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世界宠妃》 第1章 罪臣之女 “这里是……”林苏看着眼前雾蒙蒙的一片,白色的纱幔在头顶,像是躺在灵堂一样。 “我是死了吗?”林苏心里想着,瞬间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很快,“不对,死了,应该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跳?那是谁死了?” “娘娘!娘娘您醒了,您终于醒了……”身边有人在哭泣,但也只有这一个人。 “到底谁死了这么惨?就一个人在身边哭丧?”林苏在心里吐槽,可身体就是动不了。 身边哭泣的人,扶起这具无法动弹的身体,“娘娘您先喝点水。” “咳咳咳咳咳……你是?”林苏终于能开口说话,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和眼前的人,内心的惊愕并没有完全表现在脸上,可心跳得比刚刚以为自己死了还快,心里盘算了几种可能,“沉浸式剧本杀?横店的剧组?或者魂穿了???” 眼前的小姑娘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激动地看着林苏,“娘娘我是青姝啊,跟您从小一起长大的青姝。” “青姝?”不知道是这里太过阴冷还是面对突然陌生的环境过度紧张,林苏觉得自己的手脚冰凉,还微微发抖,她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焦虑。 “娘娘您……全忘了吗?”青姝眨巴着大眼睛,不时眼里还有未干的泪珠落下来。 “嗯,我忘了。所以我是谁?这是在哪儿?”林苏嘴上问着,心里已经开始筹划,“不管是剧本杀也好,楚门的世界也罢,还是赶紧先搞清楚核心状况,再随机应变。” “这里是帝宫呀,您是当朝宁贵妃,太傅之女,雪凝,聂雪凝。”青姝带着哭腔,“小姐,您记起来了吗?老爷已经走了,家族所有人都被流放到北冥寺,您再这样,青姝我一个人该怎么办呀……” 林苏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她实在不愿意相信,仰着脑袋到处看,希望能找到藏在角落的摄像头,打破心里的猜想,可整个房间一览无遗,什么都没有。 “你们是哪个摄制组的?”林苏直接打直球,却看到那丫头一脸困惑地盯着自己。 这么多年的职场经验告诉她,这个丫头不是在演戏,而且自己明明在藏地,怎么可能一下子到横店来。 “……所以我去藏地散心,没有发生电视剧里面的那种意外,但是不知道触发了什么机关,毫发无伤地穿越到了这里,魂穿进了这个人身体里?”林苏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接受这样的设定。 “所以你叫青姝,这里是帝宫,而我叫聂……聂雪凝?”你看着这个可爱的小姑娘问道。 “对,小姐,我是青姝,从小跟您一起长大的青姝,您是宁妃,聂雪凝,您记起来了?”青姝听到这里眼睛亮了起来,期待着接下来的回答。 “没有。”林苏坐起身来,看着眼前的小丫头,眼睛像一只小鹿,很是灵动,看起来就很机灵的样子。 林苏已经决定先装傻走一步看一步,“我确实什么都忘了,青姝,我为什么躺在这里?” “小姐,您肯定是因为老爷的死……”青姝怕再次刺激到面前的人改口道,“聂家发生了大变故,您伤心过度晕厥睡了好久,不知道皇上如何处置您,太医们也不敢来……” “聂家发生了什么变故?” “这……”青姝犹豫着。 “但说无妨。” 林苏的职场气焰瞬间被点燃,让眼前的丫头觉得有种莫名的压迫感,咽了咽口水继续说道:“皇上罪诏太傅大人为废太子党羽……” “所以处死了我爸,不是,处死了我爹,然后其他人都被流放到北什么寺来着?” “北冥寺。” “因为我是他的妃子,所以现在不知道他如何处置我对?” “也不算是。得知太傅处斩的时候,您就昏倒了,皇上还没来得及下诏。只是目前局势不明,大家都不知道皇上心里如何打算,所以奴婢去找太医时,他们避之若浼,怕被当做太子残党。” “我是皇帝的妃子,我爹为什么是太子党羽?难道是为了能保一头?” “娘娘您说什么呢!”青姝捂住林苏的嘴,“小心隔墙有耳。” 林苏看了看四周,整个屋子没什么陈设,大抵还算敞亮,不过没什么人气,显得阴冷得很,再加上白色的纱幔被风吹动,这要是在晚上,都能拍鬼片了。 “就这待遇,还怕隔墙有耳?”林苏吐槽着,“那我怎么嫁给皇帝的?” 青姝四处看看,关上了门,小声说道:“小姐,您是先皇赐婚给的四皇子,也就是现在的皇上。当初四皇子构陷太子结党营私,导致太子被废,后来培养势力逼宫夺权,前些年朝野不稳皇上没有着急动手,现在……”青姝给了林苏一个眼神,没有再说下去。 “夺权逼宫?”林苏一脸嘲讽地笑道,“这种事情,连你都知道,那岂不是全天下都知道现在这皇帝来得名不正言不顺?” “嘘!小姐您小声点!这就是天下都知道,却讳莫如深的事情!”青姝的声音更小了,“皇上隐忍持重,杀伐果决,您现在命悬一线,谨言慎行。” “哟,还是个霸总人设?”林苏心里笑着,混迹职场这么久,什么霸总没见过,听这小丫头说得倒是想见识见识,“这样的皇帝,不就是四皇子胤禛嘛,雍正四十五岁继位,那这皇帝岂不也是个老头儿?妈呀,真是怪恶心的。” 林苏起身照了照镜子,这妹子看上去跟青姝差不多年纪,“真是老牛吃嫩草。”林苏仍不忘在心里吐槽一句。 仔细看着眼前的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让林苏顿感陌生,手脚都变得僵硬起来,总觉得无法控制这具身体,实在是太不习惯了,此时的林苏无比想念跟了自己快三十年的身体,跟自己原来的身体比起来,柔柔弱弱缺乏运动,一看就是亚健康状态,看来古代的大小姐日子过得也不算滋润,虽然年轻貌美可一脸苦瓜相看着甚是不喜,于是林苏抬起右手,拇指和食指将嘴角裂开,“你呀,没事就该多笑笑。” 青姝走到身边,看着镜子里的人,“小姐,我觉得您这次醒来,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什么不一样?”林苏继续看着镜子里的“新自己”问道。 “说不上来,以前的您很少说话,做事也谨小慎微,感觉跟以前完全反过来了。” “青姝,你这样想,既然老天让你小姐垂死病中惊坐起,那当然得换个活法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林苏摸了摸青姝的头,像是对待自己的小妹妹一样。 青姝有些失措地红了脸,看来以前这位小姐,活得挺窝囊的。 林苏坐到镜台前,翻看桌上的化妆品和饰物,“青姝,你小姐以前……我以前在聂家过得很辛苦吗?” “小姐,既然您说换个活法,还是不要再纠缠过去了。”青姝神色黯然,不愿意让自己的小姐再次面对这些。 “傻丫头,既然要重新活,那得先知道曾经是怎么活的,才不走弯路呀。” 林苏从旁边抱了个凳子过来,让青姝坐着说。 “其实夫人过世前,老爷对您很好的。” “夫人?我是庶出还是嫡出?” “您当然是嫡出!”青姝有些不服气地大声辩道,“当时先皇还没有立储君,老爷力挺还不是太子的大皇子,后来大皇子真的被立为太子,巴结的人就多了,总有人戳老爷的脊梁骨,为表忠心,老爷迎娶了太子的姨母。” “姨母??他姨母还是单身?没结婚?呸呸呸,她姨母还没有婚配?” “她丈夫北征战死,带着个儿子嫁过来。”青姝再次伏在林苏耳边说道。 “那,她也算是皇亲国戚,愿意过来当个二房?” “当然不了!”青姝说到这里,手握成了拳头,“老爷要把夫人休了,让那个女人做正房,夫人受不了这委屈,自缢了。” “啊,对不起,对不起。”林苏帮青姝擦掉再次掉落的眼泪,想来这个夫人平时对青姝很好,不然这孩子也不会这么激动和难过。 “小姐,您跟我说什么对不起呀。之后那个女人就开始欺负您,说您各种不是。” “那她带来的儿子呢?” “老爷把他当做亲儿子一样。” “是个妈宝?”林苏改口,“是个窝囊废?” “才不是!他在北军可有势力了,虽没什么职位,但都对他很是敬重,兴许因为他父亲是北军的将领。” “北军是什么?” “是驻守北边的军队,立储之后,皇上都会将自己的亲军分一支给储君,太子拿到的就是北军的兵符。” “等等。”林苏的逻辑脑突然上线,“太子姨母的丈夫是北军的,他儿子在北军能说得起话,皇帝还把北军给了太子,他就不怕太子直接带人偷家,起兵夺权?” “太子贵为储君,龙位迟早是他的,没必要谋反。况且太子为人谦逊敦厚,是不会做这些事情的,这也是当初老爷支持大皇子的原因。” 林苏眉峰微挑,心里想着:“难怪这个皇帝要肃清太子党,看来当初太子笼络了不少人心,连青姝这丫头都帮着他说话。” “那你之前说现在的皇帝杀伐果决,他会不会直接下诏,把我给嘎了?”林苏对着青姝抬手刮了一下自己的脖子。 青姝摇摇头,“没有人猜得透皇上,皇上继位前根本没有一个人看好他。” “难怪说他隐忍持重。”林苏心想着眼珠子一转,“我跟皇帝感情怎样?” “您十五岁嫁到王府,虽未行房,但王爷对您还算礼遇,兴许顾忌先皇和太傅,自从登基之后,他从未来宫里看过。” “青姝,其实如果要杀,在给聂家定罪的时候就可以带上我一起株连了,对他来说,我晕不晕倒都不影响他下诏。” “娘娘!”青姝眼睛都亮了,“您是说皇上还是念及旧情!不舍得连累于您?” “天天恋爱脑个什么头啊!”林苏弹了青姝一脑门儿,“只能说明,他觉得我有利用价值。” 青姝一脸困惑,林苏也是茫然,“这大小姐有什么利用价值呢?哎……” 林苏在屋内踱步,突然转身道:“青姝,我娘家里之前是做什么的?” “夫人的娘家是锦渡城的大户,这有什么关系吗?” “在锦渡城做什么的?” “锦渡城有弘昭国最大的渡口,夫人家里做的生意那可就多了,布匹、茶叶、瓷器……。”青姝再次把嘴凑到了林苏耳边,“应该,还有私盐。” “私盐?!”林苏大惊,盐铁在古代都是收归国有,贩卖私盐可是要杀头的,看来这位夫人的娘家不简单,“你怎么知道的?” “有一次夫人娘家来探望,我听到他们谈话了。小姐,这是杀头的大罪。” 林苏点点头,没有再多问。 “私盐这个事情我谁也没讲过。我跟您说,老爷出身寒门,起初太老爷看不上老爷,可夫人非嫁不可,太老爷又气又舍不得把夫人赶出去受苦,于是分了家。后来老爷考取功名,一步步坐到太傅之位,关系这才缓和。” “看来这位夫人也是个恋爱脑,大家闺秀果然容易被凤凰男的花言巧语蒙骗。”林苏不禁打心里瞧不起这位夫人又觉得她可怜,“算了,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还是先可怜可怜自己。” 林苏吸了一口气,“青姝,我娘有没有什么随身的物件或者传家宝留给我?” “小姐,您脖子上戴的就是。那是太老爷当时分家的时候,给夫人的印信。” “原来如此,这皇帝难不成打这个的算盘?”林苏摸着脖子上的小印章,“青姝,分家的时候应该还没你,你又是从哪儿知道的。” “是爹爹告诉我的。” “那你爹在哪儿?” “爹爹应该回锦渡城了,老爷入狱前遣散了家里的老仆人,我想他应该是回去了。”青姝眼里有些落寞,闪烁的眼神看得出其实她也不确定自己的父亲到底在哪里。 “青姝,你放心,只要我们逃过这一劫,我一定想办法打听你父亲的下落。” “谢谢小姐!”青姝甚是欢喜,眼睛笑成一条缝,眼泪再次因为眼眶的挤压,落了下来。 “但是我也想请你帮我个忙。” “小姐您讲?” “你现在,边哭边喊地跑出去,说我疯了,越多人知道越好,你得哭得稀里哗啦,撕心裂肺,绝望又无奈的那种情绪拿出来,知道了吗?” “我明白了小姐。” “你就明白了?”林苏对眼前这个小丫头有了几分欣赏,比自己部门好多人强多了,一点就通。 “当然了!您是想让皇上知道,然后升起怜悯之心,感念与您过去的种种,然后来看您,到时候……” “好了好了,打住打住。”林苏扶额,“恋爱脑可真多,你赶紧去办。” 青姝大喊大叫地跑出宫殿,林苏也随着出去,“辰储宫”三个大字印入眼帘。 整个宫殿不算大,旁边的偏殿应该是伺候的宫女太监住的,不过空空荡荡,似乎从来没人住过。 后面有个荒芜的小院子,没人打理林苏觉得怪可惜的,花田树下围炉煮茶这可是她最想要的生活。 “可怜有的人啊,明明这么美好的生活却不懂得经营和珍惜啧啧啧。”林苏伸了个懒腰慨叹道,“虽然还有许多事没搞清楚,但也得先享受一下夕阳西下呀~”林苏拖了个躺椅到殿前,闭目养神。 “锦渡城?古代有这个城池吗?弘昭国、舒城……”林苏虽闭着眼,但脑子极速运转着,有的事情看来还没有头绪…… 第2章 太傅之女 夜幕降临,林苏已经在躺椅上睡着了,这个体感温度感觉是春秋两季,但整个辰储宫都没有植物,辨不清季节。 “娘娘,娘娘!”林苏被青姝的声音吵醒。 林苏微眯着眼看着。 “娘娘,您吓死我了,躺在这里,我以为您……” “以为我死啦?哪儿有那么容易死。”林苏翻了个白眼,起身下地。 “呸呸呸,娘娘莫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青姝往屋里走,“娘娘,膳侍令那边送来的食盒,您怎么没吃?” “睡着了,等你一起。”林苏睡得太死根本没觉察有人进来,这位娘娘要是之前得罪过谁,那不是进来个人把自己给捅了都不知道,林苏想到这,不禁打了个冷颤。 “不过,按照穿越的剧情,是不是我死了,就能回去了?”林苏突然冒出这样一个想法,但很快就被自己推翻,无论在哪儿,无论怎样的生活,都得面对,不能轻易放弃生命,这是她的原则。 她回想起那天订了张机票,就飞往藏地的自己。一路走走停停,白天是她从未见过的连绵巨峰,夜晚也是她从未见过的闪烁星海,当她闭上眼感慨世界如此美妙的时候,一睁眼就到这里了。 兴许上天是想让自己明白某些道理。 林苏一直是这样一个人,她永远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食盒里面五菜一汤,还算丰富,两个人根本吃不完,这宫里吃食可真是浪费。 “噗!”林苏把刚进嘴的菜吐了出来,“怎么是凉的!” “娘娘一直都是这样的,膳侍令那边做好再送到各宫,差不多都凉了。” “不行,我去热一下。” “娘娘,宫里不能擅自用火,被发现就完了。” “放心,你娘娘我聪明着呢。” 林苏说着往后面荒废的院子走,拿起一旁的铲子很快挖出个小坑,“别看着,快帮我找些石头扔进去,再找点不要的碎布,打火机,那个火折子也给我。” 很快石头被烧得滚烫,盘子被架到石头上去。 “你看,没什么烟也看不见火,没人会发现的。” “娘娘,您真聪明!” 林苏拿起旁边食盒里的筷子开始吃起来,“虽然不是很热,但也将个烂就!” “自从来到宫里,还没吃过热乎菜。”青姝感慨道。 “青姝你怎么一会叫我娘娘,一会又叫小姐呢?”林苏不解。 “这么多年叫小姐习惯了,但是在宫里还是得注意些规矩,只有门关上的时候,才敢叫您小姐。” “这儿的规矩可真多,你们这是哪朝哪代啊?我记得历史书上没有弘昭国这个国家。” “小姐,您是不是真疯了?怎么老说些奴婢听不懂的话。弘昭国就是弘昭国,弘昭国的国都就是舒城,这里就是舒城的帝宫。” “那皇帝叫什么?” “不能妄议皇上的名讳。”青姝再次小声厉言道。 “小声说。”林苏也放低音量。 “弘昭国是萧家的天下,皇上叫做萧南澈。” “姓萧?”林苏开始在大脑里检索,“南梁萧衍姓萧,还有谁?萧道成,那就是南齐,难不成这里是南北朝?也不对啊,萧家没有萧南澈这个皇帝?” “娘娘,您怎么不说话了?”青姝打断了林苏的思考。 “青姝,家里有弘昭国的舆图吗?” “啊?没有。” “那你画给我,大概就行。”林苏放下筷子就往屋里跑,青姝也跟着进去。 青姝画得很快,看样子在太傅府的时候,没少跟她小姐学习知识。 可青姝越画,林苏越觉得后脊骨发凉。 “这……这分明是我们国家的地图,可为什么我整个知识体系里都没有这个国家?”林苏开始觉察到不对劲,“难道这是个……异世界?” “这里就是弘昭国。”青姝指了指雄鸡心脏偏西一点的位置,“北边有北狄,东边是东寇,然后南蛮,西戎,但都是弘昭国的附属国不足为惧。” 除了东寇,和古代我们对周边四夷的称呼一样。 “青姝……”林苏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但声音依旧有些颤抖,“弘昭国是三公九卿制还是三省六部制?” 林苏内心期望是自己才疏学浅,只是不知道历史上有这个国家而已。 林苏怕青姝听不明白,又换了个说法问道:“皇帝下面,都有哪些官员和职位?” “嗯……这么说的话,弘昭国分为内廷和帝宫外的外廷,内廷负责帝宫内务和安全,外廷处理国家事务……” 林苏一边听,一边在纸上梳理出了一张脑图: (目前不能插图,不过这里不影响后面的剧情,有需要的姐妹可以去围脖乐师____ 看异世界完整的政体架构。之后符合插图条件了会补进去。) “娘娘,您写的这个字,奴婢怎么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 林苏沉浸在这个政体架构中,这个框架不属于任何一个朝代,在这里所有的一切跟古代很像,又似乎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既来之则安之,林苏不断地安慰自己。 “青姝,现在是什么季节?” “快夏末了。” 夏末? “舒城夏天都不热吗?” “嗯!舒城夏天比锦渡城凉爽太多了。”青姝说起来一脸兴奋,“春秋还好,不过,冬天整个帝宫都是一片银色,冷极了!”青姝说着就是一个哆嗦。 “看来这个舒城,还挺适合我这种耐寒不抗热的人。”林苏心里想着,但很快又想到了别的事情,“我爹是太傅,掌管整个科举选拔,巴结他的人肯定很多,朝中势力应该不少?” “娘娘,虽然夫人因太傅而死,但其实太傅大人为官清廉,若不是错站了太子,聂家也不会遭此劫难。” 青姝是一个明辨是非的人,林苏心里很欣喜,身边能有这样一个人。 “青姝,无论我爹表现出来是怎样一个人,能在官场上做到太傅这个位置,一定有他的手段,再者自古都是成王败寇,既然四皇子能当皇帝,能拔除聂家这棵大树,那也一定有过人之处,以后切莫再替我爹说话。” “我明白小姐。”青姝声音很低,轻声答道。 “行了,洗洗睡。”林苏拍了拍青姝的屁股,准备去洗澡,就听到殿外洪亮的一声。 “皇上驾到~” “这么快?”林苏有些措手不及,“这皇帝真是雷厉风行。” 青姝赶紧把外衣套给只穿了一件中衣的林苏身上,可这衣服太难穿,手忙脚乱间一行人已经走了进来。 “奴婢参见陛下。”青姝赶紧下跪不敢抬头。 林苏此时正巧转身,看到一身黑服印有金色龙纹的人,正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自己。 “妈呀,好帅~”林苏心里的花痴翻涌上来,“青姝这丫头,怎么没说皇帝是个大帅哥呢!妥妥的大狼狗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林苏感觉自己嘴角正在不自觉地上扬。 萧南澈剑眉下,居然是一双细长的桃花眼,仪态端庄,高贵霸气。 “这是李二狗!不不不,不仅有二狗的颜,还有赵鸿飞四爷的气质,怎么感觉又像匡连海在看着我!!!疯了疯了疯了疯了!!!!!”林苏心里已经乐开了花,竟然有些害羞起来。 “娘娘!” “宁妃!” 此时青姝和皇帝旁边的太监都在小声提醒,青姝还不忘拽林苏的裤脚,见没有反应赶紧大哭起来,“皇上息怒,娘娘悲伤过度,神志不清,皇上恕罪……” 这时,林苏才回过神来,仔细看着面前的萧南澈,皮肤不算白,小麦肤色,黄二白,看起来健壮有力,整个人气场很强,却不外泄,眼神看上去风轻云淡,但藏着一丝阴鸷狠戾,是个不好惹的角色。 “既然疯了,那就疯得更彻底一点。”林苏心里一横。 “澈~”一声夹得连自己都想吐的夹子音,“随我来玩呀~”说着去拉萧南澈的手。 “皇上!”旁边的太监大惊。 萧南澈手微微一抬,让所有人驻足。 摸到萧南澈手的那一刻,林苏觉得寒冷刺骨,世界上怎么会有人的手这么冷呢,明明是夏末却感觉像是在冰水里泡过一样。 之前因为那张帅脸而热情似火的内心,瞬间降到冰点,理智也慢慢恢复过来。 林苏把萧南澈带到后院,赶紧跪下,“皇上恕罪,若不是这个法子,我没办法见您。” 萧南澈没有说话,只是俯视着脚下的林苏,嘴角微扬,等着看林苏的戏码。 林苏并不怯懦,直直地回看着他的眼睛,“我能助您彻底铲除太子余党。” 萧南澈依旧没有说话,看着眼前柔弱的女子,左眼微垂,似乎在听一个笑话。 “但是我有条件。” 萧南澈勾起嘴角冷笑道:“你跟朕提条件?”说完转身就走。 “你不敢听我的条件?”林苏声音不大,但足够有气势。 萧南澈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我要屋子里添设一点摆件,空空荡荡的不舒坦,床上那个幔纱换个颜色,白瓦瓦的晚上太吓人了,还有这个院子搞点花花草草来,没有一点生活气息。”林苏一口气说完,萧南澈刚要走,又继续输出道,“哦对,每天送来的食盒都凉了,我要吃热菜。” 这一次萧南澈没有马上挪步,似乎在等林苏继续输出。 但这一次林苏没有再说话,空气里弥漫的只有无尽的沉默。 职场心理学林苏早已运用自如,但看不到萧南澈的表情,无法判断他是怎样的情绪,心里还是不安,毕竟这里不是曾经的法治社会,如果这个皇帝真是暴戾之徒,那她和青姝的性命就堪忧了。 林苏在心里祈祷自己的判断没有失误,这个皇帝能隐忍到现在独掌大权,绝不是气度狭隘之人,如今只有孤注一掷。 直到一行人走出辰储宫,萧南澈都没有再讲一句话。 林苏见人走了很久才瘫坐在床上。 青姝关上宫门赶紧跑来,“小姐,您跟皇上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就提了些条件。”林苏没有什么气力说话,和高手过招总是劳心费神。 “您跟皇上提条件!?”青姝不可置信地大惊。 “就提了些无关紧要的条件,试试水罢了,不过今晚你我睡不了了。”林苏起身伸了个懒腰,再次来到案前,摊开一张宣纸。 毛笔着实不好用,林苏还没有习惯握笔的姿势。 “小姐,您是要做什么?” “我爹是太傅,平时一定有人登门拜访,这些人你都清楚吗?” “大概都记得。”青姝很是疑惑,但醒来后的小姐跟从前太不一样,她也没有多问。 “可以呀,小丫头,这些你都知道!” 林苏心里大喜,“如果萧南澈回去没有下诏处死自己,那这次的打赌就有戏,至少短期内命是保住了。” “小姐不瞒您说,这宫里宫外小道消息,各个官员的房门秘事,奴婢还是清楚些的。” “小小年纪这么八卦。”林苏拍了拍青姝的头,喜上眉梢。 “这些都是爹爹教的,我们做下人的,得明白各家的身份秉性势力关系,关键时候能保命,但是爹爹也没说为什么。” “你爹真是个高人。”林苏突然想见一下这位奇人,“好了眼下先办正事。你先跟我讲讲朝廷里都有哪些派别,拜访过我们家之后升迁或者降职的有哪些。” 青姝想了一想说道:“排除以废太子为首的势力,现在宫内就是左相和皇太后的势力最大,左相女儿是当朝敬妃,当初几位皇子争夺储君之位时,左相并没有站队,但皇上一登基就将女儿嫁入宫中,这敬妃性子乖张,宫里伺候的人都很是害怕。其次是皇太后,皇太后的家室并不显赫,但皇上的贤妃是太后的娘家人,她的父亲是掌管财政事务的户部司长。” “嚯,这两人,一个掌权,一个掌财,要是两人联合,岂不是能把萧南澈彻底架空。”林苏嘲笑着继续问,“这两个妃子,可有子嗣。” “有。左相之女敬妃育有二皇子,不过贤妃的孩子在皇上登基后不久就被立为太子了。” “刚登基不久,就立太子,看来这个太子只是个箭靶子。”林苏心里不再对贤妃和这个太子有太多警惕。 “兵权在谁手里?”这才是最重要的,自古以来手握兵权才能握住天下,林苏当然懂得这个道理。 “皇上。” 林苏心里豁然开朗,“难怪这家伙不着急动左相和太后的人,而是先拔除废太子的势力,因为废太子和太傅手上有北军的话事权,这才是最大的威胁。” “青姝,除了北军,其他四大军都是归顺皇上的吗?” “中军是皇上的近卫,那肯定是的。其次东军在皇上还是四皇子的时候就一起征战东寇,东军将领之女在十六岁的时候就嫁给了皇上,两人在一起十年了,是现在的端妃,也是唯一的皇贵妃。” “端妃这人好相处吗?” “这个……都说端妃知书达理,和皇上琴瑟和鸣,可十年了也无子嗣。” 林苏听到这里瞬间想到华妃,“难不成为了扼制东军,故意让端妃不孕?”悬念留在了林苏心里,这个之后得好生了解一下。 “那西军和南军呢?他们的女儿不会也是什么皇妃?”林苏感觉自己的脑袋要炸了,本就记不住事儿的脑子,如果不是拿笔记下青姝说的这些,估计现在真是一团浆糊。 “这两路将军,奴婢感觉没有太多心眼子,兵符在谁手里,他们就听谁的,脑子里只有带兵打仗。” 林苏噗嗤一笑,“堂堂两大主帅,难不成还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 青姝不服气地辩道:“您别说,奴婢感觉就是这样,有机会见到您就知道了!” 第3章 太子残党 已经是后半夜,林苏看着眼前三大张纸,再看着微弱的烛光,无比想念自家的床和给世界带来光明的电灯。 “只有回到了‘原始社会’才会觉得现代文明是真好啊~”林苏感觉自己的眼睛都快瞎了,一旁的青姝已经趴在案边睡了过去。 “青姝,青姝!”林苏叫醒旁边一脸懵逼的人,“这个右相,你怎么完全没提过?” “右……右相?”青姝揉了揉眼,“右相是皇上提拔起来的,自然是皇上的人。” “他是怎么被提拔的?” “我记得当年……”青姝喝了口茶,振奋精神道,“当年堂试,右相还只是一名考生因不服判卷,一直闹到朝廷,太傅给出的理由是,‘答卷死板僵硬不适为官’。后来他集结了好些落榜考生闹事,还在太傅府前泼狗血,最后给了他一个闲职,此事才得以平息。” “太傅权力这么大?皇帝都不知道吗?” 青姝摇摇头,“这件事情被压了下来。” “那左相和当时的右相,不借机弹劾?” 青姝再次摇头,“左相也忌惮北军的势力,而右相当时年迈,只想保全自家功成身退,当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个国家,可真是乱象丛生啊~”林苏不免在心里叹息。 “萧南澈还挺厉害,这都能把人给找到提为右相。” “小姐,您别动不动就直呼皇上的名讳!”青姝提醒道,“不过这个右相说来也厉害,在当时的地方为官,深受百姓爱戴,百姓联名为他请命升官,最后做到了刑部参司。” “参司是个什么职位?” “只比司长小一级。” “那司长是老大?” “嗯。” “参司就是二把手?” “对。” “那确实挺厉害,跟太傅闹僵了还能做到刑部参司……”事出反常必有妖,林苏才不相信在这个太傅就能一手遮天的弘昭国,一个有嫌隙之人,能坐到这个位置,若真如青姝所说太傅为官清廉,怎么可能为了自己做休妻的事情。 林苏突然警觉自己这个想法似乎太过偏执,人具有多面性,人品和能力,行为和言语往往并不能保持一致,虽然世界不同,但同样是人,就不能如此单一的下定论。 如若这个太傅就是为了改变这个国家的乱象,所以一步步从泥潭中走出来,所以抛弃了很多呢? 林苏走出里屋,来到殿前,呼吸着城市里从来没有过的新鲜空气。 “弘昭国!真是不错啊!”林苏放声大喊,这种有挑战的工作她向来喜欢。 “小姐!您小声一点!!!”青姝匆匆冲出来制止林苏。 “青姝,我说,你帮我记下来。” “记什么?” “司侍令裴元、医侍令傅宣、乘侍令方昀才、刑部司长张冕……”林苏一口气念出了十几人的职位和名字,也只有在高强度高专注的时候,脑细胞才如此活跃。 “小姐,还有吗?” “右……” “右什么?” “算了,划掉,先写这么多。”林苏揉揉太阳穴,“你小姐我现在要洗澡睡觉了!” 兴许是用脑过度,林苏虽身体疲惫但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思维意外活跃,她突然感觉原来世界的事情开始变得模糊,要仔细想才能想起。 林苏在心里安慰自己,是因为太累了,到这里还没有一天,怎么可能忘得这么快。林苏努力让自己的思绪不要乱飞,几个深长的呼吸之后,也渐渐沉睡过去。 林苏本以为自己会做梦,结果完全没有,青姝非常懂事地没有叫自己起床,于是一觉睡到下午三四点的样子,才缓缓走出房门。 “小姐,您终于起来了!”青姝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刚把袖子放下来,“要不是您昨晚后半夜才睡,奴婢以为……” “以为我又死啦?” “呸呸呸,小姐,您老说些不吉利的话。” “萧南澈来了吗?” “跟您说了别直呼皇上的名讳!” “名字只是个代号。”林苏显得非常不屑,但看着青姝嘟起的小嘴巴马上应下,“好好好好好,我保证有外人的时候我恭恭敬敬叫他皇上,不会嘴瓢。” “小姐,祸从口出!隔墙……” “有耳~”林苏无奈地叹了口气,“知道知道啦,跟个小老太太一样,小心老得早!再说了,谁没事天天巴人墙根儿。” “这皇帝怎么还不派人来……”林苏一屁股坐到台阶上,望着宫门口。 “小姐,您这么盼着皇上来做什么?”青姝也坐到林苏旁边。 “他不来,昨晚你写的那些东西,给谁呢~”林苏看了眼弱弱的太阳,撑着下巴望向青姝,“诶,对了,昨晚皇帝身边的那个是太监吗?” “您是说苏公公?” “是……?” “他是皇上的贴身侍从苏喜苏公公。” “哇,第一次见到活的太监诶!萧南澈怎么不找个小太监伺候?” “您又!” “皇帝行了,萧南澈这名字这么好听,不让人叫真是怪可惜的。” “小姐,没命了更可惜!”青姝也是无奈。 “嗯,你说的很有道理。别扯远了,这个苏喜什么来头?” “苏公公是内廷的中司侍,三朝元老了!宫里人都很尊敬他。” “三朝???他看起来也就五六十……看来这弘昭国的皇帝都死得早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姐!”青姝恶狠狠地瞅着林苏这张嘴。 “那我说话小声点。苏公公既然服侍过先皇和先先皇,那萧南澈谋朝篡位,为什么他还愿意跟着萧南澈,而且萧南澈不怕哪天苏喜把他嘎啦?” 青姝听完也陷入沉思,“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皇上还是四皇子的时候,真的一点也不出众,奴婢对他真的完全不知。” “终于有你不知道的了哈哈哈哈哈!等等,萧南澈长那样还不出众?!!!”林苏简直觉得没天理,他要是不出众,那其他皇子得长得多惊天地泣鬼神啊!可惜看不到了,可惜~” 林苏和青姝就这样坐在台阶上闲聊着,林苏其实想了解的还有很多,但鉴于昨天用脑过度,今天决定休息一下。 “你会打麻将吗?”林苏突然觉得手痒痒。 青姝摇摇头。 林苏咂嘴,“也是,你要是会,咱也凑不齐一桌人呐,我好歹也是个贵妃,怎么除了你,一个宫女太监也没见着?” “小姐,本来是有的,这不是聂家……右司侍这边就借口把他们遣走了。” “右司侍?”林苏在心里记下了这一笔,“你等着,之后他也是来得最快的人。” 青姝不解。 “别想了!睡觉!” “啊~小姐您还睡啊!青姝饿了!!!” “你没吃东西?” “得等着您一起呀,奴婢石头都烧好了。” “以后到点就吃,不用等我,记得给我留菜就行!” “那怎么可以。” “我是小姐,我说可以就可以!”林苏真的烦死这古代的规矩了。 林苏回房后也并没有睡觉,走到案前把昨晚青姝划掉的“右”字整个涂掉,再将写的这些人名收进信封里,接着百无聊赖地扯起废纸来。 “萧南澈来,萧南澈不来,萧南澈来,萧南澈不来,萧南澈来,萧南澈不来?”林苏使劲把一丁点纸再次撕成两半,“萧南澈必须来!” 林苏很少有这种心慌局促的时候,面对陌生的时代,陌生的环境,再加上这个陌生的掌握自己生杀大权的人,这种无法把控的感觉让她觉得焦虑。 林苏很想知道自己提了条件之后,萧南澈的反应,很想看到那张脸上挂的是怎样的表情,如若能见到,也不至于令自己如此被动。现在细想,萧南澈像是故意背过身去的一样。 但林苏从不持续地陷入这种没有结果无法把控的纠结里面,很快她又找到别的事情做,那就是——睡觉! 把这些年没有生活没有休息的日子,全部补回来! 林苏这一觉睡得很是香甜:梦到了小时候跟院子的几个孩子在楼顶玩过家家;梦到了小学站在操场和同学比赛嗑瓜子,结果被保洁大爷追;还梦到初中和班上的男生一起翘课去网打游戏…… 每一个年龄段,开心的事情都梦了一遍。 林苏微微睁眼,感觉很轻松,曾经的自己每天都在急促的闹铃中惊醒,睁眼的那一刻想与全世界为敌,磨磨蹭蹭地起床,然后火速梳洗化妆,飞奔到公司,晚上加班凌晨睡觉,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久,让她误以为生活本该这样。 可无论她如何证明,不管获得怎样的成绩,不管比身边的人优秀多少倍,在家人眼里她总是不入流的存在,这令她感到无比压抑。 而今在这个世界,没有了生活和家里的压力,林苏内心深处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闲适,她终于可以毫无顾虑地施展自己的才能,她想在这个世界大放异彩。 然而萧南澈始终不出现,让林苏有些烦闷,可人生不就是如此,猜不到结局的挑战,才更加刺激,林苏的胜负欲因为萧南澈更加清晰强烈起来,毕竟她从未输过。 相比林苏的闲庭信步,青姝则紧张不已,她不知道等来的究竟是生是死。 船到桥头自然直,何必杞人忧天,活好当下最重要。 然而青姝完全听不进林苏的劝慰。 等了两天,二人并没有等到萧南澈,却等到了苏喜。 “皇上口谕,‘让宁妃搬去翠云宫。’娘娘上辇。” “娘娘!您升迁了!!!”青姝小声地在林苏耳边说道,兴奋得无以言表,“您快谢恩呀!” 林苏一脸懵逼,快步回屋取信,走到苏喜跟前,“苏公公,麻烦把这个交给萧……皇上。” 苏喜看了一眼林苏,将信收进怀里,语气里没有半分恭维,“娘娘,请。” 几个宫女太监随青姝一起收拾了些东西便离开了辰储宫。 步辇很大,可以半躺着身子。 林苏叫上青姝,“跟我一起坐。” 青姝摇头在林苏耳边说道:“娘娘,不合规矩。” “哪来那么多规矩。”林苏在心里腹诽。 步辇坐起来没有想象中的颠簸,一行人走得很慢,途中遇上不少宫人驻足行礼,林苏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长幼尊卑等级森严。 辰储宫离翠云宫很远,无所事事的林苏打起了瞌睡。 “娘娘,到了。”青姝叫醒林苏。 眼前的翠云宫看着就气派非凡。 刚进院子,就看到一个太监谄媚地笑着迎出来,“娘娘,您看看这宫里还缺什么,您跟奴才说,奴才保准儿为您添置得妥妥当当~” “娘娘,这个就是右侍令。”青姝在旁边耳语。 林苏点点头,抿嘴一笑,“谢过右侍令大人。” “娘娘折煞奴才了,叫小人高庆就好。”右侍令的夹子音比起之前林苏的有过之无不及,林苏听着心里猫抓似的难受,“你们几个快过来见过娘娘,都机灵点!” 话毕,身后十几个宫女太监,赶紧上前跪身行礼。 “行了,起来。”林苏压低着声音,一副威严的样子,随后将右侍令拉到旁侧,“谢过高公公,我定会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说着取下临走前戴在手腕上,看着种水还不错的玉镯塞给高庆。 高庆看了眼镯子笑道:“娘娘,瞧您说的,这些个太监宫女您可劲儿使唤,用不顺手了跟奴才说,先告退了。” 右侍令礼数周全,退到宫外,见到苏喜,又是一声夹子音问候,林苏听不下去,直径往里走。 二进院的宫殿,中间庭院翠竹纵横,其中还藏了几支斑竹,花草葱郁,后面的正房很大,屏风后矮案低床看着古拙大气,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没有一方小池,不然养点鱼种点睡莲,那真是最美妙的生活了。 林苏突然想起身后还跟着一堆人,“你们看看旁边的厢房,喜欢哪个挑哪个住下,给青姝留个最好的单间儿就行,不用跟着。” “娘娘!”所有人惊恐下跪。 领头的一个宫女说道:“娘娘,婢子下贱,怎敢与娘娘同住。” 青姝解释道:“娘娘,他们都住在北边的侍令房,一早进宫侍候,除了值夜的到点都必须回去。” “这样啊……”林苏想了想,“那这样,我晚上睡觉也不需要守着,你们分好自己的房间和床位,想一起睡的我明天叫右侍令多搬个床来,值夜的时候你们就到屋里睡觉,要是嫌侍令房远也可以不回去就在这住。但这个事情你们自己知道就好,不许出去乱说。” 宫女太监们面面相觑,不敢应下。 “行不行啊?”林苏有些耐不住性子。 “谢娘娘恩典。”所有人再次叩谢。 “还有,我这里,不需要你们跪着,没人的时候也不需要行礼,大家都是为了生存来这打工的兄弟姐妹,哪儿来那么多规矩,都给我起来!” “谢娘娘。”众人云里雾里地叩谢起身。 “这些也不准出去乱说。” “奴婢明白。”“奴才明白。” 众人纷纷回应,林苏点点头,心想:“这高庆找来的人还算机灵。” 于是转身往里屋走,突然又转身,“诶,女孩子们可以睡一起,男孩子可别跟女孩儿们睡啊。” 十几个人小声捂嘴偷笑。 青姝同林苏来到屋内,便道:“娘娘您这样,容易落人口实。” “那又怎样,放心萧南澈暂时不会拿我们怎样,而且我越是这样他对我们越放心。” “也是,都把您安排到翠云宫了,真不知那晚您对皇上说了些什么。” “翠云宫怎么了?” “翠云宫是离皇上的太乾宫最近的寝宫,除了皇后的仪德宫,这个宫的主人,不是身份最尊贵的,就是皇帝最宠爱的。” “可翠云宫这名字听起来挺土的。” 青姝翻了个白眼,“娘娘您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等等,你说这个翠云宫,离皇帝最近,能住这里的要么身份最尊贵,要么最受皇帝恩宠?” “嗯。”青姝点点头,四处看着屋里的装饰。 “哼,这个萧南澈,原来在这里等我。”林苏冷笑道。 “娘娘,什么意思?” “他把我放在这里,就是后宫的众矢之的。他没有立后,那住在翠云宫的人就相当于储后。论尊位我比不过身为皇贵妃的端妃,论世族,聂家败落,我比不过左相之女敬妃,也比不过皇太后那边的贤妃,懂了吗,丫头?” 青姝眼睛瞪得巨大,“那……那…那岂不是。” 林苏点点头,“所以我得有所行动了,不然萧南澈不杀我,这后宫的娘娘们,也能弄死我,借刀杀人,真是一步好棋。” “娘娘,那怎么办?” “等着,等苏喜把那封信送到,萧南澈自会来找我。” “那万一……皇上他不来呢?” “那说明你娘娘我脑子不行,你就自求多福。”林苏开着玩笑说道,没想到青姝的脸都吓白了。 林苏心里其实挺乐呵的,“萧南澈把我放到翠云宫,如若日后对他有帮助,后宫之中他自会护着我。况且,我喜欢这种先满足需求,而不是只会画大饼的领导。” “哈哈哈哈哈哈哈。”林苏心里想着,笑出了声,把青姝吓得脸更白了,以为自家小姐又疯了。 第4章 暗桩 “苏喜。”萧南澈坐在御案前,将之前呈上的那封信纸放到桌边。 苏喜会意,双手拿起,仔细端详,“同花照将军所呈出入不大。”苏喜看了一眼萧南澈继续说道,“可用处也不大。” 萧南澈整理着案前的奏折,“她只是往鱼池里扔了一粒饵。”起身,“走,去看看她想如何钓朕这条鱼。” 苏喜端起一旁放满书信的木制托盘跟在后面。 --- --- “娘娘,娘娘,皇上来了!”青姝跑进屋子,喘着气喊道。 林苏正坐在案前画画,简笔画的太阳、房子、花草,看起来像幼稚园小朋友画的。 “来就来了,大呼小叫什么。” “赶紧去恭迎皇上啊!” 青姝正说着,就听到外头齐刷刷地一声:“奴婢参见陛下。”“奴才参见陛下。” 青姝刚要拉着林苏起身参拜,萧南澈已经进来屏退众人,房间里只剩下萧南澈、林苏和苏喜。 萧南澈负手而立站在案前,俯视着林苏。 苏喜刚要说什么,林苏先开口了,“开门见山,我需要回趟太傅府。” 苏喜将托盘放到林苏面前,“娘娘,这是抄家时,太傅府搜到的全部公文、信件。” “嚯~”林苏笑着抬头看了一眼萧南澈,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轻松。 林苏一张一张打开查看,上面全是繁体字,林苏大体能认识,可有的是草法,只能连猜带蒙,看得很慢。 萧南澈岿然不动地一直站在原地看着林苏,苏喜几经欲言,又憋了回去。 两刻钟后,林苏将最后一封信件扔到本就凌乱的案上,突然意识到什么,抬头看着萧南澈问道:“你要不要坐坐?” 说着跑去旁边的桌边抱了个凳子过来,“这凳子真是重死了!” 苏喜刚准备去搭手,林苏已经跑了过来,然后又跑走,再搬了一个过来,“苏公公您也坐!” 苏喜惊恐万分地说:“不敢。” 林苏也没有再劝,然而萧南澈也没有坐下,只是看着林苏来来回回地搬凳子。 “都不坐?那我不是白搬了?”林苏气冲冲地盘腿坐回桌案,“爱坐不坐。” 林苏抓起一把案上的信件,眼神变得认真起来,“就这些?搜完了?太傅府的密室?密道?都去过了?你要找的暗桩能在这里?”林苏觉得好笑地将信件再次扔回案上,“要合作呢,就坦诚相待。”林苏说完盯着萧南澈的眼睛。 “朕准你回去。”萧南澈的眼里平静如水,没有任何波澜。 “好,但我有三个条件。”林苏看了眼苏喜。 萧南澈会意让他也退下,房间里独留二人。 “一,你给我个出宫令牌,让我和青姝可以随时出宫。”见萧南澈没有回应,林苏继续说道,“二,我要将父亲的灵位供奉到聂家祠堂。三。”林苏凑近看了一眼萧南澈的脸,嗯,确实很帅啊~ 林苏微微一笑,“三,我父亲被斩虽不能守孝三年,但如果我不答应,一年之内,你不许与我行男女之事。” 萧南澈展颜,这是林苏第一次见他笑,虽然只是嘲笑。 萧南澈没有答应,但从腰间掏出一个小小的令牌给到林苏,表明了态度。 萧南澈没有多言转身往门口走去。 “诶,你不会反悔?”林苏把玩着这块黑木龙纹的令牌说道。 萧南澈回身,并不恼怒,反而像是观赏表演一样等待着林苏的后续。 林苏走上前,勾起小拇指,“拉钩!” 说着将萧南澈衣袖下的右手掏出来,勾上他的小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林苏左手帮忙将两人的拇指也按在一起,“再盖个章,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可不许反悔。” “行了,走。”林苏去帮他开门,像是送客一般。 萧南澈抚了抚衣袖甩甩手,往院子里走,看了眼庭院中几根古拙苍劲的斑竹,跟如今翠云宫的气氛不太相符。 苏喜将文书全部归整到托盘里,一行人就这么走了。 --- --- 萧南澈悠闲地走在回太乾宫的路上。 苏喜在他侧后微微附身说道:“皇上,恕老奴直言,宁妃娘娘行为怪异,言语不尊,您就如此信任放纵她?” “她跟朕扮猪吃老虎,那朕就陪她玩玩。”萧南澈笑道,“你别忘了,一开始她就让丫鬟传遍整个宫里,说她疯了,你要朕如何跟一个疯人计较?” 苏喜点点头退到身后。 --- --- 萧南澈走后,林苏继续坐到案前,完成她的“儿童画”,最后落款“林苏”二字。 青姝不解,“小姐,您这是写的‘林’什么?” 林苏没有回答,看着“林苏”两个字眼睛慢慢失了焦,“从今以后,我就是聂雪凝。”像是在跟青姝说,又像是在告诉自己。 聂雪凝。 从今往后,我要让这个名字,响彻整个弘昭国。 “青姝,走。”聂雪凝起身往外。 自从聂雪凝醒后,青姝经常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傻傻地跟在她身后。 “等等,让他们备辆马车。” “娘娘,您是要去哪儿?” 聂雪凝甩着手里的令牌开心地说道:“回太傅府。” “娘娘!皇上的黑龙令!” “怎么,很厉害吗?” 青姝咽了咽口水,盯着令牌说道:“很厉害。” “可以调兵遣将,谋朝篡位?” “娘娘!您又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好好好,我闭嘴。” 说话间,二人已经上了马车,往宫外行去。 宫内等级森严,宫外倒是热闹非凡,太傅府坐落在闹市之后,相对而言僻静清幽。 府门上贴着封条,聂雪凝轻轻推门走进。 府内并没有她想象中的残破,虽被抄家,但所有东西依旧归置整齐,除了有些许灰尘,与平日应该并无差别。 “青姝,你知道萧南澈派谁来抄家的吗?” “应该是花照大人。” “花照?”聂雪凝思索了一下,“中军将领,皇帝近卫?” “对,就是他。” 聂雪凝点点头,对这个人顿生好感,虽是行伍出身,但做事周全细致宽严得体。 “萧南澈身边倒是有不少人才啊~”聂雪凝在心里感慨,想到之前苏喜呈上的要件,每份都是按照官员姓名、职级高低和通信时间进行的分类,使得自己看着并不费神。 可偌大的府邸,聂雪凝有些分不清方向,抓住青姝问道:“这就是你说的为官清廉?” “这是先皇赏赐的。”青姝这丫头倒是驾轻就熟。 聂雪凝吹了吹凉亭里石凳的灰,一屁股坐上去,“我不走了,你知道这宅子里,有什么密室或密道吗?” 青姝摇摇头,“兴许我爹知道。” “这上哪儿找你爹去?得了,那就是没人知道。”聂雪凝双手枕着下巴开始思考。 凉亭空气流通,并没有许久不住人的灰尘味,池子里的锦鲤没有人喂食,依旧活得很好,悠闲自在,似乎比没有人的时候更自由。 聂雪凝看着鱼,突然想到,“青姝,我爹平时最喜欢待的地方,是哪里?” “书房,还有就是这个花园。” “你帮我看看,这个花园有没有什么东西是可以挪动的,特别是那个假山石附近。” 聂雪凝围着花园看了一圈,本想看看有没有那种常年触摸后,留下的光滑痕迹,可灰尘覆盖了所有线索,想必书房也是一样。 聂雪凝再次回到假山前,双手抱肘端详着整个假山的结构。 “这个假山又高又大,在里面站几个人都没问题,如果是我肯定也会藏这里。”聂雪凝想着就开始往假山上爬,上面的青苔很厚,脚踩上去滑得很。 “小姐!小姐危险呐!”青姝在远处看到后一个劲儿地喊叫。 “你给我小声点!”聂雪凝这具身体本就无力,再加上这个宽大的衣服,实在不好爬,自己几乎是跪着往上爬的,感觉石头尖刺破了膝盖似的,有些疼。 完全到顶后,聂雪凝才发现,整个假山是用类似水泥的东西灌注,其间根本没有缝隙,不可能是密室或者密道之类的东西。 聂雪凝环顾四周,旁边的青苔有新长的痕迹,看来有人上来过,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是花照?”聂雪凝心想。 “青姝,青姝,带我去我爹的书房看看。”聂雪凝边喊边从假山上滑下来。 太傅的书房结构很是方正,但里面的面积和外面看到的差距太多,一看就另有玄机,青姝按照聂雪凝教的,在屋里到处搬动。 “走。” “小姐,不找密室了?” “这里已经被人找过了。”能从假山上发现问题的人,肯定这个书房已经搜刮干净,聂雪凝认定的人,从不会差。 这次出行无果,令聂雪凝有些挫败,聂雪凝坐在书房的门槛上又开始思考起来…… “难不成这个太傅真的如此刚正不阿,为官清廉?但我和萧南澈都认定有暗桩,那肯定不会错。沉下心,不要急……”聂雪凝闭上眼开始在脑中抽丝剥茧,“太傅苦心经营这么久,一直力挺太子,太子本就与北军交往不浅,之后又手握北军军权,如果顺利当上皇帝还好,没有当上皇帝,那一定会发起政变,如若政变就需要内应,所以这个暗桩到底是谁?” 聂雪凝开始在心里拟定名单,“苏喜?不,不对,萧南澈如此信任他,如果他是暗桩,那萧南澈也太蠢了,况且他是三朝元老,多大仇要在萧南澈这里谋反?难不成是花照暗度陈仓?可如果是他,犯不着跑到假山上去。那是……先皇旧部?旧部应该在登基的时候就肃清了,不会等到现在。唉,之前只问了太傅提拔上来的人有哪些,忘了问萧南澈的……萧南澈,对了,右相!” “青姝!右相是哪里人?” “陇临。” “陇临,什么鬼地方?”聂雪凝在心里吐槽,又问道,“那我爹呢?” “锦渡城旁边的洛泉净。” “洛泉净,名字倒挺好听。”聂雪凝笑道再次大声喊,“那洛泉净和陇临近吗?” “很远,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北,骑马都要好几天。” “小姐。”青姝突然凑近。 “哎哟,你吓死我了!” “您该不会怀疑右相?” “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战略需要想象力,懂吗?” 青姝摇摇头,“不懂。” “走,去二房那屋看看。” “对了小姐,少爷自己有间院落,您要去看看吗?” “走。” 二房儿子的房间在整个太傅府的最里面,并不奢华尊贵,相反简约极了。 “少爷平时喜欢做些木工的玩意。”青姝指着一个堆满木头和木质工艺品的房间说道。 与其说房间,倒不如说是木工作坊,两面环墙,顶上搭了个简易的棚子,不知道哪儿接的水,流入旁边类似水泥沙石灌注的池子里,里面没有鱼,只有些聂雪凝也叫不出名字的水生植物,有点像铜钱草。 工具收在一个自己做的大木箱中,每个工具都有自己的隔间,靠外墙的地方有个木架,上面摆放着一些木质工艺品,像手办展示架似的。而一些大件的作品则散落在院子的各处,各有其用。 “嘿,这小马扎不错,这几个待会儿放马车带回去,人来了可以坐,宫里那个圆凳太重了。”聂雪凝左瞧瞧右看看,突然眼前一亮,“哇!!!这个棍子!!!我哥也喜欢捡这玩意儿?!”果然男孩子喜欢的东西,从古至今都一样。 不过聂雪凝也是爱不释手,挥了挥,非常趁手。 “您居然叫他哥?” “那你还叫他少爷呢~” 聂雪凝看着这个清净的小院落,和外面的太傅府比起来,又是一方天地。 能沉心静气做事情的人,心思一般都很细腻,聂雪凝看着木架上雕刻的比自己巴掌还小的生肖,不禁觉得此人有些可怕。 拿起一只老虎,小小一个很可爱,但仔细一看,可以看到老虎张着血盆大口,眼神凶恶,似乎马上就要跳起来咬自己一口。 “我们家谁属虎吗?”聂雪凝问道。 “老爷。” “二房呢?” “猪。” “我哥呢?” “也是虎!”青姝一听到聂雪凝叫“哥”,气不打一处来。 “太子呢?” “太子属龙。” 聂雪凝看着一个未完成的木雕问道:“右相呢?” “这个我不知。” “走,我们去趟户部。” “啊?我们就这么去?” 聂雪凝掏出黑龙令,“你不是说这个很厉害吗?” --- --- 果真黑龙令很厉害! 户部司长见到令牌,扑通跪下,聂雪凝摇头笑着,心里在想:“这个贤妃的老爹如此,应该养出的女儿也是个庸才。” 聂雪凝叫退了户部的人,只留下青姝在放着户籍的阁楼中。 “青姝,你看看这个生辰,右相属什么?” “这个是,蛇。” 聂雪凝从怀里掏出方才在府里顺走的半成品,“你觉得这个像什么?” “小姐,您是真怀疑右相?”青姝小声言道。 “如果我说是认定呢?”聂雪凝眼神异常坚定,“刚刚看了我爹、二房、我哥、右相这几个人的卷宗。” “我爹虽是洛泉净人,但早年他去过陇临的堂试监考。” “北军曾在陇临驻扎休整过数月。” 聂雪凝细数了两条,看着青姝。 “老爷去陇临这件事我不知道,但北军在陇临的时候,太子还很小。” “那如果这本就是一开始的预谋呢?一开始就想让大皇子继位?” “那……”青姝惊呼,“这步棋,也太大了!”说完赶紧捂住嘴。 “青姝,变态杀人狂往往都很偏执,偏执的人呢,总有自己的一套原则。变态杀人狂杀人总会按照某种规律或者遵循某种仪式去完成杀人,而这个就是他的仪式。”聂雪凝再次把那个未完成的木雕摆在青姝面前,“我不知道我哥有什么目的,但我觉得和他爹在北征时战死有关,我爹和太子兴许只是他的一步棋。” “小姐,您……”青姝看着眼前的聂雪凝,觉得很是陌生,陌生得有些可怕。 聂雪凝起身放好几人卷宗,又随意抽出无数官员大臣的卷宗,翻看几下放回去,让人看起来像查阅了无数人一样。 “走。”聂雪凝做完这些往外走。 “去……回宫?” “不,再去趟太傅府。” “太傅府?!” “我哥这个终日在院子里雕木头的爱好,如何与外界沟通?所以线索一定还在府内。” --- --- 天色渐晚,苏喜正伺候萧南澈用膳。 “皇上,娘娘回太傅府之后,又去了趟户部。” 萧南澈面不改色地夹着菜,“回来了么?” “没有,看样子还要去趟太傅府。” “让花照派几个人暗中保护。” “是……”苏喜虽心中困惑,但也按皇帝说的去办了。 第5章 北冥寺 马车经过夜市,“青姝,饿吗?” “饿……” “走,咱先吃点东西。” “小姐,我们还是先回宫,夜里不安全。” “放心,萧南澈现在不得把我像菩萨一样供着,我们不会出事的。” 说完停了马车,在舒城的夜市中逛起来。 舒城的夜市,有种老街的感觉,让聂雪凝倍感亲切。 卖胭脂水粉花灯头饰的都有,当然还有吃食。 聂雪凝吃着路边的馄饨,口齿不清地感慨道:“这儿的馄饨真好吃!我最爱吃馄饨了!!!” 虽然周围热闹非凡,但青姝心里总有些不安,打记事起从未这么晚还在外闲逛。 “对了,你带钱了吗?” 青姝掏出荷包,“有的。” “行,看你这么紧张的样子,一定是没过过夜生活。给钱,回府里办正事。” 夜里的太傅府,更加清幽,青姝走过之处都将烛灯点上,心里装着事情的聂雪凝倒没觉得多可怕。 径直走到府中最深处的小院,突然停住脚步。 “怎么了,小姐?”青姝双手拿着火折子,四处望望贴向聂雪凝。 “太傅府抄家的时候,是什么时辰?” “午时刚过。”青姝准备点灯,被聂雪凝制止。 聂雪凝缓缓往木架走去,木架没有背板,靠在墙上,方才聂雪凝挪动了木雕,所以背后的墙露了出来,透出一缕不起眼的光。 聂雪凝敲了敲透光处周围的墙砖,果然有一块是松动的,聂雪凝借助一旁的工具,把这块砖扯了出来,回头看着青姝。 青姝也是大惊,瞪着大眼不敢说话。 聂雪凝把砖放回去,道:“回宫。” - - 累了快一天,总算可以洗个热水澡。 聂雪凝躺在浴池里才发现,膝盖被假山上的尖石刮了不少细细密密的小口子,在热水里泡着开始发疼。 洗完澡起身换好衣服,阔腿长筒的里裤摩擦着觉得更疼了,于是剪了裤腿,直接变成一条短裤,自在了很多。 聂雪凝坐在带回来的马扎上上药。 “娘娘,您受伤了!?” 突然从身后冒出来的一句,把聂雪凝吓得半死,回头一看,萧南澈和苏喜正悄无声息地站在她身后。 “你吓死我了!” 见聂雪凝手上拿着药膏,苏喜继续问道:“怎么不见人伺候,这宫里的人呢?” “让他们休息去了,多大点事,还要人伺候。”聂雪凝继续擦着药膏,“喏,我哥做的小马扎,你们自己坐。” 聂雪凝突然想到什么,看着萧南澈,“不是大哥,这么晚了还要我汇报工作?生产队的驴也不带这么连轴转的!” 苏喜在一旁看着眉飞色舞的聂雪凝,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察觉失敬赶紧恢复平日的严肃。 萧南澈看了一眼聂雪凝的膝盖,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皇上,这就走了?”苏喜快步跟上问道。 “不是您一直问娘娘回来了么?” 萧南澈止步瞪了苏喜一眼继续往前走。 “这娘娘一回来您赶紧就去了,可怎么什么也没说就走了?”苏喜没有眼色地继续问道。 “都跟朕下逐客令了还呆在那?”萧南澈走得很快,突然又停下脚步,苏喜直接撞了上去,赶紧请罪。 “让医侍令送点药膏药酒过去。” 萧南澈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从聂雪凝出宫起就一直心神不宁,总感觉她出去了就不会再回来,又怕她在外面遇到危险,更怕她受伤,听说她回宫了,衣服也没来得及换,直接往翠云宫走,可聂雪凝一说话气就不打一处来,萧南澈觉得自己跟她一样疯了,不知从何时起对聂雪凝这个人充满了好奇与期待。 - - “娘娘,刚刚谁来了么?”青姝也去泡了个澡,褪去满身的疲惫。 “嗯,萧南澈。” “啊!皇上来了?”青姝一脸惊恐,“那岂不是,没人接驾?” “又不是没脚,接什么驾。”聂雪凝把药膏放在一边,自个儿吹了吹膝盖。 青姝似乎已经习惯聂雪凝没规矩的样子,转念问道:“皇上说什么了?” “什么也没说。”聂雪凝摊手道,“杵在那儿像个傻子一样。” “娘娘!”青姝确实还是没习惯聂雪凝的毒舌。 “行了行了,赶紧去睡觉!”聂雪凝把青姝撵出去,吹灭蜡烛躺在床上。 舒城的夏天没什么蚊虫,再加上高强度的脑力劳动和一天的奔波,聂雪凝很快就睡着了。 但赶了个大早,一个人往太乾宫跑去。 “什么?这天刚亮就已经上朝了?”聂雪凝惊掉了整个下巴。 “娘娘您先回,待早朝后,奴才再派人来请您。”太乾宫门口的一名太监恭敬地说道。 现在整个后宫的宫人都知道,这个住在翠云宫的娘娘,不能得罪。 “来来去去不累死我?我进去等!”说着聂雪凝就往里走,众人也不敢阻拦。 聂雪凝倒也没进里面,只是习惯性地坐在院子的台阶上,欣赏太乾宫的景色。 整个太乾宫很大,放眼望去亭台楼阁应有尽有,整体风格看着感觉跟萧南澈的气质很相符,相当内敛沉稳,可并不让人觉得老旧俗气。院内花草装点得清朴雅致,有些魏晋之感,这倒让聂雪凝有些意外。 起了个大早,结果还是没堵到萧南澈。聂雪凝心里憋屈得很,靠在台阶旁的柱子上打盹儿,直到方才的小太监叫她。 “娘娘,娘娘,皇上回来了。” 台阶正对着宫门外,老远就能看到萧南澈和身后一行人的身影,聂雪凝兴奋地朝他们挥手。 宫里的下人见着也不敢多言,“娘娘疯了”的这句话,再次得到实锤。 萧南澈斜视聂雪凝一眼,往里走去。 只有苏喜停下来问:“娘娘,您怎么坐这儿?” “等你们呀,怎么可以这么早就上朝。”聂雪凝拍拍屁股跟着往里走。 萧南澈坐在御案前,一名太监呈上今日的折子,萧南澈照往常一样,翻看批阅。 聂雪凝蹲在萧南澈对面,看着他,“诶,这么早起来,你不困吗?” 见萧南澈没有搭理自己,聂雪凝噘着嘴,想继续说话,没想到萧南澈居然先开口,“有事说事,没事就回去。” “我是在关心你,真是狗咬吕洞宾。”聂雪凝白了一眼依旧在批奏折的萧南澈,一屁股坐到地上,“太傅府最里面的木工房里有个木架,背后有块活砖,掏开就能看到一处商铺……”聂雪凝没有继续,她知道萧南澈已经明白该怎么做了,“哦对,晚上去的话,那块砖好找些。” 这次聂雪凝没有等萧南澈做出任何反应,起身笑着大摇大摆地走出太乾宫。 反正他也不会有什么反应,管他要说什么,先下手为强,憋死他!聂雪凝像是扳回一城一样一副得意的样子,有时她确实像个幼稚园的小朋友。 回到翠云宫,躺在床上的聂雪凝开始隐隐不安,通过那块砖能挖出的只会是一些联络点和跑腿的小人物,那么深的暗桩肯定是单线联系,虽说大胆猜想,但聂雪凝也不是宁可错杀绝不放过的人。向来喜欢打直球的她,蹭地站起来,“青姝,我要去北冥寺!” “砰咚咚咚咚……”青姝手里的铜盆掉落在地,“小姐,您说什么胡话?” “与其在这里猜,不如直接去问我哥,之前不知道我哥跟这些有关系,可活砖在他的空间,我之前的怀疑如果是真的,那他这盘棋可比太子和我爹的大多了,得把他扼杀在摇篮中。” “小姐,您知道北冥寺有多危险吗?”青姝突然眼泪汪汪地看着聂雪凝。 “出差怕什么,无人区我都去过,还怕北冥寺?”聂雪凝的探险精神在这一刻展现出来。 青姝虽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但继续规劝道:“北冥寺路途艰险不说,那里气候多变,估计现在快要封河了,男子在那地方都受不了,何况您……” “女儿当自强!”聂雪凝喊话之后,压低嗓音,“青姝,昨晚萧南澈来我并没有跟他说活砖的事情,而是等到早上,并且跟他说晚上才好发现玄机,就是为了争取时间。通过那块活砖他就能知道,我哥跟此事脱不了干系,定会派人去北冥寺,如果是他的人去,那之后的事情就与我们无关了,我们再没有利用价值,所以这个功劳我必须抢。况且以我哥的性格,严刑拷打是问不出暗桩的。右相这个点,我至今没有透露半句,一是因为我也只是猜测没有十足的证据,二是因为这是目前我们手中最大的筹码。” 青姝听明白了聂雪凝的意思,但还是满脸愁容。 “青姝,机会是靠自己争取的,想要活命,就得冒险。”聂雪凝摸摸青姝的脑袋说道。 “可是小姐,也不能拿您的命去换呀。” “呸呸呸,这话说的,就像我得死在那一样!”聂雪凝直接一巴掌拍向她的头,从怀里掏出黑龙令,“这个你收着,我不在的这些日子,要是有人欺负你就拿这个唬人,但千万不要节外生枝。” 青姝点点头,“我明白。您打算什么时候去?” “帮我收拾一下行李,简单一点,能救命的就行。”聂雪凝说着就往外走,“对了,再找右司侍要一小包盐和一小包糖。” “您去哪儿呀?” “太乾宫!” “又去???” 聂雪凝清楚,以萧南澈的性子,定不会等到夜里再派人去,想必人已经在去太傅府的路上,所以得赶快。 - - “皇上皇上。”聂雪凝大喊着往内殿跑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苏喜着实吓了一跳,萧南澈屏退除苏喜外的所有人,关上殿门。 “何事。”萧南澈心里有些莫名欢喜,但并未抬头。 “求皇上让我去北冥寺。” 苏喜再次大惊,下垂的眼睛睁得跟之前青姝的一样大。 萧南澈这才微微抬头,看着跪在地上的人,“何时出发?” “我现在就可以走,我会骑马!。” 萧南澈偏头对向苏喜,“让花照点一队人马,与宁妃同去。” 聂雪凝心里很清楚,如今这个暗桩是谁,兴许只有她哥哥知晓,如若北冥寺的途中发生变故,那这个人则会就此隐没下去,再也找不到了,箭在弦上,事不宜迟。 萧南澈其实也很清楚聂雪凝心里在盘算些什么,但他并没有阻止。 “皇上。”聂雪凝趴在御案上抬头看着萧南澈,“我既然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不给我点您的什么随身物件,万一我遇险能调兵遣将那种?” “令牌呢?” “给青姝了,我这一走,不得有个东西护她周全?” 聂雪凝一语双关,连苏喜都听出来,这位宁妃既骂了皇上,又交代了皇上不许有人动她的丫鬟。 萧南澈当然也听出来了,眉头轻蹙憋着气,从左手拇指取下一个扳指,放到案上。 “这么个东西,管用嘛?”聂雪凝对着窗外,白色的玉石透着光,看起来料子不错,应该能卖几个钱。 “娘娘,这玉龙扳指可了不得。” “哦?比黑龙令还厉害?” 苏喜刚要解释,萧南澈开了口,“退下,巳时末,花照会在北令门等你。” 聂雪凝拿起扳指就往外跑,其实她可太想出去玩了,管他们说什么北冥寺危险恶劣,她才不怕,在曾经的世界,徒步攀岩穿越无人区,什么她没挑战过?像这样的冒险她可太想尝试了。 “皇上,您真让娘娘去北冥寺?”苏喜虽不太喜欢这位娘娘的性子,但还是替她捏把汗,“虽说有花照将军陪同,可这北冥寺地处荒凉,沿途凶险万分,她一个弱女子怕是吃不消啊。” “她想去便随她去。”萧南澈目色一沉,心里很是清明。 聂雪凝能在被搜了个底朝天的太傅府再次发现端倪足以证明她的能力,之前去了户部现在又要去北冥寺,那她定有怀疑之人。 萧南澈本不想让她再参与其中,可自己派去户部的人回禀,几乎所有大臣的卷宗都被翻阅过,看不出她究竟看了谁的,再加上之前装疯卖傻的行为,萧南澈不禁对聂雪凝这人另眼相看,既然她要去北冥寺那定能抓出这个在自己身边的暗桩,虽不知究竟有何目的,但能助自己抓出这条一直没找到的暗线,就是可用之人。 其次萧南澈确实也想挫挫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宁妃的锐气,但对苏喜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就后悔了,可应许的话怎能再收回,萧南澈的心总感觉被聂雪凝牵绊着,有些烦躁。 - - 聂雪凝回宫检查行囊,青姝这丫头实在不错,两个包袱,一个装着厚点的换洗衣物,一个是绳子、腰刀、干粮、水囊还有自己要的两包东西。 “可以呀,青姝,很懂嘛~”聂雪凝摸摸青姝的头,笑道。 青姝反倒一脸愁容,转身拿出一套衣裳,“娘娘,您换上这个,出门在外方便些。” 聂雪凝一看是一套类似胡服的骑射便装,换上之后束了个高马尾,站在镜前,深褐色的窄袖短衣长靴,确实比之前宽大的衣袖方便很多。 这几天吃得好睡得好,聂雪凝这具要死不活的身体被养得气色红润活力十足,再加上这身装扮,看上去倒有几分英姿飒爽的儿郎模样。 聂雪凝转身拿上包袱,边走边说:“你想得倒挺周全。” “都是爹爹教的。” 聂雪凝点点头,突然从包袱里拿出那两包糖和盐,倒了些进水囊。 “娘娘,这是做什么?” “补充体能,缓解疲劳。” “您又说些青姝听不懂的话了。” 聂雪凝笑笑走出里屋,院子里一堆人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一个个苦大仇深的样子。” 众人没有说话,只是跟着她一起往外走,“行了,别跟着来了,这么多人看到了不好,我又不是赶赴刑场,会回来的。” 这几天相处下来,翠云宫的宫人们,相当喜欢这位娘娘,在这里得到了从未有过的尊重。 “你们放心,我会回来的,皇上那边我打过招呼,不会有人为难你们。” “娘娘~”一个在人堆里的宫女忍不住哭出声来。 “好了好了,兄弟姐妹们,乖乖在这等我凯旋!那些花花草草别给我养死了!” 聂雪凝为了避人耳目,只叫了个小太监带路,方才在翠云宫耽误了些时间,眼看巳时快过了,聂雪凝带着小太监疯狂往外跑,走的都是宫里的小道,费了些时间但没有碰到任何人。 远远的聂雪凝就看到一队人马已经在北令门外等候,“行了,你先回去,此事告诉他们,别声张。”说完接过两个包袱往宫外跑去。 粗略看了一下,大概十人左右,个个英勇不凡,应该是中军里的精兵悍将,为首的人更是气宇轩昂,虽未上马,但看着就高大威猛,聂雪凝很肯定此人就是花照。 跑近一看,聂雪凝差点笑出声,可第一次见面就笑人家,难免有些不礼貌,于是喘着气大喊着:“对不起,弟兄们,这帝宫实在是太大了,跑死我了。” 花照双手抱拳,“末将花照,参见宁妃娘娘。” 他身后的众人也齐声道:“参见宁妃娘娘。” “不必多礼,上马。”聂雪凝接过花照手里的缰绳,踩着马镫一跃而上,众人也纷纷上马。 聂雪凝的马相比其他人要矮小些,但褐色的毛发光亮顺滑,胸臀肌肉发达,眼睛有神,步伐平稳,是一匹良驹。 舒城中,十几人行进速度不快,聂雪凝偏头看向花照,依旧憋着笑。无论是长相、说话的语气、声音还是给人的感觉,都让她想到一首diss,“大傻打球烂,输了双af1。”然后又在心里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傻哥,无意冒犯,不对,宇哥,只是这花照跟您气质也太像了!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娘娘,因何发笑?”花照看着旁边忍不住笑出声的聂雪凝有些疑惑。 “你长得,很像我家乡的一个人。” “何人?” “算了,说了你也不认识。”聂雪凝转念继续说道,“那人跟你一样,皮肤黝黑,但都气度不凡有大将之风,虽一身江湖气,却给人秉节持重的感觉。” 听到这一番夸奖,花照脸上毫无波澜,语气严肃地回应:“娘娘谬赞了。” 真是萧南澈的好兄弟!看这面无表情的样子,真来气! “不过想不到娘娘善骑,这弘昭国中会骑马的女子,不多。”花照目视前方说着话,威不可攀的样子,却并不让人感到害怕,聂雪凝总觉得面前的人有种熟悉的感觉。 “倒也没有善骑,只是单纯会骑马而已。” 说话间,一行人终于出了舒城。 本想可以快马加鞭,可没想到依旧是徐徐前行,感觉不是去完成任务,而是游山玩水一般,令聂雪凝感到愤懑。 第6章 谋反 没走多久,一队人就在路边的茶摊歇脚吃食,聂雪凝实在忍不住,问道:“花照,我们是去北冥寺找我哥问话,你这走走停停,我们何时能到?” “末将是想着娘娘千金之躯,不便疾行。” “都是爹生娘养,有多尊贵了?”聂雪凝灌满水囊上了马,“歇好了就走。” 聂雪凝没有等,双腿一夹马腹,“驾!”地一声扬长而去。 众人赶紧跟上,生怕宁妃出什么意外。 没一会儿就看到聂雪凝停在路边等着,花照上前询问:“宁妃娘娘,可有吩咐?” 聂雪凝下巴指了指前面的岔路,皱着眉头道:“我不识路呀!” 刚刚霸气十足的劲儿一转眼化为泡影,逗得身后众人哈哈大笑,觉着这位娘娘并非扭捏之人。 聂雪凝也跟着他们哈哈大笑。 这次由花照开路跑在前面,聂雪凝紧贴在他旁后。 “娘娘,想不到您还会单手控马。” “厉害~”聂雪凝得意道,“我专门去学的!终于有机会让我显摆了。” 花照爽朗一笑,“娘娘,要来比试一下吗?” “当然!” 花照也算就此了解聂雪凝的性子,没了之前的拘谨,整个人放松下来。 两人同时提起缰绳,拍打马尻,一高一低的两声“驾”,身后扬起一片尘土,后面的一队人也不甘示弱,追赶上来。 聂雪凝突然想起太白的诗句,“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回身一看,一幅鲜衣怒马少年郎的画面展现眼前,在曾经的世界,这样的场景一辈子都不会有。 聂雪凝在马背上驰骋,感觉去的不是北冥寺,而是叫自由的地方。 兴许这就是为什么那个世界的自己,那么喜欢一个人徒步冒险的原因,身处陌生的环境,心灵得到了巨大的释放,只需要在乎生命存在的意义,那个时候,是最自由的时刻。 太久没有骑马,再加上从来没有这样骑过马,聂雪凝觉得自己全身疼得要散架了,当然也可能是因为这副身体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的颠簸。 已经入夜,十余人在树林里休憩,除了聂雪凝所有人分为两队,每个时辰轮换守夜。 “娘娘还不休息?”花照守夜结束来到聂雪凝旁边坐下。 “再往北,就只有灌木了?” “嗯。” “你看天。”聂雪凝望着树叶透出的点点星光,“天上的星星。” 花照跟着抬头。 “天上的星星多到这些叶子都遮不住了。” 没多久花照低下头,抻抻脖子,把一旁青姝准备的披风给聂雪凝,“娘娘早些休息。”说完起身走了。 聂雪凝白了一眼吐槽道:“真是没情趣。” 天还未及破晓,花照的人已经开始整装,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了聂雪凝。 “要走了吗?”聂雪凝起身一踉跄,幸好花照眼疾手快将她扶住。 “娘娘可以再休息片刻。” “没事儿,我就是一下起猛了。”聂雪凝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跟着上了马。 除了休整补给一行人未再停歇,聂雪凝望着无边无际的辽原偏头问道:“我们走的是官道吗?” “对。”花照的声音沉稳有力。 “流放北冥寺也是走这条路?” “对。” “像这种流放得戴脚链和手铐?” “是。” 聂雪凝猛地收紧缰绳,“吁”地一声停下马,看着花照一脸严肃地小声道:“我们赶了至少有五百里路。他们就算没有脚链手铐,不吃不睡日夜兼程,按出发的时间算最多也只能走五百里。”聂雪凝言止于此,没有再说下去。 花照神情突然凝重,明白了她的意思,“有人接应,把他们带走了。” 聂雪凝摇摇头,“不止如此,此处是北军管辖,如果我没猜错,北军意欲谋反并且筹划很久了。” “谋逆可是大罪。”花照将声音压得很低。 “我问过青姝,太子当年结党营私,先皇就将他流放到的北冥寺。太子和我哥他们同北军关系不浅,北冥寺地处偏远边境,天高皇帝远,北军要在北冥寺做些什么动作,那太容易了。” “就算如此,北冥寺的监令不可能不回禀。” 聂雪凝没有说话,反而皱着眉意味深长地看着花照。 花照此时也没了声音,这些解释在目前看来,苍白无力。 “快马加鞭日夜兼程的话,从北冥寺到舒城需要多少时间?” “一天半。” “你悄悄潜回去,告诉萧南澈这个事情,不要让任何人看到。” “不行!”花照立马否决,“末将的任务是将您平安送到北冥寺,找到暗桩再安全回宫。” “我又不是不去,你回舒城找萧南澈,我去北冥寺查暗桩,不冲突。” “皇上特意交代,让末将保护好您。” “保护我?”聂雪凝大笑,“他难道不是想我死在这?” 见花照没有半分商量,聂雪凝掏出脖子上和印信挂在一起的玉龙扳指,再次问道:“那这个你听吗?” “玉龙扳指?!”花照大惊,没想到聂雪凝身上竟然有皇帝如此重要的信物。 “我命令你回去。”聂雪凝语气坚定。 花照不甘心,却没有办法,抱拳领命,转向往回。 “花照将军。”聂雪凝回身叫住他,“谢谢您没让聂府一片狼藉。” 聂雪凝笑着,远处的沙土被风卷起,花照皱着眉没有再搭话,给身前几人递了个眼神,疾驰而去。 副队驱马上前,“卑职尹珏,听候娘娘差遣。” “继续往北冥寺走,烦请您带路。” “是。” - - 不出半日,花照已经潜回舒城,来到太乾宫中,向萧南澈回报路上的端倪和宁妃的猜想。 “娘娘人呢?”萧南澈眼神变得狠厉,直直地盯着半跪在身前的花照。 “和一队人继续往北冥寺去了。”面对萧南澈花照的声音并没有任何波澜。 “不是命你保护娘娘吗?” 花照抬眼,对上萧南澈的眼睛,话语里竟有一丝委屈,“可娘娘她,拿出了您的玉龙扳指。” 萧南澈藏在眼底的一丝阴鹜浮现,渗着寒意,“集结中军,马上出兵,你与先锋军同行。” - - “娘娘,过了这个驿站,离北冥寺就只有三十里地了。” “你们在驿站等我,我自己过去。” “不行娘娘,我们必须护送您去北冥寺。” “你们跟着,我更危险。” 虽同花照说只是猜测,但聂雪凝其实很确定,北冥寺已经在太子的掌控之中。虽都身着便服,但如若有人认出他们是中军之人,连回旋余地都没有。 一行人在驿站落脚,聂雪凝将所有人集合在房中,做最后的战略部署,“我有玉龙扳指在手,所以不管你们是否愿意听我的,现在都必须听我的。你们在这里,不要透露自己是中军之人,若有人问起,就说是锦渡城走镖的,若再问为何没有货物,就说失镖了还不知道如何交待。” 众人点点头,没有多言。 “你们中,可有人会画像?” “娘娘,我会。”右边一个精瘦的人站出来,“娘娘要画谁?” “太子和我哥。”聂雪凝将桌上的纸展开。 很快,两张画像已经交到聂雪凝手中。 “娘娘这位是废太子,这位是令兄。” 聂雪凝感谢之后,定眼一看,脸上挂起笑意,这两人也好帅!虽然并不长在自己审美点上,但颜值确实没得说。回想起来,弘昭国的人颜值确实都不错。 画中太子束冠,额头平满,眉毛浓长,眉眼端正,鼻梁挺拔,嘴唇紧闭丰满,整个面相看起来流畅自然相当正派,一点没有想象中奸恶谋逆之感。 反观自家兄弟,半束发冠,斜上的剑眉在尾处微微扬起向下,下三白的丹凤眼,眼尾上挑,光看画像就令人不适,有一种疏离感,鼻梁高挺露骨,鼻翼窄小,一双薄唇好似随时都会轻蔑一笑。 相比一脸正气的太子,聂雪凝的这位哥哥令她心中一紧,想必是个棘手之人,但这也更加坚定了自己之前的想法,面相识人聂雪凝十拿九稳,有这位哥哥在旁,太子想不谋反都难。 “这两幅画像,在这房里烧了。花照将军应该不出两日,就会回来,你们在此等候即可。” “娘娘……”尹珏眉头皱在一起。 “放心,我会完成任务,并且全身而退,毋需你们为我涉险。” 也许在这个世界,人命如草芥,但聂雪凝仍不愿看到他们为自己牺牲,他们虽为军人,但他们也是他人的孩子,他人的丈夫,他人的父亲,而自己只是无意闯入这个世界的人,不希望因为自己扰乱他们的人生。 聂雪凝走出驿站,直接在泥地里滚了一圈,看起来脏兮兮的,骑上马往北冥寺奔去。 虽拿着地图,可依旧绕了些路,聂雪凝到达北冥寺时已经入夜。 北冥寺位于一处谷底,远远看去一片通明,除去中心的寺院,周围全是北军营帐,上面明目张胆地插着“北萧”旗帜,红底黑字在夜色中也格外显眼。 聂雪凝不禁感慨,“这司马昭之心,也太过大张旗鼓了。” 聂雪凝心生一计,深吸口气,马鞭一挥直直向营地冲去,嘴里大喊着:“哥哥!哥哥!” 还未进军营,就被长枪拦下,“来者何人?擅闯禁地。” 聂雪凝下马发疯似的往里冲,伸头朝里面大叫:“哥,哥!我是雪凝!聂雪凝!!!” 果然,没过多久,人群中走出一个身着提花缎面白衣的男子,肤如凝脂,令人羡慕,半束发冠,眼睛格外明亮,眼尾微挑的丹凤眼,聂雪凝一眼就认出了这人——二房的儿子,自己一直念叨的“我哥”。 浑身是泥的聂雪凝直接扑到此人怀里,放声大哭,“哥!我终于找到你了。” “你怎知此处?”下三白的眼中带着些鄙夷,退了一步拍拍粘在身上的泥土。 聂雪凝心里笑着这个有洁癖的“哥哥”,同时打了个赌,“爹爹被斩我昏迷失忆,是右相大人将我送出,叫我来找你。” “右相……”三白眼淡然地念叨一句,微微偏头,狠戾的眼神向聂雪凝袭去。 聂雪凝一副天真浪漫的样子,看着他。 旁边侍从递上手帕,三白眼擦擦手转身说道:“寺里找个房间让她换身衣服。” 第7章 软禁 聂雪凝被侍从带着往北冥寺里面走去,越走越觉着左外踝有些磨脚,忍着异物感继续跟在后面。 整个北冥寺内部有一尊巨大的木制佛像,聂雪凝抬眼望去有十层楼那么高,但残破不堪,腐蛀的痕迹很明显,上面还有些没有拆除的木架,似乎这尊佛像还未完工。周围散落着不少巨木和倒地的观音、夜叉相,聂雪凝叫不出他们的尊名。 二楼上去是僧舍,里面打扫得一尘不染,背靠岩壁有些阴凉,屋内湿气有些重,聂雪凝凑近才看到岩壁上有一条拇指宽上下延伸的凹槽,类似山泉水汇聚于此流向低处,不知是不是从山体里引的生活用水。 “聂小姐稍作休息,小人去安排浴桶。” “哇,想不到这种地方还能洗个热水澡,谢谢这位小哥!”聂雪凝装作很傻很天真的样子,拍拍侍从的肩。 侍从并未多言,退了下去。 聂雪凝见人走远,赶紧坐下查看左靴。 原来左靴外脚踝上面一点的位置,青姝缝了一个小刀进去,只有手指长度,拔出寒光逼人,肉眼可见的锋利,本不会硌脚,只是走了些时日,靴子宽松了些,有点往下掉,于是刮到了踝骨。 “青姝这丫头,关键时刻,是真来事儿呀~”聂雪凝感慨着,继续往岩壁那边探看。 之前在山坡上远看北冥寺,以为坐落于谷中,近了才发现偌大的北冥寺与后面的山体连在一起,后面的僧舍更是贴着岩壁而建,木板与岩壁间有些缝隙,并非严丝合缝,左右两边的屋舍缝隙不大,但隔音效果并不好,兴许正是因为这样,方才走过来的时候,才会觉得这个地方似乎没有人居住。 聂雪凝看着屋内,只有一张床和木桌,格外简陋,可自己也嫌弃满身的泥土,于是直接躺在地上歇息,隔着厚衣服依旧能感受到由地而生的寒意,北冥寺内部很大,加之僧舍无人居住,静得可怕,幽幽的总能听到一些声音。 聂雪凝瞬间汗毛竖立,想仔细听声音从何而来,可当她认真听的时候,又没有了。干脆将耳朵贴在地面,辨别声音的来源。越听越觉得声音似乎离得很近,聂雪凝寻着声音往岩壁走去,是从旁边房里传来的,一个女人的声音,喃喃低语伴随着鼻音,女人的声音听起来并不年轻。 “景安……景安……不是,不……不是景安……你不是……” 隔壁关了个“疯女人”? 聂雪凝心里瞬间产生疑惑,为什么会有女人在这里? 当时萧南澈流放聂府众人时,除了被遣散的老仆们,难道其他婢女家丁也一起被流放此处? 聂雪凝正想着隔壁房间是谁,侍从已经带人抬了一桶热水和屏风进来。 “聂小姐沐浴后自会有人收拾。”说完那人又走了,完全不给聂雪凝说话的机会。 冷漠!太冷漠了!这弘昭国的人都太冷漠了!!! 聂雪凝气鼓鼓地泡到桶里,这几日的奔波,此时真是舒坦极了,发自内心的感谢这位有洁癖的哥哥。 全身的疲劳得到舒缓之后,聂雪凝的思维完全打开,果然洗澡的时候是思维最敏捷的时候,她想起方才提起右相时她哥的反应。 “当时我说出‘右相’二字的时候,他并没有困惑的表情,反倒凶狠无比,还有些恼怒,也许他恼的是右相就此把自己暴露。可这正说明,我的猜测没错,右相肯定就是他们按插在萧南澈身边最大的暗桩,不过如今如何通知驿站的中军成了难事,如果贸然离开此地,三白眼肯定起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聂雪凝转念一想,“不对呀,当初帮萧南澈不就是为了活命嘛,如今二虎相争,我干嘛非要帮谁,就在这里静观其变不就好了。祸不及池鱼,青姝这个小丫头应该不会遭殃,毕竟到时萧南澈都自顾不暇。” 聂雪凝正想着,敲门声中断了她的思考。 没等回应,那人直接推门而进,隔着屏风道:“聂小姐,饭菜放桌上了。”说完又退了出去。 “哎,聂雪凝这哥人真是不错,还以为他跟聂雪凝关系很僵,没想到吃吃喝喝这些,照顾得挺周到。” 聂雪凝就此起身换好衣服,桌上是烤制的猪肉,和类似于饼的东西还有一盘她也叫不出名字的野菜,“这些东西……不会有毒?聂雪凝他哥当真有这么好?” 这么想着,开始满屋找东西,“银针试毒,得试试毒……”搜了一圈,家徒四壁,一无所获,肚子空空,可也不敢动筷。 突然,她摸向自己的耳朵,“我真是个大天才!”说着摘下耳环,试毒。 聂雪凝坐在桌前,饭菜已经凉透,银针还是没发生任何变化,不禁有些懊悔,“哎,可惜了这个烤猪,看着就好吃~”聂雪凝说着,看着结了一层猪油的烤肉,“野菜就饼,凄惨无比。”于是她懊悔地吃着这顿“宵夜”。 “咚咚咚。”又是一声敲门。 “这门看样子活不过明天。”聂雪凝吐槽着,望向门口,“哥哥~”娇嗔的一声笑着迎上去。 三白眼身后的人撤走浴桶、屏风和桌上残留的食物,紧接着两个军中打扮的人将聂雪凝绑起来,扔到床榻上。 “哥,您这是做什么?”聂雪凝大惊,心里打鼓似的怦怦跳,脸上强装镇定。 待所有人离开,三白眼才笑着坐到聂雪凝旁边,“时迁素来谨慎,待吾与君确认,自会放了妹妹。” “右相身处高位,贸然联系……”聂雪凝假装担心的样子,实则心乱如麻,如若知晓自己和右相并无关系,不知道会死得多惨。 三白眼薄唇带着笑意,撩开衣袖,左手手腕挂了一支哨笛,在聂雪凝眼前晃动。 聂雪凝恍悟,这里地处北境,鹰隼很是常见,聂雪凝想到在以前的世界看过的海东青驯养史,大概就是在这个区域。 确实之前忘了“飞鸽传书”这个最原始也快捷的方式,如果三白眼收到回信…… “哥哥早些休息,妹妹很快就能证明清白了。”聂雪凝努力让自己挤出一个笑,目送三白眼离开。 聂雪使劲让自己坐起来,想掏出脚踝的刀逃命,可手脚被捆在一起,关键手被绑在身后,强制试了数次手腕被勒出了血痕,还是无法拿到。 “淡定……淡定……别急别急。”聂雪凝深吸几口气,不断给自己暗示,让自己冷静下来,“不到最后时刻绝对不能放弃,还有时间。” 聂雪凝冷静下来开始思考,“之前花照说快马加鞭,舒城到北冥寺是一天半的时间,鹰的飞行速度没有鸽子快,而且舒城出现老鹰很奇怪,所以中途会有人换成鸽子吗?中转站会在哪里?可就算不换粗略算下来,不到两天他一定能收到回信。两天时间……如果是这样花照应该能在这之前赶回北冥寺,可如果他是带兵镇压,那时间岂不是会晚?天哪!!!萧南澈,我要死了,要死了,你知不知道,能不能感应到???”聂雪凝甩了甩脑袋,“怎么这种时候,居然想着靠别人,还是这种玄学感应,算了我还不如想想法子自救。” 生死存亡时刻,困意、疲惫早已烟消云散,聂雪凝挪到床沿,希望可以通过木床的边沿磨断绳子,但很快就放弃了。浸过水的麻绳韧性强了数倍,再加上一圈圈的缠绕,猴年马月都磨不破。 聂雪凝再次将视线转移到旁边的岩壁,可岩壁常年有水流动,水汽让周围的石头变得很光滑,根本没有一处尖锐到可以磨断绳子的地方。 “要不这两天,就在这吃好喝好,等死?”聂雪凝又躺回床上开始瞎想,“可三白眼折磨我怎么办?想死都死不了的那种?他那个样子感觉就是个变态啊!啊啊啊啊啊!疯了疯了!早知道他们已经把这里变成阵地,我就不来了,抢什么功,要是我能多想一步就好了,这个世界哪儿有那么安全。” 聂雪凝想了很多,甚至在想等送饭的时候,自己将人打晕跑出去,再看看手脚都被捆绑的自己,不被人打晕就谢天谢地了,“可三白眼为什么要跟右相确认,直接杀了我不就行了,留下我有什么用?难不成觉得我还有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的利用价值?” 聂雪凝脑子里蹦出了无数想法,就在这时,她听到岩壁上方传来一些声音,像老鼠啃门板一样,很细碎。紧接着是撬动楼板的声音,聂雪凝心里有些恐惧,这种地方应该有野生动物出没,万一来个豺狼虎豹怎么办? 正想着,岩壁那边传来一个男子低声的呼喊:“小姐?小姐……” “谁?”聂雪凝望着岩壁,上层的楼板被撬开一个洞,一节绳子落下来。 那头并未回应,只听见“咔嚓咔嚓”几块木板被折断的声音。 蓦地,从上面下来一个人。 只见那人穿着一件薄衫,本就单薄的身体在暗处显得更加清瘦。 来人眼睛很亮,拿着斧子蹑手蹑脚地向聂雪凝走来。 “你是谁?”聂雪凝看着眼前此人,面相柔和自然,有种以前世界里江浙人的感觉。 “小姐,您真失忆了?”来人大惊。 “你是谁?”聂雪凝看了眼他手中的斧子,警惕地问道,随时准备叫人。 “我是祈晏,王祈晏呀!” 见此人鬼鬼祟祟又避开了三白眼的人,聂雪凝心里松懈了些许,但依旧一脸警惕,“我不认识,你来干嘛?” “我救您出去。”说着拿起手中的斧头准备划开绳子。 聂雪凝往后挪动躲开他。 “小姐,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为什么?” “少爷来此后性情大变,夫人就被他软禁在隔壁,您与他素来不和,恐会对您不利。” “夫人?所以旁边那个疯女人是三白眼的妈?”聂雪凝心里一颤,转动身子将绳结压在身后说道:“急也没用,我都不认识你,先说说你的来历。” 王祈晏心急如焚,却也不敢越矩,“小姐,我和青姝从小跟您一起长大,您真就忘了?我是太傅府的伴读王祈晏,可有忆起?” 青姝? 聂雪凝心里有些疑惑,“又是一个从小长大?可青姝从来没有说起过这个人。不过这人提到青姝眼睛明显一亮,是有什么关系吗?我能信他吗?” 聂雪凝狐疑地打量起眼前的人,这人温润清秀,五官小巧,和青姝的面相有些相似,没有一点攻击感。圆脸杏眼平颧,鼻梁不高鼻翼微阔,皮肤细腻清透,骨架偏小,和萧南澈、花照比起来,要矮小很多。 见聂雪凝没有半分想走的意思,王祈晏左右为难,又不敢使强硬手段。 聂雪凝沉思片刻问道:“这里全是北军的人,逃生路线是什么?你我逃出去,可有接应?若有接应我们去往何处?” 面对聂雪凝的三连问,王祈晏并没有太窘迫,反而一一回答:“岩壁上方有北军挖的通道,平日无人看守,通到离此处约五里的地方。没有接应,如若逃出我们去舒城找吴伯。” “啊?吴伯又是谁?”聂雪凝脑子发懵,心里暗暗吐槽聂雪凝这人背后的人物关系可真复杂。 “吴伯是青姝的爹呀!我的小姐,您真是……”王祈晏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估摸着时间。 “青姝的爹在舒城???”聂雪凝小声地惊呼,没想到青姝的爹就近在咫尺,聂雪凝心里不解,为什么他没有回锦渡城? “小姐,来不及说这些,先走。”王祈晏抓耳挠腮短暂思索后,直接翻转聂雪凝的身体,准备把绳子割开。 “等等等等等等等等……”聂雪凝挣扎着说道,“没有接应,我们跑不远。看现在天色,早上来送饭就会发现我跑了,估计我们还没跑出北境就会被抓到五马分尸。” “小姐您有何计划?”王祈晏一听停下动作,蹲在床边侧耳等着聂雪凝的安排。 聂雪凝想了想,决定先相信眼前的人,也相信自己识人的能力,“我有接应,在北冥寺外三十里的驿站,他们能带我们回舒城。” 王祈晏看着聂雪凝,表情有些吃惊,感觉眼前的大小姐同以前不太一样,毫无曾经任人宰割的样子。 聂雪凝继续说道:“三十里地,这种环境这个天气,没有马匹我们至少需要两个时辰才能到驿站,现在时间根本来不及。明晚入夜,你再来这里救我出去,这样时间会充裕很多。” “好,小姐您受苦了。”王祈晏看了眼聂雪凝发紫的手腕,收起斧子再次沿绳子往上爬,到顶后还不忘把之前的木板折还原,虽然不太完整,但这里如此昏暗,岩壁又在角落,若无人上前细看根本不会发现。 其实聂雪凝对王祈晏的身份依旧存疑,不知道是不是三白眼找来试探她的人,不过目前只说了驿站这个接应点,她只能相信中军那几名精锐可以随机应变,也相信花照手下的忠诚,不过若真是试探,他们也会因此被连累,聂雪凝心里很不好受。 现如今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手脚被勒得血脉不通,身体也极其难受,于是聂雪凝找了个相对舒服的姿势闭上眼,养精蓄锐等待明天的到来。 第8章 获救 三白眼的人一天三顿倒也不落下,但也都是面无表情地完成任务似的,完全不搭理聂雪凝。 “大哥,您轻点啊!” “大哥,能不能绑松点?” “大哥,我吃得慢,要不您出去待会儿,吃完了再叫您进来绑我?” …… …… “没有人回应的世界,才是最寂寞的~”聂雪凝无奈地叹息着又躺回床上,静静地等着王祈晏的到来。 聂雪凝对王祈晏这人的警惕已经没有昨晚那么强,继续在心里盘算起来,“三白眼没有任何行动,而是很日常的送饭,王祈晏应该不是他的人。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万一三白眼放长线钓大鱼,那很可能会把我们一锅端了。不过把时间拖到今晚,花照动作快的话是可以赶到的,到时候一波反扑,三白眼他们的阴谋就此覆灭。如果王祈晏是三白眼的人……算了,这个就见机行事。” 亥时将近,周围更加安静,不时能听到飞禽走兽的声音,骇人至极。 顶上的楼板再次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聂雪凝知道,是王祈晏来了。 但这一次绳子并没有先放下,王祈晏透过板洞往屋里望了一下,确认没人,这才顺着绳子滑下,掏出斧子就开始割绳子。 好几分钟过去,聂雪凝感觉自己的手完全没有得到松解。 “你这什么破斧子!”聂雪凝低声咒骂。 王祈晏依旧不放弃,“确实是破斧子,这里兵器锐物都被严加看管,这斧子都是我好不容易讨来的。” “我的天哪,今天一晚上咱就在这割绳子!”聂雪凝突然想起青姝缝在靴里的刀,“喂喂喂,我左脚,脚踝那里,鞋子里,有刀。” 王祈晏扭扭捏捏地半天不好意思把手伸进去。 “我脚不臭!你快点!还走不走了!”聂雪凝没有什么好脾气,整个人急得要死。 “小姐,这……不是这个意思。” 聂雪凝当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哪儿来那么多规矩,活命要紧!” 王祈晏这才伸手掏出小刀。 “这……”王祈晏看着手里连同刀鞘一起扯出的刀。 刀鞘并不华丽,似乎是黑色皮质,但鞘身有几处凹陷,握起来更趁手,“青姝还好么?” “喂,大哥,你难道不关心一下我好不好?”聂雪凝翻着白眼在心里吐槽,转眼看着王祈晏说道,“好得很,在翠云宫滋润着呢。” “翠云宫?”王祈晏听着这个名字有些震惊,刚想再问些什么,被聂雪凝插话。 “您能不能先救救我?至少用这把您送给青姝的刀把绳子割开好吗?” “哦哦哦,好好。”王祈晏思绪这才回到正事上,绳子轻松割开,王祈晏一边问道,“小姐,您怎么知道是我送给青姝的?” 虽然看不到王祈晏的表情,但他的语气里居然还透露出一丝娇嗔,不难想象他那副羞赧的样子,聂雪凝不禁觉得这个世界的人,都是恋爱脑! “刚刚我猜的,现在我确定了。” 聂雪凝满脸笑意地盯着王祈晏,盯得他不好意思地颔首挠头。 “先走,大哥。”敲开的地方不大,聂雪凝脱下外衣连同绑自己的绳子一起扔到床下。 聂雪凝看着拇指宽的水流突发奇想,问道:“岩壁上引的水是用来做什么的?” “平日喝水做饭皆用此水。” “你能搞到毒药或者迷药吗?” “小姐是想……” 聂雪凝点点头。 “若想迷晕这里所有人,所需剂量太大,且乃活水,量不足很快会被中和,很难。” “算了,当我没说。”聂雪凝拽了拽绳子,绑得很结实,在王祈晏的帮助下爬到了上层,这才发现,上面一层的楼板也被撬开。 “这里都没有人住吗?”聂雪凝有些吃惊。 “北军在外面的营帐,这里背靠岩壁阴冷潮湿,少爷和太子他们在向阳那侧新建的木楼。” “意思这里是专门囚人的地方?” “可以这么说。” 聂雪凝顺着绳子努力往屋顶爬,六层楼高的僧舍加之手脚被捆绑太久,费了不少时间。 “那边就是开凿的隧洞。”王祈晏指了指右上方。 “我的妈呀,要了命了。”聂雪凝小声喘气道。 不过外面的岩石相对干燥,并没有像屋内一样,因常年引水导致岩壁光滑,很好攀爬。 隧洞很大,三个成人并排直立行走都不觉拥挤,应该是很早之前就开凿出的密道,不知是逃生还是补给救援用的。 走到相对旷阔之处,王祈晏在洞壁里掏出一个包袱,“小姐,北境寒凉,先将衣服换上。” “想得还挺周到~”聂雪凝一边穿着厚袄子一边在心里夸赞。 “诶,是不是这里的人都不爱说话呀?”聂雪凝一边走一边问道。 “谁?那些哑奴么?” “哑奴?”聂雪凝有些吃惊,心里暗想,“原来这里也有哑奴。” “那些给您送饭的,原本是流放此地或居住深林的人,后来少爷将他们变成了聋哑奴隶。” “三白眼真是恶毒。”聂雪凝咒骂着,不禁为那些人难过,本就悲惨的命运,再遭劫难。 隧洞里走得很快,半个时辰不到两人已经走出山洞。 洞外是一片森林,往南边眺望却是灌木丛生的原野。 “南边那里是不是官道?”聂雪凝看着有些眼熟,像是之前来的路。 “是。”王祈晏带着聂雪凝往密林深处走去,“那里视野开阔容易被发现,走小路绕过去,耽误不了太多时间。” 森林里时常能听到野兽的叫声,聂雪凝心里砰砰直跳,生怕突然跳出只老虎什么的,不过这些担心似乎有些多余,直到看到驿站都没有任何飞禽走兽出没。 王祈晏对周围非常熟悉,聂雪凝估算了一下时间,现在大约凌晨两点的样子,看到不远处的驿站,聂雪凝刚准备往坡下走,就被王祈晏拦住。 “北军的人。”王祈晏拉着聂雪凝蹲下。 “北军?”聂雪凝心里大惊,“难道三白眼发现了?” “这……怎么办?”聂雪凝心里突然没了想法,问道。 “是骑兵,应该只是例行查访,还没有发现我们。” 但王祈晏不知道的是,驿站里是中军的人,如若暴露,自己和里面的人都会身首异处,聂雪凝敦促自己的脑子赶紧动起来,思考片刻问道:“如若你现在出现在他们面前,会让人生疑吗?” “小姐,您有何计划?” 其实谈不上计划,但通过对王祈晏的观察,还有看他对此处的了解,聂雪凝怀疑他和青姝的爹,都是三白眼或者太傅的人,一直在帮他们做事。 聂雪凝秉承一直猜不如直接问的原则,看着王祈晏的眼睛,问道:“你和吴伯,为什么要帮着我爹和我哥做事?” 这一问,王祈晏直接哑言,愣在那里沉吟片刻说道:“小姐……这些一时半会说不清楚,咱们先从小路走。” “你没说清楚之前,我哪儿也不敢去,你是我哥的人,我信不过你。”聂雪凝直接摊牌。 “小姐,您信不过我,也要相信吴伯还有青姝,不管我和吴伯帮谁做事,我们一定不会害您和青姝。”王祈晏看着手中的小刀,“说到底,我们只是下人,主人吩咐我们做什么只能听命,走到这一步,我也不知日后结局会怎样。” “可现在你救我走,就算去舒城找到吴伯又能怎样?我哥能放过你们吗?” “我……小姐,其实我也不知道,但您绝对不能呆在这里。” 聂雪凝看着王祈晏无奈的神情有些唏嘘,无论是青姝还是他,或是他们口中的吴伯,都如此面面俱到活得聪明无比,正是因为这样的周全才能让他们在夹缝中生存下来,兴许有自己的用处才是在这个世界存活下来的关键。 “我一个办法,可以救我们所有人,包括吴伯,也包括青姝。”聂雪凝刻意放慢“青姝”二字看王祈晏的反应。 王祈晏果真对青姝这丫头一往情深,听到“青姝”的名字二话不说直接问:“什么办法?” “帮萧南澈。”聂雪凝平静地说出来,但对王祈晏的震撼不小,聂雪凝继续道,“我爹被处死,为了保命,我答应萧南澈帮他找出暗桩,你可知此人是谁?” 王祈晏摇摇头,“此人只与少爷联系,连老爷都不曾插手过问,我和吴伯只是知道少爷在皇上身边安插了人,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启用。” “那你和吴伯是帮他们做什么?” “小姐,除了这里的北军,舒城之中有无数暗部的人。” “太子的人?” 王祈晏摇摇头,“少爷的人。” “我哥的人?我哥这么大势力?” “是太子的人不假,但如今太子听少爷的,所以……” 聂雪凝接过话,“所以四舍五入,那就是我哥的人。” 王祈晏点点头。 “所以,其实你和吴伯都是帮着暗部在做事?那我爹参与的更多也是暗部的事?” 王祈晏看着聂雪凝点点头,话锋一转,“但小姐您一定要相信我,无论替谁做事,我和吴伯都绝不会害您和青姝。” “行了行了,别表忠心了。我告诉你我的计划,但你得告诉我,你现在出现在驿站,就说是帮我哥办事,马匹出了问题要他们的马继续赶路,他们会不会起疑?” “小姐需要我带什么消息出去么?”王祈晏反应很快,马上抓住关键。 聂雪凝悬着的心放下一大半,撕下自己的衣角,看着自己的手指,始终不敢咬下去。 “小姐用我的。”王祈晏直接用手里的小刀划破手指,血汩汩往外冒。 “狠人呐~”聂雪凝说着沾着王祈晏的血,在上面写上“右相”二字。 王祈晏转过头不去看聂雪凝写的内容,聂雪凝心里对他更加欣赏。 “你把这个带出去,走官道去找花照。”聂雪凝说着把玉龙扳指从脖子上取下,包在其中,“他应该在来的路上。” “花照?”王祈晏更加震惊,“花照花将军?” “对!你把这个交给他,他自会处理。然后你赶紧去舒城找青姝的爹,甩掉暗部的联系,找个地方先躲起来。” 王祈晏不禁对眼前的人刮目相看,“小姐,您同以前……” “不太一样,我知道,青姝也这么说!别废话,赶紧去!” “那您呢?”王祈晏担心地问。 “我从森林深处走,沿途会留下记号,碰到花照的话让他赶紧来救我!!!”聂雪凝一脸哭丧的表情,“你去驿站能不能行,不会有什么端倪?” “放心小姐,我自有办法。”王祈晏收好东西,指着身后的森林,“切记不要点火,一直往东走就行,这把刀您留着防身。” 聂雪凝拿着刀心想:“这么小,我防哪门子身呐!” “还有这个包袱,里面是一些水和干粮。” 聂雪凝看了眼密林深处,没有拒绝,“行了,我先走了。”说着拍拍王祈晏的肩,霸气十足地向森林走去。 不过还没走几步聂雪凝就开始发怵,“叫我不要点火……可不点火就不怕我先被野兽发现吗!?”感觉听见了群狼“嗷呜”的叫声,怕得要命,“以前一个人在深山也没遇到不能点火这种情况啊!” 不知走了多久,聂雪凝又累又困出了不少汗,翻看包袱除了干粮、水,还有一捆绳子,空空如也,没有可以扎营的帐篷,也没有可以自制帐篷的工具,怕被发现还不能生火,除此之外,聂雪凝更担心的是,一身汗地走下去还没等到花照,自己先失温死掉了。 聂雪凝停住脚步,抬头望了望苍天大树,想到了自救的办法…… 第9章 三白眼 聂雪凝把包袱系在胸前,拿出绳子像海南人爬椰树一样,套在树上两脚用力往上蹬。 十多米高的树,爬起来非常吃力,“这古代的衣服真的太费事儿了!”,聂雪凝嘴里念念有词,“这大小姐平时肯定不运动,整个肌无力,要换我以前那不是分分钟的事!”聂雪凝挂在树干上歇了歇,一鼓作气爬到树冠。 树冠葱郁,是最完美的遮挡,粗壮的枝干足以支撑聂雪凝的重量,这个高度视野也绝佳,聂雪凝把自己和树干系在一起,以免跌落。 聂雪凝开始在脑子里粗算着可能被发现的时间,“青姝说现在是夏末,但这是北境,按之前送饭的天色看,应该是早上七点左右。王祈晏救我到走出隧洞,用了大约一个小时的时间,可到驿站用了差不多四个小时。他们七点发现我不在,定不会派骑兵,步兵的话……极限时间算三个小时,那就是早上十点找到我,花照回舒城之后再回来,按理今天早上六点左右就能到,但是目前看来他肯定是随军来的,步兵目标太大,所以会有骑兵……最坏的极限时间算两天,那今天中午就能到,先熬到今天中午再做打算!” 大脑重新安静下来,此时才听见密林中有风吹动树叶的声音,有兽声还有鸟鸣,像是催眠的白噪音,植物和泥土的味道在鼻间摩擦,比安神线香还助眠,聂雪凝实在抵不住愈发浓烈的困意,转过身子抱着树干还是睡着了。 当她被阵阵嘈杂声惊醒时,天已经全亮,阳光斜斜射下。透过树叶聂雪凝看着下面来来回回走过好几队人,心里暗笑道:“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儿~这片森林这么大,再加上官道的搜查,这些人到明年都找不到我哈哈哈哈哈!” 一想到官道,聂雪凝心里暗暗有些担心驿站里中军的兄弟们,“也不知道那些北军的人会不会发现端倪,不过既然王祈晏跑出去了,应该注意力会在他身上,希望他们不会出事。”聂雪凝双手合十加胸口画十字,嘴里“阿弥陀佛”和“阿门”一起念道。 尽管聂雪凝待在树上危险性很小,但也得随时保持警惕,漫长而又没有尽头的等待,令她有些磨皮擦痒。原本还算着时间的聂雪凝现在也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 不远处再次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紧接着传来一个男人铿锵有力的声音,“公子,以此为中心,北面已经搜索完毕,官道百里未见人迹,我们的人还在东、南两面搜索。” 聂雪凝往声音的方向看去,隐隐看到一团白色,“三白眼?他居然亲自带人来逮我?”聂雪凝有些惊讶。 也不知道三白眼说了些什么,那人已经走远,只有那团白色慢慢地在移动。 兴许是这片森林又大又安静,一点点的声音都可以传得很远,感觉声音比平时也大了好几倍。 聂雪凝看到三白眼闲庭信步地负手往自己的方向走来,“难不成他发现我了?” 仔细一看,只见三白眼手里拿着一张弓,低着头往前,不像是有目标的样子,反倒像发现了什么似的。 不一会儿,三白眼站在树下,看着被绳子摩擦掉的点点树皮,慢慢往上看,手里的弓箭也随着他的眼神,慢慢张开,对向树冠。 “妹妹,是你自己下来,还是这张弓让你下来?”三白眼的声音并不尖锐,但听着就让人觉得刺挠。 “这三白眼果真不简单。”聂雪凝顿感自己大限将至,却依旧装作傻乎乎的样子,大喊道,“哥哥哥,别别别,妹妹这就下来。” 聂雪凝把绳子绑在树梢上,衣袖护着手慢慢滑下来。 快到地的时候,“扑通”一声一屁股摔到地上,望着身前的三白眼傻笑道:“哥,您怎么来了?” “王祈晏在哪儿?”三白眼根本没有搭理,直接问到了此次营救行动的主谋。 聂雪凝深知三白眼不好对付,再次装傻,“您怎么知道是他?” 三白眼思索片刻,附身笑看着聂雪凝的眼,如狐狸一般狡黠,那抹笑像是把尖刀,要把人开膛破肚,“对,他骑马走的官道。” 三白眼根本不管聂雪凝说的是什么,像发了疯一样地自言自语。 聂雪凝突然发现,三白眼好像从不回答别人的问题,只会自顾自地思考,心里有些慌,“这是王祈晏说的性情大变?这完全就是疯了。” 三白眼笑着慢慢逼近,聂雪凝脑子急速飞转,“哥,哥,您难道不想知道我如何得知右相的吗?” 三白眼摇摇头,右手的箭头抵在聂雪凝的脖子上。 “哥,哥哥,可是我想知道,你为何要帮废太子谋反?弃暗投明,跟着萧南澈岂不是更好?”聂雪凝手脚冰凉不住地颤抖,慢慢地往后退,不让箭头深入脖颈。 三白眼冷冽一笑,挑眉嘲讽道:“我帮他?”紧接着大笑起来,“吾妹呀,汝等,一无所知……” 不止如此,聂雪凝惊觉,三白眼说话的方式有时也不太正常。 “哥哥,那您让妹妹我知一点,也死得瞑目些?”聂雪凝尽量拖延时间,天快全亮了也不知道花照能不能赶来,聂雪凝如今欲哭无泪。 见三白眼并没有说话,聂雪凝再道:“哥哥,你我虽异父异母,可按理我也是您的妹妹呀,您软禁我,这次我绝对不跑了。” 聂雪凝说完再再次意识到,这人能囚禁自己的亲娘,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三十二年了,三十二年。妹妹,你知道我等这一刻多久了么?王祈晏遇上你们,果真靠不住,你让王祈晏传什么消息出去?”三白眼神情一变,“不过不重要,我的人已经去追了,他跑不远。” “三十二年?什么三十二年?”聂雪凝心里疑惑着,完全不知三白眼所云。 三白眼继续道:“不过……就算跑掉了也不怕,反正都活不了多久。” “都?”聂雪凝心里大为震惊,不知道三白眼什么意思,于是问道,“哥,反正您这箭就在我脖子上,看您也不急,要不跟我讲讲您的计划?让我听听您的伟业?”聂雪凝奉承着,微微把箭头往外推开。 “伟业?哈哈哈哈哈哈哈!”三白眼猛然起身,箭头离开聂雪凝的脖子,聂雪凝稍微松了一口气。 “吾辈之复国大业,终于……终于要实现了!哈哈哈哈哈哈哈!”三白眼疯了似的仰天长啸,眼睛眯成一条缝,聂雪凝慢慢地往后继续挪动身体,随时准备起身狂奔。 聂雪凝看着三白眼手中的弓箭,望了一眼身后的密林,还在做最后的心理建设。 “哥哥,您不是为了北军的亲爹报仇?” “他?蝼蚁之辈。哦对了,妹妹,忘了告诉你,就算萧南澈知道时迁是我的人,可城中无数暗部,他如何防?”三白眼突然又凑近,“烟火大会、祭天大典,他敢不去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哥哥,您怎可如此说自己的生父?”聂雪凝跟他对话,想让他放松警惕。 “生父?妹妹,我不是聂晟的儿子,更不是他洛昭的儿子,我乃肃慎人!我大……” “哥哥哥哥哥。”聂雪凝打断他的话,“正好,我也不是太傅之女,你我合力,我助你复国如何?” “你?”三白眼一听“复国”二字,格外敏感。 虽然不太清楚三白眼说的是什么意思,但这应该是他的软肋或者说存在的目的,一定没错了,“哥,我能帮萧南澈找出暗桩是右相,也定能帮您完成复国大梦。” “你想如何帮?”三白眼果真感兴趣。 “这么帮。”聂雪凝伸出左手,三白眼附身查看,猛地将手中抓的泥石洒向三白眼的眼睛,右手的小刀向他右手手腕刺去。 三白眼吃痛地向后退数步,聂雪凝起身就往后跑,“肃慎人?肃慎人好像是我们那个世界先秦的民族?”聂雪凝心里纳闷,但也管不了那么多,虽然伤了他的手,但依旧成蛇形跑位,生怕背后一箭让自己魂归西天。 聂雪凝边跑边喊,“花照!花照!!”头顶上方似乎有柔弱的太阳,是中午了吗?也不知道花照到哪儿了,万一花照拿着王祈晏的手信又折返回舒城,我真就完了!!! 聂雪凝第一次知道,原来求生欲可以战胜一切,可以殊死一搏,可以跑得感觉自己要飞起来,叫喊声可以在山林中不停回荡。 聂雪凝死命地奔跑,嗓子发干,肺部因吸入冷风有点刺痛,只能听见耳边“呼呼”的风声,蓦地她看到前方一片敞亮,密林里光线不太好,看样子前面是一处阔地,心里暗暗有些担心,如此一来,自己被箭射中的概率变大了,她往身后一看,远远能看到三白眼的一袭白衣。 可令聂雪凝想不到的是,前面根本不是一片阔地,而是一条结了薄冰的宽河。 - - 舒城,帝宫,太乾殿。 萧南澈看着案前血淋淋歪歪扭扭写的“右相”二字,眉头皱在一起,骇人的压迫感令旁侧的苏喜不敢出大气,身下跪着的人也不敢抬头。 萧南澈怒目沉声道:“去北冥寺。” 第10章 坠入冰河 聂雪凝看着眼前的河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推冰现象,一整个“旺旺碎冰冰”既视感,根本没办法前行,连趴在冰上滚过去的机会都没有,心里大感不妙。 聂雪凝看看身后,三白眼虽然没有像自己那样狂奔,但行进速度很快。聂雪凝正在犹豫是跳河还是继续与三白眼周旋时,一支冷箭从自己耳边呼啸而过。 聂雪凝大惊,没想到三白眼手腕受伤,箭的力道还这么大,要是没有受伤,估计不是从耳边过去,而是直指脑门了。 聂雪凝还未缓神,只见三支箭同时向自己袭来,下意识后撤一步,没想到脚下一滑直接往冰河倒去。 “不是,费半天劲,不仅落冰河还成了箭靶子?”聂雪凝绝望地在心里慨叹自己这次倒霉的穿越经历。 “可是……如果这样死掉的话,我是不是就可以回家了?”此刻的聂雪凝乐观至极,落河的那一刻,却看到几颗飞石改变了箭矢的方向。 “花照?”聂雪凝在心里庆幸自己似乎得救的那一刻,“扑通”一声直接落入河中。 一瞬间,刺骨的寒冷贯穿全身,聂雪凝突然意识到这样的寒意不全是因为北境温度低,而是这条河由北面冰川融化形成,彻骨低温让她的肌肉开始痉挛,没办法游到河面,身上的衣服浸水后像巨石一样,把自己拉向河底,肺部的气体不断向外排出,加速下落。 “不知道刚刚用飞石救我的是不是花照,花照和三白眼还在厮打吗?还是刚刚根本没有飞石,是我看花眼了?”聂雪凝意识变得很模糊,脑子却不停转动,“我要放弃了吗?我死了就能回去了?可回去了青姝、王祈晏他们怎么办?回去了还有这样的自由吗?” 聂雪凝捏住自己的口鼻,不让肺里的气体再往外跑,借助浮力慢慢将身上厚实的外衣脱下,可双脚麻木没有办法用力让自己浮出水面,聂雪凝微微抬头,微眯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阳光,好近好近,似乎伸手就可以触碰水面…… 聂雪凝很欣慰,自己在最后一刻也没有想过放弃,可似乎真的没有办法再继续……身体太重,太冷了…… “咳咳咳咳咳……”聂雪凝被花照拉出水面,不住地嗑水,“你……你再晚一步,就只能打捞我的尸体了。” 花照觉得这位娘娘确实不是一般人,这种时刻还在开玩笑,但依旧没忘礼法,“娘娘受惊了。” “没事没事,能活就好。”聂雪凝从地上爬起,“三白眼呢?” “啊?” “我哥呢?” 花照用手中长刀的柄头指向林中的白衣。 “死了?”聂雪凝跌跌撞撞地往林中走。 花照伸手去扶聂雪凝,答道:“快了。” “你就在这,我自己过去。” 聂雪凝稍微整理衣衫,让自己看起来不至于太狼狈。 走近才发现,三白眼的白衣染了不少鲜血,一把箭插入心脏,身上似乎还有很多刀伤,但不像是花照之前的长刀所致,更像是短兵器。 看到聂雪凝,三白眼并不感到太意外,似乎生死于他而言只是云烟,但聂雪凝却在他眼里看到了落寞与不甘。 “为何你说自己不是太傅之女?”三白眼已经没有太多说话的力气,却问到了关键。 这本是之前仓皇应对之时,为转移三白眼注意力随口说的一句真话,可没想到三白眼却记在心里。 聂雪凝以胜利者的姿态微微附身,轻声言道:“哥哥,告诉您一个秘密,我不仅不是太傅之女,更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聂雪凝笑着直起身子,低头看着三白眼惊愕的表情。 “你……你……”三白眼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不停往外吐血,再也说不出话,血红的眼充满不解和震惊。 聂雪凝蹲下身子,歪头俯瞰匐在血泊中的人,轻笑着说:“哥,跟你的木头一起,复国。”说完起身,将那个未完成的木雕扔到他面前,转身走掉。 聂雪凝觉得这样的自己很可怕,好似自己跟三白眼是同类人,变态疯批又冷血,三白眼充血的眼神在脑中挥之不去,聂雪凝甩甩头,希望甩掉他死不瞑目的样子。 这一动作让花照捕捉,于是问道:“娘娘您怎么了?” “那个……”聂雪凝刚想说什么,才发现自己虽然看过卷宗,可根本没去记三白眼的名字,“我哥……叫什么名字?” “洛景安。” “什么?!”聂雪凝大惊。 这三个字让她想起被软禁之时,隔壁女人喃喃自语的话,“不是景安……你不是……” 聂雪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再次问道:“你……你说什么?” “令兄名叫洛景安,雒阳人士。” “洛……阳?”之前在户部看卷宗时,因为不认识那个字,又见与右相、太傅等人的户籍没太多牵连,便没细问,如今想来,难道这个“雒阳”就是“洛阳”? “难道这个世界和我的世界有交织?”想到这聂雪凝心里有些慰藉。 “这个洛景安多大年纪?” 花照思索片刻答道:“想来……三十有二了。” 聂雪凝心里猛地像被重击一般,抽空了意识,自言自语:“他刚刚说,等了三十二年?” “什么三十二年?” 聂雪凝转身跑向三白眼,但此时的他早已气绝,“喂,喂你起来啊!你究竟是谁!喂!”聂雪凝脑子发懵大哭起来,他说他是肃慎人,肃慎是先秦民族,说他要复国,他要复的是什么国?兴许,这个“洛景安”和自己一样,都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们都是穿越者。 “娘娘?娘娘!”花照见聂雪凝如此反常的行为,赶紧将她拉起。 聂雪凝哭着看着花照,泪水大颗大颗落到已经湿透的衣服上,聂雪凝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这样陌生的世界陌生的环境里,突然遇到一个跟自己一样的人,那种感觉,那种羁绊无法言说,“他不是洛景安。”聂雪凝指着三白眼,又笑了起来,“他是洛景安,是洛景安,花照,他……”聂雪凝只觉后脖颈一震失去意识。 第11章 北军 聂雪凝醒来,只穿着一件里衣和裤子,旁边堆成条状的火堆生得很旺,自己的湿衣服正挂在绳子上烤,同时和花照之间形成隔断。 聂雪凝揉着脖子起身,隔着衣帘看到花照正在擦刀,聂雪凝突然想到一句“磨刀霍霍向猪羊”,他该不会要宰了我? 花照听到声响,知是聂雪凝醒了,站起侧身拘礼,“一时情急,伤了娘娘玉体,还望恕罪。” “不恕罪!”聂雪凝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衣服,在火边烤着已经干了,“还把娘娘我的衣服扒了,怎么恕罪?” 花照的黑脸胀成猪肝色,却依旧沉着地辩解:“娘娘坠入冰河,浑身湿透,情急之下,末将只能出此下策,但末将是闭着眼的,还望娘娘体察。” “体察?这要我怎么体察?这花照可真会说话。”聂雪凝心里吐槽着,透过衣帘的缝隙,撇着嘴仔细打量这个傻大个。 “开个玩笑。”聂雪凝说着刚要从衣帘穿过。 花照赶紧背过身去,“娘娘,树旁是末将的披风,您先穿上御寒。” 聂雪凝一边套上花照厚实的披风,一边问道:“你碰到王祈晏了吗?” “那块布,已交予末将。” “那你怎么在这???”聂雪凝大惊,赶紧走到花照旁边,“那个东西很重要!是暗桩!” “末将已差人送回太乾宫。” “你没有亲自送回去?谁送的?中军的人?靠谱吗?”聂雪凝虽然很感激花照先赶来救自己,可自己舍命送出的消息,她也不希望走漏风声害自己白忙活一场,但看花照的脸色骤变,她立马改口,“对不起,我不应该怀疑你中军的弟兄,他们都是忠肝义胆,才华横溢,武力超群的能人异士!” “娘娘无需说这些。” “对了,尹珏他们还在驿站,他们安全吗?” “末将直接赶来救娘娘,还未可知。” 聂雪凝刚想说什么,就听到北冥寺那边一声巨响,“什么声音?” “炸山。” “炸山?”聂雪凝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个世界也有炸药,“是火药?” “嗯,娘娘随末将一起,以免再生枝节。” 聂雪凝赶紧去穿衣服,也不知道自己刚刚昏睡了多久,衣服已经全干。 花照把马牵过来,“事急从权,委屈娘娘与末将同乘一骑。” 花照骑术精湛,密林在眼前呼啸而过,聂雪凝这才知道,之前赛马花照刻意让了自己。 此时聂雪凝心里还在疑惑炸山这件事,“诶花照,炸山是什么情况?” “之前碰到王兄,与我大概讲了救娘娘的过程。” “哦~所以你派人从密道过去,在山上装了炸药,把北军全埋了?” “是。” 聂雪凝顿感不太对劲,“不对呀,三白眼,那个我哥肯定发现我们是从隧洞逃走的,那里不可能不设防。” “这……末将安排之后,就直接来找娘娘了。” “一声令下,破难执行。”聂雪凝心里对中军之人升起敬意,问道,“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北冥寺,大部队应该到了。” 还未到北冥寺,已经听到阵阵鼓声,想必战事已起。 花照放了支信号弹,很快一个传讯兵找到他俩,回报军情。 “将军,北军残余被逼上北冥坡,已是垂死之势。另外我们在另一端的密道中,擒获废太子,如何处置?” 密道?另一端? 聂雪凝有些吃惊,没想到北冥寺挖掘的密道不止一条,果真在这里筹谋良久,就等着起兵,幸好之前发现了三白眼的秘密,否则兵临城下,又是生灵涂炭。 “将他带去北冥坡。” “是。”传讯兵已经骑马走远。 聂雪凝问:“我们现在去北冥坡吗?” “是。” 去往北冥坡要途经北冥寺,聂雪凝远远看着北冥寺已是一片废墟,不难想象山上滚落的巨石,肆意地砸向北冥寺和寺外的北军营地的情形,之前寺里的那尊大佛整个暴露在外,盘坐的腿上压着一块巨石,很是玄奇。 在这里,没有人预测到这场横祸,他们还在谋划如何夺权,还做着太子当政后的升官梦,原本一场没有硝烟的权谋之争,如今无数生命葬送于此。 越靠近北冥寺,越能听见遍野哀声,红底黑字的“北萧”旗帜,已被中军换下,后军正在营地收拾残局。 花照没有多做停留,直接赶往北冥坡。 二人到达北冥坡时,只见百来将士手持兵刃,站在坡上与数以千计的中军对峙。 聂雪凝不知道北军之前究竟有多少人,可看着这些满身是血的士兵心里难掩的震慑。 坡上的风很大,吹动着铠甲下的红袍猎猎作响,擎旗的老兵手上全是血,旗杆像是被血粘黏在手中一样,没有丝毫晃动。 每个人表情坚毅,拒不投降。 每个人坚持着自己心中的正义,北军如此,中军亦如此。 “将军,人带来了。” 聂雪凝闻声回头,一眼认出众人口中的“废太子”。 太子虽被押解上前,脸上却没有一丝窘迫。周身散发的气质与萧南澈完全不同,相比萧南澈藏在眼里的一丝狡黠,太子天生帝王之相,又有谦卑之态。此时的他虽衣冠不整,束起的头发半数散落,但也一点没有消减他的磅礴傲气,眉宇间依旧从容温良。 花照没有丝毫客气,将太子拉到阵前,长刀直接贴向他的脖颈。 聂雪凝知道,从刚刚毫不犹豫一掌劈向自己的情况来看,花照绝非心慈手软之人,只见太子的脖间很快渗出一道血印。 “太子!”北冥坡上的众人大喊,纷纷落下手中兵器。 “拿起你们的武器!”太子在此时大喊,“我北萧义士至死不降!”说完,太子猛然贴向刀刃,喷射出的鲜血染红花照的银甲。 “太子!”“太子……” 数百将士悲愤万千,看着眼前密密麻麻身着黑色戎装的中军,用兵之道,攻心为上,北军眼里充血,紧握兵刃,不知是否会以破军之势俯冲而下,中军的弓箭手已在前方做好准备,随时万箭齐发。 可,或许如今太子已死,北军已无追随之人,大义无存,眼中满是悲愤,“我等曾在这北冥坡上立誓,誓死追随太子,如今道尽途穷,只能以死明志!” 聂雪凝看着北军首领和士兵一个接一个拔剑自刎,至死不肯归降,北萧的大旗屹立不倒,将士们血溅三尺染红整个北冥坡,不禁怆然涕下,背过身去。 花照看着此情此景脸上没有丝毫波澜,说道:“弱肉强食,娘娘不必如此伤怀。” “我虽知成王败寇的道理,可这些忠义之士又怎不令人唏嘘哀叹。” “这些话,还望娘娘不要再言。” 原来刀剑划破颈动脉的声音这么大,响彻整个坡地,血腥味弥漫开来,聂雪凝感到不适,想吐又吐不出来,捂住嘴如鲠在喉。 聂雪凝背过身去,颤颤巍巍地穿过中军大军,嘴里喃喃自语: “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 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枹兮击鸣鼓。 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 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此情此景的震憾,是曾经的世界,近三十年都没有过的,聂雪凝觉得全身像有无数血虫在爬噬,痛且恶心,一切告一段落,一切结局已定,可聂雪凝一点不觉得自己赢了,也不觉得萧南澈赢了。 在历史的长河中,家国情怀与仁义道德的较量中,从未有过胜者。 北境的天,日落之后,黑得很快,血腥味夹杂着夜起的寒意,侵入心脾,比刚刚的冰河还冷。聂雪凝看着自己的双手,似乎同他们一样,沾满鲜血,“不战而屈人之兵?”聂雪凝突然觉得这句话很好笑,如何止戈如何止战?曾经的世界,和平,没有战争,可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永远有流血永远有冲突。政权的更替,从来没有少过战争和鲜血。 聂雪凝意识在抽离,可身体很重,和加了无数天班,一个大项目做完之后的那种沉重和疲惫不一样。聂雪凝看着脚下,脚踩在地上都觉得黏腻,好像北军的鲜血流到了这里,正在慢慢变稠,他们满眼血丝的眼睛和三白眼死不瞑目的神情堆叠,聂雪凝再次有种溺水的感觉,抬眼,一身玄色大麾的人负手站在面前,很近,似乎伸手就可以碰到…… “萧南澈……”聂雪凝失去意识,重重地朝冰冷的地面倒去。 “娘娘!” “宁妃!” “凝儿……” 第12章 梦魇初现 聂雪凝身处混沌,身子轻飘飘的,脚下却很重,似乎有一股力量想将她的身体和灵魂剥离,突然三白眼的大脸出现在眼前,把快要剥离的魂魄吓了回去,三白眼压低着嗓音却又声嘶力竭地喊着:“妹妹,妹妹,你说过要帮我复国的!复国!”说完只见脖颈出现一道血痕,鲜血喷涌而出,溅到聂雪凝的眼里,视线变得模糊,听觉反而敏锐起来,北军“嚓嚓”自刎的声音此起彼伏,音波环绕在聂雪凝周身,压得她喘不过气,被吓回去的魂魄此刻缩在身体最黑暗的角落,身体也随着灵魂缩成一团,尽管紧闭双眼,但依旧可以看到三白眼死不瞑目的样子,不停地叫着:“妹妹,妹妹!” “哥!”聂雪凝大喊着睁开眼,眼前的景象让她慢慢安心下来,自己已经在翠云宫,青姝和宫女太监们都在旁边。 “娘娘,您终于醒了!”青姝伏在聂雪凝身上大哭,“您每次都昏迷好久……青姝我……” “好了,好了,我这不醒了吗!你娘娘我没那么容易死!”聂雪凝感觉脖子有些束缚,手一摸是一条绷带,应该是三白眼用箭指着自己的时候留下的伤,当时太紧张没什么感觉,现在好像还有点疼。 昏倒之前似乎看到了萧南澈,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比起脖子聂雪凝感觉自己的身体更疼,摔下去的那一刻居然没有一个人扶我! 聂雪凝四处看看问道:“萧南澈呢?” “娘娘,您又……” “我冒着生命危险帮萧南澈,叫叫他名字怎么了,他人呢?帮他这么大的忙都不陪床?” “皇上从北冥寺一直守到方才刚走。” “北冥寺?他真去北冥寺了?” “嘘,娘娘这个事情知道的人不多。” “知道啦,唠叨。不过可真不巧,他一走我就醒了,不,也可能是他跟我气场不和,他要不走我也醒不了。”聂雪凝醒来跟没事人一样,嘻嘻哈哈开着玩笑。 “娘娘您烧都退了还说些胡话。”青姝嘴上虽是埋怨,心里却很高兴自己的小姐能平安无事地回来。 “我还发烧啦?”聂雪凝起身往院子走去,生怕自己不在的这几天,花花草草们被养死。 “您就是因为热病再加上疲累受惊才昏倒的。”青姝很是疑惑,“娘娘,您去北冥寺这几天,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都好想听。” 聂雪凝看了眼身后跟着的好奇宝宝们,一屁股坐到院子里的小马扎上,翘起二郎腿,“喂,你们娘娘我九死一生,好不容易脱离危险,刚刚苏醒,你们还想听故事?” “娘娘!”除了青姝所有人吓得赶紧跪下。 “行了,我只是开个玩笑,这几天有人来找你们麻烦吗?”聂雪凝说完看到青姝脸色有些微变化。 为首的一名宫女道:“没有人为难我们,娘娘放心好了。” 聂雪凝没有多问,瞅了眼院子,“我怎么觉得这里少了点什么。” 只见青姝神色不太对劲,站在宫女们旁侧没有吱声。 “青姝。”聂雪凝故意看向她,青姝吓了一跳,“我这院子里的斑竹是不是不见了?” “啊?”青姝似乎没想到聂雪凝会问这个,“是……是…是皇上差人移走的。” “趁我不在,萧南澈偷家?!!!”聂雪凝起身往里走,“我要洗澡,然后去找萧南澈!青姝跟我进去就行,你们想干嘛干嘛,我不需要伺候。” 聂雪凝泡进浴池里,“说,刚刚看你脸色不对。” “小六被带走了,不知道是不是跟太子余党有关,所以奴婢没有吱声。” “小六?”聂雪凝回想了一下,“那个带我去北令门的小太监?” “对。而且,右司侍也很久没有来过,不知道是否与此有关。” “右司侍也掺和进去了?”聂雪凝有些吃惊,像高庆这种势利贪财的人,胆子可没那么大,“我不在的这几天还有其他变化吗?” “还有……”青姝想了想又说,“之前送食盒的膳侍令太监换人了,这个算吗?” “当然算,小丫头还不错。”聂雪凝突然想起救自己出来的王祈晏,“你认识王祈晏吗?” “祈晏哥哥?您见到祈晏哥哥了!” 聂雪凝赶紧捂住自己的耳朵,青姝激动得都快破音了,“我能逃出来,就是他帮的忙,还有王祈晏告诉我你爹就在舒城。” “我爹?”青姝很是吃惊。 “我估计吴伯一直都在那个商铺里面,就我哥那个洞能看到的铺面。” “那皇上岂不是已经把他们……”青姝激动的情绪急转直下,“怎么办,小姐,我爹会不会?” “我也不知道,我告诉王祈晏回舒城赶紧找到吴伯,先躲起来。我现在就去找萧南澈,探个底。”聂雪凝说着起身穿衣服。 “那小姐您知道他们现在在哪儿么?” 聂雪凝摇摇头,“此事关系甚大,萧南澈那边目前不会轻易动他们,我会找机会联系他们,你先别担心。” “我知道了小姐。” “帮我找身亮眼显气色的衣服,再帮我梳妆打扮一下,你们这里的化妆品我不太会用。” “娘娘,您大病初愈去见皇上,难道不应该显得楚楚可人一点么?” “出奇制胜懂吗?你都能想到的事情,萧南澈要见了满脸苍白毫无血色的我,不会觉得很刻意?” 青姝瞬间为聂雪凝竖起大拇指,“小姐,您自从醒来之后,真的……” “怎么,你小姐以前,很蠢吗?”聂雪凝突然使坏反问道。 “小姐,青姝还是先帮您梳妆!” - - 从看到血书的那一刻起,萧南澈就开始魂不守舍,秘密去往北冥寺,明面上是因为太子谋反一事,实则只有他自己知道,是因为担心聂雪凝。 看到聂雪凝晃晃悠悠走向自己,叫出自己名字倒下的那一刻,萧南澈觉得自己的心漏了一拍。 他后悔自己没有多走一步,扶住倒下的聂雪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重重地摔在地上。他更后悔当初一时之气让她去北冥寺。 马车上,怀里的她面色苍白,嘴唇白得像张纸,浑身发烫,脖子上还有一道血痕,又赶紧检查她的手指,反复看了看,没有刀痕,瞬间觉得自己丢人又可笑。 她不一样,太不一样了,心,莫名的已经被怀里的这个人,牵绊住,连自己都不知道原因,他只能克制。 一想到如此可笑的自己,竟然自己与自己置气,直接离开去了中军密牢,也不知道现在躺在翠云宫的人苏醒没有。 “苏喜。” “皇上?” “翠云宫那边……”萧南澈话还未说完,就听到聂雪凝铿锵有力的叫喊声,看样子身体已经痊愈。 萧南澈目色一沉,回身看着奔向自己的人,一身鹅黄色衣服,上头有翠绿的暗纹点缀,仅一眼萧南澈就感觉来到了春天。 “皇上!皇上!!”聂雪凝直接跑过去挽住萧南澈的手臂,萧南澈下意识想抽手,却被聂雪凝拽住,“干嘛,老夫老妻的,摸不得你了。” 萧南澈微眯双眼扭头看向聂雪凝,身旁的苏喜大感不妙。 聂雪凝当然看出了他还没爆发出来的怒气,于是悄悄在他耳边说:“我可记得哦~在北冥坡,你叫我凝儿~” 果然,萧南澈耳根瞬间通红。 “哼,跟姐姐我玩感情,你还嫩了点~”聂雪凝在心里发笑,一手挽着萧南澈,一手牵着他的手说道:“你的手好冰啊,怎么会这么冰。你要是女的大姨妈的时候肯定痛死!” 萧南澈没有说话,任由聂雪凝说些没头没脑的东西,萧南澈心里有些想笑,脸上却依旧是严肃的神情。 “喂,萧南澈,你哑巴呀?都不理我。” “来此找朕何事?” “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吗?不像你,那么近,都不知道扶住我,害我‘砰’地一下摔在地上,多疼呀!”说着聂雪凝挽起衣袖,露出手肘上的淤青,小小一个,若不是那一处呈现青紫色,确实不太明显,“疼死了!幸好没摔到脑子,不然我就变成傻子了!” 苏喜噗嗤笑出声来,萧南澈盯了他一眼,抽身快速走回殿内。 聂雪凝跟着走进去,萧南澈淡淡地回一句:“朕要更衣。” 说完,宫人们像往常一样开始更衣。 聂雪凝没皮没脸地就坐在寝宫的床上,翘着二郎腿,撑着下巴看着他,不住地咽口水,“哇~这颜值~这身材~真的很斯哈~要是这古代医疗条件好一点,避孕措施好一些,那我就……哈哈哈哈哈哈哈!”本在心里想着没想到笑出了声。 “哈哈哈的,笑什么?”萧南澈一句话打断聂雪凝的幻想。 萧南澈已经开始穿中衣。 “就不脱啦?”聂雪凝突然冒出一句,所有人都震惊无比。 萧南澈却嘴角上扬,走到床前瞬间压向聂雪凝,聂雪凝下意识往后倒去,脸通红,支支吾吾没说出一句。 “你想让朕怎么脱?” “那……那个……我们有约在先的!你答应过我的!一年之内!” 萧南澈眼里的阴鹜显现出来,冷哼一声,起身穿好衣服。 聂雪凝这时候给萧南澈使了个眼色,萧南澈屏退所有人…… 第13章 太子暗部 “说,要回禀朕什么事。”萧南澈站在镜前整理衣衫,完全没看一眼聂雪凝。 “喂,你真是没良心!也不知道关心一下人家在北冥寺有没有受苦有没有受伤。”聂雪凝趴在床上,看着故意不看自己的萧南澈。 萧南澈瞥了聂雪凝一眼,“朕看你挺好。” “萧南澈,你看看我手腕,到现在还有被绑的血印子呢!如此万难给你传递消息,就这样对你的大恩人?” 萧南澈非常沉得住气,尽管很想从聂雪凝口中知道太子一党的阴谋,却以退为进,“没有要说的,就回你的翠云宫去。” “好好好好好,我说。”聂雪凝灵机一动,一脸坏笑,“你是不是把我宫里的斑竹弄你这里来了?” 或许萧南澈没想到聂雪凝会来这一出,眉头微微一皱。 聂雪凝从镜中看到萧南澈的表情,心里开心得不行,得意的劲儿充斥着整个面颊。 “斑竹与你宫中景致不搭,朕命人移走了。” “明明就看上了我宫里的竹子。” “这天下都是朕的,你宫里的竹子朕动不得么?”萧南澈狠厉的眼神直直袭来。 聂雪凝心里一怵,突然想起这里是帝宫,眼前可是能掌握别人生杀大权的人,可不能太过,于是脸上堆起笑,“好啦,说正事。” 聂雪凝坐到床边,拍了拍床沿让萧南澈坐过来,萧南澈这次倒也不别扭,坐到聂雪凝旁边。 “我宫里的小六,是太子的人?” “嗯。” 虽然聂雪凝心中有些预设,但还是抱有幻想,“你把他杀了?” 萧南澈沉默。 聂雪凝已经得到了答案,再次问道:“之前膳侍令那边,给翠云宫送食盒的太监,你也杀了?” 萧南澈再次沉默,聂雪凝咽了咽口水,告诫自己以后说话行事还是不要太过僭越,这个世界,真的是萧南澈说了算。 “那……右司侍,你也杀了?” 萧南澈看着聂雪凝有些恐惧的表情,冷冷地问道:“在你眼里,朕如此残暴不仁?” “没,没有。” “皇上心胸宽广,怎会杀人若蓺。” “不直呼朕名讳了?” “我什么时候直呼过您的名讳!” 看到聂雪凝谄媚又害怕的样子,萧南澈心里倍感舒畅,也不再吓她,与她细细讲来其中关系,“翠云宫的那个太监同乘侍令是表兄弟,膳侍令的太监也是他们的人。” 聂雪凝装作生气,问:“乘侍令?你早知道他们是太子余党也不抓起来!还让他们传递消息?!” 萧南澈说道:“若不这样如何一网打尽?” 聂雪凝苦心算计这么久,发现自己才是那个大冤种!呜呼哀哉道:“本想是在鱼塘投一粒饵,没想到我才是那个饵!”聂雪凝突然想到右司侍并未被提起,于是问道,“那高庆呢?他不是太子的人吗?你怎么没杀他?” “他只是收了你宫里那个太监的银两,让他安排进翠云宫当差。” “只是?!”聂雪凝觉得有点猜不透萧南澈的想法,“收受贿赂你不管?” “说起来这个高庆也算帮了朕,朕不会滥杀无辜。” 聂雪凝翻着白眼盯着萧南澈看,表示自己的气愤,“那他现在在哪儿?” “牢里。” 聂雪凝当然记得王祈晏和吴伯的事情,继续问道:“那我哥那个洞对着的商铺你也没动咯?” 萧南澈看着聂雪凝没有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但聂雪凝断定萧南澈肯定也是打算一网打尽,暂时不会有所动作,如此一来,至少吴伯他们还算安全。 聂雪凝脑子一转有了另一个念头,“萧南澈,除了暗桩,我还能帮你。”聂雪凝得意地看着萧南澈,等待着他的回应。 果然他一如既往没有任何回应。 聂雪凝继续道:“谈个交易。我告诉你在北冥寺了解到的所有事情,你让我从牢里带出高庆,他还是右司侍,当一切没发生过。” “朕为何答应?” “喂,你自己说的他算帮过你。” “收受贿赂,可是大罪。” “好,我实话实说,如今聂家失势,在这后宫我谁也斗不过,我需要培养自己的人。” “你这是在朕面前告诉朕你要结党营私?” “这怎么算结党营私!这叫自保。”聂雪凝可怜巴巴地撅着嘴撒娇,“萧南澈,好不好嘛,萧南澈?皇上?皇上~” 见萧南澈没说话,聂雪凝继续道:“不说话就是默认咯?” 聂雪凝开心坏了,“我跟你说,这个交易你稳赚不赔!” 聂雪凝兴奋地起身准备去桌上拿水,好好跟萧南澈讲讲北冥寺发生的事情,没想到一脚绊在自己刚脱掉的鞋上,重心不稳直接摔到地上去,而萧南澈特别好心且迅速地把脚挪开,完全没挡着她摔下去的位置和速度。 “萧南澈!这次你是故意的!”聂雪凝揉着两条胳膊控诉萧南澈的行为。 萧南澈不仅没有一丝愧疚,反而一脸笑意地看着地上的聂雪凝。 聂雪凝也没计较,依旧一脸欣喜地准备讲这次去北冥寺吃到的“瓜”,“你快叫苏喜拿点吃的进来,瓜子啊茶水什么的,我慢慢跟你讲!” 于是乎,聂雪凝就直接盘坐在地上,嗑着瓜子喝着茶,把跟花照他们赛马,如何发现北军意欲谋反,为何让尹珏他们在驿站等自己,如何诈出右相是暗桩,接着被三白眼软禁,然后王祈晏救她,传递血书,树上躲避追踪,被三白眼逮到坠入冰河,又碰到花照救自己的这些事情全部讲了一遍。 这一次苏喜也在旁边,聂雪凝发挥自己讲ppt的优势,说得那是一个绘声绘色,声情并茂,听得苏喜既激动又紧张,若不是萧南澈在,估计他也会跟着坐在地上,边吃瓜子边听。 不过萧南澈可没有苏喜那么捧场,全程跟面瘫似的,无论自己讲得多么声泪俱下,手舞足蹈,萧南澈都没有任何表情,要不是看他睁着眼睛,聂雪凝还以为他睡着了。 其实萧南澈在听到聂雪凝讲血书的时候,表情有些微变化,不过聂雪凝讲得太投入完全没注意到。 萧南澈在马车上查看聂雪凝手指的时候就知道,也许那封血书并不是自己的血,再一次被提起自己很傻的想法,脸上有些挂不住,尽管这些只有自己知道。 北冥寺的事情花照之前已经回禀过,但并没有聂雪凝讲得如此细致,聂雪凝再次把自己代入其中,演绎一遍,自己当时的心理状态,面对各种情况如何思考的,都一一讲述出来,萧南澈听完,更加懊悔自己当初应允聂雪凝去北冥寺的决定,如若眼前的人真的葬身北冥寺,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难过,之后会不会想念,萧南澈一直认为自己是为达目的可以一直隐忍冷血的人,也许是隐藏太久了,究竟是怎样一个人,自己也不清楚,细细想来,与聂雪凝交易以前,自己都没有过太多情绪波动。 转眼看聂雪凝,与当初嫁入王府的她,大不相同,那时的她沉默寡言,深居简出,有时都忘了王府还有这样一个人,这些年与她说过的话屈指可数,细细想来好像未曾说过话。 聂雪凝也不再理会面瘫的萧南澈,转向苏喜问道:“我是不是很聪明!” 苏喜倒是很配合,一个劲儿地点头,夸赞道:“娘娘真聪明!” 面对苏喜的彩虹屁,聂雪凝更加得意,“这次真是死里逃生,我以后再也不会提这种危险的要求了,这个世界太可怕了,没我想的那么简单。” 不过聂雪凝没有讲三白眼的复国计划,更没有说怀疑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也没有提及北军在北冥坡上的壮烈场面。 “我跟你讲,我哥那个人,真是个疯子!不过疯子的话最容易套,我问你啊,祭天大典和烟火大会是什么?” 苏喜答道:“每年立秋会举办烟火大会以示国泰民安,万民齐乐之景。” “烟火大会好玩吗?” “那天可是热闹非凡万人空巷,皇上与百官齐汇东湖与百姓一起观赏烟火,选出当晚最瞩目的一支。” “那祭天大典呢?” “祭天大典比起烟火大会更庄重严肃,在每年秋分。寅时末,皇上会率文武百官从西玄门出发,前往西山祭天祈求五谷丰登国泰民安,之后还会去皇陵感恩先祖庇佑。” “哦~原来是这样。非去不可吗?” “弘昭国历代皆是如此,非去不可。” “那只有文武百官去,后宫呢?嫔妃们不能去吗?” “这……”苏喜看了眼萧南澈,回答道,“历代都是皇后同去。” “可萧南澈没皇后,那谁去?” 苏喜支支吾吾半天没有说出来,聂雪凝心里急得要死。 这时萧南澈说话了,“凤阳随朕前去。” “凤阳?凤阳是谁?”聂雪凝看着萧南澈,一脸懵逼。 苏喜接话,“就是端妃娘娘。” “哦~东军将领之女,是?” “是的,娘娘。” “哦~就是传说跟你琴瑟和鸣那位?”聂雪凝一脸八卦地奸笑,看得萧南澈很不自在。 萧南澈本想以此让聂雪凝难堪,没想到她完全没中计,反倒让自己难堪起来。 聂雪凝有时对自己表现得很热情,可有时候萧南澈又觉得她好像很远,比自己更加冷漠。 聂雪凝把烟火大会和祭天大典两件事,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恍然大悟,眯眼挑眉,一副猥琐的样子看着萧南澈,“诶,先让我去牢里把高庆带出来,我再告诉你他们原本的计划,这笔交易你很赚哦。” “娘娘,您又跟皇上提条件了。” 聂雪凝没说话,只是坏笑着看着萧南澈…… 第14章 中军密牢 聂雪凝没想到萧南澈跟着自己一起来了,但同行的不是苏喜,而是花照。 三人驱马向舒城西边前行,萧南澈穿着黑色便服,在魁梧的花照面前也不显弱小,相较起来更加出众,就算扔在人群里也是焦点,聂雪凝很疑惑,这样的萧南澈为何青姝会说当时的他不起眼呢。 聂雪凝往前些许与花照并行,问道:“尹珏他们几人没事?” 花照看了眼后面不怒自威的萧南澈,回禀道:“只是些皮外伤,并无大碍。” “我哥还是把他们抓回去了?” “应是发现娘娘逃走,把附近的可疑人员都带回了北冥寺。”花照很纳闷为何聂雪凝一直问起尹珏那几人,“不过末将在此替中军几人谢过娘娘,若非您将他们留在驿站,兴许他们早已身首异处。” “害,谢我干啥。留下他们是帮我自己,他们要跟我一起去,那估计我也一起身首异处了,人多不一定好办事,我哥那个人,聪明着呢。再说,要是被认出他们是中军之人,我估计身首异处前我们还会受尽折磨。”聂雪凝瞥了一眼身后黑脸的萧南澈继续道,“要不是我非要去北冥寺,他们也不见得走这一趟,这个先后关系还是得说明白。” 花照笑笑,他不知道面前这位豪爽的娘娘是否清楚,其实就算她不去,中军之人迟早也要去,如今能够兵不血刃剿灭太子的北军,她功不可没。 “若非滞留驿站拖延时间,他们不止这些皮外伤,中军主力赶到的时候,他们刚被带到大牢不久,所……” “花照。”此时萧南澈发话,语气听着不是很和善,“先去把右司侍提出来。” 花照接令,行礼扬鞭而去。 萧南澈借机策马上前,与聂雪凝并行。 聂雪凝吐槽道:“我们聊天聊得正起劲,你这人真是!” 萧南澈脸色不是很好,没有理会聂雪凝。 “喂,萧南澈,你怎么又不说话呀?生气啦?一个人生什么闷气?”聂雪凝好死不死地伸手想去捏萧南澈的脸,被他立马挡下。 聂雪凝突然反应过来嘲笑道:“你……你不会吃花照的醋?我的夫君?哈哈哈哈哈哈哈!” 话一说完,萧南澈的脸更黑了,聂雪凝都能感受到他要命的低气压。 聂雪凝见状马上哄他,“哎呀,别生气啦,我跟花照算是过命的交情,当然要熟络一点。还有啊,我跟他说话,有问必答有来有回,我跟你说话你都不理我,那人家一直热脸贴你的冷屁股,也很尴尬呀~”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萧南澈依旧不说话。 聂雪凝一个人往前头走了些,哼唱着:“雨一直下,气氛不太融洽~”突然想起什么转身问道,“诶,你出来就带个花照,万一我们遇到危险,死了怎么办?” “只要朕现在挥手,马上会冲出无数暗卫撕烂你的嘴。” 聂雪凝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小声嘟囔:“又不跟我说话,又不准人家跟我说话,你是皇帝你最大!” 说完聂雪凝扬鞭而去,萧南澈心里不放心,也随她一起狂奔起来。 萧南澈想起之前聂雪凝说自己会骑马,本以为只是为了去北冥寺的玩笑话,不过花拳绣腿的假把式,没想到聂雪凝的骑术并不在一般男子之下。 多亏这里只有一条路,否则聂雪凝又要面临迷路的尴尬,这种时候在岔路等萧南澈,他心里岂不乐死。 大牢在舒城西面一个很不起眼的角落,但这里守卫森严,不像是刑部大牢,更像秘密关押特殊犯人的地方。 不过也是,刑部大牢人多眼杂,事关太子谋反,还是谨慎为好。 狱卒都是军中打扮,想必也是中军之人,各个门打开后,并没有跟上前来。 此时只有聂雪凝和萧南澈两人,聂雪凝偷偷问萧南澈,“右相也被关在这里?” “你为何觉得朕不会杀了这个暗桩。” “你肯定不会杀时迁。”聂雪凝很笃定。 二人走到一处宽敞的地方,高庆已经从牢里提到这,只见他缩成一团窝在地上,浑身上下全是鞭痕,手指更是惨不忍睹,不知道用过什么刑具。 聂雪凝见状赶紧转过身去,这让她想起三白眼倒在血泊死不瞑目盯着自己的样子,也令她想起北军自刎的场景,一声声长剑划破颈动脉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萧南澈挡在聂雪凝身前,花照上前行礼,“皇上,人已带到。” 高庆听到“皇上”二字,赶紧匍匐过去,被花照一脚踢开。 高庆颤颤巍巍地哭喊着:“皇上,奴才知错了,求您放过奴才,是奴才贪心,奴才不敢了……” “萧南澈。”聂雪凝声音有些颤抖,小声说道,“可以让我单独跟他说句话吗?” 萧南澈低头看了眼聂雪凝藏在袖子里微微发抖的手,什么也没说,同花照先行离开。 聂雪凝大口呼吸着,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可这里混杂着阵阵血腥和汗渍的味道,让她觉得更加难受。 聂雪凝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转身走到高庆面前。 高庆微微抬眼,看清眼前的人,拉着聂雪凝的裙角再次绝望地哭喊道:“娘娘,娘娘,求您救救小人,皇上最是宠您,只要您帮话,小人此后肝脑涂地,定效犬马之劳。” 聂雪凝此时觉得自己果然没看错人,高庆虽然贪图钱财,可也很聪明,这个时候还知道站队,而且这个队他站对了。 聂雪凝蹲下身子,从手腕取下一个镯子,和之前给高庆的是一对,放到他手边,似笑非笑地说道:“高公公,以后不要谁的银两……都收。” 高庆看了眼镯子,又看看聂雪凝,立马明白其中意思,感恩戴德地用尽全身力气,撑起自己的身体,对着聂雪凝磕头。 “行了,再磕头都要破了。伤养好了再回宫,旁人问起,就说回了趟老家。” “谢娘娘。”高庆不再多话,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把镯子紧握在手。 聂雪凝刚走出这个阔间,就看到萧南澈和花照往这边走来。 萧南澈面无表情地递给自己一张手帕,浸过水。 聂雪凝看着萧南澈,萧南澈已经转身往前走,聂雪凝跟在两人身后,默默地擦拭手上沾到的血迹,原本恐惧的心里被这一方小小的手帕暖开,聂雪凝低头笑笑,小跑两步紧跟在他们后面。 一出大牢,聂雪凝就看到一辆马车停在门口,暖开的心像是融化了一样,很窝心。 聂雪凝从没想过萧南澈会细腻到如此程度,自己对他本只是贪图美色,逢场作戏,自保利用。聂雪凝自诩恋爱经验虽然不算太多,但也够用,知道如何点到即止,也知道如何钓系撩拨。她其实能够感受到萧南澈对自己情感的变化,只是她并不希望同他牵扯太多,她更不觉得萧南澈这样的人,会对自己有太多真心,这样突如其来的感情太不实在,她可从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 见花照在门口驻足,聂雪凝问道;“花照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花照接过话,“末将还需在此处理其他事情,娘娘您同皇上先行回宫。” “哦~”聂雪凝瘪瘪嘴,回身一看,萧南澈居然没等自己先上马车了! 心里刚有些感动,瞬间烟消云散。 聂雪凝没好气地踹开梯子,直接爬上马车,刚拉开帘子,没想到那匹马好死不死地突然一动,聂雪凝没站稳直接扑进萧南澈怀里。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占你便宜的。”聂雪凝赶紧蹭起来,结果忘了还在空间狭窄的马车上,一起身又撞到了脑袋,再次跌到萧南澈怀里。 撞着头的聂雪凝痛得泪眼汪汪,直接翻身坐到萧南澈旁边去,扭头就看到萧南澈憋着笑瞥向自己,聂雪凝一巴掌打过去,“还笑,嘶~痛死我了,这么聪明的脑子,差点撞傻了。”聂雪凝摸摸脑子,发簪掉了下来。 萧南澈看着正在整理头饰的聂雪凝,摊开手。聂雪凝以为他要帮自己插发簪,没想到萧南澈来了句:“方绢还朕。” “给给给,还你!谁稀罕似的。”聂雪凝把手绢扔给萧南澈,簪子也不插了,任由头发披散着,方才在牢里的恐惧瞬间没了,只剩一肚子气。 萧南澈再次摊开手,聂雪凝瞥眼问道:“干嘛?” “发簪给朕。” 聂雪凝翻了个白眼,把簪子往马车上一扔,“不弄了。”说完头靠在马车的另一侧闭目养神。 马车晃晃悠悠地行进得很慢,聂雪凝困意来袭,睡了过去。 她再一次梦见三白眼死不瞑目的样子,三白眼瞪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聂雪凝,不停地说:“复国,复国,妹妹帮我复国!”紧接着三白眼不断靠近,眼睛流出血泪,身上的刀伤渗出血,脸开始溃烂…… “别!”聂雪凝从噩梦中惊醒,浑身是汗,在北冥寺的心理阴影太大,只要一睡着就会梦到三白眼或是北军,聂雪凝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从这段恐惧的回忆中脱离,这是她第一次见这种的场面,比电视剧演的要惨烈太多,感官上真实的体验,只要一想起漫天的血腥味依旧萦绕在鼻间。 萧南澈轻轻拍着聂雪凝的肩让她镇静下来,聂雪凝才发现自己窝在萧南澈怀里,萧南澈正环抱着自己。 要换平时,聂雪凝肯定会借机嘲讽他是不是想占自己便宜,但此时,她完全没有心情,看着萧南澈问道:“我告诉你太子暗部的事情,你能不杀他们吗?” 萧南澈看着聂雪凝额头上被冷汗沾湿的头发,没有回答,他不想骗她。 聂雪凝其实也知道这样的请求很可笑,但每一个生命都值得尊重,不应该被人随意左右,而今因为她,又有人丧命于此,她也清楚,这本就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斗争,可连她自己都烦的渡人情结,总是不合时宜的展露。 聂雪凝盯着马车角落的金簪有些恍神,细看才发现上头有颗翠绿的珠子,若在以前的世界,她肯定会觉得金镶玉这种款式,是妈妈辈的人才会喜欢的,如今在这里好像也习惯了这样的风格。 “太子实际有两股势力,暗部和暗桩右相。”聂雪凝想了想,还是没有把三白眼提到风口,人既已死没必要旁生枝节,在所有人看来这本就是萧南澈和太子的较量,“小六他们应该是暗部中情报网的一环,获取的消息各取所需互不干预,各司其命。据我所知,右相还没有被正式启用,或许是想等到起事的时候另作他用。