一下下?” 洛娇娇直接黑着脸,她一把逮住了那团光球,向它微微一笑:“等待会儿我再收拾你。” 小光球被吓得周围的光都要炸开了,它抖得不成样子,竟是忘记了现在的洛娇娇能够直接触碰它的实体。 那个它从小看到大的温柔听话的宿主哪去了? 太可怕了,作为一个没有生命的东西,它竟然头一次产生了恐惧感。 不想绑定宿主了,让它继续休眠下去好不好? 洛娇娇也不再跟她绕下去了,直接坐在旁边的红木凳上开门见山,抿了一口茶慢慢道: “同本公主说说,这边除了你这里一个红风院,还有什么好地方? 本公主要那些官臣家去的地方,你这儿庸俗之人太多,实在入不得眼。” 那老鸨面色犹豫,她哭丧着脸向洛娇娇说道:“殿下,您就饶了咱家,咱家也只是干些小本生意,这里的所有姑娘俊男可都是自愿卖身前来。 咱绝没有强迫他们的意愿,平日里光去和那些官府相处咱就已经够酸苦的了。 殿下您身份尊贵,可咱也只是个草民,惹不起上面的大人物了。” 小本生意?洛娇娇默默地往楼上瞥了一眼,上面用的金子都快赶上那官臣宅邸了。 洛娇娇也不说话了,只是又抽出自己随身佩戴的长剑,拿着丝帕擦拭着,上面还有方才逼洛辞时弄出来的血液,她漫不经心地随口说了句: “你猜猜,这柄剑可是沾了两道龙气,一个就是方才被本公主拽下楼的当今太子。 另一个……” 她故作意味深长地问道:“你可知上一任太子,陛下是如何处置的吗?” 光是这么两句话,就已经快把那老鸨的胆给吓破了,她抖着身子,哆哆嗦嗦地向洛娇娇哀求:“殿下,咱这素日里也只接待些富贾商族,您若想去那些个文地,去和官人打听便是。” “不必再装下去了,本公主知道这红风院背后真正的掌事是谁。”洛娇娇无聊地在那木桌上搭着杯子玩: “本公主也不会针对别的什么,方才也说过了,本公主也就好个色,干不得什么杀人纵火的恶事。 ” 再不说,她可就让容鸩来把这里给烧了,毕竟这事他干得比较熟练一点。 那老鸨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她使了一个眼色,屋内除了她与洛娇娇和落春以外再无他人。 落春本想随着她们一道出去,被洛娇娇拉住了,她浅饮一口茶,淡淡地说道:“无碍,本公主信得过你。” 老鸨深思熟虑了很久,才和洛娇娇沉声说道:“殿下有所不知,咱这红风院中的姑娘男子虽为优品,其实也只处于次品罢了。 真正的极品几乎全位于上京城外的株木山中。 那里并未有像红风院这样好的楼房,只是一间看起来不起眼的杂院,进行着拍卖制的法子,那些贵客将人拍下后,再带到府中处置。 不过那位置极为难寻,若没有相熟之人带领,定是寻不到的。 此外殿下要格外注意,离那株木山不远,还有一座荒山,上面坟遍荒野,野草枯木丛生,格外凄森,那山中怪异之事多发,殿下要切记不可走错方向,进了那荒山之中。” 洛娇娇戳了戳小光球:“你应该识路?” 小光球则是自豪得飘起来:“那是当然,宿主完全可以把本系统当成智能导航。” 洛娇娇突然为自己感到几分可怜,她悲悯地想,自己的系统似乎也就这点用处了,能发光,能导航,再厉害点,也就是能陪自己说说话。 叹息归叹息,她还是最后威胁了一把:“你要是敢让我走错路,去那荒山野岭之地,我能让你再也发不了光。” 小光球被吓得再次缩成一团,飘到角落里去了。 洛娇娇再次把目光放回老鸨身上,红唇微勾起一抹妖冶的笑意: “你可知最近那腾国的江相君被满门抄斩之事?” 老鸨抖着身子,颤颤巍巍地回答:“殿下,咱可不懂那些打打杀杀之事。” 洛娇娇抿唇淡笑:“你懂不懂不要紧,我想知道的是,那个风华绝代的江家公子江凇在你们手里便好。” 老鸨震惊地看着洛娇娇,她虽是不知那江相君被满门抄斩之事,可对于那江凇她可是熟悉至极。 那人还是她亲自去捡回来的,当时有姑娘在山野之中看见了重伤的江凇,觉得他那张脸太难见得,好看至极,便速来告知自己。 她携着那些打手伙夫去那里的时候,江凇已经昏迷不醒,她初次见的时候,不免也是惊艳了一番,论说从这行近三十余年来,她还从未见过长得这般好看的公子,身上那身青色衣袍甚至都是用金蚕丝缝制,足以看出他的身份尊贵。 老鸨本想把这富公子给医治好,再敲诈一笔,结果没想到这江凇醒来之后,什么事都记不得,只记得自己的姓名。 干这一行的,哪能容忍亏本的买卖,那些郎中也是些精明的家伙,看老鸨如此重视这个江凇,基本都从她这儿敲走了不少钱财,如今她哪还想落个人财两空的情况。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他卖给了自己上层,凭着他那张脸,上面直接给了她红风院近三年的金子。 她哪能想到这竟是个官家的孩子,吓得脸都要白了,不过听到他那一家被满门抄斩之后又放下心来。 洛娇娇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也不再多难为这里,临走之前还不忘安慰那个老鸨: “放心,你这儿可是你自己说的都是自愿的,至于那个贩卖人口之地,本公主绝不轻饶。” 落春有意劝阻洛娇娇,犹豫道:“殿下,那株木山上的展,奴婢也略有耳闻,那里去的皆为达官贵人,不止安国,就连那萧国,戚国等地方的官君都会去。 您若公然与那里作对,更相当于直接向那些人宣战。 奴婢曾听闻,当时有一地方官试图向陛下上书此地,不过三日的时间里就被发现死在自家中,死状凄惨,不忍直视。” 洛娇娇朝旁边的糖葫芦铺子买了几串,不紧不慢地吃着酸甜的糖葫芦,慢慢悠悠地说道:“陛下未管此事只因他年岁已高,光是这朝堂之事就足以让他劳累。 如今本公主的皇弟成了太子,本公主自是容不得这种地方继续在这儿祸乱安国。” 那些人倒是幸运,捡到了日后成为女主好人帮里的江凇。 倘若他们捡到的是容鸩……洛娇娇不免多想了一下,几乎能够看到血洗株木山的画面,不由得吓得缩了缩身子。 落春还想说什么,洛娇娇却是瞧见了什么熟悉的人物,直接把她方才买到了一些酥点小吃通通塞到落春手中,又朝她嘴中塞了一颗糖葫芦,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俏皮说道: “你且先回府中,本公主要在这儿玩上一番再回去。 切记对今日之事保密,倘若容鸩问起,你便说本公主去了趟郊外踏青。” 落春的双手都被洛娇娇塞的东西占住,嘴中还咬着一颗糖葫芦,自是无法出声言语,只能看着洛娇娇迈着轻松的步伐朝人群中走去。 她无奈至极,咬下糖山楂的那一刻,酸甜的滋味在她口中蔓延开来,落春想,九公主再如何果断聪慧,终不过是个二十余岁的小姑娘。 想起这儿来,她心中不免对洛娇娇多了几分心疼,就是这样一个小姑娘,却要受了这样重的担子,替那位新的太子来扫清安国的黑烬。 在一家糖果铺旁,那个小胖子缩在一边,身穿厚重的棉衣,垂涎三尺地盯着眼前五彩缤纷的糖果子。 那老板就在一旁招呼着客人,可那过往的行人看到浑身是肉的小胖子站在那儿,眼睛发着光,那口水都要滴到红果子上,瞬间便没了兴致,匆匆往前走去。 最终老板无奈抻着脸赶道:“小家伙,你买不买?” 小胖子摇了摇头,他眼巴巴地望着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糖果子,可怜兮兮地从自己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盒子: “胖东没钱……爷爷说了,胖东下山……不能乱买东西,只能看。 胖东可以用这个跟你换,这可是阿爷私藏。” 那老板还以为什么好东西,直接抢过那个小盒子打开看,结果就在打开的一瞬间,差点没把他吓傻。 只见一只体型庞大的甲虫浑身发绿,惊悚地在那里爬动着。 老板虽说也是个壮汉,可见此情景还是吓得尖叫一声,把盒子给甩了出去,里面的虫子掉在地上,让小胖子好一阵心疼。 慌忙地用自己肥胖的身躯挡住了后面欲来的行人,裹着衣袖,小心翼翼地把那虫子重新放回自己的小盒子里。 有几分不愿:“你干嘛!你若是把它给摔死了,那胖东的爷爷定会把胖东给摔了。” 那老板黑着脸把他赶到一旁:“去去去,别碍着我做生意,带着你那条破虫子,给我滚远点。” 那小胖子固然气,但又不能说什么,这次下山爷爷几乎把他身上所有的宝贝都给收走了,他现在什么都没有。 于是他只能默默走到旁边的包子铺,流着口水盯着那白白胖胖冒热气的大包子。 这个时候,他突然感到眼前一片漆黑,他吓得哇哇大叫:“救命啊!有人牙子!” 洛娇娇低着嗓音,在他耳边如恶鬼般低语:“别乱动,妖女来了。” 那小胖子一听,更为害怕了,他蹬着腿,几乎都要哭出来: “救命啊!有妖女! 呔,妖女!你有本事放开胖东,咱们一决高下!” 洛娇娇好笑地松开手,还不忘把他两条短腿上都给系上绳子,防止他逃跑,街道上的人听到叫喊声纷纷凑过来,可看到洛娇娇后又默然离去。 他们固然是有想要看戏的心思,但这九公主平日就残暴手辣,谁知这戏看着看着,不会落到自己的头上。 第55章 迷路了 卖肉包子的老头眼看着洛娇娇停在自己摊子旁,吓得连热乎乎的肉包子都没拿,直接跑回家去了。 小胖子看着原先还人来人往的街道如今冷清得只剩下自己和身边这个恐怖渗人的妖女,顿时傻眼了: “你……你把人都变哪里去了?” 洛娇娇拿了个肉包子,刚出炉的包子还滚烫着,她颠了两三下,待寒风把包子吹凉后直接啃了一大口,对着小胖子那双发光的眼睛,悠哉说着: “不知道,也许是看到我如此美若天仙,羞得躲起来了。” 小胖子恶寒地看了她一眼,突然注意到了一直束缚在自己脚上的麻绳,惊恐地看着洛娇娇: “你想要干什么?!” 洛娇娇又啃了两口肉包子,鲜香的口味慰藉了她今日什么都没吃的饥饿,默不作声,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小胖子。 小胖子想了很久都没有想到自己到底是哪得罪了眼前这个女人,他现在的肚子很饿,眼巴巴地看着洛娇娇两三口就炫完一个肉包子。 他咽了口唾沫,忽然把声音放低,讨好地向她说道:“神女姐姐,胖东……胖东也想吃。” 洛娇娇这才抬起头懒懒地瞥了他一眼,惜字如金地朝他说了句: “三日之前,约在夜半戌时左右,你可还记得自己曾说过什么话?” 那小胖子左思右想也想不到什么,阿爷时常打骂他的脑袋瓜,恨铁不成钢地说自己脑子里除了吃的什么都没有。 他还记得三日前戌时,自己曾吃过一块味道非常香甜的桂花糕。 等等……阿爷平日里对他可抠了,定然不会买桂花糕给他…… “记不起来了?”那道清冷的嗓音在自己头上幽幽响起,小胖子被吓得一哆嗦,拨浪鼓似的摇头。 洛娇娇轻笑一声,她缓缓低下头,在小胖子的耳边说了几个字:“就是你对着宋公子说,我是妖女?” 小胖子脸一下子变白了,但他的眼睛还是直勾勾地盯着洛娇娇后面那一笼白胖的包子,带着几分怨气: “胖东一个小孩子都忘记的事情,你怎么还想着? 阿爷说过,做人不能太斤斤计较。” 洛娇娇捏了捏他的脸,微笑道:“计较什么?我向来都以宽心待人,温柔善良,怎么会是你嘴里那斤斤计较之人。” 小胖子嘴抽搐了几下,他的小眼睛越眯越小,直至最后闭着眼,哇得一声哭出来,那哭声震耳欲聋,惹得背后早已躲进屋内的人都忍不住好奇探出脑袋来看戏。 洛娇娇往后看了一眼,那些人又把头缩回去,重新把木窗关紧。 她也不急,搬着凳子在一旁,边吃包子边看小胖子哭,时而吃腻了,又去旁边的茶摊为自己斟一杯茶压一下。 小胖子哭得嗓子都哑了也没见有人能出来帮帮他,只好悄咪咪地微睁开眼,只见那妖女就坐在他的前面,嗑着南瓜子,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小胖子气急了:“你还是不是人!胖东都在你面前哭成这样了,你你你……你竟然还嗑瓜子看!” “嗯?哭完了?”洛娇娇不动于衷地坐在那边继续吃茶看着他,淡淡地说了一句:“你哭的若是再大点声,说不定能把你阿爷唤下来揍你一顿。” 小胖子委屈巴巴地说道:“你……你也只会欺负手无寸铁的胖东,如果是胖东的阿爷在这儿,你定然连看都不敢看一眼!” “差矣,我是尊老爱幼之人,如若你阿爷在这儿,我会把你俩绑一块。” 洛娇娇随手拿起一个肉包子在他面前扬了扬,小胖子的目光顿时被吸引住了,饿了这么久,他口水都要流出来了,眼馋地看着那个喷香的包子,可双手双脚被捆缚的他压根什么都做不了。 “想吃吗?”洛娇娇诱惑地问他,余光却在时不时打量着他手里的小盒子。 小胖子捣蒜泥一般点点头,洛娇娇微微一笑:“这好说,把你手里的那只蛊虫送我,这一摊的包子都是你的。” 她想起来了什么,往那摊子上放了一锭金子,若有所思地说着:“在那摊主还未来之前,还得靠你来看守这儿了。 倘若有不认识的人来接触这个摊子,很好办,你冲他叫两下,说你是九公主的人,那人应该就被吓跑了。” 小胖子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不想把胖东的绳子松开?” 洛娇娇莫名其妙地问道:“为何要松开?我看你绑这儿可比方才老实许多。” “你难道就不怕胖东被坏人抓走吗?!” “我为什么要怕?我本来就是坏人啊。” 这么一番话下来,小胖子彻底死心了,他耷拉着脑袋,无力地直接坐了下来,洛娇娇也不是狠心之人,她寻了一个木托,往上面放上了一个包子,摆在离小胖子三尺之远的地方: “古时便有画饼充饥的典故,我瞧你可怜得紧,便闻闻味道,比画出来的更有想象力点。” 小胖子悲愤不已,眼睁睁地看着洛娇娇一点一点掰开他的手指,从他的手里拿走那个宝贝盒子,临最后还不忘添上一句话:“我知道这蛊虫需一对才可相配,记得下次把那一只也拿来。 否则有你好果子吃。” 洛娇娇突然感觉,自己实在太像一位欺凌弱小之人,于是不忍心地说道:“不然下次把你阿爷也叫上,让你爷俩一起对付我我还能安心点。 像我这般温婉的女子怎能去做这种偷鸡摸狗之事呢,放心,下次我明抢。” 小胖子几乎都要再次哭出来:“你怎么这么恶毒!你……你欺负小孩,竟然还想着欺负老人,太歹毒了!” 洛娇娇听完他的夸赞后,可怜地看着他:“记住了,下次再骂我时,最好不要让我从他人嘴中知道这事。” 回府的时候,洛娇娇看到落春徘徊在府前踱步,见到洛娇娇的马车后才舒出一口气,走到洛娇娇身前,递给她一卷用油纸封着的东西: “奴婢想着那株木山的拍会一般都以夜里举行,女子的命格本就为阴,又听闻离那株木山不远处的荒山上到处都是白骨横尸,夜半总会闹出怪事来。 奴婢怕殿下会惹上那些东西,特意去庙中为殿下求来这么一帕平安福,又去了一趟道观中替殿下要来这些符。” 洛娇娇很感动地把这满满一包符纸收下后,还不忘问了句:“你回府后容鸩可有向你问过什么?” 落春摇摇头回答道:“容公子一日都在殿内不曾过门,似是并不在意殿下的去往。” 洛娇娇还是觉得不对,单就凭容鸩这个性子,怎可能会老实安分地待在殿内,安国今日朝政混乱,同样萧国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手握着兵权,又怎能于自己的后院中安逸。 但洛娇娇也顾不及这么多,这些日子来她也忙得不行,一边要忙着给那些州府官臣写信,另一边又得忙着祁阳和乔声的主线任务,还得抽空去督促那个不成器的太子学习治国之事。 她今夜便要前往那座株木山中,洛娇娇看着飘在半空中悠闲自得的小光球,越看越是那么不信任。 小光球似乎察觉到洛娇娇那怀疑的目光,挺着骄傲的光团说道:“宿主放心,虽然本系统别的一个都不会,但对于导航这事,您完全可以闭着眼跟着本系统!” 洛娇娇默默点头。 待会儿她还是多去要点符纸算了。 落春说的并没有错,容鸩果然待在自己殿内未曾出门,不过有着上一次的经验,洛娇娇没有轻易相信他的话。 不过她在殿外看了许久,终究没有踏入这座冷清的偏宅中,她嘱咐着守在门口的侍卫,令他们盯紧一点容鸩,若是他今夜有出府的打算,立马去那株木山通知自己。 虽说她今夜干的事纯粹只是想把日后那个江相君拉拢在自己这边,但面对容鸩,她心中莫名其妙地怀有罪恶感。 真是太可怕了。 小光球也让洛娇娇放心,按照正常的发展来看,容鸩今夜大概是不会出府的,毕竟他那边的所要承受的压力丝毫不亚于洛娇娇。 不过小光球还在疑惑,按理来说,这个时间点,容鸩早已经去萧国开展自己的宏图伟业,可为什么直到现在,他依然还在洛娇娇的后宅中做那幕后之人。 小光球没有再想下去,它现在最最首要的任务,就是再检查一遍是不是自己的系统真出了什么问题,若不然为何宿主与反派到现在都显示着毫无进展。 倘若被宿主发现自己的系统出了问题的话……小光球缩成一小团瑟瑟发抖,它几乎毫不怀疑地想洛娇娇能提着刀把自己给大卸八块。 洛娇娇回到自己的寝殿中,直接躺在榻上悠闲地看起话本子,落春为她拿来了公主府的账本,向她说出府中现有多少存银,而算出那株木山的展想要拍下一个人又需要多少金银。 她满不在乎地让落春把那些账本拿下去,淡淡地说道:“不必如此操心此事,今夜本公主所需的银两,自会有人替本公主付账。 倘若本公主开心,直接把那个展会买下也未尝不可。” 落春有些惊奇,她小心翼翼问道:“敢问殿下是哪位官人如此…… 奴婢待会儿遣人往他府中送些礼。” “自然是南安王府,祁阳少将军。” 洛娇娇看着话本子,慢慢悠悠地开口:“送礼便不必了,本公主也曾赠予他不少价值连城的宝物,今夜只不过想让他还回来罢了。” 寒山之中杂草蔓延,明明都已初春之时,可山上积雪却好似新落一般,树冠上有着夜眠的鸦鸟,凄冷的月光也不愿照在这样可怖的地方,洛娇娇每走一步,便觉背后宛若有一只眼睛在死死地盯着自己。 她无意间踩到一根断截的枯木,后面顿时响起大片鸦雀声,如同孩童啼哭般,在这幽寂诡异的地方渗人无比。 洛娇娇倒觉得没什么,她一边挥着剑斩断前面拦路的枯枝杂草,一边朝着那微弱的灯光走去。 小光球明显比她更为害怕,那一小团光飘在前面,黯淡无比,并且还伴随着很强烈的走动,这一路上走来,小光球成了那个话多的东西。 它颤抖的嗓音时而因为后面传来莫名的窸窣声也跟着尖叫一声,时而又弱着声音试图开口劝洛娇娇放弃江凇这个角色,信誓旦旦地说自己能够帮助洛娇娇打败这个角色,无助地想要劝洛娇娇返回。 并在多次想要进入休眠状态时被洛娇娇一把给拽回来。 洛娇娇实在忍无可忍地问它:“你一串数据怕什么?就算真的有脏东西,它也看不到你啊。” 她戳了戳小光球:“你最好给我变亮点,若不然你连这最后一点作用都没了。” 小光球对比了一下,比起这山野之中恐怖的传说,还是生起气来的宿主更为可怕一点。 这么一想,它的光总算能亮堂些,不过它转战到洛娇娇的身后,美其名曰说在身后保护宿主更为便利。 不知道走了多久,浓密的杂草开始带着荆棘割破了她的衣裙,漆黑的夜色不见一点光芒,小光球拼了命地发光也只能微不足道地照亮前面一小段路。 小光球告诉她还要一段时间,并不着急赶路,可她越发觉得不对劲,越往深里走越感觉这根本就是一条从未有人走过的道路。 而那个拍展于各权贵之中十分盛名,不可能处在这么一个道路艰险的荒山野岭之中。 等会? 洛娇娇突然停下了脚步: “你是不是导航错地方了?这地方怎不见得有人走过的痕迹。” 小光球这时候的光更强了一点,它自豪地说道:“因为宿主是第一个走这条路的人!” ……洛娇娇沉默很久,她很想把小光球给逮住大卸八块,但她还是忍住了,她最后问了一句: “你确定这不是在那荒山之中?” 小光球这次坚定地摇摇头:“怎么可能!本系统从未出过任何差错,这是去往展会最近的小路,只要一直往前走,宿主便能看到目的地了!” 洛娇娇这一次她十分确定,自己迷路了。 第56章 意外之喜 她干脆坐在一旁,将就着那堆杂草给搭了个小窝,从随身携带的小香包里拿出几块肉干吃了起来。 远处微弱的灯光还在引诱着迷失者前行,相对于小光球的害怕,洛娇娇则显得淡定许多,一边吃着五香肉干,一边顺带安慰着瑟瑟发抖的光球: “别怕,若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它们怕的应该是我。” 她默默地把带来的肉干吃个干净后,拍了拍小光球:“空间里有没有铁铲能让我用用?” 小光球抖得更厉害了,像这种月黑风高的夜晚,身旁安静的宿主可远远比这孤荒野岭可怕多了。 救命啊,宿主要活埋系统了! 洛娇娇像是看出来小光球的恐惧,皱眉奇怪地看着它:“怕什么,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你要是在这时候没了,我还怎么回家?” 于是小光球放心地变出一把铁铲子扔在地上,随后又自个儿往后飘,直到飘到一块巨石旁,它便躲在那后面为洛娇娇加油。 洛娇娇拿着铲子俯身采了一株野草,上面还有晨熹留下的凝露,杂草丛生中依稀能看见几张蛛网上是密密麻麻的露水,以及被困缚于此早已成干的甲虫。 她采的这株野草长得奇怪,锯齿状的边上都有一点粉红,顶端开着一朵白洁的小花,皎洁纯净,在这片脏乱的地方格格不入。 花儿虽小,散发的香气是非常浓烈的,类似于橘香的气味沁人心脾,粉黄色的花蕊娇嫩。 洛娇娇又俯下身,摸了一把沙土,这块区域的沙土软绵湿润,与旁边干燥的沙土完全不同,洛娇娇捻起一把细嗅了一下,大致画出一个方位,开始向下掘地。 小光球这时候也悠悠晃来,为洛娇娇照明,洛娇娇一边哐哧哐哧地挖着地,一边同它说道: “这里都是新翻的泥地,他们藏的很谨慎,可唯独漏掉了一点,那株七叶草对于生长环境要求极高,这边光线并不充足,还有各种蚁虫。 但是它开得很漂亮,根部很干燥,只能说明它是从别处移植过来,并且处于已经快要干死的状态。 这底下被人埋着东西,而且块头还不小。” 小光球有些犹豫地问着:“宿主不怕挖出来个……别的东西?” 洛娇娇把铁铲立在一旁,拍了拍手,把那些土都给甩了下去,轻笑道:“曾经有一种草药很珍贵难寻,它的习性特殊,偏喜那种营养丰富而湿润的土壤。 又惯于在夜间开花,而它的入药成分,就是它的花蕊。 你可知,我同师父都会去哪片地上去寻?” 小光球瑟瑟发抖地晃了晃,便听洛娇娇咳嗽一声,幽幽的声音很细,在这寂静深夜里分外渗人: “一般我师父都会让我带瓶好酒与几根香,然后去他们坟头上把那株开花的草药摘下来。 曾经还有一次,我去我师兄的医院里玩,那时有个病逝的老人,护士她们找不到家属,就是我帮着保安,把他抬到太平间里的。” 洛娇娇看着小光球惨白一片,不由得笑出声来:“骗你的,不过前面那个倒是真的,我经常拿着香,提瓶酒去山上那些坟地里找草药。” 潋滟的美眸带着思量,她看着尚露出一角的木箱若有所思:“你说这里面会不会是黄金万两,或者说是奇珍异宝?” 她抬起头向那个惨白的小光球问了句: “我现在还剩多少时间?” “大抵还剩一炷香的时间,宿主便要赶路到那里。” 洛娇娇于是也不再浪费时间,她把上面的土给拂开,那是一个十分庞大的木箱,箱子旁挂着近十几把铜锁封得严严实实,上面是木刻的雕花,光是从外面她并不能看出什么。 她抚了一下木箱的边际,直接提着铁铲狠狠地敲在上面,也许是这木箱经过了多年的淹没,脆弱不堪,仅仅一下便能把这木箱撬开了一个角。 洛娇娇透过那个小洞看了一眼,里面只有些书卷,小光球索性趁着这个小洞钻进去扫描了一番再钻出来,洛娇娇的眼睛都在发光,唇角微扬向它问道:“有没有黄金万两?” 小光球为难地摇摇身子,洛娇娇嘴角一撇,连铁铲都不拿了,利落地从大坑中跳出来,拍掉裙角的泥土,朝小光球招手: “既然没有我想要的东西,走,去把江凇赎出来我就回府睡觉。” 小光球直接挡在她前面,向她吐露了自己扫描出来的结果: “宿主,那里面装的都是当今李太傅的密令与其他国的使臣来往的信件。 不仅是他的,还有那德武将军的虎符以及诸多大臣的把柄。 并且本系统大概检测出,这里面的所有基本都是伪造而来,可伪造的方法精密,单从肉眼看来并无异样,本系统还是靠着精准的数据才能检测出来。” 小光球所说的那一串人名里,都是对朝廷,对陛下与太子忠心耿耿的老臣,且在原着里,祁阳攻破上京的宫门时,当时的废物皇帝吓得早就换成奴才的衣物逃出宫中。 他们宁死不屈,撞柱而亡,当日血鸦满天遮日,承乾殿内血流三里,他们着红服官衣,成为安国最后的亡魂。 这朝廷之中,他们对谁产生了威胁已然不言而喻,洛娇娇首先怀疑的便是暗自起兵的祁阳与他的军师乔声。 伪造密件的目的只有一个,他们试图用这种方法,来名正言顺地把朝廷中受百姓爱戴的清官换成自己那边的人。 这个木箱如今成了个烫手山芋,现在她并没有证据直接指向祁阳,如果贸然出手,定会引起他们的注意力,或许还会被反将一军,被他们给拉下水。 洛娇娇把土默默填回去,把那株小花又重新栽种好,于是十分珍重地向小光球吩咐道: “其实,我还是很相信你的能力的,你且在这里看好,届时我以自身为饵,引蛇出洞,你就可以回到你亲爱的宿主身边了。 今夜怕是一整夜,你要一直在这儿盯着,如果出现旁人路过这里,无论是谁,立刻回去通知我。” 小光球不可置信地炸开光来:“宿主想把本系统就这么扔在这里?!” 洛娇娇轻咳一声,掩饰好自身的一点愧疚感:“怎么能这么说呢,我现在作为你的boss,偶尔间也是要为你发布点任务的。 若不然只让我一个人做任务,那未免太欺负人了。” 小光球突然觉得自己这个系统当的太可悲了,它曾通过数据,看到旁人所描写的系统是那般高尚,人家的宿主是那样听话。 它黯然地飘到一旁,幽幽叹息。 夜行山路对于洛娇娇来说简直如家常便饭一般,即便没有小光球的协助,她照样走得轻松。 簌簌风声吹过林梢,拂起她半绾的长发,原本华丽的裙裳因着方才的动作如今已是泥泞不堪,她用剑把那繁杂的裙袂裁下一块,系在旁边的一根枯木枝上。 洛娇娇大致猜出了她走的方位是于两山之间的小路上,这里荒无人烟,就连野兽小雀也不曾见到个,也难怪乔声会把这个木箱藏于此地。 乔府相比于其他官府宅邸来说是离这座荒山最为接近的,小光球告诉她,那木箱中对于乔声的父亲不利的信件文书是唯一一个属实的。 乔声很聪明,她想完全搞垮乔家又想从这潭泥泞中不染脱身,这会是最好的方法,也是她备用的决策,待新皇登基,倘若她与祁阳政权不稳,那么她便会采用这个方法,谋忠臣,扶逆道。 不过她万万没有想到的就是,小光球为了能让自己快一点到达那个展会,专寻了这条僻静艰险的小道,而自己恰好就坐在了她埋箱子的地方。 待到了山顶处,洛娇娇便瞧见了隐匿于野竹深处的那一座荒宅,从外来看,它极难被人瞧见,青灰色的墙瓦与这片竹林混为一体,斑驳的墙面上还能瞧见被虫啃蚀的外皮。 内边只有隐隐的柔黄色烛光,外有一女婢,身旁站着四五个魁梧的壮汉,凶神恶煞地盯着洛娇娇。 她近些日子并不愿穿那些花里胡哨的锦衣罗绣,发饰也仅仅用了楠木绾起,一袭青白色素衣清雅,与旁的进入的富家贵人全然是另一副装扮,泥点子溅了她半身,仍显淡泊优雅。 那些人不觉握紧手中的剑,看着洛娇娇一步步朝这座看似破落的宅邸走近,那女子高喊一声: “姑娘是哪家人士?” 洛娇娇扔给他们一块符牌,冷冷地说了句:“南安王少将军,祁阳的谋士” 他们彼此之间对视了一眼,反复打量着手中的那块符牌,洛娇娇以面纱遮容,他们并不清楚进来的都是些什么人,只知以牌令接见。 到最后还是那女婢放低姿态,把符牌收好,向旁的人说道:“早便听闻少将军近日收了个美人作自己谋士。 姑娘如此倾城之姿,任旁的人看来都得感慨一声少将军莫大的福气。 只是不知,这株木山的拍会,卖的都是些美人佳男,姑娘这次前来,是为少将军寻乐,还是为自身作欢?” 话里话间都透露着讽刺的意味,洛娇娇也不恼,反正她现在用的是乔声的身份,只当她们骂的是乔声算了。 看到洛娇娇一副软弱的模样,那女婢嘲讽地给她让出一条路,旁边摆着玲珑别致的面罩,用来隐住自身身份,洛娇娇随手挑了一张狐狸面罩戴上,路过那女婢时,她还低声附和了一句: “下次再遇到南安王府的那位女谋士时,记得骂狠点。” 那女婢听的云里雾里,茫然地看着洛娇娇走进内院之中,过了许久她才皱着眉向旁边守卫聊道: “装什么清高之流,说什么将军府中的谋士? 说得倒好听,还不是送往战场上供那少将军作乐的歌妓。” 走到里面后,洛娇娇才算明白什么是败絮其外而金玉其中,奢靡的黄金刻于雕梁画栋之间,藕池玉荷里有红白色的锦鲤浮游,那些来往的贵客身旁都有侍从女眷相伴,他们无一不戴着面罩,生怕被旁人认出他们藏匿于道貌岸然之下的野性。 他们都是不能说话的,所有的发声都是由身旁随从代为,洛娇娇觉得麻烦,并未带什么随从,而是让落春盯紧公主府,维持好府中的状况。 还未到内堂时,她听到门口处传来一阵喧哗声,那人穿着一身松垮的衣衫,满身酒气,面具也半戴半坠地斜挂在脸上,大肚腩的腰上还系着酒坛,靠在身旁的美人上,晃晃悠悠地朝这边走来。 洛娇娇也不急着进去,给他让出一条路来,谁知那人眯着眼盯了半晌,一把推开了怀里的美人,走到洛娇娇面前,开着酒坛痛饮了一口,淫邪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洛娇娇: “小美人,怎的一个人来这儿寻欢作乐? 与其花千金万两买个贱奴来玩,还不若让爷来好好伺候你,事成之后把买奴的钱都给小美人。” 他一脸淫笑地朝自己走来,满手油污的肉手试图揭开洛娇娇的面纱,洛娇娇轻笑一声: “陆大人想这么做,倒不知本公主父皇同不同意。” 她的声音很轻,可一字一句砸在男人的耳旁如惊雷一般,他那双油渍的手顿时愣在半空中,离洛娇娇仅有一寸之隔,他惊恐地问了一句: “九……九公主?!” 洛娇娇伸出食指抵在唇间,轻佻地说了一句:“嘘,若是让旁人发觉了本公主的身份,陆爱卿,你日后的官仕之路,本公主不敢再做担保。” 她似笑非笑地加了一句:“想不到在朝廷之上雷厉风行的陆中书,竟也会来这种风月之地。 早有听闻每逢子夜之时,那些点灯的更夫都会在陆府外隐约听见有女子凄厉的哀嚎声,如今一看,本公主也懂得了不少。” 陆中书的脸色更加惨白,洛娇娇并没有打算放过他,而是转身折下一枝尚在花苞中的荷花,别在陆中书的发梢上,微微一笑: “你说,一个私生活紊乱的臣子,又该如何治理这混乱的朝堂。” 第57章 偶遇容鸩? 陆中书此时酒也完全醒了过来,他哆嗦着身子,几乎都快要给洛娇娇跪了下来,旁边路过的人纷纷朝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 洛娇娇扶住差点要跪下的陆中书,轻柔地摘下他的面具,恐惧与祈求占据了他所有的目光,纵然洛娇娇魂穿于此,原主遗留下来的恶依旧存在他们的印象中。 “别怕,本公主不会动你的,不过若是父皇听到这个好玩的故事,那么本公主相信,他一定会觉得十分精彩。 哎,陆中书大人,你还没回答本公主问题呢。” 她装出朦胧无知的模样,疑虑问道:“那些朝纲纪法,本公主并不懂,陆大人不妨为本公主讲解一下。 内府淫乱暴虐,于朝廷该当何罪。” 陆中书冷汗直冒,他万万没有想到,在这个隐秘的罪恶里,会碰到这位娇纵的九公主,他进退不得,只好低声惨道: “回殿下,臣……不知。” “不知?无妨,父皇最清楚了,待明日拂晓,本公主便能知晓了。 展会快要开始了,陆大人不妨同本公主去观摩一下?” 陆中书的腿都要吓软了,他讪讪地小声说着:“臣便不扰殿下的雅兴,府中多有杂乱之事待臣去处理,便先告辞了,愿殿下玩得愉悦。” 原被他推开的小美人看见他腿抖得几乎迈不开步,于是乎,那个招摇过市的陆中书现在跌在小美人的怀里,晃晃悠悠地惨白着脸朝门外走去。 洛娇娇在他身后,差点没笑出声来,不经意地向身旁一瞥,她的笑猛然僵住,紧紧地盯着不远处一簇人影离去。 玄黑色的身影隐匿于漆黑寒夜中,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藤青色的烙印刻在他们的脖颈处,被洛娇娇尽数看见。 ……不是?在这儿都能碰到容鸩的人?! 洛娇娇现在异常后悔自己把小光球扔在那片荒郊野岭里,她不觉间系紧了柔白色的面纱,藏在狐狸面具中的美眸有着躲闪,向后方缓缓后退。 直到那堆身影被一个衣着华贵的男子弓腰谄媚迎进去后,洛娇娇才算舒出一口气。 那个烙印她极其熟悉,那夜她午夜入宫时,容鸩便在她身旁安插了他的人用来保护自己,那些烙印也是他们故意露出,以便让洛娇娇知晓他们的身份。 他们既然在这儿…… 洛娇娇不敢再想下去了,今日她进退不得,势必要把江淞拍卖下来,原着里描写他被一个富贾家的小姐拍下,耗费了上京近一年的征收。 对于后面的剧情,原着倒是没有描写,只说他被祁阳找到时,身心都遭受了极大的伤害,一个谦谦如玉的贵公子成为一个卑劣惶恐之人,对于祁阳与乔声的话言听计从,出谋划策的也尽是毒邪的法子。 她今日前来,就是要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待行至内阁的门口时,有一个面戴兔子面具的人领她前进,里面的装潢比外面的庭院还要华丽,红色的飘带柔柔在中央散开,正中间是一架巨大的铁笼,后又来了几个男子,用一块黑布把铁笼罩起。 二楼类似于雅间,梨木扶椅正对着中间的那个铁笼中,洛娇娇不想引起旁人的注意,挑了个较为偏僻的角落里,一张小桌上摆放着一盏茶和果脯蜜饯,她既能看见中间的状况,又能看见二楼那间雅座的状况。 她从来没来过拍卖会,宋时砚想要某件拍品时,都会让自己的助理前去,通过无线耳麦进行联系,他就在自己的书房,端着一杯咖啡,看着笔记本上的展品进展。 每一次他都会让洛娇娇挑选一番,如果有看顺眼的展品,不出三天,它一定会安稳地摆在洛娇娇的床头上。 这里的流程也是相差不多的,他们戴着面具不知其身份,每个桌前都有号码来进行区分,洛娇娇桌上的号牌是61号。 而二楼雅间的那个牌子,则是19号。 拍会开始了,洛娇娇无心于此,沉静的目光直直地盯着二楼那间雅屋,他们从进入这座宅邸后再也没了身影,直到拍会走到高潮时,他们才推门进入,旁边还跟着那个衣裳华贵的男子,大概是这个拍会的老板,弯着腰向他们谄媚地说着什么。 洛娇娇扫视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容鸩的身影,才恍然放下心来,来的贵客中有不少是官家人的小姐,还有一些年龄不过十八九的少年。 而被关在铁笼中的女子,各个都是身材曼妙,风华绝代的美人,那双美眸含着盈盈泪水,我见犹怜。 身旁的那些人争相出价,价格更是炒到了天价,稍有些姿色的男子都被那些官家小姐以万两黄金拍下,洛娇娇不由得有些犯愁。 那江凇偏偏生了副好模样,照身旁那些人这么疯狂下去,她都不知道搭上一个南安王府能不能把江凇给拍下来。 洛娇娇咬咬牙,还是决定跟她们拼了,不行的话她就把公主府的存银搭上,再不济,她就只能做回那个强取豪夺的九公主了。 不过应该没事,毕竟祁阳还是有点男主光环在身上的,总不能因为自己把他的符牌偷了出来,他就被自己搞破产了。 还好这个株木山是个认牌不认人的东西,只要洛娇娇把符牌递过去,若是付不起那巨额的拍金,即便千军万马持剑相对,这个拍会也不会把东西还给你。 无所谓了,反正花的是祁阳的钱,自己一点都不会心疼。 欠她的东西,他怎么着也该还了。 奇怪的是,与洛娇娇一样,坐在二楼雅间的那群人也并未亮起过自己手中的木牌,他们阴鸷的目光死死地盯在中间那座巨大的铁笼里,上下打量着什么。 洛娇娇心一惊,不会容鸩也想跟她来抢江凇这么个人物? 罢了,他想要就要去,只要江凇别落在旁人手中,尤其是祁阳他们手里,自己就算解决了这么一个麻烦了。 不知过了多久后,身边的人有些已经拍到了自己心仪的竞品后,心满意足地领人离去,而大部分官家小姐都没有动,她们似乎早有准备,只为了等最后那个人的出场。 果不其然,站在台上的一位浓妆艳抹的女子激动地向底下贵客介绍道:“接下来的这个奴,身份远比那些俘虏公主皇子还要高贵。 不知各位可曾听闻那个在戚国曾经权倾一时的江府? 呵,管他曾经有多辉煌,怎么踩在皇帝的头上,如今也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事。 早有闻言这江家的公子,可是个名撼全城的才子,一言可断人生死之命。 在场的若有戚国人士,定能认识这个江大公子,哪怕不是戚国之人,也定听闻过江凇的名号。” 洛娇娇不动声色地盯着底下的一切,自己身旁的那些贵家小姐似乎全都在等着这一刻,铁笼上的黑布还未掀开时便有人激动喊价: “一千两黄金!本小姐要了!” 嚯,不愧是那个赫赫有名的江凇公子,光是这开价,就足是前几个风华绝代的美人加起来的总和。 洛娇娇不言不语,饶有兴趣地看着江凇能拍卖到多少价,那些小姐你一言我一语,甚至连随在身旁的那些话人都不用了,直接站起来喊着,把锦囊里的金子都给挥了出去: “五千两黄金。” 一句清淡的话从上方传来,顿时断了底下绝大多数官家小姐的拍价,但还是有小姐咬咬牙,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跟,五千三百两黄金。 奉地契三张!” 哦豁,洛娇娇倒是没想到这一招,早知道自己就把那南安王府的地契偷出来算了。 洛娇娇向上看了一眼,那个女人身材有些肥腴,看起来就颇有富相,她大概就是原着里拍下江凇的人了。 她们越是叫价,弯腰在二楼侍奉的老板身腰就挺了挺,笑的格外灿烂,洛娇娇这时候才分出心神来朝着已经掀开黑布的铁笼里瞥了一眼。 单是这一眼,就让她愣了一下。 江凇是很好看的,他半坐在铁笼的角落旁,浅白色的衣裳半褪,有一种颓靡的美感。 修长的手指不知把玩着什么小巧而玲珑的东西,薄唇微勾起一个弧度,那双淡漠的眼睛里睥睨地看着台上的一切。 ……他的那双眼,跟容鸩有着几分相似。 他的相貌于前面那几位俊美的男子其实也无太大的差别,单就是那双与容鸩相似的眼眸,却足以把他捧上天际。 容鸩是洛娇娇无论是自己那个世界还是论现在而言,都是极具魅力的,没有任何人能够与他的相貌相比,似乎原着里将绝大多数的笔墨都用来描写这么一个可怜而疯狂的反派,塑造出这样一个宛如有着墨点瑕疵艺术品的容鸩。 不得不承认,江凇唯一能够吸引住旁人目光的,也仅仅是他的这双墨眼。 黑布掀开的那一刹那,身旁的那些小姐富官无一不倒吸一口凉气,感叹江凇的好容颜。 有见过容鸩的官员,则是轻蔑地冷笑一声,并无所言。 洛娇娇现在总算明白了,当陛下宣旨让洛娇娇下嫁于容鸩时,为何那些官家小姐都要咬碎手帕,怨恨地看着自己。 就连那宫中的宫女也无一不用嫉妒愤恨的目光看着自己,全然忘记自己是那个歹毒狠辣的九公主。 敢情是她挡了旁人的桃花路了。 洛娇娇听到二楼有一阵极为小声的喧闹,容鸩的下属似乎也发现了江凇眉眼之间与自己统领的相似。 低声讨论了一番,但没有任何的动作,大抵是他们的目标并不是这个江家公子。 价格很快都要被炒上天了,到最后只剩那个体态丰腴的富婆与某家千金小姐在竞争,价格直直逼上了八千两黄金,连那个富婆说价时的语气都比一开始小了很多。 直到最后,那富婆以八千五百两黄金的价格,逼退了那家千金。 那千金不甘心地瞪着富婆,似乎还想继续加价,身旁的丫鬟及时把她劝住。 再这么加下去,恐怕一个王府都不够她挥霍的。 就在那富婆扬起嘴角静等着卖官敲下那木槌的时候,洛娇娇不紧不慢地举起自己手上的木牌。 因着容鸩下属在这儿的缘故,她怕自己出声会暴露身份,只好埋着头,单纯地把牌子举在那儿。 或许自己现在的动作狼狈不堪,不过这也是最后的方法了,如果被容鸩知晓自己来了这么个风月场所,还不知回去又得明里暗讽什么。 更何况,就他那么个阴晴不定的脾气,还不指定到最后把自己怎么样。 还好那主持猜出来了自己的意思,她尝试着开口:“一万两黄金?” 洛娇娇平静地点点头,周围人瞬间被惊住了,纷纷侧头想要看是哪家的女眷竟出此天价只为了买个奴回去。 她蒙着头,根本不想跟他们对视,洛娇娇清楚,二楼雅间那些人也正在看着自己,不过几眼,他们便把目光收了回去。 他们可没有自家主子那般多疑,洛娇娇也放下心来,那主持激动地不行,就差没给洛娇娇磕个响头了:“恭贺61号买下江家之奴!” 被锁在笼中的人也好奇地看向自己,洛娇娇全副武装的模样确实有些滑稽,洛娇娇透过面具上的小孔,看到他唇角微扬,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自己。 身旁有丫鬟过来,似是想帮着洛娇娇带着江凇离去,洛娇娇只是淡然地摇摇头,给了那丫鬟一锭黄金: “不必,我想再看些时候,不知这株木山可有雅间几座? 把他安排到那儿,待展会过后,我自会前去处置。” 那丫鬟喜笑颜开,领着那锭黄金走去。 洛娇娇的眼眸逐渐变冷,环着手若有所思地盯着二楼的雅间。 她倒要看看,容鸩想要拍个什么人回去。 呵,能来这种地方,他俩这反派还真想到一块去了。 拍卖完江凇之后,大多数人对于这个展会的兴趣也没有方才那般高了,散去的尽管散去,只剩下不过十几人在这儿候着。 第58章 容鸩的故交 随着拍会尾声的到来,宴上的人散得基本都差不多了,而这段短暂的时间里,二楼雅座从未参与过任何竞拍,反而像个旁观者,冷冷地看着一波又一波的竞品卖出。 容鸩的势力已然发展成自己都没有预料到的强大,在场的所有人连看都不敢看上面一眼,只要他们稍有动作,现场竟无一人敢出价。 明明容鸩日夜相伴于自己左右,洛娇娇有些惊讶,他到底是怎么腾出空来扩展自己的势力的? 随着最后一块黑布的拆下,一个身着薄纱的女子惶恐无助地看向坐台上的人,她姣好的面容清丽,如出水芙蓉般的秀丽与先前的卖出的全然不同。 身旁有人在惊叹她的美丽,一向以身份相卖的卖展此时却神秘莫测地瞒住她的身份,只是说她是萧国贵族的嫡千金。 萧国?洛娇娇恍然大悟,冷笑一声。 原是故国相知啊。 她看着那萧国美人那双偌大的杏花眼里的盈盈泪水,柔弱无助,不知是心有感应还是怎的,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了二楼那间雅屋,洛娇娇精准地捕捉到了她美眸中闪过的一丝失落。 哟,正主没来,不高兴了? 洛娇娇冷着脸,抱手好整以暇地看着底下热火朝天的竞拍,这个萧国来的美人可比先前的激烈多了,黄金一步步往上涨,那价格都能赶上一个小小的附属国一整年的税收。 那美人时而抬头继续看向二楼的雅座,生怕他们不肯出手,洛娇娇也饶有兴趣地随着美人的目光落在那些藤青色烙印的人。 不知是因为洛娇娇脸色阴沉得太过吓人还是别的什么,她身边坐着的那些豪绅官员看了她一眼,纷纷推着身边的话人走开了,有的甚至连桌上的锦包都没有拿。 洛娇娇没在意他们,漫不经心地来回打量着二楼那群人和被锁在铁笼里的少女。 果不其然,他们现在的目光可没有方才的冷漠,开始波动起来,中间两个较为年老些的,沉沉的目光盯着被困在牢笼之中美若天仙的少女,最终在价格炒到七千五百两黄金时,他们出了手。 那坐在中间的人只是做了个手势,底下人瞬间鸦雀无声,旁的人慢慢举起手里的牌子。 在底下的卖官也没有之前的那般激动了,她的声音颤抖着,不敢出太大的声音,轻缈地说着: “八千五百两黄金!恭贺19号拍下。” 八千五百两黄金?嗯,她记着了。 随着最后尾音的结束,洛娇娇也不打算留在这儿了,她铁着脸向外面走去,外面把江凇送到后房雅间的丫鬟早早等在了那边,见到洛娇娇出来,喜笑颜开地迎上来,当看到洛娇娇冷若冰霜的脸时,愣了一下。 磕磕巴巴地说道:“姑……姑娘,江公子已经给您送至客房了……” 她手里握着一把铜匙,犹豫地要不要递给洛娇娇。 洛娇娇尽力平复好心情,接过那个钥匙,扯出一个笑来: “放心,我会去的。 拍卖下来的金银,你们明日直接往南安王府要便是,他不会不给的。” 到时候祁阳给不给都跟她没关系了。 不过这个容鸩可得跟她有关系了。 洛娇娇也许笑的实在太难看太阴森了,让那个丫鬟吓得鸡皮都出来了,她呆呆地看着洛娇娇,最后还是小声向洛娇娇说了一句: “姑娘……还请您尽量玩的不要太…… 江公子大病初愈,身子弱,切莫让他……死在株木山上。” 洛娇娇一时听完后没明白她的意思,等她明白过来时,那丫鬟早不知拿着金子跑哪里去了。 洛娇娇感觉有些莫名其妙,明明她这么一个娇弱的小女孩,那丫鬟是怎么把她想象成一个吃人的怪物的。 她拿着自己手里的铜钥匙掂量了一下,简单的钥匙什么都没有刻,她连那客房的位置都不知道在哪儿。 后面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并还有这家拍卖会的掌事讨好的声音: “早就听闻了这苏姑娘是容殿下的故交,咱这边都是好吃好喝地伺候着。 无奈这规矩咱这边是坏不得的,不过还请大人放下,这八千五百两金,咱会原封不动地送至容殿下府上。” ……哟,还是故交? 洛娇娇深觉自己要是再忍下去她都能跳海里当王八了。 她干脆站了出来,面对那些人含着杀意的目光也没有退缩,轻笑一声: “不必这么麻烦,既然你们的容殿下还在这儿,那这八千五百两黄金直接送至公主府便是。 也不必遣旁的人去送了,刚好,你们都是容鸩的心腹,不妨今夜省点力气,把那八千五百两黄金一箱箱抬过去。” 他们有人没认出洛娇娇身份,抽出佩剑对着洛娇娇,怒声呵斥: “放肆!你是何人,敢直呼殿下的名讳。” 洛娇娇看傻子一般地看着他们,手也毫不犹豫地把系着的面纱与那狐狸面罩统统扔到地上。 她都快被自己气笑了,她伪装些什么,又在怕什么。 既然他俩都在干着见不得人的事情,她又何必再躲着他。 “在安国的地盘却喊着他国的皇子为殿下,容鸩他不会真以为,自己能只手遮天了?” ……虽然仔细想想,现在的反派似乎真的能做到这一点。 她还是硬着头皮,借着自己心底的怒气微笑道: “拿着八千五百两黄金来买回自己的故交,可你们口里称的容殿下是不是忘了点什么,他现在吃穿用行都用着公主府的存银。 这些黄金存入公主府中,也算不得很亏,你们回去记得告诉容鸩。 用这八千五百两黄金来买一个如清水芙蓉般清丽秀美的姑娘,再加上公主府三年的吃喝。” 洛娇娇故作惊讶,鼓了鼓掌,一字一句慢慢说着: “容鸩,你赚大发了。” 那些人彼此之间面面相觑,也不知该说什么,位于中间的那位老者虽是戴着面具,但依然能透过面罩看出他眼里的精明。 他们谁都清楚眼前人对于殿下的重要性,纵然素日里自己的殿下总是说着什么对她不感兴趣,只想折磨她的话语。 可他们都不是瞎子,那天夜里当殿下听闻九公主被急召入宫时,一向以冷静自持的殿下顿时慌了手脚,在兵政不稳的时候,殿下竟想动用自己所有的力量,去逼宫安国,只为了救这么一个女人。 更有很多时候,他们在暗地里时常会瞥见,自家殿下与这个九公主在一起时,那眼里的情欲都难以遮掩。 他们也搞不懂了,明明前几个月里殿下对于这个九公主,那都是压根连看都不会看一眼的,怎么他们就回个萧国打个仗的功夫,自家殿下就跟换了个人一样? 连拿到手的权力都不急着拿,而是甘心就这么当这个九公主的奴隶,也不愿回萧国率兵打向皇宫。 他们不敢得罪于洛娇娇,还是中间那位老人率先恭敬说话:“想必这位便是洛姑娘,日后天下的皇后娘娘。” 听到这老头说的话,洛娇娇忍不住皱了皱眉,她嗤笑一声:“你们容鸩想当这天下的王,本公主可没说要当他的皇后。” 她忽然想起什么,十分不客气地踢了踢离她挺近的一个下属: “方才容鸩拿八千五百两黄金拍下的那个美人,叫什么名?” 那人与旁边的人对视了一眼,不多时便弯腰向她说道: “回公主,那位美人是在下看中,觉得心爱不已,便想拿了这倾家荡产之资,想要娶她为妻。 至于姓名之说,在下并不知晓。” “嗯?不知道啊,你们且让本公主在这儿想想。” 洛娇娇她莞尔一笑,不紧不慢地把那掌事的话又给重复了一遍:“早就听闻了这苏姑娘是容殿下的故交……” 她侧头看着方才的掌事,漫不经心地问了句:“这十六个字,本公主可有一字说错?” 那掌事冷汗涔涔,一边是手握重权的容殿下,一边是安国受尽疼爱的九公主,还是容殿下的心头肉。 他哪边都不想得罪啊。 于是他很聪明的选择了充其不闻,洛娇娇也不气,她盈盈双眸里划过柔和的笑意,温柔的嗓音如同裹了蜜罐的刀子,令人听罢只觉惊悚恐惧: “你说你喜欢那姑娘? 这好办,虽说安国与萧国之间的仪式不同,不过也相差无多。 这些日子本公主心情话,管他什么黄道吉日,既然你买了她,按照这边的规矩,她大概就是你的人了。 这样,本公主便为你主持这桩姻亲,明日便让那位美人从公主府出嫁罢,什么十里红妆本公主统统包办。 至于这钱,当然得从你们容殿下这八千五百两黄金里出。” 那人被吓得不行,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向她求道:“公主,殿下之所以费重金买下那位姑娘,不仅是因为那姑娘是殿下的旧识,并且留下她殿下自有其他用处。” 洛娇娇装没听见一般,她转而问向那个正中间的老头,很没有礼貌地说道:“老头,你不若来替本公主想一下。 这桩姻亲的形式该用你们萧国的好,还是按这安国的形式来? 再或者说,把那个夫君换成容鸩,是不是本公主直接成两人之欢?” 那老人低声向洛娇娇说道:“公主,殿下之所以这么做,也是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洛娇娇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她乐道:“容鸩是脑子不听他指唤了,还是手断了? 这种事情跟本公主说身不由己?” 洛娇娇还是打算暂时放他们一马,她毕竟也得赶紧去把那个江凇处理好,然后再来处理容鸩的事情。 临走的时候,她还是威胁了一番: “你们最好不要把今夜碰到本公主的事情透露给容鸩一个字。 要不然,本公主定会一片一片把你们给活剐了。” 洛娇娇今夜算是快被气疯了,这个时候小光球还不知好歹地回到她身边,还未来得及看清洛娇娇的神色,瑟瑟发抖地向她说道: “宿主……那地方实在太黑了! 自宿主走后,本系统总感觉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在盯着这个伟大可爱的系统。 于是本系统就搁那儿放了个能够监控的数码,担心宿主今夜会有危险,本系统便飞过来找你了。” 洛娇娇出奇地没有反驳它的话,而是听完小光球的话后,啧啧两声,很可惜地轻声向它说道: “危险的不是我呢。” 小光球有些茫然地看着她,借着光球散发出来的白光,它总算看清楚自家宿主现在的模样,她含笑的美眸暗藏杀意,白皙如玉的肌肤上好像还沾着血迹。 盈盈一笑之间的深意令人发慌。 “……宿主,那地方还是挺需要本系统的,对?” 它刚想像方才一般飞回去,结果直接被洛娇娇逮到手里,冷冷地说着: “你给我把那个江什么东西给我立马找出来,我没有多少时间去搞这些东西。 找出来后我就按照你给的话本统统说一遍,说完之后我可就走了。” 小光球总觉得在它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洛娇娇一定是经历了什么十分可怕的事情。 若不然,之前那个对它温和,能够为自己着想的宿主哪去了? 小光球欲哭无泪,它最后小小的请求了一下: “宿主,不知道本系统临死之前,能不能听一下您拍卖江凇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快把它那个温和可爱的宿主还回来! 虽然说平时对它也不是很友好,但起码比现在的宿主有安全感啊! 小光球突然为自己感到可悲,明明身为一个系统,如今却没了能够查看自家宿主的权限,还得低三下四地请求宿主能够把过程讲给自己。 听着小光球如今可怜兮兮地请求着自己,洛娇娇也狠不下心来,轻描淡写地把这一过程讲给小光球听。 谁知道小光球听完后却乐呵了: “宿主你跟反派还真是一口子,一个要来买男人。 他也跟着来买美人了。” 小光球笑着笑着,顿时笑不出声了,因为它看见,自家宿主的脸一点点变得阴沉,黑化指数简直快要爆表了…… 这下子,该换它哭了。 第59章 只为了让他考取功名? 洛娇娇伸出手,掌心之处竟缓缓浮现出一团天蓝色的光影,小光球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你怎么会……” 那团天蓝色光影分明是高级系统中枢才能控制的东西,现如今怎么会被洛娇娇所掌控?! 洛娇娇毫不在意一般,漫不经心地将自己手心里的这团光影当球玩,往上丢了几回,天蓝色的光球似是认主一般,到最后总能回到洛娇娇的手上: “这么惊讶干什么,自那日去宋砚府邸时你就应该看得出来,我的能力不止于此,让我来当你的宿主去做这些任务。 只能说明,你要倒大霉了。” 她惋惜地叹息一声,那团天蓝色的光球渐渐消失在她的掌心里,小光球吓得在半空中停滞不动,不知过了多久,洛娇娇戳了戳它,它才缓过神来。 洛娇娇的心情明显比方才好了很多,小光球带她走到一间亮着柔黄色烛火的小屋外,斩钉截铁地对她说: “宿主,这次绝对没有问题了,这就是江淞的房间!” 洛娇娇掏出丫鬟给的钥匙,精准地插在锁孔里,试着拧了一下。 ……小光球突然觉得,时间真是好漫长啊,正譬如现在,自家宿主阴冷着脸盯着自己,过了很久很久,宿主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反而她手里的那把莫名出来的剑离自己这一小团光越来越近…… “宿主,这真是江淞的房间!本系统以任务的成功度发誓!” 洛娇娇挑挑眉:“你说的这是江淞的房间,你来把它打开,我就勉强信你一次。” 小光球欲哭无泪:“宿主,本系统就算有这心也没这手啊。” 洛娇娇白了它一眼,这让小光球感受到了深深的侮辱,但它也就一团光,根本对洛娇娇造不成什么威胁,更何况宿主还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能控制比它还高深的系统中枢…… 于是它被气到了,默默地飘到一棵树苗前开始撞树发泄气氛,那些看不到小光球的人,也只能看到一棵弱小的小树苗在寒风烈烈之中,晃晃悠悠地,很是坚韧。 而那本来就没几片树叶子的树冠,零零散散地飘落,直到最后成为一个秃秃的小树。 洛娇娇盯着那道打不开的门,心中本来就生着闷气,她闭着眼深呼吸了一口,直接往前狠狠一踹! ……就这样,一个大抵是新装的木门,连同门框一起被洛娇娇给踹了下来,上面的木横摇摇欲坠地挂在上面,吱嘎声响萦绕耳畔。 那声巨响把前院宅邸的守卫都给引了过来,当他们举着火把与弓箭纷纷跑过来的时候,只看见一个娇小的女子正抱着有她两倍大的木门,尝试着在把它给安回去。 结果扑通一声,那木门还是掉了下来,摔在地上四分五裂,彻底没了作用。 看着那些惊讶的人,洛娇娇干咳两声,拍了拍门框: “你们这门……质量也不是很好的样子啊。” 话不说还好,一说出口,又是一片死寂,他们震惊之余还有着几分害怕,不禁咽了口唾沫,齐刷刷地往后退了几步,只当洛娇娇是个瘟神一般。 他们这时心里都不约而同地生起一个念头: 江公子今夜大概率会被这个九公主给折磨死。 洛娇娇看了看愣在原地的那些人,又看了看自己脚底下的那块破碎的木门,犹豫了一会儿: “若不然,待明日你们派人去公主府要修理费? 就从那八千五百两黄金中出。” 哪怕在这么尴尬的时候,洛娇娇仍然没有忘记容鸩那八千五百两黄金,甚至更为气愤了一点。 他们哪还敢再跟这个活阎王在一块啊,其中有人干笑两声: “今夜咱几个都不再打扰公主雅兴了。 这块木门权当赠予公主添些意趣,咱这就告退了。” 这些人就跟逃似得跑开了,洛娇娇甚至还能听到他们临走前有人窃窃私语: “天啊,这木门可是前不久耗费了五十两白银从南洲进的百年老树制成,当时用了七位壮汉才勉强将其装好。 这九公主是怎么做到的?你们可看得清楚了?那百年木材,现在竟成了一堆木渣?” 洛娇娇也不在乎他们的话,她从小就跟着宋时砚学习散打,射击,还有弓道,力气自然与旁的女子不太一样,曾经在德国跟着宋时砚去开会的时候,她还一个人单枪匹马地打了七个持刀抢劫的人。 纵然那次过后,她被宋时砚狠狠地给说了一顿,那是她第一次见这个好师兄对自己生气,他连夜从那场各国会晤的经济贸易会上退出来,眼角泛红,检查着她身上的伤势。 洛娇娇并没有受太重的伤,只不过手腕处一个没注意,被那把匕首给刺了一下,那时洛娇娇还在庆幸自己没有跟宋时砚一样去学西医,否则她可能再也拿不动手术刀了。 宋时砚半跪在地,温柔地给她包扎好伤口,冷着脸斥责她不应该意气行事,德国不同于国内,你永远都不知道他们从口袋里掏出来的是刀还是枪。 所幸那群人也只是堆毛头小子,并不敢拿枪出来。 洛娇娇很小声地为自己争辩了一下: “时砚师兄,他们七个人围着一个老爷爷,那老爷爷没了一条腿,眼泪都出来了,他绝望的眼神太过难受了,我于心不忍嘛。” 宋时砚听完她的解释,沉默了很久,最终还是揽她入怀:“娇娇儿,别人的生死都跟你我没有任何关系。 我只想要你健康平安。” 洛娇娇看着挂在天上的那轮圆月,透过那柔和的皎皎月光,她仿佛还置身于当时的柏林街头,身边还有师父与宋时砚的关怀。 无论她现在是什么心情,无论她是否爱上了容鸩。 自始至终只有一点她从来没有变过。 她唯一的念头,就是回家。 她可以舍弃她所拥有的一切。 当然也包括……那个人。 进到这个屋子的时候,洛娇娇便感觉到了不对劲。 明明屋外依然是春寒季节,怎的这屋中既没点炭火也没有锦棉,闷热的气息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柔黄色的烛火靡丽缱绻,总有一种暧昧的意味,光是那炽烈的熏香,就足以惹人心潮澎湃。 绯红色的帐幔里有人被绳子紧紧束缚住,浅白色的衣衫已被半敞着,那双如容鸩一般的漆墨色眼瞳有着克制,他冷冷地看着掀开幔帐的洛娇娇,薄唇勾起一抹笑意: “姑娘怎的这般不耐,竟是破门而入。” 洛娇娇看着他额上冒出的细汗,以及原来她所见那白皙的肤色如今已染上了绯红,她一下子猜出来了什么。 她还是感慨了一声这家店做事还是很周到的,竟然都能服务到这一步: “被下药了?” 洛娇娇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小锦盒里找出来一颗黑不拉几的药丸,直接扔他嘴里: “巧了,我刚好有解药。” 江凇还是冷漠地看着自己:“你想做什么?” 洛娇娇叹息一声:“你好歹是我花一万两黄金买来的,怎么能反过来问我呢?” 她实在没兴致同他多聊些什么,小光球幻成一张纸,上面都是它给自己编排好的话,洛娇娇直接照着那上面读课文似的念了出来: “公子于我而言,不过是我的一时兴起罢了,怜公子身世惨烈,又被人骗至如此,便想着以这渺小之资,许公子一个自由之身。 我希望公子以后行事之道要按心而行,知行合一,既是来了这安国之地被我救出来,那就是安国的子民了。 公子既有过人之资,那我相信你一定能在政事上做出莫大的贡献。 记得,以后若是有一男一女来寻你,想要拉你入他们府中,他们不是好人,别听他们的。” 不知道是不是洛娇娇念的一点感情都没有,还是小光球编的话实在是狗屁不通,江凇皱着眉看着洛娇娇,那药的烈性已经过去,他又恢复了原来的淡漠模样。 小光球在一旁急急催道:“宿主!你同江凇讲道理时,最起码把这剑给收起来啊!” 这么一把明晃晃的大刀就这么摆在江凇的面前,很难让他不想到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啊! 洛娇娇哦了一声,默默把那把刀放到自己身后,恶狠狠地对江凇说了一句: “简单来说,你若是被人给策反了,本公主能一刀一刀把你给剁碎。” 她又默默指了指外面那碎成渣的木门:“喏,说不定那就是你以后的下场。” 小光球彻底绝望了,它还是选择了自我休眠来躲避这一切,洛娇娇给他把那绳子给解开,最后完事地拍拍手,抬头看了一眼没有门的房间里,什么工具基本都有。 锁链……鞭子…… 洛娇娇头一次羞红了脸,她闭着眼不敢睁开。 这这这……这是她能看的吗? 她的嗓音也不觉有些断断续续的尴尬:“这屋……我估计是住不下了,我过会儿会命人在上京内为你买一座小宅居住。 幽静偏僻,我也会为你寻个老师,届时你便给我好好地待在那里,给我考取功名,为朝廷做事。” 江凇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姑娘既是买下了我,我便是你的人了,不是吗?” 洛娇娇立马撇清关系摇摇头: “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我不过用着南安王府的名义来换你的自由,你往后不会附属于任何人,你就是你自己。” 她并不放心把江凇一个人扔在这儿,无奈那个废物光球早早地把自己设成休眠模式来躲避生气的洛娇娇,她没有办法,只好问了一句: “过会儿下山的路艰险难走,你觉得你一个人可以吗?” 这个小任务完成后,她不想与江凇产生太多的关联,他那双与容鸩相似的眉眼老让她有种和容鸩说话的错觉。 光是她自己上山走小路就够难走,她可不想带上个累赘一起。 于是她聪明地扔给江凇一锭金子,悠悠说道: “从这门出去,一直往下走,切记要看准点路,莫踩上被野草盖住的石坑,那条道路下山较为远,不过因着来往的人基本都会从那条路走,也算得上是平缓了。 待下山之后,会有一架马车来迎你,边框处有系着一根红带,那便是公主府的马车,你可以放心。” 她想了想,又继续说了一句:“我也会给你挑上一两位侍女奴才,届时但凡你有什么状况,也可通过他们来与我联络。” 江凇这时倒觉得有几分新奇,他沉默了一会儿,慢条斯理地问道:“姑娘花费重金,只为了让我来考取功名?” 洛娇娇也实诚地点点头,她不紧不慢地悠悠说道:“因为我信你,日后定然能做个为民着想的清官。 用这点金子来换取安国百姓未来的富荣安详,算不上我亏。” 落春早已在山脚下等着自己,她提着一盏宫灯,在马车旁来回渡步,当看到洛娇娇衣衫褴褛得从那杂草丛子里钻出来后,不免心疼了一番: “殿下许久未归,奴婢担忧殿下的安危,便遣着马车,带着些许侍卫来山脚之下相迎。 所幸殿下平安无恙,若是再不来,奴婢便想着率着公主府这些侍卫,去山上接殿下回府。” 她放下宫灯,为洛娇娇摘去藏在她发间的那些杂草,还是叹息一声:“殿下若是想要,那些官臣之子哪不想来这公主府当您的面首,他们亦是容貌上品,想攀这凤气。 您又何必冒着这艰险,来这株木山中去买个宠奴? 殿下迟迟未归,奴婢记着您临走前嘱咐奴婢的话,多盯着些容公子那边的状况。 可那守门的侍卫同奴婢说,容公子自殿下走后不久,也随着出府了,至今还未归。” 看那小光球今夜生龙活虎的模样,洛娇娇也清楚容鸩也没有来这儿株木山上同他的那些下属来参加这场拍展。 她冷笑一声,估计现在容鸩去面见他那许久未见的小美人去了,洛娇娇淡淡地丢给落春一句话: “吩咐下去,待容鸩回来,告诉他,从今往后,他死也别想再踏进本公主寝殿一步。” 第60章 醉意微醺 落春发觉今夜的九公主心情格外得差 ,从库房中拿了近十坛的玉液佳酿,送到了公主府内的花园中。 逢初春来际,园中的冬梅树已然落掉所有赤色花瓣,旁边的海棠花则是绽开了那粉红色的花苞,她倚靠在栏杆处,拿着一坛清酒,望月自饮。 惆怅的情绪围绕在她周围,现如今,她才总算读懂了诗人笔下的思月。 她太孤独了,整个世间,好像只有她一个人活着。 落春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九公主,便让膳房做了些吃食端过来 ,为她披上一件薄衣: “纵然冬日已经过去,可这春寒也是冻人骨头的,殿下还是要当心些,奴婢这就派人烧些炭火送过来。” 她刚想转身离去,便发觉有一只手紧紧地拉住自己的衣袖,小公主眼角含泪,清澈的双眸里如同盛满春水涟涟: “落春姨,别走……” 落春知道,小公主大抵是真的喝醉了,她心一软,于是也顾不得什么主仆之分,坐在了洛娇娇的旁边,洛娇娇也累坏了,她靠在自己的肩上,低声喃喃着: “我不想再一个人了……我好想家。” 落春以为小公主是在思念着那早逝的仁贤皇后,于是拍着她的肩膀,柔声安慰: “皇后娘娘在天之灵,定会保佑殿下平安顺遂。 若不然改些日子,奴婢陪着殿下,一同去宫里看望陛下。” 毕竟在这么小的年纪里,小公主便要忍受着与家人分开居住的苦楚,就连自己进宫这数十年以来,总会想起那早逝的爹娘,小公主窝在自己怀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已酣酣入睡。 落春怜惜着这个小公主,正想着把她抱回寝殿时,赫然发现她的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物件,不肯松手。 她有些好奇,瞥了一眼,那是一枚小巧精致的簪子,白玉雕成的小兔子珠圆玉润,黑溜溜的眼睛惟妙惟肖。 这样的一枚金簪固然金贵,可在这个九公主手上,实在算不得个值钱玩意儿,不过它的精致可爱,倒别有一番趣味。 洛娇娇很宝贵这个簪子,精美的簪子被她紧紧握在怀中,安心地倚靠在落春的身上。 落春想站起来的时候,看到容鸩就站在不远处,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那道深沉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小公主身上,他走来的时候仿佛带着寒霜的雾气,衣角凌乱,看得出是远道而来。 她还是起身他行礼:“见过容公子。” 声音很小,还是担心会扰到身边人的睡意,容鸩没有回应她,原先冷冽的墨眼在看到洛娇娇睡得如此香甜时,也是不可避免地添了几分柔意。 他伸出手,想要触摸她的睡颜,小心翼翼,仿佛他触碰的是一个易碎的美玉。 那是下意识的动作,似乎连他都没有想到。 但他还是停在了半空中,骨指分明的手白皙如玉,在深夜之中犹如盈玉散发出淡淡的光芒。 落春不知为何,在他高大瘦削的身影上,生生瞧出来自卑与惶恐。 回过神来的时候,她也只是摇摇头,也许是错觉罢了。 她叹息了一声:“殿下今夜心情不是很好,府中美酒不多,今夜尽被殿下饮得干净。” 落春记起小公主临醉之前的命令,但还是决定这一次抗旨一次,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把洛娇娇轻柔地推给容鸩: “容公子,奴婢去为殿下准备些醒酒汤,便劳烦您照看一下了。” 女孩并不是很安分地待在自己怀里,她不愿地嘤咛一声,但她或许是真的累了,换了个角度后又沉沉睡去。 醺醉的酒气染绯了她白嫩的肌肤,容鸩不过是倒了杯茶的功夫,便看见洛娇娇依偎在自己怀中,小鹿般灵动的双眸有些湿润,正在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洛娇娇,”他还是轻声开口,在见到她的第一眼,容鸩便已知晓,今夜自己怕是败给了她: “我今日去了萧国。” 萧国离安国数百里行程,他不敢耽误片刻,在处理完那边的事情后,他第一个想的就是,不知道自己没在她身旁,她会不会觉得孤独。 亦或者说,是他早已离不开洛娇娇。 他贪恋于洛娇娇在身旁的每一寸空气,贪恋于她的那双眼睛,贪恋于她的一切。 更痴迷于……她。 在回公主府的前一刻,他突然想起自己的双手都沾满了血,他今天杀了很多很多人。 他突然想起来,那天夜里她对自己的恐惧。 卑劣入骨的他肮脏堕落,又怎敢去沾染圣洁高贵的九公主? 他找了个野池,可无论他如何用力清洗,直到双手已经被自己搓红,他依旧觉得自己很脏。 鲜血的黏腻感还停留在自己手上,那时的他只觉得自己很恶心,他甚至想用刀剑把自己这双手给砍下来。 是不是只有这样,他就有资格去触碰她了…… 这样想着,手里的长剑已经抵在自己的手腕处,疼痛的撕裂感让他清醒,他垂眸看着已被鲜血再次浇灌的手,最终还是放弃了。 因为这双手,她握过。 洛娇娇依然用那双朦胧的眼睛呆呆地看着自己,她伸出手想要触碰自己的眉眼之间,却被自己给躲去。 他很脏,不要碰。 “洛娇娇……”他缓缓低下头,垂在洛娇娇的肩旁:“我会变好的……相信我。” 不要怕他。 洛娇娇却茫然地看着他,不愿地皱了皱眉:“为什么要变好,我讨厌当好人。” 幸好小光球现在仍然处于休眠的状态,若不然它要是听到洛娇娇的这番话,一定会气得撞墙。 好不容易这个阴晴无定的大反派突然对你说要当好人。 结果她啪得一下,把反派这难以长起的幼苗狠狠掐断。 容鸩愣住了,她今晚醉得厉害,竟是忘了自己对容鸩的怨气,趁他愣神的时候,洛娇娇趁其不备吻在她垂涎已久的薄唇上。 那是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转瞬即逝,她缩在容鸩的怀中,贪婪地嗅着他身上那股好闻的清香。 洛娇娇现在像是一个做了恶事还死活不肯承认的小孩子,闷在他的怀里不肯出来,容鸩看了她许久,才伸出手扯了一下她的脸: “殿下要懂得敢作敢当。” 若不然,他便要欺上了。 洛娇娇还是一副死鸭子嘴硬的模样,酒意把她的脸醺醉,她的手晃晃悠悠地抵在自己唇上,容鸩也没有客气,而是低头含住她葱白的指尖。 洛娇娇估计也没有想到这一幕,她呆愣了许久,那本就绯红的脸颊再次加深,她酒气未醒,慌乱抽出手冷哼一声: “不要这么一副吃亏的样子好不好,我肯亲你那是你赚了。” 她垂着脑袋思考了很久,才不紧不慢地嘿嘿一笑: “本公主收费八千五百金,不过……这次好像是我强吻了你……那就算了,勉强饶你一次。”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感到唇齿间一股凉意,洛娇娇呆呆地看着那双魅惑人心的桃花眼,她第一次发现,眼前人的眼角下还埋着一颗痣。 本就惊鸿的墨眼外加这颗痣的点缀后更加蛊人心智。 容鸩的手就扣在自己的腰上,把她抵在了红柱上肆意亲吻,不断加深。 洛娇娇被这双好看的墨眼哄骗着,没有任何的反抗。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从那浓烈情欲中抽出身来。 他拿住洛娇娇不安分的手,沙哑着嗓音低沉说道: “殿下还是不要乱动为好。” 他是低贱卑劣之人,可没有那样高尚的德行。 洛娇娇狡黠地看着他,又悄悄地吻了一下他的眉眼间,随后看着那双墨眼,不由得出神喃喃道: “你的眼睛,怎么能这么好看……” “殿下很喜欢?” 洛娇娇这个时候还是有几分理智在身上的,她总感觉,如果她就这么答应下去,眼前这个人,还真有可能把自己眼睛给剜下来送给她。 她还是摇了摇头,哈哈一笑:“嗯……好像也不是很喜欢。” 洛娇娇说完之后,便觉得自己的回答还是很没错的,不过她疑惑的是,为什么当她说出这句话后,眼前人似乎有些失落。 她分明看到,容鸩拿起石桌上的匕首又放了回去。 还好还好,自己没有说错话。 洛娇娇嘿嘿一笑,又在为自己的小聪慧感到快乐。 喝醉酒的人或许总是喜怒无常的,她又直直地盯着容鸩,容鸩眼瞧着她那双眼睛微微眯起,黛眉蹙起,抱着他的手直接委屈得哭出来: “容鸩,你不要我了。” 她这番话说的很小声,带着哭腔惹人怜惜,容鸩刚想疑问开口时却顿了一下,因为他分明看到,洛娇娇的眼角一点泪意都没有,干巴巴地盯着自己手里的一块点心。 容鸩猜出来了她的意思,当他把这块点心掰开一点,慢慢喂到她嘴里时,洛娇娇开心得几乎都要跳起来。 不过吃完后,她还是闷闷不乐:“你们都不肯要我…… 师父师兄都走了,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儿。 我讨厌这里的一切,我不想留在这里。” 她忽然感觉到了什么,嘟囔了一句:“好吵。” 随后她伸出手,不过上面什么都没有,她还是往自己手上方戳了戳,随后心满意足地垂下手,继续缩在容鸩的怀里,还低声说了一句:“好冷。” 随后她直接把手穿过自己的外衣,把他环环抱住,才舒服地闭上眼继续睡了下去。 明明醉的不轻,可还是一副娇纵的模样。 落春这时才端着醒酒汤姗姗来迟,她还带来了一些正熊熊燃烧的炭火与锦被: “殿下若是不愿回寝殿的话,还需麻烦容公子在这儿陪她些许时刻,待她睡去后,便能回到寝殿了。” 醒酒汤就被放在离自己不远处的那个石桌上,容鸩并没有急着去接,而是一直低着头,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怀里的小公主。 落春看着在容鸩怀里正在酣睡的小公主,也察觉出来她今夜的心情也是与容鸩有一定的关系。 她知自己作为一个下人不该去掺和太多事情,可今夜小公主喝了很多坛酒,依然没有缓解她心中的愁绪。 落春见识地太多了,也清楚小公主心里一直闷着忧意。 她以为洛娇娇心里的愁都是与容鸩有关,于是慢慢开口: “殿下今夜醉酒时,总是说着什么想要回家一类的话语。 同时殿下对容公子也颇有微词,奴婢在这儿想恳请公子。 殿下她虽是这一国的公主,可再怎么说,她也不过是个孩子,还请公子在某些时刻多多让着殿下一些。” 容鸩他抬眼看了下落春,漆黑的瞳孔中泛着冷意的光,让落春有些怕,不过她并没有退缩,而是挺直腰板,镇定自若地说道: “容公子若是肯真心于殿下,奴婢也不会说些什么。 可容公子若是觉得在殿下身旁是一种屈辱,休书的信封殿下早已笔好,就放于书房中第二个柜子里。 公子可随时拿着那道休书以及一些通关文牒,带着它们回到萧国。” 容鸩迅速地捕捉到了重点,他沉默了很久,才冷漠问道:“她早已笔好了休书?” 落春也有些惊讶,她原以为洛娇娇总会和容鸩说起这事,可是看容鸩这个样子,似乎也是刚刚才知晓。 她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欠身说道:“这些是殿下几月前早已笔好的。 公子也无需多想,或许殿下早已忘却此事也未尝不是。” 洛娇娇可能一辈子都没想到,过了几日后,自己从来都懒得去的书房竟会燃起熊熊大火,整座藏书阁都化为一片灰烬。 起初她还被吓了一跳,以为是祁阳那个小气东西,要了他一点黄金就气得把自己的藏书阁给烧了。 结果后面有下人捡到了容鸩的一块玉佩时,容鸩还一脸云淡风轻的模样: “哦?是吗?所幸殿下没有伤到。” 洛娇娇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对外黑着脸说是自己的一时之过,她还是纳了闷了,也不知自己这可怜的小书屋到底惹到了容鸩什么。 最终她也只能当公主府从没建过这个书房罢了。 第61章 它在为你跳动 春寒的夜里确实比严冬季节还要凄冷,哪怕这座小亭里烧着炭火,她身上盖着锦被,缩在自己怀里,她的睫毛纤长,手紧紧地搭在容鸩身上,不安地动了动。 他端起那碗解酒汤,清甜的香气是洛娇娇喜欢的口感,他低声哄洛娇娇醒来: “殿下先将这碗醒酒汤饮下再睡。” 洛娇娇朦胧地睁开眼,就着容鸩的手慢慢饮下那一小碗解酒汤,她喝了几口后便不愿喝了,皱着眉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难喝……谁熬的药,知不知道枋菽草不能用大火吗! 要用小火慢煨!小火!” 小公主鼓着腮帮子,一脸严肃地盯着这碗解酒汤,盯着盯着,她竟然又哭了出来 ,又是没有任何的眼泪,只是单纯着端着那碗汤撒泼: “呜呜呜火候不对……师父又要说我一顿了。 娇娇儿今夜又要抄书了,这药算废了呜呜。” 她大悲大痛地看着这碗已经冷却的汤药,不知道可能还以为她手里端着的是致命的毒药呢。 容鸩没有阻拦洛娇娇的动作,反而饶有兴趣地如旁观者一般看着她的动作。 素日里的九公主娇媚如月,原在醉酒之后,却又是另一副逗趣的模样。 她嘟囔着窃窃私语了一句不能浪费了,随后捏着鼻子竟一饮而尽,喝完后她还吐出舌头一脸厌恶:“比师父做的菜还难吃!” 随后她那双星眸来回打转,最终把目标锁定在容鸩手里刚拿的蜜饯上。 容鸩忽然记起,当时她染上风寒时,非要在吃过汤药后来一颗蜜饯。 他垂眸,安然地把手里的蜜饯喂给洛娇娇,香甜的滋味蔓延在她嘴中,洛娇娇满意地点点头,拍了拍容鸩的头以表赞赏。 但她还没开心多少,冰凉的触感覆上她的唇瓣,没有任何留情地掠夺着她唇齿间每一寸空气,同她共享那点香甜。 他吻的太深,洛娇娇感觉自己都快窒息了,她无力地想要推开眼前人,软绵绵的力道只不过徒增乐趣。 她没了力气,撩媚的眼眸秋水漾起,断断续续的话语从齿间发出: “唔……放开……我。” 容鸩浅尝辄止,逐渐放松了对她的掌控,洛娇娇吓得向后退了一步,死死地捂着自己的嘴,一脸懵懂的样子盯着他。 醉意此时还占据着她的理智,她难以置信,磕磕巴巴地说道: “你你你……你亲了我,就要对我负责!” 容鸩薄唇轻抿出笑意,明明再亲密的事情他们日夜都已做过缠绵,如今洛娇娇却为了方才的吻耿耿于怀。 他淡然而道: “殿下方才不也轻薄了奴吗?” 洛娇娇哑口无言,她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最终只能理亏地说了句: “那……那不一样!” 容鸩别有深意地看着她,不置可否地说了句: “也是,毕竟奴还在等着殿下对奴负责。” 喝醉了的洛娇娇格外好欺负,她就这么被容鸩给忽悠,干巴巴地问了一嘴: “我还要负责?” 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想着想着,她又垂着头睡了过去,结果差点没把自己倒在旁边的锦鲤池中,容鸩眼疾手快把她揽下,只见她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弱弱地说了一句: “我能不负责吗?” …… 容鸩攥着她的手,抵在自己的心间,在此之前,他从未感觉过活着是什么滋味,他只不过苟延残喘,来用最大的恶意去报复所有人。 他尝试过所有最卑贱最恶劣的活法,他想要这世间最尊贵无比的权力,当在雪地之中,他才突然发觉,这个陪伴自己三年的九公主,在那一夜过后,她犹如一位高高在上的神女,不染纤尘。 他想拉她坠入深渊,他每一次都不敢直视少女灵动的双眼,他怕罪恶的囚徒死于神女的柔情之下。 面对洛娇娇一次又一次对自己的撩拨,他全盘皆输,自己从未有过胜算,他永远沉溺于神女设下的陷阱之中。 心甘情愿,食之如饴。 幽深的墨瞳灼灼,他强硬地扣住神女慌乱的手,暗哑低沉的嗓音缓缓响起: “洛娇娇,你听。” 你听啊。 它在为你跳动。 也只能为你而动。 你难道从未感受到吗? 洛娇娇看着他的眼睛有些出神,轻声呢喃了一句: “怎么会这般好看……” 说完这句话后,她情不自禁地抚向容鸩的眉眼之间。 容鸩纵容着小公主的手在自己脸上胡作非为,他趴在洛娇娇雪白的脖颈处细吻,浅薄的呼吸有着浅浅热意,喷洒在她的颈上,惹得她心痒不已。 许久之后,他感受到了小公主的僵硬,低笑一声,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 “奴早已是殿下的人了。 小殿下,莫要妄想着把奴给丢下。” 这一辈子,他只会认定你一个人。 就算死,他也只会死在你身上。 洛娇娇是在小光球那尖锐的惊叫声里吓醒的,她揉着胀痛的脑袋,抬眼看了下周围,只觉得明明闭眼之前自己还跟个女诗人一样饮着酒,吟诗作乐。 估计是昨夜吟诗作乐得太兴奋,直接睡在那儿,然后落春把她抱回来了。 对? 应该……是? 见她睁眼了,小光球怒气冲冲地飘在她眼上质问: “宿主!你昨夜都干了什么? 怎么本系统从休眠里刚醒,主系统就是一片红,连一点绿光都没有!” 洛娇娇也不知道昨晚自己干了些什么事,她大约猜了一下: “大概是,对酒当歌?” 她被小光球发出的红光给刺到,她心烦意乱地把小光球推到一旁:“没事,这点小事我也不是不能干。 待会儿等我忙完,你想要什么颜色的字体都行。” 小光球气得都炸光了:“是颜色的问题吗! 任务差点就失败了!” 洛娇娇懵了一脸:“你这系统……还禁酒?” 她不由得想起,在家里师父和宋时砚是绝对不会让她碰到一丁点酒精的,哪怕是鸡尾酒,宋时砚看到了都会黑着脸把酒给收走。 去德国研学的时候,她被自己的朋友连骗带哄得去了当地的一个酒寻欢作乐。 当时宋时砚恰好在瑞士出差,不知道怎的知道了洛娇娇被骗去酒的消息后,几乎动用了自己全部的关系,连夜从瑞士苏黎世飞到了德国柏林,离洛娇娇踏入这家酒的时候,总不过一个小时的时间。 宋时砚直接冷着脸,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洛娇娇给拉走,他带来的保镖围满了整个酒,她直到那时候才看清那些狐朋狗友的真面目。 看到宋时砚这样的商业大佬加上享誉全球的心脏研究专家时,他们不去想洛娇娇会被宋时砚带去哪儿,而是有些埋怨地问洛娇娇为什么不告诉她的身份。 从那往后,洛娇娇是一点酒都没喝过了。 昨夜饮得尽兴,她也糊涂得忘记了所有事情,她直接伸手挡住了小光球,认真地说着: “你放心,我不是那种喝了酒就没脑子的人。” 小光球哪能信洛娇娇的话,它忧郁地飘到一旁,时而扭个球似是在幽怨地看着洛娇娇,然后像个怨妇一样哀嚎: “本系统飘了这么些年,怎么能碰到这么一个不负责的宿主啊。 苍天啊,你有眼不公,瞧瞧,本系统还能叫系统吗! 本系统干脆改个名,叫宿主的狗算了!” 洛娇娇还是挺赞同它的想法的:“正好,我也缺个宠物。” 自打看着自己皇弟养的那个小黑王八的时候,洛娇娇就已经惦记起了宠物这个东西。 像小光球这样什么用都没有,还能偶尔陪自己聊个天,不用喂饭不用给它洗澡,说不定自己还能改造改造,把它弄成一个毛茸茸的小光球。 洛娇娇到现在才终于觉得小光球除了能发光定位以外也还是有点作用的。 小光球越看越觉得自家宿主盯着自己的眼神就跟要吃人一样,吓得又回到了休眠状态。 落春从殿外拿着衣物进来为洛娇娇更衣,她深深地看了洛娇娇一眼,叹了口气,对洛娇娇劝道: “殿下日后还是……少饮些酒。” 洛娇娇完全懵了,她有一种全世界都知道她昨晚干了什么,而她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 她犹豫了一会儿:“落春姨,昨夜本公主饮酒之后…… 可能瞧得出文人墨骨醉酒之后的感觉?” “昨夜殿下一直同容公子在一起,奴婢并不知晓殿下当时的姿态。” “容鸩?”想起他洛娇娇就来气:“他昨夜还有脸回来? 他死也要踏进本公主寝殿是?” 落春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她复杂地看着洛娇娇。 明明昨夜里,是自家公主非得攀在容公子身上,又非要当着众多下人的面要扒容公子的衣裳,想要亲他。 落春老脸一红,遣散了多数宫人,想要接过洛娇娇送她回寝殿,结果她死也不想从容鸩身上下来,她紧紧地靠在容公子的怀里,谁敢上前打扰她俩,洛娇娇就恶狠狠地盯着她。 她也无可奈何,容鸩就在一旁低着头宠溺地看着怀里的女孩,任由洛娇娇不由分说,强硬地拽着他进入寝殿。 落春想起昨夜里洛娇娇的命令是容鸩死也别想踏进她的寝殿一步,可昨晚那个情况是洛娇娇逼着容公子进入她的寝殿。 应该……算不得抗旨。 落春当然没有把昨夜里那一切都说出来,她知道小公主的脾气,若是知道自己昨夜是那般没有廉耻礼道,估计会被自己气得晕过去。 “容公子于今日初晨便策马往城外走去,因着殿下先前的嘱咐,奴婢并未向容公子过问什么。 不过昨夜里,奴婢瞧着容公子风尘仆仆,似是从远而来。” 洛娇娇记起来,自己的确向下人吩咐过不必太过在意容鸩这段日子的行程,毕竟主线也已经到了容鸩该夺权的时候,洛娇娇也不好干预什么。 她还是很气,刚好这时候,有下人急匆匆来报: “殿下,南安王来见!” 下人的话还未说完,便听那怒气冲冲的声音自殿外就传过来: “洛娇娇,你好大的胆子!” 祁阳就这么穿过阻拦的下人,朝自己快步走过来,他那把明晃晃的长剑挂在腰间,落春挡在洛娇娇身前,冷声质问: “南安王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携兵器擅闯公主府!” 祁阳咬牙切齿地盯着在落春背后悠哉吃早饭的洛娇娇,冷冷地说着: “你给本王滚出去!本王有事要同她说。” 洛娇娇懒懒地赏给祁阳一个白眼,似笑非笑地说着: “她是本公主的贴身侍女,也是宫中的女官,她一出去了,这偌大的寝殿可就剩你我二人。 难道南安王是想同本公主做些私密的事情?” 祁阳简直难以相信这种粗俗的话会从洛娇娇的嘴里说出来,不过她素日里就是一个歹毒之人,能说出这样的污言秽语也并不奇怪。 若不是乔声劝自己不可太过张扬,那日在桃花林中,他就应该一剑把眼前这个妖女给杀了。 落春皱着眉盯着他,此时洛娇娇却从身后慢悠悠地飘来一句: “南安王可有食过早膳?” 祁阳皱着眉,纵然他并不知眼前这个歹毒的妖女想耍什么把戏,他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 “本王哪还有心情食早膳?” “哦,”洛娇娇微微一笑:“等本公主和落春吃完,应该还有些渣渣能给你吃。” 祁阳气得简直快要疯了,他只恨自己的剑不够长,没法一下子杀了眼前这个女人: “你拿我当狗喂?” 洛娇娇摇摇头: “不,狗很可爱。 你?算了。” 他怒从心生,直接开门见山: “你竟敢拿着本王的虎符,用着本王的库金,去买野男人?!” 洛娇娇啧啧两声:“南安王,本公主可记得父皇也曾赏过你数万两黄金。 不要这么小气,这一万两黄金权当送予本公主又能如何。”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祁阳一副气得发狂的模样,直言说出: “莫不是你那私兵急需用银,粮草不够才来问罪本公主?” 第62章 行动 他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最后依然是咬着牙从嘴里蹦出几个字: “别胡说!” 洛娇娇笑了:“本公主胡没胡说少将军难道自己不清楚吗?” 她朝着祁阳的身后瞥了一眼,淡淡地加了一句:“下次来找本公主兴师问罪的时候,记得把那位乔谋士也带过来。” 一下子骂俩,她的恶毒值还能再高点。 祁阳警惕地盯着洛娇娇:“你胆敢对阿声动手,本将军定领着铁骑踏破你的公主府。” 洛娇娇嗤笑一声:“少将军未免太瞧得起她了,一个侧室所生的庶女,有什么资格让本公主亲自动手。” 她放低声音,总算从那木桌前站了起来,不紧不慢地朝着祁阳走过去。 祁阳看着洛娇娇慢慢朝自己走过来,浅浅的阳光映在她的脸上,她的笑魇美艳,张扬的美丽酥骨,祁阳却知道她那藏匿于美貌之下的蛇蝎。 这个历经沙场无数的少将军,手上不知沾了多少亡魂,陡然感受到了一种威压感逐渐朝自己袭来。 不过多久,她便站在了自己面前,浅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九公主生的很美,这一点几乎是安国上上下下所有人都承认的事情,早有传闻有他国国君瞧上她的美貌身姿,纷纷许出国后的宝座请求和亲。 尤以那萧国的国君,曾以小人之想,率着三万兵试图攻打安国,只为了逼皇帝交出这个备受疼爱的小公主。 只可惜他打了连三日都未到,便被骠骑大将军全部剿灭,这个高贵的国君吓得屁滚尿流地藏在一架粮车上逃回了萧国。 如今想来也是好笑,那个国君以三万精兵都未曾拿下的美人,现被陛下下嫁于他们送来的质子身旁。 可是……想当初,她也会跟在自己的身后,唤自己一声祁哥哥。 洛娇娇看着祁阳在出神有些不爽,她毫不客气地用力踢了祁阳一下,他腿部本就有着先前在战场上留下的旧伤,如今好不容易快恢复,又被洛娇娇给踢开了。 他甚至能听到皮肉再次撕裂的声音,剧烈的疼痛扭曲了他的五官,他痛苦地俯下身子捂着自己受伤的腿。 洛娇娇乐了,她是专门挑着祁阳那伤疤去踢的,她浅然一笑道: “就连打你,本公主都嫌手脏。” 祁阳气急败坏,他想要抽出自己的佩剑一剑斩了眼前这个恶毒的女人,他的手却扑了个空,就在他抬起头的时候,那把锋利的剑刃此刻就抵在自己的喉咙上,不过三厘米的距离。 只要他刚才的角度再高一点,那么陪伴自己的利剑会毫不犹豫地刺破自己的喉咙。 好歹是经历过生死的少将军,他曾用这柄剑斩杀过无数亡魂,也曾被无数刀枪所指。 他本该没有任何的畏惧,可看到少女那双潋滟的双眼时,他又犹豫了,半晌未敢说出一句话。 洛娇娇的眼中惟剩清冷与不屑,她并不在意自己手里这把剑指着的人是谁,仿佛只要祁阳但凡说一句让自己不悦的话,那么这把剑将会割破他的脖子,血溅这奢靡的宫殿之中。 她唇角微弯:“祁阳,本公主原以为你起码会是个聪明人。 结果怎么没了乔声,你于本公主面前,是这般狼狈不堪? 三番两次都败倒在本公主同一个计谋之下,祁阳,你对本公主的美人计就这样扛不住啊?” 她尾音扬长,又将那柄剑收回祁阳的鞘中,洛娇娇知道,他并不敢对自己擅自动手,哪怕这内殿之中只剩他俩,祁阳依旧没有那个资格来杀自己。 洛娇娇悠然地重新坐回自己的木凳上,解决着桌上的山珍海味,她吃的正香时,还是没有忘记自己的主线任务的。 慢慢悠悠地对着不远处干瞪眼的祁阳说着: “你那枚虎符,现如今又不在本公主手上,谁拿着你就去找谁要,这样简单的事理连三岁稚童都清楚,你却不由分说地来这儿问罪。 祁阳,你到底哪里来的胆子。” 那个书中意气风发,有勇有谋的少将军,怎么成了现在这副模样,洛娇娇吃着碗里的油酥鸡,想了半晌都不知道自己是哪一点影响到了这个男主。 吃着吃着,洛娇娇突然悟了,书中哪次高光,不都是他和乔声一起出场,乔声以琴声作信,他便以剑去赢,无论是在朝廷之上还是战场之中,他总能靠着乔声的策略,捋平一切对自己有危害的人。 男女主的光环强大,那次险些连她都招架不住,更别提往后更高潮的发展自己又该如何应对。 他的主角光环先前早就被自己削去不少,原来只要把他俩给拆开,祁阳没了乔声这块主心骨,外加自己的光环早已抵不住洛娇娇的恶毒值…… 总的来说,现在的祁阳就跟个傻子一样,任凭自己拿捏。 洛娇娇琢磨了一下该怎么继续挫败挫败祁阳那盛气凌人的光辉时,那人便率先冷冷开口: “阿声还待在府中等本王回去,洛娇娇,明日午时你最好把本王的虎符送回去。 倘若本王见不到虎符,你那万金买来的野男人,本王也会把他给砍成肉泥。” 洛娇娇看都没看他一眼: “本公主也说过,谁拿你的符你就去管谁要过来。 父王予你的兵权可都是认符不认人的,祁阳,你有胆就去率兵把那符给抢回来。” 她忽然想起来了什么,好奇地问了句:“那一万两黄金,你给他们了,对?” 要是不给的话,她还得熬夜去他府里把地契等的东西顺出来,实在太麻烦她了。 不过冲他这副气势汹汹来问自己讨要虎符的样,估计是没给了。 啧,现在小说都怎么写的,连个万两黄金都拿不出,当什么男主。 就连容鸩这个大反派,不都拿了八千五百两去买了个美人嘛。 一想起容鸩用八千五百两黄金买了个美人,只听啪得一声响,一双精剔的象牙筷生生被拦腰折断。 她慵懒地抬起头,看着祁阳那张俊脸越来越黑,心情不觉好了些,洛娇娇很大方地劝他想开点: “不过就这点金子,少将军不必如此恼怒,若是想拿回自己的虎符且不失这黄金万两,大可率兵去把那株木山给打了。” 她似乎想又起了什么,笑着继续说道:“本公主近些日子宫务繁忙,竟也忘却了。 没了这虎符,那宫中御兵少将军似是一个都叫不动。 不过也无妨,恰逢近些日子骠骑将军回宫,你可以跪在殿门外,借他点军队,把自己的虎符抢回来。 你官居次一品,而那蒋鸣大将军官居正一品,你这一跪,也算不得有违尊卑之制。” 祁阳紧攥着自己的剑,怨恨的目光如鞭子一般抽在洛娇娇身上,无奈这女人脸皮太厚,对他那几乎要杀人的目光熟视无睹,她摆摆手: “本公主还有要务在身,经不得少将军多次叨扰。 蒋鸣是个严以律己的人,听闻近些日子他有回边境的打算,少将军若是再不去求他,估计蒋鸣的马车都要出关了。” 他咬着牙,从牙缝中蹦出几个字: “洛娇娇,算你狠。” 洛娇娇很是谦虚地摆摆手:“过奖了,少将军记得下次将乔声带过来,要不然你一个人来这里,太容易被本公主所欺辱了。” 言下之意,很清楚地说他只是个只会动武而没有脑子的莽夫。 他的牙冠都在打颤,明明自己的府兵就在这公主府外等候着自己的号令,可他竟然对眼前的女人没有任何的办法。 祁阳没有任何的办法,只当自己来此吃了个哑巴亏,他冷着脸朝门外走去,又听那毒妇的声音在自己背后悠悠响起: “少将军且慢。” 他停下了脚步,想要看洛娇娇究竟想耍什么花招时,只看洛娇娇坐在餐桌旁,一副思虑已久的模样,随后她抬起头,很是认真地看着自己: “本公主买回来的人喜静,只可惜公主府位于闹区,而那些郊外的地方本公主又不甚放心 突然记起,少将军的南安王府幽静安和,府中多有美景暖泉,是个修心养性的好去处。 祁阳,你行行好搬出去,让本公主买来的人住那儿。” 他怒极,一度想要再次抽出剑来斩杀眼前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剑柄上乔声为他绣的麦穗拂过他的手,让他冷静下来,没有做出太过冲动的举动。 祁阳现在没有任何的立场与洛娇娇作对,陛下虽已年迈,如今太子更替,陛下命这个九公主辅佐于太子左右,更是进一步拓展了她的权势。 他只能回过头,冷冷地撇下一句:“殿下莫要如此不知廉耻。”便拂袖离开,再没有回过头。 小光球在一旁吃瓜得看完这出戏,好奇地向洛娇娇问道:“宿主,他的主角值下降了很多。 他现在没法对你动手,那他是该乖乖地把这一万两黄金交上,还是会动兵去抢。” 洛娇娇不慌不忙,吃下最后一口鸡蛋羹:“他什么都不会做,只会一直把目标放在我身上。” “为什么?” “因为那株木山,就是张贵妃母族的手下家产。” 小光球一下子被惊住了,这是连原着都未能描出来的关系,洛娇娇是怎么知道的。 “那这枚虎符到最后,不依然能回到男主的手里吗? 他们在当时没有察觉出来宿主的身份吗?” 洛娇娇不紧不慢地拿出手帕擦嘴: “张贵妃没脑子可不代表她家里人没脑子。 他们是怕祁阳没错,不过他们最怕的,还是容鸩。” 容鸩现在的势力发展已经到达了自己都无法估计的地步,株木山又是一个常来往于各国的一个黑市,自然更能清楚每个国家其中的势力分布。 单就从那夜容鸩并未出现,那掌事的就那般弯腰恭敬他的手下,不敢有任何的怠慢,就连容鸩所看上的那位美人,又是好吃好喝地伺候着,竟分文不取都想把那美人赠予容鸩以来讨他的欢心。 洛娇娇很轻易地看出来,容鸩现在的力量,早已经能够轻松夺取安国的政权,成为一国之君,以用来方便自己发展更大的力量,争取天下合一。 不过洛娇娇可不想就这么惯着他,她一直对于原主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长相所疑惑,她也清楚小光球一直瞒着自己很多事情,看它那副样子,大抵是等到洛娇娇彻底完成任务后都想要一直瞒下去。 洛娇娇也清楚,它是没有能力送自己回家的。 哪怕到最后任务结束,有关于她能否回家,依然是个未知数。 不过这对她并没有什么影响,她总能找到一条回家的路,无论这条路有多么决绝,她都能够走下去。 现在她想要做的……就是取代祁阳与乔声的身份。 只有这样,她才能更大地扩展自己所能使用的权限范围。 既然她成了这安国的公主,自然要担负得起这个称号,不管容鸩的兵权有多厉害,她无论如何都要挡他于国门之外,护安国百姓的平安。 同时她也很疑惑,为什么容鸩并没有像原着里所描写的一样离开公主府,去萧国发展自己的事业。 每日夜里,他总会出现在自己身旁,风尘仆仆的模样是远道而来。 洛娇娇想到这里,不知为何,她竟然没有胆量再继续想下去,她唤落春入殿,让她带些府兵去自己所描述的地点里把那木箱子给挖出来烧掉。 并命了一些嘴长的丫鬟去府外散播消息,就说公主府于那荒山之中寻到一木箱,内有珍宝无数。 散播消息的地点,就是那张府之外与南安王府之中。 洛娇娇俯身趴在桌子上,这样做很危险。 她摸不清乔声与张府所勾结的势力,如今陛下病重,太子又是初试朝政之事,她这样做的后果,只不过是让自己陷入另一个深渊之中。 小光球在一旁劝她:“宿主,你完全不用拿着自己的安全去换这任务的进度。 本系统看得出来,反派还是挺听你话的,既然他现在那么有势力,说不定你同他服个软,他就能帮宿主把张府的老巢都给烧光。” 第63章 来送死 洛娇娇还是趴在桌子上,头也没抬起来,那些山珍海味已经被宫女撤下,她的手边还摆放着墨砚与毛笔,都是她笔写旨书所用到的。 小光球还以为洛娇娇没听到自己的劝告,憋了一会儿,又默默地说道: “宿主,本系统还是挺支持你咸鱼一下下的。 毕竟宿主的安全也是本系统的考核之一,男女主的主角值还没完全掉下来之前,干架这一方面宿主您是百分百必输的。” 洛娇娇嫌它啰哩巴嗦地一直说个没完,直接朝那团光扔了一本册子,本来小光球还是不怕的,毕竟它怎么说也只是一小团光影漂浮在半空里,除了洛娇娇以外,谁都看不到它。 谁成想洛娇娇动了什么手段,当那本厚厚的纪国书册砸过来的时候,小光球不仅不怕,还乐悠悠地凑上前去迎。 只听哐当一声,一个球体被砸到了后面的顶柱上,小光球头一次见识到一片空白是怎样的情景。 只听洛娇娇淡漠地对它扔下最后一句话: “再敢多说一句话,我就去杀个主角给你玩玩。” 小光球顷刻之间把自己刚想吐的话都收了回去,它瑟瑟地看了洛娇娇一眼,当洛娇娇抬眼回看时,它吓得立马陷入了休眠。 ……改天她一定得把这个休眠系统给结束掉。 呵,就算要当缩头乌龟它也得把壳给洛娇娇留下。 东宫里御书房内,李太傅手拿近三尺长的戒尺背在身后,他目光锐利,鹰眼直勾勾地盯着正在案桌上起笔书写朝纲的洛辞,来回踱步,并时而将这戒尺拍打着。 洛辞他困得不行,还得强撑眼皮子去写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听那年岁已高的李太傅操着一口家乡话,给他讲着古板老套的治国大道。 他打了个哈欠,不自觉地伸了个懒腰,随即“啪”得一声,那根三尺长的戒尺重重落在自己面前的书卷上。 洛辞瑟瑟发抖地抬头看了一眼,只见那李太傅阴沉着脸,喘着粗气,满是皱纹的手捏着那戒尺几乎都要掰断了,那浑浊的瞳孔里充满了怒气。 他不用猜也知道这位老太傅下一句要说出什么话。 洛辞低着头,默默在心里盘算着。 首先,他会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己。 洛辞抬起头,小心翼翼地跟李太傅对视了一眼。 嗯……眼神对了。 再然后,就是经典话语,拿他爷爷或者太爷爷来讲例子,说什么诸位先帝的勤勉励志,文高八斗。 洛辞在心底默默数着,谁知今日的李太傅不按套路出牌,他气得胡子都快吹起来了,不过还是敛了怒气,对在不远处逗弄着王八玩的洛娇娇恭敬说道: “九公主,老臣自知年岁老矣,而太子殿下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老臣所阐述的治国之道,怕是无能为太子殿下分忧解难。 老臣自请卸去太子太傅一职,待明日早朝老臣亦会上奏,恳请陛下许臣衣锦还乡。” 洛辞一下子呆住了,先前所看过的那些军计如今算是派上了用场,这明摆着是苦肉计啊! 这老头昨日还教了他一夜,今天就活灵活现用上了? 洛辞很无辜地看着不远处逗弄乌龟的洛娇娇,哀嚎一声:“皇姐,我也想衣锦还乡。” 洛娇娇头都没抬,小王八在她的手里翻了一次又一次,洛娇娇最喜看它四脚朝天挣扎着想要翻身的样子,内心的小小邪恶也是被满足了一点: “衣锦还乡?行啊,东阳皇陵还是莫山皇陵? 选个,区别就是一个埋着太上皇,另一个就是先帝。 哦,对了,本公主想起来了,在你小的时候似乎因为偷跑出宫跟个野孩子掏鸟窝,结果好巧不巧碰上了从南下巡游回京的爷爷。 当时就领着你的领子,带到学司里当着众多皇子的面给用皮条抽了一顿。 这样,莫山皇陵你便不用去了,明日本公主就向父皇上奏,把你埋在东阳皇陵里。 今年是个灾年,也无需那些繁琐的手续,本公主府上刚好长着一棵上好的楠树,这就去寻个木匠来。” 她的话轻飘飘地,落在洛辞的耳朵里却是格外的惊悚,他颤颤巍巍地问道:“皇姐,你今日怎的突然想来东宫里了。” 洛娇娇懒懒地瞥了他一眼:“若不是本公主的书房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烧了,你这东宫,打死本公主都不会来。” 洛辞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是很聪颖地闭上了。 可这书房千万本册书,您是一点都没碰啊。 反而他那可怜的巴巴,被这个恶毒的女人玩的都要翻白眼了。 李太傅还是很愿意让洛娇娇待在这儿的,洛辞他天不怕地不怕,不知道经历了怎样的事情,对他这个皇姐却是敬畏三分。 固然李太傅活了大半辈子,此时还是由衷地在心底感叹一声。 果然恶人还得恶人磨。 听完洛娇娇这番明里暗里的威胁之后,洛辞也不敢懈怠了,而是老老实实地继续听着李太傅继续用他那半生不熟的上京话夹杂着熟练的家乡话来给他讲着礼义国邦。 每当李太傅对他提问时,但凡他答的不尽人心,洛娇娇一个眼神飘过来,他吓得东拼西凑也得说个李太傅满意的话。 当殿门外的太监夹着嗓子向内汇报午时已到,这一堂课才算安安稳稳地过去了,他瘫倒在榻椅上,洛娇娇这才恋恋不舍地把那小王八放回他手上,安慰性地揉了揉他的头: “今日表现不错,改日皇姐会再来抽查的。” 洛辞吓得打了个激灵,虽然表面没有说什么,可内心还是绝望地喊着。 姑奶奶啊,您可千万别再来了。 不过洛辞还是感觉今天的洛娇娇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奇怪感,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那样的轻缈。 洛娇娇走出御书房的殿门时,发觉李太傅一直在不远处等着自己,她微微一笑,随即缓缓向前迈步。 李太傅向她禀告了洛辞近些日子的状况,有些可惜道:“太子殿下他悟性极好,又不缺乏作为帝王之家的杀伐果断,只不过……” 他深沉的目光还是多了几分担忧:“太子殿下的柔性太强,在闻及前朝开国皇帝谋害他人才换来自己帝位时,他并不赞同此事。 并在多个方面里,太子殿下很反感那些征战之事,反驳了先帝所留下一统天下的大愿。” 洛娇娇不以为意,反而轻笑一声:“他既有心去做一名仁君,那便足以证明父皇选的太子并未有任何的问题。 他不愿做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当然可以,本公主早已允诺过他,只要他肯安稳地坐在那个位子上,忧虑天下黎民百姓。 那些诛逆臣,平战乱之事,就交给本公主去做。” 洛娇娇停下脚步,遣散了身旁一直随着的宫女太监:“太傅有话但说无妨。” 李太傅苍老的眼珠此时多了几分灼意:“老臣认为,依九公主的才华权谋,不该只位于公主之位。” 洛娇娇明白他话语中的意思,李太傅也不是什么逆臣贼子,这个年过古稀的老人为安国操劳了一辈子,他心之所想的,就是安国的前程。 一统天下是安国开国之初就遗留下来的心愿,如今安国已是富强的状态,统一天下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洛辞他会是一位明君不假,可他仁心太重,统一天下的事情他是绝对不会动用国资去做的。 而洛娇娇有勇有谋,也不缺乏治国之道,相对于洛辞来说,现在的洛娇娇,更像是能够安稳坐在太子宝座之人。 只可惜……在这样的时代里,她生错了性别。 不过这又有何妨,只要她能够完成前些先帝的遗愿,李太傅自有办法能够把她送上国君之位。 洛娇娇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本公主并不是什么能够治理国家之人。 那些权谋之术,也不过是本公主挑灯夜读从那些书本子上学来的,太子殿下固然仁心,可他能够心系天下百姓,这已经足够了。 先帝的一统天下固然重要,可本公主从小便听父皇教导,向外征地打仗,受苦的只有那悲苦的底层人民。 实不相瞒,本公主也并无想要让安国吞并其他几国的打算,这一座座富丽堂皇的宫殿与祭台,哪个不是吸着百姓的血建起来的。 疆土再大又如何,路有饿死骨才是后人所耻笑的。 只要能够让他们衣食无忧,那就是陛下的英明。 可若是国家的威望建立起来,百姓却陷入水深火热之中,满足的只有贵族皇权的颜面,那他就是一个昏君。 不必等那叛乱之事,本公主会亲自持剑闯皇殿诛杀。” 听罢这些话后,李太傅难以置信地看着洛娇娇,在做这个太子的老师之前,他听闻陛下派来这个恶是作尽的娇娇公主来当督者还有所不满。 现如今看来,她同那些传言之中的描述,根本就是两个人。 她现在所拥有的见识,完全不像是如今朝代的妇人之家所能想出。 “九公主今日来东宫又是为何,看公主的心思,似乎并不在于太子身上。” 洛娇娇莞尔一笑,慢条斯理地说道:“当然是……” 来送死啊。 还未出东宫门,便瞧着公主府中的丫鬟皆在殿门之外等候,随行的马车就在不远处,车夫也下了轿,在一旁喂着马儿草吃。 洛娇娇今日并未带落春前来,这些日子她宫务繁忙,落春也跟着她操心宫中之事以及公主府里上下的打理,所以对于下人,也并没有先前般严格。 新入府的这些新面孔,洛娇娇还一个都没见到过。 见到洛娇娇后,她们上前为洛娇娇解下外衣,给洛娇娇撒了些艾草水用来去除方才行路的脏尘。 做完这一切后,洛娇娇也没有搭理她们其中任何一个人,而是直直地走到那个马夫身边,赞赏地摸了一下那马儿顺滑的毛: “它跑得很快啊,公主府离东宫那样遥远的距离,它用了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就跑过来了。” 那车夫不好意思地憨厚一笑:“回殿下,此马是陛下赐予公主府中的汗血宝马,是整个安国都难以寻到的。 日行万里,朝去暮归,正是此马的特性。” 那马夫很珍爱这匹马,洛娇娇看得出来,当提及这个汗血宝马的时候,他目光里的骄傲与自豪,仿佛这是他最引以为傲的孩子。 洛娇娇若有所思地问了句:“它叫什么名字?” 那马夫被吓了一跳,向洛娇娇说道:“殿下……您并未给它取过名字。” 原主并不在意陛下赏赐的宝物,什么汗血宝马还是其他,在她的眼中只要能够拉自己出府去京城中作乱游玩就行。 府上的马儿基本都是由着马夫一同喂养管理,也刚好省下了雇马奴的开支。 洛娇娇淡然一笑:“本公主是说你给它取的名字。” 那马夫被吓得脸都变白了,他跪在地上向洛娇娇请罪: “殿下,奴才不敢乱为皇家马骑起名。” 洛娇娇亲自俯身将他扶起:“怕什么,汗血宝马本就是个挑剔性子,你照顾得这样好,本公主赏赐都还来不及,一个名字而已,是个无关轻重的小事。 你可有家眷?” 那马夫感激不已,忙站起来扑了扑自己身下的灰尘,对洛娇娇恭敬回答:“回殿下,奴才见识浅薄,给这匹马儿起了个玉艾的名号。 奴才有一高堂老母与两位稚童,妻子已怀孕七月,都住于蕲州乡下。” “蕲州?离京城近百里之远,你素日可能回得家去?” 那马夫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在朝节之中,奴才还是有机会回家的。” 洛娇娇垂眸轻声说道:“能回家就好。” 回家就好了。 “你驾着马车先回府中罢,本公主瞧着天色不错,想多在这京城走走。” 那马夫是个无辜的人,她不想让他也牵扯其中,毕竟去送死的人,有自己一个便足够了。 小光球还在自己身边劝着洛娇娇取消这个计划,实在太得不偿失了。 洛娇娇则是一脸无所谓,勾唇笑道: “有能耐她就杀了我。” 她但凡杀不死自己,那洛娇娇会让乔声亲眼看着自己是如何慢慢取代她的位置。 第64章 中计了 后面有婢女壮着胆子向前问道: “殿下,公主府离这儿近十里的距离,您督察太子殿下已久,身心疲倦,还是乘马车回府罢。” “本公主乘不乘马车又有何区别?” 洛娇娇不答反问,让这个婢女愣住了,她小心翼翼地看了洛娇娇,眼前的九公主美艳如骄阳,她微抿的笑意仿佛洞察一切,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婢女心中一阵惊慌,但还是很好地掩盖住,把头埋得更低:“奴婢谨遵殿下指令。” 正午的太阳毒热火烈,一点都没有昨夜春寒的冷意,倒像是把严夏的热意都给透了进来。 洛娇娇的心情还算不错,她去了小摊贩子那边买了些冰粉吃,晚冬刚过,这些凿出来的冰块也能便宜一些,再倒上牛乳搅和一下,撒些碎果子,酸酸甜甜的,非常解暑。 她一边搅着冰粉吃,一边饶有兴趣地在各个小吃摊上溜,洛娇娇带的侍从不多,可总得来说也有十几个,原来的名号早已经臭彻在整座上京城。 如今她领着这么多人,浩浩荡荡地游荡在这条街巷上一直向西走,旁观有些摊贩看到这架势早已吓得闭摊回家去了。 原本还络绎不绝的街道,自打洛娇娇进来之后,也就越来越冷清。 直着往西走会经过一条漫长的山道之中,平日里洛娇娇即便行着马车也不会选择那样的小路,毕竟林深曲折,还不知在那幽深寂静的园林中藏着什么。 身旁那些行路匆匆的路人越来越少,原先明媚灿烈的阳光变得愈发稀疏,埋在了乌云之中,待会儿必然是要下一场雨的,洛娇娇悠然地想着。 这会是初春的第一场雨,也是她来到这里以来,见过的第一场春雨。 后面的丫鬟远不如落春那样顾虑周全,如若落春在这儿,她必须会带上一柄纸伞来。 但她们只是瞧着天色并不是很好,互相对视了一眼,并未说什么,而是紧跟着洛娇娇的脚步,半分不得松懈。 山上的小道不常有人走过,野草丛生,漫长的土道上只有车轮碾过的痕迹,本就阴暗的天到这山野之中更为阴森黑暗。 洛娇娇看见不远处,乔声一袭白衣在这阴暗的环境中格外亮眼,素雅的装扮让她显得楚楚动人,她听到了什么动静,缓缓转身一刻只觉惊鸿清灵,如月下仙人。 洛娇娇心中暗自感叹了一下,不愧是女主,她只要一出场,基本就是艳压全场的存在。 而洛娇娇则是简单地穿了一袭红纱锦衣,火红的颜色在这幽暗的环境中更添暗意,小光球也曾感叹过,她的美艳太过张扬,更像是一位妖女,从凄冷阴暗而生,等待诱惑过路的行人。 洛娇娇当时听完小光球的分析,还是小小的反驳了一下: “胡说,我分明是那弱小可怜又可爱的存在!” 现在想来,小光球分析的倒也不差。 她是一个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的人。 乔声一人站在那杨树底下,微青的枝芽垂在她的发梢,似是也想沾染美人的仙气。 洛娇娇默默地抬头看了一眼自己头上。 那枯败的老木扬得老高,甚至还时不时因风吹过,掉在洛娇娇脸上几块木皮木屑。 ……改天就把它砍了。 “别来无恙,九公主。”乔声微微一笑,并未有太多动作,她似有疑惑一般,朱唇微启: “为何不乘马车而来?” 洛娇娇也很实诚:“因为本公主想多活一会儿。” 乔声面色一僵,随之便听洛娇娇继续慢慢悠悠说着: “如若本公主没猜错,这林野之中不仅有你一个人。 乔二小姐,你不敢一个人,因为你没有十足的把握来见我,是吗?” 乔声盯着她看了许久,忽然呵笑一声:“九公主这说的什么话,臣女为何没有把握来见你。” 嗯,变相承认了。 洛娇娇淡定地回答:“只因你我之间每一次的争锋,你都会输在本公主手里。” 乔声的目光逐渐变冷,她最后向洛娇娇问道:“只要殿下说出南安王的虎符与那箱密令在哪儿,臣女自会放殿下回宫,并能够保证日后许殿下一个安稳。 九公主,您是聪明人,也该明白与臣女,与南安王作对的下场。” 洛娇娇点点头,似懂非懂地把原话原封不动地还给她:“确实,你们之间也该懂得与本公主作对的下场。” 只听唰唰的剑声响起,有无数利刃指在自己背后,乔声依然是那副淡然的模样: “九公主,您觉得您现在还有胜算吗?或者说, 洛娇娇,你觉得自己现在有资格同臣女作对吗?” “怎么,祁阳那个废物东西讨要不到的东西,你觉得你就能讨要到? 乔二小姐,你好歹也是尚书府出来的庶女,又有师傅教导那些军事国理,你觉得仅靠这点兵力,就能够掌控住本公主?” 洛娇娇悠悠地说着,还不忘吃了一口手中还没吃完的那口牛乳酥,淡淡地说着: “乔二小姐,你同本公主的较量,非把这些废物叫上做什么。” 小光球在一边看得那叫一个胆战心惊,在踏入这座山野之前它就已经告知过洛娇娇,乔声在这片山野之中埋伏了近三千轻兵,以及洛娇娇背后所有的侍女,都是乔声手底下的人。 听完小光球的忠告后,洛娇娇还是一脸不屑,挑逗地看着乔声: “听闻乔二小姐的剑术不错,不若就着这片场地,让你的这些小啰喽退下,你同本公主比一场。 若是本公主输了,将任凭乔二小姐处置。” 小光球还是不放心:“宿主,主角值还在那儿摆着呢,您是打不过她的。” 洛娇娇一脸理所当然:“我知道啊,学中医的,身上藏点针正常?” 小光球又闭嘴了,果然,它就应该相信宿主。 作为一个恶毒女配,她怎么可能会用正常的思路去打! 乔声站在不远处思量许久,忽然莞尔一笑,她笑的很美,有不染纤尘的美感,洛娇娇一时愣住,总觉得从她这副清白纯暇的笑魇里感觉到了危感: “好啊,臣女便依公主所言,以箭术相对。” 嗖得一声,小光球就在远处看到一支羽箭从洛娇娇身后射出,拉满的弓射出的箭飞快,几乎是顷刻之间,穿透洛娇娇的腹部,刺到一棵枯树上方才停下。 极度的疼痛席卷了洛娇娇所有的思绪,她亲眼看着利箭穿过,流出的血液逐渐浸透红裳,她疼痛不已,还未痊愈的风寒又因这等刺激直接吐出一口鲜血,弥漫如红霞一般绚烂。 箭上涂着蒙汗药,让她丧失了所有行动力,洛娇娇瘫软在那棵枯树旁,顷刻之间,那野林之中埋伏的人泉涌而出,他们手持长剑,纷纷对准了现在手无缚鸡之力的洛娇娇。 火辣辣的刺痛感外加蒙汗药所致的眩晕感让她连话都说不出,只是在心中轻笑一声。 哪怕自己一人,哪怕自己现在没有任何的力气。 她还是在怕着自己。 不过没关系,这一次,洛娇娇赌对了,乔声不敢对自己下死手,反而正一步步走到自己早已设计好的陷阱之中。 小光球在一旁着急问道:“宿主,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一道道强烈白光自小光球身上发出,柔和地照在自己受伤的腹部,它似乎在拼命尝试着帮自己免除这样的痛苦。 洛娇娇惨白着脸,没有力气说话,只是摇摇头。 乔声慢慢从那些侍卫后面走过来,洛娇娇觉得她今夜穿的这双小白靴还挺好看的,精致的绣花清白淡雅,漂亮的不行。 乔声踩在她的伤口处,用了力气,密麻的痛感简直要把洛娇娇痛晕过去,但她还是强忍着,额上冒出的细汗迎过寒风,令她觉得凄冷无比: “九公主,臣女的箭术如何?” 她似笑非笑着,伴随着她话音的落下,那靴子又是狠狠地踩在洛娇娇脸上: “我早已给过你机会了,洛娇娇,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逼我。” 洛娇娇的唇角微勾,她虚弱吐出的字音并不清楚,不过话洛娇娇可只说一次: “乔声,你难道真觉得,自己是胜利者吗?” 她轻声细语所说出的话被风吹散,乔声只看到她红唇微启,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眸里只有轻蔑的笑意。 乔声像是被触动了什么神经一般,突然变得面目狰狞,她狠狠地拉住洛娇娇,厉声质问,可这已经没有用了,洛娇娇早已被痛晕过去,并不能回答她的话: “你什么意思?! 洛娇娇,你给我说清楚,刚才你到底说了什么?!” 洛娇娇觉得自己有些不可思议,在痛晕的前一刻,她既没想这个陷入自己圈套里的可怜人,也没想远在另世的家人。 她竟然会记起容鸩,在那样的月夜中,他灼热的目光对她轻声说出的一言一句。 也不知,这一次自己擅自决定,能不能成功。 但这是最后的方法,也是最简单有效的办法。 所要牺牲的人,只有自己。 小光球看着乔声歇斯底里地拉着已经昏死过去的洛娇娇喝问,又看着自己系统面里乔声的主角值急骤降落,气运值也随着一起衰落,而洛娇娇的恶毒值旁边,竟突然增添了一项新的任务: 主角值。 昏黑的阴暗天里雷声震震,阴暗潮湿的地牢里容鸩沾着满身的鲜血缓缓起身而归,守候在外的下属看到容鸩出来时,纷纷跪在地上恭贺: “恭喜殿下,又解决了一位阻拦殿下早登大典的奸臣。” 一道青白色的女子从一旁缓缓出来,她手里拿着锦帕,温柔地想要上前擦拭容鸩脸上的血迹,当她看到容鸩那双带着寒意的双眸时愣了愣,但还是强撑着胆子,柔柔说道: “阿鸩辛苦了,今日天意不便,阿鸩不若于府中歇息再作行程便是。” 容鸩连一个目光都不肯施舍于她,冷冷地吐出一个字: “滚。” 苏筝她的手顿住,似乎难以想象眼前人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她咬了咬唇,不甘心地想要再次上前为容鸩擦拭干净那道血液,却被一旁较为年老的下属拦住: “苏小姐先行回书房罢,殿下随后行去。” 他的声音很小,说这话的时候,还是谨慎害怕地看了容鸩一眼。 容鸩并未听到他们之间的谈话,方才自己亲自斩杀那位臣子之前,那人还在大声唾骂诅咒着自己。 这半生以来他听过的恶言恶语并不少,容鸩并未在意过,可那位臣子下一句所说的话,却彻底激怒了他,那位臣子突然扑向前,受刑的伤口还在冒着血,他没有做什么动作,而是死死地盯着自己: “臣愿用下辈子堕为畜道起誓,容鸩,你所在意的一切,都会一步步慢慢背叛你。 你所依靠的那些奸臣,终将死于天雷之下! 你所爱着的人,终将惨死于宫中,永不得安生!” 他如疯癫一般哈哈大笑,旁边的人都吓得不行,他们头一次看到殿下是那样恼怒,完全没有素日的冷静,方寸全失。 他抽出自己的佩剑,缓慢地将它插入那位臣子的心脏中,他轻薄的笑意微扬,淡然地说了一句: “那这位爱卿的在天之灵可一定要好好看着。 本殿会如何登上你这般重视的皇位,会如何携着所爱之人,逐渐腐蚀掉你所珍视的一切。” 他推剑的动作极慢,疼痛折磨着那位臣子的神经,到最后,他不甘地倒在地上,瞪着的双眼无论如何都不肯安心闭上,死死地盯着正在擦净剑身上所沾着血液的容鸩。 容鸩冷眼看着地上已经逐渐变冷的文臣,曾经这位文臣可是权倾一时,如今死的却是这样潦草。 不知为何,在杀这个文臣时,自己心中突觉一阵刺痛,这种疼痛几乎要占据了他的全身。 容鸩极力控制着自己,可那种痛感几乎要了他的命,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下人察觉到容鸩的不对,想要上前搀扶时被他给推开。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脑海中下意识地想到洛娇娇。 容鸩闭着眼睛,只是自嘲一笑,明明她是那样安稳地坐在公主府中,而自己日夜迈步于刀剑之上,做着险恶的事情。 他墨色眼眸深沉,手也不觉攥紧腰间的那块玉佩。 只愿她……永远安稳。 第65章 与九公主相比 黑压压的乌云印在天上,完全不像是初春能有的迹象,风声四起,拂过尚在青绿的树冠处发出沙沙声,这时人们惊讶看到,近有百鸦盘旋于天际边,形成一个诡异的旋涡。 有相者向容鸩恭敬说道: “殿下,天生异相,鸦影弥天,此为吉相。 还请殿下早日归位,兵发长安,夺取政权。” 容鸩并未理睬他的话,书房中还有许多信件等着自己处理,可无论如何,他始终不能安心: “回书房罢,令人多盯着些宫内。” 暖色的烛火片刻照亮了这间藏书阁,透过窗棂看去,外面阴沉的天色简直与黑夜无差,时而伴随着凄厉的风声,格外惹人惊悚。 有侍女觉得恐惧,便上前将窗棂关上,暖意再次回到这间屋内,他并未去处理那些公书密件,而是执起毛笔,在一张偌大的白纸上想要画些什么。 毛笔悬在半空中,他沉默了半晌,直到凝成的墨珠滴溅在雪白的宣纸上,四溅的墨滴在纸上作了一抹小花。 木门被缓缓推开,苏筝端着一碗热汤,迈着莲花小步,慢慢走过来,她换了一身薄纱,勾勒出她完美的曲线,苏筝特意让侍女寻可些能惹人心意的熏香,并刻意拉低了裙裳,半露香肩。 她柔柔的嗓音中夹杂着媚意,软若无骨般想要离容鸩更近一点: “前些日子,筝儿意外被那贼人掳去,还要多谢阿鸩,救筝儿出那贼窝。” 她对自己还是有点把握的,那宫人在寻到这魅香时,还特意从那花巷之中买了些特殊的熏香染在自己衣袖上。 苏筝端起那碗热汤,旖旎朦胧的烛火晃照在她的脸上,白皙的肌肤上透着粉红,那双明眸中暗波明动: “这是筝儿亲自为阿鸩熬的肉汤,你近些日子劳累甚多,喝一些补补身子,以待日后的登基大典。” 她话说了很多,举着汤碗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中,容鸩的目光一直落在被墨滴染的宣纸上,连一句话都不肯施舍给自己。 直到自己的手都快僵了的时候,容鸩才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苏小姐今日的熏香倒是特别。” 苏筝心里一阵窃喜,她很巧妙地把那碗汤放到两个人之间,向容鸩慢慢靠近: “阿鸩可想仔细闻闻……” 她的声音很轻,又刻意掐着嗓子,她的胆子愈发大了起来,想要靠在容鸩的怀中,去抚他那如神只般的容颜。 苏筝从未这般痴迷过一个人,自第一次见到他,他还是那个受尽屈辱的皇子,那次她还在为容鸩那被淹没在满是尘灰下的容颜而惊艳,身旁的丫鬟小心翼翼地拉住她的手: “小姐还是不要掺和二皇子的事情,我们还是快回府罢,若是被那三公主盯上,可是万万不妙的。” 那时苏筝就对容鸩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他就像一个永远都解不开的谜团,深深地缠在她每一寸的肌肤上,那时苏筝唯一的念头,就是得到容鸩。 后来啊,在一场秋宴上,她无意间在宫中捡到了一支白玉簪子,这枚簪子白腻圆润,没有任何的瑕疵。 丞相府中珍宝自是无数,不知为何,她偏偏被这根白玉簪子得了意,这簪子是她在容鸩居住的冷宫前捡到,苏筝清楚,这样好的玉,容鸩又怎会有资格拿到。 苏筝鬼使神差地把这根白玉簪子别在自己发上,事实证明,这是她今生以来做过最正确的决定,在那场秋宴上,自己意外落水,令她意外的是,救她的人竟会是她心念已久的容鸩。 他的全身已经湿透,如黑曜石般漆黑明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头上的那根白玉簪,他的性格清冷孤僻,漠然地向自己问着发上的白玉簪是从何而来。 苏筝心中一惊,尽管如此,她还是羞郝地说着:“这白玉簪是我从小戴到大的,几年前突然丢失,如今幸好被我寻了回来。” 这是她对容鸩撒的第一个谎言,苏筝紧张地看着眼前的少年沉默不语,她还以为是自己那漏洞百出的谎言会被拆穿。 但容鸩那双瑰丽的墨色眼眸含着淡淡笑意,薄唇微抿出一个弧度: “如此,这枚白玉簪子戴在小姐的发上,别样精致。” 也就在那一日,她永远溺死于少年略含温意的笑颜,不得挣脱。 苏筝并未与那时身份卑贱的容鸩有太多纠纷,纵然爱意痴狂,她依然有着相府嫡女的傲骨。 她知道容鸩的隐忍与狠毒,像他这样的人,绝不会安稳于现状,他会蛰伏于黑暗之中,伺机而出,夺得这天下最尊贵的宝座。 而苏筝唯一能够做的,只有等待。 印象中少年的容颜与现在重叠,他敛去了那时的青涩,如今的容鸩多了几分成熟稳重,难以掩盖的锋芒却在他那双如寒夜般的眼中映现。 他一手揽着自己的细腰,另一只手轻柔地摩挲苏筝的红唇,那双勾人的墨眸含着致命诱人的氤氲。 苏筝像一只被困缚于蛛网之中的小虫,任凭着容鸩对自己的动作,她呆呆地看着容鸩的眼睛,惊鸿双眼中所倒映出来的人只有自己。 她被欲望迷昏了头,伸出手想要抚摸她觊觎已久的薄唇。 容鸩垂眸 ,低沉的声线撩动着她的心弦:“苏小姐身上很香。” 苏筝甚至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在这幽寂旖旎的环境里分外清晰。 就在她想要更进一步时,一只苍老有劲的手把她从容鸩怀中拽了出来,他是常随于容鸩身侧的老臣,也是朝廷重臣,左部尚书王烈。 他把自己拉到身后,向容鸩行礼后说道:“还请殿下恕罪,臣因家事缠身,不得推脱,才姗姗来迟。” 容鸩不紧不慢地把自己衣襟处整理好,他的动作从容优雅,仿佛刚才什么事情都未曾发生过,他淡淡地说了一句:“无妨,今日天象不好,且苏小姐又是瞒着苏丞相偷跑出来。 王烈,你寻些靠得过的人,把苏小姐请回府中。” 苏筝不甘心地想要留在这里,明明就差一步,就差一步她就可以陪在他的身边。 她幽怨地看着挡在身前的男人,冷哼一声,随后拂袖想要离开。 “苏小姐,”男人清冷寡淡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她心里有些激动,往后期盼地看了一眼。 容鸩他修长的指尖把玩着一个小小的玉杯,云里雾里间,苏筝竟看不清他现在的神色,只闻那好听的声音慢慢说着: “恭喜你了。” 逃过一劫。 这句话让苏筝听得有些茫然,王烈叹息了一声,直接没有任何犹豫地强硬地拉着苏筝走出了书房。 他的步伐非常快,直至走出大门时才敢放松下来,苏筝在后面奋力挣扎着,最后恼怒说道: “还请王大人不要管本小姐的私事。” 王烈冷笑一声,如果不是他及时赶到,恐怕现在的苏筝,早已成了一副白骨架子。 他扔给苏筝一包药:“苏小姐回府之后若觉身体不适,便寻家里的郎中,把这帖药煎好服下。” 还好王烈来的及时,他亲眼看到自家主上揽着苏筝腰时,一只蛊虫自他袖间而出,慢慢爬向苏筝单薄的纱裙中。 而看苏筝那迷茫模样,分明是陷入了容鸩为她编织好的幻象中。 王烈于心不忍,还是劝了一句:“苏小姐日后还是离容殿下远些罢,容殿下性格阴晴不定,杀人如麻,就连臣这伴了他近三年的老臣,都是不敢轻易上前的。” 苏筝还沉浸在那片刻幻象之中,她反驳道:“我了解阿鸩的性格,他不是那样的人。” 王烈没有继续说什么,毕竟一个痴恋成疯的人,他不管说什么,那都是毫无用处的。 现实就是,容鸩确实是那样的人,而且手段更甚。 他眯着眼,肃然说道:“还请苏小姐日后不要再用这种称谓。” 苏筝喃喃说道:“可是……我与他一同长大,他怎么会对我没有感情?! 他明明前不久,还不顾一切地把我从那样恐怖的环境中救了回来。” 王烈轻笑一声,容鸩从未有过不顾一切的时候,倘若真算起来,估计也仅有那日九公主夜召入宫时,他头一次看到自家殿下方寸全无。 把她从那株木山救出来,容鸩也未有过什么损失,那里的掌事清楚容鸩的势力,并不敢得罪他们,不仅把苏筝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分金都不敢要,连夜把她借着容鸩的名义送回萧国。 相反苏丞相见他成功把爱女带回来,感激之余才对容鸩放松了全部警惕,对他百般信任与赞赏。 她抬起头,那双眼中泪光盈盈,苏筝轻声向王烈问道:“那个九公主……是怎样的人?” “九公主啊?” 