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帝的多种使用方式》 第1章 阴影 兴海,一座奢靡与贫瘠共存的海滨之都。 夜晚的海水从城中穿过,分割了新老城区。一半被高楼大厦的绚烂灯光映照得波光粼粼,像是永不落幕的不夜城,一半在矮楼老巷旁暗淡无光地缓缓流淌,充满了贫穷和腐败的味道。 而这里是新城区最繁华的地方,安苑区。 初春的三月万物回暖,节后的热闹与红火依旧残留在人们的血液中,似乎不狂欢一场就无法压抑躁动的身躯与神经,泳池、香槟、狂欢、疯狂夜晚的疯狂化作高楼大厦中最绚烂迷人的灯光,奢靡而耀眼,像是刺破黑色的天穹代替不久后的黎明与白日。 但这狂欢的建筑中并不包括神秘学管理局,它藏在一个公园里,静谧得像个庄严肃穆的纪念馆。再仔细看看,二楼办公室的灯光全部亮起,白色的灯光投在窗外的树木上打下大片的光影,似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其中涌动,幽深而诡谲。 办公室内,许明渊翘着腿靠在椅子上,嘴里叼着根棒棒糖,无处安放的视线偶尔瞥向电脑屏幕上那纯黑的网页界面。 界面是一条条不停发出和轮换的发言,言语间都在诉说自己的苦痛又或者恳请某人杀死什么人。发言人的头像纯黑,一眼扫过去和这网页的颜色一样,它像个深渊,承载了无数不知名的怪物,融汇在一起,黑底白字的描绘下不停滋长着恶意和恨。 突然,“叮咚”一声,电脑传来声响。 “喀嚓”许明渊一口咬碎棒棒糖,碎裂的声响里暗藏一种说不明的疯狂,他放下腿,坐直身子朝屏幕望去。 只见网页内一个不知多久前的发言被置顶,下方还跟着一段血红色的发言。 【他再也不能赌博,也再也不能打你了。 ——shadow】 霎那间,隔着屏幕也能感受到可怕的沸腾。 整个屏幕的颜色变了,像有什么东西被无声地吞噬,深渊里炸开血雾,像是狂欢的开场,从最上方开始晕染,鲜红的字体像血般扩散蔓延,所有的一切都开始变红,变得深红,那是罪恶与恨最浓烈的色彩。 将许明渊黑亮的眸子也映得鲜红,隔着屏幕,一种类似的疯狂在其中滋长。 第三十二个受害者出现了,它就明晃晃地着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谈论杀人,怎么杀人。 而管理局的众人却毫无头绪,他们无法攻破这网站,不知道是谁要杀谁,更不知是谁去杀谁。 他们只知道在个黑暗、无声的角落里,有个男人又死了,被影子拖进去,吃掉,然后再没了生息。 而要求杀他的人,是他同床共枕的妻子。 这就是【影子食人案】,一个藏在网页和角落里,是无数家庭暴力汇聚起来的,彻头彻尾的悲剧。 管理局对它的描述是这样的: 【该案于2022年11月28日被张磊目击,得以发现。通过对受害人妻子王灿的审讯,找到名为shadow的异能者犯罪网站。据统计该异能者者共计犯案三十一起,时间跨度为四年,首案发生时间为2019年4月9日。】 【通过对被害人的调查得出结论。目标均为存在骗婚,家暴,辱女等恶劣行为的成年男性。通过网站上的女性发帖进行犯罪,目标分布在全国各地,路径暂无发现一定规律。目标死亡后,对应的帖子会被置顶回复。】 【据2022年11月28日,第二十九起案件人目击证人张磊所述,该异能者可操纵影子,将受害人拖入阴影中杀死。异能者的行动方式未知,推测可在影子中行动,可避开监控等一切可使手段,故命名为影子食人案。】 【该异能者行为恶劣,罔顾人命与法律,对于其未知的影子异能,现暂归于恶性异能。】 管理局将异能者的能力划分为七种,动物型异能、植物型异能、元素型异能、精神型异能、本体型异能、剩下两种分别是作用明确单一的特殊异能和血腥残暴的恶性异能。 被用于杀人的可不就是恶性异能吗。 屏幕中藏在网线和黑暗里的狂欢依旧在继续,匿名的女人庆祝和祝福又一个不知道哪里的妻子摆脱了丈夫的暴力,但另一方面,她们也在质问,为什么这次解救的又不是自己。 多么可悲啊。杀人成了件值得祝福的事,她们将一个男人推入地狱,换来另一个女人的新生。 可那真的是新生吗。 不是的,许明渊想,那是迈入深渊的第一步,而邀请函是女人们自己亲手给自己写的。 终有一天,当网站被攻破时,深渊里的怪物将暴露在光下,她们无处可藏,等待她们的是一个又一个冰冷的监牢。 许明渊知道自己现在该干什么,他该打电话向他的组长汇报,然后编写报告,再等着未必会到来的失踪案申请,借此来挖掘半点蛛丝马迹。 可他现在不想这么做,就像犯罪属于黑暗,他的情绪也只属于黑夜。 黑夜是疯狂和刺激最好的养料,他的内心世界宛若汹涌的大海,迫切地想要摧毁什么。 但不可以,他选择活在光下,就要接受阳光带来的一切。 许明渊压下澎湃的情绪和被点燃的破坏欲,将手放到电话上要去联系他的组长。 “出事了。”办公室的门被打开,一个橘红西装,狼尾短发的女人走进来,正是许明渊刚要联系的组长——贝岑烟。 “我知道出事了。”许明渊笑道。 屏幕里的血色褪去,可他眼底依旧燃着一抹猩红,像是在想象被拖入黑暗的人正遭受怎么的折磨,又流了多少血,他用一种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的口吻道:“第三十二个受害人出现了哦。” “是吗。”贝岑烟眸色一冷,压抑着怒火自嘲道:“还真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啊。” 她走到许明渊旁边,将手中拿着的老式信封甩到许明渊面前,“打开来,自己看看。” 信封没有署名,也没有地址,更像是直接塞到家门口的。 “哦?”许明渊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张淡黄色的宣纸,光滑、细腻,摸起来又有点摩擦感,用毛笔以一种凌厉的笔风写道:【刊省安平县古方镇,那里有你们要找的人。】 管理局现在最想找什么人,当然是【影子食人案】的凶手,那个自称shadow的异能者。 管理局从去年年底发现该案开始,就投入了无数精力,连总局的人都被惊动了,可依旧毫无所获,而这份寄来的信与新一起案件同时出现,几乎是对管理局明晃晃的挑衅。 嚣张的恶意和嘲弄的语气透过墨色的字体渗出来,它更像一封与管理局的宣战书。 夜晚的许明渊情感世界宛若汪洋,但那里面大多是疯狂和恶意,善良和怜悯几乎少得可怜,只够他分给少数的几个人。 对待这份挑战书,他比写信者的态度更加兴奋:“组长,不派人去看看?” “你想去?”贝岑烟挑眉看了他一眼。 “当然,这个案子本来就是我们分局最先发现的。”许明渊说,“要派人去调查当然也必须是我们分局的人去了。” 和别的分局不同,兴海分局的调查员少得可怜,只有两个,一个已经外派了,还有一个就在贝岑烟面前,她没别的可选了。 “去。”贝岑烟在许明渊兴奋的目光中,冷声警告道:“管住你自己,别把镇子都毁了。” “放心。”许明渊说。 他知道贝岑烟一定会同意的,此刻已经用手机订好了去刊省的机票,登机时间为早晨六点,正是昼夜交替的黎明时分。 当太阳升起,连带那难以压抑的疯狂一起,许明渊所有的情绪都会随着黑夜的离去而消散,汹涌的海水流尽,露出干涸的荒漠。 晚上的许明渊向贝岑烟展示手机上的登机时间,玩笑般的口吻道:“白天的我,会提醒我的。” 来不及回家,许明渊在管理局的宿舍胡乱装了几身衣服又装上可能用好上的道具,终于赶在黎明时分,坐在了登机口的椅子上。 他一身宽松的黑色休闲装,衣服中间绣着暗色的狮子纹样,那狮子张开大口,尖锐的白色牙齿与猩红的舌纯黑的底色下越发鲜活,像是即将活过来,然后一口吞下什么东西,透露出野性和危险。 他头上还带了个同样暗色的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他微微露着笑容的唇和流畅清晰的下颌线。 过路的人看不清他的面容,但仍旧被他特立独行的气质和因压抑疯狂而散发出的些许神秘感吸引,纷纷侧目。 许明渊的耳目极好,他还听到有人年轻女生在小声议论他,好奇他是不是明星,又或者互相怂恿着谁来要个联系方式。 他喜欢这种被人关注的感觉,便抬头朝离自己最近的几个女生望过去,又轻笑了一下,问道:“讨论出结果了吗。” 许明渊外形条件十分优越,是那种惊为天人的好看,雕刻般完美的长相,五官精致又立体,尤其是他的眼眸,像昂贵的黑曜石,深邃、神秘、又耀眼。 这么笑起来的时候,眸子更亮了,反射着头顶灼目的白炽灯,星星点点地,像是要将整个世界都捧在手中交给对方。但这笑容也不是完全无害的,暗藏其中的危险会借此跑出来,露着一种淡淡的、凡人勿近的锋芒与冷冽。 几个女生顿时脸红起来,其中讨论最凶的女生更是害羞地低下头,结结巴巴道:“对,对不起” 她拉着小行李箱又拽着几个好友飞快逃离。 许明渊收回目光,重新低下头。这是一个很小的插曲,但他喜欢这种和普通人的短暂接触。 美好、平凡、鲜活的生命力总是让人喜悦的,与他们接触会加强许明渊与社会的联系,也会让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有多不正常,因为在这短暂接触过后,他就会幻想着该怎么毁掉他们。 似乎总要见点血,失去点什么,才能符合他对生命的定义。 所以夜晚的许明渊压抑着,把自己束缚起来,但这些阴暗的东西是会积攒的,总需要个地方将它释放出来,好在现在太阳出来了。 许明渊扭头望过去,透明的玻璃墙外太阳自地平线升起,强大的光芒让所有的颜色都变得无声,只剩下统一的橙黄。 他也不例外,嘴角的笑容缓缓消失,黑曜石般的眸子依旧明亮,可里面属于夜晚的鲜活和灵动在消失。 “记得找个舒服点的地方住。”许明渊用最后一点情绪笑着说。 明媚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玻璃照在许明渊身上,他抬起头,眼眸里没有半点神彩,淡漠得近乎机械。 “知道了。”许明渊平静地回答,又掏出笔记本打开放到腿上。 第2章 阴影2 明明是一个人,可许明渊给人的感觉又完全不一样,周边即便有人再关注他也不会再议论他。 休闲装与鸭舌帽也与他格格不入,他像个板正严苛的上司,又像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该穿上衬衫、打上领带,给自己包裹得一丝不苟。 适时,远处的播报声响起,去往刊省的飞机准备登机了。 许明渊合上电脑将它装进包里,又拎着办公包站起来朝登机口走去。 他冷漠的气质与打扮不服,走在登机的路上,四周的人都觉得他该坐在在商务舱的某处,连值机的空姐也是这么想的,都准备怎么开口了,“客人,您好,请问” 只听许明渊面无表情道:“经济舱,c68座。” 空姐一愣,凭借良好的职业素养,微笑着朝里面引去:“最里面,一直往前走。” “谢谢。”许明渊转身朝着机舱深处走去。 在起飞前的一点时间里,许明渊又查了点关于安平县古方镇的资料。信息很少,只说这是个岁月悠久的石镇,依山而建,算上大山在区域地图上占了不小的板块。 看来具体情况,只有真正到了那里才清楚。 白日的许明渊靠在椅子上,闭眼准备休息。陆陆续续有人从他旁边经过,拎着箱子袋子也难免磕碰到他,但他懒得为这些在所难免的事情睁开眼。 “打扰一下,能麻烦你让一下吗。”一个长相秀气的青年站在许明渊旁边问。 许明渊睁开眼,看向对方,他身后的走道上还有不少人被堵在后面,这架客机的人似乎有点太多了。 “嗯。”许明渊站起来给青年让道,等对方进去,他正要重新坐下时,又一个声音从后方传来:“欸,让一让,让一让,我也坐那块。” 一个娃娃脸的青年挤了过来,到许明渊旁边对他不好意思笑笑:“不好意思啊,我也坐里面,顺带一起了。”他说着坐到了正中心的位置。 许明渊也站起来的功夫环视一圈,几乎每个位置前都站着人,后面的入口处还在有人往里面挤。 这有点不正常,许明渊想,人太多了。 这架飞机去的是离安平县最近的城市,他刚也调查过了,那里没什么好玩的景点,更没什么特色美食,春节后该返航的人也早就走了,等不到这时候。 许明渊又想起凌晨买票时的事情。与白日不同,黑夜许明渊在物质上从不委屈自己,能享受就绝对要享受,如果不是时间紧迫,在没有商务舱的情况下,他绝对会等下一班。 这架飞机为什么能坐满人,有什么东西在吸引人们过去吗,而且他还注意到,这飞机的乘客类型实在太单一了,几乎都是青年男女,还大部分都相貌不错,还有几个让人一眼惊艳。 这也是许明渊顶着张漂亮的脸,在上机后却无人过多在意的原因,因为飞机上的漂亮女人、帅气男人有点太多了。 然而还不等许明渊疑惑多久,他身旁刚入座的两个青年就给出了答案,坐在中间的青年见窗边的青年拿出什么东西后,略带惊讶道:“你也是去拍电影的?” “对啊。”窗边的青年也面露惊喜,对着中间的青年展示手中的剧本,“你也是这个吗,是吗。” 许明渊瞥了眼,剧本的名字叫《阴影》。 “对,没错,就是这个。”中间的青年指着剧本笑道。 他又说了些自己下机后的行程,问道:“你呢,你是不是也这样,要这样,我们一起呗。” 这路线跟许明渊的竟是重叠的,就是班次不一样而已,他们都在往古方镇走。 窗边的青年显然对于自己有同伴这件事很开心,想也不想地答应下来:“好啊,正好有个照应,我叫唐成双,你呢。” “江元,你叫我元元也行。”叫江元的娃娃脸男生似乎非常喜欢交朋友,确认唐成双能一起走后,又转头笑着问许明渊,“你呢,你也是去拍戏的,对不对。” 他又稍稍歪头,看到许明渊帽子遮挡下的帅气脸庞后,用一种笃定的口吻道:“你这么好看,一定是的。” “不是。”许明渊平静道,“我是去工作的。” “拍戏也是工作呀。”江元又刨根问底道,“到底是不是嘛。” 江元长了张娃娃脸,笑起来的时候阳光灿烂,他的头发微卷,又专门佩戴浅色的美瞳,姣好的五官被营造出一种混血之感,少有人能拒绝他的示好。 而然白日的许明渊没有情绪,他没有喜欢,也没有讨厌,有的只有必要和不必要,江元就在这个不必要里面,他依旧用冷淡的态度回道:“不是,单纯去工作。” “工作,工作,我知道是工作。”江元抿了抿嘴,有些不高兴,“到底什么工作嘛。” 许明渊没有回答他,将鸭舌帽盖在脸上而后闭眼休息。 “哼,不说拉倒,谁稀罕知道啊。”江元又瞪了许明渊一眼,得不到回应后直接扭头和唐成双聊起天来,“成双,你演哪个角色啊。” 因为一个相同的剧本,江元和唐成双之间的话题多到说不完。他们聊了很多,大到虚无缥缈的影帝梦,小到能不能加点戏份,还因为太吵被空姐过来提醒一次。 许明渊下飞机的时候,脑子里都是两人谈论剧本和明星的声音,好在他没有好奇心这种东西,等坐上去往安平县的大巴时,他思绪放空,彻底将这些无用的东西排除脑外。 安平县是个小地方,而古方镇更是偏僻,从黎明出发,几经辗转,许明渊终于赶在傍晚前到了地方。 他站在小镇的入口处,拎着行李箱静静打量着它。巨大的石匾矗立在眼前,雕刻着古方镇的名字,红漆在岁月的腐蚀下看不出凋落褪色,只剩一点暗红色的斑点在阳光下诉说着他逝去的辉煌。 它从繁荣中走向衰败,在名为科技的舞台中落幕,只剩依山傍水而建石瓦房仍旧矗立在那,青砖瓦房,翘脚黑梁,在时代的轨迹里逐渐褪色,变得暗淡无光,一条宽敞的灰石板路自石匾下蜿蜒而上。 许明渊拖着行李箱走上石板路,穿过石匾,道路两侧用石阶和泥坡连接着一排排的石屋,几个屋子的大门敞开,里面的居民零散地坐在外面,他们大多年纪不小,在闲聊中对许明渊投来期待的目光。 “小伙子,你知道你住哪家不?”一个老妇人坐在石阶上笑着问道。 她说完,周围几个围坐在一起的老妇人也露出期待的目光,那目光有一点诡异,仿佛住进谁家是件天大的好事,带了种说不明的荣幸感。 “不知道。”许明渊没有反驳老妇人,顺着她的话反问道,“您知道去哪,找谁问吗。” “镇长啊。”老妇人露着和蔼的目光,支着身子朝山路上指去,“再往上中间有个房子挂了办事处的牌子,镇长就在那。” “谢谢。”许明渊说完拉着行李箱继续山路向上走去。 这山路联通了整个镇子,两侧是古老,充满岁月感的石瓦房,有些已经长满青苔野草,被封条黏住大门,还有些大门敞开,依旧是年迈的老人坐在石阶上晒着太阳。 再往前,许明渊见到了挂着办事处牌子的房子,大门同样敞开着,一个老人正手里拿着纸笔写着什么。 许明渊走过去,还不等开口,老人就顺手一指:“再往前面走,薛文家,最大的那户,你住那里。” 估计这就是镇长了,也同样将许明渊当作来拍戏的了。 没人知道为什么会有剧组来这偏僻的地方拍戏,还找了一堆好看的、怀有明星梦的年轻人,而这些在现代城市里长大的年轻人又会给这里带来什么。 这里古老悠久,衰败而祥和,再加上那封挑衅的手写信,一切都有种说不明的理所应当。 “我不是来拍戏。”这回,许明渊否定了镇长给他默认的身份,直言道:“我是来旅游的,还能有地方住吗。” “啊?”镇长一愣,而后还是朝前的方向指去,“你去薛文家问问,他家大,估计还有地方住,不过价格,你们自己商量啊。” “知道了,谢谢。”许明渊再次拖着行李箱往上走,很快就便见到镇长口中最大的那栋房子。 确实足够大,别的房子都是好几个连在一起占据一块土地,而这户直接占了整个一块地,走到大门都要花上点时间。规格也比其他的房子正式很多,褪色的红色大门上安着石狮门环。 许明渊走上前,轻轻扣了下门环。 几分钟后大门被打开,一个年轻人从里面探出半个身子,他的脸色算不上好看,甚至可以说是愤怒,却仍在见到许明渊时愣了下。 雕刻般完美的长相,五官精致立体,一双眼眸像深邃的黑曜石,神秘而耀眼,站在这古老的宅邸门口,更像远洋留学归来的少爷,透露出一种难言的优雅和贵气,而年轻人更像个等待主人家归来的仆人。 他面上不算好的表情消失了,转而沉思起来,像是在将许明渊与他所知晓的明星对上号。 “我不是来演戏的。”许明渊冷淡的话语拉回对方的思绪,“我叫许明渊,是来旅游的,镇长告诉我,你这还能住人。” 他说话的语气礼貌而疏远,年轻人听了后,脸色又是缓和不少,道:“我这是还可以住人,但这段时间有演员来拍戏也要暂住,你不介意有可能跟人合住,我是没意见,至于价格的话,我也不收多,两百一天,包吃,可以。” 他站在门口,一手推着门环,大有许明渊不同意就关门谢客的意思。 “没问题。”许明渊道。 “行,那你进来。”年轻人说罢,开门领着许明渊进屋。 第3章 阴影3 巨大的院子坐落在中央,灰扑扑的泥石路延伸往各处的石屋长房,只不过通往西边的道路被用围栏围了起来。但石屋的样式统一,青砖黑瓦,但上面的二三层明显是加盖的,只有一楼墙壁上的青苔枯藤昭示着它走过的古老岁月。不远处的角落还有几棵老树和一口深井。 这里像是个家族的聚地,该是四世同堂、人声鼎沸的热闹与祥和,而现在却只有青年孤零零的一人。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孤独与落寞在陈旧的泥沙与石瓦间无限放大,或许他人会有感而发,与薛文聊上几句。 可惜,来人是白日的许明渊,他的情感世界是个荒漠,连微笑都是强装出来的。 他知道孤独和寂寞,但这两个词只存在书本之上,是人表达情感的用词,但不知道具体表达的情感该是什么,作为旁观者,他又该如何言语。 他沉默地走到院子中央,只听年轻人道:“南边的屋子不准进,东边的第一间是我的屋子,也不准进。你住三楼的第一间,有事找我的话直接下楼敲我房门。洗浴间在每层最后一间。还有,我叫薛文。” 说完薛文又问:“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没有,麻烦你了。”许明渊说完朝着楼梯口走去。 薛文:“??” 不是,这人是有病吗,正常人不该说点什么吗。 许明渊顺着楼梯上去,这里似乎被改造成了旅馆,石墙贴着崭新洁白的瓷砖,楼梯的墙上还挂了几幅装饰性的画作。 走上三楼,推门进屋,旅馆的感觉更重了,墙壁故意做旧弄出一种岁月感,家具齐全,床上铺好了崭新的被褥,窗户只有一扇,朝着外侧,走过去能瞥见半点古方镇的面貌。 许明渊将行李放到墙角打开,又将换洗衣物和生活必需品都拿出来放好,毕竟要在这里常驻,而夜晚的他可没有雅兴做这些,他要赶在日落前将一切准备工作完成。 等衣服收拾完后,许明渊又看了眼时间,还早,距离天黑还有段时间。 他又将电脑打开放到桌上,登录进管理局,查看关于【影子食人案】的最新进程。 毫无进展。 第三十二起案件,除了那用于挑衅的封信,没给管理局带来任何线索。 许明渊关上电脑起身出门,锁好门又将钥匙放进口袋里。 这门用的是老式门锁,钥匙就插在房门上,而现在许明渊住了进来,自然要拿下来。 下楼期间,他听到薛文说话的声音,似乎是来了什么大明星,他言语间有些激动。 下楼后,许明渊也见到了那所谓的大明星,目测一米八出头,一头漂染过的灰发,五官算得上英俊帅气,一侧的头发被别到耳后,金属质感的耳钉闪闪发光。 他的扮相潮流,与这座古老的石镇格格不入,但他又没什么明星架子,和薛文有说有笑的。声音也很有辨识度,嗓音清澈,温润又不硬朗。 白日的许明渊只是情感近乎于无,但不等于什么都不了解,事实上黑夜的许明渊挺喜欢追剧的,更何况对方还是非常顶流的存在。 偶像歌手——汪宇航。 偶像转型演员不是什么稀罕事,但能让一个顶流偶像来这种地方拍戏,绝对不是什么小剧组,又或者说这其中绝对有问题。 许明渊知道自己需要跟汪宇航这个顶流认识,然后交谈下,了解些关于剧组的事情。 他正打算思考该怎么交流,但过于出众的长相似乎本身就是个非常好的开场白,汪宇航立马注意到还在站楼梯的他,又笑着伸手打招呼:“你好啊,汪宇航,你应该听过我。” 许明渊点点头,不等开口,汪宇航又站起来朝他走来:“介绍一下呗,我混圈多年,还没见过几个比还你好看的。” “许明渊。”许明渊淡淡道,“我不是演员,来这里旅游而已。” “旅游?”汪宇航借机攀谈起来,“这里这么偏,要什么没什么,你怎么想到来这玩啊,还就只有一个人。” “心情不好,专门找的这里。”许明渊回道。 汪宇航没意许明渊话语里的冷淡,这张好看的脸像是最大的赦免令,他甚至还给许明渊脑补了一出大戏:“跟家里人吵架了?正常,年轻人嘛,正是爱玩的时候,这个时候跟家里总会有点矛盾的。” 说完,他还不忘问一嘴薛文:“你说是不。” 薛文“嗯”一声,态度似乎冷了下去。 “反正聚在这里也算缘分了,等那两人收拾好了一起出去吃顿饭怎么样,我请客。”汪宇航又主动发出邀请。 许明渊正好想了解下情况,自然点头同意。 他不在意汪宇航口中那两人是谁,反正跟他没关系,但上天跟他开了个玩笑,江元拉着唐成双从楼梯口走出来。 尤其是江元,一见到许明渊就指着他露出惊讶的表情,“啊,你怎么在这?” “他啊,跟家里吵架了,出来旅游散心的。”汪宇航主动帮许明渊解释完又道,“怎么,你们认识啊。” “飞机上认识的,本来也打算邀请他一起走的,可惜我们班次不一样。”江元似乎是想在汪宇航面前保持个良好形象,给这个谎言补充得更加圆满,又笑嘻嘻对许明渊打招呼:“又见面了,真巧啊。” 说完,他又小声嘟囔一句:“明明飞机上还说是工作来着,还不是来了,骗子。” 唐成双和江元站得很近,自然听了见他这句话,略显尴尬地看向许明渊也打了个招呼:“又又见面了啊。” 许明渊没有尴尬这种情绪,他依旧是平静地回道:“嗯,又见面了。” 说完,他似乎觉得不妥,又道:“是很巧。” 唐成双:“” 怎么感觉更尴尬了。 好在除了唐成双没人在意这点尴尬,在成功邀请到许明渊后,汪宇航又扭头冲薛文问道:“这里有什么餐厅推荐吗,有特色菜的那种。” “全镇就一家家常菜馆。从我家出去一直往左,有条大的山路,从山路下去,走几分钟就能见到个红色的招牌,一拐就是了。”薛文不冷不热道。 “听起来有点复杂啊。”汪宇航随口说完,又冲薛文笑笑也发出邀请,“要不咱们一起去。” “不去。”薛文想也不想地拒绝了,他还自己找了个很好的理由,“我还要等其他人来了给他们安排房间,脱不开身。” “知道了,行。”汪宇航仿佛真的没有半点明星架子,一点不计较薛文不给面子的事,被拒绝了还不忘问道:“那你晚上怎么吃,要我们给你带点吗。” “不用了,我随便对付点就行。”薛文说完站起来扭头朝南边的屋子走去。 “没趣,跟这地方一个样。”汪宇航自言自语念叨一句,又飞速调整好情绪一瞬恢复笑容,招呼着其余人道:“来来来,不管他,我们走。” 刚走两步,汪宇航又问:“对了,你们记住怎么走没有。” 唐成双有些紧张地回答:“记记住了。” 比起过于热情的江元,情感荒芜的许明渊,他这般拘谨的态度才是在见到大明星时该有的,可却在两人的衬托下反而变得不正常,连汪宇航也在说了句“知道了。”后,好心地提醒道:“别紧张,就当大家都是普通人,一起出来玩而已。” 他又用眼神瞟了下许明渊和江元,“你看,他们就一点不紧张。” 唐成双:“” 有没有可能,我才是正常反应。 似乎是担心唐成双仍旧紧张,汪宇航走过来揽着他的肩膀又随口夸奖道:“你记性真好,别人随口一说就记住了。” 唐成双的身体明显抖了下,更加紧张了。 “怎么还不走啊。”江元催促道,“早点去,正好逛逛嘛。” “来了。”汪宇航搭着唐成双的肩膀往前走去,“走,我们在前面带路。” “好好。”唐成双仍旧结巴道。 被因此冷落在后面的江元“哼”了一声,走前还不忘狠狠瞪许明渊一眼,也不知道怎么惹了他。 唐成双还是受不了被个大明星勾肩搭背,刚出大门就急忙请求汪宇航松开,江元借机则跑到汪宇航旁边,顶替了唐成双的空缺。 唐成双彻底松了口气,在前面安静带路,没走几步却见许明渊走到自己旁边,虽说再见的场景有点尴尬,但不至于紧张,便主动聊了起来:“你怎么也走前面来了。” “吵,碍事。”许明渊回答道。 唐成双回头望了一眼,只见江元在汪宇航身边蹦蹦跳跳的,不时指点下老旧的石墙,不时吐槽下翘起的石板路,而汪宇航也不嫌吵,陪着对方有说有笑。 “确实挺吵的。”唐成双小声肯定许明渊的话,也不知道对方怎么能说话这么直的。 “嗯。”许明渊淡淡应了句,转而继续观察四周。 这石镇很大,居民却不算多,临近傍晚没几户的窗户露出灯光,蜿蜒曲折的石板路将这些老房子连接起来,少数在岁月中荒废、破败,成为无人居住的空宅,还有某处直接用围栏封条隔开,杂草堆积的废墟里曾发生过的故事也随着封锁。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唐成双忍受不了沉默终于主动开始询问,“我叫” “唐成双。”许明渊道,“你在飞机上说过。” 唐成双一愣,他飞机上确实说过,但那是跟江元说的,还就只是随口说了一次,对方竟然就记到了现在。 这个长得好看但冷漠脸的青年记性也太好了,只听对方继续用平静到近乎冷漠的声音道:“许明渊,我的名字。” “那你来这到底是工作,还是旅游啊。”唐成双发现青年虽然冷漠,但不至于不近人情,就提起几分胆量好奇道。 “旅游就是工作,所以跟家里人吵架了。”许明渊回道。 唐成双估计许明渊是旅游博主之类的,这类工作烧钱不说还可能会一点赚不回来,跟家里人吵架也是在所难免,他接着问道:“可是,为什么要选这个地方呢。这里不仅偏僻,还没有好玩的东西。” “吵架了就要跑远点。”许明渊平静地回道。 唐成双:“” 你这样的,真的会吵架发火吗。 白日的许明渊冷淡至极即便将要落日也不例外,唐成双的话他一一回应,却从不多问关于对方的事情,反而搞得唐成双对他越发好奇,心里毛毛的。 反观身后二人有说有笑,汪宇航已经开始叫江元为元元了。 他们走在山路时,落日的余晖正好洒在几人身上,也依旧洒满了整个镇子上。 褪色了的青砖黑瓦映不出夕阳的暖色,反是变成更加灰黑,黑里还混杂着点暗红,像是许明渊的眸子,有什么说不明的危险潜藏其中,期待着黑夜的降临。 “走,马上天黑了。”在落日里,许明渊主动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唐成双又是一愣,不明白他话里的深意,可愣神的几秒功夫里,许明渊已经走远好几米了。 他的脚步有些快,像是要故意拉开距离,唐成双小跑着跟在身后:“许明渊,你慢点,别走那么快啊。” 即便唐成双这么说,许明渊也没有渐缓速度,与三人的距离逐渐拉开。 直至太阳彻底落山的霎那,红色的招牌在右前方亮着,许明渊停下脚步,冷漠地小声说道:“注意分寸,别露陷。” 话音落下,太阳彻底落山,最后的余晖消散在天地间,黑夜笼罩了天穹,许明渊冰冷的眼眸变得灵动鲜活,压着笑意回道:“放心,我不随便杀人。” 身后,唐成双终于追了上来,有些小喘地问:“许明渊,你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跑这么快。” “想到点事情。”黑夜许明渊模仿着白日的自己冷漠地说。 他的演技不错,又或者说唐成双因为喘息根本没注意到这点变化,他又撑着膝盖,休息片刻才站起来,回头望一眼没见到剩下两人:“他们人呢。” “不知道。”许明渊回道。 “要不我们回去找”不等唐成双说完,汪宇航的声音传来:“你们人呢。” “在这呢。”唐成双喊了一声。 古方镇的夜晚的路灯不算明亮,灰蒙蒙的,像是蒙了层厚重的雾气。 片刻后,唐成双才看到两人,汪宇航依旧是爽朗大方的笑,而江元不知怎么的竟是腼腆起来,安静地站在汪宇航旁边,有几分害羞了不好意思的错觉。 唐成双不明所以,但许明渊轻轻瞥了眼就猜到什么好玩的东西。 他再一次德主动开口,指着远处的牌子淡漠道:“就在前面了,快走。” 他的语气冷漠,可内心不是。黑夜许明渊的内心世界如同汪洋般汹涌,如论怎么压抑,都无法归变成荒漠,这强装出来的冷漠像月光,也像夜风,冷冽而锋芒毕露。 汹涌海水泄露出些许,离他最近的唐成双莫名打了个寒颤,像是生物对危险的本能,有一种说不明的恐惧笼罩心头。 第4章 阴影4 红色的招牌亮着灯,打印着【老薛私房菜馆】几个字,其后的烟囱处飘着炊烟,站在不远处就能闻到浓郁的肉香,耳边还能听到些许嘈杂的说话声。 从山道上下来,这说话声越发明显,【老薛私房菜馆】的大敞着,门口放了很多张桌子,几乎坐满人,几个穿着围裙的店员进进出出,还有几桌刚坐下来正在点菜。 这些客人不少都是年轻漂亮的面孔,联系唐成双和江元两人倒也不难理解,但没人会想过会在这里遇见汪宇航, 有几个铁粉激动得站起来,当场就要走过来要签名。 “嘘。”汪宇航用手比了个安静的动作,又示意众人坐下,嘴角扬着笑,像是对朋友般自然说道:“别那么激动,今晚我跟大家一样,都是跟朋友来吃饭的。” 这话说完,很多人的视线落在许明渊几人身上,仿佛这是个不得了的身份一样,恨不得自己成为这个朋友。 江元还好,他性格外向,又爱好打扮,本就是为了成为众人目光的焦点。但唐成双不一样,事实上,他最开始选角海选的时候都是被朋友拖过去凑数的,结果朋友全部落选,反而是自己拿了个小角色。 现在这么被众人盯着,他难免紧张起来,又见到在场的多数都比他好看,心底又生出一股自卑感,似乎他不配站在这,就该立刻滚回家。 “跟朋友来吃饭而已,激动做什么。”许明渊不知何时走到唐成双旁边,用那股熟悉的冷漠的语气道。 但唐成双不知是不是自己错觉,朋友这两个字,似乎咬得格外重,格外清晰,像一道冰冷刺眼的光,将阴霭一瞬驱散。 唐成双抬头,只见许明渊依旧摆着冷漠脸,举起手喊道:“店员,还有位置吗。” 一个店员跑过来问道:“四位对,有的,这边请。” 许明渊走在最前面,连个表情都没给在场众人,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应当,又或者他根本没有与此景相关的情绪,但唐成双心底有个声音告诉他,这人跟刚刚不太一样了。 汪宇航和江元也从他旁边走过,江元又用胳膊肘轻撞了他一下,“走啦,你发什么呆啊。” “没有。”唐成双说着跟着几人在不少人的目光中进了里屋落座。 店员又拿来一壶水和几个杯子,边倒水边说:“菜单就在那,你们慢慢看,选好了叫我就行。” “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江元直接拿起菜单又往汪宇航旁边靠了下,大有两人一菜的意思。 “我不挑的,今晚就当放纵了,点什么都行。”汪宇航说着看向斜对面的唐成双,“你呢,唐成双,你要看看有什么想吃的吗。” “我不用了。”经历刚刚的小插曲,唐成双到底做不到将汪宇航彻底当作普通朋友,连忙拒绝:“你们看就好了。” 汪宇航对面的许明渊也主动回道:“我也不挑,你们点。” 不得不说,白日的许明渊是个很方便的形象,几人都习惯了他的冷漠和安静,说完一句话静坐着观察四周,也没人觉得奇怪。 这是一间住宅改造的饭店,整个屋子的结构都被重新改造过,空出大片的前院作为里桌,厨房的门和窗户都敞开着,能看到一个发福有啤酒肚的中年男人正在掌勺,他不时转身和走动,露出后面的半个门框,估计留下的居住的地方。 店门口还有棵不知多少年的老树,树干莫约几人才能环抱住,老树的枝桠繁茂,遮盖了这店铺大半天顶,不少枝桠上挂着灯泡,用于照明,光在树叶见变成翠色,在地面映出不同的剪影。 许明渊正好坐在这灯下,光影交杂间给本就俊美的五官镀了层神秘的纱,角落里,他面容平静而梦幻,像是误入人间的神明,冷漠又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的一切。 汪宇航跟江元点完菜也正好瞧见这一幕,不知出于何种目的,玩笑似地问:“许明渊,你真没有进进娱乐圈的打算吗。就你这样的,哪怕演个花瓶,观众都愿意买账。” 他似乎在暗示许明渊是面瘫脸,演技不可能好,唐成双想帮许明渊说两句,这人虽然冷漠,但绝对算不上坏,可一扭头看到许明渊光影交错间的面容。 他又犹豫了,觉得汪宇航真的在说实话,至少如果真拍了个花瓶,他肯定愿意买账。 唐成双愣神的片刻,许明渊转过头来,淡淡道:“不打算。” 明明依旧是冷漠脸,可唐成双觉得他似乎在笑,光影斑驳间,嘴角似有似无地扬起。 “我朋友也劝这么过我。”他又说了一句。 这一次,唐成双确实这人就是在笑,他甚至听到了笑声,很轻的一声笑。 “那还真是可惜。”汪宇航道。 故作遗憾叹了口气,似乎还想说什么,江元却开口将谈话拉到了另一个话题:“宇航哥哥,还会有别的明星也来拍摄吗。” 汪宇航长相帅气,穿着潮流,当他在舞台荧幕上唱歌跳舞时,台下总有人狂呼着宇航哥哥,有些还要再加一句我爱你。 而现在这舞台称号被个男生叫出来总觉得有些怪异,对方的语气偏软像是在撒娇,落在耳中竟是说不明的甜腻。 汪宇航听多了这个名字,并没有觉得奇怪,被江元顺利将注意力拉回来,他道:“这个啊,我还真不知道,角色竞选几乎是保密的,我最多知道有谁跟我争过男一的位置,恐怕只有明天正式开拍才知道都有哪些人。” 还不等江元露出失落的表情,汪宇航又道:“不过根据和我竞争的人来看,其他角色怕也都是大牌明星。” “真的吗。”江元失落的表情一扫而过。 “我猜的,不过大概率是这样。”汪宇航像是在试探什么,玩味道:“到时候你们可别被其他人拐跑了啊,哪怕是为了这顿饭,我也会伤心的。” “怎么会呢。”江元回道,“宇航哥哥,你绝对放心。” “这电影很特殊吗。”唐成也问。 比起两人不明不白的对话,他更关心这个,自己是规模性海选出来的小角色,其他主演又是明星大腕,似乎太不正常。 “因为这是冯导的收官作。”汪宇航玩笑似地解释道,“冯导年纪大了,这是他最后一部作品,规格自然是越大越好了,毕竟以后再也没有可以一炮而红的机会了。” 他怕几人听不懂又问道:“冯志宏,冯导,知道吗。” 许明渊“嗯”一声,其余两人则惊掉下巴似地点头。 冯志宏导演实在太出名了,他专门拍灵异玄幻电影,重用新人,实景拍摄,只要求角色贴合。 几十年下来,几乎每部电影都要捧红一个新人,即使没捧红新人,也能让一个老牌演员更加深入人心。 他的收官作,也确实该竞争激烈,无数人抢破脑袋进来。 来这个偏僻地方拍摄似乎也有了解释,毕竟冯导一直都是实景拍摄的,可时间似乎太巧了,正好和许明渊来调查的时间重合。 许明渊可不信这是巧合,比起巧合,更像是新一重的挑衅。 有意思,许明渊想,可真是越来越期待了。 菜馆的生意火热,又只有一个人掌勺,等饭菜上来的功夫里,又从汪宇航那里了解了剧本的大致内容,毕竟他拿的是男主剧本,内容足够全面。 电影的名字就是许明渊在飞机上看到的,名叫《阴影》。是个有异能存在的现代故事,讲述了年轻警察同操纵阴影的杀人魔斗智斗勇,并最终将杀人魔逮捕归案的正义故事。 青年警察刘今因父亲意外过世而回到老家的镇子,在警察的敏锐直觉下发现了父亲的死亡疑点,并在多次调查后将犯人锁定到了两年前来此地养病的司郁身上。 后续故事也由此而展开。 听完后,许明渊觉得更有意思了,差点就压抑不住心底的波涛汹涌笑出来了。 还真是明晃晃的挑衅啊,是谁呢,是导演冯志宏、是镇上的某个人、还是大方将内容告诉他的汪宇航呢许明渊想,是谁都没关系,他会找到对方,然后在对方被关进异能者监牢前,受很多的伤,流很多的血。 充满破坏欲的阴暗想法一时没压住,好在店员端着菜上桌,分量实在,飘着红油的烧菜分散了其余三人的注意。 他们的行程都很赶,跑了一天更是饿得厉害,江元最先动起了筷子,在夹菜前又不知怎么回事,望着许明渊“啊”一声。 唐成双和汪宇航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过去,只听江元有些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啊,我好像要了特辣,你能吃吗,要给你重新点一点不辣的吃吗。” 许明渊五官精致,皮肤白皙,加上平静的冷漠脸,怎么看都不像能吃辣的样子,更何况还是特辣。 如果不需要装作冷漠脸,黑夜许明渊早就一筷子捅穿江元面前的桌子,顺便把他装混血的脸埋到大碗里涮涮,让他整个人都尝尝辣椒的味道,顺便告诉他装绿茶是要付出代价的。 可惜,许明渊不能这么做,或者说,还不是时候这么做。 “能吃。”他掰开筷子,故作平淡地说:“我能吃辣,而且很能吃。” 说话时眼眸中流出的杀意只一瞬就让江元紧张地吞了下口水,他安慰自己那是辣椒看起来太辣的缘故。 唐成双本就是有些敏感的人,自然察觉了其中的尴尬气氛,急忙道:“吃饭,吃饭,都饿一天。” 幸好有汪宇航在,江元想保持什么好形象,没有继续说什么,在对方说句“快吃饭”也动起了筷子。 许明渊的性格在白天和黑夜是两个极端,几乎可以说是两个人格了,口味自然也是,白天饮食清淡,和水煮菜没什么两样,而黑夜的他则喜欢重口的,尤其是辣的。 早餐和午餐都在白日,晚餐就必须在黑夜,不然就太不公平了。这是黑夜许明渊在交替时要求的,如果不同意,他不介意凌晨吃一堆高热量的给自己弄成个两百斤的胖子。 白日许明渊对吃食无所谓,自然是同意了。 在几乎每日一顿的加辣晚餐的训练下,许明渊异常能吃辣,等其余三人都吃得额间冒汗,嘴唇微肿,喝了不知多少水后,他依旧表情淡漠,脸颊不红,除了唇瓣上沾染的红油在灯下异常光泽。 他又直接夹了块辣椒放入嘴中,眼尾余光扫过又辣得眼泪都出来的江元,故作好意地询问道:“辣成这样,要给你重新点一点不辣的吃吗。” 他的语气依旧是淡漠平和,听起来不带一丝感情,可没人那么觉得,尤其是江元,他用纸巾抹去眼角的泪水,眼眶、鼻尖呈现娇嫩的红色,抽泣着可怜兮兮道:“没关系,我可可以的,不用这么专门照顾我的。” 普通人或许会对这样的江元心软,但许明渊不会,白日的会直接无视,而黑夜的 “好,我知道了。”许明渊抽出菜单,招呼声店员,又加了两个菜后专门提醒道:“再多放点辣椒。” 平淡的声音落在江元耳中就像恶魔的耳语,他说:“我还没吃饱,你陪我再吃点。” 黑夜本就不善良,他只会加倍报复回去。 江元:“?!” 不是,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 他楚楚可怜地望汪宇航试图寻找救援,然而后者用纸巾擦了下嘴巴,故作轻松地说:“我吃饱了,你们继续。” 好歹是个偶像歌手,即便转型演员了,嗓子也还是必须要的。 唐成双更直接,他咳嗽两声,捂着肚子又攥起一把纸巾,飞速离开座位:“我肚子疼,先去上个厕所。” 此时忙碌的时段已经过去,许明渊点的又是素菜,锅热一下就好了,江元看着面前连汤汁都是鲜红色的素菜,浑身鸡皮疙瘩立起,眼神惊恐地望向许明渊。 角落里,许明渊拿起筷子,第一次在江元面前露出个实质性的微笑,可在江元看来这和恶魔没什么区别。 而现在,恶魔开口说道:“请。” 第5章 阴影5 这顿饭是以汪宇航的制止声结束的。 江元被近乎逼迫地吃下半盘辣椒后,汪宇航给他递了杯水,又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劝道:“明天我们还要早起,差不多该结束了。” 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不开口,许明渊能跟江元一直耗在这,直至对方把所有辣椒吃完,也发现许明渊这人没表面上那么冷漠和无所谓,甚至相反地异常记仇。 许明渊其实也没打算让江元吃完所有,他知道有人会制止他的,点头应了声“好”,又瞄眼没吃完的剩菜意有所指道:“虽然浪费食物是不对的。” “咣当”一声,江元将杯子摔在桌上,像是要爆发什么巨大的怒火。 唐成双心底“咯噔”一下,像是弓箭在弦,即将射出,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江元倒吸口口凉气,发出“嘶”的声音,在身体里蒸腾灼烧的怒意随着舌尖剧烈的痛感泄了下去。 我忍,江元这么告诉自己。 唐成双松了口气,心道吓死我了,还以为要打起来了。 他又悄咪咪望向许明渊,这人依旧是张冷漠脸,面容平静地像是不被世间任何情绪干扰,但其实不然,这人很随意,很好心,也很记仇。 唐成双又在心底告诉自己,虽然只是偶然再相遇,但还是别惹对方为好。 “唐成双,你来扶我一下。”江元站说。 他起来走两步,有些腹痛,走起路来更是艰难,这几人里,他不好意让汪宇航扶。而许明渊,别说对方本就不可能扶,他自己更不会开这个口,也就只剩下唐成双了。 他见唐成双没动,又抿了下嘴,半明半昧的灯光下,江元捂着肚子,眼眶红肿,看起来似乎疼得要哭出来。 “好”唐成双说着走过来扶起江元,虽说现在的结果有一部分是江元自己作的,但他毕竟不是个能安稳看热闹的性子。 一行人回去的步伐也因江元的关系慢了下来,好在也没人在意这点。 回到住所时,薛宅的大门敞开,有部分的地方被用围栏围了起来,薛文搬了个躺椅坐在不远处,似乎还在专门等他们,一见几人回来就双腿一蹬站了起来。 “回来啦,跟你们商量个事呗。”他说。 “什么事。”汪宇航问。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房间不太够,还有个演员还没地方住,可能你们有人要合住了。”薛文说这话的时候其实也有点不好意思。 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整个古方镇就他家地方大改成了旅馆,其他人家最多凑出几个位置,也不可能让主人家让位。最后核对镇长和剧组送来的名单,还有两个人没地方住。 其中一个已经解决了,是个女明星带来的助理,两个女生直接挤挤住一块了。 最后一个却不好办了。他这里环境好,暂住得基本都是明星大腕,少几个像江元这类长得好看的被分了过来,而剩下的那个碰巧也是大明星,据说也是超一线的存在。 他总不能让人家几个大明星合住在一起,挤一张床。 因此这话虽然是对汪宇航说的,但意思很明了,许明渊三人要想办法腾出一个房间来。 按理来说,该是江元和唐成双合住,毕竟许明渊是自己花钱来旅游的,他和剧组本就没有关系。 事实也确实这样,许明渊本就冷的脸变得更冷了,他说:“我拒绝。” 汪宇航也知道薛文不傻,选择直接无视这个话题,装作无所谓地看了下手机,又随意说道:“时间还早,你们慢慢决定,我先回去休息了。” 他朝众人挥挥手,向楼梯口走去,只几秒就彻底消失了。 薛文一副意料中的模样,将目光转向江元和扶着他的唐成双。 “我也不乐意。”江元说,汪宇航不在了,他语气是毫不掩藏的不开心,“我先来的,凭什么让我给别人让位置。” 他冷哼一声,将对许明渊的怒火都转移到了那个没地方住的演员身上,阴阳怪气道:“知道地方远,还不早点过来,没房间住不是应该的嘛。” 薛文:“” 还是不要告诉他其实那人还没来了。 这下即便唐成双乐意合住也不行了,薛文也不是眼瞎,看得出来许明渊和江元都不是好惹的主,在越发激烈的硝烟味里,他的声音含带了一丝说不明的胆怯,弱弱地提议:“要不公平点,抽签决定。” 他走到桌前背对几人,石屋的隔音效果很好,三人又都没有说话讨论的意思,故而这空旷的庭院格外安静,许明渊耳目极好,能听到纸张被裁开、笔尖在纸上瞬间划过,以及折叠下压的细微声响。 薛文手拿着三种叠好的抽签纸走回来,“抽,抽到画圈的要合住。” 他见三人都没有动的意思,脸上的笑容尴尬而牵强:“别这么看我,我也没办法,多一个人我比你们还要不乐意。” “哼。”江元率先伸手拿起一张,又顺手抓了张给唐成双,还不忘对着许明渊没好气道:“剩下是你的。” 要是黑夜许明渊早就直接先手抢过来,可惜他要扮作白日的。 好在他不是真的白日,不然直接省去抽签这步跟人合住了,毕竟在白日的思维里,如果不是自己的意外到来,他们的位置是正好的,自己才是多出来的那个。 黑夜许明渊迫于无奈用一张冷漠脸最后拿过薛文手上的纸条,还不等打开,江元已经打开了自己的那张展示给薛文看,上面是一片空白。 这下许明渊要和唐成双一起住了,他激动地抢过唐成双手中的抽签纸,迫不及待地打开来,似乎是自己终于压过许明渊一般。 出乎意料的是,唐成双的纸上也是一片空白。 江元:“!?” 什么情况,怎么两个空白的。 “桌子那边没灯,我好像拿错了。”薛文的笑容更尴尬了,“要不你们再来一次?” “我不管,反正我要自己住!”江元将抽签纸一扔,肚子也不疼了拽着唐成双又往上走,“我们走!” “欸——等——”唐成双被江元拉着,上楼前,挤出一抹抱歉的笑容看向许明渊。 薛文:“” 你们走了我该怎么办。 许明渊冰冷的目光扫过来,双眸宛若深渊黑得骇人,像住了只怪物要张开血盆大口,暗红色的光若隐若现。 薛文感受到这股杀意,却只能硬着头皮道:“要不等人演员来了,我去帮你协商?” “不用。”许明渊说,他看了眼手中还没打开的抽签纸,眼底怪物逐渐消失,平淡的话语里透着某种深意:“等他来了,让他自己来和我商量。” 他说完,看都不看薛文一眼,转身上楼。 薛文:“” 算了,完成任务了就行。 他走回桌子旁,如释重负地松口气,又看向桌上撕开的本子。 古方镇的夜晚不像大城市那般灯火通明,让绚烂的夜灯盖住天穹。在这里,能看到明显的月亮,黑纸白字,极端的对比在月光下格外清晰,本子上画了个圆,剩余的抽签纸也是一片空白。 薛文不算土生土长的古方镇人,严格意义上说,他在大城市长大,见江元的第一眼就知道此人极其自我,巴不得全世界围着他转,必须事事如意,在要抽签时,也肯定会第一个打开确定结果。 “欸。”想到这,薛文又叹口气。 在他的预想里会是唐成双最后一个打开,毕竟他看起来单纯好说话,即使演员来了协商失败,也愿意把他安排到自己屋里,暂时挤一挤。 谁知道现在最后一个打开的变成了许明渊,一个冷漠脸看起来什么都无所谓,又非常不好说话的家伙。 薛文无比疲惫地靠在躺椅上,喃喃自语道:“走一步算一步喽。” 另一边,许明渊走上楼,沉默地打开门,走进去,轻轻关上。 他没有开灯,昏暗的房间里,他将抽签纸缓缓打开。空白的,什么都没有。 “到底是谁呢。”他轻笑着问,声音在狭小的房间里回荡,诡异而阴冷,带着一股压抑不住,无法泯灭的杀气。 他可不信一个小地方的旅店老板有脑子算计这些,一定是有人让他这么做的。 到底是谁呢,目的又是什么呢,许明渊想,合住的人肯定知道什么。 许明渊不知从哪里掏出把匕首,像他的眼眸,黑亮而冷冽,若隐若现的猩红在其中流转,疯狂得必须见点血。 白纸飘到空中,匕首准确地从白纸中心穿过去,“嗖”一下钉在前方的墙壁上。 无论用什么方式,让他开口说出来就行了。 本来许明渊还打算晚上出去再看看镇子,但现在他改变主意了,更有意思的事情来了。 他将匕首从墙上拔下来,把纸扔进垃圾桶里,异常期待地说:“最好不要让我等太久,最好是黎明之前。” 可惜这夜,许明渊注定失望了,他一夜未睡等到黎明,依旧无人来敲门。 外侧的窗户阳光开始照进来,他像个藏在黑暗里的怪物,疯狂、可怖、不可见光,随着日出逐渐消散,眸中的怒意在散去,心底汹涌的大海快速干涸。 “帮我宰了他。”情绪消失的最后一刻,他愤怒地说。 光彻底照进来,大海干涸成荒漠,许明渊的眼眸里再无半点波澜,他平静地说:“法律规定,不可以随便杀人。” 异能者的身体素质超乎常人,一夜不睡没有任何问题,白日许明渊看时间还早便打开电脑看了眼管理局的官网,又将昨天的事情总结下来。 按理来说,任务刚开始是不需要写报告上交的,所以这封邮件是直接发给贝岑烟微信的,他写得很细致,几乎所有的细节和猜测都没放过,最后总结四个字——暂无发现。 在九点前后,这个超长信息发了出去,因为贝岑烟不喜欢看手机,也不喜欢加班,基本九点后才回复。 不等关上电脑,贝岑烟的回复就过来了,简短的一句话: 【下次让晚上的写,你废话太多。】 许明渊关电脑后,用手机再次回复:【知道了,组长。】 毫无情绪波动,连个表情包或者颜文字都没有。 贝岑烟的对话框一直显示对方正在打字,许明渊下到一楼,见到已经开始准备工作的剧组时,才听到手机的提示音。 打开一看,只有六个点,像是删删改改很多次,无语到了极点才会发的东西。 和组长的聊天经验告诉白日许明渊,这种消息不用回,他关上手机,对站在院子角落里围观的薛文问道:“那边是怎么了。” 第6章 阴影6 薛宅的大门依旧敞开,但这次却是因为挤满人的关系,青年男女排着一条长队,开端位于南边的第三个房间,他们吵吵嚷嚷的,有些还举着手机一脸期待着什么。 昨日被用围栏围起来的西边通道也打开了,不少人扛着东西进进出出。 薛文一见跟他问话的是许明渊难免有些尴尬,毕竟昨晚刚坑过人家,而且更坑的是,可能要合住的人一晚上都没来。 要问薛文为什么知道一晚上没来,因为他也不放心地等了一晚上,不过许明渊这张冷漠脸他真看不到什么情绪,他也平常心地如实回道:“在化妆。” “这些都是。”他指着南边的房间道,“一大早上就起来化妆,还都是些明星大牌,肯定一边排队一边围观啊。” “你呢。”许明渊问。 他知道明星是个公众性的词语,代表曝光和热度,大多数人见到明星都会好奇,更何况这么多在一起出现。 “我没兴趣,明星说到底也就是个人罢了。”薛文道。 他是个年轻人,五官端正,没有太多的亮点,被精挑细选的男女中压德黯淡无光,可他又十分出彩,他人兴奋、激动,追捧的时候,站在角落里说静静看着,无所谓地说句没兴趣,像是要特立独行而博得关注。 可许明渊知道薛文不是的,只听他又道:“明星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从荧幕上看到的大概率是假的,那是他们让你以为的,而不是你真正见识过的。说难听点,好看点的脸就是明星的入场卷,再配上灯光、舞台、以及宣传曝光,谁知道他们皮下是香的、臭的、还是馊的,比普通人藏得更深。” 比起无所谓,薛文更像是讨厌,他不喜欢明星这个词,又或者是这个词所代表的大部分群体。 “那你为什么同意他们来你家。”许明渊问。 许明渊知道人对于不喜欢的东西,会尽可能地减少接触,那既然薛文讨厌明星却同意他们来家里住,还同意用他的家进行拍摄取景。 薛文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许明渊,反问道:“你会跟钱过不去吗。” 许明渊不太理解薛文的问题,又或者他对钱没有喜欢和想要的概念,他只知道这是生活必需品,而他不缺。 “讨厌也好,喜欢也罢,没人会跟钱过去不。”薛文自嘲地说,“现实可不是什么言情小说,跟钱过不去,单纯是给的钱不够多而已。” “啊——”薛文又打了个呵欠,“我一晚上没睡了,现在要去补一觉,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没有。”许明渊回道。 他打算今天哪也不去,就待在薛宅,观察下剧组看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那行,我回去睡觉了。”薛文是普通人,一夜不睡自然困得不行,脑子晕乎乎的,完全察觉不到许明渊的冷漠也是有变化的。 他走回屋子关上房门没多久,一个老人拿着喇叭从西边的小道走出来,见一堆人围在那里,打开喇叭喊道:“该干嘛干嘛去,尤其群演,别堵在一个地方,在门口好好等着,排成一条队。” 喇叭的声音不小,不少年轻人“切”一声收回手机,失落而安静地排好队,等待着化妆。 排起的长队正好挡住许明渊前面,众人又只关心正在化妆的明星,他站在角落里一时间无人注意。 拿喇叭赶人的老人有些瘦,穿着灰色的冲锋衣外套,头发花白,但面色红润有血色,很是有活力,正是电影的导演——冯志宏。 冯志宏见场地终于空出来不少,又对着南边的化妆间喊道:“好了没,速度放快点。” 话音落下,化妆间的门打开了,一共三个化妆间,里面的人也先后走出来。 第一个人就是汪宇航。他带了个黑色的假发套,包裹地非常完美,不显得怪异又正好盖住本身的灰发,银质耳钉也取了下来,换了身格子衬衫和牛仔裤,五官进行了一些加深。 他站在化妆间门口,面容严肃,像是经过了时间的沉淀,沉稳而帅气,又因穿着加了几分刻板和守旧。完美贴合一个从小镇走向大城市的警察形象。 “冯导,怎么样。”汪宇航手插在口袋里,笑着问。 他这么一笑,沉稳的感觉消失了,连身上的衣服都带有一丝不对劲。 “挺好的。”冯导说完补充道,“拍戏的记得别这么笑。” “好的,冯导你就放心。”汪宇航说。 第二个人出来的是个女生,一线女星,名叫蒋欣雯。 她的头发扎成两个麻花辫分别垂在胸前,穿着纯色的背心裙。巴掌脸,大眼睛,樱桃嘴,嘴角挂着笑容,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将笑容变得更加灿烂明媚,整个人透露出一种纯粹且恬静的美好,有种小说走向现实的感觉。 冯导似乎不太满意,眉头轻微皱起,思索片刻后,道:“笑容放大,嘴巴张开,不要当你是在舞台上,别那么大架子,放开点。” 蒋欣雯又笑了下,明明表情没多少变化,可就是感觉不一样了,多几分真实感。 “可以了,就这样。”冯导说。 “可算结束了,差点冻死我。”蒋欣雯说着打了个寒颤,又冲屋里喊道:“小陶,帮我拿个外套出来。” “来了,蒋姐。”一个女生拿着外套跑出来给蒋欣雯披上,她脸颊上长着雀斑,相貌普通,但个子偏高,站在汪宇航和蒋欣雯中间正好。 第三个房间是耗时最久的,谁知开门口出来的却是江元,他的造型和昨日差不了多少,依旧是营造一种混血感,服饰则换得休闲和舒身。 造型本身没问题,但时间上却花得太久了,冯导见排起长龙的群演队伍,有些暴躁地质问:“怎么回事!这么久就弄好了一个?” “抱歉啊,冯导。”里面的化妆师走出来,十分为难道:“他一早上过来时,脸肿得厉害,尤其嘴和眼睛,我花了好久才给他消下去。” 江元也觉得不好意思,低头道歉道:“不不好意思。” 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有些哑的嗓音更是让冯导气愤,谁能想到有人会吃辣椒把自己吃到嗓子发炎,他毫不掩饰拍摄被耽误的愤怒,严肃警告道:“再敢晚上出去鬼混就滚回家去!” 骂完,他又吩咐道:“赶紧的,三个一起弄,弄完开拍了。” 停滞的演员队伍终于走动,经过江元身边时,他似乎听到这些人数落和嘲讽自己的声音。 江元从来没这么丢脸过,还是在大导演面前这般丢人,万一他的明星梦就这么毁了,该怎么办。 明明就不是他的问题,全部都是别人害的,江元越想越委屈,脑海中浮现出许明渊的冷漠脸,长这么大都没人这么欺负过他。 身旁一人叫江元让一下,可他正在气头上没有听见,被撞一下后正好瞥见站在角落的许明渊。 心中的怒火和委屈有了宣泄点,江元有些失控地喊道:“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他的声音不算大,但周围因为冯导的警告几乎没有半点交流声,一瞬间,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朝角落里的人望去,连冯导几人也不例外。 而他们见到许明渊的瞬间露出惊艳的神情,冯导一改暴脾气试探性地问道:“小伙子,你是这宅子的主人不。” 冯导一开始和薛文谈的时候,薛文就说过这宅子不在他名下,虽然他有处理权就是了,而许明渊也确实像个主人家。 因昨晚的吃食味道较重,白日许明渊不喜欢那股味道就换了身衣服,白衬衫,黑西裤,衬衫的每颗扣子都严格地扣起,连最顶端都没放过,将脖颈包裹得密不透风。 他站在阴凉下,身后就是石屋的台阶入口,古老陈旧的墙壁是最好的背景图,如同站在时代与时代的接壤处,他眼眸像太阳,也如死水,平静得仿佛看透了一切,是矜贵、高雅又冷漠的氏族大少爷,是这栋宅邸的主人,又默默看着他人自由穿行。 “不是。”许明渊平静地回答。 “那你有没有兴趣进娱乐圈啊。”冯导又玩笑般地问。 说完,在场的部分男生竟是紧张起来,因为许明渊的样貌实在太出挑了,完全没有可比性,他的五官精致立体,一双黑亮的眸子即使在阴凉处也不可忽略,耀眼至极。 没人关心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们只担心自己的角色会被替换掉。 好在许明渊没有这个意思,他道:“抱歉,我只是来散心的。” “这样啊,那你反正也是闲着,要不要来看看拍戏啊。”冯导还不死心地问道。 也对,这是他的收官作,是要追求完美的,而许明渊这张脸就几乎完美,拍进去绝对好看,至少冲这个颜,也要多看几眼。 许明渊本就要留下观察,当然不会拒绝冯导的提议,“麻烦了。” 江元被这一变故弄得傻眼了,他本是想让冯导把许明渊赶出去,怎么反而邀请对方进组了。 然而结局已定,他又是个小透明都算不上的人,只能无奈接受现实,他又狠狠瞪了许明渊一眼,阴阳怪气道:“切,还不是冲着拍戏来的。” 在一切准备好前,冯导又让已经做好装造的人适应一下角色,想想该露出什么表情,做什么动作,不要等开拍了让他骂人。 江元的角色说大不大,说小也不。 反派司郁的设定是体弱病危,需要坐轮椅和护工照看,严格意义上说,《阴影》也算双男主剧,主要镜头都集中在反派司郁和男主警察刘今身上,而只要有司郁的镜头,护工也基本会出镜。 江元的角色就是这个护工。 因为需要推轮椅,江元也早早到准备好的轮椅旁边练习,甚至还研究了几个好看的动作,然而让人奇怪的是,他始终没见到那个扮演司郁的演员。 按理来说,反派司郁也算半个男主,演他的肯定是个大牌演员,应该像汪宇航几人一样早早化好妆了才对。 难不成是造型太难弄了?江元又推了几下轮椅心里有些遗憾,他本来还想着能和对方早点接触,拉近点距离的,就像跟汪宇航一样。 说起汪宇航,江元也有点生气,明明他知道自己是被许明渊逼着吃了一堆辣椒的,怎么也不解释一下。 不就一句话的事吗,说了他就不会挨骂丢脸了。 “还在难受吗。”不知何时汪宇航走到江元旁边,轻声问道。 “明明不是导演说的那样。”江元委屈地说,“我没有出去” “我知道。”汪宇航笑着说,又摸了摸江元的脑袋,像哄小孩一般道:“所以我刚刚去帮你给冯导解释了。” 江元眼睛一亮,“真的?” “真的。”汪宇航又想到了什么,解释道:“冯导脾气大,他发火的时候谁都不能顶嘴,所以我也等他差不多消气了,才敢去解释的。” 汪宇航的装扮在他爽朗笑起来不是很贴合,但含蓄笑起来时却显得沉稳和心安,有种别样的可靠魅力。 江元告诉自己,他说得都是真的,心底的沮丧扫去不少,又因汪宇航的这番特殊照顾,他的胆子大起来,撒娇般问道:“宇航哥哥,你有告诉冯导,是许明渊逼我吃的吗。” 汪宇航不假思索回道:“差不多,但没说那么直白。” “好。”江元对这个结果接受还算良好,笑嘻嘻道:“谢谢宇航哥哥,你最好了。” “自己知道就好。”汪宇航又摸了摸他的脑袋,以我还要入戏的借口脱身。 江元应了声“好”继续摆弄着轮椅。 拍摄第一天的事情不少,选景和布置是提前做好的,但也因此需要再重新整理下,外加装造等大小问题,等到快傍晚才正式开拍。 白日许明渊也就这么静静看了一天,好好他没有无聊这种情绪,换做黑夜的,等一晚上又无聊一天,怕是能发疯把在场所有人都砍了。 而江元那该轮椅上的反派主演却还未出现,许明渊也发现了这点,估计那反派主演就是要跟自己合住的演员。 白日许明渊对此无所谓,在他眼里人都一样,会说话、能动、活的,但黑夜的不一样,压抑到极点需要释放的阴暗面真会让他大开杀戒。 法律法规,甚至管理局的异能者公约手册也明确规定过不能对普通人在非正当情况下造成杀害。 什么叫非正当情况,白日许明渊觉得因为等不知名的人一晚上没等到,而要在对方身上砍几道口子绝对不算。 时间从不为谁停留,在白日许明渊的平静观察与等待中,黄昏降至。 众人也都发现少了个反派主演的事情,除了冯导,他们心里难免带着疑惑和着急,反倒前者不急不缓地拿起喇叭喊了句:“各就各位,都准备好,马上正式开拍了。” 这话像个闸门,将所有的呼吸和声音都锁死了。 “咕噜咕噜”声就在这寂静无声时出现了,是轮子滚过石板地的声音,声音自薛宅大门外传来,随着滚动,越发清晰。 这个时候能是谁? 是饰演反派主角的演员。 众人意识到这点,闸门开启,呼吸声重新出现,随之而来的还有因紧张而急促的心跳声。 冯导是个例外,不等人出现,他就故作无奈地调侃道:“你就不能有次不卡点来吗。” “这不是正好吗。”男人的声音自门口传来。 第7章 阴影7 有人仿佛天生属于舞台,知道什么时候出场,更知道什么样的出场方式会调动人心。 侯涅生就是这样的人,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与紧张的心跳中,那人承着夕阳的余晖踏入薛宅,穿了件白衬衫,橙黄的光自他身后闪耀,像是层朦胧的滤镜,俊美的面容夹杂在光影间,有种不真实的梦幻感。 侯涅生的个子很高,身材更说不上瘦弱,走起路来却像极了一个刚出院的重症病患,让人莫名觉得单薄和削瘦,三月的风适时吹过,将他几缕过肩的长发吹起,显得更加支离破碎,身后行李箱似有千斤,下一秒就能将他拽倒在地。 待他彻底走进薛宅,众人也看清了他的面容,五官俊朗到极点,像是神明亲自雕刻的惊世作品,一双绝美的桃花眼平静地扫过四周,他嘴角还挂着礼貌而疏离的笑。 像是那种会坐在角落观望,冷漠又温和的人,会用含笑的语气告诉你,他要杀死你的恶魔,是条阴毒、残忍的蛇。 几乎所有人都呆住了,因为角色从剧本走进现实,来人完美符合了他们对反派司郁的所有幻想。 他对众人的反应习以为常,轻笑一声后属于司郁的冰冷滤镜消失了,真正变得温和鲜活,在太阳余晖消失前,他玩笑般地说:“我怕来太早容易造成轰动。”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不少人依旧保持那副惊讶和忘记呼吸的模样,本该推着轮椅的江元,更是激动地手一松,将轮椅推倒在地。 这就是侯涅生,一个不粉娱乐圈都会知道的国民级影帝。 在场很多年轻人小学时他便出道了,出道即巅峰,第一部电影作品就斩获当年最佳新人奖,之后没用几年又拿下了最佳男主角奖。 他的巅峰期很长,直到现在,依旧是超一线的火热存在。用某些大v的话说,拍电影就跟开盲盒一样,哪有不踩雷的,除非那个人是侯涅生,再烂的剧本都能靠他的惊世颜值和逆天演技,将票房拉回本。 他的出现让剧组还未拍摄便推上了一个全新的高度,难怪所有的演员在到来前都是保密的,确实足够震撼。 在场的年轻人无一认识他,更无一不是他的粉丝。哪怕是汪宇航这类顶流,即便不粉,见面也要恭敬叫一声前辈。 但白日许明渊不包括在内,他不关心来人侯涅生在娱乐圈的身份有多震撼,他只知道这人是自己被迫要合住的室友,而现在晚上了,黑夜要出来了,而黑夜非常想在侯涅生身上来几刀。 在太阳的最后一缕光消失在地平线前,白日许明渊平静地说:“不可以杀人。” 下一秒,他嘴角咧开笑容,冰冷的眸子变得灵动而鲜活,一抹暗色的红光在其中闪烁,盯着害自己干等一夜的室友轻飘飘道:“放心,我不杀人。” 侯涅生不需要再专门弄造型,刚刚在场所有人的反应就是最好的答案。江元被场务提醒好几次终于回过神来急忙扶起轮椅,在侯涅生朝他走过来时,还有种不切实际的飘忽感。 第一次演戏就是给影帝作配吗,自满如江元也没有那种理所应当的感觉,他小心翼翼擦了下坐垫,说话的语气也紧张起来:“侯影帝,您坐。” “别紧张。”侯涅生回道,他坐到椅子上后又问,“推得动吗。” 江元点头,“嗯” 拍摄因侯涅生的卡点到来正式开始,本就在角落许明渊被彻底遗忘,他咬着他恨不得冲过去,一刀砍在侯涅生身上。 不等压下这股情绪,睡醒一觉的薛文走到他旁边,感受到这股可怕的低气压后,试探性地问:“你还好吗。” 许明渊用一张冷漠脸,强压着杀意,一字一句道:“你——说——呢。” 薛文:“” 看出来非常不好,都会用反问句了。 “如果”薛文话说一半,许明渊转过头来,在对方冷得要冻死人的目光中,他咽了下口水,无比紧张地说:“刚刚有剧组的人来找我,麻烦我把大影帝的行李搬到房间里。” 他的语速很快,像是生怕让许明渊听清一样,“你也知道的,他要跟你住一块,钥匙也在你那里,只有你能进屋,我能麻烦你把他的行李搬到你房间不,如果不行,可以我搬,你开门就行。” 回答薛文的是许明渊更冷的目光,他叹了口气双手合十,就差跪下来磕头了,“算我求你了,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我就是个传话的,最多算是拿钱办事,实在不行我给你住宿费全免了还不行吗,咱换个人刁难。” 许明渊依旧没有回答,薛文似乎想到了什么,咬咬牙后给许明渊弯腰道歉,“我承认昨晚是我耍心机坑了你,我给你道歉,但那完全就是个意外,按我的假设那个唐成双才是最后一个打开纸条的,真不是专门针对你的。” 黑夜许明渊:“” 搞了半天,还真是你小子耍的心思啊。 怎么说呢,有种装哑巴吃黄连,吃错了还不能说的憋屈感。 “箱子在哪。”许明渊问。 见许明渊同意了,薛文眼睛一亮,立马直起身子,感激道:“箱子啊,我已经给你放门口了,你开门放进去就行了。” 许明渊面色一沉,转身不再理睬薛文,这副小人得志的样子真的很欠揍,他发誓下次出外勤绝对要晚上到,然后换白天的来演戏。 上到三楼,许明渊果真见到了放在自己房间门口的箱子,箱子不大,估计也就装了几身衣服。 他打开门,一脚把箱子踹进屋,滚轮在地上飞速滑动,划过一个大点的地板缝隙,直接摔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许明渊可不管这些,把这身怎么穿怎么不舒服的衬衫西裤换掉,换了身休闲的无帽卫衣,又打开自己的行李箱拿了点东西塞进口袋里,将才重新出门。 他前脚刚踏出门,又退回来,撕了张桌上本就有的便签纸,飞速写几个大字,贴在大门外后,将房间彻底锁死。 此时西院的拍摄正如火如荼进行着。冯导是个要求严苛,精益求精的人,一线还是十八线,在他眼里都一个样,演不好都要挨骂,许明渊刚下楼就听到极其难听的骂声。 想想也难怪,很多演员都是为了贴合角色海选的新人,外加近距离接触侯涅生等明星,演技不好非常正常。不过这些都跟许明渊没有关系,没人注意他正好,省得那群人担惊受怕自己跟他们抢角色,都说了不是来演戏的,怎么就不信了。 薛文也不知道跑哪去了,他对明星也不感兴趣,估计是找个地方独自待着去了。本来许明渊还打算坑他一下,毕竟因为他闹了个乌龙,白白浪费一晚上。 然而浪费归浪费,黑夜许明渊从不亏待自己,彻夜调查前,他还是选择先去【老薛私房菜馆】吃个菜,那里还符合他口味的。 没有其他人碍事,许明渊走得很快。今天正式开拍,菜馆也不复昨日的热闹和拥挤,门前空荡荡的,就一张桌上坐了几个店员在那闲聊。 他们对许明渊还有些印象,毕竟他是跟汪宇航一起过来的,本身也足够亮眼。 昨天招待他的店员直接站起来,招呼着许明渊找了张桌子坐下,在等点菜的功夫里还不忘问道:“今天不是正式开拍了吗,你怎么还有空来这吃饭啊。” “我不是演员,单纯找个地方出来玩玩而已。”许明渊随手指了两个昨天吃得还合口味的菜。 没有他人在,黑夜许明渊索幸也不装冷漠脸了,反正店员又不会找个跟他相熟了的人专门议论这个,他抽出一双筷子在手指间灵活转动着,随口问道:“你们怎么知道他们是来拍戏的。” “镇子上的人都知道。”店员笑着回道,“而且剧组那么多人,还得找我们菜馆包餐呢。” “这样啊。”许明渊道,“具体说说呗。” 他的这张脸很好看,白日还会因为冷漠而又几分距离感,现在换到黑夜,笑起来直接抹去了这点距离感,语气也在跟好友随意聊天,虽然一般人不会想着怎么杀好友就是了。 少有人能拒绝这样的人来搭讪,这个店员也不例外,他犹豫片刻,像是在思考什么,而后急匆匆跑进去报了个菜单又走出来,说道:“其实我也不清楚,听其他人八卦说,是人家大导演亲自来找镇长商量的,还把一堆废弃不用的地方封起来,重新装修后取景。你不知道啊,那时候一天到晚装修队的车子往镇子里开,可吵了。” “是吗。”许明渊开玩笑道,“你们那时候生意肯定很不错。” “这个啊,不瞒你说,我们这儿虽然偏僻,但旅游业还真不差,零零散散,一年到头都有人来玩。”店员似乎想起许明渊也是来玩的,又随手往山上一指,“就我们那山,还有专门的导游呢。” “还有导游啊。”许明渊问。 “对,你往等我一下。”店员思考片刻,像是不好描述,撕了张纸趴桌上给许明渊画了个简略的地图,最后用笔圈了一下,“就这儿,你要去的话,到时候” 突然,一个身着厨师服的中年男人将一盘菜放到桌上,还不忘冲店员和蔼笑了下:“小张啊,还聊呢。” 店员一个激灵,站直身子异常紧张道:“没有,老板,这就结束。” 见状,等店长走后,许明渊问道:“你们店长很凶吗。” “还好,就是上班时间不能偷懒就是了。”店员小张怕许明渊还要问什么,撂下一句“不说了,我工作去了”就急忙离开进屋。 刚进屋,小张就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那目光像蛇,冰冷而粘腻,粘附在皮肤上,毛骨悚然。 小张紧张地扭头,发现是店长在站在厨房里一动不动盯着他。 “我我什么都没说。”小张结结巴巴道。 “我知道。”店长说完挥起菜刀剁起排骨。 规律的“咔咔”声刺激着小张的神经,仿佛放在菜板上的正是他的脖子,一下没断又砍一下,他再次打了个寒颤,惊恐地意识到什么。 不行!绝对不行! 我就是说了两句话而已!凭什么是我! 小张僵硬地转头,借着敞开的大门看向许明渊,眼神因怨恨而充满恶意都怪你! “小张啊,蒜没了你去后院给我拿点呗。”店长依旧和蔼的声音传来,“我在炒菜脱不开身。” “来来了。”小张应了声,又往许明渊那瞥了眼才匆匆走向厨房,穿过店长身后的门走向后院。 后院不小,大量的食材用麻袋装着堆在一边。另一边口很大井,井口没有封死,上方也没有设置打水的工具,而井的旁边也竟也放了一麻袋袋辣椒。 说来也怪,同样的院子里,井旁的那袋大蒜像是美术画作里阴影刻画错误的瑕疵,黑灰而浓烈,将正常的构图破坏掉,让人看一眼就无法忽略,那着重加深的黑色透露出浓重的不详与灾害,似乎还在不断朝外扩散。 店长的话,就像这灰黑世界故意洒出的一个食饵,小张挣扎片刻,走到井旁的袋子里摸了头蒜,他的动作很快,嘴里还小声急促念叨着什么,“别吃我!别吃我!我就拿个东西” 他又从另一边正常的麻袋里拿了很多正常的蒜,一起抱回到厨房里,见店长还在切菜,又道:“店长,我帮你把蒜扒了。” “嗯。”店长头也不回应了声。 炒菜的时间小张一直等在厨房外面,他见菜好了,不等店长喊人就跑进来,“店长,我这就端过去。” “果然,人呐,说一顿就勤快了。”店长轻飘飘的话语落到没走远的小张耳中,他脚步顿了下,然后什么都没说飞速走了出去。 “烧排骨来喽。”小张端着菜,面色如常走到许明渊桌前,却在对方望过来的时候差点吓得双腿发抖,就差跪下来了。 这眼神他实在太熟悉了,就是自己刚刚在屋内望向许明渊的模样,埋怨至充满恨意,恨不得让人立刻去死。 这眼神只存在霎那,下一秒,那青年又恢复笑意,眼眸在夜灯下明亮而纯粹。 可小张仍旧被吓到了,那是明亮的杀意与纯粹的恶念,仿佛将他心底的阴暗面直白揭露在光下,无处遁藏。 他发现什么了吗,小张紧张地想,不,他不可能发现的,这种事说出来都不会有人信 内心不可揣测的折磨感让小张备受煎熬,初春的三月,他却像赤身裸体地站在严冬暴雪中。 “还有一道菜什么时候好。”许明渊笑着拿起筷子,夹了块排骨放进嘴里,当着小张面吃了下去,又道:“我晚点还有事,帮我催一下。” “我我这就去催。”小张结结巴巴说完,急忙跑开,还吓得差点被桌角绊倒。 他跑回院子里,这才发现身后的衣衫已被浸湿,冷汗竟是流了整背,明明店长才应该是更可怕的。 最后一道菜,换了个店员来上,许明渊也不在乎这点小事,毕竟马上就有好玩的事发生了,他快速解决晚饭,结完账走上台阶顺着山道往上走去。 他走后不久,【老薛私房菜馆】门口响起“沙沙”的声音,像是树叶被风吹动时发出的声音。粗壮的老树上灰黑的影子不时闪过,明明什么都没有,却像条大蛇在盘桓爬行,枝桠间的灯泡被遮挡似的半明半昧。 第8章 阴影8 今夜的古方镇说不上热闹,但薛宅却是个例外,里面灯火通明,骂声不止,不少本该回家的镇民也围在门口凑热闹。 “都别围在那!挡镜头了!挡镜头了!都让让!”冯志宏手拿喇叭喊道。 他的嗓音本就不小,再被喇叭无限放大,不少人被吵得捂着耳朵纷纷后退,眼见热闹凑不成,镇民纷纷退出薛宅,各回各家去了。 许明渊与这将要下山的人群擦肩而过,昏暗的灯光下,山道两侧的碎石野草被碾碎压倒,像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紧随其后。 一个镇民下台阶时也发现了这一点,他被吓得一个激灵,打了个寒颤后,耳边似乎听到了诡异的沙沙声,猛地扭头望向远去的青年,喃喃自语道:“这么快就开始了?” 许明渊路过薛宅,无视其中的骂声,头也不回继续向上走去。 前方不少的地方被用围栏围起来,估计是拍摄用的,许明渊可不管这么多,无视围栏直接翻过去。 古方镇占地不小,整个逛完需要不少时间,但家家户户的房门紧闭,没有一丝声响,灯也接二连三地熄灭,石板路上仅剩一点路灯和头顶的月光相互照应,一切都显得灰黑而诡谲。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老旧的石板路在岁月的冲刷下不免翘起,悠长灰暗的小道上不时传来“咯噔”的响声,寂静中被装点上些许诡异的色彩。 风似乎也吝啬在这里留下足迹,沙沙的声响中带不起半点涟漪,就像是在害怕什么看不到的东西。 好在这里的住户不算多,又基本集中在山脚的位置,等山路陡峭起来,四周石房更加老旧荒废,连围栏都不见了。不少的房子塌陷成了废墟,半塌陷的石块上青苔和野草被夜晚染上深邃的黑色,老旧腐化的家具散落在屋内,风吹雨打日晒间磨灭属于人的生气。 沙沙的声音如影随形,细小而蚀骨地爬入许明渊耳中,他的一双眼眸时而亮起光芒,时而归于黯淡。 他知道,有什么东西正在跟着他。 直到许明渊彻底远离人烟站在废墟中时,夜灯彻底消失了,黑色的天穹里残缺的月孤独悬挂,清冷的光洒在他身上,将眸中兴奋的、难以压抑的杀意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 沙沙声依旧在不时响起,像是某种硝烟与疯狂将被点燃的信号。 难以察觉的废墟角落,幽暗浑浊的阴影如气体般自角落扩散开来,沙沙的声音越发清晰起来。 它们张牙舞爪地汇聚成一根根粗壮的触手,悄无声息地伸向许明渊。 它们想做什么呢,或许是将人拖入阴影中吃掉。 它们越来越近,诡异又柔软的黑色触手即将抓住他。 触手的颜色漆黑,浓重得像是黑暗本身,夜晚是它最好的掩护色。而有人却天生就是黑夜,他不需要任何掩护,仿若本能一般,尖锐的寒芒闪过,比周身的月光更寒、更冷 几段触手倏然落地,像滩淤泥般瘫软,又似水般被土地吸收,转而消失不见。 许明渊几乎同时转身,却什么都没看见。 但他知道,那东西还在这,藏在某个他看不见的地方,或者说那东西本身就并不可见,不然也不可能尾随了他一路。 严格意义上来说,除了管理局规定的七种异能,还有第八种异能,被称为隐性异能,即自身确定为异能者,但没表现出具体的异能能力。 隐性异能者的检测很简单。通常来说异能者的身体素质远高于常人,管理局对此设定了一个数值,超过这个数值又没表现出具体能力的即为隐性异能者。 检测隐性异能者的同时,管理局也可以通过这些数据,推测隐性异能者日后会成为哪类异能者。 许明渊就是这类隐性异能者,而他超出峰值最高的就是精神力,换言之他的直觉和预感特别准。 就像现在这样,许明渊一瞬高高跃起,脚步轻盈地落到废墟上方,稳稳站立,而先前站立的地面上,几根粗壮的黑色触手从石板中伸出,因捕猎失败,愤怒地挥舞在半空中。 “这样才对嘛。”许明渊将匕首拿在手中,把玩着嬉笑道:“我可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最好,别死得太快了。” 猎物自诩成了猎手,反是嘲讽起来,触手被这挑衅的话语激怒,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攻向他,还有更多的触手自废墟的阴暗处蔓延开来。 “生气就不好玩了哦。”许明渊边打边说。 他的身体异常灵活,总能以一种刁钻的角度避开攻击再快速反击,匕首的寒芒在月下闪耀着,越来越多的触手断肢落向地面,又飞速消失在地面上。 似乎是察觉到了对手的不一般,触手又一次猛烈攻击后消失不见,它自废墟与地面中来,却没有破坏城镇半点,消失之后一切归于原样,仿佛先前的战斗就是场不切实际的梦。 许明渊落在一处房梁上,身上半点汗渍未出,笑嘻嘻问道:“这就跑了?” 寂静、灰黑的荒芜里,无人回答许明渊的问题。 他的直觉告诉他,触手还在这儿,眸光扫过四周,代表杀意与疯狂的猩红在其中闪现,像是要把这废墟再毁一次,明显触手不出来不罢休的样子。 古老而破旧的瓦房被黑夜与自然侵袭,变得荒芜诡谲,阴影潜藏其中,不可捕捉。 “这可是你自己逼我的。”许明渊从口袋里掏出几个弹珠模样的东西,放在手里掂量着,对着脚下寂静的废墟问:“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他自问自答道:“是炸弹哦,一颗就能炸掉好半个镇子。” 许明渊的话语间透露出莫名的喜悦,似乎正有这般打算。 他的五官立体精致,宛若女娲的巅峰作品,黑曜石般的眸子在月光下因兴奋呈现鲜活的亮色,不可压抑的疯狂化作一抹猩红若隐若现。 他站在被毁掉的建筑废墟上,身后陡峭而崎岖大山,庞大的影子浓重而深邃,比脚下零星半点的阴影更加深邃可怖,像是黑夜本身,在诡异的沙沙里,宛若恶鬼的声音就此传来:“而我手中有很多颗,足够把这里炸成废墟。” “唰——!” 触手再次自阴影中钻出攻向许明渊,除了沙沙声,似乎还有别的什么声音。 许明渊的听力很好,他也察觉了这点细微的差别。 “这就对了吗。”他侧身避开触手,指间挥舞的匕首顺便再次将之砍断,另一手弹珠朝着镇子还亮灯的地方丢去。 弹珠在许明渊刻意抛掷下,像流星般高高划过夜空,无数漆黑的触手从四面八方汇聚,追逐着这颗将要爆炸的弹珠,天穹被就此笼罩,残月的光芒消失在废墟上。 霎那间,许明渊听清楚了,那是一种类似蛇吐信子的嘶嘶声,而且就附近。 下一秒,笼罩天空的黑色消失了,废墟的某处角落,许明渊的匕首狠狠刺入地面板块。 碎裂的石板上看起来什么都没有,虽然只有短暂的一瞬,但砍在动物鳞甲和石板上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前者沉闷,后者清脆。 许明渊知道自己刺中了,他用力扭转了一下匕首。 弹珠落地的声音被尖锐刺耳的嘶吼声盖过,月光下,巨大的蛇影遍布在废墟上,痛苦、绝望地扭动翻滚着,其中某段身体影子就在许明渊的匕首下,被反复刺痛。, 远处的弹珠掉落,本来在爆炸中燃烧和毁灭的城镇仍旧是那么安静,遥远的地方红色灯牌完好无损地亮着。 “骗你的,就是弹珠而已。”许明渊将匕首彻底嵌入地面,站起来俯看废墟上的蛇影。 像是另一个时空照过来的投影,只能在月光下显现,巨蛇的庞大身躯扭曲着,翻腾涌动间便是山崩地裂,海啸跃堤,可这又只是个影子,一把小巧而锋利的匕首就足以将它钉在地上,让它痛苦哀嚎。 几根触手垂死挣扎般出现,许明渊掏出在房间里摸的水果刀就轻易斩断了,嘲讽般的话语紧跟着传来,他说:“傻瓜才信这是炸弹,下次别这么天真了。” “虽然你也没有下次了。”许明渊重新蹲下来,又拿出个弹珠对着还在痛苦翻滚的蛇影道,“我知道你是人变的,不然也不会去追弹珠,动物型异能者是,影子是你的特殊能力。” 异能者在觉醒能力后,还有概率根据使用方式激发出更强力的特殊能力。也因此哪怕是觉醒为同一物种的动物型异能者,也会根据侧重点不同,激发不同的特殊能力。 根据影子大蛇的样子来看,它本身是动物型异能者,而操纵影子则是它激发的特殊能力。 但是这些都跟许明渊没多少关系了,因为他先前的话也不算完全骗人。管理局有很多特殊道具,都设计成弹珠的样子便于携带,以供调查员在必要情况下使用。 每个道具在拿取和使用都需要报备,丢了还会被严重记过。丢出去的那颗有什么能力,许明渊没仔细看,反正就是诈唬人而已,待会还要去捡回来。 要是真无缘无故把镇子炸了,估计下辈子都要在异能者监牢里度过。 而他现在手中拿的这颗,能力为禁制,来自总局的一个强大异能者。通过在某个物体上写下单一强制要求而发动能力。这个弹珠内包含的强制要求是——绝对禁止使用异能。 这个禁制弹珠对调查员来说就相当于警察的手铐,抓捕时都会随身携带。 许明渊开启道具,一个金属质感的颈环出现在他手上,又对比下颈环的直径和大蛇影子的粗细,他用商量的口气问:“你要不直接变回原型呗,颈环太小了,这样子带不上。” 见大蛇没有理睬自己,许明渊一手放在匕首拔出些许又缓缓转动起来,摇摇头故作无奈道:“你这么不听话,我就只能自己动手喽。” 突然,许明渊猛地站起来,一发子弹擦着他的肩膀过去正好打在匕首上,子弹的撞击下因转动而些许松动的匕首直接飞出地面。 失去钳制的蛇影飞速游动,庞大的影子一瞬消失无踪,只剩把匕首完好无损地落在地上。 变故发生得太快,饶是许明渊也没反应过来,但他知道马上就能抓到的异能者跑了,虽然对方受伤了,但镇上还存在帮凶。 手中金属质感的颈环在月光下泛起光泽,像是嘲笑许明渊的大意轻敌。 “别让我逮到你们!”他将手中的颈环愤怒地摔向远处,又拿起匕首将胡乱砍几下后,眼眸中的血色杀意才有些许缓解。 又过了几分钟,许明渊无可奈何地落下地面,将颈环捡起来重新变成弹珠,而后又朝扔另一个弹珠地方走去,搜寻弹珠。 一颗小小的弹珠在灰黑的废墟和各种犄角旮旯里异常难找,打架花了半小时,找弹珠花了两小时,当许明渊从一块石缝里满身是灰地找到弹珠时,他已经气得再次想杀人了。 沉默三秒后,秉承着快速发泄的原则,他拿出手机拨打了自家组长的电话。 电话那头,非上班时间被打扰的贝岑烟语气十分不爽:“你最好有事找我!” “有事,我抓到影子异能者了。”许明渊张口就是个大消息,还不等贝岑烟问详细经过,他又道:“可惜又给对方跑了。” 电话那头刚准备不发火的贝岑烟转而吼道:“那你打这通电话,非要打扰我的目的是什么!”崩溃几乎要从电话那头溢出来了。 “汇报工作啊。”眼见组长不畅快了,许明渊的心情就好了不少,他用异常无辜的语气道:“不是组长你说的吗,汇报工作让我来。” 贝岑烟:“” 好像,我确实说过。 许明渊又道:“总结一下,影子异能者抓到了,又跑了,有同伙,就这样,没了。” 贝岑烟:“” 确实简洁了不少,但为什么心情更不好了呢。 汇报完,黑夜许明渊挂断电话心情也好了不少,心情不好的贝岑烟发来短信:【还是白天的汇报,你老老实实打架去。】 第9章 阴影9 差一点就能抓到目标,收工回家的许明渊漫无目的地在小巷里晃着,经历刚刚的打斗,总是难以适应这过分的安静。 即便这安静中透露着诡异和荒芜,他也依旧没有多少感触,毕竟很多时候他比那些怪异之物更加可怕。 常人和怪物,行动轨迹和思维方式全都有迹可循。 但他不一样,黑夜这个人格介于人和怪之间,不受任何秩序和规则的约束,上一秒能称兄道弟,下一秒就会抽刀杀人。 黑夜的恶有很多且总是无缘无故,但好在有白日牵制,以及那零星一点的善意有了依托,被依托之人教会他克制和忍耐。 管理局也知道许明渊的双重人格,曾尝试过用异能将两个人格强行融合到一起,可惜不止融合失败,昼夜交替后,黑夜点予以为他人格融合的异能者非常可怕二次伤害。 等众人赶到时,黑夜已经把人绑在手术床上,手上拿着刀要把对方的脑子切开,尝试这样能不能把人变成双重人格。 这件事之后,管理局也看明白了,如果黑夜非要见血和杀人,就将刀刃对着其他违法犯罪的异能者,只要不伤害无辜者和普通人就睁一眼闭一只眼。 也因此,黑夜在见到影蛇时,才会这般兴奋,现在他只想找到那个受伤的动物型异能者和其同伙,释放完未尽兴的杀意。 许明渊这么想着,突然停下脚步,此时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对方好像有枪啊,要不要再回去拿点东西呢。 算了。 他思考不过一秒否定这个想法,继续漫无目的地在小镇上游荡。 古方镇够大,除了一条主路山道外,大街小巷错综复杂,许明渊绕着绕着就回到了薛宅。 许明渊:“” 算了,来都来了,看一眼得了。 凌晨时分,薛宅的骂声终于停止,似乎是拍摄结束了,许明渊进去的时候,不少人都在排队洗漱,还有不少人跟他擦肩而过出门去了。 唐成双也在其中,手上还滴着水正扭头望着什么,许明渊见他没注意自己,也循着方向望过去。 灯影绰绰,昏暗的光下,只见江元被汪宇航搂着肩膀,脸上都洋溢着笑容,看起来亲密无间。 他们从西院走来,穿着演戏时的服饰,身后石瓦黑梁的古老建筑、在翠竹与灯笼装点下,青石板路幽深绵长,重现了这个大宅往日的欢乐与热闹,又有种说不清的情感纠缠其间。 走出西院的霎那,汪宇航揽在江元肩膀上的手又放下来,可那种说不明的气场和氛围仍旧在两人间蔓延、回旋,似乎是种超出朋友界限的东西,与周围来来往往的群演格格不入。 唐成双是个对情绪很敏感的人,他冷不丁对心底生出的猜测感到后怕,喃喃自语道:“应该不可能。” 然而江元到底是唐成双在这里最相熟的人,两人又是一路相伴过来的,他不放心地走过去喊了声“江元”。 江元停下脚步,回头正好瞥见许明渊站在他身后,下意识认为两人一伙的,说话的语气也冷了下来:“唐成双,你有事吗。” 没有开心地邀请,没有激动地分享,也没有别的什么情绪,不像朋友,更像是一面之缘的人再相遇,随口说的那句好巧,又或者连陌生人都不如。 唐成双想提醒的话噎在嘴边,随着江元冷淡的态度咽回腹中,沉默片刻后改口道:“没事,就是提醒你别吃太多辣,记得早点回来,好好休息。” 江元冷淡地回道:“知道啦。” 也许是辣椒这个词让江元想到不好的事情,再次刺激到他,唐成双察觉他话语中明显的怒意。 再等唐成双回过神来想说什么时,江元已经跟着王宇航走远了,又一扭头,被许明渊这突然近在咫尺的人吓了一跳。 唐成双:“?!” 他脱口而出道:“你什么时候出现的。” 不过看到许明渊这张冷漠脸,唐成双也知道江元为什么会生气了,自己跟许明渊站一起,他不冷淡才怪呢。 许明渊摆着冷漠脸无视唐成双的问题,反问道:“侯涅生呢。” 唐成双心里“咯噔”一声,诧异地想,这哥们怎么就能如此自然地直呼侯涅生的名字呢。 但再一想好像又没什么问题。 许明渊这人比起冷漠,更像是一种天上地下谁都看不上眼的睥睨,区区影帝,他叫个名字,似乎也没什么问题。又或者,他有种对大众规则和思想的不屑,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看似冷漠,实则疯狂而自由。 下一秒,唐成双在心底默念一句罪过,回答道:“出去了,刚走没多远。” “知道了。”黑夜许明渊说完扭头就走。 装白日就是这点方便,什么都不用解释,转头走就行了,哪怕出问题,别人也会自己给他脑补。 再说山道上有说有笑的汪宇航二人,沿山道的边缘不急不缓地走着,途径某个巷子时,细小的沙沙声被就此盖过,完全不知他们离死亡只差一步。 几根微小的黑色触手从巷子里伸出来,悄无声息地跟在他们身后。 突然,巷子里传来人声,“不可以。” 触手缩回巷子里,停在半空尖端蠕动几下,像是讨价还价,角落里雄雌莫辩的声音继续说道:“去随便找点东西吃,他不能吃,那是给重要祭品的祭品。” 月光下,一只手伸出来,盖在触手上轻轻抚摸着,浅色而奇异的光芒出现,那人的声音变得更加虚无,更加空灵,“去,再等等,你很快就能重生了。” 触手回缩消失在墙壁上,巨大的蛇影一闪而过,游向远处。 它受伤了,需要吃东西恢复身体,不然可压制不了他们,可是镇上不是什么人都能吃的,除了特定时段的投喂,有些人一旦吃了也会让他们奋起反抗。 蛇影变得幽深,灰黑的触手钻出来,在看不见的角落疯狂挥舞,似乎是在生气和烦躁。 突然,它嗅到一股熟悉的味道,那是食饵的味道。 不在井,而是别的什么地方,它调转方向,在黑色的影子里快速游动。 它停在一个没亮灯的石房处,巨大的蛇影盘旋其上,将小房子紧紧缠绕起来,蛇口张开,信子飞速吞吐着,触手像水一般渗进屋檐。 几分钟后,它餍足地再次吞吐几下信子,月光下巨大的身躯再次藏入阴影里,朝着河流的方向前去。 在外面重新搜寻的许明渊突然感受到什么,停下脚步顺着岔口朝一个方向望去,石瓦房整齐地排列在一侧,能模糊看到最远处的河流。 许明渊的直觉告诉他,那里有什么东西,必须去看看。他改变方向,朝河边走去。 殊不知,这条道的不远处,侯涅生也感受到什么,同样改变方向,朝河边走去。 许明渊顺着石板路前行,延伸小路的石板停在河的边缘,湿润的泥土生长着些许挺硬的野草,前方没有任何围栏,跳下河还是被推下河都挺方便的。 顺着河岸望去,还能看到远处朦胧的桥影。 许明渊眯了眯眼睛,桥上有个白影,似乎是个人,在夜晚地异常显眼。 这古方镇大晚上还有人吗,许明渊想,难不成是那异能者的同伙。 无怪许明渊这么想,这河远离山道和住宅,距离他先前打斗的废墟更近。 他朝桥的方向走去,将匕首取出放在指尖把玩,稍有不对就能一招毙命。 随着距离缩短,桥上的人影也逐渐凝实,许明渊盯着他,被他吸引了全部注意,而一旁的河水像面镜子,联通两个世界,霎那间它从缓到急,泛起涟漪,汹涌间似乎正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 桥上的那人似有所感应,扭过头来,与许明渊四目相对,张口说了什么。 许明渊没听清,但他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心脏在一瞬急速收紧,像被人紧握着,濒死了般。 同一时间,河水中影蛇的嘶吼传入耳畔,无数的阴影触手冲出水面,裹着许明渊,将他拽入河中。 入河的霎那,他终于看清了桥上白影 ——侯涅生。 “咕嘟咕嘟——” 河面冒起大片的气泡,从翻腾到微小,到归于平静。 下一秒,许明渊从河里挣扎着爬上岸。“呼——呼——”他趴在地上大口、贪婪地呼吸着,厚重的水珠迫使他的衣衫向下坠去,勾勒出瘦而有力的腰身。 “滴答滴答”地,水渍顺着发丝不停滴落,脖颈和手腕处浮现拉拽的痕迹,黑色的衣衫将他的肌肤衬得白皙,也让这青紫的伤痕显得更加触目惊心。 “咳咳。”他又咳嗽几下,吐出被迫吸入的河水。 短时间的生死搏命让他的肾上腺素飙升,剧烈跳动的心脏几乎要蹦出胸膛,他握紧匕首,手背上的青筋蹦起,像是在压抑克制什么。 好想 好想破坏什么东西,也好想杀掉什么人。 属于夜晚的疯狂与躁动将许明渊的眼眸彻底染成血色,压抑在骨中破坏因子叫嚣着要冲破血肉。 他牙齿开合一下,甜腻的血腥味在唇舌间蔓延。 不够,还不够 片刻后,许明渊艰难抬起握住匕首的那只手,手腕翻转,锋利的寒芒对准自己。 “你没事。” 头顶传来陌生的男声。 许明渊瞳孔骤然一缩,本能反应地疾速起身朝对方刺去,而对方的反应竟也超乎他意料,直接侧身躲过了这道本该封喉致命的攻击。 是谁? 许明渊伸手抹去眼眸的水汽,待看清是侯涅生时,他的眼神变得疯狂,充满攻击性,似乎要将这几天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到这影帝身上。 他手腕一转,匕首朝着侯涅生再次攻去,而后者似乎所有的实力与运气都用在了最开始的那下,几招之后就被许明渊压倒在地。 碍于侯涅生的大明星身份,许明渊没有真的下杀手,但匕首划过侯涅生的脖颈砍断一截长发,而后刺入石板,殷红的血顺伤口缓缓渗出。 从始至终,河里的触手都没有要再出现的意思,连沙沙声都不见了,似乎已经离开了。 许明渊跪坐在侯涅生身上,俯身与他四目相对,语气轻佻而肆意:“大影帝,一个人走夜路可不安全呐。” “解释一下,你为什么在这,跟蛇影的异能者又是什么关系。”许明渊像个末路的狂徒,满身狼狈又异常兴奋,沾水泛红的眼角看起来魅惑诱人,连瞳孔里都满是对方,看似充满情欲却锋芒毕露,“解释不好,我真的会杀人哦。” 侯涅生微微蹙眉,平静地反问道:“那你呢,你又为什么出现在这。” “别岔开话题,现在是我问你,别以为你是影帝我就不敢动你。”许明渊说着又砍下侯涅生的一截头发,笑着威胁道:“你说要是第二天所有人一觉醒来发现堂堂影帝变成一个秃头,会怎么样呢。” “会非常不好。”侯涅生无奈笑笑,又问:“你是薛宅住在301的人。” “是又怎么样。”许明渊撇嘴道。 “你把房间锁了,不给我进去,我还不能出来找人吗。”侯涅生也有些怒气地问。 许明渊:“” 好像是有这回事,我还留了张字条来着。 不等许明渊回想具体,侯涅生又道:“还给我留了张字条,说没人在,门口待着。” “现在明白我为什么出来,能起来了不。”侯涅生说着,挣扎着要起身,还不等他将许明渊从身上推开,许明渊反手变出个颈环套在他脖上。 带上颈环的霎那,侯涅生身体的力量陡然卸去,很轻易地被许明渊重新压回身下。 “我还没问完呢。”许明渊几乎单一只左手就钳住了侯涅生,右手拔出插在地面的匕首,抵在他的胸膛处,腰跟着往下弯了几分。 如果这时有人走到河边,肯定会被眼前的景象吓到,因为两个几乎贴在了一起,在下方的还是影帝侯涅生。 可惜,这里偏僻至极,没人会过来。 极近的距离下,许明渊盯着侯涅生的眼睛,一字一句非常笃定道:“你是异能者。” 第10章 阴影10 少有人会在面对死亡时撒谎,不等侯涅生回答,许明渊用匕首轻轻往下刺下去,纯白的衬衫立马晕出一朵血花。 他道:“想好了再说。” 许明渊说话喷吐的热气洒在侯涅生的唇上,后者也无愧巅峰了十几年的存在,深邃俊美的五官无可挑剔,长发因先前的打斗而散乱,几根飘散的发丝后,含情的桃花眼印着许明渊半疯的模样,似有清泉,水波流转,又似深渊,酝酿风暴。 片刻后,侯涅生肯定地回道:“是。” “这就对了嘛。”许明渊又问,“你来这里做什么,你的能力又是什么。” 侯涅生又试着挣扎几下,发现依旧使不上劲后,选择了乖乖配合,他道:“直觉让我来这的,至于能力,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能力。” 许明渊沉默片刻,他这番说辞怎么听怎么像自己,又发疯似地把匕首嵌在地上,又抓起一撮侯涅生的长发,问:“你没骗我?” 侯涅生又挣扎两下,无奈地反问道:“你看我现在这样,能骗你吗。” “或许。”许明渊坐在侯涅生身上,开始思考该怎么处理他。 将侯涅生直接带回管理局,肯定不现实,且不说人家的公众影响力,把他送走了,谁待在剧组演反派啊。而且影蛇异能者最起码有一个同伙,他总不能一个人孤军奋战。 许明渊望向侯涅生的目光变得兴奋起来,这个现成就有个人手吗。他摸着侯涅生戴在脖子上的金属颈环说道:“这东西会封印你的异能,只有我能解开,而且你能感觉到河边有异的话,应该也察觉到了,这里还有其他异能者。” 咽喉被人慢慢摩挲着,没人会不紧张,尤其那人可能脑子还有点病,侯涅生喉结滚动几下,似是在紧张,又似是在思考。 片刻后,他道:“是,你要做什么。” “帮我。”许明渊说得理所应当,“从现在开始你被我无限期征用了,必须配合我的工作,随叫随到,否则你就得一辈子带着它。” “作为异能者,哪怕没有能力也好,你能舍得这强健有力的身体变得羸弱不堪吗。”许明渊说着在侯涅生身上动两下,将他的双手轻而易举地举过头顶压在地上,又问:“你真能忍受变得这般柔弱吗。” “不能。”侯涅生几乎立马就回答了,他又努力抬头望向脖颈的金属质环,月光下就这么亮眼,搁太阳光底下可不得全天下都认为他有特殊癖好了吗。 “但我有个条件。”侯涅生说,“这个颈链能不能换成别的,脖子上这样太显眼了。” 许明渊沉默片刻,好像确实是这样,他又趴在侯涅生身上调整了一下颈环的款式,毕竟天下不是所有人都长一个样,给手铐做点装饰挺正常。 他选了半天,最后按下确定键,金属质感的颈环变成了有些宽松的项链,样式不错,但配上侯涅生这张脸又有些太低端了。 许明渊又在身上摸了下,正好翻到一个手链,好像是他妈过年时从某个很灵的寺求来的,据说还是私人定制,纯手工制作。 上面串着一个精美的黑曜石,像许明渊的眼睛,璀璨而明亮,看起来就价格不菲。 当许明渊拿出这手链时,侯涅生的身体莫名紧绷起来,眼睁睁看着对方将手链拆散,将那个黑曜石单独拿出来挂在项链上,当个吊坠。 仿佛没察觉到侯涅生的异常,许明渊拍拍手道:“现在可以了。” 侯涅生望着脖颈间的黑曜石,苦笑着无奈道:“可以了。” “咔嚓。”许明渊又拍了张侯涅生的照片,好在手机有防水功能,还能正常使用,他将手机朝侯涅生晃晃,继续威胁道:“还有,要是有第三个人知道我们的关系,你就等着这张照片被发到网上。” 照片底端拍到许明渊的大腿和膝盖,正好卡在侯涅生的腰腹部位,而因许明渊落水的缘故,侯涅生的衣服也被沾湿,白衬衫变得粘腻,紧紧贴着在他的腹部,其下的腹肌若隐若现,光是看着就让人想将他扒光。 上方晕染的血渍、脖颈的伤口以及这张绝美的脸,怎么看像在进行某些少儿不宜的特殊游戏。 侯涅生扫了眼照片,又叹息道:“我知道了,我都答应你,你现在能从我起来了吗。” “可以。”许明渊收回手机顺便往下移了点,突然,一个挺硬灼热的东西正好顶在他的臀部。 许明渊立马反应过来那是什么,看向侯涅生的眼神变得赤裸大胆,像个流氓般调侃道:“你硬了?” 侯涅生笑了下,没有丝毫尴尬地反问道:“有个人坐在你身上一直蹭,你不硬啊。” 道理是这么说,但许明渊和侯涅生都是男的啊,他从侯涅生身上爬起来,随口问道:“你喜欢男的啊。” 侯涅生也终于站起来,理着皱成一团的衬衫承认道:“是啊,有问题吗。” 刚刚坐在侯涅生身上的时候,许明渊就有感觉,这影帝资本不小,这时他站起来,凸起的地方异常明显,遮都遮不住。 许明渊毫不避讳地望过去,道:“没问题,但你要是敢不听我话,就等着照片和你的性取向一起曝光到网上。” 侯涅生:“” “不信?”许明渊拿出手机反问。 “信,我绝对信。”侯涅整理好衣服,低头似乎无奈地问:“我们现在可以回去了吗。” 侯涅生的脸很漂亮,美而不柔,即使长发也能让人一眼就分辨出这个是男人,在这种逐渐放松的舒缓气质下,连脖颈间的血口都显得色气魅惑,让人想将他粉碎破坏掉。 “可以。”不知为何,一想到这伤口是自己划伤上,许明渊就有种压抑不住兴奋感,想要把侯涅生更彻底地破坏,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压下心底的阴暗心思,他咬着牙道:“可以。” 得到许可,侯涅生转身朝桥的方向走去,许明渊慢悠悠跟在后面,“今天拍戏有什么异常吗。” “你说的异常是指什么。”侯涅生头也不回道。 “你觉得有问题的都算。”许明渊回道。 “你非要这么说,那整个剧组都有问题。”侯涅生现在被迫和许明渊站在一条线上,对剧组的事情也不藏着掖着,毕竟早点把那几个异能者找出来,他也能早点解脱。 “选角有问题,比起汪宇航,试镜时童苑杰饰演的刘今更有感觉,这不符合冯导的一贯作风。海选的规模也太大了,很多已经被选上的,看完家庭背景又筛掉了。还有冯导虽然会实景拍摄,但这次走得太远了,行程也赶,也就前天才把地址发来,还特别要求不能带助理,不然就滚蛋走人。” “那个蒋欣雯不就带了吗。”许明渊反问。 “这就是你说的异常了,冯导这人挺自我的,以前也不是没把不按规矩做事的直接撵走,但这次他却什么都没说。”侯涅生如实回道。 “这样说来,你们剧组问题挺大啊。”许明渊自言自语道,又不自觉望向前方的侯涅生。 不得不说,造物主真的很偏爱侯涅生。 宽肩窄腰,双腿修长,身形比例近乎完美,哪怕不看脸,光看他走路的背影也是种享受,衬衫下的身材也似如此,肌肉流畅有力却不过分饱满,也是最让人赏心悦目的程度。 想起侯涅生胸前的血口,许明渊心底幽暗的想法又冒了出来,他想把这人的衬衫扒下来撕碎,用匕首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在他的肉体上留下殷红渗血的伤痕,那画面一定非常色情,也一定更加赏心悦目。 走在前方的侯涅生丝毫不知许明渊心底萌生滋长的阴暗想法,继续说着剧组的问题。 二人走回山道,路上空荡荡的,灰黑一片,许明渊的视力不成问题,但带了禁制的侯涅生就不一样,他随口问一句:“看得见不。” 侯涅生道:“还好。” “那就行,本来还想给你调松点的。”许明渊说完越过侯涅生走到前面,他怕再盯着侯涅生背影,给自己看得又心生歹念。 一路上他们没遇到人,等靠近薛宅才看到半点光亮和些许人声,而然这人声,却也不是单纯的说话声。 许明渊头一次觉得自己听力实在是太好了,隔着墙都能听到接吻时唾液交换的粘腻水声。 好在他本身就不太正常,一点不尴尬地拉着侯涅生听墙角还不忘问道:“怎么样,能听见不。” “听得见。”侯涅生有些无奈地问,“大晚上听别人墙角很有意思吗。” “当然,说不准是某个大明星跟人搞在一起了呢,这可是吃瓜一线啊,你怎么能不好奇呢,有没有娱乐的基本素养啊。”许明渊说话很小声,但他两眼亮晶晶的,比打架玩刀的时候更加兴奋,还拉着侯涅生劝道:“我们现在进去人家多尴尬啊,是不是,等他们结束呗,反正不着急。” 薛宅很大,但正门只有一个,一个庭院联通四面八方,现在这样走进去是肯定会打扰人的。但侯涅生显然没有等着听墙角的打算,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胸前血迹干涸的白衬衫,又许明渊身上打量片刻,目光中带了点疑惑。 被这样打量着,许明渊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这影帝完全没被禁制影响,什么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般,只听影帝用一种调侃的语气反问道:“别人尴不尴尬我不知道,但我们才应该是尴尬的那对,一个衣服脖子上沾着血,另一个全身上下湿透了还有各种勒痕,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人该有的样子。” 话音落下,许明渊有些僵住了,只听大影帝又道:“你是觉得我不算大明星了,还是非要告诉全天下我们刚干了什么少儿不宜的事。” 最后侯涅生又自暴自弃地说:“反正我是无所谓,这么多年了,是该给狗仔来点爆料了,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作为另一个主人公。” 许明渊:“” 借着月光,他稍稍抬起手臂,手腕上的勒痕一圈一圈,光是看着就能想象是怎么样的力道。而侯涅生脖颈的伤口虽然不流血了,但先前渗出的血依旧挂在上面,衬衫凌乱又掉了几颗扣子,衣襟敞开,大片的胸膛露出来。 再配上一双含笑的桃花眼,勾人魅惑的欲望几乎无处安放,确实怎么洗都洗不清。 黑夜许明渊承认自己可能不太正常,但至少还是要脸的,他无奈妥协:“行。” 他跟侯涅生静悄悄离开,在薛宅外围绕一圈,目测到东院住宅的附近时,指了下前方两米多高的墙,问:“上得去不。” 侯涅生不假思索地回道:“普通人上不去。” 许明渊无奈走上前给侯涅生脖颈上的禁制调小一点,目光难免落在那被划开的伤口上,头顶的树正好遮盖了月亮,干涸的血渍黏在皮肤上变得深邃,朦胧间斑驳一块像是用力吮吸后,宣誓主权的记号。 虽然方式不同,但它跟这项链一样宣誓了胜利和主权,许明渊眸中闪过一抹兴奋的光,调整禁制时指腹在伤口上稍稍用力按压着划过,感受到侯涅生一瞬的绷紧和颤栗,他笑嘻嘻地故作威胁道:“记得听话。” 侯涅生没回答,但逐渐放松的身体似乎是另一种妥协。 许明渊没有过多计较地放开他率先翻上墙,侯涅生摸了下脖颈的伤口,看似平淡的眼眸中似乎有可怕的风暴将酝酿。 下一秒,他轻笑一声,眼底的风暴消失,非常利落地翻上墙,二人走到东院的最顶端而后落下,三楼高度,却没出任何声响,连呼吸都异常平稳。 虽说异能者的身体素质异于常人,但在管理局,也不是所有的异能者都能成为调查员。他们需要进行长达两年的地狱式综合训练,训练期间就会筛下一部分人,坚持下来的人还需通过最终考核,才能拿到成为调查员的外勤资格。 这也是许明渊笃定侯涅生是异能者的原因,即便只是赤身肉搏,没练过的异能者也可以轻易放倒普通人,更何况是他的全力一击。 他们悄无声息地进入楼梯口,最后许明渊还不忘趁机瞄向远处角落的两人,因为视角问题,他只能模糊地看清其中一个。 别说,那人还挺熟的,正是江元。 他顿时有些失落,心里念叨一句没趣,而后飞速上楼。 三楼,侯涅生已经站在门口等着许明渊来开门。 许明渊走到门前开始摸钥匙,三秒后,他找过了所有口袋,尴尬地扭头望向侯涅生,装作钥匙没丢的样子开玩笑道:“反正天还没亮,闲着也是闲着。我有两个提议,你看看选哪个,一个是下河找钥匙,另一个是翻出去走窗户,我屋窗户没关。” 侯涅生:“” “我不想去跟触手玩捆绑游戏,也不想再下楼听接吻声。”侯涅生毫不意外地两个都拒绝了。 他看了眼门上那张纸条,其上挑衅的话语此刻又多了几分嘲讽意味,只见他将这纸条揭下来,怼在许明渊脸上,“我还有第三个提议,门口呆着。” 他的语气像是在开玩笑,但眼眸中寒意不是假的。 想想这一晚的经历,侯涅生生气似乎也理所应当,被人锁在门口,无奈出去找人被砍了几刀不说还被迫答应了一系列不平等条约,最后跟人回来了,还要继续被锁在门口。 许明渊毫不怀疑,如果便签纸换成刀,这影帝能直接给他来一下,此刻的侯涅生就像个炸毛的野兽,看似戴上了项圈变得乖顺,但野性依旧未消。 但黑夜许明渊又是谁啊,顺毛是绝对不可能的,他将便签纸抢过来揉成一团又丢到窗外,倚在门上威胁道:“那等着呗,等一早上其他人出来,看到我两这样后,是我丢的脸大,还是你丢的脸大。” 似乎担心侯涅生不清楚自己什么身份,许明渊还一字一句着重强调道:“大——影——帝。” 侯涅生:“” 这好像是我的词来着。 第11章 阴影11 薛宅的角落,江元的脸颊因害羞和激动变得红润,和面前这人接吻,有种不切实际的恍惚感,轻飘飘地像落在云上似的。 开春的夜晚寒意未散,对方灼热的体温、炽热的呼吸全都变得清晰起来,似乎在空气里了重量,将他从云端拉回来,还有自己双手正紧紧抓住的臂膀,坚实有力,无一不在告诉他,这就是真的。 梦里的情景成了现实,这更加刺激了江元,他张开嘴轻微地喘息着,用一种饱含情欲的眼神看向对方,说话的语气也异常甜腻:“你真的喜欢我吗。” “你不值得喜欢吗。”对方反问。 “当然值得。”江元不假思索地回道,声音软软地像是在撒娇。 在江元的世界里,没有值不值得这个问题,在他看来自己永远值得,可爱讨喜的外表让他从小就尝到了甜头,似乎所有东西都能用撒娇和笑容换来,如果不够就加点眼泪。 玩具、糖果、衣服、连感情也是,他值得所有人喜欢,所有人也都该理所应当喜欢他 但是现在这样还不够,江元想。 他拽着对方的衣袖,大大的眼眸凝视着对方,因为情动眼眶有些湿润,这么看着一个人似乎满眼都是对方,显得无比深情,用软糯的声音询问道:“晚上能去你房间吗。” 江元的声音里还有种势在必得的自信,他知道自己露出这副模样的时候没人能拒绝他,但出乎意料地,对方拒绝了,用手揉着他的头发有些克制而遗憾地说:“不可以,时间太晚了,明天还要拍戏。” 江元听到这话失落地低下头,不明白为什么这次自己的魅力失效了。 那人又俯身在江元额头上落下一吻以示安慰,“走,回去好好休息,做个好梦。” “嗯”江元应了声,跟在对方身后心不在焉地走着,突然他发现自己踩到了什么,低头一看是个纸团。 他嘟了下嘴,不开心地将纸团踢远,再抬头正好瞥见个黑影翻上了墙。 那人还正好回头,可惜江元不是异能者,月光下那人的面容并不清晰,只觉得有几分面熟。 “啊!”江元惊呼一下,抓住前方男人袖子指着一处道:“快看,那里,那里是不是有什么人啊。” 男人回头望过去,回道:“什么没有,你看错了。” “是吗。”江元还是觉得自己没看错,“可是我真的” “是你太紧张看错了。”男人又摸着江元的脑袋,打断他的话笑着说道:“快回去休息,明天还要早起呢。” 江元讨了个拥抱才心满意足地跟男人分开,跟在男人身后进入楼梯口。 另一边,许明渊重新爬上楼顶又重新跳下去,从房间打开的窗户成功翻进去。 他将湿漉漉的衣服换下,找了件睡衣穿上后才打开门,对在门口等待的侯涅生没好气道:“还不快进来。” 这是间单人房,床自然也是单人床,即使比一般床大点,挤两个男人还是太勉强了,侯涅生进屋后,许明渊指着他身旁的椅子道:“你睡椅子,不准上床。” 说完他也不等侯涅生拒绝,直接躺倒在床上,将整个脸都深埋进枕头里。 他是两个人格,又不是两副身体,肉体的疲惫会不停叠加,不会因为昼夜交替而减少或消失。加上今晚,他已经快三天没有合眼了,身体接触到床垫,发出疲惫的信号,困倦逐步侵占他的意识。 好在他还记得自己又绑了个人当帮手,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提醒道:“明早的我,做什么都不要奇怪。” 话没说完他又躺倒了,用一种很轻地、几乎已经坠入梦乡的声音道:“我有两个人格。” 许明渊的警惕和防备似乎全部都用完了,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在另一个人面前睡着了,而那人还刚刚被他用刀威胁过,完全不担心对方趁机报复他。 “怎么就这么没有防备心呢。”侯涅生笑着走到许明渊床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静静看着他,勾人的桃花眼中没有丝毫笑意,冷得像是隆冬的深潭,平静的冰面下是无尽的深渊,一旦破裂便得将人轻易溺毙其中。 见许明渊没有要醒来的意思,他又伸手摸上他的脸颊,指节不停轻触着向下划动,当滑到脖颈的时候似乎下一秒就能张开五指,狠狠地掐住,然后将两人的身份彻底反转。 可侯涅生没有,他的手指又停在许明渊脖颈的勒痕处,那里青紫泛黑,光是看着就让人心疼,眼眸里的深潭破冰消融,变得深情婉转。 有一瞬间,侯涅生想直接将许明渊身上的勒痕抹去,实在是太扎眼了。 但是不行,侯涅生告诉自己,现在还不是时候,他们只是陌生人。 “陌生人。”侯涅生默念一遍这三个字,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了,转手给许明渊盖好被子,用一种无奈的语气自言自语道:“什么时候你才会对我有点防备心呢。” 说完,他站起来伸手抹去自己颈间的血渍,若是许明渊还醒着就会惊奇地发现,那伤口竟已消失不见了,连个疤痕都没有,有的其实只是先前流出的血而已。 侯涅生对这点毫不意外,他指尖轻轻划过颈部,在相同的位置重新留下伤口,伤口像是定格般连血都没有流下,似乎只是为了骗过某人而存在的。 染血的白衬衫脱下,他将胸前的伤口同样处理后才换上新的衬衫,坐在椅子上阖上眼,装出睡着的模样。 一夜无梦,当阳光重新照进庭院时,许明渊睁开双眼,他的人格再次转变,属于白日的冷漠占据全部。 他掀开被子下床开始换衣服,理都没理坐在椅子上的侯涅生,但对方似乎睡眠很浅,一点动静就醒了过来,然后睁开眼就再也合不上了。 许明渊赤裸上身,白皙的肌肤暴露在眼下,清晰的锁骨上带了点粉,腰肢纤细却不羸弱,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肌肉,整体看起来流畅而不饱满,在阳光下将青年人独有的青涩感完美描绘。 可大片青紫的勒痕又将这一幕破坏,显得极不协调,除了手腕和脖颈,连腰腹,手臂上都是,一圈又一圈,在白皙的肌肤上异常扎眼,就这般赤裸地暴露在光下像是刚经历过某种变态的性爱,让人脸红羞愧。 好在白日的许明渊没有这种奇怪的情绪,他面无表情地又要脱下裤子,好在被侯涅生及时阻止,他道:“你知不知自己在做什么。” 许明渊平静地回道:“知道,换衣服。” “这里还有人呢。”侯涅生用眼神暗示道。 “我知道,但我们都是男的。”许明渊说着又要脱裤子。 “停——”侯涅生深吸口气,直白提醒道:“我喜欢男的,你能不能” “那你喜欢我吗。”许明渊依旧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说完后一脸冷漠地反问道:“同性恋跟异性恋不一样吗,还是说不一样,你见到个男的脱衣服就会有” “停!”侯涅生再次打断许明渊,别过脸去又闭上眼,再次深吸口气无奈道:“你换。” 许明渊眨两下眼睛,扭头望向侯涅生紧闭着、不敢直视自己的双眼,不明白为什么他会突然变得这么奇怪,不过他也不在乎这些小事。 他不急不缓地将衣服换好,把衬衫最顶端的扣子扣紧,堪堪盖住脖颈的勒痕,回头见侯涅生还紧闭着双眼,才道:“我换好了。” 侯涅生睁开眼见许明渊穿戴板正才松口气,站起来随便理下自己的衣服,随口问道:“白天需要我做什么。” 许明渊盯着侯涅生没有说话,后者不明所以地同他对视,片刻后又笑起来。 “有什么不对吗。”他问。 黑曜石项链静静挂在他脖颈上,早晨的阳光照进来变得更加璀璨耀眼,像是在宣誓主权般不可忽视,再往上是被匕首割伤的刀口,一晚过后已经轻微结痂,微微泛红。 看似很正常,但这才是最不正常的。 白日许明渊即使情感世界如荒漠,也知道被人威胁后不该是这种心平气和的态度。 但是太自然了,他想,甚至没有任何一本书能给这种奇怪的心理变化做出个合理解释。 算了,关于感情的问题还是让黑夜来解决。 “没有不对。”白日许明渊收回目光平静地说,“盯着剧组的人就好,别让他们从你的视野里消失。” 这是一个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剧组人员众多,而侯涅生既是男主之一,又需要坐在轮椅上被人盯着,行动本就不便,外加错综复杂的拍摄场地,两三个人已经是极限了。 “没问题。”侯涅生仿佛没察觉其中的问题,待许明渊推开门走出去后,又问:“你今天打算做什么。” 许明渊没有直接回答,又用那双平静的眼眸看向侯涅生,明亮的眼眸却像死水般毫无波澜,有一种机械质感的冷漠,让所有秘密都无所遁藏。 “我跟你现在是站在一条线上的。”侯涅生或许真的无愧影帝的称号,被这般盯着还能笑出来,用轻松的语气回答许明渊,没有半点被胁迫的样子。 他拿起项链上的黑曜石,被捏在指尖的黑曜石与许明渊的眸子完美重合,望过去没有任何怪异感,有种说不明的虚幻与怪诞,仿佛有什么说不明东西就此重合在了一起。 霎那间,白日的荒漠似乎落下几滴甘霖,竟是明白了侯涅生话里的深意。 他需要许明渊解开禁制,早一天抓到影蛇异能者他也早一天解放。少有异能者能接受被束缚变回普通人,就像少有人愿意在富裕后过贫穷的日子,与其想着反抗,不如积极将对方找出来,毕竟现在这种情况,他自己也有陷入危险的可能性。 “尽力就好。”许明渊说,“我今天会去山上看看。” 平淡的语气中似乎沾染了些许人烟气,但下一秒又消失不见了。 “那个”唐成双站在自己的房间门口,弱弱地问:“你们到底还要再对视多久啊。” 他的语气近乎崩溃,没人能想象一开门就接受怎样的暴击。 两个长得很好看的男人在那里深情对视,其中一个是冷漠记仇的假面瘫,另一个是火了十几年的影帝男神,手上还拿个了定情信物般的东西。 那东西跟许明渊的眼睛一模一样,说不是定情信物,谁信啊! 再看看他们说得又是啥,尽力就好、去山上看看,这跟妻子送丈夫出门说的话有什么区别吗。还有那语气,别以为他听不出来,完全不是冷漠的语气好。 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疑似站在吃瓜一线的唐成双真的很想咆哮着提醒他们一句: 你们是室友!是室友!!不是情侣! 然而他到底没把这话说出口,因为那两人已经没事人一样地下楼了,留他一人在原地继续思考人生。 下到二楼,路过江元的房间,唐成双又下意识去望一眼,打开门出来的是汪宇航。 他穿了件宽松背心,手臂肌肉紧实,线条流畅,未被打理过的头发散乱垂下,睡眼惺忪间,无意识地释放一种慵懒散漫的奇异魅力,让人忍不住盯着他,移不开眼。 唐成双也不例外,他的视线不停上移,紧张而仔细地打量汪宇航。下一秒,他看到汪宇航颈部有道奇怪的红痕。 再次可能站在吃瓜一线的唐成双:“?!” 罪过,罪过。 其实我眼瞎,什么都没看见。 “你怎么了?”汪宇航打着哈欠,望向唐成双语气随意地问:“我的脸怎么了吗。” 唐成双没在汪宇航那感受到压迫或者威胁,便有些尴尬地指着他脖子,道:“你的脖子” “脖子?”汪宇航伸手摸了下,轻微的刺痛感传感。 “估计是在哪划到了。”他说着又揉了下脑袋,“我昨晚干嘛了,怎么全身上下都疼得要死。” 唐成双:“” 你昨晚干嘛了,你问我干嘛。 想到某种可怕的事情,唐成双又紧张地问:“你知道,你睡得是江元的房间吗?” 话音落下,汪宇航猛地清醒过来,晃晃脑袋,转头回屋看了眼,江元还缩在被窝里,露着半个脑袋熟睡着,似乎还没穿衣服。 霎那间,汪宇航意识到什么可怕的事情,急忙把唐成双拉过来,压着他的肩膀,露出一副严肃的表情,同他四目相对,无比认真道:“这件事谁都别告诉,知道吗。” 见汪宇航没有回答,他又道:“你想要钱也可以,开个价,我能给。” 唐成双摇摇头,后退几步挣脱汪宇航,轻声道:“木已成舟,好好对他。” 说完,他转身下楼,见汪宇航还愣在原地,扯出一丝笑容,保证道:“放心,我谁都不会说的。” 汪宇航:“??” 他不是有什么东西搞错了。 第12章 阴影12 与古方镇相依的这座山很大,整个走完需要不少时间。 许明渊下楼无视准备开工的剧组,连冯导再次邀请他留下来的问话都没有回应。即将出门前,蒋欣雯跟她的助理小陶也出了房间,二人有说有笑地亲如姐妹般,想起侯涅生昨夜说的话,他停下脚步,回眸又看了小陶一眼。 样貌普通,是那种让人留不下印象的大众脸。 为什么呢,许明渊想,她有什么值得冯导另眼相待的吗。 比起许明渊对小陶的关注,侯涅生的出场更加亮眼,他仿佛天生自带舞台,光是站在庭院里什么不做就能成为所有人的焦点,脖颈上的黑曜石也是如此,映照着太阳的光芒,璀璨灼目。 侯涅生将这项链毫不掩饰地露出来,想不被注意都难。 冯志宏也察觉到这点,他记得很清楚,昨天来的时候侯涅生还没带这项链,而且这项链与反派角色司郁也不是很搭,有些不悦地问道:“你突然戴个首饰干什么。” “这个啊。”侯涅生拿起黑曜石又给冯导展示一番,“好看,我昨天就戴了,只不过放行李箱里忘了。” “我的意思是,你不知道你戴着项链会出戏吗!”冯导显然不满侯涅生的回答,老头脸上的皱纹都拧起来,张口就要强制让侯涅生拿下来,“你给我拿” “就是戴着才贴合角色啊。” 在许明渊波澜不惊的目光中,侯涅生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理由:“司郁体弱多病要靠异能吃人才能续命,他手中沾染了无数鲜血,难免会担心他人报复,他本身又知道异能的存在,肯定会去佛寺或者别的什么地方求个物件保平安。” “所以呢。你这项链也是去专门去求的?”冯导用嘲弄的语气问,“哪家寺庙卖这些东西啊。” “很多地方都卖啊。”侯涅生还用略有些惊讶的语气回道,“冯导你不知道吗,玛瑙翡翠之类的也都有,价格还不便宜呢。” “为了这项链我还加了很多店的联系方式呢,你需要不,我可以推几家给你。”侯涅生说着又掏出手机似乎真打算给冯导推几家。 “不需要,你项链也不用摘了。”冯导憋屈地回道,“去收拾收拾准备开工。” 下楼听完侯涅生长篇大论的唐成双:“” 果然是定情信物,编这么大一圈理由也不摘下来,看把人冯导气的。 “知道了。”侯涅生收回手机,将项链重新大摇大摆地放好,而后抬脚朝西院走去。 收了礼物就是不一样,唐成双想,看把人显摆的,走路都带风了。 突然,唐成双反应过来什么,不对啊,这显摆的人可是侯影帝啊,在荧幕上一向沉稳绅士的存在。 许明渊那假面瘫脸到底有什么魅力啊! 唐成双扭头看向许明渊,俊美的面庞在光下更加让人心动,平静而明亮的眸子映照太阳的光芒,似乎要比太阳本身更加耀眼灼目,身上依旧穿着一丝不苟的衬衫西裤,矜贵得就差一副金丝眼镜了。 唐成双有些脸红地别过脸去,好像、确实面瘫脸也不是不行。 许明渊不知道唐成双的奇怪想法,他还要去找个导游带他上山呢。 精神值较高的异能者记性都不会差,昨晚店员小张画的地图,许明渊也大致记住了,顺着主道山路向上走了一段路后,朝左边拐去。 几个中年人搬着凳子坐在门口,支了张桌子正吃早饭,似乎整个镇子都知道剧组来拍戏这件事,见到许明渊,一个红衣服的中年人随口问道:“今天不拍戏吗。” “我是来旅游的。”许明渊说,“你们这里有人能带我上山吗。” “上山?”几个中年人听了这话,笑容纷纷沉下来,几乎就将不能这件事写在脸上了。 最后还是最先开口的红衣服回道:“不行,现在不是上山的时候。” “什么时候可以上。”许明渊问。 “这段时间都不行。”红衣服怕许明渊继续追问,不耐烦道:“山上不安全,我们是不会上山的,你就别问那么多了。” 白日许明渊从不浪费时间,既然这些人都不能带他上山,他也没有留下的必要了,转身离开没有任何地停留。 见他走远,另一个穿条纹衫的问道:“欸,你说,我们也没让薛文在网上发宣传啊,怎么就有人来旅游了呢。” “不知道。”条纹衫对面的瘦子阴阳怪气道,“谁知道那小子是不是背着我们耍什么心眼了。” “这事儿,要不是跟老薛说声啊。”最后一个花棉袄的大婶问道。 “也对,我等过会去跟老薛说说,看看他有什么安排。”红衣服应了一嘴,又岔开话题道,“对了,你们选好了没啊。” “选好了。”说起这个话题,瘦子就笑了起来,喝了大半碗粥才道:“我家丫头从小就喜欢好看的,那剧组来人我都看了一圈,就那什么影帝最俊了。” “欸,你别说,我儿子要能出来,也绝对相中那女明星。”花棉袄也拍了下大腿说道,“等这两天,我去老薛那拿东西,给我儿子把人捎过去。” 几人讨论得兴高采烈,花棉袄见条纹衫一直没参与讨论,叫了他几声,问道:“你想啥呢,咋都不说话了。” “我在想,刚刚那青年是不是朝任佑民那块走了。”条纹衫的语气有些冷。 话音落下,其余三人脸色也是一变,“坏了!”红衣服站起来就要去追。 “去了就去了呗。”老薛私房菜馆的店长薛泰华不知何时走过来,他手背在身后,嘴里哼着小曲,显得悠哉无比,等站到几人面前才不紧不慢道:“疯了这么些年,也该走了,正好给婷婷换个口味,要一直光吃嫩的以后挑食怎么办。” “再说薛文,他还没那个胆子耍心眼呢,毕竟他兄弟姐妹都在那,不是吗。” 薛泰华站在阳光下,发福的脸庞洋溢着笑容,像是在唠家常般,忍不住同邻里炫耀自己的孩子又要附带几声怜爱的斥责,但说出来话却令人不寒而栗,所有人的笑容都在一瞬僵住,他道:“老丈人年纪大了,也给他准备葬礼,不用太隆重,我闺女脾气不太好,吃饭的时候喜静。” 红衣服最先反应过来,点点头,压抑着恐惧道:“知知道了。” 薛泰华很满意几人的表情,心满意足地挥手离开,刚走两步还不忘提醒道:“记得来我这拿东西啊。” 小插曲过后,几个中年人也没有心情再坐下来闲聊了,他们纷纷找个借口起身离开。 等红衣服收拾好桌子进屋关门后,许明渊才从角落里走出来,异能者的耳目极好,刚刚的内容一字不落地进入他耳中。 山上肯定有什么东西,而且对这里的居民异常重要。 联想他们刚刚的闲聊,许明渊思索片刻,自言自语道:“孩子吗。” 然而一切还要等真正进入山上才能知晓,许明渊记得他们说过前面还有个叫任佑民的人,他或许会知道什么。 许明渊顺着这条道一直走,直到靠近河岸,一户门口横着牌匾的人家才映入眼帘。 屋子很破,处于荒废和坍塌的边缘,房门大开,杂物堆积的小院一览无余,牌匾斜放在一侧的石墙上,牌匾上的字迹在风吹雨打间被逐渐腐蚀,只剩模糊的一片,完全无法辨认。 “喂!干嘛呢!”不等许明渊走近观察,屋内沙哑的声音传来。 不等许明渊开口,任佑民走了出来,皮肤黝黑,蓄着胡子,岁月的痕迹异常明显。 他皱眉怒目而显得面目可憎,一手扶墙,瞪着许明渊呵斥道:“你想干嘛!这里不欢迎陌生人来,快走,走远点!” “任先生,我想上山。”许明渊仿佛听不到任佑民言语中的愤怒,平静道:“您能给我当向导吗。” “不能!”任佑民试图用更加凶狠的态度试图将许明渊吓走,“山上很危险!这里也不欢迎外人!有多” “山上有什么东西吗。”许明渊问。 “有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任佑民诡异地安静下来,那山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让他着魔,说话间就扭头望向身后的大山。 像是某种执念操纵了他,黝黑的脸上,一双苍老灰暗的眼睛亮得可怕,偏执而疯狂地重复道:“我要上山,我要找到她,我要上山,我要找到她” 突然,他扭头望向许明渊,眼睛里是种病态的、绝望的执着,就像刚刚薛泰华说的那样——他已经疯了。 “你跟我一起上山。”他咧开嘴笑起来,踩在门槛上的脚一滑,不小心摔倒地上,但眼睛仍旧直勾勾地盯着许明渊,再一次无比激动地邀请道:“跟我一起上山找她。” 任佑民的状态怎么看都不正常,他甚至还从屋里拽出一把铁锹和一口麻袋,跌跌撞撞地爬起来,递给许明渊,“走我们上山。” 似乎是把许明渊当成了什么人。 “好。”许明渊接过麻袋和铁锹,平静地说:“我们上山。” 他言语间没有激动,也没有恐惧,冷漠得近乎空白,但任佑民也不正常,处于发疯状态的他只知道,这人接了他的东西,愿意和他一起上山。 这个疯了的老人又一瘸一拐地进屋,拿了两个大小不一的登山杖出来,大的那个磨损的厉害,而小的则还很新。 他又激动把小的递给许明渊,许明渊平静地接过。 任佑民“呵呵”笑两声,什么都没说,拿着自己那根磨损厉害的登山杖在前方带路。 许明渊跟在任佑民身后,他的左腿似乎有问题,走起路来有些瘸,也不知支持他的信念,或者说让他发疯的源头是什么,任佑民走得很快,等彻底进入大山速度更是快了不少。 即使疯癫,这些山路也已成了本能记忆,他完全不停留地走着,身体诡异地保持平衡,在到达一处围栏时又把它移开,回头对着许明渊,神神秘秘道:“过来,这边” 围栏那边,人工开凿出的道路彻底消失了,高大的树木林立,在阳光的照耀下,陡峭的山岩盖上翠色,脚下茂密的野草和粗壮的藤蔓彼此纠缠,盖在大大小小的沟壑上,隐秘而危险,稍有不慎便会落入其中。 换个正常人都不会跟进去,可惜许明渊不太正常,他面色如常地跟在任佑民身后往深山走去。 任佑民虽然疯,但对这山路却异常熟悉,将所有的危险都深深印刻在脑海中,磨损的登山杖总能穿过绿林,点在坚实的土地上,他还会再戳几下,然后才迈脚走上去。 许明渊拎着东西跟在任佑民身后,避开了大部分的肉眼难以察觉的空洞。 对方走走停停,碰到长势好的绿植总会停下来,拿铁锹将它们整个挖出来,而后小心翼翼用手捧着塞到麻袋里,最后他还会回头望许明渊一眼,笑得跟个孩子般,一点不见先前的疯癫,张开口无比喜悦地想跟谁分享。 下一秒,他看清许明渊的脸笑容又会重新消失,眼底的偏执与空洞再现,诡异地呢喃道:“她在哪呢,她在哪呢” 得不到回应,他会爬起来拎着装了野花的麻袋和铁锹继续向前走,完全不管跟在身后的许明渊,然后不停重复这个过程。 许明渊还观察到,他爬山的时候会四处张望,张嘴想要呼唤什么,却在发出声怪异的哑笑后重新安静下来。 随着远离人烟,步入深山,这大山的怪异之处也逐渐显现出来了。 这山太安静了,安静得绝对不正常。树是树,土是土,没有半点春日万物复苏的蓬勃生命力,鸟叫、虫鸣、或是别的什么动物的声音都没有,只有鞋底踩过泥土的沉闷声以及任佑民重复发出的怪异声。 许明渊本来就打算静静跟在任佑民身后,比起询问这个疯癫的人,还是自己观察来得有效益,谁知任佑民却突然开口说话了:“小伙子。” 也许因为大山是他无比熟悉的地方,被深深刻在灵魂深出,他陡然清醒过来,说话变得理智清醒,沙哑的声音里含着一丝懊悔。 他道:“你不该上山来的,这里很危险。” “危险是什么。”许明渊平静地反问。 第13章 阴影13 任佑民没有回答,转头仔细打量着许明渊。 许明渊的面色依旧是登山前的那般平和冷漠,连点汗珠都没出现。太阳透过树叶在他面上映着斑驳的光影,像是天然的场灯展示着他的美与力量,没有半点坐办公室的虚弱感。 任佑民靠山而生,在山野间游走锻炼出了敏锐的感知,让他即使发疯也知道该怎么生存。 现在那嗅觉告诉他,身后这个青年比起坐办公室的白领其实更像是个战士,宽松衣衫下的身体纤细而充满爆发力,踩在石阶上的脚步平稳有力,平静的眉眼下暗藏狩猎者的冷漠和耐心。 他毫不怀疑,这人能在瞬息间掏出刀匕给予目标致命一击 或许这青年知道些什么,并为此而来,只听青年又问:“你上来就不危险吗。” 任佑民依旧是不答,全身上下灰扑扑的,满是泥沙灰尘,黝黑的皮肤吸收太阳的热度,却不显得光亮,反而变得幽暗灰黑,像是发疯的前兆,好不容易恢复点光彩的眼眸也再次浑浊。 许明渊问完后做好任佑民重新疯癫的准备,但这次任佑民没有,反是疲惫地说:“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那东西就住在山里面,镇里人都不敢随意上山,每年只有特定的时段才能上来,可我不一样,我每天都上山,从早待到晚,一点事都没有。” 许明渊还想问任佑民上山是为了找什么,而他自己也在思考这个问题,断断续续说道:“我脑子出问题,忘了一个人,上山是为了找她,她对我很嘿嘿” 不等说完,任佑民重新陷入疯癫状态,又“呵呵”两声笑起来,蹲在地上继续挖东西。 白日许明渊没有着急或者不耐烦这类情绪,也因此他擅长等待和观察。他想,任佑民能清醒一次,就能清醒第二次。 而然,对任佑民来说清醒似乎才是偶然,他疯疯癫癫到了午后,带着许明渊一路走走停停来到一个小溪边上。 这溪流水浅而缓,目测一大步就能跨过去,流淌的水很清,能看见底下的石块,还有些泥沙碎石被冲到两岸堆积着,绿草野花零散地生长着,像是个游玩的好去处。 任佑民笑着将麻袋和铁锹扔到身后,又蹲到河岸边俯身喝水。 许明渊也半蹲下来,不等用手捧起一点溪水,就被旁边的泥土吸引了注意。 两岸的泥土在溪流的冲刷下异常湿润松软,此刻上面正印着几个小小的脚印。 痕迹崭新,估计刚离开没多久,莫约巴掌大些,是赤脚印上去的,估算它的主人也不过七八岁。 是个孩子和先前那些镇民的闲聊对应上了。 许明渊又望向一旁悠哉喝水的任佑民,心道他要找的是某个孩子吗。 这个问题任佑民注定回答不了,毕竟他现在已经喝完水,开始收集河边的鹅卵石往麻袋里丢了。 而许明渊也想到什么,掏出手机见有信号后给侯涅生拨了个电话。 本来他是没有侯涅生电话的,两个人格都完全忘记了这茬,还是早上下楼时,侯涅生想起来强行塞给他的,美名曰防止突发情况。 电话很快接通了,那头的声音有些吵,听上去似乎是冯导在训人,侯涅生问:“有事吗,还是有什么发现。” 许明渊问:“你在镇上见过孩子吗,剧组其他人也问问。” 话音落下,他就听到电话那头冯导的训话声止住,侯涅生被喇叭放大过的声音清晰地传入耳中: “挨骂先暂停下,问你们个问题,你们在镇上见过小孩没有。” 到底是影帝,号召力非比寻常,许明渊隔着手机就听到了声线各异的没有。 紧接而来的是冯导的骂声:“侯涅生!你是不是演个病患真以为自己有病了,抢我喇叭专门来问这种事!” “你听我解释啊,我这是突然有灵感” 如果是黑夜许明渊,一定很乐意听到侯涅生那边充满娱乐效果的连篇谎话,但白日不会,在他看来这些都是废话,得到需要的后立马挂断了电话。 镇上没人见过孩子,但从镇民口中得知,他们又有孩子,而山上这些脚印也证实孩子的存在。 孩子被养在山上,镇民思念他们却又害怕他们,只能在特定时段上山。 任佑民不被这个规则干扰,相对的,他也忘记了自己的孩子。 还有镇民说的喂食,薛泰华的厨房,这两者很好理解,通过从薛泰华那里拿到某样东西,给人吃下后,就会招来影蛇。 可是许明渊已经确认过了,影蛇是异能者,而非异能造物,是如何将目标吃掉后再投喂给孩子的呢,二者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更重要的是,处于关键点的孩子们在哪。 而然这些问题,任佑民无法回答许明渊,他疯疯癫癫将装了石头和野花的麻袋拎起来,又顺着小溪一晃一晃地向上游走去。 许明渊沉默地跟在他身后,两侧的山道越发陡峭,树木粗壮繁茂,太阳的光辉被遮盖,天穹呈现渐变的翠色,脚下的野草与藤蔓茂密生长,安静与闲适中暗藏的是诡谲与幽暗。 还是太安静了,一点生物活动的迹象都没有。 许明渊四处张望着试图寻找些许生命存在的痕迹,或者是其他什么孩子留下的东西。 前方的任佑民不知为何远离河岸,他将麻袋背在背上,一手拿着铁锹和登山杖,然后另一手扒着草皮往山坡上爬。 他腿脚不好,背上的麻袋也不轻,爬了几次都狠狠摔下来。 白日许明渊的情感世界宛若荒漠,可谓一无所有,他不懂喜欢,也不明白生气,或者别的什么情绪,想要融入这个社会也需要比黑夜学习和理解更多的东西,而现在这些知识告诉他,他需要去帮任佑民。 白日也这么做了,他走到任佑民旁边,伸手道:“东西给我。” 发疯的任佑民不明白许明渊什么意思,扭头冲他“嘿嘿”笑两声,见许明渊的手往他的麻袋上放,立马大力拍开他的手,将麻袋死死护在怀里,两眼狠狠瞪着他,面露凶相。 白日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语气有问题,见任佑民不打算将东西给他,直接伸手将任佑民连同他的宝贝麻袋一起拽着,几步跨上山坡。 转眼到坡上的任佑民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两眼迷茫地四处张望,等他明白自己已经上来后,脸上的戒备消失,重新乐呵地去刨地。 许明渊站在原地没动,他刚刚有种怪异的感觉,似乎有什么人正在看着他。 片刻后,他抬起头往上看去,头顶的树木郁郁葱葱,层层叠叠的绿叶遮挡阳光显得苍翠晶莹,明明没有风吹过,树叶沙沙响动起来。 许明渊又看了眼任佑民,见老人没有要跑远的意思才爬上树。 大树的枝干很粗,大小不一的枝桠到处延伸,但其中却有一小块地方被明显地压过,许明渊爬过去,从这个角度往下望去,能清楚看到任佑民的一举一动。 他还发现有几片树叶上沾着泥,泥很湿润,像是刚沾上不久。 直到刚刚,一直有人在树上盯着他们。 是谁 许明渊蹲在树上静静观察着,又将口袋里的弹珠拿出来放在手中,下一秒,尖锐的匕首出现,锋利的寒芒在枝叶间闪过。 空气里安静得可怕,无比细微的沙沙声响起,从四面八方传来。 像蛇在阴暗的角落里缓慢爬行,而后扬起脑袋,吞吐蛇信,伺机而动。 是昨夜的异能者! 许明渊面无表情地将匕首横在胸前,刀刃朝外,黑曜石般的眸子缓缓地转动,冰冷而机械地观察着,直到此刻他的眼眸深处依旧平静得了无波澜。 缺少了紧张这种情绪,他的心脏平缓规律地跳动着,比藏在暗处对手更像个猎手。 “啊——!”突然,任佑民大叫起来。 许明渊扭头望过去,只看到一个黑影飞速在视野内闪过,任佑民将手中的麻袋丢下,飞奔着追过去。 见状,许明渊果断下树,紧跟在任佑民身后,沙沙的爬行声越发清晰地传入耳中,不知何时就会突过来。 霎那间,几道细长的黑影闯入视野,白日早有预料地挥舞匕首,没有半点停留地继续追赶。 阴影触手越来越多,从四面八方冲出来,连脚下的土地都没放过,白日的战斗力不如黑夜,但好在这些触手只有拇指粗细,像刚出生不久第一次捕食的小蛇,数量巨大倾巢而动却又缺少实质性的攻击。 许明渊的步伐被迫放缓,好在任佑民年纪大加上腿伤本身也跑不了太快,又一次斩断触手后,他注意到前方任佑民的位置并没有出现触手。 似乎真如任佑民清醒时说过的,触手不攻击他,他是个例外。 确信任佑民没有生命危险后,许明渊追赶的步伐逐渐慢下来,此刻繁多的触手突然减少,像是为了让他能继续追上去般。 许明渊尝试性加快脚步,果不其然,快要追上时,触手又重新多起来。 认清这点后,许明渊索性不着急追赶了,跟任佑民保持最远的视野距离,阴影触手大范围地如潮水般褪去,只剩下的零星几个还在不依不饶地攻击。 许明渊也借机观察起触手来,不同于黑夜粗壮有力的模样,白日的触手细小柔弱,即使被缠住也没多少攻击力,稍稍用力便能扯断。 是受伤还在虚弱状态,又或者时段不同效果也不同。 许明渊有两种人格,白日精通办公,黑夜善于打斗,昨晚被意外拉下水后,黑夜除了拼死挣脱还在再次发现蛇影后,砍了对方几下。根据当时影子的扭动情况来看,确实再次伤到对方了。 按理来说,许明渊两次重伤对方,怎么都不该像现在这样,毫无杀意地只是纠缠他。 还有镇子,对方也是在误以为黑夜要炸掉镇子时,才会激动到暴露自己的。 有种说不明的怪异感。 许明渊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脚下的道路趋于平缓,茂密的山林变得稀松。 这是要带我们去哪,他想。 片刻后,许明渊有了答案,他们回到镇上了。 宽敞而老旧的山道映入眼帘,不远处就是古老充满岁月感的石瓦房,头顶的天穹再无遮盖,暖色的阳光从碧蓝中落下毫无保留地笼罩他们,任佑民也停在原地,呆呆地愣着,嘴里含糊念叨:“她她” 沙沙的声响再次传来,这次只有身后微弱的一点动静,许明渊回头望去,那里什么都没有。 或者说刚刚还有,但已经离开了,任佑民就是关键。 说来也怪,任佑民被引着从山里跑出来后竟是没有再嚷着上山,他沉默良久才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走上山道,顺着这条蜿蜒的大路缓缓下山。 一路上的沉默不语让许明渊怀疑任佑民已经重新清醒过来了。 事实也是如此,任佑民走回家,打开门,疲惫道:“进来说。” 许明渊抬脚迈进去,这破旧的石屋里堆满了各种杂物,有一个角落堆满了玩具,给孩子的玩具,各种款式都有,其中最多的木制的手工制品。 “一直都是这样,我早上上山,晚上醒来就在屋里了。”任佑民抽了个板凳递给许明渊,自己也找了个板凳坐下来,缓缓说道:“她不会见我,也不会伤害我,但会在傍晚前想办法把我带回来,每一次我都是被打晕带回来的,没从见过她。” “可是这一次我见到她了。” 任佑民看向许明渊,青年没有坐下,整洁利落的衬衫在先前的追赶中变得凌乱,又沾了不少杂草和尘土,但仍旧面容平静,呼吸均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可任佑民知道,刚刚发生了很多事情,哪怕只是偶然,但他仍觉得青年多了几分几分人烟气,不像表现出的那么冷漠。 “谢谢谢。”任佑民说着流下眼泪。 许明渊没有回应,他不明白任佑民为什么说谢谢。 只见这老人抬起手颤颤巍巍比划着,他前方什么都没有,就是块小小的、连阳光都不能留存的空气,可他的动作小心翼翼,又像是不可置信,像是捧着心底最真挚的宝物,将它展示给自己看。 “她还是那么小,那么一点,头发长长了,乱糟糟的,都不知道扎好,衣服也是的,这还没到穿裙子的时候就穿上了,也不知到冷不冷,要是感冒了怎么办呢” 任佑民唠叨又慈爱地说着,仿佛面前真有某个孩子站在那,多年未见后,微笑着看向他,任由老人抚摸她头发炸毛的脑袋。 但那里终究什么都没有,任佑民用很久才接受现实,落寞地放下手,哑声道:“我的脑子出问题了,很多记忆都是乱的,但我还记得以前镇上很热闹,有很多孩子,可有一天,他们都不见了。” 许明渊沉思片刻,问:“多久以前。” 他没问有哪些孩子,关于孩子的话题会触动到任佑民,甚至有可能让他再次陷入疯癫。 “十几年前。”任佑民不确定地回道。 知道这点线索就够了,许明渊说了句“谢谢”便要转身离开。 任佑民似有所感地问:“你会伤害他们吗。” 白日感知不到也无法理解大部分情绪,因此他没第一时间听懂老人话里的深意,权衡片刻后,回答道:“如果没做恶,就不会有事。” 他轻轻推开门,抬脚离开,临走前想到什么又道:“在我重新过来前,待在家里别出去。” 任佑民下意识点头,随后又想起身拦住许明渊,恳求他,不要伤害她,可这话又无法说出口,只能目送许明渊离开。 他什么都阻止不了,因为他连这个孩子叫什么名字都忘记了。 夕阳西下,橘色的光在天边晕染开来,将整个石镇变得祥和而绚烂多彩,炊烟自烟囱里升起,一幅人烟画卷似乎就此展开,可这光落在任佑民身上却是冷的,冷得刺骨,透入灵魂。 这是间堆满玩具小屋,该是欢声笑语,热闹不断,可又只剩任佑民一人。 他心弦在一瞬绷断,双眼被止不住泪覆盖,变得模糊不清晰,无穷无尽的绝望从其中溢出来,嘶哑而痛苦倒在地上:“我忘了她!我记不起来!我怎么能忘了她!我为什么记不起来!” “那你想记起她吗。”陡然间,一道声音自任佑民心底出现。 这声音空灵又虚幻,分辨不出男女,他说:“那就上山去找她。” 像是打开了某种禁制,任佑民脑海中被遗忘混杂的记忆逐渐清晰。 第14章 阴影14 昼夜交替的黄昏到来,许明渊在街角停下来,夕阳将他的背影照得桔黄,灰黑的影子在石板路上无限延长 。 沙沙的声音响起,几个细小的触手从这影子里钻出来,共同指向一个地方。 这是在叫他过去吗。 许明渊思索片刻,顺着触手指的方向前进,马上就要彻底天黑了,黑夜与白日两个人格也将更替,即便触手重新变大,人格黑夜也能再次解决对方。 触手将许明渊带回他跟任佑民从山里出来的地方。 沙沙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小蛇般的触手钻入影子里消失不见,一个女孩从树上落下来,与许明渊四目相对。 女孩莫约八九岁,她的头发很长又有些乱,像是很久没有打理过,发梢打结团成一团,但脸很干净,五官水灵,睫毛浓密纤长,眼眸是翠色的,在夕阳桔黄色光芒的交织下,呈现出不安和诡谲的斑斓异样。 三月的天气还很冷,女孩穿了条单薄的碎花裙,赤裸双脚,白嫩的腿上沾了不少泥点子。 是任佑民所描述的模样。 “他来了。”女孩没有任何肢体,也没有任何面部表奇怪,可光听声音却能感受到明显的恐惧,像在颤抖。 “帮帮我们。”她说,“哥哥姐姐已经要撑不住了。” “他是谁。”许明渊的眼眸平静毫无波澜,没有因为女孩的出现惊喜又或者戒备,但用于储存匕首的弹珠已经握在手中,女孩稍有异动就会第一时间攻击对方。 “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是是他把镇子变成这样的,还把我们变成了一个怪物。”女孩有些害怕许明渊手中的弹珠,下意识后退两步,见许明渊没有要动手的意思,才吞了下口水紧张地继续道:“镇上反对想求助的都死了,剩下的人,包括爸爸都在帮他们做坏事,只有任爷爷是个例外。” 女孩说着缓缓闭上眼,眼睫颤动,似乎是想哭,但下一秒,她翠色的眸子亮起,碧色的光芒像夕阳下的萤火虫,在幽暗深邃的森林边缘微小而明亮地漂浮着。 但当她再开口时,说话的声音竟是变成了男声,是个男孩的声音,他说:“爷爷是对墨墨最好的人,因为诚哥在乎墨墨,所以他没办法,只能把爷爷弄疯!” 女孩面无表情,静静站在原地,但属于男孩的声音异常激动,“那人很恐怖的,他把我们都杀了,又伸手在爷爷头上摸了下,爷爷就疯了!爷爷还记得要把我们平安带回去,每天都上山找我们。白天我们能救爷爷,可是晚上不行!” “晚上她会出来,连诚哥也要压不住她了,她那么恨爷爷,一定会吃了爷爷的。” 女孩翠色的眸子又一次亮起,声音变回女音,但比第一次的明显年长几岁。 “我根本不想这样活着,可爸爸妈妈被她骗了,那根本救不了我们,他们把人骗过来给她吃只会让她越来越强了!诚哥也要打不过她了,我们会” 不等说完,女孩眸子再次亮起,又一个声音出现,同样是孩子的声音。 “她真的很过分,明明是她先害人的” “为什么!不是说恶有恶报嘛,她凭什么” “你们能不能不要吵,马上太黑了,说重点。” “说好的,一人一句,到我了!” 像是无数个孩子挤在同一副躯体里,随着女孩眼眸的眨动切换灵魂。 她面无表情站在大山的边缘,翠色的眼眸除了切换灵魂时亮起都空洞呆滞,身体也一动不动,像个被固定好的人偶。 孩子的声音越来越多,他们叽叽喳喳来回切换却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故事。 女孩身后是茂密树木覆盖的陡峭山岩,在愈发昏暗的天色里变得幽深可怖,仿佛有什么可怕的恶魔寄居其中,一群孩子进去,回来就融合成了一个。 “嗖!”一声,匕首擦着女孩的脸钉在树上,截断一撮打结的头发。 女孩身体没动,但叽叽喳喳的声音消失了,显然是被吓到了。 太阳在孩子们的争吵中落下,许明渊的人格完成交替,黑夜降临。 他揉着被吵得头疼的耳朵,眼神蕴含杀气地望向女孩,恶狠狠道:“知道天要黑了,就不能快点说吗。” 见小孩全部被吓得不敢吱声了,他又无奈深吸口气,告诉自己千万要忍住,不能现在就动手砍了他们,只能哄小孩般命令道:“五秒钟,你们派个代表出来,把事情讲清楚。” 女孩空洞的翠色眼眸亮起整整五秒,才重新黯淡下来,像是刚进行了场无声的角逐。 重新开口的是个女声,声音听起来莫约十五六岁,说话条理清晰,她说:“我叫李涵,因为你昨晚伤了她,我们才能暂时控制身体,今天在山上我们也观察了你很久,发现你跟他们不一样,不是什么坏人后才决定用最后一点时间来见你。” 开口的是个女声,声音听起来莫约十五六岁,说话条理清晰“这具身体的主人叫薛墨,而我们其他人早就死了,是被强行塞进来,而昨晚攻击你的叫薛婷,这里会变成这样也是她害的” 故事要从二十年前说起—— 那年,李涵七岁,是薛家大宅对门家的女儿,因为家里要照顾瘫痪的老人,父母常常顾不上她,故而小小年纪已经很是懂事了。 虽然懂事和早熟并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至于薛家,则是古方镇的大户,但那几年国家为了管控生育,还在实行单孩政策,为了响应国家号召,每家就生了一个孩子。 总共四家,就一共四个孩子,老大薛文,老二薛婷,老三薛诚,以及那年刚会走路不久的薛墨。 薛文的父亲在市里开公司,一家都在市里生活,只有寒暑假会把薛文送回来,其他三个孩子跟他们的父母一起生活在镇上。 薛墨长得水灵,香香软软的,不似寻常小孩那般肿胀,身体被撑得像打了激素的莲藕,一节一节胖得可怕,扒开后全是奶腥味。 会走路后,薛墨就喜欢跟在大人屁股后面跑,几乎半个镇子的人都被她追过,也都抱过她。 可惜古方镇的大多数人,包括薛墨的父母都要忙农和上山,忙起来的时候大多顾不上薛墨了。 久而久之,小小的薛墨也察觉到这点,转而跟在其他大点的孩子身后跑,其他孩子也乐意带着她玩,她跑累了就猜拳找个人抱她,抱不动了就换人轮流抱,总归能她完好无损地带回薛宅,还给她爸妈。 李涵也喜欢薛墨,她的身上很香,抱起来软软的,还有股说不明的好闻的味道,说话也很甜,会奶声奶气地叫姐姐,头发像绸缎似的,柔顺得让人总想放在手中把玩。 她还很坚强,即使摔倒了也很少哭泣,对李涵来说照顾薛墨,比在家照顾卧床不起的爷爷还要轻松。 孩子们出去玩时,虽说是猜拳决定谁照顾薛墨,但大部分时间都是老三薛诚和李涵主动揽过这个工作。 薛诚比薛墨大七岁,比李涵大两岁,他阳光活泼、聪明又好动,总有用不完的体力,能带大家在欢声笑语中度过一整天,是当之无愧的孩子王。 他长得也很好看,李涵喜欢跟他一起照顾薛墨,甚至有时还嫉妒薛墨,有这么个好哥哥。 当然说起嫉妒薛墨,有一个人是表现最明显的,薛家的老二——薛婷。 她和薛诚同岁,也就早生了几个月而已,在薛墨之前从未对自己的处境有什么不满。 然而因为薛墨出生,她不再是薛家唯一的女儿。长辈的喜爱、同伴的欢笑、甚至薛诚都把对她这个姐姐的关心照顾分了一大半给妹妹薛墨,也因为薛诚的宠爱,一起出去玩时薛墨也成了大部分孩子的焦点。 当然要说最大的导火索还是任佑民的区别对待。 他的一儿一女都跟薛家结了亲,他是薛婷的姥爷,是薛墨的爷爷。 李涵知道任佑民的女儿在生下薛婷后就不在了,那时还未出生的她能知道这件事,还是因为薛墨出生时镇上很多人都说起薛婷母亲的死。 李涵不明白其中的深意,但她知道任佑民最喜欢自己的孙女,因为有女婿和儿子帮忙,他经常闲得慌,然后就会带孩子们上山。 上山后他会统一孩子们教认植物,等孩子们自己玩时,还会把薛墨单独抱过来,给她摘一朵最好看的花薛,带在她头上,还会捏着她肉肉的小脸夸:“墨墨,真可爱呦。” 到农忙时,有些孩子要留下来跟着大人一起忙时,任佑民也会从山上带一堆好玩的小玩意回来给孩子们,但其中最漂亮的,一定留给薛墨。 没有人觉得奇怪或者嫉妒,毕竟那是薛墨的爷爷,爷爷宠孙女没什么不对,但薛婷不行,因为那也是她的外公,她不该被这样区别对待。 一开始薛婷只是吵架和闹别扭,然后一年又一年积攒的怨恨终于在某天彻底爆发了。 那天是薛墨的四岁生日,半个镇子的人都去祝贺,李涵也被父母乔装打扮,穿了个漂亮的裙子去参加生日宴。 那时的她怎么都没想到三天后,会是薛诚的葬礼,是薛家分家的日子。 薛墨生日那天,她的衣服是薛文父亲专门从市里带来的,雪白蓬松的公主裙、镶着水钻亮晶晶的皇冠、还有一双带蝴蝶结的粉红色小皮鞋,漂亮极了,一出场就成了所有孩子的焦点,这一切都是薛婷没有过的。 还有这繁华热闹,充满祥和的生日宴,薛婷的嫉妒再也压不住了,她趁着大人忙碌时,拉着满脸笑意叫着姐姐的薛墨走到后院的深井前。 好在薛诚发现薛墨不见了,及时找过来才阻止了薛墨被推下去的命运,但他也在和薛婷在打斗中摔下了井。 薛墨的哭声很大,但除了其他孩子没人关心,大人们有他们自己的事情忙,生日宴也不例外。 孩子们无法把掉下去的两人救上来,救人途中反而又掉一人下去。 等大人们反应过来开始救人时,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薛诚死了,薛婷的腿断了,后掉下去的那个小胖子倒没什么事。 热闹祝福的生日宴在死寂与悲痛中戛然而止。 什么都不懂的李涵想上前哄坐在地上哭闹的薛墨,她的公主裙脏了,皇冠也掉了,但不等靠近却被母亲一把拽住,强行拖回家,她说:“丫头,快走,别过去,赶紧跟妈回家。” 出门前,李涵又扭头看向薛墨,女孩呆呆坐在地上,像个人偶般失了灵魂,眼神空洞地望向双眼未阖的薛诚。 或许是错觉,但李涵看到薛墨的眸子亮了下,有一种翡翠样的光芒闪过。 李涵住在薛宅对面,知道那晚薛宅里的争吵声就没停过,吵声刺耳尖锐,又夹杂绝望的嘶吼和痛苦的哭声,隐隐约约她听到有人在哭喊说:“薛诚啊,我的孩子啊” 她被吵得不能入睡,听到这句话时彻底睡不着到了,缩在被窝里同样流下了眼泪。 黑夜让李涵清楚地感受到薛诚不在了,这一认知随着回忆越发深刻,她回想着关于薛诚的一切,一夜未睡,也哭了一夜。 三天后,她参加了薛诚的葬礼。 除了薛婷一家,又是半个镇子的人都来了,只是这次没了欢声笑语,没了祝福道贺,是庄严肃穆的灵堂,充满死寂与悲痛,还有不少流言蜚语悉悉索索,挥之不去地传入耳中。 “欸,可怜薛诚这孩子的,好好的怎么就没了呢。” “我跟你说那晚啊,他妈哭了一晚上,就差跟着一起去了。” “薛婷那丫头也是狠,那也算自己半个妹妹啊,怎么就能下去手呢。” “别说薛婷了,这薛墨以后怕也是不好过啊。” “你们说,薛墨知道自己哥哥救她死了不。” “一点点小孩,哪懂啊,指不定还以为哥哥睡着了呢。” 听着这些话,李涵很是难受,她忍不住抬头望向最前方的薛墨。 小小的薛墨站在最前面,黑色的小裙子象征死亡和离别,异常沉重地压在她身上,薛文的母亲面色惨白地盯着她,似乎在问,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她处在流言蜚语的最中间,窒息和绝望像蛇一般缠绕捆绑着她,无论如何都不可挣脱,似乎要将她彻底泯灭。 李涵知道薛诚死了,即便早就准备但此刻这般直白地面对时,她再次哭了出来。 被所有孩子当大哥哥一样的薛诚面色苍白,面容平静,他闭着眼,嘴角没了笑意,双手合十放在胸前,静静躺在樟木棺材里。 他从来没这么安静过 李涵哭得很厉害,等几近崩溃的情绪有所缓和后又担心地看向薛墨。 她想,薛墨能明白吗,明白哥哥再也回不来了吗。 泪眼朦胧间,李涵看到薛墨不哭不闹,只是静静站在原地,双眼死死盯着薛诚,直到棺材阖上,她也没有移开眼。 第15章 阴影15 那天之后,薛家散了,老大带着薛文彻底离开,跟着一起走的还有老三家,热闹的大宅瞬间少了一半人。 一个月后,薛婷坐着轮椅回来了,她讨厌薛宅,讨厌薛宅里的那口井,更讨厌害她再也站不起来的薛墨,她们之间的关系已经恶劣到不能呼吸同个宅子里的空气了。 薛婷的父亲薛泰华没有办法,只能从薛宅搬出来,又在镇子里买了块地,重新建了房子。 至于他们为什么不搬走,李涵听说是因为任佑民,但具体的就不清楚了。 自此,薛宅的人就只剩薛墨一家了。 薛诚的死给所有孩子都在心底留下了很深的阴影,他们意识到以前玩闹时薛婷说的那句小心我弄死你,真的不是开玩笑的。 孩子们不会往薛婷家门口走,担心薛婷会看见他们,然后把他们也推下井。 薛墨也变了,即便孩子们依旧带她玩,跟她一起和任佑民上山,可她一次没笑过,更没开口说过一句话。 仿佛所有的笑容和声音都跟着薛诚一起死去了。 李涵是对此感受最深的,薛墨从薛诚死后就再也没让她抱过,也没开口叫过姐姐,爷爷也没有。她什么都不说,静静跟在所有人身后,走路也不像个四岁的孩子,步伐稳得一次没摔倒过。 再后来,薛墨很少出来玩了,把自己关在一个房间里,谁敲门都不开。 镇上人多,孩子也不少,专门开了个小学,一个年级就一个班。 李涵开学时,重新见到了薛墨,小小一个坐在板凳上,脚都够不着地。 老师进来说,这是他们的新同学,薛墨,很聪明,小学二年级的知识已经全会了,是个天才。 被称作天才的薛墨从不说话,老师点名回答问题也会忽略她,无论上课还是下课,她都安静坐在座位上看书。 也许薛墨真的是天才,两年时间,六岁的她,小学课程已经学完了。 这件事给了薛墨父母很大的安慰,即使李涵听说薛墨的父亲不喜欢她,也还是专门办了场宴会庆祝。 那天,李涵以薛墨短暂的二年级同学的身份被邀请。 宴会开始时,薛婷竟然也来了,估计是偷偷跑来的,因为薛泰华没过来,从薛诚死后,他们跟薛墨一家和仇人似的,走路都是绕开的,从不见面。 薛婷坐着轮椅,骨瘦如柴,眼眸灰暗,以前里面只有嫉妒,现在又多了仇恨,尖细的脸写满刻薄刁钻,一点不像个三四岁的孩子。 所有人都因为她的到来感到尴尬,气氛瞬间就冷了下来,还有不少孩子被薛婷的模样吓到了,当场哭了出来。 “滚!这里不欢迎你!”薛墨的母亲当场骂出来。 “闭嘴!”薛婷说着瞪了薛墨的母亲,那目光像蛇一样,冰冷、阴毒,不知何时就会杀掉你。 角落里的李涵被吓得寒毛耸立,下意识地后退几步。 而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小小的薛墨毫不畏惧薛婷的目光,甚至主动走向薛婷。 她像是积怨已久,李涵觉得薛墨看薛婷的目光更加骇人可怖,充满了仇恨。 只见薛墨走到一半时,拉开一张板凳,踩着上桌拿了瓶啤酒,然后跳下来,举着酒瓶走到薛婷面前。 “咣当”一声。 时间仿佛静止般,薛墨当所有人的面将酒瓶重重砸在薛婷的脑袋上,冰冷冒泡的啤酒从薛婷头顶流下,翠绿染血的玻璃嵌进皮肉。 薛婷没想过六岁的薛墨敢这么做,在场众人也没想过六岁的薛墨能这么做。 似乎是被吓得忘记疼痛,等薛婷反应过来疼痛时,刚要张口叫出来,薛墨又一把扯住薛婷的头发,将她往自己面前拽。 六岁的薛墨个子不高,薛婷的头发上又满是玻璃渣,可薛墨仿佛不会痛般,直接抓了上去,满手是血也没有放开,将薛婷半个身子拉出轮椅,又踮起脚尖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李涵确定薛墨说话了,因为薛婷的表情像是见鬼了,眼里的阴毒怨恨转瞬变成了惊恐和害怕。 只见她不可置信地看向薛墨,连头上的伤都忘了,推着轮椅逃命似地跑了,头都不敢回。 薛婷走后,在场大人们一片嘘声,小孩则都被薛墨的举动吓傻了,但隐隐还有几分崇拜,毕竟她打了薛婷,给所有孩子都出了口恶气。 “啪——!”薛墨的父亲忍受不了邻里看笑话般地指点,一巴掌狠狠扇在薛墨脸上。 那一把用了很大力气,李涵看到薛墨直接被打在地上,一边的脸颊飞速红肿起来。 她的父亲叱责道:“薛墨!谁教你这么做的,你知道你这样有多丢人吗!” 薛墨没有说话,抬头看向她的父亲,本该委屈或者愤怒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冷漠得不像一个六岁的孩子,看向他父亲的眼神也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薛墨的父亲被她这眼神激怒,指着薛墨继续大骂起来,完全忘了薛墨只有六岁,手上还受了伤,正流着血。 薛墨的母亲怎么拦都拦不住,最后是任佑民出来教训了自己的儿子,这场被众人围观的闹剧才彻底终止。 李涵借着薛墨父亲重新招待众人的功夫,偷偷找了酒精和纱布来给薛墨包扎。 她进屋的时候,薛墨已经在自己挑手掌中的玻璃碎片了,不哭不闹,一脸沉默,眼眸中还有种李涵看不懂的情绪,可能是愤怒又或者是别的什么。 薛墨察觉有人来了,转过头来静静看着李涵。 李涵举起手中的东西,说:“墨墨,我是来给你上药的。” 李涵的爷爷卧床不起,脾气也变得很暴躁,经常一言不合就摔东西,弄得满地都是尖锐的碎片,她收拾时也难免伤到手,故而很擅长处理这些。 酒精擦上去的时候,薛墨手都没缩一下,李涵对这个自己从小常常抱在怀里的孩子越发陌生,在挑出最后一块碎片后,忍不住问道:“你刚刚跟薛婷说了什么。” 薛墨仿佛听不懂般,抬头看了李涵一眼,没有说话,又将小手抽出来,跳下床推门离开了。 从那以后,李涵再没见过薛墨,只能从他人的闲言碎语中知道零星半点。 再后来,又过两年,李涵小学六年级了。 她放学回家的路上途经薛婷家门口,看到有个陌生人坐在他家门口的桌上,听说是来古方镇旅游的。 两年时间,薛泰华开了家饭馆养家糊口,毕竟是在镇上长大了,很多人也愿意来照顾生意。 而薛婷坐在轮椅上越发消瘦,整日浑浑噩噩,待在院子里,不知什么时候会疯掉,也不知什么时候会死掉。 薛泰华不忍心女儿这般,总会推她在院子里晒太阳,或者推到大树底下乘凉,尽量远离山道和行人,两方见面谁都不开心。 但那天李涵路过时,却见到薛婷和那来旅游的游客聊得很开心,游客似乎还送了她什么东西。 具体是什么,李涵离得远没看清,但她看到接过东西后薛婷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可不知为何那笑容诡异阴森,在树荫下冷得可怕,吓得她回家就做了噩梦。 第二天,更可怕的噩梦传来,薛婷死了,说是投井自杀,毕竟为了做菜方便,薛泰华家的后院也有口井。 她还留了封遗书,希望薛墨能参加她的葬礼,好好看看她惨死的模样。 孩子们不希望薛墨去,对他们来说,薛婷走了反而是件好事,因为她代表了童年最深的阴影。 但大人不一样,闲言碎语中,薛墨被她的父亲逼着去了。 李涵有种不祥预感的,也悄咪咪跟着去了,像当年参加薛诚的葬礼一样,薛墨静静站在前面,面无表情地看着薛婷的尸体。 薛婷的尸体并没有整理,她浑身上下湿漉漉的,沉重的衣服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削瘦骇人的身形,滴滴答答的声音不时传来,是衣服上的井水还在往棺材板上渗水。 她一双未阖上的眼睛瞪大凸出来,眼白中是密密麻麻的血丝,静静盯着薛墨。 李涵不明白为什么薛泰华会让薛婷就这样下葬,简直是诡异到了极点,让她脊背发寒,冷汗瞬间浸透衣衫。 最前方的薛墨也在看了薛婷的惨状后猛地后退两步,恍惚间,李涵似乎见到她眸中又闪过一丝翠色。 下一秒,李涵揉了下眼睛,是她的错觉吗,刚刚好像看到薛墨笑了。 那天薛婷下葬后,镇上就怪事连连。 首先是薛墨疯了,从葬礼回来她就疯了,表现出非常强大的割裂感,时而嘴角扬起想笑下一秒又变得阴沉,时而抬手,左手跟右手打起来。 更可怕的是,某天她居然拿刀砍了自己。 李涵听长辈八卦时说起这件事,说给薛墨包扎的时候,她就是个疯子,有时想笑,有时想哭,没发出声音却能感受到其中疯狂的情绪,甚至还突然抢过刀又要给自己再来一下。 很多人都在摇头遗憾,说好好个天才就这么没了。 还有人说,薛家的孩子啊都苦命,在城里的薛文似乎也过得不咋样了。 第二件事,是全镇的孩子都感染瘟疫了,李涵也不例外。 在薛墨发疯的一个月后,所有的孩子都高烧不退,全身乏力,吃药、打针全部不管用。 所有人一筹莫展时,村里来了个神棍,看着年纪不大却踏进镇子就一脸笃定道:“你们这儿是有邪祟啊,要驱魔。” 最初没人信,但到底有些人家的孩子小,家长怕孩子撑不过去,只能请神棍过来治病试试。 那神棍念个咒语,又烧了张符纸给孩子兑水喝下。 第二天,孩子的病就好了。 眼见别人家的孩子都重新活蹦乱跳起来,纷纷请神棍来家给孩子治病,李涵的父母也不例外。 她躺在床上,半睁着眼看向神棍,她见过他,是和薛婷聊天给她礼物的那个游客。 李涵不想喝,她指着神棍对着父母,虚弱地重复:“他不是好人,他不是好人,我不喝,我不” 没人信李涵的话,她的母亲捏着她下巴,强迫着把符水喝了下去。 第二天,李涵的病也不出意料地好了。 可惜,不等神棍把全村的孩子都治好,第一批康复的孩子又重新病倒了。 有个家长急忙忙抱着孩子来给神棍看,他说:“道长,你快看看,看看我家娃儿是怎么回事,怎么又病倒了。” 在家长的恐惧与不安下,神棍摸了下孩子的额头,表情凝重:“这是邪祟未除啊。” “啊?邪祟未除?” “这可怎么办啊,道长你一定要救救我家娃啊。” “求求你,我家就这一个孩子,您千万要帮忙啊。” 在众多家长的恳求下,神棍艰难地点头,应声做法,一张符纸落在地上燃烧起来,灰黑扭曲的影子在地上显现出来。 众人跟着影子去到了薛宅,只见蟒蛇大小的影子攀附在薛宅的石墙上,在正午的阳光下扭动翻滚,不知什么时候会冲出来,诡异至极。 李涵是第二批好的,故而没病倒,看见那蛇影的瞬间就有种不好的预感,而此时众多家长已经大力砸开薛宅的门,一股脑闯了进去。 李涵个子小也跟在后面挤了进去,她看到薛墨坐在院子里,满身是血,手里握着把水果刀,嘴角咧开无声地大笑,两眼空洞呆滞地望向他们。 薛墨身旁是她母亲的尸体,身上全是刀口,双目被挖出来,死不瞑目。 确实是邪祟无疑了。 众人吓得后退几步,直到有个人鼓起勇气大喊道:“杀了她!除掉邪祟!” “没错,杀了她,不能让她再害我家娃!” “这个怪物,今天能杀了她妈,明天就能杀了我们!” “杀了她,不能留!” 众人高呼着拿起就近的工具要上去杀了薛墨。 “不”李涵想去阻止却直接被愤怒的村民挤到一旁。 薛墨歪着头毫无畏惧地看向他们,墙壁上的大蛇翻滚爬行,嘶吼的声音传来,镇民们惊恐地扭头望过去,看到那蛇的头正对他们,吞吐蛇信。 神棍飞速挡到众人身前,甩出一张符纸到薛墨身上。 蛇影的身影黯淡不少却仍旧没有消散,神棍见状又掐了几个李涵看不懂的诀,片刻后,他严肃说道:“这邪祟已将邪气分散到所有孩子身上,现在杀她只会害了孩子。” “那怎么办,道长你想想办法啊。”有人率先说道。 “这个方法不一定能成功。”神棍转身对众人说,“需我独自上所有孩子和邪祟一起上山,借天地自然之力才有驱除的可能。” 这话听起来着实荒谬,但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摆在眼前,众人不得不信。 神棍看出众人的疑虑,又道:“这邪祟占了人身,可带其至亲之人帮忙感化,说不定成功率会有所提高。” 第16章 阴影16 这个至亲之人,比起薛墨的父亲,她的爷爷任佑民才是最优选,毕竟这两年薛墨和她父亲有多僵硬众人都看在眼里。 任佑民沧桑了很多,命运对他有太多的不公,女儿走得早,留下的外孙女也死了,儿子跟他争吵关系僵得厉害。 而现在,他的孙女也疯了,还变成众人口中的邪祟。 任佑民没有拒绝众人的无理要求,只上山前向他们保证道:“我会把孩子们带回来的。” 大点的孩子又喝了兑有符纸的水强行撑起病体牵着或者抱着更小的孩子。 李涵算是大孩子,牵了个四五岁的。 最前方,神棍用绳子绑着薛墨在最前方走着,她拧着小脸,身上贴了很多符纸。任佑民走在最后,护着孩子不掉队。 他们走得很慢,直到黄昏才到目的地,在后山一个较为平坦的草地上。 李涵、还有很多孩子,小时候经常跟着任佑民来这里,这是一块儿很好的游玩之地,地面平坦,远离山崖,附近还有条溪流经过。 可现在,这块曾经的游玩之地上多了个巨大的深坑,它深不见底,像是要贯穿整座山体,李涵牵着孩子只是上前看了眼就吓得连连后退,寒凉阴冷的恐惧感爬满她全身。 李涵退着退着,靠到了神棍身上,仰头就到神棍朝自己露出诡异的笑容。 “你要做什么”她问。 神棍笑了下没有回答。 任佑民见到深坑立马察觉不对,“喂,你要干”他刚走上来,话还没说完就被神棍反手打晕了。 同一时间,无数漆黑的触手像蛇一样从地下钻出来,缠在所有孩子身上。 大多数孩子被这一变故吓得呆住,还有少部分已经哇哇大哭起来。 “闭嘴!”阴冷的女声自薛墨口中传来。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因为那是已经死去的、薛婷的声音。 所谓的符纸根本就没有用,薛墨轻松解开绳子,走到神棍面前,嘴角扬起笑着刚准备开口说话,又瞬间拉下来,一手颤抖着、艰难地向下抓起块石头,要朝自己脑袋上砸来。 那双水灵灵的眼睛里不停闪着翠绿的光。 神棍说:“薛婷,你不是想看他痛苦,那就放他出来。” 话音落下,薛墨眼里的光亮消失,小小一个却神色凝重,有种不符合年纪的沉稳,他放下石头,抬头看向神棍冷声问道:“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 这声音李涵已经四年多没听到了,她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听不见了,一时间激动的心情竟是大过了恐惧与害怕。 那是属于薛诚的声音,听声音,他似乎长大了,声音不再稚嫩,带了几分成熟。 “你和薛婷是怎么进入她体内的,这些孩子就要怎么进去。”神棍回答道。 “你这是在杀人!”薛墨,不,薛诚的语气很激动,几乎是吼出来的。 他想要上来阻止神棍,可他到底用个八岁小孩的身体,更甚者无数阴影汇聚的触手也缠绕在他身上,将他捆绑在地,小小一团。 “你们现代医学规定,肉体的麻痹不算死亡,只有脑死亡才算真正死亡。”神棍说,“我只是给他们的精神,或者说灵魂换个地方生活而已,怎么能算是杀人呢,最多是帮他们搬新家而已。” 神棍说完,不知从哪变出把刀,飞速刺进向他最近的一个孩子,伴随着孩子倒地痛苦挣扎的声音,其它孩子的哭声也接二连三响起。 在被绝望包围的树林,神棍愉悦地笑着说:“来,看着他,让他的灵魂进入这副身体。” 神棍看向薛诚又道:“你不能控制这异能,否则薛婷也不会通过对视成功进来。” 薛诚早在孩子倒地的霎那就闭上了眼睛,可他的反抗微乎其微,神棍将他拎起来,强迫他的脸对准孩子,笑着命令道:“睁开眼,直视他,看着他流血死去。” 神棍低头见薛诚仍旧没有睁眼,反手又在孩子身上捅了一刀。 “噗呲”一声。 远处是声线各异,嘶吼呐喊的绝望哭声,近处是稚嫩痛苦、气息微弱的濒死呢喃,它们此起彼伏,交相呼应,在薛诚的耳畔不停回想,深深折磨着他。 他留下了绝望的眼泪,反复地呢喃:“不可以,不可以” “睁眼,他们就在这副身体里能继续活着。不睁眼,你就要听着所有孩子的哭声,听着他们在你面前彻底死去。”神棍说,“他们因你而死,你觉得山下的人能放过你吗。” 他又在薛诚耳畔轻飘飘问道:“或者说,能放过薛墨吗。” 霎那间,李涵看到薛诚动摇了,因紧闭双眼而拧在一起的五官开始舒展,神棍显然也发现了这点,用鼓励孩童的语气温和道:“对,睁开眼,看着他们死去,不要让我重复第三遍。” 温和的声音里是他毫不遮掩的恶意,孩子的哭声渐小,似乎也意识到结局早已被注定。 片刻后,薛诚绝望地睁眼看,看向地上已经气息微弱的孩子,他的眼泪似乎也流干了,只能沙哑地重复道:“对不起对不起” 眼眸里翠色的光芒被迫亮起,濒死的孩子彻底没了生息,神棍拎起他瘫软还温热的身体,嫌弃地丢到深坑里。 他们不停重复这样的过程,属于薛墨的身体上,眸子里的翠色越来越亮,直到整个眸子彻底变成绿色,再也回不去了。 李涵是最后一个死的,因为薛婷中间突然出现,说必须要把她留到最后。 于是李涵也跟着薛诚一样,被迫又无可奈何地看着曾经的玩伴一个接一个死去。 在他们痛苦绝望、气息微弱的哭泣声里还穿杂着薛婷的笑声,像恶魔自地狱传来的欢呼声,又像是无处不在的阴影,挥之不去,蚀骨锥心。 最后,只剩李涵时,薛婷又一次出来了,她说:“李涵,你不是最喜欢薛墨吗,总跟薛诚一起护着她,现在我要让薛诚用薛墨的身体亲手杀了你!” 薛诚没有动手。 薛婷愤怒地重新抢占身体,阴影触手缠绕在李涵身上,将她举在天坑上,她对同在体内的薛诚威胁道:“你不动手,我就直接把她丢下去活埋了,薛墨那么喜欢她,肯定也希望在体内见到她。” “要么你动手,她进入薛墨体内。要么我动手,她被活埋致死。” 绿色的光闪了两下,薛诚重新出现,他说:“我动手。” 声音沙哑,语气平淡,像是心死了般,空洞而麻木。 李涵躺在地上,眼前是薛墨放大的脸,手里拿了把跟薛墨小臂一样长的刀,内里的灵魂是薛诚,痛苦、绝望、无可奈何。 他又一次说:“对不起。” 这句话,李涵今晚听了无数遍,每个孩子咽气前,他都会说一遍。 李涵张了张口,想说声没关系,不怪他,可刚开口不等发声,刀就刺了进来。 李涵的声音顿住了,这一瞬的感觉很奇妙,能体会到温度和生命一起随着鲜血从体内流出来,很疼,很冷,可李涵什么都叫不出来了。 她被薛诚用小手捧着,直视那双翠色的眸子。 “然后呢。”许明渊打断李涵,“简短点说。” 他很乐意听这些东西,但是显然时间已经不多了,薛墨的身体明显在挣扎,还有不少阴影触手从旁钻出来,比白天的粗了很多,大概率是李涵口中的薛婷要出来了。 “那神棍把爷爷弄疯了,拎着下山骗人说没打过邪祟,孩子都被吃了,灵魂也在墨墨体内救不回来,拼死才将她封在大山上。而想要保住孩子的灵魂,只能定时给她投喂吃的。” “投喂的是人?”许明渊问。 “是,很多人都疯了,为了保住孩子什么都愿意做,他们联合起来,把不乐意的和想要报警逃跑的,全都丢到山上给薛婷吃了。”李涵的声音有些痛苦,像是在挣扎和对抗。 “薛婷要出来了,我们拦不住她了。”薛墨的身体没动,但李涵的声音像是在咬着牙无比痛苦地说,“诚哥让我告诉你,影蛇跟薛婷的灵魂连在一起,杀了影蛇她就” “!” 许明渊猛地后退,挥舞着匕首砍断瞬间袭来的粗壮触手,再抬头望去,只见小小的薛墨站在阴影中。 无穷无尽的黑暗自她脚下蔓延,将绿树土壤覆盖其间,月光无法穿透进去,诡异的、纯粹的黑色包裹了森林的一角。沙沙的声响中,触手们摇晃着,像蛇在起舞狂欢,巨大的蛇影在山崖陡坡间闪过,它盘旋其上,正吞吐着蛇信,做好了狩猎的准备。 薛墨微笑着与许明渊对视,那笑容阴毒,寒凉、毛骨悚然。 正是薛婷,她重新出来了。 可黑夜从不惧怕恶意,恶意于白日滋生,在黑夜成长,许明渊用更灿烂的笑容回了过去,眼眸里饱含杀意和兴奋的血色,手中拿着匕首,似是做好了随时攻击的准备。 但出乎意料的,他们谁都没动。 森林与山道,一大一小,两人站在交界的边缘,同样灰黑的天穹下,一边是冷白的月光静谧孤独,一边是纯黑的影子叫嚣狂欢,像是两个恶魔降临人间,他们在笑意中无声争斗,谁也不让谁。 “下次见面,我一定会杀了你。”薛婷笑着说。 阴影包裹着她,将属于薛墨的小小身体遁入黑暗,消失前她挑衅般地问:“你猜得到今晚我打算吃谁吗。” “不知道,你吃谁都跟我没关系。”许明渊把玩着匕首无所谓道,“但是” 话音一转,他扭头看向不远处亮起灯光的石镇,又用余光扫过薛婷,明晃晃地威胁道:“不知道你老爸的命硬不硬,能被我削成多少片才死,又或者把他吊到井里又能撑多久。” “你敢!”薛婷得意的笑容消失了,消失时仍旧恶狠狠盯着许明渊。 “为什么不敢。”许明渊自觉没趣,收起匕首还不忘对薛婷消失的空地提醒道:“记得今晚饿着别吃饭了啊。” 说完,他大摇大摆地朝山下走去。 许明渊不是没想过强行留下薛婷,但是刚要上去直觉就告诉他现在还不是时候。人格黑夜是疯不是杀,百分百丢性命的事他可不会做。而且从李涵讲的故事来看,疑点实在太多了。 首先是薛婷的自杀和影蛇异能,她的异能到底是怎么来的,总不能是那神棍好心送的。 神棍又是怎么找到古方镇,笃定薛婷可以死而复生从而说服她自杀的,还有为什么要把所有孩子都杀了放到薛墨体内,这他们似乎没什么好处。 还有编造那么大的骗局和谎言,让全镇杀人供养薛婷,到底是为了什么。 最重要的还有薛墨,她的异能到底是什么。 从时间上来看,所有孩子融合到一起已经是十四年前的事了,为什么薛墨的身体却一直停留在八岁。 许明渊揉了下脑袋,自言自语道:“想不明白啊。” 他有点后悔没直接把薛婷抓住了,大不了受点伤躺几个月,说不定把她抓住后再想办法把薛诚换出来就能知道答案了。 现在不止多了一堆疑点,还要防止薛婷吃人,真让薛婷继续吃人,别说她会不会继续变强,白日那个死面瘫就能反手向管理局举报他放任普通人去死。 然而后悔归后悔,黑夜到底是疯不是傻,这么些年来他的直觉从未出错。除了昨天让他去河边,然后遇到侯涅生这个同样意外闯入的干扰项,害自己被薛婷拖下水 说起侯涅生,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许明渊刚走回镇子没多久就遇到了他。 他倚在一棵老树上,长发用发圈固定,但仍有几根顽固地垂在胸前,斑驳的月影照在他身上,俊美的五官变得朦胧虚幻,仿佛跨过了千年岁月,分不清他与缺月谁更孤独,又谁更冷。 一点没有人前所见的出挑和随性,许明渊莫名不喜欢侯涅生的这副模样。 他没有察觉许明渊的走近,估计是脖颈上的禁制大幅度削弱了他的感受,此刻他正垂眸看向脖颈间那颗耀眼夺目的黑曜石,绝美的桃花眼里有说不明的情愫,像是等待了很多年般,在埋怨什么,又像是无可奈何,默默接受什么。 许明渊也看到了那黑曜石,明明是自己给侯涅生的东西,可此刻再见却有种无比熟悉的陌生感。 他的瞳孔轻颤两下,霎那间,一股莫名奇怪的记忆在他脑海中浮现。 许明渊看到一个女人站在尸横遍野,燃烧熊熊大火的村落前。 女人满身是血,穿着不懂哪个年代的古代服饰,翠色的眼眸亮起,其中飞速划过一抹惊恐,而后她看向自己笑起来。 她说:“你们来迟了,大地一族的力量也是我的了。” 话音落下,女人抬起手,霎那间,山崩地裂,一条土龙撼地而起,将燃烧着尸骸的村镇吞没。 她站在土龙的头顶,张开五指,下落的巨石停在半空,而后在他视野中放大。 未等躲闪,巨石又被全部击落,向下坠入深渊,一道男声也自他身旁传来。 那声音很冷,像是穷山之巅永不消融的雪,不带一丝温度,寒彻心底。他说:“你被她骗了,那根本不是共生,而是共生的衍生异能——蛊笼。蛊笼以自身为载具,通过与死者对视将其灵魂和能力收入体内,而后以灵魂形态进行厮杀,决出蛊王继承所有能力。” “她现在已经不是你能对付的了,先躲起来,我来” 第17章 阴影17 “许明渊!你犯什么病!” 不等画面结束,许明渊被强行拉回现实,他不知何时走到侯涅生面前,又不知为何掏出匕首抵在他胸前。 匕首的尖端已经划破了侯涅生的衬衫,距离彻底刺入就差轻轻一推。 好在最后一刻,许明渊被成功唤醒。 恍惚间,他压下心底关于那段记忆的疑惑,将匕首收回,又用手指戳了下侯涅生衬衫上被划出的缺口,那正好是昨天被匕首刺入的地方,能看到一个已经开始结痂的小刀口。 许明渊用手指摸着凸起的痂块,抬眼望向侯涅生,玩笑般说道:“怕你不听话,吓吓你而已。” 他黑亮的眸子里泛着光,配合手上的动作,很难不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在考虑再添一块伤口。 侯涅生被抵在树上,一点有觉得好笑的意思,冷着脸反问道:“你确定自己不是想再给我来一刀。” 见到侯涅生生气,许明渊反倒开心了:“你如果想要的话,我也不是不能答应。” 他笑嘻嘻地收回手,又后退几步才让侯涅生能重新站直身子。 侯涅生终于能够远离树干,他的衬衫毫无疑问地又乱了,整理衬衫时又在自己凌乱的衬衫看到不能修复的破洞,略显不悦地提醒道:“这是第二件了,我可没几件能换的衬衫,你最好注意点,收敛下。” “还不是怪你自己冷着脸站在树下。”许明渊脸不红心不跳地将锅甩回去,“我很难不怀疑你是反悔了,要跟我动手。” 侯涅生冷笑两声,指着自己脖子上的项链说道:“我见你大晚上还没回来,怕你掉山沟里人没了,然后我这辈子就这样了。” “就哪样了?”许明渊瞥了侯涅生一眼,脱口而出道:“守寡啊。” 黑夜:“!!” 卧槽,我刚说了啥! 侯涅生不知许明渊在想什么,更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的话,两人怎么都不是那种关系。 沉默良久,他反问道:“你知道自己刚刚说了啥吗。” 黑夜没有回话,诡异地安静下来,沉默地打量着侯涅生这张过分好看的脸。 他说不明白为什么一见到这影帝自己就不对劲,明明对大多数人他都能压住自己心底的恶念,装作和白日一样的冷漠,只要对方不主动招惹,他都能还算好地克制住。 可唯独对侯涅生不行,不见到还好,一旦见到就想把这人绑在身边,让这人的五官因自己变得鲜活,笑也好,生气也好,哪怕把他受伤弄疼了也行,总归不能像刚刚那样冷着脸。 明明昨天两人才第一次见面,可他就强势地将这人绑在了身边。 或许最开始确实是因为缺少队友,但管理局那么多调查员,为什么非要找个外人呢。 还有那种破坏欲,从见到侯涅生的第一眼就叫嚣着要冲破骨血。 他想在这人身上留下痕迹,看到了他会觉得心安,可能也算不上心安,至少看到了,摸了下,心底的破坏欲也就没那么无法控制了。 就像刚刚那样 黑夜想不明白这点,最后只能强行把这种怪异感归在侯涅生太好看上,就像自己小时候不懂收敛和克制时,也只挑好看的东西破坏。 一定是这样,黑夜想,一定是侯涅生太好看了,是他生平见过最好看的,所以压制太久的破坏欲上来了,要把这人绑在身边,直到自己将他变得支离破碎。 他像个在沙漠里长途奔波的旅人,侯涅生就像瓶水。他好不容易捡到一大瓶水,舍不得整个喝掉,只能频繁地舔上几下,短暂止渴。 心底有了答案的黑夜人格重新笑起来,不再因这点莫名其妙的情绪纠结。 侯涅生不知道许明渊心底的种种波动,只知道这人突然用要把他剥光的眼神盯着他,又冷不丁重新笑起来。 联想自己已经坏掉的两件衣服,侯涅生告诉自己,疯子的想法还是不要试图揣测为好。 在许明渊重新开口前,他抢先一步,妥协般地说:“你要非把自己跟我绑一起也不是不行,只不过记得提前做好心里准备啊。” “啊?”许明渊一愣,只听侯涅生轻飘飘道:“毕竟我出道这么多年,都没出过绯闻八卦,现在莫名其妙要多个男朋友,媒体跟狗仔能把你扒得毛都不剩。” 许明渊:“??” 不是,我就沉默片刻,你怎么能默认这关系了? “我说的守寡不是这个意思。”许明渊说着走到侯涅生面前,拽着他的衣领,把他抵到墙上,直视他那双仍旧含笑的桃花眼。 异能者的力气本就不小,侯涅生又被禁制封了力量,自然没有反抗的余地,只能被迫低头看着许明渊,听他笑着警告道:“我们之间是主人和所有物的关系,懂吗。主人没了,你这个所有物当然是要守寡的。” 这话说完,侯涅生眼里的笑意消失了,像是三月的春水在一瞬冻结,变得冷冽、寒凉、刺骨难耐。 两人之间的氛围在瞬间就充满了血腥气,似乎下一秒就会打起来。 但侯涅生的长发又很好地掩盖了一切,他的发圈扎得很松,许明渊将他抵在墙上时正好被蹭掉了,长发随意散落下来。许明渊身高一米八整,但仍比侯涅生矮半个头,后者被拽着被迫向下看时,长发也随之倾斜滑落,像个帘子般将两人贴近的脸藏在其中。 远远看上去,就像许明渊将他抵在墙上强吻,可能也说不上强吻,因为后者似乎没有反抗的迹象。 许明渊丝毫不觉两人间的姿势有多暧昧,也完全不担心有人看见,他又用手指勾了下侯涅生脖颈的项链,说话的语气像个无情的渣男:“别太自作多情了,大影帝。” 说完,他放开侯涅生,不等后者发怒又飞速切入正题:“剧组今天有什么异常吗。” “没有。”侯涅生压下心底的怒火回答道,又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发圈。 “真的没有?”许明渊又问。 侯涅生将头发重新扎好,阴阳怪气道:“你要不信就把我脖子上的东西解开,我能当什么都不知道,大家该干嘛干嘛。” 让许明渊解开禁制那是想都不要想的,他笑嘻嘻回道:“你要这么说,我就勉为其难信你了。” 视线重新落在侯涅生脖颈间的黑曜石上,许明渊心底又升起不少疑惑,随口问道:“你知道异能蛊笼吗。” “什么?”侯涅生下意识回道,“养蛊的笼子?” “不知道就算了。”许明渊说着拽起侯涅生的袖子,拉着他往山下走去。 侯涅生冷不丁被拖着走了几步后,尝试着挣脱起来,发现挣脱不了后,抬头看向灯光越来越明亮的小镇,问道:“你确定要牵着我一起走?” “忘了。”许明渊说完果断松手。 放开时他在心底告诉自己,他是把侯涅生当玩具,走一起被看见还好解释,摸这种事的话私下里来就行了,可不能让别人看见。 两人的关系到底是被许明渊强迫绑在一起的,一旦他不说话,他们之间就只剩下沉默了。 出乎意料地,黑夜受不了自己与侯涅生之间这种冷淡的氛围,主动开口将山上的经历讲了出来,当然关于最后那点莫名其妙的记忆他没说。 说完,他问:“你有什么看法吗。” “没什么看法。”侯涅生不冷不淡回道,“我自己是什么异能都不知道,哪还有闲工夫猜别人的能力。” 许明渊:“” 怎么感觉,他是在暗示自己呢。 “不过你可以去试试薛文。”侯涅生又道。 “薛文?”许明渊一时间还真没想明白薛文有什么不对劲。 侯涅生停下脚步,解释道:“如果那些小孩没撒谎的话,薛文的年纪是薛家四个孩子里最大的,距今快二十年过去,怎么样都要三十往上了,你不觉得现在这个有点太年轻了吗。” 许明渊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薛文第一眼看上去也才二十出头的模样。 只听侯涅生又道:“薛文从小离开村子,十几年过去,没人知道他长大后什么样,哪怕换个人,只要顶着薛文的名字,知道点古方镇的往事,没人会怀疑他。” 许明渊听后侯涅生的意思了:“你怀疑薛文是假的?” “我不怀疑,就是猜测。”侯涅生回道,“毕竟那些孩子也说了,当年把他们变成怪物的神棍也来了,他总要有个合理且不被怀疑的身份。” 说完,他还不忘补充道:“当然,前提是那些孩子没有说谎。” “我们自己去验证一下不就知道了。”许明渊说完看向侯涅生,露出毫不掩饰的,兴奋的目光。 侯涅生心下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我不” “你去薛文那里看看,想办法套点信息出来。”许明渊不给侯涅生拒绝的机会,语速飞快:“你要不想去也可以,我们换换,你去炸了薛泰华的厨房,我去找薛文聊天。” 侯涅生眼皮子跳跳,不明所以道:“炸厨房?” “是啊。我不说了嘛,薛泰华的厨房里有东西能给薛婷发信号,告诉她今晚该吃谁。””许明渊的语气仿佛理所应当,“我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又不能放任别人送死,只能干脆点把他厨房炸喽。” 许明渊说是只要薛婷不吃人就不动她爸,可谁能保证薛婷不吃人呢,镇子那么大,他总不能把所有人绑一块盯一晚上。 这年头,谁能坏人说话能算数啊,所以,该炸还得炸。 侯涅生:“”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能不能不要说得这么随意。 “所以,选。”许明渊可不管侯涅生怎么想,他变出匕首在指尖把玩着,像是无声的威胁。 对他来说,侯涅生现在是自己所有物,是不可能有袖手旁观这第三个选择的。 侯涅生沉默片刻,回道:“我去找薛文聊天,有情况直接电话联系你。” “这就对了吗。”许明渊说着收起匕首。 现在去炸厨房还太早了,他可不想误伤其他人,而且黑夜不喜欢穿衬衫,这东西紧绷绷的,打起架来一点方便,也不知道白日是怎么做到能天天穿的。 他伸手就又要去拽侯涅生,幸好在即将碰到时止住,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地收回手,“走,我先回去拿点东西。”说完他像是逃跑般地快步往前走去。 眨眼间,侯涅生就被落在了后面,他没有抬脚追去,望向许明渊远去的背影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嘴角竟是扬起了笑意。 可下一秒,这笑容又消失了,像是在悔恨什么,他自言自语道:“真刺进来也没事,反正也” “喂!”前方许明渊回头发现侯涅生还停在原地,忍不住喊道:“大影帝,你还走不走了,非要我回来拽着你是。” 侯涅生在许明渊回头时表情就恢复了正常,带点冷意地回道:“来了,我自己会走。” 二人回到薛宅,此刻拍摄还在进行,冯导的骂声不间断传来,根本没多少人关注他们,许明渊见状问道:“不是还在拍戏嘛,你怎么就出来了。” 侯涅生用看白痴的眼神扫了他一眼,回道:“我是演员,不是字幕,电影不需要我从头到尾都出现。” 许明渊:“” 虽然他想见到侯涅生脸上有表情,但绝对不是这样嘲讽的表情。 瞥见不远处的摄像机,许明渊克制住了要上手摸他伤口的冲动,破天荒地什么都没说,转身就往东院走去。 走到楼梯口的时候,突然有个人从楼梯口冲出来,许明渊一时没注意,两人冷不丁撞到一起栽倒在地上。 “对不去,对不起。”那人说着对不起,匆忙爬起来。 是蒋欣雯的助理小陶,她手里抱着的东西也散了一地,刚站起来拍了下衣服上的灰尘又重新蹲下来捡东西。 黑夜可没有主动帮人的好习惯,但架不住对方主动开口啊,他刚要站起来,小陶就指着他不远处的一沓散开的文件道:“不好意思,能麻烦你帮我捡一下。” 许明渊没有说话,站起来后弯腰将散落的纸张捡起来,下一秒,他轻皱下眉头。 抬手一看,右手食指被划开一道小小的口子。 这纸也有点太锋利了,许明渊想。 但许明渊也不是没受过重伤,这一点小口子还身上的勒痕重,他没有多想地将纸张全部拿起来递给小陶,“给你。” “谢谢。”小陶将纸接过来,抱在怀里飞速离开。 小插曲过后,许明渊上楼换了身衣服,又顺便给贝岑烟打了个电话,“喂,组长,有空不。” 电话那头,非上班时间被打扰的贝岑烟态度十分不爽:“许明渊,你最好有正紧事找我。” “当然有正紧事啦,不然我怎么忍心让组长你加班呢,是不是。”赶在贝岑烟发飙前,许明渊立马切入正题:“正儿八经的大发现,组长,你帮我找一下关于异能蛊笼的资料。” “蛊笼?”贝岑烟反问道,“那是什么东西。” 许明渊回道:“由异能共生衍生出的特殊型异能,大概千百年前出现过。” “多少年?你再说一遍?”贝岑烟显然是被震惊到了,语气异常激动:“许明渊,你是不是脑子抽了,现在不止疯,人还傻了是,千百年前的东西,你让我去查,你怎么不让我直接找个能穿梭时空的异能,亲自过去看看呢,我告诉你” “组长,这件事很重要。”许明渊打断贝岑烟的长篇大论,态度也不复先前的嬉闹。 电话那头的谩骂声瞬间消失,贝岑烟简短而认真地回道:“好,知道了。” 第18章 阴影18 许明渊有两个人格,白日冷漠淡然,没有任何情绪,做事严格遵循社会规则和规章制度,汇报工作也是从头到尾,详尽到每个细节都不放过。 但黑夜不一样,他张扬随性,做事一切按照喜好来,在十岁之前从来不会收敛和控制。毫不夸张地说,如果不是未成年,他做的很多事情加起来足够让他在监狱里待半辈子。 即使现在能够克制了,黑夜这个人格也依旧不着正轨,嬉皮笑脸的,让人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哪怕被人打得半死也能笑着出言挑衅,只有极少数异常严峻的情况才会正紧说话。 贝岑烟认识许明渊五年多了,黑夜这个人格只有过一次说话认真。她不清楚今天许明渊到底经历了什么,但知道对方口中这个名叫蛊笼的异能绝对非常重要,背后可能牵扯成千上百条人命或者更多。 刚准备挂断电话开始查资料,许明渊又道:“还有,再查一下所有跟记忆有关的异能。” 说完,许明渊主动挂断电话,他背靠在墙壁上,低垂着脑袋,额前的碎发盖过眼帘,一双无论何时都明亮的眸子,此刻竟是有些黯淡,猩红色的光芒缓慢而微弱地流转。 实在是太巧了,他前脚刚遇到未知的异能,后脚就有人给他解释那是什么。 许明渊清楚地记得自己从出生至今的一切,就像世间的黑夜和白日从不间断,他的两人人格也从未停止过交替,他清楚地知道,那莫名多出来的碎片记忆不属于他。 冥冥中有双眼睛在盯着他,有双手在推着他。 是谁 许明渊不是没怀疑过侯涅生,毕竟碎片记忆就是在见到他时陡然多出来,可是无论声音还是态度都差太多了,而且如果真是那家伙,那他又怎么可能会被自己轻易控制住呢。 总不可能真有幕后黑手傻逼到把自己送上门。 许明渊缓缓抬起头,黯淡的眸子重新亮起,在昏暗的小屋里猩红色的光芒几乎侵占整个眼眸,纯粹的、兴奋的、乃至毫不掩盖的杀意飞速扩散开来。 “咔嚓”一声,尖锐的匕首被握在手中,狠狠刺入墙壁。 管他是谁呢,找出来杀掉就行了。 再下一秒,他开门、关门,站在走廊上时,眼眸里的血色消失,将那无穷尽的杀意几近完美地藏住。 异能者的体质强悍,开春三月随便套件单衣也不会觉得冷,但许明渊下楼时却摸了下空空的脖颈,总觉得忘了什么东西,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 等他到楼底时,侯涅生听到脚步声,扭头看过来,借着昏暗的夜灯打量片刻后,他略显疑惑道:“你就打算这样出门?” 许明渊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反问道:“有问题?” 侯涅生回道:“你是不是忘了自己脖子上有好几圈非常显眼的勒痕呢。” 许明渊:“!?” 我去,想起来忘了什么东西了。 只听侯涅生又故作无奈道:“当然,你要是有想让别人误会你喜欢玩捆绑的奇怪癖好就当我没说。” 不等许明渊发话,侯涅生又朝远处移几步,仿佛前者是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笑着说道:“你要有这癖好的话记得离我远点,我不仅是个公众人物,还是个要脸的公众人物。” 许明渊:“” 侯涅生像是抓住了许明渊的把柄般,颇有几分小人得志的意思,好在他的这张脸足够好看,削弱了那种卑劣的丑陋感,再加上这笑意来自内心,反倒多了几分惊艳。 没人不喜欢美人笑,许明渊也不例外,当然前提是笑得不是他。 “要不要我”大美人话说一半戛然而止,因为许明渊的匕首已经架在他脖子上了,血色的光芒在他眸中闪过:“我是去炸厨房,不是去吃饭,就是脖子上再多几道都不会有人注意。” 说完,不等侯涅生回答,他转身朝一面两米高的围墙走去,跳上墙后,又甩下一句话:“别忘了去找薛文套话。” 侯涅生:“” 真是一点不让人省心啊。 他笑着摇了摇头,缓缓进入楼梯口朝三楼走去,然后推门进去换好衣服,重新下楼。 薛文的房间在一楼第一间,侯涅生走上前,轻轻敲了下门。 片刻后,薛文的房间打开一条缝,他见来人是侯涅生,没有半点近距离接触明星的激动和紧张,反倒快速地轻皱下眉头,隐隐有些厌恶。 好在,他还有作为房东的基本素养,开口说话还算得上平和:“有什么事吗。” “我觉得这镇子挺有意思的,想找个人好好了解下。”侯涅生笑着说,“你应该不会介意。” 薛文反问:“我要是不同意,是不是过几天就会被你的粉丝网暴了。” “为什么这么说。”侯涅生问,“是谁给了你这样的错觉吗。” 不怪侯涅生说薛文有问题,他确实年轻,无论是感觉还是长相,这样近距离观察下没有任何的沧桑和市侩,像个刚入社会的青年,但他又足够特立独行,在本该打拼的年纪选择回到故乡,在本该放纵的时刻选择安稳。 甚至对于明星,他也不喜欢,将厌恶和嫌弃几乎刻在了明面上,从剧组进来正式开拍后,他就能躲则躲,躲不了就冷着脸回话。 听了侯涅生的问话,薛文冷笑一声,道:“我为什么要回答你,为什么你想聊天我就要陪你聊天,你给我钱吗,算工资吗,还是因为你是大明星,大影帝?” 不等侯涅生回话,他又道:“别人觉得你们是大明星,拿你们当宝贝,赶着上来伺候你们,我可不是。” 他扫过侯涅生那张仍旧含笑的美丽脸庞,更加厌恶地说:“顶多就一张好看的脸,镜头一照,比谁都能演,私下里什么样,你自己心里清楚。” 说完,薛文以为侯涅生会生气走人,可出乎意料地是,他仍旧站在门口,没有一丝一毫地愤怒,反是认同了自己的话。 他说:“你说的话我不否认,大多数明星从来不是向世人展示自我,而是在世人的想象中编造自我。这点其实所有人都差不多,只是编造多少的差别而已。” 侯涅生那双勾人的桃花眼明明笑意未散,可薛文只觉得冷,冷得像站在终年积雪不化的琼山之巅,下一刻便会被冰封、泯灭 “你呢。”侯涅生问,“你又编造了多少。” 这一刻,声音落在薛文耳中是空灵虚幻的,彷佛一切的秘密都被知晓,赤裸地站在这人面前。 薛文想直接将门关上,锁住,逃离这个地方,可他生生止住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用了多大的毅力才没有逃走,背后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湿。 短短几秒对薛文而言像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再开口的声音也疲惫沙哑,“我不知道你知道些什么,但你还是早点离开。” 说完他又饱含深意地看了侯涅生一眼,将门彻底关上前再次提醒:“这里比你想得还要危险,大明星。” 关上门后,薛文双腿一软瘫倒在地上,像个濒死的溺水者,大口而贪婪地喘息着。 实在是太可怕了。 那是一种说不明的恐惧,不可隐瞒,不可反抗,甚至不可站立。 不知过了多久,薛文终于喘过气来,但他仍旧不敢开门,总觉得那人还在门口,这样的恐惧与颤栗他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了。 他艰难站起来视线扫过这间有些空旷的老旧房屋,最后定格在角落里,被各种杂物遮掩的一个木盒上。 那木盒不算新,但是长久地待在角落里还是积满了灰尘。 薛文跌跌撞撞走过去,将它拿起来放到桌上又用手抹去上面的灰尘,“吱呀”一声,盒子打开,里面有个小小的陶罐,还有很多照片被整齐排放着,最下面还有张不知过了多少年手写信。 他拿起那封手写信又看向陶罐,思绪飘向远方,眼里闪过一瞬的迷茫,小声道:“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此时被关在门外的侯涅生:“” 他忍不住开始思考是不是自己压力给大了,怎么比古人还不经吓呢。 面对视野内这扇可以被轻易踹开的房门,侯涅生略显严肃地思考片刻,将将问题归到了现代人心理承受能力太脆弱上,绝对不是自己问题。 得到答案后,他转身离去又给许明渊发了条短信。 【没问出来,他就说这里很危险。】 几秒后,许明渊回道:【】 几个点将他的无语以及沉默很好地透过屏幕传达过来,蹲在房梁上的许明渊对这个结果并不算意外,他继续回道:【你去任佑民家看看,保护好那人。】 侯涅生:【?】 侯涅生:【我拿什么保护人,被封印后的脆弱身体吗。】 许明渊气得就差打个电话回去骂他了,但是不行,因为下方就是薛泰华的厨房,他无奈继续回道:【去那里等我!看住别让人乱跑就行!】 不等侯涅生回答,许明渊便收起手机,他有种感觉,侯涅生肯定能把他看好,自己现在把厨房炸了去汇合就行。 私房菜馆今天几乎没有客人,许明渊来的时候,薛泰华刚弄好自己和员工的晚饭,坐到门口跟员工边吃边聊。 相比白夜,黑夜这个人格对情绪异常敏感,偷听一会儿聊天就知道这些店员异常怕他,说话小心而拘谨。 不过这也能理解,毕竟除了薛泰华,他们每个人都可能成为投喂给薛婷的粮食,谁知道哪次就轮到自己了。 至于之前招待许明渊的店员小张则没出现在饭桌上,店员们也没有主动谈起他,似乎已经知道了他的结局。 许明渊哪怕猜到小张的消失可能跟自己有关小张也没有丝毫愧疚感,毕竟是他先害自己的。 黑夜代表恶意,也了解恶意,小张的那种眼神他太熟悉了。 他有很多种方式可以解决问题,可惜用了最蠢的一种,黑夜可以接受克制和压抑自己的残忍与疯狂,但前提是对方不招惹自己。 他顺着房梁静悄悄地来到薛泰华的后院上方,下面是块宽敞的空地,但颜色却在黑夜下呈现两种极端。 一边在月下,万物的色彩都显得灰暗朦胧,不清晰但不至于没有,可另一边一口大井像是黑暗入侵世界的缺口,井下是纯色、不透光的黑,绵延无尽,乃至诡谲的黑色自其中缓缓扩散开来,将边缘四周都变得阴冷可怖。 一麻袋几乎变得纯黑的大蒜就靠在井边,想觉得它没有问题都难。 许明渊又抬头望了眼还坐在门口的薛泰华,见对方一时间没有要起身的意思,才准备翻身下地。 突然,他陡然停下来,变出匕首就近撬了块石头丢下去。 “啪嗒!”一声,石头落地,井边的黑色阴影中立马伸出触手,紧紧包裹着它,再下一秒,石头被拖入阴影中彻底消失了。 见状,许明渊心道这就不能怪我了啊,我本来都改变主意,打算把那一麻袋大蒜偷走的。 他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颗弹珠,又调整了下爆炸的威力,确认完毕后站起来将弹珠随手丢到井边的阴影中,然后转身踩着房梁飞速离开。 私房菜馆门口,薛泰华正坐在桌前倾听员工含带惧怕心理的聊天。 他的心情很好,因为只要这批人投喂完成,他的女儿就能重新活过来了。 这么多年,间接或直接投喂了无数人,历经千辛万苦,他终于走到最后一步了,再也不用隔着口井跟女儿诉说思念了。 昨天,那位大人也来了,明确告诉他,用不了几天,他的女儿就能借着薛墨的身体回来了。 薛泰华已经能想象他女儿回来时,重新拥抱她的感觉会是多美好,这是他妻子唯一留给他的珍宝,每每看到她就像妻子还在一般。 想到自己的妻子,说实在的,薛泰华已经记不清她的具体相貌了,他只记得她当年很漂亮,漂亮到自己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深深喜欢上了,为了得到她自己当年还用尽了手段。 最后如果不是有了薛婷,她根本不会嫁给自己。 可惜生下薛婷,她就不在了,望着桌前的饭菜,薛泰华仍旧疑惑地想为什么她就不能喜欢自己呢。 好在她留下的女儿喜欢他,在乎他。 很快,他们就要再见面了。 薛泰华的疑惑转瞬消失,露出一抹期待的,无比开心的表情,见众人突然低头不敢说话,连筷子都不敢动了。 他露出和蔼慈祥的笑容,如同面对多年未见的女儿般,温和说道:“吃啊,很快就会” 不等说完,巨大而灼热的火光自他身后传来。 薛泰华:“?!” 在店员惊讶的目光中,他不可置信地转过头去,身后赖以生存、关乎女儿重生的厨房竟是被炸成了废墟,房屋坍塌,木材与石块埋没了水井,纯色黑暗的阴影在肆意燃烧的大火中灰飞烟灭。 薛泰华仿佛从中听到了来自女儿的痛苦嘶喊声,那一瞬间他掀了桌子像个孩子般无助而绝望地喊道:“谁他妈炸了我的厨房!” 店员都知道厨房被炸了意味着什么,他们连连起身,吓得不停后退,可是这里只有一条路,那路就在薛泰华身后,他们能逃去哪儿,无路可逃。 “哈哈哈哈——”只见他突然笑起来,转过身魔怔般地看向众人,眼底布满血丝,泪水也缓缓流出来,伴随而来的还有恨意。 那恨意之多,内心无法承载,化作近乎实质的疯狂袭向众人,似乎下一秒自己就要被扔下去陪葬。 薛泰华似乎也是这么想的,他朝众人伸出手,又哭又笑地哑声道:“你们都给我” 突然,雄雌莫辨的声音从薛泰华身后传来,“放心,这对你女儿的重生没影响。” 第19章 阴影19 这人的声音很有分辨性,薛泰华意识到是那位大人来了,他几近崩溃的情绪瞬间稳定下来,转身用热烈而赤诚的目光看向那人,声音颤抖又无比激动:“大人您说得是真的吗。” “是真的,她已经不需要进食了,”那人说,“只差一个彻底碾压的契机了。” “那契机是什么。”薛泰华更加激动地问,没人知道此刻他有多开心,恨不得契机现在就到来,或者他可以亲手献上,然后见证女儿的重生。 “契机啊,快了,就这几天了。”那人说着拿出什么东西,在火光与黑夜的交织下模糊不清。 那东西轻微亮了下,那人的五官与身型开始变化,连说话的声音都变了,“你只需要静观其变,好好等着就行。” 那是一张英俊至极且众人见过的脸,只见他冷漠地环视一圈,用平淡的语气说:“你们最好什么都没看见。” 说完,眨眼间那人就消失不见了。 店员们面面相觑,知道薛婷的诡异存在是一码事,亲自见到这些可怕的能力又是另一回事,心底的恐惧在这一刻俨然盖过了所有,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 还是薛泰华那疯狂的话语给了几人答案,他自言自语嘀咕道:“只有死人可以保守秘密,你们必须” 他像是彻底疯了,说着说着抬头望向几人,笑着说:“你们该死了。” 没人觉得薛泰华这话是在撒谎,这人骨子里就是个疯子,为了女儿能把半个镇子的人都杀了,他说几人该死,就是真的能想办法把他们杀了。 “老板,求你放过我,看在我跟你这么多年的份上,你信我一次,我保证,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一个店员吓得跪下来,他慌乱地语不成句,见薛泰华没有回答,不停地给他磕头,几声清脆的声响过后中,地上与额间都染着大片的鲜血。 在燃烧的火光烈焰前,血迹斑驳,惨烈,充满绝望与恐惧,像极了恶魔的催命符。 其他几个店员见状也腿软地跪了下来,完全不敢与薛泰华直视。浑身颤抖地等着那既定的结局。 从薛婷死后获得超凡的能力后,他几乎成了古方镇的皇帝,是个残忍而毫无人性的暴君,说句话便能将他人的生命轻易剥夺。 “好啊。”薛泰华说,“我放过你们。” 店员们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有一霎那他们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可薛泰华又重复了一遍,他说:“都早点回家休息。” 说完,他将通向山道的存活之路让开,又转身望向仍旧燃着大火的房子。 火光印在他脸上,皱纹变得深刻明晰,像一道道诡异的裂纹在粗糙且凹凸的脸上绽开,眼角的勒痕又纵向贯穿这本就不美好的画卷,黑白交织的头发不时闪烁着银色的光。 似乎所有的一切都随着这场火被葬送,他沉默着腰也弯了下来,显得极度疲惫,这一刻有人才真切意识到这是个年过半百的老人。 可没人觉得他可怜,店员们先后站起来,充满恐惧地逃离这里,顺着这条天天走,时时见的山道飞速奔跑,上山也好,下山也罢,似乎除了这里哪里都充满了自由与生命的鲜活气息。 薛泰华仍旧站在大火前,沙沙的声音响起,几个触手从他的影子里钻出来,缠在他的手上,触手的尖端在他粗糙的掌中慢慢摩擦滑动,像是在安慰他一般。 “婷婷,我没事。”薛泰华抚摸着掌中的触手,仿佛在直接抚摸女儿的手,无比珍重地说:“好好听大人的话,知道吗,马上你就能重生了。” 触手尖端扭动两下,像是在点头,随后又指向山道的方向,薛泰华明白她的意思,回道:“不用了,婷婷,大人说你不用再吃人也能活了。” 他摸着触手,动作轻柔缓慢像是手中之物过于珍重,又或者他是在太累了,脊背之上像有千斤重,此刻终于撑不住了,不堪重负地弯下。 “等你回来,爸爸就带你离开这儿,你去过你曾经想过的生活,而我”他顿了顿,像是在做什么重大的决定,在火光的掩映下悲怆而沉痛,“我去找个寺庙出家,往后余生烧香拜佛,吃斋诵经,也算给这些年手中沾过的人命赎罪了。” 触手这次没有动,似乎不理解薛泰华的话。 片刻后,薛泰华又道:“先回去,爸爸会在这等你的。” 许明渊倒不知道这些后续发展,他能将爆发的范围控制在一个小小的后院,对黑夜来说已经是天大的仁慈了。 此刻,他正在房梁屋脊上飞速移动着,赶往任佑民的住所,无论那些小孩说的故事是真是假,但任佑民的特殊性确实摆在那,就算是为了工作也要保护好他,虽然黑夜最不喜欢的就是保护人了。 清冷的月光下,他动作灵巧地像只野猫,仿佛天生属于黑夜和自由,灰黑的天幕和翘起的瓦房完全无法放慢他的脚步,不过几息就落到了任佑民家的房子外。 此刻,侯涅生早已站在门口等待多时了,他拿着手机不停滑动屏幕似乎正翻阅什么,手机的灯光印在脸上,一种近乎死亡的角度,却将他本就深邃俊美的五官变得更加笔挺,勾人的眸子里泛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他的反应很快,在许明渊落地时就察觉到了,抬头望向他:“里面没人。” 许明渊:“?!” 似乎是觉得许明渊没懂他的意思,侯涅生又补充道:“我来的时候里面就一个人没有。” “没人那你站在这里干嘛。”许明渊的表情像是在斥责侯涅生没有半分作用。 侯涅生早有准备似的举起手机,笑眯眯回道:“查查薛文的事情顺便等你过来。” 许明渊:“” 一点事没办成,你还有理了。 任佑民毕竟是个人,腿也没断,能自己走路,总不可能就一直呆在家里,正巧不在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许明渊接受良好地走到侯涅生旁边,扭头看向手机屏幕随口问道:“查到什么了吗。” “在问,薛文很讨厌明星,甚至可以说是憎恶的地步。”侯涅生说,“他认为明星都很能装,这种情况的话他肯定是和某个明星有深仇大恨,而且那个明星做派和口碑一定很好。” 许明渊不解道:“所以呢。” “所以这种会让明星人设崩塌的事情是绝对不会爆出来的,即使有狗仔拍到也肯定会被重金买下来。”侯涅生说着又单手快速打字跟人说着什么。 许明渊看到屏幕内一连串的联系人都标注了狗仔,例如曝光我死宅的狗仔,抓拍很好看的狗仔,致力于给我捏绯闻的狗仔 许明渊:“” 他眼皮子跳跳,抬眼看向侯涅生那张好看到人神共愤的脸,心道这人怎么能这么自恋呢,从外表完全看不出来。 侯涅生察觉到许明渊那蕴含探究意味的视线,笑着解释道:“拍我的狗仔多着了,没有上万也有成千个了,能让我专门备注的,已经算是业内顶尖人士了,他们手中绝对有我要的资料。” 许明渊完全不觉得狗仔能靠谱,张口就能编一篇狗血小说的职业,谁会信啊。 叮咚一个,屏幕里一个狗仔发来回信,说有关于这方面的八卦,张口就要五十万。 “神经”许明渊病字还没说出口,侯涅生当着他面已经把钱干脆转过去了。 许明渊:“!!” 他两眼瞪大,不可置信地看向侯涅生,像是被吓傻了般张口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他用逗傻子的语气问:“你嫌自己钱多?” 侯涅生反问:“你嫌贵?” “废话。”许明渊说,“哪家正常人会花五十万买个不知真假的八卦新闻。” “八卦本来就不需要是真的,只需要有个大概,人们自己就会捕风捉影,把故事填补完整。邻里间十几人的闲言碎语都能逼疯一个人,更何况是成千上万人呢。”侯涅生看着手机屏幕,头也不抬地说:“对于一个公众人物而言,半真半假的流言就是最致命的武器,足够将他从云端拉下,碾到泥潭,毁掉半辈子,再无翻身的可能。” 手机提示音再次响起,是狗仔收款并将资料发来了,他点进去大致扫了眼内容后才重新抬头看向许明渊:“五十万,买一个站在顶峰的人跌落泥潭,约等于买了他的一条命。” 或许是许明渊的错觉,这人的语气仍旧轻佻随意,甚至眸子里也是无所谓的态度,但说出来的话却异常诡异,有一种不符合大众秩序的冷漠,他轻飘飘地问:“你现在还觉得五十万贵吗。” 许明渊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另类,白日靠着社会规矩约束自己,规矩告诉他,需要保护和尊重他人,黑夜因情感而克制自己,在乎的人劝告他,不可随意伤人、害人,即使是小动物也不行。 他看似遵守规则,不制造混乱,甚至会主动救人。 但本质上,那并不是他的主观意识,对于生命这个词,他看得太轻了,哪怕活生生的人下一秒就在自己面前被夺走,他也不会有多少触动。 而现在,他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一个同类,这人可能比自己伪装得还好,轻佻随性,受人喜欢和追捧,但实际上他冷漠得连命都不在乎。 似乎绑了个不得了的东西在身边啊,许明渊想。 但管理局内很多异能者都有点不正常的小毛病,侯涅生也是异能者,有点病是正常的。 他诧异片刻就释然了,可能对方就是跟自己一样病得重点而已,开玩笑般地说:“不贵,希望不会哪天有人用一百万买你从天上摔下来。” 这话像是在岔开话题,侯涅生也不多计较,笑着回道:“我这人洁身自好,没有半点绯闻的,他们抓不到。” 侯涅生说完又想到什么,打量着许明渊若有深意道:“当然前提是你把你手机拿好了。” “我手机”许明渊话说一半就明白侯涅生说的是什么了,嗤笑一声威胁道:“你最好别惹我,小心我用五十万重金把照片卖给你对家。” 他说完又伸了两下腰,转身望向大山的方向,他的直觉告诉他,任佑民很可能受到刺激又想起了什么,等他走后又重新上山了。 夜晚的大山很危险,沟壑、碎石、山崖还有在大树遮盖下无穷无尽的阴影,是属于薛婷的主场。 但是任佑民不能不救,他跟这些孩子,尤其薛墨与薛婷的羁绊太深了,他活着绝对能成为一个关键棋。 许明渊又看向侯涅生,视线落在他脖颈间的黑曜石上,解开是不可能的,找了个漂亮的玩具怎么可能轻易放开。 “你把那五十万的八卦发我一份,然后回薛宅帮我盯着剧组的人还有薛文。”许明渊说。 侯涅生没有立刻答应,问:“你要去干嘛。” “上山找人。”他说完转身朝山道走去,完全不给侯涅生再说什么的机会。 侯涅生也没有犹豫,像是毫不关心许明渊死活般朝反方向走去。 此时剧组当日的拍摄已经进入尾声,也不知道冯导今天怎么回事,先让戏份少的人拍完,不少主演都没戏份,而江元饰演给司郁推轮椅的护工,连扮演司郁的侯涅生都不在,他肯定也没戏份。 躺在屋里刷了大半天手机时,江元终于忍受不了饥饿,准备去吃点东西。 临走前,他还专门上三楼去叫了侯涅生。 当他明白侯涅生就是多出来要跟许明渊住的人时,那一刻是天塌下来的后悔。 凭什么啊!江元很不甘心地想,那可是火了十几年的影帝,搭上他就是搭上了半个娱乐圈,若是能再曝光出自己跟影帝有什么关系,他肯定能火得更快。 汪宇航是很好,但是跟侯涅生比,无论长相还是地位都是后者更优秀。 即使他跟前者已经飞速确定了关系,但有些东西从来都是更多更好,江元站在房间门口,轻轻敲了下门,用很可爱的声音问:“侯影帝,你在吗。” 说完,他又理了下衣服,摆了个很好看的动作,连嘴角的笑容都控制得刚刚好,力求展现自己最可爱,最动人的模样。 然而等到嘴角都抽了,还没有人来开门,江元终于确定房间里没人了。 他失落地独自下楼,独自出去觅食,顺着山道走到一半却发现私房菜馆居然在着火。 江元:“??” 怎么就着火了呢,着火了他吃啥啊。 江元震惊三秒后远离返回,却突然见到许明渊就在自己前方不远处。 他不关心许明渊是如何出现的,为什么自己先前没注意到,他只看见许明渊脖颈上青紫泛黑的勒痕,像是刚被玩弄过,灰蒙蒙的夜灯下,在白皙肌肤的对称下异常显眼,配上那张冷漠而俊美的脸形成极大反差,将人的八卦心狠狠拿捏住。 有情况! 江元立马躲起来,悄无声息地探出头见许明渊没有注意自己,又掏出手机放到最大拍了张照片半身照。 他一路跟在许明渊身后,好在这一路没人,即使离得远也没有跟丢,手机的镜头也一直锁在对方身上,尤其脖颈处。 是谁,到底是谁呢。 江元有些阴暗地笑起来,管他是谁呢,只要一起放到网上,许明渊绝对会身败名裂。 “谁让你不喜欢我,还和我作对。”他憋笑着小声道,仿佛那个未来已经近在眼前了。 他用手机镜头紧锁着许明渊,紧接着出现在镜头里人差点吓得他把手机扔掉了。 是侯涅生。 两人即使因为意外成了是有也不至于发展这么快,江元有些心虚地安慰自己,同时重新拿稳手机,两眼盯着屏幕上跟侯涅生逐渐靠近的许明渊。 下一秒,在江元紧张的注视中,最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许明渊跟侯涅生站在一起,吻上了。 江元:“!!” 卧槽! 他手指下意识地按下拍照键,一张拥吻的照片在此刻定格,而后像是发现什么重大秘密般地飞速逃离。 第20章 阴影20 夜幕之下,古老的石镇披上一层灰蒙蒙的纱,像是尘埃般迷蒙虚幻,老旧而宽敞的山道蜿蜒而上,一侧的巷口前古老的大树矗立在那,繁茂的叶片吸收月亮的光泽变得璀璨。 开春微冷的风吹过,树叶在沙沙作响,树下两人的衣摆轻轻晃动,他们贴得极近,远远看上去就像在接吻。 但也只是看上去而已。 侯涅生掐着来人的脖子,白皙修长的手指正好与大片青紫的勒痕重叠,又垂眸打量着对方那张英俊而冷漠的脸,无比肯定地说:“你不是他。” 他眼底的轻佻随性消失,像是隆冬的深潭,冷得能将人溺死,手指开始用力收紧,却用很温和的语气问:“你是谁,又想做什么呢。” “你是怎么发现的。”这人用着许明渊的脸,连声音都别无而至,即使此刻脖颈间传来的窒息感越发明显,他的表情仍旧冷漠,毫无惧意。 他微微仰起头,看向侯涅生的眸子亮晶晶的,似乎在为发现这影帝不为人知的一面而兴奋,几声略显艰难的喘息后,轻飘飘地说:“没想到家喻户晓的大影帝也是异能者啊,还真是惊喜呢。” “你是哪个组织的。”‘许明渊’又问。 不等侯涅生回答,他就自问自答道:“天衡山,也只有你们会在乎他。” 话音落下,‘许明渊’的眼睛亮起,侯涅生刚要掐断他脊椎的手陡然停住。 他的声音也变得空灵虚幻,直抵灵魂深处,他说:“放开,然后忘记刚刚的一切。” 侯涅生的手缓缓张开,又无力地垂下,这双多情的桃花眼中有丝奇异的流光婉转,像是看到了什么心心念念的东西。 ‘许明渊’轻咳两声,望着侯涅生在心底犹豫要不要现在就解决他。 思索片刻,他果断放弃,侯涅生的公众影响力太大了,要死也不能是现在。 他又用空灵的声音说了什么,飞速离开。 见人走后,侯涅生眼底的奇异光彩瞬间消失,他看着那人远去的方向完全没有如对方所言的忘记,甚至因此被勾起更久远的记忆,轻声道:“拟态和记忆宫殿吗,甚至连天衡山都知道,似乎是不得了的对手啊。” 此时上山找人的许明渊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冒用身份还被偷拍张亲密照。 白日和黑夜的大山区别异常大,即使白日跟着走过一次也无法保证认识路,再加上还有个薛婷在暗处虎视眈眈,黑夜即使喜欢发疯也不会疯到直接像白天那样进入山里。 而且他也猜到任佑民会去哪了,大概率是后山埋葬孩子的地方。 以前只有任佑民一人上山,薛诚等人为主导时,可以轻易将他打晕再平安送下山来,这也杜绝了二者间相见的可能。 但是这次,因为许明渊跟着上山,他们无法再像以前那样打晕任佑民将他带回来,即便只是个背影,任佑民见到后肯定也能想起什么,毕竟当年的那件事已经被他刻在灵魂深处了。 他顺着那条人工开凿的登山路,一步不停地飞速上山,直到到达山顶才彻底停下来。 山顶之上有个巨大的平台,中间立着几块古老怪异、具有观赏性性的巨石,在月光下更加诡异幽深,像是什么可怕的祭祀仪式,四面八方没有围栏和树木遮挡,也不知哪里未被开辟的道路可以通往后山埋骨之所。 顶端的风冷而肆虐,呼啸着吹来,像是天穹之上什么看不见的猛兽在怒吼,许明渊穿着单薄的衣衫迎着风往边缘处走去,发丝也被吹起,露出光洁的额头,英俊的五官一览无余,连脖颈上的伤痕都在月光下变得光亮明晰,整个人显得苍白而脆弱。 然而这只是一种错觉,他的眸子明亮鲜活,身上的每一寸肌肉流畅而充满黎利昂,骨血里的杀意与疯狂化作星星点点的血色在眸中流转,站在山顶边缘,仿若睥睨的君王在俯瞰整个灰黑的世界。 镇中有两条宽大的,在房屋与树木遮掩中相交相离的蜿蜒长道。 一个是自山上蜿蜒而下,汇流到镇口的宽大河流,吸收月光,泛着清冷的白,另一个便是他走过的山道,泥石老路在月下变得更加灰黑幽暗。二者皆像盘桓在山峦上的蛇,一大一小、一白一黑,不知何时便会悠然醒来将整个镇子吞没。 他还从无数矮小如蚂蚁般的石瓦房里找到了薛家的宅邸,灯火通明,却没有半分热闹的气息,薛泰华的菜馆之上大火也已渐渐微弱,在深邃凹凸的石镇版图上摇摇晃晃,渺小无力。 许明渊的黑夜人格很喜欢这种站在高处俯瞰万物的感觉,可惜在夜晚有太多的东西无法被看清,然而白日的时间又不属于他,这件事似乎永远要充满遗憾,然而他隐隐有种奇怪的直觉,未来他能在白日见到渺小又广阔的城市与山河。 他看了片刻就要转身离开,毕竟还有正事要做。 突然,狂啸的风声里夹杂着一丝诡异的声响,不等分辨出那具体是什么,许明渊已经靠着战斗本能躲闪开来。 转过身来,一个面容模糊的人站在他不远处。 说来怪异,除非特殊情况,异能者的夜间视力也会得到加强,近距离下基本和白日没差别,可这人就站在许明渊的可视范围内却面容模糊,身型诡异,莫说分辨男女老少了,连头发长短都看不明白。 非要形容的话,它就是个人影,模糊地存在于此,与世界没有任何实质的依托。 人影在灰暗的山顶天台上,几乎溶于空气,唯有月光照下来的时候,才能依稀找到它。 