如若起事失败被镇压,就会有暗部的人,借烟火大会和祭天大典直接刺杀你,届时朝野动荡太子便可直接取而代之。之前的商铺应该是暗杀线的一个暗部联络点,不过我不知道他们其他的藏身之处。”聂雪凝看着萧南澈,眼里有些愧疚,其实这些愧疚并不来自于不清楚暗部的藏匿点,而是若不是自己发现三白眼的秘密,也不会让萧南澈决定派人去北冥寺,总归来说,是自己左右了他们的命数。 “无碍,朕自有办法。”萧南澈很冷静,事不关己的语气。 “你是想顺水推舟,一网打尽?” 萧南澈没有说话,聂雪凝已经猜到萧南澈的计划。 “那我跟你一起去,端妃不了解情况,以免横生枝节。” “不用。” “你想想,端妃和你十多年夫妻,感情深厚,要是受伤了,你多心疼,再说了,她是东军将领之女又是皇贵妃,家世身份何等显赫尊贵,我就不一样了,我要是死了,顶多青姝哭几天,不会有任何势力与你产生嫌隙,更不会有人替我报仇,这样算下来,我是不是最佳人选?”聂雪凝说得头头是道,萧南澈眼底深沉低头看着怀里的人。 聂雪凝倒没想那么多,只是想去见识一下苏喜口中的烟火大会,跟自己的世界比哪个的烟火最美。当然还有更重要的原因,如此大典吴伯和王祈晏定会知晓,若能借机与他们见上一面,青姝也能放心。 如今看来,萧南澈这种黄雀在后的人,目前不仅没有动暗部,相反还会欲擒故纵,他们两人要是能摆脱萧南澈的眼线,那就更好不过了,现在就只等刺杀行动的到来。 第15章 太子没死 回宫之后,聂雪凝倍感无聊又跑去太乾宫找萧南澈玩,每次看到萧南澈一脸严肃又无奈的样子,就觉得好笑。 聂雪凝还没走到正殿,就被身后的苏喜叫住,“娘娘您怎么又来了?” “怎么,我还不能来了。” “娘娘误会,老奴不是这个意思。” “没事,我也没想别的意思。” “您找皇上有要事相商?” “不是,我太无聊了。” 聂雪凝随苏喜往里走,看到在案前认真工作的萧南澈,之前的黑色便服已经换下,只着了身宽松的黑袍子,一半头发散落下来,竟有种半魔半仙的感觉,聂雪凝看入了迷。 萧南澈闻声微微抬眼,又继续写着什么。 聂雪凝继续回答道:“翠云宫的人都因为我是皇妃,不敢跟我玩,只有我跟青姝两个干瞪眼,太没意思了。” “娘娘是想怎么玩?” “我吗?”聂雪凝眼睛亮亮的,“我想出去玩儿!” “这……奴才可帮不上忙。”苏喜说着看了眼萧南澈。 “没事儿,我到处看看,太乾宫来过这么多次,都还没仔细逛过。”聂雪凝背着手往寝殿走,之前她就瞧见寝殿后面好像有个花园。 与前殿的花园相比,这里更大更幽静,整体风格和整个太乾宫别无二致,依旧古朴雅致,没有嶙峋乱石,也没有太多雕梁画栋,小石通花径,深处有一棵巨大的古茶树,周围有梨、桃、桂树、玉兰和梅环绕,一年四季皆可赏花。不过这里没有前院的池塘,只有几个大水缸,应该是怕走水准备的,宫墙上布满爬藤植物…… “嚯!我就知道,我的斑竹果然被你搞走了!”聂雪凝刚要回头去找萧南澈理论,结果一头撞到他身上。 “你这人走路怎么没有声音啊!”聂雪凝捂着头,指着假山旁的几根斑竹,“你看,你看看,人赃俱获了!” 回头,萧南澈眼里深邃,不清楚在想什么。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他不会因为几颗竹子要杀我?”聂雪凝心里大感不妙。 萧南澈抬手,聂雪凝赶紧抱住脑袋,“我错了!” 只见萧南澈只是伸手将她刚刚装散的几根头发,抚到耳后。 气氛变得有些暧昧,微风在此时正好拂面,花絮轻身飞舞起来。 聂雪凝眯眼挑眉,看着萧南澈,心里有些微妙,“这什么情况???” 正巧此时,聂雪凝看到花照走过来,得救了! “花照!!!”聂雪凝兴奋地朝他挥手。 “末将参见皇上、娘娘。”花照礼数周全。 萧南澈这才回身。 “皇上。”花照看了一眼聂雪凝,没有说话。 “讲。” “太子已押解回中军密牢。” “太子没死?!”聂雪凝大惊,自己亲眼看到他一脖子撞向花照的刀刃。 花照:“废太子上前时,末将的刀往前了些,流了不少血但没伤及要害。” “那你没有杀他?”聂雪凝看向萧南澈,以他的性子不可能不赶尽杀绝呀。 “他自有用处。”萧南澈不动声色地看着那几颗的斑竹,“他的侍令何在?” “也在密牢。” “按计划行事。” “是。” 花照领旨退下,聂雪凝不解,“你留着太子还有什么用?” 萧南澈看了聂雪凝一眼,没有说话。 “既然合作,那就资源共享,你瞒着我做什么。”聂雪凝冷哼着白了一眼,忿忿离去。 萧南澈看着她的背影,感觉到新奇。不知是悲伤过度转了性,还是嫁入王府这些年岁从未了解过。聂雪凝这个人,让他捉摸不透,心底有种不知名的情愫暗生。 聂雪凝猜不透萧南澈留太子有什么用,庆典之时刺杀萧南澈本就是他们计划之中的事情,不需要太子再传令,难不成是感念兄弟之情,留他一命?不可能,一个弑父夺权的人,会顾念跟自己一起争夺皇位的兄弟? - - 之后几日,聂雪凝都没再去太乾宫,她已经觉察到萧南澈对自己有着不同寻常的感情,她怕萧南澈爱上自己,而自己对萧南澈顶多算撩拨,对于玩弄感情这种事,她还是很不齿的,而且她更怕自己会沉迷于萧南澈的美色,女人这种生物,一旦有了爱情,就会失去理智。 本在翠云宫清闲度日的自己,却被推到风口浪尖。 聂雪凝无奈地拍拍高庆的肩,笑道:“这就叫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呀!” 高庆的伤已经好了七八分,旁人问起他都很识时务地讲是回老家之时,遭同村人眼红被闷头打了。 不过他的伤好得这么快,也多亏了聂雪凝让青姝出宫给他送些“灵丹妙药”,黑龙令好使,但萧南澈也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高庆告诉聂雪凝,“皇上下诏,烟火大会与祭天大典从简,所以会在秋分那日一同举行,往年都是端贵妃随行,这次是您,外廷当时就进言,求皇上收回成命,另择端妃同行。现在弹劾您的折子估计太乾宫的桌案都堆不下了。” 聂雪凝心里偷乐,她其实没想到萧南澈会让自己去,但她并没有喜形于色,转口道:“可是右相弹劾的我?” “右相告病,这几日未曾上朝。” 聂雪凝之前就猜测萧南澈应该是秘密扣押了时迁,如今看来自己的猜测不错。 “端妃那边怎么说。” “端妃娘娘只是吩咐裳侍令好好为您量体裁衣,原话说‘虽一切从简,但妹妹是第一次参加庆典,不能太过随便,失了皇家颜面。” 聂雪凝心里有些犯难,不知端妃是敌是友,但还是往最坏的方向思虑,“端妃如此言行,定是人人称赞其贤良淑德,更加拔高了在后宫的地位,况且特意吩咐裳侍令好好做事,也可能在衣服上动手脚。” 想到这里聂雪凝交待道:“高公公,裳侍令那边你亲自跟一下,不要出纰漏。” “奴才明白。裳侍令那边安排的都是自己的人。” 聂雪凝再次坚定自己没有看错人,高庆很懂后宫纷争。 “那敬妃呢?” “这会儿估计在皇上跟前闹。” “啊,那她不会闹到这里来?” “娘娘放心,早前您搬到翠云宫,皇上就下旨任何时候都不许后宫妃嫔来此。” 聂雪凝心里有些纳闷,“早前,难不成是我去北冥寺前叫萧南澈不许有人动我的人,所以他专门下的诏?这兄弟能处啊!” “高公公,备步辇,本娘娘要去太乾宫当面致谢,哈哈哈哈哈哈哈!再给我准备些吃的,就刚刚你给我的红豆糯米羹,反正我也吃不完,直接给他拿去。” “娘娘,奴才命人再做一份。” “不用,再做一份,心意就不一样了。” 高庆很纳闷,不知道聂雪凝心里在打什么主意。 聂雪凝换了身在自己宫里穿的淡粉色便服,头饰只留了一根木簪,挽了个丸子,剩下的头发披散在背后。之前青姝说这簪子是金丝楠木做的,很贵重,不过聂雪凝倒看不出什么,只觉得简单方便,比那些金银玉器的簪钗轻便多了。 刚上步撵聂雪凝悄悄问高庆,“敬妃走了吗?别一去正巧跟她撞上。” “奴才让人探过,敬妃在早些时候就走了。” 聂雪凝点点头,这后宫有个自己的人果然方便,何况这人还是统管后宫的右司侍。 - - 步辇停在太乾宫门前,聂雪凝才发现,这是第一次如此正式的来这里,门口的太监行礼后,已经进去禀报。 “东西给我,你们先回去,不用管我。”聂雪凝说完端起盘子往里跑,禀报对聂雪凝来说只是个形式,平日随意进出也不会有人阻拦。 聂雪凝快步走进正殿,看到案上的奏折多到快把萧南澈淹没,也不知他是否有注意到自己,于是脚步很轻,把东西放到桌案的一角,默默坐在旁边看着。 没一会儿萧南澈偏头看向聂雪凝,今天的她和往日不太一样,素雅清新宁静,同她的封号一般,安安静静地坐在旁侧。 萧南澈嘴上却不饶人,“今日怎么不聒噪了?” “我……看你在忙。”聂雪凝突然反应过来萧南澈故意讽刺自己,于是变回往日性子,“你是不是犯贱?非得吵架是不是?” 萧南澈眼睛一抬,一副要发火的样子,“你说朕什么?” “好啦,快尝尝这个红豆糯米羹,清凉解暑美容养颜,刚做的。”聂雪凝把托盘推到萧南澈面前。 “你做的?” “我给膳侍令方子让他们做的。” 萧南澈打开盖子看了一眼,“你吃剩的给朕?” “哎呀,因为太好吃了着急给你尝,没想这些。”聂雪凝摊开手掌,伸到萧南澈面前,“为了碎冰,看我手都弄红了。” 当然,聂雪凝的手是来的路上,故意搓按红的。 萧南澈白了一眼,直接拿起勺子准备吃。 聂雪凝问道:“你不验验毒?” “毒死朕,对你有何好处?” “目前看没有任何好处,所以我不会下毒嘿嘿,那你快吃,再不吃就回温了。” 萧南澈吃了两口问道:“这天早就没有暑气,朕要清凉解暑有何用?” “好吃不就行了!又不是干什么事情都非得有用,再说了天凉了吃冰的才爽!”聂雪凝夺下萧南澈的勺子,把盅抱到自己面前,“不吃算了,逼逼赖赖有完没完。” 萧南澈见聂雪凝赌气的样子有些好笑,但未喜形于色,反倒一本正经起来,“你来找朕有何事。” “没事就不能看看你了?你长得好看,我想来看你行不行?”聂雪凝见萧南澈一副看戏的表情,声音软下来,“这不是听说秋分那天你让我一起去,特意来感谢您嘛~”聂雪凝说着舀了一勺羹,凑到萧南澈嘴边。 萧南澈身子往后退了些,神情变得狠戾,“让高庆管住自己的嘴。” 聂雪凝明白萧南澈的意思,没了往常的随性,“放心,高庆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也知道什么可以跟你讲什么不可以。” 聂雪凝看着眼前成山的奏折,还是有些心疼萧南澈,“这些,都是弹劾我的?” “嗯。” “那怎么办?你打算如何解决。” “听他们的,此行还是换凤阳。” “啊!别呀,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可是皇帝不能总被群臣左右。” 萧南澈见聂雪凝紧张的样子嗤鼻一笑,“你都说了朕是皇帝。”萧南澈把手中的折子扔到一边不予理会。 “你故意整我呢,明明知道我想去得要死。”聂雪凝说着又吃了口羹念叨,“你们这儿真不错,红豆皮全给去了,精致!” 萧南澈继续批着奏折没有理会。 聂雪凝拿起盘子,“不理我就走了。” “回来。”萧南澈依旧没有抬头,“作为补偿,陪朕看完折子。” “你一个皇帝,全天下都是你的,要什么补偿。”聂雪凝没好气地直接离开,却被萧南澈拉回来。 “诶诶诶,手上端着东西呢。” 萧南澈的脸近在咫尺,聂雪凝心跳加速,有些难为情,脸微微发红。 “好好好,陪陪陪。”聂雪凝往旁边挪,尽量和萧南澈保持距离。 聂雪凝吃完红豆糯米羹,盯着萧南澈的奏折看,折子写得很潦草,几乎一个字都看不懂,无聊至极困意来袭,趴在案上睡着了。 萧南澈唤了几声见聂雪凝没应,拿起手中吃饱朱砂墨的毛笔,开始使坏…… 第16章 凤冠霞帔 “萧!南!澈!!!”聂雪凝的怒吼声响彻整个翠云宫。 聂雪凝站在镜前看着脸上的王八,火冒三丈,关键自己一路走回翠云宫,就说怎么遇到的宫女太监们都在捂嘴偷笑,一个皇帝,怎么这么无聊!!! 尽管青姝帮忙把王八洗掉,可脸上还是有红红的印子,其实在脸上画王八聂雪凝倒觉得没什么,可问题是朱砂对皮肤有刺激,聂雪凝是心疼自己这张脸! - - 之后数日,聂雪凝都没再见过萧南澈,当然不是因为生气,好是有一点,但更重要的是因为在为祭天大典做准备。 除了配合裳侍令那边量尺寸,高庆还安排了一位老嬷嬷教聂雪凝礼仪,熟悉当日流程。 如今聂雪凝自顾不暇,哪儿有时间管萧南澈。 裳侍令梅公公亲自为聂雪凝缝制礼服,看着软尺啧啧叹息,“娘娘,这几日您的腰身不能再有变化,否则工期赶不上。” 聂雪凝挺喜欢梅公公,有以前世界老gay的感觉,为人并不谄媚,会给出专业意见。 “知道啦,这几日我绝食行了!” “行,您绝食。” 聂雪凝觉着和梅公公说话的感觉跟自己gay蜜一模一样,亲切极了。 “梅公公,那个料子我看有些重,里三层外三层,我怕撑不起来,能不能换成缎子?”相反,聂雪凝对梅公公倒是相当谄媚。 “不行,缎子太光滑不稳重,夜里烟火大会的时候倒是可以换个缎子,不过夜里凉还是不换得好。” 聂雪凝嘟囔道:“说来说去,就是不换嘛。” “当然不能换,一年一度的大日子,难受都给我憋着。哦对了,凤冠不合礼制,皇上命人用九天玄鸟为原型打造,比凤冠稍许轻些。”梅公公说完,教礼仪的老嬷嬷走进来,向聂雪凝行礼。 “行了,好好学,记得绝食。”梅公公习惯性地翻着白眼回去赶工。 “娘娘,前几日祭天大典和烟火大会的仪轨已向娘娘秉明,现在我们来学具体礼仪。”老嬷嬷拿着黄花梨的棍子,“往年皇上同端妃分别要向正位、各配位、各从位行三跪九叩礼,今年从简,只需向正位昊天上帝行礼,娘娘跪下。” “啊,怎么跪?” “娘娘平日怎么跪。” “我没跪过……”聂雪凝想了一想,双膝一起着地,“就这样扑通一下就跪了。” “娘娘起身。祭神跪拜时,记住三点,先出左脚,左手在外,手背向上。” “老身为娘娘演示一遍。” “身正,先跪左膝,双手于右膝上,右膝跪地,左手在外,右手在内,高度与鼻尖一致,手背向上,叩首三次,起右膝双手置于膝上,起身并左腿。此为一次,之后两次皆如此。” 聂雪凝照着做了一次,感觉大差不差。 “娘娘,叩首时,您的头不用叩于地上,低头发冠易掉,头正眼神于地即可。” 聂雪凝又做了一遍,感觉比练普拉提还累,汗水已经流下来。 “娘娘聪慧,这几日多多练习即可,口令老身已教与青姝,动作记得缓慢庄重。” “谢谢老嬷嬷,我不会丢您脸的!” 接下来几日,聂雪凝有空就练,不仅减肥还能精熟,两全其美。 聂雪凝没空找萧南澈,他倒是带着苏喜找来了。 刚踏进殿内,就遇聂雪凝一叩首。 苏喜赶紧走向旁侧,“哎哟,娘娘折煞老奴了。” “你们来做什么?”聂雪凝没有停下动作,瞥了一眼萧南澈笑道,“怎么,想我啦?” “朕怕你当日丢人现眼,特来检阅。” “明明就是想我了。”聂雪凝行完礼起身,揉揉膝盖,“这几天真是,膝盖骨都快跪裂了。” “娘娘没用护膝?” “还能用这玩意儿?” “往年皇上和端妃需跪拜几十次,皇上心疼端妃娘娘,特命裳侍令做的。” 萧南澈轻咳一声,聂雪凝眉毛一挑语气发酸:“哟,还挺会疼人。” 聂雪凝坐到小马扎上,撩起裤腿,膝盖又红又紫又青,好了没好快好的淤青全在上面,苏喜见了使劲儿“哎哟”,搞得好像是他的膝盖一样。 聂雪凝拿起一旁青姝备好的冰袋敷在上面,吐槽道:“真是,梅公公不说,高庆也不知道告我!” 聂雪凝一边抱怨一边摘下满头的发饰。 “娘娘您头上怎插如此多簪钗。” “梅公公说发冠很重,可我又没替代的,就多戴点在头上提前适应一下。” “苏喜,朕记得宫里有先皇后的凤冠霞帔,让左司侍送来。” “凤冠霞帔!这不好,让别人看到又得弹劾我,找你麻烦了。” 苏喜:“娘娘放心,老奴亲自去办,不会让人瞧见,再给您送几副护膝。” “谢谢苏公公!”聂雪凝转身猛一拍萧南澈的肩,“萧南澈,难得做回好人呐!” 不过聂雪凝早就猜到萧南澈一定是那副要死不活的黑脸表情,也没多在意。 熟悉如今聂雪凝的性子之后,青姝更加活泼起来,直接趴在聂雪凝的榻上看着练习三跪九叩礼的人,问道:“小姐,皇上是不是想立您为后,这皇后的东西都给您送来了。” “小丫头,你想死你小姐我可不想。” “这大门紧闭没人听见。” “隔墙有耳,可不是我说的。”穿上这身衣服,头上又是凤冠,聂雪凝没办法做大动作,不然早就冲过去揍青姝一顿了,“权力和恩宠,有一个就行,不过很可惜,你小姐我都没得到。” 青姝指着聂雪凝大红色的一身,“这还叫没得到恩宠?” “伴君如伴虎,帝王心不可测,如今与萧南澈有利益纠纷,他自然让着些,若哪天你小姐我再无价值,虎落平阳被犬欺事小,丢了性命就大了。” “也是,往日皇上去端妃那里最勤,如今来这翠云宫最多,也不知以后又会留恋哪位妃子。” “你看看,萧南澈的妃子,有哪一个不是家世显赫,娘家蹲踞要职。萧南澈娶凤阳,不就是为了东军话事权,跟我哥在北军的地位有何不同?” “您这么一说,容妃是宫女上位。” “这你怎么没提过?” “皇上的嫔妃们地位显赫的也就是端妃、贤妃、敬妃。” “这个萧南澈,女人也太多了,除了容妃难不成还有?” “嗯,德妃。但是她生三皇子的时候难产,落下病根,终年卧床。” “那三皇子呢?” “三皇子轩泰唯唯诺诺,难成气候。” “话不能这么说,想当初所有人也不看好萧南澈。”聂雪凝打算什么时候去接触一下这个德妃和三皇子,万一有未来储君之相,趁早联系也未尝不可,“那容妃呢?听上去容妃倒挺厉害,宫女上位不容易。” “容妃是敬妃安排的,为了离间皇上和端妃,结果这个宫女怀了龙种,还生了个皇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个敬妃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萧南澈也真够行的。”聂雪凝对青姝使了个色色的眼神,“他俩就那啥了一次,就怀上啦?” “小姐!”青姝推开一脸坏笑的聂雪凝,“您脑子里都想些什么东西!” “萧南澈不会生的都是皇子?” “这你倒是猜对了,全是皇子。” “那他确实很行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聂雪凝笑得趴到地上,凤冠散落一地。 “娘娘,别笑了,明日就是秋分,收拾一下要去太乾宫了。” “啊?什么?” “祭天大典您需要与皇上同行,要提前到太乾宫候着。” “我到时候跟他一起走不就行了,干嘛非要去太乾宫?我这翠云宫离得又不远。” “祖制是这样。” “祖制?祖制我一女的大晚上就去太乾宫候着?” “不是小姐,您与皇上共寝,宫女们好服侍您和皇上更衣。” “什么!我,和萧南澈,一起睡?!!!”聂雪凝大惊,心慌地在房间里踱步,“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万一他对我图谋不轨怎么办。” “小姐,您在想什么?祭祀前夜忌荤腥忌情欲。” “忌情欲?好家伙,你不早说。”聂雪凝又想了一想问道,“可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干柴烈火很难控制的。” “娘娘,您在偏殿,不会跟皇上住一起。” “你这丫头,话怎么不说完!” “别的嫔妃都巴不得得皇上临幸,您倒好,跟刀山火海似的。” 聂雪凝摇摇头,“你不懂。” 外头有些动静,青姝道:“许是步辇到了,娘娘换身衣服出发。” - - 太乾宫,寝殿。 聂雪凝已经在宫人的伺候下,沐浴更衣完毕,躺在寝殿的床榻上翘着二郎腿。 天黑下来,萧南澈还没回宫,聂雪凝再次困意来袭,又不敢睡去。 青姝说自己是在偏殿休息,可如今宫人们把自己带到正殿,不知道是不是还有什么流程没走完,也不敢有所动作,毕竟太乾宫不比自己的翠云宫,而且她也不想麻烦别人。 寝宫里有些书,聂雪凝起身翻看起来,看不懂可又无事可做。 正巧这时萧南澈走进来,看到聂雪凝一身素色便衣正侧身低头在微光中看书,似是一幅画卷置于一角。 聂雪凝闻声偏头,“你来了,我是现在去偏殿吗?” “就在这。” “我不去偏殿睡?” “偏殿……在修缮。” “啊,你住的宫殿还能坏?” “朕住的地方,就不容耗损了?”萧南澈说着走向床榻。 聂雪凝倒是犯了难,“那我怎么睡?” “睡觉还要朕教你?” “这不……”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聂雪凝可没觉得萧南澈是什么好人,急得抠手。 “你觉得朕会对你做什么?”萧南澈坐在床沿,面不改色地看着聂雪凝。 萧南澈只穿了件黑色的绸子,胸口袒露出来,聂雪凝看着生怕自己会对他做些什么。 聂雪凝走到萧南澈身旁,拿起多的被子,被萧南澈钳住手腕问道:“你做什么?” “您是皇上,您睡床,我睡地上,井水不犯河水,你答应过的一年之内不准碰我,你这种人,我可不放心跟你同床共枕。” “朕这种人?” “你那么多妃子,生那么多儿子,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对我图谋不轨。”聂雪凝说着已经在地上铺好被子躺下。 萧南澈被她说得憋了一肚子气,也不知自己如何想的,竟想与她睡在一起,不料人家还不给面子。 聂雪凝背过身子假装已经睡着,其实心里砰砰砰跳得很厉害,脸还有些发烫,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脑中一直是刚刚萧南澈穿着黑衣的样子,本就喜欢黑色的她,再看到萧南澈的脸,竟有些心动。 两人异床同梦,辗转难眠。 第17章 祭天大典(上) 也不知道数了多久的羊,聂雪凝倦倦地睡去,却没有做美梦,反倒又是梦见三白眼和北军自刎的场面,这些日子,这样的梦魇令她很难受,虽不会再半夜惊醒,但也睡得不安生。 睡梦中,感觉有人在叫自己。 “起来了。” 聂雪凝困得就像被鬼压床一般,根本无法动弹,嘴里嘟囔道:“不要~” 萧南澈看着聂雪凝,与平日嘴巴不停聒噪的样子判若两人,嘴角扬起,轻声哄着还在睡觉的人,“乖快起来了。” 聂雪凝摇摇头,直接用被子捂住自己的头。 萧南澈轻轻扯下一角,“凝儿,再不起,我们都走了。” “你们走……我不去了……” “朕一人如何去。” “……让你的凤阳去。” 萧南澈听来更想发笑,聂雪凝此时软糯的声音像是在吃醋。 萧南澈侧身躺在聂雪凝旁边,抚着她的脸哄道:“朕想跟凝儿一起去。” “……” 萧南澈撩起聂雪凝的一缕头发,在她脸上转动,“快起来了。” “……” 萧南澈又转战聂雪凝的耳垂,抚摸轻捏,闹得聂雪凝睡着很不踏实。 聂雪凝虽烦躁,语气里却没有一丝怒意,“最后十分钟。” 萧南澈虽不知聂雪凝在嘟囔些什么,但也没有再玩弄聂雪凝的脸,反倒抱着她一起闭上眼,萧南澈觉得自己像中了蛊一样。 没一会,苏喜悄声走近,“皇上,时辰不早了。” 萧南澈微微抬手,让苏喜先出去。 萧南澈摸摸聂雪凝的脸,“好了,该起了。” 聂雪凝伸手比了个“3”。 三秒之后,聂雪凝睁眼,萧南澈就在眼前,心再次跳得飞快,咽了咽口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有什么动作,该说什么。 萧南澈也没想到聂雪凝会突然睁眼,骤然有些尴尬,眼神微耷坐立起身,“赶紧起来,别磨蹭。” 聂雪凝看着突然变脸的萧南澈,感觉在做梦,脑子懵懵的,“几点了?” 萧南澈没有回应。 聂雪凝又问:“现在什么时辰。” “丑时末。” “丑时???!!!”聂雪凝就说怎么像被人打了一拳一样,全身又痛又累,丑时就起来!这不是要人命嘛,“你知道我昨晚什么时候睡着的吗!我刚睡着,就被你叫起来了!” 萧南澈不予理会,已经开始更衣。 聂雪凝梳洗之后,萧南澈还没穿完,宫女也开始服侍自己穿戴祭服。 聂雪凝目不转睛地看着萧南澈的衣服,玄衣纁裳,心里不禁感慨祭衣确实庄重,玄衣的肩上有日月龙纹,背后是星辰和山,袖子上还有自己也认不出的花纹,白罗大带系于腰间,虽以玄色为主,但各色纹饰遍布,这是聂雪凝第一次见萧南澈穿如此多颜色的衣服。 而自己的袆衣也是玄色为主,上头是金线织成的九天玄鸟,还有些与萧南澈衣服类似的叫不出名的花纹,红色的霞帔,上头是祥云和九天玄鸟纹,整套衣服比之前先皇后的重许多,但凤冠确实轻一些,可行走起来依旧非常不便。 萧南澈已经戴上冕冠,英武不凡。 聂雪凝在曾经世界的一本书上见过一张插画,画的是想象中秦始皇的模样,如此看来萧南澈倒与那幅画上的嬴政有几分相似。 聂雪凝的妆容没有太招摇,本以为会像电视剧里演的那般烈焰红唇,反倒素雅庄重许多。 聂雪凝看着镜子前的自己,这套衣服之前梅公公只是简单的拿过来比划了一下,怕弄坏又拿走了。如今看来,这具身体这阵子养胖了些,倒是能撑起这套衣服,也不显得单薄。 回身,看到萧南澈正看着自己,不知怎的,咧开嘴对他笑笑,问:“好看吗。” 不知道萧南澈是在出神还是不想理会自己,反正就是呆呆的没有回应。 “时辰到了。”苏喜进殿,扶住聂雪凝往外走。 远远就看到马车在外面候着。 “我以为祭祀大典得走着去呢。”聂雪凝正着头,跟苏喜悄悄聊天。 “是得走着去。这不娘娘膝盖淤青没好,皇上特意命人备的。” “萧南澈这么好?!”聂雪凝看了眼径直走在前面的人,“走那么快,也不怕头上的门帘打死你!”说着聂雪凝在后面打空气拳,一副要揍人的样子。 “哇,这就是皇帝的马车?!”聂雪凝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马车,光是车轮就到人胸口的位置,八匹马在前,后面车厢的高度足够像花照这样的人站直身体,在里面躺十来个人都不会拥挤。 萧南澈此时还挺好,没自己先上马车,而是在侧前等着聂雪凝。 上车的梯子也很宽,足以两人并行。 只见萧南澈伸出手,让聂雪凝扶住自己上去,马车下方的横木同样宽大无比,站在上面的小太监已经卷起帷帘候着。 聂雪凝进去才看到,里面虽不是富丽堂皇但一应俱全,矮桌茶具柜子被褥……什么都有,而且一点也不显拥挤。 聂雪凝刚坐下,宫女就开始整理她的衣衫和发冠,聂雪凝只能像个雕塑一样正襟危坐在那,不敢挪动,车还没动,脖子已经开始僵了。 萧南澈屏退车里伺候的人,此时只剩他和聂雪凝。 “萧南澈。”聂雪凝说话没了往日眉飞色舞的样子,像是敷了张面膜一样,“为什么这次要坐马车去?不会真因为我膝盖受伤。” “朕是怕你丢人现眼。” “哼,全身上下嘴最硬。”聂雪凝环视四周,继续道,“这马车好是好,就是没个窗户闷得很,不过我们在马车里,不怕一支暗箭直接毙命吗?” “这个时辰,鲜少有人,若暗杀很容易发现。再者……”萧南澈敲敲旁侧的车帷,只听见“哐哐”两声。 聂雪凝微微偏头,眼睛瞪得巨大,“铁皮?难怪有八匹马拉,这周围都是铁皮?” 萧南澈点点头。 聂雪凝见萧南澈居然回应了自己,倒有些惊奇,转眼看着眼前的帘子又问:“那万一箭从前面射进来怎么办,直插心脏呢!” “那里由五层牛皮缝制,一般的弓箭射不进来。” “那二般呢?” 萧南澈不再理会发神经的聂雪凝。 没有窗户,也不知行了多远,聂雪凝脖子也疼,屁股也疼,关键起这么早,眼皮子一直在打架。 “若是困了,就睡会,还要些许时辰。” “头上戴这些,不敢睡呢,万一头一偏掉了怎么办。” 萧南澈突然伸手抵在聂雪凝后脑处,淡淡地说了句,“睡。” 聂雪凝心里一颤,不知是厢里密不透风闷的还是什么,耳根有些热,难以呼吸。 聂雪凝微微瞥眼看向萧南澈的方向,他只是一脸严肃地目视前方,似乎那只手不是自己的一样。 尽管有些别捏,但阻挡不了生理反应,聂雪凝很快就睡着了。 在原来的世界爱睡觉,没想到穿越过来还是这么爱睡,以前的自己把这叫做“招财觉”,只有睡足了,养精蓄锐才有效率办大事。 聂雪凝下车的时候,东方既白,西山离帝宫确实很远,可眼前却没有山,而是一座宫殿。 “这是行宫?不是说寅时末,你会率文武百官从西玄门出发吗?我们都到了,他们人呢?” 面对聂雪凝的无数问题,萧南澈选择无视。 此时苏喜凑上前解释道:“文武百官已经在西山祭台候着了,此次从简,令各家驭车自行前来。娘娘,您和皇上先在这西山行宫整衣,稍作休憩,待到吉时,再前往祭台祭天。” “看看人家。”聂雪凝白了萧南澈一眼,又想到刚刚他撑着自己那么久,有些愧疚,于是关心道:“你手酸不酸?” “酸。”萧南澈甩下一句径直走入殿内。 聂雪凝小跑跟上,“那怎么办。” 萧南澈猛地回身盯着聂雪凝,看得她有些不自在,“那你给我揉。” 聂雪凝看着萧南澈一脸严肃,话语又贱兮兮的样子,之前的愧疚荡然无存,“去死你。”说完坐到软榻上休息。 虽然之前凤冠霞帔适应了许久,可现在正式场合聂雪凝也不敢太造次,脑袋僵直保持这么久,此时肩颈酸痛无力。 聂雪凝看着坐在旁边的萧南澈,灵机一动,推推他的胳膊,“要不你帮我捏捏脖子?” 聂雪凝就知道萧南澈不会理会自己,又道:“我这脖子肩膀是真的疼,要是到时候撑不住给您丢人了,我可不管。” 萧南澈学着聂雪凝回了个白眼。 可正当聂雪凝打算放弃的时候,萧南澈发话了,“过来点。”萧南澈伸出手,已经放在自己后颈上。 聂雪凝乖巧地往他身边挪了挪,脖子和肩膀的酸痛得到缓解,而心里也一点点被化开。 不一会聂雪凝嘴皮子发痒念叨着:“就是这手有点冰,要是暖和些就好了。” 话毕,身旁的人住了手,收回去,聂雪凝赶紧拉住,双手握着谄媚道:“我错了,错了……继续继续,冰冰凉凉的最舒服了~” 聂雪凝大眼珠子带着笑意看着萧南澈,萧南澈突然觉得身子莫名燥热起来,嘴唇发干,赶紧撇开眼睛,起身走到桌前喝了口茶。 看到萧南澈此番行为,聂雪凝确定他对自己有了感情,却嘟囔了一句,“小气~” 苏喜敲门而入,“皇上,娘娘,吉时到了。” 第18章 祭天大典(下) 西山脚下,聂雪凝望着眼前没有尽头的台阶,感觉至少千余,傻了眼,不可置信地微微偏头,对着萧南澈使眼色,嘴唇不动地抱怨道:“这……这之前,也没说这么长的楼梯呀。” 萧南澈目视前方,伸手牵起聂雪凝的手,拉着她一步一步向前走。 关键时刻聂雪凝从不掉链子,虽然这楼梯,走一步嫌短走两步扯蛋,但她始终按照老嬷嬷讲的,身正头直,面带微笑,脚步沉稳,体态庄重。 走到一半,已经能看到文武大臣左右而立,手上拿着类似笏板的东西面向萧南澈和自己,一直喊着:“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聂雪凝走得手心冒汗,死死握住萧南澈的手,生怕自己踩空滚下去。 若换平日,聂雪凝一定会心疼这群官员这么一直喊,不口渴吗! 而现在,口渴的是自己!心疼的也是自己!脸已经笑僵了,身体就像提线木偶一样,被迫穿着这身厚重的衣服一直往前,而且拖天扫地的衣服在台阶上摩擦,每一步都无比吃力,生生要把自己拽下去似的。 聂雪凝感觉自己走了至少半个小时,才走到祭台。 整个祭台很大,礼部的官员全部就位,圜丘中心供奉着“昊天上帝”的神位,执事太监声音洪亮道:“玉作六器,礼天地四方,今皇皇上天,照临下土,静以修身,俭以养德,故,苍壁礼天,黄琮礼地,奏乐……” 旁侧乐师们吹奏起不太悦耳的祭祀曲,聂雪凝听着觉得庄严又有些瘆得慌。 “献……” 另一执事太监拿起托盘将苍壁呈给萧南澈,黄琮呈给聂雪凝,献于昊天上帝。 “拜……” 三跪九叩礼开始,聂雪凝深吸一口气,照着之前练习的样子跪下,叩首。 心里默念着:“来财,来财,来财……”拜神这种事,她可从不怠慢。 “兴……” 两人起身…… “祀礼有严兮奉虔,玉帛在笥兮来前。皇灵垂享兮以纳,烝民率土兮乐丰年。献……” 玉帛呈于两人之间,二人一齐托盘敬献。 “酒行初献兮乐舞张,齐醴明洁兮氙香。愿垂享兮以歆,生民安兮永康。献……” 二人手捧玉爵,将酒敬于昊天上帝。 “礼成兮诚已伸,驾还兮法从陈。灵只列兮以随,百辟拜兮恭寅。望坤宫兮奉辞,愿普福兮烝民。拜……” 聂雪凝听着礼成二字,大感终于要结束了,伴随着奏乐声完成最后的三跪九叩,最后这一拜,拜得她激动不已,又饿又困脑子都迷糊了,完全凭借着肌肉记忆没出任何乱子。 聂雪凝在想,若是以前,他和端妃拜个几十次,那不是头都大了,自己就拜了两次就觉得头昏脑涨。 萧南澈扶起聂雪凝,聂雪凝小声道:“萧南澈你背我?” 萧南澈没想到聂雪凝还有心思开玩笑,于是白了一眼,甩开她的手。 仪式终于结束,二人走在百官最前方。 聂雪凝看着密密麻麻的台阶,只觉得头晕,心里念叨:“这也太伤膝盖了!” 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聂雪凝这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头上戴着发冠,不能低头,身上的衣服厚重宽大,根本看不见前面,聂雪凝站在台阶上方有些犹豫,迟迟不敢迈脚。 这时,萧南澈再次伸出手,握住聂雪凝的手腕,带着她往下走。 聂雪凝感恩戴德地偏头看了萧南澈一眼。 萧南澈依旧目视前方,完全没低头看路,却步步稳健,眼前的冕旒微微晃动,“看前面,别怕,有朕在。” 萧南澈的声音不大,但沉着冷静,像一颗定心丸,让聂雪凝瞬间放宽心。 聂雪凝生怕踩到裙角走得极慢,没一会儿腿开始发抖,萧南澈也察觉到聂雪凝的异样,用力握住她的手腕,撑着她往下走。 聂雪凝感受到来自萧南澈的支撑,另一只手直接抓住握着自己的右手,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向萧南澈,但她还是看了萧南澈一眼,生怕萧南澈不情愿。 只见萧南澈微微点头,默许了自己的做法,此时的聂雪凝感动得想哭出来,虽然平时萧南澈不爱搭理自己,可关键时刻真是好兄弟! 下山的路,走了接近半个时辰,二人来到行宫,大臣们已自行回府更衣。 聂雪凝走进内殿,边走边脱衣服,“要命了,要命了,我感觉我的腿已经不是我的腿了。”聂雪凝直接瘫倒在床上,看着依旧沉稳走进的萧南澈,问道:“我今天没给你丢人?” 萧南澈看都没看聂雪凝一眼,用脚踹开挡在自己跟前的衣服,站在镜前任宫人们伺候更衣,苏喜已经命人将御膳送来。 “苏公公,什么时辰了。” “娘娘,已经未时了。” “未时?”聂雪凝在心里算了算,“一点多了?难怪这么饿!又累又困又饿。” 聂雪凝翻身起床坐到案前,拿起筷子,“那我就不等你啦。” “哇,这个好好吃啊!”聂雪凝吃了一口,好像是豆腐做的食物,但是有肉味,于是夹了一筷子用手兜住跑到萧南澈跟前,“你尝尝。” 萧南澈看着再次活力四射的聂雪凝,心里很是畅悦,却别过了头。 “真的好吃,你尝尝嘛~”聂雪凝撇嘴祈求道。 “唧”,豆腐沿着萧南澈的衣领滑到了地上。 萧南澈还未说话,聂雪凝赶紧拱手抱拳,“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聂雪凝扯着袖子为他擦拭,“幸好幸好,只是中衣,不然我罪过就大了!” 宫人正欲帮萧南澈换下脏掉的衣服,只见他摆手,怒沉一口气,拉着聂雪凝坐到案前,拿起筷子开始用膳。 此次祭天大典并无饮福散胙的环节,所做御膳皆为素食,却很合聂雪凝口味。 “你吃这个,这个也好吃。”聂雪凝疯狂为萧南澈夹菜赔罪。 聂雪凝吃了一会儿,困意再次来袭,没想到咬着筷子直接倒向萧南澈睡着了。 苏喜见状刚打算叫醒聂雪凝,萧南澈抬手让他先行退下。 萧南澈将聂雪凝手中的筷子放下,却弄醒了她。 聂雪凝惊醒,看着萧南澈问道:“要走啦?” “你再睡会儿。” “那你记得叫我……” “好。” 萧南澈笑看着身侧的人,浓浓的困意,她不说话的时候,如此可人,心早已被她牵动,却不敢承认。 - - 寅时将近,萧南澈唤醒靠着自己熟睡的聂雪凝。 萧南澈才起身换下方才弄脏的中衣。 聂雪凝已然换上待会去烟火大会的缂丝衮服,九天玄鸟的发冠也换成了金钗,一身轻松跑到萧南澈身边看着。 萧南澈的衮服与聂雪凝的颜色相似,黑金为底,上头的花纹很是灵动,栩栩如生。 “苏公公,这衣服上头织的都是些什么图案。”聂雪凝看着萧南澈的衣服问道。 “娘娘,这是十二章图案,日、月、星辰、山、龙、华虫、宗彝、藻、火、粉米、黼、黻,又称章服。” “那我的呢?” “您身上是日月星三光,祥云和九天玄鸟纹。” “那我俩这身衣服,是不是要做很久?” “皇上这身衮服很早就在赶制,您的这套梅公公午时才差人送来。” “嗯……可真是辛苦梅公公了。” 聂雪凝突然想到太子暗部还未有动作,看来是要等到今晚烟火大会才会动手,也不知道萧南澈有什么计划,目前也不好多问。 “苏公公,我们还坐之前的马车去吗?” “会换成仪仗车,届时您与皇上就在上面,受万民朝拜。” “那岂不是都能看到我们?” “那是自然,娘娘眉目如画、风姿绰约,定受百姓爱戴敬仰。” “苏公公别尬吹了,眉目如画风姿绰约跟爱戴敬仰完全不沾边。” “娘娘您……”苏喜被聂雪凝怼得说不出话。 萧南澈早已见识聂雪凝的嘴,摇摇头眼眸一压,拉着聂雪凝走出行宫,替苏喜解围。 - - 百戏龙车、乐车、仪仗队已在行宫外等候。 “这么多人!”聂雪凝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行宫的广场上,足足几百号人向萧南澈与自己行礼。 萧南澈司空见惯,镇定自若地道了句:“平身。” 二人坐上华盖仪仗车,驷骊孔阜,乘侍令六辔在手,稳稳行进,此处还属西山皇家陵园,没有百姓。 聂雪凝问道:“我们这样去东湖,射杀目标也太大了。” “两百米内皆是朕的人,箭弩伤不到你我。” “可是烟花大会那么多人,很容易伤及无辜!” 萧南澈眼尾微挑冷笑道:“生死之局,你还念及其他?” “算了,跟你这种冷血的人说不明白。” 萧南澈轻笑声中带着嘲讽,“你可看了舒城舆图。” 聂雪凝摇摇头。 她当然看过,早在穿越到这里的时候,就把弘昭国和舒城的地图看了一遍,青姝虽画得简略,但大概方位地势还是清楚了解的。 此番大典,又专程叫高庆找来舒城详尽的地图,特别是西山和东湖,全都仔细察看了一遍。 不过比起原来世界的地图,高庆给的没有标识楼梯,害自己差点废在西山。 不过,聂雪凝不希望萧南澈觉得自己和高庆了解太多,树大招风功高盖主的道理她还是懂的。就算萧南澈知道自己找了地图,但明面上不说,就表示自己不会掺合他与太子,还有暗部之事,那是他们之间的争斗。 第19章 烟火大会 果然,萧南澈深深地凝视了聂雪凝一眼。 聂雪凝反倒一脸欣喜地笑看着萧南澈问道:“诶,你就不怕我也是太子的人?” 萧南澈直接无视聂雪凝,继续说道:“东湖西侧是南北走向的护城河,东侧是灌溉渠,观礼百姓在西,文武百官宗亲皇室在东,中间设有关卡,烟火在湖心岛燃放。当晚最后一支你我一燃。” “那他们会在那个时候刺杀?” “岛不大,没有植被遮掩,东西口皆有重兵把守,礼部也已换成中军之人。” “他们刺杀不了,你一网打尽的计划不就落空了?” “烟火大会结束,文武百官同你我一齐由东侧离开,那里是农田和舒城旧址。” “可伤了大臣,损失也很大呀。” “朕就是要看看,谁忠心护主,谁又是暗部的走狗。” 聂雪凝不禁唏嘘,“啧啧啧,这就是帝王心啊~” “放心,权臣均有精兵一一看护。” “那我也有?谁呀?” “朕在,你还需何人看护?” 聂雪凝听到这里,觉得好笑极了,“你?就你?”蹭地站起来反驳,“要是有危险你怕是第一个拿我当挡箭牌的。” 萧南澈见聂雪凝眉飞色舞的样子也不生气,拉着她的手坐下,小声道;“快到了。” 远远的聂雪凝瞧见街口处张灯结彩,一片热闹祥和的景象,与这西山地界相比,简直是两个世界,像是有结界一样。 乐车在前,曲声悠扬,虽有锣鼓唢呐在,却也未夺了其他器乐的光彩,芦笙、排箫也很抓耳,欢快倒也不显轻浮,没有以前世界那般喧哗刺耳。 百姓闻声驻足退居两侧跪地行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萧南澈牵起聂雪凝的手起身,受万民朝拜。 聂雪凝还是第一次感受如此盛大的氛围,突然明白为什么世人都想要滔天权力,确实这样的身份地位容易让人迷失。 聂雪凝微笑着看着两侧跪拜的百姓,不自觉地扬起下颌,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庄重威严。 中司侍苏喜站在仪仗车前侧,声音高昂尖锐,“夕月敬神,火树银花,有庆和悦,福泽同天。今万民偕乐,平身。” 众人谢恩起身,聂雪凝突然觉得自己就像迪士尼花车上的人在游街,旁边有工作人员拉起警戒,但一样无法阻挡游人们的热情。 聂雪凝慢慢沉溺在欢乐的气氛中,朝着人群挥手,车下的百姓更加激动,高呼“娘娘千岁”。 天渐渐暗下,暗处早桂幽香,街上悬挂的彩灯在此时显得格外夺目,各式各样看得人眼花缭乱。 聂雪凝看着热闹的市集和满目的花灯,兴奋地说:“这里的花灯真好看!” 萧南澈看着眼前的人兴奋地步摇随之晃动,竟也被她的开心感染,微微扬起嘴角。 远处正街有戏班子在表演杂技,吞刀吐火,热得众人连连拍手叫好,叫卖声不断,不少人戴上摊贩卖的面具,一起起舞狂欢,没有身份等级也没有男女之别,不知道春节之时又是怎样一番热闹景象。 “萧南澈我们在这车上好可惜,要是能下去跟他们一起就好了!”聂雪凝笑着偏头看向萧南澈。 萧南澈只是笑笑,把聂雪凝拉向自己,“小心,别掉下去。” 聂雪凝看着萧南澈的眼睛,水水的亮亮的,在花灯的映照下,像是有星星在里面,心再一次怦怦跳得很快,“哦”了一声,不由地别开眼。 二人车马已至东湖横桥之上,百官早已候在两侧,又是“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的高呼。 萧南澈抬手让众人起身,行过,中军直接在桥上设卡,将百姓和官员皇室分隔东西两侧。 对侧人山人海,人声鼎沸,随着“砰”地一声,烟花飞升上天,与月同辉,霎时天空亮如白昼,流光溢彩,四下安静,只听见巨声流星,尺玉坠湖。 聂雪凝怎么也回想不起,曾经世界里烟花的模样,许是太多年都未曾见过了,模糊的记忆还停留在儿时。 聂雪凝感觉自己也随着烟火一起飞入天际,灵魂出窍般,脱离现实,忘了自己到底属于哪个世界,眼眶一热,泪水无知觉地滑落下来,又一支烟花升空,聂雪凝双手合十,在心中许下心愿。 “许了何愿?”萧南澈轻轻擦掉聂雪凝脸颊的泪痕。 “世界和平。”聂雪凝扯开嘴角,有一丝苦笑,随意擦了擦眼角,“很可笑。” 萧南澈没有说话,清冷的眼底一丝波光浮动,却不知在想什么。 只听见聂雪凝自顾自喃喃低语:“曾经的世界有个国家,每年都有夏日祭,会逛庙会也有游行和表演,夜里有花火大会,我一直都很想去,可惜种种原因,从来都没去过。没想到会有一天来到这里,参加秋日祭。” 聂雪凝看着萧南澈,浅浅的笑如明月流光,“萧南澈,我最喜欢秋天了,所以秋日祭比夏日祭好,弘昭国也好。” 萧南澈不明白聂雪凝说了些什么,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喂!发钗都要被你摸掉了!” 原本绮丽美好的氛围,被聂雪凝一句话打破,萧南澈嗤鼻敛目冷冷道了一句:“走了。” “去哪儿?”聂雪凝还没反应过来,司火官拿着一根同头香那么粗大的香柱跟上前,聂雪凝才想起要和萧南澈点燃最后一支烟火。 二人来到湖中心,一个巨大的烟火立于跟前。 “这么大?”聂雪凝不可思议地看了萧南澈一眼。 萧南澈接过香柱,扯过聂雪凝的手,聂雪凝有些抗拒,生怕这个烟火出什么状况把自己给炸了。 萧南澈再次冷言冷语道:“百姓都看着。” 聂雪凝抬眼看到对岸乌泱泱的人群,还没等反应,烟花已经点燃,一声巨响把她吓得一激灵。 萧南澈猛然将她拥入怀中,捂住她的耳朵。 聂雪凝看到一溜烟花一步、两步、三步……向天而去的每一步都发出声响,兴许被萧南澈捂住了耳朵,声音有些沉闷。还未眨眼的一霎,烟花四散成无数烟火,绽放开来,如流星瀑布般洒满天空,心底的震撼比惊呼声来得更快更急,只听见巨响后自己“砰砰砰”的心跳声,无比感动。 聂雪凝想起往日世界的文学作品,总把烟花和遗憾、寂落、易逝放在一起,可如此美丽的事物不该承受人类所赋予的悲观情绪,她是美艳的,迷人的,抚慰人心的。 聂雪凝想起一首词,“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转眸,萧南澈正看着自己,眼里倒映着烟火,像是星光揉进了他的眼眸,一闪一闪。 “怎么,被我的才情蛊惑了?”聂雪凝再次打破这样一个绚丽夺目的浪漫氛围。 聂雪凝见萧南澈再次冷冽的神情,撇嘴道:“好,我浪漫过敏,我错啦!” 萧南澈全然不顾聂雪凝说些什么胡话,转身就走,聂雪凝只得跟在身后,还死皮赖脸地叫住萧南澈,“诶,黎明百姓、群臣贵胄都看着呢,这么没风度?” 萧南澈虽未回身却放慢了脚步,聂雪凝挽着萧南澈的胳膊笑嘻嘻地贴近,两人一副恩爱夫妻的模样。 聂雪凝看着对岸灯火通明,而身后的舒城旧址一片漆黑,深知暗部的人已在那处等候多时,不知那些刺杀的人是否也同他们一起,看到了这场美轮美奂的烟火。 聂雪凝听到苏喜在说着什么,大概是这场烟火大会结束之类的话,百戏龙车与乐车驶向西岸供百姓赏乐,文武百官随仪仗车退出喧闹的东湖,缓缓往东行去,执灯的宫人是此处唯一的光源。 如萧南澈所料,果真有官员已经悄悄退居其后,往农田和极暗处隐去,兴许是提前得知暗杀事宜,明哲保身。 花照的人马在前,自己与萧南澈身边仅几十护卫在侧,好似故意为之。 行至旧城中央,突然火光四起成围拢之势将所有人包围。 不知哪里突然一声惊呼:“刺……刺客,有刺客!” 随之而来的是,“保护皇上和娘娘!” 聂雪凝只听到刀剑拼杀的声音,却未见杀手,百官队伍倒是已经四处逃窜乱成一团,队伍太长,加之旧址伸手不见五指,根本看不清远处发生了什么。 不过聂雪凝想多了,暗部的人很快从四周突围,将仪仗队团团围住正与中军护卫拼杀,花照已经回身前来保护。 护卫虽少但各个精兵强将,暗部的人无法上前分毫。 太子暗部也并非酒囊饭袋,一身黑色夜行服,左手弯刀右手短剑,不时刀柄相接,杀得中军措手不及,刀剑划破身体的声音传到聂雪凝耳边,令她再一次想起北军拔剑自刎的情景,瞬间全身像是蚂蚁爬噬般难受。 藏匿在各处的中军突然出现,将暗部之人围住,如今他们只是困兽之斗。 即使黑夜也能看到血液喷洒而出,在月光的洗润下,如刀刃的寒光,发出刺骨的冷,聂雪凝紧了紧衣衫背过身去,抬头望月,不知何时,天上轻盈的云倏忽间掩住月亮,气氛变得压抑阴沉,聂雪凝却在暗中看到一团黑影正向萧南澈身后袭去。 “萧南澈!”说话间聂雪凝已经把他推开,原本刺向萧南澈背后的剑,正向雪凝心口袭去。 萧南澈下意识把聂雪凝往自己的方向拉。 聂雪凝并不知道,以萧南澈的身手完全来得及躲过这一剑。 剑划破聂雪凝的左臂,也像划在萧南澈的心上,不知为何心里一紧,彷佛能感受到她的痛楚。 萧南澈将聂雪凝整个护在怀里,杀手来不及收身,萧南澈顺势扼住那人肘骨向下一拉,整个人往下摔落,快速锁喉,只听见“咔嚓”一声,黑衣人已然倒地。 聂雪凝这具身体本就柔弱纤细,一剑划下仿若划在骨头上一样,骤地感觉整个灵魂都在颤抖。 痛,剧痛到难以忍受的程度。 心,跳得很快,似乎快要从嗓子里跳出来。 血猛地从左臂冒出,萧南澈从衣角撕拉下一块布条,系紧伤口。 “痛…痛痛痛!”聂雪凝惊呼,额头全是冷汗,脸色苍白,整个人瘫倒在萧南澈怀里。 “花照!” 花照一声口哨,拐角处出现了一驾马车,萧南澈将聂雪凝打横抱起,在花照的护送下,很快上了马车。 萧南澈环抱着聂雪凝,压住她的伤口,可伤口的血仍不断透过指缝冒出来。 萧南澈按住伤口的手随着心微微颤抖。 “萧南澈我会不会死了啊?”聂雪凝哇哇大哭。 “不会。” “可是为什么我觉得好冷,感觉没力气,好痛……” 萧南澈没有回应,只是拿起马车里的披风将人裹得更紧,另一只手握住聂雪凝的双手。 聂雪凝流着泪望着萧南澈的脸,委屈道:“你的手比我还冷……” 然后失去了知觉…… 灵魂觉得好似脱离了聂雪凝的身体,置身一片混沌之中,可魂魄又感觉很重很重,有一条无形的线,将她往下拽,很快她的魂魄在混沌中也失去了意识…… 第20章 舍命救驾 “为何她还不醒?”萧南澈看着聂雪凝,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比在北冥寺时还要苍白,指尖微微发抖,眉眼压低冷眼看着医侍令。 “微臣也……这伤口虽深,但无大碍,血也止住,兴许娘娘身子弱些,还需要点时间。” 萧南澈坐在床边,眼里没了方才的怒气,柔和不少,道:“苏喜,把折子搬到翠云宫来。” “是,皇上。” 苏喜退下,身旁只剩翠云宫的宫人,萧南澈抬手想触碰聂雪凝的脸,却又收回了手,起身走到庭院中,欣赏聂雪凝平日精心打理的花草,让自己平静下来。 庭院的花养得很好,与之前辰储宫的一片荒芜相比,不似一个主人。 青姝看着再次昏睡的聂雪凝,悲从中来,“娘娘,您怎么又……不要再吓奴婢了,娘娘……您睁眼看看呀……” 青姝在寝殿哭天抢地,嘶喊声让萧南澈有些心烦,念在她是聂雪凝最宠溺的丫头,只得默默忍着。 一想到聂雪凝,萧南澈心里很矛盾,聂雪凝虽嘴上无礼行为轻佻,可大事上从不轻浮冒失。本想聂雪凝对自己只是交易利用,不时还会戏弄一番,而今她却不管不顾舍身为自己挡剑,此时,面对聂雪凝,萧南澈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苏喜很快将折子玉玺等物送来,萧南澈直接在寝宫前厅处理政事。 太医送来的汤药喂不进去,青姝见状哭声不止,像是捅破了天似的泪如雨下。 “青姝……”微弱的声音唤道,“别吵吵了。” “娘娘!您醒啦!”青姝兴奋地大叫。 前厅案前的萧南澈闻声未动,但手上的笔却落了一滴墨,在奏折上晕开,之前一直焦躁的情绪瞬间疏朗,令他不解。 “萧南澈呢?”聂雪凝吐着气问道。 “皇上在批奏折,奴婢这就去请皇……” “不用,让他忙。”聂雪凝想动却动不了,“我伤的哪儿啊?” “娘娘您又失忆了???您左边胳膊被划了一剑,好深啊!皇上抱着您回来的时候你们浑身是血,吓死奴婢了!”青姝说起来没完没了,聂雪凝翻了个白眼。 “可为什么我浑身都痛。”聂雪凝暗暗发誓,“我这辈子都不要再受伤了!真是痛死了,这里医疗设施那么差,万一破伤风死掉了更惨!” “娘娘,您先喝药,伤好得快些。”青姝将聂雪凝扶起,又悄悄道:“皇上就在前厅。” “什么前厅?”聂雪凝也学着青姝的语气悄悄问。 “寝宫前厅,方才命苏公公把折子那些全搬来了,看来是打算长时间在这。” “啊,那他睡哪儿?两边厢房都住了人。” “小姐,您忘了还有偏殿?” “他……睡偏殿?他愿意嘛?” “是皇上自己说的。” “他打算长住翠云宫不走啦?” 青姝点点头,“后宫都传遍了,估计很快就会传到外廷,弹劾您的折子定不比选定您去祭天大典的少。” “我都这样了。”聂雪凝指指缠着绷带的左臂,“他们还弹劾我!不应该对我歌功颂德感恩戴德吗!?” “小姐,聂家失势如今得皇上专宠,那些世族朝臣当然要弹劾您。” “好在我还有点利用价值,否则你我早就曝尸荒野了。”看着青姝言语间透露着得意,问道,“你知道瞎子重见光明,第一件事情会做什么吗?” 青姝摇头。 “会扔掉它的拐杖,即使这个拐杖帮助了他很多年。” 青姝瞠目结舌有些不解,“可皇上现今独宠您一人。” “感情这东西最是靠不住。蜚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聂雪凝自是深知这个道理。 “那……您帮皇上挡这一剑,也是计划中的一部分?”青姝声音更小了,气声在耳边问道。 聂雪凝却不知如何回答,一切来得太快,快到她来不及思考,就这么下意识挡在了萧南澈面前。 聂雪凝转开话题,“行了,我人也醒了,药也喝了,哭这么久你也该累了,好好下去歇会,我也再睡会。” 聂雪凝躺在床上反复思考青姝说的话,若说对萧南澈没有感情,自己不可能挡下这一剑,可若有感情,她自觉与他相处不深了解不够。 兴许只是因为他好看? 想不透的事情聂雪凝也不想再想,就当是颜狗舍命,想干嘛干嘛,反正自己也不属于这个世界,既然在那个世界单身那么久,权当来这里和帅哥恋爱,也不吃亏。 聂雪凝算是想开了,可与萧南澈同在屋檐下,也不见他身影,转角的墙挡住了他,透过屏风只能看到来来去去的苏喜和花照,还有自己宫里伺候的人。 真是窝火!自己都舍不得使唤的兄弟姐妹,全被他叫唤着东走西忙,令人气大! 聂雪凝手臂痛得厉害,只能固定平躺在榻上,不敢动弹,萧南澈那边说话的声音很小,应该说完全听不见,不过青姝走路的声音倒不小。 “娘娘,喝药了。” “又喝?!”聂雪凝有气无力又无奈的惊呼。 “太医说了,两个时辰得喝一次。” “你们这儿就没止疼药吗!我手真是要疼死了!” “您把药喝了,青姝再去找太医。” 聂雪凝白了一眼青姝手中的汤药,叫道:“萧南澈……萧南澈……”见没人理会,聂雪凝收住核心,用尽全身力气喊道,“萧南澈!” 没想到跑来的却是苏喜,“娘娘!不可直呼皇上的名讳!!!” “无妨。”萧南澈从苏喜身后走出,眉头微皱不怒自威的样子让人看着可怕。 聂雪凝对着萧南澈使了个眼色,“你喂我。” 见萧南澈不应,又指了指胳膊,“我手受伤了,为你受的。” “你右手没受伤。”萧南澈态度冷淡,手依旧背在身后。 “我是左撇子。” 萧南澈面无表情地接过汤碗,坐到榻边,不太熟练地喂药。 聂雪凝死死盯着萧南澈的脸,一口口喝药,“哇,萧南澈有人说过你帅吗?” 萧南澈被聂雪凝不知所云的话,撩拨得一愣。 聂雪凝依旧色眯眯地看着萧南澈,“真是英武谁家郎,回车渡西山。看花东上陌,惊动云宫人。”聂雪凝说着勾起萧南澈的下巴,倦懒又媚态的神情道,“来,让我亲亲。” 萧南澈赶紧起身,一时慌了神。 青姝见状,小声在苏喜旁边耳语:“我怎么觉得娘娘这次醒来,比上次更疯了。” 聂雪凝醒后,翠云宫热闹了许多。 床榻前围满了在翠云宫伺候的宫女太监,都来听她讲这次的西山东湖行,就连苏喜也在旁侧听着,像没去过似的。 聂雪凝讲故事的本事,萧南澈早已见识,偶尔也停下手中的事情,听她大放厥词。 “舒城旧址,那个黑呀!只听见乒乒锵锵刀剑对峙的声音。你们娘娘我心里急得呀,心想,皇上在这要是有个好歹,我们弘昭国的黎民百姓,我们后宫的万千姐妹可怎么办呀!”聂雪凝一激动扯到了胳膊“嘶”了一声,继续道,“于是我四处张望,生怕一支冷箭射来,果然!让我在暗里看到了飞身上前想要刺杀皇上的黑衣人……” 正在这时,聂雪凝喝了口水,所有人嗷嗷待哺地望着她。 “说时迟那时快,我大呼一声‘皇上!’将我们的圣上推开,只见长剑直直向我心脏袭来!” “啊!”众人惊呼。 聂雪凝一个大喘气,“一定是我的忠心感动了昊天上帝,那个刺客本要刺中我心脏的剑,刺偏了!划到了我左臂上。” “那,那个刺客呢?”之前领头的宫女香兰问道。 “我手疼得要死,哪儿还管得了那个刺客!” “然后呢?”众人期待着接下来的剧情。 “然后……然后皇上紧张地唤我‘凝儿’,抱着我转着圈圈飞下车,眼中慌乱的情绪将我包围……” 萧南澈在案前听着聂雪凝信口雌黄的故事,不难想象之前北冥寺的故事,被她添油加醋到了何种程度,默默来到宫人们身后,冷眼看着聂雪凝。 聂雪凝看到走来的萧南澈,突然住了嘴。 “娘娘,您怎么不讲了,然后呢?”小太监催促道。 “皇上~”聂雪凝抿嘴笑着,谄媚地叫道。 众人才纷纷起身,惊恐逃离。 “怎么不讲了?朕听着呢。” 聂雪凝看着平静如水的萧南澈,也不知他是喜是怒,倒是先怪罪起萧南澈来,“你怎么偷听人家说话呢。” “如此大声叫嚷,只怕整个皇宫都能听见。” “哪儿有这么夸张!” “朕看你伤好得差不多了。” “才没有!”聂雪凝辩驳间忘了受伤的左臂,一抬手竟扯开了伤口,血猛地渗出来,“天啊,天啊,妈,妈妈妈呀!” 萧南澈一步上前,赶紧按住,“太医!” “萧南澈你轻点!”聂雪凝疼得眼泪汪汪。 太医重新包扎好伤口,道:“娘娘,伤口刚愈合,平日小心些,切莫再拉扯到。” “是~”聂雪凝嘟着嘴,一脸不情愿。 这时,膳侍令送来食盒。 聂雪凝指着自己的手,望着萧南澈,“是真受伤了,你喂我。” 萧南澈只是看着聂雪凝,无动于衷。 聂雪凝撒娇道:“你喂我嘛~” 萧南澈自知拗不过聂雪凝,无奈拿起粥碗,开始喂食 聂雪凝吃了两口就开始翻白眼,“我流了那么血,怎么不弄点猪肝让我补补。伤口这么深,怎么也得蒸个鲈鱼。” 萧南澈怒沉一口气,吩咐道:“让膳侍令按宁妃说的办,再让医侍令做些药膳。”说完起身往殿外走去。 “诶,你就走了?不喂我啦?喂萧南澈!真是过河拆桥的渣男!” 聂雪凝嘴上骂着,却在心里笑道:“这是在谈恋爱吗?好久都没有过这种甜丝丝的感觉了,果然恋爱得跟大帅哥谈才会有心动的感觉,可我俩算夫妻?不管了,爱咋咋,要是回去了可就没这样的帅哥咯,得好好珍惜~” 第21章 妖妃 自从手臂的伤再次撕裂后,聂雪凝格外小心,整日用三角巾吊着个手臂到处晃荡,伤好得很快,每天从萧南澈身边经过,权当他不存在。 不过萧南澈成天都在跟花照密谋些什么,她着实不好打扰,每次却又故意大声哼唱着小曲儿,想要引起萧南澈注意。 聂雪凝利用休养的这几天,教香兰和青姝沃了许多花肥,传授养花经验,还在萧南澈眼皮子底下,私自在翠云宫用火,围炉煮火锅,整个宫里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翠云宫不小,若不刻意往后面的寝宫走,其实很难碰到萧南澈。 夜里聂雪凝和宫女太监们玩累了,各回各屋,聂雪凝才看到萧南澈面前重重叠叠的奏折。 “又是这么多?”聂雪凝坐到萧南澈身边。 见萧南澈没有理会,聂雪凝继续道:“你这几日都未曾上朝,跟花照密谋些什么?” 萧南澈依旧批着折子,不为所动。 聂雪凝撑着脑子,“嗯……容我想想。之前你说权臣有精兵一一护卫,实则是暗里看他们的行为对?连我都看到有人提前躲了起来,你这几日不上朝,就是欲擒故纵,想给他们足够多的空档联系,将与太子暗部有牵连的全部官员锁定,对不对?” 萧南澈停下手中的笔,神情深邃地看着聂雪凝,竟有些看不透她。 身前的人每日都与太监宫女嬉笑打闹,看似天真烂漫的样子,没想到心思如此深沉,光凭花照常出入翠云宫就能猜出自己的计划。 “那你是打算把他们都杀啦,还是招安?”聂雪凝见萧南澈全然无反应,冷哼一声,“不说算了,反正我也没兴趣。” 萧南澈继续用朱砂笔批阅奏折,聂雪凝凑近贴到他身上,“哇,你写的字真好看。” “眼睛也好看。” “手也好看。” “萧南澈,你是不是脸红了?” “你怎么这么不经夸呀,是不是从来没人夸过你?” 聂雪凝的嘴像机关枪似的叭叭叭个没完,萧南澈偏头直勾勾地看着嘴巴没停过的人。 “看着我干什么?”聂雪凝伸长脖子直接凑到萧南澈眼前,“确实好看呢~我这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才能穿越到这里和你谈恋爱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虽不知聂雪凝又在说些什么疯话,可见聂雪凝放声大笑的样子,自己心里也跟着开心。 有时候伪装久了,会忘记自己究竟是怎样一个人,萧南澈感觉自己正在被聂雪凝拉向光明之处。 “萧南澈……这些折子是不是很多都是弹劾我的?” “嗯。” 见萧南澈终于有了反应,聂雪凝继续问道:“他们又说我什么?” “说你是妖妃,说你祸乱朝纲,说朕终日不朝,国将不国。” “妖妃?!”聂雪凝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我除了这张脸像妖妃,哪儿还像妖妃了?!” 聂雪凝语出惊人,萧南澈不禁一笑,“朕看你哪儿都像妖妃。” “那你滚,别待在我翠云宫,上朝去!”聂雪凝说完自知言语不当,赶紧道歉,“我错了,别砍我头。” 萧南澈此番不恼,反倒笑着问:“还想说朕什么?” “不说啦,不说啦。我一个背锅侠敢说什么。”聂雪凝突然想起一事,问道,“我其实一直很好奇,你为什么不杀太子?” “杀了他,可有一人能令暗部全部出动,刺杀朕?”萧南澈反问。 聂雪凝恍然大悟,如此一来整个太子势力会连根拔除,“所以你找来他的侍令,就是为了模仿他的笔迹,下令?” 萧南澈也不再瞒,解释道:“朕的皇兄,没有印信,唯一的印信就是自己的手印。” “原来如此。”聂雪凝总算明白过来萧南澈要做的是斩草除根,确实之前没想到这么全面,兴许自己不是局中人,也无关自己的权力生死,没有考虑那么多。 “萧南澈,我有个问题。你既然知道有暗桩,当初为何杀我爹之前不先问问他?” “朕还没来得及问,他就一头撞死在狱中。” “哈哈哈哈哈哈哈,还有你把控不了的事情。” “当然有。” “一直以为我爹是被斩首的,原来早就死在狱中。”聂雪凝把玩着桌上的玉玺,一脸八卦,“为了保护右相做到这一步?!他俩是好基友!” 转眼看到萧南澈,挑眉道:“你一直盯着我干嘛,该不会是想亲我?” 萧南澈本以为聂雪凝对自己无意,于是也不想过多表露心迹,没想到聂雪凝语出惊人,被问得心里一颤,夺过玉玺放入锦盒,掩饰自己的尴尬。 “萧南澈,你还记得之前答应我的三个条件吗?”聂雪凝已经习惯萧南澈的沉默,继续说道,“现在暗桩找到了,暗部也拔除干净了,我可以将父亲的灵位供奉到聂家祠堂了吗。” 若非聂雪凝提起,萧南澈差点忘了她姓聂,一想到如今聂家只剩她一人,心中竟有些悲悯。 “打算何时去?” 聂雪凝见萧南澈回应,兴奋地说:“再过三日是中秋,我想明日回聂府,施粥布善三日,然后接父亲灵位回宗祠,可以吗?” “嗯。” “那这三日,我都住聂府,可以吗?” “嗯。” “那我可以让香兰他们随我出宫,帮我一起打扫聂府吗?” “朕现在命苏喜安排。” “啊,这么晚了不太好?” 见萧南澈没有应允,聂雪凝也不敢再提,毕竟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那我带青姝一起出宫,总可以?” “嗯。” “萧南澈你最好了!”聂雪凝开心地张开手臂想要抱住萧南澈,被萧南澈一指戳住额头无法动弹。 萧南澈拉回聂雪凝的左臂,“一会伤口裂了,别又让朕喂你。” 目的达到,聂雪凝也不再与萧南澈多话,起身假装好意,“我的床今天让给你,我去跟青姝挤挤。” 说完也不管萧南澈什么反应,直接往青姝的厢房跑去。 聂雪凝见青姝的门半掩着,敲了敲门走进去。 “小姐,您怎么来了?” “我过来跟你一起睡呀!”聂雪凝故意大声嚷道,转身关门,对着青姝“嘘”了一声,缩进被子里,“我们明日回聂府。” “啊?为什么。” “之前我帮萧南澈找暗桩时,提了三个条件,其中一个是把我爹的灵位供奉到祠堂。刚才我跟他说了,萧南澈许我明日回去。” 当日提这个条件,聂雪凝本是想让萧南澈觉得自己是个重孝之人,如此自会令人在心里高看几分,何况自己的父亲是罪臣,弘昭国的水太浊了,任谁不想要不谄其君的忠臣。不过没想到此一计竟帮了自己另一件大事。 “小姐此番回去可有什么别的计划?” “小丫头聪明啊。”聂雪凝戳了戳青姝的脑门,“这次我跟萧南澈去秋日祭,烟火大会的时候看到吴伯和王祈晏了。” 青姝很是吃惊但并未声张。 “我猜他们得知是我随行,故意露脸报平安。”聂雪凝声音压得更低,“我不知道萧南澈是否知晓此事,吴伯和王祈晏在暗部地位不低,凭我对他的了解,或许他有意为之,放二人离开。” “那他们还会有危险?” “现今太子党杀的杀招安的招安,感性来说,萧南澈也许是看在他们与你我的关系不一般,理性而言也许他觉得太子党覆灭,凭他们二人兴不起波浪,所以不管怎么,最终目的是好的就行。” “青姝明白,如今他们平安就好,从长计议。” 聂雪凝点点头,“萧南澈已经派人回府打理,明日你我二人回去,我会施粥三日,明面上借中秋佳节替聂家赎罪感谢皇恩浩荡,暗里他们闻讯定会找机会与我们见面。” 天还未亮,萧南澈已经在院中打完一套拳,负手听着东厢房的吵闹声…… “青姝青姝,这个也带上!” “哎呀我的手!” “聂府好久不通风,味道肯定不好闻,带点熏香。” “钱钱,多带点钱!” “我那还有好多首饰,我去看看萧南澈起床没。” 聂雪凝左手吊着,刚走出房门,就看到萧南澈穿着身轻薄的黑色便服站在庭院里。 “萧……皇上,起这么早呢。”聂雪凝走近寒暄道,“穿这么少不冷吗?也不上朝,怎么不多睡会儿?” 萧南澈看着聂雪凝谄媚的样子,一把揽过往寝殿走。 早膳堆满桌子,萧南澈拉着聂雪凝坐下,好脾气地舀了碗粥放到她面前。 聂雪凝傻傻地望了萧南澈一眼,竟有些羞赧,“我……今日施粥,还什么都没准备,就不吃了,拿几个糕点路上吃就是!” 聂雪凝说着起身,又被拉回。 萧南澈面无表情兀自吃着,聂雪凝此时也不敢多话,生怕他一声令下,不准自己走了。 “这……你早饭吃这么多,吃得完吗?也太浪费了。” “……” “我……我走这几天,你也在翠云宫吗?” “……” “我不在,你会不会想我呀?” “……” “诶!萧南澈!”聂雪凝实在憋不住,“让我跟你吃饭,你好歹说句话呀!” 萧南澈并未抬眼,道了句,“食不言。” “我……”聂雪凝刚想怼回去,又觉不妥,生生把话憋回去。 “换的药带上,其余无需多拿。” “哦。”聂雪凝翻了个白眼,心里却有丝甜意升起。 不过聂雪凝也没听萧南澈的,除了换的药,其余的一点没少拿,特别是钱和首饰,就像逃难一样。 第22章 监视 聂雪凝车马到还未到聂府门口,已然看到人如长龙,赶紧下车。 只见施粥布善的摊位已经在府门前摆好,馒头、白粥也陆续分发给前来之人。 “娘娘。”苏喜正巧从府中出来看到一脸茫然的聂雪凝。 “苏公公,您怎么亲自来了?”聂雪凝迎上去,“这……这些都弄好了?” “皇上说您要回府布施小住几日,老奴来看顾着点才放心。娘娘您看看府中还缺什么?” 聂雪凝随苏喜进府,宫里派来的人,已将府邸全部打扫规整完,装饰布局跟之前到府里时一样,不过没有一丝灰尘,屋子专门用香熏过,被褥也全是从宫中带来的,一应俱全,只多不少,聂雪凝当即傻了眼,这皇帝一句话,真是能让全天下的人上天入地,皇权有多大,算是领教。 “苏公公和大伙儿怕是熬了一夜,先回宫歇息,这里我和青姝在就好。” “娘娘手还伤着,青姝一个丫头也忙不过来,老奴给娘娘留几人使唤。” 聂雪凝确实不忍心让熬夜收拾府邸,又煮粥布施的这些人,再留下来帮忙,于是商量道:“苏公公,这样可好。人留下,您先回去,让皇上再派些人过来,人来了把他们换回去休息?” “娘娘心善,奴才替他们先行谢过。” 聂雪凝目送苏公公离开之后,看了一眼排队的人群,还未见王祈晏和吴伯二人,不过队伍里少有乞丐,大部分是上了年纪的老爷老太太。可见至少在这舒城,百姓生活确实不错,但人口老龄化问题还挺严重的,看着这些大爷大妈聂雪凝心里很不好受,赶紧上前搀扶,询问家住何处,是否需要送他们回去,很快就和一群老人聊到一起,其乐融融。 但聂雪凝知道施粥只是治标不治本,他们有的是女儿远嫁,有的是儿郎从戎,有的是老年丧子,各有各的故事和难处,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帮助他们。 聂雪凝拉着老人们到府中小憩闲聊,又出来继续施粥,忙前忙后好不自在。 “娘娘,您伤还没好这些就交给奴婢们。”萧南澈派来的一个宫女说道。 聂雪凝单手发着馒头:“没事,看你们忙我休息,心里难受,还不如大家一起干活也快些。” 青姝接过话,“我们娘娘就这样,闲不了半分。” “就你有嘴啦?”聂雪凝对着青姝翻了个白眼,若不是手受伤,铁定弹她脑门儿。 众人嘻嘻哈哈,饿了就吃馒头喝粥,一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来帮忙的宫人们收拾摊位,聂雪凝和青姝用马车把老伯老媪一个个送回家,还不忘让他们宣传,这三日都可以到聂府门前领粥。 回来的路上,青姝问:“小姐,您对他们这么好,是有什么目的吗?” “你这丫头,予人玫瑰手留余香,跟萧南澈似的做什么都要有作用有目的。” “那您跟他们非亲非故,没必要这样?” “你不觉得他们很可怜吗,等你老了膝下无子,干不了活,只能坐在家中等死的时候就知道了。”聂雪凝想了想又说,“若说真有目的,大概也希望他们能宣扬一下,早点让吴伯他们早日知晓,与我们联系,三姑六婆聊八卦的功夫可厉害着呢。” 聂雪凝给其余人分好房间后,直接拖着青姝来到三白眼的院子。 之前的洞已经封好,也不知道那个商铺现在是什么情况,聂雪凝左右看看,“青姝,那边的梯子帮我搬来。” “小姐您要翻墙?” “我就上梯子看看。” “您手还……” “我知道还吊着,没事你帮我扶住就行。” 聂雪凝上了梯子,发现之前看到的商铺已经换了招牌,这才短短几日,看来和暗部有牵连的人全部拔除干净了,而今也不知道对面商铺是萧南澈的人还是真正的商人,聂雪凝缩回脑袋,怕被发现。 “小姐,我们回去,少爷这里阴森森的。” “说得也是,毕竟他当初死不瞑目,兴许啊,魂魄一直在这里游荡呢!”聂雪凝突然凑到青姝眼前扮鬼脸。 “啊!”青姝吓得仓皇逃走。 天色已晚,这个世界一到夜里,除了月光和蜡烛,没有一丝光源,本想趁机找找三白眼这里有没有关于他身世的秘密,也只得再寻时机。 次日,聂雪凝依旧起得很早,在厨房帮着煮粥,“再多放点米,这粥熬得跟水似的。” “小姐,您的手,还没换药。” “哦对,你们先忙,走回房去。” 聂雪凝随青姝离开,青姝才悄悄说道:“小姐是不是想去少爷房间?” 聂雪凝点点头,快步往府邸深处走去,她确实没想到青姝有时候看似咋呼,但也确实观察入微,还帮自己找借口抽身。 聂雪凝来到三白眼的院子,再次查看之前那几个巴掌大的木雕,整个空间最有仪式感的就是这几个木雕,聂雪凝想不到还有什么别的地方可以找到线索,聂雪凝始终觉得动脑子比漫无目的地寻找要聪明很多。 房中除了一些书籍字画,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三白眼去北冥寺之前肯定找机会全部清理过,若是木雕上找不出端倪,那真的就完全没有关于他是穿越者的线索了。 聂雪凝把玩着小木雕,摸到下方有凹陷,以为发现了大秘密,翻转一看是三白眼刻的落款,小小一个很是精细,之前自己带回去的马扎、工具箱包括里面的工具都有这个落款,聂雪凝一直没太在意,再者刻的字实在太小,自己也懒得细看。 现在,她不想放过任何一条线索,阳光下又仔细看了半天,只能看出是篆刻,和一个好像是“完”的一个字。 聂雪凝心里吐槽,“到处都刻‘完’,那不是得玩儿完嘛,真是不吉利。” 聂雪凝也不敢耽误太久,叫上青姝赶紧出去,走到府外余下几人已经支好摊位开始分粥。 聂雪凝继续盯着排队的队伍,昨日的大爷大妈们结伴同行,也不为食物,大抵只是想找人说说话。 聂雪凝突然瞧见队伍中一个乞丐模样的人,此人眼神犀利,却一直在躲闪聂雪凝的目光,身材精瘦,步伐轻盈,一看就是习武之人。 聂雪凝悄悄问青姝:“那个乞丐,昨天是不是也来过?” 青姝闻声瞧了瞧,“好像是,不过昨日来了今日又来的人不止他一个。” “那是萧南澈派来的人,谨慎一点。” 青姝微微挑眉,神情有些错愕。 那人身子一侧,聂雪凝看到了身后同样乞丐装扮的王祈晏,不知是巧合还是萧南澈的人有意为之,心里大感不妙。 王祈晏走到眼前,青姝抬眼一看,眼神里的惊喜紧张激动根本藏不住,见两人暗送秋波,聂雪凝赶紧搭话,“各位若无事,可以到府中庭院小憩。” 聂雪凝赶紧将几位老人、王祈晏包括那个伪装的乞丐带进去。 见青姝没有一起进来,聂雪凝又出去寻。 青姝看着一位灰发老伯迟迟没有动作,聂雪凝知道此人定是吴伯。 吴伯没有聂雪凝想象中清瘦,腰板挺直,山羊胡,脸上有些老年斑,眉眼和青姝有几分相似,不难看出年轻时也是如王祈晏那般俊秀的模样。 “老伯,若无事可随我们一同进去,吃茶闲聊打发时间。” 吴伯闻声看向聂雪凝,原本噙泪的眼变得通红。 聂雪凝微笑着继续道:“老伯,一起吗?” 吴伯应声答应,聂雪凝拉过青姝,不让她显得太过殷切。 聂雪凝从房里拿出棋笥,“在座可有人愿与小女对弈?” 吴伯起身抱拳,“听闻娘娘师出圣手,老朽班门弄斧了。” “我这么有名呢?这您都知道。”聂雪凝赶紧朝青姝使眼色。 “娘娘您虽忘了事,可看来棋艺在手,想当年您也是名动舒城的才女,这方圆之道令多少人甘拜下风。” 吴伯点头笑着摸了摸下巴上不多的胡须。 聂雪凝本想随便拿个玩意儿出来,找机会同吴伯他们搭话,没想到是在露拙,难怪这大小姐房里围棋摆在最显眼的位置! 虽说身体是这位大小姐的,可脑子是自己的呀!除了知道一点点规则,对围棋可谓是一窍不通。 聂雪凝只好硬着头皮与吴伯坐到棋盘前,看了眼聊得火热的几位老人,又看了眼无所事事的王祈晏和萧南澈派来的“乞丐”,主动喊道:“二位为我俩助威?” 王祈晏摆手婉拒,“乞丐”见状也一齐婉拒。 “要不让我这丫头带二位去梳洗一下,换身干净衣服,也舒爽些。” 王祈晏赶紧应下,“乞丐”也只好附和。 见二人走远,聂雪凝赶紧低语:“吴伯,那个乞丐是萧南澈的人。” “我们发现了,昨日本想来见小姐,就是看到有人暗中监视,今日才分开行动,我与祈晏离开暗部之后,发现也有人跟着。” “此事我会处理。”聂雪凝将藏在怀里的一袋金银首饰和银钱放到吴伯脚下,“这些钱够您和王祈晏租个好点的地方先住下,首饰是宫里的东西,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让它流出。” 吴伯手上下着棋,微微点头,像是在思考的样子。 “王祈晏定跟您说了北冥寺的事,我跟青姝在宫里过得还算不错,此番受伤更加取得萧南澈信任,才许我回府,虽找人监视,但应该不会有所动作,我会找机会让您可以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小姐劳心了。老夫自知帮老爷、少爷做了不少事,若因此牵连到小姐和青姝,望小姐……” “吴伯!”聂雪凝知道他想让自己在关键时刻弃车保帅,“我一时半会跟您说不清楚,萧南澈此前故意放您和王祈晏离开暗部,与我跟他的交易有关,而且我失忆了,此前的恩怨我确实不清楚。您相信我,虽不能保证送您回锦渡城安享晚年,但至少能让您和王祈晏在舒城不用担惊受怕。” “小姐,您确实与祈晏说得一样,和从前大不相同了。” “嗯……确实棋艺也大不如前。”聂雪凝看到走回的三人,嚷嚷道,“不行不行,我要悔棋,我还要悔棋。” 萧南澈的人眼很尖,一眼看到吴伯怀里微微鼓出的一团,是方才的钱袋子。 聂雪凝看着他笑眼微眯,上下打量一番道:“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这位小哥好生精神,一点不像城中的乞丐。” “娘娘谬赞,在下本是生意人,被豪强占了家业,逃难至此,身无分文,听闻附近有人施粥,饥饿难耐只好前来讨一碗果腹。” 聂雪凝什么也没说,默默走进闺中,也取了一袋子钱财,只是里面装的全是宫里的东西,“看小哥身段本以为是行伍之人,避战于此,既然有难处,这些且先拿去,待日后飞黄腾达再来聂府还我便是。” “乞丐”根本没想到聂雪凝会来这么一出,一时之间不知该伸手还是收手,聂雪凝直接将钱塞进他的怀里。 聂雪凝心里明白,如今必须同萧南澈把话说清楚,本以为他也是个恋爱脑,看来确实小瞧了,尽管对自己有些感情,毕竟是皇帝,怎么可能感情用事。 第23章 中秋望月 与吴伯他们成功会面之后,聂雪凝心里的石头总算放下一半。 聂雪凝倒是对青姝和王祈晏两人很好奇,夜里又缩到青姝被子里,与她同睡,问道:“我们三个真的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吗?” “谁?”青姝一脸懵逼。 “跟我装傻呢?你、我、王祈晏。” “对呀,不过祈晏哥哥身世蛮可怜的。” “跟我讲讲?” “祈晏哥哥幼时卖身葬父,被老爷与大夫人遇到带回府中。老爷见与我们岁数相仿,也到了就学的年纪,成了府里的伴读。老爷见他机敏常带着他一起做事。” “诶,还从未听你提起过你娘,她是一直都在锦渡城吗?” “我娘?娘亲生我时难产而亡,爹爹也再未娶妻。” “啊,对不起青姝,我是真不知道……” 青姝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反而安慰道:“小姐您不必说这些,青姝自小没娘,所以就没有拥有娘亲又再失去的痛苦,而且夫人把我当亲生女儿一样对待,说起娘亲自是没有那么难过。” “那你爹爹也是锦渡城人?” “我娘是夫人的贴身侍女,后来遇到爹爹,就一起到了王府,再之后夫人遇到老爷,又一同到了聂府。后来老爷入朝为官才到的舒城。”青姝忽然想到什么,眼睛里闪着光,“这样说起来,小姐、我、祈晏哥哥、爹爹、娘亲、夫人,都是锦渡城人。” “那你喜欢锦渡城吗?”看着青姝眼睛大大的亮亮的,聂雪凝心里起了一丝柔软。 “喜欢,可以划船、采莲,还有好多好多好吃的。锦渡城下雨的时候最美,湖面会升起一层烟波,飞鹭在沙汀齐舞。还有隐昼寺,那里很灵的,小时候我们常和夫人一道去上香,求老爷官运亨通……” 青姝说起锦渡城,像是有几天几夜都说不完的故事,无论走多远,最留恋的就是家乡,聂雪凝心里暗暗决定,有朝一日定要他们都回到锦渡城,只是不知这个愿望,何时能够实现。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聂雪凝看着府中悬挂上的彩灯,想起了同家人在公园猜灯谜的小时候,竟然有些泪目,也不知道他们在原来的世界过得好不好,会不会也有另一个自己在那个世界帮自己生活。 聂府在虽在闹市之后,可街头巷尾狂欢的氛围已经感染到了所有人。 聂雪凝想着帮忙的这些兄弟姐妹,应该很难有机会在宫外玩耍,更别说在中秋的时候出来赏月,于是留下青姝,让他们也去看看热闹,皇上问起有她顶着。 “娘娘,青姝真搞不懂,有时候您挺狠的,有时候又太心善。”青姝同聂雪凝还在收拾外面的摊子。 尽管自己左手还吊着三角巾,可右手一点没闲着,“我这就叫……广结善缘,积阴德。” 收拾完这里的一切,聂雪凝才道:“走,去宗祠。” 青姝没反应过来此次回聂府的目的,还有些疑惑。 “把我爹的牌位放进去!”聂雪凝敲敲青姝的脑门。 “就直接放进去?” “不然呢?敲锣打鼓,昭告天下,罪臣之女,带着罪臣的灵牌回祖宗祠堂啦?” 青姝被聂雪凝说得哭笑不得。 不得不说,外头虽热闹非凡,里头倒是有点子阴森,聂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密密麻麻供奉在台上,高高低低,像无数只眼睛盯着自己。 聂雪凝看着手中的牌位竟有些害怕与陌生,不知手中的人,是否知道自己不是真正的聂雪凝,不知道他是否愿意让这个假女儿将自己供奉到宗祠。 聂雪凝看了许久,才道:“爹,回家了。”将灵位放置供台上。 聂雪凝再次抬眼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牌位时,突然不怕了,周围的蜡烛仿佛更旺,宗祠亮堂起来。 “青姝,你去找王祈晏,他在东湖等你。” “小姐,您怎么知道?” 聂雪凝并未回头,只是笑笑,“快去。” 一提到王祈晏,青姝的语调高了好几分,见聂雪凝没解释,也没多问赶紧跑去找她的祈晏哥哥。 偌大的聂府唯有聂雪凝一人在宗祠,顿感寂寞伤怀,也不知此时应该去往何处,转身却看到萧南澈正负手站在身后,吓了一跳,随即恢复往日的性子。 “妈呀,你这人真是的,吓死我了!不要总是冷不丁地站在人后面好不好?”聂雪凝白了一眼萧南澈兀自往外走,问道,“什么时候来的?” “你们还在府外之时。” “你是不是有什么怪癖,喜欢偷窥啊?” 萧南澈本想着上次烟火大会,聂雪凝说想下车同百姓一起游玩,于是出宫想与聂雪凝一道在中秋之夜赏月,没想到竟被两句话怼得哑口无言。 聂雪凝在这时伸出右手,“邀请你跟我一起赏月观灯?” 见萧南澈没反应,自己牵起他的手,往外走去,边走还边说,“你说说,你这手怎么一直这么冰?” “说明你心冷,冷血无情。” “你看我手多暖和,跟我人一样,热情似火,温暖人心!” 走到聂府阔处,只见天上,日月同辉相望,震撼无比。 定是许久没见过此番景象,聂雪凝眼眶有些湿润,想到卡尔·萨根在《宇宙》中写到的那句,“科学揭示出的宇宙如此古老,如此浩瀚,以至于人类在其中的戏份乍看之下无足轻重,我们和宇宙的距离反倒显得更远,甚至变得遥不可及,星空不再与日常事务有什么相干。” 聂雪凝收起目光,转眸看到萧南澈正望着自己,没有再多言语,眼中的笑意带有一丝苦涩。 萧南澈看着聂雪凝魅长的眉眼,弯成一挂玄月,明眸流转楚楚可怜,心里骤然一顿莫名躁动。 也不知萧南澈在发什么神,聂雪凝微抬左手,在他眼前挥挥问道:“走不走了?” 萧南澈紧了紧握住的手,慢慢往府外走去。 刚一出府,就看到花照站在马车旁,聂雪凝挣脱萧南澈朝着花照跑去。 一拍花照的胳膊问道:“你怎么也来了?” 花照退了一步,向聂雪凝行礼,看向一脸不悦的萧南澈,“皇上,可还用马车?” “不用啦!直接走去正街,车放这里,这么偏僻没人偷!”聂雪凝见萧南澈还在因自己扔下他置气,又开始彩虹屁,“再说了,我们皇上治理的天下,百姓安居乐业,民风淳朴,路不拾遗,不会有人打这马车的主意,对,皇上?” 萧南澈眼睛看向旁侧,完全不理会。 聂雪凝赶紧凑上前,甩着萧南澈的手撒娇,“皇上~~~哎呀,臣妾不就是看到了熟人,过来打个招呼,不要吃醋,不要生气啦~~~” 对于聂雪凝时不时的疯言疯语,萧南澈完全不想理会,一个人朝前走去,聂雪凝谄笑着小跑到他右侧,瞅了眼自己的左手,又跑到左边继续牵上他的手,十指相扣,见萧南澈并未拒绝,聂雪凝知道这人是哄好了。 舒城的中秋,一点不比秋分那日冷清,相反人们更加肆无忌惮,之前听青姝提起,今夜没有宵禁,可以狂欢到天明。 满街食物飘香,馋得聂雪凝肚子咕咕叫。 “我们去吃点东西,忙前忙后我这一天就喝了一碗粥,好饿。” 转眼聂雪凝看到旁边的摊食在卖烤肉,“就去这个!” 花照上前,“娘娘,还是去好些的食肆吃。” “怎么了,瞧不起路边摊呢!”聂雪凝指了指坐满人的烤肉摊,“你看看,这么多人,味道铁定好,皇上微服私访,这样才能体察民情,是?”聂雪凝又望向萧南澈。 萧南澈倒没说什么,直接走进去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聂雪凝也不知道什么好吃,直接让老板娘把招牌全上一遍,点完又跟萧南澈说,“吃不完就带回去,明天还能吃!” 见老板娘走远,聂雪凝悄悄拉过两人,“我们这身份特殊,出门在外的还是遮掩一下身份。” 聂雪凝看了一眼萧南澈,“直呼您名讳肯定是不行了,叫你萧公子?不行不行,别人一听就知道你是皇亲国戚,肯定会宰我们,那就叫你……林公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想到“林公子”聂雪凝就放声大笑。 “娘娘,为何是林公子?” 聂雪凝避而不答卖起关子,假装怒斥:“还叫娘娘!既然叫他林公子,那就叫我林夫人,怎么样,我的林公子?”聂雪凝说着伸手想勾萧南澈的下巴,被他躲过。 聂雪凝又想了想,“花照,你这个名字太特别了,我给你想想,叫你……苏公子?”还未等花照说话,聂雪凝赶紧又说,“别问为什么!” “菜来了,您的烤鱼、烤肉、酱牛肉……”老板娘一一报上菜名。 “哇,这么多好菜,要是有酒就好了。” 花照大惊,“娘……夫人要饮酒?” “当然,这个时候,煮酒赏月,最好不过!”聂雪凝望着老板娘问道,“您这儿有桂花酿吗?” “姑娘真是会点,我们这的桂花酿,可是好多客人走几条街都来买的!我给您煮上。” 聂雪凝饿极了,一顿狼吞虎咽,花照在一旁分肉,萧南澈连筷子都没动过,感觉格外嫌弃。 聂雪凝直接用手抓了一块肉,喂到萧南澈嘴边,“你尝尝,真的很好吃!比宫里的好吃!” 萧南澈瞅着聂雪凝的油手,光光亮亮的,嘴上也是油渍和酱料,侧身回避喝了口酒。 “不吃算了!”聂雪凝一口扔进自己嘴里。 见花照也没动筷子,又道:“你也吃!” 这次聂雪凝抓起筷子给花照夹了一块。 花照也不敢拒绝,聂雪凝盯着他吃到嘴里,问道:“好吃!” 花照点点头。 “不许因为我的身份说谎,是不是真好吃!” 花照继续点点头,“是真不错。”花照说的时候看着萧南澈,好像也想让他尝尝。 见两人眉来眼去,聂雪凝总觉得花照对萧南澈有什么别的心思,果然十女九腐哈哈哈哈哈! 想到这里,聂雪凝笑出声。 聂雪凝吃得差不多,尝了一口酒,“哇,这酒好好喝,温度刚刚好,甜甜的又有点酸酸的酒曲的味道,好像不是干桂花煮进去的,像是加了桂花蜜。” “姑娘行家。”老板娘闻声走近,“我们家的桂花酿加了专门熬的桂花蜜,绵甜粘稠,看似没有酒味,后劲很足!” “是吗?你们这的人酒量太小了,就这么一小壶我能来十个!” 老板娘笑笑,也不争辩,还加送了一碟小菜。 聂雪凝见状来了兴致,“来来来,我先提一个。”说着拿起酒杯,花照也赶紧拿起来,见萧南澈无动于衷,碰了碰他的杯子,示意他赶紧举起来。 “来,今朝有酒今朝醉,有缘相见是兄弟,明月当空,愿万世太平,天下安泰!”聂雪凝一饮而尽,很是开心。 “你们会玩骰子吗?”聂雪凝悄悄问道。 花照和萧南澈确实也没想到聂雪凝会这些玩意,完全没有一个世族大小姐的模样,简直就像街头小混混。 “会不会不重要,我教你们,很简单,比大小,输了的喝酒。”说着聂雪凝让老板娘拿来骰子。 聂雪凝选在这里吃饭的原因,其实也是方才看到老板娘的摊位下面放了好多骰盅,一看这里就是三教九流聚集的场所,也难怪之前花照不让在这里吃饭。 聂雪凝一碗接一碗地干,兴奋之余抬起脚放在板凳上,萧南澈无语地扯下来,让她坐好,聂雪凝假借醉意顺势倒在他身上,脸颊微红,潋滟动人。 萧南澈厉声道:“喝不了,就走。” 聂雪凝蹭地坐起来,“谁说我喝不了!继续,我跟你单挑!” 结果也不知道萧南澈什么狗屎运,居然一局没输,果不其然,如之前所说,聂雪凝真就喝了十壶酒。 老板娘和一旁的食客目瞪口呆,都夸她好酒量。 聂雪凝被夸得更起劲,拿着酒壶,每一桌挨个敬酒,花照赶紧跟在旁侧,生怕出什么意外。 萧南澈看着歪歪扭扭东倒西歪的聂雪凝,不知道她的醉意到底几分真几分假,她就如天上的月,蒙了一层纱。 萧南澈眼眸一压,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起身拉起似醉非醉的人,走出了食摊。 第24章 面具之下 “诶诶诶,林公子慢点儿!”聂雪凝脸泛红霞,说话语气与平日倒是没任何差别。 萧南澈自知聂雪凝的醉意是装的,聂雪凝却娇媚地依偎在萧南澈身上。 许是一直坐在温着桂花酿的炉火旁,聂雪凝身上沾了些桂花香,暗暗幽香沁入心脾,再见眼下人眉目含情地看着自己,萧南澈骤然觉得自己的魂被勾去了一半。 “林公子~”聂雪凝贴在萧南澈耳边轻语,酥酥麻麻的感觉席卷全身。 萧南澈此时想甩开聂雪凝,却被她死死拽住无法挣脱。 “你说我俩花前月下谈情说爱,花照孤家寡人的,在这当个电灯泡多不好?你让他回去?” “好不好?” 萧南澈自是没有答应,聂雪凝挽着萧南澈的胳膊,转身回头道:“苏公子,林公子叫你先回去。” “可这?”花照看着萧南澈,等待他的命令。 聂雪凝抬眼看着萧南澈,“有林公子在,还需何人看护?” 聂雪凝这话再加之吊着的左手,一听就是故意呛萧南澈的。 聂雪凝完全不给萧南澈留情面,继续说:“而且暗卫那么多,只要你一挥手,他们马上就会冲出,怕什么?” 萧南澈眉头紧簇,压抑着心中的怒火,语气平缓地说:“你回去。” “是。”花照有一丝不解,还是照办。 聂雪凝朝着花照的背影挥手告别,“苏公子再见,中秋快乐~” 见花照走远,握住萧南澈的手靠在他肩头,仰头望着他,一脸笑意,“林公子~我们现在去何处游玩呐?” 萧南澈没回应,聂雪凝也没再说话,可手却不安分地在萧南澈手心挖来抠去,萧南澈瞪了她一眼,反手将她的手包住。 聂雪凝笑意在唇边绽开,颔首轻笑出声,转头只见萧南澈已然偏头看向别处,掩饰心里的焦躁。 二人走在繁华喧闹的街头,两侧是悬挂的灯谜,聂雪凝兴致勃勃地拉着萧南澈过去,又扫兴而返,抱怨道:“写的都是什么……”上面的字几乎看不懂。 “有何不懂?”萧南澈难得发问。 “我……”聂雪凝才不想萧南澈借机嘲笑自己,于是吐了吐舌头,摇着脑袋,“我不告诉你,哼~” 见眼前人俏皮的样子,萧南澈难掩笑意。 人流突然增多全往东边疾行,萧南澈伸手护住聂雪凝左臂,这时暗里突然伸出一只手,同时一位老媪的声音响起,“雪……雪凝?” 萧南澈根本来不及看清,直接挡在聂雪凝身前。 聂雪凝偏头看清是之前来府讨粥的老妇人,拉开萧南澈兴奋道:“孙奶奶!您怎么在这,这么多人小心一点。” 见着真是聂雪凝,孙奶奶也很高兴,“老身远远瞧着就觉得是你,还没眼花哈哈。” 聂雪凝这才看到孙奶奶手上拿了无数香囊,身上还挂了许多。 “这些都是您做的吗?” “年纪大了,多亏手上还有点活,绣点东西补贴家用。” 聂雪凝自知对刺绣没什么研究,但看着这个再与宫里的比,也是各有千秋,毫不逊色,果然高手在民间。 “来,这对鸳鸯送你,真是郎才女貌。”孙奶奶看了眼萧南澈,再看看聂雪凝就像看到自己的亲孙女出嫁一样,心里的高兴在眼底满溢。 “那雪凝就谢谢奶奶了,真好看,还很香呢!” “里面是桂花和草药,可安神辟邪。” 聂雪凝又闻了闻,有一些中药的味道,木质调,却不知是什么,“奶奶您去哪儿,我们送您过去。” “不用不用,还走得动,这东湖表演马上开始,我也去凑个热闹。” “那奶奶您慢点。” 聂雪凝送别孙奶奶,瞅着手里的香囊,视若珍宝。 “谁人的东西都收着。”也不知是不是方才被晾在一旁,萧南澈也学着聂雪凝吐槽。 “怎么,孙奶奶给我香囊里有毒呢?诶,你是不是觉得全天下的人都会害你?”聂雪凝一想到之前的那些无依无靠的老人,心里就来气,语气也不太和善。 “朕……我不是这个意思。” 萧南澈喜欢聂雪凝的性子,随性却不轻浮,在她眼里没有高低贵贱,对谁都是笑脸盈盈,这是在帝宫乃至整个弘昭国都不会有的秉性。私下总能听到宫里婢女太监念着她的好,她待他们的好从不刻意更不求回报,却不想话到嘴边变了味道。 聂雪凝倒不想与萧南澈多争论什么,要是这身体里的灵魂再年轻个几岁,定会和萧南澈吵闹不休,分个对错。 “行了,不管你是什么意思,我也不该一时冲动说些气话。”聂雪凝依旧牵起萧南澈的手往前走。 萧南澈完全没想到聂雪凝竟会这般言语,若换了以前,定是要嚷个没完。 “那位老媪不知你的身份,唤你雪凝?” “嗯,兴许他们连现在谁是皇帝都不知道,管他谁的天下,能让自己活得好便是好皇帝。” 萧南澈知道聂雪凝的意思,只是默默听着。 “至少这舒城,你治理得很好,这几日施粥我发现没有什么乞丐,可城中年迈之人却很多,这几日我都在想如何跟你说,我想解决这个问题。” “你说,我听着。”萧南澈也难得的心平气和,能和聂雪凝正常聊天的机会少得可怜,多数时候都是看她“发疯”。 “聂家除了我没有人了,府邸空着,我想将聂府改成养老院,就是让舒城之中无人赡养,也没有能力自食其力的老者,去府里住。我想好了,我的吃穿用度都在宫里没有别的开销,所以月钱可以拿出来,请人专门照顾他们陪他们说说话,这样也可以解决一部分城中乞丐就业问题,就是有条路子可以谋生。” 萧南澈双眸骤然一深,尽管这些年朝堂之事分身乏术,可就算一切尘埃落定,自己也不会想到这些细枝末节的地方,不禁发觉聂雪凝并非一点小聪明,而是有大智之人,幸得是为自己所用。 聂雪凝见萧南澈目光深邃,不知是不是哪句话说错了,但既然说了她也不想萧南澈听个一知半解,于是继续道:“舟如人君,水如黎庶,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说难听点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如果大家都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百姓安居乐业,世人皆道明君盛世,那谁还会起反心?就算有,也只是寥若晨星罢了。” 聂雪凝一直看着萧南澈的表情,见他神情柔和下来,赶紧问道:“我可以继续说吗?” “嗯。” “宫中奢靡无度,光我一个妃子一餐膳食六个菜,那日早膳更是摆了一桌,根本吃不完,两人三菜一汤足以,如此光是膳侍令这里就能省下一大笔银子。这些钱每月能定时定点发放给城中真正有难之人,至少这舒城会比现在还要好上千百倍。这些当然并非几人之力可及,我如今在宫中虽弹劾不断,可阿谀奉承之人也不少,若我每月固定几日去到像孙奶奶这样百姓家中照看,城中大臣定会效仿,形成风气之后再建立成制度,阻碍就会小很多。当然这些都是后话,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聂雪凝终于说完了这段时间想说的话,心里顿感舒畅,没有看萧南澈,反而抬头看着天,之前被轻云裹挟的圆月再次露出芳华,感慨道:“气霁地表,云敛天末,果然月到中秋分外明。” 萧南澈却直勾勾地看着聂雪凝,心里无数情绪翻涌,她刻画的蓝图很美好,但讲的这些已非一个后宫妃子可言说的。 “明日。” 萧南澈突然发话,聂雪凝转头看着,不知他又要说自己什么。 “朕令户部探访核查你所说的鳏寡孤独废疾无法自力更生者,将他们的情况整理成册,直接呈于你,聂府日后什么样,你自行打理。” 聂雪凝吃惊地对上萧南澈深沉的眼眸,她没想到萧南澈会这么快答应,笑意上了眉梢,紧接着“呵呵”傻乐,“我先替孙奶奶他们谢谢你。” 聂雪凝见人群都往东边走,行经处人少了很多,小贩们生意清冷不少。 “萧南澈……”聂雪凝扯扯他的袖子。 “林夫人?” “哦哦。”聂雪凝反应过来遮掩身份的事情,“林公子,你带钱了吗?” 萧南澈眼里一闪而过的窘迫,被聂雪凝一眼捕捉。 “好了,我知道了。早知道不叫花照回去了!”聂雪凝抱怨道:“你出门怎么能不带钱呢!?” “朕……本公子出门皆有随从,自然不需要这些。”萧南澈此时一脸轻松得意,不似往常冷脸的样子, “还人上人了?那我想买东西怎么办?” “赊着。” “堂堂弘昭国皇帝,买东西赊账?” 萧南澈拉着聂雪凝走到摆摊处,指着整条街问:“想要何物?” 那气势就像在说“看看,这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一样。 聂雪凝指着一个猪头面具道:“我想那个面具,之前烟火大会就想要了。” 萧南澈看了一眼惟妙惟肖的猪头面具,“果真跟你一样。”说完直接拉着聂雪凝走上前。 聂雪凝小声问:“你不会挥手让暗卫出来买单?” “你选便是。” “那我可不客气啦。”聂雪凝拿起猪头面具,又拿了个狐狸面具,“这只死狐狸,我看很适合你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聂雪凝给萧南澈戴上,“果然!阴险狡诈的模样,跟夫君你很是相配。” 面具下,也不知萧南澈是什么表情,估计气得够呛。 “付钱。” 萧南澈取下挂在腰间的玉佩给了摊贩,小伙拿起一看,笑得合不拢嘴,连连说道:“二位还想要些什么,随取随取。” 聂雪凝见萧南澈一副败家子的模样就来气,赶紧拉着他走开,“你是不是傻?这玉佩能把他这儿的面具全买了,去当铺当不就行了!而且宫里的东西若不在黑市根本卖不出去。” “你也知道宫里的东西宫外卖不出去?” “我当然知道!”聂雪凝连连摇头,手中的面具瞬间不香了。 萧南澈走到前头,聂雪凝问道:“走这么快干嘛?” “去当铺!” 聂雪凝哈哈大笑,戴上猪头面具,凑到萧南澈面前,“好看吗,好不好看?” 萧南澈推开挡在面前的“猪头”,径直走向当铺。 “客官典当还是赎物?”当铺的小厮很是热情。 萧南澈从怀中不知道又掏出何物冷冷应道:“典当。” 小厮拿起一看,神色骤变,“客……客官,稍等。”说完往后堂跑去。 很快出来一个大腹便便的老板,恭恭敬敬双手抱拳,“客官,您这物件贵重,铺子里没这么多现银典当,可有什么别的吩咐,小人去办?” “就当普通饰物,当些随身的银两即可。” “是,客官稍等。” 聂雪凝见老板额头全是大汗,心里有些怀疑,直接问道:“这不会是你的窝点?” 即使隔着面具,聂雪凝也看到了他大大的白眼。 老板很快出来,拿了一个荷包,“里面有铜钱、碎银,还有些金叶,若是不够,小人再去……” “不用了。”萧南澈拿起钱袋扔给聂雪凝,大步走出当铺。 聂雪凝像掉进钱眼里一样,低头数着钱袋子里的钱,“诶,林公子,日后我若是没钱了,可以报你的名号,来这里要吗?” “你说呢?” “我说可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聂雪凝甩着钱袋,倒着边走边问,“想吃什么?姐姐请你!” 聂雪凝说着倒是自己先跑走了,“喂喂,这里居然有龙须糖!我好久都没吃过了。”说了试了一口,“哇,比我们那好吃,不粘牙,我们那现在做的不行,你试试。” 聂雪凝再次拿手直接喂到萧南澈嘴边,萧南澈避开,伸手拍掉落在自己衣衫上的黄豆粉。 “你这人,真是不实诚。”聂雪凝也不再理会萧南澈,却依旧边走边问,“那个鱼干,鱼干吃吗?看起来很下酒!买点回去。” “哇,这个蜜饯不甜,好吃!” “鱼冻鱼冻诶!这个也要。” “有月饼!中秋节一定要吃月饼了!” 此时聂雪凝怀里抱了一堆,萧南澈见状赶紧接过,看萧南澈难得好心,聂雪凝一边嚼着鱼干,一边问道:“夫君想吃什么?” 萧南澈完全没有聂雪凝这般口腹之欲,随意指了一个摊位。 聂雪凝顺着手指看到一个挂在木架上的羊头,想着那股子羊膻味就一阵恶心,叫嚷道:“不吃羊肉!” 萧南澈难得给聂雪凝面子,没想到却被她驳回,胜负欲被激起,“本公子就要吃。” 聂雪凝系紧钱袋,“有钱是好汉,没钱王八蛋,我说了算” 看着她手里的钱袋子,更加来气冷冷道:“本公子的银子。” “钱在我手里。而且你我夫妻一场,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当然还是我的。” 见聂雪凝蛮横不讲理,萧南澈置气走到前面不予理会。 聂雪凝赶紧上前去哄,解释道:“好,人家不爱吃羊肉,而且,而且那个羊头血淋淋地挂在那里,眼珠子还在,就想起我哥死不瞑目的样子。” 聂雪凝一脸真诚,萧南澈又心软下来,腾出一只手环抱着她。 “我们待会儿买点石榴和柿子回去。” “好。” 与聂雪凝一起,萧南澈总觉得自己的心情高高低低起起落落,反复无常,就如阴晴圆缺的明月一般,不知如何是好。 第25章 萧兔兔 东湖热闹非凡,聂雪凝却偏带着萧南澈往西街走,萧南澈不禁发问:“为何不去东湖凑热闹,可不是你的性子。” “哇,林公子!您难得跟我说这么多话。”聂雪凝一脸欣喜,“我手还吊着,那里那么多人,万一又受伤,岂不又得麻烦林公子伺候。” 萧南澈没有再言,只是走到聂雪凝左边,环抱住她,西街人烟稀少,萧南澈却生怕她真会受伤似的护着,兴许一连两次见到她面色惨白的样子,心有余悸。 “你想去东湖吗?”聂雪凝问道。 “随你。” “那就去东湖。”聂雪凝指指自己的手,“其实没大碍了,不用紧张。” 聂雪凝嘻嘻笑着,萧南澈帮她擦去手上的油渍污秽。 二人往东湖走,人越来越多,挤挤攘攘好不热闹,东湖上白露暖空,素月流天,天宫皎月的清辉似要与人间的花灯分个高低,照得东湖无比光亮。 人一多,聂雪凝就开始兴奋起来,连蹦带跳地看着头顶的花灯。 “这些花灯真好看,是朝廷做的吗?” 萧南澈摇摇头,“今日游会,皆由富商、百姓自发而起。” “民间手艺人可真多,这个兔子花灯好可爱。我家的彩灯也是天下一绝,都说月是故乡明,可我家多阴少晴中秋时节很少能看到月亮。” 聂雪凝回头,正巧对上萧南澈的眼。 萧南澈看着她清澈见底的眼,不禁自愧,自己眼底早已晦暗无比,唯有见到她时眼里才有异样的神采。 东湖的表演在湖心岛进行,一开始是类似萨满巫师跳大神的祭祀舞蹈,之后是跳火圈、踩高跷翻跟头之类的节目,聂雪凝兴致不大,左瞅瞅右看看最后看着萧南澈,偏头一笑,萧南澈不知她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只听到她猛然一句:“看他们还不如看你。” 萧南澈自是对她突如其来的疯言疯语无力招架,厉声道:“不想看就回宫。” 聂雪凝根本不予理会,抬头指着天,手肘撞了撞萧南澈的手臂,“你看太阳在我们喝酒的时候就走掉了,日月对望的时间这么短,刚见上面又要惜惜依别,好可怜。” 聂雪凝话题跳转得很快,萧南澈却说道:“日月一同东升西落一前一后你追我赶,有何可怜之处?” “你……我跟你聊这些,你跟我谈科学?”萧南澈这么一说,聂雪凝瞬间没了望月伤怀的情绪,但转念细想日月不就是双向奔赴的爱情?又觉得似乎浪漫不少。 此时,东湖西侧的桥上,闹腾起来,一个衣着富贵商人模样的人,手里拿了只兔子大声对着众人道:“此乃嫦娥月宫的玉兔,无论如何长,都只有这巴掌大小,今年的兔尾巴比赛,胜者可得此兔。” “兔尾巴比赛是什么?”聂雪凝好奇地问萧南澈。 只见萧南澈眼色一沉,并不想解释。 此时一位好心大哥解释道:“姑娘外地人?兔尾巴比赛可是咱舒城中秋的传统!参赛者身后绑上一条兔尾巴,在这湖中心争抢躲避,最终尾巴未掉者胜。往年都是些吃穿用度的东西,今年倒有意思,竟是这月宫长不大的兔子。” 聂雪凝心里吐槽,“不就是荷兰兔?这里的人居然真的相信有嫦娥月宫?” 但嘴上却说:“那个兔子好可爱,林公子你去赢只兔子回来我们烤着吃?” 萧南澈面具下也不知什么表情,转身要走,被聂雪凝赶紧拦住,“你看它多可爱呀,去嘛,凭你的功夫,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你让……本公子参加这个?” “与民同乐嘛,再说了,你戴着面具,谁知道你是谁,好不好嘛?林公子~” 萧南澈受不了聂雪凝的软磨硬泡,问道:“你真喜欢?” “嗯嗯嗯!”见萧南澈态度软下来,聂雪凝赶紧乘胜追击,眼神里露出兴奋又可怜的神情。 聂雪凝对兔子才没兴趣,她一想着萧南澈屁股上绑个兔子尾巴就想笑。 萧南澈磨磨蹭蹭地去桥上排队,与往日雷厉风行大步流星的样子,反差极大,幸亏戴着面具,否则萧南澈见到聂雪凝笑得合不拢嘴的样子,铁定转身就走。 聂雪凝兴致勃勃地把兔子尾巴给萧南澈系上,低着头,在小腹前面狠狠地打了个死结,憋得快笑出声,清了清嗓子,“夫君可要赢哦,人家很喜欢那只兔子。” 萧南澈白了一眼,往湖心岛走去。 聂雪凝这时才敢放声大笑,萧南澈一身黑衣,加上白色的狐狸面具和兔子尾巴,诙谐又和谐,毫无违和感,像是一只短尾巴的坏狐狸。 湖心岛站了十几二十人,多为女子,还有几个彪形大汉来势汹汹。所有人面面相觑,护住自己的尾巴,一副草木皆兵的样子。 锣声一响,比赛开始,旁边有人击鼓造势,比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所有人乱成一团,只见萧南澈默默退到岛的边沿。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伎俩被萧南澈用得烂熟,此时众人不是死死抓住自己的尾巴不放,就是奋力反击,想要同归于尽,岛上瞬间白毛满天,像三月的柳絮在乱飞。 几番争抢之后,岛上的“尾巴”所剩无几,只有那几个彪形大汉残存,虎视眈眈地看着在一旁观望的萧南澈,势在必得的样子。 大汉扑向萧南澈,犹如饿虎扑食一般,那气势看着,聂雪凝生怕他们把萧南澈扑进湖里,不过这样的想法仅一瞬就消失了。 只见萧南澈压低身子,侧腰向后倒,左右开弓抓住两边夹击之人的尾巴,用力一拽,绳子连带白毛一并被扯下,随即转身瞬步又到另一个大汉身后,那人还未反应,尾巴已经与自己分离。 聂雪凝此时才知萧南澈的身手,后悔此前替他挡下那一剑,那一剑挡得简直就是自作多情,自作自受,瞧着自己吊着的左手,懊悔不已。 萧南澈毫无悬念地赢下比赛,聂雪凝抱着怀里的兔子,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我夫君真厉害!那么几个壮汉,都不及你一根手指头!有你在,果真不需要什么护卫!” 萧南澈对聂雪凝的彩虹屁完全无感,只想赶紧逃离这个丢人的地方。 “你说它叫什么好?”聂雪凝摸着小兔子问道,“既然是你赢的,就叫它萧兔兔?” 萧南澈给了聂雪凝一个狠厉的眼神,让她自己体会。 “不好呀?不好就说嘛,瞪我做什么,那就叫玉兔兔。” 对于聂雪凝这等没文化的取名,萧南澈很是无语,不过聂雪凝取名之后,就把玉兔兔放回笼子里,让萧南澈提着。 其实对于养兔子,聂雪凝一点兴趣都没有,要是这里有相机,聂雪凝更想把萧南澈系着兔尾巴的样子拍下来,好好嘲笑他一番。 兔尾巴比赛结束,湖心岛的活动就接近尾声,聚拢的人群慢慢又离散到各处,东湖的人变得稀疏起来,累了几天,聂雪凝困意来袭,走到了萧南澈前面。 萧南澈两步来到她身边,生怕她出些什么意外,聂雪凝突然停住脚步,摘下萧南澈的面具,直接勾住他的脖颈,面具下笑眼盈盈,语气轻佻,却道:“林公子,你派人监视我?既然信不过我,又何必让我回去?” 萧南澈完全没想到聂雪凝会说此事,表情有些不自然,但依旧直视着她面具下的眼睛。 “这件事,必须跟你讲明。”聂雪凝也摘下面具,收回手敛容屏气道,“吴伯和王祈晏是我爹的人没错,也帮着太子的暗部做了很多事,但以他们的身份地位当初没得选,希望你高抬贵手,让他们能安稳过日。” “朕为何要放过他们?”萧南澈的声音不大,但威不可攀的样子让人心里有些害怕。 “如今太子党覆灭,他们对你没有任何威胁,我也不想利用他们二人做任何事情。我对庙堂后宫夺权争宠的事情不感兴趣,就想在这安安静静地生活,养养花偶尔能出去玩会儿。”见萧南澈神情缓和,聂雪凝挑眉歪头盯着萧南澈的眼睛,“嘶,若非有感兴趣的事,我对你的皇位,倒是有点兴趣。” 萧南澈一手拍在聂雪凝后脑上,推着她往前走。 “诶诶诶,你应允了?” “觊觎本公子的位置?还叫本公子应允?” 聂雪凝听萧南澈的语气,是打算放过吴伯他们,开心地回身,挽起萧南澈的手臂靠着他一起走。 “林公子,中秋都没有烟火吗?” “硝石由朝廷专营。” “那就是没有呗。” 聂雪凝眼珠子一转,举起萧南澈的手,将他的五指张开,“砰。” “恭喜你,你刚刚给自己放了一个烟花。”聂雪凝笑颜如花,兴奋地再次牵回萧南澈的手,一个劲儿“砰砰砰”地念叨。 萧南澈嗤之一笑,反手牵住聂雪凝。 - - 二人返回帝宫,夜已过半。 萧南澈的东西早已搬回太乾宫,独留聂雪凝在寝殿内叫嚷:“萧南澈!你这个过河拆桥的家伙!利用完我就跑!姐姐我下次再给你挡剑,我就被雷劈死!” “咔嚓轰隆”一声,天上突然电闪雷鸣。 吓得聂雪凝赶紧合掌,“对不起,对不起,小女子随口一说,天老爷不要计较!!!” “小姐,您又在做什么?”青姝拿了些被褥走进寝殿,见聂雪凝神叨叨的问道。 “你,刚刚,听到了吗?” “听到什么?” “平地一声雷啊!” “听到了。”青姝不以为然。 “之前还晴空万里无云,突然平地一声雷,还不可怕?” “舒城就是这样,这个季节,一阵雨一阵晴的,夜里天凉,给您加床褥子。” 聂雪凝听青姝这么一说,心里舒坦了很多。 拉过青姝坐在床上,“我跟萧南澈说了,他自会放过吴伯和王祈晏他们。” “您是如何说服皇上的?” “当然是凭本娘小姐的聪明才智,和萧南澈那小子对本娘娘矢志不渝的爱了。” 青姝这次没有太激动,冷眼看着聂雪凝继续胡诌。 “哎呀好了,你这表情真没意思。”聂雪凝也不再开玩笑,继续道,“不过萧南澈心眼儿也就那么点,这段时间我们还是不要与他们有联系,等太子一事的风波过去,我们再出宫与他们见面。” 青姝点点头,聂雪凝看得出这丫头心里其实很着急,也不知道是急自己的爹,还是急自己的青梅竹马。 “虽然我们暂时不与他们联系,但凭他们二人的能力,应该能觉察到萧南澈撤走监视他们的人,如此一来他们也知道我与萧南澈已经谈妥,只要他们没有动作,我们也不联系,那一切就真的尘埃落定了。” 聂雪凝没有把想将他们送回锦渡城的事情告诉青姝,不确定的事情,聂雪凝向来不会提前给人希望。 聂雪凝躺在床上,回想起来这个世界发生的事情,一件件一桩桩好似发生在昨日。 一切来得太快,每天就像打鸡血一样,各种谋划各种算计,觉得心累极了,在这里体验了太多曾经她这辈子都不会做的事情,原本这些权谋算计都只是小说电视剧里发生,没想到有一天真的能把自己的小聪明用在这种事情上。 再想到萧南澈在自己面前别捏的样子就好笑,格外像自己第一次恋爱的样子,紧张害羞又不好意思表现。 不过萧南澈的身份和他的性格可是与初恋时的自己完全不一样,他考虑的太多,算计的也太多,聂雪凝不怪他此前派人监视自己,如若萧南澈真是个恋爱脑,兴许自己也不会高看他几分,聂雪凝深知自己还是一个慕强的人,跟聪明人打交道,才有趣。 但聂雪凝也知道,皇帝的恩宠就如天上的月,云卷云舒,总有遮天蔽月的时候,只有自己强大和精进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她不禁想当初萧南澈不杀自己,到底是想利用自己做些什么,如今她也不敢多问,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等着萧南澈主动找自己才能后发制人,在这之前,她知道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做…… 第26章 被激怒的聂雪凝 虽说萧南澈不是恋爱脑,可恋爱中的聂雪凝可不比恋爱脑好多少,天天往太乾宫跑,把萧南澈招惹得快爆发的时候,就赶紧撤退。 聂雪凝痛定思痛,觉得自己都这么主动了,萧南澈还这副不痛不痒的样子,是时候晾晾他等他来找自己了。 虽说自己也不是什么渣女海王,可一个皇帝有什么恋爱经验和技巧。 果不其然,萧南澈带着苏喜来了。 宫里的人纷纷行礼,唯独聂雪凝吃着零嘴躺在摇椅上假装看书,从缝隙中偷看萧南澈,萧南澈也不理会只是东瞅瞅西看看。 “又想从我这薅什么走?”聂雪凝很是警觉。 萧南澈不予理会,直接问道:“兔子呢?” 聂雪凝把手中的零嘴伸到萧南澈面前,“这儿呢。” 瞬间,萧南澈眼睛瞪得贼大!那副表情像是要把聂雪凝生吞活剥似的。 聂雪凝还特别贱地问:“吃吗?” 萧南澈负手转身离去,聂雪凝赶紧拉住他的袖子,衣衫上留下一个油手印。 “哎呀,我不是故意的!”聂雪凝脸上堆着笑,“骗你的啦,林公子千辛万苦赢来的小兔兔,我敢下肚。” 聂雪凝挡在萧南澈面前,继续解释:“可是那兔子实在太臭,就寄养到高庆那里了。” “本公子赢来的东西,就随意送人了?”萧南澈突然赌气的样子,聂雪凝觉得十分好笑。 “谁说我送了,都说了是寄养。” 萧南澈继续恶狠狠地赌气,“那是朕赏赐你的,随意给人就是欺君。” “都说了是寄养!你是聋的传人吗!”聂雪凝大声说道,看萧南澈黑着脸的样子,又哄道,“好啦好啦,高庆养得开心得很,等养肥了姐姐给你烤兔兔吃,乖别生气了。” 聂雪凝说着死贱死贱地伸手摸摸萧南澈的脸,此时的萧南澈简直像只又黑又红胀了气的河豚,感觉都能看到头顶冒的烟了。 “苏喜!走了!”萧南澈黑着脸,没好气地叫上在一旁和青姝闲聊的苏喜。 苏喜一脸懵逼,却特别没眼力见地来了一句,“皇上,这就走了?” 待萧南澈走后,聂雪凝才放声大笑,青姝赶紧跑来,“娘娘,您又在笑什么。” “你没看到吗?萧南澈黑着个脸的样子,太好笑了,就像充了气一样!” “也就您敢这么戏弄皇上。” “怕什么,凡事有个度就好,我这也是试探一下他的底线,看看这个度在哪儿。” 舒城的秋意很浓,接连几日的大风绵雨,整个帝宫变得萧条,翠云宫却生意盎然。 聂雪凝让高庆找了些耐寒的植物,再次把院子装点一番,几棵红叶和黄叶映衬的枫树,变成抢眼的风景。 宫里的人们心情喜悦,聂雪凝却在庭院里一脸愁容。 “娘娘,您因何事烦扰?是这几日皇上没有来?”香兰抱着聂雪凝要的水桶走过来问道。 “这院子的花草多了,打理起来就很麻烦,特别是浇水实在太累,我得想个法子……”聂雪凝念叨着回房,拿出之前去北冥寺的时候,青姝给自己准备的水囊,研究起来。 “青姝,我如果要制作工具,应该找谁?” “娘娘,您要做什么?” “做一根软管浇花。” “那是什么?”青姝好奇地问。 聂雪凝转身坐到案前,拿出笔开始画起来,“我刚刚看了那个水囊,如果我找师傅把做水囊的材料做成一样的粗细,前后连起来,这样就变成了一个软的水管,中间可以用竹筒之类的东西链接,这样不容易压褶,也方便出水。” 聂雪凝说着在纸上画了一个竹筒接软袋的管道,“我看到后面有一个压水井,把软管绑到上面,这边有人帮忙压水,我那边就有水浇花了,不然每次都要打水怪累的。” “这可真有意思。”青姝想了想说道,“宫里做东西找高公公安排司库坊即可,不过您这个需要找户部,那里有不少能工巧匠的名册,可以请他们到宫里来。” “又是户部?看来我最近跟这个户部牵连有点多啊~”聂雪凝说着拿起设计稿起身往外走。 “娘娘,您到哪儿去?” “太乾宫。” - - 聂雪凝踱步到太乾宫,刚要走进大殿,就看到他正在书房与大臣议事,又悄悄退到殿外。 萧南澈正对着门口,一眼瞧见了她,“进来。” 议事的大臣这才转身,聂雪凝也才发现此人正是自己要找的户部司长荣稷,真是缘分。 聂雪凝没了平日的喧闹,慢慢走进向萧南澈和荣稷行礼。 荣稷惊慌不已,赶紧回礼。 萧南澈变回往日不怒自威的模样道:“案上是名册,你自行安排。” 聂雪凝瞧了一眼,是鳏寡孤独废疾者的详细情况,不过也不知道写了什么,只能拿回去让青姝讲给自己听。 “臣妾谢过皇上、荣大人。”聂雪凝难得拘礼,萧南澈眉眼微挑,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 “找朕何事?” 聂雪凝看了一眼荣稷,荣稷相当识眼色的准备退下。 “荣大人,您别走,我这事正巧也需要您帮忙。” 聂雪凝摊开图纸,把自己的目的和需求向萧南澈和荣稷讲了一遍,“不知荣大人能否找到这样的能工巧匠,帮我造一根这种软管?” “微臣倒有不少人选,这就回去让他们到司库坊等着娘娘接见?” “谢谢荣大人!”聂雪凝高兴惨了,“我这事不着急,您先处理正事就好。” 聂雪凝与荣稷又说了些客套话后,荣稷识相地走了。 “难得见你如此懂礼。”萧南澈边说边坐到案前。 “我一直都很懂礼呀,只是你们这儿的礼太多太麻烦,我这叫化繁为简。” “说,找朕究竟有何事。” 聂雪凝把图纸往萧南澈案上一扔,坐到他身边去,“我真就这个事!” “就这?” “嗯!很重要啊!”聂雪凝一脸真诚,“那个木桶不加水都重,那么多花花草草,来来回回要打很多遍水的,做根水管省很多事情。” “你找个宫女做不就完了。” “我又不是没手,干嘛要麻烦别人?再说了,养花的乐趣在于养!不在于看别人养!” “那你不养玉兔兔?” 聂雪凝没想到萧南澈这个小心眼,居然还想着兔子的事情,而且“玉兔兔”三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又奇怪又好笑,他这样的人,居然会说叠词!!! 聂雪凝抿嘴笑道:“都跟你说了,不是不养,是寄养,它真的很臭,万一熏得我翠云宫太臭,你不愿意来了怎么办?” 萧南澈完全不理会聂雪凝的狡辩,开始批阅奏折。 聂雪凝才不管萧南澈的冷漠,继续道:“这几日你怎么不来看我?移情别恋啦?” 也许是臭味相投,以前都不觉得,现在靠在萧南澈身上觉得他衣服香香的,是让人很安心的味道,有点花香有点木香,还有一点甜丝丝的感觉。 “萧南澈,你又不用理我啦?”聂雪凝也不知道萧南澈身上到底是什么香,说着说着话,居然开始犯困,就像他身上熏的是迷药一样。 不知睡了多久,听到耳边传来说话的声音。 “皇上,办妥了。” 聂雪凝闻声睁眼,看到一个很大的锦盒,漂亮极了,瞬间没了困意,瞅着盒子想要打开,“这是什么?” 萧南澈带着一丝笑意,挑眉问道:“你确定要看?” “嗯,是什么好玩意儿?”聂雪凝说着就去打开盒子,开盖的一瞬间,“啊!!!!!!!!” 聂雪凝一声尖叫,手上的盖子吓得直接掉到萧南澈身上。 锦盒里装的是太子的人头!!!!!!他披散的头发,惨白的脸上已满是尸斑,和当初三白眼一样,眼珠突起,死不瞑目,血淋淋的,一股恶臭钻入鼻腔,让人控制不住地想吐。 “哕!!!!!!!!你们变态啊!!!!!!!哕!!!!!!!!”聂雪凝吓得直哭,泪水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花照见状赶紧合上盖子。 “你怎么不跟我说是头!”聂雪凝一边哭一边指责萧南澈,“你就是故意的!故意让我打开!” 萧南澈见聂雪凝嚎啕大哭的样子,不仅没有上前安慰,反倒扬起嘴角笑起来,“你非要打开,朕如何阻止?” “你……”聂雪凝一怒之下,哭着跑回翠云宫。 萧南澈见状心血来潮吩咐道:“苏喜,你告诉膳侍令,让他们做……” 聂雪凝心跳得快极了,三白眼的头和太子的头重重叠叠地出现在眼前,那颗眼珠子像是马上要掉出来一样。 刚走进殿,众人看到自己娘娘哭红的眼,也吓得不行,纷纷上前询问。 可事关太子,聂雪凝并未解释,众人各种猜虑。 聂雪凝只是坐在石桌前发呆,时不时擦一擦滑落的眼泪。 快到午膳时间,青姝赶紧拿出炉子生火,“娘娘,我们煮火锅,这可是您最爱吃的东西!就不要难过了。” “谁说我难过了。”聂雪凝哭了一会儿,也没当回事了,毕竟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聂雪凝慢慢悠悠地往院子里支起来的餐桌走,突然看到一个红彤彤的大东西,定眼一看,是之前中秋在摊位看到的那种血淋淋的羊头。 羊头就像被生生剥掉了皮一样,渗着鲜血,那颗沾了血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聂雪凝看,周围摆了一圈同样是血淋淋的羊肉片。 聂雪凝心里一阵恶心,赶紧转身道:“哕!我不吃了,你们吃。” 青姝不解,还专门把大盘端到聂雪凝面前,“皇上专门命膳侍令做的,说是您爱吃……” 一股血腥加上羊膻的味道像龙卷风一般,卷入聂雪凝的鼻子,难受得眼泪直流,赶紧跑回寝殿关上门。 正巧这时,萧南澈来了,就像是专门来看热闹的一样。 推开房门,看到坐在床上盘腿在哭的聂雪凝,心里一紧,突然觉得是不是自己做得太过了。 萧南澈还未说话,聂雪凝生气地哭喊道:“萧南澈!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明明知道我看了那个就难受,你还欺负我!专门让膳侍令做这种血淋淋的东西来恶心我!你有没有人性啊!我是因为谁受的伤?我从小到大十指不沾阳春水,我爸妈连碗都没让我端过!我跋山涉水跑去北冥寺都做噩梦了!回来为了救你还受伤,你就这么对你的救命恩人?你去死!我这辈子都不想看到你了!”说着聂雪凝拿起身边的枕头被褥就朝萧南澈扔去。 萧南澈侧身闪过,向来无人敢对自己如此,本想安慰的话在嘴边收了回去,转身就走。 聂雪凝越想越气,越气眼泪越流,翠云宫的人除了青姝都不敢上前。 青姝捡起地上的东西,刚想说话,聂雪凝却起身走出翠云宫,一个人在帝宫瞎晃荡。 第27章 死亡芭比粉 在皇宫这么久,自己也没好好瞧过它的样子。 这么大的皇宫,除了侍卫和宫女、太监,看不到其他人,就如这里是他们的家,而非皇帝妃子的一样。 皇宫气势恢宏,却并非如自己所想的金碧辉煌,青砖铺路很平整,每一处屋檐,每一处景都相互对称,规整庄严,让人觉得像是置身于钢铁丛林一样的阴森冷漠,没有一点市井之气。 聂雪凝不喜欢这种感觉,就如不喜欢曾经世界的高楼大厦一样。 她喜欢自由,喜欢街头巷尾,喜欢与陌生人打交道…… 这是她第一次有想要从这个世界消失的想法,并非回到原来的世界,也不是死亡,而是单单纯纯地消失,像这个世界从未存在过她这个人一样。 无论是这里的世界,还是曾经的世界,都感觉如此虚无缥缈,聂雪凝顿然不知自己何去何从,站在偌大的广场,环视四周,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这些悲观的情绪瞬间消散如云烟,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花照!”聂雪凝顶着又红又肿的眼睛跑过去。 花照正带着一队人巡逻,众人见到纷纷行礼。 聂雪凝晃了一眼,还看到了尹珏。 “你伤好啦?” “谢娘娘关心,早已痊愈,还未谢过娘娘之前……” “哎呀呀,别说了,花照代你说过无数次,耳根子都起茧了。” 尹珏看到聂雪凝的眼睛和满脸泪痕,指指自己的脸,“娘娘您这是……” “嚯,天哪!我跟你们说!花照我跟你讲!” 花照让那队人马继续巡视,留下尹珏一起听聂雪凝吐槽萧南澈的事情…… 聂雪凝讲故事的功夫,日益精进,连一本正经的花照都笑起来。 “你们说,他是不是很过分?” 尹珏笑着,看看天色,“娘娘时辰不早了,属下同花将军先护送您回宫。” 聂雪凝这才发现,太阳已经落山,整个天空变成宝蓝色,和红墙青瓦的宫殿倒是格外相配。 - - “娘娘,您可算回来了!” 聂雪凝见青姝在宫外等着,告别花照、尹珏二人,走上前。 “您怎么跟花照将军他们在一起。” “刚巧碰到。你怎么在外面站着,萧南澈来了?”聂雪凝有些激动地问。 “没有,青姝只是担心,宫里宵禁的时辰到了,您迟迟未归,怕出事。” 聂雪凝没在意青姝说的话,恶狠狠地骂道:“这个萧南澈也不知道来哄我,我说到做到!绝对不会再理这个没心眼的渣男了!” “娘娘,您还没吃东西?” “不吃!洗澡!睡觉!”聂雪凝气冲冲地往里走去。 刚沐浴完出来,就听见青姝的声音,“苏公公,您怎么来了。” 聂雪凝赶紧跑出去,却只见苏喜一人,领着个太监提着食盒。 苏喜道:“娘娘,皇上说您没吃东西,特地吩咐奴才给您送些宵食。” 聂雪凝见萧南澈居然差别人来,更没好气,往马扎上一坐,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拿走,气都气饱了。” - - 太乾宫。 萧南澈还在案前看着奏折,闻声抬眼,见苏喜提着食盒进来,问道:“她没吃?” 苏喜很是无奈,“娘娘说,‘拿走,气都气饱了。’皇上,您去哄哄娘娘。” 萧南澈抬头看了苏喜一眼。 苏喜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奴才多嘴了。” - - 夜里,聂雪凝躺在床榻上,辗转难眠。 白天人多倒觉得没什么,可现在夜深人静一个人,想着锦盒里的那颗头,莫名恐惧。 清冷的风吹进来,就如有人抚过自己的脸,即使裹了厚厚的被子还是生出一阵凉意。 这里的黑夜,黑得彻底,再也没有彻夜的路灯和霓虹照亮房间,聂雪凝起身将屋子里的烛台全摆在面前,看着晃动的烛火,等待困意来袭,睡意未到却隐隐感觉有个黑影慢慢走近…… 定眼一看,心里欢喜,却翻了个白眼语气不悦道:“你来干嘛?” “这么多蜡烛,你打算把整个翠云宫都烧了?” 聂雪凝转过脸不再看着萧南澈,“你滚,这辈子都不想看到你。” 萧南澈拿起烛台,一副要走的样子。 聂雪凝瞬间紧张道:“你滚就行了,别动我的蜡烛。” 萧南澈眉头一皱没有多话,转身就走,聂雪凝赶紧拉住他的衣角,“你能不能陪陪我,我害怕,真的害怕,太子那颗头我……” “睡。”萧南澈坐在床边,拍了拍聂雪凝的头。 聂雪凝拉住他的衣袖闭着眼委屈道:“你要是敢走我真的这辈子都不会理你了。” 聂雪凝总算睡了一个安稳的好觉,天刚擦亮,微微睁眼,看到萧南澈依旧坐在旁边,似乎一夜未眠。 “你……”聂雪凝声音有些沙哑,清了清嗓子,“你没睡?” “嗯。” 聂雪凝有点心疼萧南澈,顺带又觉得他傻,竟然就这么守着自己坐了一夜。 “你要不要睡会儿?”聂雪凝往里挪动身子。 萧南澈却站起来,俯身轻抚聂雪凝的脸,道:“起来,吃点东西。” 聂雪凝看到不远处的桌上已经放了些吃的。 “刚送来,还是热的。” 聂雪凝咽咽口水,肚子咕咕叫起来,语气却没有缓和,“你怎么知道我这时候会醒,万一我睡到中午凉了怎么办。” “让他们再做。” “真是浪费!”聂雪凝赶紧起身跑到食物面前,“饿死了,饿死了!” 聂雪凝全然不顾形象,扯了个鸡腿啃起来,边吃边念叨:“大清早的吃鸡,可真是大吉大利。” 萧南澈早已习惯聂雪凝时常冒出没头没脑的话,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笑着摇摇头,坐到她身边。 “你吃吗?”聂雪凝扯下另一边的腿,喂到萧南澈嘴边。 萧南澈微微偏头拒绝。 “不吃算了。”聂雪凝也不强求,突然眼珠子一转再次看着萧南澈,“虽然你呢,故意整我,又不哄我,还不道歉,但看你这么帅的份儿上,吃一口,就原谅你。” 萧南澈深深地凝视聂雪凝一眼,直接起身走掉。 - - 独自走回太乾宫的萧南澈,看着今日未朝呈上的奏折,心里有些烦躁,就连花照回禀事务也听得心不在焉。 萧南澈突然问道:“花照,如果一个人老是挑战你的底线,可你又不生气,甚至还有一点想笑,是为什么?” “皇上您说的那个人是宁妃吗?”花照不苟言笑一本正经地问道。 “很明显么?” “非常明显。” “那怎么办?” “您就……我也不知道,要不您问问苏公公?” “他,一个老太监懂什么。” 正巧此时苏喜走近,一脸委屈,“皇上您……” 花照满脸认真,“您就是喜欢宁妃,直面自己的感情就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朕老想逗她,看她生气的样子心里痒痒的,可她真生气了,朕心里又堵得慌。” “皇上,您这个还是经历太少了,挺幼稚的行为。” “幼稚么?” “难道不幼稚吗?让膳侍令那样……” “你也知道了?” 花照一脸无奈,“娘娘昨日跟每一个见到的人都说了。” 萧南澈折子往案上一甩,起身道:“算了,先随朕去趟密牢。” 二人御马徐行,萧南澈看着街上叫卖的小贩,再次问道:“女孩子一般喜欢什么?” 花照沉默了,很努力地想给出答案。 想到花照孤家寡人一个,谅他也没有注意,“算了,问你也不知道。” 萧南澈兀自走到前面去。 - - 翠云宫。 浇花水管的事情解决了,聂雪凝又在想别的事情,就像永动机一样,根本停不下来。 经过两次惊险之后,聂雪凝觉得提升这个身体的机能刻不容缓,可这里衣服的形制实在太不方便,很不适合运动,于是又来到案前,根据这个世界有的布料,设计适合自己的运动服。 忙忙碌碌一天,给自己设计了好几套衣服:长袖长裤的运动服、短裤短袖的运动服,瑜伽背心、跑步背心,瑜伽长裤……如此一来,春秋、冬夏、日常、低强度和高强度训练的都有了。 聂雪凝相当满意自己的作品,如今只差找裳侍令做衣服了。 聂雪凝伸伸懒腰,看天色还早,这里又没什么娱乐项目,伏案继续把衣服的细节标注清楚,如此一来沟通成本能降低很多。 聂雪凝正在埋头苦干,突然一个东西扔到自己面前,抬眼看到萧南澈站在自己面前,“这什么?” “胭脂。” 打开一看,差点没惊掉下巴。 死亡芭比粉???!!! 果真不管在什么时代,男人们都会选中同样一个颜色。 聂雪凝一点没掩饰自己发自内心的嫌弃,“好丑啊。” 萧南澈心里的不悦瞬间展露脸上,“城中女子皆在哄抢,你竟然不喜?” “不是,这个……这个颜色真的好丑啊。”聂雪凝哭笑不得,“萧南澈你要觉得愧疚呢,就答应我一件事。” 萧南澈黑着脸却坐到了聂雪凝身旁。 聂雪凝继续说道:“我爹死了我因为伤心过度失忆了,读不懂现在的文字,也不知道宫里的规矩,你让我跟皇子们一起上学,我就原谅你,还和以前一样亲亲抱抱你。” “嗯。” “答应了!?”聂雪凝根本没想到萧南澈会答应,更没想到他答应得如此爽快。 “明早你就同他们一起去苑林。” 聂雪凝欢欣鼓舞,举起双手扭身抱住萧南澈,“耶!你真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萧南澈推开聂雪凝,生怕她手中的笔,划到自己身上。 面对她的兴奋不以为然,“这就高兴了?” “嗯,学海无涯,学无止境!知识就是力量。”得到应允聂雪凝也不再缠着萧南澈,继续低头搞设计。 “在画什么?” “衣服。”聂雪凝突然想到什么,又问道,“我能不能用你的裳侍令啊?” 萧南澈沉默。 “你又不说话。”聂雪凝噘嘴赌气,头偏向一边。 萧南澈瞥眼问道:“梅风呢?” 聂雪凝虽然不悦萧南澈不时的沉默,可目的没有达成前,依旧好言好语娇嗔地说道:“梅公公那么忙,再说了,他那么好的手艺我这点东西怎敢劳烦他呀。你的裳侍令就伺候你一个,我们的伺候整个后宫,你的快做的又好。” “朕让梅风日后只为你做便是。” “别!你又想让我变成众矢之的,我才不上当呢!” 聂雪凝语气一转,抱着萧南澈的胳膊,嘟着嘴,“哎呀,我就这么点小小的要求,好不好嘛~” “好不好?” “不说话就是答应咯?”聂雪凝嘟嘴笑着,下一秒萧南澈吻上她的唇。 萧南澈第一次这样情不自禁,也是第一次发现聂雪凝的嘴唇好像软软的甜甜的。 当萧南澈反应过来离开双唇的时候,看到聂雪凝正笑着看着自己,瞬间脸红,觉得丢人死了,赶紧起身,“苏喜!苏喜!回宫!” 苏喜赶紧从门外跑进来,“皇上怎么就走了?” 萧南澈黑着脸,耳根子却通红,头也不回地大步往外走。 苏喜偷偷问道:“皇上生气了?” 雪凝撇嘴笑着做了个摊手的动作。 第28章 狗脑子贤妃 这个世界没有网络、手机、电脑,一到晚上便无事可做,聂雪凝倒挺喜欢这样的生活,可以睡个早觉,第二天早起一天的时间都变得宽裕起来。 聂雪凝可不是差生文具多的人,虽然运动服还未做好,但一点也不耽误自己健身的计划,寅时刚过自然醒,这可是原来世界从来没有过的。 找了身轻便宽松的衣服,悄悄溜出翠云宫晨跑去。 黎明时分的舒城,天的尽头隐隐冒着白光,与近处的深蓝色相接,变成令人愉悦的渐变色,这个时辰宫里没什么人,估计都在伺候各宫的主子,也没有碰见中军近卫巡视。 聂雪凝不知不觉走到御花园,这是她第一次来到这里。 花园大得很,一眼根本看不完,就像以前世界的公园一样。 磴道盘曲,怪石嶙峋,深林密竹,无数古槐、茶树、桂树、柏树、巨松……还有好多树木连聂雪凝也不知道名字。 秋风瑟瑟,落叶铺地,踩上去发出“唰唰唰”的声音,林深处还有未散的雾气,再远处似乎是一片湖泊,湖泊的后面是群山,一直连接天际。 聂雪凝突然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不想多生事端,赶紧掉头往回走,脚踩落叶的声音在幽静的御花园显得格外突出,还是被人发现。 “何人在此!”那个声音也很警觉。 聂雪凝回头看到一个身着华丽的人,长得倒是十分灵气,眼神里却透出清澈的愚蠢。旁边跟了几个侍女,卷起袖子拿着竹篮,好像在采摘什么东西。 “聂雪凝……”“华丽的愚蠢”一眼认出了自己。 聂雪凝却一脸懵逼,心里想着“伸手不打笑脸人”,于是脸上堆着傻笑,也不知如何问候。 “见到本宫也不知行礼,当真是皇上宠着的人,连一声‘姐姐’都不肯叫了。”“华丽的愚蠢”说话阴阳怪气,看样子不爽自己很久了。 聂雪凝赶紧拘礼,“姐姐好,方才有雾气没太看清,是妹妹失礼了。” “华丽的愚蠢”踱步走近,上下打量,看着聂雪凝一身中衣,外面随意套了件短袍衫,眼神鄙夷道:“衣不蔽体衣冠不整不三不四成何体统,难怪皇上说你疯癫,让各宫不要靠近。” 聂雪凝神情惊愕,内心无数草泥马奔腾:“还以为萧南澈用了什么妙法护着我宫里的姐妹,原来是到处宣扬我有病啊???!!!” 旁边的宫女狗仗人势,同样鄙夷道:“娘娘,别与她置气,等太后回来,有她好看的!” “倒也是,太后最见不得这种不伦不类伤风败俗的东西!” “一口一个太后,难不成这人就是皇太后娘家来的贤妃,荣稷的女儿?”聂雪凝在心里猜想道,“果真鸡窝里生不出凤凰,跟他爹一样的蠢德行。” 聂雪凝完全不置气,依旧笑脸相迎:“姐姐说得对,妹妹这就回去换身衣服,先退下了。” 聂雪凝说完准备跑路,只听“哎呀”一声,竹篮打翻在地。 “华丽的愚蠢”惊声尖叫:“你居然!故意打翻给太后摘桂花!” 聂雪凝翻了个白眼,多么幼稚的宫斗戏码居然能发生在自己身上,转身问道:“是妹妹不小心,姐姐想妹妹怎么做?” “华丽的愚蠢”没想到聂雪凝欣然接受这个莫须有的罪名,一时不知如何应答。 旁边的宫女帮腔,“当然是捡起来了!” “这桂花细碎,妹妹去拿个苕帚?” “入口的东西,你用苕帚?是想害死太后么!”另一个宫女同样狗仗人势地惊呼。 “愚蠢的华丽”一听宫女说这话,气得直跺脚,“大逆不道!大逆不道!夏珠给我掌嘴!” 之前提竹篮的夏珠一个箭步冲上来狠狠地扇了聂雪凝一巴掌。 聂雪凝也不恼,赔着笑,“姐姐教训得是,是妹妹疏忽了。”说完蹲下伸手去捡。 这一番行为倒让她们几人没了他招。 “肃贞,你在做什么!”远处一声呵斥。 把“愚蠢的华丽”吓了一跳,扭头见来人赶紧参拜。 “臣妾参见皇上。” “奴婢参见皇上。” 萧南澈看了眼蹲在地上捡桂花,头也不抬的聂雪凝,挡在她身前。 “你在做什么。”萧南澈的语气很冷,与第一次见他说话时一样。 “臣妾想着太后要回宫了,特地采些桂花,等晒干之后,给太后做桂花蜜鱼。” “太后一心向佛不食荤腥,你做桂花蜜鱼?” 肃贞一听大惊,赶紧跪地,“是臣妾的错,臣妾忘了!” “回去闭门思过三日。” 几个宫女赶紧扶起“华丽的愚蠢”逃也似的走掉。 “起来。”萧南澈转身伸手。 聂雪凝将手中的桂花往地上一撒,拍拍手自己起身。 萧南澈看到脸上的一道五指印,不禁皱起眉头,“疼不疼?” “疼!疼死了,我打你一巴掌试试。” 萧南澈也不生气,接过苏喜手中自己的玄色披风,为聂雪凝系上,“穿成这样,难怪肃贞找你麻烦。” “我不穿成这样,她们就不找我麻烦了?” 萧南澈被怼得哑口无言。 聂雪凝继续说道:“在那看着我被打,也不来帮忙。” “见你平日嚣张得很,朕以为你有什么还手之策。”萧南澈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道,“如此忍气吞声,真不似你的性子。” “我什么性子?你对我了解有多少。” 聂雪凝一句话把萧南澈问得再次哑言。 “我无权无势,当然忍气吞声了,难不成还跟她打一架?若真打起来你是帮我,还是护她?”聂雪凝此时相当严肃,“她是贤妃?她是太后的人,她爹是户部司长,手握财权,你帮我就是开罪她,也是打太后和荣稷的脸,我能不忍气吞声吗?” 萧南澈见聂雪凝如此说话,更是心疼不已,深情款款地转身要抚上她五根手印的脸,不料被聂雪凝一手挡掉。 “得了,现在知道心疼了?你!跟各宫的人说我是疯子,不准他们到翠云宫,呵,亏我开始还感恩戴德,以为你下旨专门护着我们,结果是在骂我呢!”聂雪凝想到这件事气不打一处来。 萧南澈见聂雪凝完全不在意之前的委屈,安慰的话也收了回去,厉声道:“肃贞说得对,太后要回宫了,你还是别出翠云宫,若让太后逮到朕也救不了你。” 聂雪凝挑眉笑道:“怎么,不让我出来,是想金屋藏娇啊?” 萧南澈不予理会,转言道:“朕要去早朝,你赶紧回去。” “知道了,罗里嗦。”聂雪凝说着挽着萧南澈的胳膊,蹦蹦跳跳的,“我们还可以一起走一段路呢。” “你这么早来御花园干嘛?” “你平时早上都来这里吗?” “你几点起的,不困吗?” “你早朝完了干嘛?” “你吃早饭了吗?” “萧南澈,你又不理人!” …… …… - - 聂雪凝回宫洗了个澡,吃过早膳赶紧去睡回笼觉。 睡饱之后,精神大好,也有时间干正事了,于是叫来青姝关上房门,像是在密谋一样。 “我今天碰到贤妃了。” “小姐怎会遇上她?被欺负了吗?” “当然!”聂雪凝指指自己的脸,“挨了一巴掌。” “啊!疼不疼,小姐要不要上药。” “没事没事,说正事。”聂雪凝赶紧拉回话题,“贤妃那个狗脑子说太后要回宫了,她之前去哪儿了?” 青姝想了想回答道:“太后每年会在云清寺斋戒祈福三月,算算日子,确实要回宫了。” “宫里大鱼大肉不爽吗?她干嘛要去庙里持斋把素。” “嘘!”青姝赶紧捂住聂雪凝的嘴,“小姐您忘了皇上如何上位的了?” 聂雪凝恍然大悟,“萧南澈真弑父逼宫了?” 青姝摇摇头,“奴婢哪儿知道这些细节,反正皇上登基之后,太后就常伴佛前,开始参禅诵经了。” “那估计这事,八九不离十。反正萧南澈警告我,叫我别出翠云宫。” “娘娘,您不能不出翠云宫。”青姝突然想起道,“您忘了今天要去苑林了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天哪!!!!!!我真忘了!!!”聂雪凝一个鲤鱼打挺,埋怨道,“你怎么不提醒我!!!还让我睡觉!还跟我聊八卦!!!”聂雪凝赶紧穿上衣服,让青姝带路往苑林跑去。 - - “对不起老师!我迟到了!”聂雪凝站在门口大声鞠躬致歉。 所有人闻声望向聂雪凝,只见少师令眉眼抽搐,怒目斜视,兴许是讲得正当兴起,不巧被聂雪凝打断,心里很是不满,又不敢责备。 众人见少师令的模样憋着笑,突然不知是谁憋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引得哄堂大笑,聂雪凝不好意思地挠头跟着一起傻笑,环视周围,只有一个坐在角落的人低着头写着什么,并未发笑,那人着一袭白衫,显得很是单薄,与其他人华贵的衣衫相比,更为显眼,想来是哪位公子王孙的伴读,聂雪凝并未在意。 少师令戒尺在案上猛敲,瞬间鸦雀无声,可见这位老师平时有多严厉。 聂雪凝坐到最后一排,期待着自己的校园生活…… 第29章 上学威龙 果然爱迟到的人无论到哪儿都爱迟到! 果然学渣无论到哪儿也都是学渣! 果然作为正常人类无论到哪儿都是上学犯困,上班要命的存在。 青姝叫了无数次聂雪凝无果后,选择放弃。 “啊啊啊啊啊啊啊!青姝你怎么不叫我!”聂雪凝猛然惊醒,恍如隔世,“几点了几点了,迟到了迟到了!” 聂雪凝赶紧收拾梳妆,往外奔去,还未出翠云宫,又折返回来,嘴里不停念叨:“书没拿书没拿……” 再次往门口狂奔,又一次折返,“作业作业作业作业……” 再再次奔出,又又一次折返,“零食零食,零食没拿!” 众人停下手中的活,看着聂雪凝来来回回地跑,既懵逼又想笑, 聂雪凝完全不顾旁人的眼光,终于带齐东西,一路狂奔,边跑边叫唤:“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要死啦要死啦……”聂雪凝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怎么到了这里,我还是得大清早地被迫运动啊!!!” 聂雪凝跑得就像当初身后有三白眼在追她一样,快到飞起,这里没有手机、手表,聂雪凝也不知道具体时间,完全无法踩点。 快到苑林的时候,看到一群人围在一起,心想没有迟到,于是放慢速度。 走近才看到,那群人正围着昨日在角落的白衣伴读,聂雪凝心里大感不妙,“校园霸凌???” 那些人把白衣伴读的书本全部扔到地上,昨天老师布置的作业也撕得粉碎,把他逼到墙边不断数落,一看就是经常被欺负的对象。 “喂!你们有病啊,上不上课了?”聂雪凝站在那群人后面,威风凛凛一脸霸气。 众人转身,为首那人歪着头,满脸不屑,道:“哟,原来是宁妃娘娘,我母妃可是因为你被禁足三日。” 聂雪凝瞧他一脸愚蠢相,同样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心里吐槽,“难怪一副蠢相,原来是狗脑子贤妃的儿子。” 于是脸上挂着假笑道:“太子大人,再不去苑林,先生可要责罚了。” 想来太子也不想多生事端,带着人先行离去。 聂雪凝赶紧帮白衣伴读捡书本和变成废纸的“作业”,问道:“你是哪家王孙的伴读,他们为何如此欺负你?” 白衣伴读没有答话,只是默默地把东西重新收好,道了声:“谢谢。” 声音温柔,像是流水击石一般,清明温润,聂雪凝仔细看了眼他,神情一惊。 他和润玉太像了!!!!!!! 只是,他比可怜巴巴的润玉还要瘦,看起来还要可怜,让人心里不住地升起保护欲。 看着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却比自己高了大半个头,像十五六岁的高中生。 聂雪凝瞧着他把揉碎的作业一一展开,一并放入书囊,道:“你这碎成这样,也没法交差。”于是拿出自己的作业,“你用我的,反正我学渣一个不怕老师。” 聂雪凝摊开自己的作业,字写得歪歪扭扭,上头还有无数的黑叉和墨团,看了眼他手中的碎片,即使零星一点,也看得出很是疏朗工整,又有些不好意思,“跟你的比,确实丑了点,哈哈哈哈哈哈哈!。” 聂雪凝笑得爽朗,白衣伴读低头轻笑,用柔柔的声音说道:“娘娘予我,会受罚。” “受罚怕什么,从小到大被罚得多了。”聂雪凝也不再劝,收起自己的作业,与白衣伴读一同往苑林走去。 突然想到什么,拉着他开始狂奔,“完了完了完了完了,这下真的迟到了!!!” “老师对不起!我又迟到了!”聂雪凝再次鞠躬之前,身后还站了个白衣少年。 面对聂雪凝两次迟到,两次大声打断自己,少师令眉头快皱到一起,深吸一口气,“给我进来!” 聂雪凝吐吐舌头,赶紧跑向座位。 “二皇子,您迟到也不是一两次,今日也在外面站着。” 聂雪凝心里一震,“二皇子??????!!!!!!”吃惊程度不亚于看到猪飞上天,“之前青姝说二皇子是敬妃的儿子,敬妃是左相之女性子乖张,之前离间端妃给萧南澈塞宫女,这次我去秋祭,她又跑去哭闹,生个儿子被欺负成这样???” 聂雪凝心中无比震撼,目瞪口呆地看着默默向外走去的“白衣伴读。” “先生!”聂雪凝大喊一声举起手,“我也迟到了,理应同罚。”说完也不管少师令答没答应,就往教室外面跑去。 聂雪凝手肘推了一下二皇子,“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宁妃娘娘身份尊贵,不用来此罚站的。” 聂雪凝听着他的声音,感觉自己的心都要化开了,这要是在自己的世界,不当声优至少也是虚拟男友啊! “你身份不尊贵吗,二皇子?” 见聂雪凝呛自己,他也没生气,反而一笑代之。 聂雪凝继续说道:“二皇子,方才说你是伴读,别介意。” “没关系。” 聂雪凝看向他的眼睛,明亮清澈,完全没有被长期欺凌的那种狠厉怨恨的神情。“世界以痛吻我,我要报之以歌”,聂雪凝很喜欢这种态度的人,更多不是喜欢而是欣赏,不自觉地随他一起勾起嘴角。 “我只知道三皇子叫轩泰,二皇子,你叫什么?” “轩睿。” “睿智的睿?” “嗯。” “你经常这样罚站吗?” “嗯。” “他们欺负你,少师令也不管?” “嗯。” “你嗯嗯嗯的样子,跟萧南澈好像!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听萧南澈的名字,轩睿瞳孔微缩,“父……父皇?” “嗯,你父皇。” 轩睿微微一笑,恢复温柔爽朗的模样,“父皇威严,平日对我们很严厉。” “比少师令还严厉?”聂雪凝指指身后。 轩睿略微思考了一下,答道:“不一样。” “你父皇就是个傲娇怪,其实可好玩儿了。” “傲娇怪?”轩睿说话慢条斯理,与聂雪凝快人快语相比,就像调慢了速度。 “嗯,你可以理解为,明明喜欢却说不喜欢,明明想要却摆手拒绝,表里不一?对,就是表里不一!” 轩睿咯咯咯地笑起来,像是冬日朝阳一般,柔和且温暖。 聂雪凝感觉和轩睿说话很自在,不如青姝、苏喜那样有阶级感,也不像花照、萧南澈那般冷漠。虽然自己的灵魂比他大了十几岁,就算是聂雪凝本身这个身体的年纪也差了好几岁,可轩睿就像水,涓涓细流绵长不断,让聂雪凝觉得亲近,想把他当朋友一样对待。 “你用过早膳了吗?” 轩睿点点头。 “你这么瘦,多吃点!” 聂雪凝拿出包里的肉饼,一分为二,“一人一半,感情不断,给你。” 轩睿微微笑着看着聂雪凝,伸手接过,却没有吃。 “你不吃呢?”聂雪凝含糊不清地问道。 轩睿摇摇头。 “还我!”聂雪凝一把抢过,塞进嘴里,又掏出一个小水壶,“快帮我打开!噎死我了!” “我还有别的吃的,要吃吗?”聂雪凝对着轩睿挑眉坏笑道。 轩睿摇摇头说:“先生应该要叫我们进去了。” 话音刚落,就听到少师令让二人进去上课。 聂雪凝眉眼上挑,猛拍轩睿的肩,“可以呀大兄弟,很有经验嘛!” 虽然少师令看着迂腐守旧,但讲课确实有一套,深入浅出,让人一听就明白,可讲得太好也背不住一连上好几个时辰的课呀! 况且对于聂雪凝而言,不仅要理解老师讲的内容,还得分心去学课本上的文字,一心二用成倍的消耗精力和体力。 聂雪凝一边听,一边偷偷地从书囊里掏些食物吃,假装“三尺讲台”上激情四射唾沫横飞的人看不到。 也不知时间过去多久,终于下课了,聂雪凝觉得自己脑子都大了,少师令发的作业好几个草书的写法都没看懂,聂雪凝圈起来跑到轩睿跟前请教。 “这两个字不一样吗???”聂雪凝看着“潦草”的课后作业,简直像天书。 “这是‘亭台楼阁’的‘楼’,后面这个是‘应接不暇’的‘接’。” 轩睿一边说,聂雪凝一边做笔记,“那这个呢?” “白。” “白???白色的‘白’???”聂雪凝异常不解,“这玩意儿和‘白’字有任何关系吗???” 轩睿见聂雪凝不可思议的表情,展颜一笑,“娘娘很好学。” “那可不,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你可不知道,我因为聂家的事情,伤心过度失忆了,连文字都看不懂,所以才求萧南澈让我来学堂念书的,我可是很珍惜这个机会的。” 轩睿一副“完全没看出来”的表情盯着聂雪凝。 “别看我迟到,零食,该学的时候我可从不含糊,我是聪明的学渣,叛逆的学霸,哈哈哈哈哈哈哈!” 轩睿兴许被聂雪凝的笑声感染,也一起笑起来。 “轩睿,是不是我们这就放学了,可以回家吃东西了?” 轩睿点点头。 “走啊,我请你去翠云宫吃火锅!” “谢谢宁妃娘娘,我得回莹华宫。” “家教这么严呢!”聂雪凝也不劝,“你在莹华宫,我记住了!有机会去找你玩儿!一起回去呗,还是能同段路的。” 这次轩睿没有拒绝。 聂雪凝走在路上一直好奇地要死,最后还是忍不住问出口,“轩睿,你和他们都是皇子,为何他们总是欺负你呀?你娘不是敬妃吗?” 轩睿低头没有说话, 想来这是他的逆鳞,聂雪凝也没再多问,岔开话题,“今天天气真好,就适合吃火锅,可惜你要回家。” “你恨么?”轩睿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把聂雪凝问懵了。 “啊?” “父皇杀了你父亲,聂家只剩你一个了。” “啊~我说我不恨,是不是显得有些不孝啊?” 轩睿没有接话,等待聂雪凝认真的回答。 “可是我真不恨啊~”聂雪凝想了想,回答道。 轩睿有些纳闷,聂雪凝摸着下巴,又想了想,“你就这样理解,因为我失忆了,所以以前的那些感情,也全忘光了,一切重新开始,面对新的生活。” “真好。”轩睿再次突如其来的一句,让聂雪凝彻底懵逼。 “人不能总活在过去嘛,对!” 轩睿没有说话,不知在想什么。 直至二人分别,也只是聂雪凝说些有的没的闲话。 尽管对轩睿被欺负的事情极度好奇,自己也是个极其八卦的人,可既然直接问了本人都没有得到解释,就说明那是别人的禁忌,聂雪凝从不窥探这些。每个人都有一些无法言说的伤,不管直接或是间接,不管是他本人还是旁人,她都不愿去撕开,除非是他自己愿意,所以回翠云宫的她也没有向青姝打听。 聂雪凝突然想起一句话,“喜欢八卦的人都是在承担他人的因果。” 第30章 好朋友 苑林的课业很重,聂雪凝自上学开始,再也没见过萧南澈,可是她没时间去找,萧南澈也没有主动去过翠云宫。聂雪凝突然觉得人与人之间的羁绊,其实浅得可怜,大部分的羁绊不叫羁绊,只是陪伴而已。 聂雪凝想着萧南澈竟有些失眠,早早地起来赶早上课。 刚出翠云宫碰见高庆,于是问道:“高公公,可知近日皇上都在忙些什么?” 高庆这个人精自然明白聂雪凝的意思,偷偷凑到耳边道:“娘娘,皇上这几日都在琼丽宫,贤妃娘娘那。” “狗脑子?”聂雪凝心里有些疑惑,“难不成罚了她,私下又要去哄她?” 