王烈记起第一次见到那个传闻里心狠手辣的洛娇娇,还是在那个元夕佳节,她十分胆大地挑逗着自家殿下,而殿下非但没有生气,反而任凭女孩的作弄。 他那时就躲在离他们不远处的暗巷之中,即便老眼昏花,他还是清楚地瞧见了殿下眼中的情欲,还有他唇角的笑意。 王烈更记得当时殿下亲自把那只小玉兔做成发簪时的神情,那般柔和珍重。 九公主不像传言中的狠毒模样,反而像个小孩子一样灵动活泼。 于是王烈缓缓说着:“那个九公主,大抵是被宠坏了的,全然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苏筝听罢后,她死死地咬唇,眼眶中的酸楚惹人怜惜:“王尚书,如若将她同我作比呢。” 王烈的目光深沉,看了一眼她身上的单薄纱衣,轻叹一声,解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她身上: “苏筝,本尚书同你父亲交好多年,如今也是不愿再看你这副模样。 人心只有一个,殿下的心早已给了那个九公主,除了九公主,不会有其他人能够靠近他的身侧。 若你非要说出自己与她的不同,这很清楚。” 他像是不忍继续说下去,深思熟虑很久,才决定开口:“如若九公主想要去魅惑殿下。 她无需展露什么,也无需靠着下劣的熏香来勾人心。 九公主只要站在那儿,朝殿下笑一下,殿下会自己走过去,走到她的身边。 与其说是九公主想要勾引殿下,倒不若说是殿下需想尽法子来勾得九公主的欢心。” 她听完这些话后,在原地怔愣了很久,黑云压城,凄厉的冷风吹过,她只觉得自己很冷很冷。 单薄的纱衣无一不在嘲讽着她的可笑,苏筝她喃喃道:“明明是我先认识他的。” 可是王尚书,她不甘心啊。 她不甘心就这么把容鸩让给别人。 无论什么办法,她只想陪在容鸩身边,当他唯一的皇后。 与此同时洛娇娇还被困在地牢里听着小光球对她发的一顿牢骚: “本系统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宿主,你难道为了那么一点权限连自己的生命都不顾了吗?!” 小光球气得不行,欲哭无泪地看着乔声逐渐消失的主角值以及洛娇娇突然增加的那个熟悉的面值。 它知道自家宿主很厉害,可小光球是真没想到洛娇娇竟然能狠心做到这一步,拿自己的命来做赌注,搞了一招偷梁换柱,把乔声的主角值直接安在了自己名下。 洛娇娇的伤口还在发疼,乔声不敢就让自己这么死了,找来了御医为她治疗腹部穿过的伤口。 这个御医的手法实在太太太垃圾了,她伤口本就疼着,被那御医这么包扎着,非但没有变好,反而动一下都是火辣辣的疼。 她惨白着脸,弱弱说着:“好啦,我知道了知道了,麻烦你这个废……无敌厉害的系统能不能帮我把这些锁链解下来, 等我把自己伤口重新包扎好,你再重新把这锁链栓我手腕上。” 小光球冷哼一声,它也是有脾气的,直接转到地牢的另一个阴暗角落里选择不理睬洛娇娇的话。 ……洛娇娇突然有点后悔,在自己升级的时候顺便发了个善心把小光球这个废物也给升级了。 洛娇娇还是忍着怒气,讨好地扬起一抹笑,循循善诱:“帮我解开绳索,我把你再降低成那个废物到只会发光的光团,让你继续摆烂,看着你的宿主是怎么搞事业的。 怎么样,是不是很划算?” 第66章 她在哭 小光球还是不理她,甚至很挑衅地发出彩光,一闪一闪地,在这阴森潮湿的环境里发着唯一的光亮。 哟呵,小东西还挺有脾气。 小光球还是没有坚持自己的傲气,在听着洛娇娇明里暗里的威胁时,它还是屈服于宿主的淫威之下,给洛娇娇把那铁链子挣开。 又按着洛娇娇所说的药方,在空间里兑换后煎上,给洛娇娇送过来。 她从空间里拿了一些白布,以及自己的那柄短剑,幸而昨日里她穿了上衫下裙,所以很简便地掀开上衫,看着那被血染得都成红色的白布,更觉得头晕目眩。 洛娇娇谨慎小心地解开那些染透的白布,露出那处箭伤。 血淋淋的伤口因着一直被牵扯的缘故还未能结痂,阴暗潮湿的环境开始让这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开始溃疡,发脓。 她死死地咬着嘴里的布,把短剑用蜡烛上微弱的烛火烧了一遍后,直接对准那个烂掉的伤口,狠狠切了下去。 极度的疼痛占据着她的每一根神经,她满头是汗,萦绕在她眼睛底下的那滴液体,不知是汗还是泪水。 直到现在,她依然没有放松,重新包扎好伤口后,她已经丧失了一切动力与力气,倒在这泥泞的地面上,洛娇娇闭着眼睛,在地上躺了很久很久。 小光球也就在那时突然察觉。 洛娇娇在哭。 她没有哭得大悲大彻,也没有哭得伤心欲绝。 只是两行清泪划过,她无声哽咽着。 这是小光球第一次见她哭,来到这个世界以来,无论遇到什么样的事情,她总是一脸玩世不恭而坚韧的样子。 说到底,她还是一个在家人疼爱里长大的小姑娘。 绝望的疼痛麻痹了她的神经,让她晕了过去,才能让他人看到伪装之下的脆弱。 嘴角的呢喃轻声细语,小光球飘到她的身旁,努力许久才能听得清少女那紧锁的眉头下,无助地喊着。 师父,师兄。 她好疼。 小光球恍然大悟,对啊,她明明是一个喝药都需要一颗蜜饯来慰藉的人,曾经它飘在半空中还看过洛娇娇只是被切水果的刀不小心划了一下。 委屈的泪水就在她眼里打转,她靠在师父的旁边撒娇,给他看那血淋淋的刀口。 她师父心疼坏了,捧着药膏小心翼翼地给她涂抹在伤口上,还不停地问着洛娇娇疼不疼,又带着她去蛋糕店买了很多甜品,才让洛娇娇安稳下来。 现在的她很奇怪,羽箭穿过的伤还有亲手刀割的痛哪一个都比被水果刀划了一下难受。 可洛娇娇并没有当时的委屈难受,只是默默地扛下这一切,直到被疼晕折磨过去,才能看到她眼角的泪。 她腹部的箭伤还在流血,或许是乔声对御医下的命令,洛娇娇伤口的处理显得十分粗糙,她只想留住洛娇娇的命,至于其他,乔声并不在意。 小光球飘到了洛娇娇身边,柔和的白光照在她的伤口处,热意温暖着她的伤口,洛娇娇紧皱的眉头才算舒缓开来。 泪水模糊在她的脸上,呢喃的话语成为她难以触碰的美梦。 过了很久后,洛娇娇的不安感才消失,好在这个时候乔声她们并未踏进这地牢一步,守卫也不愿一直处在这种幽暗漆黑的环境里,他们守在门口处,这偌大的牢狱里只有她一个人。 小光球见她醒来,仍是好奇着自己先前的疑问:“宿主你……不疼吗?” 洛娇娇活动了下筋骨,一脸看傻子的模样:“刀插你身上你不疼啊。” 小光球飘在她周围转了好几个圈,最后才犹犹豫豫地说着:“宿主的反应与之前不太一样了。” 在她的世界里,洛娇娇是最怕疼的。 洛娇娇只是轻轻一笑,似乎并未在意过: “因为我师父不在,疼又有什么用。” 小光球看了洛娇娇好一会子,似乎是想要从洛娇娇那一脸云淡风轻的模样里瞧出其他情绪,但还是失败了。 小光球欲言又止,想要安慰却又无从所言,在洛娇娇身旁所有人里,自己是最没有资格对她的伤苦进行安慰的。 最后总算下定决心想要开口的时候,洛娇娇很是突兀地打断了它的话,她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期待地看着小光球: “你说你能神通广大到给我变出一桌山珍海味吗?” 小光球义正言辞地拒绝了洛娇娇这不切实际的幻想:“宿主还是不要太看得起本系统了,本系统不是阿拉丁神灯。” “我怎么记得你曾与我说过能满足我三个愿望来着?” 小光球也学着自家宿主的模样,贱兮兮地说着: “这好办,只要宿主能够圆满完成任务,别说什么山珍海味啊,满汉全席,哪怕是那吃了就能长生不老的唐僧肉,本系统都能给宿主复制出来。” 洛娇娇还是很怀疑自己系统的能力,狐疑地看着它:“真的假的?” 小光球一脸理所当然地承认自己的谎言:“当然是假的了,刚才的话只不过是想给宿主增添一点点动力, 宿主不会真以为本系统能那么厉害?” 洛娇娇幽幽看着它,也很实诚地回答:“当然不是,作为你的宿主,我还是挺清楚自己系统实力的。 刚才我也只不过是附和你罢了,若不然你一个球在这儿唱独角戏,多少有点尴尬。” 小光球被洛娇娇这句话伤到,彻底自闭了。 果然,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它打从一开始,就不该跟自家宿主对着干。 说归说,小光球还是很好心地从空间里搜刮出来连洛娇娇都忘记的几块茶酥饼,空间里没有时间概念,这几块茶酥饼大概是洛娇娇刚买完就胡乱扔空间里的。 所以拿出来的时候,茶酥饼还是热乎的,散发着诱人的香甜气息。 在这险恶的环境里,洛娇娇也不再嫌弃这几块被遗忘的救命稻草对不对自己的口味 ,捂着自己还在作痛的伤口,慢慢悠悠地小口吃着为数不多的茶酥饼。 在这一过程中,她甚至还十分好心地把这块茶酥饼掰出一小块,分给过路突然蹿出来的大黑耗子: “嘿!鼠弟,来跟洛哥吃一口啊。” 小光球现如今也不得不佩服洛娇娇这乐观的心态,它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能够在这种环境里和老鼠称兄道弟的。 突然间,它察觉到乔声的气息越来越强,正在缓缓往自己这边靠近,小光球警铃大作,慌忙提醒洛娇娇: “宿主,女主要进来了。” 洛娇娇悠闲自得地把最后一块茶酥饼吃进嘴里,优雅淡然地不知从哪拿出来一块干净的丝帕擦净嘴角。 从容淡定地阻止小光球想把铁链重新栓回她手腕上的动作,并纠正小光球那句话里的病句: “嗯……她现在顶多算半个女主。” 毕竟乔声近一半的主角值,都已经转移到自己名下了。 乔声手里紧紧捏着一卷文书,向来以清冷镇定自称的乔声如今却失了方寸,她快步走进这个地牢中,连后面的守卫都来不及跟上。 她进来的时候,洛娇娇还悠哉地席地而坐,还朝她打了个招呼: “乔二小姐,别来无恙啊。” 被关在这黑不见光的地牢里,洛娇娇也不知外面是什么天气,只好把昨夜里乔声对自己说的话给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 乔声的目光落在她手边已经垂落的锁链上,眉头皱起,向身旁的侍卫呵斥:“谁给她解开的锁!” 旁边的侍卫看到洛娇娇后也吓得不行,对乔声跪道:“回小姐,我们一直守在地牢外,从地牢到外面的入口只有一个,没有任何人靠近过。” 乔声冷若冰霜的眼神扫向洛娇娇,百斤重的铁链如今就这么垂在她的脚旁,临走之前她特别检查过这间地牢,绝不会出现任何的问题。 唯一的钥匙正安稳地挂在自己腰间,洛娇娇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会挣脱这道束缚。 怎么会…… 她是怎么做到的。 对于乔声的疑心思虑,洛娇娇显得轻松很多,她瞥了一眼乔声手里握着的书卷,轻笑一声,嘲讽地说着: “乔二小姐似乎有着不少忧心事呢,让本公主猜猜,这次乔二小姐前来,是因着雍州的叛乱?” 洛娇娇忽然想起什么,唇角微扬: “也不对,毕竟雍州那些义兵,反的好像唯有南安王一人,且朝廷兵将,也在帮着他们。 怎么能说叛乱呢。” 她尾音加重,一字一句慢慢说着: “应该是平反才是。” 乔声瞳孔猛然收缩,她情绪几乎要失控,直接抽剑指着洛娇娇: “洛娇娇,你到底做了什么?!” 为什么自己明明有把握的事情全部失控,各地方官府纷纷对她与祁阳断绝了往来,并有百姓严重不满祁阳手下的军队在当地为非作歹,纷纷对南安王的军权进行讨伐。 在迫不得已之下,她和祁阳只能连夜将所有军力与库金分散于周边各国。 在没遇到洛娇娇之前,她的计划本该天衣无缝。 她本该会成为这个世间最尊贵的女人! 都是因为她! 她该死! 洛娇娇很无辜地看着她:“乔二小姐,本公主方从那东宫出来,便被你给拐来这地牢之中。 乔声,你不去管理自己那成日饮酒作乱,危害百姓的下属,反而来这地牢里审问一个深受重伤的弱女子。 你可要记清楚,本公主差点就死在你手上。” 所以啊,这仇她无论如何,都是要报回去的。 洛娇娇很会操纵人心,单就这么几句话,简直要把乔声给逼疯,她怒气冲冲地想要上前一剑把洛娇娇给杀了,却被身后的人拦住: “王妃,这个九公主杀不得啊,我们需要用她来牵扯住朝廷,方能保一时之安,才有机会进行下一步的谋略。” 洛娇娇抓住了这句话里的重要字眼,伸出手拍了个掌,一脸惊讶: “乔二小姐升职了?从那受尽欺辱的尚书府庶女成为南安王妃,还真是不容易。 不过本公主猜,那婚嫁之事,怕不是惟有一纸婚书,再无其他? 乔声啊乔声,你的身份再怎么低贱,好歹也算是尚书府的小姐,不禀天地的婚事,又怎会被世人承认。” 洛娇娇也不是猜出来的,乔声的身份虽说现在是南安王府上的一个谋士,可成为祁阳王妃这件事,是断不可能的。 准确来说,因着洛娇娇的出现,绝大多数的剧情线早已被打乱,那个在书中描写的盛世婚典,红妆十里,锣鼓喧天的事,恐怕对于现在的祁阳乔声来说,只是一个泡影罢了。 估计这王妃的位子,也不过是祁阳的口上应允,顺着让府中下人把称谓变了而已。 洛娇娇还是很衷心地劝乔声一句:“乔声,祁阳那样的男子,现如今已担不起任何责任与勇气。 这样一个人,你难道还想这么傻傻地跟下去吗? 恐怕到最后,他说不定会亲手杀了你。 因为你知道的,实在太多了。” 乔声难以掩饰的疯狂直直地朝洛娇娇扑去,她死死地掐着洛娇娇的脖子,原先那清冷的双眼里满是红意,嘶吼道: “你个贱人!休想挑拨我与阿阳的关系! 我会杀了你的,我会亲手杀了你!” 洛娇娇被她掐得呼吸不过来,涨红了脸,她话无法说出来,不过她并没有怕,挑衅的目光直逼乔声,她唇一启一合,吐出几个字: “杀了我。” 就现在。 小光球看着面板上乔声极速下降的气运值以及洛娇娇缓慢上升的主角值,还是担忧得不行。 洛娇娇的伤口再次受压出血,她身子本就没有养好,乔声被下人控制过后,她瘫倒在地上,身下是一片血迹,她难受得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 她脸上的红潮散去,只剩苍白乏力。 纵然这样,洛娇娇的嘴角依然蔓延着微笑,这抹笑意是那般凄人慎骨,犹如计划得逞的女妖,对自己猎物的最后一点温柔。 乔声看着她的笑意,也没再继续发狂,她慌乱地站起来,整理好自己的衣衫,哆嗦着身子向下人急着吩咐: “来人!给我把她往死里打。 尚有一口气便好,其他之事我一概不知,她任凭你们处置。” 第67章 你也想杀我吗 洛娇娇没有怕乔声这一句句威胁,毫不在意待会儿自己又会面临怎样的惩罚,她只是微笑道: “乔声,在这个地方,你顶多困本公主三日。” 三日之内,兵临于此 她必剿灭这个地方。 漆黑深夜里,公主府内灯火通明,狼藉一片,到处都有被翻找过的痕迹,来往的奴才丫鬟提着宫灯,从道上疾步走来。 落春焦急问道:“可曾见到殿下下落?” 那丫鬟只是摇摇头:“回姑姑,东宫与公主府来往的所有道路,奴婢等人都找了个遍,并未寻到殿下的蛛丝马迹。” 语罢,她小心地抬起头向落春问道: “会不会是殿下……一时贪玩,误了时辰?” 从前这样的状况并不在少数,有时九公主一个月都在那花巷之中吃酒玩乐,对于公主府这个地方,也不过是偶尔起兴回来几次罢了。 她们并不清楚为什么落春姑姑面对九公主迟迟未归会这么在意,现在的九公主,虽说比先前温存了些,也没有常去那些乱糟糟的地方。 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们更偏向于自己的猜测,甚至开始有侍女对夜半寻人感到不满: “是啊,春姑姑,说不定是殿下又像从前那样,在酒楼里流连忘返呢。” 话音未落,她那张俏美的脸上猛然被扇了一个巴掌,鲜红的手印浮现,那侍女刚想质问,却见落春精明的眼中怒意直升: “放肆!殿下尊贵之躯岂是你们这些奴才能够议论的。 倘若殿下今夜出了什么差错,你们又该如何担得起这个罪过。 那时我自会向天子禀告,该罚的罪过,一个都别想逃!” 与此同时,有一名丫鬟急匆匆跑来,身后跟着诸多奴才,她气喘吁吁地对落春说着: “春姑姑,上京所有的花楼酒巷,以及所有的赌坊,奴婢都遣人去寻过,依然没有殿下的身影。” 落春皱着眉,这次失踪的不仅是九公主一人,还有那堆新上任的侍女奴才。 原本她就不信任那些人,想亲自随着洛娇娇前往东宫,洛娇娇拒绝了她的想法,只是让她安心在公主府里处理事务。 如今殿下失踪,定是与那些新任的丫鬟逃不了干系。 落春突然瞥见,容鸩的马车正在朝府内走进,她心中暗喜,连忙向前拦下马车,向车内问道: “敢问容公子今日可曾见过殿下?” 她心里一阵担忧与焦急,只能把这最后的期望放在容鸩身上,希望他能够提供什么线索。 容鸩这才缓缓下轿,落春瞧着他的面色十分疲倦,听到落春的话时,他眉头一皱: “她怎么了?” 落春犹豫一会儿,还是决定全盘托出,她现在没有别的希望了,索性把洛娇娇去株木山的事情连同江凇也一并交代了出来。 她还是很怀疑,洛娇娇的失踪会与株木山那次拍展有关,落春没有任何办法了,她心中隐隐有种直觉。 或许容鸩,能够找到九公主。 容鸩听完落春的叙述时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变化,只不过当他听到洛娇娇花万金来买下江凇时,漆黑的墨瞳折射出危险的冷意,微眯起,又反问了一遍: “殿下用着南安王府的一万金,去买了一个男奴?” 落春有些惊讶,她原以为洛娇娇和容鸩说过江凇的事情,现在看来,容鸩似乎并不清楚江凇的存在。 她又疑惑说了一句:“殿下就是自那夜回来后,心情烦闷醉酒的。” 身后有丫鬟不知天高地厚地笑了一声,小声和旁边的人聊道:“看来是殿下未能得逞,才会去寻着容公子的怀抱。” 落春瞪了那丫鬟一眼,那人才悻悻闭了嘴,若不是容鸩在这里,她定然要赏那丫鬟一掌,再带回府中以宫法相罚。 容鸩却不知怎的来了兴趣,他慢慢走到那个丫鬟身边,与夜色相称的眼眸深邃夹杂着几分笑意: “你说,殿下是未能同那野奴作乐,才来寻我?” 那丫鬟面色羞红,她不敢抬头看容鸩,只是低下头,柔柔地回了一句:“回公子,奴婢只是猜测。” “是吗?”容鸩轻轻一笑,笑声温和淡雅,如春风和煦,他伸出手,柔和地摸着那丫鬟的发: “记得下次,可不要胡乱猜忌了。” 洛娇娇满身伤痕,还在费力把乔声留下的几个已经昏迷的男人给挪到一边。 她没想到乔声会这么狠心,那几个男人手里各个拿着暗器,他们一脸淫笑地按压着洛娇娇,想把那沉重的脚镣拴回洛娇娇身上。 一根长鞭在他们身后,上面是铁丝钩成 密密麻麻的回钩看得令人胆战心惊,比起那公主府里九公主亲自寻人定制的长鞭有过之而无不及。 刚才与这几个男人的争斗时,洛娇娇因着有伤在身,还未曾好好休息过,力气很快就落于他们下风。 空间里还存着那日上元佳节时她从那堆强盗手里抢过来的蒙汗药,抹在自己的小剑上,才勉勉强强把那五个大汉迷昏在地上。 这一过程里,洛娇娇也吃了不少苦,那长鞭都是浸过盐水,抹了毒汁的,抽在洛娇娇身上时比那羽箭穿过还要疼。 锋利的倒钩回勾着她的血肉,留下一道道惊悚的伤痕。 她现在衣衫褴褛,像一个乞儿一般倒在墙角处,洛娇娇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带血的,她连动都不敢动,火辣辣的疼痛使她丧失了所有力气。 洛娇娇闭着眼睛,似乎只有这样,她的疼痛才能够减轻一些。 小光球又着急又心疼,忙用自己温暖的光来给洛娇娇做治疗: “宿主你疯了?!你如果就这么死在这里,任务照常失败,你还是没有机会回家!” 洛娇娇自嘲一笑:“我本来就没有任何回家的机会。” 她还是撑着最后一点力气,点开了任务面板,洛娇娇的主角值还是少的可怜,零星的数值对比旁边的乔声,简直可以说是螳螂挡车,不自量力。 不过洛娇娇毫不在意,她恢复了一点力气,小心翼翼地掀开血肉模糊的衣服,露出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她犯贱地伸手摸了摸,手刚一碰上,刺痛直觉让她清醒了几分。 洛娇娇很遗憾地说着:“这些伤口要是成疤就丑死了。” 小光球冷哼一声:“谁叫宿主擅作主张,非要跟乔声作对。 宿主非要做主角干什么,当恶毒女配难道不好吗?” 洛娇娇很实诚地坦白:“我想当一个恶毒的主角。” 地牢里阴冷得不行,冻得洛娇娇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疼痛加饥饿已经让她没有任何的力气,无法入睡。 漆黑的环境里好歹还有小光球唯一的光亮,她离小光球那边靠了靠,才安心的闭上眼睛。 睡到一半的时候,小光球突然感到不对劲,连忙叫醒了洛娇娇,她迷茫地睁开眼睛,下意识地想要站起来,剧烈的撕痛感让她痛倒在地。 那个人穿着一身官服,在这隐秘的黑暗里是那样惊悚而高大,透过小光球的亮光,洛娇娇看到那个人在笑,他笑得十分淫荡,慢慢去点燃身旁的烛火。 洛娇娇一下子认出来他,他的官位在朝廷上不高不低,贪财好色,因着是远亲的缘故,陛下对他的官位一直是不动的状态。 他的目光在洛娇娇身上来回打转,搓了搓手笑了: “这些年岁不见,娇娇儿长得愈发漂亮了,越来越有你母后的样子了。 呵,外面可真冷啊,不知道娇娇儿这边能不能让皇叔暖和一下。” 洛娇娇向后缩了缩,她不卑不亢,明亮的双眼如炬,冷冷说着:“齐亲王,你可是本公主的亲皇叔。” 齐亲王听完后不恼反笑,他的脸在这幽光里还冒着油光,他一直看着洛娇娇的身子: “正因为是娇娇儿的亲皇叔,所以本王才来疼你啊。” “你应当知道,敢惹怒本公主的下场会是如何。” 洛娇娇心里虽怕,但仍逞出一副处事不惊的模样,她抓住齐亲王贪生怕死的这一点,明里暗里地对他威胁着,手不自觉又把手心里的刀捏紧,打算来上最后一搏。 他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哈哈大笑起来,刺耳的笑声在这阴森的地牢里是那么悚然。 如饿狼一般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洛娇娇,生怕错过这个极美的猎物: “南安王妃说的果真没错,娇娇儿的性格虽是泼辣了些,可容貌与身子,却是极品啊。” 他逐渐靠近洛娇娇,解下了那繁重的衣袍,那大肚腩上还有血迹,他就像是一个巨人,在俯瞰着眼前娇小的小人儿。 洛娇娇惶恐不安,剧烈的疼痛让她连刀都握不住,她双眼已被模糊,不知是泪水还是其他,洛娇娇什么都看不清楚。 就在那双肥腻的大手即将触碰到洛娇娇时,她猛地朝前咬了一口,死死不松嘴,这一口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嘴中的血腥味不知是她的血还是齐亲王的血。 她没有别的思路,那一刻她恢复了最初始的恐惧,洛娇娇只知道,一旦她松口,一切都会完。 齐亲王吃痛,却又一时挣脱不开,只能猛地扇了洛娇娇一巴掌,她被掌掴在地,只听那人啐了一口,捂着自己的手疼得直叫: “贱人!你竟敢咬本王。” 洛娇娇低笑一声,她的眼眸平静,眼底沉寂的决绝如星火复生: “如果你还敢碰本公主,本公主哪怕死,都会拉你一起。” 就在那双手再次朝洛娇娇袭来的时候,她还是闭上了眼睛。 原来哪怕是她,也会畏惧。 不过一切都无所谓了。 死在这里,好像也不错。 她不想再做洛娇娇了,让她死在梦里。 至少在梦里,还有师父温暖的话语。 突然间,一声凄厉的惨叫在这间地牢中响起,惊醒了所有人,洛娇娇听到那熟悉的声音清冷而残忍: “滚。” 洛娇娇刚想睁开眼睛,却被那人温柔捂住,他低声哄道: “乖,殿下,再等奴半炷香的时间。” 容鸩往自己的手里轻轻放下一个柔软的东西,洛娇娇低头看去,那是一朵纯白色的小花,散发着强烈的香气。 温和的清香瞬间洗清了这座地牢所有的血腥味,她没有抬头,不知道容鸩做了什么手脚,自那一声哀嚎声后,那个齐亲王竟没再发出任何的声音。 没过多久,容鸩再次回到自己的面前,他伸出手,想要抚摸洛娇娇沾血的脸颊,洛娇娇在那时又想起噩梦般的齐亲王,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满眼的恐惧含着清泪。 容鸩愣了一下,随后也没有再继续下去,只是重新握住洛娇娇的手,小心翼翼地把她拥入怀中。 他身旁的佩剑已经沾满血液,洛娇娇感受到容鸩的身子一直在抖,他在自己耳畔低声说了一句话。 当时洛娇娇还未从噩梦中回过神来,并没有听清他的话,直到很多年以后,在一个下雪的天地中,洛娇娇才想起来当时容鸩对她究竟说了什么。 他说对不起。 他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一点来。 恨自己为什么没有陪在她的身边。 自责与恨意让他几乎要失去理智,洛娇娇不知道要做什么,只是轻柔地拍着容鸩的手,涩声道: “我没事。” 洛娇娇感觉自己的肩旁有些湿润,还以为是肩上的伤疤又开始冒血,便伸手想要推开容鸩,她不知道,自己的声音也在发抖: “容鸩……我现在很脏,你离我远一点。” 容鸩不知道听没听到她的话,反而把自己拥得很紧,他轻笑一声:“奴与殿下一样脏。” 他不愿让自己再看到红色,也不愿让自己陷入黑暗,他吻在洛娇娇的额上,声音低沉而富含磁性: “殿下愿信奴吗?” 洛娇娇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不知过了多久后,她才轻声说出: “容鸩,你也想杀了我吗?” 现在的洛娇娇,脆弱不堪,如一株处于寒风中悸败的残花,凌弱无所依。 容鸩愣了愣,他没有想到洛娇娇会说这句话,他低笑一声,握着洛娇娇的手很紧: “奴不会。” 第68章 带她回府 夜色凝结在这个地方,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浓烈的血腥味冲散了手中小花散发的清香。 洛娇娇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惨烈的状况,容鸩让她闭着眼睛,他低下头,又把一支小花别在洛娇娇的衣襟处。 花瓣已经蔫了,不知放在他怀里放了多久。 外面血腥的场地容鸩并不愿让洛娇娇看到,他也不知自己今夜到底杀了多少人,也不知那一柄柄长剑在自己身上刺了多少下。 从小到大,容鸩并不知道疼是什么感受,直到方才看到洛娇娇蓄在眼眶的泪时,他突然觉得自己身上很疼。 也许冥冥之中早有暗示,容鸩忽然想,在那次自己斩杀那个口出狂言的文臣时,心里压抑的痛感,是不是已经预兆了灾难的发生。 或许有了依靠,或许不再担惊受怕,洛娇娇被容鸩轻柔抱起,她放下了所有戒备与警惕,在他衣间的清香中沉沉睡去。 容鸩每一步走的都是那么缓慢,怀里的女孩眉头紧锁着,不安地在挣扎着,他总算有了勇气,伸手把她脸上的血迹抹净。 她不该出现在这种地方。 身后那群倒在血泊里的有人动了动自己的手指,挣扎着起身拿起自己的剑,趁容鸩不注意间,猛地刺进他的身躯。 他奸笑两声,把手里的长剑捅得更深: “原来你也不过如此。” 可就在这一瞬间,长剑上的血液似乎有了生命一般,开始沸腾起来,它们开始顺着剑身,逐渐朝着男人握剑的手拱过去。 他尖叫一声,亲眼看见眼前的男人那双原本如墨的眼瞳渐渐转变为漂亮的蓝灰色,容鸩轻笑一声,慢条斯理地握住剑身,朝自己身上捅得更深。 越来越多的鲜血开始有了自己的生命,他好像听见了这些血液也在尖叫,他怕极了,可那些滚烫的血液缠住了他的手,如今男人根本无法挣脱开这柄剑的束缚。 红色的液体如丝绸一般慢慢缠绕他的脖间,越收越紧,他的眼睛充满血丝,通红的脸逐渐发紫,张开嘴吱吱呀呀半天,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容鸩低下头,吻在怀中少女的眼眸间。 “砰!”的一声巨响,无数血液如花般绽开,血雨纷飞,他站在不远处,冷眼观望着这一切的发生。 在那一刻,他几乎下意识地捂着女孩的耳朵。 容鸩看着女孩依然昏睡着,心里不免松了口气。 还好,没有吵到她。 他抬头看了一眼夜空,漆黑的夜里如白日里一样,群鸦乱舞,它们闻到了鲜血的香气,兴奋地吱嘎乱叫。 容鸩的手上还流着鲜血,他只不过稍微抬手,无数只寒鸦倾泄飞来,细长的鸟喙啄食着他的血肉,而旁边那成堆的尸首安然地摆在那里。 仿佛容鸩的血液格外鲜美,他的身旁几乎围绕着成千上百只寒鸦,他不语不动,只是抬起手任凭乌鸦啄食,而容鸩唯一的动作,也不过是紧紧护着怀里的洛娇娇。 月光冲破浓云,皎皎月光温和地照在他的身上,不过半刻钟的时间,开始有寒鸦坠地,它们抽搐着身子,以一种极度痛苦的姿势扭曲在地上,过了不久后,世界终于再次回归安静,温柔的月光也重新回到这片深夜之中。 “娇娇儿,你看,”他趴在女孩的颈间,嗅着属于他的气味,温柔一笑: “有光了。” 落春携着府中所有的军士,才勉强寻到了容鸩所说出的地点。 当时自己跟容鸩说完所有事情后,容鸩并未有太过异样的情绪,只是重新回到了马车,不知又去了哪里。 今日天象诡异,深夜与白昼的阴黑无异,落春知道此象一出,天下必定会闹一场大事。 落春忽然察觉,洛娇娇失踪这件事,或许是天象诡异的开端。 她也随即命人准备好马车,跟着容鸩的车轴前进。 容鸩的马车太快,哪怕快马加鞭之后,公主府数十辆马车竟无一人能追的上,眼睁睁地看着那辆马车消失于视野中,不过看容鸩的方向,似乎是朝着南安王府的位置前行。 落春心中焦急,只觉有大事发生,野风呼啸,杂着落叶拂过地面,马轿外兵将身穿铠甲手握长矛,宵禁时间幽静的道路上除了她们以外没有任何人影。 到南安王府外的时候,落春便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了,只见偌大的王府外竟没有任何人看守,空气之中隐约传来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落春怕极了,她心里只惦记着殿下的安危,干脆自己也从身旁的侍卫那边取了一柄长剑用作准备。 她自幼入宫十几年来,手里多的是干活生出的茧子,落春从未握过剑,她想,原来那些上战场厮杀的将士们握剑的感受或许与自己握洗衣杖的感触亦为相同。 入南安王府的场景,几乎是落春有生以来,所见过最令人发麻的场景。 那是一整片血染的王府,原本的雕梁画栋的奢靡哪还能瞧到,大片大片的鲜红在灯笼的烛光下是那样森然。 一具具尸首东倒西歪,有的倒在那花坛之中,有的死在门椽之上,如果想要从正门过去,必然要越过那一具具尸首。 跟随来的人有的受不住这样的场景,直接呕了出来,落春固然经历得多,面色也是煞白的,不管怎么说,她终究是活在深宫闺阁里的宫女,哪能见识过这样血腥的场景。 毕竟在深宫之中,见识得最多的,也不过是哪宫里的娘娘突然暴毙,又或是哪个娘娘肚子里的胎儿被人下了红花。 所幸那仁贤皇后晓理后宫,她尚在人世的那些年里,像是谋害后妃与皇子之事基本是不常有的。 也可惜,仁贤皇后早早病逝,后代管后宫的张贵妃,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自她掌权后,后宫之中怪事频发,谁心里都清楚,谁都不敢直言。 落春连想都没想,直接踏着那一具具尸体进了内殿,容鸩就坐在中间的木椅上,那柄寒剑上还滴着鲜血,像是一颗颗玉珠,滴溅在地上。 “他们都跑了。” 容鸩听到脚步声,这才懒懒地抬起头看了自己一眼,落春被他的那双眼睛吓到,久愣在原地没敢再动。 那是一双杀红了的眼睛,冷冷地漠视着被自己斩杀的生灵,他的脸上被溅了一道鲜血,不过他似乎毫不在意,最后只淡淡地说了一句话: “我先寻殿下回府,位置大抵在东山一侧。” 直至容鸩走远后,落春也迟迟没有回过神来,这里简直像是一片人间炼狱,旁边的血泊里有人伸出手,一下子就抓住了她的脚踝,嘴里无力开口: “救……救我。” 落春被吓得尖叫一声,那些侍卫听到声音后,立马持剑闯入,看到这片人间炼狱的景象时,也是愣住了。 到处是鲜红,到处都是哀嚎声。 小光球就在很远的地方旁观着容鸩抱着洛娇娇轻缓下山,它再次打开了数值面板察看着。 容鸩的数值现在处于极度的危险数,他身上所受的剑伤绝对不轻于洛娇娇,黑化的数值已经爆满,整个系统都陷入一片血红之中。 小光球看着面板许久,最后干脆一狠心,直接把面板关闭,充其不闻。 可它同时也忽略了最重要的数值: 洛娇娇的主角值正以一种十分诡异的速度,极速上升。 容鸩走的很慢,怀里的少女面色逐渐变得苍白,紧附在自己衣襟的手也无力垂落,她身上流下的血液已经染红了走过的道路。 深夜的山路上时而传来几声野兽的嚎叫,它们都是嗅觉异常灵敏的动物,饥肠辘辘的目光虎视眈眈地盯着浑身散发着血液香甜的二人。 容鸩靠在一棵枯树旁作短暂的停歇,烧心的痛楚抑在喉间,他一时不慎,直接咳出一大摊鲜血。 直到这时,他才恍然发现,自己原来也受伤了。 无数的火光从山下逐渐向这边靠近,他坐在地上,将昏迷的洛娇娇紧紧地锢在怀中,容鸩低下头,轻吻着女孩的唇畔: “洛娇娇,我们一起死。” 看见了吗?那星光点点之中,将会见证你我。 把洛娇娇带回府中时,那些从宫里请来的太医翻看着她身上一道道伤口,也是摇摇头叹息: “殿下怎会受如此重伤。” 落春一阵着急,直接跪在那太医身前: “还请大人救殿下一命!” 那太医把落春扶起来后,向她安慰说道:“殿下这伤,也并非毫无办法,待老夫回宫中寻些药材来熬下,为殿下服用,能够保证殿下的一时之安。 只不过容公子那边……” 他还是摇了摇头:“哪怕在战场上征战十年,都很少见到会有人身上能够有那么多的伤痕。 新伤旧伤复发,容公子现如今陷入昏迷之中,高烧不退,恐怕……熬不过多久。” 身后有丫鬟劝落春歇会儿,有几分担忧地说着:“自打殿下回府后,姑姑便衣不解带地整宿整宿照顾。 春姑姑去歇会儿罢,这边有奴婢看着呢。” 落春坐在床头上,抚去九公主额上的细汗,不知在想着什么,目光柔和:“不必了,奴婢就守在这儿,等殿下醒来。” 经过了那夜里的事情后,落春不再信任公主府的任何一个人,她日夜操劳,既要照顾着洛娇娇的身体,又时不时地去容鸩那边照料。 洛娇娇身上的伤疤,她也见过了,当太医掀开那团模糊的血布时,露出里面已经黏连的血肉,她眼睛一酸,匆忙用衣袖拭去了眼泪,连声音都有些哑,轻声地向太医问着: “殿下这样多的伤疤,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太医为她重新换了白布后,摸着自己的白胡子思虑良久,才缓缓说着:“根据老夫的猜测, 殿下所受的伤有刀剑,也有鞭伤,这些伤痕处都有着草汁,所以这么久以来,殿下的伤从未愈合过,反而愈来愈重。” 落春不敢再听下去了,她心疼地看着还在昏迷中的洛娇娇,怔怔说着: “可是殿下她……” 明明才十九岁啊。 一连五日,洛娇娇都未曾醒来,那些太医索性接着太子的命令,直接搬到公主府中,以备不测。 这期间有不少朝廷大臣来看望过,太子洛辞来的时候,也是坐在床旁,握着洛娇娇的手不知该说什么。 对于洛娇娇被贼人掳去这件事,他一直都很自责,如若在那日,自己随着她去便好了。 听闻她被掳去的地点,离东宫只有十里路。 就这么十里路,却让他的皇姐遭受如此磨难。 洛辞他泪意连连,但还是逞强,轻声说着: “洛娇娇,你怎么搞的啊,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好了,本太子不跟你计较了,你知道吗,本太子今日的学业又落下了,李太傅又骂了我一顿。 喂,洛娇娇,你是不是又在想着什么骂本太子的词了? 哎,你起来啊…… 起来看看我啊。” 也有朝臣来看洛娇娇时,无一不在感慨着洛娇娇的遭遇,落春也瞧了出来,这些来往的人中,也唯有那李太傅与太子殿下才真正为洛娇娇伤心。 至于其他……也许是逢场作戏,虚情假意,又或许是只不过觉得惊讶和可惜罢了。 而容鸩那边显得冷清很多,也只有落春遣去的几个手脚麻利,勉强能够信得过的丫鬟在那边照料着,除此之外,竟没有一个人想要去看看这个把九公主救出来的人。 那日南安王府的惨烈在每一个人的心里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固然那乔声是始作俑者,但那些外人,似乎把这一切的罪恶,都归咎于容鸩的头上。 只因为,他手段残忍。 只因为,他是一个身份低贱的贱奴。 但落春知道,容公子所斩杀之人,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没有一个人不是这次事件的相关者。 她想为容鸩正名,可洛娇娇的病情却缠住了她的脚步。 今夜里,她擦洗着洛娇娇的脸,絮絮叨叨地说着一些事情,她也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但落春总感觉,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觉得洛娇娇还像从前那般生龙活虎的样子。 第69章 秋后算账 就在她擦到洛娇娇指间的时候,她手指突然动了动,紧闭已久的双眼也缓缓睁开,那双秋水剪瞳里没有任何神情,只是呆滞地看着旁边的落春。 落春激动坏了,忙去外面喊来一直守着的太医,那些太医匆匆赶来,一位年长一些的老太医给洛娇娇把脉,随后向落春恭喜道: “殿下的脉象逐渐平稳,只要多加修养,虽恢复不到原先的状况,不过也算是能够安健了。” 他们又拿起笔写下了几张药方交给落春: “殿下的身子已无恙,臣等便要回宫以待陛下。 这些日子切莫让殿下太过操劳,臣告辞。” 洛娇娇被掳走的事情,朝廷上下全部知晓,唯独把陛下瞒了过去,只因陛下年岁已高,身子也渐渐衰败,只能躺在皇榻之上,病痛让他日夜呻吟,时不时便要经一场高烧。 那些太医全都束手无策,只能长跪于殿外,以各种名贵的汤药吊着陛下的命。 听闻有时陛下清醒过来,会问: “皇后可怎样了?莫不是还在生朕的气,为何还未见她来面圣。” 又或是: “娇娇儿七岁生辰快到了?来,陆爱卿,帮朕想想,今年该封给娇娇儿什么名号好呢, 是啊,这得瞒着点皇后,若不然她又该说朕太过纵奢了。” 陛下最清醒的时候,是在一个黄昏里,他让太监搀扶着他起身,病痛让他的腿失去了感知,没有办法,那太监只好背着陛下走到凤倾宫中。 那太监应该是新入宫的,紧张不已,竟不小心被一块石子绊倒,就这么把陛下给摔了一下。 太监吓得脸都白了,那些侍卫已经把剑架到他的脖子上,谁知陛下只是摇摇手: “无妨,是朕太沉了,怨不得你,如若让皇后见了你们在殿外杀人,又得说朕的不是了。” 后面随着的群臣面面相觑,都不知这皇帝是不是还陷入糊涂之中,这时有一臣子大着胆子向前说着: “陛下,皇后娘娘病逝已然十年有余。” 这位老皇帝就这么狼狈地坐在地上,身上明黄色的里衣都被划破,他怔愣了很久,才无奈笑道: “是啊,朕糊涂了,皇后走了很久了。” 之后陛下在凤倾宫坐了很久,直至午夜子时,他才喊人把自己带回寝宫,并把那些太医都撤掉,说着如若皇后还在世,定是见不得他的病痛要迁就于太医的身上。 随后陛下又陷入了高烧之中,直至现在都尚未苏醒。 后来有臣子忽然想起,陛下清醒的那一天,正是仁贤皇后的凤辰。 现如今太子洛辞独掌大权,对于举国上下寻找那逃亡的祁阳与乔声之事都是他一手操成。 想想也可笑,陛下的病重朝廷无论上下都势必要瞒着这个九公主。 而九公主的重伤他们又要匆匆瞒着陛下。 落春收下药方,刚想送他们出去时,却被一只手牢牢地抓住衣袖,洛娇娇说不出话来,她嗓子干极了,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洛娇娇没有办法,乞求地在落春掌心里笔画着什么,唇瓣一开一合,无声地向她问着: 容鸩呢? 她的眼里湿润无比,一滴珠泪划过,她记起来临昏迷前的场景,只求那个人能够平安。 现在的洛娇娇彻底成了个废人,连系统都没有办法重新召唤,方才的动作,已经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落春犹豫地看着她,洛娇娇好不容易转醒,落春不愿再诉出容鸩的现状,刺激她好不容易平稳下的心神,只是敷衍说着: “容公子把殿下带回来后,就一直待在寝殿之中,期间也来过几次探望过殿下,后又出府,现如今不知处于何处。” 容鸩现在的处境比她预想的还要糟糕,纵然他是救洛娇娇于水火的功臣,只可惜他的身份是异国质子,又用这样毒辣的手法屠杀了南安王府还未来得及逃走的门客与奴才。 如此手段,完全不像一个被困于深宅中的质子能够做出来的。 现在朝廷上下大多数朝臣,都纷纷上奏于太子,请求太子以祸乱安国的罪名,诛杀还尚在病榻上的容鸩。 众臣纷纷启奏,而太子又是初涉朝政之事,若不是还有李太师力挽狂澜,为洛辞排忧解难,又亲自动手解决了一批功高盖主且自恃狂傲的大臣,才勉强摆平朝政上的乱。 不过对于容鸩一事,尚未完全,那些大臣似乎铁了心想要和皇权作对,竟会说出只要洛辞不肯诛杀容鸩,那么他们将会自请辞官。 异国质子,却有如此手段,决不可轻视,洛辞必要把这个忧患铲除,才能保安国的平安。 洛娇娇一眼就看出了她在撒谎,容鸩的伤她最清楚不过,那夜里自己靠在他的怀中,便已察觉到他的不对劲。 可自己那时太过虚弱,直接昏死了过去,并没有做出任何动作。 洛娇娇平静地看着落春,又轻轻地在她掌心里描出几个字: 我要见他。 落春再也没忍住,握着她的手,缓缓告诉她了所有真相,但她还是瞒了很多,只把容鸩病重的事情说了出来。 说完之后,她还在暗自庆幸着所幸没有把所有事情给讲出来,洛娇娇愣在原地,半天都没有反应。 不知过了多久,连落春都觉得身子有些僵硬时,洛娇娇才颤颤巍巍地抬起手,在她的手上描了很多字。 她让落春把容鸩每日的病情都要同自己讲一遍,并把药方拿来与自己一一核对,察觉到不符的地方时,她又亲自持笔,在药方上添了很多味药材。 剩下的这些天里,洛娇娇一直都很乖巧养病,后来她也能说出话,能够下床行走时,洛娇娇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望容鸩。 容鸩重病之后,落春就擅自做主给他换到客屋的宅子,他原先住的寝殿破烂不堪,春寒之际那个废殿没有任何的光亮,甚至比寒冬之际更为凄冷。 洛娇娇守在他的床前,亲自把手里的药一点一点给容鸩喂下去,又拖着病体,给容鸩把身上的白布重新换掉。 做完这一切后,落春本想着扶她回寝殿休息,她却摇了摇头,微弱的声音在风中支离破碎而决绝: “带本公主去于侍郎府中。” 落春心头一惊,那于侍郎是在朝廷中请求诛杀容鸩的臣子里呼声最高的一位,同时他在朝堂上结交甚多,连李太傅都拿他没有任何的办法。 “殿下……”她犹豫开口,只见洛娇娇淡然从容,轻声说着: “落春,没人能够瞒得了我。” 恰逢这个时候,府外的守卫匆匆来向洛娇娇禀告: “殿下,太子的轿撵来了公主府。” 守卫的话音未落,便听那明朗的声音兴奋响起:“皇姐,本太子带巴巴来看你了。” 他一身明黄色在这暗沉的公主府内格外显眼,身后随着众多侍卫与太监,那乌压压的人一来,几乎要占满整个公主府。 洛辞大概是刚下早朝便匆匆赶了过来,他头上的朝珠垂落,或许他又觉得碍事,索性直接把那顶朝冠给摘了下来,夹在一旁,兴冲冲地凑到洛娇娇跟前,想要察看洛娇娇的伤势。 那小王八就缩在他的袖间,瑟瑟发抖地探出头来瞧了洛娇娇一眼,又缩了回去,继续当着缩头乌龟。 洛辞见洛娇娇迟迟未说话,也没有在意,而是可怜兮兮地对她说着: “皇姐,上朝好累啊。” 突然间,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在洛辞的脸上,洛娇娇那一掌用尽了力气,不多时,五指红印在洛辞那白净的脸上浮现,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刹那间原先还乌泱泱的众人瞬间安静了下来。 后面有太监狗腿地向前想要擦拭洛辞的伤势,并斥责洛娇娇: “放肆!太子的尊贵之躯也是你能打的?! 九公主,殿下日理万机,如今难得有空来见你,你可不要不识好歹。” 落春直接走向前,甩给那太监一巴掌,厉声斥责: “放肆,你这种狗奴才,竟以下犯上,胆敢威胁九公主。 太子殿下,九公主大病初愈,受不得惊扰,您现在率着这群乌合之众踏进公主府,又是何等企图?” 洛辞愣住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洛娇娇: “你敢打我?” 不知是这太子之位坐的久了,如今陛下病重,他是手握大权之人,朝廷上下无一不对他恭敬有加,连上书的谏言都要往好话里去说,他何曾受过今日这般委屈。 洛娇娇冷笑一声:“本公主现只恨无力握剑,没法一剑斩了你。” 他也没有方才浪荡的性子,洛辞并不敢直接与自己叫嚣,过不了多久,他逐渐平静下来,问洛娇娇为什么。 “洛辞,本公主且问你,朝政之上,诸臣对容鸩以笔伐之,而君主不作为,任凭事情发酵,以此来维持自己仁君之名。 是真,是假?” 洛辞沉下声来:“是真。” “这些日子南下瘟疫多发,洪灾来至,南安王携金潜逃,使得多数百姓穷困潦倒,家破人亡,饿死路旁。 是真,是假?” “……亦为真。” “最后一件事, 有百姓以命来敲那宫外大鼓,痛诉六皇子洛俞在民间欺男霸女,为非作歹之事,你不仅没有去审查此事,反将击鼓之人下诏入狱, 可为真?” 洛娇娇的一言一句是那样平淡,似乎只是在阐述着无关紧要的小事,洛辞只觉得周身的氛围格外沉重,后面原先拥护着自己的侍卫太监此时也一言不发,胆战心惊地看着洛娇娇。 他们生怕,洛娇娇往后的言句里,会控诉洛辞听信谗言而近小人,扯到他们自身上。 但洛娇娇并未继续说下去,而是冷冷地盯着眼前低下头的男人。 光是这三大罪,就足以让他千刀万剐。 直到最后,他也忘记自己在洛娇娇面前站了多久,腿僵直在原地,没有任何的力气。 相比于洛娇娇的大病初愈,他仿佛才像一个病人。 真可笑,明明他才是这里最尊贵的人,却要俯首低于这个女人之下。 “皇姐,那五皇兄手握兵权,你也知本太子初涉朝政之事,对那些权臣更是招惹不得, 本太子没有办法,我也想为民除害,我也不愿那天灾人祸降临在安国百姓的头上。” “所以你就大设祭台,祭神拜祖?” 洛娇娇自病愈之后头一次发了这么大的火,她厉声斥责着,一直存于她胸腔内的淤血此时受激,直接咳了出来。 那一滩鲜红的血液直接染红了洛辞明黄色的黄袍上,他心有着急,想要去搀扶洛娇娇,却被那人狠狠推开: “滚!” 落春在一旁为洛娇娇擦干净嘴角的血迹,轻轻拍着她的背部,试图以这种办法来让洛娇娇好受一点。 洛娇娇平缓好心情后,嘲讽地弯起唇角笑道: “如若你能把那些摆祭台,请巫者的钱财用于赈灾之上,那这安国还能少死一个人,你的皇位坐的还能更安稳一点。 洛辞,李太傅的育人之道并不差,而朝廷重臣陛下也早已为你选好了路子。 在此之前,本公主再三请求,要你以百姓为重,你偏偏不听。 你要知那前朝皇帝劳役过重,杀人如麻,又以百姓取乐,不停加重粮草税收,最后落了个五马分尸之罪。 而当时亲自下他的死意之人,就是你洛辞的祖宗,是安国的开国皇帝。 你亦要知,安国开国皇帝,说到底也不过是那谋反平民中的一位最不起眼之人。” 洛娇娇她只觉身心疲惫,到最后,她轻笑一声: “洛辞你给本公主听清楚,安国上上下下,无论身份卑贱,他只要生在安国,那他的命就比你重要。 从今往后,若是再有此等事情发生,本公主不管那些地方官员,首当要斩的,便是那安坐于龙椅之上,吃肉喝血的帝王!” 洛辞也意识到了洛娇娇的怒意,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着: “我自会同李太师一起,还给百姓一个公道。” 洛娇娇冷冽的目光扫在他身上: “不仅是安国百姓,容鸩这件事,本公主要你势必要给个交代。” 第70章 为他正名 洛辞皱着眉,有些错愕地说道: “他不过是个质子,皇姐你又不是不知,那萧国就是看准了我国国力强盛才送来的容鸩。 本太子是天子之躯,而他不过……” 话说到一半,他戛然而止,他看到洛娇娇苍白的脸上只有失望与平静,她被落春搀扶着,除此之外,再无一人走至她的身旁。 洛辞被看得难受,他解下自己的披肩想要盖在洛娇娇的身上,安慰地说了一句:“本太子会想办法的,还请皇姐好好养伤。”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几句话: “是,我知道,我处理政事的手段不如父皇,甚至也比不得你。 可是皇姐,我也只不过是临危受命,你与父皇把我推到这个位子上来,我身后站着的人除了您与父皇,哪还有人。 那些大臣都等着瓜分安国这一块块疆土,他们那如狼似虎的眼睛就这么看着我,皇姐,我还能怎么办? 我只有顺了他们的意,才能保证安稳。 皇姐,我自会努力去改变这一切,还请皇姐莫要再干涉于朝政之事,我自会按照我的路走。” 洛娇娇嘲讽地向他笑着:“把自己的无能怪罪于朝政之上。 洛辞啊洛辞,你好大的本事。” 她也不着急,所有的怒意在刚才都已经发泄完了,落春扶着自己到凉亭里,她撑着额头,选择闭上眼逃避这一切。 不久后,她还是睁开眼睛,把那件明黄色披肩叠好交给落春: “去上京寻个拍会,把这件皇袍给他们,本公主会下令让全城富贾商贩参加,所获得的金银全部用于南方洪涝之地。 至于那瘟疫,本公主自行前去解决。” 洛辞听到这句话后怒不可遏:“洛娇娇,你眼里到底有没有尊卑之分! 皇袍御衣岂能拿去拍卖,你让这天下该如何看待安国,如何看待本太子!” 落春跪着接下那件皇袍,把头埋得很低,并没有动作,洛娇娇看着她: “你也想违逆我吗?” 落春把头埋得更低:“奴婢愿将性命相奉于殿下,只是……殿下身子抱恙,那瘟疫之地是断不可去的。” 洛娇娇轻笑一声,她百无聊赖地端详起眼前精致的琉璃杯,漫不经心地说着: “本公主又有什么办法,安国出了个废物太子,软弱无能,是个伪君子。 而这朝廷上下,又不愿让本公主来干涉朝政,先前陛下的旨令传出来时,想必你也听过。 那些大臣是如何唾骂本公主是红颜祸水,是罪女,是妖邪公主。” 琉璃玉杯摔在地上,炸开的碎片迸溅在洛辞的脸上,他只觉得火辣辣地疼,但他什么都没有说,咬紧牙关也低着头,听着洛娇娇云淡风轻的话语: “坊间的孩童,甚至为本公主编了一曲童谣, 鸠占鹊巢,猢兔散。 有妖人,在宫中,引得那忠臣掉脑袋,使得得奸臣嘻哈哈。 一曲乐,扰纲纪,下嫁为妻不做声,喜作狐狸杀兄弟。” 洛辞还是没有说话,手不知所措地握着衣角,他连抬头都不敢抬,洛娇娇轻声哼唱着这首童谣,心情竟难得的不错。 小的时候师父也会唱民乐童谣来哄自己入睡,那时候她窝在师父的怀里睡得格外香甜,虽然说那老头唱的五音跑八音,不过洛娇娇还是很喜欢每晚睡前乖乖聆听自己师父唱歌。 没想到自从自己穿到这里以来,竟然还有人能够给自己单独编一曲,虽然话里话间都不是什么好词,不过也没有关系,毕竟自己还真不是什么好人。 “落春,你说本公主要是个男人多好,那那些大臣给太子的折子也不会写本公主是巫女,是为祸安国根基。 那么他们都会来奉承本公主,说本公主如何仁孝义至,如何忠心耿耿,辅佐朝政。” 洛娇娇摇摇头,感叹一声:“可惜啊,本公主偏偏生错了性别。 你看看,连这个好皇弟,都明着说他的皇姐呢。” 洛辞总算出声,沉声向洛娇娇说道:“洛娇娇,我会听你的话,以后你干涉与否,都与我无关。 这皇权之位,我本就不愿拿着。” 洛娇娇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朱唇微启:“洛辞,一个人的野心是藏不住的。 你以为为何父皇在那众多皇子里偏偏选了不学无术的你坐上这个位子。 莫以为本公主不知道,在本公主昏迷的这些天里,那几个皇兄不是被发放边境,就是去那些鸟不拉屎的地方当一个逍遥王爷。” 他总算抬起头看着自己:“你到底想干什么。” 洛娇娇敛了笑意,淡淡地说着:“本公主一开始就说过,我要你还给容鸩一个正当的名分。” 洛辞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想要的只有这个? 他不过是个他国来的贱……” 她缓缓起身,走到洛辞的身前,明眸中含着威慑,抬手直接再次甩给他一个巴掌: “那些丫鬟奴才以言语侮辱他,我只当她们目光短浅,粗鄙无知。 那些文臣武将想要折断他的风骨,以笔来绘出他是恶人的画像,我也只当他们是忌惮着容鸩的身份。 但是洛辞,你是本公主的皇弟,你又凭什么也来掺上一脚,你记住了, 容鸩是我下嫁的夫婿,是我的夫君。 从今往后,无论是谁,无论他是什么身份,但凡他再敢侮辱容鸩一句,本公主就提着剑把他脑袋割下来,悬于城墙之上。” 洛辞看得懵了,小光球也跟着懵了。 自家宿主这是…… 被容鸩给反攻略了? 在马车上,洛娇娇围在暖炉旁烤着,上面还有一盏药汤热着,等煨好后,她直接一饮而尽,面不改色地翻看着一本本谏书。 她安静了很久很久,自打她醒来以后,也未曾和自己说过一句话。 因着洛娇娇喜静的缘故,落春便跟在轿外候着,偌大的空间里只有她与小光球一人一系统,显得格外清静。 小光球试着跟洛娇娇说了很多话,但她没有回应过自己一句,也没有看过自己一眼。 吓得小光球以为自己又出了什么毛病,导致洛娇娇看不到自己了。 就在他火急火燎地进行自我检查的时候,才忽的听见洛娇娇轻声向自己说了一句话。 她的声音实在太小,比起跟自己对话,小光球更偏向于是洛娇娇的自言自语,呢喃的话语飘零无主, 她匪夷所思而茫然: “容鸩他用自己的命救了我,他都已经病成那副模样了,为什么……” 那些人都要以笔诛伐,不肯放过他。 小光球安慰着洛娇娇:“宿主不用太伤心,本系统瞧着反派的数值正在逐渐平稳,相比于他,宿主你才刚醒没多久,却非要插手这件事。 再说了,反派他以后会成为萧国的皇君,安国的风言风语又影响不到他,说不定以后这些大臣,还要跪着求反派放过他们呢。” 洛娇娇趴在桌上,轻声说着: “他本该君子。” 在朝廷上喊得最凶且最有骨气的于侍郎此刻见了洛娇娇,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吓得瑟瑟发抖,震惊说道: “殿……殿下大病初愈,怎会来此。” 洛娇娇被落春搀扶着,来往的寒风让她的肺部如火烧般的疼,伤口又在发作,她不受控制地咳嗽了几声,鲜血喷在雪白的手帕上染上红梅一片。 她撑起笑意漫不经心地说道:“本公主的夫君都要被人诛杀了,本公主当然要亲自来看看这个刽子手。” 于侍郎跪在地上,可说出的话语却是那样坚定,格外让洛娇娇不喜: “那萧国的质子手段阴险毒辣,残害南安王府无数生灵。 如今百姓怨声极高,他虽是殿下的夫婿,于理而言,他不可存活。” “好一个于理而言,”洛娇娇闭上眼睛,半天没有说话,直到于侍郎跪得腿都要发麻,才听她慢慢说道: “所以那南安王想要杀了本公主时,你们一个个的都装哑巴,不作言语。 朝廷的羽林军是废物吗?!不过一个山头子,一个小小的上京城,竟比不过他一人,单枪匹马杀了数百逆贼来救本公主回宫。 还是说,你们都巴不得本公主死于那地牢之中,因为这样一来,也不会有妇人当政,不会波及到你们手里的黍饭。” 她心一急,又是一滩鲜血喷了出来,面色惨白一片,缺血的眩晕感让她差点倒下去。 不过还好,她还站在这里,还有机会为容鸩争得他该有的名誉。 落春在一旁看得心疼坏了,眼泪也没有忍住,如断弦的珠盘,滴滴直流。 落春扶着她,哽咽说道:“殿下还是回府罢,您才刚醒,受不得如此惊扰,倘若再这么下去,您会出事的。” 洛娇娇摇摇头,她借着落春的力量缓缓站起来,一言一语虽是虚弱,但格外有力,她突然温声问道: “听闻于侍郎喜欢下棋?正巧本公主也略懂棋术,现朝政已下,于侍郎不妨同本公主对弈几局如何?” 对于棋术这件事,洛娇娇还是比较在行的,小的时候自己在家里感到无聊的时候,宋时砚就会拿出黑白棋来跟自己对弈,他是个天才,几乎每一把都能让洛娇娇输得彻底。 洛娇娇长大之后,是不怎么喜欢下棋的,因为打一次她就会抑郁一次的缘故,几乎要对黑白棋产生心理阴影了。 那时候洛娇娇还以为自己的棋术菜得不行,结果后来乘兴参加了大学里的围棋社,她才知道。 原来不是她太菜了,而是对手太强了。 于侍郎是爱下棋,不过单就他那棋术,若是让宋时砚来同他打,估计不出三分钟,他就得掀棋盘了。 洛娇娇也不着急,而是一步步地让着他,直到午膳来时,那一方食盒就在门外候着,这场棋局还没有结束。 这一场棋局洛娇娇下得倒是轻松,时而端起杯盏饮茶,时而抚弄着于侍郎养的一只花色狸奴玩。 坐在对面的那个人,心态可不如洛娇娇这样轻松了,他面色凝重,手里的棋子还要斟酌良久才敢小心翼翼落子。 这也不奇怪,同他对弈之人大多数都会让着他几步棋,或装出一副技不如人的样子,赞叹于侍郎棋艺的高深,让他开心罢了。 洛娇娇与那些人不同,她身份尊贵,也犯不着屈尊纡贵,去讨他的开心,洛娇娇在一旁百无聊赖地翻着自己随身带来的小册子,等到要落子的时候,落春就在一旁提醒她。 这场面,要多侮辱就有多侮辱。 直到最后,洛娇娇也有些乏了,索性直接端正好态度,单就下了一子,就让他满盘皆输。 下完这盘棋后,洛娇娇慵懒地伸了个懒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好奇地向门外等候的丫鬟问道: “于侍郎今日的午膳是什么?” 刚好她也饿了,看于侍郎刚才那样子,估计也不会有好心情吃饭,倒不如让她大快朵颐,说不定等会儿她心情一好,打这老头的力度下手还能轻点。 洛娇娇还是感叹了一声,从前的自己是个多乖巧懂事的小女孩啊,自打穿来这里之后,她突然感觉, 以后遇到不讲理的人,先揍他一顿,再跟他讲道理。 往往这样,那些原先还在那儿叫嚣的人,就会老老实实地听自己的长篇大论。 那丫鬟恭敬回答:“回殿下,大人他近日胃部不适,府中饮食多以清淡为主。 今日的午膳是盐水青菜,素蒸豆羹,清炖豆苗汤与白灼洋薯。” 洛娇娇想,等会自己还是不要顾着什么尊老爱幼了,待会儿打他的时候得多用点力。 忽然间,洛娇娇想起来了什么,偏过头向落春问道:“那些太医是不是嘱咐过本公主不得吃荤腥,不得碰味重的东西来着? 那公主府日后的饮食,不会同他一样?” 落春恭敬地跟她说:“是,因着殿下大病初愈,太医曾说过不得为殿下碰半点油腥。 日后公主府的饮食,便只有黍饭与清水炖菜。” 洛娇娇沉默很久,随后郑重地拍了拍落春的肩:“好了,你现在可以当他们说的话是屁话。 简直是一派胡言。” 第71章 欺负就欺负了 于侍郎一盘棋下得那叫一个胆战心惊,下完这盘棋后洛娇娇倒是乐得自在,喝完汤药后又顺了些府中的果子吃。 他面色沉重,凝神看了这局败棋很久,才拱手相让:“殿下这一盘棋下的极妙,纵是老臣熟练棋局这么些年以来,从未有人能在棋盘之上能使出如此多的花样。” 洛娇娇折扇半开,遮笑浅道:“并非是本殿棋艺高超,而是于侍郎从未同本殿这般身份尊贵之人对弈过。” 一语刺心,于侍郎面子上挂不住,这时门外候着的丫鬟也匆匆把棋盘撤下,摆上一道道素肴,洛娇娇看着那堆绿不拉叽的东西也没了兴趣,嫌弃地转过身子不去面对。 落春也记起了什么,不过一个眼神,公主府的丫鬟也提着食盒过来,向洛娇娇说道:“殿下,这是自公主府带来特意为您准备的吃食,让奴婢来侍候您用餐。” 洛娇娇没有兴趣吃汤汤水水索然无味的东西,折扇啪得一声合上,洛娇娇微笑道: “于侍郎,本公主也不求什么,只要于侍郎肯在朝廷之上,撤回自己的一封封谏书,那么本公主便可保这侍郎府的平安。” 于侍郎把手里的银筷重重摔在桌上,他面显怒容: “九公主,你不要欺人太甚!” 洛娇娇笑了起来,笑声清脆:“本公主就欺你怎么了。” 她拍了拍手,声音也没有方才的笑意,轻飘飘地跟落春说道:“让他们都进来罢。” 落春点了点头,随后走到门外,冷声向那些奴才喊道: “还不把各位大人请进来。” 一队训练有素的士兵突然包围了整座侍郎府,他们手持武器,一声声妇儿的啼哭在安静的环境里格外清晰,于侍郎面色青白,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洛娇娇: “你……你竟然……” 洛娇娇淡定地喝了一口茶,身上的病痛让她又咳出一滩鲜血,不过好在她现在心情稳定了很多,吃了一小块酥点补充了气色: “于侍郎不必如此惊讶,若不然碰着待会儿要发生的事情,怕是要吓坏你于侍郎的脑袋。” 与此同时,底下被扣押的妇女哭哭啼啼地看着于侍郎:“老爷,救救我们。” 他怒意直升,他气的手都在发抖,颤颤巍巍地指着洛娇娇:“九公主你丧尽天良,竟然绑架妇孺来胁迫我!” 洛娇娇轻笑一声:“于侍郎,你们在朝廷之上所唾骂的话语,可不就在说本公主恶毒愚昧, 本公主若不再做点什么,又该拿什么担得起这个罪名。” 她微一抬眸,落春也明白了什么,朝外使了个眼色,那些身穿盔甲的侍卫不动声色地架着一个个身着红色朝服的官员,逼着他们踏入于侍郎府中。 明晃晃的长剑抵在他们脖间,他们面色通红,嘴里还不停地怒骂: “九公主如此为非作歹,是安国的余孽啊,臣等宁死不屈,只恨未得那尚方宝剑,一剑斩之!” 洛娇娇起了兴趣,她撑着病体缓缓走到他们的面前,那些人见洛娇娇走了过来,竟变得鸦雀无声,他们还是挺倔强的,至少那眉眼间的怒意与轻蔑都表示着可贵的不屈精神。 她也没有为难下去,只是饶有兴趣地说着: “宁死不屈?这很简单。” 洛娇娇抽出身旁侍卫的佩剑,虚弱的身体竟然连剑都拿不稳,沉沉的铁剑哐当一声摔在地上,把那块青石砖块都划出一道痕迹,她轻声说着: “本公主给你们选择,一个是拿着这把剑就在这里把本公主给杀了,至于另外那一个……” 她微微一笑:“你们不是一直在嚷嚷着要撞柱而亡,宁死不屈吗,那红木柱子离这实在太远不好过去。 这铁剑上沾的血多了,仍锋利的很,你们就拿着它,往脖子上轻轻一抹,本公主也不会再为难什么。” “九公主,”有人在后面怒吼一声:“你以武力把朝臣从府中绑来,难道是想要造反吗?!” 洛娇娇觉得奇怪:“本公主还需要造反吗?” 那些臣子也不再说什么,他们年纪老了,骨头是越来越硬了,既没有胆量去赴死,也不愿就此屈服,以防折了他们的文人风骨。 有人在人群中怒斥:“天子垂矣,妖女当道,是臣等不力,误了家国。 如今龙气被染,九公主,你该当何罪!” 洛娇娇所求的东西其实也不多,任自己在朝廷之中参与政事这么多次,对他们那些文邹邹的嘲讽与辱骂也从未在意过。 她知道,这些朝臣对自己不满很久了,先前是因为原主在街坊之中的为非作歹,后面则很明显,就是在斥责她作为一个女人,参与这些国家大事,就是误国。 因着陛下的疼爱与纵容,现如今陛下躺在病榻上不省人事,他们又开始在谏书之上怒骂陛下的昏庸。 洛娇娇想要的,只是他们能够放过容鸩一马,不必如此紧紧相逼。 洛娇娇清点了一下被绑着的大臣,约计有十余人等,且大多数都是在朝堂上骂得最凶的人。 她也懒得去跟这些正在气头上的人对峙什么,有下人为她搬来一个靠椅,洛娇娇就倚靠在木椅上,喝着茶茗,小口吃着手里清淡的蒸糕。 听着这些文臣骂人的话时,洛娇娇也突然发现了其中的乐趣,那就是这些文臣的嘴都很巧,这么些人齐声怒骂时,竟没有一句是重复的,他们一附一和就跟说相声似的。 听着听着,洛娇娇就乐了,甚至时不时地掺上几句话,让他们骂人的脸更红。 那些文臣见自己唾骂这个妖女时,她不仅没有感到任何羞愧,还恬不知耻地让他们的声音再大一点。 他们气的牙都要咬碎了,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闭嘴,只见眼前女人见他们都不骂了,眼里划过失望,兴意阑珊地垂下手,让落春把那一箱箱谏书都给搬过来。 她随手拿起了一本,漫不经心地读了起来: “臣,从五品中州司马齐子鹤,谏诉九公主攥取政权……” 兴致缺缺地读完这一册时,洛娇娇莞尔一笑:“本公主还是建议你们,下次写谏的时候记得换些新词,这样的话术,本公主看了不下百遍,一点意思都没有。” 洛娇娇突然感到有些伤心,女配的光环戴在头上果然是不太好的,乔声把自己锁在地牢里时他们不管不问,置若旁闻,而自己刚醒来没一天,这些谏言几乎都要淹没整个御书房了。 她幽幽叹了口气,后面于侍郎家的孩子啼哭声响彻整座府邸,那妇人颤抖着身子,安慰地把他抱在怀里哄,目光却不曾在洛娇娇身上挪过,见洛娇娇看了过来,她又马上低下头,整个身子抖得厉害,几滴眼泪掉落在青石板上,唯恐自己命丧于此。 洛娇娇想了想,还是走向前安慰地从自己身边拿来一块甜糕,她自己也掰了一小块吃了下去,随后递给那小孩子一块,又冲他吐了吐舌头: “乖一点,等姐姐办完事,带你玩好不好?” 洛娇娇说的很认真,那小孩也乐地笑了起来,他乖巧地点点头,随后也跟着洛娇娇一样,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这话在那妇人的耳中陡然变了个模样,她扑通一声给洛娇娇跪下来哀求道: “殿下放过我的儿子,他并未做错过什么,殿下若是不嫌弃,我……我愿为殿下做牛做马!” 洛娇娇把她扶起来,让身旁的侍卫也给她搬来了凳子:“不必如此惊吓,本公主不过是来于侍郎府中玩玩,并没有其他意思。” 那些大臣默默低头看了一眼抵在自己脖子上的剑刃与手里的铁链子。 嗯,是没有什么意思。 洛娇娇感觉越来越冷了,她俯下身子,手靠着旁边的木杆撑了一会儿,眩晕感再次袭来,她的身影在寒风之中已经坚持不住,落春担忧地向前扶住她,洛娇娇的手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紧紧的抓着落春。 剧烈的撕痛感迎着冷风再次牵扯着她的神经,她只觉得冷意更渗,向落春虚弱说道: “把这些大臣都送回去,再往他们府中添些银两。 近年来旱灾频发,朝廷的俸禄一再减少,又不曾有太多的休沐日。 国事频发,不若趁着明后几日,放他们三日休沐,带薪。” 落春点了点头,她搀扶着洛娇娇,轻声说着:“奴婢送殿下回府。” 洛娇娇果然不能太过放纵自己,她只不过是出了个门,回去后高烧又重发,不过好在她现在意识还算得上清晰,嗓子却再也没能出过声,所有的交流也只能通过手语或者笔张传达。 洛娇娇郁闷极了,她就这么呆呆地躺在榻上,哪里也去不得,自己也没有力气再动。 太无聊的时候,她甚至都能把小光球给说烦了,逼的小光球直接自己跳进了休眠模式。 这些日子里,洛娇娇唯一能干的事情,估计也只有听听落春汇报着容鸩的身体情况,自己再为其写下药方,又顺带着画了一张图纸,告诉那些太医该针灸容鸩哪些穴位比较好。 他们都十分震惊,万万没有想到平日里娇纵做作的九公主竟也懂得药理之事,并且医术还远高于他们之上。 洛娇娇也不在乎身份的拆穿,毕竟自己的系统都已经被她改的差不多一塌糊涂了,除了最基本的主线任务以及攻略以外,那系统再也干扰不得其他。 小光球现如今唯一的作用,也就是同自己聊聊天,至于上身这些事情,那只会是它唯一一次。 这期间让洛娇娇没有想到的是,宋砚不知从哪里听闻了她病重的消息,竟会一人来到公主府中探望。 经过那次洛娇娇的治疗之后,他的眼疾虽有所缓和,但还是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到。 而洛娇娇的喉咙肿痛得厉害,也是不能发出声音的,笔写的话语宋砚也见不得,只能让落春充当一旁的译官。 他伸手抚摸着洛娇娇脸上的伤痕,洛娇娇感觉到宋砚的神情不太对,她让落春告诉宋砚,自己其实也没受太大的伤害。 她得到的东西,往往比这次病痛更有价值。 哪怕重来一次,自己依然会选择走上这条路。 不知道为什么,经过那次苏沁的事情后,落春对于宋砚,总是带着偏见,她冷冷地看着宋砚,说出来的话却与洛娇娇传达的截然不同: “殿下所受的伤再重,大抵也是与宋府没有任何关系的。 宋府门楣高挡,又岂是一个小小的公主府能够牵扯上的,宋公子还是请回,以免日后再流传出来是我家殿下揪着公子不放。” 他坐在洛娇娇的床旁,薄如细雪的唇轻声说着:“娇娇儿,上次的事情……是我抱歉。” 洛娇娇倒是觉得无所谓,自打穿来这个世界后,她见识得也多了,对于那个苏沁,也只当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 她还是让落春传达了一句:“其实那个苏姑娘挺喜欢你的。 能够一声不吭地默默在宋府陪着宋公子近十年,也算上情谊至深了。” 宋砚的身影微僵,不知道是不是洛娇娇的错觉,他那淡定从容的话里洛娇娇总听得出决绝: “我不会喜欢她的,娇娇儿,其实……” 其实你也陪了我很久啊。 在每一夜的梦中,不知是不是那恐惧之前的美好记忆深刻,失明之前,他最后见到,最后所想到的,除了母亲那难得的温柔与慈爱,轻柔地喂他吃下毒药以外,就是小公主的哭声。 他想,如果在那个时候,小公主其实也认得自己,会不会也为他哭泣。 她是自己唯一的美梦,也是从深宅大火中浇淋的甘露,日夜之中自己最期盼的周公一梦。 最起码……在那儿梦魇之中,还能瞥见她的一抹身影。 洛娇娇看着宋砚一个人在那儿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的动作,落春也不理不睬,安静地服侍着洛娇娇把那一碗苦涩的汤药喝完。 随后她又小声向洛娇娇说道:“殿下,在您未在府中时,宋公子来寻你多次。” 他一个人,风尘仆仆,青白色的衣衫中全是尘土,他身旁没有任何人,那根盲杖上也残缺了很多。 他一个人,只为你而来。 第72章 容鸩醒了 洛娇娇有些惊讶,落春慢慢向她说着: “殿下日理万机已经够辛苦了,奴婢见也没些正事,索性便不告诉殿下,以免扰殿下清静。” 她也不再说些什么,索性让落春转告宋砚: “近日里劳务繁忙,宋公子的眼疾我改日会去,待过几个疗程,宋公子大概就能够重见光明了。 那时之后,我不会再去打扰,不过如若宋公子能与苏小姐喜结连理,还请送公主府一张喜帖,公主府必以重礼相赠。” 看着那张与师兄肖似的脸,洛娇娇心里还是有些难受的,他与师兄很像,可又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思念的情绪紧紧缠绕在她的心间,想回家的念头一次比一次强烈,洛娇娇察觉到眼眶有点酸,她还是没有勇气面对,干脆直接闭着眼睛选择逃避。 寂静沉默的殿内没有任何声音,静的连窗外风过林梢的沙沙声也格外清晰,洛娇娇坐在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惺忪的炭火燃着热意,她脸上被这样的热意染红,咳嗽了两声,继续翻看着手里的册子。 “娇娇儿。” 他终于出声打破了这份沉寂,洛娇娇抬起头,意外的发现自己原本还肿痛的嗓子如今总算能发出声来。 不过声音嘶哑如老妪一样的沙哑刺耳,单就说了这一句话,洛娇娇打算不到她痊愈之前,她死都不会再开口了: “我在。” 宋砚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洛娇娇想,如果他的眼疾已经好了的话,那么一双漂亮的眼睛笑起来定是很好看的。 他握住洛娇娇的手,轻柔且小心,似乎光是两手相碰,就是他此生做过最逾越的事情。 洛娇娇没有意识到宋砚会主动握着她的手,她怔怔地看着相叠的两只手,他的手骨指分明,白皙如玉,犹如玉雕一般精致。 虽然洛娇娇也不是那封建顽固的人,牵手拥抱什么的她跟师兄又不是没做过,可宋砚是啊。 他从小就是个竹节君子,清冷而淡雅,做这种事情洛娇娇算不上吃亏,被占便宜的可是他自己。 宋砚原先清冷的嗓音如今也是添了几分沙哑,他紧紧地握着洛娇娇,仿佛只要他松手,身前的小姑娘会再次消失,不复相见,宋砚一字一句的发声是那么艰难: “娇娇儿,我并不喜那苏小姐。” 洛娇娇此刻跟个傻子一样,直愣愣地点点头。 他喜不喜欢那苏沁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娇娇儿,我想……” 宋砚的声音逐渐变得低沉,轻渺的声音仿佛在诉说着自己由衷的情谊。 不过就在这时候,一道突兀的声音急匆匆地打断了他的话语,有一婢女从殿外跑来,跪道: “殿下,容公子醒来了!” 洛娇娇心一惊,忙扯着自己粗糙沙哑的嗓音问道:“他醒来后可有说过身子不适?” 那丫鬟摇摇头,她低头顺眉道:“回殿下,容公子醒来之后并未说过话。” 洛娇娇匆忙拿了件外衣随便套上,多日里她就躺在这张榻上,动也不能动,都快成个四肢退化的蘑菇了。 刚一下床,她就感到腿一软,差点给那丫鬟跪了下来,那丫鬟也被吓了一跳,忙上前把她扶起。 落春在后面劝道:“殿下,您身子刚好,不宜再过劳累动心。” 洛娇娇觉得无所谓,她安慰地跟落春说了一句: “放心,我这条命是玩不死的。” 随后她就跟着身旁的小丫鬟,一瘸一拐地朝门外跑去。 落春还是抱着一摞衣裳想要追上洛娇娇,并不停喊着:“殿下,衣冠衣冠!府内人多眼杂,殿下要正衣冠啊!” 洛娇娇走得飞快,可惜她双腿不便,若不然现在定像一只射出的箭,嗖得一声就没了踪影。 落春叹息一声,嘴角的笑容却是不住的温情。 她刚想转过身去唤两个丫鬟把洛娇娇的床褥给换一下,就看见宋砚坐那床边,窗外初绽的玉兰花飘落几点花瓣,缀饰在他的发间。 清瘦的身影格外落寞,他的手还停在半空,白纱遮住了他的双眼,他听到轻慢的脚步声,微微一笑道: “娇娇儿总是这般匆忙的样子。” 落春收拾好洛娇娇的衣物,叹息道:“宋公子你又是何苦,殿下与容公子的之间的事情,整个朝堂尽人皆知。” 宋砚愣了一下,笑意也逐渐淡下去,轻声道:“我一直在等。” 落春想都没想反问他:“若是等不到呢?” “那我会一直陪在她身边。” 他说的是那么坚定,淡定从容地起身,向落春拱手道:“我先回府了,苏姑娘的事情,我会给娇娇儿一个交代。” 落春最后还是说了一句:“你不该如此啊。” 容鸩的偏房距离洛娇娇养病的地方不是很远,她走了两步觉得太慢了,干脆一咬牙,一蹦一蹦地像个兔子一样,拐着脚半跑到容鸩的偏房里。 容鸩的面色比她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本来就白皙的面色如今更显病态的苍白,薄唇毫无血色,在看到洛娇娇的那一刻,那双冰冷的墨瞳难得出现动容。 洛娇娇就靠在他的榻旁,身后的丫鬟总算赶上她的脚步,又为她披了件茸肩,把中间的炭盆里的炭再给翻新了一遍。 桌子上的药汤早已经凉了,丫鬟悄悄在她耳畔附声:“汤药都是按照殿下给的方子去抓的。 容公子醒来后,无论如何都是不肯喝,奴婢也没有办法。” 洛娇娇端起来这碗凉透了的汤药,她没有逼着容鸩把这汤药给喝下去,而是自顾自地拿着汤匙搅着玩。 容鸩见洛娇娇一直在捣鼓着那碗药,面色不由得一黑,他不经意地咳嗽了两声,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身旁这个没心没肺还在这儿玩的人。 直到洛娇娇总感觉自己的衣角正在逐渐被扯开的时候,她才懒懒地把那碗药递给身旁候着的丫鬟,也不管自己的嗓音难听与否了: “他不喝是?行,把这碗汤扔了,让他就在这儿自生自灭,等要臭了的时候把他给扔出去,别脏了这公主府。” 随后她又转过身来,她看着容鸩的眼睛,墨色的双眼勾人心魄,洛娇娇还是很好奇,那夜里她似乎有见过这么深情的墨眼变为冷冽的蓝灰色。 她忍不住摸了摸容鸩的眼眸,慢慢说着: “容鸩,你是不是舍不得我死啊。” 容鸩这次的回答很出洛娇娇的意料,他握住洛娇娇越来越不安分的手,深邃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她: “是。” 洛娇娇笑了一声,她低下头吻住自己思念已久的薄唇,容鸩的喉结微微滚动,当他想要扣住洛娇娇的头来加深这个吻时,洛娇娇却轻易躲开了。 她白腻的手慢慢抚摸着他喉结往下,漫不经心地问着:“为什么不喝药?” 容鸩这时候却选择了闭口不答,他直勾勾地盯着洛娇娇,洛娇娇隐隐猜测到了什么,她轻笑一声,索性直接上了榻,躺在他的身边。 他轻揽住自己的腰,洛娇娇也没有挣扎,靠在他的怀中,细嗅着那抹清香,她害怕触碰到容鸩的伤口,不过容鸩似乎并不怕疼,把洛娇娇抱得愈来愈紧,吻着她的发,贪恋她身体的每一寸。 洛娇娇抬头看着他,灵动的双眼含着笑意,她轻声开口: “好巧啊,容鸩,我现在也舍不得你死了。” 应该说,从一开始,她就一直在小心翼翼地护着容鸩这条命。 毕竟他要是没了,自己任务可就彻底失败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眼睛又成为了漂亮的蓝灰色,洛娇娇觉得很神奇,她忍不住凑上前轻快地吻了一下,随后又像是计谋得逞的小人,往后撤了一点点。 容鸩他低下头,含住了洛娇娇的耳垂,洛娇娇身子僵了一下,这是她最敏感的地方,她只觉得身子发痒,不安地想要推开容鸩。 容鸩哪能这么轻易放过她,只不过是一个动作就十分简单地把洛娇娇给困在床榻上,压在身下,咬着洛娇娇雪白的脖颈,在那里留下自己的痕迹。 洛娇娇趁他病弱,直接挣开束缚,点住了他的穴位,他僵硬地停下动作,蓝灰色的眼睛又渐变回熟悉的墨眼,眼中虽是与从前那样的淡漠没有太大区别,洛娇娇还是从中看出来几分怒意。 他薄唇微启,冷冷地吐出几个字:“解开。” 洛娇娇幸灾乐祸地看着他,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自己的衣冠,她想了想,又把衣襟稍稍往下拉了点,雪白的锁骨上有点点红意,如冬雪腊梅般惊鸿。 酥手轻点在容鸩的唇畔,她微笑着: “真可惜,容鸩,你如果不快好起来,大抵是别想再碰到我一点。” 这时候恰好丫鬟又重新端来了一份汤药过来,洛娇娇也在那个时候把容鸩身上的穴位点开,她端着汤药吹了吹,递到容鸩的唇旁。 喂药这件事情,洛娇娇还是很少做的,向来都是她不愿意喝师父胡乱调的那些苦不拉几的药,师父和宋时砚威逼利诱地才能让洛娇娇安稳喝下。 她原本还想学学那些话折子里的法子,含一口再给容鸩喂下,结果发现她真干不来这种事情,她小抿了一口,原本还笑着的脸瞬间就僵住了,她忍了又忍,还是没有忍住,差点把中午吃的甜糕给吐了出来。 洛娇娇皱着眉,忙一瘸一拐,连滚带爬地到桌子上拿了几颗蜜饯子吃了几口,结果又是哇得全吐出来。 她捂着嘴简直都要哭出来。 不是不是,她就喝了这么一小口,竟然连味觉都被同化了。 果然啊果然,话可以乱说,药是真不能乱喝啊。 她总算知道为什么容鸩醒了就不愿意喝自己开的汤药了,这要换成自己,不管他们怎么威逼利诱,打死她都不带喝第二口的。 洛娇娇也苦着脸,把那碗汤药端到容鸩的身前,试着问了一句: “要不……闭着眼一口闷?” 过了没多久,洛娇娇突然感觉到几分不对劲。 不对啊,容鸩这个人,他是不怕苦的啊。 容鸩笑意更甚,他薄唇微勾,不动声色地说出几个字。 洛娇娇一下子就猜到了容鸩的意思。 行啊,洛娇娇,你求我。 洛娇娇一下子就来气了。 哟呵,活了这么些年以来,她还从来没被人这么挑衅过。 这一次洛娇娇是真的误会容鸩了,容鸩看着她气恼地把那碗药啪得一声狠狠放在桌子上,来来回回在这房间里拐着个腿走了近三圈。 她多次想要推开门就这么一走了之算了,每当她手放在殿门上的时候,又不知想起了什么,只能咽着这口气,又回去了。 洛娇娇重新坐回容鸩身旁,她咬着牙,一字一句从牙缝蹦出来: “算、我、求、你。” 容鸩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嘴角的笑意却止不住上扬: “殿下,奴方才说的是,想要殿下来喂奴。” 洛娇娇算是彻底对容鸩服气了,她美眸里满含怨气又无可奈何,十分粗鲁地把那一勺勺汤药塞到容鸩的嘴里,直到碗底都空了,洛娇娇还觉得不解气,她直接啪得一声把那玉碗扔窗外,愤愤地对容鸩说着: “你记好了,我要是再求你一次,我就是狗!” 容鸩悠然地擦干净嘴角的药渍,轻描淡写地劝告洛娇娇: “殿下还是莫要早立誓言为好。” 洛娇娇纳了闷地看着他,为什么同样是醒来的第一天,容鸩的体力就这么好,折腾了这一大半天还是这么有精神。 反倒自己,就出去了一趟,直接高烧昏迷三天,外加嗓子就跟拿盐泡过一样嘶哑难听。 洛娇娇郁闷的在桌子旁吃着几块甜酥,因着刚才药的缘故,就算再甜的东西到她嘴里也索然无味,味同嚼蜡地咽下去,她最后也只能可悲地想: 再也不嘴贱了。 她继续吃了几块后,容鸩突然出声唤她过去,洛娇娇狐疑地看着他,最后还是听从地走了过去。 浅薄的凉意印在她的唇上时,洛娇娇脑中空白一片,苦涩的药意再次侵入她的唇齿间,一寸寸掠夺着她仅剩的甜意。 第73章 我逃不过的 洛娇娇微蹙眉头,好不容易自己的嘴里刚泛点甜意,竟全被容鸩全掠夺去,他这次比方才聪明多了,洛娇娇两只手被他紧紧地抓在一起,根本没有反抗的力气。 她唔了一声,身子直接软在容鸩的身上,他吻的激烈,洛娇娇看到有鲜血从容鸩绑着的白布里渗出,容鸩好似感觉不到疼一般,贪婪而无止境地向洛娇娇索求着一切。 洛娇娇一狠心,直接咬上了他的唇,铁锈的血味在两个人的嘴角蔓延,红唇上的血色更添了几分妖冶的荼靡感。 她抹了抹唇上的血迹,嗤笑一声: “不管多少次,但凡我用美人计来故技重施,你永远都输在我的石榴裙上。” 洛娇娇惋惜地继续说着:“如若我用这些伎俩来对付你的话,容鸩,你很容易死在我的手上。” 他薄唇微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殿下不必如此费周章,殿下若想要奴的命,说一声便是。” 不管她想要什么,自己都会给。 他所拥有的,会全部奉送到她的眼前。 他所没有的,便是强取豪夺,也要让她开心。 是啊,他自私卑劣,也唯独贪心这一次。 洛娇娇嘻嘻一笑,不知是不是心情的缘故,她竟然不再感受到身上刻骨的疼痛,动作也变得轻灵了些,手里拿了些还未吃完的蜜饯子,塞到了容鸩的嘴里。 甜腻的滋味在嘴中蔓延,他听到女孩清灵的声音悠悠响起: “我才不要你死呢,我想要你为了我,好好活着。”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跟我一起。” 她说完这句话后,面色有点发烫,饶是脸皮子比城墙厚,恬不知耻的洛娇娇,在这一刻还是败下阵来。 这不是顷刻而出的爱意,但也不是洛娇娇随口的戏言。 她很认真,很认真。 洛娇娇埋着头,没敢再看身前人的神色,也没有胆量再听他的话语。 拒绝与否其实也不太重要了,话语说出的一瞬,她就从未考虑过后果。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很久,在一片沉默里她听到一声极轻极浅的低笑,容鸩伸手抬起自己一直埋着的头,在她的眉间烙下一吻: “奴与殿下,生死与共。”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这几天里洛娇娇不管有的没的,总是往容鸩的偏房里走动,亲自抓药熬药,再小心翼翼地给容鸩喂下。 有几次,她实在是跑得累了,想着要不干脆搬到容鸩房间里住算了,这可把落春给吓了一跳,她慌忙劝阻着洛娇娇,难得的脸有些红,磕磕巴巴道: “殿下,您……身体尚未完全,且容公子身体抱恙,如若搬过去的话,只会更加重……容公子的病情。” 洛娇娇再次纳闷了,她又不是什么瘟神阎王,自己搬过去怎么可能加重容鸩的病情。 她左思右想了好一会儿,才觉得落春这番建议甚好,按着容鸩那好动的性子,估计自己要是真搬到他那儿住下,他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又得裂开出血了。 洛娇娇身体恢复得比容鸩快很多,除了偶尔一阵咳嗽以外,其他症状都已经消失了。 她偶尔会对容鸩进行针灸,以便他能够早一点下床行走。 时间过去差不多半月左右,春日的暖意懒洋洋地拂开含苞待放的花儿,百花齐绽的那一瞬间,宫里传来陛下殡天的噩耗。 宫里传来让洛娇娇进宫的旨意时,她并没有感到意外,反而很平静地换上素衣带着容鸩坐上马车。 容鸩的身体已经好了,只需要再细加调养,就能够恢复之前的健康,洛娇娇靠在小窗旁,垂眸回忆着与先帝的时光。 先帝对九公主的疼爱,就如同自己的师父一般,总会以柔和慈祥的目光看着自己,但凡她想要的东西,师父总能给她送过来。 不同的是,先帝的对九公主的疼爱是有其他的目的,迟早有一日,洛娇娇会替原主把这份宠溺还回去。 入殿前,常随于先帝身边的老太监满目含泪,他弓着身子向洛娇娇行礼,并为她奉上一炷香。 宫里的乐司都在奏着哀乐,凄厉的曲声惊扰了上方盘旋着的鸦群,巨大的黄金棺椁摆在殿中央,洛辞换上了帝服,帝冠上的流珠垂落,遮住了他的面目。 百臣齐聚于此,悲痛欲绝的哭声真真假假,早已无从分辨,洛娇娇让容鸩在不远处等着自己,他那双墨眸看了自己很久,两只手彼此相握,都没有分开的意思。 容鸩向来是个聪明人,又怎会不懂洛娇娇与先帝之间未曾明说过的交易。 “洛娇娇,我不许……” 她停下脚步,安静地看着他隐忍想要地说出自己的话,最终千言万语凝成一句: “我带你走。” 洛娇娇笑着摇了摇头:“我逃不掉的。” 外殿的明日高照,清风徐来,如此阳光明媚的日子里,实在难以让人联想到安国失去了至尊的帝皇。 她心里没有什么太异常的情绪,对她而言,不久后也不过是失去了公主的身份罢了。 洛娇娇还是安慰容鸩道:“放心,就算整个安国都视我为敌想要杀我,我还是能够活下来的。” 走近洛辞后,她才发现,这个倔强的新帝阴沉着脸站在金棺旁边,一言不发,一点伤心的感觉都没有,他的手紧紧握着,在见到洛娇娇的那一刻,他才放下了所有的警惕。 洛娇娇给那棺椁上完香后,笑着调侃他: “皇姐记得教过你该如何主持大局,怎么站这儿一言不发?” 她放低了声音,小声说着:“陛下还是哭一哭比较好,所有大臣的目光可都放在你身上,若是出了什么错,又该以此来做文章。” 洛辞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后气得拂袖离开,洛娇娇也不着急,走上前仔细看了那奢华的棺椁之后,也随着洛辞的脚步走了出去。 在路过那些文武百官的时候,洛娇娇甚至能够感受到那一道道目光毫不遮掩,火辣辣地打在自己的身上,背后的窃窃私语再也没了忌惮,甚至有人朝自己啐了一口,冷笑道: “妖祟作怪于安国,老臣只恨不能亲手手刃。” 原来的九公主,不过依仗着先帝的疼爱才能够在安国上下为非作歹,如今先帝已逝,她最后所依靠的,也不过只剩个仁贤皇后嫡公主的名誉。 洛娇娇停住脚步,不过是转个身的功夫,原本还喧闹的人群里顿时鸦雀无声,她轻笑一声: “是啊,只可惜你们无能,既挡不住本公主为祸朝堂,也杀不得这安国祸女。 你们继续说便是,本公主就在这儿听着,你们说一句,本公主就杀一个人。 南安王爷与左户部尚书以及那众多忠臣与将军的死你们都已知晓是本公主干的。 既然本公主难逃一死,倒不如趁着本公主还活着,多杀几个人充实一下地底下的名单也不错。” 威胁远比理论更有说服力,洛娇娇把这狠话放下后,他们闭着嘴也没有敢出声制止的,洛娇娇嗤笑一声,随后转身离开。 洛辞就站在殿外,遣散了跟来的太监宫女,四下无人之际,他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珍宝镶嵌的帝冕就被他狠狠扔在地上,迸溅的珠子碎了一地。 他怒意直升,又把那帝冠给踢了下去,三千多个台阶那可怜的冠冕就这么摔了个粉碎,珍珠金玉滚落一地。 洛娇娇有些惋惜地说着:“这帝冕可是自祖爷爷那儿传下来的,据说各坊的能工巧匠与绣娘耗费了整整三年才做出来的。” 洛辞都快气疯了,眼前的女人还是这么云淡风轻的模样: “那护国将军与左户部尚书,都是你杀的?” 洛娇娇微笑地看着他:“是我手下的人干的,同样,这也是先帝的密令。 他们是朝廷的祸患,不可不除。” 洛辞皱着眉:“然后呢?” “然后?”洛娇娇伸了个懒腰,又打了个哈欠:“没然后了,我不费吹灰之力帮你除掉两个劲敌,你应该感到开心才对。” “我不想!”洛辞直接吼出声来:“是,这皇位我是坐得安稳了,然后呢? 天底下所有的罪责都让你来背,这凭什么?你知道他们每日给我上的奏折骂你的话有多脏吗?! 他们什么都不懂,现在安国上下所有人,都说你是祸乱国家的恶女,都恨不得杀了你!” 洛娇娇轻声向他劝慰道:“他们什么都懂,洛辞,他们是朝中重臣,是陛下与我都信得过的人。 他们也知我的作为,只可惜他们并不愿意看到女人参政,在他们眼里,这是莫大的罪过。 也许有朝一日,我的好皇弟能够成功让他们改变这个念头,我希望我能看到那一日的到来。” 洛辞他失了神,到最后他闭上眼睛,喃喃说道: “皇姐,趁现在他们还没有实力,你快走,不管走到哪里都好,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吃人的皇宫。” “我哪里都不会去。” 洛辞震惊地看着她:“你难道就这么看着自己一步一步被他们给杀了吗?” 洛娇娇笑道:“这是命,我逃不过的。” 更何况,这也是剧情发展最重要的一点,即便没有先帝的命令,她也会选择去做些别的什么,来换取自己的“死亡”。 先帝留下的遗言要求他的葬礼一切从简,迁入东阳皇陵里与仁贤皇后同葬。 洛辞免去了奴仆与童男童女的陪葬,废除了嫔妃陪葬制度,并把她们送往慈济寺里颐养天年,伴青灯古佛,聊慰余生。 他这个太子上位的太晚,连正妃都不曾有个,他才上任第一天,就有不少大臣请奏封后选秀的折子。 自陛下病重时,李太傅也病入膏肓,洛娇娇去探望他的时候,他只能支支吾吾地说出几个话来,苍老的面容只剩病态,洛娇娇帮他擦干脸,又同他讲了许多话。 李太傅未曾有过子嗣,他的正妻是自私塾里与他相知相爱,在众人建议他另娶偏房的时候,他也只是笑着摇头: “鄙人性格粗夷,唯有夫人能够受的了鄙人的脾气,实不可错付旁的姑娘。” 可惜他的夫人病逝很早,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再娶的打算,而是专心为朝堂做事,为陛下分忧,为百姓谋福。 他是太子的老师,又何尝不是天下书生的老师。 李太傅零散的话语让洛娇娇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没有想到,在生命的最后,竟会是洛娇娇来亲自送别。 洛娇娇笑了笑,吹凉小勺里的汤药帮李太傅喂下:“新帝登基,那些与太傅交好与否的大臣哪还有空前来,都忙着为新帝作准备呢。” 听着外面喧闹的鼓声与炮声,他有些不解,问洛娇娇为什么没有参加这场登基大典,明明她才是最有资格站在新帝身前的人。 洛娇娇漫不经心继续说着:“他们不愿见我,倘若我去了,说不定他们又该骂我脏了新帝的登基大典。 既然如此,我还不若来府中看望您。” 她的声音顿了顿,似乎想起来什么,笑着问道:“太傅不会责怪本公主脏了您的府邸?” 他费力地摇摇头,深沉的眸子里闪过可惜,叹息一声,断断续续地和洛娇娇说着话。 李太傅说,早知如此,在前任太子被废之时,他就该动用自己的力量,换洛娇娇继位。 他还说着,九公主并不坏,晓畅军事,又明前朝史书,深知治国之理,这样抱有才能的人,怎么会是祸水呢。 洛娇娇轻描淡写地说道:“如今这朝堂是非我也懒得去争论。 毒言恶语我听得多了,他们再怎么添油加醋地骂我,我只当听不见。 不过那些史官写得倒有意思,什么有的没的都给我写上了,连那些触犯死罪的犯人生平,不知怎的,又添到本公主身上了。” 他沉默许久,最后问了一句:“新帝登基之后,殿下还能否继续辅佐新帝?” 李太傅并不知道先帝与自己暗中的约定,她笑着摇摇头: “不了,新帝实力并不差,他不会需要我的。” 第74章 容鸩见情夫? 洛娇娇本以为守着先帝下葬完事后应该就不关她的事了,没想到那群太监又执意想把她锁在东阳皇陵旁的华清宫里,在那儿为先帝守孝。 一锁就锁了将近半个月,在这半个月里,洛娇娇只能跟着那群老和尚吃斋念佛,沐浴焚香。 抄写安魂经的手都要麻了,她满眼含泪地看着自己辛辛苦苦抄写的一本本经书被放到金盆里烧掉。 老主持向前朝她恭敬说道:“殿下的思念与心意,先帝与仁贤皇后一定会看见的。” 洛娇娇欲哭无泪,她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动也动不了。 废话,就这么待在这儿受苦这么些天以来,她自己都快要感动哭了。 不知道过了多少天,洛娇娇麻木地重复着一日日的吃斋念佛,沐浴焚香,每天夜里还要手抄一份经书往那金盆里烧去。 终于在一天晌午,阴沉的天空密密下起了小雨,落春在自己身旁撑着纸伞,帮着没有力气的洛娇娇把那厚厚的一摞经书全都扔进盆子里,浇上火油烧掉。 华清宫的宫门突然被人打开,人还未置声先来,洛辞兴奋地扬起手里那一道明黄色的纸,大声喊着: “皇姐皇姐,朕来接你出宫了!” 感动洛娇娇不知道有没有,不过愤恨的哭洛娇娇是有的,她委屈地踹了洛辞一下: “你就不能早一天来接?” 昨夜里她抄经抄了大半宿,整整五大卷佛经她全部都整整齐齐地抄写完毕,又整整齐齐地盖上章印烧掉。 她现在手酸痛得动一下都能要了她的命,又听洛辞啧了一声: “皇姐你就知足,这才半月多一点。 想当年仁贤皇后病逝的时候,父皇可是想让我们为其守丧十年。 要不是那群大臣拼死拦着,父皇才勉为其难改为三年,估计现在你都能看到的会是一个两眼无神,满口施主的洛辞。”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朕的巴巴好像就是在那个时候养的,还是皇爷爷给朕的呢,年岁不知多久了,估计比你我都老。” 洛娇娇难以置信:“那个小王八?” 洛辞不满地瞪了她一眼:“不许这么说它,它现在可是朕亲封的正一品御前将军。” “……你封了个王八做将军。” 洛娇娇不免想到那些官居一品的骠骑大将军听到自己会和一只王八同品官职,脸能黑成什么样。 回去的路上洛娇娇和洛辞同乘一架马车 那只“御前大将军”正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洛娇娇随手把它掀个底朝天,打扰了它的安逸。 她听到对面男人幽幽一声叹息,他安静了很久,手里一直把玩着一把戒尺,最终轻声开口: “李太傅于半月前去世了,正是父皇下葬之后的那一天,朕最后去看望他的时候,皇姐不妨猜猜,李太傅最后说了一句什么。” 洛娇娇斟酌一会儿,才微微一笑道:“是在说下辈子愿再为官为民,侍奉安国?” 洛辞沉默不语,他深深地看着洛娇娇,眼泪却止不住得往下流,最后他痛苦得捂住自己的脸,慢慢俯下身子,低声痛哭: “皇姐,从小我就知道,父皇并不喜欢我,我从来都没有接触过父爱。 我……我以为自己一辈子也就这样,当个闲散王爷,不问世事。 但是,我有野心,明明都是父皇的孩子,凭什么只有我被放弃,我真的不甘心啊。” 洛娇娇走到他身旁,轻揽住他的肩膀,洛辞的心情这才好了点,逐渐恢复平静: “李太傅最后一句话,说的是若有来世,他还愿当我的老师,不过那个时候他不会再教我帝王之道,而是要认认真真地教我文理知识。 他说,帝王之道,总归是要摒弃诸多情绪,而我向来不适合走这条路。” 洛娇娇莞尔一笑,满不在乎地说着: “不,洛辞,你才是这个皇位的最佳人选。” 她回府之后,落春主罗着让膳房的厨子做了一桌子珍馐佳肴,心疼地看着洛娇娇说道: “殿下身子刚好,就要去华清宫守孝,看殿下的身子都消瘦了不少,今日多吃些,好好补补。” 洛娇娇嗯了一声,忽然想起来什么,若有所思地向落春问道:“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容鸩的身体可还无恙?” 落春细想了一会儿,恭敬地回答:“自殿下您走后,奴婢都按照您留下的药方给容公子煎药,不过这些日子以来,容公子都未曾在府内出现过,不知去了哪里。” 洛娇娇掀开殿内的熏香,拿起抹香木平了伏起的香灰: “看来他身子恢复得的确不错。” 她醒来之后也是听闻了那日的异象,诸国那些天师议论纷纷,有说是吉兆,也有说是千年难逢的凶兆,大祸将会降临。 至于那吉兆洛娇娇不清楚,因着先帝驾崩后,安国人也更偏向后一种。 洛娇娇也十分偏信后面那一种,过程她不愿再细想,腹部的刺痛仿佛又把她给带回了那天。 不过萧国对此的看法洛娇娇就不清楚了,容鸩一下子昏迷了这么久,又养伤将近半月,里里外外的事情够他瞎忙一阵的了。 洛娇娇放松了心情,她期待地拿起金筷夹起自己垂涎已久的松鼠桂鱼,刚放进碗里的时候,外面一队侍卫匆匆赶来,着急地向洛娇娇汇报道: “殿下,属下今日路过江公子的竹轩局,意外发现有一队身着黑衣的人持着兵器守在外面,看那样子并非是公主府之人。 属下本想上前去问,得知是容公子在那儿,特来禀告殿下。” 洛娇娇的饭还没吃一口,听到这话的时候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她连连喝了两盏热茶,压了压嗓子。 他是怎么知道江凇的存在的?!竟然还跑去了竹轩居。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洛娇娇心里直叫苦,慌忙把小光球唤出来,让它帮忙探测江凇的身体数值。 小光球还睡眼朦胧地从休眠状态里不情不愿地飘起来,当听到反派竟然去了江凇的住处时,吓得光都毛了起来,连忙打开界面,才突然想起来什么,可怜兮兮地与洛娇娇说道: “宿……宿主,你高看我了。” 它除了反派与男女主以及洛娇娇的健康值能够检测到以外,别的人它是一概不知啊。 洛娇娇沉默不语了很久,她的目光带着探究,随后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小光球,什么也没说。 ……怎么感觉,它又被宿主歧视了? 她看着满桌热气腾腾地美食,犹豫了片刻: “你说我能不能吃两口再走。” 小光球很爽快:“当然可以啊,宿主,到那时依照反派的手段,能给你勉强留个江凇的全尸。” 洛娇娇还是不甘心,她临走之前端了一盘辣炒笋鸡才不舍地踏上马车。 落春也担忧得很,毕竟这怎么说都像是正室去抓那个被殿下买下的情夫,虽然说那江凇自被洛娇娇拍下后从未去过,可名声在外,她真怕容鸩一时气急,万一伤着了殿下该怎么办。 不仅她担忧,洛娇娇也十分担心着容鸩万一再黑化下去,把自己给刀了该怎么办。 她越想越觉得可怕,闷闷不乐地拿着筷子戳着那盘辣炒笋鸡,小光球在一旁没用地安慰她: “宿主不要怕,说不定反派爱上你了,会对你下手轻一点呢?” 洛娇娇幽幽抬起头:“他的攻略值到多少了?” 小光球默默地闭嘴不言,它看了一眼毫无进展的攻略值还停在零上,又尝试着说了一句: “宿主,万一这个攻略值……它或许……不是很准呢?” 说完这句话后,它又急急忙忙地为自己狡辩起来:“不是说本系统废物的事情,本系统说的是万一,万一哈。” 小光球的光躲闪许久,再次小心翼翼地发言: “真不是本系统的问题。” 洛娇娇突然笑出声来,淡淡地说道:“我早已经检查过了,数值确实没有问题,容鸩就是没有对我动心。” 她悠悠地夹了一筷辣笋,不惊不澜地飘了一声: “不着急,我跟他的事情,道阻且长。” 小光球纳闷地躲在角落里没有出声,很不对啊,系统与数值都没有问题,可看反派那样子,分明是对洛娇娇动心了啊。 情意是无法演出来的,再怎么遮掩总会露出破绽。 在容鸩的身上,它看不到任何不爱洛娇娇的破绽。 突然间,整个马车都被剧烈摇晃了一下,洛娇娇那时刚好在凑近那盘辣炒笋鸡里把通红的辣椒给挑出来,她挑得仔细,马车的颠簸让她一时不慎,整张脸直接埋在那挑好的辣椒里面。 最最主要的是,她还是睁着眼的! 马夫在外面向洛娇娇说道:“殿下,路上被埋下的地刺,扎着马车的车轮了。” 洛娇娇捂着自己的脸,慌忙用茶水往自己眼里冲,通红的眼睛眼泪直流,疼得她连闭眼都不敢。 小光球也在角落里嘶了一声,纵然它只是一串数据做成的系统,此时此刻,它竟然能够深切感受到洛娇娇的痛苦。 她冲水之余还不忘朝那马夫问道: “这儿离竹轩居还有多远?” “回殿下,前方不过十步就是竹轩居了。” 嗯,容鸩干的。 洛娇娇揉着眼睛,在下人的搀扶下才缓缓下了马车,腰上的金铃铛灿灿作响,守在竹轩居外的那堆人看到洛娇娇后,愣了一下,连忙下跪向洛娇娇请安。 她揉着刺痛的眼,什么都看不清,胡乱让那些人退下,摸着门框走进了里面,让那些下人与马夫都在竹轩居外候着。 待会儿刀剑无眼,能少伤一个人就少伤一个人。 不得不说她现在跟个瞎子无疑,肿痛的眼睛让她不敢睁开,摸索着朝着里屋走去,她不知走到了哪里,索性直接停了下来,从小木箱子里掏出一小块眼药抹了上去,才觉得好了一点。 不过她现在看物,还是模糊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只能看个大概。 里屋应该也是有人守着的,她听见有人恭敬地唤了自己一声九公主,洛娇娇也模糊地让他退下,装着淡定地模样走进了屋内。 走着走着,她忽然感觉不对劲,越往里走,一股强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她听到一声闷哼,差点把洛娇娇给吓死。 不是,容鸩动作这么快的吗? 当眼药开始发挥作用时,她才总算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一把明晃晃的匕首直接插在容鸩身上,鲜血滴落一地,容鸩惨白着脸,在看到洛娇娇的时候有些恍惚,他想要伸手触摸,却停留在半空,低声唤了一句: “是殿下,来接奴了吗?” 他强撑着最后的笑意:“也好,能够在最后的时候,再见娇娇儿一眼,奴此生无憾了。” 小光球在自己身边,虚弱地说道: “宿主……反派应该是装的。” 相比于容鸩受伤的神情,对面的江凇显然愣住了,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满是鲜红的血液,无助的目光看向了洛娇娇,他手足无措道: “不……不是这样的……我……我不想的,殿下,你听我解释。” 他下意识地想要抽出来那把匕首,却被洛娇娇眼疾手快地插了回去,她皱着眉: “现在把匕首拔出来,他会因为失血过多死的。” 江凇明显是受到了什么打击,一向清雅冷静的他此时却有些疯癫,不停地向洛娇娇解释: “我没想杀他……殿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容鸩靠在洛娇娇的怀里,轻笑一声:“奴却记得,这把匕首可是江公子亲手所持,突然扑了上来想要杀奴。” 他侧过头,吻在洛娇娇的脖颈处,带着报复性地咬了一下,低沉的嗓音不紧不慢地继续说着: “殿下若是再不来,可永远都别想再见到奴了。” ……这话听得,怎么越来越熟悉。 小光球在距离容鸩很远很远的位置,同洛娇娇感叹地说着: “反派下手……挺狠的,连江凇这样的风云人物,都能被容鸩的幻术给逼疯。” 洛娇娇身子不由得抖了抖,有些恐惧地想要推开怀里的容鸩,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手不觉环在洛娇娇的腰上,逐渐用了力气,让洛娇娇动弹不得。 第75章 你可是我的人 洛娇娇被他钳住,只听他低笑一声,富含磁性的声音不紧不慢地继续开口: “殿下难道不想还给奴一个公道吗?” ……怎么看容鸩都不像是吃亏的一方啊。 洛娇娇深呼吸了一下,平复好心情后,淡淡地问他: “行啊,你想让我怎么还你公道?” 薄唇印在她的唇上,微凉的触感厮磨在她的唇齿间,血腥味还是很重,洛娇娇甚至能够感受到他身上的匕首正抵在自己腰间。 他的手按住洛娇娇的头,强迫她深入,回应。 洛娇娇刹那间忘记了所有的技巧,僵硬地任凭容鸩的摆弄,即便如此,他依然食不知味地不断索求着,直到最后,洛娇娇的双唇都被容鸩咬的有些红肿,他才不情不愿地放开自己。 江凇就在一边看着这一切的发生,紧握的双手告诫他一直在隐忍,眼眶微红,直到现在,他才彻底明白自己着了容鸩的道。 容鸩注意到他的目光,轻笑一声,又吻上洛娇娇的唇,慢条斯理地整理好洛娇娇微乱的衣裳: “殿下买的那个人似乎见不得殿下与奴的亲近。” 洛娇娇下意识地否认:“不可能!” 她把江凇拍下之后压根就没再来过,所有的事情都是交给落春代为管理,打死她都不信,就见了那晚上一次面,江凇对自己就有好感了? 容鸩并没有在意洛娇娇反驳的话语,他还在笑着,薄唇微微扬起,从洛娇娇脖颈间一路吻向下,那双手轻车熟路地揽在自己腰间,想把她的衣带解开。 低沉的嗓音有着沙哑,轻缓地引诱洛娇娇坠入他所精心布置的情欲之中: “殿下入华清宫半月才出,奴贫困潦倒,并未有好礼相送,不若这样,殿下, 从今往后,奴就是殿下的了。” 他话语说的极轻,撩人的声线拨动着洛娇娇的心弦,他呵了一声,忍不住咬上洛娇娇的耳垂: “奴还记得,那夜殿下情动之时,腰侧的那颗朱砂痣,也格外诱人。” 洛娇娇脸通红,她拿住容鸩不安分的手,恶狠狠地瞪着他:“容鸩,你最好别给我继续往下说。” 容鸩却曲解了她的意思,那双墨眼饶有兴致地看着洛娇娇,轻笑: “原来殿下是想玩点刺激的,不若加上江公子,与奴一起侍候殿下?” 洛娇娇很明白,容鸩潜藏在眼底下的那抹危险与杀意已经快遮掩不住了,他现在正处于疯癫的边缘,洛娇娇但凡稍有不慎说错一个字,估计她小命都得没。 她犹豫了一会儿,才小心开口:“容鸩,我们回公主府中好不好? 等回去了,我把你的伤口处理好,任听你摆布。” 容鸩这才低下头看了一眼那柄匕首,墨眼里的情绪复杂而氤氲,他伏在洛娇娇的肩头轻摇头,微微沙哑的嗓音缓缓响起: “就在这儿,殿下,奴会把性命给您。” 他低下头,撩人的声线低沉:“唯求殿下,予奴片刻欢好。” 他的手逐渐挑起洛娇娇的情欲,她嘤咛一声,埋在容鸩的身上,低声哀求:“别在这儿……还有别人……” 容鸩薄唇微扬,咬住洛娇娇的唇瓣: “那便让江公子看看,殿下娇媚的模样,看看那颗朱砂痣在殿下情动的时候,是多么迷人。” 细密的吻落在她雪白的脖颈处,留下新的痕迹:“殿下不必太担心,温情过后,奴会剜下他的眼睛,送予殿下当礼物。” 容鸩在生气,他生起气来波澜不惊,甚至与平常无异,洛娇娇十分清楚他的脾气,照现在来说,容鸩说出口的一言一句,他绝对会去做。 洛娇娇的双手都被容鸩控制住,他不停地吻向洛娇娇的敏感点,让洛娇娇毫无招架之力。 不知过了多久,洛娇娇的心防都快被容鸩给攻破了,波光潋滟的美眸湿润,把头埋在容鸩的身上,他突然松开手,洛娇娇就这么倒在他的怀里。 他吻去洛娇娇眼角的泪痕,抚弄着洛娇娇那张美艳的脸庞,似笑非笑地说道:“殿下如此模样,奴都不忍让旁人看去殿下妖媚的姿态。” 洛娇娇无力地趴在他的怀里,这么一通下来,容鸩像个翩翩君子,衣冠楚楚地坐在椅子上,一手揽住已经耗费力气的洛娇娇,另外一只手则是从容地拿起桌上的酒盏,斟上满满一杯酒。 相比于容鸩,洛娇娇衣衫凌乱,颈间吻痕遍布,美眸之中尽是未散尽的情悸,江凇就在不远处,那扇巨大的屏风遮住了大半视野,他只能看到容鸩一次又一次,对洛娇娇做着过分逾越的事情。 他不能动弹半分,嘴也无法张开,自从容鸩踏入这座竹轩居后,江凇便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逐渐不受自己的控制。 每一次的相争,他永远都处于容鸩之下。 当时容鸩身旁只随着一个下人,那人见到江凇后,忍不住叫出声来,低声喃喃道:“这眼睛……与殿下好像。” “是吗?”容鸩微微一笑,若有所思地慢慢说道:“刚好娇娇儿最喜我这双眼睛,既然如此,不妨过会儿把他的眼睛剜下来,送给娇娇儿。” 江凇听到洛娇娇的名字,皱着眉看着他:“你是谁?” 容鸩自觉在他面前坐了下来,倒茶自酌,轻叹一声: “娇娇儿性格过于草率了些,这般粗劣的茶,怎会给江公子享用。” 他的下属在一旁冷眼看着,他心里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不可思议地想着。 自家主子……怎么这么像一个“怨夫”? 江凇冷静地坐在容鸩对面,他把手搭在古琴上,随意地问了句:“可有闲心听一曲?” 外面有人进来,藤青色的烙印在幽暗的环境中透露着诡异阴森,容鸩一袭玄衣上,金线缝制着精美的祥龙,足以看出眼前人的勃勃野心。 他低声向容鸩说着:“殿下,外面的火油都已浇好,只待殿下一声令下。” 容鸩淡淡地抿了一口茶,黑色的眼瞳寒意升起,他薄唇微勾,缓缓起身走到江凇的面前。 江凇看见那双幽深的墨眼逐渐变为惊鸿漂亮的蓝灰色,低沉的声音不紧不慢响起: “记住,被人欺辱,满门抄斩的记忆,将会在你剩下的时间里死死纠缠着你,入脑的疼痛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你,直到你死在漫天火光下,并……” “殿下,九公主来了!” 门外有人匆匆报备,他顿了一下,薄唇扯出嘲讽的笑意,波澜不惊地向后退了一步: “有意思,她来的倒是及时。 恭喜你了,她来救你了。” 他所怜爱的殿下啊,救一个废人救得非常成功呢。 江凇他回过神来,震惊地看着容鸩,刚才他几乎失去了所有的意识,耳边最后环绕着的,仿佛是恶鬼的低语,诱惑着他一步步迈向深渊。 那双漂亮的蓝灰色眼睛已然消失不见,墨色的眼睛深邃淡然,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都只不过是自己的一场幻想。 就当他以为事情结束的时候,猛然发现自己的手已经不受控制,一柄精致的匕首被他紧紧握着,毫不留情地刺向面前的人。 江凇还记得,最后容鸩的眼神。 是挑衅。 修长的指尖轻点在红唇之上,洛娇娇迷茫地看着他,听从地就着他的手,将杯中酒一点一点饮尽。 容鸩垂眸看着她,洛娇娇表面云淡风轻,内心都快被吓死了,现在的反派阴晴不定,有极大的可能会在下一个瞬间轻松捏死自己。 不过还好,容鸩的情绪并没有太大的波动,而是弯唇一笑: “殿下很乖。” 洛娇娇小心翼翼地从他怀中慢慢挣脱,她亲了一下容鸩的唇畔,挑起容鸩的下巴,对上那双如潭水般清冷深邃的墨瞳,轻吻上去。 她看到容鸩的心情逐渐变得平稳,才异常胆大得提了一个作死的要求: “我去看望一下江凇,随后带你回府。” 果不其然,容鸩方好转的面色逐渐变得阴沉,洛娇娇并没有怕,她媚骨的声音轻轻在容鸩耳边吐道: “容鸩,你可是我的人。” 他听得出洛娇娇话里的意思,容鸩没有说话,平静地看着洛娇娇,手却强硬地攥住洛娇娇。 洛娇娇也没有说话,顾盼生辉的眼睛里没有胆怯,而是冷静地与容鸩对视着,这场没有声息的战役中,是容鸩率先败下阵来。 他抚摸着洛娇娇白皙的手,依依不舍地放开,清冷的嗓音淡然响起,洛娇娇分明听出了其中的威胁与危险: “奴等殿下早些回来。” 容鸩放开洛娇娇的那一刻,她总算感受到了久违的自由,洛娇娇也没了刚才的淡定从容,整理好自己的衣冠后,几乎是落荒而逃地退出这个屏风后面。 小光球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反派给影响到,再次陷入被动的休眠状态里,洛娇娇看着江凇一直站在那里,维持着刚才自己进来时看到的姿势,一看就是被容鸩给下了幻术。 江凇脸上的汗很多,他的面色可不比刚才的容鸩好多少,洛娇娇拿出自己的丝帕,为江凇擦去额上的细汗。 容鸩就坐在自己的不远处,纵然他一直在从容饮茶,洛娇娇清楚,自己的一举一动容鸩都能够看到。 自己但凡做错了一步,反派都很有可能再次像刚才那样发疯。 洛娇娇不动声色地遮住了容鸩的目光,如今江凇还被容鸩用幻术控制着,现在的她哪还有胆量再去要求容鸩把江凇的幻术给解开。 这也奇了怪了,他的好皇妹萧箐都那么对他了,而容鸩对萧箐却并不怎么在意。 原着里容鸩也未曾跟江凇有过什么交涉,顶多也就是乔声携着自己的属下来见他时,容鸩瞥了几眼江凇罢了。 就算是按照现在的时间线,容鸩对于江凇也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情况。 他到底对江凇哪来的恨意? 她朱唇微启,无声地向江凇说着:“抱歉,今日对江公子的惊扰,公主府必以重金来赔。” 说归说,她其实还挺佩服江凇的,不愧是原着里乔声的得力干将,能够跟反派单独相处这么长的时间,已经很牛了。 想到这里,洛娇娇又莫名地佩服自己。 能够跟容鸩相处这么长时间,她的命也挺大的。 江凇被容鸩的幻术控制着,话都不能说出口,只能轻轻摇头。 无妨,他说的原本就是对的。 他确实对眼前的这个九公主,起了不该有的私心。 也不知道是不是容鸩的良心发现,就在洛娇娇实在忍无可忍的时候,容鸩只不过轻咳了一声,江凇的幻术突然被解开,长时间站立的麻木让他一时不慎,差点倒在洛娇娇身上。 洛娇娇吓得慌忙把他推开。 还真别说,她现在甚至能感受到背后那道能杀人的视线正逐渐朝洛娇娇身上扫来。 她叹息一声,起身去桌旁给江凇倒了一杯茶,突然有只手攥住洛娇娇,滚烫的茶水就这么泼到容鸩的手上,立马泛起了红痕, 容鸩却没有感受到任何疼痛,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洛娇娇手上的茶盏,似笑非笑道: “殿下,奴还未将他的手砍断呢。” ……洛娇娇又默默地把那杯茶放下,容鸩这才满意地松开手,顺着洛娇娇刚放下的那杯茶,端过来慢慢饮着,随后悠然说道: “茶淡了些,待殿下与奴回府,奴再为殿下沏一壶新茶。” 这场闹剧,总算是以一种较为和平的局面收场,洛娇娇警惕地看着容鸩遣散那些属下,他又搂住洛娇娇的细腰,埋在她的颈间轻嗅着她身上诱人的香甜。 “殿下可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洛娇娇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再次被提了上来,她战战兢兢,欲哭无泪地问道: “我又说了什么话?” 容鸩轻笑一声,他的笑声十分悦耳,不紧不慢地说着: “殿下说过,今晚您是奴的人,任凭奴处置……” ?洛娇娇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她闭着眼睛试图逃避,索性直接脸皮厚不承认: “是吗?是我说的?我怎么不知道?肯定不是我。” 第76章 求殿下怜奴 他执起洛娇娇的手,侧头微笑道:“殿下不愿承认倒也无妨,奴今夜会帮殿下好好回忆的。” 容鸩的手很冰凉,无论在什么样的环境里,他身上的清冷由内至外散发,每一次的动情亲吻,那抹凉意总能侵入洛娇娇的每一寸。 在中医的角度来讲,容鸩这种情况很好解释。 简单来说,就是……肾虚。 但是,每一次夜里他难以控制的纠缠,分明告诉洛娇娇,要是他那副样子叫肾虚,她自个儿都要深深怀疑自己的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尤其每次洛娇娇筋疲力尽之后,他却欲求不满地吻去她眼角的泪,沙哑的嗓音含着磁性,极其诱人: “殿下如此媚骨,该让奴如何是好?” 思绪回到现在,容鸩似是无意地往后看了一眼安静如凝的竹轩居,淡淡一笑道: “殿下先去马车上候着,奴有要物忘在了江公子那里,若是殿下不放心,也可遣来个随从同奴一起。” 他忽然想起什么,修长如玉的指尖缱绻地摸着洛娇娇,轻声说着: “殿下也可与奴一起,最后再去看一眼江公子。” 洛娇娇静静地看着他,把手不动声色地抽出来,她恍然间也想起来了什么,全然没有方才胆怯的模样,从袖间拿出一件物什,向容鸩扬了扬,盈盈笑道: “不必了,你所遗留之物,大概就是我手上这个了。” 那是一个银制的火折子,洛娇娇把玩了一会儿,微弱的火苗散发着热意,淡黄色的火焰经寒风过后却无变化。 “让我猜一下,你想杀了江凇,好巧不巧地被我撞见了,然后你就想趁我不注意,烧死他是吗?” 容鸩看着自己许久,深黑色的眼睛没有任何神色,平静的目光里噙着淡淡的笑意,他否认的摇摇头: “殿下误会奴了。” 他不会让江凇死得那么轻松,炽热的烈火只会勾起他痛不欲生的噩梦,到那时,幻术已经生效,钻心的疼痛将会折磨江凇每一处经脉,直至死亡。 而他自己,则要与洛娇娇日夜欢好,无休无止…… 想到这些,他忽然察觉自己现在想杀江凇的心思实在太过渺小,满眼的欲望只关乎于眼前的美人。 鲜血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他疯狂得痴迷这种令人沉醉的味道,更对洛娇娇身上的香甜产生贪恋,不可分割。 洛娇娇感觉到容鸩的神情逐渐不对劲,在自己面前,他不再遮掩伪装,而是赤裸裸地把欲望铺在自己面前。 他半跪在自己身前,血液已经沿着匕首滴落在地上,腐蚀着底下的沙土逐渐焦灼变黑,点点鲜血印在洛娇娇青白色的裳裙,如同一朵朵嗜血的红梅,绮丽绝艳。 容鸩虔诚地吻住自己的手,不知是错觉还是其他,洛娇娇感受到他冰凉的指尖竟有热意传来。 他的声线低沉而沙哑,墨黑色的眼瞳里只剩炽烈的欲望和与其不符的克制: “求殿下怜奴。” 他已经迫不及待了,想要彻底占据着洛娇娇的每一处。 他永远不知满足。 只想与殿下再近一点接触。 再近一些,直至相融于血,彼此不离。 蓝灰色的眼睛再次出现,像一湖清澈而幽深的潭水,吸引着洛娇娇走进致命的深渊之中。 洛娇娇轻呵一声,她慢慢俯下身子,如神女垂爱世人,轻柔地抬起容鸩的头,在他的薄唇间落下一吻,柔软动听的话夹杂着几分慵懒,低语着清风呢喃: “容鸩,你难道没有发现吗? 你每一次对我动用的幻术,根本毫无作用。” 漂亮的蓝灰色眼睛并未消失,她听见一声轻笑,容鸩偏过头,乖巧地依着洛娇娇的手,贪婪地嗅着她指尖的芳香: “既是如此,更证明了殿下对奴每一次的偏爱,都是出自内心的……” 洛娇娇心里还是忍不住暗骂: 废话啊,要是不偏爱,万一反派再黑化,把她一刀给杀了怎么办。 容鸩好像真的对那个江凇没有什么兴致了,说起来,这还是洛娇娇自华清宫清心规律半个月以来,与容鸩的第一次相见。 久别重逢,不过在第一眼之间,容鸩就把他所有的兴致全部放在了自己的身上。 洛娇娇还是不放心,又暗自吩咐了自己的一些侍从守在这里,并让他们严加防护,不到容鸩离开安国,对江凇的保护也不可懈怠。 事实证明,她做的这个决定是完全正确的,就在她回去了一个星期后,自己安排的侍卫陆陆续续地在竹轩居发现了致命的毒香与被火油泼过的痕迹。 当下属秘密向她报告完后,容鸩就在不远处翻看着书卷,烛火惺忪,隐隐照出他微抿的薄唇。 洛娇娇也没有对他隐瞒,眉头轻轻一蹙,似是漫不经心地说着: “听闻城郊那座竹轩居又发现了贼人意欲纵火的痕迹。” 容鸩嗯了一声,清冷的声音淡淡地说了一句: “可惜了。” 没把他给弄死。 回府的马车里,洛娇娇翻来药箱细心为容鸩止血包扎,又喂了他几颗药丸才稍稍安心了点。 这一过程中,他很静,静得完全不像是自己印象里的容鸩,甚至任听洛娇娇的吩咐,依偎在她的怀里。 在这寂静的环境里,容鸩忽然轻飘飘地冒出一句话,把洛娇娇给吓了一跳: “殿下,那马夫若是死了,该有多好。” 这样,就没有人能够打扰到他和洛娇娇的温存了。 燥热早已经点燃了他的内心,他痴迷地吻着洛娇娇的手,逐渐向上,封住了洛娇娇的唇,温柔地与她厮磨,伸手缠绕着洛娇娇的青丝,笑意浅浅,欲望却要把他折磨得疯掉。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他牵着洛娇娇的手,引领着她抚向自己灵魂的颤抖,他声音很低,似喃喃自语,勾起笑意慢慢问道: “殿下可有感受到……” 他那深入骨髓的爱意,他的嗔念,他的疯癫。 下马车的时候,容鸩又恢复了从前的淡然从容,反观洛娇娇眼眸中的情丝未褪,微微红肿的双唇泛着湿润,像是一颗熟透的果子,等着人的采撷。 他不紧不慢地跟着洛娇娇的脚步,仿佛刚才在马车上急不可耐,念念痴语的人不是他。 直到进入殿内后,昏黑的寒夜染透了整片天空,遗留的烛火点亮了这座偌大的寝殿,中间的炭火熊熊燃烧,容鸩把她压在床上,疯狂地吻着她唇间的香甜,逐渐侵入,他身上的清香占据着洛娇娇的全部意识。 她笨拙的回应显得如此无力,容鸩并不着急,循循善诱让洛娇娇亲自解开他的衣带,他紧紧地抱着洛娇娇,细密地吻不肯错过她的每一寸白腻的肌肤。 半个月未曾有过的疼意传来,洛娇娇盈盈双眸微微湿润,容鸩似是故意而为,又担忧着身下人的感受,恨意与爱意复杂交融,他咬着洛娇娇的唇,用了些力气,唇间的血腥不知来自他的血还是洛娇娇。 他逐渐吻向下,轻柔地向洛娇娇问着:“江公子也会带给殿下如此欢愉吗?” 洛娇娇真的没想到,就算是在这个时候,容鸩竟然还在惦记着江凇,她散漫的情愫逐渐回神,方想回答时,容鸩却恶狠狠地咬了自己一口,情悸的欢动此时传来,洛娇娇没有忍住,低喘一声。 容鸩格外喜欢她的喘息声,他抚摸着洛娇娇腰侧的那颗朱砂痣,低沉的声音夹杂着情愫的沙哑,他的动作轻缓,慢慢说着: “只可惜那江公子看不到,殿下的这颗朱砂痣,是多么迷人,酥骨……” 他忽而低笑一声,吻在她的痣上: “娇娇儿,唤我的名字。” 洛娇娇有些茫然,但还是柔着嗓音: “容鸩。” “嗯。” 她一声声唤着,直至嗓子沙哑时容鸩也不肯放过她,漫长的夜中,绯红色纱帐内春色弥漫,旖旎的氛围里榻上的金铃不断作响。 到最后时,洛娇娇早已累得不行,容鸩才餍足得放过自己,他最后再次吻上洛娇娇的红唇,微笑道: “殿下往后莫要再去寻那江公子了。” 洛娇娇累得不行,容鸩慢条斯理地起身收拾完残局后,把她揽入怀里,洛娇娇身上的全都是他刻意留下的痕迹,尤其那脖颈之间,无不在宣誓着他的主权。 容鸩低头抚摸着洛娇娇微肿的红唇,无神的呢喃道: “奴该怎么做,才能让那些人知道,殿下是奴的人呢。” 他想起自己属下的烙印,不过片刻间,容鸩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眉眼之间是罕见的柔情与笑意,他忍不住低下头,再次吻住洛娇娇的唇。 不行啊,他的小殿下怕疼。 经过昨夜的荒乱,洛娇娇是真不想起床啊,睡到午时后她还在昏沉地睡着,身上的酸痛感让她不敢翻身,落春来唤自己用膳时,看到洛娇娇颈间的吻痕时,不由得羞红了脸,但还是镇定地唤洛娇娇醒来。 洛娇娇迷茫地被落春唤醒,事情过后,容鸩早已帮她擦净后换上里衣。 落春还是没有忍住,低声向洛娇娇说道: “容公子身子未好……殿下不该如此……放纵。” 今晨她走到洛娇娇寝殿时,便看到容鸩从殿门中走出来,落春观察得仔细,看到玄黑的外袍上隐隐浸染的血迹,也大概猜得到昨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毕竟小别胜新婚,该懂的她都懂,不过看容公子的情况,确实是殿下太过火了。 洛娇娇刚醒来,脑子还是一片空白,根本没有听清楚落春跟自己说了什么,只能呆呆地看着落春叹息的模样点头,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脸一下子通红: “不是,不是我……” 落春一副了解的表情,无奈地附和说道:“是,华清宫规矩繁多,殿下压抑了半月之久,确实也该放纵一下。 只是殿下要多记得容公子的伤势,今日晨间奴婢来的时候,瞧见了容公子身上的血迹,恐又要好好休养一阵子才能好。” 看着落春的神情,她也知道自己解释不清了,还是无力辩解: “那是他自己作的,落春,你得信我。” 欺人太甚啊,明明她才是昨夜里受尽折磨的人,容鸩才是那个欲求不满的人好不好? 怎么就睡个觉的功夫,就传成了自己欲求不满,强拉着尚在病中的容鸩满足自己的私欲? 天大的冤屈如同一颗颗雨点子,恶狠狠地砸在洛娇娇的身上。 好事不出声,坏事传千里,她闲来无事去花园里散步,好解一下自己身上的酸痛感,就看到有些丫鬟在远处小心翼翼地看了自己一眼,又和同伴窃窃私语起来。 落春走了过去,怒气冲冲地训斥了那俩丫鬟好一阵子,那俩丫鬟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可即便这样,她们还是忍不住抬起头,看了一眼洛娇娇。 ……洛娇娇短暂的好心情顿时消失殆尽。 冤啊,她是真的冤啊! 梳妆的时候,自己颈间的痕迹无论如何都遮盖不去,容鸩像是故意为之,粉红色的吻痕十分显眼,没有办法了,落春只能找来一个茸肩,披在她肩上用来遮挡。 洛娇娇本不想出门,忽然又想起来宋砚最后一次的疗程也到时候了,只能委托落春寻来快马,打算匆匆结束后就回府躲着。 上山的时候,洛娇娇本想让落春留在山下,自己另辟条小道上去,落春却执意不肯,她凝重说道: “宋府人对于朝廷的厌恶已经是人尽皆知,殿下身为九公主,奴婢不敢保证他们对于殿下的厌恶又有多少。” 经过上次苏沁的事情,落春算是对宋府的好感彻底败坏了,从前在宫内的时候她早有听闻宋家小公子的盛名,年仅七岁的他不仅才华满腹,又精通治国之道与兵法要纲。 那场大火夺走了他的一切,安国上下无不为宋府悲惨的遭遇感到可惜,当时的落春听到此事时也不免可怜一番。 仁贤皇后当时还在病榻之中,听闻这件事情的发生后,她挣扎着起身,撑着病重的身体把凤倾宫几乎所有值钱的宝物都统了起来,命落春带人送给宋府。 一代凤后半靠在病榻上掩面而泣,却是在心疼着遭受磨难的臣子,丝毫没有想起自己也是可悲之人。 第77章 奇怪的烧伤 洛娇娇从未亏欠过宋府以及宋砚任何事情,落春见不得他们明里暗里的诋毁。 犹记得那年仁贤皇后病逝,凡是受过她恩惠的百姓皆自愿跪于宫外悼念,那段时间里,有他国使臣记下了如此震撼一幕: 天生异样,百鸟哀鸣,旋于金殿之上久,城都道上,不见人烟,只闻哭声入耳,悲切如缕。 话里有着夸张的成分,其实仁贤皇后走得很平静,阳光明媚,万里无云,前几句是假,后几句却为真。 当时她正在宫中主持着仁贤皇后的葬事,远在凤倾宫中落春都能够听到宫外黎民百姓的哭声,悲伤的情绪蔓延着整座上京城,满城缟素,商贾之户自愿停商三日,以表哀思愁绪。 有人悄声议论:“这般阵仗,都快赶得上皇帝祭祀。” 落春当时偶然听过,不以为意,仁贤皇后的葬事,是她临终前嘱托过的,要求不可超过百两银子,不可重金求道来让她的魂灵安息。 她想要的,只是寻个普通的棺材,能够让她安睡于皇陵中便已足够。 至于为何那人会说仪式过大,也不过是上京百姓自愿而来,愿为这个事事为他们着想,不顾及自己身份,亲自接济贫苦之人的好皇后来尽自己最后的力量。 有他国大臣议论过: 仁贤皇后算不得是一代贤后,她不懂朝政之事,无法为陛下分忧,她的事迹,总的说来也不过是温顺良德罢了。 