好在这山顶毫无遮挡,月光畅通无阻地洒下来,许明渊看着这个诡异的生物,尖锐的匕首在掌中出现,他笑着说:“管你是谁,偷袭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哦。” 对方不答,风的呼啸中再次夹杂起沙沙的细微声,细长的触手自灰黑的土地中钻出。 许明渊见又是触手,有些无趣地转着匕首,问道:“你们就没有点别的招式吗。” 话音落下,他握紧匕首迎着触手朝人影冲过去,寒光闪过,触手应声落地,伴随而来的还有一股难以忍受的恶臭。 许明渊被这臭气熏得轻皱下眉头,而后继续攻向人影,袭到人影身旁,他手腕一转,锋利的尖端朝着人影面门刺来。 人影像是被许明渊的攻击方式吓到,连连后退避开。 “怕近战吗。”许明渊落地重新站起来,匕首对准人影,寒芒映在月光下更加冷冽,像是在极度渴望鲜血的浇灌。 人影站在不远处仍旧不说话,那诡异荒诞的模样让许明渊不禁怀疑自己面前的其实是个异能造物。 见状,他笑着威胁道:“可别被我一下就砍坏了哦。” 人影此刻终于反应过来,沉默操纵着先前攻向许明渊的触手调转方向重新打过来。 见这些断截的触手也没如先前几日那般消失,许明渊略显诧异,毕竟就异能来说,特性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改变的。 这触手应该砍断后就掉在地面彻底消失才对。 这时,许明渊看到那触手截面在月光下反射着黑亮的诡异光芒,伴随着触手的飞速靠近,恶臭的味道再次袭来。 卡在极限时间避开,许明渊看清了上面的东西,一种散发恶臭的纯黑液体。 虽然即使闪避,但仍有几滴溅在他手臂上,瞬间黑色的衣服被腐蚀,露出其下白皙的肌肤。 许明渊看了眼自己的手臂,心想有毒啊。 不过也多亏这液体,他确定这人影不是异能造物了,而是活生生的人。 就像先前多出来的记忆那样,异能蛊笼是异能共生的衍生异能,两者相似而不相同。而自己面前这个怕是影蛇一样由某种异能衍生出来的,触手才由此多了毒性。 这副诡异的人影状态怕也是对方的能力之一,类似影蛇游荡在二维世界一样。 “你的目的是什么。”许明渊问。 人影不出声,继续挥舞着触手攻击过来。 几番打斗下来,许明渊发现对方比薛婷还缺少战斗经验,如果不是触手上的恶臭毒素让他难以近身,几回合就能轻易放倒了。 许明渊再次后退几步与人影拉开距离,此刻平台上大片的地砖都被腐蚀溶解,坑坑洼洼,一不注意就会被绊倒在地。 得想个办法靠近它才行,他想。 这时许明渊又猛地反应过来什么,打不打得过是一回事,但不主动攻击又是另一回事,从自己发现人影后,对方就再也没主动出手过,少有几次也是在被挑衅后,明明不敌却还是挡在这里。 或者说,它是出于什么目的必须把自己拖在这里。 想到这一可能,许明渊眼尾余光往一处未被开凿的小道走去,又试探性地问道:“你不会是来专门拖住我。” 人影明显愣了下,触手再次主动袭来,许明渊知道自己猜中了,飞速从口袋里拿出颗弹珠丢过去,被包裹的霎那,他朝人影挥挥手,笑着说:“那我就先走了,你慢慢玩。” 话音落下,弹珠瞬间爆炸。 冲天的火光遮盖了人影的视线,这火灼热而耀眼,在风的肆虐中越发张扬,像是要将整个黑夜都灼烧起来,天穹之上橘色的热度在飞速扩散,触手一瞬被炸得粉碎,一滩又一滩无力地落下地面,还有不少被带上半空,烈火持续烧着,劈里啪啦的声响中恶臭的毒气混杂着焦糊的味道更加刺鼻。 人影的视线,完全寻不到许明渊踪迹,但是绝对不能让他过去。 它无奈又操纵不少触手长出来,这触手怕火,在火光前挥舞的力道明显小了不少。 这火越烧越大,完全没有要缩小的意思,人影不可能等它熄灭,只能在全身裹满触手强忍着冲过大火朝平台边一个未被开发的小道走去。 走到小道前,人影低头看下去,果真看到被踩扁压弯的野草,意识到不妙,它解除包裹自身的触手就要飞速追赶下去。 人影抬脚刚走两步,沙沙声响起,那不是触手蠕动的声音! 不待人影反应过来,它头顶的树上,许明渊握着匕首猛然落下。 “啊——!”人影闪避不及,吃痛地叫出来,那声音听起来雄雌莫辨,更像野兽无理性的嘶吼。 “还真是活人啊。”许明渊匕首狠狠刺入人影的肩膀,那声音和触感他无比确信对方是个真实存在的人,肩头流出的大片鲜血也作证了点,嫣红的血在黑色的人影上蔓延,有种超脱现实的诡谲与恐怖。 说话间,他又轻松放倒影人,另一手拿着金属质感的颈环朝它脖颈上袭来。 “咔嚓!” 危机时刻,触手自影人身下出现一圈圈环绕在它脖颈上,将即将捆绑上去的颈环弹飞。 下一秒,无数触手接二连三从地底冲出来,缠绕在人影身上,包裹着它向下移动。 地面被大片的黑色晕染,像是通往异世界的大门,许明渊被迫拔出匕首砍断已经缠在他身上的触手,飞速远离人影。 眨眼间,人影在触手的包裹下在地面的阴影中消失不见。 许明渊见状将匕首变回弹珠放回口袋里,又走到不远处将被弹飞的禁制静环也捡起来,他手臂上恶臭的腐蚀液粘在皮肤上缓缓灼烧着,冒着森然的白烟,露出其下的血肉。 不同于上次的极限闪避,触手缠在他手臂上,砍断后立马溅出的腐蚀液根本不可躲避。 许明渊看了眼伤口,眼底血色的光芒闪过,“别让我逮到你。” 说完,他无视手臂的伤口,顺着前方杂草丛生的浅道飞速前进。 从那人影的动作来看,这条道确实能通往孩子们的埋骨之地,就是不知道还能不能来得及了。 都不需要直觉,这莫名出现在山顶阻拦他的人影就说明任佑民就在后山,而且杀掉任佑民这件事对薛婷异常重要。 一旦薛婷让彻底压制其他孩子,或者让她重生归来,那盘旋在山体上的巨大影蛇,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会发生多大的灾难。 到底在哪啊! 脚下的浅道彻底消失了,四面八方高大的树木遮盖月光,灰黑幽暗的森林里静得可怕,似乎随时就有什么怪物会扑上来猎食。 许明渊除了来路完全找不到方向,但他不能停下,漫无目的地在山间奔跑搜寻。 脚下的碎石、潜藏的沟壑、又或者粗壮的藤蔓都在阻延他的步伐。 时间在一点一滴流失,黑夜的时间陷入倒计时,橘色光芒在地平线的彼端若隐若现,飞速感染朦胧的天。 白日的战斗力不如黑夜,两个人格都很清楚这点,他必须在黎明前赶到目的地,然后阻止薛婷。 然而命运就是这么喜欢捉弄人,黑夜在黎明的最后一刻赶到埋骨之地,他看到任佑民泪流满面,却又露出慈祥的笑容,毫不挣扎地被触手拉入阴影,巨大的影蛇在脚下的山脉间游荡,蛇口位于此处,正张开血盆大口。 彼时黑夜已来不及阻止,在黎明的光历经艰辛,穿透层层树叶照在他身上的霎那,他露出一抹自嘲的笑,说:“白日,我可已经尽力了啊。” “我知道。”许明渊又平淡地说。 初升的光温暖地照在他身上,黑曜石般的眸子仍旧耀眼,却不再鲜活灵动,变得冷漠机械,仿佛容不下一丝情绪。 他看向不远处餍足的薛婷,匕首出现在手中,做好战斗的准备,面无表情地说:“接下来交给我了。” 薛婷转头看向他,孩童的身体承载了无尽的恶意与阴霭,借由那双翠色的瞳孔缓缓蔓延出来,像蛇一般冰冷,阴毒。 “放心,还轮不到你呢。”薛婷说,“我要先把体内那群烦人的小屁孩解决掉。” 话音落下,巨大、如树木般粗壮的触手挡在许明渊面前。 第21章 阴影21 黎明强势而温暖,将天幕的阴霭扫过,橙色的阳光刺破云层照耀每一寸土地,古老而破旧的石镇都显得熠熠生辉,不怎么祥和宁静的气息似乎也被随之驱散。 那条宽敞但老旧的山道,同样沐浴在阳光下,石板青泥都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流露光彩,看似一切都在变得充满生机,期待新一天的到来。 此刻这条山道已有人在上行走。 许明渊独身走在山道上,背对着黎明的暖光自山上走来,影子印在灰橘色的大道上,更加灰黑孤独,像是黑夜弥留在世未被消散的绝望。 他脖颈上的勒痕没有消去,黑色的衣衫凌乱破碎,沾染的灰尘与泥沙在光下闪耀,像是在无声地嘲弄,暴露的手臂上几道被腐蚀的伤口赤裸而惊心。 他没能抓住不知名的异能者,没能阻止任佑民的死亡,更没能阻止薛婷的离开,前方山脚的道路开叉分向四周,似乎在象征他的未来,没有一条明确的道路。 这个夜晚许明渊或许败得彻底,但他面无表情,黑曜石般的眸子背着光有些黯淡,其中有冷漠,有淡然,却没有迷茫和气馁。 积极的也好,消极的也罢,关乎情绪的一切,他都一无所有,像个荒漠般贫瘠,能用最理性的态度面对万事。 迷茫从不在白日存在,他毫不停留地走上通往薛宅的道路,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赶在其他人醒来前回到薛宅,换衣服处理伤口,向组长提交报告而后短暂休息片刻,再继续寻找和阻止薛婷,如果有必要还要再吃点东西。 此时的薛宅已经开始拍摄了,很多摄影机被架到了外面,如果许明渊就这样走去肯定会成为议论的中心。 白日不在乎这些,他打算就这么走进去。 突然,他察觉身后有人在看自己,不等转过身来,一件宽大的风衣外套就披在了身上。 “这样走过去太扎眼了,披上。” “我不在乎。”许明渊嘴上冷漠地说,手却拉在衣摆处将外套收紧。 侯涅生见状嘴角微微扬起,似乎许明渊没拒绝是件值得开心的事情,又主动将衣领提起来,盖住他脖颈间的勒痕。 衣领很高,最顶端甚至触到了许明渊的下颌,他冷漠地抬眼看向侯涅生,这人五官俊美深邃,长发随意地披散,非但不显得女气反而多了几分温润。 白日不明白喜欢和讨厌,但他知道侯涅生是世间少有的美人,这样的人在哪里都耀眼,都有放纵的资格,他想不明白对方会被黑夜的简单把戏牵制,又等自己一晚送上衣服。 为什么呢,白日想。 然而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至少手臂上传来的、越发刺骨的疼痛告诉他,包扎比问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更加重要。 他收回毫不遮掩的、打量侯涅生的视线,抬脚朝薛宅走去,谁想对方竟也跟了上来。 不等许明渊开口询问为什么,冯导也发现了侯涅生的动作,问道:“你干嘛去呢,马上就正式开始了。” 侯涅生转头随口回道:“有东西忘拿了,顺便回去拿一下。” “你有什么东西忘了。”冯导上下打量着侯涅生,“我看你也没缺什么啊。” “头绳忘拿了。”侯涅生笑着说,“那可是我专门” “行了行了,知道了,你快去。”冯导摆摆手打断侯涅生的话,顺便示意他快点。 所有人没将这个小插曲当回事,除了江元。 他昨晚去找侯涅生的时候对方不在,早上下楼时对方又已经在楼下了,难免会认为对方一夜未归。 外加昨晚目睹了‘许明渊’与侯涅生接吻,已经对两人的关系有了更加深刻的特殊印象,此刻见到二人一起从外面走回来,许明渊还穿着侯涅生的衣服,甚至衣领都立了起来,不想歪都不正常。 难不成他们刚野战回来?! 江元在心底大声咆哮:不!他们怎么能这样! 然而他对侯涅生到底有些滤镜存在,将会发生这种事的原因全部归咎在了许明渊身上。 他恶狠狠地瞪着许明渊远去的背影,在心底咒骂都怪你,你凭什么勾引影帝! 想到手机里的那张照片,他暗下决心一定要让两人分开,不能让影帝这么堕落下去。 刚从化妆间出来的唐成双也看到了许明渊与侯涅生先后上楼,不知为何看到两人走在一起,许明渊还穿着影帝的衣服也不觉诧异,甚至生出一种祝他们新婚愉快的诡异想法。 下一秒,唐成双反应过来什么:“?!” “错觉,错觉,肯定是错觉”他喃喃念叨几句,朝薛宅外走去继续新一天的拍摄。 许明渊二人上楼回到房间后,许明渊脱下外套又问:“你跟回来做什么。” 侯涅生玩笑般地问:“看见你受伤了,回来关心你下,你信吗。” “信。” 许明渊只回了简短的一个字,他找出用于包扎的工具,将上衣整个脱掉坐在椅子上清理伤口,手臂上的腐蚀伤痕经历一晚上的奔波与放任,小部分地方都坏死腐化,像是病毒一般侵蚀附近还算完好的血肉。 他见杀毒已经没用了,直接变出匕首就要砍上去,一旁的侯涅生立马出声制止:“停。” 许明渊转头望过去,只听侯涅生朝他伸出手,说:“你一只手不方便,我帮你。” 按理来说,许明渊不该将武器交给对方,被禁制是一回事,但拿到武器即使三岁小孩都能伤人,更何况是个体魄强健的成年人。 白日是理性的存在,他应该拒绝侯涅生,然后让对方出去,然而他却鬼使神差地将匕首递过去,连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什么。 侯涅生走过来接过匕首,又半蹲在许明渊面前,一手拖住他受伤的那只手臂,另一手握着匕首将尖端缓缓靠近腐烂的死肉。 白日的眼睫颤了下,像是在疼又或者紧张。 只有他自己知道,其实他并不紧张和担心,只是在疑惑侯涅生触摸到他手臂后,那刺骨的疼意为何在逐渐消退。 他确信这不是麻木,而是真的在消失,看向侯涅生的目光又多几分怀疑。 从自己这个角度望过去,能看见侯涅生浓密纤长的睫毛,半遮掩下的眸子里是看不懂的认真,再看一眼侯涅生拿匕首的手,很稳,下刀谨慎却迅速,似乎生怕伤了他。 “疼吗。”他问。 “不疼。”许明渊平静地说,“这伤不算重。” 说话间,侯涅生将最后一块腐肉剔除,又拿起纱布一圈又一圈地小心包扎,他的动作熟练,像是经常要给人包扎般。 许明渊问主动问道:“你经常给人包扎吗。” “很久以前算吗。”侯涅生手上动作不停,彻底包扎好后,站起来反问道:“好了,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 “写报告,查资料,然后继续找薛婷。”许明渊回答。 说完,他又想到什么,补充道:“昨天买的资料记得发我一份。” “好。”侯涅生说完就掏出手机将东西发过去,刚发完,就见许明渊已经打开手机接收好准备打开了。 “不休息吗。”他问,似乎是在担心许明渊,他又提醒道:“你已经一晚上没休息了。” “你不也是一样吗。”许明渊说。 他不觉得一夜不睡有什么问题,事实上对异能者来说,几天不睡都不会有问题。 “那不一样。”侯涅生解释道,“我就是坐在轮椅上背台词而已,用不着多少精力,而且晚上也能正常睡觉。但你不行,你晚上更没时间休息了。” 许明渊还想反驳,事实上,他也知道自己该趁现在睡一觉,今夜怕也是个不眠夜。 但是不行,黑夜不擅长做整理资料的工作,这些东西必须由白日完成,他现在不能休息。 “你该休息了。” 侯涅生的声音依旧轻佻随性,可落在许明渊耳中如同安眠魔咒,本来还可以强撑的意识竟是模糊起来,他困倦地打了个呵欠,却强撑着继续翻看资料。 “晚点再看,先睡一觉。”侯涅生又将许明渊的手机从他手里抽出来,他身体摇晃着,彻底挡不住这突然袭来的困意,倾斜着像后倒去,“我不能” 侯涅生扶住许明渊,轻声道:“蛊笼的内斗需要很久,在此之前,薛婷会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绝对不会出现的。” 熟睡的许明渊仿佛听到了这话,有些紧绷的身体彻底放松下来,侯涅生将他抱到床上又给他盖上被子,柔声道:“放心睡。” 他轻轻关上门,正巧此时手机响了起来,他打开电话那头一个老人的声音传来:“府君,管理局来电询问关于异能蛊笼的事情,需要给他们吗。” “给,顺便把共生的资料也一并给他们。”侯涅生边下楼边说,“如果下次还是同一个来问,不需要过问我,直接给她就行。” 那头老人应了声好,似乎察觉到什么,又小心地问:“您见到他了吗。” “嗯。”侯涅生说。 他走到楼下,望向远处在光下变得蓬勃壮丽的大山,勾人的眼眸无视太阳的灼热,甚至反向吸收了太阳的热度,变得金黄璀璨,直勾勾盯着大山的某处。 电话那头的老人似乎激动过去,现在才缓过劲来,又激动地问:“那您打算” “按原计划行事。”侯涅生收回目光又打断老人话,“这是他对我的惩罚,这一次我只是旁观者,能此般入局已是极限了。” 平淡的话语中有种跨越千年的孤独,不可消融,不可言说,唯有独自在其中辗转。 那头的老人沉默下来,激动的心情也随之消失,正打算挂断电话侯涅生又道:“过几个小时再把资料给他们,他需要休息一会儿。” “还有,记忆宫殿和嫉妒之影的异能资料也可以着手整理了。” “是。” 侯涅生主动挂断电话,走回拍摄地点。此时,冯导和众人已经准备好了,江元也推着轮椅在镜头前等着了。他看向侯涅生的目光有些激动,又似乎欲言又止在担心着什么。 侯涅生本质上是个非常冷漠的人,除了关于许明渊的事情他都不在意。只是在人群大众中生活久了,他能很好隐藏这点,出道十几年几乎所有人都觉得他开朗随和、又不失青年人的嬉笑与恣意。 他像是察觉不到江元目光里的探究,坐到轮椅上后又整理几下衣衫,其间江元一直站在身后盯着他,目光落在他的手上,跟随他的动作来回移动。 几分钟后,蒋欣雯姗姗来迟,冯导见状问道:“干嘛呢,来这么晚,还有你那外套是怎么回事!” 蒋欣雯打了两个喷嚏,道:“昨晚睡觉不少小心冻着了,所以就套了件外下” “脱了。”冯导不耐烦地打断蒋欣雯。 电影内地时间设定是在六月,确实不会再穿着后外套,蒋欣雯知道自己争辩不过,当即深吸一口气,道:“我知道了,我这就脱掉。” 蒋欣雯说着走到一旁将外套脱下来递给助理小陶,露出里面的背心裙。 “早上确实冷,而且人家还感冒了,来的时候多套一件衣服也正常,冯导你别那么生气吗。”汪宇航对冯导笑着打了个圆场。 冯导冷哼两声没有回话,等蒋欣雯回来了,拿起喇叭喊道:“都醒醒!马上开始了,别给我掉链子!” 蒋欣雯小跑到汪宇航旁边站好,后者小声道:“说不定今天大家状态好能一镜到底,没多久就能结束了,等晚点再去弄杯姜茶喝喝,没事的。” 蒋欣雯同样小声回道:“借你吉言,顺便谢谢你的关心,不过我还没那么娇气。” “冯导骂你,你真没往心里去?”汪宇航又玩笑般问道。 “没有,冯导是谁啊,逮着谁都能骂两句,我跟他计较什么。”蒋欣雯刚说完,那边冯导就喊道:“你们两个!别说悄悄话了。” 两人立马停止交流,甚至为了防止挨骂,还心有灵犀地彼此间分开几步 与此同时,侯涅生稍稍回眸看了眼还未进入状态的江元,轻声提醒道:“醒醒,要开始了。” 江元收回思绪,有些尴尬道:“知知道了。” 最后开拍前,他又看了侯涅生一眼,即使站在他身后也能非常清晰地体会到这人的美貌。 即便这是个男人,可肤如凝脂,面若桃花用在他身上也一点不怪异,一头墨发都是丝绸般柔顺,说是人间绝色都不过分,无怪他能从出道就爆火,一火就火了十几年。 而这人比银幕里还要好看几百倍,江元能毫不夸张地说这是他见到最好看的人,可能今生都不会再见一个比侯涅生更好看的了。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美人,居然被许明渊那该死的面瘫勾引走了。 那个贱人他凭什么! 江元猛地用劲抓住轮椅的扶手,暗下决心一定要让侯涅生看清他的真面目,然后彻底分开。 第22章 阴影22 借汪宇航吉言,今天的拍摄异常顺利,包括江元在内的各种青年群演没一个掉链子的,很快就将上午的拍摄进度完成了。 冯导对众人上午的表现异常满意,难得举起喇叭夸奖两句:“大家都表现得不错,下午继续保持,现在都去休息。” 刚说完,他又补充道:“都早点吃午饭,中午十二点半在这里重新集合。” 话音落下,众多群演立马做鸟兽散,又三三两两重新扎堆,毕竟都是些年轻人,很容易就聊到了一起。 但江元却没有过去,他在侯涅生要从轮椅上站起来时,小声拜托道:“侯影帝,你能跟我来一下吗,我有点事想跟你说。” “什么事,不能现在说吗。”侯涅生站起来说。 江元看了眼还没彻底离开的其他演员,道:“嗯,人多不方便。” 怕侯涅生拒绝自己,他又补充道:“是关于许明渊的。” 话音落下,侯涅生转过头来,目光扫在江元身上时,有一瞬像是冷冽的寒芒,要将他彻底冰封。 江元有些紧张地咽下口水,心道是错觉,他也没做什么,侯涅生的眼神怎么会那么恐怖呢。 等待回答的短短几秒漫长得如同过了几个世纪,江元的内心越发忐忑,心扑腾扑腾地像是要跳出胸膛。 “好。”侯涅生回答。 听到侯涅生答应下来,江元彻底松了口气。 这时几个年轻人站在不远处,其中一人喊道:“江元,你走不?” “你们先走,我还有点事。”江元道。 “行了,走啦。”又一个年轻人道,说话间隐隐有些敌意,“毕竟我们的戏份跟人可比不了。” 他说完第一个年轻人用手肘轻轻撞了他一下,看向江元有些尴尬地说:“那你先忙,我们就先走了。” 然而几人走到菜馆就发现问题了,因为那里已经变成一片废墟了,其余不少来吃饭的年轻人也站在不远处围观。 只见一个牌子摆在台阶入口,上面写道:【昨晚做饭一不小心给厨房炸了,经过一晚的沉思决定开始给自己放假。今后就不招待了,你们找别的地吃饭。】 众人:“??” 不是,谁家厨师做饭能给厨房炸了啊。 而且说得轻巧,镇上就你一家菜馆,不上你家吃饭去哪家吃啊。 最后,一帮人聚在一起商量片刻,气势汹汹跑向回薛宅,又派唐成双为代表,敲响了薛文的房门。 昨晚被侯涅生吓到失眠,早上好不容易睡着的薛文穿着睡衣开门,满脸怒气地对唐成双吼道:“敲毛敲!睡觉” 目光偏见唐成双身后的一众人,薛文愤怒的气焰瞬间消失,话喊一半立马改口:“睡觉睡差不多了,你们有什么事吗。” 说完,他又贱兮兮地笑了下:“没事的话,我就关门先换衣服去了。” 众人:“” 你是一点不嫌尴尬,变脸变真快啊。 “菜馆没了,这里还有别的地方能吃饭不。”唐成双说。 薛文一愣,像是没听懂般,问话脱口而出:“啥玩意?你再说一遍。” “我说,菜馆厨房被炸了,现在我们没地方吃饭了。”唐成双顶着双方的注目,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这儿能做饭吗,或者给个地方我们自己” “就这点事啊,没问题。”薛文不等唐成双说完就答应下来。 唐成双对情绪很敏感,不知为何在薛文听到厨房被炸了后,这人瞬间就表现得极其开心,甚至说话的语气都轻快了不少。 只见薛文又看着众人,心情十分愉悦地指向南边,“第一间就是厨房,里面肉菜都有,随便用,不用客气。” 说完,他又打了个呵欠,“没事了。” 不等唐成双说什么,他又自言自语道:“没事的话,我就继续睡觉去了。” “砰”一声,房门被关上了。 众人被这离奇的转变弄得完全不知所措,只能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干站在原地。 毕竟薛文讨厌明星演员不是秘密,这几天没人少找过他,但态度都很差。 他们压根就没想过薛文能同意,甚至在问之前就准备好了第二方案,砸钱给薛文,毕竟这人从不跟钱过不去。 谁想薛文居然那么爽快地答应了,最后一人站在人群中悠悠发问:“问个问题,你们谁会做饭。” 众人:“” 对哦,我们谁会做饭呢。 一瞬间,他们目光齐齐转向唐成双,如果有谁可能会做饭唐成双的概率绝对最大。 唐成双:“??” 不是,你们怎么知道我会做饭的。 他后退几步,有些气弱地说:“我会是会,但可能口味不是太” 不等说完,众人已经推着唐成双去了厨房,一人更是喊道:“有吃的就行了,我们不挑。” 另一边,江元终于鼓起勇气对侯涅生说:“侯影帝,许明渊没你看到得看么好。” 他说完又深吸一口气,将从飞机上遇见许明渊的事全都添油加醋说了一遍。 在江元的描绘下,许明渊是个摆架子,小心眼,斤斤计较,只剩脸能看的花瓶。 最后他用关切的目光抬头看向侯涅生,有些忐忑地说:“你被他骗了,趁现在还有机会,你们快分手。” “分手?”侯涅生笑着说。 他的语气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是的。”江元点点头。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如果你找我是为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那我就先回去休息了。”侯涅生说着转身便要离开。 江元见侯涅生概不承认的模样,压根没往两人没在一起这方面想。 他望着侯涅生的背影无比生气,许明渊这个死面瘫到底给影帝灌了什么迷魂汤啊! 他气得全身颤抖,手紧紧攥着,指甲在掌心压出深刻的月牙印。 不行,绝对不能让影帝就这样堕落。 他咬咬牙,仿佛在做什么严肃的决定,连眼睛里都泛出泪花,他下定决心对侯涅生喊道:“我看到了!” 侯涅生一愣,回过头去,只见江元哭着说:“我昨天看到你们接吻了,你不能跟他这样堕落下去,如果你再继续,我就我就” 侯涅生不用想都知道江元要做什么,他冷声打断江元的话:“你可以试试告诉别人,你看看有谁愿意信你。” 江元抽泣几声,他知道自己说出去没人会信。 侯涅生出道十几年,曾经经常被人传绯闻和造谣,甚至不乏被人捆绑炒热度,但每次他都能第一时间澄清并摆出证据,还有段时间专门和无良狗仔硬刚。 以至于现在没人相信任何关于侯涅生的绯闻,甚至还有粉丝调侃他以一己之力斩断了所有的姻缘线。 可是不能就这样看着影帝堕落。 江元崩溃又无奈地说:“我有照片!你要是不分手我就把照片” “这年头连视频都能造假,更何况是照片呢,有些事不要太想当然了,更不要太自以为是。”侯涅生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临走前又补充道:“你应该感谢你活在现代社会。” 江元没听懂侯涅生话里的深意,他只知道大影帝被许明渊那个花瓶迷了心窍,连威胁都不怕了。 他失魂落魄地走回薛宅,路上汪宇航叫了好几声他才反应过来,抬头看向对方,哑声问:“什么事。” 汪宇航见江元哭得脸都肿了,失魂落魄得像被谈了十几年的初恋渣了一样,他摸了摸江元的头发柔声问道:“怎么哭了,被人欺负你了吗。” 江元委屈得想把刚刚的一切都说出来,但是不知为何又止住了,反问道:“如果有两个一看就不合适的人突然在一起了,你该怎么劝他们分手呢。” 汪宇航:“??” 不是,你真被甩了啊。 想到自己酒后犯下的大错,汪宇航还不能不管江元,他在心底叹了口气,说:“喜欢这种事是控制不住的,可能在你或者所有人看来都不合适,但是就在一起的两人而言,他们是合适的。在不爱彼此前,他们就是合适的。” “哇”一声,江元哭得更厉害了,本来已经止住的眼泪重新落下来。 汪宇航:“” 难道这也能戳到他痛处? “他们什么时候会不爱彼此。”江元含着哭腔,泪眼朦胧地望向汪宇航。 那眼神巴不得汪宇航坚定地回答,下一秒,然而这种事想也知道不可能,他只能略显尴尬地说:“这个我也不知道,毕竟我也不是月老。” 见江元又要哭了,他急忙将江元往薛宅推去,岔开话题道:“感情这种事,你干着急是没用的,今天有人在薛宅弄饭,闻着可香了,你赶紧去吃点。” 不给江元反驳的机会,他继续安慰道:“先吃点东西再说,总不能饿着肚子想办法是不是。” 半推半就把江元送走,汪宇航终于松了口气。 想到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他又摇摇头,略显疲惫地扶下额头:“这都是什么事啊。” “在愁什么呢。”蒋欣雯抱了杯姜茶走来,喝了一口顺便站到汪宇航旁边,露出一脸八卦的表情:“不介意跟我分享一下。” “也没啥事。”汪宇航跟蒋欣雯两人以前也做过搭档,关系一直不错,便随口道:“就是感觉这里跟自己犯冲而已。” “巧了。”蒋欣雯说,“我也一到这里就感觉啥事都不顺。” 她说完又小声八卦道:“你跟刚刚那小孩怎么回事啊,怎么人家是哭着回去的。” “看上了?”她调侃道。 “想也知道不可能。”汪宇航想也不想地否定了,见蒋欣雯一副完全不信的模样,他又道:“也不算看上,就是觉得他条件不错,想提点几句而已。” “然后呢。”蒋欣雯问。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汪宇航又不是傻子,关系好也不可能什么话都说,想到刚刚江元的模样,猜测道:“可能人家有喜欢的人,看不上我呗。” “顶流爱豆还看不上啊。”蒋欣雯笑着调侃道,又望向大山的方向,开玩笑道:“看刚刚那样,我还以为你是个渣男,把人家小男生睡了又不想负责,小男孩伤心过度了呢。” 汪宇航心底“咯噔”一声,脸不红心不跳地飞速否定:“想也知道不可能。” “不过你对渣男怎么看呢。”汪宇航又试探性问道。 “快成年那会,我当过一段时间偶像,只不过没什么名气,之后才转行做了演员。”蒋欣雯说,“那时候队里有个相处很好的姐姐,我们本来说好要一起当演员,然后继续做闺蜜。” 汪宇航猜测道:“她退圈了?” 蒋欣雯接着说:“没有,她在团队解散后被一个渣男骗婚了。婚后她一直被家暴,最严重的几次在医院里差点没救回来,那渣男每次都跪在她父母面前哭着扇自己巴掌,说他错了,说他下次一定改。” 汪宇航听出蒋欣雯话语中的悲伤,轻声问:“没改是吗。” “嗯。”蒋欣雯似乎陷入了那段回忆里,神情落寞,言语悲伤,“姐姐的父母见那渣男哭得很真诚,加上她和那渣男还有个孩子,每次就都原谅了对方,劝姐姐忍忍就过去,让她跟那渣男继续在一起。” “最后,姐姐在一次家暴后彻底坚持不住了,打电话跟我哭诉说她好后悔,好恨,然后就从楼上跳下去了。” “所以你问我对渣男怎么看。”蒋欣雯仍旧看向大山的方向,阳光下的山体陡峭巍峨,葳蕤翠绿的树木金光闪闪,像是翠色的鳞甲泛着生机,彰显澎湃的生命力。 这些落在蒋欣雯眼中却是无尽的阴霭,是任何阳光与生机都无法驱散的,她说:“就像渣男虐待女人一样,我会把他们虐杀致死,这些肮脏的不可见光的生物本就该死,该死在阴影的角落,永远不被世人发现。” 轻飘飘的话语迎着光飘入汪宇航耳中,却是噩梦般无法散去的阴影。 汪宇航全身寒毛耸立。 这一瞬间,蒋欣雯给他的感觉变了,仿佛真的能把他杀了般,阳光照在身上是冷的、寒的,让他恍惚间以为自己已经躺在冰冷无光的阴影中。 “你是在开玩笑。”汪宇航的笑容和问话都有几分牵强,一种诡异的直觉告诉他,蒋欣雯没在开玩笑。 “想也知道不可能。”蒋欣雯又喝了口姜茶,眼底的阴霭散去,笑着打趣道:“都多大人了,怎么这种不切实际的话都信呢。” 她又看了眼时间,说道:“时间还早,我先回去休息会。” 她朝汪宇航挥挥手,在对方莫名其妙的目光中转身离开。 回到自己的房间,她脱下外套,右手抚在左侧锁骨下方,白皙的肌肤变得灰黑,片刻后,灰黑的影子散去,一块血淋淋的刀口出现。 她摸了下伤口,吃痛地皱起眉头,眼睛里却闪过一抹疑惑,喃喃自语道:“为什么我对这伤口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第23章 阴影23 许明渊是在下午被放在床头的手机铃声吵醒的。 他有些昏沉地拿起手机,模糊看到上面来电显示,是组长贝岑烟。 “喂。”许明渊坐起来接起电话。 “你在睡觉?”电话那头,贝岑烟听到许明渊的声音愣了下。 不等许明渊回话,她又道:“算了,这都不是重点,关于异能蛊笼的资料我已经找到了,附带的还有异能共生的资料,跟记忆有关的异能目前还没有线索。” “知道了,我马上就看。”许明渊说完,又出乎贝岑烟意料地问道:“组长,你从哪里找到的资料。” 贝岑烟回道:“天衡山。除了他们,还有谁能有这些早几百年的资料。” 神秘学管理局是在二十三年前成立的。 那年全国各地惊现多种超大型天灾,国家机关束手无策时,多位强大的异能者出现解决危机,异能者这一概念就此正式进入国家视野,同年成立神秘学管理局。 就异能者组织来说,管理局的成立时间非常短暂,但异能者本身也是极少数群体,根本就没有组织这一概念。 在管理局成立后,基本都选择了加入,即使不愿加入,也与国家签订了各种条约,同意隐藏能力作为普通人生活。 当初那几位强大的异能者中还有一人例外,他不加入管理局,也不签订条约,因为他本身就属于一家异能者组织——天衡山。 天衡山是国内已知最灵的庙宇,几乎所有虔心祈祷的愿望都能得到回应,游客一年四季不绝,再加上环境优美,景色壮阔,即使从半山的天衡殿往上就不对外开放了,仍旧被民众评为【一生必去的八个地方】其一。 在国家知道天衡山上有异能者组织时,它的一切奇妙之处都有了解释。管理局也派人上山与天衡山的管理者接触,希望对方能将异能者组织并入管理局,加强管理,合作共赢。 结果,据说管理局的几个代表连天衡山的当家人都没见到,对方派了个小童下来,领几个代表到不对外开放区域的某处参观。 回来后,管理局再也没要求天衡山合并。 因为那是前前不知多少朝以前的公家机构,连那时皇帝的各种诏令都完整保存着,管理局并到人家名下还差不多。 从那以后,管理局的人就跟小孩似的,一有搞不懂的问题就去问天衡山。当然,天衡山的人也有脾气,不是每次都给,或者只给一点,剩下的让他们自己悟。 许明渊也多少听过这些事,他会忍不住问这个问题,实在是因为他拿到的资料实在太全面了,完全不像天衡山的一贯风格。不止有异能蛊笼和异能共生的详细介绍,连过去解决的相关案件资料也有。 “你是在好奇为什么资料太全是。其实我也挺好奇的,不过人家乐意给,还专门整理好,不要白不要。”贝岑烟说,“大不了改天专门去山上给他们多烧点香火钱,加加业绩。” “嗯。”许明渊回道。 “你继续调查,有情况随时给我汇报。”贝岑烟说。 她刚准备挂断电话,许明渊又道:“组长,我记得shadow拖到影子里杀害的对吗。” “是的。”贝岑烟说,“当时的目击者还是我负责询问,他只说看见嫌疑人从影子里又伸出一堆触手,把另一个人拖了进去。” 她回忆片刻又道:“我还问了那目击者好几次,有没有看到嫌疑人的脸,他一脸恐惧地告诉说看不到脸,什么都看不到,只知道有个人在哪里。我估计是他当时惊吓过度然后才导致大脑自动屏蔽了嫌疑人的脸。” “不,嫌疑人就是一个人影,那是他的能力之一。”许明渊平淡地说,“组长,我昨晚见到shadow了。” “你认真的?”听动静,那头的贝岑烟都激动到站起来了。 “嗯。”许明渊回想起在山顶的种种,肯定地说:“我昨晚跟他在山顶交手并且打伤了他。” 贝岑烟问:“有办法找到他吗。” “有。”许明渊说,“这几天应该就能结束一切了。” 那头,贝岑烟沉默片刻,用一种严肃地态度说:“多加小心,必要时刻让你另一半放开了打也行。” 让黑夜放开了打,就是不顾损失和后果,跟同归于尽差不多。 白日人格知道贝岑烟的话不是开玩笑,一番权衡后,道:“我知道了。” 说完,他主动挂断了电话。 shadow其实已经很好找了。 对方能在全国各地四处杀人,就不可能是古方镇本地方,而现今的外来者除了电影剧组没有别人。 虽说不排除对方偷偷前来,藏在镇某处这一可能。但许明渊更愿意相信必须来此拍摄的剧组,包括不可以携带助理这点,其实都在为某人或某事打掩护。 昨晚不在拍摄现场,肩膀带有伤的剧组成员。 范围已经被缩得很小了,小到只要问侯涅生就能立刻知道答案。 许明渊起身穿件衣服,想起侯涅生这人就想到他让自己强行睡着的事情。 对方即使有异能,也该被禁制封住了才对。 算了,白日心道,黑夜知道该怎么对付侯涅生,等晚上让他去问。 眨眼间,他将侯涅生抛出脑后,认真翻看起资料。 天衡山的资料记载,异能共生和异能蛊笼的使用者都可以通过与死者对视将对方的灵魂和异能一同转到自身体内,眼睛彻底变成翠色即为达到上限,不可继续吸收。 不同的是,异能共生不可将外来灵魂排除体外也不可消除,几者间会共存于同一个身躯内,直至该身躯死去。据记载,共生灵魂的数量最多为24个。 异能蛊笼则正好相反,可将外来灵魂在躯体内消除并将该灵魂所带的能力占为己有。 资料里还解释了薛墨身体不能长大的情况。 两个异能使用者的躯体都要给其内储存的灵魂提供养料,因此记载中几个拥有者都是成年后才开始使用该能力,甚至还能自主选择吸收和不吸收。 然而薛墨最开始使用异能的年纪只有四岁,体内薛诚的灵魂占用一部分养料,其后更是吸收了无数孩子,供给给身体的养料全都给了体内的孩子,以至于快二十年过去,薛墨的身体还是只有八岁。 许明渊回想起薛墨体内很多孩子的声音,大多稚嫩,听起来只有八九岁,完全没有长大。李涵的声音明显大不少,薛婷的声音听起来则是完全成年的状态。 果真无愧于蛊笼的称号,他想,连身体供给的养料也需要靠争抢才能得到。 资料上还记载了一位千年前的蛊笼异能者。 对方曾用蛊笼异能成功夺取了风元素异能与土元素异能,后在掠夺土元素异能结束时被当朝国师与神使发现,于土元素部族附近的山脉被成功捕获。 根据对那位异能者的研究,确定蛊笼异能需通过外借献祭获得养料,当能量达到饱和即可进行蛊虫间的筛选搏斗。 筛选时间长达三日,其间败者会被彻底吞噬,成为躯体的养料,直到剩下最后一个。 “国师”许明渊轻声说。 他莫名想起那多出来的碎片记忆,翠色眼眸、大地一族、土龙、还有那冷漠的男声,似乎都与这只言片语的记载对上了。 会是巧合吗,他想。 然而现在不等许明渊细想,资料翻页后,上面又记载了一件更可怕的东西。 千年前的那位蛊笼异能者早在风元素异能的恶内部筛选时就被反杀了。 之后继续掠夺土元素异能者的则是成功反杀原主,占据身体的风元素异能者。 而反杀的条件很简单,在内斗时再吞噬同类型的异能者作为养料。 蛊笼的养料供给是有选择的,被转化的养料会主动共计给体内同源的灵魂。 换言之,千年前的那位蛊笼异能者因为在内斗期间又吃了风元素异能者,养料被自主转换给体内其他风元素异能者,才导致自身不敌,被外来者反杀。 许明渊看完就瞬间明白为什么shadow会出现在这里了。 某种意义上说,shadow和薛婷的异能都属于影子,只是具体能力不一样而已。 如果在内斗期间,薛婷将shadow吞下,shadow转化的养料会全部供给给薛婷,她将毫无悬念地成为胜利者。 但是shadow作为一个自诩正义,惩治恶人的异能者,真的甘愿被另一个异能者吃掉吗? 会的。 许明渊想起李涵说过神棍摸了下任佑民的脑袋,任佑民就疯了,从此记忆缺失一大片,能做到这种事情的只有精神型异能。 薛婷和shadow的后面还有一个更大的推手,是可以操纵记忆的精神型异能者。而这推手的目的,就是牺牲shadow,从而获得一个更强大的异能者。 想到这点,许明渊飞速出门下楼,他必须用最快速度找出藏在剧组里的shadow。 一旦shadow被薛婷吃掉,后果将不堪设想。 此外,侯涅生发来的八卦资料许明渊也在去往剧组的途中点开看了,确实和薛文有关。 薛文的父母在莫约十年前的一场车祸双双去世,剩下他一人艰难继承公司,其间他的好友一直陪在他身边,初恋也想方设法帮助他。因此在初恋要进入娱乐圈发展后,薛文大力支持,几乎将所有的钱都给了对方。 然而对方在进入娱乐圈后被知名演员谢翊川迷了心智,薛文也为此得罪很多人,最后初恋跟人跑了,公司也宣布破产了,堪称人财两空。 这篇八卦里还列出了很多详细证据,发出去足以让那个明星身败名裂,可惜在发出去前被对方知道并用高价买断了。 而狗仔还偷偷留一份,则是因为谢翊川在狗仔这个圈子里口碑很差,自保用而已。 公司破产与女朋友出轨让薛文大受打击,就此决定离开大城市回到老家,连为什么讨厌明星都有了解释,似乎一切都合情合理。 许明渊总觉得还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又发了条短信给贝岑烟,让她继续调查下薛文。 如果资料记载没错,蛊笼内斗最多三天就会结束,而三天内,剧组内的shadow一定会跟薛婷见面的。 许明渊想着去剧组找到侯涅生,然后问问他昨晚有什么人不在拍摄现场。 然而刚离开薛宅没多久,他就被江元堵住了去路。 江元的眼眶有些肿,营造很好的混血感被略微破坏,像个刚经历过风雨摧残的小白花,泪汪汪的双眼死死盯着许明渊,眼白泛起根根血丝,某种闪烁异样的光芒。 许明渊的白日人格对情绪很迟钝,毕竟这是他几乎没有的东西,江元的情绪硬要他形容的话,应该是恨或者嫉妒。 可是,为什么呢。 他有什么可以嫉妒或者憎恨的东西吗。 不等许明渊想明白,江元就指着他,神色凶狠道:“你!赶紧跟侯影帝分手!” 许明渊一愣,总是冷漠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些许疑惑的表情,“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江元:“??” 不是,你们怎么回答都一模一样啊。 “你这个假面瘫,别给我装傻,我昨晚都看见了。”江元被许明渊着疑惑的表情激怒,认定了对方是在装傻,更加凶狠地瞪着他,“你不要再死皮赖脸地缠着影帝了,自己配不配得上他心里没点数吗。” 不等许明渊再开口,他又道:“我跟你说我手上可是有证据的,别逼我让你身败名” “我确实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许明渊看了眼时间,无视江元饱含愤怒的威胁,冷漠道:“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做,先走了。” 说完,他头都不回地离开。 江元:“?!” 大哥!你是怎么做到又小心眼记仇、又冷漠不在乎的。 然而等江元回过神来,许明渊已经走远了,就剩个模糊的背影,追都不好追,“你给我等着!我这就把照片发网上!让你明天就” “什么照片。”江元身后一个声音问道。 “当然两人接吻的照片咯。”江元下意识脱口而出,说完才反应过来这声音似乎有点耳熟,一回头竟是又看到许明渊那张好看又冷漠的脸。 “你!!!你不是刚走了吗。”江元吓得不停后退,他刚刚明明看见许明渊已经走远了才对。 “忘了点事情专门回来一趟。”‘许明渊’的声音依旧冷漠,可落在江元耳中却莫名诡异幽森,说是恶魔的耳语都不夸张。 “你你你你!”江元吓得寒毛耸立,连逃跑都忘了,颤颤巍巍地问:“你要做” “好好睡一觉。”‘许明渊’的声音变得空灵。 江元眼睫颤了两下,紧接着就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许明渊’捡起江元的手机,又对准他的脸成功开机,翻到那张照片后,忍不住又看了江元一眼,才笑道:“你可比我想象中还有用呢,本来就想让你误会点什么而已。” 他说着将手机放进自己口袋里,自言自语道:“大影帝,要怪就怪你是天衡山的人喽。” 而后,几根阴影触手出现在他身后,包裹着他与江元一同消失不见。 第24章 阴影24 大山之中的某处,小小的薛墨盘坐在草地上,翠色的眸子泛着光,在被绿茵遮盖的阴影下异常闪亮。 她面无表情却口中呢喃,不时传出孩子们的哭喊声。 突然,翠色的眸子黯淡下来,薛婷看向不远处逐渐浮起的阴影,她知道是那位大人来了,开口问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彻底重生。” “快了。” ‘许明渊’拖着江元走出来,将他随手丢到一旁,又一手指着他笑着说:“等他被人杀了,你再吃了杀他的人,一切就都结束了。” “要等多久。”薛婷的语气有些不耐烦。 “十几年都等过来了,还差这点时间?”‘许明渊’问。 “薛诚比我想象中厉害,我需要再” “别想那些歪心思。”薛婷还没说完就被‘许明渊’打断了,他微笑着警告道:“我说了养料再多对现在的你也没什么帮助了,先安心把体内其他的人解决掉。” 薛婷能从轮椅上重新站起来,全靠对方的帮助和指点,十几年来,这人的话从未错过。 他总是笑眯眯的,仿佛什么事都尽在掌握,能力更是多得可怕,就比如这完美易容和更改记的能力。 只有这次,他的声音寒冷刺骨,笑颜中更是不带一丝温度。 薛婷有些害怕地点头,道:“我知道了。” 说完,她又看向躺在一旁的江元,收敛起嚣张的气焰,小声问道:“他要怎么处理?” “虽然玩恋爱戏码挺有意思的,但东西不多了,再玩下去容易暴露,就只能给他随便编点喽。”‘许明渊’说着走到江元旁边跪下,手在在他的脑门上,眸子微微亮起,漫不经心道:“编点什么好呢。” “有了。”他笑着用空灵虚幻的声音道,“你被许明渊丢到大山上,走了整整一天才下山,谁知回到薛宅又发现自己的角色已经被人顶替了,这个时候你该怎么办呢。” 他说完恢复本来的声音对薛婷吩咐道:“明晚把他扔到山下就行了。” 薛婷点点头,又不解地问:“为什么要给他编这种记忆。” “他是我千挑万选的饵。一个自私、自利、自以为是、认为全天下都该围着他转的蠢货。”‘许明渊’说,“这种人最容易嫉妒和发疯,是异能嫉妒之影最好的养料。” “我说了会给你准备个大礼的。” 薛婷没搞懂对方到底是什么意思,再抬头那人已经勾勾手,示意自己送他回去。 薛婷被警告一次,不敢再过多放肆,尤其是自己即将重生的边缘,乖乖用触手将‘许明渊’送回山下。 最后消失前,那人又道:“等这蠢货再次回到大山时,你就可以准备动手了。” 薛婷望向阴影消失的地方,应道:“知道了。” 而后,她翠色的眼眸亮起,筛选继续。 异能蛊笼,就像这个名字般,身体是养蛊的笼子,其中的灵魂只能活下一个,活下来的那个将继承一切,成为蛊王。 身体的内部,这众多灵魂的居所宛若一个斗兽场。巨大的圆形空地连通无数个大大小小的房门。 而此刻所有的房门都被堵死,孩子们无处可藏,被迫站在场上进行格斗。 灵魂状态的薛婷已有二十出头,是完全成年的状态,她目光落在另一处被李涵保护着的另一个成年人。 那是一个男子,看起来也二十多岁,身材不算壮硕,五官算得上英俊却面色惨白,似乎是受伤了。 正是薛诚。 独属于个人的异能在蛊笼内会无限削弱,但一个成年人要杀死小孩也不是难事。 细长的阴影触手将孩子们绑住,薛婷随手拽出一个女孩,当着众人尤其是薛诚的面,将她狠狠摔在地上,又用脚重重踩上去。 “疼——!”女孩吃痛哭出来,“疼——疼——” “闭嘴!”薛婷又踹了女孩一脚,拽着她的头发强行将她脑袋拎起来,迫使她看向薛诚。 “看啊,薛诚根本保护不了你们,你们要死,他也要死。”薛婷又将女孩摔到地上,将她哭肿的脸庞按在地上用力摩擦。 在孩子们的哭声中,她看向薛诚笑着挑衅道:“薛诚,你不是很有能耐吗,怎么现在变这么废物了。” 说着,她拽着女孩的头发将她反复砸下地面,一边砸她一边说:“让你们不跟我玩!让你们排挤我!让你们说我闲话!” 女孩的气息越来越微弱,直至完全消失。 她躺在血泊中,娇小而脆弱,迎来了第二次属于灵魂的死亡。 翠色的光芒在女孩身上亮起,像黑夜里的萤火虫,星星点点,璀璨又渺小,女孩的身体也随着光芒变得虚幻,最终化作虚无散于躯壳内。 她彻底死去了。 孩子们的眼神麻木而空洞,因为这一幕在今天已经发生很多次了,他们间的区别就是早晚而已。 薛诚挣扎着要起身被李涵拦住,她红着眼哭喊道:“诚哥,你不能去,会死的!” “我不能”薛诚还未说完就被长出的触手拉倒在地上,李涵也不例外。 薛婷看向他们,笑得无比灿烂,几十年的阴霾都在此刻散去,她说:“放心,我会把你们留到最后的。” 另一边,许明渊完全不知晓这些事情,他来到剧组,安静等着侯涅生的戏份结束。 下午拍摄的是反派司郁暴露后,追杀女主苗玲的戏码。 说是追杀,但碍于病人这个设定,侯涅生只是从轮椅上站起来,而后慢悠悠跟在蒋欣雯身后而已。 他穿着白衬衫,面色苍白,步伐缓慢,阴冷病态的气场在四周缓缓蔓延,在夕阳西下的橘色光辉下,仿若黑暗本身,在逐渐侵蚀大地。 前方,蒋欣雯磕磕绊绊地跑着,膝盖有不少淤青和血痕,这极大程度放缓了她的步伐。 她不时害怕地回头瞄一眼,再回头更前方是下午扎堆在一起还未散去的乡民。 她眼底亮起希望的光芒,似乎是在庆幸自己终于得救了,开口喃喃道:“终于” 后方,侯涅生扮演的司郁伸手摸了摸自己干裂又无血色的唇,阴郁的双眸紧盯着女主,“我说了,你逃不掉的。” 这声音轻飘飘地传来,气弱到仿佛下一秒就将死去。 可惜,死去的人不是他。 前方,女主脚步一顿,看向近在咫尺的人群,眼底反射他们惊恐的脸庞,而后缓缓倒地。 明明四周什么都没有,可许明渊仿佛真的看到,粗壮的阴影触手从地底钻出来,将人一击毙命。 “卡——!”随着冯导的喊声,这一幕彻底结束。 听到拍摄结束,蒋欣雯从地上爬起来,她一手撑地,却突然吃痛得倒吸口凉气。 许明渊没错过这一细节,侯涅生似乎也看到了,他走到蒋欣雯旁边,伸出手,无比绅士道:“要搭把手吗。” “谢谢,不过不用了。”蒋欣雯说着自己爬起来,又掸掸衣服上的灰尘。 这时,冯导又拿着喇叭喊道:“都去休息,晚上八点在这里集合。” 话音落下,不少人拥着唐成双往薛宅走去,熙熙攘攘一大群,本来堆在场地上的人瞬间散去一半。 侯涅生走过来,见许明渊的目光还落在被簇拥的唐成双身上,以为他在好奇,便主动解释道:“他做饭太好了,中午得到所有人的一直夸赞,所以现在已经众人当作老妈子了。” “嗯。”许明渊应了一声,问:“你还记得昨晚有谁不在剧组拍摄吗。” “数不过来,很多人都不在。”侯涅生说。 他见许明渊转过头来看向自己,解释道:“昨天下午冯导不知怎么想的,非要把那些大范围的背景图给拍了,除了少部分当背景板的群演,和全体摄像师,其他人基本都闲着。” 许明渊思索片刻,又问:“今天又恢复原样了,对吗。” “是啊,所以我说冯导昨天下午是怎么想的。”侯涅生点头,又玩笑般说道:“简直像在给某人空出时间一样。” 许明渊心道,本来就是如此。 他抬眼,毫不掩饰地打量侯涅生,总觉得这人似乎知道些什么。 又或者说,这人没有他所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就比如他早上让自己强行入睡的能力。 从利益的角度来说,他们是一致的。从个人角度来说,被迫在一起合作,双方都会有所隐瞒,这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至少对方没有要害他的信息,而且在剧组之中有个了解情况的人确实方便。 许明渊再次压下心底的疑惑,顺带收回打量的目光,反正就算他对侯涅生有疑惑,等黑夜出来也会主动解决掉的。 他说:“说说冯导这个人,他以前也这样吗。” “冯导啊,他确实做事不符合主流。”侯涅生说,“每次电影他都会找个比较偏僻的地方取景,还都是重用新人,几十年也下来捧红了不少。我跟他合作过几次,要求确实严格,除了我几乎所有人都被” “除了这些,有更加奇怪的地方吗。”许明渊出声打断。 侯涅生手抵着下巴思考片刻,试探性说道:“似乎加上这次,我跟冯导的每次合作都会发生点奇怪的事情。” “具体点。” “具体不出来。”侯涅生无奈摆手,“就是我的直觉告诉我很奇怪,但哪里奇怪,我说不上来。” 怕许明渊误解,他又补充道:“只有跟冯导的几次合作,出现过这种情况。” “我知道了。”许明渊说完又给贝岑烟发去信息,将冯志宏与蒋欣雯也调查一下。 他发完信息刚准备离开,侯涅生又问:“一起回去吃点东西吗。” 许明渊思考片刻,想到今晚可能要忙一晚上,再加上自己已经整整一天没吃东西了,就缓缓点下头。 “跟我来。”侯涅生说着走在前面,领着许明渊朝薛宅走去。 白日人格对吃这件事没有过多要求,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当然,如果有条件,他还是希望能清淡健康点。 然而天色似乎不给他这个机会,夕阳已经落到地平线上,橘色的光像火一样灼烧着,将整个天空都变得炽热而绚烂。 一切都在预示着黑夜要来了。 走着走着,白日眨了下眼睛,像是听到了什么般,平静问道:“吃什么。” “我也不知道,得看唐成双弄什么了。”侯涅生笑着回答。 许明渊一点没有去蹭饭的尴尬,毕竟在白日这里,情绪近乎为零。 两人都是异能者,即使侯涅生被禁制压着,走路速度也不受影响,很快就回到了薛宅。 薛宅内,众多年轻人围坐在庭院里等待晚饭,不远处的厨房升起炊烟,浓郁的饭香与肉香飘入鼻尖,还有青年人的嬉笑声在耳畔回响,像是野营又像是大学的毕业旅行。 伴随夕阳落幕,古方正逐渐归于死寂,可薛宅的庭院里仍旧灯火通明。青年人的朝气蓬勃向上,生生不息的焰火宛若朝阳,在这里回旋、荡漾、欢歌。 除了江元,在场的青年人也不讨厌许明渊的,毕竟对方就是来玩的,谁会讨厌一个养眼的帅哥呢。 一个性格外向的女生见到许明渊跟着侯涅生一起过来,招呼着喊道:“影帝,酷哥,一起来吃饭啊。” “嗯。”侯涅生走过来笑着说,“听你们说了一下午,饭菜有多好吃啊。” “是真的很好吃。”另一个女生附和道,“要不是怕胖,我能再吃两碗饭。” 还有男生叽叽喳喳道:“真的,唐成双要是女生我绝对娶了他。” “少来,你就是想吃人家做的饭而已。”另一个男生笑着怼道。 具体有多好吃呢,表现在连薛文这个讨厌演员的人,都等在一起,准备吃饭,他略显尴尬地看向两人,抬起手打了个招呼:“嗨,你们也来吃饭啊。” 不等两人中随便一人回答,又一个男生跳过来搂过薛文的肩膀,笑道:“薛老板,别紧张嘛,来来来,猜猜今晚吃啥。” 薛文挣扎几下,发觉自己完全无法推开对方后,果断选择摆烂撇嘴道:“反正比我自己弄的好吃就对了。” “哈哈。”搂着他的男生又嘻笑两声。 许明渊在一旁静静看着,这种欢乐轻松的氛围是他从未体验过的。 儿时为了防止黑夜伤人,他要被关在屋子里;后面学会控制了,也是请私教在家学习,直到大学前,他都是独自一人。 大学后,白日是个冷漠的面瘫,即使有同学想跟他交朋友,在经历几次碰壁后也渐渐疏远了。 事实上,他的大学生活也没有持续多久。 大一下学期,学校发生异能者事件,他也在那次事件中被管理局的人注意到。 之后就是在学校与管理局间来回跑,大三后正式接受管理局的特殊训练,而后大学毕业顺理成章地加入管理局。 贝岑烟虽然待许明渊很好,完全不在乎他双重人格会惹出的麻烦,但二者间始终是上司与下属的关系。跟其他同事也是聚少离多,偶尔几次能在办公室见面也没有过多的欢声笑语。 现在这般景象是他第一次见,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人与人之间的羁绊与牵连。 有一瞬间,他甚至明白为什么黑夜克制不住内心也要往人堆里走。 因为只有那时,在与社会、与他人的连结中,他才能真切明白活着的含义。 夕阳最后余晖下,侯涅生脖颈上的黑曜石轻微亮起,那光芒渺小到无人注意。 此时,他不远处的许明渊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是在笑。 第25章 阴影25 “酷哥,你刚刚是不是笑了啊。”最初朝二人招手的女生双眼瞪大,面露惊讶地说。 不等许明渊回答,她又绕着许明渊转几圈,激动道:“有的对,你肯定笑了,我绝对没看错。” 此时,太阳彻底落下,许明渊的人格完成交替,黑夜故作冷漠地说:“不,就是你看错了。” “我才没” 女生还想争辩一番,可唐成双正好推门端着饭菜走出来,浓郁的香气瞬间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他喊道:“吃饭了。” 吃饭的人不少,但经过中午的配合后,大家都知道该怎么分配工作,几个男生飞速将桌子支好。 一张大圆桌被快速支起来。 薛文站起来带着几个女生进屋拿一堆碗筷出来,唐成双则将一盆炖肉放到桌上,又转身进屋去端别的。 不一会,所有饭菜被摆好,一大缸米饭更是靠两人才抬出来,放到一旁不碍事的地方。 一切准备好后,大多数人拿着碗筷站着吃,侯涅生、许明渊、唐成双以及薛文被强推着坐下来。 都是些年轻人,安静吃饭不到一分钟,就有人闲不住开启了话匣子,他问:“大家都为什么来拍戏啊。” “还能为了什么,学分呗。” “好玩啊,我跟你说,海选就在我家楼下,不来白不来。” “试一试喽,万一选上了呢。” “这可是冯导的收官作啊,进来演个背景都够我吹一阵。” 他们的理由五花八门,但总结下来,没有一个是真冲着当明星来的。 薛文听到这些话,心底的反感又少了很多,他夹起块肉放到碗里,又连着米饭一同刨进嘴中。 这时,又一人嘴里嚼着饭含糊问道:“唐大厨为什么来啊。” 唐成双中午的饭菜受到众人的一致好评,成功从路人甲变身成为唐大厨,并且被迫荣幸地承担接下来的烧菜工作。 唐成双没想到这话题还能扯到他身上,回想起海选的场面着实尴尬,他沉默着吃了两口大米饭,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无奈道:“我是陪我几个室友去海选的,然后他们都没选上,就我” 剩下的话,唐成双没说完,但众人已经秒懂他的意思了。 努力通过海选的众人:“?!” 我们千挑万选,好不容易选上了。 结果你个陪跑的竟然随随便便也选上了? 这一刻,他们只想呐喊:苍天啊!不公啊! 然而也没人真的嫉妒这点,众人笑笑和调侃两句就过去了,又有人提议道:“等拍摄彻底结束,我们一起在这儿玩几天再回去。” “是啊是啊,能聚到一起就是缘分。” “没错,薛老板当导游带我们好好玩玩。” 薛文放下碗筷,本来好不容易露出的笑脸又板起来,有些煞风景地说:“这里没什么好玩的,结束了就快走。” 众人一愣,欢乐的气氛瞬间止住,连碗筷碰撞的声音都消失了。 良久,才有人问道:“薛老板,这里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吗。” “没”薛文刚开口话还没说完,一直安静看众人嬉闹的侯涅生就开口了,他笑着说:“说说呗,我还挺好奇的。” 说完,他不忘补充道:“当然,要是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一双含笑的桃花眼看向薛文,似春潭般有水波在婉转荡漾,加上这张绝美的脸,整个人都变得温和轻柔,让人完全生不起戒备。 在场的很多人都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侯涅生的颜值,但这一刻,他们还是呆住了。 经过昨晚,薛文可不觉得侯涅生这笑容温和柔善,反而有种山雨欲来的危机感。 但周围没人这么觉得,又有人起哄道:“薛老板,说说呗,大家都想听。” “是啊,影帝都开口了,说呗。” “薛老板,你不会自己也不知道。” 不知是哪句话刺激到了薛文,他深吸口气,又悄悄望一眼侯涅生,而后回怼道:“谁不知道啊,都是些陈年破谷子的事,你们要听我就讲喽。” 侯涅生见状瞥了眼他旁边的许明渊,后者立马回瞪他一眼,又将桌下掐着他胳膊的手缓缓松开。 “看见那边那口井没有。” 薛文指向远处那口荒废了的水井,当众人的目光移过去后又道:“薛家有四个孩子,我是老大,有一年老二想把老四扔井里,老三过来阻止,结果老二、老三都掉下去了,老二残了,老三死了,然后薛家就散了。” 众人回过头来,聚精会神地看向薛文等着后续,谁想后者摆摆手道:“就这样,没了。” 众人:“” 薛老板你这也太敷衍了啊! 理由呢,凡事总要有个原因。 薛文正想着敷衍了事,一扭头就见侯涅生与许明渊二人一同看向自己。 前者含笑后者冷漠,但叠在一起,有种可怕的压迫感自灵魂深处传来。 “呵——呵呵。”薛文尴尬笑笑,抹去额间瞬间冒出来的冷汗,改口道:“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对着众人利剑般的目光,他压力颇大地说:“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都是偷听我爸他们唠嗑” 众人异口同声打断他:“你还说不说了!” 薛文:“!!” 他欲哭无泪道:“讲讲讲!我这就讲!” “故事还要从我二娘说起。听人说,二娘以前是镇上最好看的人,追她的人数不胜数。二叔也追她,但跟其他竞争者比一点希望都没有。久而久之,他就动了歪脑筋。” “我爸说,二娘是未婚先孕,迫于无奈才嫁给二叔的。为了这件事,当时家里还赔了一大笔钱给二娘家。” “然后呢。”有人问。 毕竟这故事听起来并不算多离奇,怎么都不该发展成后面的悲剧。 “悲剧就是从老二出生开始的,她出生那天二娘难产,生下老二人就走了。” 薛文继续讲道:“本来事情就该过去了,但二娘还有个亲哥哥,他把二娘的死全都归在薛家头上,在二娘下葬那会儿天天来薛家闹。之后镇上所有人都说都说四姑父是为了报复薛家才娶的姑姑。” 众人:“??” 一个女生脑子没转过来,问道:“薛老板,你再讲一遍,我怎么有点没听明白啊。” 另一个男生解释道:“打个比方,你嫁给了一个男人,那男人还有个妹妹,你又有个哥哥,哥哥跟妹妹又凑成了一对。更重要的是,你哥哥大概率是因为你被那男人虐待,才想以同样的方式报复回去。” 在薛文肯定地“嗯”了一声后,众人诡异地陷入沉默,一时间,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轻飘飘说道:“真狗血啊。” 这句话瞬间打破了寂静,又有人看向薛文不可置信地问道:“不会真这么狗血。” “是啊。”薛文再次肯定道,“就是这么狗血。” 不等众人缓过来,薛文又道:“接下来的发展更狗血呢,两家生下的都是女儿,但想也知道谁更受宠。因为二叔做那些事情,很多人都说老二是强奸犯的女儿,基本每家孩子都听长辈说过老二不好,别跟她玩。” “而老四呢,除了老二没人不喜欢她。老二的外公,也就是老四的爷爷,可能是觉得姑父是在报复薛家,就对老四加倍宠爱,别说打了,在我印象里就没让她下地走过。” “然后,就是你们知道的了。”薛文再次指向那口井,叹了口气道:“悲剧发生了,老二残了,老三死了,薛家也散了。之后镇子上很多能搬走的人也都走了。” “薛老板,原来你家以前这么热闹啊。”离薛文最近的女生有些悲伤地感慨,“现在只剩你一个人,一定很难受。” “还好。”薛文无所谓地说,“我住城里,就每年假期回来,跟他们感情也不算太好。” “至于我为什么又回来住。”薛文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站起来,非常扫兴道:“那就是我自己的事情了,跟镇子没有半点关系,就不告诉你们了。” “切!”有不少人站起来表示抗议。 “薛老板!你也太扫兴了!” “别总是话说一半啊!” “薛老板,你出来,我保证不打你。” “别扫不扫兴了。”唐成双在人群中弱弱地说,“各位要不要看下时间。” “时间,怎么了吗。”有人说着掏出手机一看,已经七点五十了。 “卧槽!要迟到了!”他大叫一声,一溜烟冲出去,眨眼间已经没了人影。 其余众人也反应过来,迟到可是要被冯导骂的,这年头可没人喜欢找骂,接二连三跟着冲了出去。 霎时间,热闹的庭院只剩下许明渊跟侯涅生两人,前者见大影帝还坐在桌前没有要走的打算,催促道:“你还不走?” 侯涅生笑着说道:“我看你之前抓我抓得那么热情,怕你舍不得我。” “少来。”许明渊说着又掐了他一下,警告道:“你能不能别这么自恋,我为什么掐你,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侯涅生故作吃痛的表情,道:“轻点,我”话没说完,匕首已经抵在他胸前了。 侯涅生:“” 要不要这么凶啊。 许明渊看着他,眸中闪过一抹血色,挑眉笑嘻嘻地说:“你嫌自己衣服很多是吗。” “我觉得,倒也不用再坏一件了。”侯涅生说着悄无声息退开一点。 许明渊瞥了一眼,没计较他的小动作,将匕首收起来,又道:“你在剧组的时候注意下看谁肩膀受伤了。” 侯涅生一愣,笑着反问道:“你不是已经有人选了吗。” “那个演女主的?”许明渊不确定地说,“我不确定到底是不是她。” “相信你的直觉。”侯涅生说。 “呵。”许明渊冷笑一声,“我就是信了我的直觉,才会在大晚上遇见你,然后被薛婷偷袭拽到河里。” 侯涅生:“” 倒也不用提这茬,当时我也挺尴尬的。 “总而言之,那个演女主的我会想办法测试她,至于你”许明渊细数让侯涅生帮忙的结果。 让他问薛文的过往,什么都没问题出来,甚至还花五十万买了个八卦。 让他盯着任佑民,他去的时候任佑民已经不见踪影了。 甚至,就因为跟他走在一起,还有人误会两人是一对,哭着来拆散他俩。 这些惨不忍睹的结果,全部都在告诉他,侯涅生才是那个只有脸的花瓶。 此刻,许明渊终于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究竟绑了个多没用的队友,他憋了口气没上来差点一刀捅在侯涅生身上。 好在靠着不能把玩具一次玩坏的诡异信念,这口火气被强心压了下来,他无奈推了推侯涅生,道:“大影帝,你去剧组把人都看好,别让人突然消失不见了就行。” 侯涅生:“??” 怎么感觉,他的态度这么嫌弃呢。 然而不等侯涅生试图辩解一番,他口袋中的手机响起震耳的铃声,接通后,那头传来冯导更加刺耳的声音。 “大影帝!你人呢!都八点多少了!就差你了!” “来了,来了。”侯涅生敷衍地回了一句,而后立马挂断电话。 他又冲许明渊挥挥手,笑着说:“那我先走了啊。” 许明渊:“” 有点后悔,刚刚没捅一刀了。 直到侯涅生走后,许明渊都没问关于对方白天是怎么让他睡觉这件事,像被刻意忽略,被遗忘到了脑后。 而走出薛宅的侯涅生又回头看了眼,自言自语道:“在你眼里,我现在还是当个花瓶比较好。” 另一边,见热衷吃八卦的众人彻底走完,薛文终于松了口气从门内走出来。 他看向许明渊,笃定地说:“你跟那影帝,还真是一伙的啊。” “不管你们想做什么,我能说的已经都说了。”薛文边说边拿起碗筷收拾饭局,见许明渊的视线转向自己,他又用莫不关己的语气道:“要作死的话记得别扯上我。” “你真就不好奇自己的弟弟妹妹怎么样了呢。”许明渊问。 他的语气随意不再强装冷漠,毕竟看薛文这态度对方也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 果不其然,只听薛文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关心他们,谁又来关心我呢。” 看着薛文端着碗筷离开的背影,许明渊开玩笑道:“这么不关心弟弟妹妹,你真的是他们的大哥吗。” 薛文的脚步一顿而后继续前行,冷声道:“有时间管我,还是想想怎么解决镇上的怪物,你不就是为她而来的吗。” 他走进厨房,关上门,细微的水流声传来,估计是洗碗去了。 许明渊望向亮灯的厨房,摸了下口袋里的弹珠,像是在回答薛文先前的问题,笑着道:“放心,我已经有办法了。” “虽然那办法对她来说有点过分就是喽。” 第26章 阴影26 凌晨时分,拍摄结束,蒋欣雯打了个哈欠跟汪宇航一同朝薛宅走去。 汪宇航见状问道:“这么困?” 蒋欣雯又打了个呵欠,回道:“是啊,估计昨晚没睡好。” “有小助理随身照顾还能睡不好啊。”汪宇航打趣道,“作为全剧组唯一一个有助理的人,你不该是最轻松的吗。” “少来了。”蒋欣雯说,“我一直拿小陶当我妹妹,我照顾她还差不多。” “是吗。”汪宇航的表情有些不信。 “是真的。”蒋欣雯说完回想起跟小陶的初遇。 那时候,蒋欣雯还没火起来,在某次拍摄结束后找地方吃饭的路上,碰见个中年女人正在拉拽另一个年轻女生。 走近之后就听那中年女人喊道:“不行你别想跑,今天你必须跟我去相亲,价格都谈好了!” “妈,你放开!我不去!”女生边说边挣脱中年女人的束缚。 女生个子挺高的,很快就将中年女人挣脱,然而还不等她跑走,中年女人又坐在地上,拍着腿,大哭起来:“诶呀!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呢,辛辛苦苦一把屎一把尿养大个女儿,怎么就不听话了啊!” 她看向女生,指着她吼道:“快来看啊,白眼狼啊,养大了就不要娘了!” 这里虽然不是闹市区,但过路的行人也不少,被中年女人一招呼就全部围过来了,年轻的还好,不少中年人直接跟着一起指责女生。 “你说说,你妈辛苦养你这么样,你怎么能忍心给她推地上呢。” “丫头我跟你说,再大的事,都得听你妈的。” “小小年纪就不要妈,等再长大还得了啊。” 女生本来就委屈,在众人指责后更是哭出来,崩溃地喊道:“你们什么都不懂,为什么要跟着一起指责我!” 吼完之后,围观的众人一瞬安静下来,她又指着坐在地上的母亲,看向众人问道:“为了八万块钱彩礼,就逼着我嫁给个老头,我凭什么同意啊,你们说啊!” “死丫头!你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中年女人一听这话更生气了。 她狼狈爬起来,指着女生面目狰狞道:“你不嫁人拿彩礼,你弟弟哪来的钱娶老婆啊。” 这话一说完,围观的人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卖姐姐给弟弟赚彩礼,这种事从来都不在少数,可是闹剧不发生在自己身上,他们从来不觉得压抑和绝望。 面对女生崩溃哭喊的模样,大多数人莫不关己地站在一旁,空气仿佛是个无形的壁垒,让众人像是看电影般观看着这场闹剧,甚至还能加以讨论。 “欸,八万块啊,就她这模样还真亏啊。” “是啊,你那屁股,一看就知道生不来儿子。” “要我说啊,有什么可闹的,作为姐姐不就该为弟弟着想嘛。” “我女儿当年也这么闹过,要我说,还是态度不够强硬。” 女生听着几个跟母亲差不多大的女人这般指点自己,本就崩溃的内心更加脆弱起来,似乎已经到了临界点,只差最后一句指责。 好在那一句指责来临前,有人挡在了她面前。 “看什么看呢,一群人欺负个小女生都不害臊是。”蒋欣雯拿着手机挡在女生面前,用镜头对围观众人的脸一顿拍,厉声威胁道:“还看是,再看全给你们发网上!” 听蒋欣雯这么一说,围观的众人纷纷散去,她又将手机对准女生的母亲,问道:“你呢,你也想被发网上,让全网都知道你卖女儿是。” 中年妇女恶狠狠瞪了蒋欣雯一眼,又看向女生骂道:“白眼狼,你要是不嫁,就一辈子别想进家门了!” 望着中年女人骂骂咧咧远去的背影,蒋欣雯回怼道:“你这破家门,谁稀罕回去一样,不回就不回。” 等蒋欣雯再收起手机转过身想安慰女生时,她已经哭得泣不成声,只能反复地说:“谢谢,谢谢,谢谢” “这有什么,都是我应该做的。”蒋欣雯将女生抱在怀里,安慰道:“我以前也有过这样的经历,但现在不也好好的吗,一切都会过去的。” 她比这女生矮半个头,甚至可以说是她才是被保住的那个,可仍旧像个坚实的港湾,将十几年的风雨都挡在外面。 在女生的哭泣声中,她又说:“那个糟糕的家不回去就不回去了,以后姐姐保护你。” 女生小声“嗯”了一下,而后成为蒋欣雯的助理,跟着她从十八线走到了现在的一线花旦。 蒋欣雯去哪都带着她,就像她说的,会永远保护她。 汪宇航见蒋欣雯突然不说话了,问道:“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想起一些事情。”蒋欣雯笑着回道。 “少来。”汪宇航打趣道,“你不会又要吓我。” “才没有呢。”蒋欣雯说完又在心底纳闷,心道小陶去哪了呢,怎么一天都没看见人。 她正想打个电话问问,却突然停下脚步,像是愣住了般。 前方汪宇航也停下脚步,问道:“你怎么了?” “没事。”蒋欣雯把手机收起来,不好意思笑笑:“我有东西忘那边了,你先回去。” “大晚上的有什么东西非要现在拿吗。”汪宇航见蒋欣雯点头,又问:“一个人怪危险的,要我跟你一起去吗。” “不用了,我很快就回来。”蒋欣雯说着朝反方向小跑离开。 汪宇航见她远去的背影,又看向四周昏暗的街景,总觉得让一个女生独自行走不是很安全。 谁想刚追上去,蒋欣雯就没了踪影,他有些纳闷地说:“怎么一下就没影了。” 另一边,蒋欣雯已经在转角处潜入了阴影中。 夜晚的世界灰黑,几乎所有的东西都蒙上一层阴影,可以将她的异能效果最大化。 蒋欣雯在阴影中循着声音飞速前行,如果她没听错的话,那是女孩的求救声。 随着她不断接近,女孩的声音越来越清晰,确实是在求救。 “救救命啊!不——不要过来啊!” “小丫头,你跑不掉了,乖乖听叔叔的话。” “不要啊——!” 女孩的声音越发惊恐,蒋欣雯的心也揪了起来。 察觉声音就在前方后,她从阴影中出来,大喊道:“住手!” 同一时间,无数细长的触手从阴影中钻出来,朝求救声传来的地方扑过去。 这是蒋欣雯异能的弊端,当自身藏于阴影时,视线完全受阻且不可使用触手进行攻击。 触手扑过去后男人卑劣丑恶的声音仍旧没有消失。 蒋欣雯双目瞪大,不可置信地看过去。 没有被胁迫的女孩,也没有威逼利诱的男人,只有一个手机在触手的碰撞下掉到地上。 屏幕里的视频仍旧在播放着 蒋欣雯立马察觉不妙,转身就要重新钻入阴影中。 “蒋欣雯小姐,现在再跑已经来不及喽。” 好听且含笑的男声传来,蒋欣雯扭头望过去,只见那冷漠脸的英俊青年站在废墟上。 月光下的他不再冷淡,带着明显的笑容,那笑容张扬又邪性,一双明亮的眸子里血色光芒时而闪过,整个人就像把出鞘的利刃,危险而锋芒毕露。 此人不是许明渊又是谁呢。 他跳下来捡起手机,又关掉视频,看向她笑着说:“或者说,叫你shadow好点呢。” 异能者的身体素质异于常人,这其中也包括听力,只要控制好声音的大小,在一定距离内就只有异能者可以注意到。 许明渊专门选择这个女生被强迫的视频,其一为了确定蒋欣雯是否为异能者;其二是确定她到底是不是shadow。 从【影子食人案】的受害人来看,对方绝不会对处于危难的女生见死不救。 果不其然,蒋欣雯来了,还展示出了相似的异能。 而蒋欣雯不愧是混娱乐圈的人,表情管理堪称完美,在许明渊说起这个名字后面部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她只是后退几步,神情戒备地看向许明渊,几根触手在自身四周盘旋,做好随时攻击的准备。 被人看到脸后再跑确实来不及了,即使跑了,对方肯定还有办法追查到她。 而且,她是个公众人物,查起来反而更加容易。 虽然不知道许明渊的目的是什么,但即便蒋欣雯不想杀人,为了秘密不被更多人知道,她已经别无选择了。 只听许明渊又道:“就个人而言还是我挺欣赏你的,当作什么都不知道放你走也不是不行,不过” 他掏出匕首,泛着血色的眸子看向她,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只剩锋芒,“就我的工作而言,你罔顾人命,违背秩序,即便初衷是为了救人也必须进监狱。” 这句话似乎激发了蒋欣雯的怒火,细长的阴影触手“唰”一下朝着许明渊冲来。 她厉声质问道:“我有错?难道那些该死的男人就没错吗!” “他们家暴、辱女、玩弄感情、将女性当作发泄工具,把她们活活打死,难道那些男人就没错吗!” 她看向许明渊见几根触手完全无法拦下他,大片的阴影在脚下蔓延开来,月光下就像个未知的怪物在张开血盆大口。 更多的触手从阴影中钻出来接二连三冲向许明渊,她更加愤怒地吼道:“你们这些该死的警察有时间来抓我,却不愿意帮助那些受苦受难的女生脱离苦海,你知道每年有多少” “轰!”爆炸声传来,吞没了蒋欣雯的声音。 细长的触手在爆炸中断裂,在火光中泯灭,剩下的零零散散伴随着火焰落到地上,像是本能扑火的飞蛾,脆弱而渺小。 “首先我是个调查员而非警察,只负责异能者的犯罪事件。” 许明渊从火光中穿行而过,一手握着匕首,刀刃在瞬间的灼烧下更显锋芒,另一手拿着熊熊灼热的火把。 “其次你虐杀三十二条人命就不是罪吗。” 细长的触手在靠近火把的瞬间停滞下来,眨眼间许明渊手腕一转,所有的触手倏然落地,喷溅而出的恶臭腐蚀液又被烈火旋转着,在空中灼烧殆尽。 “噼里啪啦”的急促声响里,焦灼味也随之吸入鼻腔。 许明渊的匕首对准蒋欣雯,眼底的杀意毫不遮掩,白皙的肌肤在烈焰下被映得火红,似乎比对方更像个恶魔。 匕首在蒋欣雯的瞳孔中放大,好在她即使愤怒也记得反抗,飞速翻滚着避开。 倒地之后,肩膀伤口被拉扯到,她倒吸口凉气又捂着肩膀看向许明渊,眼神不甘又怨恨。 许明渊甩了下匕首,将腐蚀液甩到石板上,他把玩着匕首,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说:“你杀了那些男人,将他们的妻子从受害人变成加害人,连堂堂正正站在阳光下的权力都剥夺了,真的是在救她们吗。” 黑夜人格是疯狂、好战,但十几年下来,他要还没学会克制早就被关进监狱了。 即使对面作为目标的异能者,他也不是全部都杀,比起蒋欣雯,那些穷凶极恶的人更符他的胃口,例如薛婷,例如整件事情的幕后推手。 “我”蒋欣雯语塞片刻,又回怼道:“那又如何,至少她们不会再被家暴了,只要我没” “只要你什么?是你没被逮到,还是没暴露。”许明渊反问,“如果你没暴露,那我现在又是做什么呢。” 蒋欣雯彻底不知该如何回答了,更重要的事,自己根本就打不过许明渊,对方似乎对她的能力很了解。 触手畏火,还有断裂后的腐蚀液,他都知道。 为什么会这样。 蒋欣雯不甘心地问:“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能力。” 许明渊眉头轻皱下,反问道:“昨晚的事,你没印象了?” “昨晚?”蒋欣雯念叨一句而后痛苦地捂住脑袋,“唔——!” 这一瞬间,脑内的疼痛大过肩膀,似乎有什么重要的记忆被抹去,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短短几息间,蒋欣雯疼得冷汗都下来,细长触手胡乱挥舞着,毫无掌法地四处攻击。 许明渊察觉不对劲,立马后退几步,蒋欣雯这发疯疼痛的模样,跟任佑民有一定程度上的相似。 同样的,现在她处在极大的痛苦中,几乎没有任何反抗能力。 跟白日推测的一样,shadow不知情,她会来这里也是因为幕后推手。好在现在蒋欣雯随时可以抓获,幕后推手的计划就要落空了。 许明渊将匕首收回,又掏出禁制颈环朝蒋欣雯走来,四周的触手因为缺少操作火把一靠近就下意识退避。 眼看许明渊就要就将颈环戴到蒋欣雯脖子上,他猛地有种不祥的预感。 霎时间,枪声袭来。 好在许明渊反应迅速,听到枪声的瞬间就侧身避开。 不出所料,子弹打在他先前站立的位置,许明渊转头就要去找开枪之人。 谁想,又一子弹袭来。 这一次,子弹越过许明渊打在了蒋欣雯身上。 更加猛烈的疼痛下,蒋欣雯强行从回忆的痛苦中抽离,猛地看向近在咫尺的许明渊,咬牙操纵触手攻过去。 “!” 许明渊心道不好,立马将火把挡在身前,又飞速变出匕首将触手砍断。 可惜他还是慢了一步,触手被处理完时,蒋欣雯已经消失不见了。 “大事不妙呐。”许明渊看向蒋欣雯消失的地方自言自语道。 蒋欣雯重伤,要是让幕后推手找到,天知道薛婷会操纵山大的影蛇做什么。 许明渊开始思考是否要叫增援了,手机刚掏出来,耳边传来细微的声响。 “谁!” 他掏出匕首果断朝不远处的石墙挥去。 第27章 阴影27 汪宇航看着面前被瞬间削掉一半的石墙,以及飘散到自己眼前的几撮头发。 “别动手,别动手。”他立马双手举高表示投降,用惊吓过度的表情看向面前用匕首指着自己,浑身散发杀意的许明渊。 谁能想到他就是不放心蒋欣雯一个人回去,跟过来找她,瞬间被爆炸吸引过来看看,谁想就碰到这么刷新三观的一幕。 他们说得一句话自己都听不懂。 更可怕的是,此时的许明渊,跟他印象里的面瘫模样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 他嘴角含笑,眼眸泛红,看似张扬随性,但浑身散发出的危险气息又不是假的。 汪宇航生怕他直接给自己砍了,连忙解释道:“我就是路过,我什么都没” 话没说完,许明渊手腕一转,用刀柄敲在他后颈处。 “咣当”一声,汪宇航倒在地上。 “谁要听你的废话啊。”许明渊嫌弃道。 他看都不看汪宇航一眼,毕竟拍摄结束后侯涅生告诉过他,蒋欣雯是跟汪宇航一起离开的,两人真是一伙的就该同时过来了。 这家伙是被爆炸和打斗声吸引来的可能性更大。 不过也多亏他的意外目击,许明渊必须打电话叫增援了。 管理局有规定,一旦有普通人察觉异能者的存在就必须让他们签署带有禁制异能的契约纸。 禁制要求为:不得以任何形式对普通人告知异能者的存在。 因此不管汪宇航看到多少,让他签下契约纸比什么威逼利诱都管用。 许明渊掏出手机拨给贝岑烟,对方接得很快,不等许明渊开口就怼道:“许明渊,你最好有事找我,因为你发的两条短信,我到现在还没下班在那找你要的破资料,你知道刊省叫薛文的人有多少吗!” 自家组长那加班的怨念几乎都要隔着手机溢出来了,许明渊立马拎着手机远离自己的耳朵,等声音小点后才道:“组长,有没有可能给你发信息的是白日啊。” “你俩不共用一个身体,不算一个人是。”贝岑烟怨念更深地怼道,“你要想跟他分开,我明天就找把刀过去给你劈开,让你俩一人一半。” 许明渊:“” 好像怨念更深了。 而且倒不用分这么清,毕竟横竖砍一半都不像能活的样子。 在贝岑烟又要开口前,许明渊立马切入正题:“组长,你把刊省分局负责人的电话给我呗。” 贝岑烟一愣,转而迅速切入状态,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和公安机关不同,神秘学管理局的案件划分不按地区,而按第一发现的人。换言之,哪个分局的人发现案件就由哪个分局负责解决。 这也是为什么即使【影子吃人案】已经严重到惊动总局了,还是由兴海分局的人负责主要的监视和调查工作。 一般情况,即使是跨省调查也只会和当地分局打个招呼,让对方知道有人来调查而已。 同样的情况危急下,也可以向当地分局请求增援。 就许明渊现在的状况来说,多了个目击者需要用禁制契约,薛婷和蒋欣雯又不知什么时候会碰面。 而薛婷彻底占据身体后,谁又知道她会用那庞大的影蛇做什么呢。 因此,眼下叫人增援过来,找个理由疏散众人是最好的选择。 “也不算什么大事啦。”许明渊风轻云淡地说,“就是有普通人目击战斗现场而已。” 他看向地上的汪宇航又补充道:“可能也不算普通,是个顶流偶像爱豆。” 电话那头贝岑烟松了一口气,心道就一个目击者而已,没什么大事就行。 谁想电话那头许明渊又道:“一线演员蒋欣雯就是shadow,本来已经抓到了,可惜跑掉了。” “还有个坏消息,蛊笼内的薛婷已经开始内斗了,最多三天就会结束。” “更坏的消息是,三天内,薛婷吃掉蒋欣雯就能百分百占据薛墨的身体,也就是重生。 “可能,还有个最坏的消息,就是蒋欣雯现在脑子不太好,薛婷找她比我方便。” 贝岑烟:“??” 你刚开始可不是这么说的。 一下子从简单模式变成无人生还,这谁受得了啊。 “我把刊省负责人的电话给你。”贝岑烟感觉瞬间压力大了起来,她叹了口气又道:“你最好祈祷有人能你在附近,能在第一时间赶到。” 许明渊看着手机上发来的联系方式,笑着说:“放心,组长,我用你加班十年发誓,一定有人能及时赶到。” “许明渊!你敢!你信不信” 不等贝岑烟喊完,许明渊果断挂掉电话,又拨通了刊省负责人的专属电话。 贝岑烟骂归骂,电话挂断后还是将负责人的资料快速发来了。 说起刊省分局,他们在业内也算半个传奇。 分局负责人名叫张鸿远,是个昆虫型螳螂异能者。 在觉醒异能前,张鸿远就是个刑警,据说还是在某次追捕任务时觉醒,连带当时半个刑警队的人都觉醒了。 正好当时的刊省分局还在组建阶段,总局直接就将张鸿远等人从刑警部门拎出来,组成了现在的刊省分局。 而由张鸿远带领的前刑警们,在转职管理局后展现出超高的职业素养,凭借敏锐的直觉和专业的手段,短短一年就让刊省分局成为管理局的业界标杆。 这时,许明渊的电话也接通了。 电话那头很吵,说话声、警报声、键盘声各种声音交杂在一起,但一个硬朗的男声盖过了所有嘈杂,传入许明渊耳畔。 “这里是刊省分局,我是负责人张鸿远,请问您是?” “我叫许明渊,兴海分局的。”许明渊笑着回道,“目前正在你们辖区内的安平县古方镇进行调查,只不过现在出了点状况需要你们来支援一下,有空不?” 那头张鸿远还没回话,另一个声音又透过电话传了过来。 他说:“张队,是【影子食人案】的调查员,几天前发过申请,这是兴海分局负责人刚发来的情况说明书。” “你稍等一下。”张鸿远说。 片刻后,他道:“我这距离古方镇不算远,估计三个小时左右到达。在此之前,你先将那个目击者单独隔开,再找个理由疏散群众。” “隔开目击者好说,但是疏散群众可能不太行。”许明渊说,“我是用游客的身份过来的,什么证明证件都没有。” 电话那头张鸿远一愣,语速急促问道:“警察证呢,这个也没带吗,你是在开玩笑” 不等说完,一旁的那个声音幽幽传来:“张队,你已经不是警察了,调查员是没有警察证的。” 张鸿远:“” 又忘记这茬了。 他深吸一口气回道:“总而言之,我们会用最快速度赶到,你先跟目击者老老实实待在个安全地方。” 刚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 “听起来也不算很精英嘛。”许明渊嘟囔一句,又拨给侯涅生。 接通后,他问:“喂,薛宅现在安静嘛。” “一点都不安静,还挺热闹的呢。”侯涅生回道,“基本都没睡,嚷着让唐成双做夜宵,顺便庆祝一下。” “庆祝?”许明渊问。 “是啊。”侯涅生笑着说,“江元晚上突然不见了,冯导打电话也联系不上,一气之下就让唐成双替了他的位置,谁想效果比江元好了不知多少倍。” 许明渊感觉出来效果确实不错,因为侯涅生的声音光听是听着都觉得开心。 天知道先前跟江元搭戏时,侯涅生被连带浪费了多少时间,以至于换个人就能开心成这样。 许明渊心道自己在这忙得不可开交,他倒好在那里开深夜聚餐,一点自觉性都没有。 想到这里,他顿时心情不爽起来,道:“行了,别开心了,过来帮个忙,就在河边附近的废墟这里。” 不给侯涅生任何反驳的机会,许明渊说完就立刻挂断电话,完全忘记自己先前要把侯涅生当花瓶的觉悟。 另一边侯涅生挂断电话后对众人挥挥手:“你们玩,我出去一趟。” “影帝,干什么去啊。”有个女生问道,“该不会有什么秘密不能让粉丝知道。” “我哪有什么秘密,有事要出去一趟。”侯涅生说着往外走去。 走两步,他又扭头笑着说:“今晚都多玩会,通宵也没事,明天起不来,冯导骂人的话我担着。” “影帝,你说真的啊!”有人面露惊讶,不确定地问道。 “真的,放心玩。”侯涅生又挥挥手,转身离开。 身后,又有男生再次揽上薛文的肩膀,嚷嚷道:“薛老板,有啤酒不,咱们开点庆祝下。” “少来,我这没有酒!”薛文说着推开男生。 侯涅生没花多久就到了许明渊说的地方,他看地上昏迷不醒外加衣衫不整的汪宇航,眼皮子跳跳,指着他尴尬道:“你又拐了一个?” 许明渊:“?!” 什么叫又拐了一个。 有你一个花瓶还不够吗。 他拽着侯涅生的衬衫,强迫他低头看向自己,皮笑肉不笑地说:“我有你一个就够了,别一天到晚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侯涅生轻笑一声,眼眸微微眯起,说道:“是是是。” 地上,碰巧醒来不是时候的汪宇航:“?!” 什么东西? 我听到了什么? 要不,我还是继续晕着。 然而这点细微的动静还是没瞒过两个异能者,就着这个姿势,他们一同看向汪宇航。 汪宇航:“” 反应要不要这么快,我眼都还没闭上呢。 他眨了两下眼睛,又举起手打了个招呼,无比尴尬道:“嗨,好巧啊,其实我什么都” “继续睡。”许明渊松开侯涅生,又一下敲在他后颈处。 “咣当”一声,汪宇航再次倒地。 “盯着他,等增援过来。”许明渊说。 侯涅生一愣,问道:“不会要在这里盯着他。” “不然呢。”许明渊反问道,“你扛着他回去嘛。” 侯涅生试想了一下那个场景,他出去一趟却衣衫不整地背着另一个衣衫不整,外加昏迷不醒的人回来。 这个人还是汪宇航。 怕是天大的粉丝滤镜都救不了他。 “算了,我还是在这盯着他。”侯涅生说着就站到汪宇航旁边,倚靠在石墙上坚定表态。 不得不说,侯涅生此人能火这么多绝对跟这脸和身材脱不了关系,仅仅是简单的白衬衫,随意靠在废墟墙上,都有种写真大片的感觉。 黑夜被勾得有些心痒痒,走过去又伸手摸了下他脖颈间的血痂。 对异能者来说,这点小伤不用一天就会彻底消失,但侯涅生脖颈上还带着禁制,小小的伤口直到此刻都没有完全愈合。 这道细长淡红的血痂在他白皙的脖颈上并不显得突兀,甚至配上他这张绝美的脸反倒勾人起来。 它像个标记。 抚上的瞬间,黑夜清晰地意识到这标记是自己弄上的,侯涅生是属于他的。 没人能如他这般近距离贴近侯涅生,更别说将他脆弱的脖颈压在手中。 白日也不行,这独属于黑夜。 感受到指腹下传来的、温热鲜活的生命力,黑夜的眸子有一瞬变得鲜红,他想在伤口彻底消失前再划上一道,宣告自己的主权。 告诉所有人,这人是独属于黑夜的。 黑夜说不清这不正常占有欲的来源,哪怕是把侯涅生当作独一无二的玩具,也太过了。 不等黑夜想明白,侯涅生似乎看穿他危险的想法,轻声问道:“你不会又要在我身上来一刀。” “目前不会。”许明渊说着稍稍用力按压血痂,片刻后才压抑住内心的杀意将手拿开,又像是岔开话题般问道:“蒋欣雯的助理你知道在哪吗。” 侯涅生回答:“我回去的时候在薛宅见过她。” “知道了,你在这里好好盯着汪宇航。”许明渊说完转身离开。 被留在原地的侯涅生看向地上重新昏迷的汪宇航,思索片刻,开口想说什么,但下一秒又作罢,什么都没说。 另一边,许明渊最快速度跑回薛宅,确认蒋欣雯的房间里没人后,顾不得人设,随便拉了个人问道:“看见蒋欣雯的助理没有?” “小陶?”男生被许明渊的变化吓到,一时没缓过劲来,指着大门道,“影帝走后没多久她也出去了,还抱了一堆东西走。” 小陶知道蒋欣雯是shadow的事! 许明渊瞬间意识到这点,不然她不会在蒋欣雯出事受伤后立马离开,她们之间绝对有什么特殊的联系方式。 他立马放开问话的男生,二话不说冲出去。 被问话的男生:“??” 什么情况啊。 大晚上,怎么全都神神秘秘的。 第28章 阴影28 夜晚的石镇静谧幽深,阴影毫不吝啬地笼罩在上空。 宽敞的河道里,河水承载清亮的月光缓缓流淌,粼粼的波光像是巨大的蛇身,贯穿了整个镇子。两侧的废墟被岁月侵袭,在遗忘与尘埃中荒芜,轻轻一动便能扬起大片的尘埃。 蒋欣雯被阴影包裹着,在某处露天石瓦废墟中现身,扬起的灰尘朦胧了半边天,清冷的月光仿佛有了实体,更加冷冽刺骨。 她大半的身子都藏在阴影中,中枪的地方血流不止,连肩膀上已经结痂的伤口也重新裂开,脸上、身上满是血污,长发也被粘在一起变得杂乱。 不到一个小时,她变得狼狈不堪,连身份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抬头看向残缺的月亮,知道之前的生活再也回不去了。 她不是没想过自己会暴露,但从没想过这天会这么快,而自己引以为傲的能力在前来逮捕她的人前,什么都不是。 这一刻,她清晰认知到,原来世界上不是只有她人有特殊能力,甚至跟其他的人比,她仍旧弱小。 很快,蒋欣雯听到脚步声,她知道除了小陶没人能找到这里。 她抬眼望过去,只见不远处,小陶正抱着一堆东西飞速跑来。 小陶见到蒋欣雯后,二话不说地蹲下来,又拿出一瓶水小心喂给她。 蒋欣雯喝了一半后似乎被呛着了,难受得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 “蒋姐,你没事。”小陶见状放下水瓶,手忙脚乱地要给她包扎,着急之下憋不住哭了出来,哽咽道:“蒋姐,我” “不用了。”蒋欣雯艰难抬手抓住小陶的手腕。 几根触手也跟着缠上来小陶的手臂,软软地攀附在上面,似乎下一秒就会消失,显得眷恋而不舍。 “shadow的身份已经暴露了,有人专门来抓我了。”蒋欣雯无比虚弱地说,“你回去就说什么都不知道,或者把所有一切都推到我头上。” “总之不要把自己扯进来” “蒋姐,我不要!”小陶紧握着蒋欣雯的手,抽泣着说道:“蒋姐,不要这样,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你说的,你会一直保护我的。” 小陶哭着哭着,双手握住蒋欣雯的手,腰弯下去抵在自己的额头上,像是卑微又绝望的请求。 “蒋姐你别离开我,好不好。” 蒋欣雯没气力抽开被小陶紧握的那只手,只能抬起另一只手抚上她的脸庞,让她抬头看向自己。 望着小陶泪眼模糊的脸庞,她用近乎听不到的声音,恋恋不舍道:“小陶,听姐姐的话。” 另一边,许明渊正像无头苍蝇般寻找小陶和蒋欣雯,口袋里的电话却却突然响起来。 许明渊以为是张鸿远用超高速赶到了,谁想竟是贝岑烟。 他接起电话问道:“组长,有事啊。” “蒋欣雯的住所就在安苑区,你说她是shadow之后,我就立马申请搜查令来了她家。”贝岑烟说。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严肃,许明渊又问:“有什么重大发现吗。” “超乎你想象的发现。”贝岑烟回答。 灯火通明的别墅内,贝岑烟带领些许工作人员挤在一间卧室内。 卧室的房间杂乱无比,腐败的恶臭气味更是难以忍受,不少人都没见过这副场景,纷纷捏着鼻子出去吐了出来。 贝岑烟面色如常,波澜不惊地拿起手中的资料又比对一番后,耐着恶臭说道:“别墅内发现一具鲜血被抽干的尸体,初步推测死亡时间在五天前。尸体面部未被破坏,没有特殊情况的话,确认为蒋欣雯的助理陶安。” 见电话那头许明渊没说话,贝岑烟又道:“许明渊?你听见我说的没” “组长,你再说一遍,死者是谁?”许明渊是笑着问的。 他的笑声有些不正常,贝岑烟轻皱下眉头,走出恶臭的房间再次说道:“不出意外,死者是蒋欣雯的助理陶安,更详细的内容要等回去解剖后才能知道。” “组长,刚刚还有人告诉我,小陶抱着东西跑出去了。”许明渊望向远处笼罩在阴影中的大山。 诡异幽深的阴影将一切树木与山崖碾压在身下,越是注目就越是灰黑,仿佛有什么可怕的怪物盘旋其上,又即将苏醒。 许明渊眼眸泛红,似乎在期待即将到来的灾难,散发的笑容危险又邪性,颇为漫不经心地问:“如果真的小陶已经死了,那这几天在古方镇的小陶又是谁呢。” 另一边,被蒋欣雯抚摸着脸的‘小陶’突然笑起来,“哈哈哈哈——真是太有意思了。” 在蒋欣雯诧异与不解的目光中,‘小陶’抽出一只手抚在蒋欣雯的手上,与她四目相对。 “我不是小陶,为什么要听你的话呢。” 此刻,小陶熟悉的面容变得陌生,哽咽的声音不复悲伤,笑得清脆而诡异,像一把把锋利的刀无情刺入蒋欣雯的耳畔。 她的声音变得虚幻空灵,雄雌莫辨,“记得吗,小陶已经死了,就死在你面前哦。” 倘若将人存放记忆的地方比作宫殿,数不清的房间里存放着不同的记忆,有些房门紧闭无法打开,一旦尝试推开就会痛苦万分。 而现在,这声音穿透蒋欣雯的躯壳,直抵灵魂,仿若打开记忆房门的钥匙,一扇扇紧闭的记忆之门缓缓开启,那些痛苦绝望的回忆在一瞬涌来。 她记起决定来古方镇的那天,小陶先回家帮她收拾行李。 而等自己到家时,却在卧室见到小陶的尸体,她手无力地从床边垂下来,脑袋歪向自己,双目未阖,死寂的瞳孔里映着蒋欣雯不可置信的表情。 更诡异的是,小陶的胸腔被打开,大片鲜血如有自我意识般飞速抽离,在空中汇聚成,像一条刺眼的红绳链接一个不知名的小球。 那球被一个男子拿在手中,他微笑着看向蒋欣雯,语气仿佛是朋友间的打招呼:“知道吗,她死前还念着你的名字哦,可惜你听不到了。” 话音落下,蒋欣雯操纵着阴影触手朝那人攻去。 那人毫不躲闪,不慌不忙地说:“停手。” 这声音虚幻空灵,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传入蒋欣雯的耳畔。 霎那间,触手停在了男子离几寸的地方,他又道:“暂时忘了这一切,现在,我才是小陶。” 此刻,他手中的珠子吸完小陶体内的最后一滴血,不透明的白色光芒自其身亮起,将男子整个包裹起来。 片刻后,光芒散去,他变成小陶的模样,又走到蒋欣雯面前微微弯腰,有些害羞地说:“蒋姐,行李已经收拾好了,我们走。” 连声音都别无二致。 “好。”蒋欣雯回道。 她的眼眸空洞,在‘小陶’的推搡下,走离房间。 真正的小陶仍旧躺在床上,她鲜活的生命不再跳动,双目斜向门口,瞳孔中映着蒋欣雯离去的背影。 似乎是在怨恨,又或者是在遗憾。 总归,都在问为什么蒋欣雯认不出她了。 门被‘小陶’缓缓关上,小陶的眼眸里什么都没了。 还有昨夜与许明渊的打斗记忆也回到蒋欣雯的脑海中,她记起自己被那空灵声音操纵爬上大山,在山顶防止他人进入后山。 战斗时,自己像个被输入指令的机器人,受伤后才出于本能逃走。 回到房间后,‘小陶’又命令她处理好伤口再忘掉一切,直到第二天肩膀异常疼痛,才察觉到自己居然受伤了。 “你这个恶魔!你该死!”她无比憎恨地看向‘小陶’,怒吼着想要扑倒对方,却被轻而易举地擒住。 ‘小陶’两手压着蒋欣雯的手腕,无论她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本来缠在前者手臂上的细长触手也被轻易抖落。 “为什么”蒋欣雯眼角流下泪水。 他的灵魂和肉体都在此刻痛到了极致,但看向‘小陶’目光仍旧充满杀意。 “因为到你付出代价的时候了。”‘小陶’钳制着蒋欣雯,半跪着居高临下地问:“你以为你的异能是谁给你的,网站又是谁帮你建的。” “咳咳——!”蒋欣雯又咳嗽几声,用近乎虚无的声音说:“难道不是” “不是哦。”‘小陶’笑着看向蒋欣雯,她的面容背光,狰狞得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鬼,“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而现在,我要把它们都收回来了。” “你——咳咳——咳!” 蒋欣雯再次咳嗽起来,甚至吐出不少血块。 她疼得想要缩成一团,刚挣扎两下,就被‘小陶’强硬地拽开,还用一种看热闹的表情道:“开始了呢。” “恶化的感觉怎么样。”‘小陶’问。 “你到咳咳——咳咳!”蒋欣雯咳嗽得越来越厉害,体内剧烈的撕裂感迫使大片的血块从她口中吐,连带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 “效果不错,可惜还是太慢了。”‘小陶’说着放开蒋欣雯,后者已经半点力气使不上了,只能躺在地上痛苦地蜷缩成一团。 “咳咳——咳——咳咳——!” ‘小陶’拿起蒋欣雯喝剩一半的水瓶,捏起蒋欣雯的下巴,又用力掐她的两颊,迫使她张开口。 下一秒,水瓶被怼到蒋欣雯嘴边,里面的液体也被强行灌下去。 液体被全部灌完的霎那,蒋欣雯发生异变。 细长触手变成粗壮,顶端分裂开来,长出尖锐的獠牙,像一条条扭动的黑蛇。 这些蛇包裹住蒋欣雯,撕咬上她的身体,又将她往阴影中拖拽。 蒋欣雯被彻底拽入阴影前,最后一次看向‘小陶’,她的眼神凶悍又阴冷,圆形的瞳仁变得尖锐细长,再开口的声音也不似人类。 “嘶——!” 蒋欣雯的可怕变化并未吓到‘小陶’,她将瓶子和其他东西堆在一燃,又对从另一侧伸出的触手吩咐道:“计划提前了,现在就把你旁边那蠢货丢山下然后弄醒。” 触手刚要消失,‘小陶’又道:“我还有事要先离开,重生的机会已经摆在你眼前了,不要让我失望。” 触手晃了晃像是在点头,而后消失在阴影中。 ‘小陶’将东西清理干净,又拿出个小球朝前扔去,空气中瞬间出现一道门。 待‘小陶’走进去后,门消失不见,仿佛不曾存在过般。 与此同时,一辆很像警车的车子飞速驶入古方镇,速度快到都出现残影了。 待进入镇子后,车子又停下来,金槐从车上下来,关上前淡淡道:“你们先过去,我随后就到。” 他顺着山路缓缓前进,又四处扭头张望像是在寻找什么。 片刻后,他在薛泰华被焚烧成灰烬的菜馆前停下,抬头打量门前这棵因大火而被烧掉半边枝叶的老树。 “就你了。”他说着走到树前,又将手贴在枝干上。 眨眼间,老树的枝叶在月光茂盛生长,连树干都变更加粗壮。翠绿的叶片层层叠叠,散发蓬勃的生机,一簇簇花苞挂在枝头,下一秒又绽放出金黄的花朵。 随着花开,淡淡的幽香裹挟一丝甘甜飘散入空气中。 直到闻到这香气,金槐才将手拿开。 彼此,这棵老树伴随着月光焕发新生,它比原先高出几米,翠绿与金黄簇拥在枝干的每一个角落,香气也就此扩散开来,将这石镇夜晚的幽暗驱散。 “在那里吗。”金槐自言自语说着,转身走上山道继续前进。 像是有张地图在脑海中一般,他准确无误地走到薛宅,进去后,发现张鸿远已经在组织疏散群众了。 说来怪异,此时已经凌晨三点多,这宅子内却几乎没什么人睡觉,他们多是年轻人,见到张鸿远手中紧急避难的批文不作他想就配合着撤离。 少数人嚷嚷着行李怎么办,被张鸿远目光一扫也不敢多问,飞速离开。 觉醒异能后人的身体素质会显着提高,连带着衰老速度都变得缓慢,因此年过四十的张鸿远现在看起来也就三十不到。 张鸿远板寸头,一字眉,下巴带着细小的胡渣,因为异能是螳螂,他双目盯着一人时会有种刀匕将出的肃杀感,外加十几年的刑警生涯,更是将这股气质扩到极致。 这些年轻人被张鸿远看一眼会觉得害怕也是正常。 “张队。”金槐走过去叫了张鸿远一声。 张鸿远转过头来将手中的批文和证明都递给他,道:“你去找镇长,让他把人都喊起来,跟着一起下山,这边我跟韩绮会负责。” 金槐点点头,刚转身又听张鸿远道:“对了,记得找下兴海分局的那个调查员。” “知道了。”金槐边说边走出薛宅。 此时被刊省分局念叨的许明渊已经开始盘算把山炸掉的可能性了,既然蒋欣雯已经被抓走了,那不如趁蛊笼筛选还没结束,把薛婷的藏身之处给毁了。 他可不信山崩地裂,影蛇都碎成几十段了,薛婷还能活,当然前提是那个薛诚的情报准确。 他将口袋里剩余的火元素弹珠放在手中掂量,似乎已经做好炸山的准备了。 这时,他突然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像是槐花的味道,不等想明白这味道是哪里来的,又一个青年的声音从他身后不远处传来。 “蒋欣雯和薛婷还没见面,一个在山上,一个在山下。” 许明渊转过头去,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人是异能者。 他将火元素弹珠收起来,又将装匕首的那颗放在指尖,眸中闪过一抹血色,语气轻佻地问:“你谁啊,怎么什么都知道呢。” 第29章 阴影29 这个时间点,会出现在这里,又能知道蒋欣雯和薛婷情况的人,除了那个假扮小陶的幕后推手,许明渊想不到别人了。 只是他没想到这幕后之人比他假设得好看很多,也年轻不少。 青年长相清秀,但唇有些薄,又戴了副无框眼镜,整个人显得薄情又冷漠。更吸引许明渊的注意的是青年的头发,他头发是纯粹的金黄色,有些偏长,被用皮筋扎在脑后,还有些零碎的垂脸颊两侧。 青年个子不算高,身材单薄,休闲衬衫随意套在身上,最上面的几颗扣子散开,露出一截精致的锁骨,与这张冷漠又有些精致的面孔搭配起来略显怪异。 许明渊没从这人身上感受到杀意,而自己又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我是刊省分局的金槐,是来支援的,至于我为什么什么东西都知道则跟我的异能有关。”金槐淡淡说道。 他开口说话时,那股槐花的香气更明显了,清冷的声音伴随淡雅的香气一同飘来。 “我是植物型金槐异能者,特殊能力为【槐界】,在一定范围内通过槐香制造信息类结界,除非能力远超我,否则结界内任何东西我都能感受到,无论是人,还是物。” 他说完之后,又拿出管理局的调查员证件,展示给许明渊看。 这声音许明渊确实有点印象,他又扫了眼金槐的证件,究竟装匕首的弹珠收起里,笑眯眯道:“特殊情况嘛,认错人也难免。” 金槐稍稍点头,好不介意这短暂的尴尬,边收起证件边说:“张队他们在疏散剧组的人,你跟我先去找镇长,把镇上的居民也都疏散了再找蒋欣雯和薛婷二人。” 说完,他转身朝镇长家走去。 许明渊跟在他后面终于明白那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是什么了。 金槐跟白日给人的感觉有点相似,但不同白日那种刻板空洞、近乎机械人的冷漠,金槐是一种置身事外、毫无在乎的冷漠。 管理局不少调查员都有些许的不正常,但像金槐这种情况的黑夜还是第一见,他心道也不知道这人跟白日站一起,会是什么样呢。 估计两人能面无表情、四目相对一整天,可惜他看不到这副场景。 “真是太可惜了。”黑夜小声嘟囔一句跟上金槐。 金槐走到镇长的房子门口,抬手似乎要轻轻敲门。 下一秒,“砰砰砰——!”,巨大的砸门声接二连三传来。 力道之大,让这老旧的大门差点直接掉下来。 黑夜:“??” 大哥,谁家敲门这么敲啊。 他收回刚刚两人可能四目相对一整天的猜测,这人估计直接就把白日暴力锁门外了。 “妈的!谁啊!大晚上不睡觉!”屋内镇长的骂声传来。 金槐没说话,又敲几下门,好在力度小不少,不至于那么吓人了。 “来了!来了!别敲了!”镇长说完没多久便打开大门。 他看到门口站着金槐这个略有点非主流造型的青年,正准备开口骂人,后者先一步将各种证件证明放在他眼前,淡淡道:“这是证明,情况紧急,请你立刻配合帮忙撤离居民。” 镇长看到证明上写着专家预测本县即将发生地震,这里正好处于中心地带,需要立刻撤离避难。 “扯。”镇长看完一手推开证件,看着金槐骂骂咧咧道:“我在这里从小住到大,就没发生过地震,现在你们随便来句专家预测,就大半夜砸我门,还要我带领所有人搬走?” “不是搬走,是到镇子外面避免,等结束了就能回来。”金槐平淡地纠正道。 镇长:“” 这不是重点。 “差不多,反正我们这儿没人走,不信你挨家挨户问去。”镇长说完就要关门。 镇长笃定没人会搬走,尤其这个节骨眼上。 那天薛泰华的房子着火,他本想去看看有没有要帮忙的,谁想对方激动地告诉他,他们十几年的努力终于有回报了,山上的怪物要不行了,孩子们很快就能回来了。 这些年,为了不让那大蛇伤害孩子,现在镇上的居民或多或少给那怪物投喂过食物。 现在,孩子们即将回来,别说地震,就是山塌了,他们都不会走。 就在镇长即将关上门时,屋内暂时借住的薛泰华打着哈欠走出来,“镇长,出什么事了吗。” 镇长回道:“县里面来人,我们这儿要地震了,让我们现在就去镇子外面避难,你说这不是扯淡吗。” 言下之意,没人会离开,他们都要等自己的孩子回家。 “镇长,人家会凌晨过来,肯定是情况紧急,你说对不。”薛泰华眯着眼睛说道,“我们先去外面避难,等地震结束了再回来也不迟。” 镇长一愣,不明白薛泰华为什么会同意离开,但是这些年下来他在镇上的威望已经远远大过自己了。 那年孩子们被困在山上,神棍下山后又算了一卦,说破解之法在薛泰华身上。 因为薛婷的灵魂最先被大蛇吞噬,虽与其融合却没完全消失,或许薛泰华作为她的父亲能借此与大蛇沟通。 毕竟谁都知道,从薛婷腿断后,她就跟父亲相依为命。 最后,在所有镇民的见证下,薛泰华沟通成功了,他让大蛇老实待在山上等着他人的定期投食。 这件事让薛泰华在镇中的话语权慢慢大了起来,而且众人对他还有愧疚和怜悯。 在镇民眼中,薛婷已经死了,但没想到死后的她护住了自己的孩子。 他们想到自己以前总用有色眼镜看薛婷,让自己的孩子远离她,就难免心生愧疚,再加上只有薛泰华的孩子没有回来的可能性,更是多了不少的怜悯。 各种复杂的情感杂糅在一起,十几年下来,终于让薛泰华成了镇上最有威望的人。 镇长虽然迫不及待见到自己的孙子,但薛泰华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说不定这所谓的地震就是大蛇要死了才导致的。 “行。”镇长说完又将大门打开,对金槐道:“我马上就跟你去组织避难。” 金槐点头,“好,麻烦尽快。” 借着门缝目睹一切的许明渊心道,这薛泰华是转性了,居然帮着组织避难?不会炸厨房时候蹦到他脑袋,给他炸傻了。 趁着镇长回屋的短暂功夫,金槐对许明渊说:“我去跟镇长组织避难,你现在先回薛宅,张队在那,你跟他商量下接下来该怎么办。” “哦。”许明渊应了声,又随口问道:“蒋欣雯跟薛婷现在怎么样了。” 金槐没有说话,他闭上眼睛像在感知什么,周身的槐花香气瞬间变得浓烈起来。 片刻后,他睁开眼,说道:“她们估计都藏在影子里,这一定程度屏蔽了我的感知,我只能告诉你,还是一个在山上,一个在山下,但是” 金槐顿了下,又道:“山下这个有点奇怪,移动速度非常快。” “非常快?”许明渊重复一遍表情有些疑惑。 按理来说,山下的那个是蒋欣雯,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能快速移动吗。 不等他想明白,金槐冷漠地催促道:“抓紧时间。” “知道啦。”许明渊说完朝薛宅跑去,回去的路上就听到了让紧急避难的广播声。 广播里是薛泰华的声音。 许明渊见到灰黑的石镇接二连三亮起灯光,透过窗户能隐约看到居民穿衣起床的黑影。 等他跑回薛宅的时候,张鸿远已经差不多将剧组的人疏散完毕了,只剩下冯导在那里发脾气。 他用拐杖敲着地面,愤怒地指着张鸿远,吼道:“你知不知道这是我的收官作啊!知不知道我投入了多少心血,要真因为你们的乌鸦嘴毁了怎么办!”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张鸿远压着火道,“老人家,只是去避难,不是不回来,你不要再无理取闹了。” “不回来?”冯导的声音更大了,“你知不知道光这里的场景布置,我又花了多少精力啊!” “冯导,一般这种情况,会有人补贴资金的,剧组不会受到任何影响的,而且即使毁了类似的地方还有很多。”许明渊走过来说道。 他看向冯导,毫不在乎人设地笑起来,黑曜石般的眸子在灯光下闪烁奇异的光芒,隐隐透露出一丝危险,若有深意地问:“还是说,你有不得不呆在这里拍摄的理由呢。” 话音落下,冯导的手狠狠握了下拐杖,而后冷哼一声态度十分不爽道:“你们这些圈外人懂什么!” 说完,他扭头走出薛宅,跟着大部队朝山下走去。 张鸿远见许明渊走来便知道这人就是兴海分局的调查局,他伸出手说道:“初次见面,我是刊省分局的负责人张鸿远。” 从来没跟人握手打招呼的许明渊:“” 这不是我爸他们打招呼的方式吗。 反应对方比自己小了快两轮的张鸿远:“” 糟了,习惯这么打招呼了。 他略显尴尬收回手,讪讪说道:“抱歉,习惯了。” “没事。”许明渊笑眯眯说道,“许明渊,兴海分局的。” 双方都自动掠过这个小插曲,张鸿远飞快切入正题:“情况紧急,小许,咱们就不过多寒暄了,这镇子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贝岑烟写的增援申请内容简短,就描述了个大概,具体细节还是要问许明渊这个当事人。 许明渊自动忽略小许这个称呼,解释道:“影蛇异能者薛婷需要借助蛊笼异能重生,而为保证百分百重生,她需要吃掉【影子食人案】的凶手——shadow,也就就是蒋欣雯。两人现在一个山上,一个山下,都藏在阴影里不知什么时候碰面。” 关于蛊笼异能,报告里也说了一嘴,故而张鸿远也算了解,他听完后,思索片刻,问道:“似乎情况没有报告里说得那么严重。” 许明渊指着远处幽暗诡异的大山,说:“如果蛇有山那么大呢。” 张鸿远:“?!” 那么大的东西,你管他叫蛇? 他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严肃问道:“小许,你现在有什么对策吗。” “有啊。”许明渊仍旧指着大山,“把山炸了就行了。” 在张鸿远更加疑惑且震惊的目光中,他解释道:“有好心人倾情提供线索,影蛇和薛婷是性命相连的,我把山炸了,蛇就死了,薛婷也跟着没了。” 张鸿远眼皮子跳跳,有种不好的预感,问:“好心人是指?” “蛊笼体内的另一号人物,薛婷的弟弟,薛诚。”许明渊回道。 张鸿远:“” 真是越听越不靠谱了。 他沉默良久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深吸一口气,眼神复杂道:“你们兴海分局的年轻人都挺有个性哈。” 许明渊一愣,分不清这话是夸他还是骂他。 不等两人商量出比炸山更好的对策,许明渊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这时候能是谁给我打电话啊。”他嘟囔一句,拿出手机一看,是侯涅生。 糟了! 完全把这人给忘了。 他接起电话,只听那头的侯涅生笑着问道:“你是打算让我们在河边待到天亮,然后直接去拍戏是吗。” “倒也不至于,这不是刚想打电话给你嘛。”许明渊一听侯涅生的声音,心底那点愧疚瞬间消失,道:“出了点状况,你先带人回薛宅,我在这边等你。” 挂电话前,他又补充道:“越快越好啊。” 电话挂断后,张鸿远问:“刚刚的电话是?” 许明渊回道:“给我忘在河边的目击者和盯梢。” 张鸿远:“” 你们兴海分局的调查员都这么心大的吗。 等待的功夫,许明渊又把其他的事情给张鸿远交代一遍,反正送上门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比如导演冯志宏和薛文有可疑的地方,薛泰华以及整个镇子的人都涉及人命。 这么多事就他一个忙,不得忙死啊。 况且,审讯和逮捕这种事,本来就是警察更专业。 张鸿远听完又深吸口气,本来快三十的容貌,似乎一瞬变成三十出头。 他掏出手机,无比心累地打给其余队员,接通后吩咐道:“来增援,有多少人带多少人,大案子。” 挂完电话没多久,侯涅生也跟着汪宇航走来了,后者看到许明渊直接后退几步,又下意识捂住后颈,“我真什么都不会说的,你别再打了。” “真的?”许明渊问。 汪宇航没有说话,目光缓缓移向侯涅生。 侯涅生:“” 要不要告诉他,其实我的处境更惨呢。 他自动忽略汪宇航的求救信号并往墙边移动,选择与其保持距离。 汪宇航:“?!” 大影帝!你不是他男人吗!你在怕什么啊! 看在大家都混娱乐圈的份上,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一旁的张鸿远轻微皱下眉头,提醒道:“抓紧时间。” 许明渊刚想说让两人下山,还不等开口就跟张队扭头朝同一个方向望去。 有人来了。 第30章 阴影30 江元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 梦里,他因为威胁许明渊被他敲晕丢到大山里,还顺便拿走了手机,自己一个人历经千辛万苦才找到下山的路。 等他醒来,发现自己衣衫褴褛,浑身酸痛地躺在草丛里后,才知道原来一切都不是梦。 江元狼狈爬起来,又摸摸口袋,果然手机已经不见了。 那个该死的许明渊!江元心道,他把自己害这么惨,一定要揭穿他的真面目。 可是还有谁能帮他呢,侯影帝已经被他迷得彻底堕落了。 似乎没有人能帮他了。 江元抽泣几声,难过得哭出来,这一刻似乎天都塌了下来。 突然,他想到还有一个人。 汪宇航。 江元落寞的神情,转瞬变得欣喜,灰扑扑的脸上眼眸都因此变得明亮起来。 没错,汪宇航一定会帮自己,他从一开始就在向自己示好。 江元似乎笃定汪宇航会帮自己,连身体各处的疼痛都顾不上飞速爬起来。 他刚抬脚要离开又停了下来,开始整理自己沾满泥沙、树叶的衣服。 夜晚的大山很安静,四周又是过膝的野草藤蔓,陡然间他听到沙沙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靠近。 难不成是蛇! 江元“嗖”一下,什么形象都顾不上了,一溜烟朝山下跑去。 几个触手从草丛里钻出来,大片的阴影爬上树梢,其中薛婷厌恶的声音:“真磨叽。” 江元在薛婷的刻意惊吓下,飞速朝薛宅跑去。 他没有手机,分不清时间,但此刻的山道两侧灯火通明,家家户户都亮起灯光。 橙黄的灯光穿透老旧的石板瓦块,映照在充满尘土的山道上,如有数不清的金粉闪耀。 更远处的薛宅同样灯火通明,希望似乎就在眼前。 奔跑间,江元的脚扭了下,踉跄着没有摔倒,继续朝薛宅跑去。 在快到薛宅门口时,江元脚步放缓,最终站立停下来。 他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为什么汪宇航会跟许明渊他们站在一起,又笑得那么开心,看起来无比亲密呢。 被编造出的记忆让江元的大脑乱得很,他根本无法思考那么多,只知道汪宇航可能不会帮自己了! 这一天,他的天仿佛塌了! 凭什么! 凭什么你们都向着他! 凭什么他就能什么都有! 无穷无尽的嫉妒与憎恨在这一刻倾泻而下,如洪水决堤般,汹涌又残暴地淹没江元。 他崩溃大哭又转身朝山上跑去。 江元这举动在众人看来实属莫名其妙,一旁的张鸿远也看蒙了,视线来回转了几次,才开口问道:“你们现在年轻人都这么莫名其” 不等说完,剧烈的沙沙声传来,似乎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暗处飞速移动,还有几声诡异的嘶吼声不辨方向地传来。 许明渊跟薛婷交过手,自然知道这声音意味着什么,他猛地向江元望去。 短短几秒,他就只剩个模糊的影子。 这一刻,许明渊的直觉告诉他,必须立刻追上去。 他转头想对张鸿远说,让他快带几人下山,然而视线掠过侯涅生时,大影帝脖颈间的黑曜石闪了下。 那光芒弱到几乎不可察觉,却与许明渊的眸子诡异重合,霎那间,又一股莫名其妙的记忆出现在他脑海中。 “我讨厌你们!” 许明渊看到一个衣着华丽的孩童朝远处跑去。 自己眼前的景色跟着移动,似乎是在追过去,但不等靠近,耳边又出现诡异的沙沙声以及不知什么生物的嘶吼声。 “小心!”他朝前方奔跑的孩童喊道。 这确实是许明渊的声音,但比现在的他更加温和,也更加稳重。 话音落下,视野内瞬间涌起阴影屏障,将蓝色的天穹吞没。 眼前一片黑暗,光明消失前最后看到的是一截纯白的衣袍。 他旁边似乎还有什么人,能听到平稳的呼吸声、心跳声 “你知道这是什么能力,对。”许明渊听到他平静地问。 “嫉妒之影。” 又是那清冽、高贵如山巅冷雪的声音。 “嫉妒如同怨毒的蛇,藏在自我难以察觉的阴影中,它以一切负面情绪为食,时机成熟便会连同它的一起吞噬。” “嫉妒有千万种,因此嫉妒之影也是衍生种类最多的异能,从蛇体到特殊能力都会有所不同。相对地,这也是最容易堕化的异能,一旦堕化就会变成藏在阴影中,只剩狩猎本能的蛇。” 说话间,冷白色的光芒在他眼前出现。 这光芒细长,灼目,在他眼前自上而下贯穿无尽的黑暗。 “蛇会本能追逐狩猎有负面情绪的生物,任何人都无法阻拦,直到将其吞下。” 霎那间,阴影自他身前朝两侧缓缓散去,温暖明媚的阳光重新撒进来。 此刻,光与影的交织间,许明渊无比迫切地想要看清那白衣人的脸,他似乎也这么想的,扭头望过去,白色的衣袍再次进入视野。 下一秒,记忆戛然而止。 他视野中是身着白衬衫的侯涅生,容貌俊美不似凡人,春潭般的桃花眼中水波流转,其中还带有些许疑惑,似乎不明白许明渊为何突然望向自己。 记忆涌现看似漫长,但只有短短一瞬。 沙沙的声响越发刺耳,将时间无限压缩,似乎要就此停滞。 许明渊来不及细想这总是正巧冒出的记忆究竟来自哪里,视线毫不犹豫地掠过侯涅生,冲张鸿远语速飞快道:“张队,情况紧急,立刻带他们下山!”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朝上山路跑去。 “小许,你去干什么!”张鸿远喊道。 “炸山!”许明渊的声音自远处飘来。 张鸿远:“?!” 什么情况,怎么突然就炸山了。 这时,张鸿远的手机铃声响起,刚接通,里面传来金槐略显急促的声音。 “情况有变,镇子的生物波动异常激烈,立刻带人下山。” 一旁的汪宇航秉承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原则,反正都知道这么多也不差这点了,他悄悄走到侯涅生旁边,悄咪咪道:“你们刚刚在干嘛,生死离别,眉目传情啊。” “你是偶像剧看多了吗。”侯涅生余光扫过他,反问道。 汪宇航咧嘴一笑:“我顶流偶像,不看偶像剧看什么。” 侯涅生:“” 此言有力,无法反驳。 “你们两个!还在那里愣着干嘛?”张鸿远可不管面前是影帝还是顶流,板着脸说道:“速速跟我下山!” “真凶啊。”汪宇航小声嘟囔一句,快步跟上去。 两人跟着张鸿远出镇子时,隔着河岸的空地上已经站满了人。 “不是说地震吗,怎么到现在都没动静啊。” “是啊,不会是你们专家预测错了。” “你们专家电话多少啊,我要投诉,大半夜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欸!你们别挤啊!” “不是,谁踩我,看着点脚下啊!” “都别挤,很快就有车子来接你们离开。”一个马尾辫的女生正拿着喇叭维持秩序,“再说一遍,这不是演习,已经确认会有地震了!” 她说着,一些亮闪闪的粉末从她身后飘散到空中,熙攘吵闹的人群逐渐安静下来。 女生见张鸿远走来,立马站直身子,说:“张队,你来啦。” “嗯。”张鸿远点头,又问道:“现在什么情况。” 马尾辫的女生叫韩绮,昆虫型蝴蝶异能者,可以通过鳞粉短暂麻痹他人神经,其中也包括麻痹各种情绪。 她视线扫过人群见不再骚乱了,才道:“于哲他们在赶来的路上,在场所有人都已经签下禁制契约了。” “好,你在这里继续稳定秩序,顺便”张鸿远小声对韩绮吩咐道,把刚刚许明渊派给他的事,全部派给了韩绮。 韩绮听完,脸瞬间拉了下来:“张队,你一开始也没说,有这么多活啊。” “我也是刚知道的。”张鸿远说完又拽出两张契约纸甩到侯涅生和汪宇航面前,尤其面对后者更是没有好脸色,怼道:“快点签了,不然我还能更凶。” 汪宇航眼神朝侯涅生望去,此时大影帝已经干脆利落签字了,写的还是艺术签名,贼花哨。 汪宇航:“” 你为什么都不挣扎一下。 汪宇航无奈拿笔在另一张纸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签完后再次小声说道:“年纪轻轻就这么小心眼,当心娶不到老婆单身一辈子。” 听得到汪宇航说话,并且四十多岁还单身的张鸿远此刻恨不得直接把汪宇航的头按在地上。 他心道这小子年纪轻轻就不学无术,混什么娱乐圈,还目中无人,不尊重长辈,真是欠打。 然而张鸿远到底忍了下来,毕竟负责人也不能随意殴打民众,更何况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他对韩绮再次说道:“这边就交给你了,金槐跟小许还在上面,我先去帮他们了。” 与此同时,许明渊还在追赶江元,不知为何他一身伤却能跑这么快。 “沙沙——!” 触手蠕动的声音自两侧袭来,下一秒,几根触手从山道的边缘阴影中钻出。 比起触手,那其实是毒蛇才对,顶端分化成三角蛇头,充满杀性的血红眼眸死死瞪着许明渊。 “嘶嘶!” 蛇口张开接近一百八十度,尖锐的毒牙在灰黑的躯体上异常扎眼,在月下泛着冷白色的可怖光芒。 或许是在认为在许明渊打扰自己捕猎,毒蛇朝许明渊飞扑而来。 “!” 许明渊变出匕首,手腕一转,寒光闪过,毒蛇自中间整齐断落。 恶臭的味道刺入鼻腔,脚下的石板被深色的蛇血腐蚀,噼里啪啦地响着,淡淡的白烟升起。 这腐蚀能力比先前强了好几倍。 怎么看都不是正常异能者的提神速度,但却恰巧与许明渊多出来的那段记忆对上了。 蛇会本能追逐狩猎有负面情绪的生物,任何人都无法阻拦。 还有白衣人提到的另一个词——堕化。 那又是什么东西呢,许明渊想。 他视线扫过地上已经被腐蚀下陷的石板,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就对了。 越来越多的黑蛇从阴影中钻出来,阻拦他追赶的步伐。 “真碍事!”他挥舞匕首再次斩断几只毒蛇,眼眸中泛起血色,似乎是在不耐烦,口袋中的火元素弹珠出现在手中。 “大不了连你们一起炸了!” 弹珠将丢出前,金槐的香气盖过恶臭的腐蚀液,四周的野草旺盛生长,粗壮的茎秆挥舞着,也如蛇般灵活。 植物潮水般涌向阴影,与黑色的毒蛇互相纠缠,彼此淹没。 植物型异能者都有个共同能力,在一定范围内对植物进行操纵和控制。 果不其然,金槐的声音紧跟着传来,“放手去追,镇上的东西我会处理的。” 许明渊回头望了眼,山道蜿蜒而上,正式进入大山也不过十几米的距离,足够他将整个镇子收入眼底。 那是棵高大旺盛的金槐树,矗立在靠近城镇中央的位置,月光下金绿交织的葳蕤枝叶覆盖一层神圣而高贵的纱,有种不符合当下的宁静与美好。 许明渊以前在管理局特训时,同期有各种类型的异能者,但其中植物型异能者的成绩大多垫底,有几个甚至都没撑到最终考核就退出训练,主动转文职了。 也因此,植物型异能者在管理局大多数人眼中都是垫底的弱小存在,即便通过最终考核,也只能在调查任务中担任辅助角色。 在许明渊同期的最后一个植物型异能者也选择退出时,不少人开始看不起植物型异能者,甚至还当众出言嘲讽他们。 这些人当时被教官狠狠教训了一顿,三天都没从床上爬起来。 许明渊记得教官把人教训完后,还很严肃地告诉他们,植物型异能者的力量超乎他们想象。 那时候恰巧是晚上,黑夜还心不在焉地想,再强能强到哪去呢。 但现在,他似乎明白,为什么教官会说植物型异能者的力量超乎想象了。 蛇蠕动的沙沙声中,金黄色的槐花不停朝四周散落,像是随风而动,将清雅的香气带到古方镇的每一寸角落,赋予植物无穷的生机。 植物在月下旺盛生长,藤蔓自墙角攀附而上。破损衰败的石瓦废墟上遍布层层叠叠的绿色,它们用另一种形式将这里的贫瘠与阴霭深深掩埋。 历经千年积累传承的石瓦墙砖在一瞬瓦解,属于自然的绿色强势卷席所有的文明,它们肆意生长,彰显蓬勃强盛的原始之力。 荒芜、寂静、毒蛇城镇中所有的阴影都被绿色覆盖,植物在灰黑的天穹下挥舞跃动。 这是一场属于自然与绿色的狂欢。 清冷的月光无声地洒下,残月高挂见证一切。 金槐跟许明渊先前接触的植物型异能者完全不在一个等级。 见到这般惊人的景象,许明渊短暂惊讶两秒,转身又继续朝山上追去。 金槐冷淡的声音又一次传来:“山上的阴影覆盖密度极高,我操纵不了那里的植物,进山后你自己多加小心。 第31章 阴影31 按理来说,整个古方镇发生如此可怕的异变,江元只要不是个傻子,就知道他该去逃命。 事实上,他早在那些奇怪的蛇凭空出现时就想回头逃命了。 然而就是这个简单的动作他都做不了。 一根粗壮的触手从他脚下钻出来,捆绑着他,强迫他继续往山上跑。 “唔唔——唔——!” 触手的尖端堵住他的口舌,连求救都做不了,只能无助地呜咽。 黑蛇的嘶吼、触手的蠕动、亦或者是植物的生长,这些都不是该在现实中发生的事情。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嘶——嘶!” 几条黑蛇冲出来,尖锐的毒牙在江元的瞳孔中急速放大。 “沙沙!”又一根粗壮的触手钻出来,大力将黑蛇甩开。 江元:“!!” 妈妈耶,太恐怖了。 谁都好,谁能来救救我啊!! 触手卷着江元进入大山深处,他身后蛇的嘶吼声越来越大。 这大山的树木枝干粗壮,叶片繁茂,头顶上,月光不均匀地洒下来,朦胧的光影间,静谧的山林变得诡异幽暗,似乎哪里都有可怕的怪物,不知它们何时会冲出来,将人撕成碎片。 触手高高竖起,把江元吊在半空中。 薛婷从阴影走中出来,站在触手旁边,对突然安静下来的四周喊道:“喂,你的食物在这里哦,难道就不要了吗。” 意识到自己是食物的江元:“!!” “唔唔——唔!”江元更加激动地挣扎起来,仿佛在呐喊,我不是食物啊!谁来救救我啊! “废物东西!闭嘴!”薛婷抬头狠狠瞪了江元一眼,捆绑他的触手也收紧几分。 与此同时,大地上本就不多的光变得更加黯淡,黑色的阴影潮水般蔓延过来,一条条黑蛇在其中蠕动,又立起身子盯着半空中的江元,红色的蛇瞳闪烁诡异的光芒。 它们吞吐蛇信,口中发出嘶嘶的叫声。 “嘶——!” 一声更大的蛇嘶自阴影中传来。 黑蛇张开血盆大口,冲向薛婷与半空中的江元。 “呵呵。”薛婷笑笑,比蛇粗上很多的触手从地底伸出,与蛇在半空中纠缠打斗起来。 空中的江元:“唔唔——呜——!” 谁来救救我啊!要死了!真的要死了! 他不是异能者,被吊在半空又缺少灯光的情况下,只能模糊看到自己身下深浅、粗细各不相同的黑彼此纠缠在一起,这些黑色飞速蠕动和变换,不时闪过的红白两色如同他们狂欢的氛围灯。 身上的触手捆绑得很用力,但江元却动都不敢动,他害怕稍微动弹触手就把他扔下去了。 天知道掉下去,是不是直接就被撕成粉末了。 “嘶嘶!” 突然,江元又听到了蛇嘶声。 那声音从他不远处传来,跟身下杂乱而细微的蛇嘶不同,无比清晰地传入江元耳中。 如同蛇爬在他耳边般,让他瞬间寒毛耸立,冷汗浸湿衣衫。 像是被蛊惑了般,江元无比害怕地扭头,树梢上的东西光是对视就让他吓失禁了。 “嘶嘶!” 那东西咧开嘴,朝江元扑来。 江元被吓得魂飞魄散,但薛婷没有,她在跟蛇搏斗的同时还不忘分神注意江元,察觉目标现身,立即操作捆绑江元的触手避开。 同一时间,大山之上模糊的巨大蛇影若隐若现,几根更为粗壮的触手从地底伸出,将半空中扑向江元的东西击倒在地。 “扑通”一声,有什么东西掉到地上。 “嘶嘶!”它抬起头盯着薛婷,模样光是看着就让人双腿发软。 这是一条可怕且怪诞蛇,本该是蛇头的地方却是蒋欣雯的脸。 她头发杂乱无章地披散着,双目赤红且眼珠异常凸出,本该圆润的瞳仁也变成尖锐的竖瞳,眼白和唇瓣皆是浓郁的黑色。 更诡异的是还有条黑色的裂痕自嘴角向两侧耳垂延伸,张开的口中牙齿退化,只剩两根细长的尖牙在泛着灰白色的光,一条猩红开叉的舌尖在其中不停吞吐。 而着头颅以下,她的身体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粗壮的蛇身,细密的黑色鳞片坚硬不可破,伴随而来还有一股更加难以忍受的气味,像是污血,尸臭,鱼腥以及堆了几个月的垃圾放在一起发酵融合后的味道。 薛婷对蒋欣雯的怪诞模样接受良好,毕竟她本就没见过蒋欣雯,自然不会对她的变化有多少感触,更何况在有异能的世界中,出现这样的怪物也不是什么怪事。 只是这味道却不是常人能忍的,薛婷捏着鼻子,嫌弃道:“真臭,不会吃了你我也会变得这么臭。” 蒋欣雯似乎听懂了薛婷的话,张开嘴愤怒地嘶吼起来:“嘶嘶——嘶!” 薛婷倒不认为蒋欣雯听懂了,她将吊着江元的那根触手在蒋欣雯眼前晃晃,挑衅道:“想吃吗,想吃就过来啊。” “嘶——!”蒋欣雯吼叫一声,无数的黑蛇同时冲向薛婷。 薛婷也捏着鼻子操纵触手与蒋欣雯打起来。 按理来说,薛婷的蛇体已经遍布整座大山,触手也比这蛇粗了几倍,应该轻易碾压蒋欣雯才对。 但也是蒋欣雯异变的原因,她对阴影的掌控力比薛婷高了不少,再加上蛇本身的腐蚀性,二者竟是打得不分高下。 一时间,无人注意被吊在半空的江元。 蛇的数量众多,总有几条越过蒋欣雯与薛婷的打斗,慢慢顺着触手爬到江元的面前。 江元立刻挣扎起来,他口中呜咽不止,却怎么都不能发出声音,泪水早在无数次的惊吓中糊满了脸,只能模糊地看到逐渐靠近自己,张开口露出尖牙与红信的蛇。 江元:“!!!” 别过来!别过来! 求——求求你!别吃我!别吃我! 我还不想死啊!谁都好! 来救救我! 突然,寒光一闪,即将咬上江元的蛇断成两截。 不等江元反应过来刚发生了什么,又几道寒光闪过,捆绑他的触手顷刻断裂。 江元感觉身下一空,刚掉下去时又被一只手拽着后颈衣衫在树上来回跳了好久。 待到耳边蛇与触手的声音逐渐远去,江元感觉背后拎着他的手松开了。 江元猛地摔到地上,又是吃痛挤出两滴眼泪,“好疼” 没说完,许明渊落到江元旁边,连正眼都懒得看他,冷声道:“还不快跑。” 江元一见是许明渊连生死危机都抛到脑后,连滚带爬站起来指着许明渊骂道:“你什么态度啊!要不是你,我能被害成这样的吗!我告诉你!你别以为你救了我我就会原——!” 许明渊不耐烦地用匕首朝江元划过去。 江元躲闪不及倒在地上,感受到脸上撕裂般的疼痛,他猛地意识到什么,可还不可等确认。 就见许明渊瞥眼望向自己,他的眸子明亮,猩红色的光芒在其中流转,内心的恶意毫不遮掩地袭向江元。 “呵,救你?”许明渊说着笑起来。 这般英俊恣意的模样落在江元眼中却比地狱的恶魔更加可怕,只听他继续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如果不是你死了会让情况变得更糟,我巴不得亲手宰了你,反正也不会有人知道你死在这里,不是吗。” 匕首在黑夜手中灵活转动,最后刀尖对准江元,他无比厌恶道:“趁我改变主意杀你之前,立刻滚下山去!” 江元害怕地吞了几下口水,连脸上的刀伤都顾不上,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朝远离许明渊的地方跑去。 许明渊也不管江元跑的方向对不对,反正只要接近镇子金槐就有办法救他。 与此同时,薛婷和蒋欣雯因为触手与蛇的断裂,都察觉到江元不见了,但她们谁都没有追过去。 对只剩动物意识的蒋欣雯知道不杀了薛婷,她就无法吃到食物。 而薛婷的目标本就是蒋欣雯,一时间二人的打斗更加激烈起来。 蛇类的嘶吼声、触手的蠕动声、还有薛婷不时发出的嘲讽声,浓重的杀意在恶臭与疯狂中蔓延,深浅不同的灰黑越发凝实。无穷无尽、无法被月光穿透的阴影,自这战场的中央朝四周扩散。 草木、花叶、枝干全部失去了彼此的色彩,被淹没在无边黑色里,对比起来,连夜晚都显得明亮。 但下一秒,轰然一声,冲天的火光穿透黑暗,炽热的火焰熊熊燃烧,将所有的阴霭都吞没其中。 灰黑的万物在烈火中迸发最后的色彩,燃烧至灰飞烟灭。 孤独的残月下,巍峨的大山颤动起来,它像只冬眠的大蛇,在烈火与炽热中醒来,山石碎裂掉落,大蛇愤怒而痛苦的嘶吼声刺破云霄,巨大的蛇头、蛇身显现出来。 同一时间,要进入大山的张鸿远被绿色的植物包裹,它们抵御碎石,又将张鸿远带到槐树边。 “放开我,我要进去帮忙!”张鸿远抬头对树上的金槐急切地说。 “山要塌了,上面还烧着火,你个小螳螂进去有什么用。”金槐说着又往下使了个眼神。 藤蔓将张鸿远送到金槐旁边,一同在槐树的顶端看向大山的异动。 “小许还在里面。”张鸿远盯着不远处烈火灼烧,震动剧烈的大山,看向金槐严肃道:“你难不成要见死不救吗。” 不等金槐回答,他又道:“老师,放我上去。” 这个久远的称呼让金槐冷漠的面庞有些许动容,片刻后,他道:“你现在上去非但帮不了他,反而还会成为累赘,况且他比你想象中厉害很多。 “山上的阴影覆盖时间太久了,我虽然无法操纵上面的植物,感知还是有的。”金槐说着又闭上眼睛感受什么,道:“他现在没事,而且正在朝山顶移动。” 张鸿远听后松了口气,这爆炸看得实在太吓人了,也不知道兴海分局怎么做到的,能申请到威力如此大的道具。 金槐眯眯眼,观察片刻大山的异动后,又说:“蛇头在山顶,已经开始移动了,你放心大胆地做。” 张鸿远知道金槐是在跟许明渊说话,但无奈自己现在只能在山脚下看着,又无奈长叹口气。 突然,金槐又道:“我已经不是你老师了,别这么叫我,张队。” 张鸿远身子一僵,还不等说什么,大山之上爆炸声再次传来。 他抬头望过去,这次山体的一部分被炸开,山石碎裂,无数燃烧的土块飞溅出来,如流星般划过夜空,坠向植物生长的古方镇。 金槐眉头轻微皱起,植物更加旺盛地生长,飞蛾扑火般包裹住碎石,它们一圈一圈死死缠绕住碎石,浓烈的焦灼味盖过槐花的香气,一道道白烟在城镇各处升起。 张鸿远:“!?” 不是!这东西的威力比我想得还大啊! 这说炸山是真炸山啊! 镇子外,饶是韩绮也被这番景色吓到了,她不明白怎么一下就发展成这样了。 此刻用于撤离民众的大巴车中,第一辆车已经载满剧组的人离开,车上的众人听着远处模糊的声音,感受身下可怕的震动,竟是生出一丝后怕来。 要是没有早点走,就完了。 而第二辆本该载满古方镇居民,以及剩余的剧组几人离开的车子却被迫停了下来。 镇民在上车途中看到大山发生爆炸,他们面色全都变了,纷纷从车上下来。 韩绮见状急忙跑过来,拉住要下车的人劝道:“阿姨,你们先上车,这里太危险了,等结束再” “你让开!放我过去!我的孩子还在那里!”中年女人要推开韩绮,但异能者的力气又哪是普通人能比的,只能流泪看向大山的方向哭道:“我的孩子啊!” 韩绮能拦住一个,却拦不住所有人,越来越多人下车,他们在被植物包裹的镇口哭喊。 “阿毛——我的孩子啊!你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儿子,我想你了,你千万不能有事啊,妈的命就靠你吊在这儿了!” “你们不是说地震吗,为什么山上会着火!会爆炸!” “对,为什么会爆炸,你们是不是来害我们孩子的!” “这些都是什么东西,你们把我们家怎么了!” “放我进去!我女儿还在里面!” 与人群相隔一门的石镇中植物野蛮生长,大火张扬肆虐,还有那寄托希望的大山悲怆崩塌。 灰暗的天空被大火烧成桔色,形成惨烈而迷幻的地狱画卷,而那画卷之下,大地化作焦土,缕缕白烟在城镇的残骸中升起,人们跪倒在地,阴影投射在地,被无限拉长。 秩序在这一瞬彻底瓦解,这些年近半百的镇民哭喊、嘶吼、谩骂。 此刻,烈火与阴影的交织下,善恶的界限逐渐模糊,地狱与人界在此刻接壤。 第32章 阴影32 不知是谁最先开的口,镇民们在哭喊着发现无法进镇子后,转身愤怒地看向韩绮,似乎将所有的异变与错误都归到她身上。 “你想害我女儿!我跟你拼了!”一个男人大喊冲过来要打韩绮。 韩绮:“!?” 这什么情况。 她避开男人的拳头又将他放倒在地,这里的居民年纪都不小,她没敢下重手。 怕镇民继续闹事,韩绮背后的翅膀展开,透明色的蝶翼快速扇动,大片的鳞粉飞向人群。 或许是山火让周围的温度升高,鳞粉的麻痹效果大大减弱,镇民只是平静片刻又闹起来。 他们面目狰狞,眼泛血丝,恨得仿佛韩绮是生死仇敌般。 韩绮跟许明渊和金槐不同,她感情健全又待人和善,即使成为异能者也没接触过这般情景。 事实上,在觉醒异能前,她也刚从警察学校毕业,进入张鸿远的一队学习而已。 到底是经验缺失,又或者是于心不忍。 韩绮在镇民的愤怒中不停后退,完全提不起对他们动手的勇气。 明明只要将口袋里的枪拿出来,然后开枪就行了。 因为上辆车人满而主动拉着侯涅生留下坐下班车的汪宇航:“!?” 我就是想多看看戏而已,怎么火就烧过来了! 他见状立刻从车上下来,把韩绮拉到一边,又抬腿踹开一个扑过来的镇民,晃了晃韩绮问道:“发什么呆啊!快还手啊!” 韩绮犹豫道:“可是,他们都是被骗的,我不想” “不管你想不想,在他们眼里你已经是个恶人了。”侯涅生边说边从车上走下来,手中还拿了两个扫把,“无论什么时候,圣母病都不是个好东西,趁早改掉。” “现在这个情况,要么打人,要么挨打。”侯涅生说着将一个扫把丢给王宇航,“接着。” 汪宇航急忙接过扫把,拿在手中掂量片刻后,眼皮子跳跳,不确定地问:“你拿这个打架?” “不然呢,你要是觉得不需要,可以还给我。”侯涅生说着已经卸下扫把头子,用棍身打在镇民的小腿上。 被打到的几个镇民吃痛倒下去,也不知道侯涅生是如何做到的,他们倒在地上扶住小腿,别说爬起来了,疼得冷汗都下来了。 几乎整个镇子的人都认识侯涅生,毕竟这人长得实在太好看了,也因此他不出手还好,一出手本就愤怒的人群更加来火了。 “他们是一伙的!” “打死他们!就是要害我们的娃!” “俺的老命啊,俺跟你们拼了!” 汪宇航:“?!” 不是,他动的手,你们打我干嘛啊! 由于侯涅生刚刚那几下太过骇人,被打的人到现在都还没爬起来, 而汪宇航同样是剧组的人,自然而然被划分到一伙的,镇民们打不过侯涅生,还打不过他嘛。 汪宇航可没有点一下就让人倒地不起的本事,他拿扫把挥舞两下就在人群的逼迫下,连连后退。 他一手背在身后,总是阳光随性的表情终于变得严肃起来,似乎在纠结什么。 “砰!”突然,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只见韩绮举枪一发子弹射向天空,而后又对准最前面的居民,无比严肃道:“警察!都不准动!否则我就开枪了!” 她拿出那本只剩纪念意义的警察证对众人展开,不负先前的胆怯,厉声说道:“你们古方镇涉嫌多起杀人案件!这么多年过来,还嫌自己手中人命不够多吗!”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话能不能唬住他们,毕竟关于古方镇的事情她也只听张队说了零星半点。 见镇民被自己吓到,韩绮面上依旧保持严肃,内心则稍稍松了口气。 “真是差点吓死我。”汪宇航见状也松口气,背在身后的手拿出来,他站直身子又看向韩绮坚定的身影,小声道:“醒悟得挺快嘛。” 回想起先前张队交给她的任务,韩绮又对众人道:“你们都被薛泰华骗了。” 镇民们:“?!” 不等他们震惊,薛泰华从人群中走出来,说:“我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有什么理由骗大家。” “但你呢。”薛泰华看向韩绮,质问道:“你真的是警察吗。” 他指向挡在镇子入口处的植物,又道:“镇子里那些东西是你的同伙搞出来的,对,看看你们把我们家弄成什么样了,这跟当年杀死我女儿的怪物有什么区别!” 不说起女儿还好,一说起薛婷,所有人都立马站在薛泰华这边。 在众人看来,只有薛泰华彻底失去了自己的孩子,这么些年,如果不是他跟已死的女儿,自己的孩子也要没了,他又怎么会骗人呢。 “别信她的挑拨!”一个镇民喊道。 “没错。老薛不会骗我们的。”一个女人哭着说。 “我们绑了她,逼她同伙放我们进去!”不知道是谁又喊了这么一句。 “来啊,开枪啊!孩子不能活我也不活了!” “你不是警察吗,拿出证据啊。” “绑了她,我们要回去!” “开枪啊,大不了打死我!” 韩绮没想到情况居然比刚刚还严重,她举枪的手有些抖,食指扣在扳机上,像被胶水粘住般,怎么都拿不下来。 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 那扳机似有千斤重,怎么都按不下去。 韩绮的手抖得越发厉害,枪口不停地改变方向,不知该开向谁。 开枪! 快点开枪啊! 他们要过来了! 突然,一只修长白皙的握在手枪上,侯涅生不知何时来到韩绮身边,又用力将枪口压下,面朝激愤的人群平静地说:“不愿开枪就不开了。” “打架会吗。”侯涅生说着又把自己手中的棍子递给韩绮。 打架肯定是会的,再加上韩绮还是个异能者,跟普通人肉搏根本不可能输,更何况只是一群中年人。 韩绮接过扫把,又有些担心地问:“影帝,你没东西防身,没关系吗。” 侯涅生笑着回答:“我以前练过,他们还打不过我” 侯涅生这人火了十几年,韩绮从初中开始就一直在电影银幕上见到他,他的容貌比电影中更加优越。 同样,电影中那从容不迫的气质也远没有此刻来得惊艳,韩绮有些乱的心慢慢稳定下来。 张队他们还在里面战斗,他们面对的远比自己更加凶险,绝对不能在这里拖后腿,至少不能让人去干扰他们。 “我不会放他们过来的,这是我的职责。”韩绮深吸一口气,迎着愤怒的人群冲上去。 反正已经这样了,异能该用用了。她借着翅膀飞起,洒下大片用于麻痹的鳞粉。 在一些人被麻痹的瞬间,她又落地拿着扫把用力打过去。 一旁看呆的汪宇航:“??” 不是,你怎么冲上去了。 侯影帝给你打鸡血了,还是灌什么迷魂汤了啊? “去死!”突然,一个肥胖的中年人冲到了汪宇航面前, 汪宇航:“!!” 怎么又打我,我没得罪你们啊。 他立马弯腰避开中年人的拳头,又拿着扫把使劲打在他的脑袋上。 “咣当!”一声,中年人倒地。 还不等汪宇航松口气,又几个人冲上来。 韩绮的异能本就不强,再加上山火,麻痹粉效果大幅度减小,还是有不少人越过韩绮冲向了汪宇航。 把武器给了韩绮的侯涅生提醒道:“小心啊,有人从你左边过来了。” 他说得云淡风轻,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事实上,还真没人来打侯涅生,因为他躲在汪宇航后面,全靠顶流偶像用一根扫把保护。 汪宇航再次放倒一人,他身上也难免挂彩,他揉了揉自己有些肿胀疼痛的肩膀,又用余光望了侯涅生一眼。 而侯涅生也正好看向他,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汪宇航咬咬牙,打就打,谁怕谁啊。 与此同时,许明渊爬上山顶。 灰暗的天穹染上冲天的橘色,铺展开来的迷幻色彩遮盖残月,狂风呼啸肆虐,大蛇的嘶吼声越来越大,整个山都在震动、崩塌,像是命不久矣的濒死挣扎。 一路上许明渊炸了不少地方,将火元素弹珠的威力设置到最大后,即使他速度再快也难免受到波及。 他衣衫上沾满灰尘,脸上也不例外,甚至脸颊还被飞溅的碎石划开一道小口,但他的眸子明亮鲜活,红色的光芒不知是兴奋还是激动。 流淌在骨血的无尽恶意在此刻被彻底释放,像是压抑已久的发泄。 持续的刺耳声让许明渊的耳膜嗡嗡响起,可这似乎是最悦耳的歌声。 他回头望过去,看着自己的成果开心地笑起来,“哈哈。” 爆炸产生的大火在山间飞速蔓延,如另一条赤色的蛇在山间攀行,侵占另一者黑色的领土。 红与黑争斗在下坠的巨石与腾起的白烟中越发激烈。 还不够,黑夜想。 他跑到山顶边缘处,下方的山体坍塌、倾倒,大火仍在灼烧似乎要将最后一寸草根都焚烧殆尽,丑陋凹凸的内里在赤色里暴露出来,仿佛大蛇那肮脏的躯体。 风仍旧呼啸,吹动许明渊的头发、衣衫,脖颈也露了出来,上面的勒痕变浅,似乎预示一切即将结束。 他深吸一口气,将最后一颗火元素弹珠丢向远处,而后纵身跃下。 轰然一声,炽热的火焰冲破天际,连狂风都为此停留,一层又一层的烟云铺展开来,由如血般的赤色向黎明般的金色过渡,层层递减的爆炸火焰印在黑夜眼中。 他在空中极速下坠,那火像黎明,耀眼夺目,将所有的黑暗无情扫过。 些许火星飞溅出来,跟着黑夜一同下坠,却在半途熄灭,像在目送他远去,却永远不属于他。 巨蛇的影子在残缺的山体上盘旋,似如黑夜料想的那般断成几截,它的身体残缺空洞,无论怎么痛苦哀嚎都不可停止。 它更加疯狂地叫起来,残缺的山体仍旧倒塌,灼热的火焰依旧燃烧。 这无休止的毁灭伴随黑夜坠落,似乎只有疯狂与破坏属于他。 黑夜不知想到什么,又笑起来,全然不顾自己该怎么安全落地。 似乎如碎石般坠落,粉身碎骨也无所谓。 突然,他落到一个不算柔软的东西上,余光瞥见不算显眼的绿色,它们在火光下被染上一点不规则的红,烧焦的糊味和槐花的香气也一同飘入鼻腔。 他又笑起来,似乎对被植物接住这件事毫不意外,金槐的声音自远处传来,“乱来。” 山依旧在毁灭,植物拖着许明渊到金槐树边,张鸿远跳过去,打量着衣衫污浊,脸沾泥血的许明渊。 片刻后,他关心地问:“小许,你受什么伤。” 许明渊笑着说:“没事,张队,我好着呢。” 张鸿远不太信,又问一边:“你确定自己没事吗。” 负责人里面,兴海分局的贝岑烟是出了名的护犊子。 曾经就有某个分局的负责人,因为任务途中对贝岑烟的队员见死不救,导致其进了icu,两个月后就被弄进异能者监牢了,到现在还没放出来。 许明渊没叫增援好还,现在叫了增援,张鸿远带着半个分局的人在这还让他还重伤回去,贝岑烟第二天就能杀过来。 许明渊坐起来晃两下胳膊,看向张鸿远再次强调道:“真的没事。” 他站起来看向破损殆尽的大山,心道应该结束了。 突然,他扭头似乎张望起来,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奇怪了,江元呢。 许明渊记得自己当时扔下他的地方已经很接近山道了,按理来说金槐应该已经找到人了才对。 难不成是已经送出去了? 为了保险起见,许明渊又问金槐:“江元,已经送出去了。” 金槐一愣,反问道:“谁?” 许明渊又道:“一个卷毛,自以为很好看,实际只会找事的小男生。” “没有。”金槐说完,槐花的香气在一瞬盖过了焦灼味。 不知过了多久,金槐猛地睁开眼,像是受到什么惊吓般,冷漠的表情竟是严肃起来,“出事了!” 话音落下,大山彻底碎裂,虚幻的蛇影彻底凝实。 一条体型巨大的蛇出现在众人眼前,它的身体残缺断裂,因爆炸而产生的伤口撕裂开来,白骨清晰可见,内脏早已消失不见,只有零星的血肉挂在骨架之上。 而那骨架之中,一颗不大的心脏裸露出来,仍在缓慢地不停跳动。 “嘶——嘶!” 它嘶吼一声,赤红的尖锐蛇瞳有些失焦,却仍旧望向金槐树的方向,满是恨意。 第33章 阴影33 不久之前—— 被许明渊救下的江元还在拼命逃跑,但随着远离危险,他崩溃的心神逐渐恢复,心底的恐惧与绝望被压下,取而代之仍旧是嫉妒与憎恨。 凭什么许明渊能什么都有! 凭什么所有人都向着他,明明自己更好才对啊。 到底是凭什么! 灰黑的大地上,野草与藤蔓都蒙上层可怖的阴影,如同一道道深渊的裂口,稍有不慎便会掉入其中。 然而嫉妒使人面目全非,连眼前的路都无法看清了,更何况是脚下呢。 江元毫不意外被绊倒在地,他顺着山坡向下翻滚,荆棘、尖石划破衣衫又刺入肌肤,疼得他连尖叫都发不出来,但他没有任何办法。 直到跌入一个山沟,翻滚才彻底停下。这山沟不深,但江元却连爬上来的能力都没有。 他的腿似乎骨折了,又或者肋骨也断了,像个布满裂痕的花瓶,稍一碰就会粉身碎骨。 悲剧似乎还不止于此,大山在崩塌,烈火在蔓延,飞溅山岩卡在了山沟之上。 黑暗笼罩在江元头顶,只剩一道细得微乎其微的光投射在他眼前,像是死神要观摩般,留下个绝望且毫无用处的缝隙。 “不不要!”江元绝望喊道。 可是无人救他,金槐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许明渊身上,顾及不到这个小小的裂缝里,还有个人在求救。 又或者说,位于这大山的阴影之下,即便金槐知道,也救不了江元。 爆炸在继续,透过这仅剩的缝隙,江元看到了如血般的火焰。 他要死了,江元再次意识到这点。 短短几个小时里,他两次经历濒死的绝望,他不明白为什么。 但这一刻,阴暗的恨意达到了顶峰。 沙沙的声音在噼里啪啦的火灼声中响起,它轻到不可闻,却仍旧存在。 微弱的光下腐烂腥臭的阴影在山沟里扩散,下一秒,“嘶嘶——”蛇的声音出现了。 它的身体被炸开,鳞片翻卷开来,内里血肉发黑,随着爬行在地上留下可怖的黑痕。脑袋上凹凸不平,属于人类的黑色头发已经被全部烧毁,一颗眼睛消失不见,狰狞的血迹布满整张脸。 它咧开大嘴,分叉的信子伸出来,仅剩的那只眼中闪烁着对猎物的贪婪。 无数的黑蛇也跟着钻出来,它们的尺寸小了不少,但猩红的眸子亮得可怕。 “不不要” 这次无人阻挡,黑蛇一拥而上,嫉妒的阴影淹没了它。 爆炸与坍塌仍在继续,在这山脉之上,巨大的影蛇若隐若现,坑洼碎裂的躯体缓缓扭动,粗壮的触手却在炽热的山土下飞速蔓延。 在最后一刻,触手从地底伸出,卷携所有的蛇没入阴影。 轰然巨响中,巍峨的大山彻底被火蛇吞没,滚落的碎石中,伤痕累累的影蛇彻底显现,那颗裸露在外的心脏微弱跳动。 那颗心脏之中,薛墨小小的身体躺在里面,被一层薄膜保护着。 而身躯内里的蛊笼中,薛婷同样伤痕累累,她身下的李涵躺在血泊中。 她双目中是死亡的空洞,两道很深的泪痕挂在眼角,而手仍旧拽住薛婷的手臂,指尖挖下长长的血痕,又不甘心无力垂下。 翠绿的光包裹她,冰凉的身躯缓缓淡去,化为虚无。 薛婷喘息着站起来,全然不顾身上的伤痕,看向远处伤得更重的薛诚,“就剩你了喽,弟弟。” 薛诚浑身是血,肩膀被一根细长的触手贯穿牢牢固定在墙上,目光看向李涵消失后留下的血泊,什么都没有说。 突然,一股强大的力量涌入整个场地,黑色的触手在薛婷脚下像野草般快速生长,连固定薛诚肩膀的那支都粗了不少。 薛诚瞬间疼得冷汗布满额头,缓缓张开口喘着粗气。 薛婷则歪头笑起来,咧开的嘴角大得诡异,连舌尖都变得微微分叉,眼眸中诡异的红光闪烁,像是发现心仪猎物时的兴奋。 此刻的薛婷与变异的蛇似乎只差声嘶吼,然而不等她发出声音,地面猛地晃动起来。 许明渊在看到影蛇心脏仍旧跳动时就从槐树上跳下来,留下一句“攻击心脏。” 不等许明渊靠近影蛇,他前方陡然出现一片割裂空间般的阴影,腐烂的触手自其中钻出,而张鸿远也同时出现在他旁边,双臂化作锋利的镰刀将侧方突来的腐烂触手斩断,“快去,这里我拖住它们。” 半昆虫形态的张鸿远弹跳力惊人,视力也得到增幅,几乎在触手伸出的瞬间镰刀就砍了上去,又踩着断裂的触手跳到另一侧。 他的动作灵活难以捕捉,在植物、废墟与触手中来回移动,双臂化作的镰刀不停挥动,似乎真就成了只螳螂。 槐树上,目睹一切的金槐垂眸不语,视野中能看到自己金黄的发丝,似乎是犹豫什么。 片刻后,金槐花的香气再次浓烈起来。 植物在阴影与残骸中再次生长,它们攀附在影蛇露出的骨架之上,在腐烂的血肉中断裂、生长脆弱而坚韧地直至彻底将影蛇缠绕。 “嘶——嘶!” 影蛇嘶吼起来,大蛇的躯体在向下坠去,它晃动尾巴横扫过去,石瓦废墟与白骨撞在一起,同时碎裂开来。 骤然间,灰尘、火石、骨块在空中迸溅,似爆炸的余晖,惨烈而悲怆。 与此同时,被挡在镇子外的居民也全被打倒在地,韩绮终究顾及这些人的身体,没有下重手,但毕竟年纪大了,一时间也都爬不起来。 当然想爬起来也不行,韩绮站在倒地的人群间又把棍子抗在肩膀上,背后的蝴蝶翅膀反复煽动,鳞粉不停地洒下,像个土匪般视线扫过众人,蛮横说道:“都趴好,谁敢乱动我就敲谁!” 汪宇航则掏不知从哪掏出个镜子对准自己的脸正仔细检查,不时还摸两下,嘴里嘟囔道:“千万不能打坏了啊。” 侯涅生静静靠在大巴车前,嘴角依旧挂着笑容,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在他意料中,瞥了眼古方镇上方仍在继续的战斗,指尖在空气中滑动几下。 “不——不要啊!”突然,一个倒地的镇民叫起来。 他的声音把众人的注意都吸引过来,纷纷抬头望过去,韩绮转头望过去,连翅膀都本能停止煽动了。 只见巨大的影蛇断去蛇尾,下半截躯体横在大山的残骸上,骨血与山石压在一起,似是融为一体,立起的上半身体则更加恐怖,翠绿的植物攀附在流脓腐烂的血肉上,根茎牢牢扎于地底,拖拽着它往下坠落。 它庞大的身体在火光映射下,无穷无尽的阴影遍布城镇,数不清的触手自其中伸出,大肆挥舞着,似乎在疯狂狂欢,又似乎在濒死挣扎。 “嘶——嘶嘶!” 烈火、阴影、废墟之间,大蛇痛苦地嘶吼起来。 它蛇头转动,尖锐而冰冷的蛇瞳望向远方竟满是眷恋与不舍,在焦烟的熏灼下似乎还有水光闪烁。 如同孩子在看向远方的父母,要把他们的模样彻底印在眼眸中,倒在地方的镇民见此情景,接二连三哭喊起来。 “我的孩啊,不要啊!” “你们放我过去,那是我孩子,是我命根子!” “我做这么多坏事都是为了我的孩子啊,我不能没有她!” “涵涵啊,妈想见你,妈不想失去你啊!” “你们才是恶人!我恨你们!” “都别哭了,谁家孩子是条蛇啊。”韩绮敲着棍子大吼道,“都睁大眼睛看看,那怪物是你们的孩子吗!” “不不会的,很快他们就能变回来了,很快就能变回来了,就差一点,就差一点了”一个老人哭道,仍旧不愿相信事实。 同样倒在地上的薛泰华也看向那即将倾倒的影蛇,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大,竟是后悔自己带人出来的举动。 从厨房被炸开始,薛泰华就知道有人在阻止薛婷的重生,好在这几年蛇吃的人足够多,养料也够了,这才能顺利进行。 但是他跟其余镇民还在镇上,女儿很有可能担心伤到他们而难以放开手脚,本来就想找个理由带人离开的。 正巧此时,金槐上门要求镇长带所有人撤离,正合了他的意。 十几年下来,薛泰华知道女儿的能力有多强,也完全不担心那个炸他厨房的人会威胁到女儿。 谁想眼前的一切竟然都反了过来,本希望女儿放开手脚的撤离,竟是让对付女儿的人不再顾忌。 毁灭大山的爆炸,野蛮生长的植物,还有血肉模糊的影蛇,眼睛看到的所有都在告诉他 ——一切都要完了。 “婷婷,千万不要有事啊。”薛泰华趴在地上,小声呢喃道:“爸爸只剩你了。” 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吃,有些事的结局早已注定。 在大蛇与植物的拉锯下,许明渊已经顺着骨架来到心脏附近,大蛇的身体内细长的骨架露出,像道道阶梯般排列而上,借此爬上胸腔根本不是难事。 但或许是吞噬掉蒋欣雯的缘故,影蛇的血肉也出现了腐蚀性。 许明渊攀爬时肩膀不小心落下几滴血便发现了这件事,他抬手扫了眼自己被腐蚀掉的衣袖,又看向悬挂在腔体内的心脏,那四周毫无落脚点。 似乎只剩下一个选择了。 他毫不犹豫地跳过去,一手拽住心脏的外壁,耐住手掌的灼烧感,另一只手上弹珠一转变成匕首。 他挥舞着匕首狠狠刺下去,眼眸因浓重的杀意彻底染成血色,整个人也因为兴奋而笑起来。 “去死。” 他说着,将匕首整个没入,手背上的青筋绷起,又用力向下划去。 “嘶嘶——嘶——!” 影蛇更加痛苦地挣扎起来,却被植物牢牢拽住。 薄膜被划开,其内被包裹的薛墨像未出世的婴儿般安静沉睡,孩童的脸庞白嫩光洁,就是衣服脏了不少。 许明渊可不顾上这些,他伸手拽住薛墨的手臂,轻易地将她拽出来。 他一手搂着仍旧沉睡的薛墨,另一手拽住心脏边缘,眼睛四处张望,不等找个落脚的地方,彻底失去生命的影蛇不受控制地朝前倒去。 拉拽躯干的藤蔓仍在收紧,倾倒的速度骤然增快。 许明渊:“!!” 我去!怎么这就倒了! 别啊,我还在上面没下去啊! 轰然一声,影蛇头朝石镇入口倒去,庞大的身躯贯穿整座石镇,一瞬间烟雾肆起,尘土飞扬,烈火、植物、众生乃至阴影都彻底没了踪迹。 片刻后,烟雾散去,这座古老的城镇彻底面目全非。 金槐树矗立在废墟中央,在烈火的余烬与腐烂的骨血中变得更加耀眼,更显生机,淡雅的香气缓缓扩散至每一寸废土之上,恶臭的气味在逐渐消散。 弯曲的植物重新挺立,它们脆嫩而坚韧,遍布荒芜之上。 张鸿远可管不了这些,他在巨蛇倒塌时被金槐拽回来,此时找了半天都没看到许明渊,语气急促道:“小许人呢,我找不到他。” 倒塌时,许明渊还在巨蛇身上,似乎还没来得及跳下来,而现在又完全找不到人,张鸿远不得不往最坏的地方想。 那一刻,他甚至已经想好该怎么跟贝岑烟交代了。 金槐目光望向镇子入口的方向,淡淡说道:“放心,他没事。” “咳咳咳” 此时,许明渊正躺在用于堵门的植物上大口喘息着。 刚刚影蛇倾倒的速度过快,无论跳到哪里都会被波及,他只能抱着薛墨在即将落地时往下陷的植物缝隙里跳,毕竟摔草上可比直接摔地上好多了,更何况这些隆起的植物说不定也能挡住巨蛇倒塌的冲击。 实在挡不住也关系,在病床上多躺几天的差别而已。 好在他的运气不错,掉落的地方堪堪护住了他。 还算柔软的茎叶一定程度上缓解落地的冲击,背部虽然还有点疼,但许明渊感觉得到那里没什么大碍 他头顶上方时巨大的石匾,它被撞得满是裂痕,又正好卡住脊骨胸腔,不至于让它彻底砸下。 运气不错,许明渊心道, 他手肘撑着植物茎叶坐起来,抬头望向上方悬空的心脏,它不再跳动,彻底变成腐败的黑色,一道深刻刀口贯穿其上。 见状,许明渊再次笑起来,“哈哈。” “咳咳——”他又咳嗽两声,头顶的重物随时会掉落,他匍匐着从植物中钻出来,远离那即将碎裂的石匾。 走到空地之上,许明渊见到惊吓过度又满脸是泪的镇民,他们全部紧盯自己,似乎在用眼神无声地询问什么。 许明渊摆摆手,“本来是抱着的,但现在我也不知道人在哪。” 第34章 阴影34 在落地前夕,许明渊还是好好抱住薛墨的。 但她陡然醒过来,许明渊又在找落脚点完全没有防备,一下子被她轻易推开,也不知道现在人掉哪去,是死是活。 此时,废墟之下,近乎虚无的阴影触手撬开石板,一个小小的身影艰难爬出来。 她翠色的眼眸陡然亮起,蛊笼异能发动。 身躯内部的斗场上,薛婷失去所有的力量,瘫软虚弱地倒在地上,心脏的地方更是疼得厉害,像被挖去了般,撕心裂肺也不及于此。 而钳制薛诚的触手也彻底消失了,他拖着条近乎重伤的手臂走到薛婷面前,无比疲倦地说:“你要死了。” 不等薛婷回答,他又平静地道:“你该死。” 听到这句话时,薛婷不知想起什么,竟是忍住剜心之痛癫狂地笑起来。 这件事只有他们知道,当初二人打斗掉落的那口井很宽,宽到足够容纳两个掉落的孩子浮在水面呼吸。 那时的薛诚便已停手不打了,只有这样两人才能都活下来。 但薛婷没有,她在落井后趁薛诚停手时,拽着他使劲往下压,面目狰狞,流着眼泪,却疯狂喊叫。 “薛墨有什么好的,你凭什么对她那么好!” “明明以前你对我才是最好的!” “你不是要救她吗!那你就代替她去死啊!” “反正你也对我不好了!我杀了你!” 即使两人年纪差不多,但碍于薛婷占了主动,薛诚被压在水下,只能在不停挣扎下,在水面涌起大量的气泡。 “咕嘟咕嘟咕嘟” 气泡越来越小,薛婷哭着说:“你要死了” 她的语气不知是开心,还是悲伤,亦或者是愤怒,所有的爱恨交杂于此,伴随着泪水混入冰凉的井水中。 最后,她手再次用力一次压下,崩溃到极致的情绪归于死寂,空洞而平静地说:“你该死” 咕嘟的气泡声消失了。 在光无法照到的井下,他们被阴影吞没,生与死的界限在水平面清晰划分开来。 他们谁都没想到十几年后这一幕会再次重演,但二人的角色彻底反转。 薛诚不打算就这么落幕,他用另一只还算完好的手臂拽着薛婷的头发,将她拖到与外界沟通的地方。 以往他们要靠打架争斗才能夺得使用权,而现在再也不需要了。 他把薛婷拽起来,把她的脸怼在窗口之上,力道之大近乎要把对方整张脸都嵌进去。 “道歉。”他说。 进入薛墨的身体这么多年,这是薛婷第一被强迫与外界联系,当然也是最后一次。 与外界联通后,她心脏疼得更加厉害,那种空阔的死寂感越发清晰,死亡也越发接近,仿佛能看到悬在自己头顶的倒计时。 她看向朝她奔跑而来的人群,那些人的面孔熟悉而陌生,在岁月的摧残下步入中年,他们泪流满面又满怀笑容,那是历经绝望后发自内心的喜悦。 苦等多年的孩子近在眼前,那是他们的心灵支柱,是仅剩的希望。 凭什么!薛婷不甘心地想。 凭什么我要给他们道歉! 明明他们才是造成一切的元凶! 凭什么我要死了而他们却能笑着活下去! 他们该陪我一起下地狱! 她听到某个人无比思念地喊了句“涵涵”,短短两个字成了最致命的刀刃,刺在薛婷空洞的心脏之上, “哈哈哈哈哈哈——”她发疯大笑起来。 “娃,你怎么了,娃!” “我的孩子,爸终于能见到你了。” “孩子,你没受伤。” “住口!别你妈叫了,我才不是你们的孩子!”薛婷朝那些关心她的镇民吼道。 付出一条命,忍耐近二十年,明明只差一步就能重生了,却偏偏倒在最后一步。 现在,不止不能重生,甚至还要迎来第二次死亡。 她恨,她怨,她不甘心! 她要所有人陪她一起下地狱,他们才是最该死的! “哈哈哈——都怪你们!全都怪你们!”她笑得疯癫,要将所有人都拉入地狱。 到底斗了十几年,体内的薛诚立马意识到薛婷要做什么,然而他只有一只手臂用得上力气,后者又发狠地拽住窗口,竟是怎么也拉不开。 只听她吼道:“告诉你们个秘密,我是薛婷,我没有死!死的是你们的孩子,是你们亲手把他们送上来给我杀死的。” 她的头发散乱,脸也花了,翠色的眼眸亮着,小小的身体里是个可怕的恶魔,一字一句道:“你们从头到尾都被骗了!”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报复你们,是你们先毁掉我的。” 在众人不可置信的表情中,她继续疯狂地喊道:“谁叫你们嫌弃我,嘲讽我,鄙视我,背地里议论我,说我妈不爱我,骂我是强奸犯的孩子,还叫我婊子!” “连你们的孩子都这么叫我,张口闭口地骂我婊子,还孤立我,就剩一个薛文对我了,他是世界上唯一对我好的人了,可连他也要被薛墨抢走,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啊,你们要这么对我!” “一切都怪你们!我恨死你们了!” 不等众人从震惊中缓过来,她又指向刚爬起来的薛泰华哭道:“还有你!我最恨的就是你!我有什么错啊,只是正好成了你的女儿而已,凭什么连选择的权利都没给过我,就要我来承受一切!凭什么啊!” “强奸我妈的是你,害她怀孕的也是你,我甚至都没有见过她,为什么要把她的死算在我身上啊!被骂的是我,被嫌弃的是我,被孤立的是我,甚至最后要死的还是我!” “明明该死的是你才对。”薛婷的声音突然变小,指向薛泰华的手也缓缓放下来。 薛墨体内,趴在窗口上的薛婷无力地倒在上面,浑身发散翠绿的光芒,在光芒中她最后一次流下绝望的眼泪,最后一次看向薛泰华,喃喃道:“我恨你,恨死你了” “我不想死” 她化作虚无,翠绿的光芒在飘在空中,化作蛊笼的养料。 只剩最后一个了,筛选结束。 薛诚靠在窗口边,他被贯穿的那只手臂在逐渐愈合,抬眼望向寂静无声的广阔空间,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他了。 薛墨眸中翠色的光芒亮起,脸上崩溃的情绪也消失不见,抬手抹去眼角的泪。 许明渊随口试探道:“薛诚?” 他稍稍点头,又无比平静地用男性的声音说:“薛婷死了,所有孩子都死了,只剩我了。” 许明渊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毕竟能跟薛婷僵持那么多年又套出她的弱点,肯定有点本事。 如果蛊笼中非要选一个活下来的话,他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虽然他挺好奇为什么薛婷没有先杀死薛诚这个最大的威胁,不过结局已定,追究再多也毫无意义。 他跟薛诚两人相隔不远地站在毁灭殆尽的古方镇前,静静看着失去灵魂,提线人偶般的众人。 无边的废墟之上仍有火焰在微弱燃烧,而远方的地平线上,桔色的光芒刺破阴霭,在烟尘中映射出迷幻靓丽的色彩,好不容易黯淡下来的天空再次烧起来,绚烂而夺目,炙热又温暖。 黎明要来了,但似乎真正的黑暗才刚刚降临。 “薛泰华,我打死你!”一个男人大哭着打向薛泰华。 前者用尽全力,后者却没有躲,他倒在地上眼神空洞,似乎灵魂也随薛婷的死去而消失,只剩一具空洞的躯壳。 “你该死!”又一个男人抡起拳头朝薛泰华打来。 “你怎么敢骗我们的!” “我的孩子啊!” “老子非打死你!” 男人们接二连三上前殴打薛泰华,而女人们在掩面痛哭。 他们在年轻时失去孩子,沾染罪恶等待孩子的回归,却在年过半百之际才知道,一切都是假的。 如今,在儿女成家立业的年纪,除了恨与怨,他们一无所有。 许明渊在一旁静静站着,当爆炸归于平静后,身躯上的伤口变得不可忽略,反复刺痛他的神经,刺激得他心底的杀意差点没压住,别说拉架了,他不上去打两下就不错了。 而且在黑夜看来,现在的一切也是这些人咎由自取罢了。 眼见太阳即将彻底升起,他用最后的时间问道:“你不去阻止他们。” 薛诚淡淡道:“他们需要发泄,不死就行。” “挺无情的嘛。”黑夜又道。 薛诚嘴角一撇,自嘲道:“以我这经历来说,不无情才有鬼。” “哈。”黑夜又轻笑一声,随后有些疲倦地说:“接下来,交给你收尾了。” 下一秒,只见许明渊嘴角的笑容消失,黑夜与白日交替完成,后者平静地说:“我知道了。” 薛诚见过一次许明渊的人格切换,对他此刻的变化没有任何诧异,但见对方仍旧安静看着,开口问道:“你不去拦一下吗。” 白日平静地回道:“就血缘而言,他是你二叔,你应该去救他。” 薛诚被这话说得一愣,片刻后才略显无奈地说:“不是所有的亲人都是亲人,也不是所有的爱都算爱。” “有句话薛婷说得也没错,他们都有错。”薛诚抬手指向仍在单方面殴打的人群说,“畸形又不择手段的爱,事不关己高高在上的指点,最终导致了今天的悲剧。” 许明渊不是很能理解薛诚的话,话题在他的沉默中戛然而止。 另一侧的汪宇航抱有跟黑夜一样的想法,咎由自取而已,他可不烂好人上去拉架,绝对不是怕被打到脸。 而侯涅生就更不用提了,他看都懒得看一眼。 至于韩绮则又被吓傻了,她从未见过这种场景,愣了好久才掏出枪再次朝天空开枪,“都别打了!” 这次没有人睬她。 “差不多就行了。”薛诚叹了口气道。 他做不到真的袖手旁观,阴影触手瞬间从地底钻出,将纠缠在一起的男人分开,又捆住他们的手脚。 作为蛊笼内斗存活下来的那个,他理所应当继承了薛婷的能力,4这些触手不算粗壮,但作为绳子绑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而位于殴打中心的薛泰华浑身是血,一副进气少出气多的模样,却在看见触手时哭了出来,哽咽道:“婷婷——” 被触手捆住的一个中年男人见状吼道:“薛泰华,薛婷杀我儿子,你还好意思哭老子弄死你!” 他说完,其余男人也要跟着谩骂,薛诚先一步开口道:“是你们先杀了薛婷的。” “你放唔——!”一个人要反驳被薛诚用触手捂住了嘴。 “都半截入土的人了,动动脑子好好想想,想想自己当年是怎么对薛婷的。”薛诚对所有人说,“你们指点她,议论她,嫌弃她,事不关己又高高在上地批判她,甚至还让自己的孩子也这样对她。” 孩童的翠色眼眸内是不符年纪的严肃与锐利,凌厉的目光扫过众人,他冷声质问道:“你们有谁记得她也是个孩子,还一出生就失去了母亲,有谁真正记得她叫薛婷,而不是所谓的强奸犯的孩子。” 他说完在场众人鸦雀无声,连哭泣的女人们也停了下来。 薛诚似乎又想到什么,更加严厉地说:“你们让一个孩子在最需要友情和亲情的年纪,承受流言蜚语和嘲讽孤立,哪怕只有几天都足够逼死她了,她凭什么不恨你们,不恨你们的孩子。” “你们总认为自己的孩子无辜,想着他们为什么要遭这些罪,但她又何尝不是孩子,何尝不无辜。”他和薛婷之间所有的爱恨似乎都在对方死后烟消云散,又指着薛泰华有些疲倦地说:“强奸犯的孩子未必是强奸犯,但你们确实把她逼成了杀人犯。” “今天的结果,一切都是你们咎由自取。” 薛诚刚说完,张鸿远和金槐也赶来了,前者鼓鼓掌,有些欣赏地看向薛诚,道:“小丫头说得不错啊,这可比我大吼大叫有用多了。” 薛诚见张鸿远还要来摸自己头,急忙躲到一边,认真道:“这是我妹妹的身体,而我则是男的,并且早就成年了。” 张鸿远的手陡然悬在半空,仔细想想对方说话的声音也确实是男声,再联想报告中提到的蛊笼异能,这才尴尬地收回手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金槐悄悄叹口气,什么都没有说,又朝韩绮使了个眼色,后者才心领神会地组织人上车。 许明渊沉默地站在一旁,只见古方镇的所有人都低垂脑袋,死寂般地走上大巴车。 光芒照在他们身上,阴影投射到地面上,扎根在身下,幽暗而阴冷,连光也不可驱散。 此景压抑而绝望,情感正常的韩绮觉得胸口闷闷的,憋了口气般上不去也下不来。 但白日的内心世界宛若荒漠,他完全不受影响,只是静静等待着。 这时,有几滴水落到白日额头上,他抬起头来,晴朗光亮的空中,雨水伴着阳光一同洒下。 无人在意这场奇异的太阳雨,但许明渊却低头看向自己被腐蚀严重的左手,似乎没那么疼了。 不等他细想,远处的张鸿远喊道:“小许,就等你了。” 许明渊停止思考,抬脚朝张鸿远走去。 片刻后,轿车与大巴车一同驶离毁灭殆尽的古方镇。 太阳自天空将温暖的光芒洒在废墟之上,庞大的植物变回原样,在碎砖烂瓦间披上层金色的外衣,散发淡淡的生机,似乎要将荒芜就此掩埋。 但巨蛇腐烂碎裂的血肉贯穿整座石镇,它的蛇头正对驶去的车辆,赤红的双目即便死去仍旧充满不甘与怨恨。 光影共生,爱恨亦然。 人们抬头追寻光,却从不在乎脚下的阴影,就像他们言说爱,却从不在乎这爱是否被需要。 畸形的爱使血肉腐烂,如阴影般藏在完好无损的皮囊下。 当皮囊破损、阳光照进来时,腐烂的血肉伴随无尽的阴影倾泻而下,在顷刻毁灭万物。 第1章 平凡1 “许明渊!我就随口一说,你就真给我把镇子炸了是!”贝岑烟对着电话吼道。 一早上,贝岑烟刚从蒋欣雯的住宅回到分局,屁股还没坐下,就收到这让人头大的消息。 她忍不住喝两口咖啡润润嗓子,又接着批评道:“你知不知道,你炸个镇子我要写多少字报告啊!还有金钱财务损失,群众伤亡情况,这些东西可不是几句道歉就能解决的!” “组长,是你说的,可以让黑夜大胆出手。”电话那头,许明渊平静地说,“我们先疏散群众才动手的,几乎没有人员伤亡。” “什么叫几乎没有人员伤亡。”贝岑烟又问。 她刚问完就有种不好的预感,只听许明渊说:“普通群众江元死亡,【影子食人案】的凶手shadow蒋欣雯死亡,蛊笼异能者薛墨体内除薛诚,所有孩子死亡,包括影蛇异能者薛婷。” 贝岑烟:“” 你管这叫几乎没有人员伤亡? 双手双脚加在一起都数不过来了好。 她一时语塞,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另一边的许明渊又说:“另外,刊省分局的人说他们会把报告写好并发过来。” “下次这种事早点说。”贝岑烟一瞬间气得血压飙升,咬牙切齿道:“在那边好好进行收尾工作。” 说完她立刻挂断电话,脑子里反复念叨别生气,别生气,别生气 “噔噔——”这时,敲门声响起。 “进来。”贝岑烟头也不抬道。 白以薇拎着份早饭跟几张传单走进来,“组长,又生气了?” 白以薇是普通人,几年前在一次异能者袭击中被解救后,签署完禁制契约就转入管理局,在兴海分局担任医护工作。 兴海分局一共五层,一三楼用于办公,四楼是简单的训练场,五楼则是临时宿舍和医疗室。 严格意义上来说,整个公园都算兴海分局,办公主楼后面还有更为全面的异能检测楼、异能格斗场、甚至还有专门的湖泊休息区和露天运动场。 可惜由于兴海分局人丁稀少,几乎一有案子全员都要忙起来,以至于那些设施几乎从没用过。 四楼的简单训练场一般都是普通员工在用,打起来难免发生意外,才专门又在楼上设了个医疗室。 白以薇就在那医疗室工作,平时乐得清闲,甚至每次都是九点最后时限打卡,然后时不时跑去湖泊景区玩,要不是听说贝岑烟工作了一晚上,才不会专门早起又带早饭过来。 贝岑烟见到来人,深吸一口气整理好情绪,说:“还好,忙一晚上什么都没吃,饿得有些暴躁。” “我就知道,给,专门给你带了早饭。”白以薇说着将盒子放到贝岑烟桌前,笑着说:“蟹粉小馄饨,你最喜欢的那家的。” “谢了。”贝岑烟打开包装盒,又瞥见白以薇手中的传单,随口问道:“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这个啊,放在入口邮箱里的,我看到就顺手拿进来了。”白以薇说着翻看起来。 片刻后,她说:“一个疗养院的宣传单,上面说可以公益体检。” 她又仔细看了眼上面的体检项目,评价道:“唔还挺全面的,这一套下来可不便宜啊。” “估计是在打响名气。”贝岑烟塞了口馄饨,说:“只是塞广告都塞这里来了,也是不挑人啊,不用管它扔了就行。” “也对。”白以薇说着把宣传单扔到垃圾桶里,毕竟没有地方比管理局的体检更全面了。 被丢进垃圾桶的报告上,写着【江川疗养院】五个大字。 与此同时,一辆大巴车驶向江川疗养院。 跟贝岑烟设想的小破地方不同,这疗养院是直接建在半山上的。 李凡香拿着体检单坐在座位上,透过窗户望着两侧翠绿长青得高大树木,更远处已经能看到疗养院的些许轮廓。 再等转过一个弯道,她看向占地广阔,环境优美的疗养院,深吸一口气,不可置信问:“我们真是来这体检?” 她旁边的同事何蕊点头道:“是啊,我专门打听过了,体检是这家疗养院的公益项目,咱们公司年前就谈好了,年后来这儿体检。” “原来是这样啊。”李凡香松了口气道,毕竟光看就知道这疗养院的价格肯定不便宜。 “没错没错,所以你就别瞎担心了。”何蕊说着又问,“对了,马上你生日了,要回去跟叔叔阿姨一起过不。” 公司年前接了个大单子,工作量猛地增加几倍,李凡香也因此没能回家跟父母一起过年,以往每年春节她都是带着何蕊一起回老家,四人一起度过的,顺便走前再提前过个生日。 李凡香思考片刻,摇摇头道:“不了,那天也不是休息日,等五一假期再回去。” “好嘛,别难过了,不就是再等几个月吗,很快就过去了。”何蕊说着揽住李凡香,“再说了,春节不不也是咱俩一起过的吗,正好再一起过个生日,我保证给你弄炸几条小黄鱼吃。” 不等李凡香开口,她又打趣道:”不过说好了,要是没有阿姨弄得好吃,你可别嫌弃啊。” “不嫌弃。”李凡香也笑着说,“谁敢嫌弃啊,我开心还来不及。” 此时,大巴车停下来,部门经理在前面喊道:“都醒醒,下车了。” 另一边,刊省分局的人也异常忙碌。 刊省分局位于安平县最近的宁峰市,在靠近高速入口的开发新区,占地广阔,设有门禁和安保,其内涵盖一栋五层的办公楼、健身馆、室外运动场,以及员工食堂和临时宿舍。 然而饶是六层的办公楼都收不住整个镇子的犯人,候问室里挤满了人,审讯室更是排不上号。 “大哥,都半小时了,算我求你了,好好想想,行吗!” “你就给我个省份,我去哪查啊,把失踪人口全调出来啊。” “别哭了!现在是在审讯好吗,把你害的人的名字都交代一下。” “大爷,想不起来就别想了,你别装傻行不!” 几乎每个审讯室里的工作人员都传出类似的哀嚎。 虽然这些古方镇的居民在知道被欺骗孩子再也回不来后,愿意配合管理局工作将全部经过都说出来,但是关于被投喂给影蛇的受害者名单却怎么也想不来。 反正都要被吃掉,他们就压根没问过受害者是从哪里来的,以至于现在审讯工作全部停滞不前,甚至还要把双方都逼疯了。 按少了的十五年算,刊省分局也不可能把全国的失踪者名单都调出来,然后给古方镇的居民一一询问排查。 天知道这要忙到什么时候。 这时,一个审讯室内,年迈的镇长说:“薛文应该知道。” “薛文?”审讯人员问,“他为什么会知道。” 镇长回答道:“几年前,他突然回到镇上,说是创业失败回来散散心,但被我们查出来是借了高利贷被人追债不得已才回来的,薛泰华以此为要挟,逼迫他从外面给我们弄人回来。” 镇长想了想又道:“也就是他帮忙后,我们喂的人才多起来,还弄了个旅游宣传网站,几乎每月都有不少人过来,还为了唬人专门给他家改成了旅馆,他那里肯定记录的名单。” 审讯室外的张鸿远收到这个消息,立马推门进入候问室,大声问道:“谁是薛文!” “我是。”角落里的薛文站起来说,“警官你有事找我啊。” 经过昨晚的事情,他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些人是专门处理影蛇这类超自然怪物的部门,叫他们为警官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然而薛文不知道的是,面前这个张鸿远的确是个干警察的,他审讯时最讨厌的就是这类油嘴滑舌的性子,暴脾气瞬间上来了, “别废话,跟我出来。”他说着走到房间里,拽着薛文走出候问室,关门前不忘提醒道:“其他人继续等着。” 还不等张鸿远将薛文带到审讯室,后者就笑着问:“警官,你是找我要受害人名单的是吗。” 张鸿远抓着薛文的手陡然用力,“嘶——”薛文吃痛抽了口凉气,又继续忍痛笑着说:“警官,我没说不给,你先松松手呗。” 张鸿远本身就是个大男人,再加上异能者的身体素质加持,薛文没倒地上叫起来已经不错了。 张鸿远稍稍减少些许力道,直到把薛文拽到审讯室中央的椅子上才放开手,然后一手撑着桌面厉声问道:“说,你的条件。” 不等薛文开口,他又补充道:“减刑的话要看你的罪量,我说的不算。” 除了减刑,张鸿远想不出薛文还能提什么条件,在异能者犯罪案中除了异能者,其余罪犯仍按正常法律判刑。 薛文是个普通人,自然是要走法院的正规途径。 “放心,我没打算要减刑。”薛文说,“我的条件也很简单,必须由许明渊来审讯我。” 张鸿远的眉头皱了下,没第一时间同意薛文的条件。 “过程你们可以全程监控录像。”薛文又道,“我要的只是见许明渊而已。” “成交。”张鸿远说着又问,“名单在哪。” 薛文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个u盘放到桌上,“都在里面。” “等确认完里里面的内容就让许明渊来见你。”张鸿远说完拿起u盘,头也不回离开审讯室。 他走进办公室将u盘交给王轩,道:“检查一下。” 王轩以前就是张鸿远手下刑警一队的人,跟还在实习期就变成异能者,被迫正式上岗的韩绮不同,他正儿八经破过案子,专门负责网络这块。 他变成昆虫型蜘蛛异能者后,加入管理局刊省分局,仍旧负责网络这部分。 “好。”王轩说着将u盘插进接口。 显示的名单很长,王轩翻半天都没到底,受害人之多让人瞠目结舌。 几分钟后,他才道:“里面确实是受害者名单,我调了部分警局的失踪者名单,确实能对上。” “行,你把所有受害人资料都整理出来,然后再汇给当地警局。”张鸿远说,“我现在去找小许。” 他刚转身没走两步,这才想起好像一直都没见到许明渊人,又问:“对了,小许人呢。” “张队,你说得是兴海分局的那人对。”王轩回道,“我看他伤挺重的,就送李姐那边检查去了。” 王轩说的李姐全名李虹,普通人,专门负责刊省分局的医疗工作。 刊省分局的办公楼,一二三楼全部用于审讯和候问,以防出现意外,医疗室也设在了三楼,四五楼才是办公室。 王轩又补充道:“那个带回来的小孩也在李姐那。” 张鸿远说句“知道了”,出门从楼梯下到三楼。 与此同时,三楼的医疗室内,李虹也给许明渊检查完了。他身上的伤也就看着严重,经过一晚上很多小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全身各处的勒痕也基本消散了。 最严重也就是左手的腐蚀伤,李虹给他检查过后感慨道:“奇迹啊,一点感染都没有,甚至已经开始愈合了。” 异能者的身体素质比李虹想象中的还要强大,她给许明渊的手上药,见这年轻人眉头都没皱一下,又问:“小帅哥,疼吗,你们忍痛能力也比一般人强吗。” 是疼的,但没想象中那么疼,如果非要白日形容的话,这种感觉更像痒,酥酥麻麻的。 从那场太阳雨后,他全身的伤口仍在,但痛感却近乎消失了,到检查时大部分的伤口也愈合了。 上次也出现过这种情况,侯涅生在给他剔除手臂腐肉时也出现过这种情况。 换做正常人联想到一起后,肯定会对侯涅生产生好奇,追问他是怎么做到的。 但白日不会,他没有自主的好奇心和探索欲,所有行动都需要目的和指示,并且行为轨迹也遵循刻板常规。 就像在古方镇,因为调查任务需要,所以白日才会去探索。 或者,他与黑夜交接时,对方也会说该做什么,例如找个舒适的地方休息。 两者都跟侯涅生无关,所以没有追问必要。 更何况,这人是黑夜绑来的,要问也是他去问。 白日将关于侯涅生的问题抛出脑后,平静地回道:“不疼。至于是否比普通人强,我不知道普通人的忍痛能力该是什么样。” 他这回答给李虹说得一愣,片刻后她才笑着说:“小帅哥,你可真有意思。” 说话间,她给许明渊左手的绷带固定好,又道:“好了,已经弄完了。” 薛诚则安静坐在窗户边的板凳上,因为够不着地两腿悬在半空,脑袋歪向许明渊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关于薛诚,无论他再怎么乖巧,始终是个立场不明的异能者,按照规矩来说是要立马给他戴上禁制颈环的。 谁知刚带上薛诚就晕了,怎么叫都醒不过来。 本质上来说这具身体的主人是薛墨,薛诚能使用则全靠蛊笼异能。禁制开启后,蛊笼异能被压制,薛诚自然而然就出不来了。 而薛诚重新醒来后,无奈道:“你们真不放心,找个人看着我不就行了吗。” 思来想去,只有许明渊跟他稍微有过接触,于是他被分配给许明渊并要求寸步不离。 他歪着头,翠色眼眸在光下变得更加晶莹,脸蛋圆润水嫩,再加上重新洗干净的柔顺长发,可爱到不行。 “小妹妹,等哥哥呢,真乖。” “你叫什么呀,来姐姐给你棒棒糖吃。” “你长得真好看,姐姐帮编辫子,好不好呀。” 整个医疗室的小护士都被薛诚吸引来了,绕着他说得不停。 他沉默地看向面前的糖果,在心底叹了口气,不知该不该解释自己其实不是小女孩。 好在李虹也给许明渊包扎完了,朝小护士们挥挥手道:“行了,都别围着人家,看给人孩子吓得。” 不等薛诚松口气,只听李虹有些遗憾地说:“要不是我儿子早出生几年了,阿姨肯定把你带回家当童养媳。” 薛诚:“” 算了,要不我还是解释一下。 第2章 平凡2 正巧此时,张鸿远推门进来,问道:“小许,你怎么样了。” 李虹先一步说道:“张队,没啥大事,就左手的伤还有点重,刚已经给包扎好了。” “行啊,那正好,小许你跟我来一趟,有点事要你帮忙。”张鸿远说。 许明渊点点头,起身跟张鸿远出门,窗口的薛诚也跳下椅子跟在他们后面一起出去了。 张鸿远见薛诚跟来,下意识道:“小妹妹,你” 薛诚终于忍无可忍地解释道:“我男的,而且是成年人。” 张鸿远剩下的话噎在嘴边,立马改口道:“你认识薛文不。” 回来路上,张鸿远带着许明渊与薛诚坐的小轿车,也就知道了薛诚的名字,联想薛文的名字,就随口问了一嘴。 “认识,他是我堂哥。”薛诚道,“但我们快二十年没见了。” 说完,他又抬头看向张鸿远,问:“有什么事吗。” 张鸿远把薛文的要求大致说了一遍,又道:“总而言之,就麻烦你俩审问薛文了。” 本来薛文说的就是见许明渊,也没说不能带人一起。 再说了薛诚肯定比任何人都了解古方镇的,其次他又跟薛文有血缘关系,说不定多年未见也能察觉点什么。 “这个耳返你也带着。”张鸿远说,“我会跟人在外面一起听着,必要时刻会提醒你问问题的。” 回来路上,他就发现许明渊跟夜晚见到时简直是两个性格,他以为是战斗时摔到脑子了。 他担惊受怕地打电话给贝岑烟才知道,这人有病,白天和夜晚是两个人格,白天这个必须要靠人指挥才会主动做事,不然能安静坐一整天。 现在,如果不给许明渊耳返,张鸿远怀疑对方可能会听薛文闲扯上一天。 至于薛诚,张鸿远刚想怎么说只有一个耳返时,后者便道:“我就不用了。” 准备完成后,用八岁女童身体的薛诚与抱着电脑的许明渊一起推开审讯室的门。 薛文无聊地一手托腮趴在桌面上,听见开门声,他瞥眼看到来人是许明渊后,无聊的情绪一扫而过,眼中甚至闪过一抹希冀。 他道:“你终于来啦。” 许明渊没有理睬他跟薛诚一起在长桌前坐下,刚打开电脑还不等做好记录的准备,后者就看向薛文,无比肯定地说:“你不是薛文。” 许明渊对这个结果毫无意外,毕竟这个薛文长得实在太年轻了。 坐在房间正中心的年轻人也没有否认,他说:“我确实不是薛文,但我知道你叫薛诚,现在用的这个身体是你妹妹薛墨的。” 耳返那边的张鸿远一愣,刚想让许明渊问对方是谁,薛诚便先一步开口了:“你是谁。” “你的父母在你死后伤心过度,跟着大哥一家搬到了市里生活,几年间他们一直想再要个孩子,可惜一直没怀上。检查后才知道是在生你的时候落了病根,几乎不可能再怀孕了。” 房屋中间真名未知的年轻人说话时一直在看向薛诚,目光落在他反复打量他,像是在好奇,又像在疑惑。 很快,年轻人接着道:“为此他们跑遍市里几乎所有的孤儿院,收养了长得跟你最像的我,并给我改名薛延,意为薛诚的延续。” “对他们来说,我是你的替身,是你的影子,他们无时无刻都在跟我提起你,说你阳光开朗,说你聪明活泼,说你是天下最好的孩子。”薛延有些自嘲地笑起来,“现在看来,你似乎也不是他们想的那样啊。” 薛延,薛延,延续和继承的却是别人的生命。 没人知道这个本名为何的年轻人是怎么平静面对薛诚,又笑着说出来的。 “人是会变的。”薛诚回答道,“我身上发生的事情足够彻底改变我原本的性格。” 或许是听到死后关于自己父母的事情,薛诚的表情有些动容,又问:“他们现在还好吗。” “死了,领养我没多久就死了。”薛延说着思考片刻,又道:“真要给个时间的话,也就你寄信给大哥的那几天。” “信?”耳返那头的张鸿远刚要开口,许明渊就问:“什么信。” 对白日来说,现在需要他完成审讯,那么过程中所有出现的未知项都要搞清楚,这封信自然也是如此。 “那是我刚和薛婷融合在一起发生的事。”坐在许明渊旁边的薛诚开口道,“薛婷一直跟我抢夺身体的使用权,一旦她抢到,她就会发疯地自残以此来伤害薛墨的身体。” “镇子上的人都以为我是着魔了,根本不可能帮我,我想起以前去大哥那暂住过,知道住址,就拼命打赢薛婷,抢到使用权后,把所有的事情都写成一封信寄了出去,希望大哥能帮我。” 薛诚说完便不再说话了,因为结局已经注定了,薛文没有帮到他,直到十几年后的今天,古方镇的一切才尘埃落定。 薛延见状笑着打趣说:“我记得还挺清楚的,你那份信可吓坏大哥了,信纸上都是血,开头还着写我是薛诚,他看一眼觉得是恶作剧就给扔抽屉里了。” 薛诚:“” 当时脑子太乱,忘记我已经死掉这件事了。 “你的养父母怎么死的。”许明渊将话题拉回正轨。 “大哥的父母还有我养父养母坐同一辆车出去,然后一起出车祸死的。”薛延说话的时候,没有任何悲伤,仍旧笑着说,“当时新闻报道过。公交车上,一个女人因坐过站而要求司机停车,在被拒绝后动手抢夺方向盘,车子失控别着一辆小轿车,一起撞到街道墙壁上。轿车内四人全部身亡,公交车司机和女人也死了,连追究都不好追。” 张鸿远旁边的王轩立马查起这件事,片刻后,道:“他没说谎,这件事在当时掀起了很恶劣的社会影响。” “你指名要见我的目的是什么。”许明渊继续问道,“真正的薛文又在哪里。” “这些问题其实都可以归成一个。”薛延说。 “你们是专门解决这些超自然事件的国家部门,对。”薛诚抬眼看向许明渊无比肯定地说。 他脸上仍旧挂着笑意,但笑意不达眼底,不算出挑的五官在此刻莫名惊心,有种不符合年纪的沉稳与算计,“我要你们调查薛文与葛雅的命案。” “谁!”薛诚下意识道。 “你大哥薛文,还有你大嫂葛雅。”薛延回道。 命运似乎喜欢捉弄人,几十年偌大的薛家诞下四个孩子,以薛诚的死为开端,这个大家散了。 而现在到头来,唯一剩下的那个,竟然还是薛诚。 他不敢相信在外的薛文居然也死了,孩童的外表显得无比脆弱,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好在薛诚忍住了,他声音颤抖地问:“这些年大哥到底发生了什么。” “故事的开端还要从车祸开始。”薛延嘴角挂着牵强的笑容,“他们死后,法院判大哥继承公司但谁也不服他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那几年,他拼了命地工作,拼到住院好几次,才勉强站稳了脚跟。” “等一切都稳定后,葛雅姐就到娱乐圈追梦去了,她从小就想当个演员,大哥当时也是支持她的。但过几个月葛雅姐突然回来跟大哥闹掰了,说喜欢上别人了,让大哥不要再纠缠她,甚至还为外面的男人自杀了。” 许明渊想起侯涅生发给自己的那篇未发出的报道,薛文的女朋友就是用葛某代替,似乎对上号了,就是那其中的故事似乎比他想的要复杂很多。 不给许明渊过多思考的时间,薛延便接着说道:“大哥不信葛雅姐会为了别人自杀,他去警局提供所有证据,请求警察立案,对谢翊川进行调查。但调查并没有开始,他们分析出葛雅姐存在精神疾病,也是因此才会自杀身亡的。” “大哥见警察那边不行就选择自己查,也不知因此得罪了什么人,公司的客户全走了,没过几个月就宣布破产了。也是那几天大哥突然病倒,查出了胃癌晚期,保守治疗也没几月。” 薛延突然扯出一抹讥笑,道:“到头来,那人还在娱乐圈潇洒恣意,而我大哥和大嫂不止死不瞑目,甚至因为没结婚,连葬在一起的权利都没有。” “可是,一切的开端不都是因为那个叫什么葛” 薛延打断薛诚,严肃道:“叫大嫂。” 薛诚:“” 不是没结婚吗,至于这么较真啊。 薛诚改口道:“就真的不能是大嫂变心了吗。” 薛延拍了下桌子,坚决否定道:“不可能!” 许明渊平静地说:“根据你所说的,管理局不会立案,没有任何不符合常规的地方。” “别着急啊,我都还没讲到疑点呢。”薛延道。 他又看向薛诚,用有些沉重的语气说:“葛雅姐不可能背叛大哥。在大哥刚继承公司的时候,她爸妈就要求她跟大哥分开,为此葛雅姐与家里彻底闹掰了。他们是一起熬过那几年苦日子的,但凡葛雅姐想离开,她早就离开了,为什么要等一切好起来时才背叛大哥呢。” “至于疑点呢,首先是葛雅姐的自杀。”薛延说着似乎回想起当时的场景,嗤笑一声,问道:“你见过有人为了证明自己的爱而自杀吗,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直到彻底死了才能停止的那种。” “葛雅姐就是这么死的,她中邪一样地不停自杀,怎么都拦不住,最后她在全身刻满一个男人的名字,喝光整瓶农药死在了浴缸里。” “我大哥的死也很奇怪。当公司走上正轨后,葛雅姐担心最开始的那几年太过拼命会给身体烙下病根,就一直拖着大哥检查和保养身体,他根本不可能突然得胃癌,还是晚期。” 薛延看向许明渊问道:“你觉得这些正常吗。” 薛诚心道确实不正常,许明渊则没有明显的表态,耳返里张鸿远道:“小许,问他这些跟他假扮薛文回古方镇有什么关联。” 许明渊问:“这些跟你回古方镇有什么关联吗。” “有啊,而且关联很大。”薛延回答说,“我是在收拾大哥遗物时偶然找到你写的那封信的。读了信上的内容后,我发现你跟葛雅姐的事情都超乎常理,尤其是你的,已经不能用科学手段来解释了。” “一件是偶然,但两件三件就绝对不是,我大胆推测肯定还有更多类似的事情,而且有专门的部门和人来解决。”薛延看向许明渊道,“我找不到你们,但你们会主动去找案件不是吗,只要案件的影响够大,肯定会被注意到。” 他的语气有些激动,像是在说我成功了。 不需要许明渊问,薛延又开始交代他回古方镇的过程,“我抱着我哥的遗物回到古方镇,骗那里的人说我是薛文,回来散心的。一开始他们不信我,但多亏养父养母给我讲过很多关于薛诚的事,他们发掘问我的问题我都能答上来,这才不再怀疑。” “后来我又故意让他们以为抓到我的把柄,好像是个高利贷的催债条来着,我当时跪地上哭,求他们不要告诉别人我在这。见我这样,他们查都没查,就借此逼我入伙,逼我想办法从外面给他们弄人过来。” “你同意了。”许明渊平静地说。 “是啊,不然按他们那惨淡的投喂数量,什么时候能把你吸引过来呢,那蛇能长这么大,可是全靠我弄的人哦。”薛延的语气甚至有些自豪,“在我第一次弄来人后,他们逼我亲手投喂一个人才彻底放心,不再每天派人监视我。” 薛延又叹了口气,有些无聊地说:“接下来我就专门负责从外面弄骗人过来。这东西其实很好弄,旅游宣传啊,照片包装啊,再搞点灵异传说之类的,这样他们来的时候甚至都不会通知家里人,最便捷的方法还是弄个价格优惠的旅行团,反正只要能占便宜,会有大把大把的傻子往这儿跑。” “另外你知道为什么我对你的态度那么好吗,不止是因为你不是演员哦。”他再次抬眼看向许明渊,第一次露出属于青年人的笑容,笑得无比灿烂:“你是这些年唯一一个主动前来的,见到你的那刻,我就知道我赌赢了,这村子大概率要完了。” “当然,我还要确认你有足够的实力帮我,又专门想法设法地警告你,让你不要多管闲事趁早离开,结局也不出我所料,你没走,薛婷死了,古方镇也完了。”薛延的眼睛亮晶晶的,在白炽灯下显得有些诡异,似乎他从未如此鲜活地活过。 似乎是压抑久了,他又饶有兴趣地问:“怎么样,我的演技不错。” 许明渊还没有说话,耳返那头得知薛延所作一切的张鸿远直接用喇叭吼道:“臭小子!你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他深吸几口气,又厉声威胁道:“反正受害人名单已经拿到了,不帮你查案,直接把你送监狱里,你又能怎么样!” “你会帮我的。”薛延看向角落上方的扩音器,有些戏谑地说:“你把名单翻到最下面,然后再比对比对看看。” 张鸿远朝王轩使了个眼色,后者立马将名单翻到最下面。 几分钟后,王轩震惊地说:“张队,我查不到关于这些人的身份信息,他们中还有些几岁的孩子。” 屏幕上,这些人的名字后面还标上了一串数字,三位数四位数的都有。 想到某种可怕的可能,王轩顿时不寒而栗,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颤:“张队,他们都是” “应该发现了。”审讯室内的薛延笑着说,“他们都是我买来的哦。” 他抬头望着摄像头又看向许明渊,年轻的寻常皮囊下是如恶魔般可怕的灵魂。 他轻飘飘地问:“难道你们不想知道,我是从哪买来这些人的吗。” 第3章 平凡3 “目前不想知道。”许明渊平静地说,“这跟古方镇的关联很浅。” 薛延:“??” 大哥,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就给我说不想知道。 你是假面瘫,真有病,这儿都不好奇啊。 耳返那边的张鸿远:“!!” 小许你在干嘛!不想知道也别直说啊! 这背后可不止牵连一条人命啊! 他急忙喊道:“小许!快说你想知道!” “好。”许明渊改口道,“我想知道,你说。” 在旁边听一清二楚的薛诚在心底叹了口气,完全不知该说什么好。 坐在审讯室中间的薛延:“” 你也太敷衍了。 到底是我不正常,还是你不正常啊。 他摇摇头整理好情绪,又一手托腮趴在桌上有些漫不经心地说:“帮我调查大哥和葛雅姐的命案,你们什么时候给到我想要的结果,我就什么时候这条线告诉你们。” 他像是困倦了,眼皮子有些沉,懒洋洋地瞥了眼摄像头,道:“最好不要试图在名单上找突破口哦,一不小心全删了的话我可没备份。” 审讯在这一瞬间陷入了僵持,薛延手中拿着条关于人口拐卖的重大线索,而他的要求管理局不可能第一时间办到。 谢翊川,时代娱乐的流量男星,跟汪宇航属于一个级别的人物,想直接把人请到管理局内接受调查根本就不能,光是网上舆论就是个大问题。 而且据薛延所说,薛文和葛雅,一个病死,一个自杀,即使死法不正常也与谢翊川没有直接联系,根本达不到立案的要求。 但是 张鸿远低头看向电脑屏幕内那触目惊心的名单,他们有些连名字都没有,用一串金钱数字就概括了他们的一生。 不能不管这件事。 他叹了口气道:“小许,答应他。” “知道了。”许明渊说。 他又看向薛延平静地说道:“我们可以帮你调查,但管理局的立案条件很高,这件事本身达不到条件,即使调查也只能是个人私下调查。” 张鸿远:“?!” 小许,你在做什么啊! 后面那些东西不能说啊! “这样啊。”薛延嘟囔一句,似乎不是很满意这个结果,纠结片刻后,他看向许明渊问:“是你帮我调查吗。” “如果你指定要我调查的话,可以。”许明渊回道。 “那成交,咱们都各退一步怎么样。”薛延又道,“你定期给我汇报调查情况,我只要觉得满意就给你一部分线索。” “什么叫一部分线索!”喇叭里张鸿远吼道,“臭小子,你到底干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情!” 薛延笑着说:“作为他们的长期稳定客户,我知道的自然比一般人多。” 他思考片刻又道:“作为诚意,我可以先告诉你们一件事,他们那里也有跟你们一样的人。” 不等有人发问,薛延笑着说:“就是你们这种超乎常人的能力,也不知道你们是叫异能还是超能力,或者别的什么。总而言之,他们也有类似的能力。” “你怎么知道的。”张鸿远的声音从喇叭传来。 “我并不觉得一个正常人能把女人像堆麻袋一样,一口气扛十几个。”薛延说着又摆摆手故作无奈道,“我能说得就这么多了。” 他看向许明渊笑盈盈地提醒道:“记得帮我查案哦,不然我可不保证自己能乖乖待在监狱里。” “知道了。”许明渊平静地说。 对于这个结果,薛诚有些不解地看向薛延,对方与薛文几乎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为什么要这么不择手段地帮他报仇。 那份死亡名单,如果薛延想,完全可以说成是自己被薛泰华威胁,不得已为日后减轻罪名留下的,甚至古方镇的人都以为他是被胁迫的。 然而现在,为了逼迫管理局的人帮他调查大哥的死亡,他彻底把自己从受害者变成了加害者,那份长达几年的死亡名单是他亲手做下的孽,而他做这一切又只是为了赌一个微乎其微的可能,去给别人报仇雪恨。 “为什么。”薛诚问,“值得吗。” “对我来说值得。”薛延笑着说,“你知道孤儿院的生活是怎么样的吗。” 不等薛诚回答,他边回忆边自嘲地说:“你要乖巧,要听话,要长得漂亮,最好再年纪小点,什么都不记得,这样才有被人领养的可能,或者即使不被领养,也能过得不错。总得来说,我们要在很小的年纪就学会争宠和伪装,我的运气不算好,直到八九岁才被人领养。” 说到这里,薛文脸上的嘲讽意味更重了:“可笑的是,他们领养我还是为了给别人当替身,甚至没养几个月就出事故走了。” “那时候啊,我已经做好了要被送回孤儿院的准备,毕竟大哥他们自己都要养不起了。”薛延有些感慨地说,“但他们没有,既不让送我孤儿院也不让我辍学打工。那时候我还瞒着他们偷偷找了工作,都已经好几天没去上学了,还是葛雅姐找到我劝我回学校读书,这才坚持读到了大学。” “我这个人啊薄情得很,亲身父母抛弃我,把我丢在孤儿院自身自灭,连养父养父收养我也只是拿我当替身,当初他们死的时候我甚至没掉一滴眼泪,之后我也做好了被送回孤儿院的准备,但大哥他们没有那么做。” 薛延的语气转而悲伤起来,眼角有些湿润,似乎是哭了起来。 “那一刻,我就知道他们不一样,薛文和葛雅是这世界上真正对我好的人,不在乎名字、长相、身份,仅仅因为是我而对我好,他们供我吃穿读书,让我平安长大,这份恩情如果要还,我下辈子都还不清。” “但是为什么,这么好的他们要惨死呢。”薛延轻飘飘地说,“哪怕死的那个人是我也好啊。” 他抹去眼角的泪水,重新笑起来,笑容有些狰狞和疯狂:“所以我要为他们报仇,这是我活下去的唯一目的,为此我可以不择手段,死多少人都无所谓。” “臭小子!你这是典型的反社会人格,滚牢里待着去。”张鸿远的吼声再次从喇叭中传来。 薛延无视张鸿远的吼叫看向薛诚问道:“所以,你懂了吗。” “大致懂了。”薛诚说。 这一瞬间他不知为何有些头痛,但忍住了没有直接表现出来。 “但是”他岔开话题打量着薛延,有些嫌弃道:“我小时候还挺帅的,你既然很像我,没道理长大以后这么普通。” “这个啊。”薛延用指腹在脸上重重划了下,被划去的地方皮肤瞬间白了一个度。 “长得太引人注目的话,不利于我的计划。”他朝薛诚展示指腹上厚厚的粉底液,笑道:“我说了,我很会伪装的。” 名字是假的,身份是假的,现在居然连长相也是假的。 张鸿远深吸一口气,对王轩咬牙切齿道:“送这臭小子进监狱前,给我把他扒光了,洗干净,再个抽血,必须确保没有任何造假!” 王轩敲键盘的手一僵,吞了下口水,小声道:“是。” 在张鸿远进来之前,许明渊突然开口问道:“那封信是你寄到兴海分局的吗。” “信?什么信?”薛延的表情有一瞬诧异,转而重新笑起来,更加疯狂地说:“我要知道怎么找到你,早拿着把刀把自己捅死在门口,化作恶鬼附到你身上,天天按逼你查案了。” 许明渊没有说话,他拿起纸笔走到薛延面前,道:“写下刊省安平县古方镇这几个字。” 薛延乖乖照做写下这几个字,他的字迹不算好看,跟那封信上笔锋凌厉的字相差甚远。 确实不是薛延。 线索在这里似乎中断了。 此时,审讯室的房门打开,张鸿远推门进来,把薛延按在桌上恶狠狠道:“臭小子,恭喜你,可以特批进入异能者改造监狱了。” 异能者改造监狱用于关押犯罪严重的异能者,但极少部分行径恶劣又知晓异能者存在的普通人,也需要被关押进去。 很显然,薛延符合这个条件。 他被张鸿远压在桌上,笑着说:“谢谢夸奖,警官。” 张鸿远抬手就要打薛延一拳,好在负责押送的警卫及时走进来,才避免了他挨打的命运。 薛延带上手铐被两个警卫拎着还没走出审讯室的门,张鸿远又不放心地吩咐道:“让于哲跟你们一起送。” 一个警卫转头说道:“知道了,张队。” 许明渊抱着电脑起身,薛诚跟在他旁边,张队则走在最前面。三人还没走几步路,韩绮就急忙忙跑过来喊道:“张队!出事了!快来一下!” 张鸿远一听出事了立马带许明渊二人跟韩绮一起过去。 他们飞快来到一间审讯室的单面玻璃前。 只见冯志宏被警卫死死按住,他面色狰狞,苍老褶皱的皮肤挤在一起,嘴巴大张着似乎想说什么,眼角还有泪珠渗出,额间还有几道抓痕同样在渗血。 他被固定的手臂正好朝向窗口,能看到指甲缝隙内的血丝。 伤口是他自己挠出来的。 还有些许文件散落在桌子附近的地面上,估计也是冯志宏挣扎间弄掉的。 不等张鸿远发问,韩绮便急忙解释道:“他在进入审讯室的时候就很害怕,人都还没问呢就自己说出来了。” “他说自己是被逼的,有人绑架了他的妻儿,逼迫他必须去某些地方拍摄,他只有乖乖听话才能见到妻儿,相对的,那人还会保证他的电影肯定爆火。” “我们专门查了他这些年电影的主要投资人,每部电影的投资人都不一样,那些投资人我看都挺有背景的,一个比一个唬人,大张旗鼓去查估计也不太可能。” 韩绮说着又停下来,像是思考该怎么表述。 这时,许明渊问:“【阴影】这部电影呢。” 这部电影的内容跟出现时机实在是太巧了,没有关联是不可能的。 “还没问出来他就变成这样了。”韩绮回答道,“除了投资人,我们其实还查了冯志宏的个人资料,资料显示他的妻子早几十年前就因为分娩时大出血去世了,孩子是早产儿没过多久也跟着去了,根本不存在被人绑架的情况。” “他刚开始还不信我们说的,但我把资料摆在他面前,他看了几眼嘴里念叨几句,就突然变成这样了,还差点伸手要掐死我。”韩绮说着又有些心惊地做了几个深呼吸。 “他被人用过记忆类的异能。”许明渊说,“在古方镇的时候也有人出现这种情况,记忆错乱或者缺失,一旦试图想起就会变成这样。” “记忆类,是精神型异能吗。”张鸿远问。 “不清楚。”许明渊回道。 “我会联系最近分局的精神型异能者赶过来,看能不能有解决办法。”张鸿远说完走进审讯室,果断打晕冯志宏,又对韩绮吩咐道:“你负责盯着他,等醒来后立刻通知我。” 韩绮点头:“好的,张队。” 另一边关于薛泰华的审问也接近尾声了,他被殴打地浑身是伤,被裹成粽子般地接受审讯。 让人失望的是,薛泰华知道的东西甚至没有薛延多,他能提供给管理局的线索只有一个。 幕后推手也即当年的神棍,每次来的时候容貌性别都不一样,薛泰华都是靠那人的空灵声音辨别。 同时,幕后推手使用空灵声音时就能进行记忆操纵。 这似乎有些不符常理,易容和记忆操纵属于完全不相干的两个能力,不应该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但是有薛墨的蛊笼异能在先,那人也是异能叠加的概率也有。 许明渊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他把这些情况跟贝岑烟汇报完毕,贝岑烟坐在办公室内单手扶额,有些头大地说:“先这样,等那个什么冯志宏清醒了再看看情况。” 她又扫了眼电脑屏幕,道:“我这边也还有收尾工作,先挂了。” 第4章 平凡4 异能者罪犯抓获的收尾工作其实很简单,把战场打扫干净,用类似的常规罪名通知犯罪者家属,在双方达成统一意见后进行送押。 但问题【影子食人案】无论哪一项都不能按常规来。 首先是战场的清扫问题,许明渊直接把古方镇连同大山一起炸了,先不说古方镇能不能重建,光是电影剧组的财产经济就不知道要赔多少。 其次,shadow也即是蒋欣雯,她的身份是当红一线小花,高知名度与高曝光率注定她不能长时间消失在大众视野中,即使还活着也不可能直接告知公众她被捕了。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蒋欣雯的户籍也不在兴海,而刚刚打电话联系她外地的亲属,那边直接否认这是他们的女儿。 本来最轻松的工作,现在反而变成最难的了。 贝岑烟沉默片刻,重新打开属于shadow的纯黑网页。 页面上,那些匿名的女性用户仍在发言,一条又一条的诉苦留言挤入贝岑烟的视野中,甚至还有人问shadow去哪了,怎么还不来救她。 她们不知道shadow已经死了,无论再怎么倾诉也不会有人回应了。 这个网页存在的目的是为了杀人,可对她们来说,杀人竟又是另一种程度上的救人。 “欸。”贝岑烟叹了口气,关掉纯黑网页,登录进管理局的内网,开始向上头递交关于【影子食人案】的后续处理申请书。 内容不长,主要总结分为两点。 第一是希望将古方镇的毁灭和包括蒋欣雯在内的死者都以地震原因公之于世。 第二是不对外公开蒋欣雯的犯罪事实,并修改现有的婚姻法,尽可能保障被家暴女性的生命及财产安全。 递交之后没过半小时上面就有人回复了,是管理局局长董睿安亲自回复的。 发来的回复表示同意不公开蒋欣雯的犯罪事实,并以地震遇害的形式将其死亡公诸于世,同时还要想办法将舆论的负面影响降到最小。 但关于现有法律的修改,没有同意也没有否定,只说管理局不是寻常司法部门,对于适用于普通人的法律没有任何议案权。 最下面还开了个口头支票,说会跟相关部门提一嘴的。 结果完全在贝岑烟的意料之中,如果上头同意因蒋欣雯而修改常规法律,那日后难免有异能者效法,犯下更可怕的罪行。 上头既然同意自己的处理方案了,贝岑烟毫不拖沓地拿起电话拨通一串号码。 片刻后,安苑区的某栋摩天大楼内,一个女人的手机响起来,她着看上面显示的110,有些疑惑地接通电话,“喂。” “喂,您好,请问是嘉裕娱乐的姚楠女士吗。”贝岑烟的声音从那头传来。 姚楠回道:“是的,你有什么” “这里是安苑区派出所,有件重要事情需要您的配合,请问您今天有空过来一趟吗。”贝岑烟说完又重复道,“很重要的事情,必须您本人亲自过来。” 这通电话是通过公安转接的,为了调查和后续处理方便,管理局和公安系统有一部分是重合使用的。 “必须今天去。”姚楠问。 “是的。”贝岑烟回道。 姚楠将电话稍稍离耳,扭头对一旁的秘书问道:“若怡啊,今天下午有什么安排吗。” “下午一点,樊尚娱乐的樊总约了您谈项目。之后的话,六点许小姐约您一起吃饭。”秘书周若怡回道。 姚楠思考片刻,对电话那头的贝岑烟道:“我下午四点左右过去可以吗。” “可以。”贝岑烟说着把兴海分局的地址告诉姚楠,又补充一句“请您千万不要迟到”就挂断了电话。 下午四点来的话,对贝岑烟也挺方便的,正好够她把相关的手续和资料都弄好,刚弄没多久白以薇推门进来,说道:“组长,那个陶安的尸检报告送来了。” 贝岑烟停下手中的动作,稍稍抬眼,问道:“结果怎么样。” 白以薇道:“死亡时间跟在现场推断的没有误差,死因是心脏被刺穿。另外报告上还说她在死后立刻就被抽干了全身鲜血,常理来说是不可能做到的。” “那就不按常理来。”贝岑烟说,“等把后续工作处理完,我会去找找跟鲜血有关的异能资料。” 这时候就体现出分局人少的坏处了,兴海分局的员工少得可怜,大部分时间贝岑烟这个组长还要兼职联络员、分析员、资料员等一系列工作。 白以薇见状拿着报道走到贝岑烟旁边,笑着问道:“组长,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贝岑烟瞄了眼电脑屏幕下方的时间,道:“你去帮我买杯冰美跟三明治。” 异能者只是身体素质强悍,饭还是要正常吃的,白以薇想说不能一起出去吃点热乎的吗,但转念一想估计说出来贝岑烟也不会同意。 贝岑烟这人虽说讨厌加班,但实际上她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加班,几乎所有事情都要她过问一遍,也不知是太过不放心,还是掌控欲太强。 白以薇无奈点头,道:“好,组长那我去了啊。” “嗯,路上小心点。”贝岑烟头也不抬道。 另一边,员工众多的刊省分局也终于要迎来工作尾声了。有了薛延提供的受害者名单,关于古方镇居民的审讯工作变得轻松起来,没花几小时就全部结束了,也按照流程开始送审。 当然哪个监狱能关下这么多号人,就不关他们刊省分局的事了,毕竟这些人都是送往普通监狱的。 与此同时,体育馆内的金槐也结束了关于剧组人员的询问。 由于办公楼的空间有限,容纳整个古方镇的人已经是极限了,实在塞不下更多的剧组成员了。 好在这些人跟案件本身没有直接联系,金槐就带小部分人在健身馆的室内篮球场弄了几张桌子,进行临时询问。 剧组的询问流程很简单,无外乎家在哪,为什么来,在古方镇的时候又干了什么。 这些人的回答也基本差不多,年轻群演是电影海选吸引过来的,工作人员则多数是先前跟冯志宏谈好,到时候一起过来的。 而另外两个主演,侯涅生是靠正规试镜选上的,汪宇航则是把竞争对手关厕所强行抢来的。 乍看之下似乎没什么问题,毕竟有问题的冯志宏已经被单独带去审讯了。 金槐再阴谋论也猜不到别的可能,总不能这电影剧组的目的就是为了找个正规理由把蒋欣雯送来薛婷吃掉。 这时,金槐的手机响起来,一看是张鸿远打来的,接通后把冯志宏的情况简单说了下。 “知道了。”金槐说完挂断电话。 他随手拿起放在一旁的喇叭,把扩音放到最大,说道:“你们的导演冯志宏因为惊吓过度现在神智不清,已经送医治疗去了,还不清楚什么时候能恢复。因此拍摄进度可能会无限延期,甚至有概率彻底中止。如果有需求的话,这边可以包机送你们回家。” 青年群演还好说,他们本身就不是奔着拍摄来的,但剧组本身的工作人员不行,他们互相对视几眼,一个年纪较大的男人代表众人问道:“我们的摄影机还在镇子里呢,就靠这些东西吃饭了,总要帮我们拿回来。” 第一班车离开得早,能感受到巨蛇掀起的震动余波,但不知道古方镇已经彻底变成废墟了。 想也知道那些东西肯定也跟着碎成渣了,怎么可能再拿回来。 金槐想也不想地说:“古方镇在昨夜的地震中塌方严重,现已被归为危险地带,不允许任何人入内,你们的财物,可以在这里进行申报然后照价赔偿。” “是按原价赔偿吗。”一个摄影师插嘴问道。 金槐点头,“是的。” 摄影师惊呼一声,不确定地问:“你们认真的?” 金槐又点头,“是认真的。” 金槐对摄影机的价格没有概念,他都想好了,要是总共加起来价格太高,刊省分局无法申请这么多资金的话,他就去坑贝岑烟那边的,总归是她队员炸的山,至少也要出一部分。 眼见金槐都这么说了,也没人再有异议,他们总不可能在这干等到冯志宏清醒的,不少人都纷纷选择回家。 这时,又一个年轻人举手问道:“那个,打扰一下,一开始我来当群演是为了学分,现在戏演不了了,学分的话” 金槐回道:“大学,姓名,专业,还有辅导员名字,学分能照常给上。” 话音落下,不少年轻人都露出开心的表情,看样子似乎为学分来的还不在少数。 最后完成询问的汪宇航站在角落里,眼见拍摄无望,他扭头看向身边侯涅生,笑着问道:“大影帝,你接下来什么行程啊,咱们一起呗。” 侯涅生同样笑着回道:“我被昨晚的情况吓到了,打算休息一段时间,你也要一起吗。” 汪宇航:“??” 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 全程躲在我后面,我都没被吓到,你就被吓到了? 然而侯涅生并不打算解释那么多,撂下这句话就转身离开了。 “不说就不说嘛。”汪宇航说着拿出手机搜索附近有什么好吃的,估计最晚明天关于古方镇的事故报道就会出来,到时候他就要回去对面他的经纪人了,恐怕又得天天水煮菜了。 最后一顿了,可不得吃点好的。 侯涅生走出体育馆就随手拨了通电话给自己的经纪人陈荣。 电话铃声快结束,陈荣才接通,他还打了个哈欠,大概率是又通宵打游戏了,有些困倦地问:“大影帝,有什么吩咐吗。” 虽然陈荣是侯涅生的经纪人,但事实上几乎所有事情都是侯涅生自己决定,拍什么电影,参加什么综艺,全部都是由他自己决定的。 靠着侯涅生那张惊为天人的脸,他拍什么火什么,自身又不搞绯闻什么,陈荣也就挂了个名字,几乎不用操任何心。 这次也是一样,去古方镇拍摄的事情,侯涅生也就通知陈荣一下,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用管了。 按理来说,侯涅生应该在拍摄彻底结束后才会联系自己。 只听侯涅生笑着回道:“古方镇地震,冯导惊吓过度住院了,现在拍摄也取消了,我估计这两天就” “啥玩意!地震了!”电话那头陈荣立马清醒过来,无比紧张道:“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有没有” “我没事。”侯涅生说。 陈荣松了口气,“那就行了,你刚刚还要说什么来着。” “这两天我就回去了。”侯涅生说,“正好借此机会休息几个月,顺带我打算自己开工作室了。” 陈荣:“” 后面那句话才是重点。 要开就开,反正陈荣也管不了他,敷衍一句“知道了”挂断电话,扭头继续睡觉去了。 侯涅生走后没多久,金槐也统计好了剧组财物损失,看着账单上一连串的零,他眼皮子跳跳,果断拨打了贝岑烟的电话。 接通后,他抢先一步开口:“小贝,古方镇的损失很大,我们分局申不下来这么多。” 电话那头,贝岑烟毫不在意金槐对自己的称呼,有些不可置信道:“你们辖区的损失,你找我要钱?” “镇子是你组员炸的。”金槐回道。 他说完又补充道:“全是他炸的。” 贝岑烟:“” 她在心底把黑夜飞速骂了几百遍。 好在对贝岑烟来说,能用钱解决的都不算大事,她问:“你要多少。” 金槐报了个金额过去。 贝岑烟没有直接同意而是又问:“许明渊告诉我,蛊笼异能筛选出的人是薛诚,他的归属权决定了吗。” 异能者犯罪案中,犯罪者会被送押异能者监牢,而如果还发现其余无辜异能者,则会进行收编。 有两种选择,一是签署禁制契约后,根据其能力强度再决定是否佩戴禁制颈环,然后回归正常生活。 第二就是加入管理局,通过一定时间的考核期,正式成为工作人员或者调查员。 许明渊给贝岑烟汇报会薛诚无法佩戴禁制颈环的情况,而后者的异能强度注定他只能选择加入管理局。 这时候,案件的处理分局有第一归属权,但无奈【影子食人案】已经算是刊省和兴海两个分局联合办案了,两方都拥有第一归属权,就看谁能抢到了。 “还没。”金槐如实回道。 “资金我全包了,顺便给你凑个大整,薛诚归我们兴海。”贝岑烟说完立马挂断电话,不给金槐任何反驳机会。 金槐倒是不在意薛诚属于哪边,但是张鸿远好像还挺在意的,也不知道他会不会 这时候,他手机又收到条短信,还是贝岑烟发来的。 【钱已经打过去了。】 那就没办法了,金槐想。 他又冷漠地给贝岑烟回复:【哦。】 第5章 平凡5 此时还在办公楼内整理资料的许明渊还不知侯涅生已经走了。 事实上,他压根已经把这人给忘了,甚至连他脖子上的禁制颈环也没有解开。 最后一人的审讯资料也整理并上传完毕后,张鸿远推门进来,邀请道:“小许,去吃饭不,我们食堂饭菜可好吃了。” 许明渊瞄了眼时间,确实到饭点了,他点头起身,“好。” 薛诚也跟在他身旁,三人一同出办公楼,在张鸿远的带领下朝食堂走去。 刊省分局的食堂不少,一连排的窗口几乎写满了菜名,吃饭的桌子也很多,不至于因为来迟了就没有位置。 走到炒菜窗口时,张鸿远道:“这厨子以前也是警队的,做饭可好吃了,那几个,都是他的拿手菜。” 他专门指了几个菜,又问道:“有什么特别想吃的没有。” 白日对吃食无所谓,便道:“张队你点就好。” 窗口下的薛诚也点点头表示同意,毕竟他什么都看不到。 “那行,你们先去坐。”张鸿远说着招呼人来打菜。 许明渊跟薛诚找了个位置坐下,后者还顺便拿好了碗筷。 “张队,还有什么要的吗。”点几个菜后,打饭人员问道。 张鸿远指着最远处的鸡腿说道:“再给我两个鸡腿。” “好了,就这些。”他说着刷完卡端着好几碟菜去找许明渊和薛诚。 张鸿远坐下来后,下意识给薛诚夹了个鸡腿,“来,长身体呢,多吃点。” 薛诚在不开口说话的时候,安静乖巧得还真像个八岁女孩,谁也看不出来里面竟是个成年男性。 即使知道了,也有可能下意识忽略,例如张鸿远,这已经是第不知多少次了。 他看了眼鸡腿,又看向张鸿远,道:“谢谢。” 一开口,张鸿远立马反应过来什么,不等解释什么,薛文又道:“只是我觉得长身体这件事不是光吃鸡腿就能解决的。” 张鸿远:“” 糟糕,又忘了这茬了。 他急忙把鸡腿放自己碗里,又飞速刨两口饭,岔开话题道:“薛诚啊,你接下来有打算呢。” “不知道。”薛诚如实回答道。 他也确实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古方镇没了,外面的大哥也不在了,更何况用一个八岁女童的身体,他去哪里都会显得怪异,总不可能一辈子不开口的。 