聂雪凝心里不爽极了,虽然知道皇帝后宫佳丽三千再正常不过,可作为一夫一妻制世界的人,就是难以接受自己喜欢的人跟别的女人勾三搭四,夜不归宿! 聂雪凝想着想着,突然觉得自己像个恋爱脑的怨妇一样,甩甩脑子,对着高庆说了句,“行了,我知道了。”转身往苑林走。 聂雪凝虽然看不起恋爱脑,可也知道恋爱中的人就是会控制不住地恋爱脑,特别是自己,所以这么多年都全身心放在事业上,而非情情爱爱上。 聂雪凝怒己不争,生自己气又生萧南澈的气。 这时听到后面有人叫她,“娘娘,宁妃娘娘。” 聂雪凝回头一看,还不止一个人,但一个也叫不出名字。 打头那人看出聂雪凝的疑惑,自我介绍道:“娘娘我是老三轩泰呀。” 聂雪凝挑眉打量一番,心想道:“原来这人就是三皇子,长得唯唯诺诺,有点憨憨的,可表情里又透露出一点精明样,估计只是些趋炎附势的小聪明。” “轩泰呀,太久不见,长高不少。”聂雪凝一副长辈的架势摸摸他的头。 轩泰很是高兴,介绍起身旁的那些同学。 聂雪凝心里有些纳闷,仅仅一天,众人态度简直天壤之别,难不成回去之后跟家里说起自己来苑林读书之事,都知道自己如今是宠妃所以专门来巴结?意图会不会有点太明显了? 聂雪凝心里虽纳闷,但并未表现出来,依旧乐乐呵呵与众人闲谈打闹在一起。 “娘娘,您真是太勇武了,先生被您气的,从未见他如此过。” “娘娘可是有圣上撑腰的人,少师令再厉害,那也只能憋得像个大灯笼!” “哈哈哈哈哈哈哈……” 聂雪凝附和着一起笑笑,听不惯这些恭维的话,不仅听不惯,听得早饭都快吐出来了。 终于来到苑林,不用再听一群舔狗说话,聂雪凝晃了一眼,发现轩睿今天也到得很早,看样子今天没有被欺负。 刚准备过去打招呼,就看到自己桌案上有一个小小的食盒,于是指指小声问道:“轩睿这是你给我的吗?” 轩睿还未答话,身后传来一阵中气十足的声音,“他怎会有这些,是本太子给你的。” 聂雪凝吃惊地生怕里面有毒,打开食盒,是看起来软软糯糯淡黄色的糕点。” “我母妃做的桂花糯,让我带给你尝尝。” 聂雪凝眉毛快挑到天上,震惊的程度堪比再一次看到猪飞上天,聂雪凝心想定是萧南澈在中间和稀泥,才让贤妃对自己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可聂雪凝见此情况心里更来气,虽然告诉自己别吃醋,可这完全就是不受控制的本能反应。 当然谁又会跟吃的计较,聂雪凝拿起一块咬了一口,果真是糯叽叽的口感,不是很甜有一点淡淡的桂花香,不知是不是里面加了牛奶之类的东西,和桂花混在一起,竟然还有一股红茶的味道,准确来说是红茶基底的烤奶茶香味。 聂雪凝好奇地问道:“这里面加了牛奶?” “看你一脸蠢相,舌头倒不错,这可是本太子亲自带人去挤的牛初乳。” “这儿居然也有牛初乳,这宫里的吃食果真有点奢侈。”聂雪凝心里想着,倒也没跟太子计较,反倒笑嘻嘻地说:“那就谢谢太子殿下了,也帮我跟你母妃道声感谢。” 太子脸上有些不悦,看起来若不是贤妃发话,似乎不想与自己有过多交集。 可聂雪凝却在他脸上看到了一丝稚气,分明是想与大家玩在一起,可又因为自己的身份,被架到了高处。 聂雪凝贱嗖嗖地大声问道:“太子大人,我可以分享给大家伙儿吃吗?” “本太子专程给你带来的,他们敢吃么?” “也是。”聂雪凝点点头,看着太子一副趾高气昂又一脸幼稚的愚蠢样子,差点笑出声,果真跟他狗脑子母妃和外公荣稷一个模样。 少师令来到苑林看到今日座无虚席,倒是有些欣慰,一高兴完全忘了下课,聂雪凝听得头大,下学之后赶紧叫住轩睿,解答上课时圈出来的问题。 轩睿刚要说话,就被上前的太子挤到一边,簇拥而来的还有之前在路上碰到的“舔狗们”,聂雪凝看着轩睿被他们直接推到一边,默默收拾东西准备要走,于是大叫一声:“轩睿,一起走?还有些想请教的。” 这些人虽是“舔狗”,但也相当有眼色,未敢阻拦。 聂雪凝乐呵呵地跟上轩睿,轩睿淡淡地说:“娘娘不该因我,开罪太子还有那些王孙世族子弟。” 聂雪凝眉飞色舞地开着玩笑,“开罪???我堂堂宠妃,怕开罪他们???” 轩睿却以为聂雪凝真的生气,赶紧认错,“是轩睿说错话了。” “害,我开玩笑的呢!”聂雪凝拍拍轩睿的肩,“对了,太子叫什么名字?” 轩睿有些疑惑,聂雪凝竟然都不知道这位储君的名字,轻声笑道:“轩立。顶天立地的立。” “他那副蠢样子,还顶天立地?”聂雪凝吐槽道,接着打开食盒,“吃吗?虽然他和他母妃都讨厌得要死,但这个真还挺好吃的。” 轩睿摇摇头,“贤妃给娘娘的东西,您留着吃。” “也是,我就知道你不会吃。”聂雪凝自己拿了一块出来,边吃边说,“那我明天给你带我做的,你吃吗?” 轩睿眼里有些震惊的神色,但拒绝道:“娘娘不必为我劳神做这些。” “不费事儿!我有个天赋,基本上吃过的东西,都知道怎么做,我回去试试,要是难吃你也不许吐哦!” 轩睿哈哈笑着,说了声:“好。” “你今天慌着回去吗?”聂雪凝突然问道。 “娘娘有何事?” 聂雪凝拿出“问题本”,“这不请教您的问题,刚刚被打断了。” “娘娘确实与来苑林上学的皇子们不一样。”轩睿说着打开聂雪凝的“问题本”。 “你不也是皇子,你与他们也不一样啊。” 轩睿只是笑笑没有说话,眼睛弯弯的,似好看的月牙,隐隐的透着清澈的光。 聂雪凝问的问题其实很简单,无非就是一些不认识的字,和课堂上不懂意思的诗文,轩睿没有一点不耐烦,不紧不慢地解答之后,还会延展一些知识, 讲给聂雪凝听。 时间并未耽误太久,两人同行回宫。 聂雪凝问道:“轩睿,他们为什么不跟你玩儿?” “那娘娘为何与我一起?” “我把你当朋友啊!” 轩睿表情有些不解,似乎在这宫里,没有“朋友”二字。 “那他们呢?”轩睿问。 “他们,他们是同学咯。怎么说呢,虽然你我不同龄,法律层面我是你妈,可是我就是喜欢你,就想跟你做朋友,这不是见你被欺负可怜你哦,可能是惺惺相惜,虽然也不知道什么吸到了我。不过被欺负也无所谓,学霸一般都是遭人恨的,你没朋友很正常,以后我就是你朋友啦。” 轩睿认真地听着聂雪凝说话,没有一丝不耐烦,也没有一丝敷衍,即使有的话他没有听懂,但他提了出来,“什么叫做‘法律层面我是你妈’,还有学霸是什么意思。” 聂雪凝心里有一些安慰,这是来这个世界,第一个不把自己当“疯子”,认真听自己说话的人,聂雪凝竟有些想哭。 “学霸的意思就是说你功课很好很优秀。‘法律层面我是你妈’的意思就是,虽然我们年龄差得不算特别大,但我也相当于是你母妃。” “母妃……”轩睿淡淡地念叨了一句没有再说话。 “喂,你可别把我当你母妃,我还这么年轻,可没你这么一个大好儿,你要愿意也可以当我是朋友,当然也可以当我是同学,哈哈哈哈哈哈哈。” 轩睿跟着聂雪凝一起,笑起来。 聂雪凝继续道:“你当我是朋友,私下可以叫我雪凝,叫娘娘总觉得怪怪的。” “好。”轩睿看着分岔路口,“你往这边走。” “嗯,拜拜啦~”聂雪凝开心地往另一边跑去,轩睿也独自默默地走回莹华宫。 “这几日学业如何?” “啊!妈呀!”背后突如其来的声音,把聂雪凝吓得书囊和食盒差点掉地上。 “朕有这么可怕么?”萧南澈缓缓走到聂雪凝身旁,接过她手中的东西。 看着萧南澈,聂雪凝就想起贤妃,气不打一出来,甩开萧南澈的手,拿着自己的东西一个劲儿地往前走。 “见了朕如此无礼。” 聂雪凝回身怼道:“那你去找对你有礼的人啊。” 萧南澈当然知道聂雪凝什么意思,解释道:“朕与肃贞这几日在商讨太后回宫事宜。” “商讨什么?有礼部有司侍,你跟她一起掺和什么?”聂雪凝说完又觉得自己像个泼妇一样,蠢死了,于是不止生萧南澈的气,更生自己的气,一个箭步再次冲到前面。 萧南澈见聂雪凝的言行,不仅不气,反倒喜笑颜开追上去继续解释:“肃贞与太后的关系,你自然是知晓的,倘若她在太后跟前说三道四,你之后的日子不好过。” “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啦?要我跪下来给你三拜九叩不?” “凝儿可是吃醋了?” “我吃个屁的醋!我有病啊,吃你和荣肃贞的醋。”聂雪凝一想到萧南澈这几天晚上和她缠绵悱恻在一起就觉得恶心,“罢了,你是男人,年轻气盛血气方刚有需求很正常,而且我也不会和你同房……”聂雪凝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病,干脆直接止住。 萧南澈知晓这几日对眼前的人冷淡,赶紧上前握住她的手,任由她怎么也甩不开,“好了,说正事。太后明日回宫,后天在她的长福宫中设家宴。” “意思就是告诉我,我得去呗。” “你若不想去就不去,跟与肃贞说了,她会在太后身边为你说话。” “她,帮我说话?” “嗯。她会将聂府的事情和你的情况告知太后,太后不会为难。” “她那个狗脑子,说话做事不经大脑的,我真怕她帮倒忙。” 萧南澈笑着摇摇头,“你这张嘴呀。” 聂雪凝白了一眼,说道“我要去御花园。” “去那做甚?” “摘点桂花,你肃贞做的这个桂花糯还挺好吃,我答应轩睿给他做,明天带给他尝尝。” “轩睿……”萧南澈突然陷入沉思,眼神变得幽暗深邃,只是跟着聂雪凝一起走着,没有再说话。 聂雪凝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一心都在如何做桂花糯上。 第31章 太后回宫 太后回宫这件事情,似乎宫里人都很重视,但太后一心向佛,平日青灯相伴,众人又不敢太过铺张。 聂雪凝虽喜欢热闹,可她最烦这种“舔狗饭局”,她能说很多漂亮话,可她不爱说也不想说,兴许是因为在曾经的世界说得太多,如今更加厌烦这样的场面。 不过因为太后回宫和家宴两件事情,苑林这两天并未上学,聂雪凝却早早地坐在案前整理功课,她自然知道温故知新的道理,这几天的学习,加上早前的积累,如今识得不少字,可写的字却不尽人意,还是如鬼画符一般。 聂雪凝找来一些常用字,想请轩睿帮自己做成字帖,也方便自己临习。 正在排版,太后长福宫那边派人来话,传聂雪凝去问安。 见高庆的表情,她就知道来者不善,问道:“昨日家宴,皇上不在吗?” “在的。” “那谁当着他的面,说我坏话?” “娘娘,不是昨日,是今早,敬妃和贤妃等一众妃嫔去给太后请安,敬妃娘娘挑拨,说您目无尊长被皇上宠得没了尊卑,说得兴起贤妃娘娘一激动也说了您的不是,这不太后就想起您昨夜未赴宴会,于是现在叫您……” “我就知道!这个荣肃贞,要么是故意,要么就是没脑子!多半她是故意,她怎么可能听萧南澈的话,好心帮我。” “娘娘,如今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太后虽常伴佛前,可最是规行矩步墨守纲伦。” 聂雪凝听高庆这么一说,心里突然有了底,难怪萧南澈上位之后,她心向空门,看来萧南澈十有八九就是弑父夺权,伤了他娘的心。 不过这种样子的老太太,就喜欢有礼貌嘴巴甜的,聂雪凝心里有了几分胜算。 “青姝,帮我找身素雅点的衣服,头上的金簪换成玉的木的都行。” 青姝和香兰赶紧忙活起来,为聂雪凝换了身行头。 “那个桂花糯也给我拿点。” 一盏茶的功夫,聂雪凝已经上了步辇。 - - 太后的长福宫在御花园前面,之前看过高庆给的舆图,长福宫的左边是琼丽宫,前面是太乾宫,太乾宫左边是皇后的仪德宫,右边就是自己的翠云宫,可帝宫实在太大,除了自己的翠云宫离太乾宫近以外,几个宫殿相距甚远,若不是太后召见,估计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想去太乾宫以外的宫殿。 聂雪凝到的时候一点也不巧,正好遇到太后午休,聂雪凝倒不觉得是不凑巧,而是太后故意刁难。 聂雪凝直接跪在仪德宫前,如此一来,来来往往的宫人都能瞧见。 服侍太后的嬷嬷连忙说道:“宁妃娘娘请去大殿等候。” “没事,太后还未召见入殿,臣妾在这等着就是。”聂雪凝已经在心里想了无数刁难自己的情况,早早地就系上了护膝,果真让自己猜中这招。 聂雪凝接过食盒又道:“不过烦请嬷嬷将食盒先拿进去,这秋日蝇虫也不少,怕脏了这吃食。” 嬷嬷点点头,没有再劝。 此番青姝和兰香随行,青姝见状悄悄问道:“娘娘,这摆明是欺负您,要不要奴婢去请皇上?” “你都知道是欺负我,叫萧南澈来又当如何?难不成为了我忤逆自己的母后。” “可这……” “没事,人生在世,哪儿没有点委屈?这算什么。你俩先回去,免得待会儿牵连你们。” 兰香赶紧接话,“娘娘您说的什么话,奴婢当然得陪着娘娘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皇妃,也是萧南澈的宠妃,更何况救过他的命,她不会对我怎样,可你们不一样,我怕她针对你俩。而且他母妃就算心眼小好歹也是诵经念佛的人,坏不到哪儿去,你们娘娘我不笨,不会出大事的。” 青姝当然相信自家小姐说的话还有她的聪明才智,于是拉着香兰回了翠云宫,虽然很担心,但自己小姐这么做,一定有她的理由。 聂雪凝约莫跪了半柱香的时间,嬷嬷出来让她进去,直接来到寝殿,只见太后半倚在躺椅上,闭目养神。 太后衣衫很是朴素,头发上也没有太多装饰,面容看起来很是苍老,一点不像萧南澈的母亲,更像是奶奶。 太后头发已经花白,额头上有深深的几道皱纹,手上的皮肤也皱皱巴巴,这让聂雪凝想到原来世界里已经去世的奶奶,突然悲从中来。 聂雪凝行跪拜礼,“臣妾参见太后。” 太后并未让聂雪凝起身,反而问道:“那盒子里是什么?” “回禀太后,是桂花糯。之前肃贞姐姐让太子带来给臣妾尝过,觉着好吃就自己做了些,太后召见想着请您品鉴一二,不过糯米做的东西不易消化,所以拿得不多。” “听皇上说,你为他挡剑?” “是臣妾分内之事不足挂齿,相信当时那种情况,换任何一位嫔妃或是大臣,都会这样做。” “聂家倾覆,你伤心过度,哀家本该多看顾你一些,但宫里纲常不能废,长幼尊卑也不能坏。” “太后说得是。”聂雪凝跪在地上俯身听着。 “皇上未立后,这后宫之事他也疏于管教。哀家如今回宫,各宫也得多走动,每日请安不可少。” “臣妾知错。” “宁妃何错之有?” “是臣妾因家事罔顾纲常,明早起会去各宫请安,问候各位姐妹。” 太后点点头,“起身。” 聂雪凝与太后虽说了这几句话,却没猜出她是个什么性子,只能先服软依着她的想法答应,果然年纪大的人,心思深沉很多,太后说话并没有太多语气和情绪,不知是礼佛的原因还是原本性格就是如此。 聂雪凝觉得对太后知之甚少,不过她一点也不讨厌这位太后,兴许是因为看到她,总让聂雪凝想起自己的奶奶。 太后让嬷嬷送聂雪凝出长福宫,聂雪凝刻意留话道:“嬷嬷,若是太后吃了桂花糯,还请您扶着她在宫里多走动一些,老人家夜里积食可遭罪了。” “谢宁妃娘娘关心,老奴记下了。” 想着日后大清早要去各宫问安,聂雪凝就烦得很,果然是墨菲定律,刚还在想各宫离得远,马上就要各宫跑,真是,这里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是真的,毕竟所有时间都花在这些有的没的虚头八脑的客套上了。 刚回翠云宫,青姝和兰香他们赶紧迎出来,“太后可有为难娘娘您?” “没有。” 香兰不以为然,问道:“您怎么去了这么久?” “这宫里这么大,来来回回是会费一些时间嘛。” 青姝一边解开系在膝盖的护膝,一边问道:“您跪了多久?” “大概……半柱香的时辰?”聂雪凝走回寝殿,坐到案前,“青姝,给我找个剪子。” “娘娘您要寻短见???”青姝大惊。 “想什么呢!你娘娘我集字!!!让轩睿帮我写个字贴,方便临摹。” “娘娘,您吓死青姝了。” “你也吓到我了。” 青姝关上殿门,坐到聂雪凝身边,“小姐,我以为太后一心向佛,会很心善,真没想到……” “再向佛她也是宫里人。青姝,有的人向佛是真的希望普度众生,有的人向佛是因为做了亏心事祈求度化,而有的人向佛只是为了装逼。” “装什么?” “没什么。太后是后宫的人,如今荣登长福宫颐养天年不简单。这宫里能坐到皇后之位的人,一定有非常手段,能坐到太后之位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太后能培养出萧南澈这种人,还能让自己娘家手握财权,她就绝非废柴,兴许她只是没想到萧南澈会弑父,所以才去了庙里为萧南澈祈福求宽恕。虽说太后有所图,但萧南澈与太后的关系并不疏离,相反,我感觉挺好。” “您怎么知道?” “不知道,我感觉萧南澈是会和太后唠家常的那种人,否则太后怎么会说萧南澈说起,我替他挡剑的事情,你会跟吴伯讲自己不好的事情让他担心吗?” 青姝摇摇头,“那皇上这样说,不会让太后担心么?” 聂雪凝想了想,“往有利我们的方向说,萧南澈是故意在帮我,让我能在太后面前有好印象,往另外的方面说,兴许就是萧南澈和太后聊聊这三个月发生的事情,正巧说到了这些。” “不过是什么,都不重要,我先把集字的册子做好,这才是重点。” 第32章 吃剩下的 聂雪凝专心致志地贴着字集,想着还从未去过敬妃的莹华宫,这次去找轩睿正好去看看敬妃的住处长什么样,于是拿上东西就往外走。 “你去何处?”聂雪凝刚出大殿,就看到萧南澈带着苏喜踱步至此。 聂雪凝头也没回地经过他,继续往外,“找轩睿去。” 萧南澈一脸不悦,拉着想要跑走的人,“找他做甚?” 聂雪凝摊开剪贴好的册子,“我字写得太丑了,我整理了一些常用字,请他给我写成集册,方便临摹。” “朕在这,你还去找他?” 聂雪凝不动脑子的时候,确实是一个没脑子的人,一脸痴呆相,真诚地问道:“你在这,不影响我去找他?” 萧南澈白了聂雪凝一眼,“给朕。” “给你干嘛,给我撕啦?”聂雪凝伸出去的手,瞬间收回,把一摞宣纸抱在怀里。 萧南澈很是无奈,“朕给你写。” “你帮我写?你那么忙,还是算了。” 萧南澈压抑着心中的闷气,“朕难得得闲来此。” 聂雪凝瘪着嘴,“得闲就去找你的肃贞凤阳呗,找我干什么,我又不会说话,免得惹您生气。” 萧南澈真不知聂雪凝是真不知还是装不知,不知自己现在就在生气,还是不知自己对她的心意。萧南澈已按花照所言,直面自己的感情,可有时觉得聂雪凝心里是有自己的,有时又觉得她若即若离。 萧南澈拿起东西往里走,“你这是在吃她们的醋?” “我有毛病天天吃醋。”聂雪凝也不拒绝,常年的工作让她更在乎结果而非过程,谁写不重要,自己能赶紧临帖写得一手好字,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情。 聂雪凝虽不懂书法,可看着萧南澈的字厚重有力,还透着股苍劲,不似轩睿那般规整疏朗,果真字如其人。 “你若没事干,就帮朕折格子。” 聂雪凝看了一眼萧南澈折的纸,一板一眼地照着叠起来,“是这样吗?” “嗯。”萧南澈微微抬眼应道。 “折成小方格干嘛?” “你这脑子,是真不好使还是装不好使?”萧南澈话中有话,聂雪凝似乎没听出来。 “我又不懂书法,当然不知道了,你字写在这个小格子里,和直接写有什么区别?” “如此一来,结字你看着更为明了。若有需要,裁剪下来也更为方便。” 萧南澈一说到这,聂雪凝突然问道:“我照着你的字写,那日后,我跟你的字岂不是很像???” 萧南澈没有答话,只是认真地抄写着字集,等待聂雪凝的后续。 聂雪凝悄悄地问,生怕被人发现似的,“这样的话,我是不是以后假传圣旨,都不会有人发现了?” 萧南澈早知她脑子里没想什么好事,并未斥责,反而问道:“你想假传什么旨意?” “不知道呢,先问问,你的笔迹再加玉玺就好了?”聂雪凝想了想又问,“玉玺是不是上次我受伤,你在这批奏折的时候,我玩的那个东西?” “怎么,真想被砍头?” 聂雪凝完全没理会萧南澈,继续幻想,“诶萧南澈,如果我假传圣旨写你自己禅位于我,那我是不是就是皇帝了?” 萧南澈忍不住一声嘲笑,“你真当皇位来得如此容易?” 聂雪凝将萧南澈写好的纸一张张放旁边晾干,继续道:“人家这不也是随口一说。” “你随口一说的话,大多是要满门抄斩的。” “无所谓啊,我满门上下就我一个哈哈哈哈哈哈哈!” 萧南澈每次与聂雪凝说话,总是少了思考,一时嘴快忘了聂家之事,见聂雪凝无所谓的样子,自己心里反倒有些难受,腾出左手握住身旁人的手。 却没想到聂雪凝直接抽手道:“你手这么冷!是不是想在我这取暖?!” 萧南澈突然无话可说,一口闷气堵在心里,无法释放。 “我想起来了!”聂雪凝赶紧起身跑去拿了个食盒过来,“快,尝尝,我做的!” 萧南澈看了一眼,“给轩睿做的桂花糯?” “嗯!” 萧南澈语气有些酸,“不给他送去,给朕作甚?” “我是要给他送去啊,这不你来了,我怕放到明天坏了,给你吃咯。” “给朕吃坏了的?” 聂雪凝不仅没理会萧南澈充满怒意的神情,反而倒打一耙,“你这人会不会听话,我说怕留到明天坏了,你不吃我晚上也会吃啊!” 聂雪凝拿了一块放在萧南澈嘴边,谄媚地笑道:“你快尝尝,我亲手做的呢!” 萧南澈张嘴咬了一口。 “好吃!”聂雪凝把剩下的直接往自己嘴里塞,含含糊糊道:“这个我做了好几次,我和宫里的人,都快吃吐了,才调制出这个最佳口味!” “你给朕吃你不想吃的剩下的东西?” 听萧南澈这么一说,聂雪凝不好意思地哈哈笑道:“也不算吃剩的,你这是行善积德呢!我真的,吃得都积食了,现在闻着桂花味就想吐,您大发慈悲帮帮我,把这剩下的都吃了?别浪费!” 萧南澈不想与聂雪凝过多争辩,依着她一边写字一边吃完了喂到嘴边的桂花糯。 两人吵吵闹闹,天色渐晚,聂雪凝看着案上几十页纸,抱住萧南澈的胳膊撒娇道:“谢谢皇上,要不要臣妾帮您揉揉?” 萧南澈偏头看着聂雪凝一脸谄笑地按揉自己的左臂,道:“朕用的右手写字。” “哦哦,那你右手拿过来。” 萧南澈很是无语直接起身。 “皇上,要不要用膳呀?” 萧南澈看了一眼空掉的食盒,没有接话。 “也是,桂花糯还是挺撑肚子的,那皇上想干什么,臣妾去办?” “若想谢朕,就陪朕去御花园走走。” “啊,我不去。”聂雪凝刚起身,一听要去御花园赶紧趴回案上,用行动表示拒绝。 萧南澈怒目凝视,与聂雪凝四目相对。 聂雪凝解释道:“御花园太远了~不想走,去你太乾宫后面那个院子,那里也不小,放得下您这等伟岸的身躯!” 萧南澈真不知聂雪凝脑子里怎么会有如此多奇奇怪怪的词,伸手向她。 聂雪凝见他如此,赶紧握住萧南澈的手,随他一起往太乾宫走。 聂雪凝一边走一边嗅,“这个季节真好,桂花幽香,夜里也看不清哪儿有桂树,可就是很香!” “你不是说,闻着桂花味就想吐?” “哎呀,此一时彼一时,不一样。”聂雪凝很是兴奋,唱道:“当花瓣离开花朵,暗香残留……” “在唱什么?”萧南澈难得好奇。 “《暗香》,可好听了,可惜我只记得这一句哈哈哈哈哈哈!” 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太乾宫殿后的花园,老远,聂雪凝就看到了古茶树下的秋千。 “哇!你什么时候做了个秋千上去???”聂雪凝往秋千跑去,边跑边回头问萧南澈。 萧南澈早知聂雪凝看到会如此,嘴角扬起的笑意在黑夜里无人发现。 聂雪凝坐上去,赶紧向萧南澈招手,“快快快,推推我,荡高一点~” 萧南澈却在此时停住脚步,看着树下的人,任由她叫喊。 “你快过来呀!我一个人荡不起来!” 秋千绳子很长,木板很宽,又没有靠背完全使不上劲,聂雪凝往后一使劲,直接翻身掉到地上,摔得像只四脚朝天的王八。 可她也不气,一边叫着萧南澈,一边起身继续尝试,“不行不行,一个人就是荡不起来,你这个板子有点重!” 苏喜见状悄悄叫着身边的侍从一起退下去,独留萧南澈和聂雪凝两人在此。 没一会,萧南澈走到聂雪凝身后,看着还在和秋千斗争的聂雪凝,轻轻推了推她的后背,聂雪凝终于如愿以偿地荡起来。 听着聂雪凝咯咯咯的笑声,萧南澈心情也大好,好像自己在她面前,无需任何伪装,轻松惬意。其实萧南澈不知道的是,聂雪凝很早就收起了自己的算计,在他面前肆无忌惮,没有当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而是自己真心爱的人,只有在自己爱的人面前,才会变成傻子,没有思考,没有脑子。不过,兴许聂雪凝自己都没有发觉。 聂雪凝困意来袭,坐到秋千一边,拍拍为萧南澈留出的位子,萧南澈这次没有拒绝,绕到前面坐下来环抱住聂雪凝。 “萧南澈我跟你讲哦。” “嗯。” “你这个秋千,得加个靠背,不然我自己荡不起来。” 萧南澈以为此情此景聂雪凝会说些什么暧昧的话,没想到她满脑子都是自己荡秋千的事情!于是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我说真的,这么坐,我真怕自己掉下去。” “朕给你推秋千,朕在这抱着你,你还想怎样?” “不是,你今天心情好,这么做,哪天心情不好,报复我把我直接推下去怎么办?”聂雪凝一脸认真,完全不像在开玩笑,睁着铜铃般的眼睛,看着他。 萧南澈一巴掌把聂雪凝的脸呼过去,又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萧南澈突然希望时间停止在这一刻,没有朝堂之事,也没有后宫纷争,就只有他们二人安安静静地偶尔闲庭散步,偶尔拌嘴吵闹。 “萧南澈……”聂雪凝在此时也安静下来,声音软软的,“我给你唱歌。” 聂雪凝看着天上,没有星星却也万里无云,灰灰的天似乎蒙了一层罩纱,将星月遮盖住。 聂雪凝喃喃开口: “记得早先少年时 大家诚诚恳恳 说一句,是一句 清早上火车站 长街黑暗无行人 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从前的锁也好看 钥匙精美有样子 你锁了 人家就懂了……” 第33章 请安(上) 苑林今日恢复上课,尽管昨晚与萧南澈呆到很晚才回翠云宫,回去后又忙着做给轩睿的桂花糯,很晚才睡,但聂雪凝还是起了个大早。 青姝不解道:“小姐,这天还未亮,您这么早起,是有何事么?” “休假结束,今天苑林上课呀!”聂雪凝起得虽早,但收拾得很快,就像马上要迟到了似的。 “平日里上学也没见您起这么早过。” “太后让我每日去各宫问安,可不得早起嘛,待会儿迟到,先生又要生气了。” “各宫娘娘皆如此么?” “我不知道,没问高庆。” “您如今算是皇上的人,太后为何如此为难?” “萧南澈此前不受重视,太后铁定不受宠,自然看不惯我这个宠妃,何况她还有肃贞这个要扶持的人,为难我是应该的。”聂雪凝仔细一想,突然问道:“青姝,我是得先去太后那里请安对?” “嗯。” “然后呢?” “然后按位份,是端妃。” “那我岂不是又要折返回来?”聂雪凝心里想着帝宫的舆图,端妃肃贞的睦和宫在整个后宫的最前头,算是要走一个最远距离。 “对呀小姐,一来一回很远的。” “然后是太子他娘贤妃,左相之女敬妃,还有德妃、容妃……” “小姐,敬妃的莹华宫去了就不用再去别的宫里了,按尊位她们都不如您,理应她们来请安。” “没事,初来乍到一视同仁,这么久了各宫也没有走动过,正巧见识一下都是些什么人什么秉性。”聂雪凝又问道,“青姝,你可知各宫主子都喜欢什么?” “太后礼佛心无外物,想必是没什么喜好。端妃喜欢调制熏香,贤妃的话平日就好做点吃食,敬妃……敬妃但凡奇珍异宝都很是喜欢,皇上之前赐您的那个项圈,敬妃肯定心仪!” “打住打住,我把萧南澈给我的项圈送她,她那个心眼子,岂不是觉得我在故意炫耀,还会给我好脸色看吗?”聂雪凝转念一想,“好了,都说一视同仁,这些暂且记住,日后再说,给我准备两个好几层的那种食盒,全装桂花糯,昨晚做得多,够分。” 青姝赶紧去准备,聂雪凝坐在桌前无奈得很,心想:“这桂花糯分出去,轩睿恐怕又吃不上了!真是没缘分,不对,我要送去给敬妃,那还是吃得上哈哈哈哈哈!” 聂雪凝笑出声,青姝见状以为自己小姐因为要去请安,被吓傻了。 聂雪凝上了步辇,让抬辇的各位跑快一点,一颠一簸得眼皮子都快睁不开了。 这次太后倒是没让她等着,直接召她入了殿,聂雪凝见人直接跪下行礼。 “起身。”太后瞥了一眼聂雪凝,皱着眉头道:“宁妃一人前来?身边也没个伺候的?” 聂雪凝没了平日的随性,很是礼貌地颔首回应:“母后说得是,臣妾明日就让青姝丫头跟着,确实不能丢了皇家的体面。” 太后点点头,倒也没有刁难,兴许是昨日走时留给嬷嬷“积食”的那句话,起了作用。 “手里拿的什么?”太后懒懒地问。 “昨日给您尝过的桂花糯,想着今日要去各宫,于是昨夜多做了些,给各宫姐妹都尝尝。不过母后,臣妾想着您昨日也吃过了,今日再吃有些烦腻,就……”聂雪凝装作一脸无辜的样子,没有说完话。 太后自是会意,“行了,去别的宫问安,这里无需你候着。” “臣妾先行告退,晨间露气重,母后待日出后再出寝殿好些。” “退下。” 聂雪凝看着太后舒展的眉眼,自知她希望受人关心。 人老了,无非就是想要陪伴而已。 萧南澈国事繁忙,又需要周旋于嫔妃之间,给到太后的时间,少之又少。 而后宫的妃子们,都是为了争位夺宠,又有几个是真心实意对待她的。 聂雪凝离开长福宫后,赶紧跑上步辇,往睦和宫奔去,等了一会宫里伺候的宫女出来,语气很是平常,没有谄媚也没有敷衍,“宁妃,端妃娘娘还在榻上,不方便请您进去,娘娘说您还有早课要上,日后皆无需来此请安。” 见此一说,聂雪凝心里更不知这个凤阳是好是坏,之前祭祀她就让裳侍令好好给自己做衣服,今日又说以后不用来问安免得耽误早课,聂雪凝只好顺水推舟,以静制动,走一步看一步。 于是从食盒取出一盘桂花糯道:“还请这位姐姐,将这个带给凤阳姐姐尝尝,昨夜刚做的,很是新鲜。” “这是……” “桂花糯。软糯可口,不甜不腻,当作午后茶点,很是惬意。” 宫女接过,“奴婢替端妃先行谢过宁妃娘娘。”说完转身往殿内走去。 聂雪凝对这个有口皆碑的凤阳充满好奇,心里想着定要找个日子,专程见识一番。 马上又要赶去狗脑子贤妃那里,聂雪凝一想着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宫人刚进去禀告,聂雪凝就在殿外听见她的狂吠。 “她来做什么???” “本宫的簪子呢???” “让她等着,本宫可得好好装扮一下,不能输了气势!” 聂雪凝站在门口听得想发笑,这时太子轩立走出来,帮聂雪凝提着手中的两个食盒。 一脸不屑又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 “您之前特意带给我的桂花糯呀。” “你还没吃!!!???”轩立震惊的嗓门不比他母妃的分贝小。 聂雪凝很是无奈,“你脑子在想些什么?我吃了觉得不错,特意自己做了一份,给你母妃尝尝,交流一下心得体会。” “你……能做出个什么?”贤妃闻声走出来。 聂雪凝抬眼,和太子一样,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人。 贤妃打扮得可谓是争奇斗艳,鹤立鸡群,独树一帜,头上戴了无数头饰,脸上的胭脂通红。 贤妃见了聂雪凝,上下打量一番,尖叫道:“你就穿成这样,就来了?真是有失皇家的脸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个宫女!” 聂雪凝平日穿得本就不太雍容华贵,加之要去见太后,打扮得更加素雅,如今倒是让人挑刺了。 聂雪凝也不争,就听着贤妃在那里叽里呱啦的叫嚷。 轩立此时站出来,兴许也想早日脱离耳咒,“母妃,我与宁妃娘娘还有课,要不先走了!”说完拉着聂雪凝往外走。 聂雪凝边走边掏出一盘桂花糯,随手给了一个太监。 走出琼丽宫的轩立长舒一口气,趾高气昂道:“你还要敬妃那,我先去苑林了,你,自求多福。”说完大摇大摆向苑林走去。 聂雪凝不知他这句“自求多福”是说接下来见敬妃的事情还是预判了自己早课铁定会迟到被罚。 不过如今看来,太子校园霸凌虽不可原谅,但也绝非大奸大恶之人,无非是个仗势欺人单纯幼稚的小孩儿。 聂雪凝深知敬妃那里,不好办,还是硬着头皮往莹华宫去了…… 第34章 请安(下) 莹华宫果真如名字一般,珠光宝气,华丽高贵,连宫门都比别家的宽大一些,门口挂着琉璃花灯,上头还有宝石搭配,旁边两只小石狮,嘴里含着一颗夜明珠。 如果说狗脑子肃贞的审美俗不可耐,那敬妃的审美则是华而不实。 聂雪凝被宫女引到殿外庭中小院候着,四处张望并未看到轩睿的身影,想必已经去苑林了,聂雪凝也不客气,直接坐到石凳上说道:“我就在这里等姐姐。” 宫女没搭理转身去做自己的事情,看样子是在给植物配土。 聂雪凝看了眼院落中的花,如今这个季节,依旧争奇斗艳,有的像牡丹,有的像曼陀罗,有的像彼岸花,还有的像绣球……不过懂园艺的人细看便知,这些都是专门培育的花种,并非日常所见,这个时代培育植物应该不容易,想必这院子里的千奇百怪的品种都花了大价钱和精力养护。 聂雪凝虽对这些花如何育种很是好奇,但还是乖乖坐在原位,生怕被人鸡蛋里挑刺。 等得乏了,聂雪凝看了眼天色,应该接近八点的样子,苑林已经上课好一会儿,聂雪凝也已经预见到少师令怒而不发的神情,可敬妃的下马威也不知要何时才结束。 聂雪凝坐在石桌前打盹儿,听到“嘎吱”开门的声音,一位雍容华贵的女子在左右婢女搀扶下缓缓走出,头都快扬到天上去了,聂雪凝第一反映就是看到了《甄缳传》里前期飞扬跋扈的华妃,生怕这个敬妃张口也要赐自己“一丈红”。 聂雪凝赶紧起身迎上去参拜,“妹妹见过姐姐。姐姐这发钗真是好看,色彩艳丽,很衬肤色,想必是皇上赏赐的。” 敬妃听了眉毛飞扬,“算你有点眼力,这可是外海珊瑚所制,很是难采,上头的包金宝珠虽不足为奇,不过这技艺可不是一般师傅能做,是皇上特意请西戎的巧匠打造。”敬妃说着摸了摸头上的发钗,得意得快要飞起来。 “好马配好鞍,好船配好帆,这钗子与姐姐相配才更显它的风采。”时常聂雪凝回想一天复盘的时候,都不相信自己的嘴能说出如此多狗腿子的话。 敬妃倒也不客气,很是牙尖,“那也得感谢妹妹随皇上祭祀呀,若不是你跟着去,皇上也不会如此哄我,相比之下,秋祭又算得了什么呢~” 聂雪凝却在心里发笑,“萧南澈这个渣男还真是省事,一个钗子就把人打发了,眼下还在这欢天喜地地得瑟,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那是什么?”端妃瞧见了石桌上的食盒。 聂雪凝过去端出一盘,“这是在肃贞姐姐那学来的桂花糯,请姐姐尝尝。” “什么玩意!”端妃赶紧摆手,“拿走拿走,跟肃贞那东西能学出什么花来。” 身旁的宫女接过,敬妃一声令道:“拿去给雪球。” “雪球是什么?”聂雪凝听来像是一条狗。 拿着盘子的宫女应道:“雪球是左相大人在敬妃娘娘生辰之日送的一只小狗,全身雪白,冬日在雪地里,只有黑溜溜的一双眼睛,故名‘雪球’。” 聂雪凝可喜欢狗了,听宫女描述,感觉不是俊介就是比熊。 “霁金,倒了,雪球有个好歹还得了。”敬妃说这话的时候故意看着聂雪凝。 但聂雪凝却一点也没生气,反倒觉得敬妃这种人太好糊弄,若说城府,应是远不及端妃一半,难怪当初塞了个宫女去萧南澈身边,他也只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想到端妃,聂雪凝心里有些左右为难,凤阳接连两次向自己示好,不知是何用意。上兵者,伐谋。善战者,胜于易胜。东军将领之女,论兵者谋略后宫嫔妃皆不可比。她对自己的招数,太高,避而不见不说,反倒让自己欠了她一份人情。 “姐姐,时候不早了,妹妹不便打扰,先行告退。” “等等,你是去德妃那还是那个小贱种那里?算了管你去哪儿,先去彼阳宫。”说完敬妃领着聂雪凝上了步辇。 彼阳宫在整个后宫最右边的角落,周围冷冷清清,也不见多少太监侍卫经过,活似一座冷宫,聂雪凝见敬妃的架势,想来这是容妃的住处。 彼阳宫只有一座宫殿,整个彼阳宫加起来还没有翠云宫一个寝殿大,但收拾打理得井井有条。 敬妃人未下辇声音已经传到殿里,容妃赶紧出来跪迎,“银玉拜见敬妃娘娘、宁妃娘娘。” 敬妃在此,聂雪凝没有过多言行,只是站在她身后。 敬妃绕过容妃,往里边走去,“轩福,轩福呢?” 轩福闻声跑出来,一见是敬妃眼神里满是惊恐,犹犹豫豫踌躇不前。 敬妃并未因此恼怒,反而两步上前,捏着轩福的小脸蛋道:“哎哟,多可爱呀,不愧是皇上最疼爱的小皇子。” 敬妃的语气很是不善,不一会轩福的脸被捏得通红,轩福不敢反抗,门外的容妃看着,心疼不已又不敢上前阻止。 聂雪凝见状,大叫一声,“天哪!好可爱的小朋友!”走上前一屁股顶开敬妃,蹲下摸着轩福的脸蛋,“你是小皇子呀,好可爱。” 聂雪凝一边喜欢着,一边瞧着敬妃气得涨红的脸,朝着她露出天真的微笑,“姐姐你瞧,真的好可爱,不知道是不是像皇上小时候呢。” “你叫轩福?” 轩福点点头,皮肤同他母妃一样白,但他白里还透着粉,肉嘟嘟的还没褪去幼儿的稚气,容妃把他养得很好。 “福气的福?” 轩福继续点头。 “我给你吃好吃的好不好?”聂雪凝打开刚刚放在地上的食盒。 轩福见着吃的“哇”了一声,眼里泛着光,舔舔嘴角望向门口的容妃。 容妃笑着点点头,敬妃却嗤之以鼻,“雪球都不吃的东西,如此稀罕,果真是……” 兴许她说的是有辱皇上的话,于是收了回去。 聂雪凝不知敬妃在这里会如何刁难他们母子二人,于是问道:“姐姐,妹妹还要去德妃那里,您是否同去?” “一身病气,去那儿干嘛?”敬妃一脸唾弃,瞅了一眼轩福要走。 聂雪凝赶紧站在两人之间,生怕敬妃对轩福做什么小动作,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姐姐,先请。” 容妃见两人要走,赶紧跪送,聂雪凝向她微微点点头,没有多话。 聂雪凝不知自己不在的时候敬妃又要如何为难两人,可如今能帮一次是一次,之后探探萧南澈的口风,再做打算。 聂雪凝心里这样想着,不禁摇摇头,“怎么搞得我像个圣母婊似的?” “妹妹送姐姐回宫?”聂雪凝站在敬妃的步辇旁,仰着头看着她。 “不用。”敬妃摸了摸自己的发钗,道,“本宫要去皇上那。” 聂雪凝心里冷笑一声,脸上继续微笑,拘礼,“妹妹恭送姐姐。” 聂雪凝也上了步辇,心里嘲笑,“萧南澈这会儿在早朝,完了不是与大臣议事就是批阅奏折,去找他?唬谁呢。” 如今对敬妃这人有了一定了解,她虽难成大事,可也得多多注意,免得被蚊虫叮了满身包,也是个麻烦。 请安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可这后宫来来回回的跑,倒也怪折腾,聂雪凝真是后悔早上吃得少,于是打开食盒偷吃了一块桂花糯。 兴许德妃因为生病,所在的甘棠宫也很是偏僻,但与容妃彼阳宫那种寂寥相比,只是更为清幽罢了,在后宫东南面的一座花园里,聂雪凝一进去,感觉空气都变得不一样,这里竟然还有潺潺流水的声音。 聂雪凝没有看到甘棠宫侍从的身影,于是自己走进欣赏着这里,不由得感叹:“天哪,这里简直就是个小御花园。” “什么御花园?” 聂雪凝闻声抬眼,“轩泰?你没去苑林。” 三皇子轩泰神情有些难看,回答道:“母妃这几日身体抱恙,我不放心,留下照看一下。” 聂雪凝点点头,没想到他如此孝顺。 “你来干嘛?”轩泰有些警惕。 聂雪凝拿起手中的食盒,“在宫里这么久,都没走动过,给你母妃请安呀。” “你,堂堂宁妃,给我母妃请安???”轩泰和几个皇子其实都很像,依旧还留有少年秉性。 轩泰虽如此说,但还是领着聂雪凝进了寝殿。 殿内,宫人都在旁伺候,德妃看到了聂雪凝,也有些震惊。 聂雪凝先说了话,“姐姐身子欠安,还是少说少动,妹妹在此先向姐姐请安。” 聂雪凝行礼之后,直接坐到床前问道:“太医可来看过?” “都是老毛病了,太医也束手无策。” 聂雪凝对着轩泰说道:“这几日没太阳,等天晴了,你带着你母妃在这院子多转转,吸收点阳气。” 德妃帮忙解释:“身子躺懒了,就更不愿动弹了。” 聂雪凝看了一眼德妃,除了一脸的病态,身子也很瘦,不是紧致的那种瘦,就是因为长期不运动导致的肌肉萎缩。 聂雪凝没有再说,“妹妹做了点桂花糯,姐姐身子舒坦些可以尝尝,不过……起得太早,各宫奔波一阵,刚来的路上我饿了,偷吃了一块,姐姐千万不要见怪!!!” 德妃一听莞尔一笑,“不碍事。”说完看了轩泰一眼。 轩泰马上会意,拘礼感谢。 “方才去了敬妃那里,本应直接来此,姐姐说要去容妃那里看看,就随她一起先去了彼阳宫,不是有意为之。” “妹妹能来,已是有心。” “妹妹没事铁定常来!”聂雪凝看着德妃为人和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常年生病,后宫之事无心经营更多,“不过妹妹我现在有事!苑林还有课,得先走了。” “你此时去,岂不是又要被先生罚?”轩泰一听提醒道。 “我若是不去,岂不是被罚得更惨!” 聂雪凝拿着两个空盒子,行礼之后赶紧跑掉,德妃看着聂雪凝的背影,神色黯淡下来…… 第35章 人情 聂雪凝赶到苑林的时候,已是隅中,这次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叫喊着认错,而是悄悄咪咪地溜进去。可苑林不似原来世界教室有前后门,这里只有一个前门,聂雪凝无论怎么掩耳盗铃,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着她,少师令没有说话,但聂雪凝依旧能感受到他的愤怒。 自己的桌案上居然放着课堂笔记,字迹有些潦草,大抵还是能认得。聂雪凝看了一眼轩睿,除了他也没人会做这种事情。 没上多久的课,就下学了,聂雪凝深知长久如此不是办法,可太后发话,就算自己去萧南澈面前告状也没用,说不定到头来赔了夫人又折兵,想不到解决办法的事情,她向来不会再想,拿着笔记起身走到轩睿面前。 “轩睿,谢谢你。”聂雪凝晃了晃手里的几张纸。 轩睿微微笑着,拿出手中还未给出的笔记,“这不是我给的。” “这是本太子我给你的!”轩立此时站出来挤开轩睿,扬起个脸,似乎在等着聂雪凝夸奖。 聂雪凝笑着,摸摸轩立的头,道:“太子看着虎头虎脑,关键时刻真讲义气。” “滚开!”轩立一脸厌恶地甩掉聂雪凝的手。 轩立看了眼轩睿手中的笔记,一把夺过看起来,“还以为二弟能誊抄出什么花来,也不过如此嘛。”轩立说完手一挥,几张宣纸掉落到砚台里。 多亏聂雪凝眼疾手快,只有边角有些墨迹,不影响翻阅。 “轩立,你是不是有病啊?”虽说轩立刚刚帮了自己,可聂雪凝依旧气不打一处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轩立不以为然,轻蔑道:“谁跟他是兄弟。”说完盯了一眼聂雪凝便走掉了。 “娘娘,您没必要为了我与太子置气。”轩睿倒觉得没什么,脸上依旧挂着爽朗的笑。 “我没有置气!”聂雪凝用旁边的废纸,吸了吸沾上墨迹的笔记,把轩立给的扔到一边。 轩睿慢慢地俯身捡起,递到聂雪凝面前,挑眉笑道:“没有生气?” “没有!”聂雪凝一把拽走,问道,“那多了一份怎么办?” “用太子的,反正我这个也弄脏了。” “不用。”聂雪凝把轩立给的笔记,再一次往地上扔,直接收拾东西去。 轩睿不紧不慢地再次捡起,叠好放到聂雪凝案上。 “你怎么就这么好脾气?”聂雪凝很是无奈,“以前小时候我很瘦小,读书也被人欺负,我爹娘就跟我说,别人打你你得打回去,不仅要打回去,还得往死里打。” “所以你把人打死了?” 聂雪凝很喜欢和轩睿聊天,他很会接话,情商真的很高,和萧南澈比起来,简直不像亲生的。 “哪儿呢,我那时候才多大,用尽全力最多能打疼。” “那现在还打人么?” “我现在脾气可好了,柔软了很多。” 轩睿憋笑着点点头。 “我说真的,你是没见过我小时候有多凶!”聂雪凝伸出自己的拳头,在轩睿面前比划。 “对了,轩睿,你现在就得回去吗?” “今日下学早,不急。” “你随我去甘棠宫好不好?” “德妃娘娘那里?” “嗯。” “去那做甚?” 轩睿虽然这样问,但也随聂雪凝一起走了。 “德妃这几日身子抱恙,轩泰留在宫里没来上学,正巧多了一份笔记,卖他个人情可好?” 轩睿没有拒绝,脸上挂着柔和的笑,“随娘娘的意。” 轩睿上了聂雪凝的步辇,极速赶往甘棠宫。 聂雪凝轻车熟路带着轩睿走进去,看见轩泰正在给德妃喂药。 德妃看到了两人,“宁妃、轩睿,你们……” 轩泰这才转头,看到轩睿没有什么好脸色,将药碗递给一个宫女走了过来。 “你来做什么?”轩泰的语气很不客气。 “轩睿听我说起你母妃病了,这几日不来苑林,特地给你抄了笔记。”聂雪凝说着从书囊里拿出来。 轩泰挑眼一看,“黄鼠狼给鸡拜年,无事不登三宝殿。” 看着轩泰与轩立对待轩睿是一样的态度,聂雪凝真的很是困惑,到底是什么仇怨,所有人都不待见轩睿,看来让他们之间相亲相爱真的很难。 轩睿并没什么难堪或是生气的表情,反而聂雪凝一巴掌呼向轩泰,将笔记扔给他,“你爱要不要,反正当初他说要给你的时候,被我一气之下扔进了砚台。” 轩泰听来看了眼边角的墨迹,确如其说。 “轩泰……”德妃在里面喊道。 聂雪凝二人随轩泰一起进去。 “晌午了,留着宁妃、轩睿一同用膳。” “姐姐,不用了,轩睿家教严,得赶紧回去。”聂雪凝转眼看着轩泰,“反正东西送到了。” 聂雪凝一走出甘棠宫,就止不住地生气问道:“他们为什么一个个都这么对你?他们几个皇子欺负你,就连那些世族子弟也欺负你,你也是皇子,你母妃飞扬跋扈成那样,都不管吗?” 轩睿笑笑没有说话。 “算了,各个人有各个人的生活,各个人有各个人的命,我懒得管,真是气死我了。” “娘娘别生气了,是我性子温吞,容易被欺负。” “没事,你是我聂雪凝的朋友,谁欺负你,我替你往死里打。” “那轩睿在此先谢过娘娘了。” “不是说了私下可以叫我雪凝嘛。” “宫里不比其他,言行还是需谨慎小心。” “行,随你。” 接连几天,聂雪凝依旧晚到,太子轩立还是照常帮聂雪凝做笔记,而轩睿则帮轩泰。由于甘棠宫确实很远,聂雪凝最后让高庆找人每日给轩泰送去。 “青姝!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聂雪凝下学后,回到翠云宫累得瘫倒在床上。 “要不您跟皇上说说?” “怎么说?跟他说,你母妃看不惯我,要我天天给各宫请安?他帮我还是帮他母妃?” “那要不,小姐您就别去苑林了。” “绝对不行!我这刚上道儿,可不想当文盲。” 聂雪凝翻身起来,温习今日的功课,这段时间虽有些平淡,但也不比在北冥寺那段时间好过多少,有时候背刺比明枪更可怕。 聂雪凝在这宫里其实很不踏实,她不知道何时会被人构陷,也不知道被冤枉时萧南澈是否会站在自己这边。 第36章 打架 舒城的秋寒意来得很快,短短几日,少师令已经披上厚实的大氅,许是天冷容易让人平静,他也不再因聂雪凝的迟到而怒斥,学子们也习以为常不再从进门到坐下一直盯着她。 聂雪凝坐下,看到三皇子轩泰也来上课,想是德妃的病情有了好转。 突然一个纸团从自己的头顶飞过,直直落到轩睿案上。少师令对此视而不见,继续侃侃而谈。 太子也加入此番行列,更甚的是,他扔过去的是一堆堆沾了墨的纸团,轩睿身上很快像蜂窝一般,黑黑白白。可他却无动于衷,继续听课。 见轩睿没有任何反应,除了轩泰,所有人更加猖狂,直接拿镇纸扔过去,轩睿的额头被砸了一个包,聂雪凝使劲向少师令使眼色,他依旧不闻不问。 一个带墨的纸团飞过,墨汁滴落到聂雪凝的书上,聂雪凝忍无可忍,拿起案上的砚台直接向那人砸去,也不知是谁家的公子。 “大胆!!”那人吃痛蹭地站起来,“你知道我是谁吗?” 聂雪凝也猛地起身,“我堂堂皇妃,管你是谁。” 那人一声嗤笑,“我……” 话还没说完,聂雪凝抓起镇纸直接砸向他的眼睛,可惜只是砸到了眼尾,只见那人身材魁梧冲过来要动手。 聂雪凝哪儿是吃素的主,桌案一掀,一脚踹到那人命根,只见他捂住下身跪倒在地,疼得上气不接下气,“你……” “你什么你,没把你踢死已经是本宫手下留情。”聂雪凝说着直接抄起旁边的笔筒向那人的头砸去。 此时太子轩立拦住了她。 “聂雪凝!”少师令正严厉色斥道,“目无师长,公然斗殴,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先生?” “我有,我看是您没有,他们一直欺负轩睿,你视而不见,算哪门子师长?教书育人,以德为先,你算什么先生?” 少师令被聂雪凝气得踉跄几步,险些摔倒在地。 轩睿望向聂雪凝,摇摇头,想让她别再冲动行事。 “你,和轩睿,给我出去站着!” “明明是他们有错在先,凭什么我们受罚!” “狂傲无礼,真是……”少师令气得没了后话。 轩睿起身拉着聂雪凝往外走。 聂雪凝看着少师令道:“这等师长,这学不上也罢!” 轩睿同聂雪凝驾轻就熟地站在外面,聂雪凝才看到轩睿藏在袖子里有些淤青的右手手背。 “你受伤了?来上课的时候被他们打的?” 轩睿摇摇头,浅浅地笑道:“没有。” “走,我带你去找皇上评理。” 轩睿听见“皇上”二字,眼里满是惶恐,“别,不用,这等小事,务须父皇操心。” “这是小事?”聂雪凝看着轩睿淤青的手和红肿的额头,有些恼怒眼前此人的软弱。 “娘娘,您若当我是朋友,这些事情就别管,我被欺负惯了,不碍事的。” 听轩睿如此说,聂雪凝觉得比自己被打了一闷棍还要憋屈。 “你为何如此怕萧南澈?” 轩睿笑得有些无奈,“这宫里,除了您,都怕父皇。” “这不是怕不怕,是我有道理可讲。” “这宫里,哪儿有什么道理。”轩睿像是看透了一切似的,嗤笑道。 轩睿这番神情和言语,一点也不像十来岁的孩子。 “父皇宠您,您自是有道理,若有一天……”轩睿突然意识到失言,没有再说下去。 “嗯,我知道,谢谢你能跟我说这些,之前你一直淡淡的,虽然跟我有说有笑,可我知道你没把我当朋友,可现在不是了。” 轩睿恢复往日的神情,低头笑笑没有再说话。 聂雪凝不知道轩睿身上发生过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她也有秘密,所以他不说,她也不想再知道了。 “娘娘,明日你还来苑林么?”本以为两人会一直沉默着站在这里直到下学,没想到轩睿先开了口。 “来啊,干嘛不来,我好不容易求来的机会。”聂雪凝情绪转变得很快,早就没了之前的愤怒之色,“我虽然见不惯少师令如此偏袒,可他的学识确实没得说。” 聂雪凝想了想又道,“所以说以德报怨呢,你看轩泰今天没有跟他们一起欺负你诶!” 轩睿露齿笑着点点头,真是一副阳光少年的模样,道:“果真是往死里打。” 聂雪凝有些不好意思的得意,不过她实在想不通,面对如此霸凌,为何他还能有这么干净纯真的笑容。 苑林的银杏很多,满树金黄,有的已经落叶结果,满地的臭果子实在难闻,亏得这里没有桂树,否则真是又香又臭,鼻子难受。 聂雪凝揉揉鼻子问道:“轩睿,你说那个谁,什么时候叫我们进去?” “先生估计直到下学也不会叫我们进去了。” “那我们直接走?” “在这里站着,是先生理亏,可如若我们逃学就不是了。” 聂雪凝听轩睿这么一说,咯咯咯地笑起来,“你这心思,真是哈哈哈哈哈哈哈!说得对啊,那就在这里站到死!” 两人有说有笑,倒也没觉得罚站有多难熬。 果真直到下学,少师令都没叫两人进去,聂雪凝无所谓的带着轩睿进去收拾书囊,轩睿的桌案上满是废纸、墨迹、脚印还有口水…… 聂雪凝还未说话,轩睿先道:“不碍事的。” “行,不碍事,我帮你收拾。”聂雪凝直接撕下底裙的一块布,准备擦拭。 “娘娘还是先收拾自己。”轩睿一脸笑意看着被掀翻的桌案。 聂雪凝把布扔给轩睿,“行!大哥不说二哥,大家都差不多。” 教室里弄得全是墨,脏兮兮的,聂雪凝和轩睿开始大扫除,晌午过了,才让此处没了方才的乌烟瘴气之感。 “你此时回去,敬妃会骂你吗?”聂雪凝伸展着脖子问道。 轩睿摇摇头。 “那就好,我得回去吃饭了,你也快些回去。” 两人在岔路分道扬镳。 聂雪凝回到翠云宫,直接倒到床上,“真是累死姐姐我了!” 突然见一个小太监进来,以为是膳侍令送饭来了,赶紧翻身起来,没想到! “娘娘,皇上传召。” “皇上?大中午的不吃饭,找我干嘛?还搞得这么正式。”聂雪凝整理了一下衣衫,“行了,我收拾一下就去。” “娘娘,皇上急召。” “真是要死了,急什么急。”聂雪凝吐槽一句,还是随小太监往太乾宫走去…… 第37章 恃宠而骄 聂雪凝刚走进殿,一封奏折直接扔到脚边。 “这是什么?”聂雪凝捡起翻看。 “如今识字了,能自己看了。”萧南澈低头批着奏折,语气不善。 聂雪凝打开看了眼落款,是少师令,深知这份折子是弹劾自己的,心里厌恶道:“这个老家伙,还真是先下手为强,恶人先告状。” 细细看了一遍内容,瞬间火冒三丈。 弹劾自己两件事:打架和迟到。 写得义正辞严、字字玑珠,丝毫没说因何故打架。 聂雪凝折子一合,直接扔到萧南澈案上,态度也不好,“看完了。” 萧南澈抬眼,神色没有太大变化,可手中的折子被捏得皱起,嘴唇微闭,微微偏着头看着聂雪凝。 聂雪凝抬眉低眼很是不屑,此时的气焰看起来比萧南澈更甚。 萧南澈皱起眉头,冷冷说道:“聂雪凝,你不要恃宠而骄。” 聂雪凝语气更加冷淡,带着一丝嘲讽,“我恃宠而骄?你有问过我为什么打人吗?” “你可知打的是何人?” 聂雪凝没有说话,头偏向一侧,看着承重柱。 “那是西戎王的长孙。” 聂雪凝酸道:“这天下都是您的,西戎王的孙子在舒城,不就是质子。” 萧南澈被聂雪凝一句话噎住,语气有些缓和,“如今西戎蠢蠢欲动,战事一触即发,你知道这一脚下去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妻离子散?” 聂雪凝从未想过会有如此后果,但她态度依然坚决,“是他先动手,我没有错。” “政事岂是对错能辨?” 聂雪凝顿然觉得有些憋屈,想到了“狐狸精”苏妲己,想到了烽火戏诸侯,想到了马嵬驿兵变…… 历史长河中,多少女子背负着亡国骂名,而兴国盛世却是男人的功劳。 聂雪凝同时也为轩睿觉得憋屈,强忍着喉咙生出的酸涩,道:“轩睿是皇子,西戎王的孙子在我们地盘欺负他,就不怕他们西戎生灵涂炭?” 萧南澈不想与聂雪凝多做争执,聂雪凝却很是不服,继续道:“轩睿是你的儿子,他被人欺负你不知道?你帮着别人的孙子指责我,怎么就不帮自己的儿子说话?!” 萧南澈有些厌烦地皱起眉头,不想再说此事,转移话题,“此事暂且不论,这几日迟到你又作何解释?” 聂雪凝本就在气头上,萧南澈这么一说,更加委屈,喉咙的酸涩瞬间化作眼泪,噙在眼眶里,“我每天天没亮就去各宫请安,你的母后妃子各种刁难,有时等到快晌午才接见,我还又累又委屈呢,你居然还拿迟到这事说我?” 聂雪凝说着眼泪滑落下来。 萧南澈心中划过一丝心软,“你为何不与朕讲?” “跟你说有什么用?难不成让你去斥责太后?” 聂雪凝越说越气,“你是不是从不过问后宫之事?” “你不问,难道都没一个人跟你讲?也是,她们巴不得我不好。” “再说了,你是皇帝,要处理外廷事务,难不成我天天跟你哭诉家长里短?” “我没那么不懂事,拿这些事天天来烦你!” “要不是少师令此番恶人先告状,岂不是这辈子你都不知道!” 见聂雪凝没有再说,萧南澈放下笔,舒了口气,道:“你且在太乾宫就寝,明早朕随你去各宫问安。” 聂雪凝袖子将眼泪一擦,完全没解气,“谁要呆你这。”说完气冲冲地走了。 聂雪凝是个嘴硬心软的人,气头上嘴里没有太多把门,她真正生气的时候不多,可刚刚她是真生气了,气的不是萧南澈听少师令一言冤枉自己,而是对轩睿的态度,是所有人对轩睿的态度。聂雪凝心中有些猜想,但不想过多干涉他的私事,如今能帮多少是多少。 “娘娘,皇上急召您去做什么?”青姝见聂雪凝回来赶紧上前询问。 “没什么,问我为什么天天迟到。” “啊!皇上不知您每天都要去各宫请安?” “谁知道他的,有时候觉得他什么都知道,有时候觉得他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知道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娘娘,您在这绕口令呢?” 聂雪凝回想刚刚说的话噗嗤一笑,心中的烦闷瞬间烟消云散,“饿死了,饿死了,今儿膳侍令送的什么好吃的?” 青姝还没来得及回答,聂雪凝又道:“吃火锅!没有什么是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 青姝大喜,“娘娘,您怎么知道膳侍令送的是火锅?高公公说天凉了,您肯定想吃,特令他们送来的。” “高庆真不错,你娘娘我可真会挑人。你们等我还没吃?” “嗯嗯,都在桌边围坐着了。” “以后别等我,万一我没回来,你们岂不是得饿死。” “还是要等的。” 宫里十几人,围着大圆桌挤挤囔囔热热闹闹,很有氛围。 “这火锅还是要人多才好吃。这时候要是有瓶冰可乐就更好了。” “冰可乐是什么?”一个小太监好奇地问。 “是……一种饮品,可惜只有我家乡有。” 青姝一听,也很好奇,疑惑道:“娘娘,锦渡城有这玩意,青姝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情可多了。”聂雪凝见青姝一脸懵逼高兴得哈哈大笑。 只要有聂雪凝在的局,都是一片欢声笑语,聂雪凝起了个话题,让每个人讲自己小时候的趣事,大家笑成一团,这顿火锅吃到天快黑了才结束。 聂雪凝帮着一起收碗,突然外头传报,萧南澈来了。 聂雪凝原本挂着笑的脸,瞬间惊惶失色,手上的碗递给青姝,“找我就说我睡了,再问就说我在生气,再再问就说一回来就这样不知道为什么生气,。” 青姝还没反应过来她的快人快语,呆呆地点点头,但心里是会意的。 “奴婢,参见皇上。”“奴才,参见皇上。” “起身,宁妃呢?” 青姝上前答道:“回禀皇上,娘娘已经睡了。” “这个时辰?” “嗯,不知何故,娘娘怒气冲冲地回来,问她什么也不说,午膳也没吃,奴婢们也不敢进去打扰。” “你们这是?”萧南澈看了一眼面前的残羹冷炙。 青姝解释道:“娘娘吩咐,让我们吃,不用等她。” 萧南澈数了数还未收拾的凳子,心里笑着,踱步走进寝殿。 一进去,萧南澈就闻到寝殿充斥的火锅味,微微勾起嘴角。 “凝儿?”萧南澈声音轻轻的,脚步悄悄的,“睡了么?” 聂雪凝没有吭声。 “不说话那朕先走了?” “你滚。”聂雪凝怒气冲冲。 “那朕走了。”萧南澈装作同样生气的样子,转身。 “诶,那个……我那一脚,真的会打仗吗?” 萧南澈突然笑起来,“凝儿这是在恼朕,还是恼自己?” 聂雪凝见萧南澈这等语气,瞬间无语。 萧南澈回到床前,将聂雪凝一把扶起,“还未用膳?” 聂雪凝翻了个白眼,噘着嘴,“吃什么吃,气都气饱了。” 萧南澈顺势坐下,从怀里掏出一张手绢,“下次擦擦嘴,再骗朕。”说着帮她擦掉嘴角的油渍。 聂雪凝有些尴尬,“哼,我不会原谅你了。”其实她根本没想过萧南澈会来哄自己,至少不会这么快。 方才在太乾宫,他的神情还历历在目,那副冷冽的表情难怪众人都怕他。 此时的萧南澈态度却软下来,和之前判若两人,“是朕乱发脾气了,只是少师令不只是你们的师长,也曾是朕的老师,朕一直尊他敬他,见他的奏折如此言语,情急之间失了方寸,原谅朕好么?” “你尊他敬他,那你不亲我爱我?跟他比,我简直就是地上的蚂蚱!” “哪只蚂蚱吃火锅?” “你……”聂雪凝是真没发现萧南澈这么贱! “起身,刚吃了东西,随朕走走。”萧南澈拉拉聂雪凝的手。 “气撑了,起不来。”聂雪凝偏头不看萧南澈。 “是么?”萧南澈笑着,直接打横将聂雪凝抱起来。 “喂!你放我下来!!!” “是放你下来自己走,还是朕一直抱着你走?” 聂雪凝突然一笑,双手环住萧南澈的脖子,“你抱着走。” 萧南澈见聂雪凝不再同自己置气,直接松手将怀里的人放下,“自己走。” 聂雪凝冷哼一声,还是挽着萧南澈的胳膊,随他一起出了寝殿。 “等等。”萧南澈突然驻足。 第38章 聂雪凝的撩拨 聂雪凝不耐烦地问道:“干嘛?” 萧南澈瞅了她一眼,掩鼻子皱眉,“先去换身衣服。” “你洁癖啊?真是有病。”聂雪凝嘴上说着还是转身往回走,刚刚吃得太急,除了熏到的火锅味,胸前还有一摊油渍。 聂雪凝脱掉外衣,见萧南澈还站在此处,捂住自己胸口,“你出去啊。” “你当朕是什么?” “男人啊。”聂雪凝理直气壮,“我前凸后翘面容姣好,你万一把持不住怎么办?” 聂雪凝说得一点不觉羞愧,反倒萧南澈红了脸,背过身去,厉声催促,“赶紧。” 聂雪凝换上新的衬衣,见萧南澈呆呆地站在那里,心里一坏,悄悄过去,突然从后面环住他,软软的声音道:“皇上~” 胸前的柔软抵在他的背上,萧南澈身子猛然一紧,僵直在那里,半天没憋出一句话。 “皇上,我们出宫好不好?” “想去哪儿?” “不知道,舒城我又不熟。” “你手先拿开。” “你去,我就拿开。” “去。”萧南澈语气里带着无奈的笑意。 聂雪凝手一松开,萧南澈两步并作一步逃也似的开门远离,生怕待在这里她又生出什么鬼主意。 聂雪凝绑了个丸子头,换了身方便的深色衣服,皮肤衬得很白,看上去俏皮可爱,赶紧跑出去找萧南澈。 拉着他的手臂悄悄问道:“你要带花照吗?” “不。” “那要带苏公公???!!!” 萧南澈笑了一声,宠溺道:“就带你” “好诶!”聂雪凝蹦蹦跳跳地跟着他出了宫。 可宫外并不似聂雪凝想得那般热闹,她完全忘记了宵禁这回事,虽还未到时辰,可街上的人寥寥无几,货摊早已收拾干净,空荡的街上萧条无比。 “这里一直都会宵禁吗?” “嗯。” “真希望有一天这能像我家那样,通宵达旦彻夜通明。”聂雪凝想到原来世界的夜生活,变得兴奋起来,“跟你讲,我家晚上人可多了,到处都是路灯霓虹,治安也很好,再晚都不怕遇到坏人。” 聂雪凝指了指天道;“你看这里的天,夜里月很亮,没有月亮是真的伸手不见五指。你见过七彩祥云吗?有次大概也是这样的季节,那晚阴雨绵绵,乌云遮住了月亮,我抬头看天,七彩的射灯穿过乌云照射过来,云被照得一直变换色彩,起初是红色,然后黄色、绿色、蓝色……特别好看!” 聂雪凝想着这些美好,眼睛亮亮的看着萧南澈。 萧南澈看着眼前兴奋讲述的人,顿时觉得自己口干舌燥。 但聂雪凝突然眼神黯淡下来,认真地看着他,“萧南澈,所以我那一脚,真的会起战事吗?” “嗯。” “还能挽回吗?给他道歉?我可以给他道歉。” “不想去就不去。”萧南澈目光柔和地看着聂雪凝,伸手摸着她的头,“朕不想你委屈。” “大丈夫能屈能伸,若因如此,我不觉得委屈,之前确实不知道其中利害,但我先说明,我道歉不是因为觉得自己做错了。” “你没有错。” “可你说得对,政事没有对错之分,成年人的世界也没有对错之分,无论哪个世界,都有灰色地带,是我太天真了,忘了这些。” “朕派人截了他的家书,所以无须如此。” “这也只是一时的办法,明天我就去赔礼道歉,我不想你因为我操心太多。” “朕跟你一起去。” “别,他在你的威压下暂且服软,可你不在的时候他会更猖獗。” “你可有应对之策?” 聂雪凝摇摇头,“没有哈哈哈哈哈哈哈!” 萧南澈的剑眉瞬间变成八字眉,挑眼看着她。 “哎呀船到桥头自然直嘛,先不说这些,这街上无聊死了,你有什么好去处?” “你可有想做的?” 聂雪凝眼珠子一转,问道:“这肯定有赌场,我们去地下赌场?” 聂雪凝坏笑着挑挑眉,见萧南澈的脸色又道:“不去啊?那我们去逛窑子,我都没去过呢!你带我去见识一下?” 萧南澈脸色更加难看,怒沉一口气看着聂雪凝嘴里还会吐出什么象牙来。 “行了行了,不去不去,看你近日操劳,开个玩笑放松一下嘛。” “你怎知朕近日国事繁忙。” “你都不来找我,肯定在忙呗。” “那你不来找朕?” “大哥,我也很忙好吗!后宫复杂得很,早上又是上课又是请安,下午还得温习功课,再说了,您都这么忙了,我就不来惹您生气了。”聂雪凝转身捧起萧南澈的脸,“是?” 萧南澈扇开聂雪凝的手,继续问道:“没有要去的地方,就回去。” “谁说我没有,我说的都被你拒绝了。”聂雪凝转念道,“诶诶,我们去看萤火虫?这里肯定有萤火虫,我们那是没有了,长大了我只在电视剧里看过,不过这个季节,是不是也没了?” “走。”萧南澈径直往前走去,没过多久走到城门口,竟有两匹马拴在那里。 萧南澈直接上马。 “哇,什么情况,大数据?谁窃听到我们讲话啦?” 面对聂雪凝的不知所云,萧南澈选择沉默。 聂雪凝也上了马,随萧南澈一起向城外奔去。 北行数里,眼前群山环绕,看着有点像之前在御花园望见的山。 可山中林密遮挡了月光,黑乎乎一片,不时有飞禽走兽的声音传来,聂雪凝在北冥寺时的记忆瞬间回来,心里有些发怵。 “萧南澈,我能跟你骑一匹马吗?” 萧南澈停下,竟然没有拒绝,伸手将聂雪凝一把抱到身前,环住她继续前行。 “这是哪儿啊,不会有老虎狮子什么的,出来把我们吃了?” “有可能。” 聂雪凝一听汗毛直立,“那怎么办?”回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萧南澈。 “这是皇家苑囿。” “狩猎场啊?春蒐、夏苗、秋狝、冬狩,这时候打猎正好诶!”聂雪凝有些兴奋,虽然以前经常和朋友去馆里射箭,可都是不会动的箭靶子,这样的打猎还真没尝试过。 “这么黑,看不到猎物?” “喂喂,弓箭呢?这马匹上也没看到呢。” 萧南澈在聂雪凝耳边“嘘”了一声,聂雪凝耳朵又痒又麻住了嘴,却往后将头靠在了他肩上,望着他笑。 萧南澈目视前方,一副不想搭理的样子。 两人同乘,萧南澈放慢了速度,一直感受着怀里人看着自己的目光,若非天黑,任何人都能看到他此刻红着的脸。 “看前面。”萧南澈淡淡一句。 聂雪凝抬头,只见一汪小池旁,水草蔓生,无数萤虫在上头飞舞,点亮了那一方池水。 萧南澈拉紧缰绳停下马,聂雪凝直接滑下往那边跑去,边跑边回头,“我真的,好多好多年没有见过萤火虫了,小时候去山里,表哥拿着手电筒放屁股后面假扮萤火虫,逗我和弟弟开心。” 聂雪凝跑去,惊起无数停落的萤虫,仿佛置身于星海。 “这个季节居然山上有萤火虫,这里还挺暖和。”聂雪凝蹲下戏水,“这个池水好像是温热的!!!” 见萧南澈走近,问道:“这里有温泉???” 萧南澈见聂雪凝喜笑颜开,忘了回应。 “可惜这水也不是太热,不然就可以泡温泉了!”聂雪凝顺着萤火虫的光影望去,长长的一条像是灯带。 “走。”聂雪凝拉着萧南澈的手,跟着“灯带”往前跑去,来到一处山洞,硫磺的味道弥漫出来,里头被萤火虫照得发出微光。 “这里,可以进去?” 萧南澈点点头。 聂雪凝小心翼翼地往里走,地上的泥土很湿润,有些滑,跟身后的人说道:“这里很滑,小心哦。” 说完,身后伸出一只手扶着她继续向前。 不知萧南澈从哪儿掏出个火折子,点亮了旁边岩壁上的油灯。 聂雪凝看了一眼亮起的油灯,道:“这里是开发过的呢,我还以为没人来过。” 山洞很快被整个点亮,头顶像是水晶一样的矿石,倒挂着闪着光,面前全是大大小小的温泉,旁边还有郁金香一样的花朵,简直像是秘密花园,再深的暗处,萤火虫依旧聚集舞动。 “天哪,这里好漂亮,是你的秘密基地吗!”聂雪凝说着往温泉跑去,边跑边脱鞋。 “凝儿!” 萧南澈后话还未出口,只听聂雪凝“啊”的一声尖叫,整个人朝后倒去。 萧南澈飞奔向她,在落地前将人接住。 聂雪凝直接跳到他身上,大叫着,“好烫好烫,烫死了!”聂雪凝趴在萧南澈肩头哭丧着脸,“你怎么不跟我说呀……” 萧南澈哭笑不得,“朕话音未落,你就下去了,先看看有没有烫伤。” 萧南澈将聂雪凝抱到旁边石头上坐下,借着微弱的光都能看到脚被烫得通红。 萧南澈掏出随身的药膏,给她的脚一整个擦了一遍。 “你怎么还带这些玩意儿,你是哆啦a梦吗,你是不是有百宝袋???” 萧南澈并未理会她的胡话,吹着聂雪凝的脚问道:“疼么?” “疼!你看这脚,都快变成卤猪蹄了!” 萧南澈被聂雪凝逗笑。 “说起来好久没吃过猪蹄了,这个季节最适合吃芸豆蹄花汤!改天让膳侍令那边安排起来。”聂雪凝拍拍萧南澈的肩,“到时候请你去吃!” “脚不疼了?就想着吃。” “疼啊!我这叫转移注意!你带火折子就算了,怎么还随身带着膏药?” “你一天天磕磕碰碰,朕不带着如何以防这万一?” “心还挺细。”聂雪凝完全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可萧南澈听起来并没有太开心,总觉得在变着法地嘲讽自己。 聂雪凝对萧南澈待自己人前人后的态度,稍微摸清了门路,真是个傲娇的家伙。 “还能走么?” 聂雪凝摇摇头,嬉笑着伸手,“要背背~” 萧南澈转身蹲下,“上来,林夫人。” 聂雪凝听萧南澈这么一说,突然反悔,“不要背背了,要抱抱,公主抱。” 萧南澈刚要转过来,聂雪凝嗖地爬上他的背。 “不是要抱么?” “公主觉得,天黑路滑,林公子看不到前面的路,万一把公主摔了怎么办?” 萧南澈再次被逗笑,背上聂雪凝慢慢走出山洞。 没走太远,聂雪凝挥手惊呼:“花照!!!” 第39章 小暖男轩福 花照站在马车旁,虽不似白天看得那么清楚,但身形和轮廓还是能瞧个大概。 “花照怎么在这?”聂雪凝问萧南澈。 “你腿脚不便,难不成要朕背着你回宫?” 聂雪凝点点头,突然意识到问题的关键,“不对啊!我们来这花照怎么知道?还有,他怎么知道要马车???他是千里眼???还是他一直尾随监视我们?” “你忘了能撕烂你嘴的暗卫?”萧南澈回头看了眼聂雪凝,“见朕背着你出来,难不成不知如何做,那朕养他们作甚?” “略略略略略,就你厉害,就你牛逼,皇帝了不起啊?”聂雪凝翻了个白眼,一口咬了萧南澈脖子一口。 “嘶~”萧南澈吃痛,“信不信朕让他们撕烂你的嘴?” 二人坐上马车,花照在前驭驾。 聂雪凝依旧想不通,“萧南澈,花照这么短的时间就来了?不可能呀。” “你忘了这是皇家苑囿?” 聂雪凝突然想起,“对!从御花园看过去的山是不是就是这座?这座山相当于在帝宫里?” 萧南澈点点头。 果不其然,虽然马车行驶得很慢,但很快到了翠云宫门。 萧南澈将聂雪凝抱进寝殿的路上,大家纷纷迎上来。 看到聂雪凝红肿的脚,青姝道:“娘娘,您有受伤啦?!” “嗯!皇上想吃猪脚,身边又没有,我就把脚放锅里去煮了一下,实在受不了,放弃了。” 聂雪凝说得一本正经,头头是道,众人神色骤变,又不敢直视萧南澈。 萧南澈冷冷道:“再胡说信不信朕把你的嘴撕烂?” “你才舍不得呢,我没了这张嘴,你对我的爱会少一半。” 大伙见两人如此说话,才放心下来。 屋里被烛火照得通亮,萧南澈把人放在床上,这才看到左脚脚背起了个大水泡,跟来的青姝见状赶紧去拿药箱,然后退下,并且非常懂事地关上了门。 萧南澈看着药箱里的瓶瓶罐罐,也不知是哪个。 “那个黄色的罐子。”聂雪凝驾轻就熟地指了指。 “什么时候还被烫过?” “经常啊,吃火锅的时候,那个铜锅。” 萧南澈无奈地摇头叹气。 “你轻轻擦,别弄破了哦。” “你闭嘴。”萧南澈边擦边吹边觉得耳边聒噪,“这几日老实点,别自己弄破就行了。” “我又不傻!” “你是不傻,朕看你是蠢。” “萧南澈,都说夫妻相夫妻像,我看你说话可越来越像我了。”聂雪凝说着环住萧南澈的脖子,“快抱我去洗澡,走了一晚脏兮兮的。” 聂雪凝折腾完后,萧南澈总算回了太乾宫,自从聂雪凝醒来失忆后,种种言行让他觉得暗潮汹涌的宫闱,也多了几分乐趣。 晚上有些太兴奋,加上长水泡的脚疼,聂雪凝失眠了很久才睡着,天还未亮带着困意,一步一瘸地像往常一样来回奔波。 “娘娘,皇上已经在翠云宫外等着了。” 聂雪凝咬着肉包子,慌慌张张地在院子里浇花,抬头看了眼天色,“这么早!他是不是年纪大了睡不着???” “娘娘,您不也起得挺早。” “嘿,真是不学好,跟萧南澈一样,光学我的嘴皮子了。” “又在说朕什么坏话?”萧南澈幽幽地走到聂雪凝身后,见她左脚缠着绷带,“水泡破了?” 聂雪凝小鸡啄米地点头,“估计昨晚蹬被子,磨破了。” 萧南澈一声叹息,“今天不用请安了,好好歇着。” “别别,今日事今日毕,明天不知道又要出什么幺蛾子,而且我得去上学呀。” “朕跟少师令讲了,今日你不去。” “什么???!!!你怎么擅作主张。” 萧南澈瞥了一眼聂雪凝,不予理会,兀自坐到石桌前等着。 见识了聂雪凝早上来来回回奔波的经典场面,如今脚伤未愈,一瘸一拐迈着小碎步的样子着实喜人。 “好了,走!”聂雪凝突然站在萧南澈旁边,嘴里的东西还未咽完,萧南澈起身搀着她往外走。 看到宫外两个步辇,“想得还挺周到,我昨晚生怕你会让我跟你一起,然后遭后宫众妃记恨呢。”聂雪凝随口问道,“先去太后那里咯?” “容妃。” “啊,为什么?”聂雪凝不知萧南澈的想法,而他也没有回答径直走向前面的龙辇。 彼阳宫如往日般冷清,萧南澈让苏喜不用通传,搀着聂雪凝往里走。 “我不用扶,你走你的。”聂雪凝生怕被人看到,赶紧甩开萧南澈的手。 彼阳宫太小,两人刚进去,院内的容妃就瞧见了二人,赶紧过来行礼。 容妃并未像之前见了敬妃那样局促紧张,“妾身参见皇上、宁妃娘娘。”也没有跪拜,简单的行了礼。 “起来。” 轩福听到声音,喜笑颜开地跑出来,“父皇,父皇……” 萧南澈一把将他抱起,“让朕看看重了没?” “父皇我重了,还长高了!” “嗯,是重了些。” 聂雪凝看着父子二人温馨的画面,嘴角上扬,露出姨母笑,不知为何她很喜欢看到父子、兄弟之间这样和睦温情的场景。 容妃在旁边轻声道:“宁妃别见怪,轩福甚是喜欢皇上。” “我看皇上也很喜欢福宝,福宝被你养得白胖白胖的,我也喜欢。” 轩福偏头看到了聂雪凝,从萧南澈身上下来,赶紧跑过去,一把抱住,“姐姐,姐姐,今日怎么这么早。” 容妃脸色一变,“轩福,不得无理。” “没事没事。”聂雪凝也将他抱起,“福宝叫姐姐,我多开心呀,我这么年轻貌美,是不是?” “是!雪凝姐姐最美啦!”轩福察觉到聂雪凝走路有些异样,“姐姐,是不是轩福胖了,今天抱着有些颠簸。” 聂雪凝哈哈大笑,“不是福宝胖了,是姐姐昨晚伤了脚。” “啊,雪凝姐姐快放我下来,待会儿更伤了。” 聂雪凝放下轩福,轩福牵着她的手往里走,还不忘嘱咐道:“慢点慢点。” 聂雪凝看了一眼萧南澈,一脸“你看看!看看!”的表情。 “姐姐,吃这个!”轩福放开聂雪凝拿起桌上的烧饼给她和萧南澈,“父皇您也吃。” 容妃道:“皇上、宁妃,这东西粗鄙,上头还有些炉灰,不吃也罢。” 聂雪凝却一吃咬下去,“没事没事,哪儿来的梅干菜烧饼,我的天!!!我好多年没吃过了,好酥脆,没想到膳侍令居然有做这个的炉子。” 容妃跟着笑笑没有多说话。 “不知皇上此番前来所为何事?”容妃很敏锐。 萧南澈直接说道:“宁妃每日要去苑林上早课,太后那我会跟她讲明。” “宁妃每日奔波确实辛苦。”容妃明白他的意思。 轩福却一脸不悦,“啊,那姐姐就不来了么?” “我来呀!”聂雪凝摸了摸他的肉脸蛋,“我没事就可以来呀,福宝没事也可以来找我玩,是皇上?” 聂雪凝故意问萧南澈,只等他发话。 “当然。” 见轩福与聂雪凝聊得热火朝天,萧南澈侧身问道:“敬妃前几日来可有找麻烦?” 容妃摇摇头,“幸得宁妃挺身维护。” 萧南澈没有再问。 二人在此处留了许久,陪福宝玩耍,兴许这孩子也是很久没见过父皇,开心得很,看得出来萧南澈对轩福很是疼爱,敬妃虽有为难,但也不敢太过造次,如今萧南澈需要左相的势力,对敬妃也不能太过打压。 聂雪凝同萧南澈一同走出彼阳宫,并未上辇,往德妃的甘棠宫走去。 聂雪凝有些不满地问道:“你知道敬妃前几日去找过他们母子,不知道我也在?” 萧南澈不以为意,“朕知。” “你知?那不知道我每天要跟各宫请安???” “朕也知。” “你知道那你那日还斥责我?你是不是那天气不顺,诚心找我来出气的?” 萧南澈转身面向聂雪凝,“若非如此,岂不是这辈子你都不会对朕讲起此事?” 聂雪凝看着萧南澈此时认真心疼又有点恼怒的神情,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我……我只是,只是不想……” 萧南澈握住聂雪凝的手,“朕知道。” 聂雪凝瞬间感动得不知所措,委屈的泪水涌出,萧南澈满眼爱意轻柔地为她擦去。 聂雪凝破涕为笑,“萧南澈,我肚子撑着了。” “谁叫你吃这么多,翠云宫吃完,彼阳宫还吃。” “小福宝给的呢,而且我怕容妃多心嘛,确实很好吃的!” “这么喜欢福宝?”萧南澈眼里含着笑意问道,笑得很有深意。 “嗯,白白胖胖很可爱,情商又高简直是个小暖男!” “喜欢孩子?” “不喜欢。”聂雪凝猜到了萧南澈的后话,于是道:“更不喜欢自己生的。” “为何?” “孩子这个东西,玩别人的是开心,养自己的那是操心。” 萧南澈被聂雪凝此番言论说得一时没了话,心里闷闷的,又不敢直说自己心底的想法。 聂雪凝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她知道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如果有一天回去,孩子一定是她的牵挂,否则也不会想出一年为期的缓兵之计。 第40章 解救轩睿 帝宫太大,二人走了一段距离,最终聂雪凝选择放弃。 两辇并行,聂雪凝伸着脑袋跟萧南澈闲聊起来,“德妃那个花园可大可好看了,你专门给她建的吗?” “你喜欢?” “嗯。”聂雪凝生怕萧南澈也要给她造一座,她如今还是希望低调一点,转话道,“不过我那个小院子就够了,太大了我打理不过来。” 萧南澈一脸坏笑,“你以为朕要说什么?若喜欢就搬来与德妃同住。” 聂雪凝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今日甘棠宫门外有人值守,看来德妃情况好转,不需要那么多人候着,萧南澈没让他们通传,顺带和聂雪凝逛了逛德妃的花园才进去。 德妃见皇帝亲临,赶紧从床榻上下来。 “不必多礼,躺着便是。”萧南澈语气比平日柔和,“听宁妃说你近日身子不适,朕来看看。” “皇上费心了,劳妹妹记挂。” 德妃虽卧床,但今天的气色明显比前几日好了许多。 聂雪凝到处看看问道:“轩泰上课去了?” “早些时候就去了。” “姐姐,你外头那些花草,都是自己选来搭配的吗?” “是啊,身子好些的时候,会摆弄一下,这阵子都是下面的人在打理。” “那外面……” 聂雪凝话还没说完,德妃开始咳嗽起来。 萧南澈微怒道:“整日说个没完,以后别天天来甘棠宫打扰德妃。” “可是……” “可是什么,难不成想抗旨?” “……遵旨。” 聂雪凝脸上表现得有些委屈,心里乐呵惨了,没想到萧南澈如此有法子,两人一来一回跟唱双簧一样。 德妃帮腔,“皇上别责怪妹妹,妹妹性子活泼,我听着她说话,心里也是开心的。” “看看,姐姐若喜欢我说话,那我时常来看你,跟您请教一些养花的秘诀。” “好。”德妃笑笑,没有再言。 没一会萧南澈带着聂雪凝离开了甘棠宫。 “诶,想不到你鬼点子还挺多。”聂雪凝手肘推了推萧南澈,得逞地小声道。 萧南澈看了她一眼,再次无语。 “现在是去你凤阳那里吗?”虽然经常听到她的名字,可聂雪凝一直没见过这个端妃,也不知是何许人也,藏得如此之深。 “她此前让你不用去,那今日又去作甚?”萧南澈有些看白痴的眼神看着聂雪凝。 “我是怕有些人心里惦记~”聂雪凝扔下这句走在前头上了步辇,心里觉得有些堵,没想到自己居然还吃醋。 刚到莹华宫外就听到敬妃破口大骂,“小贱种……” 聂雪凝瘸着脚快步走进,看到敬妃拿着一根大约有一寸粗细的木棍,正在打轩睿。 “你在干什么?!”聂雪凝很是愤慨,想都没想直接冲过去护住轩睿,敬妃一棍子打在她左臂上,聂雪凝吃痛地叫了一声。 身旁众人才反应,转头看到萧南澈一行,纷纷拜见。 萧南澈看了一眼聂雪凝捂住的肩臂,没有多话。 敬妃在气头上,语气还未平缓,“臣妾不知皇上驾到,失礼了。” “怎么回事?”萧南澈也只是寻常的语气问道 敬妃把棍子给了身旁的霁金,拍拍手和悦地笑道:“家事,皇上受惊了。” 一旁的聂雪凝将轩睿扶起,撩开袖子看到一道道棍痕,怒火中烧,刚要说话,却被萧南澈抢先。 “秋天易燥,让膳侍令那边给你炖点雪梨。” “好。”敬妃听着这句本有讽刺意味的话,反倒看着聂雪凝,脸上竟有些得意。 正当聂雪凝在心里嘲讽敬妃傻的时候,却听见她直接说道:“皇上前来是替妹妹说情的。这规矩是太后她老人家定的,若她同意日后也不必来我这莹华宫请安,省得我眼里看心里烦。” “太后那朕自会说明,北境送来的白虎皮可还喜欢?” “皇上赏赐臣妾自是喜欢。” “天气寒凉起来,你怕冷正合适。” 敬妃笑得飞扬上前挽住萧南澈的胳膊,“虎皮再暖,也比不上皇上的情意暖。” 聂雪凝听着都快吐了,真不知萧南澈是怎么忍受这些舔狗行为的,不过敬妃在萧南澈面前如此嚣张,大抵还是因为左相的权势。 “行了,朕先去太后那。”萧南澈转身,看了眼聂雪凝和站在她身后低着头的轩睿,“轩睿也很久没见过皇祖母,朕带他一同前去问安。” 敬妃也不阻挠,站在原地笑着,那副嘴脸看起来狰狞可怖,“臣妾恭送皇上了。” 聂雪凝和轩睿行礼退下,跟在萧南澈后面。 走出莹华宫,聂雪凝拉起轩睿的手腕,“你跟我坐一起。” 轩睿没有拒绝,步辇上关切地问道:“母后手重,宁妃您没事?” “小伤没事,倒是你,要不我们先去医侍令那里?” 轩睿笑着摇摇头,“无碍。” “敬妃为什么打你?因为昨天少师令弹劾一事把你牵连了?” 轩睿再次摇头,“我踩到雪球了。” “什么!!!”聂雪凝不可思议地惊呼。 轩睿低下头。 聂雪凝看着他手上的淤青,突然想到昨日罚站看到的淤青,“所以,昨日那个淤青,也是敬妃?” 轩睿没有说话,但聂雪凝已经知道答案,却一点也不不理解,“为什么?” 轩睿依旧保持沉默。 聂雪凝知道轩睿肯定不会说,于是道:“我今日没去苑林,没想到你也没去,所以说你我这朋友,真是天定的缘分。” 轩睿与聂雪凝聊着些别的事情,一路欢声笑语,都没有再提方才之事,聂雪凝只觉左边大臂连着肩膀、肩胛骨火辣辣的疼,可现在也只能忍着,不想轩睿自责。 萧南澈沉默了一路,也不知在想什么。 三人各怀心事,长福宫的路,显得无比漫长…… 第41章 寂寞太后 萧南澈不愧是皇太后的亲儿子,嬷嬷刚进去通传,不一会太后就亲自出来迎接,脸上挂着慈爱的笑。 “皇上来了。”太后拉着萧南澈的手往里走,全然不理会身旁两人,“瘦了些,还是不要太操劳。” 聂雪凝怕轩睿心里难过,拍拍拉着的他的手一起进去,没想到轩睿反而握了握聂雪凝,对着她笑着点点头,完全不在意。 之前在莹华宫,听到敬妃骂“小贱种”,再加上之前的事情,聂雪凝怀疑轩睿兴许是私生子,可萧南澈问起时,敬妃又说是“家事”,轩睿也叫她“母妃”,难道敬妃是因为之前的儿子夭折,一直对轩睿有什么敌意? 聂雪凝装作很有精神地听着太后和萧南澈唠家常,时不时跟着点头,时不时配合着捂嘴笑,被棍子打到的左边,如今半个身子都开始隐隐作痛,难不成因为之前的剑伤没好全? 太后絮絮叨叨说个没完,每次眼看着一个话题要结束,她又另外想起别的事情,继续讲起来,像极了公司领导开会,萧南澈表情没有什么变化,语气与往常也没什么区别,人一旦上了年纪确实很希望儿孙陪着,太后虽然有很多媳妇和孙子,看起来还是很寂寞,怪可怜的。 “一会儿就在长福宫用膳。” “听母后的。” 看到萧南澈没有拒绝,太后很是高兴,展颜道:“哀家让膳侍令那边多准备些皇上喜欢的菜。” 好家伙,菜肴堆了满桌,精致无比,以肉为主,倒是符合聂雪凝的口味。 可聂雪凝总感觉萧南澈不是那么喜欢吃肉,反倒口味清淡,而且太后不是礼佛嘛,如此杀生?果真儿子比天大。 太后一直给萧南澈夹肉,自己反而没吃几口菜,聂雪凝瞬间想到每次回家,自己老妈也是这样。不过萧南澈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碗里剩得多吃得少,也没有给太后夹菜,但聂雪凝也没做这个冤大头,明摆着人家不待见,她也不想做得太狗。 瞧着轩睿一直埋头吃饭,聂雪凝也给轩睿使劲往碗里夹,不知他的喜好,什么都来了点,悄悄说道:“不喜欢吃的就放着不吃。” 轩睿乖乖地点点头,此时的他看着就像上了大人桌的小孩子。 不过聂雪凝没想到,自己已经很低调,太后依然觉得碍眼,看着她垂到桌下的左手,道:“你这妃子,吃个饭都没规矩。” 聂雪凝当然知道太后什么意思,其实也不是不扶碗,只是左手吃痛压根抬不起来,却笑着说:“太后说得是。”艰难地抬手扶住。 萧南澈看到她抬起时,有些微微颤抖的手,侧身转向太后,“母后,儿臣有一事……” 太后神色一变,放下筷子,下巴指了下聂雪凝,“她的事?” “宁妃此前失忆,如今弘昭国的规矩和文字均不记得,之前救驾有功,朕准她去苑林和皇子们一同学习,如今每日请安,少师令那边对她日日迟到之事甚是不满,先生自小教导儿臣,朕不想他老人家气急伤身,还望母后体恤。” “行了,既然皇上都发话了,此事作罢。” 聂雪凝见状赶紧跪谢。 饭后萧南澈陪着太后在御花园散步,聂雪凝和轩睿跟在后头,轩睿很是敏锐,一直走在她右边,想必也是知道她左手的问题。 不一会,花照出现,似乎有什么急事,萧南澈带着几人急匆匆离开,却往翠云宫行去。 聂雪凝上前悄悄问道:“花照不会是你的托儿,你这人可真阴险。” 萧南澈没有说话,像是刻意避着聂雪凝似的。 一进去,就看到太医在此候着,“你这……你是神仙呢?”聂雪凝望了眼萧南澈,“刚刚御花园同花照说的?太后在不可能呀。你是不是有什么千里传音的超能力?” 萧南澈不想听聂雪凝絮叨,直接扯着她右边袖口往寝殿走去,聂雪凝挣脱回去拉着轩睿,“我不碍事,先让太医看看轩睿。” “娘娘我……”轩睿不经意对上萧南澈的眼,低下了头。 “听我的,我这点小伤青姝帮我处理一下就好了。” “啊,娘娘您又受伤了???脚上还跛着,哪儿又受伤了?”青姝在一旁满脸愁容。 “你先去找高庆搞点冰袋来就行。” 聂雪凝带着轩睿进去,转身对着太医道:“钟太医,轩睿身上应该有不少伤,劳烦您仔细看看。” “娘娘客气。” 见轩睿站在那一动不动,聂雪凝道:“脱啊,你不脱钟太医怎么检查?怎么上药?” 轩睿脸刷地一下红了,“我……” “哦,害羞啊?”聂雪凝噗嗤一笑,“行,我出去,你慢慢弄,没事儿的话就留在翠云宫玩。” 聂雪凝拉着一同进来的萧南澈再次一同出去。 高庆动作很快,青姝已经带着一些冰袋回来,聂雪凝请香兰给钟太医送了些进去,不知道他是否需要,回身对萧南澈说:“你自己在院子看看花看看草,我去青姝那屋,放心,这种事青姝已经很熟练了。” 萧南澈没有多话,聂雪凝拖着青姝赶紧进屋,关上门,聂雪凝长舒一口气,捂着手臂坐到床上。 “小姐胳膊受伤了?青姝先看看。” “你先捂住嘴巴,不许大叫,我估计这个伤不太好看。” 聂雪凝在青姝的帮助下衣服脱了一半,露出半个胳膊和后背,趴在床上,聂雪凝觉得背上有水,回头只见青姝已经哭成泪人。 “小姐,您怎么伤成这样?您怎么不小心一点,总是受伤?” “伤成哪样?”聂雪凝偏头大概看了一下,受力点的地方肿得很大,泛着紫红色的血丝,星星点点的,应该是毛细血管,大臂连着肩胛骨那里也微微肿起。整个伤从受力点呈放射状扩散。 “您不让青姝出声,是怕皇上担心?”青姝熟练地先拿冰袋给聂雪凝敷着。 “倒不是,我是怕轩睿自责,我这是救轩睿的时候受的伤。” “您总是救这个救那个,您不是圣人也不是菩萨,何故要管他人死活?”青姝很是埋怨。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积积阴德总是好的。” 青姝说不过聂雪凝,只好闭嘴,替她上药。 宫里的药确实很不错,没一会儿受伤的地方就不疼了,聂雪凝看着青姝满脸泪痕,“你就别出去了,你这样子看着像是我死了。” “小姐!” “好了好了,说谁也不能咒自己。我下午要去找那个西戎王孙,晚饭别管我。” “您去找他作甚?” “你忘了我害他差点断子绝孙,这不去赔礼道歉?” “皇上让您去的?” “没,我自己要去的。” 聂雪凝大摇大摆装作完全没事的样子走出青姝的厢房,见萧南澈看着翠竹发呆。 “皇上!”聂雪凝突然出现想吓他,可他完全没反应,转过身看了眼她的左肩,并没有说话。 “我没事,下午就去找那个王孙。” “改日再去。” “今日事今日毕,我昨天说了今天去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见萧南澈没有说话,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聂雪凝撒娇道:“哎呀,萧南澈,你看我为了救你儿子,都受伤了,就答应我嘛~” 萧南澈神情一变,深深地看了聂雪凝一眼。 聂雪凝察觉异样,故意问道:“我又说错话啦?” 萧南澈只道:“小心点。”抬手想碰触她受伤的地方,却又收回了手。 “知道了,我保证绝对不会受伤,他要打我我还打回去,到时候你带兵抄他的家,总行了?”聂雪凝挽住萧南澈的胳膊哄道。 萧南澈微微一笑,蹙着的眉总算舒展开来。 “我还有一事,我道歉的话,去哪儿做什么都可以?” “你想做什么?”萧南澈很是警觉。 “万一我要带他去逛窑子什么的呢……” 聂雪凝话还没说完,萧南澈厉声道:“你敢!” “我当然敢咯,有本事打断我的狗腿让我哪儿也不能去呀。”聂雪凝朝着萧南澈扮鬼脸。 萧南澈一时之间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好了,我去跟轩睿说一下,你要是真忙,回你的太乾宫去。” 聂雪凝拍拍萧南澈,往寝殿跑去…… 第42章 西戎王孙 聂雪凝隔着屏风说道:“轩睿,我要去找西戎王孙,你若是需要什么就跟青姝说。” “是因昨日之事么?”轩睿语气有些自责,“此事皆因我起,我随您一起。” “别别,你好好疗伤,你我同时出现他估计更气。” “可……” “别可可可了,身体最重要,我先走了,把翠云宫当自己家就好。” “好。” 聂雪凝只说了短短几句,出来萧南澈已经没了人影,心想,“他不在正好,这样也好办事。” “青姝,你去问问高庆,看看那个王孙是否在府上?” “什么府上?”青姝有些纳闷。 “西戎王孙呐,若此时去不在府上,岂不是白跑了。” “娘娘,王孙在宫里,没有另立府邸,他在忠庆宫。” “啊,那备辇。他们西戎可有什么嗜好?我先投个桃聊表歉意。” “估计就是骑射喝酒,他们那喝酒很特别,叫做咂酒。” “咂酒?”聂雪凝对民族文化不是特别了解,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度数高吗?” “不高,估计和桂花酿、醪糟酒差不多。” “我还以为他们都是喝的高度酒。行了,那让高庆帮我备十壶高粱酒,要纯的,然后……”聂雪凝凑到青姝耳边,另外交代了些事情。 高庆做事很麻利,没等多久就派人送来一个锦盒,打开两层,一层五壶,隔着盒子都能闻见酒的香气。 忠庆宫在帝宫的西边,离苑林倒是挺近,聂雪凝在殿外没等多久,西戎王孙便走了出来,装扮跟苑林时不太一样,应该是西戎的服饰。 “你来做什么?”王孙用下巴看着聂雪凝,一脸不悦。 “昨日冲动,今日特来向王孙赔罪。听闻西戎喜咂酒,这帝宫并无此等良品,雪凝带了些宫里酿的纯高粱酒,还望王孙笑纳。” “堂堂皇妃如此低声下气。”王孙不屑地看了眼太监手上的锦盒,“本王孙怎知有没有毒?你喝一壶看看。” “好。”聂雪凝二话不说,扯了盖子,猛地灌起来,她早料到王孙有这一手,让青姝跟高庆说,拿一瓶换成白水,加几滴酒就行,若是没有这一手,届时随便什么借口,说是装错或是直接打翻,神不知鬼不觉。 估计王孙看聂雪凝如此海量,也是有点震惊,更多也怕喝死在自己宫里,脱不了干系。 “行了,省得说本王孙欺负你。” 聂雪凝咕咕喝完,壶口朝下,“没毒。” 见聂雪凝如此猛灌,头脑还如此清楚,王孙大为震撼。 聂雪凝继续道:“还听闻王孙善骑射,不知可否让雪凝开开眼,涨涨见识。” 听到骑射,西戎王孙眼前一亮,却道:“这舒城哪儿来的猎场。” “王孙若想,自有去处。” 聂雪凝带着他出城一路向北,行了昨晚萧南澈带她走的路,御花园过去过于招摇,聂雪凝选择绕远路。 “不愧是皇帝的宠妃,这御用苑囿也能随意进出。”王孙语气很酸。 “王孙若喜欢,雪凝愿意经常陪您来此处狩猎。” 西戎王孙并未理会,“驾!”策马而去。 聂雪凝赶紧跟上,亏得自己会单手控马,否则左臂岂不是伤上加伤。 王孙抄起马上的弓,抽了两支箭,聂雪凝都没看到前面有什么猎物,只见他搭弓上弦“嗖——”射出,跑到前头提了两只野兔回来。 聂雪凝不由自主地“哇”了一声。 王孙有些失望,“一日不练十日空,十日不练百日空。” 聂雪凝以为他在炫耀,“这,这叫空?” 王孙看着还在挣扎的兔子,“都没死透,怎不算空?” 聂雪凝崇拜地配合着点点头,却看到王孙把兔子扔到地上,“不要啦?” “拿来做什么?” “不要可以给我吗?” “你要吃?” “嗯,之前跟皇上说,给他烤兔,这不正好。” 王孙眼珠子一转,又拾起兔子,“先给本王孙烤一只试试。” 聂雪凝赶紧问道:“烤了,就原谅我?” “看本王孙心情。” “可我不会杀兔。” 王孙瞥眼,“娇气。” 二人来到河边,王孙一边杀兔,聂雪凝一边在旁念叨,“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是他杀的你们,千万别来找我,阿弥陀佛……” 王孙的白眼快翻上天,没一会,一只洗净的兔子伸到她面前。 聂雪凝吓得不行,“你……你串好,放火架上再……我再来。” “那本王孙还要你作甚?有胆吃没胆杀?” 聂雪凝当然不服气,扬言道:“我烤啊!我烧烤技术可好了!” “切。”王孙将兔子插在一旁,“捡柴火总会?” “有……手套吗?” 王孙厌恶地再次白眼,“矫情。” “我这细皮嫩肉的,万一上头有倒刺怎么办?”聂雪凝一边说一边跟着王孙,主要是怕冒出个豺狼虎豹啥的,自己变成口中之食。 “你这种人,若是被丢到荒山野岭,就只能等死。” “我?那不可能,我野外生存能力可强了。” “就你?”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有西戎王孙在,我自然得表现得弱势一点,讨您欢心嘛。” “本西戎王孙并不欢心。” “那您要如何才能欢心?” “你想要本王孙不告诉哒哒你对我动手的事情?” “当然!舒城国的百姓是人,西戎的子民也是人,不能因为你我私怨,害了他们。” “你这么说,是我西戎王孙小肚鸡肠斤斤计较了?” “不是不是,我这不就是想解决问题嘛!” “你若真想让本王孙原谅你,也可以。”西戎王孙瞧了眼地上,随手捡起一个巴掌点大的果子,递给聂雪凝。 “干嘛?让我吃啊?” “吃吃吃,就知道吃!放在头上。” “你!!!”聂雪凝眼睛睁得巨大,“你不会要拿箭射这个果子?” “你就在这站着,不许跑,否则我让哒哒的铁骑踏平你们舒城国。” 王孙走到河边,拿起马上的弓箭。 聂雪凝观测了一下,大约有好几十米,自己连那只倒插着的兔子都看不太清,更别说头上的果子了。 聂雪凝顿觉自己大限将至,全身抖得厉害,与在北冥寺被三白眼追时的害怕不一样,这个更为恐惧,内心无比挣扎。 聂雪凝看到西戎王孙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条黑色的东西,蒙住自己的眼睛。 “要不算了?”“要不我跑了?”“我又不是这里的人,弘昭人是死是活与我无关。”“这种事还是交给萧南澈自己解决。”“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聂雪凝紧张地紧闭双眼,双手合十,嘴里不停地念叨。 “噗!你还真不怕死呢?” 耳边突然出现王孙嘲讽的声音,聂雪凝睁眼,见他站在自己面前,歪着头盯着自己的脸看。 “怕……怕呀!”聂雪凝自知逃过一劫,可紧张感一点未减,说话结结巴巴,“我,我我在想要不要跑……” “行了!本西戎王孙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你了!” 其实西戎王孙是个很直爽的人,与轩泰他们一样本性不坏。 “你……不会再写家书给你爷爷?” “不写了。”西戎王孙想了想道,“其实本王孙写完就后悔了,要是哒哒真的派兵,皇帝一怒之下砍了本王孙的脑袋怎么办。” “这么快就原谅我啦?”聂雪凝盯着他的下面,“你的那个还好?” 王孙被盯得有些尴尬,“好得很!能生一窝!”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聂雪凝准备的马匹,除了弓箭,还有水囊、酒囊,和一些佐料,就是以防各种突发情况。 兔肉被烤得滋滋作响,油刷上去,再撒一堆聂雪凝秘制烤料上去,王孙闻着咽了咽口水。 聂雪凝边烤边问,“你叫什么名字?不能一直叫你王孙。” “姜吉,我在弘昭的名字。” “那在西戎呢?” “纳吉!” “那我叫你姜吉还是纳吉?” “随他们叫我姜吉也行。” “本娘娘才不要跟别人一样,我就叫你纳吉。” 纳吉听聂雪凝这么一说,很是高兴,“本西戎王孙自从来这弘昭国,许久没人叫我这个名字!你这朋友,本王孙交定了!” “那纳吉,尝尝本娘娘的手艺!”聂雪凝扯了个兔腿给他。 多吉被烫得龇牙咧嘴,囫囵几口咽肚,好吃到发出猪叫,“好吃好吃怎么这么好吃!!!”说着一掌拍在聂雪凝早上受伤的地方。 “您能不能轻一点。”聂雪凝疼得眼冒金星,捂着肩膀额头冒出细密的汗。 “哪儿这么金贵,本王孙轻轻一拍,这么严重?我看看。”说着纳吉伸手去扒聂雪凝受伤的地方。 “你干嘛,上来就扒人衣服。” “就你们弘昭规矩多,我们草原大山的儿女没有这些弯弯绕绕,赶紧给我看看。”纳吉扯开肩背的衣服,“你这被谁打的,这么狠,都肿了。” “敬妃咯。” “她箭术不错,是能打成这样。” 纳吉嘲讽道:“你堂堂皇妃,被人打成这样,皇上不是很宠你嘛?” 聂雪凝很是无奈地假笑,“我要说皇上当时也在旁边,你是不是更惊讶?” “你一个宁妃,怎么这么窝囊。”纳吉的语气就像是自己受窝囊一样。 “像你?天天仗势欺人,三句话不离我西戎王孙。” 纳吉很是得意,“我有势可仗怎么了?” “那要是哪天你失势了怎么办?像我们聂家一样。” “那就再说咯,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明天的死活。” “你这么说,那为什么跟着他们欺负轩睿?不说权势,至少论地位,他是皇子,你是臣子。” 纳吉想了想,摇摇头,“不知道,我来舒城的时候就看他们欺负他,就一起咯,反正这宫里也无聊。你若是不想我欺负他也行,你陪我玩,骑马射箭骰子喝酒……剩下的本王孙想到再跟你说!” “成交。” “爽快!” 第43章 低头思故乡 聂雪凝从马背上取下酒囊,扔给纳吉,“这个酒你喝吗?” 纳吉扯开闻了闻,“其实咂酒不是酒,而是喝酒的方式。” “那是怎么喝酒?” “用竹管吸,一边喝一边加水,连渣带水,一醉二饱。”纳吉讲起这些眼里有光,“有机会带你去我家乡见识一下。” 话虽如此,其实二人都知道机会渺茫。 纳吉很快调整悲伤的情绪,“不说这些,你还能喝吗?” “当然。” “一个女子,如此能喝。” 聂雪凝当然不会同纳吉说之前酒里的玄机,就当是个秘密永远保留在这里。 “你想怎么喝?”聂雪凝盘腿坐下,很是豪爽,“若是现在有骰盅就好了。” “你还会玩骰子?” “那当然!”聂雪凝仰起头很是得意,论摇骰子的技艺,能追溯到自己小学初中,当时电视里采访过一个老千高手,觉得特别厉害,于是和弟弟学了起来。 “骰盅没有,可骰子本王孙可是随身携带!”纳吉像是找到了知己格外兴奋,从怀里掏出几个骰子。 “你这是什么癖好?”聂雪凝撇嘴,“没有盅玩儿不出花样,我教你几个不需要道具的玩儿法。” “什么。”纳吉显得很不屑。 “十五二十,划拳的。”聂雪凝伸手开始比划教学。 不知来舒城前的他是怎样,可如今像极了这弘昭国的纨绔子弟,学得超快。 “还有还有吗?”纳吉突然好学起来。 “还有个更简单的。”聂雪凝捡起地上两根小木棍,给了纳吉一根,“来了来了。棒打虎、虎吃鸡、鸡吃虫、虫钻棒子……” 实践出真知,聂雪凝同纳吉边教边学边喝,两个酒囊的酒慢慢见底。 “不行了不行了,再喝回去就是醉驾了。”聂雪凝直接躺下,“待会儿还得回去给皇上烤兔呢。” “你真是随时想着皇帝,羡慕啊~”纳吉也躺下来,“本王孙晚上带你去个好地方,敢不敢去?” “晚上?宫里宵禁,你还能出去?” 纳吉翘起二郎腿,“本王孙自有办法。” - - 翠云宫。 “娘娘,您怎么拿了一只兔回来?”香兰看着拎着野兔的聂雪凝,赶紧上前接过。 “纳吉打的,让膳侍令那边处理一下,待会儿带回来我烤给你们尝尝。” 青姝闻声从屋里出来,“西戎王孙?他给的不会有什么问题!” “我俩现在是好朋友。”聂雪凝悄悄把青姝拉到一边,小声道,“晚上他带我出去玩儿,嘘~” “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青姝有些不敢置信。 “哎,我跟他,兴许就是酒肉朋友,哈哈哈哈哈哈哈!”聂雪凝大笑着回寝宫简单洗漱一番,换了身干净衣服。 聂雪凝出来,翠云宫的大伙儿已经架好柴火,野兔也洗净带回,不仅如此,香兰还另外多带了两只兔子回来,生怕不够。 聂雪凝笑着吐槽道:“够倒是够吃了,你怎么没想过娘娘我,烤三只兔子会不会累死呀?” 香兰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聂雪凝看着如今翠云宫其乐融融,没了当初的拘谨很是高兴,也叫来高庆一起分享。 聂雪凝切了半只野兔,给萧南澈送去。 - - 聂雪凝蹑手蹑脚地走进萧南澈寝殿,“皇上?皇上?” 萧南澈还在案前处理政事,苏喜在旁。 看了一眼旁边桌上还没动过饭菜,“还没吃呢?你这样不行,再忙也不能饿着肚子,很伤身体的。”聂雪凝说着把烤兔放到他面前,“尝尝,刚烤的,之前说要给你做的烤兔。” “不是玉兔兔!”聂雪凝生怕萧南澈误会,“下午和纳吉去苑囿打的。” 聂雪凝分了一份给苏喜,苏喜连连感谢。 “先下去。”萧南澈屏退苏喜。 聂雪凝赶紧坐到萧南澈身边,“好吃吗?” 萧南澈没有回答,筷子却未放下,夹了一块给聂雪凝,聂雪凝偏头,“我不吃了,下午跟纳吉吃了一整只,撑了。” 聂雪凝一副讨好的嘴脸,“跟你商量个事。” 见萧南澈没有回应,继续说道:“纳吉说晚上带我出去玩,可以吗?” “何处?” “不知道,可不可以嘛?” “不可以。” “凭什么!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你这是在和朕商量?” “我……就是告你一声,哈哈哈哈哈哈哈。” 萧南澈一边听着,一边批阅奏折,“下午同西戎王孙做了些什么?” “我们干了什么,你能不知道?” “朕想听你说。” “倒也是,毕竟我是故事大王,我跟你讲,那个纳吉!”聂雪凝一副大难临头的表情,“你差点这辈子都见不到我了!” 看聂雪凝如此激动夸张的表情,萧南澈不自觉停下手中的事情,看着她。 “他!那么远!就这,到外头门口,这个距离,他让我顶着还没有我巴掌大的野果子,蒙着眼睛要射箭,我当时就在想啊,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呜呜呜呜~~~” 萧南澈微微一笑,“然后呢?” “然后?定是他畏惧我们弘昭的国力,不敢造次,放弃了。” “然后喝那么多酒?”萧南澈虽埋怨但语气却万分宠溺。 “啊?”聂雪凝到处嗅嗅,“回来我就洗漱去了,还换了身衣服,应该没有味道了。” “夜里同他出去,不许喝酒。” “你同意啦?”聂雪凝回身抱着他,“萧南澈你最好了!” 聂雪凝陪着萧南澈处理政事,嘴上依旧地念叨。 “萧南澈,你不知道,我今天烤了四只兔子。” “纳吉说有机会带我去他们家乡喝咂酒。” “我教了他好多酒桌游戏。” “纳吉这家伙挺不错的,我们能玩儿到一起。” “诶,萧南澈我能邀请他来翠云宫做客吗?” “萧南澈……” …… …… 萧南澈听着聂雪凝的絮叨,如今也不觉厌烦,反倒觉得日子变得平静温馨起来。 聂雪凝说累了,靠着萧南澈睡了一会,没想到差不多时辰萧南澈主动叫醒了她。 聂雪凝回翠云宫换了身男子的常服,去忠庆宫找纳吉。 纳吉早已备好马车,等在门口。 二人坐上马车直接出了宫。 “这就是你说的,自有办法?” “嗯。” “如此大摇大摆?” “嗯,本王孙行得端做得正,光明正大。” “都宵禁了大哥!” “你们皇帝不管本王孙这些。”纳吉双手抱在胸前,洋洋得意,“本王孙虽是质子,可也是身份尊贵,这皇城当然是进出自由了。” 马车没有逗留,直接行到一个湖边,湖上船只来来往往,对岸是一座巨大的阁楼,花灯点亮了整个地方。 “这里不会是!!!”聂雪凝欣喜若狂,“你该不会带我逛窑子!” 纳吉一脸嫌弃,“什么逛窑子,庸俗。这等风雅之地,只有你这种俗人才会说是逛窑子。” 纳吉瞅着聂雪凝这一身,还是表扬道:“不过算你聪明,一身男子装扮,否则进去出了事,本王孙还不好交代。” 到了对岸聂雪凝才发现,之前看到的这个阁楼,只是一个类似门面的接待区,走过这里,又是一个大湖,亭台楼阁、轩榭廊舫应有尽有。 “这里叫什么?” “这里没有名字!”这里人多喧闹,纳吉扯着嗓门说话,“这就是天堂!” 纳吉像是喝醉了一样,聂雪凝抬头,上头赫然写着“桃源”二字。 “桃源?桃花源?”聂雪凝心里猜想,感觉和曾经世界有些关联。 一位花娘出来相迎,一身胭脂水粉的味道,聂雪凝闻着有些头大,进了楼里,更是浓烈,不知焚的什么香,闻着令人昏昏沉沉。 不少人认识纳吉,互相寒暄。花娘引着来到一处独立的建筑,有点像碉楼,进去别有一番风味,民族特色浓郁。 “这,就是我的家!”纳吉很是兴奋,不断地向聂雪凝介绍起来,不少穿着纳吉下午那身服饰的人聚拢过来。 看样子这里是西戎的一个聚集地,中间放着一个大酒坛,里面插了无数根竹管。 “咂酒!”纳吉给了聂雪凝一根,“味道虽不比西戎,权当见识了。” 酒精度数确实不高,但一群人围在一起很热闹,他们说的话,聂雪凝听得不是很懂,但who care?气氛最重要! 大家一起喝酒、唱歌、跳舞,喝到最后感受了纳吉说的“一醉二饱”,酒渣最后全部都要吃掉。 确实和聂雪凝在任何地方喝到过的酒都不一样,是不一样的酒文化。 玩得尽兴,聂雪凝直接用舒城的烧刀子混着他们的低度酒,做了个深水炸弹,一起拼酒。 喝得尽兴,聂雪凝早已把之前答应萧南澈不喝酒的话,抛在脑后。 “碉楼”没有窗,直接能看到天。聂雪凝拿着酒壶,看着月亮,愁绪涌上心头,坐到一旁,任周围喧闹,此时只有自己安静下来。 纳吉转身没见到聂雪凝人影,人群中四处寻找,才看到聂雪凝一个人躲到了角落。 “做什么,喝酒去!”纳吉喝得有点多,整个人晕晕乎乎。 聂雪凝没有说话,抬手指着月亮,“我家也是这轮月亮,可这始终不是我家的月亮。” 纳吉听到聂雪凝这么一说,顺着酒意心里也有丝凄苦的感觉。 聂雪凝笑笑,“我终于明白什么叫做,‘窗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纳吉听着也念起来,“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低头思故乡,思故乡……” 嘴里喃喃几句突然,大哭起来,嚎啕大哭,“思故乡,故乡……” 虽然有些好笑,可纳吉情绪瞬间崩溃,聂雪凝看着只有十几岁就远离家乡的他,有些动容。 旁边的西戎人感受到了纳吉的思乡之情,借着酒劲,纷纷抹泪,没一会,这里所有人都抱在一起大哭起来,一起唱着只有他们懂的歌谣。 纳吉抱着聂雪凝,嗷嗷嗷地嚎,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擦到她身上。 聂雪凝又想哭又无奈,四处张望着想求救,可所有人都崩溃地在大哭,本以为是逛窑子找花姑娘,没想到来这里看一群壮汉抱头痛哭。 聂雪凝无望地看着外面,突然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第44章 烟花之地 “萧南澈,萧南澈……”聂雪凝小声叫喊,也不敢乱动,生怕影响纳吉的痛哭。 萧南澈浅浅地瞥了一眼聂雪凝那边,侧过身子不予理会,身旁的两个保镖类型的人走过来,拉开纳吉。 聂雪凝总算挣脱束缚,乐呵呵地跑到萧南澈身边。 萧南澈对架着纳吉的二人道:“王孙醉酒,先送他回去。” “是。” 见萧南澈支走二人,聂雪凝欣喜万分,抱上他的胳膊,刚要说话,萧南澈抽手兀自往前走,聂雪凝一头雾水地跟在后头。 “诶,萧南澈,你什么情况,干嘛不理人?” “来都来了,不就是来找我的?” “怕我有危险?” “我跟纳吉在一起,能有什么危险?” 聂雪凝继续在身后碎碎念着。 “难不成……不是来找我的?” 聂雪凝想了一想,“瞧你对此如此熟悉,难不成藏了美娇娥?” 萧南澈猛地回头,怒目盯着聂雪凝,她却没有闭嘴。 “喜欢接回宫呗,哦~也是,男人嘛,总是喜欢偷腥,家花哪儿有野花香。” 萧南澈出着大气,一忍再忍。 曲桥上的人来来往往,萧南澈不想在此与她争辩,快步往前走。 聂雪凝见人越走越快,越来越远,小跑起来,刚要和他并肩之时,岔路走来一个大汉撞上聂雪凝左肩,聂雪凝后撤几步,可曲桥的栏杆不到半米高,聂雪凝吃痛捂住肩膀没看眼下,绊到栏杆上整个人往后倒去,“啊!!!” 大汉怀中的小娘子见此,也大叫一声。 萧南澈闻声伸手拉住聂雪凝的右手,勾住她的腰腰,将她拉回,冷冷地说了句,“看路。” 瞧着聂雪凝捂着肩膀,又觉自己方才不该发脾气闷头往前走,语气舒缓了些,“小心点。” 聂雪凝却嘟囔道:“那么大个胖子,占了一半路,我怎么小心。” 萧南澈自知说不过,站在她左边环抱着右肩膀,护着她走过曲桥,径直来到一个独立的二层小楼。 萧南澈伸手拉下聂雪凝左肩的衣服。 聂雪凝下意识捂住,“你怎么跟纳吉似的,上来就扒人衣服?” “他扒你衣服?朕去把他手剁了。” “诶诶,人家也是好心,我这没事了,青姝上了药,下午纳吉又帮我擦了他们西戎的药,只是不吃力,再说了,那人那么壮,我没受伤也经不起他这么一撞啊!” 萧南澈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药膏,给聂雪凝上药,肩上的伤已经消肿,只是方才力道太大,伤处有些泛红,微微透着血丝。 “受伤了还喝酒,还同姜吉来这等地方。” “关心我呢,我挺感动的,可这儿怎么了,我看你对这熟悉得,像是自己家似的。” 萧南澈翻了个白眼,不想搭理。 聂雪凝恍然大悟,“原来你刚刚生气是因为我喝酒呀?好啦,我知错了,可我之前也没答应你我不喝酒呀,你仔细想想?”说着凑到萧南澈眼前,睁大眼睛装可爱地看着他。 萧南澈推开她的脸,替她穿好衣服,“不听话。” “我又不是狗,凭什么要听话?!” 萧南澈被聂雪凝一句话逗笑,嘱咐道:“伤好之前不许喝酒。” “那意思是我可以喝酒的!?”聂雪凝一开始以为萧南澈不希望自己喝酒。 萧南澈没接话,继续说道:“更不许和姜吉他们喝。” “为什么?跟纳吉他们喝酒可有意思了,我今天本来也没想喝,可那个氛围,那么多人,你也知道我就喜欢热闹,人一多就忘了,所以你别生气咯?”聂雪凝朝着萧南澈撒娇。 “之前一直想来这风月场,是想作甚?” “我就是见识一下,这里真的有卖艺不卖身,和卖身又卖艺的小娘子吗?” “嗯。”萧南澈收拾着药膏,随意应了一句。 “那除了小娘子,还有小男子吗?” 萧南澈的脸再次垮下来。 聂雪凝却来到萧南澈旁边,左手勾着他的下巴火上浇油,“像你这样的小男子,有吗?” 萧南澈一把打掉聂雪凝的手,聂雪凝再次吃痛地捂着肩膀,这一次萧南澈却不理会,走出小楼。 聂雪凝捂着肩膀,一副要哭的样子,“萧南澈,是真的痛。”语气里满是委屈。 萧南澈转身,拉过聂雪凝准备检查,不料聂雪凝突然吻上他的唇,萧南澈只觉全身瞬间酥麻,刚反应过来,聂雪凝已经哈哈大笑着跑远了。 萧南澈甚是无措,见人走远两步跟上,依旧护着聂雪凝,生怕她又出意外。 聂雪凝见萧南澈正领着自己往外走,问道:“我们就这么出去了?” 萧南澈偏头看着她,一脸“你还想怎样”的表情。 “好不容易来一次,你让我欣赏欣赏,玩玩嘛,这里这么大,跟迪士尼似的。” 萧南澈没有说话,带着她左走右走,来到一处弧形天穹的地方,像是马戏团。 穹顶很高,最顶端是无数镜子拼在一起的天花板,看起来整个顶更高了。上头挂着很多五彩斑斓的绸带,绸带垂下高高低低,有一种异域风情,外围是一圈看台,算上现在站着的一楼,一共只有三层,每层层高大约三四米,有点像福建土楼。 萧南澈抬头看了一眼楼上正中的厢房,聂雪凝随他一起看上去,上面坐着人,兴致勃勃地看着舞台,等待着接下来的表演。 萧南澈带着聂雪凝上到三层,之前厢房的人已经被请走,聂雪凝悄悄道:“诶,这地方不会是你开的?” 可如果萧南澈是这里的老板,老鸨应该会亲自来接待,别说接待,从开始到现在,身边除了萧南澈一个人也没有。 萧南澈用沉默回应了聂雪凝的问题。 突然,周围一圈观众席上的灯熄灭,中间的舞台出现一位女子,轻纱掩面,周围瞬间一阵叫好,似乎都在等这一刻的到来。女子穿得有点像是要跳楼兰舞的样子,可披帛很长,又像是要跳绸带舞或者汉唐舞。 乐团起奏,大鼓的鼓点配合着古典舞的舞步开始,紧接着有点戏曲元素和妩媚的异域调子,很奇特可又很抓人,一点也不违和。 女子的身段很好,舞姿也很优美,可聂雪凝看着并不来劲儿,甚至有些犯困。 聂雪凝实在忍不住,问道:“就这些?” “你还想要哪些?” “不知道,可……有点寡淡。” “朕……以为你喜欢这些。” “那好,我喜欢这些。”聂雪凝倒也不想扫了萧南澈好不容易起的兴,继续打起精神欣赏。 确实很美,人美、舞美、曲美,不知不觉聂雪凝看入了迷…… 曲子到最高潮的地方,女子将绸带往天上一挥,手中的绸带与穹顶垂下的绸带相融,辨不清哪一根是她的,突然,女子脚尖点地,轻身飞起,表演起绸吊。 这个表演聂雪凝只在电视里看过,没想到现场看如此震撼,特别是在只有一根缎带,没有任何保护措施的弘昭,穹顶还如此之高。 所有人开始惊呼,似乎等待的就是此刻。 舞台上的光,逐渐缩小,缩到只有一束,穹顶上飞落下一个人,定眼一看是一身精瘦肌肉的男子,只穿了一条束脚阔裤,但是他很白,动作也无比柔美。二人在一根绸带上缠绵起舞,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在享受视觉美之余,聂雪凝更惊叹徒手撑着绸带身体还能与地面平行的力量,聂雪凝自己都不知道,此时的嘴巴越张越大。 聂雪凝知道这个桃源肯定还有别的萧南澈不让她见的东西,可这个,确实是艺术,真的很美,在场的人兴许大多都是附庸风雅,可这里一点也不像烟花之地,聂雪凝感觉自己坐在国家大剧院的观众席中,怀着无比崇高的敬意,看着二人的表演。 穹顶突然又有无数纱幔垂下,围住两人,透过纱幔,男子似乎要亲吻女子…… 聂雪凝快掉到地上的下巴,被人推起来,下意识回头,萧南澈手在自己下巴上,聂雪凝不好意思地笑笑,见萧南澈还看着自己,更加不好意思,突然,眼前暗下,萧南澈凑近,勾起自己的下巴吻上来,聂雪凝下意识向往后退,萧南澈勾住聂雪凝的下巴,另一只手挡住她的眼睛。 欲望缠绵在唇边…… 第45章 接聂雪凝放学 萧南澈的吻,像是报复,又像是情不自禁,聂雪凝脸红到天际,之后的余兴节目脑中一直云里雾里,全然不知什么内容。 马车上,萧南澈握住聂雪凝的手,刺骨的冰冷,才令她回过神来。 聂雪凝问道:“刚才那……是你开的。” “为何。” “喂,全城宵禁,就那没有,除了你谁有这么大权力?” 萧南澈笑笑没有说话。 聂雪凝摸着下巴好奇道:“你究竟搞了多少窝点,为了争皇位经营的?” 萧南澈一个眼神给到聂雪凝,聂雪凝捂住嘴巴,“我错了我闭嘴。” 可一直不说话,聂雪凝又觉得车里闷得慌,双手握住萧南澈冰冷的手,贴到他身上,望着他,“皇上,明天下了朝,你来接我放学好不好?” 萧南澈低头看了一眼聂雪凝,又回正看着前方,“嗯。” “啊?嗯?”聂雪凝有些不可思议,“这就答应啦?” “嗯。” 聂雪凝喜形于色,“你知道我什么时候放学吗?” “你下朝早,可以先回太乾宫,到点再来接我。” “少师令下学只会晚不会早,你来太早会等很久。” “但你明日有事,不来也行。” “我唔???……” 萧南澈突然捂住聂雪凝一直叭叭叭的嘴,“朕真想将你这嘴,缝上。” 聂雪凝看着蹙着眉的萧南澈,心里一坏,隔着捂着自己嘴的手,直接吻上萧南澈的唇,萧南澈完全没想到聂雪凝会来此一招,赶紧抽出手,吻瞬间落到自己嘴唇上,萧南澈难掩尴尬,轻轻推开聂雪凝头偏向另一处,不再看笑着看戏的人。 - - 翠云宫,寝殿。 聂雪凝躺在床上满心期待地幻想着萧南澈来接自己的画面。记得自己第一次谈恋爱,也是这样幻想,男朋友接自己的场景。 那时两人异地,聂雪凝时常会坐高铁去找他,可每一次脑中想象的美好,总会因为各种原因破灭,后来她明白,当你的爱情总是事与愿违的时候,是老天在帮你。 果然,最后发现男方脚踏两条船,这段感情如此前的幻想一样破灭。 其实聂雪凝也不敢多想,不敢多期待,她怕事与愿违,她怕期待越多失望也就越多。 可恋爱中的这些小心思实难控制。 天还未亮,聂雪凝就起来准备,挑选衣服收拾装扮。 刚起床的青姝,揉着惺忪的睡眼,还以为自己的小姐被鬼附身。 少师令很是满意今日聂雪凝的表现,谁也想不到仅一日,居然是第一个到课堂的人。 不过聂雪凝可没有少师令想得那么乖,如今她的心早已经飞到朝堂之上,想象着萧南澈在龙椅上的样子,想象着他从容不迫地应对各种大臣提出的问题,神情威严。 也不知道他如今有没有下朝,是回了太乾宫,还是在来苑林的路上。 突然少师令朝向门外,惊慌失措地行礼,“参见皇上。” 众人见此纷纷起身,也向门外行礼拜见。 聂雪凝朝窗户望出去,只见萧南澈带着苏喜一行人,就在外面。 聂雪凝扶额,千想万想,也没想到萧南澈会如此正大光明地来此处接自己,更加忘了他的身份。 萧南澈还很自然地回了句:“先生上课,无需多礼。” 话虽如此,可他一直站在外面,聂雪凝能感受到少师令的紧张。 说来也怪,少师令是萧南澈的老师,萧南澈也很敬重他,不至于这么紧张,难不成因为争夺皇位,让少师令心生余悸? 萧南澈在窗外看着聂雪凝,聂雪凝装作没有看到他,非常认真地听课记笔记。 不过萧南澈在外头站着也不错,今日少师令不仅没有拖堂,反而提前下了课。 下课的一瞬间,聂雪凝冲出去,一把抱住萧南澈,“今天下朝很早吗?” 萧南澈一脸嫌弃地抽身,严肃道:“注意身份。” 聂雪凝不以为然,“你等等,我有问题,进来。”聂雪凝拉着萧南澈进去,课堂里的众人此时也不敢走动。 萧南澈威严的声音道:“下学就回去,无须在此。” “是。”各家公子仓皇而逃。 聂雪凝偷偷笑道:“你看,他们见你跟见了鬼似的。” 萧南澈看着聂雪凝书本上记得乱糟糟的一堆,问道:“问什么?” 少师令正在收拾自己的讲桌,听着聂雪凝的问题。 萧南澈却道:“先生在此,朕岂敢妄言。” 少师令一听赶紧走过来,“皇上言重。”却还是解答了聂雪凝的问题。 “宁妃虽顽劣,也并非天资过人,可贵在坚持和刻苦。” 前面怎么说无所谓,聂雪凝只听进去了后面的夸奖,一脸自豪地说:“那是当然,笨鸟先飞嘛。” 萧南澈嫌丢人,战术性咳嗽两声。 少师令哈哈大笑,“宁妃这性子倒是与常人不同。” “我就是我,不一样的烟火,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谢谢先生,我没有问题了,我走了,先生再见。”聂雪凝倒不客气,东西一收,拉着萧南澈往外跑。 “放学啦,放学啦,可算是放学啦。”聂雪凝一身轻松,果然,就算是自己上赶着要来苑林读书,可确实也一点不喜欢上学,世界上没有喜欢上学的学生,就像没有喜欢上班的打工人一样! 聂雪凝没有和萧南澈上辇,手牵手走到前面,聂雪凝悄悄说:“给您提个建议。” 聂雪凝知道萧南澈在人前一向高冷,肯定不会回应,继续说道:“你下次来,在外头等,你到苑林里来,大家都看着,不太好,巨尴尬,你还一直看着我,太不好意思了。” “你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萧南澈听此倒觉得很有意思。 “喂,你当我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呢?” 萧南澈微微笑着。 “我再给你提个建议。”聂雪凝想了想应该何开口,“你若有空,还是常去看看太后。” 萧南澈对聂雪凝此话倒是有些震惊。 “我先声明不是巴结她哦,她一个老人家,其实就想要子女的陪伴,虽然她对我不太待见,可我总得让着点不是。” 萧南澈转身对着后面一行人吩咐道:“苏喜,传话给长福宫,明日朕陪太后用午膳。” 萧南澈回过身,“明日,朕接你下学,一同去。” “一起啊?别,她老人家看着我,可就吃不下去了。” 萧南澈憋着笑,拍拍聂雪凝的手,“别怕。” 第46章 彩虹 萧南澈随聂雪凝一起来到翠云宫,见园中石桌上放着一堆设计稿纸,有些好奇,上前翻看。 “怎么,好奇呀?”聂雪凝拿过图纸,指着上面的轮椅说道,“等你老了瘫了,我也给你做一个?” 萧南澈不理会聂雪凝的疯言疯语,难得发问:“又要做甚?” 聂雪凝非常中二地说道:“既然你诚心诚意的发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 萧南澈习惯性地看着她发神经。 “好啦,我做这些是因为之前,德妃说身子躺懒了不愿意动弹,可人嘛是越躺越懒的,就想做个轮椅给她,推着出去晒晒太阳,精神也好些,之前荣大人给我找的鲁师傅很会做东西,正巧他还在司库坊就赶紧把图纸给他。” 萧南澈听完,倒也没多说什么。 说起这些聂雪凝到饶有兴致,继续讲解:“你看,我图上标了尺寸,我看过德妃的身形,差不了,我的眼睛就是尺。” “你再看这里。”聂雪凝指着座椅位置的一根条状物,“这里是我专门设计的安全带,下坡的话也不怕滑下去。还有这里,前面是品字轮,八轮驱动方便上楼梯哈哈哈哈哈。但是我还是让鲁师傅在椅背后面卡了块木板,上下坡都可以抽出来铺上,你看,我木板上做了凸条这样也防滑。” 见萧南澈认真地听着,聂雪凝又掏出另一张宣纸,上面画了很多小人。 “你看这个,我画了一些简单的瑜伽体式,还是得运动才有精气神。” 萧南澈这时问道:“打算何时给德妃送去?” “不急,鲁师傅慢慢做,做精细一些。”聂雪凝抬头望了望天上的太阳,问道,“萧南澈,你想看彩虹吗?” 萧南澈满脸疑惑,聂雪凝从后面抱出之前设计的软管,“你看,我的浇花神器已经做好了。” 聂雪凝抱得有些吃力,萧南澈上前帮她。 苏喜早已叫退众人,独留二人在此处。 聂雪凝扯着嗓子喊道:“青姝帮我压一下。” 很快,水从后面的水井中抽出来,充满整个水带,前面出水口专门做了一个类似花洒的装置,其实就是钉了一块钻了很多孔的木板,井水像雨水般喷洒出来,喷淋在植物上。 “萧南澈你看。”聂雪凝喊着,将喷头对向太阳,嘻嘻笑着看着萧南澈。 在阳光的折射下,很快出现聂雪凝口中所说的彩虹。 “看到了吗?彩虹,快看。”聂雪凝吃力地抱着软管,咧嘴笑着,旁边的彩虹和她尤为相配,萧南澈看入了迷,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聂雪凝怎知萧南澈心里的想法,以为他又不想搭理自己,于是将喷头对向他,突如其来的大雨,湿了萧南澈的衣发,可他依旧没有反应,呆呆地站着。 聂雪凝见状以为萧南澈傻了,扔下软管快步走到萧南澈身边,用自己的衣袖给他擦拭脸上的水渍。 “你是不是傻,怎么动也不动。” 萧南澈克制着自己内心的冲动,任由聂雪凝摆弄。 时光像定格在了此刻…… 第47章 海姆立克急救 聂雪凝在帝宫的生活,再次如水一般平淡。 但有趣的灵魂能把日子过得像花,翠云宫整日欢声笑语,聂雪凝总能想到各种好玩的事情,总是语出惊人地逗大家开心。 今天苑林上课,聂雪凝并未看到萧南澈,猜想他一定是在苑林外等着。不过少师令还是挺狗的,估计他猜到萧南澈今天也会来接聂雪凝下学,所以不仅没有拖堂,反而早了些下课。 聂雪凝第一个冲出教室跑出苑林,没想到等着自己的不是萧南澈,而是苏喜。 见聂雪凝出来,苏喜赶紧迎上前。 “萧南澈呢?”聂雪凝先发问,但她见这个情况,已经想到萧南澈定是有急事耽误了。 “娘娘,皇上这边临时有政务要处理,让您先去长福宫,奴才特来知会一声。” 听到让自己去长福宫聂雪凝心里有些发憷,硬着头皮说道:“谢谢苏公公专门跑一趟,那皇上之后会过来吗?” “娘娘放心,皇上处理完就来,步辇就在前头,奴才先行告退。”苏喜急急忙忙地告退,应该是萧南澈那边出了什么大事,否则也不会这么着急。 聂雪凝没走几步瞧见了步辇,虽然很不情愿,也只能坐上去。她能想象太后见着只有她那副不欢不喜失望的样子。 长福宫在帝宫最北面,抬辇的太监加快脚程,到长福宫时午时也快过了。 聂雪凝刚走进没两步,就听见里面有人大喊着,“太医,快传太医。”紧接着好几个太监宫女跑出来,聂雪凝顿感大事不妙赶紧跑进去。 只见太后v只手捏住自己的喉咙,脸憋得青紫,聂雪凝瞟了一眼桌上的糯米糕点,马上反应过来太后一定是吃东西的时候,被噎住了。 聂雪凝赶紧拉开在旁边着急拍打太后后背的嬷嬷,俯身问道:“太后,您是不是被噎住了???” 太后说不出话,使劲点头。 聂雪凝来到身后,拉起太后,从后面抱住她,腿放在她两腿中间。 嬷嬷见状不明所以,想要拉开聂雪凝。 聂雪凝很是着急,喊道:“不想太后死,就赶紧走开!” 聂雪凝将太后身体往前倾,双手摸到心口窝的位置,握拳疯狂冲击。 很快,半块糕点掉落出来。 太后喘着大气,惊魂未定,瘫坐在凳子上咳嗽。 嬷嬷眼睛通红,急忙询问。 聂雪凝倒了杯水,“太后,喝一点温水。” 太后看了聂雪凝一眼,接过喝了几口。 聂雪凝转身对着嬷嬷说道:“嬷嬷,太后年纪大了,神经没有那么敏感,吃东西您看着一点,不要太糯也不要太大块。” 聂雪凝看着太后,想到了曾经世界家里的老人,眼睛也有些红红的生气道:“您也是,一口吃那么大,又没人跟你抢,要是真等太医来了,你早没了!” 太后微还有些微咳,没有说话。 聂雪凝有时脾气上来口不择言,深知自己不该这样说,毕竟不是曾经的世界,也不是自己家的老人,语气缓和些又道:“您以后吃东西注意着点,细嚼慢咽。嬷嬷刚刚那个法子我待会儿教您,要是太后再被噎住,您就像我那样做。” 嬷嬷连连点头答应,解释道:“太后也是等得有些饿了,就说吃些糕点先垫着。” 聂雪凝听着心里有些难受,以前家里的老人也是这样,一直等着孩子们都到了才会动筷。 聂雪凝搀着太后坐到餐桌前,“太后,臣妾先陪您吃点东西,皇上还有一会儿才来,您是长辈,以后别等我们这些晚辈了,要是饿坏了身子,我们也心疼呀,特别是皇上。” 果然把萧南澈搬出来,太后眼神都变了。 聂雪凝乘势给太后夹菜,“太后先喝点汤,这个鱼丸我给您夹小一点再吃。”聂雪凝转身继续交代,“嬷嬷,以后可以准备一把小剪子,太大的食物提前剪一下再给太后。” “好好。” 这时太后破天荒地给聂雪凝夹了菜,“快吃,就你话多。” 聂雪凝看太后的表情和语气与萧南澈如出一辙,于是笑道:“太后,皇上可真是您亲生的,连说话的样儿,都一模一样哈哈哈哈哈。” 这时钟太医赶来,太后显得有些不悦,将他屏退。 聂雪凝时常受伤劳烦的就是钟太医,生怕之后太后迁怒于他,于是说道:“太后,您别生气,太医这个时辰能赶到长福宫其实已经很快了,只是被噎住很急,之后我教嬷嬷一些急救的办法,平时也很实用。帝宫确实很大,您这长福宫那么多厢房大殿,可以让医侍令派几位太医住到这里,也方便些。” 太后虽未说话,但聂雪凝见她一个劲儿给自己夹菜,就知道是想堵住自己的嘴。 聂雪凝一直在伺候太后吃东西,碗里的菜也没吃几口。 太后放下筷子,看着聂雪凝说道:“陪哀家去御花园走走。” “好嘞!”聂雪凝赶紧起身搀扶起太后。 一行人走在御花园,太后和聂雪凝走在前头。 聂雪凝说道:“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太后您没事也可以多运动,改日我教您八段锦?我外婆他们以前也天天打,动作简单很适合老人。” 太后慢慢说道:“日后就不要老想聂家的事,把这里当做你家,没事可以多来长福宫。” 聂雪凝见太后对自己没了成见心里很是高兴,连连答应,也不知是不是心灵感应,扭头就看到急急赶来的萧南澈。 萧南澈应该得知太后之事匆匆赶来,有些焦急地问道:“母后,您没事了?” “没事了,得亏雪凝。”太后说着拍了拍她的手。 萧南澈见二人关系和睦,很是欣慰。 聂雪凝抽出一只手,挽住萧南澈开心地问道:“忙完啦?” 萧南澈显得有些拘谨看了眼太后没有回应。 太后却道:“行了,哀家要回去午休,你们自便。”说完同嬷嬷一行往长福宫走去。 聂雪凝笑着望着走远的太后,“你和你妈真像。” 萧南澈抽出胳膊,握住聂雪凝的手,往御花园深处走去…… 第48章 止战 还没走几步,聂雪凝的肚子就很不争气地叫起来。 萧南澈停下脚步看着聂雪凝的肚子,聂雪凝傻在原地望着他,不好意思地傻笑。 “你和母后没用膳?” “你母后倒是吃了不少,我全伺候她老人家去了。” 萧南澈爽朗一笑,摸了摸聂雪凝的头,问道:“想吃什么?” 聂雪凝一听,笑得有些谄媚,“你带我出宫去吃?” 萧南澈满脸不悦,“老想着出宫。” 聂雪凝噘着嘴,叹了口气,“你还有政务要忙吗?” “走。”萧南澈说完拉着聂雪凝往外走。 原来苏喜一行人正等在外头,二人很快上了马车出宫去。 聂雪凝掀开帘子看着舒城的街景,“我以为你不会带我出来。” “为何?” 聂雪凝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你今天发什么善心了?今天处理的是开心的急事?” 萧南澈摇摇头。 “那是处理得很开心?” 萧南澈继续摇头。 “那是处理得结果很满意?” 萧南澈还是摇头。 聂雪凝有些懊恼,“那是什么!” “看你和太后相处如此融洽,朕开心。” 聂雪凝摸着下巴点点头,“嗯,也是,婆媳关系确实是最大的人类矛盾,属于历史疑难问题。” 萧南澈笑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聂雪凝。 聂雪凝回望着他,“萧南澈,我觉得你变了。” “怎么变了。” 聂雪凝摇摇头,“反正就是变了。” 萧南澈没有深究,问道:“可有什么想吃的?” “红烧肉!”聂雪凝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萧南澈再次爽朗一笑,将聂雪凝拥在怀里。 二人来到一家酒楼的雅间,萧南澈刷刷刷点了无数菜,被聂雪凝制止。 “你和我吃,要不了这么多,介于我饿了,最多四个菜够了。” 于是聂雪凝留下了四个肉和一份汤,转头问道:“你是不是不爱吃肉?” 萧南澈眼底满是宠溺,“吃你想吃的。” “那我可不管你了,就这些,谢谢小二,赶紧上菜,我快饿死了。” 小二赶紧下楼张罗。 聂雪凝一副很警惕的样子,偷偷问道:“这不会也是你的窝点?” 萧南澈笑道:“朕没有那么多窝点。” 两人没说几句,菜已经端上来。 聂雪凝狼吞虎咽地干完一碗米饭,长舒一口气,“舒畅!” 见萧南澈没怎么动筷,“不合胃口吗?” 萧南澈摇摇头,“还不饿。” 聂雪凝给萧南澈舀了碗汤,“民以食为天,不吃要升天,喝点汤。” “嗯。”萧南澈没有拒绝,虽是一脸笑颜,但眉头一直蹙着。 聂雪凝一直有注意到,但没有直说,“你不知道,今天苏喜来说要我一个人去长福宫的时候,我吓惨了!” “母后有这么可怕?” “不可怕吗!我生怕又给我使什么绊子。你今天什么事这么急?” 萧南澈沉默了,聂雪凝明白定是什么要紧的事,刚准备换话题,萧南澈却慢慢说道:“西军将军袁谦牧觐见。” “西军?!”聂雪凝一听马上想到西戎,“纳吉那小子不是说不会告诉他爷爷吗?” “与姜吉无关。这几年西戎一直滋扰边境,前日袁将军出兵小挫西戎,今日来请罪。” 聂雪凝想了想问道:“那你治他罪了?” “没有。” “那你做得对呀!边境之事本就瞬息万变,若是请命再出兵,后果不堪设想。” 萧南澈没有恼怒,反而笑着问道:“那朕是不是该感谢你的夸奖?” 聂雪凝反应过来自己的身份,挠挠头笑道:“也不是,我就随口一说,你不要介意哦~” “朕若是介意你这张嘴,估计你早死好几百回了。” “那我们会跟西戎打仗吗?” “你希望打么?” “你知道我一点也不希望打仗。”此时的聂雪凝没了之前的嬉笑,变得认真起来,“战争能很快解决问题,但后续问题会比不战多很多。其实我明白,和平只是历史进程中的微光,但能让这个光大一些留存得久一些,就很伟大。” “若不开战,那如何解决问题。” 聂雪凝整日嘻嘻哈哈,若非想到暗桩之事,萧南澈都快忘了她的谋略和算计。 再想到当时北冥寺,关键时刻总有办法应对的她,萧南澈如今也想听听聂雪凝的看法。 聂雪凝也没有想太多,直接说道:“我不知道西戎与弘昭的历史问题,但那日纳吉与我聊起,这几年天干水草不丰,牛羊没了吃的,西戎人民活得很艰难,很多人变成流寇在边境抢夺,西戎王没办法解决天灾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聂雪凝见萧南澈神情没有变化,继续说道:“地缘经济其实很重要。简单来说,因为这些年西戎出现天灾,又要朝贡导致民生问题,西戎才会来抢夺,又因西戎滋扰,我们关闭了好几个商贸城镇,这样他们更是难上加难,形成恶性循环。如果我们减少或者不朝贡,并且给予西戎一些帮助,让他们度过天灾,双方议和继续互通商贸,我相信西戎王也不愿意兵戎相见,至少我在纳吉口中知道的西戎王并不好战。” 萧南澈认真听完聂雪凝说的话,问道:“若西戎不朝贡,那北边、南边、东边几国纷纷相仿,如何应对?” 聂雪凝被萧南澈问蒙了,想了想,问道:“弘昭国力和军队实力最强?” 萧南澈点点头。 “那他们就是畏惧弘昭。如果西戎发兵,势必两败俱伤,要是他们趁势起兵,我们腹背受敌。可如若我们与西戎交好,与尔等贸易,经济上依赖我们,这样西戎不仅是我们的盟友,我们更是他的依靠,如此一来,你不仅是西戎眼里的好皇帝,他们也不敢轻易失去我们这个经济来源,另外三方见弘昭国力更甚,更加不敢肆意妄为。” 聂雪凝像是打开了话匣子,继续讲道:“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如果我们能迫使西戎进行经济转型,或者变成一个单一经济体。”聂雪凝突然发觉萧南澈可能听不懂曾经世界的术语,于是解释道:“打个比方,如果我们大量买入他们的马匹,那他们肯定觉得这样有钱可挣,就会有很多人放弃原本的生活去养马,如果有一天我们不买他们的马了,他们就没有这个收入。” 萧南澈会心一笑,问道:“然后呢。” “然后什么?这种阴招我肯定不会用的,有损阴德。” “那你会用什么招。” “针对西戎?” 萧南澈点点头。 聂雪凝止住话语,小心翼翼地问道:“我说这些不太好,感觉有些越矩了。” “畅所欲言,今日这桌上只有林公子和林夫人。” “那我可就说了!”一说到这些事,聂雪凝表现得很是兴奋,“如果是我,首先我肯定会派人去议和,有时候俯首做小并非让人看不起,蹲得越低跳得才越高。议和两件事,一是因天灾减少朝贡,以示我弘昭悲悯苍生的气度,二是互通商贸,稳定边境。然后我会派人教他们一些农耕技术,这样不至于因为水草问题人民无法生活。” 聂雪凝说到这里就觉得脑子动多了,有点饿,开始吃了起来。 “最后呢。”萧南澈有些好奇。 聂雪凝却说道:“最后我也没想好,不知道,你是皇帝我是?我饿了,先吃点东西。” 萧南澈笑着给聂雪凝夹菜,没有再问。 第49章 讨赏 尽管因祸得福与太后关系变得融洽,可聂雪凝心里最大的石头还是轩睿,虽然不知道其中缘由,可聂雪凝希望他能脱离现在的生活。 想着这些坐在回宫的马车上,没了往日的聒噪,萧南澈反倒有些不适。 “在想什么?” 萧南澈难得主动说话,聂雪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嗯?” “沉默不语,不像你。” “我说话要缝上我的嘴,不说话又说不像我,你还真是难伺候。” 萧南澈被聂雪凝嘟着嘴的样子逗笑,于是问道:“所以不说话是在想什么?” “我在想……”聂雪凝坏笑着凑到萧南澈面前,“我今天救了太后,能不能讨赏?” 萧南澈心情很好,配合着问道:“你想要什么赏赐。” 聂雪凝眉毛一挑,“什么赏赐都可以?” “嗯。” 聂雪凝憋着一肚子坏水,眼珠子一转,“那我想要你的皇位,也可以?” 萧南澈早知聂雪凝会如此一说,点点头,“那得看你能不能坐稳了。” “怎么,你那龙椅上有刺呢?” “如坐针毡。” 萧南澈的回答让聂雪凝心里有些不好受,她希望世界和平,希望所有人都幸福快乐,可总有人需要为这份安宁负重前行,每次看到萧南澈不眠不休处理政务的时候,其实她都无比心疼,她从来不说,只希望用行动为他解决一些烦恼。 萧南澈见聂雪凝看着自己不语,继续道:“如今可是你不理朕。” 聂雪凝语气没了方才的戏谑,看着萧南澈的眼,看到他眼底的疲惫慢慢说道:“我不要你的皇位,我要你处理国事之余能好好休息,吃饭的时候好好吃饭,睡觉的时候好好睡觉,这个赏赐可以吗?” 萧南澈从未见过有人如此讨赏,一时间不知如何应答。 “不可以?” “可以。” 聂雪凝开心地笑着钩起小拇指,“拉钩。” 萧南澈钩上聂雪凝的手指,“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应该是,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盖章!” 萧南澈看穿了聂雪凝眼里藏着的深沉,继续问道:“所以,你真正想要什么赏赐。” 鉴于几次见着萧南澈对轩睿的态度,聂雪凝还不想在此时说出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萧南澈却不依不饶,“说,憋在心里不是你的性子,朕恕你无罪。” “我不怕你治我罪。”聂雪凝叹了口气,“我只是觉得,自己太烂好人了。” 萧南澈握住聂雪凝的手,此时的他更像是真正的他,而不是一国之君,“宫里人人自危,薄恩寡义,你这样……很好。” 聂雪凝从未想过,萧南澈也会有如此感性的一面,也许他本就是细腻感性的人,只是在帝宫呆久了,心也变硬了冷了。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对不对?”聂雪凝扭头看着萧南澈。 “嗯。” 一直憋在心里,确实不是聂雪凝的性格,有问题就解决问题,但没有想到最优方案之前,她不想多生事端,她也在等最佳时机说出自己的想法,如今迟迟没说出口,是觉得几次询问轩睿都闭口不谈,自己对此事还了解不够,时机未到,可萧南澈问了几次,再不说也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关于轩睿的事情,我可以说吗?”聂雪凝小心翼翼地轻声问道。 萧南澈没有说话,闭了闭眼表示默许。 聂雪凝咽了口唾沫,看向萧南澈,“可以让轩睿出宫立府吗?” 聂雪凝一口气说完之后,萧南澈眼神变得深沉,不知在想什么。 “皇子皇孙及冠之前不得封王立府。” 聂雪凝低下头,“我知道,这就是我迟迟未说的原因,但打不过就躲,也是我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明日苑林下学,你带轩睿来太乾宫。” 聂雪凝猛然抬头,兴奋道:“你答应了?” 萧南澈目视前方没有说话,只觉这样一直握着聂雪凝的手,自己的手好像也有了些暖意。 虽然没有答应,可事情总算有了进展,聂雪凝很是开心,嘴角忍不住上扬,忽然想到什么抠抠萧南澈的手心,看着他,“可是你答应我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不许食言。” 说完聂雪凝又觉得有点矫情,嘴贱道:“你要是死了这宫里可就没人保我了。” 萧南澈并不介意,反而笑道:“吃饭的时候好好吃饭,睡觉的时候好好睡觉,朕记得。” 聂雪凝满脸笑意,马车行至宫外,“我们下车走走。” 萧南澈闻声未动。 “不走吗?” 萧南澈摇摇头。 “走嘛,走走嘛,好不好嘛~”聂雪凝左右甩着萧南澈的手如往常一样撒娇。 萧南澈笑着继续摇头。 “为什么不走?你怎么这么懒?你不走,我自己走了?”聂雪凝一副要出马车的架势,被萧南澈一把拉回,跌入怀里。 萧南澈抱住她,下巴抵在聂雪凝的头上,闭上眼,“就这样,抱会。” 聂雪凝被搞得有些莫名其妙,在怀里喃喃道:“你是不是累了?” “嗯。” “因为西戎吗?” “不全是。” “那还因为什么?朝堂之事?” “嗯。” “那……” “嘘。”萧南澈打断聂雪凝的絮絮叨叨。 聂雪凝没有再说话,可萧南澈没想到自己闭目养神间,怀里的人倒是很快睡了过去,有时萧南澈挺羡慕这样好的睡眠。 - - 美好的一夜过去,聂雪凝早早地往苑林赶去,想提前告诉轩睿下学去太乾宫的事情,她知道轩睿害怕萧南澈,希望他心里有些准备,只是没想到今日轩睿并不像往日那般第一个到,直到少师令快上课时,他才迟迟而来。 聂雪凝一眼看到他嘴角的伤,也不知是在来的路上被同学欺负,还是敬妃打的。 聂雪凝更加坚定要让他出宫立府的想法,能躲一个是一个,敬妃如此猖狂,若日后萧南澈想根除左相势力,也不知她如何自处。 聂雪凝觉得苑林的课非常不合理,一连上好几个时辰,中间都不休息,先生不累她在下面坐着都累了。 好不容易熬到下学,聂雪凝赶紧跑去找轩睿。 轩睿见聂雪凝走来,赶紧低下头,生怕被她看到自己的伤。 “行了,别遮遮掩掩了,早上一来我就看到了。”聂雪凝小声在轩睿耳边说道,“皇上让你我去太乾宫找他。” 轩睿一听神情惊恐,一副不敢相信又极端害怕的样子。 “怎么了,他又不会吃人。你放心,有我呢,再说了,我觉得应该是好事。” 轩睿快速收拾好书囊起身,“那我们快去,别让父皇久等。” “急什么,跟我这个迟到大王一起,你还想早到?”聂雪凝拉着轩睿慢慢走出苑林,“你父皇心里有数,说不定还在跟膳侍令那边交代,午膳吃些什么呢。” 轩睿听着聂雪凝的玩笑,心里放松了些,扯出个难看的假笑。 太乾宫。 聂雪凝领着轩睿偷偷走进大殿,见萧南澈正在案前看折子,轩睿刚要跪拜,被聂雪凝一把拦下,在嘴边比了个“嘘”的手势。 二人在旁侧站了一会,聂雪凝刚准备去找个地方坐下,萧南澈虽未抬头但发话了,“轩睿可有心仪之人。” 聂雪凝听萧南澈这么一问,很是不解,刚准备说话,却看到轩睿拱手道:“全凭父皇做主。” 聂雪凝心里更是疑惑,“这父子俩在说什么???瞧这默契程度,一看就是萧南澈的种。” 萧南澈放下手中的折子看着轩睿,此时的轩睿没有同往日那般回避他父皇的目光。 “礼部司长孙女聪慧贤淑,待你及冠之礼后成婚。” “谢父皇赐婚。” 聂雪凝终于绷不住了,“搞什么啊,怎么就赐婚了???” 萧南澈没有理会聂雪凝,“明日朕下诏赐婚,三日后你出宫立府。” 虽然没搞明白怎么回事,聂雪凝听懂了三日后轩睿就可以出去自己住了,很为他高兴。 轩睿跪下叩谢,“谢父皇恩典。” 聂雪凝蹲下拍拍轩睿的背,“太好了轩睿,暖房趴记得叫我去哦!” 此时苏喜走进,“皇上,备好了。” 萧南澈起身,“轩睿留下一同用膳。” “谢父皇。” 聂雪凝高兴地上前挽住萧南澈的手,问道:“吃什么?是我爱吃的吗?” 萧南澈没有多言,但也没有挣脱她的手。 聂雪凝另一只手拉着轩睿,她很喜欢这样融洽和睦的关系。 饭毕,萧南澈还有折子要批,聂雪凝乖巧的没有缠着他,和轩睿一同出了太乾宫。 二人沉默了一阵,轩睿突然说话,“娘娘,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不过你搬出帝宫,每日来苑林可得起个大早了。” “若不是娘娘周旋,父皇怎会让我出宫立府。”轩睿笑了笑,“及冠之前不能封王开府,弘昭立国以来皆是如此。” “这个我知道。”聂雪凝突然反应过来,“哦,所以你父皇才给你赐婚?” 轩睿点点头,“若有婚配是可以搬出帝宫的。” “那萧南澈还挺聪明,想出这样一个法子。” “不过……” “不过什么?” “及冠前赐婚的,弘昭国历代屈指可数。” “那你不错呀!”聂雪凝拍拍轩睿的背,“算是鹤立鸡群了。” 聂雪凝看了眼天上的大雁,眼色一沉,“轩睿,我只帮你到这,往后的路怎么走得靠你自己了。” 轩睿也抬起头,看着那群南飞的雁,“嗯”了一声。 而自己往后的路怎么走,聂雪凝也不知道…… 第50章 陷害 聂雪凝蹦蹦跳跳地回到翠云宫,青姝见她一脸欣喜上前问道:“娘娘,什么事如此开心?” 聂雪凝将青姝拉到一旁分享喜悦,“轩睿此前一直受人欺负,昨日我救了太后向萧南澈讨赏,萧南澈答应下诏给轩睿赐婚,让他出宫立府,如此一来也少些欺凌。” 青姝一听脸色大变,“小姐,青姝知道您与二皇子关系好,可有时候管太多,会惹上很多麻烦,不仅害自己也会害了别人。” 聂雪凝不是很明白青姝所说的利害关系,总体来说此事利大于弊,这也是她能想到可以帮助轩睿的最优解,可见青姝如此,她也只好顺着应下,“好,我以后不会再多管闲事了,我会记住我们最开始的目标,就是好好活下去。” 聂雪凝转言,“青姝,其实让轩睿出宫立府,也是为了我们自己,轩睿搬出去后,我可以安排吴伯他们住轩睿府上,一来有个照应,二来我们也可以以找轩睿为借口经常去看他们。” 青姝一听,眼睛都亮了,“这确实不失为一个办法,如今也不知道爹爹他们怎么样了。” “所以说,你就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聂雪凝摸摸青姝的头,“放心,你小姐我扮猪吃老虎聪明着呢,不会干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青姝点点头,她深知自己小姐的本事,只是怕如今她失忆,很多利害不明,一时冲动说错话办错事。 “对了小姐,鲁师傅将轮椅送来了,现在给德妃送去么?” “哪儿呢?”聂雪凝刚问着,转头瞧见院子角落用布盖住的轮椅,“先不送去,我试用几天,看看有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聂雪凝坐在轮椅上到处溜达,翠云宫的众人很是好奇纷纷上去感受一番,见大家玩得如此尽兴,聂雪凝悄悄溜到膳侍令那里,打算做些甜品给大家当下午茶吃。 平日里聂雪凝喜欢做些小食,高庆专门给她在膳房腾了个小房间。 聂雪凝踱步过去,却看到容妃在膳房忙碌的身影,拉过一旁打下手的小太监问道:“容妃来此处干嘛?” “娘娘有所不知,容妃曾是膳侍令手下的宫女,如今时常来此给小皇子做些吃食。” “难怪福宝养得白白胖胖。”聂雪凝点点头,嘴里念叨着。 “宁妃娘娘要过去么?” 聂雪凝摇摇头,卷起袖子打算做个红豆丸子汤,等红豆煮熟之余又单独做了三份双皮奶和凤凰蛋糊。 一旁的小太监瞧见又惊又喜,没想到如此简单的食材竟能变出这么多花样。 聂雪凝分了一份双皮奶和蛋糊给他,见小太监狼吞虎咽的样子,就知道好吃极了。 “好啦,帮我把这两份送去太乾宫。” 小太监正用食盒打包,聂雪凝突然道:“算了,我自己去,这个红豆丸子汤帮我送一盅到德妃那里,一份你自己吃,剩下的给翠云宫送去,就跟他们说是下午茶,翠云宫那边自会明白。” “奴才遵命,娘娘慢些走。” 聂雪凝边走边回头,“你吃完再给他们送去,不着急。” 小太监还说了什么聂雪凝走太急也没听见。 来到太乾宫,见萧南澈还在案前,聂雪凝突然担心这样久坐,萧南澈会不会生痔疮?想到这里竟在一旁笑出了声。 萧南澈闻声抬头,一脸不悦。 聂雪凝不好意思地跑过去一把挽住萧南澈,“好啦,我不是故意出声打扰你的,你是不是午膳之后就一直坐这儿了?” 萧南澈继续伏案,不予理会。 聂雪凝把食盒放在案上,“我做了些甜品,这个红豆的晚膳之后吃,这个奶糊现在趁热好吃些,双皮奶晚上当宵夜。