是啊,仁贤皇后并不懂朝政之事,她唯一能做的,只有以自己的温心,以自己的身份,来换取百姓的幸福,劝勉帝王勤政。 就是这样的好皇后,却被宋府的幸存的下人诟病。 说仁贤皇后的早逝,是苍天有眼,来报安国皇室的仇。 那个下人说话很小声,满腔的怨念被落春无意间听到,这是诛九族的大罪,他却说的如此轻松。 落春怒目看过去时,忽然间呆住了。 那个人的脸已经被烧得不成模样,另一只衣袖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他手里握着扫把,在宫中做着最低贱的事情,满脸悲容里已经看不到任何神色。 后来有人告诉她,这个下人不过几天后就因病去世了,那场大火与毒药早已经重伤了他的身体,最后的这几天不过是一场回光返照。 他的家人也全部死在那场惨案之中,可在他临死前,还在处理着马场里的脏污。 安国上下所有人,都把宋府的惨案归咎于皇家之中,如果不是太祖执意要将那亡国公主赐予宋丞相,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皇帝的愧疚,也成功压实了这份罪名。 所以落春并不愿让洛娇娇与宋府有太多纠葛,他们自愿搬来上京偏山中隐居,已经表明了不愿再与安国产生任何联系,洛娇娇又何必前来呢。 洛娇娇却莞尔一笑:“落春,至少宋公子不会是那样的人。” 她太清楚宋砚了,虽然他与自己师兄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但有些时候,宋砚的做事还是很像自己师兄的。 他性格清高,又何尝不是与师兄相似。 洛娇娇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才轻声向落春说道:“待这一疗程过后,我不会再来找他。” 其实她原本就不该与这个原着里都不曾出现过的角色产生什么联系。 不过……他不该是这种下场。 又或者说是,当她看到那张与师兄肖似的脸时,洛娇娇就已经动了隐恻之心。 宋府的府门紧闭着,洛娇娇去敲门的时候,给她开门的不是前几次的苏沁,而是一个新来的丫鬟。 洛娇娇从未在宋府见过她,宋府人偏喜雅淡,而她却穿了一身粉红色衣衫,她看起来年纪尚小,身上还环着小铃铛,走起路来一蹦一跳的。 她见到洛娇娇时,呆了一瞬,喃喃道: “好美的美人啊,美女姐姐你是神仙吗?” 洛娇娇在此刻感动得都要哭出来了。 总算啊总算,在穿来这书以后,有人骂过她妖女,有人骂过她毒妇。 总算来了个明眼人啊! 洛娇娇激动的握着她的手:“没错,本神女特意下凡来解救你们公子了。” 落春在旁边咳了一声,看着洛娇娇期盼的眼睛时,也只能附和地陪她演戏: “神女大人,注意仪态。” 那小丫头面容秀美,像小鹿一般活跃,她开心不已,向洛娇娇行礼: “我是刘善德的女儿,我叫刘钰,想必神女姐姐就是我家公子常念叨的娇娇儿?” “刘善德?” 旁边落春小声提醒:“是宋公子身边刘管家的名字。” 刘钰笑嘻嘻地挽住她的手:“我先前并不于宋府居住,不知怎的,前些月我家公子对苏姐姐发了好大的脾气,令她禁闭六月。 阿爹担忧宋公子身旁没人照顾,他又不放心那些外聘的丫鬟,只好让我从远而来,暂时服侍公子几月,待苏姐姐出来,我就可以回去了。” 洛娇娇有些惊讶:“宋公子也会生气吗?” 不知怎的,每次想到宋砚,洛娇娇总是会关联到自己师兄身上。 在她的记忆里,宋时砚很少生气,不管是在家中还是外面,在商界里他是运筹帷幄的商业天才,在医院里他是温和有礼的宋医生。 少有的生气也不过是在柏林时洛娇娇的冲动与她随便与同学深夜去酒喝酒。 ……这么想来,她对于自己的师兄来说,她可真不是个东西。 刘钰对洛娇娇的想法表示惊讶: “神女姐姐你一定是在天上待得久了,竟也糊涂了,人都有七情六欲,我家公子与神女姐姐不同,凡人一个,当然会生气。” 她想了一会儿,又继续说道:“不过嘛,我家公子与常人哪能相比,他虽是不会同常人一般大吵大闹,可公子身上的气场,就足以令人感受到他的震怒。” 洛娇娇嗯了一声,却忽然发现不知何时,身边的小丫头已经停下了脚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颈间。 她被盯得有些发毛,低头一看,自己的茸肩不知什么时候散到一旁,露出那粉红色的痕迹,在柔和的阳光照射下,显得那般妩媚。 洛娇娇立马往后退了一步,淡淡说道: “昨夜里被蚊子咬的。” 小丫头立马否认了她的话:“不是的,神女姐姐,蚊子才不会咬这么大的包。 依我看来,这怎么那么像是人咬的?” 洛娇娇的脸差点没绷住。 啊?原来她不傻啊。 洛娇娇还是厚着脸皮继续骗道:“刚想和你开个玩笑,竟然被你发现了。 你猜得不错,它确实是被东西咬出来的,不过是我养的一只犬儿罢了。” 小丫头还是很疑惑:“神女姐姐,我家也养狗,它……会咬人脖子吗?” 洛娇娇头一次感受到了嘴贫,她无以言表,只能装作没听到一般向外看去,充其不闻小丫头的话。 她并未注意到刘钰正好奇地摸向自己颈间的吻痕,她突然尖叫一声,洛娇娇闻到空气中有灼烧的味道,只见小丫头原先葱白的指尖泛红,烧灼的火星还隐隐烫在她的手上。 洛娇娇匆忙从自己的药箱里掏出凉药给小丫头抹上,又给她抹了一些有止疼作用的草药,疑惑问道: “你手上怎会有烧伤?” 刘钰眼眶含泪,咬唇委屈说道:“神女姐姐,你颈间的红痕是不是话本子里说过的封印? 我只是想碰一下,我的手就烧成这样了。” 封印?洛娇娇更纳闷了,原着不就是一本非常非常单纯的权谋小说吗?怎么扯到封印这个东西了。 她一直在想着,又唤小光球出来再次询问了一遍,小光球也是十分肯定地回答: “放心宿主,这个世界非常简单,是不会出现任何异常的。” 洛娇娇疑惑地伸手抚向自己的颈间摸了一圈,并没有什么异常,反而有种清凉的感觉,非常舒服。 她疑心更甚,直接掏出手帕来试,就在银白色的手帕刚碰上自己颈间的时候,炙热的火焰熊熊燃起,把她给吓了一跳。 湛蓝色的火焰在这里显得非常诡异,不过顷刻之间,精致的银白色手帕在她的手心里化作一团灰烬,被风微微吹动,便消散得无影无踪。 洛娇娇没有感受到什么疼痛,她的手还是和平常一样,并未被烧灼到,蓝色的火焰在她的掌心里不仅没有热意,还泛着些许凉意。 小光球在一边看得也懵了。 这一看就是容鸩的手笔,比起宋砚来说,他才像是这个世界里最不该出现的角色。 他的血液堪比剧毒,能够腐蚀一切,最主要的是,他还能随意控制旁人的意识,三言两语之间,就能够让被下术之人永远坠于疼痛与梦魇的双重折磨。 就连系统都不能随意靠近他,除了健康值与黑化值以外,小光球以及更高的系统都不能够探测到他身上任何的数值。 她不由得怀疑,自己之所以攻略任务的进度从未改变过,是不是也与容鸩有着关系。 洛娇娇突然问道:“他的攻略任务,是怎么来的。” 小光球一时愣住了,自从苏醒以来,它的意识里就只有两件事,一个是找到洛娇娇,把她拉入这个世界里。 另一件事……就是让她来攻略容鸩,完成主线。 在这些世界里,是绝对不可能出现比系统更高级的存在。 除非说,他的身份远高于任何。 只有最后一个可能。 容鸩是真神。 想法一出来就被小光球立马给打消掉,这怎么可能呢,神的存在原本就只是人类对美好生活祈盼的一种幻想,神不可能存在。 更何况容鸩在原着里是这么残忍恶毒的存在,受人欺辱,到最后甚至被男女主亲自射杀于皇座之上。 他不可能。 也永远不会。 它还在无力狡辩着:“也许反派在宿主的身上抹了什么毒药……” 洛娇娇直接否定了小光球的话:“这并不是什么毒药能够做出来的。 不论其他,光是幻术一说,就足以证明他的奇怪。” 小光球不再回答洛娇娇的话,而是向她反问: “宿主会怕吗?” “怕什么?” “反派的身份不止于此,如果本系统说,他能够改变整个剧情发展呢?” 洛娇娇沉默一会儿,忽然勾起唇角,微微笑道: “我不会怕的,你要清楚,我洛娇娇从不会败于任何人之下。” 小光球突然记起,自家的宿主也不像是简简单单的人,光是她能够自己徒手改系统,嫌弃系统太鸡肋的时候还能够自己动手升级。 ……小光球莫名其妙地感受到了一阵恐惧,瑟瑟发抖得往后靠了靠。 怎么它碰上的东西,都是这么危险的存在。 早知道这样,自打自己醒来就该继续装睡啊。 洛娇娇虽不知容鸩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不过她可以确信,容鸩不会是什么太神秘的存在,于常人而言,他或许是有些与众不同。 但这并不能代表着什么。 洛娇娇沉下心来,再次检查了一遍刘钰手上的烧伤,确保无恙后才放心下来,敲了敲她的头,笑盈盈说道: “果真是个蠢丫头,本神女又岂是你们这些凡夫俗子能碰得的。” 刘钰甜甜笑了起来,丝毫没有想起刚才的疼痛: “神女姐姐神通广大,实在太厉害了。” 她突然想起什么,低呼一声:“啊,已经好久了,我还没把神女姐姐带到公子身边。” 小丫头这次没敢再继续靠在自己身边,而是选择了在前面为洛娇娇引路,小光球就在后面瑟瑟发抖得继续跟着洛娇娇。 她仔细把茸肩披好后,看着黯淡的小光球叹了口气: “放心,容鸩没有你想象里的本事。 他也不会是什么别的身份,他就是他,萧国的质子,本书的反派。” 小光球突然对自己产生了一种悲哀,明明是它把洛娇娇带来这个世界,可面对这个世界的诸多怪异,还得靠着洛娇娇来解释给它听。 哎,做系统无能,还好它靠上了洛娇娇这样的黄金大腿。 它犹犹豫豫道:“可是宿主……反派他……不该会这些怪异的咒法啊。” 第78章 你师兄是怎样的人 相对于小光球的焦虑,洛娇娇明显淡定很多,她不以为意地轻笑: “但他也只会这些。” 漫长的径道上白花如雨般飘落,宋府的岐桑花长得奇怪,冬日里盛烈开放,好不美艳,如今春意盎然,岐桑花却陷入了飘零。 花雨之下小丫头不知从哪里寻来了一把油纸伞撑开,递给洛娇娇,银白色的花纹规律有致,清雅无比: “这是公子的伞,神女姐姐撑一下避避花瓣。” 她怅然的看着满地月霜:“钰儿又要清扫很久了。” 洛娇娇撑着伞,岐桑花独特的幽香淡雅,柔软的花瓣顺着风飘到她的脸颊上轻吻,曲径通幽,周围精致而小巧的宫灯隐在树后,点亮了被花树遮盖住的荫蔽,暖黄色的灯光照着洛娇娇前进的道路。 洛娇娇踩着柔和的花瓣,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落春被自己遣在小丫头旁边帮她清扫花瓣。 那小丫头感激涕零地握着洛娇娇的手,丝毫没有顾及身份之差,感动道:“神女姐姐!你真的太好了,钰儿会记住你的!” 洛娇娇微笑地看着她,只觉得她好像一个人,可那个人,自己无论如何也是记不起来了。 小光球在一边看着,叹了口气。 现在的刘钰,很像当年的洛娇娇。 那个被家人疼爱,无忧无虑的洛娇娇。 洛娇娇无聊地收起那把油纸伞,看着漫天的花雨只觉得是鹅毛大雪飘落,温暖的柔意落在她的身边,洛娇娇抬起手,接起一片“雪花”。 白色的雪花柔嫩地躺在自己手心上,它不会再融化,也不会给自己带来寒意。 洛娇娇悄悄把这瓣花藏于衣袖间,她又俯身从地上握起一把花瓣,残忍地将其揉成一个球,砸在树干上时花球被散开,又似花雨一般下落。 快要到宋砚的寝居时,一小团白色的影子突然朝洛娇娇跑来,小小的身影与这片岐桑花的雪地混为一体,竟未被人察觉。 当然,小小的它也没有对洛娇娇造成什么伤害,洛娇娇只觉得自己裙角不知被什么东西扯住,低下头一看,只看见一团白色的毛绒团子一直在咬着自己的裙角。 她半蹲下来,才看得清楚,原来是一只牙都没长齐的小奶狗,它似乎感觉到了洛娇娇的目光,停下了动作对洛娇娇吐着舌头,它的小尾巴不停地向上摇着,在洛娇娇的身边绕来绕去。 洛娇娇把它抱起来,小奶狗开心地汪了几声,软软的狗毛温暖,洛娇娇还能感受到她在舔舐自己的手。 “可是娇娇儿来了?” 她听到宋砚温和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洛娇娇站起身来,抱着小狗向宋砚笑道: “我来了,不知这可是宋公子养的宠儿?” 宋砚穿着单薄的衣衫,银白色的绣纹鹤立其中,原先脸上蒙着的白纱已经摘掉,琥珀色的眼睛虽是失神却也惊鸿。 他高瘦的身影站在岐桑花下,仿佛是仙人欲渡。 他勾唇微笑道:“我曾听娇娇儿府中丫鬟说过,娇娇儿最喜动物,便想着养一只小犬,这样等娇娇儿再来的时候,就不会无聊了。” “如果我不会再来呢?” 宋砚神情微愣,过了不久后,他轻声说道:“那我会带它去找你。” 洛娇娇要是再听不出宋砚对自己的意思那她就是傻子了,她看着宋砚许久没有说话,凝结的时间里只有自己怀里的这只小狗时不时得汪两声来活跃气氛。 宋砚没有说话,一直都在静心等待着洛娇娇的回答。 最终,洛娇娇还是没有感情地说了一句:“宋公子,我有夫君,这于礼不合,我来到这里只是尽一名医者的义务。 待宋公子眼疾好后,我不会再来。” 宋砚听到这番话后,面色僵了一瞬,随后又恢复如常,他忽然说道: “娇娇儿,如果我的眼疾一直不好,你是不是……” 就能够一直在这儿了。 洛娇娇想都没想得打断了他的话,一言一句都像是一把尖刀,没有任何的温情,毫不留情地刺在他的身上: “宋公子,你满腹诗论,才华横溢,不该去想去做这种事情。 我会忘记你我刚才的对话,如果可以,我愿在朝堂之上见你如玉身影,到那时,你我将以臣子相见。” 宋砚倒也没有再说什么,洛娇娇把狗放在一边,净过手后如往常一般去给宋砚做治疗。 洛娇娇突然感觉这一次的疗程时间格外漫长,做完之后她就安静地坐在一旁,翻看着桌上摆放好的书籍,等待着药效发作。 静谧的空间里,宋砚忽然开口,温和地向洛娇娇问道: “娇娇儿,你师兄……是怎样的人?” 洛娇娇从书卷中懒懒抬起头来看着宋砚,不知为何他现在为何会提及自己的师兄。 早在第一次遇见他,洛娇娇就已向他坦白自己之所以会帮助他,只不过是他有着一张与宋时砚相似的面容与声音。 不过从现在开始,她基本可以确认,宋砚与宋时砚,一点关系都没有。 淡淡的愁绪萦绕在她的心头,她想,自己早就应该明白,这个世界里,唯有她,孤独一人。 想到这儿,她也不再隐瞒什么,提及自己家人时,她脸上泛着淡淡的笑意与温情: “他叫宋时砚,是我的师兄,也是我最好的家人。” 她与宋砚讲了很多很多,为宋时砚随口编造了个身份,有时她趴在桌子上,讲着讲着,眼泪都不自觉流下来而不自知,宋砚也颇有耐心,听完了她稀里糊涂的讲话。 到最后,洛娇娇讲的口都干了,饮了一杯茶,微笑说道: “只可惜,我对他来说,是个不省心的存在。” 宋砚紧握的手逐渐松开,他静默许久才开口: “娇娇儿,他于你而言,只是家人?” 洛娇娇嗯了一声:“即便血缘不同,我依然把他当成我的哥哥。” 他没有什么别的情绪了,只是突然对她口中的宋时砚感到可惜。 所幸,他不是那个人。 一炷香时间过后,洛娇娇才站起身来帮他把身上的一根根银针取下,并温声嘱咐着: “再过几日,说不定你就可以见些光亮,切记要一直戴着白纱,否则阳光会刺激到你的眼睛。 等到半个月后,你就可以取下白纱了。” 宋砚轻声说道:“娇娇儿会来帮我摘下吗?” 洛娇娇对宋砚淡声道:“这应该交给更重要的人来做。” 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劝解道:“宋公子,其实苏小姐她并不坏,不必为了我而闹得这般纠纷。” 说完这句话后,洛娇娇便起身离开了他的寝居,找来落春下山。 刘钰进他寝居的时候,就看见宋砚坐在床榻上,苍白的面容宛如外面正在飘落的岐桑花,衰败的白色花瓣从开着的轩窗飘进,落在他的床榻上。 她进来收拾好残局,疑惑地问道:“神女姐姐走得怎那样快。” 刘钰奇怪地说道:“神女姐姐竟没败在公子的诱惑之下,果真不是一般人。” 今日晨里,她还特意起了个大早,以一位闺阁女子的身份,来帮宋砚整理衣冠,并仔细审查了一遍。 宋砚长得十分俊美,她在府外随着家母野了这么久,各式各样的男子也都见过,还从未见过像宋砚这般清雅俊美的人。 她又觉得那外衣太厚,新找了个薄纱替代,这样刻意的装束却足以让任何女人倾心。 她喃喃道:“原来神女姐姐真的不吃凡间这一套。” 宋砚却只是淡笑道:“以后莫要再如此装扮了。” 他自诩清高淡雅,原来为了她,自己竟也会做这种卑劣的手段。 洛娇娇回府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令人惊讶的是,容鸩竟然回来得比自己还要早很多。 洛娇娇看到他时,吓得又跟落春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衣冠,确保没有什么别的异常时,她才安心下来。 昨晚的酸痛感到现在还在折磨着她,洛娇娇装作轻松地跟他打了个招呼: “容鸩,想我了没?” 容鸩饮茶的手一顿,墨眸淡淡地扫在自己的身上,他薄唇微勾: “殿下在外玩得可好?” 洛娇娇当时的脑子是真抽了,不知怎的,她又记起来昨夜容鸩把自己折磨成那副样子还食不知味,她打趣地哄骗着容鸩: “倒是比昨夜舒服得多。” 这里只有她与容鸩两个人,身后的丫鬟奴才不知何时起被容鸩给遣散,洛娇娇突然感觉公主府的晚夜比那位于山上的宋府还要冷很多。 容鸩的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轻轻一笑:“也许,奴昨夜给殿下的欢愉,并不足够。” 洛娇娇一听这话,更怒了,什么欢愉,大抵也就在初时洛娇娇才能感受得到,。 至于剩下的,完全就是容鸩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每次隔个一两个时辰,又会把早已累得睡过去的洛娇娇弄醒,继续承受他一次又一次的怨念与贪恋。 纵然这么想着,洛娇娇还是很怕死的,她向前靠在容鸩的怀里,笑着吻在他的薄唇上,微凉的触感带给她片刻的安心。 这个吻很短,洛娇娇本想退出的时候,容鸩却按住她的头,痴恋地纠缠着洛娇娇的唇齿,夺去她的香甜,不知何时,她发上的金钗滑落,锋利的金钗划破了她雪白的肌肤,血痕轻浅,容鸩吻去她的血迹,继续延长着这份缠绵。 今夜里的容鸩相较于昨夜温柔很多,洛娇娇反客为主,把容鸩压在身下,慢条斯理地解开他的衣物。 红唇印在他的颈间,学着他的样子,在他性感的喉结处留下淡淡的痕迹。 他的身子清冷,洛娇娇滚烫的身躯缠上,犹如毒蛇慢慢缠上自己心仪的猎物,葱白的指尖抵在容鸩的薄唇上,如妖般勾人心魄的眼睛如丝,慢慢吻在他的唇上。 她的指尖抵在二人的唇间,随着她缓慢的动作,容鸩微低下头,把她的指尖含入,修长的手搭在她的细腰上,漫不经心地抚摸着那颗朱砂痣。 血红的朱砂痣在情悸之时犹如血花一般艳丽,同它的主人一样,妖艳的诱惑明动而致命。 洛娇娇原本还想逞强,不过几个回合后,她便败下阵来,被容鸩揽住腰,她趴在容鸩的身上,清冷的声音在耳畔低语: “殿下倒只记得自己的欢愉,全然不顾奴的死活。” 他的声音很轻,又似惩罚地咬了她耳尖一口。 不轻不重,足以撩媚动心,她不免低喘一声。 后夜里的事情,洛娇娇大抵是都不记得了,只想着自己每次要昏睡之时又被容鸩给折腾起来。 他像是食髓知味的人,被洛娇娇带领着解锁这个事情后,更是对她纠缠不休。 洛娇娇开始后悔,早知在那山野之中,她就不该做那样的事情。 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第二日的洛娇娇直接昏睡到下午,落春如何来唤都唤不醒,只好让那些端着午膳的丫鬟回去,任凭洛娇娇一直睡着。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洛娇娇醒来的时候,身上的酸痛感差点没让她死过去,洛娇娇艰难地揉着自己的关节,连动都不敢动。 面对落春再一次的叹息时,洛娇娇很委屈: “落春,错的是容鸩,不是我。” 她就纳闷了,为什么那群人都认定了是自己欺负容鸩,而不是他一直在折磨着自己。 洛娇娇思索许久,又把落春唤来: “府内还有空房几座?” 落春虽有疑惑,但还是认真回答: “回殿下,府内还余客房十座,有一座客房环境幽静,位于花园后房,比较不错。 殿下可有贵客要来?” 洛娇娇琢磨了一番,最后幽幽说道: “我就是那个贵客。” 落春大吃一惊:“殿下,是您的寝殿有哪里不善,为何要去偏房居住?” 放着好好的公主府正殿不住,偏偏要跑至简陋的客房中睡,哪有这样的事情。 洛娇娇的面容十分严肃,她很认真地说:“我就是想离容鸩远点。” 再这么折腾下去,恐怕要命的不是容鸩而是她洛娇娇了。 第79章 被引诱的贪心者 这个天真的想法最后还是没能确定下来,在黄昏之后洛娇娇刚用过午膳,便看到容鸩缓缓向里面走来。 春寒的冷意还未全褪,他的额上冒着细汗,微喘着粗气,明媚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白皙的脸上那双墨眸也含了光亮,容鸩薄唇微抿,在看到洛娇娇时,原本冷冽的目光也夹杂了淡然的柔和。 洛娇娇拿出手帕把他额上的细汗擦去,忍不住笑着向他眨了眨眼: “容鸩,你就这么舍不得我啊。” 容鸩微愣,洛娇娇不是傻子,哪还能看不出来萧国的事态紧急 ,萧国皇帝连续一月都未曾上朝的消息,早就在各国散播开来。 各种怀疑推测都有,那些依附于它的诸国,纷纷收起谦卑的姿态,露出贪婪的獠牙。 容鸩握着她的手,轻轻蹭了蹭,像是一只乖犬一样,随后说出的话语又是那般漫不经心,轻飘飘的话语冷意与凄然并同: “是我毒死了他。” 洛娇娇当然知道他口中说的人是谁,她愣了愣,便听到容鸩慢条斯理地继续轻声说着: “你知道吗?殿下,那个老东西竟听闻了奴与殿下的婚事,殿下不妨猜猜他想做什么。” 洛娇娇的手被他攥得生疼,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痴迷的执念早已在他心中生根发芽,他疯狂的话语轻声说出: “他竟然想靠着那么一点封地想要把殿下从奴身边抢走,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洛娇娇想了一会儿,缓缓说道:“萧国要求和亲之事,我父皇一直是拒绝的,即便洛辞继位,他也不会答应这种荒唐的事情。 并且……” 洛娇娇话还没有说完,薄唇吻在她的唇齿间,封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嘴,容鸩靠在她的肩上,细密的吻又落在她的耳畔。 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富含磁性,容鸩如梦呓一般喃喃自语: “你是我的,娇娇儿,你说过的,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 他又吻上洛娇娇的唇,他的手揽在洛娇娇的腰上,细碎的声音带着惶恐与无助,他几乎要疯了一样: “谁也抢不走……谁也抢不走!” 直到这个时候,洛娇娇才闻到他身上的酒气,酒气很淡,容鸩喝的并不多。 他只是在靠着酒意 ,欲装迷醉,同不染纤尘的神女诉说着罪恶卑贱的内心。 洛娇娇也是作死,她忽然问了一句:“如果……我违约了呢。” 他微微一笑:“奴会以另一种方法,让殿下永远陪在奴的身边。” 洛娇娇被吓得手都僵住不敢动了,单就容鸩这个手段,如果说她要是敢始乱终弃,容鸩绝对会以一个十分不正当的手段把自己强行留下。 她默默在心里猜了一几个:人干、骨玩、把她下幻术弄成一个没有灵魂的人偶…… 洛娇娇越想越怕,她幽幽开口:“我还能留着我的小命吗?” 容鸩思虑了一会儿,才不紧不慢地说了两个字:“也许。” 嗯,是最后一个办法。 容鸩突然把她拥入怀里,他把自己抱得很紧,锦鸿色的裙裳与玄黑色交叠,晚昏云霞烂漫,紫红色的霞光披在二人身上。 时间很静很静,静到洛娇娇不知在幽静的空间里,砰砰作动的心跳声属于她还是容鸩。 那道低哑的嗓音在自己耳畔响起: “洛娇娇……你不许……” 不许抛弃他。 不可以! 洛娇娇厚颜无耻地哄骗容鸩,她伸出手,肃穆地向容鸩说道: “容鸩,你放心,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 如有背叛,我洛娇娇,天打……”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间天空阴沉下来,乌云漫天,不知何时起野风四起,吹得帐铃声响起,洛娇娇震惊地看着天上的变化。 一声巨雷轰隆一声在自己头上响起,银白色的光闪劈开阴暗,带给天空片刻光芒。 不是不是不是? 她连话都没有说完呢! 容鸩倒是平静很多,他抬眼看了一眼阴沉的天气,以及隐隐的电闪,勾起唇似笑非笑道: “殿下,你听,这是今年的第一场春雷。” 洛娇娇吓得瑟瑟发抖,她的手还伸在半空中,寒冷的晚风吹过她的手指,容鸩心情不错地吻了吻她的额头: “继续说下去,殿下。” 洛娇娇不信邪,再次举起手,执意要跟这贵天气作对下去,她还是有点怂的,干笑两声。 “轰隆!”又是一声雷响,在洛娇娇头顶炸开。 ???她就笑了下啊? 刚才安静那么久,敢情就为了等她这道声音是? 洛娇娇怒了,她迅速伸出手,连气都不喘得说了一长串话: “我洛娇娇会永远陪在容鸩的身边如有违约天打五雷劈!” 她一连串地说完这些违心的话,连停都不带停的,安静了许久后洛娇娇还洋洋自得。 哟,怎么不响了?继续劈啊,有种就在这儿劈死她。 她开心没过三秒钟,只见浩瀚的白光照亮了整片天空,一道漂亮的闪电划过,只听一声巨响,犹如天崩地裂,亭角的金铃铛都被震碎,在一片死寂的昏暗里,洛娇娇悚然地听着那道巨响在自己头上炸开。 “轰隆隆隆隆!” ……不带这么玩的。 洛娇娇闭着嘴,在刚才的巨响里,洛娇娇差点以为自己会是第一个体验因为发誓而被雷给劈死的人。 好在她不说话以后,天空又恢复了从前的宁静,虽是昏黑无光,好在没有惊雷闹心。 野风吹得更烈,刮起她的裙角,洛娇娇被容鸩再次拥入怀中,她尽量控制着自己瑟瑟发抖的身体冷静下来,比起刚才心虚的雷声,容鸩的话好像更可怕一点。 他声音添着几分柔和,抚摸着洛娇娇的长发: “娇娇儿,你看,天公都来为我们见证。” 洛娇娇讪讪一笑:“是啊。” “轰隆!” ……继续,她心累了。 今夜天气的异常让府内许多人都担忧不已,毕竟天生异样也不止这一次了,上一次的异象带走了安国的皇帝,这一次的异象大抵又要带走什么人。 突然,洛娇娇想起来了什么,目光灼灼地盯着容鸩: “这次的天相,是你做的?” “轰隆!” ……有种它就劈她身上来! 容鸩勾唇微笑:“殿下为何觉得奴会有这通天的本事?” 洛娇娇可不信他的话,不过她也没再开口,生怕自己再一开口,这天雷滚滚得再把自己的公主府给劈了。 容鸩看着洛娇娇气鼓鼓的模样只觉得有趣,他摩挲着洛娇娇的唇,缓缓说道: “娇娇儿,第一次,不是我。” 那天的异象,似乎只是提醒着他洛娇娇的遭遇,上一次他错过了上天的预警。 无论如何,他绝不能再失去她。 洛娇娇了然:“这一次的雷和天气,也是你做的?” “轰隆!” 她深吸一口气,在心里怒骂有本事劈容鸩啊,她就撒了个谎,至于这么劈吗?! 容鸩淡然地摇摇头:“殿下又何以认为,奴会有这个本事来驭天行道。” 不多时,他又向自己解释:“天色阴沉确实与奴有关。 不过殿下,这天雷,可是您招来的。” 洛娇娇有点心虚,还是装死不承认: “所以容鸩,你认为我在撒谎?” 轰隆隆! 容鸩眼中噙着笑意:“奴自是相信殿下,不过话中的真假,自要以殿下来进行比对。” 洛娇娇又陷入了沉默,毕竟她方才所说,全部为假话。 她不会和容鸩走到最后的。 如果有可能,她会是第一个抛弃容鸩的角色。 “容鸩,”她忽然抬起头,对上容鸩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轻声说了三个字: “我爱你。” 真的很爱, 可又毫无办法。 她不想留在这个地方,她迟早是要回去的。 容鸩微笑:“我知道。” 这一次的话语,总算是没有那扰人的雷声,洛娇娇低垂眼眸,没有继续说下去。 她承认,之前的种种,她只是想利用着容鸩的身份回家。 其中对话的真真假假,她已无从分辨。 “殿下,今夜的天雷,并不是奴的手笔。”他抱着自己,清香萦绕在她的鼻尖,洛娇娇听到他的声音平淡而无情: “萧国的皇帝,会死在今夜。 百姓众臣需要一个说法,天象就是最好的方法。” 容鸩忽然轻笑一声,对洛娇娇不紧不慢地说着: “殿下,自出生之日起,奴就是个妖邪之物。” 洛娇娇听罢,也媚笑道:“巧了,他们都叫我妖女,如此看来,我与你倒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不过你是怎么做到的?” 在纯古言小说里搞玄幻那一套,估计连小光球都做不到。 洛娇娇忽然发现,容鸩的眼睛又变成了漂亮的蓝灰色,阴暗嘈杂的夜里,他的眼睛仿佛承载着满池碎水,冷漠而极具诱惑。 她突然想起自己幼时师父曾给自己讲过的西欧故事,相传在那溪潭之中,就有人鱼藏在其中,用美色相诱,等待着被迷惑的贪心人走进后,再把她拉入深潭之中溺死,让她永远与自己为伴。 深潭之下尽是白骨,而幽魅的月光拂在犹如蓝宝石的水面上,鱼妖潜伏于水面上,不经意地露出自己绝世的美貌,用来诱惑下一个游人的野心。 洛娇娇盯着容鸩这张好看到惨绝人寰的脸,不由得为自己叹了口气。 她这算不算是,被容鸩引诱下的贪心人? 容鸩轻声开口,以一种事不关己的态度,仿佛在诉说着他人的一生,哪怕讲到他被凌辱得有多惨时,他也只不过是轻笑一声,不以为意: “我出生的时候,亲母就想活活掐死我,只可惜,她没有做到。” 容鸩甚至嘲讽地说了一句:“她什么都做不到,连这个灭国仇人的孽子,她都杀不掉。 不过是个废人一个,难怪疯死得那般快。” 洛娇娇没有说话,只是安慰地带他做到凉亭的一旁,他枕在自己的腿上,微闭着双眼,似乎是在自问: “她为什么没杀了我……” 洛娇娇温柔笑道:“容鸩,你不能死啊,你要是死了,我们就无法相遇了。” 她能够感受到容鸩轻微的颤抖与痛苦,他是一个极度缺爱的人,可当爱真正来的时候,他却畏惧惶恐,拼命地去质疑,不敢相信。 洛娇娇知道他的执念,他的疯狂,以及他的阴暗。 不过这又如何,她毫不畏惧。 “娇娇儿,你知道吗?在我十四岁的时候,有一个老太监,趁着夜里摸入了我住的冷殿里。” 他到现在仍然记得那老太监凝成一起的皱巴巴的脸,那浑浊的眼睛里洋溢着兴奋与激动,他奸笑的声音十分淫荡,对容鸩痴笑道: “殿下,让老奴来教你人间极乐。” 那老太监在他身上上下其手时,容鸩并没有其他太大的情绪,只觉得油腻恶心,他没有动作,任由着那老太监的动作。 就当他伸手想要把自己精心培养的毒蛊种在他身上的时候,那老太监却突然叫了一声,随后就倒在了他的身上。 容鸩并没有动手,而是他那苍老的年纪又吃了几颗宫中的禁药,自是招架不住这等药效,直接没熬过他的极乐,直接死在容鸩的身上。 他嗤笑一声,只可惜那个老太监没有死在自己的手上。 容鸩垂下眸,拿出小刀在自己腕上割了一道,鲜红的血液滴在老太监的身体上,刹那之间,无数只蛊虫从坛罐之中喷涌而出,埋没了老太监的身躯,到最后,竟只剩一个极其坚硬的骨块。 那时他想,原来这人间极乐,也不过如此。 第一次杀人的感觉在他心中滋生,激动与欣喜迷住了他的感官。 容鸩以为,那老太监所说的极乐,原是这种感觉。 直至后来,在山野之中,他想要拉着自己心爱的小殿下,一同坠入深潭里,去感受这场极乐时,洛娇娇却引诱着自己,享受了另一番。 他疯狂地痴迷这种感觉,那是一种深入到骨的战栗,他想要更多,想要彻底与洛娇娇融为一体,一次又一次的爱恋,原就是如此激动欢愉。 从那之后,容鸩忽然发觉,这样的极乐,也是不错。 第80章 与他共沉沦 “娇娇儿,”他忽然睁开眼,漆黑色的眼睛温和平静,撩人的声线低低响起,他执着地向自己呢喃说着: “我不脏的,娇娇儿,我不脏……” 容鸩紧紧握着自己的手,仿佛他只要一松手,洛娇娇就会厌恶而去。 洛娇娇回握住他的手,在这幽暗的小地方,野风吹散她的头发,那枚小巧而精致的白玉兔簪泛着柔和的光芒。 “容鸩,你不脏,你和我是一样的人。” 容鸩的面色平缓了些,他的手还紧握着,不敢松开,洛娇娇也没敢动作,生怕她的任何一个不经意的举动,会破碎怀中人难以支撑的自尊。 她安静地听着容鸩继续讲下去,他们两手交叠,仿佛以此诉说。 不要怕, 你还有我。 “在我十五岁的时候,我开始发现自己能够控制别人的心神,”容鸩轻笑一声,笑得那般漫不经心,那样轻蔑: “娇娇儿,只要我看着他们的眼睛,无论他的身份是什么,他最终只能任我摆布。 天象也好,人心也罢,不过是奴的玩物罢了。” 他抚摸着洛娇娇的手,缱绻流连: “殿下是奴用过幻术最多的……” 洛娇娇微微一笑:“我也是你失败次数最多的。” 容鸩的眼中含着笑意,唇角微勾:“从奴对殿下使用的幻术里,从一开始,就失败了。” 第一次对洛娇娇使用幻术,是在他折磨完小殿下身旁的女官后,她怒气冲冲地来找自己要解药。 那是容鸩对洛娇娇第一次产生了兴趣。 如她所说,她的生命力很顽强。 那些日子里,容鸩像是一只杀惯所有的野兽,在荒山之中,闯入了一小团坚韧而又柔媚的身影。 他以为,洛娇娇是最容易杀掉,也是最无趣的一个。 容鸩随意地用了一个最常见而最无趣的方法,就是往洛娇娇的三餐中下慢性毒。 只可惜,这种小伎俩很快就被洛娇娇拆穿,她原封不动地把那下了毒的饭餐亲自放回他的殿外,还附赠了一张宣纸,上面画着一只憨厚的老虎,似乎是在发怒,旁边娟秀小字写着几行字。 大概的意思就是, 有种下毒直接冲她来,不要浪费粮食,当知一米一粟来之不易,让他全部吃下去,如若不吃,他就不配叫容鸩。 容鸩勾唇淡笑,面不改色地把那一碟碟精致的菜品全都吃了下去,吃过去他才恍然发现,菜里并没有毒。 他稍有惋惜,没有吃到被他下毒的那份菜。 他最擅长的便是毒术,来安国这么久以来,从未有人敢真正踏入他所居住的冷殿里,也从未有人能够在踏进之后活着出来。 海棠花树下,埋着众多骸骨,肥美的养料让海棠花树开得如火如荼,长久不败,他们都是不怕死的人,想要趁着殿下未在,都想来染上一次容鸩的欢愉。 不知是哪里来的流言蜚语,无不在说着容鸩不过是个人尽可辱的质子,九公主厌恶于他,朝廷也见不得他的苟活。 所以那些低贱的下人,被压抑的恶意疯狂滋生,都想着发泄在这个身份尊贵又卑贱之人,他的长相,偏偏是世间难得的神颜。 从古至今,似乎所有人都对神有着一样的执念。 他们敬畏神,可又想玷污神。 把高坛之上的人拉入深渊,夜夜与自己沉沦,并加以嘲弄。 很不幸,容鸩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思想龌龊而肮脏,想把眼前高贵的神女拉到自己身边,日夜供自己玩弄。 深黑色的眼眸深邃,夹杂着柔和笑意,他浅声呼唤: “娇娇儿?” 洛娇娇低声回应,声音柔和而安宁: “我在这儿。” 一个轻吻落在她的唇上,微凉的触感转瞬即逝,好似只不过是她的一个错觉。 洛娇娇的睫毛纤长,每次亲吻的时候,她总会闭上眼睛,像是一只涉世未深的小羔羊,任凭着容鸩作弄。 每一次的缠绵,她白腻的脸上绯色撩人,晦暗的烛火下,她那张妖艳动人的脸如醺醉一般,情动的媚态夹存着些许迷茫,白皙细长的手在他的背上留下一道道抓痕,默契的迎合着自己的动作。 他想让神女陪在自己身边,却又不想让她与这样卑劣的自己共沉沦。 她该高高在上,而自己……只需做一位怀有亵渎之心的信徒。 容鸩起身靠在自己的身上,洛娇娇稍偏头看了一眼,他微闭着双眼,似乎已经睡去。 洛娇娇安心下来,她也靠着容鸩,刚想闭目养神的时候,却突然感觉耳畔有点发痒,他吻在自己的耳垂,随后慢慢含住轻咬。 容鸩的右手也很不安分,他抚在洛娇娇的腰间,缱绻的流连于洛娇娇的细腰上,挑逗着。 洛娇娇的手也被他控住,这偏偏是她最敏感的两个部位,她难以控制地软在容鸩身上,洛娇娇看着容鸩的眼睛逐渐变为蓝灰色,低沉微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轻声响起: “殿下可知奴使用幻术的代价是什么?” 洛娇娇哪能知道他的代价是什么,她别过头,不敢再看向容鸩那双蓝灰色的眼眸,容鸩的幻术确实对她没有什么作用,可她扛不住容鸩那双魅惑人心的眼睛啊! 她怒气冲冲地挡住他越来越不安分的手: “我不管你的代价是什么,你最好给我安分一点。” 她是一点都不想跟容鸩玩这种野外,那日在山野之间,她是迫不得已的第一次,也绝对会是唯一一次。 容鸩轻笑,他的手依然不安分地揽在自己的腰间,吻在洛娇娇的颈间,吻在他所留下的痕迹上: “幻术所要交换的代价,是奴的寿命。” 他记不清自己使用了多少次的幻术,其中天象的异常是最为折寿的,这一次的变幻,是最为致命的。 天色昏暗,他感受到了眩晕感,致命的疼痛自心间发出,他感受到了自己的筋脉断裂,寸寸崩碎的痛感。 不过他面色无异,甚至含着笑意看着眼前的洛娇娇。 洛娇娇轻笑一声,她搭上容鸩的脉搏,面色稍凝,随后打开小药箱,喂给他一颗药丸,波澜不惊地同他说着: “放心,就算天王老子来这儿要你的命,他都过不了我这一关。” 丹药很苦,是洛娇娇辛辛苦苦搜罗了好久好久的药材才炼成的那么一颗,没想到在这儿派上了用场。 她犹豫了一会儿,又塞给容鸩一方锦囊: “往后若是想对旁人用这幻术,记得服下一颗,不会有什么事的。” 洛娇娇思虑一会儿,继续说道:“今夜我会给你写一张药方,虽是药材难觅,不过足以应付你的症状,服用大概三月之后,使用幻术时,就不会感受到这般疼痛了。” 她轻声细语:“容鸩,你会活很久的。” 这是祝福,也是承诺。 容鸩垂眸看着手里的锦囊,淡淡问道:“殿下为何对奴这般……” 洛娇娇甜甜一笑,向他眨眨眼:“因为我喜欢你啊。” “轰隆!” 一声雷响,打断了她原本还想厚颜无耻地继续说的假话。 ……哇,原来这雷还活着呢。 容鸩微笑:“奴自是信殿下。” 洛娇娇心里幽幽地想,有这天雷在这儿给她当背景板,搞得她自己都不相信随口乱说的鬼话。 不过她还是很好奇:“你难道不想问问我是如何习得医术的吗?” 现如今系统的主权都在她的手上,洛娇娇完全不用在乎身份的问题。 反正再过不久,九公主这个身份就会被她摒弃。 容鸩似乎真的对她的过往没什么兴趣,他饶有兴趣地缠绕着洛娇娇的头发玩,淡然地说了一句: “这些与奴又有何干系。” 只要她在自己身边, 只要她不乱跑, 容鸩便知足了。 洛娇娇原以为她和容鸩的离别会是在那桃花树下,情意绵绵地两两相望,随后柔情蜜意几句肉麻的情话,说什么你不离我不弃啊,什么妾于渭水之畔,赠红豆相思什么的。 她甚至在很久之前,还精心准备了最为满意与衬景的锦鸿色宫装,红衣妖媚艳丽,外加九展凤翅步摇与镶珠鎏金玉簪。 结果现实就是,月黑风高的夜晚,野风呼啸在他们衣角之间,容鸩不知怎么做到的,他只是让自己闭上眼睛,然后洛娇娇就感觉到容鸩把自己拥入怀中,再次睁眼的时候,风更加烈了起来。 呼啸的风声打在她的身上,银白色闪电在云层中时隐时现,琉璃玉瓦被她踩在脚下,洛娇娇站在屋顶上,俯瞰着整座公主府,以及整个上京城。 玉瓦很滑,洛娇娇紧紧地抓着容鸩的衣角,生怕自己会摔下去,高处的风很冷很冷,洛娇娇被冻得瑟瑟发抖,她颤抖着声音,磕磕巴巴说着: “不是容鸩,你……非要带我来这儿吗?” 嗯,夜黑风高,风寒无声,确实适合他俩反派搞事情。 只不过……洛娇娇她恐高啊! 尤其她说完这句话后,天雷滚滚,又劈了一道在洛娇娇的头上,洛娇娇吓得腿都软了下来,还好容鸩一直抱着她,不至于让她腿一软,成为历史上第一个被摔死在城墙下的公主。 容鸩觉得无所谓,直接坐在玉瓦上,垂眸看着不远处的灯火通明,人声喧嚣。 安国政通人和,思想开放,宵禁也设置得很晚,所以这个时间里,刚好是上京的夜市开放,原主就喜欢热闹,所以公主府离那市集很近很近。 洛娇娇没穿什么华丽奢靡的宫装,一袭青白色的裙裳素雅清秀,长发也仅用一枚银簪箍起,别上那枚白玉兔簪,又垂以流苏发带两枚,简单地绾着发。 “不要怕,殿下。”容鸩温柔的嗓音在自己耳边响起,他慢条斯理地继续说道: “奴会陪着殿下一起死的。” 洛娇娇被冻得发抖, 不,她一点都不想死。 容鸩察觉到洛娇娇的寒冷,他脱下自己的鹤氅披在洛娇娇的身上,洛娇娇这才感觉到暖和了点,她并没有那么自私,容鸩身上的新伤还没好,她十分大方地靠在容鸩的身边,两个人一起盖着这件鹤氅,共赏这漆黑寒夜。 集市里的人也察觉到了天象异常,他们纷纷收拾好自己的摊贩,议论半晌后又各自回家,生怕这天灾人祸会降临在自己的头上。 原本还热闹喧哗的市集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又恢复了寂寥空旷,只有几盏破碎的灯笼被也野风吹起,在半空中辗转了几瞬又重重摔下。 洛娇娇在自个儿空间里默默拿出来一包还热乎着的酥点,这是她自从乔声地牢里出来后养成的习惯,每次出门的时候,都要往空间里丢几块酥点。 久而久之,她空间少的可怜的几个格子里不是吃的就是喝的。 人啊,什么事情都能忍,唯独饿,洛娇娇是一点也忍不了。 她拆开油纸包,里面的香味扑鼻而来,香芋的甜味充盈着她的味蕾,洛娇娇把它掰开一点,塞到容鸩的嘴里,期待地看着他,狡黠一笑: “好吃吗?” 在原着里,容鸩是很讨厌吃甜食的,洛娇娇还记得原着里容鸩第一次吃甜食,是乔声送给他的一块红豆酥,书中说容鸩那时候陷入敌军专门为他设下的陷阱里,是乔声率着一众兵马,路过那里时,顺便解救了容鸩。 那时候容鸩什么都没有吃,洛娇娇想起,如若按书中时间来算,那应该是三个月前的事情,那段时间容鸩早已经抛弃了九公主,去萧国开展自己的宏图伟业。 不过现在……她悄悄看了一眼容鸩,他就着洛娇娇的手,把剩下的那几块香芋饼吃完,面不改色地说了一句: “很好吃。” 洛娇娇一下子就看得出来容鸩的撒谎,毕竟乔声那一次给他那块红豆饼,他饿了很久很久,原着里描写容鸩淡笑着接过乔声手里的红豆饼吃下。 可就在乔声离开的一瞬间,他又难以控制地把吃下去的所有东西给吐了出来,恶心的甜腻感让他作呕。 连身有女主光环的乔声都对他无可奈何,洛娇娇还真不相信他会因为自己而喜欢吃甜食。 第81章 对她下了血咒 洛娇娇笑着盯着他看了许久,随后悠然道: “不喜欢椰蓉糕也没关系,”她凑近容鸩,妖媚动人的眸子噙着笑意,洛娇娇又悄然从空间里拿出来一块茶酥,趁他不备又塞到他的嘴里,她娇笑: “容鸩,这块茶酥是不是比方才的椰蓉糕好吃很多?” 洛娇娇恶趣味大起,她拆开自己手里的小木盒子,里面各式小甜点都有,洛娇娇嗜甜,所有的酥糕都是依着自己爱吃的口味买的,甜度也很高。 容鸩仿佛毫不在意一般,一点点依着洛娇娇的手吃下去那些甜到发腻的东西,洛娇娇翘首以待地盯着他。 呵,继续装。 可等了很久之后,容鸩依然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根本看不出来有什么异样,连洛娇娇都忍不住: “若是觉得难吃,吐出来也行。” 随后她又慢慢问道:“容鸩,你不怕我在里面下毒?” 容鸩却淡然一笑:“能死在殿下手中,亦是奴的荣幸。 所以殿下打算何时给奴这个荣幸?” 他漆黑色的眼睛里泛出几分兴奋的意味,似乎真的在想着洛娇娇杀他的场景,容鸩难以控制地吻着洛娇娇的唇,低喃的声音有着蛊惑: “所以殿下,待至以后,一定要亲手杀了奴。” 洛娇娇怜惜地抚着容鸩的脸,漫不经心地说着: “真可惜,只要我还活着,你想死也得给我活着。” 她勾唇轻笑道:“容鸩,我还没死,你怎敢奢望着去死。” 容鸩吻在她的额上,轻抚着她洁白的脸颊: “那奴便依殿下所言……” 生死与共。 洛娇娇看着大殿之下,不知何时自己头顶上的乌云早已散去,一轮圆月悬挂于半空中,皎洁的光芒盖过群星,只余一两盏星灯未灭,绕在它的身旁。 诡异的是,那一轮柔和皎洁的圆月,宛若一碗盛满鲜血的玉盘,赤红色的月光照在他们二人的身上,此时街道之中哪还有人影,空旷的上京城仿佛只剩她跟容鸩二人。 不会有人打扰到他们, 也不会有人能够拆散他们二人。 突然间,不知从哪里涌来一群寒鸦,乌压压的一片盘旋在明月之上,凄厉的哀鸣声渗骨,血红色的月光遮住了她的目光。 洛娇娇下意识地站起来,皱着眉看着这一切的变幻,突然间,小光球虚弱的声音在自己耳边急忙炸开: “宿主快躲开!反派要对你下血咒!” 它的话说的太晚了,洛娇娇回过神的时候,容鸩已经吻上自己的唇,鲜血染上她的唇间,她看到万千寒鸦突然爆裂,无数血液如雨落下,点点荧光浮现在她的身旁,一声低语空灵而温柔,似乎含着世间万般柔情似骨: “洛娇娇,陪在我的身边。” 容鸩的嘴角还流着血迹,他的身体如遭受重创一般,一口黑血喷在了玉瓦之上,汩汩的鲜血好似有了生命,无数的气泡从鲜血中冒出,强烈的腐蚀性把玉瓦烧灼完,留下一个窟窿,又继续向上蔓延。 洛娇娇的脖颈间感受到一抹寒意,冷到窒息的痛感不过一瞬,转瞬即逝,好似是她的错觉一般。 刹那之间,花园之中百花殆尽,缤纷艳丽的牡丹花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腐败着,锦池滚滚,原本还在活跃着的锦鲤突然翻白,不仅是公主府,洛娇娇甚至能够看见不远处原先炽烈粉红的桃花林,逐渐淹没在黑夜之中。 十里之内,万千生灵,竟腐败于此,点点荧光越聚越多,它们围绕在洛娇娇与容鸩身旁,恍若坠入星海幻梦,一声声鸣叫自空中传来,这一次并非寒鸦于此,百鸟齐聚,共奏鸣章。 容鸩的面色愈发苍白,他已承受不住这一次的反噬,可他毫不在乎,痴恋的目光看着洛娇娇,薄唇微扬起一个笑意: “娇娇儿,我们永远在一起。” 小光球在自己身旁说了什么洛娇娇已经记不清了,在一片混沌之中,洛娇娇看见容鸩再也没有承受住,七窍都已经开始流血,身上的伤口再次崩裂出血,他向后倒去,竟想坠入无尽深渊。 洛娇娇想都没想,她头痛欲裂,还是没有半分犹豫地向前拉住容鸩,陪他坠入万丈深渊,容鸩的神情一滞,似乎没有意料到洛娇娇会陪他一起。 下坠的失重感让洛娇娇不受控制地闭着眼,到最后,她似乎听到了一声低笑,温柔缱绻的嗓音不舍而慢言: “殿下,你是奴的了……” 到最后,他还是难掩心底疯狂的爱意,把神女拉下神坛,让她永远陪在自己身边。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在坠地的一瞬间,她似乎闻到了百花的香气,轻柔的舒缓让她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所有人都没有看到这惊天动地的场景,他们急匆匆从躲避的宅院中出来时,只看见了还未褪尽的血月逐渐恢复原本的明黄色,血腥的腐臭味熏天,原本盛开的百花一齐腐烂溃败。 他们看见玄黑的身影旁围绕着炽热的红光,而对面那道青白色的身影冲破了红光之中,把他扯回,霎那间,漫天红光如玉般崩裂碎开,如雪纷飞。 世界回归平静,两道孤独的身影彼此依偎,一种诡异的奇香忽然飘来,所有腐烂的花朵都重获新生,枯黄的花瓣掉落地上化为春泥,湛绿色的嫩芽再次生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次长出花儿来。 不过十余秒的时间里,万籁俱寂,世间恢复成原来的模样,仿佛刚才炼狱般的场景只不过是他们的浮生一梦。 他们举着火把跑过去,只看见九公主一个人倒在那片花海之中,烂漫的花雨倾斜而下,沾在她白洁的脸颊上,落春惊恐不已,忙率人向前抱起洛娇娇回殿,又派遣几个丫鬟寻医。 落春着急之余,看到容鸩清瘦的身影站在不远处的花树下,他的脸上血迹斑斑,清冷的墨眼看着落春怀里还陷入昏迷中的洛娇娇,到最后无声说出几个字: 照顾好她。 落春愣了愣,无论什么时候,容鸩总习惯穿着一身玄衣,在株木山时便是,明明他伤得比洛娇娇严重很多。 可他永远都是一脸云淡风轻的模样,血液浸在玄衣上什么都看不出,直到回府请了御医之后,她才知道容鸩的伤情有多严重。 从未有人在意他的生死,时间久了,连他自己都不在乎了。 他一只手靠着树干,野风呼啸在容鸩的身上,他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洛娇娇,随后转身离去,再也没有停留,再也不曾回头。 御医连夜赶来,凝神给洛娇娇把脉一番后,紧皱的眉头才舒缓开来,他起身向落春行礼道: “大人,殿下的身体安然无恙,并未有其他异常。” 自洛辞登基之后,洛娇娇便为落春谋了个女官的职位陪在自己的身边,如今她的权限更高,却无欲无求,甘愿陪在洛娇娇身旁侍候。 她拿着绢布擦干净洛娇娇的脸庞,小殿下还在沉睡着,她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只是忍着怒气,轻声道: “当时公主府中百余位宫人侍卫都亲眼见着殿下从百尺高的殿顶坠落,如今你却言殿下并无伤意?那为何殿下迟迟未醒。” 御医有些愣住,他小心猜测道:“或许……是受惊所致? 大人,九公主如今的状态以及脉象都相当平稳,并无大碍。” 他的话音刚落,洛娇娇突然惊醒,她直直地盯着落春,急切问道:“容鸩呢?” 落春见洛娇娇醒了,才放下一口气,她恭敬答道: “殿下,容公子走了。” “未有一人阻拦?” “未曾。” 洛娇娇气急,容鸩现在的状态绝对不能轻视,临晕之前,她亲眼看到了容鸩身上的伤痕有多凄惨恐怖,她匆忙下榻,连外衣都不曾拿,直接向外跑去。 落春看着洛娇娇焦急的模样,有些惊讶,拿着外衣去追,又匆忙喊着外面的宫人:“还不快拦着殿下!殿下大病初愈,断不可如此急躁!” 可笑的是,公主府上上下下近百人,竟无一人能够成功追到九公主,不过片刻,他们连那抹瘦弱的青白色身影也见不到了。 不知何时,静谧的夜空中下起小雨,细密的小雨打在他们的身上,寒冷无比,他们提着宫灯,找遍了公主府上下,又寻遍了府外十里的路,却没有一个人能看见九公主的身影。 洛娇娇也不知道容鸩去了哪里,她穿着单薄的衣衫在雨夜里跑了很久,雨越下越大,手里仅有的能够寻人气息的蛊虫早已起不到任何作用。 小光球的冰冷的机械音气愤地在细密雨声中响起,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洛娇娇: “宿主你以为自己比反派身体好很多吗?!且不说不知那反派在你身上下了什么血咒,你知道他是拿什么来下咒吗? 反派拿着自己的命,以及一魂一魄,用着这么恶毒的邪法,对你下着血咒,你倒好,你竟然把他从那要魂的阵法里给拉了出来!” 小光球被气得不行,还在担忧着洛娇娇的身子,它漂浮在半空中,冰冷的雨水穿过它的白光,打在洛娇娇的身上。 寒冷的夜晚中,洛娇娇身上的伤口又开始作痛,泡在雨水之中已经开始渗出血迹,她好像感觉不到疼一般,虚弱的她已经没有再跑了,而是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 她被冻得发抖,头发随意地披着,小光球动用了自己的权限,为洛娇娇的身体里注入一些微不足道的暖光,它有些着急说道: “那离魂的阵法里原本只要反派一个人的灵魂,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竟然能够闯入其中,甚至打乱了阵法,成功阻止了这一切。 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有多严重吗?!你知道你的身体已经遭受到反噬了吗?” 突然间,小光球闭了嘴,它不可思议地看着洛娇娇,喃喃道: “不对啊……宿主,反噬在你身上,可你怎么……” 怎么会这么安康。 不知道过了多久,洛娇娇终于看到自己一直在苦苦寻找的身影,那一瞬间,苦苦支撑她走下去的执念终于撤下,洛娇娇走到他的身前,缓缓俯下身,从空间里拿出一件绒披,盖在容鸩的身上。 “容鸩,”她的声音竟也有了颤抖,雨水打在她的脸上,盈盈双眸下流出的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 她轻柔而冷静,对他说道: “我来带你回家了,容鸩,我带你走。” 你不是一个人,我说过的,我会陪着你。 可她也没有力气了,她一次又一次地尝试着背起容鸩,面对她的,是一次又一次的失败。 洛娇娇没有气馁,冰冷的雨打在她的脸上,到最后,她也没了力气,倒在容鸩的身边。 小光球想起什么,它震惊地问着洛娇娇: “宿主还记得反派对您说过什么话吗?!” 系统面页里有关于洛娇娇攻略容鸩的任务进度已经全部消失不见,可她身上绑定的任务要求并没有消失,洛娇娇思索许久,容鸩来来回回也就那么几个字: “他说,他要永远同我在一起。” 小光球不可思议而又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它停在半空里很久没有动作,连发出的光芒都变得微弱: “宿主……对于反派的攻略任务,您失败了。” 相比于小光球的震惊,洛娇娇却显得不以为意,她嗤笑一声,细弱的声音连自己都不敢相信: “他用自己的一魂一魄,就只为了困住我?” 洛娇娇的眼神复杂而又可悲,她紧紧地握着容鸩冰冷的手,靠在他的身边,两行清泪划过,她误以为连雨水都这么咸: “可是,他困不住我啊,这一点都不值得。 什么反噬我都不怕,他不能死,也不能有任何闪失。” 洛娇娇的声音很轻,在细雨之中是那么无力:“是我……终究要负了他。” 小光球意识到了什么,不敢置信地问着: “宿主,您想要……” 洛娇娇轻笑一声,最后深深看了容鸩一眼,温柔道:“希望我们来日再见。” 马蹄声响起,她最后看见一群穿着黑衣的侍从从远方跑来,藤青色的烙印在深夜之中并不显眼,在不经意间,洛娇娇放开了容鸩的手。 攻略进度的消失,未免不是一件好事,纵然这任务还绑在她身上,至少剩下的日子里,她不必整日围绕着容鸩转。 她的请求并不多,她只想回家罢了。 在这条路上,谁都无法阻拦她。 第82章 君向潇湘我向秦 回去之后,洛娇娇又发了一次高烧,她瘫坐在床榻上,旁边摆着几碟瓜子点心,又寻了话本子,直接在床榻上摆烂。 期间洛辞也来过几次,每一次都在跟自家皇姐叫苦:“皇姐,你可知那新任的张丞相有多欺人,竟在朝堂之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骂朕! 你知道他骂的有多难听吗?!” 洛娇娇波澜不惊地饮了一口茶,拍拍他的头安慰道:“不过是骂了你几句,现如今朝堂之上能够看到如此敢于直言的大臣,实在不多见。” 她想起来了什么,又问道:“那张丞相我记得是李太傅临终所荐?” 洛辞想起来离世的李太傅,眼中也多了几分愁绪与哀思,他闷不做声地低下头,默认了洛娇娇的话。 “这么说来,他的确是个好臣,我记得现于朝政之上,这位张丞相的位子也不过是个空架子,真正治权之人除了你,还有三位老臣。” 洛辞点了点头,他不以为意地说着:“对,分别是齐州总督,左户御史与右侍郎。 他们位居二品,是父皇生前较为信任的。” 洛娇娇翻着话本子,轻笑一声:“张丞相也该与你密谋过,他们几个人的心思并不单纯。 官居二品手握政权事小,他们真正所看上的,是你头上戴着的帝冠。” 洛辞轻蔑说着:“怕什么,朕是皇帝,随随便便就能够把他们手里的权力给收回来。” 洛娇娇放下手里的话本子,直接拿着吃剩的瓜子皮,一股脑地倒在洛辞的头上,疑惑而皱眉问道: “那李太傅呕心沥血,怎么教出来了你这么个东西。” 洛辞捂着头,委屈地看着洛娇娇:“那该如何,如今朝廷之上大部分官员都交好于他们三个,朕若是此时出手,那些大臣的嘴又该怎么捂?” 洛娇娇摸着他的头,淡淡地说了一句:“等你皇姐三个月,皇姐让他们跪着来求你。” 他还以为洛娇娇指的是那三个大臣,不解地问她: “三个月解决这三位老臣,时间够吗?” 洛娇娇又不紧不慢地吃了一口茶酥,轻描淡写地纠正他的话: “我说的是所有大臣,都要跪在你的乾安殿外求饶, 那三个?我一个星期就够了。” 她声音一顿,随后缓缓说着:“不过皇姐还想多活一会儿,就勉强让那三个逆臣跟皇姐一起陪葬。” 洛辞被吓了一跳,他震惊地看着洛娇娇:“你还想着父皇临终前的嘱托?” 洛娇娇微笑道:“陛下,你是君主,弑臣这种恶事不宜你来做,就交给逆臣。” 她手搭在玉碟上轻轻一扣,只听一声清脆的碎裂声,那碟精致的玉盘就此碎了一地,洛娇娇慢慢说着: “现在外面人骂得倒是好听,说我一介女辈如何误国,可他们当真忘了,本公主一点权势都没有。 唯一信得过的,怕也只有那个过世的李太傅,就是这样的我,竟让他们怕了这么久,如若不真做个叛国之类的恶作,又怎的对不起本公主的名声。” 洛辞沉默不言,洛娇娇还以为他在伤心自己不久后的事情,安慰地喂给他一块酥糕: “放心,你皇姐我不是那么容易死的。” 谁知洛辞抬起头,一张脸上满是泪痕,他委屈巴巴地对洛娇娇说着: “皇姐……那张丞相骂得太难听了……” 洛娇娇黑着脸,直接转过身不去看他,轻哼一声: “你就从这门出去,公主府直走一段距离后,左转进个市坊街巷中,随便逮个三岁小儿,嘴里骂我骂得那一句话,不比骂你脏?” 随后她又苦口婆心地劝着洛辞:“常言所道,忠言逆耳,这张丞相所言,可都是良药啊。” 洛辞闷闷地嗯了一声,又随口吐出:“他也骂你了。” 洛娇娇原本还乏着的眼顿时精神了起来,她直接爬了起来,洛娇娇冷着脸再次确认: “他骂我?你可听得清楚?” 洛辞被洛娇娇吓了一跳,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洛娇娇: “皇姐,他骂朕骂了近乎三个月,你就这般劝朕说什么忠言逆耳,他骂了你不过几言几语,你至于吗?!” 洛娇娇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她咳嗽两声,温柔说道: “怎么会呢,你要知道,皇姐可是天底下最善解人意,美丽大方的九公主。” 洛辞想起那日在怡红院中,洛娇娇拿着三尺长剑差点把自己砍死的神态与现在的九公主默默对比了一番,不由得抖了抖身子,虚心假意地说着: “是是是,皇姐最温柔了。 啊,我内务府似乎还有事等着我回去处理,皇姐,我先回去了,改日再面。” 他仓促逃走的身影着实有些可笑,洛娇娇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后,默默从玉枕底下掏出来一本小册子,让落春拿来了一支毛笔,又在小册子上新写了一道名字。 她数了数上面的字,默默点头。 在她要抛弃九公主这个身份之前,她必须得把这些人挨个儿拽出来打一顿才算解气。 行军帐中闷热,苏筝端着药碗跪于大帐之外,弱不禁风的身子迎着烈日,竟在帐外跪了将近三个时辰,连一向以冷血着称的王烈都看不下去了,恭敬地走到帐中,叹息一声,对容鸩劝道: “殿下,苏小姐她不过一时不慎,误把药汤撒在您作的画上,您稍作惩罚便可,塞外本就酷暑,苏小姐又是苏大人的心头肉,您如此惩罚,当真不怕苏丞与您翻脸?” 他面前的男人脸色依然苍白,瑰丽的鲜血还印在他的唇上,漆黑的瞳孔中散发出凄冷的寒意,他漫不经心地勾起唇角,修长的手里正反复把玩着一张已经泛黄的宣纸: “数声风笛离庭晚,君向潇湘我向秦。” 微弱的声音轻声响起,低沉的声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与嘲讽: “王爱卿不妨来看看,吾妻子写的这封休书是怎样妙笔生花,字字珠玉。” 他怒极反笑,笑声清淡而优雅:“安国这样多的事,不够她忙的,竟有闲心来写这种粗俗的东西。 好,很好。” 突然间,他气急攻心,连咳几声,鲜血滴落在那张泛黄的宣纸上,烧出一个洞来,明明是他极其厌恶的东西,却因这是九公主亲笔所写,又好笑地伸手怜惜地擦拭着: “她骗我……” 真够可笑的。 他竟然被一个女人玩弄到如此地步。 容鸩痴痴地抚摸着已经被烧灼的宣纸,含有磁性的嗓音带着疯狂: “这不行,洛娇娇,你答应过我的……” 就算死,他也要把洛娇娇拉到自己的身边! 她绝不可以…… 绝不可以…… 离开他。 为着这么一个女人,殿下竟会痴成这般模样。 王烈看的直皱起眉头,那安国九公主长相的确不错,可天下女子甚多,总能寻出个比九公主还要美艳动人的存在。 坐上皇位之后,靠着他的身份,他的相貌,又怎会有女人敢拒绝于他。 帐外传来苏筝娇弱的咳嗽声,王烈缓过神来,他向容鸩跪道: “殿下,臣请您收回对苏小姐的惩罚,帐外日头正烈,苏小姐女子之身,撑不得太久啊!” 容鸩这才慵懒地慢慢说着: “王烈,你年老眼拙也便罢了,真当以为,本殿的眼睛与你一样,年久失修?” 他轻笑一声:“她的身子,怕是比在帐的所有兵将的身体都要健朗,更何况,本殿这三十万军兵之中是寻不出一个人来,非要让她来为本殿送药?” 王烈心头一悸,他长跪不起,把头埋得更低:“苏小姐是自府中就随着殿下出征夺权,多少次与您同走于刀刃之上,遭受了多少苦楚,殿下,您不该罚她如此之重。” 他看向桌上那幅被泼湿的画作,画面上的女人穿着一身红衣绯然,美艳的容颜上却微闭着双眼,她伏于案桌上酣睡,脸上沾了几片花瓣,显得那般宁静美好。 王烈听到容鸩轻声说着:“看,娇娇儿睡得很香。” 他说话很轻很细,仿佛一不小心,他就会吵醒画作上美人的酣睡。 王烈听得胆战心惊,饶是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将,在官场之上如鱼得水的他,此时也不敢发声,听着自家殿下用漫不经心的语气淡淡说着: “扰了娇娇儿的睡意,她本该死。” 他跪在地上,依然不敢再作发言,曾经他甚至无畏于萧国先帝,敢在朝堂之上直面冷言,如今对着这个根基不稳的殿下,竟丝毫没有胆量面对。 “你说她自那娇生惯养中的丞相府出来,随本殿一同征战,怎么,原是本殿待下严苟,让她受了委屈?” 王烈的声音变弱很多,他轻声叹道:“臣不敢,只是……” 他话还未说完,竟没有勇气去诉说剩下的半句,容鸩低沉的声音慢慢响起,在他的耳畔如同一把尖刀对准自己的胸膛,令人胆战心惊而不敢抬头: “她擅自离府随军,苏丞相早有不满,本殿既要抽出空去应付那烦人的老东西,还要用着军饷来满足苏小姐一切需求。 王烈,你是本殿信得过的,你可知前线大军食不果腹,正等着这批军粮送过去。 她自来军之后,可又见得做过什么? 妇人之间的把戏,王烈,切莫告诉本殿你这都看不清楚。” 王烈这时候哑口无言,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苏筝来军内的时间并不算长,而是待着容鸩回来后才悄悄从丞相府内偷跑出来,当军中众多将领表示担忧时,苏筝只是柔柔一笑,坚定地说着: “殿下远征在前,我虽是妇人之身,可也想着长伴于殿下左右,为殿下分忧解难,管理后勤部处。” 她随后又继续说着:“我阿爹那边……我早已征得他的同意,你们不必担忧。” 听到这句话后,王烈才勉强放下心来,可没过几天,那苏丞相一纸急报匆匆闯入军帐中,信件上密密麻麻的话语全部在痛骂他们拐走了丞相府的宝贝千金。 甚至还擅自断了大军的粮饷,要求容鸩以一半兵权来换。 当时他着急来问容鸩意见,要不要按照苏丞相的信中要求,先把部分兵力给他,以备后勤之需。 容鸩听完之后不以为意,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他手里握着粮草不错,别忘了,他的宝贝千金,现在在本殿的手上。” 王烈这才想起来,站在他眼前的人,又何止是一位普普通通企图造反的质子,他是命定的天子,是未来天下的王。 他冷血而残酷,又岂是一个平常人能够威胁得到他。 只可惜,这样完美的殿下,未来的王者,却败给在一个女人的身上。 王烈出去的时候,苏筝还在帐外跪着,她俏丽的面色有些苍白,有兵士于心不忍,向前为她撑了一把油纸伞后,又匆匆跑回去继续训练。 看到王烈出来时,苏筝的眼中划过惊喜,随后又被柔弱替代,她低咳了几声,虚弱地倒在王烈的脚下,王烈俯下身子,慢慢把她扶起来,苏筝还在逞强着,她无力地攀着自己的胳膊,软了声音: “王叔,殿下他……可愿见我了?” 王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默不作声地推开她的手,向后退了一步: “苏小姐还是继续跪着,殿下不愿见你,往后……还请苏小姐离殿下远一些。” 苏筝不甘心地咬唇,美眸含泪:“为什么……不过是一幅画而已,竟是比我还重要吗?” 王烈不愿与她牵扯太多,只是冷冷说了一句: “苏小姐,殿下他自幼见识良多,这类的把戏,还是不要再在殿下面前使了,殿下不但不会怜惜,反而觉得厌恶。” 苏筝愣在原地很久,竟是很可笑地向王烈离去的背影喊了一句: “凭什么?!她分明比我好不了多少!” 王烈心一惊,还好苏筝跪的地方离着容鸩的帐中还有一段距离,他不敢确信容鸩有没有听过她的话,倘若听到了,按照殿下的性格,估计也不必在乎苏丞相的脸面。 待明日,他将永远无法见到这个愚蠢的女人。 第83章 不打你一顿说不过去 王烈此时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他冷笑一声,苍老的眸子中素日里满是算计城府,现在只剩嘲讽: “单就凭苏小姐不叫洛娇娇。” 山野之中,阳光如鳞片般透过树缝照在斑驳的地面上,天气炎热无比,大汉憋屈地蹲在草丛中,酷暑难耐,汗水早已经把他的衣衫湿透,而身旁的少女悠闲自得,慢悠悠地坐在树杈上挖着冰酥吃。 大汉实在忍受不了了,他脸上的刀疤在这阴暗偏僻的环境里格外森然,不过他还是舔着脸,谦卑地向坐在树杈上的少女问道: “姑奶奶,俺还得等到什么时候?” 等待他的,是一个已经吃完了的空木碗,啪得一声砸在他的脸上,少女似乎不满他打扰了自己的美好时光,埋怨了一句: “催什么催,那张丞相多大年纪了,你还指望着他飞过来?” 刀疤男干笑两声:“咱这不是怕弟兄们饿了吗? 打大清早姑奶奶您闯进俺们寨子里,俺们可是没吃过一粒粟米。” 洛娇娇悟了过来,继续跟他们画大饼道:“没事,再忍忍。 那张丞相俸禄本就不低,你随便抖他两下,金子都得哗哗往下掉,到时候有了这些钱,什么美酒好肉买不到,不要在乎这一点点损失。” 那刀疤男脸憋得通红,又对洛娇娇无可奈何,只好继续挺着个大身子躲在草丛里,众多弟兄们早已饿得饥肠辘辘,却动也不敢动,干巴巴地看了洛娇娇一眼,怂得跟着他们老大一起躲进了草丛里。 早知结局会如此,就不该在那个夜里惹了这个疯娘们! 本来他们在那个夜里就被这个女人打得元气大伤,又被洛娇娇劫去了大部分的钱财,本想着躲回寨子里好好休养,待身子安稳下来再去向这个恶毒的女人讨债。 结果谁想,大早上他们睡得正安稳,寨子的荆棘大门硬生生被人给拿刀劈开了,只见这个噩梦般的女人擦着剑上的灰,跟他们说: “二两银子,姐带你们揍个人,去不去?” 寨子中的人怒气未消,看到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竟敢自己跑来寨子里,当然不愿同意,纷纷提着刀想要为几月前的自己报仇雪恨。 结局可想而知,一群大汉毫无尊严地趴在地上,洛娇娇这次下手很轻,毕竟倘若打残了他们,待会儿的行动可就没人动手了。 她踩着刀疤男的脸,皱着眉: “你们这几个月未曾活动,就想拿本公主开涮?” 刀疤脸被踩得疼了,慢哀求道:“姑奶奶饶命,您说什么我们就做什么,小的这些月里从未干过谋财害命之事,姑奶奶就放了俺们。” 洛娇娇打了个响指,笑嘻嘻地说着:“巧了,姑奶奶我正准备带你们干票谋财害命之事。” 刀疤脸战战兢兢地问道:“敢问是哪家不长眼的东西,得罪了姑奶奶您?” 提起这个,洛娇娇就郁闷,她淡淡地说:“他没得罪我,不过他骂了我几句。” 随后她又补充了一句:“那人的年纪有点大,你们下手记得轻点,让他有个教训就好了。” 她又想了一会儿,改口道:“罢了,也不必打了,届时你们就把他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拿走,顺便把他的外衣给本公主脱了。” 刀疤脸有点震惊:“姑奶奶,老人您都动手?” 洛娇娇很不满他的称呼,踢了他一脚:“咱们是什么?” 他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乖乖回了一句:“土匪啊。” 洛娇娇恨铁不成钢地往他脸上扔了一团纸: “你一个土匪关心他老弱病残干什么?该动手就动手,有事本公主罩着你。” 刀疤脸默默地不再提这个,最后又问了一句: “敢问姑奶奶到底是哪方人士如此不知好歹得罪了您。” 洛娇娇幽幽地说了一句:“当朝宰相,张相师。” 这下不仅是刀疤脸震惊了,那一众小弟也傻愣愣地待在原地,不敢置信地再问了一句: “是谁?” 洛娇娇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又重复了一句:“当朝宰相,张丞相啊。” 他们直接从趴着的状态迅速跪在洛娇娇身前:“姑奶奶啊,您就放过我们,像这种忤逆朝廷之事,小的是真做不来啊。 您要小的命也好,哪怕咱弟兄们全部葬在这儿,都不敢动朝廷上的人啊。” 像这种钱又少又要命的差事,傻子都不会干。 洛娇娇轻笑一声,把公主府的章印直接甩他脸上: “怕什么,本公主都说了,能够护你们。” 现在太阳正烈,他们等了将近三个时辰,几乎都要睡去了,突然间,有眼尖的兄弟发现了张丞相的身影,忙推搡了身边的人: “哎,那是不是姑奶奶要找的人?” 相对于他们,洛娇娇更显得兴奋不已,她直接不顾自己的身份,直接大喊一声: “愣着干什么?打啊!” 那些弟兄们得了命令,纷纷蒙上眼罩,怒斥一声:“兄弟们,拼了!” 洛娇娇坐在山头,如一个霸王一般,手里还拿着热乎的烙饼,悠哉地看着底下人的征战。 看着看着,洛娇娇突然发觉形势对她极为不利了起来,张丞相虽是年老,可他撸起袖子露出的腱子肉可不是盖的,单枪匹马地直接赤手空拳,把那些拿着刀的恶霸狠狠地踩在脚下。 哇,她运气真好,竟然找来了一群废物来陪自己演戏。 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悄悄从树上跳下来,想着自己偷溜。 不成想那些人可不打算就这么放走她,刀疤脸的眼睛直溜溜地盯着正欲逃跑的洛娇娇,突然哀求一声: “老大,救命啊,老大!” 小光球在一旁默默看戏,洛娇娇的恶毒值直线飙升,甚至已经快接近满格的状态,不得不佩服了一句。 高,太高了。 像这种不负责,不面对,跑得快,才是一个正宗反派必须要学会的技能。 张丞相放下袖子,冷笑一声:“老臣还当是哪家不长眼的小毛贼,敢在此山行事,原来他们竟是殿下的人。 殿下若是想要老臣的这条命,又何必使用这些自作下贱的手法。” 洛娇娇为自己辩解了一句:“本公主又何须要你这条不值钱的命。” “那殿下想要什么?” “你的钱。” 洛娇娇这句话说的很认真,很实诚,满眼期待地问道:“张丞相,你既然都这么说了,行,本公主也不用什么诡计了,你能把丞相府的库金存银送至公主府中吗?” 张丞相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好不精彩,他怒意直升:“九公主,你枉为皇室!” 洛娇娇赞同地点点头:“确实,张丞相,你要是把自己的小金库给本公主,本公主随你怎么骂。” 他难以置信地问着:“李太傅离世前,曾与老臣讲过你,说你并非表面如此粗夷,如今看来,他根本就是猪油蒙了心,怎会信任你这般毒妇!” 洛娇娇指了指自己:“本公主是猪油?” 随后她又随便应付:“是是是,你说什么都是。 在朝廷之上,还不是你骂本公主最狠的一个。” 张丞相强忍怒气,冷哼一声:“如今殿下以刀刃相对于老臣,可是想谋反?!” 这他还真说错了,洛娇娇对那个皇位一点兴趣都没有,她再一次真心回答:“真不是,你都骂本公主是祸国毒妇了,本公主不打你一顿,这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了。” 口出狂言虽然很爽,但洛娇娇喜提圣旨一卷,令她在公主府内思过三月,并停掉了这三月里内务府的供应,洛娇娇每天都只能对着盛开的海棠树发呆写字。 瞧洛辞的笔迹,估摸着也是不情不愿被张丞相逼着写的。 洛娇娇虽是郁闷,落春显得从容很多,甚至巴不得这圣旨上的时间再久一点,公主府的存银足以让上上下下几百号宫人富贵几辈子,旨意上说着是惩戒,也不过是让洛娇娇在府内静养。 这一天中午,她刚把寒冰摆进中间的冰坛里,就看见洛娇娇闷闷不乐地坐在大殿中央,提着笔笔画着一只只呆萌的兔子,小兔子上表情各异,大多可爱生动。 落春看到后,忍不住温柔地笑起来,她记起朝廷上那些文臣恶毒的话语,可殿下分明还是一个小丫头,不谙世事,在这么小的年纪里,她却要承担这样多的伤痛。 越想落春越觉得难受,她抬起袖子抹了抹眼泪,哽咽地对洛娇娇说着:“殿下,奴婢会陪您一辈子的。” 洛娇娇趴在桌子上,无聊抬笔的手一顿,有点费解地想着,封在府中三个月,对落春来说是这样难以接受吗? 洛娇娇感动不已,她握着落春的手,缓缓说道: “落姨,你放心,本公主也绝对不会抛弃你的。” 落春撑起笑意,抹了抹眼泪,看着洛娇娇的画作,想起了别的什么,情不自禁地说了一句: “还记得容公子在时,也画了不少有关于殿下的画作。” 洛娇娇不由得愣了愣,在听完落春的话后,有点不敢相信:“他还画了我的画?” 侵犯肖像权了哈,大哥。 落春点了点头,对洛娇娇缓缓说着:“奴婢那时是端着炭盆想去容公子的寝殿中送点暖,那时容公子好像没在,奴婢擅自闯入了。” 洛娇娇心头一惊,忙问道:“你那时是否察觉身子有何不适?” 反派是绝对不容轻视的,他那座屋子洛娇娇好几次都是抱着决心才敢慢慢踏进去,这一过程里,洛娇娇走的每一步都是小心翼翼地,不敢做太多动作。 生怕一个不小心,容鸩那座四处漏风的破屋就成了自己最后的寝居了。 落春摇了摇头:“并未,容公子的寝居温暖宜人,还点着熏香,奴婢只觉得十分舒适。” 在一边吃瓜的小光球又来展示自己微不足道的存在感,对洛娇娇说道:“宿主,本系统怎么感觉,反派这像是在等着谁进去一样。” 洛娇娇没管它,只是安静地听着落春的下一句话,落春回忆着当时的场景,心中却害怕不已: “那大殿之中,每一寸角落里都挂着殿下的画像,栩栩如生,殿下的一颦一笑皆藏于画中,若不仔细看去,还真以为殿下就在那冷殿之中。 不过有几幅画实在诡异,它们摆在最中间的墙上,依然是殿下的身影,不过那幅画好像被喷了血迹,朱砂笔画着奇怪的符号,奴婢当时并没有多想。” 洛娇娇猛地想起什么,忙找来宣纸与毛笔:“可还记得那符号如何?” 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落春还是勉勉强强地靠着记忆里的画面,艰难地画出来了个大概。 这个符印极其诡异,像是一个血红色的藤蔓爬在宣纸之上,从远而看,如同一个猩红的眼睛。 洛娇娇端详了这个符印许久,身旁的小光球却率先叫了起来: “宿主,这是锁魂咒!” 洛娇娇茫然地看着它,只听小光球磕磕巴巴地继续说着:“这是自上古以来就存着的禁术,从未有人用过它…… 它要求极高的代价,设下此咒的人在往后的几生里不得好死,凄惨终生。 从没有人……宿主,从来没有人知道这个禁术,也没有人敢启用这个禁术。” 洛娇娇反问:“你又从何知晓?我怎么记得,你是不信这些的。” 一串数据所生出的系统,又怎么可能会去信这世间可笑的鬼神之说。 小光球被她突然问住,也愣住了,这些日子它也不知怎的,浑浑噩噩中却记起了诸多不该属于它的记忆。 它知道世间万般邪术与咒语,也知世人永远无法触及的上层。 它已经开始迷失,已经开始逐渐更替。 小光球忽然想起,自己从苏醒的那一刻,也是不知自己到底是什么存在,系统也是与生俱来,随着它的身边。 只可惜,后来系统的主控权逐渐被洛娇娇夺去。 比起系统的存在,它突然发觉,自己更像是传说中的存在,那个最不起眼,却又崇高无比的存在: 灵。 只可惜,它并不知自己到底属于何方。 第84章 她更爱自己 洛娇娇看出来它的迷茫,也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转移了话题: “这种禁术,他求的是什么?” 她不敢相信,容鸩到底会为了什么,来承受如此高的代价。 小光球的回答简单易赅:“字面上的意思,宿主,反派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他想永远……把你锁在他的身边。” 洛娇娇不再说话了,小光球想了一会儿,犹犹豫豫地说着: “宿主,本系统怎么感觉,反派一直在等你进去。” 可这数月以来,洛娇娇从未踏入过他的寝殿,也从未主动迈向于他。 洛娇娇沉思了许久,又问它:“他作这咒法可有作用?” 小光球这时候很骄傲地晃了晃身子:“反派这种术法对常人或许会有些作用,可宿主别忘了,您的背后还有本系统在保护着呢。” 洛娇娇严重怀疑它的能力,深信它绝对没有那个本事能够让自己从容鸩设下的禁术中逃脱出来。 她撑着腮想了半晌,落春也已经出去给自己拿膳食去了,洛娇娇心情算不得差,她甚至很悠闲地往自己嘴里塞了几块茶点,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 “行,小东西,我看好你。” 小光球听到洛娇娇说的这句话,自豪地又往上飘了飘,洛娇娇在一旁喝着果酒,默默地看着小光球几乎要飘上天。 洛娇娇并不在乎那些东西,什么术法诅咒强加到她身上也是没有任何效果的,她从不被束缚,无论如何,她总能找到破解的办法。 这时候,小光球突然来了一句:“宿主,你爱反派吗?” 洛娇娇一时没听清,小光球又重复了一遍:“宿主……你有爱过反派吗?” 小光球此时也很疑惑,容鸩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把洛娇娇困在自己的身边,他好像知道些什么,却什么都没有说。 容鸩装作不知,却一次次地以自己命为代价,动用一切禁术。 他在怕,怕洛娇娇迟早有一天会离开他,他也在怕,洛娇娇的这份爱太过虚假,等她玩厌的时候,会把自己弃之如履,再也不复。 多年以来的遭遇成就了他阴暗自卑的性格,他从来都不知道该怎么去爱一个人。 哪怕是小光球,都看得出来,洛娇娇对容鸩的爱意太过表面炽烈,宛若梦境一样,难以相信。 洛娇娇的手一顿,杯中酒堪些洒出来,的确,她对容鸩的态度确实没有那般温存。 在此之前,她自己都不敢确信,这份爱意的真假,不过现在,她完全可以斩钉截铁地说了那几个字,声音平淡如水,如同在轻声唠着家常,难以察觉出她的真心: “我爱他。” 话刚说完,她嫣然一笑,补充了自己剩下的话: “不过我更爱我自己。” 在感情一方面,她还是比较自私狭隘一点,其实到头来她一直想要的并不多,回家这个平常的事情如今却成为她梦寐以求的奢望。 她当然可以全心全意地去爱容鸩,也可以为了容鸩做任何事情,不过在这一过程中,她绝不会迷失自我,也绝不会因为容鸩而被迫更改自己的认知。 洛娇娇轻轻摩挲着杯沿,她自嘲一笑:“是不是很不真实?” 原来她也会爱上一个人。 爱的这般自私,这样阴险。 可是她想要的,只是回家啊。 小光球又晃了晃身子,它飘在洛娇娇的身边,发出柔黄色的光芒,刚想安慰什么,就被从外面进来的落春打断。 落春进殿后,让后面随着的丫鬟把餐食都摆在桌子上,向洛娇娇恭敬说道:“殿下,宋公子求见。” 洛娇娇正握着筷子吃得正香,听到这时她有些不满地咬着筷子: “非踩着饭点的时候来吗?” 后面的丫鬟有些忍俊不禁,还是憋住了,自打九公主被禁足于公主府后,她便每日都是子时才睡,一下子睡到第二日的午时,无论落春姑姑怎么叫都是叫不醒的。 这么一来,午膳的时间都不得不改变,随着洛娇娇一起改到下午未时起用。 洛娇娇也不管了,继续吃着:“让他进来。” 自宋砚眼疾痊愈后,他便时常来公主府来教洛娇娇棋术与射箭,落春多次劝诫洛娇娇: “殿下还是少见宋公子比较好,外人的目光都紧盯着公主府,他们嘴里说出的话语可都是不长眼的。” 洛娇娇嗯了一声:“他们素日里骂的也不少了,他们该庆幸,本公主没挨个儿把他们给请进来。” 玉枕底下用来专门记仇的小本子已经被自己用了个遍,在张丞相之前,那些但凡言语过自己一句的大臣,都被自己亲自动手打了个遍。 她唯一就折在了张丞相的手里,谁能想到他老当益壮,不减当年啊,一个文臣硬生生打成了将军的样子,还让洛娇娇喜提了三月假期。 宋砚的眼睛很好看,本来无神空洞的眼眸如今也添了温柔几许,他手中握着几卷经书,放在洛娇娇的身旁,洛娇娇笑盈盈地看着他,差点下意识地喊出那句师兄,还好她闭了嘴,随后慢慢说着: “午安啊,宋公子。” 宋砚淡然一笑:“娇娇儿可还记得前些日子的约定?” 自他恢复视力之后,他总痴迷着洛娇娇的身影,少女的眼睛很美,她与自己印象中的小公主不太相同,却又让人感觉。 这就是她,是那个不可一世的洛娇娇。 他的运气很好,恢复视力之时,刚好逢上朝廷的考举,他本就是前任重臣的孩子,朝廷又对宋府有着诸多愧疚,洛辞直接下旨免去了他的乡试,进了会试。 宋砚学识诸多,在那段阴暗的日子里,他也没有放弃自我,而是有自己的老师进行指导教育,在会试之中,他成功考取会元。 洛娇娇幽幽地叹息一声:“倘若宋公子未曾……”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改口说道:“本不必这样麻烦的,宋公子哪怕连中三元,朝堂也不会安排什么太高的职位。 宋公子可还如意?倘若不愿,我再去向陛下求情,你遭遇诸多,我相信朝廷上的官员老臣也不会太为难你。” 毕竟宋砚的学识是出了名的,能够录用他,是朝廷的福气。 宋砚轻轻摇头:“这般捷径,走了怕是会被世人所嗤笑。” 洛娇娇却突然一笑,她笑得很美,在幽暗的大殿内,她犹如烈日一般明美炽艳,玉齿微露,宋砚不经意地看见,她嘴角上扬时有一个小小的梨涡: “宋公子常来公主府,怕不是早已被世人嗤笑了。” 她吃得饱了,索性直接把筷子一丢,朝宋砚眨眨眼:“恭喜宋公子成功考取乡试第一! 这样,我带你出去玩玩,就按前些日子里我计划的那般。” 花朝节的鼓声老早就从府外传来,她心潮澎湃了很久,奈何守在殿外的那群宫廷侍卫却不是吃素的,不管洛娇娇怎么威逼利诱,硬是不让她踏出府门一步。 落春也是不愿洛娇娇继续节外生枝的,她巴不得洛娇娇就这么困在公主府里,还免去了外面的危险。 公主府的城墙很高,当初在建立之时,先帝很完美地考虑到洛娇娇的恶名在外,生怕会来些闲侠仗义人士,翻墙来把这个无恶不作的九公主就地正法。 这倒苦了洛娇娇,在府中徘徊了不知多少遍,在在花园的角落里找了一面比较矮的墙,她先是遣散了身边紧紧跟着的宫女,她们相互看了一眼,最后也只能应声退下。 洛娇娇往上撸了撸衣袖,跃跃欲试地爬上了旁边刚长起来的小树苗,轻而易举地就翻到墙上,在这一过程中 ,她还得千防万防着那些巡逻的士兵守卫。 墙底下有一捆稻草,是洛娇娇特意让宋砚准备在此的,宋砚一袭白衣,清雅至极,如今好笑地沦落成为洛娇娇的同谋,陪她做这一出疯狂的举动。 洛娇娇看了看这面墙与那稻草的高度,心里还是有点犯浑,到最后咬咬牙,闭着眼,直接拼了下去。 她这一生里,做过的傻事不多也不少,尴尬的时候比比皆是,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丢脸过。 嗯……她在跳下去之前,应该要先思考一下,自己的实力与实际行动其实是存在着一点偏差的。 她在千万般确定自己对准好那捆稻草后,脑袋一热,还没等她做好什么预热动作,直接身子比头先行动,就这么倒了下去。 嗯……以后她得睁着眼跳。 就这样,她成功在宋砚面前摔了个狗啃泥,还好墙也不算太高,令人惊讶的是,她一点痛感都没有。 小光球在一边幽幽说着:“废话,反派用自己的魂给你下的血咒可不是白长的。” 洛娇娇还是很疑惑容鸩到底在自己身上动了什么手脚,那时她醒来沐浴时,只是发现自己的腰侧突然长出一道诡异而美丽的纹记,血红而妖冶。 小光球似乎猜出来洛娇娇的心思,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道: “宿主,那个血咒其实对你没有什么副作用,相当于你多出来了一条命,这个命除非说有人拿刀插你心脏,要不然宿主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感受到任何疼痛与伤害。 简单来说,宿主你现在可劲儿作也是不会死的。” 洛娇娇有点惊讶:“我怎么不知道他还是个百宝箱。” 到头来比起小光球,容鸩才像是系统的存在,动不动就给自己加了一道buff。 小光球幽幽说着:“因为反派把自己的命给宿主啦,所以说只要反派不死,宿主也不会死的。” 小光球忽然又想到什么,幸灾乐祸地说着:“宿主,您又跟反派绑一块儿了,就算没有系统给的攻略任务,您还得继续保护反派。 哈哈哈,他死你也死,宿主,这是不是就是你们人类说的生不同时而死同穴。” 小光球越这么说,洛娇娇的脸越黑。 ……所以说,到最后,她还是得保证容鸩的生命安全。 洛娇娇差点哭出声来,就容鸩那身体素质,比她先走的可能性简直不是一般的大。 小光球瞧出来自家宿主的抑郁,它安慰道:“没事的宿主,反派不是那么容易死的。” 相比之下,洛娇娇自己作死的可能性比反派大多了。 小光球此时还有点庆幸,幸好反派给宿主下了这么个血咒,以防洛娇娇万一不小心把自己给作死了,那后果可不是一般严重。 想着想着,它丝毫没有发觉自己在自家宿主的信用值里严重下降。 洛娇娇静静地看着它,越来越发觉自己绑定的系统甚至还不如书里的反派通天。 自打穿书以来,自己有的第一个buff,竟然还是反派用自己的命换来的。 越想越觉得心酸。 宋砚看着洛娇娇摔下来之后,心情似乎也跟着抑郁了很多,他向前搀扶着洛娇娇起身,洛娇娇的头砸在那捆稻草上,乱蓬蓬的一团就跟鸡窝一样。 华贵的裙裳上也全是碎草,为了不惹人眼目,她特意换上了比较素雅的青衣,头发也简单用那根玉兔银簪挽着,加以一根镶玉金钗点缀,垂落的流苏混作一团,狼狈得不成样子。 为了不被人认出来,她还以白纱遮面,只露了美眸微许,足以惊鸿动人。 宋砚轻轻笑着,为她摘下那一丛杂草,洛娇娇对自己的狼狈毫不在意,有几个身着锦衣的小姐从公主府路过,洛娇娇分明看到她们眼里的嗤笑,又看到她们在看向宋砚时,眼里划过的艳羡与痴迷。 洛娇娇胡乱整理了一下自己发型,闷闷不乐地问着宋砚: “我现在是不是很狼狈。” 宋砚微笑着拂过她的发,清澈的嗓音微含低哑:“不会,我家娇娇儿人比花娇。” 黄褐色明亮的眼睛温柔缱绻,洛娇娇看着他的眼睛,又想起了自己的师兄,不由得愣了一下,也没有听清宋砚方才的话,只是愣愣地下意识喃喃自语: “师兄……” 小光球在一旁无声尖叫着,它恨不得飘过去让洛娇娇清醒一点。 这人是要来撬墙角的啊! 第85章 你是外人 宋砚听到洛娇娇脱口而出的两个字,神情明显僵了一瞬,洛娇娇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她有些尴尬,刚好这时候有一个卖花灯的老头路过,大概是想要早点去市集里占个好位子。 洛娇娇躲避着宋砚的目光,招招手让骑驴车的老头停下,那老头戴着一顶蓑笠,手里挥舞着鞭子,驴车后面的木篮子上似乎载着一个小孩,不知道是不是那小孩太沉的缘故,显得老驴步履蹒跚,很是吃力。 洛娇娇越看越觉得那个人熟悉,恰巧老头的视线转过来,那老头面露惊讶,洛娇娇也惊讶不已,小胖子这时候从篮子里抬起头来,嘴角还有没吃干净的糖渣。 肉乎乎的小手指着洛娇娇,干巴巴地说着: “妖女,你怎么在这儿!” 洛娇娇脸一黑,行,还敢说是?她记着了。 老头扭头看了一眼手里还握着吃了一半米糕的小胖子,面色阴沉无比,直接抽出自己身边的藤条往小胖子身上招呼,边抽边恨铁不成钢地骂道: “你个畜生东西,把阿爷留着作奖的糖块米糕全吃了?! 吃吃吃,你怎么不把阿爷给吃了算了!” 话虽然骂得凶,毕竟是自己的亲孙子,老头也没敢下重手,寻思着口头教育两句就算了。 谁知着小胖子不领情,边哭边说着: “不行,阿爷老了,你的肉费牙,不好吃。” 洛娇娇想,他若是不说这话,老头随便打两下也就过去了,话一说出口,老头的脸直接变得铁青,手里的藤条越抽越狠,巴不得就让这个小胖子残废在这儿。 洛娇娇兴致勃勃地看着戏,搓了搓手刚想凑上去自己也踢一脚以报刚才小胖子的嘴臭。 就在她迈步想要过去的时候,自己的手却被突然拉住,她没有防备,直接被宋砚扯进怀里,岐桑花专有的清香沁人心脾,他清冷的嗓音颤抖: “娇娇儿……把我……当作他罢。” 她的师兄也好,容鸩也罢,只要你肯抬头看我一眼。 一切都无所谓,一切都可以过去。 可不可以……不要如此疏远。 回过神后,洛娇娇几乎是下意识地把他推开,她嗔笑着向宋砚说道:“我近些日子在府内悠闲得多了,也是糊涂不少,难道宋公子也糊涂了吗? 宋砚就是宋砚,只能做那个独一无二,在朝廷里高高在上的宋公卿。” 这句话说得巧妙,成功把自己解了围,也让宋砚下得了台。 老头也终于放下自己手里的藤条,小胖子在一旁哭哭啼啼着,还不忘往嘴里塞了几块香甜的蒸糕团。 老头眼睛微眯:“想不到在这儿还能碰到洛姑娘。” 洛娇娇当着小胖子的面,掏出一盒上好的芙蓉糕,慢慢吃着: “今日花朝节,且不说我会来,就连那些常居于府内的官家小姐也会借此出来游玩,老先生惊讶些什么。” 她看了眼老毛驴身上架着的货物,好奇地问了一嘴: “我记得你养的那些蛊随便卖出去一只就足以让一家子几辈子都吃喝不愁,为何要做此生意。” 没等老头开口,小胖子嗤笑一声,不屑地鄙夷了洛娇娇一眼:“果真是无脑的妖女,我阿爷可不仅养着我一个人,阿爷还是砚哥哥的……” 话没说完,小胖子突然被一双老手死死地捂住嘴,老头笑了一下: “在深山之中也是闲来无事,便顺道做了些小东西,在山野林子里闷了这样久,也想趁着花朝节出来逛逛。” 洛娇娇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只是转了个身向热闹的市集里走去。 宋砚眼眸中闪过几分复杂的情绪,他不紧不慢地跟在洛娇娇的身后,她亦如寻常一样,时而找个小摊里买点酥糕,时而去肉铺子里买了些卤肉吃。 她似乎毫不关心刚才小胖子的话,亦或者说,她从来没有在意过自己。 不知道过了多久,洛娇娇手里满是买来吃的小食,宋砚的手里也提了不少,她嘴里咬着一颗糖葫芦,转头冲他甜甜一笑: “谢啦,改日待宋公子大婚,公主府必有重礼相送。” 他沉默不语,深沉的眸子直直地望向洛娇娇,温润如玉的手拂过洛娇娇的发梢,最终缓缓说出: “你难道不好奇……” “我早已知晓。” 洛娇娇不以为意,在他还未说完这句话时,她便打断了这场发言,她微微一笑,澄澈的眼眸盛满秋水涟涟,声音轻灵: “宋公子,你为何不仔细看看,站在你面前的是什么人。” 她声音一顿,慢条斯理地继续说着:“你应当也知道,那些朝臣畏我怕我,他们每一个人,都恨不得亲手杀了我,而无能为力。 那些话本子把我描绘成一个不谙世事,只晓得胡作非为的愚蠢恶毒的九公主,可他们难道忘了吗?” 洛娇娇轻笑一声:“本公主对抗过权臣,斩过乱臣,亲眼见证了太子更替,先帝亲自授予本公主代监的权力。 这样的九公主,他们怎能不怕。” 怕不怕也没有什么事情了,这个传闻中恶毒娇纵,权倾一时的九公主,也快不复存在了。 洛娇娇把目光转向宋砚,她的眼神平淡如水,轻声问着: “宋公子,你怕我吗?” 宋砚摇摇头,声音轻缓而温柔,话语之间坚定不已:“娇娇儿,你只管走自己的路。 无论对错,背后我都会为你担着。” 洛娇娇微一怔,她费解地看着宋砚,这句话太过耳熟,总让她误以为是自己的师兄在跟自己说着这样的话。 她沉寂了几秒,缓缓说道:“宋公子,你练兵与否,我都不会过问,也不会去管。 我恳请你,不要把刀剑对准自己国家的子民,否则,我不会去顾及你我之情,必会与你刀剑相对。” 宋砚失笑:“你就这般不信我?” 洛娇娇笑着摇头:“不是不信,是这场赌局的代价太高,我不敢信。” “娇娇儿,你是一位好公主。” “名声于我而言,并不是很重要,外人所定义的好坏于我也无所谓了。” “所以娇娇儿,我是外人吗?” “是。”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连洛娇娇都有点感叹自己的狠心,单就这一句话就足以杀他个片甲不留,他面色瞬间变得苍白,那一刹那间,世上万千光华,竟是于此失去了色彩。 他没有继续沉默,而是挣扎着于泥潭中发出最后的求救,纵使这句求救会把他摔进深渊之中,他也在所不惜: “娇娇儿,倘若是容鸩……” 话还没有说完,洛娇娇奇怪地看着他:“为什么要提起容鸩?” 这句话落下,他再无抵抗之力,是啊,他哪有资格提起容鸩。 洛娇娇也没再狠心继续打压下去,而是轻声说着:“宋府家大业大,那怡红院以及这条街上诸多酒馆和食肆,都是宋府的宅下?” 她浅浅笑道:“这么看来,宋公子可是安国的首富。” 宋砚勉强淡笑道:“家财万贯又如何,娇娇儿,倘若我说,这一切都是为你而备的呢? 军权,万金,这些统统是你的。” 这一次,他也没有再继续隐瞒:“娇娇儿,我向来不是清高致远之人,我也有着野心。” 他的野心,也只因你而生。 “在失明的十几年里,我从来没有荒废过一日,我没有选择去朝堂之上与文官相交,而是选择外出征民兵,后来才开始经商,把我的势力逐渐往安国蔓延。 娇娇儿,我未曾见过你的夫婿,可我能够感觉到,他绝不会是一个温良之人,以后的时间里,他很难让人置信他是否对你还是向从前那般温存。” 明里暗里,说的都是容鸩不是什么好东西。 洛娇娇心中感叹:哇,猜得真准。 不过她还是静静地看着他:“所以呢?” “虎符,存银,只要你需要,宋府将会奉出一切。” 洛娇娇轻笑:“这并不值得。 宋砚,我愿你之后能够在安国朝堂之中能够有属于自己的一番作为,除此之外,我再无其他。” 说完这句话后,她转身想要离开,又忽然想起什么: “今日能够出府游玩,还要多谢你,我的时间不多,在这一小段日子里我想玩得开心,宋公子,我曾经也说过,那位苏姑娘对你确实是真心无疑。 倘若不喜她,你也该给她一个交代,不必让她痴痴抱着幻想,苦守一生。” 洛娇娇说完最后这句话后,头也不回地朝着集市里面走去,小光球飘在她的身边,说着: “宿主这样……会不会太绝情了点?” 洛娇娇莫名其妙地看着它:“我对他本来就没有情,何来绝情一说。” 小光球看了一眼数值,又默默跟洛娇娇问道: “宿主,你想好了吗?真的要放弃九公主这个身份?” “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白日的花朝节无甚乐趣,倒是怡红院那边热闹非常,洛娇娇顺着人潮,看了一出花魁的选拔,随后乐悠悠地迈向旁边的酒楼,点了一桌山珍海味,大快朵颐起来。 酒楼里的菜再好,也抵不过公主府里的宫廷佳肴,洛娇娇也没有嫌弃,吃饱喝足后,才打算沿着正路回府。 她也不必在意什么圣旨,就顺着正门从那群侍卫震惊的目光里大摇大摆地走进府里。 落春在府中焦急等了很久,看到洛娇娇安全无恙地回来后,责备了几句。 洛娇娇看着她忙来忙去的身影,撑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坐在榻上,看了很久,才忽然轻声开口: “落春姨啊,你待我又何必这般好……” 落春收拾完洛娇娇桌上的残局,笑着说:“奴婢侍候主子,本就是天经地义。” 洛娇娇哦了一声,她又轻声说着: “落春,朝廷女官的位子,陛下一直给你留着,位居三品,掌管着皇帝后宫内的选秀嫔妃之事,若有了皇后,你将协助皇后管理后宫及内务府的一切事理。” 她的眼睛明亮而清澈,微笑着继续说道: “如今你早已被剥去奴籍,成为本朝女官,三品的位子,无论洛辞娶的是哪家千金,皆要敬你三分。 只可惜,跟我之后,你的名声也不会太好听。” 落春停下了自己的动作,她蹙着眉,一字一句地对洛娇娇说着: “奴婢生来就是要侍奉仁贤皇后的,如今皇后故去,奴婢也只侍奉殿下一人,绝不会俯身于他人。” 洛娇娇笑着问道:“哪怕是陛下?” “唯有殿下一人。” 花朝节过后,宫内不知何时起传出齐州总督意图谋反之事,天象阴霾,宫人皆行色匆匆,不敢止步于此。 新帝早朝也未上,于御书房中召集群臣商讨此事,洛娇娇踩着门槛进去的时候,那些大臣皆投来厌恶的目光,甚至还有人请于新帝: “陛下,朝廷重地,不可令妇人来此啊。” 洛辞阴沉着脸,没有说话,而是让太监把房门带上,对洛娇娇说着: “皇姐,你不该来此,公主府的禁令还未解除,你这是抗旨!” 洛娇娇轻笑一声:“陛下,但凡本公主想出来,不管什么都是拦不住的。” 李太傅皱着眉怒斥:“九公主,你藐视圣旨!” 洛娇娇啧啧一声:“洛辞,好歹是你我姐弟之间最后一次相见,你就不能让我听点好的?” 洛辞气得把桌上的那些谏言甩落一地,他怒斥: “安国的龙气未断,何须让你来拿命换朝廷的安稳! 朕还没死,洛娇娇,朕告诉你,父皇所跟你说的那些话,你权当白话一则,不过是三两乱臣贼子,朕必杀之!” 洛娇娇反问:“这么说来,本公主也算的是乱臣中的一位,不若陛下就趁现在,将本公主斩于龙殿之中?” 她从容地从袖中拿出一卷明黄色的卷轴,厉声喝道: “先帝遗旨于此,尔等还不跪下!” 洛辞惨白着脸,他喃喃道:“不行……洛娇娇,你不能这么做。” 他还是跪了下去,洛辞根本没有想到,先皇会给洛娇娇留下这样的绝路。 洛娇娇最后温和地看了一眼,旁边的群臣无论先前的脸色有多差,此刻面对先帝的遗旨,也不得不跪下来。 她面色从容而平静,一字一句地念着命自己赴死的圣令。 第86章 争锋 “凡有逆反之臣,令九公主亲自杀之,无论如何,勿损百姓一发一毫。 一切事宜皆由九公主所决,其生死无言,望自了之。” 洛娇娇合上圣旨:“起来。” 那些跪在地上的大臣缓缓站起来,老谋深算的眼睛里头一次露出震惊的神色,他们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才恍然发现,她早已穿好朝服,戴好冠冕。 凤首珠帘遮面,一袭红衣倾城华贵,外衣上锦绣密缝着祥云仙鹤,绯红色鲛纱韶光流转,她未施粉黛却又美艳至极,凤眸微挑,镶红金丝凤钗下流苏垂落,从远望去,她好似仙人临此,走近看去,妖艳张扬的美感足以迷惑万千。 他们大抵是头一次见洛娇娇盛装来此,以往的她对自己的打扮并不怎么在意,毕竟自己长得本就很美,随便套两件就足以名动京城。 她声音冷艳,完全没有之前的平静: “现齐总督已率私兵进步于宫外,左户御史与右部侍郎也紧随其后,臣恳请陛下,赐臣死旨。” 洛辞身子都在颤抖:“有机会的……皇姐,朕还有你先前给的虎符,那三万兵将可任由朕调遣……” 洛娇娇抬眸冷冷地看着他:“那三万兵将都守于城外,快马加鞭也无法解决这般燃眉之急! 听我的,阿辞,让我一个人来面对。” 大臣相视无言,他们佝偻着身子,皆俯下身躯,不敢直视眼前的女人。 他们听到了帝王在掩面哭泣,而这个先前自己恶言相对的九公主此时却是唯一一个站出来主持大局的人。 最该被安慰的人现在却压低声音,温柔地安慰着洛辞: “阿辞,没关系的,你没听到遗旨的后句吗? 其生死无言,望自了之,我的命并不重要。” “重要!”洛辞猛地抬起头来,他眼眶中满是泪水,他声音哽咽:“洛娇娇,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他把头埋下去:“我搞不懂……父皇明明那么爱着仁贤皇后,又是那么疼爱你,他怎么会……怎么会……” 洛娇娇不以为意,轻声说着:“他对于母后的爱的确不假,不过那也仅限于仁贤皇后,你要知道,他是一名帝王。” 当皇帝的代价总是这般冷血无情,自然,仁爱的皇帝也不在少数,很可惜原主的父皇偏偏是前一位,在原着里也曾非常隐晦地描写过,这个受着万千宠爱的九公主,不过是他的一枚棋子罢了。 更可惜的是,还没等这个远大的计谋实现,祁阳就率人打进了宫殿,斩杀了原先的太子,自立为王。 而原主,也被困于萧国的冷宫里,疯癫痛苦而死。 太监扯着尖细的嗓子从外面喊道:“齐总督、左户御史、右侍郎求见!” 洛娇娇放开了洛辞的手,冷冷地瞥了一眼那群候着的群臣: “你们是先帝的近臣,对于朝廷忠心耿耿,本公主同先帝都是知道的,你们姑且记住了, 今日陛下病重,现于养心殿静心疗养,至于外面传言,陛下一概不知,凡胆敢擅闯皇殿者,无论官居几品,斩而后奏!” 他们站在一侧,头一次低下头,恭敬地对洛娇娇齐声喊道: “谨遵殿下指令!” 齐总督并没有带领私兵入宫,他心里还有疑虑与恐惧,毕竟只不过宫人太监的碎言碎语,倘若带兵闯入而陛下浑然不知,那么他犯的,即是谋逆的大罪,即便他成功杀了这个毛都没长齐的新帝,远征塞外的骠骑将军蒋鸣也绝不会放过他。 他虽惦记龙椅,也不会白白犯傻失去民心。 炙热的太阳如毒鞭一样甩在他的脸上,他阴沉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殿门,身旁的侍卫手里紧握着刀,只待他一声令下,守在宫门外的私兵会一声应下,踏破这座皇城。 洛娇娇走出殿门的时候,明媚的阳光透过浮云几片照在她的脸上,她微眯着眼,看了湛蓝的天空很久。 这是难得的好天气,阳光明媚,微凉的春风吹过,带着百花绽放的香气,沁人心脾。 齐总督没有想到会是洛娇娇一人出来,她长得美艳动人,一袭盛装夺目,红衣凌然,竟比太阳还要耀眼。 半帘金珠遮面,她嫣然笑道:“本公主当是谁,竟敢扰了御书房的清静,原来是齐总督,那便不奇怪了。 齐总督饱读诗书,擅学经道,论理来说,该是这御书房装不下您这尊大佛才对。” 他深深地看了洛娇娇一眼,探究地问道:“九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齐总督来得不巧了,陛下如今病于皇榻之上,不得任何人打扰接近。” 她步履缓慢,走到男人的面前,红唇微勾: “宫里的那些狗奴才嘴碎,本公主在府内也听闻了不少,他们不识文墨,听风是雨,本公主已将那些传谣的奴才都押进了天牢,难道总督大人也信那几个奴才说的话?” 他总算收回探究的目光,冷哼一声:“自古以来总会有几个宦官妄想掺与国事,臣自不会让此等事情发生。” 洛娇娇看了一眼他身后紧紧随着的两位大臣,微笑地看着他们: “再过些日子,待陛下病好之后,宫内将会举行一场宫宴,若无什么要紧事,各位大臣到那时再面见陛下又有何不可,以免让尚在病榻上的陛下在染了什么病气,那可是杀头的罪过。” 这算是给了他们一个台阶下,他们轻蔑地看了洛娇娇一眼,从始至终,他们都未曾给洛娇娇一个好脸色,冷哼一声,他们又拂袖离开。 就在齐总督走了一段路后,他突然听见洛娇娇在他身后轻声喊了一句: “总督大人,您难道真的以为,这天下惟有你一人觊觎那座龙椅吗?” 他猛地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洛娇娇,她面上的珠帘被微风轻轻吹动,她似笑非笑地最后说了一句: “本公主虽是愚妇一位,可是大人,你猜最后的战争,会是谁输谁赢?” 这位总督大人对她的话似乎不以为意,他嘲讽地说着:“光凭九公主此番话语,臣便有资格将你立即斩杀。” 她也不急,只是淡淡地吐出几个字:“本公主乃皇室血脉,总督大人千万要记好本公主的性子。 本公主急躁愚蠢,对于此事,向来都是见不惯旁的人行至本公主的前头。 所以啊,本公主现在有点等不及了呢。” 也算是善意的提醒,洛娇娇也没打算直接杀了他们,这场棋局下来下去,死棋只有一个人,那个人便是自己。 洛娇娇突然感觉有几分好笑,在这一过程中来,一直都是自己在鼎力相助,结果到头来,是自己被困棋局之中,不得挣扎。 所幸原主之前做的糊涂事也算出了名的,他们对于这个恶毒蛮横的九公主一言一语都满不在乎,甚至还不屑一顾,只当成小孩子的话语。 洛娇娇看着他们逐渐向宫门走远,身后的大门也被人推开,洛辞着急忙慌地朝自己奔来,一点皇帝的架子都没有,上下打量着洛娇娇,心急地问道: “他们没有把你怎么样?” 洛娇娇垂眸,认真地分析:“他们所带私兵不多,但也不容小觑,待我步入城墙,亲自把为首的逆贼射杀,还请陛下赐我死罪,权当我是一位祸乱朝纲的妖女,涉嫌谋杀臣子的罪过。 我会将其引至南山之上,届时骠骑将军的兵马也会赶来,外加上御前侍卫,足以平息这场祸乱。 朝堂之上他们几人的友臣不在少数,还请陛下将一切罪过推至我的身上,待陛下根基安稳之后,再为九公主平冤。” 洛辞直直地盯着她:“洛娇娇,你要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洛娇娇笑了起来:“就依我现在的名声,他们之后的骂言又不会太过难听。” 跟在后面的那群文臣听到这话后,羞愧地低着头,不敢出声扰乱此刻的安宁。 她安静了几秒,随后轻声问道:“洛辞,你信我吗?” “皇姐,我只信你。” “对于我,你可以完全放心,一般来说,我是死不了的,所以在这之后的事情,你也不必为我去跟那群老古董争辩什么。” 不过如果有二般情况,她也就不知道了。 洛娇娇摸了摸他的头:“乖,以后说不定我会来看你的。” 至于用什么身份,她可就不知道了。 高耸的城墙直入云烟,她向下瞥去,只觉得晕眩阵阵,墙下的人影如黑点一般,根本瞧不清面容,狂风呼呼吹过,她手里的弓都在不停作筝。 要等的人还没出现,索性她直接跟旁边的守卫唠起嗑来,她从空间里掏出来几把南瓜子,很好心地给他们每个人都分了一点,又从空间里找出一壶热茶来,将就着席地而坐。 面对那群守卫瞠目结舌的神情,洛娇娇边磕着南瓜子,边平静地说道: “惊讶什么,他们不都说了嘛,本公主是妖女,这不,妖女来给你们施法了。” 他们当然不知道洛娇娇的计划,彼此看了一眼,也没敢制止这个九公主胡作非为的性子。 洛娇娇把玩着手里的弓箭,向他们淡淡解释道: “先帝有令,让本公主来此射杀逆臣贼子,待会儿本公主出头之后,你们能趴下就趴下,这事便扯不到你们身上。” 说完这句话后,洛娇娇觉得信服力还是不太够,索性直接把那个揉成一团,皱巴巴的遗旨给拿了出来,扔给了他们。 他们看到这团明黄色的东西,下意识地叩跪在地,不敢抬头。 ……洛娇娇觉得自己应该是跟他们说不上什么话了。 她最后安安静静地吃完自己带的东西,随后提着弓箭走到城墙处,这还是她第一次攀登城墙,从高处俯瞰,能够看到壮丽山景,也能看到百姓和乐。 不远处的街道上熙熙攘攘着,张灯结彩,地面上还有着昨夜里花朝节留下的残迹,洛娇娇心疼地想,他们谋反也太不会挑日子了,若不然临死之前,她还能用着九公主的身份好好地过一场花朝节。 她看到那三俩红色人影沿正道走过,洛娇娇撑起弓箭,烈风呼啸,珠帘也被吹得作响,洛娇娇半眯着眼睛,锋利的羽箭正在弦上,身后的那群人依旧跪在那里,先帝的遗旨就在他们跟前,他们根本不敢乱动,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了九公主一眼。 只见她的珠帘被吹落,野风吹过她的裙裳,清冽澄澈的眼眸里决绝而冷静,白皙如玉的手紧握着沉重的弓箭,一袭红衣倾城美艳,如今却只落得凄凉几分。 只听“嗖”得一声,他们听到羽箭割破风声,百尺高的城墙下竟然传来一声惨叫,洛娇娇冷眼看着这一切,他们慌乱成一团,很快,有人发现城墙之上,那抹明艳的身影。 洛娇娇嗤笑一声,不是很尽心地把那把弓箭直接从城墙之上扔了下去,对后面的士兵轻飘飘落下一句话: “方才羽箭从他的腹部穿过,保证他受到了重创但不会死,你们如若能够见到陛下,还请让他去公主府中拿药方,务必把他的性命给治好。” 玩归玩,闹归闹,洛娇娇可不想让自己的手沾上人命。 暗门那边公主府遣来的马车已经候了很久,还是上次去见乔声时,那个憨厚的马夫。 他面色庄重,洛娇娇发现他的衣物格外得新,她笑着打趣道: “别搞得就跟送最后一程一样,你对本公主这般忠心耿耿,本公主又怎会舍得让你们一同赴死。” 在此之前,公主府近百号下人,该打点的她都已经差不多准备好了,她的死亡将会毫无声息,不会影响任何一个人。 先帝赏赐的汗血宝马速度果真跑得飞快,马夫也拼了命地挥舞着鞭子,后面的人紧追不舍,洛娇娇坐在角落里,饶有兴致地喝着茶,期间还观赏了几支羽箭就这么从她背后的木窗穿过。 等临到山脚之下,她在马车上留下了自己身上所有的银两与书信,叮嘱着马夫要好好善待自己家人,这也算的上她用九公主的名义,下达的最后一道指令。 第87章 新身份 她曾经多次踩点这座高山,早就定好了殉难的位子,悬崖之下是湍急的河流,野风四起,锋利的石块割破了她的裙裳,前半步的悬空感让人望而却步,她低眸俯瞰,对着险要地势毫不在意。 小光球飘在一旁,也跟着洛娇娇看了一眼崖底下浩浩汤汤的河流,啧啧两声: “宿主,如果你就这么直着跳下去,过不了几秒钟,本系统就能一下子收获很多宿主了。” 它说话还挺委婉,洛娇娇嫌弃地看了它一眼,有些后悔道: “早知道我来这个世界的第一件事情,就该给你找个实体。” 这样她就能一脚把它踢下去,先让它试试水。 小光球摇了摇身子,信誓旦旦地对洛娇娇说着:“宿主你放心,本系统会把宿主下坠的速度调节到最慢,这样就不会有什么闪失了。” 洛娇娇幽幽地瞥了它一眼,深感这可能是小光球这辈子以来做过最有用的事了。 身后兵甲声此起彼伏响起,高山险峻,他们不得骑马闯入,只能耗费军力进行搜山,到最后才寻到了这处山崖处,洛娇娇转过身,她大半个身子都已悬在崖边,冷冷的山风从崖底盘旋而来,吹过她的衣衫,拂乱她的发梢。 来的人很多,他们的弓已拉开,纷纷对准了先前这个高高在上的九公主,她穿着金玉绫罗,面对冷刃利箭,她不仅没有丝毫惧意,她站在高处,唇角勾出一抹讽刺的笑意,睥睨的眼神如同看着一群蝼蚁。 他们被这道眼神激怒,纷纷抽剑朝她逼近,其中有人怒喝: “洛娇娇,你谋杀忠臣,作乱朝廷,危害百姓,如今你还想逃到哪里去!” 洛娇娇嗤笑一声,她的笑声很轻,安然地纠正了他们的错句: “他还没死,不是吗?” 他们脸色铁青,洛娇娇知道,他们是不敢轻举妄动的,自己的身份还在,他们身份低微,不管洛娇娇犯了多大的罪过,都必须要活着到天子脚下认罪,贬为平民,才能够依着天朝律法,将她处决。 若不然,他们犯的可是谋杀皇室的罪过。 在寂静中,谁都没有率先说话,看着他们逐渐逼近的脚步,洛娇娇抬头最后看了一眼天空,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山崖处险石搁置,她半悬于崖边,如梦似幻,轻抬手试图抓住最后的那片光芒,到最后也不过是扑了一场空。 “本公主这一生,孽事做的已经够多了,祸乱百姓,此罪我认。” 她解下自己的衣扣,血红色的朝衣尊贵无比,被她随手扔于崖下,只剩一件单薄的里衣,金银宝珠镶嵌的冠饰她轻轻摘下,洛娇娇最后低下头,看了一眼这尊冠冕: “即是如此,我自会剥去公主之身,沦为罪臣。 只不过,至于那谋杀忠臣,祸乱朝政之事,我至死不认。” 洛娇娇最后向他们莞尔一笑:“真可惜,恐怕你们对其忠心耿耿的主子,过不了多久就会到地下陪我。” 云里雾里,她没有挑明关系,云霞般晕丽的霓裳飘落在湍急的河水里被吞没卷走,远方好像传来乐声,在这山野之间格外诡异,薄雾浓起,她微笑着闭上眼向后仰去,了却了所有牵挂,抛下了所有的身份,好似婴孩重新回到母亲的怀抱。 下坠的速度很慢,她被水淹没的时候,冰凉的窒息感握住她的喉咙,小光球柔和的白光及时照起,她陷入一片黑暗之中,温和的暖意烤着她的身子。 “哎哎哎,盛师兄,不带这么玩的,你都赢三把了!” 一道乖软的声音传到洛娇娇的耳边,带着几分埋怨,洛娇娇皱皱眉,随后疲惫得继续睡去。 “呵,胡师妹你要愿赌服输,来来来,这次该轮到你在师祖的脸上作笔了。” 洛娇娇总感觉十分不对劲,于是她很机灵地睁开眼,白软乖巧的少女闷闷不乐地提着一支画笔朝自己走过来,见到她醒来之后,尖叫一声,忙往后退了几步, 扯着还在那儿叼着草打牌的男人,断断续续地说着: “师……师祖……师祖她……” 男人很不耐烦地打断小丫头的话:“别想耍赖,你看你华师姐,脸都成黑的了,这不还在跟你师兄继续比嘛。” 洛娇娇捂住了那个小丫头惊恐的嘴,她好奇地凑过去看了一眼牌局,他们打的叶子牌洛娇娇并不是很懂,于是在一边幽幽地说了一句: “好玩吗?” 这一天,洛娇娇一直都在思考着一件事,她总认为自己跳了个崖后非但没有获得故事里那些男女主捡到的稀世珍宝,反而被强行绑架到某座不知名的道观里,被迫当着这家隐世神医的师祖。 而且她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摔下悬崖的过程里毁容了,否则眼前这个人见到自己醒来的模样非但没觉得惊喜,反而惊叫了一整日。 洛娇娇嫌他烦,直接随手抽了张布塞他嘴里,恶毒地威胁他:“再叫我就让你永远也出不了声。” 这个缘分实在来得很孽,最初的起因就是洛娇娇吃饱了没事干,在上京到处乱逛的时候,刚好碰到一个老头搁那儿哄骗老太太买他的长寿丹药,吹嘘得把老太太都乐上了天。 洛娇娇头一次遇到了有人见了自己不害怕,她好心地纠正了那老头药方里的一处错误,谁知道他激动得非得要给洛娇娇磕一个,说是一眼就看出来洛娇娇骨骼惊奇,是个好苗子。 于是他强行想要拉着洛娇娇的手,让她随着自己上山,当医门欠缺已久的师祖。 洛娇娇很谦虚的收下这个江湖骗子的夸赞,并默默报了衙门。 谁能想到这个看起来就跟江湖骗子的老头还真是那个隐世不出的神医,此次下山纯粹是因为医馆实在没有钱了,才勉强下山来坑点。 洛娇娇更不想不到,自己最后能依靠的,还得是这个老头。 她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到铜镜前看一下自己到底有没有毁容,看到自己的第一眼,洛娇娇头一次产生了想要杀人的心思。 白皙的脸上密密麻麻地全都是被笔墨作画的痕迹,这几个蠢才不知道在自己房中打叶子牌打了多久,他们瑟瑟地相互抱团,相互推搡了一下,最后还是盛江站了出来,抖着身子递给洛娇娇一张纸: “师……师祖,这是您先前嘱咐过的事情,师父都已经给您打点好了。” 洛娇娇瞥了几眼,目光落到一处滞了下来,她安静了一会儿,试探性地问了句: “你师父,给我起的名字,是藤娇?” 旁边那个小丫头艳羡地看着洛娇娇: “是啊,这可是师父起过最好的名字了。” 洛娇娇深觉此事不对,她又问了一句: “你们叫什么?” “回师祖,弟子叫盛江,这位是华椒,这边看着像个小孩子的小师妹是胡姣……” “……你师父……是五香门的?” 胡姣疑惑地说了句:“不对,师父不是五香门的…… 不过我们还有一个大师兄,叫庖焦,现已下山游历去了。” 不仅是他们的师兄,就连那个拐自己回来的老头,又不知去哪讨酒喝去了,小光球还没从给自己缓冲的力量里歇过来,洛娇娇搁这野山里头顿感无聊,索性直接跟他们一起玩叶子牌。 起初他们还畏惧着洛娇娇的身份,不敢用真实的实力跟自己对打,处处谦让着,打到后来,这群本来还谦谦君子的调味料现出了原型,尤其是胡姣,她越打越激动,白软的小脸通红一片,焦急地盯着洛娇娇手里的叶子牌: “哎呦,藤娇姐姐你可不能这么出啊!” 洛娇娇敷衍的摆摆手:“放心,我靠的是运气,不是技术。” 打着打着,洛娇娇也了解了不少的事情,譬如洛娇娇一睡就睡了五天,所以他们才有那个胆子以洛娇娇的脸为赌注来比赛。 还有那萧国的先帝,听闻他闻丧心病狂地看上了自己疼爱的三公主的美貌,非逼着自己的女儿来为自己侍寝,而那三公主本就患着疯病,如今这么折腾,当然可以受不了,直接拿着簪子把她的父王刺死在床榻上。 小光球拖着黯淡的球体,飘在洛娇娇身边深表怀疑: “宿主,本系统怀疑这件事绝对是反派干的。” 洛娇娇抽到了一张相当不错的牌,喜笑颜开地拍在桌子上:“来来来,把我刚才输掉的碎金都给我原封不动拿过来!” 随后很是随心地丢给小光球一句话:“不用怀疑,这事只有他能干的出来。” 既不脏了他的手,还维护了他的名声。 如今的萧国可堪是一团乱麻,还好新帝率军把那些乱臣贼子尽数剿灭,平定大局,于乱世中登位,平了冤案错案,深得百姓喜欢。 令人惊异的是,这位新帝登基的第一件事既不是准备自己的登基大典,也不是准备选秀之事,以联姻的方式来稳固自己的政权。 而是举国之力,去搜寻通缉安国一个罪女,听闻那罪女犯了十恶不赦之事,足以让她堕九层地狱。 洛娇娇听完胡姣神神叨叨的叙述,淡定地饮了一杯茶: “嗯,那女的确实可恨。” 这么一来,洛娇娇更不愿意下山了,就算小光球舔着个脸求她,她也只是淡淡地反驳: “不要着急,我要是就这么凑到他跟前,那纯粹是找死。” 她不记得在这山林子里待了多久,在这段日子里她跟几个活宝玩得相当愉悦,到最后,华椒神秘莫测地跟自己透露了一件秘密: “藤娇,你知道吗?在你之前,我们已经有三位师祖了。” 她悲哀地同自己说着:“不知我们医观招惹了什么神仙,每个师祖死得都格外凄惨,师父不信邪,到处在山脚下逮人就称他骨骼惊奇,非要把他拉进医观里当牌面,好破除这个传言。” 洛娇娇同样也觉得悲哀,她伤心极了,又默默掏出自己的小本子记了一道。 得,她原以为那胖老头是真的在夸自己,感情原来自己是唯一一个上当受骗的。 后来每在夜里得空的时候,她便照着医书细心补写了一些药材与治疗方案,第二日再去教授给那三个活宝。 她也很争气,成功活的比前三位师祖久很多,三年的时间足以改变一切,在这三年里她的叶子牌技术越发精湛,小光球也总算从那场对它而言堪称浩劫的重创里休养过来。 闪亮的光芒重新出现在小光球的身上,外加上洛娇娇一次又一次地更改系统权限,才很勉强地升级了它的等级。 三年里她没有下过山,而是专心静养,在书房里提笔写着纸书,山下的一切消息都是通过盛江带过来的。 听闻那萧国似乎已经放弃了对那罪女的通缉,在新帝的统治下,萧国国力愈发强盛,吞并了其他几个国家,奇怪的是,这样强盛的国家从未对身旁的安国出过一兵一将,甚至在安国边境受扰时,还会出兵援助。 安国的皇帝仁德义至,他为那死去三年的九公主平了冤屈,后人才知自己唾骂三年的恶人竟会是那场乱局之中的定局人,深表痛惜。 小光球很惊讶地发现,洛娇娇的恶毒值已经在这三年里爆满隐去,现如今只有剩下的主角值还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向上爬着。 隐了三年,那个下山喝酒的老头总算想起来他还有个穷得叮当响的医观,他提着酒壶,通红的脸笑得跟弥勒佛一般,他看着洛娇娇的第一眼,差点给自己跪下: “师父您来了啊!” 洛娇娇也差点给他跪下,夭寿啦,被这老头一跪,她命起码得短三年。 老头这次回来也不仅仅是回来看看自己的好徒弟饿死了没有,而是交给了他们一个艰巨的任务: “听闻那萧国正是盛世天下,那里随便一个百姓都富的流油,好徒儿们,老身命不久矣啊,临死之前就想尝尝那价值千金的玉液琼浆……” 废话说了一堆,洛娇娇不动声色地给他把了个脉,断定: 这老头估计活的比谁都久。 第88章 去见容鸩 他打了个酒嗝,通红的脸半眯缝着眼看了洛娇娇半晌,这个老顽童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脑袋,犹犹豫豫道: “那……那个……” “不必多言,我自会陪她们下山。” 洛娇娇果断的话语让老头有点愣,甚至有点不敢相信,他掏了掏耳朵,自我怀疑地问了一句: “师祖,老朽可是听错了?” 她还是不适应自己的称谓,也不习惯他们唤自己藤娇,微蹙眉,淡淡地跟老头说道:“如今我也已经把自己所知晓的一切文理药识与药材辨别都悉数教给了她们。 此次下山,我大概不会再回来继续担任这师祖一职,这三年来多谢你们的照顾。” 胡姣有点不舍,她拉着洛娇娇的手: “姐姐……你真的要走?” 洛娇娇摸了摸她的头,欣慰地说着:“再不走,你姐我就在这山林子成蘑菇了。” 三年没有下过山,外面的喧闹已经让她有些恍然,外面的车夫哼着乡曲,载她们向远方驶去,车厢中拥挤不堪,胡姣被挤在角落里,紧紧地拽着洛娇娇的衣袖,可怜巴巴地对洛娇娇说道: “娇姐姐,我好饿。” 早上他们走得匆忙,总不过带了几个烙饼,洛娇娇安慰地拍拍她的手: “没事,我也饿。” ……胡姣默默地把手抽回来,警惕地看了一眼笑眯眯的洛娇娇,还是决定靠在角落里比较安全点。 车夫把马车停到一个荒废已久的大宅旁,就驾车远去了,飞扬的尘土扑面而来,所幸洛娇娇脸上蒙着面纱,反倒身旁的盛江咳得不行,伸手拍了拍身子,活动了下酸痛的筋骨,直接坐在树荫底下: “太难受了,小爷还从没坐过这么颠的马车。” 胡姣鄙夷地瞥了他一眼,随后热络地挽起洛娇娇的手,兴冲冲地说着:“好姐姐,陪我去挑两件衣裳,今夜皇宫夜宴,我们得好好打扮一下。” 洛娇娇停了一下:“皇宫?” 胡姣有些惊讶地反问道:“姐姐你不知道吗?师父这些年来除了偶尔下山去救一些灾荒与瘟疫,就一直在皇宫中为先帝炼制仙丹。” 她想到了什么,啧啧两声叹息道:“先帝太过信任我师父了,论说师父治病救人样样在行,可唯独炼仙丹这事,师父是真的没有接触过。 正好师父那段日子缺酒钱,就随着自己性子糊弄他。” “他不怕被先帝察觉?” 胡姣嘻嘻一笑:“怕什么,死一个我们就跑一个,天下如此之大,世人从未寻到过我们医馆的痕迹。” 洛娇娇想起那座险峻的高山,也同意了她的这句话。 就那高度,确实没人能够想到那上面还住着仨活宝以及常年下山坑骗的嗜酒老头。 “这么说来,新帝你们可曾见过?” 胡姣摇了摇头:“不曾,自先帝逝去后,师父就不愿与皇宫之人打交道了,毕竟跑也跑累了,而且他们动不动就要砍人家脑袋,师父老了,受不了刺激了。 不过前段日子,一直随在先帝身边的老奴才来寻过盛江,要他去给一位姑娘疗病,师兄想了想,还是去了,反正只要不是什么炼丹之事,我们样样在行。” 洛娇娇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那个姑娘叫什么?” 胡姣想起来盛江自皇宫回来气呼呼的场景,不免噗嗤笑了起来,把洛娇娇拉到角落里: “好姐姐,你知道吗,当时那个老太监把那个姑娘的病情天花乱坠地说了一番,搞得就跟师兄若不立刻随他下山,那姑娘立马就不行了一般。 吓得师兄连午膳都不曾用过,师兄回来后,说那个姑娘的确长得十分美丽动人,楚楚可怜,当然,师兄还说她自然比不上我们师祖这般美艳。 看她那副虚弱的样子,还执意不愿让师兄给她诊脉,没有办法,师兄只能悬丝诊脉,结果那姑娘十分强健,甚至比常人还要康健,就是看起来比较可怜而已。” 胡姣记起了她的名字:“那位姑娘姓苏,单一个筝字,她是当朝丞相嫡女,不知为何留在宫中,新帝也未曾给过她什么名分,自她入宫之后,陛下也没有见过她,就这么把他一个人留在后宫里。 要我来说啊,那姑娘根本就是患了心病,倘若让我一人孤零零地在那深宫院墙里待着,姣儿也会疯呢。 姐姐你说她身份那般尊贵,又何必陷入如此境地呢。” 洛娇娇轻笑一声:“她还需感谢她的父亲身份尊贵,陛下一时没有对他动手。” 她知道容鸩的狠心,不免有些心疼那个姑娘。 她突然想起什么,不舍地拉着洛娇娇的手: “师祖,这场宫宴你也会去吗?虽说陛下不近女色,不过姐姐长得这般美艳,他万一再动一见钟情了,那该如何是好。 姐姐一旦踏入了后宫之中,我们大抵是很难见到姐姐了。” 洛娇娇若有所思地慢慢说道:“去啊,为何不去?” 随后她又安慰地拍拍她的头,捏了一下她柔软的小脸,笑盈盈地说着:“放心,等见了面,他估计想的是该怎么杀了我。” 对于容鸩现在对自己的恨意,洛娇娇想都不敢想。 自己骗了他一次又一次,又躲了他将近三年,就容鸩那阴狠的性格,估计想了千百遍种折磨自己的方法。 小光球显然反对她的想法,它飘在很远的一边,默默地想着。 按着反派的性格,在这三年里,他绝对想出了该怎么让洛娇娇永远留在自己身边的方法。 萧国的强盛已经到了洛娇娇都不敢想象的地步,路过百姓皆穿锦戴金,漫长大街之上竟无一人乞讨,也无一人布衣。 这里民风开放了许多,有很多锦衣绣罗的小姐也踏出了宅门,悠闲地陪着自己的好友在簪子铺上挑选饰物。 洛娇娇蒙着一层白纱,只露出了美眸连绵,胡姣与华椒先行去那些布匹店中挑选衣物,洛娇娇则是逛在街道上选着自己心仪的糕点小吃。 在来往的行人中,她偶尔还能听见路人对于容鸩的赞美,相对于百姓对于容鸩的爱戴,那些大臣可不这么认同。 听闻在新帝登基的那段日子里,不少老臣都惦记上龙椅身后那个尊贵的凤位,尤其是以苏丞相为代表的文臣,他们纷纷上呈,要求容鸩立后选妃。 他们洋洋自得地认为,这位新帝也不过是一个年轻人,哪能跟久经风霜的臣子相比,尤其在刚登基的这段日子里,他是绝对不会与这群拥护他的大臣反目成仇。 但他们也忘了,自己面对的不是什么顺位的太子,而是一个饱受折磨与痛苦,内心阴暗凶狠的逆位质子。 他亲手斩杀了尚在床榻上的皇太子,又把那个将近疯癫的三公主锁于深牢下,听闻他坐上皇位时,也是他刚杀完人的时候,身上的血腥味久弥在大殿之中,阴冷的墨眼让所有人感到惊恐。 那些呈上奏折,要求他立后选妃的大臣,无论身份几品,他都亲手把他们给杀了。 不过那苏丞相倒是个例外,容鸩不但没有动他,反而把他的千金接到宫中来好生照顾着。 洛娇娇想起来,那日在株木山,容鸩以八千两黄金拍下的美人,可不就姓苏? 一声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空气中响起,原本还嬉皮笑脸的摊贩顿时僵在原地,眼前这个蒙脸美人周围的气压极低,在炎炎夏日之中他竟然感受到一股冷意。 女人似乎反应了过来,垂眸淡淡地看了一眼被硬生生折断的簪子,清冷的声音慢慢响起:“把这个包起来,顺便给我找个最锋利的簪子。” 她非拿这个簪子捅死容鸩不可。 洛娇娇并不在意自己的打扮,而是随便穿了原先的青白色淡衣,简单描绘了一下容颜,想了想,还是决定把面纱戴上。 华椒有点看呆了,她惊叹地说着:“师祖长得好生美艳,光是不绘红颜,素雅出席便足以艳压四方。 倘若再细描红妆,再挑一件盛衣穿去,怕是那个不近女色的新帝,都会想把师祖锁在后宫里疼爱着。” 小光球刚因为惹恼了洛娇娇,被她手动禁言,在一边闷闷地附和华椒的话。 估计宿主也不必穿什么盛衣描妆,光是这么去,反派都很有可能把她给锁到深宫里疼爱着。 胡姣在一边吃着方才从集市里买的卤肉蒸糕,油花花的粘了一嘴,盛江笑着亲手给她抹去,却被她给推开。 