最重要的是,禁制颈环对他没用,管理局不可能放任一个有攻击能力的异能者在外面又毫无约束的。 张鸿远显然也想到这点,他试探性问道:“你要不就留在我们刊省分局?” 对薛诚来说,去哪里都一样,他刚要答应,金槐就坐到张鸿远旁边开口说道:“他要去兴海分局。” 张鸿远和薛诚皆是一愣,尤其前者,心底无比纳闷,贝岑烟都没联系自己,薛诚怎么就是兴海分局的了。 只听金槐不紧不慢地解释道:“古方镇损失太大,我怕光我们分局申请的资金不够。就刚跟贝岑烟商量了平分,她那边同意全给,要求是薛诚给兴海分局。” 张鸿远:“?!” 还带直接绕过我,这么抢人的吗? 薛婷的异能等级有多高,众人都看在眼里,继承她能力的薛诚肯定也不会差,这么个宝贵战力肯定是要留在刊省分局的。 张鸿远拍了下桌子,态度十分强硬:“告诉她,钱我们刊省分局自己出,薛诚也要留给我们!” 金槐喝了两口紫菜汤,淡淡道:“包括个人财务在内,我估了个八千万。平分下来,一个分局四千万还是能申请下来的,贝岑烟全揽下来又个人追加两千万,总计一个亿的资金。” 他抬眼看向张鸿远问道:“你确定是我们分局拿得起八千万,还是你掏得起两千万。” 张鸿远:“” 付不起,付不起。 他抬手摸摸薛诚的脑袋,语重心长道:“薛诚啊,到兴海分局那边呢,要好好干,好好听负责任的话,至于刊省呢,路途遥远你就不要想着偷跑回来了。” 下一秒,他又长叹口气:“欸,毕竟一个亿啊,我们分局可赔不起。” 薛诚:“??” 你是不是又忘了什么。 他忍不住推开张鸿远的手,严肃提醒道:“我不是小女孩,严格算起来,我今年都快三十了,比你们三个年纪都大,好。” 看似不到三十实则四十多的张鸿远:“” 被张鸿远叫做老师,实际年龄要大再点的金槐:“” 正儿八经二十三岁的许明渊则安静吃饭,完全没有要搭理三人的意思。 现场气氛诡异地冷了下来,等许明渊塞下口饭见所有人都在看自己才道:“你要跟我回兴海的话,打算怎么买票。” 气氛更冷了,因为薛诚没有身份证,甚至连户口都没有。 张鸿远咬牙道:“我会想办法给他弄身份证的。” 薛诚点点头,“哦”一声,像小孩一样乖乖吃饭。 白日人格本来近乎感受不到情绪,自然不理解这种尴尬的氛围。 金槐则是完全不在乎,自动忽略尴尬,安静喝汤,他几乎一口饭都没吃,从坐下来开始就在喝汤。 作为唯一一个正常人的张鸿远实在忍受不了这种安静,他左瞟右看终于找到个开口的话题,“金槐,你头发怎么回事。” 金槐的头发是纯粹的金黄色,但是现在发梢尾部又开出几朵小小的金色槐花,不仔细看的话确实看不出来。 金槐沉默片刻,回道:“植物开花很正常,别大惊小怪,安静吃饭。” 许明渊跟薛诚更是半个眼神都没给。 张鸿远:“” 受不了了,你们能不能给点反应,来点交流啊! 还有,金槐,你是人不是植物,哪家人会开花啊! 在极其安静的诡异氛围中,张鸿远无比憋屈地吃完了午饭, 出了食堂,他们分成两路,金槐回办公楼继续进行收尾工作,张鸿远则和许明渊一起带薛诚去解决身份和户口问题。 他开辆车载着两人驶入市区,途中正好路过一家炸鸡店,但凡有人回头望一眼都能见到汪宇航。 然而谁都没注意彼此。 汪宇航头戴帽子和墨镜,一人塞下整个炸鸡,打了个饱嗝心满意足地从炸鸡店出来,他手中还拿了杯无糖可乐,希望以此来减轻负重感。 这时,他察觉口袋里的手机传出震动,掏出一看发现不是经纪人后,这才放心接起来,“喂。” “你最近都跑哪去了?”电话那头是个女生,声音听起来十五六岁的模样。 “我不说了吗,近距离吃瓜去了。”汪宇航笑着说。 “那家伙怎么样。”女生激动地问。 汪宇航想了下,回道:“地位低下,被按墙上都不敢反抗。” “活该!”女生开心地说,说完又疑惑地问:“奇怪,他没发现你吗?” “大概率是认出来了,但没戳穿,毕竟我这几年变化挺大的。”汪宇航一口气喝完可乐,将瓶子顺手扔到垃圾桶里,又道:“不说这个了,你找个时间来帮我检查下脑子,好像出了点问题。” 电话那头的女生:“??” 过了很久,她才幽幽地问:“你确定你说刚刚那话的时候,脑子不是被可乐泡发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汪宇航解释道,“就是这几天感觉怪怪的,估计是中了什么精神类异能。先是在草坪里睡了一夜不说,某天早上醒来还跟个赤身裸体的小男生躺在一张床上。那几天啊我差点吓死,满脑子想着怎么对人家负责。” “然后呢,你为什么觉得这有问题。”女生说,“大方接受你把人家睡了的事实不好吗。” “不不不,这不一样,我是个坚定的无性恋者。”汪宇航无比肯定地说,“我能做妇女之友,恋爱导师,甚至捉奸神探都行,反正除了男朋友,任何身份对我来说都有可能。” “是吗。”女生的语气明显不信。 “是真的啊。”汪宇航又道,“不然我刚出道那会,被人下药跟个扒光了的女人关在一起时早给人家睡了,哪还用得着把自己锁浴室里泡一夜冷水。” “行。”女生说,“那我改天去一趟。” 不等汪宇航说声谢,她又问:“如果检查后,你真把人家睡了怎么办。” 汪宇航停下脚步,叹了口气有些遗憾道:“还能怎么办呢,真睡了就对人家负责呗。” 他又想到今天在体育馆也没见到江元,联想到什么糟糕的可能,又改口道:“当然前提是他还活着。如果不幸死了的话,我就每年今天给他烧烧纸,也当孽缘一场。” 他说完还专门重复一遍,“孽缘啊孽缘。” 电话那头的女生似乎翻个白眼,有些无语道:“你这人真是比我还古董。” “这两天我过去找你啊。”女生说完挂断电话。 兜兜转转,时间来到下午四点,一辆汽车驶入兴海分局所在的公园。 跟靠近高速路口交通方便的刊省分局不同,兴海分局位于最繁华的安苑区,选址在一个绿化环境跟自然景观堪称顶级的公园内。 说是公园,其实是贝岑烟外公名下的庄园改的,顺着柏油路不断深入,车轮下的黑色马路不断变浅,最后与青灰色的石板路完美相交,被旺盛树木遮挡的视野也陡然开阔,一个巨大圆形广场出现在眼前。 中间设计造型华丽的迎宾喷泉,飞溅的水流在午后的阳光下,如水晶般耀眼夺目,顺着两侧的道路绕过喷泉就是停车场。 喷泉的后面就是兴海分局,原本欧式建筑群的奢华浮雕被取掉,再经过后天装改后,显得庄严肃穆,有种进入大家氏族的诡异错觉。 周若怡将车子停好,又扭头透过窗户看向一旁的大楼,问道:“老板,这真是警察局吗,哪家警局长这样啊。”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没什么好奇怪的。”姚楠说着打开车门,下车前又吩咐道:“若怡,辛苦你在车上等我一会儿了。” 有这么个温柔又照顾下属的老板,是周若怡平生最幸福的事,别说等一会,等一小时也行,她扭头笑笑:“不辛苦,老板你放心去。” 说着她又指向旁边的衣服,“老板,你外套拿着啊,外面挺冷的。” “没事,走几步路就到了,不碍事的。”姚楠说着关上车门朝管理局的大门走去。 她边走边拨通贝岑烟后面又发来的号码,接通后道:“喂,您好,我已经到了。” 贝岑烟回道:“知道了,一楼左转第一间接待室,我已经在那等着了。” 姚楠挂断电话顺便走进分局大门。兴海分局也就外面看着豪华,进到内部立马就变成了简约的办公风,宽敞明亮的大厅中央设有指示牌,很容易就找到贝岑烟口中的接待室。 她推门走进去,与贝岑烟的目光相接,而后稍稍惊艳一下。 贝岑烟此人五官立体,明艳逼人,留着狼尾短发显得不受拘束又无比强势,可她又戴了副金丝眼镜,搭配身着的白色蕾丝衬衫,又增加几分礼数与克制、将有些极端的风格愣是完美搭配在一起。 是放在红毯上,都可以艳压四方的存在,这一瞬间,姚楠甚至想问贝岑烟愿不愿意辞职去当明星。 贝岑烟看姚楠的第一眼也愣了下,她见过姚楠放在嘉裕娱乐官网上穿西装的照片,跟现在的打扮完全是两个模样。 她看起来莫约三十多岁,身材有些削瘦,穿着卡其色针织长裙,长长的头发编成麻花辫垂在胸前一侧,五官不算惊艳却很耐看,一副圆眼镜架在鼻梁上,透过玻璃镜片,看向贝岑烟的眼神很是温和。 她整个人的气质也是这般柔和,以至于衬得贝岑烟像头狼,似乎下一秒便会把人吞掉。 姚楠跟贝岑烟设想中的形象有些出入,但她很快反应过来,道:“姚楠女士对吗,坐。” “好。”姚楠点头,走到贝岑烟对面坐下。 “现在可以说有什么事,必须我本人亲自过来了吗。”姚楠缓缓开口,她的声音同样温和。 贝岑烟先拿出一张伪装成保密协议的禁制契约道:“请先把这份保密协议签了。” 万一涉及到与异能者相关的内容,先签下来也有备无患。 贝岑烟是借警察的名号联系姚楠的,虽然这里怎么看都不像个警局,但姚楠大致扫过一眼,就拿起笔在保密协议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放下笔后,她又道:“快点结束可以吗,我晚上跟人还有约。” “凌晨收到消息,刊省安平县古方镇发生特大级地震。”贝岑烟扫过桌上签下的姚楠二字,道:“你公司旗下的演员蒋欣雯就在那里拍戏。” 姚楠温和的面庞愣住,缓缓眨了下眼睛,才有些不可置信道:“雯雯她” “请节哀。”贝岑烟说。 她说完没再说话,似乎是在给姚楠消化噩耗的时间。 片刻后,姚楠主动开口问:“警方是希望我们公司主动公布这件事对吗。” 贝岑烟心道果然是当大老板的人,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柔善,这么快就反应过来。 她点头,道:“是的。” 蒋欣雯的身份特殊,有很高的知名度,她人也不在了,总要给粉丝一个交代。 虽说可以用拍戏时死于突发地震解决,但是如果是管理局单方面公布的话,公众舆论还是不可控,可如果是蒋欣雯所在的娱乐公司一起发布,那就不一样了。 思考片刻,姚楠语气伤心地同意了:“这件事我会交代下去的。” 突然,她又想起陶安和蒋欣雯是一起去的,为什么陶安没有联系她,难道 姚楠轻声问:“小陶呢,就是雯雯的助理,她也不在了吗。” “嗯。”贝岑烟垂眸说道,“请您节哀。” 第6章 平凡6 姚楠似乎彻底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击垮,她的眼眶有些湿润,强忍着才没让眼泪彻底流下,她边伸手抹去边道:“抱歉,让你见笑了。” “没有,我们很感谢你的配合。”贝岑烟轻声道。 等姚楠又缓和不少后,她才又问道,“我能问一下,你对蒋欣雯了解得多吗。” 贝岑烟知道蒋欣雯的父母与她断绝关系后,又查了她更多的社会关系,发现蒋欣雯是在没成年时就来了兴海,之后的紧急联系人也一直填的是姚楠。 说姚楠不知道蒋欣雯的事,那肯定不可能,她抬眼看向姚楠,黑褐色的眸子霎那间亮了些许。 这是贝岑烟的异能,精神型读心异能,只需注视就能看到对方内心的实时想法,如果思想足够激烈,甚至能看到具体的画面。 “很多。”姚楠悲伤地说,“雯雯童年挺惨的,家里重男轻女,逼她初中毕业就出来打工,她一气之下就拿着钱偷跑到了兴海。当时嘉裕娱乐正好在组建女团,雯雯也是这时候招进来的。” “你们当时没发现她未成年?”贝岑烟问。 姚楠解释道:“那段时间偶像男团大火,我们和时代娱乐才决定共同投资组建女团,还拉了很多赞助和投资,完全不缺钱的情况下,课程几乎全免,就相当于是个公益的全封闭式舞蹈训练班,因此报名的女孩很多,手续也就没弄太严格,十六周岁以下登记姓名和住址就行了。甚至因为未成年,我们还专门给这些女孩提供长期食宿。” “后来是怎么发现的。”贝岑烟又问。 “雯雯训练很努力,跟另外两个女孩一起获得了成团资格。成团之后会有商演,因为涉及到金钱,再加上他们当时还未成年就需要监护人代为签字。也是那时候我才知道雯雯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因为名额已经定了,我只好带雯雯回她原本的家去找她父母。” 姚楠说着回想起那时候的场景,悲伤中又染上些许愤怒。 贝岑烟本来只想确认姚楠是否说谎,却因为这愤怒,看到了更为具象的画面。 蒋欣雯原本的家在泰省祁水市,距离兴海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为了赶时间,姚楠上午开完紧急会议,中午就买了两张下午的机票,带着刚满十六岁的蒋欣雯直接飞回祁水。 那天,正好是立冬,气温陡然下降,下午从兴海起飞的时候感觉还不算明显,但等晚上在祁水下飞机落地后,直接把蒋欣雯冻得哆嗦起来。 蒋欣雯本身不胖,又因这一年的高强度训练瘦下来不少,统一发的外套有些偏大,套在她身上根本就挡不住风,冷风顺着空荡荡的脖颈渗透内里。 “啊切!”蒋欣雯打了个喷嚏,又悄悄瞄了眼才第二次见面的姚楠。 姚楠那天上午有会议,一般这种场合她都会穿西装,再把头发盘起来,她又正好换下圆眼镜,带了副隐形眼镜,整个人都显得干练果断,同时也有些不近人情。 蒋欣雯又缩缩身子,伸手悄悄把宽大的外套裹紧。 姚楠察觉蒋欣雯的动作,扭头望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 “走。”她说着带冻得瑟瑟发抖的蒋欣雯走出机场,又坐上一辆出租车。 蒋欣雯刚要开口说那个噩梦般的地址,姚楠抢先一步道:“司机,去最近的商场。” 说完她又补充道:“要好一点的。” 蒋欣雯一愣,但司机已经说了句“好的”,发动车子朝商场开去。 蒋欣雯的家庭不算富裕,甚至小康都没达到,而司机因姚楠那句话去的商场是最豪华的,不堵车也开了半个多小时才到。 看到那熟悉的,但自己从未进去过的商场,蒋欣雯一时有些恍惚,回过神时,姚楠已经打开她那边的车门站在外面等她了。 “想什么呢,我们该下车了。”姚楠说。 蒋欣雯吞了下口水,紧张地跟着姚楠下车,又紧张地走进商场。 暖黄色的灯光照在蒋欣雯身上时,她更加紧张了,走路的步伐都沉重不少。 姚楠领着蒋欣雯走进一家女装店,一个店员见状要来招呼,姚楠摆摆手:“不用了,我们自己挑就好。” 她说着把一条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围巾带到蒋欣雯脖子上,这一刻,蒋欣雯彻底绷不住了。 “我爸妈不会付钱的。”她无比紧张地小声说道,“他们从来只给弟弟买东西,你现在给我这么贵的东西,也只是白花钱。” “我不差钱,不需要有人给我还钱。”姚楠笑着说,“这边天气冷,看把你冻得,脖子都红了,要是就这么感冒了可就不好了。” 她说完把粉红色的围巾给蒋欣雯戴好,又将褶皱的地方细心理好,就在蒋欣雯以为结束时,她又顺手挑了几件衣服搭在手臂上,放在蒋欣雯身前一一比对。 片刻后,她拿出几件递给蒋欣雯,“来,去把这一身换上试试。” 见蒋欣雯没接,姚楠又柔声说道:“女孩子回去见爸妈,无论双方喜不喜欢,至少气势上不能输,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对不对。” 蒋欣雯还是没有接,她嘟囔一句“太贵了。” 姚楠见状推着蒋欣雯朝更衣室门口走,边走便劝道:“反正你以后也是为我打工,而我是你的老板,要给你发工资,这些衣服就当是从你未来薪水里扣,老板提前预支给你的,好不好。” “真的吗。”蒋欣雯小声问,“我以后给你打工,能还得起来吗。” “肯定还得起,我保证。”姚楠说着把衣服塞到蒋欣雯手上,又把她推到更衣室里,关门前不忘提醒道:“不着急,我会在外面等你的。” 片刻后,蒋欣雯从更衣室内走出来,她穿着条浅色牛仔裤,侧边绣着两条毛茸茸的粉线,上面是白衬衫搭配针织毛衣的假两件,毛衣还绣着浅色偏紫的绒毛葡萄,搭配脖颈上的围巾正适合蒋欣雯这个年纪,将少女独有的青涩与活力完美展现出来。 再加上蒋欣雯练了一年舞蹈,气质与体态也有很大提升,一出来就有个店员朝姚楠夸赞道:“您女儿可真漂亮。” 虽然姚楠看着不像有这么大女儿的年纪,但她想不说二人还能是什么关系。 店员又拿起件浅色的长款羽绒服推荐道:“这件外套要不要也试试,您女儿穿一定也好看。” 不等蒋欣雯解释,姚楠已经发自内心地笑起来,开心地说:“当然,谢谢夸奖,这件不用试了,一起要了。” 她说着又道:“结账,连着我女儿身上那套,一共多少。” “稍等,这就给您算。”店员说着跑过去给姚楠结账。 片刻功夫后,姚楠结完账,又找店员要把剪刀将蒋欣雯衣服上的吊牌剪掉。 她把外套展开在蒋欣雯后面,“来,乖女儿,把胳膊伸进来,外面冷,先把外套穿好再出门,别冻着了。” 蒋欣雯鼻子抽了几下,不知是想哭还是已经冻着了。 她把胳膊伸进袖子里,套好羽绒服跟着姚楠去到另一家鞋店,换了双崭新的帆布鞋。 跟着姚楠走出商场前,蒋欣雯想如果她真是自己的母亲该多好啊。 可走出商场,骤然消失的暖色灯光与冰冷的空气立马将蒋欣雯拉回现实。 那只是如果,她的母亲并不是姚楠。 姚楠领着蒋欣雯再次坐上出租车,这次她报出了那个自己一点不想说出口的地址,更不想回到的地方。 蒋欣雯的家在一处老小区的三楼,位置不算好,是以前房价大跌时低价买入的二手房。 这次换蒋欣雯走在前面。楼底的门锁早就坏了,但无人愿意出钱换新,只能用个大石头将门抵住,才不至于所有人都进不去。 冷风飕飕地顺着大门灌进昏暗的楼道,声控灯早就坏了,同样没人换,跟自己走时候一摸一样,什么都没有变。 蒋欣雯抬脚走上楼梯,刚走两步就扭头道:“您小心点,楼梯很陡。” 姚楠一只脚迈上阶梯,抬头笑着说:“多谢提醒。” 昏暗的楼道压抑而沉重,充满腐败封建的味道,沉闷的脚步声下每一步都是煎熬。 当蒋欣雯敲门,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她瞥见屋内景象时,这可怕的味道蔓延至灵魂深处,扩散到了极致。 不大的方桌上放着几道热腾腾的烧菜,有鱼有肉,还有盘刚出锅的饺子,热气浓到蔓延在光下迷幻得像梦一样,而桌子边缘还有个蜡烛吹灭,切去一角的奶油蛋糕。 对啊,今天是冬至,要吃饺子,也是弟弟的生日,要吃蛋糕。 可惜蒋欣雯一个都没有,这是个不算富裕但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她的存在可有可无,或者说她永远不回来可能更好。 “蒋招娣!你还知道回来?”蒋欣雯的父亲吼道。 是啊,她不叫蒋欣雯,这是她来兴海后怕被人取笑而改的假名。 蒋招娣才是她真正的名字,她存在的一切都是为了弟弟。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逃跑了,可现在她又要回来面对这个压抑的地方,对面这个可怕的男人了。 眼见蒋欣雯不说话,她父亲就要像过去一般一巴掌拍上来。 好在姚楠及时把蒋欣雯拽到身后护着,她父亲见姚楠是个穿西装的陌生女人,这巴掌才止住没有落下。 “你哪位啊?”蒋欣雯父亲没好气道,“我教育我闺女关你什么事。” “你也知道她是你闺女,她失踪整整一年你不去找她?”姚楠丝毫不落下风地反问道。 “失踪就失踪呗,又不是我把她丢出去的。”蒋欣雯父亲打量着姚楠身后的蒋欣雯,有些嘲讽地说:“而且这不是没找也回来了吗。” 屋子里,蒋欣雯母亲已经把她弟弟的耳朵捂住了,似乎这是什么污秽之言不能被小孩听见。 何其讽刺啊。 蒋欣雯的母亲因父亲在对她出言嘲讽而捂住弟弟的耳朵,明明他们才该是最亲近的人,但此刻挡在自己身前的竟会是个只见过两面的陌生人。 只听她父亲又道:“这一年是你在养她,现在来要钱了是,告诉你我可没钱给你。” 他看到蒋欣雯身上崭新的衣服,更加不屑地嘲讽道:“恭喜你,这一年的钱都白花了,赔钱货。” 这句话也不知道骂的是谁,但姚楠毕竟是来做正事的,没有直接撕破脸,而是压着心底的怒火反问道:“你确定这是不管你女儿了是吗。” 蒋欣雯父亲不假思索地回道:“废话,你要养你养,败家玩意,一点用没有。” 不等姚楠再开口,他又想起什么,恬不知耻地伸手道:“对了,她当年跑的时候还从家里偷了七百块,你得负责赔给我。” “不养就不养!谁稀罕你们!”姚楠身后的蒋欣雯朝她父亲吼道,“守着你们破儿子守到死!”吼完,她哭着跑下楼。 “雯雯!”姚楠刚要追上去,她父亲急忙拽住她,无赖道:“欸——别想跑,你钱还没给我呢。” “我给!”姚楠说着从钱包里拿出一沓红票子用力甩在蒋欣雯父亲脸上,用看垃圾的眼神看着他说:“不用点了,从今以后你没女儿了!” 说完,她转身快步下楼,出了楼洞后四处喊道:“雯雯——!雯雯——!” 好在蒋欣雯没跑远,姚楠很快循着哭声找到了她,“雯雯。” 蹲在角落的蒋欣雯抬头看向姚楠,哽咽了好久,才开口说道:“我不叫雯雯,我也不能帮你赚钱了。” 不能给姚楠赚钱,她就没有意义了,可她已经没地方可回了。 “怎么会呢,对我来说你就是蒋欣雯,就该叫雯雯。”姚楠说着蹲下来,拍着她的肩膀无比温柔地说:“而且你现在已经彻底属于我了,不给我赚钱,给谁赚钱呢。” “呜呜”蒋欣雯哭得更厉害了,“为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好” “世界上总要有个人对你好,不是吗,为什么这个人不能是我。”姚楠说着把蒋欣雯拽起来,又替她掸去羽绒服上的灰尘,安慰道:“别哭了,今天冬至,我带你去吃饺子,怎么样。” “好”蒋欣雯哭着说。 她不知道该叫姚楠什么,只能看着对方扯出一抹牵强的笑容。 姚楠看出蒋欣雯的尴尬,道:“叫我什么都行,看你喜欢。” 那一瞬间,蒋欣雯甚至想叫姚楠一声妈妈,但又生生忍住了,改口道:“楠姐” 姚楠又拿出纸巾给蒋欣雯擦掉眼泪,“在呢。” 贝岑烟从姚楠的回忆中抽离,强行中断读心异能,她知道有人重男轻女,但没想会到这种地步。 她深吸一口气,调整好情绪,问:“之后,蒋欣雯的父亲没找过来吗。” “找过。”姚楠回道,“他们偶然看到蒋欣雯出道火了的视频专门来兴海要钱,要她付给给她弟弟买房。恰巧那个时候女团已经解散了,雯雯也成年了,我就骗他们说女团解散,雯雯背了巨额违约金,他们作为父母需要帮忙偿还。一听这话,他们别说找人了,甚至还要想办法和雯雯彻底断绝关系,她的户口也没花多少功夫就移到我这里了。” “再后来”姚楠说着又念叨几句“雯雯”彻底绷不住哭出来。 “为什么啊,她的生活明明才刚刚变好,为什么老天要这么残忍。” “为什么” 贝岑烟看着面前泣不成声的姚楠,有些庆幸没有告诉她真相,因为那只会更残忍。 无论蒋欣雯杀人是对是错,至少此刻在姚楠回忆中,她只是一个无家可归,无人怜爱,终于等到救赎的小女孩罢了。 贝岑烟给姚楠递去纸巾,一瞬间她与对方的内心有些许共鸣,沉重而悲伤地说:“节哀。” 第7章 平凡7 姚楠哭了很久,走出管理局时整个眼眶都是肿的。 待她上车后,驾驶座上的周若怡立马扭头关心道:“老板,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姚楠哑声说道,“若怡你先开车,送我回公司。” 周若怡又是一愣,现在已经五点多了,回公司的话六点前肯定赶不到约好的地方。 姚楠很少会失约,现在这样肯定有重大事情,周若怡发动车子,又问:“老板,许小姐那边需要我通知一下吗。” “不用了,晚点我会给她说的。”姚楠说着又抽出两张纸巾擦回眼泪,而后靠在靠背上,偏头望向窗外,看着逐渐黯淡的天色,心也跟着灰暗起来。 三月末的兴海天气回温,繁华的市区街道上四季常青的树木更加繁茂,绿化带里花草在逐渐亮起绚烂灯光下焕发生机,一切似乎都在蓬勃发展,期待新一年盛夏的来临。 江川疗养院内的植物同样如此,不知什么品种的兰花盛开在鹅卵石铺垫的小路两侧,石亭灯内暖黄的灯光在渐暗的天色下越发明亮,散发悠远宁静的美好气息。 李凡香与何蕊坐在玻璃墙边静静看着这一幕。这疗养院的体检内容很多,再加上他们公司人不少,半小时前才全部结束,让在这里等着点名拿最后的体检报告。 李凡香与何蕊等得蛮久的,在此之前不少人都已经拿到报告到休息区去了。 何蕊丝毫不嫌无聊,她头靠在李凡香肩膀上感慨道:“这里可真舒服啊,等我以后老了也要来这住。” 似乎忘了这是疗养院不是养老院,李凡香笑着提醒道:“这里可不是养老院。” “管他呢,等我以后有钱了,想来这里住还不是轻轻松松。”何蕊坐起来又伸个懒腰道,“啊——,到时候,我们姐妹要一起来这养老。” 不等李凡香回答,她又扭过头来打趣道:“说好了哦,你可别以后有钱了就把我忘了啊。” 这时候广播正好叫到二人的名字,何蕊立马站起来,激动道:“可算好了。” 李凡香笑着也站起来,刚走两步,口袋里的电话响起来。 是120打来的,接通后那边刚说两句,李凡香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她捂着脸似乎都要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你你们说得是真的吗”她的声音无比颤抖。 何蕊也听到李凡香颤抖的声音,转过头来关心地问:“发生什么事了嘛。” 片刻后,李凡香哭着说:“好,我这就过去。” 说完她挂断电话,眼看就要跪到地上,何蕊眼疾手快给她扶起来,问道:“你怎么了,说话啊。” “我爸妈出车祸了”李凡香哽咽地说。 何蕊经常听李凡香提起她父母,知道她跟她父母都是江省人,刚想说让她先冷静下来,赶紧买个机票回去。 谁想下一秒,李凡香又道:“电话是仁安医院打过来的” 仁安医院,是兴海的本地医院而且非常有名。 何蕊深吸一口气,来不及思考李凡香的父母为什么会来兴海,一边扶着李凡香不让她直接倒在地上,另一手掏出手机叫了辆出租车。 因为江元疗养院在半山上,一时间根本没有司机接单。 何蕊见状咬咬牙多加一百路费,瞬间就有人接单了。 “别哭,我已经叫车了,咱们先去医院再说。”何蕊边说边扶着李凡香朝出口走去。 这时候,因为二人迟迟未到,鲁铃兰跑出来喊道:“李凡香!何蕊!在不在!” “麻烦等一下,马上就来。”何蕊回头喊道。 路上遇见他们另一个男同事,他拿着体检单,正要朝休息区走去。 江川疗养院的休闲区很大,一堆娱乐设施,基本所有拿完体检单的同事都去那了,边玩边等着一起坐大巴车回去, 男同事见何蕊扶着泣不成声的李凡香在朝反向走走去,随口问道:“她这是怎么了。” “没事。”何蕊敷衍一句又道,“对了,你帮我把我跟李凡香的体检单拿一下,顺便跟经理说下我们先走了。” “啊?你们到底啥事啊。”男同事打量着两人好奇道。 “没啥事,你就别多问了,帮我这个忙,改天请你吃饭。”何蕊说着继续带李凡香朝出口走去。 “行。”男同事说着朝拿体检单的地方走去,进到屋内后对鲁铃兰道:“我来帮何蕊和李凡香拿体检单。” 正常情况,体检结束后,江川疗养院的员工会根据体检报告给出些许建议,但现在都不是本人来了,鲁铃兰便什么都没说,把两份体检单交给对方,淡淡道:“给,已经全部结束,你们可以离开了。” “走的时候记得把门带上。”鲁铃兰在男人离开时又道。 等“吱呀”一声,门关上后,她拿出写有李凡香名字的档案,提笔在上面写下两个字,又顺手拿起旁边的院内座机打电话。 与此同时,何蕊扶着李凡香走出疗养院的大门,挂在一侧门梁上的风铃无风自响两下。 两人在门口站了几分钟,出租车来了,何蕊扶着李凡香坐进去,“司机,仁安医院,麻烦快点。” 路上,李凡香终于恢复点理智,她攥着何蕊的袖子问:“何蕊,我该怎么办,医院说说” “别想那么多,我们马上就到了,叔叔阿姨不会有事的。”何蕊轻拍着李凡香的肩膀,安慰道:“别怕,别怕,一切都还来得及。” 仁安医院在闹市区中心,此刻正值下班高峰期,车辆堵得厉害,眼见已经医院大门了,何蕊道:“师傅,就在这边放我们下来。” “好的。”司机说着将车子往边上靠靠,又道:“一共37。” 何蕊先让李凡香下车又掏出手机扫码,付款结束后又给司机看了眼,“师傅好了啊。”她说着关上车门,快步追上李凡香。 两人急匆匆跑进医院,李凡香跑到前台焦急询问道:“他们在哪,你们刚刚打电话过来的。” “谁?”前台护士云里雾里地看向李凡香。 “李建成和刘向芳,出车祸送过来急救的,你们刚打电话联系过我们。”何蕊帮李凡香补充说道。 护士这才听懂,帮忙查找起来,片刻后,她探出身子指向左后方,道:“从这边的小门穿过去,后面的急诊大楼一楼抢救室,应该还在欸——我还没说完呢!” 不等护士说完,李凡香已经冲过去了,何蕊紧跟其后。 两人先后进入急诊大楼,头顶挂着抢救室的方向牌,非常好找,李凡香焦急跑过去,还不等靠近就被中年医生卞宏扬拦住了。 他道:“你们干嘛呢,这里不能随便靠近。” “里面是不是有对夫妻在急救。”李凡香焦急地问。 卞宏扬点头,又道:“是不久前出车祸送来的,好像已经联系家属了。” “我就是。”李凡香拽着卞宏扬,红着眼眶无比担心地问:“医生,我爸妈他们,他们怎么样了。” 卞宏扬实话实说道:“女的还没到抢救室就不行了,男的还在抢救中但不容乐观,他脑损伤严重,救活了也大概率变成植物人。” “小心点。”何蕊上前扶住差点就要晕倒的李凡香,又看向卞宏扬问道:“医生,没有更好的结果了吗,钱不是问题,您能不能再” 仁安医院不仅仅在兴海,国内也同样出名,汇聚无数顶尖医生,从死神手中抢回无数生命。 “这不是钱的问题。”卞宏扬说,“他身上有被拖拽的痕迹,应该是途中撞到了脑袋,再加上伤者年纪不小,植物人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他似乎又想到什么,叹了口气遗憾道:“要是早七八年前,我师兄还在,肯定会比现在的结果更好。” “那您师兄呢。”何蕊帮李凡香追问道,“他在哪个医院,我们去找” “我师兄不在了。”卞宏扬怕二人继续追问,又重复一遍:“字面意思,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卞宏扬说着又看了下时间,见着两个女生狼狈的模样,劝道:“手术一时半会结束不了,你们要不先去买点东西吃,饿出低血糖就不好了。” 李凡香摇摇头,呢喃道:“我不走,我就在这等着” “来,我们先到这边坐着。”何蕊把李凡香扶到旁边的座位上,蹲下来握着她的手,又看着她安慰道:“凡香,相信我,叔叔不会有事的,他肯定会没事的。” 李凡香空洞地点点头,又小声“嗯”了下。 “我去买点吃的,马上就回来,你在这里等我,好不好。”何蕊又轻声问。 李凡香再次点头,她看着何蕊,小声道:“你去,我哪都不走” 何蕊见状站起来就要去买吃的,刚走两步又回头道:“医生,麻烦你帮我看着她点,我马上就回来。” 何蕊走后,李凡香再次失声痛哭起来,她的母亲不在了。 这个时候,李凡香的父母为什么会来兴海呢。 因为过两天就是李凡香生日了。 在今年之前,李凡香都会回家过年,然后在回兴海的前一天提前过生日,吃上母亲亲手炸的小黄鱼。 他们肯定是不希望唯独今年落空,才悄悄来兴海找她的。 可是,命运就是这么残忍。 李凡香与母亲就此天人永隔,她再也无法吃到母亲做的饭了。 更糟糕的是,她的父亲还在命悬一线。 “爸,求求你,千万不要有事啊。”李凡香对着急救室的门无比真挚地祈祷,“老天啊,别对我这么残忍,好不好,你不能一次他们都带走。” 何蕊没来过这医院,她跑到好久才找到便利店,排队买了两个包子和玉米,又揣在怀里匆忙往回跑。 一路来来往往皆是各样的人们,有人残卧轮椅面露欢喜、有人四肢健全悲痛落泪、有人搀扶前行白首相依、有人快步独行形单影只 在这水泥钢筋围困建造的楼房里有最真实的悲欢离合与生老病死,在更远处的广阔天地间是车水马龙与灯火人烟。 意外与惊喜总是不知道哪个先降临,有人到来,也有人离去。有人在初春再吃不到母亲亲手炸的小黄鱼了,也有人到冬至再盼不到如救赎般的一碗饺子了。 人间一年四季,春暖花开,夏暑蝉鸣,秋爽霜降,冬寒雪落。 太阳照常在西边落下,刺耳的汽车鸣笛与熙攘堵塞的人群也准时相遇,似乎什么都没变,又似乎什么都变了。 人,总是要继续前行的。 一路沉默无言,车子驶入闹市区走走停停,姚楠依旧偏头看向窗外的景色,等终于要到公司,才缓缓开口。 她道:“若怡,你先把我在门口放下来。” “好的。”周若怡说着已经将车子停在门口了。 姚楠整好了情绪开门下车,走进公司,步伐干脆利落,用仍旧沙哑的声音对前台吩咐道:“通知公关部全员,六点召开紧急会议。” 前台员工一愣,等姚楠已经走入电梯才道:“好好的,姚总。” 凌晨时分,国家地震局以及刊省新闻网发布关于刊省安平县古方镇地震的消息。 因为内容里没有直接提到人员伤亡,不少人在下面刷了平安的字样。 此刻,李凡香与何蕊还依偎在急救室的门口,一直亮起的灯终于熄灭了。 手术室的大门被打开,一张移动病床被几个医生推出来,不等李凡香站起来开口便已推走了。 好在此时进行手术的顾在川正慢悠悠走出来,他有些疲倦地摘下口罩,不等和同样等在角落的卞宏扬说上一句,李凡香就围上来无比紧张地问:“医生,我爸他怎么样了。” “手术很成功,现在已经转重症监护室了,度过这几天危险期就行了。” 顾在川说着又指了个方向,“那边上去七楼就是。” 李凡香与何蕊刚要上去,顾在川又提醒道:“对了,你们记得去先去前台把手术费交了。” “好”李凡香激动的心情被拉回现实,何蕊搀着她问:“是去最前面的大厅前台交吗。” 顾在川回道:“嗯,在那边办理手续后会告诉你在那里缴费的。” 她们搀扶着离开后,卞宏扬才走上来,拍拍他的肩膀,祝贺道:“手术结果比我想得好很多啊,你现在可以了啊。” “大概是师兄在天上保佑我。”顾在川说着也笑起来,而他的肚子也适时叫起来。 这也难怪,手术从傍晚一直持续到凌晨。 卞宏扬见状揽着他朝外走去,“来,为了庆祝手术成功,今晚我请客。” “不了。”顾在川推开卞宏扬的手,拒绝道:“今晚是危险期,我走不开要继续看着,你随便给我带点就行了。” “成。”卞宏扬说着快步转身离开。 与此同时,李凡香与何蕊办完手续,却在缴费窗口停住了。 李凡香的父亲光在重症监护室就要住五天,还要涵盖后续可能的恶化情况抢救费用,她完全支付不起这个高额费用。 “我”李凡香看着缴费单上对自己来说近乎天文般的数字,她的心情瞬间从父亲保住性命的喜悦中拉回现实,甚至可以说跌到谷底。 她脑子乱糟糟的,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 “麻烦快点。”工作人员催促道,“后面还有人在排队呢。” 这时,何蕊挤开李凡香递出一张卡道:“先刷我的卡,里面应该够初步费用了。” 李凡香恍惚地看向何蕊,直到交完款工作人员把卡递回来,她才不解地问:“为什么。” 李凡香知道何蕊是孤儿,她手中那张卡是她从小攒到大的钱,那是她最宝贵的东西,为什么要把里面的钱都给自己用了呢。 “这还用问吗。”何蕊笑起来,“叔叔阿姨对我也很好啊,还让我跟你们一起过年,那是我第一次有家的感觉。” 她说着眼眶也红起来,像是终于撑不住要哭出来了,又强忍着说道:“阿姨已经不在了,无论如何也要把叔叔救回来,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 她看着此刻的李凡香,联想到自己从未见过的父母,他们从来都只有个模糊的影子,现在好不容易要有具体模样了,绝对不能再次失去了。 她眼角终于流下两滴眼泪,无比真切地说:“那是你爸爸,是你的亲人啊。” 第8章 平凡8 无论愿望与信念有多真挚,现实始终是现实,后续治疗所需的大笔金钱,不是何蕊省吃俭用攒下的几万块钱就能够的。 二人又在医院商量起来,最终李凡香还是决定回江省老家,那里有她父母攒一辈子存给自己的嫁妆钱,应该是个不少的数目。 这件事何蕊劝不住李凡香,就像她说的,那是她的亲人,无论如何都要保下来。 她把何蕊塞给自己的工资卡还回去,抽泣说道:“不用了,你这边也需要用钱,全都给我怎么行啊。” “欸,凡香”不等何蕊再劝两句,李凡香已经转身离开了。 她定了最早的一班高铁,六点就发车,高铁站不在安苑区,还要再坐不短的车程才能到达,现在不出发就来不及了。 何蕊眼见追不上她,又喊道:“你路上小心点,这边有我呢。” 李凡香扭头“嗯”一声,而后继续前行,她在门口坐上叫好的出租车去往高铁站。 几小时后,她两手空空独身一人走进高铁,以往每次从兴海回家,她都跟何蕊两人一起,手上还都拎着大包小包。 她们还会坐在一起,期待着李凡香母亲做好的一桌饭菜。 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李凡香坐在冰冷的座位上,头抵在窗户上,胸膛缓缓起伏着,眼皮子困倦地要打架。 可她不敢合眼,怕睡醒一觉,等再睁开眼时,就不敢面对这残忍的现实了。 六点整,高铁准时发车,载着李凡香从兴海驶向江省迁州市。 太阳的晨光从一侧照过来,那么暖,那么耀眼,将天地间的一切阴冷驱散,可李凡香只觉得冷,冷得彻骨,冷得可怕。 她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两下,掏出一看是微博提示,又放下手机终于撑不住睡了过去。 这正是嘉裕娱乐在微博发出的公告,告知全网蒋欣雯的死讯,死因为古方镇发生的爆炸。 早上六点刷微博的人也不少,短短几分钟,全网炸了。 best:【什么东西!你再说一遍?大早上不要吓我啊。】 不吃香菜啊啊:【我去,开玩笑的,我凌晨还刷到说刊省地震来着。】 嗯啊咿呀:【是真的,我刚去刊省官网看了,他们那边公布死亡名单了,雯雯和安安都里面。】 喝光养乐多:【姐妹们,我去雯雯主页看了,她前几天还说要带安安一起去拍戏,要消失一段时间来着,怎么今天人就没了。】 你礼貌嘛:【凭什么啊!我的雯雯啊!从她还是女团的时候我就粉她了,是一路看着她走到今天的。】 真爱公主e:【上面的,我跟你一样,粉她好多年了,真是看着她们一路走到今天的。】 张张有在想你:【不就死几个人吗,至于吗,大惊小怪的。】 sadsjj:【你再说一遍?嘴上积点德不行吗。】 带节奏每亩:【看我名字,带节奏的都给老娘滚!】 带节奏每亩:【呜呜呜,一路走好。】 当天上午,几乎所有蒋欣雯的粉丝都跑去她最后一条微博下留言。 蒋欣雯的最后一条微博,是她还在兴海机场时,搂着助理陶安一起登机口合影的照片,两人都竖起剪刀手,笑容灿烂,身后的透明玻璃能看到一架客机。 配文是:【和小陶闭关拍戏去喽,等我们的好消息~】 下面还有不少粉丝评论等你们回来哦。 谁想几天后就收到这样的噩耗。 一时间无数【雯雯,安安,一路走好,蜡烛\/蜡烛\/蜡烛】的留言出现在蒋欣雯的最后一条微博下。 贝岑烟也去留言了,她还顺便看了眼最后一条微博的发布时间。 那个时间陶安已经死了,但她并不打算再对外单独公开陶安的死讯,这个女孩同样出生重男轻女的不幸家庭。 对喜欢她们的粉丝来说,一同死于地震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没有罪恶,没有灰暗,没有痛苦 在祝福、思念、惋惜与不舍中离开,就像那 张虚假的照片,有些梦不该被戳破。 还有不少兴海本地人组团去了蒋欣雯与陶安的住宅前献花悼念。 好在住宅在贝岑烟发现尸体又采证结束后就打扫恢复原样了,网友过去也只能看到整洁如初,充满温馨的房屋。 他们在屋子面前送上鲜花,还有人真诚地祝福:“希望你们在另一个世界过得愉快开心,我们会在这里你们的好消息。” 贝岑烟也刷到这条悼念视频的微博了,背后是蒋欣雯的住宅,摆满了鲜花与玩偶,都是女孩子会喜欢的东西。 “要不要找人去看看呢。”贝岑烟自言自语道,谁知道会不会发生混乱。 以防万一还得找人去盯着,然而找谁去却是个大问题,兴海分局现在除了贝岑烟自己居然没一个可用战力了。 可她又不能自己去盯着,别看现在网上舆论全是正向的,说不定过会就发展成负面的了。 贝岑烟指尖敲着桌子思考着还有谁能去现场,突然,办公室的大门被“砰”一下推开,一个身穿蓝白色卫衣,长相帅气的青年拎着一堆特产礼盒走进来,“组长,我回来了,还给你们带” “回来得正好。”贝岑烟打断青年的话,抬眼看向他说道:“给你个地址,现在就去那边盯着。” 青年是兴海分局除许明渊外的另一位调查员——周泽锦。 不用怀疑,兴海分局现在一共就两个调查员。 周泽锦慢半拍似地“哦”一声,把土特产礼盒放地上,又问:“组长,去哪里看着。” “地址发你手机上了,距离这里不算远。”贝岑烟说完又提醒道,“你去现场之后,只要没有人起哄打架,就站在一边什么都不要管,知道了吗。” “知道了。”周泽锦笑着说道,而后转身飞速跑出去。 贝岑烟瞄了眼周泽锦堆放在门口的土特产,又重新盯着电脑屏幕。 片刻后,她在心底祈祷道:这傻小子,千万不要别烂好心又帮倒忙啊。 时间来到下午两点,网上舆论也如贝岑烟预料得那样开始往负面发展。 因为蒋欣雯的出道时间早,很多人是看她和陶安一步步走到今天的。有人不愿接受她们就这样离开,费尽心力把冯志宏强制要求剧组到古方镇拍戏这件事扒了出来。 一时间,几乎所有人都跑到冯志宏的微博下咒骂,连他先前电影的评分也瞬间下降不少。 舆论在持续发酵,眼看就要控制不住了,贝岑烟刚要联系刊省分局让他们那边想办法帮忙进行公关。 不等手中的电话拨出去,刊省分局那边就把冯志宏受到惊吓神志不清的消息公布出去。 贝岑烟将拿起手机的放下,还不等消停十几分钟,网上闹得更厉害了,没到一个小时就发展成冯志宏必须现身给说法。 橘子总管:【呦,这就吓到了,有人还因为你没命了呢,出来解释清楚。】 铁火:【我算是看明白,无论多大年纪,一有点问题就yyz是。】 :【死得又不是你装什么啊!滚出来解释,别装死!】 暗黑青年:【呵呵,老子看你能躺倒什么时候。】 贝岑烟这同没打出的电话还是无奈拨出去了,还不等开口,那头金槐先说道:“网上情况我都看见了,已经联系相关部门出详细的病例诊疗证明了,等晚点就发出去。” “你知道怎么弄就行。”贝岑烟说完挂断电话。 一小时后,刊省分局将明细的诊断治疗书以及冯志宏躺在病床上疯癫的模样一同发出来。 广大网友还真没想到冯志宏吓到精神失常这件事居然是真的,网上的攻击力度这才稍稍缓解。 然而似乎有人不见得风暴就这么平息,几条恶性的煽动言论发出后,不少人又被带起节奏。 汪宇航却在此时发了条微博,他转发嘉裕娱乐宣布蒋欣雯死讯的那条公告又将配文说道: 【她是一个很好的女孩。无论善恶对错,是非与否。愿逝者安息,风暴平息,灾难就此停止。我们都该抬头往前看,一路走好。】 汪宇航不像侯涅生是超一线的存在,但他在一线中却是绝对的顶流,无数年轻人都是听着他的歌从初中到高中,再上到大学,甚至不少人都已经步入社会开始工作。 这些青年人的战斗力可不是吹的,将要再次掀起的网络风暴如他所言缓缓平息下去。 冯志宏的微博下终于不再都是谩骂,也有人开始关心这位老人家的身体怎么样了,写下早日康复的留言。 汪宇航发完没多久,侯涅生也出现转发了他的微博,配上一句一路走好。 连侯涅生都发话了,不少影视大咖也纷纷出现跟着一同发转,舆论彻底平息,再难掀起什么风浪。 刊省分局内的医疗病房外,金槐跟王轩站在玻璃窗前,后者手中包着台笔记本,见网上的舆论终于好转,这才松了口气道:“呼——可算是消停了。” 金槐连个眼色都没给王轩,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二人身边还有一个扎低马尾,穿白大褂的女人。她的脚边散着些许断开的黑色头发,这些头发的黑亮有光泽,在走廊头顶白炽灯的照耀下异常显眼。 沈书尔,来自珠省分局,精神型安抚异能者。可通过自身特定动作以稳定他人的特殊情绪与动作,可作用于感知、思维、记忆和行为等多个层面。 此刻,沈书尔缠在食指指尖的头发再次断裂,轻飘飘地落在地上与碎发融为一体。 这是她发动异能的特定动作,拔下自身一根头发并缠绕于手指指尖,缠绕动作完成即安抚完成,若中途断裂则安抚失败。 “不行。”沈书尔说,“这是第七遍了,再继续下去他会彻底疯掉。” 倘若安抚失败,则会反向加重自身病症,根据沈书尔以前的治疗经历判断,七次是冯志宏的承受极限,再多下去就彻底没有医治可能了。 “为什么会这样。”王轩问。 沈书尔在管理局内非常有名,因为其能力,几乎每个新上岗的调查员都会来她这里接受心理诊疗。 “导致他变成这样的异能者能力强过我。”沈书尔回道。 异能者之间存在一定的压制与克制关系。例如元素型异能间会相互克制,动物型异能者会因动物种类相互压制。 而对精神型异能者来说,异能强度造成的压制关系极其明显,甚至可以说是绝对碾压。 就比如同为精神型异能者,贝岑烟的异能强度高过沈书尔,那么后者的能力无论如何都不会对前者造成影响。 显然这点在场三人都知道,王轩试探性建议道:“要不把人送到兴海,让那位试试?” “知晓一切的代价是死亡。”金槐淡淡说道。 王轩一愣,“什么?” “她有办法知道一切,但是作为代价”金槐抬起手指向病房里的疼得泪流满面的冯志宏道,“他一定会死。” “一条命换一个未知的情报。”金槐的声音冷漠平淡,毫无任何波澜,似乎完全不在乎自己正谈论一条鲜活的人命。 他对王轩又道:“决定权在你手里,如果你能接受,我现在就可以联系人把他送到兴海。” 王轩知道金槐没在开玩笑。这人是刊省分局组建不到一年总局派来的。 他异能强大到几乎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相对的,他也冷漠得难以形容,救人仅仅是因为任务需要,无论出现多大的伤亡,不会难过和悲伤的表情。 也就张队敢和金槐开开玩笑,他们见了这人都是当大佬供着的,完全不敢放肆。 现在只要王轩敢点头,他就能立马把冯志宏送到兴海,放任对方死去。 “不了。”王轩果断拒绝。 “那现在只剩一个办法了。”沈书尔说,“找到把他变成这样的异能者。” “嗯”王轩叹口气道,“也只能这样了。” 沈书尔抬起她带手表的那只手,看了眼时间后,又道:“时间不早了,没别的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沈书尔很忙,因为她的能力,很多在经历惨烈异能者犯罪案的幸存者也会送到她那里,通过异能淡化创伤后再重新开始新生活。 昨天收到通知后,她加班把所有诊疗在一个下午弄完才抽空来的刊省分局。 “没事了,辛苦你专门跑一趟。”王轩朝她微微鞠躬表示感谢,又道:“我们还有工作就不送了。” “没事,我自己走就行。”沈书尔抬脚刚要离开,又瞥见病房内仍在挣扎的冯志宏。 她再次摘下自己的一根头发缠绕在指尖,这次缠绕动作完成,黑亮的头发紧紧缠在指尖,房屋里的冯志宏缓缓闭上双眼,呼吸也逐渐平稳,似乎是睡着了。 王轩见状一愣,问道:“这是?” “单纯让他睡着而已,别随便吵醒他。”沈书尔提醒完后将手插在衣兜里转身离开。 第9章 平凡9 从汪宇航发博开始算起,到晚上六点太阳落山时,舆论彻底变得稳定和谐。 这似乎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但不是所有人都对此满意,时代娱乐的老总贾德义就是其中之一,为此还专门把汪宇航的经纪人赵萱叫到办公室。 赵萱走进办公室后,把关上门的瞬间,贾德义就兴师问罪道:“他发微博之前跟你联系过吗。” 这个他除了汪宇航,赵萱想不到第二个人。 “很抱歉,贾总。”赵萱说着开始低头道歉,“他就昨天跟我说剧组发生点事情拍摄取消了,明后天回来,其他的我还真不清楚,他可能不知道是我们的人在带节奏,您就别” “他在时代娱乐多久了。”贾德义打断赵萱问道。 赵萱思索片刻,回道:“从组男团出道那天开始算,有十年了。” “时间过得真快啊。”贾德义有些敷衍地感慨一句,又道:“他也算我们时代娱乐的摇钱树,这么些年不知道给我带来了多少利益,前几年转演员人气非但没跌,反而又红了一把,还真是超出我意料之外。” 听贾德义的意思似乎没想真的责怪汪宇航,赵萱刚松口气,还不等悬着的心彻底落下,话音一转,他又道:“但是天底下能当摇钱树的人多了去了,我为什么非要不听话的这棵呢。” 赵萱急忙道:“老板,您听我一句” “先是自己随意决定去参加冯志宏的电影拍摄,现在又把我好不容易带的节奏毁了,你知道就光后者就让我损失了多少吗,谁知道哪天会彻底赔进去。”贾德义说着看向赵萱,问:“你觉得我说得对吗。” 不等赵萱回答,贾德义又问:“说起来,他好像也是唯一一个我们没把柄在手上的人。” “是。”赵萱回答道。 在贾德义又朝她使个眼色后,继续道:“在他刚出道大火的时候,是要准备他拍个酒后乱性强奸他人的视频来着。药已经下了,女人也找好了,结果他愣是泡一夜凉水澡强忍下来,之后又有长时间的舞台演出,也就没空再弄这件事,然后一直搁到现在。” “所以他在时代娱乐过得太舒服了,该给他点教训了,不是吗。”贾德义说得理所应当,看向赵萱的目光带着近乎赤裸的审视。 “把他送去老范那。” 话音落下,赵萱身体明显抖了下,她顶着难以忍受的目光与贾德义对视,恳求道:“老板,我之后会盯紧他的,真不至于送他去” “对时代娱乐来说,他的花期很长了,属于他的舞台也该落幕了,是时候拿他点把柄,榨干最后的价值了。”贾德义再次打断赵萱,仍旧用那种目光恶心的目光看向赵萱,嘴角又扬起意味深长的笑容。 赵萱的身体不自觉抖起来,只听贾德义有些漫不经心地问:“还是说,赵萱啊,你带他十年,已经舍不得了呢。” “怎么会呢,老板。”赵萱强行挤出笑容,心底的苦涩蔓延至口腔,无比牵强地说:“我会把他送去的。” “没其他事情的话我就先出去了。”赵萱说完朝贾德义稍稍鞠躬,逃跑般转身离开。 “这几天就送过去。”贾德义对赵萱的背影提醒道。 “是”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关注网上的舆论,例如带薛诚办身份信息的张鸿远和许明渊,他们二人就全然不关注。 至于薛诚,二十年前手机都还是个稀罕物,他甚至到现在都在震惊于手机的厉害。 而此刻,跑了两天的二人终于能给薛诚弄出完整的身份信息,然后去办身份证了。 为了方便调查异能者犯罪案件,管理局有专门伪造身份信息的部门,让他们临时弄一个假身份也不是难事,但考虑到薛诚要长期使用,这才花的时间多了些。 此刻只差录入信息最后一步,工作人员停下手中的动作,有些尴尬地看向薛诚,问:“请问你打算性别写男还是写女。” 工作人员知晓这个八岁女孩的躯体内是个成年男性。虽然内在是男性,但薛诚也不可能见人就开口解释一句,这才抛出一个非常纠结的问题。 薛诚顿时陷入纠结,他思索片刻后,慎重说道:“女。” 工作人员又看向张鸿远,见他点头肯定后才开始输入。 她还是没习惯这个软萌的女孩口中发出成年男性的声音,又问:“性别为女的话,你之后开口说话怎么办。” 薛诚:“” 你问我我问谁,总不能装哑巴。 半小时后,张鸿远跟许明渊带着天生哑巴,性别为女,名叫薛诚的八岁孩子离开办公地点。 为了证明薛诚是个不能开口的哑巴,工作人员又专门给薛诚弄了个残疾证明,让他亲手拿着的同时还不忘提醒道:“现在开始在外人面前,你就是哑巴了,记得千万不能开口说话啊。” 薛诚:“” 放心,我记着呢,用不着专门提醒。 他们驱车离开时,太阳正在缓缓落山,张鸿远接到金槐电话知道了冯志宏治疗失败的消息。 “好,我知道了。”他说着挂断电话,又道:“沈书尔治疗失败了,现在只能找到对冯志宏使用异能的那个人了。” “嗯。”许明渊应了一声。 话是这么说,但别说找人了,他们连对方的性别年龄都不清楚,甚至对于那跟记忆相关的异能也是一知半解。 而且,古方镇已经成废墟了,即使那里有线索估计也全被掩埋了。 等红绿灯的功夫,张鸿远瞄了眼后座的薛诚,问:“你真什么都不知道?” “嗯。”薛诚解释道,“只有进入窗口才能感知到外界,薛婷大部分时间都堵在那里,所以我对那神棍也不是很清楚。” “话说,我还是有一点没搞懂。”张鸿远踩下油门,问道:“十几年前就已经把你们融合到一起了,为什么当时就开启筛选。” “最初大家都是孩子,薛婷没有绝对获胜的把握,这才吸收十几年的养分,等异能强度和身体素质都提高了准备动手的。”薛诚回道。 他又抬手看向薛墨十几年未长大的身体,遗憾道:“属于墨墨身体的养分也被我们抢走了,这些年一点都没长大。” 说起这点,张鸿远更好奇了,接着问道:“你们那么多人,抢不过薛婷一个?” “一开始是能抢过的,但是后来那些养料有一部分会主动流向薛婷,我们根本就强不了。”薛诚仔细回想片刻,又道:“好像就是从薛延假扮我大哥回来后开始的。” 薛延回古方镇之后,那大概率就是人的问题了。 张鸿远想到他那罔顾人命的行为,还有手中握有的重大犯罪线索,一时间气得直咬牙。 管理局内唯一能读取内心的人就是贝岑烟,但也只能读取实时想法,按照薛延那家伙的性子怕是根本不会想与拐卖相关的事情。 “真是气死我了。”张鸿远咬牙切齿道。 “行了,别气了,我饿了,找个地方吃饭。”许明渊笑嘻嘻说道。 听到对方这饱含自我的声音,张鸿远才意识到已经晚上了,他问:“你们想吃什么。” 许明渊不假思索道:“烤鱼。” “汉堡薯条。”后座的薛延也开口说道。 经过一天的相处,薛延已经简单解了这个现代社会了,到底是年轻人,压抑的本性也逐渐展露出来。 他见自己小时候奢侈的汉堡薯条,居然已经变得满大街都是了,自然是要去多吃几顿的,因此昨晚和今天中午吃得都是汉堡。 张鸿远见状说道:“要不,你俩统一一下?” 许明渊回头望了眼,飞快说道:“哑巴没有发言权,听我的。” 薛延:“?!” “你才是哑巴呢。”他立马回怼,又态度强硬道:“听我的,去吃汉堡薯条。” 张鸿远:“” 他沉默片刻,想起昨晚两人因为晚饭吃什么差点打起来,立马打了个圆场说道:“我们去商场,然后买份汉堡薯条再去吃烤鱼。” 听到张鸿远这两边都能照顾到的提议,两人这才没有又打起来。 在去商场的路上,许明渊的电话突然响起来,本来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无奈这铃声实在太过甜腻。 “洋娃娃在哪里呀在哪里,洋娃娃在哪里呀在哪里,洋娃娃呀快来接电话” 许明渊顶着两人奇怪的目光拿出手机接通电话,而后露出阳光乖巧的表情,笑着说:“什么事呀。” 张鸿远和薛诚:“!!” 不等两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许明渊又耐心安慰道:“没事的,别哭了,我很快就回去。” 电话那头似乎还说了什么,许明渊点点头,道:“嗯,我知道了,你也照顾好自己。” 他挂断电话后又完全不顾两人惊掉下巴的目光,问道:“最快什么能回兴海。” 张鸿远咽了下口水,回过神来道:“明天去给他办身份证,最快三天就能回去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啥大事。”许明渊道,“组长那边把蒋欣雯的死讯公布出去了而已。” “这样啊。”张鸿远道,毕竟是个公众人物,突然死亡后粉丝伤心过度也是难免的。 但想到刚刚那通电话,他又有些八卦地问:“那刚刚那通电话是” 三人都是异能者,耳目惊人,虽然听不清具体内容,但对方是男是女还是能听出来的。 许明渊笑着说:“某人伤心过度,求安慰了而已。” 后座的薛诚眼皮子跳跳,忍无可忍道:“你这种人怎么会有女朋友啊。” 除了女朋友,他们都想不到第二个能让许明渊用那么恶心的铃声,又无比耐心哄的人了。 可问题许明渊是谁啊! 是个白天冷漠工作狂无欲无求的面瘫,是个夜晚疯批气人破坏欲超标的变态。 短短几十秒,薛诚想破脑袋都不明白,许明渊这种人凭什么有女朋友啊! “首先她是我亲姐,不是女朋友,其次”许明渊回头看向薛诚挑衅地笑起来,“单靠我这张脸,只要我想,别说女朋友,男朋友都能有一堆。” 薛诚:“” 关于长相这点薛诚确实无法反驳,许明渊的长相是他平生仅见。 精致立体的五官是可以拿来当建模脸的程度,如黑曜石般的眸子明亮鲜活,嘴角又挂着张扬肆意的笑容,有种难以形容的危险与蛊惑感,让人忍不住靠近。 即便是面无表情的白日,也有种富家少爷的矜贵与社会精英的高冷。 最后他只能咬牙怼道:“自恋狂。” “这叫陈述事实。”黑夜说着露出属于胜利者的笑容,重新在副驾上坐好。 张鸿远叹了口气选择安静开车,余光扫过在副座上完全不知道安分两个字该怎么写的黑夜,头一次这么期待天亮之后,白日到来。 他带着两人去商场分别吃了汉堡和烤鱼,这才重新回到刊省分局。 事实上,不知道古方镇地震这件事的人还不在少数,一辆载了不少人的小型客车正按约定时间开往古方镇。 因为金槐的异能对一定范围内的信息具有绝对掌控力,在其变成废墟时就已经进行过彻底搜查,现在也只不过象征性地弄了几个围栏将入口处围住。 开车的矮个男人看到变成废墟的古方镇,一脸疑惑地下车,揉揉眼睛发现真的不是错觉后,这才将拿起手机拨打薛延的电话。 几通电话未接听之后,矮个男人猛然意识到不对劲,立刻上车准备离开。 他刚踩下油门,突然车顶传来轰然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猛地砸了下来。 “操他妈的!来真快!”矮个男人说着猛踩油门,轮胎与地面瞬间摩擦出激烈声响,像是被什么东西固定住了。 矮个男人见状直接将踩到底,遗憾的是车辆还是不走。 下一秒,车门处也传来撞击的声音。 矮个男人仅是转头望一眼的功夫,车门上就瞬间出现几道尖锐的抓痕。 “该死的!”男人见状立马伸手扒在自己这边车门的缝隙上,而后直接徒手将门撕开又翻滚下车。 他半跪在地上,看到小客车的车胎被纯黑荆棘死死缠住。 一声巨响后,矮个男人抬头向上望去,借着头顶清冷的月色,一只体型巨大的黑豹正站在车顶上眼神傲居地俯视他,一双蓝宝石般的眸子彰显着无与伦比的高贵 “嗷呜——!”黑豹朝矮个男人张口吼叫起来。 “去你妈的,给老子滚!”矮个男人先一步将手边撕下的车门用力朝黑豹甩去。 黑豹轻盈地跃起避开被当作投掷物的车门,纯黑荆棘也在同一时间朝矮个男人袭来。 矮个男人急忙翻滚到一边,还不等爬起来,黑豹就落已经落在他不远处,又立马飞速朝他扑来。 眼见黑豹尖锐的利爪马上要抓到矮个男人,他愤怒地大吼一句:“妈的,还不快救我走。” 霎那间,矮个男人的身体像卡顿般闪了一下,而后立马消失在原地。 黑豹尖锐的利爪顿时扑了个空,他鼻尖轻嗅两下,闻不到矮个男人的气味后这才朝小客车走去。 这黑豹体态流畅,毛色黑亮,在月下走动时能看到明显的肌肉线条,体型也比一般豹子大很多,目测有两米多长。 他走到车前又低吼一声,捆锁轮胎的纯黑荆棘瞬间消失,庞大的身躯逐渐变小,化作一个白衣青年走上小客车。 这时,他手中的通讯器响起,“队长,怎么样了。” “又让他跑了。”青年说着黑蓝的眸子扫过车内昏睡的女人们,“不过他跑不了下次了。” 青年又问:“离我最近的精神型异能者在哪。” 片刻后,通讯器那头的人回道:“珠省分局,精神型安抚异能者,沈书尔。” 青年走到驾驶座上,看到被撕开半天的车身,又道:“我现在的地址,开辆车过来,手边这辆已经不能用了。” “好,我马上就到。” 第10章 平凡10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 这天早上,张鸿远驱车载着许明渊与终于办好证件的薛诚前往机场。 到达机场后,张鸿远目送两人下车离开,笑着说道:“一路平安啊。” 两人谁都没有回应张鸿远,一个是冷漠无所谓不想开口,另一个对外是个哑巴没办法开口。 “算了。”张鸿远自言自语道,经过这几天他早该习惯了。 他注视两人的背影,见他们彻底进入机场大门,这才重新驱车离开。 几小时后,一架飞机按时起飞,去往兴海。 此时的兴海内,周泽锦一连几天都跑去蒋欣雯的住宅盯梢,好在前去悼念的粉丝都很有素质,完全没发生贝岑烟设想中的混乱情况。 今天上午来悼念的人已经很少了,周泽锦跟贝岑烟汇报完现场情况后,终于可以彻底工作了。 他转身离开蒋欣雯的住宅,顺着别墅区的街道朝外入口走去。 蒋欣雯的住宅位于东淮区的华粤园,这里别墅区不算贵,但胜在保密性好,不少家在兴海的明星都住在这里。 在这里未登记车辆不能随便进入,本来步行也要小区住户刷脸才能进入的,但因为这几天蒋欣雯离世这件事,不少粉丝都过来悼念,嘉裕娱乐的人又专门过来沟通了,这才可以让行人随便进入。 当然还是免不了询问登录,手上捧花和玩偶的也不例外。 就在周泽锦朝大门入口走去的途中,又一个女生手捧花束走来。 女生莫约十五六岁,留着三面齐的乌黑直发,头发不长堪堪到肩膀位置,一件浅蓝色的中款毛呢子外套扣得板正。 她见到周泽锦时愣了下,抬手将左侧的乌发别到耳后,走到他面前问道:“你知道这里该怎么走吗。” 周泽锦以为女生也是来悼念蒋欣雯的,但一看她手机里的地址才发现不是的。 组长只说不要插手来悼念人的事,这女生不是来悼念的,那他就能管了。 周泽锦这么想着,抬手指向一边,热心说道:“从那边左拐,然后第三个路口再右” 话说一半,他又改口道:“算了,那里还挺远的,我带你一起过去。” “谢谢你。”女生笑着说。 她稍稍歪头,此时头顶正午的阳光明媚温暖,照在女生身上时,她左侧耳下发出一闪一闪的光,不算耀眼,像是水珠溅到空中被阳光照射的模样。 “应该的,不用谢。”周泽锦有些脸红地说,“跟我来。” “好。”女生说着来到周泽锦右侧与他并肩而行。 走到一段有树荫的路段时,周泽锦才看清女生左耳下的东西,那是一个晶莹剔透的淡蓝色珠子,像水滴一样悬在耳垂下,完全看不到中间连接的线。 周泽锦看到这耳坠时,心底有种奇怪的熟悉感,但他说不上来为什么,只能岔开话题道:“你的耳坠真好看。” “是吗。”女生开心地拨弄一下耳坠,“谢谢夸奖。” “嗯。”周泽锦有些害羞地别过脸,而后加快脚步道:“快走,就在前面了。” “来了。”女生说着追上去。 在走过一个路口后,周泽锦指着前方的第二栋别墅说道:“那里就是了。” “真是太感谢你了,我能要你个联系方式吗。”女生说着又掏出手机问。 “没问题。”周泽锦说着也掏出手机。 两人互相加完微信,女生才跑向别墅,还终于不忘回头笑着说道:“对了,我叫允棠,改天请你吃饭记得答应啊。” “好。”周泽锦说着与名叫允棠的女生挥手告别,而后转身离开。 允棠按响别墅的门铃,片刻后,一个满头灰发,阳光帅气的男人将门打开,正是刚回兴海不久的汪宇航。 “你来得可真慢啊。”汪宇航说着瞥见允棠手捧的花束,指向远处说道:“悼念的话去那” “谁有闲工夫去悼念陌生人啊,这花是专门送你的。”允棠有些嫌弃地把花塞到汪宇航手上,而后挤开他走进屋。 汪宇航地看向手中这束莫名其妙的花,关上门后才忍不住问道:“你送我花干嘛。” 允棠倒在贵妃椅沙发上,抬手笑着说:“万一你真把人睡了呢,我不得庆祝一下你有男朋友啊。” 汪宇航:“” 看在有事要你帮忙的份上,不跟你计较。 他随手把花束放在桌上,又坐到允棠旁边催促道:“快点。” “知道啦。”允棠说着从贵妃椅上爬起来,站到汪宇航身前手指抵着他眉心。 片刻后,她将手放下来,道:“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好消息。”汪宇航说。 “你没跟人睡,记忆是假的。”允棠回道。 “那坏消息呢。”汪宇航问。 允棠重新坐到沙发上,道:“我渴了,要喝橙汁。” 汪宇航抬眼望向允棠,后者毫无形象地躺在沙发上,大有你不给我果汁我就不说的架势。 “行,给你拿。”汪宇航无奈站起来去拿果汁,身后的允棠又提醒道:“记得加冰啊。” “知道了。”汪宇航说着走进厨房,片刻后端着一杯加冰橙汁来到允棠面前,“给。” 允棠接过杯子大口喝起来,汪宇航追问道:“坏消息到底是什么。” “嗝。”允棠喝完半杯橙汁又打个嗝才道:“坏消息是那人给你编造的虚假记忆我解不掉。” “你解不开?”汪宇航眉头轻皱一下,略显震惊地说:“你的异能不是” “记忆宫殿。”允棠打断汪宇航,抬头看向他有些懒散地说:“现在还要我多解释吗。” “不用了。”汪宇航坐到沙发上,手臂搭在靠背上方,无所谓道:“反正知道是假的就行了呗,反正也没什么影响。” “你可真是” 允棠对汪宇航这种无所谓的态度,一时间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不等她想出一个词来形容他,别墅的门铃又响起来了。 允棠下意识看向门口,疑惑道:“这时候能是谁啊。” 汪宇航瘫软的身体瞬间僵起来,除了他经纪人赵萱还能是谁。 似乎是为了肯定汪宇航的猜测,门外传来赵萱的声音:“汪宇航,我知道你在家里,快点给我开门。” 糟了! 汪宇航扭头看向还抱着橙汁喝的允棠,要是让她知道自己家里还有个陌生女子,还是个未成年,肯定要完。 允棠一愣,瞬间有股不好的预感,下一秒,汪宇航将她手中的橙汁抢走,又把人整个拽起来朝后院阳台走去,“快快快,赶紧翻出去,千万不能让赵姐知道我这还有外人。” “外你个头啊,你敢说我是外人,汪” “咣当”一声,不等允棠说完,她已经被汪宇航丢到后院,对方还顺带将门窗帘也一起关上了。 看着被彻底锁住的门窗,允棠:“??” 我有这么见不得人吗。 紧接着,屋内传来汪宇航说话的声音,他故作平常地说道:“赵姐,你怎么来这么早啊” “不早了,还有你那么长不开门都干嘛去了,还有桌子上那花和果汁是干嘛的,屋子里难不成还有别人?”赵萱问。 “没有,我这怎么会有别人呢,花是我昨天买的,橙汁是我刚口渴倒了喝的。”汪宇航有些牵强地解释道。 “那刚刚你怎么不第一时间来开门。”赵萱的声音在允棠耳中逐渐清晰,似乎是在朝阳台走来。 果不其然,下一秒,赵萱走到窗帘前道:“最重要的是,大中午阳光正好,你拉窗帘做什么。” 人还在阳台没走的允棠:“!!” 不好! 她转身立马朝围墙跑去,一脚蹬在墙壁上,利落地翻身上墙又跳到外面。 落地的霎那,赵萱打开阳台大门,环视整个庭院没发现人后,才道:“没人那你那么紧张干嘛。” 汪宇航见允棠及时翻出去,在心底松口气,面上装作不好意思道:“昨晚吃炸鸡的外卖盒忘记” “你又吃炸鸡了?”赵萱挑眉,有些愤怒地说:“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别吃那些高” 话说一半,赵萱突然改口道:“算了,吃就吃了,明天跟我去趟覃省,机票已经订好了,上午十点别睡过了。” 按照以往知道汪宇航偷吃炸鸡这种东西,赵萱能连着教育他半小时不带停的,怎么今天刚说两句就停了。 难不成改性了? 他目光上下打量着赵萱,被后者瞪一眼后,岔开话题般问道:“赵姐,去覃省干嘛。” “给你接了个综艺,在覃省拍摄。”赵萱回答道。 汪宇航“哦”一声,在赵萱的催促下开始收拾行李。 另一边,周泽锦驱车回到兴海分局时,许明渊也刚带薛诚回来不久,刚到二楼办公室与贝岑烟见面。 贝岑烟见到薛诚的第一时间黑褐色的眸子就变浅些许,察觉听不到薛诚的内心后,又扭头看向许明渊,后者同样什么都看不到。 白日看不到在贝岑烟的意料之中,因为他几乎什么都不想,跟他冷漠的外表一致,内心同样冷漠。 但是为什么薛诚的也看不到? 就在贝岑烟怀疑自己异能失效时,周泽锦正巧大步跑进来,“组长,我回来啦。” 下一秒,他看向许明渊与生面孔的薛诚,开心说道:“许明渊也回来啊,这位小妹妹又是谁呀。” 贝岑烟抬头看向周泽锦,同一时间读到了他的内心想法。 【小妹妹真可爱啊,好想摸她的头啊,也不知道家里大人去哪了。对了,许明渊回来了,待会得记得把东西给他。】 贝岑烟:“” 行,确认异能没失效。 她的眸色变回原样,对周泽锦说道:“先安静点,有正事。” 周泽锦点头,又做了个将嘴巴拉起来的动作,安静站在门口。 “初次见面,我是兴海分局负责人,贝岑烟,接下来你的一切都将全权由我负责。”贝岑烟说着从椅子上站起来,又蹲在薛诚面前,伸出一只手颇为正式地说道:“往后请多指教。” 薛诚愣了下,心底也跟着暖了下,而后伸出小手与贝岑烟的手相握,同样正式说道:“请多指教。” 站在门口周泽锦:“?!” 小妹妹的声音为什么是这样的? “在你正式入职前,我想知道为什么我看不到你的内心想法。”贝岑烟握着的手没有松开,明明是与薛诚平视,那明艳的眸子却凌厉逼人,像是要将他心口划开,直接窥探内里的一切。 “可能跟薛墨的异能有关。”薛诚略微垂眸避开贝岑烟审视的目光,解释道:“禁制契约也对我没用,一旦戴上就会与外界彻底失联,可能因为这不是我本来的身体。” “灵魂与身体不契合吗。”贝岑烟自言自语道。 她说着松开薛诚的手,站起来对站在门口已经吓傻的周泽锦介绍道:“他叫薛诚,死后因蛊笼异能而在这副女孩躯体里重生,因自身也获得异能的缘故,按照管理局的收编制度,会正式加入我们兴海分局。” 周泽锦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贝岑烟又道:“还有什么疑惑吗。” “有。”周泽锦疑惑地问,“那薛诚到底是小妹妹还是小弟弟呢。” 贝岑烟:“” 合着我刚刚说半天你都没听懂是。 她有些无奈地叹口气,再次解释道:“对外薛诚的身份是八岁哑巴女孩,对内他是个二十八岁的成年男人。” 周泽锦再次点点头,又问:“那我们算内还是外啊。” “内。”贝岑烟气得差点憋出内伤,“内指的是自己人,也就是管理局的人。” “哦,那” 赶在周泽锦又要问问题前,贝岑烟岔开话题道:“许明渊回来了,你不把东西给他。” “对哦,差点忘了,许明渊你等我一下,我这就去拿。”周泽锦说着转身跑开。 薛诚看向周泽锦消失的地方,又稍稍抬头看向更加不正常的许明渊,问:“咱们分局就没有正常点的人吗。” 许明渊的不正常在于性格差异极大的双重人格,周泽锦似乎也单纯过度,甚至有点憨了。 至于贝岑烟,薛诚总觉得她现在恨不得把自己脑袋开瓢,把里面每一寸都摸清楚。 贝岑烟回道:“本来许明渊是最不正常的,现在换成你了。” 薛诚心道我哪里看起来不正常,他刚想开口反驳,贝岑烟又拿出本书递到他面前,“还有,这个是给你的。” 薛诚看了眼书名,《伪音速成教学,女装大佬不是梦!》。 薛诚:“??” 在他不解和震惊的目光中,贝岑烟道:“在外人面前你总不能一直装哑巴不是吗。” “话是这么说,但是”不等薛诚狡辩完,贝岑烟强势地将书塞到他手上,顺带提醒道:“好好练习,我会随机抽查的。” “另外”她无视薛诚又看向许明渊说道,“你等周泽锦拿东西过来,然后一起带薛诚去把生活用品买回来就能提早下班了。” 许明渊身上的伤口早就已经彻底恢复了,贝岑烟又仔细打量他片刻后,微微笑起来:“这一趟辛苦你了。” “嗯。”许明渊淡淡说道。 片刻后,周泽锦拎着大包小包跑下来,“许明渊,快看我给你带的特产。” 许明渊抬眼看过去,各样的土特产礼盒上印着刊省某市的字样。 贝岑烟:“” 忘了周泽锦也是去刊省出任务来着。 薛诚:“??” 我们不是刚从刊省过来吗。 许明渊无视这尴尬的一点,面无表情道:“谢谢。” 周泽锦开心得笑起来:“你喜欢就好。” 贝岑烟与薛诚:“” 你是怎么看出他喜欢的。 第11章 平凡11 许明渊面无表情地接过特产,拎着大包小包与周泽锦一起带着薛诚下楼,去置办生活用品。 两小时后,赶在日落前夕,他们二人与贝岑烟与薛诚在分局楼下分别。 许明渊和薛诚下飞机就直接打车来了分局,从分局到许明渊家还有不短的路程,故而周泽锦就好心地送许明渊回家。 薛诚目送二人驱车离开后,才对站在自己旁边的贝岑烟问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我来兴海分局。” 兴海分局的人很少,要么是被上头刻意忽略,要么就是筛选严格。 从贝岑烟一掷千金的手笔,以及兴海分局比刊省分局豪华不知多少倍的工作环境,怎么看都是后者。 “我不喜欢未知和无法掌控的东西。”贝岑烟说,“总局分派下来的人除了一纸文书什么都没有,我没有功夫花心思去了解他们。” “那两个家伙不是吗。”薛诚又问。 “他们是我发现并邀请加入管理局的,调查员的训练批次与教官人选,甚至最终考核的内容都是我定的。”贝岑烟望向远方早已消失不见的车辆,言语间有种淡淡的自豪感,“他们是我一手培养的,所以我了解他们,关心他们,更珍视他们。” “这跟我必须来兴海分局有什么联系吗。”薛诚被贝岑烟的回答说得云里雾里的。 “你的情况特殊,即使转正也不可能参加总局的调查员训练,你的一切都会由兴海分局,也就是我来负责,换言之,你会跟许明渊、周泽锦一样,是我亲手培养的。” 贝岑烟说完后,薛诚还听到她小声念叨一句:“虽然不能读心让我有点不爽。” 平淡的言语间透露出可怕的掌控欲,明明是在看向远方,但薛诚总觉得那双凌厉的眸子正盯着自己。 他猛然意识到先前这人让自己练伪音不是在开玩笑,她真的会定期检查。 恰巧此时,贝岑烟垂眸望向薛诚,眸子依旧是黑褐色,却用玩笑般地口吻再次提醒道:“记得好好练习,三天后第一次检查。” 薛诚:“?!” 你不是看不到吗,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的! “行了别发呆了,上车。”贝岑烟说着抬脚往一边的停车场走去。 薛诚犹豫片刻,跟上去问道:“去哪啊。” “给你安排住宿的地方,顺便让我看看你的异能有多强,又能操控到什么程度。”贝岑烟说话功夫薛诚已经开门坐上后座了,见车门关好,她踩下油门,开车往分局深处驶去。 与此同时,平燕的一所高中内,因为清明假期的到来,今晚提前放学没有晚自习,不少学生都趁着最后一节课前的课间讨论假期怎么过,当然这些学生不包括高三的。 黄颖彤后排的孟璇戳了下她的后背,问道:“我们清明假期去哪玩啊。” 他们明年就高三了,可能暑假就要开始补习,出去玩的话自然只能趁现在,不然接下来一整年都没空了。 黄颖彤转身趴在孟璇的桌子上,纠结道:“是啊,去哪玩呢。” 突然,夏魏然坐到黄颖彤旁边的空位上,神秘兮兮道:“欸,你们知道影蛇吗。” “影蛇?什么影蛇,具体说说。”黄颖彤好奇问道。 “一个恐怖传说,说是在某个村子里真实存在的怪物。”夏魏然说着扮个鬼脸恐吓二人,又道:“我们清明去找影蛇。” “听起来好不靠谱。”孟璇有些嫌弃地说,“夏魏然,你从哪听来的啊。” “学校老贴里传出来的,真的有人拍到照片,还提供了地址。”夏魏然说着又悄咪咪道,“我刚拿手机查了,那地方真实存在,我们就去找一下呗,实在不行就当放假出去散散心得了。” “我总觉得不靠谱,你说对,黄颖彤。”孟璇说着看向黄颖彤。 谁想黄颖彤比夏魏然还激动,“听起来就很有意思,去嘛,孟璇,不然你真打算在家里待三天啊。” 孟璇肯定是不可能在家待三天的,不然她妈一定会天天盯着看书的。 而且她和黄颖彤、夏魏然是个玩很好的小团体,从高一开始都是一起玩的,现在两人都决定要去了,孟璇自然也要跟着去了。 见已经无法阻止这两人的想法,孟璇又问:“你们想好跟家里怎么说没有,总不能直接告诉他们我们要去找怪物。” 想也知道不可能,这种事情没有家长会同意,肯定要找个理由的。 “这个啊,好说。”黄颖彤笑着说,“你们跟家里说,要和我一起去兴海找我姐玩就行了。” “啊?”夏魏然惊讶看向黄颖彤,有些摸不着头脑地问:“这就行了?你妈给你姐打个电话不就暴露了嘛。” 孟璇也好奇地问:“黄颖彤,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个姐姐啊。” “表姐啦,在兴海工作,听说还挺忙的。”黄颖彤说完又看向夏魏然敷衍道,“反正你放心,肯定不会暴露的。” “不行,万一暴露了,我妈能扒我半层皮。”夏魏然追问道,“你必须百分百保证这个理由不会暴露。” 黄颖彤见孟璇同样担心的表情,解释道:“怎么说呢,就是我那个表姐性格太强势了,只有过年她才主动打个电话回来,从来没人敢主动联系她。” “啊?”孟璇和夏魏然同时露出惊讶的表情,似乎想不出来能有多强势,后者还追问道:“那你还敢骗你妈说去找她啊。” “是啊,就因为强势我才说去找她啊。”黄颖彤道,“只要我说去找她,我妈就会交代我怎么怎么样,反正就是不敢打电话去跟我那个表姐专门确认。” 见两人还是不放心,她又摆摆手道:“安心啦,我初中时候就用这个理由到处去玩了。” 孟璇和夏魏然:“” 难怪你这么自信,搞半天是惯犯啊。 这时,上课铃声响起,眼看班主任就要来了,黄颖彤抓紧说道:“总而言之,就用这个理由了,明早在我家集合。” 夏魏然比了个ok的手势急忙跑回座位。 此时黄颖彤口中那个在兴海工作的强势表姐正在给薛诚测试异能,从仪器检测到各种实操,差点没把薛诚给逼疯了。 他额头冒汗地看向前方小拇指粗细的透明长管,坚决否定道:“我做不到,刚刚已经是极限了。” “是吗。”贝岑烟说,“看来你对异能的操作精细度非常差。” “这还差啊。”薛诚忍不住反驳,他指着旁边稍微粗一号的长管说道:“我能把比你人还粗的触手变得跟那管子差不多粗,还不算厉害啊。” “周泽锦能把水操纵到头发粗细。”贝岑烟说,“他是元素型异能者,异能为水,大可引洪泄堤,暴雨天降,小能以水穿针引线,织衣编锦。跟他比起来你这点程度和小孩过家家没什么区别。” “啥?”薛诚不可置信道,“就他那” “周泽锦对异能的操作精细度在整个管理局都是顶尖的,如果不是他平时的性格过于单纯,总局是不会同意将重新下放给分局的。”贝岑烟看向薛诚,眉眼间流露出淡淡的自豪感,真心夸赞道:“他是天生的战士,天生属于战场,属于国家与人民。” 薛诚一愣,没想到自己只相处过几小时、甚至有些傻的青年会在贝岑烟这里有如此高的评价。 他只能牵强地狡辩道:“水本来就没有形态,好操作是应” “你的触手是从影子里衍生出来的,某种意义上来说影子和水一样,都没有固定形态,那么根据我的推测,你应该也能将影子变成其他种形态,而不是局限在单一的触手上。” 薛诚沉默了,贝岑烟的推论某种意义上来说并没有错。 这人对异能的了解实在太过深入透彻,完全不像个坐办公室的人,以至于此刻薛诚找不出半点理由反驳她。 “那许明渊呢。”薛诚岔开话题道,“你对他又是怎么看的。” “他啊,招进来单纯是因为精神型异能者的强大直觉。”贝岑烟回道。 “直觉?”薛诚不解道,“什么叫直觉。” “谁知道呢,可能上辈子欠了他恩情,这辈子才要天天给他忙前忙后。”贝岑烟说着又打开另一间房屋的大门。 薛诚望过去,里面场地开阔,四周墙壁包括地面都嵌着软垫,最里面的角落还摆放了各种冷兵器。 他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只听贝岑烟道:“现在再让我看看你自身的格斗水平。” 薛诚:“??” 薛诚指着自己,无比震惊道:“你要一个八岁小女孩学打架?” “你只有外表是八岁小女孩,不要用这点混淆视听。”贝岑烟站在训练室门口催促道,“快点。” 薛诚看向大门敞开的训练室,总觉得那跟龙潭虎穴没有任何区别,视线又转向无比强势的贝岑烟。 龙潭虎穴也必须进去,薛诚无奈叹口气,脚步沉重地朝训练室走去。 另一边,获得贝岑烟高度评价的周泽锦正在送许明渊回家的路上,此时太阳彻底落山,白日与黑夜交替完成,后者笑眯眯说道:“憨憨,前面路口左转,送我去趟湖悦湾。” 周泽锦和许明渊同在兴海分局工作,自然知道对方有两个人格,而他分辨的方式也很简单,白日只会叫他完整的名字,而黑夜会叫他憨憨。 一听这个称呼,周泽锦就知道许明渊人格交换了,他趁着等红灯时,扭头看向许明渊开心道:“老大,你来啦。” 老大这个称呼是黑夜忽悠着周泽锦叫的,前者听得满意,后者叫得开心,没有半点违和感。 “嗯,到时间就来了。”黑夜又扫了眼放在后座的刊省特产,好奇道:“你去刊省出的什么任务啊,一个多月才回来。” “他们那边出了个隐身能力的异能者,到处蹭吃蹭喝,排查之后还剩下七八个人选,不能确定是哪个就让我过去帮忙盯着。”周泽锦回答道,“不过因为那些人都是流浪汉,活动范围太大了,只能一个一个排查。” “这样啊。”许明渊想起之前张鸿远说他们兴海分局的人是不是都有点毛病。 他会这么说估计是因为周泽锦任务途中善心泛滥去帮人了,毕竟后者经常这样,非战斗时段没有任何心机,善良得有点过头,几乎可以说是有求必应。 就像现在这样,许明渊口中的湖悦湾和周泽锦家几乎是两个极端方向,后者仍旧二话不说答应下来。 许明渊又问:“在刊省的一个月过得开心吗。” “嗯,张队人很好就是脾气有点暴躁,韩绮会给我烤小饼干吃,金槐虽然比较冷漠,但是真的超厉害,还有于哲,他最好了,总是跟我一起挨骂。”周泽锦笑着说道,“这些东西也是他陪我一起买的,他说都超级好吃,你回去之后一定要第一时间尝尝。” “好,你都这么说了我肯定尝尝。”黑夜回道。 “老大,你最好了。”周泽锦接着道,“我跟你说,在刊省的时候我还” 一路上周泽锦喋喋不休地说着,而黑夜边托腮看窗外的景色,边静静听着,偶尔还会插上几句。 周泽锦这人话不算多,但一跟黑夜在一起,话就多到说不完,因为黑夜从不反驳他的话,也从不觉得不耐烦,更不会觉得他幼稚,能让他说完所有想说而未说出的话与想法。 而对黑夜来说,跟周泽锦相处很舒服。 黑夜象征恶意,也总是压抑着恶,他对这种无形的东西异常敏感,任何零丁的恶意他都能感觉到,并会无限放大。 从小到现在,只有周泽锦身上,黑夜感觉不到任何恶意,那是种比孩童还要洁白的天真与善意,像垃圾场中的甘泉,让黑夜即使不破坏点什么就能短暂平静下来。 时间在周泽锦的愉快讲述中缓缓流逝,不短的路程也接近尾声,周泽锦将车停在湖悦湾的大门口,许明渊摇下车窗探头道:“是我,我朋友送我进去,过会就出来了。” 许明渊这张脸只要见过就不会忘记,加上中间还发生过某件事,湖悦湾的门卫没有不认识他的,一看是他立马放行,在车子发动前还不忘提醒道:“快点出来啊。” 许明渊没有回答,车子快速朝小区内驶去。 湖悦湾顾名思义,中间有个很大湖泊,整个别墅区都是环绕这个湖建立,到了时节还有游船活动。 故而这个湖泊很大,而许明渊要去的地方是他姐许烨舟的家,位于湖悦湾风景最好的位置,也就是在最里面,走路进去还不知道要花多久。 周泽锦驱车驶过环湖大道,湖岸边还设有绿茵步道,有不少人在上面走路闲聊,路灯的光芒将植物与行人一同照在柏油路上,不算热闹却充满人间气。 等到目的地后,许明渊下车,周泽锦挥手与他告别:“老大,我走了啊。” “嗯,路上小心点。”许明渊说完又补充道,“对了,憨憨,出门的时候门卫要拦你说这说那的,你就告诉他敢乱说话的话当心我找他麻烦。” “好的。”周泽锦说。 他虽然单纯,但不至于不分好坏,他知道许明渊,贝岑烟他们都是在为自己好,所以这些话他都会听。 见周泽锦答应下来,许明渊关上车门,转身朝身后的小别墅走去。 而周泽锦回到入口时,门卫如许明渊所料拦下了他,并示意他打开车窗。 车窗打开后,不等门卫开口,周泽锦就探出头笑着说道:“老大让我告诉你,敢乱说话,当心他找你麻烦。” 门卫一听周泽锦对许明渊的称呼,顿时愣住了。 那臭小子真黑社会啊! 第12章 平凡12 关于许明渊可能是黑社会这件事,还要湖悦湾交房后业主正式入住说起。 从售楼开始湖悦湾主打宣传的就是中央湖泊,包括游船在内的各种娱乐活动,业主和其家属都能享受,但是入住之后却变成只有业主本人能享受。 不少业主都是冲游玩这点才买房的,这么一改,业主几乎全都闹起来了天天堵在物业处。 湖悦湾的物业似乎当初就考虑过这种情况,找的安保和门卫都是身强力壮的,甚至还有两个是退伍下来的。 许明渊的姐姐许烨舟刚开始没打算跟其他业主一起闹,毕竟这里就她自己一个人住,有没有家属这项福利其实无所谓。 但无奈双方越闹越厉害,到最后演变成业主和物业打架,门卫不让出行等严重影响生活的问题。 甚至某次打架时,有个门卫将人打骨折后还放狠话要么乖乖守规矩,要么给他打趴下。 正巧被打伤那人就住许烨舟隔壁,许烨舟也在当晚回来时被物业阻拦、骚扰、加调戏。 忍无可忍的她当晚就把许明渊叫来,后者一人单挑全部门卫,并将放狠话那人两只胳膊都打骨折后,放下狠话要么把规矩改回来,要么他来一次打一次。 顺带还不忘让骚扰许烨舟的人给她磕头道歉。 当时正好是晚上,许明渊的黑夜人格杀气毕露,眼眸泛着若隐若现的红光,别提有多吓人了。本来还有门卫不服,爬起来要继续打,黑夜又掏出匕首嵌在他面前的地上,吓得有人以为他是黑社会当场就报警了。 最后,还是贝岑烟凌晨带着保释文书去公安局给黑夜捞出来的,顺便扣他一月工资再赔给受伤门卫一笔钱,才彻底了事的。 但也因此,物业将福利改回原样,毕竟黑夜放完狠话后,还不忘让白日在门卫处站一整天。 总而言之,现在物业和业主关系和谐,而许明渊每次来,门卫都跟看到凶神一样,能多快送走就多快送走。 就像现在这样,门卫本来还想跟周泽锦说许明渊坏话,周泽锦老大的称呼一出来,顿时什么话都不敢放了。 他尴尬笑两声,有些牵强地说道:“没啥事,就跟你说路上注意安全哈。” “谢谢,我会注意的。”周泽锦说完笑着驱车离开了。 门卫:“” 我操你大爷,就说那小子是黑社会。 当初到底怎么给他捞出来的啊。 另一边,在门卫这坐实黑社会身份的许明渊已经站在许烨舟的家门口,等待后者来开门了。 早上交替时,黑夜就让白日记得中午给许烨舟发个信息,告诉他晚上会过来。 此时,许烨舟点好外卖火锅已经彻底烧开了,就差许明渊人了。 听到门铃声,“来啦。”许烨舟激动跑过去开门,开门见到许明渊后立马激动道:“终于来啦,差点等死我了。” 她低头看到许明渊手上拎着东西,又道:“你这次怎么还专门带东西过来啊。” 一般情况,许明渊出差回来是不带任何特产的,毕竟白日不会带,而黑夜不知道带啥。 “我同事送的,他也刚出差回来,我就顺便一起拎过来了。”许明渊笑着解释道。 “行,赶紧进来,我都要饿死了。”许烨舟说着把许明渊拉进屋,关上门后又急忙拽着他去餐厅吃饭。 许烨舟今年二十九岁,比许明渊大六岁,但性格开朗,少女心爆棚,住的小别墅里堆满了毛绒玩具,墙壁上也挂着各种可爱的装饰物,就连餐桌上正烧着的锅也是玫粉色的。 她本人也是如此,四月初的夜晚不算冷,她穿了件草莓熊的绒毛睡裙,过肩的乌发随意披散着,衬得有些肉感的脸颊白里透粉,配上睫毛浓密的明亮双眸,看不出真实年纪不说,甚至还让人总想把她抱进怀里,当个毛绒玩具般搓揉。 这副模样也难怪门卫会对许烨舟出言调戏,当然被许明渊打过一顿就再也不敢了。 许烨舟又打开冰箱拿出两瓶可乐,又随手递给许明渊一瓶,道:“专门点的特辣锅,你可得多吃点啊。” “我是很能吃辣,但”许明渊接过可乐喝一口后,开玩笑道:“我亲爱的姐姐,你可别把自己辣哭了啊。” “切,才不会呢。”许烨舟说着开始夹肉进火锅。 半小时后。 “咳咳——!不行了,咳咳太辣了,受不了了!”许烨舟边咳嗽边半眯着眼睛朝许明渊伸出手,“纸,快给我纸!” 如许明渊所料,许烨舟被辣出眼泪了。 “都说了,不能吃就别点这么辣的。”许明渊说着将纸递给许烨舟。 许烨舟飞速抽几张纸擦去眼角的泪水,又擤几下鼻子,喝一大口可乐才缓过劲来,她深吸一口气道:“呼——,真是辣死我了。” “看你心情还挺不错的嘛。”许明渊看向许烨舟狼狈的模样,调侃道:“前几天还专门打电话给我哭诉,不知道的还以为怎么了呢。” “你说那事啊,其实我还好,主要是楠姐伤心啦。”许烨舟说,“楠姐经常跟我说蒋欣雯有多好,多努力,公告出来前一天,我还约她吃饭来着,一个人等到七点多钟,才来电话跟我说出事不能来了。” 许烨舟口中的楠姐就是姚楠,两人年纪相差不算小,但却是非常好的闺蜜。 许烨舟回想起当时的场景又叹口气道:“楠姐以前从来不会失约的,我猜到出大事了,就是没想到是这种事。” “然后呢。”许明渊问。 “然后啊,第二天我知道蒋欣雯意外去世的消息,就去楠姐那边找她,帮她把后续工作处理完,总不能全压在她跟若怡两人身上。”许烨舟道 她说着又叹口气,愁眉苦脸起来:“本来这也没什么,但爸晚上打电话给我了,说给我找了相亲对象,让我去先去跟人家相处看看。” 许明渊家里挺有钱的,各种亲戚不少,而他们父亲又是长子,说是相亲,估计跟联姻差不多。 许明渊因为双重人格的问题,别说外人了,家里不少亲戚都只知道他这个人,而没真正见过他。 这种情况下,要联姻自然也只能找许烨舟了。 许明渊瞬间明白为什么许烨舟会找他哭诉,又专门叮嘱他快点回去了,他试探性问道:“相亲对象你不喜欢啊。” “宋氏地产的二少爷。”许烨舟说,“圈子里风评挺差的,都说他玩得花。” 许明渊虽然不参与家业,但对一些企业还是有了解的,宋氏地产是十几年前突然起来,说是暴发户也不为过。 说难听点,让许烨舟去跟宋氏地产联姻,完全就是羞辱她。 “是爸让你去的,还是?”许明渊有些不悦地问。 “是二叔啦,一直说什么人家孩子挺不错的,正好我年纪也不小了,非要我去跟他试试。”许烨舟无比郁闷地说,“正好这次和姜氏的项目是爸和二叔一起负责的,他也没办法,只能让我去跟人见一面了。 知道不是他们亲爸的主意,许明渊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又看向许烨舟笑着问:“人什么时候到,我陪你一起去。” 除了一起去,许明渊想不出来还有什么事能让许烨舟着急叫他。 “说是陪他妹妹一起来的,好几天前就到了,不过我们约了明天,还有”许烨舟看向自己无比帅气的弟弟,脸上的郁闷一扫而过,笑眯眯说道:“你不光要陪我一起去,还要假扮我男朋友。” 许明渊:“?!” 我亲爱的姐姐,你在开什么世纪大玩笑。 “怎么,不行吗。”许烨舟故作生气道,“让我当你女朋友还委屈你了是。” “不不委屈。”许明渊有些牵强地说,“我答应你还不行嘛。” 除非是杀人犯法这种恶劣行为,黑夜从不委屈和压抑自己。 但许烨舟是个例外,她的条件与要求,无论黑夜开心与否,他一定会答应下来。 因为有许烨舟的存在,他才不至于被关进精神病院,不至于继续遭受各种酷刑。 或者说,是许烨舟让他与白日学会接受彼此,接受约束,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 “这就对了嘛,我就知道你最好了。”许烨舟说着重新笑起来,“明天中午十一点半,凯旋国际七楼的荣欣中餐。” “白天?”黑夜震惊地说。 “是啊,我相信你跟小白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许烨舟仍旧笑嘻嘻地说。 她对许明渊的称呼很简单,两个人格,白日叫小白,黑夜叫小黑。 现在她的目的也简单明确,就是让许明渊假扮她的男朋友,然后明天中午拒绝与宋氏二少相亲。 但问题也出在这里了,黑夜还好,知道点人情世故喜怒哀乐,但白日不同,他的内心世界如荒漠般一无所有,连很多该有的情绪都不理解。 让白日去帮许烨舟拒绝相亲,黑夜怀疑,他能直接先把许烨舟气死。 “我尽量啊。”黑夜有些牵强地回道,又打量着许烨舟问:“没别的事了。” “嗯,没了。”许烨舟站起来伸个懒腰,道:“走的时候记得帮我把餐厅收拾好,晚上没化妆就不送你了。” 许明渊视线扫过一片狼藉的桌面,眼皮子跳跳,道:“亲爱的姐姐,你至少给我辆车。” “没有,给你了,我明天开什么。”许烨舟说完又想到自己家似乎离门口挺远的,又道:“我给你叫辆车,赶紧收拾桌子。” 许明渊:“” 你有没有想过,出租车进不来啊。 然而许烨舟此时早就转身上楼去了,黑夜无奈接受事实,收拾完餐桌上的各种盒子后,拎着一大袋垃圾出门。 他的脚程很快,途中又一直在想明天该怎么办,不知不觉就到了门口,连手中的垃圾都忘丢了。 他看向门卫室正好探出头的门卫,笑着说道:“有空不,帮我把垃圾扔了呗。” 因为周泽锦的那声老大,许明渊在门卫这已经彻底坐实黑社会的身份了,这哪敢不帮啊。 门卫颤颤巍巍开门走出来,露出的笑容谄媚中夹杂一丝恐惧,“您开口,不管多忙都有空。” 此时门卫已经接过许明渊手中的垃圾袋,又恭敬地说道:“您慢走啊,路上注意安全。” 许明渊:“??” 他这是怎么了,刚挨打结束的时候都没吓成这样啊。 许明渊也懒得纠结这些小事,走出大门朝约好的出租车走去。 片刻后,一辆出租车从湖悦湾大门口离开。 此时,在江省迁州市,一辆公交车停靠在了路边,李凡香从车上下来,朝在另一个街道上的公交车站走去。 她刚回家的那天晚上还没取到钱,就收到何蕊打来的电话,电话里说他父亲中午又进急救室了,刚刚才抢救回来,顺带还告知可能需要的医疗费用。 李凡香翻开存折看了眼,完全不够。 她沉思一晚上,终于还是决定卖房了,因为时间赶所以价格被压得很低,但她见金额超出估算的医疗费用,二话不说就成交了。 现在,李凡香正拿着卖房的钱转公交去高铁站,能省一点是一点,对现在的她直接打车过去实在太贵了。 去往高铁站的公交车要走到另一条街道,途中会经过一个小公园,而公园边上还有个公共厕所。 李凡香走过去的时候,一个小男孩正蹲在厕所门口哭泣:“妈妈” 男孩呢喃的声音不大,但无奈周围太过安静,李凡香又对这两个字非常敏感。 她停下脚步,走到男孩面前,轻声问道:“小弟弟,发生什么事了,你妈妈呢。” “妈妈妈妈,上厕所去了。”小男孩指着一旁的厕所,哭道:“但她进去很久了,一直都没出来。” 他抬头看向李凡香,红着眼眶道:“妈妈说过我是男孩子,是不能随便进女厕所,大姐姐,你能帮我进去看看吗。” 男孩出现的时段,地点,甚至说得话都有些诡异,但李凡香没想太多,她现在对妈妈这个词实在太敏感了,摸了摸男孩的头,她道:“你在这里等着,姐姐帮你进去看看。” 小男孩露出一抹笑容,道:“谢谢姐姐。” 李凡香说着走进女厕,厕所里面一共四个隔间,只有最里面的那间是关着的。 她走过去,敲敲门,问道:“请问你还好吗,你的孩子让我进来看看。” “马上就好。”里面的人说完,只听“咯噔”一下,厕所的门打开了。 一个女人走出来,不知为何李凡香看着她有些害怕,“我” 她刚开口,女人立马用沾了不知什么东西的湿毛巾捂住她的口鼻。 “唔——!” 片刻后,女人松开手,“咣当”一声,李凡香昏倒在地。 蹲在门口的男孩听到动静走进来,他扫了眼地上的李凡香,又抬头看向女人,紧张问道:“我今天的任务达标了,能有饭吃吗。” 女人不屑地说道:“到后面等我。” 她全然没有回答男孩的问题,但男孩什么都没说,身体明显颤抖一下后步伐僵硬地走出去。 见男孩出去后,女人扛起李凡香,走向她刚出来的那间厕所,而后竟是直接从墙壁穿了出去。 厕所后面,在公园绿化的掩映下停着一辆面包车,男孩已经站在车前等着了。 见女人扛着李凡香过来,他打开车门,率先钻进去,后座的椅子全被卸掉,几个昏迷的女生躺在里面。 很快,女人将李凡香也扔进来,关门后又到副驾驶坐上坐好。 驾驶座上戴眼镜的男人有些不悦地说:“不是说带他上厕所吗,怎么又绑个人回来,不怕被发现啊。” “正好试试那小鬼说的方法。”女人说着又往后看一眼,咧嘴笑起来:“还挺管用的,搁城里都能骗到人。” “行了,那小鬼自己都完了,最近先少拐点,不然用坏的都不知道怎么处理了。”眼镜男说着叼根烟在嘴上,而后发动车子。 “什么?”女人一愣,追问道:“你刚说什么,那小鬼怎么了。” “你不知道?”眼镜男见状解释道,“老范前几天去送货的时候,发现那地方已经变成废墟了,还差点被黑豹逮住,一车货都丢了。” 女人眉头皱了下,道:“那现在上头怎么说。” “能怎么说,先避避风头呗。”眼镜男吐了口烟云,道:“以防万一,大伙现在都在回去的路上。” “我们呢,这批直接送基地去。”女人又问。 “不然呢,反正基地那边也有人买不是吗。”眼镜男说着看了眼导航,道:“开快点的话,估计明晚就能到了。” “知道了。”女人说。 第13章 平凡13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到兴海时,黑夜立马察觉到交替时间到了。 他走到洗漱间的镜子前,语速飞快道:“穿什么衣服,梳什么头,说什么话我都已经准备好了,照片也存手机里了,实在搞不出来就去找个理发店让人家专业的给你弄,另外吃饭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我也准备好对应稿了,你照现场情况用就行了。” 他又深吸口气,有些严肃地说:“如果你还不懂怎么办就打开字典查查偏爱、偏袒、护短这几个词什么意思,顺便看几集【霸道总裁爱上我】的肥皂剧,里面霸总怎么来就怎么来。” 最后,他嘴角扬起,黑曜石般的眼眸里露出一股狠意,“如果他欺负我们姐的话,就表现得强硬点,大不了把桌子掀了,筷子插他脑门上,正好方便我下次晚上约他出来狠狠揍一顿。” 话音落下,许明渊嘴角的笑容消失了,交替完成,白日看向镜中一夜未睡有些狼狈的自己,平静说道:“我知道了,事关姐姐我一定会办好的。” 他拿起放在台子上的纸条,上面写道:【第一件事,先找组长请假。理由就说陪姐姐相亲去了,说完直接挂断就行,组长肯定会同意的,如果不同意再打回来,你直接把她拉黑就行。(你可以九点后再请假,但我希望你现在就请,毕竟我一夜没睡,也不想让组长太安稳。)】 白日看着上面我希望三个字,果断转身拿起手机,拨打贝岑烟的电话。 出乎黑夜预料,贝岑烟因为训练薛诚同样一夜未睡,她一手拎着被打得彻底爬不起来的薛诚,另一手接通电话:“喂,大早上什么事。” 白日回道:“我今天要请假,理由是陪我姐相亲,黑夜说你肯定会同意的,通知你一下挂断就行了。” 说完,白日立刻挂断电话,不给贝岑烟任何说话的时间。 贝岑烟:“” 说不同意你就不去了吗。 她到现在还记得几年前黑夜因为他姐打架进局子,大半夜打电话给她,让她去警察局捞人的事情。 真要不同意,电话回过去,那边肯定装死玩失踪。 想到几年前,那些门卫被打的惨样,贝岑烟在心底祈祷道千万不要再给我打进局子了,她不想白天也去警察局丢人。 她拎着薛诚走出训练室下楼,又将人丢在车副座,有些嫌弃地说:“基础太差,给你今天休息一天,好好调整状态,明天开始正式训练。” 被打到胳膊都抬不起来的薛诚:“??” 你听听,你说得是人话吗。 还有,你一个坐办公室的为什么这么能打。 另一边,黑夜交代的第一件事完成,第二件事是去看她写好的情景应对表。 白日走到书房,电脑没关,上面写密密麻麻写了很多页,整整八千字。 他坐到桌前,从头开始一点一点慢慢翻看,上面写得很详细,甚至连对方点什么菜,提什么要求都举了很多种情况。 好在白日的精神值很高,记忆也很好,三小时后,他将文档全部看完,在关掉电脑前,想起黑夜最后说的话,又把那三个词搜了一遍。 总得来说就是,许烨舟说什么都是对的,帮她就行了。 白日关上电脑,走进衣帽间,里面很小的一部分装工作穿的白衬衫和西装,另一部分全是黑夜买的、款式各样的衣服。 此刻,这些衣服大部份都堆在地上,空出来的衣架上挂着一套搭配好的衣物。 旁边还贴着一张纸条:【我时间来不及了,你记得把其他的衣服收拾好(当然,时间来得及的话,还有记得换衣服前洗个澡,再敷个面膜)】 白日看了眼时间,正好九点半整。 许明渊不像许烨舟那样专门买了个小别墅,他住在安苑区中央地段的高层住宅内,楼层选得很高,又专门在客厅设置一个很大的透明落地窗,太阳升起落下都能在第一时间感觉到。 这里正好卡在兴海分局与高速入口中间,方便要出外请回来收拾东西。上次去刊省因为时间太赶,才没有回来。 说来也巧,因为在中央地段,开车不堵车的情况,几分钟就到了。 换言之,完全来得及收拾衣柜,白日面无表情地开始整理衣柜。 一小时后,衣柜恢复原样,白日又进浴室冲了个澡,把已经在门口准备好的面膜敷上,顺带用吹风机把头发吹干。 几分钟后,他撕下面膜,走进衣帽间开始换衣服。 许明渊的自身条件非常优越,不需要过多的化妆与修饰,本身就已是惊为天人,再加上考虑许烨舟的穿着,黑夜没选太花哨或者太正式的衣服。 他挑了件宽松的白衬衫,搭配黑色的针织背心,背心领口有黑白灰三色的交替装饰,下面是条百搭的黑色休闲裤,还有条深色白条的领带作为装饰。 整体偏向休闲,白日身高体长,身上肌肉线条流畅又不饱满,穿上后不至于太过单薄。 又或者说他穿起来正正好好,像是衣柜展示的模特般,弱化了白日本身的冷漠感,显得青春阳光,像是刚进大学没多久,虽然他本身毕业也没几年。 衣服口袋还夹了张纸条,白日掏出来上面写道:【你就当自己是大学生,年少轻狂不服就是干,看谁不爽都别惯着,正好方便我下次打他。】 十一点整,白日准时出门,开车去往凯旋国际。 等他在停车场停好车,坐电梯上到七楼,快走到荣欣中餐门口时,许烨舟已经站在那里等着了。 好巧不巧,她同样穿了黑白搭配的衬衫制服,不同的是她没有许明渊那般耐寒,还套了件浅色的呢子外套。 见到许明渊时,她眼前一亮,笑着朝他招手,“这边。” 等许明渊彻底走近时,她上前揽住她的胳膊,夸赞道:“我们还挺有默契的,穿衣服都这么搭。” 说完她又想到白日的性格,小声提醒道:“小白,你一会要实在不知道说什么的话,安静当个背景板就行。” “嗯。”白日点头。 商量好后,二人走进餐厅,许烨舟对门口的招待说:“宋先生定的包间,人应该已经到了。” 按理来说,许烨舟是东道主应该她来选地方,但联系宋氏地产的二少宋浩博时,他已经选好地址给许烨舟发来了。 反正就是见一面然后散伙,许烨舟对去哪里吃饭也没什么要求。 融信中餐在兴海的口碑不错,内部装修采用红木,营造一种低调奢华的感觉,本身的菜系属于融合改良菜,哪里特色都能吃到点。 虽然价格有些偏高,但很受许烨舟这个圈子的喜欢,不少人饭局谈生意都会选这里。 宋浩博定的虽说是包间,但也就是个靠窗口,私密性好点的四人桌。 许明渊二人被接待领过去时,一边的座位上已经坐了一男一女。 男的应该就是跟许烨舟相亲的宋氏地产的二少,宋浩博。至于女生的话,许明渊二人刚坐下来时,宋浩博就介绍道:“这是我妹妹宋昕怡,陪我一起过来,顺便帮我把把关的。” 宋昕怡抬头望了二人一眼,而后继续低头打字,似乎在跟什么人聊天。 宋浩博说完又将视线落在许明渊身上,问道:“这位是?” “我男朋友,也是陪我一起过来的。”许烨舟说。 她跟许明渊虽然是亲姐弟,但二人长相完全不一样,后者甚至帅得超出寻常范围了,因此她一点也不担心许明渊假扮她男朋友会暴露。 宋浩博没有露出任何不悦的神情,他妹妹宋昕怡甚至头都没有抬。 他先是打量许明渊片刻,又抬头对服务员说道:“我们这边可以走菜了。” 说完,他再次看向许明渊,用有些轻佻的语气问:“今年多大了,大学应该还没毕业。” 白日想起黑夜给自己的人设,点头回道:“嗯,大学在读。” “这么年轻啊,那你想好以后做什么工作没有,或者说你跟你女朋友是认真的吗。”宋浩博又问。 许烨舟有些不悦地说:“宋先生,是我要我男朋友过来的,你用不着专门针对他。” 紧接着,她又露出一个有些官方的笑容,说道:“宋先生,大家都是家里长辈叫来的,他们怎么想的你我心里应该都清楚,我呢是没那个打算,我们就当交个朋友,一起吃顿饭可以。” 宋浩博见许烨舟都说这么直白了,也不再针对许明渊,看向许烨舟同样挑明说道:“许小姐都说开了,那我也说下我的看法。” “家里都是长辈催婚对,正好我俩年纪都不小了,说白了就是把我俩绑一块,弄个长期稳定的关系方便日后俩家合作。” 宋浩博无视许烨舟重新皱起的眉头,又道:“我呢,还没玩够,真让我去老实结婚肯定不可能,我想这点许小姐也一样,不然也不会带小男朋友过来,对不对。” 他说着又看向许明渊点评道:“你品味跟我还挺像的,都喜欢年龄小青涩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许烨舟压着怒火问道。 “我想说咱俩就听长辈的话把婚结了,然后婚后各玩各的,怎么样。”宋浩博丝毫没觉得任何不对,继续提出自己的要求:“至于孩子的话,要一个就行了,不过必须是男孩,如果不是就必须再生个二胎。” 说完,他又想到什么补充道:“对了,你给我生下儿子后记得去上环,毕竟你婚后跟几个人玩我不管了,但总不能哪天野男人领着野孩子上门。” “你这人还真有意思啊,不准我乱搞,就许自己在外面花天酒地,包养小三小四小五,弄出无数个私生子?”许烨舟冷笑着说道,“叫我去上环,你怎么不说自己去结扎呢。” “拜托,我是男的,要绝育也不该是我来。”宋浩博像是没察觉到许烨舟话里的嘲讽,继续厚脸皮道:“我刚刚说的话可没开玩笑,许小姐你认真考虑下,正好我妹给我们做个公证。” 他说着又拍拍宋昕怡,道:“昕怡,别玩手机了,和你未来嫂子说几句话。” 宋昕怡抬头看向许烨舟,有些不耐烦道:“就是我哥说得那样,结婚之后生个男孩,然后各玩各的谁都不管谁。” “你最好快点考虑。”宋昕怡催促道,“我下午还要参加谢翊川的粉丝见面会呢,没时间陪你们墨迹。” 说起谢翊川,白日想起自己之前答应薛延私下调查的事情,但找不到从何处入手,再加上给薛诚办证件就一直搁置。 时隔几日再次听到这个名字,白日猛地想到这件事,顺带空白的脑海中又闪过侯涅生那张绝美的脸。 侯涅生同样在娱乐圈,应该能知道点东西,等结束打个电话问问他。 白日完全没考虑对方会拒绝,似乎本能地觉得对方会帮忙。 而眼下这种情况,也全在黑夜写的情况假设里,他抬眼看到宋浩博用有些露骨的眼神打量许烨舟,轻笑着说道:“说实话,许小姐比我想象中好看太多了,当妻子带出去一定非常有面子。” “你也比我想象中垃圾太多了。”许烨舟瞪着他,冷笑说道。 “谢谢夸”宋浩博刚说完反应过来什么,反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你是人渣,是社会败类,今天来见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许烨舟说着拎包起身就要走,“小白,走了,姐请你去别处吃。” 许烨舟很了解许明渊两个人格,白日能陪她过来,安静坐在旁边已经够了,压根没指望他帮自己说话。 同样的,她也没想到这宋浩博比自己想的还不要脸。 “死娘们,敢骂我。”宋浩博起身作势要打许烨舟,刚伸出手就被白日轻松抓住。 抓住后,白日又轻松一拧,宋浩博手腕疼得顿时面容扭曲起来,“疼疼疼疼——” 他刚要用另一只手去打白日,后者先一步将面前杯子里没凉透的温水泼到宋浩博脸上。 按照黑夜的说法,该用筷子插他脑门,但白日怕自己控制不好力道,直接把人弄死。 现在他又瞪着宋浩博,本身有些冰冷的面容变得严肃起来,“宋先生,首先,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思想肮脏龌蹉。其次,姐姐她有自己的事业和人生,用不着被你指指点点,甚至成为你的附庸。” “更何况”白日按照黑夜所诉,嘴角稍稍扬起,讥笑着嘲讽道:“你们跟姐姐家是一个档次吗,什么暴发户都敢来碰瓷了,你配吗。” 白日说着松开宋浩博的手顺带甩了一下,力道之大将他直接惯倒在沙发椅上。 紧接着,白日用一种近乎挑衅的目光扫过宋浩博和旁边同样被吓到的宋昕怡,道:“最后,希望宋小姐以后相亲时对方也提出同样过分的要求,然后你们正好败类凑一窝,也不用祸害他人了。” 说完,他揽过许烨舟的肩膀,用背挡住宋家兄妹,也同样挡住其他人看热闹好奇地目光,轻声说道:“走,姐姐。” 最后白日走到一半,又回头微笑着说道:“对了,作为东道主,这顿饭我们请,二位记得吃好喝好啊。” 许明渊本就长得好看到极点,精心搭配的校园风穿着又弱化了白日本身的冰冷,这么笑起来,倒真像是阳光开朗,人畜无害的男大学生。 看热闹的人几乎全都呆住了,还有转头看了眼狼狈坐下,浑身湿透的宋浩博,这对比不要太明显。 就冲这张脸都知道选谁,更何况对方还温柔护短,武力值爆棚,再看他在前台掏出自己的卡结账,可能还要加个多金的选项。 中午吃饭的年轻人不在少数,对于这种狗血场面,有人甚至拿出手机朝许明渊的背影拍了张照片。 彼时,白日已经揽着许烨舟走出餐厅。 他听到手机照相的声音了,但没有去阻止。 毕竟这不在他的职责范围内,黑夜说过如果闹起来有人围观,护住姐姐就行。 第14章 平凡14 许烨舟是恍惚着被白日搂着离开荣欣餐厅的。 她太了解白日了,刚刚发生的一切完全超乎她的意料,甚至说她比餐厅内的所有人都要震惊。 直到此刻彻底看不到荣欣餐厅的门牌了,她才反应过来,然后挣开白日的手,激动地蹦起来揽住他的脖颈,无比开心地说:“你们真是太棒了,来,姐姐请你们吃饭,想吃什么跟我说。” “嗯。”白日弯着腰,道:“黑夜喜欢吃辣的,我没有喜欢的。” “而且,黑夜一整晚没睡,我只是按他说的做而已。”白日实话实说道。 “我说是你们就是你们。”许烨舟松开白日,笑着说:“你跟小黑都很棒,无论小黑怎么计划方案,真正执行的始终是你不是吗,你们缺一不可。” “你俩我都要请,等晚上小黑来了再请他吃辣的。”许烨舟边说边踮脚环视一圈,拉着许明渊朝一家清汤牛肉火锅店走去,“而且谁说你没喜欢的,这不是喜欢吃清淡的吗。” 白日其实不是喜欢吃清淡,只是如果硬要他选,清淡的会更健康而已,但他没有跟许烨舟解释。 他一脸平静地许烨舟拉进火锅店,从点菜开始到结束全程没说话,似乎任务完成,他又变回如同机器人般冷漠英俊。 “好了,就这些。”许烨舟将菜单递给服务员,对黑夜晚上到底做了什么更加好奇了,问:“小白,小黑都让你怎么做的,今天完全超乎我意料了。” “他弄了张八千字的情景对照表,把所有的情况都假设列举了一遍。最后还告诉我,让我去把偏爱、偏袒、护短三个词去搜一遍,又看了几章《霸道总裁爱上我》的小说。”白日平静地说,“我总结了一下,就是无论善恶是非,我只要站在你这边,帮你就对了。” “虽然那什么宋浩博确实挺过分的,但是也不能什么善恶是非都不管,一味就向着我。”许烨舟笑起来,用玩笑地口吻说:“如果有天,你们因为我去杀人犯法,我会非常难过的,那就不是我的初衷了。” “尤其是小黑。”许烨舟略显严肃地说,“你可要帮我盯紧他。” “嗯。”白日回道,“我会的。” “对了,我好奇一件事好久了。”许烨舟手肘撑着桌子,托腮看向白日好奇地问:“你们平时是怎么交换的。如果我现在透过你跟小黑说话,他能听见吗,还有你们除了日初日落时还能相互对话吗。” 她知道日出日落时,许明渊会自言自语,那是小黑和小白在交流,但其他时候呢。 “我们的身体相当于一个城堡,日出日落时门会打开,然后进行交换。”白日回答道,“那个时候我们会见面,可以短暂交流,除此以外,大门都会关上,我们无法见面交流,至于现在你跟他说话的话” 白日回想起交替时的场景,那是一个巨大的光影城堡,当光照进来时,城堡容纳黑夜,呈现黑色;同理,当光消失时,城堡容纳白日,呈现白色。 而白日被关在城堡内时,他会呆在正中间的宫殿里,能看到、听到、感知到外界的一切,却不能与外界交通。 同样,那时黑夜也在外面,是无法交流的。 白日思索片刻,淡淡说道:“他听得到,但不能回应。” “听得到就行。”许烨舟玩笑般嘟囔一句,“不然晚上还要再重新叮嘱他一遍。” 说着,她又看向白日,认真道:“听到没有,小黑,不准随便伤人。” 困在城堡里的黑夜:“??” 凭什么啊,我出的主意,想的剧本。 结果被夸的是白日,挨批评的是我,凭啥啊。 好在他又听到许烨舟说晚上请他吃饭,“勉强原谅你,就暂时不跟你计较了。”他嘟囔一句,又躺倒在地板上,环视这个纯黑的巨大城堡。 这城堡黑亮有光泽,看得清门是门,楼是楼,它的内里巨大,但他跟白日却都只能局限在一楼的宫殿中央,除了一条通过外面的交替之道,哪里都去不了。 他曾经无聊尝试过上楼,但到一半就上不去了,仿佛有个无形的门堵在那儿。 “真是无聊呢。”黑夜说。 这时外面的锅底烧开,白日和许烨舟开始吃饭,前者面无表情,后者非常开心,夹了片牛肉放嘴里后又道:“小白,下午有空吗,顺便陪我逛逛街呗。” “嗯。”白日回答道,“我请了一天的假。” “说起来,小白你跟小黑到底做什么工作啊。”许烨舟又问。 她只知道许明渊在政府工作,但工作保密性质极高,全年无休不说,还动不动就要出差,甚至有次还受重伤在医院躺了好久。 白日沉默着吃饭没有回答许烨舟这个问题。 许烨舟见状又问:“必须保密,一点都不能说吗。” 白日点头。 “行,不能说就不能说。”许烨舟说,“总之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 此时的荣欣中餐内,因为许明渊先结了账,宋氏兄妹只能被迫留下来吃饭。 无论多好吃的饭菜在宋浩博看来都味同嚼蜡,甚至耳边还不时飘来他人的奚落声。 他又抬头看一眼还在手机聊天的妹妹,无比生气道:“还玩手机呢,你哥给别人那么数落,你就一点感觉没有吗。” “那你去打他啊。”宋昕怡头也不抬道,“自己打不过也骂不过人家,冲我发什么火啊。” 她听到宋浩博摔筷子的声音,终于抬起头来,有些不屑地说:“怎么,难不成你一个大男人还要我去给你撑腰啊,告诉你我可没空。” “你他妈到底是多喜欢那个谢翊川啊,一天到晚跟人家屁股后面,像条狗一样舔” 宋浩博话没说完,宋昕怡也拿起水杯破在他身上,无比生气道:“我再给你说一遍,不准说他任何不好,你知不知道我为了他” 宋昕怡突然意识到什么,立刻改口道:“算了,懒得跟你说,我先走了,就不陪你在这丢脸了。” 说完,她起身拎起自己的名牌包快步离开。 一小时内被泼两杯水的宋浩博:“!!” 他妈的,都看老子好欺负是。 他望着只剩自己的餐桌,又察觉他人看热闹的目光,吼道:“看什么看,吃你们的饭去。” 另一边,兴海分局办公室内,贝岑烟正无聊地刷着微博,距离蒋欣雯死讯公布已经快一星期了,现在基本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她刚想关掉电脑出去好好吃顿饭,突然看到一条热搜:小说文学走进现实,神秘帅哥霸气护妻。 这条热搜很火,已经冲到第三的位置了。 凭着精神型异能者的强大预感,贝岑烟瞬间眼皮子跳跳,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她点进热搜后,发现是个探店美食博主发的微博,说自己探店时遇到小说男主护妻场景走进现实,详细说了整个经过,最后还附上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男生背对镜头,只露出个侧脸,鼻梁高挺,下颌线流畅,整个轮廓都清晰分明。 从男生的动作不难看出他怀中还搂了个人,拍照的瞬间他正好偏头,朝怀中之人轻轻微笑,英俊帅气到极点,也温柔体贴到极致。 如果男主不是许明渊的话,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贝岑烟:“?!” 许明渊你不是陪你姐相亲去了吗,怎么给我闹上微博热搜了啊。 贝岑烟不是没想过许明渊要搞事,但毕竟黑夜有把自己打进局子的前科。 而白日的心比冰川还冷,贝岑烟还想他应该不会闹出跟黑夜类似的事情,谁想两人直接联合在一起给她搞了个大的。 看完那探店博主描写的各种动作和笑容,贝岑烟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黑夜干的好事,还有白日也是,居然真会执行那疯子的傻逼操作。 他俩这姐是有什么魔力吗,每次都要给她闹个大场面出来。 微博下面的留言,贝岑烟已经不忍直视了,一波在猜测女主是谁,另一波在扒许明渊的身份,甚至还有人问,还缺女朋友吗,可以提前预约排号吗。 其中还夹杂着少部分当事人过来补充细节,贝岑烟还看到有人在夸许明渊露的一手很厉害,推测他应该练过。 废话,能不厉害吗,比特种兵还特种的地狱式训练。 她深吸一口气,拿起手机给许明渊打去电话。 片刻后,电话接通,她强忍着怒火问道:“你知不知道你跟黑夜都干了什么。” “干了什么。”电话那头,白日平静地说:“我们在帮姐姐拒绝相亲对象。” “拒绝相亲对象就拒绝相亲对象,你俩给弄个霸道护妻的词条上热搜是什么意思。”贝岑烟想到那博主的描写,更加气愤地说:“还什么邪魅一笑,薄凉讥笑,霸道总裁小说看多了是。” 白日反问道:“组长,你怎么知道黑夜让我看霸道总裁小说。” 贝岑烟:“??” 黑夜,你在搞毛啊!白日都被你带坏了。 贝岑烟再次深吸一口气,咬牙道:“太阳落山前来,你来分局一趟。” 白日沉默片刻,脑中将黑夜和姐姐说的,凡事听姐姐的,不违法犯罪。 不去分局不犯法,而且下午还要陪许烨舟逛街。 白日果断选择拒绝,回道:“去不了。黑夜说只要不违法犯罪全听姐姐的,下午要陪姐姐逛街,晚上她还要请黑夜吃饭,没空过去。” 贝岑烟:“” 你俩这姐是迷魂汤成精吗。 一个两个的,没救了,彻底没救了。 “还有事吗,组长,没事的话,我就先挂了。”白日说。 “等等。”贝岑烟忍无可忍道,“晚上让黑夜打个电话给我,这总没问题。” 白日“嗯”了一声,而后挂断电话。 “你上司打电话来了?”许烨舟问,“发生什么事了嘛。” 白日回道:“没事,让我晚上打个电话给她。” “没事就行。”许烨舟说着站起来,“你等我一会,我去上个厕所,顺便补下妆。” 白日点头,正好趁这个短暂工夫联系侯涅生。 片刻后,电话里传来侯涅生含笑的声音:“喂,有什么事。” “你认识谢翊川吗。”白日问。 “见过几面,但没实际合作过,有什么事吗。”侯涅生开玩笑般说道,“不会谢翊川也有问题,你要我去调查他。” 白日“嗯”一声,电话那头的侯涅生顿时沉默了。 过了将近一分钟,侯涅生才开口道:“行,但我不保证能给到你想要的东西。” 得到肯定答复,白日挂断了电话。 与此同时,侯涅生的经纪人陈荣好奇地问:“谁啊。” “一个朋友。”侯涅生笑着说。 “哦。”陈荣见侯涅生没打算细说,继续低头刷起微博。 以前陈荣也是兢兢业业的,可惜侯涅生太过省心,愣是把他这个勤快人变成了懒人,每天不是打游戏就是吃八卦。 他也看到了关于许明渊的那条热搜,点开照片看了下,眼前一亮道:“长得真帅啊,都跟你一个档次了,不来当演员实在太可惜了。” 他抬头看向侯涅生,又道:“你不是打算开工作室独立出去吗,演员的话签几个新人怎么样。” 陈荣的思维跳脱太快,饶是侯涅生都没听懂,下意识道:“什么?” “刚看到个很帅的素人,链接发给了你,你看下嘛。”陈荣说着也跑下去评论道:【有小帅哥的联系方式嘛,哥们专业星探,来捞人啦。】 此时,陈荣完全忘了自己登的是大号。 有个知道陈荣身份的侯涅生粉丝立马了侯涅生:【影帝,你家经纪人搞外遇啦。】 有了第一个人,下面一连串人也跟着了侯涅生。 陈荣:“” 糟了,忘记换号了。 正巧侯涅生也点开链接,刚跳转过来就看到许明渊的照片,再看看微博内容。 侯涅生:“?!” 他怎么有女朋友了,我为什么不知道。 骤然间,空气里的温度降到极点,陈荣抖了抖身子,默默删除刚发出去的评论,又看向侯涅生,颤颤巍巍道:“我已经把评论删了,刚刚就是个意外,我真没打算跑路。” 侯涅生完全没关注陈荣说什么,他眸中飞速划过一抹金色,而后自言自语地小声道:“原来是姐姐啊,我就说他不可能变心的。” 房间内温度回升,他又看向陈荣,疑惑道:“你刚说什么来着。” 虽然不知道侯涅生刚为什么生气,但显然不是因为自己的那条评论,陈荣松了口气,岔开话题道:“我刚想说,你不是要自己开工作室了嘛,找好合伙人什么没有啊。” “找好了啊。”侯涅生笑着说,“明天就走,你一起来不。” “走?去哪啊。”陈荣有些惊讶地问,“你工作室不打算开在兴海啊。” “覃省横开市, 工作室是开在兴海,只不过我想反正都要找人,直接找个大的呗。”侯涅生再次问道,“你到底去不去。” 侯涅生的语气随性,但陈荣总觉得他话里有话,没安什么好心,果断拒绝道:“我就不去了,正好去樊尚娱乐,把你的合同弄一下。” 侯涅生跟樊尚娱乐的合同还有一月到期,他要自己独立出去也没什么问题,毕竟已经当十几年员工了,是时候自己当老板去了。 想到这点,陈荣对侯涅生又有点好奇了,这人好像十几年就没变过,不单单是说容貌,连头发长度都没变过,像定格了一般。 算了,陈荣无比心大地想,万一就是人家保养得好呢。 第15章 平凡15 凯旋国际内,白日陪许烨舟逛了整整一个下午。 他们姐弟虽然都在兴海,但双方工作都挺忙的,许烨舟忙着家里公司的事不说,许明渊又全年无休,二人几乎没怎么聚在一起过。 因此许烨舟趁这次机会,把所有想买的东西都买了,饶是白日拎得动也已经没手拿了。 此时他正坐在一家女装店的椅子上,脚边堆放一堆手提袋,面无表情地静静等待许烨舟试衣服出来。 突然,他感受到什么,小声地自言自语道:“组长叫你打电话给她。” 身躯之内的城堡中,交替的大门缓缓开启,纯黑的城堡开始逐渐变浅,黑夜与白日在走道上碰面,他听到后者冷漠的提醒,轻笑一声,道:“想也知道是要骂我,傻子才打过去呢。” 说话间,他们擦肩而过,彼此间头也不回地朝两端走去。 片刻后,交替完成,大门合上,城堡彻底变作纯白色,散发淡淡的光芒。 现实之中,许烨舟正好换完衣服走出来,站在试衣镜前纠结到底买不买,她有几条款式类似的裙子,再买的话钱不是问题,但衣帽间似乎放不下了。 “买不买呢。”许烨舟嘟囔道。 “说实话,裙子样式不错,但现在入春了,你穿不了几天就要放衣柜了。”黑夜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因为现在是在外面,又是刚与白日交替,黑夜说话的声音仍旧装得冷漠。 许烨舟却立刻回头,有些惊讶地说:“已经晚上了吗。” 对于许烨舟来说,黑夜和白日非常好辨别,后者从来不会在许烨舟试衣服的时候提出建议,只会充当无情的拎包机器。 在黑夜出声之前,她还以为要再过几小时才晚上,没想到时间过这么快。 “是的,已经晚上了。”黑夜说着又指向脚边的一堆袋子,“你也已经买一堆东西了,虽然我能拎得动,但至少考虑下我有几双手。” 许烨舟耸耸肩膀,无奈说道:“知道啦,不买就不买。” 她有些遗憾地走回试衣间,脚步缓慢,似乎十分不舍脱下,几乎要把我想买这几个字都刻脑门上了。 黑夜见状朝柜姐招手,淡淡说道:“结账,就她刚刚身上那套。” 听到这话,许烨舟露出一副得逞的笑容,开心地快步走回试衣间。 柜姐带许明渊过去结账,在此之前,她已经盯着这小帅哥很久了,陪女朋友买一天东西都没有怨言,甚至都说不买了,女朋友一装可怜立马就买了。 想到自己的男朋友,柜姐结完账,把小票递给许明渊,又感慨道:“她有你这样的男朋友可真幸运啊。” 正巧此时,许烨舟换好衣服出来,将衣服拿给柜姐,“麻烦帮我装好。” “嗯好。”柜姐说着接过衣服开始打包。 黑夜将其他袋子一起拎过来,又顺手接过柜姐手上的,临走前小声说道:“你说反了。” 柜姐一愣,没反应过来他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不过她也没多想,毕竟这小帅哥挺高冷的,也就刚刚跟女朋友说了几句话而已。 离开店家后,黑夜重新笑起来,问道:“我亲爱的姐姐,晚上打算请我吃什么呢。” “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喽。”许烨舟说。 “那去楼上逛逛。”黑夜说,“一时间我也想不起来。” 许烨舟回道:“行啊。” 二人说着朝扶梯走去。 与此同时,贝岑烟还在办公室内等许明渊回电话,见手机铃声响起来看都没看,接通后下意识道:“我告诉你” “贝贝”电话那头是个女人的声音,似乎有些紧张。 贝岑烟这才看了眼号码,调整下语气,道:“叫我全名就行,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是贝岑烟的小姨,也即是黄颖彤的母亲,名叫贝红雪,虽然贝岑烟不承认,也不喜欢这个小姨就是了。 只听贝红雪有些紧张地说:“彤彤学校马上期中考了,刚通知明天回去补课,我打她电话一直不接,只能问问你了。” 贝岑烟轻皱下眉头,似乎没听懂贝红雪的意思,黄颖彤联系不上关她什么事。 不等开口,贝红雪继续说道:“她前天晚上跟我说我说带两个同学假期去你那玩,现在那两个孩子也同样联系不上了。” “来我这玩?”贝岑烟疑惑道。 “是啊。”贝红雪回道,“她经常一放假去你那玩,我每次都会跟她交代说不要太麻” “她从来没找过我。”贝岑烟打断贝红雪的话,立马联想到什么,有些严肃地问:“难不成只要她说来找我,你们就什么都不问,连个电话都不打了,是吗,” 电话那头的贝红雪沉默了,贝岑烟知道她猜中了,黄颖彤估计从很久以前就用来找兴海找自己这个理由偷跑出去玩,而这次又用这个理由出去玩,结果出了什么意外。 贝岑烟有些愤怒地斥责道:“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宁可交代一个孩子不要麻烦我,也不愿意直接打个电话跟我联系。” 贝红雪沉默片刻,牵强地解释道:“毕竟我知道你在特殊部门工作,想着你平时工作很忙,不能老麻烦你,反正孩子都要过去,给她交代清楚就行了。” “你们不是怕麻烦我,是怕我的能力,戳穿某些人的肮脏心思罢了。”贝岑烟毫不避讳地戳破贝红雪的蹩脚谎言,“我再说一遍,我的能力是读心,不是全知,隔着手机猜不到你们在想什么,不用这么害怕给我打电话。” “另外,我能办好一件事的前提是我知道这件事的存在,懂吗。”贝岑烟的话语中透露出的愤怒越发明显,“不要小孩一说来找我就什么都不管了。” “我知道错了,以后有事情肯定先联系你。”贝红雪小声承诺道。 她明明是长辈,但却在被贝岑烟训斥和教育,不敢反抗不说,反而更加小心翼翼地问:“但是现在彤彤失踪了,你有没有办法帮我找到她,还有跟她一起出去的两个孩子。” “你们报警了吗。”贝岑烟问。 “报了,但警察那边说没到四十八小时不能立案。”贝红雪说着哭了起来,“我就这一个孩子,你能不能用你那边的关系帮” “我现在人不在平燕,还没当地警察来得靠谱。”贝岑烟再次打断贝红雪的话,反问道:“而且我凭什么要用我的人脉给你们的疏忽买单,这些年你们麻烦我的事还少吗。” 话音落下,他听到电话那头贝红雪的哭声更大了,中间还夹杂别的女人的哭声,以及男人焦急的咒骂声,估计是另外两个孩子家长的。 “行了,除了哭你还会做什么,别在那里给我装可怜了。”贝岑烟被另一边的声音吵得头疼,语气强硬地说:“别哭了,我会先找个靠谱的人去她学校看看,把她的班级还有另外两个失踪小孩的名字告诉我。” “高二七班,另外两个小孩,一个叫夏魏然,另一个叫孟璇。”贝红雪哽咽地说,“拜托你了,无论我们做过什么,孩子是无辜的,你可一定要” “犯不着道德绑架我,我不会拿人命开玩笑,更何况是孩子的命,记得保持电话畅通,挂了。”贝岑烟说完直接挂断电话,不给贝红雪任何继续哭诉的机会。 真是闹心,贝岑烟想,跟那些人一比,黑夜都变得不那么气人了。 到底事关三个孩子的生命安全,贝岑烟气归气,还是立马找了个可能在平燕的人打电话过去。 电话接通后,一个微冷的男声传来,问:“姐,有什么事吗。” 贝岑烟问:“你在平燕吗。” “不在,在珠省出任务呢,那死秃鹫在平燕,你打电话给他。”电话那头,远在珠省的青年扭头看向沈书尔的背影,又道:“还有什么事吗。” “没事了,你忙。”贝岑烟说完挂断电话。 电话那头,青年结束通话后,催促道:“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沈书尔又检查了一下坐在自己面前的女人的心理状态,才转身对青年道:“我说了,她们是病人,是受害者,不是嫌疑犯,直接逼问会导致永久性精神状态崩溃的。” 这白衣青年名叫岑憬,来自管理局总局,动物型黑豹异能者。 几天前,他跟另一个同样来自总局的异能者,送来一车的女性受害人,二话不说就让她想办法把这些人知道的都说出来。 沈书尔当时目光扫过这些女人的脸时就果断拒绝了。 这些女人的精神状态很糟,安抚可以稳定她们的心理创伤,要逼她们强行开口回忆也不是不行,但会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大概率一辈子都不能恢复。 这不符合沈书尔作为医生的初衷。 何况,这些女人是受害人,不是犯人,更不该被这么粗暴对待。 她要求必须先稳定这些人的心理创伤,再让她们开口回忆。 现在,沈书尔面前这个女人是安抚状态最好的,也是最有可能开口告知情报的。 谁想沈书尔刚检查完,岑憬就再次开口催促,完全不把这些受害人当回事,她这才生气地回怼过去。 “抱歉,但时间紧迫,已经不能再拖了。”岑憬略带歉意地说,“还有更多与她相似的人正处在水深火热中。” “我知道,但她精神的状态还是很糟,现在让她强行回忆根本什么都问不出来。”沈书尔说,“如果你救了她们又将她们彻底逼疯,跟那群毁掉她们的人渣有什么区别的。” “让受害者得救后浑浑噩噩地活在地狱里,不如放任她们在一开始死去。”沈书尔将头发放到胸前,随后理出一根头发,认真地道:“肉体的伤痛可以被缓解、治愈、乃至遗忘,但精神的痛苦不会,那是任何药物都无法缓解的痛苦,大概率会伴随一生,至死都难以解脱。” “所以,不要以拯救者的高傲姿态将受害者推入真正的地狱。” 沈书尔拔下一根头发,又在女人面前将头发往指尖缠绕,边绕边道:“你很坚强,一切的苦难都过去了,你已经安全了。” 头发彻底缠绕在指尖,安抚成功。 女人看向沈书尔缓缓眨了几下眼睛,呆滞的眼眸中有了些许波澜。 “睡。”沈书尔柔声说道,“梦里同样安全,我在呢。” 话音落下,女人的眼睛缓缓闭上。 沈书尔一手托着女人背后,小心翼翼地让女人床上躺平,又将盖好被子,最后手指又在皱起的眉头上轻轻划过。 眼见女人睡梦中的痛苦逐渐减少,她才转身对岑憬说道:“让她再恢复一晚,明天就能问了。” “我知道了。”岑憬说。 沈书尔的话让他有些动容。在此之前,他差点忘了,这些只是普通人,她们平凡又安全地生活在阳光下,本就不该承受这些痛苦,又如何能要求她们在经历极致的痛苦后,快速走出来呢。 “但是”岑憬看向沈书尔,眸中暗淡的些许蓝色突然亮起,泛着冷冽的寒光,如同猛兽在看向猎物,凶性毕露,危险十足。 他平淡的语气里暗含一丝威胁,“我只宽限这最后一晚。” “你不用专门吓我。”沈书尔平静地说,“这套对我不管用。” 动物型异能者拥有动物本身的全部特性,甚至因为随着异能增强,变化的体型也比常规动物大很多,一些强势特性还会加以放大。 而黑豹作为强悍的肉食性动物,岑憬靠眼神与气场吓人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是吗。”岑憬说着,眸子重新黯淡下来,周身的危险气场瞬间消散。 他本来就是吓吓沈书尔,没打算真做什么,毕竟已经因为治疗拖延五天了,谁知道对方会不会已经开始转移了。 不过对于沈书尔毫无波澜这件事,岑憬颇为好奇地问:“为什么我这套对你不管用。” 即使在管理局内部也少有人能对这种可怕的气场毫无反应。 沈书尔回想起以前在总局工作的经历,嘴角扯起一抹牵强的笑容,道:“要是你也经历过被一个疯子在深夜绑到手术台上,拿把手术刀差点将整个脑袋切开,肯定也会什么都不怕了。” “当时这里已经被划开,流了不少血。”她说着手指在额头横向比划一道线,“对比起来,你这点恐吓跟过家家没什么区别。” 岑憬:“” 好像完全找不到地方反驳。 “岑队长,还是早点休息,明天开始就有得忙了,我说明天能好就肯定能好。”沈书尔一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朝病房外走去。 推开门时,她又扭头说道:“我还要去别的病房巡视,就不多奉陪了。” 第16章 平凡16 周末的平燕人本就不少,正好又逢清明假期,游客成倍增加。 傍晚时分,宽敞的马路上挤满了车辆,在红绿灯前走走停停,速度比两侧的行人快不了多少。 神秘学管理局的总局因为要和异能者改造监狱开在一个区域,当初选址的时候专门远离了闹市区。但好巧不巧,几年前总局几公里外的周边地段重新开发建设,弄了不少娱乐项目,故而此刻总局前大道上的车辆也不少。 岑琛跟人一起从总局的办公楼出来时,因为都是异能者,老远就看到外面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与车辆。 “平时周末有这么多人吗。”颜司随口问道。 “笨。”萧问远笑着怼道,“清明假期啊,你当谁都跟我们一样全年无休吗。” “是是是,所以这不好不容易放假了吗。”颜司敷衍一句,又扭头看向岑琛问道:“岑少,放假这么多人,咱们去哪吃啊。” “哪还能约到位置去哪吃呗。”岑琛说着掏出手机,问:“还有人不,崔玉姝他们几个去不。” “不清楚啊,我打个电话问问。”颜司也掏出手机,想了下又道:“不过刚出来路上碰到郑闻了,他说要来。” “他一个一队的来我们三队凑什么热闹啊。”萧问远说,“不会端木随那家伙也要跟着一起来。” 颜司借着等待电话接通的空档,回怼道:“崔玉姝不也一队的吗,你咋不嫌弃她啊。” 萧问远不假思索道:“你会嫌弃美女啊。” 颜司:“” “想也知道端木随不可能出来。”岑琛边翻手机边回道,“都出来了,谁负责总局安全啊。” 萧问远想了下,好像也是那么回事。 总局的异能者外派制度和分局不同,他们直接组成一个部门,叫特殊行动组,一共下设三支队伍。 一般出现异能者案件后,会由分局的调查员前去调查,当确认危险程度过高后,就会由总局的特殊行动组接手。 不过因为总局旁边就是最大的异能者监牢,再加上近几年附近新开发的旅游设施,为了防止意外情况出现,须有一支队伍的队长在总局坐镇。 岑憬是二队队长,正在出任务,而岑琛是三队队长,刚批了假期,而萧问远口中的端木随,则是一队队长, 现在这种二队三队队长都不在情况下,作为一队队长的端木随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开总局。 这时,岑琛又问:“铁板自助吃不,会员制的,估计还能有位置。” “行啊。”颜司正好打完电话,道:“崔玉姝和谢阳蛰来,江旭今早就坐飞机回老家去了。” “一共六个人是,我先打个电话问问。”岑琛说着刚要拨打店家的电话,不等拨出,一个电话就先一步打进来,来电显示是贝岑烟。 “喂,老姐,什么事啊。”岑琛接通电话问道。 电话那头,贝岑烟问:“你在平燕是吗。” “是啊。”岑琛回道,“刚出完任务回来,上面同意放我休息几天,我跟你说那臭花猫他” “你俩下次当面骂去,别在我这打小报告。”贝岑烟打断岑琛的牢骚,飞速切入正题道:“现在去趟第三附属实验中学的高二七班,问下黄颖彤的情况,顺便还有她两个同班同学,夏魏然和孟璇。” 岑琛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道:“谁?” 不等贝岑烟回答,他又道:“而且今天是周末,谁家学校上课啊。” 贝岑烟解释道:“贝红雪她女儿黄颖彤失踪了,一起失踪的还有她两个同班同学。另外学生也有调休这种东西,高三的肯定在学校补课,反正一定有人给你问。” “啊?”岑琛听到贝红雪的名字,有些嫌弃地说:“她女儿失踪关我们什么事啊。” “详细情况我过会和你说。”贝岑烟催促道,“事关人命,赶紧去查。” 岑琛心道别以为你是我姐,我就怕你,嘴上却麻溜回道:“好好好,我这就去。” 挂断电话后,岑琛跟旁边刚约好一起吃饭的队友挥手告别,有些遗憾地道:“抱歉,我突然有点事情要去个地方,你们去吃。” “啊,有什么事啊。”颜司问道,“上头不是刚给我们批假吗。” “没,私事。”岑琛说着快步离开,走几步还不忘回头补充道:“我一会把位置约好,地址微信发你们,到时候缺什么东西直接报我名字,刷我卡就行。” 岑琛都这么说了,颜司二人也不好继续追问,萧问远随口喊道:“路上慢点啊。” “别把你们队长车技想得太差。”岑琛的声音从远处飘来。 几分钟后,一辆汽车从管理局总局出来,开往第三附属实验中学。 清明假期的平燕游客不少,但好在这些人不会在中学门口扎堆,岑琛也勉强算一路通畅地到达学校。 此时正好是晚饭时间,大门敞开,不少孩子和家长都聚在门口。 他借着人群,想快速闪进校园,但无奈自己穿着一身黑,夹克外衣上有镶着些许亮片,怎么看都不像正经人士。 一个门卫拦住岑琛说道:“抱歉,这边禁止校外人员随意进出。” 说着,他又打量岑琛片刻,有些严肃地说:“尤其是社会闲散人士。” 岑琛:“” 社会闲散人士?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亮闪闪的黑色夹克,好像是有点那么回事,只能掏出管理局的伪造证件给门卫证明自己的身份,道:“出了点事情,需要私下调查。” 证件上,岑琛的身份是特警,因为总局负责的都是大案,很多时候都会武警军部联合行动,因此总局特殊行动组的所有人都有这样的伪造证件。 门卫抱有怀疑的态度再次打量岑琛,虽然对方看着吊儿郎当,一脸痞气,但确实肩宽体长,腰细腿长,黑夹克包裹下的身躯充满力量感,一看就是专门练过的。 再加上证件上的各种公章,门卫只能放行,又叮嘱道:“尽量别打扰学生学习啊,再过几个月就是高考了。”而后将岑琛放进校园。 此时正好是晚饭时间,岑琛进去后随便拦了个学生,随口问道:“小帅哥,知道高二教学楼在哪不。” 学生回道:“高二?他们今天不上课啊。” 学生的回答在岑琛意料之中,他又问:“没事,你就告诉我教学楼在哪就行了。” “在那边。”学生指向一个地方,说道:“那边一整个回字楼都是。” “谢啦。”岑琛说着朝只有一楼灯光亮起的回字楼跑去。 几个小时后—— 远在兴海的贝岑烟已经不知接了多少个贝红雪打来的电话,再次接通后,她不耐烦怼道:“你们有时间催我,不如去催警察立案调查。至少警察人在平燕,能第一时间去现场了解情况,你一直问我,我又能知道什么。” 从她说会找人去黄颖彤学校看看之后,电话就没停过,每过十几分钟贝红雪就会打个电话来问问有没有消息。 傍晚五点多开始,到现在快九点,贝红雪已经打不知多少个电话了。 贝岑烟一边回怼,一边在心底嘲讽道这个时候反倒不怕我了,电话打个没完没了。 “可是,警察那边要满四十八小时才行。”电话那头,贝红雪含着哭腔说道,“你不是说已经让人去了吗,我就想就想” “就想什么。”贝岑烟反问道,“想催促我,压力我,还是道德绑架我。” 贝红雪一时语塞:“我” “我再说一遍,我人不在燕平,不可能比警察更快,而且调查也需要时间,不是像你们那样,嘴巴一张一闭,就自以为结束了的。”贝岑烟说。 她的声音很冷,怒气透过电话清晰地传达过去:“最后一遍,我不拿人命开玩笑,不要再打电话过来,有消息我会主动联系你。” 说完,她立马挂断电话,顺便看了眼时间,还有几分钟就九点了。 高二和高三之间毕竟跨了个年级,即使去问,一时间怕也不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又过几分钟,贝岑烟的手机响起,这次是岑琛打来的。 “喂,怎么样了,有消息了吗。”贝岑烟问。 岑琛那边很吵,上课铃声正好响起,片刻后等彻底安静下来时,才道:“我只能说这群小鬼,真是不怕死啊,我跟他们这么大那会儿都不敢玩这么大的。” “长话短说。”贝岑烟道。 “正好高二老师今晚回学校开会,我找了他们班主任,然后用他手机向黄颖彤同班同学问了几个问题,有个小孩课间时坐他们旁边听到他们聊天了,说什么校园贴吗的神秘传说,商量着要去找什么影蛇。” 听到影蛇二字,贝岑烟眉头瞬间皱起来,别人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她一清二楚。 此刻,她有点希望是自己想多了,毕竟叫影蛇的东西能有千万,未必就是她知道的那个。 但岑琛接下来的话彻底打破了贝岑烟的幻想。 “在学校贴里我没发现任何关于影蛇的线索,刚趁课间又找几个高三学生问了下,他们告诉我学校两个贴,老的那个早就弃用了,还是以前学生们口口相传留下来的,上面经常有人编灵异故事和恐怖传说,我在上面找到了关于影蛇的那条。” “内容我看了,过程模糊诡异,但地址却非常详细。”岑琛的声音顿了顿,又道:“我把链接发你了,你再仔细看下,顺带因为黄颖彤属于知晓者连带家属,总局这边也有备案,我已经让人查下她的最近行程了,估计很快就能给我答复。” 管理局会把所有异能者的直系家属会录入档案。往好了说,是能在异能者发生意外时,第一时间通知,往坏了说,一旦异能者有反动行为,家属会立刻受到监视扣押。 但这一切的前提都建立在直系家属不知晓的情况下。 如果直系家属也知晓异能者存在,那么还要再往下录入一级。 例如贝红雪,虽然她不是贝岑烟的直系家属,但知道对方异能者的身份,除了本人要签署禁制契约和录入档案外,她的父母、孩子与丈夫也会录入档案。 贝岑烟听着岑琛的话,点开贴链接,一进去就看到他说的与影蛇相关的内容。 最上面是一张图片,图片基调很黑,整体轮廓也模糊不清,勉强能看出是条大蛇,而这条蛇的头部又白得厉害,中下部有条横向的巨大裂口。 贝岑烟眯了下眼睛,这蛇似乎长了个人的脸。 人头蛇! 和古方镇后期,蒋欣雯的诡异姿态完全一样! 这时,岑琛又道:“有消息了。查到她前天订了张去覃省横开市的机票,飞机时间是昨天上午九点。” 贴中影蛇的出没地点在覃省分栏县深山里的碾石村。 而地图显示,横开市距离分栏县最近,而碾石村则搜寻不到。 贝岑烟不用脑子想都知道那地方不对劲,也不懂这几个小孩是怎么敢一声不吭就自己过去的。 见贝岑烟没有说话,岑琛又道:“算算时间,那几个孩子估计昨天下午就进山了,要不要我现在” 话说一半,贝岑烟突然插嘴道:“图片里那条蛇和【影子食人案】是一样的。” 这回换岑琛愣了,如果那蛇跟【影子食人案】一样的话,黄颖彤的失踪案会立刻升级成异能者犯罪案,两者间除了性质不一样,连危险程度都翻几倍。 换句话说,失踪者生还的可能性也更小了。 那黄颖彤跟其他两个孩子 只听贝岑烟有些严肃地说:“我现在会通过贴内容与【影子食人案】的共性,向上申请将这几个孩子的失踪列为异能者案件,并立刻派人前去调查。” 刚说完,她又想到岑琛刚要说的话,回道:“【影子食人案】列在兴海分局名下,我这边会派人过去的,岑憬跟我说你刚出任务回来,上面给你批了假,好好休息。” “喂,等”岑琛话说一半,贝岑烟挂断了电话。 “真的是。”岑琛嘟囔道,跟人饭局都推了,还不找点事情给他做,未免也太亏了。 他边思考边走出校园,出门的霎那,突然想起什么,立马给岑憬发了条短信。 【臭花猫,任务进行怎么样了,缺人手不。】 岑憬带人负责一个人口拐卖案件。 十几年前,总局曾与武警部门合作共同捣毁一个拐卖集团,但最近两年,总局的人发现那组织居然没有完全消灭干净,还有人在进行人口拐卖的犯罪活动。 负责拐卖的那个异能者不算厉害,但无奈对方有个能力未知的异能者在幕后帮助,每次要抓到时都让人在眼前消失不见。 为此,岑憬只能带着追踪能力的异能者罗毅全国各地到处跑。 岑琛见对方没有第一时间回复,这种情况,不是在坐飞机,就是在打架,怎么也没想到对方就是单纯休息去了。 算了,岑琛想,先回家洗个澡顺便弄点吃的。 第17章 平凡17 此时,贝岑烟关于将失踪案升级成异能者案件的批文也下来了,或者说几乎她刚发出去就审核通过了。 为应对各种突发情况,管理局的众人除了全年无休外,负责案件申请审核的部门更是轮流交替工作,保证二十四小时在线,能在第一时间下发指令。 按理来说一套流程下来,最起来要半小时左右。 贝岑烟在看到申请同意的时候还愣了下,心道这速度简直快到不可思议,跟没看一样。 事实上,负责审核的人还真没看。 因为颜司的一通电话,不少人都被勾起出去玩的心,基本上能走的都走了。 负责审核的那人实在无聊,就抱着平板跑到端木随的办公室去了,刚坐下来就见到贝岑烟的邮件发来,随口念叨:“兴海分局啊。” 这时,办公椅上的端木随开口问道:“我记得负责人是贝岑烟对。” “是啊。”审核人员回道,“申请刚发过来,我正准备看呢,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端木随道,“她的申请你可以直接通过。” 审核人员一愣,不确定道:“你认真的?” “嗯。”端木随想了下,又道:“以后她的邮件你直接同意就行,出事了算我的。” “行,反正出事了有你担着。”审核人员说完直接点了同意,而后继续刷剧去了。 刚刷两下,为了以防万一审核人员又切回来,扫了眼大致内容。 简单来说,就是根据贴上的内容,将黄颖彤三个孩子的失踪案与已经解决的【影子食人案】归到一类,更名为【影蛇失踪案】,并且由于情况紧急,需立刻派调查员前往。 从内容看确实挑不出任何问题,但审核人员想到异能者的某些特殊情况,又补充点要求发了过去。 【去往目标地点后,务必将救人作为第一任务。】 此时,贝岑烟正在联系许明渊,好在后者虽然怕挨骂不主动打电话,但也没有直接装失联,电话响几声就通了。 “组长,我跟你说我”黑夜大脑飞速运转,思考要编个什么理由才能不挨骂。 “没时间计较你上热搜的事了。”贝岑烟打断许明渊的话,严肃地说:“立刻回分局,有紧急任务,越快出发越好。” 不等黑夜问出了什么事,她又道:“最快速度回来,这次周泽锦也会跟你一起去。” 说完,因为还要联系周泽锦,贝岑烟立马挂断电话。 不明所以的许明渊:“??” 就不能多说两句,好歹让我知道个大概啊。 “又是你上司打来的?”许烨舟捧着桶爆米花问。 她跟许明渊吃完饭又买了两张九点多的电影票,现在正好开始检票。 “嗯。”许明渊回道,“要我去出个差,现在就要走。” 他嘴角扬起的笑容僵住,像是在纠结,又像是犹豫。 “都晚上九点多了,肯定是要紧事啊。”许烨舟拍拍黑夜的肩膀,用玩笑的口吻说教道:“你在纠结什么呢,中午刚跟你们说过,现在就忘光了是。” 不等黑夜回答,她又催促道:“赶紧去忙,一个人看电影而已,多大点事啊。” 一般情况,一个任务只会有一个调查员负责,现在贝岑烟却明确告诉他,要他和周泽锦两人一起去。 情况大概率不是一般紧急,他想推给周泽锦都不行。 本质上,黑夜不在乎其他人生死,所以他会纠结要不要留下,但许烨舟主动开口了,那怎么样他都要第一时间赶去。 “那我亲爱的姐姐记得注意安全。”黑夜重新笑起来,有些遗憾地说:“等我出差回来再陪你一起看电影。” 说完,他转身快步离开。 许烨舟对他背影喊道:“你们也是,注意安全啊。” 四十分钟后,黑夜赶到兴海分局,又停好车快步上楼。 二楼办公室内,周泽锦也刚到不久,他见到黑夜开心地说:“老大,你也来啦。” 贝岑烟自动忽略这个称呼,将【影蛇失踪案】的情况给两人大致说了下。 总的来说,就是去找贴所说的覃省分栏县碾石村,然后将失踪的孩子找回来,顺便将照片里的影蛇调查清楚。 因为明确必须以救人为首要目标,如果突然战斗时,还要分心救人,一个人难免忙不过来,故而贝岑烟直接将两人都派去。 她将事情交代完后,又道:“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薛诚不去吗。”许明渊问。 “他的话”贝岑烟想了下,回道:“实力太弱,真跟你们一起去,可能还要麻烦你们再多救一个人。” “那算了。”许明渊有些嫌弃地说,又朝周泽锦挥挥手,“憨憨,走了,出任务去了。” “来了。”周泽锦紧跟在许明渊身后,出门前还不忘对贝岑烟告别:“组长,我们走了。” “路上小心点。”贝岑烟说。 因为是时间紧迫的救援任务,二人都没收拾行李,许明渊上楼抓了把装禁制颈环的弹珠塞在口袋里,就飞速离开了。 本来他还想到带点火元素弹珠的,但上一次炸山全用完了,总局还没把新的发过来。 去机场的路上,周泽锦负责开车,许明渊负责购买机票。 距离分栏县最近的是横开市,最近的一班机在晚上十点半,但现在已经十点了。 许明渊只能退一步,买了两张凌晨十二点一刻的票。 二人赶在十一点来到机场,因为没有行李,过安检速度非常之快,进到登机口的时候也才十一点半。 待到快十二点,正式开始登机。 半小时后,飞机开始在跑道上缓缓滑行,转过几个弯后,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彻底驶向天空。 凌晨三点多,一架飞机在覃省横开市缓缓落地。 两个长相英俊帅气的青年从机舱中快步走出来,前者张扬随性,后者阳光开朗,又都是腰细腿长,瘦而不羸的模特身材。 二人正是从兴海赶来的许明渊与周泽锦,好在凌晨时分,机场的人不多,不然就他俩这走梯台般的架势,怕是当场就能误以为是明星然后拦住要签名。 尤其是许明渊,他全然忘记自己昨天刚在微博上火了一把。 路上,有个女生看见两人长得实在耀眼,忍不住用手机拍了张照片。 但因为女生手机静音,许明渊二人又着急离开,谁都没有发现。 走出机场后,周泽锦忍不住问:“老大,我们现在做什么。” “你老大时间不多了,在想怎么救人呢。”黑夜玩笑般地说道。 刚说完,周泽锦愣住了,表情有些哽咽,似乎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黑夜一愣,只听对方伤心地说:“老大,你是生病了吗,怎么突然就时间不多了,我们要不要先去医院。” 黑夜:“” 忘了,不该跟憨憨开玩笑的,他会当真的。 “过几个小时就天亮了。”黑夜无奈解释道,“你忘了吗,等天亮,白日就要跟我换班了。” “哦哦。”周泽锦转而笑起来,“是这个意思啊,老大你没事就好。” “嗯,我没事。”许明渊说着又看了眼手机导航。 他们的所在地距离分栏县很近,开车两小时多点就到了,再看眼地图上完全搜不到具体位置的碾石村。 估计要专门花时间找才行。 思考片刻后,黑夜道:“走。” 周泽锦跟在后面问:“老大,我们干嘛去啊。” “先坐车去分栏县,然后再看具体情况决定。”黑夜说,“已经约好车了,先去前面等着。” 此时,租车行还有公交车都没开始营业,黑夜只能加价叫了辆出租车,好在只要钱给到位,就会有人接单。 几分钟后,出租车到来,许明渊和周泽锦坐车去往分栏县。 此时四月初,太阳开始提早升起,接近六点即将到达分栏县时,已经能看到远方地平线的橘色暖光了。 黑夜坐在副座有些沉默地看向前方,最担心的问题还是来了。 白日是个大脑空白的机器人,周泽锦也单纯地白纸一样,这两人凑一块儿,不一起被人拐了都算好的,还去救人。 黑夜大脑飞速运转,想破头都不知道该怎么交代白日。 最后,等到交替到来时,他无奈憋出一句话:“随机应变,不懂就再去搜一下。” 本来有些困意的出租车司机听到黑夜这句话时还不等反应过来,就瞬间吓得清醒过来了。 因为他旁边这个帅气到极点的青年说完这句话后又说了句“知道了”,而后真掏出手机开始搜随机应变这四个字的意思。 甚至,那青年还若无其事平淡念出来:“随机应变意思是随着情况的变化灵活机动地应付,形容临事能妥善变通处置。其本身结构为连动式,在句子中可充当谓语,宾” “帅哥,这是在怕我睡着,开个玩笑吓吓我对吗。”出租车司机有些害怕地说。 “没有。”白日平静地说道,“我在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出租车司机:“??” 先别想你接下来该怎么办,我还不知道我该怎么办呢。 他现在百分之百确认旁边这人脑子有问题,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做,无比紧张地又开了几分钟后,忍不住开口试探道:“前面就到分栏县了,你们到哪下啊。” 白日说:“最近的车站。” 司机顿时松了口气,还以为这人要赖上他了呢,毕竟跑这两小时一天油钱都赚来了。 几分钟后,司机直接找了个能停车的路边将两人放下。 下车后,周泽锦问:“我们现在做什么。” 白日沉默片刻,却像是经历了漫长的思考,说道:“租车,然后进山找碾石村。” 然而此刻才刚过六点,没有一家租车行开门。 两人只能漫无目的地走在街头,周泽锦肚子有些饿了,问:“我们要不先去吃个早饭。” 白日停下脚步,点头说道:“好。” 然后两人因早饭吃什么再次难住了,白日吃什么都无所谓,周泽锦则什么都想吃。 城堡里目睹两人在原地站了半小时的黑夜:“” 要不你俩直接上街当乞丐得了,看有没有人来拐。 与此同时,珠省分局内,岑憬早早醒过来,也看到昨夜岑琛发来的消息,思考片刻,回道:【缺,具体地点晚点告诉你。】 说完,他起身更衣,几分钟后推门走出去时,罗毅已经站在走廊等着了,他笑着说道:“队长,我是不是起得很早。” 因为昨晚沈书尔说今早就能问出答案,故而岑憬吩咐罗毅第二天早点起床,只是没想这个早比自己还快。 “嗯。”岑憬应了声,二人先后从临时宿舍走出来。 珠省分局从沈书尔调来后,就专门划了块地方作为诊疗部,从临时宿舍出来,走个十几分钟就到了。 岑憬与罗毅又是异能者,脚程很快,进到诊疗部里面也才花了不到十分钟。 二人推门走进病房时,沈书尔已经站在里面等着了,甚至见到二人时还有些无奈地说:“天才刚亮没多久,你们也太早了。” “是你说早上就能开始的。”岑憬说。 “是,所以这不是来等你们了吗。”沈书尔说着朝病床上的女人走去。 女人昨晚睡得很早,此刻也已经醒来,坐在病床上眼神略显呆滞地看向沈书尔。 在昨夜的安抚下,她的精神状态又好了不少,看到沈书尔走过来,还微微笑了起来,似乎很开心见到这位心理医生。 “没事的,问你几个问题就好了。”沈书尔摸了摸女人的头顶,像是在安慰她,随后拔下一根头发,在女人面前将头发往指尖缠绕,“告诉我,你是怎么被抓住的。” 缠绕动作完成,安抚成功。 片刻后,女人有些颤抖地开口:“我是自己过去的。” 刚说完第一句,三人皆是一愣,罗毅更是直接开口问道:“什么叫自己过去的?” 女人继续说:“我们大学有个灵异社团,经常组织外出探险活动,那一次我们要去找人面蛇,据说它生活在大山深处的某个村落里。” 如果岑憬几人看过关于【影子杀人案】的最新进度,一定会把二者联系到一起,可惜他们都没过多关注,但这并不影响女人的讲述。 她眼珠轻微转动,像是在回忆那时的场景,缓慢地说道:“那村子里住着不少人,都很热情,我们问完关于怪物的事情要离开时,那些人一直邀请我们留下来吃饭,然后我们,我们就” “别去想!”沈书尔厉声打断女人的回忆,再次拔下一根头发飞速缠绕在指尖。 缠绕动作完成,安抚再次成功。 女人将要剧烈颤抖的身体重新稳住,沈书尔缠绕头发的手在她眼前晃晃,轻声问道:“还记得那个村子在哪吗,告诉我地址,别的什么都不要想。” “覃省分栏县界界桥村。”女人断断续续说着。 “好好休息。”沈书尔说完,女人的眼睛缓缓闭上。 她将女人重新安顿好,才转身对两人说道:“她能说的已经都说了,剩下的必须等进一步康复。” “知道地址已经够了。”岑憬说完,又对罗毅吩咐道:“走了。” “嗯。”罗毅点头,拎着收拾好的电脑包跟着离开。 出门前,他又回头道谢:“沈医生这几天麻烦你了。” “没事。”沈书尔说着目光看向床上安睡的女人,淡淡说道:“祝你们任务成功。” “借你吉言。”罗毅笑着说,“任务成功的话,沈医生肯定能第一时间知道的。” 如果任务成功,就意味着会有大批受害者送到珠省分局治疗,作为医生的沈书尔肯定是第一时间知道。 “嗯。”沈书尔点头。 “罗毅,人呢。”岑憬的催促声从远处传来。 “就来。”罗毅说完顺手把病房的门也关上了。 等罗毅赶到车前,开门坐上副驾时,岑憬正好给岑琛发去消息。 【地址覃省分栏县界桥村,疑似拐卖组织大本营,我现在从珠省分局赶过去,你要来就快点。】 罗毅见状,随口问道:“队长,怎么了嘛。” 岑憬快速发动车子,边开边说:“没事,叫了个帮手而已。” “帮手?”罗毅又问,“我们到了不先去武警部门了吗。” “去。”岑憬提醒道,“记得买两张去机票。” “哦哦,就买。”罗毅说着拿出手机购买机票。 第18章 平凡18 根据受害者所说,那拐卖组织的大本营可能就在覃省分栏县,会有一场恶战不说,人质也需要分派人手救援。 按理来说,岑憬需要联系覃省当地的管理局分局请求支援,但好巧不巧而覃省本地并没有设立分局。 设立分局的首要条件是要有能统筹全局,审时度势的异能者来担任负责人。 然而异能者本就就是极少数者,更何况是能够统领大局的存在,根本做不到每个省开设一个分局。 管理局只能按照地理交通,省份大小,在几个重点区域设立分局。 覃省正好处在几个分局中间,就没有专门重新设立分局,平时由四周几个分局共同管辖。 岑憬本打算在上飞机前联系覃省本地的武警部门,等落地后就立即一同前往界桥村。 但因为岑琛的一条消息,他考虑到罗毅本身异能不适用于战斗,武警部门又是普通人,叫来的主要作用就是负责收尾与排查,而在此之前一旦对方的异能者数量超出预设,伤亡将不可估计。 从其他分局调人过来,实力没有岑琛强不说,与岑憬的默契度也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因此,岑憬虽然不知道那死秃鹫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假不休,非要来凑热闹,但总归是个强力帮手。 见岑琛没有第一时间回复,岑憬也没太过在意,反正距离到机场上飞机还有段时间。 八点多,岑憬开车到机场时,收到了岑琛的回复。 【收到,马上就出门,到时候机场集合?】 岑憬停好车子,开门下车,顺手回道:【我应该比你先到,到了之后会把把具体定位发你。】 与此同时,远在平燕的岑琛裹着浴巾出来,他顶着湿漉漉的头发看到岑憬的消息后,头发也没吹,立马穿好衣服准备出门。 突然,他想到什么,又看了眼岑憬发来的地址,推门的动作一僵,心道这也太巧了。 除了村名不一样,其他全都一样,试问这是两个地方的概率有多大。 有概率,但小得可怜。 他二话不说给岑憬打去电话,根据那几个孩子的失踪情况来看,贝岑烟肯定是连夜派人赶过去的,说不定人已经快到了。 兴海分局的调查员少得可怜,最多只有两个人,就算全派去了,又能怎么样,凭两人就能闯过疑似拐卖组织大本营的地方吗。 想也知道不可能。 “喂,什么事。”岑憬接通电话,道:“不是说了下飞机再” “臭花猫,别叫,听我说,姐已经派人过去了。”岑琛打断岑憬的话严肃说道。 岑憬把刚要开口的掐架词咽回去,改口道:“什么,死秃鹫,你再说一遍?” “大致情况是”岑琛把昨晚的事情简单说一遍,而后有些无奈地说:“就是这样,总之咱姐派去的人肯定比我们先到,你应该能联系到人。” “嗯。”岑憬说,“我现在就联系他们。” 他说完又听到岑琛那边电梯的开门声,不忘催促道:“快点出门,实在不行就直接飞过去。” 直接飞过去? 岑琛瞬间暴怒:“臭花猫,你知道飞过去要多远吗,我能飞你也不能这么使唤我,还有,说多少遍了,我不是秃鹫!” “我也不是花猫。”岑憬说完果断挂掉电话。 岑琛听着手机里的“嘟嘟”声,气得差点把翅膀抖出来。 另一边,岑憬身边的罗毅问道:“队长,出事了?” “嗯,情况有变,但原定计划不变。”岑憬说着找到许明渊的联系电话,果断拨出去。 岑憬能有许明渊的联系方式,是因为他是对方在总局训练时期的教官,至于为什么是他来教,则是他姐贝岑烟的强烈要求。 原话是,别人训练我不放心。 于是托亲姐姐的福,岑憬就有了人生中最灰暗的两年,那时候他恨不得天天在外面出任务,也不想面对许明渊这个问题学生。 正常人有的问题他有,没有的问题他也有,无时无刻都在忙着纠正对方的思想问题。 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岑憬要接二十五个关于许明渊的投诉电话。 虽然许明渊问题很大,但岑憬也不得不承认,他足够优秀和耀眼,不然也不会成为管理局唯一一个隐型异能者调查员。 电话打来时,许明渊还和周泽锦站在路边思考早饭该吃什么。 他看着来电显示上教官岑憬的名字,接通后,刚说一句“教官”,岑憬立马问道:“你现在是不是在分栏县。” 白日回答:“嗯。” “进山了吗,旁边还有别人吗。”岑憬又问。 “没有,旁边还有周泽锦。”白日继续回答道。 迟迟没等到岑憬接下来的话,白日主动开口问道:“教官,有什么事情吗。” “你等我先想一下。”岑憬大脑飞速运转着,将各方杂乱的线索与情报联合到一起。 十分钟后,他深吸一口,道:“带个耳机,让周泽锦也听我接下来的话。” “走的急,没带耳机。”白日说。 岑憬:“” 你俩真的是 “挂了,我改微信群聊语音。”岑憬说完挂断电话,然后建个微信群聊,打通电话后,将所有情报整合到一起告诉二人,最后又将他的计划说了一遍。 片刻后,他问:“还有什么不懂的吗。” 周泽锦和白日同时回道:“没有。” 体内的黑夜:“??” 废话,真正执行任务的是你们吗,就在那里没有没有的。 欺负我白天不能出来,没有反对权是! 然而,无论黑夜怎么咆哮都没人能听到,只能无奈接受计划。 这是,电话挂断前夕,周泽锦又问:“对了,教官,我还有个问题。” “说,什么问题。”岑憬说,他心道自己说得应该很明白了,还能有什么问题啊。 “我早饭该吃什么啊,这里好多吃的啊。”周泽锦笑着问。 岑憬:“” 这种问题为什么也要来问我。 他差点忘了自己人生最灰暗的时间应该是四年,还有两年的阴影是当周泽锦教官时,周泽锦带给他的。 岑憬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转身,身后第一家吃啥你就吃啥。” “好的,谢谢教官。”周泽锦说完立马挂断电话。 岑憬也紧接着挂断电话,生怕白日也要问点其他的问题。 好在白日没有任何想问的,他跟着周泽锦走进第一家包子店,安静吃完早饭后,二人在包子店门口兵分两路。 白日找到一个租车行,租到一辆车后开始跟着导航出发。 导航导的是界桥村,贴里说影蛇在分栏县大山深处的碾石村里,但地图上搜不到这个地方。 分栏县的山连成一片,两个村子间肯定有什么关联。 分栏县道路不宽,但因为周末,早晨路上的人不少,许明渊开车走走停停,堵了好久才正式进入山地。 开进山路后,人烟变得稀少起来,道路不算宽敞平整,但至少不用开几分钟就停下来好久了。 但快到中午时,白日已经开到山区深处了,土地坑洼得厉害,汽车难以再继续开下去。 白日又尝试开一段路后,车内的颠簸越来越明显,他知道这路车子已经开不下去了。 此时,已经进入山地深处,无论如何都不能退出去,白日果断下车,选择剩下的路用腿走。 还顺便给周泽锦与岑憬都发了条消息:【中间有段路车子不能开。】 体内的黑夜:“” 真的是腿走要走到猴年马月啊。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头顶的太阳攀升到头顶又向西方倾斜。 白日的走路速度很快,随着他不断深入山地,两侧的树木变得茂密和幽深,脚下泥泞陡峭的山路也趋于平缓,能察觉到些许的人类活动迹象。 又走了片刻,他脚下陡峭的山路彻底一条平缓的土路,不算宽,最多容纳一辆车勉强通过。 道路两侧边缘满是碎石和野草,后方是逐渐密集的老树和凸起延伸的山峦,深色的枝干和大叶层层叠叠,头顶阳光竟是无法完全穿透过去。 白日扭过头去,望向那昏暗无光的密林深处,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东西。 那种感觉他说不上来,只觉得不舒服。 但他体内的黑夜很清楚,那是压抑,沉寂,悲痛,又或是绝望与怨恨,它们杂糅在一起,无法诉说、无法消去,以至阳光无法穿透以此为养料茁壮成长的密林,而且还不是简短几年就能积累出来的。 “应该快到了。”黑夜嘟囔一句。 白日又走了不出十几分钟,就如黑夜所料地到达目的地了。 他的正前方出现一条河,约有三四米宽,一个没有任何围栏的老石平桥连接着两端,桥的另一端能看到低矮的墙砖房瓦,依稀还有几个模糊的人影,看样子是在往这边来。 这桥很窄,窄到不允许三个人并肩而行通过,汽车想要开过来则几乎不可能。 出乎意料的是,桥边还站了几个年轻人。 白日抬脚走过去,那几个年轻人中的一个似乎察觉到有人靠近,转过头来问道:“你是?” 他说完剩下几个年轻人也跟着转过来,一同看向许明渊。 “许明渊。”白日面无表情说,“来找影蛇的。” “这么巧,你也是啊。”飞机头的青年笑着说。 他又打量许明渊片刻,有些不确定地说:“你就自己一个人?” “嗯。”白日说。 “那就一起呗。”精心打扮,穿着时髦的女生邀请道。 “你还记得你有男朋友吗,这么直接邀请个陌生人一起。”最开始发现许明渊的帅气青年有些不悦地怼道。 “我男朋友还没意见呢,你说什么话啊。”时髦女生说着朝飞机头男生瞪一眼,故作生气地问道:“陈飞鸣,你有意见吗。” “没意见,没意见。”叫陈飞鸣的飞机头青年拽了下生气的青年,小声说道:“小时,别跟她计较了。这荒山野岭她闹个脾气玩失踪,对谁都没好处。” “哼。”青年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好啦,反正都要进村不是吗,有什么好吵的。”最后一个面容姣好,气质温婉的女生柔声劝道,“大家都各退一步,怎么样。” “看在你面子上,勉为其难不跟他计较。”时髦女生也扭头过去。 “哥们,不好意思啊,让你见笑了。”陈飞鸣笑两声,朝许明渊自我介绍道:“我叫陈飞鸣。” 紧接着,他又伸手揽过另一个青年,将手搭在对方另一边的肩膀上,青年比他高不少,比许明渊也高一点点,故而陈飞鸣的动作有些滑稽,“这我发小,秦时。” 然后他又指着剩下两个女生说道:“这是我女朋友,顾婉婉。还有,这位是姜初槿,婉婉的闺蜜。” 不等他继续说什么,秦时开口道:“那边有人过来了。” 陈飞鸣松开搭在秦时肩膀上的手,片刻的功夫,来人已经从桥的那头快走到几人面前了,手中还拿个不合时节的菖蒲扇子不停扇着。 来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站在桥上边走边道:“你们几个,哪里来的,到这干嘛呢,站在桥头一动不动的。” 还不等几人开口回答,中年人又笑眯眯问道:“也是来找什么怪物的啊。” “是啊。”陈飞鸣看着中年人和善的脸庞,笑着问:“叔叔你也知道那怪物吗。” “知道嘞。”中年人又扇了几下扇子,而后指向村子里,“也不懂谁往外面传的,经常有人来找,就前几天还有几个年轻人来找呢。” “那东西真的存在啊。”顾婉婉问。 她说完,几个都用好奇的目光看向中年人。 白日也平静地等着中年人的回答。别人或许不清楚,但他可知道影蛇是什么东西,是蒋欣雯因未知原因变成的、一种只有狩猎本能的可怕怪物。 如果面前这村子真的存在影蛇,那任务的危险程度可能比他们预估得还要高。 “这我哪清楚啊。”中年人说。 他说完,顾婉婉几人都露出不解的目光,中年人又耐心解释道:“就是以前有人逃难过来,说有什么怪物,也不懂之后是谁传出去的,一年到头总有些人会来找。” “我是没亲眼见过,但说得老恐怖了,光是身子就有这么大,又长了张人的脸。”中年人说着又比划两下,见几人有些不相信的表情,转而继续笑着说:“你们要实在不信不如自己进去看看喽,以前逃难过来的人,现在还住在我们村呢。” 其实不用中年人邀请,白日也要想办法进村,这是他进行计划的第一步。 而且无论这村子本身有没有问题,又或者没有岑憬的计划,至少光从中年人对影蛇的描述来看,他也必须进去调查一番。 陈飞鸣对于中年的邀请,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叔叔,我们这么多人进去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多大点事啊,一点不麻烦,来,我领你们进去。”中年人扇着蒲扇转身朝村子的方向走去。 第19章 平凡19 几人跟在中年人身后抬脚走上平桥。 白日走在最后,彻底走上桥前又在桥头往下望去,水流不急但颜色很深,根本无法窥见水下的任何情景,像是深到一种可怕的程度。 脚下的黑水用一种近乎死寂的速度流淌着,它与土壤,阳光的界限异常分明,那浓郁到不可透光的黑色有种能将万物吞没的恐惧感。 而这桥又没有任何护栏,如果摔下去的话 这时,走在前面的秦时又想到什么,问:“这里是叫碾石村吗。” “碾石村?”中年人脚步一顿,摇了摇头道:“不是,那地方早没了,咱们这啊,是界桥村。” 陈飞鸣一愣,追问道:“那碾石村在哪啊。” 中年人想了下,回答道:“具体我也不清楚,刚刚不是说以前有人逃难过来吗,就是从碾石村逃过来,估计那村子现在早就荒了。” “这样啊。”陈飞鸣嘟囔一句,不再说话。 姜初槿跟顾婉婉并肩走在桥上,这桥没有任何防护,最边缘的水泥也有些许开裂,随着走动她还能看到些许碎石跟着震动,仿佛下一秒就要塌了般。 这桥似乎有点过于危险了,稍有不慎便会坠下去。 故而,姜初槿看向中年人,询问道:“叔叔,这桥” 中年人以为姜初槿是想问他该怎么称呼,头也不回地说道:“我们村的人基本都姓范,我叫范同方,你们叫我同方叔就行。” 说完范同方才意识到不对,又问:“你刚刚想问什么来着。” “这桥你们不找人修下吗。”姜初槿有些严肃地说,“它很危险,真有人摔下去的话就晚了。” “哪有钱修啊,你们这些小年轻说话就是轻松。”范同方用一种调侃的语气说道,“谁家有钱了不是先建自家房子,还修桥呢,都等着别人家修呐。” 顾婉婉被姜初槿提醒也低头看了眼脚下,忍不住抖了两下,跟着提醒道:“这桥安全隐患真很大啊,你们不找人修修啊,万一哪天” 范同方打断顾婉婉的话,嘿嘿一笑:“不然我在这村口坐着干嘛,不就是怕有人掉下去嘛。” 众人:“” 无话可说。 他们跟着范同方进入村子,走在最后的白日不忘给岑憬发去消息:【已经到达界桥村,另外还有年轻人也在这里。】 此时岑憬已经下飞机,来到当地武警部门了,刚给岑琛把定位发过去,就看到许明渊发来的消息。 他知道现在取消计划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叮嘱道:【计划不变,届时以救人为首先任务。】 白日回复一句【收到】,彻底走进界桥村。 就像范同方说得一样,哪家有钱了不是先修自家房子。 许明渊黑曜石般的眸子波澜不惊得扫过界桥村的内部。这村里偏但不算穷,有几个修得挺大的厂房,还有不少重新翻新过的红瓦平房,远比纪录片中记载的深山村落要有钱很多,甚至称得上富裕。 村民来来往往,有人扛着锄头像是刚耕作回来,目光在两人身上打量几下就重新收回去,没有过多的关注。 许明渊因为是异能者,感官比寻常人敏感,尤其精神值更是高得离谱,对于那目光他们都有种说不上的怪异感。 白日的内心世界宛若荒漠,他情感匮乏,不善与人交流,好在有陈飞鸣等人在,他也不需要主动开口。 只听陈飞鸣问道:“同方叔,你说的碾石村逃难过来的人都在哪里。” “那些人啊,前些年基本都走了,现在就剩个冯建业了。”范同方有些遗憾地摇摇头,像是在惋惜什么,而后伸手往村子深处指去:“冯建业就住在那,你们顺着这条道直走,最前面的岔口一拐弯,在最边上墙墩靠着的就是了。” “谢啦,同方叔。”陈飞鸣笑着跟范同方挥挥手,走在最前面快步朝村里走去,剩下几人跟在后面,白日照例走在最后。 待几人走入村子深处时,范军走到范同方旁边小声问道:“同方叔,这两天来的人这么多,会不会出事啊。” “怕什么。”范同方说着转身望向远处的田地上空。 他双目紧紧盯着那里,似乎那空荡荡的地方有什么东西,看着看着又莫名笑起来。脸上的少许皱纹因笑容挤在一起,在逐渐西下的太阳光下深刻又清晰,慈祥和蔼的笑容变得诡异狰狞。 “放心。”范同方的语气有种莫名的自信,“有那些人在,神仙也没本事活着出去。” 与此同时,横开市的一家招待会所内,侯涅生悠闲地坐在三楼包厢内,未被扎起的长发随意披落,遮盖半边眉眼,另一半露出桃花眼中尽显慵懒之色,身侧的高脚杯中倒着些许红酒,在头顶金橘交织的灯光下,又给他增添几分魅惑。 这人美到极致,却又不会将性别彻底模糊,还含带一种似有似无的神秘与危险。 等在一侧的侍从忍不住吞咽两下口水,心道这真人比电影里好看百倍啊,就是有点可惜了。 “钱老板什么时候到。”侯涅生看向侍从问道,“我已经等快一小时了。” “快应该快了。”侍从有些结巴地说。 “希望如此。”侯涅生站起身来,手刚放在门把上时,侍从问道:“侯先生,您要去哪。” “洗手间。”侯涅生推开门,又扭头笑着问道:“怎么,你要跟着一起去吗。” 侍从后退几步,将视线别过去,“不,不用了。” 侯涅生推门走出包厢,洗手间在走廊另一侧,正好经过电梯。 他经过电梯前的时候,脚步稍微放缓,眸中划过一抹金色,点评般小声说道:“挺聪明的。” “可惜,也差不多到头了。” 他说完快步经过电梯,在电梯开门的霎那正好转身进入洗手间。 汪宇航跟着赵萱走出来,他扭头瞥见洗手间门口闪过的一缕长发,心道怎么感觉有些眼熟呢。 “汪宇航,发什么呆呢,这边。”赵萱在前方催促道。 “来了。”汪宇航边走边打量这个过于奢华的会所,心道哪家谈生意到大山上来,怎么看都不正常啊。 他随口问道:“赵姐,我们真是来这里谈节目的吗。” “难不成还有假吗。”赵萱反问道。 “当然不假。”汪宇航直视赵萱,玩笑般说道:“就是这地方不像是在经营正经生意而已。” “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赵萱说着别过脸去,握住门把的手有些用力。 她深吸一口气,整理好情绪,将门推开,“进来。” 汪宇航进屋,见到里面确实是正常吃饭用的圆桌,上面也摆好餐具,上好凉菜了,眼见只有自己与赵萱,估计是人还没来。 他莫名松了口气,但头顶过于奢华亮闪的灯光照在身上,不好的预感还是涌上心头。 他悄无声息地望向赵萱的背影,盯着那陪伴自己十多年的经纪人,终究什么还是都没说。 此时的界桥村内,许明渊与陈飞鸣四人已经按照范同方指的方向进入村子深处。 随着不断深入,村子的巷口与岔道多了起来,如迷宫一般四通八达却毫无规律可循。 村中的动物也不少,都是些黄狗,有几只长得长得特别壮硕,没栓绳子静静趴在街道角落,铜铃般的眼睛盯着几人,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好在这些大狗也只是看着,不会主动走上来。 还有几只笑得过来在几人身边嗅嗅,而后摇着尾巴离开,顾婉婉不喜欢这种动物,在她的催促几人加快脚步前进。 许明渊抬眼望过去,随意打量完趴在地上大狗,继续观察起别的,比起这些狗,他更在乎镜子。 路上不少地方都挂有镜子,很小,放在路灯旁边,因为树荫遮蔽,难以发现,如果不是正好阳光照过来,将光反射到许明渊这里,几乎无人能发现。 当然,除了许明渊也没人发现,他们顺着脚下的道路继续直走,前方的岔口一个老太婆慢悠悠走出来。 她满脸皱纹,长着一副有些凶悍的三角眼,凹陷的眼眶里一双眼睛小而黑亮,堵在几人面前不停打量着他们,用沙哑而尖细的嗓音问:“来这里干什么的。” 陈飞鸣和秦时走在前面,乍一走出个人,陈飞鸣被那目光看得有些头皮发麻,一旁的秦时回道:“找人。” 他这话也没说错,找碾石村的幸存者是找人,找那人面的影蛇也能勉强算半个找人。 老太婆“哦”一声,意味深长地笑起来:“慢慢找,不着急。” 说完,她慢悠悠让开道路,待几人离开后,有些兴奋地嘀咕道:“都是顶级货啊。” 他们顺着脚下这条道走到最深处,前方是望无边际的田地,新一年的作物才刚刚生根发芽。 视线再往一侧转去,有个修建还算完好的茅草屋映入眼帘,还有人似乎坐在门口,应该就是范同方说的冯建业,但因为距离远,陈飞鸣有些看不清。 待走近后,他们看清了冯建业,他的年纪很大,已是风烛残年,裹着一身棉衣,坐着老板凳靠在墙角处,脚边还有条老狗跟着一起趴在那。 他的身材很瘦,几乎就剩层抹布般的皮挂在骨头上,靠近两人的那条腿只到膝盖上方,膝盖连同下方的整个小腿都消失不见,一根充满年代感的细长竹竿也紧挨着他靠在墙上。 在几人打量冯建业的同时,冯建业也侧头看向他们,他脸上的皮肤黑黄布满斑点,像是命不久矣,桑老灰暗的眸子里有种诡异的死寂与麻木,看向几人哑声道:“又是来找那怪物的?” 不等几人回答,他又道:“我累了,不想再说了,你们走” 这时被陈飞鸣几人挡住的许明渊也走过去,冯建业看向他说到一半的话戛然而止。 白日还穿着昨天黑夜精心搭配的校园装束,身材恰到好处,瘦而有力。 此时阳光毫无遮掩地照在他身上,太阳的暖意在他平淡冷漠的面庞上具象化,将他本身的冰冷淡去,显得柔和,再加上那双如黑曜石般璀璨的眸子,有一种朦胧而神圣的俊美。 他仿佛不似凡人该有的存在,应站在天上平等又高傲地俯视众生才对,却又莫名坠入人间。 冯建业那双死寂的眸子竟是亮了起来,像是烈火的余烬重新燃起,微小又灼热,有些颤抖地说:“我告诉你们” 是个人都感觉出冯建业的差别对待,顾婉婉忍不住吐槽道:“喂,你大半截身子都入土了,还带这么看脸的啊。” “婉婉,你别” 顾婉婉不等姜初槿说完又伸手指了指自己,以及三个伙伴,带着几分质问说道:“你摸着良心告诉我,我们长得很差吗。” 凭良心讲这四个年轻人长得都不差,甚至如果不和许明渊相比,秦时也算得上惊艳,可以瞬间出道的程度。 顾婉婉这番话到底有些难听,陈飞鸣立马扭头道:“婉婉,你说得什么话啊。” “事实而已嘛。”顾婉婉瘪嘴道,“难不成我说错了?” “老先生,对不起啊,婉婉她不是故意的。”陈飞鸣给冯建业低头道个歉,又有些好奇地说道:“您讲,我们都听着呢。” 冯建业没有理睬陈飞鸣,像是毫不在意他们的行为,那双苍老燃着余烬的眸子仍旧看向许明渊,问:“是关于碾石村的事,对吗。” 他像是肯定许明渊想知道,扭头望向远处。他的视力似乎很差,眯着眼睛看好久才辨别出方向,而后抬起手,想指过去又发现距离不够。 他伸出手往旁边摸索着,拿到靠在墙上的竹竿后指向远处,道:“这界桥村啊,之所以叫界桥村,就是因为村口的那条河,而这河呢,这边下游有个村子,那边上游也有个村子。” 冯建业的喉咙似乎受过伤,他的声音很哑,像是砂纸一样,所有的字节都糊在一起难以分辨,好在他会注意放缓语速,落在几人耳中虽然难听但也不至于听不懂。 “我当年逃过来的时候,就是顺着河往下走,再过了桥就到这界桥村了。现在路怕是早就不见了,你们要找的话,就过了桥再顺着河岸往上走,运气好的话,那大磨盘还在那,磨盘后头就是碾石村了。” 冯建业说完便安静下来,似乎是累了,举着竹竿的手缓缓放下来,干瘪沉重的眼皮也慢慢阖上。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顾婉婉都要不耐烦了,冯建业才重新开口,“事情还要从五十多年前说起” 碾石村地处深山,在过去那个年代交通不便,信息堵塞,不少人都是靠地生养,靠天赏饭,一旦遇到接连的坏天气,可能要饿好久肚子。 村长家是个例外,比起他们家从不饿肚子这件事,冯建业更好奇的是村长的老婆。 村长的老婆很漂亮,漂亮到穿着破旧棉衣,披头散发,满脸污垢都掩盖不了她的独特,那模样全村都找不到第二个类似的。 但她也很憔悴,阴郁,总是沉着脸,坐在一张小板凳上,低头看脚下的土地或抬头望向远方,一看就是一整天。 她的脚上不知为何还扣着一个铁环,上面拴着链子连在一个很大的石墩上。 铁链也有解开的时候,而且经常解开,那时候冯建业会看到男人给村长塞钱,然后乐呵呵地走向女人,带着她一起进屋。 女人很少笑,但每次笑都是在她抱着她儿子的时候,她会让他的儿子拿一根树枝过来,然后在地上比划些什么,只有这个时候她会笑一下。 有次冯建业偷看了很久,发现她笑完后等孩子离开,村长都会来打她,然后将她脚下的镣铐解开,拖到屋子里去,很久不出来。 这种循环持续到她儿子走出大山,去到外面上大学的那年。 那年也是碾石村覆灭的开始,女人的死状深深刻在冯建业的心底。 第20章 平凡20 冯建业记得那晚自己耕地回家时还见到女人。 女人笑得很开心,她甚至将脸上的污垢都洗得一干二净,将散乱的头发扎好,憔悴蜡黄的脸上依稀能看到往日绝美的风华。 她看到冯建业时,还笑着朝他挥挥手,似乎是在告别。 冯建业不明白女人是什么意思,但也朝女人挥挥手。 第二天一早,冯建业扛着锄头去地里,路上需要经过一条大河,平时空荡荡的河边却站满了人,似乎是在看什么东西。 冯建业也挤过去,他看到昨天还和自己挥手的女人正漂在河里。 她面朝冯建业,脸上阴沉死寂,眼珠凸起瞪着他,扎好的头发从新散乱开来,像触手般缠在河边的芦苇茎上,一身红衣浸透河水湿漉漉地黏在她身上。 脚踝上的镣铐不知为何不见了,也因此她没有沉下去,就那么静静飘在河上,带着名为绝望的死寂,冰冷又湿漉的盯着所有人,充满无穷无尽的怨恨。 “谁去把她捞上来啊。” “要去你去啊,看那眼睛和丝状,还穿个红衣,谁敢捞啊。” “那总不能就在这漂着,大晚上能给人吓死。” “怎么就死了呢,我还没睡几次呢。” “还惦记着,你要还想要她,给她捞上来啊。” “还说我呢,你自己怎么不去,就你花得最多。” “得了,还不赶紧把村长叫来啊。” 年少的冯建业听着他们口中惋惜、遗憾、害怕乃至恐惧的说话声,直到村长来了,也没人敢去捞她。 村长也不敢,全村没一个男人敢的,少数的几个女人也不敢。 接连几天,女人都漂在那儿。 冯建业早晚都会看到她,看她一点点地腐烂肿胀,逐渐散发出恶臭难忍的味道。 不止是第几天,女人的尸体消失不见,连那股恶臭的味道都不见了。 冯建业一早出门闻到清新的空气,竟是有些不习惯。 有人说是被冲到下游了,男人说那话的时候还有几分庆幸,如同压在心头担子被搬走。 几天后,村子里有人失踪了,但谁都没在意,找了几天没找到就作罢了。 毕竟那年头,有人突然消失也是什么奇怪的事,再者没人会在意一个大龄光棍。 可是不到一个月,又有人失踪了。 再接着,失踪的人越来越多,经常白天还碰面打了个招呼的人,第二天就消失不见了,什么线索都没留下,就像凭空消失一样。 村里的人终于慌了,再又几个人消失后,不知谁突然说了句是不是怨魂索命啊。 第一个人失踪是从女人尸体消失不见后开始,人们几乎没多想就相信了这个说法。 村长连夜写了封信给他的儿子,让他赶紧从外面回来,原因很简单,只有面对这个儿子时,女人才会偶尔笑笑。 村长儿子花大半个月才回来,中间又有几人失踪了。 待村长儿子回来时,村长也消失不见了,好在众人已经给女人搭好灵堂。 一个跟村长相熟的男人,捧着他的手悲痛欲绝道:“志宏啊,本来我们也不想麻烦你跑这一趟,毕竟路途遥远,但你妈因为过度思念你,伤心离开了。” “这还没过几天,你爸也跟着走了,你你一定要好好陪陪她啊。”男人指向搭建随意的灵堂,压抑着心底的恐惧哭着说道:“陪她好好说说话,告诉她你回来了。” 村长儿子有些诧异,但仍旧点头说好。 “村长儿子全名叫什么。”白日打断冯建业的讲述,问道。 冯建业愣了下,很快答道:“我们全村基本都姓冯,村长儿子叫冯志宏。” 他说完,陈飞鸣几人也愣住了,他们都是山河电影大学的学生,不可能没听过导演冯志宏的名字。 片刻后,陈飞鸣尴尬笑两声,有些牵强地说:“巧合,天下叫冯志宏的人多了去了。” 顾婉婉也嘟囔一句:“估计是,人家大导演哪能这种出身啊。” 秦时没有发表意见,姜初槿将话题带回正轨,问:“老先生,那后来呢。” “后来啊,村长儿子在灵堂守了整整一夜,但那天晚上还是有人失踪了,村长儿子早上出来时,还说他看到一个长着人脸的怪物。村里人更怕了,甚至想杀了村长儿子,以此来平息怪物的愤怒,他们当天就把人抓起来了,打算第二天就丢到河里淹死。” “没成功是吗。”陈飞鸣更加牵强地说,甚至吞了一下口水。 他们生在文明法治的现代都市,很难想象以前这种封建又古老的可怕思想,更不能理解为了一个可能就去杀人献祭的荒诞想法。 “没有,那时候我已经懂了很多事情,趁着晚上大家睡着,把人放跑了。”冯建业回答道。 他的声音沙哑而沉重,让这披着平淡外壳的故事变得更加压抑与恐怖,像一根细长尖锐的刺狠狠扎在几人心头,背脊发寒,震痛难忍。 没人没想过这一个恐怖的传说背后是更可怕的现实故事。 没有人说话,冯建业则抬头再次看向许明渊的方向,像是在透过他看什么人,苍老的眸中再次有了些许光彩,“那之后啊,村子的人越来越少,连牲口都开始消失的时候,一个道长来了我们村。” “道长?”众人又是一愣。 “是啊,就是个道长,那场景我记得最深了,永远不可能忘的。”冯建业说这话的时候竟是笑了起来。 那时候,村里剩的人已经不多了。 那个年代,交通不便,再加上没钱,他们想跑也没地方跑 于是无论再怎么害怕,还是要生活的,冯建业他爸也消失不见了,家里就剩他和他大哥了。 这天他照例扛着锄头去地里,有个男人叫住他,“年轻人,你们这是不是有邪祟出没。” 冯建业转身看过去,说话的是个年轻男子,看着也就二十多岁,身着道袍,手上还拿了个符纸,符纸指向村中,顶端燃着火焰。 他面容英俊,身姿卓越,又笑得温和,除了年轻这点,还有些仙风道骨,斩妖除魔的架势。 冯建业看着道士点了点头,“有。” 他将道士领进村中,又将对方的话告诉给剩余不多的众人。 “你真有办法?”一个男人抱着怀疑的态度打量道长,“不会是来骗人的。” “先跟你说好,我们可没钱给你。”又一个男人说,看道长的眼神俨然将对方当成骗子了。 “对,要钱的话就赶紧滚,我们自己都要活不起了。”有人接二连三跟着起哄。 最后甚至殃及到冯建业身上,“你这臭小子也真是的,什么人都往村子里带。” 道长挡在十几岁的冯建业身前,笑道:“诸位说笑了。 他将手中燃烧的符纸扔向一处草屋的阴影处,在大火燃起的瞬间,他的话语声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 他说:“贫道下山只为救世济民,斩妖除邪,不求世人回报,更不贪百姓钱粮。” 大火在瞬息间蔓延开来,整个村子都烧了起来,连人也不例外。 “你疯啦!” “杀人啊!救命啊!” “着火了,谁来救救我啊!” “怪物!你才是怪物!” 有人疯狂叫喊,有人倒地打滚。 冯建业身上也烧了起来,但他没有跑,没有惊慌,反而抬起手,疑惑地看向掌中燃烧的火焰。 这火一点也不烫。 很快,其余人也发现这点,他们停止挣扎与哭喊,怔愣地看向道长,不等有人开口,一道诡异的声音响起。 “嘶——!嘶嘶!” 那声音像某种野兽的嘶吼声,尖锐刺耳却又痛苦万分。 伴随而来的还有噼里啪啦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烧焦了。 “孽畜,还不赶紧滚出来!”道长又甩出一道符纸,所有的火焰瞬间聚于一处,位于某个人身下的影中。 “嘶——!” 伴随吼叫声,有什么东西从影子里迅速钻出来。 它有蛇的身体,长达好几米,最粗的地方比寻常人的腰还粗。 更可怕的是,它还有张属于人类的脸,嘴角有道很长的黑色裂口贯穿至耳后,谁也没见过那张脸,但不妨碍它的骇人。 它全身烧得满是焦糊味,不少鳞片都翻卷开来,像是烤熟了,又张开血盆大口冲道长嘶吼起来。 “嘶——!” 冯建业站在道长身后,能看到那蛇嘴咧得很大,像要把整张脸都分成两半。 道长面无惧意,又扔出一张符纸,烈火如明灯一般向上飞去,在空中汇聚成一条比蛇更大的龙。 火龙威严怒目,每一片龙鳞都耀眼无比,光是在空中腾飞就足以引人膜拜,那蛇见到龙,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逃离,龙也快速追上去。 “别跑。” 道长疾步追上去,又顺带扔出一张符纸,整个村子的外围瞬间燃起火焰高墙。 火墙将村子包围起来,把天空与大地都烧成了红色,冯建业的眸子也是红色的,似乎天地只剩这一种颜色。 它耀眼灼目,炽热无比,将所有的灰暗与阴霭都在一瞬燃尽。 冯建业看向道长的背影,不知出于何种想法,竟也抬脚追了上去,像是在追逐遥不可及的太阳。 他追不上道长,但那火龙实在耀眼,最后消失的地方是在村子最深处的破旧草屋里。 等冯建业走进草屋时,围住村落的火墙也消失了,他看到一堆黑灰散在地上,知道那是蛇的尸体。 而道长正半跪在一旁,指尖燃着些许火焰按在一个女孩的背上,“ 孩子,坚强点,你不会有事的。” “您说的故事是真的吗。”姜初槿轻声打断冯建业,又道:“这太不可思议了。” 在几人看来这故事确实不可思议。 从怨灵变成现实,又从现实变成玄幻,尤其说到道长的部分,早已超脱现实了。 在许明渊看来则不然,他知道道长的能力真实存在,甚至这个故事的逻辑也很好理解。 人面蛇只有狩猎本能,以嫉妒,憎恨等一系列强大的负面情感为食。 它被冯志宏母亲死亡时的强大怨念吸引而来,并且留在碾石村,一旦有人情感失控,它就会出来将人吃掉。 而因为接连有人失踪,负面的恐惧感在村中蔓延,蛇再次出来狩猎。 如此反复循环,直到那道长到来。 从时间线来看,五十年前管理局还未成立,那道长极有可能是某个在民间行善的火元素异能者,只是借个道士的名头而已。 至于冯志宏许明渊没想会在这里重新听到这个名字。 在听完冯建业的讲述后,又联想人面蛇与《阴影》的剧本内容,估计难以找另一个经历相似,又同名同姓的人。 那百分百就是导演冯志宏。 但此刻冯志宏因记忆篡改程度过高,在第一次试图想起后,一直处于疯癫状态,管理局专门找来的精神型异能者根本没有任何办法。 确认无法用异能恢复后,他已经被刊省分局的人送到精神科医院进行常规治疗了。 这条本该断掉的线在这偏远之地重新连起来,甚至更加错综复杂。 但是无论多么复杂,冯志宏也无法开口回答。 许明渊沉思片刻,问:“你知道道长的名字吗。” 被许明渊这么一问,众人也好奇起来,尤其是秦时,一直沉默不语的他居然主动开口询问:“后来又怎么样了,为什么你们还要离开碾石村。” “那道长可是个大善人呢,救了女孩后,他看那女孩家世可怜,在我们村帮扶几天,临走前还想着带那女娃娃一起走。”冯建业有些遗憾地说,“可惜女孩她爹不是个东西,非说道长是看上他家娃娃了,开口就是大几百块,不给钱不能带。那道长哪有钱啊,只能安抚女孩一番独自走了。” “我那时候啊,想去给道长送别,也不是故意偷听道长说话的,这才知道了他的名字,本来我怎么问他都不告诉我。”冯建业看向许明渊,桑老的声音有些发颤,似乎这名字过于珍重:“道长说他叫赵玄之,自天衡山而来。” 冯建业眯起眼睛,像是在回忆当年的场景,片刻后,又道:“他当时对女孩说的原话是,他叫赵玄之,如果以后有机会出去,到天衡山找他,报他的名字,他还认她。” 天衡山三个字一说出来,众人又是一愣。 天衡山,它不是国内最高的山,但一定是游客最多的山。 在普通人看来,天衡山上有世界上最灵的庙,似乎真有神明聆听般,只要虔心祈祷愿望都能实现。 但在管理局的人看来,那是国内唯一合法存在的异能者组织,甚至管理局的人都要叫他们一声前辈,虚心指教。 体内的黑夜也是一惊,他一直以为那道长是什么民间人士,搞半天人家才是正规军。 不过这也恰好方便后续调查,那道长的名字给所有错综复杂的线索都指了条明路。 这次任务结束后去天衡山,找到当年出手杀死影蛇的火元素异能者就行了。 只是不知道跨过四五十年的岁月,那位异能者是否还活着。 第21章 平凡21 “至于为什么还要逃走,因为道长没走几年,村子里又出事了。”冯建业又开始回答秦时的问题。 他眼里的光彩逐渐褪去,继续用沉重的语气说道:“和上次不同,第二次消失的只有男人。男人一个接一个地失踪,到最后,村里就剩女人和我们几个年轻人。女人们还好,我们这些男的只能跑了,可那时候没钱没工具,就只能顺着村口那河往下跑,也就跑到了这儿,之后” 冯建业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又立马改口道:“能找到个有人的村子都是万幸了,我们也就没再接着跑,跟这里村长商量后,在这里定居了下来。” 冯建业的故事漫长又短暂,几十年的悲欢喜怒被压缩成短短几十句话。 对许明渊来说,对方每说一段话,伴随而来的奇怪疑点就越多 人面蛇既然已经被赵玄之杀死,那后面吃人的怪物又是什么,又为什么只吃男人。 为什么当年赵玄之不肯告诉冯建业他的名字与来历,却又为了女孩留下关于自己的线索。 他像是执着于那个女孩般,那女孩是谁,有什么值得他注意的,这跟后来能重新出现的影蛇有没有联系。 古方镇和碾石村都因影蛇彻底覆灭,二者明明相差甚远,为什么都被盯上。 这中间唯一重合的存在是冯志宏,但他现在神志不清,什么都问不出来。 天衡山的赵玄之也不知是否还在,至于那个女孩 “当年被救的女孩叫什么名字。”许明渊问 冯志宏摇了摇头,有些遗憾地说:“不记得了。” “快些离开。”他无比疲惫地看向众人,又有些犹豫道:“还有,如果这里人邀请” “汪”冯建业身旁的老狗突然抬头叫一声。 “咳咳。”冯建业咳嗽两声,他剩下的话立马噎在嗓子里。 许明渊知道冯建业想说的是什么,因为岑憬早上告诉过他,留下来吃饭就会彻底留下来。 他打量着这条突然叫起来的狗村子里其他地方,几乎到处都有狗,它们似乎起到一种监视作用。 心知冯建业知道的可能更多,但他被监视着不能说。 但陈飞鸣等人不清楚,姜初槿问道:“您刚刚说什么,我们没听清楚。” “没什么。”冯建业别过头去,不再看众人,“我累了,能说的也都说了,都走。” 见冯建业直言拒绝,众人有些无奈也只能转身离开,许明渊依旧跟在最后面。 刚走几步,他敏锐察觉到冯建业又看向自己,余光扫过,他看到冯建业张开口想说什么,但又什么都没说。 疑点更多了。 许明渊现在肯定,冯建业愿意隐晦地将过往讲出来,全是因为自己。 可是为什么,自己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还是说当年,天衡山的赵玄之还跟他说了什么。 然而这些问题都不是他现在该分心关注的,接下来的救援任务才是最要紧的。 “哥们,我们这次好像搞到真的了。”陈飞鸣倒着走几步来到许明渊旁边,笑着发出邀请:“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大家一起去天衡山碰碰运气?” 许明渊没有答应陈飞鸣,反问:“你们为什么执着于找影蛇。” 陈飞鸣愣了下,与许明渊双目直视,这人不仅俊得不似人间有,眸子也有些太亮了,璀璨无比却又了无波澜,有种说不出来的神秘与高贵。 这一瞬间,陈飞鸣对许明渊的好奇甚至超过了影蛇。 “也不是执着啦。”陈飞鸣压下心底的好奇,解释道:“我们几人都是山河电影大学的学生,今年就要毕业了,来这里是为了搜集民间恐怖传说,以此为灵感完成毕设。” “在此之前,我们还跑过很多地方,找到个真的,肯定要继续追下去。”陈飞鸣在脑中想了下关于天衡山的各种传说,玩笑般说道:“正好去天衡山试试,看看那里到底是不是真有说的那么灵。” “所以我说了半天,你呢。”陈飞鸣再次问道,“你总不能就是单纯好奇就来找了,还只有一个人,胆子真大。” “我”许明渊开口正打算编个理由,却被突然打断。 “几位问得怎么样啊。”范同方不知何时出现在几人面前,笑眯眯说道:“天色也不早了,顺便留下来吃个饭怎么样。” 此时太阳西斜,但远不到彻底落下的地步,只是天黑的时间已经在逐渐晚了。 顾婉婉掏出手机看一眼,确实,不知不觉已经快六点了。 “不用了。”姜初槿委婉拒绝道,“我们车子停得挺远的,还是趁天黑前早点走为好。” “是啊。”陈飞鸣也道,“本来就已经挺麻烦的,怎么好” “害,这有什么的。”范同方打断陈飞鸣,继续邀请道:“这里出去有多远我可一清二楚,你们现在出去也来不及了。” “可是”陈飞鸣还想拒绝。 “实在不行,再在这里住一晚。”范同方道,“等明早儿,天亮了,我一块儿送你们出去。” “行啦,有什么可推的,”顾婉婉看了眼导航显示的时间,发起牢骚:“我可不想走夜路,从这里到车子那块要走多远,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几小时都走不完,吃顿饭住一晚明早再走能怎么样啊,一直推。” 她看向仍旧想拒绝的陈飞鸣与姜初槿,有些不开心地说:“而且就一晚而已,你们急什么,弄作品就缺这一天是吗。” “我们不缺这一天跟你没关系,因为你根本帮不上多少忙,甚至有一半行程是你拖累的。”秦时看向顾婉婉,毫不客气地怼道:“为什么要走那么久你自己心里没数是吗,非穿个高跟鞋,显得你很高,还是显得你腿长?” 陈飞鸣:“” 看得出来,小时真的很生气 别人不清楚,但陈飞鸣是秦时发小,对他了解得很。 秦时这人从小时候某次高烧后,话就逐渐变少了,即使跟陈飞鸣说话,也不说太多话,现在蹦出这么多词,显然是已经忍顾婉婉很久了。 而秦时说的这些话,陈飞鸣也没办法反驳。 他们确实因为顾婉婉一路上耽误不少了时间。今天也是,明知道要来山里,她还非要穿裙子和高跟鞋,一两个小时的路程,因她直接翻了倍。 但是陈飞鸣反驳不了,不代表顾婉婉不会反驳,她的大小姐脾气比真大小姐还厉害,见秦时这么说她,也是当场翻脸怼起来:“我穿什么关你什么事,给你看的?还是为你穿的?一个大男人就剩张脸了,心眼子比我鞋跟还细,难怪单身单到现在,再说了,陈飞鸣都没对我指指点点的,你凭什么在那里叫。” “大晚上乌漆嘛黑的,傻子才走了,反正我是不走,你们谁要走谁走。”顾婉婉说着双手抱臂扭过头去,用余光看向秦时挑衅地说道:“你有本事,就带着陈鸣飞和姜初槿走啊,大不了把我一人丢这啊。” 想也知道不可能真把顾婉婉一人丢这里,真出什么事,秦时三人根本不可能担负起这个责任。 不等陈飞鸣和姜初槿在中间拉架,秦时面色一沉,强行忍下心头的怒火:“算你狠,最后忍你一次。” “切,谁要你忍啊,以为自己”顾婉婉还要继续怼,姜初槿急忙拉住她,劝道:“婉婉,现在还在山里呢,秦时都不计较了,你也退一步,不要再咬着不放了。” “你!”顾婉婉看向姜初槿,似乎有什么话,但又生生咽下去了。 陈飞鸣也拽住秦时不等开口,秦时先一步冷声道:“最后一次。” 陈飞鸣身子一僵,他自然知道秦时口中的最后一次是什么意思,是最后一次为他忍顾婉婉。 顾婉婉是个极其娇惯的人,说难听点,除了脸一无是处,还逼着几乎所有人都要让着她。 当初陈飞鸣和顾婉婉在一起,也是偶然的意外。 大四开学,顾婉婉跟人分手了。 从大一开始,她总是很高调宣布自己恋爱或分手的事情,但因为性格过于骄纵,不少人当她一月或半月男友就忍不了分手了。 于是大四开学,陈飞鸣舍友也津津乐道这件事,谈论谁能当上顾婉婉的下个受害者。 虽然顾婉婉性格不好,但确实足够好看,眼光也很挑剔,不少人甚至以自己当过顾婉婉男朋友为荣,以此来证明自己颜值之高,反正不用一个月就能分手了。 陈飞鸣室友当时口嗨说一起去表白,谁被看上了,另外三人就请吃饭庆祝。 结果就是,陈飞鸣随口一表白,顾婉婉就真答应了。 陈飞鸣当时自己都是懵的,甚至最开始的几个月顾婉婉还收敛了自己的坏脾气。不少人还来找他取经,问他是怎么做到让顾婉婉为他改性的。 问题是陈飞鸣自己也不知道,直到他和秦时以及姜初槿三人联合准备毕业作品,顾婉婉也要加入时,才得到解答。 这人是看上陈飞鸣的专业课能力了。 陈飞鸣虽然看着不找正调,但专业课成绩一直都是第一。 决定好题目,几人带着她一起出发后,噩梦就开始了,一路上不知糟心多少次,然而在外面穷乡僻壤的,还不能把她丢下。 姜初槿还好,她跟顾婉婉大一开始就是室友,早就知晓对方的麻烦脾气,也知晓该怎么哄了。 但无奈秦时没有啊,一路上不知忍了多少次。 他说最后一次就真是最后一次,说难听点,不能把顾婉婉踢出去,大不了他自己滚蛋。 陈飞鸣无奈叹口气,小声安慰道:“保证最后一次了,明天就回去了,我保证你俩再也不用见面了。” 秦时轻皱下眉头,似乎对陈飞鸣的回答很不满,问:“你回去了还不跟她分手?” “分啊。”陈飞鸣说,“一路上我也受够了。” “我还以为你要帮她把作品弄完再分手呢。”秦时的语气依旧有些不爽。 陈飞鸣果断摇摇头,“我又不是圣母,能给她整理好已经够意思了。” 关于陈飞鸣的想法顾婉婉并不清楚,此时她还在气头上,由姜初槿哄着。 范同方似乎乐得几人吵架,加上许明渊单独一人,彻底分成三波站着后,他才和事佬一般劝道:“好了,我也是随口一提,没想让你们吵架,都是年轻人有什么矛盾非要闹成这样啊。” “没没有。”陈飞鸣回头,有些尴尬地说,“让叔叔你见笑了。” 最后他们还是留下来了,因为顾婉婉不想穿高跟鞋走山路。 许明渊全程没有说话,这个结果完全在意料之中,即使没有顾婉婉闹脾气,范同方肯定也有办法将他们留下。 或者说从几人站在界桥村桥头,范同方走来时,这个结局就已经注定。 这也是岑憬不更改计划的原因,来到界桥村,他们注定无法离开。 范同方乐呵地领着几人来到村中央、一个带大院的三层自建房前,透过逐渐昏暗的天色,能看到明显的袅袅炊烟,伴随而来的还有饭菜肉香。 范同方笑着说:“这我家,平时就我跟我婆娘住,空房多,你们要不嫌弃住一晚,我明早找人送你们出村。” 几人都点头表示没有问题,毕竟有问题也没办法。 姜初槿实在不好意思,打算付钱,刚开口就被范同方摆摆手,故作严肃地拒绝了:“叔这又不是酒店掏什么钱啊,客气什么,几双筷子,几床被子能值多少钱啊,你们赏个脸留下我就知足了。” 正巧此时,范同方的妻子范芸推开门,走出来,看向几人也热情招呼道:“呦,这么多人啊,来来来,快进来,趁着饭菜刚做好,还热乎的,赶紧吃。” 范芸跟范同方差不多的年纪,四十来岁,微微发福,皮肤略黑,混着银丝的头发被低低地盘在脑后,笑起来时眼角会有明显的皱纹,慈眉善目的,让人生不起戒心。 “来来来,快进来。”在她的招呼下,几人与范同方一起走进屋内。 庭院里支着灯架,一张大圆桌支在旁边,桌子上摆着炖鸡,烧鱼,卤肉一个大菜不少,还有很多荤素搭配的家常菜。 饶是闻到香味,知道有好菜,但陈飞鸣见到桌上满汉全席般的饭菜,还是忍不住问:“阿姨,这么多菜,是不是太麻烦了,我们要不还是给钱。” 姜初槿也道:“是啊,阿姨你这样,吃不完多浪费啊。” “不麻烦,你们是正好赶巧了。”范芸说着又进屋端出一盘红烧狮子头放在桌子中间,顺便掀起围裙擦了擦手,“同方他大哥这几天也回来,还带几个同事一起回来,专门吩咐我今晚啊做几个好菜大菜。” 陈飞鸣不疑有他,只觉真是太巧了,“这样吗,那还真是赶巧,那叔叔他们人呢。” 范同方从屋里拿了几瓶酒出来,放到桌上后继续招呼道:“没错,咱们先吃就行,我大哥估计还要有一阵才来。” 姜初槿下意识道:“叔叔,我们这样会不会不好。” “不碍事,我哥比我还大几岁,哪会跟小孩计较这些事啊。”范同方说着坐下来,又对范芸喊道:“小芸啊,去把碗筷拿过来啊。” “好勒。”范芸说着转身进屋,片刻后端出一堆碗筷,放在桌上一一摆好。 刚摆完,范同方打趣道:“小芸啊,我的呢,怎么,难不成让我用手吃啊。” “欸呀,你瞧我这记性。”范芸也拍了下手,一副刚想起来的模样,不好意思道:“怎么就能给你忘了呢。” 她又看向刚要入座的几人笑着说:“你们先吃,我进去再拿副碗筷就出来。” “娃娃啊,快坐,别客气。”范同方坐在桌子一角,招呼众人坐下。 他还顺便开了瓶酒给自己倒上一小杯,不等几人开吃就自己喝了一小口,俨然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见状,几人也坐下来,开始吃饭,也许因为刚吵过架,陈飞鸣四人都很安静,而白日没有必要情况更是不会主动。 范同方也不嫌寂寞,一边喝酒一边独自念叨着,等范芸将碗筷拿出来后,也开始吃饭。 他刚夹起一块排骨放在嘴里慢慢吃完,陈飞鸣的眼皮子突然重起来。 片刻后,陈飞鸣率先倒在桌上,其余人也接二连三倒下,秦时是最后倒下的,他甚至还有力气朝范同方看了眼才缓缓倒地。 范同方继续吃着排骨喝小酒,眼见小杯中白酒见底,他又给自己重新倒上。 倒酒的短暂功夫里,房屋关上的大门被人缓缓推开了。 一个个子不高,身材干瘦的中年男人走进来,身后还跟着许明渊几人白日遇见的老太婆与另一个戴眼镜的男人,男人嘴里叼着根烟。 第22章 平凡22 范同方抬眼见人走进来,蹬着板凳挪了挪位置,伸手招呼道:“哥,来来来,快坐。” 不等几人回答,他又笑着问道:“其他人呢,真不来吃点啊,上面饭菜可没我这里的香。” 范同方的大哥名叫范开,他与和范同方的老好人长相不同,个小又瘦,脸还长得凶,面色又带了点萎黄,在将斜的夕阳下更加明显,凶神恶煞到了极点。 “上面今天要招待好几拨人,来不及下来吃饭,我也就下来拿个货。”范开走过来视线在昏迷的众人身上扫过,将陈飞鸣拎起来搭在肩上,又将其他人叠麻袋似的堆上去。 他刚要伸手把姜初槿和顾婉婉两个女生也扔到肩上,就被老太婆伸手打住了,“欸,这是女娃娃,你找个拖车推着,不然路上摔坏了怎么行。” 范开有些不耐烦道:“我看其他货我这么拿的时候,你也没让我小心啊。” “用过的,哪能跟新的一样啊。”老太婆摆手笑了笑,飞速跑到屋里将推车推出来,那速度一点也不像个年迈之人。 她将推车推到范开面前,道:“来,放上来。” “麻烦。”范开说着将两个女生扔到推车上,手握在车把上,临走前又打量老太婆几眼,嫌弃道:“刁秋梅,你就不能不用这副模样吗。” “这不特殊情况嘛,你当我想啊。”被叫做刁秋梅的老太婆望向范开的背影提醒道,“记得给他们绑起来,手机收了啊。” “知道了,用不着你提醒。”范开说着关门离开。 范开将人拎走后,圆桌顿时空了下来,范同方继续喝着小酒,看向两人问道:“你俩呢,不来吃点啊。” “我就不了,最近风头紧,村里也得有人盯着。”刁秋梅说着就要离开。 范同方打趣道:“村口那么多小伙子守着,还缺你一个人啊。” “还真缺了我不行,出事了,他们加一起都没我一人顶用。”刁秋梅朝两人挥挥手转身离开,“行了,不说了,我也走了。” “哪来那么多事。”范同方摇摇头,以为最后的眼镜男毕文山也要走了时,他却反而坐到范同方旁边,又冲屋里喊道:“芸姐啊,给我也来双筷子,顺便再拿个杯子。” “好勒。”范芸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片刻后,范芸将杯子碗筷拿来,范同方给毕文山倒酒,顺道好奇问道:“怎么有功夫坐下来吃点啊。” “上面饭菜吃不惯,哪有这些实在啊。”毕文山喝口小酒,又夹了两筷子菜,道:“再说了,全村街道上都是镜子,哪出事了我不知道。” 范同方听毕文山说完更好奇了:“那她还那么紧张做什么啊。” “谁知道啊,被打怕了呗。”毕文山说着仰脖将酒一口闷,又把杯子放到桌上。 “毕老弟,展开说说呗。”范同方很有眼色地给毕文山倒酒,“你们那档事我挺好奇的。” 范同方比毕文山年长几岁,但后者毕竟是异能者,在组织的运转着,这类人占据重要位置,也知道得更多。 范同方作为普通人好奇这些超乎常理又真实存在的事情也是难免的。 毕文山也知道这点,他又夹了两筷子小菜,吃完咽下后才缓缓说道:“也不算什么大事,就是十几年前组织覆灭的时候,刁秋梅也在,被一个女异能者按在地上打。” “啊?” 见范同方惊讶的表情,毕文山笑着说:“这么惊讶干嘛,难道就不允许异能者当警察啊。” “倒也不是。”范同方眼珠一转,赔笑说道:“就是好奇到底打成啥样啊,以至于她听说可能暴露了,就这么紧张。” “我也只是听她提过一嘴,据说女异能者是单枪匹马闯进来的。”毕文山抬头看向远处即将落下的太阳。 太阳的余晖将天空烧得火红,家家户户的炊烟升起,模糊天与地的交界线,同那层层叠叠的云雾接壤,共同铺展开来,被烧得晶莹,遥远而梦幻。 这景色美极了,也残忍极了,昭示黑夜即将来临,虚伪的美好将就此破灭。 “真美啊。”毕文山忍不住感慨一句,而后继续说道:“没人知道那女人是怎么闯进来的,等刁秋梅发现她时,整个组织的人都已经死差不多了。那女人当时已经受伤了,但仍旧把刁秋梅按在地上打。” 见范同方仍旧有些不解,毕文山又补充道:“单方面碾压的那样,刁秋梅告诉我那女人像能未卜先知,她每一次出手都会被看穿,没过几招就被放倒拴在地上。” “如果不是靠着特殊能力让警方放松警惕,估计也逃不出来。”毕文山又喝了口酒,缓缓说道:“谁知道,那些废弃品落在警方手里后,会不会把地址说出来,警方又会不会把当年的那个女异能者派来呢。” 范同方听毕文山这么说又有些害怕,试探性问道:“如果真派来” “当年组织里基本都是普通人,哪像咱们现在这样啊。”毕文山说着又望向天空某处,颇为自信地说:“真派来也是找死。” 此时,范开一边肩上扛着人,另一手推着车,来到村子深处靠近农田的一处三层平房内。 推门进去后,里面是不符合大山深处的整洁与光亮,甚至还有些奢华,瓷砖上都画着浅金色的花纹,头顶的吊灯也是欧式水晶吊灯。 更诡异的是屋子正中间还有一部电梯,对于一个三层房子来说,它完全没有存在的必要。 范开按下电梯,电梯里面很大,铺着华贵的红色金边地毯,三面的墙壁上挂着各样看不懂的装饰画,画框同样昂贵,用亮闪的钻粉点缀修饰。 他推车进入电梯,明明是三层平房,按钮却有十二个,从负三开始排到楼层九。 范开按下数字七,片刻后,电梯门关上,头顶的数字从负三开始攀升,又在负一的时候停下。 “叮咚”一声,电梯门开了。 门外,负责执勤的范军见到电梯门开了,出来的人又是范开,问道:“叔,怎么了。” “人去哪了,怎么突然上不去了。”范开问。 “大老板今天过来,所以去另一边招待人了。”范军回道,“刚苗姨还下来告诉我,说电梯现在用不了。” 他又指了下范开肩上昏迷的几人,又道:“苗姨还说,有货的话,就先堆屋里头,她待会下来拿。” “行。”范开无奈推车扛人走出来。 范军急忙站起来给他开了个房间的门,范开将人带进去堆地上后,又捡起一旁的绳子将几人绑好。 收手机的时候,范开摸到许明渊口袋里装着不少圆圆的东西,掏出来发现弹珠后又随手丢到地上。 处理完一切后,范开站起来拍拍手,又冲范军吩咐道:“小军啊,好好看着他们,叔去吃点东西,等能上去了叫个人来通知我。” “好的。”范军说着比了个ok的手势。 此时,横开市的一家私人招待会所内,钱程推开包厢的房门。 他走进去,对已经等候多时的侯涅生走过去,伸出手手无比热情道:“侯先生呐,久等了。” 侯涅生也站起来伸出手,轻笑着说道:“哪里的话,钱先生是大老板,日理万机,我就一闲人,哪能跟你比啊,等久点也是应该的。” 钱程与侯涅生握手,又拍拍他的肩膀,感慨道:“平时在荧幕上看就觉侯先生貌比潘安,今日一见更是胜了几分呐,真是天生该吃娱乐圈这碗饭。” 钱程年近五十,但身材管理极差,啤酒肚溜圆,双下巴不用低头也异常明显。 他个子也不高,那手指肥硕无比,猪蹄似的拍在侯涅生身上。 侯涅生像是用尽了演技,才能继续笑眯眯地应对钱程,他稍稍弯腰,谦虚地说道:“老天赏碗饭吃而已,真要说起来,钱先生才是厉害。” “欸,今天这顿过去呢,咱们也就是一伙的了。”钱程将搭在侯涅生身上的手松开,又道:“虽说今日啊是我组的局,但毕竟是侯先生先开的口,咱也不敢托大,就凭年纪算,我叫声侯老弟,没意见。” 钱程继续打量着侯涅生,似乎不觉得这人会比自己大,何况就是比自己大,对方也不敢直言拒绝。 “怎么会呢,能与钱老板称兄道弟是我的荣幸。”侯涅生皮笑肉不笑地说。 “那就行,侯老弟这么说,我也就放心了。”钱程终于满意松开侯涅生的手,又朝饭桌指去,“来,侯老弟,这边请。” 侯涅生脸上挂着微笑,跟在钱程身后入座。 他刚坐下,房门打开,又几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走进来,不等站起来,钱程手撑在椅背上对那几人招呼道:“来来来,正好时间也不早了,哥几个先上桌,咱们边吃边谈。” 新来的几个中年男人也不和钱程客气,依次入座,但很默契地将主位留给钱程。 钱程笑眯眯坐上主位,又朝侍从肥手一挥:“走菜,速度快点。” 另一个侍从很有眼色地开始给几人倒酒,从钱程开始,逆时针倒酒。 借着倒酒的功夫,钱程开始一一介绍道:“侯老弟,我给你好好介绍一下。这边这位啊,是王伟,王老板,搞电子器械的,跟我一个年纪的,你也叫声哥就行,这位啊,是李思训,李老板,搞” 最后,钱程又指着侯涅生说道:“侯涅生,侯老弟,应该都不用我多介绍。” 最开始介绍的王伟看向侯涅生笑着说:“侯先生谁不知道啊,我女儿经常看你电影,还是你粉丝呢。” “是吗。”侯涅生礼貌回道,“令爱能看得上,是我的荣幸。” “欸——那里的话,侯老弟就别谦虚了。”王伟端起酒杯就要站起来敬侯涅生,“来,侯老弟,哥先” “老王,你急什么啊,菜都还没上呢。”王伟对面的吴老板笑着朝他招招手,“怎么,赶着给你女儿要签名照啊。” “没有,没有,我这不是激动嘛。”王伟说着重新坐下来,朝钱程赔笑道:“钱哥,是我着急了哈。” “哪来的事啊,没人介意这个,”钱程毫不在意地笑笑,“侯老弟,今儿吃好啊,我这的菜可不比外面,精致得很啊。” 侯涅生见状也笑着点点头:“钱老哥,有心了。” 正巧此时,侍从推门进来,手中的盘子异常巨大,上面用冰堆成天鹅的模样,造型华丽,两侧摆着几排小拇指薄厚的鹅肝,端上来的时候干冰还在散发阵阵白烟。 等侍从放下来后,钱程介绍说道:“侯老弟,好好尝尝,这鹅肝可是咱们这的特色。” 侯涅生点点头,在他夹起一块后,钱程又对其余几人道:“来啊,哥几个也别客气。” 钱程话音落下,酒局正式开始。 待又上了几个热菜上来,以钱程为首,几个中年人依此给侯涅生敬酒,言语间称兄道弟,句句不提利益,你来我往皆是人情,却又充斥金钱与市侩的腐败。 酒过三巡,侯涅生的脸有些红,似乎是醉了。 钱程开口问道:“侯老弟啊,你也知道,哥几个都喜欢投资演艺圈,这你呢,要开工作室然后拉我们入伙啊,也是看得起哥几个。” “而侯老弟在圈子里啊,无论是人脉还是眼光,我们也都放心,这不今日大家聚在一起,也算初步同意了,你说是不是。” “嗯”侯涅生脸颊微红地说,“那不知几位老板打算” “投资的事呢,先不急,我也说了,哥几个愿意来,就是同意了。”钱程打断侯涅生的话,笑眯眯道:“具体的啊,咱们明天再聚再谈,今天啊,我看侯老弟也醉了,先上楼好好享受放松一下,我也算是尽了地主之谊了。” 他肥胖油腻的脸在顶光下显得更加肿胀,笑起来的时候诡异而狰狞,那笑容里的算计几乎摆在了明面上。 侯涅生仿若察觉不到般,又像是强忍着醉意保持清醒,“我还没醉呢,现在离开未免也太失礼了。” “怎么会呢。”王伟也笑着说,“楼上啊,才是享受,侯老弟上去就知道了。” “真的嘛。”侯涅生问。 “是啊,侯老弟你醉了。”钱程说着对侍从招手,“来,先扶侯老弟上去,让苗姐啊,好好招待一下。” “好”侍从走到侯涅生旁边朝他鞠了一躬,“侯先生,这边请。” 侯涅生站起来,看向几人有些歉意地说:“抱歉啊,我先上去了。” 他是被侍从扶着出去的,但出了包间,又立马挣开对方的手,身姿挺立,步伐平稳,再不见半点醉意。 侍从没有过多怀疑,毕竟侯涅生是个公众人物,总归不能给人看见失态的模样。 但是接下来他会有更失态的事情。 “侯先生,您在这里等我下。”侍从说完转身朝电梯旁的房间走去。 背对侯涅生的时候,他摇摇头,似乎是在惋惜,又一个人要毁在这里了。 “噔噔——”侍从轻轻敲门,有些恭敬地说道:“钱小姐,大老板让你带人上楼。” “来了。”钱夭开门走出来。 她眉眼间与钱程有几分相似,穿着身长裙,一头长发披散开来。 她给人的感觉很怪,如同像素风的跨次元造物,全身上下没有任何圆润的地方,似乎是无数微小方块垒成的,有种不符合现实的割裂感。 侍从不敢看她,低头说道:“老板,让你把旁边那人带上去。” “知道了,爸爸吩咐的事我肯定会好好完成。”钱夭说着走到电梯前按下电梯按钮。 侍从则走到侯涅生旁边,道:“侯先生,这边请,接下来钱小姐会带你上去的。” “好。”侯涅生说完。 电梯门打开,钱夭率先走进去,侯涅生跟在她身后也进去了。 电梯里面的空间很大,华贵的红色金边地毯,三面的墙壁上充斥各种奢华的装饰,亮闪的钻粉不要钱般往上撒。 招待会所一共五楼,电梯按钮却有十二个,从负三开始排到楼层九。 钱夭按下数字九,电梯门关上时,头顶的数字从数字三开始攀升。 电梯上升的速度不快,尤其是从五楼上到六楼时,上升的速度慢得离谱,甚至能明显感觉四周的空间在震动,像是要坠落一般。 钱夭借着电梯门的反射打量着侯涅生,他站在后面,脸颊上的红晕褪去,嘴角似有似无地扬起,像是心情很好的模样,完全没有因刚刚的些许震动而感到慌张。 电梯到达九楼,“叮咚”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 一个身着旗袍,脸画浓妆,满眼风情的女人站在外面,笑得眯起了眼:“欢迎来到极乐之地。” 第23章 平凡23 当黑夜彻底来临时,界桥村被笼罩在无边无尽的灰暗里。 头顶的月光遥远而微弱,让错综复杂的小巷变得更加幽暗诡谲,像是城市井盖消失后才能瞥见的下水道神秘一角,阴冷肮脏不可见光,隐隐约约中还有悉索的诡异脚步传来。 靠近田边的三层平房内,被关在房间里锁住手脚的许明渊悠悠睁开眼。 头顶的灯光刺眼无比,他微微眯起来环视四周,房屋封闭没有窗户,整体空旷没有任何家具陈设,旁边陈飞鸣四人也都捆住手脚,仍在昏迷之中,地上散落着装禁制颈环与匕首的弹珠。 不用摸都知道手机被收走了。 因为白日很完美地执行了岑憬的计划,以至于现在交替过来,黑夜的头依旧昏沉沉,还隐约有些刺痛。 他黑曜石般眸中闪过一抹血色,“岑憬,你这该死的黑猫,别让我哪天抓到你把柄。” 岑憬的计划很简单,通过沈书尔那边受害人的证词与黄颖彤这几个孩子的失踪过程,拼凑出完整的犯罪流程。 通过恐怖传说吸引人前往,然后通过邀请吃饭住宿等手段,将人迷晕并彻底留下来。 如果只是这样直接闯进来救援就行了,但对方还有个能传送人的异能者,说不定界桥村内还和别的地方联通。 这点在许明渊来到村口时得到证实,既然车子无法接近界桥村,中间长达一小时的路程都要腿走,那村内肯定有特殊的传送手段。 许明渊的任务很简单,假装被恐怖传说吸引,然后故意中招,以受害人的身份进入与古方镇联通的特殊地方,之后再内部进行破坏并想办法与外界联系。 这个任务需要执行者具有极高的机敏性以及单兵作战能力,岑憬可以做到,但时间上来不及,等他赶到分栏县进入大山,计划必然会晚上一天。 这种情况多拖一天,就多一分危险,尤其那几个刚失踪的孩子可能也因此彻底步入地狱的深渊。 而现有人员中,白日和周泽锦达不到要求,但黑夜可以,于是就有了最开始的兵分两路。 由还是白日人格的许明渊进入界桥村,之后赶在夜晚到来前中招昏迷。 而关于中招后如何清醒过来,这点很好解决。 无论是否清醒,到达时间交替都会开始,城堡大门必然会打开,即使昏迷也会被送至城堡内或外。 换言之,交替后,黑夜会接替身体醒来,即使到时候身体还处于麻痹状态,凭借他本身的超高精神值肯定也能在短时间内恢复。 作为许明渊的教官,岑憬也知道这点。 至于另一种情况,即为在交替之后才被邀请吃饭,岑憬的原话是:“你随机应变,我相信你肯定有办法的。” 听到这四个字,当时还处在体内的黑夜恨不得当场天黑,然后大骂岑憬一顿,顺便拒绝这过于傻缺的任务。 然而现实没有如果,计划进行很顺利,黑夜成功被带了进来,甚至伪装成弹珠的武器也直接扔在他旁边。 黑夜看向地上的弹珠,嘴角扯出一丝笑容。 夜晚会滋生恶意,更何况是黑夜本身,他对恶意这种东西极为敏感,在还未交替时就能感受到界桥村中可怕的恶意。 那恶意无穷无尽,从村民伪善的皮囊中渗出来,仿佛有了实质般飘散在空中,每一寸土地,每一滴河水,都充斥着恶与怨。 这些东西不停地刺激着黑夜,他眸中的血色越发明显,是一种渴望鲜血与毁灭的可怕破坏欲。 休息不过几分钟,黑夜抬手摸向装载匕首的弹珠,轻而易举地将手脚上的绳子砍断。 片刻后,他站起来活动两下手腕,头依旧有些浑身,身体也有些发麻,但总得来说战斗不成问题。 他捡起匕首拿在手中,又将散落在地面的其余弹珠装进口袋里,靠在门上喘息几下后沉下心来闭眼倾听。 察觉不到外面有任何声响后,黑夜将手放在门把上准备推门出去。 出门前,他想到岑憬早上的吩咐,心里嘟囔道憨憨那边应该没问题。 周泽锦的任务比白日更简单,在县警局门口坐一天,晚上交替时,黑夜没发信息过来,就带警察先一步前往界桥村,带领警察在村内找人借此给黑夜拖延时间。 在岑憬的设想中,界桥村的人不可能直接与警察撕破脸,肯定会尽最大可能稳住周泽锦。 如果撕破脸,周泽锦就会立马发动异能,将警察保护起来的同时,在界桥村里制造混论。 此时,周泽锦因为没等到黑夜的电话,正在县警局中请求他们一起去界桥村找人,但无奈没有实质证据,再加上路途遥远,这些警察根本不打算跟周泽锦进山。 好在一个年轻警察走过来,打了个圆场:“毕竟一起出来玩的朋友失踪了,着急是难免的,你们要不想去啊,我陪他去一趟呗。” 周泽锦见有人愿意一起去了,笑着说道:“谢谢你。” “应该的。”年轻警察说,“那地方我听过,挺远的,还都是山路,我骑摩托带你过去。” 