做了两份,这份给苏公公。”聂雪凝一边说着一边把萧南澈的那份拿出来之后,乖巧地坐在旁边。 萧南澈迅速批阅完奏折,又一连写了好几份诏书,终于放下手中的笔,转过身子,突然目光对视,聂雪凝竟有些慌张,结结巴巴道:“忙……忙完了?” “嗯。”萧南澈拿起奶糊,吃了两口。 “好吃吗?我没尝,不过看帮我打下手的小太监吃得挺开心,应该不错。” “嗯。”萧南澈见聂雪凝看着自己问道,“你不吃么?” 聂雪凝有些懊恼,“算错份数,所以没我的份了。”说着又张开嘴,“啊,那你的给我尝尝?” 萧南澈轻笑一声,连勺带碗伸到她面前。 “你喂我。” 萧南澈没有拒绝,挖了一勺喂到嘴里。 聂雪凝细细品味,“嗯,不错,这儿的奶比我们那的好,还更好吃些。” 正在这时,苏喜急匆匆跑来,“皇上,不好了,德妃娘娘她……” “何事惊慌。” “甘棠宫来人说,德妃娘娘突然痉挛,喘不上气,现昏迷不醒。” 萧南澈赶紧起身,往外走,“太医呢?” “太医已经赶去。” 聂雪凝随着一同前往,心里有些不安。 甘棠宫。 太医会诊,轩泰也在。 “德妃如何。”萧南澈赶到看了眼床榻上的人问道。 钟太医回禀:“德妃娘娘是中了类似曼陀罗的花毒,中毒不深,可因娘娘常年卧病,症状比常人重些,现已保住性命。” 萧南澈一眼看到桌上的那碗红豆丸子汤,问道:“德妃之前碰过吃过什么?” “娘娘用过药,口苦,正巧宁妃娘娘派人送来甜食,娘娘就吃了些,不一会就……”宫女看了眼聂雪凝,没有再说话。 “钟太医,汤药和桌上这个,当场验毒。” 聂雪凝已经猜到答案,但她依旧在心里祈祷奇迹发生,其次她已经在心里拟定着陷害自己的人员名单。 没过多久,钟太医瞧了眼聂雪凝,回禀道:“皇上,这桌上的羹汤,确有其毒。” 萧南澈语气坚决,直接说道:“送宁妃回翠云宫,没有皇命不得擅出。” 此事果然是冲着自己来的,只是没想到下手之人,不仅想陷害自己,还想置德妃于死地。 说是送,实则遣了两名中军近卫领着回去,二人“护送”聂雪凝回宫之后,便守在门外,宫里人见了纷纷询问何事。 聂雪凝怕众人担心,只是笑着说自己口不择言冲撞了皇上,被罚禁闭,之后便回了寝宫。 青姝见自己小姐神情不太对劲,跟了进去。 关上房门,青姝来到跟前小声问道:“小姐,到底何事?” “有人陷害我,那个红豆丸子汤,我叫人也给德妃送了份过去,她中毒了,保住了性命,但仍然昏迷不醒。” “啊,那皇上怎么说?” “他让我先回翠云宫,没有他的命令不能擅出。” “那还有回旋的余地,小姐心里可知真凶是谁?” 聂雪凝摇摇头,“我还不确定。” “会不会是那个太监?” “就算是他,那他背后也一定有人指使。”聂雪凝想了一下,再次摇头,“不会是他。自从收了高庆之后,我身边出现的所有人都换成了他的人,他的人就是我们的人,高庆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小姐,这宫里势力盘根错节,小太监被谁收买也不好说。” 聂雪凝点点头,向青姝说明自己所想:“钟太医说德妃中的毒是类似曼陀罗的花毒,来的路上我就一直在想这宫里哪会有这样的花。” “曼陀罗能入药,医侍令那里肯定有。” “可我总觉得还在哪里见过,容我想想。”聂雪凝陷入沉思。 青姝在旁安慰道:“小姐,皇上没有直接扣押,说明心里是有您的,定能洗清嫌疑。” “萧南澈若要保我,定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太子势力一除,其他势力野蛮生长,如今各方还不能得罪,若保我……”聂雪凝没有再说下去,如今的局面任谁都清楚,是有人陷害,可若保了自己,就会得罪其中一方势力,所以一定会有无辜的人变成替罪羔羊,这是聂雪凝最不愿看到的,“无论他如何化无,我都要看看是谁第一个对我下手。” 聂雪凝回想着钟太医说的话“类似曼陀罗的花毒”,突然想起之前在敬妃的莹华宫,见过像紫色曼陀罗一样的花,只是不知是否有毒。 “青姝,你试试能不能出去,帮我找高庆,让他查一下,近一个月,敬妃的人和德妃那边有没有过接触。” “好青姝现在就去办。” “等等,既然要查,就全面点。敬妃和医侍令的接触一并查了。” 青姝赶紧跑出翠云宫,见其他人出入顺畅,聂雪凝不知萧南澈是不是故意如此,好让自己能调查清楚。 方才说到医侍令,如果说与医侍令接触最为密切且不易察觉的,其实是甘棠宫,聂雪凝很快打消了这个想法,她深知这个宫里最想扳倒自己的就是敬妃,如若可以去她宫里取证,一切真相大白…… 第51章 真相 青姝走后,聂雪凝怕众人担心,来到前院与大家聊天,尝了碗他们给自己留的红豆丸子汤,味道确实不错,甜而不腻,红豆软烂起沙,丸子q弹,翠云宫的人都吃了并没有事,那问题就出在德妃那份。 青姝赶在宵禁前回了翠云宫,聂雪凝找借口带着青姝来到寝殿。 青姝开口说道:“小姐,敬妃那前日确实派人去过医侍令那里,但是因为雪球,为此太医们在背后议论很久,说自己的学识竟给狗看病。” “狗怎么了,这些太医真是!”聂雪凝此时还帮着雪球说话,完全没有大难临头的感觉。 “不过,听高公公说,因为敬妃那里有很多奇异花卉,德妃不时会向敬妃讨要些小种,装点自己的花园。”青姝声音压低了些,“五日前,德妃派人找敬妃要了些花。” “什么花?”聂雪凝马上意识到事情似乎不像自己所想。 青姝摇头,“那人也不知花名,只知是紫色的,要了几朵。” 听到这,聂雪凝挑眉,一脸不可思议。 “怎么了,小姐?”青姝见聂雪凝此等反应有些纳闷。 “我开始以为是敬妃。”聂雪凝依旧不敢相信,解释道,“可没想到……陷害我的人……应该是德妃。” “应该是……德妃?!”显然青姝也非常吃惊,“按理说不应该呀,德妃娘娘挺和善的,再加上生了三皇子之后常年卧床不出,之前您回来不还说,德妃娘娘帮着您说话。” “所以我才这副表情。”聂雪凝心里蹦出一个词“病娇”,难不成常年病痛,真将此人心理变得扭曲?可聂雪凝想不通,德妃这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是为了什么。 明显萧南澈不会拿自己如何,不说如今对自己的感情,当初没杀自己就是因为有利可图,自己这个“利”他还没图上,怎么可能会治罪?再者萧南澈这么聪明的人,若真的要查铁定能查出真相,所以根本没有伤敌一千,只是自损了八百而已。 按照逻辑盘了很久,聂雪凝始终想不通。 - - 甘棠宫。 萧南澈来到花园,秘密遣了花照将送汤羹的小太监带回密牢问话。 他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来了,不知这样冲着聂雪凝来的麻烦,之后还有多少,他希望自己能快点丰满羽翼,制衡挡在自己前面的障碍,不仅是为聂雪凝,更是为了自己,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皇位,他不想自己的野心被遏制在萌芽中。 “皇上,德妃娘娘醒了。”宫女跑出来禀告。 萧南澈转身大步来到德妃榻前。 德妃面容比前几日病中的样子,更加苍白,嘴唇和眼下有些乌青,本就虚弱的声音如今显得更加无力,“让皇上担心了,臣妾无碍,皇上政务繁忙,还是……” 萧南澈打断,“你且休息,无需顾虑。” 宫女端来汤药,萧南澈起身让开,把轩泰叫一旁交代,“好好照顾你母妃。” “是,父皇。” 萧南澈匆匆离去,支开苏喜等人,偷偷去了翠云宫。 见聂雪凝寝殿烛火未灭,直接推门而入。 聂雪凝此时正在圆桌前,把玩着棋子,抬头看了眼萧南澈,“来了。” “查到什么了?” 聂雪凝没有回答,反而吐槽道:“你是皇帝,身边那么多能人,自己不查要我查?” “朕知道,和你自己知道,不一样。” 聂雪凝笑了笑,虽然来到这个世界不久,但萧南澈却很了解自己。 “五日前,德妃找敬妃要了她宫里紫色的花卉,如果我没猜错,那个花就是钟太医所说的,类似曼陀罗的花毒,而且那个花长得很像曼陀罗。” 听完聂雪凝所言,萧南澈眯眼蹙眉。 “是,你也很不解,我也很纳闷,为什么德妃要害我。” 萧南澈没有说话,也许他知道为什么,只是没有告诉聂雪凝。 萧南澈起身,拍拍聂雪凝的头,“夜深了,睡。” “睡不着,你陪我下棋,五子棋,我教你。” 萧南澈深吸一口气,提了提精神,接过棋笥。 聂雪凝后手,一边下一边教萧南澈,“我可是五子棋高手,你是赢不了我的。” 赢过两把之后,萧南澈熟悉规则,聂雪凝再也没赢过,悔棋、打岔,无所不用其极,萧南澈都没被影响,任由聂雪凝耍赖,可就是赢不了。 见聂雪凝捶胸顿足的样子,萧南澈有些想笑,此时,花照从后窗偷偷潜入。 “皇上。” “妈呀,什么情况,深夜潜入人家闺房。”正在思考下一步的聂雪凝,吓了一大跳。 “是皇上……” 花照刚要解释,萧南澈打断他的话,“如何。” 花照摇摇头,“没招。” 萧南澈直接道:“传旨,膳侍令太监丁仓,谋害皇妃罪无可赦,杖毙。” 花照领命直接退下。 聂雪凝愤然起身,“杖毙?!就那个帮我打下手的小太监?” 萧南澈沉默着置下一颗子。 见萧南澈不痛不痒的模样,聂雪凝更来气,怕惊醒厢房的众人,压抑着声音,“你明知不是他,为什么要处死他?” “不然,你叫朕,是处置你,还是德妃。”萧南澈不怒,直接反问一句。 聂雪凝哑口无言,她自知会有替死鬼,可没想到萧南澈如此决绝。 萧南澈将手中的棋子放回棋笥,起身道:“早些休息。”随即转身回了太乾宫。 他深知聂雪凝心善,既不知如何安慰,又不愿看到她这副模样,还是早些离开,让她一个人静静,这宫里与她所言的世界,大相径庭,她需要时间适应。 这一夜聂雪凝睡得很不踏实,早晨起来见门口解了禁制,叫上青姝一起,将轮椅和画的瑜伽体式给德妃送去,顺便去看看她。 路上,青姝不解,小声问道:“小姐,德妃如此害您,为何还要将这些给她?” “不然给你用?”聂雪凝心情不是太好,但还是很理智地说道,“人之谤我,与其能辩,不如能容。” “小姐,有时青姝觉得您挺狠,有时又觉得您太善良。”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德妃长居宫中,与她交恶,于你我又有什么好处,凡事多忍忍,善恶到头终有报,看看苍天饶过谁。” 说话间,二人行至甘棠宫。 此时,轩泰正扶着德妃在花园里散步。 德妃见了聂雪凝有些惊愕,聂雪凝笑着迎上前,“姐姐,身体好些了?” “已经没有大碍,此前连累妹妹了。” “没事,就在翠云宫待了一晚哪儿也不能去而已,本来也没什么地方可去。”聂雪凝说完,将轮椅推上前,“此前您说身子懒,不想动弹,可人生病更需要多晒晒太阳,看看这些美好的事物,不然身体没病心里也会生出病的。” 聂雪凝故意这样说着,德妃表情不太好看。 聂雪凝屏退青姝,德妃会意也让轩泰先去苑林上学,聂雪凝还开着玩笑,让轩泰帮自己给先生请个假。 如今花园只剩聂雪凝和德妃二人,聂雪凝在后推着轮椅,语气没了方才的和气,“我知道是你陷害我,我开始根本不相信,会是你。” 德妃双手紧握成拳,没有说话。 “你放心,这个轮椅是之前做好的,我没有动手脚,本来是想我试用几日看有无改善的地方,再给你送来。”,聂雪凝从腰间抽出画册,“这里画的小人是我家乡常见的运动,很简单,没事的时候多活动活动,有助于身心健康,每个体式的要领都有标注,再不懂就让轩泰来问我,你这里,我不想再踏入半步。” 德妃看着画的小人,和有些歪歪扭扭的小字,双手颤抖,聂雪凝低头看到洇开的墨迹道:“你可别哭,待会儿被人看到,以为我在欺负你。” “这轮椅的轮子是特制,直接上楼梯没问题,后面有块活板,也可以抽出来铺着上下,坐的地方还可以绑个软垫和靠枕,我留了绑线的地方,其他功能你们自己研究,我不想多说了。” “宁妃……”德妃带着哭腔。 聂雪凝不想等德妃说完后话,“我不怪你害我,但你害死了昨日给你送食盒的太监。”聂雪凝四处张望,看到甘棠宫的宫女,赶紧叫人过来,将轮椅交给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刚出甘棠宫没几步,就接到萧南澈的口谕,让自己去太乾宫。 聂雪凝气不打一处来,赶紧上了步辇,往太乾宫赶去。 第52章 转机 聂雪凝站在太乾宫前,等着门口的小太监进去通传,站在门口的另一个小太监很是纳闷,平日都直接冲进去的宁妃,今日怎如此规矩。 通传回来的太监带着聂雪凝进去,萧南澈一如往常坐在案前,成堆的奏章快将他淹没。 “臣妾参见皇上。”聂雪凝跪礼拜见。 面对如此大礼,萧南澈全然不适,抬头看了眼跪在地上的人,“起来。” “谢皇上。”聂雪凝起身端正地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 萧南澈屏退身边人,问道:“去找德妃了?” “嗯。” 萧南澈继续发问,“找她作甚?” “您手眼通天,我找她做什么你不知道吗?”聂雪凝虽表现得规矩,但言语倒与平日一样犀利,“我去气死她啊。” 萧南澈还是习惯她不守规矩落拓不羁的样子,继续道:“昨晚,花照潜去莹华宫,将你说的紫色花卉拿去验毒,正是德妃所中之毒。” “嗯。” “朕没有再查下去。”萧南澈放下手中的奏折,认真地看着聂雪凝,“无论德妃与敬妃有没有勾结,朕现在都动不了二人,德妃虽没有敬妃地位显赫,但她的娘家是南境大族,与南蛮交往甚密。” “皇上不必与臣妾解释这么多,您是皇帝,考虑自是周全。”聂雪凝语气很酸,眼睛一直看着桌案,回避萧南澈的眼神。 “那你为何与朕置气?” 聂雪凝一副无所谓的语气,“我没有置气,洗脱冤屈,又知何人害我,我高兴还来不及,生什么气?” “你怪朕处置了丁仓。” “人各有命,臣妾岂敢怪罪皇上?” 萧南澈起身,站到聂雪凝身边,“那你还在发什么脾气?” “我哪儿发脾气了?”聂雪凝扭头,看着萧南澈的脸,真想一脚踹上去,“我哥要杀我,他死了我都做了那么久的噩梦,何况一个什么都没做,还帮我送东西的人,我又不是你,铁石心肠冷酷无情,我难过不应该吗?我就不能有自己的脾气了?” 萧南澈看着她明明气得脸通红,还死犟的样子,嗤鼻一笑,“你那聂府,如今帮助的人越来越多,丁仓是膳侍令那边的人,朕让他出宫帮忙去了。” 聂雪凝一时没反应过来,“那个小太监……没有死?” 萧南澈心平气和地拉起聂雪凝的手,“没有死。” “那你杖责他了?” “嗯。” 聂雪凝甩开他的手,转过身子继续生气。 “朕总得做个样子,中军的人下手很轻,还没敬妃那一棍子重。”萧南澈故意戏耍起聂雪凝。 但她并不在乎,反而问道:“是皮外伤,还是没有伤?” “皮外伤?”萧南澈开起玩笑,“这,朕怎知晓,难不成让朕去扒他裤子?” “算了,原谅你了。”聂雪凝终于不再端着架子,两三步走到案前,“你处理你的正事要紧,我陪着你,算是给你的奖励。” “那我可要谢谢林夫人了?”萧南澈也坐下,腾出左手一把揽过聂雪凝,“昨晚没睡好,靠着朕休息会。” “有点开心,睡不着。” 不过萧南澈还是有些好奇,“你已知是德妃害你,为何还将那两样东西给她?” “不给她烂自己手里啊?难不成你真想等老了瘫了用它到处跑?” 萧南澈摇摇头,心里懊恼不已,明知怀里的人不会认真回答,自己真是多此一问。 “萧南澈,其实,早上青姝也问过我同样的问题。” “那你如何回答的。” “我说,‘人之谤我,与其能辩,不如能容。’你知道的,我不喜与人交恶,但德妃这人我以后是不会再有过多接触了。” “你这性子,在深宫之中,太容易吃亏。” “我知道,但至少我现在不想改变,就像对轩睿的事情一样,‘人之侮我,与其能防,不如能化。’如今轩泰和纳吉不再主动欺负他,这就是好事,我一直相信人心向善,种善因总会有善果。” “可看得多了久了,你也会变得铁石心肠。” “以前,我朋友也这样说过我,但她也说,希望我永远不会被改变,凡事随心,也无愧于心。” “朕……”萧南澈紧了紧手中的笔,没有再说话。 “什么?” “没什么。”朕也希望,你永远不会被改变。 二人没有再说话,聂雪凝渐渐睡去,萧南澈侧脸看着流到自己身上的某人的口水,笑着掏出手帕为她擦拭,蓦地抱起她放在榻上。 次日清晨,聂雪凝醒来,萧南澈已经不在,猜想是去上朝了,看到案上未灭的烛火,有些恼怒这家伙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起身又看到坐榻上的被褥,微微一笑,“这家伙还真是守信。” 吃了早膳聂雪凝也往苑林走去。 - - 苑林。 聂雪凝赶在上课前来到教室,看到轩睿已经坐在位子上准备,身上裸露出的地方,有些深深浅浅的伤,聂雪凝没有过问,反正马上要脱离敬妃的魔爪,她也不想再横生事端。 下学后,与纳吉对怼玩笑了几句,便回翠云宫去。 远远看着有两个人站在门口,近了一瞧,竟然是德妃和她宫里的侍女。 一天的好心情,瞬间被破坏。 德妃看见聂雪凝,正了正身子,在宫门外等着她,自知避无可避,聂雪凝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第53章 南境段氏 聂雪凝走到跟前扯起嘴角,“姐姐怎么来了。” 香兰闻声走出,“娘娘您回来了。” “怎么不请德妃进去。”聂雪凝语气很官方。 “德妃娘娘她……” “是我要在这等着的。”德妃抢过话,声音听起来还很虚弱。 “姐姐请进。”聂雪凝头也不回地往里走。 德妃让侍女在门口等着,一个人跟上聂雪凝,来到院子的石桌前。 “姐姐请坐。”聂雪凝面无表情地坐下。 除了青姝,众人不知其中缘由,纷纷端上茶点招待。 “青姝,你带大伙儿先下去。” “是。” 屏退众人,聂雪凝将茶点移向自己,“德妃还在用药,不知这些是否相克,还是不食得好。” “雪凝……” “此处没人,德妃无需过于亲近。” “我自知对不住你……” 聂雪凝不喜欢这样的气氛,起身转向后面的花草,用剪子修剪起枯枝,“德妃说笑,中毒的不是我,杖毙的也不是我,您有什么对不住我的呢?” “我知道你现在不想见我。”德妃知道聂雪凝对自己心有嫌隙,换了话题,“你送来的轮椅很实用,画册今早照着活动了下,确实精神好很多。” “嗯。” “我知道你很不解,为什么我会如此。”德妃慢慢说着。 聂雪凝虽然不解,但也确实没太大兴趣去关心和了解她的故事和愁绪。 事已至此,皆成定局,多说无益,就当通过这件事,看透这个人。 德妃看着桌上的空茶盏,勾起回忆…… “不知你是否知晓,我的家族。” 聂雪凝装作毫不在意地继续摆弄花草,实则竖起耳朵听着。 有八卦谁不爱听呢,何况是自己讲自己的八卦,其实昨晚得知小太监丁仓平安无事,就没将陷害一事放在心里,但她得让德妃包括所有人知道,自己平日虽然嘻嘻哈哈,看似随和,但也不是人人可捏的软柿子。 “段氏在南境凭借与南国的关系,是最大的世族,虽不是富可敌国,但绝对可以左右南国朝政,皇上迎娶我,也因为这层关系。我是族中长女,段氏当时也希望在弘昭的朝堂有一席之地,我虽非正室,但也是三媒六聘,十里红妆进的帝宫。” 聂雪凝未回身,但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刚进宫的那段时间,和皇上……”德妃低头笑笑,“也算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很快,我怀上龙种,在家族之中可谓是众星捧月……呵。”德妃突然一声自嘲,“月,捧得多高,就会摔得多碎。” 德妃转头看向聂雪凝,“若不是你,估计皇上再也不会去我的甘棠宫,我只是个无用之人罢了,这宫里,无用之人表面再尊贵,住得再奢华,旁人也瞧不上一眼。” “轩泰在皇子中并不出众,他的性子我很了解,日后能封个王安度余生我已知足,段家又怎会寄希望于他,我难产之后久卧病榻,更无心扶持家族……宁妃,我其实并非想害你,也不想置你于死地。你待轩泰很好,他同我讲过。你待所有人都很好……”德妃神情黯然,低下头,“可也因为这样,我恨你,嫉妒你,嫉妒你年轻开朗,嫉妒你健康活泼,更嫉妒皇上为了你,专程来甘棠宫演戏……但是雪凝,圣恩难测。” 这些道理聂雪凝自是知晓,从睁眼来到这个世界的那刻起,她就清楚自己的价值,更清楚如何更好地活下去,她虽爱萧南澈,但她更爱自己,凡事留一线,这是她一直以来做人的原则。 聂雪凝终于转身,“德妃放心,我这人认理不认亲,向来就事论事,你对我做过什么我记一辈子,但也绝不会因此对轩泰有任何敌意,你是你他是他,我当他是同窗,也当他是后辈,此事你不说,他就不会知晓。” 德妃颔首起身,向聂雪凝叩礼离去,聂雪凝望着她的背影,并不觉得她可怜。 德妃这一生,先为家族而活,再为皇帝而活,现在为儿子而活,却从未为自己而活过,只觉可笑,可又有多少人能为自己而活,曾经的世界少,而今这个世界,更少。 聂雪凝想着德妃方才说的话,心里盘算起来,“这南边的段氏如今靠不了德妃,也靠不了轩泰,那这些年他们是如何经营盘算的?之后会找上谁?轩立还是轩睿,或者是轩福?如若他们联合西戎……” “娘娘!”青姝从屋里出来,断了聂雪凝的思绪,“德妃跟您说什么了,她居然敢来?” “她说因为嫉妒我才害我。”聂雪凝摇摇头,“说来说去,示意我别对他儿子下手。哎,我可没她们那么无聊,天天挖空心思地害人。” “德妃还真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我真不知该说她傻,还是说她可怜,又或者说她聪明,算了,走,叫上兄弟姐妹们,打麻将去。” 聂雪凝用之前做轮椅的废料,求着鲁师傅又做了几套麻将,手把手教学,势必要把翠云宫的所有人培养成“雀神”。 按道理,自己的麻将技术应该是赢多输少,可今天不知触了什么霉头,打啥摸啥,要么不听牌,听牌就点炮。自己的钱多数给了聂府那边,虽然玩得不大,可已经开始摘自己的耳环镯子抵债。 “娘娘,您在想什么,感觉心不在焉。”下家的太监问道,“胡了,谢谢娘娘。” “我什么都没想啊,可能今天有些晦气。” 青姝深知聂雪凝在说谁,站在身后笑笑没说话。 一说到想什么,聂雪凝突然想起轩睿马上要出宫立府,自己还没想好准备什么乔迁礼,这里的房子也没甲醛之类的说法,盆栽什么的不太合适,书画自己更是拿不出手,一时之间犯了难,“要不明天直接问问轩睿缺什么?”聂雪凝心里这样想着。 次日,等到苑林下学,聂雪凝追上轩睿。 “喂,跑这么快,鬼撵你呢?”聂雪凝一巴掌拍上轩睿的背。 “娘娘说笑了,有何事?”轩睿如往常一样,笑如春风,叫人看着舒心得很。 “明日就要搬去宫外府邸了,有什么想要的?给你当做乔迁贺礼呀。” “娘娘照拂,高公公在旁打点,什么都不缺。” 聂雪凝手搭在轩睿肩上,像个街溜子一样,“诶,瞧你这跟我一样,老是伤着,要不我送你箱伤药算了,我这可都是钟太医秘制。” 轩睿听着聂雪凝的玩笑,笑出声来。 “我没开玩笑。”聂雪凝一脸认真,“这礼物嘛,当然得实用又要收礼的称心如意了。” 轩睿语气温和,却调侃道:“一箱伤药,确实称心如意。” “不要算了,那我再想点别的。” “明日娘娘能来,轩睿已经很高兴,真的不需要这些身外之物。” “那我明天给你找一堆人来,办个暖房趴,到时候通宵达旦不醉不归!” 轩睿笑着点点头。 “明天什么时候搬出去,需要我找人帮你吗?” “所有东西高公公都安排好了,如今孑然一身,明日苑林下学直接回府邸。” 不知何故,聂雪凝感觉轩睿与自己亲近了许多,也不知是不是马上要脱离敬妃,轩睿显得比以往也轻松了许多。 聂雪凝期待着明天的到来,幻想着明天一群人在轩睿的府上,放声高歌,大喊大叫,通宵达旦的场景。 第54章 朕想你了 夜已深,翠云宫安静下来。 聂雪凝躺在床上,突然听到后窗传来声响,吓得一个激灵坐起,掏出藏在枕下的金钗,做好防卫姿势。 床榻的帘帐被轻轻拉开,聂雪凝猛地向黑影刺去,被一把扼住双手,定眼一看,“萧南澈?” 萧南澈反咬一口,“想行刺朕?” “喂,你跟花照是亲兄弟吗?大晚上偷偷翻窗进来,还说我想行刺你???” 萧南澈一把夺过金钗扔到地上,“谁没事在身边放个发钗。” “谁没事大晚上翻窗?” 萧南澈俯身看着聂雪凝,一脸怨气。 “没个皇帝样,你还不高兴了?”聂雪凝仰头不服,盯着身前站着的人。 “你再大声嚷,他们可都被你嚷起来了。” 聂雪凝憋着嘴,甩开萧南澈的手,“大晚上不睡觉,来干嘛。” 萧南澈一屁股坐到床上,“朕想你了,来看看你。” “天呐,听听听听,这是从萧南澈嘴里说出的话???”聂雪凝一脸震惊,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 聂雪凝拉近萧南澈的脸,好奇地看了半天,“你是不是吃错药了?”又伸手拉扯他的脸,“你真是萧南澈吗?不会戴着人皮面具。” 萧南澈一把握住扒拉自己的双手,凑得更近,看着聂雪凝的眼睛,一脸坏笑,“不是朕,那你希望是谁?” 突如其来的帅脸,让周围的空气变得燥热,萧南澈灼热的鼻息呼在聂雪凝脸上,聂雪凝心跳得快急了,别开脸不敢直视。 萧南澈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颚,摆正她的脸,慢慢闭上眼,轻轻吻上她的唇。聂雪凝震惊地睁大双眼,看着眼前深情真切的人,任由他在自己唇齿肆意轻撩。 “唔……”聂雪凝被吻得呼吸困难。 萧南澈放开钳住她下颚的手,滑向后脑勺,手掌收力,萧南澈舌尖向更深处的小舌探去,瞬间聂雪凝喉咙传来一阵酥痒,用尽全身力气,推开萧南澈。 聂雪凝喘着大气,起身往前走了几步回身道:“你你你你你……你静……静一静。” 萧南澈双手撑着床沿,歪着头邪笑看着聂雪凝。 “你你你……别这样看我。” “那要朕怎么看你?”萧南澈继续笑着,笑得聂雪凝毛骨悚然。 “那那那那你别看我!” 萧南澈笑着起身慢慢走近,聂雪凝步步后退,“我我我……我……” 萧南澈一个大步拉回后退的聂雪凝,“朕一言九鼎,你在想什么,嗯?” 萧南澈用气声在耳边问道,聂雪凝不寒而栗,“你……你都这样了,我能不想吗……” “哪样?” 聂雪凝咽了口唾沫,根本不敢看萧南澈的眼睛。 萧南澈捏了捏聂雪凝的脸蛋,温柔地笑道:“好了,朕只是过来看看你,明日去苑林接你下学。” “真的?”聂雪凝一听抬头对上萧南澈的眸,很快又低下头不敢看他。 萧南澈环住聂雪凝的腰,带着她往床榻走,“若是下学了我没来,就在苑林等我?” 萧南澈询问的语气,没有往日的霸道。 “嗯。”聂雪凝坐在床沿,眼巴巴地望着站在跟前的萧南澈。 “怎么了。”萧南澈一看便知这是她有求于自己的表情。 聂雪凝一脸憨笑,“你……借我点钱。” “你自己的俸禄呢?” “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钱全花在聂府的开销上了!”说到这聂雪凝满脸不悦,“今天跟他们打麻将,我输得耳环镯子全抵了去,哪儿还有钱。” “朕看你的金钗就不错。” 聂雪凝一听赶紧起身捡起地上的钗,抱在怀里,“这是保命的东西,这个不能当。” 萧南澈笑着问道:“你要银两做什么。” “轩睿明日乔迁之喜,我总得备些薄礼不是?” 萧南澈神情突然深邃,起身。 “你要干嘛?”聂雪凝不解。 “替朕研墨。”萧南澈点燃案上的烛台,“你送朕的墨宝,还不够长脸?” 见萧南澈一脸严肃,话语又甚是得瑟,聂雪凝嘲讽道:“还墨宝呢,你真不要脸。” 话虽如此,聂雪凝还是乖乖地在一旁磨墨。 萧南澈拿起斗笔,写了个大大的“心”字,落了款掏出自己的印章盖了上去。 这个“心”字与他平日苍劲的字不太相同,这个更加敦实厚重。 “你的字值钱嘛?”聂雪凝质疑道。 萧南澈瞥了一眼聂雪凝,“明日让高庆给你拿去装裱。” “哦。” “你的俸银,我让左司侍加一倍。” “啊,这不太好,到时候又被人嫉妒陷害。”聂雪凝心有余悸,“再说了,宫里吃穿用度都有规制,你多给我钱,那肯定会有地方扣钱。” “朕的俸禄贴给你。”萧南澈叹了口气,很是无奈。 “啊,你也有俸禄???多吗???有多少???是不是可以买下整个翠云宫那种???”聂雪凝一听来了精神,抱着萧南澈的胳膊连连问道。 “怎么,财迷心窍了?想用这钗子谋害朕了?”萧南澈挑眉,眼里满是笑意。 “哪儿敢呐,你看方才,你一手就把我制伏了。” “好了,早些休息,朕也要回太乾宫了。”萧南澈伸着懒腰,往门口走。 “你就要走了?” “不然朕睡这?你放心?” “你……”聂雪凝一时语塞,“你哪儿来哪儿去,后窗走,万一被人发现怎么办。” “朕在自己家里想怎么走就怎么走,谁敢议论半句?”萧南澈嘴上这么说,但还是乖乖地翻窗出去。 聂雪凝抿嘴笑着躺在床上,心里甜甜的,痒痒的,兴奋得有些睡不着觉。 - - “果不其然,今天完全起不来!!!”聂雪凝看了眼天色,自知又要迟到,在床上大喊。 本打算去找高庆交代装裱一事,如今只能让青姝代劳,不过这样也好,毕竟自己对字画没研究,到底应该怎么弄也不清楚。 聂雪凝随意吃了两口蛋羹,赶紧上了步辇。 不知道是规定还是习惯,大家都是走着去的苑林,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比起迟到被罚,聂雪凝还是选择用最快速度赶到教室,况且萧南澈今天要来接自己下课,若是少师令告状,萧南澈一气之下不让自己去参加轩睿的乔迁宴,那不是亏大了? 抬辇的几人加快脚程,聂雪凝被颠得感觉骨头快要散架,终于还是踩点赶到教室,进去看到轩睿已经坐在位子上,放心很多。 聂雪凝总觉得今天轩睿与往常不太一样,虽然衣着头发与平日没任何差别,可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很多,状态也不一样了。 聂雪凝心里想着,轩睿也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孩子有糖就会笑,不像成年人,糖,满足不了他们的欲望。 今日少师令下学晚些,聂雪凝生怕萧南澈久等,匆匆跑出苑林,没想到外头空无一人,笔直的青石板路上,远远看到一个着急忙慌跑近的太监。 “娘娘,娘娘,宁妃娘娘。”是太乾宫的太监,平日与聂雪凝有过些接触,自知她不喜欢宫里的礼制,说话更随意些。 “皇上又有事来不了?” 太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时半会说不出一句话。 “让我自己回去?”聂雪凝嘟着嘴,“这个骗子!” “不是,不是娘娘。”太监平复了一下,“皇上……皇上是有事,但让您在此处等他,皇上一会就来,说是要与您同去。” “同去?轩睿那?他去了大家多不自在。”聂雪凝吐槽道,还是乖乖站在原地等着,传话的太监也在旁边陪着。 聂雪凝从站着等到坐着,最后直接躺在地上,偏头看着陪同自己的太监,“他到底还来不来?” 太监一时犯了难,不知如何回答。 聂雪凝起身拍拍屁股,“你回去跟他说,我不等了!”说完把书囊交给太监,“顺道帮我把这个带回翠云宫,我先走了。” 聂雪凝说完头也不回地走掉,也不知轩睿的府邸归置得如何,打算先去看看,如此明目张胆地出宫怕遭人闲话,专门挑了夹道小路避开人群。 夹道狭小阴凉,平日用来运送恭桶、泔水,太监宫女们都不愿走这里,更别说各宫的贵妇们,不过像聂雪凝这样的懒鬼从不介意这些,时常走这里抄近路。 没走多久,平时清净的小路,今天无比喧闹,隐隐传来一股粪水的味道,聂雪凝很无奈,可这里只有一条路,掩鼻想要快速通过。 刚转角,抬眼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轩睿??? 只见他全身湿漉漉的满是污秽,面前站着一堆苑林的学生,为首的竟然是轩立。 第55章 魂穿的秘密 “父皇竟下诏让你出宫立府。”轩立话里满是不服,继续嘲讽道,“也是,如今攀上宁妃这个高枝了,可你别忘了,她无权无势,不过仗着父皇的宠爱为非作歹,倘若哪天父皇的专宠没了……” 轩立走近,闻到轩睿身上的味道,嫌弃地捂住口鼻,又退了几步,“我想你最懂其中滋味。” 这次,聂雪凝没有直接冲出去,而是慢慢走到轩睿身后,面无表情地偏头看着轩立和他身后几人。 轩立略微吃惊的表情,挑眉看了一眼,笑着转身,“走。” 聂雪凝走上前,挡在轩睿面前,看着一行人嬉笑着吹着口哨,毫不在意地缓缓离去,直到消失在下一个拐角。 聂雪凝转身看着轩睿,发冠已经歪掉,额前几缕头发掉落,头发、脸和衣服上全是污秽之物,散着令人恶心的臭味。 聂雪凝心里憋着气,喉咙间有些酸楚,她突然明白那日青姝说的话,如若当初自己不管他们对轩睿的霸凌,也不会堆积这么多怨气,而今这样发泄到他身上,聂雪凝瞬间懊悔急了。 德妃因嫉妒陷害自己,他们也因嫉妒对轩睿欺凌更甚。 聂雪凝找遍全身都没有手帕,于是扯着衣袖伸手想擦掉轩睿脸上的脏东西。 轩睿受惊一般低头猛退一步,“娘娘,轩睿浑身恶浊,别脏了娘娘。” 聂雪凝眼睛微眯,看着形单影只的轩睿,一步上前紧紧抱住他。 轩睿挣扎了几下,聂雪凝抱得更紧,这才发现他比看上去还要清瘦许多。 不知因为恐惧还是愤怒亦或是太冷,轩睿身体微微发抖,聂雪凝摸着他的头安慰道:“现在我们一样了。” “宁妃……”轩睿声音不大哑哑的。 “好了。”聂雪凝笑着拍拍他的头,“先随我回翠云宫梳洗,这里有条小路可以直接过去,不会有人发现。” 轩睿没有再说话,任由聂雪凝拉着手腕往前走。 聂雪凝刚进宫门,门口的青姝就捂着鼻子大声叫道:“娘娘,您这是掉粪坑里了吗!” “这么多话,你赶紧去弄些热水放后院,我和轩睿先冲一下,再去洗澡。” 这时,青姝才瞧见她身后的人,行了礼转身叫上几人开始忙活。 聂雪凝将自己的浴池让给轩睿,让他们将浴桶搬到青姝房里,青姝嫌弃地一言不发,隔着屏风看着自己的“臭小姐”。 梳洗完毕的聂雪凝穿上香薰过的衣服,春风拂面地走出房门,其实她并不开心,可却不希望轩睿觉着自己在怜悯他。 轩睿已经站在庭院,头发半束,恍惚间聂雪凝觉得仿若看到了年少时的萧南澈。 “你身型与我差不多,没想到平日溜出宫穿的男装,还挺适合你,就是短了些。”聂雪凝摸着下巴,上下打量。 轩睿没有说话,也不似往常一般满眼笑意。 青姝从房里拿出卷轴,递给聂雪凝,“娘娘,二皇子先用膳。”说着,春兰他们把饭菜端到石桌上。 春兰好奇地问:“娘娘您方才那一身是怎么弄的。” “我拉着轩睿抄小路,这不跑得太急,转角处和运恭桶的撞上,倒了一身,又只好折返回来咯。”聂雪凝随意编了个借口糊弄过去。 众人围坐桌前,“娘娘,您可是好久都没与我们一同用膳了。” “看,今天不就一起了,还给你们多带了个朋友。” 轩睿扯出一个微笑面对众人,却始终没有动筷子,聂雪凝见状起身,“你们先吃,我还不饿,我把轩睿先送回去。” 说着,聂雪凝拿上卷轴,拉起轩睿的手往外走。 “诶,娘娘!” “二皇子不还没吃?” “娘娘?” 聂雪凝摆摆手,没有回应,赶紧走出翠云宫。 - - 轩睿还未封王,在宫外的府邸没有匾额,门头看上去有些奇怪。 “你这新家,打算叫什么名字?”聂雪凝站在门前,望着空空荡荡的上方。 轩睿看向她摇摇头。 “我也没什么文化,给你想不出什么好名字,就这样无名也挺好,哈哈哈哈哈。” 轩睿随她一起笑笑,由她带着自己进去,像是在她的府邸一样自由。 聂雪凝随处看了看,“不错,别致又清静,离聂府也不远。”走出里屋,习惯性地坐到台阶上,望向轩睿,“没事你可以去聂府,那很热闹,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铁定喜欢你,指不定还想给你说媒呢。” 轩睿微微抿嘴以示回应,坐到聂雪凝旁侧,没有说话,只是跟她一起看向门外,空气好似凝固一般,令人恍惚。 “轩睿……你有没有这种感觉。”聂雪凝头偏向他,却没有看他,依旧看着外头的青石墙,“感觉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轩睿陷入思考,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我常常有这种感觉,其实从小到大都有。”聂雪凝陷入自己的思绪之中,慢慢说道,“有时候突然觉得,我好像不是这个我,可如果我不是我,那我又是谁?” 聂雪凝看向轩睿,“如果你不是你,那你现在经受的这些,又算什么?算旁观?算感受?可又明明都是切身经历过的事情,有时觉得自己好像是一具行尸走肉,可又是一具想要好好活着,好好在这个世界活着的行尸走肉。” 轩睿突然看向聂雪凝,眼里有光在闪烁。 “你懂,是不是?你懂这种感受?”聂雪凝拍拍轩睿垂下的手,“其实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我就有这种感觉。很奇怪,我看人靠感觉,识人也靠感觉,可感觉常常不准,即使那人大奸大恶,我也相信自己的感觉,想来我还挺自负的。” “你想过死吗?”聂雪凝突然问道。 轩睿却没有一丝震惊,淡淡地摇摇头。 “这就对了,活着才有希望,无论在哪儿,都得好好活着……”聂雪凝看了眼天,像原来世界的天一样,是灰色的,令人觉得阴郁。 “你从不说你的事情,可是我想跟你说我的,可以吗?” 轩睿看向聂雪凝,有些疑惑。 “跟你说我的秘密。”聂雪凝顿了顿,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说出口。 聂雪凝不敢看轩睿的眼,偏向别处,“我其实,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不是感觉,不是想象,是真的,是事实。” 轩睿的神情终于多了别的情绪,很是不解。 “我不是失忆,而是我本就不是聂雪凝,我不知道她的故事,也不知道其他人的故事,更不知道这个世界的故事。所以刚刚说的那种抽离的感觉,比从前更深刻,我时常在想,如果我死了是不是就能回去,回到原来的世界?可如果我死了,回不去,那我会怎样?会变成一缕魂游离在这里?还是直接消失不见?我的意识我的思想是否还存在?我在这里认识接触的所有人,是否还记得我这样一个人?如果记得,那到底是记得聂雪凝,还是我,只是我?” “你……”轩睿也顿了顿,继续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聂雪凝心里一颤,嘴唇也微微颤抖,“林……林苏。” “林苏……”轩睿喃喃自语,“瑶林玉树,韩海苏潮。” 聂雪凝一听心像是空了一拍,“你……你怎么知道这个。” 轩睿不以为然,“先生教过。” “少师令?”聂雪凝陷入沉思,这个世界,与原来的世界真的有好多相似之处,可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是什么?是这个世界同源原来的世界,还是原来的世界只是这个世界的缩影? 见聂雪凝没有说话,轩睿慢慢开口,“我……林苏,谢谢你。” “啊?谢我做什么?”聂雪凝被轩睿拉回现实,“好久没听人叫过这个名字。” “对不起,我不是不愿告诉你,只是我不知如何告诉你……”轩睿似乎想到了曾经悲痛的过往,眼睛突然泛红。 聂雪凝拍拍轩睿的背,“没事,不想说就不说,我不会问,更不会私下打听。” 轩睿突然抱住聂雪凝,从小声呜咽变成嚎啕大哭,像是在释放长久以来积攒在心里的苦痛。 聂雪凝轻拍轩睿的背,没有说任何安慰的话,任由他的泪沾湿自己的衣衫。 天地孤影,世事云烟,聂雪凝听着轩睿的哭声,也落下泪。 曾经孤独的人,如今相拥而泣,寻求着只有彼此才懂的慰藉。 暮色低垂,轩睿哭声渐止,直起身子看着聂雪凝,又恢复了往日的笑意。 聂雪凝见他双眼哭得红肿,又哭又笑的样子,很是好笑,更觉得两人抱头痛哭的样子很好笑,扯着衣袖把轩睿脸上的泪水擦去。 “还说什么暖房趴,没想到变成我俩的痛哭趴。”聂雪凝捏过身子,拿起一旁的卷轴,“看看,我送你的礼物……其实也不算我送的。” 轩睿双手接过,小心翼翼地打开,瞳孔震惊,“父……父皇的字。” “嗯。”聂雪凝想到昨晚的疑惑,问道,“怎么,你父皇的字,真的很值钱?” 轩睿噗嗤一笑,“也只有娘娘你,敢问这种话。” “商品价格是商品价值的货币表现形态,我自然关心,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有钱能使鬼推磨,懂不懂。” “可我看娘娘,也并非贪财之人。” 聂雪凝站起身子,活动着筋骨,“那是你不了解我。” “我突然想到这座宅子叫什么名字了。”轩睿开朗起来,“叫‘心居’如何?‘心’就用父皇的题字。” “心居?”聂雪凝点点头,“挺好,也是新居,新的生活,新的开始,凡事用心,凡事随心,不错不错,真的很好。” “那还请娘娘赐字。” “我?我的字???” “心意更重要。”轩睿说着,拉着聂雪凝来到书房。 轩睿看着聂雪凝一连写了好几个“居”字,沉默不语,表情还有些许嫌弃。 “不好吗?” 轩睿摇摇头,深吸一口气,“就这样,明日我找人刻字。” 聂雪凝见他没了之前的拘束,如此敞开心扉,心里很是开心,似乎从现在起,两人才是真正的朋友。 “行了行了,礼也给了,字也写了,你不饿我饿,陪你哭了这么久,陪我吃饭去!” 聂雪凝拉着还在收拾笔墨的轩睿,急急出了心居。 “娘娘可有要去的地方?” “那是自然,带你去聂府!” 第56章 右相复职 聂府虽在僻静深巷,却是今非昔比,还在巷口就听到里面传来阵阵笑声。 “我这聂府,怎么样?” 轩睿点点头,加快脚程,也想看看这欢声笑语中有何玄机。 聂府前院的古藤罗已过花期,但墙边低矮的菊花倒是孤标傲世。 正巧有人端着木盆走出倒水浇树,聂雪凝与此人对视,两人都很吃惊。 聂雪凝开口笑道:“这位老伯很是面善。” “娘娘贵人多忘事,之前也是在这,向您讨教过棋艺。” 聂雪凝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连连抱歉,“还未请教老伯尊姓大名。” “鄙人姓吴,叫我老吴就行。” “您是长辈,尊您吴伯是应该的。”聂雪凝拉过轩睿,介绍道,“这位是我朋友,我们正巧在附近,就说一起过来看看。” 吴伯看到轩睿,神情闪过一丝狐疑,客套拘礼。 三人一同进去,聂雪凝看着吴伯木盆里的小米,问道,“吴伯,这是要做什么?” “做些宵点,府里年长者居多,少食多餐。” 聂雪凝一听,转身扯了扯轩睿的衣角,“看看,咱这运气,刚好!” 一进大院,聂雪凝就看到王祈晏正被围着说媒,也不知现在聂府还有无萧南澈的眼线,二人都没有招呼彼此,不过之前送自己香囊的孙奶奶看到了自己,一群人簇拥上来让王祈晏得以解脱。 众人围坐在一起互相聊着家长里短,聂雪凝趁机问道:“吴伯如今也住聂府?” 吴伯摇摇头,“如今府里人多,每日会安排两人留守,其余时候忙完都会回去。” “吴伯住哪儿?家里还有亲人?” “南郊外的一落小院,还有侄子一起。”吴伯顺势拉过王祈晏介绍,“这是老朽的小侄,王安。” 兴许为了掩人耳目,王祈晏在此处改了名,聂雪凝拱手道:“王兄好。” 王祈晏回礼没有多话。 聂雪凝借口带轩睿参观聂府,带着他去了三白眼的住所。 此处相对阴凉,这个时辰无人在此,轩睿看穿聂雪凝是故意叫走自己,于是问道:“娘娘,是有何事?” “确实有事,我直说了,外头那个吴伯和王安都是原来聂府的人,其中缘由一时半会我解释不清,但想请你帮忙。”聂雪凝猜到吴伯和王祈晏一定是故意到聂府帮忙,好找机会与自己碰面,太子之事事关重大,聂雪凝性子再野,再受恩宠,也知晓其中利害,不敢妄自派人寻觅两人。 如今看到他俩平安无事放心不少,想必萧南澈此后也没有再为难两人。 轩睿听到聂府二字,压低声音,“娘娘但说无妨。” “你刚立府,身边还没安排人伺候,我想请你以招工为由,让他们二人去你府上,一来方便我与他们联系,二来在你那我放心些。” “娘娘放心,我自会照顾好他们。” “谢谢。” “娘娘,您无需说这些。” “那我礼貌嘛~”聂雪凝又恢复平日的性子,与轩睿往外走去。 孙奶奶他们看着轩睿这副文质彬彬,随时笑颜的生面孔,扯着他问东问西,聂雪凝得以抽身,赶紧去厨房找吴伯。 聂雪凝还是很警惕,越是安全的时候,越容易出现危机,人心不可测,德妃事件之后,她更加谨慎起来。 吴伯守着火头道:“小姐,此处安全,您放心。” “方才与我一道的是二皇子轩睿,如今他出宫立府,我跟他说了以招工为由,让您和祈晏二人去他府上住。” 吴伯眼色一沉,“小姐怎会与二皇子走到一起?” “此事说来话长,您信我,轩睿一定值得信任。” “好。”吴伯没有再多问,如今聂府大小姐的行事做派与过往大不相同,但还是告诫道,“小姐,您在宫里一切小心,如今聂府再也不是您的依靠了。” 聂雪凝点点头,也没有多言,无论在哪个世界,她向来知晓凡事靠自己的道理。 填饱肚子天色已经不早,孙奶奶他们没有留人,只是不舍地嘱咐时常来看大伙,轩睿在这里待得也很开心,说着日后会常来。 聂雪凝让轩睿陪自己,趁宵禁前买了只叫花鸡给萧南澈带回去。聂雪凝不放心轩睿独自回去,把他送回府自行叫了辆马车。 到了宫门口,也不知道是萧南澈还是高庆,早已备好马车等在帝宫门前,聂雪凝赶紧换乘,往太乾宫行去。 刚要进寝殿,就听到花照的声音,提到了“时迁”二字。 “右相?”聂雪凝心里有些好奇,可萧南澈并未关门,可见不算什么秘密,于是直接走了进去。 花照见有人进来倒有些介意,行礼之后未再多话。 “先下去。”萧南澈发话。 花照退下,竟然关上了门,聂雪凝心里憋着笑,来到萧南澈身边。 “这是什么?”萧南澈看聂雪凝怀里抱着的东西,问道。 “叫花鸡,专门给你带的,还是热的。”聂雪凝掰了个鸡腿下来,“你尝尝?” 萧南澈别过脸,不是很想吃的样子。 聂雪凝见状直接往自己嘴里塞,“你吃过啦?” “嗯。” “我还想着你肯定又没用膳呢。”聂雪凝推推萧南澈,“不错不错,很乖嘛。” “朕答应的事情,会做到。”萧南澈看着案上的要件,一脸认真地回答。 “诶,宫门口那个马车是你叫人备的?” “嗯。” “你跟踪我?” 萧南澈瞥向聂雪凝。 “好啦好啦,保护我,保护我,我知道。”聂雪凝推开他的头,“您继续,继续。” 案上的密函、奏折,萧南澈从不避讳,不过聂雪凝也从不去看,一开始是因为看不懂,如今确实也是为了避嫌,有时候知道得越多麻烦也就越多。 不过想到刚刚花照提到“时迁”,确实她好奇了,直接问道:“右相官复原职了?” 萧南澈没有生气,只是淡淡地回了句,“谁说的。” “我猜的。”聂雪凝一边啃着叫花鸡,一边分析道,“外朝三大支柱,一下除掉太傅和右相,那就没人了。如此一来,左相的权力就会更大。你当初让花照秘密扣押右相大人,不就是为了给他一个机会。我还猜到,下一步你要去各地的堂试,扶植自己的人。” 一想到要出宫,聂雪凝赶紧凑到萧南澈身边,“诶,萧南澈,你要去玩儿,记得带上我哦~” 萧南澈又不说话了,眼底深邃,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老是不说话,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你这样很容易早死的!” “朕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那……”聂雪凝眼珠子一转,“那我就学武则天,自己做皇帝!哈哈哈哈哈哈哈!” 萧南澈嘴角微微上扬,嗤鼻一笑。 “所以你在想什么嘛~跟我说说?” 萧南澈没有说话,而是在旁边的纸上写下了一个字,“盐。” 聂雪凝恍悟,“这就是你当初不杀我的原因?” 萧南澈笑着看着眼前这个偶尔幼稚,偶尔跳脱,偶尔闹脾气,偶尔睿智的人。 聂雪凝掏出脖子上戴的印信,“我只能一试,如果不行需要你帮忙。” “好。” 聂雪凝一本正经道:“但是我有条件。” “又跟朕提条件?” “我要你放青姝出宫,并且为她赐婚,保她一世平安。” 萧南澈心里一惊,着实没有想到聂雪凝的条件是这个。 “你就说这个条件值不值。” “朕答应你。” 聂雪凝又恢复一脸笑意,“你是不是很纳闷为什么我会让青姝出宫?” 萧南澈并没有接话,聂雪凝继续道:“青姝有个青梅竹马是太傅府的伴读,也就是王祈晏。可她随我出嫁两人断了联系,之后王祈晏又同聂家一起流放到北冥寺,当初我被二房软禁就是他救我出来,找到花照传出信件的,这些你都知道。”聂雪凝眼底深沉,“青姝还很年轻,她有自己的人生,不应该跟我一起被困在深宫之中。” 见聂雪凝用“困”字形容自己的境地,萧南澈更是没了话,看着聂雪凝,觉得她像一只鹰,应该自由自在翱翔天际,而非在这宫中,成日提心吊胆遭人陷害。 “在想什么呢?”聂雪凝倒是很认真地开始筹划此事,“我失忆你是知道的,所以这次我得让吴伯他们跟我一起去,可以吗?” “嗯。” “吴伯、青姝、王祈晏一起?” “嗯。” “他们就在锦渡城,再也不回来咯?” “嗯。” “天哪!”聂雪凝很是兴奋,如今心里的两件大事都落成,轩睿出了宫,很快他们三人也能安稳度日,聂雪凝突然觉得比在以前的世界,完成了任何一次大项目还要开心,果然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聂雪凝贴贴萧南澈,“萧南澈,你真是个大好人。” 萧南澈嗤之一笑,没有再言,只是听着聂雪凝在旁絮絮叨叨地说着今天在聂府的故事…… 第57章 六大家族 快到亥时,算着青姝还没入睡,聂雪凝起身,“你早些休息,我先回去同青姝说明,早些收拾行李。” “准备何时出发。” “我打算明天苑林下学,去找吴伯他们,最迟后天一早就走。” “这么急?”萧南澈微微皱眉,表情有些不舍。 “怎么,舍不得我?”聂雪凝转身又坐回他身边,“舍不得孩子可套不着狼,你当初留我不就是为了断掉荣大人中饱私囊的财权,有钱是好汉,没钱王八蛋。” 萧南澈摇头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先申明,我能活着,就是因为我有自己的利用价值,我没有敬妃、肃贞她们那样的大树可靠,再说,聂家这棵大树当初也是说倒就倒了,我交朋友虽不看势重利,但能利用的时候,也不会动什么恻隐之心。” 尽管聂雪凝与青姝讲过多次,但萧南澈还是第一次听她说这样的话,才知她活得如此透彻明白,有时真不知平日天真烂漫的是她,还是深于城府的是她。 事业心起来的聂雪凝倒没有太多不舍,如今文字已经不是障碍,她盘算更多的是,如若帮萧南澈折了荣稷、太后的羽翼,那自己还有没有其他的利用价值? 情爱如山倒,萧南澈对德妃如此,对自己…… 聂雪凝更愿意把命运握在自己手里。 - - 翠云宫。 聂雪凝与青姝同寝,将遇到吴伯和要去锦渡城的事情一一告诉了她,但没有说会留下来的话,这样的话就像是一句承诺,没有确定的事情,聂雪凝向来不抱有太多期望,兴许是过去的世界失望太多,累了也怕了。 不过聂雪凝也没想到,刚安排好吴伯他们去轩睿府上,马上又要离开,有时计划赶不上变化。 苑林下学,聂雪凝同轩睿讲了会离开一段时间回锦渡城,她其实担心自己不在轩睿会被欺负,轩睿反而宽慰道:“没有娘娘的时候,不也这么过了么?” “我只是觉得,因为我,他们对你积怨更深。” “娘娘为何要因他人的恶而自责?” 聂雪凝哑口无言,轩睿说得对,于是转口道:“我不在的时候,你若有事就去找右侍令高庆,翠云宫你随意进出即可,我走之前都会交代清楚。” “嗯。”轩睿微笑着点头,“一路平安。” “祝我一切顺利,哈哈哈哈哈,到时候给你带特产回来。” 话虽如此,聂雪凝也不知此次能否解决问题,萧南澈早知私盐的事情,迟迟没有动手,就是因为此事与太子谋逆不一样,太后、荣稷一党手握财权这么多年,牵扯官员甚广,右相作为暗桩萧南澈都放过,说明他身边能信能用之人,确实不多,如若连根拔除势必动摇国本。 同轩睿来到他的心居,吴伯和王祈晏刚把行李搬进去,虽然东西不多,但也够收拾一阵,聂雪凝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把吴伯叫到一旁,“吴伯,咱可能,白搬了。” “小姐此话何意?” 轩睿邀两人去书房议事,自己留下来帮王祈晏清理物品。 “朝中之事想必您比我更清楚,我直说了。”聂雪凝与吴伯面对面坐下,“当初萧南澈不杀我,是看中我娘家在锦渡城的势力,他想扳倒太后一党。” 吴伯没有露出太多难以置信的表情,“小姐,太后一党苦心经营数十年,现在还有了王氏,想要扳倒他们,兴许比拔除太子一党的势力还要难。” 聂雪凝点点头,她当然知晓其中难处,“我知道我娘自缢之后,不少人倒戈大伯、二伯他们,萧南澈虽是太后的儿子,但太后背后也有自己的世族,若不扳倒,他们长如苍天大树那般,别说我,纵使萧南澈也难以撼动其地位。” “皇上是想让小姐,回趟锦渡城?”吴伯一语中的。 聂雪凝继续点头,“我打算明日一早就出发,你、我、青姝、王祈晏一起。” “青姝?” “此事萧南澈虽答应我,但我怕出差池,并没有告诉青姝。” “小姐但说无妨。” “这次与你们一同回去,等事情处理完,我回宫,你们就留在锦渡城,萧南澈会为青姝赐婚,许配给王祈晏。” 吴伯神色比方才震惊太多,“此事慎重。” “赐婚之事?”聂雪凝有些疑惑,“您不愿青姝嫁给王祈晏。” 吴伯笑着摇摇头,“青姝能和祈晏一起相伴终生当然是最好,只是小姐把我们留下,独自回宫,日后若有需要,我们如何照应?” “吴伯放心,我能顾好自己。之前说过,想让你们安稳度日,若能落叶归根,当然是最好的。” 吴伯叹了口气,看着如今的聂雪凝,“你真是长大了。” “我娘见了一定很欣慰。” “也不知夫人是心疼还是欣慰。”吴伯不知再说什么,于是沉默着。 “吴伯,我直接跟您讲我的安排。”聂雪凝喝了口水,继续道,“此事宜早不宜迟,我打算明日一早就出发,收拾些必要的行李即可,其余的东西留在轩睿这就行。” “好。” “我失忆,您知道。所以锦渡城如今的局势,您大概跟我讲一下,提前有个准备,以备不时之需。” 吴伯走到书桌前,拿起笔,写下“锦渡城”三字继续说道:“锦渡城,是弘昭国最富饶的一方净地,河道四通八达,港口众多,从无战事,这里的家族势力根深蒂固。若能联合所有家族,可以说富可敌国。” 聂雪凝好奇道:“那他们为什么不联合起来?” “各大家族的世仇,比弘昭国还久远,心本就不在一起。何况任龙椅上坐的谁,都不希望他们团结。” “那王氏在锦渡城算老大?” “曾经的锦渡城能如此富饶,就是因为各家生意均有牵制,也均有联系,没人能坐头椅,也没人敢坐。” 听吴伯一说,聂雪凝知道如今王氏两兄弟应该也开罪了不少世族,都在等着他们落马。 “除去王氏,锦渡城还有五大家族,分别是窑口童氏、布行仲氏、海盐钱氏、茶业葛氏、还有申屠氏。”吴伯在纸上写下五大家族的姓氏。 “申屠氏?他们做什么的。” “申屠氏以堂口为生,后来经商,各大行当皆有涉及,锦渡城的码头基本都是申屠氏的势力范围。” “申屠氏黑白通吃,不应该是锦渡城最大的氏族?” 吴伯笑道:“小姐,自来都是官商勾结,明面上谁敢与帮会称兄道弟。” “哦~所以申屠氏才会从商,洗白过往的黑历史。”聂雪凝点点头,大概知晓抵达锦渡城第一件要做的事情是什么了,“时间紧迫,其余的事情,路上再请教,我还得回宫安排一些事情。” 聂雪凝告别几人,坐上来时的马车,急急赶往太乾宫。 - - 事情进展得很快,来到太乾宫门口,午时刚过一会,也不知萧南澈是在用膳还是在处理政事,万万没想到,碰到苏喜告知自己,皇上在后面的花园。 聂雪凝没有通传,直接过去找他,只见他站在茶树的秋千前发呆,于是蹑手蹑脚悄悄走过去,站在背后捂住他的双眼,用蜡笔小新的声音说道:“猜猜我是谁。” 萧南澈哼笑一声,摘下蒙住双眼的手,回身道:“办完了?” “嗯。”聂雪凝满脸得意,“我办事你放心,效率第一,又快又好。” “交代了什么。”萧南澈此番倒是好奇聂雪凝的计划。 “我就只是跟吴伯说了去锦渡城的事情,然后问了他锦渡城的势力关系,我失忆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没有任何计划?” “计划赶不上变化,有什么好盘算的,我若不去北冥寺能算到我哥和太子谋反?” 聂雪凝反将一军,萧南澈没了后话。 “不过……需要你帮个忙。” 刚被怼了的萧南澈,语气不是很好,“说。” “借我点钱。”聂雪凝直接摊手要。 萧南澈偏头看着聂雪凝很是无奈,又很想笑。 “我这路上,不得花销?难不成找吴伯青姝要钱?”聂雪凝理直气壮,“再说了,我这到了锦渡城,不得打点一下?” “随朕来。”萧南澈带着她来到大殿,在旁边的展示柜上拿了个袋子。 聂雪凝看到熟悉的袋子,大惊,“这不是!!!!!我之前给你眼线的首饰吗?????”打开钱袋翻看,“这就是我的东西!你居然私吞?” 萧南澈翻了个白眼,“故意将宫里的东西给人,如今还反咬一口?” “不然我怕你不知道我知道他是你的眼线呀。”聂雪凝洋洋得意地凑到萧南澈面前,猛然反应过来,“这宫里的东西你给我,我也用不了啊!” “难不成还要朕再带你去一次当铺?” “哦!你的那个窝点!我现在就去!”聂雪凝说着转身就跑,被萧南澈一把拉回。 “陪朕赏会花。” “赏花?政务忙完啦?午膳吃啦?午觉睡啦?你有时间赏花,还不如陪我去当铺拿钱!”聂雪凝拖着萧南澈往外走,却又拖不动,“喂,快点,我很忙的。” 萧南澈稳如泰山,扯掉拖着自己的手,“要多少。” “我不用自己去啦?”聂雪凝想了想,“不多,两百两黄金,一百两金锭子,一百两金叶子。” “东西放在明日马车上,尹珏与你们同去,到了锦渡城,如还需要,吩咐他带你去……”萧南澈顿了顿,“朕的窝点。” “哇,你是不是全国都有窝点???天哪,萧南澈,你可真了不起!那这袋子首饰我自己收着了。”聂雪凝赶紧藏到怀里,突然想到一件大事,“对了,你之前问我的计划,确实还有一事要你帮忙。” “嗯。” “此番回去,需要铺张招摇一些,我要大张旗鼓风风光光地回去,就以回娘家探亲祭祖为由。” “朕,明日下诏,人尽皆知那种。” “要不说你是皇帝,真是聪明。” 萧南澈没有理会聂雪凝打趣的话,眼里有些疼惜,“你若不想做这些,可以不去,朕自会赐婚,也放他们回锦渡城。” “我想做啊,你哪只眼睛看我不情不愿了?”聂雪凝继续道,“我有我存在的价值,你利用我,我也利用你,很公平的。” “凝儿,朕对你与其他人不同,你……” “诶诶诶,打住打住,幼稚的人才听情话,两个人一起是互相吸引、互相扶持、互相向前的,你对我不同,但确实我与她们本就不同……”就在这一刻,聂雪凝想告诉萧南澈真相,但她还是忍住了。 萧南澈与轩睿不同,他想得太多,需要顾及的也太多,如今告诉他这些,不知对自己是利是弊,不能全然当做一个故事去讲。 “好啦,别把我当做那些深宫中的怨妇,也别把我当成弱不禁风的世家小姐。” 说到弱不禁风,萧南澈想起此前她在在北冥寺昏倒和为自己挡剑的画面,蹙着眉抚上她的头,“小心点。” “知道啦,啰嗦。”聂雪凝虽然嘴上说得很通透,但心里还是很开心,毕竟有人关心有人爱,为什么要因未来不确定的事情拒绝呢? 第58章 锦渡城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发,萧南澈竟还带着百官相送,声势浩大。 “娘娘,皇上这也太宠您了!”青姝看着身后的百官露出欣喜的表情。 “得了,我这一走,不知萧南澈那又有多少弹劾我的折子。” “您如今有圣上护着,怕这些作甚。” 聂雪凝一掌拍向青姝的头,“死丫头,别忘了我之前与你说过的话。” 青姝捂着脑袋,“我也只是跟您说说!” 聂雪凝看着青姝一脸无辜的样子,心里有些酸楚,不知她与原本的聂雪凝是怎样的相处模式,之后若真的与吴伯、王祈晏留在锦渡城,和自己分开,不晓得她又会哭成什么样。 如果说萧南澈怕自己的嘴,那自己怕的就是青姝的哭,一想到青姝每次嚎啕大哭的样子,聂雪凝不自觉地扬起嘴角。 “小姐,您在想什么?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了。” “我在想你每次嚎啕大哭的样子。” “小姐!”青姝有些不好意思,“您怎么突然想这些。” 聂雪凝笑笑没有说话,透过马车帘子,看到街边无数百姓驻足观看,弘昭国自萧南澈当政以来,一向从俭忌奢,如今这般豪掷,确实难以见到。 本想路上再问问吴伯有关几大家族的事情,没想到自己与他不在一辆马车上,只能向青姝求助。 “青姝,除去王家,五大家族里有与我娘交好的人吗?” “夫人在世的时候,王家的生意基本都是她在操持,与五大家族来往密切,夫人离世后……”青姝思考了一下,“如今的话,青姝也说不上来。” “人走茶凉,都是生意人,重利。”聂雪凝安慰着,心里在想,“可这世界上,谁又不看重利益呢?” 聂雪凝冷笑一声,继续问道:“家里有大伯二伯,为什么是我娘在操持,况且我娘之后还嫁给我爹去了舒城?” 问到这里青姝显得有些得意,“夫人虽是家中季女,但深受太老爷疼爱和器重。” “在弘昭?”聂雪凝很意外,“我娘一个女子,也被器重?” “太老爷从不在意这些,再说了,您那两位伯父都是酒囊饭袋哪堪重任。” “既然我那两个伯父如此不堪,当初荣稷为何会找上他们?” “小姐您真是一时聪明一时糊涂,比起另外五位家主,他俩好控制呀!” “这么说来,五大家族的家主不好对付咯?” “其余我不知道,但仲氏如今的家主,应该还是站在夫人这边的。” “此话怎讲?” “仲氏家主是女子,比小姐您年长些,她唤夫人姨娘。” “姨娘?我家亲戚?” “不是,仲小姐的母亲与夫人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很好,所以叫夫人姨娘。” “哦,我娘的闺蜜。那我娘干嘛不认她做干女儿?” “小姐,六大家族没你想得那么简单,干女儿哪儿是说认就认的。不过……”青姝突然笑眼盈盈,“不过夫人岂是怕事之人,虽说没认干女儿,但她家主的位置可是夫人一手帮衬坐上去的。” 虽然好奇王夫人如何帮这个仲氏坐上家主之位,但听青姝的描述,再加上之前她对“王夫人”的崇拜,聂雪凝觉得如此有谋略有胆识的人,不应该会选择自缢,在心里怀疑王夫人的死另有其因,不过她没有告诉青姝,毕竟王夫人去世多年,目前没必要翻起陈年旧账。 聂雪凝跟着青姝一起笑道:“看来我的性子随了我娘。” 青姝否认,“小姐,您之前的性子,可一点不随夫人。” “哎呀,这叫一梦醒来,大彻大悟。”聂雪凝对仲家这位女性家主倒有些兴趣,“仲家如今这位家主叫什么名字?” “仲晴飔,还是夫人取的名字。” “什么?种情丝?她是红豆呢!?”聂雪凝突然想否定自己之前的想法,能取这么恋爱脑的名字,确实当初想不开自缢是有道理的。 “小姐,您在想什么呢!是‘晴飔汛丛条,浮阳散修莽’的那个‘晴飔’。” “行了行了,开个玩笑嘛,好歹我也是苑林学子,自然是知道的。”话虽如此,聂雪凝其实并不知晓其中含义。 大抵问清各大家族来龙去脉之后,聂雪凝心里也有了些思量,毕竟是去办事,一队人马不仅显眼,在路上也要花不少时间。 夜里,驿站。 聂雪凝以思乡心切为由,吩咐车队明日起快行,最迟一周内要抵达锦渡城外驿站。 聂雪凝回房,吴伯、王祈晏、尹珏还有青姝皆在屋内,交代道:“吴伯,这些年我们都没有回去过,也不知锦渡城如今是何情况,我要先回去探究清楚,等你们快到时我会在锦渡城外的驿站与你们汇合,再一同入城。” “小姐,老夫与您同去。”吴伯站出来说道。 聂雪凝摇摇头,“锦渡城认识您的人太多,势必打草惊蛇,我与尹珏同去。” “青姝,这几日换上我的衣服,戴好帷帽,切记不要出声,若有人与你说话,你就咳嗽两声,祈晏你在旁帮忙搭腔即可。”聂雪凝又想了一下,继续说道,“吴伯、祈晏,明日就坐我与青姝的马车,彼此有个照应。” 几人纷纷点头,聂雪凝拍拍尹珏的肩,“大兄弟,辛苦你了,今晚我们就出发,也不用太赶,两日内抵达锦渡城即可。” “是,娘娘。”尹珏领命马上下去准备,应该还去找暗卫交代了些事情,可能是让他们回禀萧南澈自己的计划。 不过聂雪凝没有过问,反正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萧南澈知道的话,万一出什么事,他那边也能看护一下。 聂雪凝换上男装,子时一过,就与尹珏策马而行。 二人行得不算太急,尹珏问道:“娘娘何不休息一晚,明日再出发?” “办事嘛,宜早不宜迟,早些办完早些休息,心里放着事,我也睡不踏实。” “没想到,这么快又与娘娘一同跃马扬鞭。” 聂雪凝哈哈大笑,“又连累你一次。” 与尹珏熟悉之后,发现他为人还挺热情,细致周到。和花照那种生人勿近比起来,可好太多了,也不像萧南澈那样不怒自威,让人害怕。 此次没有北冥寺那般急迫,虽是疾行但也一路走走停停,行了两日,晚上,二人到达锦渡城。 还未进城,聂雪凝看着被街灯点亮的四通八达的河道,感觉像是穿梭在银河之中。 虽然锦渡城也有宵禁,但这里的货船依旧在运行,或许里面有些生鲜果蔬之类的东西,不能停留太久。 南边的气候确实湿润宜人很多,聂雪凝觉得呼吸都顺畅了不少,舒城虽然阳光充足,但气候干燥,自己其实不是很适应,相对而言湿度大又多阴雨的地方,是她最喜欢的,比如现在的锦渡城,有些许小雨打湿了路面,却不影响出行。 “娘娘,可以进去了。” 不知尹珏跟城门那边说了什么,两人没有太多阻碍进了城去。 也许中军或者暗卫在弘昭国没有太多禁制,毕竟都是为萧南澈办事,谁也不敢挡。 尹珏轻车熟路地将聂雪凝带到一处客栈,“娘娘,今夜先在这里休憩。” 聂雪凝点点头,这个客栈想必也是萧南澈的“窝点”,环境清幽雅致,旁边还有一个小湖,正巧夜里雾气升腾,有点云中小墅的感觉,像极了原来世界里的民宿。 “行了,你也快休息。” 聂雪凝说完回房,倒在浴桶里困意来袭,洗完澡躺在床上,养精蓄锐等待即将开始的“大战”…… 第59章 御姐仲晴飔 锦渡城中,六大家族各有势力,牵扯甚广,聂雪凝虽有计划,却没有之前找暗桩时那样有十足的把握,她深知人心最难攻克。 这一夜,聂雪凝睡得不太踏实,早早走出房门来到湖边,见尹珏穿着一身类似夜行服的黑色衣服正在练武。 尹珏见聂雪凝走来,停下动作拱手道:“娘娘,何事烦忧?” 聂雪凝很少挂脸,如今连尹珏都看出自己烦心,也不知是真烦心还是对尹珏没有过多隐藏。 聂雪凝直言道:“此行没有太多自信,可以帮上萧南澈。” “娘娘多虑了,您在北冥寺都能死里逃生,何况这区区锦渡城?” 不知尹珏是在安慰自己,还是真心实意这样认为。 这么多年,六大家族在这里根深蒂固,势力盘根错节,无论是太子党还是太后党,都无法全盘拿下,萧南澈目前也只是想打击荣稷,将盐业收归国有,可聂雪凝的目标更为远大,也是为了日后吴伯他们能在这里安稳度日。 聂雪凝想还锦渡城公平竞争的商业环境,更想自己的人坐上头椅,虽没有一手遮天的打算,但也要能手揽大局,如果有可能她还想查明王夫人自缢的真正原因。 聂雪凝叉手抱胸,肩膀撞了下尹珏,“你对锦渡城了解多少?” “娘娘是想了解什么?” “我现在要去找仲晴飔,但不能明目张胆地去找,我需要知道她每天的行程安排,偶遇一下。” “娘娘稍等。”尹珏说完直接退下,半盏茶的功夫已经折回,将怀里的信件呈给聂雪凝。 聂雪凝打开,简直是一张行程计划表,事无巨细,萧南澈身边的人虽然不多,但各个都是人才。 仲晴飔的日程安排很规律,几乎是以月为一个循环,聂雪凝估摸着时间,马上她会去一家叫“三月雨”的茶舫用早膳。 聂雪凝装好信件,却没有马上动身,嬉笑着问道:“你们中军暗卫什么的,是不是也会这样监视我呀?” 尹珏脸色一黑,没有说话。 “那就是会监视咯,我拉屎撒尿洗澡睡觉都监视?” 尹珏脸红着,“娘娘,如今皇上没有派任何人监视您。” “那就是以前监视过咯?” 尹珏低着头不敢说话。 “行了,我们走。”聂雪凝笑着往外走去。 尹珏赶紧跟上,“娘娘要去何处?” “三月雨。” - - 锦渡城有无数水巷,也有无数湖泊,这里常年阴雨,却从未发生过涝情,简直就像得了上天眷顾的一块宝地。 聂雪凝与尹珏乘船在水巷穿梭,最后来到一处繁华闹市,巨大的茶舫就在不远的小湖旁停靠着,湖上大大小小许多船只,听船家介绍,这些都是“三月雨”设的雅座。 “船家,这三月雨这么豪气,想必是六大家族哪家的产业?”聂雪凝故意问道。 “一看公子就是外地人,这锦渡城所有产业皆由六大家族掌管经营。再者,三月雨在锦渡城的各大茶楼中最富名气,若非贵胄是进不去的。” “以茶为业,想必三月雨是葛家的。” “对咯,就是他们老葛家的。”船家哈哈笑着将船停靠在岸。 聂雪凝和尹珏并肩前行,小声问道:“咱中军,可有办法进去?” “娘娘放心。”尹珏掏出一个像是用白色羽毛编织而成的小牌子,很是精致,一点不像一个男家主设计出来的东西。 聂雪凝突然想到在原来的世界大老师说过一段话,“办杂志和设计女装的那帮男的,就不喜欢女的。”想到这里,聂雪凝憋着笑,兴许这位葛家少主也不喜欢女的。 尹珏与门口的傧相攀谈了几句,回来接上聂雪凝往里走,“娘娘,仲小姐在湖上那个红色花船上。”说着指向湖中唯一一个红色的船。 “我们可以过去?” 尹珏点点头,“湖上没有限制,只是大家皆知这是仲氏家主的船,无人靠近打扰。” “你在这里等我。”聂雪凝点了些茶点独自上了船。 船不算很小,船夫划着桨大声问道:“公子想在哪处吃茶?” “红色那只船,靠上去。” 船夫笑道:“您也是倾慕仲大小姐的?” “仰慕许久。” “仲大小姐可不好接触。”船夫一脸嘲讽,“公子可会水?” “自然是会的,怎么这位大小姐还要将我打入湖中不成?” “大小姐自然不会出手,看到她旁边的那些小船没,那可都是她的打手。”船夫加快速度,想必很想看自己被打下船的样子,“这里被打入湖之人,都能将此处填平了。” 聂雪凝大笑,“那我更得去见识一番,您也好看戏不是。” 聂雪凝的船直接并过去,红船上只有她一人,不过小船上的打手并未靠近,只是怒目瞧着。 看来这个仲小姐也不是贤妃那种疯狗乱咬之人,不过也是,毕竟人家有本事坐稳这个家主之位,又怎么会是肃贞那种温室里的狗脑子。 聂雪凝偏头看着正低头饮茶的人,笑道:“晴飔姐姐,别来无恙。” 仲晴飔闻声抬眸,一眼看到聂雪凝脖子上故意露出的印信,眸光流转但很快平静如初。 聂雪凝此番见到钟晴飔也是很惊异,她长相全然不是青姝、王祈晏那般小巧精致,反而英气十足。 眉骨和颧骨偏高,带有攻击性。大大的瑞凤眼,双眼皮像扇子一样张开。鼻子立挺小巧,鼻尖微微上翘,嘴唇不厚但轮廓明显,下巴很尖,是真正的大美女长相。身着紫红色的衣服,整个人气场十足,很有御姐风范。 和她比起来,聂雪凝就像随时会被这只雄鹰捕食的羊羔。 聂雪凝再次笑道:“晴飔姐姐,我能坐过来吗?” 钟晴飔回眸悠然自得地吃着点心,就像聂雪凝没有出现一样。 见她没拒绝,聂雪凝直接往船上钻,脚刚踏上船,船身开始摇晃,钟晴飔茶盏里的茶溢得矮桌上全是。 聂雪凝连连抱歉,终于在钟晴飔对面坐下。 “偷偷先跑回来,是想做什么?”钟晴飔为聂雪凝倒了盏茶,推到她面前,“还将姨娘的印信故意露给我看。” “真是瞒不过晴飔姐姐,我这不是怕这么多年变化太大,您认不出我,叫人把我打下水嘛。” “何时到的锦渡城?”钟晴飔说话平淡如水,让人听不出任何情绪,但听起来又不似萧南澈那般冷漠。 “昨晚。” “还见过谁?” “我这不休整一晚,一早就来找您了嘛!”钟晴飔式的问话,像是在拷问自己一般,于是表现得更加舔狗,以表赤诚。 “此番回来,可不是单纯为了见我。” “那是,回乡祭祖嘛,拜访旧友也是此行的重要目的。” “哦?那你不去找童正泽,先来找我?” “童正泽?”聂雪凝心里满是疑惑,“完了,又忘了问人名字,姓童,想必是童家的谁。” 但聂雪凝脸上还是堆着笑:“找他做甚,当然是先来找姐姐了。” 钟晴飔轻笑一声,“当真是飞上枝头了。” 这话说得聂雪凝心里更加没底,心里猜想,“这个聂雪凝当初难不成和童正泽有什么瓜葛?” “晴飔姐姐说笑了。” 钟晴飔正言道:“你回来,是想跟王家兄弟,争家产?” “姐姐聪明,所以还想请姐姐帮忙。” “如何帮?” 见钟晴飔直接说到正题上,聂雪凝也不再客套寒暄,“此事我自有计划,我知晓王氏如今一手遮天,只希望姐姐能伸出援手,雪凝定能让姐姐的布坊生意如日中天再上层楼。” 钟晴飔喝了一口茶,淡言道:“我不知你有何计划,就帮你,若你斗不过他们,拍拍屁股回去继续做你的皇妃,留下个烂摊子给我,让我整个仲氏家族如何自处?” “晴飔姐姐,恕我现在还不能告诉您全盘计划,但您唤我娘姨娘,我自是真的把你当家中长姐看待,我娘当初助您上位,不也是顾念仲夫人的情谊。” “情谊?”钟晴飔将水壶继续放在火上煮着,表情有些不屑,“姨娘帮扶,我自是心怀感激,但她已故去多年,如今我接管整个仲家,岂能为了一时情谊,毁了整个家族?” “您难道不想搏一搏?” “搏?拿什么搏?王氏背后有谁你自是清楚不过,他们经营多年,你仗着圣宠就想与他们搏?” “晴飔姐姐……” “雪凝妹妹还是请回。”仲晴飔直接打断聂雪凝的话,“莫真如你所言中,让我叫人将你打下水去,皇妃如今还在来的路上,你,只是上我船的登徒浪子。” “晴飔姐姐如此说,雪凝明白了,生意不成情意在,有些事,还是希望您能想明白。”聂雪凝丢下这句,施礼走向船头,招呼方才的船夫靠近。 本想着仲晴飔是最好攻略的一个,没想到画饼不成谈感情也不成,果真是人走茶凉,没想到自己首发出场,竟吃了个闭门羹,人心难测啊,如今的局面可比北冥寺直接的生死存亡,要费脑子得多。 尹珏见聂雪凝的船只靠近,赶紧起身搀扶她上了船舫。 “娘娘如何?” 聂雪凝摇摇头,叹息道:“被人拒绝得很干脆。” “娘娘找她说了什么?” 聂雪凝一脸警惕,“怎么,这么急着打听,慌着向萧南澈回禀呢?” “不是的娘娘。”尹珏赶紧否认,憋得脸涨红,“娘娘接下来有何打算,还要去哪儿?” “走,本娘娘带你去逛窑子,放松放松。” “娘娘!”尹珏一脸严肃。 “好啦,逛窑子是假。”聂雪凝转眼笑道,“但去窑子是真,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去回禀萧南澈,跟他说我去了红云坊。” 聂雪凝笑着大步往前走去,心里却很是焦虑…… 第60章 红云坊 聂雪凝带着尹珏在城中闲逛,吃吃喝喝,好不自在。锦渡城的各大商业圈似乎都是依湖而建,六大家族承包了大大小小各方湖畔经营自家产业。 红云坊坐落在三个湖泊中心位置,等到入夜二人由水道过去,三面湖皆被红灯包裹,还未靠近就听到远处人声鼎沸。 “娘娘,您是如何知晓红云坊的?”尹珏坐在聂雪凝对面问道。 “三月雨的船家告诉我的。”聂雪凝笑道,“你以为你娘娘我只知道吃喝拉撒混天度日呢?” “娘娘,末将不是这个意思。” “行了,在这里你叫我林公子,也别末将末将的,人多眼杂小心暴露身份。” 尹珏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聂雪凝走到船头问道:“船家,这红云坊是谁家地界?” “天子咯。” 聂雪凝心里有些吃惊,“难不成这是萧南澈的窝点?” 于是又问道:“皇家妓院?” “红云坊可不是普通妓院,这本是官营教坊,不过官家的手伸不到咱锦渡城这么远,就成了公子现在所见的样子。”船家也是个话痨,聊起来就收不住嘴,“这红云坊啊,每月皆有花魁大赛,月初新来的绿幺姑娘凭着一首琵琶曲,一举夺魁,可把独占鳌头数月的淑娘给挤了下去。” “那这绿幺姑娘可真是不得了。” “哼,她,谁不知道她背靠锦渡城抚令,这花魁不给她给谁?” “区区锦渡城抚令不就是个地方官,这么大权势?” “公子,锦渡城可不是一般城池,这可是弘昭最富饶的一城,能坐上抚令的位置,本事可不小哩。”船家想了想又道:“若说这红云坊是谁的地界,那恐怕算是这位抚令大人。” 聂雪凝点点头,继续问道:“那原先那位淑娘如何?如今不再是花魁,平常人应该很容易一睹她的风貌,岂不争抢着去看?” “这红云坊的小娘子数不胜数,日日都有新花样,她一枝独秀这么久,谁还愿意看她?”船家小声道,“她,曾是教坊女,虽地位低微但也算是官家人,如今她的靠山失势,也无人敢问津。” “她背后的靠山是?” “这我可就不清楚咯。”船家哈哈笑着继续划船。 聂雪凝在心里盘算,“若说失势,那不就只有太子一党。此番太后党如日中天,那抚令和这位绿幺姑娘应该和王氏兄弟同属一丘之貉,不能深交。” 本想继续问,船家说道:“二位公子,到了。” 聂雪凝无奈与尹珏上了岸,抬头看到整片红灯海中间有绸缎交错,缎面绣着祥云,在红灯的映衬下,正如其名——红云坊。 好几位老鸨等在坊口接待四方而来的客人,如此多老鸨,这倒与聂雪凝所知的妓院不太相同。 近了才发现,三面湖畔连接的滩涂上满是花朵,组成了道道花路,左右两边湖很大,上头有不少三月雨那样巨大的舫,最前头的湖光线暗些,只能瞧见有许多二层小船停在湖面。 聂雪凝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在岸边驻足,问不了船家,只能先看看尹珏对此处了解多少,“尹珏,这红云坊有什么规矩吗?” 尹珏正对牌坊而立,比划道:“红云坊右侧为明湖,接待一般常客饮酒作乐,左侧为静湖,接待贵客,两个湖上的那些游船画舫各有其用。我们站的这里是整个红云坊的中心,子时会有花魁表演。” “花魁只是表演?”聂雪凝见尹珏没有再说,觉得他有所隐瞒。 尹珏咳嗽两声,“表演之后,价高者得。” 尹珏说得含含糊糊,聂雪凝心里笑着他的单纯,继续问道:“那最里头又是什么湖,感觉黑压压的。” 聂雪凝问完,尹珏咳得更厉害,“里头……里头是墨湖,河船女居多。” “河船女?”聂雪凝想了一下,“卖身的?” “嗯。” 聂雪凝拍了一下尹珏的肩,“行啊,你小子是不是常来,知道得这么清楚。” “娘娘!”尹珏意识到不对赶紧改口,“林公子,切莫说笑,这些都是情报。” “哦,情报,那情报有告诉你,之前蝉联花魁的淑娘在哪儿吗?”聂雪凝故意戏弄尹珏。 没想到尹珏却一脸认真,“这就是红云坊的规矩了。墨湖是三个湖中最大的一个,游船随意停靠,为的就是让她们……” 聂雪凝见尹珏想了很久,都没想到合适的词汇,于是帮忙道:“反正一切随缘的意思咯?” “对!” 聂雪凝顿觉红云坊这招还挺高,一来公平竞争,解决了很多嫖客只专一人的现象,二来这些来烟花之地的人本就没有太多情,墨湖这么大谁有心思一个一个找,就算有痴情汉那也是少数,为爱赎身的人变少,他们培养这河船女的成本也变少。 大概知晓之后,聂雪凝随老鸨安排的船只在明湖游走观光,发现这里除了是水路,整个布局结构和舒城的桃源其实很像,这么看来桃源应该是仿照此处所建,并且增设了许多类似主题乐园的建筑,但其实和湖上的游船画舫很像,看样子萧南澈不仅来过这,还考察过一番。 聂雪凝心里发笑,直接往最里头的墨湖行去…… “嗯……………………………………”不得不说,墨湖虽大,但整个湖面窸窸窣窣的,还是能听到不少令人面红耳赤的叫声,聂雪凝偏头看向尹珏,如此昏暗的地方都能看到他发红的耳根,于是说道,“你先回去,我一人过去就是。” “不行,此处三教九流,公子若有什么事,我无法交代。” 尹珏这么说,聂雪凝也没办法,“行,那你跟着我。” 聂雪凝此时也没有方向,坐在船头看着前面,前方的湖面反着微弱的灯光,波光粼粼的,还怪好看。 墨湖就像它的名字一样,像是一个深渊,与远处的黑融为一体,分不清哪里是湖哪里是岸,船不知划了多久多远,隐隐约约听到凄凄切切的哼唱声。 “船夫,靠近些。” “……十三学得琵琶成,名属教坊第一部。曲罢曾教善才服,妆成每被秋娘妒。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 听到这里,聂雪凝突然一阵心悸,大为震撼,“琵琶行?” 赶紧叫船夫靠上去。 刚一凑近,船夫俯身在聂雪凝耳边提醒,“公子,那可是淑娘,还要上船?” “淑娘?”聂雪凝吃惊之余,心里又顿感喜悦,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尹珏,你在船上等我。”聂雪凝说完直接登船,上了二层。 二层布置得倒像一间闺房,梳妆、床榻、桌椅皆有。 歌声嘎止,聂雪凝看到她手中抱着的五弦琵琶,更加觉得自己的猜测没有错,五弦琴本就是北国所出,而她唱的琵琶行是唐朝白居易所做,虽说这个世界的诗词歌赋与曾经世界有许多相同之处,但聂雪凝不得不联想到对三白眼是穿越者的猜测上面。 如果淑娘唱的琵琶行是三白眼所教,那这五弦琵琶很可能就是他送的,并且三白眼一定是唐或者唐之后某个朝代的人。 “姑娘失礼了,方才听见姑娘所唱之曲,忧思断肠不知是何人所作?” 淑娘收了琵琶,起身回礼,“曲调不过奴家随意哼唱,词是故人所授。” “故人?”聂雪凝心里再次大惊,但没有让它表露于面。 “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淑娘。” 淑娘看上去比聂雪凝年长些许,但长相妩媚并不出老,不过她说话的语气和身段并不如聂雪凝所想的那般清冷,还是有很浓的烟花之气。 “久仰大名。”聂雪凝抱拳走近。 淑娘却道:“这位公子面生,第一次来我们红云坊。” “嗯。” “看公子衣着华贵,气度不凡,锦渡城各大世家公子奴家见过不少,您如此卓尔不群之人,理应过目不忘才是。” 聂雪凝笑道:“淑娘谬赞了,不过在下确实不是锦渡人士,只是过来做生意。” “哦,公子做何生意?” “还未可知,淑娘识人无数,有何高见?” 淑娘微笑,“那就看您想做什么生意了。” “当然是赚钱的生意。”聂雪凝也笑着坐下。 淑娘一听咯咯笑道:“这赚钱的生意可不少,还得看公子如何分这杯羹。” “淑娘真是快人快语,在下喜欢。”聂雪凝说着,从怀里掏出金叶子插满淑娘的发髻。 花娘看着镜中的自己,笑得合不拢嘴,不知她是假意迎合还是真觉得来了只大肥羊,“公子如此阔绰,不是一般人呐。” 聂雪凝笑笑,“不瞒淑娘,在下南国人。” 淑娘转身坐在榻上,“想必公子在南国非官即贵。” 聂雪凝微笑着没有说话,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淑娘的眼睛…… 第61章 王二 虽怀疑淑娘与三白眼有关系,但目前对她了解不够,不敢多言更不敢断言。聂雪凝现已表明南国身份,本就敏感,若过多询问,怕羊没吃成一身骚,于是拜别淑娘与尹珏返回坊中,看花魁表演。 子时未至,坊中小洲上已是人山人海,尹珏护着聂雪凝简直就像聘请的保镖一样。 红云楼楼上雅座座无虚席,走廊上都站满了人,尹珏见此状,道:“公子,要不要找人……” “不用。”聂雪凝打断,“就在这里,才热闹。” 说着,聂雪凝挤进一楼站台的人群中,尹珏紧跟其后。 聂雪凝左右看了两眼,装作和尹珏说话,大声念叨:“也不知哪家公子能掷千金得美人一夜呢。” 旁边一个才子打扮的人,挥着折扇嘲讽道:“千金易得,命难得。” “哦?公子何意。”聂雪凝一听,心想来这里果真是对了,看来又有八卦可听。 “谁不知花魁绿幺是谁的人,谁敢与她共度春宵?” 旁边另一才子扮相,但没有扇子的人反驳,“我看王二就敢,夜夜不都是他拍得一曲。” “也仅见上一面弹上一曲罢了,之后呢?”折扇才子转过身,不予置评。 “王二?”聂雪凝满脸疑惑,问道,“王二是谁?” 无扇才子解释道:“哈,还能有谁,王氏二当家王之昌,这锦渡城都这么叫他。” “那大当家,岂不叫王大?”聂雪凝举一反三。 “诶,对咯。” 此番聂雪凝长了记性,“那王大叫什么?” “王之茂。”折扇才子又转回来,“王二这等好色之徒,有贼心没贼胆,明里称兄道弟,暗地觊觎绿幺美色,招惹谁不好,非要招惹她。” 聂雪凝连猜带蒙继续提问,“王氏背靠朝中大官,怕什么?” 折扇道:“抚令不也是,他们虽狼狈为奸……要我说也就貌合神离,王二在这里花的银子,去了何人口袋?估计王大不爽久已。” “不爽也没用,王大虽年长沉稳些,可胸无大志,论经商的脑子比不过王二,王家还得靠他。不过量他王氏靠山再大,自古商不与官斗,抚令他们官官相护,王氏就算狗急跳墙也没好果子吃。”无扇此时倒与折扇才子意见统一,“我看啊,王氏就是太高调,若像老葛那样,看破红尘云淡风轻的,倒也快哉。” 折扇却又一次反驳,“像申屠老太爷那样畏手畏脚,怯懦守旧?再大的产业也会被瓜分干净!” “申屠家不一样,他们以前做什么的?那都是要命的勾当,官家不追究已然烧高香,还想当出头鸟?” 折扇见说不过无扇,再次转过身去,此时老鸨登台,叽里呱啦说了半天,大体都是夸赞绿幺才貌双全的话,跟领导发言一样,没完没了。 过了很久,绿幺才在哄喊声中登台,隔着白色纱帷,再加上面纱完全看不清全貌,果真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时候,最令台下这些人动心,人人都想一睹真容。 绿幺在身后乐师们的配合中弹奏着琵琶,虽技艺精绝,但聂雪凝总觉得和淑娘比差了几分,淑娘的曲子有情,而绿幺只是炫技。 全场安静下来,曲乐声中,聂雪凝往头上几层观众席望去,见二层中间雅座最为别致,还有不少人高马大的护卫立于两侧,猜测里头那人就是王二。 子时这场演出,像是绿幺的个人演唱会,一直在那唱歌跳舞的,聂雪凝没什么兴趣,感觉还没有桃园的绸吊有意思,看来萧南澈还是有点艺术细胞和审美的。 聂雪凝看尹珏的样子,对这些也没多大兴趣,于是叫上他一起出了这座红云楼。 湖上的人少了很多,大都在绿幺那里,少数兴许回了家,安静不少。 “尹珏,若是今晚我拍下绿幺,会如何?王二会不会找人嘎了我?” 见此处没人,尹珏严肃地小声道:“娘娘,慎重。此处势力盘踞,还是不要太过张扬。” “行了,开个玩笑,差不多时间我们回去,看看是不是像那两人所说,今夜又是王二。” 聂雪凝随处闲逛着,其实心里在想另外一件事情,“方才两人说,夜夜都是王二拍下与绿幺见面听曲的机会,而这钱应是进了抚令的口袋,可王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他们说王二擅经营,这样没有价值的消费很不合理,再好色也不该天天如此……” 聂雪凝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们在洗钱!” “洗什么?”聂雪凝突然说话,引起尹珏好奇。 “没什么,想到了一些事情。”聂雪凝说完陷入沉思,“这个做法像极了艺术品交易的洗钱方式,而这个钱或许就是倒卖私盐赚来的,王氏通过渠道把私盐卖出去,赚的钱流到抚令的账上,然后他们再进行分赃,神不知鬼不觉,若没有官家支持,王氏的钱也很难用出去,如果能找到他们的账本,萧南澈就可以定他们罪,那我也无需搞这么多事情。” 聂雪凝一声叹息,“想虽容易,可这个账本事关重大,王氏兄弟和抚令,包括荣稽一定很看重,如今只是猜想,没有任何眉目,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若能通过法律手段解决,那我拿回家产更加名正言顺,吴伯他们在此也更加高枕无忧。” 此时,楼里头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叫好,聂雪凝一脸疑惑,尹珏解释道:“应是开始了。” “走。”聂雪凝快步往红云楼走去,生怕错过。 刚进去,就听到老鸨说:“开始!” 聂雪凝仔细辨别竞买人的位置,除了起初低价时一层站台有人竞拍,其余全是坐在楼上的人,“尹珏,你能拿到红云楼上面雅座的宾客名单吗?我要这一月的。” 尹珏看了眼周围,不放心留聂雪凝一人在此,于是问道:“急么?” “不急。” “明日一早,送到您手上。” 聂雪凝点点头,如果她对洗钱的的猜想没错,那这些竞拍的人,应该大多是托,如果知道这些托的身份,那敌人就是明牌。 果真,最终王二拍得,老鸨笑着看向方才聂雪凝看的二楼雅座,“祝贺王二爷再次拔得头筹。” 此时王二起身走到栏杆前,拱手笑道:“承认承认。” “这王二跟我想象中不太一样啊。”聂雪凝摸着下巴连连摇头。 “公子以为?”尹珏问。 “反正不是这样。”聂雪凝看着楼上的王二,在彪形大汉的对比下,显得异常矮小,感觉最多一米六,整个人又黑又瘦,戴着顶方帽,稍微将自己拉高了一点,五官虽小巧但凑在一起却不知道哪里不对劲,反正不好看,长相倒是不猥琐,可也看不出出身有多高贵,穿得并不珠光宝气,看得出面料极好,很是雅致。 聂雪凝发现锦渡城人对自己的形象管理做得倒还不错。 “待会儿你留在此处,我要去会会他。” “不行,万一您有何闪失,末……我……”尹珏欲言又止。 “你救不了我,我知道,你放心,你瞧。”尹珏顺着聂雪凝的目光看向王二,“他如此好面之人,怎会在此动粗。” 随着竞拍环节结束,楼上雅座纷纷起身离开,只留下一楼站台的人还在看余兴节目。 聂雪凝瞧着王二的动线,跟着往后台方向走去,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打算和他撞个满怀。 不料还未撞上,被身边的护卫一把挡住,“大胆!竟敢冲撞二爷。” “对不起,对不起,鄙人冒失了。”聂雪凝连连道歉,眼前的王二竟然比自己还要矮小些。 王二微微抬手,示意护卫退下,“这后面灯暗,公子小心些。”王二虽满脸笑意,但看上去并不和蔼,眼神中藏着些轻蔑。 “二爷您请。”聂雪凝让出路来,让他们先行过去。 果然还是得面对面接触一下,才能知晓此人大概的秉性,心里暗道:“看来此人藏得挺深,不是个好对付的家伙,并非像青姝所言王氏兄弟皆是酒囊饭袋。” 聂雪凝与尹珏坐在回客栈的船上闭目养神,仅一天当初与大部队分开早行的计划,已经完成一大半,觉得身心疲惫,但聂雪凝心情很好,果真是人品守恒定律,早上被拒绝的郁结瞬间消散,本就想通过红云坊的芸芸众口,深入了解如今锦渡城中各方势力究竟有何牵绊,没想到目的达成不说,还另有收获:若淑娘是贪慕虚荣之人,让她帮自己办事将不在话下,若真与三白眼有关系,那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她势必成为像高庆那样有用之人。而且若像那两位才子所说,王氏与抚令他们的关系并非牢不可破,那从中瓦解,绝非难事,聂雪凝心里盘算着更大的计划…… 第62章 行业大佬 之后的计划,还需等青姝一行到了锦渡城才能施行,想着没有大事要做,聂雪凝在床上赖到日上三竿才起,慢慢悠悠走出房门,见尹珏在自己门口来回踱步,还没来得及发问,尹珏先说了话。 “娘娘!您总算起了,这是您要的近一月来红云坊雅座宾客名单。” 聂雪凝拿在手上厚厚一沓,大概扫了一眼,上面除了王之昌的名字,其余一个不认识。而且不知是否为了避嫌,六大家族姓氏的宾客很少,如果一个一个调查背景,耗时耗力,聂雪凝不打算让尹珏这么做,准备自己先做一份数据分析再做安排。 聂雪凝将名单收进怀里,尹珏见她没怎么看,也什么没说任何话,疑惑地问道:“娘娘,接下来怎么做?” 聂雪凝陷入沉思,没有听见尹珏的话,“我记得青姝之前说过,王夫人在世时,王氏就已经在倒卖私盐,可锦渡城最大的盐业是钱氏,那他们必有勾结,若是如此可比太后党接手早多了。昨日船夫说淑娘的靠山失势,也就是太子一党失势,太子失势有两个阶段:被废和死亡。而绿幺是月初新上的花魁,说明萧南澈这步棋下得不算晚,差不多是在太后一党完全接手私盐的节点。哼,果真是故意留我,可之前他对我的能力性格完全不了解,如今的局势我娘这印信,大抵起不了什么作用,那他留我一命究竟是为了什么?” “娘娘,娘娘!”尹珏叫回沉思的聂雪凝,“您在想什么?” “在想……”聂雪凝盯着尹珏看了一会,看得他浑身不自在。 尹珏摸摸自己的脸,“怎么了?” “我在想,你天天穿这些深色的衣服跟萧南澈似的。” “卑职怎可与天子相提并论。” “我看你们都差不多。走,本娘娘带你买衣服去!” 说是买衣服,其实聂雪凝也打算顺道去布坊,看看这位仲家主是如何经营自己布匹生意的。 二人来到锦渡城最大的布坊——云裳。 聂雪凝抬头见匾额“云裳”二字的“裳”中间的口是一朵祥云的样式,和红云坊装饰锦缎上的祥云很像,不知其中有何渊源。 旁边挂着“总坊·壹”的字样,聂雪凝猜想云裳应该是品牌名,这个是总店,那相对而言应该还有其他分店。 刚走进去,导购迎上前,“二位公子是想买布匹还是成衣呢?” 聂雪凝语气很平淡,“第一次来,先看看。” 店面很大,有上下两层,聂雪凝拉着尹珏快速看了一遍,刚想去后面的大院,被导购拦下。 “公子,后面是我们织布、染布的地方,怕弄脏您的衣裳,还是不去得好。” 聂雪凝点点头,没有硬闯。 粗略一逛,聂雪凝就觉得仲晴飔这人非常厉害。 店面一层男左女右陈列男装女装,女装旁边还有小孩的成衣。 每套成衣都是搭配好的,而每件搭配的单衣在旁边,供客人拿取,每套成衣还画了一张身着此衣的精美工笔画像,惟妙惟肖又有意境,让人看着画就有all 的冲动。每个分区都有饰品和鞋子等物品让人们取用搭配,并且每个区域都设有立镜,随时可以照镜子,镜子旁边是试衣间。 而楼上应是一些过季的促销品,但上楼的必经之路和走廊展示着当季成衣。 光是这样的陈列就很有门道,聂雪凝没想到陈列这门学问,仲晴飔运用得如此精湛,更何况是在这样一个时代。 聂雪凝虽然很想在女装驻足,但还是忍了忍,“我想帮这位公子挑选件衣服。” 导购仔细看了一眼尹珏,推荐道:“公子试试这款?” 说着拿起一套成衣,内里是哑光质地但饱和度较高的暮山紫,搭配的外衣是深紫色缎面暗纹,不得不说导购的专业度也很高。 尹珏也是黄黑皮,再加上他本就是英姿勃勃的军人,这个紫色在他身上更显气质。 “行,这套不错去试试。” 导购道:“看公子身形,这套正合适。” 尹珏拿着衣服,面露难色,“公子……这……如此浮夸成何体统。” “穿个衣服而已,一天天都是黑色,换个颜色换个心情。”聂雪凝推着尹珏往更衣室去。 聂雪凝继续帮尹珏看别的衣服,导购手中多了好几套服饰,心知来了大客户,开始介绍:“公子,您和您的那位朋友可以在我们这留下府邸位置,我们每月会出新衣图册,方便送到府上。” 聂雪凝婉拒,“哦,我们只是游玩至此,家不在这。” “弘昭包括周边几国我们皆有铺面,很是方便。” 聂雪凝心里大惊,“哟,这都远销海外了,仲晴飔原来这么厉害!?可惜之前在舒城穿的都是宫里的衣服,我又不爱逛街,确实不清楚。” 聂雪凝微笑道:“若是如此,那我们回去之后再去留。” 见聂雪凝再次拒绝,导购也没有死缠烂打,只是从工装的口袋里掏出一张小卡,“公子,您若再去,可以带上本店铭牌,无论您选购何物,皆可半折优惠。” 聂雪凝收下铭牌,看到背面左下角有一串大写中文的数字,应该是类似工号的东西,核算kpi用的。 此时尹珏扭扭捏捏地走出来,像是变了一个人,聂雪凝脑子里猛然出现“别致”一词。 “不错嘛。” “不错么?” “你是没看习惯,真的不错,而且很合身。”聂雪凝转向导购,“那另外这几套您这边可以帮忙送到我们客栈么?” “当然,公子若不急着离开锦渡城,我们可以帮您把衣服洗好熨好再送过去,最晚明天下午送到。” “行。”聂雪凝对他们的售后服务也很满意,总的来说,仲晴飔能把生意做得这么大,这么好就是因为如此人性化又个性化的服务。 “那我先换下来!”尹珏一听赶紧往更衣室跑。 聂雪凝一把将他扯回来,“这个就穿着走了。” 尹珏还想挣扎一番,聂雪凝悄悄在他耳边说道:“有大事要办。” 尹珏一听,瞬间严肃起来。 走出云裳,尹珏才恍悟,“公子方才是唬我的!” “是也不是,买衣服不开心吗,你看你换上这身衣服,这路上多少姑娘在看你。” 尹珏黑着脸,“公子破费。” “不破费。”聂雪凝小声笑道,“都是萧南澈的钱,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聂雪凝正色问道:“这六大家族都有自己的码头,是?” “对,只是申屠家多些,日常都会租用。” “走,我们去钱氏码头看看。” 尹珏有些疑惑,“为何要去钱氏,码头不应该是申屠么?” 聂雪凝反问:“萧南澈叫我来干嘛,你知道么?” “盐。” “那锦渡城最大的海盐商,是谁?” “哦。”尹珏马上明白过来,“公子,我带你去钱氏最大的码头。” 二人转战钱氏码头,还在水道上就看到码头有不少货船堵住了来去的水路。 其中一个工头一边大喊一边指挥:“跟你们说了,别走这,去申屠那个!” 聂雪凝一听很是无奈,“看来这里我们也上不去,他们又要去申屠家,干脆跟着他们走?” 尹珏点点头,随着钱氏货船又一次换了目的地。 货船抵达的码头很大,船只更多,但没有出现之前钱氏拥堵的情况,看来这里的管理比钱氏好很多。 尹珏:“这里是申屠家最大的码头,叫霖渡,因常年多雨得名。” “这锦渡城的雨已经很多了,没想到这个渡口雨更多?” 尹珏点点头。 “你这情报工作做得还挺好嘛。” “公子说笑,前些年常来。” “常来?萧南澈也在?” 尹珏没有吭声,但看他的样子,八九不离十。 突然,不远处推搡吵闹起来,聂雪凝赶紧跟过去。 钱氏货船上走下一个人,趾高气扬道:“你可知这是谁家的东西,竟敢查看。” 申屠家的脚夫自然不太清楚,其中一个人问道:“在此卸货可有单据?没有单据又不让查验,万一出事……” 那人尖着嗓子,“出事?这可是王家的货,王家有抚令大人特批,不需要验货。” 说着两边的人打了起来。 “这抚令简直像是这里的土皇帝,这么大权势。”聂雪凝吐槽,见脚夫们被欺负,想上去帮忙,可又不能强出头。 “住手!”远处一个穿着藏青色衣服的人走来,身边一众打手。 脚夫一看是自己人,于是告状,“少爷,他们钱氏运送王家货物,没有单据擅自运送货船在此,还不准查验。” 钱氏的人似笑非笑,得意洋洋,“底下的人不懂事,我想申屠少爷,应当懂。” 申屠?少爷? 聂雪凝看向此人,见他左眼上方横贯鼻梁到右脸颊的刀疤,瞬间转回眼睛,那道疤很是可怕,甚至让聂雪凝觉得有些恐惧。 尹珏再次分享他只晓的情报,“此人就是申屠烈,申屠家的小少爷。坊间传闻其父死于王氏之手,当时他也在场,虽保住性命但脸上也留下了那道疤。原本他貌若潘安,此后变得奸诈歹毒,为人狠绝,不近女色。”见聂雪凝有些畏惧,转言道,“但很孝顺他爷爷,也就是申屠老爷。” 申屠烈侧身避让,说道:“让他们卸货。” 钱氏的人很是得意,没看到申屠烈看着他后脑勺,那股想刀人的眼神。 似乎申屠烈发现有人看他,目光直直转向聂雪凝和尹珏二人,聂雪凝吓得一哆嗦,总觉得他很可怕,和萧南澈的那种冷漠的傲娇不一样,感觉他眼神中没有半分柔情,是真正的心狠手辣之人。 “我……我们回去。” “这就走了?” “我觉得这个申屠烈有些可怕。” 聂雪凝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申屠烈总觉得他像地狱杀手,随时会拿着一把镰刀索命,也许因为他脸上的那道疤太可怕,若他曾经真的是貌若潘安,那如今这样,心理一定很变态,还是少打交道为好。 第63章 会合 回到客栈,聂雪凝突然想起之前与轩睿说过的话,“我看人靠感觉,识人也靠感觉,可感觉常常不准,即使那人大奸大恶,我也相信自己的感觉。” 她没有骗轩睿,但“不准的感觉”如何定义?事情并非非黑即白,人也并非非善即恶,识人的天赋加之多年与人打交道的工作经验,让她可以自信甚至自负地相信自己的感觉,毕竟这份感觉从未出过差错。 对于申屠烈的感觉,聂雪凝说不上来的奇怪,虽感性上是恐惧的,但理性上听到尹珏说他孝顺,又觉得此人可以为己所用,只是目前时机还不够成熟。 “尹珏。”聂雪凝回身叫住他,“派暗卫监视方才钱氏那人。” “是。” 尹珏很快出了客栈,聂雪凝回房掏出早上那份宾客名单,开始做数据分析。 没有电脑的时代,数据化分析确实麻烦,聂雪凝核对到子时才整理完善,走出房间,打算呼吸下新鲜空气,没想到尹珏又是一脸焦虑地在外踱步。 这次聂雪凝抢了先,“有事找我?” “娘娘,暗卫找到钱氏那人时已经死了,饮了酒失足落水。” 聂雪凝不算太惊讶,“这个申屠烈办事效率还挺高。” “娘娘怎断定是他?” “不是你说的,他奸诈歹毒,为人狠绝?”聂雪凝继续道,“你看到当时申屠烈转背对着身旁货箱那一拳没,我猜想他一定会报复,但没想到这么快。此人应当只是钱氏某位的一个跑腿,狗仗人势罢了。” “娘娘猜得没错,此人名叫韦怀,是钱氏小妾的同乡。” “韦怀?”聂雪凝将刚刚整理的最终名单递给尹珏,“这是近一月,五次以上去过红云坊雅座的名单,韦怀就在其列。” “娘娘,这十二人需要监视么?” “不用浪费人力,查清楚这十二人的背景即可,我只要知道他们分别是哪些家族的人。” “卑职这就去办。” “诶!”聂雪凝拉回尹珏,“都子时了,休息一会,又不急,以后你要有事直接敲门进来,不用一直在门口走来走去。” “这不太……” “没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哈哈哈哈哈哈哈。” 抵达锦渡城的第三天。 聂雪凝这一天什么也没做,只是同在翠云宫时一样,躺在院子里打发时间,尹珏倒是显得有些焦虑,他是那种闲不下来的人。 在曾经的世界,自己也是如此,似乎被生活推着走,反而到了这里,这种感觉一下就没了,兴许这个身体和人生本就不是自己的,不需要为此负责,大不了脸皮厚点拍拍屁股不管不顾地走掉。 说到走,聂雪凝至今也没找到回原来世界的方法,按电视剧、小说来讲,自己死了就可以回去,可于她而言,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死,这是原则,万一死很痛怎么办,万一没死成又怎么办? 而可能与穿越唯一有关的三白眼死了,穿越这个事情瞬间没了任何眉目,听三白眼说话肯定不是自己时代的人,若是他真是白居易及以后时代的人,那他死了能回去那个时代吗?回去的会不会是自己所在的现代?又或者还有其他未来世界的穿越者,自己相当于是他们的先人? 聂雪凝越想脑洞越开,对此感到更加困惑。 “尹珏,你若无聊,可以不用守在这里。” “不行,卑职的职责就是片刻不离地保护您。” “这是萧南澈的窝点,周围又有暗卫,你想干嘛就干嘛去。” 尹珏被聂雪凝三言两语“哄骗”出去,自己也没想过要去哪,要做什么。 刚出去没一会儿,抱着一堆东西又折返回来。 聂雪凝起身,“衣服这就送到了?还挺快,我看看。”衣袋上方放着一个画册,有“云裳”介绍、门店分布地图、上新成衣图和布料展示,甚至还有流行色和款式预测。 聂雪凝拿着几套衣服在尹珏身上比划一番,“确实还不错。”又检查了一下有没有破损,突然发现每件衣服的衣角处都有“祥云”的标识,应该是品牌logo,方方面面都让聂雪凝怀疑仲晴飔也是个穿越者。 “尹珏,你们对仲晴飔有过监视吗?” “娘娘想知道什么?” “她有没有过性情大变的时候,或者异于常人之处?” 尹珏有些疑惑,但坚定地摇摇头。 “那可就奇怪了,难不成她真是个商业奇才?”聂雪凝心里有些苦闷,又觉得自己这样想太过偏执,一直在想穿越的事情,导致自己疑神疑鬼。 为了帮助尹珏打发时间,聂雪凝让他换上这些衣服看看有没有需要改良之处,不过云裳的做工确实考究,面料也很好,没有任何槽点,唯一的槽点估计就是尹珏忸怩不安的样子。 见尹珏确实磨皮擦痒得很,于是安排他将有关锦渡城和六大家族的所有情报都给自己拿来,并且陪着自己看,以便有问题马上解答。 一连两天,聂雪凝脑子里疯狂储存着各种信息,不过这些情报就放在这个客栈的密室之中,取用很是方便。 第四天夜里,尹珏递上密报,车队快到锦渡城外驿站,他们可以动身前往了。 聂雪凝烧了密报,拍拍尹珏的肩,“行了,有事可做了,养精蓄锐这几天,不就是为了之后的辛苦操劳。” 为了掩人耳目,二人赶在宵禁前,锦渡城最后的狂欢中,出了城。 “小姐!!!”聂雪凝在房中等着,青姝一进来就开始大哭,“小姐,这几日您有没有受苦,有没有被欺负,青姝不在真的好担心您又受伤。” 聂雪凝巴拉下身上的人,“没有没有,有尹珏在,没受苦,没被欺负,也没受伤。” “那就好。” 聂雪凝转身向吴伯,“吴伯,路上没出岔子?” “小姐放心,很顺利。” “没想到你们四日就赶到了这里,明日进城,大家早些休息。” 聂雪凝安排打点完随车侍从也回房休息,青姝倒是全无舟车劳顿之感,拉着她问了这几日的情况,聂雪凝再次像故事大王一样,跟她讲着睡前故事。 次日清晨,车队还未至城门口,抚令已与城中百姓夹道相迎,喊口号拉横幅,看到这一幕,聂雪凝瞬间社死,也终于知晓他能坐上锦渡城抚令之位的一大原因。 聂雪凝戴着面纱,赶紧下车,“魏大人,您这般阵仗,小女子受不起呀。” “娘娘如此说话,下官才是受不起。莫说区区锦渡城,就是在弘昭国,而今又有谁人不知宁妃的尊号。” 二人客套几句,抚令安排好随行人员,聂雪凝带上吴伯他们,直奔王家大宅。 昨夜得知,吴伯他们赶在昨日与自己会合,实则也是因为算了日子,今日宜祭祀。 王之茂和王之昌早已在王宅门口等着,聂雪凝摘下面纱赶紧向两人拘礼。 王之茂的长相与王之昌相比,简直天上地下,王之茂虽有些发福但精神十足,皮肤比较白皙细腻,能看出年轻时候应该有不少人为之倾心。 王之茂回礼并未说话,反倒是王之昌笑脸盈盈道:“宁妃娘娘可是折煞我们兄弟二人了。” “大伯二伯是长辈,雪凝理当如此。” 王之昌深深地看着聂雪凝身后几人——青姝、吴伯、王祈晏还有尹珏。 见吴伯和王二还在寒暄,王大发话让几人先行进去。 兴许王二对自己不敢有非分之想,但他看青姝的眼神,有一丝猥琐。并且青姝对王氏兄弟的厌恶直接展露在脸上,态度不算太和悦,聂雪凝暗暗交代尹珏时刻看住青姝,别让旁人有可乘之机。 经历过祭天大典之后,王家这个宗祠祭祖仪式对聂雪凝而言,小菜一碟。 仪式持续到晌午结束,抚令赶紧上前嘘寒问暖,好不殷勤。 王二称在府中备了便饭,让大家驱车前往。 王氏大宅分家时,给了王夫人,王氏兄弟两家人去了另一处宅子居住,王夫人去世之后宅子荒废,也是近日才收拾打理出来,如今聂雪凝等人打算就住在此处。 抚令趁机说道:“诸位连日赶路辛苦,作为父母官,我也应尽地主之谊,邀请娘娘和在座诸位到寒舍共进晚宴。” “却之不恭。”聂雪凝嘴上答应,心里暗道,“抚令看起来唯唯诺诺,此话简直就是给自己下马威,告诉自己这是他的地盘。” 不过既然让人在他府上一聚,聂雪凝突然在心里有了打算,没想到淑娘这颗棋能下得这么早…… 第64章 淑娘 饭后,一行人又折腾着回了王家大宅,宅子很大,吴伯和王祈晏在此事无巨细地打理。 聂雪凝:“青姝,把箱子里的那个大锦盒拿出来。” “小姐要做什么?” 聂雪凝笑而不答。 抚令老早就在门口等着,聂雪凝抱着锦盒出来,“魏大人,您又是夹道相迎又是盛情相邀,妾身也没备什么礼物,这对玉瓶是在皇上那讨的,就当作登门贺礼。” “娘娘厚爱,如此贵重的礼物,下官真是……”抚令打开锦盒,一眼看到上面刻的字画,“这……这是……皇上亲……亲……” 聂雪凝见抚令吓得话都说不清楚,解释道:“对,皇上刻的,刻得很是粗糙。”说完故意摇头叹气一番。 “天子御手,果真绝妙,甚绝,甚妙!”抚令赶紧放回锦盒,把盒子紧紧抱在怀里,“下官定当日日观赏,不不,藏起来,一定要藏起来,世世代代传下去。” 聂雪凝浅笑,随抚令去了魏府别院。 虽是别院,却比舒城的聂府还要大,五步一楼,十步一阁,与红云坊相比有过之无不及,只是没了烟花之气,不知这人在此捞了多少钱。 锦渡城今日难得久雨放晴,抚令带众人穿过水廊到了一处大露台,八珍玉食皆已备好,前方是湖面上木排制的舞台,已有歌舞伎在上头热场。 抚令谄媚道:“宁妃娘娘福佑天泽,今天真是锦渡城难有的好天气。” 聂雪凝笑了笑,心里暗暗吐槽这里的娱乐活动甚是单一且无聊。 不过美食倒是不错,小巧精致偏甜口,聂雪凝拿着一块糕点问道:“魏大人,这与肃贞姐姐给我做的桂花糯有些像,叫什么名字。” “娘娘,这叫‘明月清风’,用龙井和新桂制成桂花糕,里头夹了……” “这是什么?”聂雪凝正巧咬到中间,里头金黄色的酱溢了出来。 “娘娘好运呐,这里头夹的馅料各有不同,寓意也不一样,您这个‘柿柿如意’可是今日宴席上唯一一个。” “运气这么好,借您吉言了。”聂雪凝被捧杀得难受,本是分餐制,故意把这个柿子馅儿的给自己,难道不是刻意安排? 看来这顿饭真是精心安排,兴许自己无论说什么,他皆有套词可以卖弄几句。 聂雪凝也不知这抚令大人对自己到底是何态度,难不成太后党想拉拢自己? 聂雪凝又一次陷入沉思,重新梳理了一遍脑中的思路,“绿幺是月初才当的花魁,所以荣稷以权谋私也是不久之前的事。王夫人自缢如果另有隐情,那应当不是太子一党所为,王夫人虽在舒城,但依旧是王氏家主,并且嫁给了极力支持太子的太傅,二人同床异梦并不现实,太子党拉拢都来不及更何况杀人。而且之前青姝说,王夫人自缢是因为太傅迎娶三白眼的娘,逼死了她,所有矛盾都指向太子党,更像有人刻意为之。如果是这样,那王夫人自缢与太后党一定脱不了干系,在舒城除掉家主,在锦渡城扶持新主,这样最为合理。只是如今不知王夫人何时自缢,若是去世多年那王氏与太后党就勾结多年,只是太子死了整个私盐的生意才被打通,若是去世不久,那王氏与太后一党也是才建立的关系,中途换人下车,就太容易了。” 抚令见聂雪凝没有说话,问道:“可是府上招待不周?” “没有没有,只是来的路上听说,锦渡城的红云坊歌舞奇绝,花魁淑娘更是一骑绝尘,就想……” “娘娘,这淑娘……”抚令身边的侍从突然打断聂雪凝的话。 但他又被抚令一眼瞪住,闭了嘴。 抚令笑道:“这有何难,下官马上派人去红云坊请来便是。” 聂雪凝突然觉得权势这个东西确实不得了,指鹿为马也不过如此。 淑娘来得很快,衣着艳丽妆容精致,抱着她的五弦琵琶赤脚登台。 聂雪凝这才注意到这个巨大的木排浮在水面,四周只有一根麻绳牵引,人多或是力道过大,水就会漫过脚踝,淑娘弹起琵琶翩翩起舞,不时掠起水花,在华灯的照射下,格外夺目,仿若系在脚上的水晶。 “魏大人这方台子设计得精巧。” 听闻聂雪凝夸赞,抚令接上话,“娘娘慧眼,这个台子看似简单,能在上头起舞表演难度不小,木排只有四根绳子固定,随风浮动,很容易摔倒。” “看来淑娘舞技卓群,这又唱又弹又跳的,如履平地。”聂雪凝又问道,“这台子可有雅称?” “这,下官还未想过,还请娘娘赐名。” “看舞姬们脚下水光荡漾,这地方又美似琼瑶仙境,叫‘水瑶台’如何。” “好好好,娘娘真是风华绝代,不知可否请娘娘为此题字?” 题字??? 聂雪凝心里惊慌不已。 题字?!这岂不是让人看笑话,虽说她是照着萧南澈的笔迹练的字,可时日不长完全不可能拿得出手。 聂雪凝以笑掩饰心里的慌乱,淡然道:“此处是抚令大人的别院,不如你我合作一把,我取了名字,您来题字如何?” “妙哉!” 抚令直接在此挥洒笔墨,好不自在。 “法度严谨,气韵生动,好字。”这次,聂雪凝倒不是吹捧,而是这个抚令写字确实有一手,想必肚子里也是有墨水的。 淑娘一曲结束,抱着琵琶走上前来拜礼,这次的曲子倒是热闹喜庆,若不是之前听过那曲《琵琶行》,真想不到那般情意绵绵的人是她。 聂雪凝起身回礼,很是尊重,“您的这把琵琶,尖、堂、松、脆、爆五音皆具,实属绝品。” “娘娘如此大礼,淑娘愧不敢当。” “可以看看吗?” “娘娘如此精晓音律,当然。” 聂雪凝双手接过,轻轻一拨,指尖竟感柔和松软,声音却并不散漫,“果真是好琴。” 抚令见聂雪凝爱不释手,于是道:“娘娘若是喜欢,让淑娘送你便是。” 聂雪凝赶紧回绝,“能尽雅琴,唯至人兮,雪凝怎敢夺人所好,强人所难。” 听聂雪凝如此一说,淑娘紧张的神情瞬间舒朗。 聂雪凝装作很是珍惜的样子,仔细端详,终于在山口处看到了一个极小的篆刻,虽光线不足,但怎么也不会认错,那就是三白眼的落款——“完”。 聂雪凝归还琵琶,故意问道:“此琴定是出自精通音律的匠人之手,不知我可否找他打造一把?” 淑娘面露难色,“此乃故人所赠,只是故人没了音讯。” “是雪凝失礼,时辰也不早了,不如我顺路将淑娘送回红云坊,也省得麻烦魏大人?”聂雪凝询问二人的意见。 二人怎敢有异议,连声应下。 “对了,魏大人。”聂雪凝转身又道,“明日可否派人,带我在锦渡城逛逛,多年未回,兴许好多地方都有了变化,我想给太后带点家乡特产回去。” “此事下官怎敢差人去办,定当亲力亲为。” “您有公职在身,妾身怎敢呐,若是被那些碎嘴子知道,又要去皇上那参我一本。” 聂雪凝虽然故意这么说,但也是事实,抚令也不好多辩。 - - 马车上,聂雪凝撇下青姝,让淑娘与自己同坐,看青姝那小丫头的脸色,估计晚上还得回去哄哄她。 淑娘感谢聂雪凝替她解围。 聂雪凝却一脸严肃,直接说道:“做这把琵琶的人,是我哥。” 淑娘瞳孔一震,不敢相信。 聂雪凝见此确信淑娘不知道三白眼的真实身份。 “山口的落款,是他的记号,错不了,家里雕的东西全都有这个‘完’字,但我身上没有信物给你验证。” 淑娘突然收了情绪,冷冷笑道:“不过是薄情寡义之人,是与不是有何重要。” “我哥并非弃你不顾。”聂雪凝继续试探,“他向我提起过你,只是……” “只是什么?”淑娘有些紧张。 “他已身故。” 淑娘愣住,“他死了?” “你本不叫淑娘,姓舒,单字一个婉,只是他觉得你温婉淑德,所以唤你淑娘,我说得可对?” 淑娘瞬间对聂雪凝说的话深信不疑。 其实自己哪儿有那么大本事,全靠前两天跟尹珏一起看情报,找到的蛛丝马迹。 锦渡城有名的花魁,怎么可能没有任何情报,简直祖宗十八代都被挖干净了。 淑娘曾经确实相逢一少年,情报对样貌的形容具切,虽是年轻时候,但一看就知是三白眼。而那个时候三白眼他爹还没战死,之后两人也没有联系过,淑娘当然不知他娘后面嫁入聂府之事,就更不知道自己与三白眼的关系。 估计两人也就露水情缘,只是没想到这姑娘记了这么久。 不过三白眼对她兴许真的有情,太子党在背后大力扶持,他都没有露面,或许想完成他的复国大计之后,再美人在侧?又或者万一他怕大业失败,会连累她? 管他呢!反正人都死了。 “完颜……完颜他是怎么死的?”淑娘问道。 完颜?原来三白眼本姓完颜。 “聂家满门被斩,只剩我一个,你应当有所耳闻。” 淑娘没有再问。 聂雪凝完全不怕被她发现自己在骗她,毕竟北冥寺之行,萧南澈将消息封锁严密,知道的人很少,更别说太子谋逆一事。 “娘娘此番回来,是有何谋划?” 不愧是阅人无数的人,淑娘瞬间问到点子上。 “为他们报仇。”聂雪凝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哥一直没有联系你,是因为朝野局势复杂,怕连累你,所以只能依太子之势暗中助你,连夺花魁之位。这些年与你联系的人并非太子,而是我哥。太后一党设计废黜太子,又害死我娘,最后我聂家满门抄斩皆拜她所赐,如今我曲意迎合皇上,就是为了扳倒太后。” 聂雪凝深吸一口气,问道:“淑娘,你可愿帮我。” “竭尽所能。” 聂雪凝心里大喜,果真自己这张嘴,比脑子还好使。 “我知道跟你说他是我哥,你有很多困惑,可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假以时日,我定将真相全部告于你。” 第65章 利用 别过淑娘,聂雪凝心里其实没底,不知日后编个什么故事匡她,果真是撒一句谎需要十句圆。 而且虽说情报可靠,但人心不可靠,今天情意绵绵,明日过河拆桥比比皆是,聂雪凝不敢寄希望于淑娘一人。 顿感自己很是贪婪,不仅想收买人,更想收买所有人,也不知自己这样的想法,究竟算好人,还是坏人,想到这,嘴角露出诡异的笑容,念叨:“人心果然可怕。” - - 魏府。 之前在晚宴上被打断说话的侍从不解道:“大人,您怎对聂雪凝那丫头,如此讨好?” “聂雪凝不简单。”抚令正在篆刻“水瑶台”三字,“聂府抄家留她一命已属大赦,就此夹着尾巴做她的皇妃就好,却不知道她施了什么妖法,竟蛊惑得皇上独宠她一人。方才你没听到她说到贤妃娘娘和太后?听语气关系也不浅,短短一月,成了风云人物。若是与太后同心,那便是我们的人,若不是,现在主动示好,将来若太后失势,她就是我最大的靠山,于情于理难道本官做得不对?” “大人深谋远虑,是小人拙见了。” “明里我们不能雪中送炭,但暗中可以锦上添花。锦渡城虽好,也得往高处爬,荣稷他们将我一直困在这里,区区抚令,哼,他们的算盘打得太响了。” “大人,那我们是否给荣大人去封书信,问问聂雪凝是不是咱的人?” “不是。”抚令斩钉截铁,“若是,荣稷早就来信,如今没有消息,说明要么还在争取,要么就不是我们的人。” “可我们,也可以不是他们的人。”侍从阴险地笑着举一反三。 - - 王宅,聂雪凝屋内。 青姝正在收整聂雪凝的行李。 “青姝,你觉得魏嬴如何?” “魏抚令?瞧他攀龙附凤的样子,不过是个谄媚的小人。” “小人好啊~”聂雪凝感慨着倒在收拾好的榻上。 青姝不解,“小人有什么好?” “我不就是攀着萧南澈这条龙,入主翠云宫的?”聂雪凝偏头看着青姝。 “他怎可与小姐相提并论!”青姝忿言。 “那你觉得高庆是小人吗……” “这……” “子曰,‘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孙,远之则怨。’可小人往往最好把控,有把柄和欲望的小人,更是如此。”聂雪凝笑笑,又道,“高庆求财,后而求生。如若能知晓魏嬴求的是什么,像如今高庆这般为我所用,岂不更好?” “小姐,您又在打什么主意?” 聂雪凝未答,反而问道:“我娘是什么时候过世的?” “三年前,算下来这个时日正好是服孝三年期满的日子。” “你可知魏嬴何时当上的抚令的?” 青姝摇头。 “我前几日看了尹珏给我的情报,魏嬴上任不到三年,准确来说是两年半,他爹就是前任抚令,病故前举荐自己的亲儿子接任,当时朝中缺人也无合适人选,所以他上了位,兴许他之前是太子的人,太子失势后被荣稷他们挖了墙角。”聂雪凝说完,突然发现端倪,“不对,魏嬴不是太子的人,若是太子的人,他不会……” 青姝见聂雪凝没有再说下去,好奇心起,“他不会什么?” 聂雪凝兀自思虑道:“看情报,淑娘与魏嬴没什么往来,那太子如何洗钱?” “什么洗钱?” “没什么。” “小姐,话说一半,很难受的!” 聂雪凝拍拍青姝的头,“好了,我也没想明白,当你小姐我是神呢,什么都知道。” 突然,聂雪凝目色一沉,“萧南澈在利用我。” 青姝很是吃惊,“利用?皇上对您如此这般,怎会是利用?” “最牢不可破的关系,靠的是相互扶持相互利用,你以为靠的是那龙卷风一般,来得快去得快的感情?”聂雪凝解释道,“虽说是我主动问起他在想什么,他才说的‘盐’,也是我主动说起要帮他去锦渡城走一遭,但他算准了我盘根问底死缠烂打的性子,任何时候他都有机会让我知晓他在思考此事。” “那皇上……” “不过无所谓,我应下,就是因为我希望自己有用,方才不是说了嘛,最牢不可破的关系,靠的是相互扶持相互利用,若像德妃那样没了价值,多可怜。” “可是……” “别可是了,洗洗睡,明日逛街去。” - - 次日,魏嬴确实没有来,而是派了昨日身边的侍从。 “小人魏铭,见过娘娘、各位大人。” 聂雪凝礼貌回礼问道:“你也姓魏?莫不是魏大人的亲戚?” “娘娘说笑,小人只是魏大人的家仆,自幼无父无母被魏大人收养,给了姓名。” “魏大人可真是个大善人。” 二人说了两句,聂雪凝便上了马车,一路来到一处排队的店门口。 “食味斋?”聂雪凝转身问道,“吃饭的?” “娘娘,昨日您吃的‘清风明月’就是他们家做的。”魏铭说完领着几人走到最前头。 “老板,昨日订的糕点,备好了么?” “大人,好了好了,您稍等。” 聂雪凝瞅了一眼,拿了一块试吃,“味道不错,青姝你也尝尝。” 青姝小声道:“小姐,这可是您小时候最爱来的地方,之一!” “我失忆了嘛,哪儿记得这些!” “您还是少说话,多说多错,作为锦渡人,不可能会忘了食味斋!” “好了好了,我闭嘴!” 两人小声叽歪,魏铭眼尖看到,“娘娘可有其他吩咐?” “哦,我想起这里是小时候最爱来的店,想每样来点回味一下。” 这时,身旁一阵香气扑鼻,身旁多了位女子和她的侍女,对着一旁帮忙的小厮道:“小哥,昨日要的那四盒包上了么……” 聂雪凝偏头一看,竟是绿幺,事出反常必有妖,于是装作没有看到,继续道:“老板,这些糕点,可以一样来点么?” “当然当然,宁妃娘娘来了,莫说糕点,就是要我这店,也是双手奉上的。” 聂雪凝笑道:“我又不是地痞流氓,回娘家打劫你呢?” 老板和魏铭应和着笑。 “哎哟,娘娘,真是不好意思,最后四盒蛋酥被那位姑娘买走了,这样,后厨还在做,待会儿送您府上?” “没事,蛋酥就不要了,别的打包就好。” 聂雪凝猜想绿幺应是魏嬴安排来演一出戏的,恰巧在自己要买别的糕点的时候出现,看来食味斋的老板也与他们是一伙的。 昨日绿幺没能出席晚宴,而是让淑娘登了台,今日便安排个偶遇,真是操劳。 绿幺一听,赶紧说道:“姑娘可是要这蛋酥?我有四盒,匀两盒给姑娘。” 聂雪凝没有拒绝,“恭敬不如从命,谢过姑娘,不知姑娘尊姓大名?” “小事,何须挂齿,有缘再见。”绿幺说完施礼转身就走。 听绿幺这么一说,看来日后还得再见上好几面。 之后聂雪凝以歇脚为由,在一家茶肆休息,交代魏铭帮自己为六大家族送请帖。 约各位家主明天下午,王家大宅,品茗。 在锦渡城久耗不是办法,如今情报了解得差不多,聂雪凝打算,直接向王氏兄弟宣战。 第66章 宣战 夜里,尹珏回禀,王氏兄弟偷偷去了魏嬴府上,至今未归。 青姝见二人议事等在门外并未打扰。 聂雪凝此番主动出击邀请各位家主,是步明棋,就是为了看看魏王二氏如何应对,如今这个行为,倒是正中聂雪凝下怀,看来有人慌了。 聂雪凝了解完情况,屏退尹珏,让青姝进来,自己过去关上房门。 这两日聂雪凝总觉得青姝看尹珏的眼神有些回避,还有些厌恶和害怕,于是问道:“青姝,你与尹珏有过节?” “并无过节。” “那是你祈晏哥哥同他有过节?” 青姝红着脸,“小姐,也没有。” “那我怎么觉得你有些怕他,故意躲着他的样子。” 青姝伏在聂雪凝耳边,悄悄道:“小姐,我们来的这一路,有人跟着。” 难怪这丫头会如此,原来是对萧南澈的人有嫌隙。 “嗯,萧南澈的暗卫。” 青姝有些厌恶地皱着眉,“监视我们的?” “也是保护我们的。”聂雪凝畅然解释,摸摸青姝的头,“放心,如今萧南澈的人,是友非敌。” “可您昨日说,皇上在利用你。” “互相利用,很是公平。” “娘娘,你真是想得开!”青姝忿忿然。 聂雪凝笑而不语,看来这单纯的丫头还是没明白,其中道理。 见青姝脸上阴霾不散,聂雪凝另起话题,“青姝,我对亲戚之间的称呼一直搞不懂,这几日突然发现,王之茂、王之昌二人应是我舅父,为什么我叫他们伯父,你们不仅没指正而且也随我这样说?” “啊,小姐,原来您是误打误撞呀。”青姝瞬间忘了方才的事情,“你的那两位伯父可不得了,老爷当上太傅之后,来过舒城,当时就要跟老爷拜把子当兄弟,于是就成了您的伯父。” 聂雪凝一脸惊奇,“还能这样?” “还能这样。” “我爹还答应了?” “答应了。” “我娘也没说什么?” “夫人什么也没说。” “真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聂雪凝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青姝倒觉得无所谓,“反正也没什么损失,兴许是盛情难却。” 这是哪门子盛情,估计就是想找太傅给他们孩子安排些官职。 罢了,聂雪凝现在倒没心思管这些事情。 - - 车队到达锦渡城,已是第三天。 聂雪凝正在膳厅和大伙吃午饭,突然听到好大一声,“凝妹妹!” 聂雪凝吓得一哆嗦,心里暗想什么情况,刚准备问问青姝怎么回事,就看到一个胖子走到厅前。 虽说是胖子,看上去锦衣玉食的,倒不油腻,他也拿着个折扇,这锦渡城的人貌似很爱这个东西。 “您是……”聂雪凝好奇此人如何直接进来的。 青姝刚准备提醒聂雪凝,那人一惊一乍,“凝妹妹!当真当上皇妃,把你的泽哥哥都给忘了!” 泽哥哥??? 聂雪凝听他娇嗔的语气,有些想吐。 青姝赶紧小声提醒,“您的青梅竹马,童正泽。” 童正泽??? 窑口童氏家主。 之前仲晴飔问自己为什么不去找童正泽而是去找她,原来是这个缘故? 见聂雪凝没有说话,童正泽继续道,“小时候,我叫你凝妹妹,你唤我泽哥哥,还说长大了要嫁给我,你我指腹为婚,真是世事难料,不想你竟入了宫~” 聂雪凝越听越觉得吃瓜吃到了自己身上,突然意识到什么,看向尹珏,尹珏赶紧低下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尹珏给的情报,想来是故意抹去了这段情缘,难怪自己全然不知。 聂雪凝眼珠子一转,故意装作欣喜万分的样子,迎上前,“泽哥哥,是你呀,这些年越发精神红润,妹妹眼拙,一时没认出来。” “行了,原谅你了。”童正泽食指轻轻一勾聂雪凝的鼻子。 聂雪凝浑身一哆嗦。 尹珏此时表情非常难看,似乎准备帮萧南澈揍他一顿,拳头紧握。 “泽哥哥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昨日见你的请帖,猜想这个时辰你定在宅内等着,就来了。”童正泽一点没把自己当外人,一屁股挤开青姝,坐到聂雪凝座位旁边,“前两日你忙前忙后的都没机会见到,今日当然得早些来看看你。” 童正泽拿起筷子,就往嘴里狂塞食物,“饿死我了,刚从窑口赶来,早膳都没吃。”童正泽抬眼见众人未动筷,“都吃都吃,当自己家,我先不客气了。” 聂雪凝笑着从旁边拿了根凳子过来,让青姝坐自己原来的位置,自己坐两人中间。 青姝悄悄说道:“小姐,童大少从小与您熟识,日日来王宅玩耍,怕是比如今的您还要熟悉这里。” “看得出来。”聂雪凝很是无奈,希望这层关系,待会儿可以帮到自己。 童正泽吃得差不多,瞧了一眼桌上的几人,起身拘礼,“吴伯、祈晏兄,方才太饿没注意到二位,失礼失礼。” 二人回礼,童正泽继续道:“祈晏兄什么时候同青姝小妹妹办事呢?” “咳咳咳咳咳咳咳!”青姝小脸一红,一口水呛到嗓子眼。 “这位小哥,眼生。” “尹珏。”尹珏语气有些不太友好。 童正泽又坐下,给聂雪凝夹菜,“凝妹妹此番回来,是想分杯羹,还是连锅抢?” 童正泽说话虽没深没浅,但这一句倒是问到了点子上。 “看情况。”聂雪凝转眸看着童正泽,“若泽哥哥愿意帮我,那就是后者,若不愿那别说羹,就是汤汤水水我也分不到一勺。” 童正泽自是会意,却没有应答,只是和聂雪凝兴奋地讲着小时候的事。 聂雪凝也识趣的没有再提。 - - 到了相约的时间,其余四位家主如约而至,聂雪凝再一次见到了申屠烈,搀扶着他的爷爷申屠柏仁走来。 申屠伯仁腿脚不便但没拄拐,看起来没什么特别之处,不过是位白发苍苍的老者。 仲晴飔与葛晟前后脚抵达。 仲晴飔今日穿着绛紫色外衣,看起来更显成熟魅惑。 葛晟一脸严肃,总是皱着眉,是个精干的男人模样,鬓间生了些华发,身着紫色帽衫,看着跟仲晴飔像情侣装一样。 葛晟中年丧妻,之后并未再娶。 最后一个来的是钱淦,一来就说道:“来迟了来迟了,本说与王氏一起来,他们货物出了些事,来不了了,让我代为转告。” 钱淦说完一屁股在茶室坐下,丝毫不给聂雪凝这个皇妃面子。 聂雪凝笑道:“那诸位先落座,都是熟识也不用客气讲理。” 青姝端上茶点,在旁煮茶。 “这是宫里带的老枞,请各位品鉴。” 钱淦阴阳怪气道:“早就听闻宫里移植了一棵好几百年的茶树,如今真是开眼,可多亏咱锦渡城出了位宠妃呀。” “雪凝备了几盒,钱叔叔喜欢,可带些回去。” 钱淦喝了口茶,直接放下杯子,“宁妃娘娘召集我们几人在此,怕不是喝茶这么简单。” 聂雪凝倒是没料到钱淦如此直言,也不再绕弯子。 聂雪凝起身施礼,“诸位家主皆是精明强干之人,雪凝此番回来除了祭祖,另一个目的想必已然猜到。” 仲晴飔低头喝茶,并未理会。 葛晟依然一脸严肃,看着仲晴飔喝茶。 童正泽笑脸盈盈地看着聂雪凝,看得她心里毛滋滋的。 钱淦满是轻蔑,而申屠二人脸上没有过多表情,只是礼貌注视。 “我娘王氏曾是家主,如今二位伯父夺了我娘,也就是本属于我的那份家产,此番我想要再夺回来。”聂雪凝见钱淦想说话,继续道,“兴许诸位觉得,我既是皇妃,何须争夺这些,可正因我是皇妃,所以才走此一遭。” 聂雪凝坐下来,“我的二位伯父怎样,大家心知肚明,而各位在锦渡城的生意做得怎样,应当比我更清楚,钱叔叔既然挑明,那就直截了当地说,我需要各位的支持。” 钱淦还未说话,反倒葛晟冷笑一声。 童正泽见氛围有些许尴尬,起身走到聂雪凝身边,“我当然是帮着凝妹妹的,不管凝妹妹做什么,泽哥哥我定当支持。” 此时聂雪凝瞧着申屠烈眼神有些变化,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聂雪凝趁机再道:“是跟着我的二位伯父越赚越少,还是帮着我大家有钱一起赚,全凭自愿,我绝不会因此与各位有任何嫌隙,更不会在朝中使绊子。” 众人未言,聂雪凝继续道,“诸位放心,皇上只知我此行是服孝期满,回来宗祠祭祖,其余一概不知。” 钱淦笑道:“帮你对我们有何好处?” “钱叔叔问到点子上了,帮我似乎并无好处,可也没有任何坏处。”聂雪凝起身慢慢踱步,“我如今深得皇上恩宠,想必大家在锦渡城也知晓。皇上许我将父亲聂氏的灵位带回聂家供奉,更是带着百官送我回锦渡城,这些应该是宫里任何一位妃子都不可比的?” 钱淦此时收了笑脸。 “当然,圣宠难测,如今我也在培养自己的势力,希望诸位鼎力相助。不过诸位都是生意人,风险与收益并存,雪凝也无法保证日后定能顺风顺水。王家如今仗着荣稷与太后的势力,在锦渡城一手遮天,我知道诸位都不敢与他们正面为敌,但我可以。他们现在靠太后,日后靠的就是贤妃生的这个储君,但请想想之前的废太子,皇上正值壮年,如今立储不过掩人耳目众矢之的。说得难堪一点,这后宫只有我可以随意出入皇上寝殿,想得个皇子岂是难事?但我想先为我的皇儿铺路,望诸位成全。” 聂雪凝的逻辑脑上线,噼里啪啦说完,整个茶室瞬间哑然。 钱淦张大嘴巴,还没有想好说什么话。 聂雪凝看了眼申屠烈,没想到他的眼中竟有一丝动摇。 童正泽突然鼓掌起身,“好好好,凝妹妹说得好,不愧是我的青梅竹马。” 葛晟见童正泽如此行为,茶盏往桌上一放,只听见“乒乓”一声,起身道:“不自量力。”说完竟然径直走出去。 钱淦冷笑一声,叫住葛晟随着一起出了王宅。 仲晴飔此番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静静地喝茶,似乎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这时,申屠伯仁起身,“宁妃娘娘,茗品了,话也说了,老夫年迈先走了。” 走了两步突然回身,“仲丫头,不走么?” “一起。” 茶室中,五大家族只剩童正泽一人。 聂雪凝对于这次游说,本就没想过能马上说服所有家主,只想在他们心里的那杆秤上,先放一个砝码,让他们自己掂量掂量。 而如今童正泽居然主动示好,倒是出乎自己的意料。 但不知童正泽究竟有何目的,她还不打算告诉他,自己的计划。 第67章 等风来 锦渡城的雨,又淅淅沥沥地下起来。 聂雪凝房内烛火摇曳,青姝起夜见到,悄悄推门而入。 “小姐,已经四更天,怎么还不睡?” “我在……等风来……” “风?”青姝看了眼窗外,雨打枝叶,风吹树梢,“不是有风么?” 聂雪凝笑而不语,只是看着近处的烛光。 青姝打着哈欠,“那我先回屋了。” “嗯。” 青姝刚要推门而出,聂雪凝叫住她。 “青姝。” “怎么了,小姐?”青姝关上门。 “你知道葛晟和仲晴飔,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什么关系?”青姝有些不知所问。 “我觉得葛晟对仲晴飔有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哪方面的意思?”青姝一连三问,很是来劲。 “我总觉得葛晟看仲晴飔的眼神有点意思。” “小姐的意思是……”青姝一副吃到大瓜的表情,“可这老葛虽说中年丧妻再未婚娶,也算是看着仲大小姐长大的,论辈分叫他一声叔叔也不为过。” “这感情的时候谁说得准,万一是郎有情妾无意呢?”聂雪凝一脸坏笑。 青姝马上会意,于是问道:“小姐,您在打什么鬼主意?” “若有情,我撮合一对绝世佳人,那是不是就有两位家主愿意鼎力支持我?” “哎。”青姝摇摇头,“小姐,八字没一撇,您还是想想别的法子。” 正在这时,尹珏敲门走进,身后带了一个人,那人黑色连帽披风,混在雨夜中,让人看不清容貌。 聂雪凝喜形于色,起身相迎,“晴飔姐姐来了。” 青姝一听,一脸震惊地看向门口的黑衣人。 仲晴飔脱下披风走到屋内,来到聂雪凝的桌案前。 “你怎知我会来。” “起先确实不知,我也是收拾台盏的时候,看到姐姐给我留的记号。” “哦?什么记号。” 聂雪凝提笔在纸上画了个圈。 二人心照不宣。 仲晴飔坐下,“说,你的计划。” “现在还不能说。” “怎么,这时候还信不过我?”仲晴飔又道,“童正泽你也没说?” 聂雪凝摇头,但从旁边的书中取出一封信,双手呈给仲晴飔。 “契书?”仲晴飔打开,看了一会,“所以你想让我以市场最低价,抛售云裳所有的成衣和布匹?” “是。” “王氏虽有涉及五大家族的生意,但这不是他们的主业,难以动其根本。”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仲晴飔没有再言,拿出契书在上面写上方才谋定的协议,一式两份盖上印章,给了聂雪凝一份。 “雪凝先谢过晴飔姐姐了。” “先别说谢,童正泽应该帮你算过,我们五大家族大概的家底。” “嗯,目前童仲两家合力,现银能撑五日,合上我这边的补给,能撑七到十日左右。” “三日之内若是争取不到其他家族的支持,我们三人就是以卵击石。” 面对仲晴飔的提醒,聂雪凝心里有些犯难,但脸上依旧挂着自信的笑,“晴飔姐姐放心,若无完全把握,我怎会踏入锦渡城半步。” 聂雪凝挽着仲晴飔的胳膊,“再说了,要是我们三个在这里玩儿完了,那我就让皇上给你们封官,保你们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仲晴飔被聂雪凝的玩笑逗笑,“这等机会,你还是自己留着。” “也是,毕竟姐姐作为二十一世纪的独立女性,当然不能靠男人。” “二十一什么?”仲晴飔被聂雪凝一句没由头的话打懵。 聂雪凝其实是故意这么一说,之前怀疑她是穿越者,可看她的表情,似乎对“二十一世纪”很是陌生。 “没什么,晴飔姐姐是商业奇才,云裳被你经营得这么好,如今要被我搞掉价咯。” 仲晴飔嗤鼻一笑,眼神却很是柔软,“我虽为家主,但族中也有话事者,如今只能暗中相助。” “雪凝明白,我不会肆意宣扬。” 仲晴飔瞥了聂雪凝一眼,“谅你也不敢。”穿上披风走出房间。 “尹珏,送送……” 聂雪凝话音未落,仲晴飔一句,“不用。” 聂雪凝悻悻地瘪瘪嘴,站在房门口看着仲晴飔三绕五绕,直至消失不见。 看来这仲大小姐,也比自己还熟悉这个宅子呀~~~ 聂雪凝回身再次坐到案前,将桌上一个封好的信封递给尹珏,“尹珏,将这封书信亲自交到德妃手中。” “是。”尹珏得令赶紧离开。 青姝见其走远,不解道:“小姐,你找德妃作甚?” “帮忙啊。”聂雪凝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 青姝却是一脸怨气:“娘娘,德妃如此害您,还敢找她帮忙?” 聂雪凝笑着收起仲晴飔留下的契书,不紧不慢地回答:“正是因为她害我,所以有愧于我,自然才会帮我。” “帮您?”青姝更加不解,“可德妃卧榻多年,之前的关系怕早断了。” “就算断,也断不了血亲关系。”聂雪凝起身换下正装,“就算她不想帮我,她也要帮她自己,帮轩泰。” “什么意思?” “我两位伯父是荣稷的人,荣稷是太后的人,更是贤妃的爹,贤妃的儿子是太子,太子是未来储君,无论轩泰能不能当上太子当上皇帝,若能断掉太后他们一臂,对德妃而言百利无一害,你觉得德妃会怎么做?” “倾其所有,也会帮您。” 聂雪凝点点头,“所以说,就算德妃的关系断了,但她的家族能放过打击太后一党的机会?” “小姐,您的聪明劲儿又回来了。”青姝豁然开朗,“前阵子在苑林的时候,真是一言难尽啊……” “苑林怎么了?” “没什么?”青姝刚准备跑走。 雪凝一把扯住,跟她闹到一起,“什么叫没什么?死丫头,开始揶揄你小姐我啦?” “哎呀,小姐,我没有~~~” “好啦,快回去睡,明日要跟吴伯去办事。” “什么事?” “你这丫头,好奇害死猫。” “不能说的事?”青姝就像继承了自己刨根问底的衣钵。 聂雪凝瘪嘴一笑,“仲大小姐刚不是说嘛,三天,就三天时间,我若联合不了其他人,就得夹着尾巴滚回舒城了。” “小姐又有主意了?” “鬼主意,行了。”聂雪凝推着青姝出去。 关上门,聂雪凝才慢慢泡进浴桶,她也不知明日,是否能顺利…… 第68章 王氏图腾 雨夜之后,清晨的天边透着日暮时分才有的淡黄色,骤然间,令人分不清日夜,很快霞光尽染天际,朝霞暮雨,想来今日也是雨非晴。 聂雪凝心里暗暗有些惆怅,又觉可笑,自己什么时候也寄盼于这等玄学之说了。 收起情绪,拿上门口的油纸伞,走到仪门等候吴伯。 吴伯从东边小院走来,两袖清风,抱拳道:“小姐,晨安。” 聂雪凝看了眼手上这把小小的伞,似乎两人同行有些勉强。 “吴伯早,现在出发?” “去哪儿?”吴伯一脸诧异。 聂雪凝更是惊异万分,难不成吴伯年纪大忘事了? 于是提醒道:“昨日说的,今天您带我与王氏支系拜会。” 吴伯哈哈大笑,“小姐应是忘了,每月朔日王氏宗祠集会,今日族中长老皆会到此,无需一一拜会。” “那我两位伯父也会来?”聂雪凝有些不安。 “小姐大可放心,王氏二人心高气傲从未参与过此等集会,昨日您邀请二人品茗都没来,何况今日。” “两位伯父是瞧不起这些庶出旁支?” “一家瞧不上,一家不给面,就成了如今局面。” “什么意思?”聂雪凝不解。 “小姐待会儿就明白了。”吴伯捋着他的山羊胡,往宅子西面宗祠走去。 “不在这里迎接他们吗?”聂雪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跟在吴伯身后。 “太夫人是嫡出,夫人是嫡出,小姐也是嫡出,更何况您如今是高高在上的皇妃,自然不能放低身段。” 吴伯说的这些,与自己从小被教导的人人平等礼貌相待,很是违背,总觉得怪怪的。 宗祠阴冷晦暗,旁边是王氏列祖列宗的灵位,四周窗门紧闭,但烛火还是摆动不停,虽然之前来过一次,但依旧感觉紧张陌生,这几日在宅子里,自己也是避着西边这个祠堂走的,总觉得莫名有阵穿堂风嗖嗖吹向自己的后颈脖。 聂雪凝坐在正位,吴伯站在身侧,如此正经严肃的样子,让聂雪凝觉得自己像是大boss,坐等玩家闯关升级。 “小姐,夫人的印信挂到胸前,越显眼越好。” 聂雪凝赶紧照做,也不知吴伯在卖什么关子。 宗祠供的香,熏得聂雪凝眼睛疼,昏昏欲睡。突然听到外头传来阵阵说话声,知是人来了,赶紧起身,还未走到门口,一众人已经进来。 聂雪凝刚要招呼,其中一个老头便道:“这就是王丫头的女儿?” “是的,跟她娘可真像。” “比她娘瘦了些。” “小时候像他爹!” “小时候抱她还咬过我。” “还是变了些模样。” “女大十八变,确实俊俏了。” …… …… 聂雪凝被团团围住,想说话又插不进嘴,众人还在聊着自己的天,权当自己不存在。 “咳咳。” 吴伯轻咳一声,众人闻声回头。 “老吴,多年未见,别来无恙。”众人略过聂雪凝,抱拳上前。 “寒暄的话之后再说,先谈正事。”吴伯控场能力很强,在这里,自己倒像是他的仆从。 人群中有人说话,“还谈什么,我们自是支持王丫头的血脉。” 还没看清是谁,又有人发言:“不说这是她的女儿,就是路边的阿猫阿狗,戴着这方印信站在这里,我们也是拥立的。” 在座各位如此立场虽是好事,可聂雪凝听着这话总觉得有些奇怪。 “不过。”话锋一转,“我们旁系的处境你是知晓的,如今能帮多少忙,帮不帮得上忙,可不好说。” 众人纷纷附和,此时吴伯将目光投向聂雪凝。 聂雪凝顺势接话,“各位叔叔,无论如何,雪凝在此先谢过诸位,也代已故的母亲谢谢叔叔们的照拂。” 此时人群里走出一位年纪较长的老人,“雪凝,你可要我们做甚?” “确有一事相商。”聂雪凝走在灵位面前,“此番回来的目的,大家心知肚明,我就是想取代二位伯父,拿回属于我娘、我,包括各位叔叔的一切。” “但说无妨!”其中一个直脾气道。 “各位叔叔的难处,不说,雪凝也猜到一二。历来王氏所触行当众多,各位叔叔营生各不相同,若我的两位伯父想要收购各家商品,还望能拒绝。” “就这?”直脾气有些轻蔑和不解。 “就这。” “好说。”长者允诺,“如今我们与他们也没有过多往来,都是各做各的。” 长者继续道:“不过夫人的印信,我们还需验证一下。” “啊?”聂雪凝看着吴伯,不知老者什么意思。 “小姐,取下印信,在此处盖个章,您的各位叔叔自会印证。” “哦,好。”聂雪凝摘下印信,在提前备好的蝉翼纸上盖章。 之后,众人纷纷掏出自家印信,拼拼凑凑,竟在自己印出的“王”字外围汇聚出了一个图腾,像是头上长了个犄角,仔细再看,又像是一个跪在地上祈祷的人,戴着半月形的冠。 聂雪凝不知其中含义,可又觉得很神秘,兴许王氏在这里是一个非常古老氏族。 老者见此,对着聂雪凝尊道:“家主吩咐,王氏众脉,定当遵从。” 众人突然严肃起来,向聂雪凝拘礼,“定当遵从。” 聂雪凝不知所以地送别众人,刚想发问,吴伯深知其不解,于是说道:“小姐,方才的纸上是王氏的图腾,以天齐为原点观测周天运行轨迹,这是此图腾的含义。而中间的王字,三横代表天、地、人,一竖贯之皆遵王嘱,此乃这枚印信的含义。” 聂雪凝听得云里雾里,感觉懂了又感觉没懂,感觉像是有了这个印信,就能号令天下一样。 “小姐不明白?” 聂雪凝摇摇头。 吴伯坦言道:“其实老夫也不明白。” “啊?” “这些也是夫人过世前知与我的,只有家主和各旁支长老知晓。” “那我去问方才那个最老的叔叔?” “叔叔?”吴伯笑道,“那可是比你娘还要高辈分的人,不过他也不知。” “我的二位伯父呢?” 吴伯摇头,“不知。” “这枚小小的印章如何能够让王家这些人听令呢? ”聂雪凝看着手心的小玉石自言自语。 “这,只有小姐您,自己寻找答案了。” 聂雪凝突然想到萧南澈,他当初留自己是因为这个印信?难不成他知道印信的含义?不过印信虽能召集王氏旁支,可对王氏兄弟并无影响,所以留自己还有何目的?聂雪凝一直想不通。 “小姐无需发愁,车到山前必有路,有的事,机缘到了,自然能解。” 聂雪凝叹了口气,“吴伯,我倒不愁这个,而是正如这些叔叔所说,他们的支持,只是杯水车薪,还是需要联合其他几位家主才行。” “凝妹妹!!!” 聂雪凝正在惆怅之际,听到这一声叫喊更为惆怅。 聂雪凝看向大门方向,童正泽顶着肥肚子,一抖一抖地跑向自己,右手食指白白的,直立起来,很是扎眼。 近了一看,只见他右手食指用绷带绑了根木条。 聂雪凝瞥了一眼问道:“手断啦?” “嗯!还是凝妹妹关心我,这都瞧见了。” 聂雪凝心里暗道:“这么明显都看不到,那我真是个瞎子。” “怎么断的?” “我也不知,昨晚睡得熟,早上起来发现断了。” 聂雪凝低头抿嘴偷笑,她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聂雪凝不再理会他的断指,“你来找我干嘛?” “有事,大好事!”童正泽拉着聂雪凝的手腕就往外跑,“我带你去个地方,保准你喜欢!” 童正泽人虽胖,但也不是完全虚胖,聂雪凝刚不过他的力道,“你要带我去哪儿???” “去了你就知道了!” 第69章 坟地鬼面 童正泽的马车富丽堂皇,虽不如祭天大典时,萧南澈的马车那般宽大,但也是应有尽有。不过堆放的东西太多,童正泽身材又不瘦小,两人挤在里面还是很不方便,随时随地都会撞到彼此。 童正泽十分殷切,嘘寒问暖,聂雪凝总觉得他图谋不轨,有些抵触。 也不知他和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就算是仲晴飔,当时也再三询问自己的计划,而此人不问事由鼎力相助,确实令人生疑。 聂雪凝撩开帷帘往窗外探去,目前还在锦渡城的街道上。聂雪凝很纳闷,这里水路四通八达,为何童正泽会选择陆路? 虽说让尹珏回宫帮自己带信,不过走之前他应该有交代暗卫加强保护?若真有危险,想必能第一时间出手相救。 身边的童正泽紧贴着聂雪凝,令她难受至极,加之怀疑他居心叵测的猜忌,令聂雪凝更是坐立难安,仅存的困意早已消散不见。 不知行了多久,方才的小雨渐渐变大,打在车顶上,“砰砰砰”的有些可怕,帷帘的缝隙再也没有阳光照射进来,像是来到黑夜,反倒有阵阵凉风穿过罅隙灌进马车,聂雪凝瞬间汗毛直立。 再次撩开帷帘,四下很暗周围变了场景,再也不是热闹熙攘的街道,像是雨林一般密林遮蔽了阳光,让聂雪凝想起北冥寺的密林。 黑泥白石光水涧,远处不是全黑就是反光,想必地上全是泥淖和水洼。 聂雪凝偷偷瞥眼看向童正泽,他脸上的笑意一直都未消失,往常都是青姝说自己在打鬼主意,如今看来打鬼主意的是这个童胖子。 一脸横肉加之挤眉弄眼的笑,看得聂雪凝心里发毛。 就在聂雪凝思考要不要跳车的时候,马车停下来,童正泽先行下车,在下头等着聂雪凝出来。 刚拉开车帘,聂雪凝心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周围的空气比绵绵阴雨的锦渡城还要潮湿冷冽,混杂着泥土和各种植物的味道,还有些腐坏的味道从远处的泥淖沼泽中传来。 但这些都不值一提,恐怖的是…… 童正泽咧嘴笑着,看着站在马车横木上的人,关切道:“凝妹妹小心,这里是乱葬岗。” 童正泽向聂雪凝伸手,想要搀扶,如此环境,再加上那抹笑,聂雪凝感觉像是找自己索命的厉鬼。 尽管已经很克制自己紧张惧怕的情绪,可伸出的手还是不住地颤抖。 “凝妹妹,别怕,过了此处便好。”童正泽一手提着灯笼,一手牵着聂雪凝走在前头,“此处多沼泽,马车进不去,你随着我的脚印走,别踩错了,若是掉进去人可就没了。” 童正泽用陈述的语气说着这番话,聂雪凝瞟了眼旁边的黑泥,不知那里头是否真的有人掉进去,兴许这空气里腐坏的味道,正是里面的尸体散发的。 明明是白昼,这里却像黑夜一般,除了潮湿一些,与北冥寺的密林确实相似,都是遮天蔽日的森林,让人分不清时辰。 聂雪凝朝后看了看,也不知暗卫是否跟来,悄悄往地上扔了支耳环,生怕真的发生意外,没人知道她的行踪。 童正泽说过了此处便好,可越往深处走,坟冢越多,此处本是乱葬岗,多是随意掩埋无人问津,许多坟头因雨水裸露出来,得亏这里阴暗,看不太清里头究竟怎样。 聂雪凝只能低下头硬着头皮任由童正泽拉着往前,除了眼下的脚印哪都不敢看。 不知走了多久,童正泽突然停住,“到了。” 聂雪凝抬眼,只见眼前有一个坑,准确来说是口被挖出的棺材,棺盖腐坏,但看不清里面的东西。 聂雪凝心里咯噔一下,只觉彻骨的冷,更觉童正泽是一只索命的鬼,笑得阴森。 此时也不是七月半,应该没有恶鬼出关索命?聂雪凝在心里祈祷,只见童正泽蹲在坑上,往棺底敲了个节奏。 聂雪凝瞧着这个节奏,把手背在身后,打给暗卫看,不过也不知此时是否真的有暗卫在身边。 棺底传来木板滑动的声音,童正泽回身笑着伸出手,“凝妹妹,走。” 聂雪凝迟疑数秒,还是跟了上去。 一直延伸向下的楼梯,光源只有童正泽手上的那把灯笼,石梯凹凸不平还有些打滑。 聂雪凝突然在想,若是萧南澈在此,会不会直接扶着或者打横抱起自己下去? 聂雪凝又突然摇头,都这种时候了,想这些情情爱爱的东西干嘛! 走了没多久,暗暗有光影浮动,聂雪凝稍微走快了些,没想到最后一级台阶,略高一点,脚底没踩实,后方脚一滑,整个人向前倾倒,童正泽赶紧伸出右手扯着她的胳膊,可食指受伤不受力根本抓不住这向下的力道。 突然身前多出一只手,挡住了聂雪凝下落的身子。 