她支支吾吾地说了几句话,洛娇娇一时没有听清,胡姣有些焦急,还好这时候盛江给她端来一杯热茶,她囫囵吞下,差点喷了盛江一脸,瞪着眼怒气冲冲地踹了盛江一脚: “你莫不是想烫死你的好师妹!” 盛江一脸无辜:“小胡姣,我可以发誓在给你端茶之前,我有抿过一小口,它绝对不烫,是你方才吃的烫菜太热了!” 胡姣还在擦着嘴,听到盛江说的这句话恨不得亲手掐死他,又踢了他一脚,咬牙切齿地说着: “你喝过的东西你还给我,你这么对待你亲爱的小师妹,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盛江被她这么打着,也没有急,反而笑呵呵地看着她,胡姣对他实在没有办法了,只能气哼哼地骂了一句:“真是个榆木脑袋。” 她想起正事,又往嘴里塞了一口米糕,眨着眼睛看着洛娇娇,疑惑地问道: “师祖,你这么把自己的脸给罩起来,还能吃到宫宴上的菜吗?” 在她的认知里,去参加各种大大小小的宴会,唯一的目的就是奔着桌上丰盛的菜肴去的。 所以她才乐此不疲地跟着师兄和师父参加各种人的宴请,反正那些人也只和师父聊天,她只负责吃就行。 洛娇娇很认真地摇摇头:“不了。” 她怕菜里有毒。 虽说容鸩并不知晓那个隐世神医和他的三个活宝徒弟,而宫宴上的名单基本都交给礼部尚书来进行邀请,他们知道那老头和这三个活宝的影响力,自是恭敬地派人来宴邀。 马车也是由宫中派遣,富丽堂皇的马车上还坠着一颗颗漂亮的金铃铛,随着马车的驶动,发出清脆悦耳的铃声。 马车内燃着熏香,清雅的香味弥漫,木桌上还摆着水果与糕点,旁边放着一摞书,以供人闲暇时阅读。 下车之后,也是由宫里的老太监进行指路,不过先前出面来皇宫里的大多数都是老头和盛江,那老太监也只能和盛江进行交谈。 他疑惑地问了句:“大人可是未来?” 盛江拱手道:“师父他染了寒疾,不宜来赴宴,这位是我们的师祖,先前师祖一直闭关不出,近些日子才肯下山来。” 听到洛娇娇的身份,那太监也是格外恭敬了不少,向她尊敬地说了句:“咱家这边见过这位大人,敢问大人如何称呼?” 洛娇娇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出声,身旁的胡姣热情地挽着她的手: “我家师祖叫藤娇,是不是很好听?!” 老太监有些忍俊不禁,洛娇娇听完她的介绍后也有些抑郁,早知道这名字会让她这么丢脸,就算打死她自己也不会用啊! 宫宴还未开始,曲声悠扬,云衣侍女有条不紊地来回服侍着入座的官员,大殿极致奢华,玉砖铺地,从远而望,不觉有仙气飘然,明月珠壁,宫外栽种的海棠花热烈盛开,粉红色的花瓣更是为这场宫宴添加了几分奢靡的意味。 她们的座位较为偏僻,在角落之中,盛江他们都觉得无所谓,这样也免去了一些交际的麻烦,胡姣更为开心,不过宫宴还尚未开始,她也只能干巴巴地咬着象牙筷,在心里数着那阴晴不定的帝王还有多久才能降临于此。 洛娇娇不紧不慢地饮着茶,她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个座子上,那个座子靠近龙椅,位于左下方自己曾在拍会见过的那个美人正坐在那里,巧笑倩兮,听着周围人的阿谀奉承。 她浅笑着摆手,又一幅我见犹怜的模样,贝齿轻咬着樱唇,目光落在龙椅之上,是那般眷恋,她意味深长地说着: “陛下批改奏折辛苦,奴家昨夜亲手煮了些羹汤过去陛下才算睡着,各位莫要太过着急,陛下过不久自会前来。” 突然间,寂静的角落里传出玉器碎落的声音,这样渺小的声音自是吵不到众星捧月的苏筝,胡姣惊讶地看着洛娇娇: “啊……师祖流血了!” 洛娇娇漫不经心地拿出手帕擦了擦自己的手,捏碎的玉器被她甩到脚边,没有说话,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高处空旷的龙椅。 ……胡姣不觉地放下自己的象牙筷。 怎么感觉,师祖突然变得好吓人。 第89章 献舞 曲乐声婉转柔和,乐师吹着笙箫,飘渺空灵的声音在宫宴中流传,余音绕梁,连绵不绝。 胡姬玉手轻盈,抚着琵琶奏曲,金坠银镶罗列,他们乘着醉意,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金光浮跃,琉璃宫灯照亮了绯靡的皇殿,很少有人注意到他们的角落,身旁的仨活宝都饮了不少佳酿,醉意醺红了他们的眼角,却还执着地贪杯畅饮。 洛娇娇没有动桌上任何东西,悠闲地把玩着一支银簪,太监尖锐的嗓音在殿外响起,原本还喧哗的宫殿瞬间安静下来,那些大臣低下头,慌乱站起身来俯身行礼。 纵然醉酒,那仨活宝还是没有忘记规矩的,也随着众臣站了起来,俯身行礼,不敢出言。 大殿之中,竟是鸦雀无声,惟有那胡姬还在奏着琵琶,不过那细腻婉转的曲子急促了不少,洛娇娇也俯下身子,未敢抬头。 三年的时间过去,他早已不是那个人尽欺之辱之的质子,先前每一次的宫宴,他遭受到的白眼与讽刺唾骂如今换成了他们的敬畏谦卑。 沉稳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不知道是不是洛娇娇的错觉,她竟然从这衣香鬓影的皇殿中嗅到那抹熟悉的清香,她把头埋得更低了,饶是她心理素质再强,此刻也感受到了压力。 就当她以为容鸩已经走远的时候,洛娇娇小心翼翼地抬头,猝不及防地撞上了那道冰冷凉彻的目光,如墨的眼眸带着几分探究,这一过程只持续了几秒钟,他便面色如常,继续向高处走去。 不过转瞬即逝的瞬间,却把洛娇娇惊出一身冷汗,冰冷的嗓音低沉,含有几分磁性: “众卿都坐下罢。” 大臣得了命令,这才敢缓缓坐下,洛娇娇下意识地摸了摸戴在脸上的白纱,试到那柔软的触感时,她才放心下来,方才与容鸩的对视,使得她误以为自己这么快就暴露了。 三年的时间对容鸩的变化很大,华贵的玄色锦袍以金线绣着祥龙,敛去了三年前的青涩,如今的他沉稳冷峻,薄唇微抿,墨黑色眼瞳里似是装了碎冰残星,让人不寒而栗。 洛娇娇没敢再继续看他,掩饰性地饮了一小杯佳酿,不得不说容鸩宫里的美酒的确诱人,也难怪那仨活宝能喝成那副模样,就连自己,也不受控制地多饮了几杯。 旁边的胡姣饮酒饮得多了,醉醺醺地拉着洛娇娇的手: “师祖你看,陛下的眼睛可真好看,姣儿还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眼睛呢。” 旁边的盛江脸有点黑,直接冷冷地把筷子一丢:“呵,要我来说,咱师父的眼睛也是很好看的。” “盛师兄你到底有没有品味,就师父那两颗豆豆眼?” 洛娇娇把头埋得更低了,没敢出声。 是,容鸩眼睛确实好看,就在刚才,她分明看到了他眼底的几分玩味。 洛娇娇不敢确定容鸩是否发现了自己的身份,小光球这时候又被迫陷入了休眠,无法同自己对话。 后面的发展逐渐让洛娇娇放下心来,随着奏乐的推进,那些异域美人穿着绸缎绫罗,她们手腕上戴着金铃,白嫩的脚腕上也戴着一圈精致的小铃铛。 她们媚眼如丝,脸上也蒙着一层白纱玉珠,增添了几分神秘,婀娜多姿的舞蹈随着金铃清脆的响动波转着。 胡姣被惊艳到了,又转身看了一眼洛娇娇,悄悄向她说道: “师祖……美人是不是都会像你一样戴面纱啊?” 洛娇娇立马摇头,她戴这玩意儿完全是为了防人的。 胡姣又感慨地说了一句:“倘若师祖也能穿上这样的装扮,戴上那一串串小铃铛,哪怕是陛下,恐怕也会被师祖的身姿所迷倒罢。” 舞曲结束时,人们还有些意犹未尽,他们留恋的目光停在舞女身上,白细的腰肢盈盈一握,洛娇娇这才发现她们腰间也环着一圈金铃,容鸩的目光没有在舞女身上,也没有看向洛娇娇。 他淡漠地看着舞女身上的铃铛若有所思,待她们走尽后,不紧不慢开口: “诸位爱卿可觉得方才的舞明艳动人?” 那些大臣揣摩了一会儿也猜不出现在的陛下到底是用什么心情说出这句话的,只好实话实说。 容鸩轻笑一声,不知道是不是洛娇娇的错觉,她总感觉容鸩方才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果不其然,容鸩接下来的话语验证了洛娇娇的猜想,只听他低沉的声线慢慢说着: “朕倒觉得,这般动作也不过是矫揉造作,毫无意趣。” 他薄唇微勾,淡抿了一杯茶:“大殿之中,需以真貌示人,否则便是藐视君威,违乱宫规。 崔温,为何还有戴纱之人?” 他身旁的太监被吓了一跳,这才看到角落里的洛娇娇,他皱眉低喝,阴柔的嗓音尖锐响起: “大胆,你是何人,怎么还不把面纱摘下!” 旁边盛江连忙为她起身解释,对容鸩恭敬说道: “回陛下,师祖她常年居于山中,对宫里的规矩不甚熟悉,前些日子又染了风寒,故戴此面纱,防了传给他人。” 太监不依不饶,冷哼一声:“既是得了风寒还来此宫宴,莫不是想染给陛下? 早知如此,又何必来宫中混宴,早些回家去算了。” 哎呦我去,洛娇娇可就等着他这句话呢,她喜笑颜开,恨不得给这个太监磕两个。 不过她还是忍住了,咳了几声,默声起身向容鸩作了个礼,旁边盛江有点愣,疑惑地随着她说了句: “那……师祖就先走了?” 不愧是她教出来的好徒孙,直截了当地解决了洛娇娇的燃眉之急。 她刚想站起来直接从殿门走出去,只听那冷冰冰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淡漠的声音带着不庸质疑的命令: “站住,未得令而离席,即为抗旨。 崔温,你去刑罚司领罪。” 那个太监眉毛微扬,阴柔的声音冷哼一声,命令旁边的两个侍卫: “既是得了陛下旨意,你们还不动手把这女的给捆起来。” “朕说的是你。” 崔温脸色瞬间被吓得惨白一片,自新帝登基以来,宫中少有人犯错,就是因为那刑罚司的惩戒太过恐怖,他更是不知自己方才的一言一举,又是惹了帝王哪里不满。 他纵是恐惧,又不敢在文武百官面前给自己求情,这样只会折煞了帝王的脸面,只能灰白着脸,被俩侍卫颤抖得扶向殿门外。 洛娇娇隐约猜测,估摸着这太监就说错了一句话,那就是让自己不该来这个地方,叫自己早些回去。 此话越过了容鸩,违逆他的威严,皇帝还未曾说话,哪能轮到他一个奴才在这儿指唤。 果然,当奴才就应该少说话,多揣摩点自己主子的心思。 不过他们摊上了容鸩这么个主子,也够倒霉的。 毕竟哪怕是自己,都无法完全揣摩容鸩现在想的是什么。 解决完那个太监,剩下的恐怕就只有自己了,洛娇娇没有丝毫畏惧,正面直视着他冰冷的目光,本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她倒要看看,容鸩到底要对自己耍什么花招。 “你可擅舞艺?” 富含磁性的声音响起,波澜不惊地问出她这么一句话。 反正自己已经被他认出来了,洛娇娇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没有任何遮掩,而是勾唇轻笑: “不巧了,陛下,妾身没有多高的才华,只会剑舞一曲。 陛下倘若不怕妾身以舞剑的名义杀了你,大可让妾身一试。”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眼前的女人不过穿着一身素雅的白衣,白纱遮住了她大半容颜,不过单就那露出的凤眸,足以证明这个女人的绝色美艳。 他们头一次见有人敢用这种挑衅的语气同帝王说话,不过一想到这个师祖一直于山中闭关,倒也有几分了然。 有人叹息一声,惋惜着这般绝色的美人,怕是过不久就要香消玉殒在陛下的冷剑之下了。 谁知面对这样狂傲的话语,他们一直畏惧的陛下不但没有生气,竟是主动把自己的佩剑拔下,扔至底下,他没有说话,不过动作已经很明显了。 洛娇娇深吸一口气,盘算着待会儿是要砍死他好,还是就着自己空间里为数不多的毒药毒死他好,过不久,她果断放弃了所有念想。 不行,小命最重要。 纤细的身姿手握长剑,挽出一个个漂亮的剑花,翩若惊鸿的姿态盛气凌人,羽衣翩跹,好似一只白蝶,她神态自若,那双美眸波光潋滟,含着轻柔笑意,带着几分轻视,漫不经心地落在帝王的身上。 她的动作忽然变得妖娆妩媚,这样违和的姿态在她的身上竟是这般妥帖,令人惊悚的长剑在她的手上仿佛只作缀饰,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好不美艳动人! 洛娇娇逐渐向容鸩那边靠去,他身旁的侍卫见状几乎立刻拔剑出鞘,想要将洛娇娇拦下,而容鸩却是轻抬手,制止了他们的动作,深沉的目光带着几分兴致,等着神女的临幸。 凑得越近,她越能够嗅到容鸩身上的那抹清香,沁人心脾,让人贪恋。 长剑逼近容鸩时,他非但没有畏惧,反而直直地握住剑身,鲜血从他掌心流出时,众臣都被吓了一跳,尤其苏筝,看到这一幕时脸都要白了,她怒斥容鸩身旁的两个侍卫: “你们是做什么吃的,陛下都受伤了,还不把这个疯女人从陛下身边拉开!” 疯女人…… 洛娇娇听完后不悦地皱皱眉,刺鼻的血腥味萦绕在鼻尖,洛娇娇轻笑一声,把剑直接扔掉,曼妙的舞姿轻盈,她半靠在容鸩的身上,秋波流转的眼眸妩媚撩人,酥手抚摸着容鸩的侧脸,虽是蒙着半层白纱,她现在的姿态却足以让一人心潮澎湃。 “陛下。” 她的声音娇软撩人,慢慢引诱着容鸩步入自己设下的陷阱中: “吻我好不好?” 就当着她的面,呵,气死她。 她的目光带着几分威慑,抚着容鸩的手也不觉加深了力气。 嗯……他要是不亲,那她可就要霸王硬上弓咯。 容鸩不言不语,却攥住了她不安分的手,声音低沉而沙哑,他轻声唤出的几个字让洛娇娇不觉愣了一下: “洛娇娇,你还想躲去哪儿?” 洛娇娇回过神后,俏笑一声:“陛下可是在唤那个安国九公主的名讳? 纵然我久居深山中,也是听闻过那件事情,九公主谋乱朝堂,祸国殃民,当着安国文武百官的面,脱去公主朝服发冠,自刎于山崖之上。 啊……妾身知道了,莫不是陛下在通过妾身的眼睛,去寻那九公主的……” 话还没有说完,她的嘴兀得被封住,即便隔了那层薄纱,她依然能够感受到身前人微凉的怀抱与炽烈的爱意。 这个吻极轻极浅,好似一个幻影一般,底下的大臣都看得愣了,苏筝更是不堪受辱,红着眼眶跑了出去,那些势利的大臣此刻也没有追出去安慰,也只有她的贴身侍女随着她跑了出去。 他们震惊地看着,那个不近女色,冷血无情的帝王,眼中多出的情欲。 方才那个吻转瞬即逝,但他们分明看得出来,陛下眼底的贪欲,他的手紧紧地扣住女子,不愿让她轻松挣脱,只能留在自己的怀里。 如若这里没有他们这些外人,陛下怕不是不会这般抑制,只可惜那个美人似乎并没有发现这一点,还在不停挑逗着。 洛娇娇媚眼波光流转,她笑声如银铃一般清脆悦耳,漫不经心地说着: “早有听闻,在陛下还是质子之时,是与那安国早亡的九公主还有着一纸婚约。 可是方才陛下这般对妾身,不知那尚在黄泉地府中的九公主知晓了,该作何感想。” 说完这句话后,她似乎还不知足,娇笑一声: “妾身可是听闻,那个九公主作恶多端,对陛下的占有欲也是极强的。 陛下,你看九公主这般善妒,不若早早从了奴家来。” 容鸩轻吻在她的眼角:“是,夫人善妒,便是如此,朕自会亲自带你下黄泉地府中,为朕的夫人赔不是。” 第90章 他来侍奉沐浴 洛娇娇巧笑着伸出食指点在他的薄唇上: “若是九公主不喜欢奴家,陛下又该如何?” 她的声音添着几分柔媚,轻缈地飘到容鸩耳畔,容鸩不为所动,他的手紧紧地扣着自己,垂眸轻声道: “朕会亲手杀了你。” 洛娇娇笑容微僵,她起身想要离去,却被容鸩给按住,他的眼神清冷,直直地盯着洛娇娇: “你又想去哪?” 洛娇娇觉得有点莫名其妙:“舞都跳完了,妾身不走难道陛下还想妾身陪您一起坐在龙椅上?” 容鸩半晌没有说话,洛娇娇轻笑一声,随后挣脱他的手,继续朝着下方走去。 “洛娇娇。” 冷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洛娇娇下意识一顿,暗自唾骂自己差点又着了道,她冷静下来,装作没听到一样继续向前走着。 没走几步,她骤然被拉进一个怀抱中,容鸩伸手想要摘下她的面纱,被她偏头躲过,洛娇娇有些不愿,皱眉轻叹: “陛下还要执迷到什么时候?安国九公主早就死了,当时那成千上百人都已经看到了 他们不是傻子,从万丈悬崖坠入急流之中根本无法生还。” 她想起什么,娇笑一声:“陛下如果能到安国去看看,说不定九公主坟上的草长得比妾身还要高呢。” 洛娇娇清楚,容鸩或许已经猜出她的身份了,不过恶从心起,她还是想要在最后作死地逗弄他一番。 “如果朕愿意呢?” 洛娇娇疑惑地问了句:“什么?” “朕愿意,让你坐在朕的身边。” 这句话很轻,其中的份量不是一般的重,洛娇娇沉默不语许久,轻笑一声: “可妾身不想坐在陛下的身边,龙椅太窄了,容不下两个人,这样,不如陛下起起身,让妾身坐一会儿可好?” 洛娇娇的话实在太过狂妄了,底下甚至有大臣开始拍案怒骂,胡姣那三个人也傻眼了,顾不得什么宫规礼义,纷纷上前跪下谢罪。 洛娇娇眯着眼听了半晌,在心中感慨了一句: 果真是新手,他们大概没有接触过像洛娇娇这般的祸国妖女,骂人的话都比安国那群文臣轻很多。 不过也算舒服了,许久没有听到骂名,她还有点想念呢。 容鸩比他们平静很多,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牵着着洛娇娇的手,轻柔摩挲: “也可。” 洛娇娇愣住了,她越看越觉得容鸩的眼神有点不对,虽是清寒如常,可眼底的深邃却不得不让洛娇娇警惕,她突然闻到一股奇特的异香,当她发觉不对时已经太晚了,视野模糊一片,她浑身无力地倒在容鸩的身边。 宫乐还在弹奏着,清越悠扬的琴声还绕在耳畔,她感受到微凉的软意印在自己的额上,而自己却动弹不得,视力模糊一片,她听到容鸩清冷缱绻的声音在自己耳畔低声响起: “乖,娇娇儿,睡。” 他的话好似有魔力一般,洛娇娇还在紧抓的手倏地无力垂落,她就这么靠在容鸩的怀里睡着了。 临闭眼的前一刻,她最后想的是,容鸩的幻术竟然开始对自己起作用了? 不行,得跑。 他垂眸看着怀里安睡的女孩,淡然一笑,似是自言自语一般怜惜: “明明这样才算乖,你为何不肯……” 为什么非要逃? 为什么非要离开他的身边! 为什么非要……丢下他。 胡姣看到洛娇娇倒在陛下的怀里,焦急地拽着盛江: “师兄,师祖的状态不对!” 盛江也明显看出来了洛娇娇的状况,情急之下他直接拦住了容鸩: “陛下,师祖她重疾在身,不可……如此啊!” 容鸩连一个眼神都未曾施舍给他,冷冷地吐出一个字: “滚。” 盛江突然变得沉默,他眼神空洞,退至一旁,有宫人向前恭敬地向他们行礼:“三位大人请随奴婢前来。” 他们目光呆滞,什么话都没有说,而是愣愣地随着那个宫人的脚步,向外走去。 洛娇娇醒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雕梁画栋的大殿,明黄色的床榻上宝络珠缨相缀,金碧辉煌,霞光弥漫璀璨,昏黄的宫灯幽暗,珊瑚珠翠随意摆在一旁,夜明灯微弱的灯光拂在她的身旁。 四五宫人候在榻旁,粉红色的宫装上戴着珠翠,见着洛娇娇醒来,恭敬地候在她的身前: “姑娘请随奴婢来沐汤更衣。” 洛娇娇揉着头,疑惑地跟她们问道:“这是容鸩的寝殿?” 那些宫人似是很惊异地相互对视一眼,不过一瞬间,她们又安然了下去。 方才在宴席之上,陛下就对这个姑娘很不一样,如今想来,她也是有资格来直唤陛下名讳的。 她们恭敬答道:“回姑娘,这边只是陛下的温澜殿,是陛下素日里沐汤的地方。” ……头发长见识短,光是这架势,都堪比她的公主府,洛娇娇哪还敢想象他寝殿的样子。 汤池很大,上面飘着很多花瓣,苏合香的熏意沾在她的衣带上,玉砖被浸湿后有些化,上面一道道刻下的图案精致,热气微醺,旁边还摆放着几碟瓜果。 她们毕恭毕敬地为洛娇娇准备好一切,轻缓说道:“姑娘且在池子里泡着,待会儿会有人来侍奉姑娘沐浴。” 洛娇娇直接拒绝:“不必了,我就喜欢一个人。” 那些宫人有些为难:“这是陛下的指令……” 说来说去,她连拒绝的资格都没有。 汤池有点热,雪白的肌肤醺得浅红,美眸微润,花瓣沾在她的颈间,热气弥漫,多日的劳累被此刻的温意遣散,她半闭着眼睛,仿佛要醉过去。 她听到脚步声在自己身后响起,连看都没看,淡淡说出: “退下,我不需旁人帮着沐浴。” 那人对自己的话置若旁闻,脚步声走至自己的身后停下,她听到几声低喘,自己的头发被那人轻易撩起,不知用了什么东西绾发。 洛娇娇顿感不妙,她抱着身子顷刻转身,便看到容鸩一袭白绸里衣,勾勒着他健壮的身躯,薄唇紧抿,漆黑的墨瞳虽是平淡无常,眼底的欲望却难以掩饰,白衣半敞,沐衣下的紧致结实的腹肌就这么暴露在洛娇娇的眼前。 她看得有些痴了,一时竟分不清该遮掩的是她还是容鸩。 洛娇娇默默地说了一句:“陛下还是整好衣冠。” 要不然她是真忍不住啊。 过了几秒钟,她猛地反应过来哪里不对: “你怎么在这儿?!” 他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瘦削而修长的手直接抚上洛娇娇的脸,向来清冷的墨眸现在却是暗沉,昏黄的宫灯映在他的眼中,晦暗不明: “娇娇儿,这里是我的温宫。” 你也是我的…… 先前的日子他俩确实是该看的都看了,不该看的也看了,洛娇娇还是通红着脸,她难以冷静。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感到一阵燥热,尤其是脖颈处先前容鸩留下的血咒,绯红色的藤蔓印记不知是不是沾水的缘故还是其它,印记变得更为血红,诡异而蘼丽。 骨节分明的手抬起洛娇娇的脸,容鸩俯下身子,吻着她脖颈处的血咒,本来洛娇娇还能够忍受着,这么一来,脖颈间的那处燥热逐渐向全身蔓延,微凉的触感仿佛才能平止她的难控: “奴来侍奉娇娇儿。” 她贪婪地想要让这抹凉意再深一点,意识短暂恢复的片刻,她掐着自己的胳膊,尽量让自己保持清醒,她怒目: “你对我做了什么?!” 容鸩轻笑一声,慢条斯理地抚上她颈间的血印,低沉的声音带着撩色:“奴什么都没有做…… 娇娇儿,你难道不知道吗? 这个东西,它认主。” 洛娇娇突然瞥见,他身旁摆着的一堆瓷瓶,热意之下,她质疑问道: “那些是什么东西?” “这些?”容鸩随手掂起一瓶青色瓷瓶,淡笑: “娇娇儿不是更懂这些东西吗?” 他打开瓷瓶,嗅了几秒,微笑道:“不过是西域那边献来的香膏,并无他用,素日里以它来作浴,效果奇佳。” 洛娇娇还是没有轻易相信他的话,她起身想要离开,却被容鸩拉住,他轻柔地把洛娇娇放平在玉砖上,修长的指尖抹了些许香膏,划过她白腻如玉的肌肤,描摹着她的后背。 性感的喉结滚动了几下,他难以自持,俯身吻着她的背部,手划过她的腰侧,点到那颗诱人的朱砂痣时,他感受到身下女孩明显的战栗。 容鸩并没有着急,他吻着洛娇娇的青发,不过一揽,他抱着女孩,就这么落入温热的汤池之中。 洛娇娇挣扎无力的手被他轻松按下,他并未太过焦急,情动片刻后他又很好地抑制下去,相比于他的安详,洛娇娇却难以抑制身上的燥热。 尤其是那个血印,似乎没了容鸩的触碰,变得更为灼热,并且热意还在逐渐升高。 洛娇娇低喘几声,最后还是控制不住地攀上容鸩的身子,得到片刻舒缓。 她的声音很轻,细若游丝的声音此时格外撩媚: “容鸩……你故意的……” 容鸩漫不经心地从一旁拿来玉斗,就着汤池里的热水,浇在洛娇娇的背上,她被突如其来的热意浇灌,身子不由得微微颤抖着。 他的声音轻淡,尾音低沉而磁性悦耳,在洛娇娇耳旁轻声吐出时,何尝不是另一种致命的诱惑: “如若说,奴至现在,才发现它认主的呢? 毕竟娇娇儿可是奴唯一一个下了血咒的人。” ……谢谢您了。 他的轻笑撩心入骨,洛娇娇差点难以自制,想要凑上前更深一步,还好及时止损,在离他薄唇的前一刻,她及时悬崖勒马,只是紧紧地攀在容鸩的身上,倒在他的怀中喘息着。 容鸩低眸轻笑,心情也不觉舒畅了些,这般看来,血咒所带来的异样,倒也不错。 西域来的香膏散发着幽香,均匀地涂抹在她的身上,血红的花瓣沾在她的发间,修长的手又轻易帮她挑去。 一勺勺温水浇下,洛娇娇无力地倒在容鸩的怀里,身上的燥热还未被舒解,甚至愈发强烈,洛娇娇都有点力不从心,不安地在容鸩身上动着。 容鸩伸手按住了她,低沉的嗓音沙哑: “娇娇儿若是再动下去,即便奴没有那般心思,也会被娇娇儿引诱到…… 想要玷污了。” 洛娇娇一边尽力控制着自己身体的异样,一边被他的话气笑了。 他要是没有那个心思,她洛娇娇后两个字就倒过来念! 容鸩似乎察觉出来洛娇娇的想法,低哑暧昧地淡笑: “娇娇儿可以放心,如若娇娇儿不愿,奴是不会动你的。” 洛娇娇差点被他给气死,这般难受的状况下,她的身子还得承受着难以忍受的欲热,本想靠着容鸩舒缓一下血印带来的热意,没想到他漫不经心的抚弄更是折磨。 他低下头,衔去了沾在洛娇娇锁骨处的花瓣,不经意的触碰微凉,让洛娇娇没有忍住,一时呻吟出声。 容鸩并没有就这么老实下来,香膏用过之后,他又重新拿了一瓶膏,洛娇娇一边低喘着,一边下意识地阻止了他的动作。 别,再抹下去,她真的会疯。 热意的上升使她开始主动,她不停地吻着容鸩的薄唇,手也胡乱抚弄着他的腹肌与腰侧,美眸之中是再也抑制不住的情欲。 容鸩微低头,深邃的墨眼含着蛊惑,诱导洛娇娇开口: “娇娇儿,求奴。” 洛娇娇吻着他的唇,又难以控制地想要深入,笨拙的吻技太过粗劣,还是容鸩抬手,慢慢占据了主动权,开始悉心回应着洛娇娇的红唇。 即便如此,洛娇娇还是宁死不屈,不肯说出一句话,不过她身躯早已脱离了她的控制,开始凭着本性,在容鸩身上上下摩挲着。 素日里明明容鸩才是那个最难抑制情欲的人,三年的时间过去,如今风水轮流转,竟转到了她自个儿身上。 就是如此动作,容鸩却还能强忍着,他开始不再说话,墨眼却越来越暗沉,他不动声色的勾住洛娇娇的腰,让她离自己更近一步。 第91章 禁锢 她的意识开始崩溃,洛娇娇吻着他的薄唇,灼热的身躯开始主动探索着那一片方凉,唇角不停低唤着一个名字,呻吟声暧昧旖旎,使人疯狂: “容鸩……容鸩……” 容鸩怜惜地抚弄着她白皙细腻的雪背,温热的氤氲汽散在她的眸间,洛娇娇眼眸醺醉湿润,朱唇泛着水光,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懵懂无措,她贪恋着容鸩身上的清香与凉意,不停地向他靠近索求着。 “娇娇儿。”低沉沙哑的声音再一次喊了她的名字,不过这一次,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如同一位狩猎者,静待着猎物坠入自己所布置好的陷阱之中。 这是最后一次尝试,他已经无法确保自己的理智。 红唇印上他的喉结处轻轻咬着,那双美眸含着泪光,潋滟生光,娇媚的声音勾人心魄: “容鸩……” 她没有说出剩下的字,贝齿轻咬着自己的喉结,又耐不住性子往上探去,而她的手不停地在他的身上胡乱摸索着,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够缓解自己身上折磨人的炽热。 声音有几分哀求,湿漉漉的眼睛柔柔地看着自己,容鸩微低下头,致命的吻便急促地迎上来。 足够了…… 这便足够了。 他不再被动,而是揽着她的细腰,开始逐渐引导着洛娇娇,温热的泉水打在他们身上,水面波动着,漾去一切罪恶,他们沉沦于此,忘却了所有,只是看着彼此的眼睛,承受着极致的欢愉与疯狂。 洛娇娇眼神迷离,白皙修长的双手攀在容鸩的背上,在泉水之下,欢愉与痛感一同袭来,让她无力接受,嘤咛出声。 容鸩似乎很喜欢自己的喘息声,他咬着自己柔软的耳垂,不停低声诱惑,一次次喊着自己的名字: “娇娇儿……娇娇儿……” 洛娇娇没有力气回应,只是附予他轻吻以表回答。 光是如此,容鸩便已满足了,他唇角微勾出淡淡的笑意,柔和地抚弄着她的头发,吻着她的脸颊。 一夜过去,容鸩毫无节制地不断地向她索求着,即便洛娇娇已经累到没有任何力气,像是一只木偶,任凭着容鸩的作为。 她感受到腰间一抹凉意,今夜宫宴时那些舞姬腰间所环佩的金链如今完好地戴在她的腰上,金铃随着他们之间的动作,荡出水面时发出清脆的铃声。 容鸩墨眼之中是疯狂的情欲,眼角微红,金链紧紧环绕在她的细腰上,勒出淡淡的红印,叮铃的金铃声让他更为兴奋。 洛娇娇忘记自己是什么时候晕过去的,只记得到最后,容鸩沙哑的声音一直在自己耳旁唤着她的名字。 醒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也不是昨夜里的雕梁画栋,而是更为奢靡地雕刻盘龙舞凤,薄若蝉翼的绡纱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柔和的光芒,鎏金宫灯里燃着蜡烛,玉树琼枝上摆着各种奇珍异宝。 一夜过去,她身上的酸痛感更为加剧,刚想抬手矫一下发麻的脖颈,突然感觉到了不对劲。 细长的金链盘成一团,捆缚住自己的手脚,绑住手的一端还极为细心地包上暖绒,链子上带着很多小巧的金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泠泠灿响。 洛娇娇完全懵了,她尝试着下床,除了会发出金铃铛的响声以外似乎对她无甚影响,可当她走到殿门口的时候,金锁链极为巧妙地控制住她的手脚,让她一动都不能动,只能悻悻地转身回去。 她阴沉着脸把小光球从休眠状态里唤出来,疑惑地问着:“他昨夜什么时候给我捆上的?” 小光球也悻悻地对洛娇娇说着:“宿主……您能这么信任本系统是没错。 但是宿主你也知道本系统的实力……” 别说是出来见反派了,就连反派靠近它,小光球都觉得自己都快陨灭了。 外面的宫女听见殿内的响声,一众宫人就各自端着金盘进来了,其中有位年纪比较大的宫女,谄媚地向洛娇娇说道: “恭喜姑娘了,昨夜姑娘的侍寝陛下看起来很愉悦。” 洛娇娇都快被她的话气笑了:“侍什么寝?我不是他娶的妃子,他要控制不住就去安国把九公主的坟给挖出来。 怎么着,九公主死了,他就想把我锁在他宫里? 你便去告诉他,如若不把这个锁链拆开,今夜我便烧了他的寝殿。” 老宫女笑了笑,扬了扬头,示意身后那群宫女帮她穿衣,又说着: “姑娘误会了,自陛下登基以来,宫内从未立后纳妃,至于那九公主之事,向来是朝中禁言,陛下恐是早已忘却了。 而这也并非是陛下的寝宫,此叫凤梧宫,向来是萧国皇后的寝宫。” 洛娇娇透过木窗外,看着那高耸的红墙,忽然想起来什么,默默地问了句: “那这凤梧宫的宫墙,可是皇宫内最高的?” 老宫女虽有疑惑,但还是实诚回答:“回姑娘,萧国开国之时便有着规矩,为了防恶贼,宫墙的高度向来都是以身份尊贵而设立的。 这儿是皇后的寝居,自然是后宫之中最高的。” ……果然。 在她们面前,洛娇娇不但没有闹腾,反而十分平静地吃着早膳,容鸩大概怕她太过无聊,给她留下了不少民间流传的话本子和几副叶子牌。 老宫女很满意洛娇娇的表现,临走的时候还奉承地说着:“待姑娘成为本朝皇后,自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女子,这可是天下多少女子都痴心妄想的位子。” 洛娇娇放下手里的金筷,对她微微一笑:“好说,等今夜我便劝劝容鸩,早日立后,然后把那什么凤冠霞帔全都盖你身上。 让你从能当皇太后的年纪当个皇后玩玩。 怎么样,是不是很心动?” 老宫女被洛娇娇的话吓了一跳,立马跪在地上朝着洛娇娇磕头: “老奴罪该万死,让姑娘误了老奴的意思!” 洛娇娇理也没理她,朝外摆摆手,示意候在殿外的侍卫把她们都拉出去,给自己一个清静。 这一上午,洛娇娇就缩在榻上,跟小光球琢磨了很久的开锁方法。 向来以神通广大自称的小光球似乎对容鸩设下的金锁链毫无办法,病殃殃地坠在金链子旁边,弱弱地跟洛娇娇说道: “宿主……能解开这个锁链的人,似乎只有反派自己……” 洛娇娇想到了什么,也没有嫌弃现在废物的它,而是浅笑盈盈地摸了摸它的光晕: “没事,别这么颓废,我还是比较相信你的。” 听到这句话后,小光球立马来了精神,原本还惨白的光芒瞬间恢复成金黄色,光也比以往亮堂了不少,重新飘回半空中。 乐不过三秒,洛娇娇又幽幽飘来一句话: “如果我能让容鸩暂时解开锁链,你会不会瞬移一类的东西,把我搞出宫外去?” 小光球又蔫了唧地坠落到金链子旁边: “宿主不要把本系统想的那般神通广大。” 不过它还是很好奇地问了句:“宿主到底对反派做了什么事? 本系统怎么记得原着里乔声一次又一次利用反派,还不断背叛他时,反派都没黑化到把她锁起来啊。” 洛娇娇也不清楚容鸩的行为,她还没打算好自己出逃的计划,这倒好,直接把她锁在这里,让自己想都不用想了。 琢磨地说了句:“可能他因爱生恨了?” 小光球觉得洛娇娇这番解释甚好,不过它又觉得不对。 看反派那状态,哪有什么恨意,相反更像是一种痴迷,一种疯狂的执念。 上午的时间里,她绞尽脑汁想了一切办法,什么火烧刀砍统统都不管用,小光球也浑身解数,用遍了它能做的一切,可还是毫无作用。 金链子上还挂着许多珠翠,精致而美丽,哪怕经过烈火的燃烧,它都不曾褪色。 一番操作下去,金链子不但没有任何损害,反倒把洛娇娇给累倒在榻上,殿外太监尖细的嗓音响起,兵甲的声音这才缓缓退下。 洛娇娇轻笑一声:“原来陛下还记得奴家啊,奴家原以为陛下把奴家锁在这深宫之中,是当个摆饰呢。” 他大概是刚下朝就来到了这里,洛娇娇也是第一次见到容鸩穿帝服的模样,萧国以玄黑色为尊,一身玄黑色鎏金长袍华贵,金线细密缝制着盘龙,尊贵而威仪。 朝珠垂落,半遮住他的面容,让洛娇娇一时看不清他的神色,沉稳的气质又不免带着几分阴冷。 他好似没有听到洛娇娇带着嘲讽的话语,而是摘下帝冠,以一种低贱讨好的姿态,跪在洛娇娇的身下,枕在她的腿上。 洛娇娇一时看得愣了,她皱着眉不满地想要让容鸩从她身上下去,可容鸩微闭着双眼,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微抿,眉眼舒开,安详而宁静。 锁链就在他的身边,金铃铛发出扰人的响声,他似乎什么都没有听见,只是安静地跪在自己的身下,以一种卑微讨好的姿态,轻吻着洛娇娇的衣衫。 “娇娇儿,可是不喜这链子?” 洛娇娇气笑了,还得忍气吞声:“陛下大可试试被链子捆住的滋味。” 容鸩缓慢起身,摸着她的发髻,漆黑的眼眸晦滞深沉,他一直在看着洛娇娇的眼睛,摸向她脸时的动作小心而珍重,仿佛是在触碰一个易碎的幻梦: “若是娇娇儿喜欢,奴自会戴上锁链,任凭娇娇儿作为。” ?这是喜不喜欢的问题吗! 洛娇娇深吸一口气,尽量以讨好的语气哄骗他: “容鸩,乖一点,帮我解开好不好?我不会离开你的,相信我。” 突然间,木窗外传来一声轰隆巨响,洛娇娇被吓了一跳,抬眼望去,原先明媚灿烂的阳光不知什么时候被黑压压的乌云遮住,顷刻之间,整个世界好似陷入黑暗之中,狂风四起,在宫殿之中吹得蜡烛欲灭,昏暗的烛火倒映在容鸩的眼眸里,显得那般阴冷恐怖。 他握着自己的手力度不断加重,语气轻淡: “你又骗我……” 又骗他, 又想要离开他! 骗子,骗子,骗子…… 洛娇娇看着窗外的阴暗的天空总算察觉到异样,她赫然闻到血腥味,还未等她开口,一个猝不及防的吻侵袭了她所有感官,本该是铁锈的鲜血不知为何,在她的唇间格外香甜。 洛娇娇想要推开,无论如何都是推不动,外面的异象非常不对,她眼里有着惊恐,小光球也被动陷入了休眠。 容鸩的实力已经远超原着的走向,远过洛娇娇的想象。 他的动作突然停下,容鸩紧紧地看着洛娇娇眼中的恐惧,那一瞬间,他猛地清醒过来,小心翼翼地想要把洛娇娇拉入怀里,却被洛娇娇一把推开: “解开!” 这一次她的语气也不再低微,而是冰冷地看着容鸩,容鸩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缠着的锁链上,他的眼中却划过几分安定,他终于安心下来,吻着洛娇娇的眉眼: “你会逃的。” 洛娇娇下意识地继续骗他:“你明知我不会。” “你会的,洛娇娇。”漆黑色的墨眼仿佛琉璃珠,清淡又有着几分深沉: “你会的……娇娇儿,你又该让奴如何做?” 瘦削而修长的手把玩着她的锁链,只是轻轻一勾,洛娇娇就被迫倒进他的怀中,他近似病态一般吻着洛娇娇的发丝,随后抬起她的脸,阴戾凉薄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 “为什么要跑?” 洛娇娇没有说话,他轻轻抚摸着自己的手,这次低哑的声音缱绻柔和: “当奴的皇后,娇娇儿。” 这一次洛娇娇终于开口:“我不想当皇后。” 容鸩似乎对她果断的拒绝毫不在意,他轻轻一笑,像在哄小孩一般逗弄着洛娇娇: “那便不当了,娇娇儿,你我就锁在这座宫殿中,日夜缠绵,直至筋疲力尽而死。” 洛娇娇很明显得听出来,对于前面那个选择,容鸩似乎更兴奋于后面那锁在宫殿中,日夜缠绵,筋疲力尽这几个字眼。 ……洛娇娇哑然无语,她琢磨了一会儿,才想出转移话题这个巧妙的话术: “今日天色不错,容鸩,我想去御花园看看。” 第92章 不想当皇后 这个话题转移的实在太糟糕了,外面黑压压的一片,时而传来几声轰隆雷声,有闪光划破黑幕,好巧不巧地劈到凤梧宫的海棠树上,漫天花瓣飞舞,烈火燃烧着枝冠,洛娇娇被吓了一跳,不由得往后面缩了缩。 锁链牵动的铃声是幽静辉煌的殿堂中唯一的声响,容鸩突然扯过她的锁链,洛娇娇没有任何防备,就这么再次跌入容鸩的怀里。 容鸩似乎对自己精心准备的锁链格外喜欢,微凉的触感印在自己手背,他紧紧地拥着自己,仿佛要把她揉到骨子里,磁性孤清的声音轻声说着: “洛娇娇,你若再敢跑,奴会亲手把你杀了。” “杀我?”洛娇娇笑声娇媚,红唇在他的脸旁轻柔烙下一吻,盈盈秋水的美眸含着笑意: “容鸩啊容鸩,你舍得杀了我吗?” 轻飘飘的几句话里是她从容的笃定。 容鸩不再说话,深沉的墨眼直直地盯着洛娇娇,她笑靥如花,美眸中的深情与爱意都能随便装的出来,叫他如何再信。 “洛娇娇,你说过你喜欢我。” “是啊,”洛娇娇巧笑地朝他眨眨眼:“容鸩,我真的很喜欢你。” 他眸色幽深:“你曾对多少人说过这句话?” 修长白净的手握住她雪白的脖颈,若有若无的力度轻掐起她的下颚,强迫着她对上自己的眼睛,洛娇娇看着他冰冷凉薄的墨眼不觉有些惶恐,想要偏过头又被他死死钳住。 那一瞬间,洛娇娇突然明白,但凡她说错一个字,容鸩极有可能会在这一刻把自己的脖子给拧断。 洛娇娇这次没有躲避,而是直直地回应着他的目光,红唇微勾起一个漫不经心的笑容,朱唇轻启: “杀了我啊,就现在。” 容鸩的动作陡然变轻,洛娇娇却不依不饶,白皙的双手直接握住容鸩,美眸之中的寒意森然,她笑了笑: “怎么,没有刀吗?需不需要我给你?” 容鸩淡淡地向她说了一句话:“奴只想要殿下一个承诺。” “九公主早死了。” “但你还活着。” 洛娇娇被他这句话给噎住,容鸩忽然轻吻在她的唇畔,放低了声音,似是安抚地握着她的手: “不是想要去御花园吗?朕带你去。” 洛娇娇看了一眼窗棂外,窗外鸟语花香,海棠树开得盛烈,明媚的阳光洒在窗台上一盆兰花上,高耸的宫墙遮住了外面的视野,她所能够看到的,也仅有这些。 而原先的黑云遍布,狂风怒号的景象哪还存在? 洛娇娇不可置信地盯着容鸩:“你只对我下了幻术?” 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天象异常本就是哄骗世人的把戏,世代更替,必需要一位神谕的征象来为子民宣告一切。 容鸩最擅长以幻术来蛊惑人心,不过他还做不到蛊惑天下所有人,便只好以这个法子,来哄骗所有人。 自然,洛娇娇竟也被他哄骗过去。 洛娇娇上前轻柔地抚摸着他的眼角:“疼吗?” 幻术的存在本就相当于一种贪婪的诅咒,容鸩一次又一次挑战极限,对于身体的损害绝对会超出常人的认知。 洛娇娇探了一下他的脉象,不觉惊悚,他的脉象紊乱无章,哪还像是个正常人,几乎跟亡人无异。 她不敢置信,在自己不在他身旁的这些年月里,他到底动用了多少幻术? 容鸩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自己的眼睛,缱绻留恋,随后揽她入怀,他靠在自己的肩上,什么话都没有说,一切都是那般安详宁静,谁都不可以来打搅。 只听一道细小的啪嗒声响,紧紧缠绕着自己的锁链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松开掉落,洛娇娇有些惊讶,容鸩紧紧抱着自己,洛娇娇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对容鸩轻声说道: “容鸩,不用管你信不信,我只对你说过这句话。” 说完后,她叹息一声:“妾有意而郎无情啊,可惜了妾身的一片真心,照在了木头身上。” 容鸩深深地看着自己,含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我信你。” 深邃的墨眼似乎蒙着一层薄雾,氤氲迷离: “我只信你。” 容鸩亲自为她绾好发,给她戴上一支金海棠流苏嵌玉步摇,又给她冠好红玉琉璃凤冠,执起眉笔为她描眉。 大殿之中一片岁月静好,容鸩描得仔细认真,洛娇娇抬起眼睛,含着笑意柔柔地望着容鸩,嘴角说出的话语却不是很有滋味: “容鸩,你绾发描眉这般精通,拿了几位女子练手?” 容鸩似是惩罚一般,故意加重了手上的力气:“只有一个。” 其实洛娇娇长得就足够美艳动人,也无需什么妆红点缀,锦衣玉罗拥簇,她只要轻轻一笑,便有着仙姿玉色的模样。 如今细描妆红之后,好似巫女洛神,艳美绝俗,顾盼生辉的眼睛不免生出如月光般的皎洁薄纱,氤氲而朦胧。 洛娇娇无意瞧见容鸩为自己准备的朝服,那是一件丹朱色缕金凤服,暗沉色的红裳上那只金凤盘旋,祥瑞朵朵绣在凤栖之下,锦霞色的外衣明媚如朝阳,上面绣着各种纹路,在阳光之下格外明动。 与容鸩身上那身玄黑色龙袍异常相配。 容鸩很满意洛娇娇的这身装扮,洛娇娇则是轻蹙眉:“容鸩,我不想当皇后。” 他只是轻声应下:“嗯,娇娇儿不愿,那我们就不当了。” 说完这句话后,他又往洛娇娇的发上戴了一只点翠金凤钗。 “……算了,容鸩,这是萧国的凤袍吗?” 容鸩摇头否认:“不过是先皇后登后时穿戴的凤袍,奴便让人仿了一身,用来当娇娇儿的常服。 至于娇娇儿的凤服,依然还在准备之中。” ……摆明着他还寻思让自己当他的皇后。 洛娇娇轻叹息:“可我什么身份都没有,既不是萧国百姓,亦不是安国公主。 倘若你底下大臣发现了我的身份,他们必然会对你施压,要你废后,甚至会……让你杀了我。” 她太清楚这些明里暗里的规矩,洛娇娇既不是和亲公主,也不是普通人,论理来说,她真正的身份,会被人揣测成安国派来的奸细,用来魅惑君主祸乱国政之事。 嗯……目的好像确实达到了。 洛娇娇实在不愿意再继续跟那群糟老头子作对了,一群年过半百的老古董,还没等自己真正展现实力,说不定那老头就会被自己的前戏给气死。 “不会的。”容鸩缠绕着她的头发,漫不经心地玩弄着: “娇娇儿,阻止你我的,我早已把他们给杀了。” 洛娇娇手一抖,差点没把手里的热茶泼容鸩脸上,容鸩垂眸看向她时,洛娇娇只是干笑两声: “没事,没事……” 萧国不光是殿内穷奢至极,就连御花园内也是处处可见珍宝,不过偌大的御花园中,海棠树依然是栽得比较多的,其次就是雪白的玉兰花。 洛娇娇对花草的兴致不高,满心都在盘算着该怎么逃出宫外,去找乔声和祁阳的踪迹。 自打她在山上调养了三年后,对外界的事情一概不知,小光球过得越来越废,能做到的也只是检测出他们二人都在萧国活动,并且洛娇娇拼了命地把乔声的主角值下降,结果三年过去,她的主角值重新增长,甚至愈演愈烈,连洛娇娇早已隐去的恶毒值都不得不再次现身辅助。 洛娇娇也不能同容鸩问乔声的去向,她不懂萧国的君臣关系,不过她可以确定,对于乔声现在的身份与位置,容鸩十分清楚。 洛娇娇漫无目的地随便走着,美如画的景象让洛娇娇提不起任何兴致,忽然之间,她嗅到一阵清甜的果香,身旁的丫鬟多嘴说了句: “啊,原来都已经到枳树结果的时候了。” 洛娇娇停下脚步,她笑盈盈地揽着容鸩的手: “陛下,奴家听闻萧国的枳树相较于其他位北的国家而言,是生得最甜的,不知奴家可有幸,尝到陛下亲手摘的枳橘吃?” “宫内有西域供奉的葡萄,亦有安国献上的蜜桔,如今西域已是萧国的附属,娇娇儿若是喜欢,朕便把安国打下来,赠予娇娇儿当个国君玩如何?” 他的话语慢条斯理,但洛娇娇很清楚,倘若她真说了一句愿意,容鸩极有可能会率人把已经卑微到可怜的安国给攻下来,送给自己当玩具。 洛娇娇想到那可怜的老百姓,顿时闭了嘴,过了半晌又实在憋不住: “作为帝王,应当首要忧思百姓疾苦,像是这般战乱之事,理应少做。 我知你想要一统天下的伟业,可若是百姓受灾,这样的伟业又有何意义。” 洛娇娇亦知自己不该以良德之心来劝勉帝王之志,她默默退到一旁,莞尔一笑:“容鸩,言来语去,能够做决定的人是你,能决断生死的人也是你。 所以啊,你又何必日夜惶恐。” 容鸩抬眸看着她,环臂站在一侧,不言不语,眼神平静无波澜。 她向来都是一个聪明人,能够准确揣摩到任何人的心绪。 她知自己的惶恐,可又不知自己为何惶恐。 三年孤冷的宫殿他待得厌了,原以为,他能够习惯,他能够掌控一切,运筹帷幄。 可是他错的太过厉害,也无比厌恶自己的幻术。 一开始,他只是想要通过幻术,来记起她的容颜罢了。 可是后来,她妩媚动人的身姿总在扰乱着他的思绪,他甚至能够闻到女子身上香甜的气息,她一颦一笑都是那般直勾人心。 思也是她,念也是她。 幻术开始迷惑着他的神经,无论是上朝还是入寝,倩影一直随在他的身边,时而在他耳旁低语,哄骗着他陷入这场幻术之中,再也无法脱身。 再后来,他已经抑制不住自己的情动,少女翩跹的身影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的神经,不过一次次的幻术太过粗劣,一个幻术所制作的身影竟开始做出诸多与她不符的举动。 所以他没有任何犹豫,直接一剑刺死了那个身影,一场烈火,烧死了一切幻想,直到宫宴的前一刻,他才狼狈地从幻术中脱身。 再然后……他就再次遇到了折磨自己整整三年的人。 洛娇娇站在海棠花树下,看着远方的琉璃池若有所思,容鸩轻缓走到她的身后,为她披上一件暖绒: “秋风至寒,朕去为你摘几颗枳橘。” 辉煌的宫殿中胡姣满面愁容,对桌上琳琅满目的珠宝也提不起任何兴致,晨间便有宫人来此,喜笑盈盈地同他们三人说道: “恭喜各位了,那位姑娘今后便留在宫中,大抵是不能同各位回去了,陛下早些时候下了指令,宫中库里,诸位但凡有看过眼的,尽量拿去便是。 不过从今往后,诸位还是少现于宫内,以免扰了娘娘的思绪。” “娘娘?什么娘娘,那是我们师祖啊!”胡姣急得都快哭出来:“早知你们萧国是吞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我定不会让师祖来这儿。 不是说什么不近女色,不闻世事的吗!我们师祖仅是长得漂亮些,就被你们掳去,与山间恶贼还有什么区别?!” 盛江面色也有点难堪:“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师祖是我山门中人,师父下山前便嘱咐过我们,无论如何,断不可让师祖半路跑了,无论如何,我们势必要带师祖回去。” 华椒也在一边附和:“若是你们不肯放人,我们宁血溅这座宫殿,昭告天下人你们是何等无耻!” 话音刚落下,那太监冷笑一声,身后的侍卫齐刷刷向前,露出泛着银白色冷光的长剑: “纵使你们血溅至宫墙外,恐是咱家陛下也是不会在意。 念在是你们带那位姑娘来于此地,陛下才没有对你们动手,若是再敢阻拦,那长安城郊处的白骨荒野,便是给你们留的长眠之处。” 话音落下,原本还叽叽喳喳的三个人顿时安静了下来,她们沉默了半晌,还是胡姣率先犹犹豫豫开口: “师兄……姣儿怎么突然察觉,陛下那样气若谪仙,是师祖的福气。” 第93章 鱼池恶鱼 洛娇娇闲来无事,便叫人拿了些软面,走到锦鲤池旁喂鱼玩,白胖的锦鲤在水面上跃动,灵活的鱼影浮跃,争先恐后地想要夺取唯一的食物。 它们并没有吃洛娇娇撒下的软面,锋利的獠牙张开时把洛娇娇稍惊了一会儿,才赫然发现它们的目的似乎只是自己的手而已。 猝不及防间,有一只红鱼跃起,獠牙咬破她的手指,鲜血滴下的刹那,红白色在水中混为一团,搅乱的水花好似沸腾一般,过了不久又化为平静,洛娇娇一时吃疼,可怜地拿着丝帕捂住自己的伤口。 后面有太监看见洛娇娇受伤了,心急如焚,直接踹了身边一个畏畏缩缩的宫女:“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给姑娘请太医!” 他凑上前,讨好地跟洛娇娇说道:“姑娘,这池子里的鱼都是陛下挑选的,性子比旁的来说是凶险了一些。” 嗯,物随其主,她竟然给忘了。 她随便问了一嘴:“见它们不愿吃软面,可是习惯了别的东西?” “回姑娘,陛下向来以血肉来喂它们,尝得过血腥,自是不愿再沾了旁的什么。” 洛娇娇动作一顿,她微蹙眉头:“是什么血肉?” 那太监支支吾吾起来,迫在洛娇娇的施压下,他还是遮遮掩掩地说出:“是以龙血龙肉喂养。” 洛娇娇脸色陡然变冷,她也不顾自己手指的伤痛,她转过身直接顺着容鸩方才走过的路追去,后面那些太监一时没有跟上,只能看着那道赤红色身影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中。 她走的匆匆,路上差点跌了一跤,还好她及时扶住旁边的玉兰花树,小光球急忙跟随到她身旁,不解地问道:“宿主你在担心什么?” 洛娇娇没有回答它这个问题,而是丢给它一句话:“你盯紧一些反派的健康值与乔声他们的主角值,一旦有什么异常千万要通知我。” “站住!”有人在她身后冷冷开口,冷淡娇弱的声音对她不依不饶: “你是何人,竟敢在此穿凤服,好大的胆子!” 洛娇娇身子一顿,并没有回头,也没有理睬那个人。 “宿主,那好像是反派当时拍下的美人。” 洛娇娇这才回头看了那个美人一眼,一袭白衣清冷,在绵绵柳树下又增了几分盈盈一水的柔情,不知为何,那美人一直在看着自己的眼睛,她愣了很久没有说话。 还是洛娇娇觉得太过寂静,率先打破了沉默: “找我有事?” 她要是记得不错,这应该就是那苏丞相的宝贝千金,长得也着实是个美人模样,一副娇弱的样子,连洛娇娇瞧了都要怜惜几番。 苏筝的身后跟着很多奴仆,相比于洛娇娇孤身一人,小光球怎么都感觉这场情敌见面的戏码,洛娇娇属于劣势的一方。 其中有奴才为了巴结苏筝,抬高声音喊道:“大胆,见了一品夫人还不跪下,竟私自穿凤袍在后宫出没,安的何等居心!” 洛娇娇实诚说出:“我不怀好心。” 那人被自己的话噎住,一时也说不出什么针对的话语,翘着兰花指指着自己很久,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完整:“你你你……你大胆!” 洛娇娇乐了,她靠在玉兰树上,晚夏的玉兰花白洁胜雅,偶有花瓣被清风垂落,沾在她的凤冠上,潋滟双眸微挑,其中的冷意让人不寒而栗。 她轻轻一笑:“果真是个阉人,旁的太监虽是身残,好歹意志坚定,今日我倒算开了眼了,头一会儿碰着个身残意也残的人。 怎么,你的把儿没了,脑袋也随着那把刀给掉了?” 那太监被自己气的不行,又不敢擅自行动,苏筝美眸微皱,一剪秋水的双眸中划过厌恶,柔弱的声音似是要随风飘散: “你就是陛下昨夜带来的女子。” “不是,是我自己来的,你家陛下不知怎的,被我这只狐狸精迷了心窍,愣是不肯放我归山。” 美人的面色变得有些苍白,她咬唇不甘,无力地说出几个字: “在你之前,阿鸩也带过诸多女子来过后宫,只可惜,她们从未有人能够活过三日,看你手上的伤,可是那鱼池里咬的? 看来阿鸩并未告诉过你,那池子里的鱼儿已经吞没过很多人了。” 她唇角微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洛娇娇默不作声,却意外地发现,眼前这人确实如胡姣所言一样,看起来像是大病在身的模样,实际她的身子骨比任何人都要硬朗。 于是她感慨地对身旁看戏的小光球说了一句: “这就是美人在骨不在皮啊。” 瞧瞧这康健的骨头,洛娇娇一时没忍住,直接上前攥住她的手腕,凝结心神擅自为她诊脉,情不自禁地向她挑眉笑道: “苏姑娘的脉象强健,一点儿内伤都探不出来,不过……” 她扬长尾音,啧啧几声:“恐怕这心病,苏姑娘是治不好了。” 她原本白嫩的脸庞逐渐变青,眼中的冷意直升,原本还柔弱的声音瞬间变得冷寒: “还不把这违乱后宫的妖女擒下!” 话音落下,她身后那群人却没有一个人敢动,他们终于看见那丹红色凤袍上那枚羊脂玉佩,相较于萧国各种珍宝,这枚羊脂玉佩虽是上品,可实在不起眼。 偏偏那做事心狠手辣的陛下,身上也环佩着这样一枚玉佩,不知怎的,陛下身上的那枚玉佩却在这个女人身上。 他们联想到昨夜里陛下种种异常的举动,更是吓破了胆子,无人敢应声。 洛娇娇也玩得厌了,她敛起笑容,声音清冷,却带着不庸质疑的命令: “来人!还不把这以下犯上的罪妇拿下!” 那些人相互对视了一眼,他们其中大多都是跟着苏筝的奴仆,不敢对自家主子有忤逆的举动,但还有一部分人不过是想来巴结讨好的,本就受着苏筝平日里的恶气, 此时看着她气焰难得被削弱,自是纷纷落井下石,二话没说就忠于洛娇娇,上前把苏筝给擒住,等待洛娇娇的命令。 “放肆!本宫可是陛下亲封的一品夫人,你们胆敢动我,陛下定不会轻易放过你们! 我阿爹绝饶不了你们!” 美人哪还有方才娇弱的样子,她怒目而视,凌乱的长发披散开来,狼狈不堪,苏筝看着那冠堪比炽阳的凤冠散发着金色光辉,洛娇娇从容不迫,葱白的指尖抚在美人白腻如玉的肌肤上: “来,同我说说,方才你眼中的杀意,可是对我而起?” 在这一小段时间里,洛娇娇细想了很多,也实在想不出来自己倒是哪里得罪了眼前的美人,先前她的确在那株木山上曾见过苏筝狼狈娇弱的一面,不过那也只是洛娇娇第一次见她,而苏筝的注意力全在二楼容鸩那群下属中,哪还能瞧得见自己这个不起眼的存在。 这些年走来,那些想杀自己的人实在太多太多,其中也不乏有像乔声这般隐忍之人,也有直接提着刀来砍她的。 苏筝这样拙劣的演技太过简单,她的目光中所有的不过是很单纯的厌恶,以及她是真的不想让自己出现在容鸩面前。 后面她的奴才见到自家主子这番狼狈的模样,幡然醒悟,纷纷怒骂向前想要同洛娇娇对峙,他们人很多,乌压压的一片涌上来,而洛娇娇这边零零散散的几个人都还在忙着控制苏筝,哪还有余力分散。 洛娇娇不慌不忙,一柄寒剑突然被拔出剑鞘,锋刃的刀尖抵在为首的太监脸上,血痕随着寒剑的划动涌出,她清冷的嗓音含着笑意: “为自家主子出头,也该看看自己要面对的是谁。 这么横冲直撞地闯上来,怕是还没等你家主子记起你是谁,恐怕我的剑就已经等不及了。” 原本还龇牙咧嘴的太监瞬间老实了下来,他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一片,后面的人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一是在忌惮着眼前这个来历不明女子的身份,从她从容不迫,冷静自持的气质来看她绝非俗人,二是畏惧着她手上的剑。 无论如何,他们固然想要把自家主子救下,也绝不能伤到眼前的女子。 洛娇娇可以随心所欲,在这地方想杀多少人就杀多少人,毕竟在她背后,一直都有一个暴君来纵容,可但凡这些人碰到自己一分一毫,那可不单单是掉脑袋那么简单了。 小光球看着这一切也显得惊讶。 明明这些奴才仆人没有一个人忠于洛娇娇,明明她才是那个身份最低微的人,可不管在什么处境,她永远都是掌控主权之人。 洛娇娇收起寒剑,那太监吓得跪倒在地,身子还止不住的发抖,仅不过一个漫不经心的眼神,他们便吓得缩回去,不敢再造次。 而控制着苏筝的那些人,也被她一个眼神劝下去,苏筝她撑在玉兰树下,面色苍白,樱唇也不住地发抖,她杏眼微闭,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随后她睁开眼睛时哪还有方才的盈盈泪光,也只有几分快意: “你同他们说的并不一样,可那又如何,阿鸩是不会爱上你的,你不过就是他临时起意的玩物,待这股新鲜劲过去,他终究会把你弃之如履。 也许再过几年,我偶尔也会乘兴去你的坟前为你拔些野草。 倘若你被那鱼池里的鱼儿吞掉,倒也无妨,在这深宫后院之中,你会是唯一一个陪我的人。” 洛娇娇总算想起什么,凤眸微眯:“也是,容鸩对那池子里的鱼的情感估计都要比你多一点。 不若这样,我这次就当个好心人,把你塞那池子里,然后呢,我再把那一池子鱼烤着喂给容鸩。 你看,这样不就两全其美了,你既不需时刻惦记着容鸩,又能同他长相厮守。” 苏筝听罢愣了一下,她冷笑一声:“那池里的鱼儿凶残异常,常人坠入那池中不过片刻,便会被分食得只剩骨架一缕。 可待于我和阿鸩,那些鱼儿又同寻常的双花红白锦鲤无甚区别,甚至亲和至极。” 嗯,等会就把那堆鱼全烤着吃了。 后面的那些太监宫女可算是跟上了洛娇娇的脚步,他们气喘吁吁地迈着碎步跑过来,看着那苏丞相的宝贝千金如此狼狈得倒在洛娇娇身下,而洛娇娇目光阴冷,纤长的指尖划在她的脸上,虽是漫不经心,却又能够察觉到其中的危险。 而苏筝听到他们的脚步声,面色通红,苍白瘦弱的身影被风吹过,她难受得咳嗽几声,白嫩的双手无力地攀在洛娇娇的手腕上,企图让她松手,又无可奈何。 后面随过来的那群宫女太监被吓得不行,纷纷朝洛娇娇跪下来恳求:“姑娘,这……这可是一品夫人,动不得啊!” “一品夫人?”她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清眸中尽是毫不遮掩的轻蔑: “让我猜猜,这虽是容鸩下的封令,总的说来,也不过是你的阿爹强硬要他把你留在宫内。 不过容鸩不肯封你为后,又不愿纳妃,碍着你是丞相府小姐,日夜居于深宫之中没个名分,誓要被世人所耻笑,挨不住那些老臣与将士的相求,他才愿给你这个封位。 纵是什么一品夫人,不过只是一个空架子,不但没有任何实权,就连那诰命夫人都需以家夫立大功才勉强得个基础,而你,虽有一品之称,却连个九品芝麻官都能够压你头上。” 她每说一句话,苏筝的脸色就难堪不少,洛娇娇漠然地看着她,只觉得可笑。 苏筝的小伎俩玩的还是不够妙,那些针锋相对与恶语相向,不过就在她的几句话之间,就能够把她完全压制下去。 锦鲤池的湖水冰凉彻骨,那些鱼见了她就跟见了食物一样,争先恐后地再次对她露出獠牙,血盆大口张开着,通红的眼珠子似乎一直在等着主人恩赐的血肉。 洛娇娇不慌不忙,直接从旁边宫人手里拿过一支支小巧的火折子,点燃之后,对着那一张张血盆大口就扔了进去。 那鱼被火烧的瞬间闭上了嘴,挣扎着潜入池底,再也没敢探出头来。 洛娇娇也颇有耐心,挨个儿点着火折子喂进那一张张鱼嘴里,直至池面再无锦鲤露出,它们全缩在水底下不敢露头,洛娇娇才意犹未尽地结束了她的报复。 第94章 争风吃醋 她站起来拍了拍手,后面的宫人面露难色,想要阻拦但又被洛娇娇一个眼神吓住,他们僵在原地,其中有人小心翼翼地对她说道: “姑娘……这……这是陛下最为珍爱的。” 洛娇娇抬眼瞧了那人一眼,思索许久,才不轻不慢地吐出一句:“也是,应该让他自己来处理这些东西的。” 没有人敢上前阻拦,也没有人再敢说一句话。 苏筝缩在那些奴仆身后,怨恨恼怒的目光犹如淬了毒的刀,直直地逼向洛娇娇,洛娇娇察觉到她的目光,侧头瞥了她一眼 红唇微弯,她不言不语,不过一个眼神,就足以让她溃败。 她听到后面传来一道沉稳的脚步声,奴才宫女也都跪下,谦卑地弯腰俯身,对着九五至尊行礼。 容鸩身边随着一个老人,鲜红色的官服上仙鹤独立,老态龙钟的脸上早已爬满了皱纹,浑浊的眼睛里闪着精明,见到苏筝柔弱地倒在地上,不免怒斥一声: “放肆!还不赶快把一品夫人扶起来!” 后面那些宫人这才如梦初醒一般,慌乱地站起来去搀扶苏筝,洛娇娇打量的视线盯着那个老人看了很久,越看越觉得熟悉。 华贵的鎏金玄衣低奢,几个橙中带青的枳橘在他的怀中显得颇为寒酸,薄唇微抿,漆黑的双眸里倒映着她明媚的身影,洛娇娇弯唇微笑,火红的身影是晚夏唯一的盛装,步摇垂落下的金铃被凉风吹响。 苏筝甩开了宫人搀扶的手,她弱不禁风地走到洛娇娇面前,洛娇娇条件反射地退开了一步。 这步骤她可太熟悉了,池塘,美人,以及一个冰冷帝王,随便想想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没过几秒,她突然又想开了。 不对啊,她才是反派,怕什么套路,直接给她上套路得了。 洛娇娇浅笑盈盈,给她腾了个地方,苏筝果然着了道,她苍白的脸上略显红意,咳嗽了几声,眼眸里的湿润让人看的格外心疼。 “今日你我的初见略显得唐突了些,都怪我,没有及时认出姐姐就是阿鸩画卷上的美人。” 洛娇娇淡淡地说着:“没事,健忘这种事情,在花甲之年后都是常见的,不怪你。” 苏筝面色有点难堪,她看着洛娇娇身后都已沉底的锦鱼,忽然轻笑了一声,用只有她们二人能够听到的声音慢慢说道: “我很好奇,你方才折磨了阿鸩的鱼儿那么久,待你入水之后,它们会把你撕裂成什么样子。” 洛娇娇也赞同地点点头:“我也想看看,它们还有没有那个胆子咬人。” 说完这句话后,洛娇娇本想一脚把苏筝给踹下去,结果没想到她直接拉着自己的手,想要让自己跟她一起坠入这食人鱼池里,洛娇娇没有她那么蠢,银针从她袖间飞出,刺在她的手上,她一时吃疼,只能松手。 那些鱼不但没有咬她,反而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原本聚拢的鱼儿瞬间散开,逃命一般地往角落里蹿去。 池子说深不深,说浅也不浅,刚好埋过了苏筝的头,她在水中苦苦挣扎,扑腾的水花溅到洛娇娇的裙摆上,她嫌弃地往后退了一步,刚好撞进了容鸩的怀里。 枳橘的清香扑鼻,容鸩小心翼翼地把那几个枳橘放到洛娇娇手上,尾音低撩: “方才朕尝了一些,虽不若安国进贡的香甜,可能……不太合娇娇儿的口味。” 洛娇娇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容鸩,身后美人的呼救声在她耳边回荡,那些宫人奴仆皆畏惧着她手里的那柄寒剑,不敢贸然向前。 而那个老臣更是愣在了原地,方才他们的视野里,早已把洛娇娇比作娇纵恶毒的女人,不但对苏筝的示好置之不理,甚至还争风吃醋,把她推到那冰冷彻骨的池子里。 洛娇娇怀疑容鸩不是耳朵出了问题,那就是眼睛出了问题,这么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在那冷池子里柔弱叫苦,他不但没有听到看到,满眼里就只有他怀里的几个枳橘。 想了想,洛娇娇索性大大方方地主动背起黑锅: “容鸩,是我把她给踹下去的。 “娇娇儿踹得可舒服?” 他似乎并不愿洛娇娇提起旁人,淡漠的声音不仅让洛娇娇愣了愣,还让后面苦等的宫人愣住了。 他们原以为,凭着陛下对那苏姑娘不一样的态度,会斥责眼前妖艳的女人,没想到他非但不在乎苏筝,反而想把她捞上来让洛娇娇再踹一次。 洛娇娇没有收起剑,她给了旁人一个眼神,示意他去把掉池子里的苏筝给捞上来。 美人果然是美人,经历了这样的折腾,她本就苍白的容颜更添病态,她冷得发抖,有宫人为她披上一件天蓝色锦裘,泪意涟涟: “阿鸩……筝儿想,这位姐姐应该不是故意的。” 洛娇娇面色微沉: 好不容易立下了恶女的人设,她怎么还想着给自己洗白呢? 欺人太甚! 她急忙开口,对容鸩甚是无辜地眨眼:“不对,我就是故意的,容鸩,你信我吗?” 不管容鸩信还是不信,反正随着他的那些宫人以及那个老臣起码是信了。 她想起了什么,又跟容鸩陈述:“方才我把你这一池子的鱼给烧了,不过没烧死。” 容鸩仔细给她剥着枳橘,嗯了一声并未说话,枳橘的清香味萦绕在她的鼻尖,他掰了一瓣,喂给洛娇娇: “奴食不出什么酸甜,不知这样的味道你是否会喜欢。” 洛娇娇没有接过他喂的枳橘,而是拿出丝帕,轻柔地抹去他额上的细汗,轻声平静地对他说着: “容鸩,刚杀完人的话,无论怎么遮掩,都会有破绽的。” 他的手停了一下:“娇娇儿,那个人,奴不得不去杀。” 后面王烈沉静下来,他向洛娇娇宽厚一笑: “九公主,好久不见了。” 洛娇娇随意应付了一句:“不过三年罢了,想不到在这异国他乡之中,竟会遇到你, 现在我也不是什么公主身份,你也大可告诉我,在安国之中,你筹谋了几年?” 王烈躬身向自己说道:“陛下不愿于安国动兵,那日元夕节的巧遇,皆是臣的自作主张,不过陛下对九公主的情谊,日月可鉴。 苏姑娘是本朝重臣之女,既然陛下都已心悦于您,您又何必同她争风吃醋,尽做些小女子之行。 据老臣所知,九公主既做得出那诛杀逆臣,隐忍假死之事,想必您也是个有勇有谋的奇女子。” “这位大人还是莫要说笑了,我命薄,称不得这般高尚的称呼,什么有勇有谋倒也算是折煞我了,不过是比旁人而言,多读了几本书,见识得多了而已。 至于那什么争风吃醋……” 她忽然低笑一声,潋滟的双眸含着轻蔑与高傲,妩媚的声音不轻不淡:“王大人可当真认为,本公主这般高贵之人,你难道真的认为,我会纡尊降贵,同那么个深宅里的小姐相斗? 既然你也知晓,我在安国做的那些事情,想必你也清楚,那二人当年在安国朝堂之上权力直逼皇座之中。 便是冒着这样的风险,我也敢拿箭射杀,所以王大人还是该劝那位苏小姐小心点。 倘若再敢这样下去,别提她一个小小的一品夫人,哪怕是她爹,那个权倾朝野的丞相在这儿,我都能把他给杀了。” 对于苏筝三番两次的挑衅作对,洛娇娇还真没把她给放在眼里,那池子里的鱼不知为何会怕苏筝,方才自己若是就这么被她给拽下去,她倒是能活下去,可自己,那真不一定了。 如今这偌大的御花园中,只剩下他们三个人,洛娇娇含笑的眼眸看了容鸩许久,他没有说话,仿佛对于方才的事情并不在意。 一柄寒剑抵在他的颈间,锋利的剑刃划破他的皮肤,鲜血顺着剑刃滴落在青石板上,腐蚀出一个个悚人的空洞,洛娇娇红唇微勾,她漫不经心地把剑抵得更深: “不想跟我解释一下吗?” 王烈被吓住了,他上前怒斥:“你这是在做什么?!” 洛娇娇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当然是弑君了。” 她的目光变得沉寂,盈盈笑道:“容鸩,我虽是不闻世事很久,但也不是傻子。 我先前曾问过你,你到底在惶恐些什么,不过你从未告知过我。 这池中的恶鱼,以及宫人的各种传言,我皆以知晓,你又何必相瞒于我。 容鸩,我且问你一句,为何明知祁阳与乔声早有逆反之心,你却执意把他们二人留在萧国,并许以军权之力?” 他薄唇微弯出一抹浅淡的弧度,白皙修长的双手直直地握住剑刃,把它往自己的脖颈更深一步,他眼中的激动与兴奋闪烁着,低沉的嗓音沙哑而诱惑: “娇娇儿,他们到最后,都是要死的。” “所以,你想亲手杀了他们?” 容鸩忽地靠近洛娇娇,长剑在他的脖颈处划下一道很长的伤痕,鲜血流在青石地砖上,腐蚀的烧灼味弥漫在空气中,容鸩攥着自己的手很紧,阴鸷的双眸中尽是疯狂的执念: “娇娇儿,他们也不过是个家畜,养久了杀起来才最为鲜美。 你瞧,这鱼池之中,尤喜那鲜活的香气,他们哀嚎声能够让海棠花振落,落英缤纷,飘在他们的鲜血上,当真生美。” 说完这句话后,他又像是一只乖犬,鲜血止不住地流下,他吻着自己的唇,如同一位信徒,虔诚地吻着所信仰的神女,可内心的卑劣与恶意,偏又想把神女锁在自己身边,叫她见着自己所有恶,让她永远都离不开自己。 洛娇娇抽出手,也把剑收回剑鞘中,她的声音清冷: “他们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容鸩,你指向他们的那把刀,迟早有一日,终会捅到自己身上。” 容鸩这次没有回答自己的话,他抚摸着洛娇娇白嫩的肌肤,昨夜欢好的痕迹还没有褪去,他薄唇微勾,心情不觉愉悦了很多。 他俯身低头,再次吻住昨夜里留下的痕迹,鲜血的铁腥味在她们之间蔓延开来,洛娇娇把他推开,冷冷地看着他: “你还是不肯告诉我,这些年来你的所作所为?” 她轻笑一声:“容鸩,你当真以为,自己能瞒的过我?” 他这次终于不再隐瞒,王烈想要阻止,却被一柄寒剑拦住,洛娇娇莞尔一笑:“王烈,帝后之间的密谈,作为臣子而言,你无权干涉?” “帝后?”王烈素日里淡定的双眼难免闪过震惊:“陛下,您难道真想让九公主当本朝皇后?!” 洛娇娇嗤笑一声:“王大人千万别误会,我可从来没有想过来当你们的皇后。” 说完这句话后,她又轻轻叹息一声,对容鸩娇媚说着:“陛下昨夜里还那般动情地对奴家说着有多爱奴家。 果然,床第之间的话术,奴家本不该信的,瞧瞧,这来来往往的人里,可都是在怀疑奴家是个魅惑君心的妖女。” 葱白的指尖抵在容鸩的薄唇上,她的笑声清脆,如银铃般悦耳: “分明是陛下在不停地引诱奴家。” 最后的几个字,她尾音略微扬长,抬起头轻吻在容鸩的脸旁,美眸之中雾气弥漫,星稀月朗,妩媚性感的声音不紧不慢地继续说着: “容鸩,他们所言的倒也不错,这皇后的位子,我也确实不愿坐,方才那个筝儿倒是对你情深义重的。 不若这样,我也不管你的什么权斗阴谋,你把我放走,你同苏筝怎么恩爱怎么宠溺我也不会去管。” 容鸩幽深的墨眼泛着冷寒,他咬上洛娇娇的红唇,也无论这里是否有外人在此,世风日下,二人唇齿交缠,无顾什么道德礼义,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人,对那些礼道之事从未在意过。 容鸩的手紧扣在自己腰间,过了许久,他才淡然一笑: “池鱼之中,她本该是第一个下去赴死的人。 不知怎的,那日她的身上竟会有奴的血迹,以至于那些饥肠辘辘的鱼儿,不但没有吃了她,反而待她亲和温善。” 第95章 落春回来了 洛娇娇嘲讽一笑:“是,它们确实没伤害到她,可是容鸩,它们刚想吃了我。” 容鸩眸色微沉:“奴这就把它们全部捞上来,喂给娇娇儿吃可好?” “可别,我才不想吃那堆食人肉的怪物,”她略一偏头,干脆枕在容鸩的身上,伸出手轻柔地描摹着他好看的容颜,她的动作很轻很轻,声音也有几分飘渺: “容鸩……” 洛娇娇不再说话,仿佛只是念着他的名字,自己就能够心安。 容鸩啊容鸩,她都快要离不开你了。 今夜的膳食很丰盛,大多都是以鱼为主,什么酒蒸鱼,鱼脍,虾鱼汤齑,葱心烧鱼,色香味俱全,勾着人的味蕾,洛娇娇拿着筷子,无所下手,只能戳着饭,忧郁地盯着那一桌子鱼。 索性直接把筷子扔到一旁,撑着腮安详地欣赏着容鸩的脸,无论他从小经历过什么,该有的礼义之道他也不曾遗忘过。 骨指分明的手修长白净,他吃得很少,满桌的佳宴容鸩吃的也就那两样,白灼菜心,还有几道素菜,容鸩很少吃荤腥之物,清瘦的模样把洛娇娇心疼坏了,她不免又拿起筷子,往容鸩的碗中夹了几块鱼肉: “你养的鱼,你吃。” 容鸩的动作一滞,他淡笑道:“这些本就是为娇娇儿准备的,奴不喜荤腥,是因幼时吃得多了,再吃便觉索然无味。” 在那个人尽可欺的时间里,腐烂的臭肉是他唯一能够活下去的东西,吃生肉的时候,他也会反胃到吐出来,几乎没有人敢相信,他厌恶极了恶臭,恨着当年那个如蛆虫一样苟且偷生的自己。 他恨着全世界……伪装之下,他还是喜欢聆听世人的哀嚎声,他心狠手辣地想要让这世界上的任何人,都该经历他当年遭受的一切。 可是,他还是选择了原谅,只因为在临死之前,他还是看到了一抹光。 那是他的神明,独属于他的神女。 他终究是个小人,把她圈禁在自己身边,让她生死都要待在自己的身旁,永不分离。 不过他还是吃下了,面色如常,薄唇上沾着几点酱汁,漂亮得过分的墨眼微挑,他还是很乖巧地吃完洛娇娇给他夹的所有东西,没有一点厌烦。 洛娇娇拿出丝帕给他擦去唇上的酱汁,容鸩却抓着她的手不肯松开,他深邃的眼睛执着,像是在等着什么一样。 洛娇娇没有忍住,扑哧一笑,她轻吻了一下容鸩,一把折扇轻轻地敲了一下他的头: “很乖。” 洛娇娇比较贪睡,容鸩早起上朝的时候并没有喊醒她,而是嘱咐那些宫人若无洛娇娇的召唤不得贸然进殿打扰,她像是被容鸩金屋藏娇的美人,偌大的凤梧宫里应有尽有,可无论如何,殿外的大门永远都不得为她打开。 洛娇娇半梦半醒里,听到一个极为熟悉的声音,正在轻声呼唤着自己的名字:“殿下,殿下?” 她半睁开眼睛,就看到落春穿着一件素青的宫衣,俯身在她的床榻旁,温和地把她唤醒,洛娇娇惊讶不已,忙爬起身来随意地披了一件外衣: “落春姨,你怎么……” 落春温柔一笑:“是陛下遣使臣连夜赶到安国,把奴婢要过来的。” 三年的时间过去,她已经老了很多,发髻间也生出了几根银丝,手上也添了很多皱纹与伤痕。 不过还好,她的殿下依然是这般倾国倾城的模样,风华正茂,盛气凌然。 她抹了抹眼角的泪意,站起来接过后面丫鬟端着的衣物:“奴婢来服侍殿下更衣,这样久的时间过去,殿下瘦了很多,奴婢都快瞧不出来了。” 落春的神情恍惚,她看到了洛娇娇身上的伤疤,那是在跳崖的时候被一支冷箭穿过颈侧留下的,虽然后来洛娇娇抹了不少祛疤的药膏,现如今只留下了十分浅淡的痕迹,若非仔仔细细观察,从外来看还是瞧不出来的。 原本忍下去的泪意在这一瞬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心里的酸涩,她哽咽地对洛娇娇说了一句: “殿下这三年来受苦了……” 洛娇娇抿唇淡笑:“我早已不是那个九公主了,落春姨,你便同他人一样,叫我的名讳罢。” 落春坚决地摇头,她温柔慈祥的目光看着洛娇娇:“奴婢这条命就是仁贤皇后救下的,这一辈子的风风雨雨,奴婢也见得多了,富贵贫贱奴婢也都经历过,所以也没有什么想要的。 仁贤皇后逝去的时候,奴婢就对天发了誓,这一辈子只会效忠于殿下。” 她拿起骨梳轻柔地为洛娇娇梳着发,声音很轻: “故国的陛下待奴婢很好,殿下坠入山崖后,他背着所有的压力,执意把奴婢封为尚宫司记,不过那个时候奴婢什么都不想要,只想待在公主府守着殿下。 所有人都认为殿下是为祸国家的乱臣贼子,公主府走的走,逃的逃,生怕那灾祸之事会扯到自己身上。 奴婢便每日打扫着公主府,只待有朝一日,殿下能够重新回到那里。 当时奴婢的心已经死了,曾多次跪在乾安殿外向陛下乞求一道赐死旨意,能够让奴婢葬在殿下的衣冠冢里,生生世世侍奉着殿下。 奴婢也曾想过悬死于公主府中,或溺于城外的护城河里,可是奴婢命贱,死在哪儿都是脏了那个地方的风水宝地。” 洛娇娇心头微动,她沉默许久,才启声说着: “公主府那里,我大抵是再也回不去了。” 落春笑了笑,继续为她绾着发髻:“回不去就回不去,只要殿下安康,奴婢就没有其它所求。” 这段时间里,落春向自己讲了很多话,安国这三年中发生过的事情也统统跟自己描述清楚了。 洛辞继位以后,他展现出一个帝王该有的冷血与残酷,短短一年内,他几乎把所有不忠之臣全部屠杀干净,朝廷内算的上是大换血,他废除了先前诸多不合理的制度,又减免徭役,废除活人祭祀,简约了众多国祀礼道。 洛娇娇曾经嘱咐过他的话语他全部都听进去了,并做的比预想中的还要完美。 她随便念出了几个名字,落春恭敬地回答: “回殿下,那几人陛下早已将他们妥善安置,既没有给太大的权力,反而能让他们忠心治国。” 唯有一点,洛娇娇倒是觉得有几分意外,洛辞后宫佳丽虽多,他娶了那乔府的嫡女乔漾当了皇后,三年以来,下朝之后也是只奔着皇后的寝宫去。 原着里这个乔家大小姐下线的太早,洛娇娇还真没发现她竟然能和洛辞有一段感情线。 听闻那乔皇后温柔贤惠,勤俭节约,外来的使臣见了不由得也感慨地说着: 安国之所以繁荣昌盛,一半的功劳还要属于这后宫之中,有贤后作伴。 的确,前有仁贤皇后,后又来了一位温柔贤惠的乔漾乔皇后,安国皇帝别的不说,挑皇后这一块想必也是很精湛的。 洛娇娇又同她聊了许多,最后向她问了一句:“不知……宋砚可还安好?” 落春温和一笑:“自殿下坠崖之后,宋公子在朝政之上极力反对着那些试图栽赃陷害殿下的大臣,宋公子才华惊人,他掌管着司政大权,不到两年的时间里,单凭着诸多优秀的政绩,宋公子已经坐到了他父亲的位子。” 她给洛娇娇的发上别了一只七巧玲珑珠玉发钗,同她细细说道:“宋公子向来不信外人的传言,坊间一直有传言,说什么陛下不过是一个傀儡皇帝,而宋公子才是独揽大权的权臣。 在奴婢眼里看来,这统统都是戏话,宋公子对于陛下,可以说是忠心一片,绝无谋反之心。” 洛娇娇笑了笑:“那倒不一定。” 她还是比较相信宋砚的实力,在她没摘掉九公主这个身份之前,她所派遣的人就已经同她说过,倘若他真有什么逆反之心,还未等到朝廷出手调兵,宋砚便能够轻松率兵闯入皇宫中,坐上龙椅。 洛娇娇还是不太清楚,虽说原着里并未表明过宋砚的性子如何,但她隐约察觉,宋砚并非是那般慕权之人,又为何暗自训兵。 忽然间,落春像是想起了什么,同洛娇娇小声说道:“容公子在这几年来,似乎一直都在寻找着什么东西。 萧国的天牢中关押着很多人,他们既没有触犯律法律规,也没有做过什么令人不齿之事,那些羁押他们的侍卫,只不过以一些极为可笑的罪名就带走了他们。 殿下或许不敢相信,那抓捕他们押入天牢的人,竟就是那个伤害殿下的乔二小姐和先前的南安王。 通常进入萧国天牢之中的人,是很难再逃出来的,后来有几个人不知怎的,竟能够越出天牢,拼死来到了安国的边境。 他们面见圣上的时候,奴婢作为尚宫女官,也是去看了一眼,结果……” 剩下的话,落春没敢再说下去,她还能回想到那日的场景,那几个人身上已经没有几处完整的皮肤,他们一入大殿之后就惊恐地尖叫,眼里的疯魔与绝望让人不忍直视。 她过了很久才补充地说了句:“容公子似乎一直都在寻找着什么东西,并且这个东西,让容公子很畏惧。” 一声清脆声音响起,精致的白瓷掉落在地上摔碎一地,其中有碎片划过她的手腕,她好像察觉不到疼一般,只是定定地看着落春: “你可还记得,在朝堂一些流言之中,有一则流言,不但那官臣信服,就连那黎民百姓,也是认那则流言。 不但容鸩畏惧着那个东西,就连洛辞,怕是也在意着那东西的去向。” 落春有点不可置信:“殿下是在说……” 洛娇娇点了点头,淡定从容地拿过一盏新的茶杯,倒入茶水慢饮: “得一方玉印,便轻松掌握世下百万兵将与民心,这样的东西,他们不得不防。” 说实话,洛娇娇对于那则流言的真实性一点都不相信,不知为何,那百姓之中却是一直都在流传着那个事情。 那是安国先祖在任期间,把安国治理得繁荣兴旺,兵力强盛,是一个足以称霸天下的存在。 不过那时的皇帝并不喜作战,各小国为了拥护他,纷纷联手送上一份玉印,并许诺在接下来的万代千秋中,只要他手里握有这枚玉印,各国之间必是无条件听其差遣。 这样久的时间过去了,洛娇娇只知道那枚玉印还在安国境内,却早已不流传于皇家人手上。 曾经太祖帝就把这枚玉印当作传国玉玺,结果还没传上个四五代,这枚玉玺丢了。 洛娇娇默默地想,倘若那个太祖帝不把那玩意儿当什么传国玉玺,那它丢失的概率还能小很多。 关于那些帝王之间的斗争,洛娇娇并不敢兴趣,不过关于乔声和祁阳率军来抓捕众多安国百姓,以及乱杀官臣,那可就跟她有关系了。 他们这招倒是玩的好,从内部里祸乱萧国的根基,倘若真发现了那什么玉印,那就更好了,直接占为己有,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够得到他们梦寐以求的东西。 落春显然对他们厌恶至极:“不知容公子是如何想的,南安王奴婢不愿作甚评价,可那乔二小姐,分明是害殿下受伤的罪人, 容公子明明这般爱着殿下,可为何偏偏又要纵容着他们,给他们那么多次机会。” 这句话差点把洛娇娇给吓了一跳。 她还得感谢容鸩对那俩人的玩味与兴趣,要不是这样,估计按容鸩的性子,别提什么让他们来萧国俯首称臣,估计他继位的第一天,就会派人把那两个人折磨死。 要是他俩死了,自己也不用筹谋些什么了,直接随着他俩一起,跟这个世界说拜拜算了。 洛娇娇眼含笑意:“他们的动作确实阴险诡秘,可是落春,你难道没有发现吗? 他们不管在偷偷做什么,我都能够轻而易举地察觉,更不要说容鸩。” 比起敌人,他们对容鸩来说更像是一个玩物,两个可笑至极的丑角。 第96章 同师父的小记忆 今日洛娇娇索性哪里都不去,在内殿中翻书阅典,近些日子天寒,落春给她端来了暖炉,洛娇娇细心笔写着,偶尔咳嗽几声。 寝殿幽静,整整一日都没有旁的人来打扰她,等忙完之后,她闲来无事就同小光球聊天。 她有时开心了,会和它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幼时的趣事,她枕在书卷上,玲珑宫灯泛出柔和的光泽照在她的脸上,小光球察觉到,洛娇娇有些恍惚: “你说我走了这么久了,师父他是不是很生气啊。” 明明没有饮酒,她却像是醉了一样,眼眶微微湿润,嘀嘀咕咕地说着:“我犯了很多错,回家之前理应要好好想个法子,哄哄那古怪的小老头。 他性子倔,但每一次,他都会没有任何底线地纵容我。 有一次啊,我头一次被一个人给气急了,那时恼羞成怒的我当时一气之下,直接带着护照钱包和手机,直接飞去了加拿大去找我的朋友。 师父他从来都不愿去国外的,他对飞机有着恐惧症,所以但凡国外邀请他的研究他一般不会去。 那日的行程我谁也没有告诉,包括宋时砚,我那个倔强的古怪老头,知道我不告而别后,竟坐了整整十几个小时,飞到温哥华来找我。 不过很可惜,那个时候我在朋友家里,完全不知道师父来找了我,那一群狐朋狗友把我瞒得很好,我并不知道他来找过我,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的我不敢联系他们任何一个人。 整整七天,直到签证快过期的时候,师父才肯回去,在临走之前他找了一个华侨,那个人是曾经是他最厌恶的人,不过在温哥华,他是很有影响力的。 我不知道那个古怪小老头是如何低声下气地哀求他,那个人来找我的时候,眼里的轻视与嘲讽毫无吝啬地插在我的心上。”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声线很平淡,仿佛只是在诉说着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 “所以我怎么能不回去?我要是不回家的话,那个小老头又不知该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我得回去看看他啊。 你说万一我不在了,小老头该有多难过啊。” 从小到大,宋时砚常说她是一个会讨人喜欢的孩子,不管是师父还是其他叔伯,那些长辈都格外喜欢疼爱着洛娇娇,每至新年他们来拜访的时候,什么玉镯翡翠,海参燕窝,以及各种珠宝首饰通通往洛娇娇手里塞。 宋时砚同她说,那些姑姑叔伯都不是看在师父的面子上,而是打心眼里疼爱着洛娇娇,是真心喜欢她的。 师父的脾气很好,他有时候会跟个小孩一样,对自己的两个徒弟做一些捉弄人的把戏,被人发现他幼稚的作为后,他还有理有据,说那不过是他朴素庄严的外表下还藏着一颗热烈跳动的童心。 他还时常劝着洛娇娇,慈祥善目地对当时年纪尚小,懵懂无知的她骗道:“娇娇儿啊,中医这一行被外人误解得太深了。 作为现如今的传承者,师父对你的任务只有一个,你不仅要救死扶伤,还得要打破世人对咱的偏见。” 洛娇娇算数还不太好,她似懂非懂地听完后,掰着手指头数了数,软软糯糯的声音疑惑回答道: “师父……你刚才对我说的,是两件事呀。” 老头有点尴尬,他咳嗽了一声,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一脸正经地继续说着: “一个两个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我师徒二人坚定的信念。 娇娇儿,你平日里就喜欢跟邻居家那个叫什么……来着?” 洛娇娇乖巧地回答他:“师父,她叫林念栢,是林时清教授的孩子。” 老头又咳嗽了几声:“你向来喜欢看电视,那影视里是不是都会把像师父这样的人给演成一个像是世外仙人,道貌岸然的形象? 师父告诉你,什么白胡子啊,什么清瘦仙人……” 他话还没说完,小娇儿就咯咯笑了起来,白白胖胖的小手抱在他的啤酒肚上,她仰起头傻笑: “娇娇儿在电视里见过师父呢!” 老头有点惊奇:“见过师父?” 小娇儿嘿嘿一笑:“那剧里的屠户的肚子比师父是小了那么一点,可不管神态还是身材,都像极了师父。” 这话洛娇娇说的一点都没有错,作为当时国内顶尖的中医学家,老头不仅没有那些清风岸然的模样,反而挺着个啤酒肚,黝黑的皮肤在镜头下格外亮堂。 小老头黑脸有点红,他再次咳嗽,小娇儿白净的脸蛋上眨着一双大眼睛,无辜地看着他: “师父,你的咳嗽清亮,听起来不像是有病的样子。 不过仔细听来,这声音还夹杂着别的乱音,这样,我这里有方上好的止咳灵,只要师父带娇娇儿去一次上海玩,娇娇儿就把它给你。” 天天搁北京待着闻各种药草味,她人都快死在这个中药房了。 小小的洛娇娇那时候最羡慕的就是自己师兄了,明明是差不多的年纪,师兄却可以跟着张管家叔叔满世界飞,什么美国法国啊他都去过,而且有时候直接在那儿住一年不回来。 师父很欣慰地看着她:“不愧是我的娇娇儿,瞧瞧这副奸诈的模样,简直跟为师一模一样。” 他诱惑地继续骗着年纪尚小的洛娇娇:“来,娇娇儿,帮师父把你师兄临走之前藏起来的美酒给找出来好不好? 找出来别提上海了,老头我带娇娇儿去北极找熊玩!” 那时候洛娇娇心思纯良,竟也信了那个糟老头如此鬼话。 落春进殿的时候,看见洛娇娇伏在案桌上睡得香甜,旁边的暖炉早已经没了火光暖意,幽暗的玲珑宫灯里的火光微弱,冰冷的晚风从大开的窗棂中吹过来,但这丝毫没有影响洛娇娇的睡意,红唇微微弯出一个弧度,她在笑着,手里还紧紧地抓着一支墨笔不肯放手。 墨汁已经浸染了她的衣袍,白腻的肌肤上也被黑色的墨汁点上痕迹,落春愣了下,她没敢上前打扰洛娇娇的睡意,而是找出一件裘衣盖在她的身上,给她吹灭了宫灯,小心翼翼地在她的胳膊底下夹上了几片软枕。 小光球没有走,洛娇娇陷入睡意很久了,它既没有休眠也没有趁着这段时间去做别的事情。 它只是静静地看着洛娇娇,作为一个什么感情都没有的系统,它很难理解宿主口中的亲情。 它很不明白,明明任务成功后,她极有可能会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手里有着无尽的权力,没有人能够和她相比。 作为系统,它很赏识宿主的能力,可它的任务已经快接近成功,从此之后的事情,与它将无任何关系。 或许自己又会重新回到休眠状态之中,又或许它会成为一个游体,继续飘荡在这万千世界里,观看着人世间的冷暖。 可是……它为什么会后悔,让洛娇娇来了这里。 宿主啊,你回不了家了。 不仅是因为反派拿着血咒囚住了你的灵魂,而自己,从始至终都没有让她回去的念头。 从一开始心安理得的欺骗到现在惶恐度日,它愈发害怕,等到结局的那一刻,她该有多么绝望。 小光球最终还是飘出了窗棂外没有再回来,容鸩回来的时候洛娇娇还在睡着,昏暗的寝殿中只有洛娇娇一个人伏在案桌上酣睡,后面跟来的宫女太监手里都端着锦盒,里面掰着各种各样的点心与小吃。 就在太监想要点灯的时候,容鸩轻抬手让他们退下,自己则是随便拿起了身旁宫女端着的锦盒,放慢了步调朝着洛娇娇走过去。 洛娇娇睡得很香,血咒微弱地发着红色的光芒,印在她的侧颈处妖冶美丽,他轻撩起洛娇娇的一缕发,执起墨笔又在血咒上添了一道痕迹,洛娇娇也在这个时候猛然惊醒,手里的刀刃条件反射地抵在容鸩的颈间,眼中的警惕在看到容鸩的一瞬间又全部溶解。 她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今日写了几封墨信,陛下不若帮奴家交至安国使臣手中,让他们代转给安国皇帝可好?” 他眸色微沉,淡笑:“昨夜里还一直在让朕去把那九公主的墓给扒开,怎的今日就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容鸩又看向被她随意丢弃的小剑: “娇娇儿难道不怕奴会杀了你?” 洛娇娇轻笑:“你若真想杀我,直接就在这儿拿着剑捅我一刀,又或是把我送到那乔谋士或者祁将军那边。 我相信,倘若他们见了我这样的老朋友,定然会激动得很。” 说完这句话后,她又靠向容鸩 ,弯唇微笑道:“容鸩,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懂,你可是我最信任的人。” 容鸩抿唇不语,深邃的墨眼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最终也只是吐出两个字: “骗子。” 洛娇娇声音微冷,她威胁性地攥住他的衣领,巧笑:“不相信啊?” 前面说什么天长地久,陪在他身边一类的确实是说谎不错,不过这一句话,她可是发自肺腑之言,就这要是还能被容鸩给认成骗子,那她未免也太冤了。 容鸩吻住她的唇瓣,他的眼睛可真好看,漆黑的墨眼与黑暗融为一体,葳蕤烛火在他的世界中点燃了星灯,洛娇娇一时看得痴了,也只得在心中感慨。 果真是诱惑人心的妖邪,光是一个眼睛,就足以让一人疯魔了。 洛娇娇忽然好奇问道:“容鸩,幻术之事,可是自你眼中设下?” “言语之间,眼神之中,以及一呼一吸,都会成为诱引,有时,奴并未发动什么幻术,他们便已经痴迷成疯。”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寂静几秒后又小心向容鸩问道:“那……萧箐之事,亦是?” “娇娇儿,”他的声音清冷而温和,他痴迷地吻着洛娇娇的红唇,抚摸着她雪白的脖颈后又缓缓掐住,他并没有用力气,而洛娇娇的面色绯红,在这幽暗的烛光下,是那般诱人。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幻术,一种能够至他于死地的幻术。 “她本就是个疯子。” 容鸩今晚消停很多,他简单地抱着自己,温热的呼吸散在她的脖间,洛娇娇妩媚动人的双眼如丝,白皙的双手拥在容鸩的身上,她娇媚的声音微低: “陛下,我想当妖后,你愿意为我做个昏君吗?” “娇娇儿想让奴该如何做?”他低沉微哑的嗓音撩心,揽着洛娇娇的那只手更为用力,把她锢在自己怀中,低下头轻吻着她的唇: “春宵苦短,便是从明日不再早朝开始罢? 然后娇娇儿再带着奴,杀忠臣,近小人,把这千百年来的根基毁于一旦,可好?” 容鸩说起这个话题时,总是有种莫名的兴奋,刺疼的触感从她的脖颈间袭来,容鸩舐去了她的鲜血: “娇娇儿知道的,奴一直想这么做。” ……她话说早了,还能撤回吗? 好,估计也过两分钟的期限了。 洛娇娇想,她还是有必要把容鸩引回正轨的,好不容易容鸩勉勉强强地做了三年的明君,万一再因为自己的戏言再黑化了该怎么办? 她义正言辞地拒绝:“莫要如此,容鸩,我明日会同你一起去上朝,听忠臣之谏言,鉴小人之妄言。” 其实说白了,洛娇娇要干的事不多,也就两件。 但凡祁阳和乔声想要杀的人,她得救。 若是他俩想要救的人,那可就不行了,她得杀。 作为一个正宗的反派,哪能容得下他们在朝廷悠得自在地蹦跶这么久。 因着那废物系统的关系,她给了他们二人三年的时间,这段时间他们做的确实不错,竟然能够在她眼皮子底下,直接成为萧国的大臣。 针对这一件事,小光球还和她讨论了许多。 在乔声这三年里,因着主角光环的作用,她可谓说是顺风顺水,绝境逢生,又和祁阳恩恩爱爱地经历了那么多,就差最后把容鸩杀了自个儿当个皇帝玩玩。 容鸩纵容他俩这么久,乔声很有可能以为自己在容鸩心里还是那个经历心境和他是一样的人,所以才这么肆无忌惮。 但她并不知,自己也不过是容鸩拿来供洛娇娇取乐的玩具罢了。 养了三年,也该让娇娇儿玩上一年了。 第97章 乔声与容鸩 深夜中传来的旨意下得匆忙,那些宫人召集了许久,才急忙提着宫灯夜开宣明殿布置,洛娇娇也是没睡,被容鸩挽着手,步入宣明殿中。 夜风凄寒,洛娇娇身上裹着一层又一层锦裘,太监在一旁提着琉璃宫灯为他们二人照路,容鸩欣长的影子同她的影子折叠,洛娇娇打趣地向他笑道: “容鸩,又是一年冬天了。” 她伸手接住一片落叶,暖灯微弱的烛火温暖了她的身子,他们两个人相依相偎,洛娇娇很喜欢容鸩身上的清香,与旁的熏香不同,他身上那股淡雅的香气洛娇娇哪怕到现在都猜不出其中的成分。 洛娇娇微扬起一抹温柔的笑: “还记得去年的冬天吗?” 那是我同你的第一次相见。 她有些无措地握着他的手,停下脚步,垂眸轻声道: “那一次,我很抱歉。” 那件事情对她而言算得上是个伤疤,从穿书来的时候,洛娇娇从未想过去伤害容鸩,不得不说,那也算是小光球为数不多的高光时期,竟然能够控制住她的神志来维持原主的性格。 所以后来洛娇娇干的第一件事,就是重新夺回了自己的控制权,甚至直接把小光球的上层控制系统也给夺走了。 接下来的剧情发展全凭着她的心情,唯一美中不足的也只有那个乔声实在太难搞了。 她话说完之后,又停顿了一句,洛娇娇好奇地向容鸩问道: “容鸩,那日的你对于乔二小姐到底是抱着什么想法?” 洛娇娇一脸和善的笑容,她的手紧紧地扣在容鸩的腰上,但凡容鸩说出让她不满意的话,行,池子里是没有他养的鱼了,洛娇娇直接把他扔到安国境内去喂洛辞养的王八。 容鸩也淡定地揽着她的腰,实话实说:“她确实是个聪明的人,倘若奴同她合作,这江山早已在三年前就注定夺下了。” 洛娇娇敛起笑容,她瞪了容鸩一眼,直接踢了他一脚,冷哼一声朝前走去。 走了没过几步,洛娇娇便被容鸩给拽住了,洛娇娇这才发现,容鸩是真的高啊,每次自己想要撩他亲他的时候,都得小幅度地踮脚才能够碰到。 大多数情况下,容鸩还是自己俯下身子或是半跪在洛娇娇膝间,等着她的宠幸。 不知道为什么,洛娇娇感觉容鸩每次在她身边,都很自卑,不管洛娇娇是对是错,但凡她说出来的话,容鸩是绝对能够做到的,并且无条件地去纵容。 “娇娇儿,你生气了。” 洛娇娇僵了一下,跟个木头一样直着摇了摇头:“没有,你说的都是实话。” 她确实不如乔声,乔声身上的主角值很亮,不管任何人,只要见到乔声,都难免会被她身上的主角光环所吸引,从而对她产生好感。 容鸩是书里刻写的男二,在书里,他每一次的遇险和征途,在危急时刻,乔声总能够及时出现,并且给予他温暖。 小光球也跟自己说过,原着里的容鸩自始至终都没有爱上任何一个人,他那个时候根本不知道爱是什么,作为反派,他心里对乔声也没有什么报恩的想法,反而一直都在利用她。 他伪装得很好,乔声也曾经真真实实地喜欢过容鸩,并且这段喜欢她坦言而出时,容鸩还对她下了幻术。 洛娇娇依稀记得,书中是这么描写的: 乔声姣好的面容微红,她的语气冷静且凝重,那双清冷的双眼也添了几分羞涩: “阿鸩,我知道你想要的,也清楚你我之间的实力。 我想要帮你,阿鸩,待我们成为这天下共主,我们一起去观山河之壮丽可好?” 容鸩摄魂勾人的桃花眼也泛出几分柔意,低哑深沉的声线酥人入骨,乔声看着他的眼睛有些出神,愣愣地听着他的话: “当然可以,乔声,把军权交给我,然后你去死好不好?” 他的眼中划过兴奋,雨夜之中他犹如恶鬼一般,披着优雅高贵的外衣,内心却粗劣不堪:“我会亲手杀了你的。” 容鸩的声音蛊惑人心,乔声察觉到自己手中被递了一把冷刀,她不受控制地握住容鸩递过来的尖刀,直直地对上自己的心窝,在容鸩温柔的注视下,她慢慢地……把尖刀插入自己的胸口里。 鲜血流出的一瞬间,疼痛也让乔声缓过神来,不过她还处于容鸩的幻术中,她感受到容鸩轻握住她的手,冰凉的触感却让她痴迷: “听闻那渭河之畔,四季如春,还栽种着很多桃花,微风吹过,落英缤纷,声儿可是喜欢?” 他略带磁性的声音在乔声的耳畔引诱着: “在那里长眠,你会永远沉于河底,那些去渭河游玩的达官贵人,或者是百姓穷奴,都将会感受到你的气息。 渭河的鱼儿鲜美,说不定他们也会品尝你的味道,那该多么美妙动人。” 乔声完完全全被他的话语给引诱住了,她搭上容鸩的手,便想要随着他往那渭河走去。 不过女主就是女主,容鸩不过是一个在男女主的爱情路上专注于搞事业的阴险狡诈的反派,除了挡住祁阳称王之路外,他还有一个作用,那就是时时刻刻给祁阳制造一种危机感,侧面来增加促进祁阳与乔声的感情线。 想到这里的时候,洛娇娇不免为原主感到悲哀,明明都是反派,容鸩倒是做的辉煌了,甚至还能够让乔声自己拿刀子捅自己,又能够成为祁阳眼里的刺。 相比之下,这个九公主对于祁阳的痴迷还真算不上什么,原主满心里的倾慕在祁阳眼里压根就是一堆灰,不仅没有什么存在感,反而自己的情敌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 原主对于乔声做的小把戏实在太过稚嫩了,什么下药找人去欺辱乔声啊,都已经太过时了,不但没有让乔声受到什么伤害,反而让祁阳多了几次英雄救美的机会,让他们的感情愈来愈深。 乔声哪能这么轻易地死在容鸩的手上,在半路上,他们还是遇到了祁阳,深夜的雨里,祁阳看着乖巧地走在容鸩身后的乔声,面色阴沉,不过一瞬,他就察觉到了乔声的不对劲。 在男主深情的呼唤下,这个睡美人当然也要到了该醒的时候,苏醒的一瞬间,穿心的疼痛再次袭来,她快要倾倒的一瞬间,祁阳就跑过去抱住她。 可乔声的眼睛还在容鸩的身上,捂着自己的伤口,不可置信地用细若游丝地声音无力质问: “为什么……” 洛娇娇没有见到那个名场面,不过她完全可以想象出容鸩当时漫不经心的神态与轻蔑,薄唇冰冷地慢慢说道: “同我共主天下,相配否?” 容鸩野心很大,他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凌驾于他身份之上,得到权势后,他更不会让人有那个资格同他平起平坐。 这也是他们决裂的开始,容鸩或许并没有想到,终有一日,他会被这个自己自己所讽刺的人一箭射穿于皇座上。 洛娇娇又想起来了一件事,原着里容鸩被祁阳射杀的时候,乔声好像头一次没有和祁阳一起行动。 嗯……嗯?! 不是?乔声竟然也会有舍不得做的事情啊。 不过话说回来,原着里好像有一笔代过,容鸩死的时候,他看见了那抹白色清瘦的身影在殿门的角落外颤抖了很久,才转身离去。 大概是洛娇娇的出神让容鸩有所不满,他本想用别的法子来惩罚,可就在低下头的时候,他还是没有控制住心里的邪念,咬住了洛娇娇的唇瓣。 洛娇娇还在那儿想着祁阳的事情,被容鸩这一个动作搞的猝不及防,她捂住自己的嘴,怒气冲冲地瞪着他: “大庭广众之下,你作为一个帝王,你你你……” 话她是真说不下去了,毕竟这个时候,她虽然厚颜无耻但她知廉耻啊! 容鸩薄唇微勾,低声对自己说了一句话,这句话太轻太轻,吹到洛娇娇耳边时零零散散的,只有晚风吹过树梢的婆娑声。 她什么都没有听到,只是看着容鸩漂亮的唇瓣一开一合,淡笑着说了什么。 洛娇娇觉得容鸩说的可能不会是什么好话,但她还是懵懂疑惑地问了句:“什么?” 容鸩富含磁性的声音撩人心弦:“奴在问,在床榻之上,娇娇儿动情的时候,也会出神吗? 如此说的话,看来奴的技术不精,委屈了娇娇儿了。” 他声音平静,白净的脸上不见任何神态,深邃的双眼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他的话轻浅,可夜深人静,后面的那群宫女太监亦是不敢出言,寂静的夜里,容鸩这道轻浅的声音就显得格外炸耳了,洛娇娇脸唰地一下子,变得通红,她看着后面的太监宫女把身子伏得更低,装出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 ……还不如不装呢。 容鸩大抵是猜出了她的忧虑,微微一笑:“娇娇儿不必担忧,明日晨时,奴会把他们的耳朵都割下来。” 洛娇娇被他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不可置信地看了容鸩一眼。 不行啊,少年你这个想法很危险啊。 她把容鸩拉到一旁,让那些宫人往后退了几步,对他以只有两个人能够听到的声音低声说着: “容鸩,这儿只有你我两个人,你知道你说出那句话后,他们会怎么做吗? 他们很有可能会被逼谋反,万一把咱俩给杀了怎么办。” 容鸩淡笑地看着她,吻着她的唇:“那奴就能跟娇娇儿一起死了。” 随后他不紧不慢地继续说着:“血咒在你身上,他们杀不得你,也没有那个能力来杀了奴。 到时,奴会令人把他们的家人从宫外宣来,奉以上宾之位,然后再当着他们的面,把他们的家人给杀了。” 哦,忘了他们还有家人了。 洛娇娇恬然一笑,笑着笑着,她突然想起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在下山之前,向来都是以她撩容鸩居多,那时的容鸩什么都不懂,撩他也格外容易。 不过现在怎么风水轮流转,到了容鸩开始漫不经心地撩她来了? 洛娇娇又想问容鸩一个问题,斟酌了许久,才犹犹豫豫地问道: “在三年前,我对你而言,有什么印象。” “杀了你。” 好!这回答好!虽是简约了一点,但足以让人看出其中的坚定。 洛娇娇笑着笑着都快哭出来了,大哥你就不能委婉点吗?! 容鸩察觉到洛娇娇的情绪变化,他抚着洛娇娇的手,低声哄道:“娇娇儿可以放心,奴现在唯一的痴念,就是在等着有朝一日,能够和娇娇儿一同死去。 生不同地而死同穴,娇娇儿,奴的尸体会与你的一同腐烂,到时候,谁都无法拆散奴和娇娇儿了。” 听完这句话后,洛娇娇还是不受控制地抖了抖。 ……这……跟上一句话有区别吗? 虽是深夜下的指令,不过这萧国的工匠也确实给力,不过几个时辰,就在宣明殿龙椅的后面,做上珠帘垂落,内有一张卧榻,上好的鲛纱半遮半掩,处处透露着昏庸淫蘼的感觉。 因是突然来此,宫女也是急急忙忙地点了熏香与暖炉,天已近晓,容鸩倒是对那工匠的行动很是满意。 洛娇娇忽然轻笑:“自古以来,惟有太后监政之时方可设以垂帘进行听政。 无论皇后还是其他什么人,都是没有资格进入这个宣明殿的。” 她手托腮,微偏头看着容鸩,漂亮的双里含着盈盈笑意: “容鸩,我什么身份都没有,又是他国来的,你说我们这么做的话,会不会把你手底下的大臣硬生生地给气死了。” 容鸩清冷的声音缓缓响起:“不会。” 洛娇娇唔了一声:“也是,乔声这样的身份都能够在你朝中站稳身份。 这么想来,萧国的朝堂确实比安国开放得多。” 容鸩漆黑的双眼直直地看着她,随后也只是无奈轻笑:“他们都怕奴,在朝堂之上,能够苟且偷生已是万幸。” 他又轻缓问道:“娇娇儿为何不愿同奴同坐于龙椅之上? 这本就为着你我二人所做的准备。” 第98章 好久不见 洛娇娇从容一笑:“倘若我真的坐那儿了,乔二小姐还不知要被吓成什么样子。” 黎明初照进大殿中时,大臣们才陆陆续续地从宫外走进,当看到容鸩坐在龙椅上时,不免被吓了一跳,以为发生了什么要紧之事,忙跪于地上向他行礼。 一般来说,皇帝都是要等大臣来齐之后才会整好衣冠来上朝,可现在不过是初晓时刻,陛下就已坐在龙椅上,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一支金钗。 容鸩太会伪装,一般人从神情来看是很难猜出他的心思,不过微抿的薄唇也是证明他的心情应该不太好。 洛娇娇坐在后面百无聊赖,方才自己说出那句话后,容鸩不知又犯了什么脾气,拔了自己一支金钗便冷冷拂袖离开。 她就靠在后面,慵懒地打了个哈欠,一夜没睡她自个儿也是有点受不住的,昏昏沉沉间,她差一点要睡过去。 直到太监尖锐的声音叫出了那个熟悉至极的名字,洛娇娇打了个激灵,瞬间清醒了起来,还差点打碎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玉如意。 听到后面若有若无的动静,容鸩嘴角微扬,心情也是舒缓了不少。 萧国的臣子对容鸩都是含着一层恐惧的,他们没有一个人敢问帷幕后的人,只是把头埋得很低很低,不敢同他对视。 而乔声就同他们不一样了,她身为女官,身上的官服也同旁人不同,上面绣着一只很漂亮的金雀,清冷的双眸没有任何情绪,不卑不亢地向容鸩行礼,而祁阳就伴在她的身旁。 三年的时间过去,她变得比以前更加漂亮,同洛娇娇的妖艳不同,她更像是寒山上不闻世事的雪莲,清丽脱俗,眉眼之间更像是蕴含着仙气缈缈。 洛娇娇不由得衷心感叹,乔声真的是,美得太女主了。 容鸩把萧国上下治理得相当不错,他很少摆坛供奉神明,甚至一再缩减了国内各种寺庙,虽是引得那些僧侣不满,可又无可奈何。 即便他再如何不尊于神明,三年以来萧国风调雨顺,粮食也很丰收,百姓和乐,颇有盛世的前言。 更准确点来说,容鸩对于百姓还是比较良善的,唯独把凶残的一面露给那些大臣。 这也难怪,倘若换作先前安国的那群文臣,早就你一言我一句,不把洛娇娇喷个狗血淋头誓不罢休。 国家安稳富强,那些大臣也没有什么要事禀告,也就是叙述一下自己管辖范围内的基本情况也就完事了,真正有意思的,还得是乔声和祁阳现在做的事情。 等到他们发言的时候,祁阳弯腰向容鸩行礼: “禀陛下,臣在萧国与安国的边境处抓到一人,疑似于安国前朝重臣,臣疑其不仅知晓那玉玺的下落,甚至还妄图闯入萧国,打探机密。” 对上容鸩冰冷的目光时,祁阳还是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他紧紧握住自己的玉佩,冷静下来,才敢有胆子继续向容鸩说道: “臣等已率人将其缉拿归来,人已在外等候,还请陛下处置。” 容鸩淡然一笑,他漫不经心地低声呢喃了一句:“安国的人啊……” 他没有继续说话,祁阳一直孤零零地跪在大殿之中,容鸩既没有让他起身,也没有出言决定,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人,什么都没有说。 没有任何人能够摸清容鸩的脾气,即便跪在殿中央的人与自己如何交好,也没有一个人有胆量上前发言。 最后还是乔声看不下去了,她站出来跪到祁阳的身边: “陛下,那安国前臣阴险狡诈,宁死不愿说出玉玺的下落,臣等还请陛下下旨明察,随后依法处置。” 她抬起头来,清冷惊鸿的面容没有任何的卑微,只是冷静地沉声继续同容鸩说道: “臣愿以性命起誓,这个安国前臣必知玉玺的下落,并多次同持有玉玺之人联络。 还请陛下赐予臣等旨意,让臣来严查此事,并……”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一声娇笑忽然从陛下身后的帷幕后响起,笑声轻灵悦耳,纤纤玉手微掀薄纱,那道声音不轻不慢地说了一句: “乔大人这般说的话,你同祁大人又何尝不是个阴险狡诈之人。” 这道声音一出,整座朝堂瞬间寂静下来,尤其是乔声,她猛地抬起头盯着那道帷幕,目光皆是震惊之色,祁阳一时失控,不可置信地喊了一句: “洛娇娇?!” 帷幕掀开时,所有人都看到了那张妖冶倾城的脸,潋滟的双眸中含着盈盈笑意,她未施粉黛却又风华绝代,红裙上金线密缝的凤凰展翅欲飞,走路优雅高贵,慢条斯理地向乔声走过去。 乔声忘却了朝堂礼仪,直直地站了起来,好看的黛眉微蹙,不可置信地盯着洛娇娇: “你还活着?” 洛娇娇红唇微勾:“你还活着,我怎么能比你先死呢?” 她每向前走一步,周围的气场不觉变低,乔声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却被洛娇娇狠狠钳住了下巴,细长的指尖划过她的脸颊,洛娇娇轻声说着: “多漂亮的脸蛋啊,出水芙蓉,清新脱俗,远比我这个妖女要有仙气很多,难怪先前安国朝中大臣见了你没有一个不喜欢的。” 乔声被洛娇娇钳着,没法发声,那双美眸冷冷地注视着洛娇娇,眼中的厌恶几乎要把洛娇娇吞没,一直没有说话的祁阳也站了起来,在一旁怒斥: “放肆,洛娇娇,你忤逆不孝,违乱朝纲,竟还敢出现在我们面前!” 洛娇娇一点都没有理睬他的话,她轻笑一声,放下了紧紧束缚着乔声的手,乔声得到一瞬间的喘息,她看着洛娇娇,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 洛娇娇浅笑道:“怎么乔大人见了我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怕成这个样子。” 她抬眸看着周围的侍卫:“愣着干什么,没听到乔大人的话吗?还不快把外面的罪臣押过来。” 说完这句话,洛娇娇才后知后觉般意识到什么,勾唇微笑道:“也是,未得圣旨而擅自行动,普天之下除了安国那个九公主,怕是没有人会愿犯下此等罪过。 不过乔大人方才所说出的名字同我可是毫无关联,我自幼在深山中长大,习得也是那些药材学说,这样久以来,我连山下的村庄几座都不清楚。 又怎会同那个倾国倾城,善良大方的九公主有关系呢。” 身后的落春听完这句话后,脸不由得抽了抽。 小殿下夸起自己来当真不脸红。 乔声狐疑地看了洛娇娇身后的落春一眼 ,洛娇娇也不打算同她继续解释下去,信不信由她,当年自己的死可是那安国百位文臣武将一同见证了的。 谋害重臣这样的罪过,洛娇娇可不想担第二次了。 洛娇娇总算放开了乔声,缓缓地向那龙椅之上的天子走过去,天子墨眼凉薄,在面对眼前这个妖艳的美人时,竟也生出几分柔情与情意,洛娇娇抬手摩挲着他的薄唇,半个身子都要靠在容鸩身上,她似笑非笑地撩开容鸩的玄衣,勾唇娇媚一笑: “陛下可愿为奴家赐下这道旨意?” 底下有大臣见了眼前这一幕,纷纷低下头没敢注视,老脸也被憋得通红。 世风日下,昭阳揭揭,这个狐媚子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就这么勾引他们的圣上,实在太过伤风败俗。 可偏偏他们圣上又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他波澜不惊地拿住洛娇娇放肆的手,洛娇娇瞧着他的动作,笑得更开心了。 她本就长得美艳妖冶,扬起的笑容更是风华绝代,媚眼如丝,纤长的指尖搭在容鸩的脸上,突然仰起头吻在他薄唇上,不过一瞬,她便悄然退下。 这一幕惊呆了所有人,尤其是位居高位的王烈,更是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切。 容鸩轻抬手,身旁的那些人就清楚了他的意思,太监向他们行礼之后,又尖着嗓子朝殿门外喊道: “宣,罪臣张少安进殿!” 那一道洪亮的声音差点没把洛娇娇的耳膜给吵破,容鸩倒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似乎已经对这样的声音习以为常。 洛娇娇想要挣脱开容鸩的手时,容鸩却攥着她的手不肯放开,薄唇微启: “娇娇儿利用完就想跑?” 洛娇娇莞尔一笑:“算不得,毕竟陛下昏庸无道,纵容一个妖女祸乱朝纲,又有何不可。” 很快,那些手握兵器的侍卫就把一个浑身是血,衣衫破乱的老人给拖了进来,洛娇娇的身子顿住,她回过头质疑地瞪了容鸩一眼。 容鸩倒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修长如玉的手端起茶碗,淡淡地饮了一口茶,然后说道: “刑罚之事,内司皆是直接交予祁掌事与乔谋士来进行,凡是续处以极刑之人才会上报于朕来批准,张少安是安国的臣子,于萧国而言,算不上什么罪臣。 今日也是朕第一次听闻他,这样的伤势,想必是祁爱卿动用了私刑。” 洛娇娇这才勉强原谅了容鸩,不过她还是冷言冷语勾唇嘲讽一笑:“既没有陛下的恩准,他们又哪来的这样的胆子来动用私刑。” 她走上前,也不管旁的人投过来的眼光和乔声难看的脸色,直接掀开了那个血肉模糊奄奄一息的人,检查了一番伤势,这个人已经很老了,根本造不起这样的折腾。 洛娇娇平下心来,从自己的小药囊里找出来了几味丹药,依次轻柔地给张少安服用,他勉强地睁开眼睛,看到洛娇娇的时候愣了很久,他不敢相信地用微弱地声音问了一句: “可是……殿下?” 洛娇娇温柔地看着他,食指抵在唇间:“嘘,那个九公主早就死了。 不要怕,我来救你。” 他是前朝重臣,辅佐过三帝,为安国呕心沥血却换的这般下场。 这笔账,她是要算的。 一向那乔声祁阳问罪,二是去同那坐于龙椅上却让忠臣沦落于此的洛辞问罪。 身后的落春眼疾手快,寻了几个干活麻利的宫女把这个老臣搀扶起来,想要把他送出大殿之外。 乔声厉声呵斥:“放肆!他是朝廷罪臣,两个贱奴,有何等资格碰他,倘若再敢如此扰乱朝堂,臣哪怕血溅于此也要惩戒正法!” 话落完的那一刻,她的脸突然硬生生挨了一个响亮的巴掌,疼痛的肿胀感瞬间侵袭,她白皙细腻的肌肤上冒出了血痕,乔声捂着脸,沉默下去,没有再说话。 洛娇娇漫不经心地拿出丝帕擦了擦手,勾唇冷笑:“你又凭着什么身份,胆敢同我这么说话。 也是,乔二小姐九族可都在安国,若不是乔尚书同你断绝了关系,恐怕单凭你如今通敌卖国之罪,他们十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祁阳见心爱之人挨了打,哪有什么理智可言,乔声拦都拦不住,直冲冲地朝着洛娇娇走过去。 也就在这个时候,那些侍卫才总算有了动作,冷剑抽出的一瞬间就对准了祁阳的命脉,让他动也没敢动。 洛娇娇淡笑着,她如今的身份虽然说尴尬了些,但还是比较好用的,容鸩纵她宠她,洛娇娇是自他上任以来第一个被他宠幸的女子。 更准确一点来说,一直都是洛娇娇在牵制着容鸩的行动,不管自己说什么,容鸩似乎都能够答应她,自然,出宫这件事就跟容鸩的逆鳞一样。 洛娇娇不仅提不得,甚至每当她隐约提及此事相关时,到了晚上,容鸩就跟疯魔一样,死死地困住洛娇娇,绝不会让她再次产生这种念头。 至于祁阳,虽是一个大臣,但身份总得来说不过三品,别说如此,就算他官职再高,朝堂之中的关系再好,但凡触怒圣上,他那条命就是贱命,更何况陛下从来都不喜这个三品大臣。 洛娇娇拍了拍手,恍然想起:“对啊,我怎么把你给忘了。” 说完这句话后,她一脚就对着祁阳踹了下去,她踹的地方很精准,鞋底又是清晨特别让人加了利器的,直接让祁阳痛不欲生,没有半点尊严地倒在地上抽搐着,捂住自己的下半身。 第99章 论朝政之事 王烈阴沉着脸,直接向容鸩拱手请示:“陛下,此乃朝中之事,祁少将与乔谋士皆以对萧国表明衷心,即为朝中大臣,您看这……” 他话没有说全,言下之意也很明显了。 祁阳纵有错在先,那也是朝中要臣,更不该是洛娇娇这样的妇人能够插手的。 “他既能背叛安国向你们表达衷心,诸位大臣不若设想一下,有朝一日,他与乔大人是否也会如那日一般,背叛你们的君主。” 洛娇娇有理有据的反驳,成功刺到他们心中最为忧虑的事,祁阳二人的能力他们是有目共睹的,但无论如何,身份的问题依然是他们迈不去坎。 早有对祁阳不满的大臣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恭身向容鸩请道: “陛下,臣认为,洛姑娘所言极是,这些年来,他们作为外来之臣,是陛下仁慈,予给他们诸多权力。 可是陛下,安国那般强盛,政通人和之时他们都胆敢谋反作乱,恐是迫不得已才来投奔于萧国。 防人之心不可无啊,陛下!” 又有臣子上前反对:“吴相此言差矣,得饶人处且饶人,吴相这一番话,莫不是想着借陛下的手,来铲除对自身不利之人?” 吴相没有理睬他,而是伏低身子:“陛下,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啊! 您这样的做法与那安国先帝又有何区别。” “吴相,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既然祁少将有着如此谋略,何不可放他们一路,给他们一次机会。” “我呸!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 “陛下宽厚仁德,宰相肚里能撑船!” “有仇不报非君子!” 两个人完全忘记了礼法,他们怒气冲冲地瞪着对方,颇有一副要干架的姿势,你一言我一句,谁都不肯承让。 “李尚书,莫不是因着他俩是你的故交,故处处针对本相?” 他撸起袖子,握着朝牌对着李尚书指点: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萧国现如今国力强盛,人才济济,何须外来之才!”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自古以来仁德的君王又何必计较于人才的身份。” 后来基本上朝廷已经分成了两派,他们完全忘记了左尊右卑,直接找着自己的阵营,相互对骂着,他们文臣骂人很有意思,脏言一句都没有,不过其中的杀伤力也是很强的。 洛娇娇趁着这个时候,直接溜到容鸩的身边,她悄悄地在容鸩耳畔附道: “陛下,奴家这个祸水当得可好?” 容鸩握住她的手,墨眼划过几分宠溺,他清冷的嗓音淡然从容: “朕这个昏君当得也是不错。” 洛娇娇前去偏殿的时候,刚好碰到落春收拾完里面的事情,端着药碗与她相遇,洛娇娇接过药碗轻嗅,随后交给落春同她缓缓说道: “往后给张大人的药需我来亲自熬制方可予他服用。” 她在院中折了几支开得正好的白玉兰走进殿中,中药那股子熟悉的气味熏的洛娇娇喘不过气来,她拉开了窗棂,把桌上的杏花换掉: “近些日子边境不太平,不能把大人送回去,待过些日子,我自会让容鸩同洛辞协议,让张大人回家安养。” 洛娇娇别下一朵雪白色的玉兰,娇嫩的花朵上还沾着清晨的凝珠,不知是宫人洒水的痕迹还是清露霜降。 她再次检查了一下张少安身上的伤口,皱着眉说道: “他们当真不知数,哪怕面对的是不惑之年的壮年,都不可动用如此刑罚。” 张少安这才慢慢睁开眼,他胡子上全是血,怎么擦都擦不干净,他的声音很弱,苍老的面容里尽显疲态,浑浊的眼睛直直地望着洛娇娇: “殿下,倘若臣说,臣当真知晓那玉玺在何人之手,殿下可是也想同那贼人一样,通敌叛国?” 洛娇娇停下动作,好笑地看着他:“这么说的话,张大人现在对我的印象如何? 在我记事起,你就已经辅佐我的父皇,后来我的所作所为,你虽是已经衣锦还乡,大概也能知晓一二。 现我已不是那个一人之下,嚣张跋扈的九公主了,张大人可随心所言,说出自己最真实的想法便是。” “殿下同那些人……不太一样。” 洛娇娇的笑意变淡,她若有所思地看着殿门外花谢花飞: “因为我已经不再想掺与这些纷争了。” 张少安咳嗽了几声,鲜血自他嘴边溢出,洛娇娇拿起丝帕细心为他擦去,并跟他缓缓说着: “张大人的伤已经损及腑脏,若信得过我,我会对张大人行一些医法,把腑脏中的淤血给逼出来,若不然,腑脏中的淤血会逐渐压迫张大人的经脉,置之不理的话,怕是时间不余三月。” 张少安疑惑地向她问道:“既冤事已平,殿下安然无恙,为何不回安国续任九公主之位?” 洛娇娇抬眸安静地看了他一瞬,随即红唇弯出一个浅浅的笑: “张大人辅佐三帝,最是清楚那些帝王的脾气,现如今怎是猜不得陛下的心思了。 皇帝最为忌讳的,就是有人能够踩在他的头上,既得民心,又懂治国的人只能有一个。 功高盖主这四个字,是决然不许存在的,我三年前的所作所为,张大人仔细想想,我还能回去吗?” 张少安沉默不语,洛娇娇又继续说道: “容鸩派人去安国把落春叫来之时就已经让他知道,九公主当年并未死于山崖下,而她的冤屈又足以让百姓哀恸,这样的人死而复生,第一个彻夜难眠的,只有帝王一人。 张大人不妨猜猜,他既已知晓他最亲爱的皇姐没死,为何要封锁一切消息,叫落春带给我一封绝义书。” 她轻声说道:“本就不是什么血浓于水的亲人,他对待各位藩王的态度我便早已知晓,倘若我不早些退出,那么他的下一把屠刀,总该挥向我。” 张少安叹息一声:“臣自陛下年幼时曾经见过他,那时的陛下不像现在这般……” “张大人,”洛娇娇打断了他的话:“他现在是皇帝。” 坐在那个位子上的人,无论先前有多么不愿,皇位的成瘾性是必然存在的,洛辞大概是最不愿见到自己再回安国的人了。 “殿下,”张少安终于开口:“那乔贼所说之事,确实为真,臣不仅知晓那玉玺持有之人,并对其加以辅佐, 臣自知,那人本该有着天子之气,只可惜灾祸加身,且抑于心间。” 洛娇娇的倒茶的手微顿:“此事可还有他人知晓?” 张少安摇头:“臣这次前去边境,便是为着抚恤军心,并无他人知晓。” 洛娇娇放下心来:“那玉玺之事本就是外人所谣传的流言,平民百姓图个念想娱乐一下也就算了,怎的张大人这般聪颖,竟然也会信这样可笑的事情。” “殿下,玉玺流言并不全为假,玉玺自先祖帝就持有,而那三十万大军也在。 三日之后是萧国的丰神节,皆时宫内必将设宴宴请各国来宾,殿下,臣王想见您,并也许诺过,若是殿下不愿久住于萧国宫内,他自有办法安排殿下躲避。 不过这些都只是后话,殿下务必在三日之后,到泱水河畔,去寻吾君。” 长久的寂静中,洛娇娇恍惚回神,她沉默了很久很久,到最后也只能说一句: “我会想办法的。” 她没有勇气继续待在这里,走到殿门的时候,张少安雄浑有力的声音一扫方才的病态,经过药汤之后,他身子已然好的多,他半靠在床榻上,向洛娇娇说着: “萧国的皇帝性情阴险,殿下切莫被他的表象所迷惑,还请尽早裁决。” 回寝殿后,洛娇娇闭门不出,没有她的指令任何人都不得进出,她找来几个丫鬟拿来几坛好酒,令御膳房做好佳肴美食,摆于桌上。 各种山珍海味摆在她的面前,洛娇娇没有什么食欲,不停地倒酒自酌,小光球不停地在她的耳边说着什么,洛娇娇一个字都没有听清楚,通过它略泛红光,洛娇娇这才慵懒地施舍给它一个余光,若有所思地问道: “我已经找到办法能够让我回家,只差乔声与祁阳这两步路了……” 小光球猛地飘在她的面前,厉声斥责: “宿主,本系统知道你想要干什么,回家这样的事情本就是难以实现的,更不要说再带走一个人!” 洛娇娇微笑:“我不会带走他的,在那个世界上,他一无所有,不懂任何事情。” 她捏着杯檐的手有些发抖: “我爱他,真的,你敢信吗?我竟然也会爱上了一个人。” 她又饮下一杯酒,小光球清楚她已经喝醉了,索性也不再劝阻,她断断续续的发言苍白无力: “他之前的生活很可怕,他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熬到现在……” 小光球安慰她: “不过是书中的角色,宿主不必对他产生任何感情。” “书?”洛娇娇忽然笑了起来,她的笑容充满悲怆,声音很轻: “直到现在,你还是不肯告诉我一切,还想瞒着我。 祁阳与乔声根本就不是什么主角,他们的一切行为都是那样自私自利,不顾他人安危,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这样的人,根本就不是书中的主角,他们根本不配。” 洛娇娇真的喝醉了,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刺眼的光亮把她照醒,耳边隐隐传来儿童嬉笑声,洛娇娇没有任何意识,直直地朝那若隐若现的嬉笑声走过去。 随着步伐的迈进,三两孩童的恶语清晰刺耳: “他就是个妖怪!哈哈,本公主告诉你们,当时父皇本想直接拿剑砍死他的,要不是本公主身旁缺个宠儿,他早就死啦。” “就是就是!我听母妃说过,听说他的生母生下他的第一件事,就是想要掐死他呢! 要本王说,父皇最该处死的,是把他救下的贱奴,哈哈,不过没关系,那贱奴因触犯圣威,已经被抽死了呢。” 洛娇娇头痛欲裂,她看到一抹瘦弱的身影屈辱地俯倒在地上,身上被泼了剩菜残羹,他不知多久没有吃过饭,干裂的嘴唇还在下意识地吸吮着滴落的菜汁。 求生的欲望让他拼了命地想要活下来,他露出的皮肤上全是伤疤,触目惊心的伤疤是刺烫的痕迹,有人厌恶地一脚踩在他的脸上,哈哈大笑道: “真是连奴都比不过的牲畜,这样的人要是活在宫中,真辱了皇室的威尊。” 他们锦衣玉罗,尤其是中间的小女孩,一身华裙落地,环缨戴佩,白腻的小脸上扬着笑,双眼却生出不似她这年纪的恶意,旁边有人向她问道: “三妹,听闻父皇曾赐你一件能够让人痛生欲死的仙药,不若就在今日,拿这个贱奴练练手。” 萧箐有些犹豫,她眼眶微湿,委屈地说道:“先生教过本公主,不可将其用于活人身上的。” 又有人哈哈大笑,他直接鼓起掌:“三妹不还是把那个人给活活打死啦,管他呢,一条贱奴的命,不够你皇兄再去问父皇求几个。” 萧箐这才笑了起来,她笑得璀璨,直接踢了身边跪着的宫女一脚: “去,把本公主的仙药拿来,碾碎几颗,全部抹在这贱奴的伤口上,剩下的全部倒进他嘴里,一颗都不要留! 倘若做不好这件事的话……” 她的声音忽然低下来,抽搐地笑了几声,声音很轻很轻:“本公主就把你的舌头割了,一刀一刀割下你的肉,给这贱奴加餐。” 说完这句话后,她厌恶地捂着鼻子,对身旁的皇子撒娇说着: “皇兄,这贱奴身上好臭啊,半月的饭菜倒他身上,便宜他了,听闻严冬之际,有一湖洞能够把人给活活冻死, 要不下次皇兄带皇妹去那里玩儿,本公主要跟你们打赌,看这命倔的贱奴能活到什么时候。” 临走的时候,还有孩童朝容鸩身上吐口水: “呸,真是个妖怪,竟然还有蓝色的眼睛,改日就让父皇把你眼睛剜出来,送给皇妹玩儿。” 第100章 七岁的他 她们走后,那宫人才姗姗来迟,一方锦盒中的毒药有十几味,她取出五味碾碎,另一个太监死死地按着容鸩,用眼神示意宫女快点行动。 其实他们不必如此动静,容鸩跪倒在地上一动都没有动,赤裸的皮肤上全部都是刀割的伤口以及抽伤,萧箐临走的时候,还拿着那根细长的鞭子轻柔地拂过他的脸,像是在逗弄一个家畜。 宫女哆哆嗦嗦地把粉末洒在他的伤口上,太监强硬地掰开容鸩的嘴,把剩下的药丸全部倒进去,这一过程中,容鸩没有任何挣扎,倘若他敢挣扎半分,换来的只是更加狠辣的毒打。 在这里,他从来不是什么皇子,他连奴隶都不如。 做完这一切后,太监恶心地在他身上吐了一口痰: “真是个畜生东西,贱婢生下的杂种,要咱家来说,还不如死宫外算了,白祸害宫内的吃食。” 宫女瞧了他的脸半晌,惋惜说道: “这般容貌,怕是在这世间再也难找出第二位。 待他长大了些,可不知会是怎般勾人心魄。” 她又嘿嘿笑了起来:“若是他十年后没死,给奴婢当个床奴也是不错。” 太监拿着拂尘打了她一下:“呔,这话不敢乱说,好是咱家搁这儿听着,倘若旁人在这儿,不得给你造上个秽乱后宫的罪名。” 宫女轻蔑地扫了地上那容鸩一眼: “怕什么,不过是个杂种,十年之后能给奴婢当床奴,又何尝不是他的荣幸。” 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他不动不响,僵直地在青砖地面上躺了很久,这里没有他人再走过,冷宫里枯败的藤枝越过墙头,遮住了所有的光芒,留给他的只有黑暗,绝望,生不复死。 