他刚说完,身后一个老警察提醒道:“那地方不是远,是很远的,大晚上你真要去啊。” “放心啦,没事,又不是没去过。”年轻警察说着拿起一串车钥匙,冲周泽锦招招手:“帅哥,走。” 周泽锦跟年轻警察身后,走出警局后问道:“对了,我还没问你的名字呢。” “范云浩。”叫范云浩的青年警察说完坐上摩托车,又扭头看向周泽锦道:“快上来,咱们抓紧出发了。” “来了。”周泽锦不疑有他,跟着坐上了摩托车。 许明渊不知道周泽锦也进展顺利,他以为外面没人轻轻推开房门,没想外面不是没人,而是房间的隔音效果正好,刚出去就跟负责看守的范开撞了个正着。 那一瞬间,两人四目相对,彼此都有些不可置信。 下一秒,“快!有” “咣当”一声,范开刚开口就被许明渊放倒在地上,直接昏死过去。 “房间隔音还真好啊,在里面什么都听不到。”黑夜嘟囔一句。 他一手将范开拖到隔壁房间,捡起地上的绳子将人捆好,又摸出对方的手机,进行扫脸。 扫完之后,许明渊发现手机居然没解锁,他不信邪地把范军的手怼上去,试图用指纹解锁。 片刻后,黑夜看着依旧需要输入密码的手机。 黑夜:“” 这人就不嫌麻烦吗。 算了,反正没多少影响,大不了再换个人打晕了摸手机。 黑夜将手机丢到一边,把房门关上,顺便为了防止范军醒来,还将门锁上,钥匙也带走了。 刚走两步,他又回身把关自己的那间屋房门也关上。 因为三层平房整洁中带了点奢华的装修,以及中间那部电梯,黑夜以为他已经被送到了别的地方,丝毫不怀疑他还在界桥村里。 因为房间的隔音效果太好,黑夜贸然推门进入其他房间,而是直接下楼。 走出去后,借着朦胧的月光,他看到熟悉的界桥村时差点当场傻眼。 好在黑夜反应很快,立马回到平房三楼,按下电梯按钮。 哪家三层楼会安电梯啊,还是偏远山区,想也知道电梯有问题。 电梯门开后,内部装修过于奢华,黑夜看着上面超多的楼层按钮,只能随便按一个。 电梯门关上,开启,依旧停留在平房三楼。 黑夜沉默一瞬,不信邪地又试了几次,发现电梯只能前往负三到负一层时,就立马走出电梯,不再停留。 负三到负一,对应的就是平房的三层。 其他按钮肯定也有对应楼层,但开启还需要别的条件。 让黑夜呆在原地等其他楼层的人主动过来肯定是不可能的,更何况他还要想办法与岑憬联系,将已知的情报送过去,方便下一步行动。 因为冯建业的欲言又止,白日察觉到村中的黄狗都有监视作用,此时黑夜也知晓需要避开黄狗的视野行动。 他小心避开灯光与黄狗,伏在小巷墙角而后沿边移动。 片刻后,他察觉到脚步声,立马伏在阴影下,等人靠近时,他看到那是个衣着普通的中年人,估计是界桥村的村民。 等人经过后,黑夜悄无声息地走出去,将人无声放倒后拖进巷子里。 他在村民身上摸索片刻后,气得差点一刀把人捅死。 一个手机不用快捷解锁,另一个干脆直接没带手机,这群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黑夜气得把人随手丢在角落,他就不信自己找不到一个能用的手机,大不了把全村人都放倒得了。 他嫌弃地掸了掸手上灰尘,而后继续伏在阴影里,悄无声息地前进。 另一边,正在巡视的刁秋梅走到平房前,却突然眉头一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紧接着,她仰头鼻子在空中细嗅两下,立马扭头,小而黑亮的三角眼死死盯着前方昏暗的小巷。 有人跑了,是白天那几个年轻人中的一个。 该死的,刁秋梅在心底愤怒地想,也不知道负责看守是哪个混小子,连个货都盯不住。 然而现在来不及追究这点,把人抓回来才是最要紧的,她又嗅了两下,跟着那味道追入小巷。 追着追着,刁秋梅发现被许明渊放倒不久的村民,她这才意识到对方有两下子,根本不是看守没看住,而是将人打晕跑出来的。 “有两下子啊,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刁秋梅笑起来,掏出随身携带的折叠刀。 刀刃的寒芒反射刁秋梅苍老的面容,那笑容让人不寒而栗,她道:“反正男的是死是活都无所谓。” 说着,她又用鼻子嗅两下,察觉对方就在不远处后,转身径直朝墙壁走去。 下一秒,她无视墙壁的阻碍,直接穿了过去。 此时的许明渊还伏在灰暗中缓缓前行,确认四周没人也没狗后,他刚抬脚想朝前走去。 突然,他有种诡异的直觉,那直觉告诉他再往前走一步,就会死! 霎那间,一股可怕的杀意也如海啸般奔涌而来,许明渊猛地向后退去,只见他先前扶墙的位置上,一个苍老矮小,眼睛黑亮的老太婆握着匕首从墙壁里钻出来。 伴随而来的还有无尽的深深恶意。 这老太婆和其他人不同! 出于对恶的本能感知,黑夜手中弹珠一转,匕首的寒芒在灰暗中闪过,飞速朝对方刺去。 刀匕间的金属碰撞声刺耳尖锐,还有一股淡淡的血腥气飘散开来。 黑夜意识到对方受伤了。 几乎是瞬间,他手背青筋蹦起,握住匕首狠狠压制对方,又抬腿踹去。 闷哼一声,刁秋梅倒在不远处。 许明渊抬眼望过去,眼眸有些许血色流转,有些挑衅地说:“都半只脚踏进棺材了,好好等着不行吗,非要主动来找死。” 他的声音很小,近乎虚无,但他知道对方能听见。 穿墙而过,硬扛自己一脚还没晕过去,说这老太婆不是异能者,估计也没人信。 刁秋梅爬起来,抹去脸上的血,又捡起折叠刀,狠狠瞪着许明渊,眼神阴郁愤恨:“臭小子,真拿我当老太婆是。” 不等许明渊疑惑,就见刁秋梅的身量在逐渐拔高,她伸展手臂,佝偻矮小的身形飞速涨水般伸展开来。 不到一个呼吸间,她从暮年将死的老人,变成年轻劲瘦的女人,稍稍屈膝摆出即将进攻的姿态,折叠刀的锋面对准目标。 正常人出门可不会带刀,更何况还拥有与自己比肩的身手,刁秋梅确认许明渊根本就不是被什么恐怖传说吸引过来的,他是主动找过来的。 换言之,这是警方的人。 当年也是这样,警方只派个女人闯进来,就覆灭了整个组织。 但是这次不同了,现在的组织比过去强大百倍,而潜入者也先一步被自己发现。 这一次,警方会为他们的轻敌付出惨痛代价。 在刁秋梅眼里,许明渊的身影逐渐与当初的潜入者重合,想到过去的耻辱,她黑亮的眸中溢出阴冷可怖的恶意,俨然是许明渊当作他人,要一雪前耻后再将人折磨致死。 许明渊倒是不知道刁秋梅的内心想法,只能明显感觉到对方的恶意更深了。 虽然对方从老太婆变成丑女人让他有些意外,但经历过古方镇的陶安一事,这种伪装他几乎已经免疫了。 故而,对于刁秋梅的变化,他只是象征性地抬起眼皮,随意敷衍一句:“哦,原来不是老太婆啊。” 这句话极大程度上刺激了刁秋梅,因为当年那女人也是这般看不起她,那双杀红眼的疯狂眼眸她永远记得。 她的理智被怒火灼烧殆尽,脑中只剩杀掉对对方这一件事情。 这是她的猎物,必须由她来杀死! “我宰了你!”刁秋梅咬牙切齿地朝许明渊冲来。 黑夜立刻抬手迎击,刀匕再次接触的那一瞬间,他甚至还诧异对方居然直接打过来,而不是借用穿墙能力周旋或通知他人。 与刁秋梅打斗,让黑夜原先有些昏沉的意识彻底清晰过来,甚至逐渐兴奋起来难以自控,这人身上散发的恶意将他那不可抑制的毁灭欲进一步在心间扩散。 刀匕交抵,寒芒闪过,在昏暗的小巷中杀意与恶意在快速蔓延,挂在不远处的小小镜子不时亮起,像是在无声地见证。 第24章 平凡24 范同方家中,正在喝酒闲聊的毕文山突然站起来,扭头看向村子某处。 板凳“咣当”一下倒在地上,冷不丁给范同方吓一跳。 他尬笑两声,问:“毕老弟,这是咋啦,好好一下子突然” “有人闯进来了,已经和刁秋梅打起来了。”毕文山严肃地说。 范同方瞬间反应过来,又问:“需不需要我” “不用,能和刁秋梅打得有来有回,估计对方也是异能者,别让普通人过来碍事。”毕文山说着快步朝大门走去,出门前不忘再次提醒:“还不清楚对方是什么能力,你们要有人过来找死,我可顾不上。” 言语间自视甚高,阶级分明,完全不把普通人当作同类,与刚刚悠闲随意的态度判若两人。 范同方因毕文山的态度心底发毛,范芸也从屋里拿着擀面杖走出来,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躲好。”范同方说,“有人闯进来了,还是异能者,看他们的态度,对方大概率是警察。” “啊!那这,我们”范芸手中的擀面杖掉落,无比焦急地看向范同方,不等她把惊慌失措的话语说完,范同方的电话又响了起来。 接起电话,随着时间流逝,范同方的表情变得更加严肃。 挂断电话后,他看向满是担忧的范芸叮嘱道:“小芸,好好躲起来,咱们是死是活就看今晚了。” 说完,他快步出门,离开后又将大门从外面锁上。 与此同时,毕文山一边快步赶往刁秋梅与许明渊所在地,一边掏出手机拨打电话。 “什么事。”电话那头,钱夭问。 “有人闯进来了,是个异能者,刁秋梅可能不是对手,现在立刻锁定我位置,等我信号。”毕文山简洁快速地说完,而后直接挂断电话。 另一边,钱夭身边,苗翠芹一手搭在推车把手上,有些好奇地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有入侵者而已,毕叔叔已经赶过去了。”钱夭回答完苗翠芹的问题,自言自语道:“我也要快点回空间,不然爸爸出事了怎么办。” 说话间,电梯门缓缓打开,钱夭按下数字九。 楼层从负一开始缓缓攀升,经历两次震动后,停在了九层。 电梯门打开,钱夭走出去,苗翠芹又道:“你不走了,今天正好贾老板那边也交代了事情。” “嗯。”钱夭头也不回地说,“你去忙。” 电梯门缓缓关上,苗翠芹按下数字七。 片刻后,电梯到达七楼,门打开后,苗翠芹推着推车扭腰走出去,车上正是还在昏迷的秦时等人。 她踩着高跟鞋走在红地毯上,媚眼如丝打量着两侧的透明玻璃墙壁。 房间内,有马桶,简易洗脸池,以及一张小得可怜的床。 而关在其中的是一个又一个活生生的人,有男,有女,不少女人还大着肚子。 这些人大多缩在房间的一角,连床也不敢上。 精神状态好一点的会在察觉到苗翠芹经过时,颤抖着将头缩下去,看都不敢看一眼。精神状态更差的则靠在墙壁上,他们面容憔悴,眼神空洞,眼珠机械般地跟着苗翠芹缓慢移动。 走廊的暖黄色灯光明媚柔和,照出可怕的人间地狱。 苗翠芹推着车打量玻璃墙壁上挂着的名牌,用编号代替了名字,还写有关押者的所有露骨信息。 三围,尺寸长短,优缺点描述,甚至有些女人的门牌前还写着怀孕几次。 “喂!坏女人,你放我们出去!”走到长廊深处时,一个十六七的男孩看到苗翠芹过来,激动地不停用力拍打玻璃门。 赫然是跟黄颖彤一起来找影蛇的夏魏然,那副敢反抗和叫喊的模样,俨然还未经过真正的地狱。 “放我们出去!不然等警察找来你就完了!”夏魏然吼道,“坏女人,快放了我们!喂!放了我们啊!我爸肯定已经报警了!马上就来抓你们了!” 玻璃的隔音不算差,但苗翠芹也是异能者,故而很清楚地听到夏魏然在喊什么,她停下脚步,扭头看过去,摇摇头挑逗般说道:“小朋友,警察找不到这里的,你就一辈子呆在这儿,好好给姐姐当牛郎。” 夏魏然被苗翠芹露骨的眼神看得浑身起鸡皮疙瘩,本能地向后退去,“你别” 苗翠芹又抬手,隔着玻璃门在夏魏然身上来回比划:“或者有人需要你的器官,就把你绑到手术台上,把胸膛划开,将器官取出来。取什么呢,心脏、肾脏还是别的什么呢。” 夏魏然听不清苗翠芹说的具体是什么,但不妨碍他被吓得彻底魂飞魄散。 见夏魏然不再制造噪音,苗翠芹继续推车朝前走去,又经过两个房间,里面关的是缩在角落不敢动弹的孟璇与黄颖彤。 走到最里面,苗翠芹对人吩咐道:“把这几个也关好,顺便” 她在脑中回想刚刚看过的信息版,贾老板要求弄出强迫效果,女方最好纯情点,是个处女。 “我这哪来的处女啊,总不能用那两个小丫头。”苗翠芹忍不住嘟囔道。 这时,正好推车上陈飞鸣和秦时已经被抬走,姜初槿与顾婉婉的脸完整地闯入她视线中。 “就这个了。”苗翠芹指着姜初槿,再次吩咐道:“把她换身衣服,打扮朴素点,然后给我送到九楼三号间。” “是。”工作人员说。 苗翠芹眼见解决一个任务转身离开,走回电梯进去后,又按下九楼的按钮。 片刻后,电梯门开,苗翠芹刚走出来,就看到走廊上正站着个人看向自己,差点吓一跳。 待看清那人是谁后,苗翠芹又露出妩媚的笑容,走上前柔声问道:“侯先生,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是我给您安排的人不合口味,还是有别的什么问题。” 她说的很隐晦含蓄,因为送侯涅生进屋后,她就和钱夭下去两趟接了两拨人,满打满算不超过二十分钟。 这人又是另一个大老板钱程派来的,她总不能直白问对方是不是肾虚。 她脸上笑容不变,暗暗打量侯涅生,说不认识这人是不可能。 毕竟侯涅生那张脸只要见过就不可能忘记,更何况他还一直活跃在大荧幕中。 除了容貌惊人外,这人肩宽腿长,衬衫袖子卷起,露出的小臂能看到明显肌肉线条,流畅紧实又不过分饱满,可谓恰到好处。 侯涅生微笑说道:“人是不错,只不过” 话说一半,苗翠芹似乎认定了什么,在心底惋惜地念叨难得一见的美男啊,身材也好,怎么就 “可惜性别不对。”侯涅生将剩下的话说完。 苗翠芹:“??” 你说什么,我为什么没听懂。 苗翠芹当场愣住了,甚至脸上妩媚的笑容都僵硬起来,完全不明白侯涅生是什么意思。 “钱老板一开始没告诉我会有这档子事,不知道也是难免的。”侯涅生抬手拍拍自己的肩膀,似乎上面有什么看不见的灰尘,掸了几下才看向苗翠芹不急不缓地说:“我性取向为男,可以给我换个小男生吗。” 苗翠芹:“?!” 你说什么? 你再说一遍! 老娘这里哪有小男生给你 突然,苗翠芹想起来好像还真有小男生,不过单纯是字面意义上的小男生。 不等她开口说有,侯涅生又道:“顺带提一下,我这人要求还挺高的。” “没事,侯先生您尽管开口。”苗翠芹强撑着笑容说道,“我保管给您弄来。” 她在心底盘算道反正到时候按照要求随便找个男的,能力一用,睡人还是被人睡都没太大差别。 只听侯涅生笑着说道:“首先要身材适中,瘦而不嬴,有点肌肉最好,然后皮肤白皙有光泽,年纪也要适中,二十出头的就行,其次身高的话” 看着侯涅生那认真思考的模样,苗翠芹脸上的笑容差点就绷不住了,内心已经开始骂娘了。 “一米八就行。”侯涅生仿佛察觉不到苗翠芹愤怒的内心,笑着将剩下的要求一口气说完:“最后,我对颜值的要求其实不高,跟我差不多就行,唯一要注意的是不要那种娇滴滴的,最好俊一点,帅气一点。” 苗翠芹的笑容彻底绷不住了,内心疯狂咆哮。 你他娘的再说一遍! 颜值要求不高?跟你差不多? 老娘把你脸砸地上毁容,然后找个丑八怪行不? “侯先生,您这边请。”苗翠芹皮笑肉不笑地说。 她将侯涅生带到另一个房间等着,而后站在门口,咬牙切齿地说:“您稍等下,我很快就会按您的要求带人过来的。” “嗯。”侯涅生坐在贵妃椅上,顺便翘起二郎腿,主人般地从旁边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而后优雅地喝起来。 苗翠芹:“!!” 老娘的壶啊! 老娘刚泡的顶级茶啊! 还有老娘的贵妃椅!死男人你在干什么! 侯涅生喝了口茶,见苗翠芹还站在原地,故作疑惑地问:“为什么还不走,是我的要求太高了吗。” “一点也不高。”苗翠芹绷着脸,恨得把后槽牙都咬碎了,忍无可忍地将门摔上。 要不是门和门框的质量足够好,她这下足以将门甩飞出去。 愤怒的摔门声还在屋内回响,侯涅生仿佛听不到般,又呷一口茶,评价道:“茶不错。” 另一边,苗翠芹来到先前招待侯涅生的那间房,忍无可忍地生气怒吼道:“找你她奶奶的!死基佬!去死!一堆破要求,把老娘这掀个底朝天也找不出来啊!” “他妈的!也不照照镜子再说话!全天下找得到几个比你好看的啊!” “还要求不高?高得还不如你自己日自己得了!” 吼了半天,终于发泄差不多的苗翠芹扶着腰岔气道:“呼——,妈的,真是气气死我了。” 等苗翠芹的吼声消失,屋内的细微呻吟声才逐渐清晰起来。 她又缓了会儿,自觉差不多才走到床前抬眼望过去。 只见松软宽敞的大床上,一个五官姣好,妆容妩媚的女人昏睡在中央,头枕在丝绒枕头上双目紧闭,面色潮红,嘴巴微张,不时发出难耐的呻吟声。 见对方身上还盖着被子,苗翠芹好奇地将被子掀起来,心里第一次无比期待对方已经被糟蹋了。 然而被子掀开,女人性感身体上的暴露衣衫丝毫未动,甚至为了她不乱动,女人的手还用绳子给反绑住了。 苗翠芹看着女人手腕上用于捆绑的黑色绳子眼皮子跳了跳,一时不知该感慨绳子终于它发挥正儿八经的用途了,还是愤恨侯涅生居然真的是基佬,而自己还要满足他苛刻要求去找男人。 苗翠芹深吸口气,将被子随意搭在女人身上而后无奈出门。 她走到电梯前时,正好有人把姜初槿整理好送来,她满意地看了看,“不错,不错,光是看着就适合被糟蹋。” 说着,苗翠芹蹲下来,脸颊一侧浮现出黄绿色的花朵,花瓣呈线状披针形,卷曲外翻。 她轻轻朝姜初槿呼了口气,空气中瞬间飘散一股淡淡的香气,还带了点无形的绯靡诱惑之色。 “行了,送过去,直接丢床上就行,人已经在里面了。”苗翠芹站起来,摆摆手示意人快送去。 她按下电梯,不等走进去,身旁一侧的空间像是卡顿般,闪了两下后,刁秋梅瞬间出现在她眼前。 “啊——!” 这次苗翠芹吓得直接后退好几步,脸上惊恐藏都藏不住。 只见刁秋梅跪在地上,浑身是血,左手手腕肿胀扭曲,勉强抓着右手手腕,而本该是右手的地方空空荡荡,竟是直接被砍断了。 血顺着切面飞速流出,在地毯上大片大片晕染开来,像只在地狱盛开的彼岸花,绝美绚烂却昭示死亡将至。 “唔——!”刁秋梅疼得倒在地上,大口喘息的同时却完全叫不出声。 苗翠芹这才看到,刁秋梅的脖子上不知为何戴了个奇怪的金属颈环,颈环印有很深的掐痕,掐痕顶端的凹陷青紫渗血,像是要将人活活掐死, “你还不来救我”刁秋梅说。 她的声音沙哑微弱,几乎只剩气音了,看向苗翠芹的眼中是对生的极致渴望。 “来——来了!”苗翠芹这才反应过来,跌跌撞撞跑过去扶起刁秋梅,架着对方,进入电梯,又按下六层的按钮。 关门后,她耳边是滴答滴答的声音,偏头望过去,是刁秋梅被切到整个手部的胳膊。 切面整齐骇人,血在止不住地滴落。 苗翠芹被吓得不敢动弹,电梯门开后,见到自己无比熟悉的住屋,暖橘色的灯光照在绒毛地毯上,耳边还有遥远处婴孩的啼哭声。 这光照在她身上,寒得可怕,那声传入她耳边,尖得可怖,它们顺着脊背不停蚕食她,直至灵魂深处。 此刻她每一寸肌肤都在打颤,都在发抖。 迈出去后,她站在空荡荡的走廊上,不知为何,她仿佛看到不远处死神镰刀高举,在朝她缓缓招手。 苗翠芹的声音抖得不行,“你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刁秋梅眼睛半睁半阖,血大片模糊了她的视线,脑中满是刚刚被折磨的惨烈记忆。 第25章 平凡25 时间回到刁秋梅与许明渊刚开始打斗时,二人勉强打得五五开。 之所以是勉强,是因为许明渊也仿佛能预知刁秋梅的动作般,她每次出手或偷袭都会被看穿,然后只能被动格挡。 极短的时间内他们过了无数招,期间许明渊还不时言语挑衅。 再一次分开对立后,过去耻辱越发深刻,刁秋梅紧紧握住折叠刀,看向朝许明渊的眼神恨不得将人千刀万剐,无比愤怒地质问:“你跟那女人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你也能看穿我的动作。” 许明渊不明白刁秋梅在问什么,但不需要他开口回答,刁秋梅就魔怔般自言自语道:“没关系,没关系我会亲手打败你,然后把你的手砍下来,再把你的皮剥了,活活掐死的。” 说完,她再次冲向许明渊,折叠刀直刺对方面门。 不出她所料,许明渊再次预判到她的攻击并且侧身避开。 瞬息间,刁秋梅嘴角扬起计谋得逞的笑容,毕竟她可没说自己只有一把刀。 下一秒,将要刺入的折叠刀停住了,刁秋梅短暂分神望过去,只见许明渊徒手抓住折叠刀,尖锐的刀刃瞬间划破他掌心。 鲜血渗出的霎那,许明渊仿佛感受不到疼痛般,死死抓着刀刃往前一拽。 刁秋梅瞬间反应过来对方要做什么,刚要将手抽离,手腕却已被对方攥住。 “呵。”黑夜冷笑一声,同时白皙的指节用力收紧。 “咔嚓!”一声,“啊——!!”刁秋梅痛苦地叫起来,不等她忍痛挣脱手腕上的束缚,对方恶魔般的话语传入耳中:“砍掉我的手?还是砍掉你自己的。” 话音落下,刁秋梅听到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右手手腕一凉,似乎有什么东西不见了。 她不可置信地看过去,本该握着折叠刀的右手,不见了 “啊——!啊啊——!”刁秋梅更加痛苦地叫起来。 许明渊将她被握住的那只手腕又是一拧,而后抬腿横扫过去,将人踹到不远处的墙上。 刁秋梅狠狠撞到墙上,摔在地上后,借着被扭曲不成样的左手艰难撑起身体。 她看到许明渊甩了甩右手掌中的鲜血,抬脚朝自己走来,途中还将她被砍掉在地的右手踹走。 刁秋梅想跑,但她突然猛烈咳嗽起来:“咳咳——咳!” “咳——咳!” 刁秋梅浑身上下五脏六腑都疼得厉害,根据过往的经验来判断,肋骨是肯定断了,估计还扎到内脏了。 “咳咳!” 如有预兆般地,她吐出不少血块,其中还混着些许碎掉的牙齿。 “呦,吐血了啊。”黑夜蹲在刁秋梅面前调侃道,“好像还掉了几颗呢。” 仿佛将人打成这样的不是他一样,黑夜又看向刁秋梅笑眯眯问道:“你刚刚说,把手砍掉之后,要干什么来着,剥皮再掐死对。” 刁秋梅不可置信地看向许明渊,这人面容英俊,嘴角含笑,却浑身上下散发着异常可怕的毁灭气息。 他那双猩红的眼眸也亮得可怕,眸中深邃的光纹缓缓流转,透过这眼眸,刁秋梅仿佛看到了地狱,看到了自己惨死的模样。 “你知道该怎么剥皮吗。”黑夜轻声问。 他将匕首换到右手,又因手掌中的伤口换了回来,而后将匕首尖端抵在刁秋梅额头上方一点,边比划边笑着说:“从这里开始向上划个十字刀口,把你的头皮拉开,然后向里面灌水银。水银会把你的肌肉跟皮肤拉扯开来,让你疼得想死却死不掉,最后只能像蛆虫一样从皮囊里光溜溜地爬出来。” “不过这里没有水银,我们只能直接用刀喽。由脊椎开始下刀,一刀把背部皮肤分成两半,慢慢用刀将皮肤与肌肉分开,像蝴蝶展翅一样,一点一点撕开来。”黑夜说着还在脑中想了下那血肉横飞的人体蝴蝶,感慨道:“那模样一定很美,可惜” “剥你的皮我嫌脏。”黑夜说着将匕首刀身整个刺入刁秋梅身上。 伴随着笑容,他那无穷无尽的恶意毫无保留地袭向刁秋梅。 刁秋梅全身颤抖,疼得缩成一团,却完全忘记了逃跑。 她是动物型黑鼠异能者,除了黑鼠本身的灵敏嗅觉与打洞能力外,还拥有对敌手气场的敏锐判断力,一旦对手远强于她,她就会立马逃跑。 而当对手不可战胜时,她会放弃逃跑,绝望等死。 这也是她由此形成的特殊能力【黑幕】,就像黑鼠只在夜晚与下水道出没一般,它们胆小得要用黑色来隐藏自己。 刁秋梅也用年迈苍老的姿态保护自己,让他人掉以轻心。 十多年前,她就是这样用【黑幕】逃跑的。 但此刻,在许明渊毫无压制的恶意中,刁秋梅知道到自己根本没有逃跑的可能。 黑幕也没有用!什么都没有用! 这人是疯子! 是恶魔! 是怪物! 刁秋梅的内心在绝望哭喊,身体却完全没有逃跑的能力。 许明渊将匕首拔出来,变回弹珠塞回口袋,又伸手掐起刁秋梅的脖子,手指不断用力收紧的同时不忘问道:“窒息的感觉好玩吗。” 不等刁秋梅回答,他又松开手,将人放到在地,而后掏出装禁制颈环的弹珠。 将弹珠变成颈环后,黑夜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更接近了,把颈环套在刁秋梅脖子上,而后将禁制效果开到最大,又饱含恶意地在刁秋梅耳边轻声说道:“你将它们剥皮后又丢在原地等死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未来某天你也是一样的结局呢。” 刁秋梅用最后的力气抬眼看向许明渊,似乎在问他是怎么知道的。 但黑夜懒得回答刁秋梅,站直身子静静等待那脚步声的主人。 因为毕文山完全没隐藏自己的脚步声,故而黑夜在折磨刁秋梅前就察觉到了,加上古方镇接二连三的惨痛教训,他决定必须先给刁秋梅戴上颈环。 片刻后,一个穿格子衬衫,戴眼镜的男人出现在许明渊眼前,正是毕文山。 毕文山一手插在裤子口袋中,目光扫过许明渊身后生死未卜的刁秋梅,不等开口,就见那青年先一步肯定说道:“你的异能和镜子有关。” 毕文山没有说话,插在裤子口袋里的手缓缓抽出来,手背翻转,掌心的镜子对准许明渊。 黑夜一开始是打算解决刁秋梅然后继续逃跑的,但听到脚步声后就改变主意了。 这村里到处都是黄狗,再联想界桥村的犯罪行为,黑夜不用猜都知道那些异常强壮健硕的黄狗是吃什么长大的。 然而问题也出在这里,狗的嗅觉听觉可比人灵多了,没道理黑夜和刁秋梅打半天了,还没有一条狗冲过来。 尤其那几只大狗,明明能闻到人血的味道,居然没有半点反应,反而是人先察觉到赶了过来。 而赶来的人如果是普通人,那按照最开始的无声打斗,对方根本不应该察觉到。 黑夜是打到中途才听到对方的脚步声,证明那人是从远处赶过来,被推测用于监视的黄狗依旧安静藏起来。 按道理来说,根本没有任何手段能传递有入侵者的信息。 那对方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村里没有摄像头,还有什么能起到监视或定位的作用吗。 镜子 下午进村时,白日就注意到,村中的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放着很小的镜子。 大多藏在树下或房瓦下,如果不是被阳光照到后镜子反射光茫,白日又专门去找,根本难以察觉。 在脚步声逐渐接近越发清晰,但村中那些凶恶的黄狗依旧安静无比时,黑夜就明白,他和白日先前的推断错了,黄狗有别的作用,真正用于监视的是镜子。 村中到处都是镜子,当时即使黑夜杀掉刁秋梅立刻离开也来不及。 那不如直接就地等着,反正已经被看到了,不是吗。 而当他卡在最后时间给刁秋梅带上禁制颈环,又扭头看向只身一人前来的毕文山时,就肯定自己猜测对了。 毕文山一手还插在口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 黑夜猜测那东西估计也是镜子,反正都要打,不如先给对方来个下马威。 果不其然,毕文山将口袋里的镜子掏出来,镜面正对许明渊。 “你很聪明。”毕文山说,“但多聪明在我这里都是找死。” 话音落下,镜子映出许明渊的面容而后亮了起来,待光芒消失后,许明渊消失在原地。 “钱夭,给我送上去。”毕文山走到刁秋梅面前,低头打量她那惨不忍睹的模样淡淡说道:“顺便给刁秋梅也传到苗翠芹那里,她伤挺重的。” 空间卡顿般闪两下,毕文山与刁秋梅消失到原地,于是就有了刁秋梅出现在九楼电梯口的那一幕。 此时,刁秋梅被苗翠芹架着,被问到为什么伤成这样时,她眼底再没有半分仇恨与愤怒,只剩下无穷无尽的恐惧 “遇到一个可怕的疯子他是恶魔毕文山去对付他了” 话断断续续说完,苗翠芹只觉肩上一沉,她知道刁秋梅彻底昏死过去了。 苗翠芹深吸一口,不停安慰自己,没事的,没事的,毕文山比刁秋梅强了不知多少倍,再者这里还有个怪物守着。 绝对绝对不会有事的! 她再次深吸一口气,背起刁秋梅快速朝着医疗室跑去。 此时,毕文山被传送到七楼最深处的房间里。 房间内满是镜子,这些镜子是一小块一小块拼贴起来的,但怪异的是,只有少部分能照出毕文山的面容,大部分镜子都像电影荧幕般循环播放着某些画面。 毕文山大致扫了眼那些能照出自己面容的镜子,而后将掌中的镜子贴上去。 光芒亮起,毕文山进入镜中空间,他看向不远处先一步被传送过来的许明渊,眉头皱成川字,不敢有丝毫大意和轻敌。 许明渊的黑色毛衣背心上满是未干的鲜血,虽然颜色不算明显,但衣服沉得厉害,穿在身上也不好受。 他看向毕文山挑衅似的轻笑一声,而后右手食指勾起毛衣背心的v领,左手握住匕首向下干脆一划。 沉重沾血的毛衣瞬间从许明渊上身滑落在地上,里面的白衬衫上同样沾满鲜血,大片的鲜血将浸湿染成血色,又黏在他的腰腹上,流畅而不健硕的腹肌若隐若现。 而他的脸颊一侧同样沾染几滴血渍,在这英俊极致的面庞上非但不扎眼,反而充斥一丝难言的蛊惑感,配上那双明亮猩红的眼眸,竟是浑然一体,仿佛他天生就该这样,鲜血浸染,危险而神秘。 镜中空间四面八方都是镜子,不同于真实房间中一块块拼起来的镜子,整面镜子没有半点切割。 此刻,在毕文山进来后,四面八方头顶脚下都是毕文山与许明渊的身影,前者眉头紧皱,后者恣意随性,仿佛他才是这怪诞空间的主人。 “你的能力是什么,赶紧用了呗,光让我呆在这里也挺无聊的。”许明渊说。 他再次笑起来,张扬又邪性的笑容瞬间出现每一面镜中,无一不在挑衅地看向毕文山,似乎这真是他的领地空间。 毕文山眉头皱得更深了,他回想起先前找到刁秋梅时对方的惨状,只觉这人完全不像警察,简直比他们这些亡命之徒更加疯狂残忍。 “我跟那只会打架的蠢女人不同。”毕文山再一次重复道,“我说了,无论你有多厉害,在这里都只能束手就擒。” 毕文山又打了个响指,他的身影于镜中消失,所有的镜子映照黑夜的面容在一瞬亮起。 下一秒,光芒暗淡下去,所有的镜子消失不见,镜中空间呈现白灰黑三色,由顶端向下逐渐递深。 除此以外,没有任何变化。黑夜依旧是黑夜,连衣服上的血渍都没变。 毕文山也站在原地,还保持刚刚打响指的动作,脸上的表情却从严肃变成了震惊,那模样似乎比黑夜还不理解刚刚发生的一切。 “为什么!”毕文山无比震惊地问。 黑夜:“” 大哥,这是你地盘。 发生了啥,你不该最清楚吗。 还有,你问我,我去找谁问啊? 有什么本该发生的事情没有发生,毕文山震惊之余又忍不住后退两步,全然不复刚刚的从容,隐隐有些害怕。 许明渊也察觉到这点,看向毕文山笑着说道:“结束了,那现在该到我了。” 先前刁秋梅的惨状立马浮现在毕文山脑海里,“不”他后退几步,刚要转身逃跑却被许明渊快步追上,而后狠狠按在地上。 “带我出去。”黑夜说。 “不可能——啊!啊!” 毕文山刚说两个字就被许明渊将一侧脸砸向地面。 这下没用多少力气,但毕文山的眼镜还是被砸碎了,碎裂的镜片嵌入眼珠,连眼眶周围都没幸免。 眼球被刺入的极大痛苦让毕文山尖叫起来,血在漆黑的地板上开出灼目绚烂的花。 但毕文山看不清,因为那是他眼睛的血,只此一下,他就瞎了只眼 “还不放我出去吗。”黑夜拽起毕文山的头发,目光扫过他那只血肉模糊的眼睛。 含笑的英俊面容在毕文山另一只完好的眼中飞速放大,只听那染血的恶魔继续笑着问道:“或者,你想自己另一只眼也瞎掉吗。” 肯定不能将人放出去的,从镜中空间出去,外面就是关押受害者的地方。 而除了被关在八楼的那个怪物,毕文山确信,这里没什么人能打败这怪物。 不等毕文山回答,他视野中的英俊青年消失了,转而代替出现的是一截白皙修长的手指。 随着靠近,那手指的轮廓模糊起来,几乎抵在他的眼珠上时,只剩红白交杂的诡异色斑。 “你说,我就这么把你的眼睛抠出来怎么样呢。”黑夜轻飘飘地问。 恣意随性的话语中裹挟无尽的恶意,毕文山丝毫不觉得青年在开玩笑,他刚刚也是这么折磨刁秋梅的。 “不不要”毕文山颤抖地说。 “那就放我出去。”黑夜说。 说起这个话题,毕文山再次沉默了,他恐惧害怕到极点,却仍旧拒绝解除异能。 那架势似乎黑夜真将他眼珠抠出来,都不会放他出去。 不能再在这里耗时间了,黑夜想。 虽然有点冒险,但除了逼毕文山主动放他出去,还有另一个方法。 黑夜从口袋里掏出禁制颈环,给毕文山戴上后,立马将效果开到最大。 如果这个空间是毕文山用异能形成并维持的,那禁制颈环启动,毕文山的异能消失,空间也会随之消失。 而如果这个空间是异能造物,那即使禁制颈环启动,空间也不会消失,甚至还可能将两人永远困在这里。 但好在,黑夜赌对了,这空间是由异能实时生成并维持的。 现在毕文山的异能消失,空间也失去力量来源,眨眼间,两人回到现实。 这间满是镜子贴片的房间诡异荒诞,不等黑夜仔细打量,镜子碎裂的声音传入耳中。 他抬眼望过去,一面小镜子碎裂开来,而四周的镜子依旧完好。 这些镜子也很诡异,有些像是投影般在播放很浅的画面,有些则能正常映出他的模样。 黑夜大致看下镜中的画面内容,或强迫,或勾引,又或者别的手段,然后在不同的床上,不同的男女,在赤身裸体做着同样地交媾。 画面没有声音,但也足够让人恶心地想吐。 许明渊目光扫过倒在地上的毕文山,他脖颈上的禁制颈环仍在,显然这些存有画面的镜子是异能造物。 他手随机触在一面镜子上,心道要是直接砸了会怎么呢。 毕文山似乎也察觉到了黑夜的想法,挣扎着呢喃道:“不!” 只见黑夜急速挥舞匕首,纯黑的匕身上红色血线在空中留下同样猩红的残影,裹挟着仿若能毁灭万物的杀意刺入镜中。 “咔嚓”镜子碎了。 “咔嚓——咔嚓——!” 清脆悦耳的破裂声接二连三响起,像在喜悦欢呼,又像在悲鸣哀嚎 镜子的裂缝越来越多,每一面被毁灭重造的镜中都是许明渊张扬邪性的面庞,都映出他那双猩红的眸子。 他疯狂而恣意,仿佛是虚妄地狱走来的使者,代表极恶降临人间,抬手间便将人类塑造的虚假地狱随意毁灭。 所有的镜子都碎了。 那一刻,毕文山知道一切都完了。 他想跑,可不等爬两步,就被黑夜重新踹倒在地上。 “本来还想给你留一只眼的,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黑夜蹲到毕文山面前,抓着他的头发将人再次提起来,轻笑着说:“看了这么多脏东西,眼珠子还是抠掉,别要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无比愉悦,甚至还有些兴奋。 毕文山至今为止见过无数景色,青山绿水、落日云烟、或者男女交媾、赤裸肉体、孕妇分娩他从未想过有天自己会瞎掉。 青年那恶魔般的愉悦笑容与他染血的纤长指节是毕文山最后看到的景色。 无尽的黑暗袭来,毕文山的世界只剩这一种颜色。 头顶拽起毕文山的力量消失了,他重新倒在地上,还未适应黑暗,极致的痛苦自那空洞的眼眶席卷全身。 他痛苦尖叫起来:“啊——!我的眼啊!” 黑夜无视毕文山撕心裂肺的嚎叫,嫌弃地将眼珠子扔到地上,抬脚踩上去而后用力碾平。 就这短暂的几秒功夫里,毕文山彻底疼晕了过去。 突然安静下来后,黑夜想,正好省得再把这垃圾打晕了。 他再次蹲到毕文山面前,开始寻找对方的手机。 片刻后,他从毕文山口袋里掏出一个被踹到变形,彻底报废不能用的手机。 他大脑短路两秒,回想一下,刚刚踹人的时候好像是踢到什么硬硬的东西。 连打四个,居然没一个手机能用的。 黑夜:“” 没救了,彻底没救了。 第26章 平凡26 因为刁秋梅受伤严重,故而苗翠芹直接背她来了六楼。 这里负责孕妇分娩与婴儿抚养,也因此是整栋楼医疗最好的地方。 等医生给刁秋梅推进手术室后,苗翠芹肩上空荡荡地,还没找回几分真实感。 片刻后,她再次安慰自己,没事的,有毕文山在呢,一旦进入他的镜中空间,无论对手有多强都没用。 她完全没想到毕文山的能力会对许明渊没用,甚至此时毕文山也变成瞎子晕了过去。 她又安慰自己几次,心底的恐惧逐渐褪去,但走到一半的时候还是拨通了范开的电话,将人从界桥村叫上来。 几分钟后,电梯停在六楼,门打开后,见到钱夭与范开一同出现,苗翠芹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 范开有些不耐烦地问:“到底啥情况啊,看给你吓的。” “你是不懂刁秋梅那惨样啊。”苗翠芹有些后怕地说,“被人捅了好几刀,手都掉了,血流得到处都是。” 苗翠芹说着又指指自己的旗袍,“你看,我现在身上还是呢,我跟你说” “行了,她一个女人而已,打不过正常,我这不是来了吗。”范开打断苗翠芹的唠叨。 他言语间的狂妄自大让苗翠芹冷哼一声,不再说话,她扭腰走进电梯,按下七楼的按钮。 到达七楼后,苗翠芹出去前,才对范开道:“你去九楼好好待着。” “行啊,不过”范开嘿嘿笑两声,近乎直白地暗示道:“你总要给我找点乐子。” “包间第一间就有。”苗翠芹敷衍地说,“别给我玩坏了,那可是顶货。” 说完她转身离开,听到电梯门关闭的声音,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精虫上脑的死男人。” 她走在走廊上,视线在两侧玻璃房的门牌上飞速移动,待快走到走廊尽头时,有些破防地骂道:“去他奶奶的死基佬,人是弯的,要求倒是直,垒起来比他妈身下那二两肉都长。” “身高一米八,不能太瘦,要有肌肉,还要长得俊。”苗翠芹阴阳怪气道,“老娘要有这人干嘛不自己先用呢。” 最后,苗翠芹把所有男人看完,停在一个没有信息版的玻璃门前,将里面躺在床上昏睡的人大致看了眼,对人吩咐道:“把他拖出来,换好衣服化好妆,弄得帅气点,送到九楼。” 说完,她转身离开,快步朝电梯口走去。 她必须快点回九楼,范开什么性子她一清二楚,不去盯着,真能把人玩死了。 工作人员走进打开玻璃房,想要一人将秦时搬出来,到底是一米八几的男生,抬了两下完全架不动。 “喂,来个人啊!”他朝外面喊了两声,“过来搭把手。” 见没人答应后,他无奈找个推车进来,又将秦时推到上面,也是这时候,他注意到秦时手背上有块蓝紫色的斑。 他眼皮子跳跳,嘟囔道:“这人不会是有什么传染病。” “算了,待会给他拿粉底遮一下就行。”他说着推起拖车走出去,朝化妆间缓慢走去。 此时的化妆间内,化妆师正被许明渊用匕首抵在脖子上威胁着交出手机。 化妆师颤颤巍巍回答道:“我我没有手机” 话音落下,他立刻感受到许明渊那成倍增长的杀意,吓得直接哭出来。 这人脸上,手上,衣服上都是血,化妆师毫不怀疑对方会杀掉自己这件事。 为了保住自己小命,他含着哭腔解释道:“为了防止逃跑或者告密,从进来第一天,手机就都被收走了。” 见许明渊没有回答,他继续哭着说道:“我说的都是真的,真的没骗你,你千万别杀我啊。” 黑夜:“” 气死我了,究竟是什么运气,才能连抓五个人都没有手机啊。 “告诉我哪里能找到手机。”黑夜将匕首又朝化妆师的脖颈贴近些许,故作凶狠道:“否则我就杀了你。” “苗苗姐他们有。”化妆师哭着说。 “苗姐是谁。”黑夜问。 “这里的负责人之一。”化妆师回答。 黑夜:“” 去找负责人,跟现在直接站在走廊上,拿个喇叭大喊我来了有什么区别。 “别的呢。”黑夜又问,“这里就没有别人有手机了吗。” “九九楼!”化妆师哭喊道,“九楼那些客人应该会有。” “客人?”许明渊刚想问什么是客人,身后的房门就被人打开了,一个男人气喘吁吁道:“累死我了,喊你半天你也不来” 话没说完,他被黑夜拽着领子摔进屋里,跟角落里吓得眼泪哗啦的化妆师四目相对。 不等两人眼神沟通一番,“吱呀”一声,黑夜将房门关上,手持匕首,笑嘻嘻地威胁道:“现在开始,把你们知道的都告诉我。” 几分钟后,两人哭着把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二人,或者说几乎所有员工都是被高薪骗来的,他们从进来第一天就被收走手机并关在对应楼层。 二人被关在七楼,日常工作是等苗翠芹来挑人时将人收拾好送上楼。 他们的活动范围只有七楼和九楼,六楼偶尔也会去,只有八楼完全禁止靠近。 七楼负责关押用于服务和交易的男女,一旦有女人不幸怀孕,就会在即将分娩时送到六楼,那里都是待产和产后的孕妇,以及刚出生的孩子。 九楼则用于招待,受到邀请或被逼迫来的人都会直接去到那里,而无论是哪一种都会被拍下视频用于威胁。 二人还说这里有人拿镜子就能记录一切,故而是没有任何监控的。 黑夜立马联想到毕文山与那整面镜子房的播放画面,搞半天,他直接把这里人肉监视器给搞没了啊。 他心道,那接下来的行动可就方便了啊。 他推开门,将推车上的秦时搬进屋里又顺手丢到一边,对眼眶红肿的两人随口道:“给我找个毛巾过来,顺便再按你们那什么苗姐的吩咐,给我找套合适的衣服打扮下。” 二人皆是一愣,化妆师紧张地道:“你你要干嘛。” 黑夜把身上染血的衬衫脱下来,笑着回答道:“当然是装鸭子然后上去找嫖客要手机啊。” 二人没想到黑夜会这么说,甚至因为他那理所应当的语气再次愣住。 “还不快点。”黑夜把衬衫丢在地上,看向两人反问道:“难道你们不想出去吗。” “出去?”二人同时将这两个字重复一遍。 外面的世界对他们来说已经很遥远了。 刚开始也不是没人想过逃跑,但没一个成功的,甚至这些企图逃走的人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有些被弄去接客,有些被卖到深山里,甚至有些被送到八楼然后再也没见过。 按理来说,过去这么久了,许明渊的话应该难以触动他们才对,更何况对方比他们年纪还小。 可偏偏这个满身沾染鲜血,浑身散发杀气的青年却做到了,不敢奢求的事情被对方随意说出来,仿佛是在顺其自然般地,就到了他们该出去的时间。 这个房间里也有镜子,根据以往经验,毕文山应该已经叫人过来抓青年了才对。 可今天却迟迟没有动静。 化妆师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再想到许明渊身上的血,他不可置信地问:“你杀了毕文山吗。” 不用猜都知道毕文山是谁,黑夜微微眯起眼,玩笑般说道:“没,不过他再也看不见了。” 明明是轻松的语气,说出来的话也像玩笑话,但落到两人耳中时,他们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颤,没人觉得青年是在开玩笑。 短暂的思考后,化妆师站起来走进洗手间,片刻后,他走出来将一个淘好的热毛巾递给许明渊,“先擦擦脸,我去给你找衣服。” 许明渊接过毛巾后,化妆师转身前往衣帽间,途中另一人拉住他,轻声问道:“你疯啦,要被人发现我们帮他” “万一出去了呢。”化妆师反问,“你真打算在这里待一辈子。” 工作人员沉默片刻,将手缓缓松开,帮是死,不帮也是死,那为什么不选择帮呢,至少还有出去的可能性。 于是,在两个内部人员的帮助下,许明渊很快完成变装,他全身上下的血渍被擦干净,本来化妆师还打算给许明渊简单修饰下,否则让苗翠芹不满意退回来就糟了。 然而他看到许明渊精致立体的五官,与那双黑曜石般明亮的眼眸对视时,手中的化妆刷直接掉到了地上,“现在警察都这么帅的吗。” 许明渊没开口否认,他正在整理衣领上的装饰。 化妆师给他找的是件黑蓝撞色衬衫,版型宽松舒适,打架正合适不过,唯一缺点就是两侧衣领坠着几条金属链作为装饰,上面还有几朵镂空的金属玫瑰,正好缠在了一起。 片刻后,许明渊整理好着装,又抬手看向右手掌中那深可见骨的伤口,因为异能者的强大身体素质,血早就止住了。 他又试着张握几下,挺疼的,但没太大影响,这才垂下手臂,看向两人嘴角微微扬起,笑着问道:“怎么样,能过关吗。” 化妆师夸道:“没有比你更帅气的鸭子了。” 反应过来说了什么的化妆师:“!!” “我!我!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化妆师语无伦次道,“我就是太激动了,你千万别” 黑夜:“” 这夸人夸得,还真不如不夸。 “放心,我懂你的意思。”黑夜说着转身就要出门。 正巧此时,他视线落到秦时身上,对方手背上竟开着一朵蓝紫色的花,像是蝴蝶展翅般盛放。 工作人员以为许明渊也发现了秦时手背上的斑痕,解释道:“那斑痕刚刚就有,他是不是有什么传染病。” “他不是有传染病。”黑夜有些诧异地说,“他是” 不等说完,本该昏睡的秦时缓缓睁开眼,又抬头与黑夜四目相对。 黑夜将剩下半句话说完,“植物型异能者。” 不等秦时搞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自己又到底在哪里,就见先前那冷漠的英俊青年微笑着,蹲在自己面前。 不同于自己的狼狈,对方甚至还换身了干净衣裳,连气质都不一样了。 他张扬恣意,锋芒毕露,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恶意,浑身上下散发杀气。 吓得秦时一瞬间清醒过来,又本能想要反抗或逃跑,“你” 黑夜一手压住秦时阻止他起身,笑着看向他,语气随意道:“醒了就帮个忙呗,大家现在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也不想被锁在这里,一辈子当鸭子。” 短短一句话让秦时立马搞清楚状况,对方估计也是被抓来了,只不过比自己早醒过来,又准备逃跑而已。 黑夜察觉秦时绷紧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才将压着他的手松开。 秦时缓缓撑起身子看向黑夜,问:“你要我怎么帮。” 因为才刚醒过来,他的声音还有些哑。 “首先先把你的具体能力告诉我。”黑夜说。 “具体能力?”秦时的语气很是不解,“什么具体能力。” “你是异能者,而且是植物型的。”黑夜指着秦时手背上的花,反问道:“不会就只能开个花。” 秦时没有立刻回答黑夜的问题,沉默片刻,才有些可置信地问:“我不是异类?。” “你不是异类,而是异能者。”黑夜立马意识到秦时不知道自己是异能者,再联想他白天追问赵玄之身份的事,想到某种可能性又快速解释道:“作为异能者,你比普通人的体魄更强,反应更快,五感也更敏锐,甚至拥有难以用科学手段解释的特殊能力。” “但归根结底,你还是人,不是怪物。”黑夜笑着调侃道,“别那么想不开,要找道士一把火将自己烧死。” 秦时:“” 谁要把自己一把火烧死啊。 “你也是吗。”秦时又问。 “嗯,不过现在时间紧迫没空跟你解释太多。”黑夜再次指向秦时手背上的花,问:“除了开花你还有什么别的能力,或者说,还有不同于常人的地方。” 秦时轻轻皱眉,开始思考起黑夜的问题。 化妆师和工作人员已经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得抱在一起,缩到角落去了。 搞半天,这人跟苗翠芹那些人一样都有特殊能力啊,难怪敢直接闯进来,还把出去这件事说得那么自然。 不过,这也让他们更加坚定了能出去的心。 “我能操纵一些植物,让它们生长,不过持续时间很短。”秦时思考片刻后,回答道。 黑夜:“” 废话,我当然知道。 我还见过有能让植物长几十米高的呢。 “另外”秦时抬起手,将手背上那朵蝴蝶般的蓝紫色花朵展示给黑夜看,“这花有毒,我被下过什么毒,它就有什么毒。” 黑夜沉默片刻,心道这能力,人体提纯机器吗。 他也算看出来了,秦时一直拿自己当异类,根本没专门训练过自己的能力,以至于现在就身体素质强点,会开朵花而已。 简称,完全帮不上什么忙。 “你就跟待在这里守着,然后等大部队来。”黑夜站起来说,“如果有人下来,就藏起来,别硬拼,你未必打得过。” “你要去做什么。”秦时将手放下来,抬眼看向许明渊。 他的声音很轻,但语气异常严肃:“还有,你是被故意抓进来的,对吗。” “把情报送出去,不然哪来的增援啊。”黑夜耸耸肩,理所应当地说:“嗯,打从一开始,我的目标就是被抓进来。” 黑夜将手搭在门把上,提醒道:“这里还有其他异能者,你跟他们不是一个档次的,所以老实待在这,别给我添乱。” 说完,他推开门,见负责送人的工作人员还在角落瑟瑟发抖,催促道:“过来啊,难不成要我自己走上去吗。” 工作人员吞了下口水,站起来紧张道:“来来了。” 片刻后,他推着躺在推车上装睡的许明渊前往九楼,而秦时则与化妆师二人面面相觑。 过了不知多久,秦时才站起来,问:“这里到底是哪里,陈飞鸣他们又去哪了。” 化妆师坐在角落有些胆怯地看向他,而后又朝他招招手,“来,这边坐。” 第27章 平凡27 电梯内,工作人员推着装睡的许明渊,因为后者身上那毫不掩饰的危险气息,还有滴落在地毯上还未清理的血渍,他双腿发颤的同时又开口提醒道:“大佬,你要不要收敛点气场。” 这里充斥无尽的恶意与怨念,刺激得黑夜战意肆起,即使有刁秋梅与毕文山两个惨遭折磨的倒霉蛋在前,他脑海中仍旧有个声音叫嚣着让他破坏,让他杀人,让这里浸满鲜血。 刚刚跟几人说话时,黑夜能忍住不拿刀捅他们已经是极限了。 他眉头微微皱起强忍内心的杀意,虽然那股危险的气场仍未彻底收敛,但工作人员的腿至少不抖了。 最后开门前,工作人员又提醒道:“待会苗姐会朝你吹口气,你千万别吸进去。” 不等黑夜回答,电梯到达九楼,电梯门缓缓打开。 门口被大片晕染开的鲜血也未处理,工作人员又抖抖腿,深吸口气彻底做好心理建设才推车走出去。 “这次怎么这么慢啊。”刚出去,苗翠芹就走了过来,似乎已经等待多时了。 她低头检查一番,看到许明渊时心底生出惊艳之色,同时又在诧异怎么比刚刚又帅了好几倍啊。 她压根没想到已经换人了,毕竟在她潜意识里这些员工压根是不敢反抗的。 见苗翠芹盯着许明渊的脸看,工作人员深怕暴露,急忙解释道:“化化妆化得有点久,这才” “化得是不错,跟换了个人似的。”苗翠芹笑着说,而后蹲下来,脸颊一侧浮现黄色花朵,朝许明渊吹了口气。 黑夜察觉到苗翠芹的动作,立马屏住呼吸, 这气体虽然很香,但本身没有颜色,故而苗翠芹也没发现对方其实没吸进去。 本来到这步就该结束了,可惜苗翠芹想起来,这青年是要用来招待另一个男人的。 为了防止到时候人反抗,她又对着许明渊的脸吹了不知多少口气。 站在后面目睹一切的工作人员:“!!” 完了!完了!完了!这次怎么这么多啊! 屏住呼吸装睡的黑夜:“” 不是说好就一口的吗?! 等整个走廊都弥漫上香气时,苗翠芹才站起来,自言自语道:“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 她对工作人员挥挥手:“最前面,九号间,直接丢进去就行。” 工作人员点点头,急忙将人推过去。 为了不露出任何破绽,他将许明渊推到屋中后,急忙说了句“大佬,你自求多福啊。” 说完,他匆忙将门关上离开了。 又过了一会,黑夜睁眼开,站起来环视房间四周。 房间装饰奢华,宽敞无比,头灯的灯光不算明亮,甚至营造出一种暧昧的氛围。地面覆盖柔软舒适的绒毛地毯,中间摆着张很大的软床,被褥叠好盖在上方,还摆着两个很大的枕头和靠背。 不远处还摆了张很大的全身镜,黑夜看着那面镜子,眼皮子跳跳,可算明白那些视频是怎么拍那么清晰的了。 能不清晰吗,再往床那边靠靠就跟怼脸拍没什么区别了。 再加上床头柜摆上的润滑油和避孕套,和更里侧刷新三观下限的各种道具。 黑夜更加清楚地认识到这房间是用来干嘛的。 然而更糟糕的是,那气体许明渊本来没吸进去,但无奈剂量实在太大了,还是多少沾了点。 他将匕首变出来握在手中,躲到进门处死角,现在只能希望那嫖客快点来了。 最好赶在他控制不住想将人分尸前过来。 此时,苗翠芹走到原本给侯涅生准备的一号间前,因为里面的人没有被使用,所以就便宜范开了。 这里的房间隔音效果非常好,即使是异能者,隔着门也听不见声音。 苗翠芹算算时间,感觉应该差不多了,推门露出一丝小缝,问道:“结束了没。” “出去!”范开吼道,“还没结束呢。” 苗翠芹有些诧异地将门关上,心道这次怎么时间变长了。 范开开窍得早,也因年少时纵欲过度导致现在肾亏得厉害,基本每次不到十分钟就结束了。 而这次苗翠芹专门等了十分钟才开门,居然还没结束。 然而苗翠芹不知道的是,范开压根不是没结束,而是根本没开始。 他的小兄弟给他直接连那短短几分钟都省了。 换句话说,他萎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范开瞪着床上的女人,萎黄的脸上表情狰狞骇人。 绯色的灯光下,女人被锁在床上,因为苗翠芹的能力,即便睡着,身体的燥意依旧难以忍受。 她唇瓣微微张开,不时“嗯哼”两声,本该充满诱惑和情色的声音落在范开耳中却像彻底点燃他怒火的引线。 他转身下床,朝堆放皮鞭棍棒的地方走去。 与此同时,界桥村中那些隐藏在角落的黄狗们似乎感受到什么,纷纷从角落站起来,嚎叫几声朝村口跑去。 因为村口的桥过于危险,范云浩将摩托车在岸边,又道:“你先进去,我马上就好。” 周泽锦不疑有诈,点头说道:“好的。” 在桥上走到一半时,他突然侧头向下方那缓缓流淌的黑色河水望去,呢喃道:“好脏” 片刻后,周泽锦率先进入村中,范同方像是知道有人要来般,早早站在那里等着,身边还站着几个村民。 他对周泽锦笑着问道:“小伙子,这么晚了,黑灯瞎火地,一个人来我们这做什么啊。” “找人。”周泽锦似乎没察觉到什么不对,也笑着回答道:“我朋友在这里不见了,所以专门过来找他。” 不等范同方说什么,周泽锦又道:“还有我不是一个人,还带了警察过来。” “那警察在哪呢。”范同方故作好奇地问。 “就在后——!”周泽锦说着就要抬手往后指去。 “砰!” 子弹擦着周泽锦过去,他翻身滚到一侧,单手撑地不可置信地看向范云浩。 范云浩站在村子入口,单手拿枪指向周泽锦,对于他能躲开子弹这件事无比意外:“这反应也太快了。” “汪汪——汪!” 这时,村中的黄狗大叫着从四通八达的巷子里跑出来,它们呲着牙,凶相毕露,用铜铃般的圆眼直勾勾盯着周泽锦。 有几只体型过于壮硕的黄狗露出的牙齿尖锐无比,齿缝间还夹杂着血丝。 不少村民也手拿武器走出来,站在范同方身边,看向周泽锦的目光同样凶恶无比。 一瞬间,周泽锦陷入被人畜共同包围的死境,甚至还有个人在拿枪指着他,似乎结局就此注定。 “你有几个死法可以选。”范云浩笑着说,“被子弹打死,被我的狗吃掉,或者被村民们打死。” “为什么。”周泽锦问。 范云浩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向周泽锦,有些嘲弄地说:“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吗,我是界桥村人啊,我爸叫范同方,是这里的村长啊。” 岑憬早上大致说过界桥村,说那是一个充满罪恶的地方。 当出现罪恶时,找警察明明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但在界桥村似乎不然。 他看着范云浩身上的警服,只觉得愤怒,这人背叛了警察的天职,也玷污了他身上的警服。 他忍不住质问道:“你这么做对得起你身上的衣服,对得起你警察的职责吗。” “我身上的衣服?”范云浩用另一只手拽了拽衣领,不屑说道:“要不是为了村子,我才不会去当警察呢。” 不等周泽锦回答,他又恶狠狠地说道:“既然你这么喜欢警察,那就用警察的枪打死你。” 话音落下,“砰”一声,子弹出膛,射向周泽锦。 霎那间,周泽锦彻底进入战斗状态,再次避开子弹的同时,晴朗无云的夜空乌云密布。 除周泽锦外,所有村民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雨云震惊到。 雷声轰鸣震耳,不少人抬头仰望天空,只见白炽闪电如灵蛇般在乌云中穿行,数量之多像要将天咬穿。 但诡异的是这云只在他们头顶。 范云浩似乎想到什么,喊道:“去宰了他。” “汪——汪汪!”无数黄狗随着范云浩一声令下,朝周泽锦冲去。 此时,骤雨倾盆而下,却在落地的霎那停住,在半空中融汇变幻,于周泽锦身外形成一圈盘旋向上的水柱。 这水清澈无比,当乌云散去,月光重新洒下时,水柱吸收月亮的光泽变得更加晶莹透亮。 它在空中缓缓流淌,宛若飘带般柔软轻盈,芳华绝美。 一道水流从柱中分出,化作一条晶莹的灵蛇朝着扑来的黄狗迎去。 “砰!” “砰!” “砰!” 范云浩眼见事态超乎预想,立马将枪中子弹尽数朝周泽锦射去,“你他妈挡得住子弹” 不等叫嚣的话喊完,眼前的一切再次超乎他意料。 只见周泽锦周身那缓慢旋转的水柱瞬息变成屏障模样,被子弹射击到的位置水瞬间凝结成冰,在那晶莹的屏障上宛如冰花般盛开。 六朵冰花绽放,所有子弹都被挡下,未伤周泽锦分毫。 与此同时,冲向黄狗的透明水蛇张开大口,又在瞬间冻结化作坚硬的冰蛇,带着冷冽刺骨的寒芒将大多数黄狗在一瞬冻结,成为一个又一个冰雕。 “咔嚓”的碎裂声接二连三响起,冰雕碎开化作无数晶莹的粉末飞向夜空,而后彻底消散殆尽。 还有少数几只黄狗未被灵蛇冻结,继续张开血盆大口扑向周泽锦,尖锐的犬齿间似乎还粘着鲜血淋漓的肉块,凶狠得似乎要从周泽锦身上撕下半边血肉。 周泽锦抬眼看过去,屏障重新化作水柱,缓慢旋转的同时再次分流,一道水流汇在他手中,又瞬间凝结。 他手腕一转,冰晶闪烁飞舞,一把泛着清冷寒气的冰剑现于掌中。 他抬手挥剑,剑尖划过旋转的水柱,溅出的水花化作道道寒芒朝野狗斩去。 那寒芒如剑气,青白冷冽,将黄狗斩成两段。 最后剩余的一只黄狗高高跃起避过剑气,继续朝周泽锦扑来。 不知为何,这只黄狗轻易穿过水流朝周泽锦扑来。 但下一秒,周泽锦轻松地侧身避开,又在这狗将落地前,猛地一脚踹在它的腹部。 “汪——汪!” 周泽锦这一脚用了全力,常人的力道尚且难以忍受,更何况是异能者。 黄狗疼得叫起来,却怎么也站不起来。 周泽锦手腕一转,泛着寒光的冰剑不带一丝停顿地贯穿黄狗的壮硕躯体。 至此,短短几息,死境扭转,村中数不清的黄狗被尽数被灭,范云浩的枪中子弹也消耗殆尽。 村民被眼前的变故吓得呆住了,知道有异能者是一回事,但亲眼见到异能者使用异能又是另一回事。 水柱中央,殷红的血顺着剑身缓缓流下,周泽锦抬手挥剑一甩,鲜血被散到地上,泛起森森寒气,还有些被冻结在剑身之上,给这柄清冷的寒冰之剑增添无尽的妖艳与血腥。 半红半白的剑身映照出周泽锦白皙的面庞,阳光、温柔、乃至天真都消失不见,不苟言笑的沉默让这青年显得肃杀至极,冷血至极。 他像那战场上骁勇善战,带头冲锋陷阵的青年将领,经历血与痛的洗礼,一人便可纵横驰骋,一人即抵千军万马。 周泽锦抬眼看向范云浩,目光如炬又冰冷彻骨,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连开口说话的声音也变得冷清,仿若那宣读审判的诏令。 “以职谋私,罔顾人伦,惨无人道,按律当诛。” 他似乎不该一头短发,穿卫衣与休闲裤,而应长发飘诀,披荆戴甲,手握长枪,掌千军万马,守皇城疆土。 他威严的目光轻轻扫过这些界桥村的村民,明明只有一个青年,但透过他,似乎看到了千军万马。 “怪——怪物啊!” 村民中不知是谁喊了这个一句,因恐惧而僵直的身体,再次因恐惧而动起来。 一个接一个,围堵的村民作鸟兽散去。 “爸,你快去叫人,我来拦住他。”事已至此,范云浩就是傻了也能看出周泽锦的不一样。 他说着变成一只巨大的野狗,体型比寻常野狗大了一圈,半弓着腰也有一米多高,它的牙齿也异常尖锐,龇起的时候,牙缝间还渗着口水。 他“嗷呜”嚎叫两声,冲向周泽锦。 与此同时,极乐之地九楼,等在门口的苗翠芹觉得十五分钟已经是范开极限了,她刚准备推门走进去,范开却先一步推门走出来,而且满脸怒意,似乎气到极点了。 “咋咋啦?”苗翠芹有些害怕地问。 “村子又来人了,也是个异能者,范云浩不是对手,同方叫我下去帮忙。”范开说着走到走廊尽头,开门喊道:“钱夭,马上送老子下去。” 房间里,坐在椅子上低头发呆的钱夭,听到喊声后抬眼看向范开,眨眼间,范开便消失了。 而本该继续发呆的钱夭也站起来,缓缓走出房间,与苗翠芹擦肩而过。 “你要去做什么。”苗翠芹问。 “去八楼。”钱夭回答。 说去八楼的时候,苗翠芹愣了下,像是不理解为什么。 钱夭按下电梯,解释道:“一次来两个异能者,我们已经被警察发现了,我要去那里等着以备不时之需。” “那我”苗翠芹问。 “你该干嘛干嘛,做好你的本职工作。”钱夭用余光打量着苗翠芹,冷声说:“如果你连当老鸨这种事都不做好,对爸爸来说就没用了,我不介意把你也丢到八楼去。” 说完,钱夭走进电梯。 电梯门缓缓关上,此时这个奢华的走廊对苗翠芹来说冷极了,承载无数男女的痛苦与绝望的地狱第一次袭向她。 不不可以,苗翠芹想,她好不容易才从地狱里爬出来。 绝对,绝对不可以再回去! 不知过了多久,苗翠芹才终于抬脚朝侯涅生所在的房间走去。 开门后,她强行扯出一抹充分风情的微笑,“侯先生,让您久等了,这边请,人已经给您准备好了。” “是吗。”侯涅生将手中的茶杯放下,像是没看出苗翠芹的惊恐,自动忽视她肩头的大片鲜血,站起来神色如常地跟她走出房间。 苗翠芹将他带到九号房门前,道:“侯先生请,人保管您满意。” “嗯。”侯涅生推门走进去。 人进去后,苗翠芹再次觉得这走廊阴冷无比,像是有无数双手在将她往下拽。 她打了个寒颤,快步走到电梯前也按下按钮。 她要去七楼,毕文山在哪里,随便谁都好,必须找个人来保护她。 而进入九号房的侯涅生刚关上门,就被许明渊用匕首抵在墙上了。 天知道黑夜用了多大的意志力才收住力道,没有在侯涅生关门的霎那就把人捅个对穿。 可惜侯涅生那刚好没多久的脖颈却没能幸免,再一次被划破了。 鲜血的味道让黑夜分神看过去,侯涅生脖颈上殷红的血渗出,顺着匕首缓缓流下,与匕身上那道血线交融到一起。 黑夜进入房间没多久,苗翠芹的异能就发作了,但他撑住了没有失控。 或者说他强行把那股情欲转化成破坏欲,将好不容易止血的右手手掌重新划开,靠着自残流血,强行留住最后一丝理智。 那理智像一根弦,将断未断,情欲、恶意、杀意各种负面情感杂糅在一起,如烈火般灼烧着那根弦,似乎只差一步就会彻底崩断。 可不知为何,这昏暗暖昧的灯光下,颈间流淌鲜血的侯涅生在黑夜看来色情极了,比任何催情药都能刺激他。 他忍不住喘息一下,心中那将断未断的弦又崩坏些许。 第29章 平凡29 侯涅生一愣,从失控中清醒过来后,他就没指望能瞒过黑夜这件事,但却从未想过黑夜会直接挑明。 只听黑夜继续笑着说道:“我不关心为什么禁制对你没用,也不在乎你接近我究竟有什么目的,但我恭喜你,侯涅生,侯大影帝,你成功了。不管白日怎么样,至少对我而言,你跟那罂粟大麻没什么区别,让我成功上瘾了,让我为你疯狂,为你失控,为你着迷,这些都是你期待看到的,对。” “呵呵,可惜不止是我,你也失控了,大影帝,那个吻本不该发生的,不是吗。” 黑夜笑得有些愉悦,又带着不可磨灭的疯狂,仿佛真的上瘾了般,贴在侯涅生耳边用调戏般地语气道:“无论如何,你已经亲口承认了,你是我的所有物,而作为你的主人,我是不是能理所应当地使用你呢。” 不等侯涅生想好答案,黑夜的声音更轻了,落在他耳中充满致命的蛊惑感,他说:“我知道我们骨子里是一样的,都是疯子和恶魔,所以不要试图装傻,我的大影帝,你最好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是的。”侯涅生说。 他笑起来,用跟黑夜同样疯狂且愉悦的声音答道:“你可以按你所想地利用我,驱使我,挖光我所有的秘密后,榨干我最后的价值,然后再随意抛弃我。” 黑夜毫不意外侯涅生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毕竟他们骨子里是一样的东西。 他再次看向侯涅生,猩红色的双眸对上另一双金黄色的桃花眼。 这两双眼睛,同样璀璨,同样疯狂,同样带着要将彼此毁灭的可怕欲望。 黑夜唇角的笑容更大了,之前果然没看错,这人的眼睛该是金色才对。 比起原本的寻常深色,这双金色眼眸让侯涅生本就绝美的五官变得更加惊艳,也更加危险和神秘。 跟许明渊的这双血色眼眸相同,那缓慢流转的芳泽下是被长久压制的疯狂杀意,稍有释放便能将万物顷刻毁灭。 但现在这股力量只会毁灭彼此,同类的气息让他们都有些兴奋。 对视片刻,侯涅生先一步开口,用挑逗的语气问:“那么现在,你要命令我做什么吗,或者,需要我称呼你为你主人吗。” “去八楼转转,如果那里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就解决掉,我知道你做得到,另外”黑夜微微眯起来,奖励般地在侯涅生下唇的伤口处落下一吻,而后轻声说道:“我希望你只在床上的时候叫我主人。” 他说完,快速推门闪身离开,毫不留情地将侯涅生丢弃在屋中。 昏暗的房间里,原本暖昧的气氛因一人的抽离迅速消失,侯涅生的眼眸恢复深色,又抬手用食指指腹抹了抹唇角的伤口,有些遗憾地呢喃道:“我也很想去帮你把他解决掉,但还是要节省点力量才行。” 他低头垂眸,长发滑落,遮掩那人间绝色的五官,头顶昏暗的灯光不知为何彻底熄灭。 不远处的镜中,诡异的金色光芒印在上面,那双眼眸像深渊里爬出来怪物,“等那个时候,毁掉我一个就够了。” 呢喃又低沉的声音像是谶语般回荡,充满了不祥与毁灭的气息。 “咔嚓”一声,镜面裂开巨大的碎痕。 侯涅生轻轻推门走出去,在奢华走廊上,金色耀眼的灯光照下来的瞬间,他眼底的疯狂褪去,嘴角重新扬起随性的笑容,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他一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朝走廊另一头走去,自言自语道:“虽然我不好亲自出手,但已经帮你找好去八楼的人选了。” 与此同时,岑憬也带着众人下车准备攻入界桥村了,通过岑琛的特殊能力,那段难走的山路汽车也可以通过。 故而他们一路通畅到达界桥村村口,并且一到村口岑憬几人就看到周泽锦的水元素异能了,白茫茫一片,似乎将整个村子都冻结了。 而黑夜的电话正好是他们准备下车进村收拾残局时打来了,但凡晚一秒人都走了。 罗毅是动物型雪鸽异能者,特殊能力为【送信】,通过记住目标的完整长相进行超远距离追踪,并且在对单一目标进行初次追踪时,还能看到对方所处的周身环境。 唯一缺点就是对同个目标,【送信】只能定位七次,并且随着次数增,定位地址会越发模糊。 而关于罗毅等人能发现范开是拐卖组织的人也是个巧合。 快半年前他们查案子时,范开正好从现场经过,进行嫌疑人筛选时,罗毅按照要求对所有人进行初次定位,结果直接看到范开半夜拐人的场景。 他们当时就联系了本地刑警去抓人,结果还发现范开居然是异能者事情,转由二人接手后,追着追着就发现居然和十多年前已经消灭的拐卖组织有关联。 最关键的是,对方还有个空间能力的异能者协助,七次追踪都用完了,也没抓到范开。 好在最后一次,范开没将一车的受害人带走,这才彻底找到他们的大本营。 异能者本身五感便会增强,而罗毅作为动物型雪鸽异能者听觉更是灵敏到极点,他不止能听到电话那头侯涅生的声音,又分辨出村中已经没有打斗声了。 按照周泽锦的战斗力,大概率是已经结束战斗了,为了以防万一,罗毅又对周泽锦使用初次【送信】,知道后者完好无损地站在两个冰雕前等他们过来。 故而几人也不着急下车,罗毅指着屏幕上显示的地址,分析道:“队长,延山离我们很远,哪怕现在立刻派人过去也要花不少时间,再加上山路问题,恐怕根本等不到两边一起行动。” “你以为我叫增援是干嘛的。”岑憬说。 话音落下,作为他双胞胎弟弟的岑琛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岑憬打开车门,将岑琛一脚踹下车,又理所应当地吩咐道:“死秃鹫,现在,立刻,马上,最快速度,飞过去。” 岑琛:“” 我就知道。 不等岑琛拒绝,岑憬又道:“目标地点是在山上,没人会注意你的,快去,死秃鹫。” 见岑琛还没有动作,岑憬又用平淡的语气提议道:“就你一个人去是不是太危险了,你要不再抓个人陪你一起去。” 作为双胞胎,岑憬自然知道怎么气岑琛,后者最反感的就是带人一起飞行的。 或者说他有种奇怪的高傲执着,不允许任何人踩在他背上,尤其是兽型的时候,除了岑憬,哪怕亲姐姐贝岑烟都不被允许上去,更何况是其他人。 果不其然,岑憬刚提议完,岑琛就消失在了原地,有些已经下车的武警听到头顶传来巨大声音,下意识仰头望去。 只见一只巨大无比的白鹰在空中展翅远去,灰黑的夜空中那白色的兽影异常明显。 他的速度也很快,像是划破夜空的流星,转瞬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走了,他很快就会到。”岑憬见岑琛消失不见也伸腿下车。 等所有人都做好准备,他对罗毅及支援的武警抬手下达指令:“我开路,你们跟后面拷人就行,一个村民都不要放过。” 说完,岑憬周身亮起光芒,眨眼间,他化作一只巨大的黑豹几步飞跃平桥,身姿优雅又轻盈地跑入村中。 众武警:“??” 这就进去了? 不是说很危险的吗。 罗毅单手抱起一大箱手铐,又拍拍一个持枪发呆的武警肩膀,道:“不用拿枪,光拿手铐就行了。” 武警们还不明白这些异能者是什么意思,执拗地握住枪,一脸紧张又带点疑惑地快步进村。 刚进村,他们就被眼前的景色震惊到了,视野中是白茫茫一片的冰雪世界,明明盛夏还未到,可界桥村却已进入隆冬。 甚至比隆冬更可怕,是北极冰山那般寒冷的冰,肉眼可见地散着森森寒气,不少纯黑荆棘在冰雪下破土而出,诅咒般包裹住整个村庄,野蛮生长。 放眼望去,他们寻不到半点人的迹象,也闻不到半点人的声音。 化作黑豹的岑憬已经不知所踪,唯一的活人是站在不远处的青年。 青年手持沾冻结鲜血的冰剑,身姿挺拔,不拘言笑,身旁还有两个红白相间的冰雕。 一个里面冻着条巨大的黄狗,狗脸上是与人类毫无察觉的惊恐的表情,另一个冰雕是横着的,里面是个矮小男人,目测受伤很严重,几乎整个冰面上都是血。 武警们见到青年有些害怕,而后者在见到罗毅时却突然笑起来,笑得天真灿烂,全然不复先前的肃杀模样,“罗毅哥,你们来啦。” 说话间,他手中的冰剑也瞬间化作晶莹的粉末散入空中。 罗毅笑着朝周泽锦点点头,“辛苦你了,接下来的收尾工作就交给我们。” 哪怕见过无数次周泽锦战斗前后的反差感,罗毅还是有些震撼,更何况是其他人。 直到罗毅走到周泽锦身边,冰雕解冻,他给两个异能者戴好禁制颈环,还有些人没缓过来。 罗毅见状提醒道:“诸位,还其他很多人等着手铐呢。” 众武警:“” 白天说得那么严肃,结果就是让我们来收尾的啊。 随着武警们深入界桥村,发现所有在外面的村民也冻成了冰雕,而推门进屋后,屋内未被冻住的村民又被荆棘缠住,完全不能动弹。 而他们这些武警要做的就是将人从荆棘和冰冻中解救出来,顺便扣上手铐。 有个年轻武警在救出几个人后小声发了句牢骚,“哪有说得那么危险啊。” 罗毅的听力非常好,隔老远都听见那句牢骚,但他懒得去跟人解释这次任务到底有多危险。 如果不是毕文山的异能莫名失效被黑夜轻易解决掉,光是如何遍布整个村子的镜子监视都是个大问题,更别说还有一群人肉喂养的黄狗和一众村民。 要没有许明渊潜进内部,周泽锦也率先进村,二者将敌方异能者解决掉,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不说战斗力如何,光是异能者的反应力都超乎常人想象。 说可怕点,躲手枪子弹这种常人难以做到的事情在总局的异能者地狱训练里属于必修课。 关于异能者究竟有多强这件事,除非亲身经历过否则没人愿意相信。 罗毅又交代周泽锦几句,转身望向村子某处。 他知道岑憬就在那里,正等着许明渊将有空间能力的异能者挟持,而后使用电梯,上去做最后的进攻。 “也不知道上面怎么样了。”罗毅自言自语道,“队长,你们可都要平安啊。” 此时武警们还在破冰进屋从荆棘中救人,然而这次一个武警破门进屋后,却没见到本该出现的景色。 屋内没有任何荆棘,客厅墙壁上贴着大红喜字,还有张方桌在靠在墙边,上面放着几盘水果与干货,地上还有些未扎破的气球因武警的走动而飘动起来。 这是一个结婚的新房,但武警没听到任何男人或女人的呼救声。 直到武警进到屋子最深处,站到最有可能是婚房的屋子门前才听到非常细微的哭声。 他小心地推门走进去,缩在床头的女生也听到动静,抬头望过来,与他四目相对。 女生正是被刁秋梅回来路上拐走的李凡香,她的容貌不够优秀,不能上到极乐之地,但也因此她的地狱来得更快,也更残忍。 武警看到李凡香的头发散乱,眼眶肿得厉害,似乎哭了很久,身上衣服破破烂烂有被撕扯的痕迹,而裸露的肌肤、包括脸上都能看到殴打后的青紫痕迹。 一想到这村子是干什么的,武警就瞬间懂了,他将手中的枪与手铐放下,宽声安慰道:“孩子,别怕,你已经安全了,我们是来救你的。” 李凡香没有说话,她哽咽两下,手紧紧环住上臂,又朝床角缩了缩。 武警见状视线在屋中转转,弯腰捡起被丢到地上的衣服,掸掸上面的灰尘,又别过眼去走到李凡香身边,将衣服披到她身上,无比痛苦地说:“对不起,孩子,对不起,我们来迟了,我们来得太迟了” 李凡香又抽泣两下,紧张地伸出手将衣服裹好,而后看着武警那身黑色的作战服,在对方无比自责的悲痛话语中,彻底压抑不住崩溃大哭起来。 “啊啊——!” 罗毅听到这哭声,有些自责地低下头,“有些事,我们终究还是迟了一步。” 说着,他猛地一脚踹在范开身上,发泄般骂道:“你他妈做这种事跟畜生有什么区别,下地狱都便宜你了!” “咳咳——!”范开胸前冻成冰晶的血口被一脚踹开,再加上脖子上的禁制颈环一点力气都用不上,只能疼得来回打滚。 战斗时段的周泽锦虽然不至于跟黑夜一样专门折磨人,但也不会手下留情,范开身上被他避开身体重要器官捅了十几剑,其中甚至还有几个是贯穿伤。 旁边的范云浩戴上禁制颈环后就变回了人形,虽然不像范开那样被捅了十几剑,但他所有牙齿都被打掉了。 黄狗状态还看不出来,人形态却异常明显,解冻后被捆在地上,短短片刻便将嘴角附近的一大片雪地都染红了。 此时,他见到范开被个穿格子、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小青年踹得要死要活,更是不敢说话,吓得想装晕过去。 但罗毅连低频次声波都能听到,判断一个人是不是装睡实在是太容易了。 “差点忘了,这里还有个真畜生呢。”罗毅一脚蹬在范云浩身上,看着他身上灰扑扑的蓝色警服只觉得异常扎眼。 “让你变成狗都是对狗的侮辱,狗还知道谁养它们,就听谁话呢,国家养你,就是方便你犯法,是吗。”罗毅说着用脚狠狠碾几下,在范云浩痛苦的呻吟中又厌恶地抬脚将人踹开,“滚那边哭去,狗都不如的东西。” 周泽锦被罗毅的举动吓得有些愣住,又过了片刻,才弱弱提醒道:“罗毅哥,咱们不是有规定不能随意殴打犯人吗。” “是有这个规定,但是”罗毅理了理衣服,道:“人的定义很广,在我心里他俩不算人,所以这个规定不作数。” “哦。”周泽锦似懂非懂点点头。 与此同时,岑琛也来到延山山顶的私人会所。 巨大的白鹰伴随着狂风席卷整个会馆,只一个照面门口的安保便全部撞在墙上彻底昏过去。 岑琛变回人型,一脚踹开会所大门,身侧再次刮起狂风吹起他衣衫的同时,又将里面扑来的人卷住又摔到墙上。 他一路畅通地来到三楼,而钱程几人还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喝得面红耳赤,神智不清起来,王伟也借着酒劲才提起胆子问道:“钱老哥啊,你是怎么同意给那人投资的啊。” 另一边,又一个脸色通红醉醺醺的男人附和道:“没错啊,说难听点,放古代,他就是个戏子,哪值得咱们正眼瞧见” “这你们就不懂了。”钱程把酒杯放下,挥舞着肥硕的手指,一副指点江山的模样,“圈子和阶层啊都是固定的,他啊,比咱们低了很多,想要挤进咱们这里啊,就叫攀附,懂不。” 钱程说着,嗯哼两声,又道:“他啊,需要讨好咱们,你说这讨好能用什么讨好啊,肯定是漂亮” “砰!” 钱程话说一半,房门被人一脚踹开,还有冷冽的风也跟着吹进来,打在脸上让他瞬间酒醒一半。 岑琛站在门口,举着手铐对几人晃晃,略带痞气地道:“别谁讨好谁了,等进监狱了,我保管你们几个待遇一样。 第30章 平凡30 极乐之地,二号房内—— 汪宇航正再一次经历十年前的噩梦,不对,这次比十年前的更恐怖。 他以为当年自己被下药昏迷后,跟个裸女待一起已经够可怕了,谁想这次居然更过分,不止他被下药了,连女方也没能幸免。 和当年收钱办事的性感女人不同,这次的女生似乎刚成年没多久,面容姣好,五官柔和,有些朴素的穿着也不能掩盖自身的温婉气质,明显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她用手将衣服拉链死死攥住,顶着潮红的脸颊与越发燥热的身躯,拼命远离汪宇航,靠着那不断被灼烧的理智压抑越发激烈的欲望。 她像只受惊的小鹿,泪眼朦胧,不停后退地同时看向汪宇航的眼神,迷蒙着水汽又满是惊恐,摇着头呢喃道:“不不要过来” 汪宇航闷哼一声没有说话,他比姜初槿中异能的时间早,也比对方热得更厉害,脸烧得像是要滴血般,眼眸里也覆盖一层薄薄的水雾,即便怎么克制,身体的本能反应依旧出现了。 而这次只有一间房间,汪宇航根本找不到浴室将自己单独关进去。 他的意识逐渐昏沉起来,朦胧的视线在屋中来回搜寻,就是找不到有用的东西。 事实上,要在一个满是情趣用品的房屋里找个能让人清醒过来的东西,根本就是不可能。 片刻后,汪宇航抬手在虎口处狠狠咬了一口,力道之大像要撕扯块肉下来。 虎口处瞬间渗出鲜血,血量不少,让姜初槿停止后退,有些不解地看向汪宇航,似乎这才明白事情不是她想的那样。 剧烈的疼痛感也让汪宇航瞬间清醒不少,他吐出口中的血渍,看向姜初槿,眼神有些凶悍但却满是理智,“这位姑娘,我不知道为什么一睁眼就跟你躺在这里,事实上我也不是自己想来这里的,我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你也没有,对。” “所以不要不要再激动了,退到一个你认为安全的地方,站在那里听我把接下来的话说完。” 姜初槿缓缓点了下头,视线一步不离汪宇航,退到房间最深处的中间位置,在昏暗暖昧的灯光下,加上意志被不断灼烧,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了。 但她清楚地知道,最远处跟她共处一室的男人是谁。 刚醒来时,她跟汪宇航躺在一张床上,作为电影学校的学生,她不可能不认识汪宇航,再加上体内正在烧起来的燥意。 她也不是什么不懂的小白花,自然瞬间就明白了什么。 毕竟在这流量至上,谎言肆起的信息娱乐时代,捏造人设又表里不一的人实在太多了,一张好看的皮囊下或是丑陋到让人作呕的灵魂。 姜初槿下意识逃离,刚艰难从大床上逃离,不等走两步,身后就传来男人压抑的低沉嗓音。 她扭头望过去,与正巧睁开眼的汪宇航四目相对。 那一瞬间,说是看到一头恶狼也不为过。 汪宇航与姜初槿不同,他在中苗翠芹的异能前还被灌了不少酒水,除了体内的燥热,头也疼得厉害。 没人会喜欢这种身体不受控制的感觉,汪宇航也一样,以至于他看向姜初槿的第一眼凶狠无比,眉头紧锁,说是杀气毕露也不为过,完全不像个普通人。 姜初槿被吓得彻底认定了什么,拼命远离大床,然而她根本无处可逃,唯一的房门在汪宇航身后,有些事情似乎已成定局。 随着她越发紧张与焦躁,体内的灼烧感也越发明显,意识濒临溃散,视线也因眼眶的水汽更加模糊起来。 就在她将要彻底绝望时,汪宇航那出乎意料的行为又让她冷静下来,这才隐约意识到对方跟她一样,是被人强行关到这的。 她缩在房间最里面,只听汪宇航咬牙说道:“这件事的起因在我,很抱歉让你卷进来,遭受这种惊吓,如果你愿意信我,就待在这个屋里,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去。” “那你呢。”姜初槿小声问。 她还记得自己是在界桥村吃饭时昏迷的,无论这里是哪里,总归是要经过界桥村的。 而那村子里的村民,都很危险! “这个不需要你担心,我保证会把你完好无损地带出去。”似乎是担心姜初槿不信,汪宇航强行扯出一丝笑容,“我向你保证,你什么都不会失去。” 他这笑容无比勉强,但好在姜初槿也完全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 然而姜初槿没有回答她,她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理智被彻底灼烧殆尽,身体燥热难耐主动朝向汪宇航走来。 汪宇航:“?!” 你别靠过来啊! 汪宇航下意识后退,但房间就这么大,他能往哪跑呢,刚退两步就撞到床角了。 就这霎那的功夫,姜初槿便彻底扑了过来,不给汪宇航任何躲闪的机会,他无奈将人抱住,又伸手捏住对方后颈将人强行弄晕过去。 眼见姜初槿昏过去,汪宇航呼出一口浊气还不等将人放到床上,对方又下意识在他怀中乱蹭。 汪宇航大惊:“!!” 姐姐啊!你别乱动啊!本来就要撑不住了啊! 他咬咬牙再次呼出一口浊气,像是在进行某种心理建设,刚准备动手时,房间的大门突然被打开。 不会? 汪宇航心里咯噔一声,心道又要对他搞什么幺蛾子啊,放过他不好吗。 他忐忑地扭头望过去,出乎意料地,来者是个他无比熟悉的人。 侯涅生站在门口,长发随意散落,衣衫不知为何有些凌乱,但他手懒洋洋地搭在门把上,丝毫不影响脸上那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汪宇航立马松口气,来不及细想为什么对方也在这里,慌忙求助起来:“侯影帝啊,好好巧啊,你怎么也在这里,先别看热闹了呗,快来帮我个忙,帮我把” “没时间让你继续搞笑了。”侯涅生开口打断汪宇航的话,含笑的声音里带着不容推拒的威严,“把她跟你身上的异能效果解除,然后坐电梯去八楼,将关在那里地怪物解决掉。” “汪宇。” 侯涅生的话如凛冬的寒泉般浇在汪宇航身上,抱着姜初槿的动作一僵,连体内蔓延的燥热都随之而平息下来。 汪宇是汪宇航下山后进了娱乐圈而后改的名字。 这十几年里,他的身材造型乃至气质的变化都很大,除了一直有联系的允棠没有任何人认出他。 而对于侯涅生,汪宇航自觉已经装得够好了,毕竟在古方镇的时候宁愿挨打都没出手,没想还是被认出来了,甚至现在还直接点名捅破。 但仔细想想,他也勉强算是侯涅生带大的,年少时不知被对方借着教学的名字打了多少顿,认不出来恐怕才不正常。 汪宇航对自己身份被拆穿这件事接受良好,虎口处血淋淋的伤口在一瞬愈合,脸上的潮红也逐渐褪去,被他抱在怀中的姜初槿也逐渐安分下来,脸上不正常的红晕逐渐褪去,身体彻底瘫软下来,发出平稳的呼吸声。 汪宇航轻皱下眉头,似乎是有些吃痛,他把姜初槿抱到床上放好,面朝侯涅生微微俯首,无比恭谨道:“是,府君,我这就去。” 然而恭敬不过两秒,汪宇航又抬头看向侯涅生,嬉皮笑脸道:“府君啊,看在咱俩半月前也算同事一场的份上,您至少告诉我下面那怪物具体是什么。” “血祭异能者。”侯涅生笑着回答道。 听到血祭两个字,汪宇航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质疑的话脱口而出:“府君,您在开玩笑吗。” 侯涅生退到走廊上,又抬眼看向汪宇航,那双含笑的眼眸隐隐散发危险的气息,仿佛在问你说呢? 汪宇航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不用侯涅生再说什么,立马麻溜出门,“府君,您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 侯涅生看向汪宇航步伐坚定的身影,嘴角的笑容逐渐消失,想着到底要不要把任务说详细点,毕竟这是许明渊派给他的任务,找人代打至少也要不被拆穿才行。 电梯门打开,在汪宇航抬脚进入前,侯涅生开口道:“汪宇,你” 汪宇航有些疑惑地回头,“府君,还有什么吩咐吗。” “没什么。”侯涅生话到嘴边又改口,“如果情况超出你预估的话,放手去打就行,反噬可以全部转交。” 侯涅生想汪宇这家伙吃八卦都吃到娱乐圈一线了,真把让他去八楼代打的事情说出来,肯定得大嘴巴说半天。 侯涅生自觉这话没什么问题,但汪宇航却惊得瞳孔都颤了几下,忘却呼吸般怔愣地朝他望过来。 侯涅生同汪宇航对视,看出他那莫名其妙的震惊,问:“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有。”汪宇航故作镇定地回答,又快速进入电梯。 待电梯门关后,他才深吸一口气,按下八楼的按钮后,将额间瞬间冒出的冷汗擦去。 先前在房间里,灯光过于昏暗,他根本就没过多关注侯涅生,被点破身份后只当是情况危急而已。 也就刚刚,汪宇航这才注意到府君的状态似乎不太对劲。 他衣衫凌乱,脖颈沾血,嘴巴有点肿,嘴角似乎还破了,一看就是刚跟谁亲过,除了许明渊他想不到第二个人。 关系突破性进展应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但府君说的话又实在太过诡异了,汪宇航异能放手一搏后转交的反噬已经超乎人类的承受范围了,连异能者也不行。 那个笑容和语气 或许是汪宇航近几年发疯文学看多了,总觉得像极了抑郁症患者自杀前对全世界告别时的模样,强行挤出笑容,对所有人说着我没事,而后绝望又平静地迎接死亡。 那是精神几近崩溃的征兆,是对世事全然不顾的疯狂自毁。 一层楼的时间很短,不等汪宇航想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电梯已然到达八楼。 他深吸一口气,不停安慰自己肯定是他多想了,府君能有什么想不开的呢。 甚至出电梯的霎那,汪宇航还给侯涅生的异常找了个非常合理的理由,没错,一定是府君怕他太久没用异能会力不从心,这才安慰他不要有后顾之忧。 然而有些忧虑和焦躁不是短短一句话就能化解的,否则汪宇航也不会那么抵触使用异能。 八楼的走廊很奇怪,地上到处都是被坏破到看不出原样的玩具残骸,墙壁下方还有怪诞的涂鸦,这些涂鸦都是深浅不同的红黑二色,头顶的天花板也高得离谱,照下来的暖色灯光也因此变得寒凉诡异,令人毛骨悚然。 随着不断深入走廊,涂鸦的颜色越来越深,还有一股类似死鱼发酵的腥臭味从墙壁上散发出来。 汪宇航捏着鼻子,进到走廊尽头的房间时找到了答案。 房间里味道更难闻,场地空旷开阔,天花板同样高得离谱,不见任何活物,只有角落里堆着几具腐烂发酵的尸体。 尸体有动物也有人的,而属于人的那具尸体手臂大腿扭曲得厉害,甚至还有条胳膊被扯断了,整个面部骨骼也深深凹陷下去。 “呕——” 汪宇航忍不住干呕起来,他可算明白墙壁上的涂鸦是拿什么画的了,难怪造型诡异不说,还发散腥臭。 “你就是入侵者吗。”钱夭突然出现在门口,将房门关上又冷漠地看向汪宇航。 在汪宇航抬头望过来后,钱夭认出这是晚上赵萱带来的明星,立马就意识到入侵者不是他。 然而本该在九楼被情欲支配的人却意志清醒地出现在八楼,到底让人不爽,钱夭有些愤怒地说:“没用的东西,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美女呕——!”汪宇航又呕一声,举起双手做出投降姿势,试探道:“我是误入这里的,你大人有大量当看不见,放我出去怎么样。” “不可以。”钱夭斩钉截铁道,“来这里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怎么会呢,这里除了你,我已经没有其他人了,不是吗。”汪宇航假装看不见旁边腐烂发臭的尸体,有些牵强笑起来,略显讨好地说道:“而美女你看着也不像会杀人的样子啊。” 汪宇航发誓这绝对是自己说过最违心的话,面前这丫头一看就不正常,那眼神恨不得拿枪指他脑门上直接崩了他。 但问题他还必须这么说,这丫头刚刚是凭空出现的,肯定不是府君口中的血祭异能者,估计是有什么空间类的能力,而血祭异能者大概率也是被她藏起来了。 汪宇航见钱夭没说话,继续哄骗道:“如果美女你再不说话的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汪宇航话没说完,房间中央多了个超大的透明玻璃房,里面的人撞在玻璃上发出轰隆巨响,满脸是血地瞪着他。 玻璃房内男人的样子也很诡异,面部粗犷还不对称,一边高一边低,耳朵外扩像扇子般打开,手里还掐着个人头当玩具,看到汪宇航时立马将人头扔了,拍着玻璃房咧嘴笑起来:“嘿嘿——嘿!玩具!新玩具!” 玻璃材质很好,没被里面的人敲碎,可惜隔音不行,震得汪宇航头皮发麻。 这场面,汪宇航恨不得把眼珠子和耳朵一起抠了。 实在是——太惊悚了! 这一瞬间,他终于明白府君为什么用怪物来形容这个血祭异能者了。 甚至,他确定府君没有半点不正常,真的是单纯怕他打过了也要被反噬反死而已。 汪宇航自认为身高一米八出头不矮,但玻璃房里的男人除了吓人外,还足足高他两个头,别说两米了,两米二都有了,难怪天花板要弄得特别高。 他体型也壮得离谱,一只手就能把人头握住,而且看样子脑子也不正常。 汪宇航又打量一下被男人丢远的人头,貌似比自己的头还一圈。 真要跟这种怪物直接打起来,异能结束,反噬到来,他跟府君非得没一个。 迫于现实压力,汪宇航果断选择智取。 然而不等他想出个法子,钱夭将手贴在玻璃墙上,“壮壮乖,姐姐马上就放你出来玩新玩具。” 汪宇航:“?!” 新玩具? 你看我脑袋够他拧两下不! “停停停——停!”汪宇航赶在钱夭将人放出来前,喊道:“美女,你听我留个遗言再动手不行。” 钱夭转过身来,“说。” 在她看来汪宇航就是个普通人而已,一旦壮壮出来,肯定必死无疑。 “美女,警察已经发现这里了,我就是死了你们也要跟着完了,对不对,要不,就不要再跟这位壮壮小小朋友徒增杀孽了,怎样啊。”汪宇航化身现世菩萨,忽略身旁可怕的壮壮,苦口婆心劝道:“正所谓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想啊,人一旦” “闭嘴!你说谁完了!” 不知哪句话刺激了钱夭,她无比愤怒地吼道:“只要我守在这里,一切就不会完的!没错!爸爸说过的!我是最棒的!这就是我的价值!” 她看向汪宇航,魔怔般说道:“杀了你!爸爸就不会有事了爸爸爸爸” 汪宇航:“” 这姑娘怎么脑子也不正常啊。 难道除了他,就没有正常人了吗。 汪宇航察觉钱夭精神不正常立马咬破手指,做好最坏的情况,也即战斗的准备,但见对方迟迟还没开门,刚准备再哄骗两句,一个胖得跟球一样的中年男人突然出现在他眼前,又狼狈摔在地上。 男人正是钱程,因为手上带着手铐,他甚至还不能第一时间爬起来。 “爸爸你没事。”钱夭匆忙过去扶起钱程。 与此同时,刚闯进私人会所,一路打到三楼百花厅,终于将所有人全部铐起来的岑琛:“??” 人呢?卧槽! 怎么突然少个人啊! 下一秒,岑琛反应过来,对方还有个空间异能者,便立马打电话将钱程消失的事情告诉岑憬。 另一边的岑憬变回人形接通电话,了解情况后皱眉说道:“知道了,你先继续在那边守着。” 事实上,岑憬已经站在电梯门口已经好久了,许明渊像是消失了般迟迟没有任何动静,而会馆内的钱程却消失不见了。 这让岑憬很难不去怀疑是许明渊那边出事了。 他给许明渊拨去电话,响了几声但一直没接通,似乎真的出事了。 这时,电话终于接通了,岑憬语速飞快,“许明渊,钱程不见了,那个有空间异能的女孩呢。” “还没找到,刚找到个人问。”黑夜回答道。 他说完,女人尖锐而痛苦的惨叫声透过电话传入岑憬耳中。 岑憬被那惨叫声叫得眉头皱起,又问:“你在做什么!” “没什么,跟这里的老鸨问几个问题而已。”黑夜说着抬脚踩在刚刺入苗翠芹肩头的匕首把柄上,将整个匕首彻底没入后,眼眸泛红,嘴角扯出一丝讥笑,“再问你一遍,那个管电梯的女孩在哪?” “我我不知道”苗翠芹颤抖着说。 第31章 平凡31 七楼的长廊尽头,苗翠芹被许明渊踩在地上,脸蹭在地上,肩头还插了把匕首。 工作人员与化妆师倒在一间房屋门口,秦时也不可置信地站在一侧,吓傻了般整个人一动不动。 不到一分钟前,苗翠芹无比惊恐跑地过来,要二人陪她去找毕文山,因为怕照到屋里面的镜子,她从来不敢自己进去。 而工作人员和化妆师虽然知道毕文山可能瞎了,但没想过却会这么惨,以至于二人被迫跟苗翠芹来开门时,跟着一起当场吓傻了。 那房间里镜子全部碎裂,毕文山浑身是血倒在地上,一只眼睛肿得厉害,另一边则只剩个眼眶,空洞无比,不远处,还有个被踩得不能再扁的眼球。 几人吓得当场尖叫出来。 秦时听到尖叫声,以为出事了立马出来帮忙,还不等动手,苗翠芹光是看到他的脸,就跟见鬼般,叫得更厉害了。 也是这时候,黑夜突然从身后,将苗翠芹踩在脚下,眼眸猩红,杀气骇人,仿佛他才是这里的极恶之徒。 还不等几人从这接连的变故中缓过来,黑夜手机响起,他踩着苗翠芹刚接通电话说一句,就掏出匕首扎入对方肩头,并在刺耳又痛苦的尖叫声里,将匕首用脚踩得更深了。 “我不知道”苗翠芹哭喊着挣扎说道,“我真的” “别给我装傻。”黑夜脚踩在匕首上单腿屈膝蹲下来,拽起苗翠芹的头发,她脸上的浓妆因泪水而花掉,显得搞笑而滑稽。 黑夜对着这张脸笑起来,玩笑般说道:“你说如果就这样把你扒光了丢男人堆里,有多少人愿意上你呢。” “不”苗翠芹抖得更加厉害了,她无比确信这青年就是砍掉刁秋梅一只手,挖掉毕文山眼睛的恶魔。 “恶恶魔”她呢喃着突然想起什么。 她和这青年在不久前还见过,甚至还对他用了异能又送到侯涅生屋里。 比起二人亲了或者做了这种事,她更偏向是青年把侯涅生也给宰了。 完了,又死一个! 想到这点,苗翠芹更害怕了,“你你我不是” “呀,终于想起来了啊。”黑夜脸上的笑意更深了,散发的杀气也更重了。 苗翠芹瞳孔一缩,在极致的恐惧下全身剧烈颤抖起起来,黑夜闻到一股腥臊的味道,瞥眼看向地上缓缓流出的液体,露出嫌弃的表情,道:“最后问一遍,管电梯的人在哪。” 说完,他重新笑起来,“不然,别怪我现在就把账跟你算干净。” 在黑夜看来如果不是苗翠芹那该死的异能,即使碰到侯涅生也不至于那般失控。 现在好了,两人亲了,还不止亲一次,甚至侯涅生那家伙比他还疯,有些东西也因此脱离了他掌控。 “八八楼”苗翠芹说完两眼翻白,彻底吓晕过去。 黑夜掏出禁制颈环给苗翠芹戴上,站起来又把她肩上的匕首拔出来,将人踹到一边,对另一边同样吓傻的几人吩咐道:“把她跟里面那个瞎眼的丢一块,然后老实待着等救援。” 直到许明渊走到电梯那边,秦时才最先反应过来,“他真的是警察吗?” 另外两人:“” 可能、也许、大概率不是! 在几人依旧愣神的时间里,许明渊走进电梯,按下八楼的按钮后,没想电梯居然直接上到了九楼。 开门后,他与侯涅生撞个正着。 刚调戏完对方,并自以为暂时不会再见面的黑夜:“” 目前这情况怎么解,伸手打个招呼说句好巧吗。 准备下楼看看情况,坐等汪宇航完成任务然后交接的侯涅生:“” 工作偷懒被抓个正着怎么办,关电梯门跑路还来得及吗。 片刻后,侯涅生率先开口,语气随意丝毫不嫌尴尬,“好巧,我正准备去八楼呢。” “是挺巧的。”黑夜也当没事人地笑笑,“我也要去八楼,那个管电梯的也在那儿。” “一起。”侯涅生抬脚走进电梯,站到黑夜旁边。 电梯门缓缓关闭,鉴于二者谁都没想过会立马再见,都诡异地陷入沉默。 此时的八楼最深处,钱夭用空间能力将钱程的手铐弄走,“爸爸,我” “啪——!”钱程一巴掌扇在钱夭脸上,两眼全然无视汪宇航的存在,无比愤怒地训斥起来:“废物东西!现在把老子拉上来有什么用!警察都在下面!这样谁不知道老子犯罪了!老子他妈的完了!全完了!” 每说一句,他就在钱夭脸上打一巴掌,钱夭却半点不敢反抗。 汪宇航想上前制止,但玻璃房里的钱壮突然叫起来,瞪大突出的眼睛死死盯着汪宇航,无比兴奋地叫喊起来:“玩具!玩具!我要新——玩具!” 钱夭被钱程打趴到地上,却哭着拽住对方的裤腿,死死哀求道:“爸爸,爸爸,你别生气,有办法有办法的” 她顶着红肿的脸,边流泪边朝钱程笑起来:“爸爸,我有用的,有用的!我把爸爸送到很远很远的外面,爸爸爸爸重新开始就好了!” 说完,她像是在等待钱程的夸奖,疯魔般朝他咧嘴大笑起来:“爸爸,我说得对,爸” “啪!”钱程又是一巴掌甩过去,“你脑子坏了吗!老子前程已经毁了!现在跑有什么用!” 这一巴掌打得最狠,再加上钱夭发疯笑起来,直接打得她口吐鲜血,咳嗽两声又吐出颗牙齿。 见血的那一刻,汪宇航猛地生出一股非常不好的预感。 “爸爸,我”钱夭话没说完,钱程拽着钱夭的头发,不耐烦命令道:“别叫了,还不快去把你弟弟放出来。” “是!爸爸!我这就去!”钱夭狼狈爬起来朝玻璃门走去。 “别!”汪宇航劝道,“不想死的话别开门!” 然而钱夭怎么可能听汪宇航的,她的世界里钱程就是唯一。 “只要能让爸爸开心,死我也愿意。”钱夭将手贴在玻璃墙的瞬间,钳制钱壮的壁垒消失不见。 “那你就去死!”钱程的声音自钱夭身后传来,肥硕无比的手在她单薄的背上用力一推,她踉跄着朝钱壮倒去。 钱壮朝这边走来,视线落在钱夭嘴上的鲜血,兴奋地大笑起来:“嘿嘿,玩具,玩具,新——玩具!” 那一瞬间,钱夭觉得自己要死了,她只想回头再看一眼她的爸爸,想问爸爸,杀了她就会开心吗。 但时间和钱壮都不给她这个机会。 钱壮那巨大的、沾满血污的手将钱夭的头攥住,而后用力一捏,失去头颅的躯体无力倒下,骨渣与血块从他指缝间飞出,“嘿嘿——!玩具!新玩具!好开心!” 血溅得到处都是,钱程那肥硕的身躯也不可避免地沾了一堆。 汪宇航看看钱程,又看看钱壮,心底只剩三个字:完!蛋!了! 钱程以为汪宇航是被他的举动吓傻了,看向他,目光狰狞而残忍,丝毫没有杀死亲人的愧疚,“说到底女人都一样,都是下贱又喜欢被虐的牲畜,我要她们做什么,她们就要做什么,即使是女儿也一样,被壮壮杀掉是她最后的价值,” “这就是极乐之地,我的极乐之地,只属于男人的极乐之地!”他看向不断后退的汪宇航,展开双臂,咧嘴笑起来,肥硕油腻的五官挤在一起,与这腐烂恶臭的房间相融,令人自灵魂深处作呕难忍。 汪宇航看到钱夭被钱壮拿起来把玩的身躯,边后退边收起脸上的嬉笑不恭,无比严肃地说:“你我、男女,生命由女性裙摆下降临,生的价值也由她们赋予,你否定了她们,也就否定了自己最初的价值。” 因为长年的歌舞训练,汪宇航的声音很稳,严肃的话语回荡在过于空旷的房间里显得肃穆而庄严,像是审判来临前的昭告。 钱夭的身体被钱壮把玩着撕扯开来,更多殷红炽热的血洒到钱程身上,像是无声的悲鸣,也是绝望的反抗。 “你已失去生的价值,死亡将至。” 说完,汪宇航用最快的速度推门逃跑。 “死?这里谁能杀我?谁敢杀我!”见汪宇航放下狠话又立马逃跑,钱程更加疯狂笑起来,指着没关死的房门喊道:“壮壮!乖儿子!快去!帮爸爸把外面的人都杀了!” “嘿嘿!新玩具!又有新玩具了!”钱壮丢下手里的躯体残骸,不对称的恐怖双眼紧盯染血的钱程。 他不懂钱程的话是什么,但知道沾血的就是玩具,他用力拍手兴奋地笑起来,“嘿嘿——嘿嘿!” 他过大的手掌朝钱程拍去,双手合十再打开,钱程那肥胖浑圆的脑袋被碾得只剩残渣碎骨,肥硕的身体倒在地上,手仍旧指向外面。 “玩具!还有玩具!”钱壮一手拖住钱程的腿,朝大门跑去。 本就过大的身体在钱壮出门时更大了,大门被轻而易举撞坏,他拖着刚弄坏的胖玩具,无比开心地朝新玩具奔去。 此时,装完帅就跑的汪宇航正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该怎么解决钱壮。 最好的时机已经被他错过了,刚刚在钱程来的瞬间他立刻使用异能制伏这两人,或许钱壮根本就会被放出来。 但是汪宇航还是犹豫了,以至于他现在不得不面对钱壮这个血祭异能者。 异能血祭,是一个非常残忍的恶性异能,拥有者可通过亲手杀死他人从而增强力量,同时还能掠夺被杀者的异能。 而要拥有这个异能,还有个先决条件——先天性残疾或畸形,也因此血祭异能者大多被称为怪物或怪胎。 汪宇航做好对方是个畸形的准备,但怎么都没到智障也会算在内啊,正常交流做不到不说,甚至只知道追逐鲜血,完全没有半点人类该有的理智。 现在这种情况,除非汪宇航将自身异能用到极致,做到一击必杀,否则怎么敢上去跟个有空间能力的智障打啊。 而汪宇航将异能用到极致后的反噬根本难以想象。 但不用全力,跟钱壮耗着,万一后者发个疯,把这里的空间碾碎了,全部人都得玩完。 “欸——!”汪宇航长叹口气,无奈继续逃命再想办法。 他又扫了眼两侧走廊上的斑驳血渍,心道这到底是杀了多少人啊! “玩具!别跑啊!玩具!” 钱壮的叫喊声伴随剧烈的脚步声袭来,汪宇航回头一看,只见变得更高大的钱壮拖拽着钱程的无头尸体,用极快的速度朝他追来,嘴里还念叨着“玩具!”。 汪宇航:“!!” 大哥!我就破了个手指头而已! 血都已经干了!不至于这么追! 血祭,以血为祭,凡染鲜血皆为祭品。 血对于血祭异能者有近乎致命的吸引力,而比起墙壁上的干涸血迹又或者尸体那停止流动渐冷的血,鲜活温热的血肯定更能吸引他们。 即便汪宇航指尖的血已经干掉,钱壮依旧能闻见对方那鲜活流动的温热血液。 “玩具!嘿嘿——!玩具你别跑!”钱壮笑得更开心了,加快脚步朝汪宇航追来。 汪宇航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更近了,立马加快速度狂奔起来,眼见快到电梯口了,他想要想办法钱程关进电梯,再放把火烧了得了。 然而不等计划实施,电梯门打开了,许明渊与侯涅生刚走出来。 汪宇航:“?!” 敢不敢再巧一点啊! 他见两人还没事人打算观察四周,大喊道:“快跑啊!大傻叉追过来了!” 说完,他“嗖”一下从两人面前跑过去。 黑夜:“??” 刚刚那人好像是汪宇航,他怎么会在这? 还有,大傻叉又是谁啊? 侯涅生则愣了下,似乎没想明白为什么自己让汪宇航放手去打,这人却在狼狈逃命。 他与黑夜心有灵犀循地寻声望过去,只见一个身高两米五左右,胳膊比他们腰还粗,脸部畸形不对称的男人拖着个无头尸体朝他们奔来,还大笑着喊道:“玩具!玩具!” 一瞬间,二人就做出和汪宇航一样的决定,扭头就跑。 黑夜见侯涅生也选择逃跑,立马提醒道:“大影帝,你倒是去把他解决掉啊。” 侯涅生不假思索回道:“打不过,他超出我预估了。” 他说的这话有一半是真的,因为某些原因他只能感知到对方是血祭异能者,按照以往的经验,他估计对方也就是长相畸形而已,没想到居然会是个身高超两米的智障,根本不可能沟通。 装,还装,黑夜腹诽道,你看我信你鬼话不。 他心底盘算着忽悠侯涅生出手,嘴上却反问道:“那你给我放狠话,说能解决掉?” 侯涅生立马反驳道:“我记得,我好像没说过我能打过,是你单方面认为的。” “呵。”黑夜冷笑着质问起来,“我亲都亲了,你现在给我说这个?” 前方逃命还不忘听八卦的汪宇航:“?!” 卧槽?真亲了? 不对! 这是我能听的吗。 侯涅生用一种无辜的语气问:“你给我拒绝的机会了吗?” 黑夜仔细想了下,好像是这么一回事。 他诡异地沉默片刻,又道:“大影帝,你去拖住他,等我找到那个空间异能者,带增援一起来救” 总而言之先把人骗过去再说,然而不等说完,汪宇航就在前面喊道:“别找了!那空间异能者尸体都凉透了!” 汪宇航不开启异能时,身体素质与常人无异,故而黑夜加速奔跑后没几步就追到他旁边了,“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有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 “出现在这里纯属意外,然后刚刚那话就是单纯的字面意思,后面那家伙给空间异能”汪宇航话没说完被黑夜拽住领子强行停下来。 他们前方的路凭空消失了! 低头望过去,漆黑一片,还有灰蒙蒙的诡异线条像蛇一般扭动。 不等二人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们脚下的地面也开始剧烈震动,四周的墙壁如冰川消融般裂开。 第32章 平凡32 作为天衡山的人,汪宇航对异能的了解比许明渊多太多了,惊讶片刻后立马反应过来是发生了什么。 “空间在崩塌,因空间异能者非正常死亡,她所缔造的次空间会逐渐崩溃和扭曲,空间建筑也会逐渐回归现实。”汪宇航说,“如果建筑群是整体搬运过来的,那只要待在建筑内就会默认跟建筑处在同一空间,能跟着一起回到原本所属的现实空间。” 黑夜没纠结汪宇航是怎么知道的,指了指前方灰黑扭曲的空间,饶有兴趣地问:“那这里呢,掉下去会怎么样。” 汪宇航被许明渊那猩红的眼眸盯得太久了,仿佛内心的一切想法都看穿,只能硬着头皮答道:“那是扭曲的次空间,掉下去的话,可能会被空间分裂,然后死无全尸,比如头掉到南极,胳膊落到太平洋之类的。” “总而言之,非常危险就对了,是。”黑夜问。 听着身后钱壮越来越近的癫狂笑声,汪宇航瞬间有股不好的预感,“你要” 刚开口,黑夜就抬手将他朝扭曲的空间推去。 汪宇航:“?!” 卧槽!? 你在干嘛!! 汪宇航掉下去后,黑夜又拽住侯涅生的衣领主动向后仰倒,拖拽着后者强行一同坠下去。 察觉到黑夜的意图,侯涅生笑了起来,“疯子。” “你不也是吗。”黑夜也笑起来,死死抓住侯涅生的衣领,调戏般问:“奖励都拿了,不出手也太说不过去了。” “你就这么笃定我能解决他?”侯涅生反问道。 “虽然我对大多数异能都不是很了解,但是”黑夜说着瞥了眼同样跟着跳下来的钱壮,又重新看向侯涅生,“异能存在克制关系这种事还是知道的,禁制颈环对你没用,要么是你的异能正好克制它,要么就是你的异能强到禁制根本压不住。” 他猩红的眸子映着侯涅生依旧含笑的面容,“而我,赌你是第二种。” “万一赌错了呢。”侯涅生又问。 “赌错就赌错了呗,就当我发疯玩脱了,给自己玩死了呗。”黑夜的语气满不在乎,甚至还抬手摸了摸侯涅生脖颈间的伤口。 不同于先前代表占有欲惩戒式的碾压,黑夜指尖来回滑动抚摸的动作像是在暗示什么,显得轻浮和暧昧,“就是可惜你还没正儿八经得到我呢,还是说” 他轻笑一声,挑衅般说道:“大影帝你其实中看不中用,光是接吻就可以满足了啊。” 被先一步推下去的汪宇航:“??”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啊,是我能听的东西吗。 还有,这么明显的挑衅谁会上当啊! “想也知道不可能就这么满足。”侯涅生唇角的笑意更深了,“而且放心玩去,脱不了,我在呢。” 他的语气像是无奈又像是宠溺,抬手附上黑夜的腰,将他揽在自己怀中抱住。 汪宇航:“” 府君,你既然都要自己出手那还叫我下来干嘛。 成为你们py的一环吗。 黑夜抬眼望过去,对上那双金黄色的眼眸,其内光芒宛转,危险而可怕的力量如风暴般肆虐而出,将灰黑而扭曲的空间一瞬覆灭。 下一秒,孤月出现在他们身侧极近的位置,仿佛近在咫尺,清冷的月光无垠挥洒,勾勒侯涅生绝色的面容,金黄色的眸子饱含笑意,他轻笑一声,似乎在问现在满意了吗。 从空中坠落时,侯涅生的长发随风在空中张扬飞舞,脖颈间的那颗黑曜石也飘起来,沐浴着月光,变得晶莹闪耀。 他们从很高的地方向下坠去,能看到连绵不绝的大山,被仇与怨浇灌长大的葳蕤树林在月光下变得深幽诡异,像是地狱深渊的入口。 后方,钱壮也跟着落下来,仍旧癫狂痴傻地叫喊:“玩具!玩具!玩具别跑!” 这句话像是钥匙般,黑夜猩红的眸子颤了颤,脑中再次浮现一股记忆片段。 与此同时,界桥村中,听觉最为灵敏的罗毅抬头看向某处。 开阔的耕种田地上,除了孤月一无所有,但却莫名传来诡异声响,像是什么东西倒塌,坠落的声音。 不给罗毅思考的机会,下一秒,天空中出现一座裂开巨大的四层建筑,而后“轰然”几声坠落在地。 霎那间,沙石碎块肆虐飞散,漫天尘土席卷而来,罗毅下意识抬手遮住口鼻。 他眼睛微微眯起,然而除了漫天沙土什么都看不见,耳边除了风的呼啸声、子弹上膛的声音、村民惊恐的喊声还有什么非常细微的对话声。 那两个声音罗毅确定自己在界桥村从未听过,但风声实在太大,在巨大的杂音干扰下,他根本分辨不出对方说的是什么。 呼啸的风声在黑夜耳边肆虐,月亮离他们远去,视野两侧的陡峭山岩也在快速移动。 黑夜感觉这段记忆中的他在向下坠落,或者说他被人抱在怀中一同向下坠落。 黑色的长发飞散又纠缠在一起,白色的衣袍绸缎般飘诀,在呼啸的风声里还能听到怀抱之人“砰砰”的心跳声。 黑夜视角轻轻抖动,他像要抬头望去,可下一秒又被一只手按住,死死护在怀中。 “就这样跟我跳下来,就不怕我的感知出错吗。”黑夜听到他笑着问,语气温柔与狂风格格不入,“万一猜错了,跟我一起粉身碎骨吗。” “我从未说过我不能御风。”那清冽如山巅积雪的声音回道,“大胆去猜就行,万事皆有我在。” 话音落下,山崖间呼啸的狂风变得柔和,像是头顶遥远的月光化作轻纱,拖着二人缓缓下落。 落到谷底时,怀抱之人将他放开,保护者般站在他身旁靠后些许的位置。 这里遍地都是白骨残骸,血肉腐烂发酵,恶臭的味道飘入鼻腔,远处又传来悉悉索索的诡异声音,他循声望过去。 那是一个看不清颜色的观音瓶,瓶子很大,莫约一米高,那诡异声响就是从其中发出来的。 “你就是瓶中之神吗。”他问。 “他们确实这么叫我。”瓶子晃动两下,一个满脸血污的男子从中钻出来,他的头发散乱,肩膀很窄几乎没比脖子宽多少,而本来是手臂的位置则什么都有。 “这世界真的有神吗。”他又问。 “有没有神我不知道,但我在成为这所谓瓶中之神,被丢到这里前,只是个天生没有双臂的残疾人而已。”男人的眼神空洞死寂,说话的语调怪诞空灵,带着要让人窒息的绝望与疯狂。 “人们嘲讽我、孤立我、折磨我、又不停改造我。” “终于,他们将我装入瓶中,视我为邪神转世,创立邪教,借献祭之名,引世人疯魔,大肆杀戮。” 瓶中之人说着身下的观音瓶剧烈震动起来,四周的骸骨漂浮起来,在半空中汇聚拼凑,化做一条模样怪诞的骨兽。 伴随骨兽的嘶吼声,瓶中人的疯狂与怨恨彻底爆发,“彼视吾为邪物,向吾献祭生灵,吾便遵彼所愿,以怪诞之姿掠夺一切。” 骨兽袭来,黑夜看到他被身旁的白衣人拽到后方,而那白衣人则抬手迎向骨兽。 顷刻间,骨兽破裂,如烟尘般散入空中,消失无踪。 在那白衣人站立于深谷中央,要转身回眸的前夕,记忆戛然而止。 黑夜从记忆中抽离,不知何时落到地面,脚下的地板坑洼碎裂,沙尘与碎石漫天飞舞,将整个天空都变成灰蒙蒙一片。 而不远处,侯涅生站在那儿,身旁是钱壮死得不能再死的尸体。 他的长发被风吹起,白衬衫的衣角也在空中摆动,回眸的瞬间那双金色眼眸微微眯起,裹挟无尽的杀意在天地间肆虐。 但下一秒,他眼眸重新归于暗淡,眼尾上扬,饱含笑意地看过来。 依旧是不似人间有的绝色,依旧是轻佻随性的气质,又带有些许从容与风度。 疯狂与杀意在瞬间散去,仿佛一切都只是个错觉。 这一刻,黑夜想他挖到侯涅生的第一个秘密了。 那些短暂的记忆绝对与侯涅生脱不了关系。 那是什么? 是他们的前世今生吗,又或者别的什么。 那同根同源,会在彼此间蔓延的疯狂与占有也跟此有关吗? 黑夜笃定,他找到自己和白日一直在寻找的东西了。 虽然谜团变得更多了,但至少解开谜团的钥匙已经被他抓在手中,且任由他使用。 片刻后,烟尘彻底散去,在岑憬以黑豹形态跃上顶楼的霎那,侯涅生突然踉跄起来,口中吐出鲜血,当着几人的面向前倒去。 黑夜被这变故搞得一愣,朝快步侯涅生跑去。 他完全不信侯涅生会就这么晕过去,十有八九是装的,摇晃两下见对方完全没醒的意思,刚要拿起匕首捅两下,就被岑憬用荆棘将匕首捆住。 岑憬变回人形蹲在侯涅生旁边,手指搭在他手腕上,又瞄了眼黑夜差点就砍下来的匕首,道:“他伤势很重,不是装的。” 黑夜:“??” 岑憬?你认真的? “罗毅,这边楼顶有人受伤,伤势很重,我已经送下去了,立刻准备急救。”岑琛说着纯黑色的荆棘包裹住侯涅生。 因为是救人用,荆棘之上的尖刺变得圆润光滑,毫无杀伤力。 眨眼间,重伤将死的侯涅生被岑憬用荆棘送离黑夜视野中,后者还处在不可置信中没缓过来。 而角落里知道侯涅生重伤前因后果的汪宇航:“?!” 反噬还能拿来这么用的啊? 府君,你对自己也太狠了点。 下落途中,许明渊不知为何昏迷后,侯涅生抱着他,看向汪宇航吩咐道:“把沙尘碎石都吹起来,越大越好,最好让下面所有人都只能站在原地,什么都看不见,也什么都听不到。” 汪宇航一愣,不明白侯涅生什么意思,他既然已经出手了,为何还必须要自己使用神降。 汪宇航的异能为特殊型神降异能,不使用异能时与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以自身鲜血为媒介开启后,可以使用他人异能,如有需要使用强度可以超过本尊。 听起来这个异能强大到超乎想象,但需要付出的代价同样巨大。 某种程度上说,异能神降与异能血祭是一样的,二者都是通过鲜血祭祀而获得力量,只不过前者献祭自己,向他人借力,后者献祭他人,占力为己用。 既是借力必然会付出代价,异能开启期间使用的能力越强,结束后的反噬就越大,以普通人的身体承受甚至可能当场死亡。 当然反噬也不是非要汪宇航来独自承受,只要被借者同意,反噬便可按照汪宇航的意愿进行分配,由二者共同承担。 用这么大范围的能力,还让侯涅生全部承受,虽然汪宇航知道后者不会死,但他还是不愿意使用。 二十三年前,全国各地出现特大灾害,汪宇航的父母为了救他而死于地震,而他则在濒死前夕被赵玄之救出来,带回了天衡山。 年幼的他知道异能的存在后,天真地以为自己是天选之子,日常训练与背书能偷懒就偷懒,总是肆无忌惮地使用神降,即使被告知使用异能会付出很大的代价,他也没当回事。 在年幼的汪宇航看来就是疼上一阵儿罢了,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 直到他十一岁那年,结束异能后因为难以忍受的反噬而跌下山崖,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使用这个异能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谁规定有了异能就是天选之子,就可以肆无忌惮,就可以自以为是了。 没有异能时,汪宇航的父母为救他而死,有异能后,依旧有人为救他而死。 为了救他,有人跌落山崖,粉身碎骨。 有没有异能,他什么都没能改变。 那天以后,汪宇航将所有落下的书背完,日常训练加倍完成。 他了解绝大部分异能后,才真正明白异能神降究竟有多强大,而使用后又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当初他只是疼一阵儿,一是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使用异能,代价较小,二是侯涅生怕他年少承受不住反噬而死掉,自愿承担了大部分。 代价之所以叫代价,是因为总有人要来承担,看不到不代表没有。 他人的关心、在乎、包容,不该是他用来一次次肆无忌惮伤人的理由。 那段时间除非训练必须,否则汪宇航绝不使用神降,结束后的代价他也报复似地自己承担大部分。 有几次不是侯涅生察觉到不对劲,年少的汪宇航或许会把自己活生生疼死。 好在汪宇航到十六岁的时候,心结被解开,这才不再自虐性地学习与训练,后面下山后也逐渐恢复当年的开朗,但异能神降对他来说,像是扎在心头的一根刺,取不掉也拿不走,稍有触碰便会疼痛万分。 现在这个情况,侯涅生已经出手了,完全不需要他再使用异能,“府君,我觉得其实” “放心。”侯涅生看出汪宇航的顾虑与纠结,笑着说道:“我心里有数的,照我说的做就行,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是。”汪宇航无奈地再次咬破手指,弄出一点伤口,而后狂风吹起沙尘碎石,用漫天尘埃与肆虐狂风将外界的一切都阻隔开来。 紧接着,又一阵向上的风吹起,三人安然落地。 侯涅生刚把许明渊放下来,“咣当”一声巨响,钱壮也跟着落地。 钱壮可没有风拖着,实实在在从几十米高处摔下来,肉泥似地瘫在地上,大片鲜血溅出来。 可即便这样,他依旧没死,肉体强悍到了一种可怕的地步,嘴里含糊念叨着“玩具”,撑起身子坐起来,眼看就要重新站起来。 汪宇航:“?!” 他到底杀过多少人啊! 这身体强度,几十米摔下来还没死。 “府君,他” 不等汪宇航说完,侯涅生就已经抬脚朝钱壮走去,“躲到一边角落,然后等我手势,解除异能的同时把反噬全部转交给我。” 汪宇航实在是不理解为什么府君执着于将反噬转交给自己,但看到后者抬手就轻松将钱壮弄死时,他觉得自己还是乖乖听话的好。 于是,汪宇航刚躲到角落就看到许明渊正巧醒来,侯涅生看过去的同时给他做了个手势。 同一时间,风暴停止,岑憬以黑豹形态跳上来,侯涅生因承受代价而重伤倒下。 再然后汪宇航就看到许明渊晃两下侯涅生,见人没醒,刚要上刀子,人就被岑憬送走了。 汪宇航看看荆棘带着侯涅生下落的地方,又看看还在手握匕首的许明渊,心想府君你是真不怕自己再被捅两刀啊。 不等汪宇航回过神来,岑憬的动作让他彻底明白为什么侯涅生要把自己弄个重伤昏迷的假象。 只见岑憬变出荆棘缠在他身上,黑蓝色的眸中发散冷意地看过来,冷声问道:“罗毅,还有个身份不明的人,我也送下去了,记得接一下。” 毫无任何反抗机会,被用带刺荆棘捆绑送下去的汪宇航:“” 这个区别对待也太明显了! 府君,你早说反噬是这么用的,我一定不会转交给你! 岑憬把人汪宇航也送下去后,回到许明渊旁边拍拍他肩膀,道:“辛苦了,许明渊,但现在只能你清楚具体情况,等后续救援全部结束再去好好休息。” 黑夜偏头望下去,只见侯涅生已经被担架抬走了,气愤地收回匕首,嘟囔道:“装是,你给我好好等着。” 第33章 平凡33 收尾与救援工作直到黎明时分都没结束。 黑夜站在四层楼顶端看向远处缓缓升起的太阳,炽热的橘色光芒刺破阴霭,灰黑的天穹呈渐变色逐层亮起。 阳光在即将照射到黑夜前,他面色阴沉,眼眸猩红,周身的杀意吓得楼下救援的武警下意识举枪射击。 这一夜经历的事太多了,生死爱恨皆有,以至于黑夜都忘记白日的存在。 他是许明渊,但不完全是,只有和白日加在一起才是完整得。 那白日呢,自己对侯涅生那些如罂粟般的感情,他也会有吗。 如果有的话,侯涅生知道吗。 或者说,那诡异记忆中的人根本就是白日。 疯狂、杀意、还有恶念伴随黑夜的灵魂而生,沁入他的每一寸血肉,片段记忆中那与自己别无二却温柔和煦的声音,是他永远做不到温柔,装也装不出来。 但白日却能装出来,几天前,他帮许烨舟拒绝宋浩博时,便是这种感觉。 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 如果那些记忆其实是白日,他又算什么! 黑夜的脑子越想越乱,眼眸中流转的猩红越来越亮,无形的杀气与恶意逐渐化有实质,似有似无的血色波纹在他周身回荡。 这一次,连岑憬几个异能者都有所感觉,神情戒备地朝杀气来源望过去。 即将被黎明光辉笼罩的天幕似乎在重新暗淡下来,云间的暖色在消散,像是在被什么东西吞噬,要将时间就停留在此刻。 下一秒,那让人颤栗的杀气消失了,云层重新变回橘色,太阳在缓缓向上攀升。 刚刚的一切像是错觉,黎明仍在,白日依旧到来。 楼层顶端,黑夜左手握住匕首自然下垂,而右手手掌开始结痂的伤口被重新划开,伤口划得很深,在大片喷涌而出的鲜血间,能隐约看到森森白骨。 极致的痛苦伴随失血的晕眩感将黑夜在濒临失控的瞬间拉回来。 “呵呵。”像是感觉不到手中的疼痛般,他疯狂笑起来。 管他呢,黑夜想,那种近乎本能的吸引有什么值得生气的。 他该开心才对啊,他和白日寻找至今的东西终于出现了,不是吗。 为什么要计较这个线索归属于谁呢。 再说了,至少现在,那家伙只属于自己,只属于黑夜。 太阳的光照下来,交替彻底开始。 “真的是,差点就被带偏了,记得去包扎下,我划挺深的,差点没疼死我。” 黑夜眸中的猩红开始逐渐暗淡,他重新笑起来,又道:“另外我不知那种本能的吸引你是不是也有,但肉体那方面,他单独属于我。” 体内交替的走廊上,黑夜面朝白日走来,看着对方与自己别无二致却面无表情的脸,他怕对方不理解自己的意思,又补充道:“我说的肉体,是指他只能跟我亲密接触懂吗,除此以外,该怎么用就怎么用。” “我不知道你口中那近乎本能的吸引指什么,那本能或许存在,也或许不存在,但我什么都感觉不到,不是吗。”白日平静地说,“于我而言,这个世界,山是山,水是水,人是人,都是相同能量组成的不同结构与不同形态,仅此而已。” “所以关于那个人,私下里只要你不违法犯罪,不伤天害理,想做什么都行。” 黑夜:“” 发疯半天,怎么把这点给忘了。 白日以前饿都不知道吃饭,他知道啥叫本能啊。 即将进入城堡,他听到白日平静地问:“另外,你说的亲密接触具体指什么,两个人嘴巴贴着,舌头缠到一起,交换和吞咽唾液吗。” 饶是黑夜也被白日的话问得尴尬起来,对方又问:“还是你以前偷偷看的,两个人不穿衣服抱一起,开头写着未满十八岁禁止观看的影片,但我记得里面是一个男的和一个女的,你跟他都是男” 黑夜:“?!” 白日你闭嘴! 你是怎么把这种东西随便说出来的啊! 赶在城堡大门关闭前,黑夜红着脸吼道:“就是这种事行了!白日你闭嘴!” 下一秒,城堡大门关闭,交替结束。 黑夜背靠在大门上,表情有些哭笑不得,而后他倒在地上,自言自语道:“真的是,我跟白日较什么劲啊。” 片刻后,他又翻个身,嘟囔道:“还是要找个机会告诉白日,什么事情能说,什么事情不该说,不然被姐姐知道了,她非得骂死我。” 与此同时,岑憬来到四楼楼顶,对白日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白日将被划破的右手抬起,“伤口裂开了而已。” 岑憬:“” 你但凡把匕首收起来,我都愿意信一下。 “也不知道你们又发什么疯。”岑憬有些无奈地说,“算了,你下去包扎,我在这里等他就行。” “好。”白日说完从顶楼下去。 受害者人数超过预估,岑憬便决定按楼层顺序先分批送走,送达最近的横开市的私人医院就医。 而且大多数受害者精神状态非常差,其中还包括很多即将分娩的孕妇,再加上路途不算近,将人全部送到珠省分局根本就不现实,故而沈书尔已经在坐飞机来横开市的路上了。 至于界桥村村民,等最后一批跟他们一起离开,女人坐车,男人塞到车顶用荆棘绑着,不死就行。 因为中间有段路汽车难以通行,需要岑琛全程跟着,现在距离第一班车离开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了。 当然,被岑憬为判定重伤侯涅生也被跟着送走去急救了。 算算时间,岑琛也差不多该领着新一班人开车过来了。 这时,远方传来高亢,尖锐的鹰啸。 不少人被那鹰啸吸引,抬头望去,只见一只白鹰正朝这里飞来,羽翼洁白,不染半分杂色,体型巨大无比,展翼近四米长。 那白鹰朝四楼楼顶的岑憬疾驰而去,尖锐的利爪伸出,似乎要将人撕碎。 下一秒,岑琛变回人形,稳稳地站在岑憬身前,岑憬问:“第二班车什么时候到?” “快到了,估计十几分钟。”岑琛回答道。 岑憬对于岑琛这种半途跑路提前过来的行为有些不满,这山路挺危险的,开的又是大巴车,谁知道会不会中途出点意外。 他转身走几步,盯着远处界桥村的入口,直到看见车子停在界桥村入口才放下心来,又道:“死秃鹫,你把人送哪家医院了。” 岑憬问完没等到岑琛的回答,刚想回头看意见,就感觉肩上一沉,岑琛的声音也从那边传来:“还能哪家,那女人有投资股份的那家呗,看在她女儿的份上,怎么也得把费用全免了。” 对于岑琛把下巴抵在自己肩膀上的动作,岑憬没有任何不满,毕竟岑琛从小就喜欢这么干。 他唯一不理解的就是,为什么二人明明是双胞胎,岑琛作为弟弟居然比他高上一点。 因为那一点点的身高差,以至于岑琛做这个动作无比自然,甚至不需要踮起脚后跟。 岑憬知道岑琛口中的那女人是谁,看向对方,淡淡提醒道:“按理来说,你该叫她小姨。” “三儿的女儿,她配吗。”岑琛笑着打趣道,“臭花猫,你叫了,我就跟着叫,怎么样。” “我不叫。”岑憬果断拒绝。 他抬手抵了下岑琛的额头,将人从自己肩膀上推走,“行了,下去干活了。”说完,不给岑琛反驳的机会,直接从四楼跳下去。 “臭花猫,多靠一会能怎么样啊。”岑琛嘟囔一句,也跟着跳下去。 双胞胎一前一后走来,却没人会将他们认错,除了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和相似的身材,从气质到着装打扮,二人天差地别。 岑憬身着白衣,尤其喜欢白毛衣,一脸冷漠,很少去笑,黑蓝色的眸子里有种贵族的矜贵感。 而岑琛则喜欢黑色,尤其喜欢夹克衫,还是带亮片那种,再加上一脸痞笑,吊儿郎当的模样经常被误认为是社会闲散人员。 罗毅的听力很好,不回头都知道是二人过来了,他又指挥几波人上车后,才扭头对二人打个招呼:“队长,你们来啦。” “撤离的情况怎么样了。”岑憬问。 “第一批已经把临近分娩的孕妇和婴儿全部送走了,考虑到安全问题,跟他们同处于六层的医护人员也跟着离开,还剩几个位置,就让几个身体状态特别差的也跟着上去。”罗毅回答道,“这批的话,要是预估正确,估计能把所有受害人都送走,下一批再把这些村民带去审问就行了。” “另外”罗毅想到什么,顿了顿又道:“周泽锦制伏的两个异能者伤势不算重,但黑夜制伏的那几个” 岑憬瞬间有股不好的预感,岑琛饶有兴趣地问:“那几个咋样了。” 罗毅如实答道:“一个重伤身亡,一个眼睛瞎了,还有一个伤得轻点,只是肩膀被贯穿了。” 岑憬想到楼顶还有个碎成烂泥的,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岑琛好奇道:“许明渊给人打成啥样啊,还能重伤身亡。” 要知道异能者的身体素质比普通人强悍好几倍,能达到重伤身亡的程度也算稀罕。 “他把那人一只手折断,另一只手砍下来,又在身上捅了很多刀,脖子上还有很深的掐痕,估计是想把人直接掐死,但又中途放弃了。至于为什么说是重伤身亡” 罗毅想起当时见到的尸体惨状,饶是见过很多血腥场面,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他给那人戴上了禁制颈环,还把禁制效果开到最大,送到手术台上都没救回来。” “哦~”岑琛不以为意地唏嘘起来,“真狠啊。” 岑憬沉思片刻,道:“把还活着的都先送去治疗,许明渊那边,我等晚上亲自去问他。” “好。”罗毅道,“另外” 话说一半,三人同时朝不远处望去。 只见武警正跟黄颖彤三人商量,让他们几人跟着这班车离开。 但或许是救援及时的缘故,三人还只是被关着,没受到实质性的伤害,以至于现在被救后,三人都不愿意,尤其是黄颖彤,甚至还想留在村里跟着一起探索。 罗毅有些无奈道:“现在的小孩啊,真的是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不当一回事。” 岑琛似乎想到什么,笑着问岑憬:“臭花猫,我俩十六时在干嘛来着。” 岑憬想了想,回道:“训练,斗嘴,出任务。” “是啊。”岑琛似乎是回想起那段时光,难得感慨道:“那时候,咱俩还是一起” 话说一半,他们都听到黄颖彤的喊声,她喊道:“岑憬是我哥,是你们上司,他都没开口,你们凭什么让我就这么离开!” 罗毅露出略显惊讶的表情,看向二人,问:“那丫头没开玩笑?” 岑憬没有说话,岑琛“啧”一声,回道:“关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她是我妈的爸爸的小三的女儿的女儿。” 罗毅:“” 挺绕哈,说句表妹很难吗。 不过他也听出来了,二人都不想承认这层关系。 见岑憬不说话,岑琛再次把头抵在他肩头,朝黄颖彤几人望过去,随口提议道:“我去帮你把人教训一下?” 岑琛无视罗毅更加惊讶的目光,见岑憬还是不说话,又打趣道:“说句话嘛,岑憬哥哥~” 罗毅吓得立马起一身鸡皮疙瘩,岑憬又自动忽略岑琛肉麻的称呼,抬手插入他发丝间摸了摸,“去,死秃鹫,但有些别说得太直,另外,别把人弄伤了。” “好嘞。”岑琛笑眯眯地将下巴抬离岑憬肩头,一手插兜里,朝黄颖彤几人走去。 罗毅把头扭过去看看岑琛的背影,又扭过来看看岑琛冷淡的表情,来回几次,脑中回想起萧问远关于双胞胎的吐槽:“他俩啊,只有隔着电话才会掐架,真见面了,要多亲有多亲,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对呢。 此刻罗毅诡异地认同了萧问远的吐槽,顺便发自真心地地问道:“队长,你俩是亲兄弟。” 岑憬似乎不觉得二人间的相处模式有什么问题,道:“是啊,有问题吗。” 罗毅:“” 要不是顶着同一张脸,我真不信你俩亲兄弟。 与此同时,被黄颖彤刁难的武警见岑琛走来,以为对方真是来帮小孩说话地,面露尴尬道:“岑先生,其实” “放心,我不至于是非不分,不是来找你麻烦的。”岑琛说着看向黄颖彤,笑着问道:“你呢,说说,为什么想留下来。” 孟璇和夏魏然见到岑琛都下意识后退,立马表示自己就是开开玩笑,马上就走。 只有黄颖彤因为认识岑琛,后退几步仍旧理所应当地说道:“当然是留下来探索啊,我们就是来找影蛇的,还没找到怎么可以离开。” “你知不知道,你这种一声不吭来荒山野岭的行为有多愚蠢,多危险吗。”岑琛垂眸,讥笑着问说:“如果没人及时来救你,你知道自己会经历什么吗。” 黄颖彤只在家族聚会上偶尔见过岑琛几人,看家里人的态度隐约知道姐弟三人不好惹,这也是她敢用贝岑烟当挡箭牌出来玩的理由,没人敢主动联系他们。 故而被岑琛这么说,她本能地低下头,很小声地嘟囔道:“这不是来救我了吗,而且有你们在,这里还能有什么危险。” 言语间完全不将这件事情当回事,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甚至她以为岑琛没听到自己说话,继续嘟囔道:“再说了,咱们还是亲戚呢,你作为我哥,保护我不是应该的嘛。” “不好意思啊,你说话我听得见。”岑琛稍稍弯腰,在黄颖彤耳畔不远处,笑着警告道:“另外我没有妹妹,我只有一个哥哥叫岑憬,和一个姐姐叫贝岑烟,不是流着点半点一样血的就是亲戚。” “亲戚,亲戚,胜在一个亲字,但咱们一点也不亲,所以,别跟我们家套近乎,攀关系。” “可是我妈说——唔——!”黄颖彤话没说完,就被岑琛掐着脖子提起来,冷声道:“别跟我提你妈!等这次回去了好好问问你妈,问问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又做过些什么!” 第34章 平凡34 能分配给总局的都是高危任务,而岑琛作为行动组三队队长,出过不知多少任务,手上也不知沾过多少血,一瞬散发的杀意与猛禽动物自带的凶性吓得孟璇与夏魏然直接跪在地上。 一旁的武警强行顶住岑琛那比亡命之徒还可怕的气场,有些紧张地劝道:“岑岑先生,冷静点,别别生气了,别跟孩子较气。” “孩子?”岑琛掐住黄颖彤的手微微用力,自嘲地笑起来,“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在外面出任务,上刀山下火海,与亡命之徒拼命,每一次任务都可能是最后一次,那时候怎么没人提醒,告诉我,我还是个孩子呢。” “所以,孩子!从来不是犯错后可以被轻易赦免的理由。” “唔——唔——” 黄颖彤呼吸越来越困难,她开始下意识蹬腿,挣扎 下一秒,岑琛将黄颖彤丢出去,到底是普通人,他没用多少力气,但对方仍旧蜷缩着挣扎起来,痛苦咳嗽的同时又贪婪地大口吸入空气。 “蠢人最蠢的地方就是蠢而不自知,很多时候,我们的牺牲都是在为这些人的愚蠢、无知和自以为是买单,而你呢,说得冠冕堂皇,理所应当,仿佛我们就该为你去死。” “是不是真要有人死在你面前,你才知道悔改,才知道因为你的行为,别人为你付出了什么代价。” 岑琛没有半分怜惜,用看死尸的眼神看向黄颖彤,继续冷声道:“记住了,没有任何人天生就该为你们去死!每一个战士或警察在上前线时都是抱着必死决心的。我们本可选择阖家团圆,选择平凡一生,但为了一些必将有人背负前行之物,连安享晚年的机会都没了。” “救人是我们的本职,而非天职,倘若终将死去,我更愿意是死在战场上,而不是为你们的任性和无知买单。” 他又走向一旁的武警,拍拍对方的肩膀重新笑起来,道:“不好意思啊,兄弟,我跟她家关系不是很好,一时没收住火,吓到你了。” “没没有。”武警道,“其实我觉得你说得还挺有道理的。” “那就好。”岑琛脸上挂着轻佻的笑容,一脸痞气跟刚刚判若两人,“这几个孩子就麻烦兄弟你送上开车了。” 他将孩子这两字咬得极重,武警无奈有些尴尬得点头,“好。” 岑琛与武警告别,先一步走出界桥村,桥边周泽锦和许明渊站在那,防止有人会掉下去,或者出现别的意外。 本来岑憬也打算让二人帮忙撤离工作的,但这两人,一个大概率帮倒忙,另一个不喜欢肢体接触,而且手还差点被自己捅穿了。 故而岑憬只能让二人在村口盯住撤离工作,防止出现意外。 岑琛过来时,许明渊正冷漠地执行工作,目光一动不动地落在众人身上,盯着他们有序撤离、上车,而周泽锦低头看向那浓黑又缓慢流淌的河水。 岑琛见状也站到周泽锦旁边,低头看过去,“这河有什么问题吗?” “它很脏。”周泽锦回答道,“我感觉到里面都是人的骸骨。” 岑琛一愣,又问:“你认真的?” 见周泽锦点点头,岑琛又揉了揉头,语气有几分烦躁,“先把活人送出去,晚点再来处理这条河。” 他说完走过桥,又跳到巴士顶上,静静等着这批受害者全部上车。 他嘴角仍旧挂着那抹痞笑,但笑意不达眼底,那双眼眸如鹰般冷冽尖锐,视线扫过终于被带出来的几个孩子,像是在思考什么,又或者愤怒什么。 别人或许只当岑琛是在教育孩子,但罗毅和岑憬同为特殊行动队的人,自然知道他话里的深意。 罗毅忍不住问:“队长,你说我们还有机会安享晚年吗。”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到风一吹就能碎掉,似乎那所谓的晚年生活是种奢望,是遥不可及的梦。 “你后悔了吗。”岑憬反问道。 “后悔也来不及了,不是吗。”罗毅说着转身环顾四周。 无垠的土地与破碎的高楼接壤,纯黑的荆棘自冷白的冰雪中长出,旭日初升在遥远的天边将整个世界点亮,照出连绵不断的荒山密林,照出武警们搀扶受害者远去的挺拔身姿。 贫穷与奢华接壤、冰雪与植物共生、正义与罪恶交锋它们彼此矛盾、排斥,却又在这里完美融合。 它荒诞而诡异,奇妙又独特,是大多数人穷其一生都不可见的景色,但罗毅,他们这些加入管理局的外派异能者却见证了无数次。 平凡而普通,又或者碌碌无为地走过漫长人生是种选择,但人生不是只有一种选择。 它还可以如烟花般,短暂急促又绚烂多彩,仅是攀升到高空、燃烧自我,那一瞬便是最极致的光景,便以知足。 “既然总有人要去背负和牺牲,为什么那个人不能是我呢。”罗毅最后将视线落在远去的武警们身上。 罗毅经常会羡慕他们,他们能穿上统一的制服,能骄傲地告诉家里自己是做什么的。 但他却不可以,因为异能者的事情不可宣告于世,即便伪造很多种身份,但那些终究是假的,他们永远不可能穿上统一的制服,自豪而骄傲地对他人说自己是做什么的,在未来还可能死于某个隐秘之地,尸骨无存或无人收殓。 可本质上,他们又都是一样的,甚至自己还见到过这世界从未宣告于人的另一面,怎么算都已经不亏了。 罗毅用玩笑般的语气无比真挚地说:“或许,在战场上临死的那刻我会后悔和害怕,但我永远不后悔自己在过去做出走上战场的决定。” “无论多少次,我都会选择现在的这条路。” 不等岑憬多说什么,他又摆摆手朝远处走去,“队长,我继续去忙了啊。” 他的听力极好,除了【送信】这个具有超远程追踪定位的特殊能力,大多数时间也担负后续收尾和统筹工作。 这样的人是很好的分局负责人人选,如果以后有机会从总局下放的话,大概率会让他在还未设有分局的省市组建分局。 岑憬看向罗毅远去的背影,在心底祈祷,希望你能有下放的那一天。 半个多小时后,罗毅跑到大巴车前,冲车顶的岑琛道:“岑队,可以出发了。” “好。”岑琛站在车顶重新化作白鹰,飞在几辆汽车的前方带路。 在经过那过于颠簸的路段时,一阵无形的风出现,铺在那颠簸路段之上,如传送带一般拖着车辆快速远离。 这是岑琛的特殊能力【白风】,字面意思,具有操纵风的能力。 等离开这段路后,岑琛变回人形站在车顶,又拉开紧急逃生口,进到车里后走到负责开车的武警旁,道:“我待会把医院的地址发你,一会出山路后我还要下去继续带第三波人进村,路上自己开没问题。” “没问题。”武警点点头,而后想到什么,又问:“对了,医院那边的话,到了之后,我该怎么说。” “我这边会负责跟人谈好,你只管带人去治疗就行,另外”岑琛笑着回道,“还有个女医生也到了,挺好认的,白大褂,低马尾,头发挺厚的,到时候一切治疗按她说的为主。” 想到岑琛这几人的特殊能力,武警有些好奇地问:“那女医生也跟你们一样?” “嗯。”岑琛听出对方话语中的好奇,以及难掩的羡慕,又开玩笑般说:“拥有我们这些所谓的异能也不见得是好事,你们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啊?”武警一愣,没明白岑琛为什么这么说,而后者抬眼看向前方不算平缓的山路,提醒道:“哥们,专心开车,组织有规定的,很多话我不能说。” “哦哦哦。”被岑琛一说,武警立马压下心底的好奇,什么都不问了。 一个多小时后,大巴车开出大山,岑琛从车上走下来,第三拨只有一辆大巴车,是临时叫人调过来的,因为受害者乃至犯罪者人数都有点超乎预估。 或许是异能觉醒为白鹰的缘故,岑琛不是很喜欢坐车,甚至有时候他还会晕车,因此车技也很差。 故而领人进山时,他直接跳到车顶,又顺便给贝岑烟发个消息,让她转告贝红雪说黄颖彤已经找到并就出来了,顺便再通知她还要借用下位在横开市的私人医院。 此刻,时间刚过七点,贝岑烟刚吹干头发,套着白色的运动内衣和短裤从浴室走出来。 跟寻常女性不同,贝岑烟的身材劲瘦,腹肌马甲线一个不缺,没有过分训练和健身后的膨胀感,但肌肉线条紧实流畅,腰身臂膀每一寸都暗藏爆发力,甚至因为刚洗过澡还有些许水渍挂在腹肌之上。 她刚准备去衣帽间挑衣服就听到手机在“叮叮当当”地响,无奈改变方向去拿手机。 中途还顺手捞起一件搭在沙发上的白衬衫穿在身上,将最下面的扣子扣上两颗后,正好到达咖啡机旁边,便将放在咖啡机旁的手机拿起来看了眼。 贝岑烟洗澡一共就花十几分钟,但手机上却多了一堆信息和电话,贝红雪的,平燕警方的,还有其他各种杂七杂八的,以及岑琛刚发来的消息。 贝岑烟一手拿着手机,另一手又拿了个矮胖玻璃杯,从旁边的小制冰机里铲出冰块放进去,而后杯子放到咖啡机下,按下美式的按钮,在咖啡机的“嗡嗡”声里开始翻阅信息。 片刻后,咖啡萃好,贝岑烟喝了口咖啡,给岑琛回道:【知道了。】 贝家是个大家族,几代从商,在很多地方都有投资和股份,在横开市正好也有家私人医院的投资,并且因为占比极高,说是大股东也不为过。 股份在贝红雪名下,当年哭着求贝老爷子,也就是贝岑烟外公转过去的。 故而在岑琛说要借用那家医院时,贝岑烟直接打电话联系贝红雪,直接切入正题说要借用那家医院,并要求所有医护人员严格保密并配合工作。 电话那头贝红雪二话不说同意后,才小心翼翼地问:“要用医院,是不是说明已经找到彤彤了。” “找到了,并且人已经救回来了。”贝岑烟回道。 “她还好吗,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受到惊吓,什么时候能回来,你们会把她送回来吗。”到底是孩子找到了,贝红雪激动地抛出一连串问题。 “我不在现场,知道的不比你多,所以她什么时候能回来,要根据实际情况而定。”贝岑烟有些官方地回答道。 黄颖彤在界桥村说得那些话,岑琛不仅顺带告知了,还添油加醋不少,贝岑烟沉默片刻,又淡淡提醒道:“另外等那孩子回去了,给她把我们两家的关系讲清楚了。” 电话那头的贝红雪明显一愣,似乎过了好久才缓过来,听明白贝岑烟说的是什么意思,略显牵强地岔开话题:“你这话说得,咱们不是一家人嘛,说什么两家” “我们不是一家人,贝红雪。”贝岑烟打断贝红雪那令人作呕的话,无比严肃地叫着这个女人的名字,声音冷得像是要杀人,“还记得吗,我妈是被你和你妈害死的,是你们毁了我的家。” 电话那头,贝红雪似乎不敢相信贝岑烟会话说得这般直白,不等开口解释两句,贝岑烟冷冽的声音再次传来:“你真当我感觉不出来,我妈快咽气时,你的那通电话给我是为了什么吗。” “你怎么突然说起那些事,我当时是真想告诉你,人要不行了,想让你快赶回来,至少见你妈最后一面啊。”贝红雪抽泣两声,似乎是觉得自己一片好心被误解而委屈起来,说话声音很是酸涩。 “见我妈最后一眼?”贝岑烟轻笑两声,再次拆穿贝红雪那作呕的话语,“你打那通电话的时候,是在我妈旁边打的,或许还开了免提,让她听到她女儿没有任何理由地拒绝立刻回去,拒绝去见她最后一面。” 贝红雪身子瞬间僵起来,她不明白为什么贝岑烟能猜到这些事情,是读心吗,可是她不是说自己隔着电话做不到吗。 不等贝红雪冷静下来,贝岑烟又道:“你的那通电话充满虚情假意,就差直白地跟我和我妈说,你们见不到彼此最后一面了,我妈会比预期提早离开也是因为这个,不是吗。” “你知道当时我在做什么?”贝岑烟的声音很冷,听不出喜怒,却隔着电话都让贝红雪吓出一身冷汗,“又为什么不立刻回去见我妈?” 她用同样冷漠的声音自问自答道:“我在外面出任务,而且是非常重要的潜入任务,为了那次任务上面动用了无数警力。你的那通电话是在任务正式开始前打来的,按理来说,我本来不该接的,但看到是我妈的电话,我还是接了,也成功被你刺激到了。” “挂断电话的那一刻,我差点疯了,甚至想,要不直接造反叛逃,给旁边的同事来一枪然后跑掉。” 贝红雪不知道贝岑烟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她要反叛跟他们有什么关系,但接下来对方说出的话却让人自心底感到恐惧与颤栗,那种疯狂与残忍是常人不可理解的。 “你可能不知道我反了意味着什么,那我现在好好告诉我。” “我们这些人,是有危险等级划分的,而我是最高级,换言之只要我反叛,贝家作为我母家会在第一时间接受调查,而后如果知道是你们刺激我导致我背叛,那连带罪名足以让贝家所有资产充公,所有人入狱。” “你跟你妈费尽心思想要踏入的贝家,想要得到和继承的贝家,将在极短的时间内彻底覆灭,化为乌有。” “你看,你跟你妈想要的贝家,我当时只要立马开一枪就能毁掉,多好啊,你们害死了我妈,我就让整个贝家跟着一起陪葬。” 贝红雪额间豆大的冷汗汗珠缓缓滑落,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内心的恐惧告诉她,贝岑烟说得都是真的。 她完全不敢想象如果贝岑烟真那么做了,自己现在会在监牢里过什么样的日子。 在极致的恐惧和后怕下,她说话的声音都是颤动、虚浮的,“你你没这么做,不不是吗。” “是啊,我没有那么做,我忍住了那拉着所有人一起毁灭,一起去死的疯狂冲动。”贝岑烟回答道,“因为我刻在骨子里的骄傲与教养不允许我这么做,我的灵魂即便疯魔也忠于生养我的国与家,我永远不会背叛我的信仰。” 贝岑烟说得有些口干,又拿起杯子喝了口咖啡,入口的苦涩与冰冷将心底的疯狂与恨意压下,转而用一种平淡的语气继续道:“那天我的愤怒和憎恨无处发泄,于是我没有按照原本的作战计划潜入后继续蛰伏,而是从顶楼开始把所有人都杀了。” 瞬间,贝红雪被吓到失真,贝岑烟说的话明明每个字她都能听懂,但组合起来却全变成了疯狂和怪物这几个字。 不知过了多久,她那颤颤巍巍的声音才从电话那头艰难传来,“你开开玩笑的,这并不好笑。” “我说过我不拿人命开玩笑,生和死都一样。”贝岑烟倚靠台上,偏头看向窗户,外面高楼大厦林立。 冰冷的钢筋混凝土里装着形色各异的人们,他们用虚假的笑容遮掩自己内心的真正想法,但只要贝岑烟想,她仍旧能看到那些或肮脏或丑陋的想法,这些东西很容易彼此传染。 所以那一天,贝岑烟知道母亲将要去世,知道贝红雪的肮脏心思,又因为使用异能读心潜入时读取了大量负面思想,最终被外部的恶意影响,发疯似地一人把任务目标全灭了。 也正因为那以血和杀戮为代价的发泄,贝岑烟才得以冷静下来。 当然这些真相贝岑烟不可能告诉贝红雪,她说这些话的目的就是为了彻底吓退那女人,让她离自己远点,最好彻底消失在她视野中。 贝岑烟又喝了口咖啡,舌尖的苦涩继而蔓延至心头,“我的母亲去世了,我却不能赶回去见她最后一面。所以,我杀了一整栋楼的犯罪者给她陪葬,让她在黄泉路上有无数恶者亡魂给她踮脚铺路。” “以此来告诉她,即使她不在了,她的女儿发疯了,也始终记得她的教诲。” “我的锋芒与利刃直指罪恶,永不背叛当年立下的誓言。” “我不伤害你的前提是你没有犯罪,但是以我的位置要给你安插个罪名也很容易,不是吗。” 电话那头,传来“咣当”一声,贝岑烟知道贝红雪彻底给她吓到了,她将咖啡杯放下站起身子,又道:“所以别再跟我们家扯上任何关系,因为你永远不配跟我母亲相提并论,自己把真相告诉黄颖彤,别逼我亲自去给她讲,讲你到底做了哪些肮脏事。” 说完,贝岑烟挂断电话,而后又给岑琛发条短信:【说完了,那医院你们随便用,另外记得让人把禁制契约签了。】 岑琛回道:【没问题。】 片刻后,他又发来短信问:【对了,那女人没提什么过分要求。】 贝岑烟穿好衬衫扣上两颗扣子后,回道:【估计想提,但给我吓回去了。】 看到贝岑烟发来的消息,岑琛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主动打来电话,“姐,是你怎么吓那女人的,给她吓成啥样啊。” 贝岑烟笑着回答道:“我告诉她,只要我反叛,贝家会第一个被抄,所以别惹我。” 听到贝岑烟说的这话,岑琛愣了下,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那女人还真信了?” “嗯,吓得手机都摔了。”贝岑烟将杯子放下,边朝衣帽间走去边反问道:“怎么,难道我这话很不可信吗?” “嗯。”岑琛站在车顶,山间呼啸的风将他的夹克衫朝后吹去,发丝也在随之飞扬,散发一种只属于广阔天地的自由野性。 似乎下一秒就要化作白鹰展翅飞去,但他稳稳站在那儿,像是甘愿接受束缚般,无比肯定地说:“那是一个永远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嗯。”贝岑烟能听见岑琛那边的风声,百分百确实对方是因为闲不住而去岑憬那边帮忙了。 她拿起一件橘色衬衫走到镜子放在身前比对,“快去忙,我先挂了。” 第35章 平凡35 下午四点,岑琛站在私人医院停车场,等着珺省分局的人过来支援协助。 因为无论是受害者还是犯罪者的数量都超乎想象,不说他们准备的禁制契约够不够用,光是审讯就要花费大量时间。 最重要的是加上在延山私人招待会所那边抓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些人随便拎一个出来都要查半天,故而岑憬毫不犹豫地选择让附近珺省分局的人来支援,顺便再带点禁制契约过来,能带多少带多少。 至于支援过来的当地武警,毕竟都是普通人,岑憬已经让人都回去休息了,即使有少部分认为自己扛得住,岑憬也强制让人去休息了。 当然离开前,这些人也签下了禁制契约,表彰则会等后续任务完成后一同颁发。 片刻后,一辆大型越野车驶入停车场,又停到岑琛附近。 现在这家私人医院已经被他们整个包下了,除了原先已经入住的病人,已经不再准许他人入住,故而岑琛确定是珺省分局的人来了,他抬脚走过去,不等走过去,副驾驶上的人就先一步下来了。 此人身高超一米九,黑色背心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壮硕的身材,头发微长,杂乱的同时又露出一丝桀骜不驯,黄褐色的眼眸看向岑琛,有种不符合人类的野性与危险。 这人岑琛熟得很,名叫霍斩兰,动物型西北狼异能者,总局特殊行动队三队前任队长,因为前几年要下放分局,所以原先属于二队的岑琛才被划到三队担任队长的位置。 霍斩兰看向岑琛笑起来的同时还不忘抬手打了招呼,“嗨,好久不见啊。” 岑琛愣了下,略显惊讶地问:“你怎么在这?我记得总局不是给你下放到珠省分局了吗?” “本来是去珠省的,但我自己又申请去了兴海。”霍斩兰舒展几下腰身,坐了半天汽车,差点没累死他,“可惜咱姐没同意直接给我拒了,然后我又实在不想离平燕太远,就改到珺省这边来了。” “你这是还没放弃追人啊。”对于霍斩兰想要申请兴海分局的愚蠢行为,岑琛抱臂调侃起来,“顺带我警告你,那是我姐,不是咱姐。” 负责开车的尤晓从驾驶座上下来,和后座的卫简一人抱一箱装禁制契约的箱子走来,抬眼见霍斩兰还在和岑琛聊天,喊道:“别聊啦!赶紧过来帮忙,我俩可抱不了这么多。” 霍斩兰扭头,“来啦。”又朝车后备箱走去。 岑琛看向抱箱子的两人,稍稍点了头,“介绍一下呗。” 尤晓腾出一只手指指自己,“尤晓,特殊型瞬移异能者。”而后又指指身旁的卫简,“卫简,特殊型附体异能者。” “我是”岑琛也刚想自我介绍下,就被尤晓打断,“我知道,总局特殊行动队三队现任队长,岑琛,动物型白鹰异能者,特殊能力为【白风】。” 甚至,他打量岑琛的眼神比起好奇,更像是探究什么,仿佛是在说原来就是你啊。 岑琛搞不懂尤晓这莫名其妙的眼神,问:“你怎么知道的?” “那是因为” “岑琛,来,快点,你也拿一个。”霍斩兰适时抱几个大箱子出来,顺手丢给岑琛一个,而后用箱子一角轻轻撞下尤晓的后背,催促道:“先别说了,赶紧走,里面人还等着呢。” 尤晓被撞得往前踉跄两步,扭头瞪了霍斩兰一眼,在后者挤眉弄眼的暗示中,“哼”一声又什么都没说,安静抱着箱子往前走。 他走两步,发觉卫简没跟来,又扭头看过去,“卫简,走啦,不用管他们。” 卫简听到尤晓说走了,这才抬脚跟在他旁边,往医院走去。 岑琛抱着箱子和霍斩兰走在后面,想起尤晓的话,他忍不住走到霍斩兰旁边,不怀好意地笑起来,“说说,你跟尤晓都说了我什么。” 说我是你姐夫,霍斩兰心里腹诽一句,当然这话他可不敢告诉岑琛,只能强行岔开话题,“这个待会再说,看在我俩也算也是一起出生入死的份上,告诉我该怎么追贝姐呗。” “你别跟我靠近乎。”岑琛无比嫌弃地远离霍斩兰,眼尾余光打量他片刻后摇摇头,“跟你说多少次了,姐不喜欢你这款,放弃。” “那你至少告诉我,她喜欢哪一类型,让我好改。”霍斩兰故作无奈地耸耸肩,“或者就算差得太大,说出来让我直接死心也行啊。” 关于贝岑烟喜欢啥类型的这个问题,霍斩兰已经问过岑琛和岑憬无数次,而每次两人都避而不答。 而问题的答案二人也不是不知道,只是有些不好意思告诉霍斩兰而已,毕竟实在太打击人了。 但现在霍斩兰都这么说了,岑琛心想要不直接告诉他,但由于真相太过残忍,又专门确认一遍,“你确定一定要知道吗?” “我百分之一百确定。”霍斩兰催促道,“磨磨唧唧的,快点说。” “我姐喜欢个子不高,身材纤细,长相无害,娇柔可爱的那类,最后”岑琛每说一句,霍斩兰的脸就黑一分。 不等岑琛说完,霍斩兰抬头看向前方的尤晓,瞪大眼睛差点把下巴都惊掉了,“你确定贝姐喜欢尤晓那类,比自己还矮的男生?!” 前方,身高一米七二,最讨厌别人说自己矮的尤晓:“?!” 霍斩兰!!!! 我就不该给你面子! 被戳到痛处的尤晓停下脚步回头,毫不客气地将刚刚被打断的话说完,“岑琛先生,霍斩兰经常提起你和岑憬,并且都是以姐夫自称。” 霍斩兰大惊,“尤晓!你!” 一旁的岑琛“呵呵”笑两声,把未说完的话说完,“最后刚我说的所有要求,都要基于对方是个女生。” 霍斩兰:“??” “女生?” 霍斩兰手里的箱子“咣当”一声掉在地上,用一种近乎奔溃的声音颤抖道:“贝贝姐,喜欢女生?你真不是在逗我吗?!” “没逗你。”岑琛心里记恨这霍斩兰造谣自己是他姐夫这件事,抬脚越过他的同时不忘持续补刀,“所以,你要追我姐的话就把自己身高砍半,弄成瘦猴,顺便做个变性手术,然后然后再说。” 几人吵吵闹闹走到医院门口时,周泽锦正等在那里,岑琛先一步问:“现在什么情况。” “你们好。”周泽锦和尤晓几人打了个招呼才回答岑琛的问题,“教官说界桥村的那些村民已经都审完了,然后让他们签完禁制契约就能送审了。” 本来这些界桥村的村民是要直接送到警局的,但岑憬看到范云浩身上那身染血的警服,就改变注意了,直接将全部人带到医院,找几个空的病房当审讯室,一个一个从车上抓下来问话。 这些人都被周泽锦和岑憬的异能吓到了,几乎问什么答什么。 审问效率非常之快,没几个小时就全部问完了,现在都戴着手铐塞在车上。 总得来说界桥村村民知道得不是很多,几乎都是被范同方带着一起干的,而范同方是被范开拉着入伙的,而他们愿意这么做的原因也很简单——穷。 只要他们愿意跟着干这些,就能有钱,有媳妇,有儿子了,甚至还能偶尔借用电梯去大城市买东西购物。 “这点小事,我跟卫简去就行。”尤晓主动将活揽下来,又将手里的箱子丢到霍斩兰旁边,看向周泽锦,“人呢,都在哪里啊。” 周泽锦指向远处,道:“那边,那个蓝色的大巴车,两辆都是。” “卫简,走了,手上箱子不用放下来。”尤晓朝卫简招招手,后者搬着箱子安静跟在他身后,转身重新朝停车场走去。 等两人都远了,周泽锦才想起来车钥匙还在他这,急忙追过去,“你们等一下,钥匙还在我这呢。” 被留在原地的岑琛已经发觉卫简奇怪的地方了,见周泽锦走了,才小声问霍斩兰:“那个卫简,是不是” “不是。”霍斩兰似乎知道岑琛要问什么,干脆又肯定地回答道:“卫简是以前珺省分局在一次异能者劫持事件中救出来的,也不知道那些劫匪对他做了什么,除了当时救他的尤晓,他对任何人都没反应。” 岑琛有些庆幸地松口气,但想到刚刚两人相处的样子,又道:“你说的有反应,不会是指他只听尤晓的话?” 霍斩兰点头,略显无奈地说:“是啊,因为这点,再加上卫简异能具有一定的危险性,根本不可能回归普通人,所以只能跟尤晓绑定行动了。” “说起来,那个卫简没成年?”岑琛又问。 卫简的个子虽然挺高的,但长相还是有些稚嫩,看起来也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 霍斩兰摇摇头,刚要再说什么就被打断了。 罗毅早就听到二人说话了,结果半天没见人上来,从二楼打开窗户,朝二人喊道:“你们两个,要在门口说到什么时候啊。” “就来。”岑琛抬头笑着回道。 霍斩兰也抬头打了声招呼,“好久不见啊,罗毅。” “是挺久没见了,霍队。”罗毅说完,不忘再次催促道:“赶紧先上来,叙旧的机会多着了。” “就来,别催了。”霍斩兰跟岑琛先后走进大门。 二人上到医院二楼,霍斩兰率先问道:“现在进展到哪一步了,有什么需要帮忙吗。” “现在的话,队长在审范开,范云浩则是许明渊在审问,然后毕文山刚做完手术还没醒,苗翠芹则是被吓傻了,被放在沈书尔那边接受安抚,至于其他”罗毅思索片刻,道:“你俩去审延山私人会所抓到的那些人。” 延山会所抓到的都是些大老板,一个比一个难搞,岑琛刚想拒绝,霍斩兰就二话不说接了下来,“没问题,人呢。” 罗毅回答道:“这边警局可能不干净,所以那些人都搁楼下车里,被队长用荆棘锁着呢,你们一楼找个招待室审就行了,这边医院目前已经被我们包下了。” 他说完还不忘补充道:“这里原先的病人都被转到七楼去了,没事别往那里跑啊。” 霍斩兰揽住不知为何突然沉默的岑琛的肩膀,又问:“行,没别的事了。” “没了。”罗毅转身离开,朝三楼走去。 等人离开后,岑琛推开霍斩兰,用异常幽怨的眼神看向他,“霍队,你知不知道,自己接了多大一个担子!” “审人能有多大的担子啊,你霍队又不是没审过!”霍斩兰完全不当回事地说,再次揽住岑琛的肩膀朝楼下走去。 三小时后—— 霍斩兰坐在被用作审讯的招待室里,趴在桌上崩溃喊道:“怎么这么多事啊!就我们俩人要忙到猴年马月啊!啊啊啊啊啊!!!” “呵”岑琛冷笑一声,打字的手依旧没听,充满怨念地挖苦道:“现在知道自己揽了多大的事?” 这些个大老板狡猾得很,回答的问题没几个答案在正规上。 审了一个多小时毫无进展后,霍斩兰气得忍无可忍,变成狼把人脑袋含在嘴里威胁半天,这才吓得人把知道的都说了。 于是,光一个人吐出来的东西就足够他们忙半天了,岑琛单单是写调查申请都写不过来。 眼见霍斩兰趴在桌上偷懒,岑琛抬腿猛地一脚踹上他屁股下的板凳腿。 “咣当!” 霍斩兰狼狈地摔在地上,他扶着腰“嘶!”一声,黄褐色的眼眸满是杀气地瞪向岑琛,“岑琛!你居然敢” 岑琛用同样充满杀气的眼神回瞪着霍斩兰,态度更加不爽,“你还好意思偷懒,还不赶紧把下一个人抓过来,快去!” 按理来说,二人气场完全不相上下,但无奈霍斩兰先二话不说揽了活,理亏在先,故而对峙片刻后,他有些心虚地移开视线,“这这就去。” 说完,他立马爬起来跑出去抓下一个审讯对象。 此时,罗毅刚把黄颖彤三个孩子,以及陈飞鸣三人送到机场。 三个孩子被岑琛教育后非常听话,对罗毅的每一句交代都恨不得把头点得和拨浪鼓一样。 就这样,罗毅还不忘给他们的监护人发去消息,让人早早在平燕那边的机场等着,并且接到人后立马告诉他。 姜初槿见到这一幕莫名笑起来,语气温和道:“罗警官,您不用这样紧张,我会看着到登机口再离开的。” 她体内苗翠芹的异能早就被解掉了,再加上有沈书尔的安抚,睡了一下午后,此时精神状态和原先也没多少区别。 “这不是担心嘛。”罗毅也笑起来,“让你们见笑了。” 这几人能现在就离开,得多亏没受到实质性伤害,精神状态较好,故而在沈书尔检查完没问题,录完口供,签完禁制契约就能离开了。 但想到沈书尔的提醒,罗毅还是从车上拿出便签纸,将自己的号码写在上面递给姜初槿,“姜姑娘,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如果你今后生活中感觉到任何不舒服,可以随时联系我。” 姜初槿接过便签纸,微微鞠躬,“不好意思,还要给你们添麻烦。” “不会,这些都是应该的。”罗毅说着又略显严肃地提醒道,“不过不是每次我们都能及时出现,所以就算是为自己的安全着想,也请不要再往那些危险的地方跑了。” 姜初槿尴尬笑笑,一旁的陈飞鸣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连忙保证:“放心,有过这次教训,肯定不会了。” 顾婉婉则站在后面什么都没有说,不知是后悔自己拖着大家留下来,还是还在震惊中没缓过来。 “不过小时他”陈飞鸣欲言又止。 秦时没有跟他们一起回来,因为警官说他需要配合后续的调查工作,但陈飞鸣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嗯。”罗毅点点头,给出肯定答复:“你放心,他过几天就会回去的。” 似乎是差距到陈飞鸣的不安,罗毅再次保证道:“我保证,他没有任何犯罪嫌疑,也没有卷入任何事件,只是单纯接受调查而已。” “那就好。”陈飞鸣见罗毅都这么说了,也不好再问,主动朝罗毅挥手道别,“罗警官,我们就进去了啊。” “嗯,路上小心点。”罗毅也朝几个告别,目送几人进入机场航站楼才驱车离开。 他回到贝家的私人医院时,秦时正站在门口等着,下车后只听对方问:“飞鸣,他们已经走了是吗。” “嗯,放心,我看着他们进机场的,不会有任何危险。”罗毅下车,又看向秦时无比认真地问:“倒是你,你真的打算加入管理局吗。” 不等秦时回答,罗毅又道:“管理局的工作没你想象中简单,而且不是所有异能者都必须选择加入,按照你现在的状态,完全可以签个禁制契约,继续过普通人的生活。” 换句说话,因为秦时从觉醒后就几乎没用过异能,再加上植物型异能初期攻击性不强,故而他完全可以当普通人继续过普通的生活。 “不了。”秦时果断拒绝罗毅的建议,“我已经决定好了。” “好。”罗毅不打算再多劝,沉默片刻,又道:“不过我能问下,你为什么要加入管理局吗,如果不想回答,也没关系,我不是非知道不可。” 第36章 平凡36 “我一直以为我是个异类,是个怪物,如果不隐藏自己,就会被杀掉或者抓去做研究。”秦时说,“直到现在,经历这次事情,遇到你们,我才知道原来我根本不是什么怪物,但是作为异能者,我太弱了。” 他看向罗毅,回想起许明渊指出自己不是怪物时的心情,那一刻他无比激动。 原来他不是怪物,他是异能者,他同样是人。 但同样的,作为异能者,他太弱了,以至于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眼睁睁站在原地等待救援。 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力感,近乎窒息,让人绝望、崩溃。 “所以我想加入你们,想更深入地了解关于异能者的一切。”秦时看似平淡的语气却无比坚定,“我想变强。” 罗毅愣了下,而后轻笑起来,这是个最简单的理由,但又该是这个问题最好的回答。 “如果只是单纯想变强,不足以支撑你通过总局的训练。”罗毅似乎想起自己的些许往事,“所以找一个可以支撑你一辈子的理由,找一个直到生命最后一刻,都不会放手的,可以视为信仰的理由。” 他的声音听上去莫名疲倦,像是经历沧桑的先贤者,为单纯不知事的后来者献上最真诚,也是最后的祝福。 秦时不明白罗毅为何突然这么说,甚至不等想不来,后者已经转身进门了,见他没跟过来又道:“还不快进来帮忙。” 秦时又是一愣,“帮忙?” “是啊。”罗毅说得理所应当,他的听力极好,听到受害者那边有人醒了,但还是处于惊吓过度的状态闹起来了,需要赶过去帮忙才行。 医闹这种事情,当然需要点人手了。 他面露笑容,耐心地解释道:“虽然你没有正式加入,我不能告诉你很多事情,但帮我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缓解医闹,照顾病人什么的,这些还是可以的。” 医院除了七楼是原先就入住的病人,其他楼层全部都是救出来的受害人,按照男、女、孩子进行分类,并按照精神状态进行二次分类。 沈书尔深夜凌晨接到岑憬求助申请,将珠省分局的病人全部安抚好后就立马动身飞来覃省横开市了。 早上第一班车到达医院时,她就已经到了,并且和院方一起对所有受害者进行了全面检查,又在分配好病房后进行了初次安抚。 算算时间,第一次安抚差不多结束了,不少受害者都已经醒来,故而沈书尔开始挨个病房巡视,并根据情况进行二次安抚。 现在这间病房的受害者属于精神状态较好的那类,故而沈书尔巡视一圈就打算去下一个病房了。 但这时,一个女生轻声呢喃道:“医生” 沈书尔走过去,弯腰靠在女生床前,柔声问:“有什么事吗,还是又做噩梦了?” 女生摇摇头,而后一手捂着自己鼓起的肚子,落下眼泪,有些卑微地恳求道:“我我能不能不要这个孩子。” 为了防止意外情况,巡视人员除了沈书尔,还有本院的医生与护士,以及几个从极乐之地救出来的医生,因为后者也算了解这些受害者的情况,故而审讯结束后,有人也自愿留下来帮忙。 不等沈书尔回答,私人医院本院的医生就道:“不行。” 他目光在女生的腹部打量片刻,客观分析道:“你现在月份不小,已经不是单纯药流就可以的,需要进行人流手术,而且鉴于你的身体状态,很可能落下终生毛病,所以我不建议拿掉。” 女生听了医生的话,仍旧看向沈书尔,手攥着她的白大褂衣角,“求求你” 她隐约能感觉到沈书尔才是能真正做决定的那个人,看向对方的眼里有希冀,也有绝望。 她濒临崩溃,似乎只差沈书尔的一个点头首肯。 沈书尔没有任何回答,身体微微前倾,伸手揽过女生,温柔地对方让靠在自己身上,手在她背上轻拍着安慰的同时问道:“她的身体状况怎么样。” 医生拿起床位的检查单,片刻后,回道:“没什么大碍,就是有些营养不良,对胎儿的影响有点大,可能需要” “我要问的不是这个。”沈书尔打断医生的话,扭过头去,在对方略带疑惑的目光中问:“我的意思是,以她现在的身体状态,需要恢复多久才能进行人流手术。” 话音落下,她怀里的女生停止哭泣,抬头看向沈书尔,含泪的眼眸在一瞬涌现光彩。 “可是”医生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们这家私人医院现在被临时征用,上午还有大老板专门下达吩咐,让他们务必配合对方的工作,而官方给出的调令也明确以沈书尔的诊断为主。 但他已经跟了沈书尔一天,知道对方是心理医生,而不是外科医生,一个连手术台都不上的人,做下这种决定似乎太过草率了。 支吾半天,他只能从另一个角度委婉劝道:“沈医生,你是心理医生,可能不太清楚,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成形了,现在流掉的话” “可能导致产道损伤,子宫内膜损伤,甚至有可能终生不孕。”沈书尔在医生惊讶的目光中将手术后果补充完整,又淡淡说道:“这些后果我都清楚,还有在成为心理医生前,我是外科医生,而且是神经外科,现在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不等医生回答,沈书尔又道:“另外,我并不觉得一个男人在侵犯一个女人后,在其体内留下的罪证可以被称作孩子。法律明文规定未出世的胎儿不具有生命权,只有民事权利,因此论充其量,它最多是滩类人形的肉瘤。” 医生和其他几人都愣在原地,对于沈书尔这话竟是找不到什么理由反驳。 沈书尔继续轻拍着女生的背脊,目光环视整个病房,见还有几个怀孕的女生也在朝她看到,继续说道:“孕育生命是一个极其痛苦的过程,因此一个新生命的到来肯定伴随着孕育者期待与渴望,这样降生的孩子才足以称之为孩子。” “如果连孕育者都在否定它的到来,那它就毫无任何存在的意义,只能算作一个寄生在女人子宫内,汲取养分,危害生命的肉瘤。” “赋予它生命的人都在否定它的存在,你们有什么资格和立场让它降生于世,单纯出于外科医生的专业建议吗?” 沈书尔说完又让女生重新躺回床上,给她盖好被子,柔声安慰道:“养好身体,过几天它就不在了。” 在场每一个人都无法否定沈书尔的话,甚至几个小护士也被说动了,其中一个年纪小点的,主动说道:“沈医生,您的见解好奇特啊。” “没有。”沈书尔将手插在口袋里,语气平淡,“我只是经历得比较多而已。” 沈书尔走到几个医生旁边,又道:“还有疑问吗,没有的话就给她们好好调养身体,顺便统计好要做流产的人的名单。” “如果月份已经大到无法流产了呢。”一个医生有些尴尬地问。 “那就生下来,然后进行dna比对,找到孩子他爹,当做强奸犯的有利罪证送到法院判刑用。”沈书尔说着抬脚朝外走去,打算去巡视下一间病房。 走到一半,她突然想起什么,又提醒道:“肉体会成长、衰老、乃至腐烂,但意志与灵魂不会,所以只要受害人意识清醒,麻烦诸位多听听他们的想法,站在他们的角度考虑下,然后再给出自己专业的建议。” “有些时候,我们自以为的救赎和治疗,才是压死病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沈书尔说完走出病房,正好与赶过来的罗毅与秦时撞个正着,不等说什么,罗毅就指向前方不远处的病房,问:“沈医生,那边是什么情况。” “不知道。”沈书尔说,“我正打算去看呢。” 她推门走进正在吵闹的那间病房,病床上,李凡香一见医生来了,立马跑下床拽着她的衣服哭喊道:“医生!我真的没事了!让我离开!求求你!我爸真的需要我!” “你”身后被推倒的护士爬起来,就要追过来。 下一秒,李凡香直接跪在地上,“医生求你了,放我走,我爸爸他真的需要我,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不能再失去最后的亲人了!” 沈书尔蹲到地上,将手贴在李凡香的脸颊上,看着她沾满泪水的面庞,注视她那双濒临崩溃双眸,其内的瞳孔缓缓颤动。 她又用另一只手摸摸李凡香的脑袋,柔声道:“我们现在就走,别哭了,会没事的。” 此时已经九点多了,而从私人医院到机场要两个小时左右,以李凡香的精神状态,按理来说根本不可能让她一人离开,更何况是深更半夜。 赶来的罗毅问:“你确定她这样能现在就离开吗。” “嗯。”沈书尔扭头解释道,“我不知到她具体发生过什么,但对这女孩来说,她父亲是她最后的心灵支柱,她需要回去,需要见到她的父亲。” 见罗毅还有些犹豫,沈书尔又道:“出事的话一切责任由我承担,所以能麻烦你再跑一趟,送她回去吗。” “倒也没有你说得那么严重。”罗毅说,“我会安排送她回家的,到时候还会再用特殊能力确认下她的安全。” “嗯,麻烦了。”沈书尔说着又重新看向李凡香,拔下头发开始往指尖缠绕,柔声道:“你现在可以回家了,所以冷静下来,好吗。” 缠绕动作完成,安抚完成。 李凡香濒临涣散的瞳孔在逐渐稳定,她抽泣几声,“嗯,谢谢你,医生。”又抬手将自己眼角的泪水抹去。 沈书尔搀扶着她站起来,又给她掸掸膝盖上的灰尘,才将人搀扶到罗毅面前,“他会带你回家的,路上记得好好休息。” 罗毅拎着李凡香走了,留秦时在原地,他看向沈书尔问:“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沈书尔也知道秦时是异能者,还想要加入管理局的事,思索片刻,道:“跟我去巡视病房,顺便跑跑腿。” 与此同时,三楼的一间病房内,许明渊审完毕文山推门走出来,几个医生与他擦肩而过,进去给毕文山紧急治疗。 毕文山虽然瞎了,但一听到许明渊的声音就吓得发抖,尤其审问的时候已经到晚上了。 故而被黑夜威胁几句便什么都说出来了。 他是恶性镜像异能者,可以通过镜子观察和记录一切,特殊能力为【恶相】,通过镜子为媒介,制造镜中空间,这个空间可以制造一个百分百复制除毕文山以外入侵者能力的人偶,人偶为入侵者恶念具象,完全听命于毕文山。 他是觉醒后才加入拐卖组织的,因为用镜子偷看人洗澡而被抓住。 偷看的人正是钱夭,当时钱夭已经觉醒空间异能了,把人抓住后又带到钱程面前,被钱程威逼利诱后才迫加入进来。 平时就负责运输和监视,按照要求将受害人送往各个地址,而这些地址他记得不全,只说出了几个。 审讯最后,毕文山近乎崩溃,只是哭着看向黑夜,问为什么他的异能会不管用。 在毕文山说完自己能力时,黑夜则笑着反问道:“你凭什么觉得我还有恶相来给你复制,是单单挖出一只眼睛不够吗。” 那一刻,毕文山因刺激过度,伤口崩开。 黑夜可没有救人的打算,他甚至还欣赏了一会毕文山的惨叫才愉快地离开病房。 好在毕文山不傻,忍着疼痛自己胡乱摸索,终于找到了紧急按钮,使劲按了好几下。 黑夜无视进去急救的医生,转身朝楼梯间走去,没有按照计划去找岑憬汇报进度,而是走到六楼的一间重症病房。 推开病房大门,里面只有一间病床上躺着人,而那人正是重伤昏迷的侯涅生。 黑夜坐到侯涅生病床旁的椅子上,掏出弹珠变成匕首握在手中。 这间病房没有开灯,而黑夜的眼眸与匕首上的血线一样猩红,危险的杀意随他指尖把玩匕首的动作在这昏暗的空间中扩散开来。 “虽然不知道你怎么做到的,但我确定你没事,大影帝。”黑夜用手指转动匕首,速度之快让匕身的血线在空气中留下猩红的残影。 见侯涅生没有要睁眼的意思,黑夜又笑着威胁道:“知道吗,从见你的第一眼起,我就想在你心脏上狠狠捅一刀,现在也一样,所以” 黑夜站起身,将匕首抵在侯涅生胸前,看向他微微眯起眼,玩笑般说道:“你再不醒过来,我不介意让你永远也醒不过来。” 第37章 平凡37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我是装的?”病床上,在匕首即将刺入的瞬间,侯涅生睁开眼,一双含笑的桃花眼与黑夜对视起来,“就不能是我真的重伤昏迷了吗。” “不可能,我很肯定我们是同一种人。”黑夜笑着说,“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让自己在一瞬间重伤到濒死的,但我肯定,那伤是你自己弄的。” 侯涅生丝毫没有被戳穿的尴尬,反而轻笑两声,问:“那你倒说说,我为什么要专门把自己弄晕过去呢。” “不昏死过去,你这个满身秘密的人怎么面对审讯,又洗脱犯罪嫌疑呢。”黑夜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你应该感谢我没有立刻拆穿你,不然你的下场可比汪宇航惨多了。” 此时的汪宇航正脖颈拴着禁制颈环,被岑憬用荆棘捆住,单独关在一间病房内,等待最后的共同审讯。 因为他正儿八经从私人会所坐电梯上楼,又真正近距离接触过已死的钱夭三人,再加上古方镇的【影子食人案】他也是重要目击者,以及钱夭死后空间碎裂时他说过的话。 想不被列为重点嫌疑对象都不行。 “所以呢。”侯涅生没有丝毫感激,眼眸在一瞬变成金黄色,含笑又戏谑的话语中带着似有似无的威胁,“作为交换,你要我做什么,还是说要我以身相许呢。” “少来!”黑夜克制住一刀捅下去的欲望,却忍不住用另一只手掐住侯涅生脖颈,手指微微用力的同时,威胁道:“明天晚上,界桥村门口见,别说你出不来,我知道你绝对有办法。” 不等侯涅生答应下来,黑夜又道:“你要是敢不来的话,就别怪” 话说一半,侯涅生突然莫名其妙闭上眼,黑夜一愣,却听到异常急促的脚步声,这才猛地意识到什么。 不等他有所动作,“砰”一声,房门被打开,灯也在一瞬亮起。 岑憬看见黑夜一手掐着侯涅生的脖子,另一手则用匕首抵在他胸口,那样子显然是打算杀人灭口,厉声喊道:“许明渊!立刻住手!” 黑夜刚打算开口解释,岑憬又道:“我知道你因为被苗翠芹下药,可能和这人发生了点什么,但对方也是被胁迫而非自愿的,所以你犯不着专门过来杀人灭口。” 岑憬刚审讯完范开等人,在关汪宇航的病房却迟迟没等到许明渊,联想到苗翠芹说的以及自己凌晨看到的,立马想到某种可能性,这才跑到侯涅生的病房来。 果不其然,以黑夜这种锱铢必较的性子,真的会来杀人灭口。 黑夜:“” 想也知道自己又被侯涅生这家伙坑了。 他恶狠狠瞪了侯涅生一眼,心道明晚有你好看的,无奈松开掐住对方脖子的手,又将匕首变回弹珠放回口袋里,这才看向岑憬笑得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教官,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你是打算把人掐死,还是捅死。”岑憬问。 黑夜“呵呵”笑两声,故作无奈道:“这不是人没事吗。” “跟我出来。”岑憬在门口严肃说道。 “来了。”黑夜捡起被散在地上的资料,朝岑憬走去,跟着对方走出病房。 关门前,他还不忘再次恶狠狠瞪侯涅生一眼。 汪宇航被关在四楼,前去的路上,岑憬因黑夜专门来杀侯涅生一事,以及对刁秋梅等人的残忍手段,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必须残忍杀人的理由吗。” 岑憬是许明渊在总局训练时期的教官,白日还好说,而黑夜每次出任务实战时,一定要杀死几个人,而且手段异常残忍。 当时有段时间,岑憬禁止许明渊参与实战,持续一个月后,后者进行了可怕的自残行为。 在这种行为的持续逼迫下,岑憬重新允许许明渊进行外出实战,他依旧会残忍杀人,相对的,自残行为也停止了。 岑憬那时候就推测,或许许明渊的这个人格有什么必须杀人的理由。 他当时也问过这个问题,但无论白天还是黑夜,许明渊的两个人格都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黑夜沉默片刻,冷漠地用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看向岑憬,猩红的光芒转瞬即逝,而后他重新笑起来,有些随性地说:“好啊。原因很简单,这个世界的恶意对我毫不保留。” 这回换岑憬一愣,他不明白黑夜这话是什么意思,甚至因此而停下脚步思考起来。 “自降生那刻,焦虑、抑郁、嫉妒、憎恶、恐惧、仇恨、残暴所有生物的负面情绪我能感觉到,这些情绪会具象成实质的能量侵入我的骨血灵魂,让我渴望杀戮、渴望毁灭。” 黑夜一边解释,一边脚步不停地越过岑憬,含笑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这些能量会在我体内不断积攒,而我也需要释放它们。” 岑憬想起黑夜那近乎自杀式的自残,瞳孔颤了颤,问:“那你当时为什么会选择自残。” “我答应过一个人,不会将利刃挥向无辜者,那些碰巧从我旁边经过的人,不该承受我的恶意。”黑夜似乎猜到岑憬还想问什么,停下脚步转头望过去,用轻佻的语气道:“所以,我会根据人内心的恶意程度,来选定发泄的目标和决定对人的态度。” 对人的态度 岑憬立马想到什么,不等开口,黑夜又道:“这也是我很多时候愿意听你话的原因,岑憬。” “你总是因为我和白日而生气和烦躁,还一度想把我俩给扔回兴海,当然也只是想想,你从来没那么干过。甚至很多时候,你足以因我的行为而动下杀心,但你也从来没有,刚刚也是一样。” “在你问我为什么自残的时候,那一瞬间,我感觉不到你的情绪。”黑夜的语气不算郑重,甚至轻佻随性地有些过分,但落在岑憬耳中却显得无比真挚,“我感受不到,意味着你在关心我或者是别的什么,但总归是为我好的。” “岑憬,你这人可比表面看起来温柔多了。” 黑夜这个人格极其不服从管教,他的自我意志太过强烈,在总局的训练时期,除了岑憬,他几乎不会听取和采纳其他任何教官的建议。 岑憬想过很多种可能,甚至还想过是姐姐贝岑烟的专门交待,从没想过到头来单纯是因为他自己,因为自己内心的善恶对方一清二楚。 被人直白地拆穿内心,饶是岑憬也有些不好意思,他猛地走起来,又加快脚步越过黑夜,像是想避开对方的注视,但察觉对方跟上来后仍旧盯着自己。 岑憬忍无可忍地岔开话题:“你另一个人格也能感觉到吗,感觉到善意。” “感觉不到。”黑夜走到岑憬旁边,故作遗憾地说:“很遗憾,我只能感觉到恶意,而白日他则什么都感受不到,所以我俩一个是疯子,一个是机器人。” 岑憬又是一愣,他以为黑夜能感受到恶意,那按理来说,白日也能感受到善意,但对方那冷漠的样子又完全不像,没想是什么都察觉不到。 他还想问什么,但黑夜似乎不想再聊这个话题,主动转移话题,“你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那样折磨毕文山几人。” 岑憬也知道黑夜不想再多说了,“嗯”一声示意黑夜说下去。 “死掉的那个恶意最深,深到她的灵魂都是黑色的,每一个动作都裹挟着无尽的恶意,我就算瞎了都能感受到她下一步要做什么。”黑夜说,“另外,她身上还被其他生物的怨恨束缚着。” “其他生物的怨恨?”岑憬问,“为什么。” “她会虐杀动物,而且数量非常多。”黑夜回答道,“在那些怨恨中,我知道她会扭断动物的四肢,剥皮,割肉,有时会活活掐死它们,有时则会放它们在原地流血而已。” 这死法 岑憬想到罗毅说过的刁秋梅的死状,与这些动物的死法一模一样 “那些动物怨恨太深了,所以我干脆遂了它们的愿,让她以同样的死法死去。”黑夜的声音依旧充满笑意,丝毫不觉自己做错了什么,继续说道:“至于毕文山,他常年偷窥和视奸他人,我就他眼珠子抠下来,让他再也看不见,剩下那个的话欺软怕硬的胆小鬼,完全不值得我动手。” 说话间,二人到达四楼,躺有毕文山的担架床从他们旁边推离。 黑夜看到毕文山包裹着绷带也掩盖不了空洞的凹陷眼眶,再加上刚刚从侯涅生那里憋了股气,一个满是恶意的念头从心底冒出来。 “所以你会向上汇报吗。”黑夜将目光投向别处,轻飘飘地问:“会把刚刚我说的那些话,汇报给总局吗。” 岑憬朝黑夜的右手望去,只一眼便肯定回道:“不会。” 即使异能者恢复能力惊人,但那深可见骨的伤口也不是一天就能恢复的,深红的纤长血痂黏在白皙的皮肤上,眨眼刺目,光是看着就难以想象该是什么样的疼痛。 黑夜仍旧没回头看岑憬,只能听到对方用平淡的声音继续说道:“现在总局不比以往,更何况你们在用尽全力接受和融入这个世界,我没有理由为了一个猜测或可能而毁掉你,比起你那玩笑般真假难辨的话语,我更愿相信我的亲眼所见。” 因为这番话,黑夜忍不住扭过头来重新看向岑憬,他话里如一,自己什么都感觉不到。 那一瞬间,黑夜有点不相信自己的感知。 他想,是出错了吗。 “刚刚所有的问题,我都是基于朋友的身份去问的,不是教官,也不是特殊行动队队长。”岑憬迎向黑夜探究的目光,微笑着说:“而作为朋友,我理所应当去关心你的状况,也理所应当为你保守秘密,更何况我相信我姐识人的眼光。” 什么都没感受到的黑夜完全不知该说什么好。 就像他刚刚调戏般说的那样,岑憬这个人远比外表看起来温柔,以至于他笑起来,也显得温柔,黑蓝色的眸子而高贵优雅,荡漾着蔚蓝的波涛,柔软而温和。 半天憋不出半句话的黑夜再次别过脸去,又过了片刻,才嘟囔道:“你要不还是别笑了,挺不习惯的。” 岑憬:“?!” 我就知道,对你这家伙就不该心软。 岑憬嘴角的笑容瞬间消失,冷脸离开的同时不忘冷声催促道:“还不快走,接下来管理局可有的忙了。” “来了。”黑夜跟上岑憬,继续嘟囔道:“果然,这样才对嘛。” 岑憬停下脚步,将手中的资料甩给黑夜,“拿着,先看完再说。” 黑夜接过资料,翻看起来的同时又随口问:“这是?” “范开几人的审讯资料。”岑憬冷漠地说,“你看完就知道问题有多大了。” 岑憬甩来的资料上是一天下来的审讯结果,详细记载了范开那几个异能者的异能与所知情报。 范开是本体型力量异能者,暂未出现特殊能力,界桥村本地人。 他是以前去县里,跟踪猥亵他人时,反被制服并加入进拐卖组织的,主要工作就是全国各地拐人,然后把人送回界桥村和其他村子。 除了其他的几个村落地址,范开知道得也不多。 因为罗毅的最后一次【送信】的定位显示范开去往古方镇,加上那一车精神状态极差的受害者,岑憬又顺带问出了他们整个组织的工作流程。 被拐卖的女人,长相一般的会低价卖到深山各处,给人当老婆,长相好的则会送到极乐之地九楼用于接客,如果怀孕了就会在分娩时期送往六楼。 生下的孩子无论男女都会放到黑市用于器官或别的交易。 如果孩子到一定年纪没有成功出手,就会跟长期接客而精神崩毁或身体染病的男女一起处理掉。 他们的处理方式有两种,第一种是丢到八楼给钱壮当玩具杀掉,第二种则是低价卖给古方镇一个叫薛文的。 黑夜看到前面时就有预感,看到这里时,已经确定薛延口中的拐卖组织就是指范开等人了,而且确实是条大鱼。 除了已经被捣毁的界桥村,还有其他无数村子也参与进来,甚至主动将女儿低价买过来。 但这时黑夜还想不明白为什么岑憬会说管理局要有的忙了,毕竟根据资料显示其他村子只是单纯参与了人口拐卖,警方的人去就行了,完全不需要管理局的人去。 另外,界桥村用诡异传说吸引人主动过来的方法也是薛延告诉范开的。 资料里说,范开与薛延接触几次后,察觉到他们卖给薛延的人根本不够满足其需求,就主动问起对方有什么搞人的好方法。 也是那时候,薛延告诉他们随便编点诡异传说,这世界永远不缺充满好奇心又自以为是的蠢货,那些人会自己找过来的。 当时,界桥村的人都从冯建业等人口中知道碾石村发生过什么,于是他们开始胁迫冯建业等人配合,用过种种手段后就有了最后白日进村看到的那一幕。 看到这里,黑夜想起冯建业见到白日时的异常情况,以及他口中来自天衡山的赵玄之道长,便问:“这个冯建业现在在什么地方。” “他的身体状态非常糟糕,几乎就是靠一口气吊着的,现在正在进行系统性治疗。”岑憬回答道,“你要有什么话想问他的话,估计还要等几天。” “不急,反正人又不会跑。”黑夜说着将资料翻到下一页。 第38章 平凡38 翻面后,记载的是范云浩和苗翠芹的资料,与范开相比简单了不少。 范云浩,动物型黄狗异能者,暂未出现特殊能力。 他是范同方的儿子,考上警校后回到分栏县入职,本身成绩其实不好,全靠钱程找人走后门。 他以警察的身份在分栏县守着,将过来报警的人一律骗回界桥村,并以人肉喂养黄狗。 据范云浩所说,他完全是按照钱程吩咐办事,只负责界桥村的事情不被上报发现,连其他拐卖人口的村子都不知道。 而苗翠芹是植物型依兰花异能者,主要能力为催情,暂未出现特殊能力。 她同样是界桥村本地人,确切的说是以前被人卖到界桥村当媳妇的,却在怀孕后被范开强奸至流产,被当初买她的那家人赶出来后,跟了范开当他的相好。 关于这点岑憬也专门问过,为什么苗翠芹会跟范开在一起。 苗翠芹的回答是她被强奸流产后,村里人都说是她先勾引的男人,要把她丢河里淹死。 她还说那时范开已经觉醒异能,因为她长得漂亮,不想只睡一次,一人放到半个村子的人后,告诉她只要愿意跟他好,就不会被丢河里淹死。 同样的,苗翠芹也是知道情报最少的,唯一工作就是在极乐之地当老鸨,甚至因为与界桥村人的关系不洽,也不常从极乐之地出来,即便出来也是直接从横开市的出口出来。 黑夜看到这里也发现疑点了,自言自语道:“一个村出现三个异能者,异能还都是正好需要的,太巧了。” 然而等黑夜翻到下一页,就明白岑憬为什么说,他们管理局接下来有得忙了。 除了范开,苗翠芹和范云浩都是人为觉醒异能的。 当时邀请范开加入拐卖组织的人身边还跟着一个年纪不大的女生。 范开将二人拎进界桥村转一圈后,那女生点出几个人并准确说出他们的异能,又给他们一瓶水,让他们喝下。 喝下后,那几人都出现高烧不退或致命性的危险,只有范云浩和苗翠芹运气好,挺过来又觉醒了异能。 而关于那个女生以及邀请他加入的人,范开表示不记得了,那两人自他加入进来后就再没有出现过。 很少有异能者天生就有异能,天衡山在最初谈判时交给管理局的资料里就包括了异能的觉醒条件。 一是机缘巧合,二是生死难关,而后者即便挺过去觉醒的概率也很小。 管理局为此还统计过现有异能者的觉醒经历,得出经历生死难关后的觉醒概率是很低,近百人里面才有一个。 可苗翠芹与范云浩却百分百觉醒异能,绝对和那女生携带的水有关。 联想这次界桥村的事件,没人知道他们已经暗中制造多少异能者了。 岑憬见黑夜略显惊讶的表情,就知道他看到关键地方了,道:“范开口中的年轻女生,可能具有看穿他人异能的能力,而那瓶水则是其他异能者的异能造物,可以让人强行觉醒异能。” 他沉思片刻,又道:“具体是什么能力,可能还要和天衡山的人沟通确认,但可以肯定的是” “有人在制造异能者。”黑夜抬眼看向岑憬,有些兴奋地说:“那些拐卖人口的村子,大概率也有异能者存在,对。” “是。”岑憬回答道,“所以当务之急是把这条拐卖线路上所有的村落地址都确定下来。” 说着,他又抬眼看向黑夜,“刁秋梅是管理局的a级通缉犯,在十一年前剿灭初代拐卖组织时,伪装成老人跑掉了,之后一直处于失踪状态。她大概率是知道最全的人,可惜” 剩下的话,岑憬没说,但看向黑夜的眼神十分直白,就差直说你不该把人弄死了。 黑夜:“” 至于极乐之地已死的主人钱程,下面还有些许简单的调查资料。 钱程早年的事情闹挺大的,所以很好查,是个凤凰男飞上枝头自诩成龙的典型例子,迫使女方未婚先孕而跨越阶级。 结婚后,他逐渐暴露真面目,致使其妻女精神都不太正常,而妻子也因在精神和身体的双重虚弱下被迫怀孕,生下一个畸形儿后就彻底离世了。 但某种程度上说,钱程也确实厉害,将女方家原本的资产扩大了无数倍,但比起钱程自己脑子好使,黑夜更偏向于他幕后还有什么人,而钱程只是一个被推在明面上的棋子而已。 而幕后之人,光凭人为制造异能者这件事,就足以证明其危险程度。 可惜现在这个明面上的棋子钱程没了,另一个最有可能知道线索的刁秋梅也没了,本就不多的追查路线差不多被堵完了。 黑夜略显心虚地别过脸去,飞速岔开话题:“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那要看里面这位重要嫌疑人知道多少了。”岑憬说着推开病房大门走进去。 里面已经整整一天没吃没喝的汪宇航见到有人进来,立马哭喊道:“大哥们,我是普通人啊,正儿八经的普通人啊!真不是异能者!你们要给我放最后审问也行!好歹给点吃的,给点喝的啊!要死了,要死了,真的要死了” 他被荆棘捆着,身体完全不敢乱动,再加上一天滴水未进,唇角开始干裂起皮,叫唤的声音也显得虚弱无力。 确实是普通人该有的症状。 岑憬在给汪宇航戴上禁制颈环时,故意没开启禁制效果,倘若是异能者,先不说能不能装出这样的虚弱效果,反而正中下怀,自投罗网。 “给他倒杯水。”岑憬说。 他只是单纯想确定汪宇航是不是异能者,没有虐待人的癖好。 汪宇航见许明渊倒了杯水朝自己走来,还大有要为给他喝的架势,试探性问道:“能不能我自己喝啊。” 黑夜:“??” “你这是嫌弃我?”黑夜问。 不等汪宇航回答,他又道:“不对,你是在害怕我。” 他饶有兴趣地问:“为什么?” 汪宇航沉默片刻,无比幽怨地看向黑夜,反问道:“你凭什么觉得你做的事不让人害怕。” 黑夜回忆了一下当时的经过,汪宇航刚说完掉下去很危险,就被他反手扔下去。如果不是赌赢了侯涅生可以解决,他们仨的尸体可能会分在世界各地,拼都拼不起来。 黑夜:“” 好像是有几分道理。 站在病房门口的岑憬:“” 不用想也知道,许明渊肯定对人做了什么可怕的事。 他抬眼看向汪宇航,困住对方的荆棘立马消失不见,等人“咕嘟咕嘟”喝完一杯水后,才冷声问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极乐之地,和已死的钱程几人认识多少,另外,你是怎么知道异能者的事的。” 不等汪宇航回答,他又继续冷声提醒道:“我看过你关于【影子食人案】的口供,全程没有任何人和你说过异能者这个概念名词,你是怎么知道的,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汪宇航心底“咯噔”一声,没想到自己还没开始编,路就直接被堵死了。 在岑憬充满压迫感的审视目光下,汪宇航再次试探性问:“我说,我其实来自天衡山,你信吗。” “那作为普通人,你为什么又离开天衡山。”岑憬问道。 问话的时候岑憬面无表情,完全无法猜测或推断他到底信没信。 天衡山的异能者数量其实非常少,两只手就能数过来,但为了维持旅游业务,他们会定期从孤儿院领养一批孩子。 这些孩子都是普通人,经由天衡山抚养长大,负责日常的旅游和招待工作,在和管理局确认合作关系后,还会负责查找异能典籍资料的工作。 同样的,这些孩子因为知晓太多与异能相关的事情,没有特殊情况,是绝对不允许下山的。 汪宇航用略有沙哑的嗓音解释道:“二十三年前,都省发生特大地震,我爸妈为了救我而去世。在我也要死掉时,天衡山的人路过将我救出来,又带回天衡山抚养长大。” 二十三年前,全国各地出现特大型灾害,也是那时候,一部分异能者选择出手救世,这才使得异能者进入官方视野,有了后来管理局的成立。 当时天衡山也有异能者下山参与救援,也确实收养了一批父母双亡、无家可归的孩子。 现在天衡山内负责和管理局对接的人也大多是这批孩子,故而汪宇航这话岑憬也挑不出问题。 “至于为什么离开天衡山。”汪宇航思索片刻,又道:“因为我亲眼看到有人死在自己面前,再加上接触到了异能,就开始拼命学习关于异能的一切,常年下来导致性子过于压抑和沉闷。有人觉得我不能继续这么下去,就把我赶下山,让我出去历练了。” “性子沉闷还想得起来去当偶像?”汪宇航旁边的黑夜调侃道,“还直接一跃而成当了顶流?” 汪宇航:“” 你就非要拆我台,是吗。 他无奈继续回答道:“那时候,我刚下山没几天就被星探相中了,反正我本身也没什么目标,索性听人劝去当偶像呗,正好多接触接触人。” 将刚来天衡山不学无术的那几年抹去,汪宇航的话大部分都没说谎。 他确实因为有人在他面前惨死,而后拼命学习和训练,以至于性子变得沉默寡言。 允棠怕他彻底变成个闷葫芦,就把他一脚踹下山去,然后下山没几天,还不等想明白去哪就被赵萱看上,拉去参加偶像训练了。 再后来汪宇航性子重新开朗起来,就干脆直接近距离看着侯涅生,看看他们府君突然当演员到底有什么目的。 可惜,汪宇航没想到自己单纯吃个瓜,还能被坑成现在这样。 对于汪宇航的回答,岑憬听不出任何问题,但他的回答又巧合到有些不正常,出于警惕,他当场拨打了天衡山接待处的电话。 岑憬将电话直接打开免提,在等待接通的时间里,看向汪宇航,又道:“你要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现在还来得及。” 汪宇航:“” 能补充啥。 祈祷接电话的是个脑子机灵,靠谱的吗? 下一秒,电话接通,只听那头年轻的女声传来:“喂,天衡山旅游接待处,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了,没什么事要紧事的话,请明天早上九点后重新” 听到允棠的声音,汪宇航在心里松口气,但肢体上没有直接表现出来,再加上不属于负面情绪,故而谁都没有察觉。 “抱歉,打断一下。”岑憬说,“我是管理局的人,这边有些事情需要你们那边紧急配合一下。” “什么事。”允棠飞速改口道,“需要异能资料的的话,走你们管理局的正规流程申请去,我这边不接受个人申请。” “不是,我想问一下,汪宇航当年是为什么离开天衡山。”岑憬淡淡问道。 电话那头的允棠瞬间陷入沉默,片刻后,她道:“如果汪宇航因为作奸犯科被你们抓住了,那直接抓进去就行,不用顾及我们天衡山的面子。” 汪宇航:“?!” 卧槽!? 允棠你在说什么!! 府君坑我,你也要坑我吗? “至于为什么离开,则是因为当年他跟个闷葫芦似的,所以我给他一脚踹下山,让他历练去了。”允棠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有些抱歉地说:“这中间十多年天衡山从没问过他的情况,如果因此让他闷葫芦开瓢开叉了,那我再次为他的行为感到抱歉。” 因为允棠的声音过于年轻,听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故而黑夜打趣般问:“十年前你多大啊,能决定把别人给赶下山吗?” “天衡山按辈分论事,我年龄小,但辈分特高,有问题吗。”允棠完全没察觉电话那头打趣的人是谁,毫不客气地怼道:“别说汪宇航了,你来天衡山也要跪下来叫我声老祖宗。” 黑夜刚要怼回去,被岑憬一个眼神止住,后者“切”一声不再说话,而病床上的汪宇航不知为何打了个寒颤。 “对了,你们还没说汪宇航犯什么事了。”电话那头,允棠追问道:“如果真祸害良家妇女了,那记得直接关进去。” 黑夜忍不住再次低头打量起汪宇航,似乎十分好奇,为什么对方执着于将汪宇航送进去。 汪宇航:“” 别看了,我是不可能说的。 “没有。”岑憬如实回答道,“他只是单纯被卷入异能者事件而已。” “是吗,那还真是遗,不,万幸啊。”允棠的语气是止不住的失落,不等岑憬再说什么,她又道:“总而言之,没我什么事了对。” 岑憬“嗯”了一声,刚准备告诉对方,他晚点会申请异能资料,允棠先一步道:“对了,关于异能的事,有不懂的地方你们直接问汪宇航就行,他跟行走的百科全书没啥区别。” 说完,允棠直接挂断电话。 汪宇航:“?!” 卧槽!? 允棠在说什么啊!!!!! 你是想坑死我吗!!! 他与岑憬尴尬对视,心底顿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后者将手机放下,黑蓝色的眸子隐隐散发着属于猛兽的凶性,“我确实有几个关于异能需要问你。” 汪宇航眼皮子跳了跳,态度十分不情愿,“好我保证配合调查。” 不等岑憬开始询问,岑琛也推门走进来,“臭花猫,审怎么样了。” “审差不多了,让他再配合调查,回答几个问题就行了。”岑憬说着看向岑琛,“你呢,罗毅说你和霍队负责延山私人会所的审讯了,有什么收获吗。” “都是些大老板,半点不经吓,该说的全都说了,而且罪名已经摆在那了,直接申请正常部门调查就行。”岑琛伸手扶了下额,有些头疼地说:“唯一麻烦的就是还有个叫贾德义的,有些麻烦,不太好直接申请调查。” “贾德义?”岑憬问,“他有什么问题吗。” 汪宇航听到自己顶头上司的名字,不知为何,再次有种不好的预感。 岑琛回道:“也不算什么大问题,他是时代娱乐的大老板,根据其他人的口供,他旗下大部分艺人都被带去极乐之地给人玩过,而且一律被拍下了不雅视频,但可惜这次他人不在现场,再加上用于记录的镜子也全被许明渊毁了,没有实质证据去” “人证算吗。”黑夜打断岑琛的话,笑着问道。 那一瞬间,汪宇航瞬间明白那不好的预感是什么了。 他“嗖”一下坐起来,扑向黑夜的同时还不忘连哭带嚎德求道:“大哥!你是我亲哥!算我求” 汪宇航不用异能就是个普通人,再加上饿了一天那里是黑夜的对手。 黑夜将人轻而易举按住,在双胞胎略带好奇的目光中,拍拍汪宇航的肩膀,那架势似乎在给对方委以重任,“汪宇航,时代娱乐摇钱树之一,这个活的证据怎么样。” 汪宇航内心:&` 一天之内被三个人坑,坑得还是无底洞。 我还不如死了,直接当个物证得了。 岑琛“哦吼”一声,颇有几分意外之喜。 而岑憬沉默片刻,有些严肃地说:“说起来,你还没回答我,你为什么来极乐之地,和钱程几人又是什么关系。” 汪宇航:“” 如果可以,我要不还是死了。 当物证挺好的。 第39章 平凡39 凌晨三点—— 汪宇航顶着黑眼圈,吃着肉夹馍,喝一大口可乐后,欲哭无泪道:“大哥们,我真的该说的都说了,我是普通人啊!放我睡觉不行吗!” 在此之前的几个小时,岑憬如允棠说得那样,把所有关于的异能问题都朝汪宇航问了个遍,而后者也确实解答了他不少疑惑。 已死的钱夭是特殊型空间异能者。 假设他们所属的空间为初始空间,钱夭则能再开创一个次空间,还可以通过某些特殊物件与次空间进行连接,很显然极乐之地就是用于连接次空间和初始空间的东西。 电梯本身不具有输送作用,需要空间异能者在电梯内使用异能,才能做到带人来回。 关于远程传送,原理上是将空间进行切割和转移,空间都不见了,空间内的人自然而然也会不见了。 而想要实行远程传送,还必须知道被传送者的位置。 至于岑憬在顶楼上见到的那摊大型烂肉,也就是钱壮,则是恶型血祭异能者,通过亲手杀死目标,来掠夺对方的一切能力,因为血祭异能者必须是天生残障的特性,对方又恰好是个傻子,只知道追逐鲜血,这才将所有人都杀掉了。 而关于那个可以看到别人会觉醒什么异能的异能,汪宇航给出了三个可能。 特殊型窥探异能,通过双眼窥探他人的内在性质,还未觉醒的异能同样属于内在性质。 特殊型言灵异能,通过自身言语对他人做出某种预言,例如让你在未来会觉醒某种异能,但因为觉醒有一定概率死亡,这才造成只活下了几人的情况。 特殊型转化异能,通过自身特定手段将人或物进行不可逆转的改变,例如将人从普通人变成异能者。 “最后一个问题。”岑憬淡淡说道,“可以让人百分百觉醒异能的异能是什么。” 汪宇航沉默片刻,嘴里塞着一大口肉夹馍,囫囵咽下后,才答道:“如果对方是特殊型转化异能,那么水可能就是对方的特殊手段,属于用转化异能造出来的异能造物,如果是特殊型言灵异能,那水就单纯是个幌子,没有任何实际作用,但据我所知这两个异能都不能做到将普通人百分百变成异能者,一百个能有一个,都算高的。” “而如果是单纯特殊型窥探异能的话” 汪宇航将肉夹馍咽下,看向岑憬有些无奈地说:“那就不知道了。” 岑憬一愣,似乎没想到汪宇航会这么回答,又重复一遍:“不知道?” “是啊。”汪宇航抬手打了个呵欠,“天衡山还有一部分异能典籍是禁止任何人阅读的。” “为什么。”岑憬追问。 “不知道。”汪宇航想了下,又补充道:“天衡山有两个藏书阁,山顶的那个禁止任何人进去,为了防止我们好奇闯进去,还有专门的异能者镇守。” 说是镇守,但就是赵玄之随手凝聚的火龙而已,但这些汪宇航不会细说。 眼看岑憬的表情逐渐凝重起来,汪宇航忍不住提醒道:“天衡山没有任何阴谋论,否则这个世界早就是他们的天下了,因此他们不让世人知道那就肯定有自己的理由,而这个理由无论如何都肯定是在为黎民众生着想。” 汪宇航的这话令岑憬有些好奇,将心底的阴谋论压下,问:“你为什么能这般确信。” “因为我相信他们。”汪宇航又喝了口可乐,胳膊曲起放在桌上,手背撑着下巴,目光投向远方,缓缓说道:“天衡山没你想得那么古板,那是个很自由的地方,同性恋也好,不婚主义也罢,哪怕想做个变性手术也行,没人会拦你,也没你想得那么严格,如果你真的想离开,同样没人阻拦。” “他们将我们比作刚刚破土的植物幼芽,或高或矮,枝叶或繁茂或枯萎,可以按照我们自己的想法去自由生长。但他们也同样严格,自由生长的前提必须是枝干挺拔向上。” “肉体终将腐朽,唯有灵魂永存,他们要我们那姿态各异的身躯里载的是光明磊落的不屈灵魂,不求我们怀瑾握瑜,但求我们明辨是非,烧杀抢掠伤贩爆投,八者皆不可为。” 他眼皮有些沉重地耷拉下来,让人分不清到底是困倦到要睡着了,还是回忆那段在天衡山的日子。 片刻后,他用无比眷念的语气说:“无论何时,身在何处,天衡山永远是我的家,我也将永远铭记他们的教诲。” 不知为何,汪宇航的话勾起了岑憬对天衡山的向往, 当汪宇航说到灵魂的那个瞬间,他尤其想去天衡山看看,并且这念头如泉涌般,越发迫切。 他冰冷的语气柔和不少,问:“那你不打算回去看看嘛。” 汪宇航疲倦地抬眼看向岑憬,不知为何,他们明明才刚刚相识,甚至相识过程还算不得愉快,但他就是觉得岑憬这人不坏,甚至愿意吐露半点心扉。 真是奇怪啊,汪宇航想,难不成他俩上辈子认识不成吗。 他轻笑一声,玩笑般说:“那我现在想回去,你们给吗。” “想也知道不可能。”岑憬不假思索地回道。 “那你还问我想不想回去。”汪宇航笑了起来,脸上的倦意似乎也少了些许。 “但等你协助我们解决完时代娱乐的事情,你想回去待多久都没人拦你。”岑憬又道。 “少来。”汪宇航又忍不住打了个哈切,“到时候我都失业了,搞不好还要变得名声狼藉,不回天衡山能回哪去啊。” “非常感谢你今天的协助和配合。”岑憬说着站起来,“早点休息,汪宇航先生。” 汪宇航将桌板放回原位,倒头就睡的同时还不忘提醒道:“看在我这么配合的份上,让我睡到中午行不。” 岑憬没有说话,但头顶刺眼的灯光消失了,房门也被轻轻关上。 “臭花猫,你对那小子那么温柔做什么。”门外,岑琛倚靠在墙上,言语间似乎有些吃味。 “哪有。”岑憬立马否认,又岔开话题道:“你那边怎么样了,死秃鹫。” 汪宇航是先交代完为何会出现在极乐之地,回答完关于时代娱乐的事情才紧接着回答岑憬问题的。 “该申请和申报的都已经弄好了,就等明天正式开始调查了。而剩下关于要递交给总局的那部分我丢给霍斩兰了。”岑琛笑着回答道,“顺带跟你说下,时代娱乐的总部就在兴海,我已经把那部分事情全权转交咱姐了。” “你倒是会偷懒。”岑憬边说边朝楼梯走去。 岑琛立马跟上去,贴在岑憬身边故作无奈道:“谁要咱俩现在不是一个队的,我不想办法偷偷懒,哪来时间陪你啊。” “你这话你自己信吗。”岑憬毫不犹豫拆穿岑琛的谎言,“从小到大,一直是你粘着我。” “是是是,是我一直粘着你行了,臭花猫,看在我主动承认的份上,陪我去吃个夜宵呗。”岑琛说着将胳膊搭在岑憬的肩膀上,那架势大有他不同意,自己就不放开的架势。 岑憬没有挣脱岑琛的束缚,抬手朝他索要什么,“钥匙给我。” “你对我车技就这么不放心嘛。”岑琛嘟囔着将口袋里的车钥匙递给岑憬,顺带因为要下楼梯而放开了岑憬。 岑憬接过车钥匙,淡淡回道:“整个三队的驾照都是为你考的,你说你车技怎么样。” 岑琛:“” 不就是扣分扣得多了点嘛。 二人快速下到一楼,岑憬又问:“死秃鹫,你想去吃什么。” 岑琛反问道:“就我俩?” 岑憬瞥了他一眼,“你要想大家一起去,我现在可以把人都叫上。” “我才不呢。”岑琛说着就要推人快速出门。 “你们要去吃夜宵?不算我一个啊!”霍斩兰从不远处的房间里探出头来,“未免也太” 在岑琛的眼神示意下,霍斩兰立马改口:“太好了,回来时候记得帮我带点啊,随便什么都行。” 说完,霍斩兰“砰”一声关门,回去继续工作。 岑憬转身看向岑琛,问:“你对霍队干了什么。” “没什么啊。”岑琛毫不心虚地回答道,“他主动揽的活,不是他做谁做啊。” 他才不会告诉岑憬,作为交换,他把贝岑烟的生日告诉霍斩兰了。 岑憬心知这两人估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但也懒得戳穿,转身朝大门走去,“走,快去快回。” “知道啦。”岑琛快步跟上岑憬。 片刻后,黑夜站在医院顶楼的天台上,静静看着一辆汽车驶出私人医院。 他站在天台边缘的矮墙上,矮墙上没有任何遮挡,只要他在往前一步便会跌落高楼,粉身碎骨。 夜晚的凉风吹过他的面庞,让他有些混乱的思绪彻底平静下来。 好险啊,黑夜想,跟岑憬说了很多不该说的东西,但是 岑憬不打算向上这件事也超乎黑夜的意料,他都做好对方心口不一的准备,甚至因此不愿直视对方。 谁想岑憬那花猫还真就心口如一了,说不告诉就不告诉。 “都是些奇怪的家伙。” 黑夜嘟囔一句后坐下来,视线随着夜风看向万家灯火。 朦胧而遥远的绚烂灯光让黑夜恍惚,不知为何就想起了与贝岑烟的初见。 城市的夜晚喧嚣不止,车水马龙,那里有欢声笑语,有锣鼓喧天但它们都不属于自己。 无论是黑夜还是白日都一样,世界要么一片空白,要么满怀恶意。 在小时候,白日与黑夜的关系非常差。 也因为两个人格从不沟通,导致他们有很可怕的信息差。 黑夜自以为白日能感受到世界的善意,不满他会沉默地心理医生的治疗方案,甚至帮着外人对付自己。 于是在以前,黑夜只要有机会就做很多过分的事情,他想让交替后,白日与他承受同样痛苦与恶意。 直到后来他们的关系渐渐改善,再加上精神病院的那段悲惨日子,黑夜才知道,原来白日什么都感受不到,以至于他的世界一片空白,情感也如荒漠般干涸。 而白日也明白了黑夜发疯的真正原因,他能感知乃至看清世界所有的恶意,这些恶意还会化作能量侵入和影响他。 通过那些医生的只言碎语,他们真正明白了自己是不正常的存在。 按道理来说,黑夜既然只能感受到恶意,那白日也应该只能感受到善意才对,但后者却什么都感受不到。 本是一体的他们,因为缺失了什么东西,才会被迫分裂开来,成了白日与黑夜,又因为缺失的那部分,导致白日什么都感觉不到,黑夜又只能感受到恶意。 他们无法融合,只能交替存在。 意识到这点后,白日与黑夜才真正意义上选择了共存。 而从精神病院里被放出来后,他们一边艰难融入正常人的生活,一边寻找那所谓丢失的东西。 找寻丢失之物,也是他们加入管理局的契机。 那是许明渊大一时期的十一月末,他刚下课回到宿舍就听到学校的广播声。 “校内出现紧急突发事件,请现在所有位于三号教学楼的人立刻离开,并与其他人一同返回教职工和学生宿舍,在得到进一步通知前,任何人禁止外出。” “重复一遍,这不是演习,请所有人积极配合警方工作。现位于三号教学楼的人立刻离开,并与其他人一同返回教职工和学生宿舍,在得到进一步通知前,任何人禁止外出。” 许明渊因为双重人格,申请的是单人宿舍,此时正值傍晚交替时间。 白日走到窗前,抬眼向三号楼的方向望去,灯光下能看到很多人在警察的指挥下迅速撤离。 确如广播里所说是发生什么紧急事件了。 但是 白日有种直觉,事情或许比广播里说得更加危险。 而对他与黑夜来说,危险也往往伴随机遇。 眼见天色彻底暗下来,交替开始,白日主动开口:“你要去看看吗。” “当然。”黑夜嘴角扬起,笑着回答道,“说不定那里就有我们一直在找的东西呢。” 那时的他们还不知道异能者的存在,但因为精神病院的经历,知道自己的身体素质和反应力不是常人可以比拟的,甚至愈合和忍痛能力也比常人高。 在大学前,许明渊虽然也会与常人接触,但却没真正上过学,都是在家自主学习和私教授课。 因为白日可以百分百集中精神,故而对常人来说过于繁多的课业,他在极短的时间内都能完成,剩下的所有时间,则都花在寻找白日缺失的那部分和体术训练上。 他们不知道去哪里找,但既然自己不正常,那肯定是要往危险和不正常的地方找。 在上大学前,他们去过很多危险的地方,要不是身手过人,再加上黑夜对恶意的感知,不少时候都要搭上大半条命进去。 最重要的是,经历精神病院的事情后,黑夜到了需要定期发泄的地步,如果长期压制恶意,那他就只剩两个选择了,自残或者随意伤人。 故而,在晚上,他也会经常出来,往那些充满恶意的地方跑。 很长一段时间,黑夜还被报纸称为无名英雄,把很多通缉在案的罪犯折磨一顿后又丢到警局门口。 而现在,遇到这种情况,他们当然不会放过。 黑夜从抽屉里摸出几把折叠式水果刀放在裤子口袋里,其实匕首他或许能玩得更顺手些,但无奈这些东西正规途径根本就买不到。 更何况他能有现在这样较为自由的状态,已经该知足了。 宿舍位于三楼,这点对于黑夜直接跳下来没有任何难度,他揣好水果刀从窗户翻出宿舍。 似乎没人想过会有人从三楼窗户直接翻下来,故而后院这里没有任何警察看守,再加上熟悉地形,黑夜花了几分钟成功到达三号楼附近。 他刚想着要怎么在无数警察的包围圈下进入三号楼,但突然感受到什么,扭头朝不远处的体育馆望过去。 那是黑夜从未感受到的可怕而深邃的恶意,像是刚杀过人一样,毫不遮掩其中的血腥气。 明明刚刚体育馆里还什么都没有。 黑夜没有犹豫,转身朝体育馆的方向走去。 似乎所有警力都集中在三号楼,在体育馆门口,黑夜没见到任何人,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从后门悄悄溜了进去。 体育馆内所有人都已经被疏散了,本该开着的顶灯也不知为何熄灭了,空旷昏暗的走廊上只有黑夜一人。 脚步声、呼吸声被无限放大,甚至还伴随阵阵回音,令人光是身处其中便会浑身颤栗。 然而黑夜不是正常人,再加上他看人也不单单只靠眼睛,在这种环境下,对恶意能量的具象感知远比双眼来得靠谱。 人可以伪装外表,但内心不行,黑夜很早就明白这个道理了。 他根据感知穿越空旷无人的长廊,又转过几个弯,来到篮球场。 这个室内篮球场很大,并且为了方便观赏,采用镂空设计,上方没有任何楼层遮挡,抬眼就能看到最顶层的天花板。 而那股可怕的恶意就来自最顶端。 黑夜抬眼望上去,距离很远,再加上没有灯光,只能看到模糊一坨黑乎乎的东西挂在顶板中心。 他心道那地方是人能上去的吗。 不等黑夜找地方上去,下一秒,那东西突然变大,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向下扑来。 “!” “咣当咣当——!” 黑夜在篮球场上翻滚的声音在空气中反复回荡,还有一种奇特的尖锐杂音混在其中。 那东西想杀他! 刚刚一瞬间,黑夜勉强躲避的同时也看清了那东西的模样。 是一只非常巨大的丑陋蝙蝠,突袭过来时还能闻见鲜血的铁锈味。 第40章 平凡40 黑夜头一次感受到如此鲜明的恶意,眼眸不可压制地泛起淡淡的血色,准确地瞪向飞在空中的蝙蝠。 “嗡——嗡——!” 似乎那蝙蝠也察觉到黑夜的杀意,杂音瞬间大起来。 黑夜下意识蹙眉,霎那间,蝙蝠再次朝他冲来,察觉那恶意接近,他立马掏出水果刀,躲避的同时朝对方刺去。 刀刃刺入蝙蝠的身体,但它的体型实在太过巨大,黑夜的手臂也被对方咬中,灼烧般的刺痛感传来,紧接着黑夜感受到他体内的鲜血在被抽离。 黑夜闷哼一声,眼眸里的红色更深了,他用手臂抵住蝙蝠的尖牙,将对方压在地上。 “不松嘴的话,就一辈子也别松了。” 他另一手掏出水果刀朝蝙蝠的脑袋刺去。 那蝙蝠仿佛通人性般,翅膀猛地抬起,在最后一秒挡住刺向它脑袋的水果刀,而后双脚用力蹬开黑夜,尖牙从他手臂离开的同时,又拽着他的脚踝飞起来。 然而蝙蝠的翅膀被划成几段,仅靠一边翅膀本就飞不快,再加上黑夜反应迅速,又朝上投出一把水果刀。 半空之中,蝙蝠将黑夜放开,后者猛地摔在地上。 他狼狈又快速地爬起来,眼眸中的血色更深了,长久压抑的恶意逐渐泄露出来,恨不得将半空中的蝙蝠千刀万剐。 然而蝙蝠比黑夜先一步开口,它说:“小东西下手可真狠了啊,但你的血味道真不错,是我喝过最美味的。” 黑夜惊讶片刻,掏出仅剩的水果刀对准蝙蝠,“你是个什么东西?!” 蝙蝠用半边翅膀缓缓飞到黑夜不远处。 黑夜的视线始终紧跟着它,只见这东西落在地上,巨大的翅膀扇动两下瞬间消失不见,丑陋怪诞的蝙蝠脑袋也开始扭曲,最后变成一个露有尖牙的短发男人。 它笑着说:“我是杀死你的人。” 不等黑夜有所动作,它又无比兴奋地说:“好了,让我看看你的异能是什么。” 下一秒,蝙蝠变作的人类突然倒在地上,“这些!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他开始胡乱挣扎,手死死捂着双眼,似乎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不!不——!别让我看了!” 他的手指嵌入皮肉,流下几道深深的鲜血,再不复先前的从容,“别让我看了!求怪——怪物!”” 他扭头看向黑夜,不等将祈求的话语说完,竟是伸手嵌入自己眼眶,像要把双眼活生生抠出来一般。 “啊——!”他近乎嘶吼地喊道,“你是什么怪物!” 下一秒,他竟生生将自己的双目扣出来,但他似乎仍能看到那些可怕的东西,一双空洞而绝望的眼眶看向黑夜,更加疯狂地嘶喊:“别让我看了!求求你!杀了我!杀了我!我不想看了!” “我不想看了” 黑夜无法回答蝙蝠的问题,甚至连他的动作也无法看清,耳边更是什么都听不到。 黑夜不知道对方做了什么,除了无穷无尽的恶意,他什么都感受不到。 那恶意如洪水决堤,火山爆发,海啸登岸是足以将他彻底泯灭的灾难。 他的世界一片猩红,似乎在不远处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另一个毫不压制恶意的自己。 积攒十几年的恶意毫不保留地朝他袭来,刺激他的每一次血肉,渗入脊髓,浸透灵魂。 黑夜以往发泄都死守着一条界限,不可以杀人。 但现在,他控制不住了。 他的内心深处,他的灵魂,发自本能地渴望杀戮。 他渴望见血,渴望毁灭,渴望以最残忍的方式将生命夺走。 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近乎毁灭的占有欲。 他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生死皆由我定夺! 而现在,他要这个人 死! 黑夜的眼眸彻底变成血色,眼底流转的猩红光芒如海啸般呼啸肆虐,无穷无尽的恶意与杀意在一瞬释放出来。 同一时间,那蝙蝠人所散发出的恶意也更大了,其中还夹杂着恐惧、无助、绝望 这两股力量相互吸引,纠缠,进一步放大了彼此的内心。 那蝙蝠人逐渐放弃挣扎,倒在地上祈求死亡的到来。 而对此刻的黑夜来说,他要杀了这人,只想杀了这人,也必须杀了这人! 这件事对他来说有不可抵挡的吸引力。 他手指灵活地转动水果刀,无比兴奋地朝倒在地上的蝙蝠人走去,脑中只剩下一件事,折磨他,杀掉他。 当黑夜捅下第一刀又拔出来的时候,血溅在他脸上。 他心底的恶意刚要消散些许,脑中闪过一个诡异的念头,似乎不该是这个人。 但不等他细想,身下濒死的蝙蝠人散发的恶意更甚,将要恢复的理智再次濒临溃散。 他又砍下几刀,鲜血喷涌在他身上。 血腥气让他兴奋,他终于意识到不对劲,这个蝙蝠人像是他的复制体,他有多少恶意,对方就有多少。 但他控制得住,而对方无法控制,像是磁铁的两极,于是相互吸引下,他失控了。 黑夜知道自己需要停手,他不能杀人,但是他又不想收手。 看啊,这人现在和自己承受一样的东西,只一下子就吓疯了,连死都忘了,不怕了。 他自暴自弃的想,而自己呢,承受了这么多年,压抑了这么久,还有什么理由不疯呢。 这可怕的念头像无底洞般,黑夜跌了进去,越陷越深。 黑夜一刀又一刀捅下去、拔出来 终于,血溅了他一身,他脸上的笑容疯狂而愉悦,猩红的眼眸里有欢愉、有兴奋、也有绝望和崩溃。 他不记得自己捅了多少刀,但身下的蝙蝠人彻底死去了。 人死了,与黑夜等同的恶意也消失了。 他将变钝的水果刀丢到一边,迟来的痛感卷席他全身,胳膊的牙印,背脊的摔伤,还有脚踝的抓痕 哪里都是疼的,心也是疼的,很疼很疼,疼到无法忍受。 黑夜想哭,但他像是已将泪水流尽,眼底的猩红不可褪去,无论如何都哭不出来。 “呵呵” 他不可抑制地笑起来,笑得疯狂,笑得绝望。 以至于黑夜完全没听到脚步声,直到那人与他相隔几步,才察觉到有人靠近。 黑夜转过头去,猩红的眼眸全凭本能地打量着对方。 那是个女人,个子挺高的,穿着件收腰的白衬衫,显得身姿挺拔,五官明艳逼人,眼眸是浅褐色的,气场强势又充满压迫感。 黑夜看不清对方身上的恶意,又或者说刚刚的恶意实在太多了,以至于他现在的感知异常混乱。 她抬脚朝黑夜走来,不高的鞋跟在篮球场的地板上留下“哒哒哒”的均匀声响。 黑夜不知道对方想干什么,杀了他或者逮捕他,但怎样都无所谓了,他做好承担一切后果的准备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累了 就是可惜白日了,毕竟他们是一体的。 想到白日,黑夜不知为何有些开心,可能因为死的时候,他不会是一个人。 至少在灵魂层面,白日与他共生死。 他们一同降生,也将一同赴死。 意想不到的是,这人在黑夜面前蹲下,全然不顾污浊的鲜血将人死死抱住,用有些颤抖的声音安慰道:“没事了,是我来迟了已经没事了” 黑夜感受不到对方的负面情绪,但眼眸里的猩红与疯狂缓缓褪去,彻底恢复的霎那,一滴晶莹滚烫的泪水自眼眶流出,顺着脸颊缓缓滴落在对方的肩头。 为什么 黑夜的意识逐渐清醒,但身体不自觉地疲倦起来,强撑着不希望睡过去。 但几秒后,他彻底昏了过去。 当再次醒来时,人格已经切换成了白日,而见到的第一人依旧是昨夜的女人。 她没有询问白日身体状况,像是知道他已经好了般,用颇为正式的语气发出邀请:“我是神秘学管理局,兴海分局负责人,贝岑烟,你愿意加入我们吗。” 白日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贝岑烟则耐心给他讲述了关于异能者的一切,以及管理局的日常工作。 在她的讲述中,白日与黑夜像是找到了自己的归属地,而且他们都有种奇怪的直觉,似乎加入管理局就能离他们所寻找的东西更进一步。 然而除非交替,白日无法和黑夜交流,他看向贝岑烟,淡淡说道:“贝组长,我等天黑之后再给你回复。” 贝岑烟沉默片刻,用肯定的语气道:“你有双重人格是吗。” 不等白日回答,贝岑烟又道:“我的异能是读心,现在的你和晚上根本就是两个人,一个没有任何想法和主见,另一个满脑子想着毁灭,大不了一起去死,想把你们当成一个人都难。” 白日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彻底肯定贝岑烟的话。 贝岑烟又问:“你们是怎么进行交换的。” 白日平静地回答道:“白天是我,晚上是他,日月交替时,我们也会交替。” 贝岑烟“嗯”一声,道:“那我等你到晚上。” 傍晚再次交替之时,贝岑烟也在旁边,白日平静地自言自语道:“黑夜,你同意加入吗。” 下一秒,他嘴角扬起,看向贝岑烟,无所谓般答道:“除了加入还能怎么办,进监狱呆着吗。” 短短两句话,贝岑烟似乎意识什么,又道:“你们之间的记忆是共同的。” “是。”黑夜耸了耸肩,腹诽道这女人也太敏锐了。 之后许明渊顺理成章地加入管理局,用两年时间修完大学课程,在大三那年参加了总局的调查员训练,大四通过考核后正式加入了贝岑烟所在的兴海分局。 加入兴海分局之后,黑夜发现贝岑烟此人强势、敏锐、不止掌控欲惊人,自制力也同样惊人。 那为何,这样一个人会在初见时会近乎崩溃地安慰他呢。 像是他们早就认识了一样,自己的受难轻而易举牵动了对方的情绪,乃至崩溃。 