聂雪凝连声感谢,一抬眼,“啊。”吓得一声叫喊。 眼前的人,戴着一副獠牙面当遮住自己的下颚,而上半张脸是从左至右的贯穿刀疤。 聂雪凝一见这道疤,就知是申屠烈。 申屠烈眼神锐利,射向聂雪凝,“我很可怕?” 聂雪凝赶紧否认,“没有没有,突然出现一个獠牙,吓到了。” 童正泽笑道:“凝妹妹受惊了。介绍一下,这位是申屠烈,你应当见过。” “见过,扶着申屠老爷来的王宅。” 申屠烈兴许还因为聂雪凝方才的反应,有些恼,转身只道了句:“进来。” 三人经过一个死斗场的看台,周围还没有人,但下头的斗场内全是血迹和泥泞,外围一圈关着许多奴隶,蓬头垢面眼里无光,脸上满是伤痕血迹。 聂雪凝捂住口鼻,这里的血腥味比中军密牢更甚。 童正泽解释道:“这些都是赌输了自愿卖给我这位烈弟弟,做死斗奴的。” 申屠烈在前头恶狠狠道:“少在这恶心人。” “瞧,烈弟弟害羞了。” 看样子,童正泽和申屠烈关系不浅,两人真是一对奇怪的组合,这样天差地别的性格,也不知是如何结识在一起的。 申屠烈将人带到另一处宽敞的空间,这里摆满了赌桌,上头有骰子骰盅,还有很多筹码和赌博工具,有的连聂雪凝都没见过。 聂雪凝没想到申屠家表面洗白,背里还在做这种勾当,而且选在乱葬岗这种地方,顿觉后背一阵凉意。 “凝妹妹请坐。”童正泽就着一根长凳,请聂雪凝坐下,自己则站在她身旁。 申屠烈也坐下来,摘下脸上的面当。 “二位约我前来,不会是想赢我钱?”聂雪凝主动开口。 申屠烈没有说话,童正泽道:“我这位烈弟弟甘为凝妹妹效犬马之劳。” 童正泽这个措辞,让申屠烈脸上有些难堪,但也没有争辩,想来两人的相处模式就是这样。 原来是来谈生意的?聂雪凝倒是没有想到。 但聂雪凝没有立马答应,反而问道:“我听闻申屠家早已断了曾经的营生,这是……”聂雪凝看了眼周围,没有继续。 “爷爷不知此事。”申屠烈斩钉截铁。 “你能怎么帮我?”聂雪凝不想弯弯绕绕,“我不知泽哥哥有无告诉你,我请他做的事?” 申屠烈没有说话,童正泽插了嘴,“我猜想,凝妹妹原本打算,联合我们五大家族,与王氏兄弟打价格战,对?” 聂雪凝没有回答,童正泽虽看似浮夸,实则很是精明,昨日算出各大家族大概家底,其实已经让自己刮目相看,仲晴飔昨晚提及童正泽,想必他们私下来往甚密,又或许仲晴飔知晓童正泽的过人之处。如此一个审时度势,扮猪吃老虎的人,与自己倒是挺像。 童正泽继续笑脸盈盈,“若是没有其他家族合作,虽有些吃力,但有钱能使鬼推磨。” 申屠烈此时接过话,“爷爷的生意我左右不了,但钱我有,若你想在黑市上做些动作,我也可以办到。” 申屠烈直接亮了底牌,聂雪凝又岂是会放过半分机会之人,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化整为零,化零为整才是成功的关键。 聂雪凝却绷住了话,伸手拿起桌上的骰盅。 “申屠少爷,不如我们玩一局如何?”聂雪凝偏头看向申屠烈。 申屠烈倒是不觉惊奇,反倒童正泽大惊小怪,“凝妹妹,你何时会玩这等卑劣之物了!?” 申屠烈听着心里很是不爽,怒目看着童正泽,童正泽却毫无反应,啧啧摇头。 聂雪凝翘起二郎腿,“我觉得这等卑劣之物,挺有意思。”转眼看向申屠烈,“怎样,敢不敢和我赌?” 申屠烈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简单,比大小,谁大谁赢。” 聂雪凝斜盅哗哗啦啦直接摇起来,盅内声音很快消失不见,聂雪凝也不扭捏直接开盅。 童正泽一声惊呼。 只见三颗骰子立在一起,一柱擎天,最上头那颗是二。 申屠烈嘴角微微抽动,似乎在笑,聂雪凝也做了个请的姿势。 申屠烈离桌摇盅也不磨蹭,直接打开。 三个六。 “纯豹!申屠少爷厉害呀。” “承让。”申屠烈收了骰盅,直言不讳,“需要我做什么?” “您的钱,留着救命的时候用。”聂雪凝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不想放过任何一点情绪的波动,“但想从您的黑市,放出一点消息。” “但说无妨。” 聂雪凝起身走到申屠烈旁侧,附身在他耳边悄悄说话。 申屠烈微微挑眉,眼神锋利,但也没有太多表情。 童正泽倾身想听,但隔得太远,不知道究竟在说些什么。 “可否?”聂雪凝轻声问道。 申屠烈点点头,“何时?” “现在就可以,别太过,做得假了可唬不住人。” 申屠烈嘴角上扬,微微一笑。 仔细一看申屠烈其实长得也还不错,只是原本应该情意绵绵的桃花眼,如今狠戾凶恶。高挺的鼻梁更是横着一道深深的疤痕。 聂雪凝转身看到他放在桌上的獠牙面当,直接拿在手上把玩,“这面当不错,给我当个收藏?” “送你。” 聂雪凝赶紧收入怀中。 此时童正泽酸道:“哦哟,郎情妾意咬耳朵啦~” “泽哥哥说什么呢,这桩生意可是你介绍的。” “知道是我介绍,还不让我听,原本的计划也不知与我。” “我没说你不也猜到了。” “我猜到和你讲给我听,可不一样。” “全知全能,多没意思。”聂雪凝突然想起自己在里头还是待了些时间,也不知暗卫会不会担心自己的安危,直接冲进来,赶紧借口道,“此事就拜托申屠少爷了,我与泽哥哥先走,免得晚了被来这里的人瞧见。” 申屠起身相送。 出了这坟地,聂雪凝看着眼前的乱葬岗,虽说还有些忌讳,没了之前紧张可怕的感觉,心情大好。 童正泽却在此时扫兴地说:“有了烈弟弟的钱,王家只靠抢来的营生拼不过我们,可我算不到他们其他的生意赚了多少。” 聂雪凝知道他所指的是贩卖私盐的钱财,没有说话。 童正泽继续道:“除了钱氏,若是其余两家肯出手,我有七成把握断定,你能在半月内解决掉他们兄弟二人。” “泽哥哥这个大脑袋,怎能算得如此清楚。” 童正泽眼神变得有些黯淡,但还是笑着说道:“凝妹妹这是在夸我还是贬我。” “当然是夸!” 聂雪凝觉得之前对童正泽猜疑的心声,确实太大了些,此番看来童正泽兴许是友非敌。 不过,正如童正泽所言,若能联合到葛氏和申屠老爷,自己将会稳操胜券,不说生意和钱财,人心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看申屠烈的样子,应当是申屠老爷那边很难搞,不然也不会私下与自己合作。 如若自己捕风捉影,观察到的葛晟对仲晴飔真的有意思,那确实可以从这里下手,聂雪凝打算明日直接约上二人,从旁仔细观察一番。 虽说举步维艰,但也是局势明朗,似乎所有的事情依旧顺着自己的计划在发展…… 童正泽带着聂雪凝在锦渡城“找童年”,一直说着以前我们怎样怎样,小时候我们怎样怎样的话,聂雪凝怕多说多错,只能笑着,时不时应两句。 夜幕时分,童正泽将聂雪凝送回王宅,只道让她早些休息,没嚷着要进去歇脚,不似他的风格,却也让聂雪凝清闲许多。 刚走进正院,看到青姝和王祈晏在此谈情说爱,不便打扰准备悄悄绕过二人。 “小姐回来了,和童少爷去哪儿玩了?”青姝问道。 “那个……就到处逛逛。” 反倒是青姝一脸很懂的样子,看着聂雪凝。 聂雪凝觉得尴尬,于是问道:“吴伯呢?” “我爹出去了。” “还没回来?” “刚出去没多久,估计宵禁前就回来了,小姐找我爹有事?” “啊?”本是随意一问,突然还不知如何回答,“啊对,有件事想问问。” 既然说到这,要不问问吴伯有关葛晟的恋爱史算了,兴许能发现些蛛丝马迹,从中找到弱点。 “也不急,我先回房,你们慢聊。” 第70章 私通敌国 夜里,王氏兄弟宅邸,议事厅。 “老爷,仲氏那边有动作。”管家将今日纪要呈给王之茂。 王之茂只是看了眼,递给王之昌,“云裳那边怎么做,我们照做即可。” 管家听此,却有些为难。 王之昌道:“云裳有自己的染布坊,我们的布料是从别地收购制的成衣,若照做降到她现在的价格,是亏本买卖。” 王之茂道:“那也跟,这个仲晴飔一天天总爱玩些花样,一个女子不好好相夫教子,跟男人们争,那么大的云裳需要成本运营,我倒要看看她有多少钱跟我们争。” 王之昌听兄长如此语气,没有多言,问道:“聂雪凝回来,目前只有童家那小子支持,窑口那边可有动作?” 管家摇摇头,“跟往常一样,只是听说请了东洲和西戎那边的匠人,会烧制一批不同寻常的瓷器,仓库那边低价处理了些卖不出去的囤货,为新瓷腾地。” 王之茂道:“童家小子受之于天,幼时通悟,可惜自聂雪凝入宫后,悲痛欲绝再无大志,如今也难成事。” 管家附和,“祖宗的家业没被败光实属侥幸。” 王之昌问道:“今日还有何事要禀。” “确有一事。”管家放低声音,“我们的人在黑市上听说,南国在秘密收购私盐,我们?” 王之昌神色立马严肃起来,“近来南面可有战事?” 管家摇头,“只与西戎有些摩擦。” 王之茂问道:“二弟认为……” 王之昌还没有回答,管家突然想起一事,“不过这些日子南国有涝情,不知是否与此有关。” 王之昌沉思片刻答道:“钱氏的海盐如今大多是我们接管,偷偷赚一笔,也未尝不可。” 王之茂:“好,此事劳烦二弟亲自督办,涉及他国,交由别人我不放心。” - - 聂雪凝在房中等得无聊,拿出萧南澈帮她写的字帖练字,自己没有与吴伯共事相处过,没有缘由地出去,也不知会不会遇到危险。 不过看青姝和王祈晏的样子,吴伯以前应是常这样外出办事。 聂雪凝临到“淑”字,突然想起淑娘,之前说要将真相全部告知与她,反正现在没事干,倒不如去趟红云坊? 聂雪凝立马换了身男子的衣服,上船往红云坊驶去。 红云坊如往日一样,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像是个无忧无虑的乌托邦。 聂雪凝没有停留直接往墨湖行去,坐在船上细细听着,希望今日有机会能寻着琵琶曲,找到淑娘,可船夫划了很久,聂雪凝都连连摆头。 船夫终于停桨不干,怒道:“你这人,到底是想找怎样的姑娘,来来去去皆不满意!” 聂雪凝还在左右搜寻,敷衍道:“我找淑娘行了?” “淑娘?”船夫笑道,“淑娘可不在此处。” “她在哪儿?” 船夫在此刻闭了嘴,右手食指和拇指摩擦,疯狂暗示聂雪凝给开口费。 聂雪凝直接掏出两片金叶子,船夫眼睛发直。 “公子有所不知,淑娘前几日去了抚令大人府上赴宴,我听说是宫里来的娘娘钦点的她,这不又攀上高枝了,此时应在静湖陪些贵客。” “那去静湖。” “静湖?”船夫表情犯难,但赶紧收起两片金叶子,“公子,这静湖可不是所有人都能去,得要名帖才能进。” “这名帖从何而来?” “公子若有达官贵人的朋友,可让他们领着进去,届时红云坊自会给您一张。” 聂雪凝暗道:“没想到这里也是会员制,还是高净值客户专享。来都来了,难不成要无功而返?要是尹珏在就好了,他肯定有红云坊的名帖。” 聂雪凝对船夫道:“去明湖。” 明湖不知今天有什么活动,好多船只都向一处船舫驶去。 聂雪凝道:“去那边看看。” 原来船舫今日邀了些不知哪儿来的姑娘,在里头跳艳舞,贴在一众色眯眯的男人身上,扭动腰肢,色欲漫溢。 不知是否看着聂雪凝服饰华贵,几个转圈来到她身前,贴在她身上摆动身体,聂雪凝不适地往后撤步,只听“哎哟”一声,貌似踩到了一个人的脚。 聂雪凝闻声回头,那人不算很高,但也比自己多出半个头,身形魁梧不似锦渡人。 “抱歉抱歉。” “抱什么歉?我今日刚换的新靴,就被你踩个脚印!”那人声音粗厚,听着就是难缠的角色。 “这位大哥,想如何解决?赔您?” “赔?你是觉得老子没钱?”那人说着伸手要推搡聂雪凝。 突然人群中伸出一只手,狠狠地钳住那人的手腕。 聂雪凝扭头一看,“尹珏?!” 尹珏点头回应,推开那人瞪着他的眼睛,挡到聂雪凝前面。 那人揉着吃痛的手腕,自知拼不过,于是道:“有帮手?难怪如此嚣张,行,老子今日不同你计较。”说完走到另一处继续看着舞蹈。 聂雪凝随着尹珏来到甲板。 “娘娘怎能只身来此?” “那不然我找谁?青姝?王祈晏?” “您大可找暗卫相陪。” 聂雪凝一脸惊愕,“暗卫?我怎么找,大喊一声,‘暗卫我找你你出来’?” 尹珏憋不住笑,“你若要暗卫上前,可以这样。”尹珏说着左手握拳,右手掌覆住,伸出右手食指,“随意指一个方向,自会有暗卫前来。” 聂雪凝跟着做了一次,吐槽道:“谁想的,跟结印似的。” “对了,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这里离舒城的距离跟北冥寺差不多?” “锦渡城到舒城的路不难走,要快些。” 聂雪凝点点头,“德妃有说什么吗?” “德妃娘娘只说‘妹妹交代之事,自当办妥。’” 聂雪凝再次点头,“见过萧南澈了?他有说什么?” “皇上什么也没说。”尹珏一脸认真。 “哼,把我流放在此,也不知道关心关心我。”聂雪凝一脸不爽,“行了,办正事,那个静湖的名帖你有?” 尹珏直接掏出呈给聂雪凝,“娘娘去静湖作甚?” “淑娘在静湖,我找她说些事。” 尹珏没有追问,跟随聂雪凝来到静湖之上。 淑娘的琵琶引人入胜,聂雪凝只是站在角落听着,等着结束。 见曲终人未散,聂雪凝走到前头。 为了不被发现,此番聂雪凝换了身扮相,与第一次见淑娘时不一样。 周围站了些人与淑娘说话,淑娘没有注意到她,于是聂雪凝上前轻声道了句:“淑娘这把琵琶可是完颜兄所赠?” 淑娘像是被电击了一样,瞬间看向聂雪凝,沉默数秒,道:“公子请随我来。” 聂雪凝给尹珏使了个眼色,让他在外头等着。 聂雪凝与淑娘来到二楼厢房。 “娘娘?” “是我。” “娘娘此番前来,所为何事?”淑娘邀聂雪凝坐下,“此处没有别人。” “之前不是说告诉你我哥的事嘛。” 淑娘低头一笑,有些漠然,“娘娘还记得。” “我当然记得,其实他不是我亲哥。”聂雪凝这种大骗子,自然知道真假混说才会让人信服,“他是后来随他娘嫁给我爹的,旁人都说是因为他的母亲,逼死了我娘,其实不然,哥哥待我很好,常做些小玩意逗我开心,现在我宫里的小马扎还是哥哥做的。” 这种消息,随便找人打听就知道,聂雪凝当然必须指鹿为马,混淆视听。 淑娘看着架子上的琵琶,“这些年,都是他与我在通信?” “是。”聂雪凝一副惋惜的表情,“只是……我代他向您说声对不起。” 淑娘释然笑道:“有何对不起,这些年,虽在红云坊,但也是锦衣玉食受人尊敬,没有被迫做过勾栏之事,只是,觉得有些遗憾罢了。” “嫂嫂莫要伤感。”聂雪凝眼中含泪,拿出自己影后般的演技。 淑娘因这声“嫂嫂”身子一颤,强忍着眼中的清泪,“妹妹若是需要我做些什么,尽管直言。” 聂雪凝却在这时摇头,“之后有需要,再来嫂嫂。” 聂雪凝没有再说话,转身离去,不想打扰淑娘在此处伤怀。 虽骗了淑娘,但却让她将多年的怨释怀,倒也是好事一桩。 “公子同淑娘说了什么?”尹珏见聂雪凝下楼,赶紧上前询问。 “说了一桩美事。”聂雪凝笑笑,“但我不告诉你,免得你转背告诉萧南澈这个负心汉。” - - 葛氏老宅。 葛晟站在密室之中,对面站着一个身形清瘦,腰板挺直的人。 “老葛。”那人拘礼。 “老吴,你我二人,无需多礼。”葛晟负手而立,虽面露喜色但神情严肃,“你来找我,是想让我出手帮那位聂氏遗孤?” “不错。”吴伯点头,“老葛,如今的形势还不够明朗么。你与东洲国私通,帮太子购置兵器一事,难道圣上不知?此番小姐来此是遵了皇上的旨意,帮她就等于帮皇上,帮皇上就是在帮你呀。我知你担心什么,我和祈晏能摆脱控制,全靠小姐相助,太子一党如今覆灭,小姐若帮你说话,此事也就翻篇了。” 葛晟沉默片刻,“你容我考虑考虑。” “还考虑什么?皇上连我都能放过,何况是你。” 空气在密室中凝固,叫人觉得气闷,吴伯看着葛晟,等待着他的答案…… 第71章 浑水才能摸鱼 出了船舫,顿时骤雨倾盆,仿若不想让二人离去似的。 淑娘的丫鬟走来,说是淑娘让聂雪凝与尹珏二人上去,小憩避雨。 方才刚上去过,再去,聂雪凝觉得太过惹人注目,只好婉拒,于是和尹珏在楼下的散桌坐下,等着雨停。 聂雪凝瞧着天色道:“这锦渡城的宵禁,似乎比舒城要晚些。” “锦渡城是商业重镇,情况自是特殊。” “也是,舒城毕竟是国都,戒严早些也对。” 聂雪凝想到童正泽的断指,探头坏笑,小声问道:“童家那位的手,是你干的?” 尹珏憋红了脸,支支吾吾的不敢直视聂雪凝的眼,“公子在说什么,我……不知。” “得了,临走前,还帮你主子报复一把。”聂雪凝收起笑意,表情正经,“你别欺负他了,如今他帮咱不少,若是缺胳膊少腿的,可不方便。” “下次下手轻点。” “还有下次???!!!”聂雪凝简直不知尹珏这个死脑筋在想什么,“我是不是和他有过什么孽缘?” “没有!”尹珏矢口否认。 聂雪凝眸子一转,“哼,你不说,我自有办法知道。” 尹珏赶紧软下来,小声道:“娘娘,别让卑职为难,更别因此与皇上之间产生嫌隙,过去的事情,过了就过了。” 听尹珏这么一说,聂雪凝更加确定,这具身体的主人,原本和童正泽有过一段爱情故事。 聂雪凝倒没有尹珏担心的那种想法,只觉如此一来,童正泽更加可以相信利用。 聂雪凝心里暗喜,也难怪尹珏对此讳莫如深,旧情人相见,萧南澈和他的弟兄们,当然紧张。 也不知萧南澈有几分在意,不过若是真的在意,当初也不会让自己来锦渡城,比起感情,他还是理性地选择了事业,这么一想,聂雪凝心里突然又觉得有些堵,可转念想来,换做自己,也会毅然决然地这样选择。 骤雨初歇,二人起身欲走,淑娘的丫鬟送上一把伞,“二位公子,锦渡城多雨,还是带上方便些。” 淑娘虽表现得贪图富贵,实则是个多情之人,聂雪凝没有拒绝,接过伞拘礼上船。 淑娘站在楼上,瞧着二人的小舟,拨弹琵琶唱起不知名的呢喃小调。 趁着雨停离去的人很多,不少人闻曲回望,唯有聂雪凝坐在船上,没有转身。 - - 回到王宅,聂雪凝敲吴伯房门,无人回应。 “小姐,找我?” 四下寂静,突然冒出的声音将聂雪凝吓了一跳,转身见吴伯穿着身黑色帽衫,不知去了何处。 聂雪凝没有问明去向,只是说道:“想着您对锦渡城熟悉,说找您打听些关于葛晟的事情。” “哦?”吴伯面露喜色,眼里却有一丝闪烁被聂雪凝捕获,“老夫正巧也有关于他的事情,要向小姐禀明。” 吴伯邀聂雪凝去到王宅书房的密室之中。 “何事如此神秘?”聂雪凝很是纳闷。 吴伯从怀里掏出一张纸,聂雪凝摊开,竟是一张空白的契书,落款处有葛氏的印章和葛晟的签名与手印。 “这是?” “葛家的诚意。” “吴伯刚才出去,是去找了葛晟?” 吴伯颔首,“小姐想要葛氏做什么,皆可写在上头。” 聂雪凝很是疑惑,“葛晟没说什么?” “只说了句‘愿为宁妃娘娘马首是瞻。’” 聂雪凝微微点头,眉头紧皱,如此不明事由地示好,令她困惑,想起之前他还道自己不自量力,怎会突然转性? 吴伯瞧出聂雪凝的迟疑,解释道:“小姐无须担心,老夫与老葛有些渊源,他别无二心。” 自古以来投之以桃,势必也要报之以李,虽未表明目的,但聂雪凝不知他日后想要多大的李,而自己又能否给得起这个李,只怕赔了夫人又折兵。 “小姐有何顾虑,不妨直说。” 聂雪凝也不再客气,正言道:“吴伯,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葛晟这一白纸契约,我不敢擅自着墨,恐日后他要的给不起。” “小姐,老葛的事情我不是当事人,不便多说,只能与小姐交个底,老葛之事涉及废太子,所以日后皇上他……还望小姐能帮上几句。” 废太子? 难怪吴伯说跟葛晟有些渊源,看来这渊源颇深。 “太子已死,此事已过,想必皇上不会再究。”聂雪凝继续道,“施以援手之人,雪凝自是记得恩情。” “有小姐这句话,想必老葛心里也踏实了。” 聂雪凝心里盘算,“没想到短短两日,五大家族,三家皆已投诚,如果可以说服申屠柏仁,王氏兄弟在生意场上自是孤立无援,钱氏已经被蚕食,兴不起风浪。” 聂雪凝问道:“吴伯,您可知申屠老爷与这几家谁的关系要好些?” “老太公如今虽平和,不过与各大家族来往不多,平日最喜到老葛的三月雨吃茶,偶尔闲聊几句。但是对仲大小姐格外看好,曾有意让仲大小姐与孙子申屠烈喜结连理,不过申屠烈出事之后,也就没了想法。” 聂雪凝思考一番,道:“如若能让老葛和仲晴飔当说客,您觉得这位老太公,会不会站在我们这边?” “申屠柏仁曾也是过的刀口舔血的日子,如今好不容易洗白,他应该不会因此去冒风险,他虽不似老葛的事情那般隐讳,但若是深究起来,也是灭顶之灾。” 聂雪凝顿时觉得,锦渡城的水竟比北冥寺还深,这几大家族各有秘密,还都是些杀头的勾当,可越是这样的人才越好把控。 “吴伯,可有法子,将这几位家主聚在一起?” “好说,三月雨有新茶的时候,老葛常办茶会,邀请些达官贵胄到茶舫品茗。” “那明日?” 吴伯会意,“明日一早,我就去找老葛安排此事。” - - 锦渡城的天,似乎一日晴一日雨,昨夜雨疏风骤,今日又是万里晴空。 吴伯办事效率极快,辰时刚过,三月雨的请帖已经送到王宅,邀请聂雪凝未时到舫中品茗。 聂雪凝本想带着青姝同去,可尹珏以恐遇危险为由,替了青姝。 尹珏在前驭马,聂雪凝坐在车厢里隐隐有些忐忑,尽管自己也不知道在担心什么,只觉一切发生得太快,所有事情就像水到渠成一般,太过顺利,反而不踏实。 换了小船快到三月雨时,老远就看到童胖子站在岸边招呼。 “凝妹妹~~~” 童正泽帮了自己,自己已经将他当做好友,何况他与这个身体曾经也应该有过甜蜜时光,就当帮他们两人,彼此释怀留些美好回忆。 聂雪凝起身站到船头回应:“泽哥哥!!!” 一旁的尹珏黑着脸,暗暗提醒道:“娘娘,注意身份。” 可真是萧南澈的好兄弟,狗腿子。 童正泽扶着聂雪凝下船,客气地对尹珏道了声,“尹珏兄弟好。” 尹珏没搭理。 聂雪凝瞥了一眼这个没礼貌的人,真是给自己丢面子。 “得知凝妹妹也要来,我赶紧过来等着,烈弟弟也在。” 虽说申屠烈算是自己这边的人,可聂雪凝还是怕他得很,特别是那双眼睛,锋利又凶恶,与萧南澈的冷漠阴鹜不同,若萧南澈用心机诡谲形容,那申屠烈就是直接的凶狠,申屠烈身上的戾气很重,就算不靠近,也能让人汗毛竖起。 “我的两位伯父也在?” “凝妹妹放心,他们二人可不喜这些风雅之事,向来是不参与的。” “泽哥哥如此聪明,应该猜到此次集会的目的?” 童正泽打开折扇,潇洒道:“当然。你放心,钱氏也不在。” “为何?” “钱氏和王氏兄弟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怎敢与我们走得太近,他也怕你那两位伯父多心呐。” 聂雪凝勾起嘴角,暗道:“原来如此,看来这个事情更好办了。” 湖中一船舫之上,四大家主已然到齐。 明明已经提前出门,没想到自己还是最后一个到。 聂雪凝连连抱歉。 葛晟道:“娘娘无需多礼,本就是闲来打发时间,早些晚些皆无碍。” 童正泽、聂雪凝、仲晴飔、申屠烈还有葛晟五人,大眼瞪小眼,各种使眼色,却没有个人先说话,气氛很是尴尬,可本就没人说话,说客也不好开口。 没想到申屠柏仁先开了口,“老葛,今日这饼茶,不好喝。” “是……是么?两饼茶哪个不好,老太公不妨直言,三月雨也好改进。” 申屠柏仁笑道:“诸位在此,我岂敢多言。乌龙、绿茶各有各的好,饮多了也各有各的坏,我倒是觉得,再好的茶,都不如一饮甘泉来得清冽解渴。” 聂雪凝此时听明白了申屠柏仁的话中话,于是也笑着说道:“老太公所言极是,可甘泉虽解渴,喝多了身体也会难受。”说着将茶盏里的乌龙、绿茶和清水混到一个公道杯中,倒了一盏推到申屠柏仁面前,“如此一来,应当是最好的。” 申屠柏仁没有理会眼前的茶,靠在椅子上,左右瞧着几人,“你们都接了这杯茶?” 此时申屠老太公的眼神,倒与申屠烈很像,想必年轻时也是性情刚烈之人,这一眼下去,童正泽、仲晴飔和葛晟微微低头没敢说话。 个个都是锦渡城的风云人物,在申屠柏仁面前,却像做错事的小孩。也不知这位老太公年轻时是怎样的人物,竟使得几位家主如此畏惧。 聂雪凝见状继续笑道:“这世上哪儿有清白的水,换种滋味兴许更甘醇呢?” 聂雪凝双手端起茶盏,恭敬地呈给申屠柏仁,他却一手挡开,一个太极推手,聂雪凝手中的茶重新落回桌上。 聂雪凝还没表现,尹珏却上前想要教训这个不识好歹的老头,聂雪凝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微微摆头。 申屠柏仁自是看在眼里,瞥了一眼尹珏,看着聂雪凝道:“宁妃如今倒是权势滔天,想来此处争上一争。” “老太公此言差矣,我也是想帮助大家。” “想帮大家?”申屠柏仁哈哈大笑,“还是想大家帮你?” “您也是生意人,若能共赢,岂不美哉?” “只怕是走了狮子,又来只饿虎。” 聂雪凝不再堆笑,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赶走了狮子,饿虎自然是要回家的,山中的豹子群狼想怎样,老虎管不着。” 申屠柏仁却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宁妃,恕老夫直言,前日你说的句句在理,可这都基于深得圣宠,伴君如伴虎,聂家失势也是一夜之间,我申屠家虽非富甲一方,但手中的生意糊口还是没问题的,煮茶论道老夫奉陪,别的事莫要再谈。” 申屠柏仁话已挑明,就算几大家族都与自己合作,他也绝不出手,刚刚还在想事情进展得太顺,没想到瞬间来个当头棒喝,聂雪凝也没有耐心再死皮赖脸下去,就算没有申屠家的支持,抗衡王氏兄弟也不是太难之事。 正在这时,站在申屠柏仁身后的申屠烈,突然冲出,拿起桌上的茶盏,一饮而下,转而将杯子扔回茶托之上,动作之快,众人听到茶盏和茶托碰撞的声音,才反应过来。 “你……”申屠柏仁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孝顺的孙子,会如此行为,一时没了言语。 “爷爷,您还要畏畏缩缩到什么时候?”申屠烈站出来,暴戾之气涌现,“我申屠家渡口最多,各大产业均有涉足,本与王氏平起平坐,如今他攀附权贵将我们打压至此,你还如此怯懦,难不成想让孙儿也死于王氏之手,您才罢休!?” 申屠烈一口气说完这些话,聂雪凝赶紧看向申屠柏仁,生怕他气得一口气上不来嘎在三月雨。 “你……”申屠柏仁虽气冲云霄,身体倒没什么反应,只是申屠烈应该是说到了他们家最忌讳的事情上,让老太公又气又恼,涨红了脸。 “聂家这个遗孤,究竟给你施了什么蛊,你竟如此忤逆。” “爷爷,孙儿虽顺您敬您,但也不蠢,王氏兄弟是想将我们逼上梁山,难道还要坐以待毙,等着申屠家真的后继无人?” 申屠烈句句猛戳老太公的逆鳞,想必平日申屠烈在他面前是个听话的乖乖孙,却不知早已积怨许久。 申屠柏仁没有说话,看着倒在桌上的茶杯,神色有些落寞,没了方才的气焰,更像是一个力不从心的老人。 “烈儿,如今是长大了,再也无需爷爷护着了。”申屠柏仁起身,推开上前搀扶的申屠烈,只是从随从手中接过拐杖,一瘸一拐来到船舫边沿,准备登上小船。 申屠柏仁却在此时挺直原本有些佝偻的腰背,“往后申屠家,你做主了。” 说完登船离去。 申屠柏仁站在船头,负手看着前方,聂雪凝看了眼周围的几人,再看看这位老太公,英雄迟暮,黯然离场,实属有些凄凉。 童正泽赶紧来到申屠烈身边,拍拍他的肩,以表安慰。 虽说这样的局面不太和谐,但结果却是好的。 聂雪凝看着诸位家主都在,想直接讲明计划,可申屠烈显然还在气头上,也不敢出声。 申屠烈反而坐在方才申屠柏仁坐的椅子上,道:“诸位已在同条船上,娘娘直说需要我们如何配合。” 申屠烈很快冷静下来,他虽一身戾气,但大事大非上却不含糊,也难怪童正泽会与他成为朋友。 之前都是商场上的小打小闹,如今联合四家,想必会将王氏兄弟打得措手不及。 几人纷纷落座,听着聂雪凝的计划…… 第72章 措手不及 在原来的世界里,聂雪凝一直很厌恶开长会,半天说不到点子上的主会人,于是几句话说完接下来的打算,几位家主分别离去。 其实这一次,她也没有说完自己全部的计划,毕竟人多口杂,越多人知晓,胜算也会越低,就算像童正泽这样能猜中,能预判,可人对于不确定的事情,还是会存疑几分。 再者,计划赶不上变化,聂雪凝可没觉得凭自己的才智和运气,能让所有事都朝所想的方向发展。 “凝妹妹,待会有何安排?”童正泽笑嘻嘻地来到聂雪凝身边。 聂雪凝看了眼尹珏,回道:“没什么安排,就……回家?” “我带你去听戏如何?南国来了个戏班,是小时候你最爱的地戏。” 说实话,聂雪凝完全没有兴趣,去听戏?有这时间还不如回家睡大觉。 不过,看着眼前的童正泽,于情于理自己还是应下。 聂雪凝转身向尹珏,“尹珏,这几日奔波辛苦,你先回去休息,天黑前我一定回家。” “跟着娘娘,保护娘娘,是卑职职责所在,请娘娘莫要卑职为难。”尹珏刻意说重“为难”二字。 这哪儿是保护,完全就是监视。 童正泽在此时解围,“不如让尹珏兄弟一起,多个人也热闹。” 聂雪凝与尹珏上了童正泽的私家船,船身与平日水巷的船一样大小,想必为了方便行驶,不造成拥堵,来往渡船规格是官家定死的。只是童正泽这船用料考究,做了装饰,一下高档许多。 尹珏倒没与二人待在一起,而是一个人站在船头。 尽管童正泽盛情邀请同坐,他还是拒绝了,似乎专门为二人留出说话的时间与空间。 童正泽颔首一笑,“凝妹妹如今过得好,做哥哥的也开心了。” “泽哥哥说的这是什么话。” “没什么。”童正泽难得表现出一丝伤感,“起初入宫,生怕你的性子遭人欺负,妹妹同以前确实变了不少。” “若还是以前那般柔弱寡言的性格,兴许就是会被欺负,毕竟柿子总挑软的捏。”聂雪凝故意这样说,就是想让童正泽心里对她多几分爱怜,更加死心塌地地帮助她。 毕竟突然转性,任谁都会觉得,一定经历了诸多风雨。 闻风来看南国地戏的人不少,但童正泽还是让人留了一处好位子。 聂雪凝也不知曾经的聂雪凝为何会喜欢看这玩意,听也听不懂,看也看不懂,于是毫不意外地在一阵阵锣鼓喧天响中,昏睡过去…… - - 王氏兄弟宅邸,议事厅,管家照例每晚在此汇报要事。 今日管家急急走进,来不及缓气,仓皇禀道:“老爷,小的方才经过霖渡,听闻申屠家易主了!” 王之茂不紧不慢地放下手中的告帖,“申屠家派人送信,申屠烈现已接管申屠氏全部家业,明日举行接任仪式。” 管家道:“可邀二位老爷参加?” 王之昌道:“申屠氏素来低调神秘,自是族内之人参加便罢。” “申屠家易主的时间很是蹊跷,二弟怎么看?” “这聂雪凝来锦渡城看似毫无波澜,甚至之前的茶会,还被众家主讥讽,不过浪成于微澜之间,小心为上。”王之茂转向管家问道,“聂雪凝近日可有动作?” 管家:“聂家这位是皇妃,暗中有人相护,我们的人难以靠近,不过这几日皆与童家小子同进同出,吃喝游玩为主。” 王之茂轻蔑道:“与童家小子混在一起,她一个皇妃也不知避嫌,若是传到帝宫那边……” 管家眼中一亮,“老爷的意思?” 王之茂一脸使坏的模样,道:“明日给荣大人去封书信,详细禀明宁妃在此的所食所言所行,好让皇上对他的宠妃,也多些了解。” 管家笑得更是奸险,像是探听到什么私房秘事一般,而后又收了笑容,变得一脸严肃,“对了,老爷,童仲葛申屠四家皆在各大门店市坊贴出公告,明日起会将所有商品全部底价出售。” 王之昌一听,神色大变,“如此重要之事你为何起初不说?” “小的……” “算了。”王之昌打断,“今日三月雨的茶会,聂雪凝可有去?” “去了。不过……没待很久几位家主都分别离去,只剩宁妃与童家小子一起去看了南国地戏,很是招摇。” 王之昌沉吟片刻,“坏了!” “二弟怎么了?” “这个聂雪凝,恐怕已经与另外四家达成交易。” “可……不是说她整日与童正泽一起,没做别的事么?” “坏就坏在这。”王之昌捏着手中的珠串,就像那是聂雪凝的脑袋似的,“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确实小瞧她了。” 王之昌说完沉默,不知在想什么。 王之茂与管家本就没有主意,只得等着他给出周全的解决之道。 议事厅静得出奇,莫名而生的肃杀之气,凛冽得连烛火都不敢摆动。 王之昌突然转向管家,道:“你现在去做个红票,越多越好,上头就写个‘惠’字,背后盖上王氏印信。明日一早你再去红云坊,找几个嗓门大,样貌身材姣好的花娘,跟着你敲锣打鼓,在锦渡城吆喝分发红票,就说王氏感念锦渡城百姓信赖,凭惠字红票,在王氏旗下所有门市囤购,价自廉平。” 王之茂有些担忧,“这恐怕不是长久之计。” “兄长,方才算了下我们手中现银,若降到与他们同价可支持半月之久,我们的东西多以外购为主,虽途中成本增加,但这几日多收些附近作坊的货物,以次充好,鱼目混珠,如此一来我们的成本更低,等他们支持不下去的时候,我们不仅能垄断整个锦渡城的行当,更能让四个家族从此一蹶不振。” - - 令人紧张与窃喜的夜,过得快极了。 次日,聂雪凝换上男装,准备去各家族的铺子看看生意情况,做个市场调查,没想到竟巧遇红云坊的人,于是好奇地凑了上去。 “兄弟,前面什么情况?”聂雪凝装作好奇,压着嗓音问道。 “不知道怎么回事,这童仲葛申屠包括王氏在内的五大家族,都说要让利于民,纷纷降价,喏,你瞧那王氏的派头没,请了那么多红云坊的姑娘,帮着发红票。” “红票是什么?” “拿了红票,去王家任何一个门店,皆可享受底价,你瞧。”说话的大哥掏了好几张红票出来,“发得多,分你一张。” 聂雪凝看着上头的“惠”字,扬起嘴角,暗道:“果然王氏兄弟不全是废物,如此一招,确实比另外四大家族发公告说降价,效果好太多,他们这阵仗,视觉、听觉皆有,还与客户产生互动和粘黏,是招妙棋。” 聂雪凝确实没想到王氏的生意手段如此高明,与仲晴飔比不相上下,如若仲晴飔不是穿越者,那王氏二人也应当不是,看来这锦渡城的繁华,全来自于商家的内卷。 如若被王氏抢先占了市场,自己之后的计划,将付之东流。 “公子,可有对策?”身旁的尹珏见状也暗暗为聂雪凝担心。 聂雪凝没有马上回答,思考片刻,道:“他们请得动红云坊,可我们在红云坊也有人呐~” 聂雪凝微蹙的眉转而舒展,笑道:“不过来都来了,先去王氏的铺里瞧瞧,究竟卖的都是些什么玩意。” 第73章 组合拳 王氏的商铺就像以前世界的银行和快餐店,但凡另外四大家主有店面在此,他在旁边一定会开一家一模一样的,商品种类、售卖模式全都照搬。 聂雪凝假装外地商贩,谎称听说锦渡城这几日让利于民,物美价廉,特来看看。 这家卖布匹成衣的店长是个热情主,和聂雪凝聊得热火,聂雪凝这才得知原来王氏在锦渡城和周边没有自己的工厂,有的是直接从附近或者更远的地方收的现货,有的则买的原材料加工制成。虽说运费成本变高,但人工和制作成本低了很多,毕竟水运成本也不算太高,而且王氏的售价本就比其他四家更低些,属于薄利多销,笼络了许多中低消费群体。 聂雪凝又去到旁边仲氏的云裳,比较下来,王氏卖的成衣虽与其差不多,但布匹因多地收货,面料和图案样式要多些。 “尹珏,你方才有摸王氏布坊的料子没有?” 尹珏摇摇头。 “王氏的花纹虽多,但布匹粗劣,很不亲肤。”聂雪凝再道,“而且我觉得布料摸着有种潮潮润润的感觉,走再回去,你摸摸看。” 二人刚回到店,店长再次迎上来,“二位老板,都说了,我们王氏价廉物美,来锦渡城一趟不容易,不如今日就在此签个契书?” 聂雪凝摆摆手,“此番我也只是来看看,手中没有现银,不过老板您为人热情实诚,若确如所说,我自会派人来送您份大单,如何?” “那小人在此恭候大驾,不知尊姓如何称呼?” “免贵姓林。” “林公子,小人在此先谢过。” 聂雪凝与老板交谈间,尹珏将布匹和成衣全部摸查一遍,使了个眼色,二人离开。 “如何?” “确实有些潮,不过成衣没问题,公子有何打算?” “我对这些衣服,没什么打算。”聂雪凝笑道。 “没有?那方才……”尹珏不解。 “刚刚老板说,他们王氏广罗好物,东西来自大江南北,说白了就是没有自己的生产基地,当个串,锦渡城这个季节多雨,东西运过来大多会潮或者发霉。” 聂雪凝直接上了渡船,坐下继续解释道:“锦渡城和附近的几处茶山都是葛氏的,王氏的茶应该也是从外面运来,夜里你去王氏仓库一趟,看看他们的茶叶是不是有发霉变质的情况。” “那我们现在是去?” “去申屠家。” “直接去?” “那不然,还偷偷摸摸呢?如今这局面,你当王氏兄弟傻,还不知道他们与我已经联手。再说了,我这不乔装打扮了嘛,没人认得出来。” “可娘娘。”尹珏在耳边小声提醒,“您说,会不会有人能认出我?” 聂雪凝突然反应过来,尴尬地笑笑,“是哦,怎么还把你忘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尹珏带路,来到一座山庄,周围还有些未散的雾气,很是隐蔽。 “申屠家,在这?” 尹珏走在前面微微点头,“这山曾是申屠家最大的堂口所在,后来改造成了宅邸。” “既已洗白,若换做是我,这些地方肯定早一把火烧了,竟然还在此安生了?” 尹珏没有接话。 “难道这里有什么秘密?” “卑职不知。” “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娘娘,真不知。” “行了行了,姑且信你。” 二人还未靠近,门口的守卫已经走上前来,“来者何人,到此何事?” “这位小哥,麻烦通传你们家主,就说聂雪凝找他。” 守卫突然转了眼色,“是宁妃娘娘,申屠少爷说,若是您找他,可直接去后山。”说完做了个请的手势,“马车已备好。” 马车上,聂雪凝看着眼周围,“这申屠烈还真是聪明,居然知道我会找他,连马车都准备好了。” 后山,申屠烈正在练功,闻马车声,赶紧穿上外衣。 “娘娘找我,需要做什么?” “你不知道做什么,安排个马车在门口等着?” 刚练完功的申屠烈浑身散着热气,加上那副凶狠的眼神,跟腾云罗刹似的。 “只是以防万一。” 聂雪凝本以为申屠烈神通,没想到只是考虑周全。 “确实有事,劳烦申屠家主发个布告,就说,今日起申屠家所有码头不再对外租用。” “就这样?” “就这样。” “我马上安排。”说完申屠烈就往前山跑去。 “喂!”根本叫不应,聂雪凝只好弱弱地说完本想说的话,“可以一起坐马车。” 尹珏也没明白原因,于是问道:“娘娘,您为何让申屠烈这么做?” “方才在闹市,我注意了一下,虽说四大家族都降了价,但王氏的价格本就更低些,他降价自然也会更低些,所以客人比另外四家多了不少,再者这四大家族多是高端客户,也就是有钱有权之人,他们怎会在乎什么大酬宾大优惠?” “那您这样岂不是?” “岂不是白忙一场?”聂雪凝帮尹珏说出他的想法。 聂雪凝完全没有为自己辩解,“确实是我没想到,白忙活了。” 尹珏刚想安慰,聂雪凝却再道:“大兄弟,任何事情嘛,车到山前必有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王家生意好那才好呢!” “不是白忙活?娘娘您……到底是在帮谁?” “我?当然是帮你家主子了。”聂雪凝翻了个白眼,“我问你,一条路,我只走一次碰到山贼的可能大,还是我日日走碰到的可能大?” “久走夜路必撞鬼,当然是后者。” “那不就对了,他们家的东西本来品质就不好,穿住用行还好说,若是吃的出问题可会要命,再说,今天下来,王氏看着赚钱,还不扩大渠道继续加码卖货,如此一来,势必会租用申屠家的码头。” 尹珏听得一愣,“娘娘聪明。” “行了,别夸我了,交代你的事还记得不。” “当然。” “那去之前你先陪我去趟红云坊找淑娘。”聂雪凝说完上下打量尹珏,看得他很不自在。 “你也给我换个妆造,免得被人认出。” “娘娘想让卑职如何换?” “嗯……给你化个女妆如何?” “娘娘,莫拿卑职寻开心。” “我哪儿是拿你寻开心,你瞧我,天天为你主子东奔西走的,人都瘦了!” “皇上自是知道娘娘辛苦。” “所以呢?然后呢?对我不闻不问,哼,你少帮他说话。” …… …… - - 去往红云坊的渡船上。 “娘娘,您确定要这样?”尹珏偷偷问道。 聂雪凝看着尹珏的脸,“你看,脸上有痣,痣上有毛,多好看,成熟了不少。” “可是这……”尹珏摸着自己的一字眉,脸色很是难看。 “哎呀,你又不去找姑娘,为你主子牺牲一下。” 尹珏低头没有说话,一脸苦闷。 白天红云坊客人不多,二人很快见到淑娘。 尹珏在屋外候着,聂雪凝与淑娘进到房内。 “娘娘何事?”淑娘一脸严肃小声问道。 “嫂嫂,平日唤我雪凝就好。”聂雪凝拉着淑娘坐下,“想请嫂嫂帮我造个谣。” 淑娘点点头,等着聂雪凝的后话。 “其实也简单,就多跟红云坊的姐妹们,还有来这里的客人说,王氏卖的东西品质有问题。” 三人成虎,何况谣言这种东西,只会以讹传讹,到时候传到王氏耳朵的时候,也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 “好,待会儿我出去一趟,先去王氏布坊和胭脂铺买些东西,这样更能说服姐妹。” “嫂嫂费心了。” 临走前,聂雪凝回身说道:“若遇良人,还是希望嫂嫂……” “雪凝。”淑娘打断她的话,“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可若无情又怎可天长地久。” 聂雪凝没有再多言。 出了红云坊,聂雪凝在心里盘算:“如今码头的事情已经办妥,造谣也与淑娘说定,只差一件事,这三套重拳下来,王氏定会狗急跳墙,如此一来,那才是入了圈套。” “娘娘您在笑什么?”尹珏问道。 其实聂雪凝根本没发现自己在笑,“没什么。就是想到之后王氏兄弟的表情有些好笑。” “那娘娘,接下来要去哪儿?” “去找我的泽哥哥玩呀~” “娘娘您……” “好啦,把我送到之后你先回去,夜里你去王氏茶仓,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办。”聂雪凝生怕尹珏跟着,又道,“放心,这不还有暗卫。如今你这张脸一出现,人人都知道我是聂雪凝,我还怎么行动?” 此话一出,尹珏确实无法反驳,只好应下。 - - “凝妹妹!方才管家说,你来找我,我起初还不信。”童正泽瞅着聂雪凝一身男装,连连摇头,“不好看不好看,还是女装好看。” “我还以为泽哥哥要说我,怎样都好看呢。” “我岂是那种阿谀奉承之人。” 聂雪凝与童正泽说着话往里走,本觉得王家大宅已经很大,没想到童家才是真的大,不是大,而是宽阔,没有很多的华丽软装,多数都是能工巧匠打造的一体成型的东西,像极了……聂雪凝想了很久也找不出一个类比。 说是宫殿,可没有帝宫的华贵庄重;说是古堡,可没有一丝神秘压抑的气氛;若说像泰姬陵、金字塔,乃至敦煌石窟,又好似没有那样的艺术与光彩,总而言之,是居所,又不像居所,是家,又不像家,只能说这里很有仪式感。 “凝妹妹此番前来,是想让我带你怎么玩?” “还是泽哥哥聪明,玩之前,想先混顿饭吃。” “哦?都这个时辰了,凝妹妹还未用膳?” 聂雪凝摇摇头,“饿死了。” 童正泽带着聂雪凝来到膳厅,这是聂雪凝第一次在这个世界见到长条餐桌,跟西餐晚宴的那种餐桌一样,只是上头铺的布不是白色,而是纹饰复杂的藏青色缎面铺巾。 童家吃饭也不一样,即使共坐一桌,也是分餐制,若桌上的木筷木碗换成刀叉盘子,估计聂雪凝会觉得自己到了家西餐厅。 聂雪凝吃了块牛肉道:“泽哥哥,晚上带我去你烈弟弟的赌场玩玩?” “就知道你来找我准没好事,竟想去那种地方。”童正泽虽这么说,可语气没有任何苛责的意思。 “见识一下嘛。再说了,我找你烈弟弟是真有事。” “你一早不才见过他,这夜里又要去见?” 聂雪凝装作生气道:“你怎么还跟踪监视我?” 其实听童正泽这么说,聂雪凝心里瞬间咯噔一下,若是自己的行踪如此容易暴露,那之后要想去哪儿就是明枪,而且虽然说尹珏在旁,容易被人觉察自己是宁妃,但其实见过尹珏的人不多,锦渡城这么大,若非刻意跟踪根本发现不了,再者身边还有暗卫,有人尾随一定会处理掉。 “我跟烈弟弟什么关系。”童正泽得意道,“他来找我,让我帮他写你说的那个布告,刚走没多久。” 听童正泽这么一说,聂雪凝心里一笑,顿觉自己真的草木皆兵了,但现在是紧要关头,还是警惕为好。 童正泽家里有许多益智游戏,邀着聂雪凝一直玩到入夜,看着天色二人往阴森恐怖的乱葬岗行去…… - - 王氏兄弟宅邸,议事厅。 “老爷老爷,好消息。”管家再次急急跑进,手里拿了个账本,“账房那边核算的,咱们虽然减了价,但毛利却比往常翻了接近一倍。” 王之茂哈哈大笑。 王之昌只是嗤笑一声,摸着手中的珠子,并未多言。 王之茂问道:“其余几家生意如何?” 管家摇摇头,“没有我们好,就算他们降再多,那些平民百姓又有几个闲钱买得起他们的东西。” 王之茂再次笑道:“哈哈哈哈哈,聂家那个黄毛丫头,竟与你我兄弟二人斗,如今吃个大鳖,真是畅快!” “老爷,好几个仓库告急,是否去临镇调些货补足?” 王之昌点点头。 “对了,东铺的成衣坊说来了个大单,禀过来问问,是否要接?” 王之昌:“什么单?” “今天早上来了两个外地的商人,看穿着很是有钱,还去云裳看了,最后下午派了小厮过来下订。” “那是已经签了?” “东铺那边觉得单子太大,就以涉及仓库调货诸多问题,需要跟自己的老板商量一下,先按住了。” 王之昌点点头,“做得好。” 管家有些疑惑。 王之昌解释道:“这一单我们不接,明日让东铺那边回绝,再送些赔罪礼,互相留个名帖。” 管家更为不解。 王之昌继续解释道:“此战虽是我们胜了,但还是小心为上,万一这是聂雪凝使的诈,后果不堪设想,如今的局面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若来的真是恩客,如此做留个好印象,日后也好往来。” 管家连连称赞二老爷足智多谋,但眼中却多了一丝狡黠,不知想要暗地谋划些什么…… 第74章 阴招 王氏兄弟宅邸后门外,深暗的巷子。 一个戴着方帽的男人焦急地等待,不时搓手往后门瞧去。 管家摸黑走到转角,方帽赶紧上前,“怎样,老爷他们同意了?” 管家面露难色,没有说话。 方帽见管家这副表情,惊愕又失望,“你不是说,万无一失么?” 管家叹了口气,“照我对老爷的了解,确实万无一失,没曾想今次竟然直接让回绝。” “这下如何是好,那可是大单。”方帽转言道,“再说了,这笔钱足够你我还赌债了!” “你先别急,明日我要去临镇调货,届时压点价,能找补点这单子的货。” “能压多少?他们要的量大,怕是不够。” 管家展颜笑道:“账房那边再做些手脚,神不知鬼不觉。” 方帽有些不满,“那这钱岂不是又得分出去些?” 此时管家有些不悦,“你以为赚钱这么容易,若不花钱多方打点,你一分也拿不到。” “你说的自是在理,我这不一开始想着老爷会同意,太过期许。”方帽谄媚道,“此事您老多费心。” 管家摆摆手,左右望了眼,悄悄从后门溜回去。 - - 秋意阑珊,夜里比前几日凉了许多,夜里的乱葬岗更是阴气逼人,生理与心理的寒凉之气,对聂雪凝来说简直是双重灾难。 虽说已经来过一次,可依旧会脑补脚边泥淖突然伸出手抓自己脚的画面,于是脚更加不听使唤。双手拉着前面的童正泽,四十五度低头,不停念叨:“慢点,慢点,再走慢点。” 低头是泥淖,抬头又是坟包,聂雪凝也不知当时自己出来时,为何会觉得它们“可爱”至极。 总算走到棺材门入口,聂雪凝突然发觉,来的路上根本没有发现任何赌徒的踪影,于是问道:“泽哥哥,今日你烈弟弟这里不接客吗?” “通宵达旦门庭若市人欢马叫摩肩接踵。” 聂雪凝左右瞅瞅,“这叫通宵达旦门庭若市人欢马叫摩肩接踵?除了鬼和你我,还有别人?” 童正泽笑道:“凝妹妹有所不知,这事本就见不得光,外头有一个接应点,烈弟弟的人会蒙上所有人的眼睛一个个带进来,走的不是这条路。” “那我们怎么不走他们那条路?” “他们走的水路,你我二人这身份若被人看见,多少有些不好交代。”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在往下的楼梯上,果然如童正泽所说,已经听到了里头格外喧闹的声音。 “凝妹妹可有面当?” “嗯。”聂雪凝从怀里掏出之前申屠烈送她的獠牙,“这个可以吗?” “你一身男装,这样就好。”说完童正泽带上一只似虎似猪的面当,和他扮猪吃老虎的性子,倒很是相符。 死斗场的对垒已经开始,根本挤不进去,不过聂雪凝也不想去看,她见不得这种血腥又残酷的场面,虽说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终究她还是易生恻隐之心,总想解救他们。 聂雪凝只是站在外围,听着所有人的呼喊。 “既然来了,赌一把?”童正泽掏出一个大钱袋。 聂雪凝摇摇头,没想到童正泽虽对赌博嗤之以鼻,但也不拒绝。 童正泽道:“在死斗场,直到倒数前都可以下注,当然赔率也会变低。” “他们一晚打一局吗?” “一晚三局,一周一个擂主,赢了就可以回家。” “那还有希望。” “什么希望?”童正泽笑道,“金主若是看好一个死斗奴,可以买断他一周的比赛,赌他最终能获胜,并且还能分走每晚每局的赌金。” “若买对,那金主不就赚了?” 童正泽笑着摆摆头,“鲜少有人这么做。” “为什么?” “这些死斗奴多为普通人,一晚战三场,连续一周,谁能撑下来?基本上坚持个两三天就不行了。”童正泽继续道,“再者,这些人之前赌输了,都憋着气,就算一周后赢了,还是会去旁边,想把之前输的赌回来,循环往复。” 聂雪凝嘴角抽动,这就是人性,无奈又可笑,可悲又活该。 “去里面。”聂雪凝听完更加没了兴趣,直接往旁边的赌场走。 赌场的人更多,之前那个巨大的赌桌前围满了人,荷官是个男人,这里所有的“服务员”都是男人。 “这里可以玩玩。”聂雪凝走到赌桌前,童正泽将钱袋给她。 “我不要你的钱。”说完聂雪凝掏出自己的小钱袋,但里头全是金叶子。 “凝妹妹真是阔气。”童正泽却道,“这里赌的可不只是钱。” “怎么,难不成还能赌胳膊赌腿?” “那倒不会,这些残肢断臂拿来何用。任何有用的东西,都能是赌注。” “除了钱和权,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有用?”聂雪凝吐槽道,“你这么一说,那赢的也不一定就是钱咯。” “当然,杀人放火,抄家灭口,你忘了申屠家曾经做的都是什么勾当?” 聂雪凝没有再言,她是真没想到,如此繁华的地方,萧南澈如此治理之下,居然还有这样的生意可做。 聂雪凝随手掏了几片金叶子出来。 “凝妹妹赌什么?” “当然赌大。”说完,聂雪凝潇洒地把金叶子扔到桌上。 “豪掷呀!”桌前有不少人纷纷唏嘘议论。 荷官看了聂雪凝一眼,直接开盅,“大。” 第一笔钱,到手。 紧接着,聂雪凝连赢三把,就在所有人的叫好声中,拿了钱撤出赌桌。 “凝妹妹好手气,怎么不继续?” “运气可不是花在这的。” 聂雪凝小钱袋换大钱袋,拿着一袋子钱在赌场转悠,突然走来一个荷官,“二位公子,我们堂主有请。” “堂主?” 童正泽在耳边轻声解释,“这里曾是申屠家一个堂口,他所指的堂主就是申屠烈。” 聂雪凝也小声回应,“怎么,在这赢了钱,你烈弟弟难不成想黑吃黑?” “去了就知道了。” 荷官带着两人来到另一处房间,屋子不大,有张小床和桌椅,应该是个办公室之类的地方,桌上竟然有副国际象棋,聂雪凝很是惊异。 申屠烈起身拘礼,目光如炬,肃杀至极,“娘娘深夜到此,所为何事。” “没事,就来玩玩。” 申屠烈扯出个笑,也不知他是不会笑,还是在假笑,反正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看起来很诡异,“娘娘不妨直说,是否此事不便早上讲,刻意等到现在?” “是也不是。”聂雪凝坐下,也不再与申屠烈玩笑,“就想请你挑几个机灵的死斗奴,明日去王氏茶坊闹事,就说他们家的茶不干净,吃出了毛病。” 申屠烈还未说话,童正泽却道:“凝妹妹这招,可真是阴得很,生意人可没这么做的。” 聂雪凝白了一眼,“我又不是生意人。” “好说,待会我去挑人。”申屠烈有些疑惑,“这事不难,娘娘早晨,怎不一起说?” 聂雪凝瞅了一眼童正泽,“阴招当然得阴着说。” 童正泽缩了缩脖子,瘪着嘴走到一旁。 “再者,我确实想来这玩玩,见识一把。” 申屠烈兴许是想一笑代之,可他的笑确实不咋地,没有轩睿的如沐春风,也没有童正泽的憨实可爱,像是张人皮假面。 “不过这些死斗奴帮我,我也没什么好报答,想请申屠少爷卖个人情给我,事后放他们回家。” 申屠烈道,“娘娘在我这,又是要人,又是拿财,我做的似乎是赔本买卖。” 若是童正泽说出这话,聂雪凝一定会觉得他在开玩笑,可这一句玩笑从申屠烈嘴里说出,却变了味道,听起来认真又严肃。 聂雪凝瞅了眼自己的钱袋,“要不还你?” “娘娘的面子自然是要给的,先欠着,日后若有什么,还需娘娘照拂。” 聂雪凝连连应下。 其实日后会怎样,她自己都不清楚,更别说照拂。 - - 别过申屠烈,聂雪凝让童正泽直接将自己送回王宅。 马车忽然停在巷口,聂雪凝撩开车帘,只见尹珏横在路中间。 “你在这做什么?”聂雪凝下了马车。 尹珏没有说话,只是透过缝隙瞅着童正泽,聂雪凝知道他这是办完事来逮人了,只好和童正泽说再见,跟着尹珏回去。 “你这一天天的,就知道帮萧南澈逮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你相好呢!” 尹珏扭过头,即使黑夜,都能看到他的脸又黑又红,“娘娘,莫要开这等玩笑!” “行了行了,是不是他们的茶仓有问题。” “娘娘猜得没错,我还看到他们正在清洗明日要送去茶坊的茶。” “那我还猜,他们边洗边说,‘锦渡城这鬼天气,天天潮死了’‘今夜又睡不了觉了。’” “娘娘全中,您怎知?” “害,打工人最懂打工人。等着明天看好戏。” 尹珏与聂雪凝互通有无,“娘娘此番与童正泽办了何事?” “你关心的是我在童正泽家做了什么,而不是去办了什么?”聂雪凝一脸警惕地看着尹珏,“问暗卫去,我要回去睡了,明天早起看戏。” “什么戏?” “剧透就没意思了,反正至少两出好戏~”聂雪凝背着手走到前面。 第75章 看戏 天气好,适合看戏。 天气不好,更适合看戏。 聂雪凝换了身在宫里穿的衣服,艳丽华贵,若说在宫里她也很少穿得如此庄重华丽。 天空下着小雨,湿了路面。吴伯在前开路,青姝帮聂雪凝提着裙摆,尹珏、王祈晏在后相护,阵仗很大。 马车行到临近霖渡码头的街角,聂雪凝让停下,透过帷帘远远看着。 青姝不解,“小姐,您这是在看什么?” “等着看戏。” 天色尚早,加之下雨,除了码头上上下货的工人,路上只有三两个路人行色匆匆。 青姝打着哈欠,“这么早,看什么戏?” “去晚了,可就没这么好的位置。再说,要是戏开场了,岂不更可惜。” 夜雨随着晨光,渐渐收敛,码头的货船和路上的行人逐渐多起来。 “瞧,王家的货船来了。”聂雪凝用下巴指了指正在向霖渡码头靠近的船只,上头赫然挂着硕大的王氏旗帜。 青姝嘟囔道:“申屠氏昨日不是发布告,不再对外租用自家码头么?” 聂雪凝笑道:“你都知道的事,我两位伯父不知道?” “那他们怎么还开到这来?” 聂雪凝嬉笑一声没有说话。 霖渡。 申屠家的货船有序进出,王氏突然加塞进去,惹得调度大喊:“不要进来,码头不再对外租用。” 王氏货船并不理会,直接靠了岸,运货的管事是个壮汉,皮肤黝黑,看着不像弘昭国人的长相。 “给我下货!”黑壮汉粗声喊道,完全不理会调度。 不知是不是申屠柏仁的缘故,申屠家的工人各个都是些软蛋。 调度勾着腰,“黑哥,我们家主昨日就发了布告,如今申屠家的码头皆不对外。” “我管他发什么,爷爷我向来都是在此卸货。” “黑哥,此一时彼一时,我们家主……” 黑壮汉把人一推,“你们家主你们家主,不就是那个丑八怪?” 申屠家的工人们,纷纷看向他,很是不甘却又畏惧。 “看什么看!”黑壮汉怒斥道。 众人纷纷低下头,继续手中的活。 聂雪凝在马车上,见到这一场面,嘘声道:“本以为钱氏就够仗势欺人,没想到王氏更加猖獗。” 青姝道:“刚开始那会还好,自从申屠老太爷的儿子死后就越发怯懦,这才让王氏骑到头上,抢了不少生意。” “毕竟有把柄在人手里,黑历史这东西,还真是要人命。”聂雪凝感慨一句,继续瞧着码头的动静。 青姝见聂雪凝闻声未动,问道:“小姐,您不去帮一把?申屠家如今不是站在你这边?” “我堂堂皇妃,这时候去那多给他们面子,就在这看好戏。” 调度再次拘礼道:“黑哥,不,黑爷,您看我们的货船也很多,您突然加进来……而且昨日也发了告示,这不合规矩。” “规矩?什么规矩!”黑壮汉拧着调度的衣领,直接将人提起,“爷爷我就是规矩!” 说完将调度重重扔向货箱,只听“碰”“哐嚓”两声,也不知碎了什么东西。 青姝见调度摔得这么惨,急道:“小姐,您看到了么!” “嗯,看到了。”聂雪凝一副不以为意的表情和语气。 “您就这么看着?您平时最热心肠,也最善良,怎不过去制止,快去帮帮忙?” 聂雪凝扯开那双扒拉自己的手,“别给我戴高帽,你小姐我可是铁石心肠。”说完换了个姿势继续看戏。 黑壮汉把人摔了还不解气,再次提起,看样子,应该是想将人直接扔进水里。 “申屠少爷来了!”此时申屠家的工人喊道。 申屠烈一身黑衣,酷厉无比,码头上的工人为他让出一条道。 申屠烈目光如利剑直接刺向黑壮汉,黑壮汉身子微微后撤,但也不惧,松了调度,依旧下巴看人,很是傲慢,不愿输了气势,喊道:“给我继续下货!” 货箱刚要经过申屠烈,只见他撩开衣摆,转身一脚将其踩到地上,那力道和速度将两个搬箱子的工人,一起震到地上坐着。 黑壮汉见此两三步走到申屠烈面前,来势汹汹,竟然比申屠烈还高了半个脑袋,伸手要打。 申屠烈怎是吃素的主,抓住伸过来的手的腕子,逆着来力猛然一推,只听到黑壮汉沉闷的一声叫喊,右手已经折了。 聂雪凝原本只觉得他是个狠人,今日算亲眼见识了。 黑壮汉那么粗壮的小臂,他竟然不费吹灰之力直接折断,真是人狠话不多,看来之后还得多多笼络此人,若是得罪,自己这小胳膊小腿,岂不折成几段? 上一秒还在为调度愤慨的青姝,这一秒也跟着黑壮汉剧痛的表情,眉毛皱到一团,就像她也得了几分痛楚一样。 黑壮汉不是怕事之人,任由断臂吊着,左拳挥向申屠烈。 申屠烈侧身闪过,上前一步捏着他的左肩,也不知做了什么,黑壮汉再次喊叫,只见他左肩直接脱臼。 聂雪凝更加坚定自己刚才的想法——绝不能得罪! 黑壮汉此时才有些惧怕眼前的申屠烈,虽打不过嘴上却道:“你竟敢与王家作对,知道王氏背后是谁么!” “抚令大人到!” 随着围拢看戏的越来越多,不知谁报了官,竟请来了魏嬴。 眼看好戏即将高潮的时候,聂雪凝却道:“呀,蟹黄汤包总算开门了,走青姝吃早饭去!” 青姝一步三回头,不情不愿地跟着聂雪凝走进茶楼。 - - 魏嬴穿着官服戴着官帽,穿过围观人群,慢慢走近,“发生何事?” 黑壮汉见抚令来了,脸上露出一丝狡诈的得意,“大人,申屠家主动手打人!您瞧我的手……” 魏嬴瞅了眼他,赶紧别过眼,再也不愿多看。 调度捂着胸口,道:“明明是你先动手打人。” 黑壮汉:“大人明察,这么多年这码头都是相互租用,如今申屠氏仅凭一纸布告,说不让用就不让了。” 抚令一副深思熟虑的样子,“申屠氏如此,确实不妥。锦渡城乃商业重镇,各大渡口皆应平等开放。” 魏嬴此话一出,身边围观百姓纷纷点头称赞,连连同意抚令的观点。 码头上申屠氏的工人左右看看,有些无措,都看向申屠烈。 “魏大人,码头是申屠氏的,昨日发了布告,也给各家族送函讲明,如今王氏抢占码头不说,还先动手打人,是否欺人太甚?” 申屠烈完全无惧抚令,句句在理,突然围观的人又觉得他说得对,连连点头。 魏嬴脸上有些挂不住,“王氏货船已经靠岸下货,难不成你还让人重新装货另走其他?” “有何不可?” 人群里突然有人说话,魏嬴很是不满,转身欲怒,只见聂雪凝手里拿着个碟子,身后随了数人。 魏嬴很是惊讶,赶紧施礼,“不知娘娘大驾,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周围百姓听闻是皇妃,欲跪,被聂雪凝止住。 “诸位无需多礼,我只是在旁边吃茶,来凑个热闹。” 魏嬴道:“既然娘娘来了,不如娘娘评理?” “我?”聂雪凝自嘲道,“我一介女流之辈,头发长见识短,您乃锦渡城父母官,自当由您决断。” 魏嬴怎敢顺着话自行决断,于是道:“娘娘在锦渡城本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才女,入宫后更是群臣百姓夸赞美德,此事娘娘评断最好不过。” 聂雪凝不再推脱,“魏大人高看,恭敬不如从命。方才还是看完了整个事件,我先给大家还原一下看到的事实。” 聂雪凝将碟子交给青姝,慢慢说道:“这位黑爷加塞到申屠家的船队,不管调度指挥强行卸货,还把人摔伤。其后申屠少爷前来,又为这位调度鸣不平,动手打了这位黑爷。” 聂雪凝继续道:“虽说动手打人,二者皆有错,但起因却由这位黑爷而起。” 魏嬴见势不对,插话道:“可租用码头自来平常。” “是平常,可王家也有自己的码头,为何不用?申屠家昨日告帖早已言明,有何过失?” “这……” “确实有过失。”聂雪凝转了话风,魏嬴和黑壮汉瞬间眼前一亮。 “申屠少爷下手确实太重,不如这样,黑爷他们无理在先,将货上船另寻自家码头下货,申屠少爷付这位黑爷汤药费和误工费,直至痊愈能继续出工,您觉得如何,大人?” 魏嬴脸色难看,还想再争一二,“这东西都下船了,又装回去不方便?” “有何不便?也就下了两箱货物。今日算了,若其余几家皆如此效仿,那申屠家这布告又有何用?您适才既然说平等开放,那如此一来,对申屠家是否不太公平?” 魏嬴虽然脸色更加难看,但依旧堆着笑,“不愧是宁妃娘娘,下官受益匪浅。” “行了,没事就散了。”聂雪凝拿回青姝手中的碟子,转身要走,“那边蟹黄汤包味道不错,抚令大人一起去尝尝?” 魏嬴还未答话,突然冲出来一个捕快样子的人,“大人,不好了,出事了。” 聂雪凝勾起嘴角看了眼申屠烈,二人对视,聂雪凝对上他眼睛的那一刻,突然转了眸子,申屠烈的眼里还留有杀意,令人恐惧。 传话之人三言两语大概讲述一遍,聂雪凝道:“魏大人,要不你我一起去看看?让我也跟着凑凑热闹?” “娘娘请。” 第76章 重挫王氏 王氏在三月雨旁边的闹市开了一处三层茶楼,名叫“绿叶天”,像是专门喝绿茶的地方,也或许是“六月天”的谐音,想模仿“三月雨”也不一定。 这个“绿叶天”虽比不上葛氏的雅致,但客人也是络绎不绝。 一层多是歇脚饮茶的散客,二层有红云坊的琴师坐班,附庸风雅之人皆聚于此,三层则是雅间,达官贵人议事谈生意居多。 路上的时候,聂雪凝给尹珏使了个眼色,尹珏悄悄离队,溜到旁边的小路去了别处。 随着聂雪凝一行前来凑热闹的,还有之前在霖渡的围观群众,浩浩荡荡不像是去凑热闹,倒像古惑仔和热血高校里,去打群架的黑社会。 还未走进绿叶天,就听到各种吵嚷和砸东西的声音,聂雪凝心想:“申屠烈找的人,动静闹得这么大,看来都知道此事办妥就可以回家。” 聂雪凝刚踏进一只脚,就听到魏嬴大喊:“娘娘小心!” 魏嬴冲上前想要挡住飞来的茶杯,杯子却从他头顶略过,等聂雪凝反应过来时,这飞来的横祸已经近在眼前。 此时聂雪凝闭上眼,等着接受这场命运的玩弄,心里生出无数想法,“早知道不让尹珏走了!我的妈妈,我会不会被砸死?聂雪凝你这身体怎么这么非?天天不是磕着就是碰着,没去好好拜拜吗???” “砰——”地一声,一两片碎渣溅到聂雪凝脸上,没有什么感觉,“哪位好汉出手相助?”聂雪凝心里连连感谢,微微睁眼,一个拳头停在自己眼前,顺着拳头看过去,只见申屠烈不知从哪儿突然来到自己身侧,一拳打碎飞来的茶杯。 申屠烈瞥了一眼聂雪凝,聂雪凝赶紧别过脸,完全不敢直视此时的他,今天的他比往常多了一份狠劲,与在赌场见到时不太一样。 聂雪凝颔首,道:“谢谢。” 魏嬴此时走到茶楼中央,“何人闹事,竟然伤宁妃娘娘?” 一名男子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个滑跪来到魏嬴身后,“大人!” 魏嬴吓了一跳,赶紧回身。 男子“咚——”地一声额头磕地,这声音旁边围观的人听了,都是一阵唏嘘,忍不住摸摸自己的额头。 “大人,您要为小人做主啊!”滑跪男说着,声泪俱下,不说奥斯卡影帝级别,但至少也能混个提名,若说为什么拿不到影帝,大概是表演太过浮夸,情绪没有层次。 “你不说何事,本官如何做主?” 滑跪男抹了把眼泪鼻涕,道:“绿叶天店大欺客,瞧不起我们这些一楼的,将霉变的茶叶煮给散客,您看我这弟弟。”滑跪男指着角落捂住腹部倒地不起的另一男子,虽说是弟弟,但二人看着年纪相差不大。 “我们两兄弟走南闯北,相依为命,若是他走了,我一个人怎么跟死去的爹娘交代。” 聂雪凝直接走到腹痛男身边,蹲下身只见他脸色苍白,冷汗直冒,不知是否是腹痛得厉害,整个人微微有些颤抖,“哎哟哎哟”地叫喊。 “祈晏。”聂雪凝喊道,“救人要紧,先将他带到附近医馆。” “娘娘,附近有申屠家开的医馆,可以先去那里。”申屠烈站出来,提示道。 聂雪凝示意王祈晏与申屠烈的随从先去医馆,接着走到滑跪男身边,俯身问道:“方才,是你扔的杯子?” 滑跪男惊恐万分,连连磕头,“咚咚咚咚”,磕得聂雪凝心里打颤。 “行了行了,别磕了,脑子磕坏了我可赔不起。” 魏嬴身边的侍从非常有颜色地为聂雪凝搬来一根凳子。 聂雪凝直接坐下,正着身子继续道:“你们兄弟二人情义深重,本宫很是感动,但出门在外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若东西有问题,是王氏的责任,可若一怒之下,伤了旁人,可是牢狱之灾。” “就是。”魏嬴接话,“若是伤了宁妃娘娘,把你俩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滑跪男再次磕头。 “好了,搞得我跟十恶不赦的大恶人一样。”聂雪凝瞧了眼周围,“该砸的也砸得差不多了,看你这样应该也赔不起。此番我做个主,若是这茶楼的茶真有问题,王氏理当赔你,不过你也把人家的店砸了,这账一笔勾销,但你弟弟在申屠氏的医馆就医,医药费还是要付的。” “娘娘……”滑跪男有些难堪,“这药费,小人……” “知道你也付不起。”聂雪凝起身走到申屠烈跟前,“这对兄弟,到您府上做工还钱,可好,申屠少爷?” “全凭娘娘做主。” 聂雪凝又走到围观百姓身边,“大家觉得如此处理,好不好?” “好!” “娘娘贤德!” “宁妃娘娘沉鱼落雁,德才兼备!” 聂雪凝心里乐开了花,但还是装作一脸严肃,“申屠家与王家不算交好,不妨劳烦申屠少爷和工人查看一下,省得说我们包庇袒护。吃穿住用行,民以食为天,这绿叶天的茶叶若真如这位小哥所说的有问题,那必须得深究,您说对,魏大人?” “对对对,娘娘说得是!”魏嬴赶紧附和。 聂雪凝见魏嬴的神色,并没有要帮王氏的意思,想必在来之前,至少茶楼有问题的茶叶,早就处理掉了。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申屠烈和身边的工人纷纷回禀,并未发现任何问题。 滑跪男大惊,指着绿叶天的掌柜,“一定是他们偷偷处理了。” “行,你如此说,我们就去王氏茶仓看看,若是再无问题,你就是造谣诽谤罪,污蔑良商,可是要杖责坐牢的。” “小人愿意一同前去,揭露王氏奸商欺客行径,望诸位百姓与我们一同见证!” 滑跪男的动员能力比演技还强,一句话毕,外头看戏的人纷纷嚷着要去做见证。 聂雪凝此时看到魏嬴悄悄和茶楼老板递眼色,老板胸有成竹,看来茶仓那边也早派人去处理了。 - - 聂雪凝以刚吃了早膳不便颠簸为由,故意让马车行得慢了许多,当她赶到时,不少围观百姓早已到达现场。 聂雪凝下了马车,向着魏嬴道:“大人,请。” “娘娘先请。” 茶楼老板一起抵达,里头慌慌张张出来一个人,不知在他耳边说了什么,茶楼老板脸色骤变。 魏嬴捕捉到这一细节,叫住聂雪凝,“娘娘,茶仓脏乱,避免污了娘娘的衣衫,还是待会进去。” “入口的东西,仓库怎么会脏,没事。”聂雪凝看了眼天空,有些暗下来,继续道,“这外头有些下雨,让百姓们也一起进去。” 茶仓一进去,就一股霉味,聂雪凝捂住口鼻。 魏嬴见此解释道:“锦渡城是这样,人少的地方偏僻些,会比闹市潮湿很多。” 聂雪凝没有接话,众人走到一处库房,只见几十上百袋茶叶正在岸边排着队,等待入水。 聂雪凝快步上前,里头的茶叶早已发霉,有的还结了蛛网,看着很是恶心。 滑跪男抓起一把茶叶,绕场一周:“娘娘!小人没有骗人,诸位你们看,都看看!” 众人纷纷指责王氏奸恶无道,更有甚者喊着让他们滚出锦渡城。 “抚令大人,您说说如何处理。” 魏嬴擦了一把冷汗,“王氏售卖霉变茶叶,本官责令全城王氏茶饮停业整顿。” 聂雪凝故意说道:“究竟整顿到何时您得给个说法,若是一直整顿下去,人家也得生活。” “整顿半月,以平民怨。” 众人皆称好。 聂雪凝再次来到滑跪男跟前,“这位小哥觉得如何?” 滑跪男跪下,“谢谢娘娘。” “谢我做什么,谢谢我们的父母官,魏大人。” 众人纷纷谢过魏嬴,称他是位好官,这一顶高帽戴得魏嬴又难受又无奈,还得呵呵陪笑。 见事已平息,围观者慢慢散场,聂雪凝道:“魏大人,请您吃蟹黄汤包?” 魏嬴此刻哪儿吃得下,“娘娘,方才发生这么多事,下官还得回去善后。” “行,那您慢些走,注意身体,别太累着。” 魏嬴走后,尹珏从暗处出现。 聂雪凝问道:“怎么回事?” “卑职赶到时,仓库的工人正在往江里倒茶叶,暗卫的兄弟出面阻止,耽误了他们的时间,留了许多没倒完。” “没人知道是暗卫?” 尹珏摇摇头,“蒙了面,围观人群快到时弟兄们已经撤出。” “大兄弟,可以!”聂雪凝拍了拍尹珏的肩,“回去让萧南澈好好奖励你。” 此时人多,尹珏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没好说话。 聂雪凝笑了笑,转身向申屠烈,“烈弟弟,一起去吃蟹黄汤包?” “在下还要回霖渡,恕不能陪娘娘前往。” “汤包店也在霖渡,一起。”聂雪凝转身钻进申屠烈的马车,撩开帷帘道,“就坐申屠家主的马车啦,青姝和祈晏他们一起我就不当灯泡了。” 申屠烈并未拒绝,一同上了马车,尹珏策马跟在旁边。 “娘娘有事相商?” “哎呀,你这人,怎么老觉得我有事。” “不然为何会上在下的马车。”申屠烈直视聂雪凝,看得她浑身不自在,生怕自己一句话得罪他,将自己嘎了。 其实聂雪凝并不觉得申屠烈有多可怕,只是那个眼神,不似他人一般飘忽,他的眼神异常坚定,看着一个地方,就像是要把那看穿一样,像是一发激光。 “方才我的绿叶天安排那两兄弟去你府上做工,会有不便吗?” “没有。” “那就好,我生怕你为难,可当时的情况,又不知如何说。” “娘娘上来就为说这个?” “嗯。”聂雪凝一本正经,“吃喝嫖赌最可怕的莫过于赌,我怕他们有这些前科,你介意。” 申屠烈浅浅一笑,“申屠家做这个起家,在下怎会介意。” “那两兄弟确实聪明,人群里那几个起哄的也是你安排的?” “是。” 聂雪凝一把拍向申屠烈的肩,笑道:“可以呀,烈弟弟,这些阴招很懂嘛。” 申屠烈似乎很厌恶被人这样接触,微微蹙眉,看着聂雪凝。 “娘娘若是怕我,大可不必显得如此熟络。” “啊?我不怕你呀。” “若不怕我,为何眼神一直闪躲。” “哦,你说这个。” 申屠烈道:“在下深知脸上这道疤很是骇人,娘娘不必如此说。” “我觉得你脸上这道疤很酷啊。”聂雪凝不以为然。 “酷?” “嗯,看起来就很爷们儿。”聂雪凝再道,“我不敢看你的眼睛,主要是你这眼神太吓人了,坚定、有力、有杀气。” “坚定?有力?有杀气?”申屠烈不解。 “对,我怕被你的眼神射杀,所以不敢直视。”聂雪凝上下打量一番,“而且我怕一言不合,你哪天神不知鬼不觉把我嘎了。” 本是一句玩笑,申屠烈却很严肃,“你是童正泽心仪之人,我不会。” 这一句,着实将聂雪凝打懵,不知如何接话,于是问道:“你跟泽哥哥,为什么这么要好?” 申屠烈并不扭捏,直接回答:“父亲去世,童正泽是第一个来安慰我的,只有他不嫌弃我的容貌,还帮我还击。” “可那些说你的人,都死了?”聂雪凝问道。 申屠烈用沉默代替了回答。 阳光会穿过裂缝,而有裂缝阳光才能穿过。 聂雪凝低头笑笑,“泽哥哥,怪好的。” 申屠烈看着前方,不知是附和还是自言自语,“是挺好。” - - 东铺,王氏成衣坊。 “老板,我们要的货呢?”两名穿着富贵的男子问道。 “二位老板,实在不好意思,货物太多,这王家的码头堵住了,明日明日一定全部给到。” “昨日付订金时就说今日取货,若不是你信誓旦旦说货量充足不会耽误,我们岂会来此?” 另一人道:“昨日签订书契,若今日不交货,十倍赔付。” 成衣坊老板腿软得厉害,“二位老板息怒,今日还没过,我们王氏铺面众多,我马上派人去各店调货,亥时之前一定给到。” 聂雪凝的马车停在东铺巷尾,两名男子走出成衣坊,对着她的方向点点头。 聂雪凝笑着放下帷帘,直接回了王氏大宅。 第77章 天,要变了 整个锦渡城都笼罩在蒙蒙细雨中,未近黄昏天色已然昏暗,叫人觉得诡异,似有无数倾之欲出的鬼魅在蠢蠢欲动。 聂雪凝站在王宅后园依山而建的水榭之上,这是她第一次来到此处,来到后面这个园子。 并未撑伞,细雨拂面,有一丝微凉,让聂雪凝感到久违的平静。 视线突然被遮住,聂雪凝顺着伞沿往后看去,只见青姝举着伞站在身后。 聂雪凝倒是有些惊奇,这几日她都和王祈晏待在一起,而自己也并不想打扰两人,尽量把事情交由吴伯和尹珏去做。 “小姐,为何不打伞?衣服都湿了。” 从外河引入王宅的内河被叫做“清水”,很是寡淡的名字,却又让人觉得很有深意。 清水如其名,水清则无鱼,河里清澈透底,没有活物,只有形态各异的鹅卵石铺在河底。 清水上生了雾气,加之细雨朦胧,聂雪凝衣衫上铺了层细密的水珠。 聂雪凝低头看看,抬手拂去,睫毛上沾着的水珠,有些遮挡视线。 “今日怎么没和祈晏一起?” 青姝有些脸红,低下头,很是羞赧,“祈晏哥哥跟爹爹出去办事了。” “找葛晟吗?” 青姝摇摇头,“不知,他们没说。” 见聂雪凝今日回府之后也不说话,像是变了个人,青姝继续问道:“小姐,可有烦心事,有点不像平日的样子。” 聂雪凝微微一笑,“天,要变了。” 青姝从伞下探头出去,“要晴了么?锦渡城这个季节,很少天晴。” - - 王氏兄弟宅邸。 王之昌面露难色,行色匆匆走进议事厅。 管家和东铺成衣坊掌柜此时跪在里头,不敢抬头。 “二弟,如何?” 王之昌连连摇头,脸色更加难看。 管家与掌柜赶紧磕头,“老爷,救救我们,若不回应他们就要去报官,里外我们都没理。” 王之茂欲言又止,显然已经不想再骂。 王之昌道:“王氏支脉与本家如今鲜少往来,但平日收些货品倒也顺畅,此番不知怎么,一个个称病避而不见。” “连你去他们也不见?”王之茂很是疑惑,“莫不是聂雪凝那丫头做了什么手脚?” 王之昌也不解,“聂雪凝虽是三妹所生,但并非王氏宗亲血脉,他们不给我姓王的面子,难不成给姓聂的面子?” “姓聂的丫头许了他们什么好处?”王之茂神色一变,“前几日,王氏宗祠集会……”王之茂没有说下去。 王之昌正言道:“想这么多也没用,先解决眼下问题。” 王之昌说完转向管家,“你去找账房点钱,要现银。” “二弟是想直接赔给他们?那可是十倍。” “不然如何?货船进不来,旁支避而不见,就算宰了他俩也无济于事,损的还是我王家声誉。”王之昌坐在太师椅上,眼色低沉,“聂雪凝这丫头不简单。” “此话怎讲?”王之茂问道。 “起初并未在意,现在仔细一想,竟在背后搞了这么多小动作,还真是小看她了。”王之昌话虽如此,但却是一脸嘲讽之意,“四族折价抛售商品,外商豪掷订金收货,申屠不再租售码头,查封城中茶业生意,这一桩桩一件件,看似事小,合起来却是想碰碰咱王氏这老虎的屁股。” 王之茂见王之昌胸有成竹的样子,问道:“二弟可有应对之策了?” “兄长,此番我们在南国赚了不少。这世上始终还是有钱人少,贪便宜的多。”王之昌再次转向管家,“给你们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二老爷请讲。” “去通知王氏所有铺面,所有货品全部降至成本价。” “啊?”管家不敢置信。 “还要我再说一遍么?”王之昌脸色阴霾地问道。 “没,没有,小的这就去办。” - - 天色已经暗下来,聂雪凝踱步走回房中,尹珏敲门进来。 “娘娘,我们的人接到线报。” 聂雪凝勾起嘴角,不紧不慢地坐到案边,“王氏那边有动作?” “王家要将全城所有商品一律降至成本价。” 聂雪凝点点头,似乎早有预料,“让人通知各家主,跟。” “娘娘,卑职虽不懂经营,不过这样不是长久之计。” “淑娘那边应该很快会见奇效。”聂雪凝提笔,不知在纸上写了什么。 “奇效?” 聂雪凝解释道:“上次你随我去红云坊,我让她帮我在坊内和客人间造谣,说王家品质有问题,总得让子弹飞一会。” “子弹?” 聂雪凝没有再言,很快写完书信,交给尹珏,“通知完各家,将这个送到德妃手上,务必亲自送到。” “是。”尹珏所很疑惑,但还是立马照办,转身离开。 宵禁前,一身紫衣的仲晴飔来到王宅。 聂雪凝还未寒暄,仲晴飔先开口,“雪凝妹妹,我虽助你,但仲家也有经营成本,要养活那么多人,降到成本价,族里会有异议,到时只怕赔了夫人又折兵。” 聂雪凝深知仲晴飔话中之意,当年她也是力排众议,靠王夫人坐到家主之位,更是靠自己的能力坐了如此之久,族中之人若是看不到收益,自然会想方设法赶她下台,届时不仅帮不了自己,还会失去仲家这一方势力,若是转投王氏那更是得不偿失。 “晴飔姐姐别急,您这边有难,雪凝自当理解。”聂雪凝转而问道,“降到多少,能稳住那些多嘴之人?” “如今的最低价,已是极限。”仲晴飔直接了当,聂雪凝很是喜欢这样没有废话的人。 “降至成本价,差的钱我这边补足,可否?” “你补?能补多久?” “三到五日。” “你确定三到五日能在生意场上了断王家?” 聂雪凝摇摇头。 “那你还?” 聂雪凝摊手,“王氏孤注一掷,我也只能跟随。” “此番失了先手,可就难了。” “晴飔姐姐。”聂雪凝笑道,“你怎知是我失了先手?” 仲晴飔深谙营销之道,对经营手段却是一头雾水。 “我做这么多,就是想逼王氏交出最后的底牌,人若是急了,那离道德法度就远了,只会死得更快。”聂雪凝继续道,“博弈中,若不让对手吃到甜头,放松警惕,如何布局其他,若不逼急一点又如何让他和盘托出。” 仲晴飔没有多言,“方圆之道你自是擅长,这场四大家族陪同的豪赌,希望你别输。” “晴飔姐姐请放心。”聂雪凝话虽如此,其实心里也没底,正如童正泽所言,她也不知王氏究竟有多少家底,价格战还要持续多久,才能动到“盐”的头上,如今她只能看一步走一步,等着王氏交出底牌。 聂雪凝道:“晴飔姐姐快要宵禁,要不今夜在这歇息?” “不用,来得及。”仲晴飔戴上衣帽,颔首离去。 聂雪凝站在门口,目送仲晴飔的马车急急消失在巷尾。 这天究竟是变雨还是变晴? 抬头看天的聂雪凝,笑着低下头,回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第章 po配角背景(不想看这里的姐妹可以直接跳下1章) 各位姐妹们,非常不好意思,我手贱点了分卷。 没想到,番茄的分卷不能移动已写章节,已有章节分卷又不能删除,章节内容又不能重复,我只能放点小说的设定进来,没有主角的,因为里面有些涉及剧透。 不想看的姐妹,可以直接跳下一章。 非常抱歉!!!我哭死!!! - - 【吴伯】青姝生父。同妻子随夫人王氏入聂府,妻子难产终身未娶。帮太傅做些勾当,暗线中的人。 【王祈晏】太傅府伴读,幼时卖身葬父,被太傅与大夫人王氏带回府中,成为太傅府伴读,从小与聂雪凝、青姝一起长大。帮太傅做些勾当。(四海晏然)《后汉书·蔡茂传》 【苏喜】——皇帝贴身太监,曾服侍先皇 【袁谦牧】——西军将领 阻碍: 【洛景安】——聂雪异父异母的哥哥,二房儿子。勾结太子、北军意图谋反,身世另有一说 【萧南屹】——废太子,大皇子,萧南澈同父异母兄长,集结北军夺权。 【时迁】——萧南澈提拔的右相。(月氏长相) 【端妃】——凤阳。东军将军之女,16岁被迫嫁给还是四皇子的皇帝,有白月光,十年无子嗣(将军曾随还是四皇子的皇帝征战) 【贤妃】——[荣]肃贞。皇太后娘家人,有勇无谋,猪队友,狗脑子,生太子(父亲为管理财政事务的户部司长【荣稷】) 【敬妃】——宰相之女,飞扬跋扈,一子夭折,后抚养二皇子 【德妃】——生三皇子,难产,终年病床。南境段氏大族,与南蛮交往甚密 【容妃】——宫女上位,生小皇子,与世无争,有皇帝保。银玉。 亦敌亦友: 【轩立】——太子。同生母贤妃,有勇无谋,心善 【轩睿】——二皇子。性格温柔,经常被欺负,和女主是好朋友 【轩泰】——三皇子。唯唯诺诺,毫无主见 【轩福】——小皇子。容妃之子。六岁,小暖男,小可爱 【司长】外朝四部老大 【参司】外朝四部老二 【司侍】内廷太监总管(中左右三名) 【侍令】内廷各房名称\/老大职称 【少师令】老师 【抚令】城中最高长官,县令 【玄门】正大门 【令门】传令的小门 【太乾宫】皇帝 【仪德宫】皇后 【长福宫】太后(靠近御花园) 【睦和宫】端妃,凤阳(东军将领之女) 【琼丽宫】贤妃,荣肃贞(太后娘家人,户部司长荣稷之女) 【莹华宫】敬妃(左相之女) 【翠云宫】聂雪凝【辰储宫】林苏 【甘棠宫】德妃,[段氏],三皇子母妃(南境大族,与南蛮交往甚密) 【彼阳宫】容妃,银玉(敬妃安插的小宫女) 【忠庆宫】西戎王孙,姜吉、纳吉 【云清寺】太后斋戒的寺院 【隐昼寺】锦渡城的寺院 —私盐事件·锦渡风云— 【红云坊】依河道而建,结构与舒城“桃源”相似,桃源仿照此处所建,但多了很多主题乐园的东西。游船画舫的河船女居多 【锦渡城】五大家族及王氏老宅,吴伯、青姝、王祈晏、聂雪凝家乡 第78章 危中有机 王宅的茶室名叫“穿青堂”,清水由堂内穿过故名。 茶室郁郁葱葱,装点了许多植物,相当于一个室内花园。 青姝与王祈晏在外游玩回来,见聂雪凝独自坐在里头饮茶,不似前几日那样奔波,很不习惯。 “小姐,您怎么没出去看看?”青姝发问。 “看什么?”聂雪凝知道青姝的意思,还是装作不明所以。 “锦渡城的百姓可开心坏了,今日万人空巷,各大商铺门庭若市,都在趁机抢购。” “各家与王家比,客人孰多孰少?” 青姝摸着下巴想了一下,“不知为何,昨日发生那么多事,好像还是王氏多些。” 王祈晏解释道:“那是自然,虽各家都降到成本价,可王氏成本本就比其余四家低些。” “可是其余四家,品质更好,不是么?”青姝虽是丫鬟,但从小在世家长大,自然不清楚人间疾苦。 聂雪凝为青姝和王祈晏倒了杯茶,慢慢说道:“老百姓只关心吃饱穿暖,世家贵族才会在乎生活品质,何不食肉糜,就是这样。” “那小姐怎知这些?您不也是世家大族的小姐。” 聂雪凝玩笑道:“我?天资聪颖,自知人情冷暖。” 王祈晏问道:“小姐自知会这样,为何还让四氏跟风?” “若不跟,王氏会觉得我们手上无牌可打,就不会露出真正的底牌。” 王祈晏很聪明,直接说道:“可如今看来,王氏还没有露出真正的底牌。” 聂雪凝点点头,眉头微蹙,指尖磨蹭着茶盏的杯沿,若有所思。 青姝很是纳闷,“祈晏哥哥你和小姐到底在说什么?” “青姝,你可真是一时聪明,一时糊涂,幸好身边有个祈晏。” 青姝红着脸,“小姐,您说什么呢。” “恋爱的女人,智商为零,果不其然。”聂雪凝哈哈大笑,起身走出茶室。 聂雪凝坐上马车,去往萧南澈之前说过的“窝点”。 此前刚来锦渡城的时候,尹珏带她去过一次,算算尹珏出发的时间,最快也要今晚才能回来,只能自行前往。 车夫是暗卫的人,轻轻撩开帘子,道:“娘娘,后头有人跟着。” 聂雪凝掀起车厢后面的帷帘,透过缝隙看去,只觉马车很是眼熟,“停车。” 聂雪凝下了马车,站在旁侧看着向自己跑来的童胖子,脸和肚子上的肉“duang duang”的在雨中上下晃动。 “泽哥哥怎么来了?” “凝妹妹可是要去正丰银号?” 童正泽很聪明,正巧又精于计算,于是聂雪凝也不避讳,直接问道:“泽哥哥可愿与我同去?” 童正泽兴致勃勃地上了聂雪凝的马车,本就狭小的马车更显拥挤。 - - 正丰银号内堂,聂雪凝看了眼掌柜给自己的账目,直接给了童正泽。 童正泽粗略翻看,合上账目,道:“只是补贴仲氏,撑个十日不成问题。” 聂雪凝自是相信童正泽所言,毕竟自己数学极差,加之对仲家的经营也没那么了解,但她还是很担心,“童葛申屠三家,撑十日,吃得消吗?” “十日之后若斗不过,玉石俱焚。”童正泽难得的严肃。 聂雪凝深知此事进程还得加快,转向掌柜,“你该怎么回禀皇上,就怎么回禀,无须隐瞒什么,皆是我的主张,他不会怪责于你。” 说完,聂雪凝与童正泽走出正丰银号,二人没有上马车,只是在街上闲逛。 童正泽问道:“凝妹妹花光夫君的钱,不怕天子之怒怪罪下来?” 童正泽语气有些酸,聂雪凝倒不太在意,“萧南澈说了,若有需要,去就是了。” 童正泽笑着点点头,眼里满是落寞,“能直呼皇上的名讳,看来凝妹妹与夫君确实鸾凤和鸣。” 聂雪凝附和着笑笑没有接话,其实她是故意这么说的,在外人面前,她从不直呼“萧南澈”三个字,但这些日子的接触,她觉得童正泽看自己的眼神,愈加痴迷,自己始终是要回宫的,对他更是没有任何感情,她不希望如此聪明的人,再次沉沦深陷其中。 前头传来一阵吵闹声,聂雪凝闻声快走几步,若是以前的世界,她绝对不会去凑这种热闹,以免误伤自己。 人还未到,童正泽有些纳闷地嘟囔一句:“这王家的胭脂铺怎么了?” “还说你们的东西没问题?你瞧瞧我这几个姐妹的脸,明明是花容月貌,现在一个个满脸疹子,还极痒难耐。”一个大娘在店铺前吵闹,拉出另外几位大娘,指着她们的脸。 旁人见她们的样子,都掩面嘻笑。 大娘见众人嘲笑,骂道:“笑什么笑,一群眼珠子喂狗的臭男人,难不成我们不是花容月貌?” 人群中一个男子出声,“脸确实有些红肿,不过诸位与这花容月貌倒是八竿子打不着北。” 大娘转面朝着男子破口大骂,人群中又有一个男人站出来。 “不过确实听说这王氏的东西不行,前几天在红云坊听好几个花娘就在说起此事,那个脸,都不敢接客了。” 话毕,人群中又冲出一位年龄稍长的女子,“好啊,你竟然背着我去红云坊?”说着揪住男人的耳朵。 “我……我……我只是同老何他们喝酒,什么也没做呀。” “我信你的鬼话?”女子将男人拖出人群,“回家!” 一番闹腾之后,围观的人继续看着这方热闹。 “不止是胭脂,昨日抚令大人不才封了王氏的茶楼?就是因为喝出了问题。” “是啊,听闻今日还有好多人在抚令大人府前围着不走,都是状告王氏的。” 几位大娘听人这么一说,更是火大,“你们王氏还想在锦渡城混么?赔钱!” “赔钱!” “赔钱!” 聂雪凝连连摇头退出人群。 “凝妹妹这是为王氏惋惜?” “怎么会,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此话何意?” 聂雪凝一脸坏笑,“红云坊花娘所言,是我授意,本想三人成虎,没想到一语成谶,也怪不了别人。” 童正泽笑道:“凝妹妹在红云坊还有人?” 聂雪凝笑而不语。 童正泽的折扇往手中一拍,“凝妹妹这一天天,阴招还真是不少。” “我又不是生意人,难不成真的鸡蛋碰石头,和王氏硬碰硬?”聂雪凝得意道,“做生意呢,我比不过你们,可使坏我可是把好手。” 童正泽作为正经生意人,对于聂雪凝的这些做法,自然是不认同的,无奈地叹息,又觉得她这样,很是可爱。 聂雪凝指着蒙上一层灰色的天,道:“连老天爷都在帮我,说明我做得没错。” “此话何意?” “还不可说。”聂雪凝笑着继续往前走,“有的事,说出来,可就不灵验了。” “凝妹妹还卖起关子。” - - “老爷,老爷,大事不好了。”王氏管家一路小跑冲进王之茂的书房,太过着急绊到门槛,差点摔了一跤。 “何事如此惊慌。” “我们家的东西,现在好多百姓都在抵制,更有甚者要我们赔钱,拉了好多人去抚令大人府前闹事。” 王之茂倒是没有那么着急,依旧把玩着新淘来的古董花瓶,“放心,魏大人是不会理会的。” “哎呀,老爷,我们的东西这几日集中卖了许多,可买的人越多,出问题的也越多,以前只是三三两两,如今人多不好收拾。” 此时王之昌疾步走到书房,“马上派人点些现银,稳住抚令府外闹事的人,所有商品再降价。” 管家一听更是着急,“二老爷,方才我去过账房,这些时日折价,虽卖得多可赚得少,加之收急货都是付的现银,如今周转不过来。” “让账房马上去正丰银号取。” “已经去了,估计快回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账房也很是着急,“老爷……老爷!” 王之茂很是烦躁,“今天一个个火急火燎的,又怎么了?” 账房道:“正丰那边说,没有现银可以周转。” 王之昌很是疑惑,“连正丰都没有?” “是啊!”账房突然想到什么,道,“不过小的去的时候正好瞧见童家那位和聂雪凝一同从里面出来。” 王之昌猛地一巴掌拍在桌案上,把原本还在局外的王之茂吓了一跳。 “二弟怎么了?” “被聂雪凝摆了一道。”王之昌怒火中烧,气得五官凑到一起,“我先去抚令那稳住闹事之人。大哥,还有一事需要您亲自去办。” 王之茂这才放下手中的花瓶,“何事?” “您去钱氏盐场调些私货出来,赶紧倒卖给南国,换些现银。” “好,我明日就去。” “来不及了,大哥,现在就得去。” 王之茂并不知如今局势紧迫,但还是听了王之昌的话,叫人备上马车往盐场赶去。 殊不知此一去,竟是一败涂地的开始…… 第79章 逼出底牌 停云霭霭,细雨蒙蒙,一场秋雨一场凉,原本合宜的衣衫,如今竟显得有些单薄。 聂雪凝站在王宅大门房檐下,手里的茶盅冒着热气,背身看着正院紫铜制的雨链,不知是什么花瓣的样式。 雨不大,雨链没有太多雨水流过的痕迹,只是湿润润的,有些水珠在外头。 尹珏不知何事耽搁,竟还未回来。 暗卫送来密信,聂雪凝倦懒打开,扬嘴一笑。 终于逼出底牌了。 聂雪凝喝了口茶,紧了紧身上裹着的披风,直接往雨里走去。 “凝妹妹。”童正泽的声音从身后出现。 聂雪凝回身,只见他摇着扇子,似笑非笑,“王氏那边可又降价了。” “嗯,我知。” “有应对之策了?” “嗯。” 童正泽很是好奇,“说出来听听。” “我跟,并且这一次,我要降得比他还低。” 显然,童正泽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好办法,欲言又止。 “泽哥哥,你我之间,想说什么就说。” “价格战虽好,但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泽哥哥,你不是第一个这样说的人。”聂雪凝低头看着茶盅,还有些热气往上升腾。 若是真的单纯做生意,聂雪凝自然不会如此,可她肩上担的不只是扳倒王氏这一个担子,还有太后一党,更重要的是国民经济命脉——盐。 如若王氏不在私盐上出岔子,那自己根本无法达成此行的目的。 若没有盐的事,太后一党怎会与王氏勾结,若只是生意,聂雪凝自可凭借如今的恩宠,直接灭了王氏,又何必如此劳心。 其实之前聂雪凝与尹珏提到的洗钱账本,事后尹珏派暗卫跟踪查探过,毫无进展,否则也不用如此大费周章,导致聂雪凝一度怀疑自己对洗钱的猜测是否错了。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一意孤行?”童正泽没了往常的嬉笑,他自是不愿看到聂雪凝输。 有时不被理解,会让人觉得孤独。 聂雪凝突然在想,如若此前站的是萧南澈,他会不会支持自己的一意孤行? 若无连环诡计诱敌深入,又怎能使出藏龙之计。 聂雪凝此前铺垫如此之多,等的就是一击制胜的契机,可越到关键时刻,众人的怀疑,会让自己迷茫,会让自己觉得如此是否太过偏执。 聂雪凝没有理会童正泽的劝导,再次说出自己的打算,“泽哥哥,我想四氏降到成本以下,比王氏还低。”聂雪凝趁童正泽还没说话,继续道,“当然,如此做,四氏损失很大,所以我想的是,成本以下的钱由我补给大家。” “不行。”童正泽直接拒绝。 聂雪凝算准了童正泽会反对,所以才说成本以下由自己补足。 童正泽表情很是严肃,似乎只要关于生意场上的事情,他都尤为认真。 “昨日看过账本,你在正丰所提补差价的钱,撑不过两日。”童正泽直击要害。 聂雪凝知道撑不了很久,但也没想到才短短两日,毕竟童正泽除了计算,更加了解各氏的经营状况,大概成本和利润。 “泽哥哥,此事我自有办法。” 童正泽道:“就算你有皇上照护,可正丰筹钱调度也需要时间,远水解不了近渴。” 童正泽几番言语,说得聂雪凝心里打鼓,但还是装作自信满满的样子,笑道:“放心泽哥哥,既然你一开始就选择支持我,那就相信我,我从不打无准备之战。” 童正泽似乎意识到自己方才有些严肃,于是又展露笑颜,“关心则乱,我自是支持凝妹妹的。” 聂雪凝此时内心有些苦涩,童正泽说的是“支持”,而非“相信”,兴许他可以无条件支持自己所爱之人,但不一定是完全信任她。 可萧南澈不一样,他是信任,虽然也是利用。 可无论是北冥寺还是锦渡城,无论是太子党还是太后党,他都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能力,这才是聂雪凝想要的。 然而,焦虑的不止聂雪凝。 - - 红云坊,静湖之上。 钱氏家主钱淦站在游船上,不停向远处缓缓划来的小船看去,不住地叹气和跺脚,恨不得自己是船上的船夫,赶紧划船。 小船驶近,钱淦瞧着船上除了王之昌,竟然还有一名红云坊的花娘。 自己在此处等候多时,不知二人是否先行了苟且之事,想到此,钱淦更加火大。 “你知晓今日叫你前来所为何事?竟还带个人。” “我自是不知晓的。”王之昌言语轻视,但还是摆手让花娘在船上等着自己。 二人来到楼上密室。 “你那边怎么回事?王大昨日动了官盐的场子。” 王之昌有些不耐烦,急急忙忙将人约来,没想到说些对自己而言,无关紧要的事情,“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钱淦摆着脑袋,一时之间不知从何说起,“你我有过君子之约,无论何事万不可动官盐。” “我这事出紧急,也是万不得已,百姓都闹到抚令门口了,近日现银周转不过来,只能如此。”王之昌转而问道,“不过昨日兄长回来与我讲了,为何私盐的场子没了存货?” “这你问我?”钱淦惊愕中还有些不悦,“你们这几日拿走了多少货?收了多少钱?我可是分文没进。” “你以为我进了?聂雪凝那丫头天天只会折价,扰乱市场,我也是逼得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 “确实是下策!不止下策,简直是下下策!” “此话怎讲?” “锦渡城这个季节多阴雨,海盐少日晒,产量不足,你偷偷运光私盐不说,还送走官盐,现在市场官盐不足,若是涨价,你我吃不了兜着走。” “涨价?这可不是小事,你别乱讲。” “杀头的事,我岂敢乱讲?” 弘昭国虽私盐猖獗,但官盐一直有朝廷控价,各地加起来盐价有过三次波动,一次天灾,两次人为,朝廷未派任何官员去往事发之地查处,而是皇帝亲临查办,连官官相护的机会都没有。尽管如此,贩卖私盐之人依旧愿意铤而走险,牟取暴利。 王之昌沉思片刻,道:“此事你先以天气为由稳住,这边我来想办法,将官盐补足。” “要快,抚令大人可不一定能压得住官盐的事情。” 王之昌上小船,此时对贴上前来的花娘没什么耐心,只是催促船夫赶紧划船。 - - 聂雪凝将降价的计划写在纸上,却迟迟没有让暗卫送到各家主宅邸。 童正泽说得没错,正丰银号没有那么多现银周转,若是连找补给买家的现银都拿不出,那就更可笑了。 尹珏此番还没有回来,已经是晚上,聂雪凝有些担心,也不知他出了何事,问身边暗卫也不知其所踪。 聂雪凝心里有些烦闷,将计划装信想要分神,突然有人走近,抬头,是尹珏。 “你去了何处?竟两日才回来?” “让娘娘担心了。”尹珏递上一张小纸,没有多言。 聂雪凝摊开一看,是萧南澈的笔迹,上面只写了四个字:“国库充盈”。 “真是旱苗得雨,暗室逢灯。”聂雪凝笑道,“所以你?” “卑职回来后一直在您在之前住过的客栈忙碌。” 聂雪凝直接问道:“搬了多少钱放那?” “整个客栈。” 聂雪凝瞪大了眼睛,“萧南澈这么有钱?” 尹珏根本不敢接话。 “虽然你辛苦,但还需要你再辛苦一下,这四封信件,送给各家主,并告知他们,姐姐我有的是钱,哈哈哈哈哈哈哈!” “是。”尹珏并未动身,而是继续说道,“娘娘,德妃娘娘说您交代的事,她已差人去办。” “好了,我知道了。”聂雪凝见尹珏表情疑惑,于是道,“我知道你心里想知道我找她何事。你没回来前,暗卫来报,钱淦和王之昌在红云坊见了面,这事呢,和他们有关。” 聂雪凝这么一说,尹珏心里更是不解,但也没有多问,去了四氏送信。 第80章 身后之人 俗话说得好,几家欢喜几家愁。 此时的王之茂像身上压着块巨石一般,重重地摔在太师椅上,“怎么会这样……” 王之茂在王氏虽是名义上的家主,可生意上的事情,多由王之昌在打理,平日摆摆家主的架子指指点点,倒也无伤大雅,可如今动了官家的盐场,事关百姓利益,若有人检举,后果不堪设想。 弘昭国的盐场,一直以来都是官商合营,官家统一调度管理定价,商贩负责工人生产,说白了就是优化资源配置,各自得利。但为了防止官商勾结影响国本,盐商及其子女皆不可入朝为官,永远只能是最富有的“贱商”。 数年来,随着盐场的经营,官商勾结的情况越来越多,其中钱氏盐场最甚,钱氏不敢主动勾结,于是有了王氏这一牵线人,如此一来,三方获利。 钱氏盐场产量本就是全国第一,之后在另一处发现了新盐沼,给了王氏和历任当权者可乘之机,将钱氏盐场私下分为官盐和私盐两个部分,既保证了国民日常所需,又可以通过走私牟取暴利,一直以来皆未出过差错。 可如今王氏私下将私盐高价卖给南国,取空了私盐盐场的存货,还动了官盐的库存,王之茂急于解决王氏生意,根本没想到这一方面的利害。 王之昌已平复情绪,安慰道:“南国近日涝情严重,不然也不会在黑市高价收盐,如今不出售井盐合情合理,兄长必须为此自责。” 王氏二人又怎会知晓,南国高价收盐与不出售井盐,实则是聂雪凝在背后动了手脚,他们根本想不到聂雪凝早已联合德妃身后的段家势力,与南国暗中授意。 王之茂依旧愁眉苦脸,“可眼下,去哪儿筹集那么多盐,补足官盐缺口?” “官盐权归户部,别忘了,户部可是荣稷大人说了算。”王之昌暗暗笑道,“我这就去找魏嬴。” 王之茂叫住自己的弟弟,“你去找他如何说?若是他知晓我们私下与南国交易……” “知道又如何,有钱能使鬼推磨,他与荣稷不就是看中了私盐这块肥肉。” - - 王氏带着厚礼等在抚令大人府邸前。 魏嬴身边的侍从无奈地解释道:“王二爷,我们大人真的在接待贵客,您还是请回。” “麻烦通传,我这真的是十万火急。” “二爷,您要实在急,不妨先告与小人,等抚令大人忙完了我再来府上,同您回话?” 王之昌摆手道:“不可不可,事关重大,在下必须亲自面见抚令大人。” 侍从脸色犯难,“里头那位客人……不便请您进去……” 王之昌立马说道:“在下在这等着便是。” 侍从倒也没有多话客套,颔首笑着回了府。 王之昌马上变脸,一副鄙夷的神情。 王之昌倒是没有等太久,就被侍从带到魏嬴的书房。 “抚令大人~”王之昌言语和气地笑着打开手中的木质礼盒。 魏嬴却按住盒子,道:“哦?里头是何物,竟用黄花梨做表?” “大人看了,不就知道了。” “我怕我的眼睛,不配看这些东西。”魏嬴话锋一转,“王二爷直说,此番前来是有何要事?” “此前兄长糊涂,动了官家的货,想请您找荣大人说道说道,看能不能将此事压一压。”王之昌说着,手指敲了敲礼盒,发出“叩叩”两声。 “您自可与荣大人直接书信,何须我转手?” 王之昌突然想到,此前自己的兄长派人给荣稷去过一封书信,内容其实就是关于聂雪凝在锦渡城的日常,许是魏嬴知晓此事之后,觉得越矩,所以如此发难。 “抚令大人误会,此前的书信只是禀报了聂雪凝这丫头与童家那小子的不当之举,并无其他。” 魏嬴看了眼旁侧的屏风,神色还是有些不悦,“那本官确实误会你了。” 魏嬴坐下继续道:“此事,我帮不了你。” 见魏嬴直接拒绝,王之昌直接打开盒子,里面摞满了银票和地契。 魏嬴瞅了一眼,“本官爱财不错,可也不能为此折了自己的乌纱帽,何况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情。” 王之昌见此计行不通,笑着道:“抚令大人,你我与荣大人,皆在一条船上。” “二爷可是在威胁本官?”魏嬴语气并不客气,但向侍从示意,收下了礼盒。 王之昌悬着的心,总算放下。 魏嬴此时笑得有些渗人,“你我共事,自然需要相互帮扶,只是这事,需要打点的地方可不少。” 王之昌听魏嬴这么一说,自知他胃口不小,道:“近日王氏在生意场上有些差池,过几日自当备上厚礼,再来叨扰。” “二爷就先请。”魏嬴直接下了逐客令,王之昌只好先行离去。 王之昌走后,身后屏风走出一人。 “娘娘。”魏嬴拘礼,挥手让侍从拿出方才的礼盒。 聂雪凝看了眼,道:“这礼,是给抚令大人的,本宫怎敢染手。” 听聂雪凝如此一说,魏嬴有些惶恐,“娘娘,权当是下官的心意。” 聂雪凝并未接话,只是抿嘴笑着看着魏嬴,看得他更加心慌。 “下官还要感谢娘娘提醒,若不是娘娘,下官怎知王氏二人竟与南国勾结,这倒卖私盐事小,私通敌国可是大事。” 聂雪凝哈哈大笑,“南国,倒也不算敌国。不过倒卖私盐可不算小事。” “是是是,娘娘说得是。” 聂雪凝对着书房的一面立镜,慢慢整理衣衫,“放心,方才答应你的事,本宫自会办到。” 魏嬴点头哈腰,“娘娘深受陛下恩宠,自然并非难事。” 聂雪凝转身看着桌上黄花梨的盒子,道:“只是这盒子这么大,太过招眼。” “娘娘想得周到,下官派人存入银号,娘娘随时自取。” 聂雪凝拍拍魏嬴的肩,“还是抚令大人想得更周到,行了,本宫先走了。” 说完,聂雪凝直接往后院走去,魏嬴府中也有条内河,可直接由河道出去,尹珏在船上等着她。 “娘娘,您此前与抚令并无交集,为何专程找他,还如此隐秘?”尹珏好奇地问道。 聂雪凝斜眼看着尹珏,“你是自己好奇呢,还是帮萧南澈打探消息?” “我……”尹珏被问得肯定前者也不是,肯定后者也不是。 聂雪凝似答非答,只道:“善战者,见敌之所长,则知其所短;见敌之所不足,则知其所有余。” 尹珏完全没明白聂雪凝的意思,聂雪凝又道:“放心,你家萧南澈明白就行了。” “皇上……明白?”聂雪凝这么一说,尹珏更不明白了。 “他当然明白,我这是在帮他,不过领不领情我就不知道了。” 说话间,二人已经到了岸边,此时暗卫上前,不知在尹珏耳边说了些什么。 尹珏听后表情大惊,看着聂雪凝,“娘娘,您如何得知王氏要兜售铺面?” “我不仅知道他要卖铺子,我还知道他晚上定要去红云坊喝得不醉不归。” 尹珏像看神明一样看着聂雪凝。 聂雪凝拍拍尹珏的肩膀,不再戏耍他,慢慢解释道:“方才王之昌拿钱找魏嬴办事,魏嬴明里暗里说他给的钱不够,如今王氏因为口碑不好没有太多生意,加之与四氏打价格战,没了现银,刚刚又送魏嬴那么多银票和地契,他当然要找些生意不好的铺子,打出去换些钱财打点。” 聂雪凝的衣袖因刚刚伸手拍尹珏滑到手肘,手腕上的叮当镯露了出来,聂雪凝取下一只在手上把玩,自言自语道:“王氏,没钱了。” 聂雪凝开心地走在前头,突然回身,“对了,有件事。”聂雪凝勾勾手指,让尹珏附耳过来。 聂雪凝说完,尹珏震惊,“不行,娘娘,这……” “又不是让你吃,怎么不行。” “如此……” 聂雪凝直接打断尹珏的话,“阴险?你是想这么说。” “我得让王氏,腹背受敌,也得让魏嬴里里外外都与王氏产生嫌隙。” 尹珏很是无奈,本以为聂雪凝是个直率之人,不曾想在这锦渡城,招招卑劣至极,竟不知之后应该如何向自己的主子禀报。 聂雪凝待人确实不错,但尹珏却觉得这些招数若全部如实禀告,皇上会对聂雪凝心生芥蒂,殊不知萧南澈却是喜欢这样的聂雪凝。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不正是萧南澈,他又怎会排斥一个和自己一样的人。 第81章 善兵者隐其形 人一不顺,事事不顺。 王之昌在红云楼的雅座,不住地咳嗽,似要把刚喝下去的酒,全给咳出来,身旁的花娘被他吓得不敢上前。 若换以前,定会有人上去谄媚,可自从淑娘在红云坊说了王氏的东西有问题,加之确有其事后,坊内众姐妹皆在背后谈论王氏的歹事。 今日卖铺子之事王氏本是秘密进行,奈何聂雪凝找了一帮人在茶楼议论,一传十十传百,王氏卖铺子的消息,传到坊内早已变成王氏生意不好打算换现跑路。 王之昌总算转为轻咳,愤懑道:“今日这酒,掺了些什么东西,真是难以下咽!” 花娘在旁又为王之昌斟上一杯,道:“二爷,这不还是您往日最爱的琼浆玉液。” 王之昌瞥眼并未搭理,反而看向舞台中央。 绿幺今天人如其名,穿了身淡绿的纱衣,外头套了件绿色丝绸褙子,今日没有抚琴,而是跳着一曲扇子舞,妩媚妖娆,素妆淡服,丰神绝世,惊鸿艳影。 聂雪凝同尹珏坐在一楼后头的散客区,远远瞧着。 “绿幺的舞,可比她的琵琶好多了。”聂雪凝喝了口酒,淡淡说道。 尹珏倒没多看,反而看着正在喝酒的聂雪凝,“公子,此处人多,您还是少喝点。” “你主子没跟你说过,我的酒量?”聂雪凝一饮而尽,“小酌怡情,不误事。” 聂雪凝看了眼楼上雅座,等着好戏发生。 “公子。”尹珏往前挪动身子,小声问道,“我觉得您也没做什么,为何王氏如今举步维艰。” 聂雪凝咯咯一笑,“连你都觉得我没做什么,那说明你主子派我来此,确实是明智之举。” 聂雪凝继续道:“善兵者隐其形,示之以无,善攻则动于九天之上,攻其不备。若人人皆知我手中有多少筹码,又如何步步为营,将王氏慢慢蚕食至此。” “娘娘此前在北冥寺孤身涉险,与此番所谋确实不同。” “虽都是扳倒一方势力,但说白了,北冥寺为的是‘找人’,可锦渡城不一样,看似是‘盐’,但其中至少牵扯三方利益,牵一发而动全身,若钱王魏三方合力围攻,光靠其余四氏根本敌不过,我只能相互牵扯逐一击破。不过……” “不过什么?”尹珏听得兴致勃勃,聂雪凝戛然而止。 “不过,我也有赌的成分。” “赌什么?” “我根据探来的情报判断,他们这个三角关系刚组建没多久,赌他们之间并非同仇敌忾,而是各怀鬼胎。”聂雪凝解释道,“钱氏若能直接攀上官家,就没有王氏什么事,为何他攀不了官家?” 尹珏道:“弘昭国的盐商及子女不可入仕,且与官家不可过多交往共事。” “所以……”聂雪凝看着尹珏。 尹珏恍悟,“所以有了王氏。可钱氏心中不平,毕竟多了一家分羹。” “不错,你之前给我的情报,魏嬴他爹死前他没有一官半职,并且他爹是突然病故,同魏嬴的接触中,我觉得他其实是个怀才不遇之人,兴许一直受到其父打压起了杀心。” 尹珏吃惊道:“是魏嬴杀了他爹?” 聂雪凝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我觉得很蹊跷,他爹一直没为儿子谋官职,死前突然举荐,很不合理。” “所以您今日去找魏嬴,是为了确认此事?” 聂雪凝再次摇头,“他爹如何死的我不关心。我只是先下手为强,去给魏嬴提个醒,告诉他王氏兄弟背着他做的那些事罢了,大家都是求财,他自然不爽两人背后吃钱。” 聂雪凝夹了四颗花生米摆成方形,筷子尖沾酒点了一滴在方形中央,指着花生说道:“我这几个计划,并非缺一不可,可没曾想竟全兑现。虽然你和泽哥哥都说我的招多是阴招,可空穴来风,若王氏行得正,自然不怕我使坏。” 尹珏此时小声提醒道:“娘娘,隔墙有耳,您还是少提童家那位,特别是如此称呼,若是传到皇上耳中……” “王氏兄弟早就找荣稷打我小报告了。”聂雪凝一脸不在乎,“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与童正泽本就毫无关系。” “娘娘,您失忆无感正常,只怕那位留有旧情,会害了他。” “嗯。”聂雪凝自知童正泽帮自己就是因为曾经的那份感情,“我会注意分寸。” 此时全场一阵呼声,二人看向舞台。 “恭喜二爷,今日再次拍得我们绿幺姑娘。”此时老鸨谄笑道,众人习以为常。 王之昌踉跄起身,彪形大汉在侧护着,只见他袒胸露背满脸醉意地下了楼,环抱着绿幺往后头走去。 绿幺用扇子掩住口鼻,露出厌恶的表情。 聂雪凝向尹珏使了个眼色,二人跟上,随王之昌一行来到一处偏僻的阁楼上方。 绿幺回身为王之昌倒了杯解酒茶,“二爷,先喝点茶,您今日饮得有些多了。” 王之昌并未接过茶杯,反倒一手环住绿幺的腰肢,将她靠向自己袒露的胸膛,呼出的酒气让绿幺别过脸。 王之昌酒后绛红的脸看起来更加丑陋,捏住绿幺的下巴,将她的头转向自己,“我给你花了那么多钱,你这是什么表情。” 酒精与胃里的食物交融的味道弥漫开来,绿幺屏住鼻息,还是能闻到浓烈的臭味。 “二爷,请自重。” “自重?你一个河船女,要我自重?”王之昌说着直接扒了绿幺本就不多的衣服,只剩一个肚兜蔽体。 尹珏伏在窗外听着,想要直接闯进去,被聂雪凝拉住。 绿幺双手被王之昌一手按住,根本挣脱不了身上这个醉酒之人,“你的主子,那个混账,你与他是如何做的?是要强的?” 王之昌突然温柔道:“还是要二爷我温柔一点?”王之昌说着直接咬住绿幺耳后的软肉。 “啊!”绿幺吃痛大叫,屈腿踹向王之昌的肚子,王之昌猛然起身,绿幺刚想跑却被一把拽回,直接按倒在床。 “老子给他那么多钱,竟贪得无厌害我卖房卖地,今夜就由你来偿还。” “丑鬼,你滚开,你是什么东西!”绿幺性子并不软弱,直接大骂,“救命!来人!” 王之昌本就生的丑恶,自是最恨有人谈论他的容貌,直接将身下之人翻转,背向自己,报复地撕咬绿幺的香肩。 “若抚令大人知道,是不会放过你的!”绿幺非但不不服软,反而威胁道。 “此处,此刻,他又怎知,今夜就让你试试二爷我的雄风。” 绿幺哭泣着大喊,原本强势的语气,变成求饶。 “砰——”窗户被打破,尹珏翻窗而入,一脚踹飞王之昌。 绿幺此时一丝不挂,聂雪凝脱了自己的外衣裹在她身上,绿幺缩成一团还在哭泣。 聂雪凝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 王之昌此时也是衣不蔽体,聂雪凝转眼避开。 屋外的大汉闻声冲进来,与尹珏厮打在一起,这几人怎是中军的对手,很快被尹珏制伏。 动静闹得太大,老鸨也闻声赶来,急忙问道:“怎么了?” 可见屋内此情此景自是知晓怎么回事,对着聂雪凝和尹珏连声感谢。 绿幺虽还在抽泣,但已经起身,向二人拘礼,“感谢二位公子相救。” 尹珏道:“见义勇为,不必多礼。” 老鸨道:“二位义士,如何称呼?改日一定登门致谢。” 尹珏继续道:“江湖儿女,只是经过听到姑娘求救,上来看看,不必感谢。” 尹珏说完带着聂雪凝离开阁楼,消失在红云坊挤攘的人群之中。 没过多久,魏嬴竟悄悄赶来,也不知道绿幺与他究竟有何关系,既让她帮自己做事,又舍不得让她沦为勾栏女子,难不成这就是男人的占有欲? 聂雪凝偷偷看着正在安慰绿幺的魏嬴,有些不解。 尹珏小声道:“娘娘,卑职还是觉得这样不好。” “有什么不好?”聂雪凝微微笑着,“势必有损,损阴以益阳,而且绿幺又没失身,还帮我们离间了魏王二人,多好。” 尹珏行伍出身,为人正派,自是无法理解聂雪凝此等阴招。 聂雪凝夸奖道:“不过你真是不错,哪儿找来这么厉害的药,既让王之昌头脑清醒,又让王之昌欲火焚身,还有剩吗?送我点。” “没有!”尹珏直接拒绝,不知聂雪凝又想害谁。 “好啦,走,王氏兄弟最后的救命稻草也没了。”聂雪凝闻了闻自己手中沾染的酒气,哕声连连,上了渡船。 尹珏问道:“娘娘,接下来怎么办?” 聂雪凝思考了一会,“王氏动了官盐,没货肯定涨价,如今没人帮忙压火,王钱二氏就是个背锅侠,剩下的交给萧南澈呗。” 尹珏一脸震惊,问道:“娘娘怎知皇上要来?” “啊?萧南澈要来?” 尹珏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赶紧紧闭双唇。 “喂喂喂,萧南澈要来?什么时候?来了吗?住哪儿?他来干什么?他让你瞒着我?”聂雪凝连连发问,尹珏都避而不谈,被逼无奈直接站到船夫身旁,防止聂雪凝再问。 来锦渡城这些日子,萧南澈除了那张字条,没有给自己半点音讯,突然要来锦渡城,让聂雪凝开始期待…… 第82章 弃车保帅 知晓萧南澈要来锦渡城,夜里,聂雪凝睡得不算太好,总觉得不踏实。 离开舒城的这段时间,不知帝宫发生了些什么事,也不知有哪些人在背后弹劾自己,伴君如伴虎,这句话确实不错,萧南澈对自己究竟有几分情意几分利用,聂雪凝自己都辨不清。 连续几场秋雨下来,天凉了许多,聂雪凝缩在被窝里犯懒,即使天还没亮就已经醒来,可也不愿起床。 外头的吵嚷令聂雪凝头痛欲裂,胡乱套上衣服出了房门。 还未走到前院,人已经冲进来抱住聂雪凝的大腿。 “雪凝,宁妃,求求你,救救你的二伯。” 尹珏已经来到身边,一脚踹开王之茂。 尹珏护在身前道:“娘娘受惊了。” 刚起床的聂雪凝声音有些沙哑,“毕竟是伯父,也不好下手,无妨,先退下。” 聂雪凝屏退尹珏,上前一步,王之茂早已没了之前的容光焕发,发福的身躯在此时看来尽显疲态,细腻白皙的皮肤也有些浮肿和暗沉。 聂雪凝慵懒道:“大伯突然到访,有何要事?” “二弟……二弟。”王之茂如今像是失了魂,可见王之昌在王家之中,地位何其重要,“你二伯他,被抚令的人带走了,你是皇妃定能救他。” 聂雪凝装作毫不知情,“魏大人为何将二伯带走?” 王之茂看了眼周围的几人,思索一片刻还是说出实情,“我……我一时糊涂,动了盐场的货,如今东窗事发,二弟,你二伯是代我顶罪。” 聂雪凝扯了个不起眼的笑,又有谁知道,魏嬴抓人并非因为海盐之事,而是昨晚的绿幺。 王氏更不知道的是,自己给魏嬴的承诺,远比金山银山有吸引力得多,毕竟有钱不一定有权,但有权之后拥有的可不止是钱财。 聂雪凝估计魏嬴与荣稷早就通过气,若是东窗事发,二人直接明哲保身放弃钱王二氏。 其实就算井盐供给不足,稀缺涨价,凭借荣稷户部司长一职,再加上魏嬴这个锦渡城抚令,是能压一段时间想办法调集的,不过唯一能私下解决的南国渠道,被聂雪凝死死捏住,只能弃车保帅,先拉个替死鬼进去。 聂雪凝故意问道:“大伯怎会去动官盐?” 王之茂欲言又止。 聂雪凝又问:“莫不是大伯二伯勾结钱氏,走私官盐?” 见王之茂依旧闭口不答,聂雪凝再道:“大伯什么都不说,雪凝如何帮您?” 到了这个时候,王之茂还紧咬双唇,但狠狠地点了个头。 聂雪凝看了眼尹珏、青姝他们,他们暗暗点头回应,如今人证有了。 聂雪凝微微笑道:“这可是杀头的大罪,我已为皇妃,犯不着以身试险?” 王之茂看聂雪凝拒绝,更加没了主意,想必来找聂雪凝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我和你二伯可是你娘的亲哥哥,你的亲舅舅,你不能见死不救,让王家绝后啊。” 聂雪凝在心里冷笑,俯身拉起王之茂,“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但也需要知道实情啊。” “你想如何?”王之茂一听,感觉有了希望。 聂雪凝将王之茂带到书房,“如今只有你我二人,大伯不必再隐瞒,您现在情绪不定,说的话我没法捕捉细节,想解决之策,不如您将为何贩卖私盐之事写在纸上,我再来看看,有没有什么破局之法?” “好好好。”聂雪凝没想到王之茂没有一丝犹豫,看来平日他也只是空有个家主的架子,全然没有脑子,若是这样,王之昌还不如让王之茂进去,自己在外周旋。 聂雪凝看着手中王氏的自白书,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将几人勾结的证据拿到手上。 “怎样?” 聂雪凝皱着眉,一副很难办的样子,“伯父还勾结了南国?” “一时情急!”王之茂现在也有些急,“若不是你……哎!” 聂雪凝将纸书叠好放进怀里,“此事也不难办,您知道我此番回锦渡城的目的。” 聂雪凝装作与王之茂讨价还价。 “你……”王之茂有些难堪。 聂雪凝看着王之茂的样子,着实觉得他有些可怜,傻得可怜,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聂雪凝直言道:“我要王氏家主之位。” “你并非王氏,这……” “家主和二伯,您只能选一个。”聂雪凝没有给王之茂思考的时间,继续道,“您和二伯是长辈,更是王氏血脉,王家的产业我只拿六分,剩下四分您与二伯自行分配。” 王之茂听此想都没想,直接答应。 聂雪凝笑道:“放心,我怎么会让二位伯父睡大街。” 聂雪凝正了正被王之茂扯乱的裙角,“大伯,立个字据。” “什么字据?” “当然是家主和家产了。” 王之茂顶着发福的肚子,再次坐回桌前。 聂雪凝等着王之茂签完字盖完章,道:“大伯先回去休息,二伯自然不会在抚令的大牢里待太久。” 王之茂见聂雪凝说得信誓旦旦,此前悬起的心放了下来。 聂雪凝看着开心地小跑着出去的王之茂,顿时觉得他真的很可爱,傻得可爱,也不知王之昌为什么会为了这样一个兄长,甘愿担受牢狱之灾。 聂雪凝走出书房,将王之茂的自白书交给尹珏。 “这是钱王魏荣勾结贩卖私盐的证据,画押什么的,你们中军应该能想到办法。” 尹珏还未说话,聂雪凝继续道:“当然,这只是王之茂片面之词,盐场那边没有货可补,是现成的物证,但不足以定魏荣二人的罪,兴许,我只能帮到这了。” 尹珏道:“娘娘这些日子皆为此事操劳,皇上只会心疼您。” “但愿。”聂雪凝说完转身回房。 白天的聂雪凝倒是无比理智,她没有显赫的家世,若出纰漏,像钱王一样被弃的就是自己,孤身一人能做到这个份上,萧南澈自是无话可说,可眼下怕是开罪了太后,回宫不知会不会因此给自己穿小鞋,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如今又僵了。 - - 不知不觉,已是秋尽。 聂雪凝突然觉得很疲惫,在这里没有周末没有休假,看似无事,可事情一个接一个,让自己分身乏术。 聂雪凝自嘲一笑,无论在哪个世界,自己似乎都闲不下来,也没必要在心底抱怨什么。 无论在哪个世界,似乎也不爱打伞,穿着单衣靠坐在清水曲桥的护栏上,任由细雨和雾气湿润自己的衣发,手中捧着的茶盅早已没了热气,本是用作取暖之物,眼下更像在向自己取暖。 聂雪凝起身往前走了两步,突发奇想,自己此时立身于烟波浩渺之境,若旁人见着这一身白衣,是否会觉得是位避世隐居的道人呢? 视线再次被遮挡,聂雪凝抬头看了眼红色的伞沿,回身道:“青姝,你……” 看到眼前黑色的大氅,止住了话语。 黑色大氅上银色的暗纹,像极了月下的清波,大氅里头是一件红色的中衣,很显精神。 萧南澈半散长发,只束了个简单的冠,衣领处披着灰黑色的裘皮,眉眼飞扬,不可一世。 聂雪凝心里又惊又喜,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天寒了,也不知多穿些。”萧南澈却先开了口,语气与往日一样,淡淡的没有太多情绪。 虽数日不见,可此时聂雪凝却感觉同在帝宫时别无二致,他还是他,并未因这些日子的别离,有半点陌生与生分。 萧南澈将伞递给聂雪凝,取下裘皮裹在聂雪凝身上,握住她拿伞的手,竟比自己的手还要冷,顺势取走她手中已经凉透的茶盅,接过伞站在她旁侧。 白衣黑氅红伞,走在曲桥上,也不知要去哪儿,似是要去远处的亭子,又似乎只是在雨中漫步。 没走几步,聂雪凝再次坐到曲桥的木栏上,萧南澈看着被雨淋湿的栏杆,皱起眉还是依了聂雪凝,坐在她身边。 聂雪凝很安静,如此时的后园一样安静,同在帝宫里的她不一样,令萧南澈有些无所适从的心慌,但他并未显露。 聂雪凝直直地看着眼前的清水,轻声道:“萧南澈,我有点累。” 萧南澈将伞换了只手,拉开大氅揽过聂雪凝,让她靠在自己怀里,“那就靠着朕歇会。” 聂雪凝靠着他,闭上眼,心里久违的平静,嘴里却喃喃道:“但我不能靠着你,我不能依靠你,我怕我完全依赖你了,有一天你不再让我依赖,我不习惯,我受不了。” 有那么一瞬,聂雪凝希望萧南澈不是皇帝。 有那么一刻,聂雪凝希望一生一世一双人。 第83章 蟹黄汤包 萧南澈的怀里踏实温暖,聂雪凝睡得不算沉,她能感觉到萧南澈将自己打横抱起轻轻放入床榻,也能感觉到萧南澈轻抚她的脸颊。 只是困意来袭身子很重,灵魂像被捆绑在身体里无法动弹,也说不出话。 她不知萧南澈何时离开的,醒来走出房门,雨已经停了,太阳却依旧深埋在厚云之中,空气清新带着微凉。 尹珏看到站在内院出神的聂雪凝,上前问安。 聂雪凝问道:“萧南澈去哪儿了?” “皇上?”尹珏很是吃惊,“皇上已经来了?” 聂雪凝没有再言,嘴角微微上扬,不自觉地有些欣喜。 尹珏摸着脑袋,嘴里喃喃道:“皇上不是说过几日?难不成跟娘娘一样提前到了?” 聂雪凝瞧着尹珏的样子很是好笑,拍拍他的肩,“走啊,尹公子,本宫请你吃蟹黄汤包去。” 聂雪凝说着已经走到前头,尹珏两步跟上,“这个时辰,还有么?” “生意什么时候都得做。” 见聂雪凝径直往外走,尹珏问道:“娘娘不换身男装?” “换做男子,谁知我是宁妃。”聂雪凝虽穿得简单,但很是招摇地坐上马车。 隔着帷帘,聂雪凝看向前面驭驾的尹珏,嗤鼻一笑,相处久了发现他有时真的有点天然呆。 聂雪凝拉开旁侧的帷帘,王氏所有茶楼全部关停,贴上封条,明明在闹市,好几处食肆、成衣铺、胭脂店也已经关门歇业,还有的贴上了铺面出售的字样。 短短几日,物是人非,原本锦渡城首屈一指的氏族,如今竟是金钗换酒虎落平川。不过若王氏兄弟在此有一丝仁义,也不至于一朝失势人人喊打,百姓积怨久矣,怪不得其他。 聂雪凝突然想到一事,拉开帷帘问道:“这王氏关了这么多店,手下的人怎么办?” 尹珏道:“听说童氏家主接收了他们。” 聂雪凝在心里笑道:“童正泽这人,还真是怪好的。自己没想周全的事情,他竟帮着擦了屁股。” 聂雪凝还未下马车,早茶铺的老板已经迎了出来。 原本只有一个铺面的食肆,如今已全部翻新,还租下了旁边和楼上的铺面,突然变了模样令尹珏有些吃惊。 “前几日这不是……” 老板笑呵呵地说道:“多亏了宁妃娘娘,此前在小店吃过早茶,不少客人慕名而来。” 聂雪凝得意地朝着尹珏挑眉,很不谦虚地继续解释:“这不是之前在霖渡端着老板的蟹黄汤包见义勇为了,食客们立马趋之若鹜,想尝尝让皇妃爱不释手的东西有多好吃。” “是啊是啊。”老板笑得合不拢嘴,“宁妃娘娘还给小人出主意,让小人学三月雨,也请人在里头吹拉弹唱,风雅一番,客人更多了。” 尹珏走进如今换了招牌的早茶铺,“金雪汤包?” “我取的名字,厉害?”聂雪凝更加得意,“我的字拿不出手,请魏嬴大人提的。‘金’指的是蟹黄,‘雪’取了我名字的一字,汤包顾名思义咯,特色主打,招牌菜。” 进去一看,尹珏更是惊奇,“短短几日,竟变成这样?” 金雪汤包一层食堂很接地气,跟原来没什么差别,二层是从旁边的小楼上去,与其隔开,避免矫情的贵人们觉得一层的市井之气折了他们的尊贵。 “雅俗共赏,有没有?”聂雪凝越发兴奋,“为了不耽误生意,这几日装潢都是几个部分几个部分单独做的,整合的地方留到晚上打烊之后,幸好附近没有居民区,不会噪音污染。” 尹珏听着聂雪凝不断地讲解,道:“娘娘对此如此熟悉,反倒更像是老板。” 聂雪凝笑道:“对啊,我也是老板。” 尹珏无比震惊,自己只是回了趟帝宫,多耽误了一天,竟发生如此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你家主人想必是知道的。”聂雪凝笑着从旁边的楼梯走向二楼。 “金雪”的隔音效果极好,这也是聂雪凝刻意为之,若非上了二楼,绝对听不见歌声琴音。 聂雪凝不希望楼下的客人听到,由此心中产生贫富的落差。 无法触及的高山,就不必仰望。 看了眼帘子后面弹琵琶的人影,聂雪凝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问道:“今日还是绿幺姑娘吗?” “是的是的,还是娘娘您有面子,能请到红云坊的花魁坐台。” “也是抚令大人给面。”聂雪凝此时倒不再往脸上贴金。 见尹珏四处张望,聂雪凝又道:“放心,没花你主子的钱,这可是我拿自己的首饰去正丰当的。” 尹珏赶紧回正脑袋,“娘娘,卑职没想这些。” “嗯,跟你解释一下。”聂雪凝身子往前探,问道,“萧南澈到底去哪儿了?” “卑职真不知道。”如今的尹珏,各种懵逼,感觉从舒城回来之后,整个世界都变了。 “行,不知道算了,那你跟这周围的暗卫说,本宫今晚要去红云坊,他若不出现,我可在里头为非作歹了。” 尹珏本就一脸懵逼,如今夹在中间,更是无奈。 此时拨弹的声音停止,但依旧余音绕梁。 老板将绿幺带出来,拜见聂雪凝。 几句寒暄客套下来,聂雪凝见绿幺时不时看着尹珏,坏笑道:“绿幺姑娘莫不是看我这侍卫,人高马大英武不凡,心动了?” 绿幺和尹珏顿时双双红了脸。 绿幺哪儿见过聂雪凝开玩笑,吓得直接跪下,“娘娘恕罪,妾身只是见这位官人有些面熟。” “面熟?”聂雪凝再次坏笑,“是前世相遇,还是梦里见过?” 尹珏赶紧插话,“娘娘,您莫要再开玩笑了。”与聂雪凝熟络之后,尹珏同青姝一样,已然摸清她大概的性子。 “好了好了,为何觉得他眼熟?” “前日两位义士在红云坊出手相救,解绿幺于危难,不过娘娘与官人怎会去那种地方,定是妾身看走了眼。” 聂雪凝拍桌大笑,“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尹珏你看,你救的姑娘竟是咱们花魁绿幺。” 绿幺有些纳闷。 “我与尹珏常去红云坊鬼混,你铁定没看走眼。”聂雪凝翘起二郎腿,“那日天色很暗,没想到救下的人竟然是你。” 聂雪凝装作一脸惊奇,绿幺也没多想,觉得是颇有缘分的相遇,只有尹珏在旁瞠目结舌,看聂雪凝演戏。 绿幺潋潋一笑,自然柔和,“想来妾身与娘娘,还有过一面之缘。” “哦?”聂雪凝当然知道她说的是当日食味斋的那句“有缘再见”,但故意装作不知情。 “娘娘此番回乡祭祖席不暇暖,自然不记得,那日的食味斋一睹娘娘风采气度,难以忘怀。” “蛋酥姑娘!”聂雪凝拍腿大笑,“真是缘分,果真是缘分!!!” 聂雪凝心里有些疑惑,之前与绿幺的一面之缘,在后面并没有起任何作用,不知魏嬴当初在打什么主意,不过也可能是绿幺自己为之,不过眼下聂雪凝也不愿多想,借口想听绿幺弹琴,支走了她,老板端上茶点退下。 聂雪凝不慌不忙为尹珏添茶,“你想说什么,说。” 尹珏紧闭双唇,微微摇头。 “看来是想骂我的话。” “卑职不敢。” 聂雪凝一口吞下汤包,“那就是真想骂我了。” “也不是。”尹珏说不过聂雪凝,无奈道,“只是觉得,只是没想到娘娘算得如此深,竟然从霖渡开始就在算计。” “算计,我算计了什么?” “霖渡看戏吃早茶,王二下药救绿幺,投钱金雪遇花魁,这不都在您的算计之中?” 聂雪凝听尹珏一说,喝进嘴的茶差点喷出来,“你再努努力,可以去当个rapper,说相声也行,口条真不错。” “娘娘您在说什么?”尹珏完全听不懂。 聂雪凝正言道:“我哪儿有那么神,所有事情怎么可能算得这么准,我只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提前多做些,这样赢面才大些,把所有事情都准备好,机会来了才握得住。” “那您当这里的老板?” “也是碰巧。那日解决完事情,咱不是一起又回了这里吗?” 尹珏点点头。 “然后老板不是特别感谢我,说因为我那日来了不少客人嘛。” 尹珏继续点头。 “然后我就在想,我可以趁机借势,帮老板把这里的生意做得更好,原本只是闲来无事帮帮他,顺道积积阴德。后来我不是去后厨找老板取经,问这个汤包怎么做的嘛。”聂雪凝喝了口茶,继续道,“聊着聊着,就跟老板商量了这些,老板说自己做的是小买卖,没那么多钱,我就出资入股咯。” “那绿幺?” “既然要做大,那肯定得继续名人效应,不是请绿幺就是请淑娘,正巧那日去找魏嬴,顺道跟他说了此事,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尹珏听得无比震惊,“还能这样,妙啊~” “所以,我也没算计什么,就水到渠成的事情,整合一下资源罢了。” 尹珏问道:“娘娘说晚上要去红云坊,可与现在来此处有关系?” “有也没有。” “这是何意?” 聂雪凝想了一下,应当如何解释,“有几点。在红云坊,我只有淑娘一人,如果能多些可用之人,最好不过,绿幺是花魁又是魏嬴的人,是最好的选择。其次,就算我今天没有来此与绿幺相认,今晚我都会带着你与她结识一番,如今王二在牢中,应该没人比我更有资格拍下她,至于你家主子今晚来不来,都不影响我的计划。”说到萧南澈聂雪凝翻了个白眼。 “那您为何问起皇上?” “我想他了,问问不行吗?”聂雪凝噘着嘴,像是在赌气。 面对聂雪凝的直言直语,尹珏有些吃不消。 尹珏继续发问,似是有千万个不解,想在此刻弄明白,“事已至此,娘娘全然交给皇上即可,为何还在为此劳心?” “我操心命行不行?”聂雪凝没有说出实情,说穿了她是在为自己培养势力,无论是官场上、江湖中,她都希望能建立起自己的关系网,关系网越复杂,才更容易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若有朝一日,萧南澈弃了自己,或者要杀了自己,虽做不到与之抗衡,但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利益网建立起来,能让萧南澈顾虑几分的话,也还是不错的。 在聂雪凝看来,爱情与利益从不是敌对关系,爱情和面包她都要,精神和物质从不相悖,认为其矛盾的人,终将只是失败的弱者罢了。 她没有害萧南澈的心,相反她爱他,但她也需要自保,若有可能,自己建立的这些人脉,也可以帮助萧南澈,何乐而不为? 第84章 豪掷千金 天地昏黄,万物朦胧,转眼已是戌时。 聂雪凝换了身素白的男装与尹珏上了渡船。 萧南澈还未出现,这让聂雪凝有些烦躁,昨日忽似梦境,令自己开始怀疑。 聂雪凝与尹珏也算是红云坊的常客,坊口站着的老鸨眼力很好,两人虽从未表现得阔绰,但也记住了二人。 “二位公子来了,今日也是来看我们绿幺姑娘的么?” 聂雪凝勾着老鸨的下巴很是轻浮的样子,“是啊,妈妈今日是换了胭脂吗?更衬肤色了。” 老鸨大笑,眼角的皱纹挤成沟壑,“公子这双慧眼如鹰如炬。” 红云楼并未因王二不在失了分毫热闹,不知为何反而比往日显得更加轻松欢愉,王二在的时候,这里总感觉有些压抑。 聂雪凝与尹珏二人依旧低调收敛,找了个更为灰暗的角落坐下,尹珏将黄花梨的盒子放在桌上,之前王二贿赂魏嬴的那方礼盒,聂雪凝让尹珏取来以备不时之需。 这种不义之财,她可不想中饱私囊,怕遭报应,还不如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聂雪凝朝楼上看去,原本王二的专属雅座竟然坐着人,几层纱帷垂下,隐约能看到轮廓,很是神秘。 聂雪凝问道:“你可知上头是何人?” 尹珏顺着瞧上去,也有些吃惊,但摇头道:“此前暗卫没有通报过。” 好奇害死猫,聂雪凝不再关心上头是谁,只是笑道:“果真人情似纸张张薄,世事如棋局局新。” 今日的演出与往日不太一样,好像是花魁选拔的比赛,台上站着十六个人,今晚要决出前八。 舞台上虽是千姿百态,各有风情,不过聂雪凝对此的兴趣,还不如眼下的这壶青梅酒。 聂雪凝给尹珏倒了一杯,“尝尝,这酒虽起得早了些,但风味还是不错。” 尹珏摆手,“公子,喝酒易误事。” 聂雪凝不以为然,“本就没什么大事,再说了这酒度数真不高,跟喝水似的。” 尹珏尴尬一笑,“公子海量。” 聂雪凝凑近小声问道:“诶,你们军队的,喝酒应该很厉害?” “很少饮酒的。” “那可真够无趣。”聂雪凝身子往后一仰,道,“那我一人岂不是能把你和花照喝翻?” “花将军酒量很好。” “哦?”聂雪凝有些吃惊,“你们中军不喝酒,看来他私下倒是喝得不少。” 尹珏想了想,“打认识起,将军就很能喝。” “你们认识多久了?” “十多年了。”尹珏继续说道,“皇上还是皇子的时候就认识。” “看花照的样子与萧南澈年长不了多少,那你们十几二十岁就认识了?” 尹珏摇摇头,“认识花将军的时候,我十几岁,可感觉……” 见尹珏欲言又止,聂雪凝赶紧发问:“感觉什么?” “感觉花将军这十多年,没什么变化。”尹珏托着下巴,“和初见时一样。嗯,就是一样。” “十多年都没变化???”聂雪凝大惊失色,“他怎么保养的!!!行军之人,不出老就算了,居然还不变老???真是命运不公丧尽天良!!!” “公子,倒不至于。” “你不懂,你要是女子,就明白了。”聂雪凝叹了口气,将杯中的青梅酒一饮而尽,如今喝着本该清甜的酒,也尽显苦涩,一口喝太猛,从嘴角流到胸前,突然间的透心凉,差点人仰马翻,幸好尹珏从背后托住。 “公子小心。” 尹珏吓了一跳,聂雪凝倒不太在意。 台子上的表演终于结束,每个花娘身前放着一个很大的木盒,像极了曾经世界选秀节目的投票环节。 “这是在做什么?” “在座的觉得方才谁好,就上去掷金,最后谁多谁赢,此乃品花。” “啊?”还真是投票环节,票选前八,“选完之后又会怎样?” “选完之后这八位就是花颜,下周角逐花芙。” “花芙是什么?” “花颜是前五的花娘。” “第一是花魁,那二三是什么?” “二三皆是花吟,相当于榜眼和探花。” 聂雪凝点点头,还真是长见识了,“那今晚绿幺不竞拍了?” “要的。如今王二不在,在场的应是觉得有一线希望,皆想试试。” “那你要不要试试?”聂雪凝拍了拍桌上的盒子。 “公子莫开玩笑,还是您请。” 聂雪凝在座位上等得磨皮擦痒、百无聊赖、困意来袭,莫名觉得脖颈一阵凉意,往后望去。抬眼,感觉楼上隔着层层纱帷的影子,好似正盯着自己,像猎豹盯着自己的猎物一般。 子时已过,竞拍开始,今日的竞拍起价比往常低了许多,五十两开始,不少人都自信满满,虽不能抱得美人怀,但近在咫尺的独自享有,还是可以拿出去吹上好一阵子。 几轮加价下来,已经出到了八百两,聂雪凝拍拍尹珏的肩,“锦渡城的人,是真有钱啊,原以为王二是为了洗钱所以叫得高,没想到王二不在,叫得还是高,这绿幺得赚多少啊~” 尹珏见聂雪凝一脸羡慕,正言道:“公子,您这副表情,很容易让人误会。” “不得不说,我确实很羡慕,这来钱太快了,难怪萧南澈在舒城也开了一家。” 尹珏战术性地咳嗽两声,很是无奈。 聂雪凝在此时举牌,“一千两。” 全场闻声,纷纷将目光投向角落不起眼的两人,也不知是从冒出的富家子弟,一鸣惊人。 突然,楼上一位女子的声音,划破众人的议论,“两千两。” 全场瞬间哗然,目光看向声源,只见是之前楼上神秘人的雅座,有一位花娘站出来喊道。 “两千两。” “那可是两千两。” “锦渡城果真是卧虎藏龙。” “楼上这位究竟是何方神圣。” …… 整个楼内议论声不绝于耳,聂雪凝并未跟随众人抬头去看,只是心里有些窝火,竟然有人跟自己杠上了。 聂雪凝再次举牌,楼内瞬间安静,都想看她如何喊价。 “三千两。”聂雪凝气定神闲,论钱,这盒子里的银票绰绰有余,若要现银红云坊直接去客栈搬就是,竟然还有人与自己争。 聂雪凝偏头笑着,瞧着头上的人,腹诽道:“若你知道本宫是谁,看你还敢不敢争,信不信我让萧南澈揍死你!” “一千两。”花娘的声音幽幽从上头飘来。 “一千两?”老鸨以为自己听错了,又在想是不是楼上的神秘人说错了,提醒道,“公子,楼下出的三千两。” “一千两黄金。”花娘正言道。 楼里再次哗然,纷纷说不值。 花娘侧耳听着帘后之人说话,再次说道:“公子说,千金换得美人笑,值。” “公子?”尹珏看了眼聂雪凝,自知头上之人,故意为之。 聂雪凝笑着起身,朝着楼上抱拳,“君子不夺人所爱,恭喜阁下。” 众人本以为聂雪凝还要跟,没想到大失所望,只有老鸨笑得合不拢嘴,眼睛弯得没有一点缝隙。 “就这么让他了?”尹珏问道。 聂雪凝坐下喝了口酒,“嗯,让他了,早上跟绿幺打过照面,晚上也就无聊来此玩玩,不做什么。” 尹珏点点头,随着聂雪凝起身欲走。 “公子请留步。”楼上的花娘再次发声。 “雅座的公子说,君子成人之美,绿幺姑娘的良宵,望您笑纳。” 楼中的看客今夜大呼过瘾,没想到这几番拉扯,竟比花魁选拔更有意思,都在等着聂雪凝的回答。 身边不少人暗暗打赌,聂雪凝不会应下,毕竟能出得起三千两的人又怎会受嗟来之食,做出如此有损颜面的事情。 聂雪凝拱手道:“恭敬不如从命,谢谢楼上这位了。” 身边无数人只道看不懂有钱人的想法。 尹珏却在耳边提醒道:“公子,楼上之人不明身份,应承下来恐有不妥。” “天下没有的午餐,要是出事不还有你嘛,我相信你打得过!”聂雪凝再次拍拍尹珏的肩,往后台走去,由老鸨引着来到另一处楼的厢房,绿幺从厢房的后门走进,一眼认出尹珏。 “怎么,光认识小哥,不认识本宫了?” 绿幺惶恐,“妾身拜见娘娘。” “起来,跟你说了我是这里的常客。” 绿幺好奇地问道:“娘娘拍下妾身,可是有事?” 绿幺很聪明,但聂雪凝却道:“没事啊。你方才在台上也看到了,我只是捡了个大便宜。你可知楼上的人是谁?” 绿幺摇摇头,“不知,不过很神秘,是从红云坊的另一处过来的。” “红云坊的另一处?红云坊有密道?” “算是,是条小路,鲜有人走,没有多少人知道。” 聂雪凝与尹珏对看一眼,没有说话。 “娘娘。”绿幺突然跪下,欲言又止。 “何事?”聂雪凝大概猜到绿幺想说什么。 “妾身知晓抚令大人与王氏兄弟所做,乃杀头的大罪,只是妾身无权无势,没有办法。” 果不其然,绿幺是求自己保她一命,兴许那日食味斋的匆匆一面,也是为了混个眼熟。 其实说白了,洗钱的媒介不是绿幺,也会是别人,她只是一个工具。 聂雪凝却没有答应,“帮你,本宫有什么好处?” 绿幺瞬间哑然,虽说自己是被权势所迫,但也是参与者,眸子中流出一丝酸楚,聂雪凝看着很是不忍。 绿幺突然道:“前日抚令大人在妾身这留了个锦盒,妾身没有打开。”说着转身去床下取了出来,呈给聂雪凝。 聂雪凝打开一看,心里暗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竟然是自己苦寻无果的账本。 定是魏嬴怕东窗事发后被搜家,专程放到绿幺这里的。 可人心这东西,太不稳妥,信别人还不如信自己。 如今扳倒荣稷的证据有了。 正在欣喜之际,房门突然被叩响。 聂雪凝合上锦盒,交给尹珏,看向门外,“何人?” 是之前的老鸨,请求的语气问道:“公子,方才楼上的公子邀您一聚。” 聂雪凝看向尹珏,二人心里很是诧异,不知是福是祸。 聂雪凝起身,被尹珏拉住,尹珏摇摇头。 确实,神秘人惊现,绿幺主动投诚,今晚种种显得诡异,恐怕有诈。 聂雪凝回身道:“你将东西拿上,随我一起。” 尹珏拿出锦盒里的账本放进怀里,与聂雪凝出了门,独留绿幺在此处。 老鸨带着二人在楼里穿梭,直至走到一处未关门的房间前,道:“里头的公子让您直接进去。” 聂雪凝壮着胆子走进,房间很是亮堂,隔着屏风看到里头的人,坐在案前似乎在煮茶。 聂雪凝拘礼,“适才感谢公子相让。” “过来。” 这声音……萧南澈??? 聂雪凝原本悬着的心,瞬间放下,岂止放下,简直想揍人! 没想到跟自己争抢半天,搞得如此神秘的人竟然是萧南澈!!! 聂雪凝猛然回头看着尹珏,尹珏一脸无辜与惊奇地摊手,表示自己也不知情。 聂雪凝大步走向萧南澈,只见他正闲适地坐在那里喝茶,自己还未发难,萧南澈推了一盏茶过来,道:“解解酒。” 聂雪凝一屁股坐下,“我没喝酒!” 萧南澈抬眸盯着聂雪凝,看得她浑身不自在。 聂雪凝支支吾吾道:“那……那不算喝酒……?” 萧南澈只是看着没有说话,但强大的气压让她觉得害怕,与申屠烈的煞气不同,萧南澈的气压是收敛的,可让人觉得随时会被压死于无形。 聂雪凝拿起茶盏一口灌下,“噗!咳咳咳!你想烫死我吗!” 聂雪凝一口喷出,伸着舌头叫喊。 萧南澈憋着笑,将自己的茶换给聂雪凝,“喝这个。” 聂雪凝翘起二郎腿别过脸,不予理会。 “好好坐。”萧南澈语气很淡,却透着威压。 “喝酒要管我,连怎么坐也要管???”聂雪凝一脸不情愿,还是坐正了身子。 萧南澈正视着聂雪凝,看得她更加难受,道:“你没有什么要同朕讲?” “跟你讲什么?”萧南澈突然冒出的一句,彻底打懵聂雪凝。 “联合氏族,扰乱市场,你没有要辩解的?” 聂雪凝听着眼睛快要瞪出来,简直想啐萧南澈一脸口水,“我!帮你打击私盐,收集证据,铲恶锄奸,你反倒来怪我扰乱市场???你有良心吗!!!” “过来。” “干嘛?”听着萧南澈命令的语气,聂雪凝心里有些发怵。 “坐过来。”萧南澈往旁边挪了挪身子。 聂雪凝小心翼翼地坐过去,没想到萧南澈却握住她的手,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看着她的眼。 聂雪凝看着萧南澈的眼睛,没有平日的威严,波光流转温柔极了。 “你……”聂雪凝有些不适应,想要挣脱。 突然,萧南澈吻上聂雪凝的唇,很轻柔很小心,似要将数日的思念与心疼尽数落在这一记吻上,却又极力克制自己的冲动,生怕伤了她,生怕她不愿意。 萧南澈双唇离开,四目相对,聂雪凝竟有些贪恋这记轻柔的吻。 “我……”聂雪凝此时有千言万语,却不知先说哪句。 “不愿说就不说,朕都知道。”萧南澈突然转了性,确实令聂雪凝无法应对。 他总是这样,傲娇,别扭,霸道,心机,却又温柔。 聂雪凝一直不知道怎样的自己,是真正的自己,却也不知道哪一个萧南澈是真正的萧南澈。 第85章 深得圣宠 夜静得出奇,完全不像红云坊该有的样子。 聂雪凝的脸红透了天际,自己总是这样被萧南澈拿捏,可她却不知,被拿捏得彻底的,又岂止她一人。 聂雪凝晃着屏风外不知发生了什么的尹珏,道:“尹珏,可以帮我把那个大礼盒取来吗?” “是,娘娘。”尹珏出去,独留二人在房中。 聂雪凝起身,坐到萧南澈对面,马上切换成工作状态。 聂雪凝从怀里掏出参与拍卖的人员名单,递给萧南澈,“这十二人,是帮助王魏二人洗钱的托,尹珏已经查清他们的背景,六个家族均有涉及,应该也是安插在其余四家的探子。” 萧南澈也没了之前的柔情,转为平日严肃的样子,“钱王二氏的人,交由尹珏处理,其余四氏各位家主自行解决。” 萧南澈说完,将名单放到一边,看着聂雪凝,等待她的下文。 尹珏动作很快,已经回来,这才进来拜见萧南澈,将账本和黄花梨的礼盒给了聂雪凝,然后退到门外。 聂雪凝将账本摆在萧南澈面前,“我没细看,这应该是魏嬴与荣稷参与走私官盐的证据,可以定二人的罪。王之昌已经在牢里,王氏的罪状我给了尹珏,盐场我不方便进去,但肯定没有补货,王钱二氏罪责难逃。” 萧南澈翻看着账本,里头还夹了些往来的书信,慢慢说道:“盐场那边暗卫已经接管。” 聂雪凝反应过来,“哦,你突然消失不见,是去盐场了?” “朕去给你擦屁股。” 聂雪凝觉得萧南澈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送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聂雪凝又将大礼盒打开,“这是王之昌贿赂给魏嬴的,魏嬴又给了我,我分文未动,都在这了。” “既是他给你的,就留着。”萧南澈瞥了一眼,很不在意。 聂雪凝赶紧关上礼盒,“别别别,我可不敢,万一哪天惹你不高兴,你拿这个治我一个收受贿赂的罪名怎么办?” 萧南澈一阵叹息,很是无奈,“留着,聂府还有一大家子要养活。” 听萧南澈这么一说,好像也真是,来聂府的人越来越多,有钱不赚王八蛋! 聂雪凝又赶紧抱在自己怀里,“也行,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诶,对了。”聂雪凝探着身子悄悄问道,“你来锦渡城干嘛?不会真是想我了?” 萧南澈还给聂雪凝一个白眼,“朕去看了各地堂试,顺道来锦渡城。” “哦?顺道~”聂雪凝一脸坏笑,“我之前猜得果然没错呢,你如今就是在扶植自己的人。” 聂雪凝继续问道:“若是治了荣稷的罪,你可有合适的人选顶替他?” 萧南澈没有回答,反而顺着聂雪凝的话,笑着问道:“宁妃有何高见?可有举荐之人?” “哎呀,臣妾心里的小九九,皇上真是再清楚不过了。”聂雪凝说着赶紧跑到萧南澈身旁,抱着他的胳膊,“我这确实有一个人。” “又在朕眼皮子底下,结党营私?”萧南澈装作生气,却一脸笑意地看着聂雪凝。 “这哪儿是结党营私,我的人自然也是你的人。” “说。”萧南澈拿聂雪凝的嘴没有办法。 “魏嬴。” 萧南澈倒不觉得惊奇,只是看了一眼聂雪凝,“勾结商贩走私官盐,与荣稷一派阿党比周,凌迟处死都不为过,你还在此力荐他?” “你之前给我写字帖的时候,教我以字识人,我见过魏嬴的字,浑阔厚重,严谨又不笨拙,是个有野心和抱负的人,用得好是能臣,用不好就是奸臣。” 萧南澈一副“你在教朕做事”的表情看着聂雪凝。 “反正我话说到这,用不用是你的事,你是皇帝我又不是。” “朕看你倒有这意图。” “我有这意图,也没这势力呀。”聂雪凝在萧南澈怀里撒娇,久别之后的两人,感情莫名升温,似乎比从前感觉更自如。 “我还有个请求。”聂雪凝很会乘胜追击,趁热打铁。 “说。” “王氏二人还有钱氏,可以交给申屠烈处理吗?” 此时萧南澈眼色一沉,没有说话。 聂雪凝也不知是不是说错了话,赶紧闭了嘴。 一阵沉默…… “可以。”萧南澈淡淡说道。 “啊?”聂雪凝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不知是不是因为申屠氏之前的营生,让萧南澈迟疑。 “没听到就算了。” “听到了!听到了!”聂雪凝抱住萧南澈的脖子,兴奋地啃上他的脸。 萧南澈猝不及防,一愣神。 “萧南澈最好了!” “希望你骂朕的时候,能想想方才说的话。”萧南澈推开聂雪凝,与之前柔情的他判若两人。 “我什么时候骂过你?我哪儿敢骂皇上。”聂雪凝再次抱着萧南澈,扑到他怀里。 萧南澈此番没有推开她,而是轻抚着她的头,道:“好了,太晚了,你快回去。” 聂雪凝转头看着萧南澈,“你不回去?” “朕还有事。” “在红云坊有什么事?”聂雪凝蹭地坐起来,“你在红云坊金屋藏娇了?” 萧南澈狠狠地白了聂雪凝一眼,“尹珏,带娘娘回王宅。” 看到走进的尹珏,聂雪凝指责道:“你,一直瞒着我是!” 尹珏欲哭无泪,“娘娘,卑职真不知道那是皇上。” 聂雪凝半信半疑,“所以……你也被萧南澈排除在外了?”聂雪凝突然哈哈大笑,“你再也不是萧南澈赖以信任的人了,跟着本宫干,别跟他了。跟着我吃得好玩得好,没什么危险,还可以喝酒逛窑子,多自在!” 萧南澈就看着聂雪凝在自己面前“结党营私”,也不说话,也没有任何表情。 尹珏也是第一次见聂雪凝在萧南澈面前的样子,吃惊程度比这辈子加起来的还要多!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宁妃娘娘,果真如传闻所言,深!得!圣!宠! - - 渡船上,聂雪凝与尹珏并排而坐。 “所以说,那晚萧南澈来了锦渡城,你不知道?” 尹珏可怜巴巴地摇头。 聂雪凝低头一笑,看来萧南澈到锦渡城,第一时间先来找了自己。 “那之后萧南澈去了哪儿你也不知道?” 尹珏还是摇头。 “钱氏盐场已经被暗卫接管,这个你总该知道?” 尹珏微笑着看着聂雪凝,表情说明了一切。 “好家伙!萧南澈防我跟防贼一样,连你都不告诉!” “皇上为何要防娘娘?”尹珏不解,看聂雪凝在萧南澈跟前肆意的样子,不像会设防。 “我哪儿知道你主子天天脑子里想些什么,往好的想是避嫌,坏的……铁定怕我天天缠着他,嫌我聒噪呗。” - - 锦渡城虽靠南临海,如今也霜凋碧树,深秋的萧瑟悄然而至。 舒城虽寒凉,但阳光却比锦渡城要足许多,聂雪凝撑起萧南澈落下的红伞,走出房门。 尹珏见人出来,赶紧迎了上去。 “有事?”聂雪凝微微皱眉,问道。 “皇上传召,让娘娘去抚令衙门。” “衙门?”