洛娇娇陪在他的身边,内心犹如千刀万割般窒息的痛,颤抖的手抚上他满是血污的眉间,手指直接穿过他的眉心,他似乎感受到了一抹极其轻微的凉意,微弱地睁眼时,漆黑的墨瞳直直地对上洛娇娇。 洛娇娇心一悸,惊喜地以为他能够看得到自己,她压下哽咽,轻声唤着他的名字: “容鸩,容鸩不要怕,我在这儿,我来了,不会走了。” 墨眼中只是空洞与茫然,洛娇娇这才发现,他看的根本不是自己,而是身后有一个早已被踩扁的面饼,上面全是泥点子和靴印,容鸩不顾自己身上的疼痛,他摸索着爬起来,捧起已经碎掉的面饼子狼吞虎咽地吃着。 他的衣服全是补丁,洛娇娇看见了他稚嫩的小手上全是被针扎过的痕迹,或许有来自他人的,也或许是他自己的。 空灵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它不再喊洛娇娇宿主,冰冷的机械音也没有从前的软意: “反派现在的年纪是七岁。” 忽然间,一道刺眼的白光逐渐占据了所有的视野,她下意识地遮住双眼,再次睁开眼浑然又是另一番模样。 她看到了自己幼年时的样子,更准确的说,是九公主还是孩童时的模样。 在看到九公主幼年的样貌时,洛娇娇震惊在原地,不可置信地上前伸出手想要碰到她白洁的脸颊,再次扑了个空,穿了过去。 师父十分疼爱洛娇娇,从小到大给她拍了无数张照片,自被师父捡来的那一刻,洛娇娇已经看过了自己一年一年的成长。 九公主的模样,同幼时的自己一模一样,甚至连脖侧那颗微小的痣都长在一样的位置。 她的眉头蹙着,身上锦衣绫罗,朱砂色的裙裳明媚招摇,她愤恨地向前狠狠地把萧箐推倒在地上,萧箐一身天蓝色的裙裳微暗,她不可置信地倒在地上: “你敢推本公主?!” 两个都是被宠坏的小公主,不一样的是,九公主的恶毒浮于表面,而萧箐的狠毒藏于心间。 九公主恶寒地盯着萧箐,奶声奶气的声音充满鄙夷: “哪里来的贱人,父皇说过,这世间只有娇娇儿一个公主,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本公主面前耀武扬威。 萧箐,你难道没有父皇教吗?还是说你的母妃早就死啦?” 固然年纪尚小,九公主满嘴的恶语深深刺痛了萧箐的心,她面色难看,虽然在同一个年纪上,她不仅骂不过九公主,身后那群宫女太监就跟个窝瓜一样,跪在身后不敢出声,也没有人敢替她出头。 萧箐接触到的向来都是软言刀语,何曾听过如此犀利的话,她恶狠狠地瞪着九公主: “本公主定然要父皇把你给活剐下来,眼珠子给本公主泡酒,肉给本公主蒸熟分给奴隶吃!” 这一通话下来,把安国人给吓了一跳,九公主身后的那群丫鬟按耐不住,怒气冲冲地走上前想要给这个不知好歹的死丫头一个巴掌。 固然她是萧国百般疼爱的三公主,但现在,她不过是来往的诸国中一个宾客,而自家的小公主,不但是陛下的心头肉与掌上明珠,更是深宫妃嫔中最为喜爱的小公主。 今日还是九公主的七岁生辰,陛下龙颜大悦,竟然冒权,直接大赦天下外加宴请诸国所有皇家贵族,只因为他最为疼爱的小公主过生辰。 凭着这样的身份,就连那些王公贵族都不敢对她稍有辞色,今日却被一个黄毛丫头用这般言语侮辱,任谁都无法忍受,哪怕现在就拿刀把这个三公主给杀了,怕是那萧国都不敢言一句不愿。 九公主显然也被气得不轻,她娇嫩的小手直直地指着倒在地上的萧箐: “给本公主狠狠地往死里打!连着后面的奴隶也不要放过,方才打过一次还不够,竟还敢在本公主面前自称公主。” 就在他们要动手的时候,后面的太监及时喊了一句,这才终止了这场纠纷: “皇后娘娘驾到!” 洛娇娇也忍不住随着众人的目光往后看去,直到这一刻,她才终于见到了那个赫赫有名的仁贤皇后,那个影响了自己半生,用自己的贤惠功名保住九公主半生名誉的仁贤皇后。 仁贤皇后很瘦,她面显疲惫,不过还是难掩她倾城姿色,一身明黄色凤袍悠长,凤冠上玉珠垂落,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轻微的痕迹,她如皎洁月光,温柔的光辉影响着身边每一个人。 她半弯下身子,接住了飞跑过来的九公主,拿起丝帕,轻柔地擦去她脸上的灰尘: “怎么了,跑得这样匆忙。” 九公主紧紧地抱着她,略带哭腔:“母后,她们……她们都欺负娇娇儿。” 仁贤皇后把洛娇娇放下,后面来的嬷嬷连忙走过来跟她阐述了事情的所有,洛娇娇有些害怕得攥住仁贤皇后的衣角: “母后,那人想巴结娇娇儿,还说要带娇娇儿看个好玩的。 她们都很坏,想把毒药给一个跟娇娇儿一样大的小孩子灌下,母后,娇娇儿好怕,就想给他们一个惩罚。” 她小心翼翼地抬头看着面容温和的仁贤皇后:“母后……母后要是说娇娇儿错了,娇娇儿那就知错。” 在仁贤皇后死前,她一直都是一个很乖巧的孩子,虽然脾气差了点,但从未主动伤害过别人,她的性子恶劣,只是缺乏正确的教导。 仁贤皇后温柔地摸了摸九公主的头:“娇娇儿做的很对。” 与此同时,系统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检测到宿主的心率变化,本系统将告知宿主一切,还请宿主耐心等待,并且相信。 九公主只是一具没有任何灵魂的躯壳,一具专为宿主打造的身体,她的性格情绪,全然取决于身边人能够带给她的价值观。” 从前,她还要仁贤皇后的悉心教导与温柔善意,自先皇后病逝后,她身边再也没有能够教她从善的人,相反尽是一群阿谀奉承,阴险狡诈之人。 后面的事情她没有见到,只是看到了萧国的皇帝匆匆赶来,以及仁贤皇后肃穆的面色。 仁贤皇后是随着陛下一步步打下这片江山的,她性格温柔良善,又不乏在沙场上的冷静果断,洛娇娇相信,凭着仁贤皇后的圣德,此事处理得不会太难看。 画面陡然一转,洛娇娇看到了那棵梧桐树下哭泣的小女孩,她抬起头的一瞬间,让洛娇娇愣在了原地,再也不敢踏上前一步。 那不是一具简单的躯壳,里面住着一个真正的灵魂,不是九公主,亦不是任何人,是洛娇娇,只是洛娇娇。 有人穿过她的身体,停在她前面的不远处,好奇地看着梧桐树下的小女孩。 一身白衣胜雪,白色的发带挽起他的墨发,好看的眉眼凝霜,那一双眼睛如初融的冰雪,清冷而惊鸿,七八岁的年纪,却有着不同的成熟。 那是宋砚,他意气风发,明媚如朝阳,双眼间承着云霄飘渺,镇定自若。 他在原地站了很久,才敢上前去安慰那个哭得正伤心的小姑娘。 还没等他说话,小公主便率先抬起头,茫然无助,最后胆怯地说道: “我找不到我师父了……这里是哪里?” 这是她一直都在找寻的记忆,也是她从来都不曾记起的空白。 洛娇娇想起宋砚先前对自己所说的话: “娇娇儿,倘若是我先找到你的呢?” 他一直都在等你啊。 十几年来,他从来都没有放弃过。 她想起来在宋府中那个粉衣小姑娘对自己说过的话: “我家公子其实奇怪得很呢,他的书房一向不让旁人进去,清扫之事一直交予我阿爹来, 府内各种传言都有,有说那书房中藏着秘宝优品,亦有传言说里面闹着邪祟。 我太好奇里面是什么了,于是有一日便盗去了阿爹的钥匙,随着苏沁姐姐一同溜了进去。 结果里面什么都没有,唯有一副泛了黄的画作,我们没敢碰它,它不知道在书房里挂了多少年了,恐怕我们一碰,那画就能变成灰了。 里面画着一个很可爱的小姑娘,底下还有我家公子的笔迹,想来是我家公子年少时所画,不过神女姐姐,你说我家公子既是有眼疾,恐是也见不得那画中的内容,为何要天天待在书房中,一待就是整整一天。” 她想起旁的事,有些匆忙地向洛娇娇告别:“啊!我忘记买酥糕了,阿爹会生气的,我家公子已经有很久没有好好吃过饭了。 你说也奇怪,像公子那般清冷之人,竟也会喜欢酥糕这样小女子气的吃食。” 痛死了, 她记起了一切那些不曾有过的记忆,洛娇娇惶恐至极,她后退几步想要逃离,呼啸刺耳的风声割破了一切宁静,她不敢回头,仿佛后面有着恶鬼在嘶吼追逐。 一次,两次…… 直到她筋疲力尽,也没能够逃出这个封锁的空间。 小光球先前的话语又重新映在自己耳边: “宿主,您能够来到这里,都是注定的。” 你本来就属于这里啊。 所有的一切,所有的过程,都是命中注定好的,甚至连结局,恐怕都已经修改好。 但是, 她不信命, 她只信自己。 既然命中注定她不能够回家,那么她可以反,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她都不管,她只要回家。 在梦的那头,还有师父在等着自己,还有宋时砚,一定在担心着自己。 求求了,她所求所欲并不多。 她只是想回家而已啊。 洛娇娇亲眼看着宋砚把自己哄高兴,身后传来宫人焦急又略显放松的声音,惊喜说道: “少爷,原来您在这儿,大人到处都找不到您,担忧不已,快随奴婢一同回宫。” 小公主惊恐地看着那群丫鬟宫人,她随手捡起来几块酥糕揣在怀里,落荒而逃。 她不知道路,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跑,只知道一直往前走,往前走,人越少越好。 小公主怕极了,她还是没有找到自己的师父,再次哭了起来,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努力睁着眼睛在来回的路人身边探望。 怀着最后一丝希望,她期盼着能够在这陌生的衣服中能够看到熟悉的脸。 直到这一次,她终于来到了梦境的结尾。 这一次,她遇到了容鸩。 第101章 娇娇儿会一直陪在容鸩身边 漫长的宫道里一眼望不到尽头,血红的城墙遮住了所有,凄寒的冷风刺骨,自庭深院落处吹过,卷起梨花飘落,似雪非绒,梨香四溢,短暂地凝住小女孩的眼泪,让她安静几瞬。 小女孩又冷又饿,她拿出紧紧揣在自己怀里的酥糕反反复复看了很久,咽了咽口水,还是一脸决然地舍弃,把酥糕再次揣回自己的怀里。 她已经哭累了,干涩的眼睛再也挤不出一滴眼泪,小女孩揉了揉自己哭肿的眼睛,毅然决然地朝着前面走去,精致小巧的绣花鞋上全是泥点子,她惶恐不安,内心一直在怂恿着自己向前走去,仿佛只要走到尽头,师父和师兄就能够来接她回家。 不管在什么时候,她永远都是需要师父的小孩子。 周围越来越冷,环境愈来愈安静,她甚至能够听到远处哀怨的女声,不知什么时候,原来她已经走到了冷宫附近。 忽然间,她看到了远处有三三两两的人影,小女孩害怕极了,但是她没有任何办法了,她迷路在这深宫之中,急需有人能够救她回去。 等靠近一点,她终于听到那群人在嘲笑着什么,为首的一个小男孩穿着一身淡黄色的衣衫,恶狠狠地踢了一脚地上的那个穿着玄色衣装的男孩,随后嘲笑道: “畜生东西还真以为自己是个皇子了?还不是贱妾生下的孽种。” 周围的那一群小孩子也跟着笑了起来,其中一个穿着天蓝色衣装的小姑娘笑得最灿烂,她手里还捧着一盏暖灯,随后她又笑嘻嘻说道: “容奴可是冷啦?本公主这就给你暖暖。” 她把暖灯拆开,里面的炭火烧得正旺,惺忪的火光明暗涌动,那个女孩像是很熟练一般,让身边的宫人用手捧着,试图狠狠地把那未灭滚烫的炭火按到玄衣小男孩身上。 洛娇娇皱了皱眉,她还是没有忍住,上前喊了一声: “你们在干什么!” 他们的手顿住,其中那个蓝衣小女孩的脸色尤为难看,她拽了拽身边的人,声音哽咽: “皇兄……就是她,一直在欺负本公主。” 她身边的人这才懒懒地看了洛娇娇一眼,他冷哼一声: “不过一个小丫头,皇妹且看着,看本王如何把她给玩死。” 洛娇娇攥着手里的酥糕,没敢擅自行动,她还是没有畏惧,而是盯着他们的眼睛,不紧不慢地向前走了一步: “你们在欺负人!” 师父说过,欺负弱小是只有废物才去干的事,真正的勇士,都是一挑三的。 而他们四五个人去欺负一个人,实在太不是东西了。 忽然间,小女孩又停在原地没敢再动。 可是……师父也说过,碰到这种事情,应该是在一边看戏,看着看着,如果到自己头上的话……应该拔腿就跑。 “你是什么人?”那群人里有人隐觉不对,朝洛娇娇问道。 洛娇娇呵了一声,软软糯糯的声音骄傲说道:“我是洛娇娇啊,你们真笨。” 师父最疼她啦,连名字都是娇宠,就连师兄都很嫉妒呢。 他们人群中顿时愣住,旁边那个淡黄色衣衫的男孩稍微年长些,他蹙了蹙眉头,拦住了怒气冲冲朝洛娇娇走来的男生: “她是九公主,不要动她!” 洛娇娇瞅准时机,直接迈着小碎步跑过去,趁他们所有人不注意,把那个蓝色裳裙的小姑娘撞倒在地,暖灯迸溅出来的火星点着了小姑娘华美的裙裾,顿时陷入一片混乱中。 她抓起地上那个玄黑色男孩的手就跑,不知跑了多久,才喘着气停下,小女孩听到后面传来一声极轻的闷哼,这才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把他扶到墙角,掀开他的衣服,看着血淋淋的伤口有点发怵: “你……你受伤了……” 师父曾经教过她很多包扎的方法,直到现在,小女孩才知道师父教的方法在野外有多么不靠谱,她根本找不到止血止痛的草药,只能干干巴巴地说道: “你……你愿意相信娇娇儿吗?” 不管他信不信了,小女孩费了好大的力气都没能撕开自己的衣裳,这时候她总算想起自己头上戴着的那堆奇奇怪怪的东西,扒拉了一阵子,总算搞下来一个金色比较锋利的东西。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很好看的小男孩似乎很怕自己手里的东西,他冰冷如凝霜的墨眼紧紧地盯着那枚金簪,身子都在发抖。 洛娇娇感受到了他的恐惧,握住他的手,对他甜甜一笑: “我不会欺负你的,你放心,娇娇儿会保护你的。” 他愣住了,小男孩的手还是很抗拒地推开她,不过小女孩感受到,他似乎并没有方才那般疏离自己了。 割锦声悦耳,小女孩撕下一块锦布,小心翼翼地给他包扎上,也就在这个时候,小女孩觉得眼前的这双眼睛可真好看呀,不过为什么那群人要欺负他呢? 洛娇娇知道她不该去戳人家伤疤,索性什么都没有问。 她摸到小男孩身边坐下,抱膝闷闷地说着: “我迷路了……师父会很担心我的,你知道怎么逃出这个地方吗? 这里好可怕,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人,他们都想抓住娇娇儿,娇娇儿好怕……” 说着说着,她又委屈地趴在腿间不再说话。 身边的小男孩一直没有说话,洛娇娇想着他可能是个哑巴,于是故作坚强,她抬起头来对小男孩笑了几声,也许她笑得确实很难看,小男孩原本还冷着脸有些厌恶地别过头。 洛娇娇察觉他可能饿了,她小心翼翼地掏出自己一直珍藏的酥糕: “这……你要是饿的话,这些给你好啦。” 反正等她回家后,一定要求着师父给她买很多很多蛋糕,她又饿又冷,现在只觉得好困。 小男孩应该很久很久没有吃过饭了,他狼吞虎咽地吃着为数不多的几块酥糕,那双墨眼依然警惕,不过在洛娇娇面前,他已经放下了戒备。 “为什么不走……我……我是奴隶。” 他的声音很好听啊,就跟四月冰雪初融的暖泉,让小女孩听得有些痴迷。 过了一会儿,小女孩才堪堪回过神来,她不知道小男孩嘴中的奴隶是什么意思,疑惑地挠挠头: “可你跟我一样,也是人啊。”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小男孩又不说话了,洛娇娇觉得无聊,直接在他的身边轻哼着师父常给她唱的歌谣: “篱落深深哟,风雨阴。 嘉阳草草呀,人心离……” 大概是小男孩嫌她唱得太难听了,直接问道: “为什么不走?” 洛娇娇灿然一笑:“因为我要保护你呀,他们好凶啊,万一我不在这儿,他们欺负你该怎么办?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呀,师父说过,见面要是不问清楚名字的话,很难再见到下一次。 我很喜欢你……所以啊,我想要知道你的名字,我还想要见到你。 我的名字是洛娇娇,好听?听师兄说,师父当时查阅了很多典籍都取不出什么好名字,最后憋不住了,才由心给娇娇儿取了这样的名字, 还有还有……” “容鸩。”小男孩终于开口,清冷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 “啊?容震?” 她语文课真的很差,老师才刚教完她们拼音 ,还有很多字她都不认识呢。 “鸩,他们厌恶我,恨我,所以才取了这样的字,鸩是一种毒鸟,其羽翼单取一片浸于酒中,能毒杀千人。” “可我觉得,你的名字很好听啊。” 洛娇娇咂咂嘴,自顾自念道: “容鸩……容鸩……” 她最后仰起头,向他展现最后一个笑颜: “娇娇儿会一直陪在容鸩身边的,我会保护你的!” 熟悉的诺言,同样的背叛,容鸩信了自己一次又一次。 洛娇娇看着容鸩突然攥住小女孩的手,执着地问道一次又一次: “你说的……这是你说的!” 你说的,他就信。 洛娇娇白皙的小手被攥得疼了,她眼里盈着泪花,直接挣扎出他的手: “当然是真的,因为我很喜欢你呀。” 她摸下自己发髻上的一根白玉簪子,洛娇娇认真地对他说着: “这个给你,如果没有钱的话,它应该可以卖很多很多钱,你一定要坚强啊,说不定我们还能再见呢。” 后面她沉沉地睡在容鸩的肩膀上,她睡得香甜,一梦到底后自己再次睁开眼,总算见到了自己思念已久的师父,师父手里提着一个小蛋糕,他笑嘻嘻地捏着洛娇娇的小脸: “小猪起床了,快把这蛋糕吃了,明天你师兄就要带你飞美国玩去了,别忘记多想想师父啊。” 洛娇娇奇迹般得没有哭,她揉了揉眼睛,声音软软的:“师父,我梦到了一个小男孩,他好好看呀,娇娇儿还想再见到他。” 师父冷哼一声:“哪来的小崽子,还想拐走娇娇儿。 先让他来见我再说,我的眼光可高得很。” 回萧国后,萧箐在寝殿中发了好大的火,她砸碎了所有的珠宝琳琅,歇斯底里地怒吼着,七八岁的年纪,拿起鞭子来却是那样的熟练,狠狠地抽在身边那群宫女身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宫女被她抽得奄奄一息,萧箐这才平下心来,她忽然想起什么,对旁边那个小声抽泣的宫女甜甜笑道: “别哭啦,去,帮本公主把容奴叫来好不好?” 辉煌奢靡的宫殿中,奴仆来去匆匆,他们手里端着各种名玩珠宝,都是朝廷各官献来的宝物,全被当今圣上用作来哄三公主高兴的玩物。 三公主斜靠在金榻上,饶有兴致地翻着一本本邪书,扬扬头示意宫女把那些宝物随便摆在桌上,鞭子声抽在人身上的声音清脆,这是她精心制作的毒鞭,每一根倒刺足以让人痛不欲生。 她兴致勃勃地对扬起鞭子的太监喊道:“抽的再狠些,容奴不是不肯向本公主求饶吗? 本公主知道,你是父皇身边的御卫,尚给他留的一口气在便好,声音越大,本公主越喜欢。”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太监也不敢再抽下去了,他跪在地上哭道: “小殿下,不能再抽了,再抽下去,这贱奴就死在您的善仁殿中,他死不要紧,脏的可是小殿下的寝居啊!” 萧箐这才失了兴致,她无趣地摆摆手: “也罢,来人,把这死太监给本公主押出去,用以蒸刑。 本公主还没说什么呢,你就在这儿为容奴求情,饶是不知的,还以为容奴才是你的主子呢。” 她跳下床榻,慢慢走到容鸩的身边,容鸩已经没了动静,他的手紧紧攥着那枚白玉簪,哪怕银针扎进他的指头里,甚至没入其中时,他都一声不吭,不肯松手。 萧箐冷笑一声,精致的红靴子狠狠地踩在容鸩满是伤痕的手上,来回碾转后才拂袖离去,走向父皇的宣明殿中邀宠。 直到黑暗彻底占据了她所有思维,洛娇娇才惊恐地从梦中逃离,她大汗淋漓,昏黑的宫殿里洛娇娇只觉得恐惧凄寒。 “容鸩……容鸩!” 她捂着头,害怕得叫着容鸩的名字,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够心安一瞬。 身旁的人轻柔地把自己揽住,他下榻拿起火折子点燃床榻旁的幽烛,葳蕤烛火片刻拂明了他们二人,洛娇娇看着熟悉的面容,她眼睛很酸,喉咙似乎被什么堵住了,再也说不出话来。 容鸩拿起锦帕,擦去洛娇娇脸上的汗,薄唇淡笑道: “娇娇儿可是梦到了什么,怎的出了这样多的汗?” 洛娇娇突然把他抱住,把他抱的很紧很紧,害怕她一旦松手,容鸩又回回到那个绝望而恐怖的地方: “容鸩,我回来了,我真的回来了。” 容鸩温柔地摸着她的发,低沉的声音轻轻哄道: “奴知道。” 洛娇娇平静下来,急促的呼吸让她无论如何都难以入睡,她哑然很久,才向容鸩问道: “萧箐……她在哪?” 给了她这样久的逍遥日子,自己也该去讨要回来相应的代价了。 她只恨当年的自己什么都不懂,若不然,她真该一簪子扎在她脖子里,消除祸害。 第102章 去见她 萧箐还住在原先的寝殿中,枯败的树枝孤凄地垂落,院内杂草丛生,腥臭的味道从殿内弥漫传来,原先辉煌奢靡的寝殿再难看出从前的模样,冷冷清清,只有一个眼瞎的太监靠在柱子旁打瞌睡,还有几个被割掉舌头,整张脸都被烫伤的宫女在一边洗着衣服。 她们看到洛娇娇的时候,没有像旁人一样朝洛娇娇行礼,几乎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如毒蝎般的目光直直地盯着洛娇娇,贪婪地看着她发髻上的琉璃玉宝。 落春带着二三宫人,无不对这座宫殿有着恐惧,她向洛娇娇说着: “从前奴婢服侍仁贤皇后,后宫中一片祥和,只因陛下每一次的废妃,仁贤皇后总会尽力阻拦。 不过也有那些罪大恶极之人被关进冷宫中,安国的冷宫同这里不太一样,衣食之物,皆需在宫外的家人耗费天价购来,并不会安排些什么宫人伺候。” 洛娇娇淡然而道:“你猜她们的舌头都是被谁割去的。” 落春有些惊诧,便听洛娇娇缓缓说着: “把他们放在这里,大抵也是为了能够让他们心中的怨恨得以发泄。” 推门进去的时候,一股恶臭味迎面扑来,饶是见识过诸多场面的落春也有些招架不住,她皱着眉,胃里直犯恶心,还好洛娇娇递给她一个锦囊: “把这里面的香丸碾碎,抹于鼻下还好点。” 她面色如常,好像闻不到这股恶臭味,见不到这样恐怖阴暗的环境,洛娇娇平静地摘下自己戴着的面纱,面纱被容鸩动过手脚,能够确保萧箐不会突然发疯伤到自己。 洛娇娇枕在容鸩的身上,好奇地问了一句: “她倘若碰到又会怎样?” 容鸩低下头轻吻她的眉心: “会死无葬身之地。” 面对她这样突然的举动,落春不解地问道: “殿下难道不怕这恶女发疯伤人?” 洛娇娇勾唇淡笑:“这样的把戏骗得过旁人也罢,想骗我,她还需再磨练一阵。 萧箐啊,你难道真认为,自己躲在衣柜的后面,拿着生锈的斧子,就能够伤到我了吗?” 落春心一悸,从那黑暗深处,果真传来几声响动,以及锁链拖地的窸窣声,那个尊贵一世的三公主萧箐如今披头散发,满脸血垢,她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手里的一柄斧头拖在地上发生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她犹如一只恶鬼,在不远处忽然停下脚步,她痴痴地笑了起来,笑声尖锐: “皇兄啊,我的好容奴,你终于来看你最爱的皇妹了吗? 我好想你啊,容奴,在这儿多陪陪我,我们还向从前那样恩爱,好不好?” 一杯冷茶猝然泼到她的脸上,她尖叫一声,丢下手里的斧子向后退去,满是伤疤的手不停地抹着自己的脸: “别过来,别过来! 不是我杀的你们,不是我……对,是容奴,都怪他!谁让你们那样贴近他的! 凭什么……凭什么?!他是我的,他是本公主的! 就算死,他也是本公主的玩物,谁都抢不走!” 洛娇娇稍有惋惜:“茶怎的不是烫的?” 便宜她了。 落春大着胆子向前把斧子踢走,对洛娇娇恭敬答道:“殿下来的突然,奴婢未做太多准备,殿下所要的东西,奴婢皆以遣人带来。” 洛娇娇眸色微沉,向来清冷灵动的声音添了几分嘲讽: “看来三公主的父皇床上功夫并不了得,若不然你一介贱奴之身怎敢肖想我的容鸩。” 她站起身来,漫不经心地朝萧箐走去: “他不会来的,萧箐,你觉得我会再让你伤害容鸩第二次吗?” 落春意欲阻拦,洛娇娇轻抬手让她退下,美眸之中再也不见冷静从容,相反的是另一种偏执疯狂,她不畏萧箐阴毒的眼神,而是上前死死地钳住萧箐的下巴,力道简直要生生掰断一般。 她轻声问道:“同我说说,你从前是怎样对待容鸩的。” 萧箐疼得流出眼泪,铁链贯穿了她的锁骨,轻轻一扯便能带给她无尽的疼痛,她声音呜咽: “容奴,我的容奴在哪儿?” 洛娇娇把她放开,扯着那根锁链生硬地把她拽回那张冰冷的床榻上,剧烈的疼痛直接让萧箐哭了起来,她声音嘶哑,宛若七旬老妪般的尖嗓还在厉声挣扎: “放开我!呜呜呜……容奴,来人,快把容奴带过来,这样久没见,他定是想我了。” “萧箐,我倒要看你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这里没有旁人,十几年来的伪装你难道还没有演够吗?” 洛娇娇松开她,萧箐难受地在地上不安地涌动着,鲜血从她的肩处汩汩流下,她红唇微弯: “这样的把戏,你还真以为能够骗过我? 这几年的苟且偷生,三公主过得可是自在,让我好想呢。” 她的声音忽然变软,怜惜地抚摸着萧箐如鬼魅般恐怖的脸: “快同我讲讲,当年你是如何对待容鸩的。” 这一次,萧箐总算不再伪装下去,剧烈的疼痛让她的声音变得微弱,即便如此,她毒辣的目光还在紧紧地盯着洛娇娇,她忽然又笑了起来,她的声音似有疑惑: “奇怪,那个杂种竟然敢谋反,你说,他难道忘记了吗?当年是如何在本公主身前受辱, 不管开不开心,本公主都喜欢对他用以各种刑罚,你知道吗?本公主真的很想很想,听到他的声音。 求饶也好,痛呼也罢,可是这些统统都没有,每次他都快死了啊,他还是不肯向本公主屈服。” 洛娇娇紧攥着的手发红,还没等萧箐说完,她已经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杀了她的心态,三番两次都拔下了自己的簪子想要在这里杀了她。 不过还好,落春这时候推门而入,洛娇娇深吸一口气,走到落春的身边,递给她一包药: “包里的药足够喂她一月,每日派人盯着她把药喝下去。 无论她如何哀嚎皆不必理睬,她根本没有疯魔,所以让那些宫人无需担惊受怕。” 落春抬手唤进来一群宫女,她们手中都有着一座笼子,里面饥肠辘辘的生物低吼咆哮,爪子不停地挠着铁笼,宣泄着自己的愤恨。 “这些都是饿了四五天的狸奴,都是经奴婢挑选的,性子恶劣,患有疯病。” 洛娇娇嗯了一声,随后又嘱咐道:“暂且把这几只狸奴搁置一旁,我要寻的人可是到了?” 落春颔首道:“刑司的大人奴婢已经请来了,他向奴婢保证过,能够确保那恶人痛不欲生又不至于活活打死。” 洛娇娇点了点头:“切记,但凡萧箐出现什么不适,以及有疯魔的前兆定要同我汇报。 莫不可让她这般简单赴死,这次毒鞭准备得匆忙,只浸泡了三个时辰,去宫外寻些民间的辣油来,匀在鞭上。 待鞭刑结束后,派几个宫女去御膳房讨要一盏细盐来抹在她的伤口上。 到第二日,再把那些饿坏了的狸奴放出来,让它们好好享用这份盛宴。” 寒风吹过她的衣袖,直至行至殿门外,洛娇娇还是止不住的颤抖,小光球飘在她的身边,想要安慰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不想离开他……” 他已经遭受得够多了。 不能再疼下去了。 小光球这次没有反驳洛娇娇的话,沉默半晌说道: “宿主,你要知道,渴求的越多,付出的代价也越大。 高级的系统与灵知无所不能,本系统这次告诉你,确实有办法能够予你穿梭空间的能力,但宿主难道真的认为,你能够一并兼得吗?” 洛娇娇靠着墙:“我可以试试。” 她不会输的。 小光球没再说话,它一直都在迟疑地同自己做斗争。 它向来不注重事情发展的过程,可这一次,它真的犹豫了。 在它的认知里,只要洛娇娇能够完成这份任务,自己同样也能够得到解脱,至于之后的发展,那根本就不会在它的管辖范围内。 但是,它最后还是说出口:“宿主,你知道恩德值吗? 您现在已经解锁了主角值,恶毒值以及攻略值,这些并不能够帮您解锁本系统刚才说过的技能。 不过如果加上恩德值,成功率会增加百分之五十。” 洛娇娇安静地看着它,听它继续说下去: “它与您的恶毒值是完全对立的存在,条件也是极为苛刻的,在完成恩德值的过程中,任何出现过的差错,都会导致最终任务的直接失败。 宿主,现在您的恶毒值还没有彻底完成,如果真的要接受那个任务,过程很难。” 洛娇娇莞尔一笑:“我什么时候怕过这些东西。” 看到容鸩执伞站在离她不远处的海棠树下等着她的时候,洛娇娇才恍然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晚秋的小雨冰凉,迎风吹来时好似冰雪片片,洛娇娇抱住容鸩,盈盈秋水的美眸中含着笑意: “担心我啊?” 容鸩微蹙眉头:“那些宫人怎的不随在娇娇儿身侧。” “倘若让她们跟着,我一点自由都没有,更何况她们似乎比我更害怕萧箐的存在。” 容鸩拉着她的手,洛娇娇也依偎在他的身边,笑嘻嘻地打趣道:“方才还在责怪我没有带宫人,结果你还不是一个人来寻我了。” 漫长幽深的宫道现在看来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怕,洛娇娇飘渺的声音轻声向身边人问道: “容鸩,你有曾站在城墙上,好好俯瞰这座你亲自打下的江山吗?” 容鸩淡淡地同她说道:“既已打下,奴也毫无牵挂了,至于这江山壮丽与否,奴都不甚在意。” “你肯信我吗?” “娇娇儿不是一直都知道答案吗?” 他当然信她,深信于心,不曾有疑。 洛娇娇还是觉得,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容鸩绝对不会同意,不过她还是软软地说出声: “我想出宫一段时间,或许三月之后,我便回来了。” 真正的归期她自己都不清楚,洛娇娇考虑好久,才想到一个稍稳妥一些的方法,她明显感受到身旁人一滞,他的声音也不似方才的温和,淡雅从容: “娇娇儿觉得,奴会放你走?” 他的手握得越来越紧,鎏金玄衣上的纹络精致,漆黑如墨的双眼中是彻骨的寒意,洛娇娇听到他的呼吸声微促,他俯身倾在洛娇娇的肩上,低声喃喃道: “不会的,洛娇娇,奴不会再放你走了。” 洛娇娇微僵,她再次尝试了自己久用不衰的战术,向前探了探容鸩的略微发烫的额头: “这几日可是事务繁多? 让我猜猜,是南下的那场瘟疫,至今尚无解决方法,死伤无数,民不聊生。” 这是近些日子才发生的事情,也是刚才落春才把山门中飞鸽传书的信件带来,洛娇娇才知晓那个酒鬼老头早已经领着自己三个活宝徒弟前去南下治瘟。 这场瘟疫来得蹊跷,原本富庶和乐的南下州地突然之间变为人间炼狱,坊间有人污言,说是因着新帝不尊神明,这才降给人间病恶。 民间哀怨声响起,几乎所有人都能够察觉到有人正位于这场瘟疫之后一手策划着怎样的阴谋。 至于那些感染者的症状,在信中也已详细描述,这场疾病来去极快,几乎是片刻之间,不过三日,那些病者都将全身溃烂而亡,病状凄惨,痛苦不堪。 洛娇娇下意识地认为,这并不是一场简单的瘟疫之事,更像是有人故意为之。 那些人并不知晓的幕后之人,洛娇娇对她可是熟悉至极,南下三州的封地富饶,亦是萧国南方的军备之地,此般风水宝地,只可惜却是碍了另一人的道。 瘟疫之事,既能大大削弱了对自己的威胁性,又能利用民间流言之事,借此打压君威,一举两得的事情,她又恰好能够坐收渔翁之利。 思虑至此,她回过神来,伏在容鸩耳畔引诱道: “后日是丰登节,便休朝一日陪奴家去京城玩好不好?” 她勾唇笑得妖媚,眼神之中犹如银丝细缠,漫不经心又足以引人堕落。 第103章 她当时该多冷 自南州瘟疫以来,容鸩忙得不可开交,下朝之后直接在御书房待着,时常夜深熟睡时他才疲惫赶来,容鸩每次来的动静都极轻,生怕扰着熟睡中的洛娇娇。 凤梧宫距离他的御书房很远,宫内不得乘马车,哪怕容鸩身为皇帝也是不可不从的,那般远的距离,他每夜都会来此拥洛娇娇入眠,天晓时刻又起身离去。 近些日子她几乎都没怎么见过容鸩一面,马上就到萧国的丰登节,昨夜里她收到密信,皆是在催促她的行动。 落春对于洛娇娇的行踪不甚在意,她只2是安静地为自己绾着发,时而讲一些宫中的趣事,慈母般的手轻柔挽起洛娇娇的长发,对洛娇娇说着: “殿下,奴婢看得出来,容公子是当真心悦于您,殿下若是擅自行动,怕是会惹得容公子不满,还不如早些告诉。” “我告诉了他,他没有同意。”洛娇娇点着妆红,慢慢开口说着: “这些日子这座寝殿中的守卫愈来愈多,防的不是什么外贼,他在防我,怕我会逃出这里。” 洛娇娇淡笑道:“你看,他还是这么聪明,他知道我迟早有一天会走的。” 只是他不愿相信,洛娇娇也从来不肯承认,不肯诉出。 落春也不再同她继续讲下去这个话题: “无论殿下在哪,奴婢都誓死相随。” 洛娇娇抬眼看着她:“落春,你需要待在宫中帮我留意着祁阳的状况,我前夜里同容鸩商量过,下旨封你为七品女官。 位阶虽是比不得安国宫中的一品之位,不过有着我的名头,那朝中之人大抵是不敢动你的,唯一所需要提防着的,就是乔声和祁阳。 一定要记住我的话,帮我留意便好,千万不可同他们产生任何冲突,倘若他们针对于你,便去驿站中寻一位外称雏鹰的人,叫他飞鸽传书于我。” 落春的手顿住,她哑然失笑地说着:“殿下又想抛弃奴婢第二次。” 洛娇娇她欲言又止,眼中氤氲的情绪凝结,只剩冷静自持,她沉默不语,落春在她的身后,为她抚平一处又一处的褶皱: “殿下三年前故去之时,奴婢在那处悬崖上寻了殿下很久,陛下怕奴婢想不开,派来两个侍卫在一旁候着。 奴婢当时看到悬崖底下那样湍急的河流,只觉得伤心不已。 太医曾说过,从这般高的地方摔下去,即便侥幸逃过一死,也会给殿下造成极大的伤害,怕是这后半生,殿下都无法再站起。” 她没有问自己是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从那冰冷彻骨的急流中保全自己,也没有问这么多年以来她都去了哪里。 她永远都是这副样子,忠心耿耿,拿自己当一个无法无天的小孩子来看待。 落春也会埋怨气恼,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主子不愿信任于她,洛娇娇轻轻握住她的手: “当时的情况下,我只能够保全我一个人。 那个无恶不作,恃强凌弱的九公主落得这样为国殒命的下场,难道不好吗?” 落春温柔一笑:“可是殿下,奴婢久居深宫之中,虽是没有什么才慧,但居于宫中的几十年来,奴婢也见识过很多, 奴婢什么都不怕,仁贤皇后良善,不曾让宫中有过害命之事,自娘娘病逝后,张贵妃协理六宫,自那日起,各种嫔妃大多被谋害于深井中。 奴婢一直守在凤栖宫中,哪里都不曾去,抚养小殿下至十岁生辰时,先帝便赐殿下建设宫外府邸居住。” 她的声音有些恍惚:“殿下或许不再记得奴婢了,毕竟那时候,奴婢也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丫鬟,顶多算个年迈的姑姑,什么身份都没有。” 落春不知想起了什么,手都在发抖:“奴婢沿着那急流一直往下走,方寻得一平地靠近,那些侍卫都不敢向前,只有奴婢跳下去了。 那水好冰好冰,明明暑气时节,那水冻得差点把奴婢的手给绞断。 殿下故去之时,也不过是阳春三月,腊月的冰寒尚未褪去,殿下当时,又该有多冷。” 当时洛娇娇其实没有太大的感觉,坠入水中的一瞬间,小光球就把她所有的感官全部封印起来,她当时什么都不知晓,直到后面醒来时,她才放下心来。 有关于九公主的闹剧 ,总算在她的手里终结。 落春温和的目光与她对视,轻声安慰:“既是殿下的命令,奴婢不敢有抗旨之意,不过殿下还记得奴婢的话,奴婢对誓死相随,如若殿下在那儿出了任何意外,奴婢都将悬梁自缢。” 洛娇娇出不得宫殿,最多的范围也就是在御花园到处走走,那些宫人看得紧,根本不给她任何自由的空间。 她闲着没事干,索性就坐在凉亭里,同一个看起来是刚入宫的小丫鬟聊天,那宫人大抵是十六七的模样,唯唯诺诺地不敢抬头看着自己,话也说得磕磕巴巴,一句话都喘不出来。 掌事的宫人微恼,怒骂了几声小丫鬟愚昧冒犯,扬起手想给那个宫人一巴掌,被洛娇娇拦下,她真诚地对那掌事宫人说道: “倘若你真能为我着想,这一巴掌应该落在容鸩的脸上。” 再这么把她圈禁下去,她真的会疯。 洛娇娇没有资格遣散这些紧紧随着的宫人侍卫,也只能把那个小丫鬟拉到比较远的位置,颇有耐心地同她一句句聊着。 说是聊天,倒不如说是洛娇娇一直在自说自话,闷闷不乐地垂着脑袋坐在泉边看着满地的碎花。 相比于那个瑟瑟发抖的小丫鬟,洛娇娇显得更像是一个小孩子。 最后也不知是不是洛娇娇话说的太多太烦了,还是她的感染力已经逐渐渲染给了那个小丫鬟,她也开始主动跟自己聊天: “娘娘跟奴婢伺候过的其他主子,都不太一样呢。” 洛娇娇义正言辞地纠正了她的话:“是容鸩他贪图美色,强把我留下的。 我自始至终都没考虑过当他什么皇后。” 小丫鬟胆子也大了起来,她疑惑问道:“姑娘就这般认准,陛下会允给姑娘皇后之位?” 虽然她不懂诗书,但她也清楚这皇后位子背后的重要性,一是要名门望族出身,性情温顺淑德,至于样貌的话,相比于前两个条件来看,着实没有太重要。 而眼前的姑娘长得确实美艳非凡,饶是寻遍整个萧国,都难以再找出像她这般明媚动人的女子。 她的身份宫中人多有猜忌,唯一可以确信的是,她是从安国来到这儿的异国女子。 至于性格而言……小丫鬟想着先前从嬷嬷那边听过的宫传,那些皇后大多都庄重典雅,擅琴棋书画。 这个姑娘的笑容很明媚甜美,她笑起来嘴角还有一颗小小的酒窝,那双美眸更是引人注目,再往深看去,简直要把人给勾进去。 而朝中之人,是绝对不可能认同这样一个女子来当萧国皇后的。 洛娇娇笑了起来,从容而道:“他清楚,我向来不愿屈于他人之下。 倘若他试图让我做妾,当然可以,那么从今往后,谁坐在皇后的位子上,我便去杀了她,再联合起兵,他容鸩怎么坐上这个位子的,我就用同样的办法,把他赶下去。” 小丫鬟被她的话给惊住了,这样的话语,倘若被旁人听去,定要把这个祸乱后宫的妖人给杀了,不过看洛娇娇一脸淡定无畏的表情,小丫鬟忽然也就释然了。 毕竟这几年来,她还从未见过陛下能对一个女人露出那样的神色。 那样温柔……自卑与惶恐。 在洛娇娇面前,他哪还是什么九五至尊,什么帝王将相,容鸩就是容鸩,是她想要守护的人。 “陛下今日政务繁忙,时常居于书房中一日不得出,一品夫人听闻后,每日都会亲自至御膳房熬制几份羹汤送去。” 小丫鬟开口叹息道:“御书房不敢惹怒一品夫人,更是不敢触怒君威,只好依着一品夫人的话语,平日里的午膳全都交予她送过去。” 洛娇娇听完这些话后,不但没有什么异常的情绪,反而还兴致勃勃地感慨道: “就是可惜了容鸩平日里处理政事必是要带二三个大臣,苏筝就算想要对容鸩做些什么,她都没有那个勇气。” 不像她,别说有什么大臣在那儿。 就算当着全天下千万人的面,洛娇娇都能面不改色地撩着容鸩。 小丫鬟有些惊讶:“姑娘难道不想制止吗?” 洛娇娇摆着手疑惑问道:“制止做什么? 她尽管送,但凡有天容鸩不来我的寝殿,那就算我输。” 在寝殿里坐着看了会儿书卷,洛娇娇烦闷地实在待不下去了,她想要出殿门的时候,两把明晃晃的大刀又抵在自己面前。 洛娇娇自然不怕这些东西,那些侍卫见这招不管用,只好难为情道: “姑娘还是好好待在殿内,倘若陛下知晓姑娘擅自离殿,定是会责罚在下。” 洛娇娇疑惑地看着他们:“你们死不死活不活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那些人似乎是不敢置信这样的话会从洛娇娇嘴里说出来,眼见苦肉计对她没用,他们又把刀向前伸了一点: “陛下吩咐过,这些日子要严加看管凤梧宫的一切,谨防有外贼闯入。” “外贼闯入?”洛娇娇轻笑一声:“也不知是真为了防那恶贼闯入还是为了防止家雀飞出去。” 她的目光扫了二人一眼,没有任何畏惧地向前一步,勾唇撩媚地笑道: “你们尽管砍,但凡伤着我一分,容鸩他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她没有任何身份,但却有着莫大的威严与震慑,而这一切全都来自她背后的那个人所给予的偏爱与纵容。 侍卫听言,自是也不敢再把剑伸到洛娇娇面前,洛娇娇又笑了一声,也不打算继续为难下去,她淡然说道: “放心,我不会乱跑的,这次我要去书房见你们陛下,若是不信,可遣上二三人随我一起。” 那俩人两眼相望,犹豫了半晌也没有敲定答案,洛娇娇微敛笑意,她若有所思地淡淡吐了句: “也罢,待容鸩回来后,倘若问起我怎的不去,那这其中的过错,可就怨不得我说给他听了。” 此话一出,他们果真不敢再加以阻拦,派来了几个人紧紧跟随着洛娇娇,就怕她半路给跑了。 御书房外重兵看守,他们一身金鳞甲衣耀眼,长缨枪折射金光璀璨,他们面容肃穆,来回巡视。 洛娇娇鲜少出殿门,而在宴席之上的宾客大多都是身处要职,他们没认出洛娇娇,一柄长剑挥至她的身前,冰冷说道: “闲杂人等不可擅进御书房!” 身后的宫人向前同那为首的低耳附言解释一通后,那人才肯放洛娇娇进去,为首的那个侍卫比方才也多了几分恭敬。 还未走进书房之中,便听到声如莺啼的温婉笑声,柔情似水的声音令人沉迷,轻声抚慰住疲惫不堪的心: “阿鸩,一连忙了这样久的日子,也不见你曾好好吃过膳食,这是筝儿给您熬的蟹羹,先休息一会儿。” ……巧了这不是,逮着奸情了。 按理来说,洛娇娇应该现在书房外头等着,等到事情进一步发展的时候,她再冲上去还能寻个什么证据来。 自己身边的太监显然也听到了那柔滴滴的声音,他吓得两腿发颤,更深的恐惧,实则来自自己身边这个神态自若的女人。 妖艳张扬的脸上还挂着漫不经心的笑意,终于,那双顾盼生辉的眼睛描向了他,与小太监所想的并不同,女人的眼眸中没有任何生气的表现,反而是一种欣然自得的悠闲。 妩媚性感的声音与殿内那道柔肠百转的温和完全不同,她轻笑着: “猜猜看,容鸩需要多少时间,用来杀她?” 小太监被吓在原地,不敢说话,只听那道悦耳又如鬼魅般的声音不紧不慢继续说着: “不过啊,她现在可不能死。” 苏筝得留着作为自己好同容鸩争论的工具,也须得成为让容鸩许诺自己出宫的一个引子。 第104章 当着他们的面,把你给上了 萧国的御书房偌大,其藏书万千,入眼所望,一摞摞珍贵的典籍陈列,唯一可惜的是,这里熏香渺渺,遮住了书房原该有的竹香,虽是清幽宁静,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身边的太监瞧出了她的疑惑,对她恭敬说道: “陛下不喜文竹,书房内又多以竹简藏书,扰心动眠,只能以此香遮盖,以免惹了陛下心烦。” “竹香本就清幽,何来扰心之说。” 说出这句话后,洛娇娇意识到了什么,有点尴尬地往后撤了撤。 容鸩这哪是什么不喜竹啊,分明是不喜欢被称为竹之君子的江凇。 这都多久了?他怎么还那么记仇。 洛娇娇对江凇其实也没有太深的印象,那一年她只见过江凇两次,一次是在拍卖会上,至于剩下的……就是容鸩去抓奸的时候。 听落春道来,在洛娇娇跳崖之后,刚好是他考上功名的那一天,后来他同宋砚一起辅佐陛下朝廷之事,清廉正直,忠心不二。 内室的路很曲折,弯弯绕绕地转了好久,洛娇娇才是到了门外,太监如今也进不得了,守在内室的太监刚想进去通报,被洛娇娇拦了下来,她微笑道: “通报干什么,若是扰了陛下的好事,他定是要罚你的。” 进内室的时候,洛娇娇第一眼就瞧见了在容鸩身侧研墨的苏筝,藕节般白皙柔嫩的手搭在砚台上格外没关雅致,一袭漂亮的红衣惹人瞩目,秋瞳中柔情涟涟,薄纱微透,香肩上还点着一颗诱人的朱砂痣。 小光球靠不得容鸩,只能在远处同洛娇娇说道: “宿主,本系统怎么觉得,她这一身……很像你? 不过她那颗朱砂痣应该不是自然有的,更像是真的用朱砂给点的。” 洛娇娇往旁瞧了瞧,内室没有多少大臣,只有两位穿着鲜红色的官服,左右两侧站着等候君令。 洛娇娇认出来了王烈,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作为帮助容鸩取得天下的功臣,他竟然会站在右侧,比他身份高的人并不多,思来想去,能站于他左侧的大臣只有一个。 她微眯眼,红唇不觉微勾出一个弧度: 原来是父女齐上阵啊,容鸩好大的福气。 在静谧的书房中,她的脚步声太过突兀,几道视线纷纷朝她看来,洛娇娇停下了脚步,饶有兴趣地观察了几人的神色。 王烈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似乎对于洛娇娇的各种突兀的举动都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苏丞相如鹰般锐利的眼睛皱起,苍老的脸上显露出来的恶意没有任何遮掩,不过皇帝还在那儿安安静静处理宫务,他是断不敢打搅的。 而那个小美人的反应则有意思多了,她见到洛娇娇后,指尖一顿,研好的笔墨就这么泼到她的红裙上,她狼狈不堪,又多出几分娇弱的美感,双眸含着泪光,她似是委屈地往后退了一步,低着头不敢说话。 容鸩还在那里处理着文书,柔黄色的烛火在幽暗的环境中勾勒出他的容颜,鼻梁高挺下,他薄唇微抿,眉如墨画,修长如玉的指尖握着笔杆,在奏本上勾勾画画,连头都不带抬一下的。 洛娇娇绕过那几个人的阻拦,走到容鸩的身后,妖娆的身姿直接从背后抱住容鸩,吐气如兰在他的耳畔轻言: “陛下公务在身,可否赐奴家几个男宠玩玩?” 果然,还是这句话有杀伤力,原本还淡定自若的容鸩瞬间停笔,墨瞳之中尽是冷意,他淡笑道: “娇娇儿想要怎样的男宠?” 别听容鸩这话说的轻快,他还是那么会伪装自己的情绪,淡然的话语带着宠溺,仿佛只要洛娇娇说出来,他马上就能带相应的人送入她的寝殿中。 洛娇娇还是一眼看穿了他的情绪,她笑得明媚: “陛下可是同意了?那可不得反悔。” 他既是会伪装,洛娇娇更会让他自己卸下面具,御书房的龙座只能承着一人,洛娇娇索性不顾及旁人的眼光,直接半倒在容鸩的身上,葱白的指尖描摹着容鸩好看的眼睛,喃喃说道: “奴家想要陛下这样的,能与奴家日夜缠绵,无休无止的……” 她的话太过露骨,苏丞相气得不行,指着洛娇娇只恨不能出声对骂,连说了好几个你后都是没了下文,相比之下,还是王烈见识得多了。 九公主撩人的手段高超且……无耻。 饶是这古往今来的诸多女子中,都鲜少能见到像她一般出言不讳的公主。 不过通红的耳朵还是证明了即便他见识诸多,也是受不了洛娇娇这样赤裸裸的话。 苏筝更是气得不行,湿润的美眸楚楚可怜,她攥着手里的绢布,急促的呼吸已经表明她心中的怒火。 洛娇娇瞧见后,心里也是欢快不已,她的发言也愈发胆大起来,唇瓣一开一合,无声地对苏筝慢慢说道: “信不信我当着你的面,把容鸩给上了。” 洛娇娇躲着那两个老臣的视线,殊不知她的一举一动都被容鸩看得彻底,他薄唇微扬,撩起洛娇娇的青丝,摩挲着她柔软的唇瓣,低哑的声音惹人沉迷: “好啊。” 洛娇娇抬眼看着他:“同意给奴家找男宠了?” 提到那两个字,容鸩的墨眼明显再度冷下来,他淡然而道: “娇娇儿不是想当着他们的面,把奴给上了吗? 至于男宠之事,倒也好说,只要娇娇儿肯与奴困于寝殿之中三月,奴便允你。 不过娇娇儿需以向奴承诺,在床笫之间,断不可出声求饶。” 洛娇娇原本还笑着的脸微僵,容鸩的声音很轻,这样俗气的话惟有他们二人能够听得见。 饶洛娇娇是久经沙场的老司机,也扛不住容鸩说出的虎狼之词。 她白皙的脸颊上浮现红晕,不知是不是容鸩刻意的举动,他的手再次向洛娇娇颈间的血咒抚去,熟悉的燥热感再次袭来,洛娇娇被吓得一激灵,直接拍开了容鸩的手,把自己的衣领再次往上提了提,遮住那个催情的印记。 洛娇娇对于自己脖颈上的血咒讨厌至极,虽说它像是自己的保命符,不过比起保命来说,它根本更像是一种春……药。 自己整日都在和小光球研究怎么才能把这个该死的副作用给消退,结果一人一球缩在殿内研究了很久,也是没有任何办法。 小光球幸灾乐祸地对洛娇娇说着: “血咒的副作用本系统都不知道,竟然被反派挖掘了出来。 不得不说比起保护你的命,反派似乎更喜欢它的副作用。” 洛娇娇黑着脸,直接把它踢回休眠状态里,封住了它的光,让它几天之内别想再醒。 不过它说的还真没错,容鸩似乎很喜欢她的血咒。 纵然在不要脸之战里洛娇娇处于劣势,但她还是面不改色地继续同容鸩对战,她低下头叹息一声,酥手有意无意地撩起容鸩的衣服,众目睽睽之下她就这么摸着他的胸膛,叹息一声: “陛下有佳人在侧,倒是欢愉得紧了,奴家独守那一座空殿,夜深寂寞之时,又何尝有人相陪。” 她很会演戏,湿漉漉的眼睛委屈地看着容鸩: “陛下不愿让奴家出宫门,原是怕扰了陛下的好事。 你怎可这般不公,只记得自己欢愉,丝毫忘了深宫之中还有奴家在苦苦候着。 奴家又不是陛下的皇后,只不过是陛下见色起意拐来的弱女子罢了,委身于陛下已经很可悲了。” 终于,在一旁苦苦听着洛娇娇龌龊之语的苏筝坐不住了,她是苏丞相的嫡女,高贵圣洁,哪曾听过这番话语。 她跪在桌案前: “阿鸩,朝事在前,应当忧虑国家之大事,不可……” 下一句话,苏筝是说不出来了,洛娇娇轻笑: “继续说下去啊,怎的不说了?” 苏筝却没有看他,那双眼睛中盈着泪光,她无言相诉,磕头伏地: “书房重地,不可让外人进入,还请陛下三思。” 洛娇娇枕在容鸩的胳膊上听了一会儿,欣然说道: “行啊,陛下,把他们都赶出去,只余你我二人……” 葱白的指尖似是无意地滑过容鸩的唇,温柔地抚着他的眉眼,撩媚的声音低低响起: “这样久以来,难道陛下对奴家,当真没有任何思念之情吗?” 她红唇印在容鸩的喉结上,美眸之中情欲甚浓,容鸩似是无意地把她圈入怀中,衣袖遮住了她因为动情而妩媚的神情,淡淡的扫了王烈一眼。 顷刻间,王烈就明白了容鸩的意思,他轻咳两声,拉住怒气正盛的苏丞相: “苏大人,吾闻近些日子祈州有人贩卖私盐,那儿是苏大人的管辖之地,吾想同苏大人了解一下情况,不知可否去丞相府中饮茶慢聊?” 苏丞相自是明白他的意思,他沉声道:“王大人为着朝廷可谓是呕心沥血,对陛下亦是忠肝义胆。 既是作为如此良正之臣,王大人难道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陛下被这妖人勾引?” 王烈轻笑一声:“苏大人还是莫出此言,你与吾同侍过二君,你对朝廷又何尝不是赤胆忠心。 不过苏大人后面的话可是言重了,圣君贤相在侧,苏大人又在忧虑些什么。 与其说这位姑娘是妖人,苏大人不妨先让苏小姐自宫内搬回丞相府中居住。 更何况,御书房中本就燃着熏香,苏小姐从坊间寻来的香实在太过粗俗,老臣闻着那香都是脸羞不已,每日晨时都须让宫人在朝服上撒些艾草液,方能提神醒目。” 苏丞相怒意直升:“王大人可是想同丞相府作对?!” “不知苏大人可还记得尚在牢狱之中的陆中书,听闻令子近日也是在民间惹出不少祸端,而陆中书又同他交好……” “你在威胁本相?” “你我都是辅佐君王的老臣,何来威胁一说,更何况,臣现在只不过是想听一下苏大人对祈州贩卖私盐一事的见解。” 苏丞相面色难看,不过他已无前些年中反驳的底气,只是冷哼一声,转过身拂袖离去,走的匆忙,也能看出其中的虚弱。 王烈又向前同苏筝说道:“苏小姐还是请回,研墨之事自有臣等为陛下代劳,不劳烦苏小姐日夜来此。 在书房之中,陛下的心思只在百姓之中,连媚香都对陛下没有任何作用,您辛苦来此,又需早起装扮,何苦呢?” 真正对陛下有用的媚香,怕只有那九公主一人啊。 一颦一笑之间,就能把自家陛下勾去。 苏筝面色苍白,她跪在地上无论如何都是不肯动的,如此相比之下,苏筝像是一个苦苦劝告昏君回头是岸的贤良之人,而洛娇娇更像是那个祸国殃民,魅惑君心的妖妃。 洛娇娇略有不满地咬上容鸩的喉结,轻咬一口,容鸩低哑的闷哼声微弱,他的手逐渐有了热意,墨眸缱绻氤氲,他按着洛娇娇的细腰,听她妩媚性感的嗓音继续说着: “容鸩,抬头。” 他垂眸,还是听话地微扬头,便感受到怀中女人不安分地咬着自己的下颚,随后挣脱了自己的怀抱,开始吻着他的唇,唇舌交缠,她有意勾起自己的欲火。 容鸩从容应对,手还是紧紧地环着洛娇娇的细腰,眼眸微敛,可惜自己并未将那串铃铛带来。 每次铃铛系在她的腰间,随着律动慢慢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以及她难以控制的娇喘,低声求饶,足以让他疯魔。 她无需做太多,洛娇娇只要站在他的面前,他的欲望便宣泄而出。 纤长的手掐住他的脖颈,她缭绕的声音漫不经心地说着: “陛下如此惊鸿姿色,饶是奴家见了都难以自控,更何况其他女子。 陛下这般招蜂引蝶,该让奴家怎么办才好。” 洛娇娇的目的已达成,她从容鸩身上退下来,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自己的衣冠,巧笑着走到苏筝面前,伸出手想要把她搀扶起来: “苏小姐千金之躯,何苦在这儿跪着。” 苏筝自是对她没有任何理睬,两行清泪划过,她秋眸微红,低低唤了声: “阿鸩……” 洛娇娇手一顿, ……真把她当透明人了啊? 。。 第105章 共享极乐 洛娇娇不管了,她环臂靠在旁边的书架上,轻佻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美人啜泣,扫给容鸩一个略有威胁的眼神。 他但凡处理不好这件事情,以后别想再踏进她的寝殿一步。 容鸩眸色暗沉,他总算从龙椅上下来,慢慢走到苏筝的面前。 苏筝抬起头来,如羊脂玉般白腻的肌肤因着方才的哭意染了几分红晕,那双眼睛也是格外好看,盈着泪光的美眸倒映着幽暗的烛火,她声音娇弱: “阿鸩,我同你从小一起长大,你难道要偏心那个外人吗?” 听到这话,洛娇娇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轻蔑地瞥了苏筝一眼,随后又把目光回到容鸩身上。 她挑了挑眉,还是捕捉到了重点。 从小一起长大……哟,青梅竹马? 外人……哟,原来她是三。 容鸩直接跨过她,笔直地走向洛娇娇,他面色阴沉,周围冷意直升,洛娇娇感觉到了莫名的危险,她立马怂了下来,耸了耸肩讪讪对容鸩说道: “陛下,您的青梅似乎现在有点酸啊,需要奴家回避下吗?” “没有。” 容鸩沉声回答,他的目光执着,逐渐逼近洛娇娇,洛娇娇忍不住往低缩了缩,她抬头看着容鸩,手紧紧地抓着后面的木架,佯装镇定: “没有什么?” “奴并未同她有什么交集,幼时曾见过一面,不过仅是因为她坠水,奴救了她。” 洛娇娇轻笑:“容鸩,你对她便是救命之恩。” 她怎么记得,她自个儿刚穿来的时候,容鸩是千方百计地想要杀了自己呢? 洛娇娇一想起当年的恐惧,还是忍不住抖了抖身子,容鸩不知什么时候握住她的肩,指尖有意无意地拂过她的血咒,引起一阵颤栗,洛娇娇脸颊微红,暧昧旖旎的氛围在二人之间缠绕,相裹。 苏筝这时候断是不敢再唐突发言了,饶是个傻子都能看出来,谁胆敢扰乱容鸩现在的心思,他必然是想杀了那人的。 洛娇娇彻底怂了,容鸩一连几日都不曾碰过她,如今她这么一撩,根本就是羊入虎口。 她甚至都不敢相信,待会儿容鸩行动起来能有多疯。 洛娇娇弱弱地为自己开口:“陛下,书房……不太好?” 容鸩低下头含住洛娇娇的红唇,他的手抵在洛娇娇的后背,让洛娇娇连躲都躲不开,他吻的轻慢,像是在细细品尝一道佳品,辗转厮磨,略微低头,他又咬上自己颈侧的那道血咒。 如此刺激之下,洛娇娇的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开始回应着容鸩的吻,她的手不受控制地按住容鸩的头,血咒滚烫,唯有他的唇才得解一时清凉。 不知是不是因着血咒的作用,她的声音无力而娇媚,容鸩的吻开始向下,洛娇娇轻喊: “容鸩,还有……还有别人。” 她听到一声缭人的低笑: “娇娇儿不是方说过,要当着他们的面与奴恩爱吗?” 不是说给你听的啊! 突然间,外面书房的门被人打开,容鸩这才停止了他肆意妄为的动作,不过洛娇娇还没看清楚来的人是谁,容鸩突然把自己摁进怀里,他身上的清香淡雅,总算缓得洛娇娇一时安稳。 就当她以为自己终于得救了的时候,便听一个太监恭敬说道: “陛下,这是您要的金铃。” 洛娇娇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她察觉到危险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无论如何,容鸩都是不肯松开手,低沉沙哑的声音淡淡响起: “放在桌上罢,把苏小姐带下去。” 太监唯唯诺诺应下,苏筝走的很僵硬,她面色惨白,身子时而颤抖,太监唤了几声后才堪堪回神,十分顺从地跟着他走了出去。 容鸩揽着洛娇娇,不由分说地把她按在桌上,她双手被控住,容鸩的吻很轻,她感受到了血咒上的几点湿润,情动难掩,她娇媚情欲的容颜像是一盅蛊毒,让人难以控制。 他不过轻轻一挥,那些谏言典书都被挥至地上,砚台重重地砸在玉砖上,溅出的黑墨撒了一地。 ……那些奋笔疾书写谏言的大臣知道他们辛苦写下的东西就这么被你给扔了吗? 洛娇娇深深地对容鸩劝道:“陛下,这是书房。” 容鸩咬住她的耳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畔,洛娇娇腰间异常敏感,他修长的手不住地往下抚摸,惹得洛娇娇几乎要瘫软在书桌上。 他声音沙哑:“把铃铛系上。” 洛娇娇还是很有自己底线的,她闭着眼睛,低声要求: “至少……回寝殿。” 容鸩像是没有听到洛娇娇的话,他熟练地拆下洛娇娇繁杂的衣带,她穿着一身青白色衣衫清雅,云雾般的云衫飘落在地,染上一地墨色。 她后背的肌肤光滑白嫩,铃铛握起的声音泠泠灿响,容鸩吻着自己的背,骨指分明的手轻巧地把那串铃铛系在自己的腰背,他低下头,吻住其中一个铃铛,唇有意无意地擦过她的背部。 洛娇娇的腰背实在太过敏意,又因着血咒的作用,她逐渐开始迷失在这片温柔之中。 久违的疼痛感袭来,带着快意与迷恋,容鸩撩起她的发,强迫着她回头相吻,他们相依相缠,谁都不愿分开。 铃声清脆璨然,响彻于幽静的书房中,伴随着女子低声呢喃求饶。 即便如此,容鸩依然不肯放过她,磁性的嗓音在她耳畔轻言: “有奴如此,娇娇儿可还想寻些男宠来共享极乐?” 洛娇娇累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只是摇头,两手交叠相握,求饶似的在他掌心挠了挠。 容鸩的情动,每一次都如同想把洛娇娇融入他的骨血一般,她就像是一只玩宠,被容鸩来回作弄,柔情入髓。 洛娇娇闭着眼睛,幽暗的烛火映照出她娇媚的容颜,诱惑人心,她试图喊着容鸩的名讳,祈祷让他冷静下来: “容鸩。” 可他似乎没有听到一般,原本清冷的墨瞳中现如今满是情爱,他一直在念着洛娇娇的名字,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觉得安心。 洛娇娇临昏前,忽然想起自己在幻境中所听的一句话: “给奴婢当个床奴也是不错……” 动情的吻落在她的唇间,把她所有的声音声音都掩盖住,洛娇娇闭着眼睛,尽着自己最后几点力气慢慢回应着容鸩的吻,白皙细腻的手抚向他的眉眼。 在床笫之间,他们早已知晓对方的情动之处,彼此的默契早已贴合。 不过每一次,洛娇娇永远都是那个最先崩溃的那一方。 ……所以说,这个床奴最后还是拐到她身上了,对吗? 她心中莫名想起一句话: 像容鸩这般霞姿月韵,不知在床榻上又该多销魂。 无论多少次,容鸩都像是初次那般不知餍足,山野之中的初次让他食髓知味,再不能止。 到最后时,洛娇娇倒在案桌之上,她低喘着气,情意染上的红晕撩媚动人,妖娆的细腰上那串金铃铛系于朱砂痣上,红唇湿润,媚眼如丝。 他墨眼晦暗不明,身下的燥热再次传来,他轻咳两声,眼中的灼热与欲望只差一寸,便足以吞没他整个人。 修长的手绕过她的腰间,轻易摘下了那串铃铛。 洛娇娇还以为容鸩总算是放过了自己,桌上凌乱不堪,一张张宣纸现如今满是褶皱,都是洛娇娇用手抓的痕迹。 铃声灿灿,洛娇娇赫然发现,这串铃铛与那夜里的并不相同,精美的花纹错乱有致,漂亮得很。 容鸩吻着她的唇,铃铛清凉,涌入人心。 铃声清脆悦耳,泠泠作响,带着片刻欢愉,共赴巫山极乐,她抿唇不语,美眸中蓄着泪意,惹人心怜。 到最后,贝齿咬住容鸩的肩膀,她紧闭着眼睛,铃铛作响时,她忍不住颤抖,只能咬着容鸩的肩,每至情动,她低声呜咽,不愿多言,双眸微红。 忽然间,容鸩抬手轻轻握住她的手,他的眸色暗沉,声音沙哑,不断唤着她的名字,试图以此来让她安心。 洛娇娇几乎绝望了,她从未像今夜这般讨厌过一个铃铛。 到了最后,容鸩再次把她拢于案桌上,经历了这半夜,她已经没有了最开始的不适与痛感,顶多有着疲惫,洛娇娇的嗓子都有些哑了,一夜下来,容鸩并没有听从她求饶的话语,只是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发。 容鸩低哑的嗓音在她的耳边轻言:“娇娇儿可知,在奴的寝宫中,有一处暗室。” 洛娇娇哪还能有心思去听他的话语,手没有任何力气地垂落在他的背上,承受着他的满腔情意。 他低下头蹭了蹭洛娇娇的腰间,黯沉的声音缓缓说道: “奴为娇娇儿作了很多画像,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犹如眼前。 画像太多,奴不愿让其他人看去,娇娇儿这般神颜娇媚,惟有奴这般低贱卑劣之人方可涉足。” 他缭绕的声音不紧不慢,说出的话语却让洛娇娇为之一震: “暗室偌大,娇娇儿的画像铺满了整间,奴每次对娇娇儿思念过甚之际,便会去那间暗室之中,聊以慰藉。 三年之间,夜夜如此。” 他话说的简略,明里暗里的意思洛娇娇又何尝不懂。 她的脸顿时变得通红,今夜的劳累让她连话都没力气说,容鸩却是这般难忍,无休无止,洛娇娇最后轻吻了容鸩的薄唇,却是再也熬不住,直接晕了过去。 洛娇娇一直以为每次自己都这么昏睡过去是因为自己体质太差了,后来她才恍然发现,她的体质相比于旁的弱柳扶风的女子来说,洛娇娇根本就是比较强健的。 根本就是容鸩他太…… 醒来的时候,洛娇娇下意识地扫视了一眼周围环境,雕梁画壁,琳琅珠宝,确实是她的寝殿。 洛娇娇这才放下心来,身侧早已空空如也 ,窗棂外的明光早已照亮了整座宫殿,落春端着午膳进来时,她的脸还有点红,有些难以启齿地对洛娇娇说道: “殿下,午膳的时间已过,容公子猜到殿下会晚起错过膳食,特意让御膳房在那边候着,奴婢猜到殿下会在申时醒来,便去了御膳房把殿下的膳食端来。” 洛娇娇身上的酸痛感异常难受,她的嗓音还是有些沙哑,揉着头疑惑问道: “我什么时候回的寝殿?” “回殿下,是今日初晨时,容公子把殿下抱回来的。” 她怎么记得,自己去找容鸩的时候,分明是个傍晚? ……昨夜里情悸所动,也是让她忘却了时间。 忽然间,一阵熟悉的铃铛声从窗棂外传来,洛娇娇条件反射一般地往后退了退,落春瞧着窗外的梅花枝桠,向洛娇娇说道: “秋去冬来,想不到已是梅花生芽的时候了。” “方才的铃声……” 落春对她笑了笑:“每逢晚秋时,那些宫人都会为梅花作上帷帐用来护花,四角的铃铛不仅能用来美观,亦能惊跑来偷食的鸟雀。 殿下忘记了,公主府中栽种的海棠花虽是常年不败,下人也总会支上帷帐,金红色的帷帐旁几个金铃铛被风吹过,煞是好听。 奴婢还记得殿下坐在花树下,对那铃声赞叹不已呢。” 她忽然察觉到洛娇娇的脸色不太好,有些担忧地问道: “殿下可是不喜这铃铛声?” 落春哪知昨夜里洛娇娇到底经历了些什么,洛娇娇只是勉强地对她笑了笑,嘱咐道: “让那些宫人把那铃铛拆下,就现在,我不想再听到铃铛声。” 她哪是不喜这铃铛啊,洛娇娇是真怕啊。 相比之下,那些上朝的大臣忽然发现一件奇事。 偌大的宣明殿中不知什么时候,到处都悬挂着几串漂亮的金铃铛,金色的纹路在阳光之下格外耀眼,秋风吹过发出的泠泠声响煞是好听。 而他们的陛下,则是手握着一串比较大的金铃铛,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薄唇微抿,墨眼之中看着那串铃铛,眼中的笑意与柔情不再遮掩,情悸在他眼底蔓延,他吻了吻那串铃铛,随后收于怀中,往后无论至哪,他总会随身携带着那串铃铛。 。。 第106章 同师父的回忆 落春把午膳仔细摆好,试毒之后才敢来服侍洛娇娇更衣,洛娇娇的头还在疼着,竟也是忘记了彻夜的荒唐,站起来的时候双腿间的酸痛差点没把她给送走。 身子一软,还好落春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才没让她跪倒在地上,落春意识到了什么,她脸有点红,头一次断断续续地对洛娇娇说道: “奴……奴婢令人拿张小桌来,今日还请殿下在榻上用膳。” 洛娇娇把头埋得很低,恨不得找个地缝就这么钻进去,最好一辈子都出不来。 小光球也好巧不巧地在这个时候从休眠状态中解放出来,看到洛娇娇狼狈的模样,不由得在一边幸灾乐祸,洛娇娇抬起头,冷冷的眼神恶狠狠地剐了小光球一眼,它才悻悻躲到一旁。 洛娇娇笑得格外勉强:“我今天想一个人静静。” 落春喏喏应声,待所有人都退下去后,洛娇娇趴在床上寂静了好一会子,小光球思前想后,才敢小心翼翼地向前凑近洛娇娇: “宿主……离城的事情,你跟反派说了吗? 其实……本系统也不是催宿主的意思,就是……” 它话没说完,突然遭受了什么重物的袭击,直接把它砸倒在桌子上,它暗觉不妙,十分自觉地自己缩进了休眠系统中。 依照自家宿主现在的性情,自己起码得过三日之后才敢再出来。 洛娇娇欲哭无泪地在被窝里思考人生。 昨日里她根本就是太冲动了。 这下倒好,偷鸡不成蚀把米,她就这么羊入虎口,折腾了一整夜。 她忽然想到什么,眼神瞬间清明起来,她从空间里掏出一个铜镜,伸手按向那个血印。 藤蔓般的纹络爬在她的颈侧,艳丽妖娆,不知是否同昨夜与容鸩的缠绵有关,这枚印记更加鲜红,在昏暗的环境中泛出很细微的光芒。 按照容鸩的话来说,这枚血咒它是认主的…… 洛娇娇盯着这枚血咒半晌,才想着把小光球唤出来问些事情。 对于她而言,这枚血咒并不像是保护,反而更像是一种禁锢。 无论死生,她都会陪在容鸩的身边,灵魂会被永远困在这个世界里,哪怕任务成功,她都没有办法回家。 原着中对于容鸩的描写还是太过寡淡,对于他下咒之事也是匆匆一笔代过,这么想来,当年九公主的死法,好像就是被他下幻术逼疯的。 那也是对他幻术之事唯一一笔描写。 洛娇娇连着唤了三声小光球,对方都没有任何回应。 ……嘿,软柿子还敢装石头了。 她没有惯着小光球,直接动用权限把它硬生生从休眠状态里剥夺出来,小光球在出来的那一瞬间被吓懵了,白色的光团绕着洛娇娇飘了一圈,茫然地问: “宿主,你开挂了?” 洛娇娇微笑:“我能把你踢进休眠里当然也能把你唤醒。” 她拿了一支毛笔戳了戳小光球:“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让这个血咒认主的德性改改? 或者说,把这个血咒直接褪掉。” 小光球感慨地对洛娇娇说着: “宿主,您能够信任本系统是没错,不过对于这一点,您还是高看了本系统。” 洛娇娇也感慨说道:“我真就从来没正眼看过你。” 小光球:……还挺伤心的。 它还是一本正经地回答了洛娇娇的话:“血咒这道禁术从来没有人真正设下过,反派是第一个。 用他的一魂一魄换来的血咒当然会认主,没有任何人能够干涉其中。 生死与共,反派求的并不多,这道血咒能够保护宿主的性命,唯一的代价,就是要永远留在他身边。” 洛娇娇轻声问道: “所以说,这枚血咒里是有他的一魂一魄?” 小光球晃了晃身子:“宿主那夜里已经把反派从收魂的封印里拉了回来,所以反派的魂魄并没有什么缺失。 不过……宿主那样做的代价很高,反派也遭受了不可磨灭的反噬,那夜里的苦果本应该让宿主来受,不知道是不是血咒的作用,受罚的人,只有反派一个。 其实那夜里,宿主的任务就已经岌岌可危了,反派差一点,就死在那个雨夜里。” 话说到这里,它突然噤了声,过了好久才慢慢说着: “能够解开血咒的人,也只有他一个。” 至于解开的方法,它无论如何都不肯告诉洛娇娇,它沉默了很久,对洛娇娇说了最后一句话: “宿主,他绝不会那么做的。” 晚霞绮丽的红光踩着细碎的花瓣洒进大殿之中,秋风猎着最后的夏意,萧瑟狄叶落在地上,铺做最后的衣装。 她的力气也好了很多,披着一件外衣站在窗旁,抬眼望去,耀眼的霞光刺痛了她的双眼,不由得抬手遮掩,透过指间去看向如画的晚昏。 小光球也同自己说了最后的话语: “宿主,恩德值是您最后的办法,同样,它也是最危险的,您不会知道任务失败的惩罚会有多么痛苦。” 洛娇娇不知怎的,想起来自己很久之前,也曾见过这样漂亮的晚霞。 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 她忘记了。 她忘了很多事情,这样久的时间过去,除了师父与师兄,她已记不太清那个世界里很多人的样貌,名字。 在功成名就之后,她时常飞到世界各国去参加学术研讨,而宋时砚更没有空闲,他平日里就忙着医院里的事情,下班时还要兼顾着自己的公司。 有时候洛娇娇也会同师父打趣一句,作为心外科的主任医师,他应该先给自己诊断一下。 印象里他们几个聚在一起吃的最后一顿饭,还是在宋时砚的别墅里由他亲自掌勺做的中餐。 那日的晚霞也同今夜般弥漫在漫天遍野之中,师父老了,他的手上满是皱纹,头发已经花白了,他望着晚霞看了好久好久,才低声呢喃了一句: “师父老喽,往后的日子里同娇娇儿吃过的饭可要数着指头了。” 洛娇娇挽着他的手,笑嘻嘻地反驳着老头的话: “怎么会呢,娇娇儿会一直陪在师父身边的。” 师父咯咯一笑,他拍了拍洛娇娇的手,:“我就不求多啦,什么陪不陪的,对我这个老头子而言根本没什么。 娇娇儿啊,跟着师父你过得苦啦,往后多为自己想想,不要总跟在师父身边。” 话虽是这么说,可这个倔强的小老头,每次都在洛娇娇下飞机的时候第一个打电话给她,还埋怨着怎么不主动联系他。 等挂电话后她才发现,通话记录里密密麻麻的都是同一串号码,大洋彼岸的间距很远,小老头担忧的心随着飞机的起降,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落春走到她身边时,洛娇娇还没有察觉,直到听到她的叹息声时,洛娇娇才恍然回神,落春向自己笑了笑,她没有问自己在想什么,而是自顾自地对洛娇娇说道: “不知殿下可还记得公主府中的一株腊梅树? 方才奴婢见到了安国的使臣,他们跟奴婢讲述了很多事情,听闻公主府的那株腊梅树四季常开,好不美丽。” 洛娇娇看着她:“你想回去吗?” 落春摇了摇头,她轻声说道:“奴婢什么都不想,殿下在萧国这些日子过得苦了,就像是公主府那株腊梅花,纵是娇艳,可内里的树干早已空了。 过了寒冬之际,他们就砍下了那株腊梅,栽种上了牡丹与秋菊。 殿下,您心里一直缺失的,会是什么呢?” 洛娇娇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继续看着窗外的海棠花树: “落春,你可有子嗣?” “奴婢自幼在宫内长大,不曾嫁娶。” 洛娇娇淡然一笑,并没有说话。 过了不久,她才对落春问道: “你觉得,容鸩待我如何?” “外人皆言,容公子很爱殿下,可是这其中的真假是非,不还由您来决定吗? 他们什么都不懂,只是凭着肉眼所见才加以揣测,外言纷纷扰扰,殿下需遵从本心,莫被外言所染。” 洛娇娇不再说话,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落春惊呼一声: “奴婢见过陛下。” 容鸩低声嗯了句,落春略有担忧地看了看洛娇娇,才起身离去。 洛娇娇没有动,清香逐渐靠近她的身后,她转过身靠在窗棂旁,轻佻地看着他: “我还没有决定我会原谅你。” 容鸩的身影一停,他还没开口,洛娇娇轻笑一声: “解释的话,我不听。” 容鸩对她的话置若罔闻,他还是踩进了洛娇娇的危险线,他抱着洛娇娇,吻着她的发:“明日奴会休朝一日。。” 洛娇娇还没听清楚他说什么,容鸩忽然执起她的手,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缭绕: “娇娇儿,闭眼。” ……她深深地认为,以后同容鸩对峙的时候,一定不能看着他的眼睛,饶是她有再大的脾气,在对上容鸩那双深墨色的眼睛时,洛娇娇原本还硬着的心不知怎么的就被放软,她听话的闭上眼睛,等着容鸩的下一步动作。 嗯,她还是比较色欲熏心。 想象中的触感并没有来,她察觉到手心中有一抹冰凉,睁开眼的时候,她看到一只莹蓝色的小兔子,巴掌大的大小,正在自己掌心中酣睡。 兔子? 洛娇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它似乎有所感应一般,不安地蜷缩着身子,两只兔耳朵耷拉着,容鸩轻轻握住她的手,再次松开的时候,小兔子比原先的要大很多,性子也灵动起来。 它在洛娇娇的掌心中上蹿下跳,最后撞上了她的眉心,化作一团光影飘渺散去,如同点点湛蓝色的星光,在他们二人之间消散。 “是幻术。” 还没等她发问,容鸩便好像已经猜到了她的问题,缓缓向她说道: “不过它不会维持太久。” 洛娇娇有些意外,容鸩每一次设下幻术的时候,基本上都是靠着它去迷惑人的心智,靠它来杀人不费刀子不费力气,她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容鸩的幻术也可以做这些比较有意思的事情。 容鸩靠在她的身上,一夜未眠,在朝堂之上他并没有察觉到身体会有什么异样,只到在洛娇娇身边,他才感觉疲惫,安心地靠在她的身上睡去。 洛娇娇怔住了,她偏过头看着容鸩的睡颜,看着看着,她鬼使神差地在他的唇上烙下一吻,又惊恐地拿着绢布细细擦去。 做完这一切后,她自嘲一笑,明明什么亲密的事情都做过,洛娇娇却像个小偷一样,不敢触碰属于自己的幸福。 她的梦太易碎了,她知道梦境的最终结局,却还是忍不住去贪恋那一抹温存。 “容鸩啊,”洛娇娇的声音很小很小,小到她以为这只不过是自己的碎碎念: “不要这么爱我,我真的……” 一点都不好。 她很自私啊,但是她真的很爱你。 倘若在世界那边等着的不是自己的家人,无论怎样,她都会站在你身边的, “对不起……”她呢喃着,紧紧握着容鸩的手不愿轻易松开。 殿内被她下了很重的迷药,在下药之前,她也只是吃了几颗能够清心的药丸来保持自己的理性,她想,倘若自己也熬不住那药效的作用,就这么陪他一起走下去,也是很好。 这是她唯一一次贪心,也是她最后一次玩的把戏。 这也是她唯一一次输了,宫外安国老臣派来的人已经做好接应,落春对此事一概不知,今夜过后,她就像是一场梦,不复存在。 “你等等我好不好?”她吻着容鸩的眉间: “三个月之后,我就回来当你的皇后,再也不走了。” 南州的瘟疫,她没有十分的把握,听着那个老头跟三个活宝传来的书信中,她可以确定的是,那并不是一场简单的瘟疫,其中还添了一种极其神秘的毒蛊。 而乔声与祁阳,就在周围的封地中活动,如同饿狼一般,紧紧地盯着即将饿死的瘦鹿。 后来,小光球同她说,那夜里的迷药,根本没有起任何作用,容鸩心思缜密,又怎么会防不住她的三脚猫招数。 容鸩在给自己选择。 而这次选择,她还是抛下了他,亦如从前。 第107章 真正恶人 江流河畔,青白色身影伫立于岸边,杨柳纤条垂落,不远处的渡江人哼着谣曲,摇着船桨向月光倾泻处漂去,她撑着油纸伞,淅沥小雨拍打在伞面上,凄冷的寒风吹过,好歹能抚平她烦闷的心。 “容鸩那边的事情,娇娇儿当真不在意了吗?”温和的嗓音从她的背后响起,洛娇娇回过神,她转身淡笑: “我若是说不在意,恐怕连我自己都不信。” “南州本就属于他的国土,如今灾难频发,你为他去治灾,他怎会不愿? 再者而言,他总归是要来找你的。” 洛娇娇并非是贸然冲动的人,临走之前她还是给容鸩留下一封笔信,她每一次的落笔都要斟酌很久,其实三言两语也不过是一个意思。 一个是叫他放心,自己是绝对会回来的。 另一个则是明面上的威胁,倘若叫她知道自己不在的这段日子里,他胆敢沾花惹草,自己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他给刀了。 小光球还在担忧地问:“反派的性格阴晴不定,宿主真的放心吗?” “放心啊,他很好哄的。” 连夜的兼程,她赶到南州时已经是深夜时分,宋砚让她安心,修长白莹的手从怀里拿出一块玉牌,卷起车帘向外守关的夜兵递过去。 本就是夜间值守,那守关的人原本还不耐烦的语气在看到玉牌后瞬间变得恭敬,他弯腰俯首,让那些人打开城关,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 “大人,按照约规,在下得确定一下车内的人数。” 洛娇娇饮茶的手一顿,宋砚也有些意外,蹙眉问道: “何时的规定?” “约计半柱香之前,是上京那边陛下传来的急令。” 宋砚下意识地看了洛娇娇一眼,她还在波澜不惊地饮着茶,潋滟双眸中清冷疏离,她轻声道: “让他看。” 在车帘掀开的一刹,宋砚忽然把她揽入怀中,她的头埋得很低,手里的茶水也因着意外几乎全洒在他的白衣上,宋砚的身上很香,清雅而飘渺,纵是如此不堪的动作,他却依然这般圣洁,清冷自持。 他的声音添了几分冷意:“既是如此,可数的明白了?” 那人似乎还想往里看,车帘倏地被放下,他悻悻地往后退了几步,对宋砚恭敬说道: “是在下唐突了,还望大人海涵。” 车帘放下的一刻,宋砚顷刻间便松开了手,他有些抱歉地对洛娇娇说着: “方才对娇娇儿多有冒犯,今后不会了。” 洛娇娇干笑两声:“情急之下,我也是明白的。” 宋砚并没有对自己做出什么冒犯的动作,二人唯一的肢体接触,大概也就是宋砚揽着自己的那只手,他的动作很轻很轻,洛娇娇什么都没有感受到。 车厢里很安静,她在角落里仔细翻着医书,宋砚就在一旁闭目养神,洛娇娇偶尔抬起头,看着他紧闭的双眼,她也有点愧疚。 这些日子里他忙于自己的事情,都未曾好好睡过一个觉,洛娇娇看了两三眼,又把注意力放在医书上。 小光球在一旁充当自己的照明器,它为数不多的作用也就是能够调节亮度,比较护眼。 当翻到其中一页时,她的手蓦然顿住,纤细的指尖划过一个个墨字,最终在一处停下。 当地人的病状几乎同上面的一模一样,头热,表面溃烂,疼痛难忍,最终感染而死。 不过……它并没有任何传染性。 小光球在自己身边出声:“宿主,本系统经过各方数据推算,南州的瘟疫就是蛊毒。 病状浮于表面上,蛊毒深藏其中,有人借着这个病,想要祸害那里的百姓。” 洛娇娇突然想起什么,她匆忙合上医书,目光灼灼: “你还记得吗,原着中,祁阳就中过一次蛊毒。” 当时那个蛊毒,还是乔声去求那个老头子,用一整个城池为代价,才求得解药。 当时自己去要蛊的时候,洛娇娇有意无意地提起原着里祁阳所中的蛊毒,他做的蛊基本都是世间至毒,而解蛊的代价,往往也是极高的。 老头笑着同自己说道:“倘若要解姑娘所说的那种蛊毒,怕是拿城池来抵,都是不足为过。” 提及他自己制的毒蛊时,他满眼骄傲,对洛娇娇疑惑的话语冷哼一声: “若世间无恶心,又怎会来向老身以千金的代价求得一蛊。 本就是你情我愿之事,老身不曾掺与过任何纠纷之中,姑娘,您难道会因一柄菜刀杀了人,就要责怪那制刀的刀匠吗?” 而他永远都不曾想到,仅仅是为旁人解了一次蛊,他便被冠上邪人的罪名,与他疼爱的小孙子,被活活烧死在了老屋中。 在来之前,她就隐约察觉到这件事会与祁阳他们有关系,但她没有想到,他们会下这样的狠手。 小光球感受到了洛娇娇的沉默,它的光也敛了很多,只听洛娇娇空洞的声音同它说着: “你敢信吗?在来到这个世界上之前,是非善恶,全靠着我臆想的猜测。 但是在那片雪地上,我第一次感受到了怜悯,容鸩他从来都不是什么恶人。” 真正的恶人,永远披在一张精致的皮囊下。 忽然间,身旁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声,宋砚不知什么时候醒来的,他的脸微红,更多的是病态的苍白,手绢之上,是一抹殷红,他嘴角还有着些许血迹,洛娇娇向前擦去他嘴角的血迹,皱着眉给他探了探脉象。 寂静狭小的空间里谁都没有说话,轻微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宋砚看着搭在自己手腕上的那只手,白皙细腻,她的指尖带着些许凉意,黛眉微蹙,清冷地声音缓慢响起: “急火攻心,去南州后,你若是不嫌弃,我会让他们帮你寻个好住处,过几日再走。 这样的身子状况,断不可再劳累了。” 她的声音总是那般冷静,偶然一次,他曾代表安国出使到萧国参加过一场普通的宴席,他不喜喧闹,便寻了个角落处坐着。 容鸩在后宫中金屋藏娇的事情早已在各国之间散播开来,他们都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能够让这个不近女色,手段残暴的帝王能够柔情。 他隐约猜到了什么,那时自己一言不发,只是淡淡地饮酒,宋砚本就不是善酒之人,不过几盏的功夫,他便有了醉意。 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放过自己,一壶酒盏空过,身旁的人拦住了他: “公子,您身子不好,莫饮太多。” 他恍然不知,在酒壶空过之后,他总算见到了自己朝思暮想,日夜疯魔之人,那人还是穿着一袭红衣,美艳的容颜未施粉黛,便足以惊鸿所有。 宋砚听到有人感叹: “难怪陛下从未接受过进贡的美人,原以为是因着那个苏小姐,却不曾想原来金屋中的美人,竟是如此倾国之色。” 不过让他们意外的是,这个女人并不懂得什么规矩,她做事起来大方洒脱,根本不像是名门望族的小姐,笑容明艳,在觥筹交错中,他看见洛娇娇倚在容鸩的怀中,趁着所有人不注意,悄悄在他的唇畔落下一吻。 容鸩那时的神情有些怔,宋砚也愣住了,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洛娇娇,这样明媚,开心的她。 面对自己时,她总是带着浅浅的疏离,纵然她偶尔会笑,可笑容散漫,不尽眼中。 她很喜欢惹容鸩生气,也很喜欢在大庭广众之下不动声色地撩他,让他逐渐失去防线。 当容鸩生气的时候,她又会哄,亲自端着酒杯逗弄他,再吻着他。 不过等她兴趣尽了的时候,她撇撇嘴,有点生闷气地缩在一边干巴巴地吃着桌上的盛宴,这个时候的容鸩饶是再气,他也会耐着性子来哄她。 容鸩并不会哄人,他僵硬地学着洛娇娇方才的样子,去亲她,小心翼翼地捧着她的手,还是学她方才的模样。 他的动作太过僵硬了,不过于洛娇娇而言,她又被容鸩给哄好了。 这一幕仅不过是很平常的动作,在场的使臣之中没有一个人在意,惟有他,像个局外人一般,看着他们爱意深浅。 他的眼睛时常作痛,在那夜里,尖锐的刺痛感再次席卷了他的神经,不过这一次并非双眼,而自心间。 身旁的人看出他面色的苍白,想要送他回去,他不知那夜的自己到底在执着什么,逞强地摇头,就着茶水服下几粒丹药。 他已经握不住酒杯了,再次向高台看去,女孩已经被容鸩哄好了,她依偎在容鸩的怀里,像是平常的神仙眷侣一般,在容鸩多饮酒的时候,她会气冲冲地夺下,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容鸩也会在她贪杯的时候,伸手漫不经心地挡住了杯口。 在帝王之中,这样平常而温情的时刻,是异常难见的。 他又听到身边有人冷哼:“确是个妖艳的女子,毫无规矩,根本就是个愚妇。” 那是宋砚第一次那么生气,他并没有作出太大的动静,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在偏角一侧,他在为心爱的女孩争执着她的尊严。 洛娇娇是他见过最聪慧的人,她有勇有谋,能够凭一己之力,在朝堂中担任太子监师的职位。 她不畏生死,能够掌起大权,在朝政动荡不安之时,她一人承起罪名,做着那个篡权的奸人。 她亦能够执起剑,斩杀谋逆朝堂的奸臣,担上祸国之罪,自百尺悬崖上一坠而下,了却九公主的一生。 那日,他来的太迟了。 他还是没有拦下,那个一意赴死的女孩。 宴会的最后,偌大的宫殿内也只剩三两人,女孩已经醉了,她倒在容鸩的怀里,伸出手还想像刚才那样吻他,他们从他身前路过之时,他还能听到女孩的低语: “容鸩啊容鸩,我怎么会这么爱你?” “宋砚,你还好吗?”清冷的女声在自己耳畔回响,记忆中熟悉的面容再次呈现在他的眼前,他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眼前的人。 他的呼吸逐渐变深,闭上眼睛轻轻摇头,微哑的声音很轻: “娇娇儿,你说我们就像这般……” 那该有多好。 不要回去了好不好?待在他的身边,无论用什么样的身份,他只想看见你。 洛娇娇听后怔了怔,她笑道: “那可不行,皇宫里还有一个人,眼巴巴地等着我回去当他的皇后呢。 倘若我不回去的话,这天下哪还有人能够降得住他。” 她轻飘飘的话语仿佛只是随口说出,一字一句的果决又何尝不是她的残忍。 宋砚微微一笑,倒也没再说什么,进城的时候,满城昏黄色的灯影闪烁,悲切的哭声由远至近,空气中隐约弥漫着腥臭腐烂的味道,到处都挂着白纸,一眼望去,幽绿色的光芒在远方照着,倘若不知的话,洛娇娇还以为自己来到了鬼城。 “自瘟疫以来,整个南州死伤无数,外面严加封锁着,听祁将军的请示,是想把他们困死在这座城中,任其自生自灭。 棺材铺子的卖钱上涨很快,他们连病都瞧不起,又何来买棺一说,便只能寻张草席裹着。 娇娇儿,你知道吗?很久之间,我也来过一次南州,那时候的南州富庶至极,百姓和乐,当时还流传这样的话语: 乞儿入城半日进,三日已成绸缎者。” 原本的鱼米之地如今沦陷为人间炼狱,饶谁见了都只会可惜。 走到一处窄小的院落时,她看见了熟悉的两个人一直在门外等着自己,见到洛娇娇后,华椒直接没有忍住,哭出声来: “师祖,我们都好想你。” 洛娇娇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我这不来了嘛。” 盛江面色凝重,对洛娇娇说着: “师祖,胡姣今日给人诊病的时候,那人突然暴起发疯,把胡姣的手臂上挠出了很深的血印。 现在姣儿她已经开始有了瘟疫的症状,皮肤上已经出现了红印,她一直在昏迷着,头也热得厉害。 师父正在屋内给她把毒暂时给抑住,依照我们的推测,这场疫病是由血来传播的。” 第108章 恩德值选中的 踏进屋内的时候,迎面扑来了很浓郁的中药味,小老头还抱着酒坛子,在破旧的木榻边呼呼大睡,老脸通红,酒气微醺,另一只手里还紧紧攥着一包草药。 盛江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师父他这些日子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为胡姣的事情忙了很久。” 洛娇娇嗯了一声,随意地问了句: “解酒的汤药可还记得?你先去熬一份给你师父喂上。” 她转过身向宋砚淡然一笑: “偏房还有个空房,今日先在那儿歇下,明日再出关。” 宋砚抬眼静静地看着她,反问道: “娇娇儿,你觉得我会怕吗?” 洛娇娇对上他的目光,每一次,她的声音都是这般果断,没有任何多余的感情,她笑了笑: “宋砚,你既是拿得起那要命的玉玺,又怎会怕这等瘟疫之事,但是我不想让你陷入到不该走进的危险中。” “你在乎过自己吗?” 宋砚再次问她,不过这一次的语气明显比方才好很多,他温润如玉的性子,每一次都会因着自己而失控。 洛娇娇疑惑地看着他,还没等她回答,就听宋砚轻轻说了一句话: “洛娇娇,你连自己都不在乎。” 孤身一人,来到这瘟疫之地,亦如当年,在悬崖上纵身一跃,她没有任何犹豫,现在看来,她似乎从未后悔过自己做的那些决定。 宋砚不再说其他,只是最后给洛娇娇留下一句话: “安国的事情,已经不需要我去照顾了,娇娇儿,我会一直留在这里。” 说完这句话后,他便离开了这间狭窄的小屋,身旁的盛江好奇地向她问道: “师祖,他是什么人?” 一张泛黄的宣纸啪得一声甩他脸上,盛江听到自家师祖漫不经心地对他说着: “算得上是故人。” 掀开一直遮挡的屏风,洛娇娇总算看见了胡姣,她面色晕红,牙关紧闭,洛娇娇探了一会儿她的脉象,又掀起她的眼皮观察了瞳孔的底色,身旁的华椒对自己说道: “师父用银针止住了毒素的蔓延,师父对我们几个说过,这场瘟疫的病本是好解的,不知为何,用着好几个方子对这病都是起不到任何作用。” 洛娇娇攥干净一条锦布,敷在胡姣的额上: “因为它相比于病来说,本就是一种蛊术。 我也很惊讶,他们竟然能够把毒蛊炼到现在这样程度。” 她拿来毛笔在宣纸上仔细写下一张药方交给华椒: “好在她病得不是很严重,我只能先把她的蛊毒给控制住,倘若想彻底解决,必须要再等几日。 你先按照这药方去抓药,待她醒后给她喂下。” 华椒拿起药方看了一眼,有些惊讶地同洛娇娇说道: “师祖的药方和师父给的很相似呢,不过其中有两味药可是错了? 师父的药方上并没有白芷与风茄。” “你师父的药方虽对,不过胡姣的病况并非表面这般简单,按照药方去给她服药,明日午时,她差不多精神能够好一点。” 洛娇娇揉了揉头,屋内闷热的气息让她喘不动气,小光球在自己身边飘来飘去,一次次地对洛娇娇确认: “宿主,您真的要选宋砚作为恩德值要保护的对象?” 她开门走至庭院中,院内的白玉兰盛开,零散的花瓣飘落,寒秋之际,它好似感知到了人间悲哀,不愿化泥枯萎,而是选择了迎着冷风,再为人间开一抹惊艳。 小光球还以为自家宿主又陷入了感怀伤悲,所以飘在一旁也不说话,它刚想安慰洛娇娇的时候,却听洛娇娇幽幽地传来一声: “你说我有的选吗?” 她早该想到的,宋砚不但是手持玉玺的天定之人,又是连书里都不曾出现过的角色,关于他的过往,小光球能够查到了不过寥寥几个,也都是耳熟能详的传闻。 说是她的选择,倒不若说是恩德值自己挑选的人物,宋砚他温隽柔和,天资聪颖,该有的杀伐果断他也不曾少过,相比于祁阳而言,他更像是一个被剥夺气运值的男主,在那场大火之中失去了所有,折断了他的羽翼,让他彻底失去了自我。 洛娇娇也曾怀疑过,她甚至还冒出了个很可笑的念头。 宋砚会不会才是真正的男主? 这个念头很快就被她给打消了,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什么男女主之说,他们身份明亮,却为了权力做着这样龌龊的事情。 洛娇娇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她很久都没有打开数值面板了,再次打开的时候还是让她稍有惊讶。 自己的恶毒值已经减掉了很多,而主角值还在有条不紊地往上涨着,小光球劝慰自己: “宿主的恶毒值已经完成了,上下的起伏并没有那么重要。 现如今宿主只剩下主角值了,如果能把它和恩德值一起搞上去,本系统相信打败祁阳和乔声只是时间的问题!” 它信誓旦旦说的话在洛娇娇耳中总是那么别扭,她坐在小桌子上,撑着脑袋看着它自说自话了很久,才真诚地问它: “小东西,想不想体验一下当宿主的快乐?” 小光球迅速陷入隐遁,半点让洛娇娇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嗯,它怂了。 第二日晨间,南州上下所有的医者都聚于院落中共同商讨瘟疫之事,盛江惊奇地拿出洛娇娇昨夜里甩自己脸上的那张黄纸: “师祖,这纸上的病症与这次瘟症完全对的上。” 其中有人不屑地冷哼一声:“这样的病症我们早已发现,也都按着相应的法子去诊治,结果不还是什么都没有改变。 该发病的发病,不病的都要被逼疯了,想当年这样一个风水宝地,如今怎会沦落到这个下场。” “那也只是你们湘水地的人不会治,照我来说,这病根本不能用普通的药疗,须以针灸加以相辅才能有效。” 洛娇娇撑着头听了半晌,屋内老头呼噜声打得震天响,而这些吵个不停的医者就跟没听到一般,还在这儿喋喋不休着各自的观点。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他们瞬间安静了下来,相互对视了一眼,才派去一个人开门。 门开之后,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面前竟然站了一个肉乎乎的小胖子,手里还提着几块咸肉干,满面油光,他嘴里还塞着几块干豆腐,鄙夷地瞧了开门的小童一眼,扫了一圈后,他把目光落到洛娇娇身上。 黑溜溜的眼睛一转,瞬间亮了不少,他又想起什么,狼吞虎咽地把自己手里提着的咸肉给吃了个干净,才敢上前扑到洛娇娇身上: “妖女!你可让胖冬和阿爷寻了好久,宋大哥真讨厌,只给了胖冬和阿爷一个地址,俺们寻了好久好久,还见到了很多躺在地上的人,他们可真臭啊,胖冬都看见脸上的腐蛆了呢。” 他们听到这番话后,瞬间变得躁动不安,有人向自己提议: “藤姑娘,这小胖子接触过病尸,不知身上可是有还未发作的瘟病? 还是把他捆起来比较好,这瘟病发病起来犹如恶犬,撕咬生人,最后溃烂而亡,谁知他会不会暴起伤人。” 洛娇娇还没说什么,小胖子首先不乐意了,他毫不客气地拿起桌上的一碟酥点吃,一边鄙夷地嘲讽他们: “真是一群什么都不懂的呆瓢。” “你说什么?!你骂我我们是呆瓢!” “胖冬可没说,谁急谁是狗。” 那人撸起袖子:“嘿你个小兔崽子,到底是哪家的小孩,瘟疫之乱都敢胡乱跑。” 洛娇娇轻抬手,那些人瞬间安静下来,身旁的盛江也疑惑开口: “你个小胖子,在见过瘟病的尸身后竟还能吃得下咸肉?” 那些瘟病的遗骸散发出来的恶臭味就连一向见多识广的盛江都忍不住作呕,没有勇气去看第二遍,很奇怪的是,已是晚秋风寒的日子里,那些瘟病发狂暴毙的人不过半个时辰,那堆腐虫就已经啃噬着烂肉。 小胖子冷哼一声:“这有什么,阿爷曾带胖冬见识过更可怕的呢,说出来胖冬都怕吓死你们。” 他咬着自己手里快融了的糖葫芦:“那根本就不是什么瘟病,胖冬阿爷说啦,那其实就是一种附着在风寒之下的病蛊, 什么腐虫蛆蝇的统统不是,那是蛊的宿主死了,它们正着急找下家呢,不过还好,只要身上没有什么伤口,它们就进不得。” 忽然间,他想到了什么,疑惑地问着洛娇娇: “妖女,你不是姓洛吗?” 洛娇娇一下子捂住了他的嘴,她的笑容温柔,对小胖子一字一句说着: “什么妖女,上一次你不是都答应了我吗? 往后见了我,就得喊一句仙女姐姐,倘若我再从你的嘴里听到妖女这两个字,往后你别想再吃进去任何东西。” 小胖子怼天怼地,头一次在洛娇娇身上栽了个跟头,他咽了咽唾沫,想起来上一次洛娇娇对自己用的招式,吓得手都在发抖,面对桌上琳琅满目的糕点,他头一次没了食欲。 “俺……俺家公子呢?” 他结结巴巴地,半天才憋出来了这么一句话。 小光球也惊奇地发现,自家宿主的恶毒值在面对这个小胖子时,又奇迹地往上添了几层。 “他晨日便去南州的官府里帮着他们去济粮了。” 洛娇娇很关心宋砚的安危,暗地里派小光球一直在检测着宋砚的数据与信息,他去官府那边济粮相比于洛娇娇这边来说,算是比较安全的。 他手握玉玺,身旁多有将士保护着,应该不会出什么风险。 小光球每次得空都会向洛娇娇抱怨着: “本系统明明估算着宿主只要医治好这里的瘟灾,不但能够上升恩德值,还能够借此来挫灭祁阳的气运值。 谁知道这么天衣无缝的计划里,又多出事端,叫你去保护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它想到了什么,对洛娇娇说着:“本来你的主线任务只负责救赎反派,再把男女主从高位上拉下来,结果越到结局,你越反着来。 恶毒值让你去救赎容鸩,恩德值又叫你来保护宋砚,它们本就是相对立的数值,宿主啊,您是做不到同时兼顾的。” 当时洛娇娇还在那里一直在戳着面板,她偶尔间抬起头对小光球保证地说着: “放心,比起那个血咒来说,这个绑定比容鸩那个好解决多了。” 洛娇娇的心情还算不错,昨天熬了一夜,总算让她从那死寂般的白里找出突破点,她既然能够篡取更高级的权限,自然也能够去更改一个绑定的人。 不过听着小光球的话,她似乎只需要保护宋砚到瘟病解决的时候就行。 而那个时候自己再去更改保护人选也没什么意义了。 回过神来,洛娇娇发觉有什么不对,她朝小胖子问道: “你有没有发现,这里还少了一个人。” 小胖子吃着吃着,也发现了不对劲,他思来想去半晌,猛地拍了拍自己肉乎乎的脑袋: “坏了!胖冬的阿爷还在后面没跟上呢。” 说完这句话后,他立马从木凳上跳下来朝着门外跑去,洛娇娇不是很放心,从一旁拿了柄小刀藏于袖间,也跟着跑了出去。 瘟疫下的南州同人间炼狱并无区别,人性的险恶几乎也都于此爆发出来,来这里的路上,她也曾见过那些难民如狼似虎的目光,要让她完全信任这里,那还是不太可能的。 小胖子的爷爷离着他们并不远,在一处院门敞开的宅户里,小胖子总算寻着了他的阿爷,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抱住他的阿爷: “阿爷,胖冬总算找到您啦?胖冬……胖冬还以为阿爷被他们给吃了呢。” 这户人家里到处都是白布素禞,妇人的眼睛都已哭肿了,她们瘦弱的身子缩成一团,守在内堂中,而那一口棺材十分单薄,仿佛只要轻微磕着碰着,就会碎成一地。 而那个阿爷,则是背着手站在棺材的旁边,他细长的眼睛眯着看了半晌,手腕上的珠子被他无意间弹的噼啪作响,那样阴暗的神情,倘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害死了屋内的人。 第109章 老头的师弟 老头被小胖子扑的这一下可不轻,他往后跌了两步,老脸憋得通红,咳嗽了几声,他怒气冲冲地拽着小胖子走出了门外,手里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根藤条,招呼着往小胖子屁股上抽: “你个小兔崽子,跑哪里去了?!” 当他看到小胖子满嘴油光后,怒火中烧,手里的藤条越抽越狠,小胖子的哭啼声响彻在整个寂静的巷子里,老头越想越气,他怒气冲冲地冲小胖子喊道: “死人的东西你都敢吃,你难道忘了你那早死的爹娘是什么下场!” 小胖子趁着他一时不备,直接挣脱了他的手朝洛娇娇身后躲去,他的声音都要哭哑了,还颐使气指地吩咐洛娇娇: “喂,妖女,你快把阿爷拦下,胖冬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洛娇娇直接单手把他从身后拎出来,拎完之后,洛娇娇的手都快没有知觉了,才恍然发现这小胖子身上的肉都是实打实地长着。 她轻笑: “男子汉大丈夫的,躲在像我这般娇美的弱女子身后,害不害臊。” 小胖子听到这句话后,直接坐在地上,捶着腿哇哇大哭起来: “你个坏女人!胖冬就算害臊也比被阿爷抽死好。” 这时候,那老头总算平缓好心情,他向洛娇娇弯腰行礼: “见过洛姑娘了。” “原来你们是宋砚的人。”她抿唇淡笑:“真可惜,这边已经没有什么值得你们拿走的东西了。” 老头精锐的目光直直地逼向洛娇娇:“姑娘这句话算是说笑了,先前你不是已经察觉到了吗?” “先前我并不知道有玉玺的存在。” “玉玺那样的东西,谁拿都是一样的,从前的时候,谁得到这块玉玺,谁就是天下之主,这样的流言,姑娘听了难道不觉得可笑吗? 权位之间的战争,哪一步不是血流成河的代价,那些篡权的帝王,哪个不都是在马背上长大。 倘若那块玉玺当真有能够让天下人臣服的魔力,天下又何须动荡至此。 宋公子行为良善,手下的军将纪律严明,这样的主子,我们岂敢不以心相待。” 洛娇娇微笑,她转过身领着他们向那方小院走去,她的脚步轻缓,时而向身后之人问起: “这场蛊毒祸乱,老先生可瞧出了几分苗头?” “这种蛊毒很稀有,能够寻到它的本就不会是一般人,再加之能够让一方城土沦陷成这副模样,洛姑娘,这背后的人,可不简单啊。” 洛娇娇笑了一声:“他们很简单的,只不过我现在还没有针对性的办法。 所以老先生可知这解蛊之法?只要能够解蛊,剩下的就可以放心交给我们去做。” 令那些医者愁闷的也就是毒蛊能够致人疯病暴起,又会借此传播给下个人。 “姑娘可记得患瘟病死去的人特征。” 洛娇娇想到了什么,她凝重地对老人说道: “其逝去之人,血液粘稠至七日还是鲜红色,甚至心跳依在。” “血液之所以粘稠,那都是蛊虫的卵,仔细捻还可察觉有粗糙沙砾感。 至于那心跳声,也是已经成熟的蛊虫在啃噬着最后的食物,姑娘倘若到那野林子里看看,那些瘟病之人,皆是空心。” 回到小院子里的时候,那些医者都候在外面等着他们,当看到洛娇娇身后的人时,他们面色震惊,有人愤怒的神情已然遮掩不住,咬牙切齿地对洛娇娇身后说道: “欺师叛祖之人,还敢来这地方,李安向,这件事是不是你搞的鬼!” 盛江面色沉重,他向前把洛娇娇拉到他身后,皱着眉向那人喊道: “原我就感觉那小胖子很是面熟,结果想不到他竟然会是你的孙子。 李师叔,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两拨人形成了对立的场面,剑拔弩张,而洛娇娇则是懵了一下,身边华椒向自己解释: “师祖,那是我们的师叔,不过在我们的印象里,他早已被逐出师门,去了苗疆那些地方钻研毒蛊,后走火入魔,竟是害死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一家,只剩下一个几个月大的婴儿。 后来就再也没人见过他,没想到他竟然还活着。” 李安向冷哼一声:“你们都还没死,你祖宗我怎么会死呢。 放心,这些年里老朽活得好好的,日子可比你们滋润很多。” “你!”有人忍受不住,撸起袖子向前的时候又被另一个人给拦下。 这时候,一个悠长的哈欠声从内屋里传来,那个酒醉的老头睡了一整日后可算悠悠转醒,他打了个嗝,揉着大肚子咂了咂嘴,慢慢地朝着外面迈着步子。 他半眯的眼还没有适应外面的光线,随意地摇了摇手: “小江子,还不给你的好师父备好早膳,难道想饿死为师,好继承为师的负债吗?!” 盛江有些尴尬地摸摸头,那老头衣衫半拉不拉的,头上还有几只苍蝇在上面飞来飞去,白胡子很长,眼睛本来就小,如今这么一眯,如闭了眼一般,滑稽不已。 他上前去拉了拉自家师父,在他的耳边小声附和: “师父,还有很多外人在这儿呢,徒儿帮师父把衣服穿上。” 小老头大摇大摆地沓了出去,朝他摆摆手: “怕什么,为师如此不拘小节之人,这叫豪迈。” 洛娇娇听了小老头的话,内心不由得一软,她想起来了自己的师父,想当年自家师父也是如此,对洛娇娇笑眯眯地说着: “娇娇儿,为师这可不叫邋遢,你可别听你宋时砚那小子胡乱说,外面不知有多少人在排队等着为师的签名照呢。” 那小老头没搭理自家徒弟的话,他走着走着突然顿住了,他有点不可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愣在原地瞧了半晌,洛娇娇三年以来,头一次看到小老头把眼睛睁大,虽然说就跟个黑豆子一样,往远里看还是以为小老头是闭着眼的。 他的声音没有方才的洒脱,而是不确定地问了句: “师弟?” 李安向打下小胖子企图去抓桌上糕点的肉手,嘲讽的哼声自鼻音响起,他拽着小胖子的手就向后走去: “洛姑娘,这蛊毒之事,老朽一人便可解决,寻这些软饭家伙,也不过是自取其辱。” 那些人更气了,其中有人怒气冲冲大喊: “你欺师叛祖,还想逃到哪里去!你可知你私自贩卖的毒蛊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倘若不是你藏得好,我们必是顷刻把你绳之以法。 现在你还想逃,当年你师父的教诲可是忘的一干二净。” 同反派讲这些大道理,是没有任何作用的,尤其洛娇娇也身为反派之一,这样的话语她都是听得厌了。 她跨过门槛,略过盛江以及一众医者不可置信的目光,她直直地朝着李安向走过去,有人在背后怒斥: “叛徒!” “不是的,师祖不是他那样的人。” 盛江他们在背后为自己辩解,洛娇娇拉住李安向的衣袖,轻轻对他摇了摇头: “现在并非是决裂的时候,我需要你的解蛊,同样也需要他们的人力,来帮助那些患瘟病的人能够痊愈。” 后面华椒几乎要哭出声来:“师祖,你快回来啊,那人会害了你的。” 李安向自是也听到了后面的话语,他冷笑一声: “洛姑娘难道真的不怕,在你我之间的一言一语时,老朽会趁着这个时候,在姑娘身上下蛊?” 洛娇娇轻笑:“你既是奉着宋砚的命令,又怎敢对我动手。 老先生,是非善恶,难道真的要分的这么清楚吗? 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而我同样也不会站在任何一方。 宋砚叫你来帮我解蛊,而我则是想让他们能够治愈好,能够让南州再次恢复从前欣欣向荣的模样。 就像现在,其实我本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恶人,你我不也是一样的人吗?不同点则是我位于暗面,而你位于光处。” 她转过身去,对那些喋喋不休的医者轻描淡写地说道: “你们之间的过往,我不会去掺与,李先生是我以及宋大人邀请所来,既是如此,我也该为此作个态度。 我的目标只有一个,只要南州的瘟疫能够破解,奖罚分明,你们之后的事情,那便你们自行解决。 至少现在,我不愿再听到任何纠纷之事,外面的百姓还在哀哭着天灾人祸,而你们却在为这种事情作争执,倘是让外人听来,不知又该作何感想。” 那些人瞬间安静下来,他们探究的目光在洛娇娇身上扫来扫去,试图在她的身上找出几分不同,想要看看她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底气,敢说出这样的话。 洛娇娇淡淡地对他们说了最后一句话:“倘是不愿,那我将不再奉陪于你们。” 有人质疑出声: “万一这瘟疫之事,就是他做的呢?!” “能够让南州这种富庶之地沦落至此,并非是普通毒蛊能够做到的,最重要的,还得靠人力与金钱。 李老先生独自一人把他的孙子拉扯长大,他们久居深山之中,不曾下过几次山,一个年迈老人,外加……” 她向后瞥了一眼吃的正欢的小胖子,他趁着自家爷爷不注意,兜了满满一衣袖的酥糕糖块,满嘴的油光现在又沾满了糕屑,当他发觉周围安静下来的时候,这才发觉了洛娇娇的目光。 他连忙把剩下的糕点一齐塞进嘴里,又怕噎着,迈着小短腿自顾自地跑到桌子旁端起茶壶一饮而尽,事后擦了擦嘴,满脸警惕地瞪着洛娇娇: “妖女,你看胖冬作甚?” 小光球有点疑惑: “宿主,他怎么看起来这么怕你?” 洛娇娇想了想:“可能在之前的时候,我但凡碰着他,都会把他提起来往下抖抖,然后能掉满地的蜜饯果子,还有不少酱肘子和鸡腿。 然后我也没客气,直接把他捆在一边,乐悠悠地抱着那堆战利品走了?” 小光球很是震惊:“宿主竟然能提的动他?!” 洛娇娇谦虚一笑:“没,我把他吊在树上,利用物理学,来回拉扯之间,这件事就轻而易举地做到了。” 啊?原来宿主一直把他当成一个备用的食库的。 李安向看着自己孙子这般丢脸的模样,脸都要被气绿了,他生冷着脸,手里青筋暴起,紧紧地攥着那枝藤条,要不是现在的人很多,老头不愿丢这个脸,小胖子的屁股又得开花了。 相比之下,圆圆胖胖的小老头就显得慈目和善了很多,他乐呵地揉着小胖子的脸,另一只手还不断地往他怀里塞着肉干: “哎哟哟,想不到这么久没见,小标志都长得这么家伙了。” 身旁的盛江脸一紧,他看着李安向的脸都快气炸了,他弯腰哈哈一笑,对他赔罪道: “还请师叔原谅一下,师父他宿醉未醒,故话出的言语有些错乱。 这小……小家伙长得是壮实了点……” 李安向的脸又是狠狠一拧眉,盛江这才意识到自己跟师父犯了一样的罪,他实在也不知道能够再夸小胖子点什么,只能干干笑道: “能吃是福,能吃是福。” 于此同时,宫殿之内一片鸦雀无声,那些大臣跪于堂下,承受着帝王的怒意,容鸩生气并不像他人一样歇斯底里,他的动作从容优雅,甚至让旁人瞧不出他的情绪。 最终他们听到轻轻一声叹息,帝王冰冷的声音自高座响起: “都散了。” 众人这才如释重负,他们步履匆匆,甚至有的大臣直接小跑,如此狼狈不已地逃出了宣明殿。 王烈并没有走,辅佐容鸩这般久以来,他又何尝不知容鸩现在的心思,他恭敬地向容鸩进言: “陛下倘是在意南州之事,微臣自会派人前去南州,把洛姑娘给陛下接回来。” 朝堂之内一片寂静,太监跪于容鸩身侧,周围的宫人皆是惧怕不已,自从那个被藏于后宫中的美人突然逃出宫后,自家陛下再无温情可言,又是同从前一样的残忍冷血,没有任何感情,死寂沉沉。 低沉的嗓音冷冷响起,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与玩味: “去便去了,她的生死与朕何干。 王爱卿何以见得,朕会对她在意?” 第110章 家夫不懂事 王烈淡笑道:“陛下既是不在意洛姑娘,今日又为何向礼部下了旨意,让他们尽快把皇后的嫁袍赶制出来?” 帝王冷彻的目光再次看向他,王烈并没有像他人一样畏惧,从容不迫地继续说着,微笑道: “陛下身边的暗卫也尽数被您派去了南州守着九公主,怕是九公主倘若受了什么委屈,那京城之中的十万兵将,都将把南州再次洗城罢。” 帝王不言不语,修长的手还在把玩着一串铃铛,他垂眸不言,既没有否认,也不曾承认。 铃铛灿灿的声响在这幽静的宫殿中格外诡异,不过多时,王烈听到一声轻笑: “她既是想去救那些人出水火,朕自然也会教她一个道理,倘若她做错了一步,朕都会让她知道,该用什么办法,才能够彻底解决这场扰心之事。” “陛下,他们也是您的子民。” “爱卿难道忘了,朕从未说过自己会当什么明君。” 王烈并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只是微笑着断言: “陛下不会的,洛姑娘在离宫之前,有好好嘱咐过身边的下人,叫她们盯着点陛下的行动。 洛姑娘既是不愿让陛下以残暴的手段来治国,想必陛下应是不会对南州动兵。” 容鸩眸色暗沉,攥着铃铛的手也不觉用力: “你是觉得……朕会去听从她的话?” 王烈从容应答:“是。” 洛娇娇还在照顾着患病的伤者,在诊脉之时,她方察觉出几分异样,就赫然听到小光球的尖叫: “宿主!反派他他他……黑化值又高了!” 洛娇娇被它搞得心烦,温柔地向身旁正在哀哭的妇人轻声安慰: “夫人暂且放心,他的病情较轻,如今我封住了他的经脉,毒素不会再蔓延下去,待过几月后,待那解蛊的药方熬制出来,我会再来此给你们解药。 这些日子里,他会比较嗜睡,不过并不会有什么大碍,城中的供粮可是还够?” 那妇人闻言,总算不再哭了,她跪在洛娇娇的身前,不远处有俩孩童相互依偎着,胆怯地目光时不时地抬头看着眼前的一袭白衣的女人,她的脸上蒙着面纱,朦胧的光芒照在她的身上。 如此圣洁,如此明媚,恍若神女救世。 “姑娘如此恩德,叫我们如何相报啊!” 洛娇娇扶起恸哭的妇人:“看着你家身后两个公子正是长身子的时候,总会如此消瘦?” 小光球还在一旁喋喋不休:“宿主啊,您走的时候反派的黑化值一点都没涨,怎么现在突然上升了? 本系统也是好心,虽说这黑化值不影响宿主什么,但倘若反派一时气急,再对宿主做什么,那该怎么办?” 洛娇娇嫌它啰嗦,直接把它踢回了休眠系统中,一时之间没有听清楚妇人对她诉出的话,洛娇娇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又恢复方才温和的神态: “什么?” 妇人愣了愣,小心翼翼地问道:“姑娘可是有烦心事?” 洛娇娇揉了揉头,叹息一声:“无碍,不过是家夫不懂事,惹得我烦心罢了。” 妇人听到这话,声音很低 ,感慨说道:“不知是何人能够娶到姑娘这般的娇娘,真是攒了八辈子的福气。” 洛娇娇笑了笑,十分赞同妇人的这句话: “是,能遇到我这样好的美娇娘,可是他求也求不得的福气。” 小光球不知何时挣脱了休眠系统的控制,飘在一边感慨地说了句: “能够碰到宿主这样的人,反派倒了八辈子霉。” 洛娇娇脸一黑,她勉强撑着笑意,直接把小光球再次弄回休眠系统里,直接往它身上压了四五层限制。 她想起了什么,再次问道: “他的病需要用膳丰富,不知瘟疫之下,南州的粮食配给可是精准?” 南州城这样的状态下,洛娇娇很难去相信什么,在看到那两个孩童原本华贵的绸服现如今衣衫褴褛,破败不堪,便也隐约猜到了什么,妇人接下来的话语,更是证实了她的想法。 “那点粗粮,连一人的勉强糊口都不足够……”她轻轻叹息: “姑娘是医者圣人,有所不知南州府官克扣粮食,我们这一家四口分的供粮却只足二人。 倘若是想求粮,须以千金来换,若不得,家中有容貌姣好的姑娘,也可换得一担粮。 如今那孙州府今日又娶了三房侍妾。” 洛娇娇愣了愣,身后忽然传来小胖子的声音,他嘴里塞满了酥花生,手里还提着一包酥油饼,神气地指着洛娇娇: “妖女,你忙完了吗?” 洛娇娇微笑地盯着他:“你来的还挺巧。” 小胖子愣在原地,结结巴巴地问道: “你……你想要干什么?!” 不多时,寂静的街道上赫然响起一声响亮的哭声,洛娇娇在一边哄道: “好啦好啦,待瘟疫过去,我把整个京城的酥点铺子都包给你还不行吗?” 小胖子抽泣地问她:“此话当真?” 洛娇娇真诚地回答:“你别信,我逗你玩的。” 小胖子的嘴角抽了抽,哭得更厉害了,肉乎乎的小手抹着眼泪:“你欺负弱小,你还是不是个人!” 洛娇娇比量了一下她跟小胖子的体型差异。 ……嗯,她好像真的挺弱小的。 难怪每次都斗不过容鸩。 洛娇娇再一次诚实回答:“从道德礼治这一方面来讲,我不是人。” 去往官府中的道路冷清,洛娇娇有些好奇问道: “为什么非要我陪你一起去接宋砚回去?” 小胖子头一次抬起头鄙夷地看着她:“你真无聊,小孩子的心思你不要猜。” 宋砚一袭白衣胜雪,恍恍人影中他是那样显眼,洛娇娇靠在墙角撒开了小胖子的手,勾唇笑道: “行了,你快些去,我先走了。” 小胖子却有点不乐意,他拽着自己的衣角,不愿道: “都到这儿了,你陪我一起去。” 洛娇娇挑挑眉,笑道:“怎么这么想让我跟你一起?” 小胖子支支吾吾半天也不肯说话,这时候宋砚也注意到了她,恰巧现在也已经忙完了,便从容地向洛娇娇走过来,递给她一朵花。 淡然笑道:“官府中栽种了一株杏花,已是晚秋时候竟也在盛开。 不知为何便想到了你,便冒昧采下了一株。” 洛娇娇微笑着拒绝:“多谢宋公子的好意,不过我更喜欢海棠多一些。” 既是被他发现了,洛娇娇也不好再抛下小胖子自己偷溜走,不知道为什么,小胖子特别喜欢宋砚,甚至还十分大度地从自己怀里掏出来一块酥糖递给宋砚: “宋哥哥,这是胖冬藏起来的酥糕,可好吃了。” 说完这句话后,小胖子下意识地警惕地瞥了洛娇娇一眼,生怕她又抢走自己手里的酥糖。 ……她对这玩意儿真的不感兴趣,真的。 一路上大多都是小胖子一直在和宋砚聊天,洛娇娇在一边翻着医书,偶尔间会看向他们一眼,思虑良久后又低下头不语。 盛江在门外候着洛娇娇,看到三人和睦的模样有些惊讶,靠近洛娇娇小声附道: “师祖,方才你们的模样,可真像一家三口。” 洛娇娇拿医书拍住他的嘴,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再说下去,我就给你烧俩纸人。” 盛江有些不明所以地挠挠头:“师祖这是什么意思?” “让你在地底下一家三口团聚。” 她抬眸看向院内烧起的烟火,问道:“解蛊之事,李老先生可想出对策了?” 盛江有些难堪地说着:“师叔今日总和师父打架,好不容易在方才想出几个对策,这不,又打起来了。” 听着院内传来的嘈杂的争吵声,洛娇娇心照不宣地掩上门,轻咳两声: “需要我做些什么?” 盛江认真地同洛娇娇讲道:“毒蛊这种东西,只能用相应的蛊来解,师叔说他的蛊虫不多,新育的蛊虫还需等些时日。 这些日子,我们须保证他们的安危,时常注意着便好,等到解蛊的药来了,就可以尽心医治了。” 洛娇娇点点头,她转过身向宋砚微笑道: “这些日子多劳烦你了,多谢你帮我把李老先生请来。” 宋砚淡淡道:“既是救死扶伤之事,娇娇儿何须言谢。” 洛娇娇倚靠在墙边,身上的白衣已经染上了灰尘,她毫不在意身上的泥泞,而是向他说道: “城中多有秃鹫,哑城之中连一声犬吠猫叫都不曾闻得,百姓疾苦,大多都并非是因这瘟疫而死,而是自尽。 我亲眼看着一只秃鹫啄食着一个饿死的孩童,我想把它赶走,但它始终在半天上盘旋,我知道,只要我走了,它依然会冲下来,继续以那孩子的肉来充饥。” 她的声音很低:“我从未想过……原来它会这么可怕。” 书本上的三言两语,轻松地划过历史的伤疤,几个冰冷的数字,道的却是百姓哀痛,人间炼狱。 她想到了什么,解脱而释然地滑下身子,就这么坐在泥泞的沙土上: “还好……我没有来迟。” 那些哭声,她再也不愿听了。 一连几日,洛娇娇都不再回过小院,她专心诊治着那些患病的伤者,现如今生灵涂炭,乱事频发,朝廷派下的府军竭力维持着城中的治安,可这又如何抚平那些刚失去至亲,现如今还生死未卜的百姓。 他们哭着挡在刀上,哀求着让神明救救他们。 到处都是请神的影子,时间长久过去,他们已经不相信医者,开始仰仗于神明的庇护。 可这没有任何作用,于是他们便把恼火的目光,转向了行医的医者。 大多数人都是很良善的,其中不免有一些脾气暴躁的人,他们朝洛娇娇扔来砖瓦,怒斥她们冷血无情,甚至还有流言,说是她们带来的瘟疫。 不过那个作乱之人很快就被周围的民众给压了下去,其中有个老太太来到她的身边,满是皱纹的手刚想像从前一样抚摸着她的手来安慰时,却又见到自己身上悚人的溃疡,只好怯怯地把手缩到身后,温柔地安慰: “姑娘,你是医者,是我们的大圣人,不是他嘴里的什么瘟人。 那人啊,叫张大勇,全家老小都死了,就留他一个人活着,身子呢,又因这瘟疫瞎了一只眼,脾气难免有些暴。” 洛娇娇偶然瞧见在墙落处一闪而过的几道黑色影子,她淡笑: “再毒的话语我也曾听过,这不算什么。” 忽然间,洛娇娇听到远方传来的几声女子的哀哭声,老妇人也听到了这哭声,她捶着腿叹息: “作孽哟,那些天杀的东西,我看啊,那姓孙的才是南州的瘟神。 他仗着自己的地位,在南州为非作歹,但凡那些不从自己的女的,都被他拉入西屋,说是什么天神震怒,他要用这些女子来祭神。 说的倒好听,还不是把她们给活活烧死。” 洛娇娇不语,她起身朝着那声哀嚎声走过去,身后老妇人愣住了,她不解问道: “姑娘这是要去哪?” 洛娇娇轻笑:“也该来个恶人来磨磨他了。” 跟她这个正宗的恶毒女配来比恶,还真不自量力。 小光球在一旁劝着洛娇娇:“宿主啊,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你虽然恶毒值是满着的,但别忘了还有恩德值,不能为非作歹啊。” 洛娇娇抽刀的手一顿:“我失去砍人自由了?” 小光球尝试开口:“咱可以想个别的法子。” 突然间,有一道身影朝着自己跑过来,洛娇娇一时不备,险些被她给撞倒在地,那道身影躲在自己身后,她的声音嘶哑,哭着向洛娇娇说道: “求姐姐救救我!” 她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原本白皙的脸上全是血印子,身上乌青很多,黑葡萄一般的眼睛满是恐惧,小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衣角,惊恐而又绝望地看着眼前。 她的身上是极不合身的红裳,隐约的血腥味传来,洛娇娇才发现了她身上还在流血的伤口,看着那形状,应该是鞭伤,血很新,应是刚落下的 第111章 被拐了 炙热的火光由远至近,明晃晃的火把逼近洛娇娇,人声鼎沸,他们面显怒意,憎恶地盯着洛娇娇,洛娇娇还没搞清楚状况,下意识地把那个小女孩挡在身后。 有一个身材比较丰腴的妇人款款走向前,她妆容很浓,香气扑鼻,掩着嘴笑眯眯地向洛娇娇走来: “这位姑娘我见过,虽是素日里戴着面纱穿着粗衣,但还是难掩姑娘的倾城之姿。 姑娘为着瘟病之事操劳甚多,咱家就不敢再扰了姑娘了,不知姑娘可是见过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 他们个个手里都提着佩剑,面露凶相,虎视眈眈地盯着洛娇娇,她感受到了后面小女孩的颤抖,小女孩惊恐万分,现如今洛娇娇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她小声乞求着: “求您了,神医姐姐,求您救救我,她们会杀了我的!” 洛娇娇的手一顿,她没有同小女孩说话,纯白色的面纱遮住了她大半容颜,美眸轻挑: “有什么事?” 小女孩的身子止不住得颤抖,她小心翼翼地看着身前白衣圣洁的美人,青眉如黛,那双美眸似含春水波光,潋滟而清冷。 绝望的痛感铺天盖地,她的声音很细很小,带着哭腔: “求您了,那人会把我活活打死的。” 忽然间,她的手心被放了一个很小巧的东西,小女孩愣了愣,低头看去,原是一块小巧精致的桂花糕,正泛着诱人的香气,金黄色的桂花撒在上面,雪白的酥糖铺在下面,勾起她的味蕾。 小女孩不知多久没有吃过饭了,她嗓音哽咽,眼泪还挂在脸上,犹豫了二三秒,她最终还是狼吞虎咽得吞下。 泪珠再也忍不住,不知多久没有感受过温情,无声的眼泪落在灰黄色的衣襟上,伴随着桂花的清香,为这灰暗的世间带来一抹亮色。 妇人还在笑盈盈地同洛娇娇讲话: “姑娘医者圣心,有所不知啊,那个小姑娘就是咱们孙大人未来要娶的第八房。 也是我未来的主子,这不,一时看管不慎,叫她给跑出来了,过几日就要举办宴席了,孙大人现于府中发了好大的火呢。” 洛娇娇垂眸,俯下身来看着小女孩身上一道道令人毛骨悚然的伤疤,清冷的嗓音淡淡响起,似是带着疑惑: “你是说……她是你未来的主子?” 那妇人面色微僵,但还是笑着点点头: “这小姑娘既是孙府未来的八娘,自然是我未来的主子。” 洛娇娇抚摸着小女孩干枯的头发,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身上的伤痕,忽然勾唇一笑,小女孩愣愣地看着她的笑魇,有些不知所措。 女人很美,光是被白纱遮住了大半面容,露出的那双眼睛就足以美艳惊鸿,她笑起来的时候黛眉微弯,清冷的眼眸中含着几分妩媚妖艳。 她的声音很轻,不知为何,却有一种极其特别的吸引力,小女孩直直地愣在原地,只听她低笑一声,慢条斯理地对她说着: “她既然是你的奴婢,那也该由你下令。” 小女孩没有说话,只听她冰冷的声音夹杂着笑意: “让她去死。” 这一次不仅是小女孩愣住了,连着身后那群拿着武器的壮汉也愣住了,那妇人更是气得发抖,她再也没有向刚才温善的目光,恶狠狠地瞪着洛娇娇,吩咐身边的人: “还愣什么?把她绑起来送到大人府上,大人必定重赏! 去把府中的绣娘叫来,照着这女人的身子再绣一件嫁衣来,后日便随着那死丫头一同送入孙府里!” 那些人这才如梦初醒一般,举着木棍与火把逐渐朝洛娇娇逼近,她并没有害怕,反而站起身来把小女孩护在身后,悄悄地问了句: “怕不怕?” 事实证明,她的这句话是个废话,长剑烈火都已经抵在她们的身上了,小女孩哭哑了,眼中的恐惧已经变成了绝望,像是案板上的鱼,等待着刀起刀落的那一刹。 洛娇娇主动握起小女孩的手,这才感受到小女孩逐渐镇定下来,她弯唇一笑: “不要怕,该怕的是他们。” 别的不说,这孙府出手的确阔绰,在这灾城中,最起码洛娇娇还能够跟这个小女孩共乘一架马车,虽说马车不若宫中的奢靡,不过桌上也摆了一盏茶用来解渴。 洛娇娇刚好口渴,倒了一杯时却被小女孩突然打落在地上,洛娇娇挑挑眉看着她,便听小女孩怯怯地说道: “不要喝……他们……他们会下药的。” “下药?”洛娇娇不但没有害怕,反而兴致勃勃地端详着这杯茶,茶汤浑浊,闻着有些苦涩的意味,她饶有兴趣地说着: “怕什么,我倒是要看看是他的毒药多还是我的药箱大。” 现如今城中百姓多有盛江他们看护,李向安也领着自家的大胖小子一直奔赴在养蛊的路上,过不了多久,整个南州城总算能够脱离这场瘟疫,虽说不再及从前那般富庶,不过倒也能够呈现出一番欣欣向荣的模样。 洛娇娇的医术精湛,能够稳住他们的病状,有效控制在毒蛊之下,既不会惊扰到那群蛊虫,又能把一些致命的症状给控制住,所以对于城中之事,她已经没有什么牵挂了。 现在,她有的是时间来慢慢玩。 一盏茶吃下去,水中并没有被下毒,心中忍不住遗憾少许,小女孩在角落处瑟瑟发抖着看着窗棂外逐渐闪过隐退的景色,她眼角泪意涟涟,又怯怯地看向洛娇娇,最终开口: “我的阿爹……以三升米的价格,把我卖给了那个孙大人……” 洛娇娇抬眸看着她:“你才十三岁。” 小女孩垂眸,小手上到处都是冻疮与伤痕,她怯弱地抓着自己的衣角: “我还有一个姐姐,就是死在他府里的…… 姐姐对我很好,当时孙大人其实看中的人是我,是姐姐代替了我,去嫁给孙府做妾,可不出三日,就传来她死在府里的消息。 阿爹把我关在了屋里,不让我去看姐姐最后一面,听旁人说,姐姐临死前,连件完整的衣服都穿不上。 后来家里的粮食逐渐吃完了,又爆发了这么一场瘟疫,我阿爹又把我给卖给了他。 姐姐死的时候,也才十六岁,她有一个情郎,原本……原本他们可以逃出去的。 但是姐姐执意为了我留下来,她想让我活着。” 小女孩想到这儿,她再也说不出话来,趴在腿间呜呜地哭了起来,她身上的伤痕还在冒血,单薄的衣服破烂不堪,身上都是被凌虐的痕迹。 洛娇娇不说话,坐在她的身边,递给了她一盏茶。 湿漉漉的眼睛已经哭肿了,她嗓子也哑了,明明这样小的年纪,洛娇娇忽然想起来,那个小胖子,不也正是这十三岁的年纪。 同样的年纪,却是天壤之别的待遇,苍天永远都是不公的,差别其实很简单。 小胖子的身边,有他阿爷一直在爱着他。 小女孩一直在看着她雪白的衣衫,喃喃道: “在没送到孙府之前……我一直想跟您一样,当一名救死扶伤的医者。 我的家乡正在饱受着摧残,可是我什么都不能做,我只有十三岁。” 洛娇娇淡然问道:“你既是说想学医,身上可是有什么才赋?” 小女孩想了一会儿,她并没有刚才那般悲痛的情绪了,而是平静下来,对洛娇娇小心翼翼地说着: “我能闻到很多东西呢,姐姐曾经还说过,饶是三里外的高山上燃起青烟,都逃不过我的鼻子。” 