而贝岑烟的回答同今夜的岑憬一样奇怪,她说:“没有为什么,我就是单纯想那么做。” 想到贝岑烟的回答,黑夜嘟囔道:“这理由,谁信啊。” 他的话语听起来愉悦,但眼底没有半分笑意,因为他想起当初被自己虐杀的蝙蝠人了。 马学民,动物型吸血蝠异能者,特殊能力为【吸血】,通过吸食异能者的鲜血短暂获得该异能者的能力,吸血越多,获得的能力越强。 他通过吸食大量黑夜的鲜血,获得了黑夜对无尽恶意的感知,而马学民不懂控制,自身失控崩溃的同时也致使黑夜一同崩溃。 黑夜想起自己在古方镇落水后,将侯涅生压在身上时的情景。 他感受不到对方的任何负面情绪,害怕、恐惧、嫉妒或者别的什么,哪怕他即将被匕首刺入胸膛的霎那,同样没有。 这样一个人,让黑夜有种说不上来的可怕欲望,光是看着就想要让他受伤和流血,乃至虐杀与毁灭,但这可怕的欲望又总能在失控的边缘被克制住。 现在想来,如今的他与侯涅生,不就和当年的那副场景一模一样吗。 不同于马学民短暂获得的能力,侯涅生是真正意义上与黑夜同源,恶意不需要释放都能彼此吸引,更何况释放之后呢。 侯涅生不是没有负面情绪,他同样压抑自我,压抑着那稍加释放就会毁灭一切的可怕恶意。 不是黑夜对侯涅生有近乎毁灭的欲望,而是他们彼此都有,并默契地死守着薄薄一层名为恶与毁灭的界限,谁都没有捅破。 而现在,机缘巧合下,这层纱破了。 于是他们理所应当地失控了。 黑夜现在恨不得下楼再给苗翠芹来几刀,要不是她那该死的能力,也不至于把事情发展成这样。 侯涅生比黑夜想象中更加疯狂,也更加强大,也更加神秘。 想到对方轻易抹杀次空间的可怕力量,黑夜更加好奇他,不,他们的异能到底是什么了。 但黑夜肯定直接去问侯涅生,他是绝对不会说的,而且那家伙似乎非常不喜欢使用能力,被自己拉到必死的境地才肯出手。 这也是黑夜猜到侯涅生这人假意重伤昏迷,即使生气也没有拆穿对方的原因。 他的异能,或者说他们的异能,比想象中更加神秘和危险,真把人交给管理局,那疯子会做什么尚且不知道。 更重要的是,以侯涅生暴露出的实力,无论他有什么秘密,一旦被管理局发现肯定会被送往总局。 而总局 黑夜垂眸,想起以前训练时在总局感受到的东西。 算了,黑夜想,反正他又不是总局的人,操那么多心干嘛。 他有些烦躁地站起来,在夜风中俯瞰整个城市夜景。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彻底冷静下来,自言自语道:“说起来,白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觉得他和你缺失的那部分有关吗。” “早上再说。”黑夜又道,“反正现在问你,你也回答不了。” 他从矮墙上跳回地面,重新返回医院大楼内部。 与此同时,界桥村内,四层楼顶端的空间闪了两下,下一秒,一人凭空出现在本该躺着钱壮尸体的地方。 所有东西和资料都已经整理和收集完毕,此刻的界桥村并没有任何人守着。 钱壮的尸体因为外形诡异也被岑憬命人专门收走了,但因为其本身是从高楼跌落,很多地方都摔得粉碎,即使收走了,也还剩不少血肉残渣留在地上。 那人掏出手帕,弯腰捡起几个大的血肉残块包好,又有些气愤地嘟囔起来:“一群没用的东西,没发挥半点血祭该有的威力,还连带其他村子的异能者也要” “算了,反正吞噬也已经觉醒了,消耗品一次消耗完也无所谓。”那人说着站起来,掏出一颗小球丢向前方,空间如割裂般出现一道门。 进门前,那人摸摸口袋,“最后几颗了啊。” 他有些遗憾地说:“早知道那丫头要死,就该多弄点空间球。” “反正也没差,就这样。”说完,他走进空间门,仿佛从未来过般消失不见。 黎明时分,许明渊体内,那条用于交替的大道上,黑夜笑着提醒道:“如果岑憬有分派什么关于界桥村的工作,你记得都揽下来,那山里还有些很奇怪的东西。” 白日面无表情地“嗯”一声,他还记得黑夜先前问的问题,道:“他确实和我缺失的那部分有关。” 他放慢脚步,回想起先前的几次经历,又道:“偶尔几次,我似乎能感受到人的内心想法,但时间很短,只有一瞬间。” “那不就得了。”关门的霎那黑夜说。 他似乎想到什么好玩的事情,又开玩笑道:“说不定,我们也离融合的那天不远了。” 第41章 平凡41 上午八点多,兴海分局办公楼内,白以薇拎着葱油面与甜酒糟踏入二楼办公室,推开门后,露出一个温柔又暖心的笑容,“组长,早上好啊,我给你带早饭来啦。” 贝岑烟停下手中打字的动作,看向白以薇稍稍点头,“嗯,多谢了。” 白以薇将早饭放到贝岑烟桌上,见对方依旧穿着昨天来时的衬衫,关心道:“组长,你不会又一夜没睡。” “嗯。”贝岑烟回答道,“这两天事情有点多,我过会还要出去一趟。” 白以薇探头看了看屏幕,没看明白那内容具体是什么意思,但终于发现了睡在对面办公椅上的薛诚。 兴海分局的办公椅是专门定制的,椅子很大,靠垫松软,而薛诚又是八岁女孩的身体,小小一个能直接缩在上面,只露出半个很小的光洁额头,乍一下确实难以察觉。 白以薇指着薛诚,问:“他为什么也在这儿,还睡着了。” “要用的资料挺多的,他帮我整理了一晚上。”贝岑烟回答道,“再加上昨天下午还做了体能训练,也该累了。” 见白以薇似乎有将人叫醒的打算,贝岑烟提醒道:“别去吵他了,才刚睡着没多久。” “知道啦。”白以薇的语气有些发酸,心道又不是真的八岁小女儿,一个臭男人,对他那么好做什么。 她抽开贝岑烟旁边的椅子坐下,发起了牢骚,“我也可以帮你整理资料啊,为什么不找我。” 贝岑烟反问:“你可以熬一晚上?” “这个”白以薇想了下,好像确实不能,除了上大学那会,她已经很久没有通宵了,但似乎贝岑烟这些异能者动不动就是通宵好几天干活,跟不会累似的。 她胳膊放在桌上,托腮看向贝岑烟,只见后者专注地看向屏幕,指尖在键盘上飞速跳跃,完全看不出一夜未睡的样子。 她忍不住感慨起来,“好羡慕组长你们啊。” 不等贝岑烟回答,她又稍稍歪头,像是在幻想自己也成了异能者,“组长你说,如果我也成了异能者,会是什么样呢。” “你不需要成为异能者,就这样便已经很好了。”贝岑烟的语气平淡,隐隐有几分劝诫的意思,又或者是有点生气了。 “为什么啊。”白以薇嘟囔道,“我一点也不想当个普通人,再说了” 她问:“成为异能者有什么不好的吗。” 贝岑烟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这个问题,她眼睫微垂,像是不知该如何回答,凌厉的气场也被削弱不少。 “很多时候平凡是一种选择,也是一种奢望,你现在这样就很好,不需要做出任何改变。” 她扭头看向白以薇,深褐色的眼眸无需读心异能也能察觉对方的小心思,再一次补充道:“你不需要为任何人而改变,你只做你自己就够了,无需迁就任何人。” 贝岑烟说话的语气没有往常那般强势和凌厉,更像是一个过来者的温和劝诫,劝诫后辈不要走上歧途。 可是成为异能者为什么是歧途呢? 白以薇不明白这点,但她也深知自己问了贝岑烟也不会说,而且她隐约觉得贝岑烟生气了,甚至隐晦地挑明了自己的态度。 她的组长强势,霸道,凌厉逼人,又极度护短,经常骂骂咧咧,嘴上训斥得很,实际上又总是竭尽所能。 尤其是对于女性,无论何时,贝岑烟即使在愤怒的边缘也能强行压下怒火与焦躁,除非触及底线,否则她会比寻常男子更像一个绅士或王子,优雅而高贵。 这样的贝岑烟很难不让人心动,即使被簇拥在人群中也难以遮掩她的魅力与光芒。 白以薇被从废墟救出来时,就见到贝岑烟站在不远处,手持对讲机沉着冷静地指挥救援工作,强势又果断地下达指令,一种强烈的安全感自她本该柔软而脆弱的躯体中传来。 这打破了白以薇对以往女性的常规认知,那一瞬间,她被这人深深吸引,生出某种超脱性别的情愫。 她费尽千辛万苦加入兴海分局,成为这里的医生,就是想每天都看到贝岑烟。 如果可以,她还想在长久相处下,将自己的感情告诉贝岑烟,哪怕没有回应也好。 但现实往往比假设残酷很多,贝岑烟这人太过敏锐、也太过理智,她的心底有什么严苛至极、需要死守的戒律,以至于她过度清醒和克制,将感情分得太明白了。 贝岑烟那句任何人就差换成她自己了。 她在告诉白以薇,她们只会是同事或者朋友,不会更进一步,所以不要为她付出和改变,那没有任何结果,也没有任何必要。 除了自我感动,她什么都得不到。 今天的天气很好,而贝岑烟的位置也正好可以照到阳光,但白以薇第一次觉得暖色的阳光没那么温暖,甚至隐隐有些冷,不然她为什么会冻得想哭呢。 贝岑烟确实有些生气,但本意上也没想伤白以薇的心,“抱歉,我话说得有点重了。” “没有,组长你说得没错。”白以薇摇摇头,嘴角扯出的笑容在阳光下显得有牵强,精心画出的素颜妆也有些许苍白,如果不是趴在桌上,似乎摇摇欲坠到下一秒就会倒地。 “是我老喜欢白日做梦而已,有些梦迟早要醒来的。” 她看向贝岑烟,近在咫尺的距离却像是在遥远凝望,纤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些许碎发别在耳后显得干练,穿着一整天的衬衫上没有丝毫褶皱,就像贝岑烟本人一般,太过克制和理性了。 “组长,你为什么总能这么理性呢。”白以薇的声音很轻,但心底的落寞仍旧泄了出来。 “只要是人,总会有情绪失控的时候,我也不例外,你不会想看到我失控的模样的。”贝岑烟结束手中的工作,似乎想起了什么,看向白以薇的眉眼间透露出一丝疲倦,“我也不能失控。” 但说起失控,贝岑烟突然想起她与许明渊的初见。 许明渊满身是血,眼眸猩红,嘴角带着癫狂的笑容,明显是精神不正常,而他身下是被捅到不成人样的马学民。 按理来说,贝岑烟将许明渊当场击毙都不为过,但她当时却莫名觉得这人不该是这般模样。 她想,如果自己再来早点就好了,一种诡异的自责与不安涌现心头。 以至于最后,贝岑烟失控地上去抱住他,安慰他,告诉他没事了。 两人之间似乎就跟孽缘一样,从见面的第一眼就注定了要共事的未来。 “所以不要难过,有时候我甚至还会羡慕你。”贝岑烟关上电脑站起来,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穿好。 白以薇一愣,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组长,你” 贝岑烟理好衣服,又将白以薇带来的甜酒糟拿在手中晃晃,“我没开玩笑,那么不可思议干嘛,顺带这个我就拿走喝了,感谢你带来的早饭。” “不不客气。” 眼见贝岑烟就要走出办公室了,白以薇才重新整理好情绪,“组长,你出去办什么事啊。” “案件调查。”贝岑烟推门出去,刚走出去没两步,又退回来望向白以薇,“不要觉得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你还可以帮我督促薛诚继续训练,记得告诉他,后天我会检查。” 白以薇点头,“嗯。” 半小时后,贝岑烟与当地刑警一同进入时代娱乐的办公大楼,后者一身警服,出示证件,厉声说道:“有人匿名举报你们时代娱乐老总贾德义聚众卖淫,请所有人立刻放下手边工作,积极配合警方调查。” 类似这样的事情,还在很多家公司陆续上演。 凡是参加过延山私人会所的老板,旗下公司没一个幸免。 而位处横开市的岑憬等人更是忙到了极点,案件调查,资料整理,以及各种杂七杂八的工作。 忙到下午快五点,几人才好不容易得到些许喘息的机会,聚在一起吃上饭。 吃饭的时候,几人也没停止讨论,关于那些可能藏有人造异能者的村子,始终是个隐患。 霍斩兰塞了一大口肉夹馍,含糊道:“你们接下来可有得忙了。” 极乐之地的资料已经全部整理完了,里面的人口资料标注了很多藏于深山的村落。 毫无疑问,这些村子,管理局的人都要去查。 “你当珺省没有是。”岑琛毫不客气地回怼道,“你也别想休息,要忙大家一起忙。” “来,再多吃点,还是长身体的时候。”尤晓趁两人斗嘴的功夫将最后一个肉夹馍抢过来塞给卫简,无视霍斩兰瞪大的双眼,看向岑琛有些好奇地问:“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也要负责去查吗。” “大概率是。”岑琛随口道,“数量太多了,估计有分局的地方就交给分局来处理,剩下的才会派我们去。” 他说着还不忘挑衅地看一眼霍斩兰,大有你别想偷懒的意思。 霍斩兰毫不客气地瞪回去,黄褐色的眼眸本就充满凶性,现在紧盯一个人,乍一下子整个屋子都杀气腾腾的。 好在现在不是饭点,除了他们没有别的客人,倒也不至于吓到什么人,但这样也不是办法,岑憬将勺子放下,黑蓝色的眼眸环视众人,将话题岔开,“肉夹馍,还要再来几个吗。” “三个。”霍斩兰秒回,顺带眼底的杀意也消失不见。 “呵。”岑琛冷笑一声,腹诽道你这狼和二哈有什么区别,而后看向岑憬同样笑着回道:“臭花猫,我也要一个。” 周泽锦举手道:“教官,我也是,再来一个。” 尤晓看了眼卫简,后者不说话,但吃饭的动作很慢,估计是差不多饱了,这才摆手拒绝,“岑队长,我们就不用了。” 白日则轻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用了。 岑憬刚要再扭头询问罗毅,后者已经站起来,抢先一步道:“队长,我去买,你呢,你还要吗。” “带一个。”岑憬说,“你可以慢点买,不着急。” 其他类似的异能者还好,但对罗毅来说,让一个雪鸽跟几个食肉动物待一起,实在有些勉强。 尤其那头二哈型的西北狼还动不动放出杀意,虽然罗毅不至于害怕,但总归心理上会不是很自在。 “没事,我还没那么脆弱。”罗毅自然知道岑憬话里的深意。 等罗毅推门走出去后又过了一会,周泽锦把羊汤全部喝光才突然想起什么,“对了,界桥村门口那条河。” “河?”岑憬问,“那河有什么问题吗。” 提到河,岑琛也想起周泽锦跟自己说过这件事,帮着解释道:“他说那河下面有很多骸骨,估计数量不会少。” 他察觉岑憬的眼神变化,立马追问起来,“臭花猫,你要专门再派人去看看吗。” 不等岑憬回答,白日面无表情地开口:“界桥村那边的事,可以交给我。” 话音落下,岑憬与岑琛皆是一愣,白日是谁啊,居然会主动揽活? 岑琛惊得看人的眼神都不对了,“许明渊,你被夺舍了?!” 岑憬到底比岑琛知道得多,立马反应过来是交替时黑夜说了什么,真正想去的人也是黑夜。 联想黑夜昨晚说的,他有对恶意的感知能力,那极大概率是山林深处还有什么他们没注意到的东西,河里的尸骸估计也与此脱不了关系。 但是 对于到底要不要让许明渊一人前去这件事,岑憬有些犹豫,白日或许无所谓,但按照黑夜的性格,恐怕还是更喜欢单独行动。 在场有实力应对突发情况能跟着一起去的,除了周泽锦,怕是每个都能和黑夜掐起来。 而周泽锦除了战斗时段,心思实在过于单纯了。 思来想去,岑憬发现自己居然只剩同意这一个选择。 他看向白日的目光略带深意,似乎是在看向体内无法交流的黑夜,淡淡提醒道:“你自己一个人多加小心,不要逞强。” 白日没有说话,稍稍点头表示明白。 几分钟后,罗毅带着一堆肉夹馍回来。 又过了几分钟,众人吃完饭一同离开饭店,白日在店门口与众人分别,驱车重新去往分栏县。 待到天彻底暗下来,汪宇航也终于结束调查,可以离开了。 他一身轻松地走出医院,岑憬跟在后面送人出来,还不忘提醒道:“汪宇航先生,回到兴海后还请继续配合关于时代娱乐的后续调查。” “知道啦。”汪宇航耸耸肩,略显无奈地扭头看向岑憬,“你就非要反复提醒我,我马上要失业了这件事吗。” 岑憬刚要张口说声抱歉,汪宇航又急忙摆手,“别别别,我可不需要你道歉,而且比起道歉,你还不如给我弄个口罩帽子啥的,那些还实在点。” 经过汪宇航这么一提醒,岑憬才想起来,这人还是个偶像,好像还是顶流来着。 岑憬沉默片刻,又道:“需要我找人送你去机场吗。” “不用了,我是明星又不是小孩子。”汪宇航转身潇洒离开,还不忘挥手与岑憬告别,“祝你们工作顺利啊,另外,咱们最好别再见了。” 跟管理局的人再见,意味又被卷入异能者事件,那象征着危险和不详,有人或许会喜欢找刺激,但这刺激绝对不是和罪犯扯上关系。 汪宇航这话说得不算好听但又过于坦荡,让岑憬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似乎这才该是人之常情。 “一路平安。”岑憬小声呢喃一句转身进入医院大楼。 第42章 平凡42 汪宇航没开启异能时和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听不到岑憬的呢喃也算正常。 这次出来,王宇航本身就没带多少行李,丢了倒也无所谓,而随身携带的证件和手机则在管理局检查完后重新归还。 他边朝医院门口走去,边随手叫了辆出租车,而后脸色逐渐冷下来,在手机屏幕的冷白灯光下显得肃然和凝重,手指悬在一个号码上方,始终没有按下。 以防万一,换个手机再打。 他将手机放回兜里,走到私人医院门口,这里距离闹市区有些偏僻,出租车司机过来还要有一阵。 汪宇航忍不住回头看向不远处的医院大楼,每一扇窗户都是亮着的。 白炽灯光点亮黑夜,医生在手术台前与死亡抗争,护士在病房间巡查与救治,还有管理局的人也在日夜奋战 这次的事件牵扯了太多人,不知还有多少相关部门要跟着一同鏖战,可能一两个月都结束不了,但这些人坚守在他们的岗位上,恪尽职守。 那我的职责呢 凌晨汪宇航就天衡山的话题与岑憬交流时,他还有一句话关于教导的话没说。 自由与职责共存。 当家国危难,祸乱再起,需舍身取义,担以大任,纵是慷慨赴死,亦不为过。 这句话被天衡山看得很重,似乎终有一日,现有的安定与和平会被打破,平凡又普通的日子将一去不复返。 对于这所谓的职责汪宇航没想逃避,毕竟如果没有天衡山的人,他在五岁那年就该死去了。 但很多时候,他又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再等等,再多拖一会也没关系。 这何尝不是一种逃避呢。 又或者他要用一种事不关己的态度,拖到什么时候才够呢。 被府君点破身份的时候,够了。 被迫协助管理局调查的时候,够了。 亦或者说 汪宇航脑海中浮现岑憬的身影,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唇瓣又有些柔和,笑起来估计会很好看。 可他偏偏不苟言笑,强行压下的嘴角显得冷漠,黑蓝色的眸子在灯光下似星辰般流转,矜贵而优雅。 汪宇航莫名觉得这人和他穿的纯白薄毛衣一样,纯粹而温和,像冬日的初雪,清冷而不寒凉,到来的那刻便足以令所有人发自内心的喜悦与安心。 明明二人是初见,但似乎又相识很久了,汪宇航没来由地想向对方说起天衡山,说起他认定的那个家。 同时涌现的还有一股说不明的痛楚,那痛楚自灵魂深处袭来,迫使他不愿再拖延,最好现在就回到天衡山,尽到他该尽的义务与职责。 现在,该是时候了。 “滴滴——!”汽车鸣笛声在对面传来,司机摇下车窗,探头喊道:“小伙子,是你叫的车不,我等老半天了。” “是我。”汪宇航走过去,推门上车,“不好意思啊,师傅,刚在想东西,没注意。” 他将安全带系上,又道:“去机场,顺便麻烦再去最近的饰品店绕一趟,我要买点东西。” “好的。”出租车司机年纪挺大的,只觉得汪宇航长得很帅,倒也没往明星这方面想。 车子开始发动,汪宇航飞速订了张回兴海的机票,十一点十五出发。 片刻后,司机停在一个广场附近,抬手朝里面指去,“走过去有条购物街,那里啥都有。” 汪宇航:“” 有一瞬间,他甚至想就这样去机场。 然而机场的人可比购物街多多了,汪宇航无奈推门下车,关门的时候,还不忘和司机提醒道:“师傅,我可能要花点时间,你” 大爷摆手一挥,“没事,就等几分钟而已,多大点事啊。” 一小时后,大爷:“” 这年轻人是把他忘了吗,也太墨迹了 这时,一个戴帽子,墨镜和口罩,把自己捂严严实实的人拉开车门坐进来,“师傅,可以走了。” 大爷上下打量着汪宇航,看他熟练更换手机卡的动作,试探性问道:“你没犯事。” 汪宇航摇摇头,天知道他买个东西遇到多少人要合影,此时已经累得完全不想说话了。 另外,汪宇航又正好看见有卖手机的店铺,又顺便进去买了个备用机。 他换好手机卡,拉开口罩,用有些沙哑的声音道:“大爷,犯事的人敢这样随便打车吗。” “对哦,你瞧我这脑子。”大爷笑呵呵踩下油门,载着汪宇航朝机场驶去。 此时,黑夜也已经开车进入深山,来到那段车辆无法通过的路段,无奈下车开始步行。 等他到达界桥村的平桥前时,四周寂静幽深得可怕,深色的河水与几乎空气融为一起。 寡淡的月光洒下,给连绵的群山增添一抹惨白,偶尔吹过的风声像是悲鸣般,反复回荡,让人毛骨悚然的同时,心生绝望。 黑夜抬眼顺着河流往上游望去,那里的恶意日积月累,乃至万物都变成了幽怨与仇恨的黑色。 黑夜光是看一眼那恶意,眼眸里便有猩红的光芒闪烁。 河流上游一定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然而比起这个,黑夜更关心的是侯涅生什么时候来。 他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快十一点了。 明明人都不在,但黑夜还是用略带威胁的语气道:“十一点再不来,别怪我把你艳照发出去。” 另一边,汪宇航已经在登机口等着了。 他把自己包裹得严实,连个下巴尖都没露出来,坐在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安静刷着微博,看看有没有关于时代娱乐的公告。 对于这个东家,说实话汪宇航挺期待对方倒台的,毕竟待时间久了,一些东西还是有所听闻的。 眼见没有露出半点风声,汪宇航也不觉奇怪,毕竟那么大个公司,查起来总要费点功夫。 真要一天就倒台了,汪宇航反问会认为不正常。 他刚要把手机装回口袋,突然有电话打进来,一看来电显示是允棠。 汪宇航走到玻璃墙附近,彻底远离人群才接通电话,小声道:“喂,怎么了。” “你还问我怎么了?”允棠说,“我还想问你呢,怎么突然跟管理局的人搅合在一起。” 身份已经被点破了,汪宇航可不敢直说侯涅生的坏话,无奈叹息道:“还能怎么了,府君认出我了呗,然后正好碰上异能者案件,又被管理局的人逮到,他自己成功脱身了,把我给留下来填坑了呗。” “哦,那就没办法了,所以,坑填好了吗。”允棠的语气听不出丝毫关心,更没有自己也坑了汪宇航的愧疚,“管理局的人放你离开了,不会现在还被关着。” “不然呢。”汪宇航反问道,“没离开的话,我敢接你电话吗。” 不等允棠接话,汪宇航又道:“还有” 他话说一半突然停下来,似乎在犹豫自己到底该不该问出来。 “什么事。”允棠催促道,“别和我打哑谜,我猜那家伙的心思已经够累了。” “你当年把我赶下山真的是因为怕我性格过于沉闷吗。”汪宇航故作轻松地问,甚至还不忘打趣起来,“我看阿幼天天摆着张臭脸,性子比我还沉,也没见你把人家赶下山啊。” 电话那头允棠没有说话,汪宇航也跟着沉默下来,没有催促对方立刻回答他。 关于另有隐情这件事,汪宇航其实早有感觉。 除去过于沉重的职责,即便谁都没说,他也知道自己与其他被收养的孩子是不同的。 从最初的收养说起,二十三年前被带回天衡山的那批孤儿,只有他是赵玄之亲手救出来的,其他孩子则是本就在避难所,被随机挑选回来的。 再说教育,汪宇航小时候,侯涅生还未下山当演员时,他的武艺就是由对方亲自教授的。 其他孩子也能得到侯涅生的指点,但只是偶尔,有且只有他一人,是侯涅生手把手教出来的。 即使后来,侯涅生下山去当明星,也会想办法抽身回来教导他。 这也是汪宇航在古方镇被围困时,宁愿挨打也不想出手的原因,他一旦出手,侯涅生想认不出来都难。 当然,汪宇航还是没想到自己不出手也被认出来了。 对于天衡山的人来说,汪宇航似乎太过特殊了,这或许也和他们口中的职责有关,于是在与岑憬说起天衡山后,他莫名坚定了要去承担那一直拖延的职责。 而承担职责,也该知道万事缘由。 不可能单单因为他是异能者,毕竟收养的孩子里还有其他人也成了异能者。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眼见快到登机时间,汪宇航率先憋不住了,“和山顶禁止任何人进入的藏书阁有关,对吗,那里面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见允棠依旧不回答,汪宇航转而笑起来,主动岔开话题,“不能说就不说,就当我突然脑子被驴踢了,问了些不该问的问题,没别的事的话,我先上飞机了。” “等等。”允棠突然开口,打断汪宇航要挂断电话的打算,她的声音有种不服和青春的沧桑与沉重,“我不管你这两天发生以至于突然问我这些,但不可否认,你的猜测完全正确,抽个时间回天衡山,我把一切都告诉你。” 汪宇航一愣,似乎压根没想过允棠真能告诉自己,不等答应下来,允棠的声音又重新恢复青春活力,故作威胁道:“不过你可想好了,有些事情,一旦知道真相就再也不回去了,更何况这关系到这世界的起源与人类文明。” “对普通人来说,平凡是种选择,而对我们来说,那是一种奢望和遥不可及的梦。” “所以”允棠最后一次问,“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嗯。”汪宇航笑着说,“早有预感的事情罢了,再说了” 汪宇航透过玻璃墙看着被映照出来的各色人影,有些珍重地说:“肉体终将腐朽,唯有灵魂永存,就算我真出事了,你们也会将下辈子的我继续带回天衡山,对。” 电话那头,允棠的瞳孔振颤起来,不等开口,就听到汪宇航用一种无比眷念的语气呢喃,像是在思念,又像是在缅怀,总归不是现在的他该有的情绪。 “我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那感觉告诉我,天衡山永远是我的家,这从来不是句玩笑话。” 允棠没有说话,像是默认了汪宇航的推测,更何况,这种基于灵魂的共鸣她无法用任何手段欺瞒。 良久,她问:“你这几天到底遇见谁了。” 汪宇航这两天遇到了很多人,但他不假思索地回道:“管理局,一个叫岑憬的人,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等你回来一并说。”允棠听到电话那头登机口开放的广播,催促道:“还不快去登机。” “知道啦,你催什么啊。”汪宇航说着就要挂断电话。 那一瞬间,他听到允棠说:“灵魂会铭记所有的喜怒哀乐,无论过去多久,在相遇的那刻,依旧产生共鸣。” 允棠的声音里有种发自内心的喜悦和真诚,这是汪宇航认识她这么多年从未有的。 他越发好奇允棠口中的真相,恨不得现在就改签回天衡山,但现在他必须回到兴海,等时代娱乐的调查结束。 给自己这十多年的过往与拼搏一个交代,等尘埃落定后,再回天衡山,担起属于他的职责。 与此同时,界桥村的平桥前,黑夜见时间来到十一点,刚准备掏出手机让侯涅生身败名裂。 突然,他察觉身后传来异响,扭头望过去。 侯涅生站在不远处,如初见时穿着款式简洁的白衬衫与修身裤,斑驳的月影照在他那绝美的面庞上,一双桃花眼里水波流转,却又隐隐闪过一抹金色,散发神秘又危险的高贵气息。 他轻笑一声,故作威胁道:“你刚刚要做什么坏事吗。” 风沙沙吹过,密林山峦依旧诡谲而幽深,但其中那悲鸣般的绝望回响就此从黑夜的感知中消失。 明明知道那种不正常的感情是他们异能间的本能吸引,但黑夜仍旧无法克制地靠过去,他渴望去靠近和拥有这个人。 他眼眸闪过一丝猩红,似乎连灵魂也跟着灼烧起来,反复叫嚣着,时刻提醒他,这个人是只属于他的。 第1章 岌岌1 “把你那该死的恶意收收!”黑夜一把扯住侯涅生的头发,将人拉至与自己齐平,皮笑肉不笑地警告起来,“我可不想在这深山老林里再失控一次。” 侯涅生“嘶”一声,倒吸口凉气,眼底那若隐若现的金色彻底消失不见,“现在满意了吗。” 他稍稍弯腰,看向黑夜的眼眸因笑意而微微上挑,像是在赤裸裸地勾人,又装得无辜,“我就不能是真的控制不住吗。” “少来,我都能控制住,你不可能控制不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黑夜松开侯涅生的头发,又立马转身不去看对方那张明目张胆诱惑他的脸。· 不得不说,侯涅生这人虽然自恋,但确实有自恋的资本。 朗目疏眉却又偏生有双多情的桃花眼,无端显得魅惑和勾人,如若稍稍笑起来,眸中流转的水波缱绻荡漾,似乎有无穷无尽不可诉说的爱意。 除此以外,他的鼻梁高挺,丰隆饱满,有些薄的唇上血色充盈,再加上内里反复压抑的疯狂与恶意,增添几分危险与神秘的外在气质。 如此叠加起来,即便侯涅生长发随意披散开来,美得不似人间有,也不会让人模糊他的性别。 哪怕撇去这张脸,黑夜也觉得侯涅生每一寸发丝都长在自己的喜好上,想要将他的发丝放在指尖把玩。 他有理由怀疑,即使没有那本能的吸引,自己也想把人占为己有,至少光是摆在旁边看着都会觉得愉悦,或者偶尔再上手摸两下。 黑夜压下心底的躁动,扭头走几步,见侯涅生还站在原地没动,又催促道:“大影帝,还不去前面开路。” 侯涅生故作疑惑道:“开什么路?” 当然摆旁边的前提是这大影帝不开口说话,他一说话准能将人气半死。 黑夜站在平桥前,顺着河流上游指去,挑眉问道:“你说呢,还是说你又在装傻,要说自己感觉不到上面的东西?” “感觉到了,但是”侯涅生没有否认自己也能感受到上方的无尽恶意,毕竟有些已经被发现的秘密没有再藏着掖着的必要了。 他看向黑夜后方那河岸处的旺盛野草。野草坚韧而挺拔,粗壮的茎秆约到人的小腿位置,而且越往上游,植物就越发密集,在感知里还有淡淡的黑色包裹其上,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诡异。 侯涅生没有当除草工的打算,故作无奈道:“一般情况,我不出手。” “那现在呢。”黑夜回身掏出匕首抵在侯涅生胸前,“这样,就算特殊情况了。” 尖锐的匕首尖端将白衬衫下压,贴在包裹心脏的胸膛之上,只要再稍稍用力便会见血。 “对比先前你拉我跳楼来说,这并不算特殊情况,另外”侯涅生抬手,搭在黑夜握住匕首的手上,主动将匕首往前推了些许。 分毫之差,匕首刺入胸膛,鲜血渗出瞬间染红衣衫,绽放出妖艳又血腥的疯狂之花。 “你不是跟我说,一直想这么做吗,彻底试一下,怎么样。”侯涅生的声音含笑且愉悦,似乎感受不到半分痛处,手稳稳握住匕首,缓缓推进的同时又用指腹缓缓摩挲着黑夜的手背,像是在进行某种疯狂的暗示。 “你难道不好奇,这样究竟能不能杀掉我吗。” 侯涅生的声音很轻,却像蛊毒般,充满致命的诱惑。 “啪嗒”在即将彻底刺入的霎那,匕首变回弹珠又滚落到地上。 黑夜的手也因此贴到侯涅生的胸膛之上,粘腻而温热的血在他掌中蔓延,顺着手腕缓缓流淌,在他的袖口处同样开出几朵妖艳又疯狂的血色之花。 比起这个,黑夜更在乎被他手掌覆盖住的刀口。 他手中的伤口结痂,微微凸起抵在缺口上,似乎就这样彼此相联系,感受到了侯涅生那颗炽热又鲜活,只差一点便不能继续跳动的心脏。 突然,黑夜感受到什么,抬眼看向侯涅生,因为被他手掌那缺口在逐渐缩小,愈合 短短几息,伤口彻底消失不见,完全不是寻常异能者该有的恢复能力。 “大影帝,玩命可不是这么玩的。”黑夜抬眼看向侯涅生笑起来,“自残是一种很不好的行为。” 黑夜挣脱侯涅生的手,又拽住他脖颈上彻底用于装饰作用的禁制颈环,将人拉下后,黑曜石般的眸中却闪着些许怒意,“一点作为我所有物的自觉性都没有,谁允许你随便捅自己的?”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侯涅生微微眯起眼,视线凝聚在黑夜被鲜血浸染的结痂伤口上,轻佻的言语中似乎也有几分怒意,“你自己捅自己捅得少了吗?” 黑夜:“” 好像还真的没法反驳。 黑夜愣神的短暂瞬间,侯涅生又抬手握住他勾着项链的手,将他的手向上抬,附在唇边在他指尖落下一吻,“你现在知道今后该怎么做了。” 他的嗓音有些低沉,落在耳中像是怪物的耳语,是种近乎宠溺的警告,眸中又适时闪过一丝危险地金色,令人毛骨悚然,写满了致命的疯狂与占有。 然而黑夜不算正常人。 “算你有理,暂时不跟你计较。”他松开项链又将手抽出来,似乎完全无视了侯涅生的警告,“赶紧走,谁知道目的地有多远。” 他走到一旁弯腰将弹珠捡起来拿在手中,径直朝河岸边走去,背影似乎有几分心虚。 黑夜抬脚踩在野草上,轻而易举地将它们压弯在地,走了几步后,低头看向掌中的结痂。 除了属于侯涅生的血,伤口彻底消失不见了,甚至看不到半点疤痕,仿佛那深可见骨的刀伤从未存在过。 疯子,黑夜背对侯涅生在心里骂道。 他刚刚在侯涅生感受到了名为愤怒的恶意,再联想自己不难猜出对方的想法。 那种不正常的吸引,他们彼此都有。 黑夜既然会因为侯涅生捅自己一刀生气,侯涅生看到他手上的伤口自然也会生气。 于是侯涅生借着黑夜的手给了自己一刀,用同样的方式予以警告。 但是如果那匕首没有及时变回弹珠,那一下会直接刺入心脏。 即使侯涅生的愈合能力超过普通异能者很多倍也不行,他必死无疑。 这把匕首是他正式加入兴海分局后,贝岑烟交给他的,说是根据他在总局时的战斗数据综合起来后专门定制的,但黑夜却肯定管理局弄不出这样的东西。 交付的时候是白天,体内的黑夜看到那匕首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东西本就属于自己。 “弑神,这是它的名字。” 黑夜透过躯体听到匕首名字的霎那,一股难以压制的锥心之痛自灵魂深处。 他倒在地上死死捂着心口,如同心脏被匕首刺穿一样。 他甚至做好了与这世界诀别的准备。 好在一切只是错觉。 黑夜不知世间是否有神明,但这把名叫弑神的匕首如同它的名字一样,锋利无比,天地万物、一切皆可斩断,从无例外。 “疯子。”黑夜语气低沉又骂了一句。 身后的侯涅生听到这话,不自觉笑出来,“我以为你已经很清楚这点了。” 黑夜不清楚侯涅生知不知道这匕首的特殊性,但仍旧对他这种自杀式的警告方式很是不满,故意刁难似地问:“就不担心我没把匕首即使变回去,真你把自己玩死了?” “玩死了就玩死了呗,死在你手上也挺好的。”侯涅生满不在乎的话语从后方传来,“再者,你要杀我也不该是现在。” “什么叫死在我手上也挺好的。”黑夜追问起来。 侯涅生不假思索地回道:“至少我勉强算个他杀,比你拽人一起跳楼的自杀行为好点。” 真记仇啊,黑夜腹诽道。 但侯涅生有句话说得确实没错,要杀他确实不是现在,至少在他把所有秘密吐干净前,他还不能死。 另外,黑夜也算看明白了,侯涅生此人极善狡辩,如果不是被逼到极限,他不会吐出半点有用的信息,更不会去出手使用异能。 自知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黑夜也便懒得搭理侯涅生,好在后者也没有主动挑衅然后挨刀子的特殊癖好。 他们安静地顺着河岸向上,而且因为已经确认了禁制颈环对侯涅生没用,黑夜也没有压着速度,二人很快就彻底远离了界桥村。 脚下的山路逐渐拔高,四周的野草也越发旺盛,已经基本到达黑夜膝盖的位置了。 黑夜忍不住回头望一眼,侯涅生比他高不少,腿自然也长不少,处在小腿的野草离膝盖依旧还有不少距离。 黑夜瞬间不爽起来,正巧他眼尾余光看到些许界桥村的轮廓,还能看到最远处占地广阔又极其突兀的极乐之地废墟。 他突然发难,“大影帝,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私人会所王伟等人的口供,黑夜也看了,他们会全部聚在那里是因为钱程组的局。 而钱程组局的目的又是和侯涅生商量工作室的投资一事。 甚至,如果不是行程赶巧,贾德义也会过来,那就真正意义上做到了一网打尽。 时间实在太巧了,偏偏是管理局行动那天,偏偏是又被黑夜撞见,更甚者借他的手将信息直接告诉了岑憬。 这些巧合加在一起,让管理局能联合其他各界部门,在第一时间开始了大范围清扫行动。 说这其中没有侯涅生的手笔,黑夜半点不信。 他有些好奇这人到底是怎么说动钱程的,又开出了什么条件,让他不惜将所有人都聚起来,隆重地欢迎侯涅生入伙。 然而可惜的是,唯一知道一切的钱程已经死了。 果不其然,侯涅生在后面故作疑惑起来,“什么?” 黑夜都懒得回头再看侯涅生一眼,想也知道他会笑起来,眼角微弯,眸中水波荡漾从而装出无辜的表情。 不把证据和事实摆在面前,侯涅生这人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然而恰巧,所有证据都完美避开了侯涅生。 再加上钱程已死,口供这方面侯涅生能想怎么编就怎么编,反正死无对证了。 又走了一会,野草的高度已经到黑夜膝盖以上了。 他们不远处巨大的磨盘面朝这边稳稳矗立,月光下能看到清晰的磨损痕迹。 磨盘后方则是一个彻底荒废又杂草丛生的村落,看样子估计就是冯建业口中荒废已久的碾石村了。 “进去了啊。”黑夜提醒一句,抬脚越过大磨盘。 没有了人烟,野植在村中肆无忌惮地生长,幽深而强韧,如蛇一般遍布在所有的破败建筑上。 这些植物似乎受到什么东西的影响,张牙舞爪到有些诡异的地步,清冷苍白的月光难以照亮它们,将村子都包裹在阴暗和幽怨之中。 而从黑夜的感知上来看,这些植物从根系到茎叶全部都散发着恶意,它们彼此缠绕,是由恶意编织而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光是看着便足以生出致命的破坏欲。 黑夜压下心底的欲望,毕竟这里还不是恶意的根源之地,来这里不过是顺便确认下冯建业的说辞。 “走了。”黑夜转身离开。 “这就走了啊。”侯涅生跟在他旁边打趣道,“我还以为你会把它们都砍掉呢。” “这里又不是根源所在,我干那些吃力不讨好的事干嘛,再说了,我砍它们干嘛。”黑夜看向侯涅生,不怀好意地笑起来,“还是说你想搬来这穷乡僻壤,黑灯瞎火的地方来住,如果是的话,我不介意帮你清理下。” “要是就我们俩的话,倒也不是不行。”侯涅生轻笑一声,在黑夜略显诧异的目光中走出荒废的村庄,甚至察觉到黑夜没跟过来时,头也不回地催促起来,“还不走吗,你真想在这住啊。” “想也知道不可能。”也不知道是回答哪个问题,黑夜嘟囔一句跟了上去。 他们从碾石村遗址出来,继续沿着河岸向上前行,但不知为何气氛有些低沉,黑夜不开口说话,侯涅生也懒得去找没趣。 不知走了多久,他们到达一个荒废的村子,或者说已经不能算是村子了,站在外面朝里看去,完全找不到属于人类文明的痕迹。 植物狰狞而诡异,从村中蔓延出来,像是噩梦中深渊里会钻出的扭曲触手。 但这里同样不是根源所在。 侯涅生看到黑夜没有要闯进去的意思,转身继续前进。 此时他们进入山林深处,河岸野草的高度已经到达侯涅生的膝盖以上,根茎也粗得离谱,相对的,其内的恶意也更加恐怖。 “匕首给我。”侯涅生朝后伸手。 黑夜没有立刻将匕首递过去,犹豫片刻不知在想什么,递过去的瞬间问:“你会用匕首?” “还行,以前拍戏的时候练过一点。”侯涅生接过匕首,在指尖把玩两下,像是在熟悉和适应,而后稍稍弯腰,将前方的野草拦腰斩断。 黑夜看不清侯涅生砍伐的动作,但能听到匕首划过的冷冽声,还有草木倏然落地的声音。 侯涅生也似乎不是练过一点这么简单,短短几息便拉远了黑夜的距离。 黑夜盯着侯涅生的背影,白衬衫是幽暗森林中唯一一抹亮色,无论多远都会被注意到。 这把匕首是专门为许明渊定制的,除了他,任何人拿到匕首,匕首都会变钝。 而现在侯涅生可以顺畅使用,要么是因为异能同源的关系,匕首将侯涅生错认成自己,要么就是这匕首和侯涅生也有点渊源。 黑夜不用细想,都知道是第二种,侯涅生这人就没一句真话。 他眼眸一瞬变得猩红,抬脚跟上去,无声地咬出几个字 ——大骗子。 第2章 岌岌2 他们的前进速度不减,当残月挂到天幕的正中时,终于到了根源所在。 河流源头是个广阔的湖泊,湖面漆黑而死寂,在月光之下与天地形成冷白的分界线,连绵无尽的阴郁森林与之相比都多了几分生机。 “就是这里了。”侯涅生站在岸边不远处,因为湖中可怕到近乎实质的恶意,眸中不可抑制地闪过一丝金色。 他将匕首交还给黑夜,又问:“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不是我打算怎么办,而是该你动手的时候了,大影帝。”黑夜接过匕首,又横在侯涅生脖间,黑曜石般的眸子逐渐泛起血色,“现在算特殊情况了,我可不打算陪你在满是尸骸和恶意的湖里游泳。” 侯涅生视线转向黑夜,调戏道:“我以为你已经知道这种事威胁不到我了。” “本来也没打算威胁你,只是单纯觉得你脖子太光滑了,有点不习惯罢了。”黑夜说着用匕首在侯涅生颈间飞速划了一下,伤口不深,但鲜血还是缓缓渗了出来。 不等这血彻底流下,黑夜又用指腹在伤口上重重碾过,感觉到侯涅生颈间本能地颤栗,以及伤口没有立即愈合。 即使是还没来得及愈合,但黑夜还是有种被取悦到的兴奋,他的手指顺着侯涅生颈间的伤口向下滑落,钩住项链后将人拉向自己。 黑夜跟侯涅生贴得极近,能从对方略带金色的桃花眼里看到完整的自己,还有那双毫不掩饰的血色眼眸,他笑起来轻轻呼出一口气,“我知道你可以做到的,大影帝,快去。” “表现好的话,我会给你奖励的。” 他的语气充满了挑逗意味,比起暧昧,更像是对某种凶猛动物的驯化。 侯涅生向前倾斜些许,主动在黑夜唇上亲了一下,眼眸中的金色光芒亮起又消散,“还记得吗,你自己说过的,别在这里玩火,失控就不好了。” 黑夜:“?!” 他这反客为主的态度是怎么回事。 侯涅生见黑夜仍旧没有放开自己的打算,转而笑起来,“还是说,你觉得光亲一下不够呢?” 到底不是真想发疯,黑夜立马放开侯涅生,眼眸里的血色也在压制下逐渐褪去,“别浪费时间了,快去!” 与黑夜设想中的解决方式不同,他以为侯涅生会用将那次空间抹杀的能力一样,将河水全部去除。 只见侯涅生缓缓走向河边,死寂的湖水随着他的靠近如帘幕般升起,高耸至天际,冷白的月光顺着黑水帘幕洒下,天与地就此接壤,整个世界都变得幽暗和死寂,充斥可怕的恶意,只一眼便能将常人逼疯。 更何况那水中还充斥无边的恶意,在黑夜看来整个世界都是扭曲而灰黑的,又夹杂千丝万缕的血色。 不对,至少中间的这条狭小而短暂的走道还未扭曲,它的尽头是侯涅生,是与黑夜一样,可怕到极致,稍有释放便能毁灭一切的恶意。 可在这被恶意包裹的世界里,侯涅生反倒是黑夜唯一的选择。 疯子,也不知道是谁刚说不想失控,就搞出这么大阵势,黑夜腹诽道,他将心底被起的恶意压下,抬眼望过去。 现实的灰黑世界中,侯涅生也是唯一的一抹白色,即便知道他是个疯子,浑身上下散发出危险的气息,也只能靠过去。 “还不过来。”被黑夜彻底认定的疯子发出邀请,“还是说,你打算自己游下去。” 管他呢。 漫天遍野的恶意中,黑夜眼眸不可压制地再次闪过血色。 反正真失控了也不是他一个人发疯。 “催什么呢,大影帝,这不是来了吗。”黑夜抬脚朝侯涅生走去,站在他身边向湖底望去。 漆黑的湖水被封到两侧,露出一条缓缓向下延伸的尸骸小路,不知积攒多少年,这些大小不一骸骨堆积在一起,将湖底的泥沙完全遮盖,一眼望过去是灰白色的死寂。 有些头骨正对二人,空洞的眼眶像是在诉说无尽的怨念。 光是这条小道上的头骨黑夜就数不过来,很难想象整片湖底究竟葬送了多少人,难怪恶意深到连水都变成了黑色。 更远处,黑夜还看到一座类似寺庙或祠堂的古老建筑,建筑不大,上半部分爬满黑色扭曲的水草,下半部分被骨骸堆积覆盖起来,看不清具体情况。 但从黑夜的感知上来看,那座古老得不知年岁的建筑通体漆黑,无穷无尽的恶意如烟云般朝四面八方扩散。 很显然,这就是在群山之地散发恶意的根源之所。 黑夜压下心底躁动起来的恶意,先一步抬脚踩在骨骸小路上,霎那间,一段莫名奇妙的记忆闯入他脑海中。 他看到一个穿着不知哪个年代衣服的中年妇人抱着孩子跑来。 她蓬头垢面,粗布麻衣上满是补丁,朝向远处的古老祠堂跪地祈祷:“我真的是没有办法了,这几年灾荒严重,家里已经揭不开锅,还有两个孙子要养,实在是留不下她了。” “您是神对,我知道是您保佑我们不受山匪侵扰,对,那你再保佑保佑我,不要让这孩子死后来找我索命!我真不是故意丢掉她的!” “神啊,您一定会原谅我的,会保佑我的,对,您可是神啊!” 中年妇人低头看了眼襁褓中熟睡的婴儿。 “呵呵”她有些疯狂地笑两声,将婴儿放在地上又用力对那建筑磕了几个响头,再抬头时额间已满是鲜血和尘土,“您一定要保佑我啊,我也是迫不得已的啊!” 黑夜回过神来,就见侯涅生莫名拽着他的手腕,问:“我刚怎么了吗?” “你突然晃了两下,差点失去意识摔下去。”侯涅生抬眼看向不远处的古老建筑,眉头在一瞬不可察觉地蹙起,而后立马归于平静,“你刚看到了什么。” 黑夜也同样看过去,在那中年妇人的记忆中,那是座古老而神圣的石制祠堂,不知经历了多少年的岁月,光洁的墙壁在风吹日晒中磨损,逐步变得粗糙和斑驳。 祠堂的四周草木繁茂,苍翠欲滴。因为没设大门,从中年妇人跪拜的视角能清晰看到祠堂内部的一切,没有拜垫,没有供桌,甚至连香炉和石台都没有,只有一座被遮住双目的女性石像矗立在最里面中央。 那座石像不染尘埃,没有受到岁月的半分侵扰,嘴角微微扬起笑容,栩栩如生充满母性的光辉,又或者是妇人口中的神性,单是让人看一眼便会将心底的阴霭扫去。 而不像现在这般,化作无穷无尽恶意侵袭这连绵的群山,将草木都变成噩梦中才有的狰狞与扭曲。 “可能看到了造成这里一切变故的开端。”黑夜没有挣脱侯涅生的手,甚至反手又抓住后者的手腕,“你下来,看看是不是也能看见。” 或许是情况比侯涅生想象中严峻,他没有出言调戏或反驳,而是沉默地走下来。 黑夜做好侯涅生也要踉跄摔倒的准备,然而后者却什么意外都没有,面色如常地稳稳站在他身旁。 因为黑夜预想中的情况没有发生,侯涅生又主动朝前走两步,依旧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为什么。”黑夜有些不解,他以为侯涅生会看到同样的东西,毕竟他们的异能同源,但是现在看来,似乎只有他能看到,又或者 “你不想看到,还是不能看到。”黑夜站立的位置比侯涅生的高不少,他居高临下地看向侯涅生,逐渐猩红的眼眸里有审视,有愤怒,还有杀意。 恶意让黑夜不可抑制地往最坏的方向去想。 侯涅生对这力量的掌控比他强太多了,如果他想做什么,自己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就像现在这样,一旦 “你的恶意泄出来了,别想那么多,我如果想做什么,早在第一次见面时就动手了。”侯涅生将手指强势插入黑夜的指缝间,同他十指相扣,又将他的手牵到身前,俯身低头,在手背上落下一吻。 与出发前那调戏和惩戒的亲吻不同,他的动作轻柔而克制,只要黑夜稍稍用力便能轻易挣脱。 但黑夜没有。 在这满是恶意的世界里,侯涅生只要心生歹念,心底的恶意便会立刻释放出来,就像黑夜刚刚那样。 可在黑夜的感知里,侯涅生那里什么都没有,以至于在这充斥无尽恶意的世界里,他被衬托成唯一的白色。 就像天地间,月亮之于黑夜,也是唯一的白色,唯一可以抓住,握在手中的白色。 “就像你说过的,我是你的所有物,所以你无需信任或怀疑我,尽情利用我,驱使我就好了。” 侯涅生的嗓音低沉,显得有些压抑,像在极力克制什么,但说出的话语又极致虔诚。 虔诚到了一种不真实的地步,就像是演戏,专门表演给什么人看一般。 但这里,除了他们没有任何人。 即便是演戏,黑夜也未从侯涅生身上感觉到恶意,光这一点就够了。 “你”黑夜被侯涅生牵着,嘴巴刚吐出一个音节,又立马改口,有些杀意地瞪着侯涅生,“敢让我摔下去你就死定了。” “好。”侯涅生重新笑起来,仿佛刚刚的虔诚只是个错觉。 通向古老祠堂的路程不远,但他们却走得极慢,无数跪拜的古老记忆涌入黑夜脑海中。 他看到一个又一个恐惧又虔诚的男女,也看到不计其数被丢弃的女婴。 他看着最初平静祥和,充满神圣光辉的祠堂逐渐变成死寂哀怨的弃婴之地。看着四周的草木不再苍翠,被腐烂的血肉与绝望的灵魂侵蚀,逐渐变成今日灰暗扭曲的模样。 但是恶意没有外散,似乎那祠堂中的石像真有神力,将所有怨与恨都困在此地,经年不散,日月徘徊。 走到祠堂附近时,已经没有多余的记忆涌入黑夜脑海。 可在那积年累月的无尽恶意中,黑夜的眼眸不可抑制地变成血色,似乎距离失控只差一个契机。 不等侯涅生开口,黑夜猛地抬手挥出匕首,一个张开血口,尖牙露出的黑蛇蛇头在侯涅生前方倏然落地。 那些覆盖在祠堂上方的,根本不是什么水草,而是一条又一条通体漆黑的毒蛇。 又或者说,是人头蛇才对。 蛇的个头不大,也没有钻入阴影的特殊能力,攀附在祠堂粗糙的墙壁上,顶着一张张苍白浮肿的婴孩脸庞。 “嘶嘶——!” 它们朝二人张开大口,一张孩童的脸庞从嘴角裂开至脸颊两侧,里面的尖牙不长,甚至还带了几颗属于人类幼时的乳牙。 侯涅生主动松开黑夜的手,语气有些宠溺,“我知道你需要发泄,去。” 黑夜没时间计较侯涅生又发什么疯,但是这点他说得没错,自己确实需要发泄。 他看了侯涅生一眼,没有说话,径直朝前走去。 或许是这千百年间的记忆片段太过痛苦,痛苦连到黑夜都变得麻木,他的动作残忍而果断,英俊的脸庞之上第一次不带任何笑意,似乎真的就只是为了发泄,不让心底的恶意失控。 片刻后,黑夜身前堆积起无数人面蛇的尸体,蛇头随意散落,鲜血流出沾染在婴孩的脸上,像是它们在无声地绝望嘶喊。 黑夜推开侯涅生要搭上来的手,有些冷漠地说:“去把门口的骸骨弄走。” 侯涅生被推开的手悬在半空,什么都没说,如黑夜所要求的,走到堆积骸骨的祠堂门口。 他背对黑夜,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只一瞬间,堆积在入口处的骸骨便消失殆尽,空旷得竟与此地显得格格不入。 黑夜走到侯涅生旁边,抬眼望进去,祠堂内部变得面目全非,墙壁上挂满泥沙污渍,地面还有些骨骸和更加细小的人面蛇。 站在这个位置,黑夜终于能看清这座被所有人共称为神明的石像了。 石像破损得不算厉害,不难分辨她的动作与面容,她双手交叠合于胸前,似乎在像准备向什么人行礼,嘴角挂着平和的微笑,似乎是个恬静而温柔的女性。 但用于遮目的面纱早已消失不见,再加上露出的双目有一颗被人为挖去,另一只眼睛经历千年依旧栩栩如生,仿佛真人般过于真挚地朝二人看来,仿佛下一秒便会彻底活过来。 可惜历经千年的恶意浸染,这神圣而慈爱的神像不复往昔,终究变得丑陋狰狞,连嘴角的笑容都变得诡谲阴森。 在最后一段涌入脑海的记忆中,黑夜知道这里虽然变得幽暗,但还不至于失控。 导致今日这般地步的原因是石像损坏了,缺失一只眼睛后,石像的力量再也不能压制这些恶意了,于是它们开始外泄。 而后在千年的地质变化中,这里形成湖泊,无尽的怨与恨顺着河流向下游去,将河岸两侧的植物渐渐污染,最后乃至群山都染上无尽的怨恨,连太阳的光芒都无法穿透进来。 “我要进去看看石像。”黑夜说着将手放在侯涅生面前,示意他像刚刚那样搀住自己。 侯涅生搀住黑夜的手,却在他抬脚迈进祠堂的瞬间将人拽回来,另一手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扭头看向自己。 黑夜本就猩红的眼眸里泛起浓烈的杀意,未被控制的那只手立即握住匕首对准侯涅生的肩部,冷声命令道:“放开!” 见侯涅生没有松手,黑夜眼底的杀意更浓了,匕首立马前进些许,尖端整个刺入侯涅生肩膀,“再说一遍,放开!否则你这只胳膊就别想要了!” 第3章 岌岌3 “你失控了。” 侯涅生无视肩膀上的匕首,捏住黑夜下巴的手不断用力,迫使他只能看向自己。 看着黑夜那双杀意涌动的猩红眼眸,侯涅生又一次重复道:“你,已经失控了。” “我没失控!我好着呢!我知道我在做什么!”黑夜紧盯着侯涅生,瞳孔轻微颤动,像是想哭又哭不出来的模样,总是挂着笑容的脸上没有半分笑意,像是痛到了极致,只剩下麻木不仁的空洞。 他在侯涅生的眸中,看到了有些怪异的自己,不复平日的张扬随性,痛到极致后的麻木让他连笑容都消失不见,疯狂都成了一种奢望。 除了同一张脸,没有一点像他。 在侯涅生过于平静目光中,黑夜再也无法否认自己。 他失控了。 不是只有毫无理性的疯狂和杀戮才算失控,就像恶意有千百种,绝望或麻木何尝不是一种。 “滚!放开我!我不要你管,不要你”黑夜的声音有些发颤,匕首也向下刺了些许,大片的鲜血涌出,自侯涅生衣衫上晕染开来。 “这点伤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你知道的,我的愈合能力究竟有多强。”侯涅生眼睫微垂,再开口的嗓音有些低沉,如盛开的罂粟对黑夜有致命的诱惑,“而且我不会失控的,也不能失控,所以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这里的宿怨与悲鸣无须你一人承受。” “告诉我,现在。” “我看到了” “看到人们朝石像跪拜,称她为神,求她庇佑的同时又将自己的孩子丢弃在这里。” “被丢弃的孩子在这里孤独死去,腐烂的血肉和存粹的怨念不断积攒。” “那些东西将这里污染得面目全非,新生的草木扭曲怪异,石像与祠堂不再神圣。” “这里变成了弃婴之地,埋骨之所,无穷无尽的怨念让万物腐朽。” 黑夜的声音仍旧有些发颤,心底那麻木和空洞的恶意开始不受控制地朝外释放,声音也逐渐恢复正常,一同回归的还有险些崩溃的理智。 “在记忆的最后,这里虽然已经被彻底污染,但恶意没有向外扩散,当时的石像还是完好的。” 黑夜看向侯涅生,眼尾余光也能瞥见自己那把通体漆黑,名为弑神的匕首,这些突然涌入的记忆里,人们同样将石像奉为神明。 “这世间真的有神吗。”黑夜笑起来,那笑容像是在自嘲,“有,不然为何石像已经被污染成这样,还不让恶意扩散呢,跟个傻子一样。” 侯涅生将眼眸中不断闪烁的金色压下,捏住黑夜下巴的手缓缓松开,玩笑般说道:“非要这么说的话,你跟神也没什么区别,不是吗。” “少来,别把我和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相提并论。”黑夜将插在侯涅生肩头的匕首拔下,瞥见他肩头血淋淋的伤口,强行挖苦道:“早就叫你放开了,非要自己上来找虐,现在挨了一刀,满意了?” “还好,总比看你变成行尸走肉强。”侯涅生笑着回道。 光看他说话的表情,似乎没有任何痛楚,云淡风轻到还能开玩笑。 但是 黑夜转身望向祠堂里的破损石像,这里的恶意实在太大了,不能久留了,必须快点把根源解决掉。 他刚抬脚要重新迈进祠堂,才发现最开始让侯涅生握住的手还没被松开。 他甩了两下胳膊见侯涅生没有要松开的意思,扭头将手抬起来,“大影帝,你又要干嘛,我已经没事了,还不赶紧放开。” “但我有事。”侯涅生微微眯起眼,暗闪的金光在他眸中飞速扩散开来,黄金色的眼瞳看向黑夜,恶意没有外泄,但仍旧有些骇人,像只即将暴起撕咬咽喉的猛兽。 他将黑夜的手紧紧握住,极力克制、近乎压抑的嗓音从唇缝中挤出来,“我能讨个小奖励吗,你知道那是什么,对。” 黑夜不知道侯涅生刚突然想到什么东西,以至于突然变成这样。 他什么都没问,转身看向侯涅生,另一只未被牵住的手勾起侯涅生一截乌发,又在指尖绕一圈,而后继续上移。 侯涅生的发丝异常柔顺,缠绕在指尖完全不会打结,反而顺着手指上移的动作缓缓滑落。 黑夜的手拂过侯涅生颈间仍未愈合的细小刀口,最后轻轻附在他的脸颊外侧,食指指尖在他耳垂下方轻轻摩挲。 一句言语都没说,但侯涅生知道,黑夜同意了。 他有些愉悦地轻笑一声,将手附在黑夜的后脑勺上,而后将人缓缓朝自己推来,要俯身吻去。 “侯涅生。”在即将吻上的霎那,黑夜突然开口。 这是黑夜第一次正儿八经叫侯涅生的名字,虽然语气轻佻,没有半点严肃地感觉,但濒临失控的侯涅生依旧停了下来,他听到黑夜故作轻松地问:“这是我们那该死的异能造成的吸引,就像生物本能一样,难以克制,你分得清,对。” “我的本能在见到你的那一刻就不停告诉我,我想睡你,还想把你藏起来,占为己有,让你只属于我一人,但我的理智不允许我那么做。” 侯涅生与黑夜贴得极近,呢喃的话语伴随呼出的热气洒在黑夜的唇瓣上,似乎暖昧到了极点。 他顿了顿,又道:“我已经竭尽所能克制了,我选择吻你,并且将关于我的权利一并交予你,等待你愿意的那天。” “你会有这么好心?”黑夜的语气像是在嘲讽,亦或是挑衅。 “别挑衅我,你能感觉到的,我真有那个能力。”侯涅生说完,赶在黑夜再次挑衅前吻了上去。 黑夜到底没有拒绝,或许是恶意作祟,侯涅生的这个吻极具侵略性,那可怕的占有欲即便经过压制,也恨不得将他口腔中的空气掠夺殆尽,将人彻底吞入腹中。 侯涅生肩膀上的伤口很深,大片鲜血浸湿了衣衫,那腥甜的味道飘散在黑夜鼻尖,将那可怕的侵略性扩散到极致。 黑夜被吻得有些窒息,附在侯涅生脸颊上的手不自觉下移,掐住他的脖子稍稍用力。 片刻后,唇瓣分离,又扯出一道下坠银丝。 银丝断裂之后,侯涅生舔了舔唇,像是在回味什么,“味道不错,要不” 黑夜掐住侯涅生脖子的手更加用力,恨不得将人当场掐死,“别得寸进尺!还不快放开!” 侯涅生很是知趣地放开黑夜,站在门口笑着看黑夜迈入祠堂,那笑容有些意味深长,似乎是在对什么人进行无声的警告。 而黑夜刚迈入祠堂第一步就被迫停了下来,一股更加深刻而痛苦的记忆挤入他脑海。 “大哥,她她跑到那里面去了,我们” “死娘们!会点拳脚功夫就敢伤老子!出来!” “他妈的出来!” 一脸痞气,粗布麻衣的凶悍男人手持长刀,站在祠堂远处愤怒大喊,他脸上还有块很大的淤青,麻衣上也有不少泥印,显然是被他口中的女人打的。 他又怒吼几句,迟迟得不到回应,气得面红耳赤,一脚狠狠踹在脚边的碎石上,“有种你一辈子别给老子出来!在里面待到死!” 碎石被踢在祠堂的墙壁上,发出“咯噔”一声,又滚落在地上。 “吁吁吁”祠堂里,女人倒在地上大口喘息着,她披头散发,衣衫凌乱,沾满泥沙与血污的衣衫早已看不出原本的色彩。 女人似乎还受了不轻的伤,躺倒在地板上,鲜血从体内流出飞速浸湿衣衫,一同流逝的还有她的生机,以至于直到那几个土匪离开,她依旧没能爬起来,只能继续躺在地上看着祠堂外的景色。 扭曲而阴暗的怪异植株包裹腐朽的白骨,不知道积攒了多久,大大小小的骷髅多到骇人,有些还被包在发黑的襁褓中。 这些骷髅眼眶里空空荡荡,明明什么都没有,但女人似乎能从那空洞里看到它们腐朽前的绝望与恐惧,听到它们死前的悲鸣与嘶喊。 这种绝望深深感染了女人,让她逐渐接受自己也要死在这里的绝望命运,可面前的景色太过触目惊心,她不愿面生前对这可怕的景象,死后仍要与它们相视。 她艰难翻过身,看向不远处那双手合于胸前,将要行礼的遮目石像。 石像等人大小,栩栩如生,个子不算高,以至于女人抬眼就能看见后面墙壁上方的古老文字。 那文字类似象形文字,神圣而古老,似乎带有奇异的力量,即便跨越千年、间隔时空依旧能让人一眼明了。 【吾愿以身入梦,献于虚妄,行过去未来,驱百恶千祟,佑众生安泰,护黎民安眠。】 看到那行字样,女子不知为何撑着最后一口气爬起来,拖着沉重流血的身体走向石像。 “驱百恶千祟?” “佑众生安泰?” “护黎民安眠?” “君王昏庸无道!各国战争肆起!百姓流离失所!” “还有那土匪山贼,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这就是你庇佑的世道吗!?” 女人靠在石像上,身上的血沾在石像身上,愤怒的声音在这遍地是骸骨的死地回响。 “连这该死的现世都不敢看一眼!” “你拿什么庇佑!拿你那假惺惺的悲悯吗!” 女人艰难抬手,也不知石像遮目的面纱是何材质,竟然被她轻易扯下,露出其下那双生动的明眸,仿若活人般,流露晶莹的光泽。 “看啊!这就是你庇佑的世界!满地的骷髅头!歪七扭八的植物!” “连草都不安生!你怎么敢叫人安生!怎么配叫我们安睡!闭上眼睛去等死吗!” 女人字字泣血,自灵魂深处的呐喊耗尽她了最后一丝力气,她靠在石像上踉跄着倒地,染血的指尖狠狠抓在石像上。 “咣当”一声,女人无力地倒在地上。 她面前,鲜红的血渍从石像一侧眼角划至脸颊下方。 这石像过于真实,加上这一抹血迹,似乎真如揭开面纱,重新见到这满目疮痍的世界后,因痛苦和无力而流下的一行血泪。 女人再无力抬头,只能倒在地上等待死亡的降临,如祠堂外的一众骸骨那般,绝望死去,肉身腐朽,灵魂哀怨。 她的呼吸声越来越弱,而石像那只染血的眼睛不知为何在逐渐失去光泽。 “咔嚓!” “咔嚓!” 清脆几声,石像的眼眶裂开,那颗失去光泽的眼眸从中脱落,像颗暗淡的珍珠,缓缓滚到女人身旁。 那一瞬间,被压制的恶意开始扩散,腐烂与死亡的味道吸引来蛇鼠虫蚁,天空中乌鸦盘旋,而后落在祠堂檐上,发出怪诞的叫声。 通体漆黑的毒蛇吞吐蛇信,自骨骸间穿行,如受感召般进入祠堂,朝即将咽气的女人爬来。 黑夜隐隐猜到了接下来的发展,然而不等记忆结束,石像的另一只眼眸也在逐渐失去光泽,像是在相隔时空与岁月同黑夜对视。 “咔嚓!”一声,眼眶再次碎裂。 现实之中,黑夜踉跄两下莫名向后倒去,侯涅生上前一步将人抱住,低头见人安然熟睡后,察觉颈间的黑曜石突然亮起,还不等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又听到奇怪的声响。 他抬眼望过去,前方破损石像仅剩的那只眼睛眼眶乍然裂开,眼珠从其中脱落又在坠落途中碎裂、泯灭,直至消散。 在极短的时间里,石像新破损的眼眶老化、朽化、眨眼间便历经千年,与另一只眼眶呈现同样的状态。 石像双手合于胸前将要行礼,嘴角牵起的笑容因一双的空洞眼眶变得更加诡异,本就可怕的恶意比先前更加浓烈,隐隐还透露出几分不详,两侧分裂的黑水帷幕更加深邃,月光照在上面竟无法呈现半点光影。 “嘶嘶!” 无数只人面蛇凭空出现,攀附在祠堂之上,感受到活人的气息朝祠堂涌来,裂至耳根的大口张开,猩红色的蛇信在其间反复吞吐,满是怨恨的眼睛死死盯着侯涅生。 侯涅生眼眸瞬间变作金色,杀意毕露的同时又强忍着没将心底的恶意散发出来。 他连个眼神都没给身后叫嚣的人面蛇,而这些人面蛇还不等靠近便在顷刻间死去,半点尸骨没有留下,仿佛从未存在过。 【他不是祂,你应该能看清这点。】 他看向双目空洞的破损石像,似乎在跨越无尽的时空与什么人对视,即便是空灵又虚幻的声音也掩盖不了其中的怒意。 过了很久,一道温和又极致虚弱的女声自虚空传来。 【我不是很清楚,但我相信你,可为什么,未来的你给我的感觉更像祂。】 侯涅生对那声音的问题避而不答,又道:【既然你知道,那么告诉我,你对他做了什么。】 女声没有立刻回答,侯涅生将黑夜护在怀中,又忍不住垂眸看向他,尖锐的眼瞳莫名柔和起来,再开口的声音却有几分沉重,【他对我而言胜过一切,所以告诉我,你做了什么,阮暮云。】 【我知道,虽然我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你从未用那样的眼神看一个人,更何况,他看到往昔的同时,我也看到他和现世。】 【那是一个很美好的世界,是我曽一次次幻想的世界,时逢盛世太平,纵有罪恶未除,但不再是君王独道,文武攀附,有尔虞我诈但不复血雨腥风,虽算不得人人安居乐业,但不会再有人随意死去,依旧有人在经历苦难风霜,可也有更多人在伸出援手】 【在将力量分给那个女孩时,我其实从未奢想可以真的见到盛世。】 【我我们奢求的梦终于在未来成为了现实。】 【你怀中之人是个很好的孩子,但他灵魂缺失了很重要的东西,才导致他现在会这般不稳定,我能感觉到他体内有很多道封印,那封印的力量托生于我,所以我便用仅存的力量为他解开了一道封印。】 【你解开了哪道。】侯涅生的眼神莫名哀伤起来,似乎是在担心什么。 【最初。】女声越来越脆弱,似乎下一秒便会彻底消散,【我已无法再行于未来,只能借用他看到过去的瞬间,在过去帮他解开封印,现世的这里肯定又发生了糟糕的变化,但还好你在这里。】 不等侯涅生回应,女声又道:【虚妄之地,已死之人,得见盛世,了无遗憾,莫给这太平徒增祸害了,待他醒来将我的肉身彻底毁了。】 【虽然不能真正见到你们,但我祝你们顺颂时宜,福乐安】 虚幻的女声越来越虚弱,不等说完便彻底消失不见。 侯涅生张开口想说什么,但又突然作罢。 他将黑夜抱在怀中,又摸出那装有匕首的弹珠,弹珠在他手中转瞬变作匕首,眸中流转些许绝望与死寂,沉默地将匕首对准自己肩头,抵在伤口刚愈合不久的地方。 第4章 岌岌 “啪嗒,啪嗒” 像是水滴从高处落下的声音,又像是脚踩过水坑的声音,火把的红光在狭长而昏暗的隧道中一闪一闪,显得微弱而渺小。 呼呼的风声传入黑夜耳中,不等他反应过来,就听到那道和自己同样的声音温和地说:“薄奚将军,劳烦您陪我专门走一趟了。” 黑夜一愣,似乎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突然进入这段记忆的,而记忆里这个自己似乎比以往片段中的年纪不少,声音除了语气和现在相差无几。 “职责所在,理应如此,另外”声音从前方传来,被称作薄奚将军的光听声音似乎也比他大不了多少,语气不算冷但也称不上温和,“你对我无需这么见外,以后共事的日子还长着呢,直接叫我薄奚便可。” “说得也是。”他说,“谢谢你,薄奚。” 前方的人愣了下,才道:“不客气。” 四周的光线虽暗,或许是记忆里的他看不清楚,以至于黑夜也跟着看不清。 只有那个被称作薄奚的将军在他前面,似乎是为了防止他出现不测。 这是支训练有素的队伍,他与薄奚不再说话后,就彻底安静下来,耳边只剩下呼呼的风声。 随着时间的流逝,黑夜,又或者是记忆里的他,感受到了什么莫名地有些心悸,无比期待走出黑暗后见到的光景。 风声越来越大,出口也越来越近,火把那微弱的光在走出黑暗的霎那熄灭。 不同于灰暗而狭长的隧道,这里宽敞而明亮,明亮到刺眼的地步,所有的石壁都洁白无瑕,如玉般散发晶莹的光芒,但到底不是玉,这光芒冰冷而刺眼,又散发阵阵寒气。 他站在薄奚身后,不知为何心脏跳得有些快,像是紧张又像是激动,不等开口询问,薄奚便主动说道:“前面只有一副冰棺,里面似乎是具白骨,看样子还挺完整的。” “要过去看看吗。”薄奚又问。 “嗯。”他应一声,刚要从薄奚身后走过去,记忆却突然戛然而止。 不同于以往,黑夜没有睁开眼,也感受不到任何人,似乎陷入了一片虚无之中,时间、空间、乃至感知都消失不见。 【希望还来得及。】 一道温和的女声响起,黑夜无法分辨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 “你”黑夜想开口却异常困难,有种窒息般的痛苦。 【真实的言语不可存于虚幻,我能听见你心里的疑惑,所以无需开口。】 这声音温柔和煦的同时又异常虚弱,似乎下一秒便会消失不见。 【你是谁?】 【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突然出现和消失的记忆是你搞得鬼吗?】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黑夜的问题很多,但那道女声选择全部无视,【很抱歉,我无法回答你的问题。】 【过去只是过去,梦境终归虚妄,现世方为真实。】 【所以,请不要怀疑或放手。】 女声自顾自地说着,说得云里雾里,黑夜完全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就不能说明白点吗?】 【回去】 这三个字像是用尽了那声音全部的力量,黑夜消失的感知回归,猛然睁开双眼,就看到侯涅生那张近在咫尺的绝美面庞,“醒了?” 他眸中飞速划过一抹金色,像是在担忧,不,是在害怕什么。 侯涅生居然会害怕? 不等黑夜细想,四周暴增的恶意便将他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伴随而来的还有一股浓烈到窒息的血腥气。 他心底产生某种可怕的猜测,看向侯涅生眼眸一瞬变得猩红,带着明显的怒意质问道:“我昏迷的时候,你都做了什么!” “我能做什么?”侯涅生一脸笑意地将黑夜放开,任由对方打量自己,“比起我可能做了什么,倒不如说说你又做了什么,在你昏迷的同时,这里就突然变成这样了。” 黑夜没有着急回答侯涅生,视线在后者身上来回穿行,试图找出一丝破绽。 然而除了那浓烈到可怕的血腥气,侯涅生与黑夜昏迷前别无二致,连衬衫上沾染的血渍都没有任何变化,颈间的细小伤口也没有愈合,而自己的口袋里 黑夜伸手探进去,弹珠完好无损地躺在那里,没有丝毫被强行破坏或开启的痕迹,似乎一切都是他想多了。 “最好别让我抓到你把柄!”黑夜无可奈何地瞪了侯涅生一眼,恨不得用眼神从他身上剜下一块肉。 “呵呵。”侯涅生笑了下,抬手指向祠堂内的石像,将话题岔开,“不打算告诉我,刚刚发生了什么吗。” 黑夜转身,这才看到祠堂里双目皆失的石像,“怎么另一只眼也” 话说一半,黑夜想起在记忆里,与石像对视的诡异错觉,这才明白那不是错觉。 “过去只是过去,梦境终归虚妄,现世方为真实。”黑夜小声将那道虚无的话重复一遍,似乎明白了什么。 黑夜看到过去,即便只是记忆,但那时石像的力量还在,她借由记忆在过去对他做了什么,导致过去的石像失去另一只眼睛。 因此渴望扩散的恶意与石像镇压的力量更加失衡,前者彻底碾压后者,以至于现在四周的恶意扩散得更加厉害。 但是后面那句话呢,那又是什么意思。 “刚刚具体发生了什么。”黑夜问。 “你昏迷后,石像的另一只眼睛也掉了,还没彻底掉下来就消失不见了,然后眼眶开始朽化,几秒钟就变得跟另一边一样了,外面还出现了不少人面蛇。”侯涅生回答道。 他的语气没有半分严肃,似乎根本没发生什么大事,“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你是不是也该告诉我,你那边又发生了什么呢。” 黑夜没看到多出来的人面蛇,估计是被侯涅生解决干净了,那浓烈的血腥气似乎也得到了解释,但他还是莫名不爽起来,还不是一般的不爽,“不告诉你,自己猜去,不过我能告诉你另一件事。” 黑夜掏出弹珠,放在手中变作匕首,毫不犹豫地朝石像走去,“过去只是过去,过往云烟而已,都不知道几百年前的东西,不该再对现在造成影响了,更何况是这种恶劣的影响!” 话音落下,匕首弑神刺进石像额间,匕身的血线亮起猩红光芒。 霎那间,石像从匕首刺入的地方开始碎裂,清脆的声响接二连三响起,如解脱一般,碎裂的声响如欢歌,与这绝望哀怨的地方格格不入。 黑夜拔出匕首,石像彻底粉碎,散落在地上再不成人形。 他将匕首变回弹珠塞回口袋,仿佛只是做了件平常的小事,转身的霎那也没错过侯涅生眼底转瞬即逝的惊讶。 不知为何,黑夜笑起来,那笑容有些可怕,像是在报复和发泄什么。 “那么惊讶做什么,大影帝。”黑夜朝侯涅生走来,故作疑惑地问:“难道你觉得我不该把石像毁掉吗。” “怎么会呢,来这里的目的不就是为了”侯涅生话没说完,就被黑夜拽着领子拉过来,强行吻了上去。 侯涅生身上的血腥气很重,黑夜愤怒地在他唇上狠狠咬下,惩戒般在他唇角撕开一个血口,拽着领子的手也开始上移,指腹重重碾过他颈间的伤口,又勾起指尖反复划过,直至伤口重新流出鲜血。 黑夜在指尖沾满鲜血后才继续上移,捏住侯涅生的下巴将人分开,饱含恶意地调戏道:“你这影帝的称号当真名副其实,差点就被你骗过去了,你说是,大影帝。” “自残好玩吗,仗着自己愈合速度快,以为我发现不了是吗?”黑夜瞪着他,一字一句逼问起来,“按照你刚刚警告我的方式,我是不是也该给自己来几下呢?” “嗯?说话啊,大影帝。” 侯涅生沉默片刻,不知为何笑起来,那笑容发自内心,喜悦之意溢于言表,“真生气的话,你可以换点别的方式惩罚我,毕竟你知道的,这对我来说不算惩罚。” “另外,还记得吗,是你自己说过的别被本能控制,不是吗。” “我总不能在荒郊野外一个熟睡的人做什么对,那和强奸有什么区别呢。”侯涅生说这话的时候,看向黑夜的眼神有些露骨,仿佛在说早知道你想那样,我就不这样了。 黑夜更加气愤地放开侯涅生,有一种拳头打在豆腐上,反而深陷进入的感觉,“信不信,我把你那照片和性取向一起放网上曝光!” “曝光了,我直接挑明对象是你就好了。”侯涅生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你说网友觉得我们是玉石俱焚呢,还是两情相悦呢。” “滚!”黑夜气得语塞,竟是不知该怎么反驳侯涅生,走几步将所有愤怒都发泄在不远处的人面蛇尸体上,一脚踢过去,将蛇头踹得老远。 他又走几步察觉见侯涅生还停在原地,回过头来吼道:“还不赶紧过来!不然就在那里跟那破石像,破祠堂待一辈子!” “来啦。”侯涅生抬脚跟上去。 没有那具彻底变得怪诞的石像,这里恶意虽然浓烈但不至于再让人失控,黑夜赌气般头也不回在前面走着,侯涅生跟在他身后,脸上始终挂着笑容。 他在黑夜即将彻底走出湖底骨路时,才稍稍回头望一眼祠堂,唇瓣开合又无声说了几个字。 【谢谢,还有,永别了。】 上到湖岸边,黑夜仍旧不理睬侯涅生,后者轻轻抬手,幽深而灰暗的连天水幕缓缓落下。 在无尽骨骸的中央,祠堂被最先淹没,眨眼间便再无踪迹,死寂而了无波澜的黑湖恢复原状。 想起其下数不清的骸骨,还有那些积攒千年的怨恨,黑夜这才开口问道:“这些东西,需要多久才会彻底消失呢。” 黑夜显然还在生气,语气在强装冷漠,故作公办公事的样子。 侯涅生没有立刻回答,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片刻后,他道:“有些陋习历经几千年都没彻底消失,更何况是堆积在这里的恶意,或许会消散,但不可能彻底消失。” 黑夜:“” “稀罕你说这些吗,都是些糊弄人的废话。”黑夜不满地嘟囔一句,连个脸色都不给侯涅生,将人撇下后原路返回。 黑夜走几步,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撇嘴没好气道:“你还跟着我干嘛!” “护送你回去喽。”侯涅生说得理所应当,“荒山野岭,深更半夜,我怎么能放心你一个人回去呢。” “呵。”黑夜毫不客气地回怼道,“你怎么好意思的,明明有你在才更不安全。” 侯涅生反问:“是吗,我怎么不觉得。” “废话。”黑夜继续回怼,“谁脸皮能比你厚啊,套了不知多少张面具搁脸上,比谁都能糊弄。” 回去的路程很长,但二人斗嘴斗着就差不多走完了,等能依稀瞥见界桥村的轮廓时,黑夜才意识原来已经快回到了。 看到极乐之地那逐渐清晰的轮廓,黑夜终于想起了某件已经被他忽略掉的事情,问:“大影帝,我让你调查的事情,调查得怎么样了。” 侯涅生诡异地沉默下来,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黑夜等得不耐烦了,终于肯扭头看侯涅生一眼,“问你话呢,大影帝。” 见到侯涅生那莫名其妙的表情,黑夜眼皮子跳了跳,不可置信道:“你该不会一点没调查。” “从你跟我说开始,过了凌晨算上今天,才勉强四天。”侯涅生的语气有些无奈,“你觉得我有时间调查吗。” 话音落下,黑夜瞬间愣住了,即将开口的质问也卡在喉咙里随着“咕嘟”一声重新咽下肚,“那你接下来” 侯涅生故作无奈地摊下手,“回医院继续躺着啊,你还记得我是个身受重伤,需要躺icu的人吗。” 黑夜:“” 把这茬忘了。 普通人根本不可能一天时间就从icu里爬出来,虽然大部分异能者也不可能。 侯涅生见到黑夜吃瘪的表情,忍不住轻笑一声,又突然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眸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或者你还能直接告诉管理局,其实我没受伤,把我明目张胆地直接放出来。” “你的脑子是刚刚发疯疯傻了吗。”说起这个话题,黑夜莫名生气起来,“我要真把你交给管理局,早在古方镇的时候就交出去了,至于等到现在,等到和你” “和我什么?”侯涅生笑着追问起来。 “和你能有什么,不知道你是我的东西吗,还要我重复几遍啊!”黑夜转过身重新向前走,步伐也快了不少,似乎是在赌气,“谁会把自己私有物充公上交啊。” 侯涅生似乎被黑夜这句话取悦到了,再次笑起来,跟在黑夜后面走回界桥村门口,走回这里才发现天色已经变得朦胧起来,似乎再过不久便是黎明了。 “不是要送我吗,就送到这里,大影帝。”黑夜的语气有些漫不经心,“另外,回医院老老实实躺着,我不找你,不准随便乱跑!听到没有!” 不等侯涅生回答,黑夜像是笃定了他会答应,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走远之后还不忘挥挥手告别,“拜拜喽,大影帝,好好回去躺着,顺便记得帮我调查啊。” 黑夜快速回到停车的地方,坐上驾驶座的霎那,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来,交替开始了。 “在我昏迷的时候,他有做什么吗。”黑夜问。 那地方的恶意瞬间变浓了很多倍,想也知道侯涅生是怎么挺过来的,只可惜那家伙老是岔开话题,还死不承认。 白日如实答道:“你昏迷了,我也什么都看不见,所以只知道他抱着你。” “其他的呢。”黑夜又问,“比如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呢。” “没有,在你醒来前,除了类似蛇的叫声什么都没有。”白日再次回答道。 黑夜:“” 妈的,一点证据找不到。 眼见交替即将结束,黑夜又在城堡关闭的霎那,匆忙道:“回去第一件事洗澡,另外今晚的事你别和任何人说,报告什么的,晚上我会去找岑憬说的。” “好。”白日接管身体,系好安全带后驱车离开。 第5章 岌岌5 上午十点左右,白日驱车回到私人医院。 罗毅的听力好到离谱,在楼上就听到汽车的声音就猜到是许明渊回来了,主动下楼迎接,“比队长预期的时间要早很多啊,一路辛苦你了,许明渊。” 他又看到白日衣服和手上都沾有血渍,又关心道:“你还好吗,需要找医生给你看看,然后包扎一下吗。” “不用。”白日摇摇头,毕竟这些又不是他的血,“我去洗个澡就行了。” “嗯。”罗毅见白日没有半点虚弱的迹象,也能猜到那些可能不是他的血,朝主体大楼另一侧的员工宿舍指去,“那边宿舍一楼最里面的房间,现在是我们在用,你直接进去就行,慢慢洗不着急,我顺便去给你买身衣服。” “对了,你车钥匙给我下,省得我再上去跑一趟了。”罗毅又问,“你码数我知道,款式呢,有要求吗。” 白日掏出车钥匙递过去,“不用,白衬衫就行。” “好。”罗毅接过车钥匙,又给岑憬发了个消息,驱车离开。 一小时后,白日身着崭新的白衬衫跟罗毅走进医院大楼。 因为刚洗过澡不久,再加上黑夜专门强调,以至于他把自己反复清洗了好几遍,本就白皙的皮肤变得更白了,甚至因为次数太多,脸颊、脖颈、手指还泛起淡淡的粉色。 配上那过于英俊的五官和一双明亮的眸子,像是天然发光体一样吸引人,只要出现就不能被忽略。 好在这里是医院,再加上白日本身冷漠的气质,以及近乎一丝不苟的穿着才没什么人上来搭讪。 罗毅带白日来到三楼,推开一间病房房门走进去,除了二人,所有人都在这里等着了,连沈书尔都没例外。 岑憬细细打量着白日,见人完好无损回来了,朝他稍稍点头,”都找个地方坐,给你们说点事情。” 等罗毅和白日都找了个地方坐下,岑憬才道:“和你们说下总局刚发过来的报告,除了探查可能存在人造异能者的村落,其余所有常规任务都已经转交给相关部门了,而根据总局的意思,会在一星期后正式开始分配探查任务。” 岑憬刚说完,包括霍斩兰在内几个总局的异能者都面露诧异,似乎都对这指示感到奇怪。 “总局疯了?”霍斩兰躺在一张病床上,腿敲在另一张病床上,态度十分不爽,“这么大的事居然拖一个星期?” “是的,我当时也觉得不可思议,专门又问了一遍。”岑憬目光扫过众人,尤其是霍斩兰,示意他不要太激动。 “总局的意思是光一个界桥村就已经牵动了各方部门,需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还有时间和精力,总要等他们结束手头工作再进行可能会大规模出现的后续工作。” “另外因为范云浩是走后门,被安排进分栏县警局,当地警部可能也鱼龙混杂,需要进行彻查和清扫。” “一星期,是总局给常规部门的整备和忙碌时间,而不是我们的,看总局的意思,这一个星期就当是临时给我们批的假了,让我们好好休息或放松,调整到最佳状态后,再回各自的所在分局待命。” 岑琛似乎也有问题,不等开口,岑憬便心有灵犀般回答道:“这是各部门局长及高层,连夜开了好几次联合会议,商讨出的最后结果,已经不可能再改了。” “嘴上说的好听,是给我们足够的准备时间,实际上是给某些人自己的准备时间。”沈书尔站立靠墙,手插在白大褂兜里,眸光微冷。 她言语间有些不屑,毫不留情地拆穿中央某些人的肮脏心思,“有了这次分栏县警局的事情,哪个部门不进行内部彻查啊,真等一个星期过去,能查出来什么,全是一群顶罪用的小鱼小虾。” “是啊,那心思就差摆明面上了。”岑琛坐在岑憬旁边,嘴角挂着熟悉的痞笑,但笑意不达眼底,似乎是要发火的前兆。 “不知道多少人在穷乡僻壤受苦受难,连个白面馒头都吃不上,他们那群坐办公室的倒好,全惦记着自己兜里贪的那点油水,留我们这群上一线的在这干着急。” “别气了,早就注定的事,没必要。”岑憬抬手揉揉岑琛的脑袋,见人还没消气,便将他的下巴抵在自己肩头,将手抽出来前,还不忘轻轻在他脑袋上拍几下,“他们俩都不在总局了,说就说了,你就少说点,死秃鹫。” “行。”岑琛嘟囔一句,又用下巴轻轻蹭了蹭,“勉为其难听你一句劝。” 跟卫简坐在一张病床上的尤晓第一次见到这一幕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然而他左望望,右望望,在座的居然没一个觉得惊讶,霍斩兰甚至换了条腿继续敲在他旁边,又顺便用脚尖踢了下他的后腰,“别大惊小怪的。” 尤晓:“?!” 你踢我干嘛? 这不值得大惊小怪吗?! 他略显委屈地看向卫简,试图寻找一丝认同,“卫简,你难道不觉得” 话说一半,尤晓才想起卫简对外界基本没反应,他才是这里问题最大的那个。 找不到认同的尤晓选择削弱自己的存在感,缩在卫简旁边,闭目装瞎。 “你们继续讨论,反正我现在人不属于总局,也不是出外勤、上一线的。”沈书尔笑着站直身子,冲几人摆摆手,转身离开,“正好到时间了,我先去巡视病房了,而且情况已经这样了,你们几个也别坐这里干着急了,吃喝玩乐去。” “假期这东西,谁知道下一次是什么时候了。” “另外,有新情况记得通知我啊。” 岑憬这些一线的人手头事情已经处理完了,但沈书尔不一样,必须长时间待在医院里,现在上头给他们强行批了假,只剩沈书尔一人留下工作,到底不是很好。 罗毅看向沈书尔的背影,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沈医生你辛苦了,你这边要有需要也记得跟我们说。” “我没啥需要的,但你非要说的话,找总局给我这里多批点经费就行。”沈书尔说完关门离开。 霍斩兰又随口问道:“话说回来,现在咱们局长是谁啊,我记得我要下放那会就开始选举了。” “董睿安,董局。”岑憬回答道。 “那个爱装腔作势的家伙啊。”霍斩兰又换了个姿势翘腿,脚尖晃荡着,“也难怪现在管理局跟其他那些部门越来越没差了。” 岑憬几人都是总局的异能者,对那里的形势和规矩自然清楚,而尤晓本身对总局那些涉及政治的弯弯绕绕就不感兴趣,再加上沈书尔离开前说的也没错,他已经几年没正儿八经放过假了,难得的假期,傻子才不去玩在这里发牢骚呢。 他站起来伸个懒腰,“岑队,没别的事的话,我和卫简就走了,不打扰你们叙旧了。” “你俩去哪啊。”霍斩兰问。 “我俩能去哪啊。”尤晓回答道,“带他在这里随便玩玩逛逛,顺便吃点好吃点,然后过两天一起回珺省啊,我们组长那性子,知道我们放假了,肯定催我们回去干活。” 尤晓说着牵起卫简的手,“走,反正你也听不懂,继续待在这里也没意思,哥带你玩去喽。” 卫简安静地站起来,像个大号的手办娃娃般被尤晓牵着离开。 周泽锦也不是很喜欢这些话题,在尤晓出门前看向岑憬,无比期待地问:“教官,我能跟他们一起去吗。” 尤晓也停下脚步,反正这几天周泽锦也在他这边帮忙,带孩子这种事,一个两个都是带,没啥区别。 “没问题,去玩。”岑憬没有多加思考地答应下来,又抬眼看向尤晓,“尤晓,今天要辛苦你再多照顾一个了。” “没有的事。”尤晓领着两人出门,他将手放在门把上,关门还不忘提醒道:“霍斩兰,你要走记得提前通知我,我回来开车接你,就你那车技还是别指望上路了。” “尤晓,你怎么说话呢!”霍斩兰坐起来,对着关上的房门不满叫道。 “字面意思,说你车技太烂。”岑琛下巴依旧抵在岑憬肩头,大有拱火的意思。 “闭嘴!”霍斩兰黄褐色的眸子瞪着岑琛,“你个每年要拿整个三队驾照销分的人,有什么资格说我。” 岑琛无所谓道:“总比某个驾照都是走后门拿的人强。” “别吵,说正事呢。”岑憬拍拍岑琛的脑袋,又看向霍斩兰淡淡将话题拉回正轨,“霍队,你刚刚还想问什么吗。” 臭花猫,就会训我,岑琛腹诽道,但下巴仍旧没有离开岑憬的肩膀。 “这个啊。”霍斩兰被岑憬一提醒重新躺下,继续翘起腿,有些好奇地问:“我记得那时候,不是挺多人支持岑副局的吗,怎么最后就变成那姓董的了。” “确实是这样,但是”岑憬回想起当年的情况,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件事是那些知道异能者的中央高层直接插手的。”岑琛可没有这些顾虑,直言道:“当年你成功下放后,三队队内还没人能顶上,我被迫从二队调过去当队长,那时候臭花猫是二队队长,姐是分局负责人,加上一队的端木随也跟咱们属于一边。” “那种情况真让爸上位当局长,跟把整个总局的武装部门握在手上有啥区别,迫于无奈,只能让了,不然你以为能轮到那姓董的啊。” “那还真是”霍斩兰目光扫过许明渊这个不属于总局的异能者,“挺让人寒心的啊。” 说起这件事,坐在一旁的罗毅情绪也有些低落,“现实而已,岑副局当时就说自己不可能上的。” 见白日始终没有说话,岑憬问:“许明渊,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白日沉默片刻,问:“谁当局长有区别吗。” “区别挺大的。”岑憬回答道,“不同于分局,总局毕竟是在中央,为了维持平衡,高层几乎都是普通人,异能者的职位上限只能到副局,局长必须由普通人来担任,不过因为我们的关系,父亲算是唯一一个站在异能者派别的普通人。” “多余的很多话我不方便说。”岑憬看向白日,“差不多明白了。” 岑琛一直搞不清楚白日到底是傻,还是单纯没有感情,插嘴道:“许明渊,你能明白臭花猫的意思。” “嗯。”白日点头,“待遇、派别、又或者总局已经产生了对立关系。” 岑琛诡异地沉默片刻,“倒也不用说那么直白,反正现在总局里面,多一堆自以为是的普通人在那里瞎起哄就是了。” “差不多就是这样,这种情况在分局那边还不算明显,毕竟负责人也是异能者,不会惯着某些普通人乱来。”岑憬语气平淡地这个略显禁忌的话题揭过,“说起分局,你打算什么时候跟周泽锦回兴海?” “明后天。”白日回答道,毕竟晚上黑夜还要写报告,而且还有问题要问冯建业,也不知道人恢复得怎么样了。 “嗯。”岑憬没追问白日接下来要做什么,看了眼手机时间,又拍拍岑琛示意他把脑袋拿开,然后站起来,“就先说到这里,罗毅先辛苦一下,趁现在总局那边没空注意我们,带秦时去总局做个具体的异能检测,我和死秃鹫最迟后天也会回总局,如果真有人要找你们麻烦,就带秦时在周边几天,等我俩回去了再说。” “至于你,许明渊,先去好好休息,然后晚上的那个记得别惹事。” 岑憬离开后,岑琛也紧跟其后离开了,霍斩兰用有些探究的目光打量二人离开的背影,“他俩不会要背着咱们搞什么坏事。” “霍队,注意你的言辞。”罗毅也同样望过去,没听到他们说什么,推测道:“应该不是,回总局后岑队他们大概率又要分开了,估计是趁着现在还有机会,一起去哪玩。” “我猜也是。”霍斩兰坐起来,理了理被睡乱的头发,“那俩一天到晚粘一起,睡觉都要睡一张床上,能把他俩分成两队,上头也算厉害。” 罗毅:“” 凡事不要只看表象。 关于这点,我已经不想说话了。 “还有,总局现在的日子不好过。”霍斩兰又问。 “我们其实还好,毕竟一直在外面来回跑。”罗毅又无奈笑笑,“但一队常驻的人说,现在也就咱们行动组这边的几个部门还算和谐了。” “都是过命的交情,能不和谐吗。”霍斩兰理好头发,又掏出手机给尤晓发了个信息,“我也跟尤晓他们几个玩去了,过两天估计就回珺省分局继续上班了。” “总局那边有麻烦也可以随时叫我,再不行把贝姐和金队也叫回来,看他们还敢不敢闹。”霍斩兰也朝外走去,不忘摆摆手与罗毅告别,“还有,你顺便帮我给三队的人带个问候啊,就说他们前队长还活好好的呢,别受委屈了,一个屁都不敢放。” 罗毅:”“ 三队一直都跟黑社会似的,到底是谁欺负谁啊。 霍斩兰出门后,白日也站起来,问:“罗毅,有能补觉的地方吗?” 罗毅回答道:“要睡觉的话,就去早上洗澡的那个宿舍,正好没人打扰。” 白日点点头,抬脚也要离开。 罗毅又看了眼时间,随口提议道:“吃个饭再去睡怎么样,正好现在是饭点,把秦时也带上,吃完饭我俩去机场你正好回来补觉。” 罗毅说完,白日才感觉些许的虚弱感,想起自己确实好久没吃东西了,上次吃饭还是昨天下午一起吃的肉夹馍,他点点头,“嗯”一声。 “走。”罗毅又道,“去外面吃怎么样,吃完饭你直接开车回来就行,我带秦时打车去机场。” “好,我不挑食,吃什么你决定就好。”白日回答道。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吃什么。”罗毅推开房门,听到秦时在楼上和护士的说话声,“走,先去楼上找秦时,让他决定。” 几分钟后,三人下楼,驱车离开私人医院。 离开前,他们还碰上了专门找来的沈书尔,让回来时帮忙带些女生和小孩会喜欢的零食,因为有些受害人的精神已经开始恢复了,再加上还有不少小孩闹腾得厉害。 另一边,岑憬驱车跟岑琛离开私人医院,岑琛不知道岑憬怎么想的,等彻底离开私人医院,才调侃道:“臭花猫,你干嘛啊,带我出来二人世界度假啊?” “不然呢,难不成又等分开来出任务后,你再大晚上专门飞过来找我?”岑憬回答道。 从分成两队后,岑琛有些时候会趁着出外勤不在总局,任务又正好结束时,悄咪咪在晚上变鹰跨省飞来找岑憬,这件事没被上面发现全靠两队队员齐心协力的共同隐瞒。 想到这件事情,岑憬又眉头轻微蹙起,不知是烦躁还是担忧,“这么多次,一点没被人拍下来,或者撞飞机上,真是难为你了。” “我可以理解为,你在担心我吗?”岑琛轻佻的笑容里多了几分真情实感,看向岑憬的眼眸炽热到似乎要将人灼烧殆尽,“臭花猫,要关心我就直说,道理我都懂,下次嘴别这么硬了。” 他说着还把手放到岑憬大腿上拍了拍,“放心,我保证不会出事的。” 岑憬:“” 但凡出事了,整个二队,三队都要受罚。 他感觉到岑琛手还没拿开,飞速低头看了眼也没多说什么,又道:“另外,玩归玩,我也不打算让某些人过得太舒服了。” “你打算怎么办?”岑琛问。 “我”岑憬想了下,“等晚上再具体和你说。” “晚上?”到底是亲兄弟,岑琛想了下立马反应过来岑憬要做什么,他惊讶道:“你要跟许明渊另一个人格一起搞事啊?!” 岑憬手中的方向盘差点没拿稳,不明白岑琛是怎么能将他的意思曲解成这样,不等开口解释,岑琛开始疯狂劝说:“臭花猫,你刚怎么劝我的来着,现在自己带头跟个疯子去搞事?” “还有,自己心里没点数吗,他犯错了有咱姐保着,咱俩可没有啊。” “难不成你打算犯事之后带我投奔咱姐吗,她要不要咱俩还是个问题呢。” “搞不好,我要跟你亡命天涯了,臭花猫。” 岑憬将岑琛的手从自己腿上拿走丢一边,“你脑子里整天想得都是啥,手拿开,别靠着我了。” 他余光扫过岑琛,见对方完全不打算乖乖听话,又在路口处急转弯,本就是午饭高峰期,再加上驶入闹市区后开开停停,这一下让差点就晕车的岑琛彻底晕车了。 “呕——呕!”他干呕两声,强忍着没吐出来,“臭臭花猫,你怎么开车的,要要吐了啊。” “你要等我把话说完,也不至于这样,安静坐好,死秃鹫。”岑憬的语气有些冷漠,“还有,别吐我车上,老老实实听我把话讲完。” “哦。”岑琛难受地将头靠在一旁,又打开车窗,静静看着窗外缓缓后移的街道与树木,只听岑憬淡淡说道:“你以为我是你啊,凡事都不考虑后果,我没打算跟许明渊搞破坏,只是单纯问他点事而已。” “行,勉强信你。”呼吸过新鲜,岑琛勉强好受了点,“不过你打算怎么做,要被总局查到我俩私下搞事,可不是” “你私下搞的事情可一点不少,别把自己说那么无辜。”岑憬说着打开转向灯,将车驶入停车场,“总而言之,你放心就好了,大不了走一步看一步。” 岑琛:“?!” 这和我最开始说的可能亡命天涯有啥区别吗? “好了下车。”岑憬将车停好,解开安全带,开门下车。 岑琛也跟着下车,看向不远处的大楼表情略显疑惑,“臭花猫,你带我来这里干嘛啊?” “吃饭。”岑憬边走边掏出手机给什么人发消息,“你上次不是要和萧问远他们吃铁板烧结果没吃成吗,这上面有家评分还不错,放假通知正式确定的时候,我就打电话定好位置了。” “啊?”岑琛愣了下,而后笑着揽过岑憬的肩膀,在他身上蹭了蹭,“你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呢,岑憬哥哥~” 他眉眼间都是笑意,又不怀好意说道:“不会是要贿赂我干什么坏事。” 岑憬发完消息将手机收起来,又抬手将岑琛推开,“别闹,你要不想吃可以回去待着,或者直接飞回平燕。” “啊?臭花猫,搞半天,我大老远跑过来给你又是打架,又是打杂的,你一顿饭就想打发我啊!?”岑琛不满地嘟囔起来。 岑憬抬眼望过去,用眼神询问,你还想怎么样。 岑琛笑嘻嘻道:“总局正式的任务批文下来前,你必须和我待一起。” 岑憬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岑琛,“这几年除了执行任务的时候,我俩哪天没在一起。” 岑琛沉默片刻,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 妈的,这个要求提得亏大了啊。 第6章 岌岌6 对于能去管理局这件事,秦时虽然面上不显,但内心却异常激动,加上沈书尔还拜托白日带点东西回去,他直接导航找了个大型超市,在超市旁边又随便进了家家常菜馆解决了午饭。 三人快速吃完午饭,进入超市,却在琳琅满目的零食柜台同时站定不动。 白日,一个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更何况是帮女人和小孩买东西。 秦时,一个以为自己是怪胎,常年远离社交,连女性朋友都没几个的人,也不知道该买什么。 罗毅则想要买一堆瓜子和果仁带回去,手都放在有瓜子的货架上了才想起来,他勉强算只鸽子,大部分正常人应该不会喜欢零食全吃这些。 他讪讪收回手,和旁边的秦时对视一眼,心有灵犀般同时叹了口气。 或许是三人容貌过于亮眼和吸睛,又站在零食货架前好几分钟都一动不动,有几个超市工作人员终于忍不住过来,她问:“几位帅哥,看你们站老半天了,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白日面无表情没有开口,秦时不动神色往旁边一两步,毕竟把自己当怪胎减少社交十几年了,乍一下子确实难以改过来,罗毅无奈担当社交的重任,转过头来笑着对工作人员说:“我们要买点女生和小孩喜欢的零食,有什么推荐的吗。” “这多种类可多了呀。”工作人员说话的同时还想不明白为什么这点小事,三人能纠结半天,打趣道:“要不我帮你们装点?” “嗯,麻烦了。”罗毅说,想起私人医院受害者的人数,又道:“请每样多来几份,人比较多。” 半小时后,白日开着后座和后备箱都塞满零食的车子回私人医院。 回到医院后,因为一趟拿不走,白日又弄了个拖车拖着。 几分钟后,他找到沈书尔,将大拖车上的零食交给对方,沈书尔看着堆起来可能要比自己人高的零食陷入了沉默。 沈书尔:“” 我就是想哄哄小孩而已,你们买这么多干嘛。 然而白日可察觉不到沈书尔的尴尬,在听到对方象征性的“谢谢”后就转身离开,去员工宿舍留给他们那间房补觉去了。 沈书尔看他远去的背影,似乎是想起了当年给他治疗的那段经历,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不,空气上的感觉。 “欸——”她无奈叹口气,又轻轻摇摇头,推着推车离开。 说实话,白日其实不是很困,象征性补了一觉,正巧在六点多的交替前夕醒来。 他穿好衣服从宿舍出来,走回医院大楼,又在四楼的一间病房找到沈书尔,“沈医生,冯建业现在在哪里?” “那位老人家啊,你先等一下。”沈书尔将手中的糖果递给最后一个孩子,也摸了摸他的头,“吃,姐姐跟你说过的,很甜,很甜的糖果。” 她见到小孩都将糖果塞进嘴里,才领着白日走出病房,朝楼梯口指去,“五楼最里面的单人病房,他精神状态勉强还算可以,但身体状况很糟,你找他有事的话,尽量别刺激他。” 不等白日点头,沈书尔又道:“尽量问快点,我怕晚上那个出来会把老人家吓着。” “知道了。”白日点点头,转身离开。 体内的黑夜:“” 这医生真记仇啊。 白日很快来到五楼最里面的病房,推门走进去。 这是一间单人病房,冯建业躺在中间的病床上,头灯的灯光有些刺眼,将被病号服包裹的过于枯瘦的身体展现得一清二楚。 他眼睛半睁半闭,还有几个吊瓶连在手上,再加上深陷的眼窝,实在看不清睡着没有。 似乎是巡查的护士怕冯建业过于无聊,将床正对面的电视打开,循环播放起古早的狗血连续剧。 电视剧的声音不大,再加上白日没有刻意压低脚步,伴随光影闪动,冯建业才隐约感觉有人走过来了。 他艰难睁眼望过去,但无奈视力太差了,等白日彻底走近,才彻底看清来人是谁。 一瞬间,冯建业那双如死灰般的眼眸重新燃起微弱的火光,透露出些许属于活人的鲜活气息。 “你认识我吗。”白日站在冯建业的病床前问。 冯建业艰难地摇下头,“不认识。” 白日沉默片刻,又问:“那位赵玄之道长还对你说过什么吗。” “那时候,我问他,如果有天怪物回来了,他还会来我们村救我吗,他说”冯建业的语速很慢,像是在追忆那久远的过去,“会有新的人来挽救这濒临崩坏的世道,或许一辈子我都无法等到那人,但只要等到了一眼便能认出来。” “你为什么觉得是我?”白日平静地问,没被冯建业的话勾起半分好奇。 “我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就只是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肯定你是道长口中的人。”冯建业想要坐起来,似有所感地看向许明渊,又突然停了下来。 许明渊的面容依旧冰冷平淡,白衬衫穿得一丝不苟,但总有什么不对劲,他疑惑道:“你是谁?” 刚无声交替完的黑夜愣了下,他学着白日装冷漠虽不能百分百一样,但很少有人能第一眼就看出差别。 而以冯建业现在这种被管理局看护的状态下,黑夜被识破后,也懒得装了。 “我俩是一个人,只不过现在到我上班时间了,白日要回去休息了。”黑夜抬手将衬衫最顶端的两个扣子解开,嘴角扬起笑容,手插在裤兜里,“你怎么一眼就看出来的?” “你像人。”冯建业回答道。 “像人?”黑夜饶有兴趣地笑起来,“你是说白日不像人吗。” 冯建业摇摇头,看向黑夜那双明亮且含笑的眼眸,“他眼睛里太空了,什么都没有,他” 冯建业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支吾半天也没把下半句憋出来。 “没关系,我大致猜到你想说什么了。”黑夜站在床头又随意打量冯建业几下,“还有你口中濒临崩坏的世道又是什么意思?” 冯建业再次艰难摇头,又长叹一口气,沙哑的嗓音里带有无限的遗憾,“很抱歉,道长只跟我说过这些。” 黑夜在这饱受磨难的老人身上感受不到恶意,故而也没有过多刁难,“好好休息,老人家,有些问题,我会去别处找答案的。” 他顺手将病房的灯光调暗,又看向前方正在播放的古早电视剧,“电视要关了不?” “不用了。”冯建业说,“有这点声音在,我至少能知道自己还活着。” “好。”黑夜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没问冯建业为什么执着于活着。 他走出病房,到楼梯口的时候抬头向上望去,想着要不要去看看侯涅生怎么样了,有没有乖乖装昏迷,但联想先前几次被岑憬撞见误会的场景,又冷哼一声,立马改变主意。 下楼前,还不忘朝楼上挖苦一句,“自己一个人搁楼上老实躺着。” 他慢慢悠悠下楼,因为知道岑憬还没回来,又百无聊赖地去找了沈书尔,看看这位当年差点被自己把脑袋开瓢的心理医生怎么样了,见到自己会不会吓一跳。 谁想沈书尔见到黑夜后,冷淡地看了他一眼,像是直接看穿了他的小心思,淡淡警告道:“吓我可以,吓我的病人不行,他们受不起你那种玩笑。” 不等他开口回怼,沈书尔又掏出一个棒棒糖的零食包装袋,“这个,出去再买个十包回来,小孩都挺喜欢的,顺便再带点奶粉和尿不湿回来,买什么牌子你自己搜,因为我也不知道。” 黑夜:“” 这医生使唤他的态度为什么那么自然。 沈书尔见黑夜没动,又道:“你有什么疑问吗?或者要有什么要紧事的话,你就先去办,我这边不是很着急。” “没啥事,我马上就去。”黑夜嘴角一扯,转身离开前又有些恶劣地问道:“沈医生,你就不怕再把你绑起来吗?” “不怕。”沈书尔将手插在白大褂的衣兜里,面色平静,心底同样没有一丝恐惧,“恰恰相反,关于那件事,我还要感谢你一下。” 黑夜一愣,乍然间竟是不知道他和这医生到底谁才是不正常的那个。 “你教会我一个道理。”沈书尔与黑夜对视,主动解释道:“我是医生,不是上帝,不能单方面决定一个病人的一切,当时让你过来治疗的时候,没人问过你们到底想不想融合或消失,不是吗。” 黑夜不明白沈书尔到底是什么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头,当时确实没人问过他,直接越过贝岑烟,把他骗到总局去了。 “你们组长告诉我,白天那个人格挺遵纪守法的,如果他不同意,你是不可能去把我绑起来脑袋开瓢的,所以,我俩之间没什么深仇大恨,单纯是总局某些人自以为是的家伙造出来的误会罢了。” 说到这里,沈书尔点到为止,先一步转身离开,走了几步不忘再次提醒道:“晚点回来都行,但别忘了买东西。” 黑夜:“” 捉弄人不成反倒要去跑腿的黑夜,无奈下楼,还不等出医院大门,正好在楼道碰上回来的岑憬与岑琛。 岑憬似乎是为了黑夜专门赶回来的,刚看到人就将人叫住,“许明渊,你先别走,我有点事要问你。” “正巧,我也有点事打算跟你说。”黑夜抬眼看了下岑琛,似乎在用眼神询问,不把他支走吗。 岑琛“呵呵”笑两声,“有什么事情是我不能知道的吗。” 黑夜双手摊开,满不在乎道:“我可什么都没说啊。” 岑憬刚想说什么,突然手机传来信息提示音,他掏出手机看了眼,又改口道:“都一起过来,找个地方商量点事情。” 这家私人医院的环境很好,主楼后面有专门给人用于疗养和放松的地方。 茂密的人工绿林中,一条用雨花石铺垫和装饰的小路在中间蜿蜒曲折,一侧安置了不少石桌和圆凳,另一侧是个不算太大的人工池塘,池边铺着造型各异的青石,稀疏的细长芦苇在池浅处随风摇曳,被不远处的石亭路灯染上些许鹅黄,不至于太过素淡。 似乎是为了让病人不至于太过无趣,池塘里还有几只毛色亮丽的鸭子来回游荡。 它们像是见惯了人类,看到岑憬几人过来也不觉害怕,依旧自由自在地漂浮在水上。 因为医院现在都是刚被解救出来的受害人,池塘这边没有任何人在,岑憬找了个最靠池塘的位置坐下。 他身侧不远处就是个石亭路灯,微暖的灯光照在他脸上,让故作冰冷的五官稍显柔和。 岑琛没坐到凳子上,直接手撑在石桌上,靠在岑憬旁边,目光看向池中的鸭子,似乎是想抓只上来玩玩。 而黑夜更直接,站在池塘边找了块光滑扁平的石头,手腕一甩,石头打个几个水漂,正好落在鸭群的旁边。 水花溅在鸭子身上,有几个鸭子冲黑夜“嘎嘎”叫起来,不满的态度溢于言表。 “许” 岑憬刚开口就被黑夜打断了,“那河里的骸骨没必要再叫人去调查或者打捞,一是数量太多了,根本捞不完,二是根据中央那些人对后续任务的态度,他们大概率不会允许河里那些东西暴露到民众视野里的。” “有你说得那么严重吗?”岑琛的态度不以为然,毕竟那些界桥村村民也说过,他们最开始会把染病的男女丢到河里处理掉。 “界桥村还好,尸体算少的了,河的源头处是个巨大的湖泊,而那湖原本是个专门弃婴的地方,整个河底都是弃婴尸骸。” 黑夜随手朝鸭群旁边丢了个石头,看着嘎嘎乱叫的鸭群,语气有些漫不经心,“那些尸骸已经积攒成千上百年了,你觉得那种东西有谁会专门费心思来捞,又捞上来干嘛,练习数数吗?” 话音落下,双胞胎谁都没说话,似乎是在消化黑夜话里的惊天内容。 黑夜久久得不到回应,忍不住朝二人望去。 或许是岑憬心中所想之事含带恶意,黑夜得知感知到零星半点,他笑着提醒道:“从感知上来看,那连绵的群山都是黑色的,全部都是怨恨和绝望,连植物都是由此滋养长大的,人要是随便进去,十有八九会被逼疯,所以它不适合,放弃。” 岑憬愣了一下,但很快想明白黑夜是怎么猜到他想法的,轻叹一口气,“确实不合适。” “另外,关于那条河的事情,我不打算上报。”黑夜捡起脚边最后一块扁圆的石头,朝池塘中央丢去。 石子在河面泛起几个小小的涟漪,又彻底沉入池底,短短几息的功夫,池面恢复原样,什么都没有留下。 “噔噔——”岑琛手在石桌上敲两下,“臭花猫,你俩背着我打什么哑谜啊。” “没什么。”岑憬淡淡解释道,“不想让某些人太过舒服,我原本打算把界桥村的事情爆点出来,让人忙起来的,但现在看来,界桥村那边的事情却是不适合爆出来。” “那你呢?许明渊,你不上报总要有个理由。”岑琛又看向黑夜追问道。 “你们信我吗?”黑夜反问道。 岑憬想到前天晚上黑夜和他说过的话,瞬间想到某种糟糕的可能,以至于眉头轻微皱起,语气也有些不可置信:“总局里有人不干净?” “臭花猫,你认真的?”岑琛脸上的玩世不恭立马褪去,还不忘看向黑夜,眼神锐利紧盯着他,言语间有几分警告的意思,“许明渊,有些东西可不能随便开玩笑。” “我只是提醒你们小心点而已。”黑夜转过身来,眸中闪过一丝猩红,故作无奈地耸耸肩,“而且,这话是你们自己说的啊。” 岑琛跟贝岑烟一样极其护短,再加上本身脾气也不算好,黑夜的话落在他耳中和挑衅没什么区别。 霎那间,原本平静的池塘被带起一阵狂风。 风如利刃,将池边的芦苇齐根斩断,黑夜站在芦苇的断根附近纹丝未动,但随着他脸颊一侧浮现出一道细小的血线,眸中的血色开始逐渐凝实,唇边扬起的笑意也越发明显。 “死秃鹫,别吵架,更别打架,许明渊不值当在这种事上说谎,就算你不信他,难道连姐也不信了吗。”岑憬将手搭在岑琛的手背上,抬眼间,几道纯黑的荆棘快速生长,立于两人中间。 他与岑琛对视,黑蓝色的眸光算不上柔和,但却安抚得十分有效,冷冽的风在逐渐归于平息。 竖起的荆棘屏障缓缓下落,岑憬又转头看向黑夜,“你感受到了什么,能说具体点吗。” “看在你没打算对我下杀手的份上,勉为其难。”黑夜略带挑衅地看了岑琛一眼,但眸中的血色却在散去。 “呵。”岑琛冷笑一声,“看在臭花猫和姐的份上,懒得和你计较。” “我只感受到过一次。”黑夜手抵在下巴上,认真回忆起来,毕竟那还是他训练时期的事情,“是深冬时节,在总局的办公楼内,一股近乎凝实的恶意,那恶意叫嚣着要毁灭世界。” “有人想毁灭世界,但只是想想,可那恶意告诉我,那人正在朝这个目标前进。”黑夜又沉思片刻,再次补充道:“我可以确定是,那恶意的主人不属于特殊行动队。” 训练内容也会包括实战训练,为尽可能保证学员安全,特殊行动队也会派人随行,故而黑夜跟当时特殊行动队的所有人都打过照面。 “你不早说。”岑琛恨不得用眼神立马在黑夜身上剜几刀,但凡他先说不是特殊行动队的人,自己都不至于发火。 黑夜抬手将脸颊上的血线抹去,没有丝毫捉弄人的愧疚之意,“你给我说的机会了吗。” 岑琛:“” 好像是这么回事,完全无法反驳。 “你说的这件事,我回去后会多加注意的。”岑憬又用手指在岑琛的手背上轻轻划了下,而岑琛感受到手背的搔痒,反手用自己的小指钩住岑憬的。 岑憬默契地将小指勾起,彼此间连个对视都没有,却无声定下了某个约定。 第7章 岌岌7 清省金江市,地价最高的某个别墅区,温柳正坐在沙发上翻阅最新的时尚杂志。 温柳随意穿了件丝质睡衣长裙,微卷的长发披散开来,眉眼柔和恬淡,因为保养得当,岁月只在她眼角留下浅浅的痕迹,反而显得更加优雅。 她如盛开的栀子花,素雅而清香,让人忍不住靠近,渴望依偎在其身侧。 突然,她听到别墅大门被打开的声音,以为是自己的丈夫回来了,谁想抬眼却见到了自己本该在外完成毕业作品的小女儿。 似乎是见到许久未见的小女儿,温柳立马将手中的杂志放下,走过去给了她一个无比亲昵的拥抱,“我的小宝贝,怎么突然回来了,是想家了吗?” 姜初槿紧紧抱住温柳,在她怀中“嗯”了一声。 “那怎么回来也不和妈妈提前打声招呼,好让妈妈去接你。”温柳轻轻抚摸着姜初槿的后脑勺,见姜初槿还抱住自己不松手,又柔声道:“我的小宝贝,你怎么了,是在外面受委屈了吗?” “没有。”姜初槿紧紧抱住温柳,在她怀中又蹭了蹭,有些哽咽地呢喃道:“就是想家了,想吃妈妈做的桂花松糕了。” “嗯,那妈妈明天做给你吃好不好。”温柳继续柔声安慰道,她捧起姜初槿的脸,用指尖将她将要滴落的泪水抹去,“不管受了什么委屈,回家了就没事了,想哭就大声哭出来,爸爸妈妈都在呢。” 姜初槿到底还是将泪水止住了,没有哭出来,将温柳不舍地放开,“才没有委屈呢,就是想回家。” 见姜初槿没有想说的意思,温柳也不追问,主动揭过话题,“也对,我的小宝贝这么好,怎么有人舍得你受委屈呢,现在肚子饿不饿,要不要等爸爸回来了再一起吃点东西。” 姜初槿点点头,温柳又摸了摸她的脸庞,动作轻柔像是在抚摸世上最昂贵的珍宝,“要不要妈妈陪你上楼洗个澡,换身新衣服呢。” 到底也不是几岁的娃娃,姜初槿摇摇头,有些害羞地说:“妈妈,我自己可以的。” “那就好。”温柳牵起姜初槿的手将人带到电梯门口,“有事了就叫张嫂,或者叫妈妈也行,我们都在的,你已经回家了。” 等到姜初槿进入电梯,电梯门彻底关闭后,温柳才重新坐回沙发上,拿起手机不等拨打电话叫人查查姜初槿发生了什么,一通电话就先一步打了进来。 来电显示是未知号码,温柳犹豫了一下才接通,“喂,你好,哪位。” “请问是温柳,温影后吗。”电话那头是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即便有些虚弱,也掩盖不了其嗓音的温润清朗。 “是的,不过我已经息影很多年了,影后的称号倒不必了。”温柳息影十几年了,但也不是完全退圈,更何况这个声音很有辨识度,“汪宇航,你是叫这个名字,不管你是哪里弄到我私人电话的,有事情的话就快点说。” 汪宇航对于自己还没自我介绍就被猜出来这件事毫不意外,咳嗽两声,道:“请问您女儿平安到家了吗。” 联想姜初槿刚刚奇怪的态度,还有欲言又止强忍泪水的模样,温柳立马猜到某种可能性,强忍着心底的怒火,还不等开口,汪宇航又道:“温影后,请您听我说完,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事实上,我也是这次事件的受害人,并且可以拿我的生命发誓,您女儿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关于这点您可以亲口去问她。” “咳咳”汪宇航又咳嗽两声,“如果可以,希望您能在得到想要的答案后,答应我的一个小小请求。” “如果发誓有用,警察和法官将毫无意义。”温柳不掩怒意地挂断电话。 温柳轻叹口气,迟迟没有起身,直到姜初槿洗漱好依偎在她身旁,才抚摸着她洗好的柔顺的发丝,怀揣无比忐忑的心情艰难开口,“我的小宝贝,妈妈本不想主动问你,希望等你愿意的时候主动告诉我,但现在出了点状况,所以你能告诉妈妈,你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妈妈,我”姜初槿想说她就是想家了,但温柳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将还未说出的话彻底噎在了喉咙里。 “汪宇航,就是你想的那个人,刚刚打电话过来了。” 这下,姜初槿知道有些事情是瞒不住了,她抿了抿嘴,将在界桥村发生的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虽然姜初槿有签下禁止契约,但其中只规定了不能透露关于异能的部分。 而严格意义上说,姜初槿在昏迷后,被救到医院后才醒来的,压根就不知道有异能的存在。 姜初槿把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可怕事情讲完,又牵住温柳的手,还不等再说什么,便被温柳重新抱住了,“我的小宝贝,受苦了,妈妈真的好怕啊,差一点就要失去你了” 姜初槿看不到温柳的脸庞,但能从她声音里听出无尽的后怕,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妈妈,妈妈,我也好怕啊,好怕再也回不来了,好怕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姜初槿的哭声不大,但泪水却止不住地流下,堆积又压抑在心头的恐惧与害怕彻底爆发,泪水打湿了温柳的睡裙。 住家的张嫂听到动静赶过来,她也算是看着姜初槿长大的,知道孩子在外面受了天大的委屈,表情同样有些哽咽和难受,与温柳对视一眼,在她们不远处静静站着。 温柳反复抚摸着姜初槿,手不时在她背上轻拍几下,不知过了多久,姜初槿似乎是哭累了,在温柳的怀里沉沉睡过去。 即便睡过去了,姜初槿的手也紧紧握住她母亲的衣衫,不愿松开。 “夫人,需要我扶小姐上楼吗。”张嫂站在一旁,声音同样有些哽咽。 “拿条毯子下来。”温柳摇摇头,低头注视着姜初槿,又道:“顺便打个电话给瑞海,让他快点回来。” 姜瑞海,姜初槿的父亲,也是姜氏现任的当人家,年轻时对温柳一见钟情,低调示爱却高调护妻。 那些年温婉影后与豪门独子的爱情故事,也是一段佳话,故而温柳从结婚生子,到选择息影,无论哪个一个选择,都收到了粉丝由衷的祝福。 温柳和姜瑞海有三个孩子,姜初槿是最小的孩子,怀她的时候,温柳已经快四十岁了,这个孩子是她冒着生命危险生下的,故而也是最宝贵的一个。 因为高龄生产,温柳的身体大不如前,带年幼的姜初槿参加几年亲子综艺后,最终选择了息影。 温柳接过张嫂递过来的薄毯,给姜初槿盖上,又用手理了理她额间有些乱的碎发,才重新拨通汪宇航电话。 汪宇航似乎笃定温柳会回电话过来,像是守在手机旁一样,立马就接通了,“您愿意答应我的请求了吗,帮我扳倒时代娱乐这棵由内而外腐烂的参天大树。” “咳咳——”汪宇航又咳嗽两声,将关于时代娱乐的情况也简单交到了几句。 时代娱乐旗下艺人众多,也因此大多数艺人都花期短暂,很快被更有流量的新人顶替。 温柳自己也是混娱乐圈的,知道其中的水多脏,更何况,时代娱乐常有艺人经常爆出不好的负面舆论,很多都是黑红起家,然后再反手洗白。 汪宇航能在时代娱乐那样的地方火了十年之久,说没点猫腻,是不可能的。 “我很感谢你没有对我的孩子做出过分的事情,但是”因为姜初槿在她身旁熟睡,温柳刻意压低了声音,但那声音没有半分温婉之意,反而冷得有些可怕,“关于时代娱乐,贾德义如果真和伤害我女儿的人有关联,警察肯定会去调查的,还轮不到我会去找人施压,而且曝光的事情你也不要想了,舆论是把足以杀人的无形利刃,我不会允许我的女儿受到半点伤害。” “如果有半点关于我女儿的负面新闻出现在网上,我敢保证最先被攻击和封杀的,一定是你。” “另外,扳倒你东家,对你有什么好处?” “时代娱乐的天价违约金你赔得起吗?” 汪宇航是时代娱乐的摇钱树这不是什么稀罕事,毕竟他在时代娱乐的花期太长了,以至于一说起时代娱乐,圈内人最先想起的就是他。 “对我来说,没什么好处。”汪宇航实话实说,笑声听起来有几分牵强和无奈,“温影后,您就当是我的脑子被人下药烧坏了,居然愿意帮一个只认识几天,连朋友都算不上的人,和我的东家反目,玉石俱焚也在所不惜的那种,哪还管什么天价违约金啊。” “我向您保证,我不会曝出任何与您女儿相关的负面新闻,不然也不会有今天这通电话了,不是吗。” “另外,我也没打算让您找人施压,只不过想请您帮我约见一下嘉裕的姚总。” 确实,如果汪宇航真想曝光,他就不会想办法搞到温柳的私人电话,虽然温柳还是挺好奇,汪宇航到底是怎么搞到她私人电话的,这可是当年无数私生饭都没弄到的东西。 再说姚楠,温柳还未息影的时候就是签的嘉裕,约姚楠出来对她来说确实不是什么难事。 温柳沉默片刻,声音不再那么冰冷,“可以,这件事没问题,但是我先把话给说明白了,时代娱乐跟他的名字一样,象征了一个时代,它不是你随便找人说两句就可以扳倒的。” “玉石俱焚?你再多加几个和你同咖位的人一起,也还是以卵击石。” “我知道,但有些事情,总要试试才知道。”汪宇航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他将电话刻意拿远,但那声音在温柳听来仍旧刺耳尖锐,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样。 过了好久,他才道:“不好意思,这两天身体不太好,让温影后您见笑了,请您现在跟姚总说一下。” 她能听出来汪宇航绝对不是身体不太好那么简单,但这和她有多少关系呢。 对于这个莫名其妙发疯,想扳倒自己东家的人,性格温和如温柳也忍不住呛道:“知道了,也不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在想什么,放着” 她突然低头看向怀里熟睡的姜初槿,有些庆幸地呢喃道:“放着安稳的地方不待,非要跑去做那些危险的事情。” “谢谢前辈的关心了。”汪雨航笑着说,“可能单纯因为年轻。” 说完,汪雨航主动挂断电话。 温柳给姚楠随手发了个短信,说时代娱乐的汪宇航要约她商量点事情,看在她的面子上别拒绝。 她刚发完信息,别墅大门打开,姜瑞海推门进来。 姜瑞海刚关上门就见到温柳抱着熟睡的姜初槿在客厅看向自己,他蹑手蹑脚走过来,轻声道:“难怪老婆你这么着急叫我回来啊,搞半天是小宝贝回来了,你也是的,让她回房间好好” “嘘,让她就这样睡。”温柳看向姜瑞海,表情略显严肃,“瑞海,你小宝贝在外面被人欺负,差点就回不来了。” “什么?!谁敢欺负”姜瑞海挑眉,说话声音刚不自觉放大就被温柳狠狠瞪了一眼。 “老婆,别气,别气,我保证不大声说了。”姜瑞海重新压低音量,“我先去书房等你啊,让小宝贝躺一会赶紧回房间睡,冻感冒就不好了。” 他说完继续蹑手蹑脚离开,临上楼前又对张嫂小声道:“张嫂,晚饭直接给我端书房。” 另一边,汪雨航等了十几分钟,估摸温柳已经联系过姚楠了,才给另一个陌生的号码发去一通短信。 【姚楠女士,您好,我是汪雨航,就是您所知道的,圈内那个唱歌的汪宇航,相信温前辈已经跟您打过招呼了,请不要在意我是如何搞到您私人电话的,我只是单纯希望明天上午约您见一面,地点您定就好。】 姚楠的行事作风与她温和的外貌正好相反,汪雨航的短信刚发出去,回信就来了。 【温柳是跟我打过招呼了,但你的理由呢,我为什么要见你。】 汪宇航回道:【关于戚月的,您会想知道的。】 【江港区,老国际商场对门的米色咖啡馆,十点准时。】 “江港区啊。”汪雨航脑子转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那里是老城区。 新老城区由一条连通大海的长河分隔开来,两个区通过用几条宽敞的跨海大桥连接。 汪雨航没去过老城区,点开地图搜下去去那个叫米色咖啡馆的地方需要多久。 看着那五小时五十九分钟的车程,汪雨航诡异地陷入了沉思,这还不算上高峰区堵车,如果算上的话,可能需要七个多小时。 汪宇航总觉得姚楠可能误会了什么,试图给他一个下马威,但无奈没有证据。 “开车过去的话,三点多出门啊。”汪雨航嘟囔一句,他单手撑地想要从地毯坐到沙发上,还不等双腿离地就脱力地摔在地上,而后不受控制地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 “咳——咳咳!” 他从桌上的盒子里抽出几张抽纸,将掌中和嘴角的血迹抹去,又将沾满血渍的抽纸揉成团丢到一侧的垃圾桶里。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像是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而垃圾桶里也已经堆满了纸团。 这个状态开车汪雨航怕自己还没到老城区就死路上了,他又调出手机相机对面自己。 这是一张五官英俊,阳光帅气的脸,可惜却没有半分血色,唇与皮肤都是惨白的,要不是眼珠在来回转动,乍看之下和死了几天的尸体没什么区别。 顶着这种状态出门,真要被人认出来就完了。 算了,反正都这样了,汪雨航自暴自弃地想,明早直接用瞬移过去得了再撑一会得了,大不了之后在家吐血躺几天。 他头倚在沙发座垫上,闭目小憩一会,连阳台外夜风刮过的声音都比他的呼吸声更大。 良久,汪雨航艰难睁开眼,明明是休息却弄得像鬼门关爬回来一样,额角渗出些许冷白的汗渍。 他缓缓抬手抽了张纸,把额角的汗渍擦掉,将纸巾揉成团扔掉,才重新拿起手机编辑了几条短信发出去。 第8章 岌岌8 岑憬掏出手机看了眼汪宇航发来的最新消息,边回复边语气平淡地问黑夜:“对了,许明渊,你跟那个叫侯涅生的人,算是什么关系啊。” “我跟他是什么关系?!”黑夜眼皮子跳跳,这个问题他还真不好回答。 两人能是什么关系呢? 他想睡我,而我只想玩他的利用关系? 还是只要见面就大概率发疯,然后亲两下的欲望关系? 总不能说是我拿他当所有物,他还真叫了我声主人的奇葩s关系? 黑夜:“” 好像哪个关系都不是很能说的样子。 “没没什么关系。”黑夜语气略显僵硬地岔开话题,“岑憬,你问这个干嘛?” “汪宇航作为证人,没有收到任何关于时代娱乐后续调查的通知。”岑憬说,“有人想把事情压下来。” 多亏了许烨舟和姚楠是闺蜜的缘故,黑夜对娱乐圈的事情还算了解,“时代娱乐啊,说是娱乐圈的半边天都行,再者贾德义又没亲自到场,怎么可能随便被一个没实质证据的举报、或者几个人的口供证词就轻易扳倒,说不定,他早就找好替罪羊了。” “是的,替罪羊已经找好了。”岑琛在岑憬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就立马联系了贝岑烟,毕竟初步调查是由她负责的,而贝岑烟也非常迅速地把最新消息发来了。 “姐说因为不涉及异能者,所以管理局已经无权插手,今天中午就把所有工作转交给相关部门了,贾德义在调查当天就被证据不足释放了,而汪宇航的经纪人蒋萱从被押回兴海后现在还在关押受审。” 剩下的话不用岑琛多说了,蒋萱大概率会被推出来当作替罪羊。 汪宇航是匿名举报者,而蒋萱不仅是他的经纪人,还是带真正意义上带他去极乐之地的人,关于这点,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洗。 而且她是贾德义手下的王牌经纪人,百分之九十的艺人都经过她手,没有人比她更合适当替罪羊了。 岑憬对于这个发展毫不意外,但这毕竟是他们追查了很久的案子,就这么放另一条大鱼跑了,换谁都不会甘心。 他又发了几条短信回给汪宇航,“说实话,如果让姐来负责审讯的话,那个贾德义觉得跑不了,但可惜” “可惜,咱们已经没权限了。”岑琛将剩下的话补完。 黑夜想了下,竟是没搞懂这和侯涅生有什么联系,“这和大,那个侯涅生有什么关系吗。” 岑憬看向黑夜,盯着他的脸看了几秒,才回道:”我想等他醒了后,拜托他查点关于时代娱乐的黑料然后曝光出来,但怕你和他发生了点什么,然后关系太差了,他不愿意帮忙。” 岑憬回想起侯涅生电话里的声音,说是温润如玉,翩翩公子也不为过,再一查其相貌和风评,确实担得上这样的评论。 知道黑夜跟侯涅生没什么关系,岑憬竟是不觉得地松口气,随口道:“你跟他没关系正好,省得扯上点什么东西又被有心人爆出来,把人家维持了十几年的良好风评都给祸害了。” 黑夜:“?!” 风评?那家伙有屁的风评啊! “呵。”黑夜忍不住冷笑一声,忍住了直接把侯涅生卖出来的冲动,毫不犹豫丢出另一个次点的替代品,“汪宇航呢,他还是天衡山的人呢,四舍五入,几百年前咱们还算同事呢,他不能去查,去曝吗?” “不行。”岑憬回道,“姜初槿,那个和你一起进界桥村被绑架,又差点被人侵犯的女生,是姜瑞海的小女儿,她母亲名叫温柳,以前是当红影后,虽然息影多年,但影响力还在。” “汪宇航如果去曝光的话,势必会牵扯到姜初槿,他会先一步被那位温影后找人封杀的。” “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的。”提到汪宇航,岑琛的语气莫名酸起来。 “汪宇航说,他去拜托那位温影后了,温影后不同意他采取任何形式的”话没说完,岑憬的手机被岑琛抢走,手机界面正好停在他和汪宇航的聊天上。 最新一条是【不需要去曝光什么东西了,管理局已经无权插手时代娱乐的调查了,事情大概率也会被压下来,你在兴海的时候注意点,别被有心人抓到把柄了,尤其是查到匿名举报的人是你这件事。】 岑琛飞速翻看起聊天记录,完全不敢相信这两人不止加了联想方式,聊天记录还多到翻不完。 “臭花猫!你你”岑琛不知为何气得语无伦次,眉头紧蹙,五官都有些变形,“你居然敢背着我和那骚包聊了那么多!?” 黑夜想起汪宇航那头扎眼的奶奶灰发色,又看了看岑琛身上镶着亮片的黑夹克。 这两人彼此彼此。 “我在聊正事。”岑憬抬手要把手机夺回来,岑琛却将聊天记录停在岑憬那句【到家了吗】上,语气甚至有几分正房捉奸的味道,“这句也算正事吗?” 岑憬沉默片刻,抬眼冷淡回道:“我在确保重要证人的人身安全,确认其是否安全到家。” “那这条呢?”岑琛翻到另一句【快睡,好好休息】继续捉奸。 “你看下时间好吗,死秃鹫。”岑憬继续冷淡地回道,“凌晨三点,他一个普通人,我不让他去睡觉休息,难不成让他独闯时代娱乐大楼,给你弄几个污点证物出来吗?” “那时代娱乐不勉强算是他上班的地方吗,哪有你说得那么危险啊。”岑琛语气里酸味更重了,继续翻阅聊天记录,试图寻找几分汪宇航越界的证据。 站在池塘边抱有看热闹心思的黑夜都看不下去,“呵呵”笑两下,忍不住提醒道:“岑琛,那是你哥,不是你老婆,差不多就行了,你不至于” “你也知道他是我哥啊。”岑琛嘴角一扯,不假思索地回怼道:“就问你,我哥是不是我的呗。” 黑夜:“” 无法反驳。 他朝岑憬使了个眼色,又耸了耸肩,似乎在说我实在没办法了。 “欸。”岑憬无奈叹口气,听到手机又响起短信声,等了片刻才抬手拍拍岑琛的大腿,“死秃鹫,该翻完了,能把手机给我了不。” 见岑琛迟迟没有动作,岑憬又道:“那你告诉我,他说了什么,这总行了。” “他说不出意外的话,明天上午会有大突破,到时候会联系你的。”岑琛的语气酸得厉害,但察觉岑憬平淡的目光,却莫名赌气起来,将手机丢到岑憬面前,“臭花猫,我还不至于在这种事上说谎,不信的话,你自己看去。” 岑憬也不知道岑琛是怎么了,竟然会因为一个刚认识几天的人吃醋到这种地步。 “欸。”岑憬轻叹口气,看都不看一眼将手机直接塞回口袋,又站起身来将岑琛按在自己颈间,指尖插在他发丝间,轻柔地抚摸着,“想什么呢,我什么时候不信你了。” “臭花猫”岑琛呢喃着,习惯性在岑憬肩头蹭蹭,手也环在岑憬的腰上将人抱住。 黑夜:“” 总觉得他站在这里有点多余。 他非常自觉地朝两人挥挥手,“你们继续,我先走了,还要帮沈医生买东西呢,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嗯”岑憬平静地回道,“先说到这里。” 黑夜食指指尖旋转着车钥匙,嘴上嘟囔“他俩是亲兄弟”,心底却满是岑憬那句你跟侯涅生是什么关系,再想到岑憬不想让两人扯上关系的无心话语,莫名烦躁起来。 妈的,他的东西,他怎么就不能扯上关系了。 黑夜烦躁得厉害,坐到驾驶座上后甚至系好了安全带,才察觉车里的气息不对,后座上竟是凭空多了一个人。 那种近乎本能的吸引,让黑夜即使不回头也知道来人是谁,“大影帝,你不在医院里老实躺着,来找我干嘛?” 看到让自己莫名烦躁的根源,黑夜的语气有些冲,“你是生怕不会暴露,非要自己跑出来作死是吗?” “那你威胁我,叫我陪你去荒郊野岭的时候,怎么没担心我会暴露呢。”侯涅生反问道。 黑夜透过后视镜与侯涅生用另一种方式对视,那双桃花眼饱含笑意,春潭般水波流转荡漾,让人一眼便能跌入其中,溺水沉沦。 然而黑夜不算常人,他别过眼去,发动车子后见侯涅生还没有要回去的意思,有些不耐烦道:“还不下车?真打算跟我一起出去啊。” “是啊。”侯涅生稍稍起身,从正中间的空隙探出头来,在黑夜耳边轻声说:“你一直在想我,我不忍心你那么烦躁,就过来找你了,顺便陪你一起出门吃个饭。” “呵呵。”黑夜冷笑一声,扭头看向侯涅生毫不客气地怼道:“你当我稀罕你来找我?稀罕你陪?另外,你真要知道我脑子里在想什么,知道我为什么烦,就应该自觉点把你身上的秘密都吐干净。” “一个人的秘密叫秘密,两个人的秘密叫情趣。”侯涅生眼底的笑意更甚,就差直接将勾引两个字写脸上了,“你自己发现的事情,会远比我亲口告诉你要有意思的多。” 按理来说,黑夜该把侯涅生撵下车的,但或许是被这人气到了,他猛地踩动油门,把对方在猝不及防间甩向后座,在飞速移动变换的街景中抽空抬眼看了下后视镜,“大影帝,你就不能从嘴里说出几句真话吗?” “你为什么这么说?”侯涅生靠在座椅上,饶有兴趣地问:“我觉得我这人还是很真诚的。” “呵。”黑夜冷哼一声,就差把鄙夷两个字写连上了,“你要真想跟我玩情趣,邀请我探索你的秘密,就不该去当演员,自己长什么样心底没点数吗,带你出门溜一圈都要遮遮掩掩的。” 黑夜又笑起来,眸中闪过一抹血色,“还是说,大影帝,你其实更喜欢和我玩地下情呢?” “我可以把这当作你夸我好看吗。”侯涅生轻笑一声,曲解黑夜话语的同时不忘反问道:“还有,你确定这个地下情人说的不是你自己吗?” 黑夜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是这个道理。 他诡异地沉默片刻,缓缓将车停在一个公交车站前,“给你个机会改口,否则别怪我现在直接把你丢下车。” 侯涅生不做思考,立马改口妥协:“看在你地下情人冒着被人发现的危险来给你独家爆料的份上,陪他吃个饭、逛个街怎么样。” 黑夜:“” 他重新发动油门,透过观后镜看侯涅生的眼神仿佛在说,大影帝,你真不要脸啊。 “说,你知道什么时代娱乐的黑料,最好是正儿八经有用的东西,别随便找点烂大街的八卦糊弄我。”黑夜将车重新开回正道,介于侯涅生那不要脸的态度,他说话的语气更加呛了,“另外,我警告你,你别打算自己跑去曝光啊,我可不想跟你一起因为嫖娼而上热搜,脸这种东西,我还是要点的。” “想也知道不可能,我专门跑来给你送线索,你怎么能把我想得这么阴暗呢。”侯涅生仿佛听不出黑夜语气里那恶劣的态度,坐在后座上侧头观望窗外的景色,又悠闲翘起二郎腿,继续挑逗道:“而且,我不说了嘛,陪你的地下情人吃个饭、逛个街,他心满意足了就告诉你。” 话音落下,车内立刻充斥可怕的杀意,黑夜发誓如果不是正在开车,他非要立马转身给侯涅生来上几刀,让他知道到底谁才是主人。 “你知道什么是地下情人这四个是什么意思吗!?”黑夜的眸子在黑与红之间来回转换,饱含杀意的话语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来,“是不是能随便带上街的人,你自己心底没点数嘛!” “所以你要不嫌麻烦的话,可以先独自去商场给我买身衣服,再顺带个口罩,墨镜,帽子啥的。”话音落下,侯涅生给黑夜发了好几笔大额转账过去,让黑夜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 他似乎对地下情人这个新身份适应良好,说话的语气理所应当,甚至还有几分恃宠而骄的意味,“快去,你小情人出钱,尽管挑就行,我相信你的品味。” 前方正好是红灯,黑夜将车停下来后,毫不客气地拿起手机开始收红包,钱这东西没人会嫌多。 黑夜把所有转账都收完后,又扭头看向侯涅生那头柔顺的长发,不知突然想到什么,破天荒地不再和他斗嘴,眼眸里的血色明明在逐渐凝实,却反而勾唇笑起来。 “你确定吗?”黑夜问,“大影帝,你答应了就不能反悔啊。” “当然。”侯涅生像是不知道黑夜打了什么坏主意,掏出手机神情惬意地翻看起来。 黑夜又借着观后镜快速扫了侯涅生一眼,没有再多问什么,因为迫不及待想看到后者吃瘪的模样,车速都加快了不少。 半小时后,他将车子驶入一个大型国际商场的地下停车场,下车前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大影帝,把你尺码,鞋码发给我。” 也不知道是商场人多,还是黑夜的眼光太过挑剔,过了一个多小时,他才两手拎满手提袋走回来,从另一侧打开车门将手提袋全部扔进去,“大影帝,东西给你买好了,记住你之前说的,不穿的话可不要赖我不带你出门啊。” 他不给侯涅生任何反驳的机会,把车门关死又倚靠在车身上,打开手机故作轻松地翻看周边美食,实则恨不得立马趴在车窗上偷看侯涅生呆愣、震惊、或窘迫的表情。 今天不是周末,故而客流量不多,此时地下停车场非常安静,黑夜集中注意力便能听到车内悉悉索索的更衣声。 他悄悄用眼尾余光扫过车窗,结果就看到一个粉红色的大号手提袋正好卡在玻璃窗上,将整个玻璃窗遮得密不透风,完全看不清里面的人在干什么。 但在黑夜的感知里,车内稍稍露出了些许恶意。 黑夜有种奸计得逞的感觉,强行忍住激动叫嚣的心情,继续翻看手机,正巧微博发来推送,是关于谢翊川的。 看到这个名字,黑夜点开了推送,手机界面跳转后快速翻开起来。 推送内容很简单,大致就是谢翊川作为常驻嘉宾的某综艺活动直播时,一同参加综艺,担任飞行嘉宾地某个演员又爆出大瓜黑料了。 比起演员,谢翊川在娱乐圈更像一个行走的热搜,无论是综艺、访谈、还是拍戏,只要有他在,同期演员肯定会有个爆出黑料大瓜,怎么洗都洗不白的那种。 虽说这种人设过于离谱,但谢翊川却稳稳立了很多年,从未崩塌过,某种意义上,他也算是圈内曝光度最高的演员了。 因为这档综艺节目,谢翊川的粉丝还搞起了投票,推测每期都是哪个艺人会爆出惊天黑料。 这档综艺节目,黑夜也专门看了下,几乎可以说是专门为谢翊川定制的,包括谢翊川在内一共有三名常驻嘉宾,剩下还会邀请五名飞行嘉宾。 综艺采用直播和投票形式,得票最低的一个飞行嘉宾会被淘汰,然后投票第一的飞行嘉宾则拥有指定下一期补充嘉宾的权利。 邀请方式采用直播连麦,被邀请的艺人则大多数不会拒绝,毕竟拒绝了就和默认自己有什么大瓜黑料没什么区别。 这档综艺非常火,把艺人撕逼当乐子,非常符合现下很多人扭曲的三观。 黑夜又切到被爆出大瓜的演员微博下,最新留言里骂声不断,谩骂的同时还有不少人在拍手叫好和幸灾乐祸,隔着手机屏幕都能感受到那令人作呕的恶意。 黑夜眸中闪过一丝血色,又找到谢翊川的主页点了进去,主页下方正巧标注了时代娱乐四个字。 黑夜在谢翊川的微博下翻了翻,对方自己很少发博,毕竟光是和他有牵扯的爆料大瓜就多到数不清,根本不缺曝光度。 不知不觉,时间过了快二十分钟,黑夜又看了眼被粉色手提袋挡住的车窗,忍不住催促起来:“大影帝,你好了没啊,几件衣服而已,有那么难穿吗。” 想起自己买的什么衣服,他又忍不住敲了敲车窗,“大影帝,不会穿就直说,实在不行,老老实实待车上。” 第9章 岌岌9 “还好,就是化妆有点麻烦而已,难得你真能买到合适的尺码。”侯涅生含笑的声音从车内传来,而后另一侧的车门被打开了。 “衣服好穿吗。”黑夜自觉侯涅生还在嘴硬,听到开门声后硬是忍着没跑过去看热闹,“为了买齐这些东西,我可是花了很多功夫呢。” “挺好穿的,连那种东西都能买到,还真是难为你了。”侯涅生下车,又关上车门,与黑夜隔了个车身,笑着反问道:“你不打算亲自过来看看成品吗?” “不要,你自己走过来。”黑夜专门将车子停在地下停车场最角落的地方,这里除了他没有第二辆车,即使侯涅生的扮相滑稽也不会被人发现。 “放心,我保证不会笑你,不会拍照的,再者这里也没人会注意到你,当然,有鬼的话除外。” 听到靴子在地上规律踩过的清脆声响,不知为何,明明是在期待侯涅生出糗,黑夜却反倒紧张起来,一直低着头看向已经完全黑下去的手机屏幕。 直到侯涅生彻底站在他面前,黑夜也没抬头望过去。 “真不打算看看吗。”含笑的声音在他前方传来,隐隐还带有几分戏谑。 声音传入耳畔,黑夜的直觉告诉他,他或许看不到侯涅生的糗态了。 他有些不甘心地抬头望过去,只一眼,就彻底愣住了,卡在喉咙里用于挖苦和嘲讽的话完全吐不出来。 面前的人五官柔和细腻,眉眼微弯,却又略带几分凌厉,桃花眼底笑意鲜明,略薄的唇瓣呈现不会过于艳丽的橘红色,身着一件咖色的长款宽松大衣,大衣扣子没有扣起,能看到里面是及浅的粉毛衣搭配深色的直筒牛仔裤,裤腿底端卷曲,露出些许黑靴的靴身。 侯涅生本人绝对是穿衣显瘦的典型,毛衣不厚,薄薄一层穿在他身上不算紧绷,甚至可以说是将将好,双层高领设计,能遮住整个脖子,毛衣一摆在腰腹处被掖进裤腰中,比例上移,将腿显得更长了。 虽说黑夜是买了化妆品,但也不知侯涅生是如何做到的,短短二十分钟就把自己彻底变了样。 现在这张脸与他原本的模样有七分相似,让人在看到的第一眼就知道这是张属于女性的脸,高冷却又没有太过冷漠,气场强势但不会过度逼人,完全无法和侯涅生联系到一起。 再加上黑夜还在商场角落发现一家情趣用品店,进去买了个罩杯不大的假胸出来,这般下来,即便有人仔细打量侯涅生,除了个子过高,骨架略大这点,也再看不出半点异常。 甚至因为他的形体和气质实在太过优越,即使是在这四下无人的地下停车场也显得光彩夺目,像是在时装秀场正在走秀的模特。 “满意吗?”侯涅生问。 也不知道他从哪学的动作,问话的时候还不忘抬手将一侧的头发别在耳后,露出耳垂上圆润的珍珠耳钉。 但凡不是声音没变,黑夜都很难相信面前的人是侯涅生,甚至不知出于何种心思,他居然举起手机对着侯涅生拍了张照片。 “咔嚓”一声,在安静的地下停车场异常明显,也将黑夜不知道飘到哪的思绪彻底拉回现实。 黑夜举着手机的手无比僵硬,竟是不知该如何解释。 “看起来挺满意的啊。”侯涅生轻笑一声,“还不忘拍照留个纪念。” “这不是纪念,是把柄。”黑夜将手机收回,不甘的话语从牙缝里挤出,“大影帝,你背地里是有女装癖吗,穿得一点违和感没有。” “没有。”侯涅生右手手指曲起,食指贴在靠在下唇的位置,似乎是在故作为难或娇羞,“但我拍戏的时候,又不是没见过女演员,没和她们搭过戏,所以对我来说扮个女人还是不难的。” “再说了,要是违和感过大,让人一眼认出来,能对得起我影帝的称号吗?” 黑夜:“” 某种意义上,你这影帝确实名副其实。 不知为何,看着侯涅生这身打扮,黑夜听到他那属于男性的声音反而违和起来,视线移到被毛衣遮盖的喉结处,像是终于找到了可以反击的地方,“大影帝,别演了,记得待会好好装哑巴啊。” 侯涅生又朝黑夜走近几步,稍稍弯腰,轻笑着说:“你还没正儿八经回答我的问题呢,看到我现在这副模样,你满意了吗?” 他说的这句话完全属于女性嗓音,与看起来略显高冷的装扮不同,声音磁性而柔美,具有一种不可抵挡的妩媚感。 因为过于震惊,黑夜的瞳孔都缩了一下,看到侯涅生戏谑的表情,以及耳边的轻笑声。 黑夜瞬间回过神来,明白侯涅生先前那些许恶意是怎么来的了,敢情是在等他被震惊到啊。 很显然,侯涅生成功做到了,他甚至还不忘吹口气,继续在黑夜耳边挑衅,“至于声音的话,我不需要装哑巴,你是不是很遗憾呢。” 黑夜心道确实挺遗憾的,但让他服软退让是不可能,再者侯涅生这副模样确实挺和他想象,他眸中闪过些许血色,手指勾着侯涅生垂在自己身上的一缕长发玩弄起来,有些恶劣地说:“满意,实在太满意了,你最好把自己彻底变成女人。” 说完,他略显无情地抽身离开,被卷在指尖的长发也随之缓缓滑落,徒留侯涅生一人站在原地。 下一秒,黑夜花花公子般轻佻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走,带你吃饭去了,我的地下小情人。” 二人直接坐电梯上到顶楼,避免了被太多人围观的情况,电梯门打开,放眼望去就是各种餐厅。 黑夜环视一圈,刚打算说去不远处的那家烤肉店,侯涅生就率先抬手指过去,“我要吃烤肉。” 仗着旁边没什么人,侯涅生的语气听起来像是撒娇。 黑夜:“” 我是脑子被驴踢了嘛,居然真带侯涅生出来吃饭了。 然而现在反悔也来不及,再者侯涅生居然真敢穿女装,还穿得毫无违和感。 黑夜又忍不住瞥了侯涅生一眼,抬脚朝烤肉店走去,在店门口朝里望去,里面装修很漂亮,有点中西结合的感觉,重要的是里面靠墙的位置有类似围栏的装饰用于格挡,隐蔽性非常不错。 唯一的缺点就是客人不多。 黑夜刚想是不是因为难吃,结果抬眼看到宣传板上的价格,四百八一位。 店员似乎也知道自己家的价位很高,习惯了客人看一眼就走,站在门口等了片刻才上来鞠躬问道:“二位,进店” “嗯。”黑夜说,“找个靠墙,私密性好点的位置。” 反正不是他掏钱,不吃白不吃。 ”这边扫码。”店员领二人进店,等黑夜付完钱听到提示音后,又道:“这边请。” 她领着二人朝角落带格挡的位置走去,一边走还不忘回头朝两人看去,在心底感慨俊男美女啊,比明星都好看,长得帅就是可以为所欲为,随便穿个白衬衫都好看。 她又看了几眼,继续感慨,小姐姐个子好高啊,气场也好好好,是模特吗? 走着走着,她将两人带到了最里面的位置,似乎也终于察觉自己盯人看太久了,弯腰鞠躬,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好意思,二人,这边的位置可以吗,会不会有点” “没事,就这。”黑夜说,他巴不得坐在最里面。 “那就好。”服务员松了口气。 等两人坐下来后,继续介绍道:“本店用餐时间为一个半小时,二位这边是到十点整,蘸料、饮品、烤肉食材全部自取,请尽量多趟少取,避免浪费粮食,刺身类请看架子上的菜单然后按铃点餐。” “另外如果有需要换烤盘,同样按铃即可,祝二位用餐愉快。” 说完,服务员因为过于脸红,头也不回地急匆匆跑开。 明明是最角落的位置了,再加上还有隔板,但异能者的感知比普通人敏锐太多了,黑夜知道从进来后几乎每卓人的视线都落在他们身上,即使有隔板挡着,但落在这里试图打量和探究的视线依旧没有消失。 明明是黑夜自己让侯涅生穿成这样的,但他还是忍不住质问起来,“大影帝,你敢不敢再招摇一点。” 侯涅生对女装适应良好,找到座位后就将外套脱下放在一侧,又将被弄乱的长发理好,用女音故作疑惑道:“啊?有吗?很招摇吗?” 不等黑夜回答,他稍稍探出身子,抬手指向远处,笑盈盈道:“我要真想招摇的话就该坐到那个位置去。” 黑夜也同样探出身子,顺着侯涅生手指的方向望过去,那位置靠近烤肉店入口,外侧还是玻璃墙,将吃饭人的脸正对外面来往的人群,想不被人看两眼都难。 侯涅生要真和他坐在那个位置上,估计能被当成展示商品被无数人堵墙围观。 黑夜收回视线,嘴角一扯,挑眉怼道:“这么看来,我还要谢谢你不那么招摇呢?” “当然,不客气,应该的。”侯涅生说着又站起来,“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黑夜冷笑着蹦出两字,“你猜。” 刚说完,侯涅生从他身旁经过时,他又拉住对方手腕小声命令道:“外套穿着,真把自己当女人了啊?” 侯涅生到底是男人,大衣外套穿着的时候还好,只觉是骨架太大,现在外套一脱,只剩一件单薄的毛衣看久了还是有些奇怪。 “好的。”侯涅生将外套拿起来穿上,又将头发从里面拨弄出来,象征性地理了几下。 “现在还有问题吗?”他问。 “没问题。”黑夜拉着侯涅生的手松开。 “那我就猜去了。”侯涅生说完快步离开,朝中间摆放食物的柜台走去。 这里的位置很偏,在最角落处,再加上不是周末和节假日,以及较高的价格,客人实在少得可怜,黑夜的耳边也难得算是清净,就是感知里的恶意还是无法忽略掉。 侯涅生离开拿东西后就彻底只剩黑夜一人了。 黑夜坐在座位上,看着烤盘托腮长久地发呆,都不肯起身去看看吃什么,虽然他挺想去看一圈的,谁知道那家伙会拿什么东西回来。 他才不傻呢。 万一真被人发现了,先不说侯涅生会怎么样,贝岑烟肯定会先一步把他给骂死。 也不知道侯涅生去拿的什么,半天都没见人回来,黑夜等得有些不耐烦,刚想先拿起桌上的菜单看看还有什么吃的,刚把手伸过去,口袋里的铃声就响了起来。 黑夜掏出手机看了眼,是周泽锦发来的视频邀请。 他没做多想地接通,周泽锦那张笑得阳光灿烂的脸瞬间占满了整张屏幕,“老大,晚上好呀。” “晚上好。”黑夜笑着回道,“今天玩得开心吗,憨憨。” “开心,尤晓带我和卫简去爬了山,霍大哥不久之后也来了,山上到处都是桃花,超级超级好看,而且这边山上还有温泉呢,风景比在山顶还好呢。” “老大,你等下,我给你看看。” 周泽锦将镜头拿远,他身穿着的白色浴衣,似乎是刚泡完没多久,头发还有些湿漉漉的,倚靠在围栏上,后面是露天的外景,暖色的灯光围在栏杆上,能看见上方几枝探过来的桃花枝。 花枝上桃花簇拥,朵朵盛开,山上的天气很好,头顶的月光无垠洒下,装点满山遍野盛开的桃花,少了几分春日阳光下的粉嫩与娇贵,添上淡雅和清冷。 “是挺好看的。”黑夜说。 “是。”周泽锦又走到桌前,将镜头对准尤晓几人。 桌上摆满了餐食,尤晓和卫简坐在一侧,他认真将牛排切分好,把盘子推到卫简前面,似乎是注意到周泽锦在将镜头对准自己,又主动抬头打了声招呼,“嗨。” “嗨。”黑夜也打了声招呼,周泽锦这才将镜头重新对准自己,“老大,你过来一起玩,好不好。” 黑夜愣了下,似乎乍一下没听懂周泽锦是什么意思。 “霍大哥说罗毅哥带人回总局了,还说教官肯定会被他弟弟粘着,把老大你丢在一边,沈医生那边也有护士陪着,就老大你没有。” “所以,老大过来一起过来玩,好不好。” 周泽锦话音落下,身后又响起餐盘放置的声音,透过镜头的空隙能隐约看到霍斩兰的身影,声音也紧跟着传来:“怎么说,他到底来不来啊,来的话我再去临时加个房间。” “不用了。”黑夜拒绝了,“憨憨,你跟着他们好好玩。” “周泽锦,把手机给我。”霍斩兰以为是黑夜还在因为总局的政策不满,又或者是在担忧什么。 他接过手机,语气吊儿郎当地劝说起来:“总局政策已经定了,你现在待那里干着急也没用,反正给咱们强行批了假,该吃吃,该玩玩,错过这段时间可能就没这机会了,还是说你喜欢全年无休自己找虐受啊。” “咱们这些出外勤的,就一个原则,不违法犯罪的同时力求及时行乐,上头那些老油条自己都不着急,我们着急干嘛,真私自去了还要挨处分,何必呢。” “又或者你怕被人看出不一样啊?”霍斩兰又隔着镜头打量起黑夜,“你看着也没一点不像人的地方,怎么比我顾虑还多呢,再者那俩跟情侣似的双胞胎还天天出去玩呢,大晚上的又是山上,谁看我们啊。” 像人? 黑夜这才彻底将注意力放到霍斩兰的眼睛上。 他一双黄褐色的眼眸看向镜头,瞳仁有些尖锐,乍看之下显得危险而神秘,让人颤栗的同时又忍不住好奇,是属于野兽的眼睛,而非人类。 很多异能者在使用异能时眼睛都会变色,例如贝岑烟,他失控时眼睛也会变成红色,但一般情况下,不用异能之后眼睛就会变回原本的颜色。 像霍斩兰这种不使用异能也维持异色的,他还真没见过,再仔细想想,现在的岑憬,不使用异能眼睛也是蓝黑色的,明明几年前初见的时候还是纯黑色。 见黑夜看着他的眼睛隐隐有些出神,霍斩兰意识到自己好像说多了,有些烦躁地挠挠头,“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赶紧地,到底来不来啊,劝你半天了,给句准话啊!” 其实霍斩兰完全是想多了,黑夜刚刚是想起想起侯涅生的眼睛了,褪去深色的伪装后是一双纯金色的眼眸,那双眼眸纯粹得不带半分杂质,更加危险,也更加神秘,光是看见就让他移不开眼了。 突然,有一点想看看 黑夜刚想挂断电话然后起身去找侯涅生,后者却正巧端着几个盘子走来,略显疑惑地同他对视一眼,见他在打电话就没说话,安静将盘子到桌上。 但因为手上端着东西,侯涅生没过多注意,他的几缕长发正好划入镜头之中。 “我靠!你旁边有人啊!”霍斩兰看到那长发,诧异的话语脱口而出。 第10章 岌岌10 “没,你看错了,总而言之,你们玩,不用管我。”黑夜说着要挂断电话,手按上去的同时又瞪了侯涅生一眼。 就这一个瞬间的小动作,他本该点在挂断键上的手指意外按在了翻转上。 下一秒,镜头翻转,好几盘装有腌肉的盘子映入霍斩兰眼帘,顺带入镜还有两截白皙修长的手指。 黑夜:“?!” 卧槽! 他立马将镜头转回来,随口胡诌起来:“出来帮沈书尔买东西,正好遇到熟人了,就顺便一起吃个饭。” “呵呵。”霍斩兰懒得拆穿黑夜那一听就是编的理由,将手机丢还给周泽锦,“还你,你老大用不着你操心呢,他好着呢,美人在怀,半点不孤单。” “白费老子那么多口水,艹!” 黑夜:“” 总觉得他误会了什么。 镜头里,周泽锦的脸重新出现,笑容依旧,但隐隐有些失落,“老大,你真的不过来吗?” 黑夜看了眼桌上逐渐增多的餐盘,有肉有海鲜,种类不算多,但每样都是辣的,渗出的红油颜色鲜润,光是堆在旁边就能闻到些许辛辣的味道。 “嗯。”黑夜竟是下意识吞了下口水,“憨憨,我就不过去了,你跟他们好好玩,顺便记得让他们陪你挑点特产和礼物带回来。” 说起买东西,周泽锦眼底的失落瞬间消失,“好,老大,你也要吗?” “当然,你帮我挑就好。”黑夜见周泽锦重新笑起来,没有半点不开心了,才道:“憨憨,你把手机给尤晓,我跟他再说几句话。” “尤晓,老大找你。”周泽锦将手机递过去。 尤晓接过手机,“什么事啊。” “不出意外的话,我明天下午就带憨憨离开了,今天就先麻烦你照顾他了。”或许是涉及到周泽锦,黑夜语气挺好的,大有几分拜托了的意思,“明天下午,你要嫌麻烦回医院太麻烦了,就把憨憨送到机场,我直接过去接他。” “四舍五入大家都是一伙的,你那么见外干嘛,周泽锦是过于天真了点,但也没你说的那么麻烦,需要人事事照顾。”尤晓嘟囔道,似乎对黑夜那生分的态度隐隐有些诧异,“你定好机票后把时间告诉我,然后我给周泽锦送到机场,正好送完他,我们也准备回珺省,组长知道我们有私假了,已经开始催我们回去干活了。” 他说着瞥见卫简盘子里的肉空了,又看向周泽锦,“你俩还有别的话要说吗,没有的话,我顺便帮你挂了啊。” “没了,老大我们后天见!”周泽锦在镜头里冲黑夜挥挥手,黑夜也同样将手放入镜头,轻轻挥了下,“玩得开心,明天见。” 挂断视频后,黑夜才发现侯涅生又拿了几小盘素菜和一大盘生菜,还有两份蘸料,一份干碟,一份酱汁,同样都是辣的。 而侯涅生不懂又跑哪去了,黑夜探出半截身子找了一圈,但因为位于角落什么都看不到,又无奈重新缩回来,突然他手机咯噔响了两声,一看是霍斩兰在加他好友。 黑夜通过好友之后,那边瞬间发来几条消息。 【我不知道贝姐有没有跟你说过,反正看在她的面子上,再给你提个醒,管理局不约束谈恋爱,和普通人还是异能者都行。】 【你要想找刺激,一夜情或是约炮都行,但是必须记得带套,千万别搞出孩子!】 【多的我不方便说,这点你自己要绝对注意。】 黑夜确定霍斩兰是误会了什么,无奈回复:【真的是单纯偶遇,然后一起吃个饭而已,我之后还要帮沈书尔买东西,没时间搞你说得那些事。】 霍斩兰再次秒回:【我懂,我懂,好好玩,不打扰你了,哥几个会帮你带小孩的。】 黑夜:“” 越抹越黑,彻底没救了。 “怎么了?”侯涅生看黑夜没再打电话了才开口说话,他端着两杯饮料,将其中一杯放在黑夜面前,才在他对面重新坐下。 坐下后,侯涅生很是自觉地担负起烤肉的重任。 他用夹子将生肉放到烤盘上,烤盘已经烧得很热了,刚放上去就发出“滋滋”的诱人声响,香辛料与辣椒混合后的浓郁香气也充分激发出来。 ”要吃刺身之类的吗?”侯涅生又随口问道。 “不要。”黑夜想也不想地拒绝,语气有几分呛人,还不忘用恨不得杀人的眼神看向侯涅生。 联想刚刚的电话内容,侯涅生不难猜出发生了什么,饶有兴趣地问:“难不成,我打扰你和别人出去玩了?” 黑夜没有立刻开口回答,低头看向面前的饮料,加冰的鲜榨橙汁,有几缕橙色的果肉飘在杯面上,杯壁随着时间的短暂流逝析出密密麻麻的细小水珠。 从交替到现在,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了,黑夜一口水没喝过,确实有些口渴。 黑夜在饮食方面喜欢重口的,但仅限于辣,对于喝的,他不喜欢太甜太腻的,比起那些奶茶或咖啡,略酸的果汁确实更对他胃口。 他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橙汁。 喝的明明是橙汁,但黑夜却像喝酒喝醉了般,将杯子缓缓放下,有些漫不经心地说:“没有你,我也不会去,我们跟他们是不一样的。” “你感受不到了吗?”黑夜眼睫微垂,透过烤盘上缓缓升起、略带呛味的白烟,莫名显得阴郁和哀伤,有种不属于人世间的孤独。 即使远离人群,在这小小的角落里,他也不可避免地被世间多变的恶意侵扰。 碍于异能者被加强过的五感,他还能听到烤肉店里些许客人的声音。 家长里短,见闻趣事,欢声笑语,热闹非凡 人人脸上皆有笑意,人人心底尽是恶意。 “明知道自己不适合人多热闹的地方,还偏要赶着过去干嘛。”商场内纷杂的细小恶意不停袭向黑夜,他看向侯涅生,嘲弄地笑起来,“你怎么就这么喜欢找虐受呢,大影帝。” “你都说了是我们,知道我要来找虐受,不拦着我,还真陪我一起出来?总不可能是怕我失控,正常情况下,我失控的概率比你小多了。”侯涅生将刚烤好的肉放入黑夜面前的碗碟中,“过会再吃,现在有点烫。” “我不是小孩子,用不着你专门提醒。”黑夜怼道,“再说了,谁比得过你啊,在娱乐圈那脏不成样的地方硬生生混了十多年。” 他挖苦侯涅生的同时又拿起筷子吃烤肉,毕竟没人会跟自己的舌头和胃过不去,“我哪能想到让你穿女装,扮女人都阻止不了你想出来的心呢。” “看在你这么配合的份上,不领你出来逛一圈,实在太可惜了。” “你要想看我笑话可以直说,我不介意化丑一点。”侯涅生将烤盘里新烤好的肉一点一点夹到黑夜那边的盘子里。 “少来,你真要化成丑八怪,我才不跟你出来呢。” “我只是偶尔发疯,不像你,偶尔发疯的同时还兼顾长期不要脸。”黑夜嘴上继续挖苦,却还是忍不住抬眼打量起侯涅生。 他在烤肉前便将头发全部撩到后面扎起来了,露出的完整面容也不知是怎么修饰的,将属于男子的硬朗彻底抹去,眉眼柔和细腻,完全没有先前的高冷,再加上笑意与烟气晕染,看上去竟还有几分缱绻情深。 耳垂上的珍珠耳饰晶莹圆润,被几根黑色发丝缠绕,仔细盯着会有几分别扭,但正是这点小瑕疵将这张脸彻底女性化。 黑夜又看向侯涅生被浅粉色毛衣包裹的修长脖颈,有一瞬间想把他的衣领拽开,看看中间是不是还有喉结,因为实在毫无任何违和感,又或者再在上面划一道细小的伤口。 黑夜拿起杯子将剩下的橙汁一口气喝下,刚拿起筷子时就看到自己旁边垒得和小山似的烤肉,眼见侯涅生还要往这边放,他立马开口止住,“别夹了,没看见都放不下了吗,放你自己盘子里去。” 侯涅生悬在半空的手顿了下,扫了眼那将要倒塌的肉山,无奈笑一声,“好像还真没注意呢,怎么都堆这么高了。” 他将烤肉放到自己盘子里,又抬眼看向黑夜,故作无辜地说:“话说,你怎么吃饭吃得这么慢呢。” 黑夜:“” 你拿的东西,你还有理了? 他下意识瞪侯涅生一眼,手却安稳拿起筷子,慢慢解决起那堆肉山。 这家店的价格很高,但确实物有所值,肉类品质极高,侯涅生烤肉的手艺也很好,把肉烤得精肥正好,入口不会过分油腻,也不会出现嚼不动的尴尬情况,简称软硬适中。 再加上拿的还都是符合黑夜口味的,不知不觉间,堆起的肉山竟只剩底下薄薄一层了。 他刚想说侯涅生再烤点,顺便再来点蔬菜,不等开口,烤盘上再次传来烤肉的声音,而且还多了些许蔬菜。 黑夜懒得问侯涅生是如何知道自己喜欢吃什么,又想吃什么的,反正问了,对方也只会随便糊弄过去。 他把最后几块烤肉吃完,手拿筷子自然下垂,目不转睛地看向烤盘静静等待着,像是十分享受侯涅生的烤肉服务。 侯涅生手拿夹子不时将肉来回翻面,次数多了,黑夜觉得有些无聊,视线开始顺着夹子上移。 侯涅生的手指白皙修长,指节分明,青色的血管浅藏在手背肌肤之下,又在手腕处逐渐深潜下移,浅粉色的毛衣袖口向上稍稍挽起,露出微微凸起的腕骨。 有点空啊,黑夜想,早知道就再买个玉镯子了。 突然,黑夜猛地反应过来不对劲,他像是噩梦惊醒般,有些炸毛,与侯涅生突兀地对视一眼,后者面色如常,像是什么都没发现,将目光落在他早就空了的杯子上,“要再去给你倒杯橙汁吗?” “我自己去。”黑夜被自己刚刚的想法惊到了,他拿起杯子起身离开座位,刚走两步又退回来,“大影帝,要吃点什么不?” 侯涅生全程没怎么动筷子,他一个全天在医院装重伤靠营养液吊着的人,说是不饿是不可能,那么就只能是不合胃口。 他翻动烤肉的手一顿,抬眼看向黑夜,眸中笑意更甚,开口说的话却惹人生气,“猜猜看?” “呵。”黑夜毫不客气地离开,还不忘撂下一句“辣死你最好。” 烤肉店很大,中间摆放食物的柜台呈回字形。 菜品种类很多,但黑夜手拿一个玻璃杯在几个回字间绕了好几圈,或许是想吃的都被侯涅生拿过了,再没看到什么想吃的东西了。 最后,他来到放果汁的地方,倒了杯橙汁又继续慢悠悠晃起来。 关于侯涅生喜欢吃什么这件事,黑夜还真不知道,毕竟他俩每次见面的场景都挺奇葩的,根本没机会坐下来好好聊一次,现在好好坐下来聊了,侯涅生还不说。 他总不能现在回去拿手机,然后上网搜一下。 算了,黑夜觉得真要因为这种事回去拿手机,肯定要被那家伙嘲笑很久。 走着走着,他突然停下脚步,不远处是甜品区,摆放各类甜品还有diy奶茶,一侧还有个蛋糕展柜,展柜很大,蛋糕种类同样不少,但大多只剩牌子了,柜台里面的区域,蛋糕师傅正在给新的奶油蛋糕抹面裱花。 黑夜眼皮子跳了跳,他的直觉告诉他,侯涅生喜欢这些甜腻腻的东西。 黑夜站在柜台前,视线落在蛋糕师傅手里的蛋糕上陷入了长久的沉思,他想把自己的脑壳撬开,看看里面究竟是哪根神经搭错了,以至于直觉都变得这般诡异。 十分钟后,黑夜拿着一杯冰块已经化完的橙汁和两个新鲜切分好的蛋糕回到角落的座位上。 他将蛋糕推到侯涅生面前时,还是觉得自己脑子出问题了,“你不会真喜欢吃这些东西?!” 侯涅生拿起叉子在蛋糕上切下一角,又缓缓放入口中,“你这不是猜到了吗。” 黑夜:“” 这一瞬间,黑夜不知该庆幸自己脑子没问题,还是该惊讶侯涅生的口味,但他此刻正好扮作女性,乍看一下居然又没什么违和感。 “你不会骨子里其实真是女的?”黑夜重新拿起筷子伸向重新堆起的小山,夹了块肉放进嘴里含糊道:“不然为什么喜欢吃这种甜腻腻的、女生才喜欢的东西。” “严格意义上来说,我只是单纯嗜甜而已。”侯涅生又放些许蛋糕入口,因为是奶油蛋糕,唇角便沾了些许奶油渍。 他见黑夜眸光紧盯自己,便抬手将唇边的奶油抹去,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那含笑的眼眸里竟涌出一丝惆怅,“我如果说我的人生太过苦长,所以便想至少入口之物能甜一点,你信吗?” “大影帝,你的很多话都不可信,甚至有些都不用去想,一听就知道是假的,但你刚刚说的话,我信。”黑夜将视线从侯涅生身上移开,语气漫不经心,却有几分感同身受。 他忍不住好奇起来,“大影帝,你说你人生苦长,你到底多大了?” 侯涅生在十几年前成为演员,至今容貌从未变过,虽然有些艺人保养得好,也能二三十年容颜不变,但黑夜确定侯涅生不属于这种情况。 异能者的寿命高于普通人,而根据黑夜所知道的,越是强大的异能者,寿命也会越长,侯涅生虽然只出手几次,但异能强度却已是他平生仅见,年纪肯定不会小。 说不定都是爷爷辈的存在了。 侯涅生知道黑夜在猜他的年纪,眼底的惆怅转瞬消失,调侃道:“秘密,反正比你想象中要大得多就对了。” “呵。”黑夜喝下一口橙汁,回怼道:“那还真是恭喜你啊,除了大影帝,大骗子,小情人,女装大佬,现在可以再多一个称呼了。” “老不死、老古董、或者老大爷,这三个称呼,你喜欢哪个?” “都不喜欢,你还是继续叫第一个。”侯涅生回答道,“毕竟我演技确实挺好的。” “大影帝,你脸皮是真厚啊。”黑夜说。 他也算看出来了,侯涅生是真喜欢吃甜的,抬手动作不急不缓,吃相优雅,看起来慢条斯理,可蛋糕消失的速度却异常之快。 也不怕把自己胖死。 “怎么,好奇我以前的事情?”侯涅生见黑夜在看自己,饶有兴趣地问:“要我说给你听听吗?” 第11章 岌岌11 “不要,谁知道你是不是又给我编故事呢。”黑夜说着又探出身子快速朝四周望一眼,见已经没有任何人再注意他们这边后,才重新坐回来,看向侯涅生眸光微冷,正式切入话题,“大影帝,你该给我说说了,关于时代娱乐,你都知道些什么。” “怎么这个时候就不说我会随便编故事骗你呢?”侯涅生见黑夜盘子里的肉空了,又开始拿起夹子烤肉。 黑夜拿着筷子,看了看烤盘,又看了看侯涅生,嘟囔一句“少烤一点。” “知道了。”侯涅生边烤肉边问,“你还记得蒋欣雯吗?” “记得,但”黑夜想说蒋欣雯已经死了,又立马改口,“她怎么了吗?” “十年前,汪宇航作为偶像单人出道,在当时一度火爆全网,各种周边代言接到手软,让时代娱乐赚得盆满钵满,萌生了打造二代女团的想法。” “之后时代娱乐与嘉裕娱乐合作,组建了女团训练营,训练营自愿报名,提供食宿,封闭式专业训练,最后剩下三人成团出道。” “蒋欣雯是其中之一?”黑夜问。 十年前,黑夜想了下,那时候他和白日估计还在学习高中课本和研究怎么打架,根本没时间关注娱乐新闻。 见侯涅生“嗯”一声点头,他接着问:“那后来呢?” “女团成立不久后,在知名度最高的时候解散了。”侯涅生将烤好的肉再次放到黑夜旁边的盘子里,“对外公布的原因是其中一位受不了被高度曝光、毫无隐私的生活,公司尊重他人意愿,所以解散了女团,让她们各自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呵,时代娱乐没把她们的价值榨干就不错了,还尊重个人意愿?当这是童话故事啊。”黑夜喝了口橙汁,撑着身子看向侯涅生,无比好奇道:“所以真相是什么?” “又或者说”黑夜看向侯涅生的眸中闪过一丝血色,“大影帝,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侯涅生一猜就知道黑夜在想什么,十有八九又当他是主动跑过去的,“别把我想得那么坏,真的是单纯巧合撞见了而已。” “女团大火的时候,要在某个电影里客串角色,但因为她们行程太满了,就将档期排在拍摄的最后时段,最后一天上午上午拍完,晚上就是庆功宴。” “我正巧是那部电影的主演之一,酒店的住宿和女团正好位于同一楼层,又离得很近,所以事发当时我也在现场。” 黑夜边吃边听,将盘里的烤肉吃完见侯涅生没有要继续开口的意思,颇为不满地望过去。 侯涅生同他对视一眼,指了指自己面前空了的盘子。 “大影帝,算你狠。”黑夜拿着空了的玻璃杯站起来朝外走去,“胖死你得了。” 黑夜其实吃得差不多了,慢悠悠晃过去倒了杯橙汁,又拿了份蛋糕回来,放到侯涅生面前,“现在可以说了。” 侯涅生不紧不慢地吃了两口蛋糕,“女团队长戚月自杀了。” 不等黑夜反应过来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侯涅生又开始补充细节,“赵萱那时候是女团的经纪人,事发之前,她在和戚月吵架,最后以被锁在门外结束,当时杀青宴差不多要开始了,我出门正好和赵萱撞上,看到她拿房卡过来又进了戚月的房间,然后” “然后什么?”黑夜催促起来,“有什么你不能告诉我的吗?” “没什么不能说的,单纯怕你吃醋,先解释一下而已,接下来我没跟任何人有过身体接触。”侯涅生逗完黑夜,在对方泛红的眼眸示意下继续讲述,“她跑出来拦住我,说戚月出事了,让我过去帮个忙,她一个人拖不动。” “呵。”黑夜眸中的血色更深了,“然后呢,你看到了什么。” “戚月自杀了,浴室里都是血,完全不能落脚,赵萱想让我帮忙把人捞出来看还有没有救,我告诉她人已经彻底死透了,还顺便帮她报了个警。” “警察把剧组所有人都拉去调查了,再之后时代娱乐花了大价钱把戚月自杀的事情瞒下来,女团解散了,电影也受到牵连,没能成功上映。” 话音落下,黑夜低下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见黑夜迟迟没有说话,侯涅生问:“你觉得我太冷血了?认为我不应该对这件事置之不理?” 以侯涅生的能力,他不可能没听到赵萱和戚月在争吵什么,或者说他不可能不知道一墙之隔有人要死了,但他没管,没救,选择了漠视,顺着赵萱又或者是时代娱乐的意思,把真相彻底瞒了下来。 “大影帝,在生命这个议题上,我没有任何资格和立场来指责你,我杀过很多异能者,大多将他们折磨致死,哪怕他们穷凶极恶,罪该万死,但本质上依旧是人。”黑夜抬头看向侯涅生,“我身上背负了很多条人命,所以你冷血也好,漠视也罢,都跟我没太大关系。” “更何况,在当时你也只是基于自己的利益,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如果侯涅生选择救人,不说他异能者的身份会不会暴露,单这件事本身就足以让他陷入可怕的舆论之中。 在说起这个话题时,黑夜的语气虽然随性,却仍旧掩盖不了内心不合于世的疯狂,又或者他对那样的自己感到厌恶。 “背负了很多条人命?”侯涅生将叉子放下,托腮看向黑夜,眼睛直勾勾盯着他,不知在想什么。 黑夜被看得有些不耐烦,”你想说什么?” “你刚刚不是在好奇我的年纪吗?”侯涅生说,“勉为其难给你个提示。” 黑夜没想明白怎么说正事呢,侯涅生就突然岔开话题了,他眼帘微垂,视线下移落在焦黑的铁盘上,像是被勾起了久远的回忆,隐隐有几分哀伤,“我出生在一个草菅人命,杀人如家常便饭的年代,人要么杀人,要么被人杀,没有第三个选择。” “我见过的死人比活人都多,知道的死状也足够把十大酷刑变成百大酷刑,甚至有些时候我还是执行者。”他说着又抬眼看向黑夜,那双柔情缱绻的桃花眼逐渐变得冷冽,暗含杀意的金色光芒一闪而过,“所以,你有什么可纠结的?” ”我”黑夜竟是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该感慨这是一个将人命当成命、生命不再被漠视的时代;该庆幸亡者不会无人收殓、有安葬长眠之地,甚可魂归故里;该喜悦纵使漫长艰辛,但终将拨云见日,阴霭与罪孽无所遁形。” “冤屈枉死者沉冤昭雪,英勇无畏者世人铭记,纵使默默无闻者,也可见日月山河,趟三餐四季。” “又或者”侯涅生看着黑夜,稍稍歪头,呢喃起来,“你该庆幸自己活得像人,还会因生死别离牵动喜怒哀乐。” 这一瞬间,黑夜觉得侯涅生在岁月的长河中溺水将沉,拼死抓紧了最后的浮木,才艰难而麻木地走到今日。 他活着,但早已死去。 突然,侯涅生轻笑一声,又道:“我演技就这么好吗,随口编一串故事你就信了?” 黑夜:“?!” “大影帝,你真是真是”黑夜眸底的杀意几乎要溢出来了,又被生生忍住,“滚去吃你的蛋糕去!不准说话了!” 有些阴郁哀伤的气氛被侯涅生一搅和彻底消散开来,他心满意足吃着蛋糕,但眼睛却仍旧没从黑夜身上离开。 “你又想干嘛?”黑夜不耐烦道。 “不干嘛。”侯涅生笑着问,“吃饱了吗?” “没吃饱也给你气饱了。”黑夜怼道。 “真的?”侯涅生又问。 黑夜纠结几秒,败下阵来,“再烤一点。” 侯涅生按了下铃,“叮咚”一声,片刻后,工作人员过来,他道:“帮我们换个烤盘。” “好。”工作人员说着开始更换烤盘。 工作人员身子前倾,正好挡在两人中间,在那看不到侯涅生的短短瞬间,黑夜开始思考他刚刚说的话。 侯涅生给了他一个很有用的线索,但可惜时间不对,相关事宜已经移交给普通部门了,管理局无权再提审赵萱了。 “二位请慢用。”工作人员换好烤盘朝二人鞠躬后转身离开。 黑夜抬眼看向侯涅生,那人也正眼眸含笑地看向自己,虽然化妆后的这副女性面容完全无法与他原本的样子联系到一起,但这轻佻和戏谑的态度依旧是一模一样。 假假真真,假假真真。 黑夜怀疑纵使过去快十年,侯涅生肯定还记得那时候赵萱和戚月是为什么吵架的,但估计自己问了,他也十有八九会说不记得了。 见侯涅生重新开始烤肉,黑夜随口问道:“你还记得赵萱和那个叫戚月的为什么而吵架吗?” “不记得了。”侯涅生回答道。 黑夜:“” 我就知道。 侯涅生只看了一眼黑夜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解释道:“是真忘记了,没骗你,年纪大了,那么多事情,我哪能都记得,能记得个大概已经很好了。” “呵。”黑夜冷哼一声,完全不信侯涅生的话,更不想搭理他,直到两片烤肉放进自己盘子里,才终于肯抬眼看向侯涅生,“算了,习惯了,勉强不跟你计较。” 他才不会说是看在烤肉的份上。 十几分钟后,黑夜彻底吃得差不多了,开始用筷子扒拉烤盘里的碎渣,盘算着是不是该开溜跑路了。 正巧此时,工作人员走过来,“两位客人,请问还有什么需要的吗,这边只剩最后二十分钟用餐时间了。” “不用了。”黑夜这才意识到时间过这么快,他和侯涅生居然真的坐在一块儿,相对和谐地吃了一顿饭。 他下意识朝侯涅生望了一眼,后者笑着将蛋糕最后一口吃完,“我们已经吃好了,差不多这就要走了。” “好”服务员朝二人微微鞠躬,而后离开。 等服务员离开后,黑夜又道:“大影帝,准备走了,外套记得穿好。” “放心,难得你好心提醒我。”侯涅生说完站起来,将座位上的大衣外套拿起来穿上。 他穿好大衣后还不忘将头发解开理好,认真分了几缕出来垂在胸前,又打开手机镜照了下,找不到半点不妥后,才笑起来说:“我已经好了,走。” 高冷的妆容,那笑容却有几分娇羞之感。 黑夜:“” 让你当男人真是委屈你了。 二人离开烤肉店,选择从八楼一层层坐电梯下楼。 此刻时间临近十点,商场里的人已经很少了,但零星的路人只要看到他们就很难再移开视线。 侯涅生身高接近一米九,撇开颜值不谈,猛然看到个子这么高的女生,确实惹人注意,这一路上没人过来搭讪也算是个奇迹。 黑夜也有些好奇,他走得稍微靠前,用眼尾余光朝后看去,侯涅生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嘴角的笑容消失不见,一双本该扬起的桃花眼也有些冰冷,整个人透露出生人勿近的冷漠气场。 似乎是察觉黑夜看了过来,侯涅生唇角似有似无地扬起,笑得隐晦却又明晃。 黑夜张开口想说什么但又没说出口,反而是侯涅生先开口,“前面。” 前面? 黑夜抬眼望过去,这个时候很多店已经关门打烊了,前面只剩一家奶茶店还开着,而且还排了不少人。 黑夜又看了看侯涅生,瞬间明白他的意思。 说来怪异,他偶尔和许晔舟出来也会帮对方排队买奶茶,能够面色如常忍耐四周的恶意,没有半点不耐烦,但换成侯涅生,他却下意识先骂两句,“你别太过了,真把自己当” 话说一半,黑夜又立马改口,“找个地方自己坐着。” 这家奶茶店似乎是在和什么东西联名,以至于现在人都大排长龙,黑夜挤过去扫码后又找了个角落站着点奶茶。 奶茶的品类很多,但大多数在黑夜看来都很甜腻,然而这又恰恰贴合侯涅生的口味。 黑夜浏览半天,点了杯果茶和芋泥奶茶,备注奶茶多加糖,最后跳转结转页面前,不知出于何种心理,他又多加了份奶油。 刚点完,他看到侯涅生发来信息,【我在商场外面坐着,出门就能看见我。】 “这是又想干嘛啊。”黑夜嘟囔一句,实在懒得回复对方,站在一侧静静等着。 十多分钟后,他捧着两杯奶茶,从最近的出口离开商场。 商场外面的装饰灯还未关闭,各色的灯光将夜晚装饰得绚烂,而侯涅生这人实在太过出挑,黑夜刚出来隔着老远就能看到他。 他坐在木制的长椅上,一手拿着手机,也不知道在浏览什么,身后不远处是未打烊的玩具店,里面还能看到各种绒毛玩具。 店内暖色的灯光浅浅地照到侯涅生身上,在他身上勾勒出一道暖色的光。 说来怪异,侯涅生明明是从不缺追捧的存在,但这一刻他却仿佛被刻意忽略,与这世界格格不入,孤独到了极点。 黑夜抬脚走过去,却被另外两个从玩具店走出来的人抢先一步,听到二人围住在朝侯涅生要联系方式时,莫名不爽起来。 再分辨出那两人心底的恶意时,黑夜更加不爽了。 “抱歉,我只是在这里等人而已。”侯涅生看向几个男生委婉拒绝,“联系方式的话,不方便给你们。” 或是坐着的缘故,这两个男生没察觉侯涅生其实比他们要高出不少,被拒绝后仍旧是不依不饶。 “美女,别这么快拒绝嘛,交个朋友也是好的。”一个男生说。 侯涅生头也不抬地再次拒绝:“不好意思,我们不熟,交朋友就算了。” 男生笑两声,完全没当回事地继续纠缠,“美女,你看你这话说的,交朋友就是从不熟开始的,再说了我俩长得也不差,是不。” 这两人是来钓白富美的,本来已经约到一个,可惜对方临时爽约了,这才闲来无事在商场里晃荡,现在看到侯涅生了自然不会轻易放手。 更最重要的是,二人为了能和那些富家女有共同话题,经常出入名牌和奢侈品店铺,别的不说,光是侯涅生耳朵上带的那颗珍珠都好几千元。 一个有钱又长得漂亮的女人,还大晚上独自坐在商场外面里,他们是傻了才会不下手。 另一个男生也附和道:“是啊,交个朋友没事多联系联系,说不定” “没有说不定!”黑夜插话进来,顺带将男生一脚踹开。 他将奶茶放在桌上,眼眸里闪过些许血色,可怕的杀意也随之逼向二人,“他是我的,已经有主了。” 第12章 岌岌12 这两人没想到侯涅生还真是在等人,等来的人英俊帅气,连夜晚的灯光都盖不住其光辉,身上只随意穿了件白衬衫,甚至连顶端的扣子都没扣好,却单凭气场就吊打他们的满身大牌。 他像是那种玩世不恭,又格外张扬的富家纨绔,什么事都敢不计后果地执行。 这二人以前也是混过的,知道什么样的人会打架,面前这人明显一只手就能碾压他们。 尤其那眼神里的杀意,跟真杀过人似的,二人瞬间吓得有些呆愣。 见两人还不打算走,黑夜又道:“滚!” 他眸中的血色更深了,杀意如无形的手扼住二人的咽喉,让人轻易窒息。 两个男生终于回过神来,吓得瞬间跑路,其中一人还在地上狼狈摔了一跤。 看到那两人狼狈逃跑的模样,侯涅生忍不住笑了出来,“哈。” 黑夜听到那声轻笑,扭头看向侯涅生,手在一瞬扼在他颈间,眼眸里的血色彻底凝实,可怕的杀意也在缓缓溢出,“大影帝,故意这样挑衅我,好玩吗?” 明明随便一句话便能把人赶走,非要等着自己过来,他明知道自己最讨厌什么。 但不需片刻,黑夜又很快反应过来,侯涅生确实不方便出手,闹大了对他没好处,等自己过来其实是最好的选择。 他眼底的杀意逐渐退散,但扼住侯涅生脖颈的手却依旧没有松开。 “你应该清楚,我没有那种恶趣味。”侯涅生眸中依旧带着笑意,没受到半点杀气的影响,却又稍稍仰头顺着黑夜扼颈的动作,凌厉而高冷的面容显得无辜起来,“掐够了就放开,真要杀我也不是现在,还在大街上呢,注意点影响。” “原来你还知道在大街上要注意点影响啊。”黑夜将手松开,“还有你专门跑到外面来,不会真打算去逛街?” “不算逛街。”侯涅生将奶茶拿过来,把吸管插进去,又站起来朝一个方向指去,“这条路走个几百米,有个大超市还没下班,当然,你要想开车过去也行。” 逛超市总比逛街强,深夜时分也不会过分招摇,再加上黑夜也还要帮沈书尔买东西,他想了下没有拒绝,抬脚朝侯涅生手指的方向走去。 走了两步,他才想起来不对劲,侯涅生一个装重伤昏迷的人能有什么要买的东西。 “大影帝,你要买什么?”他问。 “糖果,奶粉,尿不湿。”侯涅生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你偷听我说话?”黑夜扭头,语气像是在质问。 虽说罗毅隔着几个楼层也能听见别人说话,可一旦换成侯涅生,黑夜就莫名不爽起来,眸底刚压下的血色再次有了浮现的趋势。 “单纯听力太好了而已。”侯涅生话语间透露出几分挑逗的意味,“或者,你自己一个人去,我回停车场等你?” “去,为什么不去。”黑夜走回侯涅生旁边,撩起他的长发,饱含恶意地调侃起来,“大影帝,你这身衣服我可是花了大价钱呢,不多穿一会,多见几个人,不觉得太可惜吗?” 侯涅生悠闲喝了口奶茶,打算之后再反驳黑夜。 这杯多糖,多奶油的奶茶,入口实在过于甜腻,甜到发齁的地步,侯涅生却连着喝了好几口,再开口时唇边的笑意毫无遮掩,“看你这么期待的样子,就如你所愿。” 话音落下,黑夜愣了下,他其实已经做好侯涅生要反嘲的准备了,但这人居然就这么应下了。 长发在他手中缓缓划过,发梢离开瞬间的搔痒还在掌中弥留未散。 他快步跟上去,还不忘顺手将已经喝完的果茶丢到垃圾桶里,“大影帝,你很多时候真让人难以捉摸。” “哦?”侯涅生问,“比如呢。” “说话真真假假,秘密多得要死,行为难以揣测,行事全靠人猜。”黑夜像是在列举罪证,“但凡你在公众面前少装点,怕是有一多半人要给你活活气死。” “那你知道我是这样的人,为什么不一开始在我上车时就赶我离开呢?”侯涅生又问。 确实,如果黑夜一开始就坚定让侯涅生滚回医院里躺着,根本就没有现在这么多事。 他说不上来为什么没有拒绝侯涅生,居然顺理成章一起出来,一起吃饭,现在还要一起买东西。 黑夜自己都想不明白,当然不会暴露给侯涅生知道,他不假思索地怼道:“是啊,所以我现在挺后悔的,早知道当初就直接把你丢回车里去了。” 侯涅生看了黑夜一眼,后者与他并肩而行,嘴上说着不耐烦,但眸中毫无血色,甚至还隐隐有几分笑意。 他故作遗憾地说:“那还真是遗憾啊,我以为你也玩得还挺开心呢。” “少来,开心的人只有你自己。”黑夜说着环顾一圈四周,“你明知道自己不该出来,还专门往人多的地方跑,事多不说还喜欢故意气人。” 这里已经算是闹市区了,尤其还是这种大型商场附近,放眼望去,小吃店、饰品店、美甲店该有的一个不缺,即使现在已经十点多了,还有不少店铺都在亮灯营业。 如果是再早一点,黑夜不敢想象四周会挤有多少人,又会充斥多少恶意。 “气人?”侯涅生的语气显然是不信。 “我很少跟人一起出来,尤其是这种人多的地方。”黑夜说这话的时候还仔细回忆了一下,似乎除了任务需要,基本只有许烨舟叫他出来时他才会出来。 这么一算下来,黑夜主动外出的次数少得可怜,如果不是沈书尔让他买东西,今晚也很可能是点个豪华外卖就解决了。 乍然间,他竟是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毕竟自己正儿八经出门游玩或逛街的次数实在少得可怜。 他沉默一下,飞速整理好情绪才重新开口:“知道吗,大影帝,你这一晚上让我想杀你的次数多到两只手都要数不过来了,跟其他任何人都我不会这样。” 这话比起控诉,更像是一种疑惑和迷茫,就只差再多问一句为什么会这样了。 侯涅生破天荒地没有接话,像是不知道该怎么接,又或者不知道他该不该接。 黑夜有些不习惯侯涅生突然安静下来,余光扫过去,见这人居然在安静喝那杯能甜死人的奶茶,小声嘟囔起来:“你安静点也好,省得继续气我,万一真忍不住大街上捅你一刀。” 两人走路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就到了大超市,超市一共两层。 门前的停车场几乎没什么车,随着一对夫妻牵着小孩,又拎着几个袋子走出来,停着的汽车很快又少了一辆。 知道超市里没什么人了,黑夜竟是在心底松了口气,但怕侯涅生又要搞什么事情,进去前,他专门提醒道:“大影帝,抓紧买完回去了。” 超市的大门是自动门,感应到有人靠近缓缓开启,侯涅生的脚步却慢了一拍才落下,短暂的沉默终于被打破了。 “你其实知道答案。”侯涅生轻声道,“你跟其他人出来也会这般不压抑、不迁就、不克制吗?” 这问题只有一个答案,根本无需刻意去问。 不会 因为黑夜看到的世界和他人不一样,他不可能把这种事随意告诉他人。 黑夜一时呆愣地站在原地,前方的自动玻璃门缓缓关上,侯涅生的背影在他视野中逐渐远去。 明明只差几步路的距离,只间隔了一道玻璃门,但黑夜却有种可怕的抽离之感,像有什么东西要消失不见了。 被抛在脑后的恶意重新袭来,不算强烈,却再难以忽略,像无数看不见的细密长针,在疾速扎入他心头,他那双明亮如黑曜石的眼眸不可抑制地浮现血色。 “人呢,在门口发什么呆啊。” 突然,黑夜听到侯涅生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他回头喊了一句见黑夜还是没动,有些无奈地笑笑,彻底转身朝外走来。 “就当我又故意气你行了,真忍不住想动手了,别对自己下手,找个无人的地方,砍我几刀发泄发泄就行了。”侯涅生走过来把黑夜的手从口袋里捞出来,不容分说地牵起他的手,将人朝大门拉去,“至于现在的话,赶紧进去买东西,不然等你发泄完了,超市也真关门下班了。” 不等黑夜回过神来,侯涅生已经将他拉进了超市,又因为弄了辆推车推着,牵着手也主动松开了。 一切都发生得太过自然了,自然到黑夜说不出半点违和的地方。 侯涅生推着推车在前面走着,随意找了个员工问道:“打扰一下,请问婴幼儿用品在哪?” 那员工看到侯涅生露出惊艳之色,愣了下才道:“在这边,我这就带您过去。” 侯涅生跟员工走到卖婴儿尿不湿的地方,那员工是位女性,看起来三十多岁,对于婴儿用品似乎很有过来人的经验,将侯涅生带到后,又热情说着哪种哪种好。 侯涅生在对方的推荐下,将某个牌子的尿不湿拿了两大包后,才回头不确定地问:“两包应该够了?” 那语气有几分熟悉的轻佻,因为这句话,跟在稍后方的黑夜彻底回过神来,道:“够了,那东西太大了,再多我们也拿不了了。” 侯涅生得到肯定答复,又对员工问:“奶粉在哪里?” “这边转过去就是了。”员工朝离他们最近的一个插口指去,“美女,你先去自己挑,我还有点事要忙啊。” “谢谢,不用专门麻烦的。”侯涅生推车过去。 黑夜刚要跟上去,那员工却朝他走过来,小声劝道:“小帅哥啊,虽然你女朋友个子是高了点,气场也有点冷,但你也别离人家太远,说实在的,她不回头叫你,我都不知道你俩认识。” “这么漂亮的女生很容易被坏人盯上的,个子高也不行的,尤其是大晚上,你离她那么远,跟让她一个人走有什么区别啊,这样真的很危险,知道吗?” 黑夜刚要解释下,员工似乎猜到他想说什么,用一副过来人的口气继续劝道:“这年头谈个对象不容易,你看你女朋友多漂亮啊,性格还好,你该好好珍惜才是。” “而且小帅哥,你也很帅的,阿姨看你比电视上很多什么明星还帅,别老在意那些有的没的,赶紧到在人家身边看紧了点啊。” 说完,她又告诉黑夜哪个牌子的奶粉好,朝侯涅生转过去的货架方向使了眼色,“快去,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他在那员工的眼神示意下无奈走过去,刚转过去就见到侯涅生那副看好戏的表情。 黑夜:“” 我就知道。 这点距离,刚刚的话肯定全被听见了。 黑夜快步走过来,拿下好几罐奶粉丢到推车里,“别在那里看热闹了,赶紧买完走了,真不怕自己被人发现啊。” “好好好。”侯涅生笑起来,推着推车跟在黑夜身后。 找到沈书尔指定的糖果后,黑夜拿了十几包,拖着侯涅生快速结账离开了超市。 等两人拎着大包小包出来后,黑夜才狠狠瞪了侯涅生一眼,“但凡不是在大街上,我绝对要砍你。” “你可以回医院了再动手。”侯涅生笑着说,“我老实躺病床上等你过来。” “你少来,我去找你,然后又让岑憬误会是。”想起前几次的经历,黑夜更生气了,“也不知道岑憬怎么想的,居然真认为你无辜。” 侯涅生不假思索地回道:“不然怎么对得起我影帝的称号呢。” 黑夜:“” 这句话,好耳熟啊。 两人吵吵闹闹回到国际商场的地下停车上,因为后座堆满了手提袋,再加上刚买的尿不湿和奶粉等物,实在没有地方能坐了,侯涅生便顺理成章坐在了副驾驶上,坐上去之前还不忘从后座捞几个盒子过来。 黑夜发动车子,瞥见侯涅生正将耳朵上的珍珠耳钉取下来,这才想起来侯涅生好像是没有耳洞的,随口问起来:“大影帝,我记得你好像没有耳洞啊。” “嗯,没有。”侯涅生将另一侧耳钉也取下来,一同放入原本的首饰盒里,“直接扎进去就行了,本质上没啥差别。” 他说话的语气随性自然,刚刚进超市前也是,再联想之前的很多事情,黑夜这才发觉侯涅生这人从不把疼痛当回事,仗着那离谱的恢复能力,想怎么作就怎么作。 又或者说,他完全不把自己的生死当回事。 黑夜莫名有些不爽,亦或者是愤怒,想要质问其缘由,但就像侯涅生那些真假参杂的往昔。 他的人生苦长,在一个不杀人就要被人杀的时代长大,见过的尸体比活人多,脚下不知垒了多少条命。 很多时候,命对他来说都不值钱,更何况,只是疼痛。 黑夜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余光扫过,见侯涅生卸妆的动作也无比熟练,像是发泄般语气含笑,却满是恶意,“你真没有女装癖吗?动作这么熟练。” 侯涅生拿出黑夜购买化妆品时赠送的卸妆湿巾朝自己脸上擦去,擦拭几下后,那张柔和细腻、属于女性的面容消失不见,多了几分硬朗与俊俏,身着女装的那股违和感也随之涌现。 “你想多了,我只是单纯会的东西比较多而已。”侯涅生大衣脱下丢到后面,又扭头稍稍起身将装有病号的手提袋捞过来,反手伸向后背摸索着什么。 片刻后,他将假胸背心扯出来丢到袋子里,又将毛衣也脱了下来。 “大影帝,还在开车呢,你非要现在换衣服吗,小心被人发现了。”黑夜嘴上这么说,视线却忍不住开始在侯涅生身上游离起来。 侯涅生的身材并不壮硕,但该有的却一个不少,比起健身房那种撸铁和蛋白粉吹起来的壮硕肌肉,他的肌肉线条紧实流畅,随便一个动作都暗含可怕的爆发力,明显是在腥风血雨中实打实杀出来的。 侯涅生刚打算把病号服拿出来穿上去,却突然改变主意了,任由黑夜打量片刻后,笑着问:“好看吗?” 不等黑夜回答,他又道:“要不改天带你去泡温泉,顺便让你看个够?” “不稀罕。”黑夜将注意力重新放到开车上,心里却想着侯涅生皮肤白皙得有些干净,如果能带点血或许会更好看,就像他脖子一样。 “希望如此。”侯涅生老实换好病号服后,捞了个袋子,将那套女装装好丢到车后座上去。 黑夜瞥了眼侯涅生的动作,提醒道:“大影帝,你注意点,那套衣服我可花了大价钱呢。” 他完全已经忘了侯涅生给自己发红包这回事,侯涅生也不计较这点,问:“那你想怎么样,让我再穿几次吗?” “用不着,下次再给你换个风格。”黑夜在脑中构思幻想一番,忍不住笑起来,眸中也因为兴奋划过浅浅的血色,“谁叫你是我的小情人呢。” 话语中有些许调侃和嘲讽之意,但侯涅生却笑着应下来,侧目看向窗外飞速后移的街景,轻声问:“今天晚上,玩得开心吗?” 第13章 岌岌13 现在已经很晚了,来时热闹拥堵的大街车辆稀少,变得空旷起来,一路上的信号灯也全是绿色。 黑夜偏向刺激,开车的话喜欢开得很快,尽可能卡在超速临界点的位置,此刻却将车速逐渐放缓,甚至还希望前面那个路口不要再是绿灯了。 侯涅生的这个问题,黑夜没有回答,但车速又放慢了些许。 侯涅生看到窗外的夜灯从飞速闪过的连成一线,变得逐渐清晰,隔着车窗被晕染成一个又一个暖色的光晕,就知道黑夜是开心的。 前方路口直行的信号灯还是绿色,黑夜又稍稍放缓车速,绿灯终于在车辆靠近时闪烁起来,而后变成红色。 车子终于停下来,因为那个问题,黑夜忍不住将视线挪到侯涅生身上。 他侧目看向车窗外的景色,眼帘微阖,又稍稍偏过脸去,黑夜看过去时能看到他纤长的睫毛与微微上挑的眼尾,还有高挺的鼻梁,流畅的下颌线。 这是一张被上天眷顾的脸,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近乎完美。 可他本人似乎并非被眷顾,那看似含笑的眼眸里充斥无尽的恶意,时而疯狂,时而危险,而现在又似乎满是孤独与惆怅。 侯涅生周身明明毫无恶意,与车外世界的纷杂恶意相比,甚至可以说是一片难得的净土。 可在黑夜看来,觉得这样的侯涅生,比整个世界加起来的恶意都要扎眼和难以忍受。 “你”黑夜刚想开口,就被侯涅生笑着打断了,“别老盯着我看啊,绿灯了,专心开车。” “要不是等绿灯无聊,你以为我想盯着你看啊。”黑夜嘴硬地收回视线,重新发动车子驶过十字路口。 片刻后,他问:“大影帝,关于本能的那些事情,你明知道我不会松口,为什么还那么顺着我?” 侯涅生不再看向车外,眸光略显灼热地打量起黑夜,反问道:“那你明知道我很危险,为什么还敢单独接触我,甚至命令我呢?” “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吗。”黑夜的语气漫不经心,“你是我的东西,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侯涅生轻笑一声,缓缓开口:“我都是你的了,那我顺着你,不也是应该的吗?” 黑夜:“” 真是不要脸啊。 “呵。”黑夜嗤笑一声,“确实,听你这么一说,还真都是你应该做的。” “那么今天晚上,玩得开心吗?”侯涅生又问一遍。 黑夜依旧没有回答,前方路口又是红灯,他踩下刹车,看了侯涅生一眼,将手离开方向盘又扭向后座从袋子里摸了包糖出来。 他将包装袋撕开,在里面快速翻找起来。 沈书尔指定的糖是猫爪形的棒棒糖,里面都是混合各种水果味的牛奶糖。 黑夜偶尔也会吃糖,但不喜欢这种混杂着奶味,他挑了半天拿出原味的出来,将包装撕开,命令道:“大影帝,把嘴张开。” 侯涅生张开嘴,黑夜飞速将棒棒糖塞进他口中,“那么喜欢吃甜的,又是蛋糕又是奶茶的,是把脑子甜坏掉了吗?” “我都说了以后给你多换几套衣服,还要问那种明知故问的事情。” 侯涅生咬着棒棒糖,看向黑夜的那双桃花眼里满是笑意,那笑意如春水般差点就要溢出来了,也生出了几分挑逗的心思,“这样啊,真拿我当你地下小情人了?” 黑夜挑眉反问道:“你不乐意?” “乐意至极。”侯涅生还想再说什么就被黑夜捏着下巴,强行将脸转了过去,他道:“那就乖乖听话,老实吃糖去,糖吃完前,不准说话,也不准把头转过来。” 黑夜松开手,重新握住方向盘开始开车。 十几分钟后,他们回到私人医院,黑夜停好车,见侯涅生还在看向车外,再次命令道:“大影帝,把头转过来。” 侯涅生转过头,顺便将早就吃完、只剩棍子的棒棒糖从嘴里拿出来,调侃道:“现在准我说话了?” 黑夜解开安全带,仔细打量侯涅生那张完全长在自己审美喜好的脸上,但又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闭嘴,不准说话。”黑夜捏住侯涅生的下巴,盯着他沉默片刻,又道:“把眼睛颜色变成金色。” “你确定?”侯涅生问。 “嗯。”黑夜笑着说,“我突然想看了。” 话音落下,侯涅生的眼眸变成纯金色。 这是一双很美的眼睛,其内流转的光泽如风暴在酝酿,神秘而高贵,又危险到了极点。 光是看着就让黑夜觉得兴奋,捏着侯涅生下巴的手松开,缓缓上移,抚过侯涅生的眼尾,指尖插入他的发丝,移到他的后脑勺上,“大影帝,这是奖励。” 黑夜稍稍偏头,主动吻上了侯涅生,后者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又或者继续选择了顺从,任由黑夜的舌在他口腔中探索和扫荡。 蛋糕、奶茶、棒棒糖各种糖分过度的味道在侯涅生的口中杂糅在一起,又随着轻吻交替的唾液被黑夜吞入腹中。 很甜,很腻,不像是侯涅生这人该有的味道,但黑夜却隐隐有几分上瘾,他插入对方发丝间的手指稍稍用力,牙齿又在其舌尖上狠狠咬了一口。 血,蔓延开来,同样有些甜腻。 片刻后,黑夜松手放开侯涅生,后者眼眸里的金色缓缓褪去,又轻轻呼出一口气,“不觉得甜吗?” 呼出的那口气同样有些甜腻。 “太甜了。”黑夜笑着说。 他开门下车,回味般说道:“下次少吃点甜的,大影帝,那味道跟你不太搭。” 侯涅生没有说话,将手提袋递给黑夜,“这个记得处理掉。” 黑夜一愣,刚想叫侯涅生自己处理掉,却想起后者还要回医院躺着,他无奈接过手提袋,有些暖昧的气氛瞬间消失不见,“赶紧回病房躺着,被人发现的话,我可不负责捞你。” 说完,他毫不留情地关上车门,又将后座上的东西拿下来,拎着一同进入医院大楼,刚到三楼就碰见了沈书尔。 “我说不着急,你就真不着急啊。”沈书尔似乎已经等待多时了,看到黑夜还不忘掏出手机看一眼时间,调侃道:“已经十一点多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尿不湿和奶粉是稀缺物资呢,要花快一个晚上去买呢。” “买回来了不就行了嘛,你检查检查,看看有没有问题。”黑夜将东西递过去,他面上笑容依旧,似乎完全没把沈书尔的调侃当回事,但心底还是忍不住把侯涅生骂了一顿。 沈书尔将东西接过,检查一番后,道:“没什么问题。” 她刚准备将东西提走又看到一包被撕开的糖果,因为以前当过一段时间许明渊的心理医生,她知道黑夜不喜欢吃这种牛奶糖。 再注意到黑夜手上拎着的袋子后,沈书尔忍不住问起来,“许明渊,你这是拐了哪家的小女生?” 黑夜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沈书尔是什么意思,随口解释道:”不是女朋友,我没对象,也不适合谈对象。” ”我猜也是,你们俩躲人还来不及呢,还找人谈恋爱。”沈书尔看着那手提袋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话说回来,你没对象买这么贵的东西干嘛?还顺手拎回来了,送人啊?” “嗯,送我姐的。”黑夜非常自觉地把许晔舟拉出来当挡箭牌,“之前陪她逛街,她想买来着,但没手拿了,这次我正好看见了就顺手买了。“ 其实这个谎言经不起推敲,但沈书尔察觉黑夜紧绷和压抑的精神有所舒缓,嘴角挂着的笑容不再只是装饰,有几分发自内心的感觉。 她没有戳破黑夜的谎言默认了这件事,将东西拎起来,又道:“今晚辛苦你了,我先去忙了。” 说完,她转身离开,等快进入病房了,声音才再次从远处传来,“好好去玩,玩的开心啊,我会帮你保密的。” 黑夜:“??” 玩?去哪玩啊?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沈书尔这话后,黑夜居然走到窗前,想看向停车场,看看侯涅生到底有没有走,如果没走的话 突然,黑夜的手机因收到短信而响了起来,他掏出手机一看,正是侯涅生发来的。 【没走呢,下来,陪你出去玩。】 “切。”黑夜其实是有些不爽的,毕竟换谁被隔空监视都不好受,但他转身下楼的动作却没停止。 就像侯涅生的,和任何人呆一起,黑夜都需要压抑和克制内心的恶意,但和侯涅生独处时却不会,有秘密的人换成了他,而自己也无需迁就,无需忍耐那无处发泄的恶意。 不到一分钟,他回到车上,将手提袋丢给侯涅生,后者笑着问:“重新换上?” “不然呢,深更半夜,我上哪再给你买衣服去。”黑夜关上车门,眼睛直勾勾看着侯涅生,有些恶劣地笑起来,“快点换,大影帝,我非要看看你是怎么给自己换个性别的。” “你可真是一点隐私不给人留啊。”侯涅生嘴上这么说,但手却很自觉开始解扣子,将背心穿上,扣好、毛衣套上,理好后开始翻找化妆品化妆。 见侯涅生化妆的动作异常熟练,黑夜忍不住问:“大影帝,你从哪里学的化妆?” “之前拍过一个关于戏曲的电影,角色设定需要自己化妆,我顺便专门学了下。”侯涅生回答道。 “戏曲?”黑夜眼睛盯着侯涅生化妆,手上也不闲着,捞起他的一缕长发在指尖玩起来,“你这头长发也是那时候留的?” “不是。”侯涅生将修容棒丢回袋子里,又伸手去找散粉,“我一直都是长头发,也只能是长头发。” “嗯?”黑夜没明白侯涅生这话是什么意思,后者见他玩头发玩得不亦乐乎又道:“好玩吗?好玩的话,送你个关于我的小秘密。” “挺好玩的。”黑夜又捞起几撮头发开始编辫子,“什么秘密?” “把我头发剪一截下来你就知道了。”侯涅生说。 “剪坏了我可不负责啊。”黑夜拿出匕首,砍下一大截头发,不等被斩断的发丝飘落在地,断发处一缕缕乌发如春柳抽芽般飞速生长,几乎眨眼间就变回了原本的长度。 如同被定格般,难怪侯涅生说他只能是长头发。 “你”黑夜想问具体缘由,但侯涅生似乎没打算说更多,他将散粉盒子丢下去,又去拿珍珠耳钉了,看他又要直接往自己耳垂上扎,黑夜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开口止住,“大影帝,耳钉就别带了。” “真的?”侯涅生手上动作一顿,黑夜沉默一瞬,抬手将耳钉盒子夺过来,“过来,我给你戴。” 侯涅生把头偏过去,刚想告诉黑夜要怎么弄,后者捏着他耳垂,将耳钉用力穿了过去。 黑夜语气恶劣地说:“怎么样,疼不?” 不等侯涅生回答,他又道:”疼了就记得改天去打个耳洞,不然” 话说一半,黑夜突然反应过来,侯涅生这可怕的自愈能力,头发似乎都被算在里面了,要是不专门压制的话,估计刚打完耳洞就能立刻重新长好。 “反应过来了?”侯涅生转过头来,将手中另一个耳钉也递过去,“还有一个呢,快点。” “知道了。”黑夜给侯涅生将另一边的耳钉戴好,重新坐回驾驶座上,顺带发动车子。 他鲜少出去玩,直到将车子驶出私人医院也没想出深更半夜能去哪玩,“大影帝,夜里有什么好玩的吗?” “你指的是违法的,还是不违法的?”侯涅生问。 “你说呢?”黑夜反问。 “看电影,路边摊吃宵夜,或者酒ktv蹦迪,再不然你要愿意松口,还可以”不等侯涅生说完,黑夜怼道:“闭嘴,后面的没可能,陪我看电影去。” 现在这个时间其实正好,新年贺岁档的电影还没完全下架,清明新上映的电影也有位置。 黑夜拉着侯涅生接连看了两场电影,唯一遗憾的是这么多部电影居然没一部是后捏上演的,出影厅侯,他捞着侯涅生的头发玩起来,嘴上也忍不住调侃:“大影帝,你不会是不行了,怎么一部作品都没有啊。” “估计是这个月月底首映,再过几天就要预热了,我也差不多该从重伤昏迷中醒来了。”侯涅生回道,“现在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黑夜想了下,手上没注意力道狠拽了一下,“找个人少的地方吃烧烤。” “好。”侯涅生将头发从黑夜手里拽回来,快步朝前走去,“没轻没重的,别玩了。” “切,不就一下子没注意吗,比给你抹脖子强啊。”黑夜嘟囔一句也跟了上去。 凌晨的烧烤店不算好找,等两人找到烧烤店、吃完烧烤、回到车上时已经日初了,黑夜系上安全带,自言自语道:“白日,机票我已经买好了,下午去机场带憨憨一起回兴海就行。” “你要走了?”侯涅生笑着问,语气没有半分惊讶或遗憾。 “不然呢,难不成继续跟我在这玩啊,谁跟你一样一天到晚跟个”黑夜话没说完,交替结束,白日占据身体,眸底鲜活的色彩褪去,嘴角扬起的笑容也归于平淡,连个眼色都没给侯涅生,说了个“好”便开动车子上路。 侯涅生随口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 如果面对面,确实是很久没见,但白日与黑夜毕竟是共享记忆的,待在城堡里也能看到和听到外面的一切,他淡淡回道:“对你来说是好久不见,对我来说不是,只是没像现在这样面对面而已。” 前方红灯停下,白日才终于扭头望了侯涅生一眼,隔着薄薄的毛衣衣领,似乎看到了他颈间的黑曜石项链,旱地逢些许甘霖,重新上路后他直言道:“侯先生,你该回医院里躺着,不然被人发现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声音平淡无波澜,听不出半点属于人的感情,但黑夜了解白日,他能主动开口,本身就已经够让人惊讶了。 “你大可放心,没人会发现的。”侯涅生回道。 半个多小时后,白日驱车回到私人医院,停好车子后下车离开,刚走几步再回头望过去,侯涅生已经消失不见了。 体内的黑夜也看到了这一幕,躺在城堡里翻了个身又嘟囔道:“真嚣张啊,我到他这个年纪,也能这样吗。” 一晚上,侯涅生的话真真假假,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他算自己爷爷辈往上的人。 有些异能即使不主动使用也会逐渐变强,就像黑夜一样,随着年岁增长和种种意外,关于恶意的力量变得更加强大。 黑夜又想了一会,忍不住烦躁起来,嘟囔道:“烦死了,想不通,不想了。” 第14章 岌岌14 兴海的老城区与新城区是两个极端。 这里大多是充满年代感,老旧破损的水泥土房,褪色的红瓦挂在屋顶,边缘处开裂又碎裂,大街小巷错综复杂,走着走着就能莫名进入死胡同。 定点堆放的垃圾箱还未清理,里面的隔夜饭菜混着泔水腐败发酵,难闻又作呕的气味引来了些许苍蝇。 不知多少年前修建的水泥路磕磕绊绊,电瓶车,自行车经常会发出“咯噔咯噔”的声音。 不同于繁华忙碌的新城区,老城区的人生活节奏缓慢,不少人甚至有闲情逸致在街角的流动早餐车上排队等候。 这里的大多数人都守着个老房子,期待不知要推到哪年才开始的重建,然后通过拆迁条款,换个新家。 最开始说要拆的时候,还有不少人给自己的老平房又向上垒了两层,希望能借此多要点拆迁款。 直到政府明确声明不行后,这才纷纷作罢,还导致现在街区的平房变得高矮不一,做工不等,有些甚至还露了半边水泥砖在外面饱受风吹日晒。 而本该到来的拆迁又因为世纪末期的潮流文娱发展,莫名其妙变成改建娱乐商场,建在当时最繁华的江港区,名叫国际商场,里面都是当时只能在电视上看到的时尚潮牌。 不少人即便不买也要到国际商场逛一圈,长长见识,开阔眼光,蜂拥的人流让国际商场周边的几条街一同发展起来,成为当时世纪末兴海最有名、最繁华的地段。 国际商场繁华了十多年,到了新世纪,新城区开辟,摩登大楼成为主流时,这里才逐渐落寞和沉寂下来。 细长的封条、落灰的玻璃窗,再不会亮起的连串彩灯,还有展示橱窗里歪倒四散的模特人偶老城区的繁荣彻底停在新世纪初期,成为了上一辈人记忆里的如数家珍。 但因为国际商场早年的风光,新城区有不少年轻人会大老远过来打卡,其中米色咖啡馆是最有名的打卡点。 这家店位于国际商场对门,在时代商场次年开业,走得是中高端路线,私家烘焙,手磨咖啡,硬生生在无数连锁店的流水线糕点上杀出一条血路。 在时代变迁的风雨间摇摆,艰难挺过几十年岁月,现在年过半百的老板娘戚相雨仍旧在坚持。 而当年能在米色咖啡馆吃买蛋糕,喝咖啡坐一下午的也是小康富贵人家。 或许是为了回忆当年的岁月,不少已经成家又搬到新城区的妇女们也会带着自己孩子过来,一坐就是一下午,时常见到故人,戚相雨的生活也在单调调和了几分乐趣。 可到底客流量少了,再加上自己年纪也大了,戚相雨将咖啡馆的开门时间从九点推到十点。 但戚相雨会提前十五分钟到来,浇花换水,切分蛋糕,更改菜单,最后将玻璃门把上的牌子转过来,将营业中三个字朝向店外。 这天,戚相雨如往常般将牌子换好,墙上挂着的时钟差几分钟才走到十点,还不等她走回台里面坐下。 有人推开了玻璃门,门侧挂着的月亮与霜雪样式的晶莹铃铛发出清脆声响。 “您好,欢迎光”戚相雨转过身来,招呼的话刚开口就卡住了。 姚楠身着米色长裙,肩头挂着英伦风的格子披肩,头发低低地扎在后脑勺下方,手臂曲起,挎着一个较大的奢侈品牌手提包。 似乎是为了掩人耳目,姚楠还戴了副墨镜和大宽沿的太阳帽,但戚相雨还是一眼认出来了,她道:“姚总,好久不见啊,你怎么突然想起来我这了。” “跟人商量点事情,估计马上就到了。”姚楠回答道,“等人来了,让他直接上二楼就行,另外” 姚楠特别提醒道:“一定要让他点了东西再上来。” 虽然不知为何一定要让人点东西,但戚相雨还是答应下来,“好,不过那人长啥样啊。” “估计包裹得比我还严实,实在不行让他摘了帽子,一头奶奶灰的发色,挺好辨别的。”姚楠上楼前又缓缓走到台边,从包里掏出一袋不大的深烘咖啡豆,“还有,这个是给你的,毕竟别的东西你也不会收。” “啊,你这真是的,人来就行了,还带什么东西啊。”戚相雨嘴上这么说,但还是将咖啡豆接到手中,看向已经转身上楼的姚楠又问:“你还是要那两样吗。” “嗯。”姚楠温和地笑起来,而后彻底走上二楼,消失在戚相雨的视野中。 戚相雨盯着姚楠消失的阶梯口,不知是想起了什么,脸上欣喜的笑容缓缓消散,不等那彻底笑容彻底消散,时钟指向十点,玻璃门准点被推开,清脆的铃铛声再次响起。 戚相雨望过去,果真如姚楠所说,来人手上拿着个文件袋,又将自己包裹得非常严实,口罩,墨镜,鸭舌帽一个不漏,几缕未被完全压住的头发正是奶奶灰。 “您好,我是来”汪宇航刚开口就被戚相雨打断了,“这位先生,姚总已经在二楼等你了,不过上楼前,还请先生点几样东西。” 汪宇航:“” 被误会和刁难已经成为我日常了嘛。 他走进展柜,大致扫了眼里面种类不多的蛋糕,“黑森林。”又抬头朝上方的黑板望去,琳琅满目的咖啡饮品让他一时间还真不好挑选,更何况他对咖啡也不是很了解,“有没有提神效果好一点,又不是很苦的。” “有。”戚相雨礼貌回答道。 “那就这两样。”汪宇航掏出手机,扫了个码,问:“一共多少钱。” “108元。”戚相雨说完便听到收款的声音,而汪宇航上楼前又提醒道:“对了,麻烦您在我们商谈期间不要放任何人上到二楼,如果这会给您损失客人,我会照价赔偿的。” 戚相雨听到这话忍不住抬头望过去,这青年包裹严实,但体态良好,气质优越,连声音都是温润清朗的,好听到不似普通人,十有八九是什么大明星。 “不用。”她委婉拒绝了,“我这里上午一般没有客人,不会有什么损失的。” 在戚相雨打量汪宇航时,汪宇航也在打量这位年过半百的老板娘。 戚相雨很瘦,一点没有中年发福的迹象,穿着宽松的羊毛衫,扎在脑后的头发混着细密的银丝,脸上的笑容温和而疏离,像是藏有什么难言的心事。 而且她的长相,汪宇航总觉得有几分眼熟,似乎才刚见过没多久。 “麻烦老板了。”汪宇航没有多问什么,转身上楼。 这家咖啡店的装修很老了,大多数物件都是木制的,每一样东西都有被岁月侵蚀的痕迹,再加上咖啡长久的熏染,整个二楼都沁着一股淡淡的苦味。 那味道不难闻,带着些许莫名的感伤,又让人忍不住沉溺其中。 二楼的场地不算宽敞,一共有六张咖啡桌子,还有一侧是面朝老国际商场的单人长条座椅。 姚楠坐在最角落里的那桌,但因为没有任何客人,采光不算差,抬头就能透过玻璃看到老国际商场。 汪宇航走过去坐下,将文件袋放到桌上,姚楠先一步开口:“等东西上来了,再说。” 毕竟是有求于人,汪雨航点头应下。 不过片刻,戚相雨端着两份蛋糕上来,一份是姚楠的莓果蛋糕,另一份是汪宇航的黑森林。 她将蛋糕放下,又下楼端上来两杯喝的上来,一杯是透明的玻璃杯,上面飘着细腻的奶泡,下方的饮品是浅绿色,看样子是抹茶味的,另一杯则是带有巧克力酱拉花的卡布奇诺。 戚相雨将两杯喝的分别放在姚楠和汪宇航面前,稍稍鞠躬,“二位请慢用。” “说,你都知道些什么东西。”姚楠端起那杯抹茶饮品慢慢喝了一口,将杯子放下后,又道:“你最好有实质性的东西给我看,不然即使贾德义护着你,我也有办法让你的日子不好过。” 汪宇航:“” 这些人怎么一个比一个凶啊。 汪宇航将口罩和墨镜摘下,唇色不似昨晚那么苍白,能看出些许活人的气息,但整体来看还是有几分憔悴。 他打开文件袋,故作无奈地笑笑,顺着姚楠的话调侃道:“姚总说笑了,时代娱乐现在都自身难保了,哪还有闲工夫来管我呢。” 几天前,因为有人举报匿名卖淫,时代娱乐确实有不少人被警方带走调查,而且当时的出警很高调,故而时代娱乐确实陷入不小的舆论风波。 但昨天谢翊川凭借其人设再次登上热搜,将公众注意力成功转移,短短一晚上就已经没什么人关注时代娱乐了 再者,姚楠还清楚贾德义已经结束调查,从警局回来了,这中间是怎么回事一想便知。 “时代娱乐对你有知遇之恩,这些年更是待你不薄,为什么要那么做。”姚楠的语气有些冷,“即使你要跳槽也不至于用这种手段,嘉裕不会欢迎你这种” 话没说完,汪宇航将一张照片放在桌上又滑入姚楠视野里。 照片里的女孩长相甜美,青春洋溢,笑容灿烂,那五官与刚刚上来的戚相雨有几分相似。 这张照片勾起了姚楠的回忆,剩下的难听话也随之戛然而止。 汪宇航喝了一大口咖啡,像是在强撑着困意,“姚总,您也是在圈里混很多年的人了,自然知道凡事不能只看表面,你其实愿意听我把话说完对,不然也不会专门带我来这里。” 坐在对面的姚楠没有说话,汪宇航又从文件袋里掏出几份文件递给姚楠,“这些,姚总也先请看一下。” 上面是当年戚月自杀后,赵萱等人的口供与证词,姚楠不知道汪宇航是如何搞来这些的,反正不会是什么正规手段。 姚楠看的时候,汪宇航又拿出几份文件排开说道:“这是当年女团训练营的投资人名单,这是因戚月自杀而未播出的电影投资人名单,最后一份是最近几天被立案调查的公司还有其所属人名单,姚总你可以对比一下。” 姚楠将手头的口供看完,把三份名单拿起来阅览又对比起来,片刻后,她道:“我确实不相信戚月那孩子会随便自杀,但你给我看的这些都不是实质证据,甚至可以说,只是在单方面引导我往时代娱乐的方向靠。” “我就知道您会这么说。”汪宇航又掏出一份文件,同样是份名单,“这是当年参与女团训练营的成员名单,她们现在不少人都处于失踪状态。” 姚楠接过名单,越看越是觉得不可置信,只听汪宇航又道:“时代娱乐确实对我有知遇之恩,把我培养成了一流的偶像,但我可以非常明确地告诉你,他们曾设计要拍下我的不雅视频,以此来强迫我接受潜规则。” “赵萱这个名字,您还有印象吗,她是我的经纪人,却多次设计要拍下我的床照,这次如果不是警方及时赶到,说不定这次用来转移公众视线的就是我的不雅照和视频了。” “另外,我还可以告诉您,警方抓到了王伟等人,是他们供出了贾德义,但贾德义本人没亲自到场,所以才不得已让我以匿名身份去举报了时代娱乐。” 姚楠沉默良久才重新开口,“那当年戚月” 汪宇航回答道:“其实也不知道戚月为什么自杀,但她肯定也知道了一些不可告人的东西,自杀或者他杀都好,但时代娱乐那边不敢让人查下去,无论花多少钱都要将这件事压下来。” “我想要扳倒时代娱乐,您想要知道真相,某种意义上说,我们的目的是相同的。” 不等姚楠回答,汪宇航又打起来感情牌,“您难道不想还楼下那位母亲一个真相吗,她还在十年如一日苦等女儿再次推门回家呢。” “你要我做什么?”姚楠反问。 她看向汪宇航,本该温和恬淡的气场变得尖锐和强势,“你想清楚了再说,我是希望还她一个真相,但我不会为了这个真相让公司里其他女孩深陷舆论之中。” “亡者已故不可复生,还活着的人无论多痛苦都必须朝前看。” “我知道,我从来没打算让您直接和时代娱乐硬碰硬。”汪宇航说,“谢翊川参加的那个爆火综艺,您知道。” 谢翊川的综艺非常火,每次都有无数人收看,姚楠作为一家娱乐公司的老总,自然知道这个节目,她问:“你想要做什么?” “这个综艺节目除了谢翊川为首的三个常驻嘉宾,剩下的都是飞行嘉宾,采用直播和投票的形式,看谁能留下来继续拍摄,而第一的飞行嘉宾有邀请新艺人参加的权利。” “按照目前的情况,得票第一的那位大概率是您旗下的艺人,让她指定我进去,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姚楠陷入了比刚刚更长久的沉默,直到杯子里的饮品彻底冷了下来,才问:“你是在时代娱乐的时候春药被下多了,脑子烧坏了吗?” “姚总,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汪宇航又拿起咖啡喝了一口,“您放心,我不会牵扯任何人进来,能不能放倒我的东家全看我自己。” “好。” 见姚楠答应下来,汪宇航终于松了一口气,边戴口罩边说:“既然姚总已经答应下来了,那我就先行离开了,不打扰您和楼下的那位母亲叙旧了。” 汪宇航将遮面的东西戴好,又把桌上的资料重新装好放回文件袋里,再次推到姚楠面前,“姚总,那位母亲还挺还敏感的,所以就麻烦您把这些东西收好了。” “你不说我也会的。”姚楠又看了眼汪宇航的背影,“作为过来人,我最后提请你一句,很多东西,不是仗着年轻热血和青春无知就能实现的,你现在想做的单纯是痴人说梦和以卵击石。” “但总有人要去做不是吗,痴人说梦也好,以卵击石也好,总归要有人去开局。”汪宇航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另外,我今年二十七了,已经过了年少无知的时候了。” 汪宇航刚下楼离开不久,戚相雨就上来了。 她站在楼梯口,看向姚楠面色有些凝重,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这一刻岁月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变得格外沧桑。 “你们刚刚” “我们说得就是你那件事。”姚楠用叉子挖下一小块蛋糕放入口中,蛋糕体蓬茸湿润,奶油中和莓果变得酸甜适中。 她微微垂眸,又轻叹口气,不知是在遗憾,还是在无奈,“到底是年轻人啊,还能有满腔热血去改变世界,我以前也” 姚楠话说一半长叹一口气,她坐在角落里,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却正好停留在桌前,将她整个人都遗忘阴影中,温柔又平静的面容变得沧桑起来。 有一瞬间,戚相雨觉得姚楠比自己经历了更多岁月的侵袭,以至于那颗温热的心脏仍在跳动却不再鲜活。 另一边,汪宇航从米色咖啡厅出来,找了个避开老旧监控的无人角落瞬移回家。 他拿个垃圾桶和抽纸放到床头,而后直接躺到床上,在结束异能神降前,又掏出手机给岑憬发去消息。 【你先安心处理那些可能有异能者的村子。】 【最多一个月,等我的好消息。】 第15章 岌岌15 汪宇航发来消息时,岑憬正和岑琛在外面吃饭。 因为岑琛早上就闹着想吃寿喜烧,岑憬也便早早约了家日料店,按理来说应该只有他们俩人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沈书尔打了个电话非要过来跟他们一起吃饭。 她来就算了,还把白日也一起拉上了。 故而岑琛看着日式包厢里坐在自己对面的一男一女,怎么看怎么不爽,总觉得他们在强行插足他和臭花猫的独处时光。 此时,岑憬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他刚掏出手机还不等看一眼,岑琛仿佛知道是谁发来的一般立马就靠了过来。 他看了看汪雨航的名字,又看了看他说的话,冷哼一声,“一个月?啥爆料要等一个月啊?!他不会打算自己造一个出来?” 岑憬拍了拍岑琛,示意他别激动,回道:【你要做什么?】 汪雨航秒回,【帮你们管理局介入时代娱乐的调查。】 不等岑憬再问什么,汪雨航又回道:【我通宵一晚上,刚刚才忙完,就先睡觉去了,饭点到了记得好好吃饭,一个月,等我的好消息就行。】 消息刚发来,岑憬就知道岑琛要吃味了,急忙把人按在自己肩头,抢先解释道:“我俩没关系,死秃鹫你别多想。” “乖,听话,别闹,好好吃饭。” 对面的沈书尔将嘴里的魔芋结咽下,就知道自己的担忧果然不是没道理的。 她用筷子轻轻敲了几下碗边,这突如其来的清脆声响立马吸引了双胞胎的注意,连白日也扭头望过来。 沈书尔看了眼白日,哄小孩般说:“你的问题待会再说,我先说他俩的。” 白日“嗯”一声继续安静吃饭了,沈书尔这才看向靠在一起的双胞胎,淡淡提醒道:“总局现在可不比以往,几乎都要搞成两派对立了,你俩回去的时候记得注意点,知道你俩没玩骨科是一回事,但某些人搞不搞你俩在你们身上做文章又是另一回事。” “哦。”岑琛靠在岑憬肩头继续蹭着,显然没把沈书尔的话当回事。 岑憬比岑琛好点,稍稍点头,刚想将手从岑琛头上拿开,又被对方抓住手腕强势按了回去。 “岑憬,看着你弟点。”沈书尔摇摇头,看向岑憬态度颇为严肃,“月中就到今年的心理评测了,不过因为那些村落的问题可能会比以往晚点,但是现在总局的心理顾问不是我了,我走之前想方设法弄进来顶替我位置的大师兄去年年底也被调走了。” 从十五年前开始,所有出外勤的异能者都会定期进行心理评测,总局的一年一次,分局则三年一次,定在每年的四月中旬。 八年前,沈书尔觉醒异能,加上本身是心理医生,以前还是外科手术医生,种种履历叠加在一起,正逢当时的心理评测顾问退休,便特批成了总局新一任心理评测顾问。 快四年前,总局选拔新任局长,有人不愿意让岑憬几人的父亲岑修文上位而想方设法给其弄出些许污点,当时双胞胎那边不好下手,只能从远在兴海的贝岑烟下手。 那时,沈书尔收到的通知是贝岑烟那里有个心理问题严重的病人需要治疗,从而见到了被带到总局的许明渊。 但许明渊在经历快二十的治疗后,贝岑烟才知道他被人以自己的名义带去总局治疗了,而沈书尔那时才从手术台上被解救下来没几天。 贝岑烟联系过来后,双方把信息一对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有人想搞岑修文,从贝岑烟这里下的手,而许明渊就是契机,或者说争斗的牺牲品,但好在没出什么大问题。 当时正值选拔,贝岑烟确实不好插手只能强行忍了下来,但之后也没少针对总局的某些高层。 而经历这次事情后,沈书尔则看清了总局未来的发展形势,选择在新局长还未彻底决定前主动下调,并引荐在心理治疗方面更加权威的大师兄担任新的评测顾问。 昨天听岑憬几人说总局的事情,沈书尔就确信自己当年提早调走是对的。 但心理评测顾问这个位置对外勤人员非常重要,一旦被有心人坐上这个位置,把评测内容改改,某些外勤一线人员可能要和异能者罪犯一个待遇,被关到改造监狱里去。 去年年底,沈书尔大师兄离开前专门和她说了这些事情,其他人还好,但岑琛的心理评测是个大问题,今天搞不好的话,可能还要再加上一个许明渊。 私人医院那边有部分病人已经意志清醒了,再过一两天,沈书尔就要带第一批人转移到珠省分局去,趁着现在岑琛这几个问题人员还在这里,她要赶紧把该说的说了,该提醒的提醒了。 