来锦渡城这些日子,到还没去过魏嬴办公的地方,看来萧南澈要雷霆出击了,但聂雪凝还是多问了一嘴,“你可知所为何事?” 见尹珏摇头,聂雪凝叹了口气,既想笑又觉得无奈。 - - 马车停在府衙正门,门口围了不少百姓,想必是有大事发生。 难怪今天起来,觉得王宅安静不少,吴伯、王祈晏侧立于堂前,魏嬴和六位家主也在此处,王之昌跪在正中。 萧南澈穿着黑色朝服,虽不是平日上朝繁琐的那身,但也足够威严,如磅礴洪流灌于中堂之上。 竟然连苏喜也来了。 聂雪凝深知今日不同凡响,没了往日的随性,跪下行礼,“臣妾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萧南澈并未抬眼,依旧看着案前的书信,不知是否是证词一类的东西。 “皇上?”苏喜小心请示。 萧南澈将手中的书信,往案上一扔,厉言道:“宣。” 聂雪凝看了眼身旁与自己同样懵逼的尹珏,不知是萧南澈想让自己睡到自然醒没让人通传,来晚了,还是故意避开自己,不让知晓方才发生了什么。 而今这气氛就如此时头顶的天,疑云密布,不知下一刻是放晴还是骤雨。 苏喜展开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荣稷身为户部司长,以权谋私,勾结商贩,牟取暴利,贩卖私盐理应问斩,念及多年辅佐朝政劳苦功高,撤司长一职调任礼部参司,反省己身。其女荣肃贞,削贵妃宫级降为妃。 王氏兄弟王之茂、王之昌,钱氏家主钱淦,贿赂朝廷官员,倒卖走私海盐,带回中军密牢听候发落。 聂雪凝身为贵妃,扰乱物价,即刻随朕回宫,静思己过。王氏不可一日无主,王祈晏得姓于王,长于王家,接任王氏家主之位,与王氏旁支相互携持,共荣王氏祖业。 钱氏海盐事关国之根本,暂由吴庭礼代任家主,待幼儿成人,再由其子继承。 锦渡城近日物价异动频繁,现设立锦渡商会,葛晟任会长,稳定物价恢复正常经营,尔后会长一职由六大家族家主轮值,四年一任,望诸位广纳贤言,不可一意孤行。 魏嬴身为锦渡抚令,怠工懒政酣歌恒舞,别院充公另作他用,念其能谋善断,今破格升任户部司长一职,学习行走三年。 红云坊本为仲氏产业,现由家主仲晴飔接管,为国尽育礼乐人才。’布告天下,咸使闻知,钦此。” 圣旨宣完,堂内鸦雀无声,魏嬴突然惊觉,赶紧下跪谢恩,众人才随之一起跪下,“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聂雪凝起身抬眼望向天空,不曾想久未放晴的天,在圣旨宣读完的那一刻,微阳冲破厚云,将锦渡城的阴霾稀释殆尽。 聂雪凝看了眼此时红光满面的魏嬴,心里想的却是红云坊,之前就觉得红云坊与云裳有些渊源,没想到红云坊竟是仲氏产业,如今能拿回祖业,仲晴飔想必很是欢心。 聂雪凝上前道:“晴飔姐姐祝贺你。” 不知是不是因为萧南澈在此,仲晴飔并未表现得欣喜与意外,只是客气一笑,“应当感谢宁妃才是。” 仲晴飔以为是聂雪凝暗中相助,其实自己根本不知道这回事,但怎么说也是借了聂雪凝这张壳,还是少说为妙,以免在故人面前露馅。 苏喜走到聂雪凝身边,许久未见,他看起来更加圆润富态不少,不知在帝宫吃了什么,养得如此好。 “娘娘,请。” “啊?请什么?”聂雪凝不知所措。 “皇上不是让您,即刻回宫,静思己过?” “哦。”聂雪凝噘着嘴随苏喜走到萧南澈身边。 萧南澈瞥了聂雪凝一眼,起身往后堂走去,却悄悄牵起她的手,紧握的双手藏在阔口的袖子中,没有人知晓。 聂雪凝突然展颜,笑着跟上他。 苏喜对着堂上的人道:“诸位都散了。” 背过众人,聂雪凝直接挽着萧南澈的胳膊,嘻嘻笑道:“我没来之前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萧南澈还是一脸严肃,没有理会聂雪凝。 聂雪凝继续道:“我来迟了你也不生气?” 聂雪凝嘟着嘴,“又不说话!你是不是想我睡醒了再来,一直在等我?” 聂雪凝见萧南澈垮着个脸,直接一步站到他面前,环住他的脖子,“你理理人家嘛~干嘛不理人~” 苏喜许是很久没见过聂雪凝这样,在旁扶额,拉着尹珏背过身去,尹珏还偷偷回看一番。 此刻萧南澈才拉下聂雪凝的手,紧紧握住,“睡好了么?” “嗯……不算很好,感觉睡得不踏实。” “为何。” “不知道,在锦渡城这阵子,没怎么睡好过,可能不习惯。” 尹珏在旁小声嘟囔道:“娘娘不是锦渡人么?怎还会不习惯?” 苏喜一副很懂的样子,“娘娘的不习惯,当然是皇上不在身边的不习惯,你孤家寡人一个,不懂~” 萧南澈咳嗽两声,两人住了嘴。 “哦对了,王氏和钱氏三人,你说带回中军密牢,是不是就是让申屠烈带走自行处理的意思?” “嗯。” “好耶!”聂雪凝兴奋道,“萧南澈你真是个大好人!你等等。” 聂雪凝赶紧跑出去叫住申屠烈,“烈弟弟!烈弟弟!!”见人没听见,又赶紧叫住他身边的童正泽,“泽哥哥!!!你们等等我!!!” 童正泽闻声回头,拘礼道:“宁妃娘娘。” 聂雪凝挥手一拍童正泽的胳膊,“别这么客气,之前的事真是谢谢泽哥哥了。” 童正泽摊开折扇,好奇地笑着问道:“凝妹妹,谢我什么?” “之前王家关了那么多店铺,听说手下的人被你这边招了去,要不然我罪过真是大了,一心想着斗垮王氏,竟没想到普通百姓的生活。”聂雪凝想到这里,有些自责。 “凝妹妹对赌场的死斗奴都如此,当哥哥的自然得做个表率。也不光是我,烈弟弟和你晴飔姐都有接收,为此我们还发了告示,凝妹妹不知?” “啊?”聂雪凝确实完全不知情,王氏垮台之后,自己一心扑在魏嬴和荣稷勾结之事上,哪儿管得了其他,“确实不知情。” 聂雪凝挠头哈哈笑道,“烈弟弟,跟你说个事。” “娘娘请讲。”申屠烈跟往常一样,板着个脸,跟要将人活吞了似的。 “我知晓你与王氏有杀父之仇,我跟皇上说了,王氏兄弟你自行处置,钱淦就当个陪衬,我会让尹珏将人送到你府上。” 申屠烈冷酷狠绝的神情中,露出一丝震惊,嘴角微张,尽管很克制,但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申屠烈没想到聂雪凝竟然帮自己…… 申屠烈从未如此动容,单膝下跪抱拳道:“谢宁妃娘娘,申屠烈无以为报……” 聂雪凝受不了这种场面,直接打断他,“好了,本来也没想你报我什么。”扶起申屠烈,看到眼睛通红的他,与这身肃杀的黑衣不太相配,申屠烈此时没了尖锐的目光,似乎在心底埋藏多年的夙愿与仇怨,在此刻得以一一释怀。 阳光从申屠烈身后散开,本应是飒爽英姿的少年,如今终是又归如少年模样。 第86章 萧南澈吃醋 想到申屠烈能因此有所释怀,聂雪凝打心里觉得高兴,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扬。 令申屠烈介怀的,兴许是脸上那道任谁看了都惧怕的阴冷丑陋的疤。 因为那道疤,受尽羞辱与冷眼,才变得残忍狠厉,不过幸好有童正泽,他就像冬日里的小太阳,成天笑呵呵的,像是没有烦恼,任谁不喜欢如此乐观,笑脸相迎的人呢。 随车在旁伺候的苏喜见聂雪凝满脸笑意,问道:“何事令娘娘如此开心。” 聂雪凝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就想到泽哥哥,人还怪好的,哈哈哈。” 只见苏喜脸色骤变,看了一眼旁侧的萧南澈,对着聂雪凝微微摇头。 聂雪凝虽知这具身体的主人与童正泽曾是指腹为婚的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其余的也不太清楚,见苏喜的神情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住了嘴。 为了缓解尴尬,聂雪凝问道:“萧南澈,你这几日住哪儿啊?要不要来王宅跟我一起住?空房间可多了。” 萧南澈目视前方,像是没有听见一样,面无表情。 苏喜见状赶紧道:“皇上此前在离锦渡城不远的行宫,与娘娘去王宅,不合礼制,恐有不妥。” “行宫?”聂雪凝听着倒觉得惊奇,“你在这居然有行宫?真是财大气粗,我都不知道!” 聂雪凝说着凑到萧南澈面前,“带我去瞅瞅呗?” 萧南澈只是淡淡地盯了聂雪凝一眼,依旧没有说话。 只是这一眼,看得聂雪凝心里微微发颤,不知这人又在发什么疯,难不成因为苏喜在,不好意思?还是刚刚说到童正泽吃醋了?可自己与童正泽这关系,也不至于吃醋,若说关系好,自己同尹珏的关系都比童正泽好。 马车里气氛压抑到了极点,聂雪凝依旧变着法地找一堆话题,哄着萧南澈这别扭的脾气,“萧南澈,一会我回去换身男装,带你去吃蟹黄汤包好不好?” “我可是老板,店名还是我取的呢~” “也不知今日是不是绿幺坐值,如果是淑娘就更好了,她琵琶弹得真的不错。” 见萧南澈无动于衷,聂雪凝拉着他的手,继续道:“你早上用过膳了吗?你看你手还是这么冷。” 萧南澈抽出手,藏在袖中,直接闭眼,不愿理会。 聂雪凝见萧南澈如此冷漠,也不再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侧过身子看着外头的街景。 这些日子,锦渡城发生如此多事情,老百姓的生活,似乎没有任何变化,天上云卷云舒,水里的鱼儿又有什么感觉呢。 马车到了王宅大门,萧南澈还是随聂雪凝下了车,聂雪凝见他闷闷不乐又傲娇的样子,笑道:“皇上,要陪臣妾去吃蟹黄汤包吗?” 萧南澈没有作答,只是一直跟在身侧。 聂雪凝突然挡在他跟前,撒娇道:“萧南澈,你就理理我嘛,就算你不高兴,你也得告诉我你为什么不高兴?你不告诉我,我怎么哄你呢?” 不得不说,聂雪凝也没想到自己竟然卑微到如此程度,要是在原来的世界,自己男朋友这样,早就火冒三丈了,难不成就因为萧南澈好看?所以甘做舔狗?可自己前男友们的颜值虽比不上萧南澈,但也不算差劲啊! 聂雪凝越想越离谱,不住地摇头,萧南澈这性子,简直跟林黛玉似的。 各种猜猜猜,真是心累得很! 萧南澈绕过聂雪凝径直往前走,聂雪凝赶紧拉住他的衣袖跟上,此番萧南澈倒是没有拒绝,任由聂雪凝拉着自己,任由她贴着自己。 边走聂雪凝还边絮叨,“对了,之前王氏让荣稷给你打我的小报告,他说了些什么?不会是造我谣?” “诶,刚刚明明好好的,我去找了烈弟弟和泽哥哥之后,你就不理我了。”聂雪凝扯了扯萧南澈的袖子,看他闷闷不乐的样子有些好笑,故意道,“我跟泽哥哥呢,指腹为婚青梅竹马是不假,不过呢,他胖了些不予考虑。人还是不错的,有求必应,不像你,老是不搭理我。” 聂雪凝在萧南澈的雷点上疯狂乱踩。 软的不行,那就以毒攻毒,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才理我! 聂雪凝一脸坏笑,与萧南澈走进里屋,“你莫不是真的吃我和泽哥哥的醋?”聂雪凝凑上前,歪头嘲讽道,“我和童……唔!!!” 说话间,萧南澈突然压向聂雪凝,快撞到身后房门的一瞬,萧南澈将手垫在聂雪凝身后,“砰”地一声巨响,聂雪凝听着都觉得疼,可此时的她无法顾及这些,她生怕萧南澈有非分之举,看来童正泽之事确实被自己说中了。 嘴巴被怒意堵住,说不出话,更加无法呼吸。 双手被钳住的她,如折翅的惊弓之鸟。 萧南澈的占有欲如洪水猛兽,聂雪凝尝到了嘴里血腥的味道,衣服被拉扯到肩头,萧南澈的攻势不减,没有丝毫停止的意思。 聂雪凝红着眼使出全身力气,将萧南澈推开,大口喘息。 染血的嘴唇让萧南澈瞬间冷静,后撤一步放开身前的人,这才想起之前的承诺。 萧南澈抬手想为她擦拭血迹,聂雪凝偏头避开,嘴角颤抖眼神里满是惊恐和委屈。 聂雪凝拉起肩头的衣服,不敢抬眼,只是盯着角落,淡淡地说道:“对不起,我不该开这种玩笑。” 萧南澈心里像被雷击一样塌陷,原本抱歉的话从另一张口中道出,令他如鲠在喉,难以言语。 聂雪凝扯紧领口,绕过萧南澈往里走。 “凝……” “不早了,你先回去。”聂雪凝背着身,脑中无数思绪乱飞,似要冲破这无形的枷锁。 聂雪凝从未想到萧南澈会这样,平日的骄纵与放肆,令她忘了他是天下共主,他的东西,有谁敢指染? 曾经的世界可以逗趣玩笑,在这里不行。 曾经的世界可以平等自由,在这也不行。 聂雪凝并不怨萧南澈,只是突然想到自己穿越前的事情。 那天因为被催婚安排相亲,和家里大吵一架,才临时买了去藏地的机票。 她不拒绝爱情,但她恐婚,她害怕遇人不淑,她更害怕生育,怕担不了养育的责任。 命运就像与自己开了个玩笑,竟然穿越到这里,成了皇帝的妃子,她知道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不能在这里留有感情。 可感情的事,谁又能说得清。 自己颜狗的性子自己最了解,可萧南澈对自己的偏爱,就算再怎样辩驳,也能感受得到。 即使想通了及时行乐,她也很怕。 她怕自己像突然来到这里一样,突然消失,如果有一天穿越回去,萧南澈会不会伤心难过,自己又会不会难以割舍? 她更怕在这里生育,这里的医疗条件她害怕,这里的争权夺位她害怕。 她知道,自己恐婚和恐孕是因为觉得这是一种责任。 她知道,一旦有了孩子,她没法不管不顾。任何情况下,她都不会扔下爱人和孩子自己离去,兴许这就是母性,是基因所致,根深蒂固地刻在身体里的本能。 可爱,是忍不住想触碰的欲望,是极力克制又想占有的冲动。她忘了有多少次想深深的没有任何迟疑地埋入萧南澈的怀里,她忘了有多少次看着萧南澈想要踮脚勾住他的脖子,轻轻地拥吻。即使表现得坦然,可心里却挣扎着刻意躲避着,这样别扭的心理,与萧南澈的别扭,又有什么差别呢? 聂雪凝自嘲地笑着,原来自己看似随意,却没有萧南澈勇敢,不敢直面自己心意的,原来是自己。 曾经的自己怕这怕那,想要爱情,又恐惧面临会离开的未来。 没想到而今的自己,还是如此…… 当自己回身时,萧南澈已经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兴许是行宫。 躺在床上,摸着自己已经结痂的嘴角,想到了某一任前男友说过的话,“永远不要在一个男人面前,讨论另一个男人。” 当时她不懂,甚至还戏谑,可如今想想,自己又何尝不是吃凤阳和肃贞的醋,抱怨萧南澈的后宫美女如云。 聂雪凝想起曾经谈恋爱的时候,曾经以不结婚为前提的恋爱,很轻松,可却永远也没有未来。 可结婚,又有未来吗…… 想着想着,睡了过去,直到青姝进来叫醒自己。 “小姐,您怎么睡着了?”青姝点燃烛台,照亮了原本因背光显得有些昏暗的屋子,“皇上买了您最爱的蟹黄汤包。” 聂雪凝慢慢坐起身。 只听见青姝跑过来吵嚷道:“小姐,您的嘴怎么了!” “方才睡觉,撞到床沿了。” “您怎么总是这么不小心!” “没事。”聂雪凝想着萧南澈,没有什么心情应付青姝。 随她来到膳厅,吴伯和王祈晏还没回来,萧南澈坐在桌前,尹珏和苏喜在旁。 萧南澈见人来了,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为聂雪凝添了一碗粥,放在旁边的空位上。 聂雪凝坐下,舀了一口,粥有些烫,碰到唇上的伤口,有些刺痛,聂雪凝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 萧南澈蹙着眉,眼里却格外柔和,对着青姝道:“给娘娘换把小点的勺子。” “不用。”聂雪凝将勺子放在一旁,拿起碗直接喝了下去,“我吃好了,回屋休息了,皇上慢用。” 苏喜小声问青姝,“娘娘这是怎么了?” 青姝也很纳闷,摇摇头。 聂雪凝听到了对话,回答道:“只是这些日子有些累,想休息会。” 萧南澈起身,“朕陪你。” 聂雪凝没有拒绝,她不知道自己如何拒绝,自己只是一个妃子,又怎么可以拒绝皇帝呢。 聂雪凝也没有拒绝萧南澈牵起自己的手,只是面无表情的,默默接受。 走到内院,萧南澈缓缓道:“凝儿,朕……” 萧南澈想道歉,可他又做错了什么? 是自己故意在他面前说童正泽的好。 萧南澈沉默了好一阵,南飞的大雁从头顶经过。 萧南澈从未对谁说过抱歉。 聂雪凝开了口,“皇上,没什么,是臣妾错了,真的,臣妾之前不该说那些话,不该故意惹您生气,更不该不顾身份与他人走得太近。” “朕不是这个意思。”萧南澈马上否认,他不怕聂雪凝生气,也不怕聂雪凝对自己大吵大闹,但他怕她这个样子,不拒绝不避让却也不主动,怕她的冷漠。 其实聂雪凝也不想这样,可现在的自己,心里很乱,她想解决,却不知从何说起。 她根本不知道童正泽与曾经的聂雪凝发生过什么,会令萧南澈如此动怒。 可她根本不是聂雪凝,她对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和童正泽有些什么,感觉委屈。 这种千夫所指的感觉,才是令她真正难过的。 而现下,她只觉得好累,她不想解释,更不想解决,只想先好好睡一觉。 “我想睡会,别跟来了。”聂雪凝下了逐客令。 她忘了,面前的人是皇帝,她的这句若换做旁人,早就死了千百回。 萧南澈听话地驻足,“朕就在这,若有需要,就叫朕。” 聂雪凝往前走了两步,心里一声叹息,有时她真的觉得自己读不懂萧南澈这个人。 “你回去,该干什么干什么。” 萧南澈没有说话,没有回应,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眼前人的背影。 聂雪凝心里更加烦躁,道:“那你把青姝找来。” “好。”萧南澈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像是心里突然有了着落。 聂雪凝也不知萧南澈是傻了,还是怎样了,有时候真的觉得他身体里住着无数个人格。 第87章 青梅竹马两情相悦 聂雪凝呆呆地坐在案前,看着萧南澈写的字帖。虽为了她写得楷正平直,却也潇洒自如,好似吃饭喝水一般,不费吹灰之力。反观自己的临摹,每一处都思前想后,转折驻笔太久,虽形似却生硬许多。 “小姐?”青姝进来打断聂雪凝的愁绪。 聂雪凝看了眼外头,无人跟随,只有青姝一人。 聂雪凝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开口。 “小姐,打您从府衙回来就怪怪的,是发生了什么事么?” 聂雪凝摇摇头,直接问出了口,“青姝,我和童正泽之间,发生过什么?” 聂雪凝说话声音不大,但青姝一听,赶紧嘘声,跑到门口四下张望关上了门,回身凑近道:“小姐!皇上现已在此,切勿在跟前提起童家少爷!” 聂雪凝淡然道:“已经提了。” “啊?皇上……”青姝看着聂雪凝唇上的伤,心里已然猜到些许,但还是问道,“皇上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沉默不语,没做什么。” 青姝长舒一口气,“娘娘虽然您失忆,可过去的事情终究是抹不去的。” 聂雪凝听得很困惑,皱着眉等着青姝的下文。 “您与童家少爷,自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当年你们二人也是羡煞旁人的一对。”回忆起过去,青姝脸上还是带着一丝笑意,“童家少爷也曾是风度翩翩的公子,自小精明过目不忘,算术更是一绝,而您才貌双全,棋艺也是一绝,你俩在锦渡城被称为‘双绝’。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童家备了数十车彩礼上门提亲,那时万人空巷,全城百姓争先恐后地出来围观,热闹非凡,你俩若成亲,那是锦渡城难有的大喜事。” 聂雪凝听到这里,已然猜到了二人的结局,突然惊觉,难怪萧南澈反应如此之大,确实没想到这样一个惊天巨瓜,竟会砸到自己头上。 “可彩礼被退了回去,童少爷才知太老爷要将您送入宫中。” 聂雪凝疑惑,“要入宫我提前不知情吗?” “您也是当时才知晓。”青姝叹了口气,也为二人感到不值,“知晓后,您与童少爷私奔,结果被太老爷发现捉了回来,关在房里成日以泪洗面,我们所有人都进不去。” 青姝很是惋惜,想到这里再一次叹息,“最终您还是被逼入宫嫁给了皇上,也就是当时的四皇子,做了侧妃。” “那童正泽呢?” 青姝摇头,“奴婢随您一起进了王府,之后的事情也不太知情,只是听说童少爷终日将自己关在房里,酗酒暴食,伤心欲绝再无作为,当时童家家主也就是童少爷的爹,气得直跺脚,骂他为情所困没有大志,没多久好像郁结而死。” 聂雪凝不禁在心里唏嘘,“也是一对苦命鸳鸯。”为之动容。 虽感动难过,但确实事不关己,聂雪凝很理智地问道:“我爹是太傅,按理说我应该在舒城的聂府,为什么我会一直在锦渡城的王宅呢?” 青姝对此倒觉得没什么奇怪,“舒城秋冬阴冷,您都是在锦渡城过冬,而且老爷是在您当上王妃之后,才官拜太傅的。” “我爹是凭我上位?” 青姝眼珠子一转,“倒也不是,您嫁给皇上,兴许是先皇为了制衡?若真以太老爷他们所愿,理应是嫁给太子的。” 聂雪凝心里笑道:“这个先皇可真有意思,当初让聂雪凝嫁给默默无闻的四皇子,没想到歪打正着萧南澈当上皇帝,王氏可真是捡了个大便宜。不过他们应该也想不到聂雪凝就算嫁给了如今的皇上成了贵妃,也并没有被重视,反倒王夫人死了,祖业落到王氏兄弟手中,而聂氏被灭了满门,真是世事无常。” “小姐,您现在明白,为什么不能在皇上面前提起童少爷了。” 聂雪凝点点头,既无语又无奈,没想到这个身体背后,竟然有这么多故事,难怪成日少言寡语,也不爱笑。 聂雪凝起身走出房门,闭眼仰面,沐浴在阳光之下。 青姝见状,赶紧跟出来,“小姐,您伤心了?” 聂雪凝偏头回眸,“没有啊。” “那您是想起什么了?” “也没有啊。” “那您这是……” “故事很精彩,回味一下。” 青姝大失所望,本以为自家小姐听完会因此伤怀,没想到如此没心没肺,小声道:“小姐,果真是时过境迁,铁石心肠。” 聂雪凝本想解释,却又住了嘴,世上本就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何况自己压根没有身受,又何来的感同,这种情况解释不了,但她现在只想找到萧南澈,她不希望因为童正泽这个本就与现在的自己无关的人,影响到两人的关系,无论是感情还是利益。 聂雪凝走出内院,看到了尹珏,却不见萧南澈的身影,连苏喜也不见了。 “皇上呢?”聂雪凝问道。 尹珏一愣,平日里这位极受恩宠的宁妃都是直呼其名,此时像是转了性。 见尹珏没有反应,再次问道:“尹珏,皇上呢?” “回禀娘娘,卑职不知。”感觉聂雪凝似乎有事,于是问道,“娘娘可有急事要见皇上?我让暗卫……” “算了,不用。”聂雪凝神色黯然,默默回身。 尹珏不知宁妃与皇上之间究竟发生了何事,此时眼前的人失了往日的光彩,不忍道:“皇上忙完要回趟行宫,卑职可以带娘娘先去那候着。” 此话一出,聂雪凝便知尹珏是故意瞒着自己,既然萧南澈不想让自己知道他去了何处,若是擅自去行宫,怕会责罚尹珏,于是说道:“没事,也没什么要紧的事。” 聂雪凝话虽如此,但尹珏还是在她走后,私下联系暗卫,告知皇帝此事。 聂雪凝独自在清水曲桥站了很久,自从发现了这里,她就爱上了这里。 虽然自己很闹腾,但内心其实是喜静的,任何地方似乎都暗藏着阴阳平衡的道理。 而清水,足够清静,也足够干净。没有太多花花草草,没有太多人工雕刻,更没有永远没有自由的鱼在其中。 清水,清淡如水,没有太多人为的痕迹,大多依势而建。 可这水,却是人刻意引入府内。 聂雪凝从白昼站到天空转为暮蓝。 今日晴好,本以为会有暮霞万里,却等来了青霭叠叠。 萧南澈没有发出脚步声,聂雪凝透过水面看到了他的影子。 每一步,端正、沉稳。 每一步,似乎都有无尽的雄心壮志。 萧南澈看着聂雪凝的背影,迟疑着久久没有开口,他不知该说些什么,也不知聂雪凝是否还在生气,是否还有怨念,是否还是那般冷漠。 聂雪凝没有回头,更没有转身,只是看着水中的倒影,对着它道:“不管这三个字,你是否愿意听到,但我还是要强调一遍,我与童正泽没有任何关系。” 聂雪凝看到水中的人影,头偏向了一侧,他,自然是不愿听到这三个字的。 在萧南澈看来,在所有人看来,聂雪凝与童正泽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而他,只是被逼无奈的选择,只是一个中途插足的替身。 萧南澈的反应让聂雪凝有些无措,却还是再一次问出口,“但你要听我解释吗?” 萧南澈良久的沉默,让聂雪凝不知他是不愿听,还是在等着自己的解释。 起风了,萧南澈将玄色的大氅,披到一身单薄的聂雪凝身上。 清水泛着波光,聂雪凝抬头看天,不知何时,月亮从云气里探出了头。 “我的家乡,和这里很像,整日阴沉沉的,不过没有雨,也没有太阳。那里的房子,比这座山还要高,那里的车比千里马还要快,人们可以飞到天上,甚至可以飞到月亮上。”聂雪凝回忆起曾经的世界,嘴角微微上扬,眼神却满是思念。 聂雪凝低下头,看着身上的大氅,夜暮中看着,如此深邃,似要将人吸进去一般,这是她喜欢的黑色。 “你说我与她们不同,可我与她们本就不同。”聂雪凝深吸一口气,似乎在给自己勇气,“锦渡城不是我的家。舒城不是,弘昭国不是,就连这个世界也不是……” 聂雪凝转身看着萧南澈,眼里噙着泪,“萧南澈……我想家了,很想,真的很想……” 萧南澈上前一把抱住聂雪凝,将她拥入怀中,轻拍她的背,“想回家么?” 萧南澈突然的一句,让聂雪凝崩了心房,眼泪决堤般从脸庞滑过,落在萧南澈肩上。 “我不是失忆,可我不懂这里的文字,不懂这里的规矩,不认识这里的任何一个人,太陌生了,这里陌生得让我感到害怕。” 听着聂雪凝说这些,萧南澈并不觉得吃惊,似乎在聂雪凝身上发生什么都是寻常,从她嘴里说出什么也不会太惊讶。 萧南澈只是轻抚着她的背,想给她有一点安慰,哪怕只是一点点。 萧南澈觉得自己的心,揪成了一小团,很小很小,难以呼吸。 聂雪凝大口喘息着,让自己冷静。 离开萧南澈的怀抱,低着头道:“之前跟你开那个玩笑,我真的不应该……我很……唔……” 萧南澈没想到,聂雪凝这个时候还在自责,还在抱歉,不知如何堵住她的话语,只好吻上去,让她停止。 可他却没想到,聂雪凝竟然主动回应了自己,重新抱着自己,紧紧地抱着自己,贪食地吮吸轻咬。 此时变成萧南澈没了反应,任由怀里的人将自己侵蚀。 直到聂雪凝眼中未干的泪,流到嘴角,微微的苦涩,让萧南澈冷静,轻轻推开紧抱着自己的人。 萧南澈的呼吸变得很重,“朕……朕,怕……”支支吾吾许久,没有憋出完整的一句话。 聂雪凝自知方才情绪上来,太过冲动,有些羞赧地低下了头,“我方才说的,你听懂了吗?” “嗯。” 聂雪凝猛然抬眼,睁着亮堂的眸子看着萧南澈,“真的懂了?” “真的懂了。” “我说我不是聂雪凝,你一点也不震惊?” 萧南澈摇摇头,“你是谁,并不重要,你之前说你是不一样的烟火,朕就当你是烟火。” “你不想知道我是谁?” “不管你是谁,此时此刻你在这里,在弘昭,在朕的身边,你就是朕的凝儿,就是聂雪凝这个身份。” 聂雪凝心里暗笑,想到了轩睿当初问自己的名字。 轩睿在乎自己的曾经,在乎最真实的自己是谁。可萧南澈不一样,他在乎现在,在乎此时此刻自己是谁。 萧南澈问道:“要如何才能回去?” 聂雪凝想了想,摇摇头,“不知道,估计得死了才行。” 见萧南澈看着自己没说话,神情大惊,“你该不会让我去死?!” 萧南澈噗嗤一笑,原本万般柔情的心里,瞬间变得无奈又想笑,聂雪凝总是这样,能让自己的心,起起落落再起起。 聂雪凝擦了擦眼泪,原本憋在心里很久的话,终于说出口,让她觉得很畅快,自己终于可以以最真实的状态面对萧南澈,这种感觉如雨后的空气,令人舒畅。 “若是回去,那这里的你呢?” “你是想帮我回去?想让我回家?” “方才你说你想家了。” 萧南澈浅浅一句,让聂雪凝无比感动,她从没想过萧南澈如此在乎自己的想法,但还是骂出了口,“喂,萧南澈你是不是傻,打个比方,聂雪凝这个身体只是一个躯壳,而里头的我是灵魂,你喜欢的是这个躯壳,还是我这个灵魂?”见萧南澈还没反应,聂雪凝继续道,“我,我这个灵魂来了这里,那我回家肯定是这个灵魂回家,聂雪凝之前好像本来就死了,就算不死,那你喜欢她吗?我要是回家了,那可就是真的成日愁眉苦脸不欢不喜的那个聂雪凝了。” 聂雪凝很是无奈,原来萧南澈根本没明白。 突然聂雪凝被萧南澈猛地抱进怀里,“那你不许走,哪儿也不许去,不许回家,就在朕的身边!” 萧南澈的语气,像个争糖吃的小孩子,突然的反差,可爱极了。 聂雪凝反而伸手轻拍他的脑袋,“好好好,萧兔兔说什么就是什么。” 萧南澈推开聂雪凝,突然正色道:“你说什么?” 聂雪凝瘪嘴摇摇头,一副得意的样子。 没想到,原来自己魂穿的事情,如此轻松的说了出来,聂雪凝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放下了心中最大的石头,瞬间觉得有些饿。 “萧南澈?” “嗯。” “我饿了。” 萧南澈在此时扮起无赖,“白天朕专程去金雪汤包,给你买了吃食,是你自己不吃的。” “行啊,那就不吃了,饿死算了,饿死了正好可以回去。” 聂雪凝心里冷笑,“跟姐姐玩这招?你先回去多谈几个女朋友!” 果不其然,萧南澈立马问道:“想吃什么?” “想吃蟹,这个季节蟹最肥了,来锦渡城这些日子,都没机会好好坐下来吃蟹。” 萧南澈没有说话,拉着聂雪凝直接出了王宅,坐上了渡船。 第88章 结发为妻 来往渡船穿梭水巷,很是热闹,华灯初上,恍惚间聂雪凝感觉像是在参加一场国风活动。 船上除了船夫,只有萧南澈和聂雪凝两人。 “苏喜不在。”聂雪凝喃喃道。 “回行宫替朕拟旨去了。” 萧南澈在舒城微服出宫,都会带着花照,按理在这应该会带着尹珏? 于是说道:“可尹珏也不在。” 萧南澈挑眉反问:“你想他在?” 聂雪凝心里一惊,已经有了应激反应,赶紧否认,“没没没没有,我怎么会。” 萧南澈见她摆手,矢口否认的样子,竟然笑了起来,但很快又恢复往常严肃的样子。 聂雪凝靠在萧南澈肩上,玩弄着他细长又有些硬茧的手,“你方才去了哪儿,还不让尹珏告诉我。” “让南国把盐吐出来。”萧南澈淡淡地回答。 聂雪凝吃惊地抬头看着他,“你跟段氏的人见了面?” “南国皇室。” 聂雪凝更加吃惊,但有些愧疚,“对不起啊,为了扳倒王氏他们,把整个市场都扰乱了。” 萧南澈反手摩挲着聂雪凝的手背,微微笑道:“你帮朕,又何来对不起。”又道:“朕不让尹珏告诉你,就是不想你这样。” “那你现在又说!” “因为你问。” 聂雪凝无话可说,只觉得两个人的心,似乎更近了。 话虽如此,聂雪凝心里还是犯难,“如今我可是将太后彻底得罪了。” “为何?” “你跟我装傻呢。荣稷可是太后的人,如今他落马,太后自然心生怨恨,尽管她知道是你授意,但这怨当然是报在我头上。” 萧南澈淡然轻笑道:“太后又何尝不想脱离母氏的控制。” 聂雪凝瞠目结舌,“所以说,此番我是被你和太后联合起来当枪使?” “太后摆脱母族,朕解决私盐,你夺回家主之位,又怎是当枪使。” 天哪,天哪,这是什么话!!! 聂雪凝简直不知道怎么反驳这个泼皮无赖! “我……你……你这人还真是无赖!我一个皇妃,要这家主之位有何用?难不成我天天待在锦渡城,跟你异地恋!” 萧南澈满脸笑意,抬眸直视聂雪凝的眼,“如此舍不得朕?” “你……你!” 萧南澈微微偏头,笑得更加阴险,“朕如何?” “无赖无赖!真的是无赖!” “你想让吴庭礼他们在锦渡城安生立命,自然需要这些,你是为了他们,而非朕。” 气死了气死了真的气死了!渣男渣男纯属渣男!在这cpu我呢! 聂雪凝抽回手,不停地扇风,平缓自己激动上火的情绪。 萧南澈再次握回聂雪凝的手,笑道:“好了,朕明日下旨,为青姝赐婚。” “真的!”聂雪凝突然开心,完全忘了方才的气,“不过我今天才知道,原来吴伯叫吴庭礼,这名字还怪好听的。” “你呀,真是什么都不知道。” “谁说我什么都不知道。”聂雪凝看着萧南澈纳闷的表情,得意道,“我知道你喜欢我啊~~~” 萧南澈猛地甩开聂雪凝的手,侧过身子不想理会,聂雪凝确实不同,她的性子令人捉摸不透。 聂雪凝却死皮赖脸地蹭到他怀里,好死不死继续道:“怎么,被我说中,害羞啦?” 萧南澈冷着眸子,垂眼看着望向自己的聂雪凝,“你想死?” “嗯,想啊,死了我就可以回家了。” “你敢!” “那你看我敢不敢咯~看,你就是舍不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聂雪凝笑得张扬,萧南澈总是被这样的她感染,看着她笑,嘴角不自觉地也往上扬起。 船驶出闹市,周围暗下来,聂雪凝望了眼四周,“这是哪儿,你不会要拖我去卖?” 萧南澈开起玩笑,嘲讽道:“你值几个钱?” “我在红云坊不值钱,可在林公子这,应该值不少~” 本是戏弄聂雪凝的话,没想到反被她捉弄,萧南澈只好住嘴。 见萧南澈憋着气的样子,聂雪凝格外开心。 没过多久,船到了一处湖泊,夜幕下碧波浩渺似是没有边际,人头在黑夜里攒动,有喊号子的声音。 “这是哪儿?”聂雪凝起身站在船头问道。 船身有些摇晃,萧南澈怕聂雪凝出意外,赶紧跟在旁侧护着。 萧南澈还没说话,旁边的渔船走出一位老伯,“老板,多年不见,近来安好?” 萧南澈颔首微笑,没有多言。 “你认识?”聂雪凝在耳边问道,“你的窝点?” 萧南澈没有理会聂雪凝,只是将她扶上渔船,才与方才的老伯寒暄道:“生意可好,怎么自己下船起网?” “这些年多亏老板照拂,如今这片湖,都是咱家的了,闲不住闲不住呐。”老伯哈哈大笑,看着萧南澈身边的聂雪凝问道,“这位是令夫人?” “嗯。”萧南澈笑着牵起聂雪凝的手,将她带到跟前,“这位是程伯。” “程伯好。” “这位是在下发妻。” “噢哟,老板的夫人长得好生俊俏,郎才女貌啊!看面相,可是咱锦渡人士?” “是的程伯,只是异乡多年,少有回来。”聂雪凝生怕给萧南澈丢人,收着往日的性子,表现得稳重。 “如今是陪夫人回娘家了。”程伯笑道,将二人领到里头的船舱内。 萧南澈坐下拿起煮好的黄酒,给聂雪凝倒了一杯,似乎对此处很是熟悉。 聂雪凝悄悄问道:“我能喝酒啦?” 萧南澈淡淡回应:“黄酒可解蟹之寒凉。” 程伯端上一个硕大的窑盆,很有年代感,“醉蟹,您差人说晚些时候要来,立马就给醉上了。” 对于萧南澈这种神不知鬼不觉的发号施令,聂雪凝已经习以为常,就当他会传音入密。 聂雪凝喝了一口酒,马不停蹄赶紧揭盖,“哇~~~我开动咯?” 虽然这么说,聂雪凝手早已经伸到盆里,掰开蟹壳,橘色的蟹黄令人垂涎欲滴,不咸但很入味,就像在吃果冻一样。 “还有几只蒸上了。” “不急。”萧南澈答道。 “船上简陋,还望夫人不要嫌弃。” 聂雪凝还没功夫回应,萧南澈替她回答了,“看她吃的样子,您不嫌弃就好。” “哈哈哈哈哈,怎么会,夫人如此,老程我开心都来不及。” 萧南澈并未动筷,聂雪凝才懒得管他,醉蟹还没吃完,程伯已经把蒸蟹端了上来。 萧南澈拿起一旁的工具,开始剥蟹。 聂雪凝见了吐槽一句:“矫情。” 萧南澈很快剥好两只将餐盘放到聂雪凝面前。 “给……我的?” “嗯。” 聂雪凝将盘子推回去,“吃这种东西,当然得自己动手才有乐趣,你自己吃!” 这波马屁拍到马腿上,萧南澈肉眼可见的不高兴,盯着聂雪凝也不说话。 “好好好,我吃吃吃。”聂雪凝倒了点醋,一口闷进嘴里,谄媚道,“哇~~~夫君剥的蟹就是好吃呢,香甜无比,嫩爽滑口。” 萧南澈翻了个白眼,拿起旁边的手帕擦手。 整片湖上有很多工人,程伯也在外头忙活,船舱里只有他们二人。 聂雪凝边吃边说道:“萧南澈,我是你的发妻,那凤阳肃贞她们又是什么?” 萧南澈根本不予理会。 聂雪凝继续在萧南澈的死穴上疯狂蹦跶,“再怎么说,我也只是个妾室,这么说实为不妥,若是大臣们听见,又该弹劾我了。” 萧南澈给聂雪凝添满酒,无奈道:“什么都堵不住你的嘴。” “不啊,有。”聂雪凝嘟起嘴,凑到萧南澈面前索吻,“你咯。” 面对聂雪凝突如其来的撩拨,萧南澈喉结不住地上下抽动,假装嫌弃直接拿起方才擦过手的帕子,捂住聂雪凝的油嘴。 “害什么羞嘛。”聂雪凝说着咕咕咕地将酒下肚,“再来一杯。” 萧南澈此番倒没阻止,继续添酒。 聂雪凝眯着眼,一脸狡诈,“你不会是想把我灌醉,在这把我给办了?” 萧南澈的无语已经到了天际,无时无刻不想把聂雪凝的嘴给撕烂。 “那,不是这样想的,那你也吃点,不吃就陪我喝点,我一个人多没劲。”聂雪凝说着,用还算干净的小拇指和无名指勾起酒壶,把给萧南澈也倒了一杯。 “干杯。”聂雪凝乐呵呵地拿起酒杯,碰萧南澈的杯子,发出清脆的响声。 二人喝着酒,萧南澈心里笑着,看着眼前慌借醉意,有一句没一句不断招惹自己的人,原本坚硬又阴暗的心,被一点点揉开,有轻柔的月光透进来。 聂雪凝拉着萧南澈来到甲板,程伯他们的工作舱。 偏僻的湖泊,月色清亮,即使只挂着一盏灯笼,也看得清晰。 工人们加油呐喊,捕捞上来不少湖鲜,满满的收获,开心坏了。 聂雪凝也加入加油鼓劲祈祷分拣的行列,很快和工人们打成一片。 临走,工人们送了她不少当晚捕捞的鱼获。 聂雪凝与工人们一一阔别,与萧南澈上了方才的渡船。 “夫人。”程伯提着一个酒坛,叫住聂雪凝,“夫人将这个拿回去。” 聂雪凝看了眼酒坛,又看了眼萧南澈,可怜巴巴地说道:“我不能喝酒的……” 程伯哈哈大笑,“夫人,这不是酒,这是方才刚做好的卤蟹,刚做好。” 聂雪凝欣喜过望,赶紧接住,“谢谢程伯,有机会还要来吃。” “欢迎欢迎,下次可别只是二位了,哈哈哈哈哈哈。” 聂雪凝扭头问萧南澈,“什么意思?” 萧南澈咳嗽两声,背过身去。 程伯一脸姨母笑地看着聂雪凝,不住地朝她使眼色。 聂雪凝瞬间明白过来,也咳嗽两声,赶紧拜别坐回船里。 回去的路上,聂雪凝想到方才程伯的话,只觉得尴尬又害臊,不再说话。 回程的水路,沉默得可怕…… 萧南澈将聂雪凝送回王宅,刚走到仪门,就看到尹珏出来。 尹珏拜见两人,说道:“娘娘,仲氏派人送信,邀您明日府上一聚。” “晴飔姐姐?就我一人吗?为什么突然邀请我?”自从童正泽事件之后,聂雪凝对此很是警觉,生怕又让萧南澈误会。 “来人只说,娘娘快要回宫,不知何日再见,所以一聚。有哪些人,卑职不知。” 聂雪凝看了眼萧南澈,不知他的想法,生怕童正泽也在,因此介怀,毕竟对自己来说,这些儿时的玩伴是这副身体的玩伴,自己并没有什么情感寄托,他们都不知自己失忆之事,更怕去了之后露馅。 “想去便去,不用看朕。”萧南澈此番倒是潇洒。 “真的?” “嗯。”萧南澈并不在意,牵着聂雪凝的手将她送进去,“把尹珏带上。” “监视我?”聂雪凝就知道,萧南澈这人,哪儿有那么好心! 萧南澈翻了个白眼,没什么耐心,“保护你。” 聂雪凝咯咯笑,小声问道:“不吃醋啦?” “……” 今晚的月色,正好。 第89章 王夫人之死 许久没有过这样一番好眠,聂雪凝睡得很好,起得很早,倒是让尹珏大为吃惊。 导致聂雪凝叫上尹珏出发的时候,愣是傻了半天没有反应。 聂雪凝整理着领口,边走边问道:“皇上今日是何行程?” “卑职不知。” 聂雪凝停下脚步,斜眼看着尹珏,“我现在是真不知道,你是真不知,还是装不知了。” 尹珏一副委屈的表情,“娘娘,这次是真不知!” “行了,先去仲家那边。” 聂雪凝与尹珏上了马车,又转为渡船。 “这仲氏家宅,路途还挺曲折。”聂雪凝望着周围的水景,吐槽道。 尹珏突然想起仲氏发家史,向聂雪凝讲述道:“听闻仲氏先祖曾是宫廷乐师,当时的皇帝好乐,仲氏得以起家。” “那怎么搬到这来了?” “当时皇帝有龙阳之好,荒淫无度不理朝政,外臣清君侧,仲氏举家逃难于此。而后各地纷纷勤王,帝王才幸免于难。” “清君侧?”聂雪凝嘲讽道,“我看是那些外臣自己想当皇帝,才找的这些借口。” “这个卑职不好说。不过仲氏这里原本很不好找,算是世外之地。也是这锦渡城从无战事,水域四通八达,逃难和经商的人多了,才慢慢多出许多路。” “所以说,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水路弯弯绕绕,聂雪凝总算看到一处宅子,“这仲氏的家宅,还真是有些雅静,有种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意思,适合艺术家生活。” 此番来锦渡城,聂雪凝当真没想到,六大家族,童仲申屠三氏宅子的风格大相径庭,也不知钱葛两家如何,不过如今看来王宅倒是正常得很。 船刚靠岸,管家带着随从出来相迎,进到内部,犹如世外桃源,像是神仙住的地方。 聂雪凝转身对着尹珏道:“你找个地方待着等我?” 随从马上道:“公子可以随小的去碧园小憩。” 聂雪凝点点头,看向尹珏。 尹珏也点点头,跟着去往碧园。 聂雪凝和管家进到内院,只看到仲晴飔一人,四下张望半天。 管家已经退下,仲晴飔道:“看什么?” “不是追忆童年,泽哥哥不在?” 仲晴飔冷眼道:“皇上在此,你是想给童正泽找麻烦,还是想给自己找麻烦。” 聂雪凝笑笑没有说话。 仲晴飔将聂雪凝带到一间密室,很是神秘,聂雪凝不解,“晴飔姐姐这是何意?” 仲晴飔没有接话,打开暗格取出一个木箱,放在桌上。 “这是姨娘与我往来的书信。”仲晴飔打开箱子,厚厚一摞。 “我娘?”聂雪凝拿出一沓信笺,问道,“这是将遗物交给我?” “王宅人多眼杂,我没办法与你说这些,只能出此下策。”仲晴飔直言,“我怀疑姨娘的死,另有隐情。” 聂雪凝心里一惊,但并未显现于面。 仲晴飔又道:“不是我怀疑,应当说是姨娘早就猜到自己大限将至。” 聂雪凝将信全部拿出来,坐下仔细翻阅,幸好王夫人的字写得规整,聂雪凝没有读不懂的地方。 仲晴飔将烛台放到聂雪凝面前,“你且看着,我先出去,有事叫我。” 聂雪凝点点头,没有多言。 没想到王夫人之死,真如自己所料,不是自缢而是他杀? 信件按时间分好,一开始应当是仲晴飔刚当上家主的时候。 那时王夫人与聂太傅已经在舒城,鲜少回锦渡城,不过通过王家势力和聂氏背后的太子一派,仲晴飔家主之位坐得还算稳固。 聂雪凝越看心里止不住地漏拍,手抖得不行。 云裳的陈列、图册、定期的活动、包括会员制等等原来都是王夫人教仲晴飔的。 所以说,也许…… 穿越者不是仲晴飔,而是王夫人??? 聂雪凝起身,想要呼吸新鲜空气,可密室之中,没有窗户,闷得人难受。 如今,自己觉得是穿越者的人,皆已身故。 三白眼与自己不是同时代,但看王夫人给仲晴飔支的招,跟自己应该是同时代没有错。 这个世界除了自己,竟然有这么多穿越者,只可惜,竟然一个接一个死于非命。 聂雪凝突然很怕,不知自己会不会也是这样的下场。 聂雪凝整理好思绪,再次拿起信件重新看起来。 王夫人告诉仲晴飔,世人重利,撇开她是女子身份不谈,若能让仲氏一族赚得盆满钵满,家主是谁又有什么关系? 这样一个通透的女人,究竟会因什么自缢呢? 聂雪凝越来越想知道答案。 书信聊了很多家长里短,也写着对聂雪凝的思念,这部分信件应当是秋冬时,聂雪凝在锦渡城时往来的。 慢慢的,信的内容开始不对,真相越来越近…… 当初王家太老爷虽看不起聂氏,但聂氏高中又结识了大皇子,王家早有与宫中权势交好的想法,才将家产分给王夫人,想她日后成为家主。不过聂太傅不负所望,最终当上内朝三大权臣之一的太傅。 而王夫人与钱淦私交甚好,太子利用王氏在锦渡城的势力走私官盐数年。 但王夫人在信中说道,钱淦此人为商无信,摇摆不定,嘱咐仲晴飔日后不可过多交往。 王夫人说钱淦曾多次在私下联系过太子。 说白了,钱淦就是想跳单。钱氏产盐,虽有国策不得与官勾结,但暴利的驱使下总愿意铤而走险,但看起来太子并不是背信弃义之人。 钱淦尝试多次无果,荣稷看到机会,联系到他还有王夫人,当时的荣稷还不是户部司长,只是在此处任职。 可聂氏明摆着是大皇子的支持者,王夫人果断拒绝荣稷,不料荣稷以聂雪凝的性命威胁她。 此外,除了指望聂氏,王家太老爷还一心想让聂雪凝入宫,希望依靠聂雪凝让母族成为世家望族,能在商场和官场叱咤风云。 王夫人深知聂雪凝心有所属,与童正泽两情相悦,可童家根本斗不过太后一党。一次,几人在游玩途中,聂雪凝失足落水险些丧命,王夫人书信中提及,说这是太后党的警告。王夫人怕聂雪凝嫁入童氏,其无力护女周全,于是顺水推舟应了自己父亲的想法。 当时已是太子的大皇子请求皇帝赐婚,将聂雪凝许配给自己,却不知何故,最终聂雪凝嫁入虎穴。荣稷再一次找到王夫人,让她暗中帮助太后党。可王夫人既想保全其女,又不愿背弃爱人,于是暗中与太后党周旋。 只是如何周旋的,王夫人信中没有提及,不过聂雪凝这才知道,此时太傅早已迎娶三白眼的娘,所以说王夫人因聂太傅要休了自己而自缢,完全是无稽之谈,而且很可能是太后党造谣生事,目的就是为了让这具身体的主人对太子一党生怨。 而后的书信很乱,王夫人说了很多:有提起萧南澈当上皇帝自己不知该喜还是悲;有说王氏兄弟搭上太后一党的事情;也有让仲晴飔小心王氏兄弟;还有恳请仲晴飔无论如何,以后自己女儿有需要帮助的地方,一定要倾力相助;更有讲自己大限将至之事。 聂雪凝从只言片语中感觉王夫人就像是中了什么慢性毒药,有些神智不清。 但也说清了,王家兄弟已经勾结荣稷他们,并且钱氏暗中相助,只是碍于太子的势力,一直不敢放肆。 而后再无书信。 聂雪凝读完最后一封信,思绪在密室里乱飞。 所以,王夫人一定不是自缢,就算是自缢也是有人推波助澜,无论这个人是钱淦、王氏兄弟亦或是荣稷,他们都是太后一党。 只是此事,不知萧南澈是否知情,若是知情,那此前他对自己得是怎样纠结的感情啊。 而自己嫁给萧南澈,既是萧南澈捡了太子一个大便宜,也是王氏捡了萧南澈一个大便宜,他们肯定做梦都想不到,默默无闻的萧南澈竟然当上了皇帝,看来太后一党不容小觑。 然而此时,聂雪凝并不知道,其实萧南澈当皇帝并非意外或是偶然,能做天子的人,定是聪明绝顶谋划深远之人。 萧南澈是如此,先皇亦是如此。 聂雪凝在密室角落找到一个火盆,将有关当初聂雪凝入宫的原因,尽数烧毁,只留下王夫人死因的线索,拿着木箱走出密室。 仲晴飔就在密室外站着,像是在放哨。 仲晴飔闻声转身,“都看完了?” “嗯。” 仲晴飔看了一眼聂雪凝手中的木箱,问道:“你要将这些带回王宅?” “嗯。” 仲晴飔有些迟疑,提醒道:“如今你是贵妃,但太后始终是皇上的生母,若是这些落入他手,你如何自处?” 聂雪凝神色凝重,让人看起来是因为母亲自缢之事而难过,“重要的信件,方才我都烧了。” 仲晴飔点点头,深深地看着聂雪凝,觉得自家温柔贤淑不谙世事的小妹,像是长大了,可她不知如此是好是坏,如果可以,她还是希望她能够像曾经一样不谙世事。 可她却不知,眼前的小妹,终究不是聂雪凝。 聂雪凝扯了一个笑,“谢谢晴飔姐姐给我看这些,还是要恭喜姐姐终于拿回红云坊这份祖业。” 仲晴飔反而叹了口气,不知是为王夫人难过,还是为聂雪凝惋惜,“姨娘常说,欲戴冠者,必受其重。” “姐姐因何苦恼?” “红云坊虽拿回来,可人的精力始终有限。” 聂雪凝一听,反倒有些欣喜,“晴飔姐姐,若是想找人打理红云坊,妹妹倒有两个人选。” 仲晴飔眼眸瞬间清亮不少,示意聂雪凝讲下去。 “淑娘和绿幺。” “她俩?”仲晴飔很是不解。 “妹妹与她俩颇有些交情,若姐姐不嫌弃,或是信得过妹妹,不妨一试。” 仲晴飔沉思片刻,不知在思虑什么,“妹妹费心了。”并未马上应承。 聂雪凝话已至此,仲晴飔有什么想法,之后又有什么打算,也不想再操心过问。 聂雪凝突然觉得自己其实挺冷漠,利用之时热情似火,利用之后虽不至于过河拆桥,但也不想再有过于谄媚的表现。 “皇上还在行宫等我,雪凝不便多留,先行告退。”聂雪凝随便找了个借口,火速离去。 渡船上,聂雪凝想到仲晴飔说的那句“欲戴冠者,必受其重”,而这其后还有两句“欲握玫瑰,必承其伤”。 “娘娘是回王宅么?”尹珏问道,打断聂雪凝的思绪。 “当然,不然咱还能去哪儿?” 王夫人与仲晴飔书信很多,没想到全部看完,转眼头顶羲和,已是晌午。 刚踏进王宅大门,就听到青姝的哭声,聂雪凝心里突然很慌,心跳得快极了。 赶紧走到她卧房,只见吴伯和王祈晏在旁安慰,可哭声已经盖过他俩的声音。 聂雪凝一眼看到王祈晏手中的圣旨,大概猜到几分。 “小姐。”王祈晏看到走近的聂雪凝,又看看青姝,不知如何是好,似乎在向她求救。 第90章 赐婚 青姝哭得伤心欲绝,聂雪凝走到身边,也没有发觉。 “青姝。”聂雪凝蹲下拍了拍趴在床上的她。 青姝许是哭得太投入,完全没有反应。 聂雪凝眼神示意吴伯和王祈晏先出去,而后关上房门。 “青姝?”聂雪凝推了推床上的人。 青姝这才察觉,翻转身子,一看是自家小姐,却像是置气一般,别过脸不愿理会。 “真不理我,我可就走了。” 青姝依然不理会。 “我是说,我就回宫了。”聂雪凝一字一句地说着。 “小姐,你不要走!”青姝突然抱住聂雪凝,埋在她怀里哭泣,“小姐你不要离开青姝。” “行了行了,我又不是死了,你哭丧呢?” “小姐,您怎么又说这种话。” “好,我呸呸呸行了!” “小姐,你为什么要把我一个人留下?” “什么叫做我把你一个人留下,不是还有吴伯和你的祈晏哥哥吗?” “可是青姝也舍不得你。”青姝抽泣着,语气委屈极了。 “好了,你在这里和王祈晏、吴伯一起,好好经营我娘留下的家业。” “小姐,您不要青姝了?”青姝来来去去还是类似的话,似乎讲不出别的。 聂雪凝将她扶起来,坐在床沿,慢慢解释道:“我跟萧南澈谈了交易,我帮他整顿私盐,他放你出宫,给你赐婚,保你一世平安。” 可青姝此时终究是听不进这些,抱着聂雪凝小声哭泣,“小姐……青姝从小跟您一起长大,不要丢下我……” 聂雪凝感觉自己肩头和胸前全湿了,轻轻拍着青姝的头,柔声道:“你也长大了,该有自己的生活,不能一辈子跟我在一起,在深宫守一辈子,乖,听话。” 青姝渐渐止了哭泣,但还有些哽咽。 似乎聂雪凝说话特别管用。 “我刚看到王祈晏手里的圣旨,是萧南澈给你赐婚了?” “嗯。”青姝噘着嘴,扯着袖子擦眼泪。 聂雪凝有些羡慕地笑道:“王祈晏这小子不错,你俩也是自小相识,青梅竹马,两情相悦。” “那不好讲,他如今可是王氏家主,万一欺负我怎么办?” “他敢吗?!他要是欺负你,还有吴伯呢!再者,你背后可是受尽恩宠的宁妃。” 听聂雪凝说到这,青姝莫名一阵鼻酸,“小姐,可是以后,宫里,你身边就没有人了。” 青姝这么一说,聂雪凝也有些酸楚,但还是笑道:“你忘了你小姐我有多厉害了吗?神通广大,三头六臂,谁敢欺负我?萧南澈都不敢。” “您不是常说,伴君如伴虎。” “可老虎也是百兽之王啊。”聂雪凝轻轻拍着青姝的肩,“好了,我们先出去,别让祈晏和吴伯担心,待会你祈晏哥哥还以为你不想嫁给他,才哭得如此伤心呢!” “小姐,我没有!”青姝不服气地反驳。 “对了,我走之后,金雪汤包的铺子帮我照看一二,赚的钱你自己留着,当做零用,我会跟老板交代清楚。” “小姐,祈晏哥哥已是王氏家主,爹爹也暂代钱氏,青姝要不了这些钱。” “傻丫头,无论他人赚得再多,都必须让自己活得有底气,别忘了我说的,两人之间是扶持而不是依赖,明白吗?” “嗯。”青姝吸吸鼻子,点点头,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明白。 聂雪凝看着青姝的样子,笑了笑,突然想起王夫人的书信,问道:“青姝,我之前在锦渡城是不是落过水,险些丧命?” 青姝一听有些惊喜,“小姐,您想起来了?您都忆起了?” “没有,我刚去了仲晴飔那,看了她与我娘往来的信件,里面有说到此事。”聂雪凝看青姝的样子,应当是见证者,于是问道,“所以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青姝对此事记忆犹新,想都没想直接道:“那日是中秋,六大家族照例一起赏灯。我们几个小的,童少爷、仲小姐、申屠小少爷、祈晏哥哥、我还有小姐就在人群里戏耍。那天人很多,小姐当时站在桥上,一下被挤到水里,我记得当时是钱淦钱老爷跳下去救的小姐。” “钱淦?”聂雪凝心里一惊,“钱淦并非见义勇为之人,也不知当时他下水究竟是为了救人还是杀人。” 聂雪凝问道:“钱淦将我救起后,说了什么?” “也没说什么,反倒是太老爷非常感激他,他只说跟夫人是好友,她的女儿理应搭救之类的话。” 聂雪凝很纳闷,锦渡城的桥虽多,但护栏都不矮,掉下去并不容易,追问道:“我是在哪座桥掉下去的,栏杆这么矮?” 经聂雪凝一说,青姝也意识到问题,“是啊,当时小姐比栏杆高不了多少,按理怎么会掉下去?” 聂雪凝没有再问,领着青姝走到屋外,王祈晏赶紧上前,左瞅瞅右看看。 聂雪凝看着二人的样子,打趣道:“你俩成亲,可别忘了请我喝喜酒。” 青姝瞬间红了脸,王祈晏挠挠头,也有些不好意思,不知如何接话。 吴伯对着聂雪凝恭敬地拘礼,二人对视,一切尽在不言中。 王祈晏突然道:“小姐,午膳刚做好,一起用膳。” 说到吃饭,聂雪凝突然想起还需要和金雪汤包的老板交代事情,婉拒道:“我去金雪汤包吃,这要走了,得处理一下手上的生意,你们吃,不用管我。” 说完急急忙忙出了宅子,尹珏跟在身后。 马车上,聂雪凝有种释怀的感觉,也不知释的什么怀,只觉得很轻松,似乎所有事情都已经完成,有种任务结束可以关闭游戏的感觉。 聂雪凝心里有种错觉,“这是要回去了吗?回到曾经的世界?” 金雪汤包的生意很好,老板直接带着二人去了楼上。 一阵熟悉的琵琶声,让聂雪凝马上判定帘后是谁。 “今日是淑娘坐班?” 老板笑道:“是啊,娘娘。知道您是这背后的老板,红云坊不少花娘争着来呢!” “我这么大面子?”聂雪凝笑着同尹珏找了个角落坐下,对着尹珏问道,“你想吃什么?” “随娘娘的意。” 聂雪凝翻了个白眼,随便点了些管饱的东西。 琴声末了,聂雪凝直接掀起帘子走进去。 “嫂嫂,别来无恙。” 淑娘很是吃惊,收了琵琶,拉着聂雪凝坐下,“雪凝,你怎么来了。” “我要回宫了,来找老板说点事,交代一下。” “也对,如今你也是这的老板。”淑娘继续说道,“是你向仲小姐举荐的我与绿幺?” 聂雪凝有些惊讶,没想到仲晴飔动作如此之快,而且真的采纳了自己的建议。 “嫂嫂真聪明,你怎知是我。” 淑娘温柔地笑道:“除了你还会有谁。” “虽然不知嫂嫂与绿幺关系如何,不过此前她主动投诚帮过我,想还她人情,还望嫂嫂与她莫生嫌隙,日后对她照拂一二。” “那是自然,我与她虽无往来,但也未曾交恶,会好好相处的。” 聂雪凝觉得此刻的淑娘,真的很像一个大姐姐,柔软知性。 聂雪凝拉着淑娘一起坐到角落的雅座,随意闲聊,没有人提起三白眼,似乎是种默契。 末了,聂雪凝同尹珏再次返回王宅,已是暮色。 聂雪凝甩着长长的袖子,蹦蹦跳跳地走进房中,“妈呀!” 被突然出现的人,吓得叫出声。 萧南澈不声不响地坐在案前,翻看桌上聂雪凝临的帖。 “你在这做什么!吓死我了。”聂雪凝拍着胸脯让自己镇定。 “屋内点着烛火,朕光明正大地坐在这,若没做亏心事,怎会被吓?” “哇,萧南澈,你现在真会恶人先告状。”聂雪凝惊魂未定,本就来气,听萧南澈这么一说,阴阳道,“是啊,今日与泽哥哥一起,回忆往昔很是快乐,果然初恋白月光,现任比不了。” 本就偏着头的萧南澈,猛然一道骇人的目光向聂雪凝射来。 聂雪凝却不怕,背着手一步一步走到萧南澈面前,俯身,手撑在案上,邪魅地微笑道:“来做什么?” 聂雪凝虽令人捉摸不透,但很少露出这种诡异的表情,萧南澈微微皱眉,没有说话,仿佛两人正在进行一场目光的对峙。 聂雪凝突然扭身,坐到案上,勾着萧南澈的脖子,在耳边小声笑道:“该不会,是想我了?” 萧南澈瞬间失了方才的气焰,眼神像只受惊的兔兔,但很快又恢复往日的神情,板着脸推开聂雪凝。 聂雪凝坐到萧南澈身边,似笑非笑地问道:“你是专门挑我不在的时候,宣旨是?” 被如此质问,萧南澈镇定自若,“若你在场,定不知如何面对,还不如让那丫头先平复情绪。” “那我还得感谢您啦?”聂雪凝笑着摆头。 不过聂雪凝深知,若是自己在场确实不知如何面对。 虽说与青姝相识不久,但她聪明又呆萌的性格实在可爱,每次嗷嗷大哭的声音又着实刺耳,可她对自己的小姐却是真心的。 不知该说这具身体是好命还是多舛,虽命运捉弄,但身边围绕的全是真心待她的人,兴许原本她也是一个值得让人以诚相待的人。 “对了,给你看样东西。”聂雪凝将案上的木盒摆到萧南澈面前。 聂雪凝从仲晴飔那里拿回的信件并没有藏起来,而是随手往桌案上一放,并不太在意,更不怕有人偷取。 萧南澈打开盒子,一封封拆了看。 许是平日看奏折练就的一目十行的速度,萧南澈看得快得要命,聂雪凝原本跟着一起,可第一列还没看完,萧南澈已经翻了下一张,无奈之下只好靠着萧南澈在一旁练字玩。 萧南澈眉头紧皱地看完,将信件放回木盒。 聂雪凝没有抬头,继续写着字,道:“王夫人自缢,是荣稷设计,荣稷是太后的人,你是太后的儿子……”聂雪凝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抬眼看着萧南澈。 “朕……”萧南澈改口,“我不知此事。” 聂雪凝眉头微挑,“你如此多暗卫各方监视……” “那时我不是皇帝,没有……” “行了,我知道了。” “凝儿,我……” “好了,我信你,信你不知此事。” 聂雪凝没有什么情绪,让萧南澈有些慌神,“对不起。” “你干嘛说对不起,既不是你设计陷害,你又不知道实情,没必要帮别人道歉,你是你。” “那你……介意太后……毕竟我是……” “不介意。”聂雪凝面无表情的脸上,浮现笑意,“萧南澈,你是不是忘了,我不是聂雪凝,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 萧南澈突然反应过来,不知为何,在聂雪凝面前他像是失智一般,时常忘了思考。 聂雪凝继续临帖,念叨着:“我不是聂雪凝,我不是聂雪凝,我不是聂雪凝,我不是聂雪凝……” “好了,朕知道了。”萧南澈揉着耳朵道,转而又板着脸,一副不开心的样子,“看看你都写些什么,亏朕这一手好字。” 聂雪凝刚要回怼,萧南澈已经握上自己的右手,冰凉的手带着她,一笔一划在纸上行笔,聂雪凝手心出了许多汗,笔快握不住。 萧南澈的鼻息呼在聂雪凝的脸颊,比他的手温热多了,脸有些发烫。 冷热夹击下,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聂雪凝偷偷偏头看向萧南澈,他只是很认真地在写字,心无旁骛。 突然,头被转过来,只听见萧南澈微斥道:“专心点。” ----- ----- 【因为原来写的桥段,和现在的大纲有出入,舍不得删,就po这里啦!】 “我娘自缢,是因荣稷设计,荣稷是太后的人,你是太后的儿子……”聂雪凝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看着萧南澈。 “朕……”萧南澈改口,“我不知此事。” “你如此多暗卫各方监视……” “那时我不是皇帝,没有……” “行了,我知道了。” “凝儿,我……” “好了,我信你,信你不知此事。” “对不起。” “你干嘛说对不起,既不是你设计陷害,你又不知道实情,没必要帮别人道歉,你是你。” “那你……介意太后……毕竟我是……” “不介意。” 萧南澈表情从未有过的震惊。 “萧南澈,我告诉你一件事,其实我想了很久,但觉得此时告诉你,最合适。” “我不是聂雪凝,不管你信不信,我都不是她,这不是我的家,弘昭国就不是我的家,这个世界都不是,我有我自己的家乡。” 第91章 老葛的小九九 聂雪凝洗漱之后靠在床头,萧南澈就坐在床边环抱着她,没有任何越矩。 “萧南澈,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你想何时。” “我想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聂雪凝坏笑道,“那我不想回去了。” 萧南澈马上道:“明日。” “明天?别啊,明天我带你去三月雨好不好?而且都没去过你的行宫,带我去见识一下?”聂雪凝挑眉,见萧南澈没有反应,转而“嗯嗯啊啊”地撒起娇来。 萧南澈赶紧抽身站起,轻咳两声,看着只着了件寝衣的聂雪凝,胸前肤如凝脂,慌忙别过眼。 聂雪凝看着萧南澈窘迫的样子,着实好笑,往里挪了挪身子,拍拍床榻,故意问道:“皇上在这睡下吗?” 萧南澈似乎没看出聂雪凝的捉弄,正言道:“朕还有政务,要回行宫。” 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聂雪凝拉着萧南澈冰冰的手,“要是真有事,记得注意休息。” “嗯。”萧南澈随意应了声,急急走了。 看着萧南澈有些傻乎乎的样子,聂雪凝竟笑出了声。 没想到平日雷厉风行腹黑阴鹜的皇帝,谈起恋爱来,竟然是这副德行,简直不像一个人。 - - 次日清晨,萧南澈如约而至,但聂雪凝并未如约而起。 聂雪凝一脸困意地站在铜镜前,听到门外尹珏和苏喜的声音。 “娘娘说若是有事敲门进去就行。” 苏喜话语里依旧有些忌惮,“皇上都没说什么,我们做奴才的如此不太好?” “可不是你说的皇上等很久了?还说皇上之后有事?” “是……可……” 聂雪凝在屋里道了句,“苏公公,请皇上进来,门没锁。” 苏喜瞬间展颜,“诶诶,遵命。” 没一会,萧南澈推门而入,只见聂雪凝穿着中衣站在镜前。 聂雪凝还在镜前比划,问道:“你说我穿这个裙子,还是换男装好?” 萧南澈眼神有些游离,不知该看哪里,随口应了句,“就这个。” “这个?”淡黄色的褥裙比在身上,问道。 “嗯。”萧南澈其实根本没看。 直到聂雪凝牵起萧南澈的手,道:“走。” 萧南澈才看到她又是单薄的一身,“就穿这个?” “嗯,怎么了?” 刚到门口,萧南澈还是倒了回去,拿起挂在屏风上的白色披风走出来。 “别着凉。”萧南澈声音很温柔,将披风系好,竟然还绑了个好看的蝴蝶结。 聂雪凝低头见了,笑着说:“你一个大男人,手还挺巧。” 萧南澈一听,顿觉聂雪凝是在嘲讽他,赌气走到前头。 二人走到正堂,所有人都在其中,像是在密谋什么。 青姝扯扯王祈晏的袖子,王祈晏又回扯青姝,聂雪凝见此直接问道:“你俩想干嘛?” 青姝看到萧南澈,很是害怕地别开眼,“皇上,娘娘,请上座。” 此时聂雪凝倒是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这两人想说些什么让人动容又难为情的话。 萧南澈却拉着聂雪凝坐下,青姝和王祈晏跪在跟前,青姝道:“青姝和祈晏谢皇上和娘娘成全。” 青姝说得很简单,但很郑重地三叩首,红着眼噙着泪,看着聂雪凝,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来。 青姝从怀里掏出之前聂雪凝交给她的黑龙令,呈给萧南澈,“皇上。” 萧南澈看了一眼,威严道:“这令牌赐你了,就当是朕随你的嫁妆。” 聂雪凝却撇嘴,一脸不屑,“就一块破木头?抠门儿。” 苏喜见萧南澈脸色骤变,赶紧解释,“娘娘!黑龙令那可是……” “苏喜走了!”萧南澈打断苏喜的话,黑着脸,头也不回地走出去上了马车。 聂雪凝赶紧跟上,还毫无眼力见儿地提醒道:“萧南澈,去三月雨走水路更快些。” 留下一屋子人,又悲又喜。 吴伯浅笑道:“小姐和皇上,还真是欢喜冤家。” - - 三月雨的湖面上,依旧停着红船。 聂雪凝道:“晴飔姐姐还真是雷打不动天天在这喝茶。” 没想到今日葛晟也在,一眼看到聂雪凝和身旁的萧南澈,赶紧叩首。 苏喜上前扶起,小声道:“还请葛老板为林公子与夫人寻一处清净地。” 葛晟马上会意安排。 葛晟领着聂雪凝和萧南澈,还有苏喜、尹珏,到了一艘船舫之上,周围没有多少船只,四周轻纱垂幔,很是隐秘。 葛晟刚要退下,聂雪凝拉过他,一脸八卦,小声问道:“葛老板,您是不是对我晴飔姐姐有什么想法?” 葛晟马上否认,“老夫绝无想法,娘娘切勿乱讲。” 聂雪凝看葛晟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反应笑道:“得了,从方才到现在,你偷偷瞟那里的红船,不下十次,我帮你呀。” 葛晟一听,来了兴趣,却不太相信眼前的聂雪凝,“如何帮?能行么?” “怎么了,信不过我?”聂雪凝挑眉让葛晟看在一旁安静喝茶的萧南澈,“皇上都被我治得服服帖帖,何况你这等小事。” 葛晟再一听,似乎是这个道理,赶紧诉苦。 聂雪凝拉着葛晟在桌前坐下。 萧南澈也不理会,只是看着聂雪凝眉飞色舞的样子,听着两人的对话。 “你跟晴飔姐姐表白过?” “没有。” “那她是完全不知情?”聂雪凝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不说她哪儿知道,喜欢就上啊!” “哎呀,你又不是不知道晴飔的脾气,如今还能说上几句,万一弄巧成拙,再也不理我怎么办。” “你说你长得一脸阎王样,怎么这么怂!” “唉,其实也示好过,可晴飔好似不怎么理会。”葛晟有些摸不着头脑,“好吃好喝的我都给她送去,稀罕玩意儿也送她把玩,可对我还是很客气。” “哇,我晴飔姐姐高端玩家呀,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 “娘娘,您在说什么?”葛晟没听明白聂雪凝的自言自语。 “没什么。”这种事情得找到根源解决,“你平时怎么约晴飔姐姐的?” 葛晟想了想,一脸严肃,“就,比如……仲小姐,明日新茶到店,来品鉴么?” 聂雪凝扶额,“你就这么说?” “对呀,就这么说,那还能怎么说?” “真是活该你单身!”聂雪凝喝了一口茶,连连哀叹,“你呀,能不能学学人家泽哥哥!” 聂雪凝此话一出,众人纷纷看向萧南澈,生怕他动怒。 只见萧南澈风轻云淡,像是没听到一样。 葛晟偷偷在桌下给聂雪凝竖起大拇指。 聂雪凝开启教学模式,“首先,你不要老是板着个脸,多笑笑,你看泽哥哥天天笑得,跟笑罗汉似的。” 苏喜听着捂嘴偷笑,听出聂雪凝这是在含沙射影,很明显萧南澈也听出来了,轻咳一声。 聂雪凝好死不死,扭过头对萧南澈道:“皇上,近日嗓子都不太舒服呢,要多喝热水才是。” 尹珏吃惊得下巴快掉到萧南澈头上,知道宁妃放肆,没想到她如此敢说。 聂雪凝对着葛晟继续道:“还有,你说话温柔点!别老用命令的语气,这谁受得了,人家又没欠你的。” 聂雪凝搭着葛晟的肩,指着对面的红船,“晴飔姐姐,看似冷漠,内心如火,典型的吃软不吃硬,不像我……” 聂雪凝说到此处,住了嘴,偷偷看到萧南澈抬了眼,等着后话。 于是聂雪凝大声道:“软硬不吃。” 聂雪凝对着葛晟说:“我们那有一句话,是这样讲的,‘女人是没有爱情的,谁对她好,她就跟谁了。’虽然我不太赞同,但谁能拒绝温柔乡呢?” 葛晟点点头,“有点道理。” “我跟你说,晴飔姐姐绝对知道你对她有意思,可你又不主动,难不成让一个女孩子说?” “可我怎么说?” “笨啊,你就说谈生意把她约出来,找个浪漫的时候,四下无人那种,看星星看月亮看烟花看湖,看路上的行人都行,最好是晚上,而且有点冷飕飕的那种,一下把她抱在怀里,霸气一点,强势一点,让她无法挣脱。” “这……” “最好后面有个墙,直接壁咚她!强吻她!”聂雪凝说着起身,拿尹珏做示范。 吓得尹珏“花容失色”,连喊:“娘娘饶命。” 终于,萧南澈有了些反应——冷笑一声。 “不过……”葛晟有些疑虑。 “又怎么了,别那么怂,爷们一点,世上女人千千万,老子高兴天天换,你得有这种觉悟,才能手到擒来。” “不过我觉得她有意中人了!”葛晟说到此处,简直像个脆弱男人,已经快要哭出来。 “啊???” “前阵子,您还没来锦渡城,我看到有个小白脸接近她,还上了她的船!”葛晟说着很是气愤,“那小子与她聊了很久,也没被打下船。” “前阵子?” “前阵子!” “您说的那个小白脸,束发穿了身月白色的袍子?”聂雪凝看了眼尹珏,憋着笑问道。 “对!”葛晟突然反应过来,纳闷道,“娘娘怎知?” “您口中的小白脸,正是在下,哈哈哈哈哈哈哈!”聂雪凝大笑着解释道,“我提前来了锦渡城,一到就去找了晴飔姐姐。” 葛晟大惊,红着脸,很是懊恼,“这些日子,我竟然因为女扮男装的宁妃,烦恼???!!!” 聂雪凝点点头,看着葛晟生气跺脚的样子,好笑得很。 “所以,我去把晴飔姐姐,给您叫过来?” “这……”葛晟眼珠子都快瞪出来,“这么快!?” “快刀斩乱麻,行不行,马上见分晓。”聂雪凝说着跑到船边大喊,“晴飔姐姐,来呀!这里,快过来!!!” 仲晴飔倒是直接,红船很快驶向他们的船舫,上船才看到萧南澈和葛晟他们都在。 行了礼,被聂雪凝拉着一起坐下。 此时的葛晟,又怂了,聂雪凝赶紧使眼色,使得脸都要抽筋了。 葛晟才支支吾吾说道:“仲老板,今……今日来得挺早。” “我每日不都是一样的时辰?” 葛晟一听,突然没了话,看向聂雪凝。 聂雪凝翻了个白眼,“葛老板您可真是没话找话说呀!”转言道:“诶,我记得您打算接手王氏的一些茶楼生意,要找会唱曲儿的姑娘,这不得多多麻烦请教我晴飔姐姐了?” 葛晟赶紧接话,“对对对,仲老板,还需要您帮衬。” “客气,不过在此,不方便?” 聂雪凝再次接过话,“方便方便,商业机密,你们慢慢谈。正巧方才皇上催我随他回行宫。” 萧南澈瞥了眼聂雪凝,似笑非笑地起身,直接走向船舫旁的渡船。 聂雪凝笑着跟在后面,聂雪凝背过身使劲给葛晟做加油的手势。 葛晟安排的渡船并不小,里头有个还算宽敞的船舱,尹珏跟着要进去,被苏喜拦下来,两人站在甲板吹风。 “哎呀,真是开心。” “开心什么。” “开心什么?都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要是他俩真成了,我可是得了个大福报!”聂雪凝凑到萧南澈面前,得意道,“我早就觉得他俩有问题,是不是很厉害!而且我教他的招,哪儿有女子招架得住。” “可朕觉着,凝儿方才是在点朕。” “没有,怎么会!” “温柔……主动……”萧南澈神色一变,威压将聂雪凝逼到墙角,像刚刚她对尹珏那样,手抵住墙,令她无处可逃,“朕倒要看看,你如何软硬不吃。” 聂雪凝惊恐地抬头看着萧南澈,萧南澈顺势低头吻上聂雪凝的双唇。 突然的壁咚,让聂雪凝完全来不及反应,只能任由萧南澈在自己的舌间肆掠翻搅,甜甜的生津让人欲罢不能,不过萧南澈的强吻并未持续太久,慢慢离了聂雪凝的唇,鼻尖在潮红的脸颊游离,狡黠地问道:“是这样?霸气一点,强势一点?” 聂雪凝咽了咽口水,大口呼吸,吓得不行,生怕萧南澈在这里直接把自己办了,不过看来萧南澈确实信守承诺,明明想要得不行,却还是刹住了车。 此番聂雪凝知晓萧南澈的底线,于是笑道:“皇上知道,被壁咚了,应该怎么办吗?” 萧南澈还在思考聂雪凝的话,只见聂雪凝直接蹲下逃离萧南澈的束缚范围,转而来到他身后,环抱住他的腰,紧紧贴着他的后背,见他还未反应,将手慢慢伸进他的衣服,腹部的肌肉紧实,如沟壑一般突然收拢,偏头恶狠狠地看着聂雪凝。 聂雪凝垫脚,在萧南澈的耳边吐气,“皇上只学了前头,让妾身教您后头……” 聂雪凝说完轻咬萧南澈的耳垂,腾出一只手直接摸向萧南澈的喉结。 触碰喉结的一瞬,萧南澈凭借自己的绝对力量,钳住聂雪凝的双手,转身直接将她压倒。 聂雪凝被压到旁边固定在墙的长椅上。 萧南澈却并未从聂雪凝眼中,看到原本设想的惊恐,反倒有一丝玩味。 聂雪凝笑道:“皇上是在拒绝臣妾的温柔乡吗?” 萧南澈可不想在此处失了气势,于是道:“世上女人千千万?”萧南澈不屑地轻笑,“是否凝儿觉得,世上的男子也千千万,想随时将朕换掉?” 聂雪凝勾起脖子,贴到萧南澈耳畔,用气声说道:“皇上可以试试。” 萧南澈扭头对视,眸里的寒光,冷极了。 聂雪凝突然卸了眼里的邪魅狂狷,放声笑道:“好啦,不捉弄你了,湖上那么冷,快让尹珏和苏喜他们进来。” 第92章 从来银杏不负秋 聂雪凝随萧南澈来到行宫,虽说行宫离锦渡城不远,可锦渡城本就很大,一来一回还是很花费时间。 聂雪凝有些心疼萧南澈,扯了扯他的手,问道:“你每天都会回这里吗?” “不然?”萧南澈怎知聂雪凝心中所想,对她的提问反倒有些无语。 “没什么。”聂雪凝没有再说话,只是牵起他的手,跟着走了进去。 其实这里的行宫与舒城西山的行宫没什么差别,只是比西山要大上好几倍,罢了! 聂雪凝惊呼:“萧南澈,你这么挥霍,搜刮民脂民膏建这么大的地方?” 萧南澈白了一眼,没有说话。 苏喜却道:“娘娘误会了,这是先公所建,只是偶尔会修缮翻新。” 聂雪凝点点头,倒也是,毕竟萧南澈的太乾宫也不奢华,连偏殿都会修缮,平日他也并不铺张。 “好啦,别板着个脸,错怪你啦。” 萧南澈带聂雪凝四处逛了逛,行宫和童家、仲家比确实没什么稀奇,就只是大! 聂雪凝走到一处花园,停住了闲逛的脚步,奔向一棵巨大的银杏树,地上金黄铺地,树上也是满枝金黄,聂雪凝抬头望着竟有些感动,喃喃道:“从来银杏不负秋。” 聂雪凝转头看向萧南澈,“你知道银杏的花语吗?” 萧南澈只是看着她,灼灼银杏漫天飞下,没有风但依旧下着金色的雨。 “银杏的花语是,永生不变的爱。”聂雪凝回头望着银杏树,“我的家乡有座千年古寺,寺里有棵千年古树,是一代明君为他皇后所种。皇帝与皇后青梅竹马少年夫妻,经历了很多……古树耸立千年不朽不倒,可爱人早逝,香消玉殒……只留给后世欣赏感慨。”聂雪凝再次看着萧南澈的眼,“你说……他,曾觉得遗憾吗?” 萧南澈没有说话,苏喜却打破此时的氛围,嘟囔道:“这锦渡城中,何时有千年古树了?” 萧南澈刚要屏退苏喜和尹珏二人,只见聂雪凝已经跑到树下,再一次惊呼:“这儿也有秋千!”聂雪凝坐下,荡起来,“这个好,有软垫有靠背!” 苏喜笑道:“这是皇上亲手做的。” 萧南澈一个眼神投向苏喜,苏喜捂住嘴连忙拉着尹珏退下。 聂雪凝拍拍空着的另一边,萧南澈慢慢走过去,坐下。 聂雪凝的手抚在萧南澈手上,“你呀,真该庆幸有苏喜这个嘴替。” 萧南澈反手握住聂雪凝,他的手依旧寒凉彻骨,但聂雪凝好像已经习惯,两只手回握住他,似乎想为他暖手,只是聂雪凝的手开始微微发凉,萧南澈的手也没有一丝暖意。 聂雪凝靠在萧南澈怀里,看着天,“有这么喜欢我吗……” 不知是对萧南澈说,还是自言自语。 “萧南澈。” “嗯。” “你每天这么多事,还为我做秋千,若是我没有缠着要来,那多可惜呀。” 聂雪凝这么一说,萧南澈觉得有些丢人,“谁说朕是为你做的?” 聂雪凝听着萧南澈苍白的否认,顺着话问道:“哦?不是我。看来确实是看上红云坊的哪位姑娘了?” 萧南澈自知说不过,闭上嘴,不再说话,只是将外衣脱下披在聂雪凝身上。 “我不冷。” 聂雪凝看到萧南澈望了眼自己的手,又道:“都是被你冰手害的!但是我手凉心热呀!” 萧南澈不听,直接将衣服的袖子打了个结。 聂雪凝突然惊起,“苏公公早上说你之后有事,你现在还在这荡秋千!?” “嗯。” “嗯?又是骗我的?!” “那你陪朕。”萧南澈起身,向聂雪凝伸出手。 聂雪凝本就没事,自然愿意陪着他,于是伸手跟着他,也不知要去哪儿。 - - 行宫御书房。 刚走进去,聂雪凝就看到桌子和案上堆满了奏折。 还有不少书和信,已经堆到地上,虽说摆放整齐,却也不方便下脚。 “我的妈呀,这么多折子???!!!”聂雪凝惊叹,“这些大臣是想累死你!” 萧南澈大跨步直接坐到案前,继续作业,像是方才哪儿也没去,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见突然认真专注的萧南澈,聂雪凝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小心翼翼地坐到萧南澈旁边,像往常一样看着他。 不过在这坐着的聂雪凝确实无聊,这个世界既没有手机又没有电脑,身旁除了完全提不起兴趣的书,真的无事可做。 “若是无趣,让尹珏带你到附近逛逛。” 聂雪凝赶紧否认,“我不无聊,说了陪你的,我喜欢陪着你。” 聂雪凝说着,靠在萧南澈肩头,看到走进来的苏喜。 萧南澈道:“何事。” 聂雪凝吃惊地坐起来,“萧南澈你真是神了,苏公公走路都没声音,你又没抬头,怎么知道有人进来了!?” “像你?”萧南澈嘲笑道,“人在房里点着蜡烛,也能被吓到。” 聂雪凝翻了个白眼,赌气地将手旁的奏折砸到萧南澈面前。 “找死?”萧南澈话虽如此,却只是默默将奏折放到一边,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苏喜见两人吵来吵去,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话还是不说话,只是姨母笑地看着二人。 苏喜从未见过这样的萧南澈。 印象里的他,从小到大都是少言寡语,眸子里总透着寒意,猜不透究竟在想什么。 没有朋友,身边没有一个说话之人。 可他,也从不曾相信任何人。 无论是自己或是花照,就连生母太后,也从不曾彻底透露真心。 而在聂雪凝面前的萧南澈,苏喜才觉得他像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会真正的生气,会真正的开心。 聂雪凝跑到苏喜跟前问道:“苏公公怎么了,有什么好事吗?” “这……老奴也不知是不是好事,午膳做好了,是去膳厅还是……” “拿过来。”萧南澈说道。 “诶,人家苏公公是在问我,又不是问你,你怎么自作主张!” 萧南澈冷笑一声,并未接话。 “苏公公,您问的是我还是萧南澈。”聂雪凝斜眼看着苏喜,希望他站在自己这边。 苏喜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聂雪凝见苏喜前后都不敢开罪的模样,于是道:“哼,听你的听你的,你是皇帝,谁敢不听你的!” 萧南澈总算抬了眼,白了聂雪凝一眼后,又继续低下头。 苏喜收拾了一下矮案,将饭菜摆到上头,菜不多但很丰盛,还有聂雪凝爱吃的蟹,不过这次都是已经剥好的蟹肉和蟹黄。 不知是不是神通广大的萧南澈的意思,怕自己将他的折子弄脏。 聂雪凝吃了一会,见萧南澈没动静,有些生气,“吃饭的时候好好吃饭,睡觉的时候好好睡觉,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萧南澈不紧不慢地答道:“朕还没打算吃。” “都说过午不食,你看看现在几点了?日过三竿了!” 萧南澈乖乖放下笔,转过身子笑道:“夫人脾气这么不好,若是换了别人,怎么受得了。” 聂雪凝翻了个白眼不想接话。 萧南澈却一手揽过聂雪凝,难得地哄道:“好了,夫人莫生气,现在就吃。” 聂雪凝完全不想理会萧南澈这个不知跟谁学的死皮赖脸的家伙,却给他舀了碗汤,道:“先喝汤,再吃饭。” “遵命,夫人。” “吃完出去转转,消消食休息一下,再弄这些。” “嗯。”萧南澈的“嗯”带着些尾音,听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 - 二人再次来到银杏树下。 聂雪凝吃得快撑死了,边走边说:“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 萧南澈无奈地笑道:“一天天哪儿来这么多话。” “不说话,我怕你以为我是哑巴。”聂雪凝突然说道,“不过这里离锦渡城还挺远的,你每天来回奔波,好累的。” “成日惹怒朕的时候,怎没见你心疼?” “那你惹我生气的时候,也没心疼过我啊!” “你……”萧南澈不想与她争辩,转言道:“今夜在此歇下,明日随朕回宫。” “啊!就回去了?” “你还想做甚?”萧南澈蹙着眉装作不耐烦的样子。 “青姝说这里的隐昼寺很灵,我们去看看?” 不过看萧南澈的表情,似乎不感兴趣。 聂雪凝眼眸一转,解释道:“你看我这一天天的,不是昏倒就是受伤,成日磕磕碰碰,一定是这个聂雪凝命不好,所以一定要去隐昼寺,多拜拜神佛,求菩萨保佑。” 萧南澈对聂雪凝的无稽之谈,很是无语,没有回应。 聂雪凝撅着嘴撒娇道:“萧南澈,好不好?好不好嘛~皇上?皇上~~~” 面对聂雪凝的撒娇,萧南澈总是招架不住,板着脸道:“明日乘龙舟北上,会途径隐昼寺。” 萧南澈虽未明说,但也是允了。 “好诶!”聂雪凝兴奋地跳起来,转身要走。 萧南澈赶紧拉住她,“去哪儿?” “回家啊。” “朕说了今夜在行宫住下。” “明天就走,我不得回去收拾行李?”聂雪凝一本正经地说道:“再说了,我是良家女子,怎能夜不归宿。” 萧南澈挑眉听着聂雪凝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翻了个白眼。 聂雪凝继续满嘴跑火车,“我在这住下,万一夜里你对我图谋不轨怎么办?” 萧南澈黑着脸,憋着一肚子气没处撒。 聂雪凝还恬不知耻地命令道:“你送我回去。” 萧南澈忍了又忍,“行宫这么多房间,没让你跟朕住一起。” “可这行宫都是你的,夜深人静你想去哪儿还有人能拦住你?” 萧南澈不想再搭理聂雪凝,直接转身走掉。 聂雪凝却小跑跟上,笑呵呵地问道:“夫君要去哪儿呀?” “送良家女子回去。” “夫君正派!”聂雪凝竖起大拇指,而后偷偷将手伸进萧南澈的袖口,拉住他的手指。 萧南澈直接收手握拳,不让聂雪凝碰,聂雪凝却死皮赖脸地直接两手伸进去,抓住他的手腕,头靠着他的肩,得逞地笑。 - - 马车上,聂雪凝窝在萧南澈怀里,“其实你不用送我回去的,真的。我跟尹珏一起回去就好了。” “是谁方才命令朕,让送回去的?” 聂雪凝捂嘴偷笑,“哎呀,人家开个玩笑嘛,真的你下去,尹珏跟我一起就好了,不用你送我。” “朕乐意。” 萧南澈没什么表情地说出这三个字,堵住了还想说些什么的聂雪凝的嘴。 聂雪凝突然在想,“也许上天让我来这里,是真的别有用心。” 第93章 一路珍重 回到宅邸,青姝他们正在帮着之前随行的仪仗人员,收拾打包行李。 聂雪凝看到青姝忙碌的身影,再一看,眼睛红红的。 “兴许,就和这丫头永别了。”聂雪凝这样想着。 但她装作无事发生,绕过人群再一次来到清水。 “兴许也是,最后一次站在这里了。”聂雪凝心中有些感叹。 眼前山还是山,水也还是水,只是不知若有幸归来,是否还能见山是山,见水是水。 然而,会有幸再归来吗? “小姐。”青姝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能听出她强忍着哽咽。 “嗯?”聂雪凝没有转身,当是自己受不了这种矫情,更受不了眼前的别离。 “小姐,此番回去,不知何时再相见,青姝愿您安泰无虞,百事从欢。” “嗯。”聂雪凝再一次简短的回应,心头有些酸涩,依旧不敢转身,没有风的清水上,却像被风沙迷了眼,鼻酸得厉害。 也许,自己始终不是一个冷漠的人。 聂雪凝这样想着。 青姝却突然抱住她,再也忍不住,落了泪。 这一声嚎啕大哭,兴许这辈子,再也听不见了。 聂雪凝回身将青姝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小丫头,以后应该没有人,也没有什么事,能让你这么哭了?” - - 次日清晨,萧南澈已经在王宅门外等候。 吴伯、王祈晏、魏嬴、仲晴飔、葛晟,就连申屠烈都来了,站在仪门外,可唯独不见青姝和童正泽二人。 “好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有缘再见。”聂雪凝又道,“有事没事,都可以常来书信。” 聂雪凝说完拘礼,走向门口威严挺正的萧南澈。 萧南澈扶着聂雪凝,刚要上马车。 “嘶~”聂雪凝突然觉得后背一阵凉意,往后一看巷子空空荡荡倒也没人,“怎么觉得有人在看我?” 尹珏上前禀道:“皇上,是童家那位,暗卫见无逾矩之举,就没有……”尹珏并未说下去,询问道,“是否让暗卫将他?” 萧南澈没有回应,只是看着聂雪凝。 聂雪凝又看了眼巷子的尽头,“我过去一下,可以吗?” 萧南澈点头。 尹珏震惊不已,眼前的皇帝,天下共主,万人之上,若说极度宠溺宁妃确实不假,可再怎说那也是情敌,竟然让她与其私会??? 尹珏费解地看向苏喜,希望能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没想到苏喜此时也是瞠目结舌,甚至觉得自家主子是不是被下了蛊。 聂雪凝慢慢走过去,在巷尾的转角看到背身欲走的童正泽。 “泽哥哥。”聂雪凝声音不大,带着温柔的笑意。 可这三个字,像是落入水面的一方石子,在童正泽心上,惊起圈圈涟漪。 童正泽踌躇着,似乎在做很重要的决定。 “泽哥哥?”聂雪凝又一次轻声喊道。 童正泽这才拍着扇子,转身笑道:“宁妃娘娘,这么巧。” “泽哥哥,无需如此,还是唤我凝妹妹就好。” 童正泽神情不太自然,即使努力用笑意掩饰心底的慌张,也无济于事。 聂雪凝坦然道:“是皇上让我来的。” 童正泽突然抬眸,眼眸清亮,像是听到天方夜谭。 聂雪凝拍了拍他的肩笑道:“别把萧南澈想得跟个大恶人一样,他其实很好……他待我也很好,真的很好。” 童正泽听着神色晦暗,却还是笑着看着聂雪凝的眼,“那就好。” 聂雪凝只觉心里一阵酸涩,“倒是泽哥哥……” “凝妹妹。”童正泽打断聂雪凝的话,他知晓聂雪凝要说什么,只是他不想听,也不愿听,他不想释怀,也释怀不了。 只道一句:“一路珍重。” “好。” 聂雪凝转身离开,走向萧南澈。 前头,随行的人很多,萧南澈被围在其中,而身后童正泽一人站在巷尾,看着潇洒离去的聂雪凝,笑着拱手躬身,唯愿她此生安好,无虞。 - - 马车上,聂雪凝心情有些低落,萧南澈只是握着她的手,没有道一言。 马车快到渡口,聂雪凝忍不住问道:“你就不想知道我跟童正泽说了什么?” “不想。” 萧南澈的回答,让聂雪凝更是憋不住,可怜巴巴地蹙着八字眉,望着他,“你想嘛~你说你想,求求了,求求。”聂雪凝双手合十地拜托,“你就问我~” 萧南澈有些不耐烦,虽知眼前的人与童正泽没有关系,可毕竟同一个男人说了好些话,心里依旧不是滋味得很。 萧南澈蹙着眉头,耐着性子问道:“说了什么。” 聂雪凝喜上眉梢,“我夸你了,哈哈哈哈哈。” 萧南澈挑眉。 “意想不到!是不是很开心?” “说朕什么。”萧南澈突然有了兴趣。 “我跟他说,你很好,对我也很好,说你不是外面所言的大恶人。” “外面所言,大恶人……”萧南澈冷眸盯着聂雪凝,“怕这个外面,单是你一人。” 聂雪凝立马反驳,“我只是讲出了他们心里所想!你看他们有多怕你,你就看青姝,简直不敢多看你一眼。” 聂雪凝捧着萧南澈的脸,色眯眯地笑道:“这么好看的一张脸,我恨不得将眼睛挂在上头。” 萧南澈黑着脸,扯下脸上的双手,死死握住,不让她再有任何动作。 - - 渡口停着三艘大船,中间是萧南澈所说的龙舟,另外两个聂雪凝猜想应当是护卫和之前同自己来锦渡城随行人员乘坐的。 龙舟很大,相当平稳,像在平地。 萧南澈一上船就开始处理公务。 此番聂雪凝对龙舟没什么兴趣,直接躺在床上,道:“萧南澈,我先睡会儿,到隐昼寺叫我,你可别趁我睡着,开走了!” 萧南澈不知和尹珏密谋什么大事,并未理会,也不知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 聂雪凝也不知睡了多久,只觉得阳光有些刺眼,微微睁眼船已经靠岸。 萧南澈站在拉杆边眺望,不知在想什么。 “娘娘您醒了。” 听见苏喜说话,萧南澈才缓缓转身走向聂雪凝。 “到了?”聂雪凝问道。 “嗯。” 聂雪凝喜形于色,褪去一脸倦意,“这么巧,停船我就醒。” 苏喜在旁笑道:“娘娘,船停半个时辰了。” “啊!”聂雪凝匆匆起身穿鞋,“对不起对不起,耽误各位进度了。” - - 此番萧南澈只带了尹珏和苏喜下船。 隐昼寺来往香客络绎不绝,尹珏担心出差池,提议走后山上去。 后山确实没人,毕竟雨后泥泞,放眼望去登天云梯没有尽头一般,与西山的台阶相比,别无二致。 不过聂雪凝很是兴奋,穿过泥地后,就拉着萧南澈往山上跑,尹珏刚要跟上,却被苏喜拉回,苏喜一脸瘆人地笑意看着尹珏,尹珏被看得打了个哆嗦。 只道:“明白了,明白了。” 兴奋劲儿过了之后,聂雪凝脚步放缓,挽着萧南澈的胳膊,享受空山新雨后,清泉石上流的怡然自得。 “萧南澈,我一直很好奇。”聂雪凝起了话题,“你当初留我究竟是因为什么。” 聂雪凝继续道:“原本的聂雪凝虽与你不熟,但你应该也了解她的能力和性格,所以肯定不是因为聂雪凝能帮你做什么,才留她。” 萧南澈沉默了一阵,说道:“你可知,太子一党利用私盐,牟取了什么利益?” “钱?” 萧南澈微微一笑,揽过聂雪凝的肩,“葛氏茶业在东洲国最为红火,东洲人尚武,不善实业,但善锻造,其中兵器最为所长。” “哦!所以你留我其实不是因为我,而是吴伯?你本想利用我和青姝威胁吴伯?”聂雪凝骤然驻足,转头看向萧南澈,“难怪那日回来问起,吴伯只说与废太子有关,将我打发,没有多言。” “还算你聪明。” “我当然聪明!并且你还可以利用吴伯和青姝他们,威胁聂雪凝帮你做事。说白了聂太傅和王夫人就是个串,勾结钱氏倒卖私盐,又找到老葛换购武器,当初在北冥寺我就在想,他们这些兵器究竟从何而来。”聂雪凝转念一想,“这个钱氏倒也可怜,掺和半天,就是个下线。” 萧南澈看着聂雪凝的眼问道:“他参与杀害王夫人,你还觉他可怜?” “我不是说了嘛,王夫人又不是我娘,没感情,如今帮她找到真凶,就算我积德行善。” 没走两步聂雪凝想到方才在巷尾童正泽的眼神,不免有些伤感,“若不是王氏也想攀附权贵,将聂雪凝送进宫中,她与童正泽也会是对羡煞旁人的恩爱夫妻。如果不是我,是真正的聂雪凝再见到童正泽,不知道久别重逢是怎样的心境。” 聂雪凝叹了口气,“青姝跟我说,童正泽也曾是翩翩公子,才华横溢,可自从聂雪凝走后,整日郁郁寡欢,开始暴食,变成现在的模样。你说当他得知聂雪凝要回锦渡城祭祖的时候,会不会有那么一刻,非常自卑,非常纠结?也是哦,我到了两天才看到他,也许就是他在纠结?童正泽因为是聂雪凝所以不求回报地相助,可惜我不是聂雪凝,觉得挺愧疚的。” 萧南澈听着聂雪凝讲童正泽,心里没有醋意,反倒嘲笑起怀里的人,“你感怀之事倒还挺多。” 聂雪凝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我这叫敏感,像你?油盐不进冷漠无心。” “朕当你在夸奖。” 聂雪凝无奈的白眼快翻到天际,“你脸皮怎么这么厚了?” “日月相望你伤怀,情深缘浅你亦伤怀。” “能不伤怀嘛,你瞧瞧人家,对已经嫁为人妇的初恋如此仗义相助,再看看你。” 萧南澈脸色一变挑眉问道:“朕怎么了?” “就知道利用我!”聂雪凝怒斥,见萧南澈变脸,哄道,“好啦,别垮着个脸,你怎么还吃童正泽的醋。他一没你好看,二没你有钱,三没……” 萧南澈回眼,看她还能说出什么夸赞的话。 “没你脾气差!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萧南澈撤了揽在聂雪凝肩上的手,两步并作一步往山上走去。 聂雪凝赶紧追上去,追了半天看着越来越远的人,大喊:“萧南澈,你赶死队的吗,走那么快?” 萧南澈放缓脚步,与聂雪凝保持着不远的距离。 第94章 回头是我 快行一阵,已经能听见古寺钟声。 萧南澈站在台阶上看着手脚并用累得半死的聂雪凝,见她近了冷眼嘲讽道:“年纪轻轻,还不如苏喜。” 此时苏喜和尹珏也已上来。 苏喜赶忙当起和事佬,“娘娘金贵,怎能与老奴比。” 没想到聂雪凝却倒打一耙,一脸幽怨地盯着苏喜,“苏公公,您是在说我娇气吗?” 苏喜赶紧摆手,“老奴没有这个意思!” 聂雪凝斜眼继续盯着他,“不管是不是,我就当你是了,哼!” 聂雪凝转身看向憋着笑,俯视着她和苏喜的萧南澈,一副可怜的模样,“萧南澈,走不动了。” 萧南澈一脸“你想作甚”的表情,看着聂雪凝。 “你背我。” 萧南澈看了眼尹珏和苏喜,只见二人装作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的样子,转过身去,如果可以,他俩真想远离这里,远离他二人。 萧南澈也没说什么,只是下了两级台阶,俯身蹲下,宽实的后背展露在聂雪凝身前。 聂雪凝笑着勾着他的脖子,爬上他的背。 萧南澈脚步稳健轻快,像是背上没有任何负担一样。 聂雪凝窝在他的后脖颈,闻着他衣服上被熏过的花木香。 有桂花的柔润,鹅梨的甜郁,似乎还有海藻和苔藓的味道,所有味道相得益彰,并不强势,很是温雅微妙。 聂雪凝闻得有些迷醉,喃喃道:“真是臭味相投。” “什么?”萧南澈没有听清。 “没什么,让你抱紧一点,别把我摔了。” 聂雪凝已经感受到萧南澈呼吸间的怒意,可却被身下的人用手托着,往上送了送,拴得更紧了。 聂雪凝笑笑也不说话。 - - 钟声渐近,但也走了很久,见到寺门,聂雪凝让萧南澈将自己放下,直接过河拆桥,头也不回地甩了他。 隐昼寺相当大,屹立在接近山顶的地方,山虽不高但也过了雾气,有阳光从旁边的山峰照过来,射在金顶上,犹如一道佛光。 尹珏完全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赶紧跟上前,暗中保护聂雪凝。 萧南澈见尹珏在旁,带着苏喜走到另一边,兀自生着闷气,目光却一直停留在她身上。 没想到聂雪凝根本没想找自己,反而同身边的尹珏闲聊起来,乐呵呵的在几座大殿来回穿梭,也不拜佛。 萧南澈赶紧挤开尹珏,又回到聂雪凝身边。 聂雪凝看了他一眼,对他这个傲娇的性格清楚得很,憋着笑也不搭理,将他晾在一旁。 萧南澈却忍不住了,吐槽道:“说要来此求神拜佛的是你,也没见你拜了哪一尊佛。” “嗯,我不信这些。”聂雪凝说得淡然又随意。 萧南澈反倒吃惊,“不信你如此说?” “不那么说你怎会带我来此看稀奇。在这宫外能多待一会是一会。” 萧南澈神色落寞下来,可怜巴巴的样子,像一只迷路的小兔,“就这么不想随朕回宫?” “我当然不想!”聂雪凝并不打算安慰他,她不希望萧南澈对自己满怀期待,她依旧很担心如果有一天自己真的突然消失,于是道,“金丝雀虽美,可哪儿比得了自由自在的麻雀。” 萧南澈没有再接话,表情冷下来,瞬间没了热情如火的劲头。 聂雪凝这才挽起他的胳膊说道:“萧南澈,你看她们都去求了签,你也去求求?” “朕乃真命天子,怎……” 聂雪凝直接打断他的话,“真命天子也应该与民同乐,快去快去。” 萧南澈虽不情愿但还是照做了。 萧南澈拿着签,走到外头,见排队等着解签的人很多,而且多是女子,才反应过来,这分明是聂雪凝在故意捉弄他。 刚要动怒,却听见聂雪凝说:“摇了签,就得解签,否则佛祖觉得你在戏弄他,会怪罪的。” 萧南澈作为“真命天子”,哪还会理会聂雪凝的信口开河,直接走到后院,清静不少。 僧众在里头礼佛,只有一位老僧人在门前打扫落叶。 刚扫完,一阵风过,又是一地,不停扫不停落,像是没有尽头。 聂雪凝见此,笑道:“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老僧闻声抬头合掌拘礼,也笑道:“姑娘,慧根很深。” “是吗?”聂雪凝摸摸自己的额头,“可为啥我觉着自己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老僧觉着聂雪凝有趣得很,哈哈笑道:“一迷为心,决定惑为色身之内。不知色身,外洎山河虚空大地,咸是妙明真心中物。” 聂雪凝挠挠头,继续笑道:“不懂不懂,老和尚我可听不懂。” 老僧并未因聂雪凝的无礼而恼怒,反而笑得更加柔和,笑里藏有耐人寻味的深意。 聂雪凝笑着走开,嘴里念叨着,“我只当是慧极必伤。” 但聂雪凝心里却重复着老僧方才最后那句“咸是妙明真心中物”,笑得有些不自在。 萧南澈上前道:“内子顽劣,还望大师莫要介怀。” 老僧依旧面带微笑,看着萧南澈手中的签,“施主不嫌弃,比如贫僧为您解了一支签。” “有劳了。”萧南澈双手呈上。 老僧看着签,又看了眼萧南澈,“施主心中有条康庄大道,又何来这小小庙宇?” 萧南澈看了一眼在一旁到处看的聂雪凝,生怕她走远。 老僧又道:“可这人却和手中的沙一样,握太紧总是流太快。” 萧南澈双手合十回礼感谢,而后将签还回签筒之中。 “施主,苦海无涯,回头……”聂雪凝凑到萧南澈眼前,“是我!” 萧南澈低下头嗤之一笑。 “来,亲一个。” 萧南澈推开聂雪凝的脸,“佛门之地,怎可行这苟且之事。” “怎么苟且了,男欢女爱,人之常情。”聂雪凝不以为意,继续往寺院深处走去。 院里有一棵合欢树,上头挂满了红色的绸带。 旁边是一处祈福室,聂雪凝将身上所有钱财掏出,求了个平安符,在佛前向佛祖顶礼叩拜,而后将符小心翼翼地收进怀里。 面对聂雪凝的言行不一,萧南澈更加猜不透她这个人,问道:“不信这些,又求这些?” “我给轩睿求的。”聂雪凝说得很随意,萧南澈却马上变了脸,蹙着眉也不知在想什么。 聂雪凝笑道:“怎么,你不会是吃自己儿子的醋?” 萧南澈没有接话,背手走到前面,待纷乱不宁的思绪重新归于平静,才发现聂雪凝并未跟上来,转头一看,竟和院子里的一个小孩子聊在一起。 约莫五、六岁的小男孩,胖嘟嘟的,说话的声音有些粗,不知聂雪凝对他说了什么,竟将手中的拨浪鼓给了她,随后蹦蹦跳跳地跑向自己的娘亲。 聂雪凝玩着拨浪鼓,往萧南澈所站的高处走去。 二人站在一个观景平台,萧南澈再次发问:“你同他讲了什么,竟将这玩意儿给你?” “没说什么。” 萧南澈偏头看着聂雪凝,只见她一脸戏谑的笑,自是不信。 聂雪凝道:“我真没说什么,兴许瞧我可爱?见我好看?哈哈哈哈哈哈!我就是这么招小孩子喜欢,那个小胖子和轩福还挺像,说话可爱得很。” “这么喜欢孩子,为何……”萧南澈没有说下去,他不想再说下去,此前聂雪凝解释过,如今他更加理解她心中的难处,任何时候,他都不想逼她,他希望她只是她。 “为何什么?”聂雪凝脸上的笑,并没有因这句问询消失。 聂雪凝知道萧南澈要说什么,转而看着远处,缓缓道:“为何要与你交易,一年之内不许碰我?” 萧南澈看着聂雪凝,聂雪凝只是看着远处的辽阔。 隐昼寺所在的山不高,没有云海,但也是“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聂雪凝继续道:“当初刚来此处,我又不认识你,可又是皇妃,万一你翻我牌,非要我侍寝怎么办?我又不是什么随便的女人。这一年之约只是缓兵之计,我想着万一一年之内我能找到回去的办法呢,毕竟我说一辈子,你也不会答应?” 萧南澈听着,脸色微微泛红。 聂雪凝见状笑道:“佛门清净之地,我俩在这谈论男欢女爱,不太好?” 萧南澈的脸更红,连着耳根红了一大片,没想到萧南澈脸皮这么薄。 “萧南澈。”聂雪凝收了笑脸,皱着眉,似乎想起了不太美好的事情,“我父母,在聂雪凝嫁给你的那个年纪,离异了。” 萧南澈看向聂雪凝,有一丝怜惜。 “但他们对我其实很好,应该说比从前更好。”聂雪凝扯出一个牵强的笑,“我来到这里,是因为当时离家出走了。” 萧南澈握住聂雪凝的手,想给她安慰,可聂雪凝却抽手出来,双手交扣藏在衣袖里。 “我不懂,为什么他们没有延续的幸福,却期待我要求我必须拥有婚姻?”聂雪凝有些哽咽,深吸口气,压住想哭的欲望,继续道:“那种感觉我再清楚不过。” 两人彼此沉默,身后来往的热闹,依旧不减。 聂雪凝不想再说,转了话题,“我当时到这里,青姝讲完之后,我第一反应就是,我要回去,所以不能在这里有任何牵绊。” 聂雪凝坚定地说:“我始终是要回去的,那个世界有我的亲人、朋友、父母,那个世界有我全部的牵绊” “那……”萧南澈突然与聂雪凝对视,眼中透着一丝期待一丝不舍一丝顾虑一丝害怕,“我不是你的牵绊么?” 聂雪凝没有回答,她不知道如何回答。 萧南澈似乎很想知道答案,第一次追问道:“是么?” 聂雪凝张口,又闭上,低头道:“萧南澈,在这里,你有属于你自己的亲人和朋友,你不单单有我。” 聂雪凝看似没有答案,却又给了答案。 萧南澈的心,像是从这山头落了下去,摔得粉碎。 萧南澈背过身,整理自己的情绪。 “萧南澈,及时行乐好吗?”聂雪凝看着萧南澈的背影,想伸手去拉他,却又收回,“你不是只有我一人,你身边也有那么多人,有苏喜、有花照、有尹珏、有太后、有肃贞还有凤阳,你有那么多的皇子,还有天下的子民,若是你,舍得了这些牵绊吗?” 萧南澈压着声音,红着眼怒吼道:“可朕只想要你!” 聂雪凝被突如其来的一句吓到。 萧南澈赶紧平息怒意,“对不起。”声如温玉。 萧南澈这句,却让聂雪凝从未真正起伏过的心,难以平静。 原本在心里流动的暗涌,转为惊涛骇浪,拍击着心岸上的礁石,让它们变得柔滑,又似乎想将它们击碎。 聂雪凝只道了句,“回去。” 第95章 满船清梦压星河 龙舟已经驶入广袤的江面,若不是看着江心碧波,真会让人觉得是在无垠的大海之中。 尽管没有去过弘昭国太多地方,但聂雪凝清楚,这里的水一定都是绿的,这里的山也一定都是青的,人类活动少的世界,自然的力量就是如此强大,让人怀有更虔诚的敬畏。 下山之后,萧南澈将自己关在龙舟之上,伏案处理政务。 聂雪凝也不知道为什么,萧南澈总是有那么多处理不完的事情。 似乎这个国家总有很多事,需要他去决定,需要他去操心,一个人的精力怎么可以给到一整个国家呢。 聂雪凝突然觉得,能做皇帝,能做明君的人,都很了不起。 见萧南澈将最后一个奏折放到旁边,聂雪凝赶紧凑到身边问道:“忙完了?” “嗯。” 此时的聂雪凝比萧南澈还开心,就像是完成了自己的项目一样。 聂雪凝随意起了个话题,问道:“萧南澈,之前我来的时候都走的陆路,为何回去要走水路?”见萧南澈未答,猜测到,“难不成知道我喜欢新鲜玩意,想带我坐龙舟见识一下?” 萧南澈目色深沉,过了一会才缓缓说道:“暗卫来报,有人在关隘设伏。” “设伏???!!!”聂雪凝万万没想到,这种剧情居然能发生在自己身上,“是谁?” 萧南澈摇摇头。 “还有你不知道的事?”聂雪凝觉得这简直比设伏更加破天荒。 “朕又不是神佛,怎会事事知晓。” “你不是神佛,但远胜神佛,我总感觉你和你这个暗卫,很神奇,你是不是会传音入密?” 萧南澈顿时对聂雪凝的胡言乱语很是无奈,原本兵临城下之事,总能被她的奇思妙想变为趣谈。 聂雪凝话锋一转,叹了口气,语气却并不低落,“这就是我不想回宫的原因。” 萧南澈看着聂雪凝等待下文。 “以前的世界,虽然也有勾心斗角,可也不危及性命,可在这里,在宫中言行举止每一步也许都在别人的算计之内,永远不知道下一秒是天堂还是深渊。” “有朕在你怕什么。” “萧南澈,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聂雪凝偏头对上萧南澈的眼,缓缓道,“有的时候,皇帝也会无奈,皇帝并非权倾天下,你是一个好皇帝,所以你会比昏君有更多的无奈。” 萧南澈哑口无言,聂雪凝的话,说得虽浅显,却字字入心,仿佛她也曾是皇帝一样。 “这个世界有太多规则,太多限制,和这里比,我的家乡,人人都是家里的皇帝,可以施展自己的抱负,也可以独自一人仗剑天涯,更可以窝在家里什么都不干什么都不想。当然也有很多无奈,但与这里的无奈相比,大多是无病呻吟无关生死。” 萧南澈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聂雪凝慢慢向自己吐露心迹。 “萧南澈,我很惜命。”说到这里,聂雪凝突然有些哽咽,泪水不自觉地红了眼眶,“我想过也许我死了,就能回去。” 萧南澈没有追问,等着聂雪凝的解答。 “可这种想,只是一个客观的解决办法而已,不涉及我的主观意志。”聂雪凝突然笑着,笑得有些勉强,“放心,我不会求死的,这辈子都不会。” 聂雪凝盯着远处的江面,狠狠说道:“自杀……真是太懦弱了。” 聂雪凝没有再说话,心里最深处的伤疤,她还不愿揭开,萧南澈也没有说话,只是将她揽在怀里,带着聂雪凝来到甲板之上。 越往北走,天黑得越快,此时星河铺天盖地,仿佛置身于宇宙之中。 看着此情此景,聂雪凝已经没了方才的低落,直接躺在甲板上,指着银河,“你看。”看着夜空的眼,转眸看向身旁站着的萧南澈。 萧南澈此时也抬起头,和她看着同一片星空。 “原来这就是满船清梦压星河。”聂雪凝觉得心里很平静,在无垠的宇宙中,人类如此渺小,“见过的风景会变成画作、照片、文字、比喻……可是,好像任何一种形式也不会是眼前的这方风景,当时的那种心情。” 萧南澈听着聂雪凝不明所以的话,身边的苏喜、尹珏还有几名侍从也抬起头,满眼星河灿烂,萧南澈却低下头看向她。 “萧南澈!”聂雪凝突然偏头对上萧南澈的眼。 萧南澈来不及收回目光,显得有些窘迫。 “你躺下来,快。”聂雪凝拍拍甲板,见萧南澈无动于衷,白眼道,“你怎么这么端!” 萧南澈也不置气,负手而立,继续抬头看着星空,周围变得静谧,似乎自己从未有一刻,这样安静下来,感受过这个世界。 原来这个世界如此美好,原来在浩瀚星海中,自己可以什么都不是,连一颗星,一粒尘都可以不是。 入夜之后,江风起苹末,聂雪凝翻身而起,缩着脖子躲进厢房,泡着热水澡。 也不知这洗澡水,是不是取自这汪江水,不过聂雪凝并不在乎,在这种地方能洗个暖和的热水澡,还有什么好矫情的。 聂雪凝裹着厚实的被子从屏风后走出,只见萧南澈已经沐浴更衣,坐在案前看书。 聂雪凝一脸警惕,“你干嘛还在我房里?” 萧南澈并未理会。 “这么晚,闯进女孩子的闺房,有什么企图?” 萧南澈眸子抬了一半,还没看到聂雪凝,又垂了下去,并不想搭理。 “哼,被我说中了?”聂雪凝踱步走到萧南澈身旁,直接蹲下,“是不是想趁我不备,先奸后杀!” 萧南澈双眼紧闭,揉揉太阳穴,将书放到一旁,望向聂雪凝。 聂雪凝跪坐下来,扑到萧南澈怀里,呵呵笑道:“终于肯理我啦?我还没你的书有意思吗?就知道看书,也不理我。” 萧南澈却道:“没你有趣,但确实比你少些聒噪。” “哼。我要是不说话,你的日子会无趣很多的~”聂雪凝哈哈大笑,突然又说道,“萧南澈,你看我这人说话,没轻没重的,万一哪天惹你不高兴要杀我怎么办?你给我个物件儿,就免死金牌那种,哪天你要是急了杀我,我就掏出来换一命。” 萧南澈看着怀里的人,问道:“朕给你的玉龙扳指呢?” “玉龙扳指?”聂雪凝觉得这个玩意,很耳熟,可又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思索一下猛然想起北冥寺的事情,“嘶~对哦,我放哪儿去了?哦!在王祈晏那!怎么办,我回锦渡城叫他还回来?” 萧南澈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正是玉龙扳指。 “嘿,怎么在你这。”聂雪凝拿起扳指对着烛光看了看。 “朕给的东西,总是随意给人。” “我给了别人,你要砍我头吗?” “要!还要诛你九族!” 聂雪凝睁着大眼睛笑道:“聂雪凝没有族人可以诛,我在这里也没有家人,哈哈哈哈哈。” 萧南澈突觉自己失言,将扳指戴到聂雪凝脖子上,“朕就是你的家人。” 聂雪凝再一次笑道:“那你诛我,岂不是自己也要砍?哈哈哈哈哈哈哈。” 萧南澈自知说不过,只是随她一起笑笑。 “这个,可以免我一死吗?” “可以。” “两死呢?” “可以。” “三死呢?” 萧南澈没有再说话,偏头看着聂雪凝。 “不是,你脾气那么不好,动不动就生气,杀这个杀那个,我又管不住我的嘴,那我不得当个九尾狐,多要几条尾巴保命。” “朕看你真是只狐狸。” 世界很好,却不知宫中,又有什么事情在等待着他们…… 第96章 叮当镯 江上飘摇数日,龙舟由江驶入内河,很快到了舒城,众人下船换乘马车。 聂雪凝:“你先回去,我去趟轩睿那里,尹珏跟我一起就行。” “朕随你一起。” 聂雪凝赶紧拒绝,“别别别,轩睿怕你得很,你一起他会不自在。” 萧南澈脸色一变,扬起下巴看着聂雪凝。 苏喜见状刚想和稀泥,萧南澈却缓缓道:“朕在门口等你。” 聂雪凝没有拒绝,给了萧南澈一个台阶,“要不你在巷口等我?” 萧南澈没有再言,上了马车。 - - 马车停在巷口,聂雪凝同尹珏一起来到轩睿府邸门前。 聂雪凝抬眼看到门匾上“心居”二字,与萧南澈的“心”字相比,自己写的“居”字着实拙劣,极度不相配,不过看久了倒有些趣味。 门半掩着,聂雪凝还是叩门在外等候。 很快出来一位约莫五十岁的老伯,身形消瘦但面相随和。 打开门有些疑惑,“二位是……” 此时,轩睿闻声走了出来,半挽袖子,衣衫下摆打了个结,不知在做什么。 见来人是聂雪凝,很是欣喜,“娘娘!”赶紧将二人迎进府内,介绍道,“薛伯,这位是宁妃娘娘,这位是中军副将尹将军。” 薛伯赶紧行礼。 轩睿解释道:“薛伯是我在聂府结识的,正巧府里缺人,就请了他来府上。” 轩睿的心居已经打理得很好,很有生活气息,除了薛伯还请了几位杂役,人不多但也没了之前的萧条之感。 “娘娘何时回的舒城?”轩睿笑得很开心,同舒城的阳曦一样柔和温暖。 “刚到。”聂雪凝从怀里掏出平安符,“这个给你,我在锦渡城的隐昼寺给你求的。” 轩睿小心翼翼地接过,没有说话,低头看着脸上露出微微的笑意,眼神里满是欢喜。 聂雪凝继续道:“之前让人送回来的糕点好吃吗?” “嗯!”轩睿将平安符紧紧握在手中,“高公公亲自送来的,送了很多,我给聂府那边也拿了些去。” “看来你跟聂府的七大姑八大姨相处得很好嘛。” 轩睿笑着挠挠头,没有多话,看上去比在宫里轻松很多。 “好了,东西带到,我得先回去了,萧南澈还在巷子口等我。” “父……父皇,也来了?” “嗯,怕你紧张,让他别跟着进来。” 轩睿神色变得有些慌张,“我去向父皇问安。” 聂雪凝赶紧拉住他,“不用,就当不知情,免得你见了他,吓得要死。” “可……” “可什么,你们怎么都那么怕萧南澈,怎么,他吃过人呢?”聂雪凝开着玩笑。 轩睿眼里的惊慌还没有完全消散,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回应。 “好啦,你就在这,该吃吃该喝喝,明天我就去苑林上学,很快又能见到。” 聂雪凝说完,与尹珏出了心居。 轩睿跟着出来,还是对着巷口的位置,郑重地行了礼。 - - 萧南澈将聂雪凝送到翠云宫门口,并未逗留,直接回了太乾宫,也不知有什么急事。 宫里没有人知道聂雪凝的行程,刚走进宫门,正在修剪枝叶的宫女看到她,足足愣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惊呼着跑过去,“娘娘!娘娘回来了!” 所有人闻声出来相迎。 大家又惊又喜,抹着泪,像是受了不少委屈似的。 “怎么了,一个个的,我不在的日子有人欺负你们?” 香兰道:“没有人欺负我们,我们只是太想念娘娘了。” 又有一个小宫女道:“娘娘,你在锦渡城可好?没受伤。” “没有没有,此番运气不错,毫发无伤。”聂雪凝突然想到什么,“对了,我让云裳那边给你们一人做了两套冬服,过几天应该能送到,到时候看看是否喜欢合身。” “谢谢娘娘,娘娘送的东西我们自然是喜欢的。” “可别舔狗,若是不喜欢跟我说,一定要自己喜欢才行,不过凭我的眼力,应该都是合身的。” 高庆不知从哪儿听说聂雪凝回宫了,闻讯赶来,还带了青姝给她写的信。 聂雪凝正巧有事情问他,于是叫着高庆一同去往前厅。 聂雪凝拿着信念叨着,“青姝这丫头真是,前脚刚走就开始想我。高公公这信是刚到的吗?” “娘娘,信昨日就到了,快马加鞭来的。” “比我还快?”聂雪凝看着信里最后写的内容,终于明白青姝为何这么急地给自己写这一封信。 看来青姝与淑娘、绿幺还有仲晴飔她们几个处得不错。 信的最后写了,魏嬴想纳绿幺为妾,但绿幺其实不愿意,却不知如何拒绝。 于是青姝自作主张写信,希望自己能帮这个忙。 聂雪凝在心里笑道:“这丫头,真是一走就给我找事。” 聂雪凝收了信,问道:“皇上在锦渡城宣的两道旨,您知晓吗?” “皆布告天下,是知晓的。” “那魏嬴何时上任?” 高庆想了想,道:“魏大人三日前已经到了舒城,提前交接打理。” “三天前?”聂雪凝有些疑惑,“他在锦渡城那么大的家业,这么快就收拾好来帝都了?” “魏大人只带了一个叫魏铭的随从,和一些随身行李,听他说其余的一些东西还在路上。” 聂雪凝笑着起身,在屋里踱步,“这个魏嬴可真会来事,刚任命就马不停蹄地提前来打点好一切,那他住哪儿?” “魏大人目前住在户部,明日皇上上朝应该会择一处宅子给他当做府邸。”高庆多问了一句,“娘娘,这个魏嬴此前帮着太后一党,不知是敌是友?” “魏嬴户部司长的位置,是我帮他坐上的,高公公认为呢?”聂雪凝眼里藏着深意。 “那奴才这边,日后多给些方便。” “不用,秉公办理即可,别为难人就行。切勿先行暴露自己的底牌。” “是娘娘,奴才明白了。” “皇上走的这几日,没有上朝,可我看折子也不少,是司侍令那边专门收集起来,送去的吗?” “娘娘,皇上微服这几日,是由太子暂代皇上早朝的,太子将政务处理好之后,司侍令再誊抄一份给皇上那边过目。” “轩立?!”聂雪凝格外吃惊,心里暗道,“这是在培养储君?还是说打压了太后一党之后,又给他们一些希望?好让左相这边不至于权倾朝野?” 不过萧南澈如今正值当打之年,聂雪凝不想早早为此事操心筹划,打算先得过且过,眼下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做。 聂雪凝道:“高公公,我要去一趟户部,麻烦帮我备辆马车。” 高庆提醒道:“娘娘,您身为后宫贵妃,去户部恐怕惹群臣非议。” “我还怕他们弹劾?”聂雪凝笑道,“放心,萧南澈会替我开脱。” 高庆点点头赶紧下去安排。 聂雪凝转身在木箱里找了个大小合适的锦盒,取下手上一只叮当镯,放入盒中,自言自语道:“嘶~没想到我还挺有仪式感的,跟这个三白眼倒还真是兄妹哈哈哈。” - - 户部。 聂雪凝独自一人走进去,上一次来此,是刚到这个世界不久和青姝一起,没想到短短这些时日,发生了这么多事,身边竟没了一人。 “还真是寂寞。”聂雪凝心里无奈地苦笑。 聂雪凝来前特意换了宫里穿的衣服,户部的人一看形制便知是后宫的妃子,纷纷行礼。 “本宫来找户部司长拿聂府救济名册,不知哪位可以带路?”聂雪凝气场很强,与平日判若两人。 “宁妃娘娘?”魏铭从一个房间走出,看到聂雪凝赶紧上前问候。 八卦总是传得很快,在场不少人都知道,是宁妃斗垮了王氏,拿回了王氏产业,与新上任的魏嬴不算对付,不知是来给下马威,还是刻意刁难。 魏铭将聂雪凝带到里头的一个房间,里面有些杂乱,铺了张床,魏嬴藏在云立的书架里头,看不见人。 “大人,宁妃来了。” 魏嬴赶紧出来。 聂雪凝站在门口,故意让旁边偷听的人听见,道:“魏大人,此番先恭喜了。”聂雪凝说着将锦盒放在一摞书上面,外面的人看不见聂雪凝的动作。 魏嬴明白其意,上前收了盒子,“谢娘娘,下官也还在学习行走中。不知娘娘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此前户部司长荣稷大人不时会更新一次名册给本宫,不知您是否知晓。” “当然当然,下官正在整理,宁妃先到后堂休息,一会儿就给娘娘送来?” “不用,本宫在这等着。”聂雪凝说着直接进去找了根凳子坐下。 “魏铭,为娘娘沏茶。” 魏铭领命赶紧带上门去煮茶。 魏嬴等了一会,见人走远,拘礼问道:“娘娘此番前来,是有大事?” “不算大事,不过想插手魏大人的私事。” 魏嬴心中已有答案,还是礼貌道:“洗耳恭听。” “本宫想向魏大人要一个人。” “哦?”魏嬴眼珠子一转,顿感方才自己心中的答案似乎不太对。 “红云坊给了晴飔姐姐后,我也投了些钱进去,当然皇上不知此事。” 魏嬴做了一个封口的手势道:“下官明白。” “不过晴飔姐姐分身乏术,也不太清楚红云坊的一些规矩,所以我举荐了绿幺和淑娘帮忙打理。”聂雪凝嘶声起身继续道,“不过我听说魏大人想将绿幺带到这舒城来?” 魏嬴听明白了聂雪凝的意思,直接否认,“绝无此事,下官怎会阻拦娘娘的发财路。” “那就好,同舟共济,合作共赢。”聂雪凝伸出左手,露出另外一只叮当镯,笑着转身向门外走去。 魏铭端着茶正好开门进来,“娘娘这是要走了?” “烦请魏大人,按本宫要求,明日直接送到宫中。”聂雪凝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任谁都以为二人在屋内闹得很不愉快。 聂雪凝在心里笑道,“不知此番帮绿幺一把,能不能积个阴德。” 突然想起方才说的话,一声叹息,“我蠢啊!我确实应该投点钱在红云坊!不行现在回去就写信,让青姝帮我投资点,赚些外快!” 第97章 轩福入学 明日要去苑林,香兰在寝殿帮聂雪凝整理书囊。 没有青姝在身边,聂雪凝觉得很不习惯,想到若是青姝在此,定要叽叽喳喳念叨个没完,萧南澈总说自己聒噪,想比青姝真是甘拜下风。 “娘娘,这些书也要一齐带去么?”香兰的话打断聂雪凝的思绪。 “嗯。” “有些重,明日奴婢随您一起去?” “无妨,单独帮我装好就行。” 香兰好奇地问道:“您怎么从锦渡城带了这么多书回来?” “都是王宅里藏的古籍,给少师令带去。” “皇子们呢。” “他们?一个个拿书垫桌脚还差不多,给他们吃些食味斋的糕点,可以了。” 聂雪凝说完起身走到院子里,花园的花草并没有因自己不在,有任何凋谢残败,反而繁茂非凡,不知他们从哪里移植了些原先没有的花,即使在寒凉的舒城也能争相开放。 香兰走出寝殿,“娘娘,都收拾好了。” “香兰,这些花哪儿来的?” “是德妃娘娘派人送来的,说是娘娘喜欢这些。”见聂雪凝没说话,香兰小心地问道,“需要回礼么?” “不用。”聂雪凝望了眼香兰,“下去歇息,我一个人待会。” 暮色低垂,整个翠云宫静得可怕,不止翠云宫,整个帝宫乃至舒城皆是如此。 没有蝉鸣鸟叫,也没有流水潺潺,更没有锦渡城那样的夜雨。 静得好似能听到这个世界的沉吟,似魂魄飘动,又似厉鬼嘶鸣。 聂雪凝很想念王宅的清水,清水的静,是通透的清亮的,不像这里,静得让人毛骨悚然。 然而舒城的清晨却和夜晚一样黑。 香兰叫起聂雪凝的时候,聂雪凝看着黑压压的天,还以为在做梦,愣了半晌才确认,现在确实是早晨。 外头的树枝结了层厚霜,聂雪凝终于向舒城的秋末低头,穿上了厚厚的袄子,还披了件披风,独自走在去往苑林的路上,抬头看看白雾雾的天,手缩到袖子里,嘴里哈出白白的雾气,喃喃道:“快下雪了。” 远处一个暗银纹的白衣出现眼前,是轩睿,聂雪凝刚想叫住,突然一个石子射向白衣的后背,身后跑出一个小胖子。 轩睿转身,看到聂雪凝,笑着站在原地等她。 小胖子从胯边的小布兜里再次掏出一个石头,举起弹弓,聂雪凝瞧着有半个巴掌大小,这么大的石头若是打到脑袋,后果不堪设想。 聂雪凝厉声呵斥,道:“轩福!” 轩福闻声扭头看到聂雪凝,乐呵呵地笑着跑向聂雪凝,“雪凝姐姐!” 轩福一把抱住聂雪凝,聂雪凝却将他拉开,正言道:“为什么要欺负轩睿?” 轩福被聂雪凝生气的模样吓得一愣,然后指着轩睿说道:“他母妃总是欺负我母妃,我现在打他儿子,有什么不对。” “他母妃欺负人,你难受吗?” 轩福点点头。 “那你欺负轩睿,他难受吗?” 轩福再次傻在原地,不知道如何辩驳。 聂雪凝继续道:“这么大的石头,如果我砸到你身上,你痛不痛?” 轩福想了想,点点头。 “那砸到轩睿身上,他痛吗?” 轩福迟疑了一阵,点点头。 聂雪凝这才展颜蹲下,轻声说道:“敬妃是敬妃,轩睿是轩睿,你不能将自己的怨,撒到别人身上。” 轩福听得似懂非懂,聂雪凝继续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况且轩睿是你兄长,你们理应情同手足,相互帮助,你如此是不义,勿以恶小而为之。” 轩福再次点点头。 “懂了?” “懂了。”轩福低下头,将弹弓交给聂雪凝,“雪凝姐姐对不起,我错了。” “你不应该对我道歉。”聂雪凝拍拍轩福肉嘟嘟的笑脸,将他转向轩睿,“去。” 轩福听话地跑向轩睿,低着头支支吾吾有些犹豫。 “轩福。”聂雪凝严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轩福赶紧道:“轩睿哥哥对不起。” 轩睿笑笑,只说了句,“没事。” 聂雪凝这才上前,瞧了瞧轩睿的后背,问道:“疼不疼?” “无碍。” 轩睿笑着随意应了一句,他的笑总能抚慰人心,让人看不到仇恨。 轩福偷偷摸摸地牵起聂雪凝的手,聂雪凝甩都甩不掉,无奈地白了他一眼,笑道:“走,小胖子。” “给我。”轩睿伸手接过聂雪凝手上的另一摞书。 聂雪凝也不客气,直接给他,若是换别人,聂雪凝一定会说,“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可轩睿不一样,在聂雪凝心里,她总觉得轩睿让她很安心,让她愿意无条件去相信。 聂雪凝有些忧虑地问道:“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他们还是如此吗?” 轩睿的微笑,从未从脸上下去过,“嗯。” 这一声“嗯”,没有任何怨气,像是习以为常的事情。 轩睿见聂雪凝一脸忧愁的表情,笑道:“娘娘,你总是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如此感时伤怀怎么得了。” 聂雪凝听着轩睿说这话,顿时明白为什么总觉得轩睿老是给自己一种熟悉的感觉。 聂雪凝转了笑颜,“前几天我也这么说过我自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聂雪凝觉得,轩睿就像平行世界的另一个自己,也许不是轩睿让自己有安全感,而是自己给了自己安全感。 三人早早来到苑林,少师令见到聂雪凝真是又惊又喜,聂雪凝捉弄了少师令一番,气得他又急又恼,连连嚷道:“别回来,别回来了!” 轩福咯咯地笑,轩睿也露出笑脸看着她。 其后轩泰随着轩立一同进来,轩立惊呼:“你你你,你怎么来了。” 聂雪凝给了他一个白眼没说话,没想到帮萧南澈总理朝政这些日子,一点长进都没有,还是那么一惊一乍,哪儿有他父皇的半分沉稳。 轩泰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拘礼,聂雪凝笑着颔首回礼。 紧接着跑进来的是纳吉,看到聂雪凝就喊道:“果真是回来了!走,晚上跟本王孙去喝酒!” 少师令斥道:“都给我坐下!喝酒,成日就只知道饮酒作乐,成何体统!” 今日课堂人齐得很快,提前上了课,聂雪凝本以为自己会很兴奋,没想到少师令依旧在上头侃侃而谈,而自己依旧听得昏昏欲睡,没听懂的太多干脆直接摆烂,也不收集到问题本上了。 这样的煎熬不知持续了多久,反正一摞书挡在前头,也没人知道自己在睡觉。 直到听到轩福在旁小声叫道:“雪凝姐姐,雪凝姐姐……” “下学啦!”聂雪凝猛然坐起,人走得差不多了,只有少师令还在上头,恶狠狠地看着她。 轩睿也在旁,笑着轻声道:“娘娘,我先行告退了。” “轩睿哥哥,我跟你一起。”轩福确实是个懂事的孩子,可比那些皇子们好太多。 轩睿笑着低头,拉上他肉嘟嘟的小手,出了教室。 “这俩真是,不仗义!”聂雪凝起身,看着还瞅着自己一脸不悦的少师令,抱起一摞书跑了过去,“少师令~先生~夫子~别生气了,看看我给您带了什么好东西。” 少师令瞥眼看着,越看越欣喜,“这……这些,都是从哪儿得来的?” “我回娘家在书房拿的。” “都是些孤本呐!”少师令爱不释手,小心翼翼地翻看。 “您喜欢就好,就当是锦渡城特产,专门给您带回来的。” 少师令头都没抬一下,道:“上课虽不认真,不过此番倒是有心。” “那可不,就知道您喜欢。” “行了,别在这溜须拍马,赶紧回去。” 少师令直接赶人,聂雪凝自然也不愿多待,赶紧逃离从小到大最讨厌的地方。 刚走出苑林,聂雪凝吃了一脸惊,“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来的?” 见萧南澈没说话,聂雪凝将目光投向苏喜。 “禀娘娘,来的时候苑林正巧下学。” “那倒是挺巧,你不忙呢?怎么想着来接我。” 萧南澈没有回答,直接问道:“昨日去户部做什么啦。” 这话听起来像是质问,可语气里满是宠溺,语气词从萧南澈嘴里说出来奇怪又可爱。 聂雪凝憋着笑,“我去做什么你难道不知道?” “那同魏嬴说了什么。” “我跟他说的话,你难道不知道?” “朕是说,你与他在房内说的话。” “我还能跟他说什么?”聂雪凝斜眼坏笑地盯着他,“青姝给我的信写了什么,你不清楚?” “清楚。”萧南澈倒是一点不遮掩,明目张胆地告诉聂雪凝自己偷看了信! 聂雪凝刚要撒泼,只见萧南澈转过身看着自己,柔声道:“朕想听你说。” 聂雪凝瞬间浪漫过敏,憋了一肚子怼他的话,没处释放,清了清嗓子,说了句,“我说话好听呢?这么想听我说。” 萧南澈“嗯”了一声,回道:“同鸦雀吵叫一般,甚是悦耳动听。” “你……”聂雪凝看着萧南澈一副得意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学谁,学得倒是有模有样。 “喂!”聂雪凝不想理会他的恶趣味,正言道,“跟你说个事。” “嗯。” “我想组织苑林的学子们,搞个团建。” “何为团建。” “就是在一起搞个活动,诶,对了,蹴鞠,这里有蹴鞠吗?” “有。” “那我想组织苑林的和中军一起,搞一场蹴鞠比赛,时间就在五日之后!” “五日!?”苏喜听到,在后头惊呼出声。 “为何。”萧南澈问道。 “大家既是同学也都是兄弟,以后也将是同朝为官的臣子,多多搞搞这些团队建设,增进彼此感情,自然是好的。” 苏喜上前小声提醒道:“娘娘,说难听点,这些王孙贵胄根本没办法和中军比,再者中军将士们也不敢胜他们。” “友谊第一,比赛第二,重点不是赢,是合作。” 苏喜显然没听明白,萧南澈却说了句,“好,你安排便是。” 聂雪凝倒是没有很开心,说道:“但是你得给个旨意,大概就是中军不能因为他们的身份相让,同场竞技没有身份之别。” “好。”萧南澈直接答应。 聂雪凝笑着拍拍苏喜的肩,“苏公公,别怕,好歹我们苑林也学了六艺七技,哪儿有那么娇气垃圾。” “诶,对了,轩福何时入的学?”聂雪凝拉着萧南澈的袖子问道。 萧南澈白了一眼聂雪凝,苏喜见状很自觉地接话,“娘娘,应是您到锦渡城的那日入的学。” “我到锦渡城……”聂雪凝心里有些疑惑,自己跟尹珏提前到的锦渡城,所以到底是哪天? 萧南澈插了一句,“偷偷入城那日。” 聂雪凝看了眼萧南澈,咬着嘴唇,努力让自己不要笑出声,但这也侧面证明了,萧南澈对苏喜甚是信任,自己偷偷入城之事他也知晓。 萧南澈看着身旁的人没有再言,其实他心里清楚,聂雪凝所谓的团建,是为了轩睿。 可帝宫之中,哪里会有真正的兄弟之情。 第98章 获胜之法 萧南澈动作很快,与聂雪凝用过午膳之后,就颁了道旨。 苏喜很是担忧,“娘娘,蹴鞠可是中军练兵之法,闲暇之余也会玩上几局,军中有专门的蹴鞠场,您这个……” “打住打住,苏公公,我这规则都还不清楚,您怎么就开始泼我冷水。”聂雪凝坐在软垫上,屁股一转,面向苏喜,“您要有这时间,还不如帮我请裳侍令把队服赶制出来?” 聂雪凝又扭头对着萧南澈,“这次可需要两位裳侍令一齐赶工咯?” “嗯。” 苏喜叹了口气,“老奴这就去办。” “这是我设计的图纸。” 见苏喜走远,聂雪凝凑到萧南澈身边,“诶,快给我支支招,有没有获胜之法?” “没有。”萧南澈斩钉截铁,完全不给聂雪凝任何一丝希望。 聂雪凝很是不高兴,直接甩脸色,“你能不能支持一下你发妻筹办的活动?” 萧南澈侧过脸,轻笑出声,“夫人想让朕如何支持?” 聂雪凝见着萧南澈一副看不起人的样子,坏笑道:“要不夫君下场帮我们踢?” 萧南澈一听,正了正身子,提笔,朱红的毛笔在奏折上圈圈画画,不予理会。 聂雪凝背靠在萧南澈身上,问道:“蹴鞠场上多少人?” “十二。” 聂雪凝在萧南澈身前扯了张宣纸出来,伏在案上开始筹划,“我见过的中军之人除了花照,都算精瘦,跑动能力肯定好,而且一开始就选择快攻得分,那他们与苑林的皇子皇孙们也就少了碰撞,如果是我也会用这样的计策。” 萧南澈看着聂雪凝认真的样子,抿着嘴憋着笑,也不知当初去北冥寺、锦渡城之前,是否也如此,先分析敌人,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萧南澈,其实我可以利用他们尊贵的身份做些事情。”聂雪凝突然一拍萧南澈的胳膊。 萧南澈看着聂雪凝的“真·纸上谈兵”,等着她的后续。 “虽然你下了旨不看身份,但他们肯定还是忌惮的。”聂雪凝在队伍最前头写了个“吉”,缓缓说道:“我可以采用四三三阵型,而且蹴鞠没有越位一说,如此一来传球射门更加自由。” “何为四三三阵型。”萧南澈似乎对蹴鞠很感兴趣,主动问道。 “我们那有项运动叫足球,跟蹴鞠很像,场上十一人。”聂雪凝说着将阵型画在纸上,“四三三阵型主要用于传球能力强的队伍,这五天我们就训练传球还有射门的精准度,中军碍于身份不敢肆意抄球。纳吉就在最前面,他身形魁梧又好动,开球后能抢到球权至关重要。” 萧南澈撑着手肘,微眯着眼睛浅笑着看着聂雪凝,聂雪凝说完一转头,吓得背后一阵凉意。 “干嘛这么看着我。” “继续说。” “我……我不说了。”聂雪凝往外坐了些,“你这个表情,很猥琐很可怕很瘆人。” 萧南澈慢慢逼近,“是么……” 聂雪凝还没说话,萧南澈一把将聂雪凝拉向自己,突然咫尺之距,吓得聂雪凝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大喊道:“你……你你你,克制一点。” 萧南澈歪着头,看着聂雪凝惊慌失措地样子,忍不住笑出声。 知晓萧南澈是故意为之,聂雪凝坐直身体,扯了扯领口,无奈道:“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笑。” 萧南澈这才发觉自己笑得有些失态,全无平日的样子,立即回正身子,再次提笔,草草寥寥的也不知在写什么。 聂雪凝看着萧南澈慌张的神情,顿时觉得扳回一城,起身道:“行了,我先走了。” “去哪儿?” “策略制定完毕,当然得搞个摇旗呐喊的助威队了。”聂雪凝刚起身又回头问道,“诶,这几日你把苏喜借给我呗?” “为何?” “缺个拉拉队长。”见萧南澈没听懂,聂雪凝解释道:“我是咱苑林球队的总教练,助威团缺个团长,苏公公在后宫德高望重正合适。” 萧南澈只是“嗯”了一声,也不知是听懂了的“嗯”,还是答应了的“嗯”。 “嗯,是什么意思?” 萧南澈微微抬眸,带着丝笑意,看上去心情不错,道:“允了。” - - 出了太乾宫,聂雪凝直接回了翠云宫,将自己关在寝殿里,在脑中过了一遍苑林中的人,继续谋划着,“苑林学子一共十五人,十二人制的蹴鞠,只有三名替补,身体的硬碰硬肯定不行,若是受伤多了,连人都换不了。纳吉的体力打满全场肯定没问题,明天得测试一下他们的体能和能力,把位置分出来。轩立是太子,未来储君,若他是门将,中军进攻不敢太猛,球也不会踢得太狠,应该很容易防下来。还有轩睿和轩泰……”聂雪凝想到他俩突然喊了句,“青姝。” 空荡的房间,没有任何响应,聂雪凝笑笑,有些落寞,起身看着寝殿里的一切。 回宫之后,自己的日常完全由香兰在打理,很多东西换了摆放的位置,没有不习惯,但看着总觉得有些陌生。 短短时日,竟也生出了如此羁绊,聂雪凝心里也不知这是好是坏,就算是坏事,可感情不由人,再想割舍也会藕断丝连。 没了青姝这个小八卦,聂雪凝想问点什么,也没了法子,只能等明日看了才做定夺。 关于球队的事情,也因此突然没了想法,聂雪凝走出寝殿,看着在外头打扫和休息的宫人,大喊一声,“集合集合,快集合啦!!!” 很快十二名翠云宫的宫人站到聂雪凝面前。 聂雪凝一个一个地看过去,慢慢说道:“五日之后,要进行蹴鞠比赛,你们都知道?” “知道!” “你们……”聂雪凝突然提高了嗓音,“也得参与!” “啊!娘娘!” “娘娘这不妥。” “娘娘我们不行。” …… 聂雪凝后话还没说,眼前一众人纷纷泄气。 “你们能不能有点骨气,还没开始就说不行。” 其中一个太监道:“那可是中军呐。” “我不知道是中军?”聂雪凝白了一眼,继续说,“让你们参与,没让你们上场。” 香兰沉稳地问了句,“那娘娘是让我们参与什么?” “让你们给我们苑林队,摇旗呐喊,加油助威。” 众人一听,才喘了口气。 聂雪凝背着手,看起来倒很有教练的派头,“苏公公,是我们助威团的领队。我们缺一个摇旗手,三个打鼓的,剩下的就呐喊助威。” 聂雪凝话音刚落,又有人唱反调,“娘娘,助威可以,可打鼓什么的,我们真不行。” 聂雪凝又翻了个白眼,“摇旗和打鼓的,我会让纳吉在他忠庆宫挑西戎人。你们几个就一人想一个口号,等苏公公来了请他定夺。” “娘娘,奴才们没读过几个书,您大概给我们一个方向。” 聂雪凝看着站在最末尾的小太监,大步走到他面前,“你你你你你,老跟我唱反调是!” “娘娘,奴才错了~”小太监话虽如此,但与聂雪凝相处下来,知晓她在开玩笑。 聂雪凝想了下,说道:“就大概,苑林苑林你最棒,苑林苑林你最行,诸如此类。” 聂雪凝说完,众人纷纷捂嘴憋笑,最后实在憋不住,全都捧腹大笑起来,小太监最为过分,“娘娘,您这个……哈哈哈哈哈哈哈,比奴才还没文化!” “笑笑笑,笑死你们,你们赶紧想,我要出去一趟。” 香兰上前问道:“娘娘要去何处,是否需要准备步辇?” “嗯……备一个,我去裳侍令那里,看看他们做得怎么样了,顺道让他们给咱也做套助威服。” - - “你你你你你,你给我滚出去!”梅公公一手叉腰,一手拿着尺子,指着聂雪凝,气得老脸通红。 “梅公公,可以的,您和裳侍房里的各位大师,一定能赶出来。”聂雪凝笑得谄媚,扒在梅风胳膊上,不停地摇晃着他,吹了一堆彩虹屁。 梅风听着聂雪凝的“馋言”,嘴角慢慢地扬上去。 聂雪凝看着他的嘴角,小心翼翼又高兴地问道:“答应啦?” “没答应!”梅风甩开她的手,坐到摇椅上翘起二郎腿,用下巴看着聂雪凝,“十七人的衣服,真做不出来。” 聂雪凝脑子一转,“要不这样,咱做个褂子?背心之类的东西,亮色一些,然后剩的布料做成可以摇动的手花。” 梅风一听有了兴趣,坐直身子。 聂雪凝经常会设计些看来奇奇怪怪的衣服,找梅风做,其中就包括瑜伽服,但梅风醉心于此,就喜欢聂雪凝新奇的设计。 聂雪凝赶紧跑到梅风工作的长桌前,直接画起来,“就这样的背心,一人一个颜色,要醒目,最好远看过去像彩虹。然后手花是这种,可以挥动的花球,一手一个,每人再来一个同色头带。” 聂雪凝很快画完,向梅风展示,“怎么样?” 梅风仔细端详了很久,“嗯,没问题。保准场下激烈,场外也欢腾。” 聂雪凝哈哈大笑,“有您在,我这支球队,如虎添翼,如获至宝,如日中天,如沐春风,如……” “得了,赶紧回去,嚷嚷得心烦。” 聂雪凝赶紧闭嘴,抿嘴坏笑道:“那我后天来验货?” 梅风一尺子扔向聂雪凝,“你干脆让我死了算了!” 亏得聂雪凝这些日子有运动,身子灵巧躲过一劫。 聂雪凝洋洋得意地笑着,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出了宫,打算去找轩睿。 此番设计,其实是为了轩睿,希望如自己所愿…… 第99章 最强大脑轩睿 聂雪凝将马车停在巷口,徒步走过去。 没想到青姝不在,路上连说话的伴都没有。 快到心居,看到一个人站在门口。 白衣,清瘦,负手而立,微微抬头,不像是在看天。 聂雪凝上前,“你知道我要来,在这等我呢?” 轩睿却一脸惊喜,“你怎么来了?” “行,看来是心有灵犀。”聂雪凝搭着轩睿的肩跟他一起进去,“你怎么在外面站着。” 轩睿笑着摇摇头,“不知,就……想出来站站。” “看来果真是心有灵犀。” 聂雪凝与轩睿在小院坐下,拿出之前的布阵图,“这是我设想的队形,中间最前面是纳吉,两翼分别是你和轩泰,其余的爱谁谁。” 轩睿听着聂雪凝的“爱谁谁”噗嗤一笑,“为何是爱谁谁。” “说实话,除了你们几个,苑林的我是一个没记住,天天跟在轩立身后,就叫做狗子一号,二号,三号。” 轩睿笑得更加开怀,问道:“娘娘来此是给我讲策略的?” “嗯,我对他们不了解,青姝又不在,只能来求助你了。” “高公公他们应该也是清楚的。” “那不一样,我去问高庆,他会当做任务一样一板一眼的说,像这样闲聊才能聊出花。” “可是娘娘,我虽对他们有些了解,可我不行的。”轩睿微微皱眉,有些犯难,却也不避讳,直接说道,“我很少蹴鞠,跟不上他们。” “嗯,看得出来。” “那你还将我放在两翼?” “因为你是个小透明啊,这样才有机会绝地反击。” “中军重点会放在姜吉身上,忽略我和轩泰,所以我们可以从边路夹击,出其不意?” “轩泰不一定会被忽略,但你可以攻其不备。” 轩睿哈哈笑道:“娘娘,你太看得起我了。这么说,除了规则,我真的什么都不会。” “所以我马上就来找你!”聂雪凝指着院子的空处,“现在,立刻,马上,搞个球门出来,你每天回来就给我练射门,各个方位的射门,都得给我练!其余的在苑林进行体能训练!” 说到体能训练,轩睿面露难色,可怜巴巴地看着聂雪凝,“我……必须参加?” “当然!苑林学子都得上场!” “那……”轩睿眼里带着笑,“轩福也要?” 聂雪凝吃惊地睁大双眼,“完了!我忘了轩福,所以咱们球队真正能上场的只有十四人,替补只有两名!”聂雪凝摇晃着轩睿的肩,猛然道,“所以!你更不能拒绝,万一出个意外,人数都凑不够。” 轩睿看着聂雪凝慌张的样子,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笑着看着她。 “别笑了,我感觉你就是在看我笑话。这可是我第一次组织这种竞技活动,不说赢,那至少得打出气势,你可不准掉链子。” 轩睿听着,拿起聂雪凝的阵型图,问道:“这个队形各自需要做些什么,我可以给娘娘一些人员的建议。” 聂雪凝一听,来了精神,“平日见你也不多接触,对他们倒是很了解嘛。” 轩睿没有说话,嘴上挂着笑,从房里拿了笔墨出来,“说。” “这个叫做四三三阵型,前锋三人,中场三人,后卫四人。”聂雪凝指着纸上的几个小圈,解释道,“我们多出一个人,就当他是自由人,也就是刚刚说的‘爱谁谁’,他可以帮助任何一个位置进攻或者防守,进攻的时候在前场,防守的时候可以重点在后场,就叫他‘零号’。” 聂雪凝一边说着,轩睿一边记录下来每个编号要做些什么事情。 聂雪凝继续说道:“零号需要一个相对灵巧,体力好的人。” “那就程琛。”轩睿想也没想直接说道。 “谁?” “工部参司次子,狗子一号。” 聂雪凝听着笑道:“你这么说我就知道了,是不是每次在轩立面前,格外狗腿子,总是帮腔接话那个?” 轩睿听着聂雪凝的描述,低头笑着说道:“工部司长负责弘昭工程建造,程琛年幼好动,常跟着父亲去全国各处巡视,有时会帮忙工程,球技不一定好,但体力很不错,头脑活泛,身子也算灵巧。” 聂雪凝点点头,突然问道:“你怎么不问我,这些阵型说法哪儿来的?” 轩睿反倒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答道:“定是你家乡也有相同的活动,所以不足为奇。” “你还怪聪明咧。”聂雪凝拍拍轩睿的头,像个老母亲一样,一脸欣慰,继续道,“我们那的门将通常是一号位,说白了就是保护球门,叫做守门员。” “娘娘有合适的人选么?”轩睿看着门将的位置写了一个“立”字,问道。 聂雪凝点点头,“轩立。” 轩睿此时也点头应和,“确实是不错的人选,皇兄身为太子,东宫之主,中军将士不可能无所忌惮地射门。” 聂雪凝拍手哈哈大笑,“天哪!你跟我想得一模一样!我就是如此打算的。” “花照将军也定能猜到。”轩睿又转而说道,“不过能猜到也没法子。” 聂雪凝挑挑眉,显得有些得意。 “不过……”轩睿话锋再次一转。 “又不过什么?”说到花照,聂雪凝还是有些担心,她总觉得花照虽然看着憨憨的,不善言语,实则深藏不露,有种陌生的距离感。 “在我看来花照将军跟娘娘一样,并不太在意宫里的等级尊卑,中军不时会有蹴鞠表演赛,我有幸见过。” “怎么样?” “勇猛,果敢,出奇。” “评价这么高?”聂雪凝一听,有点打退堂鼓的意思。 轩睿笑道:“花照将军虽没娘娘这么闹腾,但跟娘娘一样,总是兵行险招,出奇制胜。” 聂雪凝白了轩睿一眼,“你!就跟你父皇一样!嫌我吵是!” 听到“父皇”二字,轩睿脸色突然变得有些不自然,脸上的笑有些僵硬。 聂雪凝见状,赶紧转了话,“二号位和三号位分别是右左边后卫,主要负责防守,控球能力需要很好,控球就是……” 轩睿抢话,“控制球的能力?” 聂雪凝疯狂点头,“跟你说话可真是完全不费脑子!你就像是脑子里的另一个我哈哈哈哈哈哈。” “顾辞谕、顾辞言两兄弟。”轩睿此番没有多做解释,只是说道,“他们平日就爱一起玩球,你所说的控球能力,他们二人最适合不过。看娘娘这阵型,是想把重心放在防守上,那前场不需要他们,若是改变策略再换位置也不迟。” 聂雪凝脑袋像小鸡啄米一般,继续疯狂点头,一副崇拜的样子,“轩睿,要不我下场打球,你来当教练?” 轩睿憋着笑,玩笑道:“可以,只要我能不上场,怎样都可以。” 聂雪凝怎么也没想到轩睿会顺杆爬,翻了个白眼,一副“想都别想”的表情。 “四五号,你就当他们是,嗯……”聂雪凝突然尴尬一笑,“说实话,我们那的蹴鞠叫足球,我其实也不太了解,篮球看得多些哈哈哈哈哈哈哈!” “没事,娘娘随便编个名字也行。” “什么叫做编!我这些都是真的专业术语呢!”聂雪凝一本正经道,“四五号是中卫,需要盯人防守和头球解围的能力。” “熊大和熊二。” “噗!”聂雪凝瞬间噗嗤一笑,笑得直接摔到地上,“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这还有熊大和熊二?那有光头强吗?” 轩睿虽不知聂雪凝所云,但起身将她扶起,“他们二人就是苑林的那两个胖子。” “哦,那两个胖头鱼?”聂雪凝思索了一下,“他们也是兄弟?” “堂兄弟。” “所以选他俩是何故?” “头球解围的话……”轩睿也思索了一下,解释道,“我想头大应当是容易些的。” 轩睿说得很是正经,可聂雪凝怎么都觉得他在开玩笑,斜眼瘪嘴看着轩睿,很难相信。 轩睿正言道:“没有开玩笑,苑林能凑齐蹴鞠队属实不易,专业人才甚少。” 聂雪凝点点头,拍拍轩睿的肩,“看得出来。” “那六到十一又是什么位置?”轩睿提笔问道。 “六七八分别是右中左前卫,这三个相当于在中场,也需要很出色的传球和控球能力。”聂雪凝有些犯难地看着轩睿,“咱苑林还有这样的人吗?” 轩睿想了想说道:“娘娘,不如这样。” 轩睿将顾氏兄弟从二三号位划掉,“顾辞谕、顾辞言在中场的左右,这个中前卫让李凌来当,之前的二三号位边卫换成卿之和怀竹。” 聂雪凝点点头,她也不知道轩睿所说之人,究竟是谁,反正全然信他就行,“剩下的九和十是左右边锋,就是你和轩泰咯?” “嗯。” “中锋就是十一号的纳吉。” “嗯。”轩睿将吉字写完,把队员名单给到聂雪凝。 轩睿写得很工整,不知是不是担心聂雪凝看不懂。 聂雪凝梳理了一遍,道:“零号自由人是程琛;一号门将是轩立;二号三号边卫是卿之和怀竹;两个中卫是熊大熊二;三个前卫是顾辞谕、李凌和顾辞言;你和轩泰是边锋,中锋是纳吉。” “对,差不多就是这样了。”轩睿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明日操练一下看看,不行再做调整。” “好,我也是这么想的。明天开始苑林下学就开始训练,午膳和晚膳都在苑林,高庆这边会负责安排好。” “嗯。”轩睿瞧着天色,太阳快要落山,远处大片火烧云,很是耀眼。 聂雪凝随他一起看向前方,红彤彤的阳光被云层割裂,像是要喷涌的岩浆一般火红,让人觉得很暖。 “不早了,我送娘娘先回宫。”轩睿收拾好东西,站起身。 聂雪凝大为震惊,“这个点儿,你不留我吃饭???” “如今青姝姐不在,你一人来此,若是留下吃饭,太晚了不安全。” “有什么不安全的。” 轩睿笑着,向聂雪凝伸出手,“走。” 聂雪凝一脸不服,却还是勾搭着他的肩,往外走去,“也不是我一人,还有车夫呢。” 二人刚走到心居外头,就看到巷口的马车旁站着一个人,体型有些高大魁梧,已然不是聂雪凝口中的车夫。 聂雪凝心里一紧,轩睿更是变了脸色。 “有坏人?”聂雪凝小声道。 轩睿扯下聂雪凝搭在肩上的手,赶紧站直身子,小声回答道:“是花照将军。” “花照???”聂雪凝有些疑惑,不知他在这里做什么,突然反应过来,“萧南澈???” 轩睿点点头,二人已经走到马车前。 轩睿对着马车行礼,道了句:“儿臣向父皇请安。” 马车里无人回应,轩睿又转身面向花照,“花照将军。” 花照回礼,没有说话。 聂雪凝小声道:“你是皇子,还向花照行礼。” 轩睿不知是不是没听见,并没有说话。 聂雪凝看了马车一眼,“里头兴许就没人,还父皇。”聂雪凝说着撩开车帘,“妈呀!” 只见萧南澈黑着脸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 “诶,你在车里也不说话,人家跟你请安也不搭理,哑巴呢?” 萧南澈微微睁眼,看着聂雪凝,马车里有些昏暗,看不清他的神情。 萧南澈只是冷漠地说了声,“上车。” “哦。”聂雪凝向轩睿笑着挥挥手,上了马车。 方才的车夫已经不知去向,由花照在前御驾。 聂雪凝坐到萧南澈身边,笑着问道:“你怎么来了。” 萧南澈没有接聂雪凝的话,反而问道:“为何独自出宫。” “那不然?青姝也不在呀。”聂雪凝没当回事,玩笑着说道。 萧南澈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聂雪凝见苗头不对,想起之前萧南澈说起的设伏之事,语气带着些撒娇,噘着嘴道:“你要是担心我,那把花照给我。” 萧南澈气哼哼地看了聂雪凝一眼,没了方才的严肃,甚是无奈。 聂雪凝眉头皱成八字,委屈地问道:“你不会不准我出宫了?” 萧南澈本不想理会,可见聂雪凝可怜巴巴地样子,忍不住心软起来,又一声叹息,说道:“日后出宫将尹珏叫上。” “尹珏?”聂雪凝有些吃惊,“人家堂堂中军副将,我上哪儿找他去?” “你有高庆,翠云宫养着那么多人,没一个人帮你寻他?” “他们怎么知道尹珏在哪儿。” 萧南澈翻了个白眼,“只有你不知晓。” “啊?是吗,为什么?” 萧南澈彻底不想和身旁聒噪的人,无休止的纠缠下去,继续闭目养神。 聂雪凝凑上前,看着他微闭的双眸,问道:“萧南澈,你今天,是不是很累呀?” 见萧南澈没有搭理,继续问道:“是发生什么事了吗?跟我说说呗,快乐分享出来是双倍快乐,而烦恼说出来,就只剩一半的烦恼了,而且你说出来,也许我能帮你出出主意呀?” 聂雪凝说完,等来的却是继续的沉默。 此时,聂雪凝叹了口气,“你看你,每次都是,什么都不说,什么都憋在心里,这样真的会生病的。” 萧南澈闭着眼,“嘘”了一声。 聂雪凝见状乖乖闭上嘴,嘴巴噘得老高,一脸不开心。 萧南澈没有再说话,却将聂雪凝揽到怀里,下巴枕在她的头上。 突然的亲近,聂雪凝大气都不敢喘,只是抽出手环抱着萧南澈的腰,安安静静地靠着他,跟他一起闭目养神。 马蹄发出“哒哒”的声音,像是心跳。 —作话:我整理了一份球员名单,这样看得明确一些— —苑林球队— 零号:自由人(程琛:工部参司次子) 一号:守门员(轩立:太子) 二号:右边卫(卿之) 三号:左边卫(怀竹) 四号:中卫(熊大) 五号:中卫(熊二) 六号:右前卫·中场(顾辞谕) 七号:中前卫·中场(李凌) 八号:左前卫·中场(顾辞言) 九号:右边锋(轩睿) 十号:左边锋(轩泰) 十一号:中锋(纳吉) 第100章 一盘散沙 次日,苑林下学,所有人都没有走,连少师令也破天荒地待在教室。 众人看着聂雪凝,等待她的指示。 聂雪凝从桌下掏出一根笔直的木棍,起身敲着手心走到讲台前,“诸位,我想问一下,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们苑林队比不过中军?” 