洛娇娇点了点头,随后从小药箱里翻出一味香丸,放到她的面前: “里面用的香料,大多都是平日里常见到的果香,能够闻出来其中的用料吗?” 小女孩端起香丸,细细地嗅了一番,她犹豫不决地看向洛娇娇,洛娇娇的眼神清冷随然,她微微一笑: “直说便是。” 小女孩这才下定了决心,她小声说着: “里面的枳橘香气浓郁,大抵是加了三成,其中还有几味花香,应该是……百合,茉莉与沉香。” 洛娇娇斟酌片刻,才轻缓回答:“现如今南州城内混乱不堪,你姑且先随在我的身边,这几日也不必忧虑些什么,她们是断不敢随意下毒的。 我在你身边的话,他们应该也不会有那个胆子再来欺辱你。” 洛娇娇说的话并没错,她们没有去孙府,而是来到了一处偏僻的院落中,那美妇人面色阴沉,手毫不客气地把洛娇娇推倒在一间柴屋中,她冷笑道: “城里人都言这个白衣圣人是如何高洁尊贵,待三日之后,还不是同样嫁予孙府中,沦为一个玩物罢了。” 说完这句话后,她直接转身离开,她身边的两个壮汉也紧随其后,把柴屋的门用铁链锁上。 整个小屋瞬间陷入一片漆黑之中,小光球及时出现,好歹能给洛娇娇带来几点光亮,不过小女孩自是感受不到小光球带来的光亮,她很怕黑,蜷缩在一旁瑟瑟发抖,闭着眼睛不敢睁开。 漆黑的环境中,洛娇娇倒是那么悠闲自得,她枕在草堆上,依着小光球柔和的白光,翻看着手上一卷话本子。 旁边还摆着一碟她从空间里拿出来的酥糕,渴了的话桌上还好心地放着一盏茶,味道虽是糙了些,不过好在能解渴。 小光球很不理解洛娇娇的行为,疑惑地飘在她身边: “凭着宿主的实力,那几个人根本不是您的对手,宿主又何必让自己沦落到现在这样。” 洛娇娇漫不经心地翻着话本子,她没有回答小光球的话,只是淡淡道: “猜猜看,我失踪了,现在最害怕的人是谁?” 这些日子她早有所察觉,容鸩手底下的人潜藏的确很好,他们荫蔽于玄夜中,躲在暗处保护着洛娇娇的安全。 不过该有的蛛丝马迹还是被洛娇娇成功捕捉到,既然她身上的恩德值不允许她自己动手砍人,那很好说,借着旁人的手去杀,自己也能乐得其所。 等到恩德值的任务做完之后,剩下的帐,她自然会亲自去讨要。 一想到这儿,她不觉眯了眯眼,这些日子以来,小光球一直都在注意着祁阳那边的行动,他们游走于南州城外,手底部署的兵将都对这座富饶的南州城虎视眈眈。 容鸩不是傻子,这么明显的动作他看的比谁都通彻,不过最让洛娇娇不解的是,容鸩的隐忍力竟然那么高,祁阳和乔声就差骑在他头上蹦跶了,他竟然还不动手。 不对……容鸩对祁阳的隐忍应该没有那么高。 放长线钓大鱼的故事她早有听闻,洛娇娇揣测着按着容鸩这法子,应该是想给祁阳来一波捧杀。 梧桐小巷中围绕着很多人,他们面露急色,手上举着破败的提灯,纷纷打探道: “洛神医还未回来吗?” 有人匆匆从小巷赶来,他的脸跑得通红,喘着粗气摇头: “城中多数地方我都已经看了,并未寻到神医的踪迹。” 盛江忧心忡忡,却也在感激着宅前簇拥的人影,他们大多都是南州城的百姓,有的身体抱恙,有的已然年迈,现有是子夜时刻,他们熬着夜意,在偌大的南州城寻觅良久,只为能够寻到洛娇娇的身影。 他沉默半晌,随后坚定地对他们说着: “师祖的下落,我同宅内的各位医者一定会找到的,还请各位放心。 大家还都患者瘟病,秋夜凄冷,断不可再染上风寒,所以各位还是早些歇息,剩下的交给我们就好。” 人群中有年迈的老者咳嗽几声,他眼含泪意,一字一句说的是那样艰难,他握着盛江的手,苍老无力的手在盛江看来是那么有劲: “公子啊,洛姑娘,她是一个很好的人啊。 是她亲手把老身从那棺材里拉出来,也是她救治了上下老小。 于我们而言,洛姑娘就是南州城的恩人,是天上派下来的活神仙。 现如今她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你叫我们如何睡得下哟。” 第112章 真勇敢啊 后面有人起声应和:“对啊,洛姑娘对我们来说,是救命恩人,如今她下落不明,你叫我们如何安心睡下!” 就在盛江一筹莫展的时候,幽深的空巷里传来一道惊喜的声音,一个约十六七的少年手里紧紧攥着一张宣纸,步履匆匆地朝着他们走过来,兴奋道: “是洛姑娘留下的信纸!” 打开信纸一看,上面留着的字迹很新,摸去还有未干的墨渍,字迹娟秀漂亮,里面诉说的言语很简单,大概就是说自己要到某个山头子里挖点东西,三四天回不来。 里面还提及了自己屋内榻下有一盒酥点,让盛江拿出来给百姓分一下,又细心备注了那些人不可嗜甜,叫盛江督促一下他们要按时服药。 众人围在一起,如视珍宝一般捧着那张信纸看了好久,看完之后对洛娇娇更添了几分喜欢,其中有个老者感叹地说着: “洛姑娘啊,她为人心善,又长得那般貌美,倘若能给老身当个孙媳妇儿,老身就算现在入土,也是无憾了啊。” 后面有人呸了一声:“洛医女能看上你家那连句话都不好意思说全的孙子,俺胡老三倒过来叫。” 面对着喋喋不休的众人,盛江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他扶额看着自己手上的信纸,又听见华椒从内屋跑出来对自己说着: “师兄师兄,师父他逃出去找酒喝了!” 小胖子哀嚎的声音又从偏房传来:“呜呜呜,这是胖冬的零食呜呜呜,妖女说好要留给胖冬吃的。” ……累了,毁灭。 不知是不是洛娇娇这些日子表现的太过乖巧了,为首的那个熟悉的妇人对身边的壮汉使了一个眼色,笑眯眯地对洛娇娇说道: “早知姑娘这般听话,咱的还需要让姑娘住在这种破败地方嘛。 老爷听闻了你的事情,对洛姑娘可谓是大加赞赏,如若洛姑娘嫁到孙府里,那可是人人敬畏的八娘,老爷必定对您疼爱得紧呢。” 她偏了偏身子,后面有一个婢女端着一件红裳进来: “明日便是姑娘的婚典了,虽说是个妾室,比不得正妻的隆重,不过我家老爷偏爱姑娘,自会给姑娘一个难忘的婚典。” 洛娇娇倚在桌旁,挑眉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轻笑: “你要知道,我的脾性高,可受不得那些低贱人的伺候,也当不得这样低劣的身份。 你说这八娘身份尊贵,可离了那姓孙的宠爱根本什么都不是。” 她忽然走向前,那妇人被吓了一跳,女子笑意盈盈,她的面纱早已摘掉,肤若凝脂,美眸清冷,含着几分笑意,便是这样的美人,素丽的容颜都难抵她身上的妖艳,让人不禁去想,若是略施粉黛,那又该是如何祸国殃民的美艳。 难怪她素日里都会以面纱遮面,倘若摘下这面白纱,她哪还有平日里的清冷圣洁,完全像是一个魅惑众生的妖人。 面对她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睛,妇人竟有些害怕,身后的那群壮汉也无一人敢动,只听她轻灵的嗓音不紧不慢开口: “比起当他的妾,我更愿意去当他的主子。” 说完这句话后,她才转身离开,周围那沉寂的气压总算释放,妇人喘着粗气,恐惧地推开了后面的壮汉,连滚带爬地逃出了这个是非之地。 洛娇娇没有看后面的那群人,拿起桌上的那件嫁裳打量了一下,上面粗略地缝制着嬉水鸳鸯,旁边摆着一支银制的发钗,大概就是她明日唯一的装饰品。 等到所有人走后,那个小女孩才胆怯地从那堆草垛里走出来,她小心翼翼地问她: “神医姐姐,您难道真的想嫁给那个人吗?” 她咬着唇,想起了自己姐姐可怕的经历,最后又对洛娇娇郑重说道: “都是因为我……才让神医姐姐落得这个下场,明天我会帮姐姐逃出去的,姐姐不要再回来了。 那个孙大人,真的很恐怖。” 她露出自己身子上的各种淤青,不知是下了多大的勇气,她的手都在颤抖,紧紧地闭着眼睛,细若游丝的声音小心地说着: “这些都是……” 没等她把话说完,洛娇娇忽然走上前把她的衣裳放下,她面色凝重,从自己随身携带的药箱里找出几个化瘀止痛的药膏,她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仿佛在忍耐着极大的怒意。 小光球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洛娇娇,她一言不发,手上的动作很轻柔,每把药膏涂抹在小女孩身上的伤疤时,女孩痛得颤抖,眼泪如断弦的珍珠,她紧紧咬着牙关没有出声。 抹完药膏后,洛娇娇抬手摸了摸小女孩的发,温柔的嗓音如四月温雨般轻缈: “真勇敢啊。” 小女孩真开眼,她还在恐惧着,洛娇娇轻轻抱住她,温和地问道: “相信我吗?” 她没有说话,黑溜溜的眼珠不敢相信地看着洛娇娇,面前的女人笑起来很美,她的动作很温柔,不由得让小女孩想起自己的姐姐,最终她点点头,沉默不言。 洛娇娇轻轻一笑:“放心,他不会好过的。” 第二日还未天晓,便有着一群人打开了柴房的锁,他们面容恭敬,弯腰向洛娇娇请道: “今日便是洛姑娘的婚典了,咱这边来给洛姑娘濯发沐浴,换上婚服描妆。” 后面随着的人手中都提着一碟干果,椒香味扑鼻而来,把洛娇娇恭迎到一间偏房后,又遣来两个丫鬟为自己更衣沐浴。 洛娇娇并不习惯别人的伺候,看到丫鬟白皙的手肘上有着几道淤青后,她放慢了语气: “我自己来就好。” 那些丫鬟听后,大惊失色地跪在地上,她们不断磕头: “姑娘您行行好,倘是被老爷知道奴婢几个伺候不力,会把奴婢活活打死的。” 洛娇娇的手一顿,也不再说什么,那些丫鬟察觉到她的动作,不觉欣喜万分,忙上前帮着洛娇娇更衣描妆。 红裳相较于她先前的罗衣华裳来说显得有些粗糙,一支玲珑翠玉簪绾起她的长发,又在上面别了那支金钗作缀,妆容素丽,难掩她倾城之姿。 马轿很简单,破败的木板发出吱嘎声响,狭窄拥挤的空间压抑,随着马车的晃动,发髻上金钗垂落的玉珠也发出悦耳的声音。 红盖头很闷,洛娇娇索性一把把盖头摘下来,整个马轿没有什么能够透风的地方,仔细看去,封死的窗下还有几道血的抓痕,幽暗的空间里只有前面的帘门处散来时隐时现的柔光。 外面传来很细弱的探讨声,有人在感叹孙大人当真幸福,一日之内娶了六房小妾,其中听闻还有个难得一见的美娇娘。 另一个人冷嘲热讽,反驳他的话: “你听听,那些轿子里的哭声都盖的过这敲锣打鼓的声儿了,哪还有什么幸福可言,怕只是那姓孙的一个人开心罢了。” 说完这句话后,又传来他愤怒的抵抗声: “你们干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我的女儿被他抢去,结果到现在,我连她一个消息都没有,姓孙的他早晚会得到报应的!” 这句话之后,再也没有听到他的动静,只能听到人群中惊恐的尖叫声与推搡的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才缓缓停下,洛娇娇顷刻间把一柄小刀藏在腕间,掀帘子的人一身红服,肥胖臃肿的身子随着他的步伐一颤一颤地,当他看到洛娇娇的容颜时,咧嘴一笑,他把马夫扔下去,眼神贪婪地盯着洛娇娇白腻如玉的肌肤,上前想要握住时却被这个美娇娘拦于轿外。 柔荑轻点在他的脸上,美人盈盈一笑间,世间芳华殆尽,声音妩媚而撩人,直把男人给迷晕,朱唇微启,秋水剪瞳中含着笑意: “大人何必这般心急,今夜过后,奴家便是您的。” 孙福嘿嘿一笑,刚想抓住美人白皙细腻的小手时却被躲开,洛娇娇敛去笑意,声音清淡: “我虽是被你要来的妾室,不巧的是本人性格高傲,所要求的仪式皆要与娶正妻时相当,不知大人可否明白?” 孙福淫邪的目光不停地上下打量着洛娇娇,他从未见过这般精致绝艳的美人,今日的一切,仿佛置身于梦中,如真似幻,欲仙欲死。 在听到美人略显嗔怒的质问时,孙福也只是随意地点点头,油腻的手不由分说地攥住洛娇娇,却被女人一把甩开,他也不恼,能够纳到她这样的美人儿,可是自己想都不敢想的。 在踏入孙府的寝居时,她听到门口落锁的声音,大概是怕她逃掉,周围的木窗也全部被封死,外面来回巡视的家奴丝毫不敢懈怠,脚步声时远时近,桌上摆着几碟干果以及一盏酒。 周围的环境幽暗瘆人,最中间还供奉着不知是什么的邪像,旁边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洛娇娇并不是很懂,她随便捏起一件,比起那些束缚人的东西来说,这房间更像是一间刑房。 她偶然瞥见了对她而言十分熟悉的东西,那是一条长鞭,上面还渗着血迹,倘若仔细来打量这个房间的话,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会有着干涸的红色污渍。 小光球飘在那个邪像的身前,仔细观察了一番,原本还白炽的光芒陡然变得粉红,把洛娇娇给吓了一跳,只听它支支吾吾地对自己说着: “宿主,这个邪像它是……” 还不等它说完,洛娇娇倏地一下捂着它粉红的球体,很真诚地对它说: “别,我不想听。” 她还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姑娘呢。 最后,她还是把目标对准了那盏酒上,她倒了一杯,酒液浑浊,香气四溢,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妥,她又沾了一点至于鼻下轻嗅,最后断言: 这酒被人下药了。 在这封闭的环境里没有任何能够通气的地方,闷热的环境里让人感到窒息,她在屋内等了很久很久,一整日她都没有吃过任何羹米,桌上那些琳琅满目的糕点她是碰也不敢碰。 孙福做事很谨慎,她肉眼能见的任何吃食基本上都被下了那种药,不过他既是没有点迷香,也足以证明他下的那些药并不是对自己。 已经不知道等了多久,就连小光球也熬不住时间,早早地进入了休眠系统,洛娇娇百无聊赖地把玩着那根金钗,流苏垂落,上面一个个的小珠子好看得不行,也就在此时,她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忽然顿下,随即是一阵呜咽的声音。 还没等她听清楚,木门突然被劈开,洛娇娇戴着红盖头,她心里没有半点恐慌,周围的空气里弥漫着浓厚的血腥味,寒光映进双瞳,长剑挑起她的红盖头,上面还有着未干的血迹。 屋外吹过的晚风总算给这间闷热的寝居带来片刻清凉,她红唇微勾,柔媚的嗓音低声唤起: “不知陛下来这寒居作甚?” 长剑逐渐逼近她的喉咙,银白色的冷光晃在她的眼中,洛娇娇没有任何畏意,她抬起头,浅笑盈盈地看着眼前人。 一身华贵的玄衣上是以金线细缝的祥龙瑞云,高瘦的身影遮住了后面的烛火,借着从门外透过的皎皎月光,容鸩的墨眼中是刺骨的寒意。 长剑在她的脖颈处落下一道血痕,刺痛感从颈间传来,洛娇娇微蹙眉头,搞不清楚容鸩的行动。 不过是一瞬,容鸩忽然把手里沾满鲜血的长剑扔到一旁,他俯下身来,修长的手指紧紧地掐住洛娇娇的下颚,逼着洛娇娇对视着他的眼睛。 容鸩的目光中充满探究与危险,洛娇娇突然想起当年原主被他给用幻术逼疯的时候,他的目光也是如此。 她条件反射的恐惧与挣扎没有唤醒容鸩,突然间,唇间迎来微凉的软意,他近乎变态般得掠走她唇齿间的香甜,侵略着她每一寸软意。 这样缠绵而温情的吻,洛娇娇只觉得冷意涔升,不知过了多久,容鸩才放开了自己,她的红唇被蹂躏得红肿,泛着水润,洛娇娇略显狼狈地靠在床榻边,只听那道冰冷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响起: “来杀你。” 第113章 你迟早都是奴的皇后 长剑再次抵在自己的咽喉,挑起自己的下巴,容鸩的眼神冰冷,带着几分玩味,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微启: “洛娇娇,你当真以为朕不敢杀你。” 那样的眼神,好似在看他的笼中之物,一念之间,便能裁决她的生死。 在原主的记忆里,这样的眼神太过淡漠,她能够感受到原主经历过的痛,所以在面对他时,入髓的恐惧还是不由得袭来。 容鸩看到她眼中的恐惧有些不解,他沉默很久,手中的力道略微放松,却被洛娇娇找准机会,一柄小刀精准地把他的长剑挑开,她哪还有先前恐惧的样子,素手芊芊,直接把他反扑在床榻之上,锋利的刀刃漫不经心地勾勒着他的脸。 洛娇娇轻轻一笑,小刀轻轻一划,他的颈间顿时出现了一道红痕,容鸩没有反抗,而她也胆大妄为起来,萃着红玉玛瑙的小刀撩起他的衣衫,露出他结实的胸膛,她趴在容鸩的身上,匕首戳着他的胸肌,柔媚道: “容鸩,你心软了。” 他还是舍不得碰自己一下,自己不过是小小表演了一番,就足以让他溃不成军。 洛娇娇把匕首抵在他的脖间,美眸波光潋滟,她笑得灿烂明媚,像个孩童一般,低下头吻着他的薄唇,盈盈道: “今日的我,可美?” 容鸩垂眸不言,洛娇娇忍不住去抚摸他的眼睛,墨眼幽深清冷,没有任何柔情,不由得让洛娇娇痴迷了半晌,也就是这个时候,境况赫然反转,容鸩把她压在身下,低头去吸吮着她脖颈间的血迹。 他的唇微凉,有意无意地擦过那道血印,引得洛娇娇不禁心跳加速,眼神迷离,她无力地推搡着容鸩,他却反手把洛娇娇控制住,肆意品尝着她唇间的滋味。 容鸩再次吻住湿润的红唇,同怀中的娇娘唇舌缠绵时,手轻柔地抚住她脖颈间的那抹血印,炙热的目光情愫涌动,直到最后,洛娇娇快喘不上气的时候,容鸩才把自己放开。 “他们没有寻到你。”低沉沙哑的嗓音淡漠开口,不过比起之前的阴暗,现在的容鸩心情明显好很多,骨指分明的指尖撩起洛娇娇的长发,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被咬肿的红唇。 暧昧旖旎的气息在这座寝居中回转,恶臭的血腥味时不时被晚风送至她的鼻尖,洛娇娇平复好心情后,猝然被容鸩揽入怀里,他的下巴枕在自己的肩上,温热的气息洒在她的耳畔,仿佛猜到了洛娇娇的疑问,他咬着洛娇娇的耳垂,慵懒地说着: “外面的那群人,我没有杀。” 他很听话,洛娇娇写的文书上的内容,他都照做了。 洛娇娇听着他的语气,像是一只没有做错事的家宠,摇着尾巴在等着她的奖赏。 ……听错了听错了,容鸩这样的人根本不可能会是家宠这一类,估摸着是把她给当宠物了还差不多。 不过她还是尝试着小小作死一把,摸了摸容鸩的头,小心翼翼地说了一句: “你很棒?” 容鸩没有说话,薄唇微勾,证明洛娇娇这一次算是赌对了。 他的手攀在自己腰肢上,炙热的触感自他指尖传来,富含磁性的声音在她耳畔轻撩: “为什么要躲着他们。” 他略含惩罚意味地揉捏着她的细腰,洛娇娇面色绯红,葱白的指尖点在他的薄唇上,勾人的眼睛蕴含着氤氲,她弯唇轻笑: “容鸩,只要我想躲,没人能够找得到我。” 割锦的撕裂声在寂静的环境中格外清脆 衣带被割断的一刹,他的衣袍逐渐宽松,不过轻松一拉,便露出他白皙结实的胸肌,玉带上的各种珠宝翠石溅落在地面上,铃铃铛铛的响声悦耳,匕首刺在他的身上,鲜血从刀尖冒出。 容鸩没有反抗,漆黑色的瞳孔中闪烁着兴奋,即便寒剑刺进他的身体,他好似感受不到疼痛一般,他勾住洛娇娇的裙裳时,洛娇娇这才发现那个孙福给自己做的嫁裳别有机关。 而容鸩的眼尖,几乎直接找到了她嫁衣的弱点,修长如玉的手轻轻缠绕住那根红黄色的衣带,不过一勾之间,她的衣衫滑落,霞红色的衣裳如云雾般坠落,露出她雪白的肌肤,洛娇娇完全懵在了原地,手比大脑还要灵敏,她下意识地拽上一片红衣遮住自己。 他的手却不肯放过洛娇娇,再次握向她的腰间,不过稍一用力,洛娇娇便倒入他的怀间,容鸩轻吻着她的发丝,声音低沉沙哑,他眼中的情欲再也克制不住,烛火摇曳,红纱罗帐下娇娘媚眼如丝,眼神迷离,柔若无骨的双手搭在自己的肩上。 她的眼中只有自己。 也只会有自己。 “可奴找到你了,娇娇儿。” 指腹摩挲着她红肿的双唇,低下头含住她的唇瓣,温软的触感覆在她的唇间,小心翼翼地初探后便是一场拥情的缠绵。 直至最后,洛娇娇逐渐恢复清醒,她猛地推开容鸩,他衣衫凌乱,原先冷峻的容颜现如今添了几分情欲,摄人心魄的桃花眼带着引诱,仅不过一眼,洛娇娇别过头去没有胆子继续看。 像容鸩这样的色诱,她完全没有抵抗力啊。 洛娇娇捡起地上的红裙,好在没有损坏得很厉害,勉勉强强穿上后,洛娇娇突然感觉不太对。 秋间的晚风凄冷,凉风吹过她的腰间,只留冷意刺骨,红色的嫁衣不多不少,偏偏少去了腰间那一块。 不知何时,容鸩忽然走到自己的身后,熟悉的铃铛响声惹得她条件反射地往后缩了缩,一串细小的金铃同那异域舞姬的近乎一样,容鸩熟练地把它系在洛娇娇的腰间,他的手带着些许凉意,拂过她白嫩的肌肤时,洛娇娇总感到一阵燥热。 洛娇娇难忍身上的热意,她的声音不觉也有几分柔媚,温热的唇烙在他的胸膛处,迷乱的情意彻底占据了她的理智,冷风吹过,她半醉半醒地梦呓: “不行……门还没关。” 容鸩没有任何动作,任由着洛娇娇的手在他的身上撩火,他薄唇微扬,墨黑色的双眸夹杂着趣味,声音低沉性感,不紧不慢地开口: “会有风的,娇娇儿。” 洛娇娇总感觉这句话特别熟悉,在哪个时候她好像也曾听过,结果下一秒,原本还寂静无风的秋夜中忽然烈风阵阵,“嘭”得一声响,原本还因为被踹开而晃晃悠悠的木门突然关上,看起来特别紧实。 ……她又试着说了句: “蜡烛未灭,奴家害羞。” 容鸩撩起她额边的发丝,轻柔地拂去因为方才难以抑制的动情而冒出的细汗,美人香汗浮珠,眼眸中的潋滟秋光妖媚勾人,他吻住洛娇娇的唇,勾唇淡笑: “温澜殿的那一夜,娇娇儿比现在要动情主动得多。” 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腰间,眼神多了几分危险,洛娇娇一时被这道目光给惊住,垂眸吻着她的手,低哑的嗓音轻声问道: “娇娇儿,前夜中同你在一起的那个男人,是谁?” 冰冷的尖锐抵在她的腰间,他的话语平淡而温和,似乎只是随口一言,洛娇娇看出了他眼底汹涌的情绪,她弯唇轻笑,趴在他的肩上慢慢反问道: “吃醋啦?” 这几日光去想着他派来保护自己的暗卫,全然忘记了容鸩本就是个小心而谨慎的人,他的占有欲被他伪装得很好,像是波澜不惊的发言,可刀尖已经抵在了洛娇娇的腰上。 这些日子里洛娇娇一直忙于民坊间的医治,医者居住的那座宅子距离瘟病灾地较远,洛娇娇索性直接在那些病者家中住下,期间宋砚经常会陪在她的身边协助。 如此看来,容鸩的言下之意指的是谁已是不言而喻。 大抵是察觉到洛娇娇的出神,容鸩面色不悦地捏了下她腰间的软肉,洛娇娇一时吃痛,她蹙起眉头瞪着容鸩,容鸩也不恼,他蹭了蹭洛娇娇的脖颈,声音清冷而沙哑: “奴会同他一起侍奉娇娇儿。” 洛娇娇是打死都不信容鸩的这句话,明晃晃的刀子还抵着她的腰间,洛娇娇低头吻住容鸩的唇,祈求引诱道: “告诉我实话。” 容鸩那双漆黑色的眼眸中充满玩味,他勾住洛娇娇的头发,逼着她趴在自己身上,在她的耳畔低语轻撩: “奴想杀了他。” 这句话没有任何的玩笑,洛娇娇不可置信地看了他一眼,容鸩的目光淡然,甚至还含着几分笑意,洛娇娇清楚,这一次,他是真的动了杀心的。 容鸩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似乎正在等待着自己的回答,洛娇娇不说话,只是低下头吻着他的唇,辗转反侧许久,才漫不经心地说着: “杀他做什么?” 容鸩的声音很轻,他淡然一笑:“娇娇儿不想让奴杀他?这倒也未尝不可,只要今夜里你取悦得奴高兴了,他也可以不死。” 葳蕤烛火在他的眼中忽明忽灭,洛娇娇勾唇轻笑,媚骨纤柔,小刀割开容鸩的衣袍,她吻着容鸩的锁骨,随后是轻柔辗转的咬吮。 盛江面色匆匆,照着图纸比对了好一会儿,才总算来到了关押自家师祖的偏远宅子里,不知为何,今日晨起的时候自己嗓子疼得厉害,半句话都说不上来,看着眼前紧关的木门以及封死的窗棂,他正盘算着是该一脚踹开比较好还是拿斧子劈开比较好的时候,身后忽然出现了一个人。 那人一身白衣清冷,在渺渺月光下显得如此圣洁高雅,他向来温和的眼眸此时也渲了几分寒意,苍白的面容在这月光之下增添了几分病态的美感。 盛江说不出话来,只能手舞足蹈地告诉他门大概是被锁了,需要从外面拿把斧子,结果下一秒,宋砚不过轻轻一推,那道看起来紧实得不行的木门嘎吱一声,便被推开来。 盛江不由得大喜,他刚想直接奔过去把自家师祖接回家的时候,却敏锐地察觉到了几分不对劲。 宋砚高大清瘦的身躯立于门前,白皙修长的手扣在门框上,他僵立于门前,周围的氛围也不觉得冷了起来,白莹的皮肤下青筋暴起,盛江看出来了他的隐忍,好奇地往前一凑,显然被吓了一跳。 还好还好,幸亏自己早上嗓子痛得说不出话来。 不然他的尖叫声要是破坏了这暧昧旖旎的氛围,师祖定然饶不了他。 红纱帐幔勾勒出二人的身影,自家师祖正把一个男人压在身下,吻着他的唇,手放在那人的胸膛上,肆意欺辱着…… 哇,师祖原来还能这么生猛。 容鸩的手揉捏着她的耳垂,薄唇微勾出一个弧度,洛娇娇什么都听不见,寂静的屋内只有二人深缓的呼吸声。 她察觉到不对,看着容鸩的眼睛疑惑道: “怎么了?” 就当她要转头顺着容鸩的目光向门口看去时,容鸩突然按住她的头,这一次他不再被动,青丝缭绕在他的指尖,他吻的轻柔而深缓,舌尖相触,随即是温柔的吸吮慢咬,过了许久后,他才放开了自己,低沉的嗓音含着笑意: “无碍。” 看着她湿润的红唇,泛着诱人的水光,容鸩没有忍住,在她的唇上轻啄,洛娇娇还是下意识地回头。 ……她没脸活下去了。 盛江刚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嬉笑着对自己打了个招呼,他张口欲说出什么,哪知一开口嗓子就是火辣辣的疼,发出的声音就跟鸭叫一样,支吾半天都吐不出一个字来。 不过他似乎对自己很是幸灾乐祸的模样,上扬的唇角难以压制,最终通红着脸,咧着嘴跑外面去了。 宋砚站在门边,皎洁的月光照在他一身白衣,是那般莹洁高缈,他垂眸低首,洛娇娇看不清他的神色,只听他轻声呼唤了一句: “娇娇儿,我来带你走。” 清冷的声音是那般平淡,可他竟没有勇气再向前走一步。 容鸩还在勾唇微笑着,他饶有兴致地挠了挠洛娇娇的掌心,洛娇娇怒气冲冲地瞪着他: “你故意的?” 他轻飘飘的声音漫不经心响起: “那又如何,洛娇娇,你迟早都会是奴的皇后。” 第114章 容容 洛娇娇整理好自己的衣冠,这时候她才赫然发现,这套嫁裳被容鸩用那柄剑划破得不成样子,尤其是腰间裸露在外的那一串铃铛,无论如何就是拆不下来。 随着铃铛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她的脸愈发通红,不过比起她的难堪,容鸩似乎更在意她的细腰会被旁人看了去,玄黑色的锦袍披盖在她身上时,同样她也被容鸩拦腰抱起,她被容鸩摁在怀里,什么都看不清也听不得。 “所谓的君子之道,可有教过你在屋外窃听鱼水之欢? 看来安国所教育的文臣,也不过是浮夸于面。” 容鸩的声音很轻,帝王的威压迎面袭来,后面人群声应起,为首的地方府官见到他后,更是吓得扑倒在地上,身子都快抖成一个筛子,苍老的声音带着恐惧: “微臣拜见圣上。” 一阵刀剑冷器的声音划破寂静,兵甲沉稳的步伐自外传来,粗犷的嗓音如洪钟一般大声对容鸩请道: “臣等救驾来迟,还请陛下赐罪!” 洛娇娇被他拦腰抱着,她好不容易从容鸩的怀里跳开,还没等她抬头看一眼周围的状况,结果下一秒,她又被容鸩圈入怀中,他抱得很紧,洛娇娇根本没有挣扎的机会。 只听他淡淡地说着: “自南州瘟疫以来,朝廷已下拨了近五万两黄金用来治灾,南州不过是个百里之地,孙爱卿,为何朕一路走来,所到之处民声哀嚎,路边的枯骨并非瘟疫之事,而是饿死之身? 朕派遣来的那些监官已入天牢,孙爱卿,你该如何看待此事?” 老人冷汗直冒,年少的帝王话语之间是那么从容淡雅,波澜不惊的话语却令人听得胆战心惊。 他是天生的帝王,杀伐果断,还未等老人说话,容鸩便向一旁的少将缓缓说道: “贪污受贿,鱼肉百姓,这样的罪臣,当诛。” 他的声音轻缓,仿佛怕吓到怀中的女孩,在那少将挥刀一瞬,容鸩抬手让他停住,随后勾唇淡笑,低下头亲着她的脸颊,漫不经心地向洛娇娇问道: “娇娇儿可要瞧一眼人头落地的趣景?” 未等洛娇娇回答,他自顾自地轻声说道: “不该的…… 你不该看到这些。” 随后不知他做了什么,老人的求饶声越来越远,直至最后一声尖叫,才彻底没了动静。 周围安静一片,有的也只是此起彼伏的呼吸声,以及有人惊恐地粗喘着。 她被容鸩揽在怀中动弹不得,洛娇娇什么都看不到,却很清楚地感受到现在容鸩身上所散发的冷意与玩味,他声音优雅淡然,似乎对一切都不甚在意: “那个试图收你为妾的人,是那个孙州府的亲侄子。 现如今已被奴挑断了手筋与脚筋,正在后院中像只豕彘般蠕动呢,奴不过对他稍施加了些幻术,他现在还能同豕彘一般发出兽声,娇娇儿可想过去听听?” 他吻着洛娇娇的发,目光又落在那枚金钗上,翠绿色的碎玉嵌在金钗上,流苏红珠略显土气,美人倾城姿态,这枚金钗现配来又是别样的精致漂亮。 一声轻笑落入她的耳畔,容鸩摘下她的金钗把玩着,随后是一声叹息: “在来的时候,奴还在想着还能同他一起侍奉着娇娇儿,谁知他面相那般丑陋粗俗,竟还想让娇娇儿作妾…… 他怎么敢……怎么敢让你做妾。 你是奴的皇后,你只可作奴的妻。” 洛娇娇抬眼看着他:“倘若他要以正妻的条件相聘呢?” 容鸩淡笑,他低头亲了亲洛娇娇的唇角,声音低哑: “奴会杀了他,再来把你抢走。” 洛娇娇意识到现在容鸩的情绪很不对劲,于是她试着去讨好容鸩,轻吻着他的唇,向他轻柔说道: “南州这边,我还有许多要事未办,现在朝廷事紧,你先随着将军回朝稳定局面,待南州事完后,我会陪在你身边的,这一次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不会再走。” 容鸩显然不买她的账,他的目光终是重新落到了宋砚身上,他一身白衣清冷,对比于旁边跪着的奴才朝臣,以及普通百姓外,他伫立于树下,清高自矜。 他想起先前暗卫同自己的汇报: “娘娘她近来一直同一位公子走得颇为亲近,时常同出同归,因着陛下的嘱咐,在下并未敢上前将那人杀掉,故请陛下裁决。” 不过一个眼神,少将顷刻间明白了容鸩的意思,把随在自己身上多年的佩剑恭敬地献给容鸩。 这时候容鸩才放开了洛娇娇,不过他一只手还紧紧攥着自己,生怕自己会逃,而另一只手则是握住那柄久经沙场的玄剑,饶有兴趣地打量着。 那柄玄剑沾得血多了,剑身在月光下的血色是无论如何都洗不掉的,诡异的红光泛起,令人毛骨悚然,修长如玉的指尖轻抚着这柄长剑,似是漫不经心地问道: “赵爱卿,你精通军法,又熟读律事,不妨同朕讲讲,若是异国之臣,不自量力来惊扰本国皇后,该以何罪来杀之?” 赵将军在沙场上待得久,声音比起常人来说显然洪亮厉声: “以下犯上之罪,该……” “该以凌迟之罪处之。” 没等他说完,容鸩的声音赫然打断了他的话。 他的眼中含着笑意,轻飘飘地继续说着: “再过几月,便是封后的盛典,普天同庆,倘若以萧国律法来惩之,必是要待三月之后。 既是如此,朕作为天子,当有斩杀外贼的权力。” 他看着宋砚许久,容鸩忽然轻声开口: “朕倒是对你有几分眼熟,现在想来,当年宋氏的灾祸,朕也算是亲眼见过的。 安国上下皆言,宋府的公子是一位儒雅清高之人,才华横溢,不知可否替朕解惑, 这犯上之罪,在安国又该以何罪处之?” 宋砚不卑不亢,他俯身行礼,既不失君臣之道,又很好地维护住身为外臣的尊严,他的声音冷静,即便面对如此险峻的局势,他依然能够保持着自己的脾性: “以下犯上之罪,是大逆不道的过失,吾国律法严明,刑事却不若萧国这般花样,既是唐突之罪,陛下当可就地处之。 封后大典既是未到,如今娇娇儿亦是吾国九公主,吾既是安国之臣,她便是吾主,君臣之道,难道也称之罪吗?” 在场除了主事件的三人之外,皆是被他这番话给吓出了一身汗,自家皇帝本就是个阴晴不定的性子,继位以后,那残暴的手段与心狠更是让外人闻风丧胆。 而眼前的人非但没有害怕,竟然敢直接反驳他的话。 犀利的话语句句有理,洛娇娇察觉到容鸩攥着自己的手很紧,他眉眼中的寒气再难抑制。 “娇娇儿?这声倒是亲切,原是安国如此盛情,君臣之道,也敢以此称谓。” 忽然间,他薄唇微扬,似笑非笑地看着宋砚,眼中阴森与冷意宛若一柄尖刀,洛娇娇太清楚这样的眼神了。 容鸩他真的起了杀心,任谁都拦不住。 就在他举起剑的一瞬,洛娇娇情急之下直接喊出: “容容!” 一话既出,在场的所有人都寂静了,这一次他们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震惊,彻底僵在了原地。 就连一向镇定自若的容鸩,手中的长剑也不觉脱落掉在地上,他没有像其他人那么震惊,微微上扬的唇角证明他现在的心情确实不错。 饶是在旁人眼中,只能说一句陛下是当真宠爱这个九公主,不过两个字的话语,帝王之怒瞬间消失殆尽,取之的则是他眼中的愉悦与温柔。 而洛娇娇则是跟那被拖出去的孙府官一样被吓出了一身冷汗,方才的情况太险了,但凡她为宋砚辩解一句,无论先前容鸩到底有多么听从自己的话,可宋砚,他是不得不去杀的。 情急之下,她务必要先讨好容鸩。 他笑意轻浅: “娇娇儿是在唤谁的名字?” 容鸩没有小字,单就鸩这种很不吉利的字还是那群尚有良知的老臣用一道道谏逼着那残暴的先帝所取。 洛娇娇面不改色,她揽上容鸩的脖颈,浅笑盈盈地当着众人的面,没有任何顾忌地吻上他的唇,随后慢条斯理地说道: “有娇如此,其乐也‘容容’,奴家当然要唤陛下容容了。” 这话说的未免太敷衍,周围那些听者都觉得有些生硬,可偏偏他们陛下又爱吃这一套,原先的阴冷孤傲现在一点都瞧不见了,相反则是他对洛娇娇的言听计从。 洛娇娇轻抚着他的脸,红唇微勾起一抹妖艳张扬的笑意,她轻声哄道: “容容,你先随着他们回朝好不好?今日之事是我不对,不该随意应允那人荒唐的下聘诱你过来。 不知那帝后的冠冕凤服可以绣好?我可是迫不及待要当你的皇后了。” 容鸩漆黑的墨眼漾起笑意,他淡然答道: “凤服之事已是交由礼部去办了,萧国的封后需是要将各路神者仙人都需祭祀一遍,较于安国而言,的确麻烦了些。” 洛娇娇甜甜一笑,她吻着容鸩唇,笨拙地撬开他的牙关,小心翼翼地逐渐深入,唇齿间的交缠在月色下暧昧无比,容鸩垂眸任由着少女的侵略,直至最后快要放开时,他才反客为主,炙热地吻侵入洛娇娇的唇间,似是惩罚的咬又是那么轻柔。 到了最后,容鸩还是没有放开自己的手,不过看他的样子,大概是暂时放下想要去杀宋砚的心思了,一根红绳不知什么时候缠在了洛娇娇的手上,洛娇娇顿时感觉那根红绳特别熟悉。 仔细看去,有一个圆滚滚的小玉珠正吊儿郎当地垂落在中间,在半空中一晃一晃得,好不有趣。 ……这是不是当初她嫌容鸩麻烦,捆他的那根红绳来着? 上面的小玉珠也是洛娇娇闲来无事,非得把自己头上别着的嵌玉玲珑金簪抠下来一块玉石来系在上面的。 感情他还有收集这玩意儿的癖好? 容鸩这一趟本就来得匆忙,京城到南州这么远的路,洛娇娇上次快马加鞭,也是花了好几个钟头,而容鸩又不是能够轻易给自己放假的人,距离早朝还有四五个时辰,他也只能趁着夜色赶回去。 本以为一切都能这么完美地发展下去,容鸩回朝,然后她处理完南州的尾声再去找到乔声他们好好耀武扬威一波,用来加强一下自己那不用费脑子的恶毒值。 然后再把宋砚送回安国,最好能把他的玉玺给要来,然后把它给烧溶了,以绝后顾之忧最好。 单就容鸩这性子,他是绝对不可能就这么放过宋砚的,到时候只能一步步来,至少在安国,他是安全的。 等到她陪容鸩过得久时,容鸩自然也就忘了这些事情。 恩德值的任务也应该能够完成了,至于小光球前夜里同自己说的话,她还是多了几分顾虑。 恩德值完成后,会以另一种形式作为奖励送到她手上,具体是什么东西,连小光球也是不清楚的。 就当她以为万事大吉的时候,一件事情让她根本没有想到。 因着洛娇娇的行为还算乖巧,跟在容鸩的身后,大庭广众之下,洛娇娇实在没有脸再跟容鸩牵手挽手了,容鸩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后,索性也没有再管她。 反正无论如何,洛娇娇都是逃不出去的。 洛娇娇也乐得自在,容鸩的步伐缓慢,像是在刻意等着她。 路过宋砚的时候,她猝不及防地被宋砚扯住手,宋砚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声音清冷: “娇娇儿,我会带你回安国。” 洛娇娇傻眼了,她好像压根就没在宋砚面前说过安国什么话,他是怎么认定自己想回去的? 更傻眼的是,容鸩察觉到洛娇娇停下的脚步声,他回头的一瞬,刚好瞥见洛娇娇与宋砚相牵的双手,目光陡然冷下去,阴郁的神色在他脸上蔓延,他唇角含着笑意,漫不经心地转过身离开,似乎并不在意后面发生了什么。 ……完了,她算是白救了。 第115章 先皇后的病逝 洛娇娇没有办法,只能先挣脱开宋砚的手,正当她准备说点什么诀别的话时,余光敏锐地扫到他发髻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 她面色一滞,反扣住宋砚的手,声音很轻很细,怕扰了盘驻在上面的东西: “先不要动,秋日风寒,你又站在这棵梧桐树下,怕是有小虫儿掉了下来。” 一边安慰着宋砚,她从空间里把自己常携带的小刀给抽了出来,容鸩走后那些官臣百姓也得纷纷撤了,除了盛江还傻傻得站在那里不知所措,总得而言,也算是只有他们二人在这儿。 银色的匕首逐渐向他靠近时,宋砚并未躲避后退,清冷的眼眸在落向她时总含有几分温柔。 洛娇娇小心翼翼地用匕首割下他被蛊虫沾过的发,拿着手帕把那蛊虫包起来,小小的蛊虫还在呲牙咧嘴地瞪着洛娇娇,洛娇娇不甘示弱,直接往上面撒了一些薷草粉。 肉乎乎的小虫受到了薷草粉的刺激,外身的尖刺也缩了回去,银光色的虫体皎洁如玉,洛娇娇凝神看了半晌,才断言这是容鸩的杰作。 原本还在担心容鸩那阴晴不定的性子日后会不会对宋砚起了杀意,这样看来,她还是担心过晚了。 这哪还用得着去想,人家都已经开始自己的行动了。 银涿虫毒性强烈,分泌的黏液能够渗过肌肤置人于死地,这样的虫习性孤僻,饶是富有经验的李阿爷估计都养不成一只,从这小虫子肉乎乎的虫体来看,容鸩把它养的还不错。 宋砚见她盯着那只银虫出神久了,不由得担忧问了句: “娇娇儿?” 洛娇娇回过神,她抿唇淡笑道:“宋公子还是同他人一样,叫我名号便是。” “因为容鸩?” 宋砚的语气平淡如水,并无其他情绪,温和的嗓音一如既往,他看着面前的女孩轻轻点头。 两个人再无了话题,他安静了几秒后,再次问了一句: “你不想回安国。” 这句话不再有疑问,不过他仍然费解,前些日子里洛娇娇劳累过甚,在给最后一个病者诊治完后直接累倒在地,她的身形远比三年前清瘦很多。 那样娇贵的公主,却在这脏乱之地里撑着局面,一边竭心尽力地去诊治着每一个呻吟的病者,一边陪着李阿爷去查询着解蛊之法。 她一袭白衣清冷圣洁,坊间多有传言,皆有把她往神位上推的意味,甚至前不久还有主持祭祀的礼官远道而来,看着洛娇娇匆忙的背影,感慨了一句: “国之祭祀,当有圣洁高贵之女由之,那位姑娘先前常伴于陛下身侧,既晓治国之道,又得民心,此等聪慧之人,少见,少见啊。” 他又试探性地向自己打探道: “宋公子是安国远道而来的使臣,身居要位,大抵也是见过诸多皇室的,臣早有听闻,说是那位姑娘神似安国早逝的九公主,不知此言为真? 陛下要立后的言语早已在朝中传来,宋公子也是知晓,倘是外邦女子,是做不得皇后的。” 宋砚向他行礼后从容应答:“微臣亦是外邦番臣,怎敢妄议贵国朝政之事。” 见他决绝的态度,礼官也没有办法,只能讪讪一笑,向他继续道: “国祀即将来临,天师推断出那姑娘含着凤命瑞祥,是国祀圣女的不二之选,待这疫病结束后,陛下有意将那封后大典与国祀一同举办,由本朝皇后在祭台上禀示天神。” 再后来,她便晕倒在农妇家中,破败的茅屋里面摆满了周围人送过来的补品,在这个连餐饱都难以解决的日子里,他们总想着给洛娇娇最好的,以来表达南州百姓对她的恩情。 她夜里还是染了高烧,宋砚哪里都没去,就陪在她的身边,一点一点把药小心吹凉后再喂给她。 洛娇娇的梦呓很轻细,呢喃的话语稀碎,言语所去终不过一句: 回家。 “安国高耸的宫墙终究不是我的归处,那块国土上也已然没有我在乎的人,宋砚,那儿已经不值得我回去了。” 宋砚淡然一笑:“萧国的宫墙下,你便甘愿去做那缚于笼中的雀儿?娇……洛姑娘,容鸩他,不会是一个好的夫婿。” “宋公子又如何断言?”她敏锐地抬起头看着宋砚,这一次她的话语不再温情,含着几分犀利: “容鸩的是非对错,自是轮不得旁人来鉴定,那些朝臣无权去评定他的过往,也没有能力去描述他的将来。 他们如此,宋公子,您亦如此。” 宋砚的笑意微敛,他沉默半晌后,突然扯住洛娇娇的手,执着的目光再次逼向她: “所以,你就甘愿居于深宫之中,同你的母后一样,去做那个他们嘴里称赞的贤德明后? 那些礼法儒道,宫规举止把你的母后逼死,洛娇娇,你就甘愿去步入她的后尘?” 洛娇娇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旁边的盛江更是愣住了,就连小光球也难以相信这番话会从宋砚的嘴里说出来。 清脆的响声在这片死寂中响起,洛娇娇双眸微红,锋利的刀尖抵在他的身前,小光球闪烁着红光在她的眼前映照,示意她要冷静下来。 盛怒之下,她的声音都气得发抖: “宋公子,仁贤皇后德冠后宫,温柔待民,我不会允许任何人对她论出污言。 今日是我急言在先,宋公子,你我就此作罢。” 甩袖离开前,盛江还试着来劝阻洛娇娇,却赫然被一柄长剑逼到角落里,一双美眸冰冷彻骨,薄情如刃,他被这道眼神吓住,也只能僵在原地,欲哭无泪道: “师……师祖。” 洛娇娇最后瞥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头也不回地向着院门那边走去。 盛江知道,师祖这次可能是真的生气了,他走到还在原地站着的宋砚面前叹息道: “宋公子,您方才说的话还是太重了些,仁贤皇后对于每一个安国人而言都是逆鳞,更何况那还是师祖的母后……” 宋砚抬起头,他轻声道:“仁贤皇后还未逝去时,我曾进宫见过她。” 那个人人都称赞的明后,却一个人缩在角落里,阴暗笼罩着她的身影,手里的绢布止不住地擦拭着脸上的泪痕。 她在哭,哭得很难过。 那时候的宋砚年纪尚小,倒也懂得一些事理,他未敢上前惊扰,只不过瞧了一瞬后便随着身旁的奴才穿过凤栖宫,去往御花园了。 后来他才恍然记起,仁贤皇后在生下九公主前,似是怀过一个孩子,只可惜,那个孩子早早夭折在摇篮中,那也是安国的嫡长子,那本该是当朝的太子。 后宫间的纷乱争斗他很清楚,宋府尚且如此,更何况是那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 仁贤皇后的性子在史书上尚能留取一笔丹墨,可这样贤良的性格,在后宫中是全然不适合的。 她死后,帝王哀恸,举国缟素。 宋砚只觉得,于她而言,死亡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他今夜的言语已是失控,不过宋砚并不后悔,容鸩的性格太过阴晴不定,于帝王而言,他有着杀伐果断,又精通算计,推断人心。 这样的人,太过危险,他更不会去信像容鸩这样的人,会有什么温情可言。 洛娇娇的速度很快,就连小光球都飘不上她的速度,飘着飘着,原本还喋喋不休劝她现在要以德服人的小光球猝然没了声响,洛娇娇停下脚步,果然在一旁的角落处看到了等候的容鸩。 一身玄衣华贵,金线缝制的蟒龙栩栩如生,他目光下敛,扫过洛娇娇手腕处不易察觉的红痕,薄唇微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低沉的嗓音沙哑,墨眼中的阴鸷令人生寒: “看来他似乎并不太懂怜香惜玉。” 洛娇娇还在气头上,她什么话也没有说,不过心情远比方才好很多,容鸩忽然伸出手按住她的腕间,宋砚拉着她手质问的时候显然忘了力道,洛娇娇肌肤娇嫩,被这么一抓后留下的印子不深不浅,足以让眼前人怜惜。 他轻轻揉搓着洛娇娇腕间的印子,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忽然低笑一声,对洛娇娇缓缓说道: “方才在那暗室中,奴确实瞧见了不少……” 他话还未说完,便被洛娇娇急急捂住了嘴,那孙福生性淫乱残暴,暗室所藏又怎会有什么正当东西,偏偏又被容鸩给瞧了去。 洛娇娇很真诚地看着他:“不,你没有,你什么都没看到。” 那日里容鸩发了狠,洛娇娇光是被那铃铛折腾得连连休息了三日才缓过来,倘若被他发现了别的……洛娇娇顿时感觉,那她后半辈子,估计就只能和床榻作伴了。 容鸩揽着她的腰,低下头吻住她的唇,声音低哑: “娇娇儿,奴想杀了他。” 他已经没有再等下去的耐心了。 那个人,他必须死。 “不过一个外臣,何苦费心去杀,他于南州救灾有功,亦是安国重臣,倘若他在萧国出了意外,难免不了一番腥风血雨。” 洛娇娇打断了他的话,随后又想起什么,细细问道:“你来南州……朝廷可还有能够主持大局之人?” “王烈辅佐过三帝,于朝廷中也有着诸多威信,留他在京中代理我较为放心。” “你不怕他会趁你不在,把你帝位给夺去?” 容鸩勾唇淡笑道:“他不敢。” 短短三个字,足以道出他的信心,洛娇娇没敢再继续这个话题顺下去,让一个人保持忠心并不难,至于容鸩能够用到的手段,绝非正道。 不过这倒无妨,洛娇娇笑的温柔妩媚,红唇覆上那片微凉,她的声音很轻: “那奴家可要拐走陛下了。” 容鸩的手很凉,明明有华服锦衣避寒,他的身上总泛着淡淡的冷意,不过还好,洛娇娇哈了一口气,搓了搓手,带着热意的手轻柔地握住容鸩,她的笑意轻浅,又好似一个孩童,高高兴兴地拉着自己喜欢的人去挖掘自己的宝藏。 一株高大的花树坐落于郊外,深秋初冬之际依然开得炽烈,粉红色的花瓣娇美,红色布条上灰墨色字迹消失褪尽,秋风烈烈吹过,映照着明月,拂起旧尘。 “别看它现在落寞,在十几年前,它可是南州城的神树呢。” 只可惜后来灾事频发,已经没有多少人来这里祈福,这棵花树还是一位老妇人告知,那老妇人的语气虔敬,告诉洛娇娇在祈福时定要心诚,才能有始有终。 粗糙的树皮上是细雨过后的湿润,洛娇娇就着身上的嫁裳用匕首划下两块布,恰巧空间里还有几块燃过的木炭,她递给容鸩,浅笑盈盈地问道: “容容,你信神吗?” 话过之后,洛娇娇忽然想起先前他在冷殿中悬挂的那副邪神画像,那样阴森恐怖的猩红色双眼,哪怕过去这么久,还是能把她吓一激灵。 于是她沉默良久,又默默补上了一句: “其实信不信也无……” “信。” 没等她说完,容鸩打断了她的话,向来冷冽的声音蕴着几分温柔,墨黑色的眼眸映着她的笑颜,终了,他才低声轻言: “奴心虔志诚。” 或许他曾信过,那终不过是他深渊迷谭中最后能抓住的稻草,他没有能够上供的贡品,每日都以鲜血奉之,这样的习惯他维持了很多年。 其实他所求无多,他只想活着,仅此而已。 后来他不再信神,或许他并不虔诚,又或许他执念太甚,神从未偏爱过他。 至现在,他唯一的信仰,唯有眼前一尘不染的神只。 不过于先前不同,这一次,容鸩有了贪念。 他想要玷污眼前的神明。 洛娇娇拿起炭块,在布条上勾勾画画一番,总算是把自己的心愿填好,在上端打了个结,奋力向上一扔,期盼着它能够坠到树冠能够给自己带来一个好兆头。 眼瞧着那条红布越飞越高,直直地挂在树梢上,她眼中闪过雀跃,唇角也不由得漾起一抹浅浅的微笑。 结果下一秒,不知哪里刮来了一阵阴风,直直地把她好不容易抛上去的红布给吹了下来,好巧不巧地砸在她的脸上。 ……不信了,她再也不信这玩意儿了。 第116章 封后婚典 原本还乐悠悠的心情顿时跌入谷底,她扯下盖着自己脸的布条,看着树冠上的红纸随风飘荡,任凭细雪残留下的水渍打湿上面的笔墨,古老的神树庄严却久经风霜。 她幽幽叹息一声,同容鸩轻飘飘地说道: “你看,天神独不爱我。” 秋风趁着夜寂还在呼呼作响,噼里啪啦的树叶沙沙作响,月光透过缝隙陆离抚在青石砖面上,婆娑的月光拉长二人的影子,手中的红布蓦地脱手,被风吹到了不远处的一座荒宅中。 ……她懂了,老天就是专门跟她作对来了。 看着那条可怜的红布悬挂在槐树冠上,荒宅前破败的木门还在迎着风声发出怪异的响声,凄森的环境中好似有目光在盯着自己。 那条写了自己愿望的红布还在朝自己招手,洛娇娇正打算放弃的时候,一根断裂的木枝被风吹断“嘭”得一声砸在自己脑门上。 哎哟呵,挑衅,这分明是赤裸裸的鄙夷! 就当她撸起袖子准备闯进那座荒宅里把自己的红条拿下来的时候,容鸩忽然攥住她的手拦住了她的冲动。 忽然间,她的眼前陷入一片黑暗,伴随着容鸩清冽低沉的声音: “闭上眼。” 容鸩的声音很有引诱力,洛娇娇顿了一下,乖巧地听从他的话闭上眼,他的身上有一股很香的味道,像是冬日的雪松,清香而飘渺。 睁开眼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雪绒自空中飘落,天上月光皎洁,柳絮般的白点萦绕在她的周围,伸出手去接住一片时,想象中的冰凉并没有出现,像反则是融融暖意,仔细看去,原是白花一片,坠入手中几秒后便隐入夜色中。 容鸩俯下身,为她拂去发上的白绒,薄唇微启,轻声说道: “神不言,其必行。” 临走之前,洛娇娇从孙府中找到了那个缩在角落里的小丫头,把她引荐到盛江那里,洛娇娇摸着小丫头毛糙的发,拿着丝帕把她脸上的灰给擦干净,同他说道: “她自幼在山野中长大,对草药之事略懂一二,若是悉心栽培,日后或许能在医观中帮你们分担一些。” 盛江对此并没有异议,旁边的华椒依依不舍地拉着她的手: “师祖……您真的要回宫吗?” 他们常居于深山里,素日里是很少下山的,洛娇娇回宫之后,他们大抵也是见不到几面的。 洛娇娇浅笑道:“在观里记得照顾好你们的师父,邬豌草用来解酒很不错,他若是再醉态回山,你们便调上一碗给他服用。” 他们趁着夜色而行,午夜的月亮圆润饱满,锋芒的月光隐去了周围群星的闪烁,洛娇娇靠在容鸩的身旁沉沉睡去,她没有力气再同容鸩问些什么。 乔声和祁阳的气运值正在衰弱,就差一步她的任务就能够完成,可她含着私心,夜里魂牵梦绕的故乡抵不过身边人的轻声细语。 她还想……多陪陪容鸩。 小光球也察觉到了她的情绪,距离任务成功越来越近,它非但没有预想中的那样高兴,反而一直沉默着,不再同洛娇娇讨论着剧情,临睡前,她还是听到了小光球最后的话: “宿主,愿你成功。” 恩德值的任务已经圆满结束,得到的奖励也不过是一块玉佩,羊脂玉佩残缺了一半,祥龙盘踞,同她先前赠予容鸩的玉佩可以说是一模一样,若不是夜间它隐隐的光泽,洛娇娇还真以为小光球把容鸩的玉佩给偷过来了。 小光球看着那枚玉佩也是摸不清头脑,它同洛娇娇讲道: “恩德值完成后所幻化出来的物件都是它自己决定的,到时候宿主给反派戴上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这些日子的操劳让洛娇娇累的不行,这一觉她昏昏沉沉地睡到了第二日的晌午,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不是她那个茅草屋,而是富丽堂皇的雕梁画栋,以及珍宝绫罗。 落春并没有在自己身旁服侍,仔细问过之后才得知安国皇后那边出了一些事情须由她去处理,洛娇娇总觉得不对,又同那宫女仔细问了一遍: “书信之中可有安国凤印?她临行前可有侍卫作陪?” 待那宫女点头过后,洛娇娇才勉强放心。 祁阳现在依然在南州的周围部署着,他们借着玉玺的名义行事,无论洛娇娇如何向容鸩相劝,玉玺的事情在他与洛辞的心里都是一根刺。 兵将之数并不可怕,能得民心才觉惊悚。 洛娇娇听罢后,她嗤笑一声: “民心所向,不过是锦衣玉食,在这世道上,他们向来不会去看自己上面的君王是谁,他们只会在乎温饱之事。 冰冷之物,它只会惹起纷争,容鸩,收手。” 这是她同容鸩第一次起了争执,其实也算不得,三言两语之间都是她在相劝,容鸩不作表态,不过他依然没有停止自己的行动。 王烈挑了个女官来到凤梧宫专门来教她礼仪,那女官做事雷厉风行,每当洛娇娇做错一步,她都会厉斥几声,再逼着洛娇娇反复重复那几样姿态。 封后之事关系国尊,容鸩这些日子里也是忙得很,在御书房中同礼官商议,嫁裳凤衣早早地送到了凤梧宫中摆着,期间安国也遣来使臣恭贺,不过落春却迟迟没有出现。 洛娇娇笔写了几封信送到驿馆里,让那些使臣回去的时候顺道把它送到洛辞那边。 落春没有在,掖庭那边挑来了一个干活伶俐,较为聪颖的小丫头陪在自己身边,洛娇娇瞧了她一眼,才发现她曾经还同这小丫头聊过几次。 筹备了近一个月,封后的旨意与凤印册宝才送到了凤梧宫中,年迈的太监喜笑颜开地来到洛娇娇面前,还特别扶起洛娇娇说: “陛下特意嘱咐过,皇后娘娘接旨不必跪拜,娘娘您站着领旨便好。” 旨意上奉承的话语都是礼官精心挑出的,洛娇娇听了半晌,发觉那里面的任何一个成语似乎都和自己不搭边,什么性昭淑顺,柔嘉成性,小光球都咂舌道: “宿主,这里面的话,除了开头的名字,其他的跟你那是毫不沾边啊。” 次日清早,洛娇娇被折腾着起床,妆娘在她的身侧细心帮她装扮着,火红色的嫁衣上是用金线勾勒的凤翎,环腰的流苏是玄黑色,上面垂着一颗颗小巧玲珑的玉珠,在光下看去,每一只玉珠都雕刻成了凤首的模样。 黑玄色与赤红色交相错杂,珠宝玉翠在柔光下显得流光溢彩,奢华庄严,璎珞披霞嵌着碎金,抿过红纸后,唇间误落下一点,尽显妖娆妩媚,又不失倾城国色。 东山近千步的台阶令人望而却步,满眼的红绸铺于台阶上,周围鼓声悦耳,旁边的宫女小心而谨慎,为她整理着过长的裙摆。 经过这么一闹,原本还起着兴致的洛娇娇顿时觉得索然无味,机械性地想着女官教予她的礼仪姿态,迈着上千层石阶,旁边则是能够有幸参见的百姓。 越往上去阶级越高,要不是小光球时而给自己一点支持,洛娇娇深知按着她身上这些沉重的金钗凤冠,她绝对爬不完这千层台阶。 金制珠链时而碰撞在一起,她小心谨慎地注意着步摇晃动的频率,以防它出什么声响。 直到宫女停下了脚步,洛娇娇腿软得厉害,才知自己有多幸运,能够撑到山顶。 贡香浓厚的气味弥漫在山间,负责祭祀的礼官声线偏高,她靠得最近,耳朵都快被震麻了,具体说的什么她并未听清,直到一片寂静时,身旁的宫女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她的衣角,她才发觉要行礼了。 红色的盖头很轻,她迷迷糊糊中还记得女官临行前的叮嘱: “自古以来的封后大典皆在宫中举行,东山封位一般惟有帝王继位时才会进行。 陛下此举已经惹得众臣不满,娘娘切记,在行礼时必要低于陛下三分,弯腰作揖,禀告天地。” 洛娇娇正欲俯身行礼之时,身前却蓦然被一根玉板挡住,她愣了一瞬,随之而来的是底下群臣的惊呼声与几声轻微的叹息。 盖头里她并没有看清当前的场面,不过她很清楚容鸩做了什么。 容鸩拦下了本该俯首的她,在肃穆庄严的大典上,他低头弯腰,俯首称臣。 喜扇上珠宝铃铛被微风吹过,打散了这片沉寂,凤身直挺,帝叩首而拜。 他的身姿卑恭,未敢抬头沾染半分,透过盖头下的缝隙,玄黑色的龙袍与先前不同,琉璃玉带上血珠滚落,炽凤交缠盘旋,墨眸微挑,眼中的清明却不见半分欢喜。 不过仅是一眼,洛娇娇怔愣在原地,周围嘈杂的声响她什么都听不到,耳中的鸣声刺耳,她的笑意僵住,握着喜扇的手在发抖,喜扇下垂落的铃铛发出声响,她才恍恍听到那一声声祝词。 是错觉吗? 容鸩的眼中她好像看到了微乎其微的哀伤,隐匿于冷冽的眼神下,洛娇娇很想扯下自己头上的盖头,她执着地想要看清楚刚才容鸩一闪而过的眼神,不知是身旁宫女的她搀扶得太紧还是她一点力气都没有。 她宛若一只断线的纸鸢,残破的身躯在风雨中跌跌撞撞,在撞到岩石的一刹那粉身碎骨,再无重见阳光的希翼。 红纱罗帐内,龙凤烛火通明,旁边零落摆着的夜明灯幽若明暗,花椒的香气隐隐弥漫,殿外是大臣官员上供的绸缎珠宝,封后大典上的夜宴必是热闹非凡,洛娇娇劳累至极,便随着宫人回了寝殿。 漫长的等待中,她聆听着殿中燃着的炭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恩德值的任务完成后,她心里一直有着莫大的恐慌,她拿出那块玉佩看了很久,羊脂玉佩折射着微弱的光芒,一向运筹帷幄的她在这一刻失去了所有把握,惶恐不安。 不知等了多久,才听到外面宫女微声而恭敬的拜见声,玉佩收回空间后,醇香浓厚的酒气盖住了原本的椒香。 彼此之间都是宁静的沉默,喜杆挑起她的盖头,她总算看到了那双眼睛,温和的眼眸夹杂着淡淡的笑意,哪还有她之前看过的哀伤与冷漠。 洛娇娇松了一口气,果然是错觉。 容鸩不曾说话,目光落在洛娇娇的凤冠上,垂落的流珠以金链串成,她面色娇媚,如凝脂般的肌肤泛着桃红,大红色裙裳奢靡华丽,潋滟双眸含着盈盈笑意,朱唇微启,似有担忧地探了探他的额头,略含嗔意: “大婚之夜,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容鸩的额头很热,洛娇娇黛眉微蹙,桌上摆着一盏合卺酒,白玉丹凤杯小巧玲珑,她捧起一盏,抿了一小口试了试味道。 酒液苦涩辛辣,她呛咳了几声,面色绯红,忙吃了几颗桂圆解辣才勉强缓过神。 今夜那些守夜的宫女侍卫都在凤梧宫外,她刚想出去叫人送一盏茶来,却忽觉一道直洌的冷风袭来,金翠水玉步摇摔落在地,她停下脚步,锋利冰冷的刀刃割断了青丝几缕。 洛娇娇转身,冷剑逼在她身前,她抬眸直直地看着容鸩,启唇轻言: “你想杀了我吗?” 沉默寂静中是两个人的互相退让,忽然间,她被拥入一个冰冷的怀抱中,手中蓦然被塞入了那柄长剑,只听噗哧一声,温热的血溅在她的脸上,洛娇娇在那一瞬间夺回力道,刀刃刺在他的胸膛上,好在没有太深。 洛娇娇不可置信地看着暗红色的血液逐渐渗透他玄黑色鸿锦龙袍,她厉声怒斥: “容鸩你疯了?!” 如果那一秒她没有及时回神,如果她再慢一步,刀剑穿心,哪怕是她都难以救治。 容鸩没有回答她的话,他眼中执着而痴迷,他低下头含住她的红唇,低沉沙哑的声音很轻很轻,用一种几乎乞求的声音说着: “娇娇儿,再说一句心悦我好不好?” 再骗他一次,好不好? 他本来,就是低贱的命格,怎配得到洛娇娇的垂怜。 肮脏而卑贱的灵魂,永远不敢触碰光华幻影中的柔情一瞬。 第117章 碎裂,破灭 容鸩的手很冷,他的力道很大,白皙的腕间被攥出一道红印,漆黑的瞳孔偏执阴冷,没有任何暖意,葳蕤烛火倒映在他的眸间,幽深的目光阴鸷狠戾,洛娇娇看到了他眼底的克制与惶恐,那一瞬,她愣了很久。 血腥味弥漫在她的周围,忽然间,容鸩抬手想要抹去她脸上的血渍,洛娇娇下意识地偏过头,容鸩的手停在半空中,死寂般的安静只听得见二人的呼吸。 容鸩把她拥入怀中,他的声音低微而深长: “不说了,娇娇儿。” 谁都不要说了,至少现在,这样的梦还没有被打碎。 洛娇娇却不肯放过他,她掀开了容鸩的衣襟,血淋淋的伤口令人惊悚,容鸩身上的伤疤很多,洛娇娇的动作很轻,她婉言低语: “容鸩,我爱你。” 她吻去容鸩身上的血迹,铁锈般的味道在她的嘴角蔓延,红唇染着血色,她的双眸灼热,滚烫的吻落在容鸩的唇畔,她黯然得叹息一声: “你不信我。” 洛娇娇察觉到容鸩的身躯僵了一下,他撩起洛娇娇的青发,那顶奢华的凤冠也被容鸩扔至一旁,他的声线一向偏冷,尾音深长: “奴不敢不信。” 她笑了起来,悦耳的笑声如银铃般清脆,白玉丹凤盏里面倒满了合卺酒,不过有一杯不知为何里面坠落了几滴血液,血滴逐渐散开,原本澄澈的酒液现在污浊不堪,洛娇娇的手顿了一下,便想把这杯酒给洒了重新换上一盏。 修长的手轻而易举地从她手里把这盏酒给夺去,洛娇娇蹙眉想说些什么,唇却被容鸩的另一只手给挡住,他垂眸看着浑浊而肮脏的合卺酒,忽而低笑: “娇娇儿,今夜是你我大婚之日。” 他拿起桌上的另一盏酒放到洛娇娇的手上,容鸩略微沙哑的声音很轻,墨眼中的笑意轻浅: “饮过交杯酒后,你就是奴的妻了……” 容鸩的手穿过她的臂弯,他的眼角微红,浑浊通红的酒液在他的手中突然沸腾,滚动的珠泡溅出几滴在他的手上,他的血恍若有了生命一般,不停地想要吞噬着眼前人。 “看到了吗?”洛娇娇听到容鸩漫不经心的一声轻笑,低沉沙哑的嗓音慢慢响起: “我是怪物。” 洛娇娇的手被他箍住,容鸩的力道很大,他看着杯盏中沸腾的酒液,修长的指尖叩在杯檐,玲珑叮当的响声在这寒夜中分外悦耳。 殿内燃着的炭火温暖,不知为何,容鸩的身上总是冰冷的,她来不及阻止,容鸩便饮下那杯脏劣的浊酒,他嘴角的酒液滴落在衣襟上,竟直接烧灼出一个洞,薄唇添了几分蘼丽,他漫不经心地舐去唇畔的酒渍,漆黑色的墨眸不知何时,又变为勾人心魄的蓝灰色。 他看着洛娇娇未动分毫的酒盏没有说话,只是凝视了许久,才淡然轻语: “娇娇儿怎的不喝?” 洛娇娇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玉杯中澄澈的酒液,羊脂白玉泛着滢滢光泽,与容鸩手上残缺的酒盏不同,她手中的合卺酒中依稀能映出旁边宫灯朦胧光影,如天上琼浆一般。 她忽然轻笑一声,芊芊玉手稍转,这盏琼浆玉液便被她给泼到了容鸩的身上,烈酒灼烧,尽数被她泼到了容鸩的伤口上。 洛娇娇不清楚容鸩现在有多疼,她只是勾唇笑道: “容容可喜欢?” 撕裂的锐痛在他的伤口处再次卷来,酒液的灼烧感混合着血液往下滴去,在玉砖上腐蚀出一个窟窿,肮脏的鲜血滴落在地,一种极度的兴奋占据了他所有的感观。 他握住洛娇娇的手,闷哼一声,低沉的嗓音低吟着,容鸩的声音有着颤抖,冰凉的手总算有了热意: “喜欢。” 很喜欢,很喜欢…… 锋利的匕首不知从哪里拿出,刀尖划在他原先的伤口处,鲜血汩汩冒出,抵在玉盏中,与后面她重新倒上的合卺酒相融,浑浊的酒液包裹住这抹鲜红,诡异的颓靡是致命的危险。 她没有任何犹豫,直接仰头喝下这盏带着容鸩鲜血的酒,洛娇娇不善饮酒,辛辣苦涩的合卺酒把她脸醺得绯红,在恍恍灯影下,她娇媚百态,微挑的双眸勾魂摄魄。 起初是酒液的辛辣灼烧感,再然后她才彻底领略到容鸩的可怕之处,她从未感受过这样的疼痛,剧烈的刺痛让她直接吐出一口血。 容鸩及时抱住她,唇间传来一抹清凉,唇齿间的清香顿时冲散了血腥味,身上的疼痛感也没有方才的剧烈,疼痛感消失后,容鸩却不肯放开自己。 吻在她的红唇上厮磨着,带着些许清甜,他不断深入这个漫长的吻,床榻上的被褥柔软,洛娇娇被压在身下,迷情的目光无措地看着容鸩,湿漉漉的眼眸格外惹人怜惜。 容鸩伸手抚摸着她略微红肿的下唇,不觉加了几分力道,蓝灰色的双眼再度深沉如墨,他忽然低下头吻着她的颈间,慢条斯理地轻声吐道: “娇娇儿可知,那些碰过奴鲜血的外人,结局是如何?” 洛娇娇不作回答,惟听他含着笑意的声音不紧不慢地继续说着: “他们的尸身很香,百里鼠蚁皆涌到冷殿中,把死肉都给吃个干净,可同时,它们也被奴的血腐蚀。 不知为何,即便知道所要饮啖的血肉会让自身置于死地,却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冲上去。 腐肉吃完后,它们踩着同类的尸体,像疯子一样相互啃食,直到最后整个冷殿中再无活物。” 他似是怜惜般同洛娇娇轻声说着:“娇娇儿方才饮的,便是同它们一样的血。” 洛娇娇听罢只觉得毛骨悚然,按照她对容鸩的了解,他拿着当故事讲的事情,绝对是真实发生过的。 所以她刚才所感受到的,就是数年前那些被容鸩杀过的滋味? 极致的痛楚中带着疯狂的迷恋,腥甜的血液引诱着她想要摄取更多,哪怕身体寸骨裂断的疼痛,她也在所不惜。 想到刚才的感受,洛娇娇不免被吓到了一点,容鸩靠在她的肩上,他身上隐约的血味让洛娇娇记起方才的痴恋,还好先前在鼻下抹了点提神的药膏,让她尚存几分理智。 他似是察觉到了怀中女孩的轻微恐惧,薄唇不觉勾起一个浅淡的弧度,温柔地摩挲着她的唇,低声呢喃道: “娇娇儿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人呢……” 微凉的薄唇烙在她的发上,他轻轻蹭着洛娇娇的脖颈: “娇娇儿体内有奴的气息,它们不会杀了你的。” 深墨色的眼眸中划过几分不易察觉的笑意,他的声音含着欲念,低哑而诱人: “奴是娇娇儿的人……” 洛娇娇还是没有搞明白,还是重新问了句: “什么意思?” 容鸩笑意更甚,眸光微动,沙哑的声音低沉勾人: “日夜的欢好,足以证明。” 纵是洛娇娇是个傻子,都能够听出其中含沙射影的含义,她脸一下子变得通红,烛火摇曳照在她娇媚的面容上,妆容细致精美,细细勾勒出她的容颜,顾盼生辉的双眸中是羞赫的情欲。 直至屏风被打开的那一刹,洛娇娇才恍然发现了正冒着热气的浴桶,大抵是丫鬟们早已准备好的,水温热而不烫身,容鸩轻柔地把她放到水池中,瘦削而修长的指尖轻而易举地挑开她一层层嫁裳,白腻的肌肤如玉,透着如桃花般的浅浅绯红。 他的唇吻在洛娇娇的侧颈间吸吮着,低哑的嗓音是难以克制的欲念,带着几分轻颤: “奴来侍奉娇娇儿。” 红纱罗帐内氤氲旖旎,轻颤的睫毛下她美眸含情,笨拙地吻着眼前人的胸膛,酥手撩开他厚重的衣衫,云起云落间是潜没的惊涛骇浪,哽咽的嗓音细微,宛若一只云雀拥吻着天空,与其缠绵悱恻。 到了第二日的时候,她已不敢看凤梧宫中是如何凌乱不堪,容鸩起榻的动作很轻,似是怕影响到身旁的洛娇娇。 按照礼官来说,洛娇娇应当服侍容鸩更衣,不过容鸩并没有把她叫醒的打算,繁冗复杂的衣物他熟练轻松地穿上。 他生性多疑,并不信任宫女太监,些许较为贴身的事务,容鸩一般都会亲力而为。 洛娇娇假寐了许久,才缓缓睁开眼睛,彼时容鸩已是穿好了玄金色的龙袍,冠冕上朝珠垂落,骨指分明的手里还握着一柄竹简,他薄唇微抿,看着手中竹简的内容敛眉沉思,凌厉淡漠的姿态尊贵,令人不敢贸然靠近。 洛娇娇默不作声地看着容鸩,恍惚地记起三年前那个消瘦卑贱的他,官员宫人间犀利讽刺的言语早已泯灭了他最后的尊严,那段时间里,任何人都可踩之辱之,他的身份,竟还比不得宫中低贱的马奴尊贵。 那枚羊脂玉佩原也是价值不菲,不过在容鸩的身上,却略显得俗气了些,不知为何,容鸩偏偏钟爱她随手送的玩意儿,就连恩德值所幻化的模样,也是同那枚龙凤佩一模一样。 容鸩察觉到她的轻微动作,冷冽的墨眼亦是添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柔和,他走到洛娇娇的身边,殿内熏着甘松,容鸩身上的香气却是格外的清香,熟悉而沉迷。 “怎的不再睡会儿?” 洛娇娇摇头不语,不知为何,心中的恐慌感还是难以散去,她彻夜未眠,依偎在容鸩的怀里时,哪怕炭火炽热,她还是觉得好冷。 她抚向了容鸩腰侧的那枚玉佩,细腻的光泽温润,上面还有几道细微的划痕是洛娇娇当年的无意之举,不知看了多久,她才轻声说道: “这枚玉佩样式粗糙,实不适合戴于你的身侧,前几日有安国的使臣面见于我,交予我一枚同这一模一样的龙佩,很漂亮。” 洛娇娇从身后拿出一个精致的木盒,上面的浮雕印刻着瑞凤祥鸣,打开之后,则是见了那块冰冷的玉佩安静地躺在里面。 她下了好大的决心,才敢伸手去碰那枚恩德值转化的玉佩,原先泛着白光的玉佩不知为何,在接触到她的手时赫然发出一道刺眼的红光,于此同时,裂纹从底部炸开,如血液般赤红的颜色在羊脂玉佩上蔓延。 无论如何,这枚玉佩都近不得容鸩的身,心中的执念伴随着莫大的恐惧,巨大的阻力横格在他们二人之间,白腻的羊脂玉现如今已成了血玉,诡异而妖冶。 一道细微的声音自血玉中发出,刺眼的红光遮住了她的双眼,只觉指尖刺痛,华贵漂亮的羊脂玉崩裂粉碎,鲜红的血点幻为荧光,最终消散于浮空中。 她怔怔地看着碎成三段的羊脂玉佩再不复从前的光泽,黯淡地躺在玉砖上,略显冷调。 容鸩沉寂的眼眸有着困惑,洛娇娇清楚,方才的异象大抵只有她一人看得清楚。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玉佩碎裂的一刹那,她不仅没有悲痛欲绝的感受,甚至连失望的情绪都不曾有,而是平静地把另一枚龙佩再次戴回容鸩的腰侧,浅浅笑道: “看来这玉佩也是认主的,仔细看来,还是我原送你的这枚龙佩要润上几分。 果然我就不该信那些使臣能挑出些什么好玉来,结果却是这样的瑕疵品。” 她早该猜到的,不是吗? 这几日心中的异样与窒息早已把她的心脉压垮,玉佩碎掉的那一瞬,她竟是觉得释然。 容鸩垂眸不言,他看着断裂的那枚玉佩,忽然伸手把碎裂的玉身握住,锋利的尖锐割破了他的掌心,鲜血淋漓从指缝中滴落,洛娇娇一时愣住,慌忙把那块碎裂的玉佩夺下,从药箱中拿出止血的草药研碎抹上,却听他暗哑的声音不紧不慢响起: “既是不认主,又何须玉石俱焚?娇娇儿,它不过一个死物。 奴瞧今日瑞气祥和,下朝后奴陪娇娇儿去御花园看看。” 玉佩的突然碎裂饶谁来看都会觉得是不祥之兆,容鸩倒是脑回路清奇,把这不祥颠倒为祥瑞。 洛娇娇也没说什么,淡然一笑:“好。” 第118章 她很怕 容鸩走后,宫内的掌事嬷嬷恭敬地向洛娇娇献上皇后的章印以及各种封赏,成箱的珍宝玉冠罗列在外,金光耀耀,璀璨而奢美。 在封后之前容鸩早已赏赐过她不少珍宝玉翠,来朝的贡品也都会先经一趟凤梧宫,她若是不喜再送回承乾殿中,那些大臣见洛娇娇盛宠正眷,更是送来不少稀世珍宝来讨眼缘。 宫女低眉想要去收拾地上碎裂的玉块,洛娇娇抬手拦下,轻声细语道: “不要紧,这些本宫收拾就好。” 她仔细翻阅着礼部记本,丹朱笔在上面圈下几点,同一旁等候的女官吩咐道: “这些圈点的都留下来,其余的便放置宫外变卖,南州瘟疫刚结束,各地重建皆需不少金银,上面印着皇后章印,卖过后再交予南州的府官用以赈灾。” 女官听罢后犹豫问道: “娘娘,朝廷已然拨下不少金银遣去南州,南州之事亦有官员协助,娘娘何须担忧此事? 您初登凤位,虽是后宫无人,可是各司皆需打点一番,这些珠宝首饰也是金贵,是朝中大臣的心意。 这……怕是不太好?” 洛娇娇冷冷地看着她,一字一句郑重说着: “朝政议事,议的是百姓安康,国泰民乐,若是文臣武将所忧之事并非百姓哀苦,而是这些体面之事,那红袍乌纱,他们又何以相配?” 被洛娇娇这么一训,那女官自是不敢再言,只好唯唯诺诺应下,随后领着那群宫女太监离去,洛娇娇让殿内侍候的众多宫女都退下,自己一个人慢慢弯腰拾起那一片片破碎的玉块。 小光球默然陪在她的身边,她太过平静,哪怕断裂的玉块划伤了她的手,她也面不改色地把它们全部收到那块木盒中。 突然间,碎裂的玉块发出白光,在幽暗的殿内化作光点,浮到半空时赫然消散,有光点穿过她的指尖,冰凉的触感仿佛是一块极寒的冰块,冷得她下意识地把手缩回衣袖中。 看着莹莹光点逐渐消失,空荡荡的木盒中再也瞧不出任何有东西存在过的迹象,她失神地握着那块木盒,泛白的指尖足以看出她的不甘。 寂静中没有任何人来打破这片看似祥和的迹象,洛娇娇僵硬在原地,消瘦的背影被明黄色的宫装撑着,到最终,才听到她呢喃恍惚的声音: “我以为……不会出错的。” 错乱的话语让她无法冷静,可是她的一字一句都显得那么平和,身份尊贵的皇后跪坐在地上,捧着那块空无一物的木盒怔愣了很久,只不过一瞬,她却忽然笑出声来,轻描淡写般地说着: “为了完成恩德值,有很多次都是死里逃生,那些南州的人都很好,也有很多不信任我的。 脏言秽语我听得多了,可是那明晃晃的刀子,我还是怕啊。 是不是很好笑?我这样的人,竟然也会怕疼。” 在诊治的时候,亦然会有不理智的人,他们把一切过错都推给自己,银亮的菜刀狠厉,差点就要劈在自己的身上时,那人被身旁患着病的壮年拦下,推搡至一旁。 那个人还不死心,叫嚣着把菜刀朝洛娇娇那边扔去,虽是被及时挡下,可刀刃还是割到了洛娇娇的手臂。 即便抹了很多止疼止血的药膏,她还是好疼,夜里她缩在床角,无助地捂着伤口,呆滞地看着窗棂外一只败落的梅花在风吹雨打中消磨的傲气,飘落在地。 她好想师父,好想回家。 在这里好疼,她好累好累。 小光球在一旁疑惑而不解,冰冷的机械音并无先前的疑虑: “留在这里不好吗?” 皇权富贵她都有了,在这个世间她全然不需要什么忧虑,可以安心地去做母仪天下的皇后,这个位子是世人千方百计都难以求到的,而她轻轻松松就能得到。 洛娇娇淡然一笑:“可这里不是我的家。” 她抚摸着精美的楠木盒,喃喃自语道: “我努力了这么久,我只是想要和他在一起……” 洛娇娇低下头,她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子,手足无措地缩成一团,环膝蹲坐在角落里,小光球原以为她在哭,可过了好久之后,她才发出声来,声色还如之前那般平静,平静到没有任何感情: “就差一步……明明就差一步。” 小光球还是从这淡漠的语气里听出几分悲意。 恩德值不会选择容鸩的,它从一开始就知道,无论容鸩如何压制自己心中的邪念,如何去当一位明君,本性难移,恩德值本就为善者而存。 玉佩破裂的时候,它在离反派很远的地方目睹了这一切,它早已预测到了一切,所以没有太多的惊讶。 不过它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把这个预测告诉洛娇娇,它原本只是想着,通过恩德值的事情让她能够明白是非,让她打消回家的念头。 不知为何,它后悔了。 相比于恩德值不接受反派,更恰当地一点来说,根本是恩德值在恐惧容鸩。 洛娇娇收拾好一切,眼角的泪痕被她轻轻抹去,窗外的梅花傲立枝头,娇嫩的花苞已瞧得出初冬的霜寒,她倚靠在窗旁,一如从前的皇殿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风还在吹,阳光依然眷恋世间的晨阴,没有人会知道,在这济济柔光下,一盏明灯的破碎,折断了她的傲霜枝,泯灭了她所有的骨气。 宫女向殿内请示:“娘娘,殿外有使臣求见。” 洛娇娇不语,只是轻轻点点头。 来的人一袭藕荷色裙裳,华贵的绸缎精致,发髻上的凤钗流珠隐隐显出她的尊贵,酥手纤纤,摘下掩面的白纱,她眸色温柔淡雅,浅笑道: “臣女拜见皇后娘娘,祝皇后娘娘千岁常健,万福金安。” “你我都身居凤位,何来尊卑之分。不知是乔皇后来于萧国所为何事?洛辞可是应允了?” 对于乔漾的到来,洛娇娇是没有想到的,那个仅出现在书中短短几行的角色,现在却能走到最后,替代她妹妹的命运,成为千万人敬仰的皇后。 朝廷之事本就忌讳着皇后外戚,除了特定的使臣之外,其余文臣武将皆是不得出使他国。 乔漾既是作为安国的皇后,自是该明白这个道理,现如今她素衣淡妆,也足以证明她是自行而来。 她温柔一笑,轻声说道:“我现如今是否位于宫内,恐怕无人在意。” 乔漾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缓缓对她说着: “这是宫人在先皇后寝殿中无意发现的,我想如此珍贵之物理应留予你的身边,便亲自送来了。” 打开锦盒,里面惟有一支顶好看的金簪静卧其中,一张娟秀小字写在泛黄的草纸上,诗里行间都透露着情窦初开的羞怯,两缕墨发交互缠绕,不知隔了多少岁月的侵蚀。 “幼时曾听闻,仁贤皇后尚在王府时,常随身携一平安符,即便后来先皇夺嫡成功,仁贤皇后封位时,也是把它常佩于身侧,这锦盒中的便是那符中之物。” 乔漾顿了一下,惋惜地继续说道: “宫人交予我时,那块平安符已是毁的不成模样,是无法再带来了,我看那样子是有人把它扔于火中,转瞬间又将它拾起。 我先前曾见过仁贤皇后,那时我年纪尚小,不知是不是一时的错觉,仁贤皇后右手食指侧,隐有一道几不可察的烫伤。” 她温和的目光看向洛娇娇,低声呢喃轻柔: “其实……我很久之前,就想见你一面。” 见殿中有客,宫女太监也不好多作打扰,只好施施然退下,过了不久后,有掌事率着宫女从御膳房内送来了几盏热乎的乳酪糕,软绵甜腻的香意盈盈缠绕着她的鼻尖,旁边还有一壶自云州进贡的清茶用以解腻。 洛娇娇品着香茗,把其中一盏乳酪糕推到乔漾的面前: “尝尝。” 乔漾向来不喜甜食,难辞盛情,也只好捻起一块小咬了一口,清甜的口感还带着几分茶香,并没有她想象里的甜腻,倒有着回甘的意味。 “饶是安国御膳房内的伙夫都统起来,怕是也做不得这乳酪糕的三分。” 她这句话没有刻意的奉承,而是真心实意的夸赞。 洛娇娇听后,她捧着茶盏盈盈一笑:“饶是把这千百年来的皇帝都拢于一起,怕也都找不到像容鸩这般善做羹食的。” 乔漾听出了什么,惊讶地问道:“这,莫不是……” 洛娇娇从容点头:“凤梧宫每日的膳食,偶尔会由容鸩亲自做完后再去上朝或是御书房。” 每日的朝事大多都于拂晓时刻进行,容鸩似乎很喜欢给自己做甜点,基本上除了三餐外的膳品,尤以酥点等物,大多都是容鸩做完后再命御膳房的宫人送来。 乔漾同自己说了诸多安国之事,洛娇娇并不是很感兴趣,偶尔兴致缺缺地应付一两句,乔漾温柔的言语实在太过清和,面对一道道复杂公式的洛娇娇头一次败下阵来,撑着头在案桌上昏昏欲睡。 直到乔漾说到洛辞近些日子又在宫中选秀,洛娇娇一下子清醒过来,她怀疑自己听错了,又重新问了句: “洛辞他要在宫中选秀?” “后宫中的嫔妃寥寥无几,近三年来仍无所出,老臣多有不满,选秀之事也是为了皇位的妥当。” 说这话的时候,乔漾还是向从前那样的柔和平静,没有任何不满的语气,她淡然笑道: “在此之前,后宫中已有了丽妃,穆皇贵妃,六品之下的秀女也已有了十几位。 仁贤皇后与先帝伉俪情深,后宫中亦是佳丽三千,我很敬佩你的母后,仁贤皇后在位期间,后宫没有一件争宠之恶事,冷宫近乎荒废。” 她双手交叠,垂眸轻声道:“我自知学识浅薄,比不得仁贤皇后聪慧有谋,我所求无多,只想要后宫安宁和乐。” 洛娇娇插嘴问道:“洛辞在未登基前不过是个闲散王爷,你同他……是如何认识的?” 因乔声的缘故,乔府已是一蹶不振的状态,乔老爷子不久后也郁郁而终,这样的乔漾,既不必担忧外戚夺权,也只是一个空架子。 对帝王来说,她是一个很好利用的物品,对乔漾而言,富丽堂皇的皇宫何尝不是囚笼。 她没有家里人可以撑腰,皇后的牌印对于家内有权的妃嫔而言,更像是一个笑话。 洛娇娇不同,作为九公主,她骄纵的背后是先帝的纵容宠溺与仁贤皇后留下的青名威信。 所以但凡有世家小姐惹到了她,她完全可以不用看对方是什么身份,直接冲到她府宅中,把那人的老爹拽出来揍一顿,那些人也只敢动动笔杆子,不敢张张嘴皮子。 乔漾不知想起了什么,向来的温柔一时愣住,最后失笑道: “年少情深。” 乔漾临走的时候,洛娇娇找出来九公主的章印,亲自写了一道懿旨用来保证她的安全,最后她举着丹笔思虑了几秒,又令宫女拿来皇后的册宝,在上面加盖了个章,才勉强放心地交给她。 她没有想到洛娇娇会给她这道懿旨,旨上的内容细致威严,乔漾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她想要跪下接旨却被洛娇娇扶起: “你我同为皇后,礼节何须至此。” 乔漾沉默了一会儿,才起声对洛娇娇说道: “三年前的那件事情,是我家小妹对不住你。” 洛娇娇停下手中的动作 ,挑眉看着她: “你想让我原谅她?” 乔漾摇摇头:“她有错在先,我既是无法干预……” 她跪在地上,华裳裙裾擦过地上,朱钗玲珑叩首拜地,乔漾最后恳求道: “皇后娘娘,贱妾最后唯求您一件事,她是妾身的家妹,妾身愿以所有,请您……下手轻些。” 话语落下一刹,几乎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身旁的那些宫女大气不敢出,他们怯懦地看着正在宁静摘花的女子,过了不久后才听到她轻微一声叹息: “这么怕做什么?本宫又不是什么恶人。” 最后她抬眸看着跪在地的女子,再无先前的放纵: “她与本宫永远处在对立的位置,乔漾,在事情没有尘埃落定之前,本宫不敢断言。” 第118章 她很怕 容鸩走后,宫内的掌事嬷嬷恭敬地向洛娇娇献上皇后的章印以及各种封赏,成箱的珍宝玉冠罗列在外,金光耀耀,璀璨而奢美。 在封后之前容鸩早已赏赐过她不少珍宝玉翠,来朝的贡品也都会先经一趟凤梧宫,她若是不喜再送回承乾殿中,那些大臣见洛娇娇盛宠正眷,更是送来不少稀世珍宝来讨眼缘。 宫女低眉想要去收拾地上碎裂的玉块,洛娇娇抬手拦下,轻声细语道: “不要紧,这些本宫收拾就好。” 她仔细翻阅着礼部记本,丹朱笔在上面圈下几点,同一旁等候的女官吩咐道: “这些圈点的都留下来,其余的便放置宫外变卖,南州瘟疫刚结束,各地重建皆需不少金银,上面印着皇后章印,卖过后再交予南州的府官用以赈灾。” 女官听罢后犹豫问道: “娘娘,朝廷已然拨下不少金银遣去南州,南州之事亦有官员协助,娘娘何须担忧此事? 您初登凤位,虽是后宫无人,可是各司皆需打点一番,这些珠宝首饰也是金贵,是朝中大臣的心意。 这……怕是不太好?” 洛娇娇冷冷地看着她,一字一句郑重说着: “朝政议事,议的是百姓安康,国泰民乐,若是文臣武将所忧之事并非百姓哀苦,而是这些体面之事,那红袍乌纱,他们又何以相配?” 被洛娇娇这么一训,那女官自是不敢再言,只好唯唯诺诺应下,随后领着那群宫女太监离去,洛娇娇让殿内侍候的众多宫女都退下,自己一个人慢慢弯腰拾起那一片片破碎的玉块。 小光球默然陪在她的身边,她太过平静,哪怕断裂的玉块划伤了她的手,她也面不改色地把它们全部收到那块木盒中。 突然间,碎裂的玉块发出白光,在幽暗的殿内化作光点,浮到半空时赫然消散,有光点穿过她的指尖,冰凉的触感仿佛是一块极寒的冰块,冷得她下意识地把手缩回衣袖中。 看着莹莹光点逐渐消失,空荡荡的木盒中再也瞧不出任何有东西存在过的迹象,她失神地握着那块木盒,泛白的指尖足以看出她的不甘。 寂静中没有任何人来打破这片看似祥和的迹象,洛娇娇僵硬在原地,消瘦的背影被明黄色的宫装撑着,到最终,才听到她呢喃恍惚的声音: “我以为……不会出错的。” 错乱的话语让她无法冷静,可是她的一字一句都显得那么平和,身份尊贵的皇后跪坐在地上,捧着那块空无一物的木盒怔愣了很久,只不过一瞬,她却忽然笑出声来,轻描淡写般地说着: “为了完成恩德值,有很多次都是死里逃生,那些南州的人都很好,也有很多不信任我的。 脏言秽语我听得多了,可是那明晃晃的刀子,我还是怕啊。 是不是很好笑?我这样的人,竟然也会怕疼。” 在诊治的时候,亦然会有不理智的人,他们把一切过错都推给自己,银亮的菜刀狠厉,差点就要劈在自己的身上时,那人被身旁患着病的壮年拦下,推搡至一旁。 那个人还不死心,叫嚣着把菜刀朝洛娇娇那边扔去,虽是被及时挡下,可刀刃还是割到了洛娇娇的手臂。 即便抹了很多止疼止血的药膏,她还是好疼,夜里她缩在床角,无助地捂着伤口,呆滞地看着窗棂外一只败落的梅花在风吹雨打中消磨的傲气,飘落在地。 她好想师父,好想回家。 在这里好疼,她好累好累。 小光球在一旁疑惑而不解,冰冷的机械音并无先前的疑虑: “留在这里不好吗?” 皇权富贵她都有了,在这个世间她全然不需要什么忧虑,可以安心地去做母仪天下的皇后,这个位子是世人千方百计都难以求到的,而她轻轻松松就能得到。 洛娇娇淡然一笑:“可这里不是我的家。” 她抚摸着精美的楠木盒,喃喃自语道: “我努力了这么久,我只是想要和他在一起……” 洛娇娇低下头,她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子,手足无措地缩成一团,环膝蹲坐在角落里,小光球原以为她在哭,可过了好久之后,她才发出声来,声色还如之前那般平静,平静到没有任何感情: “就差一步……明明就差一步。” 小光球还是从这淡漠的语气里听出几分悲意。 恩德值不会选择容鸩的,它从一开始就知道,无论容鸩如何压制自己心中的邪念,如何去当一位明君,本性难移,恩德值本就为善者而存。 玉佩破裂的时候,它在离反派很远的地方目睹了这一切,它早已预测到了一切,所以没有太多的惊讶。 不过它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把这个预测告诉洛娇娇,它原本只是想着,通过恩德值的事情让她能够明白是非,让她打消回家的念头。 不知为何,它后悔了。 相比于恩德值不接受反派,更恰当地一点来说,根本是恩德值在恐惧容鸩。 洛娇娇收拾好一切,眼角的泪痕被她轻轻抹去,窗外的梅花傲立枝头,娇嫩的花苞已瞧得出初冬的霜寒,她倚靠在窗旁,一如从前的皇殿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风还在吹,阳光依然眷恋世间的晨阴,没有人会知道,在这济济柔光下,一盏明灯的破碎,折断了她的傲霜枝,泯灭了她所有的骨气。 宫女向殿内请示:“娘娘,殿外有使臣求见。” 洛娇娇不语,只是轻轻点点头。 来的人一袭藕荷色裙裳,华贵的绸缎精致,发髻上的凤钗流珠隐隐显出她的尊贵,酥手纤纤,摘下掩面的白纱,她眸色温柔淡雅,浅笑道: “臣女拜见皇后娘娘,祝皇后娘娘千岁常健,万福金安。” “你我都身居凤位,何来尊卑之分。不知是乔皇后来于萧国所为何事?洛辞可是应允了?” 对于乔漾的到来,洛娇娇是没有想到的,那个仅出现在书中短短几行的角色,现在却能走到最后,替代她妹妹的命运,成为千万人敬仰的皇后。 朝廷之事本就忌讳着皇后外戚,除了特定的使臣之外,其余文臣武将皆是不得出使他国。 乔漾既是作为安国的皇后,自是该明白这个道理,现如今她素衣淡妆,也足以证明她是自行而来。 她温柔一笑,轻声说道:“我现如今是否位于宫内,恐怕无人在意。” 乔漾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缓缓对她说着: “这是宫人在先皇后寝殿中无意发现的,我想如此珍贵之物理应留予你的身边,便亲自送来了。” 打开锦盒,里面惟有一支顶好看的金簪静卧其中,一张娟秀小字写在泛黄的草纸上,诗里行间都透露着情窦初开的羞怯,两缕墨发交互缠绕,不知隔了多少岁月的侵蚀。 “幼时曾听闻,仁贤皇后尚在王府时,常随身携一平安符,即便后来先皇夺嫡成功,仁贤皇后封位时,也是把它常佩于身侧,这锦盒中的便是那符中之物。” 乔漾顿了一下,惋惜地继续说道: “宫人交予我时,那块平安符已是毁的不成模样,是无法再带来了,我看那样子是有人把它扔于火中,转瞬间又将它拾起。 我先前曾见过仁贤皇后,那时我年纪尚小,不知是不是一时的错觉,仁贤皇后右手食指侧,隐有一道几不可察的烫伤。” 她温和的目光看向洛娇娇,低声呢喃轻柔: “其实……我很久之前,就想见你一面。” 见殿中有客,宫女太监也不好多作打扰,只好施施然退下,过了不久后,有掌事率着宫女从御膳房内送来了几盏热乎的乳酪糕,软绵甜腻的香意盈盈缠绕着她的鼻尖,旁边还有一壶自云州进贡的清茶用以解腻。 洛娇娇品着香茗,把其中一盏乳酪糕推到乔漾的面前: “尝尝。” 乔漾向来不喜甜食,难辞盛情,也只好捻起一块小咬了一口,清甜的口感还带着几分茶香,并没有她想象里的甜腻,倒有着回甘的意味。 “饶是安国御膳房内的伙夫都统起来,怕是也做不得这乳酪糕的三分。” 她这句话没有刻意的奉承,而是真心实意的夸赞。 洛娇娇听后,她捧着茶盏盈盈一笑:“饶是把这千百年来的皇帝都拢于一起,怕也都找不到像容鸩这般善做羹食的。” 乔漾听出了什么,惊讶地问道:“这,莫不是……” 洛娇娇从容点头:“凤梧宫每日的膳食,偶尔会由容鸩亲自做完后再去上朝或是御书房。” 每日的朝事大多都于拂晓时刻进行,容鸩似乎很喜欢给自己做甜点,基本上除了三餐外的膳品,尤以酥点等物,大多都是容鸩做完后再命御膳房的宫人送来。 乔漾同自己说了诸多安国之事,洛娇娇并不是很感兴趣,偶尔兴致缺缺地应付一两句,乔漾温柔的言语实在太过清和,面对一道道复杂公式的洛娇娇头一次败下阵来,撑着头在案桌上昏昏欲睡。 直到乔漾说到洛辞近些日子又在宫中选秀,洛娇娇一下子清醒过来,她怀疑自己听错了,又重新问了句: “洛辞他要在宫中选秀?” “后宫中的嫔妃寥寥无几,近三年来仍无所出,老臣多有不满,选秀之事也是为了皇位的妥当。” 说这话的时候,乔漾还是向从前那样的柔和平静,没有任何不满的语气,她淡然笑道: “在此之前,后宫中已有了丽妃,穆皇贵妃,六品之下的秀女也已有了十几位。 仁贤皇后与先帝伉俪情深,后宫中亦是佳丽三千,我很敬佩你的母后,仁贤皇后在位期间,后宫没有一件争宠之恶事,冷宫近乎荒废。” 她双手交叠,垂眸轻声道:“我自知学识浅薄,比不得仁贤皇后聪慧有谋,我所求无多,只想要后宫安宁和乐。” 洛娇娇插嘴问道:“洛辞在未登基前不过是个闲散王爷,你同他……是如何认识的?” 因乔声的缘故,乔府已是一蹶不振的状态,乔老爷子不久后也郁郁而终,这样的乔漾,既不必担忧外戚夺权,也只是一个空架子。 对帝王来说,她是一个很好利用的物品,对乔漾而言,富丽堂皇的皇宫何尝不是囚笼。 她没有家里人可以撑腰,皇后的牌印对于家内有权的妃嫔而言,更像是一个笑话。 洛娇娇不同,作为九公主,她骄纵的背后是先帝的纵容宠溺与仁贤皇后留下的青名威信。 所以但凡有世家小姐惹到了她,她完全可以不用看对方是什么身份,直接冲到她府宅中,把那人的老爹拽出来揍一顿,那些人也只敢动动笔杆子,不敢张张嘴皮子。 乔漾不知想起了什么,向来的温柔一时愣住,最后失笑道: “年少情深。” 乔漾临走的时候,洛娇娇找出来九公主的章印,亲自写了一道懿旨用来保证她的安全,最后她举着丹笔思虑了几秒,又令宫女拿来皇后的册宝,在上面加盖了个章,才勉强放心地交给她。 她没有想到洛娇娇会给她这道懿旨,旨上的内容细致威严,乔漾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她想要跪下接旨却被洛娇娇扶起: “你我同为皇后,礼节何须至此。” 乔漾沉默了一会儿,才起声对洛娇娇说道: “三年前的那件事情,是我家小妹对不住你。” 洛娇娇停下手中的动作 ,挑眉看着她: “你想让我原谅她?” 乔漾摇摇头:“她有错在先,我既是无法干预……” 她跪在地上,华裳裙裾擦过地上,朱钗玲珑叩首拜地,乔漾最后恳求道: “皇后娘娘,贱妾最后唯求您一件事,她是妾身的家妹,妾身愿以所有,请您……下手轻些。” 话语落下一刹,几乎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身旁的那些宫女大气不敢出,他们怯懦地看着正在宁静摘花的女子,过了不久后才听到她轻微一声叹息: “这么怕做什么?本宫又不是什么恶人。” 最后她抬眸看着跪在地的女子,再无先前的放纵: “她与本宫永远处在对立的位置,乔漾,在事情没有尘埃落定之前,本宫不敢断言。” 第119章 只想要她的命 乔漾也明白了她话语中的意思,身旁的贴身宫女及时搀扶住她的身子,她久病初愈,又经历了这般车马舟顿,不由得咳嗽了几声,最后她深深地看了一眼洛娇娇的眼睛,很久后才启唇慢言: “在闺阁时常听闻过九公主逸事,现在有幸得以相见。 殿下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愿殿下能够得其所愿,顺其本心。” 御花园中的大多花儿皆已落败,秋菊开得正灼烈,霖霖金光晨露洒在上面,犹如碎金闪烁。 裙裾漫不经心地扫过花丛中,惊起一片叶绿飘落,金钗步摇叮铃作响,后面随着三三两两的太监宫女,容鸩端着一件锦鸿色鹤氅随于自己身侧。 洛娇娇想起乔漾临行前自己曾询问过落春的行踪,乔漾面露困色: “落女官?她自来萧国之后从未回过宫,我从未让使臣传过什么旨意。” 洛娇娇愣了一下,她身影一顿,有些踉踉跄跄地撑住旁边的柱子上,后面的宫女吓坏了,忙着上前搀扶她却被洛娇娇推开,面对乔漾担忧的神色,洛娇娇勉强笑道: “无碍,不过旧疾复发。” 待乔漾走后,洛娇娇派来自己较为信得过的暗卫,同他吩咐道: “沿着南州附近查一下有没有落女官的踪迹。” 停了一下,她面色沉重,微蹙眉头道: “尤以晋州附近,要最为仔细一些。” 既是无心赏花,她也不过是陪在容鸩的身旁,午后起风,初冬的悸寒惹人畏惧,容鸩为她披上那件鹤氅时,洛娇娇才堪堪回神,她看着容鸩的双眸,忽而盈盈笑道: “初冬便如此际寒,还不知过几月后的雪会降成什么模样,朝廷中可是作了应付雪灾的准备?” 容鸩没有回答她,洛娇娇俯身去采那株金菊,她的手停在花枝处,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微微颔首: “同我讲讲乔声。” 宫人都遣散后,偌大的御花园只余他们二人相依,不知怎的,从南州回来后洛娇娇总是有些畏寒,即便手炉已烧红,她还是觉得很冷。 桌上摆着的酥点很香,洛娇娇依偎在容鸩的怀中,静静地听着容鸩的言语。 乔声还是救了容鸩,洛娇娇想,塞外沙场苦寒无比,那支羽箭穿过他的身躯,他该多疼啊。 雪绒凝结了一切,在最后一刻,他会想什么? 洛娇娇轻声问道:“容鸩,如果我想杀了她呢。” 容鸩对乔声没有感情,短暂的兵权只不过是假象,他想要借助祁阳的手来铲除一切阻碍自己的东西。 救命之恩也好,萍水相逢也罢,乔声在容鸩面前太过单纯,不知一次次的谦让与纵权背后相应的代价。 “百万兵将,任你调遣。” 洛娇娇看着他,轻而易举地猜出了他的打算: “再过半月,祁阳北征而归,在沙场上他还是较为聪慧的,这是他最后的价值,对吗?” 半月后的庆功宫宴,是容鸩处心积虑亲自为他设下的一场鸿门宴。 修长白皙的手挑起她的下颚,薄凉的唇瓣轻柔地印在洛娇娇的朱唇上,辗转厮磨,洛娇娇眼中笑意清浅,悠然道: “陛下理应防着点奴家,倘是再这般毫无保留下去,真不怕奴家通敌卖国,把你辛苦打下的一切,都给抢了回去?” “倘若是你,那皇位朕自会拱手相让。” 他言语淡然,洛娇娇亦清楚,倘若她真的想要,那禅位的圣旨不过片刻就能送到她的手上。 洛娇娇回吻住他的唇,轻描淡写: “我不想要什么皇位,我只要她的命。” 不过相处了片刻,底下又有大臣求见,容鸩走后,小光球顷刻间冒了出来,它没有劝洛娇娇放弃行动,而是再次询问: “宿主应该清楚,乔声主角值虽弱,但依旧存在,弑杀主角的代价,你无法承担。” 洛娇娇饮茶,她神色平静安然,没有直接回答小光球的话,而是不疾不徐道: “落春的消息很好打听,南州瘟疫之事被乔声设计了一番,寻了几个替死鬼来为她背负一切罪名。” 她的话语逐渐变轻,缓缓道:“落春在她的府中,可乔声很聪明,落春身为朝中女官,她暂时不敢动。 你知道吗?落春这一次的出宫瞒着所有人,她担忧我的安危,在南州城外以另一种身份来协助南州的粮草运转。 乔声也吃准了这个机会,把落春囚于府中,没有任何人会怀疑。” 小光球沉默许久,才慢慢劝道: “只要再过几月,乔声主角值消失后再动手,难道不是更好吗? 宿主,你应该知道,任务失败,你不仅没有办法回家,相应的代价则是原主结局千百倍的反噬。” “我没有办法再等下去了。” 乔声重利慕权,靠着主角值最后的气运值,纵然历经磨难,她总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 她冷静理智,同时随着她的还有该有的心狠手辣,雷厉风行的手段取得了大多数依附于她的下属。 乔声对自己怀有敌意,同样落春对自己忠心耿耿,她不敢去想,乔声会用怎样的手段来逼迫落春。 小光球依然在劝着自己,洛娇娇赫然说出的一句话却让它彻底缄言不语: “自始至终,我有过回家的机会吗?” 球体泛着柔和的白光,洛娇娇轻蔑一笑,漫不经心地对它说出最后冷冰冰的话语: “瞒着我又有什么用呢?权力这种东西,只有握在自己的手上才算安心,你在怕啊……” 她停歇几秒,随而缓缓笑道: “怕我羽翼太过丰满,会夺了你的权。 不过我想你也该记清楚,我向来是一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什么肮脏卑劣的手段我都可以用。 为了回家,我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她以对立的姿态,面对着虚无缥缈的系统,小光球的光芒更烈,机械的电子音嘲讽: “你这是在跟系统作对,宿主要知道,在这个世间里,你唯一能够依靠的,只有本系统。” 洛娇娇没有把它明里暗里的威胁放在眼中,她勾唇轻笑: “那你就杀了我,动用你那为数不多的权力,在现在判断我任务失败,把我从这个世界里彻底泯灭。” 一股无形的压迫朝小光球袭来,二人相对峙的场面没有任何谦卑者,洛娇娇纵然不过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普通人,骨子里的傲然让她从未低过头。 作为一个系统,它不过是由一串冷冰冰的数据构成,小光球不会有任何感情,也不会考虑任何后果,它清楚,只要把洛娇娇带入这个世界里,它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一大半。 自始至终,它也没有什么让洛娇娇回家的念头。 “你杀不了我啊,”洛娇娇打破了这片沉寂,她似笑非笑道: “大半的权限还在我的手上,现在的你,又能把我怎么样呢。” “那便愿宿主能够如愿。” 梨园唱戏声婉转,枫亭水榭,烟柳巷树中行客匆匆,锦衣华裳,香气绵连,有人行至树下,恭敬而感叹道: “祁少将率兵征战,留你一人看守晋州,不易,不易啊。” 乔声身着藕荷色锦袍,初冬偏寒,她发髻畔别了一支绒球双鸾点翠步摇,听到那人的话语,眉眼含笑,笑不尽底: “阿阳他忙于家国之事,我对于兵法之道一窍不通,恐随众人上沙场只会拖阿阳的后腿,恰他走后晋州无人看管,我略懂些治理之道,阿阳便交予我看管晋州之大任。” “乔姑娘聪慧至极,不仅把晋州监管得富庶和乐,还亲自寻出了南州瘟疫之事的首凶,将其绳之以法,可喜可喜。 惟怜那南州之地,当年又何尝不是个堆金积玉,青堂瓦舍之地,现如今这番模样全因那个贼人所致。 乔小姐有勇有谋,那贼人死于火里只能算他侥幸,若不然定要让南州人人踩之。” 那人忽然想起什么,继而疑惑问道: “前些日子的封后大典,各地府官以及番邦小国,皆是派了使臣前去,晋州称恙未曾前去,不知乔姑娘的病可还安稳了?” 乔声原本温和的笑颜蓦然有些僵硬,她笑的勉强,葱白的指尖狠狠地掐在手心中,还是勉强撑起笑: “服过汤药之后已是好得多了。” 语罢,她捻起一盏清茶浅酌,似是不经意间提起: “和亲之女,一向是以三品之下封位,听闻皇后娘娘是那个生性顽劣的九公主,如此之人去登凤座,未免太唐突了些。” 此话一出,官员也只是笑着应答: “可这九公主不同寻常,她民心盛望,此次南州瘟疫也是因着皇后娘娘医术精湛,救得百姓于水火中。” “医术精湛?”乔声眸中划过几分疑惑,放下茶盏若有所思道: “九公主心狠手辣,折磨人的手段更是残忍,常年在宫外恶霸一方,百姓苦不堪言。 这样的人,又怎会懂医术,怎会以仁心去救人?” 官员一时愣住,又听乔声再次劝道: “萧国现于安国而言,岂止那般简单?这次蛊毒的要犯,便是安国中人。 南州瘟疫之事,难道她就没有半点关系了吗?” 就在此时,一道尖锐的嗓音不同于梨园中清宁雅致的氛围,周围人听到后,目光皆露惊色,惶恐跪地伏拜,原先同她交谈甚欢的人,此刻也不敢顾忌,先前的谈话早已被他抛之脑后,苍老的身躯跪拜在地,不敢有任何怠慢。 “皇后娘娘圣临!” 鎏金玄色锦袍华贵威严,金凤牡丹绣于其上,凤冠下金线碧珠坠饰,明艳而张扬的容颜同先前的妖媚不同,唇角微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凤头缠丝履翘头上缀以红玉,踩过一株开得极美的金花茶。 她走至乔声的身前停下,凤眸轻挑,清冷的嗓音不急不慢: “乔二小姐好生没有规矩,先前本宫尚是九公主时,你便不懂参拜,如今本宫是当朝皇后,却还敢立于本宫面前。” 洛娇娇很懂如何去刺痛一个人的心,乔声原本还勉强撑着的笑意顿时僵硬,缓了一会儿后,她才冷静开口,恭敬而不失清骨: “皇后娘娘凤体尊贵,大抵是不记得了,微臣现是祁将军府中谋士,亦在为朝廷做事。 安国乔府于微臣而言,毫无干系。” 洛娇娇捏住乔声的下颚,乔声被逼着抬起头与自己对视,她眸中沉静自若,可深里看去,淬毒的冷意不甘示弱。 洛娇娇抿唇淡笑:“倒真是个模样俊俏的丫头,本宫即便荣登凤位,可本宫还记得在安国时的身份,为着两国交好,片刻不敢松懈。 乔二小姐却以安国为耻,恐怕你所耻辱的不仅仅是安国,而是庶女的身份罢。 如此离经叛道之人,朝廷怎敢用之? 本宫偏生疑惑,你身为祁少将府中的谋士,亦是他的贤内助。 所以你足下所站之地,是萧国的万里疆土,还是晋州寸步之地?” 乔声听出她话语中晦暗不明的意味,她不再遮掩,漂亮的眼睛直视着洛娇娇,朱唇微启,一字一句慢慢吐道: “自然是晋州的金玉壤土。” 她警惕地扫视着洛娇娇周围的环境,忽而嘲讽笑道: “皇后娘娘千金贵体,竟是如此粗心,不带任何侍卫随身,胆敢孤身一人前来将府中。” 洛娇娇松开了手,乔声才方得片刻自由,她靠在树干旁喘息着,那道漫不经心的声音淡漠响起: “单凭本宫一人就能对付你,何须叨扰他人。” 乔声的主角值虽是衰弱,可也不是随便能碰的,在波谲云诡的算计中,她与祁阳以身入境,在每一次的出生入死中总能保全自身,安然无恙,再危险的事情,遭遇在她们身上似乎总能迎刃而解。 于此而来,她的主角值愈发耀眼,即便她为了稳固自己权力所做的一些丧心病狂的肮脏事,竟不会影响分毫。 洛娇娇没有傻到带人来给乔声刷经验,不过她的主角值已经不算太重要了。 她已经陷入鱼死网破的境地,乔声已经不能再留下去了。 洛娇娇拼死换来的半寸主角值如今也终于有了用处。 她成为了这世间,唯一一个能够杀了乔声的人。 第119章 只想要她的命 乔漾也明白了她话语中的意思,身旁的贴身宫女及时搀扶住她的身子,她久病初愈,又经历了这般车马舟顿,不由得咳嗽了几声,最后她深深地看了一眼洛娇娇的眼睛,很久后才启唇慢言: “在闺阁时常听闻过九公主逸事,现在有幸得以相见。 殿下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愿殿下能够得其所愿,顺其本心。” 御花园中的大多花儿皆已落败,秋菊开得正灼烈,霖霖金光晨露洒在上面,犹如碎金闪烁。 裙裾漫不经心地扫过花丛中,惊起一片叶绿飘落,金钗步摇叮铃作响,后面随着三三两两的太监宫女,容鸩端着一件锦鸿色鹤氅随于自己身侧。 洛娇娇想起乔漾临行前自己曾询问过落春的行踪,乔漾面露困色: “落女官?她自来萧国之后从未回过宫,我从未让使臣传过什么旨意。” 洛娇娇愣了一下,她身影一顿,有些踉踉跄跄地撑住旁边的柱子上,后面的宫女吓坏了,忙着上前搀扶她却被洛娇娇推开,面对乔漾担忧的神色,洛娇娇勉强笑道: “无碍,不过旧疾复发。” 待乔漾走后,洛娇娇派来自己较为信得过的暗卫,同他吩咐道: “沿着南州附近查一下有没有落女官的踪迹。” 停了一下,她面色沉重,微蹙眉头道: “尤以晋州附近,要最为仔细一些。” 既是无心赏花,她也不过是陪在容鸩的身旁,午后起风,初冬的悸寒惹人畏惧,容鸩为她披上那件鹤氅时,洛娇娇才堪堪回神,她看着容鸩的双眸,忽而盈盈笑道: “初冬便如此际寒,还不知过几月后的雪会降成什么模样,朝廷中可是作了应付雪灾的准备?” 容鸩没有回答她,洛娇娇俯身去采那株金菊,她的手停在花枝处,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微微颔首: “同我讲讲乔声。” 宫人都遣散后,偌大的御花园只余他们二人相依,不知怎的,从南州回来后洛娇娇总是有些畏寒,即便手炉已烧红,她还是觉得很冷。 桌上摆着的酥点很香,洛娇娇依偎在容鸩的怀中,静静地听着容鸩的言语。 乔声还是救了容鸩,洛娇娇想,塞外沙场苦寒无比,那支羽箭穿过他的身躯,他该多疼啊。 雪绒凝结了一切,在最后一刻,他会想什么? 洛娇娇轻声问道:“容鸩,如果我想杀了她呢。” 容鸩对乔声没有感情,短暂的兵权只不过是假象,他想要借助祁阳的手来铲除一切阻碍自己的东西。 救命之恩也好,萍水相逢也罢,乔声在容鸩面前太过单纯,不知一次次的谦让与纵权背后相应的代价。 “百万兵将,任你调遣。” 洛娇娇看着他,轻而易举地猜出了他的打算: “再过半月,祁阳北征而归,在沙场上他还是较为聪慧的,这是他最后的价值,对吗?” 半月后的庆功宫宴,是容鸩处心积虑亲自为他设下的一场鸿门宴。 修长白皙的手挑起她的下颚,薄凉的唇瓣轻柔地印在洛娇娇的朱唇上,辗转厮磨,洛娇娇眼中笑意清浅,悠然道: “陛下理应防着点奴家,倘是再这般毫无保留下去,真不怕奴家通敌卖国,把你辛苦打下的一切,都给抢了回去?” “倘若是你,那皇位朕自会拱手相让。” 他言语淡然,洛娇娇亦清楚,倘若她真的想要,那禅位的圣旨不过片刻就能送到她的手上。 洛娇娇回吻住他的唇,轻描淡写: “我不想要什么皇位,我只要她的命。” 不过相处了片刻,底下又有大臣求见,容鸩走后,小光球顷刻间冒了出来,它没有劝洛娇娇放弃行动,而是再次询问: “宿主应该清楚,乔声主角值虽弱,但依旧存在,弑杀主角的代价,你无法承担。” 洛娇娇饮茶,她神色平静安然,没有直接回答小光球的话,而是不疾不徐道: “落春的消息很好打听,南州瘟疫之事被乔声设计了一番,寻了几个替死鬼来为她背负一切罪名。” 她的话语逐渐变轻,缓缓道:“落春在她的府中,可乔声很聪明,落春身为朝中女官,她暂时不敢动。 你知道吗?落春这一次的出宫瞒着所有人,她担忧我的安危,在南州城外以另一种身份来协助南州的粮草运转。 乔声也吃准了这个机会,把落春囚于府中,没有任何人会怀疑。” 小光球沉默许久,才慢慢劝道: “只要再过几月,乔声主角值消失后再动手,难道不是更好吗? 宿主,你应该知道,任务失败,你不仅没有办法回家,相应的代价则是原主结局千百倍的反噬。” “我没有办法再等下去了。” 乔声重利慕权,靠着主角值最后的气运值,纵然历经磨难,她总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 她冷静理智,同时随着她的还有该有的心狠手辣,雷厉风行的手段取得了大多数依附于她的下属。 乔声对自己怀有敌意,同样落春对自己忠心耿耿,她不敢去想,乔声会用怎样的手段来逼迫落春。 小光球依然在劝着自己,洛娇娇赫然说出的一句话却让它彻底缄言不语: “自始至终,我有过回家的机会吗?” 球体泛着柔和的白光,洛娇娇轻蔑一笑,漫不经心地对它说出最后冷冰冰的话语: “瞒着我又有什么用呢?权力这种东西,只有握在自己的手上才算安心,你在怕啊……” 她停歇几秒,随而缓缓笑道: “怕我羽翼太过丰满,会夺了你的权。 不过我想你也该记清楚,我向来是一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什么肮脏卑劣的手段我都可以用。 为了回家,我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她以对立的姿态,面对着虚无缥缈的系统,小光球的光芒更烈,机械的电子音嘲讽: “你这是在跟系统作对,宿主要知道,在这个世间里,你唯一能够依靠的,只有本系统。” 洛娇娇没有把它明里暗里的威胁放在眼中,她勾唇轻笑: “那你就杀了我,动用你那为数不多的权力,在现在判断我任务失败,把我从这个世界里彻底泯灭。” 一股无形的压迫朝小光球袭来,二人相对峙的场面没有任何谦卑者,洛娇娇纵然不过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普通人,骨子里的傲然让她从未低过头。 作为一个系统,它不过是由一串冷冰冰的数据构成,小光球不会有任何感情,也不会考虑任何后果,它清楚,只要把洛娇娇带入这个世界里,它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一大半。 自始至终,它也没有什么让洛娇娇回家的念头。 “你杀不了我啊,”洛娇娇打破了这片沉寂,她似笑非笑道: “大半的权限还在我的手上,现在的你,又能把我怎么样呢。” “那便愿宿主能够如愿。” 梨园唱戏声婉转,枫亭水榭,烟柳巷树中行客匆匆,锦衣华裳,香气绵连,有人行至树下,恭敬而感叹道: “祁少将率兵征战,留你一人看守晋州,不易,不易啊。” 乔声身着藕荷色锦袍,初冬偏寒,她发髻畔别了一支绒球双鸾点翠步摇,听到那人的话语,眉眼含笑,笑不尽底: “阿阳他忙于家国之事,我对于兵法之道一窍不通,恐随众人上沙场只会拖阿阳的后腿,恰他走后晋州无人看管,我略懂些治理之道,阿阳便交予我看管晋州之大任。” “乔姑娘聪慧至极,不仅把晋州监管得富庶和乐,还亲自寻出了南州瘟疫之事的首凶,将其绳之以法,可喜可喜。 惟怜那南州之地,当年又何尝不是个堆金积玉,青堂瓦舍之地,现如今这番模样全因那个贼人所致。 乔小姐有勇有谋,那贼人死于火里只能算他侥幸,若不然定要让南州人人踩之。” 那人忽然想起什么,继而疑惑问道: “前些日子的封后大典,各地府官以及番邦小国,皆是派了使臣前去,晋州称恙未曾前去,不知乔姑娘的病可还安稳了?” 乔声原本温和的笑颜蓦然有些僵硬,她笑的勉强,葱白的指尖狠狠地掐在手心中,还是勉强撑起笑: “服过汤药之后已是好得多了。” 语罢,她捻起一盏清茶浅酌,似是不经意间提起: “和亲之女,一向是以三品之下封位,听闻皇后娘娘是那个生性顽劣的九公主,如此之人去登凤座,未免太唐突了些。” 此话一出,官员也只是笑着应答: “可这九公主不同寻常,她民心盛望,此次南州瘟疫也是因着皇后娘娘医术精湛,救得百姓于水火中。” “医术精湛?”乔声眸中划过几分疑惑,放下茶盏若有所思道: “九公主心狠手辣,折磨人的手段更是残忍,常年在宫外恶霸一方,百姓苦不堪言。 这样的人,又怎会懂医术,怎会以仁心去救人?” 官员一时愣住,又听乔声再次劝道: “萧国现于安国而言,岂止那般简单?这次蛊毒的要犯,便是安国中人。 南州瘟疫之事,难道她就没有半点关系了吗?” 就在此时,一道尖锐的嗓音不同于梨园中清宁雅致的氛围,周围人听到后,目光皆露惊色,惶恐跪地伏拜,原先同她交谈甚欢的人,此刻也不敢顾忌,先前的谈话早已被他抛之脑后,苍老的身躯跪拜在地,不敢有任何怠慢。 “皇后娘娘圣临!” 鎏金玄色锦袍华贵威严,金凤牡丹绣于其上,凤冠下金线碧珠坠饰,明艳而张扬的容颜同先前的妖媚不同,唇角微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凤头缠丝履翘头上缀以红玉,踩过一株开得极美的金花茶。 她走至乔声的身前停下,凤眸轻挑,清冷的嗓音不急不慢: “乔二小姐好生没有规矩,先前本宫尚是九公主时,你便不懂参拜,如今本宫是当朝皇后,却还敢立于本宫面前。” 洛娇娇很懂如何去刺痛一个人的心,乔声原本还勉强撑着的笑意顿时僵硬,缓了一会儿后,她才冷静开口,恭敬而不失清骨: “皇后娘娘凤体尊贵,大抵是不记得了,微臣现是祁将军府中谋士,亦在为朝廷做事。 安国乔府于微臣而言,毫无干系。” 洛娇娇捏住乔声的下颚,乔声被逼着抬起头与自己对视,她眸中沉静自若,可深里看去,淬毒的冷意不甘示弱。 洛娇娇抿唇淡笑:“倒真是个模样俊俏的丫头,本宫即便荣登凤位,可本宫还记得在安国时的身份,为着两国交好,片刻不敢松懈。 乔二小姐却以安国为耻,恐怕你所耻辱的不仅仅是安国,而是庶女的身份罢。 如此离经叛道之人,朝廷怎敢用之? 本宫偏生疑惑,你身为祁少将府中的谋士,亦是他的贤内助。 所以你足下所站之地,是萧国的万里疆土,还是晋州寸步之地?” 乔声听出她话语中晦暗不明的意味,她不再遮掩,漂亮的眼睛直视着洛娇娇,朱唇微启,一字一句慢慢吐道: “自然是晋州的金玉壤土。” 她警惕地扫视着洛娇娇周围的环境,忽而嘲讽笑道: “皇后娘娘千金贵体,竟是如此粗心,不带任何侍卫随身,胆敢孤身一人前来将府中。” 洛娇娇松开了手,乔声才方得片刻自由,她靠在树干旁喘息着,那道漫不经心的声音淡漠响起: “单凭本宫一人就能对付你,何须叨扰他人。” 乔声的主角值虽是衰弱,可也不是随便能碰的,在波谲云诡的算计中,她与祁阳以身入境,在每一次的出生入死中总能保全自身,安然无恙,再危险的事情,遭遇在她们身上似乎总能迎刃而解。 于此而来,她的主角值愈发耀眼,即便她为了稳固自己权力所做的一些丧心病狂的肮脏事,竟不会影响分毫。 洛娇娇没有傻到带人来给乔声刷经验,不过她的主角值已经不算太重要了。 她已经陷入鱼死网破的境地,乔声已经不能再留下去了。 洛娇娇拼死换来的半寸主角值如今也终于有了用处。 她成为了这世间,唯一一个能够杀了乔声的人。 第120章 别怕,姐在这儿 梨园的梨花早已枯败,只剩黄叶徐徐,酒香茶香散溢而来,洛娇娇也乘了兴致,微微颔首示意他们平身。 久跪的众人才得一时舒缓,戏台上的唱戏声咿咿呀呀响起,鼓锣声率先敲响了寂静的梨园,唤醒一时生机。 洛娇娇对于戏曲不是很感兴趣,桌上是下人新献的糕点热茶,味道不错,只可惜太腻了些,远不如容鸩做得清香。 台上戏曲跌宕起伏,台下看客各怀鬼胎,此起彼伏的目光探在自己身上,他们大气不敢出,洛娇娇吃得尽兴,堪堪问了句: “已是晌午时分,看这戏折子还要好一会儿,各位大人何不吃些茶来垫一下。” 随意的话语带着帝后的身份,哪还有人不遵从,笑着奉承了几句,邃伸手去拿案桌上的酥糕。 “如此精彩的戏曲,本宫好歹也算乔二小姐的故交,怎的不笔一封邀约遣下人送至驿站,让本宫也来瞧上一番热闹?” 乔声手攥得很紧,过了很久才勉强笑道: “皇后娘娘千金贵体,上京离晋州百里之地,实不敢叨扰娘娘身体。” 洛娇娇抿唇轻笑:“可本宫不还是来了吗?” 乔声顿了一下,她不再有谦卑的语气,直面洛娇娇: “皇后娘娘胆敢不带任何侍卫来到晋州,我已是非常赞叹,不过还请娘娘知晓,晋州之地娘娘还是要小心做事较好。”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乔二小姐能说出这句话,难道就这般藏不住自己的野心吗?” 剑拔弩张的气氛里,旁边那些奴才丫鬟更是不敢上前阻挠,洛娇娇并不急,看着乔声难看的脸色,暗自叹息待会儿自己该有多难。 有下人匆匆自远道而来,向洛娇娇行过礼后,对乔声请示道: “大人,刑房中有恶人潜逃,现于花园处逮住,还请大人判断。” 洛娇娇讥笑道:“既是将府中的私事,本宫也不好干预其中,乔二小姐且先去罢。” 昏黑的牢狱中,刺鼻的鲜血味令人作呕,疯人的呓语声时而惊声尖叫,一个胖胖的孩童满身血污,长久的哭诉已经让他的声音沙哑。 木门旁的一碗饭已经凉透了,发霉的筷子直直地立在上面,有老鼠溜过,想要吃一口那碗白饭,却被孩童给驱赶开。 他明明也很害怕,身上还未痊愈的烧伤很疼很疼,孩童缩坐在牢门旁,肉乎乎的小手脏污不已,抹起眼泪时惹得眼睛一阵刺疼,他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哽咽地哭着: “阿爷……阿爷……” 看管的下人嫌他哭声聒噪,厌恶地拿钥匙打开牢门,狠狠地踢了他一脚: “哭什么,你马上就能下去见那个老东西了,再哭老子就拔了你的舌头!” 小胖子没有被吓到,反而哭得更厉害了: “胖东……胖东阿爷没有吃饭……他很饿。” 他也饿,可是那碗白饭是他唯一能够孝敬阿爷的东西了,他不能碰……胖东不能碰。 那人看笑话似的,又往他胸口踢了几脚: “真想不到,那恶贼的孙子还挺孝顺的。” 原本唯唯诺诺的小胖子听到这话时,眼睛瞬间红了,即便嗓子肿痛,他还是哭着大声喊: “胖东阿爷不坏!阿爷他没有杀人,阿爷他没有放蛊,阿爷是去救人的!” 只听一声嗤笑:“天下人谁不知道那个死东西的毒蛊害死了多少人,如此恶人言称自己去南州救人?笑话。 照我看啊,大人就是心慈手软了点,叫你活到现在。 你就该跟那个死东西和他的一堆虫子一起,烧死在那个草宅里,白叫你苟活到现在。” 他一时放松了警惕,小胖子趁着这个时候,拼尽自己最后的力量,猛地用身子把他给推到一旁,随后跌跌撞撞地朝着最后的光明跑过去。 小胖子跑得飞快,地牢中的地形错综复杂,三天没有进过水食,迷迷糊糊的脑袋里是阿爷临死前最后的挣扎。 快跑,快跑! 再也不救了,他再也不要救人了。 眼泪流下来,半掩住他的视野,一路上有很多人想要叫住他,想要拦住他,都被自己巧妙躲开。 都怪自己,要不是他,阿爷就不会死,那些蛊虫也不会被烧死。 他是幸运的,在这一路心惊胆战躲来,总算能够逃出这个不见天日的地牢里,阳光倾泻而下,第一次抚在他的眼睛上,习惯了漆黑的地牢,小胖子再难以接受这样柔和的光芒。 他闭着眼睛跑,不知道跑去了哪里,最后被绊倒在地,吃了一嘴土,沁人心脾的花香幽幽传来,紧绷的神经得一时的舒缓,他趴在花丛中,再不想起来。 阿爷有一只很心爱的蛊虫,能迷惑人的心智,那只蛊虫喜食茶花,每次阿爷都要把他早早叫醒,去山中采点儿来,好碾碎喂给那只蛊虫。 脚步声踏步而来,有人粗暴地把他从花丛中拽起来,沉重的镣铐栓在他的脚上,泪痕上血珠滴落,疼痛也已经麻木了。 身旁的人好像停下了,连带着他突然顿下,摔在了泥坑里,一声轻笑从他头上传出,轻盈的脚步缓缓走到他的面前,抬起他的脸: “为什么要跑?我不是说了吗,只要你肯听话,我不会动你。” 小胖子狠狠地咬住她的手,眼泪流了出来,他不甘地吼着: “都是你!害死胖东阿爷!” 即便手已经被他咬的鲜血直流,乔声也没有放手,甚至神态依然温和从容: “我不过是奉命行事,你阿爷被冤杀难道你还要去责怪刽子手吗? 你该恨的是下令之人,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后。” 她抽出手,不紧不慢地拿着手帕细细擦拭着,随后又令下人拿来一碟蜜饯,轻柔哄道: “这样久的日子里没吃点东西,是不是很饿?这是膳房里新酿的蜜饯,尝尝。 我所求无多,只要你愿于大殿上亲口承认南州蛊事是安国九公主,如今的皇后娘娘下的毒,那么你阿爷的冤屈就可以平定。 我也会寻个性情温和的人家,让他们抚养你长大。 你阿爷的冤屈,我是知道的,那日放火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我怜你,惜你,若不是洛娇娇,你何苦于此。” 与此同时,小光球还在和洛娇娇对峙,它冰冷地说着: “宿主,在乔声主角值还存留之际,依然受着系统的保护。 宿主的主角值不过是把乔声的一部分分裂而来,你是无法真正杀了她的。” 洛娇娇也不着急,酥糕里的药效开始发作,那些饮酒作乐的下臣顿感不适,迷糊的状态再也看不清戏台上的情节,随后趴倒在案桌上,不再动弹。 戏子惊起,他们慌乱下台,连妆容都不敢卸,还是洛娇娇拦下了班主,递给他一个荷包: “里面大抵有一百金,今日之事,记得瞒好。” 待到梨园彻底安静下来后,洛娇娇才起身,她没有去回答小光球的话,面对他的劝阻,她更不会停手。 准确来说,她压根就没有正视过它。 小光球见她不作言语往外走去,不由得一急: “洛娇娇,你会死的!” “是啊,那就死好了。” 蜜饯香甜的味道萦绕在他们之间,三天没有吃过东西的小胖子还是抵抗住了味蕾的诱惑,他咬着牙,怨恨恼怒的目光瞪着眼前一身藕荷色温和的女人: “别以为胖东傻,明明是你让那些坏人放火,是你害死了阿爷!妖女很坏,但是她是不会害阿爷的。” 乔声不再继续伪装,她慢慢站起身来,手里的绢帕滑落在地,旁边的人识趣,拿来她惯用的佩剑,随后领人远去,未敢再继续逗留下去。 “南州瘟疫之事,必须出来一个罪人。” 她轻笑一声:“你阿爷是人尽皆知善用恶蛊的恶人,拿他出来挡箭,世人不会多疑。 说起来,我还真该谢谢你阿爷替我去南州把蛊毒给解了,若不然南州沦为死城,于我而言它将不会拥有任何价值。” 刀剑出鞘,锋利的寒光拂过,她垂眸看着小胖子好一会儿,才低声淡然说道: “本想用你来牵制住洛娇娇,无论世人信不信她是南州瘟疫之事的凶手,朝廷上百官必定会给陛下施压。 如果陛下能废后,也算了却我一件心事,若是不肯……塞外三十万兵将,正巧有了进京擒凶的机遇。 现在想来,你的价值甚至不如府外一只野犬有用。 留你于府中只会徒添外人的争议,你说你日思夜想你的阿爷,那我便全了你的心愿,叫你去看上一眼。” 小胖子被吓傻在原地,一点力气都没有,冷剑划过风声,他闭上了眼,发抖的手紧紧地握着一个破旧的小木马,这是阿爷亲手给他做的小玩具。 可是他的阿爷,再也不肯来救他了。 阿爷啊……你不要怨啦,胖东会好好听话,胖东不会走了。 就留在山上,陪着阿爷。 再也不走了。 阿爷啊,为什么不来看看他呢。 清脆的“铮”声弹在耳畔,两剑相抵的寒意逼来,随之而来的是熟悉的声音,女子清灵的声音含着笑意: “别怕,姐在这儿呢。” 小胖子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华贵的玄衣上鎏金的纹路精致缥缈,熟悉的眉眼惊鸿,不知为何,他却总感觉洛娇娇的眼中藏着几分漠然空洞。 好像……她才是那个最无助的人。 小胖子卸下了所有逞强,他哭着跟洛娇娇说道: “妖女,胖东的阿爷……阿爷死了。 胖东没有阿爷了,胖东什么都没有了。 他们说阿爷是坏人,可阿爷不坏,阿爷教胖东四书五经,阿爷说要教胖东为人之道。 可是……可是阿爷被活活烧死了,妖女,阿爷他好疼啊,胖东也好疼。” 她听着小胖子的话,她赫然愣住了一瞬,小光球飘在她的身边,它不知道洛娇娇在那一瞬间想的是什么。 她这么努力地去改变,多少次出生入死才换来那道数值的改变。 可是结局什么都没有变,小胖子的阿爷还是被乔声下令活活烧死,乔声依然顺着发展,救了差点死在雪地中的容鸩。 一切都没有变,一切都在用另一种方式,讨要回了该有的代价。 小光球忽然想,真可笑啊,她来到这个世界,更像是系统的玩物,看着她一步步无力挣扎,多少次在昏黑的夜里念着家里的温馨,醒来后却是整个世间的阴暗。 从一开始,系统就没有把她送回去的打算,既是恶毒值系统,它们所做的一切也从来不会去考虑后续。 系统真正想要做的,就是把洛娇娇困在这个世间。 系统的选择并没有错,小光球想,如果自己再来一次,它还是会把洛娇娇送到这个世界。 相较于现代而言,她更适合生活在古代,去做一名流芳百世的皇后。 洛娇娇没有犹豫的时间,乔声步步紧逼 ,她手腕一转,没有任何停顿,长剑一次次抵挡住乔声的剑刃,铮铮的声鸣响彻在这片宁静漂亮的花园中。 相较于剑术,洛娇娇并不是很擅长,她更擅长于弓箭之道,在这一方面,她自是不敌乔声。 乔声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削去了她一缕墨发,箍发的凤钗摔落,一袭墨发披散开,在她的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乔声似乎并不急着杀自己,比起一剑封喉,她更喜欢看洛娇娇挣扎抵抗,落败于自己的模样。 剑刃刺进自己的身体,刺痛侵袭而来,洛娇娇后退了几步,将剑撑在地上,才勉强维持住身形。 她面色苍白,乔声嘲讽地看着自己,慢慢提着剪向自己走来: “原来那个不可一世的九公主,剑术竟是如此不堪。” 洛娇娇不作言语,乔声的手腕处白光隐约浮起,缠绕在她的剑身上,那是乔声仅剩的主角值,来帮助她在这次的争斗中取胜。 除了她以外,这道白光没有人能够看见。 残存几许便可有这样的力量,洛娇娇不敢想,倘若在乔声巅峰时,自己贸然来送死,怕是还未等乔声刀剑出鞘,她就会交代在这里。 第120章 别怕,姐在这儿 梨园的梨花早已枯败,只剩黄叶徐徐,酒香茶香散溢而来,洛娇娇也乘了兴致,微微颔首示意他们平身。 久跪的众人才得一时舒缓,戏台上的唱戏声咿咿呀呀响起,鼓锣声率先敲响了寂静的梨园,唤醒一时生机。 洛娇娇对于戏曲不是很感兴趣,桌上是下人新献的糕点热茶,味道不错,只可惜太腻了些,远不如容鸩做得清香。 台上戏曲跌宕起伏,台下看客各怀鬼胎,此起彼伏的目光探在自己身上,他们大气不敢出,洛娇娇吃得尽兴,堪堪问了句: “已是晌午时分,看这戏折子还要好一会儿,各位大人何不吃些茶来垫一下。” 随意的话语带着帝后的身份,哪还有人不遵从,笑着奉承了几句,邃伸手去拿案桌上的酥糕。 “如此精彩的戏曲,本宫好歹也算乔二小姐的故交,怎的不笔一封邀约遣下人送至驿站,让本宫也来瞧上一番热闹?” 乔声手攥得很紧,过了很久才勉强笑道: “皇后娘娘千金贵体,上京离晋州百里之地,实不敢叨扰娘娘身体。” 洛娇娇抿唇轻笑:“可本宫不还是来了吗?” 乔声顿了一下,她不再有谦卑的语气,直面洛娇娇: “皇后娘娘胆敢不带任何侍卫来到晋州,我已是非常赞叹,不过还请娘娘知晓,晋州之地娘娘还是要小心做事较好。”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乔二小姐能说出这句话,难道就这般藏不住自己的野心吗?” 剑拔弩张的气氛里,旁边那些奴才丫鬟更是不敢上前阻挠,洛娇娇并不急,看着乔声难看的脸色,暗自叹息待会儿自己该有多难。 有下人匆匆自远道而来,向洛娇娇行过礼后,对乔声请示道: “大人,刑房中有恶人潜逃,现于花园处逮住,还请大人判断。” 洛娇娇讥笑道:“既是将府中的私事,本宫也不好干预其中,乔二小姐且先去罢。” 昏黑的牢狱中,刺鼻的鲜血味令人作呕,疯人的呓语声时而惊声尖叫,一个胖胖的孩童满身血污,长久的哭诉已经让他的声音沙哑。 木门旁的一碗饭已经凉透了,发霉的筷子直直地立在上面,有老鼠溜过,想要吃一口那碗白饭,却被孩童给驱赶开。 他明明也很害怕,身上还未痊愈的烧伤很疼很疼,孩童缩坐在牢门旁,肉乎乎的小手脏污不已,抹起眼泪时惹得眼睛一阵刺疼,他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哽咽地哭着: “阿爷……阿爷……” 看管的下人嫌他哭声聒噪,厌恶地拿钥匙打开牢门,狠狠地踢了他一脚: “哭什么,你马上就能下去见那个老东西了,再哭老子就拔了你的舌头!” 小胖子没有被吓到,反而哭得更厉害了: “胖东……胖东阿爷没有吃饭……他很饿。” 他也饿,可是那碗白饭是他唯一能够孝敬阿爷的东西了,他不能碰……胖东不能碰。 那人看笑话似的,又往他胸口踢了几脚: “真想不到,那恶贼的孙子还挺孝顺的。” 原本唯唯诺诺的小胖子听到这话时,眼睛瞬间红了,即便嗓子肿痛,他还是哭着大声喊: “胖东阿爷不坏!阿爷他没有杀人,阿爷他没有放蛊,阿爷是去救人的!” 只听一声嗤笑:“天下人谁不知道那个死东西的毒蛊害死了多少人,如此恶人言称自己去南州救人?笑话。 照我看啊,大人就是心慈手软了点,叫你活到现在。 