不然这俩人真进去,以贝岑烟的性格,她绝对能亲自杀到珠省分局来找自己的麻烦。 想到贝岑烟到时候可能会杀过来,沈书尔长叹一口气,有些无奈地自言自语起来:“岑憬啊,你千万注意点,不然到时候第一个倒霉的可是我啊,今年不可能再有人给他放水了,要不我给他弄张答题模板,你让他照着背,反正别” “那就麻烦沈医生了。”岑琛打断沈舒尔的念叨,朝她手掌摊开,笑得十分坦荡,没有半点拿人手软的意思。 沈书尔:“” 我为什么非要提这种事呢,真是给自己找虐受。 “我要哪天精神崩溃彻底疯了,绝对是给你们这些人气疯的。”沈书尔再次无奈摇摇头,甚至恨不得拔几根头发给自己用几次安抚,见岑琛还摊手要模板,忍不住怼道:“别一直在那伸手等着了,现在没有,等晚上我整理好再发你。” 岑琛笑着收回手,岑憬则摸了摸岑琛的脑袋,道:“多谢了,沈医生,还麻烦你专门跑过来说这件事。” “反正我该说的都说了,能帮的也都帮了,剩下的你俩自己看着来,到时候真出事了,记得别让贝岑烟那疯女人来烦我。”沈书尔说完重新拿起筷子,却忍不住用余光看了静静吃饭的白日几眼。 这里还有个比岑琛问题更大的,让哪个人格去接受心理评测估计都不太行,沈书尔随便夹了几筷子又满是烦心事地重新放下来,道:“许明渊,你吃完了吗?吃完的话先送我回去,正好我路上也把评测的事情跟你好好说下。” 许明渊正式入职的时间其实只有一年,但加上在总局特训两年,正好三年,他再加上双重人格的问题,所以沈书尔觉得也必须专门强调下。 “嗯。”白日放下筷子,站起来,“走。” 岑琛靠在岑憬身上,看着被关上的拉门,颇为好奇道:“臭花猫,你吃完了不,咱俩要不要去偷听啊。” 刚说完,岑憬就拍了下他的脑门,淡淡警告道:“死秃鹫,你啊,就老实点,有时间讨论别人的心理问题,还不如先管管你自己的。” “你以为你的问题很小吗,萧问远那个精神型都比你评分高。” 岑琛委屈地嘟囔起来:“谁叫我有个哥哥呢,而他没有呢。” 关于心理测评,岑琛其实哪方面都没问题,独独在关于岑憬的问题,从来只有一个回答 ——他是我的。 岑琛从十六岁第一次心理评测开始,就一直坚定这个回答,在某次问说如果岑憬结婚了,他会怎么办时甚至写出了当众抢婚的字样。 总局的异能者会根据其往年问题不断更改评测内容,自那以后,岑琛卷子上关于岑憬的篇幅越来越多,甚至连带岑憬的卷子上也全是关于岑琛的问题。 也因为岑琛倔强的回答,这些问题大大拉低了他的评分。 萧问远在某次看到岑琛问卷后还忍不住调侃,病娇都没他占有欲强,没找个金笼子把岑憬关里面就该谢天谢地了。 关于这个问题,沈书尔在当时给了上头一个很合理的解答。 基于他俩异能觉醒得早,又从小一起长大,一起训练,一起出生入死,她将这种占有欲归于岑琛身上潜移默化的鹰类领地意识,岑琛将岑憬划在自己的领地内,放在一个与尊严和生命等同的位置上,时间长了才会有种不正常的占有欲。 这个解释看似合理,但经不起反复推敲,故而沈书尔还会看在贝岑烟的面子上,给岑琛在心理检测时放点水,少问几个关于岑憬的问题,这才堪堪过了及格线。 说实在的,岑琛的问题和其他某些异能者的心理问题相比根本连个毛都算不上,但无奈现在总局不比当年,沈书尔留下的测评顾问也离开了,还是要小心被有心人涌来做文章。 岑琛又蹭了蹭,不以为然道:“臭花猫,你怎么好意思说我的?难道你自己就一点问题没有吗?” 岑憬没有开口反驳岑琛,因为岑琛这话确实没什么问题,他现在能对岑憬这么放肆,有九成以上的原因是岑憬自己宠的。 以动物的思想来说,岑憬对被划在自己领地里的人向来关心,但岑琛无疑是最受关心,最受宠的那个。 小时候还未觉醒前,一人分到一份零食,岑憬会因为岑琛泪眼汪汪看过来把自己那份割爱给他,每次岑琛惹事时,无论是否牵扯到岑憬,他也会主动把事情揽下来,站在岑琛面前,跟他一起接受批评。 他俩也因为这些事情,从小就没少挨贝岑烟的拳头。 再到后来觉醒了,只要不涉及违法犯罪,岑憬几乎都由着岑琛乱来,故而他真要认真回答评测上的问题,评分只怕会比岑琛还低。 但无奈岑憬比岑琛会演,不跟后者一根筋似的,在可有可无的问题上执拗和较劲。 他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每次心理测试时都能完美将关于岑琛的问题糊弄过去。 岑琛见岑憬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趁其不注意,搂着他的腰向后倒去。 房间不是很大,岑琛的肩膀抵到墙上,岑憬则乍一下被其整个抱在怀里,他道:“臭花猫,问你话呢,嗯?” “是,我有问题,行了。”岑憬被岑琛抱在怀里倒也懒得挣扎,毕竟挣扎了也没用。 他给自己找了个稍微舒服点的姿势,又抬眼看向岑琛,“沈书尔是认真的,你别老在那种微不足道的问题上死倔,该编就编,该扯就扯,少点麻烦是一点,真打算把自己搞到动物园里关着是。” “这才不是微不足道的问题呢。”岑琛嘟囔起来,头抵在岑憬颈窝的同时,手也将人抱得更紧了,“臭花猫,你是我的。” 岑憬:“” 沈书尔的担心确实有道理。 见岑琛没有要同意的意思,岑憬将手搭在岑琛的手腕上,冷声威胁道:“听话,不然这几天都不给你抱了,自己一个人睡去。” 威胁很有效,岑琛立马抬起头,看向岑憬认真保证道:“知道啦。” 但下一秒,岑憬又撒起娇来,“臭花猫,你叫我声好听的,我保证心理检测给你弄个满分出来,怎么样?” “你想让我叫你什么?”岑憬问。 说完,他还不忘眼神示意岑琛别太过分。 “叫我的名字。”岑琛笑着说。 岑憬很少叫岑琛的名字,基本都是用不同语气的死秃鹫来称呼他。 岑憬与岑琛对视,他的那双眼睛实在亮得可怕,像鹰那般尖锐死死盯着自己,像是无比期待从自己口中听到他的名字。 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岑琛会这般期待,但这比反向让他叫岑琛一声哥好接受多了。 岑憬沉默不过几秒,抬手插入岑琛的发丝间,如往常安抚他那般轻轻抚摸着,“岑琛,乖一点,听哥的话。” 话音落下,岑琛将岑憬死死抱住,像得到什么稀世珍宝般,“哥,我保证听你的” 岑憬“嘶”一声,将插在岑琛发丝间的手指用力并紧,厉声道:“松手!你要勒我吗!” 岑琛立马放开岑憬并果断道歉,“我错了,哥,我已经放开了。” 岑憬抓着岑琛的头发的手还未松开,又道:“不准再动手动脚的,老实吃饭去。” 岑琛沉默片刻,再次选择妥协,恋恋不舍地放开岑憬,“哦。” 另一边,沈书尔坐在副驾上,思考半天才想明白该怎么交代许明渊,问:“我现在说话,晚上那个人格能听见吗?” “嗯。”白日回答道。 “那就行,那我现在放心说了。”沈书尔将车窗摇起,整个人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开启说教模式,“分局的评测比总局简单很多,不会给个人单独出卷子,如果总局有人想刁难,很可能会在你俩交替的时候测评,所以我接下来的话都说好了。” “嗯。”白日点头。 “总的来说就是遵纪守法,将公众生命安全放在第一位置。”沈书尔想了下又道,“对于犯罪者,采取人道主义,而关于自我意志的问题上,时刻谨记自己是人。” 沈书尔似乎想到不开心的往事,又一次严肃说道:“记住,只要是涉及到你个人的,别的都不用回答,就回答我是人并永远坚信这点,守信律己,约束自我。” “嗯”白日平淡地回答,“知道了。” 沈书尔:“” 他这副样子,让我觉得自己的担心有点多余。 沉默片刻后,沈书尔又忍不住问:“许明渊,在你的认知里,你觉得你是什么?” “我和整个世界是一样的,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白日说,“山河湖海,飞禽走兽,甚至空气、火焰、水雾乃至人,都是相同能量组成的不同结构与不同形态,但现在我的构造和形态名为人,所以我是人。” 话音落下,却听不到沈书尔的回话,直到回到私人医院,下车前夕,沈书尔才看向白日异常严肃地说:“许明渊,你这话或者说你的这个想法千万不要再告诉任何人了,你切记这点,这是在为你自己着想。” 沈书尔说完有些紧张地盯着白日,担心他会问自己为什么,但下一秒,他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沈书尔彻底松了口气,第一次觉得没有好奇心也是件好事。 她推门下车,又道:“去机场的路上慢点,我就先走了。” 白日点头,“再见,沈医生。” 第16章 岌岌16 兴海分局办公室内,黑夜坐在电脑桌前飞速敲着键盘,放在桌上的手机“叮咚叮咚”响个不停。 他对面,坐着加高儿童坐垫椅的薛诚随口问道:“又是什么娱乐八卦吗?” “估计,这几天都是这些东西,我也懒得看。”黑夜头也不抬起,语气颇为不耐烦,“赶紧把口供写完赶紧下班了,屁股都要坐发霉了。” 片刻后,黑夜察觉到不对劲,猛地停下敲击键盘的动作,整个办公室瞬间安静下来,偶尔才会传来几下叩击键盘的声音,那速度小学生都不如。 “薛诚?”黑夜眉头一挑,“你敢不敢再慢一点!我说怎么这几天靠白日那可怕的打字速度,居然连我还要一直在加班!” 薛诚没有说话,又用食指一下一下缓慢敲出几个字。 黑夜又感慨道:“你这速度,小学生都不如啊。” 或许是这句话戳到了薛诚的痛处,他终于忍无可忍地站到加高椅子上,一张属于女童的娇嫩面容紧紧盯着黑夜,眼神凶狠却感觉要哭了般。 他用有些肉感的小手指着自己,问:“你觉得我如果不开口光站在那里,我和小学生,哪个看起来更大一点?!” “你怎么敢对一个和社会脱轨二十多年,死过一次,连身体都没了的人这么高要求的?!” “我小时候,别说电脑了,连那什么手机都没有,我现在几天速成,能给你一分钟打几个字就不错了,你怎么好意思嫌弃我慢?!” 黑夜愣了下,他其实没有要嫌弃薛诚的意思,毕竟坐了一天了,总要给稍微找点乐子放松一下。 他想了下薛诚话,似乎还真是这么回事,薛诚十几年都被迫生活在大山里,他能接受这个变化巨大的新世界已经是不容易了。 然而不等黑夜再说什么,薛诚似乎是压抑久了,一经爆发便要把积攒十多年的愤怒全部宣泄出来。 他是个早已死去的人却又阴错阳差活了下来,这个崭新而陌生的世界让他深感不安。 他与这里格格不入,却又必须融入进来。 他厉声喊道:“你一个在现代都市里安稳长大,半点苦难都没经历过的人有什么资格嫌弃我?!又有什么立场指责我?!” “还有那个小傻子也是!你知道有时候,我有多羡慕你们什么都不懂吗?!多羡慕你们能活得正常,活得快乐” 薛诚前面的话没有任何问题,但后面的话却让黑夜感到愤怒,他抬眼看向薛诚,因为蛊笼异能,他感受不到薛诚身上的恶意,直到现在都是空白一片。 但黑夜知道薛诚话语中有无尽的恶意,他的眸子逐渐变成血色,语气随性却满是嘲讽,“瞧你你这话说的,你想我怎么做,夸你受了这么多苦,然后同情你?可怜你?再抱抱你?让你在我怀里真像个孩子一样大哭一场?顺便最后写篇文章来大肆歌颂你那苦难悲剧的人生?” “是,我是没有立场指责你,那你呢?你现在这副态度是什么意思,见不得别人单纯快乐的?非要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受苦受难?!” “薛诚醒醒,苦难不值得宣扬和歌颂,在意你的人无需过问便自会关心你,而其他人不过是在旁边看个笑话和乐子罢了,我是看乐子还是开玩笑,你自己心里明白。” “还有憨憨是心思单纯,但不是傻子,不让他面对这些东西挺好的,有时候什么都知道,未必是件好事,懂事和成熟的人生不适合一个孩子心性的人。” 也不知去覃省的几天黑夜经历了什么,薛诚觉得他比在古方镇的时候更加可怕。 他被这双逐渐被血色浸染的眸子看得毛骨悚然,这让他想起被迫杀死其他孩子的那个夜晚,重新直面全世界最阴暗、最可怖的恶意。 黑夜似乎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控,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内心将要泄出的恶意,别过脸去尽可能平静地说:“再者憨憨也不是帮不上忙提前下班,他是正常下班时间,我们现在这个叫加班,你自己也好好想想白天陪你训练的人是谁,半夜专门带夜宵回来的人又是谁?” “动动你那成年人的脑子,平心而论这里的人对你怎么样,然后再来发火和控诉。” 见薛诚迟迟没有说话,黑夜又重新转过来头,露出一丝挑衅的笑容,“或者你要觉得不服的话,以后你的训练继续由我负责。” “要不就现在,怎么样?”黑夜笑着问,“我跟你去训练场上比划两下。” 和黑夜对峙的薛诚不是不想说话,而是不能说话,他的意志渴望反抗与挣扎,但身体却像是僵住般,生不起半点反抗的力量,连言语都成了一种奢望。 有种无形的压迫感在明亮的办公室扩散,每一个角落都布满了猩红的杀意,叫嚣着让他认错,道歉,甚至是跪下 阴暗处,细长的阴影触手在飞速蔓延,却生生卡在了光与影的交界处,仿佛有道无形的壁垒堵在那里。 片刻后,薛诚低头认错,“对不起,确实是我失礼了,我不该说那些话。” 那一瞬间,骇人的无形压迫感消失了,薛诚的思绪渐渐回笼。 黑夜的有些话没说错,从他俩回来后,贝岑烟就把自己的训练全部交给了二人。 白日还好说,但黑夜是真按照贝岑烟的吩咐往死里打,完全不因为他小孩的外表而怜惜,虽说效果显着,但有几次薛诚差点以为自己会死在训练场上。 还是周泽锦心软怕薛诚承受不住真受重伤,主动把所有的训练工作都揽了下来。 光是这点,薛诚也不该说刚刚的话。 “这不就对了嘛。”黑夜眸中的血色褪去,继续低头整理口供资料,含笑的声音伴随着键盘声一同传来,“顺带作为惩罚,今晚夜宵没你的份,不准吃。” 薛诚:“” 真记仇啊。 黑夜的视线彻底移开后,薛诚居然还隐隐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他又看了黑夜一眼,抿了抿嘴到底没有把想说的话说出来,坐下来重新慢慢地敲击键盘。 许明渊和周泽锦从覃省横开市回来已经整整十五天了,关于存有异能者村落的清扫计划早已开始执行。 那些村落主要位于覃省和珺省以及其他省份的深山地带,和兴海这边没有半点关系,但是单靠总局和省份所在的分局的异能者工作量实在太大,其余分局全部负责后续文职任务。 兴海沿边省份抓到的犯人会定期送来,让他们负责后续审核和收押的工作,这是第二批了,第一批在四天前刚刚送走,而这批昨天才刚过来。 照理来说,这种事情算不得麻烦,可惜兴海这个分局啥都不缺,就是缺人手。 周泽锦不适合审讯的工作,每天正常下班,但他也知道除了自己大家都在忙,每天半夜专门回来一趟,送夜宵过来。 由于需要审讯的人数太多,贝岑烟直接用了异能读心,一人包揽全部的审讯工作,速度快的同时却都是录音口述,需要再人为输入成文字才能上交。 从昨天开始,许明渊就一直在打字里度过,手都要敲出茧子了,至于薛诚 黑夜又偏头分神望了他一眼,手指头在键盘上一下一下缓慢敲着。 或许是被发现打字速度太慢了,薛诚也懒得装了,嘴里小声嘟囔起来:“ qq在这里,剩下的话,u在这里然后是” 黑夜:“” 算了,还是不指望他了。 晚上九点,连带昨夜通宵的一晚,终于把这一批的口供全部整理完了,黑夜忍不住伸了下懒腰,还不等把手放下来,贝岑烟推门走进去,问:“整理完了?” “嗯”黑夜将手搭在椅背上,转过身去看向贝岑烟,“组长,应该没了。” “暂时没了,可以先休息两天。”贝岑烟连续几天使用异能,眼睛实在干涩得厉害,眼角微微有些翻红,她随手抹了几下才道:“普通人已经全送走了,明天等人再把异能者带去送审就行了。” 普通人签好了禁制契约直接送普通监狱就就行,而异能者则要送到异能者监牢。兴海这边只设有分局,没设有改造监牢,需要送到别的地方去。 距离兴海分局最近的改造监牢在刊省那边,碍于兴海分局这边人手实在太少了,刊省分局那边已经说好派人明天过来接了。 黑夜看贝岑烟疲惫难掩的模样主动请缨,“组长,要我去看守所那边守着吗?” “得了,别以为我不知你在想什么,真让你去那边守一夜,我明早和刊省分局的人直接拿个垃圾袋过去收尸就行了。” 贝岑烟随手拉开个椅子坐下,有些疲倦地靠在椅子上,把眼睛缓缓闭上,“那些人都带着禁制颈环呢,跑不掉的,不用专门去盯着,你既然忙完下班了,就赶紧滚蛋回家。” “那薛诚呢?”黑夜站起来走到薛诚旁边,想将人拎起来却被后者用阴影触手强行捆住了手腕。 黑夜挣扎两下没有挣脱,和薛诚对视一眼,事关尊严问题,薛诚绝不认输。 最后谁也不让谁,各退一步,黑夜把手放下来,薛诚收回触手。 见贝岑烟还不回答,黑夜又问:“他总不能什么都不干。” “我正要说这件事来着。”贝岑烟抬手揉了两下自己的太阳穴,重新坐起来睁开眼,颇为认真道:“他从明天开始进入实战了。” 薛诚:“?!” 黑夜也是一愣,同样略带疑惑地看向贝岑烟。 “字面意思,他从明天开始跟岑憬他们一起出外勤,去清扫异能者村落。”贝岑烟看向薛诚淡淡吩咐道,“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一早会有人来接你的。” 见薛诚惊讶中带了点抵触的表情,贝岑烟又道:“放心,你死不了的,岑憬亲自带你,许明渊和周泽锦都是他教的呢。” 薛诚眼皮子跳了跳,面上的抵触更深了,这俩虐他还不够,再来个更狠的是吗? “组长,为什么他能去,我就不能去?!” 黑夜对这个指令异常不满,他坐办公室每天只能干后勤的活,人都要无聊死了,就想来点刺激的,结果薛诚都能去,他凭什么不能去。 黑夜忍不住把自己和薛诚比了下,“组长,我怎么看都比他厉害,大不了我到时候下手” “和实力没关系。”贝岑烟解释道,“那些村子之间相互联系,现在已经开始警惕起来了,而薛诚的外表有欺骗性,没人会相信一个八岁女孩是异能者,也没人觉得管理局会无良雇佣童工。” “总得来说,在迷惑他人,让人掉以轻心这方面,他比你有用太多了。”贝岑烟想了下,又道:“再者,他这种情况又不能去总局特训,现在由岑憬带着去实战,累积点经验,总比之后哪天自己出任务,莫名其妙死了强。” 黑夜沉默了一下,试图从某个方面来反驳贝岑烟。 不等黑夜找出个合理理由,贝岑烟冷声道:“别想着再去出外勤了,你去不了的,老老实实坐办公室整理资料。” 似乎是想起黑夜那些搞事的经历,贝岑烟眉头不可抑制地皱了下,说话的声音也更冷了,“下班之后也是,在家刷刷手机,打打游戏都行,我一点不想再在热搜上或者警局里见到你。” 黑夜刚想说话反驳两句,贝岑烟又瞪了他一眼,“还有你,白日你好好盯着黑夜,不准被他忽悠两句后就跟着他一起搞事。” 正巧此时,周泽锦拎着夜宵进屋,“老大,组长,薛诚,我给你们送饭来了,今晚是烤冷面还有铁板虾滑,我专门去夜市超火那几家买的,排了老长的队呢。” 周泽锦先是跑到贝岑烟的桌前放下一份,“组长,这是你的。” 黑夜转着椅子视线跟随周泽锦缓缓移动,最后转了小半圈正对自己的桌子。 周泽锦将剩下的袋子提起来简单找了下,将其中用记号笔打了记号的那份拿出来,放到黑夜的桌前,“这是老大的,我专门放了很多辣椒,醋也多加点了。” “嗯,谢了,憨憨。”黑夜打开袋子,里面放好了一次性筷子。 黑夜掰开筷子的功夫,周泽锦又跑到薛诚面前把他的那份也放下,“还有薛诚,这是你的。” 又是没吃过的好吃的,薛诚不可抑制地吞咽一下口水,他低头看看桌上的吃的,又抬头看向黑夜,仿佛在问我该怎么办。 黑夜也望过去,直接无视了薛诚,看着周泽锦那过于阳光的笑容,还有他眼底毫不掩饰的开心,轻笑一声,“快吃,憨憨大老远买回的。” 话音落下,薛诚也松口气,解开袋子,掰开筷子,开始飞速吃起夜宵。 今天忙得厉害,几人中午晚上都没怎么吃东西,周泽锦这顿夜宵确实来得及时,但和之前几次相比,今天来得有些太早了。 贝岑烟不是很喜欢吃这些但架不住饿得有些难受,她坐起来解开袋子也吃了好几口。 身体的饥饿感消失后,贝岑烟吃东西的速度放缓,又看向周泽锦随口问道:“周泽锦,你怎么想到跑去夜市买东西了,今天周五,那里人应该挺多的。” “嗯,是挺多的,我表姐跟她闺蜜去夜市那边玩,我到家的时候她们正好出门,没事干就跟着一起去了。”周泽锦笑着说,“表姐说,这家烤冷面和铁板虾滑超火的,我就想买回来给大家当夜宵了。” 因为很合口味,再加上确实饿了,黑夜吃得很快,把夜宵全部吃完后,他靠在椅背上,满意地说:“味道确实不错。” 薛诚是小女生的身体,吃得较慢还没吃完,他嘴里塞着虾滑,含糊道:“好吃。” 贝岑烟没有回答好不好吃,又问:“周泽锦,你表姐她们现在回家了吗?” “没呢。”周泽锦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她们还在那边玩呢,我过会就回去找她们了。” 他看向贝岑烟眨了眨眼睛,“组长,你有什么吩咐吗?” “没事,随口问问。”贝岑烟轻轻摇了摇头,又朝周泽锦摆摆手示意他走,“大晚上的,别让人家两个女孩子单独在外面,人多也未必安全,快去找她们。” 见周泽锦要走了,黑夜问:“组长,没事的话,我也顺带一起走了啊。” “走。”贝岑烟说。 得到下班许可,黑夜站起来又不忘把吃剩的垃圾袋一起拎着,“憨憨,你顺便载我一程,把我放夜市那边下来就行,反正就隔着几条街,我直接走回去。” 黑夜住的那栋高级公寓,位于安苑区中央地带,走过两条大街就是一条由分割新老城区汇海大河分流出来的长河,河岸沿边建了各种美食店铺和游玩设置,还有一条通向长河的人行大街,那里就是周泽锦口中的夜市了。 “好。”周泽锦临走前又和办公室里的二人挥挥手,“组长,薛诚,我和老大先走了啊。” “拜拜”薛诚头也不抬地说。 贝岑烟也点头示意,“开车路上慢点。” 等两人彻底离开后,薛诚把虾滑吃完,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非要让我跟着” 话没说完,贝岑烟淡淡警告道:“叫组长。” 薛诚立马改口,“组长。” 如果贝岑烟不同意,任何人来要薛诚,他都不可能被成功借走。 薛诚甚至怀疑,压根不是那个叫岑憬的人来要他,而是贝岑烟自己想让他出去参加清扫任务。 贝岑烟抬眼看向薛诚,她的五官立体明艳,气场强大充满压迫感,有种凡事尽在掌握的可怕自信,只一眼就看看出了薛诚的疑惑。 她笑着反问道:“有区别吗?” 没有任何区别,无论是谁要求的,薛诚去参加清扫任务,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我知道了。”薛诚孩童的脸上有种属于成年人的纠结,他沉默片刻,又道:“组长,谢谢。” “不用谢。”贝岑烟站起来,拿起自己放在旁边的车钥匙,“走,我也要回去了,顺便送你回宿舍。” 薛诚从椅子上蹦下来,出门前又听到贝岑烟的声音从楼下传来,“记得关灯,另外” 薛诚用触手将灯关上,或许是刚刚想起了最痛苦的过往,看到那昏暗模糊的走廊,他隐隐有几分害怕,仿佛那是万丈深渊,走进去便会万劫不复。 “黑夜有时候说话和开玩笑会不知分寸,关于这点我代他向你道歉,他们的过往也没你想象中那么快乐和普通,但苦难和过往确实不值得反复讲述,揭开自己或他人的伤疤也并不好玩,” 贝岑烟微冷的声音从幽暗的楼道里传来,强势不容反驳,像三伏盛夏最热烈的光,让人无所遁藏。 “融入这个崭新的世界对你来说确实艰难,但总会有个渐进的过程,这个过程中没人嫌弃或厌恶你,如果他们的相处之道让你感到不适,我会提醒他们注意,让黑夜不要再随便开玩笑,周泽锦也不要太过热情。” 不知为何,薛诚想了下贝岑烟说得那副场景,竟然觉得更加不适,甚至打心底里害怕面对那样的光景。 “不用,就这样就很好”薛诚的声音竟是有些颤抖,“这里很好” “那就好。”贝岑烟似乎是笑了,声音不再那么强势逼人,“还站在那里干嘛,打算自己走回宿舍吗?” “没有。”薛诚抬脚下楼,“组长,你为什么要专门对我说这些?” “你也就偶尔成熟点,其实大多数时候跟小孩差不多,斤斤计较,爱闹脾气,喜欢耍小聪明,最重要的是性子拗得很,每天处理工作上的事情我就够累的,不想再话心思处理手下员工的人际关系。” “总的来说,我不希望今晚的事情再次发生。”贝岑烟察觉薛诚走到自己旁边,抬脚朝前走去,声音一如先前般冷淡,“也不希望你们因此心生隔阂。” “才不会呢。”薛诚别过脸去,小声嘟囔道:“我不跟年纪比我小的小鬼计较。” 贝岑烟没有说话,但嘴角却忍不住向上扬起。 走出办公楼的瞬间,月光照在薛诚身上,他再一次想起深山的夜晚,簇拥在一群孩子间,强忍内心的绝望与痛苦。 现在不一样了,城市夜晚的月亮没有那么亮,但他走出来了,那些已成过去式。 片刻后,薛诚又想起什么,他问:“组长,许明渊和周泽锦以前是怎么样的?” “除非必要,否则我没有揭人伤疤的癖好。”贝岑烟打开车门,“你好奇的话就亲自去问他们。” “我才不稀罕问呢。”薛诚冷哼一声,朝车子另一边走去。 第17章 岌岌17 城市的夜晚总是过于明亮,霓虹光线,广告灯牌,摩登大楼连道路两侧连串的路灯都能掩盖星月的光芒,疾驰的汽车车灯成双地在人们视野中飞速划过。 待到闹市区的夜市后,又逢是周五,街道上堵满了车子,过了好久都不待有移动些许,周泽锦趴在方向盘上无精打采地嘟囔道:“都快十点了,怎么还是这么多人啊。” “周末嘛,明天不用上班,估计谁都想多玩一会。”黑夜坐在副驾驶上笑着说,“反正我也不着急,等一会也没事。” 黑夜确实不着急,和外面纷杂的恶意相比,和周泽锦待在一起确实安静很多,他见周泽锦有些着急的样子,又拍拍他的肩膀,“车这么多,估计很难找到停车位了,憨憨你要不要打个电话给你表姐,要是玩完的话就让她直接过来找你,也省得再找停车位了,或者再不行就先停到我那边去。” “对哦。”周泽锦急忙掏出手机给他表姐去电话。 片刻后,电话接通,黑夜能听到那边嘈杂的人声,周泽锦的表姐似乎已经在某处坐着了,以至于手机里传来最多的就是人们醉酒后大喊大叫的声音,这声音实在吵得有些厉害。 “姐,你们在哪啦,我快要到了嗯对跟老大一起啊?这边确实没地方停车那我找找” 黑夜靠在车门上,单手撑着脑袋,静静看周泽锦摇下车窗试图寻找车位嘴里还嘟囔说着什么,换做正常应该早就着急或不耐烦了,但在周泽锦身上他却什么都感受不到。 黑夜忍不住笑了起来,有些烦躁的心也跟着平静下来,他其实不是非要跟周泽锦一起走,但他刚刚差点失控了,必须好好冷静一下。 薛诚说的那些话黑夜不是不明白,但有些东西光说出来是没用的,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大多只会留下两句敷衍的安慰,或者将这些事情当作个乐子劝你大度,劝你放下。 而他们所经历的事情太多独特,没人会再经历第二次。 因为一侧车窗开着,吵闹嘈杂的声音彻底传入黑夜耳中,紧接着激烈的吵架传来,似乎是差点追尾撞到人之类的,他将视线从周泽锦身上收回,面容平静地看向窗外的闹剧。 一条切入主路的小道上,车辆堵在一起,人也聚在一起,男人女人都有,谁也不让谁,因为吵架嘶喊而面目狰狞,心中散发的恶意让他们落在黑夜视线里的五官都有些变形,实在是过于丑恶了。 黑夜“啧”一声,再次想起晚上和薛诚吵架的事情,小声念叨:“我是不是说得有些太过了,算了,大不了之后找机会给他道个歉得了。” “老大你在说什么?”周泽锦打完电话,看向黑夜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好奇。 “没什么。”黑夜手朝前方指去,“憨憨,专心开车。” 话音落下,他们后面的车子按下喇叭催促他们快点,“哦哦。”周泽锦急忙握住方向盘认真开车,虽然还是很堵,走走停停的,但比刚刚一直停在原地好多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实在吵得厉害,黑夜听得不是很清楚,便想问周泽锦和他姐姐说了什么,需不需要他下车帮忙,但刚想开口手机就响了起来,似乎是谁发了短信过来。 他掏出手机一看,是贝岑烟发来的。 【许明渊,不是所有人都能走出过去,一笑而置之,薛诚比你想象中敏感,这次我帮你道过歉了,下次开玩笑的时候注意分寸。】 【知道了。】黑夜回完短信,又沉默片刻,再次给贝岑烟发了条信息过去。 【组长,你连我经历过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就确定我已经走出来了呢。】 和贝岑烟的聊天界面上,一直在显示正在编辑内容,像是删删改改了好久才发来这一小段文字。 【我是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但在我看来你对自己的过去毫不在意,如果你没有放下或是留有执念,那说明你隐藏得很好,同时你想倾诉和告知的人也不是我们中的任何一个,所以我不会主动过问你的过往,知道你和共事后的现在和未来就够了。】 不知为何,黑夜在看完这段话后居然想起了侯涅生,他突然有点想知道那家伙的过往到底是怎么样的,以至于再提起只能用苦长两个字来概括。 正巧此时手机再次发来娱乐推送,短短两行字里就包括了侯涅生的名字。 这几天的娱乐圈堪称诸神混战,各种明星黑料满天飞,人设崩塌,大牌解约,甚至还有不少明星亲自下场撕架,粉丝或者看热闹的都还没把事情理清楚又爆出新的瓜,艺人们每天轮着上热搜,标题还几乎没有重样的。 因为其中不少艺人都能和时代娱乐扯上关系,故而黑夜就点了个娱乐推送,想着没事的时候看看,当然绝对不是担心哪天撕到侯涅生身上的时候顺带把自己也给扯出来了。 那家伙一开始还说没特殊情况不会用异能,结果这几天只要自己不加班或是无聊了,发个信息他就能直接过来了。 虽说每次都去不会引人注意,甚至是荒无人烟的地方,但谁知道会不会有意外发生。 结果这娱乐推送没把侯涅生扒出来,反而是别的艺人黑料一推送就推个没完。 现在点进推送的时候,黑夜其实是生气的,无论扯不扯上自己,艺人之间就那么些能扒的事情,睡粉、骗炮、隐婚、操人设、地下情或是私生子。 无论哪个和侯涅生扯上关系,都能让黑夜气到给他当场来上一刀。 等界面彻底跳转打开后,黑夜才看清这是一个电影的预热推送,侯涅生正是主演之一。 他仔细一想,前几天又去看电影的时候,自己调侃他毫无作品,有愧影帝的称号时,侯涅生就再次说他的新电影也快上映了,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到了。 他大致看了下推送内容,导演名叫章文韶,是个很有名的历史剧导演。 电影内容根据大临朝第两百年的遮天案改编,推送只说电影将在下周五正式上线影院,当天才会发布演员定妆照与海报,至于原因则是希望大家不受海报和饰演角色影响,能够先简单了解大临历史再进行观影。 按理来说这样的推送无人会在意,但架不住整容豪华,除了侯涅生外,其他几位主演也都是演技在线的当红小生,甚至还请出了不少老戏骨。 他又翻到下面的评论,不少留言都是各家演员的粉丝留的,说有某某在肯定值得一看,再或者还有不少人已经了解完大临朝历史回来了,在下面猜测自家演员会饰演什么角色。 其中侯涅生的粉丝占了大多数,几乎把那时期所有历史名人都猜了个遍。 不少人甚至说不为别的,就冲侯涅生那张脸就肯定会去看。 还有少部分粉丝在哭诉侯涅生好久没发博了,最近干嘛去了,为什么只能在其他地方看到他的名字。 能干什么呢,黑夜想了下,侯涅生明面上是已经醒了,但按照正常的人恢复速度,肯定达不到正常走动的程度,大概率还在医院里老实躺着。 黑夜找到和侯涅生的聊天界面,上面还停留在自己前天说这几天要加班,让他在医院里老实待着,而对方回了句好。 之后到现在都再没有消息了,黑夜立马发了几个短信过去。 【大影帝,在干嘛呢?】 【还被迫躺在床上养伤吗?】 【你电影推送都出来了,粉丝嚷嚷着见你呢。】 【再不想办法出来的话可没办法收场了。】 以往情况,即使不是叫侯涅生过来,他也会立刻回信息,但这次黑夜盯着手机,直到十点多少部分人开始离场,周泽锦终于找到个停车位停车,他依旧没有回信。 或许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黑夜“啧”一声,隐隐有几分生气,居然敢这么久不理他。 他将手机装在口袋里和周泽锦下车,刚抬起胳膊想要挥手告别就被周泽锦拽着袖子拖走了,“老大,这边走。” 黑夜冷不丁被拽着走了一小段路,他问:“憨憨,你要干嘛?” “带老大去玩,”周泽锦扭头看向黑夜,笑容天真灿烂,“上次老大就没出来,这次好不容易有机会了,跟我玩一会嘛,就一会儿。” “我” “表姐也说想见见我的同事呢。”周泽锦的手死死拽着黑夜的袖口,似乎怕他会挣脱,把衬衫袖口都拽得有些变形,“不可以吗,老大” “没事。”黑夜也笑起来,“走,憨憨,我就是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而已。” “嗯,老大最好了。”周泽锦像是怕黑夜跑了般依旧拽着他的袖口,拉着他朝夜市街坊深处走去。 虽说夜市就在自己住所附近,但黑夜却一次也没来玩过,被周泽锦陡然拉进来,居然还有几分新奇。 深夜十一点多,贪恋游玩与热闹的人们终于感受到倦意,三三两两朝夜市入口走去,人潮变得稀疏起来,黑夜被周泽锦拉着余光扫过身旁与他们逆行的游人,又落在了大街两侧仍旧坐满人的烧烤摊位上。 四月末的兴海已经有些一丝盛夏的气息,碳烤烟熏中又变得更加燥热,烧烤摊座位上不少男人开始赤裸上身,拥挤在一起、肥硕或干瘦的各色肉体实在算不得好看。 他们大快朵颐又举杯相碰,面红耳赤还不忘吹嘘着自己有怎般辉煌的过去,再者大手一挥,畅谈国家大事、点评当下青年。 他们随性畅言,脸上皆是恣意潇洒,但内心的恶意腐烂浑浊,事业无成,生活不满,抱怨不止 青春年少光阴不负,新婚燕尔爱意消逝,往昔一切都在十几年的岁月间蹉跎变质,相貌、心智、乃至梦想都再找不到半点曾经的蓬勃与慷慨。 果然啊,黑夜有些感慨,即使有周泽锦在旁边当个净化器,自己也还是不适合人多热闹的地方,尤其是这种鱼龙混杂的市井街坊。 黑夜本能厌恶的同时又再次想起了侯涅生,那家伙的年岁可能比街边这些人还多出一倍,他曾经又是什么模样,是否有过年少轻狂,有过凌云壮志,又是否有过爱恨情仇 未知的事物本就无比吸引人,更何况这东西他已经握在手中,只差层层剥开了。 在黑夜心底,一颗名为好奇心的种子早已生根发芽,又持续不断地茁壮成长,此刻这种子又贪婪地汲取恶意,将之化作养分更加飞速地生长。 种子瞬间长成参天大树,直到占据他整个内心世界。 这里的人实在太多了,侯涅生即便伪装完美也不可能出现,但 黑夜又看了眼放在裤子口袋里的手机,第一次希望它能够立刻响起来。 片刻后,黑夜收回视线,也不知道侯涅生在干什么,他还是没有回消息。 果然,男人无论多大都是一个样。 见面时,嘴上把自己吹得天花乱坠,要多好听有多好听,要多厉害有多厉害;不见面了,妈的,比海里的蛤蟆都没用,啥都不是。 黑夜重新看向前方,跟着周泽锦来到夜市街道最中央的广场,眼底浮现的一抹血色也在见到周泽锦表姐的瞬间被强行压下。 周泽锦的表姐周敏熙坐在一张四人桌前,旁边还有个和她年纪相仿,画着精致妆容的女生,是她的闺蜜李怡然。 玩了一天,李怡然已经很累了,她趴在桌上又伸手打着哈欠,有些无聊地看向四周,“敏熙啊,你弟弟到底什么时候来啊,都等快一个小时了,要不还是别等了。” “还有你干嘛非要见他同事啊。” “快了,泽锦找好停车位就过来了,估计马上就到了,至于我见同事,则是因为””周敏熙说着抬起头,正好见到周泽锦拉着个青年走过来。 李怡然见周敏熙突然不说话了,也抬起头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 被周泽锦拉过来的青年实在好看得有些过分,比电影里的明星还要俊俏,五官精致,比例完美,像是雕刻般端正,又帅气得无比过分,尤其是那双眼眸,实在太过于明亮了,如黑曜石般耀眼夺目。 青年逆着离开的人群朝她们走来时,周敏熙差点以为是电影或小说情节走入了现实,连李怡然也不例外,眼睛都瞪直了。 这青年仿佛是天生的主角,让人见了便彻底移不开眼了。 李怡然眼底的困意转身消失不见,她坐起来将有些凌乱的头发理了下,又贴在周敏熙耳边有些脸红地小声说道:“好帅啊,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执意要见了。” 周敏熙其实并不知道周泽锦的同事这么帅,她和周泽锦同龄,只大了几个月而已,两人差不多从小就一起长大的,故而她对周泽锦的性格再清楚不过了。 在周敏熙看来,周泽锦就像个长不大的孩子,永远天真,不知险恶,他于现在这份工作来说实在非常不合适。 一般情况下,管理局的工作会被定义为国家公务,能告知异能者家属的内容不多,故而周敏熙在知道周泽锦能去当公务员后,高兴之余也问过他好几次具体是做什么工作,毕竟周泽锦别说心眼子了,连谎话都不会说。 在周泽锦反复为难说工作内容需要保密后,周敏熙也便不再多问了,但还是有几分好奇和担忧,好奇周泽锦的工作内容,担忧周泽锦会不会被欺负。 周敏熙见过周泽锦的上司,印象里那是个强势且精英做派的女强人,一身西装笔挺,显得无比干练,只一面就让她心底的忧虑更重了。 周敏熙每次见到周泽锦都会问他工作时会不会被欺负,他都会笑着说没有,又开心地同自己分享,说老大对他超级超级好。 关于老大这个称呼,让周敏熙联想到一个穿衣潦草又不拘小节的中年男人,她总担心自己那过于单纯的表弟会被他称作老大的人忽悠和欺骗。 因此即便已经很晚了,周敏熙在听到周泽锦说跟老大一起来时,就非常想跟那老大见一面,跟那人好好谈谈。 谁想这个老大和周敏熙设想中的形象差了十万八千里,直到周泽锦拉着青年在她们对面坐下,她才堪堪缓过劲来,勉强接受老大是个过于俊俏的年轻人,甚至可能比周泽锦的年纪还小点。 青年相貌实在太过出挑了,以至于他坐在有些简陋的座位上时与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像是不常来这种地方,又或者是本就不属于这种地方。 “姐,他叫许明渊,就是我经常跟你说的老大,对我超级超级好的那个。”周泽锦似乎没察觉到周敏熙的紧张,介绍黑夜时笑得无比灿烂。 周敏熙见周泽锦眼睛里的感情太过真挚,很难会让人对这句话产生怀疑,她愣了下,不等反应过来,周泽锦又扭头对黑夜笑着说:“老大,这是我姐,周敏熙,也对我超级好从小就带我一起玩,然后这是她的闺蜜,也是对我很好的一个姐姐,叫李怡然。” 不等双方正式打个招呼,作为交流纽带的周泽锦显得异常开心,他又贴着黑夜笑道:“老大,你要喝点什么吗,这附近有家奶茶店超好喝的,我去买呀。” “嗯。”黑夜余光扫过周围熙攘的人群,感知里的世界同样嘈杂,他沉默片刻,又见周泽锦兴致勃勃的模样又不忍拒绝,道:“你随便买杯喝的就行,不用专门去排队的。” “嘻嘻。”周泽锦得到满意的回答后笑着离开了,走两步还不忘回头对几人挥挥手,“姐,你们跟老大先聊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周泽锦的身影转瞬淹没在人群里,以往黑夜虽然不喜人多的地方,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烦躁得厉害,需要用上更多精力来压制心底的恶意。 他似乎知道为什么今夜的自己会比以往更加容易失控,将手机掏出来看了下,屏幕上什么都没有。 知道侯涅生还是没回消息的霎那,黑夜更加生气了,他在心底骂道有种一直别回,然后将手机塞入口袋里不再过问。 将手机塞好后,黑夜抬起头对周敏熙二人说句了“你们好”便别过脸去,将视线落在已经谢幕的中央舞台上。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侯涅生搞失踪这件事,万一控制对周泽锦的亲友说几句难听的就遭了。 第18章 岌岌18 周敏熙一直都对周泽锦口中的老大感到好奇,但现在真坐在一块了,加上黑夜冷淡的态度,她竟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或者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青年实在太过出挑了,但这种出挑却绝不会让人感到亲近,他周身流露着一种说不上来的疏离感,将自己与这里的一切都划分开来,俊俏的眉眼间还有几分不耐烦,似乎是在厌恶着什么。 如果非要周敏熙找个词来形容青年的话,她能想到的居然只有危险二字。 这个青年很危险,明明嘴角的笑意从未落下,但轻微蹙眉的霎那,周敏熙竟是有几分害怕,放在桌下的手也不安地叠在一起。 李怡然坐在周敏熙旁边,自然没有错过周敏熙的这个小动作,她和周敏熙从高中就是同学,周敏熙看起来阳光外向,但其实性子软的厉害,她知道周敏熙现在这样就是紧张或者害怕了。 因为周敏熙一直想要见周泽锦的这个同事,再加上还是个帅哥,李怡然不可避免地以为她喜欢这人,想着在周泽锦去买东西的时间想办法活跃下气氛,再顺便撮合下两人。 但现在看到青年有些目中无人的态度,李怡然别说撮合了,她甚至想帮周敏熙骂两句,别的不说,就看在周泽锦的面子上也不能这么晾着别人。 “我说,你别太” “啪——!” 李怡然刚打算帮周敏熙出气,但对桌的一个男人似乎是喝高了,突然转过身来将手用力拍在他们的桌子上。 男人看起来有些壮,脸上因为酒精的作用而红得厉害,说话的口气像是在邀请却又咄咄逼人,“两位美女,闲着也是闲着,一起来喝几杯啊,哥请客。” 周敏熙性子软,本来就有些紧张,现在更是被男人的动作吓了一跳,她扭头看向男人时虽然露出厌恶之色,但那厌恶之下还隐隐有几分害怕。 李怡然则正相反,她有些争强好胜,凡事能不忍就绝对不会忍,刚想站起来拍回去顺便再叫这个醉酒的男人滚蛋,但还不等站起来就被周敏熙拉住了。 李怡然冷静下来,这发现那男人同桌的其余人也在盯着他们,视线在几人身上来回打量。 事实上,和男人同桌的几个男人也被这变故惊住,但他们扭头看到身后桌只有两个女生,外加一个青年时就立马松了口气,对方只是一群小年轻肯定不敢闹的。 可惜,他们不知道的是男人正好撞在黑夜需要发泄的枪口上了,黑夜现在可不是在出外勤需要惯着某些人,即使闹大了,也大不了进局子里待着,然后等贝岑烟捞他出来,再顺便挨几句骂就行了。 黑夜扭过头来,看了眼拍桌子的男人,又将视线落在和他同桌的另外几个男人身上,用同样咄咄逼人的口气道:“一个大男人喝多了就朝女生发酒疯?跟个怂包似的,怎么不去找个比你块头再大点的男人唠两句呢?” “另外你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子,配和我们搭讪吗,一身肥肉露在外面也不嫌弃害臊,拿自己当野猪呢,要皮不要脸的东西。” “最后,你们几个跟他坐一桌不嫌丢人吗,如果还要点脸的话就拉着他赶紧从这里滚蛋,实在不行给他丢河里,给他洗洗脑子,降降温也行。” 黑夜的声音不大,但无奈先前男人的那巴掌太响了,将周围几桌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 这年头,好事者不少,隔岸观火的更是数不胜数,事情不发生在自己身上,永远无法理解和共情受难者当时的感受。 男人似乎没想过这青年敢这么下自己面子,还连同桌的人一起被骂了。 他本来就注意后面两个女生很久了,想借着酒劲将人拉过来一起喝几杯,即使后面周泽锦和黑夜二人过来了,他也抓准了这些小年轻不愿惹是生非的心思。 谁想现在这青年的气势居然比自己还凶。 周围人明明是在看热闹,但他们的目光在酒醉男人看来就像无数双指责和批判的手,男人脸红得厉害却还想挣扎着说些什么,却被黑夜抢先一步,”最后一遍,把手拿开,然后爱去哪待着就去哪待着,反正别在这里恶心我的眼。” “我手就放在这里,你又能怎么样了!”男人红着脸吼道,似乎就打算借着酒劲这样没皮没脸地耗下去,“你有种打我啊,小白——!” 黑夜掐着男人的手腕直接将人甩到他身后的桌上,他没怎么收着力道,要不是桌底被固定在桌上,怕是连桌子都要被一起掀了。 周敏熙和李怡然的这张桌上还有她们吃完没丢的竹签,黑夜随便拿起一根签子站起来,在男人没爬起来前直接将尖端抵在他眼前,“我心情不好,现好在气头上,别在这里继续挑衅我,否则别怪我我真把这东西从你眼珠子这捅进去。” 黑夜压着没让眼眸浮现血色,但那目光里的杀意实在骇人,像把刀架在了男人脖子上,似乎他再多说一句便会人头落地。 黑夜再抬眼,连带男人同桌的友人也不经打了个寒颤,他将竹签在男人脚边,那一瞬间,男人如死里逃生般,再不敢耍酒疯了,狼狈爬起来,连着同桌的几人一起,双腿略微打颤地快速离开这里。 等那几个那人离开后,黑夜又看了看周围的人,见有人仍旧用好奇或探究的目光打量他,便笑起来故作轻松地说:“不好意思,因为这种事情打扰到你们了,但这种热闹没什么好看的,没人想遇到这种事,更不想这种事发生在自己的朋友身上。” “再者,闹事的人也已经跑了,没必要再一直盯着人家女生看了,她们是受害人,又不是犯了什么大错,不为别人着想,也顾及下自己的良知。” 说话间黑夜目光扫过众人,有了刚刚那一幕,没人觉得他这话是在客套,更何况他说得也确实有几分道理,再者青年的眼神实在凶得可怕,让人连对视都不敢。 片刻后,确认没人再看他们了,黑夜才重新坐下来,短暂发泄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把对面的两个女生吓着了,碍于周泽锦的关系,刚想象征性解释两句,李怡然已经先一步道:“酷啊——!难怪周泽锦叫你老大。” 黑夜:“” 这女生这么神经大条的吗。 他又看了看周敏熙,随口问道:“有纸巾吗?” “啊有。”周敏熙这才反应过来,急忙从包里掏出纸巾,递给黑夜后又不好意思地问:“你要纸巾做什么” “擦手,我嫌那男的手脏。”黑夜用纸巾擦了擦手,又随手丢在吃完的一次性碗碟里。 李怡然悄悄戳了戳周敏熙,似乎在暗示什么,黑夜没错过她的小动作,联想刚刚在她身上感知到的恶意,不难猜出她在想什么,他再次将视线别过去,轻叹口气后主动解释道:“我脾气不好,今天正好有点烦心事,没故意晾着你们,还有,如果因为刚刚事情吓着你们了,那我再说声对不起。” 因为性子使然,周敏熙依旧觉得黑夜有些危险,但有李怡然在旁边活跃气氛,即使黑夜回话不多,也不像先前那般冷场了。 等周泽锦带着几杯奶茶回来时,见几人聊了起来,自己也笑得十分开心,顺带将手里的奶茶递给黑夜,“老大,你跟我姐她们聊得开心吗?” “挺好的。”黑夜接过奶茶,净化器回来了,他心底的恶意不再过分叫嚣,连带那股危险的气场也化去不少,但他到底不喜欢这种过于热闹的地方,等周泽锦坐下来,又陪几人聊了几分钟便站起来,“憨憨,时间不早了,你带我随便逛逛,然后大家都早点回去休息。” 说话功夫黑夜已经走到不远处了,周泽锦点头跟着站起来,他见周敏熙也站起来,又看看不远处没在注意自己的黑夜,悄咪咪靠在表姐旁边小声嬉笑道:“姐,我老大人是不是超级好?” 周泽锦问话的声音很小,周敏熙听到后下意识朝黑夜望去,但对方似乎听到周泽锦的问话了,转过身来正好和自己四目相对。 青年的相貌太过惊艳,即使周敏熙已经近距离看了好几眼,但再见依旧无法移开视线,让人忍不住去探究和靠近青年,但他身上又有种独特的疏离感,像是锋芒与利刃,危险且神秘,在周身竖起一道密不透风的高墙,禁止任何人靠近。 尤其动手的时候,周敏熙确信青年是那种对街坊俗世不屑一顾的纨绔子弟,个性张扬且高高在上,做出什么出格或过分的事情都不让人觉得奇怪和另类。 即使青年开口解释了,周敏熙依旧无比担忧,这样一个人,和周泽锦共事真的没问题吗? 但当周泽锦回来时,周敏熙的一切担忧都自行散去了,她看到青年唇边的笑意变得明显,那股可怕的危险气息似乎也在一瞬消失不见,似乎连心情也好了不少。 那一刻,周敏熙确定这青年才不会欺负周泽锦呢。 “嗯。”周敏熙小声回道,“你老大是很好。” 黑夜假装不知道周泽锦和他表姐的悄悄话,在不远处催促道:“憨憨,你们聊什么呢,快点走了。” “来了。”周泽锦拖着周敏熙和李怡然赶到黑夜旁边,趁着一些店铺还没彻底关门前带他逛了起来。 周泽锦和黑夜并排走在前面,因为他不久前刚和周敏熙逛过,知道哪里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就拉着黑夜这边跑跑那边跑跑,而李怡然则牵着周敏熙走在后面,也不知道在聊什么,一路都说个不停。 周泽锦知道黑夜因为写口供熬了快两个通宵了,再者他能来过来玩,自己就已经很开心了,也便没拉着人逛太久。 此时,十一点多的兴海夜市依旧热闹非凡,烧烤摊上的客人只增不减,中央广场的舞台上表演早就结束了,台下的桌椅也被因烧烤店没了空位而移坐过来的人占据,剩下几张零星的空座还是因为垃圾太多才没人抢占,当然黑夜他们几人走前还是记得把垃圾扔掉的。 中央舞台再往深处,还有条会有水上表演的宽敞大河,河上架着雕刻精美的拱门石桥,石桥外圈还缠着七彩斑斓的灯带,但刚刚不久也全部熄灭了,只剩沿岸一侧店铺的灯牌还在亮着,户外的烧烤架上还配了大风扇,将木炭持续燃烧后白烟与灯光一同吹向河岸与桥头。 那烟与光飘到拱桥最高处时都变得朦胧稀薄,如同月光有了实质,如雾般迷蒙,又似纱般轻柔,深夜的风吹拂斜向生长的杨柳枝条,树影婆娑,摇曳生姿,只差一轮真正的月亮映在水上。 短短几十米的间隔,热闹与喧嚣变成了冷清与孤独。 对此刻的黑夜来说人多不多其实没多大区别,侯涅生那家伙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居然到现在还不回信息,他又掏出手机看一眼,心底刺耳叫嚣的恶意变得更加猖狂了。 他一手搭在桥围栏上,另一手插在口袋里,指尖蹭着装有匕首的弹珠,又低垂着眼帘看向有些昏暗的河面,让人无法注意他眸中若隐若现的猩红。 对周敏熙和李怡然二人来说,突然安静下来的感觉还觉得挺奇妙的,连说话的声音也变轻了不少。 拱桥的另一头走几十米就有条小的道路,车子能开进来,周敏熙刚刚就让周泽锦去把车子从另一头开来,这样也不用都再跑一趟了。 周敏熙看向黑夜,这里对于普通人来说有些昏暗,她看不清黑夜的具体面容,但知道这人一定好看得过分。 李怡然轻轻拍了周敏熙一下,对她露出个鼓励的表情,用口型无声道:【加油。】 周敏熙想摆手拒绝但又被李怡然推了两步,来到黑夜旁边,她看了看黑夜的侧脸,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许明渊,泽锦在工作上一定给你添了很多麻烦,我以前一直以为他叫别人老大是被哄骗和忽悠的。” “今天今天见了才知道你跟我想得其实一点都不一样,真的很感谢你没有欺负他,反而愿意这么照顾他。” 李怡然瞬间僵在了原地,这怎么和她想的不一样呢。 不过说来也是,周泽锦那性格确实,被欺负了都不知道,还总是笑嘻嘻的。 周敏熙将憋在心底的话说了出来,再加上那颗因担忧而悬着的心有了着落,终于彻底松了口气。 黑夜知道周敏熙是在关心周泽锦,但现在实在分不出心力应付了,便道:“没有的事,他很好,平时也帮了我很多,更何况,他值得别人对他好。” “再说了,我们组长比我还护短,在这里没人会欺负他,你大可放心。” 青年的脾气确如他所说的不是很好,他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倚靠在桥栏杆上那忽略他人的模样实在有些气人,但他说话的语气又含着笑意,似乎在尽可能显得温和。 刚说完,黑夜听到周敏熙的手机响了起来,估计是周泽锦到了,扭头看向桥另一头有些昏暗的道路,随口问道:“需要我送你们过去吗?” “不用了,今天已经够麻烦你了。”周敏熙抱着熟睡的李怡然与黑夜告别,“我和怡然自己走就行了,你也快点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嗯,路上慢点。”黑夜抬手与周敏熙二人告别。 柳梢下,拱桥上,只剩黑夜一人了,此地不属于夜市喧嚣的静谧彻底成了孤寂,几步之遥的热闹人烟与他无关,入耳是欢声笑语,但感受到的却是纷杂无穷的恶意。 他有些烦躁地掏出手机,屏幕上什么都没有,侯涅生那家伙到现在依旧没回信息。 “那家伙,到底干嘛去了,到现在都不回消息。”黑夜换做双手搭在栏杆上,视线与思绪一同顺着河流远去。 周边无人后,他眸中的血色来回闪烁,烦躁得更加厉害了。 想发泄 想毁掉点什么 更想让侯涅生立刻出现在自己面前 第19章 岌岌19 夜市街道的深处,长河沿岸的座位上坐满了人,啤酒,烧烤,香烟即便到了深夜,这里依旧热闹非凡,灯光刺眼恍若白日,似乎要随着笑声一同刺破这灰黑的天穹。 相隔不远的拱桥却清冷幽暗,仿佛不属于这热闹的人间。 人们也下意识将这桥忽略,而黑夜站在桥头,一侧是熙攘热闹的人群,欢声笑语在靠近他时变得刺耳尖锐,纷杂恶意密密麻麻,如针般袭向他。 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热闹与欢乐从来不属于黑夜,他轻呼一口气,手插在口袋里,手指蜷曲勾着装有匕首的弹珠,再次压下心底越发深刻的恶意,忍住了给自己来一刀的冲动。 但下一秒,他又自虐般朝热闹的河岸走去,主动走向熙攘的人群。 黑夜的住所穿过夜市再走上两条街就到了,按照以往的情况,面对这样过于热闹的地方,黑夜肯定能避开就避开了,但他现在不仅主动走进来,甚至放着已经空出来的人行大道中央不走,偏偏贴着人群的边缘行走。 烧烤摊的露天座位一桌紧挨着一桌,没有任何分界线,人群簇拥挤在一起连成一片,各色衣衫与赤裸肉体相互装点,宛若一条丑与美交融的诡异飘带。 烤架上各种烤肉和香料的味道化作熏烟飘向无边的夜空,竹签堆满了餐桌又装满了垃圾桶落了一地,同样散在地上的还有香烟和酒瓶。 烟渍在深色石板路上映出斑驳不均的灰点,烟头被按压扭曲,然后又被随手丢在桌角。 数量众多的玻璃啤酒瓶堆在一起,还有些许瓶子因为工作人员的无意碰撞而横在地上,在人们的伸腿间来回滚动,发出无人注意的叮当声响。少许未喝干净的啤酒也因此流淌出来,浸染在早已不算干净的石板路上,混着烟灰形成一块又一块难看的污渍。 除了黑夜无人注意桌下这些丢弃之物形成的难看景色,酒桌上的人们仍旧在碰杯。 啤酒瓶相撞的响声清脆不等彻底入耳便被畅快的笑声所掩盖,又或者“砰”一声,白色的酒沫飞溅出来,炭火、汗渍、香烟各种激烈的味道在随着酒精挥发交融在一起,实在算不得好闻。 但这味道却让又让大多数人上瘾,疲惫的肉体,紧绷的神经一切的不得已与不如意都此刻烟消云散,得到短暂的放松和舒缓。 烟酒不停,喧闹不止,又吹嘘不断,真实和虚妄就此模糊,过往与现在相互重叠,人们在一声声放纵的呼喊、一句句醉酒的谩骂中将本该宁静的夜晚点燃爆炸。 他们麻木了、大醉了、放纵了、宣泄了 可怕的精神浪潮蔓延开来,似要将头顶灰暗的天穹刺破,直至黎明的光从地平线一侧出现,浪潮停止蔓延又快速干涸,一切的喧闹都在瞬息间戛然而止,而后归于正常或麻木。 人们对这样的生活乐此不疲,并在每个夜晚循环往复。 黑夜走出夜市的街道,离开放纵的聚所,耳畔除了汽车偶在身侧马路穿行的引擎声,还回响着夜市里人们过于吵闹的声音。 那声音叫嚣得厉害,附在黑夜耳畔,怎般都无法离开。 一时之间,他竟是分不清恶意和这声音到底哪个更可怕,但总归是一样的,反复刺痛他的神经,让他迫切地想要毁灭点什么,以此来发泄自己的恶意。 黑夜脑海中那可怕的毁灭欲望反复堆积,当他快走到住所时已经要被就此吞没了。 他住的高级公寓位于安苑区中心,价位高的同时风景采光也极好,楼下还有连片的购物超市与休闲设施。 但由于时间太晚了,等黑夜回来的时候只剩几家二十四小时的便利店还开着了。 或许是嗅到了太多的烟酒味,又看到无数人为此而放纵的场景,黑夜第一次对这些东西感到好奇,在他印象里烟酒的味道浓烈刺鼻,小时候偶有几次闻见都厌恶得厉害。 异能者大多不抽烟喝酒,尤其是烟,即使作为普通人的时候喜欢,在成为异能者后也会因为五感被加强,对刺激性味道成倍敏感而选择戒掉。 尤其是动物型异能者更是敏感得厉害,例如萧问远在成为异能者后依旧是抽烟的,但因为前后两个队长,霍斩兰和岑琛都是动物型,天天因为这事吵架,硬生生又把烟给戒掉了。 更何况是天生异能者的许明渊,白日无感,不会主动接触,而黑夜则是能离多远就离多远。 但是 黑夜又想起晚上那个借着醉酒来挑事的男人。 似乎喝酒之后,所有不正常的行为都会被理解,又或者说只有醉了才能做出这些不正常的事情。 这东西总和发泄与放纵联系到一起。 而黑夜需要发泄和放纵,他第一次对这些东西产生好奇,好奇所谓的醉了到底是什么感觉。 反正都没什么差别,黑夜这么想着。 他走进一家大些的便利店,因为完全不了解,他也不管是洋的还是白的,尽是挑了些贵且度数高的酒,买了一堆大瓶的。 至于烟,黑夜到底是没有买,他轻松拎起两袋连瓶子加起来几十斤的酒,在店员震惊且疑惑的目光中离开便利店。 十几分钟,黑夜拎着两大袋酒回到家中。 他所住的楼层非常高,客厅的巨大落地窗能俯瞰兴海大半的夜景,轻柔又迷蒙的光洒进来,分不清那到底是天穹之上暗淡的月光,还是地平线上绚烂多姿的夜灯,又或者二者混杂,反正进到客厅的时候是灰蒙蒙一片,让本就冷清的房子更冷了。 黑夜懒得开灯,把酒随手丢在茶几上,因为没注意力道而发出“咣当”的声响,好在没把瓶子摔碎。 他瘫坐在沙发上,霎那间将在心底积压的恶意释放出来,开阔冷寂的空间似乎在变得扭曲,可怖而狰狞。 黑夜忍不住抬头环视一圈,他眼眸亮得可怕,猩红的色泽如洪水般濒临决堤,迫切地想要毁灭什么东西。 片刻后,黑夜稍稍起身,随意从袋子里捞出一瓶酒,打开盖子轻嗅了一下,比起那些需要细品的香气,浓烈刺鼻的酒精味很快侵占了他嗅觉的大部分。 黑夜轻皱下眉,然后狠狠灌了一口,那酒像是岩浆般侵蚀他的舌尖,又滚过喉咙,顺着食道蔓延进入胃里。 “咳咳——!” 黑夜咳嗽起来,被呛得流出几滴生理性的泪水,他抬手将泪水抹去,在眼尾留下微红的擦痕。 不知过了多久,黑夜终于缓过这股劲。 他全身都如同置身火海般,灼热又猛烈的火焰像要把他烧成灰烬,什么都不给留下,舌尖和喉咙更像被无数刀子剌过,丝血不见却疼得厉害。 还不如拿刀砍自己两下。 黑夜突然觉得这东西还不如见血来得方便,他将酒瓶放到桌上又掏出弹珠变作匕首,在指尖转了几下后将刀锋抵在手腕上。 在即将见血的瞬间,黑夜陡然停了下来,他盯着自己的手腕看了片刻,又将视线落在桌上的一堆酒上。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笑着将匕首放下来,掏出手机,给侯涅生连发好了几条短信。 【大影帝,立刻来见我。】 【我要疯了,马上就要失控了。】 【你说我会随便找个路人砍两刀,还是给自己来几下呢?】 侯涅生没有回,所有的消息仿佛石沉大海,再无法掀起波澜。 他认识侯涅生的时间不长,但每次,无论他想不想,有需要的那刻,对方总能在第一时间给予回应。 这是第一次,他满脑子都想着侯涅生了,对方别说出现了,连回信都没有。 黑夜无比生气地将手机放下,去随便找了个玻璃杯,将酒倒进去后拿着玻璃杯轻轻摇晃。 晃了几下后,黑夜将足足半杯的酒又一口喝尽了。 很烧,很烈,也很疼 但他最不缺的是疼了,并对此习以为常。 黑夜拿起手机又发了条语气过去,开口的瞬间,浓重的酒飘散出来,空气似乎都在瞬间被灼烧殆尽,变得无比稀薄。 “大影帝,时间不等人啊,真不打算出现吗?” 他一手拿着手机,眼睛紧盯屏幕,另一手又不急不缓地又倒了半杯烈酒。 片刻后,黑夜仰头将酒再次一饮而尽,再低头时,他看向屏幕的视线逐渐模糊起来,似乎看到那对话框变成了正在输入的字样。 黑夜眨了下眼睛,对话框又重新变回了原样。 错觉吗,黑夜想,管他呢。 他又发了条语音过去,“大影帝啊,你这老东西活那么久光会骗人了,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我的,然后呢。” 黑夜顿了顿,唇舌都干得厉害,似乎真的上瘾了般,整个身体居然都在渴望烈酒入口后的灼烧感。 他继续倒上半杯酒,放在玻璃杯中摇晃几下,一饮而尽。 杯子放下的霎那,黑夜眼睫轻颤两下,他觉得现在的自己有些奇怪,精神异常亢奋,和失控或发疯的状态有些相似。 但不同的是,他意识也清醒得厉害,甚至因为太过清醒,那意识就像个不小心脱手、快速飞上云端的氢气球,彻底超乎了掌控。 以至于此刻天旋地转,连身体也跟着脱离了掌控。 “短信不回,语音也不回,都几个小时了,深更半夜的,跟我搞起失踪来了。” “有你这么拿我当主人的吗?嗯?” 黑夜又喝了半杯酒,飞上云端的氢气球飘得更高了,再也抓不住了。 “侯涅生,我命令你,立刻滚过来,现在就出现在我面前,要不然就一辈子也别出现了!” 如他所料,依旧没有半点回应。 黑夜把手机丢到一旁,将一大瓶酒剩的最后一点底子也倒出来。 他把玻璃杯拿在手中轻轻摇晃着,低垂着脑袋像是在自暴自弃,又或者在逃避什么。 但当他再次准备一饮而尽的时候,心跳突然慢了半拍,在他的感知里灰暗而扭曲,夹杂千丝万缕猩红杀意的空间中突然多了一片人形的空白。 黑夜以为自己醉了,居然幻想出那失踪一晚上的侯涅生出现在自己面前了。 但下一秒,那种近乎本能的吸引告诉黑夜,这一切都是真的,侯涅生终于来了 侯涅生站在客厅离沙发稍远的位置,这里没有开灯,以至于抬眼便能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看到外面绚烂多姿的夜景,但他却无暇去看一眼。 透明的茶几上洋的、白的、各种形状的酒瓶放在袋子里堆在一处。 而旁边的沙发上,黑夜一手搭在沙发靠垫上,另一手还拿着个玻璃杯,随着手腕轻轻晃动,里面的酒水也如波涛般摇摆。 恶意与杀意混杂着酒精挥发的味道遍布了整个客厅,昏暗的灯光下,这些东西仿佛有了实质,黑红交杂,狰狞可怖,彼此叫嚣着要毁掉什么东西,并愈演愈烈。 恰逢此时,黑夜抬眼看过来,一双猩红的眸子亮得可怕,将站在不远处的侯涅生整个都映照成了血色。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把玻璃杯放到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而后歪头看向侯涅生。 客厅的杀意与恶意瞬间多了一倍,他嘴角一扯,笑得无比轻佻,“哟,大影帝,终于来了啊。” 黑夜似乎懒得搭理侯涅生,又从袋子里捞出一瓶酒打开,倒进玻璃杯后才慢悠悠道:“请你来可真难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主人呢?” 他翘起二郎腿侧眼看向侯涅生,像是打量个物件似的,视线在侯涅生身上来回移动。 侯涅生一如往常穿了件白衬衫,但外面又套了件长风衣,或是晚上的缘故,他只带了一个口罩,没带墨镜,但这副模样像极了刚做完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后,又匆忙赶过来的。 侯涅生是个演员,而且是非常知名的演员,这样的装扮似乎该习以为常,但是他现在一个需要在医院里静养的人,需要悄咪咪去见谁了呢,以至于到现在才能出现。 黑夜越想,脸上的嫌弃之色越重,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就此把人给丢掉了。 但丢了的话黑夜觉得现在的自己还做不到,无论从哪个方面都做不到。 他见侯涅生没有回应,更没有要过来的意思,抬手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过来啊,大影帝。” 话音落下,侯涅生终于动了,他走过来坐在黑夜旁边的位置,但依旧没打算开口说什么。 黑夜看了看侯涅生,又道:“把你身上那些碍眼的东西拿掉。” 侯涅生沉默地口罩摘掉,似乎知道黑夜同样不喜他穿的风衣,将这件外套也脱了下来。 衣服落在沙发的瞬间,黑夜翻身坐到侯涅生身上,匕首也直直抵在他颈间,眼眸里血色汹涌得厉害,恨不得当场就捅进去。 “不打算解释一下吗?”黑夜说着将匕首往前推进些许,眼底映着那缓缓渗出的殷红鲜血,“解释一下你到底为什么现在才出现。” 侯涅生抬眼看向黑夜,他脸颊因为酒水烧得厉害,眼角被呛出的泪渍被反复抹去,如胭脂擦出了妖艳又上挑的红色眼线,他的眸子同样红得厉害,恶意混杂着杀意倾泻在整个客厅里,里面的瞳仁颤得厉害。 疯了也好,醉了也罢,确如黑夜说得,他马上就要失控了。 “你找我,而我来迟了,这是既定的事实,无可改变。”侯涅生终于开口了,“无论什么样的解释,于你而言都毫无意义,你现在需要的是” “大影帝,你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不能让我知道吗!”黑夜笑起来,那笑容濒临崩坏,疯狂而决绝,“我说了,我要听你解释。” “在办理出院手续,一直要做检查,我嫌麻烦就把手机直接关机了。”侯涅生回道。 第20章 岌岌20 因为新电影下周五上映,侯涅生算想在医院里继续耗着也不得不想个办法办理出院手续。 侯涅生身上的伤,黑夜和岑憬都不知道是如何来的,再者因为牵扯到异能者,越少人知道越好,最重要的是他还是个公众人物,如此叠加下来,私人医院里只有少数几个人资历很大的老医生知道侯涅生的存在。 然而奇怪的是侯涅生醒来后,检查结果一直显示他内伤严重却不伤及根本,换言之就是看着严重但其实一点事没有,可他又实实在在伤到濒死,前后矛盾得厉害。 这几个老医生看侯涅生就仿佛看到了一个医学界的未解之谜,够写几十篇论文供着的那种,每天见到人都跟见到什么珍稀动物似的,就差把人捧起来当个宝贝供着了。 虽说这样伤好得快这点有了很好的解释,但办理出院却变得异常麻烦。 从早上开始,老医生们把能检查的项目全带侯涅生检查了一遍,而且因为不能让更多医护知道他的存在,检查效率非常低下,光是等检查结果就等到了晚上。 结果出来后,医生们看完报告,又都围着侯涅生苦口婆心地劝他再多休养几天。 如果不是因为动静越闹越大,沈书尔赶过来解围,侯涅生可能今晚还走不了,她一手拿着侯涅生的检查报告,另一手轻轻推开几位老医生,“都让一让,别围在这里了。” 她走到最前面,上下打量侯涅生片刻后,露出略显惊讶的表情,道:“恢复得确实不错,脸色也挺好的,但是你现在这样还远远达不到出院的标准。” 沈书尔又看了看检查报告,“简单来说,你现在就是粘起来又包了层膜的瓷器,看起来光鲜亮丽一点是没有,但一碰就得散架,如果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我的建议是继续住院。” 黑夜的第一次短信就是这时候发来的,虽说连发了很多条,但因为检查项目太多,再加上他自己也说最近几天要加班,侯涅生索性直接把手机关机了。 而后,他又被医生们一直缠着,完全没想着再把手机开机看一眼。 侯涅生适时抬头看向沈书尔,语气温柔却又不容拒绝,“沈医生,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但确实有特别重要的事情,回去之后会多加注意的,同时会找保密性较好的医院继续治疗,你大可放心让我离开。” “再者,就算我真出事了,有那签字的契约在,我也不可能牵扯到你们,最多只能说是自己不小心而已。” “我向来以病人自己的意愿优先,你现在的情况虽然还是有些危险,但也不是必须躺在床上,执意要走的话我是不会阻止的。”沈书尔将检查报告放下,视线扫过身旁面露难色,一看就舍不得侯涅生离开的老医生们,知道他们会替自己把该说的说完的。 她手插在兜底转身离开,“几位老前辈,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我继续去转移病人了。” 十五天下来,私人医院的病人已经又转移两批到珠省分局了,沈书尔是今天下午飞回来的,负责安排明天早上转移的第四批病人,正好侯涅生检查完毕想要立即出院,闹得太厉害了便顺道过来看一圈。 反正有古方镇的事件在前,侯涅生该签的都签了,再者岑憬、许明渊都没叮嘱自己关于此人要专门注意些什么,想走就走呗。 更重要的是 沈书尔站在病房外,想起侯涅生那双含笑且疏离的眼眸,配合他那张惊为天人的脸,怕是说什么对方都能被轻易蛊惑,随口答应。 但沈书尔从理性的角度上分析,那是一种只浮于表面的柔和,是与人交往的惯用伪装,甚至可以通过这种方式免去大部分麻烦,他的真实面孔可能冷漠到了极点。 这种人往往目的明确,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也比任何人都清楚后果是什么。 虽然有了沈书尔开口放行,但架不住几老医生不放心,左右围着侯涅生来回叮嘱,可依旧没放弃劝他不要离开,还有各种零碎琐事加一起,前前后后又拖了一个多小时才正式离开医院。 几个老医生从晚上就开始劝,劝到了半夜三更,知道自己实在劝不动了。 最后,他们步履蹒跚,跌跌撞撞,非要执拗地将人护送到医院门口,生怕这个潜在论文不小心摔倒了然后给自己摔碎了。 侯涅生以太引人注目为理由拒绝了,这才勉强没让医生们跟着送下来。 因为准备出院,侯涅生昨天也提前订好了衣服和口罩之类的让人送过来,他把自己包好后就准备离开了。 知道侯涅生真的要走了,看那几位老医生的表情,如果可以,他们真的很想把侯涅生绑回病床上好好躺着。 因为之后大概率再也见不到了,有个医生还想叮嘱些什么,但侯涅生似乎感知到黑夜的不对劲,眼底飞速浮现一抹金色,眉头也皱了下。 虽说无人注意,但那一瞬释放的气息也足够骇人。 有话叮嘱的医生离侯涅生最近,想说的话也因此卡在嘴中,怎么都说不出来。 “多谢几位关心了,我会多加注意的。”侯涅生话语间温和彻底浮于表面,“如果没别的事的话,我这就离开了。” 不等那几个再说什么,他已经快步离开了。 和以往几次不同,侯涅生现在已经正式出院了,他需要光明正大地走去医院。 快步走出医院,他背过摄像头假意离开,又朝监控无法拍摄到的灰暗角落快步走去。 这短暂的功夫里,侯涅生终于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他把手机想立刻给黑夜回复过去,但还不等输入陈荣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被挂断一次,继续打,再被挂断,再打 侯涅生迫于无奈只能接听电话,“侯影帝啊,侯祖宗啊,我就差上香跪地磕头拜佛了!您可算愿意接电话了!我” “什么事等明天再说。”侯涅生打断陈荣的哀怨哭诉,“别再打电话和发信息过来,任何人都是” 侯涅生的声音如往常般含笑,但电话那头的陈荣却打了个寒颤,不知为何,他觉得对方似乎生气了,“你你有什么要紧事” 不等说完,电话挂断了。 角落里的侯涅生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般,什么痕迹都未留下,转瞬出现在了黑夜的住所。 看到黑夜的瞬间,侯涅生稍稍松了口气,没像自己想的那样血流一地,但状态也说不上好,居然直接干喝威士忌,还喝了整整一瓶。 再等黑夜将头转过来的一瞬间,侯涅生就知道他喝醉了,而且醉得非常厉害。 至于现在 黑夜听完侯涅生的解释,又笑了两下,也不知道信没信,他将匕首抽出来放在指尖把玩着,“解释得很好,但我就是觉得很不爽,你说该怎么办呢,大影帝。” 侯涅生有些无奈地笑笑,将刚刚未说完的话说完,“我说了你现在需要的是发泄,虽然我来得很迟,但一切还来得及。” “发泄?”黑夜的语气满是不屑,“我现在恨不得杀了你,要你死也无所谓吗!” 仿佛是为了印证自己的话,黑夜将匕首抵在侯涅生胸前毫不犹豫刺了进去,刺得不深,但血仍旧大片大片渗出来,在衬衫上开出一朵猩红妖艳的花。 侯涅生像是感觉不到胸前的痛楚,眼睛直勾勾盯着黑夜,那眸光实在太过炽热了,像是穿透了这鲜活的躯体,看向其内摇摇欲坠的灵魂。 “我的生死早已交由你来掌控。” 侯涅生的声音很轻很轻,虚无缥缈地飞入黑夜耳中,转瞬即逝却又默认和接受了他的行为。 “我t才不要你呢!”黑夜将匕首拔出来,把它当作侯涅生似的,甩手用力朝后丢去,谁需要你了,爱去哪待着去哪带着,我喝酒也是一样的。” 匕首钉在墙上颤了两下,又“咣当”摔在地上,就像此时的侯涅生一般,被黑夜毫不遮掩地嫌弃。 黑夜伸手去拿桌上玻璃杯发现距离不够后,直接将新拆开的酒瓶拿起来,稍稍仰头,大有直接干了的意思。 “你已经喝得够多了。”侯涅生抬手抓住黑夜的手腕,“别再喝了,把酒放下。” 黑夜挣扎了两下但没有挣脱,酒瓶倾斜着悬在半空,因为是几乎满瓶的状态,大半的酒水还在瓶中剧烈摇晃,少部分则洒了出来。 洒出的部分全部落在侯涅生的衣衫上,与半干的鲜血相融合,一同贴在他的肌肤上,其下的躯体也变得若隐若现。 空气中酒精的气味与鲜血发散的腥甜相融合,一时间那股味道竟比手中的烈酒更加吸引黑夜。 黑夜忍不住低头望过去,又看了看侯涅生,见他仍旧松手的意思,便迅速将酒瓶换到另一只手上,而后手腕一转,将瓶中剩余的大半酒水全部倒了出来,全部倒在了侯涅生的胸前。 ”不让我喝,那就你来喝。” 说话间,大量的酒水自侯涅生的胸前向下滑落,将整件衬衫彻底打湿近乎透明地黏在身上,酒实在太多了,即使将衬衫整个浸湿,也依旧在他腹下积了个小小的浅坑。 黑夜坐在侯涅生身上,衬衫的一角正好搭在那浅坑里,酒也顺着衣角缓缓往上蔓延,很快就沁到他腰腹位置。 现在黑夜全身都烧得厉害,这酒像冰一般,乍一下触到肌肤让他忍不住颤了下,连被烈酒灼烧飞入云霄的意识也终于稍稍回笼。 侯涅生胸口处的刀伤还未愈合,其上的血渍又随着酒水再次晕染开来,在昏暗的光影下,这血像朵鬼魅的妖艳之花,自他胸前绽放,如纹身般烙在了身上。 他似乎没想到自己会把酒全部倒出来,眉头轻微皱了下对自己的行为表示不满,但那不满转瞬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略显无奈的笑意。 “现在满意了吗。”他问。 那声音有些低沉,似乎在压抑什么,但落在黑夜耳中却充满无尽的蛊惑。 这一瞬间,他有些明白为什么有人会借着醉酒调戏和骚扰美人了,侯涅生的这副表情他实在太满意了,甚至还想更过分点,看这人因此而失控。 “不满意。”黑夜将酒瓶也扔到身后,砸在匕首上变得四分五裂,又伸手用两截手指在侯涅生胸前轻轻碾过。 侯涅生胸前的衣衫湿得最厉害,黑夜的指尖也因此沾了不少酒水,他又用这沾酒的手指划过侯涅生的锁骨尖端,再向上划过脖颈与下颌,最后停在侯涅生微张的唇瓣前。 “大影帝,张嘴。”黑夜笑得无比恶劣,说话时手指还在侯涅生的下唇上戳了两下。 侯涅生看向黑夜却迟迟没有动作,呼出的气洒在黑夜指尖,像烈火般灼热,”别玩火”他声音哑得厉害,眼眸里的金色也越发明显。 “乖,听主人的话,把嘴张开。”黑夜将主人两个字咬得极重,近乎明示地警告侯涅生。 话音落下,侯涅生轻轻张开嘴,黑夜的手指探了进来,指腹按在他的舌尖上又轻轻搅动起来。 感受到指尖传来的热度,黑夜脸颊莫名烧得厉害,眼底跟着泛起薄薄的水雾,一时间完全分不清自己是酒醉还是兴奋,但总归他想继续下去。 突然,黑夜将手抽出来,笑得连肩膀都颤动起来,而后将手搭在侯涅生肩膀上,声音竟是无比愉悦:“大影帝,你硬了。” 说话的时候,黑夜还不忘在侯涅生身上蹭蹭。 “想上我吗?”他又问。 话音落下,侯涅生的呼吸又重了几分,看向黑夜的眼眸彻底变成金色,眼底的理智在濒临涣散。 黑夜很满意侯涅生这无声的回答,抬手解下自己衬衫的两枚扣子,他本就不喜欢将扣子扣完整,又解开两个后,锁骨与胸膛都露了出来。 但因为醉酒,露出的肌肤也同样呈现不正常的粉色。 “现在,我给你这个机会,大影帝,来,把我抱到卧室里,然后做你一直都想做的事。” 侯涅生的呼吸声重得厉害,但其中又含着一声疲倦的叹息。 他抚上黑夜的脸颊,哑声道:“你醉了。” 他肯定黑夜喝醉了,而且醉得厉害,以至于动作和言语都变得不受控制,过分直白,过分挑逗。 “是啊,但那又怎么样呢?”黑夜笑着说,“大影帝,错过这个机会,下一次我可就” 不等说完,侯涅生揽着黑夜的腰将人抱住,脑袋靠在他肩膀上压抑地喘息着,呼出的热气洒在他胸前,酥痒难耐,“别闹了,让我抱一会就好了” “你他妈下面那东西是摆设吗!”黑夜挣扎起来,但侯涅生抱得实在太紧了,他只能继续愤怒地吼道:“你是听不懂我说话吗!谁稀罕你抱我了,我要你” 黑夜没有说完,侯涅生稍稍放松拥抱的力道,抽出一只手将他的嘴捂住,不让剩下的话吐出来。 他与侯涅生四目相对,那双金色的眼眸亮得可怕,里面流转的光晕如海啸般汹涌肆虐,即将抵岸毁灭一切。 侯涅生吞了下口水,眼底的海啸依旧在渴望毁灭一切,但却止在了海岸不远处,再没有有前进半步。 “我是人,不是畜生,更不是强奸犯。” 他眼睛直勾勾盯着黑夜,金色的眼眸能映照出黑夜酒醉的面庞,也能映出他自己心底的可怕欲望。 这欲望如烈火般灼烧着他,但烈火未能将一切灼烧殆尽,理智仍旧存在。 “听着,无论你是男是女,我趁着你酒醉和你上床发生关系,这种行为和强奸犯没有任何区别,我不会那么做的。” 这句话似乎用尽了侯涅生所有的力气,以至于捂嘴的力道也变得很轻,黑夜轻易推开他的手,咬牙切齿道:“你以前就没犯过法吗?!居然这个时候跟我讲法律!” “如果非要用现代法律来细数我的过往,那可能判我几百次死刑都是轻的了。”侯涅生笑起来,再次抱住了黑夜,“但你是例外” “如果我现在真做了,你清醒过来了肯定会后悔的。”侯涅生又摸了摸黑夜的头发,“所以别再闹了,让我抱一会,一会就好了。” 侯涅生说完便将黑夜紧紧抱在怀里,头抵在他肩头,像是睡着了般一动不动,但呼出的气息依旧热得可怕。 黑夜被侯涅生紧抱着,胸前的衣服也全部湿了,贴在肌肤上像是消失了般。 他能感受到侯涅生炽热的胸膛,还有胸膛之下,鲜活跳动的心脏。 黑夜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没有再挣扎,居然就这么安静地给侯涅生抱着。 客厅里充满了恶意,但它们逐渐不再叫嚣,猛烈的风暴归于平息,黑夜的眼眸依旧呈现血色,但只觉这嘈杂世界第一次安静下来,耳畔只剩下侯涅生的呼吸声,心跳声 那声音从剧烈急促变得安稳平缓,落地窗外朦胧的光在持续照进来,很暗几乎只能照亮靠窗的一角,但在黑夜的感知中这里已经亮得可怕了,连冷清的房子都突然有了几分温度。 片刻后,侯涅生放开黑夜,似乎是在欢喜黑夜愿意被自己这样抱着,牵起黑夜的手,在他手背上落下一吻,又他在指尖上蹭了蹭,轻笑着说:“下次别拿这种事情开玩笑,我不保证每次都能控制住自己。” 不知为何,这一刻黑夜不想将手抽出来,甚至还想继续被侯涅生抱着,可还不等说什么,他胃里突然一阵翻江倒海。 他忍不住干呕起来,再下一秒,“呕——!” 第21章 岌岌21 黑夜将喝下肚的酒全部吐了出来,而他和侯涅生两个人谁都没能幸免于难。 侯涅生强行忽视身上的污渍,有些无奈地笑起来,轻轻拍了拍黑夜的脊背,声音仍旧有几分沙哑地打趣起来:“醉酒的滋味好受吗?下次还打算喝酒发泄吗?” “我不——呕!” 没说完,黑夜又吐了。 侯涅生拍背的动作一顿,立马将黑夜横抱起来,用最快的速度找到卫生间,在他没第三次吐之前将人抱到洗手池旁边放下。 他拍着黑夜的脊背,等他第三次吐完,感受着近在咫尺的难闻气味,终究是忍不了了,“客房在哪?我先去洗个澡。” “咳咳咳” 黑夜又咳嗽两声才抬手朝一个方向指去,“那间,浴巾和睡衣什么都在柜子里,你自己” 不等说完,侯涅生消失不见了。 片刻后,黑夜耳畔听到细微的水流冲刷的声音,他自己也忍不了了。 酒精在胃里发酵后又吐出来的味道实在难闻,黑夜刚想起身去洗澡,但下一秒,又低头吐了起来,像是要把胃容物都清空般,足足吐了五次才彻底结束,连先前的夜宵都全部吐了出来。 他低头看向堆积在水池里一大坨粘稠的呕吐物,鼻腔和嘴巴里都是那股作呕的味道,十分嫌弃地干呕两下。 他边干呕边抬眼看向镜子,脸上的红晕未退,泪渍干涸在眼角和擦痕一起,加上呕吐时的略显扭曲表情,像个滑稽小丑似的,难看得要死。 再想起刚刚做的那些事情 但凡不是侯涅生还有点良心,他现在已经跟人躺在床上少儿不宜了。 “妈的,垃圾东西,老子再也不喝了!” “呕——!” 过程磕磕绊绊,半个小时后,黑夜终于洗完了澡。 他用沐浴液加香皂在自己身上搓了不知多少遍,生怕留下半点呕吐物的味道,裹着浴巾出来时,还不忘用漱口水再漱几下口。 将漱口水吐出来后,黑夜又无比嫌弃地拎着衬衫,不带半点犹豫地丢到垃圾桶里。 黑夜吹干头发,换好衣服走出浴室时,屋里的灯已经全部打开了。 一开始买这套房子的时候,他直接找了一个装修团队,全权交给对方负责,唯一的要求就是在客厅弄个全景落地窗。 当时装修团队问黑夜要什么风格的,他自己也不知道要什么样的,就让对方随便报几个,最后选了个轻奢的居家风。 或许是因为黑夜钱砸得够多,装修团队也用了心思,当头顶浅黄色的暖光照下来时,整个房屋都充满了生活气息。 最开始交房的时候,屋子里还布置了很多鲜花和绿植,走廊装饰的木架还还有很多小的毛绒玩具,诸如此类的装饰还有很多。 但可惜黑夜和白日谁都不会打理,有时候出外勤甚至十天半个月都不会回来,故而鲜花和绿植逐渐凋落枯死,毛绒玩具也慢慢落了灰尘,许晔舟第一次过来的时候觉得这些东西放这里实在可惜,便全部扫荡走了,连个枯树枝都没给留下。 原本温暖的屋子重新变得冷清,连暖光照下来的时候都显得格格不入。 黑夜走到客厅,打算将地面和沙发上呕吐物处理掉时,整个客厅已经焕然一新了。 也不知道侯涅生是怎么做到的,沙发坐垫干净舒适,仿佛从未被弄脏过,角落四散的玻璃瓶也消失不见,匕首也从角落移到了桌上,安静躺在那里,漆黑的匕身在暖光下镀了层金,如同阳光洒下。 或许是错觉,黑夜觉得匕首上的血线好像变得更加殷红了,仿佛能直接滴出血。 此时,侯涅生正坐在沙发上,客房里的浴袍是均码的,穿在他身上有些小,袖口只到手腕下方,下方的衣摆则因为坐着看不出长短,黑夜估计也只能到膝盖左右。 他的头发没有吹干,虽然用毛巾擦过但还是湿漉漉黏在一起,发梢缓缓渗出水珠又滴到浴袍上。 他随手拿起桌上的一瓶酒,似乎在看标签之类的,看到黑夜走过来便将酒放了下来,笑着调侃道:“酒好喝吗?” 黑夜沉默片刻,因不知如何回答而选择岔开话题,“大影帝,你怎么不吹头发,我记得客房里东西挺全的,应该有吹风机才对。” 侯涅生捞起一截头发,看了看还在滴水的发梢,“有啊,但是吹两下就罢工报废了。” 黑夜:“” 黑夜还是白日都不可能邀请别人来家住,客房即使设备齐全也只能当个摆设,那个吹风机可能自己都没想过隔了好几年还能重见天日,然后过于激动就给自己整报废了。 他又沉默一瞬,似乎在思考什么,而后看向侯涅生,“大影帝,跟我过来。” 黑夜没说自己要干嘛,但侯涅生还是起身跟了上去,他推开自己卧室的房门,“去床边坐着,我拿吹风机给你吹头发。” 等黑夜拿着吹风机回来时,侯涅生已经坐在床边等着了,他将插头插好又翻上床跪在侯涅生身后的位置,开始给他吹头发。 他手插入侯涅生的发丝间,吹风机的声音响起,温热的风也随之吹出来,头顶的暖色灯光在这一刻似乎有了实质,温暖,和煦,宜家 或许是黑夜酒醉后的事情太过尴尬,他们谁都没有先开口,等侯涅生的头发不再滴水后,黑夜才道:“大影帝,别以为你装了回柳下惠,事情就翻篇了,我还没原谅你不回我信息这件事呢。” “那你想怎么样?”侯涅生笑着问,“又或者你想知道些什么?” 侯涅生稍稍回头,似乎知道黑夜在想些什么,眼底的笑意无比鲜明,“买那么多酒,你不会是想趁机把我灌醉了,然后方便套话。” 黑夜吹头发的手一抖,“?!” 他一开始还真是这么打算的,可惜自己越想越生气,没等侯涅生来就自己先玩脱了。 见到黑夜那副表情,侯涅生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他抬手贴在黑夜的脸颊上轻轻蹭了几下,“别再喝酒了,你喝醉的样子不好看,再者,万一再吐我嘶” 话没说完他被黑夜用力扯了下头发,“吹头发呢,大影帝,你别乱动。”黑夜松开侯涅生的头发,又强行将他的脸转回去,语气恨不得他将刚刚的事情全部忘记。 “好”侯涅生说。 不用看侯涅生的脸,光听声音,黑夜都知道他笑得一定很开心。 片刻后,他又道:“想问什么就问。” “大影帝,你以前是什么样的?”黑夜捞起侯涅生一大撮头发,用吹风机对着发梢反复吹弄。 这人的一切都太过完美了,撇去金钱俗物与外在皮囊不谈,异能也强横无比,几十年过去容颜不改,甚至连头发丝都定格在一个长度。 这样一个人,无人会不好奇他的过去。 黑夜也不例外,他好奇侯涅生曾经历过怎么样辉煌,又遭受了什么样的坎坷,最后再提起过往时只愿用苦长二字来概括。 甚至为此喜欢上了吃糖,只希望入口之物不再苦痛。 “不怎样,挺糟糕的。”侯涅生语调随性,但明显是不想谈论这个话题,“反正都已经过去了,不值当再提,我觉得” “我想知道你口中所谓苦长的往昔,更想知道糟糕能糟糕到什么地步。”黑夜打断侯涅生的话,他吹头发的动作不停,说话的语气也变成命令式,容不得拒绝,“这是对你不回消息的惩罚,大影帝,你不准编故事来随意忽悠我。” “现在,告诉我。” 侯涅生沉默下来,黑夜也没有再开口催促,整个卧室里只剩下吹风机的声音,微热的风吹在侯涅生的发丝上,也吹在黑夜的指尖。 指尖感受到的温度越来越暖,但黑夜的内心却逐渐陷入冰点,冷得越发可怕,当他眸中浮现第一抹血色时,侯涅生终于开口了。 “不骗你。”他说,“我以前跟大部分人都一样,年少轻狂,凌云壮志,高傲得很,自以为是,总觉得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那时候我身边还有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我们都在朝一个几乎不可能实现的目标前进,虽说过程无比艰难,要时刻面临死亡的威胁,可能今天还在一起说话的人,第二天便尸骨无存了。” “但不可否认,那段青年时光是我漫长人生里最恣意,最快乐的时光,后来” 侯涅生顿了顿,似乎是在回忆那段过往,他轻笑一声,再开口却多了几分无奈,“后来啊,我们的目标实现了,但作为代价,在目标达成后的极短时间里,我所有的朋友,包括仅剩的、可以称为家人的弟弟都先后离我而去。” “短短几载,就只剩我一人了。” 黑夜手上的动作一僵,想到侯涅生那对生死了无所谓的态度,隐隐猜到了接下来的发展。 而不知为何,在侯涅生说起那个几乎不可能实现的目标时,他的心口开始隐隐作痛,像有把无形的匕首抵在心脏处,缓缓刺入。 黑夜咬了下唇,将这莫名的痛楚忍下,继续听侯涅生说话。 “从那以后,我再无人可把酒言欢,策马驰骋,更无人值我交予后背,生死相随。我不曾体会过风月,仅剩友情与亲情也全部消失不见。” “而当我知道所谓的尽在掌握只是谎言与骗局时,我累了,也倦了,那个百废俱兴又太平将至的世界于我而言毫无意义,人间不属于我,也再不需要我,死亡和地狱才是我的归所。” “在那里,我的朋友,我的亲人,他们一直都在等我。” 黑夜将吹风机开到最大,猛烈的热风瞬间盖住他痛苦的呼吸声,不同于先前匕首抵在心口的疼痛,现在匕首变成一只巨大的手,死死掐住他的心脏,压抑,沉闷,几近濒死。 他抿了抿嘴,声音也透出一丝痛楚,“大影帝,你自杀过,对吗?” 黑夜的声音很轻,在吹风机功率最大的噪声下被完全改过,但侯涅生依旧听见了,他“嗯”一声,又道:“而且不止一次,我的愈合能力你见过,想死掉实在太难了,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在研究怎么搞死自己。” 确实很糟糕,搞糟到让人无法想象当时的场景。 头发彻底吹好了,黑夜将吹风机关掉又丢在一侧,彻底支撑不住跪坐在了侯涅生身后,手指插在他发丝间缓缓滑下。 大手攥住心脏的力道越来越大,这股莫名的痛楚要把黑夜压垮了,以至于手在发丝间滑落的动作都无比虚弱,直至整个彻底滑落都没有碰到侯涅生的身体分毫。 这动作又像他在不忍触碰,怕面前的一切只是假的,碰到了,也便碎掉了。 “那后来呢,你为什么不继续了?”黑夜哑声问。 话音落下,他心口的疼痛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一种如深渊般压抑的情绪,更知不为何,明明侯涅生就在身前,他却迫切希望见到这人的脸。 黑夜起身下床,几乎走到侯涅生面前,直勾勾盯着他的脸,似乎在匆忙确认什么。 “我最后一次自杀只差一点就成功了,但可惜在最后关头被人救了回来,而自杀手段因为某些原因无法再使用第二次了。”侯涅生也直直看着黑夜,任由他打量自己,“死不掉,便继续活着了。” 侯涅生过往很长,但又很短,短到几句话就勾勒完了,里面的欢声笑语太少,少到连只言片语都不用就结束了。 纵使侯涅生的言语平淡,依旧无法掩盖其中的孤独与绝望,黑夜直勾勾盯着面前这人,终于从那如深渊的情绪里走了出来。 此时,这人被头顶的暖光勾勒得柔和,长发随意披散开来,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拨弄两下,眉间含着浅浅的笑意,看向他的眸中水波婉转,又映着微暖的光,仿佛春日里被午后阳光照耀的浅潭,温暖柔和到让人看了便无法再离开,心甘情愿地深陷其中,就此沉沦而无法自拔。 黑夜在侯涅生身上寻不到半点过往浑噩的模样,这人似乎在岁月间逐渐释怀,将所有的阴霾与苦痛都彻底咽了下去,终于用最好的姿态来到了自己面前。 黑夜不明白自己为何生出这样的感慨,又更加好奇侯涅生被人救回来后发生了什么,才能致使他笑着能走到今日,变成今日这般模样。 突然,他的心再次疼得厉害,压抑的情绪也一同涌来。 “你”黑夜咬牙想追究到底,而侯涅生却突然抱住他,将他揽在床上抱在怀里,“后面的故事需要你自己来探索,那是秘密的一部分。” 黑夜一愣,侯涅生又将他的头按在自己颈窝处,又轻轻摸着他的头发。 因这疼痛与情绪,黑夜没在第一时间挣脱侯涅生,被他抱在怀里,听着他的问话。 他问:“我虽然活着,但也只是活着,我活得太久了,连感情都变得麻木,你还记得我说过的某句话吗?” 黑夜的思绪开始转移,那疼痛与情绪也开始逐渐消退,片刻之后便想起侯涅生指的是哪句话了。 【你该庆幸自己活得像人,还会因生死别离牵动喜怒哀乐。】 黑夜轻呼一口气,有些疲惫地说:“记得。” 话音落下,侯涅生将黑夜抱得更紧了,他们离得太近了,黑夜能感受到这人炽热的胸膛,还有鲜活跳动的心脏。 在那“扑通扑通”的心跳声里,侯涅生又道:“我活得太久了,对我来说礼貌笑容乃至谦恭都只是浮于表面的伪装,真实的我早已在岁月间麻木和腐朽。” “我很难再被真正牵动情绪了。” 这明明是正常人的心跳速度,但黑夜却觉得它跳得无比厉害,几乎要蹦出来了。 “除了皮囊,我哪里都不再是人,但于我而言,你是例外。” “明渊,你是世间唯一可以牵动我喜怒哀乐,将我重新变回人的人。” 这是侯涅生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却没想是在这样的情景下。 这一刻,黑夜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恶意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有周身的一片空白,还有耳畔持续不断的心跳声,心口仅剩的一点痛苦也可以忽略不计。 黑夜再次轻呼一口气,他确信现在一切已经超乎本能。 他想抬眼看看侯涅生的脸,看看侯涅生说这话时到底是怎般表情。 可侯涅生抱得太紧了,黑夜用力抬眼,视线也只能落在他白皙的脖颈,上面的细小刀口早已消失不见,光洁如初。 在黑夜的感知里,侯涅生是空白的。 他想,如果自己能感受到善意,会从此刻的侯涅生身上感受到什么。 是如他所言汹涌澎湃的爱意,还是逢场作戏的谎言 下一秒,黑夜竟是无比庆幸自己什么都感知不到。 感知不到的话,真真假假,不再需要一个肯定的答案,只要他觉得是够了。 侯涅生依旧抱着黑夜没有放开,而黑夜也彻底适应了这个拥抱。 对黑夜来说,拥抱已经是件非常久远的事情,他小时候不知道什么是恶意,只知道所有靠近他的人都带着不好看的颜色。 每个人都有不好看的颜色,那便是恶意,即使这恶意不是针对黑夜的,他仍旧感到不喜,会本能拒绝别人的拥抱。 黑夜想了好久才想起上一次拥抱是在什么时候,是他刚从那满是恶意的精神病院出来时,爸妈和姐姐朝他跑来,迫切地拥抱了他。 即便他们身上也有恶意,但和身后的病院比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黑夜也便没有拒绝。 从此以后,十多年来,黑夜就没有过这般亲密而温暖的接触了。 现在,黑夜再一次被人拥抱,这拥抱是暖的,而且拥抱他的人看不到任何恶意的同时又是只属于他的。 这是只属于他的拥抱 黑夜第一次觉得自己喜欢被人拥抱,喜欢被拥抱时的感觉,他沉默片刻又很快接受现实。 彼时心口说不上来的疼痛彻底消失不见,压抑的情绪也一扫而空,黑夜将手轻轻搭在侯涅生的腰上又伸到他的脊背处。 他正式接受了这个拥抱并予以回应。 第22章 岌岌22 侯涅生察觉到黑夜的动作,笑着问:“喜欢被抱着?” 他将搭在黑夜后脑上的手放开,不再将人紧紧抱着,稍稍支起上身,笑着看向黑夜,静静等待他的回答。 解开了束缚,黑夜终于能抬眼望向侯涅生,看着那张笑意分明的脸,他又别过脸去,嘟囔道:“才不喜欢呢。” 说话间,黑夜却没有离开侯涅生的怀抱,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头枕在了他的手臂上,手虽然收了回来,但还不忘捞一缕长发放在指尖玩弄。 玩了片刻,黑夜才想起晚上看到电影推送的事情,又问:“大影帝,你出院是因为电影上映的事吗?” “嗯。”侯涅生回道,“下周五上映,估计下周刚开始就要到处跑宣传了,要趁现在还没忙起来前,把自己从医院里弄出来。” “你的电影还需要宣传啊。”黑夜将刚刚那些莫名的痛楚与情绪彻底抛到脑后,伸手捏住侯涅生下巴让他低头看着自己。 他打量着这这张绝色的脸,想起推送下面的网友评论,笑着调侃道:“大影帝,你知道推送下面,有多少人说光冲着你这张脸就会去看吗?” “他们去不去对我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侯涅生问,“你会去吗?” “不去。”黑夜毫不客气地拒绝,“谁稀罕看你了,别人那是见不着你,我想见你不是随便一句话的事情吗?” 黑夜又使劲捏了下侯涅生的下巴以示警告,“下次要是再敢失联的话,我保证” 不等说完,他又想起自己发语音之后,侯涅生好像有一瞬准备回信,但下一秒又消失不见了,他当时已经醉得厉害了,只觉自己出现幻觉了。 侯涅生见黑夜突然不说话了,笑着问:“你保证什么?” “你之前是不是要回我信息来着?”黑夜松开捏着侯涅生下巴的手,反问:“怎么发一半又不回了?” “陈荣,我经纪人,他一直打电话过来,挂一次打一次,我只能先接电话了。”侯涅生回答道。 “那之后呢?”黑夜问,“你接电话跟他说了什么。” “把人训了一顿,让他有事情明天再说,然后就立刻来找你了。”侯涅生说着似乎想到什么,伸手摸了摸黑夜的脸又随口问道:“对了,你这里有我能穿的衣服吗,他着急联系我估计是行程提前了,我明天大概率要出门见人了,你总不能让我就穿浴袍。” “大影帝,有些时候我真怀疑你是不是故意的。”黑夜将侯涅生的手打开,“除了我姐,你是第一个进我家的人,想也知道,这里就我一个人的衣服,哪来的衣服给你换啊。” 他看了看侯涅生身上这件有些小的浴袍,就算他只是个普通人,也确实不能就这么穿着出门,但想到侯涅生可以瞬移这件事,又用手指在侯涅生身上戳了戳,“大影帝,你自己直接瞬移回家,然后换身衣服再回来不就行了吗?” “一般情况,我不会用异能,异能也不完全是你想的那样。”侯涅生将黑夜乱动的手抓住,“老实一点,别再玩火了。” “呵。”黑夜没有深究侯涅生话里的深意,毕竟他对异能的了解本就不多。 他将手抽回来,怼道:“那你过来找我就不是一般情况了是。” “我说了你是例外,例外属于特殊情况。”侯涅生又将黑夜的手抓回来在唇边亲了下,“我只会因为你而用异能。” 黑夜再次将手抽回来,嫌弃道:”叫我别玩火,那你自己也别乱动了。” 他翻身下床决心不再理睬侯涅生,但只是几步距离走到房门霎那,他又重新开口:“大影帝,你可别指望我现在去你家给你拿衣服,或者等白天商场开门了买一身新的给你送回来,你自己找个可信又嘴严实的人,等我白天出门上班后让他给你送衣服过来。” 事实上在黑夜开口前,侯涅生心底还真生出一丝黑夜会去帮他拿衣服的可能,虽说这个幻想没过两秒就破灭了,但后面那句话也足够让他欣喜片刻。 他看着黑夜的背影,道:“那你现在要去干嘛?” ”随便弄点东西吃。”黑夜回道。 他本来就没吃东西,唯一的一顿夜宵还因为醉酒全部吐出来了,刚刚还好,疼痛全集中在心口,但现在彻底缓过劲来只觉饿得厉害。 “你会弄吗?”侯涅生问。 黑夜回头望过去,侯涅生坐在床上,身着浴袍,头发随意披散开来,脸上的表情无比悠闲,看架势不知道还以为他是这房子的主人。 “我不弄难道你弄吗?!”黑夜瞬间不爽起来,“反正吃不死人就行。” 他说完直接将门摔上,似乎生怕侯涅生下一句要说给他也来一份。 黑夜走到厨房,推开冰箱门,因为最近一段时间他都在兴海,为了以防万一,还是买了一堆食材在家。 可惜黑夜和白日的厨艺都非常不好,黑夜自己做的东西只能说能吃和吃不死人,而白日做的 黑夜有次让白日在交替前做好饭,然后交替后自己来尝一下,结果只能用原汁原味来概括,食材煮之前是什么味,煮之后就是什么味。 现在他看着冰箱里的各种食材,虽说厨艺不好但还是纠结起来不知道该弄什么吃。 “让你做饭,一会真把自己毒死了。”侯涅生突然在黑夜身后,摸了摸他的头又轻轻抱了他一下,“我来,去坐着。” “得寸进尺。”黑夜嘟囔着坐到岛台的位置上,“看在你做饭的份上不和你计较。” 厨房是半开放样式,后面就有个岛台可以坐着,坐在那里能清楚看到厨房里的情况,黑夜稍稍歪头,光看侯涅生切菜娴熟的动作,就知道这家伙真会做饭,他托腮又看了片刻,忍不住调侃起来:“大影帝,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吗?” “从后天条件上说,我活得够久,什么都学过一点,现在几乎没有不会的东西了。”侯涅生回道,“但从先天来说,我是男的,你非要问我还有什么不会的话,估计只剩生孩子这一件事了。” 黑夜:“” 一时间完全不知道该回什么。 他见侯涅生开始热锅,立马岔开话题:“大影帝,你打算弄什么吃。” “下面条。”侯涅生将番茄下入锅中,触碰到热油的瞬间“噼里啪啦”的声音响了起来,“大晚上吃点好消化的,另外,你刚吐完没多久,也别想再吃太辣的了。” 黑夜刚想说记得弄辣一点,听完侯涅生这话立马改口:“稍微辣一点总可以,让我吃清汤面的话我还不如不吃。” “好。”侯涅生妥协让步,“给你稍微放点。” 五分钟后,侯涅生将一碗面端到黑夜面前,又抽出一副筷子递过去。 汤底的颜色红润,还撒了些许葱花作为装饰,因为能看到少许的番茄块,黑夜看一眼就知道不会很辣,但撇开味道不说光卖相已经甩自己做的几条街了。 至于味道的话,因为是刚做出来,蒸腾的热气和香味一同洒在了黑夜脸上,他嗅了两下,不得不承认味道肯定也比自己做得好。 黑夜夹了一小筷子尝了下,酸口的,微辣,而且酸味偏重,但还算符合他口味。 片刻后,侯涅生将厨房整理干净,抽了张椅子过来然后坐到黑夜对面,笑着道:“好吃吗?” “不好吃。”黑夜刚说完却又吃了一口。 侯涅生轻笑一声,静静望着黑夜,没有戳穿他的假话。 黑夜没有被人看吃饭的癖好,有些嫌弃侯涅生此刻的目光,岔开话题道:“大影帝,你不饿吗?” 不等侯涅生回答,黑夜反应过来,自己其实很少见到侯涅生吃东西,最开始吃的三块蛋糕可能比之后几次加起来吃得都多,再想起侯涅生连头发都固定在一个长度,他随口试探道:“大影帝,你不会不需要吃东西?” “嗯。”侯涅生说,“吃不吃其实无所谓。” 黑夜吃饭的动作一顿,他压根没想过侯涅生会直接认下来。 或许是黑夜眼中的诧异太过明显,侯涅生又解释道:“准确地说,是我的身体永远定格在这个状态,每一处都不可被随意改变。” 话音落下,黑夜想起侯涅生说过的往昔,他的亲朋友人先后离自己而去,而他却被长久定格,愈合能力强得可怕,连死亡都无比困难。 黑夜想了想,再次试探起来:“和你口中那个几乎不可能实现的目标有关吗。” 不知为何,扯到这个话题,黑夜的心口又重新疼了起来。 “嗯。”侯涅生又一次认了下来,他似乎突然想到了那些往事,笑容里多了几分无奈,“这是奖励,也是惩罚。” 话音落下,黑夜的心脏变得更疼了,他抿了抿嘴,强行忍下这痛楚,“确实如此。” 几近不死之体的身躯是奖励,惩罚则是要不停面对生离死别。 黑夜停止了试探,他现在已经确定了,这莫名疼痛和侯涅生的过往有关,他再问下去,怕是秘密还没问完,自己就先疼死了。 他尽可能将这件事抛到脑后,快速将面条吃干净,又将碗推到侯涅生面前,“我吃完了,你刷碗去。” 侯涅生站起来又将碗端走,洗碗的时候随口问道:“怎么不继续问下去了?” 黑夜回怼道:“我问了你就会回答吗?” “回答是肯定会回答的。”侯涅生将碗刷完,关上水龙头,“但就是不确定是真是假了。” 秘密之所以称为秘密,是有不能说的理由。 黑夜看着背对自己去放碗筷的侯涅生,下意识伸手捂住仍在微微疼痛的心口。 存在于侯涅生过往,几乎不可能实现的目标。 既是奖励又是惩罚,时间定格,难以死亡的躯体。 浑浑噩噩又重获新生,笑着走到今日的转折点。 或许秘密不能说的理由根本就不在侯涅生,而在他。 他本身也是秘密的一部分。 这个猜想胜过了以往的所有发现,倘若关于侯涅生的一切未解之谜是错综复杂,彼此纠缠的网,那他也一定处在这网上,并且位于一个非常重要的连接点。 所以他对侯涅生来说非常重要,重要到对方心甘情愿地将自己整个交付。 “呵。”黑夜突然笑了下,手将胸膛的衣衫用力攥紧又缓缓松开,即便只是猜测,但这个猜测实在太过震撼了,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侯涅生。 他在侯涅生即将转过身来时起身离开,走回卧室又瘫倒在床上。 他看了眼时间,刚三点出头,勉强够补一觉的。 黑夜第一次觉得这般疲倦,他卷起被子将整个人裹紧,渴望与外界筑起高墙。 他的心脏在“扑通扑通”地跳,却也在一抽一抽地疼。 他不可能完全不去想,这疼痛来自内里,他根本无处可逃。 黑夜的手再次攥住胸前的衣衫,轻喘了几口气,察觉到靠近卧室的脚步声时,忍痛翻过身去背对房门,“大影帝,帮我把灯关了,顺便门也关上。” 黑夜的逐客令毫不掩饰,“你去外面待会儿,我要稍微睡一觉。” 话音落下,头顶的灯光暗了下来,房门“吱呀”一声关闭,但本来出去的人却没有离开。 黑夜感受到身后的床垫向下凹陷,立马反应过来是侯涅生躺到了自己身后,他蜷缩在被子里的身体僵了下,攥住衣衫的手不自觉用力。 黑夜刚想开口让侯涅生离开,对方却突然将他揽入怀中,手也隔着被褥准确附在他紧攥衣衫的手上。 “别再想那些事情了,不想,就不疼了。”侯涅生的声音在昏暗的房间显得柔和,但搂住黑夜的动作又强势无比,他隔着被褥感受黑夜的手依旧紧攥着,对于这人的倔强竟是无可奈何。 他轻声叹了口气,选择了再次妥协,“肉体终将腐朽,唯有灵魂永存。无论你的躯体变化多少次,灵魂始终会记得那些刻骨铭心的喜怒哀乐。” “所以,别再纠结了,等时间到了,所有的一切都会迎刃而解,秘密也自然不再是秘密了。” 黑夜想着侯涅生的这句话,思绪开始转移,心口那莫名的疼痛在逐渐消散,手也逐渐松了开来。 肉体、灵魂、喜怒哀乐 黑夜确信他从降生到现在,所有记忆都是连贯的,而那些属于他又明显不是他的碎片记忆也是在遇到侯涅生之后才开始出现的。 这世间真的有前世今生吗? 黑夜沉默了很久,尽可能不去想侯涅生口中的往昔,轻声问道:“大影帝,你以前叫什么名字,我们以前又到底是什么关系。” “为什么,为什么我一想起便会这么这么” 黑夜始终没有将痛苦这个词说出口,“如果不能回答的话,你什么都不用说,直接放开我,然后离开就好了。” 他缓缓闭上眼睛,又似乎在逼迫侯涅生做出选择,“我没有自虐的癖好,不会再去想那些东西了。” “我最初的名字早已毫无意义与价值,而现在的这个是你予我的,至于关系嘛”侯涅生将黑夜稍稍搂紧,“一直都是现在这般。” “那我以前肯定挺稀罕你的。”黑夜疲惫地嘟囔道,“居然会纵容你这般放肆,导致现在一点该有的样子都没有。” 侯涅生抱得不算紧,隔着一层被子但却正正好好,黑夜并不觉得勒,而基于异能者更加敏锐的感知,他又能感受到对方炽热的胸膛,听到对方鲜活的心跳声。 黑夜其实还有一句话没问,但他不再想问了。 侯涅生感受到黑夜真的不再去想了,搭在他心口的手便逐渐下移,又隔着被褥搭在了他的腰腹之上,“你一直都挺纵容我的,快睡,正好让我再多抱一会。” 侯涅生的声音有些低沉,落在黑夜耳畔的时候显得无比缱绻,似乎自己对他来说是世间独一的珍宝,只要静静放在手中就够了。 有太多的秘密难以消化,黑夜以为自己肯定难以入睡,但他很快就知道自己想多了,困意席卷而来,疲惫的精神与躯体都在渴望休憩。 黑夜清楚自己并不抵触侯涅生这样抱着自己,就像那说不上来的痛楚般,此刻他又有几分说不上来心安。 他顺从这股困意与莫名的心安,隔着被褥在侯涅生的怀中沉沉睡了过去。 彻底睡过去前,他似乎还听到侯涅生轻笑了一声,那声音很轻很轻,却像安眠曲的终章,让他得以真正安睡。 第23章 岌岌23 天衡山被广大民众评为【一生必去的八个地方】,除了在位于半山腰的宫殿诚信祈祷愿望就能回应,本身的自然风景也是绝美的,还有些用科学技术至今都难以解释,只天衡山独有的奇妙景观。 再者天衡山上的楼阁建筑历史悠久,恢弘壮丽,让人看了无不惊叹古时匠人的巧夺天工。 最后,天衡山上的工作人员也足够吸引人,身形气质皆是极佳的俊男美女,仙风道骨又热心肠的中年道长,如果不是因为有明文规定游客禁止对工作人员拍照,只怕光靠这些人都能吸引来无数游客。 然而这些也都是普通人看来,在异能者,尤其是管理局的人看来,这些可就不是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了。 祈祷得到回应是因为不知名的异能,科学无法解释的奇妙景观是异能造物,壮丽的楼阁是历经一千三百年前,临朝的皇族工匠所建。 而那些那些气质极佳的人,都是天衡山从小培养的异能者与普通人。 此时,半山腰的正殿后方,用于住宿和休息的寝室内,那位仙风道骨又热心肠的道长正抬起一只胳膊,五指摊开,掌中悬着一个足球大小的火焰。 这火焰正熊熊燃烧,灼热无比,可怕的热浪卷席整个寝室,连空气都灼烧而变得稀薄,它的光辉宛如赤阳,透过推开的花格木窗将院落里的灰暗一扫而过,若有不知情的人站在长廊上观望,或许会错认为是黎明到来又落到了院中。 这道长正是当年消灭碾石村人面蛇的赵玄之,五十多年的岁月痕迹在他身上折半显现,只是从青年姿态变成了中年相貌。 可到底真实年纪摆在那里,赵玄之为了让外貌年纪也能看着稍微年长一点,他便在下巴上蓄了一撮不算长的胡子,再加上眼角两侧毫不掩饰的几条皱纹,终于看起来像个五十多岁的人了。 此刻,赵玄之又将手指稍稍曲起,足球大小的火焰开始逐步缩小,但火焰的热度却越来越高,火光也越来越亮,等缩小到乒乓球大小的时候,即便开着木窗,寝室依旧热得可怕,散发一层又一层的淡色热浪,将空气都热得扭曲变形。 站在一旁的崔玉姝身着夏季单衣依旧难以忍受这股可怕的热浪,全身上下都渗着密密麻麻的汗渍。 片刻后,赵玄之将掌中乒乓球大小的火焰朝崔玉姝推来,“可以了。” 崔玉姝从桌上的木盒里掏出最后几个弹珠放在手上,下一秒,乒乓球大小的火焰周身牵出一根根红色细线连接到弹珠之上。 火焰在逐渐缩小,而原本透明的弹珠则变得鲜红透亮,火焰彻底消失后,弹珠的光泽也逐渐黯淡下来,最终呈现一种很深的暗红色。 随着火焰的消失,寝室温度终于降了下来,崔玉姝轻轻喘了口气,将暗红色的弹珠放在另一个木盒里。 崔玉姝,管理局总局特殊行动队一队队员,特殊型转移异能者,可以将其他异能者的能力转移到其他物品中储存和再使用。 管理局也正因为她的异能才有各种各样的特殊道具,包括禁制颈环,契约一系列道具都是将其他异能者的能力转移到其他物品后的成果。 崔玉姝此行来天衡山的目的也很明确,就是为了通过赵玄之的火元素异能制作火元素弹珠,也便是许明渊一直用的特殊道具。 此刻,最后几个火元素弹珠也制作完成,崔玉姝将堆得满满的木盒子盖上,赵玄之随口问道:“玉姝啊,全部都结束了吗?” “嗯。”崔玉姝将木盒抱起,又朝赵玄之微微鞠了一躬,“道长,辛苦您了。” “没多大的事。”赵玄之捋了捋胡子,笑道:“倒是你啊,现在就走啊?真不休息一晚吗?” “不了,我是专门抽空过来的。”崔玉姝摇了摇头,“珺省分局那边还有任务没完成,我必须今天中午赶回去。” 总局针对异能者村落的清扫方案有两种。 第一种,村落所在省份没有管理局分局时,由特殊行动队二队和三队成员两两组队,双人搭配进行清扫工作。 第二种,村落所在省份存在管理局分局时,特殊行动队一队除驻守总局的队长端木随外,其余队员分别独自前往,与分局外勤共同完成任务。 不同于二三两队,一队是总局的常驻队伍,队内成员虽说战斗力不差,但比起战斗,他们的能力更适用于辅助,崔玉姝便是典型例子。 这次,她被分配到珺省分局执行辅助清扫的任务。 至于为什么是辅佐清扫,则是单纯因为端木随怕霍斩兰控制不住杀疯了,让她过来把人好好盯住。 而恰好珺省分局和天衡山在两个相邻的城市,坐高铁花不了多少时间,崔玉姝便想着来都来了,顺便到天衡山把火元素弹珠做了,也省得之后再专门来一趟了。 于是,在昨天下午清扫任务结束回到珺省分局后,崔玉姝便立马动身来了天衡山。 她是晚上八点左右到,制作这一盒弹珠则花了整整七个小时,现在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要是再不走就赶不及在中午回到珺省分局了。 本来制作这一小盒弹珠是不需要花这么久的,但赵玄之需要把火焰进行长时间的反复压缩,这样做出来的异能道具威力会特别大。 根据赵玄之估测,将威力调到最大的话,几颗便能炸毁一座大山。 此刻,他听到崔玉姝的话也便不打算再留了,叮嘱道:“玉姝啊,记得路上慢点。” 因为赵玄之制作火元素弹珠时的光亮实在太大了,以至于现在一结束,院子瞬间暗下来,其他人也便能在第一时间知道。 允棠和柏幼一前一后过来,后者手上还捧了一套新衣服,颜色和大小一看就是女生穿的。 “可算是结束了。”允棠在进屋的瞬间便用手大力朝自己扇风,“再不结束,整个院子人都要热死了。” 柏幼跟在她身侧朝崔玉姝点了点头,“崔姑娘,这边请。” 崔玉姝经常来天衡山,每次做完火元素弹珠全身都会湿得厉害,次数多了,天衡山也便给她备了几身衣服在这里。 “来了。”崔玉姝拿着木盒与柏幼离开,抬脚踏出门槛的时候又忍不住回头看了允棠一眼。 天衡山的人向来神秘,管理局连这里到底有多少人都不清楚,能明确身份和能力的异能者也仅有两个。 一位是现在坐在屋内的道长赵玄之,元素型火元素异能者,特殊能力【灵火】,也便是当初消灭人面蛇时的火龙。 不同于周泽锦随手降雨又暂时凝聚出的冰蛇,这火龙具有一定的自我意识和思想,早在几十年前便可脱离赵玄之单独存在,说是独立的生命体也不为过,现在一直呆在山顶的藏书阁负责看守工作。 而赵玄之,也是在二十三年前因特大自然灾害出手济世,后拒绝签署协议,而让中央知道天衡山存在的人。 另一个就是领崔玉姝去换衣服的柏幼,元素型树元素异能者,特殊能力【生机】,可以借由树木生长的力量进行治疗,是包括管理局在内,唯一一位具有治疗能力的异能者。 她在二十三年前因特大自然灾害而失去双亲,被天衡山领养并抚养长大,现在负责山上一部分的旅游招待工作和大部分与管理局的对接工作。 但是这两个人又都不是天衡山的主事人,万事皆要听从允棠,听从这一个十五六岁少女的安排。 管理局对允棠的了解仅限于她是异能者,但不知道具体能力,在天衡山的辈分极高,是明面上的管事人。 这样一个人,崔玉姝说不好奇是不可能,故而每次见到了都会下意识多看几眼。 允棠知道崔玉姝对自己很好奇,但鉴于那小姑娘从未做过因好奇而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也便由着她多看自己几眼。 她站在靠近门口的地方,细细打量着赵玄之。 赵玄之坐在椅子上,身着宽大的道袍,因为火元素异能,他的体温比常人高上一两度,面色也更加红一点,一开始用于凝聚火焰的右手放在桌上,左手则垂于桌下,露出袖袍的地方用白色绷带缠得密不透风,半点皮肤没有露出来。 当允棠将视线落在赵玄之缠绕绷带的左手时,他竟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将手缩到了背后。 “你其实不需要这么卖力。”允棠将视线从赵玄之的左手上移开,说话的语气也有几分无可奈何,“现在感觉还好吗?” 如果崔玉姝在这里肯定会无比惊讶,一个看起来五十多岁的老者像个小孩,而另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竟更像个长辈,这已经不单单是辈分的问题了,两人的相貌和态度竟是完全颠倒的。 “还好。”赵玄之依旧将左手缩在背后,笑着说:“我只是想尽我所能地帮忙而已。” “那家伙十有八九已经跟在他身边了,真有危险和不能解决的麻烦,那家伙肯定会出手的。”说起侯涅生,允棠语气变得有些不屑,“说难听点,真出现必死的绝境,死的也绝对是那家伙。” 在赵玄之印象里,允棠和侯涅生的关系一直都不好,虽然只是允棠单方面嫌弃,而侯涅生完全不在意,但因为他是在很小的时候被侯涅生救下并带回天衡山的,便凡事会多向着侯涅生一点。 察觉赵玄之欲言又止,允棠道:“你刚刚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会那么不喜欢那家伙,甚至连名字都不愿正儿八经叫他?” 赵玄之沉默片刻,又点了点头,“府君是个很伟大的人,他值得歌颂” “你也说了是人,他”允棠打断赵玄之的话。 话说一半,她又朝门外看去,寝院这边没什么特别高的建筑遮挡,抬头能隐约看到山顶藏书阁的顶阁瓦梁。 赵玄之不明白允棠为什么突然不说话了,片刻后,他看到允棠抬手摸了摸耳垂下悬浮的水滴耳坠,听到她喃喃自语:“也不算讨厌,只是单纯想找个可以迁怒的人。” 天衡山的夜晚很宁静,少有人声和喧闹,偶有风吹过树梢的声音反倒增添了几分静谧。 很多时候,允棠都会站在自己的寝室门口听着这风声,一听便是一整晚,似乎是在借此回忆某段难以释怀的时光。 赵玄之知道允棠有这个习惯,见她在自己门口站得出神,也便没有再出声打扰。 也不知过了多久,山顶方向,龙吟声打破了深夜的宁静。 赵玄之特殊能力【灵火】化作的火龙名叫小檀,它的灵智已经非常高,和十五六岁的青少年差不多。 一般情况,山上有些好奇心重的孩子想靠近山顶藏储个,小檀也只会吓吓人,而不会真动手,更不会如现在这般发出急促的龙吟声。 除非出了什么它不能解决的事情,例如无法战胜的入侵者。 允棠瞳孔颤了下,抬脚刚跑两步,龙吟声再次传来。 下一秒,天地陡生异象,狂风肆虐,雷声轰鸣,浓黑如墨的乌云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汇聚。 允棠愣了一瞬,终于反应过来什么。 不对! 不是入侵者! 是藏书阁里面出事了! 赵玄之也听到这些异动,即刻追了出来。 仅是一两秒的功夫,允棠已经消失在了院中,而狂风,暴雨,惊雷席卷了整个天衡山。 柏幼在听到小檀的叫声时就立刻用植物将崔玉姝送离了天衡山地界,叮嘱她快些离开,不然便彻底走不了了。 此时她也赶回院中,一身衣衫早已被雨水浸湿,又被狂风吹起,看起来有些厌世的冰冷面容也因此变得更冷了,“老师,这到底” 这天地的嘶喊与痛哭中将柏幼的话语整个吞没。 呼啸轰鸣的声音像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喊声回荡在她与赵玄之耳边,伴随这如山洪般的暴雨,像是有什么人在崩溃地放声痛哭。 这时,允棠的声音又从遥远的山巅传来,那声音无比空灵,似乎直接传入了灵魂。 “赵玄之,守中殿,柏幼立刻上山,其余人,锁好门窗,待在室内,雨停之前,谁都不可以出来。” 与此同时,兴海夜晚的霓虹依旧绚烂,醉酒发泄的人们还未停歇,没人没注意到头顶的夜空中,乌云在快速汇聚,浓黑的色彩瞬间笼罩天际。 下一秒,大雨滂沱而下。 惊雷打下的瞬间,卧室里的侯涅生猛地睁开眼,他坐起身子,不可思议地看向黑夜。 黑暗阻挡不了他的视线,他看到黑夜眉头紧皱着,还有几滴晶莹的泪水正顺着他的眼角缓缓落下。 他的状态不对! 侯涅生意识到是晚上自己说的过往影响到黑夜了,他看着黑夜痛苦的模样,表情也逐渐变得痛苦起来,他抬手抚摸着黑夜的脸颊,又轻轻抹去他眼角的黑夜。 睡梦中的黑夜戒备很深,侯涅生对他本都难以生效的异能现在彻底失效了。 此刻,他便只能眼睁睁看着黑夜在痛苦的过去里反复挣扎。 他眼帘垂下,似乎在迫使自己接受什么可怕的现实, 最终,侯涅生叹了一口气,轻声呢喃道:“快点醒来,明渊,即使你醒来就要杀死我也无所谓。” 黑夜的眉头皱了皱,继续挣扎在可怕的梦中。 黑夜从来没做过梦,但此时却做了个无比虚幻的梦。 他确信自己是在做梦,不同于突然涌入记忆里鲜活而温和的自己,此时的他没有身躯,没有形态,天地万物都是他的眼睛,会代替他感知这人间。 可他也只能感知到人间,什么都做不了,也什么都改变不了。 更让他确定这是梦的还有一点,因为他看到了侯涅生,看到了侯涅生口中往昔的他,那个一心寻死的他。 侯涅生身着白衣,锦丝勾绣,在阳光下无比夺目,远远望上去高贵而圣洁,但近看之后,又只觉孤寂和绝望,一双纯金色的眼眸如死水般毫无波澜,华贵的白衣也如丧服,充满了死亡与哀悼的气息。 他似乎也能看到黑夜,突然抬眼望向天空,对视间的那双眼没有半点笑意。 空洞、死寂无边的恶意宛若可怕的深渊将黑夜拖拽下去。 这深渊压抑得可怕,完全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竟让本就没有躯体和形态的他变得更加支离破碎,再无法被拼凑起来。 黑夜想捂住心脏然后掩面大哭,也想抱住同他对视的那个人,告诉那人别再这样了。 但他什么都做不到,他没有身体,没有形态,除了感知,他一无所有。 其实他也不算一无所有,除了不能拥抱,不能说话,他又无所不能,每一次侯涅生自杀前,他会想办法制造点意外阻止他。 比如刮起一阵风,比如下起大雨,又或者让树木无端倒下来,横在侯涅生前进的道路上但这些都无法阻止后捏神给,他只能静静看着这人一次又一次怀着零星的希望走向死亡,但却一次又一次更加绝望和麻木地活下来。 最后一次,他看到侯涅生站在一个巨大的山崖石台之上,身后不远处有个灰暗无光的洞穴,片刻后,洞穴里走出一个男人,他朝侯涅生拱手行礼又弯腰鞠躬,“大人,您要的东西,小人已经做好了。” 不等侯涅生回答,他又道:“大人,您真的心意已决了嘛,就没有半点回旋的余地吗,我们” “这人间从未爱过吾,吾也已厌倦去爱它了。”侯涅生转身从男人身旁走过,他的声音毫无波澜,“现在它不属于吾,更不再需要吾,吾于这人间毫无意义。” 话音落下的瞬间,风无端吹了起来,吹得很大很大,将侯涅生的长发与衣摆全部吹起,似乎想要拼尽全力来挽留他。 这是连死水都会因而泛起涟漪的大风,但却无法让侯涅生停下脚步,他逆着风,毫无留念,毫无迟疑,带着无尽的绝望与最后的希望朝灰暗的山洞走去。 他一身丧服,苍白死寂,对这人间毫无眷恋。 风在他站在洞口的霎那停了下来。 似乎有什么人在看着他,无可奈何地看着他,看着最后一次葬送自己,迎接死亡。 他的背影消失不见,只剩下灰暗的洞口 “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 雨落了下来,越下越大,转瞬之间暴雨倾盆,乌云笼罩天际,世界陷入无边灰黑。 “轰隆轰隆——!” 一道道惊雷刺破天穹又贯穿乌云,把灰暗的世界又变得苍白无光。 暴雨惊雷长久不停歇,似乎有什么人在放声大哭。 那哭声撕心裂肺,以至天地之间,万物失色,众生哀鸣。 第24章 岌岌24 “你哭了。” 黑夜听到侯涅生的声音,他猛地睁开眼,流下的泪水早已模糊了视野。 昏暗的灯光下,湿蒙蒙一片,他只能模糊看到床头浅黄色的光晕,而侯涅生 他看不清侯涅生的面容,只剩感知在告诉旁边坐个了空白的人影。 窗外不知为何下起了雨,雨很大,急促地打在窗户上,劈里啪啦地声响落在黑夜耳中是无比尖锐,不时还有雷声传来,轰然一声巨响,将天地都震得苍白。 万物失色。 他似乎还在梦里没有醒来,黑夜伸手摸了摸,终于抓住一缕属于侯涅生的长发。 他害怕这人离开,害怕自己第不知多少次留不住这人,以至于有了身体后将这缕头发死死攥住。 “侯涅生?”黑夜的声音有些颤抖,这是个疑问句,充满了不确定,“你在哪?” 他手死死攥着头发,力道之大让他手中都被指甲掐出一个个红印,那印子逐渐加深,似乎下一秒便会被纂出鲜血。 “我在,就在你旁边。”侯涅生一手握住黑夜的手,让他不至于真把手掌攥出血来。 手覆上去的霎那,黑夜松开头发,转而握住侯涅生的手,生怕他跑了似的,力道大得可怕。 侯涅生一手被黑夜紧握着,握得很死,像要把他指骨都并在一起碾碎了,他笑着用那只手的拇指在黑夜的虎口处蹭了蹭,再用另一手轻轻抹去黑夜眼角的泪水。 “做噩梦了?突然流这么多眼泪,现在这样这可一点都不像你啊。”他的声音含笑又温和,但笑意里又含带无尽的担忧,“别怕了,我在的。” 侯涅生用指尖将黑夜眼角的泪水一点点抹去,渐渐地,黑夜终于看清了这人。 他坐在床头,侧身低头望向自己,面容含笑而温暖,眼眸也不似梦中那般空洞与死寂沉沉。 此刻,侯涅生的桃花眼在床头灯下如同夜晚被月光照亮的潭水,波光粼粼又泛起层层涟漪,满眼只有黑夜,映照出他被泪水打湿的狼狈面容。 黑夜猛地坐起来,看向面前这熟悉的人竟是觉得无比陌生。 窗外雨声依旧,轰鸣的雷声传来,天地之间,万物再次失色。 他似乎分不清真实和梦境,好怕这又是另一个梦,握住侯涅生手的力气再次加重却又突然松开 “你抱我一下。”黑夜哑声道,“大影帝,抱我,现在立刻” 不等黑夜说完,侯涅生已经抱住了他,有些强势地将他按在自己怀中,让他的额顶抵在自己肩头,又轻轻抚在他发丝间来回抚摸。 侯涅生似乎知道黑夜的不安,手上抚摸的动作停止,将他死死抱住。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安静地抱着黑夜,越抱越紧,仿佛要将人嵌入自己身体般。 温暖的胸膛,鲜活的心跳还有侯涅生均匀的呼吸声,那呼吸声顺着黑夜的发丝向下,像是吹在他耳畔一般,又暖又痒。 雨点依旧在拍打窗户,“劈里啪啦”地响个不停,惊雷仍旧划过天际,闪过苍白的影子,但他已然清楚,现在的一切不是梦。 他抬起双臂,也紧紧抱住了侯涅生。 明明只过了两小时,但黑夜却觉得有两千年那么漫长。 他失败了无数,也痛哭了无数次,终于从那个没有身躯,不可言语的梦中醒来,在现实里拥抱了那个梦中永远无法触碰的人。 他抱紧了侯涅生,比对方抱得还紧了,像是要把梦里缺失了无数次的挽留与拥抱都在此刻补上。 侯涅生被勒得有些厉害,但没人在乎这点小事,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又伸手探入黑夜的发丝间轻轻抚摸着。 “你想要勒死我吗?”侯涅生笑着问。 “我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黑夜无视侯涅生的问话,依旧将人抱得很紧很紧,“梦里我没有身体,没有形态,只能借由天地万物来感知世界。” “在梦中的那个世界,我看到了过去的你,那个一直在寻死的你,深海、火山、旱土、悬崖我看见你一次次地尝试自杀,却又一次次无可奈何地活下来。” 侯涅生抱紧黑夜的动作僵了下,但黑夜情绪崩溃得厉害,完全没有察觉他这短短一瞬的僵硬。 “侯涅生,我有没有说过,我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就想杀,很多时候恨不得把你千刀万剐再捅个对穿,但我每一次都忍住了,即使没忍住,也只会不轻不痒地划上几下。” “你是我的东西啊,我都没有这么糟蹋过你,你又是怎么敢那般糟蹋自己的。” “我不允许你这么糟蹋你自己,在那个梦里,我想抱你,想告诉你别再这样了,但我做不到,我什么都没有,连身体都没有,我碰不到你,也说不了话,只能静静看着你,看着你不停伤害自己。” 黑夜似乎又哭了,滚烫的泪水顺着浴衣浸湿侯涅生的肩头。 而侯涅生却仿佛知道了什么可怕而糟糕的事情,好不容易软下来的身体再次僵住,这次连脸上一贯的沉稳和从容都消失不见,像是有什么东西碎掉了,再难以拼凑起来。 但好在黑夜没有抬头,看不到此刻侯涅生的表情。 黑夜又哽咽两下,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容充满无奈与自嘲。 “其实梦里的我也不完全没用。事实上,除了没有身体,不能抱你,不能说话外,我像神一样无所不能。” “我曾无数次让暴雨倾盆,让山石崩塌,让烈火灼烧我试了无数种手段,在你自杀的前路上降下无数天灾。” “我只想阻止你,可我可我一次都没有成功。” “最后一次,我看到你穿着丧服朝山洞走去,我知道那次自杀,就是你口中最成功的最后一次,我不想你进去,我想留住你。” “我再一次刮起了狂风,很大很大的风,差点连你身后站着的家伙都吹跑了,但我依旧没有留住你,我看着你进去,然后,然后我就哭了” 黑夜回想起梦中的情景,竟是又笑着哭了出来。 这哭笑不得间,皆是无可奈何。 “知道吗,那一次,我哭得撕心裂肺,整个世界都因此下起了暴雨,而每一次打雷都是我在嘶喊,就像” 窗外的雨突然变大,雷声轰鸣闪过。 “就像现在一样”黑夜终于不再将侯涅生抱得那么紧,他头依旧抵在侯涅生肩头,半眯着眼,泪水又一次将他的视野模糊。 黑夜叹了口很长很长的气,似乎要将梦中积攒的所有痛苦都叹出来。 他无比疲倦地呢喃:“是梦吗?” 梦里的一切真的是梦吗? 现在的一切又真的是现实吗? “那是梦,也只是梦而已。”侯涅生一手捧起黑夜的脸庞,让他看向自己,无比肯定地说:“你只是做了个噩梦而已。” “现在,梦醒了,别再纠结里面的东西了。” “真的?”黑夜眼眶红得厉害,他脑袋歪向一侧,似乎连这点力气都没了,几乎是将头直接搭在了侯涅生手上,但不知为何,他眸中逐渐泛起血色,显然是没信侯涅生的话。 “可我怎么觉得你又在骗我呢。”黑夜强行扬起笑容,那笑容看起来无比疲倦,“大影帝,欺骗主人可不是一件好事哦。” “你找不到证据,这便不算我在欺骗你。”侯涅生笑着回道。 那笑容一如往常,“所以我说是真的就是真的。” “诡辩。”黑夜依旧歪着脑袋,在极近的距离看着侯涅生。 他太累了,梦里的情绪太过跌宕起伏了,比今生二十多年叠在一起都要多。 黑夜静静看着侯涅生,似乎想就这般长久地盯着他,然后从他脸上寻到一丝破绽,以此来证明那个梦曾真实发生过。 倘若不曾真实发生过,他为何会这般崩溃,连醒来都抓着侯涅生大哭一场。 可惜黑夜寻不到一点破绽,侯涅生这人拿了个影帝,但比起荧幕和观众,他似乎把毕生演技都用在了自己身上。 黑夜拿侯涅生一点办法都没有,他找不出半点证据来逼迫这人承认梦的真相性。 于是,这场让他崩溃的梦,也便只能是梦了。 直至此刻,梦中那可怕的情感还未完全褪去,黑夜特别渴望触碰侯涅生。 他沉默片刻,终于抬起头来,又“啧”了一声,看向侯涅生的眼神变得不爽起来。 他抬手探入侯涅生长发间,而后五指攥紧他的头发将人推向自己,在侯涅生唇上狠狠咬了一下,咬得很用力,瞬间就见了血。 他伸着舌头,用舌尖来回舔舐着侯涅生唇角不断渗血的伤口,而后又用这满是鲜血的舌尖探入了侯涅生的口中。 侯涅生没有抵触,任由黑夜在他口中掠夺,腥甜的味道飞速扩散开来。 片刻后,黑夜结束亲吻,抓住侯涅生发丝的手稍稍向下用力,侯涅生顺着他的力道扬起脖子。 黑夜看着侯涅生白皙光洁的脖颈,俯身在上面呼了口热气,那热气同样散着些许血腥味,而后拉下他浴衣的衣领,在脖颈下方靠近肩膀的地方用力咬了一口。 黑夜咬的力道不是特别大,故而没有见血,但留下的牙印却非常深,在侯涅生白皙的肌肤上被衬得更加鲜红。 黑夜稍稍抬头,看了眼牙印,似乎觉得光这一次并不满意。 他再次低头,在同样的位置咬了下去。 这次,牙印终于见血。 黑夜感受到齿间的血腥气,终于满意不少。 他这才抬起头,伸手将自己唇上的血渍抹去,又摸了摸侯涅生被撕破的唇角。 他一双猩红的眼眸无比兴奋,脸上笑容也不再牵强,如往日般带有了明显的恶意。 “大影帝,我现在很生气,而且非常不爽。”黑夜说,“作为惩罚,选一个留下来,一整天都不可以消掉。” “你可真是”侯涅生故作无奈地笑笑,抬手抹了下唇角,手离开的瞬间,唇角伤口随之消失不见,但脖颈与肩膀连接处的牙印依旧在渗血,在白皙的肌肤上显得触目惊心。 他问:“现在满意了吗?” “不满意。”黑夜手指勾着侯涅生的头发,又在他的牙印处戳了戳,“大影帝,记得千万别被人发现哦,我可不希望在网上看到关于你的绯闻。” “嗯,我保证不会被人发现的。”侯涅生将黑夜还在乱戳的手捞住,又放到唇间轻轻吻了下,“好了,别玩了,不难受了的话,再去睡会。” “不用你说。”黑夜把手抽出来,立马躺到床上将被子盖好,背过侯涅生去又开始撵人,“大影帝你出去,我不想被你抱着了。” “为什么?”侯涅生问。 “我长这么大都没做过梦,给你抱着一会就做了个梦,还是噩梦,噩梦就算了,还是个这么可怕的噩梦,跟真的似的。”黑夜不满地嘟囔道,“你还是离我远点,老实去外面待着。” 黑夜背过侯涅生没第一时间等到他的回答,以为这人又想耍无赖时,下一秒床头灯被关上,他听见侯涅生应了声“好”。 听到侯涅生果断离开的脚步,黑夜反而更加不满了。 他沉默片刻,想改口叫侯涅生留下,开口却又立马换成了别的,“大影帝,记得八点的时候过来叫我。” “好。”话音落下,侯涅生将房门关上了。 黑夜看向被窗帘盖住的窗户,雨还在激烈地下着,接连不断打在玻璃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偶尔惊雷闪过,映出冷白又斑驳的夜景。 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天空阴沉无比,但黑夜知道黎明将近了,而他有些悄悄话想和白日说。 虽说这点距离侯涅生肯定会听到,但黑夜还是不打算憋着,他将整个人连同脑袋都缩进了被窝里,静静等着交替来临。 “白日,我觉得我不对劲。”交替到来,黑夜说,“那个梦我不认为是假的。” “可如果不是假的,真有异能者可以活上成百上千年吗?” “而我我在他的过往,又到底担负了什么角色呢?” 黑夜的心口再次疼了起来。 “你不认为梦是假的,那就把它当作真的,无论真假,你有疑惑,区别只是疑惑多少的区别罢了。” 白日平静地回道:“反正他不会离开,找到真相,解答疑惑,亦或者是缺失之物,这些都只是时间问题,所以别去想太多,有个成语叫顺其自然。” 白日没有任何感情,他总能理智地看待万事,黑夜被他的话说服,“嗯”了一声。 当疲倦大过好奇,他的心口也便不再疼了。 在城堡大门关闭的瞬间,黑夜道:“再多睡一会,到时间大影帝会来叫的。” 因为来回交替,在精神上,白日与黑夜鲜少疲倦,但这副身体不行,必须要适当休息。 交替结束,白日轻轻说了声”好”并接管身体,他将脑袋从被窝里探出来,面无表情地看向窗户,听着窗外淅沥的雨声。 那个梦黑夜就算不说出来他也知道,因为他也做了同样的梦。 在梦里,他第一次感受到跌宕起伏又撕心裂肺的感情。 他不理解也想不明白,只觉得疼得厉害,比今生受过的任何一种伤都要疼,而且这种疼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 雷又一次贯穿天穹打了下来。 白日闭上眼睛,用最快速度将这些难以理解的东西抛到脑后,很快便睡了过去。 在白日熟睡之时,侯涅生正静静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 因为这雨黎明过后的天空依旧昏暗无光,雨水不停歇地打在落地窗上,暖色灯光将他的面容清晰地映在落地窗上。 这面容过于清晰了,乍一看竟像是雨水直接淋在了他脸上。 惊雷不时打下,贯穿天地瞬间的白炽极光将侯涅生的面容变得冰冷而苍白,混合着玻璃上点滴落下的雨点,又显得狼狈而憔悴。 他的眼眸逐渐变成纯金色,明明隔了层厚厚的落地窗,这雨却像直接落在了他身上,将他浑身都变得湿冷无比,难以忍受。 “那时候的窥视感,原来是你啊。”侯涅生将手贴在落地窗上,像是想直接穿透这窗户,伸手接住这场大雨,“你怎么能一直都在呢” 他的眼神无比哀伤,映在落地窗的面容上正好有滴雨水落在眼角位置,那滴雨水顺着窗上的面容从眼角缓缓滑落。 惊雷再一次打下,落地窗上的面容都满是雨水,眼角的那滴雨水已然顺着脸颊彻底滑落,像是哭了般,留下一道深刻的泪痕。 很快,这留下的泪痕被新的雨水抹去,而后再次滑落。 这个景色反复不断,以至于侯涅生映在落地窗上的面容也在反复哭泣。 似乎是另一个世界的侯涅生在替他放声哭泣,替他因这迟了一千多年的真相与挽留而哭泣。 “我听到了,明渊。”侯涅生的声音压得很低,又或者是哑得厉害,“别哭了,明渊,你留住我了,我没有再寻死了,你已经留住我了。” “别哭了别再哭了” 第25章 岌岌25 侯涅生一直站在落地窗前,渴望看到这场雨能够就此停下。 这急促而猛烈的雨水每一下都打在了他心头,雨声落在他耳畔化作另一人撕心裂肺的哭声。 不知站了多久,这雨始终没有要停止的趋势,侯涅生也迫使自己离开落地窗前。 他坐在沙发上低着头,用手指敲了敲匕首,像是怕被人听见似的,无比小声地说:“弑神啊,你主人当初是如何策划这一切的呢?他怎么能那么狠心的同时又这般心软呢。” “你要是能说话就好了,这样就能把他的一切想法都告诉我了。” 匕首安静地躺在茶几上,别提说话了,它只是个器物,没了主人连移动两下都做不到。 侯涅生仰头靠在沙发上,余光扫过桌上的一瓶瓶酒水。 这一瞬间,他想一饮而醉,但他醉不了,把这里所有的酒全部喝下也醉不了。 他无奈地闭上眼,听着耳畔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哭声。 不知过了多久,侯涅生的手机响了起来,但他懒得睁开眼,也懒得去接。 电话响到时间自动挂断,那头的人似乎很了解侯涅生的脾气,电话一次不接后,立马改成了短信轰炸。 短信铃声“叮叮咚咚”响个不停,与窗外“噼里啪啦”的雨声重叠在一起,伴随又一声惊雷,侯涅生终于意识到是谁打过来的电话。 侯涅生睁开眼睛,打开手机一看,果然是允棠打来的。 因为电话没接,信息已经发一连串了。 【禁地里那东西的波动不正常,非常不正常!】 【天衡山这边已经要被暴雨淹了!树都劈倒一大片了!!!】 【不止天衡山,我刚查了,现在全国各地都开始打雷下暴雨了。】 【你就没察觉到你留里面的玩意屁用没有吗?!】 【侯涅生!】 【出事了!】 【出他妈大事了!】 【侯涅生!!】 【别在那里装死了!他出事了!】 【我不管你现在在干嘛,把自己埋土里了都给我从地里爬出来!!】 【立刻去找他!!】 【快点!!】 【到他身边去!!】 【他需要你!!】 【我知道,出事的时候我就在他旁边。】 允棠的短信轰炸伴随着侯涅生的这句回话彻底终止。 侯涅生知道黑夜失控了,在非主动状态下使用了能力。 沉默了很久,允棠才发来三个问号,以此来逼问侯涅生解释一下。 【他想起了一些连我都不知道的事情,是些非常糟糕的事情,失控后这才导致刚刚的异常情况。】 【现在他已经没事了,其他地方的暴雨很快就会停止。】 按理来说,若是藏书阁里的东西出现异常波动,这雨只会波及天衡山以及许明渊的所在地点。 但现在,全国都受到了波及,再加上侯涅生没明说是谁失控了,允棠立马便反应过来。 侯涅生留里面的东西不是没用,而是压根就没阻止,还直接跟着一起失控了。 允棠又刷新了一下全国的实时降雨图,确如侯涅生所说,除了兴海和天衡山,其他地方的雨都在逐渐停止。 她认识侯涅生太久了,说话向来不客气,知道侯涅生现在脑子已经清醒过来,不会对其他地方造成太大影响后,又直言问道:【兴海这边的呢?是你不想停,还是停不掉。】 侯涅生又看了眼窗外的大雨,回道:【我比任何人都想让这场雨停下。】 言下之意就是他停不掉的意思。 现在天衡山都要被水淹了,四面八方还就只有天衡山下雨,允棠要抓紧想办法解决,不然管理局的人绝对要来插一脚。 允棠没有再过问更多的细节,直接选择已读不回,反正有侯涅生在许明渊身边守着。 要是侯涅生都守不住了,她问再多也没用。 侯涅生同样懒得多说什么,他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快七点半了,便给陈荣发了个信息过去,告诉他给自己送身衣服过来,要全套的,将黑夜的公寓住址发过去后,还不忘叮嘱他晚点再过来。 陈荣似乎一晚上没睡,又或者醒了个大早,总归是在一直等侯涅生的消息,信息发出去后,直接就秒回了。 【知道了,保证完成任务。】 屏幕上显示陈荣一直在编辑消息,但过了好久他又发来一句,【你事情忙完了?】 【嗯。】侯涅生回道,【你现在可以说昨晚要说的事情了。】 【因为下周五电影首映,章导要趁这一个星期把宣传和首映流程安排好,再演习几遍,他约了大家今天上午十点在樊尚娱乐的摄影工作室那边见面,先把个人问答确定然后拍好,明后天时间允许的话再开个直播,先让大家都露个脸增加点热度。】 发完,他似乎被侯涅生昨晚生气的样子吓到了,又小心翼翼补充一句,【需要帮你把上午的行程推迟吗,因为要写问答进行个人拍摄,不那么早去也行。】 侯涅生回道:【不用,我事情已经忙完了,我会跟他说晚点到的。】 回完信息,他将手机放下,继续闭眼听着窗外的雨声。 等到八点,侯涅生站起来去往卧室,他推开门刚准备叫醒白日,谁想白日已经醒来并且坐了起来,“八点了,我刚准备叫你起床。” 白日“嗯”一声,别过脸去似乎不愿直视侯涅生。 侯涅生似乎知道原因,没有多问什么便直接转身离开,离开前他又问:“需要吃点东西吗?” “不用了。”白日说,“凌晨他才吃过,我现在不饿,洗个澡换身衣服就出门了。” “好。” 二十多分钟后,白日洗完澡,吹干头发,换了身新衬衫,将衬衫扣到最上面又将领子理好,把整个人都变得无比板正后便准备出门了。 昨晚,黑夜没把车子开回来,现在打车去兴海分局的话需要多花一些时间,虽说贝岑烟不在意他们迟到几分钟,但白日习惯了遵守规则。 他走到客厅,看了坐在沙发上的侯涅生一眼,又收回视线,“我走了。” “再见。”侯涅生笑着说,“今天下雨,路上记得小心点。” 白日“嗯”一声出门离开,走到电梯门口,抬手按下电梯按钮。 他家的楼层很高,电梯又正好停在一楼,上来需要花一点时间,白日面无表情地站在电梯门口等着。 而他不知道的是陈荣现在就在电梯间里,虽说侯涅生让他晚点再过来,但樊尚的摄影工作室离现在这个地址很远,都到安苑区边缘了。 再说了,今天下雨,谁知道路上会不会堵车,能早点来就早点来。 另外,陈荣也实在压制不住内心的好奇,他当经纪人后只接过一个艺人,就是侯涅生。 二人合作了十几年,甚至由于对方太过省心,陈荣实在是太闲了就开启沉迷了各种游戏的摸鱼生活。 十几年来,虽说侯涅生会经常性失联,但他的脾气却非常好,似乎这世间没有任何事情能真正牵动他的情绪,脸上永远挂着随性但又疏离的笑容,即便是开玩笑时,他的笑意依旧不达眼底。 昨夜是陈荣第一次在侯涅生身上感受到愤怒,那一瞬间他甚至有些害怕电话那头的侯涅生,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这害怕逐渐变成了好奇。 他实在是太好奇了,好奇侯涅生这样的人会因什么事情而生气,故而在听到侯涅生要他送衣服时就立马急匆匆出门了。 他刚进电梯间,才发现没有电梯卡自己上不去,刚想打电话让侯涅生在上面给自己按个电梯,谁想还不等掏出手机电梯就自己上去了。 他看着电梯层楼一点点升高,最后还正巧停在他需要到到达的那一层。 陈荣:“?!” 老天有眼啊,这么巧的事都能给我碰见。 这时,电梯门打开,陈荣又和白日撞了个正脸。 陈荣这人虽然摸鱼摸了十几年,但因为是侯涅生的经纪人,有那长相惊为天人的存在,他的眼光和审美从未降低过,甚至还隐隐提高了不少,变得十分挑剔。 也因为这挑剔的眼光,陈荣一眼就认出白日是半个多月前上热搜的青年。 此刻的青年依旧好看得过分,但他面无表情,身上穿着白衬衫,将扣子扣到了最顶端,板正的同时又冷漠得过分,很难将他和热搜上温和又霸道的模样联系到一起。 青年显然不认识自己,他面无表情走进电梯,按下一楼的按钮,电梯门开始关闭时,陈荣回过神来,急忙按下开门键说了句“抱歉”便匆匆走出了电梯间。 走出电梯间后,陈荣快速走到侯涅生说的门牌前。 他按下门铃,等待开门的片刻功夫还不忘在心底感慨:好巧啊,自己想招进娱乐圈的人居然也住在这里。 反正都这么巧了,陈荣想,要不直接找出青年的准确住址,蹲几天点说服他进入娱乐圈得了。 但下一秒,陈荣又想这样蹲点会不会有点扰民,自己到时候不会被人报警抓进去。 还不等陈荣从这纠结中走出来,推开房门的侯涅生直接让他惊得差点下巴都掉了。 身着偏小号浴袍,披头散发的侯涅生无视陈荣震惊的表情,从他手中拿过手提袋,撂下一句“门口等我下。”又立马将房门关上了。 陈荣怔愣地站在原地,片刻后,他眨了下眼睛,开始细细回想自己刚刚看到了什么。 侯涅生穿着一身明显不合尺寸的浴衣,头发随意披散开还有些许凌乱,浴袍因为尺码偏小,无法完全遮住他脖子下侧的红印,虽然已经尽可能遮住了。 但无奈侯涅生的皮肤很白,半点异样会被无限放大,更何况还是红色的。 因此,哪怕陈荣只是在极短的时间里瞄一眼也注意到了。 是错觉,陈荣边想边打了个寒颤,像是发现了惊天动地的秘密般。 片刻后,侯涅生换好衣服拎着手提袋出来,顺手将门关上后见陈荣似乎处在什么极大的震惊中,便问:“你怎么了?” 侯涅生平时穿衬衫会把最上端的两颗扣子解开,而这次他把所有扣子都扣了起来,显然有种欲盖弥彰的意思,陈荣一下子就确定刚刚看到的红色真不是错觉了。 陈荣吞了吞口水,又摇摇头把想说的话强行压下,“没事,我们先下楼。” 有些事还是等到车上再问,万一只是错觉呢,虽然是错觉的可能性已经不太大了 陈荣和侯涅生坐电梯到一楼,因为小区不准外来车辆进入,陈荣便将车子停在小区入口附近。 现在外面雨势不小,陈荣在楼道口将伞掏出来递给侯涅生。 侯涅生没有第一时间接过雨伞。 事实上,如果条件允许,他想直接走到外面,任由这雨水淋在他身上,直至雨停的那刻。 可惜现在条件并不允许,侯涅生面色如常地从陈荣手中接过雨伞,撑开雨伞快步朝外走去。 “欸,等等我啊。”陈荣现在满脑子都是侯涅生脖子上的红印,在拿雨伞的时候手一抖直接将雨伞摔到了地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犯冲,这雨伞居然一下就被摔得不好使了,陈荣弄了好几下才把雨伞撑开。 现在正好是上班时间,因为这短暂的耽误,陈荣离开时,正好被一个下楼要上班的女白领看到了。 虽说侯涅生常年搞失踪,但陈荣不是啊,他跟侯涅生的粉丝混得比侯涅生本人还熟,很多关系好的粉丝还会调侃他这个经纪人不行啊,连自己的艺人都看不住。 最近一次调侃就是昨天,陈荣在粉丝群里唠叨一天说他快要疯了,又找不到他家影帝了,谁来救救他啊。 下面一如往常跟了一连串的调侃。 女白领也经常在粉丝群里看人调侃陈荣,自己也经常会跟队形说上两句。 在这里看到陈荣意味着什么呢,女白领不作他想地立马追了上去,甚至因为追得急伞撑得不及时,还淋了些许雨水。 片刻后,女白领看到陈荣跟在一个人身后快步离开,那人虽说只有背影,还因为撑伞连个后脑勺都看不到,但架不住一头标志性的长发,她想认错都难。 女白领犹豫片刻,还是悄咪咪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下来。 女白领手机没开静音,摄像头的声音即便有些远侯涅生也没有错过,陈荣见自家影帝突然停下脚步,便问:“你有什么东西忘在那里了吗?” 不等侯涅生回答,陈荣又条件反射地东张西望起来,“还是说有狗仔?!在哪?在哪?狗仔在哪呢!” “不是狗仔,应该是粉丝的。”侯涅生觉得那声音不像是专业相机,再加上对方已经走了,索性继续朝前走去,“晚点你在群里问下,如果真是粉丝拍到的,让人不要外传。” 陈荣点点头,心道你怎么确定这次不是狗仔,而后他的手机便一路上响个不停。 他坐到车上后掏出手机一看,赫然是女白领将照片发到了粉丝群里,一群人在那里他,说恭喜他终于找到他家艺人了。 陈荣:“” 果然,一如既往的准,他就不该发出质疑。 和调侃加在一起短短几分钟就刷了几百条,陈荣翻到最上面后就发现是个女生发了一张他和侯涅生先后在雨中撑伞走路的照片。 虽然只有背影,可侯涅生的个子摆在那里,再者一头长发确实没有第二个人了。 那一瞬间,陈荣心想完蛋了,怎么就直接发出来了呢。 下一秒,他看到粉丝群名称又松了口气。 这个群是侯涅生火了后成立的第一个粉丝群里,已经十几年了,里面也都是十几年的老粉,陈荣平时乐于在里面说话聊天,甚至他打游戏一大半的开黑队友也都来自这个群。 最开始发照片的女生同样只在发完照片后说了句恭喜陈荣找到他家影帝了,下面的人基本都是跟队形。 陈荣一路翻下来见没人多说什么,勉强松了口气后又回复了一下粉丝群里的人。 【感谢你们的恭喜,我可算找到侯影帝,差点找死我了。】 反正都被抓到了,陈荣又顺便卖了波福利给电影加点热度,【明后天可能会开直播,关于《遮天盛世》的,到时候几个主演都会露脸,咱们侯影帝也一样。】 【不过具体时间不确定,也不知道用哪个号直播,到时候,我要没睡着的话会来通知你们,睡着了的话,那你们就自己看着办。】 下面回复了一连串【好的。】 还有不少人认为陈荣肯定不靠谱,已经去把推送上说的几个主演都点了关注,连几个特邀的都没有例外。 另外也有一小部分好奇侯涅生到底演了哪个角色,希望陈荣稍微泄个密。 陈荣立马回道:【职业素养,不能提前透露,下周五大家影院见分晓。】 第26章 岌岌26 又在群里推荐了一次《遮天盛世》,陈荣点开发照片的女生头像进入私聊:【虽然你是好心恭喜我,但是下次还是别这样了,差点没把我给吓死。】 【这次就算了,照片记得别乱传,住址也别随便告诉别人啊,不说影帝,你自己到时候也会被人骚扰。】 女白领回道:【放心,我十年老粉,不对,是十多年老粉,我还指望影帝继续出新电影呢,绝对不会跟任何人说的。】 不等陈荣回复,女白领又道:【当然,如果可以,还是希望陈哥让影帝不要一天到晚搞失踪,多给我们某点福利,最好在微博上发点生活照,谁家影帝每次更新微博都是转发啊。】 侯涅生从不主动更新微博,而每次更新也都是转发,虽说照片不会少,但大多是电影剧照和写真。 这些照片大多数古装的,虽说同样好看,但终归少了几分生活的气息。 手机这头的陈荣沉默了,他也不想侯涅生一天到晚搞失踪啊,让自己多尽点经纪人的职责,但无奈侯涅生太省心了,他已经被养得习惯摸鱼了。 再者最开始几年,自己想看的时候也根本看不住,上个厕所人就能不见了,锁屋里也还能跑了,甚至他至今没搞懂侯涅生是怎么跑出去的。 而关于生活照陈荣觉得他家影帝绝对有什么特殊能力。 别的不说,耳朵比受过训练的警犬都灵,啥都能听见。 过去不是没有狗仔拍到过侯涅生的照片,但每次都能被他当场抓获,快门声隔了近百米都听到。 抓到狗仔后,侯涅生会直接把底片拿走,然后再给给狗仔编个号。 十几年下来,侯涅生几乎把圈内所有的狗仔都逮过一次,也全都编上了号。 想到他手机里编到了五百多号的狗仔,陈荣知道侯涅生已经在圈中建立了非常可怕情报网,且握有大部分演员的独家黑料。 至于为什么说侯涅生有特殊能力呢,因为陈荣不知道他是如何驯服这些狗仔的。 他十几年没给狗仔们的职业生涯做出半点贡献,狗仔们却非常乐意帮他的忙,甚至还有个狗仔都进到他家里做客了,也没 不对。 陈荣又想了下,十三年,还是十二年前,侯涅生的住址暴露过。 当时地址曝光后,因为小区安保工作做的好,其实也没多少人能真的进来蹲侯涅生的点,但总会收到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而等侯涅生拿到影帝后,没过多久居然有人带浓硫酸成功翻进了小区,如果不是侯涅生反应快,可能当时就毁容了。 那件事很快就闹上了热搜,也是侯涅生十几年来唯一一次不因电影上热搜。 之后,他顺理成章地搬家了,这件事情也便被人慢慢遗忘。 陈荣现在还能记得这件事,是因为曝光地址的狗仔就是进到侯涅生家里做客的那个。 除了狗仔这个身份,对方还是个很有名社会新闻记者。 陈荣记得很清楚,住址曝光后,他曾找到对方对质。 对方只甩了他一句话:这是交易,具体的还用不着你操心。 陈荣当时还因为这句话认真调查过一段时间,但除了浓硫酸事件外,就再没有出现任何意外,他便渐渐不再注意了。 交易? 时至今日,坐在驾驶座上的陈荣再次忍不住好奇,当年的交易到底是什么呢? ”陈荣,发什么呆呢。”侯涅生坐在副座上瞥见陈荣看手机看得入神便出言提醒,“再不走的话,大概率会迟到的。” “好”陈荣收回思绪,又给那女白领回了句【我尽量。】 最后,他开车前又在群里回道:【我先工作了,你们聊得时候别再我了。】 下面一个群名称叫【囚】的人紧跟着回道:【陈哥,看在你好不容易工作一次,这两天就先不带你了,让你重新体验一下正常的作息时间。】 【囚】不怎么在群里说话,但和陈荣私聊很多,聊的内容也基本都是游戏,也因此陈荣一看就懂对方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要工作去了,所以这两天让自己也好好工作。 陈荣:“” 好气哦,大佬又要跑路了。 陈荣的注意力立马被转移过来,他点开和【囚】的私聊,发了四个字过去:【任务小心。】 发完之后,他关上手机,系好安全带,担任起司机的工作。 现在是上班高峰期,这里又是中央地段,再加上下雨实在堵得有些厉害,陈荣见前方的车辆迟迟不动,便时不时扭头看一眼旁边侯涅生。 此时的侯涅生正偏头看向窗外,眼睫微垂,映在窗上被雨滴打湿的面容上并无笑意,看起来还有些哀伤和痛苦。 这种哀伤与痛苦连陈荣都隐隐感觉到了。 他想,侯影帝的状态很不对劲啊。 现在这么难过,昨晚还很生气,难不成 陈荣将视线落在侯涅生被衬衫衣领完全盖住的脖颈处,抿了抿嘴终于把心底的担忧说了出来:“侯影帝啊,你是失恋了吗?” “嗯?”侯涅生回过神来,知道陈荣是看到他脖子上的牙印然后误会了。 他转过头来,脸上恢复往日随性但疏离的笑意,“没有,你想多了,我没有失恋。” “也对。”陈荣故作玩笑地说,“影帝你这样的要都能失恋了,我们这些普通人可怎么办呢。” 下一秒,他吞了下口水,问出个更严肃的问题,“所以,影帝,你是有女朋友了对,昨晚” “没有女朋友。”侯涅生再次否定,“昨晚也没发生你想的那些事情。” 陈荣被侯涅生的话弄得险些崩溃,决心直接打直球,“那影帝你脖子上的印子是怎么回事?!总不能是大晚上跟人去打架了?!不对啊,谁家打架会往脖子上打啊!总不能是看你太好看了,舍不得打你脸!?” “或者,你不会” 前方的车辆开始移动,后面的车按起喇叭催促他们,陈荣在那喇叭声里近乎崩溃地说:“你不会是到年纪了,开始玩包养小情人那套了,那东西可不兴玩啊!” “影帝,我说真的,和包养这种事比起来,你还不如偷摸找个女朋友藏起来呢!” “你知道吗,包养这种事要被人发现了,你积累多少年的口碑都没用啊!” 听着陈荣一声声铿锵有力的控诉,侯涅生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荣见侯涅生没回答自己,立马认定了这件事,再想想他脖子上的东西,一时间恨得咬牙切齿。 然而,陈荣知道自己也只能恨恨,他家影帝只是看着好说话,实际上没有任何人能改变他的决定,不然他这个经纪人也不会逐渐成为一个摆设了。 但陈荣思来想去还是非常不甘心,便尝试性希望双方能各退一步,“影帝啊,你要玩包养也行,但现在这个不行!” “现在这个必须分了,立马就分!实在是太放肆了,一点分寸没有!” 陈荣一开口就开了话匣子,根本停不下来,“居然敢在你脖子上留痕迹,她不明知道你皮肤白嘛!不知道一天到晚多少狗仔和相机盯着你嘛!” “虽说你耳朵好,但谁知道有没有万一呢!” “假如真被人发现了可就” “行了,别再乱猜了,我给你吵得头都疼。”侯涅生不忍心陈荣越说越歪,选择开口解释一下,“他昨晚喝醉了,我过去的时候已经醉不成人样了,抱他的时候他正好吐我了一身,然后也不知道突然发什么疯,又使劲咬了我一口。” “就这样,没你想的那么多弯弯绕绕。”侯涅生又看了陈荣一眼,“专门开车,我没女朋友,更没包养小情人。” 陈荣:“” 虽然解释很合理,但我为什么不信呢。 而且抱人?! 影帝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嘛,除非必要情况,你连手都不给别人碰,现在居然去抱人?! 谁值得你亲自去抱啊!?还能在你脖子上啃一口!!! 最重要的是,那人还敢醉酒后吐你一身!!! 谁! 是谁这么大胆!!! 陈荣越想越好奇,满脑子都是这件事。 他恨不得现在就扒出那人的姓名、住址、外加身份证号,然后私下将人约出来,甩张一百万的卡在那人面前,告诉她管她是出国白月光、还是初恋前女友,立刻从他家影帝身边离开,走得越远越好,千万不要再联系了。 再多一次,他家影帝可能道心就破了。 虽然他家影帝可能本就没多少道心,自己也掏不出那一百万,但这不妨碍陈荣幻想这件事。 侯涅生似乎察觉到了陈荣的奇葩想法,指尖轻轻敲了两下车窗玻璃,又轻咳一声,示意陈荣不要再想这件事了。 陈荣听懂了侯涅生的暗示,但这种事情哪是说不想就不想的,他大脑飞速运转了半天,开了两条街还是不能把这件事抛到脑后,他选择顺从自己的内心,寻找那人的蛛丝马迹。 他思考片刻,寻了个话题主动聊起来:“影帝啊,你知道我来给你送衣服时,遇见谁了不?” 侯涅生头也不回地看着打在车窗上的雨,象征性回道:“遇到谁了?” “你还记得之前上热搜,超帅的那个青年不?”似乎怕侯涅生想不起来,陈荣又补充道:“就我之前不小心用大号留言,问想不想加入娱乐圈,然后被网友发现,之后一堆人你的那个。” “嗯,记得。”侯涅生语气如常,“你遇到他了?” “是啊,说来也巧,他跟你那白,不,跟你朋友正好住同一层。”陈荣忍不住拍了下大腿,随口提议道:“要不让你朋友帮帮忙,打听一下那青年具体住哪里,正好你要弄工作室了,签个素人从头培养也挺好的。” 这种事,侯涅生肯定不会管,到时候 不等陈荣想完,侯涅生回道:“算了,他不会帮忙的。” “欸。”陈荣叹了口气,又咬牙切齿说:“行——,那还真是挺遗憾的。” 因为路途较远再加上堵车,快十一点半他们都没到,章文韶终是忍不住打了个电话到陈荣手机上。 陈荣接通电话后,听完章导的话,便道:“嗯,人在我旁边呢,刚路上堵得厉害,现在差不多再拐几个路口就到了,最多二十分钟。” 二十分钟后,陈荣载着侯涅生到达樊尚娱乐的摄影工作室,他将车子开到在地下停车场停好,跟侯涅生一起坐电梯上楼。 电梯上到三楼,陈荣领着侯涅生来到章导说的房间,房门推开前,他又跟侯涅生说自己一晚上没睡,先去旁边的酒店补觉了,晚上要有什么活动,记得叫他。 这里位于安苑区边缘,无限接近东粼区,自然风光极其优美,很多摄影工作室为了达到满意的效果,都会驱车大老远来这里进行拍摄取景。 樊尚也是如此,甚至为了图方便,直接将工作室也开在这边了。 再加上樊尚是娱乐巨头,不少知名艺人都会来这里进行拍摄,时间久了,工作室旁边又专门开了家酒店。 名义上是酒店,可以对外接客,但基本都是供来拍摄的艺人进行休息和小住一晚。 说实在的,陈荣让侯涅生记得叫自己这话早就超出他的摸鱼人设了。 以往都是侯涅生决定好行程再发陈荣,导演和编剧联系也是直接联系侯涅生,除非是在非拍戏时段实在找不到侯涅生,才会联系陈荣。 昨天也是一样,如果不是章文韶一直联系不上侯涅生,也不会联系陈荣让他来找。 如果侯涅生疑似包养这件事,根据陈荣以往的生活作息,他可能现在才刚打完游戏并开始睡觉,然后一觉睡到晚上,睡醒了继续打游戏。 可惜这次他家影帝仅剩的那点道心都在濒临破碎了,他打个屁游戏啊,赶紧去补觉,睡醒了就赶紧过来盯着,不能再让他随便搞失踪,指不定失着失着人就彻底没了。 此时的陈荣已经完全忘记了他压根看不住侯涅生这件事。 陈荣走后,侯涅生推开房门走进去,里面除了他,所有人都已经到齐了。 虽说演员阵容豪华,但很多老戏骨和知名演员都是配角或者客串,真正的主演加上侯涅生一共才五人,两女三男,基本都是一二线的存在。 人气仅次于侯涅生的是个名叫童焕杰的男演员,是个非常有名的武打明星。 他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学习武术了,十多岁的时候开始在各大武术电影或电视剧里饰演那些武林天才的少时模样,到现在十多年下来,积累了无数粉丝,也斩获了不少奖项,但离最具荣耀的奖项还是差了一步。 这次出演《遮天乱世》这部电影,童焕杰就是冲着最佳男主角这个奖项去的。 另一位男演员名叫林杨,今年才十四岁,他父亲是在侯涅生之前斩获最佳男演员获得影帝称号的人,名叫林传薪。 因为影帝父亲的影响,林杨小小年纪便想当演员了,在得到家里人一致支持下,在七八岁的时候,林传薪就带他在各大剧组客串了。 虽说林杨现在只有十二岁,但粉丝数量也不少,一半是从父亲那里继承来的,另一半则是自己积攒的妈妈粉。 两位女演员,人气较高的那位名叫南歌,最开始通过海选成为某部电影的女主演而后正式成为演员,在第一部电影热度过去后,不温不火了五六年,直到前年才因为一部电视剧彻底爆了,再加上后续曝光度足够,现在终于跻身一线。 另一位女演员名叫傅语凝,是唯一一个不在一二线的存在,但她是兴海本地傅氏的大小姐,上面还有个哥哥傅鹏继承家业,没什么家族压力,一成年便进了娱乐圈当演员。 在进圈前傅语凝就喜欢发各种生活照片在网上分享,积累了少许数量的粉丝,再加上背后有傅氏撑腰,是个顶级的资源咖,当艺人的两年来顺风顺水,星途顺得离谱。 和南歌在一起,两人也算是娱乐圈的两种极端。 在侯涅生进来时,这些人都在低头看着手中的文件,章导坐在太妃椅上,见他也来了便站起来将手中的两份文件递过去,“这个是今明两天拍摄要用的稿子,算是丰润角色用的,不需要完全背下来,你可以加入自己的理解。” “至于这个则是大临遮天案时期的历史资料,这几天也抽点时间看看,把关于自己角色的重要事件都记一下。” 说到这点时,章导视线扫过众人,尤其是傅语凝,表情也颇为凝重,“我不希望电影首映时观众提问环节,我们自己人打自己人的脸,所以都认真点,多花点心思,听见没有。” 童焕杰比了个ok的手势。 南歌点点头,说了声”好的”,傅语凝也是如此,甚至点头的时候还专门朝侯涅生看去。 章导警告完似乎还不放心,又道:“有空的话,你们也自己想想观众会问什么问题,实在不行就多上网看看网友的推测。” 章文韶在这部电影上花了太多心思,说话的语气越发严肃,“都是成年人了,别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到时候连个孩子都不如。” 章文韶说完这话时,唯一的一个孩子,也就是趴在桌子上把历史资料当作阅读写作的林杨肉眼可见地将笔速加快。 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越发清晰,在这逐渐静下来的屋子里瞬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虽说林杨是个小孩子,身后又有个影帝父亲林传薪,即使真的出了点问题,章导也不会真的批评他什么。 对林杨来说,章导是不会做什么,但无奈他爸林传薪会啊。 这些成年演员还真不一样,其他人不努力的话依旧还有戏拍,林杨不努力的话,林传薪就要撵他回去老老实实上学了,甚至考上大学前都不可以继续拍戏了。 林杨可不想整个青春期都在学习里奋笔疾书,他还指望等自己十五六岁的时候,出演个青春校园偶像剧男主呢。 实在不行的话,男二也可以。 章文韶也注意到低头奋笔疾书的林杨,他拍了拍林杨的肩膀,哭笑不得道:“杨杨,这不是学校作业,晚点再写也不着急,甚至不写也没事,现在先跟哥哥姐姐们一起去化妆。” “哦,好。”林杨遗憾地将笔放下来,跟着众人去拍摄。 第27章 岌岌27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大雨,章文韶原本定好的室外拍摄全都推迟了,他只能不停地望着窗外,焦急地期望雨能快点停下来。 可惜这雨下到第三天早上七八点还没有要停的迹象,甚至天也阴了整整三天,如墨的厚重乌云笼罩天际,让人分不清白天和夜晚,所有的一切都淹没在风雨雷电中。 章文韶纵使要求再高,也不得不碍于时间有限,改为室内拍摄而后再进行背景合成。 因为没了实景,林杨的代入感有点不够,加上傅大小姐本就不咋样的演技,拍到晚上五点半才堪堪结束。 结束之后,比预期晚了整整一天的直播也终于来了。 直播是用林杨的账号开的,毕竟他是个孩子,黑粉数量小到几乎没有,不至于开场因黑粉而让人扫兴。 林杨捧着手机看向镜头,招手打了声招呼,“哥哥姐姐们,下午好呀。” 刚开始直播间里的人还不算多,但没要几分钟就立马多了起来,显然有人专门通知过的,并没有因为晚了一天而缺少人气。 林杨看了看弹幕,见还有其他人的粉丝来问话,便点了点头,实话实说道:“嗯,没错哦,只会开我这一个直播间,一会其他人也会露脸的,麻烦大家都相互转达一下。” 话音落下,直播间人数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多起来,没几秒就破了十万,而且还在不断增长。 这时,童焕杰来到林杨旁边,对镜头打了声招呼,“嗨,大家,有没有人想我啊!” 直播间里童焕杰的粉丝已经来了,不少人都在回复想,还有一部分人则在问他到底演了什么角色,”我演什么角色,我的话” “咳咳。”不等说完,坐在后面的章文韶轻咳两声。 童焕杰耸了耸肩膀,看向镜头略显无奈地笑了来,“你们也看到了,导演在后面盯着呢,他可不许我提前泄密。” 童焕杰和林杨在不暴露自己饰演角色的情况下又跟直播间的粉丝聊了一会。 这样的聊天只会越发勾起粉丝的好奇心,最后有人直接提议把镜头交给章文韶,让他把能说的都说了,也不至于动不动就在后面咳嗽两下。 林杨很听妈妈粉的话,直接将镜头转到章文韶那里,笑嘻嘻道:“章叔叔,你就稍微透露点,粉丝们都说你再这样下去,嗓子都要咳哑了。” “咳咳,瞎说。”章文韶接过手机,思考片刻还真透露些许电影内容。 他先是给直播间的网友大致讲了下大临的历史,而后又说出了电影改编的具体时间节点。 电影《遮天盛世》虽说是以大临第两百年的遮天案改编,但历史上的遮天案,也称遮天谋乱,可以概括为一个不长不短的时期。 公元七二三年,中原一统,临朝建立,定都盛元,也即现在的珺省盛元,临烨为开国皇帝,称临太祖。 持续了几百年各国混战与乱世就此停歇,临朝建立后,临太祖及其后几位皇帝皆是广用贤臣,虚心纳谏,对内文治天下,厉行节俭,大力发展工农商业,对外则开疆扩土,征收外族,再设郡县驿站。 后又解除宵禁,逐步开放各地各民族间的文旅商贸交流。 长久积累下,临朝在第一百三十年迎来了第一个盛世。 这个盛世不算长久,在临朝第一百六五年,以临幽王继位为转折。 刚继位的临幽王还算励精图治,但没过多久,他就开始醉心美色,荒废朝政,并且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严重,仅仅五年时间,在临朝第一百七十年时盛世便终结了。 临朝也开始由盛转衰。 临朝第一百八十年,因临幽王的奢靡无度和是非难辨,朝堂之上宦官佞臣当道。 同年,新科状元钟延入朝为官。 遮天案讲的就是钟延,遮天谋乱也即钟延从入朝为官到最终伏诛的二十年整。 钟延入朝为官后,在十年间不择手段,暗收钱财,笼络朝臣,最终居上高位,担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还有不少学者根据不明晰的史料猜测,钟延的权力与爪牙比正史记载中的更加恐怖,甚至已经延伸到了后宫之中。 不然为何醉心美色,流连后宫,子嗣无数的临幽王在临终时,居然只剩一个与无名宫女一夜风月后,无名宫女诞下的无名皇子。 临幽王临终前才见到这无名皇子,也即他仅剩的子嗣。 他在钟延的逼迫下,为此子赋名,取名为空,空虚徒然之意,再书传召立临空为太子,于自己死后登基为新帝。 年幼的临空虽登基为帝,但手中并无半点实权,和钟延的傀儡没有半点区别,钟延更借临空的皇帝之名,封己为异姓王,而后更是成了历史上唯一一个非皇族血脉的摄政王。 虽拥摄政之名,但享皇帝之权,钟延就此开启了对临朝长达十年的统治。 在钟延统治的后几年里,他越发不满自己摄政王的名号,开始大肆敛财,欲废少年皇帝,自己登位称帝,也因这敛财行为,导致大临各地皆是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在第十年,钟延开始正式执行他的称帝野心,以天子病重为由,不再允许其上朝,更禁止任何人探视。 同年初夏,以大临开国皇帝临太祖旧部为首,为诛杀摄政王钟延及其党羽,与西北镇边军联合,发兵皇都,救驾天子,望归权于临。 此发兵救驾之举应天地,顺民心,承忠孝。 各方诸侯,地方官员,忠义之士或平民百姓无不响应,最后兵临皇城之时,因民心所向,城门大开,不攻自破。 当夜,摄政王钟延于皇都大殿伏诛,皇权正式归还于临。 遮天案,也即遮天谋乱伴随钟延的死亡就此终结。 此后,临空大赦天下,重用那些因得罪钟延而被关押的贤臣忠烈,也在这些臣子的谏言下,他注重民生,体恤百姓,削减各业赋税,减少朝贡次数。 因幼年苦痛与少年耻辱,临空一生都励精图治,终是挽救了因先帝和钟延而岌岌可危的大临朝。 晚年时,临空传位太子临衡,寿终正寝后被新帝临衡追谥为临安帝。 得益于临安帝的一生勤勉,临衡继位后不久,大临第二百四十年,盛世再现。 再到后来,大临三百年时,祸乱再次,皇室衰败,又风雨飘泊了五十多年,终是没有逃过朝代更迭的命运。 大致讲完临朝历史后,章文韶又明确告诉直播间的网友,《遮天盛世》讲的就是遮天末期,钟延伏诛,归权于临时发生的尔虞我诈与腥风血雨。 很多改编剧都会借用大临历史,遮天案更是如此,这段历史被各大电视剧和电影改编过无数次,很多历史名人更是被改了无数次,出现了无数个形象。 章文韶在拍《遮天盛世》前就知道在此之前便有无数导演翻拍过遮天案。 这些导演翻拍的遮天案也是章文韶想要拍摄《遮天盛世》的契机,他要带给所有人一个与以往截然不同的历史解读。 此刻,他在科普这段历史也会强调,他的《遮天盛世》和以往以遮天案为原型的电影全都不一样。 事实上,大多数网友都不关心《遮天盛世》是否会与以往不同,有侯涅生等一系列知名演员在,到时候肯定会有无数人去看。 此刻的网友们基本都是想在首映见面会前,在这里直播镜头里先一步看到他们喜欢的艺人罢了。 章文韶显然也清楚这点,看了片刻弹幕也懒得再自讨没趣。 他把手机丢还给林杨,让几人继续跟网友互动去了,“现在的小年轻啊,真是一点耐心都没有。” 樊尚旁边的酒店因为基本专供艺人休息的关系,在三楼还有一个专门的休息区。 因为开直播要避免其他艺人意外露脸,所以章文韶提前跟工作人员打了声,现在整个休息区都只有他们几个人,虽然这几天本就没有多少艺人过来,毕竟一大部分都忙着在微博上吃瓜、掐架、博同情和想办法洗白了。 在直播前,南歌在傅语凝的邀请下一起去买喝的了,而侯涅生则不知道去哪了,林杨,童焕杰还有章文韶三人则是在休闲沙发这边坐着的。 此时,还不等二人拿着手机去找其他人出镜,南歌就拎着几杯喝的走来了。 她见林杨捧着手机对准自己,立马就知道是直播已经开了,笑着朝镜头招了招手,“大家晚上好啊。” 开播时间是五点半,但由于章文韶讲历史讲得太入迷了,讲了快一个小时,现在已经过六点半了。 南歌打完招呼又把喝的一一递过去,“章导,给,这是你的,然后,这杯是童焕杰你的,最后,这是杨杨你的。” “谢谢南歌姐姐。”林杨将手机放到桌上,插上吸管边喝奶茶边看弹幕。 因为南歌刚刚已经露过脸了,所以此时的弹幕都在刷让他们赶紧去找侯涅生,想要看他出镜。 其实也有人刷让他们去看傅语凝的,但这位大小姐经常发自拍,实在没什么悬念感,故而弹幕少得也可以忽略不计。 童焕杰也看了弹幕,故作吃味地说:“到底是影帝呀,就是比我们受欢迎啊。” “算了,谁叫我心胸宽广不计较呢,就不跟你们计较这些小事了。”童焕杰自娱自乐完又随口问道,“南歌,你知道侯影帝在哪不?粉丝都嚷嚷着要他出镜呢。” 南歌坐到沙发上想了下,她很知道怎么找话题,对着镜头笑起来,“侯影帝在露台那边坐着哦,而且傅家那位大小姐先已经过去了。” 侯涅生入圈十几年,无绯闻,无炒作,无黑料,即使有人想借他捆绑炒热度,他本人的澄清速度比网友的想象速度。 此般下来,侯涅生的粉丝都是基于颜值,忠于演技的维粉。 现在但凡有人敢捆绑侯涅生炒作,都不需要侯涅生自己出手了,他的粉丝都能代替他澄清得一干二净。 果不其然,弹幕因为南歌这一句话立马就炸起来,几乎是瞬间就掐了起来。 说是掐也不准确,是侯涅生的粉丝单方面围殴傅语凝那少得可怜的粉丝。 “真哒?”林杨虽然年纪小,但好歹也在娱乐圈里混了几年,之前又同在一个剧组拍摄,自然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 他立马捧着手机站起来,抓着童焕杰一溜烟跑了出去,带着一众网友看热闹去了,速度之快生怕去晚了而错过一场大戏。 等林杨拖着童焕杰走远,手机镜头彻底拍不到这里的时候,章文韶才略显同情地看向南歌,“和傅家那位大小姐独处,很累。” “是啊。”南歌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太阳穴,眉眼间是毫不掩饰的疲惫,“她私下里脾气是一点也不收敛啊,一点也不担心别人给她曝出去。” 南歌在娱乐圈没有任何背景,全靠自己打拼和争取。 年轻时的章文韶也是如此,他正是因为这点,才会在前年南歌火起来后,主动邀请她参加电影《遮天盛世》的拍摄,他知道南歌会比任何人都珍惜这个机会,并抓住这个机会拼命向上爬。 但提到傅语凝,章文韶又忍不住摇了摇头。 说实在的,傅语凝无论是咖位还是演技都不可能在章文韶这里拿到主演剧本,虽说她是顶级资源咖,但进入娱乐圈时间很短,当时几乎没有能拿出手的作品。 章文韶早就不是当年籍籍无名的小导演了,完全可以自己决定演员,可无奈傅氏给的赞助实在是太多了,而他的电影也需要这一大笔赞助,只能认了这带资进组的大小姐。 有傅氏做靠山,傅语凝的娱乐圈事业异常顺利,连她的坏脾气都能给洗成真性情,立个了不同流合污的果敢率真人设。 刚刚傅语凝邀请南歌一起去买喝的时候,南歌其实一点也不想去,但架不住她背后没有傅氏做靠山,万一这大小姐生气了要搞她,那她沉寂好几年好不容易刚火起来的星途就完了。 樊尚工作室这边挺偏的,超出了大部分外卖的配送范围,而大小姐偏偏看不上酒店自带的饮品,必须出去买她常喝的那家。 《遮天盛世》宣传的行程很赶,在兴海的进度已经因为下雨耽误了一整天,下周五的首映又是在珺省盛元开始。 按照正常的计划,昨天拍摄结束,今天是休整时间,结果没有休整不说,行程也变得更赶了。 因为不知道今天到底什么时候能结束,几位助理和经纪人基本都先回去收拾行李了,傅语凝的助理也是如此,现在要出去买咖啡,只能她们两个女生自己开车去。 好在大小姐常喝的那家门店很多,南歌被迫充当司机,开车半个多小时就找到了一家,加上买咖啡来回共花了一个多小时。 在休息区入口分开时,南歌心底感叹噩梦终于结束的同时也逐渐担忧起来。 因为傅语凝有些糟糕的演技,电影的杀青时间比预期晚了整整两个月,本来要在春节档上映的《遮天盛世》也不得不延后,延到了现在的五一。 更重要的是南歌因为前年年底全身心投入这部电影的拍摄,去年一整年都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新作,到现在她的人气已经明显下降了,她需要这部阵容豪华的电影让她重新在一线站稳脚步。 于是,她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只能跟着傅语凝出去了。 至于现在,她为什么把话题往侯涅生那边带,则因为在《遮天盛世》的拍摄期间,傅语凝从不掩饰她带资进组的目的。 整天往侯涅生那边跑,就差直接拿个胶水把自己粘对方身上了。 话虽这么说,但每次傅语凝都只会站在侯涅生稍远的地方,两人间的距离与对手戏的时候还远。这一奇特现象在拍摄时还引起了很多人的讨论和八卦。 进入娱乐圈又让傅氏砸这么多钱,就为跟自己喜欢的明星同框拍戏,某种意义上说这傅大小姐也是没谁了。 更好笑的是,傅语凝一个被骄纵惯了的大小姐,还偏生喜欢在侯涅生面前装温柔恬静,然后等侯涅生离开再找个地方翻脸发脾气。 也因为这件事,拍电影的时候,章导就差跪地上求侯涅生再多当一个演戏指导了,给他多开一倍片酬也行,只希望他能时时刻刻待在剧组。 可惜侯涅生没有同意这件事,戏份结束后便想去哪就去哪了。 他的行事作风让人抓不到端倪,却又明摆着告诉众人自己没把傅氏放在眼中。 说侯涅生没背景是不可能,大概率只是藏得好,以至于十几年都没被挖出来而已。 南歌也是把这点看明白了,才敢把话题往侯涅生身上引,大不了让两人的后台硬碰硬去,也总比在这里祸害她一个没背景的强。 第28章 岌岌28 此时的天空依旧在打雷下雨,阴沉得让人无法分辨时间,兴海分局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待在办公室里等待下班,连贝岑烟也没有例外。 在兴海周边的异能者村落已经清扫得差不多结束了,工作后续工作也全部完成了,即使再有工作也是别的分局忙不过来请求的人手支援。 而人手支援这种事,向来排不到加上普通人和双重人格才有六个员工的兴海分局。 唯一的普通人白以薇也因天气问题没去湖泊休闲区待着,让她独自在医疗室待着也很无聊,便索性和周泽锦几人也一起坐在了办公室里。 也因为白以薇在办公室里,导致分局的众人到现在,下班时间早就过了都没能离开。 兴海分局的正常下班时间是六点,而五点半的时候,白以薇就进了林杨的直播间,还一直耐着性子听章文韶的历史科普,就为了等侯涅生入镜露个脸。 其他人则是反正也没事干,以为是历史讲座就跟着一起听了,也就没着急离开。 谁想听着听着,直播内容突然变了,白以薇在听到某句话后更是直接脸色大变,她愤怒地让每个人都拿出手机帮她去直播间里骂人。 连她上司贝岑烟都没有落下,不管是谁,现在都必须去直播间里骂人。 没人知道白以薇以前上学时超级喜欢追星,她是侯涅生的粉丝,而且是第一批粉丝。 那年,白以薇刚上初中,身边的同学大多追星,她跟同学一起去看电影,同学当时已经是侯涅生的颜粉了,拉着她看了侯涅生演的第一部电影。 电影看完后,始于颜值,长于演技,白以薇跟同学粉上了侯涅生,周边海报还有联名代言,只要是能买到的她全都买了,这些东西现在还被她收在家里的某个角落里没有卖掉。 虽说上到大学后,白以薇因为读的是医科而学业过于繁重,不再那么激烈追星了,但侯涅生的电影她每部没有落下,还经常在粉丝群里说话。 当然,每部都没落下的很大原因还是侯涅生一年只拍一两部电影。 再到后来,白以薇对救灾现场指挥的贝岑烟心动了,拼尽全力加入到兴海分局,每天都把心思放在如何打扮自己,以及如何引起贝岑烟注意上。 而前段时间,在贝岑烟明确告诉白以薇她们两人没可能后,白以薇将暗恋的心思压下,连以往雷打不动的素颜装都偶尔不化了,这让她本就闲的生活立马变得更闲了,便又开始重新追星。 重新追星的这半个月追得白以薇身心俱疲。 她刚粉上的演员都不需要等到第二天,可能下一秒就爆瓜塔房了。 追到最后,白以薇发现居然还是她的青春偶像靠谱,什么绯闻和黑料都没有,洁身自好到一种离谱的地步。 刚陈荣通知说直播开了,用的林杨账号,白以薇看到群消息后便将下班这件事抛到脑后,干脆进了林杨的直播间。 此时,除了还未交替的白日,周泽锦和贝岑烟都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白以薇。 只见白以薇手上打字速度快得离谱,嘴上骂人的话也丝毫不带间断,完全颠覆了她以往在两人心底温和又有些许俏皮的知性形象。 贝岑烟少有知识盲区,但追星绝对算一个。 她低头看了看骂得越来越难的直播间弹幕,又抬头看了看比直播间骂得还要难听的白以薇,第一次觉得无所适从,连说话的语气也充满了不确定,“这是白以薇你们这是在干嘛?” “骂人啊!”白以薇手上动作不停,语气无比激动,“那什么傅家大小姐算什么东西啊!” “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吗!怎么好意思碰瓷我青春偶像的!她也不照下镜子看看自己配不配,”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还要蹦跶两下腿呢,真以为我偶像会就此屈服吗!” 贝岑烟脸上的表情更加疑惑了,对面的周泽锦也歪了歪脑袋,他不明白为什么要在网上这样骂人。 二人巧妙对视一眼后,贝岑烟第一次体会到周泽锦的想法。 白以薇真的好莫名其妙啊。 白日一言不发地看着手机屏幕,体内城堡里的黑夜同样在盯着屏幕。 直播间里的景色在飞速移动变换,这个休息区很大,又绕过几个娱乐室后,才终于来到露台附近。 说是露台也不准确,那是一个用玻璃拉门隔开的户外休闲区,外侧一半做了遮阳棚,现在也正好用来挡雨,棚子下是几张单柱支撑的圆形玻璃桌,玻璃桌的间隔挺远的,每个桌子还配置了几个藤编的休闲座椅。 镜头里,侯涅生坐在最里侧的休闲座椅上,一手搭在玻璃桌上又撑着脑袋,侧眼看向顺着棚子飞速滴落的雨水。 他眼帘微垂,似乎是倦了,竟是显得几分忧郁。 外面的天空阴得可怕,现在又到了傍晚,这将侯涅生本就白的面容又衬得有些苍白,像是易碎的纯白瓷器,碰一下就要碎了。 直播间里,侯涅生的粉丝因为这副景象而突然停止谩骂,但也只停止了一秒,因为下一秒他们就注意到了镜头角落的傅语凝。 此时,她正拿着两杯咖啡,用胳膊肘抵开玻璃门走出去,与侯涅生正好分在这户外休闲区的两侧。 傅语凝其实没有白以薇说得那么不堪,她从小就长得好看,后来又通过医美技术进行了微调,五官比例变得更好了,整体看上去也更加惊艳。 再加上她从小注意饮食和管理,身材和皮肤也很好,但站在侯涅生面前时却又哪哪都不够看了。 “前辈”傅语凝站在门口,露出她能做出的最温婉的笑容,“我专门去买了咖啡,你要喝吗?” 傅语凝其实很想走到侯涅生旁边去,在一个很近的距离问他,但她不敢,或者说害怕。 这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是人在面对危险时的本能怯步。 她每次想靠近侯涅生的时候都会这样,只能在这般遥远的距离站着,拍戏时都比现在要近上好几步。 不远处的童焕杰也看到了这一幕,不知出于何种目的,他拉住要冲过去看热闹的林杨并躲到角落去,只露出一个手机镜头负责拍摄。 而他们二人也借用直播间来看玻璃推门外的一切。 傅语凝现在整个人的注意力都在侯涅生身上,完全没发现有人在不远处将这一幕直播,更不知道无数网友也在等着侯涅生的回答。 被童焕杰这么一搞,无论侯涅生接受还是拒绝,电影热度都会因这件事而高起来。 对其他网友来说,或许侯涅生的回答并不是那么重要,只是他们不愿让自己喜欢的明星被另一个人绑定或纠缠而已。 但兴海分局的办公室里,在白以薇的骂声中,黑夜完成了交替并掌控身体,他在交替完成后就立马将手放在了键盘上了,眼睛紧盯着屏幕,生怕错过半点细节。 黑夜保证只要侯涅生敢接受,他会化身成一个比白以薇可怕几百倍的喷子。 ”不用了。”侯涅生连个眼尾余光都没给傅语凝,“我并不喜欢喝咖啡。” 因为这持续三天的阴雨,侯涅生的语气不再含笑,略显平淡,甚至还有几分冷漠。 “那前辈,你喜欢喝什么?”傅语凝又问,“我现在就去买。” “大多数情况下,我什么喝的都不喜欢。”侯涅生依旧没看傅语凝一眼,“更何况我现在也什么都不想喝,不用再专门跑一趟了。” 话音落下,傅语凝只觉手中的咖啡成了耻辱的烙印,她恨不得直接将咖啡杯碾碎,然后狠狠摔在地上。 她生生忍不住了这种可怕的想法,眼眶微红起来,看起来竟是有几分委屈,“抱歉,是我擅作主张,没有提前问问前辈的意思。” 这次,侯涅生连个回话都没有,继续单手撑着脑袋,垂眸且安静地看向前方的落雨。 傅语凝也扭头看了看雨,这雨来得突然,又难以停止,从前日的黎明前夕开始下,暴雨倾盆,雷声轰鸣,天地万物黯然失色,偶尔还会刮起大风,那呼啸声混着雨声与雷鸣,像一场撕心裂肺的哭泣和呐喊。 这悲伤绝望的情绪笼罩在整个兴海上空,那个早晨几乎无人能安睡。 之后虽说开始好转,但也只是不再打雷和刮风,雨依旧落下,天空始终灰蒙。 接连三日,都是此般。 现在夜晚到来,天空肉眼难以察觉地变暗了。 这样的天气大多数人会无比讨厌,但总归会有人喜欢的,例如找个无人的地方,然后独自沉浸这种哀伤和忧郁的氛围里。 “前辈,你是喜欢下雨吗?”傅语凝以为侯涅生也类人,强行找了个话题,“你好像从拍摄结束就一直坐在这里。” “不喜欢。”侯涅生的声音平淡,但入耳的霎那便能将听者的呼吸冻住,“我不喜欢下雨,以前不喜欢,现在更加不喜欢了,尤其是现在的这一场雨。” 或许是离得远,直播间的网友没察觉什么不对劲,只知道自家影帝一点也不想搭理傅语凝,不停刷着让她赶紧自觉离远点。 而站在侯涅生不远处的傅语凝则胸膛起伏得有些剧烈,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愤怒。 她咬了咬唇,还是不肯放弃,“前辈,明天就要飞盛元了,晚上大家一起去吃个火锅怎么样?正好暖暖身子,一起热闹热闹。” “你们去,不用算上我的。”侯涅生再一次拒绝了,从始至终,他没给过傅语凝半点目光和注意。 傅语凝从没被人这么拒绝过,强装出来的温婉终于要撑不住了,拿咖啡杯的手都有几分颤抖。 室内休息区角落里偷窥的童焕杰:“!!!” 卧槽! 这大小姐不会装不下去了?! 眼看这大小姐要装不下去撕破脸了,童焕杰急忙用手机打了个行字给林杨看。 他是想给电影炒点热度,但没想炒这种热度啊,真撕起来了,他还冲个屁的影帝,是个人都去关心那大影帝的爱恨情仇了。 因为直播有声音,童焕杰不能发出声音,他等林杨看完了,又打字问:【杨杨,看明白了吗?】 林杨点点头,下一秒,他拿着手机,蹦跳着朝傅语凝跑去,“傅姐姐,我听到了哦,晚上是要请大家吃火锅吗?” 傅语凝看到林杨拿着手机愣了下,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林杨又道:“好哦,我超喜欢吃火锅的,傅姐姐,我们什么时候走呀,我要去跟爸爸说下,让他晚点来接我。” 林杨没有刻意藏着手机屏幕,傅语凝也看到了直播,咬咬牙终究是把脾气压了下来,强撑着笑容,“过会就走,我叫人开车过来带我们,顺便再预约个位置。” 她问:“杨杨,你想去哪家吃啊,要不” “傅姐姐,我想去吃和光大厦的那家。”林杨笑了笑,完全没觉得自己提了个多过分的要求。 和光大厦上餐厅不少,但只有一家火锅店,那家火锅店主打高端客户,菜品品质极高,私密性也极好,价格更是贵得离谱。 虽说这价格对傅语凝来说只是洒洒水,但侯涅生不去的话,她一点都不想出这份钱。 然而傅语凝不是傻子,脾气差归脾气差,不可能真在直播间无数网友的注视下撕破脸,“好没问题,姐姐请客,晚上大家一起去那家吃。” 忍痛说完这句话,傅语凝勉强维持住脸上的笑容,“杨杨,姐姐先去打电话了,你跟前辈先在这里好好聊。” 不等林杨答应下来,傅语凝已经快步离开了,而童焕杰也怕被这大小姐牵连,他在林杨出去的时候就悄咪咪地飞速溜走了。 傅语凝一路离开时,因为谁都没有撞见,也便想当然地以为林杨是刚刚才来,完全没想过之前的一切都被直播出去了。 林杨扭头看着傅语凝离开的背影,笑容里多了一丝狡黠。 他是十二岁,不是二岁,虽然还没开始二次发育,以至于现在身高很矮,但这并不代表他的大脑也同样没发育。 谁不喜欢看刁蛮无理的大小姐吃闷亏呢。 至于之后网上怎么说,那就不是他能管的了,那么多成年人,总不能逮着他一个小孩子骂。 林杨小跑着到侯涅生面前,“侯叔叔,你是心情不好吗?” 他叫侯涅生叔叔确实没什么问题,侯涅生出道十几年相貌从未变过,在常人认知里,即使没到四十岁也差不多接近了。 “没有。”侯涅生将目光转向林杨,说话的语气也不再那么冷淡,“单纯受天气影响罢了,下雨天,心情总有会有些低落的。” “是有这个说法啦。”林杨拉开侯涅生对面的椅子坐下,将手机怼在侯涅生近处时还不忘念几条好听的弹幕,“应广大粉丝的要求,多拍一点侯叔叔,侯叔叔要没有不开心的话,就稍微笑一笑嘛,笑起来的话,可比现在这样好看多了。” “是吗?”侯涅生说着还真笑了起来。 那笑容很浅,很淡,仅仅是嘴角轻轻扬起的半点弧度,但只这半点便已是天壤之别。 这世间没人不喜欢美人一笑,连老天也不例外。 侯涅生身后昏暗的天空似乎都跟着温暖柔和起来,连绵的阴雨在变小,终于有了要停止的趋势。 直播间的弹幕瞬间炸了,兴海分局内,白以薇发弹幕发得更加疯狂了。 “啊啊啊!影帝笑了!笑了!!” “没错!再多拍点!多拍一点!!!” “杨杨!好样的啊!从今以后我就是你妈妈粉!谁都不可以欺负你!” 直播看到现在,周泽锦和贝岑烟依旧是一脸不解,周泽锦的头歪得更厉害了,他问:“组长,我们不下班吗?” “下班,现在就下班。”贝岑烟站起来,走到白以薇旁边,手指在桌前轻轻敲了几下,“白以薇,天气不好还下着雨,趁现在早点回去。” “可是”白以薇又看了眼手机屏幕,有些舍不得离开。 贝岑烟看出白以薇的那点小心思,“我送你,你在副座上继续看就行了,顺便,我明早再接你一起过来。” “哦啊——?!”白以薇迟疑两秒才反应过来贝岑烟刚刚说了什么。 送她回家,第二天再接她回来,这可是以往从未有过的待遇。 虽然这其中一大部分原因是白以薇赖在办公室里不走,但她那颗被压下的暗恋之心还是重新跳了出来。 她二话不说将手机锁屏,又“嗖”一下站起来,“组长,我们快走,万一雨又下大就糟糕了。” 男人是什么东西,偶像是什么东西,都先靠一边站去。 贝岑烟:“?!” 刚刚不是还舍不得走吗? 怎么突然就变了?! 第29章 岌岌29 贝岑烟第一次觉得人的心思是这般难以琢磨。 她稍稍别过脸去,思考片刻,深色的眼眸亮起变为浅褐色,却在视线转向白以薇的时候重新归于深色,终究是忍住没去窥探白以薇的内心想法。 “周泽锦,许明渊,你们也收拾收拾东西,一起下楼。” “好!”周泽锦站起来,从椅背上拿起外套穿上。 虽然以异能者的身体素质来说完全不会感冒,但这几天早上出门前,周泽锦母亲还是给他塞了个外套叮嘱他务必穿好,说这几天天气不好,阴得诡异,专家都解释不了,千万别着凉了。 黑夜坐在座位上,看着手机屏幕里和林杨聊天的侯涅生不知想到了什么,眸中闪过一抹血色。 等周泽锦穿好衣服后,几人先后下楼,贝岑烟走在最后负责将灯关上。 出门时,她和白以薇同撑一把伞,在停车场彻底分开时,又叮嘱道:“你们两个,路上记得小心点,尤其是你,许明渊,不准开那么快。” “知道了,组长。”黑夜笑着回道,他坐到车上后没在第一时间发动车子,而是掏出手机给侯涅生发了几条短信过去。 【大影帝,你家在哪?】 【地址发我,我要去你家吃火锅。】 因为知道侯涅生还在被林杨直播,黑夜这次没有执着于让他第一时间回信,发完信息后就开动车子,导航到了个就近的大超市去买东西。 此时,林杨听到侯涅生的手机响了两下,便眨了眨眼睛,好奇地问:“侯叔叔,你不打算回消息吗?” “不着急。”侯涅生又随意看了眼手机镜头,“差不多该去吃饭了。” “是哦。”林杨秒懂,将镜头重新对准自己,挥了挥手表示再见,“哥哥姐姐们,我们要说拜拜喽,杨杨要去跟傅姐姐他们吃饭去了,顺带还要给爸爸发信息了,直播到这里就结束啦。” 他又看了看直播间里无数在刷【不要啊】的弹幕,毫不留恋地结束直播,又飞速给他父亲林传薪发了条消息。 【爸爸,晚上一起来吃饭,杨杨怕被欺负。】 他才不傻呢,没了侯涅生,谁知道吃饭时那大小姐会不会脾气爆发,赶紧趁现在能多拖一个是一个,发完这条他还不忘补充一句。 【爸爸,你来的时候记得说是自己不放心我才要跟着一起来的,千万别说是我拉你来的。】 林传薪很清楚自家儿子是什么性格,看着手机里的两条信息,有些无奈地笑笑,回道:【知道了,杨杨,地址告诉我,我现在就出门。】 得到准确回复的林杨放下手机,又不死心地看向侯涅生,“侯叔叔,真的不一起去嘛?我爸爸也会来喽。” 他眼睛亮亮的,表情看起来过于天真无邪,反倒显得有些假了。 林传薪同样是影帝,并在侯涅生也成为影帝后,二人合作过一部以戏曲为主题的电影,而后这部以双影帝为主演的电影更是将侯涅生的人气推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可怕高度。 二人有过合作,自然也是相熟,但严格算起来,除了各大颁奖典礼和影视红毯盛典,他们从未在线下聚过。 林杨似乎也是算准了这点才会再次邀请侯涅生一起去的,谁想侯涅生再次拒绝了,“多谢你的邀请,但我就不去了,你们好好玩。” 他见林杨转瞬间变得失落,又淡淡说道:“你父亲在电影里有客串,他明天会跟你一起盛元的,我们见面的机会有很多,不缺今晚这几个小时。” 眼见林杨不死心,委屈巴巴得都要哭出来了,侯涅生又道:“作为交换,你和童焕杰躲在角落里偷偷直播带节奏的事情,我就勉强不计较了。” 林杨:“!?” 那么远,他是怎么发现的。 侯涅生无视林杨瞪大了的双眼,站起来朝玻璃门走去。 走到门口时,他见林杨还没动,再次出声将他的思绪拉回来,“去找章导他们,至于吃饭不去这件事,我会自己跟他说的。” 林杨象征性地“哦”一声,从椅子上跳下来回到室内的时候,侯涅生已经彻底走远了。 这时候,林杨才反应过来一件事情,好像是他给侯涅生解的围来着,怎么到对方口中就变成不计较了。 侯涅生下到地下停车场,坐到驾驶坐上将自己家的地址发给黑夜,又给章导和陈荣也发了个信息。 跟章导说的是他待会还有要紧事,晚上就不一起去吃饭了,再有什么行程变动和安排,直接发他就行,不用再找陈荣了。 跟陈荣说的是自己晚上没去吃饭,但要出去一趟明天早上才回来,让他老老实实在酒店里打游戏和睡觉。 大多数时间,陈荣手机不离眼,能直接秒回信息,如果没回的话就是在睡觉或打游戏。 侯涅生也没过多在意,毕竟他只是在通知陈荣,他回不回都没有太大影响。 而此时,躺在酒店房间里的陈荣没有打游戏,也没有睡觉,他举着手机定定地看着侯涅生发来的信息,完全没有要回复的意思。 这两天因为牙印的事情,陈荣想盯住侯涅生不让他犯错,连游戏都没打,生活作息极其规律。 但是这些有用吗? 没用,一点用都没有。 不然的话,他现在都猜到自家影帝要去找什么白月光了,为什么还一句话都不说呢。 因为他知道自己改变不了侯涅生的决定,而对方也压根不在意。 陈荣在二十一岁时在一位前辈的带领下参观樊尚娱乐,也是那天,他偶遇了刚刚爆火的侯涅生。 再然后,他就成了侯涅生的经纪人,这件事还是樊尚的大老板亲自告诉他的。 当时的陈荣受宠若惊又初入社会,他满腔热血地保证自己会成为一个优秀的经纪人,让侯涅生成为最优秀的演员。 可惜现实给了他当头一棒,侯涅生不需要一个优秀的经纪人,需要的只是一个经纪人。 侯涅生的经纪人可以是任何人,毕竟什么都不用做,只要每个月等工资到账就行了。 这工资多得可怕,刚开始陈荣还觉得不配,但时间长了,也便躺平释然了。 说实在的,陈荣从未去了解过侯涅生,十五年来都是,为什么现在要突然去插手他的事情呢。 说不定,他家影帝愿意让他知道是在信任他呢? 再者,他家影帝要颜值有颜值,要智商有智商,要金钱有金钱,他凭啥不能有老婆! 陈荣在盯侯涅生的三天时间里想明白了这点,然后果断选择再次躺平。 陈荣翻了翻侯涅生微博下的评论,嘟囔道:“侯影帝可能有老婆,这要让粉丝知道可不得全疯了啊。” 他眨了两下眼睛,心道管他呢,说不定老早以前就有了,以他家影帝的本事咋可能藏不住老婆。 陈荣彻底想通,起来伸了个懒腰又重新瘫倒在床上,开始到群里喊人打游戏。 今天是周一,陈荣一叫,出来聊天的人很多,但真正能和他打游戏的人却没有。 这个群已经十五年了,曾经的少年少女都彻底长大了,他们步入社会,又成家立业,终究是担负起了生活的担子。 但陈荣是个例外。 他初入社会就捡了大运,什么都不干就有钱拿,成天吃饭睡觉打游戏,都三十多岁的人了,还各种奇葩想法满天飞,一点成年人该有的样子都没有。 他随便找了个手游打开,然后独自开了把游戏,不出意外,他被虐得很惨。 陈荣生气地将手机丢到一边,突然感觉自己真是没用啊。 现实靠贵人,游戏靠大佬,离了他们自己啥都不是。 陈荣躺了几分钟,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像是在思考人生。 片刻后,他翻个身将手机重新拿起来,找到自己和【囚】的聊天记录,在查找记录中输入任务小心四个字,然后使劲向下翻,直到翻到了好几年前的第一句任务小心。 他点开那句话,看到了当时的具体聊天记录,然后又往上翻了点,视线定格在【囚】发来的几张照片上。 陈荣玩的游戏种类很多,其中有款是战争策略型游戏。 他好几年前因为玩这款游戏一直死,气在他广大的粉丝群兼游戏群里哭天喊地,问有没有大神求带飞,【囚】便是那时候冒出来的。 群里玩这款游戏的人不多,【囚】算一个,而且是大神级别,在他的指挥下,陈荣终于摆脱从头到尾黑屏的日子。 陈荣因为时间够多,不会长期只玩一个游戏里,基本上睡醒了想到哪个游戏就玩哪个,每天都在换不同的游戏搭子。 【囚】则相反,他玩游戏的时间很少,都是隔几天,有时候甚至十天半个月才能上一次。 介于这点,【囚】虽然带陈荣玩那款战争策略型游戏,但两人也称不上熟。 两人能彻底熟络,是因为陈荣某天在群里叫另一个人带他打另一款游戏时,【囚】正好冒出来,说自己也会玩点。 有了那次契机,陈荣才渐渐知道【囚】跟他一样,什么游戏都玩,但跟玩什么都很菜的他不同,【囚】什么游戏都玩得很厉害。 从那之后,只要【囚】在,陈荣就让【囚】带自己,或者说什么游戏都只跟【囚】玩,毕竟有这人在,他想玩什么游戏就玩什么游戏,而且玩什么游戏都能赢。 当【囚】消失不见,陈荣才会去群里摇别人,然后那几天固定只玩一两款游戏。 时间久了,陈荣难免好奇【囚】为什么要经常失踪几天,当时【囚】回答说他在类似武警部门的地方工作,需要经常出任务。 那时候,陈荣还惊讶了好久,因为第一次和【囚】打游戏的时候,【囚】就开了语音,他的声音非常年轻,听起来也不知道成年没有。 一个小屁孩能出哪门子任务啊。 而且介于【囚】说的是类似,陈荣也压根不信国家政府能让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去当武警,那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很长一段时间,陈荣都怀疑【囚】在现实生活中是个误入歧途的不良少年,毕竟那孩子打游戏骂人确实太脏了,不当喷子实在是屈才了。 这件事在陈荣心底憋了半年后,他在【囚】又一次说自己要出任务时终于忍不住了,让【囚】把姓名,年龄,地址全部发过来,必须确认对方成年了且没真成小混混。 【囚】当时发了一串省略号,紧跟着又发了两张图片和一段语音过来。 第一张是个身份证且只露出年纪那行,二十出头,确实成年了。 第二张点开时,陈荣吓得手机都差点掉了,因为那是张上半身赤裸的无头照片,确切地说因为角度卡得很死,连脖子都只照到一点点。 和【囚】年轻的声音不同,这是具成年男性的躯体,肤色接近麦色且荷尔蒙强烈。 陈荣用经纪人的角度点评了一下,宽肩窄腰,肌肉紧实,线条流畅,比娱乐圈里大多数明星都好,好到让他以为这是【囚】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网图。 陈荣想说别拿网图骗自己,但他在发出去前还是先点开了最后一条语音。 他听到【囚】笑着说:“陈哥,我成年了,而且我也不屑于发网图,你要不信的话,我手拿着身份证再给你拍一张?” 似乎是见陈荣迟迟没回信,【囚】真又发了张手持身份证的照片过来,只是手指将姓名和各种信息遮住,还是只有年纪那栏。 陈荣不得接受现实,他将输入框里那行怀疑的文字删掉,改成了任务小心并发送出去。 自那以后,【囚】每次说不打了,陈荣都发一句任务小心。 而现在,陈荣点开那张身份证的照片,又看了眼【囚】的年纪,二十一岁。 时间过去三年,【囚】今年也才二十四岁,比陈荣小了整整一轮,然而无论是游戏还是现实,他都比陈荣有用太多,也厉害太多了。 妈的,他怎么能这么没用呢。 他就不信这个邪了。 陈荣深吸一口气,点开另一款游戏,试图证明什么。 另一边,黑夜收到侯涅生回信时还在超市里买东西,超市里因为下雨基本没什么人,他买什么东西都不用排队,速度非常之快。 因为黑夜已经明确知道侯涅生是不需要吃东西的了,所以非常担心他家里什么没有,便把超市里只要是吃火锅能用上的东西全部都买了一遍。 他推着满满两大推车的东西,花了十多分钟才结完账,又顺便用导航搜了一下位置。 兴海分局位于安苑区的边缘地带,已经开始远离闹市区了,而侯涅生给的地址就在与之接壤的东粼区。 东粼区,远离市区,自然环境极致优美,再加上地域辽阔,兴海很多出名的游乐设施和旅游景点都在那里,同样,那里也是兴海最出名的顶级富人区。 严格意义上说,兴海分局在被贝岑烟改为分局前也被划在东粼区内,但因为地址太过惊世骇俗,这才强行划到了安苑区。 也多亏了这点,黑夜现在的位置和侯涅生的住址其实非常近,他开车四十多分钟就到了,其中有快一半的时间都是花在山路上。 谁能想到,侯涅生给黑夜发的地址居然会在半山腰。 黑夜驱车到达山间别墅时,那里已经停了一辆车,也只有这一辆车,别墅里面灯也亮着,大概率是侯涅生已经到了。 而侯涅生也似乎是算准了黑夜来的时间,他停好车准备拿东西时,对方已经开门出来帮忙了。 几分钟后,黑夜跟侯涅生拎着东西,一同进入这栋山间别墅。 别墅不是特别大,装修也不是特别奢华,但但却看起来非常舒适,用于装饰的盆景绿植盎然向上,生机勃勃的样子一看就是有人经常打理,用心照顾的。 屋内的颜色搭配也很温暖,关门的霎那便将所有阴霭都阻在外面,更重要的是,在黑夜的感知里,恶意也全部消失不见了。 这纷杂吵闹的人间第一次这般安静,安静到让黑夜觉得不可思议,美好、宁静、舒适这类词语第一次在他的世界里具象化,“大影帝,你” 黑夜想问侯涅生是怎么做到的,如何能让这房子隔绝世间恶意的。 侯涅生明显知道黑夜想问什么,他笑着说了两个字“秘密”又摸出一串钥匙递给黑夜,“这是别墅钥匙,你想什么时候来都行。” 黑夜:“?!” 我问你怎么做到,你直接把房子都给我了? 第30章 岌岌30 黑夜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震惊,过了一两秒才勉强消化完毕。 再次冷静几秒,他问:“平时这里不会有人过来?” “除了你我,没有任何人知道这套房子。”侯涅生开玩笑说,“你哪怕是把这里的东西都搬空了,只要我不过来就不会有人知道。” 黑夜又是一愣,紧接着立马回怼道:“谁要搬你这里的东西了,还有,别以为我稀罕你这别墅的破钥匙啊。” 他嘴上这么说,手却老实把别墅钥匙塞到了口袋里。 就这短暂的功夫里,侯涅生已经把所有东西都拎到厨房了,听声音好像已经开始整理了。 一楼打通了不少墙壁,客厅因此大得离谱,黑夜揣着钥匙从门口往里走几步,一眼就能分清哪里是干什么用的 超大客厅的后面不远处拐过去就是开放式厨房,两个区域中间用个不长的走廊连接,走廊上摆着木架和盆景作为装饰,而两个区域间还有些许围墙和几个镂空柱。 黑夜对自己的厨艺定位明确——反正吃不死人就对了,也便懒得去厨房里自找没趣,他在客厅里来回晃了几圈,将能打量的东西全都打量了一遍。 乍然间感知世界彻底安静下来,黑夜居然还有几分不习惯。 他看了看一楼仅剩的几个关着的房间,又朝通往二楼的楼梯望去。 挣扎片刻,他还是选择问下,“大影帝,有哪个屋子是我不能进的嘛?” “我说不能进你就当真不进去了吗?”侯涅生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想也知道不可能。”黑夜不假思索地回道,“你说不能进的地方,我还偏要进去看看。” “没有哪间是不能进的。”侯涅生似乎怕黑夜不信,又笑着补充道:“我钥匙都给你了,四舍五入这房子已经是你的了,你当然想去哪就能去哪了。” 话是这么说,但黑夜的心底还是有一丝丝遗憾,本以为能炸出点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将一楼的几个房间都推开看了下,一个是洗手间,一个是杂物间,还有一间则是个家庭式的电影院,里面连音响话筒什么都有,估计还能当个ktv用。 把一楼逛完,黑夜又上到二三楼逛了一圈,二楼主要用于休闲娱乐,三楼则是生活区域。 因为每个房间的门都能推开,黑夜下楼时又将钥匙掏出来,勾在手指看了看。 上面有好几把,一把是山间别墅,剩余几把一时间还真不知道是用来开什么的。 楼梯的位置位于连通客厅与厨房的走廊上,黑夜下到一楼楼梯的中间段时,正好能看到侯涅生的身影,还有厨房更后面的景色。 更深处是一个很大的玻璃拉门,拉门外的后院很大,因为后院没有开灯,再加上玻璃门反射着屋内的光景,以及密布玻璃外侧的雨渍,饶是异能者看得也有些模糊。 通过轮廓,黑夜隐约分别出那里应该有个游泳池,还有几个休闲椅之类的东西。 黑夜完全没掩饰自己的脚步声,侯涅生也便抬眼看过来。 他看了眼黑夜手中的钥匙,知道黑夜没在这别墅里找到其他锁门的地方,低头继续洗菜的同时,又在水流冲刷声里解释道:“整座山都是我的,山上的房子,也不止这一栋。” 黑夜:“哦我知道——哈?!” 他不可置信地钥匙提起来,再次数了数,确认真的有五把钥匙,而不是自己眼花了。 他又深吸一口气,飞速眨了几下眼睛,终于把刚刚的巨大信息消化完成了。 这山是侯涅生的,山上最少有五套房,而且他还不是只有这一处房产。 许家有钱,虽说不是贝家那种顶级豪门,但在兴海也算上流家族了,可问题这些上流家族也少有能像侯涅生这样直接拥有一整山的。 这已经不是光有钱就能弄到的,需要更多的是权,而且是极大可怕的权。 虽说他听贝岑烟闲聊时说过贝家也有山头,但问题贝家世代从商,发家的年头可以追溯到几百年前,各种房契地契堆在一个能垒个小山堆。 虽说后来无偿将大部分上交了国家,但也还是保留了不少具有宗族意义的。 突然,黑夜想到侯涅生那不可估算的年纪。 他沉默片刻,隔空用极具深意的目光打量对方,“你以前该不会是某个封建大地主。” 侯涅生端盘子的顿了下,一下子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给了黑夜这种错觉。 他将几个装好肉菜的盘子放到操作台上,“不是,我还没有那么无聊。” 是,黑夜腹诽道,成天研究怎么搞死自己就不无聊了是。 侯涅生端出一个盛满红油锅底的家用锅,问:“你想在哪里吃?” “就在餐厅,不值当到处乱跑的。”黑夜走下两阶台阶,想起这房子能够屏蔽外界恶意的能力,又有些好奇地问:“山上其他房子也有这能力吗?” “只有这里才有。”侯涅生将锅放到餐桌上又插上插头,他没打算隐瞒这点,毕竟等哪天黑夜去别的房子转一圈也会暴露。 片刻后,他听到黑夜的声音从斜上方传来,“为什么?” 侯涅生走到操作台那边去端盘子,刚想用秘密两个字敷衍过去,黑夜的声音再次传来,“大影帝,不要用秘密两个字来敷衍我。” 他的声音轻佻随性,甚至还带了一丝挑逗的意味,“你说一切都会顺其自然,但秘密实在太多了,勾得我心痒痒甚至有时候还有点疼,我不喜欢这种感觉,所以在允许的范围内,给我稍微讲讲呗。” 侯涅生转身抬眼看过去,黑夜正居高临下地望着自己,笑得张扬而明媚,眸中飞速闪过一抹血色,又隐隐带了些许神秘的锋芒。 “好,我给你讲一点。”侯涅生笑了下,重新低下头去,打开自热锅的开关,“过来坐,边吃边讲。” 黑夜买好了火锅底料,但侯涅生似乎觉得不符合他口味又重新弄了下,此时的锅底是重新烧好再放进自热锅里的。 于是开关一开便立马沸腾起来,深色的辣汤来回翻滚,红油伴随着“咕嘟咕嘟”的声音漂向锅边,正中间的热气缓缓升起,很快便连这一小范围的空气都变得辣起来。 黑夜坐到椅子上,侯涅生拿来碗筷,放在他面前,“你要喝点什么?” 不等黑夜回答,侯涅生又补充道:“酒水除外,其余的都可以。” 黑夜:“” 用不着你专门提醒我。 “可乐,我记得我买了一桶。”黑夜看着桌上仅有的一副碗筷,抬头看向侯涅生的背影,“大影帝,再拿一副碗筷,我要你也一起吃。” 之前每次出去,侯涅生都很少吃东西,黑夜也没有像今天这样要求他必须拿副碗筷一起吃,再加上吃的还是火锅。 侯涅生瞬间想到什么,拿起可乐瓶子和一副碗筷走到餐桌前,“你看晚上的直播了?” 黑夜挑了挑眉,“不可以吗?” “没什么不可以,只是有点出乎意料罢了。”侯涅生拿了个玻璃杯过来,给黑夜将可乐倒上,将杯子推到他面前,又看了看满桌的菜肉,调侃道:“你还真是记仇啊。” “有问题吗?”黑夜象征性瞪了侯涅生一眼,“还是说你其实是打算去的,嗯?” 在大多数人看来侯涅生只是个普通人,如果他真的接受傅语凝的邀请去吃火锅,肯定不可能像和黑夜独处时那样,吃与不吃全看心情和投喂。 虽说侯涅生拒绝了,而且从头到尾没没给傅语凝几分面子,但黑夜还是有几分不爽。 他的东西岂是别人可以随意乱动的。 他拿起杯子喝了口可乐,看了看飘满辣椒的红锅,朝侯涅生嘴角一扬,颇为挑衅地说:“大影帝,需要专门给你接碗水涮一涮吗?” “我吃不吃都可以,身体不会有任何变化,不会有正常人那种因长期不吃东西,而出现的刺激性反应。”侯涅生无视黑夜的挑衅,把几种难以煮熟的肉下了些许进入锅中,又将一盘羊肉卷推到黑夜面前,“快吃,我没你想得那么脆弱。” 黑夜夹起一堆羊肉放入锅中,片刻后,他从锅里夹起一块放口中。 乍一入口跟大多数火锅店的味道没什么区别,但后劲很麻,很辣,还不是那种工业辣椒精的味道,不会在舌尖过分停留,让人难以忍受。 非常符合黑夜的口味。 他吃了几口后,抬手去拿玻璃杯,手碰到杯壁时,他突然想要是可乐是冰的就好了。 他这句话都没说出口,侯涅生便抬手触在杯壁另一侧,杯壁上肉眼可见地凝出水珠,触感上也变得冰冷。 黑夜将玻璃杯拿起,里面的可乐果然也变成冰的了。 有时候,黑夜不得不承认,侯涅生这人比他自己还要了解自己,别说开口了,连个暗示都不需要有。 他喝了一口,将杯子放下,看向侯涅生的眼神也满是探究,似乎在等着对方主动开口解释。 侯涅生完全没有要遮掩的意思,看向黑夜随口问道:“你知道异能的本质是什么吗?” “不知道。”黑夜边朝锅里下菜边怼道,“我要知道那么多,现在还需要你坐我旁边吗?要说就快点说,别再卖关子了。” 黑夜顿了顿,“在你能说的范围内,能透露多少就透露多少。” 这个条件似乎有些困难,侯涅生手撑在桌上,托腮看着反复翻滚的火锅汤底想着从哪里开口。 片刻后,他道:“如果将躯体,形态,物种所有用于划分类别的概念与定义抛去,世间万物也便没了任何区别,换言之在最初的构成上,世间万物是一样的,都是同一种能量体。” “以这种能量体为,会出现不同的表现形式,也便有了常人可见的物种划分,即世间万物的不同形态。” 黑夜吃饭的动作一愣,侯涅生的话他其实非常熟悉,因为白日也曾这么说过,而且不止一次。 他又想起回从覃省回兴海的那天,沈书尔为什么让白日不要把这些话告诉任何人了。 这关乎异能存在的本质,如果这是总局需要保密的资料,一旦被人听到,他根本解释不了自己是如何知道的,总不能眼睛一睁,环视一圈,直接说眼睛看到的。 “人也是如此,从能量的层面上来说,人与飞禽走兽,山河湖海没有任何区别,而异能者的话”侯涅生顿了顿,似乎想到什么,转而问道:“你知道普通人成为异能者的条件是什么吗?” “嗯,这个我还是知道的。”黑夜回过神来,夹了几块煮好的鸡翅放入自己碗中,“如果管理局的资料没错的话,生死危机或者机缘巧合。” 他看了眼侯涅生纹丝未动的碗筷,略显不悦地挑了下眉,飞速涮了几片羊肉卷又飞速放入侯涅生碗中,“大影帝,说归说,吃饭这件事,你也别想糊弄过去。” 他眼睛直勾勾盯着侯涅生,似乎让他吃火锅这件事比知晓异能本质更加重要。 “没打算糊弄过去。”侯涅生拿起筷子,象征性将羊肉卷放入口中,伴随明显的吞咽动作又将筷子重新放下,“现在可以了。” “敷衍。”黑夜嘟囔一句,但也没再过多计较,“继续讲,然后呢,这个条件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任何问题。”侯涅生说,“我说过万物的能量是一样的,只是外在的表现不同,这才有了外在的物种划分。可从内在上,不同物种间没有任何区别,会有不同的外在表现,单纯是这些能量无法相互流通罢了。” “假设每个物种的内在能量都有一条相互流通的道路,但一般情况下,每条道路上有个锁死的阀门。” “如果没有特殊情况,阀门永远都不会打开,可一旦打开了,阀门会越开越大,直到彻底消失,两个物种间的能量也会彻底流通。” “当然,这个阀门是锁死,特殊情况下有一定概率能打开,也有很大概率打不开。” “放在人类身上的话,这个阀门便是划分普通人与异能者的关键。” 侯涅生的话其实很好理解,特殊情况指的便是生死危机或机缘巧合。 经历这两者后,阀门有一定概率开启,于是人与另一物种间的内在能量相互流通,人也从普通人变成了异能者,从此获得另一物种的能力,这种能力被称为异能,并且随着阀门逐渐开大,会越来越强。 同样的,当锁死的阀门开启失败,人也会迎来死亡。 “那特殊能力呢?”黑夜问,“成为异能者后还有一定概率再觉醒特殊能力,这特殊能力又是什么,再开一个新的阀门?” “差不多。”侯涅生回答道,“当两种能量相互流通后,有一定概率产生新的外在变化,这个变化是未知且不可控的,能否在外部特征上显现全靠异能者本身的意志。” “或者说,看异能者是否能发现、接纳并真正使用这股力量,这便是外在表象上,独属于异能者个体的特殊能力。” 黑夜将侯涅生的话消化片刻,又问:“这个能量具体指什么?” 他想了想,试探性问:“基因?” “不是基因。这个能量是不能站在普通人的角度来解释,除了极少数血脉传承的特殊异能,其他的和基因没有半点关系。” 你非要找个词来概括的话”侯涅生似乎没想到黑夜会问这个问题,思考片刻才找了个词来形容,“比起基因,这个能量更贴近灵魂,或者说是作用于灵魂。” “灵魂?”黑夜将这个词重复一遍,似乎没想明白为什么,眼神示意侯涅生继续解释下去。 “基因说到是也是肉体的可观表现形式,能用现代科学手段检测和确认,比如亲子鉴定,而我说的能量是不可检测和探查的,作用于真正的内在,这个内在不因肉体而改变,因此用灵魂来解释更为合适。” “肉体会生老病死,但灵魂不会,在不被某些异能损毁的情况下,人可以在灵魂层面达到永生,但这个永生也是相对性的,具体的我不方便多说。” “至于为什么我说这能量更贴近灵魂,给你举个实际例子你就明白了。” “在基因上来说,家族成员,尤其是同父同母的兄弟姐妹,他们的基因极其接近,但古往今来,这些兄弟姐妹间觉醒的异能却天差地别,可能连类型都完全不一样。” 黑夜想了下,确实是这个道理。 都不需要拿别人举例,贝岑烟姐弟三人就是最好的例子。 姐姐贝岑烟是精神型,而两个双胞胎弟弟又是动物型,虽说类型一样,但动物科属却相差十万八千里,从基因角度上来说,杂交几辈子都不可能出现在同一个家庭中。 黑夜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夹了几个蔬菜放入火锅中,又捞了几个丸子放入侯涅生碗中,“不准再敷衍了事。” 所谓的敷衍了事是指他先前夹了一大块牛肉卷,而侯涅生只象征性地尝了一点。 侯涅生沉默片刻,重新拿起筷子,无奈将几个丸子全部吃了下去。 虽说吃相优雅,但和之前吃蛋糕的时候完全是两个速度,此时的速度奇慢无比,不知是不喜欢,还是因为太辣了。 片刻后,黑夜得出结论,是太辣了。 因为侯涅生轻咳两声,嘴唇红得厉害,像是涂抹了大红色的口红般,脸颊也泛起淡淡的红色,似乎再过几秒连眼泪也要下来了。 黑夜:“” 为什么有种我欺负他,欺负狠了的错觉。 他突然感觉的自己有点不正常,居然非常期待侯涅生的眼泪掉下来。 第31章 岌岌31 黑夜不动声色地压下内心的真实想法,他沉默片刻,回想起侯涅生吃饭前说过的话,眼皮子跳了跳,“这就是你说的,自己绝对不会出现刺激性反应?” 侯涅生将最后半口丸子吃下,有理有据地反驳道:“正常人不会吃这么辣的东西,我这属于常规反应,吃这么辣的掉几滴眼泪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是嘛?”黑夜歪过头来,饶有兴趣地问,“大影帝,要给你拿两张纸巾擦擦眼泪吗?” 侯涅生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将唇上红艳艳的油光抹去,转头正视黑夜,他被辣得有些厉害,眼尾微微泛红,有很淡很淡的水雾。 但可惜这水雾始终没有如黑夜期待那般,凝成泪珠又顺着脸颊缓缓落下。 “没意思。”黑夜遗憾地别过脸去,“你还没讲完呢,赶紧继续。” 侯涅生起身倒了杯水,喝了半杯将舌尖的痛意压下,又缓了一会儿才重新开口,“我说过抛去外在,世间万物本质上都是同一种内在能量的不同外在表现形式,这个道理同样可以用于异能,让两股能量相互交流从而出现独一的外在表现形式。” 侯涅生刚说完,黑夜的可乐便喝完了,他重新倒了一杯又将杯子推向侯涅生,示意他赶紧帮忙弄冰一点。 眼见杯壁重新爬满水珠,里面的可乐散发些许寒气。 黑夜眨了两下眼睛,嘟囔道:“大影帝,你不觉得自己的能力有点太多了嘛,跟个大杂烩似的,什么都有。” 最开始破除空间异能的能力是一种,而后是特殊型瞬移异能,现在表现出来的,明显是元素型的能力。 黑夜有理由怀疑,侯涅生能用的异能远不止这几种,往可怕点猜,他说不定就是个异能的融合体,啥都能用。 黑夜猜疑毫不避讳地写在脸上,侯涅生略显无奈地笑笑,“我没你想得那么夸张。” 他想了下,抽出几张纸巾厚厚一层垫在桌上,又用筷子沾了点汤料点在纸巾的顶端,“能量作用于灵魂,但异能的发展却和生物进化类似,就像现在很多不同种类的动物追溯起源的话,都有一个共同的祖先。” 侯涅生将筷子倒过来,抵在纸巾上晕染开的红点处,“将这个点当作现在所有种类异能的共同祖先,它同样是万物的能量体,也便是零。” “这个零不断向下衍生,逐渐衍生出一。这个一表示新一代的异能,然后这个新一代继续向下衍生,一代又一代,不停产生新的分支并逐渐精细化。” “在几千年的岁月更迭下便有了现在的众多异能,这些异能也可以是能量体零的无数种外在表现。” 侯涅生将筷子转回来,在顶端红点的下方点了几个并排的红点,如此重复,最后一排的点直接用一条红线代替。 黑夜看着这张用红油和纸巾画出粗糙图表,想起了薛墨的蛊笼异能,他记得当初天衡山给的资料上就说过,蛊笼这个异能是由共生异能演变来的,而二者的能力确实也有很多地方相似。 他问:“这跟你的异能是个大杂烩有什么关系吗?” “我说了,异能的发展和生物进化类似,这张图,你也可以拿现在的生物分类层级体系来解释。” 侯涅生将筷子重新倒过来,点在最上面的单一红点上,“你把这个零当作生物分级里的界,它代表最高级别,也便涵盖了所有异能。” “有了最初的零,才能有下面无数种由其衍生出的能力,某种程度上来说,零可以使用根据其衍生出的任何一种异能。” “其下衍生的异能同样如此,以一来举例。”侯涅生用筷子粗端随便抵在第二行的一个红点上,“它同样可以使用根据自己衍生出的所有异能,当然了,这个规则只能不断向下,而不能反向往上。” 还有很多规则侯涅生没说,因为更具体的东西就涉及到他的过往了。 例如,这个衍生能力的规则只对极少数、满足某个特定条件的异能者适用,现在这样的异能者只剩他一个了,而他又是其中最特殊的一个。 但光是这个点也足够黑夜震惊了。 果不其然,话音落下后,他的瞳孔瞬间颤了颤,连塞在嘴巴里的肉片都忘了,完全停止了咀嚼的动作,脸颊微微鼓起,整个人都僵住了。 侯涅生没错过他的眼神变化,抬眼望过去,玩笑般问道:“现在知道,为什么我的能力跟个大杂烩一样了吗?” 黑夜囫囵几下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又举起玻璃杯一口气将里面所有的可乐喝完。 “咣当”一声,他将玻璃杯摔在桌上,接连喘息几下,显然是震惊得完全不知该作何言语。 难怪侯涅生说自己比他想象中要大很多,这哪里是大很多啊。 按照这张简陋的图表推测,已知侯涅生有好几个天差地别,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异能,黑夜有理由怀疑他在这张简陋的异能衍生表上绝对是个位数的衍生存在。 大概率,自己祖宗十八代往上都没这家伙年纪大。 黑夜用一种看活化石的眼神上下打量正给自己倒可乐和加冰的侯涅生。 良久,黑夜终于做好心理建设,刚准备开口,侯涅生又抢先一步补充道:“我没你想象中那么可怕,甚至可以非常明确地告诉你,我不是零。” 黑夜:“?!” 那你是一? 从一开始算也很可怕啊。 