纳吉切了一声,轩立翘起腿往后一靠,双手抱胸,一副蔑视的样子,“比不过他们?那可真是太小瞧本太子了。” 聂雪凝没想到此时轩立竟会如此说,还真是小看了他这个狗脑子二号。 他一说话,他的狗子们纷纷附和,一时之间士气高涨。 聂雪凝看了一眼轩睿,只见角落里的他对着自己笑着微微点头。 轩立虽说得狂妄自负,但昨日准备鼓舞士气的发言稿,看来是不需要了。 “巧了,我也觉得我们在座的都是有雄韬大略的天之骄子,自然能赢下这场胜利。”聂雪凝示意屋外的高庆进来,分发球队名单,“为了方便叫人,未来球场上我都以号称呼,每个编号有自己的位置和需要做的事情,大家也已经知晓,这几日会在苑林集训,便服都带了?” “带了!”少师令上课提问都没这么齐过,连轩福都是兴致勃勃,跃跃欲试的样子。 “大家的队服裳侍令已经在赶制,先去用午膳,然后好好睡个午觉,未时准时开练,到时候我再跟大家讲训练内容。” 狗子一号程琛,不屑地说道:“直接开练,还吃饭午睡,何时才能操练起来。” 聂雪凝微微一笑,眼神看着却令人畏惧,“磨刀不误砍柴工,散!” 聂雪凝一副以前世界里,跟部门开会的样子,倒与萧南澈不怒自威的样子有些相像。 高庆带着众人用膳,安排善后。 聂雪凝悄悄回了翠云宫。 - - 聂雪凝还未走进,先声夺人,“兄弟姐妹们,怎么样,定下来了吗,我们的口号?” 香兰带着所有人迎了出来,站成两排。 之前嘲笑过聂雪凝的小太监,清了清嗓子,喊道:“苑林苑林!” 众人合:“勇者无惧,所向披靡!” 聂雪凝点点头,“嗯,你倒是挺适合领口号的,叫什么名字呀。” 小太监无比震惊,小碎步跑到聂雪凝跟前,“娘娘,这么久了,您不知道奴才叫什么?” “啊,不知道。”聂雪凝回答得很是自然,“所以你叫什么名字?” 小太监委屈道:“奴才顺隆!” “哦,小顺子,记住了记住了。”见顺隆想反驳,聂雪凝赶紧说道,“口号喊得不错,以后就你领口号了,不过这个勇者无惧,改成齐心协力,苑林苑林,齐心协力,所向披靡!” 众人顺了一遍之后聂雪凝再次折返回苑林,帝宫实在太大,一来一回已经快到未时。 - - 也不知聂雪凝从哪儿搞了面锣,冲进苑林队的大通铺,“锵锵锵锵”敲起来,“起来了,起来了!!!开始训练!!!” 兴许是年轻,睡眠质量好,众人睡眼惺忪被聂雪凝拉到苑林校场,开始训练前的热身运动。 “所有人跟着我一起,先做拉伸,把筋骨活动开,不然容易受伤。” 也不知道是不是男孩子的胜负欲太强,竟然没有一个人拉胯,连一直满心拒绝的轩睿,也认真起来,但也仅限于简单的热身。 热身结束,聂雪凝拿着名单说道:“我不知道大家球技如何,现在分成两队,每队七人进行对抗,零号程琛、二号卿之、四号熊大、六号顾辞谕、七号李凌、九号轩睿、十二号替补于实一队,其余一号轩立、三号怀竹、五号熊二、八号顾辞言、十号轩泰、十一号纳吉、十三号替补穆晋泽一队,给你们半炷香的时间商量对策,谁先赢下一球就获胜,有额外奖励哦。” 轩立瞧了眼自己队伍里的人,笑道:“哪儿需要半炷香的时间,就是即刻上场我们也能胜。” 聂雪凝抿嘴笑着点点头,转身坐到一旁高庆搬来的太师椅上,喝着茶等他们。 高庆在旁边点上一炷香,聂雪凝扔了个眼神给他,他马上会意,用嘴吹着香,加快进程。 高庆一边吹一边问:“娘娘,您觉得这两队谁会胜?” “轩立他们。” “娘娘如此笃定,为何还要这么分队?” “我就是想看看程琛那队,如何在有悬殊的情况下比拼,有时候兔子急了会咬人,人也只有在绝境下才能激发潜能。” 高庆竖起大拇指,恭维道:“娘娘说话果真高深。” 聂雪凝却笑道:“其实我觉得他们都不会赢。” “为何?” 聂雪凝没有接话,看着程琛他们围成一个小圈,这个队伍虽然顾辞谕是高手,但程琛很是积极,一直在发言,其他人完全插不进话,也不知是否是因为忌惮这位太子的狗腿子一号,而轩睿果然被他们排除在圈外,像是没有这个队友一般。 反观轩立这一队,虽然轩立在说话,但纳吉总有其他意见,顾辞言偶尔附和一句,给出一些经验指导,争吵个没完。 在高庆的帮助下很快燃掉半炷香,轩立一队不欢而散,而程琛完全没听到聂雪凝说话,还在疯狂输出。 聂雪凝拿起锣,在他耳边“砰”地敲响,吓得他一激灵,“半炷香已过,开始。” 双方拘礼,高庆拿起锣鼓,敲了一声,高喊一句,“开始!” 程琛开球,和顾辞谕站在最前面,但是被身材魁梧一个人打前阵的纳吉,直接抢了过去,传给顾辞言,顾辞言一个飞脚直接往程琛他们的风流眼射去,似乎作为亲兄弟的顾辞谕很了解弟弟的打法,跳起直接用前胸挡住,球落到他的脚尖,顾辞谕左右看了看,判断着场中局势,只见程琛向他挥手,让他传球。 顾辞谕将球传给程琛,却被怀竹抢断。 这倒让聂雪凝意想不到,昨日轩睿没有太过介绍怀竹这个人,不过看他的技术,应该也是经常蹴鞠的人。 怀竹回传给已经跑过中场的顾辞言,但又被顾辞谕抢断,直接头球射向风流眼。 高庆一阵惊呼,显然是支持轩立一队的。 轩立和纳吉同时跳出来,两人撞到了一起,不过庆幸的是,球也正好被两人碰撞在一起的身体挡下。 高庆长舒一口气,聂雪凝瞧他看得投入,戏谑地笑着瞅了他一眼,道:“高公公,要不您也加入我们苑林队?” “娘娘莫要玩笑,奴才只是爱看,上场还是不行的。” 聂雪凝问道:“感觉宫里好多人都很喜欢。” “可不是嘛,不说宫里,就是放眼整个弘昭皆是如此,舒城的桃源还有花娘组建的队伍,春夏之际有专门的表演。 聂雪凝点点头,“难怪,我觉得他们一个个,都像会打球的人。” “苑林课业重,打得应是不多。” “那中军呢?您现在看着他们与中军相比,相差多少?” 聂雪凝这一问,高庆面露难色,不知如何回答。 聂雪凝道:“但说无妨,这只有你我二人。” “中军。”高庆说得斩钉截铁。 聂雪凝心里大概清楚中军与苑林相差多少了,基本上就是半斤黄金和八两废铁的差距。 两队一开始全力拼杀,如今一大半的人开始气喘吁吁,体力有点跟不上,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两队还是没有进球。 反观体力极差的轩睿,在球场上闲庭信步一般,同原先站的位置没太大出入,最多挪动了不到三步,没有人传球给他,他也不愿争抢,完全变成了透明人。 又过了半炷香的时间,除了纳吉、顾氏兄弟和没有动过的轩睿,所有人体力透支得很严重,一看就是日常缺乏锻炼,四十五分钟过去,最先倒下的是胖头鱼熊大。 聂雪凝一脸严肃地起身,高庆赶紧给大家送去糖盐水补充体力,众人喘息着,没有一人吱声,赛前的信誓旦旦如今见看来很是打脸,再看着聂雪凝的脸色,更加不敢吭气。 毕竟这次蹴鞠是皇帝下诏举办,而聂雪凝是亲命的苑林总教练,何况她既是长辈又是贵妃还是宠妃,更加没人敢在这个时候造次。 聂雪凝见众人气息平缓,让他们稍微围坐在一起,假以冷漠又生气地语气说道:“方才你们打的是什么?蹴鞠?” 聂雪凝拿着棍子,手背在后面,像极了教导主任,看上去比少师令怒气冲冲的样子更可怕,更不寒而栗,“毫无章法,一盘散沙,赛前给了半炷香的时间,是谁说即刻上场就能胜?” 轩立刚想说话,又闭上了嘴。 轩立虽然冲动,但也是个明理之人,理亏之事他从来不辩,最多小孩脾气嘟囔两句,此番看着聂雪凝的样子,更加没了话。 聂雪凝继续道:“半炷香的时间,有的人说了半炷香,有的争了半炷香,还有的完全没有参与!都给我站起来!” 聂雪凝一声令下,最后人扔下水袋赶紧起身。 聂雪凝看着他们每一个人,缓缓说道:“蹴鞠是团队合作,不是一个人的游戏,不管能力多强,没有队友的配合,在球队里发挥不出作用,这个道理我想顾辞谕和顾辞言你们两个最为清楚,想必平日,你们在场上配合很多,所以顾辞谕才能一开始就看破顾辞言的打法。” 聂雪凝这么一说,兄弟二人低下头。 “再者,于实、穆晋泽,你们是觉得自己是替补很丢人吗?” 两人看着聂雪凝,脸上确实写满了不服。 “我告诉你们,替补是全场最重要的位置。”二人一听来了精神,“明确的说,这是一个要求能力最为全面的位置,它需要随时替换场上每一个位置的人,你们是觉得自己的能力不足以代替首发的任何一个人吗?” 面对聂雪凝的质问,二人也低下了头。 其实聂雪凝也不知他俩的实力,昨日和轩睿商量之后,两人确实不是首发人选,不过聂雪凝pua的能力可不弱,三言两语说得二人既愧疚又充满斗志。 众人眼神突然看向聂雪凝身后不远的位置,又转过头继续看着她,想必是少师令来了,聂雪凝也没多搭理,继续说道:“还有轩睿,全场你挪了五步没有?你周围有我们都看不到的墙是吗?被禁锢在五步之内出不去了?” 听到聂雪凝的形容,其余人掩嘴偷笑,也许还因为都知道聂雪凝与他关系好,可没想到聂雪凝竟然连他也一起开骂。 “别跟我嬉皮笑脸。”聂雪凝压着怒意,说道,“你们,没有一个人传球给轩睿,是想怎样?这是比赛,是跟最强的中军比赛,别跟我把欺凌那套放到赛场上!” 聂雪凝此话一出,所有人骤然息声,这样的话也只有她敢摆在明面上直接说出口。 “你们觉得跟中军的比赛是场闹剧吗?” 众人没有应答。 “问你们话,是闹剧吗?” “不是……”回应之人寥寥无几。 “大声点!” “不是!” “那你们想赢最强中军吗?” 轩立小声吐槽道:“谁说他们是最强。” 聂雪凝听见了轩立的话,回怼道:“打成刚刚那样,你觉得能赢?” 轩立闭了嘴。 “那我再问一遍,想赢中军吗?” “想!” “再大声点,想不想?” “想!!!” “那我方才说得对吗?” “对!” “那觉得你们错了吗?” “错了!” 这样紧迫的逼问下,所有人又燃起斗志,聂雪凝满意地点点头,“行,都觉得错了的话,所有人,围着校场跑十圈。” “啊???!!!” “二十圈。” 众人不敢再出声,默默地起身跑起来。 聂雪凝这才回身,准备坐回太师椅,一转身却看到萧南澈和苏喜还有几个太监拿着食盒远远地站在校场外围,聂雪凝才知晓原来方才不是少师令来了,而是萧南澈。 萧南澈走到聂雪凝身边,聂雪凝已经坐到太师椅上,道:“这可没您坐的地方。” “有有有。”高庆特别有眼色地跑去搬了根凳子过来,萧南澈却没有坐下。 苏喜上前,打开手中的食盒道:“皇上知晓娘娘您还没用午膳,特意让奴才准备的。” 萧南澈的心意被苏喜供出来,一脸不爽没有吭声。 聂雪凝却来了句,“打探我消息呢,还知道我没吃饭。”说着尝了块盒子里的糕点。 聂雪凝瞅了眼身后的太监们,问道:“那是给他们带的?” 苏喜笑道:“是,给大伙儿补给一下,也别太辛苦。”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才哪儿跟哪儿。” “娘娘教训得是。”苏喜继续笑道,“娘娘方才训人的样子,跟往常可大不相同啊。” 聂雪凝一转笑脸,得意道:“那是,是不是既有气势又句句在理,让人不服不行?” 苏喜恭维的话还没说出口,只听萧南澈嗤之以鼻,很是嘲讽。 此时人多,聂雪凝并没有怼他,只是问了句,“你怎么过来了?” 萧南澈这种傲娇的人,在这么多人的情况下,当然不会说明真实来意,道:“朕来看看,与朕的中军相比,差了多少。” “嚯,来刺探军情的?” 萧南澈被聂雪凝怼得没了话,转而说道:“朕方才去看了他们休息的通铺,我让人收拾几间苑林的空房间出来,供他们食宿。” 聂雪凝一边吃一边说道:“不用,既然是一个团队,就得吃住同宿,皇上的好意臣妾心领了。不过若是能在此布置一个大的汤池倒是可以,练完他们进去泡会儿会很舒服。” 萧南澈朝着苏喜道:“将汤泉引过来。” “奴才这就去办。” 聂雪凝叫住苏喜,“麻烦吗?” “不麻烦,苑林本就有几处汤泉,围起来即可。” “苑林还有这玩意儿,我怎么不知道?” 萧南澈吐槽道:“你能知道些什么?” 聂雪凝白了一眼没有接话,在众人面前给足了萧南澈面子。 不过不知是不是萧南澈在此,场上跑圈的十四人即使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也不敢说放弃。 高庆看着都叫苦连天。 聂雪凝道:“高公公你看,人的潜力,总是需要威压逼一逼的。” 聂雪凝的含沙射影,高庆自然是听出来了,尴尬地笑笑也不敢多言。 第101章 要命的体能训练 距离比赛日还有四天。 聂雪凝来到苑林,看到除了纳吉以外,一个个都因为昨日的跑圈乳酸堆积,三三两两搀扶龇牙咧嘴地跛着脚走来,坐下的时候嗷嗷乱叫。 轩立被两名小太监搀扶着走到教室,聂雪凝嘲讽道:“哟,堂堂太子殿下这么弱鸡,竟然还要人架着来上课。” 轩立不服道:“你坐在那儿当然轻松,有本事跟着我们一起跑。” 聂雪凝转着手中的毛笔,笑道:“可以啊,今天开始你们的训练,我全程陪同,您看如何?” 轩立哈哈大笑,“就你,一个弱女子,跟我们比,可别像熊大一样一头栽地上。” 突然被cue的熊大扭头看向轩立,肥硕的脸上堆着肉,委屈得五官扭曲在一起,感觉脸上的油都能挤出来,可面对的是太子,又不敢反驳。 少师令很识趣,早早地下了学,聂雪凝将所有人带到他们的大通铺,让他们趴下。 纳吉道:“怎么,这就让我们睡觉?” 聂雪凝笑着拍拍手,突然走进来十四个长相标致,身材姣好的女子。 纳吉突然坐起身子,“这这……这是干嘛?”纳吉瞬间脸红耳赤指着她们,看起来可爱得很,“桃源的花娘们,来这里干嘛!你想干嘛!” 聂雪凝憋着笑,坏笑道:“你这龌龊的思想,在想些什么,给我趴好。” 聂雪凝坐到房里的凳子上,翘着二郎腿,示意花娘们分别站在十二人脚边,“我特地找了桃源的花娘,去医侍令那里学了些按摩松解的手法,给你们这些柔弱的公子哥们,放松下肌肉。” 说话间,花娘们已经开始按摩,众人叫得比早上进教室坐下的时候还要厉害,聂雪凝捂着耳朵,退出大通铺,关上门。 高庆上前问道:“娘娘,您去哪儿找了这么多花娘进宫。” “当然是找皇上帮忙了,我这招不错,这就叫痛并快乐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聂雪凝边说着一边往昨日苏喜安排人围建好的汤池走去。 热气从房间的缝隙中冒出来,聂雪凝试了试水温,约莫四十五度左右,可能还要烫一些,“不错,这个水温活血。” 聂雪凝围着走了一圈。 这里硫磺的味道很重,池子围得很大,几十个人一起泡澡都没问题。 这也是聂雪凝的想法,都是男孩子们,坦诚相见有助于增进友谊,旁边有十五个隔开的更衣室,更衣室对面是放衣物的柜子,柜子里面放了两套泡澡穿的衣服,有各自的编号。 这样的安排其实是为了轩睿,聂雪凝知道轩睿肯定不想别人看到他满是伤痕的身体,也怕其余的人因此嘲笑他,欺负他,毕竟澡堂子里要是发生什么事,自己也不好直接冲进去。 按摩之后,聂雪凝和队员们一起用午膳,高庆带着人抱了一个巨大的箩筐进来,全是蹴鞠用的球。 队员们又纳闷起来,不知聂雪凝这是何意,不过对聂雪凝奇奇怪怪的想法,已经倒也见怪不怪。 高庆将鞠分发给全员,也给了聂雪凝一个。 聂雪凝拿着球,起身讲道:“现在呢,每人一个球,你们吃饭睡觉走路,无论干什么,都给我带着它。” “为什么。”轩立似乎觉得这样很傻,不解地问道。 “跟球培养感情,你只有适应它、习惯它、爱上它,它才会给你正向的反馈。” “什么玩意儿。”轩立显然觉得聂雪凝是在胡诌。 聂雪凝摇摇头,把玩着手中的球,深情款款地看着它,“这就像是爱情,这个球就是你们的爱人……”聂雪凝转头回看着一脸无语地盯着自己的众人,“算了,你们不懂,按我说的做就行,记住,现在这个球就是你们的兄弟,一定要当亲兄弟一样爱护,听到没有。” “听到了。”众人说得有气无力。 “听到没有!没吃饭呢!” “听到了!” 午休之后,聂雪凝也换上自己的训练服,站在校场上,带着众人热身训练,然后开始跑圈。 聂雪凝在前面领跑,“所有人,跟着我的节奏跑起来,喊起来,一二一二,左右左右……” 所有人的声音加起来,还没有聂雪凝一个人的大,刚开始就感觉快要背过气去。 聂雪凝喊道:“所有人腰背挺直,收紧小腹,鼻息口呼,脚掌尽量不要超过膝盖,可以慢可以小步,但绝对不能出现错误的姿势!” 聂雪凝说着倒过来边跑边纠正众人的姿势,“十圈热身,完了就开始训练。” “啊~~~”除了纳吉和本就没有多话的轩睿,众人叫苦连天。 其实校场根本不大,这里的十圈最多原来世界体育场的五圈,可能连五圈都没有,只能说这些公子哥们,平日太缺乏锻炼。 他们这个身体情况,估计连半马都跑不下来。 十圈之后,聂雪凝喊道:“不要直接停下来,走动一下,让身体慢慢缓下来。” 此刻轩立手撑着膝盖,喘得厉害,对着聂雪凝竖起大拇指。 趁大家休息的时间,聂雪凝道:“现在我们开始正式训练,训练项目分三个大类,技术、体能和战术,技术短时间内,不能全员都训练出来,但其余两个可以。” 聂雪凝拿出新的作战计划手册,“我念到名字的两两一组,轩立和李凌、顾辞谕和顾辞言、轩睿和纳吉、于实和沐晋泽,你们进行技术训练,方才叫到的前四人为一个对抗组,后四人为一个对抗组,纳吉出来一下。” 纳吉倒是听话得很,乖乖走出来,站在聂雪凝身旁。 “跟大家演示一下,训练项目是传球、接球、盘球、射门还有包括头球在内的训练,提升精确、速度、力量还有准度。半场为一组训练场地两组一起训练。” 轩立在此时喊道,“我没听懂。” “废话!我还没说完。”聂雪凝继续道,“以前面四人一个训练组为例,第一局轩立和李凌他们开球,带球射向风流眼,期间顾辞谕和顾辞言可以阻拦抢断,然后也可以射向这个风流眼,若得一分,比赛重新开始,换方开球。” “不公平!”轩立道,“他们两兄弟天天场上配合,我们岂不是一直输。” “太子殿下这么看不起自己?” 轩立突然没了话,恹恹地去场边的筐里拿了一颗球。 聂雪凝继续说道:“我要你们在各个方位,都能一传一个准,盘球的情况下快传,千万不要像昨天那样被怀竹抢断,你们开始!” 熊二问道:“那我们呢?” “剩下的人,也歇得差不多了,继续体能训练!” “啊!!!”熊大恶狠狠地看着熊二,觉得他问了不该问的话。 “来,虽然踢球我不行,但这个我可以跟你们一起,现在开始间歇跑,快得时候给我快起来,慢的时候也得紧急刹住车,姿势跟我之前讲的一样,只有正确科学的训练方式,才不会那么容易受伤。” 在聂雪凝的带领下,大家都没有泄气,毕竟在他们心里,应该都不想输给一个女子。 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聂雪凝从未间断过每日的锻炼,精力和耐力还有体力,宫里应该没有多少人能比得过她。 快到申时,聂雪凝召集大家集合,短暂的能量补充后,聂雪凝问道:“离晚膳还有些时间,不如按昨日的分队,再打一场如何?” “好!”程琛一听,斗志满满,估计昨日被怀竹抢断今天聂雪凝再次旧事重提,面子上有些挂不住,男孩子的好胜心往往很强。 “大家的比赛,我没办法参与,不如这样,我来做程琛他们队的教练,若是我们整队输了,我一人接受惩罚。” 程琛一队的人一听,纷纷低声议论,顾辞谕道:“怎能由娘娘一个女子代我们受罚,要罚也得全队一起。” 聂雪凝点点头,很是欣慰,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已经有了团队意识。 聂雪凝将程琛他们聚拢在一起,围成圈说道:“方才大家都进行了很久的训练,体能肯定都下降得很严重,若是他们还和昨日一样没有任何对策,只是一盘散沙,那我们获胜的几率会很大。” 顾辞谕道:“娘娘有何高见?” “他们那边,目前只有纳吉还有点体力。”聂雪凝问道,“轩睿,回家有练射门吗?” 轩睿点点头。 “练得怎样了。” “还行。” 见轩睿如此说,聂雪凝心里有了底,轩睿虽体力不行,但很聪明学东西也很快,看来仅两晚,已经大有长进。 “中场的位置,辞谕和轩睿在中间,前腰的位置熊大守住,你的体型在这个时候很重要,尽量拦住,不让他们带球进到我们的后场位置,能做到吗?” 熊大坚定地点点头,此时的氛围,有种势在必得之感。 “后场的位置,卿之、于实、程琛防守,李凌在中间守门,你们只要有机会拿到球,就把球传给辞谕和轩睿,这一场全部由你俩组织进攻。” 辞谕和轩睿会意地点点头。 “熊大你体能不行,就在那个位置防守,除了门卫李凌,其余人在他们二人进攻的时候,一定要跟上配合,阻断对面抢断或者抄球的机会。”聂雪凝看了一脸严肃的七人,问道,“有没听懂的吗?” 七人摇摇头。 “行,比轩立聪明多了,球场如战场,要求的是配合和绝对的执行力,来一起打个气!就嚯嚯嚯!” “一二三。” 众人喊道:“嚯嚯嚯!” 随着高庆一声锣响,比赛开始。 聂雪凝悠闲地坐到太师椅上,一边吃着零食一边观战。 高庆道:“娘娘,您一点都不慌么?若是输了可要受罚。” “我们不会输。”聂雪凝胸有成竹,突然又转向看着高庆,“那您去给我们队,助威一下?” 高庆一听,赶紧低下头,端起茶盏道:“娘娘,您喝茶。” 聂雪凝转眼继续看着球场上,果然如自己所料,纳吉站在前头,其余人都有些蔫儿,看样子也没有好好的制定过作战计划。反观自己那一队,虽然也有些喘和累,但眼神看上去很坚定,有种势在必得的感觉。 聂雪凝突然有些自豪,没想到自己就这么几句话,竟能给他们这么大的信心。 纳吉开球,直接带球过中场,熊大挡住他的去路,纳吉背身过人,却发现眼前又多了卿之、于实、程琛,显然纳吉知晓卿之会抄球,于是直接将球带起跳过他,程琛在此时有些慌,咋咋呼呼的叫着,却没有任何实质性地阻拦,不过于实倒是在此刻站了出来,虽然身形瘦小,但直接横在纳吉身前,纳吉避不过,将球踢起,打算直接头球。 不料卿之此时在侧面来了一脚,将球踢走,球往程琛的方向飞去,程琛慌慌张张地将球踢向顾辞谕。 纳吉失球,恶狠狠地看着后方,他们队全然没有配合,进攻只有纳吉一人,分身乏术。 顾辞谕带球往对面风流眼跑去,此时卿之、于实、程琛三人已经压向后半区,阻拦过来抢球的人。 不过四人拦不住六人的围拢之势,顾辞谕眼看就要失球,突然一脚,球从几人脚边的缝隙传到轩睿脚下。 轩睿接球,趁着突然出现的防守漏洞直接一脚,射入对面风流眼。 从开球到进球,一切发展得太快,所有人都呆在原地。 高庆突然一声欢呼,众人才缓过神来。 程琛高兴地笑着,拥抱面前的顾辞谕、卿之、于实三人,顾辞谕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轩睿,朝他点了点头。 熊大还在愣神,李凌也觉得不可思议,七人走向聂雪凝,熊大道:“娘娘,您怎么……” “厉害?”聂雪凝并不谦虚,一脸得意,“我这个脑子对付他们,简直是杀鸡用牛刀。” 程琛哈哈大笑,“若不是本公子这一记妙传。” “是是是,若说是妙传,那也是顾兄传得妙。”李凌此时戏谑道。 聂雪凝看着轩睿,“谢你了,没想到短短两日,射门的技术就练出来了。” 其余六人看了眼轩睿,面面相觑没有说话,似乎想夸赞又怎么也说不出口。 场上另一边突然吵起来,是轩立和纳吉。 聂雪凝赶紧上前劝架,“好啦,一场比赛而已,有什么好吵的,说到底就是没有配合和战略部署,输我们是应该的。” 纳吉很不服气,明明自己表现得已经很好,可惜身后一群猪队友。 “我其实就想让你们明白一点,队伍再强,没有战术和配合,一样赢不了。”聂雪凝拉起纳吉和轩立的手,放在一起,“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先说惩罚。” 轩立已经猜到是绕场跑十圈,开始活动膝盖。 “惩罚是,今晚你们七个人,站着吃饭!!!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聂雪凝说完,笑着跑向食堂,一边跑一边喊道:“先吃完不管,后吃完洗碗哦!” 众人一听,赶紧跟着跑向食堂。 校场上,蓦然洋溢着青春的气息,即使快要秋尽,似乎也勃勃生机…… 第102章 篝火晚会 不知是饿了还是怕洗碗,大家吃得狼吞虎咽,顾辞谕带着弟弟顾辞言坐到轩睿那桌,虽未说话,但关系感觉不一样了。 这么说来,聂雪凝突然想到轩立的小团伙里面,其实没有顾氏兄弟,他们二人多数时候独来独往,兄弟之间形影不离,为人不算热情,但并不冷漠,虽没有纳吉、轩立那般高调,但身边也有聊得来的同窗,与大家关系都不错。 目前聂雪凝只与辞谕有短暂的接触,但对他的临危不乱很是欣赏,想必也是一个逻辑缜密的人,日后有机会一定能成为国之栋梁。 聂雪凝拿着碗和高庆一同,与纳吉坐在一起,纳吉还在赌气。 聂雪凝笑道:“堂堂西戎王孙,因这点小事,气那么久?” 纳吉将碗重重放在桌上,“这,不是小事!这是男人之间的决斗!” “那……我也算你们男人之间决斗的一份子?”聂雪凝憋着笑问道。 “你……”纳吉顿时不知该说什么,只好拿起碗埋头扒饭。 “好啦,这次输了下次赢回来。”聂雪凝把碗从纳吉的脸上扒下来,给他夹了一块肉,继续哄道,“吃多多长壮壮,才能赢下来哦。” “你少恶心人!”纳吉听着聂雪凝夹里夹气的声音,吐槽道。 看上去纳吉也只是心里一时憋闷,毕竟西戎好斗善武,他又是王孙,像这样的败果,想必很少尝过。这就像打游戏,自己c得飞起,快上高地的时候回头一看,另外两路全崩,团战一个打不过,搁谁不生气? 聂雪凝很能理解纳吉此刻的心态,毕竟曾经也是作为电竞少女在峡谷中驰骋过的,可如今是苑林的总教练,不能跟着纳吉一起去骂“猪队友”。 见大家吃得差不多,聂雪凝说道:“大家吃完饭,把自己的碗洗了,今后这几天都这样。” 熊大低着头不满地“啊”了一声,却也不敢放肆。 轩立直接不乐意地站起来,“你让本太子,做这等有失身份之事?” 聂雪凝太清楚轩立的性格,坐在凳子上抱胸嘲讽道:“太子殿下难不成连碗都不会洗?” “我……” 果然轩立中计了,激将法对他百试不灵。 “本太子当然会,倒是你,天天让人伺候得怕是衣服都不会自己穿了。” 轩立与聂雪凝拌起嘴来,简直就像两个小学生互啄,不过聂雪凝没有回嘴,只是拿着碗去外头。 高庆搬来一个大水缸,就在食堂外面,旁边还有烧好的热水,专为大家洗碗准备。 当然这也是聂雪凝的意思,聂雪凝希望除了打球以外,增强一下这些公子少爷们的动手能力,免得变成个废物,而且这样更有生活氛围,也容易增进彼此的友谊。 轩立赶紧跟上前,偷偷看着聂雪凝照着她的动作,将自己的碗洗了,其余人见贵妃和太子都如此,只能照做。 晚膳之后,天黑下来,聂雪凝命高庆在校场上挂了一圈灯笼,苑林学子就躺在校场的地上,看着星星。 “晚膳之后这么躺着就很惬意。”轩立感慨道。 “想不到太子殿下还挺会享受生活嘛。”聂雪凝呛了他一句。 本以为轩立会怼回去,没想到只是意味深长地说了句,“你不懂。” 聂雪凝偏头看着轩立,“诶,要不要来场篝火晚会?” 轩立小声道:“宫里禁火。” 聂雪凝挑眉,笑得奸邪,得意道:“我是谁。” 聂雪凝说着起身将高庆叫来交代了几句,接着转身向众人道:“也消食休息够了,大家去后面的汤泉泡个澡,待会儿在这集合。” 熊大惨叫道:“啊,不会还要训练。” 聂雪凝没说话,笑得有些诡异,不知又在憋什么坏主意。 聂雪凝听着一群男生在池子里吵嚷的声音,瞬间有种回到学生时代的感觉。 尽管讨厌读书,讨厌上学,可成人之后依旧会怀念会徜徉学校,因为那里有整个青春的回忆,和陪伴自己整个青春的伙伴,青春是如此重要且美好却短暂如烟火。 在男生汤泉的后面,苏喜为聂雪凝留了一池温泉水,只是有矮木遮挡,让人以为只是苑林废弃的一个地方。 走进去有个转角,其实与男汤只有一个木墙之隔。 可是旁边也不知道为什么如此兴奋,所隔的门板被撞得砰砰作响,聂雪凝生怕板子撑不住一整个倒下来,被看到倒不算大事,若是被砸死那可就太惨了! 聂雪凝伸手,用力地拍向木板,大喊道:“吵死了!” 对面突然寂静下来,鸦雀无声,安静的像是连呼吸都忘了。 聂雪凝听到隔壁突然有议论的声音。 “她怎么在?” “我怎么知道?” “你俩还一起喝酒呢!” “那你问问他,他和宁妃那么要好。” 这句说完,突然又没了声音,应当是有人提到了轩睿。 聂雪凝继续道:“泡完就出去,别在里面玩,想偷懒呢?” “啊——扑通——” 聂雪凝被这一声惨叫,吓了一跳,听叫声应当是熊大落水了,也不知那边什么个情况,如此热闹。 聂雪凝站在他们门口,等人齐了,一起往校场走去。 远远地已经能看到一团篝火冲天,下头的柴被烧得吱吱作响,很是暖和耀眼。 一身暖意来到篝火前,看着火星飞溅,像是天空中的烟花一般绚烂。 高庆和几名太监在旁烧烤,美食美酒应有尽有。 纳吉一看兴奋起来,问道:“这是?” 熊大也小心翼翼地问道:“不训练了?” 轩立赶紧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提醒他不要多话。 聂雪凝笑道:“今天大家都累了,今晚放松一下,明天继续。” 众人欢呼雀跃,喝酒吃肉好不自在。 聂雪凝端了一杯酒递给轩睿,“能喝吗?” 轩睿接过,笑道:“一点点。” 聂雪凝点点头,同他一起坐在篝火旁。 纳吉和熊大打闹在一起,卿之、怀竹、顾氏兄弟在聊天,程琛点头哈腰地在轩立身旁不知在狗腿子什么,其余人围着篝火指尖作剑,跳起剑舞,其乐融融。 聂雪凝突然转头看着轩睿,问道:“开心吗?” 轩睿愣神,想了想,微微点头。 “开心就好,开心最重要。” “谢谢。” “谢我什么?” 轩睿没有回答,只是微笑着转过头看着熊熊燃烧的烈火,在舒城寒意肆虐的秋末,竟有了夏日的灼热。 纳吉在这样的环境下,似乎是想到了久违的故里,玩心大发,叫着众人一道玩起了西戎的酒局游戏。 酒过三巡,聂雪凝听着他们唱起歌谣,就在一旁拍着手和着,不知这样的美好,可以延续多久。 轩睿被顾辞谕拉上一起围着篝火起舞,轩立却走了过来,躺在聂雪凝旁边,瞧着篝火说道:“若是今晚不回去就好了。” “不回去,你睡哪儿?” “大通铺不能睡?” 聂雪凝此时嘲讽道:“我以为太子殿下对大通铺很是嫌弃呢。” 轩立坐起身来,“你以为本太子像你一样娇滴滴?” 聂雪凝笑了笑没有再怼回去,说道:“你们若是愿意,这几日我们就在这里同吃同睡,当集训了。”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父皇不会同意的。” “为什么?”聂雪凝问完,只觉背后有人盯着自己,转身一看,“萧南澈。” 一时之间话没过脑,皇帝的名讳被聂雪凝脱口而出。 轩立闻声往后转,赶紧起身行礼,“父皇。” 其余人也看到了萧南澈,赶紧跑过来躬身行礼。 萧南澈板着个脸,“你们继续。” 聂雪凝笑着走到萧南澈身边,“没想到皇上还是应邀前来了呀?” “打着朕的名号在宫中纵火……” “打住,打住,什么叫纵火,只是生个篝火而已,你看他们多开心。” “与中军相差甚远,就开始玩闹了?” “这叫劳逸结合。”聂雪凝偷偷拉住萧南澈背在身后的手,“有个事跟你商量一下。” “允了。” “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聂雪凝有些吃惊。 “这几日他们住这,允了。” “哇,萧南澈,你果真是神了。” 萧南澈面无表情地看着前头兴奋起舞的众人,道:“朕不是神,只是耳力好。” “是吗?那我每次在心里骂你的时候,也能听见?” 萧南澈不想搭理聂雪凝,聂雪凝只好就地坐下,递了碗酒给萧南澈。 萧南澈低头看了眼,并未伸手接过,“朕应邀来了,现在要回去。” “啊?这么快!” “还有政务处理。” “哦,那真是谢谢皇上,百忙之中特地赴邀了。” 萧南澈刚要转身,聂雪凝拉住他的衣角,小声撒娇道:“再陪陪我好不好?” 萧南澈驻了脚,站在聂雪凝身旁,聂雪凝坐在地上靠在他的腿上望着他,两人的脸上映着火光,脸上似有骄阳,温暖又明亮。 第103章 苑林队被看不起 夜已深,炽热的篝火也快燃尽,聂雪凝向意兴阑珊的众人交代了几句,走回萧南澈身侧,“走,我送你回去。” 萧南澈面无表情的脸上微微露出不可思议的浅笑,并未说话转身离去,聂雪凝跟在后面,与苏喜并行。 苏喜不解,小声问道:“娘娘为何不留在此处。” “在这儿我没地方住,得回翠云宫。” “老奴这就安排人收拾房间。” 聂雪凝摆摆手,“没事没事,这么晚了不用麻烦,明日再麻烦苏公公。再说了,皇上抽空前来,我总得有所表示才是。” 苏喜会意地笑道:“娘娘与皇上真是琴瑟和鸣,恩爱有加。” 聂雪凝酸道:“他和端妃才是。” 苏喜没想到聂雪凝会突然提起凤阳,一时之间尴尬得不知如何接话。 出了苑林,并未看到龙辇,聂雪凝问道:“萧南澈走着来的?” “是啊,娘娘。” “他不是赶时间,还走着来?” 苏喜展颜笑道:“皇上来前才用的晚膳,皇上说娘娘说的‘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 聂雪凝心里瞬间舒朗,方才因“琴瑟和鸣”的醋意,顿时烟消云散,从后头看着萧南澈挺拔宽厚的脊背,他的每一步都走得很稳,不知为何,聂雪凝脑中突然冒出“行稳致远”四个字。 走在苑林外的林荫道上,聂雪凝觉得有些累,上前两步撒娇道:“萧南澈,我们坐步辇回去好不好,我走不动了。” 聂雪凝已经预见了萧南澈的沉默,于是继续道:“我白天陪着他们训练,晚上陪着他们玩,是真的很累。” 萧南澈停下脚步,目光柔和,可眸子里却藏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深邃,如无尽的天渊,深不可测,漆黑暗昧。 聂雪凝微微仰头看着萧南澈,被他的眼眸吓到,有些愣神,小心翼翼地再次问道:“可以吗?” 萧南澈俯身,直接将聂雪凝打横抱起,聂雪凝被这一举动吓得赶紧环住他的脖子,“喂,这会被人看到。” 聂雪凝说完此话,四周寂静,鸦雀无声,此时已是宫中宵禁。 聂雪凝继续喊道:“喂喂,这离太乾宫很远的,放我下来。” “万一被看到,又该弹劾我了。” “大庭广众之下,真不太好。” 聂雪凝不住地吵嚷,萧南澈耳朵偏向另一侧,只想远离聂雪凝的那张嘴,却发现无济于事,皱着眉,压低声音,威严道:“闭嘴。” 聂雪凝被威压吓得赶紧咬住双唇,偏头将脸埋在萧南澈胸前,不敢吱声。 萧南澈勾起嘴角,浅浅的一抹笑意,在秋夜弥漫的雾气中,依旧清晰可见。 苏喜识趣地放轻放慢脚步,与二人离得越来越远,好似消失在了雾气之中。 聂雪凝觉得萧南澈的怀,比方才的篝火还要暖,周围任何时候还要静,似乎能听到萧南澈强而有力的心跳声,伴随着脚步的节奏,黑夜也变得暧昧起来。 当聂雪凝将头转向外头的时候,已经能看到后宫的建筑物,可萧南澈走的方向不像是太乾宫,于是小声问道:“要去哪儿?” “翠云宫。” “别别。”聂雪凝有些着急,“跟你回太乾宫。” “太晚了,早些休息。” 聂雪凝双手圈住萧南澈的脖子,紧紧贴着他,“陪陪你,就让我陪陪你嘛,一天没见了。” 尽管聂雪凝的语气绵软,可萧南澈拗不过她的撒娇,只好变了方向,又往太乾宫折去。 - - 聂雪凝乖巧地跪坐在桌案前,看着萧南澈处理政务。 萧南澈看着折子,时而皱眉,时而思虑,时而快速浏览之后疾笔批示。 聂雪凝带着甜蜜的笑意,看着眼前认真的人。 原本堆积如山的奏折很快见底,只剩下几本,萧南澈手中的笔没有放下,突然道:“说,又想朕允你何事。”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聂雪凝反应了一阵,坐起身子,笑呵呵地问道:“你真是神了,怎么知道我有求于你。” 萧南澈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聂雪凝有些不好意思,扭捏一阵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哦?不是大事。”萧南澈憋着坏笑,“既然不是大事就回你的翠云宫去。” “哎呀,你这……”聂雪凝被萧南澈将了一军,有些着急,“我,就是,我想着军事重地,让你带我去不太好,在想措辞。” 萧南澈早知聂雪凝想要做什么,可看到眼前的人难得羞赧踌躇,很是稀奇,憋着笑问道:“你想去军中何地?” “这不是要跟中军蹴鞠,就想让你带我去看看他们训练,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萧南澈继续笑道:“那可让夫人失望了。” 聂雪凝很是吃惊,“为什么?” “朕的中军怎会因一场蹴鞠,专程训练迎战?”萧南澈表情很是得意,仰着下巴看着聂雪凝,藏不住憋坏的笑。 “你!”聂雪凝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萧南澈早知自己的想法,在这里故意戏弄自己,忿忿起身要走。 萧南澈也不拦着,看着聂雪凝的背影,继续笑着问道:“夫人不陪为夫了?” “我陪?”聂雪凝转回身子,噘起的嘴都能挂住钩子,“我陪你个屁,我呸!” 说完急急往外走,刚走了两步,再一次转身,“你给我等着瞧!” 虽然知晓中军与苑林的实力有所差距,可被萧南澈如此嘲讽,聂雪凝气不打一处来,如今算是较上劲了。 回了翠云宫,将之前命人做的沙盘摆出来,研究每个人的优势和潜力,为苑林队制定各种阵型,彻夜未眠。 - - 距离比赛还有三日,聂雪凝打着哈欠前往苑林。 住得近果然好,当她到达教室的时候,全员已经到齐,拿着书本在温习功课。 轩立一眼看到聂雪凝的黑眼圈,指着大笑道:“你昨日被人打了?眼睛又黑又肿。” “嗯,被狗打了。”聂雪凝翻了个白眼,继续打着哈欠坐到座位上。 互怼已经变成两人的日常,聂雪凝觉得在苑林还挺有意思,有能一起谈心的轩睿,有能一起喝酒的纳吉,还有时常和自己拌嘴的轩立,如今又因为蹴鞠结识了更多人,虽不知未来会怎样,不过此时此刻,当下的友谊就很令人感慨和珍惜。 少师令开始上课,聂雪凝趁机拿出昨晚整理的作战手册,在脑中演练细化,做好每一步盘算,也许体能和技术上拼不过,但她希望能在头脑上取得胜利,就算打不过,也别被剃光头。 少师令看着聂雪凝一会抬头思考,一会提笔疾书,还以为她转了性子,很是欣慰,没想到其实她的脑子早就飞到三日后的赛场上去了。 聂雪凝猜想此番花照应该不会上场,兴许尹珏打头阵,不过也不能排除花照,于是又制定了一套有花照的策略。 一上午过去,脑子快要爆炸,加之昨晚未眠,困意来袭,趁大家午膳之际,赶紧去到苏喜给她准备的房间休息。 兴许是太困了,身体累到不行,可脑子异常活泛,无数的球在脑中飞来飞去,苑林队每个队员的头也飞来飞去,像是有成千上万只苍蝇,围绕在脑子里,烦躁无比! 聂雪凝浅眠了一会儿,听到高庆在外头敲门,不知是不是队员们发生了什么事,只好起身开门。 “娘娘,衣服做好了。” 高庆身后跟了几个裳侍令的太监,将衣服放到桌上。 “这么快。”聂雪凝拿起查看,发现竟然每人两套,方便换洗,而且是棉丝混交质地,贴身又吸汗,跟之前梅公公帮自己做的运动服是一样的材质。 这套队服很是简约,白色为主,交领和袖口的地方缝了一圈红色,其实聂雪凝本想参考以前世界灌篮高手里湘北队以红色为主的球服,可梅公公说红色在场上太抢眼,容易被针对,如此一说确实有理,聂雪凝本着听人劝吃饱饭的原则,采纳了梅公公的建议,改用白色。 每件衣服外头还有一件短褂子,上面绣了编号,数来数去多了一个十四号,聂雪凝问道:“梅公公是不是弄错了,多了个褂子。” 裳侍令的太监回道:“这件是梅公公专为娘娘做的。” “有心了。”聂雪凝赶紧穿上,跟其他球号不一样的是,自己的这件多了一朵祥云暗纹围绕着数字。 裳侍令的太监解释道:“因为娘娘尊居翠云宫,特意绣了朵祥云上去。” 聂雪凝很是喜欢,看着背号“十四”,这可是自己最喜欢的球号,没想到机缘巧合下,竟然让自己拿到了,“哈哈哈哈哈!不错不错。” 拜别裳侍令的公公,聂雪凝让高庆将衣服送到队员的大通铺去,自己在校场等着。 等了许久,一群人才磨磨蹭蹭地走出来。 本想着穿着队服的他们是意气风发的样子,没想到如此懒散。 聂雪凝怒道:“都给我跑起来!快点!” 熊大脚步微抬,叫苦连天,“娘娘,真的不行了。” “昨晚玩儿的时候怎么不说不行了?”聂雪凝一想到昨晚萧南澈看不起自己队伍的样子,就来气,一整个撒到他们身上,“热身之后十圈,快点!” 聂雪凝在场边站着,啃着在食堂薅馒头,对着高庆说道:“高公公,帮我搞个小哨子来,天天喊得我费嗓子。” 高庆赶紧去办,聂雪凝吃过馒头也加入跑操的行列。 正式训练开始,还是同昨日一样分成技术组和体能组,聂雪凝道:“两个时辰后,技术组训练战术项目,体能训练的六人三三为一组,三人各自为战,跟昨日他们一样,进球得分。” 本就少动的众人,两天的集训已经到了极限,今日训练效果极差,不仅是体能的极限,还有心理上的畏难情绪加重,聂雪凝准备给他们加一把火。 第104章 骄兵必败 两个时辰后,第一轮训练结束,短暂休息片刻,聂雪凝将战术组的八人叫在一起,“现在我们进行战术训练,具体战术和分位我明日一起讲,之后做针对训练。现在先做攻防、配位方面的练习。” 聂雪凝让高庆推了一个大的移动木板过来,上面订了许多纸,相当于一个白板,在上面讲解战术训练的相关技术要点,不过八个人看起来都很浮躁,聂雪凝不想在此时对他们进行说教,有时候心态的转变需要智慧,而不是单纯的教育。 聂雪凝深知,举办这场蹴鞠最关键的目的,是让这些人能够团结合作起来,而不总是抱团去欺负他人,重要的是在一起训练配合的过程,而非赢下比赛这个结果,本就是以卵击石的战斗,在不可能的情况下,若能撕出一点可能的缝隙,是对全员最好的回报。 天已近黄昏,训练还在进行,对于今天的训练聂雪凝除了安排任务,没有多话。 训练结束后,大家一起泡汤、用膳,苑林队士气低迷,很是沉默,没了前两天的热情。 晚膳之后,全员在通铺趴着,享受着花娘的按摩,兴许这是他们每天最期待的环节。 聂雪凝一脸严肃地走进,语气不重,缓缓道了句:“就这样,也想赢中军?” 轩立还没说话,熊大嘟囔了一句,“我们本就打不过。” 聂雪凝哼笑一声,“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可我看你们连这群花娘都打不过。” 此话一出,轩立猛然翻身而起,“看不起谁呢?” “谁激动,就看不起谁。” 轩立仰脸怒气冲冲地看着聂雪凝,“现在就比一把,若是我们输了,随你处罚。” “是吗?”聂雪凝一脸笑意,看起来像是在嘲讽,轩立不知道,此时才是中了自己的圈套。 桃源的花娘确实是桃源的花娘,不过是桃源蹴鞠队的花娘,之前高庆提了一嘴之后,聂雪凝专门确认过此事。桃源蹴鞠队虽以表演为主,但技术在舒城乃至全国皆是数一数二,给苑林这群人当陪练简直大材小用。 不过“大材”得放在最合时宜的地方,而今看来这个时点最为合适。 此时除了轩睿,其余人一脸不服,跃跃欲试。 “那我们在校场见。”聂雪凝把花娘们叫了出去,换好衣服等着苑林全员。 校场周围的灯笼换成了火把,熊熊燃烧的火把也燃起了少年壮志。 轩立带头,一群人意气风发地从黑暗中走来,此时让聂雪凝看到了一丝获胜的希望。 两队分别站在中线两端,花娘们看起来身子纤弱,两只胳膊加起来还没纳吉大腿粗。 而轩立高了桃源领队大半个头,俯视着眼前一众女子,道:“可别说我们欺负女人。” 聂雪凝没吱声,径直坐到太师椅上等着看戏。 桃源领队带着队员拘礼,而后转身说了几句,十二人分别站到各自位置上。 高庆锣鼓“咣当”一响,比赛开始,领队花娘开球。 苑林队采用了聂雪凝最初跟大家制定的“4-3-3阵型”,纳吉立马往前防守,巨大的身体挡在领队面前,像是铜墙铁壁一般。而她并未向前攻,而是后跟挑球,直接将球带起,身后突然出现一位花娘,接过球由边线绕过场中,速度极快,之前在场上表现抢眼的怀竹也没有反应过来,眼看着人已经带球到了离风流眼不远的地方,其余花娘也已经跟上,压到苑林的中后场,给他们带来不小的防守压力。 花娘们虽比苑林众人矮小瘦弱,但身子相当灵活,几个转身就把他们绕得晕头转向,加之夜深昏暗,根本辨不清球在哪里。 轩立在球门下方严阵以待,此时像只黑夜中的猎鹰,敏锐地观察着有可能飞来的球。 突然,轩立飞身,将球拦下,狠狠一踹,球由高处踢到纳吉脑袋上方,纳吉会意跳起,头球射门,不料两位花娘并排起跳,球已经过了第一个花娘防守的位置,眼看要入眼,却被第二个花娘拦下。 聂雪凝看得目不转睛,心里感叹道:“还有这法子。”感觉此番不仅是苑林球队长了记性,自己也学到不少。 如何利用和扩大自己的优势,是获胜的关键,但无论怎样,首先都不能自满也不能泄气。 这次掌握球权后,花娘们并未着急进攻,反倒是苑林队全员蜂拥而上,一个个着急忙慌地抢球,被花娘各种花式盘球和传球,搞得心急如焚七上八下。 花娘本就比他们矮,加之一直压低重心,下盘传球,苑林这边根本没有办法破解,白天体能训练之后,此时又被戏耍一番,体力消耗巨大。 熊大在此时举手,要求换人,几人商量之下,将熊大熊二一起换下,换上于实和沐晋泽。 聂雪凝本以为他们二人上场,会令场中发生一些变化,局势能够往苑林这边靠一点。 然而苑林其余人因为花娘们灵巧的跑位,对他们进行消耗策略,体力明显跟不上,就算他俩上场也无济于事,上半场比赛快要结束,苑林还未得一分,连球都没有怎么碰过。 不只是聂雪凝看出来了,应该他们都知晓,桃源队的花娘们放水了,如果不是以防守为主打消耗战,比分会拉得很大。 铜锣再次敲响,上半场结束。 苑林队气喘吁吁地下场,直接坐到地上喝水。 聂雪凝给走在后头的轩睿,递上水囊,笑道:“您倒是清闲。” 轩睿笑笑,接过喝水。 他知道聂雪凝此次让花娘当陪练的原因,自然更加不愿在场上拼抢,加之也没有人会注意到他,更容易躲懒一些。 轩立在那呱呱呱的,似乎在布置战术,全员都围在了一起,各自为下半场出谋划策,为了不被说闲话,轩睿也在旁听着。 锣鼓声又一次响起,苑林那边似乎还没商量出好的对策,反观桃源的花娘们,连大气都没喘过,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为她们准备的座位上休息。 下半场开始,熊大和熊二并未上场,此时苑林的站位有所变化,顾氏兄弟、怀竹、卿之四人直接压向中场,不给桃源队一丝过中场的机会。 聂雪凝欣慰地点点头,暗道:“看来他们还是有点脑子,不过……不多” 下半场花娘选边,纳吉开球。 锣声一响纳吉连人带球往前猛冲,简直像头发疯的野猪,花娘们没一个上前阻拦,连抄球抢断的人都没有,只是全部后撤,守株待兔般围在风流眼附近等着。 纳吉一脚大力射门,潇洒转身回防,看来大家对这一球很有信心,全员回到原本的位置,并不打算继续进攻,此番战术配合还不错。 不过聂雪凝觉得这个战术,有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进攻就应当一鼓作气,如此战术只会再而衰,三而竭。 看样子苑林队是将所有进球赌在纳吉这一脚上,之后全身心防守,对体力消耗小一些。 桃源的花娘们再次用上上半场的招数,如今四个花娘助力起跳,并没打算正面迎球,而是侧踢改变球的方向,同时抵消一些球的力道。 前两个花娘纷纷失球,熊大和熊二已经站起来准备欢呼庆祝,聂雪凝也屏住呼吸,坐直身子在心里为苑林队加油。 没想到,第三个花娘脚尖碰到了球,第四个花娘虽未碰到,但球砸到了风流眼的边缘,弹了出去。 苑林队大失所望。 “别泄气!”纳吉对着后面喊道,此时的一声怒吼,众人重拾信心,扎起马步准备迎战此番由桃源队带领的进攻。 球门下方的花娘带球往前冲,纳吉与中场防守的四人如加厚版的铜墙铁壁一般,挡在面前。 两个花娘跑在前头,突然蹲下身子,双手交织在一起,带球花娘跃起踩在上头,两位花娘手臂发力,将人拖起直接飞了过去,穿越苑林的防线。 “啊!”熊大和熊二震惊地叫喊出声。 聂雪凝也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惊呼:“还能这样。” 防守的五人也很是吃惊,转身看着飞过去的花娘,准备回撤,桃源队其他人见对面的防线被撕破,冲向中线,配合带球的花娘进攻。 花娘们站得并不分散,再次通过默契高超的传球接球能力,令苑林队应接不暇,完全不知下一秒,球会去向哪里。 纳吉他们五人已经回防到后场区域,又是一堵密不透风的墙,横在桃源的花娘面前。 此时带球的花娘,一脚侧踢,球往场外飞去,连聂雪凝也没看透这是何意。 只见站在边线的花娘奋力一跳,一脚将球从近乎平行风流眼的边界位置射入门框之中。 场上众人都傻了眼,这等射门技术,就算放在中军也不容小觑。 聂雪凝看向轩睿,轩睿额头微微渗出汗渍,在火光下有些反光,却笑着回应聂雪凝,朝她浅浅地点点头。 聂雪凝挑眉,心里狐疑,“难不成轩睿也可以?” 不过桃源的进球,让苑林全员瞬间失了斗志。 聂雪凝拿出手中的哨子,吹了一声,众人纷纷看向她,只见她呐喊道:“不到最后一刻不要放弃!加油!苑林队!!!” 聂雪凝的声音划破夜空,惊飞了熟睡的鸟。 熊大和熊二也大喊道:“苑林!苑林!苑林!苑林……” 不知是不是这样的加油,重拾了场上所有人的信心,他们的眼神突然变得坚定,所向披靡。 不过,信念与现实往往存在偏差。 即使苑林队再一次气势如虹,可疲惫的身体已经撑不起他们的欲望,下半场结束,也并未追平比分,不过他们的防守也没有让桃源再得一分。 聂雪凝心里已经很高兴了,没想到此次比赛让他们成长得如此之快。 全员耷拉着脑袋,难过又失望地走到聂雪凝跟前。 轩立道:“说,罚什么。” 聂雪凝没想到轩立竟然会如此说,突然觉得他长大了,笑道:“你们已经很努力了,先回去休息。” “不用安慰我们,男子汉大丈夫,输了就是输了,赶紧说惩罚。” 聂雪凝有些无奈,“行,罚你们现在去汤池泡澡,然后好好睡一觉。” 熊大在熊二耳边小声嘟囔道:“这么简单?” 聂雪凝继续道:“明天上课前,负重跑十圈。” 聂雪凝说完,指着场边的一堆沙袋。 众人瞬间瘫坐在地上,聂雪凝笑着往自己的住所走去,“哈哈哈哈哈,好好休息,晚安~” 第105章 琴瑟和鸣的凤阳出现 集训最后两日,苑林队状态一路高歌,突飞猛进。 经过与桃源队的比赛,苑林队整体氛围大不一样,也不知是在跟谁较劲,就连上课也无一人分神。 原本训练强度就很大,最后两日聂雪凝更是根据十四人不同的特长,做了针对性训练,还有战术配合训练,其实大家都是会蹴鞠的,只是太久没有操练,许多技能技巧需要重拾,更重要的是,这跟踢野球不一样,比赛需要教练进行全局把控。 通过与桃源花娘的比赛,聂雪凝也是收获颇丰,又想出了许多新打法。 而训练之后的苑林队不仅没有休息,还自己主动加练,每次聂雪凝都只有强制他们休息。 一直操心比赛的聂雪凝,突然意识到,似乎好几日都没见到轩福这个小胖子了,按理他应当会很是积极地参与其中才对。 聂雪凝找来高庆询问才知,容妃前些日子得了风寒,得知蹴鞠赛后担心轩福染病,传染给苑林队耽误比赛,于是这几日没让轩福来上学。 聂雪凝吐槽道:“一个个大老爷们,精壮得很,抵抗力哪儿有这么差。” - - 终于到了比赛日,晨间热身训练照旧,这几日训练都是手脚腰绑了沙袋负重进行,今天聂雪凝也没让他们取下。 苏喜带领着翠云宫的拉拉队也抵达苑林校场。 今日,无晴无雨无风,却也没有一片阴云,天空白得发亮,像是罩了一层巨大的白布。 聂雪凝与队员们围成一圈,喊道:“胜不骄!” 队员:“败不馁!” 众人手背叠在一起,道:“苑林苑林,吼吼吼!” 最后手一齐拉向天空。 这是他们每日专属打气方式。 如今的苑林已经不是一盘散沙,队员们憋着一股气,就是要让看不起他们的那些人瞧瞧,而今的实力。 苑林球员和拉拉队穿着各自的队服,聂雪凝走在队伍最中间,纳吉和轩立分立两侧,球员之后是如彩虹一般绚丽多彩的拉拉队,精神气十足,很有聂雪凝的风格。 众人上了专门准备的马车,出了宫,往御鞠场行去。 香兰与聂雪凝同乘,聂雪凝问道:“御鞠场就是中军校场吗?” “不是的娘娘,御鞠场是皇家专门的蹴鞠场。” “那是在哪儿?”聂雪凝看着外头,马车避开了闹市区,有些熟悉。 “在皇家苑囿附近,您去过的。” “难怪。”聂雪凝随口问了一句,“在山脚下?” “算是半山腰。” 聂雪凝想起之前与萧南澈和纳吉去的时候,没看到御鞠场,不过苑囿本就很大,若非专程前往,应该很难看得到。 众人到达的时候,已经有许多马车停靠在类似停车场的地方,太监领着到了休息间,已然能听到蹴鞠场上吵嚷的说话声,想来观众不少。 很快,中军与苑林被宣入场,欢呼声此起彼伏,盖过了苑林拉拉队的声音。 聂雪凝看了一眼观众台上,文武大臣,后宫妃子都来了,连容妃也来了,不过她戴着个面纱,和轩福坐在一起,轩福看到聂雪凝之后,疯狂挥手想必很是想念,聂雪凝也赶紧挥手让他下来,香兰将为他准备的拉拉队服,穿到身上。 聂雪凝又看向场中的中军队,领队的是尹珏,花照不在其中,不知道去了何处。 突然一个太监尖锐的声音,撕破喧闹的御鞠场,“皇上驾到,端妃娘娘驾到。” 所有人跪地行礼,聂雪凝听到“端妃”二字,好奇抬眼,望着上头,这么些日子,从未见过这个琴瑟和鸣之人,不知究竟何方神圣。 花照和执事太监走在前头开路,萧南澈穿着玄色龙袍,虽没有祭祀时那身衣服繁复,但也彰显国威。 身侧应该就是端妃,但被萧南澈挡住,有些瞧不清样貌,只能看到萧南澈牵着她的手,萧南澈脸色也不似往日那般严肃,偏头看着他的凤阳。 聂雪凝心里瞬间堵得慌,低下头,眼不见为净。 “平身。”萧南澈声音威严,众人起身。 聂雪凝这才看到萧南澈身旁的人。 凤阳,人如其名。 有凤来仪,骄阳似火,气质如兰,眉宇间带着丝英气,看上去并不柔弱。 看着她身披玄鸟章纹的斗篷,聂雪凝突然想到每年秋祭她穿上翟服的样子,自己与之相比,简直像是披上凤凰羽毛的野鸡。 无论曾经的世界,还是如今的身体,聂雪凝觉得自己都还算是美人坯子,可与端妃的气质和样貌比较,竟莫名生出些自卑和嫉妒。 作为东军将领之女,想必她也是在高头大马上,奔逸绝尘之人。 端妃浅笑着与萧南澈站在高处说话,萧南澈难掩的笑意堆上面颊。 不知是不是自己目光死死盯着她,端妃突然扭头过来看着自己,微微笑着点头,明艳大气,让聂雪凝顿时觉得自己像是晦暗潮湿地里生出的苔藓,卑微弱小。 聂雪凝收回眼,不再看着令人添堵的两人,叫上所有队员围成圈,手上依旧拿着那根木棒,将小沙盘摆在地上,做最后的战术安排。 - - 观礼台上,凤阳收回被握住的手,看了一眼聂雪凝,又回头看着萧南澈说道:“妹妹看着倒很有教头的气派。” 萧南澈语气有些不屑,“一点没有后宫贵妃的样子。” 凤阳浅浅笑道:“臣妾看皇上,倒是乐在其中。” 萧南澈突然吃瘪没了话,眼睛瞥向另一边的中军,不再看着聂雪凝。 - - 此番场上的聂雪凝,化吃醋为愤怒,化愤怒为动力,再次喊道:“苑林!” “胜不骄!败不馁!吼!” 纳吉的西戎侍从,敲起战鼓,拉拉队也激动起来,“苑林苑林,齐心协力,所向披靡!苑林苑林,齐心协力,所向披靡……” 场中的呼喊声也燃起了观赛区各位王公大臣的热情,各自为自己支持的队伍加油。 为配合苑林队员数,中军此番也只出了十四名队员,尹珏看起来既是队员又是教练。 双方互相拘礼致敬,尹珏并未上场,退到场下。 为表公平,此次比赛礼部的人为裁判。 鼓声渐次响起,锣声一响,比赛开始。 赛前抽签,中军开球,苑林选边。 不过其实选哪一边似乎并不重要,此番失了先机倒是有些难打。 聂雪凝因为没见过中军的打法,赛前安排的还是全员最熟悉的“4-3-3阵型”,以防守为主找机会转为进攻。 不过看中军的站位,竟然有点像是“4-1-4-1阵型”的变体,只是最前端站了两人,聂雪凝喊道:“小心中路!” 纳吉和顾氏兄弟还有李凌朝着聂雪凝点点头,眼神坚定有力,死死地盯着持球之人。 中军中锋带球突进,直接与纳吉做力量对抗,看起来虽比纳吉瘦小些,但习武之人练的是筋骨,自然能四两拨千斤。 轩睿和轩泰在边路防守,顾氏兄弟上前,以围拢之势伺机抢断。 见无法突破,中军前方另一人,来到其身后,带球之人像是后头长了眼睛,直接将球往后一踢,传给了他。 只见此人带球往轩泰防守的边路突破,李陵见状赶紧协防,左边的顾辞言此时也跟了上去。 三角防守效果很好,中军至今也没有突破中线。 而且更令人开心的是,果真没人注意到轩睿,兴许他能成为获胜的关键。 看到这样的战局,聂雪凝放心下来,手中的木棍背在身后,转身往自己的教练专座走去。 转身之余,瞥了一眼萧南澈那边,不知在和凤阳说什么,嘴巴叨叨个不停。 聂雪凝心里冷哼,平日对自己可没那么多话,所以说男人的嘴都是骗人的鬼,利用的时候百般示好,利用之后就跑去找自己的白月光了。 聂雪凝把目光投向场中,与其看一个男人,还不如看一群男人,说到底赛场上既有一群男高,还有一群军人,哪个不比萧南澈这种渣男有看头。 中军队见无法突破,两名中前卫直接前插配合,寻找中路的防守漏洞,熊大熊二赶紧与程琛调换位置补位协防,程琛退到接近风流眼的位置,与轩立一起看护球门。 虽然只有五天集训,但苑林队的配合已经不像一支新队,毕竟除了技术训练,团队精神和默契也很重要,练球之余聂雪凝还教大家玩桌游,就是为了增进彼此的情谊,如今看来效果极好。 中军虽并未做赛前训练,但毕竟日日在军队生活操练,配合也相当好,不过应当没想到临时组建的苑林队也不差,一时之间两队打得难舍难分。 上半场时间过了大半,苑林队一直没有得到球权,为了防守中军的猛烈进攻,队员们各种跑动补位,体能消耗很大,局势渐渐偏向中军。 - - 凤阳偏头看着眉头微蹙的萧南澈,轻声笑道:“皇上这是担心了?” 凤阳说完微扬下巴,指着聂雪凝坐的位置。 萧南澈依旧嘴硬,“中军势如破竹,朕有什么好担心的。” 凤阳爽朗一笑,将矮案前削好的脆柿递给萧南澈,不忘补一句,“那就提前恭喜皇上的中军了。” 萧南澈心里憋闷,本不想接,可正巧此时聂雪凝看了过来,也不知在赌哪门子气,伸手接过囫囵咽了进去。 - - 聂雪凝怎知二人聊了什么,只是看到萧南澈接过凤阳喂的柿子,简直想戳瞎自己的眼,心里怒骂着自己,“干嘛还要看那对狗男女!!!”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坏情绪扰乱了苑林队的磁场,局势忽然急转直下,完全倒向中军。 苑林拉拉队见状,加油声更大,鼓声滔天,盖过了看台上的说话声。 加油助威并没有带来任何帮助,体力消耗到一定程度,听不到任何声音只能靠本能,然而短暂的训练,还不能让他们形成肌肉记忆。 几处漏防,中军已经压到后场区域。可令聂雪凝没想到的是,中军此番竟然直接选择了很像区域联防的方式进行快攻。 聂雪凝看了眼漏刻,比赛马上就要结束,聂雪凝上前准备换人,霎那间球穿过怀竹和轩立的中间,从边路飞射进去。 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上半场结束的锣鼓声已经响起。 聂雪凝赶紧跑上场,拍拍轩立和怀竹的肩膀,说道:“没事。” 众人这才回神,比赛已经结束,观众席上有叹息声也有欢呼声。 苑林队眼神里有些落寞,聂雪凝将众人再次围在一起,“这只是上半场,别忘了,胜不骄……” 大家愣住,还没从失球的失落中缓过来。 聂雪凝继续喊道,“苑林苑林苑林!” “胜不骄。”轩睿在此时默默地说出了前半句。 所有人抬眼看着他,大家自责得眼睛通红,怒吼道:“败不馁!” 聂雪凝欣慰地笑了笑,抱着熊大和熊二的肩膀,和大家一起下场休息。 面对上半场的失球,聂雪凝其实并不慌,毕竟还没使出大招。 聂雪凝趁着十二人休息补充体力之际,总结上半场得失,很快大家进入状态,仔细听着。 苑林队空前的团结,聂雪凝面带微笑,准备放大招。 第106章 苑林才是最强的 聂雪凝讲完下半场的战术,说道:“好了,弟兄们,将身上的沙袋解了,到我们的主场了。” 苑林队在场边堆了一堆沙袋,看台上瞧不清是什么,只能看到黑漆漆的一团,都在猜测是何物。 萧南澈看着他们解下的沙袋,带着一丝笑意喝了口茶。 凤阳问道:“皇上知晓那是何物。” 萧南澈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就像那是他使的大招一样。 凤阳笑着摇摇头,开着玩笑酸道:“真是夫妻同心哟。” 下半场开赛,聂雪凝直接选用足球的“3-5-2阵型”提高攻防转换的速度,而程琛作为机动边后卫防止中后卫直接暴露在防守线上,补足了这个阵容的缺点。 纳吉开球将球传给前锋之一的顾辞言,然后回到自己中卫的位置,带着边翼位的卿之和怀竹配合进攻。 中军虽不骄傲,但也没太重视与苑林的比赛,卸去沙袋的苑林队,像是装上了发动机,跑动速度飞快,中军一时之间多处漏防,整个大后方暴露在苑林的进攻范围内。 但中军也不是半壶水的实力,补防速度极快,默契极佳,本是人盯人的战术,直接补到距离自己最近的人身边盯防。 不过人的速度哪儿有球快,顾辞言使出了第一次用的招数,一脚往对面风流眼射去,中军门卫和原本在风流眼附近防守顾辞谕的人,立马飞身准备拦球,没想到球却转了向,直接飞向顾辞谕,中军二人此时还在滞空,无法抢球,其余人被苑林队盯死也无法抽身,顾辞谕起身一脚飞射,球飞向不大的圆眼…… 此时,在场的所有人,屏住呼吸,就连园林喧闹的拉拉队也停了手上的鼓槌和嘴里的口号。 观众席上王公大臣们嘴巴越张越大,头跟着球的方向转动。 “砰——”地一声,风流眼的木板震了三震,可见这一球力度有多大。 聂雪凝站起身来,朝着场中喊道:“球权!” 球撞到了风流眼旁边的木板上,这一次全员并没有像之前一样呆在原地,顾辞谕卡住风流眼下两名中军的位置,纳吉往中场方向后撤回防,轩泰已经上前拿下球权,将球传给纳吉,组织新一轮进攻。 苑林队此番虽未进球,但面对上半场失利,下半场依旧积极拼抢和默契配合,赢得了看台上王公大臣们的加油呼喊。 萧南澈也在此时勾起嘴角,很是欣慰地看着在场边拿着木棍指挥的人。 她周身似有微光。 而他眼中似有星辰。 纳吉指了指顾辞言,又指了指怀竹,中军几人不知他们打着什么暗语,一时之间摸不着头脑。 聂雪凝见此,也微微勾起嘴角,转过身悠闲地往教练专座走去。 正在此时,赛场对面中军那边的尹珏起身,叫了暂停。 聂雪凝顿感不妙,扭头向于实和穆晋泽说道:“你俩把沙袋取了,热身。” 果然不出聂雪凝所料,尹珏换下中军一名球员,亲自上场。 聂雪凝朝萧南澈的方向望去,看着花照,只见他沉着冷静地看着四周,做着贴身侍卫应做之事,似乎场上的比赛与他无关。 聂雪凝转回头,中军的站位有所调整,后方防守只有两名,其余人以倒三角之阵,压向场中,尹珏藏在三角之中。虽不知是何阵型,但进攻意图着实明显。 聂雪凝没有着急改变阵型,毕竟球权在苑林手中,打算以不变应万变,先看看中军这轮如何应对。 纳吉看似带球进攻,实则怀竹已经往边线跑去,与在中军后方的顾辞言形成三角,轩泰与轩睿在三角外围协作,后方防守阵型不变。 尹珏却并未抢球,而是径直往前冲,留下后面的队员进行防守,中军的三角阵型稳固且易变换,很快纳吉就被包围其中,只好急急传球给怀竹。 原本纳吉他们的配合是:纳吉将球传给顾辞言,顾辞言以之前那招假意射门,将球传给边线的怀竹,由怀竹带球到风流眼处,与顾辞谕拆挡之际,任一人进球皆可。 如今看来此法不通,只能随机应变。 怀竹刚拿到球,“三角”又朝他靠拢,连传球的机会都没有,怀竹急中生智将球挑起,头球传出,可就在球飞出的那一刻,“三角”的“角”直接将球断在了他与顾辞言中间。 球权丢失,前场四人很快接受现实后撤防守,中军持球之人虽有三角阵型守护其中,压过中线之后,却也无法再向前进半步,若是换成足球的说法,大概就是无法到达禁区的位置。 双方僵持不下,持球之人踩着两边中军的膝盖,飞起,一个倒勾球,像是离弦之箭威力巨大,从四人头上划过。 眼看球已经来到后方,熊大在此时挺身而出,肥硕的身体不知哪里来的劲,竟然跳了起来,用头将球挡了下来,然后重重摔倒在地。 裁判敲锣暂停比赛,聂雪凝赶紧跑过去,苑林的所有人也围了上来。 聂雪凝随意问了几个问题,见熊大脑子还很清醒,悬起的心放下一大半,说道:“你今天表现得太棒了,若不是你,他们就进球了。” 熊大笑道:“娘娘,我们苑林队,可没有无用之人。” 熊大此话一出,众人手握成拳,想为熊大、苑林,更为自己拿下一球,恶狠狠地看着中军,誓要赢下这场悬殊巨大,被人看不起的比赛。 聂雪凝换上于实,于实虽身形瘦小,但之前对战练习中,横在纳吉前面阻拦的那一幕,聂雪凝记忆犹新,他是一个敢打敢冲之人。 不过面对中军的强势,聂雪凝还是很担心,熊大下场后,苑林就只有穆晋泽一个替补了,若再有人受伤,局面将很难扭转。 与中军的比赛强度很大,不过庆幸这五日的体能训练,让他们如今打到下半场也没有之前的疲态,一直戴着沙袋还是有效果的。 比赛继续,中军持球,继续以“三角阵型”压向苑林,球一直在三角阵型中传来传去,若进去抢球,会消耗体力,若放弃争抢,又会给后方防守造成压力。 苑林队此时陷入僵局,就在这时于实竟配合怀竹站了出来。 于实再次横在中军身前,进行冲撞阻拦,弱小的身板看似随时会被撞散架,但他也不怕,就像当时对位纳吉一样,硬生生的挡在前面。 中军持球之人似乎也怕再生意外,进攻之势减弱,左右看着时机准备传球,就在这时怀竹从后面伸出一只脚,将球踢了出去,程琛趁机上前抢球,可就在此时,中军突然冒出一人,将球再次向前方的风流眼踢去,兴许是临时一脚,力道不到,轩立直接扑出,将球给到程琛。 程琛这次没有如以往一样猴急,一边盘球一边观察场中的局势,竟然没有自己出风头,将球给了此时无人盯防的后卫李凌。 李凌一记长传,球精准地来到纳吉脚边,球权再次回到苑林手中,聂雪凝这才放下一整颗悬在半空的心。 可令聂雪凝万万没想到的是,尹珏在此时站了出来,压低重心身形灵活,与纳吉在脚下夺球,你来我往像极了太极推手。 轩睿轩泰和程琛见状,赶紧来到纳吉身旁,希望他有机会将球传出。 然而尹珏并没有给他任何机会,根本没看清球是怎么不见的,纳吉脚下的球已经不见了,轩睿似乎看清了,拦住尹珏的去路,尹珏作为中军副将,何等矫捷机敏,本就不爱运动的轩睿在此时身体成了弱项,即使看穿他的意图,也没法挡住他的去路,尹珏几个转身就将轩睿甩在身后。 尹珏一个人,再次过掉余下三人,来到苑林的大后方,此时后场只剩熊二、卿之和轩立三人。 熊二见中军仅凭一人就到了自己门前,有些心急,在尹珏带球过来的时候,直接用身体撞向他,尹珏身体后撤一步稳住下盘,卿之趁机抄球,看样子是打算将球传给跑来的程琛。 不过尹珏却没有给他机会,两步直接绕到他身后,从中间将球夺了过去,直接来到风流眼下,轩立左右晃动,想要扰乱尹珏的进攻,为队友争取回防的机会,可尹珏根本不上套,将球悬在脚上不做动作,这一步反而扰乱了轩立的策略,等轩立在脑中判断该如何应对时,尹珏早已来到轩立身后,一跃而起两脚一夹,将球“放”了进去。 全场瞬间安静几秒,突然一阵呼声滔天,纷纷为尹珏呐喊。 尹珏这球不帅,可过人之时又快又灵活,像是在跳舞,感觉转了几个圈圈就把人过了,让人目不转睛忘了呼吸,就连聂雪凝也忍不住在心里赞叹。 聂雪凝不禁在想,尹珏都能以一敌十,若是换成花照,那苑林岂不溃不成军? 场中局势已经是二比零,苑林众人的心态在此时有点崩,加之熊二方才撞人,被裁判罚下,更加泄气。 聂雪凝趁机叫了暂停,把所有人叫在一起,她看着熊二的失落的神情,说道:“熊二,你刚刚做得很对,不用自责,希望大家都能像熊二于实那样,不管行不行,先勇敢地冲出来,别怕没人,别忘了我也是苑林的一员。” 聂雪凝说完伸出手,掌心向地,手背向天,熊大此时伸手附在聂雪凝手背之上,而后熊二、于实……苑林所有人。 “别忘了我说的,不到最后一刻,不要放弃,我们苑林才是最强的!” “苑林才是最强的!”熊大带着哭腔呐喊出这一句。 众人纷纷怒喊道:“苑林才是最强的!” 聂雪凝会心地笑了,只有在最中二的时候,才是最热血的时候。 聂雪凝见士气正盛,赶紧跟众人安排战术,所有人认真听着,不时也会提出自己的想法和意见,这样的氛围前所未有。 看着再次充满斗志的苑林队,坚定地走上场的背影,聂雪凝在心里再次喊道:“苑林才是最强的,加油!” 第107章 暗处的人 苑林队再次上场,拉拉队中击鼓的西戎人双手紧握鼓槌,敲得震耳欲聋,如轰轰雷声汹涌激荡,颤动心神。助威的口号也没有被声声雷霆之击掩盖,配合着如潮水般澎湃的鼓声,如王者之音。 此时御鞠场骤然大风四起云飞扬,卷起落叶沙土,吹动着少年们的雄心壮志。 聂雪凝根据此前中军的“三角阵型”,加上苑林每位队员的特性,紧急研究出了一套进可攻退可守的“4-2-3-2阵型”:中锋纳吉与左右前锋顾氏兄弟呈倒三角站位,纳吉两翼还是轩睿和轩泰,后腰的位置是怀竹和卿之做防守,边卫是于实和穆晋泽,两名后卫是程琛和李凌,门将依旧是轩立。 每个位置前后皆呈三角之势,如此一来既能加强后方防守,又可以机动地配合前场的进攻,若是尹珏再次以一人之力突破,势必会受到三面夹击,让他有来无回。 比赛再次开始,不知中军是觉得之前的策略行之有效,还是不想队员与苑林有太多身体的碰撞和摩擦,此番又是尹珏一人带球突破。 尹珏过掉顾氏兄弟与纳吉之后,从边线突击,轩泰、纳吉和怀竹再次以三角之势将其围住,尹珏盘球往前再做突破,纳吉不再后撤防守,而是变为轩泰、怀竹和于实。 尹珏顿感不妙,看了眼前后左右,马上明白聂雪凝这套阵法的用意,手在身后不知打了什么暗号,有两名队员也往前进攻,欲帮他解围。 然而令中军没想到的是,聂雪凝这套阵法的核心并非三人围攻,而是前中后场每个位置固定不变形成的三角之势,为的就是防止因防守而导致关键位置的漏防。 两名中军刚进入苑林的前场位置,再次被顾氏兄弟和纳吉围攻,全然无法靠近,尹珏见势不对,绕过于实来到接近场边的位置一脚射门,射门角度刁钻,不过幸好之前与桃源花娘有过一战见识过,此时程琛和轩立纷纷跃起,球虽过了程琛但被轩立再次挡下。 球权又一次回到苑林手中,围堵几人并未因此松懈防守,尹珏和两名前来解救的中军,依旧围困在三角阵型中,进退两难。轩立将球传给另一边的后腰卿之,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卿之将球传给了轩睿,此时与轩睿同边的顾辞谕并未配合轩睿冲锋,依旧压制着方才上前的中军队员,而配合轩睿的是后场的边卫穆晋泽和方才的卿之。 这令看台上的观众,和对面的中军都没想到,原本以为顾氏会配合轩睿进攻,让围攻自己的三角能少一角,以便解围,却没想到此番直接选择将后面的防守变成前锋,这套阵容打得出其不意,令中军有些失措。 尹珏想到聂雪凝在北冥寺和锦渡城之时,也是如此兵行险招,出其不意,不禁打心里佩服这个此时在场边默默关注着局势的人。 其实聂雪凝除了脑子,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就是怀疑且相信所有人,怀疑是为了出状况时能马上给出新的解决方案,相信是信任自己选出的每一个人的能力,聂雪凝始终觉得其实相信别人也就是相信自己,我们无法挑剔环境但可以整合利用周边的资源。 球在轩睿、卿之和穆晋泽之间来回传递,已经到了中军中场,无奈之下尹珏与另外两名队员只好后撤回防,苑林的阵型借机往前压进。 苑林这套打法虽诡异,但中军并非竖子成名之队,见苑林带球过境,在没有任何指挥的情况下马上调整战略。 聂雪凝突然觉得中军之所以强,除了每个人出色的能力,还有合;听一人之令的执行力,分;则独当一面的胆识才略。这场比赛,看似尹珏是教练,实则人人都是教练,可又不因此各自为战,反而配合默契,无论赛场还是战场,想必中军都是一支雷霆之师。 面对中军的贴身防守,轩睿显得有些吃力,长期不运动的人就算参与了五天集训也只是临渴掘井,穆晋泽看出了轩睿的力不从心,直接上前挡拆。仅一秒的视线遮挡,球到了穆晋泽脚下,轩睿帮助穆晋泽逃脱盯防,让他将球再次向前带去。 此时尹珏已经逃脱苑林的盯防,像一只拦路虎挡在穆晋泽面前,穆晋泽本想将球传给身后接应的顾辞谕,脚下的球却被铲走,苑林再次丧失球权。 然而聂雪凝临时研究制定出的“4-2-3-2阵型”也不是鸡肋,三角防守再次发挥作用,两队一来一回僵持不下,体能消耗严重,此时比拼的已经不是能力和体力,更多的还有意志力。 聂雪凝走向拉拉队,套上留给自己的拉拉队服,绑好头巾领喊道:“苑林苑林,齐心协力,所向披靡!” 场上的苑林队员在各种吵嚷声中,辨识到聂雪凝的声音,纷纷偏头看了一眼,再次看着场中,压低着身子像是随时准备扑食的猎豹。 聂雪凝知晓此时赛程将尽,苑林会有些急躁,希望用自己的方式给他们一些鼓励,让他们能镇定下来,好好分析判断局势。 身后不少人已经开始讨论比赛之后的安排,似乎已经断定苑林会输给中军,也许他们一开始就觉得苑林不会赢。 聂雪凝原本醉翁之意就不在酒,如今看着苑林的同窗们能够如此团结配合,已然达到目的,可此时的她却更加希望他们可以赢得胜利,这几日的朝夕相处,她不愿看到他们失落的眼神,哪怕赢下一球也好,她在心里默默祈愿。 球依旧在中军脚下,持球之人看了一眼漏刻,突然直接对中路发动猛烈的攻势,似乎想在最后时刻给苑林迎头痛击,三比零拿下比赛。 风驰电掣间持球者已经来到中场区域,苑林此时也有些着急,纳吉、怀竹、卿之、程琛和李凌五人直接围拢,五人的夹击虽密不透风,可前场的三角缺了纳吉坐镇,顾氏兄弟无法防守住前来解围的中军,正在纳吉左右为难之际,怀竹打算抢断拿下球权,但持球的中军夹住球跳起,避过了怀竹,怀竹赶紧调整身位选择直接放倒此人,为苑林抢回球权,李凌接过球,再一次精准传球,直接传给中锋纳吉,轩泰、轩睿跟随纳吉一起向前跑。 中军当然不会给他们进攻的机会,尹珏再一次挡在纳吉面前,眼看已经跑过中场,可再也进不去半点,漏刻的立箭逐渐上升,比赛马上就要结束,看台上已经在等着散场,百无聊赖地看着场中打发最后的时间。 轩泰朝着纳吉挥手,被尹珏发现,转了身位既拦住了纳吉传球的机会,又阻拦了他向前的跑动,纳吉突然一笑,右脚往后一撤,看似给尹珏抢球的机会,实则卡住了尹珏左脚勾球带走的机会,纳吉右脚换左脚直接将球挑起传给了已经来到场边,近乎平行于风流眼位置的轩睿。 看台上没有任何一人相信,有人会将球给场中透明人轩睿,然而卿之给了他。 更没有人会相信,最后的射门机会会给毫无经验和技术还有体能的轩睿,加之聂雪凝因轩睿与纳吉打架之事,在场不少人都知道,纳吉与轩睿本就有矛盾,怎么会在此刻传球给他。 王公大臣包括随行的宫女太监,此时也是震惊不已。 更令他们吃惊的是,轩睿的位置根本没有任何进球的可能。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眼花,聂雪凝觉得轩睿看着自己,笑了一下,接着一脚射向风流眼,如此刁钻的角度,眼下的中军门将都不知该挡不该挡,应该从哪个位置起身去挡。 但门将下意识地一跃而起,眼看球就要被挡下,却还是慢了一步,从他侧腰的缝隙射入眼中! 立箭弹起,铜锣敲响,全场却瞬间鸦雀无声,像被人按下暂停键。 只有聂雪凝一人冲向场中,大喊道:“苑林!苑林!”抱住还在发懵的纳吉和顾氏兄弟他们。 轩睿微笑着走了过来,聂雪凝向他伸手,一起抱在一起,蓦地苑林全队红着眼,层层叠叠相拥而泣。 熊大和熊二表情很落寞,哭着说道:“我们输了。” “不,我们赢了。”聂雪凝坚定地回答,令二人开始怀疑自己刚才的话。 场中终于恢复热闹,都在为苑林最后的进球欢呼,依旧觉得不可思议。 尹珏带着中军上前,向苑林道喜,聂雪凝笑道:“该庆贺的是你们,确实很强。” 尹珏道:“娘娘还是如此多的奇思妙想。” 聂雪凝上前拍拍尹珏的肩,突然萧南澈身边的太监宣旨。 四下虽安静下来,可与之离得有些距离,再加上还在方才进球的喜悦中,聂雪凝也没听太清,大概意思是祝贺中军和苑林怎样,为了犒劳两队带来精彩的比赛,所有人一起用膳之后下午在苑囿狩猎。 其实聂雪凝重点只听到了秋狝二字,便与纳吉对视一眼,相互使眼色。 退场之后,聂雪凝与苑林球队、苑林拉拉队包括少师令一起开庆功宴,看着拿着酒杯到处敬酒的聂雪凝,纳吉出乎意料地上前拦住,说道:“待会狩猎,你若是喝醉了,谁陪本王孙?” 聂雪凝不服气,“我的酒量,你不知道?” “切。”此时轩立再次一声不屑。 聂雪凝一把环住轩立的脖子,“哎哟,我们的太子殿下今日在风流眼下厉害的咧~” 轩立扯开聂雪凝的手,一脸傲气又得意的表情,“那是,本太子就是全队的定海神针!” 聂雪凝与轩立就此又开始互怼。 此时纳吉却拿着酒找上了在角落默默用膳的轩睿,道了一句,不像是纳吉能说出的话,“一笑泯恩仇。” 轩睿拿起酒杯,笑了笑,没有说话,浅尝一口。 纳吉顿时嘶声道:“不给面子?!” 轩睿再次笑道:“不胜酒力,浅尝辄止。” 纳吉并非斤斤计较之人,就此坐下与轩睿聊了起来,当然是纳吉说,轩睿听。 顾氏兄弟、怀竹和卿之他们也走了过来,围坐在一起天南地北地聊着。 苑林如今的气氛很好,这才是聂雪凝想要的结果。 午膳之后,轩睿并未参与之后的狩猎,聂雪凝让高庆安排他回了心居。 随即同纳吉上马,往苑囿深处行去。 “本王孙之前教你的箭术练得如何了?”纳吉在前大声问道。 “不怎么样!” 纳吉一脸嫌弃,“你有本王孙这师傅,什么叫不怎么样?” 聂雪凝一脸无辜,“你看我哪儿来的时间练箭。” 纳吉摇摇头,突然抽出身后的箭,快速拉弓上弦,就在聂雪凝眨眼之际箭已飞出,看到远处快有人高的黄色草地有动静,还没看到是什么猎物,只见纳吉又连续补了两箭上去,而后驾马上前查看。 “是什么东西?”聂雪凝也很好奇,跟上前,只见是一只羚羊,于是说道,“不是说秋狝得捕杀猛禽吗?” “谁跟你说的?”纳吉朝着身后的侍从指了指已经死掉的羚羊,继续往前,接着嘲讽道,“首先舒城这天已经算入冬,其次皇家苑囿本就是围猎,里面什么都有什么也都能射。” “那这里面还真有老虎狮子?” 纳吉笑道:“今日这么多人在此,那些飞禽猛兽若是伤了王公大臣后宫嫔妃,那还得了?” 一说起后宫嫔妃,聂雪凝突然想到端妃凤阳,心里有些不高兴,也不知萧南澈是不是和她一起策马奔腾欢天喜地地在狩猎。 越想越气,于是朝着远处射了支空箭,以泄心头之愤。 突然听到马蹄声,花照从草丛里走了出来,身后是萧南澈。 花照手中拿着自己方才射空的箭。 纳吉一脸看热闹的表情,微微扭头笑道:“谋害天子,你完了。” 纳吉下马行礼,还不忘示意聂雪凝赶紧下来,聂雪凝直接翻了个白眼,并未理会,不知后面会不会出来个凤阳,才不想看到琴瑟和鸣的两人,干脆直接别过眼看向别处。 萧南澈屏退纳吉,与聂雪凝的马靠在一起,柔声问道:“怎不来找朕,反而与姜吉一同狩猎?” 聂雪凝阴阳怪气道:“皇上日理万机,臣妾怎知您此时跟谁一起,会不会打扰到您。” 萧南澈完全没意识到聂雪凝在吃凤阳的醋,于是问道:“夫人还因朕说中军不会为苑林专程训练恼怒?” 萧南澈这么一说,聂雪凝更是火大,也不知道他是蠢还是太直男。 萧南澈还解释道:“朕不如此说,苑林怎会进球。” “哦,那我还得谢谢您了?” 原本只因为看到他和凤阳在一起来气,这么一说更来气,聂雪凝直接扬鞭往草场后面的林子深处奔去。 花照上前问道:“皇上,末将是否跟上去看着?” “你若跟去,暗处的人如何行动。” 花照点点头退了下去,叹息一声,“只是委屈娘娘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萧南澈虽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却很是在意担心,不知藏在暗处的人,会对她做些什么。 ——作者的话—— 因为放不下,所以只能加到这里,为了最后的这场较量,我其实将之前的每个人的描写,又翻看了一边,根据他们的性格和能力设定,完善了他们的作用,让这十四人都有所表现。 零号:自由人(程琛:工部参司次子)帮助任何位置进攻或防守,进攻在前场,防守在后场,头脑活泛,相对灵巧,体力好 一号:守门员(轩立:太子) 二号:右边卫(卿之)防守,控球能力,会抄球 三号:左边卫(怀竹)防守,控球能力,抢断 四号:中卫(熊大)盯人防守和头球解围,体力不行 五号:中卫(熊二)盯人防守和头球解围 六号:右前卫·中场(顾辞谕)出色的传球和控球能力,能判断局势 七号:中前卫·中场(李凌)出色的传球和控球能力 八号:左前卫·中场(顾辞言)出色的传球和控球能力,得球直接射眼 九号:右边锋(轩睿)小透明绝地反击,可以在各个方位射门 十号:左边锋(轩泰) 十一号:中锋(纳吉) 十二号:替补(于实)能力最全面,身形瘦小但敢打 十三号:替补(穆晋泽)能力最全面 第108章 推落悬崖 聂雪凝策马扬鞭一股脑往山上奔去,山风猛烈摇晃山林,也将烦躁的思绪吹散了些。 见山路变得崎岖,聂雪凝下马,裹了裹身上的披风,将马系在树干上,继续往山顶走去,打算感受一下杜甫笔下“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壮阔景象。 快到山顶的时候,看到树下站着一个人,仰着头静静地看着飘下的落叶,聂雪凝被这看起来淡泊宁静之举吸引,竟也不由自主地抬起头,看着飘下的落叶。 原来不是所有的叶子都如语文课本里写的那样“打着旋儿”地落下,有的就那样笔直地掉落,有的一高一低慢慢地飘落……如同人心难测。 突然一阵山风携卷着落叶尘土乱飞,树下的人拂袖遮挡侧脸避开,偏头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聂雪凝,赶紧走上前。 “宁妃娘娘?” 聂雪凝也被吹得眼迷离,风过之后定眼一看,竟然是容妃,于是好奇地问道:“轩福怎不和容妃一起?” “不知这孩子跟哥哥们野哪儿去了。” 容妃依旧戴着面纱,看不清面貌,声音有些沙哑。 聂雪凝继续道:“容妃风寒还没好呢?” 容妃咳嗽两声,“差不多了,只是有些咳嗽。” “容妃刚才是在看落叶吗?” 被聂雪凝说中,容妃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也是无事,正巧风过,就驻足看看。”容妃继续道,“看娘娘的方向是要去山顶?” “嗯,也是无事去看看。” 容妃沙哑的声音轻声笑道:“山顶悬崖边的风景极好,宁妃娘娘不如随银玉一起去看看?” “也行。”聂雪凝看着容妃露出的眼睛,并没有太多精神,也不知是不是病气所拖,人看上去比之前黑了些,不过也没有拒绝,随着她慢慢往山顶走去。 山顶的路并不好走,容妃带病之躯走得倒很轻盈,也许原本就是苦出身的宫女,自然没有后宫嫔妃们的贵族病。 愈往山顶行去,山风也愈强愈冷,但景色旖旎,不知是否因为附近有温泉,这里的植被竟比舒城茂密葱茏,聂雪凝与容妃来到山顶,望着远处雾气萦绕的彩林,果真是“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荡胸生曾云,决眦入归鸟。” 聂雪凝瞬间觉得神清气爽,对着容妃说道:“没想到秋尽萧条的舒城,还有这般好景色。” 容妃闭上眼,感受着久违的自然气息。 兴许在宫里久了,面对着人心算计与教条宫规,让人想如云中飞鸟一般,自由飞翔,聂雪凝张开双臂,迎着凌冽的山风,似要飞起来。 “宁妃娘娘。”容妃突然拉住聂雪凝张开的手,唤了一声。 聂雪凝闻声转头不知她想说什么。 容妃眼睛弯弯的,似乎在笑,带着笑意,说了句,“对不起。” 聂雪凝还没反应,容妃突然发力欲将聂雪凝推下悬崖,聂雪凝手疾眼快赶紧借力将自己拉回来,可万万没想到,容妃竟然落下了悬崖。 落入云中的容妃,如方才自己一样张开双臂,那才是一只自由的鸟。 聂雪凝望着崖边,消失在云雾里的人,瞬间像被抽空了一般,山风吹得鼻尖和眼睛通红,不知如何应对。 “啊!!!” 身后传来一阵尖叫,聂雪凝缓缓扭头,看到不知何时站在身后不远处的萧南澈、几位妃子、几位大臣还有轩福。 只见轩福冲向悬崖,被身旁的纳吉死死抱住。 聂雪凝觉得心很乱,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该有怎样的动作,只是呆呆地站在崖边,往深不见底的悬崖看了看,又转头看着萧南澈。她微微张口,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话,她看到他身旁凤阳的一瞬,更加没了辩解的心思。 聂雪凝被萧南澈身边的中军控制住,风声伴随着萧南澈冷静有力的说话声。 “将宁妃押入中军密牢,听候发落。” 这是聂雪凝进到牢里,最后听到的声音。 - - 前一秒还在一览众山小,后一秒就跌入牢笼。 聂雪凝被关在密牢深处单独的牢房里,相对外头的潮湿阴暗而言,这里已经干爽不少,外头还有一个火炉取暖,却依旧抵挡不住潮湿和血腥的气味侵入鼻腔。 她坐在牢房的床上,她知道,自己被人陷害了。 只是一切来得太快,完全没有任何头绪。 这间牢房陈设简单,可床褥、桌案一切生活用品都有,似乎是刻意为自己准备的一样,花照一直站在牢外的空处,也不说话,聂雪凝也不想说话,直接倒在有些硬冷的床上,闭上了眼。 可容妃笑着落入悬崖的画面,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聂雪凝觉得那笑容诡异,又有一种释怀更有一丝不舍。 不知过了多久,聂雪凝闻到一股饭菜香,睁眼,牢里的天窗映着半边残月,月光透进来,皎洁清冷。 “娘娘,先用膳。”花照将晚膳端进来。 聂雪凝起身看了眼,菜色不错,只是不知萧南澈现在在何处,也不知那么多人看到自己将容妃推下悬崖,他将如何处置自己。 花照看着沉默的聂雪凝,不知应该说些什么,只是一声声地叹息,令聂雪凝更加心烦。 “花照,要不你先出去待会儿?” 见花照看着自己无动于衷又道:“我被关在这,跑不出去的。” “娘娘,末将没有这个意思。” 聂雪凝一边吃着饭菜,一边说道:“我不会逃,也不会寻短见,你现在放心了,可以让我一个人静静了吗?” 花照犹豫了一阵,又叹息了一阵,还是走了出去。 密牢变得更加安静,静得能听到周围虫鸣鸟兽的声音,这里虽潮湿可还算干净,没有老鼠蟑螂这些令人恶心的东西。 也是奇怪,明明帝宫那么多人,可却幽冷得要命,根本听不见这些自然的声音,反而这外面,无论是苑囿还是密牢,依旧勃勃生机,完全不似秋末的萧条。 晚膳之后,聂雪凝起身在不大的牢房里走动消食,这才看到牢房的门只是用铁链拴住,并未上锁,可聂雪凝也并不打算走出这牢房。 此时的心,空落落的,没有任何依附,她忽然想到远在锦渡的青姝,不知她此时在做什么。她想到了童正泽,不知他是否心里依旧挂念着聂雪凝…… 孤夜难眠,她想到了好多在锦渡城认识的人,唯独没有想到原来的世界,也没有去想究竟是谁在陷害她。 这一夜,过得无比漫长,可她无法打起精神,只是躺在床上看着一直燃烧的火炉,还有案上摇曳的烛光。 “歇一歇。”聂雪凝这样告诉自己。 太累了,确实太累了。 从夏末到秋末,短短这些时日,竟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明天,一切等明天再说。 第109章 怀疑对象 直至月光被日光代替,聂雪凝依旧没有睡意,看守密牢的中军在外头的空地操练,聂雪凝拖着疲惫和困倦起身,脚下有些踉跄,昏昏沉沉地出了牢房。 旁边几步的距离,有道小门,聂雪凝伏在冰凉的铁门上侧耳细听,感觉可以直接通向密牢外头,于是轻轻打开门,一阵凛冽的寒风瞬间袭来,聂雪凝缩了缩脖子,还是走了出去。 铁门发出“嘎吱”的声音,花照犀利的目光立马看向声源处,看到是聂雪凝的一瞬,又回转眼神,继续盯着士兵们操练。 聂雪凝并未上前打扰,只是站在门口看着他们晨练。 守卫密牢的中军人数并不多,约莫二十来人,但各个行之有素,应当是中军里的佼佼者。 看着他们练的拳法,聂雪凝不禁有些好奇,虽然自己对拳法武术没有太多研究,可看上去中军练的很像是军体拳,格斗技巧很多,与现代拳术有些相像。 等到花照让大家解散,聂雪凝才走过去,说道:“花照将军,要不也教教我?” 一想到昨日沉默得可怕的聂雪凝,花照心有余悸,立马答应下来,“娘娘想何时开始?” “就现在。”聂雪凝活动着筋骨,“估计我要在这待上一段时间,总得找些事做。” 听聂雪凝如此说,花照微微低头耷拉下眼,想说些安慰的话,却不知从何说起,毕竟他也不清楚眼前的人,究竟会在这里待多久,而如今他什么都不敢与聂雪凝讲,更不敢解释太多。 有一定运动天赋的聂雪凝学得很快,原本有些僵冷的身体,如今出了一身汗,外衣随意扔在一旁,熟悉着花照教自己的拳术。 转眼间快到午时,花照提议先用午膳休息之后下午继续。 聂雪凝披上外套恢复往日的喜悦,“花照,你会擒拿吗?下午教我擒拿怎样?” 花照见聂雪凝心情好转,自己之前纠结的情绪也随之渐渐消散,回应道:“娘娘为何想学这些。” “我说了啊,闲来无聊打发时间。再说了,这个世界并不安全,你或是尹珏又不可能时时刻刻守着我,我总需要自保的。” “有皇上护着,娘娘何须担心这些。” 聂雪凝听到“皇上”二字,神色瞬间黯淡下去,花照深知自己说错了话。 聂雪凝淡淡说道:“若是他能护我周全,我也不会在此。” “皇上其实……”花照没有继续说下去。 聂雪凝没有深究,只是说道:“容妃不是我推下去的,应该说,不是……” “末将知道不是娘娘,皇上也知道。”聂雪凝还未说完,被花照抢了话,但也没继续多说什么。 聂雪凝见状知道花照有事瞒着自己,就算追问他也不会回答,还不如等他自己想说的时候再问。 聂雪凝与花照没有与中军一起用膳,而是去了另一个单独的房间,聂雪凝感觉有些奇怪,于是问道:“避开他们,是想单独跟我说什么?” 花照只说:“娘娘虽屈居于此,但毕竟身份尊贵。” “你我不算亲近,可彼此的性子也都了解,你不是看中身份地位的人,我也不是。”聂雪凝见花照依旧心存芥蒂,直接猜出花照的目的,说道,“说实话,是谁要陷害我,我脑子里没有任何人选。” 花照一听,也有些犯难。 “外廷之事我不了解,但在后宫之中,德妃害过我但也帮过我,如今算是一条船上的人,况且她之前也只是因为嫉妒陷害,不至于害命,而且……”聂雪凝突然轻笑一声。 “娘娘笑什么?”花照很疑惑。 “而且她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倒也不太高明,小打小闹罢了。” 花照笑道:“娘娘倒是心胸宽广,这也说是小打小闹。” “当然,与这次相比只是小打小闹。”聂雪凝脸色一沉,继续道,“从锦渡回舒城为何走水路,你定是知道的,我怀疑这两起事件是一人所为,皆想置我于死地。肃贞父亲被贬自己又降了位份,所以就算有动作也不会这么快。再说容妃,我与她接触不多,轩福深受皇上宠爱,就算为了皇位也应该针对肃贞或者轩立,若是要对付我的话不该这么快动手,首先我没有子嗣,其次万一之后皇上又宠了她人怎么办,只会是多此一举。” “可容妃不是死了吗?”花照再次疑惑道。 “当时的情况是,她拉着我的手想推我下去,可是我反手抓住了她借力将自己拉回,然后她下去了。” 花照一听倒吸一口冷气,心有余悸。 “不过……”聂雪凝皱着眉,思考道,“我其实觉得她没有想推我下去,反倒就是想自己下去。” 聂雪凝说完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暂时不想深究此事,于是继续道:“说来说去,目前只有敬妃和端妃二人。” “不会是端妃。”花照直接否定这个答案。 聂雪凝一听眉毛微挑有些不悦,冷笑一声,说道:“行,那就只剩敬妃咯。” 聂雪凝顿时没什么胃口放下筷子,起身说道:“那我就以敬妃是凶手的逻辑分析。” 聂雪凝面对墙壁,深吸口气,脑中想的全是为什么花照会如此斩钉截铁地否定背后的人不是端妃。 聂雪凝手指抠动墙壁,不少碎屑落下,指尖被染成灰黑色,有些郁郁不乐,“敬妃本就对容妃生怨,只是顾忌皇上对轩福的喜爱,平日找些麻烦。如今容妃坠崖,又让所有人看到是我推她下去,一石二鸟,多好。” 花照点点头,“所有动机都指向敬妃,只是……” “只是所有证据都指向我对。” 花照再次点头,叹息一声。 “花照你别叹气了,一个大男人怎么天天叹气,被冤枉的是我,被关在密牢的也是我。” 花照此时显得有些可爱,嘟囔道:“正因为是娘娘我才……哎……” 见花照满脸无奈,聂雪凝心里的不舒畅反倒消减不少,笑道:“我怎么了?” “因为您皇……”花照突然闭了嘴。 “黄什么?”花照的反应令聂雪凝有些疑惑,想了想问道,“萧南澈?” 花照摇摇头,不再回应。 “说起萧南澈,至今也不见他人影,估计此时烦他的人没了,美人入怀正开心着呢。” “娘娘,您误会皇上了。” 见聂雪凝说起萧南澈的酸话,花照赶紧帮着他兄弟,跟当初尹珏一样,也不知萧南澈给他们喂了什么迷魂汤。 “我误会他什么?他旁边站的难道不是琴瑟和鸣的凤阳?” 花照想否认可事实却是如此,又没法辩驳,只能憋着。 “算了,不说这些晦气的事。我只能在这里活动是?” 花照点头,又问道:“娘娘是想去何处?” “我想去案发现场,你能带我去?” 花照表情有些为难。 “行了,我知道了,不会给你添麻烦,如今我就好好待在这。” “如今风口浪尖,娘娘先在这里,觉着闷了就在外头走走,千万别走远了。” “我,就在这牢里和外面的空地活动,哪儿也不去,你放心。” 聂雪凝说完起身走回自己的牢房,她没有往前门的方向走,她也不知前头关了些什么人,还是少露面为好,万一碰到严刑逼供的场面,又得做噩梦了。 突然觉得自己的活动空间虽然仅有几步之隅,可却比在帝宫自在。帝宫中似有堆积了几百年挥之不去的怨念一般,令人压抑。 聂雪凝再次躺到床上,回想起花照欲言又止的那些话,如今事事瞒着自己不知何意,想必又是萧南澈的意思,如此动作让聂雪凝猜不透,只能在这里等,却不知需要等多久。望着因潮湿有些斑驳的天花板,聂雪凝有那么一刻,有些想家了,想到家乡也是潮湿的天,虽整日阴云少见日月,可记忆里的月亮还是那般明亮皎洁。 第110章 抽丝剥茧 短暂休息片刻,聂雪凝拉着花照到外头的空地学习擒拿。 花照见聂雪凝自上午的拳法开始就拼命往死里练,似要将自己累死才罢休。 他知道聂雪凝心里愤懑,一是因为遭人冤枉被困密牢,其二则是因为皇帝。 可他也知道皇帝迟迟不来,是因为身边之事还未解决好,萧南澈不想聂雪凝担心对其隐瞒,而自己夹在其中实在为难。 花照停下教学说道:“娘娘歇会。” “你累了吗?”聂雪凝还在熟悉方才的动作,随意问道。 “没有。”花照也随意应了句。 “那就继续。”聂雪凝盯着花照,“我跟你讲,你现在可是我的武术师傅,别放水,徒弟不行那就是师傅不行,而且这是真功夫,若我真遇到危险,你教我的假把式不得把我害死。” 聂雪凝此话一出,花照原本就黑的脸如今更黑,双手抱拳说了句,“娘娘,得罪了。” 聂雪凝瞧他认真的架势,竟有点呆萌,忍不住笑出声。 不过令自己没想到的是,上一秒笑下一秒就是哭! 花照认真起来是真认真,聂雪凝以身试法直接感受了擒拿和认真花照的厉害,人还没反应过来直接被按在地上、树上、墙上……反手被擒扯着关节疼得哇哇叫。 没一会功夫,已经蓬头垢面完全没了贵妃的样子。 “停停停停停停停!”聂雪凝坐在地上赶紧打了个暂停的手势,“你容我歇会。” 花照还是一副认真脸,憨憨地低头俯视聂雪凝,“娘娘累了吗?” 聂雪凝不知花照是故意call back,还是发自内心的关切,可她总觉得花照像个机器人,设定好程序则变成另一种模式,如今是“真·认真模式”。 擒拿并没有军体拳容易,聂雪凝花了整整两天时间,才稍微摸清一点门道。 花照教学很严谨,每一个招数都详细讲解了关节筋穴和人体骨结构,连肌肉走向、关节活动范围、发力点都一一说明,聂雪凝不仅要熟练招数,还得用脑子记住这些要点,很是费神。 萧南澈两日都未出现,聂雪凝连续两日也没能从花照口中探出任何一点消息。 两日难眠加之连续的拼命,聂雪凝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感觉有些低烧,但她并未跟花照讲,只是泡了个热水澡早早地躲进了被窝。 在中军密牢这样一个地方,还能让有些洁癖和矫情的自己洗澡,聂雪凝已经感激不尽。 觉得自己脑袋隐隐作痛,可就是没有睡意,不禁觉得自己很差劲,竟然因为一个臭男人把自己搞成这样,果然女人不能恋爱,果然自己一看到帅哥就容易上头! 既然睡不着,聂雪凝干脆忍着头疼,再脑中回想起整个坠崖事件种种不寻常的点,开始慢慢抽丝剥茧…… 之前与花照盘的逻辑,是从杀人动机入手,可聂雪凝始终觉得若是一开始就认定凶手是谁,那接下来所有的思考都会受其牵制,并不全面,还是需要从被害者开始梳理。 风寒、面纱、诡异的笑。 聂雪凝梳理出这三个关键词,瞬间觉得如容妃最后的笑一样诡异,直觉告诉她,这些看似情理之中的事情,一定没那么简单,势必有关联。 不过一时之间又想不出究竟有什么关系,顿时有些困意,加之突然头痛欲裂,不再多想,可耳边恰巧不巧地传来一阵说话声。 “皇上,娘娘已经睡下了。” “这么早?” “娘娘这几日让末将教她擒拿,兴许是累了。” 只听萧南澈笑了一声,道:“可真是她的性子,哪儿都闲不住。” “末将在此候着。” 之后再也没有任何声响,聂雪凝赶紧转过身子对着墙壁,闭上眼装睡。 聂雪凝感觉萧南澈已经坐到了床边,心里瞬间紧张起来,突然萧南澈摸了摸自己手,将被子压紧实了些。 她听到萧南澈鼻息里发出一声深深的叹息,聂雪凝其实很想转身,可心里依旧堵着气,气萧南澈将自己扔在这里不管不顾,更气他和凤阳有说有笑,与跟自己一起的时候判若两人,仿佛自己是第三者插足了他们的感情。 萧南澈就这么坐在床边一直看着自己,不知是被子太厚,还是萧南澈的目光太过炙热,聂雪凝背心和额头微微有些发汗。 此时花照走进,小声说道:“皇上,您该回去了。” 聂雪凝听花照如此说,突然有些着急,她总觉得若是萧南澈回去,自己会很久都见不到他,而且一直憋在心里的话不说出来,不是自己的性格,此时内心的纠结与烦闷堆积在脑中,充斥着原本就要炸裂的头颅。 聂雪凝突然轻声唤了句,“萧南澈。” 萧南澈突然驻足,回身看着依旧背对着自己的人,仿佛是幻听。 花照微微皱眉,还是退了下去。 萧南澈转过身子,也轻声应了句,“凝儿?”确认刚才不是幻听。 “你来做什么。” 萧南澈听出了聂雪凝语气里的抱怨,坐回床沿,“朕……就想来看看你。” “想来看我?”聂雪凝听着萧南澈的话,像是天方夜谭一般可笑,冷哼一声不想再说话,明明一直想念的人,一出现心里又是一肚子气,聂雪凝很烦这样别扭的自己,完全不像平时的作派。 “朕知道你因朕下令将你囚在这里有怨,朕一定尽快将你接回宫中。” “别了,这里挺好,自由,既没人陷害我又没人利用我。” 萧南澈没有因聂雪凝的话生气,目光若水,语气更加温柔地说道:“凝儿,转过来让朕看看你,好么?” “一个杀人犯有什么好看的。” “朕知道你委屈,只是……” “萧南澈。”聂雪凝打断他的话,“我不委屈,我只是气你什么事都瞒着我,什么都不愿跟我说,你能跟别人有说有笑,就我不行是吗?” “什么?”萧南澈被说得有些疑惑,“凝儿你在说谁?” 聂雪凝顿时觉得自己吃醋的样子很可笑,回了句,“没什么。” “朕不是不告诉你,只是……” 此时花照再次走进来,“皇上,时间差不多了。” 萧南澈深深地看了眼聂雪凝瘦小的背,带着不舍起身走了出去。 聂雪凝这才转过身子,看着萧南澈的背影,玄色的帽衫将自己遮得严实,怕被人发现似的。 许是萧南澈走了,聂雪凝见花照折返回来,问道:“萧南澈什么事这么急着回去。” 花照犹豫了一阵,说道:“娘娘,您总觉得皇上监视着所有人,可皇上未尝不是被他人监视着。” 听花照这么说,聂雪凝并没有被他的话带偏,头脑异常清醒地说道:“他那么多暗卫,谁能监视得了他呀。” 花照不知是被聂雪凝的话噎住,还是另有所想,迟迟没有回应。 牢房里一片沉寂,只有火炉里的木炭被烧得滋滋作响。 聂雪凝深知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可发狠的时候智商可不亚于福尔摩斯,见花照迟迟没有说话,刚想下逐客令之时,他开了口。 “娘娘去锦渡城的时候,皇上将大部分暗卫都调到了您身边,保护您的安危。” 聂雪凝呆坐在床上,此时换成了她没有回应。 花照继续说道:“之后皇上又跟去锦渡城,此时有人想在宫中安插或是收买些什么人,太容易不过。” 花照知晓聂雪凝的头脑,怕被钻了话里的空子,赶紧继续道:“当然,皇上离宫也不完全因为锦渡城之事,更是为了让狐狸们露出尾巴,好一网打尽。” 聂雪凝听完花照所言,心里既感动又难过,但嘴上依旧不饶人,“所以此番萧南澈不仅利用了我,还把自己一起算计进去了?” 聂雪凝其实还是很气愤,萧南澈总是什么都不说,事事都藏在心里,瞒着自己,她很不喜欢这种被动的感觉,她希望两个人之间可以坦诚相待,开诚布公。 聂雪凝语气缓和了些,再次问道:“那他现在摆脱监视了?” 花照摇摇头,“身边的应是差不多了,其余还未可知。” “所以萧南澈才能来这里,可又怕被人知晓来了这里,急匆匆地又回去了?” “是。” “之前萧南澈什么都不让你告诉我,那现在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刚才皇上出去时让我不用瞒着娘娘。” 聂雪凝想起刚刚说的那些抱怨他总是瞒着自己的话,又想到这些日子萧南澈疲惫的神情,和从锦渡城开始披星戴月处理政务的样子,明明总是依着自己,明明把所有时间都给了自己,还怀疑他对自己的感情,还因他与凤阳一起闹脾气,聂雪凝虽知晓皇帝后宫佳丽三千,是不得已,可谁又会希望自己爱的人身边总是莺莺燕燕,谁又希望自己爱的人总与一个又一个的女人虚与委蛇呢?谁又知道他对自己是不是也只是因为利益的牵扯才如此偏爱。 面对这份感情,她纠结了,她迟疑了,她觉得有些累,看着被残月照亮的牢房,再次想起了故乡,他乡纵有当头月,不抵家山一盏灯。 聂雪凝的头更加疼,像是有一把钢叉在搅动脑浆,却强忍着起身说道:“所以我要等凶手被抓住,才能离开是吗?” “是。” “如今是谁在调查这个案子。” “明面上是刑部。” 聂雪凝听明白了花照的话中话,“所以萧南澈暗里自己在调查?” “是。” “但萧南澈如今受到不知何方的牵制对不对?” “对。” 聂雪凝这才清楚其中缘由,“如果我也参与调查,是不是能事半功倍?” “这……” “你是怀疑我的能力,还是在纠结别的?” “娘娘的能力末将自然知晓,只是娘娘此时行动也不方便,出了密牢不一定能护您周全。” 聂雪凝闭上眼,让剧痛的头冷静了点,说道:“仵作的验尸报告可以给我吗?” “找到容妃的时候,已经被野兽……”花照没有继续说下去,算是给亡者留些敬意。 聂雪凝微微挑眉,“什么都不剩?” “只有些残破的布料。” “如果可以,我想要这些证物。” “末将去办。”花照追问道,“娘娘还需要什么。” “让萧南澈全心解决身边的人,这个案子我先自己查。还有,我认床这几日睡不着,给我弄点安神的药,蒙汗药也行,反正能让我好好睡上一觉就行,我现在头疼得厉害,想不了这么复杂的事。” “娘娘身子抱恙?!”花照听到聂雪凝这么说,很是担心,毕竟她是皇上心尖上的人,若是她有闪失,估计整个密牢的人都不好过。 聂雪凝不太在乎,摸摸额头幽幽说道:“有些低烧,别告诉萧南澈。但是我需要你高调一点去抓药,就说我高烧不退恐有性命之忧,这样我们也好动作些。” 花照却揪着聂雪凝的低烧不放,“娘娘身体不适,末将还是现在去把太医请来。” “你怎么这么磨叽,跟你说了,我认床睡不好加上这几天有些累所以低烧,睡一觉就好!!!嘶~”聂雪凝扯着嗓子说完,瞬间脑仁像被钢针猛扎一般疼。 “娘娘……” 现在一听到花照的声音,聂雪凝就头疼,扶额摆摆手,道:“您下去歇息,别烦我了,其他事明日再说。” 第111章 碎布、血迹、动物毛发 聂雪凝躺在床上,仍是久久无法入眠,待脑仁没有那么疼之后,还是起身问花照要了文房四宝。 花照办事效率也是极高,文房四宝拿来之后,没过多久直接端来汤药。 聂雪凝指着臭气熏天的中药问道:“蒙汗药?” 花照见聂雪凝还有心思跟自己玩笑,猜想应是病得不重,说道:“娘娘,喝了这碗汤药,早些休息,明日应该就能退烧,里头加了些安神的药材。” 聂雪凝看着眼前黑乎乎的药,问道:“有……糖吗?” 花照微微一愣,摇摇头。 “真是要命!”聂雪凝吐槽一句,一口气干了下去,打了几个干呕,“太难喝了!我还要喝几天?” “两个时辰一碗,一共四副。” “什么?四副!”聂雪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今头突然不痛了,舌头痛! “娘娘早些休息,末将先退下了。” “你等等。”聂雪凝叫住花照,将写了三个关键词的宣纸递给他。 “这是?” “我怀疑的点。”聂雪凝指着“风寒”二字问道,“容妃常生病吗?” 聂雪凝冷不丁一问,花照马上说道:“容妃是宫女出身,身体素质不差,这段时日舒城虽愈渐愈冷,但并不异常。” 聂雪凝点点头,“对,这是我怀疑的第一点。” 花照补充道:“这么多年,我也是第一次听说容妃病得厉害。” 聂雪凝继续道:“当日我与她一同上山,那么难走的山路我都有些喘,她一个带病之躯面不改色心不跳,走得快急了,当时我就觉得很奇怪。” 花照与聂雪凝一同分析起来,“所以怀疑的第二点是‘面纱’?” “得了风寒,有些咳嗽,戴上面纱看似合理,若是不合理那目的是什么?”聂雪凝将这个问题抛给花照。 “掩面的目的,无非就是不想让人看到真容。” “之前你说容妃跌入悬崖之后尸骨无存,加上这个面纱,大胆猜测一下,兴许她被人威逼服了什么毒,毁了容,所以凶手才将尸体毁了就是不想让仵作查到什么。”聂雪凝突然想起,“对了,苑林训练的那几日,高庆说容妃怕轩福染上风寒传染给我们,所以没有让他去上课。” 花照接过话,“以轩福威胁?” 聂雪凝陷入沉思,“不知道,姑且先这么想。” 花照突然觉得逻辑有些不对,说道:“以轩福威胁即可,为什么还要下毒?” 聂雪凝咬着指甲思索一阵,看着花照摇摇头。 花照见“面纱”推理不下去,换了关注点,“那诡异的笑是什么?” “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吗,我当时说,觉得容妃并没有想推我下去,反倒是想自己下去。” “笑?”花照马上抓到漏洞问道,“娘娘最后看到容妃真容了?” 聂雪凝摇摇头,“没有,是她的眼睛,眼睛里的笑意,似笑非笑。而且她下去的时候是面向我的,风吹开了面纱,可速度太快谷里又有云气,我看不太清,是种感觉。” 花照追问道:“哪种感觉?” 聂雪凝想了想,“释怀……不舍……歉疚。” 花照听到聂雪凝这三个形容词,皱起眉,没有再追问。 “如果歉疚是对我,不舍是对轩福,那释怀是什么?” “不过这些都是主观感受。”花照客观地指出。 “客观的东西,只能等仵作的报告了。”聂雪凝突然来了一阵困意,问道,“这药里不会真有蒙汗药,我怎么脑袋晕乎乎的。” 花照见此站起,“既然如此娘娘好生休息,明日我将证据带来。” “行行。”聂雪凝摆摆手,坐到床头,“如今也只能分析出这些,明天再说,晚安。” 花照熄灭牢房的蜡烛,月光变得更加明亮醒目,似要将所有的暗,全部照亮显现。 - - 花照给的“蒙汗药”效果太好,聂雪凝一觉睡到日渐中天才缓缓睁眼,看到头上斑驳潮湿的屋顶,恍如隔世,一时半会儿竟没反应过来自己在中军密牢。 摸了摸额头,烧已经退了,脑袋也不疼了,简单梳洗之后裹上厚厚的外衣出了牢房,见外头空地有一队守卫巡视过来,于是问道:“请问花照将军呢?” “回娘娘,将军出去了还未回。” “还未回?”聂雪凝有些诧异,按他的效率应当还在自己昏睡的时候就能取回证据,难不成有别的事耽误了? 聂雪凝与守卫们共进午餐之后,在外头温习军体拳和格斗术,直至日落黄昏花照才迟迟归来。 聂雪凝赶紧将人迎到房中,小声问道:“何事耽误了这么久?” “刑部那边一直有人看守,不方便将证物取出,如今只有这个。”花照拿出一份誊抄的仵作日志。 聂雪凝大致翻看了一下,里面提到现场的碎布、血迹还有动物毛发,再无其他。 “怎样?”花照看聂雪凝脸色一沉问道。 “难。”聂雪凝将册子放到桌上,“证据太少,而且,如果仵作跟凶手是一伙的,那就更难了。” “报告可以作假,但现场取证之时中军也在,只是如今这些东西不好取出。” “这上面说根据血迹尸体有拖动的痕迹,现场毛发是狼群所为,可纳吉跟我说过,那天大臣嫔妃都在,苑囿里头是没有飞禽猛兽的,狼群从何而来?” 花照目光瞬间犀利,看向聂雪凝,“确实是很大的疑点……不过,苑囿所在之处群山环绕,山谷险地不会有人去,不排除有狼群聚居的可能。” “我们想极端一点,若是有人刻意为之,那很可能是已经驯化的狼,又或者这些毛发是狗。” 聂雪凝顿时觉得,若是这个世界有基因检测的技术就好了,也不需要盲目猜测。 花照根据聂雪凝的思路说道:“若是这样,那一定有人住在附近,否则不可能逃过苑囿守卫进到里面。” “那管理和守卫苑囿的人,都不能排除嫌疑。” 花照提醒道:“范围太广,如今不能打草惊蛇。” 聂雪凝附和着点头,“可就怕他们把证据毁了,越晚出击越是不利。” 花照此时将自己知晓的事情全盘托出,“娘娘,其实皇上猜测是左相所为,只是不知所涉多少。” “他想一网打尽?”聂雪凝沉吟片刻,继续道,“也该是左相了。” 花照接过话,“可就算是左相,如今没有证据,不能轻举妄动,左相权力巨大,牵一发动全身。” 聂雪凝深知萧南澈筹谋了很久,才能在短短几月之间,瞬间把太子和太后两党势力拔除,于是叹了口气,继续道:“这里头除了血迹、毛发,就只剩碎布,要不让萧南澈随便给左相安个莫须有的罪名?我是无能为力了。” 花照知晓这是聂雪凝的玩笑话,于是问道:“娘娘可否从这些布料入手?” “你问我!?”聂雪凝一脸无语,“你干什么吃的。” “如今外头皆知是末将在此看守娘娘,没办法细查。” “诶,中军那么多人,让谁查不行?” “可如今也不是谁都信得过,而信得过的人也不方便行动。” 聂雪凝翻了个白眼,“那就坐以待毙呗,你还是让我在这等死。” 花照笑道:“末将有法子狸猫换太子。” 聂雪凝一听来了兴趣,“如何换?” “中军密牢条件艰苦,娘娘千金之躯,在此受难生病很正常,密牢中有个密道。” 聂雪凝听明白了花照的意思,谨慎地问道:“如今这看守的人,信得过吗?” 花照坚定地点点头。 “那你怎么不早点说!” 花照一脸无奈,“之前皇上没想让娘娘掺合。” “掺合!我自己救自己,叫掺合?” “皇上说,‘凝儿命不好,就不让她掺合了。’”花照学着萧南澈的语气说道。 “什么!”聂雪凝腾地一下站起来,“萧南澈这么说我!!!我命不好?是聂雪凝的命不好不是我!” 花照就知道聂雪凝会炸锅,第一时间捂住了耳朵。 聂雪凝平息怒火,语气不满地问道:“那现在又舍得让我掺合了?” 花照清了清嗓子,继续学着萧南澈的语气和表情,“皇上说,‘不必瞒着她了,她想做什么让她去做,务必保证她的安全。’” 聂雪凝嘟囔一句,“你不去当演员真是可惜了。” “娘娘说什么?” “没什么!我问什么时候可以出发。” “今夜子时。” 聂雪凝微眯着眼,“非得晚上?” “保险起见。” 第112章 潜入刑部 子时,聂雪凝与花照乔装之后由密道出了中军密牢的范围。 聂雪凝问道:“现在去哪儿?” “刑部。” “骑马?” 花照摇头,“此时已过宵禁,骑马太过招摇,而且不能从城里过去,委屈娘娘随末将走小路。” 聂雪凝笑道:“小路哪儿叫委屈。” 花照没有说话,走在前头看不到他抿嘴偷笑的表情。 来到花照所谓的“小路”,聂雪凝这才明白为何他方才如此说! 这哪儿是什么小路,根本就是没有路!两人似拓荒一般,不敢点火把,只能借着火折子微弱的光芒和月光行进,花照拿出腰间的短刀在前开路,聂雪凝微屈身子扯着他的后腰带附身前行。 这路比当初在锦渡城,童正泽带自己走的沼泽地还要难行,关键是看不见!聂雪凝在心里不断咒骂。 “小心。” 花照话音刚落,不知从哪儿生出的竹根将聂雪凝绊倒,撞到花照背后。 幸好花照身形壮硕,像一堵墙一样岿然不动的立在前头,否则二人恐怕此时已经滚下陡坡了。 “娘娘没事。”花照停下来。 聂雪凝摸着被撞疼的额头和鼻子,抱怨道:“你这走的什么小路!” “刑部在舒城西面,这个山坡可以绕到背后。” “这个山坡是之前祭祀的西山绵延出来的?” “正是。” “我的脚是不是跟西山有仇啊,之前是无穷无尽的天梯,现在是黑灯瞎火的荒山。” 原本抱怨的话从聂雪凝口中说出来,莫名变了味道,反倒像是玩笑,花照笑道:“娘娘要不要歇会。” “不歇!万一有蛇怎么办。” “这个天气应当不会有蛇。” 花照说完,聂雪凝一屁股坐到旁边杂草上,“那歇会儿!” 花照也顺势坐下来,给聂雪凝递上水囊。 “你准备得倒挺齐全。”聂雪凝打开水囊刚入口“噗”地将入口的东西像花洒一般从嘴里喷出来。 聂雪凝眼睛睁得巨大,宛如夜里发光的暗星,怒冲冲地说道:“花照你是不是人啊!水囊里装药!” 花照漫不经心地解释道:“也到了娘娘服药的时辰。” “我没病!早好了!”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还是多巩固一下,别让皇上担心。” “我替萧南澈谢谢你啊!” 聂雪凝咬牙切齿地将苦到心坎的药喝下,问道:“你跟萧南澈说了?” “什么。” “发烧呀!” “没有。” “那你这么说。”聂雪凝突然嘶声,扭过身子笑道,“不过这次你还真可以,居然真没跟萧南澈讲。” 聂雪凝转念又想到,“可是我病重之事你已经传出去,若萧南澈知晓岂不是会担心。” “娘娘请放心,皇上知晓您的计划。” “我当然放心,又不是我担心。”聂雪凝继续道:“是不是你也不希望他因为发烧这些小事担心,才隐瞒不报的。” “娘娘的事,怎是小事。” “你别狗腿子,可不像你。”聂雪凝歇息好起身,“走,快去快回。” 花照也随之起身说道:“大约半个时辰就能到。” “还要半个时辰?”聂雪凝心里开始打退堂鼓,“我随你出来,密牢那边没事。” “牢里找了个与娘娘身材相似的兄弟顶替,一时半会不会有人察觉,娘娘身为贵妃,外廷有皇上压着,刑部不敢轻易提人。” 习惯拓荒之路后,聂雪凝的脚程快了许多,不到半个时辰,二人来到高大院围下方。 聂雪凝望着围墙,“这得有五六米,怎么上去?” “末将先上去,然后放绳子下来,娘娘拽着上。”花照说得很是轻松,完全没考虑此时已经傻眼的聂雪凝。 聂雪凝看着平滑的墙面,“拽着上去?你也太高看我了。” “其他妃子是上不去,但娘娘可以。” “在这捧杀我呢……”聂雪凝话音未落,花照连助跑都没有直接两三步踩着笔直的围墙,一跃而上,单手撑着墙顶翻了过去。 眨眼的功夫,方才还在身旁的人已经消失不见,很快放了根绳子下来。 聂雪凝拽了拽绳子,相当稳固,可这么高确实很难,脚尖在墙上试了试,没有什么摩擦力,也不知花照是怎么飞上去的。 如今骑虎难下,聂雪凝拉着绳子往后退了几步,助跑后借力登上墙面,刚上到一半,脚不自觉地就往下滑。 突然一只手,抓住了聂雪凝的手腕,将她整个拉了上去。 聂雪凝终于上到墙头,看着旁边将自己一把拉上去的花照,压低着声音惊叹:“你也太强了,直接把我提了上去。” “若娘娘不上那几步,末将也拉不住。”花照随意应了句,直接跳下去。 聂雪凝再次傻眼,小声喊道:“我也要跳吗?” “娘娘放心,末将接得住。” 聂雪凝小声念叨,“这不是信任问题,是心里恐惧啊!” 聂雪凝站得高,此时看到巡逻的人打着灯笼往这边走来,只好硬着头皮往下跳,那一瞬间冷风袭面,心像停止了一般。 还没来得及多感受,已经落到花照怀中,花照真的像个木桩一样扎实,连后退半步的动作都没有,稳稳地将人接住。 花照也察觉有人过来,轻车熟路地拉着聂雪凝俯身来到一个假山石旁边,从里头掏出两套衣服,“娘娘,将刑部的衣服换上。” “想得还挺全面。”聂雪凝拿着衣服笑道。 花照背过身去,“形势危急,顾不得男女之别。”说完就将手里的衣服往身上套。 这个世界的衣服太难穿,聂雪凝顾不了回花照的话,在黑暗中自我摸索,越穿越不对劲,“花照,这个襟怎么系?” 此时花照已经换好衣服,转身看到聂雪凝还在整理衣襟,望了眼走来的一队人马,赶紧上手解开缠在一起的系带重新系好。 “你们二人在此作甚?” 花照转过身,笑道:“东圊太远,在此解个手。” 领头的似乎觉得此事很正常,但还是教育一番,顺势往花照身后一看,看见了还在扯衣服的聂雪凝,又看了眼花照,瞧着二人的体型差突然笑得有些阴邪。 “行了,不打扰二位的好事。”领队抱拳离去。 聂雪凝有些疑惑,突然恍然大悟,“那人不会以为我俩,那个,那什么,龙阳之好?!” 花照脸色不是太好,急急往前走,在刑部里头左转右转不知要将聂雪凝带到何处。 “你对这里还挺熟悉。” 花照并未回应,似乎还因方才的“龙阳之好”有所芥蒂。 聂雪凝连走带跑地跟在他后头,继续小声问道:“我们这是去哪儿?” “看证物。” 聂雪凝穿着两套衣服还是觉得有些冷,“我怎么觉得这里比刚刚进来那里还冷。” “这边是停尸房。” “啊!”聂雪凝小声惊呼,赶紧上前拉住花照。 花照低头看了一眼紧紧抓住自己臂膀的聂雪凝,微微蹙眉。 聂雪凝突然变得警惕,紧紧贴着花照,“形势危急,顾不得男女之别。” 周围房间很多,总有幽幽的晦气透过门缝吹来,令聂雪凝心里发慌,不知道会不会有一阵风将门窗吹开,看到一屋子的尸体。 聂雪凝突然想到《僵尸先生》然后越想越害怕,生怕这些尸体会起尸,将两人团团围住,最后她和花照被咬食,也变成僵尸。 一想到僵尸冰冷僵硬的身体,触碰到自己,不禁打了个冷颤,心脏砰砰砰地跳起来,嘴里不断念叨着,“阿弥陀佛。” 聂雪凝又想到电视剧里的剧情,扯了扯花照问道:“待会不会为了躲避刑部的人,让我睡在尸体身边。” 花照对聂雪凝脑子里奇奇怪怪的想法,很是无奈,“娘娘,你我现在就是刑部之人,不用躲。” “那你为什么不把油灯点上。” “就算是刑部之人,夜里潜进来,也不能明目张胆?” 又往前走了一会,花照突然停下脚步,动了动被聂雪凝死死抓住的胳膊,“娘娘,到了。” “啊,到了?”聂雪凝迟迟不敢睁眼,生怕来到的是另一个停尸房。 花照将烛台点燃,聂雪凝才微微从指缝中看到,这里是一个类似杂物间的地方,有点像之前户部的档案室。 聂雪凝环视着房间,道:“你将蜡烛点燃,不怕引人来?” “这个房间在最里面,若非直接走进,不透光。”花照一边说着一边将架子上的一个大木箱拿下来,放到桌上,“这就是容妃一案的所有证物和报告原稿。” 聂雪凝拿起原稿看了一眼,和花照之前给自己的除了字迹,没有任何差别,扔到一边。 里头就只有一些碎布和动物毛发了。 聂雪凝取出一撮毛在烛光下看了看,灰色的毛发没什么异样,因为放在这里的缘故,早已没了动物身上的味道,反倒有些木箱味,在火上一烧急速收缩卷曲,留下一捏就碎的脆末。 “娘娘有何发现?” 聂雪凝摇摇头。 但花照将木盒里的碎布递给聂雪凝,“看这个,仵作在报告中没有提及。” 聂雪凝看着花照手上那块有祥云图案的碎布,有些熟悉,一时之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只道了一句,“看来仵作有问题。不是能力有问题,就是人有问题。” 第112章 潜入刑部 子时,聂雪凝与花照乔装之后由密道出了中军密牢的范围。 聂雪凝问道:“现在去哪儿?” “刑部。” “骑马?” 花照摇头,“此时已过宵禁,骑马太过招摇,而且不能从城里过去,委屈娘娘随末将走小路。” 聂雪凝笑道:“小路哪儿叫委屈。” 花照没有说话,走在前头看不到他抿嘴偷笑的表情。 来到花照所谓的“小路”,聂雪凝这才明白为何他方才如此说! 这哪儿是什么小路,根本就是没有路!两人似拓荒一般,不敢点火把,只能借着火折子微弱的光芒和月光行进,花照拿出腰间的短刀在前开路,聂雪凝微屈身子扯着他的后腰带附身前行。 这路比当初在锦渡城,童正泽带自己走的沼泽地还要难行,关键是看不见!聂雪凝在心里不断咒骂。 “小心。” 花照话音刚落,不知从哪儿生出的竹根将聂雪凝绊倒,撞到花照背后。 幸好花照身形壮硕,像一堵墙一样岿然不动的立在前头,否则二人恐怕此时已经滚下陡坡了。 “娘娘没事。”花照停下来。 聂雪凝摸着被撞疼的额头和鼻子,抱怨道:“你这走的什么小路!” “刑部在舒城西面,这个山坡可以绕到背后。” “这个山坡是之前祭祀的西山绵延出来的?” “正是。” “我的脚是不是跟西山有仇啊,之前是无穷无尽的天梯,现在是黑灯瞎火的荒山。” 原本抱怨的话从聂雪凝口中说出来,莫名变了味道,反倒像是玩笑,花照笑道:“娘娘要不要歇会。” “不歇!万一有蛇怎么办。” “这个天气应当不会有蛇。” 花照说完,聂雪凝一屁股坐到旁边杂草上,“那歇会儿!” 花照也顺势坐下来,给聂雪凝递上水囊。 “你准备得倒挺齐全。”聂雪凝打开水囊刚入口“噗”地将入口的东西像花洒一般从嘴里喷出来。 聂雪凝眼睛睁得巨大,宛如夜里发光的暗星,怒冲冲地说道:“花照你是不是人啊!水囊里装药!” 花照漫不经心地解释道:“也到了娘娘服药的时辰。” “我没病!早好了!”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还是多巩固一下,别让皇上担心。” “我替萧南澈谢谢你啊!” 聂雪凝咬牙切齿地将苦到心坎的药喝下,问道:“你跟萧南澈说了?” “什么。” “发烧呀!” “没有。” “那你这么说。”聂雪凝突然嘶声,扭过身子笑道,“不过这次你还真可以,居然真没跟萧南澈讲。” 聂雪凝转念又想到,“可是我病重之事你已经传出去,若萧南澈知晓岂不是会担心。” “娘娘请放心,皇上知晓您的计划。” “我当然放心,又不是我担心。”聂雪凝继续道:“是不是你也不希望他因为发烧这些小事担心,才隐瞒不报的。” “娘娘的事,怎是小事。” “你别狗腿子,可不像你。”聂雪凝歇息好起身,“走,快去快回。” 花照也随之起身说道:“大约半个时辰就能到。” “还要半个时辰?”聂雪凝心里开始打退堂鼓,“我随你出来,密牢那边没事。” “牢里找了个与娘娘身材相似的兄弟顶替,一时半会不会有人察觉,娘娘身为贵妃,外廷有皇上压着,刑部不敢轻易提人。” 习惯拓荒之路后,聂雪凝的脚程快了许多,不到半个时辰,二人来到高大院围下方。 聂雪凝望着围墙,“这得有五六米,怎么上去?” “末将先上去,然后放绳子下来,娘娘拽着上。”花照说得很是轻松,完全没考虑此时已经傻眼的聂雪凝。 聂雪凝看着平滑的墙面,“拽着上去?你也太高看我了。” “其他妃子是上不去,但娘娘可以。” “在这捧杀我呢……”聂雪凝话音未落,花照连助跑都没有直接两三步踩着笔直的围墙,一跃而上,单手撑着墙顶翻了过去。 眨眼的功夫,方才还在身旁的人已经消失不见,很快放了根绳子下来。 聂雪凝拽了拽绳子,相当稳固,可这么高确实很难,脚尖在墙上试了试,没有什么摩擦力,也不知花照是怎么飞上去的。 如今骑虎难下,聂雪凝拉着绳子往后退了几步,助跑后借力登上墙面,刚上到一半,脚不自觉地就往下滑。 突然一只手,抓住了聂雪凝的手腕,将她整个拉了上去。 聂雪凝终于上到墙头,看着旁边将自己一把拉上去的花照,压低着声音惊叹:“你也太强了,直接把我提了上去。” “若娘娘不上那几步,末将也拉不住。”花照随意应了句,直接跳下去。 聂雪凝再次傻眼,小声喊道:“我也要跳吗?” “娘娘放心,末将接得住。” 聂雪凝小声念叨,“这不是信任问题,是心里恐惧啊!” 聂雪凝站得高,此时看到巡逻的人打着灯笼往这边走来,只好硬着头皮往下跳,那一瞬间冷风袭面,心像停止了一般。 还没来得及多感受,已经落到花照怀中,花照真的像个木桩一样扎实,连后退半步的动作都没有,稳稳地将人接住。 花照也察觉有人过来,轻车熟路地拉着聂雪凝俯身来到一个假山石旁边,从里头掏出两套衣服,“娘娘,将刑部的衣服换上。” “想得还挺全面。”聂雪凝拿着衣服笑道。 花照背过身去,“形势危急,顾不得男女之别。”说完就将手里的衣服往身上套。 这个世界的衣服太难穿,聂雪凝顾不了回花照的话,在黑暗中自我摸索,越穿越不对劲,“花照,这个襟怎么系?” 此时花照已经换好衣服,转身看到聂雪凝还在整理衣襟,望了眼走来的一队人马,赶紧上手解开缠在一起的系带重新系好。 “你们二人在此作甚?” 花照转过身,笑道:“东圊太远,在此解个手。” 领头的似乎觉得此事很正常,但还是教育一番,顺势往花照身后一看,看见了还在扯衣服的聂雪凝,又看了眼花照,瞧着二人的体型差突然笑得有些阴邪。 “行了,不打扰二位的好事。”领队抱拳离去。 聂雪凝有些疑惑,突然恍然大悟,“那人不会以为我俩,那个,那什么,龙阳之好?!” 花照脸色不是太好,急急往前走,在刑部里头左转右转不知要将聂雪凝带到何处。 “你对这里还挺熟悉。” 花照并未回应,似乎还因方才的“龙阳之好”有所芥蒂。 聂雪凝连走带跑地跟在他后头,继续小声问道:“我们这是去哪儿?” “看证物。” 聂雪凝穿着两套衣服还是觉得有些冷,“我怎么觉得这里比刚刚进来那里还冷。” “这边是停尸房。” “啊!”聂雪凝小声惊呼,赶紧上前拉住花照。 花照低头看了一眼紧紧抓住自己臂膀的聂雪凝,微微蹙眉。 聂雪凝突然变得警惕,紧紧贴着花照,“形势危急,顾不得男女之别。” 周围房间很多,总有幽幽的晦气透过门缝吹来,令聂雪凝心里发慌,不知道会不会有一阵风将门窗吹开,看到一屋子的尸体。 聂雪凝突然想到《僵尸先生》然后越想越害怕,生怕这些尸体会起尸,将两人团团围住,最后她和花照被咬食,也变成僵尸。 一想到僵尸冰冷僵硬的身体,触碰到自己,不禁打了个冷颤,心脏砰砰砰地跳起来,嘴里不断念叨着,“阿弥陀佛。” 聂雪凝又想到电视剧里的剧情,扯了扯花照问道:“待会不会为了躲避刑部的人,让我睡在尸体身边。” 花照对聂雪凝脑子里奇奇怪怪的想法,很是无奈,“娘娘,你我现在就是刑部之人,不用躲。” “那你为什么不把油灯点上。” “就算是刑部之人,夜里潜进来,也不能明目张胆?” 又往前走了一会,花照突然停下脚步,动了动被聂雪凝死死抓住的胳膊,“娘娘,到了。” “啊,到了?”聂雪凝迟迟不敢睁眼,生怕来到的是另一个停尸房。 花照将烛台点燃,聂雪凝才微微从指缝中看到,这里是一个类似杂物间的地方,有点像之前户部的档案室。 聂雪凝环视着房间,道:“你将蜡烛点燃,不怕引人来?” “这个房间在最里面,若非直接走进,不透光。”花照一边说着一边将架子上的一个大木箱拿下来,放到桌上,“这就是容妃一案的所有证物和报告原稿。” 聂雪凝拿起原稿看了一眼,和花照之前给自己的除了字迹,没有任何差别,扔到一边。 里头就只有一些碎布和动物毛发了。 聂雪凝取出一撮毛在烛光下看了看,灰色的毛发没什么异样,因为放在这里的缘故,早已没了动物身上的味道,反倒有些木箱味,在火上一烧急速收缩卷曲,留下一捏就碎的脆末。 “娘娘有何发现?” 聂雪凝摇摇头。 但花照将木盒里的碎布递给聂雪凝,“看这个,仵作在报告中没有提及。” 聂雪凝看着花照手上那块有祥云图案的碎布,有些熟悉,一时之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只道了一句,“看来仵作有问题。不是能力有问题,就是人有问题。” 第113章 祥云 聂雪凝将木箱里的碎布全部取出,与花照一起拼凑,希望能得到一张相对完整的样式。 可事与愿违,一堆碎布就像有人刻意拿走了许多一样。 聂雪凝假意吐槽道:“狼不吃衣服?” 花照明白她的意思,也说道:“这些布料拼不出一件相对完整的衣服。” “所以这个衣服藏着什么秘密?”聂雪凝一边思考一边念叨着闭上了眼。 花照见状问道:“娘娘困了?” “嘘,我在打开我的记忆宫殿。” 花照听着聂雪凝莫名其妙的话,不再打扰,将所有碎布一一拿到烛火前查看,希望能找到更多蛛丝马迹。 聂雪凝觉得刚才那个祥云纹很熟悉,可只有一半的式样,让人完全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不过自己到这也只有几月时间,从头到尾梳理一遍不难,总能找到祥云出现的地方。 寂静的刑部,没有半点声响,聂雪凝开启了在弘昭国的记忆: 一开始在辰储宫,眼前白色纱幔没有任何纹饰,不对。 很快去了翠云宫……又到北冥寺……三白眼?太子和三白眼……所有人的衣服都没有这个纹饰。 接着是什么?第一次到中军密牢见了高庆,当时他的衣服破破烂烂,应该是囚衣没有任何纹路。 对!秋祭的霞帔和衮服上都有祥云图案,不过……祭祀那两套走针很密,祥云绣得很复杂,很有立体感,和碎布上类似简笔画的纹样相比,不像一人之手。 之后太后回宫,认识纳吉,纳吉穿的西戎的衣服,多是飞鸟走兽的图腾,不记得有祥云。 紧接着我就去了锦渡城。 锦渡城……对!红云坊的红灯海,里面交错的绸缎就是祥云图案,所以说,兴许仲晴飔知晓?仲晴飔? “我知道了!”聂雪凝突然出声,打破沉寂,花照默默转头看向她,等着她的好消息。 “这个祥云,你去找尹珏,我们在云裳买的几套衣服的衣角上,都有这样的祥云,不是很一样,但针法和风格大同小异,比对一下就知道是不是了。” “仲晴飔?”花照将云裳老板的名字脱口而出,“仲氏家主。”花照神情严肃地看着聂雪凝。 聂雪凝知晓他的意思,却又不敢斩钉截铁地否定,“应该不是晴飔姐姐,指向太明显,不过这是目前我们能找到的唯一线索,不能丢了。” 花照将方才细细查看的碎布分成两堆,将其中一堆递给聂雪凝,“娘娘您看。”花照指了指上头不知道什么东西说道。 聂雪凝接过走到蜡烛前,仔细看着花照刚才指的位置,反复看了好几块布,抬眼看着花照道:“针眼?” 花照点点头,“既然唯一的线索不能丢,那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聂雪凝发现花照在查案这件事上,和自己倒挺合拍,思路一致不说还能补足自己没有想到看到的地方,比之前一个人单干好太多。 不过聂雪凝看着这些针眼有些不明所以,“这些代表了什么?” 花照将几块碎布大致拼在一起,“这很像某种花草。” 一听花草,聂雪凝身子马上探过去,看到有些类似于狭长线条的东西,呈披针状。 “末将对花花草草不太了解,娘娘能看出是什么吗?” 聂雪凝摇摇头,“表面看就是一些线条,若非要往植物上说,范围也很广,你看这。”聂雪凝指着狭长线条说道,“柳叶、竹叶、兰花、百合、郁金香就连韭菜都是这样的披针叶,这些碎布不能拼出一个完整的图案,光看这个锁定不了范围。” 聂雪凝突然灵光一现,看向花照,“或许可以逆向思维,一般衣服上会有什么纹饰?” 花照补充道:“一般女子衣服上。” “梅公公一定熟悉。”聂雪凝转念一想,又道,“不过梅公公是谁的人,可就不清楚了。” “这个末将想办法。” 聂雪凝继续看着布料上细密的针眼说道:“如果往花草上面靠,那这些针眼可能缝制了一些饰品上去,做花朵的装饰,范围可以缩小到花卉的图案。” 聂雪凝说完看到花照若有所思的样子,问道:“在想什么?” “得去一趟案发现场。” 聂雪凝瞬间明白花照的想法,于是问道:“方便吗?” 花照摇摇头,“不太方便。如今苑囿周围守卫森严,若遇人查验认出娘娘,就是畏罪潜逃,若认出末将,就是玩忽职守,之后若想再查会很难。” “如果不能从外头进去,那里头呢?”聂雪凝说完看向花照。 “娘娘是说……从御花园过去?” 聂雪凝点点头,“帝宫运送恭桶走的是夹道,那里少有人来往,宫里对其避讳不会细查,你我躲进去就能掩人耳目进到皇宫。” “这……” 聂雪凝见花照有些为难,白眼道:“怎么了,花照将军觉得有失身份?” “末将是觉得娘娘如此……” “诶,打住,既然是我提议的,那肯定是不嫌脏的。” 见聂雪凝话说到这个份上,花照也不好多言什么,于是问道:“娘娘可有完整计划。” “有。”聂雪凝招招手,花照侧耳听着,“我们现在去找轩睿,让他早点去宫里,找高庆放件宫女和太监的衣服在存放恭桶的地方,然后我带你从夹道走,去太后长福宫那边,那里离御花园最近。” 花照听完聂雪凝的计划,连连摇头,“此事越多人知情,对娘娘越不利。” 聂雪凝知晓花照信不过这两人,转眸问道:“那你可有更好的入宫法子。” 花照没了话。 聂雪凝分析道:“如果萧南澈想一网打尽,就得尽量不动身边可用之人,他既得以静制动又不能坐以待毙,如今的局势他是寸步难行,否则你也不可能告诉我实情,萧南澈不想让我掺和,可他也发现如果我不掺和,想给左相治罪,难于上青天。” “他们二人……”花照自知聂雪凝说得在理,可对不熟悉的人,还是信不过。 “你我既然合作,那就相信我的判断和我身边的人,高庆是第一个不希望我出事的人,其次轩睿是这里唯一不会害我的人。” “娘娘为何如此断定,二皇子不会害您。” 花照听到轩睿名字讳莫如深的样子,聂雪凝看在眼里。 但她没有多话,只道:“直觉。我看人靠感觉,我的感觉从没出过错。” 聂雪凝这番话在花照看来,完全站不住脚,陷入无比纠结的沉思。 聂雪凝看着桌上的烛火说道:“这个蜡烛燃尽之前,要么你想一个比我更好的进入苑囿的办法,要么我们直接回中军密牢。” 花照没有犹豫太久,放回证物,只道了句,“去心居。” 第113章 祥云 聂雪凝将木箱里的碎布全部取出,与花照一起拼凑,希望能得到一张相对完整的样式。 可事与愿违,一堆碎布就像有人刻意拿走了许多一样。 聂雪凝假意吐槽道:“狼不吃衣服?” 花照明白她的意思,也说道:“这些布料拼不出一件相对完整的衣服。” “所以这个衣服藏着什么秘密?”聂雪凝一边思考一边念叨着闭上了眼。 花照见状问道:“娘娘困了?” “嘘,我在打开我的记忆宫殿。” 花照听着聂雪凝莫名其妙的话,不再打扰,将所有碎布一一拿到烛火前查看,希望能找到更多蛛丝马迹。 聂雪凝觉得刚才那个祥云纹很熟悉,可只有一半的式样,让人完全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不过自己到这也只有几月时间,从头到尾梳理一遍不难,总能找到祥云出现的地方。 寂静的刑部,没有半点声响,聂雪凝开启了在弘昭国的记忆: 一开始在辰储宫,眼前白色纱幔没有任何纹饰,不对。 很快去了翠云宫……又到北冥寺……三白眼?太子和三白眼……所有人的衣服都没有这个纹饰。 接着是什么?第一次到中军密牢见了高庆,当时他的衣服破破烂烂,应该是囚衣没有任何纹路。 对!秋祭的霞帔和衮服上都有祥云图案,不过……祭祀那两套走针很密,祥云绣得很复杂,很有立体感,和碎布上类似简笔画的纹样相比,不像一人之手。 之后太后回宫,认识纳吉,纳吉穿的西戎的衣服,多是飞鸟走兽的图腾,不记得有祥云。 紧接着我就去了锦渡城。 锦渡城……对!红云坊的红灯海,里面交错的绸缎就是祥云图案,所以说,兴许仲晴飔知晓?仲晴飔? “我知道了!”聂雪凝突然出声,打破沉寂,花照默默转头看向她,等着她的好消息。 “这个祥云,你去找尹珏,我们在云裳买的几套衣服的衣角上,都有这样的祥云,不是很一样,但针法和风格大同小异,比对一下就知道是不是了。” “仲晴飔?”花照将云裳老板的名字脱口而出,“仲氏家主。”花照神情严肃地看着聂雪凝。 聂雪凝知晓他的意思,却又不敢斩钉截铁地否定,“应该不是晴飔姐姐,指向太明显,不过这是目前我们能找到的唯一线索,不能丢了。” 花照将方才细细查看的碎布分成两堆,将其中一堆递给聂雪凝,“娘娘您看。”花照指了指上头不知道什么东西说道。 聂雪凝接过走到蜡烛前,仔细看着花照刚才指的位置,反复看了好几块布,抬眼看着花照道:“针眼?” 花照点点头,“既然唯一的线索不能丢,那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聂雪凝发现花照在查案这件事上,和自己倒挺合拍,思路一致不说还能补足自己没有想到看到的地方,比之前一个人单干好太多。 不过聂雪凝看着这些针眼有些不明所以,“这些代表了什么?” 花照将几块碎布大致拼在一起,“这很像某种花草。” 一听花草,聂雪凝身子马上探过去,看到有些类似于狭长线条的东西,呈披针状。 “末将对花花草草不太了解,娘娘能看出是什么吗?” 聂雪凝摇摇头,“表面看就是一些线条,若非要往植物上说,范围也很广,你看这。”聂雪凝指着狭长线条说道,“柳叶、竹叶、兰花、百合、郁金香就连韭菜都是这样的披针叶,这些碎布不能拼出一个完整的图案,光看这个锁定不了范围。” 聂雪凝突然灵光一现,看向花照,“或许可以逆向思维,一般衣服上会有什么纹饰?” 花照补充道:“一般女子衣服上。” “梅公公一定熟悉。”聂雪凝转念一想,又道,“不过梅公公是谁的人,可就不清楚了。” “这个末将想办法。” 聂雪凝继续看着布料上细密的针眼说道:“如果往花草上面靠,那这些针眼可能缝制了一些饰品上去,做花朵的装饰,范围可以缩小到花卉的图案。” 聂雪凝说完看到花照若有所思的样子,问道:“在想什么?” “得去一趟案发现场。” 聂雪凝瞬间明白花照的想法,于是问道:“方便吗?” 花照摇摇头,“不太方便。如今苑囿周围守卫森严,若遇人查验认出娘娘,就是畏罪潜逃,若认出末将,就是玩忽职守,之后若想再查会很难。” “如果不能从外头进去,那里头呢?”聂雪凝说完看向花照。 “娘娘是说……从御花园过去?” 聂雪凝点点头,“帝宫运送恭桶走的是夹道,那里少有人来往,宫里对其避讳不会细查,你我躲进去就能掩人耳目进到皇宫。” “这……” 聂雪凝见花照有些为难,白眼道:“怎么了,花照将军觉得有失身份?” “末将是觉得娘娘如此……” “诶,打住,既然是我提议的,那肯定是不嫌脏的。” 见聂雪凝话说到这个份上,花照也不好多言什么,于是问道:“娘娘可有完整计划。” “有。”聂雪凝招招手,花照侧耳听着,“我们现在去找轩睿,让他早点去宫里,找高庆放件宫女和太监的衣服在存放恭桶的地方,然后我带你从夹道走,去太后长福宫那边,那里离御花园最近。” 花照听完聂雪凝的计划,连连摇头,“此事越多人知情,对娘娘越不利。” 聂雪凝知晓花照信不过这两人,转眸问道:“那你可有更好的入宫法子。” 花照没了话。 聂雪凝分析道:“如果萧南澈想一网打尽,就得尽量不动身边可用之人,他既得以静制动又不能坐以待毙,如今的局势他是寸步难行,否则你也不可能告诉我实情,萧南澈不想让我掺和,可他也发现如果我不掺和,想给左相治罪,难于上青天。” “他们二人……”花照自知聂雪凝说得在理,可对不熟悉的人,还是信不过。 “你我既然合作,那就相信我的判断和我身边的人,高庆是第一个不希望我出事的人,其次轩睿是这里唯一不会害我的人。” “娘娘为何如此断定,二皇子不会害您。” 花照听到轩睿名字讳莫如深的样子,聂雪凝看在眼里。 但她没有多话,只道:“直觉。我看人靠感觉,我的感觉从没出过错。” 聂雪凝这番话在花照看来,完全站不住脚,陷入无比纠结的沉思。 聂雪凝看着桌上的烛火说道:“这个蜡烛燃尽之前,要么你想一个比我更好的进入苑囿的办法,要么我们直接回中军密牢。” 花照没有犹豫太久,放回证物,只道了句,“去心居。” 第114章 重大发现 二人照原路迅速出了刑部,走在返回的山坡上,聂雪凝看着走在前面的花照,倒是挺喜欢他这种不拖泥带水的性子,快速决断快速出击,是最强中军将领该有的样子。 聂雪凝虽有些路痴,但总觉得花照这次带自己走的方向不太对,问道:“我们如何去心居?” “二皇子府上有处密道,通向城北郊畿。” “什么?轩睿府上有密道,他自己知道吗?”聂雪凝听到花照随意地讲出这个惊天大秘密,简直像被雷击了一样震惊! 花照思考道:“理应有所察觉。” 聂雪凝依旧吃惊,“为什么轩睿府上会有密道?” 花照表现得风轻云淡,“二皇子的府邸之前是废太子的私宅,只是无人知晓罢了。” 聂雪凝恍然大悟,“难怪了,也难怪是通往城北。” 花照解释道:“二皇子立府朝中本就有不少异议,不能以王爷的身份择府,又不能亏待了他,废太子的私宅再合适不过。” 聂雪凝笑道:“萧南澈还真是有办法。” 不料花照却道了一句,“也只有娘娘能让皇上如此为难。” “嘿,你可真是萧南澈的亲兄弟,和尹珏一样都帮着他。”聂雪凝翻了个白眼,“你知道尹珏把童正泽手指掰折的事情吗?” “那是他活该,对帝王妃子也敢动手动脚。” 聂雪凝觉得花照的话其实没什么敌意,但还是帮着童正泽说了句,“泽哥哥可是帮了你好兄弟的人,竟然如此说他。” “他不是帮皇上,是帮娘娘。” “帮我不就是帮萧南澈。”聂雪凝拍拍花照的肩,笑道,“我跟你好兄弟夫妻同心,你别帮他吃醋了。” 天太黑看不清花照的表情,但他的语气却很严肃,“娘娘,皇上能走到今天不容易,也有很多身不由己,但他如今一定是真心待你。” 花照突然不苟言笑的说完这些话,令聂雪凝突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只应了句,“哦。” “哦?”花照本以为聂雪凝会有什么别的话,没想到就一字盖之。 “那你要我说什么,突然这么严肃的说这些。”聂雪凝撅着嘴似笑非笑很无奈地委屈道:“你无非就是让我别老跟他置气,别老气他,别一天到晚找他应允我乱七八糟的想法嘛。” 聂雪凝一口气说完花照原本没有直言的话,反而让花照有些无措。 聂雪凝见到花照对萧南澈忠心,也认真起来,“花照,我不知道萧南澈如何走到的今天,但我不是他的敌人,我用自己的方式帮他,北冥寺是,烟火大会是,包括锦渡城也是。我知道他很多时候是在利用我,情非得已也好刻意为之也罢,我虽嘴上说着气话,可心里并不觉得有什么,我是他的妃子,可我更知道他是这个国家的皇帝,但我做不到你们要求的那样,我不习惯,不习惯帝宫的一切。” 聂雪凝说完,花照回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此事,只是看了眼天色加快了脚程。 花照想到聂雪凝独自去北冥寺,又想起她奋不顾身为萧南澈挡剑之事,心里有些愧疚,似乎对身后的人并没有那么了解,可又觉得和曾经的自己竟有些相似。 翻山去往城北郊畿的路更加难走,可聂雪凝没有一句抱怨的话,这是宫里的妃子包括王公大臣的女眷都没法相比的,花照更加觉得自己方才的话很失礼,也发现其实自己忠心的皇帝没有爱错人。 熟悉山路之后,聂雪凝拉着花照的腰带,随着他的脚步低头前行,也不知走了多长时间,只觉得脚心发疼终于走到了相对平缓的地方。 “到了。” 聂雪凝闻声松开手站在原地,目光随着花照手上的光源看去,只见他拨开一堆树藤,不知转动了哪里的机关,一道石门缓缓打开。 密道并没有北冥寺的大,需要俯身进去,不过越往里,身子渐渐可以打直,直至变得宽阔,聂雪凝看到一个木门,花照轻轻推开,走出去发现竟然是轩睿的书房。 聂雪凝笑道:“这书房我来过不少次,没想到居然有个暗道。” 花照举着火折子在机关处查看一番,道:“二皇子不知此处有密道?” 听花照的语气,并不觉得轩睿不会发现,反倒令聂雪凝有所困惑。 不过轩睿确实是一个很敏锐细腻的人,花照这么想并不为过,聂雪凝疑惑的点是花照看起来对轩睿还算了解。 花照径直往正院方向走去,聂雪凝小声问道:“你去哪儿?” “这个时辰二皇子还在睡?” 聂雪凝又觉花照对轩睿也不算太了解,笑道:“轩睿没在正房。”说完扯着花照往东厢房走去。 瞧花照脚步有些迟疑,聂雪凝解释道:“轩睿没有那些皇子的架子,自然没将自己当作这个宅子的主人,我们小声一点,薛伯也住那边。” 聂雪凝与花照刚潜入轩睿房间,就听到轩睿突然机警一声,“谁?!” 聂雪凝赶紧搭话,“嘘,轩睿是我。” 轩睿闻声点燃蜡烛,烛光下聂雪凝见他只穿了件单衣,应当是刚起床。 “娘娘,花照将军?”轩睿一脸疑惑,“你们怎么出来了。” “现在没时间跟你解释,需要你帮个忙。” “娘娘请说。”轩睿没有丝毫犹豫。 “你早些进宫去找高庆,让他放套宫女和太监的衣服在宫里存放恭桶的地方。” 轩睿马上反应过来,“娘娘和将军是要入宫?” 聂雪凝点点头。 “娘娘,你们可以随我的马车进宫。这几日宫门口的侍卫也未曾查过我。”轩睿一边说着一边从旁边衣柜下面拿出两套衣服,“宫女的衣服我没有,不过娘娘之前在我这里放的太监的衣服倒是有两套,只是不知花照将军能否穿得上。” 聂雪凝一拍脑袋,有些尴尬地看着花照,“不好意思,之前偷溜出宫的时候用的,我自己都忘了。”聂雪凝直接扔了一套给花照,“事急从权您委屈一下,有那意思就行了,这是之前我与青姝穿的,肯定小了。” 二人一边换衣服,聂雪凝一边问道:“你怎么这么早就起了。” “平日也是这个时辰,马车入宫之后还是步行去的苑林,早到些好。” 聂雪凝没有再问,她知晓轩睿起初早到苑林是为了避免和其他人碰到受欺负,如今应当变成了习惯。 轩睿很聪明,直接问道:“娘娘和花照将军是否走夹道?” 聂雪凝点点头。 “正好,马车停的位置离夹道不远,这个时辰没有人。” 聂雪凝心里很是开心,没想到运气这么好,不用躲进臭烘烘的恭桶,乐呵呵地同轩睿上了马车。 - - 在轩睿的帮助下,聂雪凝和花照顺利地进入帝宫,走在幽闭的夹道里,也觉心情舒畅。 聂雪凝笑道:“看,多个朋友多条路,这就是广结善缘的好处。” “娘娘确实跟谁都能成朋友。” 花照这话说的,聂雪凝不知道是在嘲讽自己还是夸赞自己,还没来得及得意,只听花照又道:“娘娘怎对宫中夹道如此熟悉。” “你这话可算是问对人了,都说了我时常偷溜出宫,大摇大摆地出去不太好,很多时候就走夹道出去,你负责帝宫安全,难道不知情?” “末将只知晓娘娘出宫之事,并不知晓娘娘如何到的宫门口。”花照前后看了眼夹道,“不过这里的守卫确实应当加强些。” “加强这里的守卫,是为了防我还是逮我?”聂雪凝侧目斜视,合理认为花照是在针对自己。 两人随意聊着天,很快来到御花园。 舒城这个季节天亮得很晚,天气干冷晨间风大,加之宫里已是冬时令,这个时候御花园寥落无人,天时人和,聂雪凝觉着全世界都在帮着自己。 进入御花园,便由花照领路继续往苑囿行去,毕竟这条路是在帝宫内部,没有刑部或者其他人看守防卫,给了二人可乘之机。 这是聂雪凝第一次徒步走在苑囿里头,感觉快要走不动了,于是问道:“在这里骑马,应该没有人知道。” “苑囿周围恐有巡视,娘娘再坚持一下。”一个晚上聂雪凝与自己都在奔波,花照深知聂雪凝的体能快到极限,可曙光就在眼前,此时没有回头路可走。 聂雪凝也不想在此时掉链子,于是说道:“我不是累了,只是随口问问。” 花照不再多说什么,只在心里发笑,暗道宁妃与皇帝都是嘴硬之人。 花照带聂雪凝直接走的谷底,想到群狼之事还是有些忌惮,于是与聂雪凝靠得近了些,说道:“不知此处是否真有狼群出没,若是当真遇上,娘娘就顺着这些藤蔓往上爬。” 聂雪凝顺着花照所指,看到右边崖壁上垂下的树藤,“这些藤能支撑我吗?” “娘娘的身形不成问题。” “那你呢?” “末将可以自保,娘娘无须担心。” 聂雪凝点点头,还是在心里期许不要遇上。 不过二人运气不错,天微微擦亮,已经来到案发地点,没有遇到之前一直忌惮的狼群。 聂雪凝猜测道:“看来此处并没有野狼出没,之前的线索是故意诱导我们的,或许在中军找到容妃之前,案发现场已经被清理过了。” 此时花照已经开始搜索遗留下的证据。 地上没有任何血迹,令聂雪凝很疑惑,“这几日舒城没有下雨?” 花照点点头,知晓聂雪凝所知,却道:“谷中气候多变,不能排除血迹不是被雨水冲刷干净的。” “苑囿外头戒备森严,我猜想就是有人不希望我们进到这里。” 突然花照俯身,从杂草中掏出一个东西,“娘娘您看,这是什么?” 聂雪凝赶紧靠近,只见花照宽大的手中,放着一粒小小的东西,“红豆?” 第114章 重大发现 二人照原路迅速出了刑部,走在返回的山坡上,聂雪凝看着走在前面的花照,倒是挺喜欢他这种不拖泥带水的性子,快速决断快速出击,是最强中军将领该有的样子。 聂雪凝虽有些路痴,但总觉得花照这次带自己走的方向不太对,问道:“我们如何去心居?” “二皇子府上有处密道,通向城北郊畿。” “什么?轩睿府上有密道,他自己知道吗?”聂雪凝听到花照随意地讲出这个惊天大秘密,简直像被雷击了一样震惊! 花照思考道:“理应有所察觉。” 聂雪凝依旧吃惊,“为什么轩睿府上会有密道?” 花照表现得风轻云淡,“二皇子的府邸之前是废太子的私宅,只是无人知晓罢了。” 