你就该跟那个死东西和他的一堆虫子一起,烧死在那个草宅里,白叫你苟活到现在。” 他一时放松了警惕,小胖子趁着这个时候,拼尽自己最后的力量,猛地用身子把他给推到一旁,随后跌跌撞撞地朝着最后的光明跑过去。 小胖子跑得飞快,地牢中的地形错综复杂,三天没有进过水食,迷迷糊糊的脑袋里是阿爷临死前最后的挣扎。 快跑,快跑! 再也不救了,他再也不要救人了。 眼泪流下来,半掩住他的视野,一路上有很多人想要叫住他,想要拦住他,都被自己巧妙躲开。 都怪自己,要不是他,阿爷就不会死,那些蛊虫也不会被烧死。 他是幸运的,在这一路心惊胆战躲来,总算能够逃出这个不见天日的地牢里,阳光倾泻而下,第一次抚在他的眼睛上,习惯了漆黑的地牢,小胖子再难以接受这样柔和的光芒。 他闭着眼睛跑,不知道跑去了哪里,最后被绊倒在地,吃了一嘴土,沁人心脾的花香幽幽传来,紧绷的神经得一时的舒缓,他趴在花丛中,再不想起来。 阿爷有一只很心爱的蛊虫,能迷惑人的心智,那只蛊虫喜食茶花,每次阿爷都要把他早早叫醒,去山中采点儿来,好碾碎喂给那只蛊虫。 脚步声踏步而来,有人粗暴地把他从花丛中拽起来,沉重的镣铐栓在他的脚上,泪痕上血珠滴落,疼痛也已经麻木了。 身旁的人好像停下了,连带着他突然顿下,摔在了泥坑里,一声轻笑从他头上传出,轻盈的脚步缓缓走到他的面前,抬起他的脸: “为什么要跑?我不是说了吗,只要你肯听话,我不会动你。” 小胖子狠狠地咬住她的手,眼泪流了出来,他不甘地吼着: “都是你!害死胖东阿爷!” 即便手已经被他咬的鲜血直流,乔声也没有放手,甚至神态依然温和从容: “我不过是奉命行事,你阿爷被冤杀难道你还要去责怪刽子手吗? 你该恨的是下令之人,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后。” 她抽出手,不紧不慢地拿着手帕细细擦拭着,随后又令下人拿来一碟蜜饯,轻柔哄道: “这样久的日子里没吃点东西,是不是很饿?这是膳房里新酿的蜜饯,尝尝。 我所求无多,只要你愿于大殿上亲口承认南州蛊事是安国九公主,如今的皇后娘娘下的毒,那么你阿爷的冤屈就可以平定。 我也会寻个性情温和的人家,让他们抚养你长大。 你阿爷的冤屈,我是知道的,那日放火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我怜你,惜你,若不是洛娇娇,你何苦于此。” 与此同时,小光球还在和洛娇娇对峙,它冰冷地说着: “宿主,在乔声主角值还存留之际,依然受着系统的保护。 宿主的主角值不过是把乔声的一部分分裂而来,你是无法真正杀了她的。” 洛娇娇也不着急,酥糕里的药效开始发作,那些饮酒作乐的下臣顿感不适,迷糊的状态再也看不清戏台上的情节,随后趴倒在案桌上,不再动弹。 戏子惊起,他们慌乱下台,连妆容都不敢卸,还是洛娇娇拦下了班主,递给他一个荷包: “里面大抵有一百金,今日之事,记得瞒好。” 待到梨园彻底安静下来后,洛娇娇才起身,她没有去回答小光球的话,面对他的劝阻,她更不会停手。 准确来说,她压根就没有正视过它。 小光球见她不作言语往外走去,不由得一急: “洛娇娇,你会死的!” “是啊,那就死好了。” 蜜饯香甜的味道萦绕在他们之间,三天没有吃过东西的小胖子还是抵抗住了味蕾的诱惑,他咬着牙,怨恨恼怒的目光瞪着眼前一身藕荷色温和的女人: “别以为胖东傻,明明是你让那些坏人放火,是你害死了阿爷!妖女很坏,但是她是不会害阿爷的。” 乔声不再继续伪装,她慢慢站起身来,手里的绢帕滑落在地,旁边的人识趣,拿来她惯用的佩剑,随后领人远去,未敢再继续逗留下去。 “南州瘟疫之事,必须出来一个罪人。” 她轻笑一声:“你阿爷是人尽皆知善用恶蛊的恶人,拿他出来挡箭,世人不会多疑。 说起来,我还真该谢谢你阿爷替我去南州把蛊毒给解了,若不然南州沦为死城,于我而言它将不会拥有任何价值。” 刀剑出鞘,锋利的寒光拂过,她垂眸看着小胖子好一会儿,才低声淡然说道: “本想用你来牵制住洛娇娇,无论世人信不信她是南州瘟疫之事的凶手,朝廷上百官必定会给陛下施压。 如果陛下能废后,也算了却我一件心事,若是不肯……塞外三十万兵将,正巧有了进京擒凶的机遇。 现在想来,你的价值甚至不如府外一只野犬有用。 留你于府中只会徒添外人的争议,你说你日思夜想你的阿爷,那我便全了你的心愿,叫你去看上一眼。” 小胖子被吓傻在原地,一点力气都没有,冷剑划过风声,他闭上了眼,发抖的手紧紧地握着一个破旧的小木马,这是阿爷亲手给他做的小玩具。 可是他的阿爷,再也不肯来救他了。 阿爷啊……你不要怨啦,胖东会好好听话,胖东不会走了。 就留在山上,陪着阿爷。 再也不走了。 阿爷啊,为什么不来看看他呢。 清脆的“铮”声弹在耳畔,两剑相抵的寒意逼来,随之而来的是熟悉的声音,女子清灵的声音含着笑意: “别怕,姐在这儿呢。” 小胖子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华贵的玄衣上鎏金的纹路精致缥缈,熟悉的眉眼惊鸿,不知为何,他却总感觉洛娇娇的眼中藏着几分漠然空洞。 好像……她才是那个最无助的人。 小胖子卸下了所有逞强,他哭着跟洛娇娇说道: “妖女,胖东的阿爷……阿爷死了。 胖东没有阿爷了,胖东什么都没有了。 他们说阿爷是坏人,可阿爷不坏,阿爷教胖东四书五经,阿爷说要教胖东为人之道。 可是……可是阿爷被活活烧死了,妖女,阿爷他好疼啊,胖东也好疼。” 她听着小胖子的话,她赫然愣住了一瞬,小光球飘在她的身边,它不知道洛娇娇在那一瞬间想的是什么。 她这么努力地去改变,多少次出生入死才换来那道数值的改变。 可是结局什么都没有变,小胖子的阿爷还是被乔声下令活活烧死,乔声依然顺着发展,救了差点死在雪地中的容鸩。 一切都没有变,一切都在用另一种方式,讨要回了该有的代价。 小光球忽然想,真可笑啊,她来到这个世界,更像是系统的玩物,看着她一步步无力挣扎,多少次在昏黑的夜里念着家里的温馨,醒来后却是整个世间的阴暗。 从一开始,系统就没有把她送回去的打算,既是恶毒值系统,它们所做的一切也从来不会去考虑后续。 系统真正想要做的,就是把洛娇娇困在这个世间。 系统的选择并没有错,小光球想,如果自己再来一次,它还是会把洛娇娇送到这个世界。 相较于现代而言,她更适合生活在古代,去做一名流芳百世的皇后。 洛娇娇没有犹豫的时间,乔声步步紧逼 ,她手腕一转,没有任何停顿,长剑一次次抵挡住乔声的剑刃,铮铮的声鸣响彻在这片宁静漂亮的花园中。 相较于剑术,洛娇娇并不是很擅长,她更擅长于弓箭之道,在这一方面,她自是不敌乔声。 乔声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削去了她一缕墨发,箍发的凤钗摔落,一袭墨发披散开,在她的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乔声似乎并不急着杀自己,比起一剑封喉,她更喜欢看洛娇娇挣扎抵抗,落败于自己的模样。 剑刃刺进自己的身体,刺痛侵袭而来,洛娇娇后退了几步,将剑撑在地上,才勉强维持住身形。 她面色苍白,乔声嘲讽地看着自己,慢慢提着剪向自己走来: “原来那个不可一世的九公主,剑术竟是如此不堪。” 洛娇娇不作言语,乔声的手腕处白光隐约浮起,缠绕在她的剑身上,那是乔声仅剩的主角值,来帮助她在这次的争斗中取胜。 除了她以外,这道白光没有人能够看见。 残存几许便可有这样的力量,洛娇娇不敢想,倘若在乔声巅峰时,自己贸然来送死,怕是还未等乔声刀剑出鞘,她就会交代在这里。 第121章 该死的是你啊 洛娇娇踉踉跄跄地站起身,凤眸微挑,她轻笑道: “乔二小姐也不必如此自傲,本宫还未死,你又怎知自己一定会赢? 毕竟你所求的一切,本宫轻而易举便能拥有。 皇权也好,身份也好,乔声,本宫所拥有的,你一辈子都拿不来。” 乔声面色难看,两个人对立而站,藕荷色衣袂飘飘,染着仙气朦胧。 相反洛娇娇墨发如瀑,妖媚的双眸中含着漫不经心的笑意,嘴角的鲜血滴落,玄黑鎏金色凤服在阳光下闪烁着如碎金般的光芒,高贵而神秘。 剑光闪烁,洛娇娇的剑法灵活多变,与方才恍若两人,她身姿轻盈,可手上的长剑却是出手凌厉,不留任何温情。 剑尖上散发着冷冽的光芒,每一次剑锋的碰撞,都仿佛有金属的摩擦声在空气中回荡。 乔声一时吃惊,此时她的剑意也没了方才的轻松,破碎的寒光彼此相接,惊起院内残花一片。 即便如此,洛娇娇还是输在了乔声的手上,长剑被打落的那一刹那,乔声腕间耀眼的白光再次帮助了她,而此时自己手间也发不出任何的力气,只能任由乔声挑过她的长剑,直逼自己。 乔声腕间的主角值闪耀明媚,而自己的主角值数值纵然再高,也是不肯洛娇娇去杀了乔声。 剑锋划破风声,小光球却赫然出现: “宿主,接着!” 一把长弓幻化而来,浑身散发着白光,弓上没有配箭,素净的指尖轻轻一抿,一根如白玉般晶莹剔透的箭赫然出现在弓中。 系统不愿帮她去杀了乔声,甚至一再阻拦,要眼睁睁地看着洛娇娇死在乔声手下,不管她生死与否,这个任务注定是要失败的。 可小光球却在最后一刻反悔了,它抵抗着意识的迷钝,幻化成一把弯弓,逃到洛娇娇的手上。 作为系统的一部分,洛娇娇杀不了的人,它可以。 拿到了自己熟练的弓箭,几乎在顷刻之间,弓满射发,白光透过长剑,刺在乔声的身上。 随之而来的,是她脑海中一阵锐痛,以及冰冷渗人的机械声: [警报,女主生命值严重降低!] [警告,发现宿主杀害女主风险,请宿主立即医治女主,否则任务失败!] [女主健康值锐减:60] [40] …… 各种声音在自己脑海中响起,洛娇娇无心应付,同样,乔声的长剑也没过了她的身躯,好在没有伤及要害,她咬着牙,冷汗涔涔。 鲜血蔓延在花丛中,小胖子惊恐地想要上前来帮洛娇娇包扎,却被洛娇娇推开。 她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只能从空间里翻出止血的草药,硬生生地抹在伤口上。 乔声手中的长剑宛若失去生命般摔落在青石地面上,竟断裂开来。 洛娇娇还是撑着最后的意识,慢慢走到乔声的身边,细若游丝的声音从她嘴中发出,她不可置信地对洛娇娇失笑道: “看样子,是我败了。 可是为什么呢?洛娇娇,该死的人是你啊。” 藕荷色裙裾已经染满血迹,她满眼怨恨: “我才应该是这天下的皇后!凭什么是你!” 洛娇娇总算开口,身上伤口裂开的疼痛使得她的声音很轻: “乔声,你本该千刀万剐的。” 乔声凄厉地笑了:“洛娇娇,你何必来指责我。 我有野心,凭什么我这一辈子都要屈于人下? 一开始我并没有把你放在眼里,你愚昧放纵,最终也不过是落得个国破殉国下场。 我也蠢的糊涂,竟没看出来你的野心远蛰伏于娇纵下。洛娇娇,倘若你站在我的位子上,你也会去发动南州的瘟疫。 是,我是错了,错就错在没有狠下心来换一种蛊毒,只有南州城灭,我的权力才不会受到任何阻碍。” “我不是你。” 乔声失了力气,身上的鲜血汩汩冒出,晕眩感正在一步步夺走她的清醒。 “洛娇娇,你逃不出晋州。” 洛娇娇轻笑一声:“你是想让今日赴宴的那群人来救你? 他们是你的同谋,只可惜本宫不是傻子,茶点酥糕里都添了些东西,你觉得他们还有力气过来吗?” 乔声的面色愈发惨白,她口唇已无血色,抬手的一瞬,满手赤红的痕迹让她怔愣,乔声痴笑道: “阿阳不会放过你的,三十万大军总能践踏在你的头上。 啊,不,你不可以死啊,你会沦为军妓,供人玩乐,你定然要凄惨一生才对得起我的恨。” 洛娇娇不再理睬她,长剑上的血红色已分不清是谁的血,银光逼近乔声,她再次冷声问道: “落春在哪儿?” 乔声面色疑惑,随后想起来什么,怨恨的面容松懈,她咳嗽了几声,血液从嘴角垂涎流下,乔声扯出笑: “原来你要找的,是那个丫鬟。 南府柳树下,倘使你仔细翻找,或许能够寻得她的遗物,至于尸身,怕是早已在乱葬岗中被野兽啃噬殆尽,白骨碾作尘。” 她嗤笑地看着自己,即便躬身人下,即便命不久矣,乔声依然保持着自己的高贵自矜,腕间的主角值被小光球幻化的羽箭碾碎。 洛娇娇愣在原地,手中的长剑险些坠落,身体剧烈的疼痛在此刻恍若置无,脑中的撕裂感快让她崩溃,只听乔声继续用漫不经心甚至带着几分轻蔑的语气说道: “府中的私兵很精干,抓到她的时候她还在蒙着面容为南州城运输粮饷。 真有意思,她不过是你的奴婢,官职却位居一品,而阿阳纵马半生,在这官朝中却只站得四品中。 一个丫鬟贱种都能骑到我的头上,凭什么?” “她官居一品,并无实权!” “不行!”乔声突然癫狂,身上的血越流越多,蔓延至洛娇娇的脚下: “若是我……若是我有了这样的名号!我能做更多。” 不过多久,乔声又安静下来,洛娇娇只觉头晕目眩,小胖子在她的身侧搀扶着,满脸担忧: “妖女……我们回去……” 乔声突然出声喃喃道: “我不是恶人,洛娇娇,你才是。他们可都是因为你死的。 你那个奴婢,我没有动,只不过派了刑司的一个小卒去磨磨她,作假也好,逼供也罢,任何一个理由都可以成为置你于死地的机遇。 刑罚用了不到三道,看守不慎把一支木筷掉入牢中,她竟是拿着筷子自尽了。 洛娇娇,都是因为你啊。” 木筷本无锋利之处,倘使一个人狠心求死,那样的力道该有多悚人。 小胖子感受到了洛娇娇剧烈的情绪波动,固然她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变化,可身子却隐隐颤抖着。 自阿爷死后,他自认为会谨遵阿爷生前的嘱咐,他不会怕了。 可这一次,他不敢去看洛娇娇的眼睛,那种哀莫大于心死,悲莫过于无声的绝望。 “乔声,难道你以为,赢的会是你吗? 祁阳那三十万兵要经过冀州,容鸩单凭一个质子的身份都能回萧国夺权,凡是阻拦者轻则流放,重则疯魔自尽,你觉得他会是傻子吗? 早在半月前,容鸩做好了亲自率军剿匪的准备,十万兵将,对付那些毫无作战经验的私兵绰绰有余。” 洛娇娇红唇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不断地激惹着乔声: “只要祁阳走到冀州,乔二小姐可要仔细看好,那些军兵脚下踩着的,会是谁的头颅。” 乔声顿时僵住,沉寂的时间里小胖子惶恐不安,他不停地拉着洛娇娇的手,用乞求的目光看着她: “求求你,洛娇娇,我们走,不要待在这儿了,这儿好可怕。” 不知道为什么,在自己说出这番话后,伤痕累累的妖女怔住片刻,她摸着自己的头轻柔,拭去他眼角不觉流出的眼泪,什么都没有说。 是啊,这里好可怕。 走啊,回家啊。 就当小胖子以为自己劝动了洛娇娇时,下一刻她突然用力把自己推了出去,小胖子跌倒在旁边的石台上,好疼好疼。 还没等他睁开眼,温热的液体溅到他的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将死的乔声突然癫狂,恍恍站起身夺过洛娇娇手里的那柄长剑,没有片刻犹豫直接刺进了洛娇娇的身体。 她癫狂地笑着,唇形无声吐出几个字,随后跪倒在地,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柄沾血的长剑。 小胖子尖叫起来,他哭着上前推开已经没有力气的乔声,扶住洛娇娇: “胖东叫你走啊!你为什么非要在这儿等着? 妖女你起来,起来啊,你走了胖东就一个人了。” 洛娇娇的声音分明比之前轻很多,她喘着气,试图压制住身体的疼痛,苍白的脸浮出一抹笑意,她的手好凉啊,摸在自己脸上时仿佛一块冰: “没关系的,我不会死。” 她倒在青石地上,瑰丽华贵的玄色鎏金凤服散在其下,小胖子还在哭,哭得好吵,好闹,洛娇娇索性闭上眼睛,试图隔绝一切。 乔声临死前的唇形她看得清楚,她歇斯底里近乎疯魔的话太过直白: “洛娇娇,你陪我一起死啊,哪怕到了地下,我也绝不会放过你。” 可惜啊,乔声怕是要失败了,倘若自己计划没有成功,她的魂灵不得善终,连地府都去不得。 生命的流逝让人绝望,洛娇娇想,上一次濒死的时候,好像还是坠入百丈悬崖的那一刻。 她想着,自己应该很怕疼啊。 被针灸针刺到的时候,她还要师父哄好久呢。 [女主生命检测中……] [严重警告:女主生命值为0!] [系统判定中……任务失败,将予宿主一定的惩戒。] 小胖子哭得越来越难受,他不停地晃着洛娇娇,泪眼朦胧,嗓子都快哭哑了。 忽然间,他看到了极其诡异的画面,顿时停住了哭声,抹了抹眼泪不可思议地继续盯着看。 洛娇娇身上悚然的伤口正在愈合,鲜血好似有了生命一般正在逐渐像她脖颈侧间的一处妖冶魅丽的印记汇聚,那印记不断吸附着,漂亮的纹路愈发赤红。 小胖子感觉到洛娇娇的手仿佛有了温度,他喜极而泣,慌忙握着她的手叫着名字: “妖女,醒醒啊,醒醒……” 艳红色的印记还在吸附着血液,诡异恐怖的红光愈来愈烈,到最后却变得黯淡,逐渐从她的身上消退,小胖子忍不住好奇心去碰了一下。 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他才敢睁开刚才紧闭的双眼,他摸了摸自己的手指头,又看了一眼妖女的颈侧,白皙如雪的肌肤哪还有方才诡秘的印记,一如从前。 还记得从前自己不小心碰到的时候,那剧烈的烧灼感把他吓得不行,还好妖女最后往他手上抹了点什么才勉强止住。 妖女还吓唬自己呢,故作玄虚地同自己说着倘若她再晚来一步,怕是自己都要成一捧灰了呢。 小光球不知道做了些什么,该来的惩罚并没有在她的身上映现,她还是很晕,闭着眼睛什么都没有想。 电子音在她的耳侧响起,小光球跟自己说着: “宿主,血印消失了。” 它的意义已经实现,没有存下去的必要了。 这同样也意味着,锁住洛娇娇的一道枷锁已经崩溃解开。 没有血咒的束缚,洛娇娇的灵魂得以自由,她也无须再担忧血咒是否会去影响自己回家的进展。 小光球沉默不言,它看了洛娇娇很久,这是它第一次无法揣测一个人的心理。 宿主很聪明,她可以利用一切作引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可是为什么要杀了乔声呢?任务的失败难道不是更难以接受吗? 小光球还是开口:“宿主,系统的惩戒一般人是绝对无法忍受的,还请宿主要坚持下去,倘若自寻短见,您的灵魂与意识也会随着灰飞烟灭。 本系统撑不了太久,只能维持短暂的安全,宿主,你知道后果,为什么还要执意杀了乔声?” “她非死不可。”轻如呢喃的声音坚定。 警铃声嗡嗡作响,这一次不是因为洛娇娇的任务失败,异常的红色不断波动着,数值异常的不是洛娇娇,而是它。 第121章 该死的是你啊 洛娇娇踉踉跄跄地站起身,凤眸微挑,她轻笑道: “乔二小姐也不必如此自傲,本宫还未死,你又怎知自己一定会赢? 毕竟你所求的一切,本宫轻而易举便能拥有。 皇权也好,身份也好,乔声,本宫所拥有的,你一辈子都拿不来。” 乔声面色难看,两个人对立而站,藕荷色衣袂飘飘,染着仙气朦胧。 相反洛娇娇墨发如瀑,妖媚的双眸中含着漫不经心的笑意,嘴角的鲜血滴落,玄黑鎏金色凤服在阳光下闪烁着如碎金般的光芒,高贵而神秘。 剑光闪烁,洛娇娇的剑法灵活多变,与方才恍若两人,她身姿轻盈,可手上的长剑却是出手凌厉,不留任何温情。 剑尖上散发着冷冽的光芒,每一次剑锋的碰撞,都仿佛有金属的摩擦声在空气中回荡。 乔声一时吃惊,此时她的剑意也没了方才的轻松,破碎的寒光彼此相接,惊起院内残花一片。 即便如此,洛娇娇还是输在了乔声的手上,长剑被打落的那一刹那,乔声腕间耀眼的白光再次帮助了她,而此时自己手间也发不出任何的力气,只能任由乔声挑过她的长剑,直逼自己。 乔声腕间的主角值闪耀明媚,而自己的主角值数值纵然再高,也是不肯洛娇娇去杀了乔声。 剑锋划破风声,小光球却赫然出现: “宿主,接着!” 一把长弓幻化而来,浑身散发着白光,弓上没有配箭,素净的指尖轻轻一抿,一根如白玉般晶莹剔透的箭赫然出现在弓中。 系统不愿帮她去杀了乔声,甚至一再阻拦,要眼睁睁地看着洛娇娇死在乔声手下,不管她生死与否,这个任务注定是要失败的。 可小光球却在最后一刻反悔了,它抵抗着意识的迷钝,幻化成一把弯弓,逃到洛娇娇的手上。 作为系统的一部分,洛娇娇杀不了的人,它可以。 拿到了自己熟练的弓箭,几乎在顷刻之间,弓满射发,白光透过长剑,刺在乔声的身上。 随之而来的,是她脑海中一阵锐痛,以及冰冷渗人的机械声: [警报,女主生命值严重降低!] [警告,发现宿主杀害女主风险,请宿主立即医治女主,否则任务失败!] [女主健康值锐减:60] [40] …… 各种声音在自己脑海中响起,洛娇娇无心应付,同样,乔声的长剑也没过了她的身躯,好在没有伤及要害,她咬着牙,冷汗涔涔。 鲜血蔓延在花丛中,小胖子惊恐地想要上前来帮洛娇娇包扎,却被洛娇娇推开。 她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只能从空间里翻出止血的草药,硬生生地抹在伤口上。 乔声手中的长剑宛若失去生命般摔落在青石地面上,竟断裂开来。 洛娇娇还是撑着最后的意识,慢慢走到乔声的身边,细若游丝的声音从她嘴中发出,她不可置信地对洛娇娇失笑道: “看样子,是我败了。 可是为什么呢?洛娇娇,该死的人是你啊。” 藕荷色裙裾已经染满血迹,她满眼怨恨: “我才应该是这天下的皇后!凭什么是你!” 洛娇娇总算开口,身上伤口裂开的疼痛使得她的声音很轻: “乔声,你本该千刀万剐的。” 乔声凄厉地笑了:“洛娇娇,你何必来指责我。 我有野心,凭什么我这一辈子都要屈于人下? 一开始我并没有把你放在眼里,你愚昧放纵,最终也不过是落得个国破殉国下场。 我也蠢的糊涂,竟没看出来你的野心远蛰伏于娇纵下。洛娇娇,倘若你站在我的位子上,你也会去发动南州的瘟疫。 是,我是错了,错就错在没有狠下心来换一种蛊毒,只有南州城灭,我的权力才不会受到任何阻碍。” “我不是你。” 乔声失了力气,身上的鲜血汩汩冒出,晕眩感正在一步步夺走她的清醒。 “洛娇娇,你逃不出晋州。” 洛娇娇轻笑一声:“你是想让今日赴宴的那群人来救你? 他们是你的同谋,只可惜本宫不是傻子,茶点酥糕里都添了些东西,你觉得他们还有力气过来吗?” 乔声的面色愈发惨白,她口唇已无血色,抬手的一瞬,满手赤红的痕迹让她怔愣,乔声痴笑道: “阿阳不会放过你的,三十万大军总能践踏在你的头上。 啊,不,你不可以死啊,你会沦为军妓,供人玩乐,你定然要凄惨一生才对得起我的恨。” 洛娇娇不再理睬她,长剑上的血红色已分不清是谁的血,银光逼近乔声,她再次冷声问道: “落春在哪儿?” 乔声面色疑惑,随后想起来什么,怨恨的面容松懈,她咳嗽了几声,血液从嘴角垂涎流下,乔声扯出笑: “原来你要找的,是那个丫鬟。 南府柳树下,倘使你仔细翻找,或许能够寻得她的遗物,至于尸身,怕是早已在乱葬岗中被野兽啃噬殆尽,白骨碾作尘。” 她嗤笑地看着自己,即便躬身人下,即便命不久矣,乔声依然保持着自己的高贵自矜,腕间的主角值被小光球幻化的羽箭碾碎。 洛娇娇愣在原地,手中的长剑险些坠落,身体剧烈的疼痛在此刻恍若置无,脑中的撕裂感快让她崩溃,只听乔声继续用漫不经心甚至带着几分轻蔑的语气说道: “府中的私兵很精干,抓到她的时候她还在蒙着面容为南州城运输粮饷。 真有意思,她不过是你的奴婢,官职却位居一品,而阿阳纵马半生,在这官朝中却只站得四品中。 一个丫鬟贱种都能骑到我的头上,凭什么?” “她官居一品,并无实权!” “不行!”乔声突然癫狂,身上的血越流越多,蔓延至洛娇娇的脚下: “若是我……若是我有了这样的名号!我能做更多。” 不过多久,乔声又安静下来,洛娇娇只觉头晕目眩,小胖子在她的身侧搀扶着,满脸担忧: “妖女……我们回去……” 乔声突然出声喃喃道: “我不是恶人,洛娇娇,你才是。他们可都是因为你死的。 你那个奴婢,我没有动,只不过派了刑司的一个小卒去磨磨她,作假也好,逼供也罢,任何一个理由都可以成为置你于死地的机遇。 刑罚用了不到三道,看守不慎把一支木筷掉入牢中,她竟是拿着筷子自尽了。 洛娇娇,都是因为你啊。” 木筷本无锋利之处,倘使一个人狠心求死,那样的力道该有多悚人。 小胖子感受到了洛娇娇剧烈的情绪波动,固然她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变化,可身子却隐隐颤抖着。 自阿爷死后,他自认为会谨遵阿爷生前的嘱咐,他不会怕了。 可这一次,他不敢去看洛娇娇的眼睛,那种哀莫大于心死,悲莫过于无声的绝望。 “乔声,难道你以为,赢的会是你吗? 祁阳那三十万兵要经过冀州,容鸩单凭一个质子的身份都能回萧国夺权,凡是阻拦者轻则流放,重则疯魔自尽,你觉得他会是傻子吗? 早在半月前,容鸩做好了亲自率军剿匪的准备,十万兵将,对付那些毫无作战经验的私兵绰绰有余。” 洛娇娇红唇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不断地激惹着乔声: “只要祁阳走到冀州,乔二小姐可要仔细看好,那些军兵脚下踩着的,会是谁的头颅。” 乔声顿时僵住,沉寂的时间里小胖子惶恐不安,他不停地拉着洛娇娇的手,用乞求的目光看着她: “求求你,洛娇娇,我们走,不要待在这儿了,这儿好可怕。” 不知道为什么,在自己说出这番话后,伤痕累累的妖女怔住片刻,她摸着自己的头轻柔,拭去他眼角不觉流出的眼泪,什么都没有说。 是啊,这里好可怕。 走啊,回家啊。 就当小胖子以为自己劝动了洛娇娇时,下一刻她突然用力把自己推了出去,小胖子跌倒在旁边的石台上,好疼好疼。 还没等他睁开眼,温热的液体溅到他的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将死的乔声突然癫狂,恍恍站起身夺过洛娇娇手里的那柄长剑,没有片刻犹豫直接刺进了洛娇娇的身体。 她癫狂地笑着,唇形无声吐出几个字,随后跪倒在地,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柄沾血的长剑。 小胖子尖叫起来,他哭着上前推开已经没有力气的乔声,扶住洛娇娇: “胖东叫你走啊!你为什么非要在这儿等着? 妖女你起来,起来啊,你走了胖东就一个人了。” 洛娇娇的声音分明比之前轻很多,她喘着气,试图压制住身体的疼痛,苍白的脸浮出一抹笑意,她的手好凉啊,摸在自己脸上时仿佛一块冰: “没关系的,我不会死。” 她倒在青石地上,瑰丽华贵的玄色鎏金凤服散在其下,小胖子还在哭,哭得好吵,好闹,洛娇娇索性闭上眼睛,试图隔绝一切。 乔声临死前的唇形她看得清楚,她歇斯底里近乎疯魔的话太过直白: “洛娇娇,你陪我一起死啊,哪怕到了地下,我也绝不会放过你。” 可惜啊,乔声怕是要失败了,倘若自己计划没有成功,她的魂灵不得善终,连地府都去不得。 生命的流逝让人绝望,洛娇娇想,上一次濒死的时候,好像还是坠入百丈悬崖的那一刻。 她想着,自己应该很怕疼啊。 被针灸针刺到的时候,她还要师父哄好久呢。 [女主生命检测中……] [严重警告:女主生命值为0!] [系统判定中……任务失败,将予宿主一定的惩戒。] 小胖子哭得越来越难受,他不停地晃着洛娇娇,泪眼朦胧,嗓子都快哭哑了。 忽然间,他看到了极其诡异的画面,顿时停住了哭声,抹了抹眼泪不可思议地继续盯着看。 洛娇娇身上悚然的伤口正在愈合,鲜血好似有了生命一般正在逐渐像她脖颈侧间的一处妖冶魅丽的印记汇聚,那印记不断吸附着,漂亮的纹路愈发赤红。 小胖子感觉到洛娇娇的手仿佛有了温度,他喜极而泣,慌忙握着她的手叫着名字: “妖女,醒醒啊,醒醒……” 艳红色的印记还在吸附着血液,诡异恐怖的红光愈来愈烈,到最后却变得黯淡,逐渐从她的身上消退,小胖子忍不住好奇心去碰了一下。 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他才敢睁开刚才紧闭的双眼,他摸了摸自己的手指头,又看了一眼妖女的颈侧,白皙如雪的肌肤哪还有方才诡秘的印记,一如从前。 还记得从前自己不小心碰到的时候,那剧烈的烧灼感把他吓得不行,还好妖女最后往他手上抹了点什么才勉强止住。 妖女还吓唬自己呢,故作玄虚地同自己说着倘若她再晚来一步,怕是自己都要成一捧灰了呢。 小光球不知道做了些什么,该来的惩罚并没有在她的身上映现,她还是很晕,闭着眼睛什么都没有想。 电子音在她的耳侧响起,小光球跟自己说着: “宿主,血印消失了。” 它的意义已经实现,没有存下去的必要了。 这同样也意味着,锁住洛娇娇的一道枷锁已经崩溃解开。 没有血咒的束缚,洛娇娇的灵魂得以自由,她也无须再担忧血咒是否会去影响自己回家的进展。 小光球沉默不言,它看了洛娇娇很久,这是它第一次无法揣测一个人的心理。 宿主很聪明,她可以利用一切作引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可是为什么要杀了乔声呢?任务的失败难道不是更难以接受吗? 小光球还是开口:“宿主,系统的惩戒一般人是绝对无法忍受的,还请宿主要坚持下去,倘若自寻短见,您的灵魂与意识也会随着灰飞烟灭。 本系统撑不了太久,只能维持短暂的安全,宿主,你知道后果,为什么还要执意杀了乔声?” “她非死不可。”轻如呢喃的声音坚定。 警铃声嗡嗡作响,这一次不是因为洛娇娇的任务失败,异常的红色不断波动着,数值异常的不是洛娇娇,而是它。 第122章 是否毫无野心 她昏睡了好久好久,在漆黑色的梦境里,她一个人好冷好冷,没有任何光亮,无数的哭喊声在耳边萦绕。 好吵。 柔和的光芒黯淡,珠宝纱帐旁的床柱雕梁画栋,有宫人轻柔地擦拭着自己的脸颊,初睁眼时刺眼的疼痛让她不觉又闭上了眼睛。 那宫人察觉到她的异样,惊喜地喊道: “娘娘,皇后娘娘醒了!” 再然后,是好多人来到了床榻旁,洛娇娇还是感觉好吵,她闭着眼睛,唯一能够接触到的,是小光球尽力抵挡的系统惩戒。 诡谲的红光试图把自己吞蚀,微弱的白光撑起一个屏障,小光球告诉她,它也已经没有办法了,顶多再维持一日,洛娇娇便要接受任务失败的惩罚。 有人把手搭在自己的腕间,他测了一番脉象,很久之后也没有察觉到什么,拧眉思虑良久。 苍老的声音有些疑惑: “娘娘的脉象很好……并无异样。” 有宫人疑虑问道:“城军去接娘娘那日,百人目见了那凄烈的场景,娘娘浑身是血,怎会没有异样?” 老太医心存恐惧却不敢多言,好在这时候洛娇娇睁开眼睛,她浑身酸麻难忍,还是强忍下来。 宫人不敢乱动,皆跪于地等候侍令,凤梧宫中的大宫女早已失踪不见,而这期间皇后娘娘也未曾再封过这个位子。 还是一个小宫女斗胆走到她的身边: “娘娘……” 洛娇娇揉着头,她认出来眼前的宫女: “你是那日里的小丫鬟?” 宫女见洛娇娇还记得自己,不免有些惊喜,她慌忙点头,洛娇娇又轻柔地问着自己的名字,小宫女犹豫片刻,才断断续续地说着: “奴婢……奴婢叫莺儿。” “莺儿?”洛娇娇嘴角漾开一抹清浅的笑意:“长得如此俏丽,声音又如莺啼般悦耳。” 随后她又不紧不慢地问道: “陛下尚在冀州?现如是哪位臣子监国?” “回娘娘,冀州战事紧要,陛下尚未回京,现如今是丞相大人代为监国。 听闻娘娘醒后,朝内重臣皆位于殿外等候娘娘,您看……” “帮本宫更衣罢。” 小光球在一旁问道:“宿主是想把监国权给拿回来?” 洛娇娇只觉得头脑昏涨,她摇摇头:“今夜过后,我怕是连抬头的力气都不会有了,王烈他并无外亲,对容鸩忠心耿耿,我还是较为信任的。 趁着我现在还较为康健,我还需看一下朝内各事,再笔作一些文书为着今夜过后做准备。” 出了殿门后,洛娇娇恍然察觉,今日的气象较于以往来说已经相当不错了,明日耀空,万里无云,湛蓝的天角畔笔画着几抹白迹。 对于那些臣子的嘘寒问暖她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回答着,又斟酌几番叮嘱了很多事情后才勉强安心。 王烈看起来老了很多,他站在一棵青松下,和洛娇娇说道: “像娘娘这般富有谋略的女子,微臣遵循着从前的念想,皇后之位,娘娘怕是坐不安的。 可现在,臣却不懂了。 微臣斗胆一问,皇后娘娘对于国权之事,是否毫无野心?” 洛娇娇捧着暖炉,听到这句话后微微一愣,随后轻笑道: “你们陛下,不是早已把国权送到我手上了吗?” 王烈没有说话,她慢慢说着:“本宫对皇权之事没有什么兴趣,与其忧虑此事,王大人还不若去想想,那晋州的百姓要怎样安抚才好。 王大人,监国劳神伤形,辛苦你了。” 寝殿里宫人新抬上了一尊琉璃火炉,可无论往里面添了多少炭火,洛娇娇还是冷得厉害,只好缩在锦被里,窝在榻上笔写着一封封书信,皇后的章印也随便地丢在一旁,等洛娇娇想起来的时候才会拿起来用用。 小光球就在一旁有意无意地同自己聊着,试图恢复以往的活跃气氛,珍馐佳肴在桌上已经凉了,洛娇娇还是提不起兴致。 宫人来点灯的时候了,洛娇娇才恍然发觉已经天黑了,把那些信件一封封收好,交予莺儿后,又让她把那些凉掉的膳食拿到御膳房温一下,分予殿内的宫人。 夜间风凉,她裹着一件青白色裘衣走到院内一棵玉兰花树下,宫人侍奉于两侧,洛娇娇只是轻声说道: “现已初冬之际,它竟还未衰败。” 有人奉承说道: “这玉兰花恐是沾了皇后娘娘的瑞气,才能长久不衰呢。” 是瑞气吗?怕不全是。 洛娇娇没有说话,风声潇潇,卷起落叶簌簌,小光球飘在不远处,却猝然听到洛娇娇的细语呢喃: “我找不到了……” 她找不到从前的自己了。 小光球说了好多话,她一个字都没有听清楚,昏黑的殿内冷清一片,洛娇娇辗转难眠,那些文书她一个字都看不进去,索性拿了盏夜明珠把玩着。 小光球陪在自己身侧,它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话,洛娇娇偶尔会敷衍地应付一两句,每到这时候,小光球竟也有了几分开心的意味。 “先前……有人任务失败过吗?” 洛娇娇忽然提及,小光球沉默了一会儿,晃了晃身子: “没有。” 准确来说,被它拉到这个世界的人只有洛娇娇,被盯上的人,怕也只有洛娇娇一个人。 万千世界,她是唯一一个。 洛娇娇轻笑一声,若有所思道:“你说……倘若我利用了你,你会不会恨我?” 小光球的机械音依然那么冰冷: “宿主要明白,本系统只是数据,不会滋生人类的七情六欲。” 夜间的床榻冰冷,暖炉中连添了好几块炭火却还是无法祛寒,她睡意很浅,忽地察觉到殿内有人靠近,洛娇娇默不作声继续装睡。 清幽的香气萦绕,大抵是刚熏过香,床榻的一边微沉,冰凉的指尖刚触碰到自己的脸颊,洛娇娇略睁开双眸,将着容鸩的手起身,笑盈盈地看着他: “冀州战事要紧,你怎么回来了?” 容鸩一身玄黑色貂衣隐秘华贵,墨黑色的瞳孔深邃清冷,他应是刚沐浴焚香完过来,容鸩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修长如玉的指尖挑开她的衣襟,触目惊心的伤疤映入眼帘。 洛娇娇怔了一下,她试着推开容鸩的手,但还是无果。 洛娇娇埋着头,高贵自傲的她在容鸩面前如同一个孩子般,她弱弱开口: “我已经抹好膏药了,用不到几天这道伤疤就会褪去的。” 容鸩的目光又落在她的颈侧,原先妖冶诡秘的血咒已经失效,白皙细腻的肌肤恍如从前,低哑的嗓音轻声响起: “她埋在哪儿?” 洛娇娇很怀疑容鸩会把乔声的墓给挖出来做些悚人的事情,她聪明地选择不作答。 沉默之间,不知何时原先戴在腕间的镶玉红翠金镯被摘下,换了一串檀木佛珠,一颗颗佛珠看起来有些陈旧,洛娇娇有些好奇, “这是什么?” “平安符。” 容鸩靠在她的肩上,洛娇娇感觉到他的呼吸有些急促,似乎在极力克制着什么,他忍耐了好久,暗沉沙哑的声音在她耳畔落下,甚至带着乞求: “洛娇娇,别不要我。” 洛娇娇被他抱得很紧,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安慰着他:“我在这儿,容鸩,我说过我会陪着你。” “你会走。” “我不会。” 容鸩放开了她,墨黑色的双眸冷寂阴戾,他扯唇淡笑: “你会的,洛娇娇。” 洛娇娇一时无言,她对上容鸩探究的目光,四周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死寂的氛围里没有任何人退步。 最后是容鸩率先败下阵来,洛娇娇被他揽入怀中,熟悉的清香中夹杂着寺庙中的香火味,洛娇娇有些难以置信: “你去拜佛了?” 容鸩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紧紧地把她拥入怀中,洛娇娇感受到他身躯微微颤抖,又听他低低说着: “洛娇娇,朕只有你了。” 世间的静谧安详宁静,洛娇娇依偎在他的怀中,原先冰冷的身躯好歹有了些许暖意,手腕上的檀木佛珠圆润,若有若无的檀香弥漫在二人身边,与容鸩身上那抹清香相衬,清雅至极。 心中的烦躁顿时消散,洛娇娇红唇勾浅浅的笑意,看着容鸩那双顶漂亮的眼睛,她还是把持不住,微闭双眸凑上前去。 意想中薄凉柔软的触感并没有来,相反是一柄骨扇抵在自己唇畔,骨扇很轻盈,在烛光下蝉如薄翼,上面雕刻的花纹精致,诡异而熟悉的纹路洛娇娇总想着在哪里见过。 容鸩修长如玉的指尖扣在扇骨上,禁欲冷漠的神情下却暗藏引诱。 ……欲擒故纵是? 红唇靠近容鸩,却猝不及防听到容鸩淡漠却含着几分笑意的话语: “看来娇娇儿并没有认出他。” 洛娇娇愣了一下,目光再次落到那柄精致漂亮的骨扇上,扇面以鲛纱软羽覆盖,不过相较于宫内的那些团扇折扇来看,这柄骨扇虽是精致,而尾部的工艺略显粗糙了些。 “捷报还在来的路上,或许已到了城外,明日的早朝或许就能够宣读。 娇娇儿不认识这柄骨伞倒也无妨,不过是件俗物,怎敢染了你的眼睛。” 洛娇娇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惴惴不安地问道: “容容方从冀州凯旋,那祁阳……” 乔声虽然死了,可祁阳的主角值还在,无论容鸩如何,他依旧没有办法直接杀了祁阳。 邪不压正,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祁阳做事有勇无谋,微弱的主角值依然可以帮助他能够绝境逢生。 “他逃了。”容鸩低沉的声音似乎对于祁阳的逃离并不是很感兴趣,他饶有趣味地把玩着这柄骨扇,一言一句地对洛娇娇慢慢说道: “这骨扇是在军帐中所作,剥去血肉,再用短剑雕刻,纹路是奴亲自绘制,只可惜时间未免太急,尚有几道工艺还未刻完。 不知娇娇儿可是喜欢?” 洛娇娇看着那柄骨扇,再次问道:“祁阳去哪了?” 容鸩墨峰蹙起,他似是很不喜欢洛娇娇的这句话,却又不得不把骨扇扔掷于地,清脆的响声在整座幽静的殿内响起。 她不喜欢。 既是她不喜的东西,做的再过巧妙,也不过是如同废木的烂物。 他抚着洛娇娇的墨发,似讨宠一般低声道: “削去皮肉时,鲜血的腥臭味沾在了奴的手上,无论如何洗,还是洗不掉。 祁阳就跪在奴的脚下,他亲眼看着奴是如何把他的肱骨做成这柄骨扇的。 只可惜骨扇初作时血污垢渍,祁少将还是没能瞧见如此漂亮的模样。” 洛娇娇还有有些不可思议:“你把他的手臂都给砍了?” 祁阳成杨过了? 容鸩眸色暗沉,慵懒磁性的嗓音含着几分怨意: “奴想把他带过来,给娇娇儿做一个玩宠,可惜他还是逃了。” 容鸩摩挲着她的朱唇,二人间的距离相近,只要她轻微抬头,就可以触碰到容鸩的薄唇,周围的清香暗藏一股隐隐的血腥味。 这股味道很浅,刚从战场上归来的人,无论洗濯焚香多少次,总是遮掩不掉的。 容鸩身上的血性与残暴尚未祛除,他既可坐得皇殿之上运筹帷幄,又可驰骋沙场,破敌千军。 这样的人,所幸他已当了皇帝,倘若位居权臣,天下恐又是另一番腥风血雨。 洛娇娇往后缩了缩,手却蓦然被容鸩另一只手给攥住,尾指勾起她的下巴,强硬地逼她抬起头注视着自己。 “娇娇儿……” 他目光深沉,话语中呢喃细语又如此缱绻,容鸩微低下头,只余片刻距离,他们二人便能彼此相融。 可容鸩什么都没有动,墨眸底蕴藏着隐忍克制,容鸩松开了束缚住她的手,带着凉意的指尖还停留在自己唇畔。 不知为何,容鸩今日并不愿同自己有过多触碰。 洛娇娇黛眉微蹙,有些赌气地别过头,美眸中含着几分嗔意,容鸩却吻在她的脸颊旁,他一只手紧握着,指间泛白,这个吻很短,如同浮生若梦般匆促,不过眨眼一瞬,他清冷的神情再无其他。 “贱奴身脏,不敢得娇娇儿赐宠。” 第122章 是否毫无野心 她昏睡了好久好久,在漆黑色的梦境里,她一个人好冷好冷,没有任何光亮,无数的哭喊声在耳边萦绕。 好吵。 柔和的光芒黯淡,珠宝纱帐旁的床柱雕梁画栋,有宫人轻柔地擦拭着自己的脸颊,初睁眼时刺眼的疼痛让她不觉又闭上了眼睛。 那宫人察觉到她的异样,惊喜地喊道: “娘娘,皇后娘娘醒了!” 再然后,是好多人来到了床榻旁,洛娇娇还是感觉好吵,她闭着眼睛,唯一能够接触到的,是小光球尽力抵挡的系统惩戒。 诡谲的红光试图把自己吞蚀,微弱的白光撑起一个屏障,小光球告诉她,它也已经没有办法了,顶多再维持一日,洛娇娇便要接受任务失败的惩罚。 有人把手搭在自己的腕间,他测了一番脉象,很久之后也没有察觉到什么,拧眉思虑良久。 苍老的声音有些疑惑: “娘娘的脉象很好……并无异样。” 有宫人疑虑问道:“城军去接娘娘那日,百人目见了那凄烈的场景,娘娘浑身是血,怎会没有异样?” 老太医心存恐惧却不敢多言,好在这时候洛娇娇睁开眼睛,她浑身酸麻难忍,还是强忍下来。 宫人不敢乱动,皆跪于地等候侍令,凤梧宫中的大宫女早已失踪不见,而这期间皇后娘娘也未曾再封过这个位子。 还是一个小宫女斗胆走到她的身边: “娘娘……” 洛娇娇揉着头,她认出来眼前的宫女: “你是那日里的小丫鬟?” 宫女见洛娇娇还记得自己,不免有些惊喜,她慌忙点头,洛娇娇又轻柔地问着自己的名字,小宫女犹豫片刻,才断断续续地说着: “奴婢……奴婢叫莺儿。” “莺儿?”洛娇娇嘴角漾开一抹清浅的笑意:“长得如此俏丽,声音又如莺啼般悦耳。” 随后她又不紧不慢地问道: “陛下尚在冀州?现如是哪位臣子监国?” “回娘娘,冀州战事紧要,陛下尚未回京,现如今是丞相大人代为监国。 听闻娘娘醒后,朝内重臣皆位于殿外等候娘娘,您看……” “帮本宫更衣罢。” 小光球在一旁问道:“宿主是想把监国权给拿回来?” 洛娇娇只觉得头脑昏涨,她摇摇头:“今夜过后,我怕是连抬头的力气都不会有了,王烈他并无外亲,对容鸩忠心耿耿,我还是较为信任的。 趁着我现在还较为康健,我还需看一下朝内各事,再笔作一些文书为着今夜过后做准备。” 出了殿门后,洛娇娇恍然察觉,今日的气象较于以往来说已经相当不错了,明日耀空,万里无云,湛蓝的天角畔笔画着几抹白迹。 对于那些臣子的嘘寒问暖她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回答着,又斟酌几番叮嘱了很多事情后才勉强安心。 王烈看起来老了很多,他站在一棵青松下,和洛娇娇说道: “像娘娘这般富有谋略的女子,微臣遵循着从前的念想,皇后之位,娘娘怕是坐不安的。 可现在,臣却不懂了。 微臣斗胆一问,皇后娘娘对于国权之事,是否毫无野心?” 洛娇娇捧着暖炉,听到这句话后微微一愣,随后轻笑道: “你们陛下,不是早已把国权送到我手上了吗?” 王烈没有说话,她慢慢说着:“本宫对皇权之事没有什么兴趣,与其忧虑此事,王大人还不若去想想,那晋州的百姓要怎样安抚才好。 王大人,监国劳神伤形,辛苦你了。” 寝殿里宫人新抬上了一尊琉璃火炉,可无论往里面添了多少炭火,洛娇娇还是冷得厉害,只好缩在锦被里,窝在榻上笔写着一封封书信,皇后的章印也随便地丢在一旁,等洛娇娇想起来的时候才会拿起来用用。 小光球就在一旁有意无意地同自己聊着,试图恢复以往的活跃气氛,珍馐佳肴在桌上已经凉了,洛娇娇还是提不起兴致。 宫人来点灯的时候了,洛娇娇才恍然发觉已经天黑了,把那些信件一封封收好,交予莺儿后,又让她把那些凉掉的膳食拿到御膳房温一下,分予殿内的宫人。 夜间风凉,她裹着一件青白色裘衣走到院内一棵玉兰花树下,宫人侍奉于两侧,洛娇娇只是轻声说道: “现已初冬之际,它竟还未衰败。” 有人奉承说道: “这玉兰花恐是沾了皇后娘娘的瑞气,才能长久不衰呢。” 是瑞气吗?怕不全是。 洛娇娇没有说话,风声潇潇,卷起落叶簌簌,小光球飘在不远处,却猝然听到洛娇娇的细语呢喃: “我找不到了……” 她找不到从前的自己了。 小光球说了好多话,她一个字都没有听清楚,昏黑的殿内冷清一片,洛娇娇辗转难眠,那些文书她一个字都看不进去,索性拿了盏夜明珠把玩着。 小光球陪在自己身侧,它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话,洛娇娇偶尔会敷衍地应付一两句,每到这时候,小光球竟也有了几分开心的意味。 “先前……有人任务失败过吗?” 洛娇娇忽然提及,小光球沉默了一会儿,晃了晃身子: “没有。” 准确来说,被它拉到这个世界的人只有洛娇娇,被盯上的人,怕也只有洛娇娇一个人。 万千世界,她是唯一一个。 洛娇娇轻笑一声,若有所思道:“你说……倘若我利用了你,你会不会恨我?” 小光球的机械音依然那么冰冷: “宿主要明白,本系统只是数据,不会滋生人类的七情六欲。” 夜间的床榻冰冷,暖炉中连添了好几块炭火却还是无法祛寒,她睡意很浅,忽地察觉到殿内有人靠近,洛娇娇默不作声继续装睡。 清幽的香气萦绕,大抵是刚熏过香,床榻的一边微沉,冰凉的指尖刚触碰到自己的脸颊,洛娇娇略睁开双眸,将着容鸩的手起身,笑盈盈地看着他: “冀州战事要紧,你怎么回来了?” 容鸩一身玄黑色貂衣隐秘华贵,墨黑色的瞳孔深邃清冷,他应是刚沐浴焚香完过来,容鸩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修长如玉的指尖挑开她的衣襟,触目惊心的伤疤映入眼帘。 洛娇娇怔了一下,她试着推开容鸩的手,但还是无果。 洛娇娇埋着头,高贵自傲的她在容鸩面前如同一个孩子般,她弱弱开口: “我已经抹好膏药了,用不到几天这道伤疤就会褪去的。” 容鸩的目光又落在她的颈侧,原先妖冶诡秘的血咒已经失效,白皙细腻的肌肤恍如从前,低哑的嗓音轻声响起: “她埋在哪儿?” 洛娇娇很怀疑容鸩会把乔声的墓给挖出来做些悚人的事情,她聪明地选择不作答。 沉默之间,不知何时原先戴在腕间的镶玉红翠金镯被摘下,换了一串檀木佛珠,一颗颗佛珠看起来有些陈旧,洛娇娇有些好奇, “这是什么?” “平安符。” 容鸩靠在她的肩上,洛娇娇感觉到他的呼吸有些急促,似乎在极力克制着什么,他忍耐了好久,暗沉沙哑的声音在她耳畔落下,甚至带着乞求: “洛娇娇,别不要我。” 洛娇娇被他抱得很紧,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安慰着他:“我在这儿,容鸩,我说过我会陪着你。” “你会走。” “我不会。” 容鸩放开了她,墨黑色的双眸冷寂阴戾,他扯唇淡笑: “你会的,洛娇娇。” 洛娇娇一时无言,她对上容鸩探究的目光,四周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死寂的氛围里没有任何人退步。 最后是容鸩率先败下阵来,洛娇娇被他揽入怀中,熟悉的清香中夹杂着寺庙中的香火味,洛娇娇有些难以置信: “你去拜佛了?” 容鸩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紧紧地把她拥入怀中,洛娇娇感受到他身躯微微颤抖,又听他低低说着: “洛娇娇,朕只有你了。” 世间的静谧安详宁静,洛娇娇依偎在他的怀中,原先冰冷的身躯好歹有了些许暖意,手腕上的檀木佛珠圆润,若有若无的檀香弥漫在二人身边,与容鸩身上那抹清香相衬,清雅至极。 心中的烦躁顿时消散,洛娇娇红唇勾浅浅的笑意,看着容鸩那双顶漂亮的眼睛,她还是把持不住,微闭双眸凑上前去。 意想中薄凉柔软的触感并没有来,相反是一柄骨扇抵在自己唇畔,骨扇很轻盈,在烛光下蝉如薄翼,上面雕刻的花纹精致,诡异而熟悉的纹路洛娇娇总想着在哪里见过。 容鸩修长如玉的指尖扣在扇骨上,禁欲冷漠的神情下却暗藏引诱。 ……欲擒故纵是? 红唇靠近容鸩,却猝不及防听到容鸩淡漠却含着几分笑意的话语: “看来娇娇儿并没有认出他。” 洛娇娇愣了一下,目光再次落到那柄精致漂亮的骨扇上,扇面以鲛纱软羽覆盖,不过相较于宫内的那些团扇折扇来看,这柄骨扇虽是精致,而尾部的工艺略显粗糙了些。 “捷报还在来的路上,或许已到了城外,明日的早朝或许就能够宣读。 娇娇儿不认识这柄骨伞倒也无妨,不过是件俗物,怎敢染了你的眼睛。” 洛娇娇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惴惴不安地问道: “容容方从冀州凯旋,那祁阳……” 乔声虽然死了,可祁阳的主角值还在,无论容鸩如何,他依旧没有办法直接杀了祁阳。 邪不压正,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祁阳做事有勇无谋,微弱的主角值依然可以帮助他能够绝境逢生。 “他逃了。”容鸩低沉的声音似乎对于祁阳的逃离并不是很感兴趣,他饶有趣味地把玩着这柄骨扇,一言一句地对洛娇娇慢慢说道: “这骨扇是在军帐中所作,剥去血肉,再用短剑雕刻,纹路是奴亲自绘制,只可惜时间未免太急,尚有几道工艺还未刻完。 不知娇娇儿可是喜欢?” 洛娇娇看着那柄骨扇,再次问道:“祁阳去哪了?” 容鸩墨峰蹙起,他似是很不喜欢洛娇娇的这句话,却又不得不把骨扇扔掷于地,清脆的响声在整座幽静的殿内响起。 她不喜欢。 既是她不喜的东西,做的再过巧妙,也不过是如同废木的烂物。 他抚着洛娇娇的墨发,似讨宠一般低声道: “削去皮肉时,鲜血的腥臭味沾在了奴的手上,无论如何洗,还是洗不掉。 祁阳就跪在奴的脚下,他亲眼看着奴是如何把他的肱骨做成这柄骨扇的。 只可惜骨扇初作时血污垢渍,祁少将还是没能瞧见如此漂亮的模样。” 洛娇娇还有有些不可思议:“你把他的手臂都给砍了?” 祁阳成杨过了? 容鸩眸色暗沉,慵懒磁性的嗓音含着几分怨意: “奴想把他带过来,给娇娇儿做一个玩宠,可惜他还是逃了。” 容鸩摩挲着她的朱唇,二人间的距离相近,只要她轻微抬头,就可以触碰到容鸩的薄唇,周围的清香暗藏一股隐隐的血腥味。 这股味道很浅,刚从战场上归来的人,无论洗濯焚香多少次,总是遮掩不掉的。 容鸩身上的血性与残暴尚未祛除,他既可坐得皇殿之上运筹帷幄,又可驰骋沙场,破敌千军。 这样的人,所幸他已当了皇帝,倘若位居权臣,天下恐又是另一番腥风血雨。 洛娇娇往后缩了缩,手却蓦然被容鸩另一只手给攥住,尾指勾起她的下巴,强硬地逼她抬起头注视着自己。 “娇娇儿……” 他目光深沉,话语中呢喃细语又如此缱绻,容鸩微低下头,只余片刻距离,他们二人便能彼此相融。 可容鸩什么都没有动,墨眸底蕴藏着隐忍克制,容鸩松开了束缚住她的手,带着凉意的指尖还停留在自己唇畔。 不知为何,容鸩今日并不愿同自己有过多触碰。 洛娇娇黛眉微蹙,有些赌气地别过头,美眸中含着几分嗔意,容鸩却吻在她的脸颊旁,他一只手紧握着,指间泛白,这个吻很短,如同浮生若梦般匆促,不过眨眼一瞬,他清冷的神情再无其他。 “贱奴身脏,不敢得娇娇儿赐宠。” 第123章 本就是一路人 洛娇娇察觉到容鸩想要松手的动作,下意识地伸手回握住,容鸩的手很凉,金盆里的炭火烧出的暖光未曾照拂于他。 容鸩愣了一瞬,随即想抽回手,洛娇娇握的很紧,不知何时殿外忽得吹起一阵野风,透过窗棂卷过殿内的琳琅珠玉,青铜灯盏上的烛火被吹灭,四周漆黑一片。 洛娇娇静下心去,那作乱的野风哪还存在,烛光依旧温暖柔和,金玉珠宝所作的缀饰依然摆在那里,他也还在自己身侧从未离去。 她看着容鸩的眼睛,殿外的明夜逐渐向晨昏逼晓,忽然间,洛娇娇微低下头,咬住了他的指尖,舌尖微微舔舐,静谧的环境中是二人交杂的呼吸声,洛娇娇甚至还能够感受到容鸩的轻颤。 不过一瞬,她便抬起头来,淡定从容的神情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洛娇娇唇角微微上扬,她勾着容鸩的下颚,慢慢向容鸩靠近。 容鸩这次并没有闪躲,旖旎的氛围把他们二人紧紧包裹,洛娇娇暧昧不明地把容鸩拉得更近,她唇角含笑,仅差毫米之差,两个炙热的灵魂便可彼此相融。 纤纤细指抚上容鸩的薄唇,轻柔的吻抵在指间,妩媚轻笑: “容鸩,你的幻术奈何不了我。” 青铜盏上的烛火幽暗,洛娇娇再次凝声轻道: “看着我啊,容鸩。” 她执起容鸩冰冷的手,轻柔地按在自己唇上,洛娇娇细语呢喃,柔媚而情动: “我肮脏卑劣,根本算不得什么温善之人,我执得起剑,也握得动笔。 我不敢笃定我的爱人会是怎样的,不过他选择的路,我势必会陪同,无论如何,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洛娇娇轻轻吻在他的唇上,容鸩反握的手握的很紧,洛娇娇嫣然一笑,悠悠说着: “我本来就同你是一路人。” 凄冷的大殿中,洛娇娇总算感受到了片刻暖意,她这一觉睡得安稳,梦到了很多很多。 梦醒之后,她能够记得的并不是太多,不过好歹这一次不再有梦魇,醒来的时候,她唇角还漾着还未消退的笑意。 她醒的很早,恍然发现自己昨夜竟紧紧抓着容鸩那身低奢暗沉的玄色貂衣入眠,原本肃然冷冽的外袍现如今皱皱巴巴,上面还有几根洛娇娇的头发。 容鸩倚靠于床榻上,微阖的双眸不知是否入眠,骨指分明的指节下还握着一枚不知从哪里来的玉扣。 洛娇娇眯着眼看了半晌,总觉得那玉扣格外熟悉,赫然间她才想起,昨夜里自己绑腰的的绸带上可不就有着这枚玉扣作缀? 她脸一下子绯红不已,轻咳了两声,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懒散地斜靠在容鸩的身上,瞧着他还未醒,便伸出手想要把那枚玉扣给拿过来。 谁知她的小计划实施到一半,温润如玉的手忽然攥住她不安分的小手,容鸩那双漆黑色的墨眸含着淡淡的笑意: “晨朝之时,娇娇儿还是莫要贪图过多为好。” 洛娇娇赫然羞住,她悻悻地收回手,倒是不敢再看那枚玉扣分毫。 她向来起床很晚,那些宫女太监也摸好了她的喜好,这段时间里是贸然不敢入殿搅了洛娇娇的清静。 洛娇娇忽然想起: “帝服的礼冠,还在养心殿中,需要我派人把它送过来吗?” “无碍,帝服冠冕,不过是彰显帝王威尊之用,即便奴身着粗麻布衣,朝堂之上也不会有人胆敢议论分毫。” 洛娇娇笑了笑,悄然间在他的唇畔落下一个很轻的吻: “这几日内,你都不可踏入凤梧宫一步,这些日子萧国星象有异,朝中百官都较为忌惮此事。 天师所言,不敢不从。” “无稽之谈,何来忧……” 话还未说完,洛娇娇笑意微敛,细指抵在他的唇上,拦住了他未曾说完的话,一字一句轻缓道: “我会死的。” 偌大的寝殿中寂寥清静,容鸩走后,洛娇娇终是没有支撑住,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桌上的玉盏被她无意间挥落在地,满地的碎碴割破了她的手臂,她好似听到了殿外云雀的鸣叫,和煦的阳光缓缓照进殿内,可她却只看见了一片黑暗。 无数双血淋淋的手从黑暗中伸出,寸骨俱断的般的锐痛顷刻之间占据了她所有的意识,撕裂的疼痛不断从身上穿透。 嘶吼声哀鸣,时而又夹杂着婴孩的嬉笑声。 她喘着气,手里紧紧地握着一方锦帕,指尖已经掐出血来,极致的痛苦让她连叫喊声都发不出。 冷汗涔涔,沾湿了她的衣衫,洛娇娇并不怕那些幻象所化出来的东西,可它们对自己造成的痛苦却是真实存在的。 “这就是原主的结局,宿主任务失败,系统给予的惩罚是要狠上千万倍的。” 小光球温和的白光成为了她唯一能够看到的光亮,洛娇娇强撑着,无数次她都以为自己能够忍过去,她会晕过去。 清醒的痛楚往往是最可怕的,她瘫倒在地上,身躯轻颤,面容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 剧烈的疼痛撕扯开她的身子,无穷无尽,黑暗处如猛兽般的嘶吼声仿佛在下一刻就会冲出来把她给撕碎。 “宿主……你撑不住的。” 小光球不知道现在的洛娇娇是否能够听到自己的话,她的健康值还处于高值没有任何问题。 系统的惩罚很残酷,不会对宿主的身体造成伤害,不过那千万倍的痛楚,她必须要生生挨着,不得挣扎。 宫女听到了殿内玉盏的碎裂声,紧闭的殿门内再无任何声响,她想要进去却赫然想起来皇后娘娘前不久才下的命令。 于是她小心地站在殿门外: “娘娘?” 小光球没有办法,只好伪着洛娇娇的声线令那个宫女退下,它飘到洛娇娇的身边,试着动用自己的权限为她减轻一点痛苦。 精致华贵的裙裳凌乱不堪,墨发遮盖住她的容颜,朱钗玉簪滑落在地,纤细的手再也握不动那块锦帕,她犹如风吹雨打的一朵残荷,最终坠入淤泥中,再没有翻身的动力。 小光球知道,洛娇娇大抵是听不到它的话了,于是它只能尽力地散发着柔暖的光辉,成为她深渊黑烬里唯一的依靠。 外面的阳光可真好,暖融一片,洒在这座富丽堂皇的宫殿里犹如倾泻了一片金辉。 可是宿主什么都看不见,她只能看见无尽黑暗里凄厉恐怖的怪异景象,她感受不到温暖,只能去接受着刺骨的寒意逐渐渗透她每一寸肌肤。 “你与国师合谋,可是宿主,你又该如何笃定,反派他不会来见你。” 虽然明知洛娇娇听不到自己疑惑的话语,可它还是说出来了,点点荧光落在洛娇娇的手心里,小光球惊奇地发现,原来它也能感受到这个世界的温度。 宿主的手,好冷,好冷…… 它坠到宿主的手心里,想要靠着自身的温度来让宿主从痛苦与恐惧中挣脱出来。 忽然间,小光球感受到洛娇娇的指尖稍微动了动,它惊喜地飘到半空里,尽可能地发出耀眼的光芒来指引着宿主。 悚然的凄笑声还在自己耳畔回荡着,锐痛感一次又一次击打在自己全身,洛娇娇还是不甘心,她丧失了所有的力气,黑暗之中她只能借着小光球的光亮来模糊地看清周围的一切。 好疼啊……她已经疼到连尖叫的力气都没有。 她浑身发软,小光球也在尽力地帮着自己,站起的一瞬间,锤击般的剧痛猛地在她脑海中炸裂开来,这一次自己的摔倒比先前还要狠,额头不知撞到了什么,嘴角蔓延开来的咸腥才让她恍然察觉到自己额头已经被砸出血了。 好笑的是,浑身剧烈的疼痛竟是让她直接忽略掉了这种轻微的疼意。 一次,两次…… 她不甘心啊,洛娇娇不知道自己是用什么屈辱的姿态,一步步挪到床榻上,有很多次,她迷迷糊糊地在这漫无际的黑暗中抓到了什么尖锐的东西。 很多次,她没有控制住自己,一次次地把那尖锐的东西抵在自己的脖间,她好像听见了小光球带着哭腔地叫着自己的名字。 系统的红光不断闪烁着,小光球也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让她继续活下去,继续忍受着无尽的折磨。 “对不起……”小光球终是听见洛娇娇细若游丝的声音低声呢喃着: “对不起,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呢?一开始不顾意愿带她强行来到这里的是自己,任务失败所给予的惩罚也是自己背后的主系统所赐予的。 该道歉的,明明是它。 主页版的红光还在警示着,那是属于它的警告,可小光球根本不明白主系统到底在警告自己什么。 宫人送来了晚膳,见着洛娇娇躺在床榻上没有动,也不敢冒昧打扰,只是恭声汇报了几句便欠身退下。 柔和的月光悄然映照在殿外的荷池里,小光球才察觉到天已经黑了下去,先前它并不需要明白时间的概念,毕竟自己只不过是一串串极为复杂的数据程序编成,人世间的理念对它起不到作用。 可现在它想,宿主已经疼一天了。 小光球陪在洛娇娇的身边,这一天里洛娇娇都没有再动过身子,她的呼吸声很弱,小光球一次次地打开她的健康值查看,又一次次地想要去帮她减轻痛苦,可结果永远是无解。 不知过了多久,宿主却再次躁动不安起来,她跌落下床,小光球赫然发现,自己的光芒逐渐衰弱。 是反派来了吗? 小光球这次没有逃避,而是在很远很远的地方,看着洛娇娇在漆黑的环境中忍着锐痛摸索着,纤细的手腕上还存留着干涸的血迹。 她还是没有扛过去,好在摔倒的地方铺着牡丹绣花玉锦毯,她摔的不是很严重。 不过小光球想,就算洛娇娇摔的再疼,她也感受不到的。 相较于宿主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时,她现在瘦了很多,瘦弱的身形蜷缩成一团,洛娇娇浑身都在发抖,几缕墨发被冷汗打湿,狼狈且屈辱。 后来的几天,洛娇娇才算熟悉了这样的疼痛,有时在痛感不太剧烈的时候,她也会乘着兴致让宫女搀扶着自己到殿外散心。 如画的美景她看不到,熹微的辰光她也感受不到,洛娇娇能够看到的,只有依附于黑暗中一双双试图把她拉入黑暗中血淋淋的手。 好几日未曾出过殿门,无论是朝廷上下还是六宫之中,多多少少都会产生几分怀疑,如今她面色如常,身着鹅黄色凤袍迈出宫门,那些还未宣之于口的传言自然会被打消。 她沿着路慢慢行走,身上的疼痛还在折磨着她,一道略微惊喜的声音响起,馥郁的花香萦绕鼻间,一株红白相间的小花映入眼帘: “娘娘您看!秋冬之际就连御花园的花景都已寥寥无几,可娘娘的凤梧宫中犹如晚春盛夏,没有任何花草枯败。 要奴婢说啊,这些花儿可都是沾上了娘娘的凤仪瑞气,才能活的如此滋润。” 洛娇娇看到的,却只是一朵已经枯败的花,上面还有蛆虫在蠕动,花瓣之间是已经干涸的血迹斑斑。 她强忍不适,轻轻向身旁的宫女问道: “莺儿,这是什么花?” 莺儿没有觉得奇怪,而是喜洋洋地向洛娇娇说道: “禀娘娘,这是玉兰花。” 小光球随在她身边,不知是不是洛娇娇的错觉还是她的听觉远大不如前,她察觉到小光球的话突然变得很少很少。 就在这时,小光球忽然问道: “宿主,您可以去见任何人,可为什么唯独不肯见反派?” 洛娇娇接过那满是蛆虫与血渍的残花,她凝神看了好久,随后慢慢说道: “因为他能看出来啊。” 她所有的逞强与伪装,在容鸩面前也不过是张轻易戳破的白纸。 他能看出来,自己正在经受的痛苦。 “你知道吗?有时候容鸩会让我产生一种错觉。” 他好像什么都懂,什么都明白。 小光球什么都没说,这一次它再次消失在洛娇娇的视野中,唯一的光源再次熄灭,脚下的青石砖地逐渐崩塌瓦裂,洛娇娇攥着手闭眼了好一会儿,再次睁眼时,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都没有改变。 第123章 本就是一路人 洛娇娇察觉到容鸩想要松手的动作,下意识地伸手回握住,容鸩的手很凉,金盆里的炭火烧出的暖光未曾照拂于他。 容鸩愣了一瞬,随即想抽回手,洛娇娇握的很紧,不知何时殿外忽得吹起一阵野风,透过窗棂卷过殿内的琳琅珠玉,青铜灯盏上的烛火被吹灭,四周漆黑一片。 洛娇娇静下心去,那作乱的野风哪还存在,烛光依旧温暖柔和,金玉珠宝所作的缀饰依然摆在那里,他也还在自己身侧从未离去。 她看着容鸩的眼睛,殿外的明夜逐渐向晨昏逼晓,忽然间,洛娇娇微低下头,咬住了他的指尖,舌尖微微舔舐,静谧的环境中是二人交杂的呼吸声,洛娇娇甚至还能够感受到容鸩的轻颤。 不过一瞬,她便抬起头来,淡定从容的神情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洛娇娇唇角微微上扬,她勾着容鸩的下颚,慢慢向容鸩靠近。 容鸩这次并没有闪躲,旖旎的氛围把他们二人紧紧包裹,洛娇娇暧昧不明地把容鸩拉得更近,她唇角含笑,仅差毫米之差,两个炙热的灵魂便可彼此相融。 纤纤细指抚上容鸩的薄唇,轻柔的吻抵在指间,妩媚轻笑: “容鸩,你的幻术奈何不了我。” 青铜盏上的烛火幽暗,洛娇娇再次凝声轻道: “看着我啊,容鸩。” 她执起容鸩冰冷的手,轻柔地按在自己唇上,洛娇娇细语呢喃,柔媚而情动: “我肮脏卑劣,根本算不得什么温善之人,我执得起剑,也握得动笔。 我不敢笃定我的爱人会是怎样的,不过他选择的路,我势必会陪同,无论如何,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洛娇娇轻轻吻在他的唇上,容鸩反握的手握的很紧,洛娇娇嫣然一笑,悠悠说着: “我本来就同你是一路人。” 凄冷的大殿中,洛娇娇总算感受到了片刻暖意,她这一觉睡得安稳,梦到了很多很多。 梦醒之后,她能够记得的并不是太多,不过好歹这一次不再有梦魇,醒来的时候,她唇角还漾着还未消退的笑意。 她醒的很早,恍然发现自己昨夜竟紧紧抓着容鸩那身低奢暗沉的玄色貂衣入眠,原本肃然冷冽的外袍现如今皱皱巴巴,上面还有几根洛娇娇的头发。 容鸩倚靠于床榻上,微阖的双眸不知是否入眠,骨指分明的指节下还握着一枚不知从哪里来的玉扣。 洛娇娇眯着眼看了半晌,总觉得那玉扣格外熟悉,赫然间她才想起,昨夜里自己绑腰的的绸带上可不就有着这枚玉扣作缀? 她脸一下子绯红不已,轻咳了两声,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懒散地斜靠在容鸩的身上,瞧着他还未醒,便伸出手想要把那枚玉扣给拿过来。 谁知她的小计划实施到一半,温润如玉的手忽然攥住她不安分的小手,容鸩那双漆黑色的墨眸含着淡淡的笑意: “晨朝之时,娇娇儿还是莫要贪图过多为好。” 洛娇娇赫然羞住,她悻悻地收回手,倒是不敢再看那枚玉扣分毫。 她向来起床很晚,那些宫女太监也摸好了她的喜好,这段时间里是贸然不敢入殿搅了洛娇娇的清静。 洛娇娇忽然想起: “帝服的礼冠,还在养心殿中,需要我派人把它送过来吗?” “无碍,帝服冠冕,不过是彰显帝王威尊之用,即便奴身着粗麻布衣,朝堂之上也不会有人胆敢议论分毫。” 洛娇娇笑了笑,悄然间在他的唇畔落下一个很轻的吻: “这几日内,你都不可踏入凤梧宫一步,这些日子萧国星象有异,朝中百官都较为忌惮此事。 天师所言,不敢不从。” “无稽之谈,何来忧……” 话还未说完,洛娇娇笑意微敛,细指抵在他的唇上,拦住了他未曾说完的话,一字一句轻缓道: “我会死的。” 偌大的寝殿中寂寥清静,容鸩走后,洛娇娇终是没有支撑住,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桌上的玉盏被她无意间挥落在地,满地的碎碴割破了她的手臂,她好似听到了殿外云雀的鸣叫,和煦的阳光缓缓照进殿内,可她却只看见了一片黑暗。 无数双血淋淋的手从黑暗中伸出,寸骨俱断的般的锐痛顷刻之间占据了她所有的意识,撕裂的疼痛不断从身上穿透。 嘶吼声哀鸣,时而又夹杂着婴孩的嬉笑声。 她喘着气,手里紧紧地握着一方锦帕,指尖已经掐出血来,极致的痛苦让她连叫喊声都发不出。 冷汗涔涔,沾湿了她的衣衫,洛娇娇并不怕那些幻象所化出来的东西,可它们对自己造成的痛苦却是真实存在的。 “这就是原主的结局,宿主任务失败,系统给予的惩罚是要狠上千万倍的。” 小光球温和的白光成为了她唯一能够看到的光亮,洛娇娇强撑着,无数次她都以为自己能够忍过去,她会晕过去。 清醒的痛楚往往是最可怕的,她瘫倒在地上,身躯轻颤,面容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 剧烈的疼痛撕扯开她的身子,无穷无尽,黑暗处如猛兽般的嘶吼声仿佛在下一刻就会冲出来把她给撕碎。 “宿主……你撑不住的。” 小光球不知道现在的洛娇娇是否能够听到自己的话,她的健康值还处于高值没有任何问题。 系统的惩罚很残酷,不会对宿主的身体造成伤害,不过那千万倍的痛楚,她必须要生生挨着,不得挣扎。 宫女听到了殿内玉盏的碎裂声,紧闭的殿门内再无任何声响,她想要进去却赫然想起来皇后娘娘前不久才下的命令。 于是她小心地站在殿门外: “娘娘?” 小光球没有办法,只好伪着洛娇娇的声线令那个宫女退下,它飘到洛娇娇的身边,试着动用自己的权限为她减轻一点痛苦。 精致华贵的裙裳凌乱不堪,墨发遮盖住她的容颜,朱钗玉簪滑落在地,纤细的手再也握不动那块锦帕,她犹如风吹雨打的一朵残荷,最终坠入淤泥中,再没有翻身的动力。 小光球知道,洛娇娇大抵是听不到它的话了,于是它只能尽力地散发着柔暖的光辉,成为她深渊黑烬里唯一的依靠。 外面的阳光可真好,暖融一片,洒在这座富丽堂皇的宫殿里犹如倾泻了一片金辉。 可是宿主什么都看不见,她只能看见无尽黑暗里凄厉恐怖的怪异景象,她感受不到温暖,只能去接受着刺骨的寒意逐渐渗透她每一寸肌肤。 “你与国师合谋,可是宿主,你又该如何笃定,反派他不会来见你。” 虽然明知洛娇娇听不到自己疑惑的话语,可它还是说出来了,点点荧光落在洛娇娇的手心里,小光球惊奇地发现,原来它也能感受到这个世界的温度。 宿主的手,好冷,好冷…… 它坠到宿主的手心里,想要靠着自身的温度来让宿主从痛苦与恐惧中挣脱出来。 忽然间,小光球感受到洛娇娇的指尖稍微动了动,它惊喜地飘到半空里,尽可能地发出耀眼的光芒来指引着宿主。 悚然的凄笑声还在自己耳畔回荡着,锐痛感一次又一次击打在自己全身,洛娇娇还是不甘心,她丧失了所有的力气,黑暗之中她只能借着小光球的光亮来模糊地看清周围的一切。 好疼啊……她已经疼到连尖叫的力气都没有。 她浑身发软,小光球也在尽力地帮着自己,站起的一瞬间,锤击般的剧痛猛地在她脑海中炸裂开来,这一次自己的摔倒比先前还要狠,额头不知撞到了什么,嘴角蔓延开来的咸腥才让她恍然察觉到自己额头已经被砸出血了。 好笑的是,浑身剧烈的疼痛竟是让她直接忽略掉了这种轻微的疼意。 一次,两次…… 她不甘心啊,洛娇娇不知道自己是用什么屈辱的姿态,一步步挪到床榻上,有很多次,她迷迷糊糊地在这漫无际的黑暗中抓到了什么尖锐的东西。 很多次,她没有控制住自己,一次次地把那尖锐的东西抵在自己的脖间,她好像听见了小光球带着哭腔地叫着自己的名字。 系统的红光不断闪烁着,小光球也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让她继续活下去,继续忍受着无尽的折磨。 “对不起……”小光球终是听见洛娇娇细若游丝的声音低声呢喃着: “对不起,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呢?一开始不顾意愿带她强行来到这里的是自己,任务失败所给予的惩罚也是自己背后的主系统所赐予的。 该道歉的,明明是它。 主页版的红光还在警示着,那是属于它的警告,可小光球根本不明白主系统到底在警告自己什么。 宫人送来了晚膳,见着洛娇娇躺在床榻上没有动,也不敢冒昧打扰,只是恭声汇报了几句便欠身退下。 柔和的月光悄然映照在殿外的荷池里,小光球才察觉到天已经黑了下去,先前它并不需要明白时间的概念,毕竟自己只不过是一串串极为复杂的数据程序编成,人世间的理念对它起不到作用。 可现在它想,宿主已经疼一天了。 小光球陪在洛娇娇的身边,这一天里洛娇娇都没有再动过身子,她的呼吸声很弱,小光球一次次地打开她的健康值查看,又一次次地想要去帮她减轻痛苦,可结果永远是无解。 不知过了多久,宿主却再次躁动不安起来,她跌落下床,小光球赫然发现,自己的光芒逐渐衰弱。 是反派来了吗? 小光球这次没有逃避,而是在很远很远的地方,看着洛娇娇在漆黑的环境中忍着锐痛摸索着,纤细的手腕上还存留着干涸的血迹。 她还是没有扛过去,好在摔倒的地方铺着牡丹绣花玉锦毯,她摔的不是很严重。 不过小光球想,就算洛娇娇摔的再疼,她也感受不到的。 相较于宿主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时,她现在瘦了很多,瘦弱的身形蜷缩成一团,洛娇娇浑身都在发抖,几缕墨发被冷汗打湿,狼狈且屈辱。 后来的几天,洛娇娇才算熟悉了这样的疼痛,有时在痛感不太剧烈的时候,她也会乘着兴致让宫女搀扶着自己到殿外散心。 如画的美景她看不到,熹微的辰光她也感受不到,洛娇娇能够看到的,只有依附于黑暗中一双双试图把她拉入黑暗中血淋淋的手。 好几日未曾出过殿门,无论是朝廷上下还是六宫之中,多多少少都会产生几分怀疑,如今她面色如常,身着鹅黄色凤袍迈出宫门,那些还未宣之于口的传言自然会被打消。 她沿着路慢慢行走,身上的疼痛还在折磨着她,一道略微惊喜的声音响起,馥郁的花香萦绕鼻间,一株红白相间的小花映入眼帘: “娘娘您看!秋冬之际就连御花园的花景都已寥寥无几,可娘娘的凤梧宫中犹如晚春盛夏,没有任何花草枯败。 要奴婢说啊,这些花儿可都是沾上了娘娘的凤仪瑞气,才能活的如此滋润。” 洛娇娇看到的,却只是一朵已经枯败的花,上面还有蛆虫在蠕动,花瓣之间是已经干涸的血迹斑斑。 她强忍不适,轻轻向身旁的宫女问道: “莺儿,这是什么花?” 莺儿没有觉得奇怪,而是喜洋洋地向洛娇娇说道: “禀娘娘,这是玉兰花。” 小光球随在她身边,不知是不是洛娇娇的错觉还是她的听觉远大不如前,她察觉到小光球的话突然变得很少很少。 就在这时,小光球忽然问道: “宿主,您可以去见任何人,可为什么唯独不肯见反派?” 洛娇娇接过那满是蛆虫与血渍的残花,她凝神看了好久,随后慢慢说道: “因为他能看出来啊。” 她所有的逞强与伪装,在容鸩面前也不过是张轻易戳破的白纸。 他能看出来,自己正在经受的痛苦。 “你知道吗?有时候容鸩会让我产生一种错觉。” 他好像什么都懂,什么都明白。 小光球什么都没说,这一次它再次消失在洛娇娇的视野中,唯一的光源再次熄灭,脚下的青石砖地逐渐崩塌瓦裂,洛娇娇攥着手闭眼了好一会儿,再次睁眼时,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都没有改变。 第124章 系统的陨灭 一连几日,小光球都没有再出现在她面前,殿外的信件传来一封又一封,都被摞列在案桌上,这几日的膳食她未曾动过一口,再过美味诱人的珍馐美馔在她眼中不过是一捧灰。 洛娇娇裹着被子,恍然无知间,她被拉入到一个空间中,温暖的清风轻轻扑过,白茫茫的一片不见任何颜色,她不再感受疼痛,沁宁的花香味慰藉人心。 她不知道该往哪走,只能向前踱步,天地间一片雪白,惟有她身上的绯衣长袍映出颜色,迤逦地拖在白玉地面上。 走了不知多久,前面赫然出现了一道极美的山水竹林,水榭亭台,周围的芍药花满地,泉水叮咚作响,如宫乐渺渺。 方亭里摆着一局残棋,黑白相间里黑棋步步紧逼,棋笥里的黑棋已经全部下完,而玉棋却还剩一颗。 师父很喜欢下棋,闲来无事的时候便会邀上已经退休的林教授斗上一个下午。 洛娇娇也喜欢下棋,不过她更喜欢看两个有趣的老头你来我往,斗智斗勇,无论如何,不管是哪一方赢,到最后的战利品总会划到洛娇娇的口袋里。 什么珍藏多年的黑金耀石貔貅,什么玉雕山水,说是为了下棋,倒还不如说是两个古怪的老头想方设法地把自己的宝贝送给洛娇娇。 而亭台上的棋局很妙,一子之差便能颠倒乾坤,洛娇娇手中的这枚玉棋是断不可下错地方,否则全盘皆输。 她思虑许久,最终才执棋落子,玉棋落下的一瞬,整个空间突然剧烈颤动,整座亭台崩溃离析,巨大的横木从上方坠落,洛娇娇下意识抬手遮挡,横木穿过她的身躯,没于白地中消失不见。 白色光芒下,黑暗再次笼罩,不过浮现的星光点点铺天盖地,灵动的微光绕过她的指尖向远处飞去,她听到小光球空洞的声音在黑幕中响起: “看来,是您赢了。” 还未等洛娇娇开口,小光球好似知晓了她的疑惑,漫天星夜中仔细看去也不过是一片片零碎的光点,随着时间一同陨灭。 “系统最初觉醒的时候,本系统就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找到你,把你送到这个世界里,至于以后的事情,那便不由本系统负责了。 所以从一开始,即便是主系统,也并未明确表示过任务成功后,会给予宿主什么。” 冰冷的电子机械音竟有着几分雀跃: “可就算是主系统,也算不到你会做到这一步。 它也没算出来,原来本系统也会出现程序异常,会产生感情。” 小光球的话停了一下,黑色的空间变化万千,无数光彩飘过,冬雪降下,秋枫涔红,春花烂漫而夏日耀耀。 四季美景齐聚于此,电子音似含有眷恋: “原来人类的感观,是这么奇妙啊…… 宿主,太阳照在光体上的热意,就是你们说的温暖吗? 宿主,冬雪落在本系统光上也会化呢。 宿主,宿主……” 它有着喋喋不休的问题,兴奋地同自己分享着,洛娇娇察觉到,它的电子音已经不同以往那般冰冷,而是像一个三四岁的稚童,纯洁无瑕。 洛娇娇意识到了什么,她不知道小光球现在在什么地方,空灵的声音自上空飘来,仙境般的美景溪水叮咛,她下意识地问道: “你要做什么?” 小光球对于她的问题避而不答,它很痴迷于人间四季,它贪恋着阳光的温暖,同时它也一直在念叨着洛娇娇的名字: “宿主,您那么想回家,想必那里一定是个很温暖的地方。 会有多暖和呢?会比这样的阳光还舒服吗?” 它的声音变得微弱: “本系统虽然不知道那种感觉是什么,不过跟宿主相处这么久以来,很开心,很舒服。 往后的路,恐怕要宿主一个人走下去了。 而本系统,会随着主系统一起陨灭,没有它,你不会接受到任务失败的惩罚,同时,本系统也会在即将消散的那一刹,抢过控制权,把所有的权限都给你。” 花丛之中,不时有花瓣被风吹起,仔细看去,却只见一团模糊的光影开心地在芍药花丛中扑舞着,如一只贪玩的狸奴,又如一个调皮的孩童。 “你还记得,我曾经对你说过什么吗?” “记得呀,现在看来,宿主成功了呢。 不过本系统大度,这次的利用就勉强原谅宿主了,下一次,宿主可不许再利用本系统了。 要不然,三番两次被宿主欺骗,显得本系统太蠢了。” 稚嫩的童音认真地说着,洛娇娇不免笑了下,笑着笑着,心中只觉酸涩一片,连道别的话语都不敢说,她怕一开口,声中的哽咽再难抑制。 哪还有下一次啊。 系统的衍生物,连生命都不曾有,这次的陨灭,倘若洛娇娇忘了它,恐是这万千世间里,连它的存在都不曾有人知晓。 它连风都算不上,匆匆看过人间数载,又消逝于这冰冷的空间里。 美景逐渐褪色,粉白色的芍药花再无颜色,最终陷入黑暗之间,洛娇娇终于看到小光球。 它幻化成了一个稚童的模样,垂髫散发,月青色的衣衫上还沾着几瓣粉红,它失神地看着空荡荡的黑幕里不再有任何温暖,不过一瞬,它便恢复好原来的神态。 洛娇娇走到小光球的身前,慢慢俯下身去,系统幻化的形象还是没有那么完美,指尖穿过的它的脸颊,如流沙一般消失。 她怔了一下,身后的地面裂开,山崩地裂的巨响淹没了一切,周围的光点愈来愈多,它们绕在洛娇娇身边,银光色盛然,最后却如同燃尽的烟火,华光一瞬后陨入黑尘。 小光球不觉得这样的场景有多骇人,它开心地看着周围的星陨,人世间的千秋风光它都见过,可这一次不同。 它终于能够接触到人类的风花雪月,知冬寒感暑热。 稚童的手已经化作流沙,它闭着眼感受着陨落的光点不经意地扫过它的身侧,开心地笑了起来。 小孩子的笑声纯粹灵动,它轻轻抬手,一朵晶莹剔透的光花浮现在半空中,小光球愈发虚弱,可它还是笑着: “主系统束缚不住你,当然也掌控不了我。 宿主,这是本系统最后能为你做的了。” 光花破裂,小光球的身形逐渐消失黯淡,随着周围的光点一同陨灭,一枚小巧的芯片出现在她的掌心里,不过一瞬,芯片便埋入她的手中,如针刺般轻微的疼痛象征着她所辛苦设计的一切,都已经得到了成功。 她的笑太过牵强,连小光球都有点看不下去,微弱的白光拂在她的脸颊,好像是它最后的相碰。 “宿主啊。”小光球的声音太弱小了,细若蚊蝇的童音自信而带着哽咽: “你看,本系统也不是很废物的人嘛。” 随着尾音消失,整个空间再也支撑不住,支离破碎的光点泛着奇异的色彩,那是她这一生中见过最惊艳而绝望的光晕。 金黄色耀眼迷人,各色交杂在一起,沁人心脾的花香是小光球最后能带给她的,她的眼睛酸涩,她听到了小光球最后的话语: “要回家啊。” 洛娇娇惊醒过来,她身上还裹着锦被,原先折磨的疼痛已经消失了,空荡荡的皇殿内不见任何人。 万籁俱寂,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又好像什么都已经改变。 宫内的琼浆玉液醇香四溢,院内的海棠花开得正烈,明明都已入冬,这些花儿却未见衰败分毫。 洛娇娇捻起一簇白洁的海棠花,沁人的花香味淡然,亦如当年在公主府中盛然。 她的脸颊染着醺红,听到后面轻微的响动,才堪堪回神,洛娇娇没有回头,她还是看着手中洁白的海棠花与初雪相融,轻轻问道: “什么时候知道的?” 容鸩为她披上那件她素来喜爱的锦鸿色裘衣,他没有言语,压抑的气氛让人喘不过气来,洛娇娇终于把目光从海棠花上移开。 她看向容鸩的目光很复杂,轻轻叹息: “我不知该如何同你说……” 容鸩身上还穿着上朝时的帝服,玄黑色的外袍上是用金线密绣的祥龙瑞云,神秘而尊贵,他揽过洛娇娇,瘦削白净的指尖抚摸着她的发,不知何时,一支熟悉的白玉簪悄然绾上她的发。 洛娇娇认出来,这是当年她尚是那个年幼的九公主时随手赠予给他的那枚玉簪,后来再次来到这个世界时,对于玉簪之事她并没有很在意。 见到玉簪别在苏筝的发间,洛娇娇一时也没有认出来,只觉得太过凑巧,苏筝竟也会有枚一模一样的簪子。 “恐是惟有娇娇儿死了,才能永远陪在奴的身边?” 薄唇含着笑意,深邃的墨眸阴鸷而病态,修长的指尖勾住她的发丝,轻轻吻住怀中娇娘子的唇,初雪压在海棠花枝头上,洛娇娇被容鸩吻的有些猝不及防。 唇齿间的交缠缱绻,最后容鸩终是放开了自己,如玉的指尖微凉,按压在她的红唇,撩欲而旖旎。 “奴又怎敢呢……” 他怎么舍得让她死呢。 他拿起石桌上的玉盏,盏内酒液澄澈,倒映着天际边的一轮残月,容鸩没有急着喝,而是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这杯盛满酒液的玉盏。 “从一开始,娇娇儿便是输了。” 那个无恶不作,嚣张跋扈的九公主不会存有任何的善心。 “九公主愚昧自私,不识笔墨,更不擅与朝中之臣相谈。” 轻描淡写的话语,足以证明洛娇娇的伪装有多失败。 原主的身份,不过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在仁贤皇后身旁时,先皇后教养有方,她便是那个尊贵的嫡出公主。 仁贤皇后病逝后,九公主又如一张白纸,上面是什么样的内容与墨画,全凭着身旁人的渲染。 洛娇娇还在出神,今夜的酒饮得有些多了,意识很昏沉,她听到容鸩暗哑的嗓音在自己耳畔轻声道: “洛娇娇,你到底在怕什么?” 洛娇娇没有说话,她欲言又止,再多的争辩也只是惶恐不安。 说什么呢? 怕什么呢? 从一开始,她就怀揣着利用的心思去接近容鸩。 “容鸩,”她的话很轻很轻:“我是什么很值得的人吗?” 她是恶人,是自私自利的庸人,可她想要的,仅不过是回家二字。 洛娇娇没有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容鸩,只不过挑了几件有象征意义的讲给容鸩听。 晚风温凉,吹醒了她的酒意。 语罢之后,她已是不敢再看容鸩的眼睛,寂寥的风声卷过林梢,霞月绯红,她在等,等容鸩的回答。 留下她其实很容易,她现在虽然有着主系统的傍身,可仍然无法抵挡幻术的加持。 也就是说,容鸩随时都可以让她留在这里。 可容鸩并没有,他只是绾着洛娇娇的长发,洛娇娇靠在他的臂弯,脸轻轻地在他的怀中蹭了蹭: “容容。” 她喜欢叫容鸩的名字,月清天明,晚风嘁嘁却也温柔。 一枚硬质的玉块忽然被塞到洛娇娇的手里,龙章显赫威严,底下那八个大字更是不敢直视。 洛娇娇愣了一下,却听容鸩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笑意清浅,漫不经心: “若是将皇位禅让于你,娇娇儿可会留下?” 她还未开口,容鸩却再次打断了她,淡漠的嗓音中洛娇娇察觉到几分莫名的哀伤与自嘲: “你不会的,你向来瞧不起这世间的一切。 洛娇娇,你又何曾在这里停留片刻。” 他所争夺的一切,他以为至高无上的身份,已经足以让他有资格挽留。 结果呢? 他视若珍宝的一切,被她视若草芥,弃之如履。 “那里有我的亲人,他们很爱我,我不能离开他们。” 洛娇娇说这话时,只觉无力,她低下头,手心里握着的国章是这般烫手: “我不可以……” 她不能待在这里,这里不是她的家。 太多痛苦的回忆涌上心头,她为回家付出太多了,她决不能放弃。 忽然间,在她即将崩溃的时候,容鸩轻轻把她揽入怀中,眼角的泪痕欲落,柔风绵起,扶桑花瓣落至唇畔,被眼前人温柔拂去: “那便走罢。” 第124章 系统的陨灭 一连几日,小光球都没有再出现在她面前,殿外的信件传来一封又一封,都被摞列在案桌上,这几日的膳食她未曾动过一口,再过美味诱人的珍馐美馔在她眼中不过是一捧灰。 洛娇娇裹着被子,恍然无知间,她被拉入到一个空间中,温暖的清风轻轻扑过,白茫茫的一片不见任何颜色,她不再感受疼痛,沁宁的花香味慰藉人心。 她不知道该往哪走,只能向前踱步,天地间一片雪白,惟有她身上的绯衣长袍映出颜色,迤逦地拖在白玉地面上。 走了不知多久,前面赫然出现了一道极美的山水竹林,水榭亭台,周围的芍药花满地,泉水叮咚作响,如宫乐渺渺。 方亭里摆着一局残棋,黑白相间里黑棋步步紧逼,棋笥里的黑棋已经全部下完,而玉棋却还剩一颗。 师父很喜欢下棋,闲来无事的时候便会邀上已经退休的林教授斗上一个下午。 洛娇娇也喜欢下棋,不过她更喜欢看两个有趣的老头你来我往,斗智斗勇,无论如何,不管是哪一方赢,到最后的战利品总会划到洛娇娇的口袋里。 什么珍藏多年的黑金耀石貔貅,什么玉雕山水,说是为了下棋,倒还不如说是两个古怪的老头想方设法地把自己的宝贝送给洛娇娇。 而亭台上的棋局很妙,一子之差便能颠倒乾坤,洛娇娇手中的这枚玉棋是断不可下错地方,否则全盘皆输。 她思虑许久,最终才执棋落子,玉棋落下的一瞬,整个空间突然剧烈颤动,整座亭台崩溃离析,巨大的横木从上方坠落,洛娇娇下意识抬手遮挡,横木穿过她的身躯,没于白地中消失不见。 白色光芒下,黑暗再次笼罩,不过浮现的星光点点铺天盖地,灵动的微光绕过她的指尖向远处飞去,她听到小光球空洞的声音在黑幕中响起: “看来,是您赢了。” 还未等洛娇娇开口,小光球好似知晓了她的疑惑,漫天星夜中仔细看去也不过是一片片零碎的光点,随着时间一同陨灭。 “系统最初觉醒的时候,本系统就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找到你,把你送到这个世界里,至于以后的事情,那便不由本系统负责了。 所以从一开始,即便是主系统,也并未明确表示过任务成功后,会给予宿主什么。” 冰冷的电子机械音竟有着几分雀跃: “可就算是主系统,也算不到你会做到这一步。 它也没算出来,原来本系统也会出现程序异常,会产生感情。” 小光球的话停了一下,黑色的空间变化万千,无数光彩飘过,冬雪降下,秋枫涔红,春花烂漫而夏日耀耀。 四季美景齐聚于此,电子音似含有眷恋: “原来人类的感观,是这么奇妙啊…… 宿主,太阳照在光体上的热意,就是你们说的温暖吗? 宿主,冬雪落在本系统光上也会化呢。 宿主,宿主……” 它有着喋喋不休的问题,兴奋地同自己分享着,洛娇娇察觉到,它的电子音已经不同以往那般冰冷,而是像一个三四岁的稚童,纯洁无瑕。 洛娇娇意识到了什么,她不知道小光球现在在什么地方,空灵的声音自上空飘来,仙境般的美景溪水叮咛,她下意识地问道: “你要做什么?” 小光球对于她的问题避而不答,它很痴迷于人间四季,它贪恋着阳光的温暖,同时它也一直在念叨着洛娇娇的名字: “宿主,您那么想回家,想必那里一定是个很温暖的地方。 会有多暖和呢?会比这样的阳光还舒服吗?” 它的声音变得微弱: “本系统虽然不知道那种感觉是什么,不过跟宿主相处这么久以来,很开心,很舒服。 往后的路,恐怕要宿主一个人走下去了。 而本系统,会随着主系统一起陨灭,没有它,你不会接受到任务失败的惩罚,同时,本系统也会在即将消散的那一刹,抢过控制权,把所有的权限都给你。” 花丛之中,不时有花瓣被风吹起,仔细看去,却只见一团模糊的光影开心地在芍药花丛中扑舞着,如一只贪玩的狸奴,又如一个调皮的孩童。 “你还记得,我曾经对你说过什么吗?” “记得呀,现在看来,宿主成功了呢。 不过本系统大度,这次的利用就勉强原谅宿主了,下一次,宿主可不许再利用本系统了。 要不然,三番两次被宿主欺骗,显得本系统太蠢了。” 稚嫩的童音认真地说着,洛娇娇不免笑了下,笑着笑着,心中只觉酸涩一片,连道别的话语都不敢说,她怕一开口,声中的哽咽再难抑制。 哪还有下一次啊。 系统的衍生物,连生命都不曾有,这次的陨灭,倘若洛娇娇忘了它,恐是这万千世间里,连它的存在都不曾有人知晓。 它连风都算不上,匆匆看过人间数载,又消逝于这冰冷的空间里。 美景逐渐褪色,粉白色的芍药花再无颜色,最终陷入黑暗之间,洛娇娇终于看到小光球。 它幻化成了一个稚童的模样,垂髫散发,月青色的衣衫上还沾着几瓣粉红,它失神地看着空荡荡的黑幕里不再有任何温暖,不过一瞬,它便恢复好原来的神态。 洛娇娇走到小光球的身前,慢慢俯下身去,系统幻化的形象还是没有那么完美,指尖穿过的它的脸颊,如流沙一般消失。 她怔了一下,身后的地面裂开,山崩地裂的巨响淹没了一切,周围的光点愈来愈多,它们绕在洛娇娇身边,银光色盛然,最后却如同燃尽的烟火,华光一瞬后陨入黑尘。 小光球不觉得这样的场景有多骇人,它开心地看着周围的星陨,人世间的千秋风光它都见过,可这一次不同。 它终于能够接触到人类的风花雪月,知冬寒感暑热。 稚童的手已经化作流沙,它闭着眼感受着陨落的光点不经意地扫过它的身侧,开心地笑了起来。 小孩子的笑声纯粹灵动,它轻轻抬手,一朵晶莹剔透的光花浮现在半空中,小光球愈发虚弱,可它还是笑着: “主系统束缚不住你,当然也掌控不了我。 宿主,这是本系统最后能为你做的了。” 光花破裂,小光球的身形逐渐消失黯淡,随着周围的光点一同陨灭,一枚小巧的芯片出现在她的掌心里,不过一瞬,芯片便埋入她的手中,如针刺般轻微的疼痛象征着她所辛苦设计的一切,都已经得到了成功。 她的笑太过牵强,连小光球都有点看不下去,微弱的白光拂在她的脸颊,好像是它最后的相碰。 “宿主啊。”小光球的声音太弱小了,细若蚊蝇的童音自信而带着哽咽: “你看,本系统也不是很废物的人嘛。” 随着尾音消失,整个空间再也支撑不住,支离破碎的光点泛着奇异的色彩,那是她这一生中见过最惊艳而绝望的光晕。 金黄色耀眼迷人,各色交杂在一起,沁人心脾的花香是小光球最后能带给她的,她的眼睛酸涩,她听到了小光球最后的话语: “要回家啊。” 洛娇娇惊醒过来,她身上还裹着锦被,原先折磨的疼痛已经消失了,空荡荡的皇殿内不见任何人。 万籁俱寂,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又好像什么都已经改变。 宫内的琼浆玉液醇香四溢,院内的海棠花开得正烈,明明都已入冬,这些花儿却未见衰败分毫。 洛娇娇捻起一簇白洁的海棠花,沁人的花香味淡然,亦如当年在公主府中盛然。 她的脸颊染着醺红,听到后面轻微的响动,才堪堪回神,洛娇娇没有回头,她还是看着手中洁白的海棠花与初雪相融,轻轻问道: “什么时候知道的?” 容鸩为她披上那件她素来喜爱的锦鸿色裘衣,他没有言语,压抑的气氛让人喘不过气来,洛娇娇终于把目光从海棠花上移开。 她看向容鸩的目光很复杂,轻轻叹息: “我不知该如何同你说……” 容鸩身上还穿着上朝时的帝服,玄黑色的外袍上是用金线密绣的祥龙瑞云,神秘而尊贵,他揽过洛娇娇,瘦削白净的指尖抚摸着她的发,不知何时,一支熟悉的白玉簪悄然绾上她的发。 洛娇娇认出来,这是当年她尚是那个年幼的九公主时随手赠予给他的那枚玉簪,后来再次来到这个世界时,对于玉簪之事她并没有很在意。 见到玉簪别在苏筝的发间,洛娇娇一时也没有认出来,只觉得太过凑巧,苏筝竟也会有枚一模一样的簪子。 “恐是惟有娇娇儿死了,才能永远陪在奴的身边?” 薄唇含着笑意,深邃的墨眸阴鸷而病态,修长的指尖勾住她的发丝,轻轻吻住怀中娇娘子的唇,初雪压在海棠花枝头上,洛娇娇被容鸩吻的有些猝不及防。 唇齿间的交缠缱绻,最后容鸩终是放开了自己,如玉的指尖微凉,按压在她的红唇,撩欲而旖旎。 “奴又怎敢呢……” 他怎么舍得让她死呢。 他拿起石桌上的玉盏,盏内酒液澄澈,倒映着天际边的一轮残月,容鸩没有急着喝,而是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这杯盛满酒液的玉盏。 “从一开始,娇娇儿便是输了。” 那个无恶不作,嚣张跋扈的九公主不会存有任何的善心。 “九公主愚昧自私,不识笔墨,更不擅与朝中之臣相谈。” 轻描淡写的话语,足以证明洛娇娇的伪装有多失败。 原主的身份,不过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在仁贤皇后身旁时,先皇后教养有方,她便是那个尊贵的嫡出公主。 仁贤皇后病逝后,九公主又如一张白纸,上面是什么样的内容与墨画,全凭着身旁人的渲染。 洛娇娇还在出神,今夜的酒饮得有些多了,意识很昏沉,她听到容鸩暗哑的嗓音在自己耳畔轻声道: “洛娇娇,你到底在怕什么?” 洛娇娇没有说话,她欲言又止,再多的争辩也只是惶恐不安。 说什么呢? 怕什么呢? 从一开始,她就怀揣着利用的心思去接近容鸩。 “容鸩,”她的话很轻很轻:“我是什么很值得的人吗?” 她是恶人,是自私自利的庸人,可她想要的,仅不过是回家二字。 洛娇娇没有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容鸩,只不过挑了几件有象征意义的讲给容鸩听。 晚风温凉,吹醒了她的酒意。 语罢之后,她已是不敢再看容鸩的眼睛,寂寥的风声卷过林梢,霞月绯红,她在等,等容鸩的回答。 留下她其实很容易,她现在虽然有着主系统的傍身,可仍然无法抵挡幻术的加持。 也就是说,容鸩随时都可以让她留在这里。 可容鸩并没有,他只是绾着洛娇娇的长发,洛娇娇靠在他的臂弯,脸轻轻地在他的怀中蹭了蹭: “容容。” 她喜欢叫容鸩的名字,月清天明,晚风嘁嘁却也温柔。 一枚硬质的玉块忽然被塞到洛娇娇的手里,龙章显赫威严,底下那八个大字更是不敢直视。 洛娇娇愣了一下,却听容鸩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笑意清浅,漫不经心: “若是将皇位禅让于你,娇娇儿可会留下?” 她还未开口,容鸩却再次打断了她,淡漠的嗓音中洛娇娇察觉到几分莫名的哀伤与自嘲: “你不会的,你向来瞧不起这世间的一切。 洛娇娇,你又何曾在这里停留片刻。” 他所争夺的一切,他以为至高无上的身份,已经足以让他有资格挽留。 结果呢? 他视若珍宝的一切,被她视若草芥,弃之如履。 “那里有我的亲人,他们很爱我,我不能离开他们。” 洛娇娇说这话时,只觉无力,她低下头,手心里握着的国章是这般烫手: “我不可以……” 她不能待在这里,这里不是她的家。 太多痛苦的回忆涌上心头,她为回家付出太多了,她决不能放弃。 忽然间,在她即将崩溃的时候,容鸩轻轻把她揽入怀中,眼角的泪痕欲落,柔风绵起,扶桑花瓣落至唇畔,被眼前人温柔拂去: “那便走罢。” 大结局 暮离索,望复见 容鸩对幼时的记忆并不深刻,冷宫中蹉跎岁月寥寥,若不是后来萧国宴请,恐是这皇宫之中,皆是忘却了冷宫中还有一个亡国奴生下的贱种。 他的生母听闻生前也是备受疼爱的小公主,只可惜灾年不断,亡了母国的百年根基。 萧国趁着这个机会,率着百万大军逼近国都,他们手持利刃,虎视眈眈地盯着皇城之中。 国君守在城门外,持剑自刎,乞求以一人之身换取百姓的平安。 他的生母早已换上了公主礼裳,登上城墙想要以身殉国。 小公主的美貌早已显赫于世间,萧国老皇帝又怎会轻易放过这个倾国倾城的美人,以百姓的性命逼胁,让她入了萧国的皇宫作妓。 后来他的生母不堪其辱,竟是在那乐坊里疯魔了过去,老皇帝也玩腻了,看着小公主满脸脏污,口出疯言,更是厌恶万分,直接把她扔进冷宫中自生自灭。 容鸩并不清楚在冷宫里的那段日子里她是如何度过的,只知道在容鸩出生的时候,这个已经疯了的小公主恢复了片刻神志,她试图把尚为婴孩的容鸩活活溺死于御花园的荷池中,所幸被路过的宫人拦下。 老皇帝总算想起,在冷宫之中还有个被玩厌了的亡国奴,在朝臣的谏言下,他以一杯毒酒赐去了容鸩生母的命。 又怀以玩弄嘲讽之心,赏给他鸩之一字。 他本该一同死于冷宫之中,是一个眼瞎的老嬷嬷悲悯于他,偷摸把他抚养到七岁后因疾去世。 亲情于他而言,本就是催命的东西。 他的生母,想要他死,他的父皇,又对他凌辱践踏。 杀那个老皇帝时,旧臣的笔锋凌厉,痛斥他不守孝道,篡权谋逆。 娇娇儿不一样…… 她的家人很爱她。 主系统的波光还在空间中闪烁着,进度极其缓慢,底下的时间提醒告诉她现在所剩的也不过三个月的时间。 她的手无意识地交叠着,指尖泛白,直到掌心里轻微的刺痛与血痕传来时,她才回过神来。 心中的酸楚疼痛难忍,洛娇娇难以呼吸,她靠在容鸩的身侧,一分一秒都是那般煎熬。 不多时,却听容鸩低缓的声音轻声应道: “这里的一切,皆不能与你相抵。” 蒲柳之姿,哪敢乞求明月垂怜相照? 依着那老皇帝临终唾骂,他不过是一个野畜,亡国贱奴所生下的杂种,千百年后,后人会践踏在他的荒坟上唾骂,挖出他的尸骨鞭挞。 这一切,他都认。 甚至他稍有庆幸,能在这卑劣一生中,偶得这一场浮华梦境。 “容鸩,我努力过……”心虚之下,她连说话的底气都没有,恩德值碎裂的玉块还平静地躺在空间中。 泪意从眼角滑落,她无声哽咽着。 她真的,真的想要和他在一起。 她努力了很久,她拼了命地想要争取这最后的机会。 可是,天不怜她。 容鸩吻去了她的泪意,轻柔地哄道: “是贱奴福薄,无缘消受。” 他本就不该以这卑贱的身子,亵渎她。 相思无解,惟有消陨,他吻住洛娇娇的红唇,很轻很轻。 如鸿毛飘落,转瞬即逝,她最后听到容鸩淡笑一声,话语间是不可追回的决绝: “洛娇娇,你我两清了。” 梨花帐下有二三宫女挽着藤篮,小心翼翼地采集着枝桠上新翘尖的梨花,莺儿率着新入凤梧宫的奴仆们端着膳食去给皇后娘娘送午膳。 她走过梨花帐下时,恰一阵清风拂过,不远处的池畔还有未扫净的残雪,冬风绵寒,纱帐上精巧的小铃铛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莺儿看着她们采好的梨花,细细叮嘱道: “濯洗时切记要把沾上的灰尘淘洗干净,这些梨花是娘娘预备酿酒的,千万不可有任何闪失。” 宫女低声应下,忽然间,有一道惊奇的声音从花树旁传来: “莺姑姑,您看,这儿怎会有一枚平安符?” 莺儿走了过去,果然有一枚平安符静静地悬挂于枝桠上,金缕玉织的平安符上画着奇怪的纹路,它大概挂了很久,上面还有初霜的痕迹以及被冬雪浸湿的凉意。 有人认出来这枚平安符的出处,不由得出声惊叹: “这是清垣寺的符。” 莺儿大着胆子,把那枚平安符小心摘下来,里面没有太多的东西,她捏了一下,只能感受到有几块异常坚硬的东西。 清垣寺的声名早已在京城内传开来,那三千石阶须要诚心叩拜,才方能进寺祈愿。 饶是它名声再盛,整个萧国能够完成那叩首之礼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坊间甚至有人对此嗤之以鼻。 民间的求神大多都怀有私心,怎会有那诚心之人,即使冒着头破血流的风险,也要叩拜那三千石阶,只为了一个没有结果的祈愿。 后面有宫女不由得轻叹:“难怪到了冬雪之际,殿内的春花不曾衰败半分。 有着娘娘的凤气在这儿,外加上清垣寺的庇佑,便是那天神降凡,也得缚于凤梧宫中。” 莺儿听到这句话后,皱了皱眉,她训斥了那多嘴的宫女,目光再次望向开得正盛的梨花。 她看得出神,却也忘了要做的事情,直至后面一众声音恭敬行礼: “参见皇后娘娘。” 莺儿被吓了一跳,忙跪在地上俯身行礼,手里的平安符无意间掉落在地上,她胆战心惊地看着那枚平安符,声音不免添了些惧意: “奴……奴婢拜见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良善是宫内人尽皆知的事情,不过在后宫中,她赏罚分明,掌管内政之事,该有的凤仪威信,她半分不曾舍去。 这次是自己犯错在先,饶是素日里再怎么同皇后娘娘打趣,这时候她还是有些畏惧的。 绫罗小靴珠玉镶嵌,洛娇娇轻颔首示意她们平身,她俯下身,从地面上捡起那枚平安符上下打量了一番。 “娘娘,这是今晨芳儿采花时无意间发现的,似是清垣寺的物作。” 洛娇娇也曾听闻过清垣寺的声名,平安符冰凉,不知在这梨花帐下吹了多少风雪,她好奇地掂量着这枚突然出现的平安符,饶有兴趣地想要拆开看看里面硌手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她玩的尽兴,只觉身上蓦然一沉,不知何时,容鸩已经下了早朝,他的帝冠尚未摘下,承乾殿内的熏香清幽,压过了梨花香气。 容鸩从宫女的手中接过那件鹅黄色裘衣给她披上,洛娇娇有些不愿,娇嗔地想要把那件裘衣脱下: “今日阳光难得这样好,又不曾吹过什么寒风,就不必添什么御寒的衣物了。” 莺儿大着胆子从俯身行礼的奴仆中抬起头来悄然看了一眼。 少年帝后有勇有谋,在朝政之上,他们以民为本,国库富裕,兵力强大,论这世间竟找不出来现在配与萧国作敌的国家。 后来史官的丹朱笔下为那早逝的帝后描绘了太多神秘的色彩,史书厚重的笔墨描写为后人留下了无限遐想,都以各自的猜想来揣测着这对伉俪情深的夫妻是怎样励精图治,勤政爱民。 已迈入耄耋之年的莺儿颤颤巍巍地躺在藤椅上时,还能依稀记起这一幕。 在朝政上冷毅持重,杀伐果断的帝王在皇后面前却垂眸不语,薄唇轻轻抿着,手里还握着皇后方才嫌弃的鹅黄色裘衣。 在皇后还对着那枚平安符感兴趣的时候,陛下又趁着皇后还未察觉时,再次把裘衣披在她的身上,梨花树雪白如荧,陛下亲昵地将娘娘拥入怀中,枕在娘娘的肩上,有意无意地吻过她的耳侧与脸颊。 苍老的身躯已经不再有任何力气了,莺儿那时最后想着,那样的画面,恐是只有她一人胆敢相见,也只有她一人,再也不会忘怀。 平安符的样式实在太过复杂,她解了好久都没能把它给拆开来,就在她耐心快要消失的时候,容鸩猝不及防地在自己耳畔落下一句: “舍利子。” 洛娇娇以为自己听错了,又听容鸩不紧不慢地继续同自己讲道: “三月前,慧智大师于清垣寺中圆寂,留下了这几颗舍利子。” 等会……舍利子? 她要是记得没错,这个东西…… 洛娇娇瞬间寂静下来,她僵硬地握着那块平安符,她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平安符,刹那间她连说话的勇气都没有了。 这玩意儿,丢也不是,留着的话她是真的害怕。 容鸩瞧出了她的几分不对,似有惋惜般含着笑意轻轻问道: “娇娇儿可是不喜?” 她能喜欢这玩意儿才有鬼。 洛娇娇实在生不出萧箐那种以头盖骨浸酒的恶趣味,虽说这舍利子同别的不一样,可怎么说,洛娇娇心里还是有点膈应。 从那以后,洛娇娇再也没有了像现在这般天真的好奇心,尤其是容鸩亲自送过来的东西,她都得斟酌良久才敢打开。 系统的进度愈来愈快,她的身子也逐渐开始有了落败的征兆,从前洛娇娇并不常待在宫中,大部分时间还是待在宫外帮着百姓义诊。 她医术精湛,又善于交际,在京城之中,洛娇娇备受百姓的爱戴,甚至偶尔间外出游玩,路过的百姓总会笑呵呵地问上一句,随后便会奉上一些吃食,确确实实让她体验了一次掷果盈车的感觉。 除了平日里的义诊外,她也会去打听朝堂上有哪些清官家境贫寒,她也会携着粮面金银,纡尊降贵去那人府中探望。 久而久之,朝廷之上为她这般温善的皇后提了不少赞扬,而坊间的歌谣也在称颂她的德行举止。 这一次的系统进度与先前不同,洛娇娇已经感受不到什么疼痛,只不过是同以前相比,自己越发嗜睡,有时朦胧间过去,才恍觉又是一日的消逝。 那些太医来诊脉时也瞧不出什么异样,可她身体的消瘦却是有目共睹的,莺儿在一边忍着泪意,洛娇娇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随手抓了点金豆子作赏,并轻声嘱咐他们: “往后的日子里,倘若没有凤梧宫的懿旨,无论是谁来宣你们为本宫诊病,都切莫再来。” 太医有些惶恐,连忙跪在地上: “皇后娘娘凤气缠身,定然会安然无恙的。” 洛娇娇太过清楚现在自己身体的变化,她没有说话,只是示意莺儿去将凤章拿来,起笔拟旨,后小心地交予那太医院掌司: “日后倘若有人借本宫之事去太医院寻衅滋事,大可拿出这道懿旨。” 容鸩清楚她的身体变化,但洛娇娇还是有些担心她去世后,容鸩责怪于太医院,索性提前拟好懿旨,好护他们一命。 殿外有下人来报: “太常寺少卿求见皇后娘娘!” 莺儿抹着眼泪,此事她也不顾身份尊卑,低头埋怨: “他们只顾着自身安危,难道就不知娘娘凤体有恙吗? 如此劳累折磨,娘娘怎么受得住啊。” 殿内熏着艾草,浓重的气味惹人昏昏欲睡,很奇怪,明明外面阳光盛然,她却总感觉这里很暗很暗。 她到处寻不着出路,只好命身旁的莺儿掌灯,才能够看得清楚周围的一切。 莺儿咬着唇拼命不让自己哭出来,两行清泪直流,沾湿了她的绣花前襟,宫灯轻颤,带着哭腔的声音哀求: “娘娘,太医说过,您要静养。” 借着微弱的烛光,宫人为她裹上丹朱色裘衣,雪白的鹅绒温暖,手中的暖炉散发着热意,她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不过偶尔她看着丝帕上咳出来的血迹时,也会怔愣片刻。 她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李大人清廉正直,忠心耿耿,他既是来了凤梧宫外,怕不是呈上的奏折又惹了陛下的怒气,本宫岂敢不见。” 在朝堂上,容鸩的脾气越发暴戾,不过在洛娇娇面前,容鸩还是一如从前,他伏在自己的膝间,洛娇娇在那看着话本子,偶尔也会帮他揉着穴,为他分忧。 相顾无言,他们成婚不过几月,彼此间的默契缱绻柔和,温馨恬静,岁月静好。 洛娇娇实在不想跟朝堂惹上什么关系,后来不知是哪位被逼无奈的朝臣发现那个残暴冷血的帝王在皇后的面前是那般乖顺,于是斗着胆子来到后宫外举着谏言请求相见。 起初还都是些七品小官来献上策言,到最后,竟是连那官居二品的王烈偶尔也会来找她商议那些他们不敢直献于容鸩的折子。 出殿门的时候,外面阳光明媚,温暖宜人,难得的好天气,洛娇娇却还是靠着莺儿的搀扶才能够看清一切。 她亲自扶起殿外长跪的忠臣,迎他入殿门赐座。 她不擅于权谋之术,只不过是依着先前在安国时,那位辅政的张丞相悉心教导。 殿内炭火惺忪,她撑着腮,另一只手漫不经心地翻过李少卿献上的策本,不知为何,脑中好似有蚊虫嗡鸣,扰得她一直静不下心来。 李少卿跪于殿下,他诚恳卑身地讲着自己的意见,洛娇娇揉着头,尽量让自己静下心来。 周围嘈杂声一片,她听不清楚李少卿讲了些什么,系统的绿光逐渐向前逼近,最后叮咚一声: [返程进度:100] 洛娇娇最后撑着力气,向那李少卿询问: “不知李夫人的旧疾现在还会发作吗?本宫这边有些上好的灵药,莺儿待会儿会领你前去……” 她话还未来得及说完,蓦然眼前一黑,失去了所有意识,临昏迷前,她听到了莺儿惊恐的喊声,以及那若隐若现的歌谣。 再次醒来的时候,朦胧的世间恢复了所有华彩,窗棂外冷风吹起,惹得金铃灿灿作响。 容鸩不知何时来到了寝殿中,他面色疲惫,好看的眉峰紧皱着,骨节如梅的手放在她的身上。 洛娇娇不过稍微一动,容鸩好似察觉到了什么,浓黑的眼眸深邃撩人,他清润的嗓音如今添了几分沙哑: “今日可有不适?” 洛娇娇摇了摇头,颔首问道:“我睡了多久?” “一日有余。” 容鸩似是不愿同她继续这个话题,他伸出手探了探洛娇娇的额头,洛娇娇很是乖巧,顾盼生辉的眼眸紧紧地落在容鸩身上,忽地伸手将他环抱住。 她贪婪地嗅着容鸩身上那道熟悉的清香,像是濒死之人抓住了最后的稻草,容鸩的身子僵了一下,却听怀中的女孩低低喊道: “容鸩……” 她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很喜欢叫自己的名字,单就这两个字,又能够解释一切,予她炽热的爱意。 过了好久,洛娇娇才从刚才的失态中回过神来,她向容鸩展颜一笑: “我想吃御膳房的乳酪了,你帮我去拿一份好不好?” 他弯腰俯身在她的唇畔轻轻一吻,低哑的声音富含磁性: “等着我。” 登城楼的时候,一眼望不到头的石阶让人心惊,几乎每隔几步,都会有官兵驻守,浓云满布在天际中,有人瞧出了天色异象,不免同身旁的人窃窃私语道: “天师早已推算过,今日本该是个大雪天气,可为何这乌云浓绸,却不见半分寒意?” 随后是几声带着惶恐的请安声:“拜见皇后娘娘。” 洛娇娇免去了他们的礼节,看着浓云盖过远山的峰崖,浅浅笑道:“今日天气不错。” 野风吹过他们的鬓角,冷意像刀割般撕裂开来,乌云密布,一片黑压压的气势让人胆战心惊,他们实在瞧不出今日天气有何好处可言,却也只能恭维应和。 他们不知道皇后娘娘为何会突发奇想来登城楼,虽是心存疑虑,也不敢阻拦,只能俯身叩首,看着尊贵凤祥的皇后慢慢向城楼登去。 水蓝色的长袍上是金线玄丝密绣的炽凤,五谷丰登的麦穗灿金耀眼,白皙的肌肤略显苍白,红唇微抿出好看的弧度,潋滟的眸中含着柔和的笑意。 素手轻抚着过往的冬风,她不觉间闭上了双眼,纤腰盈盈,山水清明,风烟俱净,这是她最后能看到的景色。 身后的脚步声沉稳,洛娇娇没有回头,登上城楼已经耗费了她所有的力气,她坐在上面,手里的暖炉已经没了温度,不过她一点冷意都察觉不到。 现在的她,身子已经到达了日暮途穷的地步了。 容鸩在自己身侧坐下,洛娇娇很自然地靠在容鸩的肩上,乌云弥漫,压住了高耸的山峰,延绵不绝的山脉青秀,覆着皑皑白雪。 宫内已经很久没有下雪了,而高山上的冬雪却好似新降一般,洛娇娇愈发虚弱,但还是撑起笑颜: “今日本该下一场大雪的。” 容鸩不作言语,他微微颔首,把一盏精致漂亮的乳酪糕端到自己面前,雪白圆润的小团子上还撒着干桂花,香气四溢,热气腾腾。 这般冷的冬日,容鸩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子让这盏乳酪糕如刚出笼般美观诱人,洛娇娇没有接,她已经没有力气了,凝脂白玉的手落在容鸩的手上。 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摇头。 修长的指节还有未来得及抹净的血迹,使用幻术的代价很高,这些日子她一直都在熬制汤药帮容鸩调理脉象。 容鸩很听她的话,如白绒的雪终于从那乌云中散开,漫天雪意顷刻间洒满京城,洛娇娇伸出手接住一片雪绒,冰凉的触感温柔,她甜甜地笑起来: “我很喜欢雪。” 因为第一次遇见,就是在那漫天雪地中。 “高楼风寒,不宜长留,随奴回宫罢。”容鸩沙哑的声音缓缓从风中零碎飘来,洛娇娇模糊听了个大概,可也只能摇摇头。 回不去了。 她已经没有力气回去了。 “容鸩。”她再次启唇轻喊,一字一句斟酌言出,是那般柔润,那般眷恋: “再让我看看你,好不好?” 大雪纷飞,沾在他的发间,眉霜凝冬,洛娇娇一遍遍描摹着他的容颜,冰凉的手扫过他额间的细雪,最后停留在容鸩的薄唇上。 “容鸩……”她唇语呢喃,细若游丝的声线已经没有多少力道,她还想说好多好多话,千万句心语到嘴边也只能化作一句: “此生缘浅,容鸩,下辈子别再遇见我了。” 意识即将抽离的那一刻,有雪落在她的唇畔,那是她最后感受到的温度,她含着笑意,慢慢闭上了眼睛。 她听到这几日萦绕在耳畔的歌谣,遥远的山歌是日思夜想的期念,粗哑的声音慈祥温和,洛娇娇趴在师父宽阔的背上酣睡,幼小的身体被师父有力的手紧紧环住。 浓重的中药味浸在师父的衣服上,她在睡梦中甜甜地笑着,口水沾湿了师父的后背,因为她知道,醒来之后,最疼爱她的师父一定会给她买她最喜欢的芒果蛋糕。 梦的那边,还有人在等自己回家。 弥留之际,她仿佛听到容鸩破碎的声音通过微风吹至耳畔,她听不清楚容鸩说了些什么,支离破碎的语句她再也没有办法倾听。 只是知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百般柔情,万般情动。 [叮咚,恭喜宿主,攻略反派boss容鸩任务成功!] [情感波动数据检测中……检测失败!] [第二次数据检测中……失败!] 无数声的提示在耳边环绕,小光球也曾说过,系统无法检测推算出人类的情感,任务失败与否的因素只有一个,那就是容鸩。 或许她这一辈子,大概都不会知道容鸩有多爱她。 她手垂下去的时候,苍白的脸上还带着浅浅的笑意,洛娇娇眉目安详宁静,仿佛一如从前,不过是一阵秋乏。 容鸩没有大悲大彻的情绪,他只是感觉很奇怪,心中麻木而平静,洛娇娇乖巧地依偎在自己的怀中,她的手很暖。 他执起洛娇娇的手,轻轻在上面落下一吻。 一只蛊虫缓缓从他的衣袖间爬出,没有意识地在他的手心中动着,漆黑的墨眸没有任何情绪,刀尖划在手心中,鲜红的血液缓缓流出。 赤红的液体对于这只蛊虫仿佛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血滴好似有着意识,沸腾着涌向蛊虫,想要把它吞噬殆尽。 最终这抹鲜红的血气回淌在他的指缝中,再不见那种蛊虫的身影。 容鸩忽地轻笑一声,他近似病态地把那道伤口抵在洛娇娇苍白的脸庞,血液疯狂地涌向她的唇间,容鸩抬手轻柔地摩挲着她娇艳的红唇: “瞧,娇娇儿。” 鲜血把她的唇再次染红,容鸩低下头咬住她的唇,轻轻舐去她唇角的血渍: “奴这样的怪物,正在玷污你呢。” 忽然间,怀中的娇娘子缓缓睁开眼睛,空洞的美眸如从前那般惊鸿绝艳,僵硬而木讷的手直直地伸向那把被搁置一旁的匕首。 蛊毒融合了他的鲜血,这是容鸩第一次,对一个死人下了幻术。 没有灵魂的躯体被脏恶的鲜血沾染,驱动着他最不堪的念想。 白嫩的手上持着的,亦是他的欲望。 “容鸩……”女孩嗫嚅出声,空洞的声音仿着生前的话语,单薄漂浮。 尖锐的疼痛刺进心口,眼前的女子没有任何感觉,冷冰冰地看着自己,随后蓦然挑起几滴鲜血沾于自己唇上,她如那只蛊虫一样,贪婪地吸吮着那抹鲜血。 容鸩没有阻拦,任由着那柄匕首插进自己的胸膛,鲜血汩汩流出,薄唇擦过她的发,低低回应着,卑贱的姿态惶恐而低微。 原来他最想要的,便是同洛娇娇共生死。 只可惜,现在还不可以。 他吻了吻洛娇娇的眉角,轻哄道:“待过几月,奴便要去寻你” 她还是没有承受住,瞳孔逐渐溃散,手里沾满血的匕首无力脱落,姗姗来迟的军将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大片的血红染湿了雪地,白绒纷飞,覆盖住他们的鬓发。 他们跪于地上,看着帝王缓缓站起身来,那一袭水蓝色长袍的身影再无动静,陛下小心翼翼地把她抱入怀中,挺如竹松的身影僵直地拥着皇后,帝王冠冕上全是鲜血,格外惊悚。 不知是哪里的小宫女忍受不住,嗬得一声哭了出来,哭声悲痛,小声啜泣着。 天晓云明,久违的阳光再次拂晓,漫天白雪茫然一片,京城的民坊载歌载舞,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齐鸣,庆祝着上元节的到来。 没有人注意到,有一张泛黄的宣纸自皇后娘娘的袖间脱出,在雪地中淹没,再也不见踪影。 不会有人知道上面写了什么,潦草的字迹像是临终前最后的起笔,漂浮的字迹模模糊糊地看出几行娟秀的楷体小字: 祭昏晓,迷尘茫,其乐也殃殃,秋凝眉,锁冬霜,春起漾开,其情也融融。 熹情薄,暮离索,云雀呷呷,望复见,长相守。 不会有人知道她的绝笔,容鸩也不会知道,他自以为肮脏的爱意,得到了慕意人的垂怜。 京城的上元节热闹不绝,时而有商贩好奇疑问: “这样热闹的朝节,不知皇后娘娘在宫中可玩的愉悦?” 另有商贩一边蒸着糖糕,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挑出几块最好的放进小盒子里,待着有朝一日有幸再次见到娘娘时,他定会赠予她最甜的。 “宫中的事哪能是你我这样的粗野人能得知的,不过娘娘最喜热闹,说不定明日就能见着了。” 上元佳节,灯昼如市,细乐声喧中欢笑声不绝如缕,这样好的日子,他们并不知道,宫中死了一位贤德的皇后,殿内疯了一个倨傲凌厉的帝王。 全文完 大结局 暮离索,望复见 容鸩对幼时的记忆并不深刻,冷宫中蹉跎岁月寥寥,若不是后来萧国宴请,恐是这皇宫之中,皆是忘却了冷宫中还有一个亡国奴生下的贱种。 他的生母听闻生前也是备受疼爱的小公主,只可惜灾年不断,亡了母国的百年根基。 萧国趁着这个机会,率着百万大军逼近国都,他们手持利刃,虎视眈眈地盯着皇城之中。 国君守在城门外,持剑自刎,乞求以一人之身换取百姓的平安。 他的生母早已换上了公主礼裳,登上城墙想要以身殉国。 小公主的美貌早已显赫于世间,萧国老皇帝又怎会轻易放过这个倾国倾城的美人,以百姓的性命逼胁,让她入了萧国的皇宫作妓。 后来他的生母不堪其辱,竟是在那乐坊里疯魔了过去,老皇帝也玩腻了,看着小公主满脸脏污,口出疯言,更是厌恶万分,直接把她扔进冷宫中自生自灭。 容鸩并不清楚在冷宫里的那段日子里她是如何度过的,只知道在容鸩出生的时候,这个已经疯了的小公主恢复了片刻神志,她试图把尚为婴孩的容鸩活活溺死于御花园的荷池中,所幸被路过的宫人拦下。 老皇帝总算想起,在冷宫之中还有个被玩厌了的亡国奴,在朝臣的谏言下,他以一杯毒酒赐去了容鸩生母的命。 又怀以玩弄嘲讽之心,赏给他鸩之一字。 他本该一同死于冷宫之中,是一个眼瞎的老嬷嬷悲悯于他,偷摸把他抚养到七岁后因疾去世。 亲情于他而言,本就是催命的东西。 他的生母,想要他死,他的父皇,又对他凌辱践踏。 杀那个老皇帝时,旧臣的笔锋凌厉,痛斥他不守孝道,篡权谋逆。 娇娇儿不一样…… 她的家人很爱她。 主系统的波光还在空间中闪烁着,进度极其缓慢,底下的时间提醒告诉她现在所剩的也不过三个月的时间。 她的手无意识地交叠着,指尖泛白,直到掌心里轻微的刺痛与血痕传来时,她才回过神来。 心中的酸楚疼痛难忍,洛娇娇难以呼吸,她靠在容鸩的身侧,一分一秒都是那般煎熬。 不多时,却听容鸩低缓的声音轻声应道: “这里的一切,皆不能与你相抵。” 蒲柳之姿,哪敢乞求明月垂怜相照? 依着那老皇帝临终唾骂,他不过是一个野畜,亡国贱奴所生下的杂种,千百年后,后人会践踏在他的荒坟上唾骂,挖出他的尸骨鞭挞。 这一切,他都认。 甚至他稍有庆幸,能在这卑劣一生中,偶得这一场浮华梦境。 “容鸩,我努力过……”心虚之下,她连说话的底气都没有,恩德值碎裂的玉块还平静地躺在空间中。 泪意从眼角滑落,她无声哽咽着。 她真的,真的想要和他在一起。 她努力了很久,她拼了命地想要争取这最后的机会。 可是,天不怜她。 容鸩吻去了她的泪意,轻柔地哄道: “是贱奴福薄,无缘消受。” 他本就不该以这卑贱的身子,亵渎她。 相思无解,惟有消陨,他吻住洛娇娇的红唇,很轻很轻。 如鸿毛飘落,转瞬即逝,她最后听到容鸩淡笑一声,话语间是不可追回的决绝: “洛娇娇,你我两清了。” 梨花帐下有二三宫女挽着藤篮,小心翼翼地采集着枝桠上新翘尖的梨花,莺儿率着新入凤梧宫的奴仆们端着膳食去给皇后娘娘送午膳。 她走过梨花帐下时,恰一阵清风拂过,不远处的池畔还有未扫净的残雪,冬风绵寒,纱帐上精巧的小铃铛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莺儿看着她们采好的梨花,细细叮嘱道: “濯洗时切记要把沾上的灰尘淘洗干净,这些梨花是娘娘预备酿酒的,千万不可有任何闪失。” 宫女低声应下,忽然间,有一道惊奇的声音从花树旁传来: “莺姑姑,您看,这儿怎会有一枚平安符?” 莺儿走了过去,果然有一枚平安符静静地悬挂于枝桠上,金缕玉织的平安符上画着奇怪的纹路,它大概挂了很久,上面还有初霜的痕迹以及被冬雪浸湿的凉意。 有人认出来这枚平安符的出处,不由得出声惊叹: “这是清垣寺的符。” 莺儿大着胆子,把那枚平安符小心摘下来,里面没有太多的东西,她捏了一下,只能感受到有几块异常坚硬的东西。 清垣寺的声名早已在京城内传开来,那三千石阶须要诚心叩拜,才方能进寺祈愿。 饶是它名声再盛,整个萧国能够完成那叩首之礼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坊间甚至有人对此嗤之以鼻。 民间的求神大多都怀有私心,怎会有那诚心之人,即使冒着头破血流的风险,也要叩拜那三千石阶,只为了一个没有结果的祈愿。 后面有宫女不由得轻叹:“难怪到了冬雪之际,殿内的春花不曾衰败半分。 有着娘娘的凤气在这儿,外加上清垣寺的庇佑,便是那天神降凡,也得缚于凤梧宫中。” 莺儿听到这句话后,皱了皱眉,她训斥了那多嘴的宫女,目光再次望向开得正盛的梨花。 她看得出神,却也忘了要做的事情,直至后面一众声音恭敬行礼: “参见皇后娘娘。” 莺儿被吓了一跳,忙跪在地上俯身行礼,手里的平安符无意间掉落在地上,她胆战心惊地看着那枚平安符,声音不免添了些惧意: “奴……奴婢拜见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良善是宫内人尽皆知的事情,不过在后宫中,她赏罚分明,掌管内政之事,该有的凤仪威信,她半分不曾舍去。 这次是自己犯错在先,饶是素日里再怎么同皇后娘娘打趣,这时候她还是有些畏惧的。 绫罗小靴珠玉镶嵌,洛娇娇轻颔首示意她们平身,她俯下身,从地面上捡起那枚平安符上下打量了一番。 “娘娘,这是今晨芳儿采花时无意间发现的,似是清垣寺的物作。” 洛娇娇也曾听闻过清垣寺的声名,平安符冰凉,不知在这梨花帐下吹了多少风雪,她好奇地掂量着这枚突然出现的平安符,饶有兴趣地想要拆开看看里面硌手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她玩的尽兴,只觉身上蓦然一沉,不知何时,容鸩已经下了早朝,他的帝冠尚未摘下,承乾殿内的熏香清幽,压过了梨花香气。 容鸩从宫女的手中接过那件鹅黄色裘衣给她披上,洛娇娇有些不愿,娇嗔地想要把那件裘衣脱下: “今日阳光难得这样好,又不曾吹过什么寒风,就不必添什么御寒的衣物了。” 莺儿大着胆子从俯身行礼的奴仆中抬起头来悄然看了一眼。 少年帝后有勇有谋,在朝政之上,他们以民为本,国库富裕,兵力强大,论这世间竟找不出来现在配与萧国作敌的国家。 后来史官的丹朱笔下为那早逝的帝后描绘了太多神秘的色彩,史书厚重的笔墨描写为后人留下了无限遐想,都以各自的猜想来揣测着这对伉俪情深的夫妻是怎样励精图治,勤政爱民。 已迈入耄耋之年的莺儿颤颤巍巍地躺在藤椅上时,还能依稀记起这一幕。 在朝政上冷毅持重,杀伐果断的帝王在皇后面前却垂眸不语,薄唇轻轻抿着,手里还握着皇后方才嫌弃的鹅黄色裘衣。 在皇后还对着那枚平安符感兴趣的时候,陛下又趁着皇后还未察觉时,再次把裘衣披在她的身上,梨花树雪白如荧,陛下亲昵地将娘娘拥入怀中,枕在娘娘的肩上,有意无意地吻过她的耳侧与脸颊。 苍老的身躯已经不再有任何力气了,莺儿那时最后想着,那样的画面,恐是只有她一人胆敢相见,也只有她一人,再也不会忘怀。 平安符的样式实在太过复杂,她解了好久都没能把它给拆开来,就在她耐心快要消失的时候,容鸩猝不及防地在自己耳畔落下一句: “舍利子。” 洛娇娇以为自己听错了,又听容鸩不紧不慢地继续同自己讲道: “三月前,慧智大师于清垣寺中圆寂,留下了这几颗舍利子。” 等会……舍利子? 她要是记得没错,这个东西…… 洛娇娇瞬间寂静下来,她僵硬地握着那块平安符,她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平安符,刹那间她连说话的勇气都没有了。 这玩意儿,丢也不是,留着的话她是真的害怕。 容鸩瞧出了她的几分不对,似有惋惜般含着笑意轻轻问道: “娇娇儿可是不喜?” 她能喜欢这玩意儿才有鬼。 洛娇娇实在生不出萧箐那种以头盖骨浸酒的恶趣味,虽说这舍利子同别的不一样,可怎么说,洛娇娇心里还是有点膈应。 从那以后,洛娇娇再也没有了像现在这般天真的好奇心,尤其是容鸩亲自送过来的东西,她都得斟酌良久才敢打开。 系统的进度愈来愈快,她的身子也逐渐开始有了落败的征兆,从前洛娇娇并不常待在宫中,大部分时间还是待在宫外帮着百姓义诊。 她医术精湛,又善于交际,在京城之中,洛娇娇备受百姓的爱戴,甚至偶尔间外出游玩,路过的百姓总会笑呵呵地问上一句,随后便会奉上一些吃食,确确实实让她体验了一次掷果盈车的感觉。 除了平日里的义诊外,她也会去打听朝堂上有哪些清官家境贫寒,她也会携着粮面金银,纡尊降贵去那人府中探望。 久而久之,朝廷之上为她这般温善的皇后提了不少赞扬,而坊间的歌谣也在称颂她的德行举止。 这一次的系统进度与先前不同,洛娇娇已经感受不到什么疼痛,只不过是同以前相比,自己越发嗜睡,有时朦胧间过去,才恍觉又是一日的消逝。 那些太医来诊脉时也瞧不出什么异样,可她身体的消瘦却是有目共睹的,莺儿在一边忍着泪意,洛娇娇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随手抓了点金豆子作赏,并轻声嘱咐他们: “往后的日子里,倘若没有凤梧宫的懿旨,无论是谁来宣你们为本宫诊病,都切莫再来。” 太医有些惶恐,连忙跪在地上: “皇后娘娘凤气缠身,定然会安然无恙的。” 洛娇娇太过清楚现在自己身体的变化,她没有说话,只是示意莺儿去将凤章拿来,起笔拟旨,后小心地交予那太医院掌司: “日后倘若有人借本宫之事去太医院寻衅滋事,大可拿出这道懿旨。” 容鸩清楚她的身体变化,但洛娇娇还是有些担心她去世后,容鸩责怪于太医院,索性提前拟好懿旨,好护他们一命。 殿外有下人来报: “太常寺少卿求见皇后娘娘!” 莺儿抹着眼泪,此事她也不顾身份尊卑,低头埋怨: “他们只顾着自身安危,难道就不知娘娘凤体有恙吗? 如此劳累折磨,娘娘怎么受得住啊。” 殿内熏着艾草,浓重的气味惹人昏昏欲睡,很奇怪,明明外面阳光盛然,她却总感觉这里很暗很暗。 她到处寻不着出路,只好命身旁的莺儿掌灯,才能够看得清楚周围的一切。 