再次诡异地沉默片刻后,黑夜起身站到侯涅生旁边,抬手在他的肩膀上戳了几下,“大影帝,兴海这边的博物馆里,有比你年纪大的古董不?” 似乎怕侯涅生不了解兴海博物管的情况,黑夜又补充道:“最老的古董,大约有三千多年了,你俩谁大啊?” 侯涅生:“” 他第一次对黑夜露出嫌弃的表情并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黑夜继续好奇地在侯涅生身上来回戳着,像是没了玻璃罩后近距离接触老古董的顽童,哪里都不想放过,恨不得直接把这古董搬起来。 最后,黑夜又捞起侯涅生的一缕长发,翻弄半天,分出一根头发,手指紧紧捏着发梢,“你说我要是拔一根你的头发拿去博物馆,告诉别人这是四千年前的老古董,你说会怎么样呢?” 侯涅生:“” 你是怎么做到几秒钟又给我加一千年的。 眼看黑夜真的打算拔一根头发下来玩,侯涅生急忙将用手勾着那根头发的上半部分,试图将它拽回来。 然而黑夜捏得太死了,下一秒,细长的发丝不堪重负,“砰”一声绷断了。 再下一秒,下坠的断发重新长回原本长度并重新淹没于乌黑柔顺的长发间。 黑夜笑着将手中的一小截头发丢掉,试图重新再拔一根,手还不等接触到侯涅生头发便被对方掐着手腕抓住了。 “大影帝,不对,超级无敌老古董,你别这么不好意思嘛。”黑夜朝侯涅生露出的笑容有些恶劣,明摆是生了捉弄的心思,“乖嘛,听主人的话,就拔一根,我保证,我只拔一根。” 侯涅生抓着黑夜手腕的手依旧没有松开,黑夜挣扎两下也无动于衷,他无奈伸出另一只未被束缚的手打算换一边继续动手。 要想这么做,需要黑夜翻身并完全坐到侯涅生腿上。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黑夜抬腿,打算付诸实践。 可惜,他忘记了侯涅生的椅子和桌子靠得很近,这点距离根本不够他伸展长腿并跨坐上来,刚抬腿,便“咣当”一声踹到了桌腿。 下一秒,桌子不出意外地被掀了,“噼里啪啦”的剧烈声响传来。 光听声音就知道场面会有多惨烈,黑夜完全不敢回头看一眼。 他见侯涅生抬眼朝自己看过来,恶劣的笑容僵在脸上,“大影帝,你” 还不等他找个理由开脱,也不知道倒地的桌子和餐盘是如何发生物理效应的,一根筷子从后方朝两人飞来,夹菜的那头正好甩在侯涅生的衬衫上,在他胸前点了几个油润鲜亮的红点,“啪”一声落在他俩旁边的地上。 黑夜和侯涅生同时低头,朝衬衫上的红点望去。 黑夜心道,得,又脏一件。 他飞速将视线转移到自己还被抓着的手腕上,毫无愧疚之心地选择恶人先告状,“大影帝,你要是早点同意我拔根头发就不会这样了。” “玩可以,但不准拔。”侯涅生松开黑夜的手,见这人还不死心地要拔头发,说话的声音也变得咬牙切齿,“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老,没有三千年,更没有四千年,所以不准再想着拿我头发去和博物馆里的那些东西比年纪。” 黑夜眨了下眼睛,又“哦”一声,敷衍得不能再敷衍了,“那你” 侯涅生猛地站起来,又捏着黑夜的下巴,迫使他转头看向自己一脚造成的满地狼藉,笑得无比阴沉,只差把愤怒写在脸上了,“好看吗?你为了一根头发,然后一脚踹出来的。” 黑夜:“” 能不能不要说得这么直白。 而且,场面比他想得还要糟糕。 桌子横在地上,四角正对他们,自热锅整个扣在地上,鲜辣红润的汤底混着各种香料和肉菜也流得到处都是,瓷质的餐盘也变成了满地碎片,还未下锅的新鲜肉菜狼狈地躺在地上,被缓缓流淌的汤底浸湿。 还有个没碎的碗被碎裂的盘子压下,仅剩的一根筷子插在里面晃荡着,似乎在张牙舞爪地提醒着黑夜什么。 侯涅生松开捏着黑夜下巴的手,又叹了口气,“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继续拔头发,然后收拾残局,要么现在就上楼找个房间洗澡,然后我来” “我选第二个,你来,我去洗澡了。”黑夜飞速给出答案,以一种和瞬移差不多的速度瞬间溜上楼。 侯涅生:“” 他环顾满地的狼藉,最终将视线落在单独插在碗中筷子上。 视线定格一秒,他又低头看着衬衫上那几滴鲜红、完全晕染开的油渍。 似乎每次和黑夜见面,侯涅生都要毁掉一件白衬衫。 这一刻,他开始思考自己是否要再买一百件衬衫以备不时之需了。 思考片刻,侯涅生掏出手机,从自己联系人里列表翻出备注为私人裁缝的联系人,发了条短信过去,【衬衫,两百件,款式不要过于花哨,每种尺码各一百,不着急要,但也别太慢,完工之后送到老地方。】 侯涅生的白衬衫有两种尺码,一种是正好的,平时外出穿,还有种大一码的,在家当睡衣穿。 备注为私人裁缝的联系人秒回:【?】 【侯影帝啊,你当我这是批发市场吗?】 【两百件?!还别太慢,你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还送到老地方,当我是你的私人裁缝啊?!】 侯涅生的衬衫都是私人定制,纯手工制作,虽说是常客,但两百件也需要花不小的时间。 他又扫了眼乱得不能再乱的地面,他现在没工夫和对方过多纠缠,直接发了四个字过去,【价格翻倍。】 私人裁缝:【!】 【收到,您的私人裁缝已就位。】 【小的保证完成任务,用最快速度完工并送到老地方。】 侯涅生将手机收起来,开始收拾被黑夜一脚踹出来的糟糕现场。 即使异能强得离谱,侯涅生也是能不用就不用,除非对方是他的特殊情况。 他将桌子扶起来,又拿出扫把来来回回扫了好几次,终于将所有的瓷器碎片,生熟肉菜,还有火锅汤料都弄到了垃圾桶中。 在地面上看不见明显的大块污渍后,侯涅生又蹲下来两手端着自热锅的锅柄将锅提起来。 下一秒,被四方锅严实卡住的少半部分火锅底料飞速流出来,混合着新一批的肉菜残渣重新铺满了整个地面。 侯涅生:“” 他看了看手中倒扣着彻底空荡荡的自热锅,又看了看瞬间沾满拖鞋的污渍。 侯涅生活得够久,虽说有很长一段岁月远离了人间,但只要他入世便不会缺钱,更不会缺人侍奉。 就像黑夜之前问他还有什么不会时,侯涅生回答的那样,除了生孩子这件事,他什么都会点,但什么都会点,不代表他什么都愿意做。 打扫卫生这件事,是只存在于侯涅生理论中的。 这件事麻烦,费时,费力,而且能花钱雇佣专业人士来完成,他为什么要自己动手呢? 在侯涅生漫长的人生里,他只亲自打扫过一次卫生,且就发生在几天前,给黑夜打扫被他弄了一堆呕吐物的沙发和地板。 可惜出师未捷身先死,他不知道该如何把沙发套子摘下来,纠结两秒,便果断将手动清理变成了异能清理。 那时候的侯涅生压根没想到,自己没过几天就要面临第二次打扫卫生了,甚至好不容易打扫一半又重新变回原样了。 他沉默片刻,眼眸变成纯金色,手里的自热锅凭空燃起并瞬间消失殆尽,连半点灰烬都没有留下,地面的污渍同样被这刚猛的火焰清理干净,连泡在油污中的拖鞋都没有例外。 火焰燃烧殆尽,透亮清澈的水拂过地面与一旁的餐桌。 当水流褪去,所有的一切都干净如初,地面甚至白得反光了。 最后,无形的风拖着餐桌和椅子,将它们归于原位。 仅剩一个盛满汤料混合瓷器碎片的垃圾桶还静静立在不远处,证明先前发生的一切。 下一秒,侯涅生抬眼望过去,最后的证据,这可怜的垃圾桶也在火焰中消失不见。 最后的垃圾被消灭干净,侯涅生也消失在原地,直接瞬移到了间无人使用的浴室,飞速开始清理自己。 第32章 岌岌32 半个多小时后,侯涅生洗完澡,吹干头发,又换了件新的衬衫。 他的衬衫数量很多,但款式却不算多,基本上中规中矩,而且颜值只有白色这一种。 事实上除非拍摄需要,侯涅生只穿白衬衫,盛夏还是隆冬都不例外,顶多是根据普通人对环境的适应度增添不同薄厚的外套。 关于这点,不是因为侯涅生保守,而是他觉得现代人的衣服太过简单,以至于把所有的设计都用在了花里胡哨和魔改上。 他很难接受这些稀奇古怪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在天衡山的时候还好说,能明目张胆地穿所谓的古装,但在外面就不行了。 他挑来挑去实在找不到多少能入眼的衣服,最后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就找了个审美还算正常的家伙,通过加钱的方式让他给自己当私人裁缝,专门做各种白衬衫。 当然,现在有了黑夜这个衬衫杀手,可怜的私人裁缝瞬间多了两百的巨大工作量。 而此时侯涅生穿着干干净净的白衬衫,用正常方式下到一楼时,黑夜早就洗完澡,换好睡衣在客厅的沙发上躺着了。 黑夜之前将每个房间都逛了一遍,再加上侯涅生还把别墅钥匙都给他了,自然知道哪个房间是给他准备的。 似乎知道黑夜收到钥匙后就会来常住般,侯涅生准备的生活用品非常充足,还把一年四季的衣服都准备好了,睡衣都没有例外。 侯涅生走过去的时候,就看到黑夜身着纯棉的薄款长袖睡衣,睡衣的样式很可爱,浅灰色打底,胸口绣着一只很可爱的绿色小恐龙。 他躺在宽大又松软的沙发,又弄了个靠垫放在身后靠着,明知侯涅生过来了却依旧低头刷着手机,似乎在闹什么别扭。 直到侯涅生在黑夜旁边,他才抬头看过来,用一种非常怪异的眼神来回打量着侯涅生,“大影帝,你的审美真的没问题吗?” 天知道侯涅生买了多少稀奇古怪的睡衣,春夏的还好,冬天的直接是各种连体戴帽子的毛绒小恐龙,小鲨鱼,小熊猫,小怪兽知道的是睡衣,不知道的还以为s动物园呢。 “我的审美没有任何问题。”侯涅生笑着说,“只是单纯想看你穿而已。” 侯涅生自己是不喜欢穿这些稀奇古怪的衣服,但不代表不喜欢看别人穿。 他抬手用指尖蹭了蹭黑夜的脸颊,眼底的笑意十分鲜明,在暖光之下,水波荡漾,泛起阵阵涟漪,“挺可爱的。” 黑夜:“?!” 你在说什么? 你居然敢说我可爱! 不等黑夜蹦起来扑到侯涅生,他又问:“吃饱没有,需要再弄点别的吃吗?” 黑夜反问道:“就不能继续吃火锅吗?” 侯涅生难得语塞,他总不能说锅已经给他一气之下烧得灰都不剩了。 见侯涅生不答,黑夜也没有继续追问,翻了两下手机屏幕,回道:“算了,我其实吃差不多了,现在不是很饿,等晚点再说。” 他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示意侯涅生过来,“大影帝,过来。” 等侯涅生坐上来后,黑夜又笑嘻嘻地张开双手,“抱我,然后一起躺着。” 黑夜的笑容明显不怀好意,侯涅生全然无视,坐到黑夜旁边,手臂抬起揽过他的肩膀,抱着他一起躺到沙发上,让他整个人都靠在自己怀里。 眼见黑夜躺在自己怀中继续头也不抬地刷手机,侯涅生继续一手蹭着他的脸颊,“不无聊吗,无聊的话,去里面躺着看电影,或者游戏也能打。” “不无聊,办正事呢。”黑夜抬头看向侯涅生,这次的恶意比刚刚还明显,眼底直接划过一抹血色,“大影帝,看在我好心让你抱着的份上,回答我个问题呗。” 不等侯涅生答应,黑夜便将手机怼在他面前。 侯涅生看了屏幕上的内容一眼,眼底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 黑夜又晃了晃手机,“问你话呢,大影帝,在这些东西里,你能排第几啊?” 手机屏幕里赫然是黑夜刚做的古董年份排列表,从距今约两千九百年开始,每个古董的年份减少一百年左右。 他见侯涅生不答,主动靠在他怀里蹭蹭,“说嘛,你能排第几啊。” “你为什么非要纠结这个问题?”侯涅生反问。 “我好奇,不可以吗?”黑夜又捞起一缕侯涅生的头发勾在指尖玩着,“你不准我拔头发,总要拿点别的东西换。\" 侯涅生沉默片刻,轻轻捏着他的脸颊,像是在警告什么,“别想自己调查了。” 这回换做黑夜愣住了,眨了下眼睛,似乎没想过这么快就被侯涅生看破了。 “为什么?”他问。 “即使知道了我的出生年代也毫无意义,我最初的名字和痕迹全部都被抹去了。”侯涅生颇为认真地回答道,“正史、野史、包括江湖传闻都没有任何记载。” 黑夜明显不信这话,下意识挑了挑眉,“大影帝,你个最起码活了上千年的人,怎么可能没在史书里留下半点痕迹,浑水摸鱼也不带这么混的。” 侯涅生想了想,说:“某些时期的话,因为一些特殊情况,我确实在史书中留下过几个假名。” 黑夜打开浏览器,点开搜索栏,“名字,叫什么?” ”忘了。”怕黑夜不信,侯涅生又非常认真地补充道:“真忘了,我没闲心去记一个用完就丢的假名。” 黑夜直勾勾盯着侯涅生,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一丝破绽。 侯涅生也毫不心虚地看向黑夜,甚至露出的笑容还带有些许勾引的意味。 对峙片刻,反倒是黑夜心虚地将视线移开。 听到侯涅生那胜利者一般轻笑声,黑夜恨得咬牙切齿。 黑夜发誓,但凡侯涅生的脸没百分百长在他审美上,他绝对不可能会输! 无论侯涅生说的是真是假,反正从他出生年代来追查自己过往这件事已经彻底没可能了。 黑夜落败地躺在侯涅生怀里,无聊地刷了会手机,他捏起侯涅生的下巴:“大影帝,去里面看电影。” “好。”侯涅生笑着说,“你现在是要我抱你过去吗?” “不需要!”黑夜猛地坐起来,飞速逃向那间小型的家庭影院。 说是家庭影院并不全面,这间屋子在进去后细看,更像是夜总会的包间。 头顶的金光冰冷而奢华,一个很长的墨色木把真皮沙发横在最后方,前方是张欧式的鎏金长桌,雕刻花纹精美到了极点,桌面在顶光下缓缓流淌着动人的光芒。 这张桌上摆了些许糖果和小零食和几个玻璃杯,还有个小的装饰架,上面放了好几个遥控器和话筒,两侧还有两个小一点的墨色真皮沙发。 再前方便是一片较为空阔的场地,还有一个很大的投影荧幕。 总体看下来,有种说不上来的奢华感,比夜总会高了不知多少档次。 长沙发上放了很多方方正正的小抱枕,黑夜将抱枕一股脑丢到一边去,后仰着坐到自己腾出的空位上。 他以为这沙发会很硬,但真正坐上去后却舒服地很,几乎整个人都陷进了温柔乡。 有一瞬间,黑夜觉得让侯涅生拿条被子过来,自己晚上在这里睡也不错。 他无比放松地陷在沙发里,眼睛缓缓闭上,似乎真有这般睡一觉的意思。 片刻后,侯涅生的声音从一侧角落传来:“有什么想看的电影吗?” 他站在一个用于点播机器前,屏幕上是一张张电影海报,“除了正在上映的,其他的这里都能看。” 黑夜睁开眼,歪头望过去,上下打量侯涅生片刻,“随便放点什么,最好是那种科幻未来的动作片。” “就这么不想看我演的电影?”侯涅生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几下,开始翻找起符合黑夜要求的电影。 侯涅生主演的电影有古代的,近代的,还有现代的,就是没有科幻未来的,大部分原因是他难以接受那些稀奇古怪又紧绷绷的衣服套在自己身上。 黑夜显然是知道这点才会专门这么说的。 “真人都在这里,我还用得着专门去看电影里的吗?”黑夜嫌弃地视线从侯涅生身上收回,“再者,谁稀罕看你演的电影。” 黑夜不喜欢热闹,晚上除了必要情况,基本都是在家刷剧度过的。 他不是什么剧都刷,很多电视剧的演员长得没他好看,演技也差得辣眼睛,他是打发时间,而不是自虐,很多时间他只看烧脑的推理剧,至少可以专注剧情而忽略颜值。 等电视剧刷完了,黑夜就开始看电影,而侯涅生正好满足他颜值在线,演技在线的要求。 黑夜嘴上不想承认,但实际上侯涅生的每部电影他都看过,还清楚地知道这人一年只出两部电影。 一般情况下,这两部电影,一部在春节档,一部在国庆档,也因此他之前才会问侯涅生是不是凉了,今年居然没在春节档出电影。 而且不止白以薇,许晔舟也是侯涅生的忠实粉丝,在她撒娇式的邀请下,去年国庆档的那部电影,黑夜还是在电影院里陪她一起看的。 侯涅生此人的皮相太过优越,再加上极其精湛的演技,凡是看过他演的电影,十有八九都会彻底粉上。 好不容易有个许明渊逃过了看过就粉上的现象,谁想从去年国庆到现在,堪堪过了半年时间,就跟这人发展成了不可对外人言说的奇妙关系。 确实太过奇妙了。 但就黑夜来说,他恨不得杀了侯涅生,却又从未真正下过手,反而过于偏执地占有这人,想要时刻放在身边,还喜欢在这人身上留点记号。 所有的爱恨似乎都集中在他一人身上了。 一想到这些东西,黑夜心口不免开始隐隐作痛。 他抬手撩拨几下头发,眸底的血色时隐时现,颇有几分不耐烦,正想找点什么东西分散注意力,手机便“叮咚”响了一声。 黑夜掏出手机看了眼,或许是下午看过林杨直播的关系,于是现在他重新开启直播,手机便直接发了提示过来。 黑夜记得这些人好像是去吃超贵的火锅了,现在时间才刚九点多,大概率还没吃完怎么就重新开播了。 黑夜的注意力被成功分散,他有些好奇地点进了直播间。 林杨将镜头扫过咕嘟咕嘟冒泡的火锅,在镜头被热气彻底模糊之前飞速移开,转而对准了桌上各种摆盘精美的高级食材,拍的同时还不忘认真介绍这些食材。 很快黑夜也知道林杨重新开直播的原因了。 一闪而过的镜头里,傅语凝的脸阴得和矿里煤炭似的,要多黑有多黑。 偏偏林杨重新开了直播,而且有他父亲,林传薪这个儒雅斯文的中年影帝在场,直播间里的人数虽然没刚刚那么恐怖,但也绝对不少。 此时的大小姐明明气得要死,却必须强忍着一肚子的火,脸上再带点笑容。 这个笑容要多僵硬有多僵硬,让黑夜来比喻的话,和大幅度整容后导致的肌肉僵硬差不多,诡异荒谬得不像个正常人。 “哈。” 看到这大小姐憋屈的模样,黑夜忍不住笑了出来。 此时,侯涅生也选好了电影,将一切调好后走向门口去关灯。 黑夜余光瞥见侯涅生的背影,把手机往旁边一丢,笑着朝他招了招手,“大影帝,快过来,到我旁边坐着。” 也不知道黑夜想做什么,但光听那笑容就知道绝不是什么好事。 侯涅生将灯关上,整个房间瞬间暗了下来,荧幕中绚烂的特效灯光像是舞池里的多彩魔球,把这昏暗的房间变得五光十色,暗色的鎏金桌映出别样的光泽。 墨色的沙发显得复古奢华,黑夜翘腿坐在上面朝侯涅生招手的模样也像极了夜总会里放荡不羁的风流少爷,给这本就像极了夜总会的房间又增添了无尽的暧昧。 好在这少爷穿的是小恐龙睡衣,不至于真让人把这里错认成夜总会。 侯涅生到黑夜旁边坐下,还不等开口询问他又想干什么坏事,黑夜已经先一步翻身跨坐到了他身上。 这一幕和那天凌晨太过相似,以至于侯涅生下意识瞟了眼桌子,确认桌上没有任何酒瓶后才将视线重新落在黑夜脸上。 黑夜背过荧幕,多彩的光影将他的轮廓勾勒得无比梦幻。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开心的事,他的笑容张扬而恣意,让整个人都显得过度兴奋,眼眸之中流淌着的血色光芒越发鲜明,身侧的光影开始黯然失色。 见到黑夜这副模样,侯涅生第一次有种自己年纪大了,神志不清的错觉,乍一下子,完全分不清现在是凌晨还是晚上。 直到科幻电影的特效声音在侯涅生耳边炸开,他这才确定自己不是回溯到了凌晨,更不会再被黑夜吐一身的 侯涅生直勾勾盯着黑夜的脸,眼睛都不眨一下,盯了足足好几秒,才用一种不确定的语气发问:“我记得你晚上喝的是可乐?” 黑夜意识到侯涅生指的是什么,身体不可避免地僵了下,连眼底的血色也散去不少。 但转瞬间,他的身体恢复正常,眸底的血色也重新亮起。 “谁规定没喝醉就不能干坏事了的?”黑夜抬手将侯涅生的衣领解开,“我想对你干点坏事,不行吗?” 因为没有外人,侯涅生没将衬衫扣子完全扣起,黑夜解到他胸口下方的位置就停了下来,手再捏着领子轻轻一扯,脖颈下方的咬痕便完完整整的露出来了。 异能者的视力本就比普通人好上很多,再加上这个科幻电影的特效也十分炫酷,过不了几秒便会有极亮的光芒从黑夜身后闪过。 他清楚地看到,这个牙印已经非常淡了,印在白皙的肌肤上只剩些许淡淡粉色,乍一看下来,比起牙印,似乎更像是吻痕。 ”恢复得也太快了。”黑夜不满地嘟囔一句,张口用牙齿盖在这近乎吻痕的浅浅牙印上,而后用力狠狠咬了下去。 侯涅生已经确认黑夜没有喝醉了,便整个人彻底靠在沙发上,又稍稍扬起脖子,任由黑夜在他身上乱来。 见黑夜迟迟不松口,侯涅生轻声调侃道:“你是蚂蝗吗?还是真打算咬块肉下来?” 第33章 岌岌33 话音落下,啃咬的力道加重不少,瞬间就见了血。 黑夜抬头看向侯涅生,“啧”了一声,“大影帝,有时候你说话真的——让我非常想捅你。” “随你来,怎么开心怎么来,反正别去喝酒就行。”侯涅生抬手抹去黑夜唇上的血渍,“现在呢,想在哪里下手?” “我不。”黑夜抓住侯涅生的手腕,将他的手嫌弃地丢向一旁,却又俯身贴近这人,在他耳畔轻轻吹了口气,说话的语调低沉,充斥无尽的恶意,“我发现啊,现在这样可比直接拿刀在你脖子上划一下有意思多了。” “乖乖坐好,不准乱动,这是惩罚,谁叫你不告诉我你的真实年纪。”黑夜直起身子又重新低头,掀开侯涅生另一侧的衣领,在他锁骨的中间处又狠狠咬了一口。 片刻后,他抬起头满意地扫过自己留下的两个记号,又抬眼朝侯涅生挑衅地问:“你说那傅家大小姐要见到你现在这副模样,她会怎么样?” 黑夜指腹附在侯涅生锁骨间的牙印上,又来回摩挲两下,“大概率会气个半死。” “你很想让别人看见吗?”侯涅生问。 黑夜不假思索地回道:“不想。” 侯涅生身上的牙印要真被人看到了,大概率会坐实某些桃色绯闻,别的粉丝疯不疯他不知道,但他姐肯定要疯一阵子。 如果再要让他姐知道,这牙印是他咬的 黑夜已经不敢想象她姐会疯成什么样,最轻最轻,估计也要把她整个房子的娃娃都砸自己身上。 天知道许晔舟有多少洋娃娃,到时候,她是砸舒服了,自己收拾起来怕要几个小时起步。 黑夜在脑海中大致想了下那副悲惨的场景,下意识抖了两下,也便错过了侯涅生眼底一闪而过的遗憾。 这时,他听到侯涅生说了声“好”,单一个字听上去竟也有几分郑重的感觉,像是在承诺什么。 下一秒,侯涅生一手将黑夜搭在自己肩膀处的手握住,另一手则从后面揽过黑夜的肩膀,将他整个人瞬间抱在自己怀中,“放心,不会被任何人看见的。” 黑夜觉得侯涅生突然有点不对劲,眼皮子跳了跳,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大影帝,你老实回答我,是不是已经被人看见了?!” “陈荣那天给我送衣服的时候看见了。”侯涅生如实回道,“但他不会乱说的。” 黑夜挣脱侯涅生的怀抱,嘴角一扯,“你确定?!” 侯涅生沉默片刻,“他这人,思维比较欢脱,刚开始,因为脖子上那牙印,他对你非常不爽,在脑中幻想自己找到你,然后甩你几百万,让你离开我。” “再过一段时间,他又会慢慢说服自己,心想要不算了,管他小情人还是女朋友,反正我喜欢就养着呗,反正他谁都管不住,也没有那几百万甩脸,索性继续摆烂得了。” “最后”侯涅生话说一半便顿住了,第一次觉得这个经纪人太过奇葩,他的心路历程也让人难以切齿。 “最后什么?”黑夜手捏住侯涅生的下巴,迫使他转过脸来重新看向自己,厉声催促起来,“你说啊,他最后到底会做什么?!” “他会自己洗脑自己,觉得我是找到了真爱并在心底祝福我。”侯涅生觉得这话实在太过丢人,视线移向别处不敢去看黑夜的眼睛,“祝福我的同时,他大概率还会好奇你到底是个啥样的人,幻想出一个接近完美的形象后,开始用影帝老婆,或老板夫人进行称呼。” 心灰意冷白月光。 金屋藏娇小情人。 完美影帝美娇妻。 黑夜:“” 挺有意思的心路历程,就是给他扣的马甲有点多,还竟是些一般人想不到的马甲。 难怪侯涅生说他的经纪人不会乱说,那人真要有这种抓马脑洞,现在应该已经发展到幻想他俩的婚后生活了,比如什么一胎二宝,影帝爹地 黑夜:“?!” 去你丫的,他是男的! 拿头生孩子啊,还是一胎二宝! 黑夜诡异地沉默下来,手也缓缓放开侯涅生的下巴,看向对方的眼神也一言难尽。 他从侯涅生腿上翻下来并快速逃离,生怕自己会继续受这奇葩脑洞影响。 “我本来不想说的,是你非逼着我全说完的。”侯涅生伸手想将人揽过来,“逃跑干什么,过来。” 不等侯涅生的手靠近,黑夜飞速移动到沙发另一侧,恼羞成怒道:“闭嘴!电影结束前,你不准碰我!” 侯涅生有些遗憾地收回手,安静坐在沙发一侧。 他选的是一部科幻末世电影,评分很高,特效也很壮观,里面的各种打斗同样惊险刺激,然而这些都是针对普通人来说。 不说侯涅生本身的经历就比这电影更加科幻,黑夜看了不久后也便开始兴致缺缺了,毕竟里面的有些场景他真这么干过,现在放在电影里演出来总觉得有几分说不上来的怪异感。 看着看着,他的视线重新转到了侯涅生身上。 虽说侯涅生不能明确告诉自己,但黑夜笃定,这人绝对是名门望族出生,受过极高的教育和严苛的培养,即使这般随意坐着,也无法掩盖他那高雅的贵族气质。 哪怕这种高雅之下暗藏的是世人难以想象的疯狂与残忍,也依旧让人无法移开视线,反倒更加让人渴望窥探他的往昔。 而漫长的岁月又给他增添了淡然、孤独、还有沉稳这些无形的东西混合在一起,流露在他周身,彻底掩盖内心的疯狂,转而化作危险而神秘的独特气质。 但现在,因为黑夜在这里,侯涅生又显得极其放松,那股将他与人世间隔开的疏离与危险消失不见,仅剩下的一点神秘也变得无比动人。 侯涅生像朵盛开的罂粟,神秘而妖艳,危险且带毒,对黑夜有不可抗拒的吸引力,让他上瘾,让他着魔。 但偏生这人又某些时刻行事如君子,宛若雪山之巅的白莲,稳重又温和,连拥抱都是克制和小心翼翼。 他矛盾到了极点,让黑夜总想看他恼羞成怒又轻易妥协的模样,又或者听他被自己撩拨后忍无可忍的那句“别玩火。” 然后窥见这人伪装之下的真正模样。 黑夜算了算距离,往侯涅生那边移动些许,又抬腿整个人都坐在沙发上,最后轻轻往后仰倒,脑袋如他计算的那样正好枕在了侯涅生的腿上。 分毫不差,位置刚刚好。 侯涅生低头看过来,黑夜有些恶意地同他对视,又嬉笑一声,稍稍调整了一下位置,彻底觉得舒服后,便翻身继续看向荧幕中的科幻电影。 他的动作一气呵成且无比自然,仿佛拿侯涅生当枕头这件事是理所应当的。 侯涅生同样只是对视一眼便继续看向荧幕,但等黑夜彻底在自己腿上躺好后,手却缓缓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黑夜眼帘抬也不抬地提醒道:“大影帝,电影还没结束呢。” 侯涅生反问:“那你现在是在干嘛?” “我说的是你不准碰我,没说我不能碰你。”黑夜回怼道。 黑夜嘴上这么说,但到底没再开口让侯涅生将手拿开,而后者也便顺其自然地继续将手搭在他肩上,手指还不时他的肩头轻轻摩挲。 侯涅生的头发很长且没有扎起,他这般坐着的时候发梢跟一小部分都垂在了沙发上,黑夜枕在他腿上,难免会碰到这些头发,隔着薄薄一层睡衣也能感觉到轻微的痒意。 黑夜又强撑了几秒,终于忍无可忍地捞起一撮,他将这撮头发勾在指尖来回转着圈。 玩了片刻后,黑夜又想起侯涅生不给自己拔头发的事情,笑着问道:“大影帝,真的不能给我拔几根头发吗?” 侯涅生低头看了眼,见黑夜捞着一大撮没有真要拔的意思,也便没把头发拽回来,再次强调道:“我说了,我的头发玩可以,但是不能拔,一根都不行。” “为什么?”黑夜恶劣地笑起来,“大影帝,不对,老古董,你原来这么封建保守呀,连根头发都舍不得拔给我。” 黑夜翻了个身重新躺正,正眼看向侯涅生的同时腾出一只手顺着他的衣摆伸了进去。 因为刚洗完又是在家里,侯涅生此刻穿的这件衬衫比平时大一码,显得比较宽松,再加上衣摆也没正儿八经理好,以至于现在黑夜很轻易就将手伸了进去。 黑夜的手从侯涅生的腹下开始移动,在他身上肆意摸动,把手能够到的地方全摸了一遍,期间还不忘如花花公子般,轻佻地吹了个口哨。 最后,黑夜手划过侯涅生胸膛的时候还用食指指腹重重碾过他的乳尖。 那一瞬间,侯涅生的呼吸重了些许,他低头看了眼笑得如风流公子的黑夜,那笑容轻佻又带了几分挑衅。 侯涅生的喉结上下滚动一下,又无奈叹了口气,用手轻轻捏住黑夜的脸,“想怎么摸都行,但别太过分了,还是说,真想让我控制不住对你做点什么吗?” 黑夜的手继续在侯涅生身上随意游离,但因为他躺在侯涅生腿上,侯涅生还真不好主动将他的手从自己身上捞下来,只能默默受着。 过了不知多久,见黑夜还不打算将手抽出来,侯涅生似乎也有几分生气,但这生气也只是捏脸的力道加重一点点,“你觉得,我要真是个封建老古董,能让你坐在我腿上吗?更能让你像现在这样摸来摸去吗?” 他又轻笑一声,“要不要我现在把身上衣服全脱了,让你想怎么摸怎么摸,想摸哪里摸哪里。” 黑夜故作无辜地眨了下眼睛,终于把手缩了回来,“那你为什么不给我拔头发?” 事实上,黑夜很清楚侯涅生并不封建古板,他与这个现代社会没有半个隔阂,和他相比薛诚才像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古人。 也因此,即使黑夜知道侯涅生真的活了上千年,潜意识里依旧把他当作现代人,完全没有半点抵触与违和感。 再者,侯涅生也毫不遵循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古时教条,大多数时候,他很乐于让自己在他身上为所欲为,即使过火了也是像现在这般用不痛不痒的方式提醒自己。 最重要的是,侯涅生告诉自己关于他身体秘密的时候,还主动让他砍了一撮头发下来。 侯涅生不是舍不得头发,而是单纯不给拔头发。 “为什么?”黑夜又问了一遍,“为什么就是不能拔头发?” “和异能有关。”侯涅生松开手,又轻轻抚摸黑夜刚刚被自己捏得微红的脸颊,“你知道现代的异能者和以前的,两者间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是什么?”黑夜重新翻身,眼睛看向荧幕心思却全在侯涅生身上,手也不安分地重新捞了撮头发,“难不成像你一样都是个大杂烩?” “严格来说,我是个例外情况。”侯涅生的指尖依旧轻轻搭在黑夜脸上,“古往今来,异能种类随着不断有新的异能者觉醒而越发全面和精细。也因此,现在的异能者只会专攻一两种能力,运气好的话,加上特殊能力会有三种,而且至多的三种能力也存在一定关联性,古时的异能者则会更加均衡。” “或许单论某项能力,现代的异能者远超古代的,但综合到一起时,古代的异能者大概率强于现代的。” “单说你可能难以理解,我给你举个最典型的例子,元素型异能从本质上来说只有金木水火土这五种元素,但是发展到现在,风、雷、冰、尘、光等一系列本该属于五行的能力,也逐步成为新的单一元素。” “当一个元素型异能者只能使用冰而不能使用水时,即使冰只是水的另一种状态,人们也不会用水元素异能者来称呼这个人,而是冰元素异能者。” “你觉得,如果这样的两个异能者打架,谁更有胜算呢?” 毫无疑问,是水元素异能者。 黑夜懒得回答这个问题,而且但比起这个显而易见的答案,他更好奇憨憨是什么情况。 周泽锦是水元素异能者,按照侯涅生说的,他应该只能用水才对,然而不单单是水,冰、雾,霜等一系列和水相关联的能力他都能用。 他会被定义为水元素异能者,只是因为上述元素的本质形态都是水而已,而他的特殊能力【血缘】虽说需要以自身鲜血为媒介,但本质上却也是与水毫不相关的单体追踪类能力。 真如侯涅生所说,比起现代的异能者类型,周泽锦应该被划到古代的去。 而然单是一个周泽锦,黑夜又无法反驳侯涅生的话,因为总局里还有一位符合侯涅生论述的异能者。 特殊行动队三队的颜司,因为以前黑夜的某次实战演习由他担任副官,黑夜也便清楚了他的能力。 颜司,电元素异能者,特殊能力【电感】,借由电流在一定区域内形成绝对的动态感知网。 两种能力按照五行划分,颜司应该被称为金元素异能者,但他偏偏无法使用金元素,别说凭空变金子了,连隔空取个金属勺都做不到,所以颜司的异能是电元素,而非金元素。 两者和侯涅生说的完全矛盾,绝对有一个是特殊的。 再联想周泽锦战斗状态下的模样,黑夜百分百肯定特殊的那个是憨憨。 黑夜见过战斗状态下的周泽锦,与他平时的阳光天真截然不同,战斗时的他冷漠、强大、仿佛天生属于战场,运筹帷幄且游刃有余,像很多古装剧里在青年时期便奔赴战场,从此一战成名,战无不胜的天才将领。 古装剧,古时 第34章 岌岌34 “在想什么呢?”侯涅生见黑夜迟迟不回答,忍不住出声询问,“还是说已经听够了,不想再听了?” “没有。”黑夜沉默片刻,没能将心底的疑惑压下,便索性直接问了出来,他问:“大影帝,你说的这种情况就没有例外吗?” 侯涅生下意识道:“什么?” 黑夜补充道:“就是按照你的分类,某个异能者应该属于古时的,但偏偏他又是现代人。” 侯涅生沉默一瞬,嘴唇一开一闭,吐出一个大字。 “我。” 黑夜:“?!” 这话你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你算哪门子的现代人啊!”黑夜手指勾紧,用力拽了下侯涅生的头发,“你自己实际年龄多大,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下一秒,他又将手指松开,“我说认真的,你正儿八经回答我,不能说的话就直接说不能说。” “这倒不是不能说的。”侯涅生转而认真回答道,“我说过异能的种类是因为不断有新的异能者觉醒才越发全面和精细的,而异能的本质又是几种能量间的相互流通,这种能量作用于灵魂。” “肉体会生老病死,但灵魂不会,换句话说,肉体只是灵魂的容器罢了。只要本质的灵魂不发生任何改变,无论肉体这个容器换多少次,觉醒的异能也同样不会出现任何变化。” “玄幻一点来说是前世今生。”侯涅生趁黑夜思考入神之际悄悄将被他勾在指尖的头发拽了出来,“某个人在第一世觉醒了异能,即使后面几世都没有觉醒异能,当个普通人安然度过了一生,但某一世如果这人重新觉醒了异能,这个异能一定和第一世的完全相同。” “如果出现不同,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灵魂出现了变化,第二种则是异能者本身不知道自己还有某种能力,也便无法完全使用最初的异能。” 黑夜大致想了下,按照憨憨现在展现出的能力,他真正觉醒异能的时间,也便是所谓的前世,一定在很久很久以前。 即使没有侯涅生那么早也不会相差太远,毕竟那是正儿八经、涵盖了所有类型水的水元素异能。 再往深处想,黑夜跟侯涅生之间有发自本能的吸引,那吸引来自灵魂,而能量也作用于灵魂,也就是说他俩的能量几乎一样。 由此可以推测,他真正觉醒异能的时间和侯涅生差不了多少。 将这一发现放在侯涅生画的简陋衍生图上,可以说明两人在一个非常接近、又是上下衍生关系的位置上。 这一瞬间,黑夜不知为何有些庆幸,庆幸异能者的觉醒和基因没关系,不然他跟侯涅生以前便是 黑夜彻底拒绝继续想下去,不然他怕自己控制不住问侯涅生,自己今生这么想杀他,是不是因为以前他俩有什么血缘关系,然而侯涅生喜欢他,直接强迫他 “你”侯涅生不知道黑夜在想什么,但直觉那不是什么好东西,想让黑夜要不还是别说了。 然而还不等侯涅生把话问出口,黑夜先一步语出惊人:“我俩以前有血缘关系吗?” 话音落下,两个人同时僵住了,黑夜没说是什么血缘关系,但谁都明白他说的有血缘关系是什么关系。 一时间里谁都没好意思开口,或者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侯涅生选的这部科幻电影正好还有点喜剧成分在里面,在主角印象已经死去的父亲其实并没有死,而现在正好播到两人相认的一幕。 于是这喜剧的一幕变成了戏剧,只听一个粗犷的男声喊道:“儿子,来,叫爸爸。” 侯涅生和黑夜对视一眼,彼此间,更加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电影里的主角没有叫,只听这粗犷男声叫得更大了。 “儿子啊,你记住,无论多少年过去,你爸爸终究是你爸爸,哪有儿子不认爹的道理,是不是?” “快点,叫一声爸爸来听听!” 当听见主角害羞叫出那两个字时,侯涅生终于忍无可忍地先开口了,“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从哪里得出这个结论的?!” 虽然侯涅生问话的语气尽可能显得平淡,但枕在他腿上的黑夜却能感觉到,大影帝已经气得全身在抖了。 但凡不是他太过稀罕自己,自己可能已经被他当场扔出八百里开外了。 不等黑夜找个理由解释清楚,侯涅生眼眸也变成了金色,所谓的无形杀气在这夜总会般的昏暗屋子里,伴随各色的光影有了实质,并在逐渐酝酿成可怕的风暴。 “砰”一声,鎏金桌上的一个玻璃杯率先承受不住这杀气并炸了开来。 玻璃碎片朝四面八方迸溅却完全没伤到距离最近的黑夜,仿佛有道看不见的墙将它挡了下来。 黑夜听到爆炸声的时候,立刻分了点注意力过去,知道要袭向自己的碎片全部被挡下来了。 而本来处在风暴中心的他也半点事情没有,依旧安然地枕在侯涅生腿上。 黑夜重新看向侯涅生那双可怕的金色眼眸,非常确信这人已经不单单是稀罕自己了,用宇宙超级无敌稀罕来形容都不为过。 都气成这样了,不止没把自己撵下去,甚至碾碎个玻璃杯还没让碎片飞过来砸到他。 此时,侯涅生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终于没有第二个玻璃杯再因此遭殃。 ”无视律法,随意嫖娼,封建地主就算了,现在又给我扣了个谋逆反亲的罪名还有什么罪行和高帽,你要不一起说完得了。” 侯涅生用一双金色的气极了的眼眸紧盯着黑夜,发出来自灵魂的质问与控诉:“在你心里,我就这么不堪吗?” 黑夜无比心虚地别过眼去,“要不你当我晚上其实喝了一种名叫可乐的酒,现在醉得非常非常厉害。” “是。”侯涅生依旧气得厉害,手完全不去碰黑夜,怕控制不住力道真给人丢到八百里开外,“凌晨喝飘了,晚上喝傻了,理智这东西,你可以不要,但不能这么丢了,还丢得那么远,我想塞都塞不回去。” “老实回答我,你到底怎么是得出这个奇葩结论还能直接说出口的,嗯?!” 黑夜现在枕在侯涅生腿上,感觉跟躺在断头台上没啥区别,而且马上闸刀就要落下了,不用侯涅生撵自己,他就非常自觉地坐起来,且直接坐到了沙发另一侧。 在侯涅生紧追过来的视线里,黑夜眼神飘忽不定开始四散游离,意识也上下颠簸到脱离躯壳,“可乐气太多了,刚刚突然一下,把我脑子给不小心崩出去了,没脑子的话你要不就大人有大量别和我计较了。” “砰!”一声,没有任何征兆地,第二个玻璃杯也碎了。 黑夜尴尬地望过去,玻璃杯直接碎成了渣,连指甲盖大小的片都没了。 “额”黑夜手指挠了下一侧的太阳穴,“大影帝,气大伤身,消消气,毕竟年纪摆” 话说一半,黑夜说不下去了。 妈的,越说越歪。 “你要不还是别说话了,我还能勉强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侯涅生的嗓音变得哑而低沉,“不然我担心桌子上的玻璃杯不太够用。” 黑夜:“” 确实,四个杯子就剩俩了。 按照现在的发展,也就他两句话的事。 话音落下,侯涅生又深吸一口气,彻底不再说话,屋子里将要形成的风暴也逐渐退散。 片刻后,黑夜感觉风暴彻底消失了,便小心翼翼地扭头望过去。 侯涅生坐在沙发的最边缘处,手肘抵在沙发把手上,托着下巴别过脸去,完全不给黑夜半点视线。 黑夜知道侯涅生不可能没察觉到自己在看他,不转头只是纯粹还在气头上罢了。 黑夜又眨了下眼睛,先不说别人能不能跟侯涅生有这般独处机会,可如果像自己这样来句超级加辈的话,以侯涅生的手段和能力,那人的祖宗十八代加在一起怕是都不够他杀的。 而现在,侯涅生会干坐着生闷气,仅仅因为说这话的是自己。 侯涅生这次显然是气狠了,黑夜就这般足足看了他一分钟,都还没有回头的,放在以往,他可能压根都没有托腮扭头这步。 “还生气呢,大影帝。”黑夜小声问。 侯涅生头也不回,“电影结束前,不准跟我说话。” 黑夜:“” 这话怎么这么耳熟呢。 他沉默片刻,起身离开沙发,又几步走到侯涅生面前,二话不说坐到对方的腿上。 侯涅生虽抬眼看过来,手却仍旧在托着下巴,这双绝美的桃花眼底也还残留浅浅的金色,“下去。” “我不,除非你消气然后重新看我。”黑夜伸手将自己的睡衣领子扯到一侧,露出小片白皙的肌肤,还有一小段凸起的锁骨,“别生闷气了,大不了我让你砍,不,让你也咬几口。” 侯涅生刚刚气成那样都没伤自己,黑夜真说让他砍自己一刀消气,估计剩下的俩玻璃杯能直接全碎了。 侯涅生望着黑夜没有说话,也没有半点要付诸行动的意思,依旧用手托着下巴静静看着对方。 黑夜歪了下脑袋,笑得眼睛微微眯起,手指也将衣领扯开得更大了,朝侯涅生再次发出邀请:“大影帝,咬出血都行行,咬几口也随你,反正别再生气了嘛,我不喜欢你这种生闷气又不理人的样子。” 眼见自己不答应,黑夜大有把衣服都扒了的意思,侯涅生无奈轻叹一口气,终于坐直身体不再继续单手撑着下巴了。 他一手止住黑夜撕扯衣领的动作,另一手则抵在黑夜的后脑勺上将人快速朝自己推来。 侯涅生从来都不是一个温和的人,正相反,过去的他比现在的黑夜更加自我,张扬,高傲又不可一世。 只是这漫长的岁月让他将很多东西都舍弃,变得毫不在意,以至于披上了一层平淡随和的虚假表象,蒙蔽了所有人的眼。 他的强势看似不复,但这只是短暂的麻木,当一切重新变得鲜活,他会一如往昔。 而现在,这是一个他撕开些许表象后、用于惩罚和发泄的吻。 这是黑夜第一次觉得在侯涅生身上感受到明显的愤怒,他周身流露的强大气场几乎要将人碾压过去。 黑夜逐渐有种濒死的错觉,恍惚之中思绪如坠深渊,他五指隔着衬衫死死掐住对方的肩膀,似乎想就此嵌入血肉之中,用疼痛迫使这人停下。 在这濒死的错觉要达到极致时,侯涅生终于放开了黑夜。 ”呼”黑夜剧烈喘息着,还不等这错觉彻底消退,侯涅生又惩罚似地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很疼,但没有见血,没有任何腥甜味散开。 黑夜视线朦着水雾,侯涅生的面容也变得无比模糊,他只知道有双金色的眼睛仍在紧盯着自己。 这可怕的金色在逐渐散去,他听到侯涅生有些低沉的声音响起,“好了,我消气了,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下一秒,黑夜感觉有只手在替他轻轻擦去泪水,很温柔,跟刚刚的行为几乎呈现两个极端。 “我是离经叛道了点,但还没有叛到那种奇怪的地步。”侯涅生的声音重新变得随性,温和,落入耳畔时带有明显的笑意,“下次别再想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了,或者想了也别直接说出来。” 黑夜任由侯涅生给自己擦去泪水,片刻后,有些疲倦地靠在他肩上,眸底闪过血色,不满地小声嘟囔道:“比如呢?” 侯涅生轻笑一声,随口回道:“杀过几个没脑子的无能皇帝。” 黑夜:“” 你对离经叛道这个词是不是有点误解。 他又闭目靠在侯涅生身上休息片刻,再睁眼时,视线也变得清晰起来,刚直起身子想说什么,就听荧幕里那个粗犷的男声喊道:“儿子,别怕,爸爸来了!” 黑夜仅沉默了短短一瞬,便咬牙骂道:“你看你选的垃圾电影!” “换一个?”侯涅生笑着问。 “不然呢。”黑夜飞速从侯涅生身上下来,抬脚朝点播机器走去,“我暂时一点也不想听到这两个字。” 他随便拨动两下,换了个封面十分搞怪的喜剧电影。 几秒钟后,还不等黑夜走回沙发,只听荧幕里传来一声婴孩的啼哭,再下一秒,一个男声大喊道:“亲爱的!我终于当爸爸了!” 饶是侯涅生不计较了,也忍不住转头过来,用一种不可言说的眼神看向黑夜。 黑夜:“” 他立马转身背对侯涅生,“意外情况,我再换一个!” 黑夜认认真真挑了五分钟,为杜绝所有意外情况,最后直接选了个国外的恐怖电影。 等他坐回沙发上的时候,侯涅生轻轻拍了下自己的腿,“不过来继续躺着了。” 黑夜没有犹豫,重新躺过去,然后再次拿起一撮头发勾在指尖,嘴里也蹦出两个词,“大影帝,头发。” 第35章 岌岌35 侯涅生自然知道黑夜指的是什么。 他将手重新搭在黑夜的肩膀上,缓缓开口:“或许在现代的异能者中,诅咒、控制、厄运、又或者附身,这些异能会分散在不同人的身上,而在古时,这些异能有极大概率集中在一个人身上。” “很多异能在使用时都要满足某些必要条件,而想要发动我刚说的这些异能,往往需要目标人物的贴身衣服或身体部位,其中身体部位的概率大一点,而头发则属于最好弄到的身体部位。” “以前人们割发替首不是没有道理,一根完整的头发在某种情况下可以代替完整的身体,象征完整的命格,若是落到有心人手中加以利用,轻则成为傀儡和神志不清,重则逆天改命,祸连宗族。” “或许放在现代,这种事需要好几个异能者且有极高的配合才能完成,甚至基本不可能实现,但在以前,这是仅一个异能者就能做到的事情。” “虽说类似逆天改命和福祸倒转这样的事情,即使真能发动也需要异能者本身付出极大的代价,但这世间千百年来最不缺的是疯子,最不可低估的则是人心,当二者结合到一起,代价还是后果都会变得了无所谓。” 侯涅生顿了顿,“我以前吃过这方面的亏,具体细节记不清了,但不能拔头发是我的潜意识行为。” 他说完见黑夜还在用手指转着自己的头发,“你要实在想拔的话,就拔一根。不过你拿到任何地方检测,这根头发都不会告诉你我的实际年龄。” 侯涅生的身体可以说是处于一种非常奇特的定格状态。 换言之,假设定格的时间他身体是三十岁,那无论过去多少年,他都是三十岁的状态,头发肯定也一样。 黑夜本身也没打算真弄根头发去博物馆里装疯子,或者去检测机构里当傻子,只是单纯好奇而已。 现在侯涅生这么一说,他反倒嫌弃地将指尖的那缕头发甩出去,“我才不稀罕了。” 此时,他眼睛盯着荧幕,脑子却在飞速运转,当荧幕中突如其来的大火将房子灼烧时,问:“大影帝,这房子也是这样吗?” 侯涅生沉默一瞬,又很快“嗯”了声,解释道:“这隔绝恶意的能力是古时某位异能者的异能造物,而他的异能因为某些必须的原因,已经彻底分散开来,变成好几个异能者的异能了,这些异能者更加专注于单项能力的发展和突破,即使将这些人重新聚在一起,都不可能再重新造一个出来了。” 黑夜问:“那个异能者没有前世今生吗?” 异能是和灵魂绑定的,如果有前世今生的话,理论上来说还是可以重新造出来的。 “没有。”侯涅生说,“他死了,彻彻底底地死了。” 他的语气自然且平淡,仿佛这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黑夜非常不喜欢侯涅生的这种态度,还不等开口说话,后者将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移到他的脸颊上,又轻轻蹭了蹭,打算将这个话题就此揭过,“你觉得,现在的异能强吗?” 黑夜没好气得怼道:“不强吗?” 侯涅生没有回答,或者说站在他的角度,这世间没几个比他强的异能。即便有,大概率也如许明渊这般,没有真正觉醒,不知该如何运用。 “也对,毕竟年纪摆在这里,这世上应该已经没有异能者比你强了。”黑夜用余光侯涅生,说话的语气很冲,“大影帝,在你看来,杀死一个现在的异能者,是不是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就简单呢?” “非要说的话,确实是这个道理,但是”侯涅生托着黑夜的脸颊,微微用了几分力道让他不得不正眼看向自己,眼神真挚而柔和,但同样充满疑惑,“为什么你觉得我会瞧不上现代的异能者,甚至还会随意杀死他们呢?” “你似乎对我有很大的误解。”他的眼睫轻轻颤了颤,问:“不论前尘过往烟云,只凭此年短暂朝暮,你告诉我,在你心里,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黑夜仔细盯着侯涅生的脸,眼睛眨都没眨一下,似乎真的在无比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良久,黑夜终于眨了下眼睛,“礼貌,疏离,随性,柔和如果可以,用完美这个词来形容你并不为过。” 说完他又忍不住笑起来,那笑容极其恶劣,“但这些都是假的,是装给世人看的,而真正的你和上面那些词没有半点关系。” “那真正的我是什么样的?”侯涅生问,“目中无人且万般不堪吗?” 黑夜坚定地吐出一个“不”字,说话的语气却更冲了,“我从未那么想过你,我是开玩笑还是说真话,你自己分辨不出来吗?” 侯涅生愣了一瞬,转而笑着说:“生气了?” 黑夜将侯涅生的手打开,用实际行动回答了他的问题,现在还枕在这人腿上,单纯因为这样比直接躺沙发舒服而已。 他重新侧过头去一言不发地看着电影,显然是什么都不想说,让侯涅生自己去想。 侯涅生想了想,问:“因为我拿古今的异能者做比较吗?” 话音落下,黑夜更加生气了,他胸膛剧烈起伏几下,开始怀疑侯涅生这人是故意的。 “我没有瞧不上他们的意思,不管对方是普通人还是异能者,我更不会去随意杀死他们。”侯涅生缓缓解释道,“刚刚问你这个问题也是和异能的发展与衍生有关,我” “我没在因为这种事情生气。”听着侯涅生越说越偏,黑夜终于气得转过头来,“我生气是因为你对待生死的态度,那副无所谓的样子,我非常非常不喜欢。” 侯涅生沉默了一会儿,“可能在你听来,我完全不在乎生死,但是”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黑夜打断侯涅生的话,他抬手捏住侯涅生的下巴让这人只能低头看向自己,“大影帝,出生乱世让你见惯了血海尸山,漫长的岁月又让你看淡了生离死别,还因为某些不可言说的原因你悉知了异能、甚至是世界的本质。” “于是你彻底看淡死亡,不再珍惜他人,也不再爱惜自己,甚至不停寻求肉体的死亡。毕竟在你看来,肉体的死亡只是换了个容器而已。但对这个灵魂来说不是,每一次新生都伴随不同的家庭与不同的成长环境。” “我杀人无数且手段残忍,虽说都是些穷凶极恶的罪犯,但谁知道他们的前世又是否为纯良至善之人呢,而今生变成这般又是否为家庭、环境、苦难所致呢。” 此时的场面无比可笑。 一个今生只活了二十三载的青年,居然在教导另一个活了上千年的男人,教导对方何为生死,又该怎待生死。 而男人竟真低头垂眸,看向青年的眼神无比真挚,听得也似乎无比认真。 青年用手捏着男人的下巴,眸中闪过些许血色,态度强势且不容质疑,“以灵魂来说,他们没死依旧活着,但作为容器的肉体毁了,他们便在今生亲友挚爱的记忆里彻底终结。又有哪个亲友挚爱能知道这人没死,只是以血缘为枢纽的肉体烂了,用记忆为桥梁的感情忘了,他们之间也再没有任何关系了。” “不是存在即为活着,遗忘同样也是死亡。” “因此杀了便是杀了,我不会掩饰这点,更不会解释什么,最多偶尔脑子清醒的时候,在心底念叨一句畜生下辈子就别当人了。” “但即便只是肉体,我也让很多人以遗忘的方式死去,某种意义上来说,我跟被我杀死的人没有任何区别,我们都是杀人犯,只是我比他们多了几分底线和良知,又甘愿接受此世法律和道德的约束。” “别这么说自己。”侯涅生低声反驳,“你跟他们不一样。” 黑夜不假思索地回道:“那是在你记得一切的情况下看来的。” 荧幕正播放恐怖电影中,小丑装扮的疯子手持电锯大肆杀戮,无数人在尖叫、哀嚎、痛哭。 在那绝望的喊叫中,黑夜的眼眸彻底变成血色,他的声音与话语同样残忍,“我可以非常明确地告诉你,如果今生没有我的家庭,没有姐姐,我会如被我杀死的人们那般,成为一个违法犯罪且十恶不赦的恶人,我还会比他们更加疯狂和残忍,而刺入你胸口的匕首在第一次也便不会有半分停留。” 黑夜顿了顿,恶劣地笑起来,那笑意比荧幕里的疯子更加可怕,也更加疯狂,“大影帝,你这么稀罕我,面对那样的我,你会怎么做呢?一如现在这般温和纵容,将关于你的一切权利乃至性命都交给我吗?” 他唇瓣微张,伸出一点殷红的舌尖又舔了舔红肿的唇,“说不定那样的我会允许你睡我,然后一边享受你的服务,一边命令你毁灭世界,让所有人跟着我一起去死,那时候你会怎么选呢?” 黑夜在侯涅生开口时食指抵在他唇瓣上,打断了他将说出口的回答,“介于大影帝你的特殊情况,我再给你加两个条件,第一不存在如果,别说我不可能变成那样,第二,我的死亡为灵魂死亡,不可能再有下辈子了。” 他抵在侯涅生唇前的手指轻轻移开,用近乎命令的语气道:“对了,再加一条,你不可以说谎骗我哦。” 这是仙侠影视剧里最常见的问题,也是最残忍的一个问题。 问一个堪称最强的人,天下苍生和灵魂挚爱站在绝对的对立面时,他会选哪一个。 猩红可怖的恶意随着黑夜的话语缓缓四散,仿佛荧幕里死亡时溅射的鲜血喷涌到了现实之中,不祥和绝望的气息笼罩在整个房间里。 “别问我这个问题。”侯涅生说话的声音很轻,似乎在全力压制着什么,以至于话语在脱口的霎那便散在了空气中,“我的回答有且只有一个,那个答案你知道的,我不想” “我说了别骗我,但也没让你这么敷衍我。”黑夜再次打断侯涅生的话,松开捏住后者下巴的手,“大影帝,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他的手缓缓落下,看似仍旧安静枕在侯涅生腿上,但身下的每一寸肌肉都在变得紧绷,似乎做好了起身抽离的准备。 “即便这人间不需要我,而我纵使心死也绝不背叛它。”侯涅生仿若察觉不到黑夜的紧绷,手悬在他的颈边做了个掐握的动作,“人间为家国,汝方作珍瑰,家国既毁,何以藏珍。” 黑夜其实很清楚侯涅生不会选自己,这是种没来由的直觉,就好像自己以往便问过他这个问题般。 他早就做好了准备,但当答案残忍揭晓的这一刻,他的呼吸还是瞬间凝滞。 他想要起身离开,可侯涅生的手几乎贴在了他脖颈上,仿若真的要掐死他一般,又或者只是在阻断了他逃离的动作,让他被迫躺在这里,用本该无比温馨的动作听完极致冰冷的回答。 侯涅生定定地看着黑夜,仿佛进入种奇妙的状态,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 黑夜看到他眼眸在逐渐变作纯金色,而与以往不同的是,瞳仁也在变得尖锐细长。 “我愿我的珍瑰于家国中或闪耀夺目或敛藏光华,但绝不允许家国因珍瑰而遭受破坏与毁灭之灾。” 当变化彻底定格之时,这双眼眸已然该是人类有的,属于某种古老而危险的猛兽。用猛兽来形容其实并不准确,这双眼眸冰冷而神圣,没有半点属于人类的温度,却同样半点野兽该有的凶性。 此时的侯涅生似人而非人,似兽且非兽。 这不似人间该有的完美皮囊上,金色的兽类眼眸奇异无比,他的样貌同样极美又长发翩然,但偏生能让人一眼就知道这是个强大的成年男性。 所有的一切都极端相斥,却又在这人身上完美相融。 黑夜看得无比出神,这一瞬间,他想,如果世间真有神明,那定是侯涅生现在这般模样。 侯涅生的手缓缓离开黑夜的脖颈,他的声音柔和含笑,但说出的话语却冰冷无比,仿若天地间最残忍的审判。 “倘若你真是那般模样,我将不再温和,也不会如此纵容你,你的匕首更没有任何机会刺入我胸膛,我会用最快的速度找到你并毫不犹豫杀死你。” “这人间与你,我的选择只会是人间。” 黑夜的心口疼得厉害,似乎过去的他真的站在了人间的对立面,而侯涅生也真的如他所说那般,毫不犹豫地杀死了自己。 这件事仿佛真的发生过,以至于此刻即便没有了钳制,黑夜也只能安静枕在这里,仿若濒死般,最后再看侯涅生一眼。 是什么呢? 那个时候他的眼里会是什么? 是恋恋不舍?还是绝望不甘呢? “但是”侯涅生眼底的金色在缓缓散去,这尖锐的瞳仁亦在变得柔和,他牵起黑夜的手,牵向自己的嘴唇,“我会拔在除你所有爪牙,确认没有后顾之忧了再杀死你,那时的你若能在咽气前拿起匕首刺向我,我愿欣然接受死亡,与你一同魂飞魄散。” 侯涅生的眼眸彻底恢复原样,在黑夜的左手无名指末端落下一吻,“但好在只是如果,你绝不会变成那般模样,而我也不愿你再见我真正的模样。” 黑夜瞳孔振颤着印出侯涅生那含笑的面容,心口依旧疼得厉害。 “现在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现在的异能如何,真正的我又如何?” 侯涅生含笑的声音仿若从遥远的天边传来,将黑夜濒死的意志重新拉回来。 随着思绪被强行转移,黑夜的心口终于不再那般疼痛,再次看向侯涅生时,竟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他直勾勾盯着侯涅生,没去想对方的问题,反而在思考起另一个很奇怪的事情并且越想越歪。 黑夜比侯涅生矮半个头多,却非常喜欢低头俯视后者。 站立时,侯涅生会寻个稍矮的位置,让黑夜勉强高他一头,其他时间,侯涅生则能坐着就坐着,总归是让黑夜不用仰头看他。 这似乎是黑夜刻在灵魂上的习惯,而侯涅生也乐于如此,所以之前从未被察觉。 但当黑夜第一次枕在侯涅生腿上、仰视侯涅生时,他心底竟隐隐有几分不爽,会有把后者拽下来的冲动。 但刚刚,侯涅生回答问题时,除了心痛外,他的这种感觉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种非常怪异的欣慰感。 具体有多怪异呢。 黑夜轻微皱下眉,吃痛地回味片刻,又过了一会儿,他想到一句非常贴合的话。 吾家有儿,今已长成,为父再见,甚是满意。 而且那一瞬间,如果不是侯涅生正牵着他的手,黑夜觉得自己还能忍痛去拍手叫好。 “你怎么了?”侯涅生见黑夜的表情突然变得怪异,过于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又问:“你不会又在想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黑夜瞳孔剧烈骤缩,被心底的想法吓得猛然回过神来。 然而这栋房子能够隔绝恶意,当黑夜不需要再分神压抑那些糟糕的东西时,他强大的精神就变得非常容易放飞出去。 他刚回过神来,可看到侯涅生这张脸又重新恍惚起来,不是亲父子,难不成是养父子? 第36章 岌岌36 “你” 话说一半,黑夜突然闭嘴了。 “我以前不会是你爹?”这句话已经把侯涅生气得差点将他扔出去,还顺便碾碎了两个玻璃杯。 要是现在再问一句“你是我干儿子不?”,他怀疑 黑夜脑袋歪了歪,视线落在仅剩的两个玻璃杯上,玻璃杯碎不碎他不知道,但自己是肯定要被扔出去了。 “我什么?”侯涅生又用唇轻轻蹭着黑夜的手。 黑夜感受到指尖的瘙痒,将视线重新转向侯涅生。 他见过侯涅生了那双如野兽般的瞳孔,感觉对方像是开启了一种全新的形态。 侯涅生直勾勾看着他,眼底的笑意愉悦而鲜明,手将他的手牵着,放在唇边轻轻蹭着,这套动作放在人身上着实有几分怪异。 以至于黑夜现在看这人总觉得不太对劲,感觉就跟不是人一样。 渐渐地,黑夜的思绪飘得更远了。 侯涅生喜欢看着自己,喜欢用手蹭着自己,喜欢抱着自己,还喜欢亲自己的手 如果把这些事情换到动物身上,假设是一只狗的话,狗会注视喜欢的人,会用爪子扒拉喜欢的人,会时常贴着喜欢的人。 一般情况下,狗喜欢的都是自己的主人,会在主人伸手时舔主人的手,而主人摸狗的时候,狗狗会很开心,变态一点话,摸着摸着发情了也是有可能的。 最重要的是,狗不可能比人高。 难不成,他俩以前搞的是人兽? 想法极其怪异,但用于现在的场景又非常合理。 黑夜:“” 自己上辈子这么野吗? 侯涅生握着黑夜的手,再次询问:“你到底想问什么?” 他在问这话的时候压根没想到黑夜刚差点都给自己疼到昏厥,然后没过几分钟就能天马行空地想到这些东西。 “你以前”黑夜犹豫了一会儿,尴尬地问:“是人吗?” 感受到侯涅生逐渐僵硬的身体,黑夜非常自觉地抽回手,立马坐起身子,逃命死地靠在沙发另一侧。 只听侯涅生用一种非常不解的语气喃喃自语:“我以前不是人,难道是畜生吗?” 比起质问黑夜,倒不是说他在问自己,问自己是如何给了黑夜这个奇怪的错觉,让他得出这个奇葩的结论。 突然他听到侯涅生更加疑惑地小声道:“好像确实不是人” 黑夜:“?!” 完了,气到极致给大影帝气傻了。 荧幕里女主藏在一个无人的角落,紧张喘息的同时又接连不断地探头,确认可怕的恶魔小丑没有追过来。 整个房间都异常安静,只剩电影女主怎么压都压不住的心跳声。 电影剧情太过应景,让黑夜第一次将自己成功带入剧情。 不知过了多久,侯涅生终于清醒过来,他的声音和电影里的电锯声一同响起,“是因为眼睛吗?” 电影里的女主吓得瞬间打了个哆嗦,然后将自己缩到了角落最深处。 黑夜则正相反,差点就拔出匕首冲上去了,好在他因为换睡衣,装匕首的弹珠也被放在了屋里。 “嗯,你的眼睛”黑夜重新坐下来,回想起侯涅生刚刚说的某句话,“那是你真正的模样?” “严格意义上说,我是动物型异能者,但因为身体的问题,我不能再拥有动物的形态,”侯涅生如实回道,“所以不同于常规的动物型异能者,我眼睛完全兽化时就相当于变成动物的形态,而且可能还会有” “有什么?”黑恶问。 侯涅生眼睛直勾勾盯着黑夜,眸子略带金色,“坐过来。” “坐哪?”黑夜问,“腿上?” “嗯,坐过来。”侯涅生笑着说,“我想抱着你。” 黑夜:“?!” 侯涅生有点不对劲! 黑夜犹豫着没有第一时间过去,但察觉侯涅生起身的动作,他还是慢悠悠不情不愿地走了过去。 跪坐到侯涅生腿上的瞬间,黑夜恶狠狠道:“我警告你,再像刚刚那么亲我,我就真不客气了。” “我现在没打算亲你。”侯涅生用手掐住黑夜的脸,稍稍用了几分力道,“我怕你再胡思乱想,然后语出惊人,哪天真给我气到把房子都烧了。” “我年纪大了,不能经常性受这种刺激,所以我要趁现在,把该说的都一次性说完。” “首先不要乱猜我的真身,那是一种不存在于现代的古老生物,不是什么金毛之类的大型犬科动物。”侯涅生的语气无比认真,“其次,关于我俩以前的关系,不管是亲的,认的,捡的,过继的,续弦的,领养的我非常明确地告诉你,我俩不存在任何形式的父子关系。” 黑夜眨了眨眼睛,不等说话,侯涅生又补充道:“强迫的和情趣的也不存在,我没有那么变态。” 黑夜想了想,确认他俩以前真不是父子关系,毕竟后者一下子把所有能促成父子关系的路径都堵死了。 他象征性点点头,又歪着脑袋做了个看起无辜的笑容,试图快点离开,因为他的直觉告诉他,现在的侯涅生很不正常。 毕竟没人会用真身这种词来形容自己的动物形态。 “说完了吗,大影帝,说完话的,那我就先——!” 侯涅生一只手臂飞速揽住黑夜的腰,“我可没说事情就这么过去了,不然我让你坐过来干嘛。” 黑夜的腰肢劲瘦有力,但同样有几分纤细,侯涅生一只手便能轻易揽住,而他也显然没想到侯涅生会突然来这么一出,诧异的瞬间又错过了最好的逃离时机。 只见侯涅生笑得眼尾都有几分上扬,显得轻佻而魅惑,在昏暗如夜总会的屋子,他说话的声音略有些低沉,“而且谁规定,惩罚的方式只能有一种呢。” 他看向黑夜的眼眸在水波荡漾,那水中似乎飘满了粉色桃瓣,而这些桃瓣正在缓缓溢出,将这昏暗的房间变得靡色且暧昧,充满致命的蛊惑,让人无从抗拒。 不得不说,美男计确实是个好东西,而且确实有用。 黑夜被侯涅生看得心神恍惚,即便感受到这人的手正将自己的衣物向上掀起也没有移开视线。 他脑子里甚至冒出一个满是粉红泡泡的想法:不就是咬一口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黑夜这么想着,完全忘记了反抗,连本来有些紧绷的腰身都逐渐软下来。 他的视线紧盯着侯涅生,看到这人的唇瓣微微张开,又在不停靠近自己的胸膛,突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你” “侯涅生,我操你妈!你放——唔” 黑夜咬牙骂道,“你不是狗也绝对是狗的祖先!谁没事咬这里唔” 无论黑夜怎么挣扎和谩骂,侯涅生都没有松口,他的声音逐渐染上哭腔,还有一丝丝的恳求。 “侯涅生轻点我疼” “我疼” 这句话仿佛开启了某个阀门,侯涅生终于松开牙关不再啃咬,温柔地舔舐起来,和刚刚完全是两个极端。 黑夜有种恍惚间的错觉,胸前的疼痛似乎在逐渐消退。 几秒钟后,他确认那不是错觉,胸前的痛感完全消失了,而疼痛消失之后 黑夜咬了咬唇,细微的声音从齿缝间溜出又转瞬即消,终归没有真的叫出声来。 这时,侯涅生终于放开了黑夜,他瘫倒下去,整个上半身的重量都压在后腰上靠侯涅生的手臂支撑。 “你明知道什么东西该问,什么东西不该问,为何还非要这般折磨自己呢?” 黑夜听到侯涅生轻声问自己,他含着满眼水雾低头去看对方。 “我当然知道你疼,毕竟我咬这里就是为了让你疼,而且想让你疼得狠一点,但是” 侯涅生的声音依旧很轻,可其中却压了数不清的情愫,在飘入黑夜耳中时变得无比沉重,瞬间就坠了下去,顺着耳道从肉体坠入到灵魂之中。 他听到侯涅生问:“再疼,疼得过心吗?” 疼不过的,黑夜很清楚这点,因为后者疼在了灵魂上。 而侯涅生远比黑夜更疼,他名为肉体的容器不会更换,于是这人的记忆永不间断,知晓往昔因何苦痛。 黑夜每一次提问都是在给侯涅生递去一把刀,让这人反复凌迟自己,思考该剜下哪块血肉,又是否能递给他;如果不能的话就丢掉,手握着刀静静等待下一次凌迟。 而黑夜若是发狠,将侯涅生逼得太紧了,这人便只能将本该丢掉的血肉与刀一同交过去,让他在得到血肉的同时一并被刀划伤,也便疼得厉害。 黑夜沉默着没有回答侯涅生的问题,眼睫轻颤似乎在思考什么。 片刻后,他听到侯涅生轻笑一声,又略显无奈地说:“虽然我的大部分过去都很痛苦,但只要你想的话,我并不介意反复回忆,然后找到你想要的答案并想方设法将这个答案告诉你,但是” “可有些答案无论我怎么改口,当你听到的时候,你一定会疼,还可能会疼得厉害。” “因为以前你不知道这点,所以我也没过多在意,但现在你知道了却依旧如此,甚至反而还变本加厉了。” 侯涅生的声音听起来严肃,在黑夜朦胧的视线中这人似乎还皱起了眉头,“你对那种疼痛上瘾,换了另一种不见血的方式来自残和发泄,你认为只要不见血我就不会生气,让我拿你无可奈何的同时,你还能从我这里得到你想要的答案。” “对你来说,这是个一举两得的事情,对吗?” 疑问句,但侯涅生的语气无比肯定。 他又轻笑一声,那笑声如往日般好听,但此刻落入黑夜耳中却显得愠怒,“所以我生气了,而且比以往都要生气,我要惩罚你,要你疼,要你疼得厉害,并亲口说出来。” 某种意义上说,侯涅生这人比黑夜还要斤斤计较和伶牙俐齿,以至于当他较真的时候,黑夜便被怼得无话可说,也被怼得无路可退。 黑夜第一次不敢看侯涅生,甚至沉默了很久才找到个地方来反驳,他哑声控诉道:“这跟你咬那种地方有关系吗?!” “正常人会咬这种地方吗?你还说自己不是畜生?!” “是,你说我是我就是,行了。”侯涅生笑着应下,又抬手抚摸黑夜的脸颊,似乎这件事也就此揭过了。 黑夜顺着侯涅生的动作,将半睁开的眼帘缓缓闭合,眼眶中薄薄的水雾也积到眼角处,似乎要凝聚成新的泪珠并落下。 他闭着眼感受侯涅生的动作,以为这人会如先前那般,用指尖替自己抹去泪水。 谁想下一秒,他的眼角竟触到一个比手指更加温热的东西,那东西还带有些许的湿润和粘腻。 感受着呼在自己额间的鼻息,黑夜立马意识到那是什么。 而此时,伴随轻微的喉咙滚动声,侯涅生已经将他的泪水彻底咽了下去。 黑夜确认侯涅生现在真把自己当动物了,行为都和动物没啥区别了,至少是个正常人都不会用这种方式给别人擦眼泪。 眼看侯涅生舔干净一边的眼泪还要再舔去另一边的,黑夜无比嫌弃地将人推开,“别舔了,说你是畜生,你嘴上答应就行了,不用再用实际行动证明了。” 他推开侯涅生又自己用手掌狠狠将另一边的眼泪擦去,“大影帝,你就不嫌脏吗?” “不嫌弃。”侯涅生将黑夜擦泪的那只手牵过来,在他掌上轻轻吻了两下,吻了两下后又张开嘴,用舌尖亲昵地舔了两下。 黑夜在手掌湿润的瞬间打了一个哆嗦,他确认现在的侯涅生非常不对劲,刚要把手抽回来,就被对方死死抓住了。 侯涅生抬眼与他对视,黑夜只觉这人的眸光无比炽热,像要将整个吞下似的,只能眼睁睁看他在自己掌中又落下一吻。 “侯涅生,你疯了?!”黑夜眼睁睁看着侯涅生将他的食指放入嘴里含住,震惊的同时不忘吼道:“侯涅生!你脑子出问题了吗?!真把自己当畜生了啊!” 显然,这句话成功唤醒了侯涅生仅剩不多的理智,他衔含黑夜手指的动作顿住。 片刻后,他抬眼看向黑夜,但依旧没有放开黑夜的手,“动物型异能者如果长期维持动物形态,再变回人类形态时会保留一点” “这点我知道,会有点不适应或者说是后遗症。”黑夜咬咬牙,不可置信地问:“你现在这样,是所谓的后遗症?” “我跟他们不太一样,我”似乎有些难以切齿,侯涅生又犹豫了几秒才道:“因为某些特殊原因,从动物形态变回来时,我的认知会出现一点问题,会认为自己是动物修炼成精,可能说话和做事直接一点,但其实还好,影响不算很大,我能控制住的。” 黑夜:“” 大影帝,你但凡把我手放开再说这话,我都愿意信你。 侯涅生又亲了亲黑夜的手指,“你暂时坐在这里,手也别抽回去,这样的话,影响会稍微小一点,不然我怕” 侯涅生顿了顿,笑着补充道:“我怕我真的会控制不住自己,然后做出更过分的事情来。” 黑夜:“” 他动了两下胳膊,到底没把手抽回来,只能看向侯涅生又眼皮子跳了跳。 他试探性问:“你控制不住的话,会想对我做什么?” 侯涅生蹭着黑夜的手背,说话的语气平淡却因一双过于勾人的眼眸显得放荡起来,“我想抱你、亲你、还想舔你和咬你,当然如果你允许的话,我现在就想和你上床。” 这一瞬间,黑夜的脸飞速红了起来。 看着侯涅生那近乎勾引的眼神,黑夜心底突然“咯噔”一下,这尼玛叫能控制得住?! 侯涅生又笑了笑,轻轻张开口,重新将黑夜的手指含住,用舌尖轻轻舔弄着。 黑夜:“?!” 大影帝,你有动物形态的时候到底都在用动物形态干什么! 为什么变回来之后跟发情了一样! 第37章 岌岌37 动物型异能者可以完全变成动物,但因为动物与人的身体构造和运动方式不同,即使变回人后也可能会留下某些习惯。 管理局有条关于动物型异能者的明文规定,除了战斗等必要情况,绝对不可以变成动物形态。 据说每一个条奇葩规定的背后,都会有一个更加奇葩的故事。 黑夜看到这条规定时也好奇过这件事,索性当场直接问了贝岑烟,后者没讲具体原因,但说了这条规定背后关于双胞胎童年的奇葩故事。 岑憬和岑琛这对双胞胎从小就喜欢抱在睡一起,但因为动作太过亲昵不像兄弟,再加上两人长着同样的脸,他们母亲每次过去看两人时总觉得不适应。 她为了防止两人以后真的长歪了,便开始严厉禁止二人睡在一起。 可惜双胞胎异能觉醒得早,两人几乎是一起觉醒的,七八岁的时候就能变成动物了。 岑琛也不知道从哪里想的鬼主意,觉得人类形态不可以的话,那动物形态总可以了。 他瞒着所有人用过年的大红包定了张超大的宠物窝,比正常的双人床还大,而且加绒加厚加高还有围边,足够一只鹰和一只豹缩在里面睡觉,翻滚和嬉闹也不会摔到外面来。 岑琛干的这件事让贝岑烟差点代替母亲将他打死,如果不是岑憬死命拦住,他当时就该转世投胎了。 因为这件事,母亲认识到了岑琛的决心,纠结一段时间就重新同意双胞胎继续一起睡了。 但岑琛觉得宠物窝不能白白浪费,毕竟他把一多半压岁钱都用上面了,就撒娇让岑憬陪他在里面睡,而且还必须用动物形态。 岑憬自然是由着岑琛乱来的,贝岑烟则见爸妈都不计较,也便懒得再管了。 这件事直接导致双胞胎在思维认知的重要开发时期里基本都是动物形态,以至于十二三岁的时候,两人都差点忘记该如何走路。 岑琛还好一点,毕竟鹰也是用两只爪子站立的,但岑憬就不行了,他走得还没爬得快,而且重心非常不稳,走的歪歪扭扭,摇摇晃晃,跟两三岁的小孩差不多。 那段时间,贝岑烟每日都要在总局和自家之间两头跑;白天在总局训练其他异能者怎么适应动物形态,晚上在家里又完全反过来,训练两个弟弟怎么重新做人。 甚至她还要不定期跑到老宅那边的大山上,在后山徒手抓黑豹和上树逮白鹰,好在双胞胎一般都待在同一棵树的上下两端,找到一个基本上就找到另一个了。 因为不能让普通人知道异能者的存在,所以当老宅的人看到贝岑烟一手一根绳子,分别在两侧牵着鹰和豹这两种危险动物时,都认为她是一位非常厉害的驯兽师。 这一幕还被一位到贝家老宅做客的老者看到了,那老者的地位和贝老爷子差不多并且临近八十大寿。 两个月后,十九岁的贝岑烟被迫以驯兽师的身份参加了老者的八十岁大寿,并让十二岁、动物形态的双胞胎弟弟们表演了跳火圈和丢飞盘。 那次事情后,贝岑烟还被另一家的人看中了,让她明年他家老人过大寿的时候也来表演。 贝岑烟感觉自己遭受了奇耻大辱,第二天就对外宣称已经将那两动物送动物园了,拒绝再登台进行任何形式的动物表演,私下则严厉禁止双胞胎变成动物,除非他们彻底学会如何重新做人。 之后,贝岑烟还写了篇长达二十万字的论述和总局控诉动物型异能者长期维持动物形态的危害,而后成功出台了动物型异能者除战斗等必要情况,绝对不可以变成动物形态的这条规定。 虽然这条规定至今都没发生什么实质性的作用,毕竟当事人岑琛现在还经常变成鹰在晚上飞出去找岑憬。 黑夜也知道这点,只是 别人从动物变回来是不会用两腿走路,侯涅生从动物变回来是抱着自己又亲又舔。 他看着侯涅生此刻异常熟络的动作,实在难以猜测这人以前有动物形态的究竟都在做什么,认知出现偏差不说,居然还想睡自己,还他妈说得这么明目张胆! 至于他自己 黑夜突然变得不安起来,他以前不会真的玩得超级野?! “够了。”黑夜忍无可忍地拽起侯涅生的头发,强迫后者停下亲吻的动作与自己对视,“差不多行了,你别太过分了。” “过分吗?”侯涅生笑着问。 黑夜咬牙反问道:“不过分吗?” 侯涅生沉默了一会儿,视线逐渐下移,落在黑夜胸前,确切地说是落在他未被啃咬到红肿的另一侧凸起。 黑夜顺着侯涅生的视线望过去,呼吸瞬间重了几分,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你想都不要想!不可能!” 他见侯涅生还不死心,发狠道:“是你自己变成那种形态的,跟我半点关系没有,我现在能同意一直坐在你腿上,还让你抱着我手舔,已经够意思了。” “大影帝,你别太得寸进尺了!” “我刚刚不愿意回答你的问题,不是怕伤你的心,事实上你知道答案的,甚至你也不会允许我选你。”侯涅生抬眼看向黑夜,语气突然变得认真起来,“如果我真的选了你,你可能会当场打电话给管理局,你会将我的身份告诉他们,并让他们不惜一切代价将抓住,然后关押、拷问、甚至想办法杀掉我。” 黑夜一愣,脸上的怒意也少了几分,此刻的侯涅生比起以往可谓相当直白,他甚至毫不掩饰自己的内心想法,以至于彻底暴露出他很了解黑夜这件事。 侯涅生对他的了解,真的是到了一种可怕的地步。 黑夜愿意隐藏侯涅生的秘密,把这人划成自己的所有物,一是为了找到所谓的丢失之物,二是因为那种本能的吸引,他挺喜欢这人待在自己旁边的。 毕竟没人不喜欢好看的东西,但这一切所有的前提都是侯涅生没有实质性的危险。 过去黑夜只知道侯涅生很强,而随着越发深入了解,他确定侯涅生不单单是强了,他担得起最强二字。一个活了上千年的异能者,如果想做什么坏事,简直不要太容易。 某种意义上,侯涅生和定时炸弹没有任何区别,而且还是足以毁灭世界的定时炸弹。好在黑夜确定这个炸弹是哑的,绝不会哪天突然爆燃。 可是这一切都建立在黑夜有良知和底线上,黑夜愿意遵守社会规则,长期压抑自我,会如侯涅生所说的利用他,但绝不会让他去违法犯罪。 但如果,下辈子的黑夜真的长歪了,要用侯涅生去毁灭世界呢? 于是,今生的黑夜问出了这个残忍的问题并逼迫侯涅生给出准确的回答。 侯涅生若是选了黑夜,黑夜会当场离开并联系贝岑烟,将侯涅生的一切脱口而出并想方设法在今生杀死他。 “当然,你现在还想那么做的话,我没有任何意见,也不会去阻拦你。”侯涅生定定地看着黑夜,此刻他的言语太过直白,也太过真诚,“我会看着你打电话,听你跟他们说关于我的一切,然后把你抱回到我腿上坐着,就这么安静地抱着你,坐在这里,然后安静地等他们过来。” “我会如你所愿地接受束缚,什么都可以,但是唯独刚刚那个问题,你千万不要再问了,或者说,你不可以问我任何一个与这人间作比较的问题。” 黑夜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为什么?” “在过去,有很多针对灵魂的能力,其中有个类似誓言的能力,除非灵魂死亡,否则永远不可违背。”侯涅生顿了顿,似乎在想究竟这件事能不能说。 过了几秒钟,他继续道:“我的灵魂上就有一个这样的誓言,我以前心高气傲,不可一世,有个人担心我日后会成为祸害,便强迫我用灵魂立下了誓言。” “我永远不可背叛人间,任何妄图让我背叛人间者,我必会将其毫不留情地杀死。” “你可以让我选任何东西,但这人间不行,事实上,那个人完全是想多了,这人间即便不爱我,但也曾真切地生养过我,将我的灵魂孕育出来并就成功降生于这人世间,所以无论有没有这个誓言我都不会背叛人间,但因为多了这个誓言” 侯涅生牵起黑夜的手来回蹭着,直白的言语中多了几丝后怕,“如果我刚刚没控制住,你现在已经死了,知道吗?” “我会我不想那样。” 侯涅生突然改口,眼帘低垂下来,第一次让黑夜听到明显的感伤。 “现在的人间很好,几经风雨终于迎来了长久的和平与安宁,我能在这人间好好活着,但是没了你的话,对我来说,它始终还是没意思,活着也只是活着而已。” 黑夜怔愣地看向侯涅生,终于明白为什么侯涅生在听到这个问题时会显得不正常了,哪怕全力压制还是暴露出自己真正的模样。 这誓言作用于灵魂,迫使侯涅生展现真正形态的同时,还在要求他杀死问出问题的黑夜。 但凡侯涅生没控制住,黑夜现在尸体都凉透了,他甚至还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死的。 某种意义上,侯涅生确实应该很生气,但是 黑夜与侯涅生对视一眼,见后者的视线又开始往自己胸上移,将还被掀在胸口上的睡衣飞速拉下,彻底阻隔了侯涅生的视线,“不行!我说了你想都不要想!” “为什么?”侯涅生问。 他的语气听起来竟有一丝委屈,“我都说了让你别问,你还偏要问,我会变成那副形态也都是你的问题,你就不该负责吗?” 黑夜听着这话差点就松口同意了,他刚张开口就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差点又上这人的当了。 妈的,这家伙说话直白就算了,还老是诱惑自己。 黑夜无比确定侯涅生以前有动物形态的时候绝对没干过什么好事,他咬牙切齿道:“你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因为你会跟个畜生似的用牙齿咬我,而且还咬得很疼。” “那我不咬,只舔呢?”侯涅生问。 ”我不会弄疼你的。”侯涅生突然抱紧黑夜,头抵在他肩头低声道:“我不会弄疼你的,我不想你疼,我保证我只会让你舒服。” 黑夜:“?!” 大影帝,你以前究竟在用自己的动物形态做什么? 认知错误和说话直白就算了,为什么脑子里都是这种这些带颜色的东西!? 而过去的自己 黑夜此刻拒绝想任何关于以前的东西,他现代人的思想不允许自己玩这么野的事情。 “滚!”黑夜脸红得不能再红了,“现在立刻——!” “不同意也没关系,我不会强迫你的。”侯涅生依旧靠在黑夜肩头,“没有你的允许,我什么都不做的,但至少让我抱着你,抱着你就好了。” 黑夜:“” 呵,男人。 “但是”侯涅生双臂环住黑夜的腰,将人稍稍抱起来,仰视黑夜的同时笑着呢喃道:“真的什么都不可以吗,吻你也不可以吗?” 他一双桃花眼笑得微微眯起,里面荡漾的水波似乎都成了粉色的,直白盯着黑夜的同时那水潭也映着黑夜的面容,他似乎满眼都是自己,让人实在无法拒绝。 黑夜:“!!!” 大影帝,你知道自己撒娇的时候杀伤力多大吗? 黑夜被这样的侯涅生看得出神,事实上,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侯涅生。 侯涅生活得太久了,他的喜怒哀乐都变得无比寡淡,即使是面对被他称为特殊的自己,这人的情绪也被控制得很好,他沉稳而内敛,喜怒哀乐皆是收放自如,以至于他的话真假参杂,让人难以分辨。 但此刻的侯涅生不同,他的认知出现了偏差,这让他的言语和行为都变得直白和坦荡,几乎把所有的真诚和爱意都写在了脸上。 黑夜无需再花心思分辨这人的话是真是假,又有几分真心。 他把所有的一切都摆在了明面上,如他所说,将所有选择的权利都交给了自己。 “可以亲我。”黑夜最终还是败下阵来,红着脸小声说:“可以亲我,也可以舔,但是不能咬,我不想” “我不会让你疼的。”侯涅生笑着放开黑夜,伸手抚摸着黑夜的脸颊,又仰头吻了上去。 这是一个很温柔的吻,和以往的惩罚和奖励不同,没有任何遮掩和借口,单纯在为了喜欢和爱意而亲吻。 良久,一吻结束。 侯涅生抬手再次将黑夜的衣服掀开。 “唔” 如侯涅生所说,他不会咬,不会弄疼黑夜,只会让他舒服。 黑夜的脖颈高高扬起,在昏暗的光影下像是仰首的天鹅,眼眸之中再次泛起薄薄的水雾。 他发出几声细微的呻吟,意识也跟着灼烧起来,理智在逐渐涣散,似乎飞出了体外,飞到遥远的云霄。 真的很舒服,黑夜想。 紧跟着,他脑海中蹦出一个可怕的想法,如果真跟侯涅生睡了,这人肯定不会让自己疼,只会让他舒服。 这想法转瞬即逝,还将黑夜飞入云端的理智也逐渐拉了回来。 侯涅生成熟而稳重,游刃有余又收放有度,只要黑夜答应下来,这人会是世间最完美的恋人,再寻不到第二个替代品,这世间无人可代替他。 但这只是现在的侯涅生而已,过去的他并非如此。 黑夜不知道侯涅生最初的名字和身份,可通过这短暂的相处,还有灵魂上的喜怒哀乐,他能想象这人以前究竟是什么样。 真正的侯涅生肯定和现在的自己很像,可不同的是 第38章 岌岌38 “你有心事。”侯涅生突然出声打断黑夜的思绪。 他抬手抵在黑夜的后脑之上将人朝自己推来,又在黑夜的脸颊一侧落下一吻。 他问:“在想什么呢?” “如果你有想问什么的,不要憋在心里,直接问就行了。” “只要是我能回答的,我都会告诉你,但我不能告诉你的,也不要再自虐般刨根究底了。” 侯涅生直白而灼热的话语洒在黑夜的耳畔,弄得黑夜又轻颤了两下眼睫,也让他意识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由于后遗症造成的认知偏差,比起人类,此时的侯涅生认为自己是某种动物,所以先前才会说出那些奇怪的话来。 这一认知偏差让他的言语和行为都变得直白,毫不掩饰自己长久压抑的感情。 虽说行为比平时出格了很多,但他的言语也同样直白,根本不会去说谎,心里怎么想的他就怎么说出来,黑夜无需再去判断这人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某种意义上说,现在是黑夜问问题的最好时机,错过这次机会很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遇到了。 “你的动物形态是什么?”黑夜问。 不等侯涅生回答,黑夜又道:“别直接说,让我先猜一猜。” 让侯涅生直接回答了的话,能套到的东西就太少了。 黑夜仔细思考了一下,那是一种不存在于现代的古老生物,证明在人类的认知里有这种生物,但却无法用任何手段证明该生物的存在性和真实性,比如什么神兽凶兽之类的。 黑夜又想了下,随便说了一个词:“饕餮?” “不是。”侯涅生回道。 黑夜又道:”穷奇?” 侯涅生:“” 那么多不存在于现代的生物,为什么非说这些不好的。 “也不是。”侯涅生再次否定。 他笑了笑,眉眼间却多了几分嫌弃和厌恶并且毫不掩饰,“你就不能猜点好的吗?为什么会认为我是那两个杂碎呢?” 黑夜:“?!” 卧槽?! 我随口编的东西还真存在啊,而且听侯涅生的口气好像还认识他们 黑夜眼皮子跳了跳,试探性问:“能具体说吗?” “可以。”侯涅生说,“在现代人看来《山海经》或者《聊斋》之类的,里面的生物都是编撰的。但在很久以前,有些却是真实存在过的异能者,即使肉体和灵魂都被消灭了,他们留在人们心中的可怕记忆也不会消失。” “这些记忆在人们的代代相传里逐渐变成了虚构的存在,再加上后世人们的想象,便创造出了各种各种的怪物,把这些东西编织成册就有了现在的各种奇幻生物,所以《山海经》之类的,内容有一部分是假的,来自人们的想象,又有一部分是真的,只不过都被其他异能者彻底消灭了。” 黑夜知道侯涅生口中的彻底消失是灵魂与肉体一同死亡,他问:“为什么要彻底消灭呢?” “他们的异能非常恐怖,如果只是消灭肉体,而让他们的灵魂继续活着,定会在千百年后的某天再次觉醒,有些恶已经根植在灵魂上了,只要觉醒,他们肯定会做出非常可怕的事情,大概率会重复过去的人间地狱。” “我们不想让后人再经历这已经发生过的悲剧,就选择在当时有能力的时候将他们彻底杀死。” 话音落下,黑夜没有第一时间予以回应,因为侯涅生说了一个很重要的词——我们。 他也是消灭那些异能者的其中一员。 仔细想想的话,这件事其实没那么让人惊讶,现在有管理局,以前 黑夜下意识摸了下胸口,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便任由自己的思绪继续延伸。 以前有天衡山,但那时已经有了很多关于异兽的传说,那侯涅生的时代应该在更前面 再往前无论多少年,人间都是战争不止,硝烟弥漫,民不聊生,饿殍一片,生灵涂炭。 即使有太平安定,也会很快便终结,皇权至上,权利顶天,杀戮和死亡是永远的主旋律。 无论是之前的哪个朝代,都如侯涅生所说,他出生在一个很乱的时代,是踏着尸山血海走过来的。 而他和他的朋友们,在那个时代终结了很多十恶不赦的异能者,一如过去的天衡山,现今的管理局。 他们没有留下名字和功绩,那是不可被历史记载之事,然后先后死去,丢下侯涅生一人,他独自记得一切,继续朝前走来,直至走到今天。 “那穷奇和饕餮所谓的四大凶兽真的都存在吗?”黑夜问,“你,他们又是怎么被杀死的呢?” 黑夜问完后暗暗松了口气,他没有任何异样的情绪和痛楚,这证明自己以前和那些十恶不赦的异能者没有半点关系。 或者说那时候,也就是以前的自己还不认识侯涅生,两人相遇的时间要再稍微晚点。 无论是哪种情况,总归这个发现是好的。 “四大凶兽在那时候都是真实存在的异能者,而穷奇和饕餮我还熟得很呢,毕竟他俩都是我解决掉的。”侯涅生见了黑夜那有些好奇的表情,笑着问:“你看起来很好奇,是好奇我怎么杀死他们的呢,还是单纯好奇以前的异能者是什么样?” “有区别吗?”黑夜反问,“你还记得那么远以前的事情吗?” “记得。”侯涅生轻笑一声,那笑容有几分柔和和缱绻,他垂下眼帘,如数家珍般说道:“那时的一切,我全部记得,我要清楚地记得,永远都不能忘记。” 黑夜愣了下又瞬间反应过来为什么,那是侯涅生的青年时期,是他亲友健在、为数不多的快乐时期,这些记忆是他如今仅剩可用于追忆的东西了。 “突然那么难过做什么,没什么可难过的,生离死别是个人都会面对几次,我只不过比其他人多面对了无数次而已。”侯涅生突然掐着黑夜的脸,让对方直直地看着自己,他眼神真挚如光,“我过去确实看淡过生死,甚至还花了很久的时间去寻求死亡,但我早就不会那样了。” “我知道我珍视的人,珍视我的人,即便肉体死去了,他的灵魂依旧会看着我,会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因我的行为而难过和哭泣,所以我比任何人都珍视生命。” “同样的,能让我记住的生离死别一定是我非常重要的朋友,即使他魂飞魄散了,肯定也不希望我日后提起他的时候难过和悲伤。” “再说了,造出这个隔离恶意的异能道具的家伙,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死傲娇,总是跟我还挺不对付的,我要是提起他时大哭大悲的话,他怕是魂飞魄散了也要恶心得重新凑起来,然后再想办法骂上我几句。” 侯涅生又牵起黑夜的一只手放到嘴边轻轻吻了下,“所以别不开心了,想点开心的东西,比如你还想听我讲关于穷奇和饕餮的事情吗?” 黑夜点点头,“嗯”了一声。 侯涅生显然知道黑夜很想听,又故意卖了个关子,笑眯眯道:“我杀死他们的方式非常残忍,你确定自己接受得了吗?” “有什么不能接受的,死在我手上的人也大多挺残的,而且” 恐怖电影中女主的尖锐叫声传来,蕴含无尽的恐惧。 感受到身侧那可怕的红光,黑夜转头望过去,也不知道这部片子是怎么出现在家庭影院中的,血腥程度完全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 荧幕中是一片挂了密密麻麻尸体的高达树林,鲜血缓缓滴落,渗在土壤中变成一种诡异而怪诞的图样,还有很多尸体被开膛破肚,体内脏器掉出来,一节节肠子也滑了出来,底端落在地上,根部还连接着身体,仿佛脐带般将濒死人与红黑的土壤母亲连接。 几个没死的人在那里绝望地低声哀嚎,在看见女主的那刻用最后的力气抬眼看过去,然后一双双因死亡定格的眼睛空洞地盯着女主。 “有电影里这幕血腥吗?”黑夜头也不回地问。 侯涅生笑着回道:“没电影血腥,我没有那么暴力,比起直接折磨,我还是比较杀人诛心。” 黑夜被侯涅生这话勾起了兴趣,他重新转过头来,眼眸突然亮起几抹血色,“快说,大影帝,我很想听。” 侯涅生似乎很喜欢黑夜这眼眸里血色微闪的兴奋模样,又用手蹭了蹭黑夜的脸颊,指尖触碰到眼尾又轻抚几下才开始讲述。 “饕餮的兽形跟现在一些史书记载的差不多,但不同时的是,他有两张嘴,用于消化的胃部也是一张很大的嘴。他几乎什么都吃,上下两张嘴抢着吃,凡是被他吃掉的东西都会化作他的能量,为他提供无限生机,这导致他生命力异常顽强,哪怕被削成人棍都死不了。” 黑夜突然有种诡异的直觉,侯涅生肯定把饕餮异能者削成过人棍,不然他不会说这句话。 只听侯涅生继续道:“但是他的人形正相反,敛尽天下之财却也不能填饱肚子,无法吃下任何东西,瘦得只剩皮包骨,因为饥饿,他必须变回兽形来吃东西。” “兽形时,他能吃下东西,但本该用于消化的胃却被另一张嘴代替了,两者结合,导致他无论吃下多少东西都无法填饱肚子,甚至越吃越饿。” “我一开始不知道怎么杀他,索性直接去找他的兽形打了一架试试水。他挺弱的,没打几下就跑了,然后我就找到他并绑了他的人形,想看看在人形能不能杀死,可惜他人形的生命力也强的离谱,削成人棍之后依旧能快速长回来,我想试试这种再生有没有尽头,然后” 侯涅生顿了顿,说:“我砍了几天几夜,砍下的四肢都堆成山了,结果还是能再长出来,我觉得没意思就没继续砍了,顺便还一把火把堆起来的四肢都给烧了,也就是这个时候,饕餮对自己被烧熟的血肉无比着魔,发疯似地要去吃,跟个蛆一样在朝肉山爬过去。” 黑夜想了一下那副场景,突然笑了出来,他看向侯涅生无比笃定地说:“你把他的肉给他吃了。” “嗯,我给他吃了,他也能真的吃下去,而且吃得非常开心的,一个瘦得和竹竿一样的人居然能把半山高的肉全吃了。”侯涅生继续捏着黑夜的脸,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我还发现饕餮吃了这些肉后,自愈能力在下降,原本长出一只胳膊只需要半分钟,但吃完后却花了整整一分钟。” “那时候,我就知道该怎么解决他了,我绑了几个很厉害厨子过来,我在那里砍四肢,然后让大厨们轮流给他烧肉吃。持续半年左右,饕餮就吃得只剩个脑袋了,别的地方都长不出来了,可惜就那样了他还活着。” “因为他嘴巴要吃东西,不能动下巴之类的,我就只能把他脑子撬开来,给他烧脑子吃,结果没吃几天,新脑子长不出来了,我就把他脸皮剥下来了。” “我找来的那些厨师都不经吓,到后面都是我给饕餮亲自烧肉的,他因为能吃东西了嘴挑得厉害,一直说我烧得很难吃要别的厨师给他弄,第一次说好吃的是烧脑子,我几天做菜兴致还挺高的,尤其是炒脸皮的时候,还指望他能再夸一句。” 侯涅生的话语中是毫不掩饰的遗憾,“结果炒好之后才发现他已经死了,想想还挺遗憾的,我做饭那么好吃,他居然没吃上。” 黑夜:“” 突然觉得,和过去的侯涅生比,自己都能算是个好人了。 不对!! 厨艺,做饭,好吃?! 侯涅生的厨艺是拿人肉练手练出来的! 想到这点黑夜眼睛瞬间瞪大了,恶狠狠地看着侯涅生,有些反胃地控诉道:“你——,大影帝,你给我做饭的时候,没放什么奇怪的东西!” “没有。”侯涅生笑着说,眼底的笑意无比鲜明,“而且所有东西都是你买的,你自己买了什么你不知道吗?你要还不放心的话,以后我做饭,你在旁边盯着怎么样?” 黑夜沉默了一会儿,在心中决定,最近一段时间都不吃侯涅生做的饭了。 他又看了看侯涅生有明显挑逗意味的笑容,更加坚定了内心想法。 良久,黑夜发现侯涅生只是含笑看着自己,开口催促道:“大影帝,继续啊,穷奇呢?” “介于你刚刚的想法,我现在很不开心,除非”侯涅生放开黑夜的手,靠在沙发上一手撑在上方,姿态颇有几分富家公子的轻佻模样,“你过来亲我一口,亲我一口,我就告诉你。” 说话间,他眸中飞速划过一抹金色,其中含带的锋芒,让这人显得张扬,又带了几分狂傲,再不似平时般内敛和柔和,有了几分他青年时期的模样。 这样的侯涅生鲜活无比,在昏暗的房间里仿若一个天生的发光体,让人见了便再无法移开视线。 黑夜在极近的距离看着此般的侯涅生,呼吸和心跳都慢了一拍。 哪怕只有零星分毫,他也借此窥见了青年时期的侯涅生,窥见到这人真正的模样。 黑夜无比确定,青年时期的侯涅生随性张扬,狂傲出挑,他锋芒毕露,强大恣意到不可一世,仿若世间无人可敌。 他行事风格会让人难以接受,离经叛道到一种孤傲的地步,或许只能用独来形容,会让人错以为他能毁灭人间并付诸行动,于是逼迫他用灵魂立下誓言。 但逼他立下誓言的人算错了,这样一个看似比恶人还恶的青年却偏偏有着些许良知和底线。 虽说那未必是善恶分明,嫉恶如仇,但他付诸行动且坦荡无愧。 那样的侯涅生,青年时期的侯涅生,肯定如此刻这般,会将所有的爱恨都写在了脸上,他光芒万丈,鲜活灵动,可惜 可惜那样的侯涅生,今生的黑夜只能在此刻的认知错乱里窥见零星半点。 而过去的自己 黑夜一时间对过去的自己又爱又恨。 “不想知道了吗?” 黑夜听到侯涅生笑着问,他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试探什么,反问道:“我不亲,你便不会说了吗?” “想也知道不可能。”侯涅生将黑夜彻底拉入自己怀中,在他额间亲了下,又无比亲昵地蹭着,“那不是什么不能说的大事,你还这么感兴趣,我肯定会说给你听的,刚刚只不过单纯讨个吻而已。” 黑夜听到侯涅生又低声说道:“不想便不想,这种事情,我不会强求你。” 这一刻,黑夜听到自己内心有个如恶魔般的声音在反复低吟:看啊,他都这般直白坦荡都还会让着你,你始终没有见过真正的侯涅生,和过去的自己比,现在的你只是个替身。 他真正爱的和在乎的,只是过去的你而已。 而现在,你只是个替身 只一瞬间,黑夜的眼眸变成了血色,眸中流转的杀意近乎有了实质。 第39章 岌岌39 这低吟声越来越大,黑夜的眼眸瞬间变成血色,他挣开侯涅生的怀抱,眉头微皱地盯着对方。 “你怎么突然” “安静!”黑夜捏着侯涅生的下巴,像是在跟什么看不见的人对峙,声音显得无比愤怒,“谁说我不亲你的,我不亲你,你打算让谁亲你!” “大影帝,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 侯涅生在黑夜亲过来的那刻明白黑夜为何生气了,他眼底的笑意十分鲜明,对于黑夜那近乎发泄和警告的动作无比配合。 也因为这过于顺从的动作,侯涅生的脖颈下方和锁骨上又多了好几个牙印,每个牙印还都见了血,显然是气得不轻。 “牙口挺好。”侯涅生评价一句。 黑夜从侯涅生腿上下来,气得坐到沙发另一侧,刚走一步便被侯涅生重新拽了回来。 被迫重新坐在侯涅生旁边时,黑夜狠狠瞪了对方一眼,“放开我,我要去旁边坐着,现在不想” “曾经的我不爱你,在过去我压根不觉得自己有爱这种东西,更别提爱上某个人了。”侯涅生轻声说,“后来,我独自走过了漫长的岁月,花了很久的时间才明白什么是爱,才明白我对你的感情是爱。” 黑夜一愣,剩余的话瞬间噎在了喉咙里,他的心在一抽一抽地疼,侯涅生没有说谎。 “别因过去的自己而难过和生气,我欠下了太多太多的东西。”侯涅生那含笑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苦涩,“真要难过和生气的话,也该是过去的你难过和生气才对。” 黑夜:“” 侯涅生确实很了解他,而且知道该怎么哄他。 哪怕这话是假的,他刚刚真的有想扇侯涅生一巴掌的强烈欲望。 甚至,如果不是舍不得这张脸,他已经动手了。 “那你挺”黑夜将差点脱出口的“贱”噎回去,毕竟这样会连自己一起骂了。 他沉默片刻,道:“你反应真迟钝。” “嗯。”侯涅生笑着应下来,“确实挺迟钝的。” “穷奇。”黑夜抬眼看过去,“大影帝,快点讲。” “穷奇从未使用过兽形,所以没人知道她的兽形是什么样,她的人形是个女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红颜祸水,她的能力和感情有关,任何一点对她的好感都会被无限放大,基本上男人只要看一眼就会爱上她,然后心甘情愿地付出,甚至会为了她的一句话心甘情愿送死。” “她异能最可怕的地方还不是这里,只是爱上的话还有些许挣脱的可能,倘若真正交媾,那么便再也没有摆脱的可能了,会彻底成为那女人的傀儡。” “因为这点,她身边有数不清的男人保护她,想要直接通过武力直接杀死她几乎不可能,我当时” 侯涅生突然沉默下来,黑夜抬眼看过去,瞬间想明白什么,也跟着沉默下来。 片刻后,他用近乎捉奸的口气逼问:“你用美男计?!” 侯涅生点头的幅度小到几乎没有但还是没逃过黑夜的眼睛,他瞬间翻坐到侯涅生身上,又拽着侯涅生的领子将人推倒,肩膀靠在沙发的把手上。 黑夜坐在侯涅生身上,拽着侯涅生的衣领吼道:“你居然用美男计!?” “你怎么敢用美男计的!” “你怎么好意思用美男计的!” “你他妈对我都没用过几次美男计,以前居然对个女人用!” 侯涅生趁着黑夜骂累了的短暂功夫里尝试辩解道:“我觉得我要是色诱你,你肯定把持不住,但这种因为色而产生的欲望不是爱,我不希望你以后因一时冲动而后悔。” 黑夜:“” 无法反驳,确实不太能拒绝。 见黑夜的表情不再那么愤怒,侯涅生又笑着问:“这么生气?要不然我以后天天色诱你?” 黑夜冷哼一声,挑了下眉,“你打算怎么诱?” “在你的房间躺在床上只穿浴衣等你,然后衣领开得很大,露到腰腹位置用一根腰带松松垮垮地系着,还要在手脚上绑几个金链子,营造出我是你金丝雀的错觉,让你有种想乱来的冲动,最后我会用眼罩把眼睛盖住,进一步放大你要对我为所欲为的想法。” 黑夜大致想了下那副场景,想到一半他的脸完全烧红了,嘴角的笑容极力下压也没压住。 “要不,我们现在先半实践一下?”侯涅生抬手,一根细长的金链子出现在他手中。 这链子灵蛇般飞速缠在侯涅生的双手手腕上,链子中间松松垮垮地搭在胸前,落在大片裸露的胸膛之上,还有些许部分与项链接壤,金银二色混在一起,象征所有权的黑曜石则静静躺在中间。 温热而白皙的肌肤就此逐渐染上情欲的味道,似乎在告诉另一人,他想做什么都可以,一切都理所应当。 侯涅生抬起手腕,冰冷而细长的金链也随之移动,他捏住链子的中间段又含入口中,而后伸出一点殷红的舌尖勾着金链。 他抬眼看向黑夜,眼帘轻轻开合一下,眸中多了几分水波,似泪水,也似情愫,因为衔含金链的动作说话的声音有几分含糊,听起来竟是显得委屈,“我等你好久了,你怎么现在才来啊。” 黑夜:“!!!” 卧槽! 黑夜吞了几下口水,面上尽可能保持冷静,心里则在不停地想,如果在一开始侯涅生就这样躺在他床上,自己拒绝的概率有多大。 思考片刻,黑夜艰难地别过脸去并从侯涅生身上下来,坐到沙发另一侧的同时又恋恋不舍地用余光继续打量侯涅生。 拒绝概率为零,当天晚上该办的就都办完了。 一时间黑夜不知道该庆幸侯涅生安分守己,还是该愤怒自己玩得变态。 “感觉如何,拒绝得了吗?”侯涅生坐起来身,手腕上的金链也瞬间消失不见,他笑着问:“以后还打算继续吗?” 黑夜轻咳两声,似乎恼羞成怒了,“说正事,然后呢?” “我只是演戏而已,装作爱上了穷奇,让她以为我很爱很爱他,事实上那个时候我根本不懂什么是爱,也从未想过自己未来真的会很爱很爱一个人,从现在来看,我当时的演技其实很蹩脚,但穷奇动心了,所以她理所应当地认为我也很爱她。” “她邀请我做爱的时候,甚至带我去了个很美的庭院,只有我们两个,不准任何人跟着,然后”侯涅生轻笑一声,又朝黑夜伸出手,“过来这边坐,不坐腿上也行,我想靠着你。” 黑夜深吸一口气,将刚刚心底的变态想法彻底压下,坐到了侯涅生旁边,他抬眼看过去,眸中闪过些许血色,“然后呢,你不会真” “我没那么无趣,我只有你一个。”侯涅生揽过黑夜的肩膀,想起那时的事情眉眼间多了几分不屑,“我毁了她的身体,用了很多酷刑,留下了数不清的疤痕,还在她身上剥了好几块皮下来,换了个些动物的再重新缝上去。” “我把她困在那个庭院里,喂了用异能做出的强力春药,之后又把那些皮寄给了所有和她睡过彻底无法摆脱她的男人,那些男人都在第一时间赶了过去,接下来就是少儿不宜的一对数不清了。” “穷奇极其爱美,这也是她从不变化兽形的原因,因为嫌自己的兽形很丑,可惜她的人形也变丑了。这副模样还被爱慕者们看见了,一边交媾一边反复说着她好美。” “最开始,穷奇沦陷在性欲中不会有感觉,但随着时间流逝,她清醒过来,那些男人夸赞的话成了凌迟在她身上的一把把刀。” “她当时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解除异能,然后解脱,要么继续。” 黑夜:“” 你以前会被人强迫立下誓言不是没有道理的。 “还有一点忘说了。”侯涅生补充道,“我还在屋里点了种只对男人有用的助性用的熏香,交媾一旦开始就不会停止,而穷奇的话,她比我想得果断很多,本来我以为她会活活累死的。” 黑夜心底突然“咯噔”一下,他会知道这么清楚,难不成 “我要确保杀死穷奇这件事不会出现任何意外,索性戴个面具在院子里坐了七天,中间进屋换香的时候还会和穷奇说几句话,问她打算再撑多久,顺便再点评一下她的身体有多丑,最后出门的时候再补充一句我不爱她且从未动心。” “她撑了七天,每次都求我杀了她,我让她解除异能然后被这些男人杀死,或者就活生生被上死,反正我是不会脏了我的手的。” 黑夜:“” 大影帝,杀人诛心都不能形容你了。 黑夜第一次觉得自己称得上良民,难怪之前侯涅生会开导他,说他都是些小儿科,没什么可难过的。 某种意义上说,幸好侯涅生出生在乱世,要是现代的话,怕是枪毙几百次都不为过。 “那后来呢,他们的灵魂你又是怎么杀掉的?”黑夜又问。 侯涅生说过他们是直接彻底抹杀了这些人,但是刚刚都只是针对身体的,全程没有提到灵魂。 “当时有人拥有抹杀灵魂的能力,所以彻底杀掉灵魂不算什么难事,但是”侯涅生眉头轻皱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穷奇有个爱慕者的异能也和灵魂有关,那个能力让穷奇在死后,她的灵魂成功逃掉了,我之后找过穷奇的灵魂但可惜没找到,再后来” 侯涅生眸中划过一抹金色,“穷奇的灵魂并没死。” 黑夜:“?!” 他同样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穷奇的能力可以操纵无数人感情,让人因为一句话心甘情愿就去死。 而现在侯涅生跟他说穷奇的灵魂没死,换言之,她可能已经换了个容器重新活着,还没知道她会不会重新觉醒了异能。 如果没有的话还好,要是觉醒了的话,那 不对! 穷奇很可能已经觉醒了,而且很早以前就觉醒了。 黑夜猛地想起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穷奇能用一句话让人心甘情愿去死,而薛延说过,他的大嫂葛雅为了证明对一个人的爱,自杀过无数次,死前还身上还刻满了那个人的名字 ——谢翊川。 “大影帝。”黑夜的语气因震惊显得不真切,“你说”他瞳孔颤了颤,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性别不对,谢翊川是男的。 “嗯?”侯涅生见黑夜迟迟不说话,牵起他的手,“你想问什么?” “人会因为更换容器而改变性别吗?”黑夜问。 “一般情况不会,但肉体毕竟只是容器,而灵魂本身是没有性别的。”侯涅生想了下回道,“但是如果灵魂对初生的性别产生极度厌恶,那在更换容器时更换性别也有可能。” 对不爱自己的男人付出真心并被碾得粉碎。 极度爱美却被心爱的男人毁掉身体,用语言反复凌迟。 被迫和无数男人做爱,真正想做爱的对象却在外面看着。 到死只求心爱的男人杀死自己,结果对方嫌脏。 黑夜:“” buff叠满,满得不能再满了。 换成他,下辈子也不想当女人了。 黑夜十有八九确认谢翊川以前就是穷奇了。 挺好的,侯涅生找到了穷奇的灵魂,黑夜也确定谢翊川是异能者,还知道了具体能力,堪称两全其美。 但是黑夜怎么想怎么不爽,他抬眼恶狠狠瞪了罪魁祸首一眼,恨不得直接从侯涅生身上刀块肉下来。 “突然问我这个,还一下子这么生气?”侯涅生无视黑夜要刀人的眼神,低头看向他,打趣道:“别紧张,你以前没当过女生,一直都是男生,当然了,就算你是” “闭嘴!”黑夜忍无可忍地拽了侯涅生的头发,“你看看你以前干的好事!” 在侯涅生吃痛的表情里,黑夜将刚刚的猜测,包括薛延和葛雅等人的事情说了出来,直到说完才放松拉扯侯涅生头发的动作。 他继续用看罪魁祸首的眼神瞪着侯涅生,“关于这件事,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女人啊还是要靠自己。”侯涅生尝试将头发拽出来,可惜当场被黑夜发现并拽得更紧了,他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笑着说:“与其指望男人保护,还不如自己努力变强,她但凡把心思放点在变强这件事,也不会撇去能力后弱得跟个蚂蚁没啥区别。” “男人都是只会花言巧语的大猪蹄子,是靠不住的,是不可信的,跟骗子没啥区嘶——轻点!” 黑夜用力扯住侯涅生的头发,“你不是男人是?!” 侯涅生轻叹一口气,“虽然我知道是一个道理,但是比起男人,你用公的这个词的话,我会更有认同感。” 黑夜震惊地松开侯涅生的头发,感觉自己心口憋了股火却发不出来,“你这个状态要持续多久?!” 侯涅生想了下,“短的话十天半个月,长了的话,你得按年算,具体几年我就不知道了,毕竟我有上千年没有开启过那种形态了。” 黑夜:“” 穷奇活了,侯涅生疯了,完美地狱开局。 “你这样能出去见人吗?”黑夜试探道,“控制得了自己吗?” 侯涅生现在认知出现偏差,他以为自己是某种动物变成的人,而动物很少会去掩饰自己的感情,于是他的情感变化非常明显,而且说话和做事也直白。 这种状态和和以往温和随性又淡淡疏离的模样实在是差得太多了,真要出去参加各种活动,十有八九会被人察觉异样。 “为什么不能去见人?为什么控制不住自己?”侯涅生反问,“对谁都控制不住,无差别发情的那是最低级的畜生,甚至连畜生都不如,而我不是,我只会对你这样,无论什么时候都是。” 黑夜没有第一时间回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侯涅生又轻轻蹭了下他,“别紧张,如果谢翊川真是以前的穷奇,那他的灵魂对我肯定有印象,跟他见一面就能确定的事情,到时候” “确认之后你打算怎么办?”黑夜打断侯涅生的话,“用以前那种方式杀死再次杀死他?” 侯涅生沉默片刻,才肯定地回道:“不会。” 这话比起回答黑夜,听起来更像是在警告自己。 黑夜的直觉告诉他,侯涅生刚刚其实想说的是会。 现在和以前不同,侯涅生要真那么做,触犯的法律可不止是一两条了,黑夜绝对会把他抓去关起来了。 而管理局那边,信息来源是侯涅生,还是他的亲身经历,一件发生在千百年前的事情,黑夜没办法直接上报,那和直接暴露侯涅生没有任何区别。 最重要的是,这只是猜测,还必须等侯涅生确定了才 黑夜无比疑惑,他问:“大影帝,你在娱乐圈这么多年,一次都没见过谢翊川?” 谢翊川出道快十年,而且也不是不温不火的人物,两人怎么可能没见过。 侯涅生“嗯”一声,“别说合作了,我俩都没同框过,很多影视庆典,也都不在同一时段。” 他知道黑夜在纠结什么,又轻轻在对方身上蹭了蹭,“不用那么纠结,我马甲挺多的,于公于私,于情于理,管理局都不会对我做什么,等我确定之后你直接跟他们说就行了。” “总局有人不干净。”黑夜有些嫌弃地推开侯涅生,心道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他道:“你要是善恶不辨,凡事依我,哪怕不干净,我也会给你送进去,命令你在里面乖乖待着。可你不是,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那么做。” “大影帝,你只能是属于我的东西,我不会随意把你交给任何人,但是” “但是什么?”侯涅生问。 第40章 岌岌40 黑夜沉默了很久,决定将有些话现在就说清楚,不然按照侯涅生现在的状态,动不动勾引一下,谁都可能先控制不住自己。 “我先回答之前的问题,回答你现在的异能如何,真正的你又如何。” 黑夜站起来,站在侯涅生面前,略微低头俯视着对方,眸中微微泛起血色,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在我看来,现在的异能已经很强了。” “有人以人为食,幻化比山高的巨蛇;有人可植苍天大树,致使绿色铺满城镇;有人可以镜子窥他人之苦痛,控人心之极恶;再或者,有人能联通次空间,容纳几层的人间地狱。” “还有那个钱壮,他的异能是血祭,可以通过杀人来获得他人的异能,如果不是因为他是个傻子,你觉得,他真的很好对付吗?” “并不好对付。”黑夜自问自答,“假如出手的人不是你,钱壮会造成无法想象的伤亡。” “可是,无论生死贫富,无关财权荣辱,即使你没出手,也会有人冲上去,不惜一切代价解决他。” “火龙灼世,燃尽阴霭,且行己善。骤雨天降,冰水霜雾,运筹帷幄。” “黑棘丛生,灵豹穿行。白风乍起,雄鹰展翅。千里寻踪,雪鸽有寄。” “还有很多很多的异能和异能者,但是异能是异能,异能者是异能者,异能的强弱好坏全由异能者的言行善恶而定。” “读心可窥人心而悉人性,但使用者明辨是非又严于律己。安抚能平心神而至新生,使用者亦医者仁心且广助四方。” 黑夜看向侯涅生,眼眸彻底变成血色,“大影帝,不,侯涅生,你走过他人未曾走过的岁月,也肯定见过史书不曾记载的光景。” “或许在你看来,所有的异能者并不强大,即使你从未表现出看不上眼,这仍是既定的事实。可你不止一次和我亲口夸赞过这个时代,夸赞这个时代国泰民安且善恶有终。” “而这个时代,是这些异能者参与建设并拼命守护的,单靠这点,他们称得上强大,而他们异能也在因此变得强大。” “这人间千百年,不缺疯子,不缺傻子,更不缺天骄与智者,缺的是看似疯子的天骄和妄作傻子的智者,还有千千万万,甘愿追随、不被或不可被铭记之人。” “古往今来,继往开来,终会有人以肉身铺路,借灵魂指向。” 黑夜眸中的血色亮得可怕,这是象征恶意的可怕色彩,亦是砥砺人间的鲜活光点,在灰黑的世界与无尽的阴霭中挣扎、痛苦、却永不熄灭。 “曾经的你也是如此,是那看似疯子的天骄和妄作傻子的智者,无论你是否自愿,但你曾兼济天下却不被赞颂,这是既定的事情,而当所有秘密解开时,我也能知道那个被你舍弃的名字与身份。” “我其实能猜到真正的你是什么样。” 黑夜抬手抚住侯涅生的脸,语气听不出是遗憾还是愤怒,“你高傲而强势,张扬又恣意,有仇必报且手段残忍,用现在人的话,你是典型的反社会人格。” “可是你又还有些许良知和底线,不会完全颠倒黑白,然后随意滥杀无辜。” “过去的我肯定是见过那样的你,所以才会连灵魂都被吸引了,深刻地爱上你却又爱而不得。” “但这些,对现在的我不是,我不知道你姓甚名何,又为何让我爱恨不得,而你也不再是从前的模样了,侯涅生。” 黑夜垂下眼帘,他觉得自己的心有几分疼痛,顿了顿才道:“你走过了千年的岁月,敛去锋芒和杀气,变得内敛而柔和,用一个截然不同的心境重新见到我。” “你变得收放有度和游刃有余,你的高傲成了傲娇,强势变为生闷气,有仇必报也成了腹黑的小心机,你会迁就我、照顾我、挑逗我、纵容我而只要我肯答应,你会是这世间最完美的恋人,无人可超越你,而我也再找不到另一个替代品了。” “事实上,在这一个多月里,你确实让我悸动了无数次,我的灵魂渴望去答应你,但是我却不能如此,这很不公平,对今生的我与白日不公平,对曾经的我们也不公平,对你同样不公平。” 黑夜努力抬起眼,用一双猩红的眼眸直视侯涅生,他的眼神看起来有几分委屈,说出的话又无比理智。 “所以大影帝,你只能是属于我的东西,我不会随意把你交给任何人,但同样的,我也不会把任何人交给你,包括我自己。” “你可以抱我,亲我,甚至是咬,不可否认,我喜欢和你做这些事情,但我无法还做到最后一步,把自己真正交给你。” “我今生有爱我的家人和朋友,他们在意我,爱我,而我亦是如此,靠着他们我才没能真的走上歪路,倘若万物皆有因果,万事皆有始终,那我便不可能接受一个凭空出现的人。” “即使你的一切都在证明你爱我,而我的灵魂也在如此告诉我,依旧不可能,只有等一切揭晓了,我才能真正决定我是否爱你,而如果” 黑夜没有再说如果什么,他的话已经足够直白了,直白到他自己的心都在疼。 “欸——”侯涅生轻叹口气,把黑夜拉进怀里抱着,又摸着他的脑袋,“不让自己疼两下,你是不好受吗?” “从一开始我就说过了,你可以按你所想地利用我,命令我,驱使我,最后抛弃我都可以。” “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你,包括你自己,所以我清楚你在想什么,你从来都不需要纠结这种事,你无需纠结,守着你认为的底线就够了,我会离那条线远远的,绝不轻易靠近。” 侯涅生笑着说:“如果靠近了,你直接把我踹开就行,我自己会滚的。” 黑夜感觉额头又被亲了下,是一个很轻柔,很珍重的吻。 他听到侯涅生继续笑着说:“时间不早了,好好看完电影,然后什么都不要去想,安心地睡觉,谢翊川的那件事我会去想办法确认的。” 他的语气太过从容,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去,但不知为何,黑夜的心情有几分说不上来的复杂。 片刻后,黑夜重新挑了部电影,毕竟刚刚一直都在说别的事情连看到哪了都不知道。 电影开始后,他如开始时那般枕在侯涅生的腿上,一只手指勾着侯涅生的长发,而侯涅生也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这场电影黑夜没看完就睡了,或许是因为这里没有恶意的干扰,他寻了难得清静,或许是因为枕在这里很舒服,他潜意识放松,又或者 侯涅生轻轻抚了下黑夜的脸颊,眼中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却终究什么都没说。 他将黑夜抱起来,走出影院,走上楼梯,将他抱到房间里,放到床上又盖好被子,最后又给黑夜理了下额角的碎发,这才轻笑一声关门离开。 此时,这场持续三天的阴雨终于是停止了。 雨过天朗,月明星稀,侯涅生推门走到院子里,清冷的月光洒在他身上冷得有些可怕,微风带着湿冷的水汽吹起长发并浸入躯体。 快入夏了,却如坠深冬,其实他一直在逆行,与盛夏背道而驰,主动朝那深冬走去。 他一如往昔那般疯狂和离经叛道,只是时间让他将这股锋芒掩藏起来,沉淀在心底让人难以察觉罢了。 侯涅生抬眼看向一侧的泳池,他想要冲进去游泳,然后再缠住什么他眸子突然变成金色,瞳仁也要变得细长却被强行压了下去。 下一秒,侯涅生手扶着额头,用力摇了摇脑袋,“真是差点就控制不住了,明明很多话都不能说的,不能” 他似乎在全力将自己错误的认知拉回正轨,过了一会,他的手臂垂下,抬头望着晴朗无云的夜空,喃喃自语道:“穷奇啊,要把你跟其他的也一同杀掉才行呢,而其他的” 侯涅生又回头看了眼别墅,视线定格在某处,似乎在隔着墙壁看什么东西。 那是存放隔绝恶意的异能造物的房间。 侯涅生似乎突然有了某种异常疯狂的想法,他笑起来,眸子亮得可怕,周围的树木无端被风吹起。 “算了,反正没人能再凑起来的。”侯涅生又摇了摇头,用一种自嘲的调侃说:“要是端木知道我想打开它,怕是真能气到想办法活过来,然后跟我大打一架。” “明明一次都没打过我,还天天看不惯我,老想着怎么打死我。”侯涅生自言自语,似乎想起了很久以前的时光,笑容里又多了几分张扬,似乎在挑衅那个彻底见不到的人,“你要真能把灵魂凑起来然后来打我,我保证会揍你揍得比以往狠上千百倍。” 说着说着,侯涅生抬脚走到泳池边,看着盛满雨水,宛若深潭的泳池。 他道:“四舍五入,差不多的,偶尔放纵一下,不会有事的。”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月光下,他的长发在水中如飘带般开来,游泳的动作流畅而优美,似乎天生属于水那般,一双金色的眼眸藏在水下,不时闪烁着璀璨的光芒,带有一股属于野兽的杀气。 似乎这池中待着的不是人,而是某种古老而强大的神秘生物。 水波荡漾起来,最后如海浪般汹涌起来,又转瞬归于平息。 池中之物停止游动,不断下沉,如坠深渊,沉眠黑夜。 与此同时,汪宇航在自己家里用手机看着谢翊川的节目直播。 这个节目一月两期,开播时间不定,毕竟很多都是飞行嘉宾,直播内容是去一个到两个风景名胜或旅游胜地进行直播,表面上是记录艺人的游玩生活,实际上有谢翊川在,这和直播撕架没啥区别。 四月上旬的那期,在九号晚上结束了,结果可能时间太紧了,姚楠旗下的艺人在获得邀请权时,并没有邀请汪宇航。 而下旬这期是在今晚结束,然而因为有人任务很久没完成,拖到深夜才结束游戏环节,进入到投票总结和邀请阶段。 汪宇航眼睛紧盯着投票,就差自己一头磕进屏幕里了。 几秒钟后,最终结果出来,一位艺人以碾压式超过了姚楠旗下的,而她轻笑着开口,邀请了一位和自己在网上撕得火热的女艺人。 汪宇航又看了眼那明显不对劲的投票数量,气得从沙发上蹦起来,“黑幕!黑幕!明显是黑幕啊!气死咳咳——咳!” 他咳嗽两声又缓了缓,将手机丢到茶几上,踉跄着去浴室洗澡,嘴里还愤怒地嘟囔道:“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啊,亏我还化好妆在这里坐等着,白费我半天力气。” 半小时后,汪宇航洗完澡有些疲倦地躺在床上。 他可没有侯涅生那种强到离谱的身体,平时也就一普通人稍强的水准,神降的代价现在都还没完全恢复,一有大动作就要咳嗽几下。 他打开微博看了看,各家混战愈演愈烈,再想到谢翊川那的那档直播节目,只怕有了这次的开头,接下来要彻底演变成某些演员背后大佬的金钱斗争了。 按照现在的发展,姚楠旗下的艺人没几轮就要被淘汰了,真要等那人邀请,汪宇航大概率只能等下辈子了。 而关于时代娱乐的这件事,其实汪宇航帮不帮都无所谓,岑憬从未硬性要求过,反而叮嘱他注意安全,但是他就是莫名对岑憬感到熟悉,还没来由想要帮他。 汪宇航到底来自天衡山,知道的普通异能者多,他小声嘟囔:“我俩上辈子关系挺好。” 他又躺了片刻,然后坐起来清点了一下自己的财产,算算一共有多少余额,够不够搞黑幕买投票的。 十分钟后,汪宇航看着自己的余额陷入沉思,说起来,时代娱乐好像很久没他工资了,再加上他还花钱大手大脚。 下山打拼十多年,表面风光无限,一看余额,五万不到。 汪宇航:“” 搞个屁黑幕啊,再过几天,他饭都吃不起了。 他深吸一口,给允棠打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接通的那刻,汪宇航故作委屈地哭喊起来:“允棠,我没钱了,我要饿死了,棠姐,救救我,我” “天衡山出了点事,我正忙着呢,没空给你打钱。”允棠无情地打断汪宇航,“要钱找那家伙要去,他要不给,随便从他那里搬几个古董卖了,卖了的钱足够你买套别墅的。” “不用留情随便搬,想搬什么搬什么,那家伙要问就说我让搬的。” 说完,允棠毫不留情地挂断了。 汪宇航:“” 府君真的不会打死我吗? 他纠结片刻,终是迫于现实的压力,给侯涅生发了条短信过去。 【府君,江湖救急,能借钱吗,大额的,这辈子不还的那种。】 信息石沉大海,府君压根没搭理他。 汪宇航心道:完蛋了,成孤儿了,真要饿死了。 他绝望地躺在床上盘算着自己接下来该怎么活,算着算着,他听到手机“叮咚”响了一声,拿起来一看,是侯涅生发了两条信息过来。 第一条,是个地址,就在兴海市内,只不过在老城区江港区那一块儿。 第二条,【钥匙在门口第三块砖下面,里面的东西自己拿去卖钱。】 汪宇航:“??” 这话为什么这么耳熟啊。 他坐起来又小心翼翼问一句:【府君,有不能动的吗?】 侯涅生浑身湿漉漉地站在泳池旁,一双金色的眼睛紧盯屏幕,片刻后才回道:【没有,随便拿。】 他甩了下身上的水,又拨了下头发,发间的水渍“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而后眸子又闪了闪,全身上下都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变得干燥。 粘黏在一起的头发瞬间分散开来,在月光下散发晶莹的光芒,又如墨色的飘带般缓缓落下。 果然,自己就不该下去游泳,侯涅生想,差点没控制住逗逗汪宇航的想法,逗他说他上辈子的钱也没还,加一起快抵半个小国了。 他又摇了摇头,缓缓呼出几口气,似乎在想办法让自己平静下来,良久,眸中的金色逐渐褪去。 侯涅生现在处于一种很奇怪的状态,他的认知出现些许偏差,认为自己是某种动物,这导致他在行事言语方面都有了不少变化。 以前很多事情,他只会想想,不会说出来,更不会去做,而现在他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了。 就像黑夜形容的,这样的侯涅生直白而坦荡,他的情绪变得鲜活立体,不再那般游刃有余,也不再内敛柔和,多了几分青年时期的影子。 而青年时期的侯涅生比黑夜想象中还要狂,几分影子便足以天差地别,再加上接下来还要接触一个大概率是穷奇转世的家伙。 侯涅生喃喃自语,似乎在用仅剩的理智在提醒自己:“别冲动,别乱来,保持人设,遵纪守法。” 第41章 岌岌41 二十分钟后,侯涅生自我警示失败,果断给陈荣发了条短信过去。 【这段时间帮我找下谢翊川的行程安排,首映结束给我都行,不用太着急。】 按照侯涅生对陈荣的了解,他十有八九在打游戏,大概率是看不到的,所以也便没着急等回信。 只要确定了行程,然后他找个机会跟谢翊川偶遇就行了,之后的话 侯涅生诡异地沉默下来,他发现整个过程最难的事情,居然是如何不去违法犯罪。 他有千万种方法可以搞死穷奇的转世,也即谢翊川,但加上不能违法犯罪这个限制时,居然一个办法都没了。 侯涅生:“” 好不爽,好气啊。 又纠结片刻之后,侯涅生摇了摇头,强行忍住把谢翊川绑火车轨道上,或者拴在汽车轮胎上的冲动。 他看了眼时间,一点半出头,时间还早。 因为不着急离开,他又转而纠结起了其他事情。 到底要不要去呢? 侯涅生想了想,最终还是抬脚朝屋里走去,他上到三楼,又悄无声息地进入黑夜的房间。 黑夜的睡姿不算好,侯涅生之前将人抱过来的时候,还是平躺着盖好被子的,现在已经卷着被子翻到一边去了,一半身子露在外面,还有一半裹着被子掖在里面。 他小半张脸也被被子遮住,露出的眉眼之上又垂了几缕碎发下来,让人想要去伸手触碰。 他似乎完全没有设防,睡得无比惬意,呼吸声均匀地传来。 安静的房间中,这细微的声音清晰可闻,明明是世间最平凡的东西,落在侯涅生耳中,却无比珍贵,是千百年都未曾听到的声音。 这呼吸声像是带有魔力的安眠曲,让侯涅生完全无法抵御,他觉得有些困了,想要安静睡一觉,想要搂着这人一起睡。 虽然知道黑夜不会着凉,但侯涅生还是给他将被子重新掖好,确认全身哪里都不露出来后,才躺到他身后的位置。 手臂搭在黑夜身上的时候,侯涅生感觉对方的身体僵了一下,似乎是被自己的动作惊醒了。 他轻声道:“不给抱的话就出个声,不用强迫自己。” 黑夜没有说话,但他身子逐渐软下来,人朝里面挪了挪,像是在给侯涅生腾出位置。 这张床很大,即使黑夜睡在中间,侯涅生也不会被挤下去,但他还是朝里面挪了下。 侯涅生嘴角扬起的弧度变大,他靠过去隔着被子抱住黑夜,动作的幅度很小几乎只是手臂搭在黑夜的腰身上。 “大影帝,在这里我感受不到恶意,没有那些东西,我不能凭感知来判断靠近我的人究竟是谁,下次记得出个声,不然我可能会坐起来给你来一刀。” 黑夜没有睁开眼,声音也有些困倦,类似细微的呢喃,“可以抱紧一点,跟那天一样,我还挺喜欢的。” 侯涅生彻底靠过去,手臂也整个伸过去,隔着被子抱紧了黑夜。 “睡。” “大影帝,你的兽形”黑夜似乎真的很困,话没说完便睡着了,均匀的呼吸声代替了剩下几个字。 “黑龙,一条金色眼睛的黑龙,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听力那么好,论五感的综合能力在以前动物型异能者里,我排得上前三。” 侯涅生也不管黑夜还能不能听见,贴在他耳畔不远处低低地说着,“我兽形挺大的,具体多大记不清了,可能比古方镇那条蛇还要大点,但我可没她那么丑,我的兽形可好看了,比现在网上画的那些龙都要好看。” “可惜我没有兽形了,不然肯定会让你见见,你一定会喜欢的。” 侯涅生似乎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轻笑一声,又道:“对了,我兽形时能把自己缩得很小,如果还有的话,我会变得比现在的人形还小点,然后也这样贴着你睡。” “但不同的是,兽形有尾巴,我可以把尾巴缠在你的小腿上,冰冰凉凉的,会很舒服。” “我还挺想那样的,在梦里的时候我经常这样做,可惜” “可惜没有了,但现在这样也不错。” 侯涅生缓缓闭上眼,手将黑夜揽得更紧了,似乎也沉沉睡了过去。 另一边,以为自家影帝有老婆的陈荣压根不知道影帝压根还没追上,甚至抱着人家睡觉还要隔条被子。 至于陈荣的话,确实如侯涅生说得那般正在打游戏。 可侯涅生没算到的是,陈荣把所有的游戏都打了一遍,手游端游全都没放过,结果没一个是赢的。 他瘫在椅子上,绝望地哀嚎了几声,“我怎么能这么没用啊!” 片刻后,听到接连不断的手机提示音,陈荣重新坐起来又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一条是侯涅生发来的,时间不着急,也便索性没回。 剩下的都是一个一起打游戏的发来的,问陈荣打不打游戏。 这人打游戏不算很厉害,陈荣跟他玩有输有赢,而且玩的那款游戏,陈荣刚被虐得很惨。 【不了。】陈荣回道,【我明天飞机,过会就睡了。】 事实上,陈荣是明天下午一点多的飞机,现在压根就不着急睡,再者陈荣也睡不着,但他就是不想跟这人打。 他回绝这人之后,也不知怎么想的,越想越觉得自己就是个废物,上不如老,下不如小,卡在中间一点用没有。 “为什么呢?”陈荣躺到床上,像个咸鱼般平躺着,自言自语道:“非要让我混在这群大佬中间呢,这样衬得我好没用啊,我” 手机又“叮咚”一声,陈荣一看,是【囚】发来的,【陈哥,打游戏不?】 陈荣“嗖”一下坐起来,【你任务结束了?】 【囚】回道:【嗯,旁边有电脑,想玩啥都行。】 陈荣发了几个战绩截图过去,【这几个,都玩咋样?】 【囚】:【从第一个开始,上号。】 二十分钟后,第一个游戏结束,不出意料的赢了,而且赢得十分轻松。 陈荣带着耳机问:“现在打第二个吗?” 【囚】还没有回话,另一个声音先一步从耳机里传来,“萧问远,你不是戒烟了吗?!怎么又抽起来了!你不怕” “安静。”【囚】,或者说萧问远的声音传来,“陈哥,你等下,我跟先人说点事情。” “哦,好。”陈荣说完,耳机里安静下来。 过了几秒钟,陈荣反应过来什么。 卧槽!我刚刚好像听到那人叫【囚】的名字来着了?! 【囚】叫啥来着? 陈荣:“” 完了,就记得一个萧了。 另一边,萧问远摘下耳机,将斜在烟灰缸上的烟压灭,转动椅子看向走过来的颜司,道:“你又不是动物型的,反应那么大干嘛?” “我是不是咳咳,我不是动物型的不代表我没感觉好吗?”颜司边用手扇风边朝萧问远走来,走到他旁边时,捏着鼻子将手里的啤酒递过去,“小没良心的东西,给,一天到晚的,就没点好习惯。” 他又看了下烟灰缸里还在飘着白烟的烟头,提醒道:“别再抽了啊,你不考虑考虑我,也想想岑少,不然过几天会合了,你俩又要打起来。” “嗯,不抽了,本来就是随手点的,没抽多少。”萧问远打开啤酒喝了一口,“接下来,我喝酒就行了。” 不等颜司回答,他又敲了下自己的耳机罩子,“我打游戏了,双排。” 颜司“切”一声,斜躺到一旁的长沙发上,打开另一个电脑开始查看接下来的任务资料,“一天到晚的,抽烟喝酒,啥时候能彻底戒了呢?” “都戒了是不可能的,酒是你同意的,再者,你要觉得不服的话,来一罐?”萧问远抬手丢了一罐过去。 几秒后,颜司的声音和啤酒一起飞来,“不喝,自己喝去,就三罐啊,多了没有。” “还嫌弃上了,当我乐意给你喝啊。”萧问远又喝了口啤酒,将椅子转回去,重新带上耳机打开麦克风,“陈哥,还在不?等挺久的。” “没有”陈荣顿了顿,有些好奇地问:“刚刚那是你室友吗?” “也能说是室友。”萧问远说,“但非要说的话,他是我的搭档,刚是帮我买东西去了。” 陈荣又沉默片刻,说:“【囚】,抽烟是不好的,你那个搭档说挺对的。” “知道,烟已经灭了,而且我没烟瘾,就是偶尔点几根。”萧问远笑着说,“陈哥,刚刚没听到我名字吗?” 陈荣有些尴尬地回道:“太快了,没听清楚。” “那挺好的。”萧问远像是要故意吓人似的,突然笑了下,“陈哥,我是特殊部门的,所以你还是别知道我的名字为好。” 陈荣感觉萧问远是在开玩笑,但还是抖了下,“真没听清,不然我叫你网名干嘛。” 萧问远调侃道:“我知道,陈哥你反应向来都慢半拍。” 陈荣:“” 感觉他在变相说我没用。 或许是这句话影响到了陈荣,他在玩oba类游戏时心不在焉,让本就不行的操作更加变形,几乎就是个行走的提款机。 匹配的路人队友在陈荣第十次死亡后,忍无可忍地开麦骂人:“你是傻叉吗?还是智障脑瘫!家里少点人是不是!一直在那里死死死的!爹妈几条命啊?!够你这么送!玩个混子还不会躺,活着干嘛?!” 话音落下,萧问远将麦克风切换为全队麦:“喜欢吃屎就别打游戏,骂别人之前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什么垃圾战绩心里没点逼数吗?!” “全场最没资格骂人的就是你,别人孬好还会走路,你他妈双腿一瘸滚都不会,狗都知道抱大腿摇尾巴,你还在那里叫,除了比狗能叫你还会干嘛?!废物垃圾就找个楼丢下去,别在这里恶心你爹!” 陈荣:“” 我觉得他在变相骂我,但我没有证据。 那路人队友是三排,随着萧问远的开麦,另外两人也加入了混战,而萧问远一挑三不落下风。 陈荣别说插嘴了,都快听不清他们说的是啥了。 他想:果然啊,【囚】不去当喷子可惜了。 陈荣听不清不代表颜司也不清,异能者的听力很好,而且对喷几人的声音也不小,听得一清二楚的同时还吵得他什么都看不进去了。 颜司眉头皱起,表情变得十分不耐烦。 他站起来朝萧问远走去,拍了下萧问远的肩膀,“麦给我。” 萧问远果断将耳机递过去,同时拿起啤酒准备看好戏。 “都吵不吵啊!骂来骂去,不是你爹就是你妈的!族谱上没人了是?!你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家里没人了?!还是你家口本上就两人啊!” “诶呀,算错了,就两人的话,不是死爹就是死妈,再不济就自己是个畜生上不去户口本。” “小学语文没学好,数学也没学好,就认识那么点字,还不会套公式,随便族谱上捞一个,加个生殖器官再加个动词不会吗?” “你爷鸡巴把你爹射墙上,你个精子都不是的东西,人畜当不成,人鬼半拉吊,我随便骂几句都你们一直在那里叫你妈死了强!” “不会骂人就别骂,老老实实安静点,知道的是在打游戏,不知道的还以为喇叭转世成精了呢,就会那几个词儿,还一直巴巴!” “能打就打,不能打就点,打个游戏那么多话!再敢吵到我看东西,让我听见你们叫,小心我隔着电脑把你们网线断了!” “现在,全部,安静,闭嘴!” 特殊行动组三队,一个打架未必能赢,吵架绝对不输,队员人均国服喷子,队长个个社会大哥。 颜司,这群国服喷子中的顶级存在,在改邪归正后,一般情况不被吵到绝不骂人。 而现在,他被吵到了。 陈荣:“” 第一次觉得【囚】还是挺 “还有你,我说多少次了,主谓宾定状补,族谱里面随便抓个当主语,剩下的围绕生老病死烂滚爬随便抓几个稍微文雅的填。” 颜司将耳机嫌弃地递回去,“反正怎么离谱怎么来,非要用那几个脏字干嘛,不把自己搞禁言不好受是,我号多也不是给你这么用的。” 萧问远接过耳机重新戴上并反驳了一句,“骂人主在一个骂字,你这种不带脏字的只能叫阴阳,我这才是” 颜司视线瞥向电脑线,指尖闪了一点蓝色的细长电弧,“网线,还要吗?” “成交,骂人你是一哥。”萧问远立马改口,“我保证下次少点脏字。” 陈荣:“” 为什么这种事还能攀比上。 三个路人:“” 为什么不把他网线拔了。 其中一个下意识又道:“我操你” 刚转身走两步的颜司立马回来,手搭在电脑网线上,几萃蓝色的电弧从指尖流去顺着网线消失不见。 几秒钟后,说操你妈的那个人:“?!” 我电脑怎么关机了?! 不对,我网线怎么断了! 陈荣和另外两个人:“???” 他怎么掉线了。 少了一个人,这把游戏不出意料的输了。 输对萧问远来说是件挺稀奇的事情,但他也没过多计较,带着陈荣继续打别的游戏。 一个多小时后,萧问远随口问道:“陈哥,你是有啥心事不?” 陈荣有些尴尬地问:“囚,你咋看出来的?” 萧问远道:“死亡次数比平时翻了个倍。” 陈荣:“” 萧问远又道:“有心事的话别憋在心里,能说就跟我说说,不能说就别一直去想了。” “也不算什么心事。”陈荣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道:“就是觉得自己挺没用的,干什么都不行,要没我老板,别说天天打游戏了,我可能饭都吃不起。” “哪有人三十多岁了,还整天游手好闲,只知道打游戏,却连打游戏都打不好。” 陈荣抿了抿嘴,又叹了口气,“上比不过老板,下比不过你,我感觉自己跟个废物似的,甚至大部分人都比我有用,比我厉害。” 萧问远笑着问:“陈哥,你从哪里看出我很厉害了?” 陈荣道:“打游戏厉害,现实里也厉害,年纪轻轻就去保家卫国,比我” “陈哥,你怎么不说我抽烟、喝酒、打群架呢,凡事不要只看一面。”萧问远打断陈荣的话,“再说了,你为什么要觉得自己没用呢,不应该为自己的幸运开心吗?” “世界上没用的人多着了,但谁能像你一样,哪件事都能遇上贵人呢,无需奔波,吃穿不愁,生活安逸,三十多岁了,还跟没进社会似的。” “而且有用、有才能的人也多着了,但真正能出头出名的又有几个呢?大部分都缺了运气不是吗?” “很多时候,运气也是一种本事,而论这种本事,没人比得上你,就这点而言,你绝对是全天下最有用的。” 老大不小了,还被个比自己小一轮的人夸,陈荣不好意思地咳嗽几下,“可是运气这东西,说到底还是虚的东西,没点实际作用。” “你知道运气不好的人是什么样吗?”萧问远问。 第42章 岌岌42 萧问远不知想到什么,语气里多了几分自嘲,“我很小的时候,我爸就跟三儿跑了,我妈独自把我拉扯长大,她控制欲强,初中那会把我送到青少年特殊学校去了。” “那学校可不单纯虐待和体罚孩子,还会以欺骗的方式让家长签署某项协议,一旦签了就会光明正大地用孩子进行人体实验。” “那协议我妈也签了。她后来也因为这件事彻底疯了,现在还在精神病院里待着呢。” 陈荣打了个寒颤,猛然意识到【囚】的过去绝不是自己想象中那般简单。 青年的声音轻佻而有朝气,用略带自嘲的语气讲述着,仿佛那些事从未发生在他身上。 “我在那里待了俩三年,管你想得到的,还是想不到的,我都遭受过,后来那学校事情败露了,由国家出手解决了,我也是那时候被救出来的。” “那时候,我妈疯了,而我十六不到,只能由国家养我,这个养还是半强迫的。” “说好听点,我现在叫保家卫国,说难听点,我只是在想方设法活着而已。” 他笑了笑,事不关己般劝道:“所以啊,陈哥,幸运也是一种本事,这本事顶天大呢。” 陈荣:“” 虽说知道是安慰人,但安慰人的方式真独特啊。 陈荣将萧问远凄惨的过去和神秘的身份进行叠加,天马行空的脑洞逐渐放飞。 几分钟后,他用一种无比担忧的语气问:“囚,你是不是不出任务的时候都要被关起来二十四小时监视着?” 萧问远:“?!” 这是从哪里得出来的结论。 “是不是啊,囚,你说话啊?”陈荣又问,“你网名叫囚是不是也因为这个,你” “哈哈哈哈哈!”萧问远忍不住笑出来。 他一口气将整罐啤酒喝完才把笑意压下,哭笑不得道:“陈哥,我自由着呢,不然我能跟人住宾馆里,还跟你打游戏嘛?” “放轻松啦,陈哥,我只是没人养,又不是杀人放火的少年犯,为什么非要把我关起来啊?”萧问远又开了瓶啤酒,“没事别把人想得那么坏,当然,也别想太好就行了。” 不等陈荣说什么,他又道:“陈哥,少想点稀奇古怪的东西,来,专心打游戏,趁现在多打几把,我明天上午飞机,只能打到六点多。” “来了。”陈荣和萧问远又开了把游戏,匹配的等待时间里,他问:“囚,你要飞哪?” “荆省堰春。”萧问远调侃道,“怎么,陈哥,你以为我要飞盛元吗,不会是在想着怎么跟我线下面基?” 陈荣立马摇了摇头,“怎么会呢,我就是随口问一下,但” 他纠结片刻,实话实说道:“囚,真的不能见面吗?” “不是不能,而是不想。”萧问远的声音冷了下来,“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陈荣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毕竟对方拍身份证都只露个年纪出来,连名字都不给知道,怎么可能会同意线下见面。 他将麦克风关上,轻叹几口气又嘟囔几句才重新开麦,“囚,来打游戏。” 打到早上五点多的时候,陈荣道:“囚,快六点了,今天就打到这里,你赶飞机,我也睡一会儿。” “好。”萧问远说,“好好休息,陈哥。” 他毫不犹豫地退出游戏,摘下耳机的瞬间,就听身后不远处的颜司调侃道:“小没良心的东西,你这么说,真不怕霍队知道了伤心难过啊?” 萧问远道:“实话实说而已,当年我确实这么想的,不过现在,也确实拿他当大哥。” “也对,咱三队的,哪个没这么想过。”颜司也将笔记本关机合上,坐直身子看向萧问远的背影,“再说了,你那朋友也不算稀奇古怪,你的那些话啊,我要是不知道始末的话,也以为你是被限制人身自由的危险分子。” 萧问远手拿啤酒罐将椅子转过来,歪了下脑袋,“难道不是吗?” 他朝颜司抬了抬下巴,故意挑衅道:“当初负责看管我的人不就是你嘛,怎么,不记得了?” 颜司想起当年的事情,露出一副十分憋屈的表情咬牙切齿道:“记得,你当年那副死德性我永远不可能忘记。” “记得就好。”萧问远笑笑,吐出四个大字,“手下败将。” 颜司“嗖”一下,手中窜跳着数不清的蓝色电弧,“你再说一遍,小没良心的东西!” 因为被发现了异能者的存在,萧问远说的那个青少年特殊学校是管理局出手解决的。 当时发现的分局判定该异能者的危险等级过高,选择立刻上报总局,而总局派了三队的人过去。 那时候,霍斩兰还是三队队长,颜司也加入了三队,算上另一位异能者,三人一同前往特殊学校进行救援和扫除任务。 任务一开始进行的很顺利,三人很快将学校里的成年人都控制住了,却迟迟没发现异能者的存在,当时颜司通过【电感】发现还有两个人不在这里。 他带领二人过去,就看到一个孩子被绑在电椅上遭受电击,那个孩子就是萧问远,旁边还站了个医生着装的成年人。 颜司不作他想,以为那医生是异能者,立马上去将人放倒并救下了萧问远。 当时没人能想到被划为极端危险的异能者居然不是晕倒的医生,而是一个被绑在电椅上差点就被电死的、十五六岁的萧问远。 颜司刚将萧问远救下来,他就猛地睁开眼、一手抓住自己发动异能。 然后颜司就晕倒过去,另一个异能者因为也和萧问远对视到,一起跟着晕倒了。 没人明白为什么学校里的成年人都听萧问远的话,他们拼死了用肉身攻击仅剩的霍斩兰。 霍斩兰束手束脚的同时,还要提防萧问远的攻击。 那次任务,要不是时间在晚上,月光还极好,霍斩兰能将特殊能力发挥到最大。 他还正巧发现这些人都是萧问远手动操作的。 但凡少了一点要素,半个三队就要被不到十六岁的萧问远团灭了。 最后,霍斩兰变回人形,将萧问远的两条胳膊掰折,按着他的头砸在电椅上逼他做选择。 想活命就解除异能然后归顺管理局,或者当场把他栓回电椅上电死。 萧问远被压在电椅上时突然解除了所有异能,以至于处在极近距离的颜司清楚记得当年的一切。 他毫不犹豫选了第二条路并骂了霍队一句“傻逼玩意”,然后一脚踹开电椅开关,试图把自己和霍队一起电死。 霍斩兰则忍着电流将萧问远砸晕过去,强行帮他选了第一条路, 趁着萧问远昏迷时,霍斩兰将他的胳膊掰回来又不耐烦说:“行了,又是一个问题少年,三队有的忙了。” 陈荣猜得其实没错,因为萧问远在特殊学校的行为,他确实被限制过人身自由。 鉴于他的危险程度,总局还给了他最高级别的待遇,脖子戴禁制颈环,手脚戴镣铐,还有颜司二十四小时看守,连洗澡上厕所都要盯着。 看守人员选择颜司也是有原因的,萧问远在特殊学校受过很多次电击。 在面对电时他会出现本能的恐惧反应,所以只有颜司可以轻易制服他并让他不断妥协和低头。 至于萧问远能成为三队队员这件事,则和三队本身有很大的关系。 特殊行动队最初其实只有一队,其中一小部分队员是早早觉醒了异能的孩子,这些孩子大多都是问题少年。 甚至说难听的点,都是些少年犯,如果无法被总局成功地教育和改造,对他们而言,坐牢都是轻的了。 在特殊行动队重新划分后,这些曾经的问题少年组成了三队。 第一代队长是负责教育他们的前警察金槐,据说年轻时问题也不小,但没人清楚是什么问题。 第二代队长是被贝岑烟在双胞胎童年时期于总局虐大的问题少年霍斩兰。 曾经的霍斩兰问题虽然没萧问远大,但也差不了多少。 如果没有贝岑烟的担保,轻了是关进监狱,重了是处以死刑。 因为亲身经历过,霍斩兰在萧问远被限制人身自由的时间里无数次用自己来担保,这才勉强保下了后者的生命。 而萧问远也没让霍斩兰失望,在颜司的精心伺候和反复电击下,逐渐解下了所有的镣铐,以加入三队的方式重获自由。 特殊行动队的人大多是两两搭档出任务。 颜司一直没有合适的搭档,在萧问远成功进入三队后,两人就从原来的看管关系变成了现在的搭档关系。 至于颜司,他以前同样是问题少年,甚至在打游戏这件事上和萧问远堪称完美适配。 颜司本身不喜欢打游戏,但喜欢看各种电竞比赛,而看比赛的目的则是为了赚钱。 他觉醒异能后,经常设赌局搞黑幕,断职业队员网线或者在比赛时强行卡顿。 为了让自己的知名度变大,还会在各大电竞圈和人对喷,虽说后面学乖了,只有在被吵到时才会骂人,但他在骂人这方面的实力依旧位于三队巅峰。 通过这种方式,颜司能操纵比赛走势和结果,再加上他在网上的放肆言论,成了很多电竞粉心中的概念神,花大价钱找他操纵比赛的越来越多。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不妨碍各大电竞圈的老板找他办事,巅峰时期的颜司有几百个游戏群,手中的各类游戏账号更是多到数不清。 在某次国际赛事上,颜司也这么干了,这件事让他在各大电竞圈的名气达到了巅峰,同时也让他被管理局注意到。 金槐抓到颜司的时候,他还在给某个导演当幕后,暗中操作游戏走向,然后他理所应当地被带回总局。 靠操纵比赛赚来的几个亿财产也全部充公,半个子都没留下。 颜司的改造时间很短,半年多就改掉了所有问题并成功进入三队,仅剩的问题就是执着于让总局把钱还给自己。 虽说颜司没有娶老婆的打算,但还是坚定地说那是他的老婆本,必须还给他。 知道总局会以每月一万工资的方式归还后,颜司又闹了好一阵子,被新上任的三队队长霍斩兰暴打几天后,仅剩的问题也消失不见了。 总得来说,总局三队就是大型的问题少年改造基地。 除了暂且未知的金槐和从小被岑憬盯着的岑琛,里面随便一个拎出来都能写部传奇的问题少年改造史以及辉煌的少年犯罪史。 而现在,两个曾经的问题少年就要打起来了。 萧问远早就不怕电了,但看到颜司抬手放出电弧还是下意识认怂,对方每次用电他、逼他认怂都是这个动作。 他立马改口:“是,我是个没良心的东西,我是个卑鄙小人,利用了你的同情心。” “而你,我的搭档,你心地善良,乐于助人,是天底下第一大善人,手下败将这四个字怎么能形容你呢,只有” 颜司知道萧问远吐不出几句好话,赶在他彻底说完前喊了句“安静”。 萧问远立马闭嘴,并拿起啤酒安静喝了起来。 颜司重新坐回沙发上,想起刚刚的事情再次调侃道:“一有空就跟人家通宵打游戏,见个面怎么了?” “你不见也好歹让我见见,让我看看到底是啥样的男狐狸精,能让你为了他有钱不赚,还要倒贴我几百个号进去。” 能觉醒成精神型异能者的记忆力都比较优秀,萧问远也是如此。 他上学时几乎不需要花多少功夫学习,每天看似去学校学习,实则都是去网打游戏。 他的游戏天赋也极高,当时还被几个职业看中,但打游戏的事情败露后,即使次次考第一,学校都不管他,还是被母亲强制送进了特殊学校。 在看守期间,他天天和颜司对着干,最后颜司无奈给他找了台电脑让他打游戏去。 而打了几把后,颜司就看出萧问远打得牛逼,虽说不能走歪门邪道了,但他在电竞圈也还是认识不少人。 两个人一个有人脉,一个有实力,商量之后一拍即合,开始了代打赚私钱的和谐看守生活。 颜司重新开始在电竞圈活跃时,有不少老板来找他搞黑幕,他直接说自己被招安了,不能搞这些东西。 那时,颜司只接一两款萧问远玩的游戏,但因为战绩太好,有人来问别的游戏能不能打。 有钱不赚是傻子,反正打号的又不是自己。 颜司来者不拒,在几个月的时间里成功将萧问远逼成全能打手。 两人不出意外地又在电竞圈出名了,不到一年,代打赚钱的事情也被总局发现了。 霍斩兰找两人谈话,颜司说要么把他的老婆本还回来,要么就让他俩继续合作赚钱。 那天,霍斩兰无奈同意后者并将两人一起暴打了一顿,而颜司因为死命护住萧问远的手直接被打进了医院。 代打在萧问远跟陈荣打游戏时走了下坡路。 半年后,萧问远彻底不干了,只跟陈荣玩各种双排。 因为陈荣过于垃圾的实力,萧问远每次都会跟人喷起来,次次把自己喷禁言,要不是颜司号多,还真经不起他俩这么玩。 几年算下来,各款游戏,少说禁言过几百个号。 “不要,非要见面干嘛?”萧问远道,“而且他也不是什么男狐狸精,你非要用动物来形容他,不如说是反应慢摆拍,幸运点点满的锦鲤。” “嗯?”颜司挑了挑眉,“有多幸运?” 萧问远回道:“他老板一月给他开八十八万八千八百八十八的工资,但凡抽奖必是绝品,光靠枪战里抽的枪和匕首就能卖上你百分之一的老婆本。” 颜司:“?!” 不是,我老婆本以前有快十亿啊,百分之一也 他轻咳两声,调侃道:“萧问远啊,老实告诉我,你跟人家打游戏不会是为了图人家的幸运值?” 萧问远秒速怼道:“我要能图他幸运值,至于封你几百个号?他除了抽奖之外,剩下时间躺在出生点门口都能被人用丢歪了的匕首做掉。” 颜司又沉默了一会儿,萧问远这话,他居然找不到任何一个点来反驳。 最后,他用一种很暧昧的眼神看过去:“你真不是喜欢人家,怕见面了忍不住拐床上去嘛?” “砰”一声,颜司歪头避开萧问远扔来的啤酒罐,继续揶揄:“总局不管这些事情,而我也绝不介意我的搭档是个gay。” “闭嘴!”萧问远将手中这罐啤酒喝完飞速朝颜司丢过去,“我要是gay,你以前天天看我洗澡上厕所的时候,我早把你压墙上上好几次了!” “萧问远!”颜司恼羞成怒地将啤酒罐丢回去,“你那时候还戴颈环呢,再说了小豆丁一个,凭什么能压我,要上也是我上你!” “就凭我现在比你高。”萧问远避开砸来啤酒罐,重新又开了一罐,喝一口后挑衅道:“眼睁睁看一个小豆丁长高,身高超过自己的滋味如何呢?” “零点五都不到的身高差也算身高差?” 颜司抬手露出些许电弧,“少在那里恶心我了,正儿八经问你话呢。不喜欢人家,还有钱不赚去带人双排?害羞得连面基都不好意思面?知道我这几年因为你俩废了多少个号吗?!” “你手上那么多号本来就是拿来当演员的,不用白不用,再说了,谁不好意思了,我只是” 萧问远喝了口酒,“我们本身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而且我俩就是一起打游戏的网友而已,真指望打游戏打出感情啊,天底下有几对靠打游戏奔现又真走到一起的?” “而且,我喜不喜欢,在不在意,重要吗?他大我整整一轮,我能不能活到他那个年纪都不好说,非要去见人家干嘛?图我哪天死了,他给我掉的两滴眼泪啊?” 颜司:“” 你敢不敢对着我那几百个账号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不愧是敢骂霍队傻逼,还试图把人一起电死的家伙,脑子确实不太正常。 他挑了挑眉,“就因为这?” “嗯,反正都是英年早逝的命,喜不喜欢都那样了,而且我不觉得自己喜欢男的,只是觉得看他说话做事都挺有意思的。”萧问远说。 他会在侯涅生的粉丝群里,还是因为他小时候的网老板是侯涅生的粉丝。 加粉丝群帮忙助力能给他免一个月的网费,后来因为很长一段时间拿不到手机也便没有退群。 等后来,他重新想起这个群打算退掉的时候,又觉得陈荣这人挺有意思的,是一种跟自己过着截然不同生活的人,心境也截然不同的人。 有段时间,他想不通为什么这人什么都做不好,却吃穿不愁,生活悠闲,觉得老天真不公平。 再后来,他实在想不通,迈出了试探的第一步。 但现在一切都有些过了,他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一个生活如意,长命百岁;一个老天不眷,注定早逝。 两者本就没有交集的必要。 萧问远将啤酒一口气喝完又丢到垃圾桶里,他把将电脑装好,拎着包站起来看向颜司,“颜司,走了,有时间关心我私生活,自己咋不去找个对象谈谈呢?” “不去,男的没我好看,女的缺老婆本。”颜司将电脑也装好并站起来,几步走到萧问远旁边拍了下他的肩膀,“再说了,儿子都没成家呢,我这个当爸的哪好意思给你找后妈啊?” 说完,他飞速跑出房间。 “我操你丫的,颜司!”萧问远追在颜司后面骂道,“你他妈怎么好意思的,让我给你当打手,还一分钱不分我,有你这么当爸的?” 颜司逃命还不忘继续刺激萧问远,“你摸着你的良心说,你哪次买东西不是我掏钱,手机绑的哪张卡不是我的?!” 颜司跑到电梯口没路跑了,赶来的萧问远将手搭在他肩上,笑得有几分阴沉,“颜司啊,你指的你是那张买完东西只剩八毛钱的卡吗?” 颜司抬手,露出几道蓝色电弧,“要不咱俩各退一步?” 萧问远回道:“要不你电我一下,我打你一拳?” 颜司:“” 行,真够狠的。 第43章 岌岌43 萧问远到底是没能没打到颜司,而颜司也没电到萧问远,突然到来的电梯成功打断了两人即将开始的互殴行为。 几分钟后,他们去往机场。 不到一小时后,成功起飞,飞往荆省堰春。 同一时间,人格交替后的白日早已醒来,他在别墅里随意走动着,而侯涅生早在交替之前就离开了。 交替时,黑夜呢喃问道:“白日,大影帝在我睡着后说了什么来着?” 因为这充满恶意的世界第一次安静下来,黑夜也真正意义上睡了过去。 他睡得很死,以至于侯涅生后面说的话半点印象都没有,好在白日听到了能帮他好好回忆一下。 侯涅生说了很多话,而白日则省略了大部分,总结成一句话告诉黑夜。 “兽形是金眼黑龙,很大很漂亮,你肯定会喜欢,他还想变龙用尾巴缠住你的腿,这件事,他梦里做过无数次,现实则还没来得及实践。” 因为这句话,黑夜在交替结束后,还站在城堡里持续不断地骂侯涅生,骂他是个满脑子黄色废料的家伙。 即使过了一个多小时,黑夜的骂声依旧没有停止。 然而无论黑夜怎么骂,不管是侯涅生还是白日,除了他自己,没有任何人能无法听见。 此刻,白日走到二楼推开一个房间的大门,里面堆满了各种充满年份的古董。 这间屋子,黑夜昨天也进来看了,毕竟侯涅生的真实年纪摆在那里,他也没过多惊讶,随便扫几眼就关门离开了。 白日缓步走到一个檀木的柜子前,从最上面拿了个盒子下来。 盒子同样是木制的,上面雕刻着极其精美的花纹,光是看着就知道与周围的其他物件完全不在一个层次。 白日将盒盖子打开,里面放着一个很漂亮的珠子,不是珍珠,也不是夜明珠,直径和茶碗差不多,表面流转纯白的莹润光泽。 放在木盒中,在木色的衬托下,还能看出这珠子正散发淡淡的光芒。 这是种连阳光都无法掩盖的光芒,倘若白日能明白真正体会到感情,或许会用心安和可靠来形容见到这光芒时的感觉。 可惜他暂时还无法理解,他说不上来这是种什么感觉,只是面无表情地说道:“这是隔绝恶意的异能道具。” 体内城堡里的黑夜:“!?” 就是这东西?! 他惊讶片刻后,嘟囔道:“白日啊,你不会想直接拿走,虽然大影帝是说过这房子给我了,但这东西,四舍五入也算他好友留给他的遗物了。” 好在黑夜想法是完全多余的,白日又看了几眼便把盖子盖上,将盒子放回原位。 从白日的角度来说,这里距离管理局很近,上下班很方便,再者各种生活用具也比他们市中心的高级公寓全很多。 还有这个能帮黑夜隔绝恶意的异能道具,无论如何,常住都是个很好的主意。 这里离兴海分局非常近,也因此白日并不着急离开。 他下楼给自己弄了顿和水煮菜没啥区别的早饭,吃完了又将碗洗好才不紧不慢地离开。 再说,提早离开的侯涅生。 他回到樊尚工作室旁边的酒店,发现陈荣出乎意料地没有打游戏也没有睡觉,也不知道在纠结什么事情,躺在床上抱着手机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在看到侯涅生的时候,陈荣猛地坐起来又环视一圈被自己弄得乱七八糟的屋子,无比尴尬道:“影帝啊,你回来啦,怎么这么早啊,是” 陈荣话说一半突然不敢说了,他刚居然在想侯影帝不会是被老婆撵出来了,不然下午的飞机,他六点不到就回来干嘛。 想也知道不可能,陈荣在心底嘟囔道,这天下怎么可能有人会忍心拒绝他家老板,单就这张脸都拒绝不了。 说起来脸,陈荣又想到了【囚】,除了年纪,身材,声音,他对这人一无所知,最多是又加了个姓萧。 对方明确拒绝面基这件事,态度也显而易见地冷下来。 也是因为这件事,陈荣的心底产生了芥蒂,明明还有时间,他也还是说不打了,输入栏里的那句任务小心更是到现在都没发出去。 本来就是网友而已,他那么上心干嘛。 自己吃穿不愁,但凡少充点在游戏里面,老板给的工资早够他买车买房娶老婆了。 陈荣是没有催婚压力的,二十三年前兴海发生特大自然灾害的时候,他所在的一小片区域只有他一人奇迹般活了下来。 虽说年纪大了,在孤儿院的时候没能等到好人家收养,但也确如萧问远所说,他的人生极其幸运。 那段时期,几乎所有孤儿院都有国家资助的,陈荣吃饱穿暖,顺利读完了初中和高中,又卡及格线考上心仪的大学。 甚至大学时期,他也没有任何科目挂科,四六级平稳低空飘过。 再到大三开始实习,他只是去了趟学长工作的地方,就被现在的大老板,也就是侯涅生一眼相中,开启了比摸鱼更加懒散的咸鱼生活。 要让人知道,一个三十六岁的成年人居然因发不发信息而纠结一个多小时,怕是能给人气死,而且这件事还能在他人生最纠结的几件事里排上号。 至于陈荣最纠结的几件事,今天吃什么东西,今天打什么游戏,今天到底出不出门。 他又躺在床上纠结了两个小时,嘴里嘟囔着把几年的认识经历都重复了好几遍。 网友而已,有什么不能直说的吗,陈荣的行为完全到了侯涅生忍不了和不理解的地步。 在此刻认知偏差而的侯涅生看来,不就是给人发个短信呢,有什么可纠结的,嘴里嘟囔几百遍了,想说什么直说不好吗。 学学黑夜,当面直接告诉他,我想起来就看情况,想不起来就这样,他近几年里能不能正儿八经抱人睡觉都是个问题。 “陈荣,你” 侯涅生刚开口,就被陈荣打断了,他用一种很认真的目光过来,道:“老板,你说我去相亲,然后找个老婆结婚怎么样?” 侯涅生更加想不明白了,为什么陈荣能做到纠结半天的和问出口的不是同一件事。 “不怎么样。”侯涅生回道。 因为认知偏差,他还和以往不同地给出了准确的理由,“你的钱全充游戏了,没有老婆本,其次,你怎么确保跟你结婚的女人不是图你的钱?” “再说了,你娶了老婆你能给你老婆做什么,给他洗衣做饭打扫卫生,哄他开心又能乐呵挨他巴掌,然后睡觉都要小心翼翼隔张被子,天不亮就能自觉滚出家门?” 说完,侯涅生突然意识到大事不妙。 而陈荣眨了眨眼睛,又抖了几下,捂着心口似乎呼吸困难。 最后,他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语气道:“影帝,你真的有老婆啊,还天不亮被赶出家门了?!” 侯涅生:“” 为什么这个时候陈荣能反应这么快。 如果再让他知道自家老板其实还没追到老婆,恐怕形象真就彻底塌了。 “娶老婆这么惨吗?”陈荣似乎完全没察觉侯涅生的性格不同于以往,自言自语地嘟囔道:“影帝长成这样居然都要挨巴掌,真是太可怕了,我要找个老婆不得直接被打烂啊,我还是继续单着。” 侯涅生的面色短暂性地沉了下来,似乎有几分说不上来的憋屈。 他不知道此时该高兴陈荣没察觉到自己人设出了点问题,还是该生气陈荣居然认为明渊会抽自己巴掌。 开玩笑,明渊最喜欢的就是他这张脸好吗,打哪都不会打脸的。 “那如果换成男的呢?是不是就不会有问题了。”陈荣努力说服自己,又看向侯涅生去询问自家老板的意见,“影帝,你说我要是找个男的,然后我自己当老婆是不是就没问题了?” 侯涅生沉默片刻,道:“陈荣,你有点尊严,男人比女人更可怕,不止会骗你钱,还要骗你身子。” 陈荣眨了下眼睛,似乎在消化侯涅生的话。 几秒钟后,他道:“影帝,他有钱,以前坑他太多把了,我实在不好意思,给他转钱他都不要,而且他身材比我好很多,而且别说骗我身子了,他连面不肯跟我见呢。” 侯涅生没有第一时间回答陈荣,因为他发现自己算在老婆本里的、每个月花大钱、总共养了十几年的锦鲤居然要跟人跑了。 跑了就算了,还是拿着他的钱,主动去倒贴的。 最重要的是,倒贴了,对方竟然还不要。 动物型锦鲤异能者,天生的隐性异能者,唯一高出普通人的就是幸运值,即使不觉醒,靠这个幸运值也足以安然度过一生。 然而锦鲤,锦鲤,除了幸运值还有招财的能力,只不过招财的能力是要花钱养的。 虽说现在陈荣还未真的觉醒,但侯涅生只要跟他坐在一个屋子里,闭着眼随便买股票都能赚钱。 这锦鲤现在没正式觉醒都这样了,等他觉醒之后,幸运值和招财能力都会彻底满点,撇去招财能力不说。 明渊只要抓着他,雷劈下来都能半途拐个弯,堪称行走的人形护身符。 侯涅生想不明白,究竟什么人能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拐跑了他要送人的锦鲤,甚至连脸都没露,只是个不知姓名的,一起打游戏的网友。 陈荣见侯涅生迟迟没回答自己,轻声道:“影帝?老板?” 此时,侯涅生正在他漫长记忆的犄角旮旯里寻找这锦鲤上辈子到底有没有什么深刻的爱恨情仇。 锦鲤这家伙,严格意义上说,跟穷奇,饕餮这些穷凶极恶的动物型异能者都是同一时代的。 可惜除了运气,他干啥啥不行,最初的侯涅生不杀他也是因为这人真的太废物了,压根不可能用他那超高的幸运做出什么毁天灭地的事情来。 有时候,他走路上都能自己把自己绊倒,幸运点都用在了奇奇怪怪的地方。 可就是这唯一的幸运,居然能让锦鲤的灵魂受不到半点伤害,完好无损地经历肉身容器的更换,直至走到了现在。 侯涅生的记忆实在太漫长了,如果不是他永远不会忘记青年时期的事情,而陈荣又正好长了张和那时候八成像的脸,他也不可能认出这人会是锦鲤。 锦鲤是天生的隐性异能者,想要真正觉醒却异常困难,必须靠钱砸,而靠陈荣自己本身干啥啥不行的特点,压根也不可能真正觉醒。 但是侯涅生却隐约记得自己见过锦鲤真正觉醒后的样子。 他在记忆的犄角旮旯里翻了好久好久,终于找到了一些关于锦鲤觉醒后的东西。 而那只是一段别人和明渊的对话。 是什么来呢? 侯涅生轻微蹙了下眉,在脑海中回忆起那段久远的对话。 “我那兄弟说,他留了个超级好用的人形道具给我。” “有这锦鲤在,西北永安宁,边境无战乱,可是他自杀前,那语气分明不是这样的,这所谓人形道具也压根不接受他死了,大哭一场后就彻底变成了锦鲤,然后再也没变回来。” “锦鲤变成兽形之前的最后一句话是:他才没有死呢,他肯定会回来的,他会把变成锦鲤的我从水里捞出来,我就要这样等他回来。” “国师啊,你说,为什么会有人六亲缘浅,爹娘不疼,俗世不容呢?到头来只有死这一条路,甚至黄泉路上都无人给他作伴。” “将军,你这话其实自相矛盾了,既是六亲缘浅,那为何有人愿这般等他,说是俗世不容,可将军你不就容下他了吗?” “我久日听闻国师无父无母,乃天地生养,通万物之灵,晓众生之理,今日得见倒真是如此。” “将军过誉了,那敢问将军,可还有心结未解吗?” “心结已解,但心愿未了,国师啊,既有天地生养,那是不是真有灵魂存在,真有前世今生和转世轮回呢?” “倘若存在,将军想要如何?” “换我来生苦楚,爹娘不爱,俗世厌弃,让他有个家,有个伴,不要” “将军,若是灵魂存在,那人定能听到你此般言语,你又怎知他愿你这般换他,再者,有些命数,非是常言能改。” “哈——!那便让我来生同他共担这命数,然后遇他,救他,保他,护他,莫让他再死于我眼前了,如果可以,最好” 最好 那将军还说了什么,侯涅生想不起来了,印象里只记得那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家伙,而偏偏明渊还答应了那家伙过分至极的愿望。 他清楚记得明渊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说:“将军,今生若有机会,带锦鲤来趟启神殿,这个愿望,我允了。” 启神殿是天衡山最初的名字。 而天衡山是明渊死后快两百年,启神殿从皇权中独立出来时才改的名字。 侯涅生抬眼朝陈荣看去,这锦鲤要是他留给明渊的护身符。 这一瞬间,他想,要不要直接把那人弄死得了,反正锦鲤现在也没真正认识对方,死了就死了。 但这念头也只存在一瞬间。 即使现在因为认知偏差,侯涅生的行为言语会不受控制,有了几分当年的张狂和自傲,但就像黑夜说的,他在千年的岁月间沉淀下来,收敛锋芒,彻底不是当年的模样了。 现在的他是侯涅生,不说生命与否,就凭这个愿望是他的明渊亲口允下的,别说杀了那人了,他还得主动把锦鲤送给那人送过去。 更何况他比任何人都知道生死两隔,绝望等待的滋味。 在陈荣又一次叫他的时候,侯涅生用一副过来人的口吻道:“可能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不然怎么可能会轻易放手呢?” 陈荣压根没意识自己刚纠结的时候已经把萧问远的情况说差不多了,只觉自己老板除了婚姻生活比较可怜,其他方面还是非常厉害的。 【囚】的童年凄惨痛苦,被国家收养后,现在在类似武装部门的地方工作,经常外出执行任务,很可能突然某天就回来不来了。 确实如他家影帝所说,有不得已的理由。 “那我该怎么办呢?”陈荣问。 “明确你的态度,主动迈出那一步,或者”侯涅生顿了顿,“如他所愿,万事止步于此。” 自家影帝的语气无比平淡,淡得就像那虚无缥缈的缘分,看不见,摸不着,仅剩的一点声音也在落入陈荣耳畔的霎那散去。 只一瞬间,陈荣就做出了决定,他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侯涅生见陈荣用手指在屏幕上按了一下,果断将那条纠结了几小时的文字了发出去,发完后还不忘笑着说:“多谢影帝开导,我想明白了。” 侯涅生:“” 是,你想明白了,但我想不明白了。 得益于侯涅生无可奈何的神级开导,半个多小时后,萧问远在荆省堰春市落地,手机关闭飞行模式的霎那就见到了那句任务小心。 萧问远在看到这四个字的时候愣住了,他还以为日后都见不到这句话了呢。 “怎么了?”一旁的颜司问。 “没什么。”萧问远笑着将手机揣回口袋里,快步朝前走去又落下一句“不死心而已。” 颜司和萧问远吃穿住行待一块整八年,有些时候连后者开口要吐哪个脏字都清楚,不等话音消散就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 他立马露出一副十分心痛的表情,下一秒又无奈笑起来,快步跟上去的同时摇了摇头,知道自己的众多游戏账号又要遭祸害了。 第1章 天衡1 颜司和萧问远的目的地并非堰春市,这里只是中转站,真正要去的是堰春周边的某个偏远县城。 那个县城还连通很多说不上名字的野山,野山山沟里的村子才是他们真正要去的地方。 山沟里的村子也是他们负责清剿的最后一个异能者村落,清扫完后配合当地武警将人送到附近省的分局,任务就算彻底结束了。 两人兜兜转转在下午四点多来到小县城,负责配合的武警早就到了,双方打了个招呼又简单介绍后,武警队长贺承天将资料递过来,道:“人正盯着呢,现在带你们过去?” 颜司点头,“嗯,走。” 三人走了几步,萧问远补充道:“贺队长,记得开私家车。” “没问题。”贺承天爽快答应,“多大点事啊,不嫌弃的话,开我车过去就行了。” 他不知道二人的具体来历,上头只说是特殊部门的,全力配合就好。 走在前面带路的时候,贺承天用余光打量二人,颜司走路的姿势比较散漫,看起来比萧问远矮了半个头,但他估计二人应该一般高。 二人也都不是壮硕的身材,不过因为穿着衬衫都能看出明显的训练痕迹,单挑的话,队里估计没几个能打过他们,但是就这气质 贺承天想了个形容词,黑道少爷以及黑道少爷的黑道打手,不说办正事了,他甚至想直接给两人拷起来。 别说他队里压根不可能有这样毫无正形的存在。 但凡在街上看见了,他都要叫两人去局里喝一壶,要不是各种证件证明摆在那里,他压根也不信这俩人会是啥部队的。 可惜 配合这俩工作是上头的吩咐,贺承天只能先忍下来了。 二十多分钟后,贺承天用私家车载着俩人来到一个市场附近。 五点多钟,市场附近正是热闹的时候,各种小电驴来来往往,还有很多流动的小吃摊和水果摊挤在街道两侧,汽车根本就不方便进去。 贺承天将车停在这条街入口的地方,坐在驾驶坐上朝前方不远处的水果摊指去,“就是佝着背的那男的,叫吴庆生,三十二岁,户口就是你们说的那村里的。” “这段时间,那村子里都没人出来,这个吴庆生是我们找了好几天才找到的,这两天也一直按你们说的,只是在暗处盯着他,没贸然行动。” 贺承天又朝另外一个方向指去,“那边那几个是我们的人,需要现在动手不?” “不用。”副驾驶上的萧问远说,“贺队长,继续让他们按兵不动就行,什么都不用管。” 说话间,颜司已经推门下车了,关门前,他问:“萧问远,我去了,你有什么想吃的不?” 萧问远回头,“没啥想吃的,你看着买就行,能有的话,就老样子。” 萧问远刚到特殊学校的那两年还只是普通人,成天冷饭馊食,有上顿没下顿,本身又十二三岁,正长身体的年纪,胃也因此出了很严重的毛病,即使后来成了异能者,也还是吃不得辛辣刺激寒凉的。 刚开始看管的那几天,颜司不知道萧问远有胃病。 事实上压根没人能想到一个不到十六岁的异能者居然会有胃病,结果萧问远不止有,还严重到一种离谱的地步。 当时,萧问远要喝酒,颜司就随便给他买了瓶白的,结果他当晚就给自己喝吐了,吐的还是血。 吐血这件事直接刷新了颜司的认知,毕竟他十六岁的时候,住豪宅,买别墅,手握好几个亿,吃穿用度都给自己往贵了置办,实在难以想象萧问远究竟过的是啥地狱生活,简直比他最惨的时候还惨。 可惜十八岁的颜司已经被强行招安从良了,钱也全部没收充公了,没钱不说,他还多了个作天作地又一身毛病的小祖宗——萧问远。 这小祖宗抽烟喝酒,伶牙俐齿,异能不能用就上嘴咬,再不济,只要是他能拿动的,全部都朝颜司摔过。 这也就算了,毕竟当时的萧问远瘦小无比,看起来最多十岁出头,颜司不用异能,也可以轻松用一只手给人控制住。 然而,这小祖宗还嘴硬挑食,每天喂饭这个不吃那个不吃,非要给自己整吐血了才好受。 那时候,颜司每天都要电这小祖宗百八十次。 电轻了,继续嘴硬;电正好了,能乖半小时;电狠了,直接晕倒,还要颜司给他洗澡和换衣服。 因为萧问远的这个胃病,颜司卖掉了自己仅剩的两套房子,每天用顶级食材好好供着。 然而就这样,萧问远还是不满意,该怎么作就怎么作。 颜司为了防止自己哪天真把人电死,天天洗脑自己,就当是十八岁喜当爹,养了个只小两岁的儿子。 这样的争斗关系持续了快两个月,到萧问远开始重新打游戏才逐渐缓解。 虽说萧问远吐槽颜司不给他一分钱花,但他也清楚,当初大部分赚到的钱都用回了他自己身上,不然他哪能在训练时期身高嘎嘎往上窜,没过两年就超了颜司零点四厘米。 甚至到现在,他的胃病也好了很多,得到颜司的许可,还会有三罐啤酒喝喝。 此时,颜司听了萧问远这话自然知道他什么意思,老样子指的是贵的、热乎的、不辣的、不加蒜的总而言之,一堆要求。 颜司瞪了萧问远一眼,“现在没地方伺候你,我随便看着买了,有什么吃什么。” 说完,他关上车门快步离开。 驾驶座上的贺承天显然不明白这两人想干嘛,刚和盯梢的人说继续按兵不动,就见颜司径直朝吴庆生走去。 贺承天:“?!” 我操,这黑少爷不对,这上头派来的特殊部门的人要干嘛? 不等贺承天问坐在副驾驶上的萧问远,颜司究竟要做什么,颜司已经抬手搭在了吴庆生肩膀上。 此时正站在芒果摊前的吴庆生猛然打了个哆嗦,手下意识揣入口袋里,摸着一把折叠水果刀,下定决心只要这人说跟他走一趟就立马拔刀捅过去。 只听颜司吊儿郎当地问:“哥们,这芒果甜不?” 除萧问远外的所有人:“?!” “我怎么知道。”吴庆生吓得结巴起来,“还有,你,你能不能放,放开我。” 吴庆生打定主意,只要颜司不放开,他就立刻拔刀。 下一秒,颜司果断放开吴庆生,摆了摆手毫无歉意地说:“抱歉啊,哥们,我不知道这样会吓着你,主要是看你在这站半天了,还以为芒果太甜了,你不知道挑哪个呢?” 颜司这话听起来十分欠打,但配上他的穿着又毫无任何问题。 他穿着十分花哨的酒红色衬衫,衬衫的领子大敞着,开到胸线的位置,领口处还挂着根银饰链条,松松垮垮地吊着,腰上系着黑色腰带,下身是条黑色西装裤裤,脚上穿着类似马丁靴的靴子,裤脚整个收进去,十分方便抬脚踹人。 再说颜司的长相,比起好看,用妖来形容更为合适,再加上他有钱了就从不亏待自己,皮肤养得非常白,以前白到发光,有了萧问远那个小祖宗后才慢慢降到比冷白皮稍次一点的地步。 加上他此刻吊儿郎当的样子,说是那种混黑的、专门来找茬的公子哥没有任何问题,而且还是娇生惯养的那种。 “没没有。”吴庆生别过眼去,有点担心这黑少爷会踹自己,“我只是在纠结买不买而已。” 说实在的,一旁卖芒果的大娘也点害怕颜司,心底想着一个穷鬼没走,又来个祖宗,她这生意究竟还怎么做啊? 越想她的脸色就越难看,可惜碍于颜司的存在只能憋在心里。 突然,她听到颜司问:“大娘,你芒果怎么样啊,甜不?” “甜。”大娘硬着头皮答道,“都是自家种的,绝对保甜,实在不行我给你挑几个尝尝,不要钱的,就当是送” “不用,我付钱的。”颜司打断大娘的话,“大娘,你帮我挑两袋子。” 大娘继续硬着头皮给颜司装水果,颜司在旁边吩咐道:“给这哥们的这袋可以多装点,另一袋子少装点就行,我儿子嘴挑,估计吃不了多少。” 这话说完,大娘和旁边的吴庆生都愣住了,毕竟颜司怎么看都是二十五六的年轻人,完全不像有儿子的人。 大娘装芒果的动作顿了下,颜司假装察觉不到两人惊讶的表情,环视一圈四周后,又道:“大娘,这里还有什么好吃的,能推荐一下不?正好给我儿子把晚饭也带回去。” “前头最里面那家的烧饼挺不错的,对面走两步的那家煎包也好吃。”大娘似乎发现颜司没有表面那样可怕,略有几分好奇地问:“小伙子,你真有儿子啊?” 听到颜司“嗯”一声,大娘又问:“小伙子,你不是本地人,怎么就带儿子过来了,老婆呢?” “我没老婆,就一个儿子,平时就又当爹又当妈的,来这边嘛,是来走亲戚的。”颜司说着又问了句多少钱,等大娘称完,他掏出手机付完钱将多的那袋递给吴庆生,“给。” 见吴庆生没有接,颜司将这袋芒果放到芒果车上,口气有几分漫不经心:“哥们啊,有时间在这里纠结,不如去努力赚钱,说实话,你这么大的人了,连几个芒果都舍不得买挺丢人的。” “东西我放这了,要不要随你,反正钱已经帮你付过了,我是建议你拿回去的,自己不吃也给老婆孩子吃,别养不好自己,还养不好别人。” 说完,颜司朝大娘摆摆手,“大娘,多谢了啊,我进去给儿子买饭去了。” 吴庆生确实有个老婆,是被拐来的城里小姑娘,逃不掉了,认命了,给他生了个大胖儿子。 可惜吴庆生所有钱都用来买这个老婆了,日子一直过得很苦,那小姑娘偶尔会念叨想吃水果,想吃芒果,但他买不起。 最近村里出事了,村长说任何人不得随意外出,吴庆生出来负责买一星期的油盐酱醋,现在还剩了点闲钱,就想买点芒果。 这是最便宜的一家,可惜他还是纠结了好久。 吴庆生视线定格在那袋芒果上,眼看大娘就要拎起袋子将芒果重新倒回去,他抢先一步拎起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驾驶座上的贺承天实在没想明白这到底是个什么发展,又看了眼吴庆生远去的背影,忍不住问道:“就这么放他走了?拍他一下肩膀,然后再给他买袋芒果?” “嗯。”萧问远坐在副座上,视线隔着玻璃随意扫过周围盯梢的人,“不用继续盯着吴庆生了,让大家都回去好好休息,要是他没怀疑颜司,估计今晚就能行动了,然后我们等颜司回来也可以离开了。” 贺承天:“” 哪个字都能听懂,但为什么组合到一起就听不懂了呢?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见颜司还不回来,不肯相信这人真的是去买晚饭了,又问:“那颜司人呢?他去干什么了?总不可能” “买晚饭。”萧问远回道,“十有八九要买一大堆,等会拿回去,给大家一起分着吃了。” 过了快半小时,颜司才回来,贺承天看到他确如萧问远所说,买了一堆东西回来。 颜司两手拎着一堆袋子,推开车门坐进来,关上门后又将手里的袋子一股脑递到前面去,“来,儿子,吃晚饭!” 话音落下,贺承天的心脏都慢了半拍,生怕萧问远会回头打人。 毕竟算是颜司养大的,萧问远的穿衣打扮和颜司几乎完全一样,全身上下就只有衬衫的颜色不同。 萧问远是纯黑色的。 而贺承天会觉得他像黑少爷的黑道打手也是有原因的,和颜司相比,萧问远能正儿八经用英俊帅气来形容,但这个帅气却极具攻击性。 他不笑的时候,感觉能随时掏把刀出来杀人,而笑起来的时候,脸上又满是不屑,总的来说,他全身上下,连跟头发丝都透露着一种老子谁也不服的可怕气场。 跟他坐在车里独处的二十多分钟里,比起同事,贺承天觉得他更像自己要押送的某个不良分子,不单单想给这人把手铐拷上,还怕他做出什么常人难以理解的疯狂举动。 但出乎贺承天意料的是,萧问远并没有打人,只是满脸嫌弃地将所有袋子翻了翻,然后全部丢回了后座,“不吃,要吃你自己吃,没有一个我喜欢吃的,就这样你还想当我爸?” “爱吃不吃,买了快二十种还没你想吃的,怎么不思考思考你自己的问题。”颜司将一堆吃的放到旁边放好,然后掏出一个芒果,问:“芒果呢?” “回去削皮了切块吃。”萧问远回道。 “切。”颜司将芒果丢回袋子里,“没有少爷命,全是少爷病,我怎么就摊上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了。” “是,我是个小没良心的。”萧问远头也不回道,“看在我主动承认的份上,颜司你” “不可能。”颜司想也不想地拒绝了,“烟绝对禁止,酒的话昨天刚喝过,这周的份已经没了。” 萧问远沉默了一瞬,讨价还价道:“上周没有,昨天的算上周的。” 颜司勉强让步,“今天不行,等任务彻底结束的。” 萧问远果断答应,“成交。” 贺承天:“” 到处都是疑点,一时间都不知道该问哪个。 见贺承天迟迟没有开车,颜司觉得不应该啊,萧问远应该说了等他回来就能走了的。 他伸手拍了拍贺承天的肩膀,提醒道:“贺队长,开车走人啦,把大伙都叫回来吃饭休息,我晚饭买挺多的,绝对够吃了。” 贺承天又被提醒了一次才驱车离开,一路上听着两人斗嘴愣是没插上嘴。 贺承天本来是想安排两人住在队里凑合一下的,但是颜司说已经订好了酒店,就在附近,回趟警队将吃的送过进去就去酒店了。 这一瞬间,贺承天对上头的吩咐产生了怀疑,这两个人真的是什么特殊部门来出任务的吗? 还住酒店,跟来度假的似的,一点正形没有。 颜司将吃的送到队里时,将买的一堆吃的每样挑出一个留了下来,剩余的全部分给了先一步回来的盯梢人员,然后就飞速去往隔壁酒店了。 此刻的贺承天已经麻木了,定酒店就算了,还是最贵的那种。 站在顶层的豪华套房里,他也从怀疑上头的吩咐变成了质疑,然而到底是忍住了没将心底的想法说出来。 几分钟后,颜司拎着一袋芒果进来,一进来就二话不说去找水果刀了。 颜司去削芒果的时候,萧问远找个枕头过来,然后翘腿坐在沙发上,掏出一个平板在上面飞速调着什么东西。 又过了几分钟,颜司削好芒果回来,萧问远起身改坐到单人沙发上,顺便将枕头丢在刚坐的位置上。 颜司将芒果放到桌上,然后直接躺到长款沙发上,头正好枕在枕头上,嘴里嘟囔道:“萧问远,晚饭想吃什么?” “你不是都拿过来了嘛,我每样尝点就行,吴庆生要是有良心的话,可能今晚就回村了。”萧问远将平板递过去,随手叉起一块芒果放进嘴里,咽下去后嫌弃道:“颜司,你被骗了,这芒果不甜,还有点硬。” 颜司将萧问远调好的地图放大,指尖闪过一点蓝色的电弧,随口问道:“小没良心的东西,有的吃就不错了,另外,万一吴庆生跟你一样怎么办?” 萧问远道:“我还算有点良心的,至少你买的芒果不好吃,我还是吃了的,而吴庆生没良心的话,你给他的那袋芒果就会全部烂掉。” 贺承天站在一侧,心底的疑惑彻底憋不住了,“颜司,萧问远,你俩到底是啥关系啊?又是来干嘛的?!确定是来执行任务的?!” 第2章 天衡2 就两人的关系,在贺承天看来,二人看起来一般大,但说话方式,相处方式着实怪异。 说亲不亲,说远也不远。 更让贺承天想不明白的是,颜司话里话外自称萧问远的爸。 而萧问远虽然一副谁也不服的凶样,却也没有直接否认,总不能真是 萧问远和颜司对视一眼,突然都笑了起来。 几秒后,颜司捧着笑疼了的肚子率先回道:“关系挺多的,但贺队长你非要听个准确答复的话,搭档,除了互相看不顺眼,成不了灵魂伴侣,哪方面都绝对适配的搭档。” 萧问远慢悠悠将芒果吃完,靠到沙发上笑得略有几分嫌弃,“虽然不想承认,但确实如此。” 贺承天更懵了,而颜司放下平板又看了眼手机,“萧问远,有空的话接几单。” “没空,不接。”萧问远道。 “快点,不然你以后没号双排了,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颜司将自己手机递到萧问远面前。 他重新拿起平板,又道:“自己去对接,随你看着来。” 迫于现实的威胁,萧问远将颜司的手机拿起并翻看起来。 正式接单前,他问:“吴庆生怎么样了?” “看着呢。”颜司看着地图上显示的宾馆名称,道:“一个地方没动,今晚估计是够呛了,还真是个没良心的,可怜了我的芒果啊。” 萧问远笑道:“事实证明,我还是挺有良心的。” 贺承天:“” 还是这样,两个人说话都能听懂,但为什么放一起就听不明白了呢?! 眼见贺承天的疑惑越来越明显,整个脸都要拧成问号了。 颜司抬眼望过去,问:“贺队长,你们签过契约没有?就那一张纸的单子,上面可能写东西,也可能就只是一张白纸。” “签过。”贺承天说。 所有参与此次任务的人都事先签过一张纸,纸上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写名字的地方,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现在听颜司提起,他眉头轻微皱了下,“那东西怎么了吗?有问题?” “没问题,那东西算是强制性的保密协议,你签了那东西我就能放心说了。”颜司躺在沙发上翘起一条腿,又抬起手臂正对着贺承天,五指之上瞬间缠绕着明显的蓝色电弧。 在贺承天不可思议的目光中,他笑着说:“特殊部门,顾名思义,我们是有特殊能力的人,你可以把这种能力叫做异能,而我的异能和电有关。” “我有一种特殊能力,名叫【电感】,被我用电接触并标记到的人,只要不是相隔成百上千里,去到哪里我都可以知道。” “更重要的是,我的电可以通过被标记的人扩散,逐步形成一个动态感知网,其实说是动态感知网也不全面,毕竟只对活的东西有效。” ”换言之,我只要躺在这里等吴庆生回村,用不了多久就能知道那村里有多少活人,而这些活人又都站在哪些地方。” 颜司将指尖的电弧收起,将平板转过来朝向贺承天,指着屏幕里地图有标注的一个小宾馆。 “贺队长,这里,就是吴庆生现在的所在位置。” 他将平板重新对转自己,又随意在地图上翻了翻,满不在乎道:“说实话,吴庆生还挺胆小的,我本以为他会被我那番话刺激到,然后用最快速度拎着芒果回村呢。” “这样的话,我今晚就能知道村子的情况,然后” 颜司的视线转向已经开始打单子的萧问远。 在灯光下,他的笑容多了几分邪性,让人不寒而栗,“我跟我的搭档就能悄无声息地快速解决他们了。” 贺承天站在颜司不远处,觉得这青年无论是语言还是表情都像个无视律法、狂妄至极的疯子。 他强忍住拔枪的欲望又深吸一口气,刚想咬牙说些什么。 只听颜司又笑着说:“放心啦,贺队长,我早就从良了,遵纪守法,安分守己。” “更何况,我说的解决他们也不是杀人,只是单纯将人放倒而已,当然了,一切都要以实际情况而定。” “如果村里的异能者拼死反抗,我们也会考虑是否将人当场击杀。” “不过我可以向贺队长你保证,警队不会出现任何伤亡,村里的普通人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此时,贺承天的认知还处在极大的震惊中,但也并不妨碍他理清现在的局势。 这个世界上存在拥有异能的异能者,这个躺在沙发上,穿着骚气,长相妖艳的青年就是其一,那个村子里也有异能者,那些异能者就是青年需要消灭的目标。 这个过程中,青年唯一能保证的就是不会伤及普通人,而异能者贺承天暂时无法想象他们的战斗究竟是什么样的。 他明白这已是青年能做到的最大保证了,道:”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全” 不对啊,贺承天猛然反应过来一件事,这青年刚说自己从良了,难不成以前真是罪犯啊?! 贺承天难以想象和接受自己居然要和一些犯罪分子共事。 这一刻,他彻底否定了上头的吩咐,无论是什么样的情况,都不该让这些犯人 眼看贺承天就要拿出手铐上来拷自己了,颜司笑着摆摆手,“贺队长,我以前没杀过人,最多就是帮人搞搞黑幕,然后赚了点小钱而已,被招安从良后,这些钱也全都充公了。” 贺承天把即将掏出来的手铐收了回去,当然,这个前提是他不知道颜司说的小钱是好几个亿。 他勉强松了口气觉得颜司还算有救,又转头看向正打游戏的萧问远。 萧问远翘着腿坐在单人沙发上,手指的动作快得让人难以看清,身体其他部位却无比放松。 他脸上没什么笑意似乎有几分不屑,但有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游刃有余。 然而就像贺承天说的,无论笑与不笑,萧问远全身都写满了攻击性。 明明只是打游戏,但贺承天却在心底生出一丝莫名的紧张,就像闯关游戏打到最后,即将推开终极boss的所在大门。 这种紧张里还有恐惧和未知,似乎有什么东西就此超出了掌控,让人不知不觉间就被冷汗浸湿了后背。 “贺队长,别一直盯着萧问远看。”颜司漫不经心的声音及时将贺承天拉了回来。 他看着终于清醒过来,后退几步又深吸一口的贺承天,再次出言提醒:“尤其是在萧问远精神集中的时候,尽可能别看他,不然就会发生非常非常糟糕的事情。” “好,我知道了。”贺承天别过眼去,又将手伸向后背摸了摸,那里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湿。 他深吸一口气,将刚刚的恐惧压下,问:“颜,颜司,萧问远的异能是什么?” “跟精神有关,但严格意义上说也不太算。” 颜司卖了个关子,像是要刻意吓贺承天一般,“跟萧问远打的话,如果没有一击必杀的把握就废了他的手或者胳膊,要是废掉也做不到的话,就背过身去避开他的视线快速跑路。” “要是跑不掉的话,在他拿手碰到你之前想办法”颜司拖了个很长很长的尾音后将最后的两个字咬得极重,“自杀。” ”颜司,你非要把我形容得这么危险吗?”萧问远忍无可忍地瞪了颜司一眼,“你那些都是什么形容词?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说什么游戏boss呢?” 颜司满不在乎地怼道:“你以前那种行为和副本boss有区别吗?” 说完,他再次想起当年因为同情心而受暗算的事情,骂道:“小没良心的东西。” “照你这么说,你应该感谢我当年只是个小没良心的东西。”萧问远重新低头打游戏,赶在颜司回怼前又道:“分比较高,到此为止。” “看在钱的份上放你一马。”颜司说着又看了眼时间,淡淡提醒道:“这把结束记得先吃饭,我买的时候可全是热乎的啊,到时候又犯了记得别赖我头上。” “不赖你。”话音落下,萧问远结束游戏,他放下手机,起身去远处拿吃的。 颜司朝他看了眼,“芒果在厨房里,刀就在旁边,顺便给我削几个过来。” “你公子病也不少啊,颜大少爷。”萧问远拎起装晚饭的袋子朝厨房走去,那背影颇有几分找人干架的气势。 片刻后,削芒果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贺承天:“” 他算是看明白,这就俩被迫从良的问题少年,而且一个比一个问题大。 不对,用少年犯来形容更合适,难怪自己哪哪都看不顺眼呢,和自己从根上就压根不对等的存在。 他眉头蹙起,看了眼躺在沙发上无比惬意的颜司,试探道:“你们那个部门里,都是你俩这样有前科的?” 贺承天还是不好意思将少年犯三个字说出口,换了个稍微委婉的。 但颜司显然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他回道:“不是,大部分,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挺正派的,但我们队的话基本全是。” “比如?”贺承天又问。 颜司想了想,“脾气和战斗力同样爆表、行为比二哈还抽象的西北狼;极其擅长pua、戴眼镜的斯文败类箱水母;外表天真无邪但一肚子坏水的小恶魔丹顶鹤,宇宙超级无敌” “停。”贺承天打断颜司的话,“先不管为什么都是动物,光你说的这几个听起来也没多大问题,以前能犯过什么事?” 颜司见萧问远端着盘子过来便立马从沙发上坐起来,“从上到下,连杀八人,传销头目,异教教主,最后那个,因为从小管得严,所以目前没犯过啥事。” “你说岑少?”萧问远将装满芒果的盘子放到桌子上,又拿了个煎包坐回沙发上,咬了一口才道:“他但凡不是管得严,绝对会把岑队找个地方藏起来,然后乐此不疲地搞强制爱。” 贺承天:“?!” 岑队?岑少?一个姓的?!! 你们这个特殊部门真的没问题吗? 贺承天倒吸一口凉气,今日不止认知被刷新了,连三观的下限也被刷新了。 这群人,到底凭什么! 不止不用被关起来,还能这样光明正大在外面晃荡。 “你俩呢,你俩问题也不小。”贺承天说。 他的语气跟在审问罪犯没啥区别,眼神也带有明显的恶意和不屑,仿佛在看什么垃圾一般。 “不不不。”颜司塞了口芒果快速否认,“跟他们比,我绝对算是良心,就是收钱搞黑幕而已。” 他指着刚吃完包子的萧问远试图转移火力,“但萧问远就不一样了,那地方四舍五入和精神病院没啥区别,他在那精神病院里当终极boss,差点团灭我们半个三队的人。” 余光瞥见贺承天朝自己掏出手铐,还有他那愤怒和厌恶的表情,萧问远眼皮子抬眼不抬,“颜司有没有告诉你,他所谓的收钱,零零散散加起来快十个亿。” 贺承天:“” 看起来一副手铐不太够啊,两个都不是好东西?! “贺队长,你可以拿我们当潜在犯,或者直接当犯人,反正怎么样都行,毕竟那是事实,只是任务在身,手铐的话还是免了。”萧问远说。 他在袋子里挑了半天,掰下半块烧饼,然后将袋子朝中间推去,“颜司,我差不多垫垫就行了,你记得把我剩的那半块吃了。” 他叼着烧饼靠在沙发上后,才抬眼看向贺承天,”贺队长,你也过来吃点,这两天正式出任务前还得麻烦你跟我们待一起,有什么看不惯的地方你可以直接说出来,但是先提一句,你说了我也不会改的。” 贺承天:“!!” 这他妈的,杀人犯还还这么嚣张?!谁给他的胆子的? 上头到底怎么想的,为什么要派这样的人过来!? 就因为他们那什么异能?! “切,一会饿了有你好受的。”颜司将袋子递过来把里面的半边烧饼拿出来,又把面前盘里的芒果盘推过去,“打单子的时候记得吃点。” 颜司咬了口烧饼发现贺承天还站在那里。 他无奈耸耸肩,又满不在意地笑起来,“贺队长,咱们这个特殊部门呢,大多数人都根正苗红,走中庸之道,也就我们三队的这几个,野路子出身,离经叛道。” “说难听点的呢,在三队里啊,随便有个亲爹亲妈疼爱的已经算是顶配了。” 在贺承天毫不掩饰的、极度厌恶的目光中,颜司又摆了摆手,“别人的经历我也不好拿来说,就拿我自己来举例。” 他侧躺在沙发上边吃烧饼边说:“我一出生就被丢孤儿院了,颜是院长的姓氏,至于司嘛,死的谐音。” “那天要不是院里正好有人出去丢垃圾,正巧发现垃圾桶里还有个我,我早就该死了,所以院长说我命不该绝,用个司当名字就算抵了出生的那场灾了。” “院长对我很好,可惜我八九岁那会,他本性暴露了,经常对我做些出格的事情,这些事情想也知道我不可能同意的,但是不同意有用吗?” “没有用,现实没那么多美好的童话故事,那么多次从未有人来救我,而最过分的一次,院长也生气了,他打了我一顿后才把他想做的做了。” “结束的时候他还告诉我,说对我这么好,就是图我长得好看,养好了,养大了,等着有天能真正办了我。” 颜司吃着半边烧饼,说话的语气满不在乎,仿佛压根就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那天,我的腿还给他打折了,他抱我去洗的澡,一边洗还一边警告我,别想着逃跑,屁大点的孩子,没了他能怎么活啊?洗完之后,他还跟我说他给我养得多好啊,白白净净的。” “当时我就不乐意了,他算个什么东西,我离了他难不成还就死路一条了吗。” “腿断的那几个月里,他盯着我怕我和别人乱说话或者直接想不开自杀了。可惜啊我这人想活,而且想活得潇洒,于是我装得很乖,他让干嘛就干嘛,之后等腿好差不多时,他已经完全放下戒备了,我当天夜里就跑了。” ”刚跑出来的时候,我管他犯不犯法,只要给我钱,我啥都干,反正能让我养活自己就行。” “结果实践证明,我不止给自己养活了,还养得贼好,十五六岁那会啊,我手上好几个亿呢,开游艇,住别墅,要多奢侈有多奢侈,可惜没过多久就被抓了,被迫从良,资产充公。” “然后从良还没两年,十八岁那会儿,又摊上了这个小祖宗。”颜司拿手指了指萧问远,“这小没良心的东西啊,我最惨的时候都没他惨。” “异能者的身体素质有多强呢,子弹打几下,只要不打到致命部位都死不掉,不到一星期就能好,还不会留疤。” “结果呢,萧问远居然有胃病,养到现在整八年了都没完全好,跟他肉搏练手的时候都不能朝肚子上打,给胃打出血了还要我去掏钱治。” “颜司?”萧问远突然插了句嘴。 颜司立马改口,嘴里继续塞了口已经彻底凉了的烧饼,含糊道:“是,钱是一起赚的,所以也是一起掏的,那次我也不该逼你真叫我声爸,并为此大打出手然后没收住手,给你肚子上来了几拳,导致你胃出血进了急诊,你那天没操控我让我扇自己几巴掌还真是我的良心好儿子啊。” “总结,我作死,我低头,我认错,有些事情,放心里就够了,不用真叫出来。” 贺承天即使厌恶至极也下意识朝萧问远看过去,但萧问远正聚精会神打单子,别说再开口了,连个眼神都没给颜司。 居然默认了这件事。 颜司显然也是知道这点,他咽下最后一口烧饼,又拍了拍手上渣子,“可能在贺队长你看来这些事情挺不可思议的,但这就是真实存在的,我们前半生都是这么过来的,被抓住了,被迫从良了,现在能遵纪守法已经是顶天了。” “贺队长,这几天呢,让你跟我俩这本该这处死的少年犯待一块儿确实挺为难你的,你要觉得膈应或者恶心呢,就该说说、该提提,不用憋在心里。” “更何况,你瞧不上我俩,我俩也不稀罕你的瞧上,你要觉得不服呢,用我们三队的规矩,谁拳头硬,听谁的。” “我不用异能,也不需要萧问远打配合,你们队里,就这次要配合出任务的,一起全上了都行,大不了给我打个半死,然后搁沙发上躺几天。” “颜司。”萧问远嘴上叫着颜司的名字,却是抬眼看向贺承天。 在俩者目光将彻底接触的瞬间,颜司手抵在萧问远头顶,将他的视线重新按回手机上,“你爸说话没你插嘴的份,老实打单子去,晚点记得再洗个头,我手上都是油,算了,直接洗个澡得了,挺脏的。” 帮贺承天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逃过一劫后,颜司站在萧问远身旁,又轻笑一声,“不过就像萧问远说的,你说了,真打了,有些东西我们也不会改的,毕竟野路子出身,离经叛道,我个爸妈都没见过的,为了活命和金钱什么干的玩意,拿什么跟你这样的比呢?” 颜司说着拍了拍手,发现还是拍不干净手上的渣子索性朝洗手间走去。 颜司向来怎么滋润怎么来,能躺着绝不坐着,他的站姿也一向随意,时常给人一种他个头不高还有点羸弱的错觉。 可朝贺承天走来时,颜司却站直了身子,他与萧问远是一般高的,都比贺承天要高了半个头,只是站得懒散,让人会下意识忽略而已。 有一瞬间,贺承天觉得这青年可怕而疯狂,似乎一脚就能轻易把自己踹倒在地,然后用力碾过去。 但下一秒,颜司直接从贺承天旁边经过。 他边走远边用无所谓的语气道:“放心,我不喜欢打人,更不喜欢杀人,只是想用实际行动表明一下,我要对你做什么,其实非常容易。” “改邪归正这个词呢,用在我们身上并不合适,但看在我俩跟贺队长你啊,勉强算是殊途同归的份上,这几天就请你多多担待了。” “贺队长,你不用想太多了,刚刚说的那些只是跟你把一切都挑明了而已,我不屑于和任何人卖惨,你可以不服,也可以上拳头,站着不动让你打都成,但是” 颜司的声音混着水声从洗手间传来,“别再拿那种看杂碎的眼神看我俩,不是天生坏种,谁想这么活着呢。” 颜司似乎是想给贺承天考虑的时间,又或者是因为别的什么,他走出来拿条浴袍就又回了洗手间。 “萧问远,我洗个澡,安静打单子。” 第3章 天衡3 贺承天站在客厅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颜司说的这些东西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他一直都坚信,违法犯罪了,就是坏的,就是恶的。 可是换另一种角度想,除非天生坏种,否则谁想主动违反犯罪呢。 不知过了多久,贺承天深吸一口气,挪动几步正面朝向萧问远,腰刚弯下一点,就被萧问远头也不抬地打断了:“贺队长,我不需要、也不接受你的道歉。” “说难听点,你还不配。” 贺承天弯腰的动作僵住了,只听萧问远继续头也不抬道:“但是你必须给颜司道歉,他养了我八年,除非被吵到否则很少说些骂人的词,气急了电我的时候也依旧只会说我是个小没良心的东西。” “这是他第一次在没被吵到的情况下,说恶心、玩意、杂碎这些词,结果却是用来说自己的。” “你真的很有能耐呢,贺承天。” 萧问远将手机声音打开并开到了最大,似乎在借此掩盖自己接下来的话语,但那声音冷得可怕,带有极端的攻击性,准确而清晰地刺入贺承天耳中。 “有妈奶,有爸养,无病无灾,一身正气又道貌岸然,多好的命啊,他妈的!我俩但凡随便有样你有的,能让你用这种眼神看?颜司能因为你的几个眼神就这么骂自己?!” “就这样,他刚刚还救了你的命。” “知道吗,人生在世,死活都很容易,而我偏偏擅长让人生不如死。” “贺承天,你应该感谢我从良了,不然,要换以前” “别说了。”贺承天别过脸去,用一种无比愧疚的声音道:“我没想瞧不上你们,我一开始真不知道这些,我会给他道歉的,我” “行了,剩下的话跟颜司说,我不需要你跟我解释这么多。”萧问远不耐烦道,“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贱,这句话放在这里也是一样的,迟来的道歉比屎还臭,待会无论他想不想闻,你都得给我拉。” “现在安静坐着或者站着,反正干什么都行,不想找死就别拿你那双眼睛看我。” 贺承天被萧问远怼得瞬间闭嘴了,像个犯错事的小孩般,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快半小时后,颜司穿着一身浴袍回来了,没事人一样越过贺承天,重新躺到沙发上打了个呵欠然后拿起平板看了看,嘴里嘟囔道:“还真是一点不动啊。” 他抬眼见贺承天那难看的表情,再想起洗澡时突然听到的游戏音效,忍不住狠狠瞪了萧问远一眼,“萧问远,我让你安静打单子,你又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萧问远道,“就说我不需要也不接受他的道歉,然后让他等你来了,给你道歉而已。” 颜司挑了挑眉,又坐直身体,有些正式地看向贺承天,“贺队长,道歉的话其实有没有都无所谓,毕竟大多数情况,我俩都是被打服的,虽然这个服也只存在于表面,但有些太正式的话我其实还挺不习惯的。” 颜司刚说完,贺承天就转身面朝颜司,弯腰低头,语气诚恳,“对不起,我知道这些话有些迟了,但是真的很对不起,我没有瞧不上你们,也没想让你们揭自己伤疤。” 颜司张了张口,似乎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又沉默了几秒了,才略显无奈道:“贺队长,你的道歉,我接受了。” 这话刚说完没一分钟,萧问远便结束游戏,放下手机,起身留下一句“我去洗澡了”就快步离开了。 “贺队长,那小祖宗已经走了,可以过来放心坐了。”颜司有几分欠打地朝贺承天招招手,“萧问远生气的时候嘴挺臭的,他要是说了什么恶心人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没有。”贺承天摇摇头,抬脚走到最远处的沙发上坐下,“他有些话说挺对的。” 颜司摆了摆手,用一副很真诚的口吻道:“贺队长,你要觉得他说的话很有道理,那我建议你改天去挂个脑科或者耳科,毕竟没出问题的话,没人会觉得骂人或者膈应人的话是对的。” 贺承天:“” 一个直接骂,一个骂人不带脏字。 就你俩这嘴,想不经常挨打都很难。 说实在的,当贺承天放下有色眼镜后,颜司和萧问远二人压根就没有他想得那般不堪。 一个躺在长沙发上自顾自地刷手机,偶尔翻几下平板监视下吴庆生,另一个翘起二郎腿坐在单人沙发上,头也不抬,手速飞快地打游戏。 大多数时间,两人各自干着手头的事情,谁也不搭理谁,偶尔一方开口说几句了,另一方就会快速怼回去,相互之间连个眼神都不给,只是怼上几回合,然后就重新安静下来。 勉强知道了两人的过去后,这样的相处模式在贺承天看来居然充满了生活的气息,一下子就明白了为什么那个特殊部门愿意给他们重见天日的机会。 贺承天到底是个普通人,深夜一点多的时候,颜司就强制让他去睡觉了,语气里充满了威胁,要么他自觉去睡觉,要么让萧问远看他一眼,再不济,自己电他几下。 在颜司的威胁下,贺承天被迫去睡觉了。 他早上六点醒来时,发现两人还如先前那般各自干着手头的事情,一个躺着,一个坐着,与自己睡觉前没有半点变化。 “你们就这样,一晚上没睡?”贺承天问。 颜司“嗯”一声又打了个呵欠,“不过我是差不多了,等外卖到了,拿过来再盯着萧问远吃完就去睡了。” 话音落下,颜司手机响起来,他拿起手机看了眼,一看是外卖电话就起身慢悠悠地朝门口走去。 开门、关门的声音响起。 几分钟后,颜司拎着几个精致的外卖包装盒回来了。 他将外卖放到桌子上,有些困倦地拆开包装盒,将其中一份推到萧问远面前,“这已经是我能点到的最贵的了,将就一点。” “谁说我挑了?”萧问远回道。 “是,本质上你啥也不挑,有个吃的就成,就是非要嘴硬作死作上那么几下。”颜司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小声嘟囔道:“也就我啊,见不得你那惨兮兮的样子,换是岑少在这里,你要敢摆这脸色啊,打不打架我是不清楚,但顿顿凉水泡馍是肯定的了。” “所以我搭档是你。”萧问远笑着说,“不是岑少,不是任何人。” “是是是,摊上你这没良心的小祖宗是我这辈子的荣幸。”颜司将自己的那份外卖拆开吃了一口,抬眼见贺承天又在那站着了,朝他吊儿郎当地招了招手,“贺队长,来吃饭了,晚饭不吃没啥事,早饭啊,该吃还得吃的,总不能是嫌弃。” “没有。”贺承天走过去坐下来开始吃饭,还不等拆完就听颜司笑着问:“萧问远啊,对那锦鲤一口一个哥,说话要多好听有多好听,你说他要知道你对他未来老丈人是这个态度会怎么样?” “关系过了,还有”萧问远放下手机抬眼看向颜司,“为什么你是老丈人?!” 贺承天吃饭的动作一顿,锦鲤,一口一个哥,未来老丈人这些人都是些什么奇怪的关系啊?! “人老板给他开的工资,一个月八十八万八千八百八十八,彩礼我往少了说顺便再取整抹零,怎么也得八千八百八十八万,这要是以前啊,我再给你翻十倍,不就是彩礼嘛,你爸我钱多,可惜啊” 颜司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可惜我现在连最低的都给不起,所以只能委屈你一下,让我直接打包送出去了。” 萧问远沉默了一会儿,又吃了些许颜司点的早饭,才道:“不会发展到那步,你也不用把我送出去。” 颜司:“” 我这儿子嘴咋那么硬呢。 颜司不满萧问远这臭屁态度,他抬手不等电弧出现,就见萧问远的眼里多了几分挑衅,他道:“颜司,电我也没用,我啥样的人,你心里最清楚不过。” 颜司腹诽道,是,你的人生信条,老子死不低头,除非对手带电,这电几下还只是表面低头,私底下该啥样还是啥样。 他将手放下来,快速把早饭吃完,打了个呵欠的同时将平板递给萧问远,“我去睡觉了啊,到时候记得叫我。” “嗯。”萧问远说,“去。” 颜司离开后,正在吃饭的贺承天瞬间僵住了,知道一些始末后,再让他跟萧问远独处着实有些紧张,担心这人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 事实证明,贺承天的担心压根是多余的,萧问远根本就不睬他。 这浑身上下写满攻击性的家伙安静吃完了早饭,将自己和颜司的早饭盒子一同装到垃圾袋里,顺便又找了个充电器过来给平板充上电。 最后,他去颜司睡觉的地方晃了一圈,回来的时候手上还拿着颜司的手机。 他坐回沙发上,对着自己的手机拍了几张照片,没过几秒钟就听到了收款的声音。 又过了几分钟,他重新拿起自己的手机,开始安静打单子,正式开始前又提醒贺承天:“随便找点事情分散注意力,别看我。” 贺承天:“” 真拽啊,真是欠打。 贺承天深吸一口气,在心中反复告诫自己,这是能当副本boss的存在,忍住,打不得也打不过。 下午一点多,颜司醒过来发现吴庆生已经开始移动了,他让萧问远立刻去补一觉,等确认其进村了,动态感知网开始扩散就出发行动。 傍晚快六点时,颜司通过吴庆生身上的标记将其位置在地图上进行比对,确认其已经进入了野山。 晚上八点多,吴庆生的位置不再移动,颜司开始逐渐扩散动态感知网,正巧此时,萧问远换好衣服走过来,他道:“二十分钟后,出发行动。” 干坐了快两天的贺承天立马站起来,跟队里其他成员下达了同样的指令。 然而还未等到二十分钟,躺在沙发上的颜司突然坐起来,看向贺承天用一种极其严肃的语气问道:“贺队长,有准备直升机吗?” 贺承天不明白颜司怎么了,点头回道:“是有准备,但按照计划不是” “立刻行动!”颜司的语气近乎命令,“最快速度带我和萧问远过去!” 说话间,颜司和萧问远已经出门了,两人的步伐很快,贺承天小跑才勉强跟上,他问:“出什么事了?!” 颜司头也不回道:“感知网上的标记在快速消失。” 萧问远补充道:“颜司的感知网只对活人有用。” 补充完毕,贺承天瞬间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没用多久直升机就载着三人朝野山飞去了。 半小时后,直升机飞入大山深处,驾驶员道:“队长,太黑了,没有具体位置的话” “继续往前。”颜司打断对方的话,“三百米左右,然后下降,不用担心降落高度,我们能直接下去。” 驾驶员:“!?” 直接下去! 这怎么下啊? “按他说的做。”贺承天说。 不到一分钟,驾驶员也明白怎么下了,就是单纯的字面意思,直接下去。 颜司将舱门打开,没有半点犹豫直接跳了下去,萧问远比他慢一步,因为他抽空把贺承天的对讲机摸走了,跳下去前不忘补充道:“这个暂时征用了,你拿备用的。” 不等贺承天反应过来说些什么,两人早已跳出了机舱。 驾驶员有些绝望地看向贺承天,“队长,他们有降落伞吗?” 贺承天:“” 有个屁的降落伞,七八层楼的高度直接跳下去,这两人还能活着吗? 此时,颜司借用电弧形成两张暗蓝色的电网进行落地缓冲,紧接着碰触地面的霎那又朝前翻滚一下,身上连个灰尘都没沾上便安全着陆。 下一秒,萧问远用同样的方式安全落地,但他毕竟不是电元素的异能者,缓冲电网的电弧只能硬扛过去。 站起来的瞬间,他狠狠瞪了颜司一眼,“颜司,你故意的?” “我都电你这么多年了,偶尔用点力不行吗?”颜司怼道,“没时间跟你磨叽,尸体什么的晚点再看,先这边走。” 萧问远边伸展电得有些麻木的肩膀边跟了上去,他问:“留了活口?” “嗯。”颜司回道,“那吴庆生的名字挺好的,感知网里就剩他一个最初的了,哪天我也给你改一个,大难不死,活得长一点。” 萧问远无比嫌弃,“得了,要改你自己改。” “开玩笑的,才不给你改呢。”颜司笑着说,“谁知道改到你这会不会跟我一样是个谐音,庆生还谐音轻生呢,多不吉利啊。” “问远挺好的,试问前路,遥问远方,叫你好好活着呢,比什么庆生好多了。” 萧问远沉默下来,这些事别人只是知道个大概,但颜司却是亲身经历过来的。 他其实不到十六那会儿就不想活了。 颜司几人行动那天,是萧问远第一次决定自杀的日子,他操纵医生把自己重新绑回电椅上,开启开关,等待死亡。 可惜他没死成,颜司用【电感】带着霍斩兰找到他,又成功救下了他。 之后被折断双手,按在电椅上的时候,萧问远以为自己能死,谁想都那样了,霍斩兰居然还给他一条活路选。 于是萧问远骂了霍斩兰一句傻逼东西又自己踹开了开关。 那时,萧问远想命令所有人跟自己一起去死,但转念一想,颜司这阻止自己自杀的罪魁祸首也在里面。 傻逼东西,坏他好事,配跟他一块儿上路吗? 当时的他绝对不知道就是这个转念一想,颜司后续又阻止了他成千上百次的自杀。 跟孽缘似的,一个想活,一个想死,两人一个赛一个不服,结局是萧问远认输了,因为前者带电,这个他真扛不住。 刚开始被颜司看管的时候,他一天被电几百次,有一半以上是因为他想不开,在尝试用各种方式进行自杀。 作天作地,挑三拣四,也单纯是在逼颜司放弃自己,只要颜司放弃了,他也就解脱了。 可惜,颜司对活着这件事有执念,连带对萧问远这喜欢想不开的小祖宗也有了执念,硬生生给人养活了不说,还养得很好。 以至于即使现在他不寻死了,依旧会跟颜司挑三拣四的,用对方的话讲,就当养个儿子了,当爸的愿意伺候和管着。 “能活就活,不能活就算。”萧问远的声音从颜司身后传来,“你说多少次,电多少次,我都是这个态度,但是你执念比我深,所以我好好活着。” 颜司头也不回地怼道:“真想把你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拍下来然后发给那锦鲤。” “拍就拍呗。”萧问远的口气有几分嚣张,“你连他联系方式都没有,凭什么发给他,” “他家是没网线吗?”颜司威胁道,“有种你就一辈子不跟人双排。” 萧问远:“” 忘了这茬了,颜司这家伙能断网线,也能摸网线找人。 第一次颜司没有抬手电人,萧问远主动改口:“不说了,我道歉,我认错,人生态度不变,但目前想活着。” 颜司没有再搭理萧问远,在心底骂道:萧问远,你人是真怂,嘴也是真的硬,真是差点没气死我! 第4章 天衡4 颜司又在村子里绕了几个弯,在一个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房子前停下来,道:“吴庆生就在这里。” 他伸手推了推门,老旧的木门吱呀叫了几声,可惜从里面拴住了,但靠推是不可能推开的。 自知推不开门后,颜司二话不说直接侧身让开,下一秒,萧问远一脚拽在木门上。 伴随一声碎裂的巨响,无尽的尘埃涌起弥漫在空气中,颜司伸手在鼻尖附近扇着,抬脚朝屋内走去。 这个村子的变故发生得突然,八九点钟的时候,几乎家家都能亮着灯,借由这些灯光,两人落地瞬间就将村里的情况看了个大概。 满地尸体残骸,鲜血和脑髓溅得到处都是,说是屠村也不为过。 一个异能者数量未知的村子,在很短的时间内被人屠杀殆尽,想也知道凶手也是个异能者,而且异能强大,手段残忍。 比起盲目去追人,还不如问问这仅剩的活人到底发生了什么,而且越快越好。 不等烟尘散去,颜司已经穿过院子,进到标记显示的屋子。 这是一个很有年代感的屋子,头顶的灯泡一闪一闪,照亮着大量的米油盐、不会轻易坏掉的食物、还有几具零散碎裂的尸体。 颜司无视那几具尸体,在屋里大致打量一圈,不大的屋子,有没有藏人一眼便能知道。 萧问远则蹲在地上捡起一截断手观察起来。 断面凹凸不平,中间的骨头能明显看出是被暴力碾碎的,还有些许细小的骨渣黏在血肉之上。 他又翻了翻其他几具尸体,零零散散的,都不用比,光看衣服就知道不是同一个人的。 “动物型?”萧问远随口道,“胃口挺大的啊,把半个村的人都吃了,还挺挑食的,这个吃点,那个吃点。” “未必,至少一般动物吃不下一个村的人。”颜司抬手指向一个堆着瓷缸的角落,“那里应该有个地窖,萧问远,把缸搬开。” 萧问远走过去,低头看了眼瓷缸内部,后退几步说了句“离远点。”便用力抬腿踹了上去。 瓷缸碎裂之后,里面的浓黑液体瞬间流了出来,豆类发酵的味道和血腥味混在一起着实不太好闻。 萧问远又踹开瓷缸的底座,彻底露出其下灌满酱料的地窖入口。 他单膝蹲在地上,扣着生锈的粘腻的铁环尝试拉了下,“锁上了,颜司,你来。” “你绝对是故意把缸踢烂的,然后借机报复我。”颜司无比嫌弃地走上前,蹲在地上指尖闪烁着蓝色电弧。 下一秒,他手指轻轻触碰木板,猛烈的电弧瞬间将被酱料渗透的木板电得焦黑。 颜司站起来,嫌弃甩了甩手的同时又一脚将木板踹得粉碎,然后直接跳进了地窖中。 地窖里腐烂发霉的味道很重,没有任何照明物,仅剩的一点光线还是来自颜司上方的老旧灯泡。 霎那间,寒光闪过,颜司侧身避开持刀扑过来的吴庆生,在后者一刀砍空后又一脚踹在其的小腿肚上。 吴庆生吃痛倒地,不等爬起来,颜司走过去一脚将小刀踹远,指尖闪烁非常细微的电弧,弯腰掐在吴庆生的后颈上,在他麻木的瞬间拽着他的领子将人用力甩了上去。 “萧问远,接着。” 地窖上的萧问远接住吴庆生,将人扔在地上,蹲在他旁边,在他脸上直接扇了俩巴掌,“喂,醒醒,赶紧把能说的都说了,别逼我上手段。” 被电麻的吴庆生强行清醒过来,他浑身颤抖着,无比恐惧地看向萧问远,“我” 这时,颜司从地窖里翻上来,背光站在吴庆生面前俯视着他,白皙的皮肤,妖艳的面容,还有如血般的衬衫,仿佛嗜血索命的恶魔。 吴庆生颤抖得更加厉害,跟个筛子没啥区别。 “你你” 突然,他指着颜司有些癫狂地笑起来,“我就说你有问题!你果然是异能者!你果然找来了!他们居然不信!他们居然不信我!他们居然敢” 吴庆生的眼珠子下瞟,看到一截被萧问远随手丢在地上的断手,“啊——!!!!” “啊啊啊——!!”吴庆生害怕得大叫起来,手脚并用无比慌乱地向后爬动,“啊——死——!!!” 吴庆生爬着爬着,手触到被粉碎的地窖入口,“咣当!”一声摔回了地窖里。 “吓傻了?”颜司的语气有几分不可置信。 “嗯。”萧问远补充道,“还是被你吓傻的。” 因为这是事实而无法反驳,颜司“切”一声表示不屑。 不等两人再说什么,吴庆生疯了的叫声从地窖里传来,隔着这个地下洞窟,尖锐刺耳的声音还在反复回荡。 “吵死了!”颜司不耐烦道,“萧问远,不用废话了,直接动手去。” 话音落下,萧问远走两步跳下地窖。 此时吴庆生已经重新摸起了刀子,两手大力挥舞着,似乎在砍什么看不见的人。 萧问远抬眼朝疯了的吴庆生看过去,他眼眸里的光彩逐渐消失,如死人般毫无生机,空洞且麻木,绝望而死寂。 被这双眼睛看了下,吴庆生的眸中也染上同样的死寂,他双臂垂下,刀子“咣当”掉到地上,如行尸走肉般呆站在原地。 萧问远几个大步走到吴庆生旁边,右手搭在他肩膀上又放下来,然后右手食指用几乎看不见的力道轻轻一挑,呆站在原地的吴庆生缓缓动起来,顺着地窖的入口艰难往上爬。 在管理局抓住萧问远的时候,关于他那可怕的异能,天衡山就给出了明确答案。 精神型侵略异能,一个具有绝对攻击性的精神异能,加上他的特殊能力,可铸就这人间千百年最强的精神型异能者。 他的特殊能力名叫【囚笼】,借用肉体和灵魂的关系来说,囚禁灵魂,控制肉身,通过眼眸直视进行囚禁,借由手掌接触远程控制。 这世间只有活人才有灵魂和精神,因此要么先一步自我了断,要么成为行尸走肉。 这是天衡山当时给出的唯一解除手段,当然了,他杀也是可以的,只要肉身死亡就行。 因为这种特殊的攻击能力,时间长了,萧问远的气质也跟着具有了攻击性。 当他精神过于集中时,即使不看他的眼睛,长时间注视他的人也会受到精神攻击,会有种肉体将不受控制脱离的恐惧感。 【囚笼】可以释放一部分的灵魂,这样的话,可以让这个灵魂亲眼看着自己的肉身被人控制而无能为力。 如果使用这具肉身全凭操作者的心情,没人知道当【囚笼】完全释放灵魂的时候,肉身会被操纵做出什么无可挽回的事情。 基于这点,当年总局本想直接安乐死萧问远。 然而先不说霍斩兰保不保他,萧问远自己一天就要想方设法自杀几百次。 总局本想就此放任萧问远自杀死去,结果颜司这个看管的偏偏不服,有他这个格外想活的盯着、拦着、管着,萧问远不止没死成,还被养得好好的,并且目前不再想死。 快一分钟后,吴庆生终于爬了上去。 颜司走过来站在地窖上方,低头与还站在地窖里的萧问远对视一眼,“萧问远,你实力不行了?这么慢。” 萧问远的眼眸已经恢复光彩,他轻笑一声,挑衅道:“吴庆生自己没用,关我什么事?” 颜司看了眼吴庆生,确实不像什么身体强健之人,他又瞪了萧问远一眼,“你还在下面干嘛呢,上来走人了。” 萧问远翻身上来,一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率先朝外走去,紧接着吴庆生也抬脚跟上去,步伐和动作与常人无异,只是一双眼睛毫无生机,与那行尸走肉无异。 这是【囚笼】完全囚禁灵魂的状态,没有任何精神和自我,和活着的尸体没有任何区别。 颜司快步跟上去,跟萧问远领着吴庆生在村子又简单检查一番后,他道:“感知网里没那屠村的异能者,要么超出范围了,要么就是被发现了,反正无论是哪种情况都不太好办就对了。” 从屠村到颜司二人赶来,最多不会超过两个小时,超出范围意味着对方已经和颜司直线距离相距百里以上。 而如果是后者的话,这证明对方不止能发现颜司的特殊能力,还有办法直接抹去。 无论是哪种情况,都足以证明对方的危险程度。 ”另外”颜司抬脚将一个脸部朝下的半截尸体翻了个面。 正脸朝上的残尸大部分地方都被啃噬殆尽,坑洼不平的脸上只剩一个眼球还吊在眼眶里,绝望而空洞地和颜司来个对视。 颜司笑着说:“先不说异能强不强,单就这残忍程度,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萧问远也低头看了眼残尸,回道:“其实也不是做不到,只是你不愿做,我不想做。” “是啊。”颜司余光扫过吴庆生,“我不喜欢杀人,而你不屑于杀人,只是会让他们生不如死而已。” 萧问远操纵吴庆生摆了个不屑的表情,表示自己不想再搭理颜司。 颜司也不计较这点,一脚踹开拦路的尸体,走了几步又问:“吴庆生怎么办,送给沈医生?” “不,现在这情况可来不及让沈医生给他慢悠悠地治疗疯病。”萧问远道,“我们去兴海,直接把人送给贝姐。” 颜司挑了下眉,“萧问远,你认真的?” 萧问远“嗯”一声又勾勾手指,完全解除了对吴庆生的控制。 夺回身体控制权的吴庆生立马大叫起来,倒在地上的同时又朝两人张牙舞爪,下一秒,他的双眼重新变得死寂,呆滞地爬起来并安静站着。 萧问远问:“现在呢?” 颜司不再过多犹豫,道:“去兴海,以防万一,我们开车去。” 萧问远刚点了下头,这时他顺来的对讲机突然传来贺承天的声音,“喂!听得见吗?!下面是什么情况?!不对!你们还活着吗!?喂?!” 赶在贺承天继续发问前,颜司将对讲机摸过来,笑着回道:“活着呢,放心,我俩死不了的。” 贺承天又问:“下面什么情况?” “不咋样。”颜司说,“唯一一个活口已经在我们手里了,贺队长,你直接带人进村就行。” 萧问远踢开一截断腿,补充道:“不过,进来的人要做好心理准备,场面比较血腥,接受能力较差的建议直接在外面待着。” 贺承天心道他跟他队里的人又不是没见过大场面的,怎么可能接受不了呢。 二十分钟后,包括贺承天在内,进来的人都或多或少吐了几次。 萧问远拎着吴庆生站在旁边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调侃道:“人呢,就是这样的,别人说什么建议都不听,非要自己死倔,我都说了要做好心理准备。” 颜司无奈叹了口气,“就是说啊,但凡再吐大点声就能吵到我了。” 