聂雪凝恍然大悟,“难怪了,也难怪是通往城北。” 花照解释道:“二皇子立府朝中本就有不少异议,不能以王爷的身份择府,又不能亏待了他,废太子的私宅再合适不过。” 聂雪凝笑道:“萧南澈还真是有办法。” 不料花照却道了一句,“也只有娘娘能让皇上如此为难。” “嘿,你可真是萧南澈的亲兄弟,和尹珏一样都帮着他。”聂雪凝翻了个白眼,“你知道尹珏把童正泽手指掰折的事情吗?” “那是他活该,对帝王妃子也敢动手动脚。” 聂雪凝觉得花照的话其实没什么敌意,但还是帮着童正泽说了句,“泽哥哥可是帮了你好兄弟的人,竟然如此说他。” “他不是帮皇上,是帮娘娘。” “帮我不就是帮萧南澈。”聂雪凝拍拍花照的肩,笑道,“我跟你好兄弟夫妻同心,你别帮他吃醋了。” 天太黑看不清花照的表情,但他的语气却很严肃,“娘娘,皇上能走到今天不容易,也有很多身不由己,但他如今一定是真心待你。” 花照突然不苟言笑的说完这些话,令聂雪凝突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只应了句,“哦。” “哦?”花照本以为聂雪凝会有什么别的话,没想到就一字盖之。 “那你要我说什么,突然这么严肃的说这些。”聂雪凝撅着嘴似笑非笑很无奈地委屈道:“你无非就是让我别老跟他置气,别老气他,别一天到晚找他应允我乱七八糟的想法嘛。” 聂雪凝一口气说完花照原本没有直言的话,反而让花照有些无措。 聂雪凝见到花照对萧南澈忠心,也认真起来,“花照,我不知道萧南澈如何走到的今天,但我不是他的敌人,我用自己的方式帮他,北冥寺是,烟火大会是,包括锦渡城也是。我知道他很多时候是在利用我,情非得已也好刻意为之也罢,我虽嘴上说着气话,可心里并不觉得有什么,我是他的妃子,可我更知道他是这个国家的皇帝,但我做不到你们要求的那样,我不习惯,不习惯帝宫的一切。” 聂雪凝说完,花照回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此事,只是看了眼天色加快了脚程。 花照想到聂雪凝独自去北冥寺,又想起她奋不顾身为萧南澈挡剑之事,心里有些愧疚,似乎对身后的人并没有那么了解,可又觉得和曾经的自己竟有些相似。 翻山去往城北郊畿的路更加难走,可聂雪凝没有一句抱怨的话,这是宫里的妃子包括王公大臣的女眷都没法相比的,花照更加觉得自己方才的话很失礼,也发现其实自己忠心的皇帝没有爱错人。 熟悉山路之后,聂雪凝拉着花照的腰带,随着他的脚步低头前行,也不知走了多长时间,只觉得脚心发疼终于走到了相对平缓的地方。 “到了。” 聂雪凝闻声松开手站在原地,目光随着花照手上的光源看去,只见他拨开一堆树藤,不知转动了哪里的机关,一道石门缓缓打开。 密道并没有北冥寺的大,需要俯身进去,不过越往里,身子渐渐可以打直,直至变得宽阔,聂雪凝看到一个木门,花照轻轻推开,走出去发现竟然是轩睿的书房。 聂雪凝笑道:“这书房我来过不少次,没想到居然有个暗道。” 花照举着火折子在机关处查看一番,道:“二皇子不知此处有密道?” 听花照的语气,并不觉得轩睿不会发现,反倒令聂雪凝有所困惑。 不过轩睿确实是一个很敏锐细腻的人,花照这么想并不为过,聂雪凝疑惑的点是花照看起来对轩睿还算了解。 花照径直往正院方向走去,聂雪凝小声问道:“你去哪儿?” “这个时辰二皇子还在睡?” 聂雪凝又觉花照对轩睿也不算太了解,笑道:“轩睿没在正房。”说完扯着花照往东厢房走去。 瞧花照脚步有些迟疑,聂雪凝解释道:“轩睿没有那些皇子的架子,自然没将自己当作这个宅子的主人,我们小声一点,薛伯也住那边。” 聂雪凝与花照刚潜入轩睿房间,就听到轩睿突然机警一声,“谁?!” 聂雪凝赶紧搭话,“嘘,轩睿是我。” 轩睿闻声点燃蜡烛,烛光下聂雪凝见他只穿了件单衣,应当是刚起床。 “娘娘,花照将军?”轩睿一脸疑惑,“你们怎么出来了。” “现在没时间跟你解释,需要你帮个忙。” “娘娘请说。”轩睿没有丝毫犹豫。 “你早些进宫去找高庆,让他放套宫女和太监的衣服在宫里存放恭桶的地方。” 轩睿马上反应过来,“娘娘和将军是要入宫?” 聂雪凝点点头。 “娘娘,你们可以随我的马车进宫。这几日宫门口的侍卫也未曾查过我。”轩睿一边说着一边从旁边衣柜下面拿出两套衣服,“宫女的衣服我没有,不过娘娘之前在我这里放的太监的衣服倒是有两套,只是不知花照将军能否穿得上。” 聂雪凝一拍脑袋,有些尴尬地看着花照,“不好意思,之前偷溜出宫的时候用的,我自己都忘了。”聂雪凝直接扔了一套给花照,“事急从权您委屈一下,有那意思就行了,这是之前我与青姝穿的,肯定小了。” 二人一边换衣服,聂雪凝一边问道:“你怎么这么早就起了。” “平日也是这个时辰,马车入宫之后还是步行去的苑林,早到些好。” 聂雪凝没有再问,她知晓轩睿起初早到苑林是为了避免和其他人碰到受欺负,如今应当变成了习惯。 轩睿很聪明,直接问道:“娘娘和花照将军是否走夹道?” 聂雪凝点点头。 “正好,马车停的位置离夹道不远,这个时辰没有人。” 聂雪凝心里很是开心,没想到运气这么好,不用躲进臭烘烘的恭桶,乐呵呵地同轩睿上了马车。 - - 在轩睿的帮助下,聂雪凝和花照顺利地进入帝宫,走在幽闭的夹道里,也觉心情舒畅。 聂雪凝笑道:“看,多个朋友多条路,这就是广结善缘的好处。” “娘娘确实跟谁都能成朋友。” 花照这话说的,聂雪凝不知道是在嘲讽自己还是夸赞自己,还没来得及得意,只听花照又道:“娘娘怎对宫中夹道如此熟悉。” “你这话可算是问对人了,都说了我时常偷溜出宫,大摇大摆地出去不太好,很多时候就走夹道出去,你负责帝宫安全,难道不知情?” “末将只知晓娘娘出宫之事,并不知晓娘娘如何到的宫门口。”花照前后看了眼夹道,“不过这里的守卫确实应当加强些。” “加强这里的守卫,是为了防我还是逮我?”聂雪凝侧目斜视,合理认为花照是在针对自己。 两人随意聊着天,很快来到御花园。 舒城这个季节天亮得很晚,天气干冷晨间风大,加之宫里已是冬时令,这个时候御花园寥落无人,天时人和,聂雪凝觉着全世界都在帮着自己。 进入御花园,便由花照领路继续往苑囿行去,毕竟这条路是在帝宫内部,没有刑部或者其他人看守防卫,给了二人可乘之机。 这是聂雪凝第一次徒步走在苑囿里头,感觉快要走不动了,于是问道:“在这里骑马,应该没有人知道。” “苑囿周围恐有巡视,娘娘再坚持一下。”一个晚上聂雪凝与自己都在奔波,花照深知聂雪凝的体能快到极限,可曙光就在眼前,此时没有回头路可走。 聂雪凝也不想在此时掉链子,于是说道:“我不是累了,只是随口问问。” 花照不再多说什么,只在心里发笑,暗道宁妃与皇帝都是嘴硬之人。 花照带聂雪凝直接走的谷底,想到群狼之事还是有些忌惮,于是与聂雪凝靠得近了些,说道:“不知此处是否真有狼群出没,若是当真遇上,娘娘就顺着这些藤蔓往上爬。” 聂雪凝顺着花照所指,看到右边崖壁上垂下的树藤,“这些藤能支撑我吗?” “娘娘的身形不成问题。” “那你呢?” “末将可以自保,娘娘无须担心。” 聂雪凝点点头,还是在心里期许不要遇上。 不过二人运气不错,天微微擦亮,已经来到案发地点,没有遇到之前一直忌惮的狼群。 聂雪凝猜测道:“看来此处并没有野狼出没,之前的线索是故意诱导我们的,或许在中军找到容妃之前,案发现场已经被清理过了。” 此时花照已经开始搜索遗留下的证据。 地上没有任何血迹,令聂雪凝很疑惑,“这几日舒城没有下雨?” 花照点点头,知晓聂雪凝所知,却道:“谷中气候多变,不能排除血迹不是被雨水冲刷干净的。” “苑囿外头戒备森严,我猜想就是有人不希望我们进到这里。” 突然花照俯身,从杂草中掏出一个东西,“娘娘您看,这是什么?” 聂雪凝赶紧靠近,只见花照宽大的手中,放着一粒小小的东西,“红豆?” 第115章 红豆 聂雪凝在花照发现红豆的附近又发现了好几颗,豆子很小掉落在草木丛生的谷底,有的已经陷入泥土里,若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发现这比小指指甲还小的红豆,聂雪凝不得不佩服花照的眼力。 聂雪凝看着每颗被钻了小孔的红豆说道:“你判断得没错,这红豆就是衣服上充当花朵的装饰品,兴许落下来的时候,针脚散开,全部掉到了地上,也多亏之前没人发现这些。” 花照还俯身在找别的线索,回应道:“应是着急处理尸体,忽略了。” “红豆生南国。”聂雪凝拿起红豆对着东边微微泛白的远空,“虽然不知是否有用,但也是个方向。” “娘娘还记得,当日容妃头上有些什么发饰?” 聂雪凝再次打开自己的“记忆宫殿”,不一会儿,说道:“容妃平日装扮并不华贵,我记得那日她头上只有一支珠钗,样式很简单,但我没细看。” 聂雪凝说话间,花照踩着一旁的石头,爬到悬崖上方攀着一个横生的树干站了上去,“上面有血迹。” 聂雪凝仰着脖子看着高高在上的花照,“还有什么。” “娘娘方才说的珠钗。”花照一跃而下,将珠钗给到聂雪凝手上。 “对就是这支。”聂雪凝看到上面的珍珠上还有些凝固的红色,“谷底这些天没有下雨,地上的血渍就是被人处理过,当然也可能被狼群舔干净了。” 聂雪凝说完看向花照,“不过这个说法,你觉得可信度是多少。” 花照摇摇头,也觉得是有人刻意处理了血迹,补充道:“这几日刑部和中军都在此处,应该是不好再进入,不过藏在暗处的人,也没想到我们能潜进来。” 但聂雪凝对此很是困惑,“容妃从那么高的悬崖落下来,肯定是当场毙命,处理尸体就行了,为什么还要千辛万苦地在如此紧迫的时间里,处理血迹?事出反常必有妖。” 花照看着方才从树干上扒下来,同样沾有血迹的树皮,蹙着眉,“兴许,容妃此前真的中了毒,那些人不想我们通过血迹,验出用的何毒。” 聂雪凝走近,拿起花照手中的树皮,和自己手上的珠钗放在一起,“这两个染上的血迹,可以验出来吗?” “很难,不过可以一试,恐怕要费些时间。” “没事,我等得起。”聂雪凝四处看了看,问道,“还有别的发现吗?” 花照摇头起身。 聂雪凝相当相信花照,感觉与他合作自己省力省心不少。 “那我们现在回密牢?” 花照:“不,去尹珏的居所,看看娘娘说的衣服,如真是云裳所制,兴许仲氏家主可以提供线索。” 聂雪凝看着已经亮起来的天色,表情犯难,“可这个时辰,我们再从宫里经过,很容易被发现。”聂雪凝看着花照穿得紧身的太监衣服,玩笑道,“而且哪儿有你这么高大的太监。” 花照计划道:“长福宫与御花园相接,娘娘先躲进偏殿,太后宫里人少,不会被发现。” “那你呢?” “末将要去找尹珏,交代找梅风之事。” “那之后呢?我们如何出宫。”聂雪凝纠结于此。 但自己的疑惑是正确的,花照确实还没有想到更好的计策,说道:“只能见机行事。” 聂雪凝很是无奈地扶额,“还真是走一步看一步。” - - 太后喜静,聂雪凝溜进长福宫的偏殿并未碰到宫里伺候的人。 可聂雪凝看了眼偏殿的陈设,觉得这里不像许久无人使用的样子,也不知花照何时来找自己,为以防万一躲到了装饰的屏风后面。 长福宫起初安静异常,没过多久竟听到太后敲着木鱼诵经念佛的声音,空空如也的肚子伴随着“咚咚咚”木鱼声打起鼓来,起身在偏殿转一圈,没有任何食物也没有水,聂雪凝直接躺到床上,暗道:“我不会要在这里饿着肚子等一天!” 日渐晌午,聂雪凝再次听到长福宫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外头没有通传不知是谁来了,也不知发生了何事,没一会儿飘来一阵饭菜香,聂雪凝的肚子再次“咕咕咕”地叫起来。 聂雪凝小声嘟囔道:“花照啊,你再不来,我就得啃桌角了。”说完欲哭无泪地在床上翻来覆去,突然听到屋外有声音,赶紧起身将床单快速抚平,躲到屏风后头。 聂雪凝心里暗道:“花照关键时刻怎么这么不靠谱,不是说这里不会有人吗?现在不仅来人而且人都要进来了!!!” 听见房门被打开的声音,聂雪凝心里慌不择已,生怕被人发现。 进来的人没有说话,走路也没有声音,屏风也透不出任何影子,看不清进来的到底是何人。 不过聂雪凝所在的屏风靠着墙壁,只是一个装饰物,若不是刻意走过来,不会被人发现。 聂雪凝闭上眼合十祈愿,希望这人别没事找事走过来。 当自己再次睁眼的时候,那身熟悉的玄色就在自己眼前。 周围的空气被瞬间抽空,聂雪凝像忘了呼吸一般,傻傻地看着眼前的人,眼前的人看起来有些疲惫,眼里道道血丝清晰可见。 而此时聂雪凝眼前的人也傻傻地愣在原地,傻傻地看着她,觉得她似乎消瘦了些,身上的太监服显得有些宽大,额间掉下几缕碎发。 没有一人说话,却有一眼万年之感。 聂雪凝微微张口,却不知要说什么。 萧南澈抬手,想抚摸聂雪凝的面颊,聂雪凝猛然退了一步,萧南澈的手尴尬地停在空中。 聂雪凝还是开口了,“你,怎么在长福宫。” “朕……”萧南澈顿了顿,“这几日皆与太后一起用膳,末了在偏殿休息会。” 萧南澈也觉得不可思议,今日一走进偏殿总觉得有种熟悉的气息,鬼使神差地四处查看,没想到屏风后站着的竟是自己昼思夜想之人。 聂雪凝也觉得神奇,估计连花照也没料到,原本常年无人的偏殿,竟然这几日萧南澈都会来此,果真是无巧不成书。 萧南澈见聂雪凝对自己依旧有怨,没有再触碰,说道:“你在这里等会儿。” 说完走到门外,吩咐道:“苏喜,将折子给朕拿过来,再拿些茶点。” 苏喜问道:“皇上要不休息一会再……” 估计苏喜被萧南澈瞪了一眼,反正他没有再说话。 萧南澈关上门,再次来到屏风后面,“先出来。” 萧南澈看着聂雪凝不愿搭理自己的神情,心里有些难过,关心道:“是不是还没吃东西?” “嗯。” “与花照查到些什么?” “容妃衣服上发现了和云裳相似的祥云纹,在现场找到了衣服上装饰的红豆,案发现场被人刻意处理过,大概就这些。”聂雪凝没有一点感情色彩的汇报,不得不说,她没做好面对萧南澈的准备,应该说,她压根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萧南澈见聂雪凝对自己的态度,再也扯不出别的话题,二人相顾无言,气氛很是尴尬。 门外苏喜敲了敲门,“皇上?” 聂雪凝闻声起身继续躲到屏风后面。 苏喜与身后的宫人将东西放在桌上,退出房间。 萧南澈再次将聂雪凝领到外面坐下,“再让他们准备午膳容易生疑,先对付一下。” 萧南澈说完将吃食往聂雪凝面前放去。 聂雪凝也不知为何只觉心里有些堵,慢慢吃着东西说道:“我和花照现在出不了宫,你可有办法?” 萧南澈点点头,“朕可以借口去刑部了解案情,送你们出去。” 聂雪凝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萧南澈看着眼前的人,心生怜惜,“凝儿,你还在怨朕没有一早告诉你实情么?” 聂雪凝突然想到花照让自己不要老和萧南澈赌气,可感情的事情不是理性就可以解决的,语气依旧不是太好,“皇上贵为天子,想说什么想做什么,没必要跟臣妾解释说明。” “凝儿,你究竟在怪朕什么。”萧南澈有些着急,这几日他一直在想如何才能哄好眼前的人。 聂雪凝吃着东西被如此逼问有些烦躁,“皇上真没必要对我如此上心,您身边有端妃,为何还要对我一个罪臣之女纠缠不休?” 听聂雪凝如此说,萧南澈才恍然大悟,眉头舒展缓缓笑道:“凝儿是因为凤阳与朕置气?” 听着萧南澈说出“凤阳”二字,聂雪凝心里更加添堵,喝了口茶,将嘴里的食物艰难地咽下去。 萧南澈继续道:“朕只当凤阳是妹妹。” 聂雪凝翻了个白眼,也不再藏着掖着,“呵,萧南澈,你这话真像渣男语录。琴瑟和鸣了十年的妹妹?” “朕……”萧南澈想解释,突然又不知如何解释。 只听聂雪凝继续道:“你以我做局扳倒左相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如果当日被推下悬崖的是我呢?” 此话一出,萧南澈更是没话,他虽知晓左相想做掉聂雪凝以除后患,于是利用她做局不假,可他也确实没想到容妃竟与他们一伙。 聂雪凝看着眼前的茶盏,冷静了片刻,说道:“我真的很后怕,我不知道之后你还会利用我做什么。” “对……对不起。” 聂雪凝没有理会萧南澈的道歉,“花照说你有很多身不由己,我能理解,可我真的不喜欢这种被人利用被动的感觉,我看到你和别的女人有说有笑就是开心不起来,可你是皇帝,我能怎么办?我……唔……” 聂雪凝的嘴突然被堵住。 萧南澈单手按住她的头,另一只手钳住原本想将自己推开的手,萧南澈尝到了聂雪凝嘴里的苦涩,不知是眼里流下的清泪还是方才饮茶之后的茶味。 这个吻,很深、很长,深到天旋地转,长到恍如隔世。 萧南澈缓缓退出深吻,看着近在眼前的聂雪凝,眼里通红,一颗泪珠挂在下睫毛上,伸手为她擦去。 “凝儿,对不起,是朕没有保护好你,是朕让你患得患失。”萧南澈说着双唇轻点聂雪凝的唇,吻上她留有泪痕的脸颊,温柔得让聂雪凝觉得身前的人不是萧南澈。 突然,聂雪凝潸然泪下,将这几日的怨气和委屈,悉数落下,沾湿了萧南澈的衣襟,萧南澈轻拍着聂雪凝的背,没有再言,他的心和怀里的人一样难受,如鲠在喉。 聂雪凝将心里的难受发泄出来之后,觉得心里舒畅许多,憋在心里的情绪终于吐了出来,她始终觉得两人之间,就应当坦诚沟通,可萧南澈不是这样的人,她没办法改变他。 聂雪凝伸手抚着萧南澈脸,看着他疲惫的双眸,“这几日,累吗?” 萧南澈摇摇头笑了笑。 “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萧南澈深情地看着聂雪凝的眼,继续笑着点点头。 “以后不要再瞒着我好不好?” “不会了。”萧南澈将聂雪凝抚在自己脸上的手紧紧握住。 “让我和你同进退。” “嗯。” 二人数日的苦闷,在这小小的偏殿,终于得到释放。 第115章 红豆 聂雪凝在花照发现红豆的附近又发现了好几颗,豆子很小掉落在草木丛生的谷底,有的已经陷入泥土里,若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发现这比小指指甲还小的红豆,聂雪凝不得不佩服花照的眼力。 聂雪凝看着每颗被钻了小孔的红豆说道:“你判断得没错,这红豆就是衣服上充当花朵的装饰品,兴许落下来的时候,针脚散开,全部掉到了地上,也多亏之前没人发现这些。” 花照还俯身在找别的线索,回应道:“应是着急处理尸体,忽略了。” “红豆生南国。”聂雪凝拿起红豆对着东边微微泛白的远空,“虽然不知是否有用,但也是个方向。” “娘娘还记得,当日容妃头上有些什么发饰?” 聂雪凝再次打开自己的“记忆宫殿”,不一会儿,说道:“容妃平日装扮并不华贵,我记得那日她头上只有一支珠钗,样式很简单,但我没细看。” 聂雪凝说话间,花照踩着一旁的石头,爬到悬崖上方攀着一个横生的树干站了上去,“上面有血迹。” 聂雪凝仰着脖子看着高高在上的花照,“还有什么。” “娘娘方才说的珠钗。”花照一跃而下,将珠钗给到聂雪凝手上。 “对就是这支。”聂雪凝看到上面的珍珠上还有些凝固的红色,“谷底这些天没有下雨,地上的血渍就是被人处理过,当然也可能被狼群舔干净了。” 聂雪凝说完看向花照,“不过这个说法,你觉得可信度是多少。” 花照摇摇头,也觉得是有人刻意处理了血迹,补充道:“这几日刑部和中军都在此处,应该是不好再进入,不过藏在暗处的人,也没想到我们能潜进来。” 但聂雪凝对此很是困惑,“容妃从那么高的悬崖落下来,肯定是当场毙命,处理尸体就行了,为什么还要千辛万苦地在如此紧迫的时间里,处理血迹?事出反常必有妖。” 花照看着方才从树干上扒下来,同样沾有血迹的树皮,蹙着眉,“兴许,容妃此前真的中了毒,那些人不想我们通过血迹,验出用的何毒。” 聂雪凝走近,拿起花照手中的树皮,和自己手上的珠钗放在一起,“这两个染上的血迹,可以验出来吗?” “很难,不过可以一试,恐怕要费些时间。” “没事,我等得起。”聂雪凝四处看了看,问道,“还有别的发现吗?” 花照摇头起身。 聂雪凝相当相信花照,感觉与他合作自己省力省心不少。 “那我们现在回密牢?” 花照:“不,去尹珏的居所,看看娘娘说的衣服,如真是云裳所制,兴许仲氏家主可以提供线索。” 聂雪凝看着已经亮起来的天色,表情犯难,“可这个时辰,我们再从宫里经过,很容易被发现。”聂雪凝看着花照穿得紧身的太监衣服,玩笑道,“而且哪儿有你这么高大的太监。” 花照计划道:“长福宫与御花园相接,娘娘先躲进偏殿,太后宫里人少,不会被发现。” “那你呢?” “末将要去找尹珏,交代找梅风之事。” “那之后呢?我们如何出宫。”聂雪凝纠结于此。 但自己的疑惑是正确的,花照确实还没有想到更好的计策,说道:“只能见机行事。” 聂雪凝很是无奈地扶额,“还真是走一步看一步。” - - 太后喜静,聂雪凝溜进长福宫的偏殿并未碰到宫里伺候的人。 可聂雪凝看了眼偏殿的陈设,觉得这里不像许久无人使用的样子,也不知花照何时来找自己,为以防万一躲到了装饰的屏风后面。 长福宫起初安静异常,没过多久竟听到太后敲着木鱼诵经念佛的声音,空空如也的肚子伴随着“咚咚咚”木鱼声打起鼓来,起身在偏殿转一圈,没有任何食物也没有水,聂雪凝直接躺到床上,暗道:“我不会要在这里饿着肚子等一天!” 日渐晌午,聂雪凝再次听到长福宫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外头没有通传不知是谁来了,也不知发生了何事,没一会儿飘来一阵饭菜香,聂雪凝的肚子再次“咕咕咕”地叫起来。 聂雪凝小声嘟囔道:“花照啊,你再不来,我就得啃桌角了。”说完欲哭无泪地在床上翻来覆去,突然听到屋外有声音,赶紧起身将床单快速抚平,躲到屏风后头。 聂雪凝心里暗道:“花照关键时刻怎么这么不靠谱,不是说这里不会有人吗?现在不仅来人而且人都要进来了!!!” 听见房门被打开的声音,聂雪凝心里慌不择已,生怕被人发现。 进来的人没有说话,走路也没有声音,屏风也透不出任何影子,看不清进来的到底是何人。 不过聂雪凝所在的屏风靠着墙壁,只是一个装饰物,若不是刻意走过来,不会被人发现。 聂雪凝闭上眼合十祈愿,希望这人别没事找事走过来。 当自己再次睁眼的时候,那身熟悉的玄色就在自己眼前。 周围的空气被瞬间抽空,聂雪凝像忘了呼吸一般,傻傻地看着眼前的人,眼前的人看起来有些疲惫,眼里道道血丝清晰可见。 而此时聂雪凝眼前的人也傻傻地愣在原地,傻傻地看着她,觉得她似乎消瘦了些,身上的太监服显得有些宽大,额间掉下几缕碎发。 没有一人说话,却有一眼万年之感。 聂雪凝微微张口,却不知要说什么。 萧南澈抬手,想抚摸聂雪凝的面颊,聂雪凝猛然退了一步,萧南澈的手尴尬地停在空中。 聂雪凝还是开口了,“你,怎么在长福宫。” “朕……”萧南澈顿了顿,“这几日皆与太后一起用膳,末了在偏殿休息会。” 萧南澈也觉得不可思议,今日一走进偏殿总觉得有种熟悉的气息,鬼使神差地四处查看,没想到屏风后站着的竟是自己昼思夜想之人。 聂雪凝也觉得神奇,估计连花照也没料到,原本常年无人的偏殿,竟然这几日萧南澈都会来此,果真是无巧不成书。 萧南澈见聂雪凝对自己依旧有怨,没有再触碰,说道:“你在这里等会儿。” 说完走到门外,吩咐道:“苏喜,将折子给朕拿过来,再拿些茶点。” 苏喜问道:“皇上要不休息一会再……” 估计苏喜被萧南澈瞪了一眼,反正他没有再说话。 萧南澈关上门,再次来到屏风后面,“先出来。” 萧南澈看着聂雪凝不愿搭理自己的神情,心里有些难过,关心道:“是不是还没吃东西?” “嗯。” “与花照查到些什么?” “容妃衣服上发现了和云裳相似的祥云纹,在现场找到了衣服上装饰的红豆,案发现场被人刻意处理过,大概就这些。”聂雪凝没有一点感情色彩的汇报,不得不说,她没做好面对萧南澈的准备,应该说,她压根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萧南澈见聂雪凝对自己的态度,再也扯不出别的话题,二人相顾无言,气氛很是尴尬。 门外苏喜敲了敲门,“皇上?” 聂雪凝闻声起身继续躲到屏风后面。 苏喜与身后的宫人将东西放在桌上,退出房间。 萧南澈再次将聂雪凝领到外面坐下,“再让他们准备午膳容易生疑,先对付一下。” 萧南澈说完将吃食往聂雪凝面前放去。 聂雪凝也不知为何只觉心里有些堵,慢慢吃着东西说道:“我和花照现在出不了宫,你可有办法?” 萧南澈点点头,“朕可以借口去刑部了解案情,送你们出去。” 聂雪凝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萧南澈看着眼前的人,心生怜惜,“凝儿,你还在怨朕没有一早告诉你实情么?” 聂雪凝突然想到花照让自己不要老和萧南澈赌气,可感情的事情不是理性就可以解决的,语气依旧不是太好,“皇上贵为天子,想说什么想做什么,没必要跟臣妾解释说明。” “凝儿,你究竟在怪朕什么。”萧南澈有些着急,这几日他一直在想如何才能哄好眼前的人。 聂雪凝吃着东西被如此逼问有些烦躁,“皇上真没必要对我如此上心,您身边有端妃,为何还要对我一个罪臣之女纠缠不休?” 听聂雪凝如此说,萧南澈才恍然大悟,眉头舒展缓缓笑道:“凝儿是因为凤阳与朕置气?” 听着萧南澈说出“凤阳”二字,聂雪凝心里更加添堵,喝了口茶,将嘴里的食物艰难地咽下去。 萧南澈继续道:“朕只当凤阳是妹妹。” 聂雪凝翻了个白眼,也不再藏着掖着,“呵,萧南澈,你这话真像渣男语录。琴瑟和鸣了十年的妹妹?” “朕……”萧南澈想解释,突然又不知如何解释。 只听聂雪凝继续道:“你以我做局扳倒左相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如果当日被推下悬崖的是我呢?” 此话一出,萧南澈更是没话,他虽知晓左相想做掉聂雪凝以除后患,于是利用她做局不假,可他也确实没想到容妃竟与他们一伙。 聂雪凝看着眼前的茶盏,冷静了片刻,说道:“我真的很后怕,我不知道之后你还会利用我做什么。” “对……对不起。” 聂雪凝没有理会萧南澈的道歉,“花照说你有很多身不由己,我能理解,可我真的不喜欢这种被人利用被动的感觉,我看到你和别的女人有说有笑就是开心不起来,可你是皇帝,我能怎么办?我……唔……” 聂雪凝的嘴突然被堵住。 萧南澈单手按住她的头,另一只手钳住原本想将自己推开的手,萧南澈尝到了聂雪凝嘴里的苦涩,不知是眼里流下的清泪还是方才饮茶之后的茶味。 这个吻,很深、很长,深到天旋地转,长到恍如隔世。 萧南澈缓缓退出深吻,看着近在眼前的聂雪凝,眼里通红,一颗泪珠挂在下睫毛上,伸手为她擦去。 “凝儿,对不起,是朕没有保护好你,是朕让你患得患失。”萧南澈说着双唇轻点聂雪凝的唇,吻上她留有泪痕的脸颊,温柔得让聂雪凝觉得身前的人不是萧南澈。 突然,聂雪凝潸然泪下,将这几日的怨气和委屈,悉数落下,沾湿了萧南澈的衣襟,萧南澈轻拍着聂雪凝的背,没有再言,他的心和怀里的人一样难受,如鲠在喉。 聂雪凝将心里的难受发泄出来之后,觉得心里舒畅许多,憋在心里的情绪终于吐了出来,她始终觉得两人之间,就应当坦诚沟通,可萧南澈不是这样的人,她没办法改变他。 聂雪凝伸手抚着萧南澈脸,看着他疲惫的双眸,“这几日,累吗?” 萧南澈摇摇头笑了笑。 “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萧南澈深情地看着聂雪凝的眼,继续笑着点点头。 “以后不要再瞒着我好不好?” “不会了。”萧南澈将聂雪凝抚在自己脸上的手紧紧握住。 “让我和你同进退。” “嗯。” 二人数日的苦闷,在这小小的偏殿,终于得到释放。 第116章 进展 聂雪凝这次没有如往常一样陪着萧南澈批阅奏折,熬了一个通宵又累又困,兀自到偏殿的床上补觉,不知花照何时会来,萧南澈也怕自己离开后有人误进,找了个借口让苏喜在外头候着,同她一起在此等候。 直至宫中宵禁,花照悄悄潜入长福宫,看到偏殿烛火亮起,心里一惊,赶紧上到房顶查看情况,只见萧南澈也在其中,才敢从后窗翻进去。 听闻窗户那边有动静,聂雪凝知晓是花照来了。 花照对着萧南澈拘礼,没有吃惊的表情,聂雪凝反问道:“你知道萧南澈在这?怎么一点也不惊讶?” “末将方才看到房中亮着,是很惊讶,在屋顶看到皇上在此才进来的。” 聂雪凝点点头,“事情办妥了?” 花照将一块布直接摊在桌上,聂雪凝一瞧是之前在云裳给尹珏买的衣服的一角,“好好的衣服就被你们剪坏了。” 花照没有搭话,指着布上的纹饰说道:“如娘娘所言,与容妃衣服上的祥云很像。” 聂雪凝拿起来仔细翻看,“之前那个方长些,尹珏这个圆一些,但风格确实相似,走线也是一样的。” 聂雪凝转问道:“你让尹珏回去取了衣服?” “宫中营苑正巧放了一套,梅风那边也回了话,一般女子衣服上都是梅、兰、桃、竹、莲这些纹样。” 萧南澈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听着,目不转睛地看着严肃认真的聂雪凝,觉得此时的她格外迷人。 “首先排除竹和莲,竹子没有红花,莲花的形状跟之前的碎布不同。” 花照继续道:“梅也可以排除,叶子不一样。” 聂雪凝点头赞同,“目前就是桃花和兰花,我想请尹珏帮个忙。” “娘娘请说。” 聂雪凝目光却看向一直看着自己,面带笑意的萧南澈,“我没有办法去锦渡城,尹珏对那里熟悉,也认识晴飔姐姐,需要他帮我跑一趟。” 萧南澈柔情的目光转而严肃,“仲晴飔不一定信得过。” “信得过。”这次聂雪凝坚定了自己的看法,可又没有办法跟他们解释仲晴飔与王夫人的渊源,“相信我,但同样我信不过尹珏以外的人,而且他是最好的人选。” 聂雪凝看着萧南澈,等着他的回答。 “朕来安排,你们先回密牢,出来太久恐生变故。” 聂雪凝追问道:“这个时辰你去刑部太奇怪了,我们怎么出去?” “桃源。”萧南澈说完起身往外,与苏喜交代。 趁萧南澈交代的时候,聂雪凝赶紧坐下写了封信,把证物上的祥云画到上头,又将尹珏衣角的布一同装了进去。 萧南澈走回房中,聂雪凝将信交给他,“给尹珏就好,其余我都在信中说明,证物没办法拿出来,我只能画在信上,不知晴飔姐姐能否明白,但红豆我装了几颗进去。” 萧南澈将信夹到奏折里头,“证物之事朕来安排。” 聂雪凝笑道:“夫君真厉害,什么都可以安排。” 萧南澈瞥了一眼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花照,又看向聂雪凝坏笑的嘴脸,嘴角向下叹了口气。 - - 很快,在萧南澈的安排下,二人上了马车。 三人同乘一车,花照为避免尴尬选择背向二人,不过聂雪凝自然不会在这种情况下秀恩爱,视若无睹地目视前方,与萧南澈没有任何交流。 萧南澈见状心里不爽极了,强制扯过聂雪凝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把玩。 可惜萧南澈觉得时间过得太快,刚碰到又要分离。 马车停下来,苏喜隔着帘子道:“皇上到了。” 萧南澈向聂雪凝交代道:“马车会直接去桃源马厩,花照找得到出去的隐门,跟着他就好。” “嗯。”聂雪凝随意应了声,觉得萧南澈很啰嗦。 萧南澈又道:“万事小心。” 聂雪凝有点不耐烦,“知道了!” 萧南澈无奈地起身刚要撩开车幔,被坏笑的聂雪凝一把拉回,轻轻吻上他的唇,小声说道:“去。” 萧南澈被聂雪凝这一波撩得心神不定,方才不搭理自己的不悦转而变成春心荡漾。 月被几片阴云挡住,聂雪凝与花照裹上黑色的袍子在如墨的夜色中前行。 花照好奇地问道:“皇上为何会在长福宫?” 聂雪凝会心一笑,“机缘巧合。你不知道,这几日他都同太后一起用膳,然后在偏殿午休,我也觉得很神奇,太巧了。” 聂雪凝突然想到以前看到的关于正缘的说法,大概就是如此,所有的相遇都如此巧合,仿若上天也在背后帮你。 聂雪凝突然问道:“在锦渡城的时候,是不是有人要暗杀我?” 花照神情愣了数秒,“娘娘为何如此问?” “按我这磕磕碰碰的体质,在锦渡城没有遇到任何危险安然无恙,我做了那么多事情,不说左相荣稷等人,单纯就是王氏兄弟也一定想让我葬身于此,回来的时候萧南澈告诉我陆路有杀手埋伏,而在密牢的时候你说锦渡城之行,萧南澈将大部分暗卫都派给了我,连起来一想,我能在锦渡城如此安稳做事,应当是有人暗中相助。” “确实有不少人想要娘娘的命。”花照叹息一声,“娘娘猜得没错,王氏、荣稷、左相,包括钱氏都曾暗中下过手。” 聂雪凝一听,背后生出一阵凉意,幸亏萧南澈早有预见将暗卫抽调到自己身边,若不是这次闹脾气,估计这辈子都不知晓萧南澈竟做了这么多事。 聂雪凝也叹息一声,道:“所以说啊花照,以后你若是遇到喜欢的人,可一定不能藏着掖着不让她知道。” 聂雪凝此话一出,在露头的月的照耀下,花照神色变得不自然起来,若有所思的样子,有些出神,不知想到了什么。 聂雪凝赶紧闭嘴,不知是不是自己说到了他一些悲伤的往事,难不成花照曾经也有心仪之人,只是不知什么原因两人没在一起?兴许是难言的伤痛,聂雪凝没有多问。 但又在心里想到花照的身份,猜测了几种可能,而最有可能的也许是,爱人死在了战场上, - - 聂雪凝再一次回到中军密牢,没想到竟然在此等了整整三日,也没有任何消息。 花照也觉得奇怪,可又不敢轻易出去找人问询。 直到第四日傍晚,聂雪凝吃过晚膳突然跟花照说道:“要不我们直接去锦渡城?” 花照吓了一跳,赶紧说道:“娘娘您是认真的?不可贸然行事。” “那外面究竟什么情况,尹珏数日不回,刑部也不提我审案,我在这里都要疯了。” “娘娘,不是刑部不提审。”花照坐到聂雪凝身旁,“刑部现在只有人证没有物证,没办法定您的罪。” “物证?那我还没有杀人动机呢,怎么定罪。” 花照玩笑道:“后宫最不缺杀人动机。” 聂雪凝翻了个白眼,要说杀人动机,估计自己第一个想剁掉的就是端妃,其次就是肃贞!不过这些她只是在心里想想,不敢明说更不敢做。 花照继续道:“其实是有物证的,在翠云宫的寝殿之中,有一个写有轩福生辰八字的小人,不过被皇上安插在里头的暗卫发现,处理了。” 聂雪凝重点没放在扎小人上,气冲冲地低声埋怨道:“萧南澈在我宫里还安插了暗卫???” 见花照没有回应,聂雪凝开始猜测起来,“这个暗卫是男是女?难不成是香兰?不不不,暗卫嘛,应该是一个不起眼的人。” “顺隆,娘娘有印象吗?”花照给出答案。 “他???”聂雪凝无比震惊,“那个小太监,是暗卫?” 花照的沉默代替了回答。 “顺隆是太监还是暗卫?” “皆是。” “暗卫还有太监???”聂雪凝继续震惊。 “为何暗卫不会是太监?”花照看聂雪凝五官飞扬的表情觉得好笑极了。 聂雪凝突然看了眼花照的下头,“那你和尹珏……” “咳咳,娘娘……我们很正常。” 聂雪凝沉浸在震惊中还没有缓过来,嘴里依旧念叨着,“顺隆竟然是暗卫,一开始真是完全不起眼。” 花照生怕聂雪凝反应过来之后,又觉得皇帝在监视自己,赶紧解释道:“不过娘娘放心,顺隆只是暗中保护您,并不是监视。” “嚯,帮你好兄弟说话呢?”聂雪凝翘起腿,靠在椅背上,“你好兄弟监视我的还少吗?本宫大人不记小人过,自然不会与他计较。” 聂雪凝翘着椅子,突然后面一声动静,差点翻过去,定眼一看,只见尹珏风尘仆仆地偷溜进来。 聂雪凝赶紧起身让座,“尹大爷您怎么搞的,路上遇到土匪了?” “娘娘您又开玩笑。”尹珏赶紧喝了口水,变得严肃起来,说道,“卑职去了趟韶源。” “韶源是哪儿?”聂雪凝一脸懵逼。 此时,花照的神色也严肃起来,慢慢说道:“南国。” 聂雪凝比知晓顺隆是暗卫还要震惊,“容妃是奸细?” 第116章 进展 聂雪凝这次没有如往常一样陪着萧南澈批阅奏折,熬了一个通宵又累又困,兀自到偏殿的床上补觉,不知花照何时会来,萧南澈也怕自己离开后有人误进,找了个借口让苏喜在外头候着,同她一起在此等候。 直至宫中宵禁,花照悄悄潜入长福宫,看到偏殿烛火亮起,心里一惊,赶紧上到房顶查看情况,只见萧南澈也在其中,才敢从后窗翻进去。 听闻窗户那边有动静,聂雪凝知晓是花照来了。 花照对着萧南澈拘礼,没有吃惊的表情,聂雪凝反问道:“你知道萧南澈在这?怎么一点也不惊讶?” “末将方才看到房中亮着,是很惊讶,在屋顶看到皇上在此才进来的。” 聂雪凝点点头,“事情办妥了?” 花照将一块布直接摊在桌上,聂雪凝一瞧是之前在云裳给尹珏买的衣服的一角,“好好的衣服就被你们剪坏了。” 花照没有搭话,指着布上的纹饰说道:“如娘娘所言,与容妃衣服上的祥云很像。” 聂雪凝拿起来仔细翻看,“之前那个方长些,尹珏这个圆一些,但风格确实相似,走线也是一样的。” 聂雪凝转问道:“你让尹珏回去取了衣服?” “宫中营苑正巧放了一套,梅风那边也回了话,一般女子衣服上都是梅、兰、桃、竹、莲这些纹样。” 萧南澈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听着,目不转睛地看着严肃认真的聂雪凝,觉得此时的她格外迷人。 “首先排除竹和莲,竹子没有红花,莲花的形状跟之前的碎布不同。” 花照继续道:“梅也可以排除,叶子不一样。” 聂雪凝点头赞同,“目前就是桃花和兰花,我想请尹珏帮个忙。” “娘娘请说。” 聂雪凝目光却看向一直看着自己,面带笑意的萧南澈,“我没有办法去锦渡城,尹珏对那里熟悉,也认识晴飔姐姐,需要他帮我跑一趟。” 萧南澈柔情的目光转而严肃,“仲晴飔不一定信得过。” “信得过。”这次聂雪凝坚定了自己的看法,可又没有办法跟他们解释仲晴飔与王夫人的渊源,“相信我,但同样我信不过尹珏以外的人,而且他是最好的人选。” 聂雪凝看着萧南澈,等着他的回答。 “朕来安排,你们先回密牢,出来太久恐生变故。” 聂雪凝追问道:“这个时辰你去刑部太奇怪了,我们怎么出去?” “桃源。”萧南澈说完起身往外,与苏喜交代。 趁萧南澈交代的时候,聂雪凝赶紧坐下写了封信,把证物上的祥云画到上头,又将尹珏衣角的布一同装了进去。 萧南澈走回房中,聂雪凝将信交给他,“给尹珏就好,其余我都在信中说明,证物没办法拿出来,我只能画在信上,不知晴飔姐姐能否明白,但红豆我装了几颗进去。” 萧南澈将信夹到奏折里头,“证物之事朕来安排。” 聂雪凝笑道:“夫君真厉害,什么都可以安排。” 萧南澈瞥了一眼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花照,又看向聂雪凝坏笑的嘴脸,嘴角向下叹了口气。 - - 很快,在萧南澈的安排下,二人上了马车。 三人同乘一车,花照为避免尴尬选择背向二人,不过聂雪凝自然不会在这种情况下秀恩爱,视若无睹地目视前方,与萧南澈没有任何交流。 萧南澈见状心里不爽极了,强制扯过聂雪凝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把玩。 可惜萧南澈觉得时间过得太快,刚碰到又要分离。 马车停下来,苏喜隔着帘子道:“皇上到了。” 萧南澈向聂雪凝交代道:“马车会直接去桃源马厩,花照找得到出去的隐门,跟着他就好。” “嗯。”聂雪凝随意应了声,觉得萧南澈很啰嗦。 萧南澈又道:“万事小心。” 聂雪凝有点不耐烦,“知道了!” 萧南澈无奈地起身刚要撩开车幔,被坏笑的聂雪凝一把拉回,轻轻吻上他的唇,小声说道:“去。” 萧南澈被聂雪凝这一波撩得心神不定,方才不搭理自己的不悦转而变成春心荡漾。 月被几片阴云挡住,聂雪凝与花照裹上黑色的袍子在如墨的夜色中前行。 花照好奇地问道:“皇上为何会在长福宫?” 聂雪凝会心一笑,“机缘巧合。你不知道,这几日他都同太后一起用膳,然后在偏殿午休,我也觉得很神奇,太巧了。” 聂雪凝突然想到以前看到的关于正缘的说法,大概就是如此,所有的相遇都如此巧合,仿若上天也在背后帮你。 聂雪凝突然问道:“在锦渡城的时候,是不是有人要暗杀我?” 花照神情愣了数秒,“娘娘为何如此问?” “按我这磕磕碰碰的体质,在锦渡城没有遇到任何危险安然无恙,我做了那么多事情,不说左相荣稷等人,单纯就是王氏兄弟也一定想让我葬身于此,回来的时候萧南澈告诉我陆路有杀手埋伏,而在密牢的时候你说锦渡城之行,萧南澈将大部分暗卫都派给了我,连起来一想,我能在锦渡城如此安稳做事,应当是有人暗中相助。” “确实有不少人想要娘娘的命。”花照叹息一声,“娘娘猜得没错,王氏、荣稷、左相,包括钱氏都曾暗中下过手。” 聂雪凝一听,背后生出一阵凉意,幸亏萧南澈早有预见将暗卫抽调到自己身边,若不是这次闹脾气,估计这辈子都不知晓萧南澈竟做了这么多事。 聂雪凝也叹息一声,道:“所以说啊花照,以后你若是遇到喜欢的人,可一定不能藏着掖着不让她知道。” 聂雪凝此话一出,在露头的月的照耀下,花照神色变得不自然起来,若有所思的样子,有些出神,不知想到了什么。 聂雪凝赶紧闭嘴,不知是不是自己说到了他一些悲伤的往事,难不成花照曾经也有心仪之人,只是不知什么原因两人没在一起?兴许是难言的伤痛,聂雪凝没有多问。 但又在心里想到花照的身份,猜测了几种可能,而最有可能的也许是,爱人死在了战场上, - - 聂雪凝再一次回到中军密牢,没想到竟然在此等了整整三日,也没有任何消息。 花照也觉得奇怪,可又不敢轻易出去找人问询。 直到第四日傍晚,聂雪凝吃过晚膳突然跟花照说道:“要不我们直接去锦渡城?” 花照吓了一跳,赶紧说道:“娘娘您是认真的?不可贸然行事。” “那外面究竟什么情况,尹珏数日不回,刑部也不提我审案,我在这里都要疯了。” “娘娘,不是刑部不提审。”花照坐到聂雪凝身旁,“刑部现在只有人证没有物证,没办法定您的罪。” “物证?那我还没有杀人动机呢,怎么定罪。” 花照玩笑道:“后宫最不缺杀人动机。” 聂雪凝翻了个白眼,要说杀人动机,估计自己第一个想剁掉的就是端妃,其次就是肃贞!不过这些她只是在心里想想,不敢明说更不敢做。 花照继续道:“其实是有物证的,在翠云宫的寝殿之中,有一个写有轩福生辰八字的小人,不过被皇上安插在里头的暗卫发现,处理了。” 聂雪凝重点没放在扎小人上,气冲冲地低声埋怨道:“萧南澈在我宫里还安插了暗卫???” 见花照没有回应,聂雪凝开始猜测起来,“这个暗卫是男是女?难不成是香兰?不不不,暗卫嘛,应该是一个不起眼的人。” “顺隆,娘娘有印象吗?”花照给出答案。 “他???”聂雪凝无比震惊,“那个小太监,是暗卫?” 花照的沉默代替了回答。 “顺隆是太监还是暗卫?” “皆是。” “暗卫还有太监???”聂雪凝继续震惊。 “为何暗卫不会是太监?”花照看聂雪凝五官飞扬的表情觉得好笑极了。 聂雪凝突然看了眼花照的下头,“那你和尹珏……” “咳咳,娘娘……我们很正常。” 聂雪凝沉浸在震惊中还没有缓过来,嘴里依旧念叨着,“顺隆竟然是暗卫,一开始真是完全不起眼。” 花照生怕聂雪凝反应过来之后,又觉得皇帝在监视自己,赶紧解释道:“不过娘娘放心,顺隆只是暗中保护您,并不是监视。” “嚯,帮你好兄弟说话呢?”聂雪凝翘起腿,靠在椅背上,“你好兄弟监视我的还少吗?本宫大人不记小人过,自然不会与他计较。” 聂雪凝翘着椅子,突然后面一声动静,差点翻过去,定眼一看,只见尹珏风尘仆仆地偷溜进来。 聂雪凝赶紧起身让座,“尹大爷您怎么搞的,路上遇到土匪了?” “娘娘您又开玩笑。”尹珏赶紧喝了口水,变得严肃起来,说道,“卑职去了趟韶源。” “韶源是哪儿?”聂雪凝一脸懵逼。 此时,花照的神色也严肃起来,慢慢说道:“南国。” 聂雪凝比知晓顺隆是暗卫还要震惊,“容妃是奸细?” 第117章 碎布的秘密 尹珏摇头否定,“不过可以以此嫁祸敬妃。” “什么意思?”聂雪凝有点搞不清楚尹珏的想法。 花照帮忙解释道:“无论容妃是不是南国细作,也是南国人无疑,而众人皆知容妃是敬妃的人,容妃有问题,敬妃脱不了干系,敌国探子宁可错杀绝不可能放过。” 花照看向尹珏问道:“证据有吗?” 尹珏点头,“容妃原名黎玉,户籍还在韶源,当年记录之人我已找到带回了锦渡城。” “人在何处。”花照很敏锐,生怕旁生枝节。 “仲家。”尹珏继续道,“带个人出入舒城不方便,暂且安置在那里,不会出问题。” 聂雪凝蹙眉,“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花照看穿了聂雪凝的心思,为她梳理思路,“娘娘,皇上此番以您做局的目的是什么?” “扳倒左相咯。”说到这里,聂雪凝觉得很无语。 “之前我们想的是如何让您摆脱嫌疑,进而找到左相或是敬妃嫁祸您的证据。” 花照说到这里,聂雪凝瞬间明白过来,“所以现在,不需要摆脱我的嫌疑,直接治敬妃一个私通敌国的罪名即可?” 花照嘴角微微扬起,“边境不稳,私通敌国是大罪。” 尹珏继续说道:“估计敬妃自己都不知道,容妃是南国人。” “可你怎么知道她是南国人?”聂雪凝很是好奇。 花照却道:“你先回宫告诉皇上,此事宜早不宜迟。” 聂雪凝眼看着尹珏就此离去,花照安慰道:“娘娘不用着急,等尹珏那边处理完后,自会知晓其中缘由。” - - 聂雪凝在中军密牢中,静静地等着。 殊不知外头已经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敬妃怎样也想不到,当初在膳侍令底下做事的宫女,竟是南国之人,并且死无对证,说是细作也没人能反驳半句。 前一秒还横行后宫的贵妃,如今跪在太乾宫门前,请求皇帝开恩放过全族。 前一秒还门庭若市,权倾朝野的左相,如今急火攻心卧床不起。 而今在礼部勤恳低调的荣稷,听闻此事不禁唏嘘,聂太傅满门抄斩,左相将死之身,没想到自己竟是其中结局最好的一个。 值夜的荣稷在礼部院落之中煮着茶,闲看被轻纱遮蔽的皎月,朝中波诡云谲朋党之争,内朝三大支柱如今只剩右相一人,也只有他是皇上钦点之人。 然而荣稷也许这辈子都不会晓得,右相时迁原本是废太子的暗桩。 皇诏下得很急,消息传得很快,朝中所有与左相、敬妃走得近的人,全在家中坐立不安,群臣皆知这是皇上想动左相,可谁也没料到左相之势,竟大到私下将南国细作安排在皇帝枕边,私通敌国的大罪没有人敢上前说情。 太乾宫内烛火一夜未熄,萧南澈早朝出殿,看到跪了一夜的人,只道了句,“回去。” 今日早朝,左相称年事已高久病缠身,请求告老还乡,萧南澈许了。 众臣猜不透龙椅上,历来杀伐果决的皇帝为何心慈手软。 萧南澈也没有对敬妃下手,只是将她禁足宫中。 而原本学习行走三年再任户部司长的魏嬴,直接官拜左相。 此番户部司长之缺,从之前堂试人中破格录用。 夏去秋尽,短短一季,朝中整个大换血,没有人知道萧南澈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原本萧瑟清冷的帝宫,如今更是阴云密布,笼罩得人心惶惶,透不过气。 退朝之后,尹珏火速赶往中军密牢,本想与花照提前交涉萧南澈交代之事,没想到竟看到聂雪凝同守卫一起,在外头的空地操练。 在尹珏看来,聂雪凝可不是一个早起之人。 花照和聂雪凝见来人,赶紧回了牢房,尹珏将昨晚和早朝发生的事情全盘托出,聂雪凝震惊得哑口无言,多问了一句,“左相,这就没了?” 花照却道:“皇上仁慈,没有满门抄斩。” “一个晚上,位高权重的左相就下马了?”聂雪凝觉得不可思议,回想起当初的聂太傅,又觉得其实没什么好惊讶的。 萧南澈就像一条蛰伏的蛇,冰冷的埋伏在沼泽之中,时机一到就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吞下不给任何生机。 可聂雪凝觉得萧南澈并不是一条肌凉情薄的蛇,否则花照和尹珏不可能对他如此忠心。 “那我是不是可以出去了?”聂雪凝赶紧问道。 尹珏突然沉默地看着聂雪凝,聂雪凝比方才还要震惊,“我还不能出去???那你刚刚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尹珏不好意思地笑道:“让娘娘了解一下目前的情况。” “我想了解的只有为什么我还不能出去。”聂雪凝无望地看着尹珏,欲哭无泪。 “左相、敬妃私通敌国,并不能解除娘娘杀害容妃的嫌疑,这二者是不同的事情。”花照非常理智客观的解释道。 “所以搞了半天,我帮萧南澈扳倒左相,对我一点益处都没有?”聂雪凝此刻觉得自己像个大冤种。 尹珏见聂雪凝虽抱怨,但活力满满的样子,有些好笑,“娘娘,也不是,至少皇上不会因左相掣肘,如今查案会比之前更方便了。” 花照问道:“昨晚你已将人全部处理了?” 尹珏点头。 聂雪凝看他们二人说话的感觉,有种说不清的默契,应该是配合很久互相了解之人,才会如此。 聂雪凝也不再纠结依旧受困于此的事,赶紧为尹珏倒了杯茶,八卦起来,“说,昨晚你没讲完的故事。” 尹珏开始回想起来,“我到锦渡城那日天还未亮,潜入仲府找到仲晴飔,将娘娘的手信交给她,她看后直接说,那块碎布的祥云纹样就是出自云裳,但是是多年前的样式,那时她还不是家主。” 聂雪凝插嘴问道:“那是几年前的东西?” “现在的祥云纹是仲晴飔当家主之后改的,碎布上的具体多久不清楚,她只说大约是十五到二十年前的纹饰。”尹珏继续道,“后来仲晴飔看着那几颗红豆,问我从哪儿来的,见我没有明说这些东西的来历,她也没有多问,只说这些红豆出自南国丹山,碎布上绣的是兰花,结合起来看衣服是在南国韶源的店铺所买。” 聂雪凝点头,“之前我们去云裳,那个人说弘昭包括周边几国皆有铺面,可晴飔姐姐怎么断定是南国韶源。” 尹珏继续道:“娘娘有所不知,韶源因气候得天独厚,盛产兰花,而丹山就在其北面,当地刺绣也是一绝,形纹结构比在舒城的云裳繁复一些,懂行的人一看便知。” 聂雪凝满眼崇拜地看着尹珏,“你也懂布行?” 尹珏挠头笑道:“是仲晴飔说的。”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让晴飔姐姐帮忙查一下,究竟是韶源哪家店铺卖出的,从而找到更多线索?” “她那边正在查,时隔太久不一定能查到,不过暗卫也在配合调查,应该很快会有结果。” “我有个问题。”聂雪凝突然说道,“德妃的娘家和南国皇室联系紧密,不算通敌叛国,为什么容妃是南国人就变成通敌叛国了呢?” 尹珏看向花照,希望帮忙解释。 花照:“德妃是因为其关系嫁入皇宫的,和偷偷摸摸安插到皇上身边,可不一样。” 聂雪凝点点头,“那敬妃这波属实惨,要不是晴飔姐姐根据衣服说出是韶源买的,尹珏也不会查到南国去,哈哈哈哈哈。” 尹珏挑眉惊愕地看着此时还在发笑的聂雪凝道:“娘娘,您如今还在牢中,怎能笑得如此开心。” “你就当我幸灾乐祸,不然怎么办,难不成我天天在牢里哭啊!” 花照将尹珏拉到一边,询问其余的事情,看样子是萧南澈对左相落马之后的一些安排,聂雪凝见两人神神秘秘的,没有再听下去,走出牢房,心情顿感舒畅。 第117章 碎布的秘密 尹珏摇头否定,“不过可以以此嫁祸敬妃。” “什么意思?”聂雪凝有点搞不清楚尹珏的想法。 花照帮忙解释道:“无论容妃是不是南国细作,也是南国人无疑,而众人皆知容妃是敬妃的人,容妃有问题,敬妃脱不了干系,敌国探子宁可错杀绝不可能放过。” 花照看向尹珏问道:“证据有吗?” 尹珏点头,“容妃原名黎玉,户籍还在韶源,当年记录之人我已找到带回了锦渡城。” “人在何处。”花照很敏锐,生怕旁生枝节。 “仲家。”尹珏继续道,“带个人出入舒城不方便,暂且安置在那里,不会出问题。” 聂雪凝蹙眉,“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花照看穿了聂雪凝的心思,为她梳理思路,“娘娘,皇上此番以您做局的目的是什么?” “扳倒左相咯。”说到这里,聂雪凝觉得很无语。 “之前我们想的是如何让您摆脱嫌疑,进而找到左相或是敬妃嫁祸您的证据。” 花照说到这里,聂雪凝瞬间明白过来,“所以现在,不需要摆脱我的嫌疑,直接治敬妃一个私通敌国的罪名即可?” 花照嘴角微微扬起,“边境不稳,私通敌国是大罪。” 尹珏继续说道:“估计敬妃自己都不知道,容妃是南国人。” “可你怎么知道她是南国人?”聂雪凝很是好奇。 花照却道:“你先回宫告诉皇上,此事宜早不宜迟。” 聂雪凝眼看着尹珏就此离去,花照安慰道:“娘娘不用着急,等尹珏那边处理完后,自会知晓其中缘由。” - - 聂雪凝在中军密牢中,静静地等着。 殊不知外头已经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敬妃怎样也想不到,当初在膳侍令底下做事的宫女,竟是南国之人,并且死无对证,说是细作也没人能反驳半句。 前一秒还横行后宫的贵妃,如今跪在太乾宫门前,请求皇帝开恩放过全族。 前一秒还门庭若市,权倾朝野的左相,如今急火攻心卧床不起。 而今在礼部勤恳低调的荣稷,听闻此事不禁唏嘘,聂太傅满门抄斩,左相将死之身,没想到自己竟是其中结局最好的一个。 值夜的荣稷在礼部院落之中煮着茶,闲看被轻纱遮蔽的皎月,朝中波诡云谲朋党之争,内朝三大支柱如今只剩右相一人,也只有他是皇上钦点之人。 然而荣稷也许这辈子都不会晓得,右相时迁原本是废太子的暗桩。 皇诏下得很急,消息传得很快,朝中所有与左相、敬妃走得近的人,全在家中坐立不安,群臣皆知这是皇上想动左相,可谁也没料到左相之势,竟大到私下将南国细作安排在皇帝枕边,私通敌国的大罪没有人敢上前说情。 太乾宫内烛火一夜未熄,萧南澈早朝出殿,看到跪了一夜的人,只道了句,“回去。” 今日早朝,左相称年事已高久病缠身,请求告老还乡,萧南澈许了。 众臣猜不透龙椅上,历来杀伐果决的皇帝为何心慈手软。 萧南澈也没有对敬妃下手,只是将她禁足宫中。 而原本学习行走三年再任户部司长的魏嬴,直接官拜左相。 此番户部司长之缺,从之前堂试人中破格录用。 夏去秋尽,短短一季,朝中整个大换血,没有人知道萧南澈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原本萧瑟清冷的帝宫,如今更是阴云密布,笼罩得人心惶惶,透不过气。 退朝之后,尹珏火速赶往中军密牢,本想与花照提前交涉萧南澈交代之事,没想到竟看到聂雪凝同守卫一起,在外头的空地操练。 在尹珏看来,聂雪凝可不是一个早起之人。 花照和聂雪凝见来人,赶紧回了牢房,尹珏将昨晚和早朝发生的事情全盘托出,聂雪凝震惊得哑口无言,多问了一句,“左相,这就没了?” 花照却道:“皇上仁慈,没有满门抄斩。” “一个晚上,位高权重的左相就下马了?”聂雪凝觉得不可思议,回想起当初的聂太傅,又觉得其实没什么好惊讶的。 萧南澈就像一条蛰伏的蛇,冰冷的埋伏在沼泽之中,时机一到就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吞下不给任何生机。 可聂雪凝觉得萧南澈并不是一条肌凉情薄的蛇,否则花照和尹珏不可能对他如此忠心。 “那我是不是可以出去了?”聂雪凝赶紧问道。 尹珏突然沉默地看着聂雪凝,聂雪凝比方才还要震惊,“我还不能出去???那你刚刚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尹珏不好意思地笑道:“让娘娘了解一下目前的情况。” “我想了解的只有为什么我还不能出去。”聂雪凝无望地看着尹珏,欲哭无泪。 “左相、敬妃私通敌国,并不能解除娘娘杀害容妃的嫌疑,这二者是不同的事情。”花照非常理智客观的解释道。 “所以搞了半天,我帮萧南澈扳倒左相,对我一点益处都没有?”聂雪凝此刻觉得自己像个大冤种。 尹珏见聂雪凝虽抱怨,但活力满满的样子,有些好笑,“娘娘,也不是,至少皇上不会因左相掣肘,如今查案会比之前更方便了。” 花照问道:“昨晚你已将人全部处理了?” 尹珏点头。 聂雪凝看他们二人说话的感觉,有种说不清的默契,应该是配合很久互相了解之人,才会如此。 聂雪凝也不再纠结依旧受困于此的事,赶紧为尹珏倒了杯茶,八卦起来,“说,昨晚你没讲完的故事。” 尹珏开始回想起来,“我到锦渡城那日天还未亮,潜入仲府找到仲晴飔,将娘娘的手信交给她,她看后直接说,那块碎布的祥云纹样就是出自云裳,但是是多年前的样式,那时她还不是家主。” 聂雪凝插嘴问道:“那是几年前的东西?” “现在的祥云纹是仲晴飔当家主之后改的,碎布上的具体多久不清楚,她只说大约是十五到二十年前的纹饰。”尹珏继续道,“后来仲晴飔看着那几颗红豆,问我从哪儿来的,见我没有明说这些东西的来历,她也没有多问,只说这些红豆出自南国丹山,碎布上绣的是兰花,结合起来看衣服是在南国韶源的店铺所买。” 聂雪凝点头,“之前我们去云裳,那个人说弘昭包括周边几国皆有铺面,可晴飔姐姐怎么断定是南国韶源。” 尹珏继续道:“娘娘有所不知,韶源因气候得天独厚,盛产兰花,而丹山就在其北面,当地刺绣也是一绝,形纹结构比在舒城的云裳繁复一些,懂行的人一看便知。” 聂雪凝满眼崇拜地看着尹珏,“你也懂布行?” 尹珏挠头笑道:“是仲晴飔说的。”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让晴飔姐姐帮忙查一下,究竟是韶源哪家店铺卖出的,从而找到更多线索?” “她那边正在查,时隔太久不一定能查到,不过暗卫也在配合调查,应该很快会有结果。” “我有个问题。”聂雪凝突然说道,“德妃的娘家和南国皇室联系紧密,不算通敌叛国,为什么容妃是南国人就变成通敌叛国了呢?” 尹珏看向花照,希望帮忙解释。 花照:“德妃是因为其关系嫁入皇宫的,和偷偷摸摸安插到皇上身边,可不一样。” 聂雪凝点点头,“那敬妃这波属实惨,要不是晴飔姐姐根据衣服说出是韶源买的,尹珏也不会查到南国去,哈哈哈哈哈。” 尹珏挑眉惊愕地看着此时还在发笑的聂雪凝道:“娘娘,您如今还在牢中,怎能笑得如此开心。” “你就当我幸灾乐祸,不然怎么办,难不成我天天在牢里哭啊!” 花照将尹珏拉到一边,询问其余的事情,看样子是萧南澈对左相落马之后的一些安排,聂雪凝见两人神神秘秘的,没有再听下去,走出牢房,心情顿感舒畅。 第118章 此心安处是吾乡 干冷且晴朗的舒城,难得天阴,灰云如铅,沉沉地压向地面,流落异乡的候鸟,还在努力南归,每年这样的迁徙,不禁令聂雪凝思考,在它们心中究竟何处才是故乡。 在异乡呆久了,异乡成故乡,而故乡成追忆,说什么乡音无改鬓毛衰,分明是乡音已改鬓毛亦衰。 聂雪凝默默低下头,笑得有丝苦涩,喃喃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夜里,聂雪凝让花照提了几壶酒来,偷偷在牢房里“煮酒论英雄”。 花照不像尹珏那般扭捏,端起碗盏一饮而下。 “尹珏说喝酒误事,中军很少饮酒,可我看你酒量不小。” 花照又倒了一碗,端起碗盏瞧着里头清亮的酒,“他说得不无道理。”说完再次一饮而尽。 聂雪凝觉得花照心头似有千万愁绪不可言说,不知是否与之前猜测的爱人有关,自己虽八卦,但对于他人的私事,向来不会打听,对轩睿如此,对花照也是如此,只是默默为他添满了酒。 月滑进牢房的天窗,落入温酒之中,聂雪凝举头望月,缓缓道:“你看圆圆的月亮,方方的窗,这世界就如这方圆一般,我们永远被框死在其中。” 花照指尖摩着碗沿,酒水因方才聂雪凝所言微微震荡,生出没有规则的涟漪,寄月的愁思仿佛也被扭曲。 聂雪凝的话唤起了花照早已封存的一些感受,曾几何时他与聂雪凝一样,觉着生命被限死在方圆之中,如同行尸走肉,又是什么让自己重新开始生活? 花照端起碗盏,轻碰聂雪凝的碗盏,粗制的陶器,发出沉闷的声响,如同岁月中无数人寂寥的呐喊,抬起头,不知此时的自己还算不算行尸走肉。 聂雪凝会意地端起酒碗,一饮而尽,手肘推了推花照的胳膊,身子微微偏向他,“你从哪儿搞来的酒?” “左相党羽清除干净,行动自然方便许多。” “所以你才能跟我在这悠闲地喝酒?”聂雪凝扭头看着花照,“万一来个急事,岂不误事?” “心中有度,自然不怕误事。” 聂雪凝哈哈大笑,直接拿起酒壶大力碰向花照手中的碗盏。 月光下,二人的背影,和谐从容,像是多年好友相聚,相顾无言,但情义在心。 花照听见身后有细微响动,转身向后。 聂雪凝还带着笑意,也瞥向身后,眉眼上扬,笑得更深,“你来了?连苏公公也来了。” 花照赶紧起身拘礼,退到苏喜身边,为来人让出条路。 萧南澈看了眼桌上散乱的酒壶,神情漠然。 聂雪凝勾勾他袖中垂下的手指,嫣然一笑轻声问道:“我喝酒你不高兴了?” 聂雪凝的脸上像有无数朵桃花盛放,红霞满面,萧南澈喉结上下抖动,蹙着眉头。 花照与苏喜由旁边的铁门退下,萧南澈依旧一副不欢不喜的样子。 聂雪凝嘟着嘴,扯了扯袖中的手,耐心地问道:“怎么了?” 萧南澈深知聂雪凝不喜欢自己把心事憋在心里,可如今的心事实难说出口。 他不是因聂雪凝喝酒不欢喜,而是因同她喝酒的人,不欢喜。 虽知晓聂雪凝的性子,可见她与别的男人喝酒谈心,心里还是有些憋闷。 萧南澈逼着自己回应了一句,“朕会尽早还你清白,接你回宫。” 聂雪凝一听,拉着萧南澈坐下,笑道:“怎么,看这环境,心疼我啦?” 聂雪凝重新起了壶酒,放到萧南澈面前,“这里挺好的,平时有守卫有花照陪着,条件是艰苦了点,但什么也不缺,花照还教我擒拿了!” 聂雪凝说得一脸兴奋,萧南澈心里却酸得厉害,看着眼前的人说起他人开心的样子,觉得自己蠢死了。 聂雪凝完全没有发现萧南澈的不对劲,依旧开心地分享自己学擒拿时的趣事。 萧南澈看着聂雪凝一直不停的嘴,突然咬上她的双唇,简直想将她一口吃下。 聂雪凝睁大眼睛,愣愣地看着如此举动的人,“唔唔”两声,挣脱不了。 聂雪凝见萧南澈不松口,使劲向他使眼色。 终于,萧南澈放过了眼前喋喋不休的人。 聂雪凝张牙舞爪地叫道:“萧南澈,你属狗吗!” 萧南澈一把将人搂入怀中,“安静点。” 牢房微醺的酒气,搅得人心神不宁,萧南澈滴酒未沾却觉得迷醉,小腹下微微发胀,极力克制着自己想要进一步的冲动。 可聂雪凝的手却不安分地在自己掌心抠挖,极痒难耐。 萧南澈捏住怀里人的手,又道:“安分点。” “萧南澈,我可不可以……” “不可以。” 聂雪凝话还未完,直接被拒绝,猛然扭头,“你怎么知道我想干嘛,你就不可以?” “你想自己去韶源查案,不可以。” “萧南澈,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此事交给尹珏,韶源远在南国,若是出事,暗卫不好出手。” “哦。” 萧南澈轻笑出声,“怎不似往日一般叫嚷了?” “你说得有道理嘛。”聂雪凝缩缩脖子,“再说了,我也怕死。” 萧南澈将聂雪凝再次揽入怀中,“朕能保护你。” 萧南澈说得很坚定,比以往时候还要坚定,他确信如今没有人可以动得了身前的人。 这一次,聂雪凝没有回怼,她自然是不信这些承诺的,更不想依靠任何人,但萧南澈能在摆脱左相之势后,第一时间来找自己,还有什么可以反驳的呢。 此时的暧昧氛围,她不希望被打破。 生活总是需要幻想,才让人更憧憬。 - - 萧南澈走后,窗外竟下起雨来,雨越下越大,一连数日,未曾停歇。 聂雪凝走出密牢,摊开手掌,仿佛天空与自己的心,通过雨,连接在了一起。 聂雪凝看着昏暗的天,问道:“你有什么委屈?” 暗云滚滚的苍穹,像是听懂了她的话,用更大“哭泣”,回应着她,像是需要安慰的孩子。 第四日清晨,雨突然停了,万里无云,太阳直勾勾地射进密牢之中,似要蒸发里头的潮湿与晦气。 萧南澈果真没让聂雪凝等太久,就在这第四日清晨,聂雪凝卷起袖子,和守卫一起打军体拳之时,高庆带着翠云宫的人,来到中军密牢接她回宫。 在众人的伺候下,聂雪凝在自己单独的牢房中,沐浴更衣,香兰为她梳着一个无比复杂的发型,头上的饰品尽显华贵,阵仗大得简直像“钮祜禄·宁妃”。 等到只剩香兰一人的时候,聂雪凝终于问道:“现在宫里什么情况?” 香兰很吃惊,“娘娘,您还不知?” 聂雪凝当然不知,尹珏那日来了之后整个不见踪影,萧南澈走后第二天花照接替尹珏回了宫,独留自己一人在消息闭塞的密牢之中,直到此刻。 聂雪凝摇摇头,等着香兰的解答。 香兰:“其实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太子被废禁足不得出。” “什么?”坐在镜前的聂雪凝突然扭头看着香兰,“轩立被废?” 香兰肯定地点点头,扶正聂雪凝的头,继续插着发饰。 此时,聂雪凝心里打起鼓来,“难不成轩立参与了此事?” 聂雪凝继续问道:“那敬妃呢?” 提到敬妃,香兰表情有些疑惑,“说来也奇怪,此事敬妃是主谋,可皇上不仅未削敬妃位份,而且依旧以贵妃的制式对待,不过莹华宫在大家看来已然沦为冷宫了。” 聂雪凝听完,比香兰更加困惑,当初私盐一事肃贞都受到了牵连降为妃,为什么敬妃能有如此待遇? 香兰看出聂雪凝的心思,安慰道:“娘娘,不管怎样,如今您洗脱嫌疑,又受皇上恩宠,后宫之中没人能比得上您。” 聂雪凝笑笑,没有作声,之后的事,没有人能知晓,还是尽快弄清楚容妃案件的整个始末最为重要。 第118章 此心安处是吾乡 干冷且晴朗的舒城,难得天阴,灰云如铅,沉沉地压向地面,流落异乡的候鸟,还在努力南归,每年这样的迁徙,不禁令聂雪凝思考,在它们心中究竟何处才是故乡。 在异乡呆久了,异乡成故乡,而故乡成追忆,说什么乡音无改鬓毛衰,分明是乡音已改鬓毛亦衰。 聂雪凝默默低下头,笑得有丝苦涩,喃喃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夜里,聂雪凝让花照提了几壶酒来,偷偷在牢房里“煮酒论英雄”。 花照不像尹珏那般扭捏,端起碗盏一饮而下。 “尹珏说喝酒误事,中军很少饮酒,可我看你酒量不小。” 花照又倒了一碗,端起碗盏瞧着里头清亮的酒,“他说得不无道理。”说完再次一饮而尽。 聂雪凝觉得花照心头似有千万愁绪不可言说,不知是否与之前猜测的爱人有关,自己虽八卦,但对于他人的私事,向来不会打听,对轩睿如此,对花照也是如此,只是默默为他添满了酒。 月滑进牢房的天窗,落入温酒之中,聂雪凝举头望月,缓缓道:“你看圆圆的月亮,方方的窗,这世界就如这方圆一般,我们永远被框死在其中。” 花照指尖摩着碗沿,酒水因方才聂雪凝所言微微震荡,生出没有规则的涟漪,寄月的愁思仿佛也被扭曲。 聂雪凝的话唤起了花照早已封存的一些感受,曾几何时他与聂雪凝一样,觉着生命被限死在方圆之中,如同行尸走肉,又是什么让自己重新开始生活? 花照端起碗盏,轻碰聂雪凝的碗盏,粗制的陶器,发出沉闷的声响,如同岁月中无数人寂寥的呐喊,抬起头,不知此时的自己还算不算行尸走肉。 聂雪凝会意地端起酒碗,一饮而尽,手肘推了推花照的胳膊,身子微微偏向他,“你从哪儿搞来的酒?” “左相党羽清除干净,行动自然方便许多。” “所以你才能跟我在这悠闲地喝酒?”聂雪凝扭头看着花照,“万一来个急事,岂不误事?” “心中有度,自然不怕误事。” 聂雪凝哈哈大笑,直接拿起酒壶大力碰向花照手中的碗盏。 月光下,二人的背影,和谐从容,像是多年好友相聚,相顾无言,但情义在心。 花照听见身后有细微响动,转身向后。 聂雪凝还带着笑意,也瞥向身后,眉眼上扬,笑得更深,“你来了?连苏公公也来了。” 花照赶紧起身拘礼,退到苏喜身边,为来人让出条路。 萧南澈看了眼桌上散乱的酒壶,神情漠然。 聂雪凝勾勾他袖中垂下的手指,嫣然一笑轻声问道:“我喝酒你不高兴了?” 聂雪凝的脸上像有无数朵桃花盛放,红霞满面,萧南澈喉结上下抖动,蹙着眉头。 花照与苏喜由旁边的铁门退下,萧南澈依旧一副不欢不喜的样子。 聂雪凝嘟着嘴,扯了扯袖中的手,耐心地问道:“怎么了?” 萧南澈深知聂雪凝不喜欢自己把心事憋在心里,可如今的心事实难说出口。 他不是因聂雪凝喝酒不欢喜,而是因同她喝酒的人,不欢喜。 虽知晓聂雪凝的性子,可见她与别的男人喝酒谈心,心里还是有些憋闷。 萧南澈逼着自己回应了一句,“朕会尽早还你清白,接你回宫。” 聂雪凝一听,拉着萧南澈坐下,笑道:“怎么,看这环境,心疼我啦?” 聂雪凝重新起了壶酒,放到萧南澈面前,“这里挺好的,平时有守卫有花照陪着,条件是艰苦了点,但什么也不缺,花照还教我擒拿了!” 聂雪凝说得一脸兴奋,萧南澈心里却酸得厉害,看着眼前的人说起他人开心的样子,觉得自己蠢死了。 聂雪凝完全没有发现萧南澈的不对劲,依旧开心地分享自己学擒拿时的趣事。 萧南澈看着聂雪凝一直不停的嘴,突然咬上她的双唇,简直想将她一口吃下。 聂雪凝睁大眼睛,愣愣地看着如此举动的人,“唔唔”两声,挣脱不了。 聂雪凝见萧南澈不松口,使劲向他使眼色。 终于,萧南澈放过了眼前喋喋不休的人。 聂雪凝张牙舞爪地叫道:“萧南澈,你属狗吗!” 萧南澈一把将人搂入怀中,“安静点。” 牢房微醺的酒气,搅得人心神不宁,萧南澈滴酒未沾却觉得迷醉,小腹下微微发胀,极力克制着自己想要进一步的冲动。 可聂雪凝的手却不安分地在自己掌心抠挖,极痒难耐。 萧南澈捏住怀里人的手,又道:“安分点。” “萧南澈,我可不可以……” “不可以。” 聂雪凝话还未完,直接被拒绝,猛然扭头,“你怎么知道我想干嘛,你就不可以?” “你想自己去韶源查案,不可以。” “萧南澈,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此事交给尹珏,韶源远在南国,若是出事,暗卫不好出手。” “哦。” 萧南澈轻笑出声,“怎不似往日一般叫嚷了?” “你说得有道理嘛。”聂雪凝缩缩脖子,“再说了,我也怕死。” 萧南澈将聂雪凝再次揽入怀中,“朕能保护你。” 萧南澈说得很坚定,比以往时候还要坚定,他确信如今没有人可以动得了身前的人。 这一次,聂雪凝没有回怼,她自然是不信这些承诺的,更不想依靠任何人,但萧南澈能在摆脱左相之势后,第一时间来找自己,还有什么可以反驳的呢。 此时的暧昧氛围,她不希望被打破。 生活总是需要幻想,才让人更憧憬。 - - 萧南澈走后,窗外竟下起雨来,雨越下越大,一连数日,未曾停歇。 聂雪凝走出密牢,摊开手掌,仿佛天空与自己的心,通过雨,连接在了一起。 聂雪凝看着昏暗的天,问道:“你有什么委屈?” 暗云滚滚的苍穹,像是听懂了她的话,用更大“哭泣”,回应着她,像是需要安慰的孩子。 第四日清晨,雨突然停了,万里无云,太阳直勾勾地射进密牢之中,似要蒸发里头的潮湿与晦气。 萧南澈果真没让聂雪凝等太久,就在这第四日清晨,聂雪凝卷起袖子,和守卫一起打军体拳之时,高庆带着翠云宫的人,来到中军密牢接她回宫。 在众人的伺候下,聂雪凝在自己单独的牢房中,沐浴更衣,香兰为她梳着一个无比复杂的发型,头上的饰品尽显华贵,阵仗大得简直像“钮祜禄·宁妃”。 等到只剩香兰一人的时候,聂雪凝终于问道:“现在宫里什么情况?” 香兰很吃惊,“娘娘,您还不知?” 聂雪凝当然不知,尹珏那日来了之后整个不见踪影,萧南澈走后第二天花照接替尹珏回了宫,独留自己一人在消息闭塞的密牢之中,直到此刻。 聂雪凝摇摇头,等着香兰的解答。 香兰:“其实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太子被废禁足不得出。” “什么?”坐在镜前的聂雪凝突然扭头看着香兰,“轩立被废?” 香兰肯定地点点头,扶正聂雪凝的头,继续插着发饰。 此时,聂雪凝心里打起鼓来,“难不成轩立参与了此事?” 聂雪凝继续问道:“那敬妃呢?” 提到敬妃,香兰表情有些疑惑,“说来也奇怪,此事敬妃是主谋,可皇上不仅未削敬妃位份,而且依旧以贵妃的制式对待,不过莹华宫在大家看来已然沦为冷宫了。” 聂雪凝听完,比香兰更加困惑,当初私盐一事肃贞都受到了牵连降为妃,为什么敬妃能有如此待遇? 香兰看出聂雪凝的心思,安慰道:“娘娘,不管怎样,如今您洗脱嫌疑,又受皇上恩宠,后宫之中没人能比得上您。” 聂雪凝笑笑,没有作声,之后的事,没有人能知晓,还是尽快弄清楚容妃案件的整个始末最为重要。 第119章 黎氏姐妹 早朝之后,太乾宫。 尹珏恭敬地对着案前的人回禀:“皇上,黎氏姐妹的尸体已经运往韶源,择日下葬。” 萧南澈面无表情地在奏折上圈圈画画,缓缓道:“你去趟翠云宫,有的人怕是等不及了。” “是。”尹珏领命离开。 苏喜帮忙整理着桌案,笑道:“宁妃娘娘当真是吉星高照,这个季节的舒城,何时下过如此大的雨。” 萧南澈低头伏案的眼眸柔光四溅,聂雪凝总说自己磕磕绊绊时运不济,如今看来,过去的种种经历,实则都是鸿运当头,想到这里嘴角竟不自觉地上扬起来。 - - 聂雪凝一行浩浩荡荡往翠云宫进发,虽不比回锦渡城时那般声势浩大,但现今任谁都知道,这位聂家独苗今非昔比,却也没有人敢去巴结。 宁妃虽深得圣宠,但没有母族势力相护,若失了皇帝这个靠山,便是巢倾卵覆,可众人不知情的是,如今内廷右侍令高庆和新任右相的魏嬴都是她的人。 聂雪凝得宠靠的不是母族势力,也非兵符朝权,而是实打实的自我能力,而这是最不容易被击溃的势力,也是皇帝最不担心的势力。 刚到宫门口,就看到有人站在前院,聂雪凝赶紧下辇跑进去,拍拍尹珏的肩,同他一起往里走,问道:“何时回来的?” “卯时回的宫。” “这个时辰,萧南澈已经下早朝了?” “是,也是皇上让卑职来的。” “萧南澈还真是懂我。”聂雪凝笑了笑,“案子这么快就查清楚了?” 尹珏点点头,但没有继续,聂雪凝带着他来到寝殿,关上门回身问道:“案情既已查明,为何还躲躲藏藏?” 尹珏犹豫一下说道:“太子也有参与,皇上不想此事太过宣扬。” 聂雪凝瞬间想到早间在牢房,香兰说太子被废禁足之事,赶紧向尹珏确认,“轩立真的参与杀害容妃之事?” 尹珏点头。 “他是被胁迫,还是被利用,还是……” “娘娘。”尹珏打断聂雪凝的猜想,“废太子轩立是容妃一案的参与者,也是他将容妃换出宫的。” “什么,换出宫?”聂雪凝突然想到容妃此前戴着的神秘面纱,追问道:“死的那人不是容妃?” “是容妃的姐姐,黎金。” 聂雪凝张着嘴巴,一脸困惑,原本觉得容妃是南国人,已经不可思议,现在凭空出来一个姐姐,更是神奇。 “娘娘如此惊愕也是正常,若不是根据敬妃供词和黎玉户籍所在之处寻访,卑职也发现不了容妃竟还有个同胞姐姐。”尹珏慢慢解释道,“容妃幼时家乡遭遇洪水,整个村落淹没,父母死在洪流之中,姐姐带着她一路乞讨到韶源,二人食不果腹无奈之下姐姐将她卖给了当地一个富贵人家,不过幸得容妃伶俐乖巧,这家人又一直想要一个女儿,于是将容妃收为义女,自此算是衣食无忧过上了好日子,户籍也到了韶源。不过容妃的姐姐黎金却一直心怀愧疚,觉得有负父母所托,没有照顾好妹妹,反而将她卖给了别人。” “这算是因祸得福,她姐姐也没必要愧疚。” 尹珏点点头,继续道:“确实,容妃为感谢姐姐,还专门在云裳挑选了一件衣服送给她,也就是黎金死时穿的那件。” “这可真是姊妹情深。”聂雪凝感慨之余,不免好奇,“那容妃为何会到了宫里?难不成那户人家发生了变故?” “娘娘猜得没错,韶源地处两国边境,那户人家原本与弘昭有生意往来,可没过多久两国摩擦不断引发战火,生意断了还欠了许多外债,那家人托关系将容妃卖入宫中,姐妹因此断了联系。后来姐姐打听得知容妃入了宫,知晓宫中生活不如外头,对当初卖妹妹之事更加愧疚。不过不知何原因黎金隐姓埋名偷偷来了弘昭。” 聂雪凝不禁唏嘘,“自古战争都是让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害人玩意儿,那之后敬妃是如何知晓容妃有姐姐的?” “敬妃说是与容妃刚结识的时候,容妃自己说的,敬妃当初为了利用还是膳侍令宫女的容妃,承诺会帮她找姐姐。” “那敬妃竟然不知道她俩都是南国人?” 尹珏笑着摇摇头,“黎氏姐妹很聪明,而且卑职猜测,姐妹二人早已取得联系。” “此话怎讲?” “敬妃说,是容妃告诉她姐姐在雒阳,希望帮忙寻找的。” “之前我与容妃接触的时候,就觉得她挺聪明机敏。然后呢?”聂雪凝继续问道。 尹珏反问道:“娘娘知道敬妃原本的打算么?” “原本的打算?原本什么打算。” “皇上微服视察各地堂试,之后又去了锦渡城,给了敬妃可乘之机,敬妃原本打算以找姐姐为饵让容妃对您下手,可到了雒阳发现姐妹二人太像,于是改了想法。” 聂雪凝思考道:“她担心容妃和轩福与我的交情,下不了手?所以变成了与我毫不相干的姐姐?” “并且敬妃从黎金的口中得知,她对妹妹有愧疚之情。” “哦~所以敬妃借这个愧疚,让这个黎金入宫杀我?” “娘娘猜对了一半。”尹珏微微笑着,卖关子不说话。 聂雪凝继续猜道:“还以容妃和轩福的性命作为威胁” “再一半。” “哎呀,不猜了,你快说。” “我在黎金雒阳的住处找到了一封遗书,姐姐是想将妹妹换出宫,让妹妹自由,不用在宫中担惊受怕。” 自由。 聂雪凝听到这个词,心里咯噔一声,惆怅浮于眼中。 尹珏看出了聂雪凝的心事,安慰道:“娘娘有皇上照拂,在宫中的日子自是其他妃子比不了的。” 聂雪凝没有接话,转而问道:“那此事为何轩立也掺和进去了?” 尹珏解释道:“皇上虽离宫,但帝宫戒备森严,不是谁都可以进来。” 尹珏看到聂雪凝还是很疑惑,继续解释道:“太子作为东宫之主,未来储君,自然是有调配守卫的权利,何况皇上出宫前将大小事务都交由太子处理,也当是试炼。” 聂雪凝叹息一声,“不过太子没经受住考验啊,在锦渡城之时,我感觉萧南澈比在宫里还忙,所有的折子他又一一批阅了一遍。” 聂雪凝继续道:“看来我和花照之前猜错了,我们以为容妃戴面纱可能因为中了毒,没想到这才是真的狸猫换太子。” “确实中了毒,不过是黎金。” “为什么?” “敬妃以黎金和轩福性命威胁容妃,而用容妃和轩福的性命威胁黎金,若容妃不配合出宫黎金就会毒发身亡。” “轩福是皇子,但黎金却可有可无,敬妃倒是狠呐。”聂雪凝突然想到敬妃在轩睿身上留上的道道棍痕,很是来气,“那容妃在哪儿?” “容妃尸体埋在舒城近郊。” 聂雪凝大惊,“敬妃把容妃杀了?” 尹珏缓缓点头,“黎金的尸体来不及处理,就埋在苑囿,前几日大雨将尸体冲了出来,仵作验尸发现尸体中了毒,两姐妹虽像,但仔细一看发现不是容妃,敬妃为保命这才道出实情,而且容妃一出宫就被杀害了。” 说到这,尹珏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若不是大雨我们也发现不了尸体,说来也奇怪,舒城本就少雨,这个季节更是难得,这么多年卑职都未遇到过,这个时候舒城连续骤雨的情况。” “六月飞雪懂吗,这冤屈大得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不过娘娘能洗脱嫌疑,回到宫中就好。” 说到尸体,聂雪凝突然想起与花照去案发现场的情形,问道:“黎金落下悬崖,可地上没有任何血迹,敬妃有说是怎么处理的吗?” “这……” 见尹珏蹙眉,聂雪凝问到了关键。 “娘娘知晓驱狼人么?” 聂雪凝摇摇头。 “敬妃说是苑囿中的驱狼人,驱使狼群舔舐干净的,因为怕仵作根据血迹查出毒源。” “可那个仵作也有问题。” “是,当时的仵作已羁押于案。” “那驱狼人呢?” “敬妃说他常年藏匿于苑囿之中,但我们没有找到任何踪迹。” “常年?”聂雪凝觉得很稀奇,这可是皇家的地方,怎么有人在其中都不知晓。 “敬妃也不知其究竟在何处,我们以敬妃联络他的方式想将他引出,无果。” “这人藏得很深呀。”聂雪凝摸着下巴,觉得此事不太对劲。 “不过此次能做实敬妃所做之事,也是幸得黎金聪明。” “此话怎讲?” “娘娘还记得卑职是如何去到韶源的么?” “黎金死时穿的容妃给她买的那件衣服?” 尹珏意味深长地点头,“黎金绝笔中有提到,希望有人能找出真相,特意穿着那身衣服去的皇宫。” 聂雪凝心里叹息一声,若是自己早些认识黎金就好了,凭她的聪明才智估计也能闯出些名堂,可惜这个世界给女子的机会不多,无权无势的女子更是没有任何翻身机会。 故事听得差不多了,聂雪凝翘着二郎腿问道:“所以萧南澈对敬妃没有任何处置?” 尹珏尴尬地愣住,不知如何回答。 “行了,太子和敬妃的情况来之前我就知晓了,你累了这么多天,回去好好休息。” 尹珏见聂雪凝起身向外,问道:“娘娘这是要去哪儿?” “找萧南澈。” 第119章 黎氏姐妹 早朝之后,太乾宫。 尹珏恭敬地对着案前的人回禀:“皇上,黎氏姐妹的尸体已经运往韶源,择日下葬。” 萧南澈面无表情地在奏折上圈圈画画,缓缓道:“你去趟翠云宫,有的人怕是等不及了。” “是。”尹珏领命离开。 苏喜帮忙整理着桌案,笑道:“宁妃娘娘当真是吉星高照,这个季节的舒城,何时下过如此大的雨。” 萧南澈低头伏案的眼眸柔光四溅,聂雪凝总说自己磕磕绊绊时运不济,如今看来,过去的种种经历,实则都是鸿运当头,想到这里嘴角竟不自觉地上扬起来。 - - 聂雪凝一行浩浩荡荡往翠云宫进发,虽不比回锦渡城时那般声势浩大,但现今任谁都知道,这位聂家独苗今非昔比,却也没有人敢去巴结。 宁妃虽深得圣宠,但没有母族势力相护,若失了皇帝这个靠山,便是巢倾卵覆,可众人不知情的是,如今内廷右侍令高庆和新任右相的魏嬴都是她的人。 聂雪凝得宠靠的不是母族势力,也非兵符朝权,而是实打实的自我能力,而这是最不容易被击溃的势力,也是皇帝最不担心的势力。 刚到宫门口,就看到有人站在前院,聂雪凝赶紧下辇跑进去,拍拍尹珏的肩,同他一起往里走,问道:“何时回来的?” “卯时回的宫。” “这个时辰,萧南澈已经下早朝了?” “是,也是皇上让卑职来的。” “萧南澈还真是懂我。”聂雪凝笑了笑,“案子这么快就查清楚了?” 尹珏点点头,但没有继续,聂雪凝带着他来到寝殿,关上门回身问道:“案情既已查明,为何还躲躲藏藏?” 尹珏犹豫一下说道:“太子也有参与,皇上不想此事太过宣扬。” 聂雪凝瞬间想到早间在牢房,香兰说太子被废禁足之事,赶紧向尹珏确认,“轩立真的参与杀害容妃之事?” 尹珏点头。 “他是被胁迫,还是被利用,还是……” “娘娘。”尹珏打断聂雪凝的猜想,“废太子轩立是容妃一案的参与者,也是他将容妃换出宫的。” “什么,换出宫?”聂雪凝突然想到容妃此前戴着的神秘面纱,追问道:“死的那人不是容妃?” “是容妃的姐姐,黎金。” 聂雪凝张着嘴巴,一脸困惑,原本觉得容妃是南国人,已经不可思议,现在凭空出来一个姐姐,更是神奇。 “娘娘如此惊愕也是正常,若不是根据敬妃供词和黎玉户籍所在之处寻访,卑职也发现不了容妃竟还有个同胞姐姐。”尹珏慢慢解释道,“容妃幼时家乡遭遇洪水,整个村落淹没,父母死在洪流之中,姐姐带着她一路乞讨到韶源,二人食不果腹无奈之下姐姐将她卖给了当地一个富贵人家,不过幸得容妃伶俐乖巧,这家人又一直想要一个女儿,于是将容妃收为义女,自此算是衣食无忧过上了好日子,户籍也到了韶源。不过容妃的姐姐黎金却一直心怀愧疚,觉得有负父母所托,没有照顾好妹妹,反而将她卖给了别人。” “这算是因祸得福,她姐姐也没必要愧疚。” 尹珏点点头,继续道:“确实,容妃为感谢姐姐,还专门在云裳挑选了一件衣服送给她,也就是黎金死时穿的那件。” “这可真是姊妹情深。”聂雪凝感慨之余,不免好奇,“那容妃为何会到了宫里?难不成那户人家发生了变故?” “娘娘猜得没错,韶源地处两国边境,那户人家原本与弘昭有生意往来,可没过多久两国摩擦不断引发战火,生意断了还欠了许多外债,那家人托关系将容妃卖入宫中,姐妹因此断了联系。后来姐姐打听得知容妃入了宫,知晓宫中生活不如外头,对当初卖妹妹之事更加愧疚。不过不知何原因黎金隐姓埋名偷偷来了弘昭。” 聂雪凝不禁唏嘘,“自古战争都是让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害人玩意儿,那之后敬妃是如何知晓容妃有姐姐的?” “敬妃说是与容妃刚结识的时候,容妃自己说的,敬妃当初为了利用还是膳侍令宫女的容妃,承诺会帮她找姐姐。” “那敬妃竟然不知道她俩都是南国人?” 尹珏笑着摇摇头,“黎氏姐妹很聪明,而且卑职猜测,姐妹二人早已取得联系。” “此话怎讲?” “敬妃说,是容妃告诉她姐姐在雒阳,希望帮忙寻找的。” “之前我与容妃接触的时候,就觉得她挺聪明机敏。然后呢?”聂雪凝继续问道。 尹珏反问道:“娘娘知道敬妃原本的打算么?” “原本的打算?原本什么打算。” “皇上微服视察各地堂试,之后又去了锦渡城,给了敬妃可乘之机,敬妃原本打算以找姐姐为饵让容妃对您下手,可到了雒阳发现姐妹二人太像,于是改了想法。” 聂雪凝思考道:“她担心容妃和轩福与我的交情,下不了手?所以变成了与我毫不相干的姐姐?” “并且敬妃从黎金的口中得知,她对妹妹有愧疚之情。” “哦~所以敬妃借这个愧疚,让这个黎金入宫杀我?” “娘娘猜对了一半。”尹珏微微笑着,卖关子不说话。 聂雪凝继续猜道:“还以容妃和轩福的性命作为威胁” “再一半。” “哎呀,不猜了,你快说。” “我在黎金雒阳的住处找到了一封遗书,姐姐是想将妹妹换出宫,让妹妹自由,不用在宫中担惊受怕。” 自由。 聂雪凝听到这个词,心里咯噔一声,惆怅浮于眼中。 尹珏看出了聂雪凝的心事,安慰道:“娘娘有皇上照拂,在宫中的日子自是其他妃子比不了的。” 聂雪凝没有接话,转而问道:“那此事为何轩立也掺和进去了?” 尹珏解释道:“皇上虽离宫,但帝宫戒备森严,不是谁都可以进来。” 尹珏看到聂雪凝还是很疑惑,继续解释道:“太子作为东宫之主,未来储君,自然是有调配守卫的权利,何况皇上出宫前将大小事务都交由太子处理,也当是试炼。” 聂雪凝叹息一声,“不过太子没经受住考验啊,在锦渡城之时,我感觉萧南澈比在宫里还忙,所有的折子他又一一批阅了一遍。” 聂雪凝继续道:“看来我和花照之前猜错了,我们以为容妃戴面纱可能因为中了毒,没想到这才是真的狸猫换太子。” “确实中了毒,不过是黎金。” “为什么?” “敬妃以黎金和轩福性命威胁容妃,而用容妃和轩福的性命威胁黎金,若容妃不配合出宫黎金就会毒发身亡。” “轩福是皇子,但黎金却可有可无,敬妃倒是狠呐。”聂雪凝突然想到敬妃在轩睿身上留上的道道棍痕,很是来气,“那容妃在哪儿?” “容妃尸体埋在舒城近郊。” 聂雪凝大惊,“敬妃把容妃杀了?” 尹珏缓缓点头,“黎金的尸体来不及处理,就埋在苑囿,前几日大雨将尸体冲了出来,仵作验尸发现尸体中了毒,两姐妹虽像,但仔细一看发现不是容妃,敬妃为保命这才道出实情,而且容妃一出宫就被杀害了。” 说到这,尹珏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若不是大雨我们也发现不了尸体,说来也奇怪,舒城本就少雨,这个季节更是难得,这么多年卑职都未遇到过,这个时候舒城连续骤雨的情况。” “六月飞雪懂吗,这冤屈大得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不过娘娘能洗脱嫌疑,回到宫中就好。” 说到尸体,聂雪凝突然想起与花照去案发现场的情形,问道:“黎金落下悬崖,可地上没有任何血迹,敬妃有说是怎么处理的吗?” “这……” 见尹珏蹙眉,聂雪凝问到了关键。 “娘娘知晓驱狼人么?” 聂雪凝摇摇头。 “敬妃说是苑囿中的驱狼人,驱使狼群舔舐干净的,因为怕仵作根据血迹查出毒源。” “可那个仵作也有问题。” “是,当时的仵作已羁押于案。” “那驱狼人呢?” “敬妃说他常年藏匿于苑囿之中,但我们没有找到任何踪迹。” “常年?”聂雪凝觉得很稀奇,这可是皇家的地方,怎么有人在其中都不知晓。 “敬妃也不知其究竟在何处,我们以敬妃联络他的方式想将他引出,无果。” “这人藏得很深呀。”聂雪凝摸着下巴,觉得此事不太对劲。 “不过此次能做实敬妃所做之事,也是幸得黎金聪明。” “此话怎讲?” “娘娘还记得卑职是如何去到韶源的么?” “黎金死时穿的容妃给她买的那件衣服?” 尹珏意味深长地点头,“黎金绝笔中有提到,希望有人能找出真相,特意穿着那身衣服去的皇宫。” 聂雪凝心里叹息一声,若是自己早些认识黎金就好了,凭她的聪明才智估计也能闯出些名堂,可惜这个世界给女子的机会不多,无权无势的女子更是没有任何翻身机会。 故事听得差不多了,聂雪凝翘着二郎腿问道:“所以萧南澈对敬妃没有任何处置?” 尹珏尴尬地愣住,不知如何回答。 “行了,太子和敬妃的情况来之前我就知晓了,你累了这么多天,回去好好休息。” 尹珏见聂雪凝起身向外,问道:“娘娘这是要去哪儿?” “找萧南澈。” 第120章 东宫之主 聂雪凝话虽如此,最终还是折返往帝宫东南面走去。 雨后的舒城并未放晴,天依旧阴沉沉的,从北面横切而来的风,夹带着湿冷的地气,穿透一身薄裘的人。 聂雪凝将脖子缩进毛领里,掩住受冻的耳朵,此时正应了那句“一场秋雨一场凉”,想不到干燥的帝都,在秋末的最后一刻,还是顺应了时节,来了一场意想不到的倾盆大雨。 可连续三日的大雨,也未能将帝宫中的压抑与憋闷洗净半点,聂雪凝叹息一声,呼出轻薄的白色雾气,途中遇到不少行色匆匆的宫人,跪身向自己行礼,各宫的主子窝在暖和的殿内不愿出来,只有那些所谓的“下人”还在凛冽中奔波。 这与那个世界又有什么不同呢? 聂雪凝不禁生出这样感慨。 无论在哪儿,都是平凡而又平庸的人。 即使是萧南澈,也满是无尽的千愁与无奈,青灯伏案的操劳罢了。 蝼蚁虽小,但也挺好。 - - 脚下的青砖变得平整干净许多,抬眼,“春阳宫”三个大字,端正气派,这是聂雪凝第一次来东宫。 轩立虽封为太子,多数时候还是在肃贞的琼丽宫学习生活,萧南澈也不在意此事。而轩立除了日常蛮横些,完全没有一个储君的模样,与当初见到的萧南屹相比,就像是跳梁小丑,在人前叫嚣。 春阳宫前站着两名带刀的中军,聂雪凝犹豫片刻,还是径直走过去,两名守卫像是没有看到她一样,一动不动全无阻拦之意。 推门而入,一眼看到正对着宫门,盘腿而坐的轩立,闭着眼像在修仙。阳光斜射,落到他的脸上,明暗相接。 轩立闻声,缓缓抬眼,微睁着眸子道了声,“来了。” 聂雪凝:“你知道我会来?” 轩立轻声发笑,“连父皇都没来过。” 笑意里带着些许自嘲,与往日的他大不相同。 聂雪凝直言道:“你被何人利用?” 轩立因这句话睁大一方的眼眸,“怎么,想当圣人救我出去?” 聂雪凝被轩立的话噎住,一时之间不知如何作答。 “让宁妃失望了,没有人利用我,我就是让你死。” 聂雪凝大惊,这话完全不像自己认识的轩立说出来的,“为什么?” 轩立面露冷色笑道:“宁妃在后宫如此之久,而今深受恩宠,当真这么天真?” 见聂雪凝迟迟未语,轩立继续道:“宁妃锦渡之行,将国丈拉下马,让我母妃削位份,如今倒在这里当起圣母了?” 聂雪凝被轩立一句怼得哑口无言,这些虽不是自己本意,但最终结果确实如此,自然无从争辩。 可回想起前阵子一起为蹴鞠集训的日子,聂雪凝还是不觉得单纯的轩立会在背后如此害自己,“当初皇上也没动你,你依旧是太子,位主东宫,为什么要帮敬妃做这些事情。” “呵。”轩立冷笑一声,“你真当觉得父皇会传位于我?” 轩立大笑着起身,久坐之后有些踉跄,站定身子,继续道:“轩立不才,同娘娘一样,不过是众矢之的。” 聂雪凝突然在心里推翻此前对轩立的看法,同窗的这些日子竟觉着他是个单纯之人,没想到原来他早就看明一切,只是恣意而为活在眼下罢了。 但聂雪凝还是不希望轩立落得如此下场,不管是同窗之谊,还是认他这个朋友,明示道:“你只是遭人利用,我会跟皇上讲明。” “不必了。”轩立对上聂雪凝的眼,“他们说得对,我的命运早已注定,不是储位被废,就是兄弟相残,像轩睿那样早些出宫立府也挺好,远离宫中是非斗争。” “他们是谁?谁跟你说的这些,敬妃?” 轩立笑着仰起头,阳光直面而来,整个人站在光里,聂雪凝这才意识到,来的路上,天早已晴了好久。 “聂雪凝,这是我,最好的结局。” 聂雪凝红了眼,看着光里的人,往日的记忆浮现…… 那个给自己带桂花糯的轻狂少年,那个帮自己抄笔记的仗义少年,那个拉住自己不与纳吉起冲突的冷静少年,那个在赛场上守门的英勇少年,那个成天与自己互怼拌嘴的幼稚少年…… 曾经觉得轩立是冲动的、稚嫩的、肆意妄为的,如今看来似乎还是这样。 聂雪凝低头笑了笑,伸出手想拍他的肩,最终还是收了回去,转身的一瞬,眼泪莫名从眼中飞出,一些不知名的悲伤情绪,爬上心头。 聂雪凝在春阳宫外站了好久好久,直至身子有些发热,才发现已是日中,解下薄裘拿在手上,缓缓地往太乾宫走去。 - - 太乾宫同往日一样,宫里的太监宫女们,疾步快行不知在忙什么。 聂雪凝没有通传,慢慢走向大殿,还在门口就听到苏喜的声音,“皇上,过几日的齐天令节,礼部已经在筹备。” “此事交由荣稷去做,不用铺张。” “是。”苏喜领命走到门口,看到在外候着的聂雪凝,异常震惊细声道,“娘娘今儿来得真是悄无声息呀。” 聂雪凝颔首笑笑,也没有往日的吵闹。 萧南澈闻声抬眼,心里不免有些欢喜,难得主动伸手让聂雪凝过去。 见聂雪凝笑得牵强,缓缓问道:“已经知晓了?” “嗯,让尹珏回去休息了。” “那你不在翠云宫好好歇歇,跑来找朕?” 聂雪凝原本找萧南澈为的是轩立,可如今看他的态度,是心甘情愿地接受如今的局面,不好再插手,可也不知为何还是来了太乾宫。 “想问什么就问。”萧南澈开了口。 “倒也没什么想问,就觉得有两件事很奇怪。” 萧南澈见聂雪凝依旧站着,指尖点了点自己旁侧。 聂雪凝坐过去,萧南澈将她手里的薄裘披到身上,侧耳等着后话。 聂雪凝:“尹珏说容妃与姐姐早已取得联系,并且黎金在雒阳,我哥洛景安就是雒阳人。不过他与前太子都死了,要不要细查看你。” 萧南澈看聂雪凝此时一脸认真的样子,嘴角憋着笑,却没有回应。 “你听到了吗?”看萧南澈漫不经心的样子,聂雪凝有些烦躁。 “嗯。” “你能认真点吗?” “朕很认真的。”萧南澈一副委屈的样子。 聂雪凝也不知他今天吃错了什么药,深吸口气继续说:“其次,驱狼人忽然断了联系,其中定是有人向他通风报信,这个人还没查到,日后或许是大患。” 萧南澈手撑着自己的下巴,另一只手拨动着聂雪凝放在桌上的手指,玩笑道:“宁妃娘娘是在为朕分忧啊。” 聂雪凝翻了个白眼,“你再这样,我就走了。” 萧南澈赶紧握住聂雪凝的手,生怕她走掉,“此事朕不打算追查下去。” “不查了?”聂雪凝震惊地转过身子,望着萧南澈。 萧南澈:“此人已经隐没,短时间内必然不会启用,无需耗费精力在此。” 聂雪凝点点头,“倒也是,只是不知驱狼人背后的金主究竟是谁,有何目的。” 聂雪凝没有再说话,呆呆地看着桌上的奏折出神。 萧南澈见状戏笑道:“宁妃没有别的事找朕了?” 聂雪凝茫然地摇摇头。 “当真没有?” 聂雪凝本不想说,可萧南澈追问下,还是把心里的想法分享了出来,“确实有,不过刚刚觉得没必要说了。” “凝儿不是说,夫妻之间要坦诚相待么,朕只当闲谈,不会当真。” 聂雪凝淡然道:“其实我跟你说刚才那两件事的时候,突然想明白了。” “哦?凝儿想明白了什么。” “轩立马上就到及冠之年,老实说他的能力做不了皇帝,你还是壮年,他顶着太子的头衔一直在宫里,迟早死于非命,你其实是在保护他。” 聂雪凝说话,确实毫不避讳。 萧南澈眼眸变得深邃又柔情,聂雪凝也确实很懂他。 “我今天去了春阳宫,门口的中军没有拦我,我想是你授意。” “嗯。” “我觉得轩立这么做一定是有人跟他说了什么,不过他自己都不愿挣扎翻身,旁人也没法帮忙,尊重他人命运。”聂雪凝想起阳光之下的轩立,竟有一丝羡慕。 萧南澈终于明白聂雪凝方才为何愁眉不展,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安慰道:“轩立是朕的儿子,朕自然希望他平安。” “是吗?”聂雪凝突然想到轩睿,但没有说出口。 “为何不问敬妃之事?”萧南澈微微笑道,本以为怀里这个爱吃醋的人,会因为自己不处置敬妃置气,现在看来似乎完全不在乎。 “她现在无权无势,对我又没什么威胁,你本来对她也不感冒,我关心她干什么。”聂雪凝转眼道,“不过我确实不解,当初贤妃都因为私盐之事受牵连。如今左相和敬妃,又是细作又是杀人,你不但让左相告老还乡,还完全不动敬妃,我想不通,实在想不通。” 萧南澈嗤鼻一笑,面向聂雪凝,“朕问你,私通敌国和杀害皇妃之人,你来往么?” 聂雪凝恍然大悟,“你可真鸡贼啊。” “有时候杀鸡并不能儆猴,反倒会让猴子们害怕,把鸡废了即可。” 聂雪凝看着萧南澈眼神里流露出的一点点阴鸷,身子下意识后撤,被萧南澈一把拉回,沉声问道:“凝儿这是怕了?” 聂雪凝失声笑道:“怎么会。” 萧南澈笑得更加阴邪,“凝儿怕朕。” “我……我没有!” 萧南澈笑出声,不再捉弄聂雪凝,摸着她的头,轻声道:“苏喜准备午膳去了,待会儿与朕一同用膳,然后你回翠云宫好好休息,朕下午有政务要忙。” “嗯。”这一次聂雪凝没有吵着要陪,说实话,方才萧南澈的眼神真的吓到了她,那副仿若看着玩物般幽冷的神情,虽然只有一点点,也不禁让人觉得可怕,聂雪凝生怕自己其实就是那只玩物。 第120章 东宫之主 聂雪凝话虽如此,最终还是折返往帝宫东南面走去。 雨后的舒城并未放晴,天依旧阴沉沉的,从北面横切而来的风,夹带着湿冷的地气,穿透一身薄裘的人。 聂雪凝将脖子缩进毛领里,掩住受冻的耳朵,此时正应了那句“一场秋雨一场凉”,想不到干燥的帝都,在秋末的最后一刻,还是顺应了时节,来了一场意想不到的倾盆大雨。 可连续三日的大雨,也未能将帝宫中的压抑与憋闷洗净半点,聂雪凝叹息一声,呼出轻薄的白色雾气,途中遇到不少行色匆匆的宫人,跪身向自己行礼,各宫的主子窝在暖和的殿内不愿出来,只有那些所谓的“下人”还在凛冽中奔波。 这与那个世界又有什么不同呢? 聂雪凝不禁生出这样感慨。 无论在哪儿,都是平凡而又平庸的人。 即使是萧南澈,也满是无尽的千愁与无奈,青灯伏案的操劳罢了。 蝼蚁虽小,但也挺好。 - - 脚下的青砖变得平整干净许多,抬眼,“春阳宫”三个大字,端正气派,这是聂雪凝第一次来东宫。 轩立虽封为太子,多数时候还是在肃贞的琼丽宫学习生活,萧南澈也不在意此事。而轩立除了日常蛮横些,完全没有一个储君的模样,与当初见到的萧南屹相比,就像是跳梁小丑,在人前叫嚣。 春阳宫前站着两名带刀的中军,聂雪凝犹豫片刻,还是径直走过去,两名守卫像是没有看到她一样,一动不动全无阻拦之意。 推门而入,一眼看到正对着宫门,盘腿而坐的轩立,闭着眼像在修仙。阳光斜射,落到他的脸上,明暗相接。 轩立闻声,缓缓抬眼,微睁着眸子道了声,“来了。” 聂雪凝:“你知道我会来?” 轩立轻声发笑,“连父皇都没来过。” 笑意里带着些许自嘲,与往日的他大不相同。 聂雪凝直言道:“你被何人利用?” 轩立因这句话睁大一方的眼眸,“怎么,想当圣人救我出去?” 聂雪凝被轩立的话噎住,一时之间不知如何作答。 “让宁妃失望了,没有人利用我,我就是让你死。” 聂雪凝大惊,这话完全不像自己认识的轩立说出来的,“为什么?” 轩立面露冷色笑道:“宁妃在后宫如此之久,而今深受恩宠,当真这么天真?” 见聂雪凝迟迟未语,轩立继续道:“宁妃锦渡之行,将国丈拉下马,让我母妃削位份,如今倒在这里当起圣母了?” 聂雪凝被轩立一句怼得哑口无言,这些虽不是自己本意,但最终结果确实如此,自然无从争辩。 可回想起前阵子一起为蹴鞠集训的日子,聂雪凝还是不觉得单纯的轩立会在背后如此害自己,“当初皇上也没动你,你依旧是太子,位主东宫,为什么要帮敬妃做这些事情。” “呵。”轩立冷笑一声,“你真当觉得父皇会传位于我?” 轩立大笑着起身,久坐之后有些踉跄,站定身子,继续道:“轩立不才,同娘娘一样,不过是众矢之的。” 聂雪凝突然在心里推翻此前对轩立的看法,同窗的这些日子竟觉着他是个单纯之人,没想到原来他早就看明一切,只是恣意而为活在眼下罢了。 但聂雪凝还是不希望轩立落得如此下场,不管是同窗之谊,还是认他这个朋友,明示道:“你只是遭人利用,我会跟皇上讲明。” “不必了。”轩立对上聂雪凝的眼,“他们说得对,我的命运早已注定,不是储位被废,就是兄弟相残,像轩睿那样早些出宫立府也挺好,远离宫中是非斗争。” “他们是谁?谁跟你说的这些,敬妃?” 轩立笑着仰起头,阳光直面而来,整个人站在光里,聂雪凝这才意识到,来的路上,天早已晴了好久。 “聂雪凝,这是我,最好的结局。” 聂雪凝红了眼,看着光里的人,往日的记忆浮现…… 那个给自己带桂花糯的轻狂少年,那个帮自己抄笔记的仗义少年,那个拉住自己不与纳吉起冲突的冷静少年,那个在赛场上守门的英勇少年,那个成天与自己互怼拌嘴的幼稚少年…… 曾经觉得轩立是冲动的、稚嫩的、肆意妄为的,如今看来似乎还是这样。 聂雪凝低头笑了笑,伸出手想拍他的肩,最终还是收了回去,转身的一瞬,眼泪莫名从眼中飞出,一些不知名的悲伤情绪,爬上心头。 聂雪凝在春阳宫外站了好久好久,直至身子有些发热,才发现已是日中,解下薄裘拿在手上,缓缓地往太乾宫走去。 - - 太乾宫同往日一样,宫里的太监宫女们,疾步快行不知在忙什么。 聂雪凝没有通传,慢慢走向大殿,还在门口就听到苏喜的声音,“皇上,过几日的齐天令节,礼部已经在筹备。” “此事交由荣稷去做,不用铺张。” “是。”苏喜领命走到门口,看到在外候着的聂雪凝,异常震惊细声道,“娘娘今儿来得真是悄无声息呀。” 聂雪凝颔首笑笑,也没有往日的吵闹。 萧南澈闻声抬眼,心里不免有些欢喜,难得主动伸手让聂雪凝过去。 见聂雪凝笑得牵强,缓缓问道:“已经知晓了?” “嗯,让尹珏回去休息了。” “那你不在翠云宫好好歇歇,跑来找朕?” 聂雪凝原本找萧南澈为的是轩立,可如今看他的态度,是心甘情愿地接受如今的局面,不好再插手,可也不知为何还是来了太乾宫。 “想问什么就问。”萧南澈开了口。 “倒也没什么想问,就觉得有两件事很奇怪。” 萧南澈见聂雪凝依旧站着,指尖点了点自己旁侧。 聂雪凝坐过去,萧南澈将她手里的薄裘披到身上,侧耳等着后话。 聂雪凝:“尹珏说容妃与姐姐早已取得联系,并且黎金在雒阳,我哥洛景安就是雒阳人。不过他与前太子都死了,要不要细查看你。” 萧南澈看聂雪凝此时一脸认真的样子,嘴角憋着笑,却没有回应。 “你听到了吗?”看萧南澈漫不经心的样子,聂雪凝有些烦躁。 “嗯。” “你能认真点吗?” “朕很认真的。”萧南澈一副委屈的样子。 聂雪凝也不知他今天吃错了什么药,深吸口气继续说:“其次,驱狼人忽然断了联系,其中定是有人向他通风报信,这个人还没查到,日后或许是大患。” 萧南澈手撑着自己的下巴,另一只手拨动着聂雪凝放在桌上的手指,玩笑道:“宁妃娘娘是在为朕分忧啊。” 聂雪凝翻了个白眼,“你再这样,我就走了。” 萧南澈赶紧握住聂雪凝的手,生怕她走掉,“此事朕不打算追查下去。” “不查了?”聂雪凝震惊地转过身子,望着萧南澈。 萧南澈:“此人已经隐没,短时间内必然不会启用,无需耗费精力在此。” 聂雪凝点点头,“倒也是,只是不知驱狼人背后的金主究竟是谁,有何目的。” 聂雪凝没有再说话,呆呆地看着桌上的奏折出神。 萧南澈见状戏笑道:“宁妃没有别的事找朕了?” 聂雪凝茫然地摇摇头。 “当真没有?” 聂雪凝本不想说,可萧南澈追问下,还是把心里的想法分享了出来,“确实有,不过刚刚觉得没必要说了。” “凝儿不是说,夫妻之间要坦诚相待么,朕只当闲谈,不会当真。” 聂雪凝淡然道:“其实我跟你说刚才那两件事的时候,突然想明白了。” “哦?凝儿想明白了什么。” “轩立马上就到及冠之年,老实说他的能力做不了皇帝,你还是壮年,他顶着太子的头衔一直在宫里,迟早死于非命,你其实是在保护他。” 聂雪凝说话,确实毫不避讳。 萧南澈眼眸变得深邃又柔情,聂雪凝也确实很懂他。 “我今天去了春阳宫,门口的中军没有拦我,我想是你授意。” “嗯。” “我觉得轩立这么做一定是有人跟他说了什么,不过他自己都不愿挣扎翻身,旁人也没法帮忙,尊重他人命运。”聂雪凝想起阳光之下的轩立,竟有一丝羡慕。 萧南澈终于明白聂雪凝方才为何愁眉不展,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安慰道:“轩立是朕的儿子,朕自然希望他平安。” “是吗?”聂雪凝突然想到轩睿,但没有说出口。 “为何不问敬妃之事?”萧南澈微微笑道,本以为怀里这个爱吃醋的人,会因为自己不处置敬妃置气,现在看来似乎完全不在乎。 “她现在无权无势,对我又没什么威胁,你本来对她也不感冒,我关心她干什么。”聂雪凝转眼道,“不过我确实不解,当初贤妃都因为私盐之事受牵连。如今左相和敬妃,又是细作又是杀人,你不但让左相告老还乡,还完全不动敬妃,我想不通,实在想不通。” 萧南澈嗤鼻一笑,面向聂雪凝,“朕问你,私通敌国和杀害皇妃之人,你来往么?” 聂雪凝恍然大悟,“你可真鸡贼啊。” “有时候杀鸡并不能儆猴,反倒会让猴子们害怕,把鸡废了即可。” 聂雪凝看着萧南澈眼神里流露出的一点点阴鸷,身子下意识后撤,被萧南澈一把拉回,沉声问道:“凝儿这是怕了?” 聂雪凝失声笑道:“怎么会。” 萧南澈笑得更加阴邪,“凝儿怕朕。” “我……我没有!” 萧南澈笑出声,不再捉弄聂雪凝,摸着她的头,轻声道:“苏喜准备午膳去了,待会儿与朕一同用膳,然后你回翠云宫好好休息,朕下午有政务要忙。” “嗯。”这一次聂雪凝没有吵着要陪,说实话,方才萧南澈的眼神真的吓到了她,那副仿若看着玩物般幽冷的神情,虽然只有一点点,也不禁让人觉得可怕,聂雪凝生怕自己其实就是那只玩物。 第121章 齐天令节 聂雪凝若有所思地走回翠云宫,发现高庆竟然也在,高庆一见走来的是自己家主子,赶紧上前相迎,谄媚道:“娘娘可是刚从皇上那儿回来?” “嗯,高公公来此是有何要事?”聂雪凝郑重其事地问道。 “确实算一桩要事。”高庆笑得更谄媚,“这不马上就是齐天令节,礼部那边缺人特来各宫挑些人去帮忙。” 齐天令节? 聂雪凝心里疑惑,方才在太乾宫也听到苏喜在说,于是问道:“齐天令节是什么?” 高庆惊讶道:“娘娘,齐天令节可是皇上的生辰!” “生辰?!”聂雪凝完全没想到这个听起来庄重严肃的令节,竟然是萧南澈的生日,心里有些震惊也有些开心,追问道,“会和秋祭、中秋那样有什么庆典吗?” 高庆见聂雪凝喜形于色,以为她也想就此讨皇上欢心,赶紧道:“娘娘,皇上向来从俭忌奢,虽说每年只是与王公大臣在宫里共享午宴,但各家也都是费尽心思地准备贺礼。” 其实聂雪凝听到萧南澈生日的那一刻,确实已经在脑子里想了不少主意,希望他欢心,却并非是“讨”。 在聂雪凝看来,生日是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因为这是唯一一个属于自己的日子。 见聂雪凝若有所思,高庆赶忙提示道:“这礼,既不能失了身份,也不能太过奢靡。” “生日当然得有生日蛋糕了!”聂雪凝突然兴奋道。 “生日蛋糕是何物?”高庆发问。 聂雪凝的心思早就飞到了生日当天,完全没理会高庆说的话,反而问道:“高公公,宫里可有废弃的宫殿?不用很大,有一个像这个正殿那么大的地方即可。” 高庆虽猜不出聂雪凝的想法,不过他深知自己的主子定想到了妙计,“有的,东北面有好几处宫殿,目前皆是闲置的。” “为何会闲置?”聂雪凝怕这些房间有什么问题,赶紧问道。 “原本是留给妃嫔们的住所,皇上后宫空虚,那里一直空着。” 聂雪凝一听白眼道:“他还后宫空虚?” 高庆自然知晓聂雪凝话里的意思,笑道:“对于娘娘而言,纵使佳丽三千,皇上也只会取您这一瓢。” 聂雪凝憋嘴道:“你倒挺会说话。” 高庆谄媚的嘴脸,继续道:“娘娘需要奴才做些什么?” 聂雪凝刚想说出自己的想法,转念一想礼部既然各宫要人,那高庆和自己宫里的人也没办法帮忙,不如找别人,于是道:“你给我安排个方正点的闲置宫殿即可,记住不用太大。”大了自己也搞不定。 “奴才这就去办。”高庆刚准备拘礼离开,又被聂雪凝叫住。 “你可知尹珏在何处?” “尹将军应当在营苑。” “我去那里方便吗?” 高庆轻轻摇头,“那是中军的地方,娘娘虽尊贵,但擅自去中军重地,不免落人口舌,皇上知晓对您也不太好。” 高庆话虽如此,但马上给出了解决办法,“奴才可以以阅兵之事前往,代为传话。” “也行,皇上曾说,我若要出宫可以找你们帮忙寻他,你让他来找我即可。” 高庆还没来得及领命,聂雪凝突然道:“你刚才说的阅兵是什么?” “齐天令节当天,皇上会同群臣阅兵,之后共赴宴会。” “那后宫妃子们也会去吗?” “会的。” “那又是端妃在他旁侧?” “这……”高庆不太好说出口,但很委婉,“往年是如此,但今年也不一定。” “没事,您不用安慰我,先去找尹珏。” 高庆走后,聂雪凝回到寝宫案前,开始筹划萧南澈的生日惊喜。 方才觉得得给他办一场生日派对,形式不用很复杂,重点还是氛围,毕竟在这个世界,生日派对是个稀奇玩意,不过生日蛋糕需要这几日反复试验一下才行。 聂雪凝一边想着,一边将脑中的生日策划案记录在纸上,大抵流程捋顺之后,就等着高庆带自己去看宫殿,提前布置现场。 时间紧迫,又不能大动干戈,不然被萧南澈这个人精发现,那就没有惊喜了,如何避开他的中军和暗卫最为关键。 高庆回来得倒是很快,瞧他面红耳赤着急的样子,像个充了气的番茄。 聂雪凝笑道:“高公公,我急,但也没有这么急。” “娘娘,尹将军不……不在宫中。” “啊?” 高庆放低声音,“奴才打听得知,他是去南国安葬容妃了。” 容妃? 聂雪凝皱着眉,心里猜测道:“难不成萧南澈将黎氏姐妹送回故土安葬?” “这倒是难办了。”聂雪凝不打算在此纠结,继续问道,“那宫殿现在能去看看吗?” “奴才大概择了几处,就等着娘娘挑选。” “那走。”聂雪凝风风火火地起身向外,突然回身,“此事不可声张。” “娘娘放心,东北面少有人去,不会发现,奴才也会让人随时看着。” 聂雪凝点点头,高庆办事自然信得过。 刚准备由东面小道转而向北,不料碰到了花照。 聂雪凝面不改色地上前打招呼,“花照,你怎么在这儿?” 花照并不遮掩,直接道:“奉命去了趟春阳宫。” 轩立? 也不知此时找轩立有何事。 聂雪凝没有对此发问,只是感慨道:“你这一天天的真是忙啊,连个休息时间都没有。” 花照倒是显得格外轻松,“末将过去复命之后,会休息半月。” “半月!萧……”突然想到高庆在此,聂雪凝还是没有太过越矩,改口道,“皇上如此勤政,竟会放你半月的假?” 花照挠头憨笑不知如何作答。 聂雪凝脑子一转,挑眉一脸坏笑,“你若是没事,要不帮我个忙?” “娘娘有何事吩咐?” “也不是吩咐,马上是皇上生辰,想给他个惊喜,礼部那边在我翠云宫要了好多人,本想找尹珏帮忙可他不在宫里,恰巧不巧上天让我碰到了你,而且你居然休假。”聂雪凝说完又觉得,这样占用人家的私人时间不太好,“算了算了,你难得休息,就不麻烦你了。” “末将倒也无事可做,兴许可以帮娘娘,顺道打发时间。”花照与聂雪凝在密牢相处之后,说话更加直接,“不过娘娘想给皇上怎样的惊喜?” 聂雪凝赶紧说道,生怕花照反悔,“我找高公公在东北面找了个不用的宫殿,需要人帮着一起布置,在那里给他惊喜,而且我怕被他的人发现,你有办法避开吗?” “末将可以帮娘娘一起布置,末将也可以帮娘娘掩人耳目。” 聂雪凝哈哈大笑,没想到原本为难的事情,如今如此顺畅。 花照暂且拜别二人先回太乾宫复命,聂雪凝与高庆按原定计划先去选址。 聂雪凝轻快地蹦哒,无数粉色的幻想在脑中浮现,想象着萧南澈见到后欣喜激动感动的神情…… 第121章 齐天令节 聂雪凝若有所思地走回翠云宫,发现高庆竟然也在,高庆一见走来的是自己家主子,赶紧上前相迎,谄媚道:“娘娘可是刚从皇上那儿回来?” “嗯,高公公来此是有何要事?”聂雪凝郑重其事地问道。 “确实算一桩要事。”高庆笑得更谄媚,“这不马上就是齐天令节,礼部那边缺人特来各宫挑些人去帮忙。” 齐天令节? 聂雪凝心里疑惑,方才在太乾宫也听到苏喜在说,于是问道:“齐天令节是什么?” 高庆惊讶道:“娘娘,齐天令节可是皇上的生辰!” “生辰?!”聂雪凝完全没想到这个听起来庄重严肃的令节,竟然是萧南澈的生日,心里有些震惊也有些开心,追问道,“会和秋祭、中秋那样有什么庆典吗?” 高庆见聂雪凝喜形于色,以为她也想就此讨皇上欢心,赶紧道:“娘娘,皇上向来从俭忌奢,虽说每年只是与王公大臣在宫里共享午宴,但各家也都是费尽心思地准备贺礼。” 其实聂雪凝听到萧南澈生日的那一刻,确实已经在脑子里想了不少主意,希望他欢心,却并非是“讨”。 在聂雪凝看来,生日是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因为这是唯一一个属于自己的日子。 见聂雪凝若有所思,高庆赶忙提示道:“这礼,既不能失了身份,也不能太过奢靡。” “生日当然得有生日蛋糕了!”聂雪凝突然兴奋道。 “生日蛋糕是何物?”高庆发问。 聂雪凝的心思早就飞到了生日当天,完全没理会高庆说的话,反而问道:“高公公,宫里可有废弃的宫殿?不用很大,有一个像这个正殿那么大的地方即可。” 高庆虽猜不出聂雪凝的想法,不过他深知自己的主子定想到了妙计,“有的,东北面有好几处宫殿,目前皆是闲置的。” “为何会闲置?”聂雪凝怕这些房间有什么问题,赶紧问道。 “原本是留给妃嫔们的住所,皇上后宫空虚,那里一直空着。” 聂雪凝一听白眼道:“他还后宫空虚?” 高庆自然知晓聂雪凝话里的意思,笑道:“对于娘娘而言,纵使佳丽三千,皇上也只会取您这一瓢。” 聂雪凝憋嘴道:“你倒挺会说话。” 高庆谄媚的嘴脸,继续道:“娘娘需要奴才做些什么?” 聂雪凝刚想说出自己的想法,转念一想礼部既然各宫要人,那高庆和自己宫里的人也没办法帮忙,不如找别人,于是道:“你给我安排个方正点的闲置宫殿即可,记住不用太大。”大了自己也搞不定。 “奴才这就去办。”高庆刚准备拘礼离开,又被聂雪凝叫住。 “你可知尹珏在何处?” “尹将军应当在营苑。” “我去那里方便吗?” 高庆轻轻摇头,“那是中军的地方,娘娘虽尊贵,但擅自去中军重地,不免落人口舌,皇上知晓对您也不太好。” 高庆话虽如此,但马上给出了解决办法,“奴才可以以阅兵之事前往,代为传话。” “也行,皇上曾说,我若要出宫可以找你们帮忙寻他,你让他来找我即可。” 高庆还没来得及领命,聂雪凝突然道:“你刚才说的阅兵是什么?” “齐天令节当天,皇上会同群臣阅兵,之后共赴宴会。” “那后宫妃子们也会去吗?” “会的。” “那又是端妃在他旁侧?” “这……”高庆不太好说出口,但很委婉,“往年是如此,但今年也不一定。” “没事,您不用安慰我,先去找尹珏。” 高庆走后,聂雪凝回到寝宫案前,开始筹划萧南澈的生日惊喜。 方才觉得得给他办一场生日派对,形式不用很复杂,重点还是氛围,毕竟在这个世界,生日派对是个稀奇玩意,不过生日蛋糕需要这几日反复试验一下才行。 聂雪凝一边想着,一边将脑中的生日策划案记录在纸上,大抵流程捋顺之后,就等着高庆带自己去看宫殿,提前布置现场。 时间紧迫,又不能大动干戈,不然被萧南澈这个人精发现,那就没有惊喜了,如何避开他的中军和暗卫最为关键。 高庆回来得倒是很快,瞧他面红耳赤着急的样子,像个充了气的番茄。 聂雪凝笑道:“高公公,我急,但也没有这么急。” “娘娘,尹将军不……不在宫中。” “啊?” 高庆放低声音,“奴才打听得知,他是去南国安葬容妃了。” 容妃? 聂雪凝皱着眉,心里猜测道:“难不成萧南澈将黎氏姐妹送回故土安葬?” “这倒是难办了。”聂雪凝不打算在此纠结,继续问道,“那宫殿现在能去看看吗?” “奴才大概择了几处,就等着娘娘挑选。” “那走。”聂雪凝风风火火地起身向外,突然回身,“此事不可声张。” “娘娘放心,东北面少有人去,不会发现,奴才也会让人随时看着。” 聂雪凝点点头,高庆办事自然信得过。 刚准备由东面小道转而向北,不料碰到了花照。 聂雪凝面不改色地上前打招呼,“花照,你怎么在这儿?” 花照并不遮掩,直接道:“奉命去了趟春阳宫。” 轩立? 也不知此时找轩立有何事。 聂雪凝没有对此发问,只是感慨道:“你这一天天的真是忙啊,连个休息时间都没有。” 花照倒是显得格外轻松,“末将过去复命之后,会休息半月。” “半月!萧……”突然想到高庆在此,聂雪凝还是没有太过越矩,改口道,“皇上如此勤政,竟会放你半月的假?” 花照挠头憨笑不知如何作答。 聂雪凝脑子一转,挑眉一脸坏笑,“你若是没事,要不帮我个忙?” “娘娘有何事吩咐?” “也不是吩咐,马上是皇上生辰,想给他个惊喜,礼部那边在我翠云宫要了好多人,本想找尹珏帮忙可他不在宫里,恰巧不巧上天让我碰到了你,而且你居然休假。”聂雪凝说完又觉得,这样占用人家的私人时间不太好,“算了算了,你难得休息,就不麻烦你了。” “末将倒也无事可做,兴许可以帮娘娘,顺道打发时间。”花照与聂雪凝在密牢相处之后,说话更加直接,“不过娘娘想给皇上怎样的惊喜?” 聂雪凝赶紧说道,生怕花照反悔,“我找高公公在东北面找了个不用的宫殿,需要人帮着一起布置,在那里给他惊喜,而且我怕被他的人发现,你有办法避开吗?” “末将可以帮娘娘一起布置,末将也可以帮娘娘掩人耳目。” 聂雪凝哈哈大笑,没想到原本为难的事情,如今如此顺畅。 花照暂且拜别二人先回太乾宫复命,聂雪凝与高庆按原定计划先去选址。 聂雪凝轻快地蹦哒,无数粉色的幻想在脑中浮现,想象着萧南澈见到后欣喜激动感动的神情…… 第122章 简单爱 高庆带着看了五六个宫殿,聂雪凝都觉得差点意思,高庆脸上有些难堪,没想到这次马屁没有拍成功。 聂雪凝站在最后一个宫殿的正殿中央,缓缓道:“高公公,我觉得刚才没有跟您讲清楚,这些宫殿要么太小要么太大,都不是我想要的。” 聂雪凝说着在殿里落满灰尘的圆桌上,用手指画起来,“现在天冷,肯定是需要在屋子里的,所以要一个可以设宴又能看表演的地方,外头需要一个院子,有许多长桌上面摆放食物,来的人随便取用,里外能挂各种灯笼既能装饰又能照明。” 聂雪凝又想了想,补充道:“感觉很像皇上早朝的地方,外头又有广场,只是没有那么大。” 高庆笑颜一展,“娘娘如此画出来,奴才倒是知道一个好地方,源漱轩。” “源漱轩,在哪儿?” “不远,往东走一些,那是先帝为其爱妃所建,立属先妃宫殿,但又独立在帝宫曲水之上。” “听起来挺好一个地方,也废弃了?” “倒也不算废弃,只是如今各宫皆有安置,那里空出来了。” “那皇上怎么不把我安排到那儿?” 高庆俯首笑道:“娘娘,翠云宫还是要好些的,可不是谁人都可入住其中。” “可翠云宫真的很普通啊。” “距离皇上的太乾宫几步之遥,那可是后宫诸妃可遇不可求的。” 聂雪凝沉默了,心里想道:“虽说离得近,可换成别的妃子,应该也不会像我一样,敢随时过去?离得近有什么用。” 不一会,二人已经到达源漱轩,流觞曲水别有洞天。 高庆看了眼聂雪凝的表情,确定这次是合意的。 高庆还是问道:“娘娘觉得如何?” “不错不错,这个小桥可以悬挂一些小灯笼,远远看上去像星星。这外面可以放些吃的,角落生火有人专门烧烤。”聂雪凝兴奋地往轩内走去,“很宽敞啊!吃喝玩乐都不打挤,我得好好思考一下如何装饰,确定一个主题。” 高庆此番终于迎合成功,故作镇定地笑道:“娘娘喜欢就好。” 时间紧迫,选定源漱轩后,聂雪凝让高庆派人等花照复命之后带个口信给他,然后赶紧回翠云宫思考如何装饰和详细的派对流程。 算起来与萧南澈认识也只有几个月的时间,可一起经历了太多,相互扶持了太多,竟有种认识了很久的感觉,但又总觉得没有特别深的了解,依旧留有那份新鲜感,不知萧南澈是否也有这种感受。 聂雪凝始终忘不了中秋望月的那晚,决定就以“月入星辰”为题,做一番装饰,这样看起来唯美又浪漫,再找些兔子的花灯悬挂各处,既可爱又能勾起萧南澈的回忆,一举两得! 所有需要的物料清单整理完毕之后,给花照带口信的小太监也回来了。 “娘娘花照将军说,因为休沐半月之久,需要先交代一些事情,明日巳时在源漱轩等您。” 听闻花照要明天才来,聂雪凝赶紧改了今日的安排,问道:“你知道礼部何时需要各宫之人吗?” “回娘娘的话,也是明日巳时。” “那就好。”聂雪凝将清单给到小太监,“你把这个给高公公,告诉他放到源漱轩去,要保密。” “知道了娘娘。” 聂雪凝眼看天色也不早了,又问道:“宫里可有兔子花灯?” 小太监想了想,道:“司库坊应当还有些未用完的,不过就算有也得自己糊。” “行,麻烦你帮我全部取来。”聂雪凝说着取了片之前在锦渡城没用完的金叶子给他。 只见小太监诚惶诚恐地跪下,“娘娘平日对奴才们已经很好了,这些小事娘娘……” “好了好了,赶紧起来。”聂雪凝扶起小太监,“那就麻烦你快些过去。” 自从知晓顺隆是暗卫之后,聂雪凝总觉得有些不方便,就算他只是花照所说来保护自己的,可心里总有种被看透的感觉,想来想去打算先发制人,于是走到门外,大声喊道:“集合集合,各位集合!” 人很快到齐,顺隆依旧站在不起眼的角落。 聂雪凝:“马上就是齐天令节,虽说跟翠云宫关系不大,但我们也跟着装点热闹一下,我刚才让人去司库坊取了些兔子花灯,不过是半成品需要自己糊,待会儿晚膳之后,我们一起围炉糊灯?” “好!” “自从娘娘……咳咳,我们好久没有一起过了。” “还是娘娘在的时候,翠云宫好玩些。” 见所有人一脸欣喜,聂雪凝瞅了眼顺隆,看来他是信了。 “不过明日巳时你们有的人要去礼部报到,能搞多少搞多少。” 饭后,众人围坐在火炉边,煮着茶糊灯,炉边还放了些秋梨和橘子,小桌上有小食,就像冬至一般热闹。 司库坊所剩的兔子花灯不少,小太监还“擅作主张”地将坊中其他的花灯也一并搬来,这倒是歪打正着,聂雪凝又挑选了许多需要的灯样。 首先人多力量大,其次人在开心的时候,工作效率会高许多,估摸着也就一个多时辰,所有的花灯已经全部糊好。 聂雪凝故意道:“这么多,放咱宫里挺挡路的,明天我让高公公找个地方存放,等到时候再挂出来。” 众人没有丝毫怀疑,聂雪凝在心里狠狠夸赞了自己一番。 - - 次日,天刚破晓聂雪凝就已经带上一堆策划纸去往源漱轩,高庆随后也将花灯送了过去。 趁花照没来,聂雪凝先根据图纸确认了一番自己的想法,然后付诸行动。 花照巳时准点到达时,看到聂雪凝正站在梯子上挂绳子,吓得赶紧跑过去稳住梯子,着急叫她下来。 聂雪凝望着下面急得发红的“黑脸”,大笑,“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娘娘金枝玉叶,怎可做这些。” 聂雪凝没有理会花照,继续将手上的绳子绑好,才慢慢走下木梯,玩笑道:“跟我赛马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我金枝玉叶?在北冥寺你怎么不说我金枝玉叶?中军密牢之时你怎么也不说我金枝玉叶?” 花照的红脸转而变黑,低着头很是无语,“娘娘教训的是。” 话虽这样说,可聂雪凝听着总觉得敷衍,不想再此事上浪费时间,于是从地上找出图纸,“这是我设计的整个源漱轩的装饰,现在只需要把这些东西按图上标注的挂好贴好就行。” 花照看着一地的东西,陷入沉思,虽说都已经分门别类摆放整齐,可数量不少。 花照问道:“娘娘打算几日挂完这些东西?” “我当然想今天就弄好咯!”见花照惊异的表情,赶紧收住玩笑,“好啦,快的话两日之内。” 花照微微点头,拿起图纸开始观察整个源漱轩。 “娘娘,这里您用麻绳挂灯,不如用鱼线。”花照指着头顶说道,“蚕丝鱼线不易断也很难发现,更适合娘娘图上画的星辰。” 聂雪凝看着花照的眼睛,瞬间发亮,“没想到我真是误打误撞找对人了!” 聂雪凝根据花照的建议将图纸做了改动,又将当天的策划案给到花照,如昨日高庆一般,谄媚道:“要不您帮我看看当天的流程?” 花照接过一沓纸,看着首页几个大字,皱着眉念道:“齐天令节趴?” 聂雪凝小鸡啄米地点头,示意花照继续往后翻。 聂雪凝随着花照的阅读速度,解释道:“这里会有一个很大的糕点推出来,然后我唱这个歌,接着……” 聂雪凝的话被花照突然打断,花照情绪异常稳定,缓缓道:“周杰伦?” 仅三个字,令聂雪凝瞬间心脏骤停一般,愣在空气里。 而他手中的纸,瞬间被滴落的眼泪打湿,成片的墨迹晕开,聂雪凝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落了泪。 花照抬眼,看着已经泪眼婆娑的人,一时间也讲不出任何话语。 聂雪凝猛然抱住花照,宣泄着心里波涛汹涌的万种情绪。 激动、开心、孤寂、不安在心里跌宕起伏。 花照伸出一只手轻轻拍着聂雪凝的后背。 十几年了,他以为自己会与这个世界就此合二为一,当看到《简单爱》歌词的时候,已然不确信是那个世界的东西,只觉是记忆深处刻骨的存在。 原来自己还是没有忘记,那个世界的一切。 聂雪凝又哭又笑,嘴里重复着那三个字,“周杰伦……周杰伦……”不时笑着点点头,再次又哭又笑,“周杰伦……” 第122章 简单爱 高庆带着看了五六个宫殿,聂雪凝都觉得差点意思,高庆脸上有些难堪,没想到这次马屁没有拍成功。 聂雪凝站在最后一个宫殿的正殿中央,缓缓道:“高公公,我觉得刚才没有跟您讲清楚,这些宫殿要么太小要么太大,都不是我想要的。” 聂雪凝说着在殿里落满灰尘的圆桌上,用手指画起来,“现在天冷,肯定是需要在屋子里的,所以要一个可以设宴又能看表演的地方,外头需要一个院子,有许多长桌上面摆放食物,来的人随便取用,里外能挂各种灯笼既能装饰又能照明。” 聂雪凝又想了想,补充道:“感觉很像皇上早朝的地方,外头又有广场,只是没有那么大。” 高庆笑颜一展,“娘娘如此画出来,奴才倒是知道一个好地方,源漱轩。” “源漱轩,在哪儿?” “不远,往东走一些,那是先帝为其爱妃所建,立属先妃宫殿,但又独立在帝宫曲水之上。” “听起来挺好一个地方,也废弃了?” “倒也不算废弃,只是如今各宫皆有安置,那里空出来了。” “那皇上怎么不把我安排到那儿?” 高庆俯首笑道:“娘娘,翠云宫还是要好些的,可不是谁人都可入住其中。” “可翠云宫真的很普通啊。” “距离皇上的太乾宫几步之遥,那可是后宫诸妃可遇不可求的。” 聂雪凝沉默了,心里想道:“虽说离得近,可换成别的妃子,应该也不会像我一样,敢随时过去?离得近有什么用。” 不一会,二人已经到达源漱轩,流觞曲水别有洞天。 高庆看了眼聂雪凝的表情,确定这次是合意的。 高庆还是问道:“娘娘觉得如何?” “不错不错,这个小桥可以悬挂一些小灯笼,远远看上去像星星。这外面可以放些吃的,角落生火有人专门烧烤。”聂雪凝兴奋地往轩内走去,“很宽敞啊!吃喝玩乐都不打挤,我得好好思考一下如何装饰,确定一个主题。” 高庆此番终于迎合成功,故作镇定地笑道:“娘娘喜欢就好。” 时间紧迫,选定源漱轩后,聂雪凝让高庆派人等花照复命之后带个口信给他,然后赶紧回翠云宫思考如何装饰和详细的派对流程。 算起来与萧南澈认识也只有几个月的时间,可一起经历了太多,相互扶持了太多,竟有种认识了很久的感觉,但又总觉得没有特别深的了解,依旧留有那份新鲜感,不知萧南澈是否也有这种感受。 聂雪凝始终忘不了中秋望月的那晚,决定就以“月入星辰”为题,做一番装饰,这样看起来唯美又浪漫,再找些兔子的花灯悬挂各处,既可爱又能勾起萧南澈的回忆,一举两得! 所有需要的物料清单整理完毕之后,给花照带口信的小太监也回来了。 “娘娘花照将军说,因为休沐半月之久,需要先交代一些事情,明日巳时在源漱轩等您。” 听闻花照要明天才来,聂雪凝赶紧改了今日的安排,问道:“你知道礼部何时需要各宫之人吗?” “回娘娘的话,也是明日巳时。” “那就好。”聂雪凝将清单给到小太监,“你把这个给高公公,告诉他放到源漱轩去,要保密。” “知道了娘娘。” 聂雪凝眼看天色也不早了,又问道:“宫里可有兔子花灯?” 小太监想了想,道:“司库坊应当还有些未用完的,不过就算有也得自己糊。” “行,麻烦你帮我全部取来。”聂雪凝说着取了片之前在锦渡城没用完的金叶子给他。 只见小太监诚惶诚恐地跪下,“娘娘平日对奴才们已经很好了,这些小事娘娘……” “好了好了,赶紧起来。”聂雪凝扶起小太监,“那就麻烦你快些过去。” 自从知晓顺隆是暗卫之后,聂雪凝总觉得有些不方便,就算他只是花照所说来保护自己的,可心里总有种被看透的感觉,想来想去打算先发制人,于是走到门外,大声喊道:“集合集合,各位集合!” 人很快到齐,顺隆依旧站在不起眼的角落。 聂雪凝:“马上就是齐天令节,虽说跟翠云宫关系不大,但我们也跟着装点热闹一下,我刚才让人去司库坊取了些兔子花灯,不过是半成品需要自己糊,待会儿晚膳之后,我们一起围炉糊灯?” “好!” “自从娘娘……咳咳,我们好久没有一起过了。” “还是娘娘在的时候,翠云宫好玩些。” 见所有人一脸欣喜,聂雪凝瞅了眼顺隆,看来他是信了。 “不过明日巳时你们有的人要去礼部报到,能搞多少搞多少。” 饭后,众人围坐在火炉边,煮着茶糊灯,炉边还放了些秋梨和橘子,小桌上有小食,就像冬至一般热闹。 司库坊所剩的兔子花灯不少,小太监还“擅作主张”地将坊中其他的花灯也一并搬来,这倒是歪打正着,聂雪凝又挑选了许多需要的灯样。 首先人多力量大,其次人在开心的时候,工作效率会高许多,估摸着也就一个多时辰,所有的花灯已经全部糊好。 聂雪凝故意道:“这么多,放咱宫里挺挡路的,明天我让高公公找个地方存放,等到时候再挂出来。” 众人没有丝毫怀疑,聂雪凝在心里狠狠夸赞了自己一番。 - - 次日,天刚破晓聂雪凝就已经带上一堆策划纸去往源漱轩,高庆随后也将花灯送了过去。 趁花照没来,聂雪凝先根据图纸确认了一番自己的想法,然后付诸行动。 花照巳时准点到达时,看到聂雪凝正站在梯子上挂绳子,吓得赶紧跑过去稳住梯子,着急叫她下来。 聂雪凝望着下面急得发红的“黑脸”,大笑,“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娘娘金枝玉叶,怎可做这些。” 聂雪凝没有理会花照,继续将手上的绳子绑好,才慢慢走下木梯,玩笑道:“跟我赛马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我金枝玉叶?在北冥寺你怎么不说我金枝玉叶?中军密牢之时你怎么也不说我金枝玉叶?” 花照的红脸转而变黑,低着头很是无语,“娘娘教训的是。” 话虽这样说,可聂雪凝听着总觉得敷衍,不想再此事上浪费时间,于是从地上找出图纸,“这是我设计的整个源漱轩的装饰,现在只需要把这些东西按图上标注的挂好贴好就行。” 花照看着一地的东西,陷入沉思,虽说都已经分门别类摆放整齐,可数量不少。 花照问道:“娘娘打算几日挂完这些东西?” “我当然想今天就弄好咯!”见花照惊异的表情,赶紧收住玩笑,“好啦,快的话两日之内。” 花照微微点头,拿起图纸开始观察整个源漱轩。 “娘娘,这里您用麻绳挂灯,不如用鱼线。”花照指着头顶说道,“蚕丝鱼线不易断也很难发现,更适合娘娘图上画的星辰。” 聂雪凝看着花照的眼睛,瞬间发亮,“没想到我真是误打误撞找对人了!” 聂雪凝根据花照的建议将图纸做了改动,又将当天的策划案给到花照,如昨日高庆一般,谄媚道:“要不您帮我看看当天的流程?” 花照接过一沓纸,看着首页几个大字,皱着眉念道:“齐天令节趴?” 聂雪凝小鸡啄米地点头,示意花照继续往后翻。 聂雪凝随着花照的阅读速度,解释道:“这里会有一个很大的糕点推出来,然后我唱这个歌,接着……” 聂雪凝的话被花照突然打断,花照情绪异常稳定,缓缓道:“周杰伦?” 仅三个字,令聂雪凝瞬间心脏骤停一般,愣在空气里。 而他手中的纸,瞬间被滴落的眼泪打湿,成片的墨迹晕开,聂雪凝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落了泪。 花照抬眼,看着已经泪眼婆娑的人,一时间也讲不出任何话语。 聂雪凝猛然抱住花照,宣泄着心里波涛汹涌的万种情绪。 激动、开心、孤寂、不安在心里跌宕起伏。 花照伸出一只手轻轻拍着聂雪凝的后背。 十几年了,他以为自己会与这个世界就此合二为一,当看到《简单爱》歌词的时候,已然不确信是那个世界的东西,只觉是记忆深处刻骨的存在。 原来自己还是没有忘记,那个世界的一切。 聂雪凝又哭又笑,嘴里重复着那三个字,“周杰伦……周杰伦……”不时笑着点点头,再次又哭又笑,“周杰伦……” 第123章 穿越者的交流 心,像是散开了般,像是有了归处,从未有过的温馨和自然。 聂雪凝觉得,此时的自己,是已然南归的候鸟,无论此处是否是故乡,心都是温暖的有依靠的。 聂雪凝平复自己的情绪,问道:“你什么时候来到弘昭的?” 花照思索了好一会,“记不清,应该有十多二十年了。” “这么久。”聂雪凝突然想起之前尹珏说认识花照十多年,那花照穿越来的时候兴许还没结识他,于是继续问道,“那你是怎么穿越来的?” 二人坐在台阶上,似乎花照也有坐台阶的习惯。 不知他是否如聂雪凝一样,时常坐在台阶上放空自己。 “战争。”花照眼神变得犀利又哀伤。 “战争?”聂雪凝很是吃惊,“我们国家什么时候有战争了?” “我是雇佣兵。” 花照说得淡然,聂雪凝却像看到了异能一样上下打量,觉得很是稀奇。 “上一次见雇佣兵还是在电视里,没想到,我还能见到活的雇佣兵!”聂雪凝说着小心翼翼地摸摸花照的肩膀,一身肌肉很健硕,硬邦邦的。 “那你是被一炮轰来的?”聂雪凝睫毛上还沾着方才的泪滴,开着玩笑,看起来反差感极大。 “算是……”花照皱着眉,似乎陷入了痛苦的回忆,“那时一枚炮弹在我身边爆炸,突然耳鸣,眼前模糊,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在弘昭的战场上。” “那好奇怪。” “如何奇怪?” “你是整个人穿越过来的,还是单纯的魂魄意识穿越来的?” “整个人。”花照突然明白聂雪凝所言,反问道,“娘娘是意识?” 聂雪凝坚定且缓慢地点头,眉头紧皱,“看来每个人穿越的方式都不一样。” 听聂雪凝这么一说,花照敏锐地觉察到话语里的异样,“每个人?除了娘娘还有其他人?” 聂雪凝看着花照的眼睛,煞有其事地点头,“三白眼洛景安。” “他?!”花照也很吃惊。 “所以你知道那时候我为什么发疯了。”聂雪凝继续道,“你记得当时我为什么问你他的年龄吗?” 花照望着聂雪凝等待着答案。 “三白眼说他等了三十二年,他要复国。你跟我说他三十二岁的时候,我立马觉得他也许是意识穿越到了二夫人怀着的孩子身上。” 花照也觉得不可思议。 聂雪凝继续道:“三白眼说话的方式跟我们很不一样,跟弘昭也不同,有点像古人的感觉,他说他是肃慎人,肃慎是先秦时期东北那边的民族,我充分相信他跟我们不是一个时代。” 花照问道:“娘娘还遇到过别的穿越者吗?” 聂雪凝不确定地点点头,“聂雪凝的娘,王夫人。” “王夫人?娘娘说自己失忆是在聂太傅死后,应该是那时候穿越来的?” “对。” “可王夫人早死了。” “所以我也不确定。”聂雪凝叹了口气,“但我去锦渡城的时候,发现仲晴飔云裳的营销管理模式和我们的很像,后来才知道是王夫人教她的。” “如此说来,王夫人应当只是意识穿越而来,并且与我们同时代。” 聂雪凝点点头,“你、我、三白眼、王夫人,看起来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娘娘与王夫人皆是中途魂穿,我是突然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一个人,洛景安是意识穿越到胎中,确实摸不清规律。” “你来这这么久,找到回去的办法了吗?” 花照摇摇头。 “小说和电视剧里一般是死了就可以回去,你有尝试过吗?” 花照继续摇头。 “我也没有。”聂雪凝发现二人的共同点兴许是“珍惜生命”,接着问道,“你是怎么认识萧南澈的?” “当时穿越到了东军与东寇的战场之上,我也很懵,本能地将身边要杀我的人制伏,然后被在战场上杀敌的皇上看到,之后问我要不要跟随他。” “那时候萧南澈还是皇子?” “对。” “你为什么会答应他?而且感觉你对他很忠心,没有一点我们那个世界的脾气。” 花照浅笑了声,道:“军人忠心是天职,不过那时也不知什么情况,要做什么,只是有人突然出现给了个方向。” 聂雪凝没有继续问下去,因为她看花照的神色,似乎有意瞒着什么,难不成真的和自己之前猜想的一样,他的爱人死在了战场上,然后穿越过来,也没什么打算? “你没有告诉萧南澈你是穿越者?” 花照摇头。 “萧南澈知道我不是聂雪凝,在锦渡城的时候,我告诉他了。” 花照好奇地问道:“皇上没说什么?” 聂雪凝摇头道:“似乎他对于我是不是真的聂雪凝一点也不在乎,反而我觉得他知道我不是聂雪凝之后更开心了。” 花照:“毕竟皇帝下诏灭了聂家满门,如若娘娘真是聂雪凝,那就是灭族之仇,皇上心里定是纠结的。” “不过也是。”聂雪凝没有继续此话题,蓦地一个念头闪过,“对,我突然想到,之前北冥寺炸山的炸药,是弘昭原本就有的技术吗?” “不是,我来此后教中军做的。” “雇佣兵还真是什么都会,又能杀人,又会做炸药,还会查案。” “娘娘是在洗刷我呢?”花照笑道。 聂雪凝觉得二人知晓彼此都是穿越者后,心与心的距离更近了,如今是真正的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说话也觉得畅快自在不少。 “对了,那你会做放大镜吗?” 聂雪凝思维跳跃,花照疑惑地看着她,回答道:“专业的放大镜做不出,不过晶石磨成透镜有放大效果。“ “那恐怕不行。” 见聂雪凝愁眉不展,花照问道:“娘娘想用放大镜做什么?” “三白眼在每一个操刀的工艺品上都刻了字,但刻得很小,我只能看出一个‘完’字。不过在淑娘那得知他姓完颜,如果知道全名,应该能知道他是历史上的哪个人物。” “娘娘历史学得这么好?” 花照的夸奖让聂雪凝飘飘然,“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不得不说平时没事的时候我就喜欢看些史料史书,只要不是很小的人物,正史野史我都知道一二。三白眼死前说要复国,我很好奇他究竟想复哪一个国。” “等之后我想想办法。” “还有一事,我觉得这个世界应该不止我们这几个穿越者,可能在弘昭国的历史中,还有不少。” “娘娘何出此言?” “忘了和你说,我本名林苏,轩睿知晓此事,当时他说‘瑶林玉树,韩海苏潮’,我问他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出处,他说是先生教的。” “这个有什么问题吗?”花照不解。 “有,瑶林玉树是宋词里的一句,韩海苏潮虽说是清,但也是后来人提炼过的。你有没有想过,这个世界的诗词歌赋包括文字从何而来?会不会会穿越者带去的?如果这个世界是独立的,那为什么会和我们世界的许多诗词歌赋重叠?包括这个国家的地图。” 花照陷入沉思,“确实之前我没有关注过这些。” “你每天就带兵打仗?” “算是。”花照突然笑道,“娘娘叫林苏,难怪又是林公子又是苏公子的,原来从这里来。” “诶,那你本名叫什么?” “花照。” “花照?”聂雪凝突然反应过来,“哦对,你是整个人穿越过来的,花照这名字怪好听的,姓氏也很特别,你老家哪儿的?” “我没有老家,自出生起就在佣兵营。” “啊?!”聂雪凝觉得花照的经历很传奇,突然想起尹珏之前说的关于容貌的事情,“尹珏说从认识你到现在,容貌没有什么变化,你怎么保养的?” “这小子居然关注这些。”花照笑道,“确实如此,我自己也没明白为什么。” “你这还真是令人羡慕啊。”聂雪凝凑近看着花照的脸,虽说有风吹日晒的痕迹,肤色也黑了点,不过真的没有什么细纹,更没有皱纹!完全不是他这个年纪的男子应有的皮肤。 花照推开聂雪凝的脸,“娘娘,还干不干活了?” “哦对,干干干,继续!今天就搞定!” “那不可能。”花照一口否定,起身挂起灯笼。 聂雪凝兴奋地唱道:“我想就这样牵着你的手不放开,爱可不可以简简单单没有伤害,你靠着我的肩膀,你在我胸口睡着,像这样的生活,我爱你你爱我……” 第123章 穿越者的交流 心,像是散开了般,像是有了归处,从未有过的温馨和自然。 聂雪凝觉得,此时的自己,是已然南归的候鸟,无论此处是否是故乡,心都是温暖的有依靠的。 聂雪凝平复自己的情绪,问道:“你什么时候来到弘昭的?” 花照思索了好一会,“记不清,应该有十多二十年了。” “这么久。”聂雪凝突然想起之前尹珏说认识花照十多年,那花照穿越来的时候兴许还没结识他,于是继续问道,“那你是怎么穿越来的?” 二人坐在台阶上,似乎花照也有坐台阶的习惯。 不知他是否如聂雪凝一样,时常坐在台阶上放空自己。 “战争。”花照眼神变得犀利又哀伤。 “战争?”聂雪凝很是吃惊,“我们国家什么时候有战争了?” “我是雇佣兵。” 花照说得淡然,聂雪凝却像看到了异能一样上下打量,觉得很是稀奇。 “上一次见雇佣兵还是在电视里,没想到,我还能见到活的雇佣兵!”聂雪凝说着小心翼翼地摸摸花照的肩膀,一身肌肉很健硕,硬邦邦的。 “那你是被一炮轰来的?”聂雪凝睫毛上还沾着方才的泪滴,开着玩笑,看起来反差感极大。 “算是……”花照皱着眉,似乎陷入了痛苦的回忆,“那时一枚炮弹在我身边爆炸,突然耳鸣,眼前模糊,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在弘昭的战场上。” “那好奇怪。” “如何奇怪?” “你是整个人穿越过来的,还是单纯的魂魄意识穿越来的?” “整个人。”花照突然明白聂雪凝所言,反问道,“娘娘是意识?” 聂雪凝坚定且缓慢地点头,眉头紧皱,“看来每个人穿越的方式都不一样。” 听聂雪凝这么一说,花照敏锐地觉察到话语里的异样,“每个人?除了娘娘还有其他人?” 聂雪凝看着花照的眼睛,煞有其事地点头,“三白眼洛景安。” “他?!”花照也很吃惊。 “所以你知道那时候我为什么发疯了。”聂雪凝继续道,“你记得当时我为什么问你他的年龄吗?” 花照望着聂雪凝等待着答案。 “三白眼说他等了三十二年,他要复国。你跟我说他三十二岁的时候,我立马觉得他也许是意识穿越到了二夫人怀着的孩子身上。” 花照也觉得不可思议。 聂雪凝继续道:“三白眼说话的方式跟我们很不一样,跟弘昭也不同,有点像古人的感觉,他说他是肃慎人,肃慎是先秦时期东北那边的民族,我充分相信他跟我们不是一个时代。” 花照问道:“娘娘还遇到过别的穿越者吗?” 聂雪凝不确定地点点头,“聂雪凝的娘,王夫人。” “王夫人?娘娘说自己失忆是在聂太傅死后,应该是那时候穿越来的?” “对。” “可王夫人早死了。” “所以我也不确定。”聂雪凝叹了口气,“但我去锦渡城的时候,发现仲晴飔云裳的营销管理模式和我们的很像,后来才知道是王夫人教她的。” “如此说来,王夫人应当只是意识穿越而来,并且与我们同时代。” 聂雪凝点点头,“你、我、三白眼、王夫人,看起来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娘娘与王夫人皆是中途魂穿,我是突然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一个人,洛景安是意识穿越到胎中,确实摸不清规律。” “你来这这么久,找到回去的办法了吗?” 花照摇摇头。 “小说和电视剧里一般是死了就可以回去,你有尝试过吗?” 花照继续摇头。 “我也没有。”聂雪凝发现二人的共同点兴许是“珍惜生命”,接着问道,“你是怎么认识萧南澈的?” “当时穿越到了东军与东寇的战场之上,我也很懵,本能地将身边要杀我的人制伏,然后被在战场上杀敌的皇上看到,之后问我要不要跟随他。” “那时候萧南澈还是皇子?” “对。” “你为什么会答应他?而且感觉你对他很忠心,没有一点我们那个世界的脾气。” 花照浅笑了声,道:“军人忠心是天职,不过那时也不知什么情况,要做什么,只是有人突然出现给了个方向。” 聂雪凝没有继续问下去,因为她看花照的神色,似乎有意瞒着什么,难不成真的和自己之前猜想的一样,他的爱人死在了战场上,然后穿越过来,也没什么打算? “你没有告诉萧南澈你是穿越者?” 花照摇头。 “萧南澈知道我不是聂雪凝,在锦渡城的时候,我告诉他了。” 花照好奇地问道:“皇上没说什么?” 聂雪凝摇头道:“似乎他对于我是不是真的聂雪凝一点也不在乎,反而我觉得他知道我不是聂雪凝之后更开心了。” 花照:“毕竟皇帝下诏灭了聂家满门,如若娘娘真是聂雪凝,那就是灭族之仇,皇上心里定是纠结的。” “不过也是。”聂雪凝没有继续此话题,蓦地一个念头闪过,“对,我突然想到,之前北冥寺炸山的炸药,是弘昭原本就有的技术吗?” “不是,我来此后教中军做的。” “雇佣兵还真是什么都会,又能杀人,又会做炸药,还会查案。” “娘娘是在洗刷我呢?”花照笑道。 聂雪凝觉得二人知晓彼此都是穿越者后,心与心的距离更近了,如今是真正的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说话也觉得畅快自在不少。 “对了,那你会做放大镜吗?” 聂雪凝思维跳跃,花照疑惑地看着她,回答道:“专业的放大镜做不出,不过晶石磨成透镜有放大效果。“ “那恐怕不行。” 见聂雪凝愁眉不展,花照问道:“娘娘想用放大镜做什么?” “三白眼在每一个操刀的工艺品上都刻了字,但刻得很小,我只能看出一个‘完’字。不过在淑娘那得知他姓完颜,如果知道全名,应该能知道他是历史上的哪个人物。” “娘娘历史学得这么好?” 花照的夸奖让聂雪凝飘飘然,“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不得不说平时没事的时候我就喜欢看些史料史书,只要不是很小的人物,正史野史我都知道一二。三白眼死前说要复国,我很好奇他究竟想复哪一个国。” “等之后我想想办法。” “还有一事,我觉得这个世界应该不止我们这几个穿越者,可能在弘昭国的历史中,还有不少。” “娘娘何出此言?” “忘了和你说,我本名林苏,轩睿知晓此事,当时他说‘瑶林玉树,韩海苏潮’,我问他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出处,他说是先生教的。” “这个有什么问题吗?”花照不解。 “有,瑶林玉树是宋词里的一句,韩海苏潮虽说是清,但也是后来人提炼过的。你有没有想过,这个世界的诗词歌赋包括文字从何而来?会不会会穿越者带去的?如果这个世界是独立的,那为什么会和我们世界的许多诗词歌赋重叠?包括这个国家的地图。” 花照陷入沉思,“确实之前我没有关注过这些。” “你每天就带兵打仗?” “算是。”花照突然笑道,“娘娘叫林苏,难怪又是林公子又是苏公子的,原来从这里来。” “诶,那你本名叫什么?” “花照。” “花照?”聂雪凝突然反应过来,“哦对,你是整个人穿越过来的,花照这名字怪好听的,姓氏也很特别,你老家哪儿的?” “我没有老家,自出生起就在佣兵营。” “啊?!”聂雪凝觉得花照的经历很传奇,突然想起尹珏之前说的关于容貌的事情,“尹珏说从认识你到现在,容貌没有什么变化,你怎么保养的?” “这小子居然关注这些。”花照笑道,“确实如此,我自己也没明白为什么。” “你这还真是令人羡慕啊。”聂雪凝凑近看着花照的脸,虽说有风吹日晒的痕迹,肤色也黑了点,不过真的没有什么细纹,更没有皱纹!完全不是他这个年纪的男子应有的皮肤。 花照推开聂雪凝的脸,“娘娘,还干不干活了?” “哦对,干干干,继续!今天就搞定!” “那不可能。”花照一口否定,起身挂起灯笼。 聂雪凝兴奋地唱道:“我想就这样牵着你的手不放开,爱可不可以简简单单没有伤害,你靠着我的肩膀,你在我胸口睡着,像这样的生活,我爱你你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