莺儿咬着唇拼命不让自己哭出来,两行清泪直流,沾湿了她的绣花前襟,宫灯轻颤,带着哭腔的声音哀求: “娘娘,太医说过,您要静养。” 借着微弱的烛光,宫人为她裹上丹朱色裘衣,雪白的鹅绒温暖,手中的暖炉散发着热意,她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不过偶尔她看着丝帕上咳出来的血迹时,也会怔愣片刻。 她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李大人清廉正直,忠心耿耿,他既是来了凤梧宫外,怕不是呈上的奏折又惹了陛下的怒气,本宫岂敢不见。” 在朝堂上,容鸩的脾气越发暴戾,不过在洛娇娇面前,容鸩还是一如从前,他伏在自己的膝间,洛娇娇在那看着话本子,偶尔也会帮他揉着穴,为他分忧。 相顾无言,他们成婚不过几月,彼此间的默契缱绻柔和,温馨恬静,岁月静好。 洛娇娇实在不想跟朝堂惹上什么关系,后来不知是哪位被逼无奈的朝臣发现那个残暴冷血的帝王在皇后的面前是那般乖顺,于是斗着胆子来到后宫外举着谏言请求相见。 起初还都是些七品小官来献上策言,到最后,竟是连那官居二品的王烈偶尔也会来找她商议那些他们不敢直献于容鸩的折子。 出殿门的时候,外面阳光明媚,温暖宜人,难得的好天气,洛娇娇却还是靠着莺儿的搀扶才能够看清一切。 她亲自扶起殿外长跪的忠臣,迎他入殿门赐座。 她不擅于权谋之术,只不过是依着先前在安国时,那位辅政的张丞相悉心教导。 殿内炭火惺忪,她撑着腮,另一只手漫不经心地翻过李少卿献上的策本,不知为何,脑中好似有蚊虫嗡鸣,扰得她一直静不下心来。 李少卿跪于殿下,他诚恳卑身地讲着自己的意见,洛娇娇揉着头,尽量让自己静下心来。 周围嘈杂声一片,她听不清楚李少卿讲了些什么,系统的绿光逐渐向前逼近,最后叮咚一声: [返程进度:100] 洛娇娇最后撑着力气,向那李少卿询问: “不知李夫人的旧疾现在还会发作吗?本宫这边有些上好的灵药,莺儿待会儿会领你前去……” 她话还未来得及说完,蓦然眼前一黑,失去了所有意识,临昏迷前,她听到了莺儿惊恐的喊声,以及那若隐若现的歌谣。 再次醒来的时候,朦胧的世间恢复了所有华彩,窗棂外冷风吹起,惹得金铃灿灿作响。 容鸩不知何时来到了寝殿中,他面色疲惫,好看的眉峰紧皱着,骨节如梅的手放在她的身上。 洛娇娇不过稍微一动,容鸩好似察觉到了什么,浓黑的眼眸深邃撩人,他清润的嗓音如今添了几分沙哑: “今日可有不适?” 洛娇娇摇了摇头,颔首问道:“我睡了多久?” “一日有余。” 容鸩似是不愿同她继续这个话题,他伸出手探了探洛娇娇的额头,洛娇娇很是乖巧,顾盼生辉的眼眸紧紧地落在容鸩身上,忽地伸手将他环抱住。 她贪婪地嗅着容鸩身上那道熟悉的清香,像是濒死之人抓住了最后的稻草,容鸩的身子僵了一下,却听怀中的女孩低低喊道: “容鸩……” 她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很喜欢叫自己的名字,单就这两个字,又能够解释一切,予她炽热的爱意。 过了好久,洛娇娇才从刚才的失态中回过神来,她向容鸩展颜一笑: “我想吃御膳房的乳酪了,你帮我去拿一份好不好?” 他弯腰俯身在她的唇畔轻轻一吻,低哑的声音富含磁性: “等着我。” 登城楼的时候,一眼望不到头的石阶让人心惊,几乎每隔几步,都会有官兵驻守,浓云满布在天际中,有人瞧出了天色异象,不免同身旁的人窃窃私语道: “天师早已推算过,今日本该是个大雪天气,可为何这乌云浓绸,却不见半分寒意?” 随后是几声带着惶恐的请安声:“拜见皇后娘娘。” 洛娇娇免去了他们的礼节,看着浓云盖过远山的峰崖,浅浅笑道:“今日天气不错。” 野风吹过他们的鬓角,冷意像刀割般撕裂开来,乌云密布,一片黑压压的气势让人胆战心惊,他们实在瞧不出今日天气有何好处可言,却也只能恭维应和。 他们不知道皇后娘娘为何会突发奇想来登城楼,虽是心存疑虑,也不敢阻拦,只能俯身叩首,看着尊贵凤祥的皇后慢慢向城楼登去。 水蓝色的长袍上是金线玄丝密绣的炽凤,五谷丰登的麦穗灿金耀眼,白皙的肌肤略显苍白,红唇微抿出好看的弧度,潋滟的眸中含着柔和的笑意。 素手轻抚着过往的冬风,她不觉间闭上了双眼,纤腰盈盈,山水清明,风烟俱净,这是她最后能看到的景色。 身后的脚步声沉稳,洛娇娇没有回头,登上城楼已经耗费了她所有的力气,她坐在上面,手里的暖炉已经没了温度,不过她一点冷意都察觉不到。 现在的她,身子已经到达了日暮途穷的地步了。 容鸩在自己身侧坐下,洛娇娇很自然地靠在容鸩的肩上,乌云弥漫,压住了高耸的山峰,延绵不绝的山脉青秀,覆着皑皑白雪。 宫内已经很久没有下雪了,而高山上的冬雪却好似新降一般,洛娇娇愈发虚弱,但还是撑起笑颜: “今日本该下一场大雪的。” 容鸩不作言语,他微微颔首,把一盏精致漂亮的乳酪糕端到自己面前,雪白圆润的小团子上还撒着干桂花,香气四溢,热气腾腾。 这般冷的冬日,容鸩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子让这盏乳酪糕如刚出笼般美观诱人,洛娇娇没有接,她已经没有力气了,凝脂白玉的手落在容鸩的手上。 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摇头。 修长的指节还有未来得及抹净的血迹,使用幻术的代价很高,这些日子她一直都在熬制汤药帮容鸩调理脉象。 容鸩很听她的话,如白绒的雪终于从那乌云中散开,漫天雪意顷刻间洒满京城,洛娇娇伸出手接住一片雪绒,冰凉的触感温柔,她甜甜地笑起来: “我很喜欢雪。” 因为第一次遇见,就是在那漫天雪地中。 “高楼风寒,不宜长留,随奴回宫罢。”容鸩沙哑的声音缓缓从风中零碎飘来,洛娇娇模糊听了个大概,可也只能摇摇头。 回不去了。 她已经没有力气回去了。 “容鸩。”她再次启唇轻喊,一字一句斟酌言出,是那般柔润,那般眷恋: “再让我看看你,好不好?” 大雪纷飞,沾在他的发间,眉霜凝冬,洛娇娇一遍遍描摹着他的容颜,冰凉的手扫过他额间的细雪,最后停留在容鸩的薄唇上。 “容鸩……”她唇语呢喃,细若游丝的声线已经没有多少力道,她还想说好多好多话,千万句心语到嘴边也只能化作一句: “此生缘浅,容鸩,下辈子别再遇见我了。” 意识即将抽离的那一刻,有雪落在她的唇畔,那是她最后感受到的温度,她含着笑意,慢慢闭上了眼睛。 她听到这几日萦绕在耳畔的歌谣,遥远的山歌是日思夜想的期念,粗哑的声音慈祥温和,洛娇娇趴在师父宽阔的背上酣睡,幼小的身体被师父有力的手紧紧环住。 浓重的中药味浸在师父的衣服上,她在睡梦中甜甜地笑着,口水沾湿了师父的后背,因为她知道,醒来之后,最疼爱她的师父一定会给她买她最喜欢的芒果蛋糕。 梦的那边,还有人在等自己回家。 弥留之际,她仿佛听到容鸩破碎的声音通过微风吹至耳畔,她听不清楚容鸩说了些什么,支离破碎的语句她再也没有办法倾听。 只是知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百般柔情,万般情动。 [叮咚,恭喜宿主,攻略反派boss容鸩任务成功!] [情感波动数据检测中……检测失败!] [第二次数据检测中……失败!] 无数声的提示在耳边环绕,小光球也曾说过,系统无法检测推算出人类的情感,任务失败与否的因素只有一个,那就是容鸩。 或许她这一辈子,大概都不会知道容鸩有多爱她。 她手垂下去的时候,苍白的脸上还带着浅浅的笑意,洛娇娇眉目安详宁静,仿佛一如从前,不过是一阵秋乏。 容鸩没有大悲大彻的情绪,他只是感觉很奇怪,心中麻木而平静,洛娇娇乖巧地依偎在自己的怀中,她的手很暖。 他执起洛娇娇的手,轻轻在上面落下一吻。 一只蛊虫缓缓从他的衣袖间爬出,没有意识地在他的手心中动着,漆黑的墨眸没有任何情绪,刀尖划在手心中,鲜红的血液缓缓流出。 赤红的液体对于这只蛊虫仿佛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血滴好似有着意识,沸腾着涌向蛊虫,想要把它吞噬殆尽。 最终这抹鲜红的血气回淌在他的指缝中,再不见那种蛊虫的身影。 容鸩忽地轻笑一声,他近似病态地把那道伤口抵在洛娇娇苍白的脸庞,血液疯狂地涌向她的唇间,容鸩抬手轻柔地摩挲着她娇艳的红唇: “瞧,娇娇儿。” 鲜血把她的唇再次染红,容鸩低下头咬住她的唇,轻轻舐去她唇角的血渍: “奴这样的怪物,正在玷污你呢。” 忽然间,怀中的娇娘子缓缓睁开眼睛,空洞的美眸如从前那般惊鸿绝艳,僵硬而木讷的手直直地伸向那把被搁置一旁的匕首。 蛊毒融合了他的鲜血,这是容鸩第一次,对一个死人下了幻术。 没有灵魂的躯体被脏恶的鲜血沾染,驱动着他最不堪的念想。 白嫩的手上持着的,亦是他的欲望。 “容鸩……”女孩嗫嚅出声,空洞的声音仿着生前的话语,单薄漂浮。 尖锐的疼痛刺进心口,眼前的女子没有任何感觉,冷冰冰地看着自己,随后蓦然挑起几滴鲜血沾于自己唇上,她如那只蛊虫一样,贪婪地吸吮着那抹鲜血。 容鸩没有阻拦,任由着那柄匕首插进自己的胸膛,鲜血汩汩流出,薄唇擦过她的发,低低回应着,卑贱的姿态惶恐而低微。 原来他最想要的,便是同洛娇娇共生死。 只可惜,现在还不可以。 他吻了吻洛娇娇的眉角,轻哄道:“待过几月,奴便要去寻你” 她还是没有承受住,瞳孔逐渐溃散,手里沾满血的匕首无力脱落,姗姗来迟的军将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大片的血红染湿了雪地,白绒纷飞,覆盖住他们的鬓发。 他们跪于地上,看着帝王缓缓站起身来,那一袭水蓝色长袍的身影再无动静,陛下小心翼翼地把她抱入怀中,挺如竹松的身影僵直地拥着皇后,帝王冠冕上全是鲜血,格外惊悚。 不知是哪里的小宫女忍受不住,嗬得一声哭了出来,哭声悲痛,小声啜泣着。 天晓云明,久违的阳光再次拂晓,漫天白雪茫然一片,京城的民坊载歌载舞,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齐鸣,庆祝着上元节的到来。 没有人注意到,有一张泛黄的宣纸自皇后娘娘的袖间脱出,在雪地中淹没,再也不见踪影。 不会有人知道上面写了什么,潦草的字迹像是临终前最后的起笔,漂浮的字迹模模糊糊地看出几行娟秀的楷体小字: 祭昏晓,迷尘茫,其乐也殃殃,秋凝眉,锁冬霜,春起漾开,其情也融融。 熹情薄,暮离索,云雀呷呷,望复见,长相守。 不会有人知道她的绝笔,容鸩也不会知道,他自以为肮脏的爱意,得到了慕意人的垂怜。 京城的上元节热闹不绝,时而有商贩好奇疑问: “这样热闹的朝节,不知皇后娘娘在宫中可玩的愉悦?” 另有商贩一边蒸着糖糕,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挑出几块最好的放进小盒子里,待着有朝一日有幸再次见到娘娘时,他定会赠予她最甜的。 “宫中的事哪能是你我这样的粗野人能得知的,不过娘娘最喜热闹,说不定明日就能见着了。” 上元佳节,灯昼如市,细乐声喧中欢笑声不绝如缕,这样好的日子,他们并不知道,宫中死了一位贤德的皇后,殿内疯了一个倨傲凌厉的帝王。 全文完 番外一 梨花潇潇月慕西 琉璃朱红的宫墙下,宫人们正在殿内扫雪,长道深远,宫墙高耸,压抑而沉闷。 老人迈着婆娑的步伐,拄着一支梨木拐,颤颤巍巍地向着深宫内走近,她衣装华贵,花白的头发上还别着一支镶玉金凤钗,流苏翠坠被风微微吹动,作出悦耳声乐。 打扫的宫人见到这位老人,都笑着向她躬身行礼: “见过莺嬷嬷。” 她笑着一一回应,有宫女见她行动不便,想要过来搀扶时被她回拒,莺儿眯着眼睛看着前方那座恢弘奢靡的皇殿,仿佛回到了故时。 玉兰花开了又败,数载过去,先帝亲自抚养教导的小皇帝现如今也老了,萧国图景日益渐强,百姓和乐融洽,已是史官笔下罕见的盛世景象。 凤梧宫外有兵将把守着,无论后宫新颜旧人,不管再怎么得皇帝的恩宠,这座宫殿自先帝时便已严律明禁外人进入。 莺儿老太多了,她的右腿还染着风寒,走路的步子一瘸一拐,令人怜悯。 守门的兵人见到莺儿,自是不敢阻挡半分,只能恭恭敬敬地俯身行礼: “见过莺嬷嬷。” 她是宫中的老人,没有人知道她现在的年龄多少,不过他们都知道,现如今这位老人是宫中唯一一个伺候过昭宸皇后的宫女,就连陛下见着她也未敢过多得罪,他们这些兵卒更是不敢搭言。 大雪连下了三日,直至今日方才初晴,明媚的阳光倾泻于皇殿中,浮光跃金,那棵洁白的玉兰花自昭宸皇后去世后再无先前能在寒冬绽放的神迹,仿佛随着昭宸皇后的逝去也跟着一同消陨,惟有在春暖时刻,才会偶尔展现白枝徐徐。 枯败的枝桠垂在池面上,殿内清净温暖,宫人日夜打扫,对于凤梧宫不敢懈怠分毫。 她迈着沉缓的步子,拄着梨木拐慢慢走到殿内,看着红纱帐旁藏着的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不免笑着咳嗽一声: “别藏了,这里是藏不住人的。” 那俩小宫女听到是她的声音后,也是放下心来,大大方方地从帐内走出来,擦着头上的冷汗喘气道: “莺姑姑,早知是您来,奴婢又怎会藏在这床榻外,您不知道,刚才差点把奴婢给吓死了呢。” 莺儿慈祥地笑着:“倒真是古灵精怪的小丫头,你们难道不知,入这凤梧宫,可是要诛九族的重罪。” 小宫女撇撇嘴,满脸认真地说道: “莺姑姑还是莫要再拿奴婢打趣了,奴婢好歹也是跟着读过一年私塾的,历数各代帝王从古至今哪有过几次诛九族的, 再说了,这凤梧宫听闻除了清扫外,已是快六十年未曾有人踏进过,不就是因着昭宸皇后的名号才无人敢涉及的嘛。 奴婢可从未听说过陛下因着这事诛人家九族的。” 莺儿坐到殿外一个破败的藤椅上,拐杖也放置一旁,温和地看着她们: “萧国的律法怎会作假,之所以陛下未曾因着这事处置过人,是因为你们两个小丫头啊,是自先帝过后第一个擅自闯进这里的人。” 原本还俏皮的小丫鬟一瞬间脸被吓得惨白,支支吾吾地苦着嗓子求莺儿的帮助: “奴婢……奴婢只是一时糊涂,想要进这凤梧宫中多了解昭宸皇后。” 莺儿平静地看着她,忽然笑道: “倘若昭宸皇后还健在的话,定会很喜欢你的性子。” 小宫女愣住了,她有些难以置信地问: “昭宸皇后……会喜欢奴婢这样的人?” 因着这大大咧咧,作天闯地的性子,她在宫内惹了不少的麻烦,若不是因着身后的小丫头每次都火急火燎地为自己善后,恐怕她早就不知被哪个妃嫔看不惯给活活打死了。 昭宸皇后的称谓在史官的笔下赫赫有名,一半是因这帝王恩宠,另一半,便是昭宸皇后的圣贤之名。 昭宸皇后擅书墨,协助先帝治理君臣之道,辅政不涉政,又懂得药理医治,常出宫为民间百姓义诊,她没有在意皇后的身份,常和百姓打成一片,偶尔也会去酒肆茶楼中游玩,这样的皇后,在史书上怕是从未被记载过。 昭宸原本拟着的,是这位皇后的封号,日月昭昭,天明其方。 而宸这一字,更是帝王星宿,皇命所居。 这样尊贵的封号,是先帝亲自挑选的,也有文人曾言,昭宸这封号太过贵气,一般的命格根本扛不住。 事实便是,那个文官所言根本就是胡言乱语,因为礼官还未来得及拟好封号的礼节,皇后娘娘猝然薨在城墙上。 于是这样盛满恩宠的封号,成了最后追封的谥号。 “那是自然,不仅如此啊,昭宸皇后打叶子牌更是好手,我曾有过殊荣,同娘娘打过一次叶子牌,脸上被娘娘抹了很多笔墨,被宫内的那些姐妹们笑了整整三日。” 莺儿坐在藤椅上,恍惚间仿佛再次见到了记忆里那抹明艳的身影,一袭丹衣绝烈动人,她笑起来时,一剪秋水的眸光潋滟波转,凝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有时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莺儿总觉得,自从昭宸皇后亲自手刃了那祸乱朝纲的乱臣后,娘娘的笑意愈发敛少,她时常站在殿门前,看着雪白柔嫩的玉兰花高挂枝头,她闭口不言,只是直直地望着,神情恍惚。 后来昭宸皇后薨殆,朝中多有疑虑的猜闻,先帝连续三日未曾上朝,将自己囚在凤梧宫中,连着皇后娘娘的凤体,任何人都不得接见。 他们惶恐按照先帝的性格,怕他不肯将昭宸皇后下葬,一封封谏言搁置在凤梧宫外,他们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叨扰。 陛下疯了,这几乎是朝堂上人尽皆知的事情。 说来也奇怪,自昭宸皇后逝去后,没有一个人再见过陛下,但他们好像都认为,没有昭宸皇后,陛下是一定会疯的。 但陛下并没有向传言中那般疯魔,三日之后,陛下亲自打开了凤梧宫的宫门,玄黑色的帝服上龙腾盘旋,金线密绣的祥瑞纹路诡秘尊贵,纤长睫羽下那双墨眸清冷,陛下没有失态,相反他冷静自持,召来礼官有条不紊地嘱咐着国丧之事。 昭宸皇后并没有葬于之前的皇陵中,而是位于东山上新建了一座皇陵,那日的丧礼隆重肃穆,京城百姓悲伤自悯,他们都自发行至皇宫处,跪于朱门外哭泣哀念。 白色的纸楮钱搁置佛像前饱受香火的熏浸,被道者高高挥开,冬风卷至半空,飘然落下时只余一片凄凉。 偌大的棺椁上珠宝镶嵌,华丽精美的坠饰彰显尊贵,南州百姓自远而来,身上还系着行囊,满是皱纹的手中虔诚地握着一把香,他们远远望着这场肃穆庄严的国丧之事,念及昭宸皇后生前对他们所作的功绩,不禁潸然泪下。 祭司穿着羽衣,彩色羽翼流光溢彩,华美至极,那人手持着通神的杖杆,在高台上起舞鸣乐,以此来悼念昭宸皇后。 上京城如今满城素缟,白色的绸条悬系于高楼之上,安魂铃清脆的响声不断传入耳中,他们没有害怕,而是盼着铃铛真的能够将昭宸皇后留下,让她再看一眼这个人间。 莺儿身份低贱,她虽得昭宸皇后的喜爱,却并没有实质性的权力,只能走在最后方,看着这史无前例声势浩大的国丧逐渐埋葬最好的皇后娘娘。 这场祭礼几乎所有人都来了,却唯独缺少了最重要的人。 不知为何,陛下在拟完昭宸皇后丧事后便再也不愿出宫门,对于这场丧事,也是漠不关心的态度。 她眼角泛红,眼泪止不住得往下流,却无意间瞥见一个很独特的身影。 那大约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子,胖胖的身影上有些风尘仆仆,他脸上满是尘土的痕迹,狼狈不堪的模样不知有多少日子未曾打理过。 他直愣愣地盯着眼前隆重肃穆的葬礼,手无意识地紧紧捏着满是补丁的衣服,小胖子的身边没有任何人,他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在他的身边有几个小孩子依偎在母亲怀中,紧张畏惧地看着眼前的葬事。 他们母亲哭的伤心,却只能强忍悲意,轻柔地安抚着他们。 而那个小胖子的身影,显得格外落寞凄凉,阳光摇曳地延长着他的影子,他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风霜早已怕到他的膝盖,他晃晃悠悠地,仿佛随时会倒在地上再也不起,可是他不会再有能够搀扶他起身再宠溺哄他的人了,所以他不能。 莺儿格外好奇着这道身影,那些官臣兵将都在意着昭宸皇后的葬事,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于是她悄然溜了出来,走到那个小胖子的身后。 小胖子也看见了她,莺儿走过去的时候他并没有躲开,那双黑溜溜的眼睛黯淡无光,莺儿头一次在一个孩子的眼中看到这种情绪,那样哀漠,那样孤僻。 肉乎乎的小手直直地指着远处昭宸皇后的棺椁,沙哑的声音完全不像是一个孩子,大抵是哭哑了,犹如老翁一般: “我认识她,她救过胖东。” 胖东应该是他的名字,莺儿听了后并没察觉到什么,只是温和一笑: “昭宸皇后心善,常出宫义诊赈灾,她救过很多人。” “昭宸皇后?”小胖子疑惑地呢喃了几声这个名号,他不解地细声道: “可是……可是她叫洛娇娇啊。” 莺儿惊了一跳,不可思议在这世间怎会有人有这样大的胆子,竟敢直呼昭宸皇后的名讳,又暗自震惊一个十二三的小孩,是如何知晓昭宸皇后的名字? 可等她想再次提问的时候,空荡荡的巷子里只有几盘被野猫野狗吃净的贡品盘子,哪还有人的影子。 凤梧宫中再无先前热络的气氛,除了殿外的打扫外,陛下不允任何人擅闯,殿院内梨花衰败,莺儿忽然想起,娘娘生前酿的梨花醉,还埋在梨树下未来得及取出。 嘱咐宫人清理庭院中枯败的落花时,有新入宫的婢女奉承说道:“奴婢还从未见过像莺姑姑这般温和,又善于辅佐后宫之事的掌事嬷嬷呢。” 莺儿只是笑笑:“那是你们来的晚些了,皇后娘娘身侧的大宫女是自母国带来的,她精明能干,我的诸多本事,还都是她教的呢。 只可惜,自昭宸皇后去南州救灾时,那个大宫女也不见了踪影。” 那些宫人撤下时,莺儿并没有随着她们离开,她一个人留在了凤梧宫,小路旁的宫灯昏暗,上面还涂着昭宸皇后随手挥上去的笔墨,莺儿怀中藏着几块从御膳房中偷出来的酥糕,小心翼翼地摆在荷池旁。 她想,今日是昭宸皇后的诞辰,地府阴暗潮湿,皇后娘娘总要吃些甜的。 正殿内的烛火通明,莺儿不敢在此久待,本想匆匆离去,却蓦然被一阵奇异的香气吸引,她不由自主地循着香气的来源,手脚逐渐失去控制,最终在殿门停下。 朱红色的木门隐约透出一道亮光,借着这个缝隙,她看到了这辈子都难以忘怀的画面。 那道奇异的香气让人痴恋, 富丽堂皇的寝殿内放着诸多翠宝,泛着莹莹光泽,陛下站在梳妆台旁,卑躬屈膝地俯下身子,为怀中的女子作妆画眉。 莺儿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女子的手无力垂下,身子微微一倾,珠翠琳琅的头饰也掉落在地上,她看到了一双空洞的眼睛,失神地盯着自己。 她惊恐地拼命捂住自己的嘴,浑身抖得厉害,虚汗不断从额间冒出,过往的寒风吹过,莺儿如坠冰窟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恍若做梦一般。 本该葬在东山皇陵的昭宸皇后,怎会在此? 令她更害怕的是,昭宸皇后既然没有葬于东山皇陵 ,那么前些日子那场声势浩大的国丧葬的是谁? 陛下没有察觉到异样,他轻柔地抚起昭宸皇后的头,重新摆正了她的身子,低下头轻轻吻过皇后的唇,帮她绾好了散乱的发。 莺儿赫然发现,昭宸皇后的面若桃花,除了那双眼睛没有任何神色外,她一颦一笑,恍若还在世间。 这时候的莺儿已经没有方才的恐惧,她直直地看着殿内任由陛下妆作的皇后,眼角不觉有泪意划过。 她看见陛下拿着一柄精致的匕首轻轻划过掌心,鲜红的血液滴落在昭宸皇后的唇侧,与此同时,那股奇异的香味再次传来并且愈来愈烈,她已然沉浸于此。 香气逐渐侵蚀了她所有的意识,突然间,莺儿感受到颈间有力道聚拢,越收越紧,她拼命挣扎,却又甘愿沉沦于这香气之中。 绝望的惊恐已经彻底将莺儿定格于此。 她想,她今夜很有可能死在凤梧宫中。 突然间,手腕处有一道轻微的刺痛袭来让她恢复了所有的意识,她摔倒在台阶上滚落,随后捂着脖子大口喘气,脖颈间黏腻的触感让她再次惊醒,伸出手一看,血红的一片仿佛有着生命般沸腾着。 她尖叫一声,竟连逃走的力气都没有,莺儿从未见陛下流露过那样恐怖的神色,幽沉的眸色折射着危险的血色,寒冷至极点,他垂眸看向掉落在地上的那枚镶玉金凤钗,薄唇微启,沙哑冰冷的嗓音不紧不慢响起: “这是皇后的凤钗。” 莺儿已经被吓得僵住了,帝王不言不语,墨眸清冷,垂眸看着那枚静躺在地面上的凤钗。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过神来,连忙跪在地上乞道: “陛下饶命!奴婢……奴婢忘了离宫的时辰,才逗留凤梧宫中。 这枚凤钗是娘娘生前赏赐之物,奴婢一直揣于怀中珍藏着。” 说来也奇怪,那枚凤钗她一直小心呵护着,揣于衣袖间内从未掉下来过,偏偏在那时忽然有了动静。 现在想来,恐是昭宸皇后在那时,又救了她一命。 常随于昭宸皇后身侧,她见惯了陛下宠溺温柔的眼神,却也忘了,那样的神情,惟有昭宸皇后还在世时方能瞧见一二。 他是帝王,残暴狠戾才应是原该有的模样。 年老的莺儿躺在藤椅上,忽然想起先前伴于昭宸皇后身侧,陛下每当看见了一些不合心的折子谏言,眉头紧皱时,皇后娘娘总会察觉到,于是放下手中的话本子,依着陛下的手看了一会儿奏折后再安慰劝导。 陛下每次想杀人的时候,娘娘便按住他提朱砂笔的手,轻轻摇头。 这像是他们二人之间的暗号,缱绻相依的温情。 后来的事情,莺儿忘记了很多,她很少去凤梧宫中,而是选择在掌乐司中帮衬,只记得朝堂中诸多大臣皆以后宫没有子嗣妃嫔为由,要求陛下选秀。 先前陛下废后宫,册立昭宸皇后时已经是他们纵然的底线,现如今昭宸皇后早逝,宫内一日无嗣,他们便一日不得安宁。 清扫时,身旁的宫女好奇地同自己问道: “陛下为何不武力威慑呢?” 莺儿瞥了她一眼:“朝中之事哪能是你我这样的奴婢妄言的。” 其实她知道,昭宸皇后生前最后同陛下商议,那时皇后已经很虚弱了,她还是撑着精神同陛下嘱咐,无论如何陛下都不可随意征战开战,要站在百姓的一边,要立于民心之上。 再后来,一场雪夜中突然落下了两道惊雷,不偏不倚地劈在了凤梧宫尖顶上,蓝色的大火熊熊燃烧,奇怪的是,诡异的火舌不断吞噬着凤梧宫中的作物,却不伤及常人分毫。 三日过去,人们再去凤梧宫时,赫然发现宫内的一切皆如往常一样,诡异的蓝火好像不过是他们的一场幻梦。 只有莺儿知道,天雷劈下的一刻,到底带走了什么。 后来陛下从宫外寻来一名十二三的稚童,不顾大臣的阻拦,亲自教他摄政之事,到后来甚至直接将那名稚童册立为皇太子,也就是现在的皇帝。 一晃几十年的时间过去,那名稚童现如今也成为一名老皇帝了。 陛下驾崩时,莺儿还在坊内处理宫务,那时距离天雷过不过几日,当时她还不愿相信,像陛下那样狠厉的帝王,怎会轻易死去。 可是旁人都告诉她,陛下死状极其凄惨,听闻那日晨时,陛下上完朝后遣散了所有的护卫与兵将,一个人在承乾殿内处理奏折,这才给了贼人可乘之机。 那贼人不知为何,也死在了承乾殿内,嘴角还挂着诡异的微笑,血流成河,直至流至殿外三百长阶。 有人认出那贼人正是前些年陛下平叛的逆臣,那个赫赫有名的少将军祁阳。 莺儿还是觉得奇怪,一个断了胳膊的贼人,怎可能会…… 她想,陛下那日,本就是在等。 在等他的死期。 两个小宫女推推搡搡,却只听凤梧宫内安静一片,忽然间,一阵清风吹过,拂过梨花树梢发出沙沙声,一名宫女惊喜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如画你看!梨花开了!” 在烈冬之际,她们竟有幸遇见莺嬷嬷所讲过的神迹,柔嫩洁白的花瓣飘然落下,莺儿雪白的鬓发失去了所有的色彩,镶玉金凤钗无力滑落,她含着笑意,走过了人间最后一程。 番外一 梨花潇潇月慕西 琉璃朱红的宫墙下,宫人们正在殿内扫雪,长道深远,宫墙高耸,压抑而沉闷。 老人迈着婆娑的步伐,拄着一支梨木拐,颤颤巍巍地向着深宫内走近,她衣装华贵,花白的头发上还别着一支镶玉金凤钗,流苏翠坠被风微微吹动,作出悦耳声乐。 打扫的宫人见到这位老人,都笑着向她躬身行礼: “见过莺嬷嬷。” 她笑着一一回应,有宫女见她行动不便,想要过来搀扶时被她回拒,莺儿眯着眼睛看着前方那座恢弘奢靡的皇殿,仿佛回到了故时。 玉兰花开了又败,数载过去,先帝亲自抚养教导的小皇帝现如今也老了,萧国图景日益渐强,百姓和乐融洽,已是史官笔下罕见的盛世景象。 凤梧宫外有兵将把守着,无论后宫新颜旧人,不管再怎么得皇帝的恩宠,这座宫殿自先帝时便已严律明禁外人进入。 莺儿老太多了,她的右腿还染着风寒,走路的步子一瘸一拐,令人怜悯。 守门的兵人见到莺儿,自是不敢阻挡半分,只能恭恭敬敬地俯身行礼: “见过莺嬷嬷。” 她是宫中的老人,没有人知道她现在的年龄多少,不过他们都知道,现如今这位老人是宫中唯一一个伺候过昭宸皇后的宫女,就连陛下见着她也未敢过多得罪,他们这些兵卒更是不敢搭言。 大雪连下了三日,直至今日方才初晴,明媚的阳光倾泻于皇殿中,浮光跃金,那棵洁白的玉兰花自昭宸皇后去世后再无先前能在寒冬绽放的神迹,仿佛随着昭宸皇后的逝去也跟着一同消陨,惟有在春暖时刻,才会偶尔展现白枝徐徐。 枯败的枝桠垂在池面上,殿内清净温暖,宫人日夜打扫,对于凤梧宫不敢懈怠分毫。 她迈着沉缓的步子,拄着梨木拐慢慢走到殿内,看着红纱帐旁藏着的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不免笑着咳嗽一声: “别藏了,这里是藏不住人的。” 那俩小宫女听到是她的声音后,也是放下心来,大大方方地从帐内走出来,擦着头上的冷汗喘气道: “莺姑姑,早知是您来,奴婢又怎会藏在这床榻外,您不知道,刚才差点把奴婢给吓死了呢。” 莺儿慈祥地笑着:“倒真是古灵精怪的小丫头,你们难道不知,入这凤梧宫,可是要诛九族的重罪。” 小宫女撇撇嘴,满脸认真地说道: “莺姑姑还是莫要再拿奴婢打趣了,奴婢好歹也是跟着读过一年私塾的,历数各代帝王从古至今哪有过几次诛九族的, 再说了,这凤梧宫听闻除了清扫外,已是快六十年未曾有人踏进过,不就是因着昭宸皇后的名号才无人敢涉及的嘛。 奴婢可从未听说过陛下因着这事诛人家九族的。” 莺儿坐到殿外一个破败的藤椅上,拐杖也放置一旁,温和地看着她们: “萧国的律法怎会作假,之所以陛下未曾因着这事处置过人,是因为你们两个小丫头啊,是自先帝过后第一个擅自闯进这里的人。” 原本还俏皮的小丫鬟一瞬间脸被吓得惨白,支支吾吾地苦着嗓子求莺儿的帮助: “奴婢……奴婢只是一时糊涂,想要进这凤梧宫中多了解昭宸皇后。” 莺儿平静地看着她,忽然笑道: “倘若昭宸皇后还健在的话,定会很喜欢你的性子。” 小宫女愣住了,她有些难以置信地问: “昭宸皇后……会喜欢奴婢这样的人?” 因着这大大咧咧,作天闯地的性子,她在宫内惹了不少的麻烦,若不是因着身后的小丫头每次都火急火燎地为自己善后,恐怕她早就不知被哪个妃嫔看不惯给活活打死了。 昭宸皇后的称谓在史官的笔下赫赫有名,一半是因这帝王恩宠,另一半,便是昭宸皇后的圣贤之名。 昭宸皇后擅书墨,协助先帝治理君臣之道,辅政不涉政,又懂得药理医治,常出宫为民间百姓义诊,她没有在意皇后的身份,常和百姓打成一片,偶尔也会去酒肆茶楼中游玩,这样的皇后,在史书上怕是从未被记载过。 昭宸原本拟着的,是这位皇后的封号,日月昭昭,天明其方。 而宸这一字,更是帝王星宿,皇命所居。 这样尊贵的封号,是先帝亲自挑选的,也有文人曾言,昭宸这封号太过贵气,一般的命格根本扛不住。 事实便是,那个文官所言根本就是胡言乱语,因为礼官还未来得及拟好封号的礼节,皇后娘娘猝然薨在城墙上。 于是这样盛满恩宠的封号,成了最后追封的谥号。 “那是自然,不仅如此啊,昭宸皇后打叶子牌更是好手,我曾有过殊荣,同娘娘打过一次叶子牌,脸上被娘娘抹了很多笔墨,被宫内的那些姐妹们笑了整整三日。” 莺儿坐在藤椅上,恍惚间仿佛再次见到了记忆里那抹明艳的身影,一袭丹衣绝烈动人,她笑起来时,一剪秋水的眸光潋滟波转,凝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有时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莺儿总觉得,自从昭宸皇后亲自手刃了那祸乱朝纲的乱臣后,娘娘的笑意愈发敛少,她时常站在殿门前,看着雪白柔嫩的玉兰花高挂枝头,她闭口不言,只是直直地望着,神情恍惚。 后来昭宸皇后薨殆,朝中多有疑虑的猜闻,先帝连续三日未曾上朝,将自己囚在凤梧宫中,连着皇后娘娘的凤体,任何人都不得接见。 他们惶恐按照先帝的性格,怕他不肯将昭宸皇后下葬,一封封谏言搁置在凤梧宫外,他们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叨扰。 陛下疯了,这几乎是朝堂上人尽皆知的事情。 说来也奇怪,自昭宸皇后逝去后,没有一个人再见过陛下,但他们好像都认为,没有昭宸皇后,陛下是一定会疯的。 但陛下并没有向传言中那般疯魔,三日之后,陛下亲自打开了凤梧宫的宫门,玄黑色的帝服上龙腾盘旋,金线密绣的祥瑞纹路诡秘尊贵,纤长睫羽下那双墨眸清冷,陛下没有失态,相反他冷静自持,召来礼官有条不紊地嘱咐着国丧之事。 昭宸皇后并没有葬于之前的皇陵中,而是位于东山上新建了一座皇陵,那日的丧礼隆重肃穆,京城百姓悲伤自悯,他们都自发行至皇宫处,跪于朱门外哭泣哀念。 白色的纸楮钱搁置佛像前饱受香火的熏浸,被道者高高挥开,冬风卷至半空,飘然落下时只余一片凄凉。 偌大的棺椁上珠宝镶嵌,华丽精美的坠饰彰显尊贵,南州百姓自远而来,身上还系着行囊,满是皱纹的手中虔诚地握着一把香,他们远远望着这场肃穆庄严的国丧之事,念及昭宸皇后生前对他们所作的功绩,不禁潸然泪下。 祭司穿着羽衣,彩色羽翼流光溢彩,华美至极,那人手持着通神的杖杆,在高台上起舞鸣乐,以此来悼念昭宸皇后。 上京城如今满城素缟,白色的绸条悬系于高楼之上,安魂铃清脆的响声不断传入耳中,他们没有害怕,而是盼着铃铛真的能够将昭宸皇后留下,让她再看一眼这个人间。 莺儿身份低贱,她虽得昭宸皇后的喜爱,却并没有实质性的权力,只能走在最后方,看着这史无前例声势浩大的国丧逐渐埋葬最好的皇后娘娘。 这场祭礼几乎所有人都来了,却唯独缺少了最重要的人。 不知为何,陛下在拟完昭宸皇后丧事后便再也不愿出宫门,对于这场丧事,也是漠不关心的态度。 她眼角泛红,眼泪止不住得往下流,却无意间瞥见一个很独特的身影。 那大约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子,胖胖的身影上有些风尘仆仆,他脸上满是尘土的痕迹,狼狈不堪的模样不知有多少日子未曾打理过。 他直愣愣地盯着眼前隆重肃穆的葬礼,手无意识地紧紧捏着满是补丁的衣服,小胖子的身边没有任何人,他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在他的身边有几个小孩子依偎在母亲怀中,紧张畏惧地看着眼前的葬事。 他们母亲哭的伤心,却只能强忍悲意,轻柔地安抚着他们。 而那个小胖子的身影,显得格外落寞凄凉,阳光摇曳地延长着他的影子,他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风霜早已怕到他的膝盖,他晃晃悠悠地,仿佛随时会倒在地上再也不起,可是他不会再有能够搀扶他起身再宠溺哄他的人了,所以他不能。 莺儿格外好奇着这道身影,那些官臣兵将都在意着昭宸皇后的葬事,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于是她悄然溜了出来,走到那个小胖子的身后。 小胖子也看见了她,莺儿走过去的时候他并没有躲开,那双黑溜溜的眼睛黯淡无光,莺儿头一次在一个孩子的眼中看到这种情绪,那样哀漠,那样孤僻。 肉乎乎的小手直直地指着远处昭宸皇后的棺椁,沙哑的声音完全不像是一个孩子,大抵是哭哑了,犹如老翁一般: “我认识她,她救过胖东。” 胖东应该是他的名字,莺儿听了后并没察觉到什么,只是温和一笑: “昭宸皇后心善,常出宫义诊赈灾,她救过很多人。” “昭宸皇后?”小胖子疑惑地呢喃了几声这个名号,他不解地细声道: “可是……可是她叫洛娇娇啊。” 莺儿惊了一跳,不可思议在这世间怎会有人有这样大的胆子,竟敢直呼昭宸皇后的名讳,又暗自震惊一个十二三的小孩,是如何知晓昭宸皇后的名字? 可等她想再次提问的时候,空荡荡的巷子里只有几盘被野猫野狗吃净的贡品盘子,哪还有人的影子。 凤梧宫中再无先前热络的气氛,除了殿外的打扫外,陛下不允任何人擅闯,殿院内梨花衰败,莺儿忽然想起,娘娘生前酿的梨花醉,还埋在梨树下未来得及取出。 嘱咐宫人清理庭院中枯败的落花时,有新入宫的婢女奉承说道:“奴婢还从未见过像莺姑姑这般温和,又善于辅佐后宫之事的掌事嬷嬷呢。” 莺儿只是笑笑:“那是你们来的晚些了,皇后娘娘身侧的大宫女是自母国带来的,她精明能干,我的诸多本事,还都是她教的呢。 只可惜,自昭宸皇后去南州救灾时,那个大宫女也不见了踪影。” 那些宫人撤下时,莺儿并没有随着她们离开,她一个人留在了凤梧宫,小路旁的宫灯昏暗,上面还涂着昭宸皇后随手挥上去的笔墨,莺儿怀中藏着几块从御膳房中偷出来的酥糕,小心翼翼地摆在荷池旁。 她想,今日是昭宸皇后的诞辰,地府阴暗潮湿,皇后娘娘总要吃些甜的。 正殿内的烛火通明,莺儿不敢在此久待,本想匆匆离去,却蓦然被一阵奇异的香气吸引,她不由自主地循着香气的来源,手脚逐渐失去控制,最终在殿门停下。 朱红色的木门隐约透出一道亮光,借着这个缝隙,她看到了这辈子都难以忘怀的画面。 那道奇异的香气让人痴恋, 富丽堂皇的寝殿内放着诸多翠宝,泛着莹莹光泽,陛下站在梳妆台旁,卑躬屈膝地俯下身子,为怀中的女子作妆画眉。 莺儿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女子的手无力垂下,身子微微一倾,珠翠琳琅的头饰也掉落在地上,她看到了一双空洞的眼睛,失神地盯着自己。 她惊恐地拼命捂住自己的嘴,浑身抖得厉害,虚汗不断从额间冒出,过往的寒风吹过,莺儿如坠冰窟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恍若做梦一般。 本该葬在东山皇陵的昭宸皇后,怎会在此? 令她更害怕的是,昭宸皇后既然没有葬于东山皇陵 ,那么前些日子那场声势浩大的国丧葬的是谁? 陛下没有察觉到异样,他轻柔地抚起昭宸皇后的头,重新摆正了她的身子,低下头轻轻吻过皇后的唇,帮她绾好了散乱的发。 莺儿赫然发现,昭宸皇后的面若桃花,除了那双眼睛没有任何神色外,她一颦一笑,恍若还在世间。 这时候的莺儿已经没有方才的恐惧,她直直地看着殿内任由陛下妆作的皇后,眼角不觉有泪意划过。 她看见陛下拿着一柄精致的匕首轻轻划过掌心,鲜红的血液滴落在昭宸皇后的唇侧,与此同时,那股奇异的香味再次传来并且愈来愈烈,她已然沉浸于此。 香气逐渐侵蚀了她所有的意识,突然间,莺儿感受到颈间有力道聚拢,越收越紧,她拼命挣扎,却又甘愿沉沦于这香气之中。 绝望的惊恐已经彻底将莺儿定格于此。 她想,她今夜很有可能死在凤梧宫中。 突然间,手腕处有一道轻微的刺痛袭来让她恢复了所有的意识,她摔倒在台阶上滚落,随后捂着脖子大口喘气,脖颈间黏腻的触感让她再次惊醒,伸出手一看,血红的一片仿佛有着生命般沸腾着。 她尖叫一声,竟连逃走的力气都没有,莺儿从未见陛下流露过那样恐怖的神色,幽沉的眸色折射着危险的血色,寒冷至极点,他垂眸看向掉落在地上的那枚镶玉金凤钗,薄唇微启,沙哑冰冷的嗓音不紧不慢响起: “这是皇后的凤钗。” 莺儿已经被吓得僵住了,帝王不言不语,墨眸清冷,垂眸看着那枚静躺在地面上的凤钗。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过神来,连忙跪在地上乞道: “陛下饶命!奴婢……奴婢忘了离宫的时辰,才逗留凤梧宫中。 这枚凤钗是娘娘生前赏赐之物,奴婢一直揣于怀中珍藏着。” 说来也奇怪,那枚凤钗她一直小心呵护着,揣于衣袖间内从未掉下来过,偏偏在那时忽然有了动静。 现在想来,恐是昭宸皇后在那时,又救了她一命。 常随于昭宸皇后身侧,她见惯了陛下宠溺温柔的眼神,却也忘了,那样的神情,惟有昭宸皇后还在世时方能瞧见一二。 他是帝王,残暴狠戾才应是原该有的模样。 年老的莺儿躺在藤椅上,忽然想起先前伴于昭宸皇后身侧,陛下每当看见了一些不合心的折子谏言,眉头紧皱时,皇后娘娘总会察觉到,于是放下手中的话本子,依着陛下的手看了一会儿奏折后再安慰劝导。 陛下每次想杀人的时候,娘娘便按住他提朱砂笔的手,轻轻摇头。 这像是他们二人之间的暗号,缱绻相依的温情。 后来的事情,莺儿忘记了很多,她很少去凤梧宫中,而是选择在掌乐司中帮衬,只记得朝堂中诸多大臣皆以后宫没有子嗣妃嫔为由,要求陛下选秀。 先前陛下废后宫,册立昭宸皇后时已经是他们纵然的底线,现如今昭宸皇后早逝,宫内一日无嗣,他们便一日不得安宁。 清扫时,身旁的宫女好奇地同自己问道: “陛下为何不武力威慑呢?” 莺儿瞥了她一眼:“朝中之事哪能是你我这样的奴婢妄言的。” 其实她知道,昭宸皇后生前最后同陛下商议,那时皇后已经很虚弱了,她还是撑着精神同陛下嘱咐,无论如何陛下都不可随意征战开战,要站在百姓的一边,要立于民心之上。 再后来,一场雪夜中突然落下了两道惊雷,不偏不倚地劈在了凤梧宫尖顶上,蓝色的大火熊熊燃烧,奇怪的是,诡异的火舌不断吞噬着凤梧宫中的作物,却不伤及常人分毫。 三日过去,人们再去凤梧宫时,赫然发现宫内的一切皆如往常一样,诡异的蓝火好像不过是他们的一场幻梦。 只有莺儿知道,天雷劈下的一刻,到底带走了什么。 后来陛下从宫外寻来一名十二三的稚童,不顾大臣的阻拦,亲自教他摄政之事,到后来甚至直接将那名稚童册立为皇太子,也就是现在的皇帝。 一晃几十年的时间过去,那名稚童现如今也成为一名老皇帝了。 陛下驾崩时,莺儿还在坊内处理宫务,那时距离天雷过不过几日,当时她还不愿相信,像陛下那样狠厉的帝王,怎会轻易死去。 可是旁人都告诉她,陛下死状极其凄惨,听闻那日晨时,陛下上完朝后遣散了所有的护卫与兵将,一个人在承乾殿内处理奏折,这才给了贼人可乘之机。 那贼人不知为何,也死在了承乾殿内,嘴角还挂着诡异的微笑,血流成河,直至流至殿外三百长阶。 有人认出那贼人正是前些年陛下平叛的逆臣,那个赫赫有名的少将军祁阳。 莺儿还是觉得奇怪,一个断了胳膊的贼人,怎可能会…… 她想,陛下那日,本就是在等。 在等他的死期。 两个小宫女推推搡搡,却只听凤梧宫内安静一片,忽然间,一阵清风吹过,拂过梨花树梢发出沙沙声,一名宫女惊喜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如画你看!梨花开了!” 在烈冬之际,她们竟有幸遇见莺嬷嬷所讲过的神迹,柔嫩洁白的花瓣飘然落下,莺儿雪白的鬓发失去了所有的色彩,镶玉金凤钗无力滑落,她含着笑意,走过了人间最后一程。 番外二 落尽梨花月又西 “小姐您看,这是奴婢晨起时从御花园折下的桃枝,真奇怪,明明是寒冬腊月,这株桃枝开的异常鲜艳呢。” 丫鬟惊喜的声音把她从沉思中唤醒,苏筝看着她手中的桃枝,黛眉微蹙: “拿出去罢,我不喜这类徒有虚华的东西。” 桃花样貌娇艳,可惜花期转瞬即逝,终归是化作一滩腐烂之物。 从小时候起,阿爹就常教育她,她是丞相府嫡女,是身份可比公主的南阳郡主,所以自有的傲气与尊贵,她是样样不会少的。 她喜作绣,擅女红与古乐,有时她想,就这样一辈子拢于丞相府中,赌书泼茶,绣花奏乐,又何尝不是人生的一场欢愉。 只可惜,自她生下时,阿爹便告诉她: “像筝儿这般的女子,是该做皇后的。” 是啊,像她这般高贵的嫡千金,惟有皇后的位子,才配的上她。 参加宫宴的时候,她对于官场间的交谈并不感兴趣,尤其是那个太子,愚昧无知,莽撞自大,苏筝偶尔想,倘若萧国真将皇位给了他,那么这个天下,可真就一眼望到头了。 面对太子殷勤的示好,她推脱也不是,只能含笑应下,随后带着身旁的丫鬟走出宫门,她厌恶极了这场宫宴,更厌恶那些人的须臾奉承。 走着走着,她不觉也走偏了路,朱红色的城墙黯淡,过往的宫人愈来愈少,她心中暗暗惶恐,丫鬟也有些担忧: “小姐,我们还是回去罢。” 苏筝心中纵有恐惧,却还是硬着头皮走了下去,也就在那时,她遇见了这一生中都难以忘怀的人。 她见识到了他的隐忍,看见了他所遭受的屈辱。 其实,依着她的身份,纵然那些公主皇子身份尊贵,也会给她几分薄面停手,但她没有那么做,而是撑着伞,慢慢看着容鸩是如何被喂下那颗令人痛不欲生的毒药,看着他被众人抛弃后,独自一人倒在地上默默忍受。 真稀奇啊,那样痛苦的神色,他却没有发出一声哀嚎。 她也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直至他离开后,苏筝才回过神来,一支温润细腻白玉簪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她令丫鬟去将那枚玉簪拾起,鬼使神差地别于自己发髻上。 后来坠入锦池中,她挣扎的时候蓦然瞥见那个熟悉的身影,他深墨色的眼眸中的冷漠在看到自己发上的这枚白玉簪时顿时愣住。 是容鸩救了自己,在他问及自己发上的这枚玉簪时,苏筝撒谎了,她摸着发上的玉簪,温声道: “这玉簪是我幼时阿爹寻城内玉匠打造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漠然离去,好似对这枚玉簪再没有什么意趣。 苏筝很喜欢他,喜欢他的那双眼睛,喜欢他的唇,喜欢他的一切。 容鸩善于谋权,自那瑶池一别后,苏筝并未再见过容鸩,却不曾想会从父亲的口中听到对他的赞叹以及丞相府的暗助。 苏筝清楚,父亲是个有野心的人,他不会平白无故地去帮助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他想要的,是借助容鸩的手取得皇位,自己去做那个纵横天下的相师。 倘若容鸩不顺于苏府,父亲也有办法杀了他。 她甘愿去容鸩军帐中作陪,固然被旁人耻笑又如何,她想要的,远远高尚于他人。 那九公主不过是个粗野蛮女,苏筝从未把她放在眼里,她永远都不会想到,就是这个粗野蛮女,轻而易举地夺走了容鸩所有的欲念与爱意。 她开始学着苏府内院中那些肮脏的伎俩,下毒也好,陷害也罢,苏筝只想让她离开这里。 她不在乎一切,她只想得到容鸩。 可惜的是,一次次的伎俩都被洛娇娇轻巧躲过去,苏筝每次见到她,她的笑颜明媚,同身旁的宫人嬉笑着。 她以为是洛娇娇心计高超,可直到后来,苏筝才明白。 在设计的下一刻,陛下早已命人守住凤梧宫门,精心挑选的慢性毒药也已经下在了自己的膳食中。 被爱的人,他连后宫中的暗斗都不愿让洛娇娇参与。 之所以没有杀她,不过是因着丞相府这道薄弱的关系还在苦苦支撑着她的命数。 册立洛娇娇为后的那一天,是苏府的落难之日。 一封封通敌的信件自苏府内宅中被官兵搜出,一向高高在上的父亲脸上瞬间失了血色,坚挺的身影也弯了下来,瘫在大门旁再也没了动静。 苏筝没有了高贵的姿态,她跪倒在官兵脚下哀求: “让我去见容鸩。” 她不信,这么多年的情谊,难道容鸩一点都没有感受到吗? 一个落魄的千金小姐,还不知未来是怎样的下场 官兵自是不愿与她产生太多纠葛,恶狠狠地踹了她一脚,锁链镣铐缠在她脚上时,还好王烈及时赶来。 他疲惫地看着丞相府的狼藉,叹息一声: “本尚书从未想过,苏丞相竟会有这般狼子野心,妄想对皇位下手。” “不会的……”她拉着王尚书的衣袖,失神喃喃道: “我阿爹没有通敌卖国,王大人, 您与苏府十几年的故交,现如今苏府有难,还请您救救苏家!” 头磕在地上很痛,那一瞬间,她什么都感受不到,只是拼了命地想要唤醒眼前人心中最后的怜悯。 “求求您,让我见见他。” 哭声婉婉,无尽的痛苦淹没了她的意识,她跪在地上无声哭泣着,才听得王烈一声叹息: “本尚书与你阿爹略有交情,但作臣之道须以先为君后为己,陛下虽是削减了你阿爹手中的权力,但也派人送来了万两黄金有绫罗布匹,想让你阿爹留于丞相府中颐养天年。 谁知你阿爹野心太大,竟借着这万两黄金通敌,试图谋害陛下! 苏筝,念及你并无重错,本尚书已与陛下相求,饶你一命,但你也要记好自己现在的身份,切莫一错再错。 今日是册立皇后的大喜之日,你便继续留在宫中,用着苏府残留的金银自度一生。” 她被软禁在宫内,生死无望。 容鸩不肯见她,她就放下所有尊严,一路跪到承乾殿外,细嫩的皮肤上伤痕累累,那些宫婢大多投来嘲讽的目光,偶有人心存怜悯,悄然向前告诉她: “今日皇后娘娘身子抱恙,陛下正在凤梧宫内陪着娘娘呢,姑娘就算跪至次日辰时,陛下恐是也不会来见您。” 雪夜萧索,她执着地跪在殿前,单薄的鲛绡抵不过寒意,身子失去了知觉,不知是哪位宫奴怜惜于此,寻了张布毯披盖在她的身上。 容鸩没有来,即便是早朝,他也径直而过,连半分眼神都不曾施舍于她。 路过的大臣多以向她投来怜悯的眼神,亦有先前同苏府交恶的臣子明讥暗讽,言语里的唾骂不肯放过她,她最终没有撑住,倒在了承乾殿下。 醒来的时候,丫鬟还在为她煮着药方,小丫鬟抹了一把眼泪,对她说道: “宫里的那些太监宫女,全都是些见风使舵的主儿,瞧见小姐落败了,便什么都不肯依着您。 奴婢去太医院求了好久,还是皇后娘娘路过时出面,抓了一些药草来让奴婢给您煎服。” “扔了罢。”她冷冰冰地说出口,丫鬟愣了一下,她哭着劝道: “小姐,您身子受了风寒,倘若不喝药的话,您熬不住的。” 她不肯喝药,皎皎月光透进这座荒芜的冷殿中,苏筝抬手遮挡,指缝的柔光倾泻而下,她好像听到了哭声。 哭声由远至近,万分熟悉。 她想啊想,眼神茫然不知,直到丫鬟一声低唤,她才发现,原来那道扰人的哭声源自自己。 苏筝在院内栽种了很多文竹,苏府残留的金银并不多,只能勉强维持几日的生计,所幸她善于女红竹雕,贿赂了守宫的兵卒,让他们外卖于官家女眷里。 皇后来的时候,她还在靠在破旧的木床上借着微弱的烛光雕竹,满是尘埃的冷殿里昏暗无比,那人华彩绫罗盛然,发上的金钗玉络耀眼璀璨。 苏筝没有想到她会来到这里,她并未停下手中的雕刻,甚至连余光都不愿再望向她,洛娇娇身边的宫婢有些不愿,冷声质问: “放肆!见到皇后,你为何不跪?” 洛娇娇拦住她的话,苏筝看出来了洛娇娇的逞强,纵然华装金玉相配,她面上的苍白与瘦弱常人一眼便能看出来。 苏筝有些幸灾乐祸地想,那日洛娇娇去晋州时,怕是乔声已经伤及她的经脉心神。 她活不久了。 面见她时,自己竟是难得的心平气和,勾起唇角微笑道: “皇后娘娘若是来看我笑话的,恐怕叫您失望了。” 洛娇娇看了自己一眼,清眸微睁,似乎对自己的话只感觉莫名其妙。 雕刻的文竹忽然掉落,她没有去捡,只是注视着空荡荡的双手失神,洛娇娇很自然地坐在桌旁拿起她还未绣完的锦帕漫不经心道: “听闻苏小姐女红甚为精妙。” “不过略懂一二,娘娘谬赞了。” “是吗?”洛娇娇轻轻一笑,她握着那块锦帕细细琢磨了一番,最终淡然道:“野雉交颈,凤翎藏于羽翼之中,这般徇烂夺目的锦帕丝织……” 含着笑意的目光若有所思地放在自己身上,轻道: “苏筝,你野心不小啊。” 丝状物的卷轴被她扔在桌上,明黄色的绸缎引人注目,洛娇娇咳嗽了一会儿,她的面色逐渐疲惫苍白,不知手中握着什么东西,涂以鼻尖许久,面前的女子才再次缓过来。 “本宫在宫外替你寻了个身份,剥去你的奴籍,去坊间当个绣娘。” “洛娇娇,你这是在怕我吗?”苏筝终于开口,她讥笑道:“你怕我有朝一日,会把你踩于脚下,所以才这么迫不及待送我出宫?” 洛娇娇手一顿,她轻笑一声: “你凭什么觉得本宫会怕一个手无寸铁之人?朝堂上的大臣皆不敢同那通敌叛国的苏府扯上任何关系。 你的阿兄在民间借着丞相府的身份为非作歹,苏筝,倘若你再继续以苏府小姐这个身份苟延残喘,想对你动手的,可不会是本宫。” 她也无惧于苏筝,直接自己倒了一盏茶浅酌: “你什么时候走都好,倘若不想走,留在这座偏殿里也不错,本宫不会拦你。 你随时都有机会离开,这道锦书中有本宫的手笔,倘若……日后容鸩要对你下手,你大可把这道锦书交予他,或许能够保全自己。” 苏筝死死地盯着她,眸中的冷意再也遮藏不住: “洛娇娇,你又何须在此装什么好人?你以为自己身份高贵,可除了这个皇后的身份,你又算得上什么? 现在的安国,还会认你这个九公主吗?怕是现在的你,除了皇宫外哪里都去不得。” “好人?”洛娇娇轻呵一声,偏殿内随着的宫女被她遣退,她站起身来,病弱的身躯撑在木桌上,她喘着气,过了许久后才慢声道: “本宫何须去伪装个善人,苏筝,你难道真以为本宫除了皇后的身份就一无所有了吗?民心所向,政道辅然,你要记清楚。 是容鸩离不了本宫,并非是本宫离不开他。” 苏筝没有说话,手里紧紧攥着刻竹的匕首,她想,现在殿内并无旁人,同这样的残废之人共处一室,她才是位于上者之人。 “苏府通敌谋国的证据,是本宫亲自搜罗,交予大理寺卿的。” 洛娇娇淡淡地说出这句话,素手掂起桌上的那盏茶轻抿,随后莞尔笑道: “现如今,苏小姐难道还认为丞相府的满门抄斩是被奸人所害,诬陷于此吗?” 苏筝猛然瞪大眼睛,怨恨地盯着她:“是你!” “苏丞相多次明里暗里对容鸩下手,但凡容鸩稍有不慎,他不旦会落得个暴君昏君的恶号,苏府那些私兵的剑刃下一秒就能落在他的颈间。 容鸩饶有兴致,想要慢慢去泯灭你苏府的权,可本宫等不了。” 洛娇娇平静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她轻笑道: “本宫并非什么圣贤之人,念及你从未插手过苏府一事,本性尚有几分温良,方来予你这份锦书。 同样,本宫干预不了你的决定,宫外繁华安详,远比这皇宫囚笼中要自在得多。” 她话还来不及说完,猝然又猛烈咳嗽起来,殿外凤梧宫的宫婢听及殿内的异响,不顾一切地贸然闯进来搀扶住洛娇娇,带着哭腔的声音担忧: “娘娘,奴婢这就为您去请太医!” 洛娇娇抬手拦住她的动作,那小宫女哭得更厉害了,她抹着眼泪哽咽道: “娘娘您什么退路都给旁人铺下了,您又何曾想过自己? 朝中九品臣职您也要去为其谋划,娘娘,您再这样下去……” 宫女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突然尖叫一声: “娘娘,娘娘!” 洛娇娇晕倒在偏殿门口,守门的兵卒也慌忙来此帮扶,还未等太医赶到,洛娇娇忽然睁眼,虚弱无力地靠在宫女身旁,涩着嗓音对他们说道: “无碍,扶本宫回宫罢。” 苏筝稍有庆幸洛娇娇在那一刻醒来,倘若她真倒在冷殿门前,她还真不知该如何同旁人交代。 洛娇娇死的那天,她难得的心情大好,让身旁一直陪着自己的小丫鬟去宫外买了几壶好酒,亲自去御膳房内拿出金银哀求了好久才换来两碟小菜。 她不善于酒,辛辣刺激在喉间,苏筝没有望而却步,她一杯杯喝着,身边丫鬟来劝时被她一下推到地上,勾唇冷笑: “你算是什么东西,连主子的酒都敢劝?” 小丫鬟不敢多言,只是蜷缩在角落里暗自啜泣,她觉得很烦,又饮了几杯酒后才堪堪尽兴,醒来的时候已是不知天地为何物,朦胧间一片昏黑鸦鸣。 太监捂着鼻子皱着眉看着这冷殿中的狼藉一片,两个宫婢端着白绫与一杯酒,躬身献上。 “苏小姐,皇后娘娘薨逝,黄泉道上凄寒孤独,陛下特有恩赏,让您陪着娘娘一同上路。” 她酒意未醒,胡乱地让丫鬟给她寻来自己最好的衣裳,丫鬟却没有动,她扑通一声跪在太监足下,抱着他的腿苦苦哀求: “公公,求您饶了我家小姐。” 太监冷眼看她:“罪臣遗孤,本该不存于世上,若非皇后娘娘良善,在苏府抄家之日,你就该斩首于西市中。” 她没有说话,酒意催心,只是痴痴地笑着,丫鬟听完太监的话,猛然想起什么,惊喜道: “有的!皇后娘娘曾给了我家小姐一道锦书,能保住小姐的命!” 丫鬟四处在冷殿翻找着,她的手上还生着冻疮,可她不管不顾,冷殿中的东西本就没有多少,她翻了四五遍都未能寻到那保命的锦书。 “不必寻了,”苏筝嘴角漾开一抹笑意:“我把它给烧了。” 她总算恢复理智,朱唇轻启,只是淡淡问道:“陛下呢?我要见他。” “陛下正守在皇后娘娘凤体旁,任何人不得接见。”尖细的嗓音可真扰人厌烦。 所以,即便她快要死了,容鸩都不肯来见她的。 她笑着接过那杯鸩酒,记得私塾老师曾同她讲过,鸩与鸠这二字是不同的,鸩之一字,其羽毒烈,浸在酒中乃为剧毒,而鸠之一字,恍如天间云雀,翱翔于天地之间。 毒酒入体,她感受不到任何疼痛,这是她最后能与容鸩产生关联的事情了。 梨花潇潇暮雨,过往冬风卷起,满树飘零。 终是,败聊。 番外二 落尽梨花月又西 “小姐您看,这是奴婢晨起时从御花园折下的桃枝,真奇怪,明明是寒冬腊月,这株桃枝开的异常鲜艳呢。” 丫鬟惊喜的声音把她从沉思中唤醒,苏筝看着她手中的桃枝,黛眉微蹙: “拿出去罢,我不喜这类徒有虚华的东西。” 桃花样貌娇艳,可惜花期转瞬即逝,终归是化作一滩腐烂之物。 从小时候起,阿爹就常教育她,她是丞相府嫡女,是身份可比公主的南阳郡主,所以自有的傲气与尊贵,她是样样不会少的。 她喜作绣,擅女红与古乐,有时她想,就这样一辈子拢于丞相府中,赌书泼茶,绣花奏乐,又何尝不是人生的一场欢愉。 只可惜,自她生下时,阿爹便告诉她: “像筝儿这般的女子,是该做皇后的。” 是啊,像她这般高贵的嫡千金,惟有皇后的位子,才配的上她。 参加宫宴的时候,她对于官场间的交谈并不感兴趣,尤其是那个太子,愚昧无知,莽撞自大,苏筝偶尔想,倘若萧国真将皇位给了他,那么这个天下,可真就一眼望到头了。 面对太子殷勤的示好,她推脱也不是,只能含笑应下,随后带着身旁的丫鬟走出宫门,她厌恶极了这场宫宴,更厌恶那些人的须臾奉承。 走着走着,她不觉也走偏了路,朱红色的城墙黯淡,过往的宫人愈来愈少,她心中暗暗惶恐,丫鬟也有些担忧: “小姐,我们还是回去罢。” 苏筝心中纵有恐惧,却还是硬着头皮走了下去,也就在那时,她遇见了这一生中都难以忘怀的人。 她见识到了他的隐忍,看见了他所遭受的屈辱。 其实,依着她的身份,纵然那些公主皇子身份尊贵,也会给她几分薄面停手,但她没有那么做,而是撑着伞,慢慢看着容鸩是如何被喂下那颗令人痛不欲生的毒药,看着他被众人抛弃后,独自一人倒在地上默默忍受。 真稀奇啊,那样痛苦的神色,他却没有发出一声哀嚎。 她也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直至他离开后,苏筝才回过神来,一支温润细腻白玉簪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她令丫鬟去将那枚玉簪拾起,鬼使神差地别于自己发髻上。 后来坠入锦池中,她挣扎的时候蓦然瞥见那个熟悉的身影,他深墨色的眼眸中的冷漠在看到自己发上的这枚白玉簪时顿时愣住。 是容鸩救了自己,在他问及自己发上的这枚玉簪时,苏筝撒谎了,她摸着发上的玉簪,温声道: “这玉簪是我幼时阿爹寻城内玉匠打造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漠然离去,好似对这枚玉簪再没有什么意趣。 苏筝很喜欢他,喜欢他的那双眼睛,喜欢他的唇,喜欢他的一切。 容鸩善于谋权,自那瑶池一别后,苏筝并未再见过容鸩,却不曾想会从父亲的口中听到对他的赞叹以及丞相府的暗助。 苏筝清楚,父亲是个有野心的人,他不会平白无故地去帮助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他想要的,是借助容鸩的手取得皇位,自己去做那个纵横天下的相师。 倘若容鸩不顺于苏府,父亲也有办法杀了他。 她甘愿去容鸩军帐中作陪,固然被旁人耻笑又如何,她想要的,远远高尚于他人。 那九公主不过是个粗野蛮女,苏筝从未把她放在眼里,她永远都不会想到,就是这个粗野蛮女,轻而易举地夺走了容鸩所有的欲念与爱意。 她开始学着苏府内院中那些肮脏的伎俩,下毒也好,陷害也罢,苏筝只想让她离开这里。 她不在乎一切,她只想得到容鸩。 可惜的是,一次次的伎俩都被洛娇娇轻巧躲过去,苏筝每次见到她,她的笑颜明媚,同身旁的宫人嬉笑着。 她以为是洛娇娇心计高超,可直到后来,苏筝才明白。 在设计的下一刻,陛下早已命人守住凤梧宫门,精心挑选的慢性毒药也已经下在了自己的膳食中。 被爱的人,他连后宫中的暗斗都不愿让洛娇娇参与。 之所以没有杀她,不过是因着丞相府这道薄弱的关系还在苦苦支撑着她的命数。 册立洛娇娇为后的那一天,是苏府的落难之日。 一封封通敌的信件自苏府内宅中被官兵搜出,一向高高在上的父亲脸上瞬间失了血色,坚挺的身影也弯了下来,瘫在大门旁再也没了动静。 苏筝没有了高贵的姿态,她跪倒在官兵脚下哀求: “让我去见容鸩。” 她不信,这么多年的情谊,难道容鸩一点都没有感受到吗? 一个落魄的千金小姐,还不知未来是怎样的下场 官兵自是不愿与她产生太多纠葛,恶狠狠地踹了她一脚,锁链镣铐缠在她脚上时,还好王烈及时赶来。 他疲惫地看着丞相府的狼藉,叹息一声: “本尚书从未想过,苏丞相竟会有这般狼子野心,妄想对皇位下手。” “不会的……”她拉着王尚书的衣袖,失神喃喃道: “我阿爹没有通敌卖国,王大人, 您与苏府十几年的故交,现如今苏府有难,还请您救救苏家!” 头磕在地上很痛,那一瞬间,她什么都感受不到,只是拼了命地想要唤醒眼前人心中最后的怜悯。 “求求您,让我见见他。” 哭声婉婉,无尽的痛苦淹没了她的意识,她跪在地上无声哭泣着,才听得王烈一声叹息: “本尚书与你阿爹略有交情,但作臣之道须以先为君后为己,陛下虽是削减了你阿爹手中的权力,但也派人送来了万两黄金有绫罗布匹,想让你阿爹留于丞相府中颐养天年。 谁知你阿爹野心太大,竟借着这万两黄金通敌,试图谋害陛下! 苏筝,念及你并无重错,本尚书已与陛下相求,饶你一命,但你也要记好自己现在的身份,切莫一错再错。 今日是册立皇后的大喜之日,你便继续留在宫中,用着苏府残留的金银自度一生。” 她被软禁在宫内,生死无望。 容鸩不肯见她,她就放下所有尊严,一路跪到承乾殿外,细嫩的皮肤上伤痕累累,那些宫婢大多投来嘲讽的目光,偶有人心存怜悯,悄然向前告诉她: “今日皇后娘娘身子抱恙,陛下正在凤梧宫内陪着娘娘呢,姑娘就算跪至次日辰时,陛下恐是也不会来见您。” 雪夜萧索,她执着地跪在殿前,单薄的鲛绡抵不过寒意,身子失去了知觉,不知是哪位宫奴怜惜于此,寻了张布毯披盖在她的身上。 容鸩没有来,即便是早朝,他也径直而过,连半分眼神都不曾施舍于她。 路过的大臣多以向她投来怜悯的眼神,亦有先前同苏府交恶的臣子明讥暗讽,言语里的唾骂不肯放过她,她最终没有撑住,倒在了承乾殿下。 醒来的时候,丫鬟还在为她煮着药方,小丫鬟抹了一把眼泪,对她说道: “宫里的那些太监宫女,全都是些见风使舵的主儿,瞧见小姐落败了,便什么都不肯依着您。 奴婢去太医院求了好久,还是皇后娘娘路过时出面,抓了一些药草来让奴婢给您煎服。” “扔了罢。”她冷冰冰地说出口,丫鬟愣了一下,她哭着劝道: “小姐,您身子受了风寒,倘若不喝药的话,您熬不住的。” 她不肯喝药,皎皎月光透进这座荒芜的冷殿中,苏筝抬手遮挡,指缝的柔光倾泻而下,她好像听到了哭声。 哭声由远至近,万分熟悉。 她想啊想,眼神茫然不知,直到丫鬟一声低唤,她才发现,原来那道扰人的哭声源自自己。 苏筝在院内栽种了很多文竹,苏府残留的金银并不多,只能勉强维持几日的生计,所幸她善于女红竹雕,贿赂了守宫的兵卒,让他们外卖于官家女眷里。 皇后来的时候,她还在靠在破旧的木床上借着微弱的烛光雕竹,满是尘埃的冷殿里昏暗无比,那人华彩绫罗盛然,发上的金钗玉络耀眼璀璨。 苏筝没有想到她会来到这里,她并未停下手中的雕刻,甚至连余光都不愿再望向她,洛娇娇身边的宫婢有些不愿,冷声质问: “放肆!见到皇后,你为何不跪?” 洛娇娇拦住她的话,苏筝看出来了洛娇娇的逞强,纵然华装金玉相配,她面上的苍白与瘦弱常人一眼便能看出来。 苏筝有些幸灾乐祸地想,那日洛娇娇去晋州时,怕是乔声已经伤及她的经脉心神。 她活不久了。 面见她时,自己竟是难得的心平气和,勾起唇角微笑道: “皇后娘娘若是来看我笑话的,恐怕叫您失望了。” 洛娇娇看了自己一眼,清眸微睁,似乎对自己的话只感觉莫名其妙。 雕刻的文竹忽然掉落,她没有去捡,只是注视着空荡荡的双手失神,洛娇娇很自然地坐在桌旁拿起她还未绣完的锦帕漫不经心道: “听闻苏小姐女红甚为精妙。” “不过略懂一二,娘娘谬赞了。” “是吗?”洛娇娇轻轻一笑,她握着那块锦帕细细琢磨了一番,最终淡然道:“野雉交颈,凤翎藏于羽翼之中,这般徇烂夺目的锦帕丝织……” 含着笑意的目光若有所思地放在自己身上,轻道: “苏筝,你野心不小啊。” 丝状物的卷轴被她扔在桌上,明黄色的绸缎引人注目,洛娇娇咳嗽了一会儿,她的面色逐渐疲惫苍白,不知手中握着什么东西,涂以鼻尖许久,面前的女子才再次缓过来。 “本宫在宫外替你寻了个身份,剥去你的奴籍,去坊间当个绣娘。” “洛娇娇,你这是在怕我吗?”苏筝终于开口,她讥笑道:“你怕我有朝一日,会把你踩于脚下,所以才这么迫不及待送我出宫?” 洛娇娇手一顿,她轻笑一声: “你凭什么觉得本宫会怕一个手无寸铁之人?朝堂上的大臣皆不敢同那通敌叛国的苏府扯上任何关系。 你的阿兄在民间借着丞相府的身份为非作歹,苏筝,倘若你再继续以苏府小姐这个身份苟延残喘,想对你动手的,可不会是本宫。” 她也无惧于苏筝,直接自己倒了一盏茶浅酌: “你什么时候走都好,倘若不想走,留在这座偏殿里也不错,本宫不会拦你。 你随时都有机会离开,这道锦书中有本宫的手笔,倘若……日后容鸩要对你下手,你大可把这道锦书交予他,或许能够保全自己。” 苏筝死死地盯着她,眸中的冷意再也遮藏不住: “洛娇娇,你又何须在此装什么好人?你以为自己身份高贵,可除了这个皇后的身份,你又算得上什么? 现在的安国,还会认你这个九公主吗?怕是现在的你,除了皇宫外哪里都去不得。” “好人?”洛娇娇轻呵一声,偏殿内随着的宫女被她遣退,她站起身来,病弱的身躯撑在木桌上,她喘着气,过了许久后才慢声道: “本宫何须去伪装个善人,苏筝,你难道真以为本宫除了皇后的身份就一无所有了吗?民心所向,政道辅然,你要记清楚。 是容鸩离不了本宫,并非是本宫离不开他。” 苏筝没有说话,手里紧紧攥着刻竹的匕首,她想,现在殿内并无旁人,同这样的残废之人共处一室,她才是位于上者之人。 “苏府通敌谋国的证据,是本宫亲自搜罗,交予大理寺卿的。” 洛娇娇淡淡地说出这句话,素手掂起桌上的那盏茶轻抿,随后莞尔笑道: “现如今,苏小姐难道还认为丞相府的满门抄斩是被奸人所害,诬陷于此吗?” 苏筝猛然瞪大眼睛,怨恨地盯着她:“是你!” “苏丞相多次明里暗里对容鸩下手,但凡容鸩稍有不慎,他不旦会落得个暴君昏君的恶号,苏府那些私兵的剑刃下一秒就能落在他的颈间。 容鸩饶有兴致,想要慢慢去泯灭你苏府的权,可本宫等不了。” 洛娇娇平静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她轻笑道: “本宫并非什么圣贤之人,念及你从未插手过苏府一事,本性尚有几分温良,方来予你这份锦书。 同样,本宫干预不了你的决定,宫外繁华安详,远比这皇宫囚笼中要自在得多。” 她话还来不及说完,猝然又猛烈咳嗽起来,殿外凤梧宫的宫婢听及殿内的异响,不顾一切地贸然闯进来搀扶住洛娇娇,带着哭腔的声音担忧: “娘娘,奴婢这就为您去请太医!” 洛娇娇抬手拦住她的动作,那小宫女哭得更厉害了,她抹着眼泪哽咽道: “娘娘您什么退路都给旁人铺下了,您又何曾想过自己? 朝中九品臣职您也要去为其谋划,娘娘,您再这样下去……” 宫女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突然尖叫一声: “娘娘,娘娘!” 洛娇娇晕倒在偏殿门口,守门的兵卒也慌忙来此帮扶,还未等太医赶到,洛娇娇忽然睁眼,虚弱无力地靠在宫女身旁,涩着嗓音对他们说道: “无碍,扶本宫回宫罢。” 苏筝稍有庆幸洛娇娇在那一刻醒来,倘若她真倒在冷殿门前,她还真不知该如何同旁人交代。 洛娇娇死的那天,她难得的心情大好,让身旁一直陪着自己的小丫鬟去宫外买了几壶好酒,亲自去御膳房内拿出金银哀求了好久才换来两碟小菜。 她不善于酒,辛辣刺激在喉间,苏筝没有望而却步,她一杯杯喝着,身边丫鬟来劝时被她一下推到地上,勾唇冷笑: “你算是什么东西,连主子的酒都敢劝?” 小丫鬟不敢多言,只是蜷缩在角落里暗自啜泣,她觉得很烦,又饮了几杯酒后才堪堪尽兴,醒来的时候已是不知天地为何物,朦胧间一片昏黑鸦鸣。 太监捂着鼻子皱着眉看着这冷殿中的狼藉一片,两个宫婢端着白绫与一杯酒,躬身献上。 “苏小姐,皇后娘娘薨逝,黄泉道上凄寒孤独,陛下特有恩赏,让您陪着娘娘一同上路。” 她酒意未醒,胡乱地让丫鬟给她寻来自己最好的衣裳,丫鬟却没有动,她扑通一声跪在太监足下,抱着他的腿苦苦哀求: “公公,求您饶了我家小姐。” 太监冷眼看她:“罪臣遗孤,本该不存于世上,若非皇后娘娘良善,在苏府抄家之日,你就该斩首于西市中。” 她没有说话,酒意催心,只是痴痴地笑着,丫鬟听完太监的话,猛然想起什么,惊喜道: “有的!皇后娘娘曾给了我家小姐一道锦书,能保住小姐的命!” 丫鬟四处在冷殿翻找着,她的手上还生着冻疮,可她不管不顾,冷殿中的东西本就没有多少,她翻了四五遍都未能寻到那保命的锦书。 “不必寻了,”苏筝嘴角漾开一抹笑意:“我把它给烧了。” 她总算恢复理智,朱唇轻启,只是淡淡问道:“陛下呢?我要见他。” “陛下正守在皇后娘娘凤体旁,任何人不得接见。”尖细的嗓音可真扰人厌烦。 所以,即便她快要死了,容鸩都不肯来见她的。 她笑着接过那杯鸩酒,记得私塾老师曾同她讲过,鸩与鸠这二字是不同的,鸩之一字,其羽毒烈,浸在酒中乃为剧毒,而鸠之一字,恍如天间云雀,翱翔于天地之间。 毒酒入体,她感受不到任何疼痛,这是她最后能与容鸩产生关联的事情了。 梨花潇潇暮雨,过往冬风卷起,满树飘零。 终是,败聊。 番外三 欺骗 温热的暖流涌在心间,天地间白色茫茫,洛娇娇朦胧中清醒,熟悉的地方水花涟涟,镜面的云层寂静清宁,她慢慢站起身来,孔雀蓝的裙裳血迹斑斑,洛娇娇愣了一下,她摸着已经干涸的血迹,有些怀疑自己的死法。 她是因疾而逝没错? ……对? 整个空间寂静无声,不知为何,系统也已经无法被自己唤出,她记起小光球曾说过的话,任务成功后,系统也会随之陨灭。 而现在,整个空间如死寂一般,镜花水月,步步生莲,她径直向前走着,除了偶尔间水波漾开发出了叮咚泉声,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 所以她的任务,到底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赫然间,她瞥见了一团极为熟悉的光芒,瞬间愣在原地,小光球散发着黯淡的光芒,疲惫而沉寂。 它的对面,站着一个玄黑色的身影,鎏金的云纹精致,墨眸中是深不可测的冷意,火光弥漫,整个空间都在剧烈抖动着,血色凝在半空中。 系统在害怕。 洛娇娇几乎是下意识地冒出了这个想法,她不断喊着容鸩的名字,不知为何,原本还步履平顺的空间于她而言变得崎岖陡峭,突然增生的阻碍遮住了她所有的视野。 她一遍遍呼喊着容鸩的名字,系统的柔光还在不远处闪烁,奇怪的是,她听不见所有声音,她看到了容鸩薄唇微启,无声地吐出几个字,眸色深沉幽静。 “只有你死了,主线才算彻底完成,宿主也可以回家。 容鸩,你是异类,可洛娇娇不是。” 她向前挣扎的手瞬间停住,难以置信地看着小光球。 什么意思?它到底和容鸩说了什么。 “不是的……不是的。”阻挡在她身前的屏障在那一刻消失,水蓝色的凤袍无意间甩落,洛娇娇顾及不到太多,追至容鸩面前时,她的手却穿透了容鸩的身子,一如当年的那场幻境。 现在的一切,不过是小光球临消殒前遗留给她的一场幻梦。 它想让洛娇娇知道,她任务完成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到底有多么沉重。 深不见底的墨眸夹杂着疑惑,容鸩低眸不语,骨如梅节的手猝然松开,一柄篦梳掉落在地面上,梳柄处还有未来得及雕刻完的鸳鸯。 洛娇娇记起封后前几日,身旁的嬷嬷无意间同她说道: “听闻民间的小姐出嫁时,娘家会在清晨送一柄金篦梳,寓意白头偕老的意愿。 不过洛姑娘日后便是本朝皇后了,有着凤气龙瑞沾身,自是能与陛下长相厮守,白头偕老。” 那些她都忽略的奉承话术,却被容鸩一字不落地听了去,可是为什么……她从未见过这把篦梳。 “只要我死了,娇娇儿便能归家……” 不过是一场虚境,周围的浮光掠影,如此缥缈,如此朦胧渺茫。 容鸩什么都不懂,他只知道,只要他死了,洛娇娇就能回家。 只要他死了,娇娇儿就会开心了…… “不是的,不是的,容鸩,你看看我啊……”她咬破手指的血,颤颤巍巍地染上掌心,乞求用这种方法把系统唤醒,她不停地哭着: “我不回家了……我不回去了。 求求你们,放过他。” 系统没有如她所愿,一道刺眼的白光划过,她听到了礼官乐声,宫外礼花璀璨燃放,华丽的寝殿中,是她一袭嫁衣惊鸿绝艳,笑盈盈地捧着那盏合卺酒: “容鸩,我心悦你。” 这句话放在现在看来是如何讽刺,封后的盛典与婚宴更像是一场笑话,洛娇娇总算看懂了容鸩那时复杂而清冷的眼神,但他还是信了。 信她亲自编织的谎言,是他的繁花一梦。 华光溢彩,刺眼的红光包绕住一切,再次入目,是满地惨烈,赤红的鲜血喷溅在地上,她的眼睛好疼好疼,她不顾一切地冲向前,看到的却是容鸩遍体鳞伤地坐在龙椅上,常随于他左右的那柄玄剑垂落一旁,一切都是那么安宁,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不要……不要……”洛娇娇语无伦次,两行清泪划过脸颊,莫大的哀伤痛苦在那一刻紧紧将她包围,再难挣脱。 祁阳衣衫褴褛,他痴狂地笑着,手里的那柄长剑还滴着容鸩的血渍: “不过一个杂种,生下来就是为奴作贱的东西,你怎么敢,杀了本王的夫人!你又怎配坐在这个位子上!” 多次的刺进已经让剑锋有些卷,祁阳一只袖口空荡荡的,只能扔下长剑,癫狂地想要向前把容鸩拉下皇座,丝毫没有注意到旁边溅出的鲜血慢慢向他滚近…… 洛娇娇没有去在意祁阳那边的情况,只听凄惨的嚎叫不断,最后终于平焉。 容鸩不知承受了多么大的痛苦,无数刀伤割破了他的身躯,到处都是他的血,到处都是惨不忍睹的伤痕。 她好疼啊,她真的好疼。 她摸不到容鸩的脉象,指尖直接穿透他的手,残留冷风微浔。 所有的迹象都在表明,在祁阳杀进承乾殿时,他没有任何反抗。 不对,不对…… 殿外并无守宫的兵将,满殿血河流着的只有他的血,自始至终,他算到了一切,他只是在等。 为什么? 千错万错都归她身,为什么偏偏要容鸩来替她承担? 为什么都要瞒着她,为什么都要骗她? 为什么大婚那日,她什么都未发觉? “容鸩,你醒醒。”哽咽的嗓音说不出任何话,她跪在血中,颤颤巍巍地抚去容鸩额上的血渍,却再次扑了空。 洛娇娇不断在地上磕着头,疼痛感是真实存在的,额上的血痕与容鸩的血相融于一起,她抽噎哀求: “我不回家了……我什么都不要……求求你们,救救他。” 她放下了所有尊严,乞求着早已殒灭的系统来救救她心爱的人。 忽然,她听到极其细微的响动,洛娇娇慌忙陪在容鸩身侧,血液流失太多,他已经没有任何意识了,空旷的皇殿中只能听到她一声声的低语恳求。 一滴液体滚烫,落入她的掌心中,混沌朦胧遮住了她的眼睛,失去了所有意识。 温柔的暖光洒在她的脸上,昏黑的尘雾逐渐从她眼中消散。 熟悉的环境现于她而言万般陌生,落地窗外的阳台上还栽种着她喜欢的铃兰花,书桌上还放着一杯已经凉掉的牛奶,和一碟阿姨做好的松饼她还没来得及吃。 一切都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她好像只是睡了个觉,经了一场人世的悲欢离合。 撕裂的疼痛感还在心中作痛,她痛苦地俯下身子把脸埋在膝间,酸涩的眼泪浸透了她的纱裙,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推开,师父熟悉的嗓音慢悠悠地传来: “哎呦,小乖可算醒了,你可不知……” 师父的话一瞬间顿住,他看到了洛娇娇蜷缩在床脚,埋头低声啜泣着,瘦弱的身躯轻颤,那是从未见过的伤悲。 他慢慢走到洛娇娇的身边坐下,轻哄道:“小乖这是怎么啦?是不是你师兄欺负你? 等吃完晚饭后,看为师怎么把他揍一顿。”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无法开口。泪水不断地涌出,仿佛要将她所有的哀伤冲淡遗忘。 “师父……我好疼,我真的好难受。”洛娇娇哽咽抽泣着,她埋进师父的怀里,莫大的痛苦席卷着她所有意识。 她一直在哭,这些年来逞强抵挡的眼泪一瞬间涌出,白皙的手无力地抓着师父的衣襟,她什么都说不出,什么都不可以说,只是哽咽: “他们都骗我,师父,我做错什么了吗?为什么……为什么我要经历这些。 我明明什么都不懂,为什么是我。” 师父没有打断她的话,而是任其发泄,他轻柔地拍着洛娇娇的背,一如小时候她不小心跌倒时,师父也会把她抱在怀里拍着背轻哄。 在师父眼里,她始终是个小孩子,她还是那个无忧无虑,备受疼爱的娇娇儿。 “我该怎么办啊……”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连说话的力气都不再拥有,只是无力地靠在师父温暖的怀里:“我该怎么办。” 宋时砚还在医院里上夜班,听到洛娇娇的情况后也只能先派来司机接他们去医院,他匆匆赶来的时候,心理医生对洛娇娇的检查已经差不多完成了。 她披着一张绒毯,手中还握着一杯水,水面漾开,倒映出她面容精致,此刻却难掩苍白与疲态。 师父陪在她的身边,面色沉重肃穆,宋时砚不可察觉地皱了皱眉,他走向前问道: “不过一个下午的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师父没有说话,心理医生巡完病房后看到了他,便朝他们这边走来,先是和她师父恭敬问好,又把宋时砚拉到一边: “小宋啊,你是学临床的,选课也有精神病学,你看你师妹这样子,已经很严重了。 她现在什么都不肯说,就算说出来,那话语零碎,根本凑不出来一整句。 她到底遭遇了什么?” 见宋时砚良久没有说话,心理医生也只能叹口气: “你师妹这种情况,我建议入院治疗一段时间。” 回去的时候,阿姨已经帮他们热好了饭菜,洛娇娇没有食欲,为了不让师父伤心,她还是撑着胃口,拿起小勺子慢慢吃着。 师父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热络地给她夹着菜: “家里新来的这个厨子做粤菜不错,还记得你最爱吃这道葱烧蹄筋,尝尝味道变没变?” 宋时砚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从车上下来的时候,他便已经发现了,不知道为什么,女孩似乎很抵触与自己的接触,她很害怕看到自己。 洛娇娇还是没能吃下去,强烈的反胃令她作呕,她的手不停在抖,突然间碗筷摔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迸溅的汤汁烫在她的腿上。 她惊恐地跪在地上不断地想把把碎碗捡起,任凭锋利的碎片割破了她的手腕,洛娇娇低下头,声音微弱而颤抖,不停重复着: “对不起,对不起……” 后面的佣人慌忙向前想把她拉开: “洛小姐,这些我们来就好。” 宋时砚拦住了他们,他慢慢弯下腰,想要帮着洛娇娇把碎片捡起,洛娇娇下意识地避让开宋时砚的手,宋时砚的手停在半空中愣了一下,洛娇娇手足无措地站在那儿,像是做错事的小孩子: “师兄,让我静一静。” 她几乎是跟逃一般地走到楼梯那儿,宋时砚磁性温和的嗓音从背后把她叫住,他没有拦下洛娇娇,只是平和着心态,对她温柔说道: “洛娇娇,师兄不知道在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的好师妹,你什么错都没有。” 月光如水,静静地酒在大地上,给一切都披上了一层朦胧薄纱,透过文竹,斑驳陆离地照在地面上,因着没吃多少晚饭的缘故,佣人给她端来了蒙布朗栗子蛋糕,询问她时洛娇娇也只是轻轻点头,不愿多言。 手中的红茶已经凉了,她看着月光若有所思,不知道什么时候,师父见敲门没有回应,于是擅自进了她的房间,来到她身边坐下。 洛娇娇侧头看着他,师父已经很老了,花白的胡子被月光朦胧交融,皱纹爬遍了他沧桑的面容,师父只是看着她笑呵呵地说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的娇娇儿也长大了啊,怕是再过几月,师父可追不上你咯。” 洛娇娇摇摇头,亲昵地靠在师父的身边,纵然心中思念过甚,她还是不愿让自己最爱的人担忧太多: “怎么会呢,师父会一直陪着我的。” 师父笑眯眯地摸着她的发,声音缓慢而沉稳,仿佛透着岁月的时光,读出温绻的诗情画意: “还记得那年冬天,你小小的一团缩在墙角里,师父当时就觉得啊,怎么会有人这么狠心,把我的娇娇儿扔在雪地里受苦那么久。 师父不是一个称职的监护人,天天在药堂里为他们诊病,你那时候才三岁,就懂得在一边给师父抓药。 你那时候哎,就跟个小粉团子一样,天天黏在师父身边,也不嫌弃师父这胡子刺挠。” 洛娇娇静静地听着师父说的话,皎皎月光洒在老人的眼睛里,师父温和地对她继续说着: “可是师父啊,哪能一辈子把你困在这药堂里,你有自己的选择,不管是什么,师父一定会鼎力支持。 小乖哦,以后做选择的时候,不要想着我这个快入土的老头子,你应是自由的,你该为自己而活啊。” 之后的时间里,她尽量维持着平时的心态,时不时去医院检查拿药,她以为她可以忘记,她可以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 可每至夜深人静时,愧疚与痛苦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临近崩溃的神经。 她无法掩盖已经发生的事实,是她害死了容鸩。 宋时砚托家里的阿姨嘱咐她,过些日子他们要去德国参与一场学术交流,先提前准备着。 他刚挂完电话,便看到一人推开门朝他这边走近,宋时砚微颔首看着他: “怎么?” “你真不打算去德国参加那场游轮聚会?你知道的,容氏的势力一直盘旋于国外,没人知道那个家族到底有多少实力,不过据推断来看,光是他们随便一个产业,都不容小觑。 参加的人大多都是国际商业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你能拿到邀请函已经很不容易了,你如果能在那里随便认识一个的话,对集团有很大的帮助。” “宋氏集团现在你是持股最高的人,我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医生,如果你想的话,当然也可以为这个集团改个名字,”他话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赵钱孙李,哪一个都行。” 那人却嗤笑一声:“要是你爸在地底下知道你把宋家苦心经营这么多年的公司给卖了,信不信他能气得从坟里蹦出来?” 见宋时砚还在低头翻看着手里的病例,丝毫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张哲沉默半晌,又同他说着: “带娇娇去看看,她会喜欢的。 怎么说她也算我从小看到大的,突然成这个样子我也很难受,这是最后的办法了。 宋时砚,你不能只为了自己。” 洛娇娇实在不明白,她都已经把回程的机票订好了,宋时砚突发奇想,非要来带她去参加游轮派对,还特别为她从设计师那里定制了一款酒红色长裙,又请了一名造型师来给她做发型。 等下楼的时候,宋时砚还在那边喝着咖啡看报,理石桌上还摆着一束精致漂亮的弗洛伊德玫瑰。 洛娇娇看到后,笑着调侃了一句:“哪来的美人给师兄送的花?” 宋时砚这一次也没有否认,他轻颔首道:“在德国遇见了之前的同学,她送给你的。” “送我的?”洛娇娇有点懵,原本咧着的嘴瞬间收了回去,发上的皇冠镶嵌着南非艳彩蓝钻,在水晶灯下闪烁明媚,潋滟双眸中含着浅浅笑意,额间几缕青丝垂于耳侧,红唇微抿,惊了一瞬的光彩。 宋时砚微微一笑:“是啊,谁让我的小师妹生的这样迷人,她见了你一面,就再难忘记了。” 先前随着师父的时候她已经参加了不少晚宴,在国外也坐过不少游轮,所以她对于这场宴席并不是很感兴趣。 好在游轮上的华人很少,除了一些有关医药类的公司认出了她,倒也没发生什么事,她乐得清静,端了一碟百香果乳酪塔走到甲板上眺望海景。 偶尔有人来向她搭讪时,她也礼貌回应: “抱歉,我不懂英文。” 浪卷云涌,天上明月皎皎,浓云丛生,波光粼粼,海风中弥漫着淡淡的咸味,旁边来了一对英国夫妇,他们向洛娇娇打了个招呼后便在一旁聊天。 男人绅士地为自己太太搬来了一张座椅,贴心地给她披上毛毯,低下头吻了吻她的眉角,温声同他太太说着这艘游轮背后的主办方。 “亲爱的,你要知道,你身上的这件礼服,都有他们投资的一部分。” 女孩有些惊讶:“芙尔蒂尼?我找了很多人才求来的这一件礼服。” “他们的商业占据了整个欧洲,只可惜,当家的人是个疯子,他与自己的亲生女儿混到了一起,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的一个私生子掌控了家族所有的命脉。 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见过那对父女。” 女孩好奇地继续问道:“那个家族之前对外都是很低调保密的,为什么最近会放出这么多消息?” 接下来的话洛娇娇没有再继续听下去,从前跟着宋时砚在上流社会里玩过几次,宋时砚向来不愿让她涉及太深,基于浅层的了解,洛娇娇也清楚他们之间的所作所为。 听了那对夫妻之间的话,她也能大概猜出来游轮的主人背后的家族在欧洲相当有势力,对于这种大家族的逸闻趣事,她已经见怪不怪了。 冷风徐徐吹过她的鬓发,恍惚间她又看到了,在海面上逐渐蔓延开来……大片的血迹。 不管平日里再怎么伪装,夜间的梦魇总要把她逼疯,指尖微微泛白,酒杯无意间滑落在地上,她又陷入了这场自己编织的噩梦中。 梦里有那道尖锐的笑声,大片的血红色模糊了她所有的视野,她好像回到了那日,她不停地跪在地上磕头,乞求系统能够救救自己心爱的人。 那种感觉又来了,血色侵袭着她的感官,不知不觉间,她又迈向了危险的边缘,就像前几日那样,夜中难忍折磨时,她拿起水果刀,对准了自己的手腕…… 突然间,她看到了一只翩跹的蓝蝶,在漆黑的环境中发出淡淡的荧光,绕到自己指尖,翅膀的纹理和脉胳纷繁复杂,如同精致的蕾丝。 她被这只蝴蝶惊住,小心翼翼地错开手,向旁边的女孩问道:“打扰一下,请问你能够看到我手上这只蝴蝶吗?” “蝴蝶?”女孩有些疑惑:“小姐,这里是海上。” 她话语说的委婉,浩瀚无垠的海面上连条浮面的鱼都见不到,更何况是一只蝴蝶。 洛娇娇愣了一下,可眼中的蝴蝶还在自己指尖扇动着翅膀,她甚至还能感受到其中的温度。 万分熟悉的声音透过时间的磨合,她聆听到夜间的低语,温柔的海风拂过她的眉眼,那道低沉的嗓音含着笑意,又饱含思欲过甚的辗转柔和。 千言万语凝作一句: “洛娇娇,好久不见。” 番外三 欺骗 温热的暖流涌在心间,天地间白色茫茫,洛娇娇朦胧中清醒,熟悉的地方水花涟涟,镜面的云层寂静清宁,她慢慢站起身来,孔雀蓝的裙裳血迹斑斑,洛娇娇愣了一下,她摸着已经干涸的血迹,有些怀疑自己的死法。 她是因疾而逝没错? ……对? 整个空间寂静无声,不知为何,系统也已经无法被自己唤出,她记起小光球曾说过的话,任务成功后,系统也会随之陨灭。 而现在,整个空间如死寂一般,镜花水月,步步生莲,她径直向前走着,除了偶尔间水波漾开发出了叮咚泉声,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 所以她的任务,到底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赫然间,她瞥见了一团极为熟悉的光芒,瞬间愣在原地,小光球散发着黯淡的光芒,疲惫而沉寂。 它的对面,站着一个玄黑色的身影,鎏金的云纹精致,墨眸中是深不可测的冷意,火光弥漫,整个空间都在剧烈抖动着,血色凝在半空中。 系统在害怕。 洛娇娇几乎是下意识地冒出了这个想法,她不断喊着容鸩的名字,不知为何,原本还步履平顺的空间于她而言变得崎岖陡峭,突然增生的阻碍遮住了她所有的视野。 她一遍遍呼喊着容鸩的名字,系统的柔光还在不远处闪烁,奇怪的是,她听不见所有声音,她看到了容鸩薄唇微启,无声地吐出几个字,眸色深沉幽静。 “只有你死了,主线才算彻底完成,宿主也可以回家。 容鸩,你是异类,可洛娇娇不是。” 她向前挣扎的手瞬间停住,难以置信地看着小光球。 什么意思?它到底和容鸩说了什么。 “不是的……不是的。”阻挡在她身前的屏障在那一刻消失,水蓝色的凤袍无意间甩落,洛娇娇顾及不到太多,追至容鸩面前时,她的手却穿透了容鸩的身子,一如当年的那场幻境。 现在的一切,不过是小光球临消殒前遗留给她的一场幻梦。 它想让洛娇娇知道,她任务完成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到底有多么沉重。 深不见底的墨眸夹杂着疑惑,容鸩低眸不语,骨如梅节的手猝然松开,一柄篦梳掉落在地面上,梳柄处还有未来得及雕刻完的鸳鸯。 洛娇娇记起封后前几日,身旁的嬷嬷无意间同她说道: “听闻民间的小姐出嫁时,娘家会在清晨送一柄金篦梳,寓意白头偕老的意愿。 不过洛姑娘日后便是本朝皇后了,有着凤气龙瑞沾身,自是能与陛下长相厮守,白头偕老。” 那些她都忽略的奉承话术,却被容鸩一字不落地听了去,可是为什么……她从未见过这把篦梳。 “只要我死了,娇娇儿便能归家……” 不过是一场虚境,周围的浮光掠影,如此缥缈,如此朦胧渺茫。 容鸩什么都不懂,他只知道,只要他死了,洛娇娇就能回家。 只要他死了,娇娇儿就会开心了…… “不是的,不是的,容鸩,你看看我啊……”她咬破手指的血,颤颤巍巍地染上掌心,乞求用这种方法把系统唤醒,她不停地哭着: “我不回家了……我不回去了。 求求你们,放过他。” 系统没有如她所愿,一道刺眼的白光划过,她听到了礼官乐声,宫外礼花璀璨燃放,华丽的寝殿中,是她一袭嫁衣惊鸿绝艳,笑盈盈地捧着那盏合卺酒: “容鸩,我心悦你。” 这句话放在现在看来是如何讽刺,封后的盛典与婚宴更像是一场笑话,洛娇娇总算看懂了容鸩那时复杂而清冷的眼神,但他还是信了。 信她亲自编织的谎言,是他的繁花一梦。 华光溢彩,刺眼的红光包绕住一切,再次入目,是满地惨烈,赤红的鲜血喷溅在地上,她的眼睛好疼好疼,她不顾一切地冲向前,看到的却是容鸩遍体鳞伤地坐在龙椅上,常随于他左右的那柄玄剑垂落一旁,一切都是那么安宁,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不要……不要……”洛娇娇语无伦次,两行清泪划过脸颊,莫大的哀伤痛苦在那一刻紧紧将她包围,再难挣脱。 祁阳衣衫褴褛,他痴狂地笑着,手里的那柄长剑还滴着容鸩的血渍: “不过一个杂种,生下来就是为奴作贱的东西,你怎么敢,杀了本王的夫人!你又怎配坐在这个位子上!” 多次的刺进已经让剑锋有些卷,祁阳一只袖口空荡荡的,只能扔下长剑,癫狂地想要向前把容鸩拉下皇座,丝毫没有注意到旁边溅出的鲜血慢慢向他滚近…… 洛娇娇没有去在意祁阳那边的情况,只听凄惨的嚎叫不断,最后终于平焉。 容鸩不知承受了多么大的痛苦,无数刀伤割破了他的身躯,到处都是他的血,到处都是惨不忍睹的伤痕。 她好疼啊,她真的好疼。 她摸不到容鸩的脉象,指尖直接穿透他的手,残留冷风微浔。 所有的迹象都在表明,在祁阳杀进承乾殿时,他没有任何反抗。 不对,不对…… 殿外并无守宫的兵将,满殿血河流着的只有他的血,自始至终,他算到了一切,他只是在等。 为什么? 千错万错都归她身,为什么偏偏要容鸩来替她承担? 为什么都要瞒着她,为什么都要骗她? 为什么大婚那日,她什么都未发觉? “容鸩,你醒醒。”哽咽的嗓音说不出任何话,她跪在血中,颤颤巍巍地抚去容鸩额上的血渍,却再次扑了空。 洛娇娇不断在地上磕着头,疼痛感是真实存在的,额上的血痕与容鸩的血相融于一起,她抽噎哀求: “我不回家了……我什么都不要……求求你们,救救他。” 她放下了所有尊严,乞求着早已殒灭的系统来救救她心爱的人。 忽然,她听到极其细微的响动,洛娇娇慌忙陪在容鸩身侧,血液流失太多,他已经没有任何意识了,空旷的皇殿中只能听到她一声声的低语恳求。 一滴液体滚烫,落入她的掌心中,混沌朦胧遮住了她的眼睛,失去了所有意识。 温柔的暖光洒在她的脸上,昏黑的尘雾逐渐从她眼中消散。 熟悉的环境现于她而言万般陌生,落地窗外的阳台上还栽种着她喜欢的铃兰花,书桌上还放着一杯已经凉掉的牛奶,和一碟阿姨做好的松饼她还没来得及吃。 一切都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她好像只是睡了个觉,经了一场人世的悲欢离合。 撕裂的疼痛感还在心中作痛,她痛苦地俯下身子把脸埋在膝间,酸涩的眼泪浸透了她的纱裙,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推开,师父熟悉的嗓音慢悠悠地传来: “哎呦,小乖可算醒了,你可不知……” 师父的话一瞬间顿住,他看到了洛娇娇蜷缩在床脚,埋头低声啜泣着,瘦弱的身躯轻颤,那是从未见过的伤悲。 他慢慢走到洛娇娇的身边坐下,轻哄道:“小乖这是怎么啦?是不是你师兄欺负你? 等吃完晚饭后,看为师怎么把他揍一顿。”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无法开口。泪水不断地涌出,仿佛要将她所有的哀伤冲淡遗忘。 “师父……我好疼,我真的好难受。”洛娇娇哽咽抽泣着,她埋进师父的怀里,莫大的痛苦席卷着她所有意识。 她一直在哭,这些年来逞强抵挡的眼泪一瞬间涌出,白皙的手无力地抓着师父的衣襟,她什么都说不出,什么都不可以说,只是哽咽: “他们都骗我,师父,我做错什么了吗?为什么……为什么我要经历这些。 我明明什么都不懂,为什么是我。” 师父没有打断她的话,而是任其发泄,他轻柔地拍着洛娇娇的背,一如小时候她不小心跌倒时,师父也会把她抱在怀里拍着背轻哄。 在师父眼里,她始终是个小孩子,她还是那个无忧无虑,备受疼爱的娇娇儿。 “我该怎么办啊……”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连说话的力气都不再拥有,只是无力地靠在师父温暖的怀里:“我该怎么办。” 宋时砚还在医院里上夜班,听到洛娇娇的情况后也只能先派来司机接他们去医院,他匆匆赶来的时候,心理医生对洛娇娇的检查已经差不多完成了。 她披着一张绒毯,手中还握着一杯水,水面漾开,倒映出她面容精致,此刻却难掩苍白与疲态。 师父陪在她的身边,面色沉重肃穆,宋时砚不可察觉地皱了皱眉,他走向前问道: “不过一个下午的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师父没有说话,心理医生巡完病房后看到了他,便朝他们这边走来,先是和她师父恭敬问好,又把宋时砚拉到一边: “小宋啊,你是学临床的,选课也有精神病学,你看你师妹这样子,已经很严重了。 她现在什么都不肯说,就算说出来,那话语零碎,根本凑不出来一整句。 她到底遭遇了什么?” 见宋时砚良久没有说话,心理医生也只能叹口气: “你师妹这种情况,我建议入院治疗一段时间。” 回去的时候,阿姨已经帮他们热好了饭菜,洛娇娇没有食欲,为了不让师父伤心,她还是撑着胃口,拿起小勺子慢慢吃着。 师父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热络地给她夹着菜: “家里新来的这个厨子做粤菜不错,还记得你最爱吃这道葱烧蹄筋,尝尝味道变没变?” 宋时砚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从车上下来的时候,他便已经发现了,不知道为什么,女孩似乎很抵触与自己的接触,她很害怕看到自己。 洛娇娇还是没能吃下去,强烈的反胃令她作呕,她的手不停在抖,突然间碗筷摔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迸溅的汤汁烫在她的腿上。 她惊恐地跪在地上不断地想把把碎碗捡起,任凭锋利的碎片割破了她的手腕,洛娇娇低下头,声音微弱而颤抖,不停重复着: “对不起,对不起……” 后面的佣人慌忙向前想把她拉开: “洛小姐,这些我们来就好。” 宋时砚拦住了他们,他慢慢弯下腰,想要帮着洛娇娇把碎片捡起,洛娇娇下意识地避让开宋时砚的手,宋时砚的手停在半空中愣了一下,洛娇娇手足无措地站在那儿,像是做错事的小孩子: “师兄,让我静一静。” 她几乎是跟逃一般地走到楼梯那儿,宋时砚磁性温和的嗓音从背后把她叫住,他没有拦下洛娇娇,只是平和着心态,对她温柔说道: “洛娇娇,师兄不知道在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的好师妹,你什么错都没有。” 月光如水,静静地酒在大地上,给一切都披上了一层朦胧薄纱,透过文竹,斑驳陆离地照在地面上,因着没吃多少晚饭的缘故,佣人给她端来了蒙布朗栗子蛋糕,询问她时洛娇娇也只是轻轻点头,不愿多言。 手中的红茶已经凉了,她看着月光若有所思,不知道什么时候,师父见敲门没有回应,于是擅自进了她的房间,来到她身边坐下。 洛娇娇侧头看着他,师父已经很老了,花白的胡子被月光朦胧交融,皱纹爬遍了他沧桑的面容,师父只是看着她笑呵呵地说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的娇娇儿也长大了啊,怕是再过几月,师父可追不上你咯。” 洛娇娇摇摇头,亲昵地靠在师父的身边,纵然心中思念过甚,她还是不愿让自己最爱的人担忧太多: “怎么会呢,师父会一直陪着我的。” 师父笑眯眯地摸着她的发,声音缓慢而沉稳,仿佛透着岁月的时光,读出温绻的诗情画意: “还记得那年冬天,你小小的一团缩在墙角里,师父当时就觉得啊,怎么会有人这么狠心,把我的娇娇儿扔在雪地里受苦那么久。 师父不是一个称职的监护人,天天在药堂里为他们诊病,你那时候才三岁,就懂得在一边给师父抓药。 你那时候哎,就跟个小粉团子一样,天天黏在师父身边,也不嫌弃师父这胡子刺挠。” 洛娇娇静静地听着师父说的话,皎皎月光洒在老人的眼睛里,师父温和地对她继续说着: “可是师父啊,哪能一辈子把你困在这药堂里,你有自己的选择,不管是什么,师父一定会鼎力支持。 小乖哦,以后做选择的时候,不要想着我这个快入土的老头子,你应是自由的,你该为自己而活啊。” 之后的时间里,她尽量维持着平时的心态,时不时去医院检查拿药,她以为她可以忘记,她可以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 可每至夜深人静时,愧疚与痛苦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临近崩溃的神经。 她无法掩盖已经发生的事实,是她害死了容鸩。 宋时砚托家里的阿姨嘱咐她,过些日子他们要去德国参与一场学术交流,先提前准备着。 他刚挂完电话,便看到一人推开门朝他这边走近,宋时砚微颔首看着他: “怎么?” “你真不打算去德国参加那场游轮聚会?你知道的,容氏的势力一直盘旋于国外,没人知道那个家族到底有多少实力,不过据推断来看,光是他们随便一个产业,都不容小觑。 参加的人大多都是国际商业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你能拿到邀请函已经很不容易了,你如果能在那里随便认识一个的话,对集团有很大的帮助。” “宋氏集团现在你是持股最高的人,我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医生,如果你想的话,当然也可以为这个集团改个名字,”他话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赵钱孙李,哪一个都行。” 那人却嗤笑一声:“要是你爸在地底下知道你把宋家苦心经营这么多年的公司给卖了,信不信他能气得从坟里蹦出来?” 见宋时砚还在低头翻看着手里的病例,丝毫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张哲沉默半晌,又同他说着: “带娇娇去看看,她会喜欢的。 怎么说她也算我从小看到大的,突然成这个样子我也很难受,这是最后的办法了。 宋时砚,你不能只为了自己。” 洛娇娇实在不明白,她都已经把回程的机票订好了,宋时砚突发奇想,非要来带她去参加游轮派对,还特别为她从设计师那里定制了一款酒红色长裙,又请了一名造型师来给她做发型。 等下楼的时候,宋时砚还在那边喝着咖啡看报,理石桌上还摆着一束精致漂亮的弗洛伊德玫瑰。 洛娇娇看到后,笑着调侃了一句:“哪来的美人给师兄送的花?” 宋时砚这一次也没有否认,他轻颔首道:“在德国遇见了之前的同学,她送给你的。” “送我的?”洛娇娇有点懵,原本咧着的嘴瞬间收了回去,发上的皇冠镶嵌着南非艳彩蓝钻,在水晶灯下闪烁明媚,潋滟双眸中含着浅浅笑意,额间几缕青丝垂于耳侧,红唇微抿,惊了一瞬的光彩。 宋时砚微微一笑:“是啊,谁让我的小师妹生的这样迷人,她见了你一面,就再难忘记了。” 先前随着师父的时候她已经参加了不少晚宴,在国外也坐过不少游轮,所以她对于这场宴席并不是很感兴趣。 好在游轮上的华人很少,除了一些有关医药类的公司认出了她,倒也没发生什么事,她乐得清静,端了一碟百香果乳酪塔走到甲板上眺望海景。 偶尔有人来向她搭讪时,她也礼貌回应: “抱歉,我不懂英文。” 浪卷云涌,天上明月皎皎,浓云丛生,波光粼粼,海风中弥漫着淡淡的咸味,旁边来了一对英国夫妇,他们向洛娇娇打了个招呼后便在一旁聊天。 男人绅士地为自己太太搬来了一张座椅,贴心地给她披上毛毯,低下头吻了吻她的眉角,温声同他太太说着这艘游轮背后的主办方。 “亲爱的,你要知道,你身上的这件礼服,都有他们投资的一部分。” 女孩有些惊讶:“芙尔蒂尼?我找了很多人才求来的这一件礼服。” “他们的商业占据了整个欧洲,只可惜,当家的人是个疯子,他与自己的亲生女儿混到了一起,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的一个私生子掌控了家族所有的命脉。 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见过那对父女。” 女孩好奇地继续问道:“那个家族之前对外都是很低调保密的,为什么最近会放出这么多消息?” 接下来的话洛娇娇没有再继续听下去,从前跟着宋时砚在上流社会里玩过几次,宋时砚向来不愿让她涉及太深,基于浅层的了解,洛娇娇也清楚他们之间的所作所为。 听了那对夫妻之间的话,她也能大概猜出来游轮的主人背后的家族在欧洲相当有势力,对于这种大家族的逸闻趣事,她已经见怪不怪了。 冷风徐徐吹过她的鬓发,恍惚间她又看到了,在海面上逐渐蔓延开来……大片的血迹。 不管平日里再怎么伪装,夜间的梦魇总要把她逼疯,指尖微微泛白,酒杯无意间滑落在地上,她又陷入了这场自己编织的噩梦中。 梦里有那道尖锐的笑声,大片的血红色模糊了她所有的视野,她好像回到了那日,她不停地跪在地上磕头,乞求系统能够救救自己心爱的人。 那种感觉又来了,血色侵袭着她的感官,不知不觉间,她又迈向了危险的边缘,就像前几日那样,夜中难忍折磨时,她拿起水果刀,对准了自己的手腕…… 突然间,她看到了一只翩跹的蓝蝶,在漆黑的环境中发出淡淡的荧光,绕到自己指尖,翅膀的纹理和脉胳纷繁复杂,如同精致的蕾丝。 她被这只蝴蝶惊住,小心翼翼地错开手,向旁边的女孩问道:“打扰一下,请问你能够看到我手上这只蝴蝶吗?” “蝴蝶?”女孩有些疑惑:“小姐,这里是海上。” 她话语说的委婉,浩瀚无垠的海面上连条浮面的鱼都见不到,更何况是一只蝴蝶。 洛娇娇愣了一下,可眼中的蝴蝶还在自己指尖扇动着翅膀,她甚至还能感受到其中的温度。 万分熟悉的声音透过时间的磨合,她聆听到夜间的低语,温柔的海风拂过她的眉眼,那道低沉的嗓音含着笑意,又饱含思欲过甚的辗转柔和。 千言万语凝作一句: “洛娇娇,好久不见。” 番外四 好在最后是你 梅雨季节的苏州氤氲朦胧,水蓝色旗袍上银线绣着精致的纹路,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明亮而柔和的丝绸布料温和,映出她明艳动人的容颜。 洛娇娇撑着一把油纸伞漫步在园林中,她饶有兴趣地看着雨滴拍打在荷池中溅出的水花,容鸩站在自己身侧,他的手揽在自己腰间,灼热而悸动。 临出酒店的时候,容鸩执意让她披上那件自己最不喜欢的暖绒披肩,手腕上的金镯镶嵌着玉珠点翠,是前夜里容鸩在拍卖会上拍下,助理刚送到她手上。 洛娇娇深刻地意识到,往后同容鸩住酒店时,一定要分房住。 那七天里的时间,最起码他们有六天的时间是在酒店里度过的,颈间那些欢爱过的痕迹实在没有办法遮盖,只能戴了一项偌大的祖母绿项链才能勉强遮掩。 每到情至深处,洛娇娇总喜吻上他那深邃的眉眼,勾住他的脖颈,轻轻叫着他的名字,他眼眸中的情欲漾开,花洒下温热的水浸于他们的腰间,欢愉盛满,情深难抑。 “我师父向来喜欢玉饰,玉雕的貔貅,扳指都有他的朋友送,所以师父暂时还不缺这些东西。 刚好最近逢上了师兄的乔迁,师兄也喜江老爷子雕的玉,便顺道一起送了。” 硕大的园林外栽种着湘妃竹,细雨纷纷,垂落于竹面上留下斑驳痕迹,门外的迎宾小姐早已等候多时,见到洛娇娇后忙向前热络道: “娇娇,好久没有见你了。” 洛娇娇嗯了一声,并未过多理睬,只是好奇问道: “我小时候就常随着师父来这里游玩,江老先生和我师父是多年的至交。 今日是什么样的客人这么尊贵,饶是驳了我师父的面子也不肯接待?” 女子微微一笑:“娇娇实在误会了,我们家老先生最喜欢你了,怎会不愿接待您。 实在是因为玉雕这样的手艺,一日只能接待一位预定,那位贵客应邀在先,是江老先生亲自邀请他才赏面前来,这才不得不怠慢了您。” 洛娇娇也不再说话,要不是师父的八十六岁的寿辰要来,老头又独爱江老爷子雕出来的玉饰,她也不会从英国直接飞到上海,再转到苏州这么长的时间。 要不是到最后容鸩不知道跟谁打了一通电话,预计再过两日,她都很难去见江老爷子一面。 偌大的园林内建筑错落有致,拥有四时之景,萦绕起伏的假山,繁茂植被与精美的亭台水榭交相辉映,步在木桥上,聆听着雨吹叶响,倒显出几分清幽静谧来。 忽然间,她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洛娇娇愣了愣,随后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宋医生?” 宋泠听到声音后停住了脚步,低沉富含磁性的嗓音从身边淡然传来:“怎么了?” 她摇摇头,颔首道:“没事,你先去找江先生,秦老先生的喜好我还没弄清楚,还需你去跟江先生再商议一番。” 男人清墨般的双眸深邃似潭,修长如玉的手里还握着宋泠刚点完的几枚玉饰,薄唇微抿着,墨眉微蹙,似是并不愿宋泠这个决定。 宋泠扑哧一笑,红唇勾起一个漫不经心的笑意,抚上秦晏的眉眼,在他唇畔轻轻落下一吻: “好啦,待会儿去找你。” 她一袭红纱裙精致而高贵,美眸中含着几分笑意,红唇嫣然,白皙的肌肤宛若一块上好的羊脂玉,如墨般的秀发微卷披肩,显得美艳而清冷。 洛娇娇看见她后唇角微扬,轻轻笑道:“想不到今天江老爷子要请的贵客原来是宋医生。” 宋泠轻言婉语道:“过几日是家内高堂的寿辰,听闻江老先生玉雕刻得极妙,便想着来雕个貔貅作寿礼,刚好我先生之前收到过江老先生的邀约,于是今日应邀前来了。” 两个人寒暄了一会儿后,这才各自离去,洛娇娇看着宋泠离开的背影,过了一会儿才同容鸩慢慢说道: “先前我曾随着我师兄到一家医院交流,宋医生是那家医院的心外科主刀医生,她很优秀,我记得她前不久是从南非援非回来。 当时我还在想,她同我师兄蛮有缘分,只可惜宋医生对我师兄并没有什么感觉。” 她絮絮叨叨地讲述着宋泠的过往,随后钦佩地同容鸩说道: “她性格比较清冷,但也是很温婉的人。” 容鸩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轻吻了怀中娇娘的眉眼间,淡然而道: “她没有那么简单。” 洛娇娇颇为好奇地看着他:“为什么这么说?” 越是到关键点,容鸩却什么都不肯说,任凭自己怎么讨好,他也只是简单一句代过: “我曾在国外见过她。” ……她还能不知道,宋泠去过国外? 洛娇娇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恶狠狠地说着:“你最好今晚也别告诉我所有的事情。” 她佯装恼怒地向前走了几步,果不其然,容鸩还是把她拉入怀中,细雨绵绵,弥了一层云雾于水榭间,与以往的相拥不同,这一次,她感受到了温意。 就在她满心期盼着容鸩能够告诉她缘由时,容鸩却低下头吻了吻她的唇角,轻哄: “待会儿为你雕个发簪好不好?” ……她是真的生气了。 看着她气呼呼的模样,容鸩薄唇微勾,墨眸难掩温和的笑意,他还是不肯放手,女孩身上的香气香甜,不觉间低下头轻咬住她的颈侧,不过一瞬,他恍然回神,装作无事发生一般牵着她的手像内堂走去。 面对女孩含着怒气的美眸,容鸩轻笑一声,也没有同她解释。 有些阴暗面的东西,让他一个人承受就够了。 小姑娘吃过的苦太多了,她不该见到那些灰色恐怖的事情。 偏堂内燃着淡雅的熏香,江老头子的徒弟匆忙赶了过来,为他们沏好茶后又让人去外面买了些糕点回来,软糕香甜,是城外的那家老铺子的招牌。 “师父还在前堂为宾客雕玉,不得不让您等一会儿了,这是御南斋的点心,师父说过您最喜欢吃这个了,今日有过的地方,还劳请您多担待一下。 还有,师父说了,展厅内的玉雕洛小姐要是有看上的就尽管拿去,算是老人家给您的礼物。” 他徒弟的语气顿了一下,似乎有点难为情地继续说着: “师父……他还说……前些日子跟洛老先生下棋的时候,他赢了那场局,要洛小姐回去转告老先生,记得把他珍藏多年的信阳毛尖给送来。” 洛娇娇尝了一口软糕,也仅仅一口,她便再无兴趣,也不知是不是口味被容鸩养叼了的缘故,她从小爱吃的御南斋的点心现在尝起来实在太过平淡: “原先我以为是旁人要来,既然是宋医生的话,我也不好再过多追问,回去的时候我会和师父解释清楚。” 那小徒弟这才放下心来,洛娇娇看着那些琳琅满目的玉饰并没有什么兴趣,索性直接交给容鸩去挑选,自己慢慢走到一边欣赏着老爷子精心栽种的花树。 容鸩在海外有珠宝生意,他对于玉饰也算是有些经验,洛娇娇很放心他去挑选。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熟悉的青石小路越走越偏,竹轩幽静,几年没有来,园林中的建筑似乎多了不少,她摸索着路慢慢走着,想靠着记忆里的路线往回走。 结果没走半分钟,她又来到了一片竹林中。 ……她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迷路了的。 说来也稀奇,竹林这么丁点的地方竟然连信号都找不到,她拿出手机对准了好久,导航还是一片空白,定位不到她的信息。 前面是一堵死墙,没办法,她只能拐了个弯向着竹林深处走去。 难怪容鸩向来不喜文竹,洛娇娇踩着泥泞的小路,怀里还揣着刚才随手挖出来的两个竹笋,因着竹子密集,油纸伞不方便撑开,只能半遮着伞,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才走出了竹林,豁然开朗的庭院里白墙黑瓦,院内假山流水渺渺如仙,飞檐斗拱,曲声婉转。 洛娇娇严重怀疑自己走偏了路,若不然按照自己小时候贪玩的性子,怎么可能没有发现江老爷子这处私宅,她犹豫了片刻,还是乘着兴趣漫步在这庭院中。 白墙上的镂空窗花纹错杂,仔细看去亦有对称的美感,借过长廊花藤,她看到了极其震惊而难忘的画面。 那个清冷矜贵的宋医生,把一个男人压在身下,白皙的指尖勾着男人的下颚,红唇肆意地吻在男人的薄唇上,男人眉峰微蹙,却也任由着怀中女子的亲吻。 骨指分明的手揽在宋泠的腰间,清墨色的眉眼宠溺而温存,手逐渐加深了力道,宋医生并未察觉,自己已逐渐沦为秦晏的怀中之物,不得挣脱。 昏暗的环境遮掩住男人大部分的容颜,洛娇娇只能瞥见他那双眼睛深邃幽静,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微微上扬,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等会? 洛娇娇属实被这一幕给惊住了,她怎么记得,宋医生是个清冷淡漠的性子,而且这一幕…… 她实在没看出来到底谁才是这场情意上hunter。 看了还没几秒,容鸩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的身边,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时,洛娇娇一下子把他的眼给捂住: “少儿不宜,少儿不宜。” 按理说,她说这话实在是有点羞愧的,每次面对容鸩时,她总是被容鸩那双眼睛以及容颜迷惑了心智,每一次的暧昧旖旎,似乎都是她主动挑逗,吻向男人的喉结,摸向他的腰腹,氤氲的眼眸湿润,柔声渴求。 但每一次,她总会从主动方败下阵来,容鸩偏偏是食髓知味的人,在酒店度过的那六天里,洛娇娇甚至都见不到窗帘外的景色。 夜里江老爷子总算腾出时间来,亲自下厨给他们做了几道菜,一向固执的老头不知道为什么在容鸩面前倒显得毕恭毕敬起来,一点都没有之前洛娇娇看到的样子。 吃饭的时候洛娇娇偶尔嘴贫,笑着打趣老头一句,总被他明里暗里瞪回来,那眼神仿佛是在说着等容鸩走后,看他怎么向自己师父告状。 洛娇娇当然不怕,因为不管自己做什么,师父总是向着自己这一边的。 他们来的也是巧了,附近有条街上有商业活动,特邀了艺匠来表演打铁花,洛娇娇当然不能错过这个热闹,晚上跟师父通完电话后,吃了几颗药,才兴致勃勃地拉着容鸩去了那条街。 打铁花的声音如同春雷乍响,火花迸溅,犹如星河坠落,一片红光璨起,又如烟花般绚烂,千树万树,火银灼裂在半空中转瞬即逝。 她沉醉于这片盛景中,直到容鸩轻扯了她一下,洛娇娇低下头,只见一枚温润的羊脂玉簪静静地躺在一块精致的梨木盒中,杏花疏影里,她听到容鸩低沉的声音缱绻柔和: “洛娇娇,你娶我?” 此时恰逢匠人打下下一片铁花,人声鼎沸中她眸色清亮,落下的火光犹如星屑在她眼中明灭,洛娇娇没有听清他的话语,不过她还是抬起头,俏皮地在容鸩唇上落下一吻: “容鸩,你娶我好不好?” “嗯,我嫁你。” 尘嚣眷恋于柔光百瞬,越过岁月的书卷,我看到了火光四溅,也看到了春花柳畔。 略过春浓冬霄,踩过碎冰花绵,百转千回,苦尽甘来,终幸得佳人一顾,好在,那个人是你。 番外完 番外四 好在最后是你 梅雨季节的苏州氤氲朦胧,水蓝色旗袍上银线绣着精致的纹路,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明亮而柔和的丝绸布料温和,映出她明艳动人的容颜。 洛娇娇撑着一把油纸伞漫步在园林中,她饶有兴趣地看着雨滴拍打在荷池中溅出的水花,容鸩站在自己身侧,他的手揽在自己腰间,灼热而悸动。 临出酒店的时候,容鸩执意让她披上那件自己最不喜欢的暖绒披肩,手腕上的金镯镶嵌着玉珠点翠,是前夜里容鸩在拍卖会上拍下,助理刚送到她手上。 洛娇娇深刻地意识到,往后同容鸩住酒店时,一定要分房住。 那七天里的时间,最起码他们有六天的时间是在酒店里度过的,颈间那些欢爱过的痕迹实在没有办法遮盖,只能戴了一项偌大的祖母绿项链才能勉强遮掩。 每到情至深处,洛娇娇总喜吻上他那深邃的眉眼,勾住他的脖颈,轻轻叫着他的名字,他眼眸中的情欲漾开,花洒下温热的水浸于他们的腰间,欢愉盛满,情深难抑。 “我师父向来喜欢玉饰,玉雕的貔貅,扳指都有他的朋友送,所以师父暂时还不缺这些东西。 刚好最近逢上了师兄的乔迁,师兄也喜江老爷子雕的玉,便顺道一起送了。” 硕大的园林外栽种着湘妃竹,细雨纷纷,垂落于竹面上留下斑驳痕迹,门外的迎宾小姐早已等候多时,见到洛娇娇后忙向前热络道: “娇娇,好久没有见你了。” 洛娇娇嗯了一声,并未过多理睬,只是好奇问道: “我小时候就常随着师父来这里游玩,江老先生和我师父是多年的至交。 今日是什么样的客人这么尊贵,饶是驳了我师父的面子也不肯接待?” 女子微微一笑:“娇娇实在误会了,我们家老先生最喜欢你了,怎会不愿接待您。 实在是因为玉雕这样的手艺,一日只能接待一位预定,那位贵客应邀在先,是江老先生亲自邀请他才赏面前来,这才不得不怠慢了您。” 洛娇娇也不再说话,要不是师父的八十六岁的寿辰要来,老头又独爱江老爷子雕出来的玉饰,她也不会从英国直接飞到上海,再转到苏州这么长的时间。 要不是到最后容鸩不知道跟谁打了一通电话,预计再过两日,她都很难去见江老爷子一面。 偌大的园林内建筑错落有致,拥有四时之景,萦绕起伏的假山,繁茂植被与精美的亭台水榭交相辉映,步在木桥上,聆听着雨吹叶响,倒显出几分清幽静谧来。 忽然间,她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洛娇娇愣了愣,随后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宋医生?” 宋泠听到声音后停住了脚步,低沉富含磁性的嗓音从身边淡然传来:“怎么了?” 她摇摇头,颔首道:“没事,你先去找江先生,秦老先生的喜好我还没弄清楚,还需你去跟江先生再商议一番。” 男人清墨般的双眸深邃似潭,修长如玉的手里还握着宋泠刚点完的几枚玉饰,薄唇微抿着,墨眉微蹙,似是并不愿宋泠这个决定。 宋泠扑哧一笑,红唇勾起一个漫不经心的笑意,抚上秦晏的眉眼,在他唇畔轻轻落下一吻: “好啦,待会儿去找你。” 她一袭红纱裙精致而高贵,美眸中含着几分笑意,红唇嫣然,白皙的肌肤宛若一块上好的羊脂玉,如墨般的秀发微卷披肩,显得美艳而清冷。 洛娇娇看见她后唇角微扬,轻轻笑道:“想不到今天江老爷子要请的贵客原来是宋医生。” 宋泠轻言婉语道:“过几日是家内高堂的寿辰,听闻江老先生玉雕刻得极妙,便想着来雕个貔貅作寿礼,刚好我先生之前收到过江老先生的邀约,于是今日应邀前来了。” 两个人寒暄了一会儿后,这才各自离去,洛娇娇看着宋泠离开的背影,过了一会儿才同容鸩慢慢说道: “先前我曾随着我师兄到一家医院交流,宋医生是那家医院的心外科主刀医生,她很优秀,我记得她前不久是从南非援非回来。 当时我还在想,她同我师兄蛮有缘分,只可惜宋医生对我师兄并没有什么感觉。” 她絮絮叨叨地讲述着宋泠的过往,随后钦佩地同容鸩说道: “她性格比较清冷,但也是很温婉的人。” 容鸩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轻吻了怀中娇娘的眉眼间,淡然而道: “她没有那么简单。” 洛娇娇颇为好奇地看着他:“为什么这么说?” 越是到关键点,容鸩却什么都不肯说,任凭自己怎么讨好,他也只是简单一句代过: “我曾在国外见过她。” ……她还能不知道,宋泠去过国外? 洛娇娇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恶狠狠地说着:“你最好今晚也别告诉我所有的事情。” 她佯装恼怒地向前走了几步,果不其然,容鸩还是把她拉入怀中,细雨绵绵,弥了一层云雾于水榭间,与以往的相拥不同,这一次,她感受到了温意。 就在她满心期盼着容鸩能够告诉她缘由时,容鸩却低下头吻了吻她的唇角,轻哄: “待会儿为你雕个发簪好不好?” ……她是真的生气了。 看着她气呼呼的模样,容鸩薄唇微勾,墨眸难掩温和的笑意,他还是不肯放手,女孩身上的香气香甜,不觉间低下头轻咬住她的颈侧,不过一瞬,他恍然回神,装作无事发生一般牵着她的手像内堂走去。 面对女孩含着怒气的美眸,容鸩轻笑一声,也没有同她解释。 有些阴暗面的东西,让他一个人承受就够了。 小姑娘吃过的苦太多了,她不该见到那些灰色恐怖的事情。 偏堂内燃着淡雅的熏香,江老头子的徒弟匆忙赶了过来,为他们沏好茶后又让人去外面买了些糕点回来,软糕香甜,是城外的那家老铺子的招牌。 “师父还在前堂为宾客雕玉,不得不让您等一会儿了,这是御南斋的点心,师父说过您最喜欢吃这个了,今日有过的地方,还劳请您多担待一下。 还有,师父说了,展厅内的玉雕洛小姐要是有看上的就尽管拿去,算是老人家给您的礼物。” 他徒弟的语气顿了一下,似乎有点难为情地继续说着: “师父……他还说……前些日子跟洛老先生下棋的时候,他赢了那场局,要洛小姐回去转告老先生,记得把他珍藏多年的信阳毛尖给送来。” 洛娇娇尝了一口软糕,也仅仅一口,她便再无兴趣,也不知是不是口味被容鸩养叼了的缘故,她从小爱吃的御南斋的点心现在尝起来实在太过平淡: “原先我以为是旁人要来,既然是宋医生的话,我也不好再过多追问,回去的时候我会和师父解释清楚。” 那小徒弟这才放下心来,洛娇娇看着那些琳琅满目的玉饰并没有什么兴趣,索性直接交给容鸩去挑选,自己慢慢走到一边欣赏着老爷子精心栽种的花树。 容鸩在海外有珠宝生意,他对于玉饰也算是有些经验,洛娇娇很放心他去挑选。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熟悉的青石小路越走越偏,竹轩幽静,几年没有来,园林中的建筑似乎多了不少,她摸索着路慢慢走着,想靠着记忆里的路线往回走。 结果没走半分钟,她又来到了一片竹林中。 ……她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迷路了的。 说来也稀奇,竹林这么丁点的地方竟然连信号都找不到,她拿出手机对准了好久,导航还是一片空白,定位不到她的信息。 前面是一堵死墙,没办法,她只能拐了个弯向着竹林深处走去。 难怪容鸩向来不喜文竹,洛娇娇踩着泥泞的小路,怀里还揣着刚才随手挖出来的两个竹笋,因着竹子密集,油纸伞不方便撑开,只能半遮着伞,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才走出了竹林,豁然开朗的庭院里白墙黑瓦,院内假山流水渺渺如仙,飞檐斗拱,曲声婉转。 洛娇娇严重怀疑自己走偏了路,若不然按照自己小时候贪玩的性子,怎么可能没有发现江老爷子这处私宅,她犹豫了片刻,还是乘着兴趣漫步在这庭院中。 白墙上的镂空窗花纹错杂,仔细看去亦有对称的美感,借过长廊花藤,她看到了极其震惊而难忘的画面。 那个清冷矜贵的宋医生,把一个男人压在身下,白皙的指尖勾着男人的下颚,红唇肆意地吻在男人的薄唇上,男人眉峰微蹙,却也任由着怀中女子的亲吻。 骨指分明的手揽在宋泠的腰间,清墨色的眉眼宠溺而温存,手逐渐加深了力道,宋医生并未察觉,自己已逐渐沦为秦晏的怀中之物,不得挣脱。 昏暗的环境遮掩住男人大部分的容颜,洛娇娇只能瞥见他那双眼睛深邃幽静,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微微上扬,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等会? 洛娇娇属实被这一幕给惊住了,她怎么记得,宋医生是个清冷淡漠的性子,而且这一幕…… 她实在没看出来到底谁才是这场情意上hunter。 看了还没几秒,容鸩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的身边,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时,洛娇娇一下子把他的眼给捂住: “少儿不宜,少儿不宜。” 按理说,她说这话实在是有点羞愧的,每次面对容鸩时,她总是被容鸩那双眼睛以及容颜迷惑了心智,每一次的暧昧旖旎,似乎都是她主动挑逗,吻向男人的喉结,摸向他的腰腹,氤氲的眼眸湿润,柔声渴求。 但每一次,她总会从主动方败下阵来,容鸩偏偏是食髓知味的人,在酒店度过的那六天里,洛娇娇甚至都见不到窗帘外的景色。 夜里江老爷子总算腾出时间来,亲自下厨给他们做了几道菜,一向固执的老头不知道为什么在容鸩面前倒显得毕恭毕敬起来,一点都没有之前洛娇娇看到的样子。 吃饭的时候洛娇娇偶尔嘴贫,笑着打趣老头一句,总被他明里暗里瞪回来,那眼神仿佛是在说着等容鸩走后,看他怎么向自己师父告状。 洛娇娇当然不怕,因为不管自己做什么,师父总是向着自己这一边的。 他们来的也是巧了,附近有条街上有商业活动,特邀了艺匠来表演打铁花,洛娇娇当然不能错过这个热闹,晚上跟师父通完电话后,吃了几颗药,才兴致勃勃地拉着容鸩去了那条街。 打铁花的声音如同春雷乍响,火花迸溅,犹如星河坠落,一片红光璨起,又如烟花般绚烂,千树万树,火银灼裂在半空中转瞬即逝。 她沉醉于这片盛景中,直到容鸩轻扯了她一下,洛娇娇低下头,只见一枚温润的羊脂玉簪静静地躺在一块精致的梨木盒中,杏花疏影里,她听到容鸩低沉的声音缱绻柔和: “洛娇娇,你娶我?” 此时恰逢匠人打下下一片铁花,人声鼎沸中她眸色清亮,落下的火光犹如星屑在她眼中明灭,洛娇娇没有听清他的话语,不过她还是抬起头,俏皮地在容鸩唇上落下一吻: “容鸩,你娶我好不好?” “嗯,我嫁你。” 尘嚣眷恋于柔光百瞬,越过岁月的书卷,我看到了火光四溅,也看到了春花柳畔。 略过春浓冬霄,踩过碎冰花绵,百转千回,苦尽甘来,终幸得佳人一顾,好在,那个人是你。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