他见贺承天终于吐完了且正朝自己走来,在其快要靠近时主动开口,语气也略有几分严肃,“贺队长,介于这次突发状况,收尾工作就全权交给你们了,结束后顺便再麻烦你将具体情报汇报给我,我俩的话,要立刻带这幸存者去一个地方。” “顺便如果可以,再帮我们备辆车,路上可能出意外,再也还不了的那种。” 贺承天愣了几秒,反应过来后无比严肃地说:“这边放心交给我们了,你们赶紧去。” 十多分钟后,贺承天分配好清扫和收尾的任务,带颜司和萧问远二人离开。 他在前面带路,却不时打量几下跟在萧问远身后安静走路的吴庆生,总觉得现在吴庆生非常奇怪,尤其那双眼睛,像是死人,没有半点生机。 在上车时,他见吴庆生居然能自己开车门上车,觉得更加怪异了,甚至开始毛骨悚然。 一个村的人都死了,这个唯一的幸存者居然这般毫无波澜。 然而贺承天到底没把心底的疑问问出口。 等双方正式分开前,颜司坐在驾驶座上又摇下车窗。 他朝贺承天露出一个笑容,解释道:“反正你也不能告诉其他人,跟你说了也无妨,你知道人活着但身体不再属于自己,不受自己控制时是什么模样吗?” 贺承天下意识打了个寒颤,隔着不透光的车窗玻璃看向后座的吴庆生,猛然想起萧问远说过的一句话: 【人生在世,死活都很容易,而我偏偏擅长让人生不如死。】 颜司很满意贺承天此刻震惊,又或者后怕到极致的模样。 他将车窗摇起来时,又笑着说:“这就是我搭档的异能,所以贺队长啊,下次不要拿有色眼镜看人了,万一我俩真不是什么好人,你已经在最热闹的大街上脱衣服裸奔了。” 汽车扬长远去,副驾驶坐上的萧问远有些不服地说道:“颜司,我没有那么恶趣味。” “那我当时要没拦着你,你打算控制他做什么呢?”颜司问。 萧问远回道:“让他闭嘴,顺便扇自己几个巴掌,然后双膝跪地,给你磕头道歉。” 颜司:“” 所以我洗澡的时候,你果然还是没说啥好话。 但毕竟没有真的动手,颜司没有再过多计较,开始安静地开车。 萧问远同样没有说话,他正用手机飞速写着报告,半点细节都没有错过。 整个车内只剩导航中不时传出的机械女音。 早上六点多那会儿,萧问远关于请求兴海分局合作的申请同意了,其中有条明确的规定——一切听从贝岑烟的吩咐,不准擅自行动。 萧问远直接回了个邮件回去,【端木随,我俩是天生不服,不是天生讨打,去兴海不听贝姐的,难不成听你的?】 办公室里的端木随显然没想到萧问远能知道是自己批的文书。 他眉头轻皱一下,又懒得和萧问远计较,只回了一句话:【好好听话,不然你们霍队肯定会借着教育你们的名义跑去兴海,到时候你们三说不定会一起挨打。】 萧问远:“\" 谁说别的队里都是好东西了,这端木随就不是啥好东西。 他果断选择不继续和端木随斗嘴了,毕竟这是公开文件,再发下去,整个管理局都会知道半个三队的人要去兴海讨打了。 现在审核批文下来了,按理来说,萧问远应该直接联系贝岑烟,但是还有两个多小时才到兴海分局的上班时间。 为了不讨骂,萧问远选择等九点了再去联系,关掉手机开始靠在副座上小憩起来。 九点出头的时候,颜司主动叫醒萧问远,“九点了,跟贝姐联系,还有啊,我累了,换你开车了。” 此时车辆正行驶在高速上,最近的一个服务区还有四十多公里,想要停车下来换人显然是不可能的。 萧问远有些不服气地问:“颜司,我能力是给你这么用吗?” “我都开一晚上了,萧问远,我困了,我要睡觉,交给你了啊。”颜司所答非所问,说完直接闭上了眼,完全不去搭理萧问远。 眼看颜司的手就要从方向盘上掉下来了,萧问远眸中褪去半点光彩。 下一秒,颜司的手重新搭回方向盘上,将开始偏移的车子立马开回正轨。 萧问远囚禁灵魂和操纵身体有两个要求,而这两点,在他跟颜司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达成了。 因此,只要萧问远想,他随时都能夺取颜司的身体掌控权。 但萧问远当年都要拉所有人一起自杀了,却因颜司这阻止自己自杀的家伙也在里面,直接嫌晦气把所有人都放了。 在他看来,不是颜司的话,自己早就嗝屁投胎去了,以至于他没有要任何操纵对方身体的欲望。 当然,也有特殊情况,比如颜司自己要求的,就像现在这样。 因为没有囚禁灵魂,颜司只要想,立马就能夺回身体的控制权,但他十分享受边自动驾驶边睡觉的感觉,不止没有夺回控制权,还小声嘟囔道:“萧问远,好好开,我真睡了啊。” 萧问远怼道:“要让上面知道你拿我能力这么用,岑少绝对要来打你。” “少来。”颜司回怼道,“他自己的问题也不少,大不了我就向上头举报他夜空飞行,然后咱们整个三队连着整个二队的一起挨打。” 萧问远又怼了句“算你狠啊”,但颜司已经彻底睡着了,甚至他还毫不避讳上方的摄像头。 要哪天有人调取这些监控录像,绝对会被这一幕吓死。 开车的双目紧闭,副座的低头发信息,还有一个安静坐在后座的行尸走肉。 好在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萧问远一心三用,安稳开车开到了颜司醒来。 醒来后的颜司下意识伸了个懒腰,“睡得真” 萧问远忍无可忍道:“颜司,你他妈在开车!” 刚夺回控制权的颜司:“!!!” 睡太舒服了,忘记这茬了! 他立马将手重新放回方向盘上,阻止了一场险些来临的车祸和二三两队的全员挨打。 小插曲过后,一路再没发生什么意外,两人在晚上八点多的时候到达兴海分局,收到消息的贝岑烟也已经站在分局门口等两人。 一下车,萧问远就随口问道:“贝姐,那小疯子呢?” 在管理局内,单论打架能力的话,将可以事先预判的贝岑烟排除,霍斩兰排第一,主要原因是皮糙肉厚,完全打不动。 剩下的人里面,许明渊的夜晚人格,也即黑夜,和萧问远并列第二。 主要原因是这两人不要命,不怕死,所以没人疯得过。 也因此,只要有机会见面的话,两人肯定会打一架然后去争那个第二。 本就有些不爽的贝岑烟听到萧问远提黑夜,直接怼道:“他不在,跑盛元去了,今天下午就飞走了。” 不等萧问远问为什么,贝岑烟又警告道:“萧问远,你不想讨打的话,就暂时别跟我提他,过来,办正事了。” 颜司看了看先走一步的贝岑烟,又朝萧问远露出个挑衅的笑容,“萧问远啊,这才刚来呢。” 萧问远操纵吴庆生朝颜司踹了一脚,在被颜司轻松避开后,他道:“颜司,你闭嘴,我哪知道那小疯子会惹贝姐生气。” 颜司“切”一声,刚想再说什么。 贝岑烟无比冷冽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颜司,萧问远,你们还记得自己是来干嘛的吗?” 二人:“” 他们瞬间安静下来,然后萧问远操纵着吴庆生,跟颜司快步进入兴海分局。 第5章 天衡5 关于许明渊去盛元这件事,只能说是各种因素巧合地叠加在一起,让贝岑烟不得不同意。 首先是许晔舟拿到了两张《遮天盛世》的首映电影票,这两张电影票还不是她买的,是章文韶自己送的。 和光大厦是许家的资产,在傅语凝请剧组一众人在大厦里面吃火锅的时候,她哥哥傅鹏和许晔舟也在那家火锅店里。 毕竟是主打高端的店铺,火锅店的店主认识不少富家年轻人,不说许晔舟算是顶头大老板的女儿,单是一个傅鹏也够让他亲自招待了。 和其他自主创业或留学镀金的富二代不一样,傅鹏大学没毕业就开始接手家里生意。 十多年下来,傅鹏彻底接手了傅氏,傅氏也在他手上稳定发展,成功让他父亲过上了让人羡慕的退休生活,而他也从傅少变成了傅总。 再加上傅语凝预定位置的时候用的是傅鹏的名字,店主来了后就聊起这件事。 得知傅语凝也在后,傅鹏当即和许晔舟一起见了剧组的众人。 章文韶从没想过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到自己的电影投资人。 他送出两张首映会的电影票,希望二人一定要来捧场,还保证不会让傅鹏失望的。 傅鹏当时说会去,但从包厢出来后就把票给了许晔舟。 许晔舟本来也想转手送人的,可因为主演阵容,她犹豫再三还是选择留下来自己去。 她第二天,也就是周二,问了周围一圈玩得好的人,结果不是工作要忙,就是已经约好了行程,没一个能陪她去盛元的。 最后她打电话给许明渊,问能不能请假陪她去盛元看电影,当然,如果不能的话也没关系。 当时接电话的是黑夜。 黑夜本想直接拒绝的,毕竟在盛元的电影又是周五,想也知道是《遮天盛世》,侯涅生肯定会在场。他之前就说自己不会去的,如果去了的话,不和直接打脸没有半点区别吗。 但之前因为紧急任务,黑夜欠了许晔舟一场电影。 他纠结片刻,告诉许晔舟如果能请假的话就去。 周三晚上的时候,人格交替后,黑夜还不等开口请假,火元素弹珠正好被送到兴海并交到了他手上。 黑夜随口问起这弹珠是怎么弄的,贝岑烟就说了崔玉姝的异能,以及唯一的火元素异能者在天衡山。 巧上不能再巧的事情给黑夜撞上了。 他非常机灵地把冯建业的事情说了下,又编了点正当理由。 贝岑烟听了后想着反正没啥事,直接批了他周五周六两天假,让他去天衡山把所有疑问都搞明白。 这件事会暴露全因为许晔舟定的是周四下午的机票。 因为这点,白日周四早上刚上班两个小时就打算走人了,那时贝岑烟已经知道萧问远那边的突发状况了,便要求白日晚几天再走。 被白日直接拒绝后,贝岑烟问了为什么,他直接实话实说,把和许晔舟周五看电影的事情说了。 于是,贝岑烟就知道黑夜假公济私的事情了。 她能同意白日离开,全靠他和黑夜因这姐姐闹出的种种大事,以及萧问远、颜司二人也和黑夜有差不多的毛病。 全是脑子有点不正常的气人玩意。 本来强行留许明渊下来就没多大用,真等晚上,把三个脑子不正常的凑一起,贝岑烟怕自己会被活活气死。 想了一下那副场景,白日当场就被贝岑烟赶出了兴海分局,还让他能多早就多早走。 下午时间一到,他就和许晔舟一起飞盛元去了。 此时,时间来到周五。 五一假期的盛元十分热闹,这里的历史文化悠久,是全国着名的游玩城市,几乎每个景点都挤满了人。 到下午一点时,位于市中心的某个大型影院更是到了人头攒动的地步。 被章文韶打哑谜打了近十天的电影《遮天盛世》将于两点正式首映。 而此时一点多,电影海报已经在线上线下都放出来了。 但因为线下影院的人实在太多了,许晔舟压根就看不到海报上的具体内容,甚至要不是有白日在旁边抓着,她差点都被人流冲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二人终于来到影厅,找到对应的位置坐下来。 “小白,帮我拿一下。”许晔舟将包递给白日,开始整理自己被人群挤到皱巴巴的衣衫。 理好衣服后她又理了几下头发,最后扭头看向白日,问:“小白,怎么样?还有没有什么地方没弄好?” 白日看了看,平静答道:“没有。” “那就行。”许晔舟将包拿回来,见白日还未将口罩摘下来,随口道:“小白,你口罩还不摘吗?” 白日摇了摇头,“离开电影院前都不会摘。” 体内的黑夜心道,当然不能摘了,而且千万不能让侯涅生那家伙看见。 他在城堡里又翻了个身,嘟囔道:“也不知道他那认知偏差偏回来没,没有的话,这么多人,可千万别给我整出什么乱子来。” 许晔舟知道白日之前闹上热搜的事情,自家弟弟的相貌顶天好,说不定真有人私下找来过,现在外出戴个口罩也是能理解的。 她不再多问这件事,打开手机在微博上找到电影海报,点开大致看了下。 海报很华丽,皇城宫殿与兵马刀剑为背景,童焕杰、南歌、林杨、傅语凝四人在中下的位置,通过服饰能大概猜出几人的角色。 童焕杰身上穿着兵甲,大概率是将军的角色。 林杨和傅语凝的更好猜,龙袍和凤冠,是小皇帝和皇后。 南歌衣着不算华丽,但看起来轻便且利于行动,似乎是江湖侠客的服饰,头上还包了着头巾,暂时看不出是怎么样的角色。 侯涅生则位于海报的上部,与其他四人最大的不同是他只有一个背影,连个侧脸都没露,长发飘然披散下来,将黑红的衣袍半遮半掩。 或许对别人的角色还有犹豫,但许晔舟只是看一眼就知道,侯涅生演的是钟延,那个差点当了大临朝皇帝、千古独一的摄政王。 “跟我猜得差不多嘛。”许晔舟自言自语道。 刚说完,头顶的灯光暗了下来,电影就要开始了。 许晔舟将手机关上又调了个静音,放入包里后靠在座位上,静静等着电影开始。 一旁的白日也靠在座椅上,黑曜石般的眸子平静地看向屏幕。 几分钟后,电影正式开始了。 或许因为海报里的侯涅生只有背影的缘故,于是章文韶为了满足观众的好奇心,让侯涅生在开场便露脸了。 夜幕之上,残月高挂,其下能看到奢靡的宫廷楼阁。 而侯涅生所饰演的钟延独自站于皇宫花园的湖心亭中,身着黑红的绣金蟒袍,身姿挺立卓越,五官绝色惊为天人,看似柔情的桃花眼里是无尽的阴郁与疯狂,似乎下一秒便将化作风暴卷席世间万物。 他手中似乎还拿了什么东西,镜头拉近,下一秒,火光燃起,信笺在他指尖化为灰烬,“尔非天子?那吾便把这天彻底换了。” 摄政王钟延! 只一瞬间,影院中所有人的脑海里都浮现这个名字,被这一句随性而残忍的话音轻松带入剧情。 随着信笺燃烧成灰,火焰逐渐消失,荧幕也跟着暗了下来。 等荧幕再亮起时已经变成白天了,宽敞的大街上,走着一条很长的迎亲队伍,敲锣打鼓,十里红妆,热闹非凡。 镜头跟着嫁娶队伍转动,来到了霍家府邸,处处装点着红色,宾朋满座,人们举杯高庆,向一身红衣的童焕杰恭喜道贺。 “恭喜啊,霍小将军,终是抱得逍遥美人归。” “江湖侠女啊,霍小将军你可真是厉害。” “没错,恭喜恭喜,今天必须不醉不归啊!” 因为章文韶强烈要求观众去看大临历史,故而即使没有标明角色,大家也能很好理解。 而在大临历史中,确实有关于霍家的记录。 霍家有子屡建战功,大临建立后,封开国将军,可世享荣华,然其自愿请命,镇西北,守边疆,一生再未都。 这位让霍家就此跨越阶级的霍将军并未在史书中留下具体的名字,据说其死后同样未归皇都,而是葬于西北某地。 现代考古专家曾为找寻其安葬墓穴,花了几十年的时间无数次走遍了整个西北,但莫说墓穴了,连衣冠冢和纪念碑都未曾找到,这件事让一部分历史学者就此否认了这位霍将军的存在。 更奇怪的是,在大临历史上,关于武将的记载,只有霍家有明确的记录,但所谓开国将帅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其余的就像是人为强行抹去了一般,再寻不到半点痕迹。 也因此,虽说大临史书中明确指出霍家世代镇守西北边关,从不为皇都守将,但在大部分大临历史的改编剧中,霍都是将军的惯用姓氏,甚至只要姓霍,就知道他肯定是最厉害的将军。 更何况,遮天后期,救驾天子的部队还明确是从西北出发的。 联想电影里众人对童焕杰的称呼——霍小将军,几乎所有观众都明白了童焕杰饰演了一个什么角色。 电影还在继续播放,所有宾客聚集在霍家,为霍小将军的新欢道贺,但所有的热闹与欢乐都因一道声音的响起戛然而止。 “摄政王到——!” 身着蟒纹绣袍的钟延抬脚迈入霍家府邸,他视线扫过众人,将满座客人僵硬的表情尽收入眼底。 “霍小将军,今日新婚,本王自是来道贺的,只不过”钟延的语气含笑,但眸光却让人不寒而栗,“诸位似乎不太欢迎本王啊。” “既是如此,本王也便不打扰诸位雅兴了,送上贺礼便自当离开了。” 话音落下,侍从们抬着大量的贺礼进入府中,钟延在旁边覆手而立,似乎当真是来送礼的。 还不等众人,尤其是霍小将军松一口气后,他又从袖中拿出一份信笺,朝众人轻轻晃了下,信笺之上的霍家标记。 他道:“霍老将军,年事已高,圣上仁善,允其归皇都,颐养天年,然西北边疆,异族虎视眈眈,不可无人镇守。” “今逢霍小将军大喜之日,本王代圣上前来送贺,亦为圣上传旨。” “传霍小将军,待三月后,启程西北,代其家父,镇守边疆。” 这一次,别说表情僵硬了,在场众人连呼吸都停止了。 正逢新婚燕尔,却要远赴西北,这一去便要几十载,莫说妻子独守闺房,若无大事,很可能一生都不可再见。 新婚之日下此旨意,钟延当真是残忍啊。 所有人都知道当今圣上为傀儡,钟延独掌大权,口中圣上不过就是个虚名而已。 “贺礼到,圣旨达,诸位,本王便不在此久留了。”钟延轻飘飘落下一句话转身离开,连一句敷衍的祝福话语都没有留下。 这二月末的初春,本该是大喜之日,但钟延的到来如不合时节的深冬暴雪,他将所有的欢笑、喜悦、温暖、柔情都碾盖下去。 一切都冷得可怕,冷得刺骨,霍家宅邸再无人欢笑。 当夜,霍小将军掀开妻子的头盖。 南歌饰演的妻子柳叶弯眉,明眸皓齿,良辰吉日,觅得良人。 她在头盖被揭开的霎那露出了此生最美满与幸福的笑容,但她看到的却是满面愁容、欢喜不复的丈夫。 “我的妻啊,对不起。”霍小将军流下一滴眼泪,“知道吗,我只可伴你这春三月了。” “陪你沐春雨,与你赏春花,但听不到夏日蝉,观不到秋日菊,更拥不到冬雪眠” 他的双手颤抖起来,竟是拿不出这小小的红盖头,盖头落回妻子的头发,他哽咽道:“我要去西北了,三月后就走,我们我们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他抱着自己的妻子大哭起来,“对不起!我不该娶你的!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若无嫁娶,她该是自由自在的侠女,走天涯,济山川,但 新婚成,盖头揭,她已是霍家妻,而让她甘愿舍弃自由的人却要在不久后离开了,去往遥远的西北,可能再无归期。 她舍了自由,折了羽翼,却在新婚之日被告知她马上连用这一切换取的丈夫都要失去了。 “为什么!”侠女抱紧了自己仅剩三月的丈夫,喊道:“为什么!是不是那该死的钟延!我要去杀了他!我要杀了” 摄政王的府邸守卫森严,有重兵把守,侠女根本不可能杀掉他。 “我要杀了他” 她绝望地垂下手臂,泪水从被头盖盖住的脸上滑落,终是滴落下来。 当电影播放到这一幕的时候,饶是颜值即正义也不管用了,不少人都哭了出来,嘴里骂着:“钟延真是该死啊!” 许晔舟也哭了,她从包里抽了张纸巾开始擦眼泪,边擦边呢喃道:“钟延该死影帝不该死我骂的是钟延,不是影帝不是影帝” 一旁的白日虽是面无表情,却突然明白了一些事情。 杀过昏庸无能的皇帝,特殊原因留下过假名,专门问许明渊会不会看这场电影一切都在指向一件事,钟延是侯涅生留在史书中的假名。 体内的黑夜直接坐起来骂道:“侯涅生,这就是你他妈说的用完就丢的假名?!” “又他妈骗我!你怎么好意思说自己不记得了?!” “你何止是记得啊!?你还去温故而知新重演一遍!” “侯涅生!你有病是吗?!自己演自己?回顾自己以前干过什么畜生事吗?!” 突然,黑夜想到侯涅生现在认知偏差的事情,自己真骂他畜生,他说不定还会笑起来。 黑夜:“” 他重新躺下,又借着白日的视线看向荧幕,十分不解地嘟囔:“你以前脑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啊,大临亡不亡,关你屁事” 电影还在继续播放,镜头在霍小将军与侠女仅剩的三月生活与朝堂里钟延的只手遮天中来回切换。 这个时候的钟延独掌大权,高高在上,他的所有拍摄视角都是众人叩拜、仰视他。 他睥睨天下,世间万物尽收眼底,却又无一物可入眼,绝色面容因权势的浸染显得疯狂和暴怒,随口一句无心之语,便能造就人间地狱。 他残忍至极又疯狂至极,但 黑夜知道钟延,不,侯涅生那个时候一定冷静得可怕,坚定不移地朝某个目标前进。 但是为什么? 城堡内的黑夜不明白,侯涅生到底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城堡外,面容平静的白日同样在想这个问题,侯涅生虽然疯,但他做事绝不会无缘无故。 找到那个不得已的理由,肯定能揭开这人更多的秘密。 而这秘密或许也关于自己。 第6章 天衡6 不知不觉间,电影来到新的转折点。 关于西北边疆守将一事,十多岁的幼年天子,也即林杨饰演的临空,第一次在朝堂上反驳了钟延。 他道:“既是霍老将军自己也不愿归朝,你为何执意要逼他回来,让霍小将军代他守边疆,他才刚是新婚啊,你这样做,不觉得自己太残忍了吗?” 钟延第一次被反驳了,他转头看向上方皇位上的幼年天子,面上明明没有愤怒的表情,但气场却骇人无比,站于他身侧的官员忍不住颤栗起来,似乎下一秒就会跪倒在地。 “陛下,您还小,话虽在理,却实有不妥,凡事需往长远考虑。”钟延直视幼年天子,一手背在身后,黑红绣金蟒袍看着竟比天子的金色龙袍更加威严气魄。 “臣知道,陛下对臣颇为不满,臣便是再良苦用心,陛下也会恶意揣测,那且再听听其他臣子的意见如何呢?” 话音落下,他眸光扫过朝廷百官,百官无一不下跪磕头,喊道:“请陛下三思啊!” 下一秒,这些官员从各个方面分析让霍老将军继续留在西北的弊端。 最终,没有实权的天子被逼妥协,霍老将军卸甲归朝,派新婚燕尔的霍小将军去往西北,留其新婚妻子于皇都、享皇恩。 那天下朝后,幼年天子便染风寒病重,说是需要静养,暂时不可上朝。 但所有人都知道,钟延生气了,他彻底将皇帝囚于后宫之中,真正掌控了朝堂,说是摄政王,但与天子已然无异。 时间长了,还是有人站出来要见天子,或想扳倒钟延,但这个时候没人斗得过他,更没人能反得了他。 这些人被钟延弄上了莫须有的罪名含冤入狱。 一时间,皇城内血雨腥风,人心惶惶。 这个春三月被深冬暴雪笼罩,越是去往盛夏,就越是冷得可怕,皇权、人心世间的一切都在逆行。 人间不暖,人心寒凉,但时间仍在飞速流逝,距离霍小将军去往西北只剩十五天了。 是夜,钟延站于小皇帝的寝殿之外,不稍片刻,傅语凝饰演的皇后走了出来,她是临幽王还在时纳入宫中的妃子,在临空成为小皇帝后,被其立为皇后。 连小皇帝都是钟延选的,那这个他名义上的正宫妻子自当如此。 皇后朝钟延行过一礼,“王爷,很抱歉,让您等久了。” “他睡下了?”钟延问。 “是。”皇后似乎有什么心事,弯腰回答着,迟迟没有起来。 钟延背对着皇后,完全懒得搭理对方。 沉默良久,皇后沉不住气了,她问:“是不是只要再有半月,最多一月,您就能” “就能什么?”钟延问。 “就能就能”皇后支吾半天,还是没能将那几个说出来。 钟延笑道:“就能彻底废了那小家伙,然后自己当皇帝了?” 皇后瞳孔一颤,刚想跪下说自己不敢这样想,可钟延已经先一步开口了,“怕什么,你不就是这样想的吗?” 皇后再次沉默良久,再开口时变得无比紧张,“是,我是这般想的,等您当了皇帝,您许我的东西是不是也可以” “许你的东西不是早就给你了吗?”钟延打断皇后的问话。 一瞬间,皇后的面容煞白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就此碎掉了,心如死灰,她不甘心地呢喃道:“可是” “本王许你的是后位,自临空登基后,这么多年,你的位置可曾被哪个女人撼动过吗?”钟延回眸看向皇后,声音冷冽,“还是说,你想要的,其实是本王登基后的后位呢?” “不是吗?”皇后绝望地问,“你答应过我的,只要那老东西死了,我会一直是皇后” “是啊。”钟延说,“即使我登基了,你依旧是皇后,但是” 他顿了顿,声音更冷了,“你也只是个皇后,毕竟这个位置,需要有人来坐着。” 皇后似乎刚从一个深渊中被起来,然后转手就丢入了一个更绝望的深渊。 “为什么?”她的声音哑得可怕。 钟延直白吐出三个字,“你不配。” 电影院里的一众观众:“” 尤其是看过那天直播的,都不由心生感慨:太惨了,真是太惨了,戏里比戏外还惨。 体内城堡的黑夜“啧”一声,怎么说呢,他觉得挺爽的。 侯涅生的真实性格很狂,只是现在沉淀下来了而已,而他肯定,电影里那三个字,肯定是现实里的侯涅生想说的。 突然,黑夜听到皇后吼道:“我不配!?那什么人配!?” 皇后似乎心死了,以至于这般不顾形象用嘶吼来质问:“钟延,你忘了这么多年后宫里的事都是谁在帮你吗!你还有没有点良心!你但凡有点良心你就不该这样对我!” “你可以这般对我!这般负我” 黑夜:“??” 嘶,剧情有点眼熟啊。 不管这段是章文韶编的,还是真实发生过的,但侯涅生毕竟是有前科的存在。 黑夜再次坐起来,气得眼眸猩红,杀意瞬间卷席整个宫殿,咬牙切齿的声音恨不得将侯涅生当场撕了:“侯涅生!你他妈美男计用上瘾了?!” “当年不过是你远远望一眼,就自我沦陷了,本王要的只是个棋子,剩下的都是你的自以为是罢了。”电影里,钟延用很冷的声音回道:“本王既未曾倾心,又何来负你这一说。” “再者”钟延抬眼望向无边的夜空,冷冽的眸中里多种莫名的死寂,“你不配,谁也不配,此世间暂无人可配。” “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毕竟这个位置,只要是个女的,其实谁来都可以。”他说着又看了眼皇后,看向皇后的眼神像在看个死人,阔步离开前又留下两个字。 “皇后。” 黑夜的骂声突然就止住了,他的心还有一点点疼,像有把刀缓缓剜了上去。 无论他有多少个前世,至少在侯涅生当钟延的时期,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于是对侯涅生而言,此世间便暂无人可配了。 黑夜摇了摇头,强行让自己不去想奇怪的东西,他无比烦躁地说:“自作多情,还一天到晚骗我!真当我稀罕你吗?!” 电影还在继续,十五天的时间眨眼而过,花甲之年的霍老将军回都颐养天年,而新婚三月的霍小将军启程远赴西北。 此事之后,钟延彻底把自己放在了那个不属于他的位置上,与真正的皇帝只差登基一事。 不出七日,他以临空的名义颁诏书。 【孤自知薄命,无颜再担大临江山,此日初夏传此昭,甘让此位,立钟延为新皇,于仲夏吉日正式行登基大典。】 那日,所有人要疯了,大临天下马上就要江山易主,被迫改朝换代了。 而他们也明白为何钟延执意要霍老将军归都,而霍小将军去往西北,家父与妻子在朝为质,霍小将军虽有救世之能,但他敢吗? 他不敢,只能眼睁睁看着大临易主,然后余生为他人守边疆。 那夜,惊雷划过灰暗的天穹,夏日的第一场暴雨来了。 世间万物都冷得可怕,这是场如暴雪般寒凉的雨,带不来任何仲夏将至的喜悦, 霍家宅邸,年过花甲的霍老将军坐于书房中。 他沉沉地叹了口气,似乎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而后他提笔,在纸上写了封无比沉重的家书,字里行间,都在诉说着忠孝两难全。 写到最后,他将毛笔摔下,咬破指尖,用年迈但仍旧滚热的血,缓缓写下几个血字——吾儿,救大临。 不稍片刻,已为霍家妻的侠女进入书房,接过霍老将军递来的家书,又跪地磕了个响头,字字泣血,“此行西北,无论生死,家书定到,仲夏前夕,登基前夜,援兵必至。” 镜头再转,侠女换上海报上那身装扮,趁夜离开霍府。 在这关键时期,皇城处处是重兵把守,侠女历经万难逃了出去,即使近邻西北,身后依旧有人在追杀。 事在人为,天地可证,侠女终究到达西北之地。 在狂风席卷黄沙过来时,她给披上早已准备好的头巾,策马朝着霍家军营奔去。 剧情发展到这里,一切都朝着历史的正轨前进。 西北发兵,救临于危,此行万民响应,每当霍小将军率兵临城,皆是城门大开,放兵马穿行。 最后,在仲夏的登基前夜,霍小将军率军兵临皇都,随着城头之上的一声令下,皇都城门同时不攻自开,救临大军朝着皇宫前去。 皇宫内,钟延站在后宫凤殿之中,冷声问皇后:“小皇帝在哪?” “被我藏起来了。”皇后笑着回道。 “嗯?”钟延的表情似乎有几分不屑,时至今日依旧不觉死期将至。 皇后见到这人如今依旧是这般胜券在握的模样,她瞪着对方,厉声威胁道:“钟延,他们杀过来了,小皇帝是你唯一的筹码了!” “他现在在我手上!只有我知道他在哪!把我想要的给我!否则你不可能在今夜找到小皇帝!今夜你必死无疑!” 钟延静静看着逐渐陷入疯魔的皇后,而他眼中的疯狂竟在逐渐消退,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完美的棋子。 皇后彻底疯了,她从凤位上站起来,痛哭流涕地朝钟延吼道:“钟延!给我啊!你不给我我想要的,我也不会让你得到你想要的,大不了我们同归于尽!” “同归于尽?你照样不配。”钟延淡淡回道。 他的眼神从电影开始就冷得可怕,脸上的笑容也无比疯狂,但这一刻,这些全都消失不见了。 他平静地注视着绝望到疯魔的皇后,而后嘴角稍稍扬起。 这是一个很浅,很淡,近乎虚无的笑容,却直接所有人都看愣了。 影院的所有观众都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露出这般笑容,明明是死境,他为何看起来无比满意。 荧幕中,钟延转身离开,轻飘飘的话语传入所有人耳中,“我已经得到我想要的了。” 没人明白为什么了,和他们相比,许明渊勉强能明白些许。 钟延就是侯涅生,他要的就是这个死局,谋划二十多年就是要以钟延身份的这般死去,然后用这个死局换取某样东西。 但是他们想不明白,到底有什么东西,让侯涅生不仅不能靠异能得到,还必须在史书中留下这个千古独一的身份,总不可能真是为了大临朝。 电影迎来最高潮,宣政殿中,钟延独自一人坐在皇位上,他手中拿着一樽酒,静静摇晃片刻,而后仰头毫不犹豫地将樽中酒一饮而尽。 饮尽后,他将酒樽随意丢下,靠坐在龙椅上,平静地看着霍小将军身着满是鲜血的铠甲走入殿中。 霍小将军手持长剑,剑身还在滴血,在地上划过时,血渗了一路。 他站在大殿中央,抬头看向钟延,眼里是无尽的怒火,“钟延,你该死了。” “是该死了。”钟延笑着说,“只可惜,你来迟了一步。” 话音落下,霍小将军瞳孔震颤着将剑丢下,他以为自己来迟了,小皇帝已经死了,可下一秒,钟延竟是缓缓闭上眼,而后无力地瘫倒在龙椅上。 再下一秒,皇后掐着小皇帝走来,“钟延!我要你” 霍小将军看到还活着的小皇帝终于回过神来,这才明白钟延说的来迟一步是什么意思。 钟延死了,死在了他历经谋算后,要改朝换代的登基前夜。 皇宫里烧着大火,两方兵马还在厮杀,大殿中三人的脸上皆是不可思议,没人愿意相信钟延就这么死了,没人想得明白为什么。 而唯一知道答案的那个,已经下地狱离开了。 皇后松开掐住小皇帝的手,“咣当”一声跪了下来,殿外的大火越烧越猛,漫天的火光似乎要将这无边的黑夜彻底点燃。 无数人杀入殿中,他们同样看到了已经死去的钟延,还有一侧那安然无事的小皇帝。 在这喧闹声中,霍小将军依旧想不明白为什么,但他率先一步朝小皇帝跪下,喊道:“陛下,谋逆者已死,请陛下收回成命,重归龙位。” 所有人都跪了下来,在久经十多年后,再一次真正朝大临的天子跪拜,这夜的火烧至天明,与晨曦接壤,黑夜与阴霭散去。 烈火的余烬温暖了皇都的每一寸角落,这场逆反时节的隆冬暴雪终究是散去了,人间万物历尽极度寒冷的春三月,在仲夏的那日重新焕发生机。 万物回温,翠意盎然,人面桃花,皆是笑颜,这精心筹备的登基大典依旧如期举行了,登的是大临正统的皇。 林杨饰演的小皇帝身着龙袍站于大殿之上,他曾经有过一次登基大典,但那次的极为极为敷衍,只是为了让他有个皇帝的名称而已。 这一次,极致繁琐,礼毕天授,沉重而华贵的龙袍压在他肩上真正有了实感,他俯视所有大临的臣子,在万民脸上看到他们应有的模样。 听着那齐声比天高的“吾皇万岁”,小皇帝的眼眶湿润起来,在一滴清泪落下的同时抬头仰望天空。 空,有空虚徒然之意,亦可指广阔天空。 而现在,临空走过十多年的空虚徒然,终于见到了广阔天空,属于他,属于大临的天空。 电影的基调就此变得欢快起来,几十载光阴在镜头的反复切换间飞速流逝,大赦天下,论功行赏,重用贤臣 小皇帝从少年,走向青年、中年,再到暮年,过完了他那励精图治,仁善治国的一生岁月。 林传薪扮演的暮年临空一脸慈爱地看向自己的继承人临衡,放心地大临皇位交给他。 又是一年仲夏,临衡登基,登基之时,一如当年那般,翠意盎然,皆是笑颜。 新帝登基后,第一个上元佳节,曾经的那条迎亲大道上挤满了人。 花灯,夜宴,嬉闹,街坊邻里,无处不是福乐安康,家国太平,大临就此迎来了第二个盛世。 电影彻底进入尾声,许晔舟抽泣两下,明明是合家欢乐的大团圆结局,她却有种说不上来的心酸和压抑,想放声大哭却又无法哭出来。 影院中的大部分人也有这般感受,而这感受都是从钟延露出那个满意笑容时出现的。 确实如章文韶所说,这是一个颠覆以往的历史改编电影,摄政王钟延依旧是个大反派,但他不又不单单是个反派。 所有人的心底都出现一个惊世骇俗的想法,钟延是在救大临,他想要得到的就是今日这般盛世太平。 第7章 天衡7 其实有一少部分历史学家推测钟延是在用极端方式拯救大临,毕竟史书里他的行为有太多矛盾的地方了。 首先,钟延是新科状元,正常来说,他入朝为官的第一想法应该当忠臣,然后努力改变临幽王的想法。 为何这条路,他试都不试就直接放弃,一入朝就坚定地成为佞臣,就要成为摄政王,并用不到十年的时间不择手段达成这一目标。 其次,钟延手段残忍,喜好杀人,只要能够达到目的,他不介意屠灭满门,连临幽王都是被他逼死的,这样一个人该是天下无人不敢杀的。 但是遮天后期,所有站出来反对钟延的人,都只是被他关入天牢,这些人在临安王大赦天下后被释放出来,都是后来史书中有名的忠良贤臣,钟延到底有什么理由不杀他们。 再者,临安王也非常矛盾,他曾经是傀儡皇帝,是一个被困于深宫中的幼儿,还是无名宫女所生。 这样的出生背景和成长环境是如何让他能在重新登基后快速治国、明辨是非、重用贤臣呢? 即便是因为幼年的痛苦经历,临空也应该只能做到善待子民,根本不可能在短短几十年里将大临的统治拉回来,甚至走向太平盛世。 他在位时期推出政策和改革,无一不令现在的史学家感叹。 临安王临空的贤良仁善与治国才能,纵观整个历史都是少有的,而这些东西真的是他治国后想出来的吗? 当时历史学者们就肯定,临空肯定有老师进行传道授业,而且他的老师才是真正有治国之能的那个。 但遮天时期,临空长期被困于后宫之中,能见的人只有几个,除了曾是状元的钟延,谁能教他这些,后宫妃子吗? 最后,登基前夜时,钟延的死也是一个未解之谜。 正史中小皇帝确实是被皇后藏了起来,而钟延也是没了临空当筹码才会必死无疑。 可钟延既然能掌控后宫,连皇后都是他的棋子,怎么可能找不到小皇帝。 而他若真想挟天子来登基,皇后又怎么可能有机会藏起小皇帝呢? 除非他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真的登基称帝。 上述推测皆带有个人主观意愿,毕竟谁也不是钟延,没人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也因此,钟延是在救大临的这个推论一直被否定。 直到二十多年前的一篇学术论文问世,其中的一条有力佐证,才让其他历史学者慢慢认可了这一推论。 这条有力佐证就是大临朝的历史本身。 大临从建朝开始,历代君王皆是贤能治国,如此这般才在第一百三十年迎来第一个盛世。 这个盛世被临幽王用不到五年的时间终结,大临也差点毁在他手上。 如果钟延真是如临幽王一般的人,为何在他死后,再到临安王继位和传位太子临衡,用了不过四十年,大临就再一次迎来盛世? 当时皇权刚刚稳固,堪称外忧内患的临朝,即使真是临空自己有绝世的治国之才,国库里哪来的钱?土地哪里来的粮食? 他如何用不到四十年的时间就抵过了曾经一百四十年的积累。 除非有人能替临空提前积攒了这些东西。 钟延杀人敛财,无恶不作,与其站为一道的必将是恶人贼子,而敢于反抗他的人,定当忠孝纯良,一心为临。 他用遮天案的二十年时间将大临的忠佞二臣划得泾渭分明,再加上敛下的巨额私产,所有的一切都在未来谋划。 而临空只要等着其死后,将曾和钟延站于一队的人处死,将被关押的贤臣放出来,大临一切便能重新走向正轨。 虽说那篇论文得到了很多学者的认可,但关于钟延是在救大临的这个推论还是只有少部分人相信。 毕竟没人是钟延,他凭什么愿意这般救大临,不说本身是必死的结局,死后还背了一千年的骂名。 最重要的是,这人如何确保自己算无遗策,保证他生前死后一切都朝着自己想要的方向发展。 他不可能保证的,哪怕这人多智近乎妖也不可能,除非他压根就不是人,乃在世仙神,可预知未来通晓古今。 因此,虽说钟延被洗白很过多次,但关于他的影视剧,肯定还是绝对而纯粹的恶人形象。 影视剧播出后,两党也会就此展开争辩和论述。 可惜认为钟延是好人的始终是极少部分,他们从来都吵不赢。 而现在,电影《遮天盛世》播出了。 这是第一部不将钟延当作纯粹恶人的电影。 就像章文韶说的,这是一部颠覆以往的电影,是那极少部分人的胜利。 最重要的是,侯涅生饰演的钟延实在太过深入人心了。 现在看着荧幕里的太平盛世和这热闹的上元佳节,无论是哪个党派的,他们心底都生出无限的遗憾。 遗憾钟延看不到自己渴望见到的这般盛世了。 而此时,荧幕中年迈的霍小将军和侠女互相搀扶走在热闹的大街上。 见到周围的欢乐场景,他们脸上也露出和蔼与慈祥的笑容。 一个小孩从侠女旁边跑过,险些要跌倒时,侠女及时将他搀扶住,“慢点。” “谢谢奶奶。”小孩朝侠女挥挥手,跑向远方的人群。 镜头同样跟着小孩的背影奔向人群,而那人群之中一道熟悉的背影一闪而过,长发飘然,但黑金蟒袍不复,只是一袭简单不过再简单的白衣。 只一个熟悉的背影,无人知晓那是否为曾经的钟延,他又是否见到这个盛世。 在其他观众看来,这只是章文韶专门留下的一个彩蛋,是不是年迈的钟延全凭大家猜测。 彩蛋过后,影厅的灯光亮起,包括导演章文韶在内,几位主演穿着简单的现代衣物陆续登台,荧幕内的《遮天盛世》的爱恨纠葛就此落下帷幕。 这只是一场改编电影,戏里戏外,无人会错认。 而千年前属于遮天案的,属于钟延的,真正的故事自当无人知晓。 除了许明渊,谁都这般认为。 白日平静地坐在座位上,目光越过朝舞台拥挤奔的人群直直地落在侯涅生身上。 体内城堡里的黑夜同样如此,视线紧盯着侯涅生,眸色鲜红,眉头紧皱,显然是愤怒到了极点。 那个白衣的古装背影,他们实在太熟悉了,在碎片式的记忆中曾见过无数次。 现在,他们在现实里真正见到这背影,那些碎片式的零散记忆终于就此连接起来了。 当时那个让人撕心裂肺的梦境,他们都不认为是假的,也正因如此,侯涅生才要极力否认梦境的真实性。 这是将一切都串起来的、至关重要的一环。 侯涅生最后一次自杀时进入了某个山洞,而他在古老神庙里得到碎片记忆里,他穿越了漫长而黑暗的隧道。 微弱的光影下,那明显是某个不知名的山洞,他洞中见到了一具躺在冰棺中的白骨,之后记忆就被强行中断。 中断后那女声莫名其妙的话语,石像被打碎后侯涅生掩饰不住的惊讶,还有在进入神庙,侯涅生那诡异虔诚的行为。 黑夜确定那个女声的主人和侯涅生绝对是认识的,她很可能就是侯涅生过去的友人。 侯涅生笃定对方会伤害自己,所以在不可言说的情况下用实际行动告诉对方自己的态度。 那个女人也在黑夜昏迷后和侯涅生用特殊的方式进行交流,让白日无法察觉的同时又强行中断了碎片记忆。 因为侯涅生就是那具白骨,他不允许他们知道,或者说,他不允许他们在那个时候知道这件事。 想到这里,黑夜忍不住骂道:“侯涅生!你他妈的!当个影帝演技全用我身上了是!“ 可惜现在不是晚上,黑夜无论怎么骂,侯涅生都不可能听见,他发泄般怒骂一句后又重新坐下来,继续整理这段时间的一切。 如侯涅生所说,他成功却被救了回来,而后呢,他又经历了什么呢? 既然假身份钟延是大临朝的人,那么答案有且只有一个,大临建朝时成立的官方异能者组织——天衡山。 侯涅生是天衡山的人。 历经千年时间,想都不用想,他肯定就是天衡山所谓的主事人,所以在古方镇时,贝岑烟才能轻易拿到关于蛊笼异能者的资料且内容这般齐全。 一切都是侯涅生那家伙首肯的,至于他在大临时期的身份嘛。 国师和神使,总归是其中一个。 最后,汪宇航也来自天衡山,而且一开始就跟侯涅生出现在古方镇里。 想到这点,黑夜直接气得面目狰狞起来。 他丫的,之前在古方镇的时候,自己还让侯涅生看着汪宇航。 看你大爷的看,这俩人压根就是一伙的! 还有界桥村,汪宇航会出现八楼,被血祭异能者钱壮疯狂追赶,绝对也和侯涅生脱不了关系。 黑夜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侯涅生干了什么,自己让他去解决钱壮,然后他又推给了汪宇航,结果下楼去捡漏换班的时候被自己正好撞见了,难怪当时侯涅生的脸色那么难看呢。 而汪宇航,一个能被侯涅生派去解决钱壮的家伙,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他绝对也是个异能者,这厮还敢骗他说自己是被撵下山的普通人。 普通你大爷的普通人!! 岑憬那时候没能测出汪宇航是异能者,十有八九是他异能比较特殊,说不定就是能在普通人和异能者来回切换的那种。 反正都有侯涅生这种大杂烩了,有个能切换的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这两个人,演技可以啊! “汪宇航!你怎么也没拿个影帝来玩玩呢!?” 还在城堡内的黑夜无可奈何地瞪着外面舞台上的侯涅生,骂道:“操你丫的,侯涅生!汪宇航!等我出来你俩死定了!” “他妈的!混娱乐圈混得演技可以啊,那么多次,老子居然都没察觉到你俩有问题!” “侯涅生,你有本事就把时间永远停在白天,不然等我出来,你跟汪宇航,我保证一个一个地收拾。” 外面的白日比持续骂人的黑夜平静很多,毕竟他压根就不知道愤怒是啥,只是平静地继续看着侯涅生。 前排的人很多,没过一会儿就到了互动和提问环节。 果不其然,就钟延的形象问题,一个男生朝章文韶问道:“章导,这就是你说的颠覆以往吗?” “是啊,这就是我想说的。”章文韶接过话筒,呼出一口气,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很长,所以我希望大家可以听我慢慢讲。” 他脸上的笑容无比自信,目光环视台下所有的观众,似乎等这一刻很久了。 “我大学是学历史的,那时候虽说有人推测钟延是在用另一个方式救大临,但认可的人实在太少了,而我毕业论文写的就是钟延,也就是当年用整个大临朝历史来佐证的那篇。” 话音落下,不少观众都是一愣,毕竟就是那篇论文让支持这一观点的人不再是极少数。 台下一个女声喊道:“章导,你太帅了!” 一句话炸开,不少人都在为章导欢呼和鼓掌,台下掌声雷动,抛弃电影本身,章文韶的执念也便值得这掌声。 二十多年前,写了篇为钟延正名的论文,让更多人支持这一观点,而后跨专业成为导演,用二十多年的时间成为圈内知名导演,成名后又拍了第一个钟延不是纯粹反派的电影,用的还是顶级豪华的阵容。 单就这二十多年的经历,章文韶就值得这片掌声。 听到这篇掌声,彼时四十多岁的章文韶笑得像个还未大学毕业的青年人。 他在掌声停止后,又不好意思道:“谢谢大家的掌声,但说实在的,当年因为那篇论文我还和导师大吵一架,差点就延毕了。” “不过啊。”章文韶眼眶有些湿润,用略显酸涩的语气道:“史书是活人书写的,除非亲身经历,否则谁知道那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不是钟延,谁也不是,我只能通过史书来猜测和推断他是怎么样的人,没人知道当年的钟延到底是怎么想的,而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历史解读。” “在我能看到的史书中,钟延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是绝对的坏人,但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好人。” 在一众观众的掌声再次响起时,身体城堡内的黑夜怼道:“呵,你话筒往旁边一递,钟延本人能亲自回答你呢。” 掌声再一次停止时,章文韶又深吸一口气,道:“总而言之,《遮天盛世》不会是我的最后一部电影,我之后还会继续拍摄其他电影,但《遮天盛世》一定是我最渴望成功和认可的电影。” “放心,章导,我们绝对认可你。”台下有人喊道。 紧接着,又有人道:“章导,这部电影真的超级棒,拍摄的时候一定下了很多功夫,还一直保密到现在,现在电影出来了,可以给我讲讲了。” “是啊。”有人附和道,“章导,你说说呗,全员演技在线,肯定花了很多心思,拍的时候哪部分最难啊。” 章文韶想了下,回道:“其实拍摄过程并不算难,之后的拍摄花絮也会陆续放出来的,真要说难的话,其实还是选角这件事。” “钟延这人真的是老天都偏爱他,生了个状元的才华,又有着探花郎的美貌,连史书都说,若不是才华当朝无人可越,他绝对要被放在榜三探花的位置上。” “但是啊,这样一个人,别说画像了,连详细的外貌记载都没有,只有一句绝色尔非人间有。” “我在拍摄之前,把以往所有演过钟延角色的演员都看了一遍,总觉得还是配不上这句话,最后啊,放眼整个娱乐圈,真的只剩一个人可以出演这个角色了。” 章文韶说着看向侯涅生,有些无奈地笑笑,“关于钟延这个角色啊,我花了快三年的时间来求侯影帝,让影帝同意出演钟延这件事啊,才是最难的。” “侯影帝,以前肯定也有导演请求你出演过钟延,为什么偏偏就这次答应了呢。”台下的人立马问道。 侯涅生从章文韶手中接过话筒,淡淡回道:“因为关于钟延这个人,我和章导的看法是一样的,所以我便答应出演了。” 城堡内的黑夜:“” 这算什么,来自钟延本人的肯定吗。 而且不知为何,黑夜总觉得此时的侯涅生几分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突然,在他看到侯涅生眉头想要皱起又强行压下时终于明白为什么眼熟了。 这不就和自己出任务时,和白日交替后,在人前强装冷漠的样子一模一样吗,一肚子不服气又偏偏不能真发出来。 显然,几天时间,大影帝的认知偏差还没偏回来,甚至还可能更偏了。 然而这就算了,好巧不巧地,一个观众朝侯涅生问道:“侯影帝,你觉得钟延和皇后真的没有任何感情吗?” 这一瞬间,黑夜心底就三个字 ——完蛋了! 第8章 天衡8 不等侯涅生回答,章文韶又打趣道:“其实啊,我一开始也想让钟延和皇后有感情戏的,不然皇后为什么会这般帮钟延。” “结果呢,侯影帝直接否定了二人的感情戏,而且那段寝殿外的词也是侯影帝想的。” “一开始我还觉得怎么可能没有感情戏,但真演了后才发现,确实啊,没人配得上他。” 章文韶说着又看向侯涅生,代替全场观众问道:“影帝啊,我怎么觉得你比我这个研究钟延几十年的人都要了解他,借此机会,能不能说说你对钟延这个人是什么看法呢?” 黑夜:“” 问钟延本人他对自己是什么看法。 丫的,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而且他喜欢屁的女人啊,上个喜欢他且付出真心的女人,已经被折磨得这辈子都不做女人了。 “钟延从入朝为官开始就目标明确,为此他不择手段,不惜一切代价,在他看来所有人都是棋子和工具。” 侯涅生没有如黑夜所想地控制不住,他用维持人设的平淡语气回道:“你为爱上一个工具,又或者是一个棋子吗?” 侯涅生的语气很平淡,但不知为何,这一瞬间,戏外的他与钟延重合,就像是钟延本人站在这里。 他又道:“再者,他所行之事、所图之物皆是不可言说,连他心思都不可猜透的人,有什么资格站在他身边呢?” “遮天时期,所有人都是他的棋子,生死离合皆是,他既把天下玩弄于掌中,那这天下又怎么会有人配得上他,所以在那个世间无人可配。” 话音落下,现场静得连根针落地都能听见。 因为侯涅生形容的钟延太狂了,但他偏偏又饰演了钟延,而且演得深入人心。 不知过了多久,台下才有个观众问:“侯影帝,你不觉得这样的钟延太狂了吗,他真的能做到这么变态的事情吗?” 体内城堡内,黑夜刚落下的心再次悬了起来。 你们就不能换个问题问吗?! 再问几句,黑夜怕现在这个认知偏差的侯涅生会直接喊一句老子就是钟延!! 好在,侯涅生到底是控制住了,他看向问问题的观众回道:“谁知道呢,反正各有各的解读,在我看来,他就是这般的。” 黑夜:“” 大影帝啊,咱要不还是别说了。 侯涅生的回答在他人看来没有任何问题,毕竟都过去一千多年了,现在的他们也只能根据史书推测而已。 关于钟延的问题很快揭过,互动环节还在继续。 但是,就像侯涅生亲口承认的,他以钟延身份所行之事、所图之物皆是不可言说。 到底是什么东西能值得侯涅生这般做? 许明渊明确那东西绝对不是大临王朝的统治,否则以侯涅生的能耐就不会有大临之后的那么多朝代了。 因为许晔舟不想自己衣服又被弄乱,所以在互动环节,她和白日都安静坐在后面当个听众,偶尔还会自言自语吐槽几句。 这些吐槽的话,白日一律没有回应,他在思考着这一切,但仍旧百思不得其解。 似乎自己也成了无法看透侯涅生心思,配不上他的那些人。 他的视线落在侯涅生身上,在接触到后者脖颈上的黑曜石时,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不悦和愤怒。 这股恶向的感情实在太过明显了,身旁的许晔舟竟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一瞬间,她居然觉得坐在自己旁边的小黑,而且是被惹怒了、生气了的小黑。 可现在,明明是白天啊。 “小白?”许晔舟扭头望向白日,但白日已然恢复了冷漠与平静。 刚刚的一切,似乎只是个错觉。 突然,在前方的人群传来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将许晔舟的注意力重新拉回电影上。 “章导,史书里明确指出是临太祖的开国旧部救驾天子,而且领头将帅还是因为女性,为什么到了电影中要专门换成男性的霍将军,你是否有重男轻女或者厌女等思想呢?!” “没有。”章文韶不做思考,甚至都没去找问问题的人,立马回答道:“因为我找不到任何一个可以饰演那位女性将军的演员。” “我不想毁了这个角色,在正史中太祖旧部救驾之后,只求临安王可以让他们从此卸甲归田,归隐山林,再不参与任何皇室争斗。” “我翻遍了所有的史书,哪怕是野史都没能找到关于这所谓旧部的记载,事实上,关于大临武将的记载也非常少,明确记载的只有一个霍家。” “我只能在此基础上进行揣测,或许那旧部和缺少记载的将军一样,是世间少有的奇能异士。” “我无法想象可以率领他们的女性会是怎般巾帼风采,而在圈内,我同样想不出哪个女性演员可以演出那般英姿飒爽,与其找个演员来毁了这位女将军,那我宁可将她从我的剧本中删除。” 尖锐的问题被章文韶轻松化解,掌声竟也跟着再次响起来。 而章导的一席话也让白日茅塞顿开,他终于想明白侯涅生当年以钟延身份要的到底是什么了。 章文韶的话提醒了他一件事情,天衡山是临朝开国皇帝,临太祖下令设立的。 这证明那个时期,异能者根本就不是秘密。 天衡山是公家的异能者组织,但在过去时代里,公家不是国家,而是皇权,就像关于蛊笼异能者资料里提到的国师。 有国才能为国师,天衡山是临太祖建立的,为大临和大临皇帝服务的异能者组织。 在某段记忆碎片里,他曾称某个姓氏叫薄奚的人为将军,那位将军说以后共事的日子还长着呢。 薄奚将军是大临朝代的人,而现在找不到半点关于他的历史。 还有他以后会跟天衡山的国师共事,这表明临朝不被记载的将军都是异能者,所谓的旧部也即天衡山。 这些不被记载的将军在临朝建立后,加入临太祖的异能者组织——天衡山,很可能,这些人在临太祖的命令下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来清理为祸人间的其他异能者。 也因此,大临才会花了一百多年才迎来第一个盛世。 可既然在以前,异能者不是秘密,又为何要被专门抹去呢? 为大临皇帝服务的天衡山,又是如何从大临皇族中脱离,历经漫长的千年岁月,一步步走到现在的呢? 此时,他终于明白侯涅生当年必须在历史中留下的名字是什么了。 为什么临幽王用五年就得以让大临积累百年才得到的盛世就此终结,又逐步走向衰败了。 因为异能者的存在,天衡山当时肯定被逼迫做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他们当时是临朝皇帝的人,必须听命于作为皇帝的临幽王。 如果任由临幽王继续下去,改朝换代是其一,天衡山也必将会在改朝换代后被毁灭和取代。 侯涅生以钟延身份入朝为官,谋的不是大临江山,更不是临朝延续,而是大临皇帝的皇恩。 天衡山是临朝皇帝建立的,那么想要脱离出来,也必须由临朝皇帝应允。 他谋尽天下,逼得大临险些改朝换代,用钟延这个身份背负千年骂名,是要天衡山挟救临皇恩,让皇帝允他们自由,让天衡山得以在漫长的朝代更迭中存活至今。 而因为天衡山的脱离,关于异能者的历史也被正史中逐渐抹去。 此后,天衡山不享皇恩,不承皇命,独立于世,不会受到半点朝代更迭的影响。 从始至终,遮天案就是侯涅生为名正言顺保下天衡山而设下的局。 而因为大临王朝的延续,即使在未来有人探讨这段历史,也只会以为钟延要的是大临盛世。 “疯子,真他妈是疯子。”城堡内的黑夜用不可置信的语气呢喃道,“这是正常人能想到的手段吗?!” 这一瞬间,黑夜真的很让时间来到晚上,然后把侯涅生按在地上暴打一顿,再扯着他的头发质问他,脑子是不是出问题了。 可惜现在还是白天,掌管身体的是白日。 他面无表情地坐在椅子上,跟许晔舟等到互动环节彻底结束,而后平静地离开了。 此时,舞台上的侯涅生目光扫过拥挤着离开的人潮,视线紧紧落在白日的背影上。 以他对明渊的了解,对方肯定知道自己以前做过什么了。 或许白日不会说什么,但等到晚上,黑夜出来 侯涅生眉头皱起来,用近乎虚无的声音低语道:“阮暮云啊,阮暮云啊,你可真是害死我了。” 等彻底从影院里出来,侯涅生直接跟章导几人告别。 章导问要干什么的时候,他硬生生把到嘴边的等死两个字,改成了有事,而且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确实非常重要,但凡没有阮暮云的插手,明渊后续就不可能做那个关于他过去的梦。 这样的话,即使看见了《遮天盛世》这部电影,也不会发现什么问题。 结果呢,现在他的几个马甲一次性全掉光了。 先不说他当年用钟延这个身份做了什么,就凭他和汪宇航这两个同样来自天衡山的,有在明渊面前飙戏嫌疑这点,已经足够他被黑夜拿刀捅上几百下了。 侯涅生独自回到酒店,做好慷慨赴死的准备。 但他从下午五点等到夜晚十点多,交替时间早就过了,黑夜别说电话了,连关于他的念想都没有。 这不正常啊,侯涅生想。 他记得当时白日身边还有个女生,那个女生估计就是他的姐姐了。 侯涅生想,即使两人吃饭逛街再怎么玩,现在都快十一点了,也该到酒店休息了。 突然,侯涅生想起黑夜是有汪宇航联系方式的,他到现在都没找自己,绝对是拿汪宇航开刀去了。 与此同时,远在兴海自家别墅内的汪宇航正面临人生中最大的危机。 不到一分钟前,他刚准备拿着换到的巨款搞黑幕,谁黑夜就打电话过来了。 接起电话后,只听黑夜用一种恨不得将他撕了的语气道:“可以啊,汪宇航,演技这么好,怎么没跟侯涅生一样,拿个影帝玩玩呢?” 当时汪宇航的心底就“咯噔”一声,有种天要塌下来的可怕预感。 瞬间,他背后的冷汗就出来,还不等硬着头皮说什么,黑夜又道:“侯涅生,那活了几千年、还不拿自己当人的、老不死又满口谎言的畜生家伙,是你们天衡山的主事人。” “咣当”一声,汪宇航觉得天塌下来了,而且听许明渊对府君那长得不能再长的前缀,他确定这天是没有半点补的必要了。 他吞了下口水,心脏也跳得飞快,强行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不知” ”呵。”黑夜冷笑一声,打断汪宇航的话,用一种非常肯定的语气道:“汪宇航,你是异能者,而且实力很强,异能也非常特殊,可以做到在普通人和异能者两种状态中进行切换。” 话音落下,汪宇航瞳孔地震,只觉“轰隆”一声,地也整个陷了下去。 天崩地陷,不过如此。 只听黑夜又道:“如果管理局知道有个能来回切换状态的强大异能者在外面自由活动,你说会怎么样呢?” 黑夜顿了顿,笑着威胁道:“我要是再来点阴谋论的话,你就算来自天衡山也没用了。” “你说是吗?汪宇航。” 汪宇航:“” 府君,对不起了,咱们大难临头各自飞了。 “你想问”汪宇航刚说三个字,手机又收到一条短信。 府君:【汪宇航,什么都不准说!】 电话那头,黑夜含笑声音再次传来,“汪宇航啊,想明白就好,那现在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听到没有。” 府君:【电话信号不好,直接说听不见,然后挂掉,速度!】 黑夜问:“侯涅生是哪个?国师还是神使。” 府君:【随便编个称呼,哪个都不是。】 黑夜催促道:“汪宇航,快点回答,还有,你别想骗我说不是,然后再随便编个称呼来骗我!” 汪宇航:“” 首先,神使和国师是啥? 其次,我就一吃瓜的,你俩吵架,非要把我夹中间吗? 如果两边都不能得罪的话,那就两边都得罪得好了,然后放他俩自己掐去。 汪宇航沉默片刻,选择实话实说:“神使和国师是什么?” 电话那头的黑夜不可置信道:“你是天衡山的人,你不知道?!” 汪宇航咬牙道:“你也说了是人,我是天衡山的人,不是天衡山的历史书成精!我哪知道那些早一千多年前的事情啊!”? 超远距离偷听的侯涅生:“” 忘了,现在的汪宇航压根就不知道这些东西。 黑夜有些尴尬笑了下,又问:“那我换一个问题,你的异能是什么?” 府君:【别告诉他神降的事,随便编一个。】 黑夜恶狠狠地威胁道:“汪宇航,你要敢随便编一个骗我,你试试?!” 如果不告诉许明渊自己的异能是神降,那么汪宇航编出来的异能必须有很强的战斗能力,其次还要有能在普通人和异能者间来回切换的特殊型。 他自己已经是特殊型中的特殊型了,上哪再去编个更特殊的啊。 汪宇航心道这拿头编啊,我真编不出来。 因为汪宇航沉默良久没有回答,黑夜咬牙切齿道:“汪宇航?!” 府君:【快点,随便编一个。】 “我受不了了!” 终于,被逼到极致的汪宇航忍无可忍吼道:“我只是想近距离吃个瓜而已,我有什么错啊?!你俩吵架把我夹在中间当个出气筒干嘛?!” “一个打语音,一个发信息,一个让我说,一个让我不说,是个人都要疯的好吗?!” “我是个人啊!不是你俩的对线工具,更不是你俩奇怪py的一环?!” “你俩直接对线不好吗?非要来我这里拐个弯吗?!” 黑夜:“?!” 嘶,侯涅生,不当人之后,你是彻底放飞自我了是。 侯涅生:“” 汪宇航,我真是白养你养这么大,白给你这么多钱了。 “让你家主子现在滚过来!”黑夜在电话里吼道。 侯涅生的信息紧跟着过来,【让他把地址发我。】 汪宇航:“??” 合着我骂了半天,你俩理都不理是。 反正该得罪的已经得罪完了,汪宇航彻底摆烂了。 他直接坐到沙发上,一脸无所谓道:“反正都这样了,电话挂了,你们自己对线。“ “别祸害我这个夹缝里的了,说句公道话,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我还来使都算不上呢。” 下一秒,电话那头的黑夜察觉汪宇航果断挂掉了电话。 再下一秒,黑夜给侯涅生发了个短信,【过来!】 几秒钟后,黑夜感知到自己的房间里多了一个无法被恶意侵蚀的人影。 他转过身来,就见侯涅生坐在单人沙发上,脸上的笑容又几分张扬,似乎完全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抬眼与黑夜四目相对,笑着说道:“我来了,你问。” 黑夜眸色瞬间变得鲜红起来,恨不得当场将侯涅生按地上踹俩脚。 这你妈是骗完人后,来道歉该有的态度吗?! 第9章 天衡9 黑夜深吸一口气,强忍住将侯涅生拽到地上打一顿的冲动。 他在心底反复告诉自己,这家伙现在脑子不太正常,他不能跟自以为动物成精的家伙讲太多道理,或者计较太多。 黑夜一屁股坐到床上,翘起二郎腿,双臂环抱,恶狠狠地瞪着侯涅生,命令道:“从现在开始,我问什么,你答什么,不能告诉我的直接说不能说,反正不允许骗我,听到没有!” 见到侯涅生轻轻点头表示明白后,黑夜正式发问,开启了一问一答交流模式。 “你是天衡山的主事人。” “最初一百年不是,之后一直是。” “在以前,异能者是人人皆知的存在。” “是。” “大临时期的天衡山是效忠于大临皇族的。” “是。” “钟延是你的假身份。” “是。” “目的是为了让天衡山脱离大临皇室独立存在。” “是。” “异能者的存在后来会成为秘密也是你那时候干的。” “是。” “大临时期”黑夜问到一半突然改口,“临幽王到底做了什么?” 黑夜又问一遍,“他到底做了什么,让你不惜用这种极端手段,也必须让天衡山脱离出来。” 侯涅生沉默片刻,用平淡的语气说道:“临烨建立临朝后,以天授神允之名,创立启神殿,假奉天命,实行皇昭,有开朝建都之功的一些异能者将帅也由此加入启神殿。” “此后近百年,启神殿奉临烨与后几代皇帝之命,解决所有为祸一方的异能者,实现真正意义上的人间一统。” 无需过多解释,黑夜知道那个启神殿就是天衡山最初的名字,而他在听到这个名字时,心底涌出一种说不明情愫。 黑夜知道这里他的灵魂在予以回应,还不等他分辨出这到底是种什么感情,只听侯涅生又道:“之后大临盛世到来,在那个时期,无数异能者以加入启神殿为荣,但是临泉却为一己私欲,将启神殿推到了所有异能者的对立面。” 临泉,是临幽王的名字,黑夜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侯涅生说的是谁,毕竟这人连皇帝都杀不知几个了,直呼个皇帝大名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而侯涅生回想起那段阴暗的岁月,眸光变得尖锐起来,竟是表现出明显的憎恨。 是的,黑夜确定是憎恨。 即使侯涅生认知偏差后情绪波动变得明显起来,他也从未有过恨这一类的感情。 这是黑夜第一次在侯涅生身上感受到这般强烈的恶意,哪怕感知内这人仍旧是一片空白也无法掩藏的恨。 黑夜感觉,时隔千年,侯涅生肯定还想掘了临幽王的坟墓,再将人 不对,历史有记载,临幽王的身后事都是钟延搞的,以侯涅生的真实性格,指不定临泉的骨灰当时就被扬了呢。 侯涅生冷声道:“临泉此人荒淫无度,还妄寻长生,与天地同寿。他登基后,命启神殿为他找寻永生之法。” “大临之内,凡是他觉得能力和长生有关的异能者都会被抓起来,然后进行惨无人道的实验。” “启神殿听令于临朝皇帝,我们不得不从;如若不从,启神殿会被皇族禁军铲除,但从了,也便成了所有异能者的公敌。” “你以为临泉凭什么五年就能让盛世终结,因为那五年,全是双方异能者在为活命而殊死搏杀。” 想到当时的黑暗场景,侯涅生用一种自嘲的口气道:“当时我是想反的,别说皇族禁军中有异能者,只要我想,整个大临的异能者加起来都不是我的对手,但是那般之后呢?” 话音一转,他道:“不说此后千百年,启神殿都将背负弑君之名,连带曾经的功名荣光都将化为乌有,我不在乎这些虚名,但是总有人会在乎。” “而随我谋反的人,他们肉身死后,又当如何面对同样早已死去的先辈呢?” 侯涅生的语气变得平淡,但其中却饱含无数难言的欢喜,似乎从不后悔用那般极端的手段达成目的。 “所以我用了另一种极端的方式,让启神殿可以从大临皇权中脱离出来。” 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黑夜,转而笑起来,那笑容有几分张扬和嚣张,但偏偏这人就资本这般如此。 “启神殿因大临初代帝王而生,离开也当帝王后代应允。所幸我的计划成功了,二十年的时间并没有白费。” 侯涅生笑着说:“在临空那小家伙正式统治大临的三年后,启神殿得了他的应允,脱离大临,不受皇命,亦不享皇恩。” “此后,大临启神殿不复,以人间岁月为期,守天地太平之衡,正式更名天衡山,我们不再是属于任何朝代或任何人的工具了。” 黑夜是来兴师问罪的,但是他现在却半点怒意都没了。 听完侯涅生的讲述,这一刻,他再听到启神殿三个字的时候,居然有几分想哭。 那说不明的情愫终于得到了明确的答案。 他的灵魂在感叹原来他的家还在啊,并为之喜悦到渴望落泪。 黑夜强行压下那这股情愫,而后别过脸去,在自己的眼角抹了几下。 “哭了?”侯涅生笑着问。 “才没有呢。”黑夜将还未落下的眼泪彻底抹去,重新转过脸来瞪着侯涅生,咬牙道:“我还没问完呢,别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老实交代,你自己演自己的目的是什么?!” “在临空统治后,关于异能者的记载才逐渐被抹去,但难保有所遗落,因此我需要后人在研究这段历史的时候,有个争议足够大的目标来吸引他们,让有些可能本就为异能者的历史学者也无法察觉当年的真相。” 侯涅生如实答道:“就像今日这般,提起临空,所有人都只会想到钟延,探讨他到底是不是在用极端手段救大临,而非求了另一样东西。” “如果不是你对我的了解够多,还知道天衡山的存在,你也不可能想到遮天案的真正目的。” 黑夜心道,确实如此,可能除了自己,哪怕异能者再次成为人人皆知的存在,也无人会察觉遮天案的真正目的。 “还有什么想问的吗?”侯涅生又问。 在黑夜开口前,他又补充道:“我跟汪宇航不是一路的,不是我俩当你面演戏,是他当我俩面演戏。” “他以前都不叫汪宇航,是他自己偷偷跟过来的,我压根就不知道这事,严格意义上说,我也是受害者。” 黑夜:“” 你不说这茬,我都忘了好。 “那之后呢?”黑夜问,“你什么时候认出他的。” 侯涅生沉默片刻,在扯谎和实话实说间,选择了后者。 他道:“古方镇,你让我盯着他的时候就开始怀疑了,然后撤离时彻底确定的。” “哦?”黑夜腹诽道古方镇认出来了,那之后界桥村还不是你俩一起演戏框我,而且还把半个管理局的人都框住了。 他朝侯涅生挑了挑眉,没好气道:“继续,既然认出来了,那界桥村的事又是怎么回事?” 侯涅生:“” 如果我说真的还是巧合,你信吗? 他道:“钱程和贾德义是合作关系,我走的是钱程那边的路子,而汪宇航的话,他大概率是被贾德义坑过去的,我俩不是一路,纯属半路上撞见了。” 黑夜显然不信侯涅生这话,又道:“那之后,汪宇航去八楼干嘛,我记得我是让你去解决钱壮的。” 侯涅生沉默片刻,依旧是选择实话实说,“我转手交给他了,结果下楼去顶班的时候跟你撞上了,再然后,你就都知道了。” “他的异能是什么?”黑夜问。 “不能说。”侯涅生道。 一切有关神和祂的字样,现在都还不能让明渊知道。 话音落下,黑夜明白汪宇航为什么会破防大骂了,侯涅生肯定让他随便他编一个异能来骗自己,然后他编不出来就破防了。 “那”黑夜还想再问什么,突然身后的门铃响了起来。 霎那间,黑夜就僵住了,他隔着门都听到许晔舟说话的声音了,“小黑,你睡了吗?” 黑夜急忙站起来,然后拽着侯涅生的衣领,命令道:“大影帝,晚点再跟你计较你谎话连篇的事情,现在立刻找个地方躲起来,从十三楼跳下去也行。” 侯涅生:“?!” 我就这么见不得人吗? 但黑夜可不打算和侯涅生过多解释,撂下这句话就转身去给许晔舟开门了,赶在他开门的前夕,侯涅生快步走进洗手间,然后将门反锁起来。 黑夜用余光大致扫了眼,确认自己都无法隔着洗手间的门看到侯涅生后才给许晔舟开了门。 二人坐到沙发上后,黑夜笑着问:“我亲爱的姐姐,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啦。”许晔舟穿着一身粉红色的猫咪睡裙回道,“我给你发短信然后你没回,就专门来问一下,以为你有什什么事呢。” 正常情况,黑夜都三四点才睡。 现在十一点多钟,许晔舟发短信没回的话,来问一声也说得过去,毕竟黑夜这趟是专门请假陪她过来的。 “我没事,刚刚在洗澡,没看手机而已。”黑夜笑着说,“你想问我什么?” “我确定一下,你明天早上要去隔壁市,对。”许晔舟说。 黑夜一开始跟许晔舟说的就是只能陪她看电影的周五一天,之后要去隔壁市办事。 至于现在的话,他面不改色地说了句“是的”,心里却在怒骂侯涅生。 他还去个鬼的天衡山啊,天衡山主事人还在他房间里待着呢,在不扯谎的情况下,问他不比去问赵玄之有用啊。 “姐,你还有什么别的事情吗?”黑夜问。 “没有。”许晔舟摇摇头,回道:“我就是再确认一下,你明天去工作的话,我就自己去找个好久没联系的朋友了,然后跟她聚一聚,玩几天就回去了。” “朋友?”黑夜反问道,“姐,你在盛元这边认识人?” “没有啦,是我大学时期,一个比我大好几岁的学姐,不过我毕业之后就没联系了。”许晔舟说,“要不是下午电影,我发朋友圈她给我点了赞,然后问我是不是在盛元,我都不知道她居然搬盛元来了。” “那就行,反正姐你在这边有人陪就行,我明天去隔壁市忙完,应该当天就回去了。”黑夜想了想又道,“这几天放假人多,姐你记得自己” “停停停——!”许晔舟用手比了个停止的手势,道:“到底谁比谁大啊,小黑,能不能别把我说得跟小孩似的。” 许晔舟故作生气道:“总而言之呢,你就不用担心我了,明天要工作的话,就赶紧休息去,听到没有?!” ”是,我亲爱的姐姐,我保证马上就去休息。”黑夜说完送许晔舟出门,探头确认对方进了房间才将门关上。 侯涅生倚靠在厕所门框上,语气颇有几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思,“你要去天衡山?” 黑夜狠狠瞪了侯涅生一眼,怼道:“有你在这里,我还去干嘛?” 他抬脚朝屋内走去,“过来,我有点事情要问你。” 等侯涅生重新坐回沙发上,他又道:“大影帝,你好好回答我,然后之前骗我的那么多事情,就勉强揭过了。” 侯涅生象征性点了下头,笑着问:“只要是能回答的,我保证都会如实回答,所以问之前,可以过来抱一下吗?” 不等黑夜同意,侯涅生又得寸进尺地问:“如果可以的话,能接下来一直抱着你么?” 黑夜:“” 大影帝这样,好不习惯啊。 而且,他凭什么觉得自己已经不生气了呢? 黑夜沉默片刻,然后摸出自己被扔到一边的手机,瞪着侯涅生威胁道:“抱的话,今晚你想都不要想,我最多给你点杯奶茶。” “加糖加奶油,你不同意的话,就什么都没有了。” 侯涅生轻笑一声,回道:“两杯,外加一个蛋糕。” 黑夜不假思索地同意,立马下单了两杯奶茶和一份蛋糕。 点完后,他将手机重新丢回床上,问:“你知道赵玄之以前在碾石村的事情吗?” 侯涅生摇了摇头,道:“不知道,那段时期来天衡山祈愿的人很多,赵玄之见不得人世间这般苦难就下山救济行善去了,一去就去了二十多年,中间发生过什么,他回来后也没跟我细说。” 黑夜将冯建业年少时在碾石村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了侯涅生,讲完后,他问:“赵玄之为什么执意要带那个女孩离开?” 本来他这一趟要搞明白的事情应该挺多的,但看了场电影又知道了侯涅生和天衡山的渊源,一多半的疑问都没了。 比如为什么赵玄之早几十年前就能提起他,天衡山为什么愿意给他无偿提供武器想也不用想,肯定是侯涅生无意间提到的,或者示意天衡山的人去做的。 不等侯涅生回答,黑夜又问:“还有为什么神庙那里也有嫉妒之影?不对,那些应该只是单纯的人面蛇,不是什么异能。” “另外”黑夜看向侯涅生,语气无比笃定,“你和那尊古老的女性石像,是认识的,对。” 侯涅生沉默良久,似乎是在纠结说不说,又或者是在思考从何说起。 黑夜难得地没有催促,甚至还没摆什么脸色。 直到他手机外卖送达的声音响起,同一时间,侯涅生开口答道:“是,而且你问的这些问题,本质上来说都是同一件事情。” 他无视黑夜那想杀人的目光中,笑着说:“外卖到了,快去拿,然后我边喝边说。” “大影帝,你真是”黑夜咬咬牙,忍住要骂侯涅生畜生的冲动,毕竟后者极大概率会笑容灿烂地应下这个称呼。 他眼眸鲜红,憋了一肚子火气,却不得不起身去拿外卖。 几分钟后,黑夜拿着外卖回来,忍无可忍地放到侯涅生面前的桌上,“外卖来了,赶紧说。” 侯涅生拿出一杯奶茶,插上吸管喝了口,露出一副满意的微笑后才缓缓开口:“我说过异能是不断衍生发展的,理论上来说某个异能者可以使用由自己异能衍生出的所有异能。” “但事实上,这个理论本身就是个极其特殊的能力,想要获得这个能力则需要满足某个更加严苛的条件。” 黑夜没问条件是什么,侯涅生不直说,只可能是现在还不能告诉自己。 他问:“那石像也是?” 侯涅生“嗯”一声,“这个衍生是可以主动开始的,也就是说我们可以赋予普通人自己的某个能力,将普通人从此变成异能者。” ”但因为异能是与灵魂绑定在一起的,也因此除非是必死的局面,否则没人会这么做。” “她的名字叫阮暮云,特殊型梦魇异能者,叫虚妄也行,能力是通过梦境行走于一切时间,预知梦、或前世今生这类的梦境,都属于她的能力范围。” “一旦入梦,她也可以借此知晓一个灵魂层面的所有记忆,所以在记忆方面,她的能力堪称最强。” “但是,也只是记忆而已。”侯涅生顿了顿,又道:“当时,还有其他人拥有梦境类的异能,入梦食灵,被吃掉灵魂的人,不止无法醒来,还会永远遭受噩梦的侵袭。” 黑夜猛然想起自己在神庙远古记忆中看到的那句话。 【吾愿以身入梦,献于虚妄,行过去未来,驱百恶千祟,佑众生安泰,护黎民安眠。】 难不成 只听侯涅生用平淡的语气道:“她跟那异能者同归于尽了,肉身定格石化,灵魂困于梦境,她永远地活着,但也永远死了。” “那石像开裂是因为”侯涅生知道黑夜要问什么,不等他问完就回道:“是的,她把自己异能的一部分赋予了摘下她眼纱的女孩。” “作为代价,她的灵魂空缺一块,能力也失去了平衡,让被限制的恶意泄了出去,而那个女孩也在获得异能的同时死去了。” “她被毒蛇虫蚁撕咬而死,死亡的过程极其痛苦,也因此她以为阮暮云是在害她,她的痛苦和恨意与周围的恶意产生共鸣,加上赋予异能时的能量波动,最终形成了一种可怕的异能造物——恐惧之影,也就是人面蛇。” “恐惧之影?”黑夜重复一遍,问:“不是嫉妒之影吗?” “叫什么都行。”侯涅生拆开蛋糕,用叉子挖下一角放入口中,“不可读诗书,困于深闺阁,缠足三寸莲,细若拂柳腰所有的一切都对她们如此不公,哪怕现在也会仅仅因为是女孩就要立刻死去。” “时至今日,女性的身份依旧会让她们人生充满阴影,所有的努力和天赋都会因此被轻易否定和染上猜疑。” “这是只属于她们的阴影,也因此人面蛇都是雌性,她们会被所有负面情绪吸引,然后不惜一切代价吃掉产生情绪的人。” “如果这人侥幸活下来,又恰巧是女性的话,会极大概率成为异能者,也就是嫉妒之影异能者。” “这个异能这是只属于女性的异能,是她们因千百年封建糟粕残害而产生的异能,但既然存在本身就为迫害,获得异能的女性又怎么会安康呢?” “随着异能的使用,这些女性会逐渐成为新的人面蛇。” 话音落下,古方镇里蒋欣雯的怪异变化终于有了解释,而赵玄之执意带走那个被咬的女孩则是因为 看到黑夜那过于震惊的表情,侯涅生又喝了口奶茶,笑着说道:“赵玄之想救她,可惜啊,命运就是如此不公,她的生路被她的生父亲手斩断了。” ”根据之后碾石村发生的事情来看,那个女孩肯定成了嫉妒之影异能者,或许现在,五六十年的时间过去,她已经成为一条新的人面蛇了。” 此时,黑夜也理解在离开神庙后,他问侯涅生恶意何时会消失,他会那般回答了。 一个只为迫害而存在的异能和异能造物都存在了一千多年,更何况是虚无缥缈的恶意呢。 他的回答并不是敷衍,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 一时之间,黑夜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抬眼看向侯涅生,视线又在片刻后越过这过分嚣张的家伙,透过窗户看向这灰暗而绚烂的人间。 第10章 天衡10 车水马龙,熙攘喧嚣,这个五一假期的夜晚无比热闹,但总有些地方无法热闹起来,也总有些岗位需要人来坚守。 盛元市某个远离热闹市区的监狱内,执勤人员有些困倦地打了个呵欠,再抬头就见一人凭空出现在他面前。 “你是谁?!你要干什么?!”他拿着警棍站起来大喊道。 这人穿了一身宽松的衣服,墨镜,口罩,兜帽相貌被完全遮挡,只能从身材和身高勉强分辨出女性的性别。 更为怪异的是,她的右手还戴了个冬天才能用到的厚重手套。 “来报仇。”女生开口道,“不想死的话,就把门打开,然后滚出去。” 执勤人员怎么可能听对方的,当即拿起棍子朝女生打去。 女生果断摘下手套,右手轻松握住握住,下一秒,铁质的棍子竟是直接断裂开来,伴随而来的还有非常诡异的咀嚼声。 执勤人员因恐惧将剩余的半截铁棍丢到地上,似乎是吓傻了般,呆愣地站在原地。 那女生的右手掌中居然有张满是尖牙的大嘴,利齿尖锐染着鲜血,齿缝间还缠着几缕暗红色的肉丝。 伴随难以忍受的腐臭味道,女生毫不犹豫地将右手伸向早已吓傻的执勤人员。 “啊——!” 下一秒,一具脸部表皮被啃咬殆尽,血肉模糊的尸体倒在地上,里面的脑浆混着鲜血流了一地。 女生看都不看尸体一眼,抬脚朝监狱内部走去。 她将手放在铁门上,啃噬声传来,眨眼间,铁门就被掌中的大嘴消灭干净。 伴随警报声响起,女生继续朝前监狱深处走去,她背后是一具倒地的尸体,而尸体上方的角落,还有个很小的摄像头。 摄像头红点亮起,将这一幕完整记录下来。 可惜也只是记录下来,一场无差别的屠杀就此展开。 女生没放过监狱里的任何人,她像是杀疯了般,右手的大嘴如黑洞般越变越大,不少人别说残肢断腿了,直接被整个吃了下去。 惨叫声回荡到监狱的每一寸角落,直到鲜血溅满纯白的空间,直至无人生还 女生站在鲜血淋漓,残尸堆积的监狱中沉默地低下头。 片刻后,她掏出手套戴在变回原本大小的右手上,又在眨眼间消失不见。 时间在缓缓流逝,当时间来到凌晨快两点时,兴海分局的审讯室内—— “除了那些惨叫声和类似咀嚼的声音,你还” “啊——!” 不等贝岑烟问完,对面的吴庆生大叫着挣扎起来。 因为双手被绑住,只能来回摇晃起来,力道之大连加重的椅子都跟着抖了几下。 “别再问了!!啊——!我” 站在贝岑烟身后的萧问远指尖不可见地勾了勾,吴庆生眼眸变得空洞,尖锐的叫声立马消失不见,吵闹的审讯室瞬间安静下来。 靠在墙边的颜司捂了捂耳朵,“吵死了,都多少次了啊。” “不知道,反正已经一天一夜了,三十次打底。”萧问远说着看向贝岑烟,“贝姐,刚有看到什么吗?” 贝岑烟回道:“老样子,满地的尸体,还有颜司的脸。” 他们已经审讯吴庆生审了一天多时间了,介于这人差不多已经疯了,只能通过问问题的方式让他强行回忆,然后贝岑烟再用读心和场景回溯来查找线索。 中间一旦吴庆生控制不住发疯了,萧问远就会通过【囚笼】将人强行关起来。 如此反复下来,一天一夜,得到的线索却少得可怜,甚至还有一多半的时间,吴庆生脑子里全都是颜司的脸。 这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颜司给的那袋芒果。 大致经过就是,因为这袋芒果,吴庆生心里有了戒备,于是晚回村一天,村里的异能者因为这点而训斥吴庆生,骂他是瞎担心。 吴庆生当时就颜司的奇特行为辩解了几下,结果被异能者打了一顿,最后还将他锁到地窖中进行惩罚。 为了防止他出来,还专门搬了个缸将地窖出口堵住。 谁想就是这一行为,让吴庆生成了唯一的活口,在经历那场屠村悲剧后,他再次见到颜司,自然而然也就崩溃了。 提起颜司的脸,萧问远朝当事人颜司笑着调侃道:“颜司,以后还送芒果吗?还说我是个小没良心的吗?” “关我那袋芒果什么事啊。”颜司回怼道,“谁能想到这年,居然有人仗着自己是异能者就在村子里当山大王,还关押囚禁呢,当现在是以前封建社会啊?” “当自己是什么天选之子,神兵转世啊,没多少能耐,还全用在包装自己上了。” “一点用的没有,花架子都是夸他们的了,两个小时都拖不住,白费我那一大袋芒果了,早知道要给这种货色吃,还不如拿去喂狗呢。” 萧问远眉头皱起,“颜司,你把你刚刚说的话,再说一遍?” 颜司朝萧问远挑了挑眉,“是,拿回来给我儿子吃行了,一天俩个,够吃半个月呢。” 他说着又看向吴庆生,“这人也是的,我好心给他一袋芒果,怎么就不领情呢,早点拎着芒果回家不就完了吗?” 萧问远回道:“是啊,瞧你那袋芒果给人吓的,现在脑子里还是你的脸呢?” 颜司“切”一声,“谁知道他这么不经吓,一袋芒果而已,早知道当初还不如不良心发现呢。” 萧问远问:“你确定你当时是良心发现?” 颜司反问:“你当我是你啊?小没良心的” “颜司,萧问远,你们俩给我安静点。”贝岑烟忍无可忍道。 二人瞬间闭嘴,片刻后,萧问远随口道:“贝姐,要不直接” “不行。”贝岑烟想也不想地拒绝了,“他本身就什么都不知道,就算用了也得不到什么东西。” “对啊。”颜司应和道,“对方手段残忍,实力强劲,性别未知,年纪未知,最多就是胃口比较大,能一次吃下半个村的人。” 他打了个呵欠,懒散的模样就差搬个床过来躺着了,“这家伙脑子总共就这么点线索,已经翻来覆去很多遍了,说句难听点的,他已经没用了。” 一切似乎就此陷入了僵局。 这时,萧问远的手机突然响起来,刚一接通电话就听到霍斩兰急促的声音,“萧问远,你跟颜司,现在在贝姐那里是,快点,把手机给贝姐,出大事了!!” 霍斩兰的嗓音极大,隔着手机审讯室的所有人都能听见他说话。 而被霍斩兰点名的贝岑烟:“” 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送走了许明渊,结果来了个霍斩兰。 她叹了口气,连伸手要手机的欲望都没有,道:“直接说,我在的,能听得见。” 电话那头,霍斩兰道:“贝姐,你赶紧开电脑,我们组长发了个视频文件过去,里面的东西很可能跟你们现在在查的东西有关,尤其是萧问远和颜司,让他俩立马去确认!” “快点,盛元这边出大事了!” 毕竟是自己打到大的,贝岑烟知道霍斩兰此人虽然行为二哈一点,但该办正事的时候却半点不马虎。 更何况,他强调了两遍出大事了。 因为审问吴庆生压根用不到电脑来记录,贝岑烟二话不说站起来,离开审讯室快步朝二楼办公室走去。 她身后萧问远和颜司也立马跟了上来。 以防万一,吴庆生也被操纵着跟了上来,可惜他的身体素质太差,立马被甩在了非常后面的位置。 不过半分钟,贝岑烟打开电脑,她的官网账号上,珺省分局负责人已经发了一个视频过来,她毫不犹豫将视频点开来。 里面的内容正是盛元某监狱里黑衣女生的杀人视频,她毫不遮掩自己的杀人手段,右手掌中的那张血盆大口也被摄像头完美地录了下来。 萧问远和颜司站在贝岑烟身后,同样看到了这视频里的内容。 当他们看到黑衣女生用掌中的嘴巴吃掉执勤人员的脸。 在尸体倒地的瞬间,这张险些被啃食殆尽又血肉模糊的脸隔着监控视频映入眼帘。 这死状,他们再熟悉不过了。 二人对视一眼,立马明白霍斩兰为何执意要他们快点看视频了。 萧问远率先开口,“霍队,应该是同一个人,地址在哪?” 颜司紧跟着问:“她说来报仇,现在状况如何了?” 霍斩兰回道:“还能如何,全死了,管他好的坏的,一个没剩!” 话音落下,饶是经历过无数残忍的场面,三人的呼吸还是慢了半拍。 电话那头,警车的鸣笛声,还有各种人嘈杂的交谈声喇叭里珺省分局负责人稳定秩序的声音都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确实,出大事了! 一个异能者,先是屠村,再是屠监狱,后者还是发生在市区里。 最可怕的事情是,现在正逢五一假期,盛元的人多到可怕,按照她的报仇方法,谁能知道她会杀多少人。 电话那头,霍斩兰又喊道:“妈的!那边的,别拍了!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是!” “霍队,具体地址,我跟颜司立刻过去。”萧问远道,“她身上之前有过颜司的标记,只要她还在盛元,就肯定能找到。” 几乎同时,颜司已经订好了机票,“贝姐,我俩走了啊。” “嗯。”贝岑烟点头,赶在电话挂断前,又道:“霍斩兰,许明渊也在盛元,把他叫过去支援,以对方这杀人数量,他找人只用看一眼就行了。” 虽然不明白贝岑烟为什么这么说,但霍斩兰直接说了声“好的”便挂断电话,转而联系此刻正好是黑夜人格的许明渊。 此刻,颜司和萧问远也快步出门离开了。 好不容易来到二楼的吴庆生被萧问远一个勾手定在原定,他的声音也从远处传来:“贝姐,人我直接定着了,不想让他死的话,记得每天打营养液。” 与此同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黑夜正想着还有哪些问题需要侯涅生来解答。 而侯涅生坐在沙发上也不催促黑夜,他一口奶茶配一口蛋糕,模样无比悠闲,他喝完了第一杯奶茶,刚插上第二杯时,两人的手机同时响了起来。 侯涅生随手拿起来一看,居然是个社会新闻,已经上热搜头条了,标题非常醒目。 【无差别寻仇!盛元某监狱全员惨死,无一幸免!】 侯涅生刚点进去,还不等他仔细翻看,别说新闻内容了,连这条热搜都消失不见了。 黑夜收到的则是贝岑烟转发过来的视频,还附带一句话,【许明渊,以最快速度将人找到。】 他刚点开视频还不等看几秒,霍斩兰的电话也紧跟着打来了。 接听后,电话那头十分嘈杂,伴随而来的还有各种叫喊声,霍斩兰的声音穿过一切混乱准确传入黑夜耳中:“许明渊,贝姐跟你说了吗?” 黑夜开的免提,将视频里的内容无声看完后,回道:“嗯,这段视频是?!” “有个异能者在寻仇,就在盛元这边,她把整个监狱的人都杀了,一个活口没留,颜司能找到人,但是最快要明天中午才到,贝姐说你也有办法找人。” 不等黑夜答应,霍斩兰又道:“地址发你了,现场很乱,我现在来不及跟你多说,抓紧时间赶过来。” 挂断之后,侯涅生想起刚刚看到的新闻,提醒道:“有人把这件事发出去了,虽说已经被删了,但上了热搜,肯定被不少人看见了。” 他又喝了口奶茶,随口道:“还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啊,什么东西都敢往外发,五一假期,盛元这么多人,无论是真是假,造成恐慌是肯定的了。” 黑夜:“” 大影帝,你的口气比看热闹也差不了多少。 黑夜眸中闪过血色,他将视频暂停到某处,然后走到侯涅生面前,指着视频里女生手掌中的大嘴,问道:“大影帝,她这异能是怎么回事,你别告诉我,那是什么饕餮之类的可怕异能?!” 无怪黑夜多想,侯涅生曾说过饕餮有两张嘴,而现在这黑衣女生的手中也有张大嘴。 “不是。”侯涅生很肯定地答道,“类似的异能我知道好几个,需要到现场才能进一步确定。” 他抬眼看向黑夜,用一种很认真的口吻道:“我跟你一起去。” 黑夜一愣,转而惊得眸中的血色都褪去不少。 他用一种不可置信的语气道:“大影帝,你疯了?!你跟我去现场?你就不怕” “用天衡山的名义就行。”侯涅生打断黑夜的话,“我回去交代一声,你等我几分钟,无论是我知道的哪种异能,那个女生都非常危险。” “确认她的异能是其一,其次,管理局也需要天衡山的人来提供资料,而且时间紧迫,他们等不及走正规途径。” 侯涅生的话有理有据,而且说起对异能的了解恐怕没人比得过他。 最重要的是,这件事发生在市区,还是假期时段、人流众多的市区。 他们要用最快速度找到人,根本来不及走正规途径等天衡山的人慢慢查资料然后送过来。 “大影帝,你尽快。”黑夜用导航搜了下霍斩兰发来的地址,市区边缘,距离这里非常非常远。 侯涅生也看到了那非常遥远的距离,道:“不用打车,等我回来,我直接带你过去。” 话音落下,他当着黑夜的面消失不见了。 黑夜:“” 确实,有大影帝在,距离完全不是问题。 天衡山半山腰上,住宿区域中间的院落内,允棠正在和柏幼与赵玄之商量着怎么快速弥补暴雨带来的一系列问题。 不说经济和游客损失,单是这场雨只覆盖天衡山这点,他们也必须快点找出个合理的说辞,不然时间长了,管理局那边指不定会有人来问。 三人正商量着,坐在允棠对面的柏幼和赵玄之突然瞪大双眼。 不等允棠问怎么了,就听赵玄之道:“府君,您怎么突然回来了,还是” 剩下的话他没说,如非特殊情况,侯涅生是不会使用异能的。 哪怕当年教汪宇航使用神降,也是抽空坐飞机和打车回来的,现在他会出现在这里,肯定是用了瞬移之类的。 这只说明一件事,出大事了,而且是非常大的事。 “侯涅生?!”允棠猛地站起来。 她回头的功夫,侯涅生已经转身朝院落深处某个屋子走去。 侯涅生头也不回,边走边道:“盛元有异能者闹事,事情挺严重的,新闻上热搜了,虽说被删但你们上网一看就知道了。” 允棠没有追上去问具体的,快步走到柏幼旁边,跟赵玄之一同看了起来。 那天热搜已经被删了,但不少人截图,柏幼一搜就搜到了,几乎人人都在问发生了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是有人制造恐慌还是什么。 可如果是假的话,官方为什么要删除呢? 几人简单看了下新闻的功夫,侯涅生已经换好衣服出来了,手中还拿了个很长的金丝飘带。 允棠见了他这身打扮,眉头皱起来,冷声问道:“酆元?套这个身份,你要做什么?” “以天衡山的名义跟管理局合作。”侯涅生道,“我亲自去。” 话音落下,三人皆是一愣。 管理局的珺省分局就在盛元,就算事情真如新闻上那般严重,柏幼或者赵玄之去就行了。 再不济允棠前去也行,总归不该是侯涅生出手,而且套的还是酆元的马甲。 侯涅生从不以天衡府君的名义出山,真有他必需出手的情况也会套上各种马甲。 千百年下来这些马甲该伤的伤,该死的死,总而言之,用完就丢。 一套衣服和装扮对应一个马甲,而现在这套装扮的名字叫作酆元。 以人设来说的话,跟赵玄之类似,都是玄乎玄妙的道士,只不过非常高冷就对了。 最重要是的,酆元是少数上报给管理局的马甲,而且是没有大事不出山的人设。 侯涅生无视三人略显惊讶的目光,语气平淡,语速略有几分急促,“特殊情况,所以我亲自去。” “管理局那边没人问起最好,有人问的话,就说是看到新闻了,事态严重,事发突然,决定派人过去帮忙。” 允棠一听特殊情况四个字就立刻反应过来什么,她直接拿起桌上的茶杯朝侯涅生砸去,无比气愤道:“侯涅生!你他妈敢以权谋私!” “谋了又怎么样,再者除了我,你也不行,没人能在几乎不用异能的情况下,将伤亡的可能性降到最小。” 侯涅生说着就消失在原地,茶杯失去了要打的目标,“啪嗒”一下砸在木窗上又掉到地上变得四分五裂。 “气死我了!”允棠瞪着侯涅生消失的地方,恨不得隔空将人给撕了。 侯涅生说的是事实,漫长的人生岁月摆在那里,现今没有任何人比他了解异能这东西。 但允棠还是不服,这家伙协助调查是假,想跟人光明正大地黏一块儿才是真的。 黏在一块儿就算了,要知道酆元这个马甲算是他真实性格和神使身份的结合体。 允棠不用脑子想都知道侯涅生打的什么狗屁心思。 除了不能露脸,他能光明正大地跟人粘一起,用接近真实的自我出现在世人眼前。 可去他妈的!! 第11章 天衡11 眨眼间,侯涅生已经回到酒店房间内,黑夜看了他这身打扮,眼皮子跳了跳,问:“大影帝,你这身打扮是?” 侯涅生笑着回道:“套个马甲而已,胡弄玄虚,营造神秘感的那种。” “以前管理局还没成立时,如有必要情况,我经常用这个身份代表天衡山下山。” 黑夜:“??” 这也行啊? 侯涅生的年纪摆在这里,黑夜怀疑他没有几百个也差不多了。 但是 真的不会被发现吗? 黑夜这么想着,略带血色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侯涅生。 只见这人伸手插入自己的发丝间,十指拨弄着,飞速将披散的长发高高扎起,最后又用金丝飘带缠绕着固定起来。 绑好头发后,他捞出一个白色的3d口罩戴上。 将耳侧垂下的几缕长发理好后,他又掏出手机给章文韶打了个电话,开口直奔主题:“章导,我这边事情有点严重,短时间无法抽身。” 隔着电话,黑夜听到章导问:“侯影帝啊,你这这是出什么事了吗?” “嗯。”侯涅生道,“有人来家门口闹事了,闹得还挺大的,我这个主事的必须管一下。” 电话那头章导沉默了好久,毕竟今晚侯涅生就说有大事要忙,现在知道还是家事后,只能无奈同意了。 一旁的黑夜则更加好奇地打量着侯涅生。 他不是没见过侯涅生扎头发的样子,但这样高高束起的还是第一次。 怎么说呢,丑是肯定不会丑的,毕竟皮相摆在这里,但配上他此时的些许张扬和傲气,竟是完全颠覆了以往的形象。 饶是黑夜知道此人就是侯涅生,但还是无法第一时间将两人联系在一起。 等电话挂断后,黑夜问:“大影帝,有没有人说过,你把头发这样扎起来后看起来特别狂,特别欠打呢。” “有,所以我几乎不这样扎头发。”侯涅生笑着朝黑夜伸出手,“过来抓着我,不然我无法带你一起过去。” 事发突然,侯涅生肯定不会在这种事上开玩笑,黑夜没有多想,起身走到他旁边,将手搭在他掌中, 霎那间,侯涅生将黑夜的手紧紧握住。 同一时间,黑夜抬眼看向侯涅生,这人的眼眸瞬间变成了金色。 下一秒,房间里的二人消失不见。 再下一秒,二人出现在事发现场一公里外的偏僻道路上。 侯涅生放开黑夜的手,道:“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就到了。” “嗯。”黑夜回道。 他也没指望侯涅生能直接带自己到现场,要是两个人凭空出现在众人眼前,那才是真的解释不清了。 黑夜抬脚快步朝前走去,“走了,大影帝。” 他们的脚程很快,在快到的时候,黑夜猛地想起什么,他道:“大影帝,待会关于我俩一起来的这件事,你打算怎么说?” 侯涅生笑着回道:“简单,咱俩路上碰见了,然后就顺道一起过来了。” 黑夜又道:“那名字呢?” 侯涅生回道:“酆元。” 黑夜一愣,一时间没想明白是哪两个字,“哪两个字?” 侯涅生回道:“酆都城的酆,中元节的元。” 两个字都不怎么吉利,黑夜想问为什么要给自己的常用马甲起这种鬼名字。 突然他想起侯涅生的手机解锁密码 ——0。 大临于七二三年建立,而中元节在七月半。 “那是” 不等黑夜说完,侯涅生就笑着答道:“没错,那是我重归人间的日子,此后的七月半也算作我的生日了。” 说实话,以鬼节的日期来当生日还真是不吉利,可偏偏落到侯涅生身上便是这般合适。 黑夜还想说什么,但前方尤晓气急叫骂的声音传来,已经要到目的地了。 他加快脚步朝前走去,越来越嘈杂的裹挟着他的声音传入侯涅生耳中。 ”快点跟上,酆元。” 在黑夜和侯涅生赶来的路上,监狱这边才堪堪稳住秩序。 而这个五一假期,绝对是盛元分局成立以来最糟糕的一个假期了,而且没有之一。 连囚犯带看守,整个监狱的人都在极短的时间内某个寻仇的异能者屠杀殆尽。 别说能不能从现场的一堆恐怖残尸里找到有用线索,光这群什么都敢写的记者就已经够麻烦了。 监狱被屠这件事情是先上报到警局,警局高层知道管理局的存在,这才急忙联系了珺省分局。 因事态严重,出警队伍声势浩大。 而恰巧盛元这两天狗仔和记者都非常多,直接跟到了现场还把照片拍了下来。 等分局负责人牧怀琴发现的时候,这条新闻都已经上热搜,早不知道被多少人看见了。 好在霍斩兰反应快,将所有偷拍的人抓到一起,又强制他们将已经发出去的照片和新闻都删掉了。 此时,这群人正抱头蹲在一起,相机等一系列可用于拍照的设备都被搜出来丢在一边。 尤晓领着卫简站在他们旁边拿着手机飞速翻阅着网上的评论。 看着恐慌舆论愈演愈烈,他无比气愤地朝这些人喊道:“你们到底是怎么敢的啊!什么东西都往外发!这是能发的东西吗?!” “还专门取个那种标题!你们是不怕死还是觉得死得人少了!?” 不远处的牧怀琴正跟刑警队的人检查现场,里面残尸堆积,骨血横飞的残忍程度已经超越常人的接受范围了,别说警队的小伙子们了,就是几位专业的法医也没见过这种场面。 凡是进去里面的,无论进了多少次,每隔几分钟总要出来吐一次。 刑警大队长宗策见到这副场景,有些无奈地摇摇头,“牧组长,真是辛苦你们了,我这边的人心理承受能力到底差了点。” “不辛苦,而且确实已经超出常人的心理承受上限了。”牧怀琴抬眼看向几个呕吐又重新进去的年轻人,道:“真是为难这些孩子了。” 刚说完,她就听到尤晓的喊声,立即转身问道:“尤晓,现在网上是什么情况?” 尤晓压着怒火道:“还能怎么样,吵起来了呗,一部分看热闹不嫌事大,还有一部分在那里讨说法,最后还有少部分极端分子在那里说死得真好。” 卫简面无表情地站在尤晓旁边,似乎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却抬手轻轻拽了下后者的袖子,像是想说别再生气了。 卫简自加入珺省分局以来,除非尤晓开口否则根本不会自己有所动作,而现在他主动拽了尤晓两下。 尤晓冷了一瞬,而后轻叹一口气,勉强挤出些许笑容,“卫简,我没事的,只是看不惯某些人幸灾乐祸的态度罢了。” “看不惯也没用。”霍斩兰的声音从监狱内传来。 他拖着一批清理好的无用尸块朝外走来,随手丢到一旁后又拍了拍手上的污渍,“嘴跟手都长别人身上,你还能管住全天下人不成吗?” 话音落下,不等其余几人说什么,霍斩兰的眉头微微蹙起,黄褐色的眼眸里凶性毕露,视线越过所有人朝远处望去,“有人来了。” 其余几人皆是一愣,随后同样戒备地朝远处望去,连宗策都没例外。 来这里前,宗策的顶头上司让他和队里的人签下某个什么都没写的协议并且凡事听从牧怀琴的安排。 而牧怀琴则反复强调,遇到突发情况,直接听从霍斩兰的指挥。 而现在,连人影都没看到,霍斩兰便说有人过来了。 这个时候,什么人会过来呢? 片刻后,除了宗策,几个异能者率先看清了来人。 前方的青年五官英俊而出挑,一双眼眸在夜间璀璨若星辰,然其中流转的光泽又染着些许血色,显得危险和神秘,让人忍不住靠近的同时却又生生止步。 他与这偏僻之所的老旧小道和疏枝矮草格格不入,仿佛凭空出现般,将周围本就灰暗的景色衬得更加黯淡。 霍斩兰几人是认识许明渊的,黑夜人格当然也不例外,但在他出现后,几人的戒备依旧没有消除反而更重了。 因为他身后不远处,还跟着一个人。 那人的个子比许明渊高了半个头多,一身纯白色的盘扣中山装,衣衫宽松,其上还有浅金色的锦绣,随着走路的动作这锦绣还会发散淡淡的光芒。 他脸上戴着白色口罩,露出一双很美的桃花眼,但眼眸冰冷无比,仿佛山巅冷雪,只看一眼便可让人如坠冰窟。 明明是男人,却还有一头不合时代的长发,这长发被用金丝发带高高束起,浓墨般的发丝混着金丝发带在夜风吹过时微微拂起。 他给人的感觉很冷,且极具傲气,那是一种极端的孤傲,仿佛不似这人世间该有的存在,但跟在许明渊身后时又偏偏完美地融入了这人间。 他们从荒芜与破败的老旧小道走来,走向熙攘炽热又血腥残忍的犯罪现场。 二人走进监狱后,在入口不远处停下脚步。 尤晓离他二人最近,他听到这跟在许明渊身后的神秘男子用冷如山巅雪的声音开口说道:“天衡山,酆元。” 五个字说完,别说其他人了,即使在碎片记忆中听到过侯涅生这般声音的黑夜都愣住了, 恍惚之间,竟有种不真切的感觉。 而其他人,霍斩兰率先反应过来,他盯着侯涅生冷声问道:“天衡山的人来这里做什么?” 虽说天衡山和珺省分局相邻,但前者从不插手任何异能者犯罪事件,哪怕珺省分局要寻求其帮助也要走官方的正规申请途径。 虽说手续麻烦,但毕竟是个邻居关系,珺省分局的人比其他分局的更加了解天衡山的人。 就像此次这般,虽说这是天衡山第一次主动派人过来,还是头一次,但只听名字他们也知道这人是谁。 酆元,在上报给管理局的天衡山异能者名单内,具体异能未知,且没有大事绝不出山。 经霍斩兰这么一提,牧怀琴也回过神来。 她看向侯涅生,语气温和但态度同样强硬,“天衡山向来不插手这些事情,为何这次会专门派人过来,而且你如何证明自己是天衡山的酆元?” “是啊。”霍斩兰杀气腾腾地跟着补充道,“天衡山对管理局公开的异能者中只说有个叫酆元的,但可没有照片啊。” “你说你叫酆元,至少拿出点实质性的证据出来。” 尤晓也道:“而且,许明渊,你怎么会跟天衡山的人一起过来?” 黑夜:“” 天崩开局,我就知道会这样。 他非常自觉朝尤晓旁边移动几步,和即将成为众矢之的、套上酆元马甲的侯涅生划清界限,主动解释道:“我俩是路上碰见,他说他是天衡山的,然后就跟着一起过来了。” 同一时间,牧怀琴已经拨打了天衡山那边的电话。 不等电话接通,她就听侯涅生说道:“事发突然且事态严重,这件事情已经闹上新闻热搜了,你们管理局现在最缺的是时间。” “而无论是申请异能资料还是直接前来援助,走正规途径最浪费的就是时间,所以天衡山主动派人过来是最好的,也是唯一的选择。” 话里话外,这人全然不说如何证明自己是天衡山那个名叫酆元的人,但偏偏他说的又都是事实,在场无人能去反驳。 倘若真的走正规途径,整理好线索,进行渠道申请,再等天衡山的人进行查找与核对,这杀了无数人只为报仇的异能者还不知道已经跑到哪里去了,又无从得知她还会再杀多少人。 更何况,假期时段,盛元市里的人多得可怕,四舍五入,那异能者有数不清的人质。 这时电话接通了,未等牧怀琴开口,电话那头的允棠抢先一步直言道:“牧组长,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酆元那家伙已经到了是。” “他很好认的,头发扎高高的,十有八九还会带个口罩,反正拽得跟个大冰块,看起来特别欠打的就是了。” 话音落下,众人的视线全部落在侯涅生身上,头发扎高,戴着口罩,拽得极其欠打。 包括黑夜在内的众人:“” 行了,不用继续确认了,就是这家伙了。 只听允棠又道:“那家伙可能说话和做事会让你们觉得非常不爽,但放眼整个天衡山,确实找不到另一个比他更可靠的人了,不然也不会只有大事才让他出山。” “再者”允棠顿了顿,语气间有了几分怒意,“都有人明目张胆来我们家门口闹事了,我们再不派人出手管一下,未免有点太说不过去了。” 黑夜:“” 说辞都一样,不愧是一个地方的。 允棠说完这几句话就直接挂断电话了,以侯涅生假公济私的行为,她没把这人马甲扒干净已经非常够意思了。 通话结束,霍斩兰沉默片刻,十分不爽地接受事实并转身朝监狱内走去,“跟我进来。” 此时,几个小伙子又快步从监狱里走出来,走到一边飞速干呕起来。 霍斩兰扭头用余光打量侯涅生,“场面比较血腥,你最好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别一进去就被吓吐了。” 听到这话,黑夜忍不住看了侯涅生一眼,说实话,他更怕大影帝会变出个锅来,然后表演如何烹饪人肉。 见两人已经走去了,牧怀琴看向黑夜,道:“你叫许明渊是,贝组长告诉霍斩兰你有办法找人。” “要找人的话,即使是异能,你也需要去现场看看,现在不进去吗?” 黑夜说了句“我这就去”也快步走进去,毕竟他总不能告诉这位初次见面的珺省分局负责人,自己找人就是真的单纯看一眼。 等黑夜也快步进了监狱,牧怀琴又道:“尤晓,你跟卫简继续看着这些人,顺便在门口守着,不准任何人接近这里,网络舆论的话,就拜托宗队长你们了。” 宗策点了点头,“放心,队里有人在看着呢。” “那就好。”牧怀琴说完也跟着走进了监狱内部。 第12章 天衡12 这是天衡山第一次主动派人出手,这个叫酆元的人,不说异能如何,就凭本身气场和无大事不下山这点就足够让人震惊了。 而霍斩兰又恰巧领地意识极强,指不定进去了俩人就会打起来。 此时,黑夜已经追上了霍斩兰和侯涅生。 一路上几乎都是被啃食到不成人样的尸体,鲜血和骨碎溅得到处都是,铁锈味发散在空中裹挟着无尽的恶意冲入黑夜的鼻腔,他的眼眸彻底呈现血色。 他环视一圈,警队和法医的人大部分都在拍照取样,还有少部份人在取样完成后负责清理清理血腥的现场。 没过多久,这些人都会停下来,然后生理性地干呕几下。 按照这个杀人数量,那个异能者身上的恶意会比常人高上几百倍,在黑夜的感知里和行走的电灯泡没有任何区别,确实只用看上一眼就能找到了。 但是并没有。 黑夜又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周围有侯涅生的人形空白,霍斩兰的极度不爽,警队人的强装镇定,更远处还有各种烦杂的恶意,独独没有他要找的那个。 他的感知范围很广,不然也不会在界桥村时就能感受到相隔很远很远的远古神庙。 ”监控。”侯涅生走到一半,突然说道:“带我去看监控录像。” 霍斩兰回头,语气不爽地回道:“那人包得比你还严实,你就是把监控看上八百遍,也不能看到她的脸的。” “没要看她的脸。”侯涅生道,“我通过她的杀人过程来确定她的异能。” 霍斩兰从看到酆元的第一眼就极度不爽,毕竟这是管理局的事情,而对方一个天衡山的人却要来横插一脚,对他来说这和让对方主动入侵自己的领地没有任何区别。 但偏偏这人说的还是事实,霍斩兰忍住想打人的欲望,道:“行,跟我来。” 他抬脚继续朝前走去,然后在下一个路口拐了个弯,又绕了几圈后,带着两人来到监控室。 事发当时监控室内也有值班人员,不然也不可能在第一时间联系外界,可惜,他们终究是难逃惨死的厄运。 此时监控室内的尸体已经被搬出去了,但椅子和桌面上还残留着大片鲜血和脑髓。 霍斩兰无视这些东西,手在电脑上操作片刻,将事发后监狱内所有的视频都调出来,然后给侯涅生让了个位置。 在侯涅生看监控的时候,霍斩兰走到黑夜旁边,低声问道:“许明渊,你不觉得这人特别欠打吗?” 黑夜在心里回道欠打是真的,但你打不过也是真的。 不等黑夜回答,霍斩兰又道:“要不趁现在没人,咱俩一起上,把他按地上打一顿?” 别说侯涅生听力本就超乎常人,这点距离普通异能者也能听得见,他的余光瞬间就落在了黑夜身上。 明明没有流露出半点情绪,但黑夜就是知道侯涅生在看热闹不嫌事大,甚至还很期待自己的回答,没有半点身为始作俑者的愧疚。 黑夜:“” 要不就同意了,反正最后真正挨打的只会是霍斩兰一个。 危急时刻,牧怀琴及时到来,让霍斩兰在逃过被暴打的命运。 她站在监控上门口,视线略过明显在谋划什么的霍斩兰,定格在侯涅生身上,“酆元,你能看出什么吗?” 侯涅生没有第一时间回答牧怀琴,他飞速看完监控又用旁边的电脑调出狱囚的名单。 将名单也全部看完后,他眼帘低垂似乎是在沉思什么,片刻后,他说了句“差不多了”就起身离开了监控室。 饶是黑夜足够了解侯涅生,也不明白他现在想做什么,更别说霍斩兰和牧怀琴了,三人只能跟他身后,一同在监狱里来回绕圈。 不知过了多久,等侯涅生将监狱的每个角落都看完后,他又走出监狱,走到堆在外面的那批碎尸附近。 把这批尸体也看完后,他道:“恶型吞噬异能,一个和血祭类似的异能,本质都是掠夺他人的一切,区别是吞噬靠第二张嘴吃人来掠夺,而血祭则靠亲手杀人。” “其次,血祭异能者会本能追逐鲜血,难以自控地残杀流血的活物,直至周围没有活物或没有流血之物才会停止杀戮。” “吞噬异能者也有类似的特点,一旦开始吞噬便无法停止,直到一定范围内只剩其一个活物。” 在场几人都不是傻子,立马明白为何那女生最开始要说那句话了,也为何整个监狱的人都会被杀了。 以监狱地界为限,除非监狱内只剩吞噬异能者本身,否则就算她想,也根本无法停下来。 但是 黑夜不明白侯涅生为何会提到钱壮,他这人说话做事不可能没有理由,二者间绝对有什么关联。 不等黑夜开口发问,侯涅生就给出了答案,他道:“虽说全部都要杀,但她的报仇目标其实非常明确,监狱里面残尸很多,却没有一具是属于界桥村那些人的。” 众人反应过来的瞬间,侯涅生又道:“恶型异能的攻击性远超其他异能,但一个本身就为害人而存在的异能,使用者自当也会受其迫害。” “就像血祭异能者必将天生残缺那般,敢于吞噬一切的人,定是她已经先被吞噬了一切,一个已经一无所有的人,自然也就没什么可顾及的了。” “意外和偶然足以改变人的一生,迟来的救赎和希望则一文不值,受害人从此变成了加害人。” 他看向牧怀琴,眸光平静而冰冷,说话的语气平淡且不容置疑,“去查跟界桥村事件相关的受害者。” 不等牧怀琴开口,霍斩兰反问道:“先不说你如何知道界桥村事件的,我可以明确告知你,跟界桥村事件相关的受害人数量非常之多,查起来需要耗费大量时间,你如何保证自己的推断绝对正确?” “还是说”霍斩兰瞪着侯涅生,语气依旧是这般不爽,“这是你使用异能得出来的结果呢?” 黑夜:“” 不说他跟受害人们在同家医院躺了半个月。 管理局能在界桥村把人一网打尽,还有他一半的功劳呢。 侯涅生没有说话,他沉默地盯着霍斩兰看了几秒,竟是从记忆的犄角旮旯里翻出了些许关于后者的东西。 难怪自己跟这家伙看不对眼呢,侯涅生想,原来是他啊,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狼崽子。 一瞬间,空气里的温度降了不少,让黑夜有种可怕的错觉。 错以为认知偏差的侯涅生忍受不住霍斩兰的挑衅,要将人按在地上暴打一顿了。 虽说霍斩兰把对侯涅生的不爽摆在了明面上,所说之话也是明摆着针对人,但严格意义上说,他问的问题也的确是事实。 他们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浪费,侯涅生化名的酆元不止不能避开这个问题,还必须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要么明确解释他是如何推出来的,要么就是告知众人他的异能是什么。 反正无论哪条路,披着酆元马甲的侯涅生都要暴露点东西出来。 “不算是异能。” 当听到侯涅生开口解释时,黑夜终于松了口气。 他在心底感慨,虽然大影帝现在不当人了,但好在他还愿意守人的规矩。 只听侯涅生平静地解释道:“灵魂被装入名为肉体的载具成为鲜活的生命,生命与生命之间相互际遇、碰撞、纠缠生命的一切行进轨迹都可以看作一根无形的纺线。” “你也可以把这根线称作命运,而我可以看见一些纺线间纠缠和碰撞的节点。” “刚刚的一切可以说是我推断出来的,也能说是我直接看见的,单说这些事情你可能不信,毕竟虚无缥缈的东西向来难以拿出实物来佐证。” “不过,硬说的话,我也不是拿不出什么东西来证明,你本身就算是最好的证明。” 侯涅生看向霍斩兰,眼眸逐渐变成金色,像阳光般耀眼,也如黄金般冰冷,是一种纯粹到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色泽。 他道:“小狼崽子,你救下他了吗?” 话音落下,霍斩兰的呼吸顿时加重起来,明明没说是谁,但他偏偏有了答案。 他压下灵魂深处浮现的酸涩与激动,又沉默了一会儿,语气依旧是不爽,但却没再否认侯涅生的话,“组长,酆元的话可信。” 霍斩兰的态度在一瞬差了十万八千里,众人一时之间都没反应过来。 而侯涅生又抬手指向黑夜,道:“牧组长,这个人就暂时交给我了,他跟界桥村的纠缠很深,跟我一起去查受害人的身份会方便很多。” 黑夜:“??” 这都能扯到我?! 在霍斩兰几人看来,侯涅生压根就不知道许明渊参与解决了界桥村。 因此,霍斩兰虽说不爽这叫酆元的人,但还是朝前走两步,没有半点犹豫地将黑夜推向对方,道:“许明渊,赶紧跟这家伙去查。” “我的话”霍斩兰又道,“关押界桥村女囚的那个监狱,我会立刻赶过去,等那什么吞噬异能者过来,组长,你派一队人跟我过去,即刻进行疏散工作。” 牧怀琴不明白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这个安排确实没有半点问题。 她沉思片刻后,回道:“好,我马上就联系,现场这边,我和宗队长会负责的。” “尤晓,你跟卫简把这些偷拍的人带回分局,然后按照程序办事,顺便让局内其他人也一起帮忙,尽快确认那个吞噬异能者的身份。” 关于这个安排,没人有异议。 临走前,侯涅生又想起了什么,他看向霍斩兰,冷漠地提醒道:“小狼崽子,吞噬和血祭一样,可以获得其他异能者的能力。如果不能第一时间砍下她的右手,就立刻离开监狱范围,保证自己活下来。” 这话就差直白告诉霍斩兰,感觉打不过就立马跑,千万不要死磕,且不说打不打得过,单说霍斩兰的脾气他就不可能逃跑。 “为什么?”霍斩兰皱着眉头反问道,“你觉得我打不过她?” 听了霍斩兰这话,侯涅生真的很想直接将这小狼崽子按地上打一顿。 如果知道这看不顺眼的狼崽子在这里,就该换另一个不在名单上的下来了,别的不说,至少打人这件事比较方便。 可惜现在,碍于酆元的人设,侯涅生只能继续冷漠地回道:“你我都不知道她已经通过吞噬获得了多少种异能,而一旦让她得到【孤狼】,后续只会变得更加麻烦。” 像是故意恐吓一般,侯涅生的声音变得极冷,“麻烦到足以让天衡府君亲自出手。” 黑夜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天衡府君才是大影帝在天衡山的真正身份。 “天衡府君?”霍斩兰问,“他是你们天衡山的主事人?很厉害吗?” “除非对方有灭世之能,否则府君不可下山出手,而你” 侯涅生顿了顿,语气多了几分警告的意味,“你的能力若是被拿走,吞噬异能者的危险程度将直线攀升,足以达到让府君亲临的地步。” “那你呢?”霍斩兰继续好奇地问道,“酆元,你不是也没有大事不下山吗?” 侯涅生沉默片刻,再次回道:“你非要说的话,我算是府君的侍从,下山也是听从府君的意思。” “而我下山,可直接代表整个天衡山,代表府君,我的话,即是天衡山的意思。” 黑夜:“” 我自己是自己的侍从。 我自己可代表我自己。 大影帝,你在天衡山到底有多少马甲啊,就不怕哪天全撞一起吗? 不等霍斩兰再说什么,侯涅生又道:“小狼崽子,你无需再挑衅我,是与不是,你心里早有定义。” “更何况,天衡山该是如何,该当如何,你的灵魂更是早就予以回应了。” 哪怕隔着口罩,众人都能看到侯涅生的唇瓣在上下开合,分明说了什么,但偏偏这几个字是什么又无人听见。 他们只能看到霍斩兰站在原地,本该凶恶的眼神变得空洞,他如着魔般怔愣起来。 片刻后,他像是猛然清醒过来般,用力甩了甩头,而后抬脚朝监狱大门走去。 和侯涅生擦肩而过的霎那,他的声音低沉又满是挑衅:“天衡府君的侍从?那我还真想见一见你们府君呐,看看什么样的人能教出这么欠扁的家伙。” 站在侯涅生旁边,将霍斩兰的话听得一清二楚的黑夜:“” 不,真的,千万别见面了。 刚刚还是猜测,但现在黑夜百分百确定,大影帝和以前的霍斩兰绝对有什么过节,而且是刻在灵魂上,装都不屑于装的那种。 真要正式见面了,可不得天下大乱啊。 侯涅生无视霍斩兰的挑衅转身离开,他走路的速度非常快,像是等不及离开这里般。 等黑夜小跑着追上去后,就听侯涅生用一种极其不爽的语气自言自语道:“小狼崽子,别给我逮到机会,不然我非把你皮扒下来做个狼皮地毯铺门口。” 黑夜:“?!” 再这样下去迟早会出大问题的。 大影帝,你的认知偏差什么时候能偏回来啊!!! 第13章 天衡13 侯涅生口中的【孤狼】是霍斩兰的特殊能力,但整个珺省分局的人别说见霍斩兰使用了,连【孤狼】的具体能力都不清楚,只单纯知道一个名字罢了。 而现在,属于天衡山的酆元不止知道【孤狼】,甚至清楚【孤狼】的具体能力,并为此专门提醒霍斩兰打不过逃跑也可以,务必要确保【孤狼】不被人得到。 对于霍斩兰的特殊能力,在场的众人越发好奇,非常想知道【孤狼】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然而,唯二知道的两个人都已经先行离开了,他们只能压下心头的疑惑,继续进行手头的工作。 “还真是恐怖的能力啊。”牧怀琴望向几人远去的方向,“难怪会说放眼整个天衡山,再找不到另一个比他更可靠的了,这跟全知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她感慨的语气中带有明显的震撼,又或者后怕,到底是有千年底蕴和传承的异能者组织,阅历、实力、还是对异能的了解管理局的一切都在他们面前显得薄弱, 这个酆元已经足够让人惊叹了,但就这样,他还是天衡府君的侍从。 牧怀琴用很轻的声音问:“天衡府君,该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尤晓听到她的疑问,但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只能低头继续忙于手头的工作。 别说他人了,连现在对侯涅生有足够了解的黑夜也不清楚这点,刚刚的一系列事情下来,他同样憋了一肚子的疑惑。 等到彻底走远,确认无人可以听到他们的对话后,黑夜才趁着等出租车的功夫,小声问道:“大影帝,你还有那种稀奇古怪的、跟命运有关的玄乎异能吗?” 确实是玄乎的异能,命运的轨迹看不见且摸不到、没人知道初见、际遇、苦难、重逢世间所有生命的碰撞究竟是偶然还是注定。 夜晚的思绪总是容易发散,在又一辆汽车从他们身前经过和驶向远方时,黑夜的思绪也跟着跑远了。 他想侯涅生真能看见命运轨迹的话,这人该是什么样的呢? 哪怕是看见,侯涅生也能将虚无缥缈的期待化作心知肚明的等候,然后漫长无期的孤独岁月也便有了尽头。 不等黑夜的思绪继续发散,侯涅生平淡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有类似的,但我没用,刚刚的话,全是忽悠他们的。” 黑夜:“??” 我都接受现实了,结果你跟我说你是忽悠人的?! 黑夜眼睛瞪大,瞳孔也跟着颤了颤,嘴巴微张着,显然不可思议到了极点。 这副模样被侯涅生看在眼中,于是他轻笑起来,存了几分挑逗的心思,“我不忽悠他们还能怎么办?难不成直接摘下口罩,告诉他们界桥村事发时我也在现场,而且” 黑夜恶狠狠地瞪了侯涅生一眼,后者乖乖将剩余的话咽回腹中。 他们又等了片刻,眼见出租车还没有到来的迹象,黑夜随口提议道:“大影帝,要不我们分开行动?你去确认那吞噬异能者的真实身份,放我先去找人?” 侯涅生没有用异能,但却能说得那么笃定,十有八九已经有人选了,与其跟他一同去珺省分局查资料白白浪费时间,还不如现在就分开行动,让黑夜直接找人。 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侯涅生资料还没查完,他就已经先找到人了。 “你找不到她的。”侯涅生道,“跟饕餮的两张嘴是一个道理,吞噬异能者杀人也靠第二张嘴,异能者本身的恶意和罪孽不会有丝毫增加,你哪怕跟她擦肩而过也不会有所察觉的。” 这么一说,黑夜瞬间反应过来了,“所以,你才要把我拽来一起找资料?” 有些话侯涅生不能明说,所以才要用极其玄乎的方式将黑夜带走。 不然真让黑夜留在那,他估计真会白费一晚上的时间跑遍整个盛元,然后去找那个吞噬异能者。 正巧此时,出租车到来,停在路边朝两人按了按喇叭,黑夜和侯涅生先后上车,都坐到了后座上。 去往珺省分局的路上,黑夜心底的疑惑依旧是不少,比如大影帝能跟以前的霍斩兰有什么仇呢,连小狼崽子这种外号都出来了。 可惜碍于司机的存在,他还不好直接问出口。 快下车时,黑夜实在憋不住了,他戳了戳侯涅生的肩膀,贴在对方耳边小声问道:“大影帝,你跟以前的霍斩兰到底有什么仇啊?” 侯涅生扭头看向黑夜,黑夜的眼眸亮得可怕,眸中闪过星点的血色,嘴角也忍不住地扬起,就差把八卦两个字直接写在脸上了。 “不算仇,单纯互相看不爽而已。”侯涅生顿了顿,看向黑夜的眼眸中也多了几分明显的笑意,“你非要问到底是哪里看不爽的话,家养的和野生的,两者间难免会有些不对付。” 黑夜一愣,一时之间居然没反应过来侯涅生话里的深意。 然而还不等他想明白,侯涅生又道:“总而言之呢,过去的他跟现在一样,是个不知天高地厚,还喜欢不停挑衅我的小狼崽子,你想听的话,下车了我和你具体说说。” 话说到这里,黑夜已经明白侯涅生是如何框住别人的了。 说点云里雾里的,然后眼睛变个色,再通过对以前霍斩兰的了解,揭对方几个黑历史,借用霍斩兰的特殊反应让众人确信侯涅生的话。 只能说,但凡没有霍斩兰,侯涅生都不可能忽悠得这么轻松。 几分钟后,出租车在珺省分局附近停下,这里距离珺省分局还有一小段距离,但外部车辆禁止通行,所以二人只能徒步走过去。 下车后,黑夜彻底憋不住了,将问题一股脑地抛出来,“大影帝,【孤狼】是霍斩兰的特殊能力,那个特殊能力很厉害吗?还是有什么特殊性?” 如果不厉害,或者没什么特殊性的话,侯涅生就不可能专门提醒霍斩兰,甚至还强行忍下对方的挑衅。 “【孤狼】和其他需要主动开启的特殊能力不同,那是一个永不停歇的被动能力。”侯涅生如实回道,“是一个只针对自身的单体增幅被动,每满足一个条件,自身都会得到巨幅增强。” 侯涅生又思索片刻,在黑夜好奇的目光中将那几个条件也一同说了出来,“一共三个条件,夜晚,满月,孤立无援。” 话音落下,黑夜可算明白侯涅生为何要霍斩兰必须活下来了。 吞噬异能者本身就是一个人,某种意义上说,她已经满足了孤立无援这个条件。 且不说她的行凶时间都在晚上,月初之后月亮也会逐渐变圆,还会逐渐满足剩下两个条件。 哪怕这个孤立无援指的是人数,因为吞噬异能者一旦开始杀戮就无法停止的特点,周围人数也肯定会飞速减少,最后只剩吞噬异能者本身。 换言之,霍斩兰的特殊能力【孤狼】和吞噬异能者从哪方面都完美适配。 一旦让她得到【孤狼】这个单体增幅能力,她的威胁程度绝对会如侯涅生所说巨幅上升。 “那霍斩兰呢?”黑夜问,“以前他也很强?” 说句难听点的,能让侯涅生印象深刻,针锋相对后还成功活下来的,本身就已经很不一般了。 刚问完,黑夜又想起异能是和灵魂绑定的,而这个吞噬却可以得到别人的异能,某种意义上说,吞噬应该也是作用于灵魂的异能。 他又问道:“大影帝,那些被吞噬夺走异能的人会怎么样?灵魂出现空缺吗?” 侯涅生沉默片刻,先回答了黑夜的第二个问题,“吞噬异能的话,被夺走异能的人相当于重新变回了普通人,如果下辈子有机会或许会重新觉醒出其他截然不同的异能。” “因此比起空缺,用变化这个词来形容其实更为合适。” “那吞噬异能者呢?”黑夜继续问道,“那些被夺走的异能会跟她到下辈子吗?” “不会。”侯涅生回答道,“随着她今生肉体的死亡,这些被夺走并储存在第二张嘴中的异能也会一同消失。” “至于霍斩兰的话”侯涅生顿了顿,卖关子似的,在黑夜好奇的目光中回道:“他以前确实很强,曾靠着一己之力,单枪匹马守了西北边疆近百年。” 或许是刚看完《遮天盛世》的缘故,听完侯涅生的话,黑夜下意识想到某些关于大临的东西,以至于他惊得呼吸都慢了半拍。 实在不怪他多想,姓霍还守西北大临时期,那位真实性存疑的霍姓将军。 看到黑夜那再次险些惊掉下巴的表情,侯涅生显然知道黑夜联想到了什么。 他眼眸泛起些许笑意,肯定了黑夜的猜想,“就是你想的那个。” “哈?”黑夜眼底的血色都吓得褪去了,“你你认真的?!” “百分百认真。”侯涅生眼眸含笑,继续解释道:“本来霍家的历史我也是打算抹去的,但是开国时期的将帅基本都是异能者,我不可能一个不留,而霍家其余人相比,是最适合在历史上留名的。” “毕竟除去一个霍斩兰,霍家再没出过异能者了,只要淡化霍斩兰的存在,以他们为主部,再加上其他零散的部族,就足够撑起大临的武将历史了。” 黑夜确定侯涅生这话没有说谎,毕竟碎片记忆里那位姓氏为薄奚的将军就是最好的佐证。 更重要的是,不说侯涅生当年是如何完成这一壮举的,单就他的这些想法和行为就已经疯到一种黑夜难以想象的地步了。 为了让天衡山脱离大临并永绝后患,侯涅生编造出钟延这个马甲并联合天衡山的人以此发动遮天案。 而后更将所有关于异能者的历史抹去,为了补齐那些历史的空缺 侯涅生,或者说天衡山的人又编出了多少个如钟延那般的马甲呢? 肯定多到难以想象的地步。 如果这般设想,大临史书记载的武将又还有几人是真实存在的呢? 一瞬间,黑夜只觉脊背发凉,要让现代的历史学家知道这些东西,这些人肯定会直接疯掉的。 而做出这一切的侯涅生 黑夜第一次不知该如何面对侯涅生,他轻声呢喃道:“值得吗?” “对我来说值得,对他们来说亦是值得的。” 侯涅生的情绪波动很淡,在外人面前几近虚无,披着一层温和而疏离的伪装,在许明渊面前才会出现波动,变得鲜活起来,唯一一次特例是在提起临泉时,表现出明显的憎恶。 而现在有了第二个特例,在说起天衡山时,侯涅生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缱绻情深,以至于这轻飘飘的话语落在黑夜耳中时竟是那般催人泪下。 他说:“肉体终将腐朽,唯有灵魂永存,这是我们以灵魂择定的家,是我千百年来唯一认定的家。” 他转头抬眼看向远方,黑夜也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那里其实除了高楼大厦和灰黑又绚烂的天幕什么也看不见,但黑夜的直觉告诉他,那是天衡山的所在方向。 侯涅生眸中闪过一丝纯金的色泽,黑夜听到他用一种冷而坚定的语气说道:“无论过去多久,他们终会归家,哪怕又将离去也好,我必须要让天衡山永存于世。” 黑夜没问侯涅生如何确保能让天衡山永存于世,因为这句话再次触动了他内心。 似乎在他的灵魂深处,天衡山便是侯涅生说的这般分量,不然为何,他又会升起这些莫名的情愫,莫名地想哭了呢。 黑夜强行压下那渴望流出的热泪,快步朝珺省分局走去,“快走了,还要办正事呢。” 牧怀琴应该已经和局内的人交代过了,等黑夜和侯涅生真正进入珺省分局后,没花几分钟就得到了一间空的办公室供他们查资料。 在这些人问要不要帮忙时,侯涅生直接冷漠地拒绝了。 此刻,办公室的大门关闭后,也便只剩黑夜和侯涅生二人了。 早在坐车来的路上,黑夜就联系了沈书尔,让她快点将界桥村的受害人名单和治疗详情发来。 在等沈书尔将资料整理好并发过来的时间里,侯涅生坐在办公椅上用电脑翻找管理局录入的受害人档案。 因为头顶有监控,两人非常默契地没有多说什么,各自做着手头的工作。 很快,沈书尔那边的资料就整理好发来了。 快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一些恢复情况较好且受伤不重的受害者都已经成功回家了。 将两份名单进行对照之后,黑夜开始打电话给已经离开回家的受害人,通过询问对方是否安好的借口来确认其现状。 不少电话打过去后都是受害人家属接通的,告知没什么问题后又说了几句感谢的话。 打了快一个小时的询问电话,依旧没有得到黑夜想要的结果。 这时,侯涅生指着一个名字,道:“这个,应该就是她。” 黑夜抬眼看过去,这个人是界桥村救出来的,但刚救出来没多久就求着沈书尔让她离开。 沈书尔当时同意了这女生的请求,人还是委托罗毅送走的,上面还明确标注了送往的地址——兴海市仁安医院。 如果真要选个合适的,这个提前离开的确实最符合侯涅生的猜测。 但是 黑夜掏出手机给罗毅打了个电话,只要后者用一下特殊能力【送信】,立马就能确认这人是不是他们要找的吞噬异能者。 铃声响了几下后,罗毅接通电话,“许明渊?你找我有什么事吗?还是找岑队有什么事吗?” 不等黑夜说话,罗毅又道:“岑队的话现在没空,他被岑少拉出去玩了,今晚是肯定不会接电话了。” 黑夜轻咳一声,回道:“没事,我找你的,你现在没什么事要忙。” “没事。”罗毅说,“但是我不能走得太远,不然光江旭一个人在那边打掩护可能不太够。” 黑夜:“??” 终于明白为什么霍斩兰说成功把两人分开的时,罗毅的表情那么难看了。 分开是不可能分开的,全靠两队队员打掩护。 这件事到现在没被发现,罗毅跟江旭真是功不可没啊。 还不等黑夜切入正题,电话那头又传来几声高亢的鸡鸣声。 为了以防万一,罗毅和江旭都有第二个专门用于打掩护的手机,一旦双胞胎离开就会持续通话到两人回来,方便随时对口供。 而此时,被颜司形容为小恶魔的江旭正站在不知名的野山中。 他对着两个刚逮到的野鸡有模有样地教育道:“你俩,按照我刚刚说的好好练,反正都是禽类,说不定真能练出鹰啸来。” 江旭说着又模仿鹰的声音叫一句,“就这样,记住了吗?” 两只野鸡咯咯叫两声,顺便点点头,似乎真明白了江旭的意思。 其中一只更是学着江旭的声音叫了两次,可惜叫出来的声音还是“咯咯咯”。 江旭仿佛听不见般,拍手鼓励道:“对对对,就是这样。” 野鸡听了江旭的夸奖,直接挺起了了脖子,又高兴地叫了几声。 江旭笑着说:“对,就这样,到时候要有人来问,我就说岑少变鹰了,暂时不想说人话。” 他跟两只野鸡的对话透过电话完整传入黑夜和罗毅的耳中。 黑夜:“” 白鹰变山鸡,这不是打掩护不太够,是压根直接露陷。 罗毅,真是辛苦你了。 “所以,你找我有什么事吗?”罗毅见黑夜迟迟没有说话索性主动问道。 “罗毅,你还记得自己在横开市曾送过一个女生回兴海吗?”黑夜说。 他怕罗毅想不起来,又补充道:“一个非要嚷着离开的女生,最后的地址还是你写的,兴海的仁安医院。” “记得。”罗毅回道,“出什么事了吗?” “你能找到那个女生吗?”黑夜道,“确认一下她的位置,然后立刻告诉我。” “好。”罗毅道,“你等我一下。” 第14章 天衡14 罗毅之前送李凡香回去的时候就已经用过【送信】了,现在再用起来十分容易。 只不过碍于使用次数的限制,第二次就无法看到详细画面了,但好在黑夜要的也只是具体位置而已。 片刻后,罗毅用完自己的特殊能力【送信】,但这次却没有得到半点反馈。 他愣了一下,不信邪般又用了几次,直到把七次都用完了,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罗毅?”时间等得太长了,黑夜出声询问:“罗毅,找到了吗?” “我找不到她。”罗毅的语气满是疑惑,“我确定她还活着,因为信件成功送出去了,但是送达之后却后却得不到路径反馈。” 他顿了顿,又道:“信笺像是送到了什么奇怪,不可通过现实的常规手段到达。” 罗毅的特殊能力【送信】,可以说是给一个身份信息明确的人送去一封看不见的信笺。 送达之后,路径会反馈给罗毅自身,也就了所谓的追踪路径;如果信笺不能送达,要么是目标信息错误,要么就是目标已经死亡。 而现在罗毅明确信笺送达了,本该反馈出来的路径却迟迟没有显示。 也因此,他只能猜测对方处在一个不能用常规手段到达的地方。 罗毅说完,黑夜也陷入了沉思,一旁边的侯涅生听力惊人,自然是听见了他们的对话,用冷漠的声音回道:“右手。” 两个字,黑夜瞬间明白为什么罗毅找不到人了,跟吞噬异能者无法于自身叠加的恶意是一个道理。 另一边的罗毅没想到黑夜旁边居然还有一个人,也语气更加疑惑了,“许明渊,你旁边” “罗毅,多谢了。”黑夜打断罗毅的话,“你继续忙,我这边还有事情。” 不给罗毅任何刨根问底的机会,黑夜单方面挂断电话,而和江旭保持通话的手机里还在持续传来鸡鸣。 罗毅:“” 算了,管不了他那边了。 “基本可以确定了。”黑夜说,“但是” “还有疑惑就再亲自去核对下。”侯涅生关上电脑,说了句“走”飞速起身出门。 黑夜没有犹豫,将资料随手丢在一边,也抬脚跟了出去。 二人彻底离开分局范围后,黑夜又一次想起侯涅生对天衡山那执着且疯狂的态度,而他自己他的灵魂深处也有同样的触动。 他抬手抵在自己胸口中,似乎在借此感受灵魂的回应。 片刻后,他问:“大影帝,以前的天、启神殿是什么样的地方?” “一个很热闹,很快乐的地方。”侯涅生好像也陷入了回忆,语气里有几分如数家珍的感觉,“那里永远不缺烟火气和嬉闹声,当然你理解为永远有人在斗嘴和打架也行,但无论何时,那里都会留有人在,等着沾染雪雨尘霜的归途者。” 黑夜又问:“除了你,曾经的我,还有曾经的霍斩兰,还有哪些人,他们也像我们这般吗?” 黑夜话没说全,但侯涅生理解他的意思,他在问曾经启神殿的人是不是也如他和霍斩兰这般,有了今生。 “或许。”侯涅生的答案模棱两可,“至于霍斩兰” 提起这小狼崽子,他的语气夹杂着些许不爽,“你为什么觉得小狼崽子是启神殿的人?” 黑夜反问道:“他以前不是吗?” “是,也不是,四舍五入算半个。”侯涅生道,“但具体的原因还不能告诉你。” “其他人呢?”黑夜又问。 见侯涅生不答,他沉默片刻,又吐出两个字,“薄奚。” 侯涅生依旧没有回答,他似乎不想跟黑夜说起启神殿的事情,于是黑夜继续说道:“国师与神使。” 他看向侯涅生用笃定的语气道:“神使,对,你曾经的称号。” 侯涅生彻底沉默下来,他不想让现在的明渊接触和了解关于神的字样,否则也不会禁止汪宇航说出异能神降的事情了。 现在的天衡山还好,若是说起过去的启神殿,几乎所有的一切都跟神有关,如果让黑夜了解更多的话 “以前的人呐,就喜欢故弄玄虚,搞这些神啊鬼的,净是些有的没的东西。” 黑夜见四下无人,扯住侯涅生的一缕长发,指尖勾着玩弄,言语间还有几分轻佻,“启神殿也是这样,毕竟要假借神的名义来办人事,肯定所有的东西都跟神有关,对。” 侯涅生迫于无奈终究是应了一声,黑夜满意地笑起来,“我就知道是这样,装神弄鬼的,不会你们那时候还编出一个神,又真有很多人信。” 只听黑夜用种满不在乎的口吻道:“大影帝,你要是现在能告诉我呢,你就告诉我,不能告诉我的话,就等我慢慢想起来。” “反正我是不信鬼神这种东西的,忽悠人的玩意罢了,真要有神,还要人做什么,努力做什么,直接跪地上求神垂怜不就好了。” 侯涅生知道黑夜这话没有开玩笑,他是真的压根不信鬼神这类东西。 甚至因为异能的存在,即使有常理难以解释的事情,他也直接认定是因为自己不了解对方的异能。 侯涅生:“” 一时间完全不知道该开心还是难过。 他又沉默片刻,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后,道:“启神殿下设两种职位,文官为神宣,武将为神司,为了加强启神殿的信仰与权威,所有人对外皆以司职与代号相称。” “薄奚的代号是什么?”黑夜好奇地问,“然后其他人的代号呢?” 侯涅生最后说的那句以司职代号相称,无论真假,都在表明他不可能将这些人的真名告诉黑夜,故而黑夜也没有刻意刁难,毕竟能让大影帝吐出几句真话已经是很困难的事情了。 “薄奚为神司碧虚,跟他同一时期的还有月白、客蝶、橙霄、列缺、乌墨、断肠、琉璃、双污变更为天衡山后,依旧还有很多新人加入,但他们不会再拥有代号。” 黑夜清楚地知道侯涅生没骗自己,自己的灵魂都在予以回应,那些人应该也是自己曾经生命里很重要的人,于是他的灵魂记住他们,侯涅生每说一个代号,他的脑海中都会闪过一个模糊的身影,但也只是身影而已,什么都无法分辨出来。 黑夜:“” 难怪不肯直接告诉我名字,只说代号自己都能模糊想什么,要是说了真名,指不定自己当场想起来了。 黑夜不信邪地在脑中回忆那些一闪而过的虚影,试图以此抓到更多的东西,可惜那影子实在模糊了,别说分辨男女了,连个轮廓也算不上。 片刻后,他无奈放弃这种毫无意义的行为,立马转移了话题,“大影帝,你对霍斩兰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联想到自己的情况,他又随口猜测道:“霍斩兰也有一个执念很深的人,对吗?” 侯涅生“嗯”一声,道:“你想知道具体的吗?” “想,也不想。”黑夜略有深意地看了侯涅生一眼。 像是在报复对方刚刚刻意隐瞒自己的行为,黑夜眸中闪过一丝血色,漫不经心地说道:“大临开国时期的事情,你知道的,我肯定也知道,就像那些你只肯告诉我代号的人一样,迟早有天我会自己想起来的。” “所以,不需要大影帝你专门讲给我听。” 听到这话,侯涅生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跟启神殿没有多少关系,而是他真的不知道多少关于过去霍斩兰的事情,毕竟他可没功夫去花心思了解一个跟自己不对眼的小狼崽子。 ”但是啊”话音一转,黑夜又压抑不住内心的好奇,他道:“大影帝,看霍斩兰刚刚的反应那人肯定救下来了。” “俩人以前是啥关系啊?你给我透个底呗,顺带如果可以的话,你知道那人现在是谁不?” 前世的八卦因为知道所以自己慢慢想,反正想不起来,会有人给他透底。 今生的八卦,直接要个明确答案,然后暗暗吃瓜。 瞬间明白黑夜是怎么想的侯涅生:“” 那我是啥,行走的人形八卦书刊? 有时间关心别人的,就不能先解决一下自己的吗? 虽说侯涅生不满黑夜将自己当作八卦书刊,但他向来不会让对方扫兴,只不过这小狼崽子的事情他还真要好好想想了,刚刚想起来的全是关于他俩如何看不对眼的,然后背着明渊打架肉搏的事情。 侯涅生又在记忆的长河里翻了好久才找到更多关于霍斩兰的东西。 良久,他道:“霍斩兰年少之时有个结义兄弟,西北边疆也是他那人收复的,在临朝建立前夕那人将西北交予霍斩兰,就当场自杀了。” “也因此,建都后,霍斩兰受封赏而不愿入启神殿,重新回到西北,一生都守在那里。” “至于那人现在是谁”侯涅生顿了顿,“我还真不知道,反正是管理局里的就对了。” 黑夜心道管理局里那么多人,说了等于白说。 “不过想知道也容易,只是时间问题而已。”话音一转,侯涅生道:“毕竟那人以前的老婆现在在我手里,你要想知道的话,把嘶——轻轻点” 不等侯涅生说完,黑夜扯住侯涅生一小撮头发并使劲往下一拽,“侯涅生!你反天了?!敢背着我绑了别人在身边!” “你听我解释。”侯涅生一边吃痛一边试图将头发拽出来,“我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想也知道我就是单纯把人放身边盯着而已。” “至于那人老婆的话,其实你也勉强算认识,我们先松手行不行。” 趁着黑夜思考的功夫,侯涅生飞速拽出头发,重新理好发带的同时也说出了答案。 “陈荣,他就是。” 因为陈荣的奇葩脑洞,黑夜对他的印象非常深刻,他不假思索地问:“陈荣?他不是你经纪人吗?他也是异能者?” “是。”侯涅生道,“他能成为我经纪人也是因为那个异能,不过他比较特殊,是天生的隐性异能者,现在的话,除了我你,没人知道他也是异能者。” 能让侯涅生不惜想办法留在身边的,异能绝对非常特殊,黑夜好奇道:“陈荣的异能是什么?” “动物型锦鲤,招财进宝且幸运值满点。”侯涅生害怕黑夜又扯自己头发,悄无声息地放慢脚步,逐渐落下了黑夜身后的位置。 想到陈荣现在的幸运值,侯涅生又玩笑道:“你要是缺钱了,我就把他借你几天。你跟他待在一个屋里,然后随便买几张彩票或者股票,反正靠点运气的东西,只要买了就都能赚钱。” 黑夜:“” 大影帝,你的钱都是这么来的。 不对,你把霍斩兰兄弟的老婆绑过来当赚钱工具,他和他兄弟知道吗。 见黑夜似乎非常感兴趣,侯涅生便将陈荣的事又详细说了说。 说着说着,他们终于找到一个无人且偏僻的地方。 彻底走进一个无人的昏暗小道里后,侯涅生适时中止话题,又朝黑夜伸出手,“手给我。” 关于吞噬异能者的身份黑夜还是存有疑惑,也因此要去兴海的仁安医院最后确认一下。 现在是突发的紧急状况,根本不可能让他们悠闲地坐飞机来回,所以离开珺省分局后,二人就都在默契地寻找偏僻无人的地方。 现在,侯涅生朝自己伸出手,黑夜自然也不会拒绝。 两人手接触到的下一秒,他们便出现在了兴海仁安医院附近。 这是医院附近的一个垃圾场,一侧的路灯在晨曦下显得黯淡,但飞舞在空中的苍蝇和飞虫却异常明显,还有垃圾散发在空气中的味道也实在让人难以忍受。 别说抬眼不远处就能看到仁安医院的立牌,黑夜已经臭得连黎明到来都顾不上了。 他无比嫌弃地捏着鼻子说道:“大影帝,你就不能找个好点的地方嘛?!” 侯涅生虽然戴了口罩,但他的嗅觉比一般异能者还要灵敏无数倍。 口罩这点阻隔有和没有其实是一样,他臭得连眉头都皱了起来,强忍恶臭道:“这里是离医院最近的,没人还没有监控的地方了。” 说完,他就忍受不了这恶臭了,飞速撂下一句“赶紧走”然后快步朝医院方向走去。 黑夜也捏着鼻子,紧跟着飞速逃离这个恶臭的地方。 黎明时分的医院早已人来人来,橘红色的温和阳光洒在他们身上,点燃他们奔波一夜的疲惫躯体,体内的神经百骸都随着太阳的温度逐渐热了起来,只剩一颗心脏“扑通”跳动的同时又在悬空欲坠。 聚散分合,生死离别,人之常态。 但少有人愿意轻易接受这个常态,于是总有人在与死亡抗争,寻以一线生机,渴望留在这人间的时间可以再长一点。 一路上来往车辆不绝,还有身着病号服的人们或搀扶,或卧坐,亦或者独自前行,总归这是个过于热闹的地方,虽然大家都希望这里能冷清一点。 几分钟后,二人穿过人群,正式迈进仁安医院的大门。 无论是黑夜,还是侯涅生,都和天生的发光体没有任何区别,更何况后者现在还是种一看就很玄虚的高人打扮。 虽说侯涅生已经极大限度地压低了气场和存在感,但在医院这种每日皆是生老病死的地方,无论怎般他都绝对是最引人注目的那个。 从进入医院开始,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侯涅生身上,但好在碍于他高冷而疏离的气场,没有人真的上前打扰。 黑夜走到医院柜台,对柜台里的护士问道:“你好,请问李凡香是在这里就医吗?” “李凡香?”护士念叨一遍,又小声道:“好像是有点印象。” 她说了句“稍等”立马查阅起来。 片刻后,护士回答道:“李凡香的父亲曾在这里就医但” 后面排队的病人催促道:“问东西能不能去别的地方问啊,这里正排队呢!” 毕竟是旅游高峰期,人多了之后也难免会出现意外,在黑夜和侯涅生后面确实还排了不少人。 护士显然也知道这点,她起身伸手朝里给黑夜指了条路,“你一直往里面走,然后上七楼找顾在川顾医生,他是李凡香父亲的主刀医生,知道的东西肯定比我多。” 说完,她又立马坐下给刚刚叫唤的病人道了个歉,“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走。”黑夜转身离开,朝楼梯间走去。 第15章 天衡15 不说医院柜台,连三个电梯门口都挤满了人,黑夜才没有闲心跟人挤在一起。 且不说要多浪费多长时间,交替时间马上也要到了这点,走楼梯正好还能把要和白日说的都说完。 上到五楼的时候,黑夜停下脚步,他道:“白日,最快速度把李凡香的一切都调查清楚,顺便” 他回头望了一眼侯涅生,后者站在台阶上与他四目相对。 那双桃花眼冰冷得没有半点情绪,但他就是从其中读出了一种桀骜不驯的张扬与叛逆,还有压抑在灵魂骨血里的疯狂和残忍。 黑夜笑起来,眸中闪过的血色中带有明显的挑衅意味,“白日,你以后也别盯着我了,某人现在的状态可比我更容易违法犯罪。” 侯涅生担心这里有摄像头的存在,用维持人设的冷漠语调回应黑夜的挑衅,“我只是想想而已,不会轻易去实践的,再者也不是所有人都值得去违法犯罪,更何况,我” “我知道了。”交替完成,白日掌管身体,他的眼眸明亮却平静无波,看向侯涅生面无表情道:“别说实践,口头说说也不行,毕竟你前科太多了。” 因为白日的这句话,侯涅生冰冷的表情都险些绷不住了,连语气都变得快起来,“在以前我做的那些事不算犯法,而建国之后,法律变更了,我没做过任何出格的事情。” 白日冲侯涅生眨了下眼睛,冷漠地回了三个字:“界桥村。” 侯涅生:“” 得,这件事他还真没得洗。 “走了。”白日抬脚继续上楼,“还有事情要查。” 侯涅生站在原地沉默片刻,开始回忆自己建国后还犯了那些事情,有没有把证据处理干净。 几秒钟,侯涅生确信自己只做过界桥村那一件事情,本质上还不算违法犯罪,最多是忽悠和欺骗了钱程那个咸猪手的死胖子。 然而就是这唯一的一件事给明渊逮住了。 此时,侯涅生有点后悔去横开市的时候没把锦鲤也忽悠过去了,说不定锦鲤去了,他就不会被发现了。 “酆元?” 因为侯涅生迟迟没有跟上来,白日的声音从楼道上方传来。 “来了。”侯涅生快步走上七楼。 等他到达的时候,白日已经站在写有顾在川门牌的诊室前敲门了。 这一层是脑科,来往的病患其实不算多,在白日打量四周的片刻功夫里,诊室大门被打开,一位戴眼镜的医生从里面走出来。 他身着白大褂,一侧用夹子固定了写有顾在川三个字的身份名牌,而白大褂里面是件有些褶皱的浅色衬衫。 顾在川看起来莫约三十多岁,但因为眼角几道浅淡的细纹,实际年龄可能还要再大上不少,长相上有种独属于富家公子的傲气,气质则如手术刀般冰冷,还有种凡事都泾渭分明的错觉,给人的第一眼就是不好说话的样子。 他似乎一夜未睡,在头顶刺眼的白光照耀下,无框眼镜将其眼窝下的黑眼圈毫无保留地映出来。 “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顾在川站在门口,视线越过白日看向侯涅生,“医院讲究严谨和科学,遵循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暂时不需要神棍来揽活救人。” 侯涅生没有说话,白日则上前一步稍稍挡住顾在川的视线,平静地回道:“他不是神棍,也不是来揽活的,我们是来询问关于李凡香的事情的,楼下的护士告诉我,你是她父亲的主刀医生。” 李凡香父母的事情顾在川记忆犹新,此刻白日一提他就想起来了。 但他却没在第一时间告诉二人,冷漠的眼底还多了几分戒备,冷淡地反问道:“你们不是李凡香的家属?” 见到白日点头,他又道:“不是家属的话,我有义务保证患者的隐私情况,所以还请你拿出相关的调查证明或身份证明。” 白日毫不犹豫地掏出手机,在照片里翻了翻,最后翻出一张警察证的照片,然后放大了给顾在川看。 之前周泽锦有任务需要特殊证件,黑夜跟他过去一起弄假证件时,忽悠着工作人员帮他也弄一份的。 虽说事后没过几天就被贝岑烟发现然后没收了,但是黑夜还是用以防万一的借口,拍了几张照片存在手机里。 当时的黑夜绝对没想到这张照片真能在某天派上用场。 只听白日平静地解释道:“事发突然,我没来得及带证件,只有这张照片可以用于证明我的身份,李凡香现在卷入了一个非常棘手的案件,所以还请顾医生能通融一下。” 城堡内的黑夜和白日身后的侯涅生:“?!” 上一秒刚警告过我俩,下一秒就自己开始忽悠人了?! 白日,你变了。 顾在川盯着照片看了几秒,又看了看白日这张英俊至极又有些精英范的面容,最终选择相信他的说辞,他将诊室大门打开,转身进屋,“跟我进来。” 进屋前,侯涅生破天荒地用非常细微的声音道:“你这不算是撒谎吗?” 白日也用同样小的声音回道:“我不给他看的话,他肯定会拒绝,然后我还是要去弄相关的假证件的,而黑夜说了要最快速度,所以我不算撒谎,只是省略了中间的几步而已。” 他抬脚进了诊室,无比平静地在顾在川对面坐了下来,别说撒谎后的紧张感了,连呼吸都没有错乱分毫。 还在诊室外的侯涅生见到这一幕,诡异地沉默一秒。 不知为何,他居然觉得白日的话很有道理,以后跟人诡辩似乎又有新的思路了。 白日轻声唤了一句“酆元”,侯涅生将心底的恶意想法抛出脑后,快步走进诊室。 因为诊室内只有一张椅子,侯涅生便走到白日身后静静站着,大有当个雕塑兼保镖的意思。 顾在川翻找片刻,拿出了关于李凡香父亲的治疗档案递给白日,“李凡香父母经历了车祸后,母亲刘向芳在救护车来医院的路上就去世了,父亲李建成的脑部损伤严重,虽然手术成功了,但转入重症监护室后总计下达了三次病危通知书。” “最后一次。”顾在川指着档案上的日期说道,“也就是四月六号那晚的,他再次进了急救室,可惜,没能抢救过来。” 白日没有回话安静地翻看着档案,侯涅生站在他身后,因为视角问题,这般站着有些东西会看不清楚,他索性一手撑着桌子,稍稍侧头一同看着档案,但看着看着,侯涅生的视线稍稍上移,分了一半的心神到白日身上。 这副皮囊生得极好,连骨相都是完美的,怕是电脑建模都刻不出这般的好模样,可这模样精致而冰冷,嘴角平缓得没有任何弧度,空洞到容不下半点情感。 很久以前白日和黑夜两个人格就分开了,而很久以前的白日也是会笑的,于是看着这样的白日,他逐渐恍惚起来,脑海里闪过那些遥远而珍贵的回忆。 片刻后,他回收心神,垂眸间视线又不知落到哪里,而后重新看向白日手中的治疗档案。 侯涅生的视线变化极其隐晦,顾在川哪怕一直看着他们也没有察觉到。 他又沉默了一会儿,在白日将档案翻页后,起身去将自己诊室的门锁住,然后重新坐回位置上,“不管你们是私下调查还是受人委托,别的不说,正义感倒是挺强的,也不怕得罪什么大人物。” 白日头也不抬地继续翻看资料,侯涅生则稍稍抬头,用冷漠的声音问:“怎么说?” 刚刚的话明显属于闲谈,也因此白日完全没有回应。 撇去白日不谈,顾在川其实不喜欢故弄玄虚打扮的侯涅生,再加上后者束发之后有些张扬的气场,着实有些看不顺眼。 下一秒,他转而又想,现在的年轻人嘛,喜欢奇装异服不是什么稀罕事,再加上初入社会,没经过现实的打磨,有几分盛气凌人倒也正常。 再下一秒,顾在川不再计较侯涅生不符合常规的打扮,“车祸是蓄意人为的,豪车超跑,还专门遮了车牌。何蕊报过几次警,但警察那边一拖再拖,始终查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那场车祸没出现在热搜或社会新闻上,现在一个多月过去了,估计是彻底查不出结果了。” 说起和李凡香相关的事情,白日主动开口,他问:“何蕊是谁?” “你们不知道?”顾在川略显诧异地反问。 侯涅生立即回怼道:“我们在查李凡香的事情,要是什么都知道了还会来医院吗?” 顾在川低头沉默起来,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教育这个态度极差还穿着非主流的年轻人。 片刻后,他再次选择不计较,如实回道:“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但李建成的所有医疗费用都是何蕊交的。” “三月三十日凌晨,急救那天缴完费后,李凡香就再没有出现过,之后李建成一直是何蕊在照顾,连他的死亡通知书都是何蕊签的。” 顾在川说完,侯涅生和白日同时将事情脉络理清楚了。 在第一次交完费后,或许因为金钱问题,李凡香选择回家取钱,然后路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最终被人拐到界桥村。 即使被岑憬等人解救后,她在第一时间就回到兴海,可一天的时间之差,她最终还是错过了与父亲的最后一面。 白日又问:“顾医生,你知道何蕊现在在哪吗?” “不知道。”顾在川说,“我是医生,不是监护人,哪里知道那么多别人家的事情。” 侯涅生反问:“那是你的病人,你就这么不关心吗?” “你也说了,他是我的病人,我是他的医生。”顾在川忍无可忍地冷声怼道。 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他的态度明显冷了起来,无框眼镜反射出眼眸里冰冷的光芒,“难不成作为医生,我不止要负责病人的治疗工作,还要承担他们的各种后续责任吗?” “我没那么好心,更没有什么善心。”顾在川又道,“这世界有无缘无故的善意,也有不分青红皂白的恶意,谁知道你好心帮了的病人内里是人是鬼。” “你们也是一样。”顾在川又抬眼打量二人,不说长相和穿着,但就这种超乎于世的奇特气质,也能知道他们不是一般人,至少家世是就非常人能够达到的。 尤其是侯涅生,不合时代的穿着和长发就差把自己很牛逼这几个字写脸上了,让人无论年纪多大,但凡是带点脾气的,都想将他按地上打一顿。 可顾在川到底过了用拳头打人的年纪了,于是他用一种略带嘲讽的语气说教起来,“年轻人,我劝你们一个道理,有些事情,该放就放,该丢就丢,不是学了一点本事,见了几分世面,就什么事都能轻易解决了。” “一腔热血和满心仁善于这个现实的世界并无太多用处,到头来且不说功名荣光,还很有可能因此白白丢了性命。” 白日感知不到情绪,虽说察觉不到顾在川话语中的讽刺,但只听这些文字也明白顾在川在警告他们放手,不要多管别人的闲事。 不等白日回话,侯涅生不悦地抬头朝顾在川摆在桌上的相框看去。 下一秒,顾在川抬手将照片卡在桌面上,用实际行动表明这张照片不是他们该看的。 虽说时间短暂,但侯涅生也非常人,照片里的内容他已看得一清二楚。 那是一张以某着名医科大学的大门入口和校名牌为背景的双人合照。 一个年轻人笑容灿烂地对镜头比着剪刀手,虽说戴了副眼镜,但五官已经彻底张开了,能明显看出是青年时期的顾在川。 照片里的顾在川莫说现在泾渭分明的冰冷气质,甚至脸上还带有刚跟人打完架的淤青,额角也破了一点皮,用创口贴贴着又没有完全盖住。 顾在川旁边还有一个男人揽着他的肩膀,男人身着白大褂,脖子上还挂着听诊器,莫约三十来岁,笑得和善而慈善。 男人没有看向镜头,而是垂眸看向顾在川,眸中是毫不掩饰的欣慰,但其中还夹杂着几分无奈,似乎在说怎么又打架了呢。 联想顾在川刚刚说的那些话,侯涅生瞬间就猜到了这人发生过什么,才有了这般天差地别的转变,他的语气冰冷大但挑衅意味十足,“医患纠纷?” 顾在川不悦地反问道:“你们是来调查李凡香的,还是来调查我的?” “我对你的事情没兴趣,刚刚的问题也只是在回敬你而已。”侯涅生道。 他的语气冰冷而平淡,视线则逐渐落回白日身上,“倘若人人皆是明哲保身,社会将太平难安,百姓也会善恶不辨,正是你所厌弃的一腔热血和真挚良善,此世间才有宁静祥和。” “在你看来,这些人或许是傻子和痴儿,但没有他们不可见光的地方殊死前行,哪来你现在坐在阳光下的泾渭分明呢?” 侯涅生的一席话,让顾在川沉默下来,不知是在纠结,还是想随意搪塞,总归憔悴的面容算不上好看。 良久,他才重新看向两人,语气却没有刚刚那般冰冷,“我要是没记错的话,李建成死后没多久,四月七日那天,李凡香来医院了,要是运气好,医院的监控录像应该拍到她了。” “谢谢。”白日将李建场的档案资料翻完起身离开,打算去调监控看一看。 因为刚刚顾在川将门锁起来了,所以现在白日和侯涅生要离开,他还必须起身给两人开门。 他快步走到门前,将诊室的门重新打开,站在一侧静静看着两人离开。 似乎是侯涅生的话让顾在川有几分触动,他在侯涅生抬脚迈出门时,淡淡提醒道:“年轻人,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有些时候气焰还是不要太甚为好。” “不说栽不栽跟头,一山更比一山高,哪天真得罪了什么脾气不好的顶尖大人物,你这辈子就毁了。” 白日也听到了顾在川的话,停下脚步回头望过去,他没什么别的意思,单纯怕侯涅生控制不住自己直接动手。 城堡里的黑夜同样摸了把汗:“” 顾医生呐,你面前这位就是那脾气不好的顶尖大人物。 甚至这世上大概率已经没有比他更高的山了。 这不是天花板级别,而是天穹级别的了。 你要不,还是先担心一下你自己。 侯涅生沉默片刻,终究是没有如黑白意料中那般的动手,只不过他同样没给顾在川什么好脸色。 只听他冷声说道:“相较之下,你才是那个年轻人,伶牙俐齿的小家伙,这句话你还是留给你自己,别哪天怎么死了都不知道。” 顾在川:“?!” 怎么看到都是我年纪比较大! 不等顾在川深究侯涅生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远处一个苍老的声音就将他的注意力分散过去,“顾医生呐,顾医生呐,顾医生在吗?” 被点名的顾在川轻微皱了下眉头,略显不耐烦地小声道:“又来了。” 第16章 天衡16 不远处,一个上了年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正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朝顾在川的诊室走来。 白日没有被无关紧要的插曲分散注意力,他继续抬脚朝前走去,又平静地提醒道:“酆元,我们走。” 侯涅生应了一声立马走出来,顾在川也无奈跟着走了出来。 这老太太的外孙好几年前出了意外,虽说勉强保住了性命,但也因此成了植物人,离不开人照顾的同时,还需要投入不少钱财。 因为这件事情,这老太太的女婿没过多久就选择她女儿离婚了。 离婚过去一两年之后,老太太本就年岁不小了,精神也便越发不正常起来,以至于每过一两天,她都要独自跑来七楼找顾在川,问一句“顾医生,她的外孙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发展到现在,这件事情已经变成一天来一次。 七楼的其他医护和病患显然也注意到这老太太了,但众人基本都只是象征性看一眼也就没有再过多注意了。 毕竟一天一次的剧情,一共也就那么几句话,是个人都会听习惯的。 只见这老太太如往常般走向顾在川,一边走着一边叫着“顾医生”。 此时,其余众人已经知道接下来的发展了,老太太会走到顾在川旁边,拽着他的衣袖颤抖着问:“我外孙什么时候能醒来啊?” 因为楼梯间在走道中段,所以白日和侯涅生迎着老太太走来,这似乎只是个擦肩而过的小插曲。 但老太太却在距离顾在川还有一小段路的时候停了下来,一双苍老而清澈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朝自己走来侯涅生。 老太太的视线太过直白,侯涅生想忽视都难,对视的瞬间,他眸光微闪,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竟是像要逃离般,明显地加快了脚步。 然而还是慢了一步,只听这老太太用近乎恳求的语气问道:“您能不能告诉我,我外孙他他还会醒来吗?” 没人明白为什么这重复了几百次的剧情会在今日发生变化,而按照正常的剧情发展,老太太的女儿应该马上就会追来了。 连两三秒都没过,远方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诶,不好意思,麻烦让一让,妈,你怎么又乱跑了。”只见一个面容有些疲倦的中年女人喘息着跑过来。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母亲突然不纠缠顾医生了,反而堵在一个陌生人面前,但显然比起询问缘由,道歉这件事情则更为重要。 她拽住老太太的手将人扶稳,又立马朝侯涅生弯腰道歉,“不好意思啊,真的不好意思,我妈她年纪大了,神智不清,总喜欢逮着人乱说话。” 城堡里的黑夜:“” 不,某种意义上说,这老太太才是最清醒的那个。 “他会醒来吗?”老太太盯着侯涅生,再一次问道:“您能告诉我,我外孙还会醒来吗?” 老太太这般执拗的提问,让在场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侯涅生身上,但他只是平静地站在这里,没有打算要回答老太太的意思。 因为侯涅生的穿着,大部人落在他身上的目光还有几分探究的意思,似乎在好奇一个搞玄学的,为什么出现在讲科学的医院里。 而其中有些人还真就好奇侯涅生该如何回答,万一真有几分本事呢。 毕竟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态,伤痛残疾残亦身之常祸,医院里总是充满这般的悲欢离合。 当一纸薄薄的诊断书宣告一切时,难免有人寄托于虚无缥缈的命运与鬼神之说。 果不其然,他们看到老太太不死心地就差跪下了,真挚而卑微地恳求道:“只要能让我外孙醒来,无论让我付出什么,我都可以” “妈,小池肯定会醒来的,你别老说这些有的没的,多不吉利啊。”中年女人打断老人的话,搀扶着她就要将人强行拽走,心底也将侯涅生当成骗子和神棍一类没良心的东西了。 老太太被中年妇女拽着,却执拗地回头看着侯涅生,她的眼眶凹陷又满是皱纹,写满了岁月的沧桑,但其中的眼眸却真挚而明亮,似乎还有几滴泪水将要落下。 “岁聿云暮,阳和启蛰,葳蕤繁祉,延彼遐龄。” 侯涅生平淡的声音清晰传入所有人的耳中。 中年妇女显然是愣住了,以至于松开搀扶老太太的胳膊,让人重新走到了侯涅生面前。 “您说什么?”老太太不可置信地问。 侯涅生垂眸看向老人,眸光之中泛着浅到不可察觉的金色。 他用略显柔和的语气说:“他会在年末的那场初雪醒来,此祸之后再无病痛,乃家庭美满且福寿绵长之人。” 在医院这个地方,少有人愿意相信鬼神之说,在场的大多数人也只是存了看热闹的心思。 但当他们真听到侯涅生的回答时,居然不带半点疑惑地相信了他的说辞。 那寄于虚无缥缈的命运与鬼神之说的请求,第一次得到了明确的回应。 短短几秒钟,所有人再次打量起侯涅生,医院中有人反应过来,走上前去想让侯涅生立马离开,不要在这里装神弄鬼。 可对方一身锦绣金丝勾勒的飘然白衣,如墨般的长发高高竖起,连那垂下的发带都是浅金色的,带有几分不容尘世的清冷与高贵。 于是,想要驱赶的人都停下了脚步,心底冒出一个诡异的念头,说不定这真是个高人呢? 侯涅生无视他人,继续用略显温和的语气说道:“此举本是不合规矩,然心诚所愿,力竭而求,那便自当应允,更无需付出任何代价。” “只不过,当他醒来之后,还请诸位于上元前夕,来天衡山中殿还愿。” 当天衡山三个字出现时,似乎侯涅生一切不合时代的扮相与行为都有了合理解释,因为他来自世间祈愿最灵的地方。 那是世间唯一无法用科学手段来解释的地方,良善当应,心诚则允。 几乎每天都有人上山,不求大富大贵的天降横财,只愿无病无灾的阖家幸福。 一枚小小的平安符,原只是寄托和象征,但这一刻,虚无缥缈的祈愿得了回应,轰然落地,于这人世间掀起层层激荡。 老太太打转在沧桑眼眶里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那泪水因岁月而浑浊,却也因灵魂而清澈。 中年妇女想再次说服自己面前这人是个骗子,但又完全无法做到了。 万一真的会就此醒来呢,在今年年末的那场初雪之时,她已经经历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的苦等与挣扎,早就不差再多这几个月了。 眼见老太太将要跪下,侯涅生道:“万事即讲缘字,又何来跪拜一说。” 他的眸光微冷,环视过一圈周围的人后,又重新看向老太太,道:“今生缘起,今生缘灭,待到愿成,勿忘还愿。”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朝楼梯间走去,甚至连个眼色都没有留给白日,仿佛二人只是陌生人一般。 顾在川看到白日平静地抬脚跟上去了,疑惑地问:“这就是你说的不是神棍?” 白日停下脚步,顾在川又道:“天衡山的传闻我也听过,说那是世间许愿最灵的地方,总不能正规的神棍就不算神棍了?” 城堡里的黑夜顶着一双血色眼眸怼道:“他哪是什么神棍啊,人千百年前还是神使呢!” 也不知道侯涅生是突发奇想、还是单纯有病。 总而言之,黑夜已经做好了自己要再上热搜的准备,好在现在是白日,组长骂了怕是也没多大用。 只不过 黑夜眸中的血色红到可怕,其内流转的风暴几乎化有实质,似乎下一秒就能卷席整个城堡大殿,愤怒的话语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侯涅生,你他妈到底是怎么想的啊?!又是凭什么敢这么做的啊!” 所有人,别说管理局了,连黑夜自己都忽略了一件极其可怕的事情。 世间庙宇神寺千千万,凭什么只有天衡山的诚心祈愿能得到必然回应呢? 异能的种类千奇百怪,这种回应祈愿的能力又何尝不是一种异能呢? 而在天衡山上,又是何人能有这般改变他人命运的异能呢? 答案有且只有一个 ——侯涅生。 他是天衡山的主事人,走过无尽漫长的岁月,还有他亲口承认的,自己有与命运相关的异能。 倘若能看见他人命运纺线的这件事侯涅生没有说谎,那他那关于命运的能力,肯定就是拨动纺线,改变这些虚无缥缈之物的行进轨迹。 于是日久天长,天衡山成了世间许愿最灵的,甚至无需付出任何代价,只需祈愿者灵魂的诚与善。 可是做出这一切的侯涅生压根就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否则当年就不会出现钟延这个马甲了,甚至他本身还有毁天灭地的嫌疑。 此举背后的目的 黑夜先前还疑惑侯涅生如何保证天衡山永存于世,他就是用这般疯狂的手段保证的。 不说之后会不会再有乱世,只要天衡山的祈愿一直灵验,在这太平年代,它会在公众心底占有一席崇高的地位,成为众生的某种精神寄托。 如此一来就没有任何人或任何组织动得了天衡山了,即使是代表国家的管理局也不行。 在这个舆论爆炸,真假难辨的时代下,撇去异能者本身的战斗力不谈,管理局若是真对天衡山出手,立马就会站在公众的对立面,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们。 如同侯涅生所说,天衡山守天地太平之衡,而这太平天地亦是保护天衡山最好的筹码。 黑夜现在真的很想出去,然后把侯涅生按在地上打一顿,然后再撬开他的脑壳看看,看看里面是不是只有疯狂二字。 但是现在是白天,而白日不会这么做,哪怕他想明白了一切,也不会有任何情绪波动。 最多是像现在这样,在去往保安室且四下无人的楼道上,面容平静地跟在侯涅生身后,淡淡问道:“为什么?” 侯涅生知道白日问的是什么,他在问让天衡山永存于世的方法有千万种,为什么偏偏要用最极端的这种。 不说侯涅生本身可怕的战斗力,单就他这种近乎造神的行为,一旦被发现了,管理局真可能会将异能者的事情公诸于世,然后不惜一切代价除掉侯涅生。 他的这种极端行为在保护天衡山的同时,也将他自己推到了一个极端位置上。 于平凡百姓而言,他是极善的,但于管理局而言,他又是极恶的。 这两者间的极端善恶,甚至还可以进行转换,倘若真到了暴露的那天,侯涅生最少要面对一方人的极端恶意。 而侯涅生显然也知道这点,他脚步不停,头也不回地说:“暂时还不能告诉你原因,但我必须用这种方式,而且我不会停止,更不会改变,直至我身陨魂消的那一刻。” 不说侯涅生早已活了成百上千年,是近乎永生不死的存在,白日也根本想象不到有什么东西能让他走到身陨魂消的地步。 他沉默地跟在侯涅生身后,冷漠无波的眼眸久久定格在这人的背影上。 白色的衣衫随着侯涅生的走动微微摇摆,金色锦绣在楼道间的阳光下熠熠生辉,高高束起的长发同样沐浴了阳光,柔顺而纤长的墨色发丝镀上柔和的外衣,似乎世间再没有人比他更适合沐浴阳光。 然而这温暖只浮于表面,他的周身气场依旧是冷的。 温暖与冰冷,两种极端的温度在他身上完美相融,矛盾至极又和谐至极。 侯涅生似乎无论哪里都充斥着极端与矛盾,平静而稳重的躯体下包裹着的是常人难以想象的疯狂与绝决。 既然不能回答为什么用这种极端方式,白日也便不再追问,转而又问:“刚刚又是为什么?” 侯涅生虽然疯,但并非没有理智,不然以他的真实性格早就天下大乱了。 可刚刚的那个行为,不说他暴露了自己关于命运的强大异能,还间接让白日明白他如何让天衡山永存于世的。 最重要的是,不说医院里的人当时怎么看,这件事肯定会不断发酵,带上天衡山的标签后,管理局也不可能置之不理。 侯涅生沉默片刻,回道:“那人缘至且心诚,我不可不允其愿,只能被迫顺势而为,我没想把你扯进来,更不是有心那么做的。” 他终于停下脚步,站在阳光照不到的楼层入口,回头仰视着上方沐浴在阳光下的白日。 冰冷的眸子彻底消融,这双桃花眼里水光流转,春潭情深只差溢出来了,是只属于一个人的眼神。 “对不起。”侯涅生轻声呢喃道,“真的很对不起,明渊。” 白日不理解侯涅生的想法,他行事作风完全把自己放在善与恶的极端处,那么多事情他都无所谓,但偏偏这么一件不是关于他的小事,他又这般低头道歉。 事实上别说白日了,连城堡内的黑夜都没想到会有现在这般发展。 侯涅生对他服软是一码事,但道歉又是另一码事了,尤其是以对方这种不可一世的傲然性格,基本上就不存在道歉的理念。 但现在,侯涅生却在道歉,而且不止一遍地道歉,只是因为这件事牵扯到了自己。 其实这件事他该早察觉到了,侯涅生对待老人提问时的不对劲反应,还有之后如陌生人般的离开行为 他猛然有个可怕的猜测,就像刻在灵魂上的那个誓言一般,侯涅生的强大超乎想象,受到的制约也同样难以想象。 白日也想到了这点,他感知不到情绪,但却清楚地知道自己对侯涅生来说是特殊的,特殊到因这件事可能会影响到自己就这般道歉。 白日其实不在乎这件事会掀起怎样的风波,又会不会牵扯到自己,毕竟喜怒哀乐与他无关,但是 他垂眸看向侯涅生,视线落在后者的颈间,似乎在隔着白色绣金的衣领看着什么。 不知为何,他没有感觉到愤怒,反而有几分渴望落泪的感觉,这种感觉应该是悲伤,仿佛他自己做错了什么。 下一秒,他道:“你不用道歉,我没有那么脆弱,更不在乎这件事对我来带什么影响。” 他抬脚迈下台阶,温暖而明媚的阳光从他衣衫、脖颈、面容最后从发梢间离去。 失去阳光照耀的阶梯显得机械而冰冷,但白日从不在乎这些东西,他的世界苍白而空洞,秩序和法则编织和铸就了他。 内心的荒芜大地时至今年才偶尔会落下几滴甘霖,而那甘霖亦有来处。 他平静地朝侯涅生走来,平静地说:“走,还有事情要忙。” 第17章 天衡17 走到侯涅生身旁时,白日又抬手触在后者颈间,隔着纯白的衣衫,他的指腹准确抹过一个微微凸起的圆形物件,是用于装饰禁制颈环的黑曜石。 虽说知道禁制颈环对侯涅生完全没用,但谁都没想将这东西摘下来,白日是不在乎,黑夜是拿它当标记,那侯涅生呢 “就是这个。”白日语调平静,指尖划过后不给侯涅生任何反应的机会,越过怔愣住的后者继续向下走去。 侯涅生怔愣一瞬就立马反应过来白日是什么意思,他“嗯”了一声,跟在白日身后快步下楼。 而城堡里的黑夜:“?!” 我们不是一个频道上的吗? 为什么现在就我听不懂了? 四舍五入,我自己不懂我自己?! 又过了几秒,黑夜终于反应过来了,他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惊得直接”卧槽”一声,“不可能!?” 他眉头蹙起,在脑海中飞速回忆和侯涅生初见的场景。 把大影帝飙戏装弱的这件事撇去,看到自己拿出手链时,他的反应身体紧绷,笑的还有几分无奈,而之后那些碎片式的记忆也随之出现。 侯涅生这人演技超高,不只是仅剩不多的良心,全部的心眼子也全都用在了自己身上,而能让这大影帝都惊讶到绷不住表情的绝对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事实摆在眼前,黑夜只能无奈接受现实,自己和白日找了那么久的东西就是这黑曜石。 黑曜石在侯涅生手上,然后他通过某种方式转交到了许明渊母亲那里,最后又成功交给了许明渊。 结果这至关重要的黑曜石还不等发挥作用,就被黑夜重新塞到侯涅生脖子上当个装饰品戴着了。 而当时的侯涅生还偏偏什么都不能说,一边要演戏装无知和娇弱,一边还要想方设法往自己身边靠,顺便还要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压下去。 黑夜:“” 想想都崩溃。 大影帝能撑那么久没被发现真是无愧他影帝的称号了。 白日和侯涅生走出医院大楼,去往保安室的路上,后者开口问道:“现在知道了,需要拿回去吗?” “不需要。”白日道。 他停下脚步又稍稍回头,眸光接触到侯涅生的颈间。 不知是又感知到什么情感,白日的眼睫轻颤两下,露出一个很浅很浅的微笑。 他们走在不算宽敞的道路上,阳光穿过清澈的云海照到白日身上,俊朗至极的面容上披了层浅金色的纱,黑曜石般的眼眸泛着如金砂的耀眼色泽。 温暖与柔和第一次在白日身上得到具象化,那是种令人心驰神往的温度。 哪怕侯涅生在千百年前曾见过无数次,可再见之时依旧是愣住了,甚至伪装在眼底的冰雪也即将消融。 他听到白日说:“永远都不要放手。” 那语气如先前那般平静,但却不再冰冷。 说完,白日继续朝前走去,因为没有主语,这句话也便对谁都可以,于是就变得隐晦而暧昧。 听到这话侯涅生该是开心的,但他却偏偏没有开口回应,只是浅笑着又沉默无声地看白日走向远方。 当距离远到白日要回头唤他的时候,他又快步跟上去,站在白日稍后一点的位置。 等二人终于走到保安室门口时,贝岑烟的电话打来了,“许明渊!你到底在发什么疯啊!这才过了几天!几天啊!又给我跑上热搜去了!” “不说网上现在闹成什么样了,你不应该在盛元帮忙找人吗?!怎么又回跑兴海来了!?” “白日!你最好现在就给我个解释!如果是黑夜忽悠你的,就把他忽悠的话原封不动地背给我听!” 无辜躺枪的黑夜:“?!” 关我什么事啊! 这也能算到我头上吗? 白日面容平静,没有丝毫犯错后的焦躁不安,静静思考着该如何编个理由搪塞过去。 他不可能将真相直接告诉贝岑烟,但编造理由这种事情,于他来说还是有些许困难的,更何况贝岑烟也不是一个好忽悠的人。 片刻后,侯涅生率先开口:“还有人在讨论监狱的事情吗?” 这声音听起来不算冷,如山巅融雪般顺着电话流入贝岑烟耳畔,她之前已经和牧怀琴联系过了,自然知道许明渊旁边还有一人 ——来自天衡山,无大事不下山的酆元。 事实上,上热搜的也是这个酆元,白日只是顺带的,但凡不是白日长得好看,可能就直接被忽略过去了。 但即便是顺带他也还被曝到网上了,而舆论是把无形的利刃,谁知道再发展下去会不会对许明渊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不等贝岑烟回答,只听酆元继续说道:“如果不能阻止坏事的发生,就立刻让一件好事发生。” “舆论也是如此,既然无法掩盖负面的新闻,那就放出一个更加正向的,然后加以引导,将前者彻底的影响盖过去。” 贝岑烟沉默片刻,道:“许明渊,把电话给你旁边的那个家伙。” “给。”白日将手机递给侯涅生,“组长叫你听电话。” 侯涅生接过电话的一瞬间,贝岑烟就冷声质问起来,“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你就不能用别的什么新闻吗?!或者提前通知一下也行啊!” “不说舆论导向问题,还有那老人家会怎么样,要是被某些有异心的异能者看到的话,那些人会怎么想,又会怎么做,你想过没有啊!” “你是天衡山的人,平时搁山上躲着不接触外界,不会有人敢去动你,但是许明渊呢!你想过他未来会因此遭遇什么危险没有!” “你那自以为是的行为完全是在把我的组员往火坑里推!” 贝岑烟的声音越发愤怒,“要是他真出了什么事,我告诉你,我管你背后是天衡山,还是什么其他东西,大不了一换一,拉你下地狱去给” “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侯涅生打断贝岑烟的话,语气坚定而真挚,“有我在,他不会有事的,我向你保证。” 按理来说,贝岑烟应该继续回怼侯涅生才对,但她有种说不上来的直觉,那人说的话是真的。 精神型异能者的直觉往往都挺准的,但贝岑烟的脸色却比吃了苍蝇还难看,她怀疑自己这两天是不是加班太累了,然后脑子出问题了,不然怎么会冒出这种奇怪的念头呢? 不等贝岑烟想明白缘由,只听侯涅生语气平淡地吩咐道:“去警局调取李凡香的相关资料,尤其是车祸的部分,不用管真假,把资料弄来就行,顺便再弄个搜查许可证明出来。” 他抬眼看向保安室的大门,又道:“证明的话,最好现在就弄,不然保安室很可能不给我们看监控。” “还有李凡香的父亲李建成,他的资料我们也需要,尤其是死后葬在哪里,这点也比较关键。” “另外,还有一个叫何蕊的女生,她的信息最好也查一下。” 侯涅生又补充道:“上述几人的名字,木子李,平凡的凡,香烟的香,建成是” “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东西!”贝岑烟忍无可忍地怼道,“先不说你把我的组员拐走了,我是你们天衡山的人吗?!我凭什么按你的吩咐办事!” 侯涅生无视贝岑烟的话,继续补充道:“何蕊的话,单人旁的何,花蕊的蕊。” “最后”侯涅生顿了顿,道:“你心里清楚,现在不是跟我口头争个高下的好时机,所以不要纠结我来自哪里,你又从属哪边。” “快去,脾气暴躁的毛丫头,我们已经在保安室门口等着了,所以尽快办好。” 说完,侯涅生单方面挂断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贝岑烟:“?!” 这人为什么能这么欠扁,昨晚霍斩兰是怎么忍下来,为什么没直接咬死他啊!! 然而气归气,对方说的也确实是事实,而且按照白日事无巨细的汇报方式,等汇报完估计天都要黑了。 贝岑烟呼了一口气,飞快地进行调查工作,手指在键盘上快得都要敲出残影了。 几分钟后,白日手机又“叮咚”一声,他拿起来看了眼,是贝岑烟发来的调查许可证明。 白日推开保安室的门,抬脚走了进去,“走,许可证明已经发来了。” 侯涅生似乎知道贝岑烟的效率极高,毫不惊讶地抬脚跟上去。 快十分钟后,二人如愿地坐在屏幕前,观看从三月二十九日晚上开始的监控录像。 十六个分屏用八倍速快速播放着,虽说也是效率极高,但因为要看到四月七号晚上,还是要花费不少时间。 好在何蕊的行动轨迹简单,也算勉强给二人减少了些许的麻烦。 而在他们看监控的时候,远在盛元某酒店里的许烨舟推开房门准备离开。 她站在走廊上,正好看到负责清扫的阿姨站在自家弟弟的房间门口。 许烨舟想着反正要帮许明渊退房,顺便去房间里再检查一下,有没有丢下什么东西也好。 她走过去跟阿姨大致说了下,对方自然是点头同意了。 不到一分钟后,她们一起推开许明渊的酒店房门。 走进去后,她们看到还未收拾的行李,搭在沙发上的换洗衣物,还有放在沙发前桌上的两杯奶茶与吃剩的蛋糕。 怎么看都不像是人已经走了的模样。 清扫阿姨问:“这还需要打扫吗?” 许烨舟:“” 我也不太清楚,这跟说好的不一样。 而且许烨舟非常清楚小黑是不吃蛋糕的,奶茶的话她走到桌前,拿起奶茶看了眼上面的标签 ——【加糖,加奶油】。 是一般人难以接受的甜腻,绝对不可能是小黑会喝的东西,最重要的是她之前十一点多进来时还没有这些东西。 许烨舟顿时震惊起来,连手上的小包都差点掉地上了,心想他弟弟这是背着自己谈女朋友了? 但仔细想想也不对啊,哪家女朋友会凌晨在造访? 许晔舟没往稀奇古怪的地方想,因为除了极其亲密的人,她实在想不到有什么人能名正言顺地进入小黑的房间,甚至还喝奶茶,吃蛋糕。 小黑对私人空间看得极重,但凡未经允许踏入他私人空间的都会被打得很惨,连家政保姆都不行,敏感到哪怕睡着了都能立刻睁眼醒来的地步。 所以除了女朋友,许烨舟实在想不到第二种可能了。 还不等她从震惊中缓过来并试图接受这个可能,保洁阿姨站在桌前,有些为难地问:“姑娘啊,这房间还要打扫吗?” “把桌子收了。”许烨舟说,“房间暂时先不退了。” 小黑走得挺匆忙的,估计是像上次一样,有什么突发情况,至于那可能是女朋友的姑娘 许晔舟站在沙发一侧,静静看着保洁阿姨将奶茶和蛋糕收走,她看着干净整洁的桌面,还是无法接受自家弟弟可能有女朋友的这件事。 不说这女朋友性格如何,单说相貌,得是什么样的长相才能配得上她家弟弟? 因为现在是白天,而小白是不会说谎的,只要许烨舟问了就肯定能得到想要的答案。 但她强行忍住了这个冲动,毕竟许明渊走得匆忙,肯定是有什么要事。 再说了,不管小黑存了什么心思,但能让小白看上并同意的,绝对是个性格极好且没有任何污点的女生。 哪怕未来这女朋友真见了爸妈,爸妈也是十有八九能直接同意。 许烨舟站在房间里幻想一番那副场景,她叹了口气,嘴里嘟囔道:“我是不是也要提前备个大红包呢?” 另一边的白日和侯涅生压根不知道许烨舟已经给俩人假设好了见家长的流程,甚至侯涅生还多了个根正苗红的女朋友马甲。 他们正目不转睛地观看监控,直到下午两点多的时候,才终于看完所有的监控,将何蕊与李凡香的行动轨迹拼凑起来了。 三月三十日凌晨,李凡香说回家取钱后就没有再回来,李建成就一直由何蕊照顾。 几天时间里,何蕊一直在医院和外界两头奔波,照顾李建成、请求警方调查、不断找人借钱。 然而世事弄人,四月六号的晚上,李建成再次进入了急诊室,当晚凌晨死亡通知书就下来了。 第二天,也即四月七号,失踪多时的李凡香终于伤痕累累地回到医院,但她终究迟了一步。 在监控里,侯涅生和白日看到,李凡香跪在地上抱着何蕊大哭,她的右手掌中已然开出一道细浅的裂口。 “是她。”侯涅生道。 二人得到想要的结果立马动身离开医院,路上还将贝岑烟发来的调查资料也看了下。 李凡香出生于江省迁州市附近的县城,为独生子女且父母关系和谐,经济方面属于普通家庭。 贝岑烟给的资料很全面,大小事迹都有,如果没有那场突如其来的车祸,这本该是个非常幸福的家庭。 而现在,父母过世不在,女儿成了异能者,又进行惨无人道的复仇行为。 至于车祸的资料,侯涅生只是看了第一张就不再看了,他道:“真假参半的东西,看了也毫无意义。” 白日点点头,又切换到何蕊的资料低头看去。 何蕊跟李凡香不同,是兴海本地人。 她于二十三年前的特大自然灾害失去双亲,从小就在孤儿院长大,跟李凡香的关系非常好,说是他们家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儿也不为过。 也正因如此,她才会这般想要将人救活。 等二人彻底走出医院后,侯涅生问:“吞噬异能者的身份已经确定了,回盛元,还是继续查下去。” 有侯涅生在这里,他们要去哪里都很方便,眨眼间的事情罢了,只需要白日做出选择就够了。 回盛元是直接去抓李凡香,而继续查下去则是寻找躲在李凡香背后的人。 李凡香的背景非常简单,即使想要复仇也不会采用这种极端方式,而且她如何找到那深山里的村子,又如何确定界桥村的人在哪个监狱里,说她身后没人指导是压根不可能的。 因为李凡香的异能过于恐怖而且属于突发情况,白日思考片刻打算先回盛元抓人,等人抓到了再去找幕后之人也不迟。 “回” 他刚开口发出一个音,手机就突然响了起来。 第18章 天衡18 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接通之后,电话那头立马说道:“许明渊,我是颜司,你跟那什么酆元现在人在哪里?我过去” “我们在兴海。”白日回道。 颜司:“??” 我俩刚从兴海过来,你俩又怎么又跑回兴海去了。 他压下心底的疑惑,语速飞快,“先不管你们去兴海干什么,我跟萧问远上午就到盛元了,已经把能跑的地方全跑完了,压根找不到那什么吞噬异能者。” “我刚跟霍队联系了,女子监狱那边已经疏散完成,他会继续在那边守着,本来是想让我们几人先会合,然后一起找人的” 剩下的话颜司没说,毕竟一晚上的功夫,许明渊二人已经跑回兴海去了,现在这样还会合个屁啊。 “电话给我。”侯涅生朝白日伸出手。 白日将电话交给侯涅生,后者道:“因为右手的第二张嘴,吞噬异能者的身体结构不同于常人,任何标记和追踪类的能力都对她没有效果,哪怕成功标记上了也会很快消失不见。” “而她的身份我们刚已经确认了,马上就发过去,你们直接找人就行了。” 不等颜司开口答应,侯涅生又道:“你们负责找人,我们这边会继续往下查,她背后大概率有人指点。” 说完,侯涅生单方面挂断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颜司:“” 终于明白霍队为什么让自己一定要骂他几句了,这发号施令的语气确实挺让人不爽的。 没过多久,白日将李凡香的资料发过来,颜司先是发了一份给萧问远然后才翻看起来。 花费几分钟将资料看完,萧问远随口问道:“颜司,我们怎么找人?” 颜司的【电感】无法发挥作用,最快的找人方式直接报废了,且不说盛元市本身有多大又有多少人,现在正逢节假日,是旅游高峰期,基本到处都是人。 哪怕知道了吞噬异能者的长相,要从人山人海里将她找出来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跟大海捞针差不多是一个道理。 “怎么找?”颜司抬眼看向萧问远,笑得有几分不怀好意,“当然是由你来” 萧问远瞬间明白颜司打了什么鬼主意,想也不想地拒绝了,“不可能,你想都不要想。” “两根烟。”颜司贿赂道,“只要不当着霍队面抽,哪怕他嫌味道冲了要揍你,我也担着。” 萧问远冷笑一声,在心底不屑道我岂是两根烟就可以贿赂的。 贿赂没有效果,颜司转而威胁道:“账号,网线,二选一,选。” 萧问远:“” 他脸色阴了一秒,咬牙回道:“我选择用两根烟打发自己去找人。” 颜司笑着说:“这就对了嘛,一开始就这么说不就好了吗。” 傍晚五点多钟,盛元市出现了不少打扮奇怪的人。 这些人着装很朴素,放在人堆里毫不起眼,还戴着鸭舌帽等可以遮住半张脸的帽子。 之所谓说打扮奇怪,则是在这个阳光不刺眼的时间段,这些人都带了一双墨镜遮住双眼。 其中一人站在红绿灯路口四处张望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东西,一个不注意被身旁经过的人撞了下肩膀。 他踉跄几步,墨镜也歪了起来,下一秒他急忙抬手将墨镜扶正,又小声说了句“抱歉”。 他戴在右耳的蓝牙耳机里,萧问远的声音传来,“以防万一,墨镜带好。” 那人轻微地点点头,等到绿灯亮起时,抬脚顺着斑马线快步朝前走去,然后漫无目的地在街道间来回游荡。 盛元分局内,萧问远正坐在两台电脑前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同时右手还握着鼠标来回移动,左手也飞速敲击着键盘。 两台电脑,一台显示的是盛元市地图,上面标有几十个个红点。 另一台则同样是地图,只不过更为精细,而萧问远正将这个地图来回放大和缩小,标上一个又一个记号。 不时,他还会抬头看几眼上方大屏幕上的实时监控。 他眸中呈现淡淡的死寂,在屏幕的白光下显得更加骇人,带有攻击性的精神力也随着散发出来。 一旁倚靠在墙上的颜司一直抬头看着监控,似乎察觉到什么,扭头看向身后的工作人员,提醒道:“这边交给我们就可以了,快出去,别在这里继续盯着看着,再看下去会出事的。” 工作人员打了个寒战又抬手抹了下额角的冷汗,才开门走出去,关门时,他又道:“二位,有情况随时记得叫我。” 等人走后,萧问远又切换几次地图,语气听起来有几分窝火,“颜司,我上辈子绝对是欠你的,这种不当人的找人办法也只有你能想出来。” 如果不能直接定位,那就换种方式找人,让萧问远先对分局可用人员使用【囚笼】,然后再让颜司对这些人使用【电感】标记。 每到一个新地方,【电感】的标记会飞速扩散,形成一个动态感知网,而网上标记显示又立马消失的人就是李凡香。 一旦发现李凡香,就会由萧问远远程使用【囚笼】,跟上去的同时最大限度保证人员安全。 也因此这些人必须带着墨镜,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人要远程上号了。 为了防止特殊情况,上方的大屏幕上分屏显示这个地方的实时监控,颜司会一直负责盯着。 而萧问远则对盛元市的地图进行细致化标记,确保每一个角落都不会遗落。 这种方式和地毯式搜索没有任何区别,唯一的坏处就是比较费脑子。 当然,费的肯定是萧问远的脑子。 颜司继续抬头盯着实时监控,随口回道:“当然,不然哪能这辈子让我给你又当爹又当妈的。” 不等萧问远继续回怼,颜司又道:“抓紧找人,盛元的面积可不小呢。” “你也知道盛元不小啊!”萧问远咬着牙,眸中的光彩又退去些许,“再这么玩下去,我脑子哪天迟早会炸掉。” “知道了,知道了。”颜司理了下耳畔的碎发,语气无比敷衍,“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嘛,我保证没有下一次了。“ ”大不了哪天你想见那锦鲤了,我直接帮你线下找人还不行吗?” 萧问远深吸一口气,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我说了,我俩只是网友。” 颜司:“” 嘶,我这嘴硬的臭儿子。 但凡不是在工作,我非得电你几下。 在颜司和萧问远压榨脑力找人的同时,白日和侯涅生已经到达江省迁州市了。 二人在离开医院后,飞速跑完了李凡香的住所和公司,连何蕊去的几个借钱的地方都没有放过,可惜都没找到什么有用线索。 她们公司那边的人说何蕊关系好的、有可能借钱的人都问了一遍,说之后还钱但却突然失踪了怎么都不能联系上。 孤儿院的院长则告诉二人,何蕊确实来找过自己借钱,但是因为现在国家福利减少,孤儿院的孩子数量增加,他实在拿不出多余的钱借给何蕊。 何蕊来了几次他都是拒绝,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了。 李凡香惨无人道的复仇行为,还有何蕊的离奇失踪,二者肯定存在某种联系。 因此,白日和侯涅生在兴海调查无果后就去了李凡香的老家。 贝岑烟给出的调查资料也显示,李凡香的父母就葬在迁州市附近的墓园里。 他们先去了李凡香和其父母的住所,那个承载三人几十年回忆的家在一个月前被以超低价卖了出去,此时里面早已换了人入住。 住户告诉他们,自己是从房产中介买的房子,压根就不认识上一任房主。 在关门前夕,白日抬眼看向屋内,飞速打量了一下屋内的陈设。 之后,他们又敲响隔壁几家的房门,问起李凡香一家的事情,这些邻居在提起这家人的时候脸上都露着笑容,嘴里念叨着是个幸福的一家三口。 紧接着,他们又去到房产公司,找到给李凡香压低房价的中介,中介没想自己只是压低价格居然就会让人上门来调查。 这中介吓得把该说的、不该说的,一下子全说了,最后还将李凡香当时签下的合同也交了出去。 合同上附有几张房子的照片,白日大致看了下,刚刚的房屋陈设能看出原本的模样,但终归不是原本的样子了。 这个遮风挡雨,承载回忆的家终究因为一场人为的车祸支离破碎。 走出中介公司后,白日抬眼看向侯涅生的颈间,轻声问道:“这本是个很幸福的家庭,她当时一定很绝望。” “不清楚。”侯涅生如实回道,“毕竟别说幸福的家庭了,我以前连个家都没有。” “那天衡山呢?”白日问,“那里的生活幸福吗?” “我其实不太懂幸福的定义和界限。”侯涅生说,“在那里,不说拉帮结派,大多数人只要碰到一起,然后聊起来,肯定会演变成斗嘴和吵架。比起切磋,我们互殴的次数更多,但谁都打不过我,不过也没人真的下死手就是了。” 白日点点头,黑曜石的能力褪去,他感知到的情感重新消失不见,只是平静地说道:“你心里早就有了答案。” 侯涅生没有直白回答,但伴随落日的余晖,一道很轻很轻的笑声飘入白日耳畔。 因为接近傍晚时分,大街小巷到处都是行人,侯涅生完全找不到无人的地方使用瞬移。 他又查了下导航,发现墓园园区离这里只有几公里,算不上远,以二人的脚程也花不了多少时间,索性就直接走过去。 或许是又说起关于天衡山的话题,再加上黑夜还没问完就被这次的突发事件打断了。 去往墓园的途中,白日主动开口,问:“当年脱离的时候也不容易?” 白日说话向来简单,饶是侯涅生第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他愣了一两秒,才道:“其实也不算难,可以说一切都在我的意料之中。” 白日道:“但你说花了三年才成功脱离。” 被白日这么一提,城堡里的黑夜也猛然反应过来这个问题。 明明当年的启神殿已经获得救驾皇恩了,只要他们想,马上就能脱离出来,为什么还要专门等到三年后呢? 侯涅生沉默片刻,如实回道:“肉体更替有长短不一的时间间隔,这会导致灵魂的记忆出现隔断。而被阮暮云赋予异能的那人,她的肉体更替不再需要时间间隔,于她而言死亡即为新生,也因此她的记忆永不间断。” 这就是特殊型轮回异能,某种意义上说,她是除我之外,另一位接近永生的异能者。” 话音落下,白日没来由地想到先前章导口中所说的率领旧部的无名女将,不等他开口,只听侯涅生又道:“但轮回有个非常可怕的弊端,她肉体的寿命只有二十四年,也就是她获得异能时的年岁。” “只不过”话音一转,侯涅生平淡的语气里多了些许笑意,“只要用好了,这个弊端也会成为绝对的优势。” 他的语气重新恢复平淡,缓缓解释道:“当年天衡山想要成功脱离,必须让大临处于太平时段,不需要我们继续当大临皇帝的刀,所以我以钟延的身份摄政的同时为临空铺垫好了所有基础,只需要等他真正掌权后,有人将这些东西告诉他,大临王朝就能逐渐走回正轨。” “轮回异能者就是负责告诉临空的人,三年的时间里,对临空而言,她成了亦师亦母,于是年少的临空起了贪念,他想要轮回异能者继续留在他这边,也就是让天衡山继续为他,为大临效命。” “但我说过,只要用好了,轮回的弊端会成为绝对优势。轮回异能者在肉身将死的那一天于正殿之上,请求临空允启神殿自由,不再效忠皇室,并在临空要开口拒绝时自刎于大殿之上、百官眼前。” “她死前还告诉临空,我命归大临,此举有违皇命,当是以死谢罪,只望陛下成全吾等后辈,允他等自由。” 太阳与地平线相交,赤红的余晖将侯涅生的眼眸映成了血色,是种渲染了疯狂和残忍的可怕色泽。 侯涅生说:“那一刻,忠孝、仁义、皇威所有的条条框框都将临空逼到了绝路,无论他想不想,他都只剩同意这一个选择了。” 他的语气依旧平淡,但说出话语却比隆冬暴雪还要可怕,极寒刺骨,冷渗灵魂。 不说旁人知晓后会如何,饶是黑夜都惊得连心跳都慢了半拍,这压根就不是正常疯子能想出来的手段。 也就这短短一瞬间,交替开始了。 黑夜站在城堡入口处,用略带血色的眼眸看向白日,问:“你有什么看法吗?” “对于一件已经过去一千多年的事情,我的看法毫无意义。”白日平静地说道,“不说他的手段如何,这个结果应该也是我们想要的。” 大多数时候,黑夜可以通过恶意感知来确定某些东西。 但白日不行,他只能根据手头的线索进行推测,而因为内心的空洞,不是所需的东西,他绝对不会去思考。 可一旦思考,他得出来的答案百分之九十九是肯定句的正确答案,但现在他的语气里多了应该的字样,似乎连他也不确定了,在寻求一个肯定的答复。 黑夜当即设想一下,天衡山、也就是过去的启神殿不在了,他会怎么样呢? 只一瞬间,血色占据黑夜的整个瞳孔,愤怒、绝望各种阴暗的情绪充斥在他脑中,好似他将漂泊无依,再无归途。 无关善恶,无论对错,人生一旅,远离来处,追寻去处,来去皆无则若浮萍飘落。 他心底荡起层层名为眷恋的涟漪,似乎知了来处也有了去处,在人间的一隅就此长留。 明明还在交替的长道上,他耳畔却幻听似的,听到一声声遥远的呼唤,在唤他归来,唤他归家。 黑夜第一次这般渴望去往一个地方。 明明是从未去过的陌生之所,灵魂却又那般熟悉和眷恋,熟悉到交替结束后,他眼底的血色立马退去,哪怕跨越千里,目光也准确看向天衡山的位置。 老树、夜灯、天穹明明什么都看不到,但他却如释重负般笑起来。 在笑容里还夹杂一丝恶意,只听他低声自语道:“白日,换做是我也会那般去做。” 侯涅生不太明白黑夜此时的想法,但他同样朝天衡山的方向望去,他知晓明渊的能力又觉醒了一点,天衡山大概率也因此又出了什么异变。 此时的天衡山还未到歇业时间,不少游客还在半山的中殿祈福和游玩,又或者买个极具古韵的平安符。 “啊!”突然,一个游客女孩惊呼起来,她指着远处的山林,不可置信道:“快看呐。” 同一时间,所有人都朝山林望去,初夏时节的密林葳蕤繁茂、翠色如玉,而早已凋落的春花竟是又一次在枝头绽放开来。 眨眼间就完成了抽芽、生长、乃至盛开的全过程。 漫山遍野的春花五颜六色,它们在月下摇曳,在风中欢舞,似乎是喜悦,又或者是兴奋,但总归是过分的美好和惬意。 又一阵清凉的夜风吹过,春花带来温和与淡雅的香气,在轻柔如纱的月光下落满天衡山的每一寸角落,充满了眷恋与渴望。 所有人都看呆了,被这奇异而美好的景象深深吸引,再无暇顾及他物。 只有一个人例外。 允棠气冲冲跑到后山,确保无一人听到后,掏出手机大喊道:“侯涅生!你他妈又说了什么或者干了什么啊!?天衡山开花了!跟发春似的整座山都开花了!” “能不能管好你那欠抽的嘴和手!有点自制力行吗!别人家问什么你就说什么!” “这种事情再他妈有一次,老娘给你马甲全扒了!!!” 第19章 天衡19 太阳彻底跌落地平线以下,村间的车道两侧亮着微黄的灯光,飞蛾扇动着翅膀,深色的阴影印在不算平整的水泥路上,显得更加斑驳。 夜风吹动树梢,“沙沙”的声响应给这初夏的夜晚带来些许凉意。 只不过因山道尽头便是墓园的关系,这从上方吹来的风带来的是寒意,让人们觉得这夜晚充满了不祥。 于是,两侧的农家早早将房门紧闭。 久久凝望后的黑夜终于将视线转回来,他站在原地沉默片刻,没有第一时间朝上走去。 又过了一会儿,他看向侯涅生,冷淡地吩咐道:“大影帝,你先上去,我打个电话过会就来。” 侯涅生没有说话,如黑夜吩咐般地安静地朝山上走去。 片刻后,黑夜确认看不到侯涅生的身影后,才掏出手机,在通讯录里翻找半天后,拨了一通电话出去。 电话很快接通了,那头传来一个慈祥且温和的女声,时云舒说:“明渊,有什么事吗?” 似乎是为了确定什么东西,黑夜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时云舒,只听她又温柔地问一遍:“明渊,是你吗?是出什么事了吗?” 黑夜眼睫轻颤两下,终于开口回道:“妈,我有点事情想问你,过年时你送了我一个手链,那手链你还有印象吗?” 听到时云舒“嗯”了一声,黑夜又道:“我听说那个手链是你求来保平安的,我想知道,你是从哪里求来的?” “天衡山啊。”时云舒将这三个字脱口而出,连声音都带上了笑意,“这世上还有比天衡山更灵的地方吗,你一开始还跟我说别信这些,现在怎么又主动问起来了,是不是那保平安的手链真帮到你了?” “是帮到我了。”黑夜说,“妈,你能告诉我,你求平安符那天的具体经过吗?” 时云舒犹豫片刻,才道:“明渊啊,你先答应我,绝对不会把这件事情告诉别人。” 黑夜不假思索道:“妈,我答应你,你快说。” “我去的那天是除夕,山上的游客非常多,热闹到了人挤人的地步,不过呢,因为我每年都去给你求平安,所以那里的员工都认识我。” “我还有个专门的负责人,是个叫允棠的女孩,快十年前,她才五六岁那么大,我也算看着她一年一年长大,跟晔舟一样,是个懂事贴心的小姑娘,现在啊,也是个要成年的大姑娘了。” “她领我进了中殿,跟往年一样去祈福,结束后我问她平安符是在哪里买,她听后就领我朝里面走,把我带到上山路前交给了另一个人。” 时云舒是专门教文学的大学老师,而且非常受学生欢迎。 她说话时柔声细语,如江南春雨般温柔清润,让人忍不住静下心来,用词也不会故意文邹邹的,讲故事般让人听了就会沉浸在其中。 她一边回忆一边柔声说道:“明渊啊,说来你别不信,那天衡山上或许真的有仙人存在。” “领我上山顶的那个人,长发如墨,身着白袍,白袍上面还有浅金色的绣纹,在红色的灯笼下荡漾着很漂亮的光芒。” “那天晚上的风很大,可上山途中和到达山顶时,那寒风却和春风一样,吹在身上是暖的,虽然那人戴了一副面具,但我能看见,他的眼睛是金色的。” “风吹动他的长发和衣摆时,我脑海里只有八个字,遗世独立,飘然于尘,所谓仙人真的不过如此了。” “他将那手链交给我,让我一定要亲手交给你,说这手链有你需要的一切,会保佑你平安顺遂,万事皆宜,最后还叮嘱我不要将自己上过山顶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时云舒细细回忆着当时的场景,顿了顿又道:“不过我想那人既然知道我是为你求的,那么肯定也会同意我将这件事告诉你。” 良久,时云舒没有等到黑夜的回话,道:“明渊,你可能觉得我在迷信,但有些时候人需要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当作信仰和寄托,这会让我们的内心安定和踏实,支撑我们继续活下去。” 黑夜:“” 真的很想告诉妈,那不是什么仙人,而是个狗屁疯子。 不过也多亏这个电话黑夜彻底确定了某些事情,他压下把侯涅生马甲拆穿的恶劣想法,回道:“妈,我没说不信,那东西对我来说确实很有用。” 当然,黑夜没说这有用的东西,他还没正儿八经用上就塞某人脖子上当个装饰品了。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时云舒笑起来,“你应该还有工作要忙,我就不继续打扰你了。” 挂断电话前,时云舒又柔声道:“明渊,我的孩子,祝你平安。” 下一秒,电话挂断,黑夜将手机放回口袋里,深吸一口气后低语道:“原来,真的不是错觉啊。” 除去许晔舟,黑夜对这个家没有任何归属感,哪怕他的父母都是非常好的人,他们间的牵绊似乎也只有血缘而已。 除此以外,不说灵魂,连内心的共鸣都无法激起。 不像天衡山,光听到它的前身名叫启神殿,自己就已是忍不住要哭了。 黑夜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他能彻底亲近许晔舟,却无法同等对待他们此世肉体的共同父母。 这件一直被他刻意忽略的事情在此时越发怪异起来,像根刺入他心头的刺,从前只是挂在表皮,但现在,这针彻底扎了进来,让他不得不在意。 侯涅生大概率知道答案,但那家伙十有八九会回答不能说。 黑夜甩了甩头,烦躁得眼眸再次呈现出血色。 过了一会儿,黑夜想,管他呢,反正时机到了,他肯定会知道的。 他将心头的烦躁一步步压下,快步走上山,没过多久就来到了位于半山腰的墓园。 这个墓园有些偏,地段也不是很好,连安保的大门都不怎么专业,黑夜甚至不用找隐蔽角落翻墙,直接大摇大摆走进去就行了。 黑夜从未来过墓园这样的地方,哪怕很多次与死亡擦肩而过,但这个话题对他来说仍旧是遥远而不可及的。 不说异能者本身会比普通人有更长的寿命。 黑夜对这人世间没有遗憾、也没有期待,所以他享受生活,只要不是必须情况就鲜少委屈自己,尤其是物质方面。 倘若哪天真到了必死的结局,他也能欣然接受,某种意义上说,他也能就此摆脱纷杂恶意的骚扰了。 但是当他看到站在墓碑前、低头垂眸的侯涅生时,那种欣然赴死的想法就猛然消失不见。 这里的灯光昏暗无比,老树的繁茂枝叶显得深邃而幽暗,伴随阴冷而沉重的夜风将死亡的气息渲染在墓园的每一个角落。 侯涅生站在墓园的中心处,现实里的一身白衣,感知里的人形空白。 他是这里最亮的色彩,但也最空洞,最冰冷的色彩。 绝望的灰色、死亡的浓黑世间万物、包括那纷杂的恶意同样充斥在他周身,数不清的色彩包裹着他,但他却染不上半分。 于是,他曾无数次渴望死亡,又不得如愿地活下去,一直活下来,活到了今日。 谓天地同寿,日月同辉,然天地易改,日月轮转。 斗转星移间,万事万物皆有变数,皆有始终,只有面前这人再无变数,有始无终。 他淌过最漫长的岁月河流,登顶最高寒的力量山巅。 他可俯视万物众生,强大到可以坐拥所有、却偏偏一无所有,连个同沐风雨,共待朝暮的人都没有。 一瞬间,黑夜对这人间起了贪念,甚至贪婪到想要永远地活下去。 哪怕一辈子都想不起来那什么该死的过往记忆也好,只要自己能长久地活下去就够了。 不过几秒,这种贪婪又变成让他脊背发寒的后怕。 黑夜想,侯涅生等了多久才等到自己呢? 他是如何独自走过漫长岁月的呢? 他又该如何面对自己必将到来的死亡呢? 不远处,侯涅生察觉到黑夜迟迟没有过来,刚一转过身来,黑夜的瞳孔就轻颤两下,久远的碎片记忆再次涌来,他看到那熟悉的白色背影背朝自己站在前方。 黑夜知道这是大临时期的侯涅生,他看到夕阳将天边的云彩烧得火红,把侯涅生的衣衫都染成了橘色,影子也在同样霞红的草坪上无限延伸。 而他面前还有一块墓碑,但碑铭正好被挡住,黑夜完全看不到上面写了什么,只听那时的自己温和地问:“你生气了?” 记忆碎片里的侯涅生显然很生气,语气是毫不掩饰的愠怒:“列缺明显是在跟那小狼崽子斗嘴,你为何要真的同意?” 过去的他反问:“你对死亡是怎么看的?” “他人命中注定之事,而我永不可得之物。”过去的侯涅生回道。 “所以我说过为你赋名但不予字号,朝代不可束你,世人不当留你,我也是一样,世间万物于你而言皆是过客,你注定将一个人向前走去。” 过去的他用温和的语气缓缓说道:“那人死去了,但他的亲友挚爱仍旧记得他,甚至不惜用灵魂换他来生不再苦楚,所以啊,他死去了,也仍旧活着,活在至要之人的记忆中。” “不是存在即为死亡,遗忘同样也是死亡。” “因此我想在自己肉身腐朽、灵魂消散之前,告诉你何为死亡,怎么面对死亡,又该如何独自走下去。” 黑夜看到过去的侯涅生明显僵住了。 夕阳的光芒彻底消散,冰冷又惨淡的月光包裹在他身上,他身体僵硬得可怕,如同被冰封一般,冷得窒息,冷得绝望。 黑夜听过去的自己继续说道:“学会面对,逐渐接受,慢慢释然,最后铭记,让我、让所有你觉得重要的人在你的记忆长河中永生。” 过去的侯涅生回道:“你知道的,我不可能做到的,你若敢死,我就” “那就当是我的命令。” 过去的他打断侯涅生的话,这般说道:“命你如我现在这般,良善当许,心诚则允,身愿身还,魂祈魂归,然后在众生的祈愿和善意中走下去,等待故人归来和离去,直至你身陨魂消的那一刻。” 过去的侯涅生没有答应,过去的他又道:“乖,听话,这是命令。” 良久,过去的侯涅生说道:“遵命。” 他的声音沙哑而沉重,沉重到从钟延的遮天案,到抹去异能者的存在,他保下了启神殿,更名天衡山,再到跨越千年的今日,天衡山成为众生的一种信仰和寄托。 此刻,黑夜才绝望地意识到,自己的死亡侯涅生已经面对过一次了。 在过去的自己死后,侯涅生遵循这个残忍无期的命令,永不停歇地走过漫长岁月,然后重新等到了自己。 当碎片散去,黑夜仍旧怔愣地站在原地。 一时之间他又一次不知该如何面对侯涅生,毕竟造成今日这极端局面,将后者推向极端处境的,正是过去的自己。 过去的他到底为何这么做,而侯涅生又是如何坚持到现在的? 黑夜想象不到,也不敢去细想。 侯涅生见黑夜依旧站在原地,视线在墓园里环视一圈,最后重新落在黑夜身上,他问:“你想起了什么?” 对视良久,黑夜不答反问:“大影帝,那件事如果现在的我让你停下来,你会停下吗?” 几乎是瞬间,侯涅生就明白了黑夜在想什么,他肯定地回道:“不会。我说过,会持续到我身陨魂消的那一刻。” 不等黑夜说什么,侯涅生又道:“我不知道你想起了多少,但这件事早已不算是命令,历经千年,我自己也有必须这般下去的理由,而那个理由与当年的你是同样的,所以不要在现在这个时段过多去追问。” 黑夜又沉默了很久,才不再追问这件事情,转而问道:“刚刚有什么发现吗?” “墓园太老了,没有任何监控设施,也没有守墓人的存在。”侯涅生抬手指向前方,“这个就是李凡香父母合葬的坟墓。” 黑夜走过去,站在侯涅生旁边,低头看向墓碑,墓碑上写着李凡香父母的名字,前方还放着几束已经枯萎凋零的花束,还有个元宝造型的石盆,里面还有些许燃尽烧纸纸灰。 黑夜蹲下来伸手在石盆里摸了下,里面积了些许的水,混着纸灰一起黏在他的指尖,“大影帝,你有办法确定这边最近一次下雨是什么时候吗?” 侯涅生稍稍抬手,指尖凝出一滴清水,下一秒,水滴挥散到空中,化作虚无,他回道:“一个星期前这样。” 说完,侯涅生又弯腰将干枯的花束拿起来,直起腰身的短暂功夫里,这干枯的鲜花恢复生机,重新绽放开来,成了这灰暗墓园里最鲜亮的色彩。 侯涅生手捧花束,视线落在黑夜的背影上,淡淡说道:“这花的时间也差不多,同一时间送来的。” 他将这束重新绽放的花束放在墓碑前,道:“你们也很难过,想要继续陪在那女孩身边,可惜世事无常,灾祸难料。” 他的语气很轻,似乎在同长眠此地、阴阳相隔的那对中年夫妻说话,“父母在天之灵,见到自己的女儿犯下这般罪孽,你们该是在难过和痛哭。” 侯涅生这话让黑夜着实愣住了,他在心底感慨,原来大影帝还是挺有良心的啊。 感慨不过两秒,只听侯涅生又轻笑着说道:“你们当是不希望自己女儿这般做的,那且看在我主动祭拜的份上,应该不介意我用掘墓的方式来把你们女儿吸引过来。” 黑夜:“?!” 啥,掘墓?! “大影帝,你要干什么?!”黑夜猛然回头瞪着侯涅生。 侯涅生回道:“很简单的道理,找不到李凡香,就让李凡香来找我们,我把她父母的坟掘了,然后写个新闻,买点水军,上个热搜,只要往大了闹,她就肯定会过来的,我们只要守株待兔就够了。” 他看向黑夜的眼眸也没什么波动,说话的语气也和家常便饭似的。 不等黑夜开口反驳,侯涅生又道:“掘墓挖坟这事,还是以前你带我干的,不止连花都不给,还干了很多次。” 黑夜诡异地沉默片刻,而后回怼道:“我不管!我没想起就不算!反正这个方法不行!” 虽说侯涅生这个办法极端败坏,但确实是个有效的办法,黑夜望了望二老的墓碑,又转头看向侯涅生,道:“现代社会挖坟违法,白日不会让我俩这么干的。” 潜在意思,要是没有小白在,我其实也挺想这么做的。 提起白日,二人对视一眼,意见瞬间达成统一。 侯涅生光速改口:“开个玩笑而已,千万别当真,走,去找路上的那几户人家问问。” 说完,他跟要撇清关系似的,飞速转身,快步离开。 黑夜也立马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污渍,快速追上去的同时,嘴里小声嘟囔道:“白日,我俩什么都没干啊,就嘴上说着玩而已。” 第20章 天衡20 盛元是座文化古城,这里的风景名胜,文化古迹数不胜数,每年都会吸引无数游客前来游玩,每逢节假日更是到了人山人海的地步。 而很多人不知道的是,除了风景和古迹,这里的监狱同样很多,包括异能者监狱在内,一共有四所监狱。 三所普通监狱,一所是关押界桥村男性村民的偏远监狱,关押的都是罪行相对来说较为普通的男性,一所在市区,里面关押各种涉嫌盗墓和偷窃文物等,有点特殊手艺的男性罪犯。 最后一所,就是女子监狱,位置不算偏僻,不过远离各种游玩景点,在这个五一假期也不会出现拥挤的人潮,基本只有上下班或是买菜的时间点才会有经过。 而现在,因为吞噬异能者的突发事件,别说女子监狱附近的街道,连监狱里面,囚犯、警卫、还有养的几条大狗在内,只要是活的已经全部被疏散撤离了。 方圆一公里,只剩霍斩兰一人翘腿坐在女子监狱阳台边缘。 城市的夜晚霓虹灿烂,将月亮清冷的光辉彻底掩盖,甚至连残缺的身影也难以仰头看见。 可偏偏在这女子监狱内,月光无垠地洒在,照在阳台边缘的霍斩兰身上,变得孤独苍白,冷冽寒凉。 夜风吹过,霍斩兰微长的头发空中摇摆。 他似乎察觉到什么,抬眼间黄褐色的眼眸里满是独属于野兽的凶性,在月光下泛着月牙形的冷白光晕,让人光看着就能到双腿发颤的地步。 片刻后,他忍着不远处飘来的令人作呕的酒精味,没好气道:“醉酒就老实回家呆着,非要出来乱晃做什么。” 说完,他重新低头翻看网上关于监狱事件的舆论情况。 确实如酆元所说,已经没什么人关注这件事了,几乎都在讨论天衡山祈福的事情。 这确实是件好事,只不过酆元的行事作风也的确让人想骂。 霍斩兰刚想随口骂几句,一开口就猛然站起来,黄褐色的眼眸变更凶狠起来,低头隔墙看向监狱的入口。 有生人的味道,充满血腥气不说,还是凭空出现的,就在监狱入口的登记处。 “还真来了啊。”霍斩兰将手机揣到口袋里,又轻嗅几下,抬脚在阳台上走了几步。 当他走到阳台正中间时,月光没有了树木的遮挡,毫无保留地照在他身上,黄褐色的眼眸也变得更加尖锐,似乎下一秒便会撕咬而上。 他停下脚步,又抬起手,道:“真是令人作呕的味道啊。” 与此同时,包裹掩饰的李凡香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彻底暴露了。 她疑惑地走在女子监狱内部,一时间没想明白,怎么这里一个人都没有了。 她要找到界桥村的人,然后将她们全部 乍然间,李凡香听到上方传来的猛烈声响,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等到天花板将落下时,她才猛然后退,避开掉落的巨石后,将戴在右手的手套摘下,尖牙污秽的巨口正对前方。 霍斩兰碎石堆积的土坡之上,月光顺着上方的缺口照下来,冷冽的光芒将野兽的凶性放到最大,这双眼睛只是看过去,就让李凡香下意识后退几步。 她听到这人用很冷的声音道:“束手就擒,或者就地正法。” 李凡香没有说话,右手的嘴巴开合几下牙齿,在尖锐刺耳的摩擦声里,四周的桌椅快速砸向霍斩兰。 桌椅砸过去的瞬间,李凡香也飞速冲过去,这人跟她以前杀过的异能者不一样,至少强度就不在一个等级。 只要杀了他,自己离报仇就更近一步! 然而李凡香还未靠近,霍斩兰竟然已经站到她旁边,当握住她右手手腕的那一刻,她甚至都没看清这人是怎么过来的。 下一秒,霍斩兰手腕一转,伴随“咔嚓”的清脆声响,李凡香痛苦地叫了出来,右手的大嘴也嘶吼起来,声音着实刺耳。 霍斩兰皱起眉头,刚想将李凡香的右手扯下时,后者突然消失不见,自己掌中还出现一股剧痛。 霍斩兰低头看过去,看到自己掌中刺了根蝎子的尾针,针尖呈现深紫色,一看就知道带有可怕的剧毒。 短短一瞬间,毒素顺着针尖往他体内蔓延,手掌也开始变得青紫。 如酆元说的那般,这吞噬异能者已经吞了不少异能了,稍有不慎就可能落得一样的下场。 “恶心人的小手段。”霍斩兰将蝎子尾针拔下,手掌也覆盖一层厚厚的狼毛。 几秒钟后,几滴深紫色的毒液从他掌中流出,他又甩了甩手,毒液彻底流干净后,覆盖掌中的狼毛退去,掌心之中的孔洞也已消失不见。 当毒液滴落的声音停止后,周围安静得可怕,似乎除了霍斩兰再没有第二个活物了。 “跑了?”霍斩兰自言自语着,又抬脚在监狱里漫无目的地走着。 突然,他猛然侧身,像是在避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而后抬脚朝上空用力踢去。 接触的瞬间,霍斩兰觉得自己像是踢到了钢板,硬得可怕,完全不是人类躯体该有的感觉。 于是,他怕一下不够,还不等脚落地站稳,又用力补了一拳。 前方的牢门发出“咣当”的剧烈声响,上方的钢管几乎全部被撞弯过去。 霍斩兰抬眼看过去,听到落地的闷哼声时,他又低头看向空白的地面,道:“隐身,还是别的什么能力?” “我看不见你,但并不妨碍我打你,现在立刻” 霍斩兰话没说完又做了个歪头的动作,听着耳畔尖锐物划过空气的声音,他随口道:“毒针?” 看向不远处仍旧不愿显形的李凡香,霍斩兰冷笑着挑衅道:“小丫头,不是有了异能就天下无敌了。” “异能终究只是辅佐,强不强大全靠你自身,你不会以为自己堆了几十个异能在身上就能打过我了?” “说好听点,你是个大杂烩,说难听点,就是乱炖而已,可能连狗都不屑于吃的玩意。” 话音落下,霍斩兰眉头不悦地皱起,他刚刚有种很奇怪的念头,似乎还真有个异能是大杂烩且自己打不过的家伙。 切,怎么可能。 霍斩兰将这一念头抛出脑后,视线继续盯着刚刚的地方。 而后他又轻微转动下视线,盯着依旧是看不见的李凡香,道:“小丫头,要不是你身体硬得和钢板一样,你以为自己能活到现在吗?” 李凡香没有出声回应霍斩兰,反而是她的右手发出几道细微的咀嚼声。 下一秒,监狱里的各种物件再次飞起并快速砸向霍斩兰。 “冥顽不化!”霍斩兰随即迎了上去。 【孤狼】的增幅有多强呢,单就速度而言,已经到了肉眼难以捕捉的地方。 这种极短距离的闪躲看起来和瞬移没什么区别。 而西北狼本身就灵敏的嗅觉和听力,被巨幅增强后,更是敏锐到一种可怕的地步。 他避开各种物件的同时抬手朝空中掐去。 下一秒,他五指屈起并不断用力收紧,伴随痛苦的挣扎声,他道:“你这钢板一样的身体还真是难对付啊。” 说完,他五指更加用力地收紧,剧烈的疼痛下,李凡香的身影逐步显形。 她挣扎着晃动躯体,用力抬起右手朝霍斩兰伸去,还不等靠近就被对方用另一手再次抓住手腕。 而后,霍斩兰将李凡香摔在地上,尖锐的碎石砸在她背上直接碎成了粉末。 霍斩兰心想这身体还真是坚硬啊。 换作其他人,不说普通人,哪怕是异能者,第一次被抓住的时候就该被扯下手腕了。 但是呢,李凡香却硬生生扛了好几次。 看到这人右手上的大嘴还在反复开合着,霍斩兰露出厌恶的表情,且毫不犹豫地抬脚踩还上去。 眼看就要彻底碾上去了,霍斩兰瞳孔一颤,快速改变动作,眨眼间就远离了李凡香身边。 轰隆的巨响传来,整个天花板都塌了下来,泥沙混合碎石掀起猛烈的尘埃。 霍斩兰抬手用力一挥,圆润的指甲尖端变得细长而锋利,如刀锋轻易般劈开了烟尘。 转瞬之间,烟尘散去,李凡香的所在位置已经堆满了碎石,成了一个接近天花板高度的小山坡。 霍斩兰沉默着,眼底的凶性逐渐退去,转而化作一种极度不爽的愤怒。 夜晚的霍斩兰嗅觉极其敏锐,天花板砸下的瞬间李凡香的气味就消失不见了,想也知道是逃跑不见了。 再加上她本身是凭空出现的,用碎石打掩护再瞬间逃跑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妈的!” 霍斩兰发泄般抬手用力一挥,不远处的铁门应声而断,“咣当咣当”地摔在地上。 片刻后,他尖锐的指甲回缩,恢复成人类该有的模样,又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 电话接通后,霍斩兰直言道:“你们肯定没找到人。” 电话那头的颜司打了个哈欠,毫不客气地怼道:“霍队,你是闲得无聊没事干,过来刺激我俩积极工作的吗?” 不等霍斩兰回答,颜司又道:“还是锈了几十年的脑子终于灵光了,忍不住跑过来找我秀秀智商?” “智商这种东西的话,你还是” 霍斩兰忍无可忍地吼道:“颜司,你把嘴闭上,我怎么知道的?那人刚从我这边跑走了!你说我是怎么知道的!” 电话那头的颜司沉默片刻,回道:“霍队,一段时间没见,怎么实力大减啊,连个小姑娘都打不过了。” “你说的那小姑娘会瞬移,会隐身,会御物,还长着两张嘴,浑身带毒针,钢筋铁骨到胳膊扯都扯不下来。”霍斩兰怒道,“你要觉得自己厉害,你来打?!” 颜司再次沉默片刻,十分敷衍地夸奖道:“霍队牛逼,实力不减当” 霍斩兰打断颜司的话语,继续吼道:“现在立刻去问酆元那个欠打的玩意,搞清楚这都是些什么异能!” “然后呢?”这次开口的是萧问远。 靠着霍斩兰极大的嗓门,萧问远想听不见都难,他道:“我们已经把整个盛元都搜遍了也没找到李凡香,现在的话,还要继续找吗?” 霍斩兰回道:“找,哪怕是钢筋铁骨她也伤得不轻,重点关注各大医院。” 刚说完,他又想起什么,补充道:“小门诊也不要放过。” 萧问远将要出口的“好”字咽回去,冷声提醒道:“霍队,我是脑子比较好的人,而不是al机器人,你知道算上小门诊整个盛元一共有多个医院吗?!” “不知道。”霍斩兰回道,”反正不是我负责找人。” 萧问远抢过手机,怼道:“谁说你不能找人了!” “你变成狼,然后身上抹点白色,伪装个哈士奇,趴地上找人,那速度绝对比我俩快!” “滚你丫的!萧问远!老子是狼!不是狗!”霍斩兰吼完一句,单方面挂断电话。 倚靠在墙上的颜司直接被吵得捂住耳朵,他眉头皱起,十分不悦地说道:“还说自己不是狗,哪家狼会这么吵啊!” “行了,管他是狼是狗,赶紧干活去。”萧问远将手机丢给颜司,道:“你去打电话问人,我继续找人。” 眼看手机就要落到地上,颜司指尖勾了勾,蓝色的电弧快速伸出并包裹住手机,而后像弹簧一样缩了回来。 颜司手指在屏幕上动了动,迅速给许明渊拨去电话。 电话接通的瞬间,黑夜略带挑衅的声音响起:“什么事,是压根找不到人?还是找到了人结果发现自己打不过?” 颜司:“” 忘记现在是晚上了,黑夜这家伙的脾气也好不到哪去。 “喂?!”一直没听见颜司说话,黑夜又“喂”了几声。 颜司忍住怼人的冲动,道:“叫酆元接电话,有点事要问他。” “那你等一下。”黑夜说。 就在颜司疑惑为什么要等一下的时候,只听电话那头的黑夜道:“阿姨,他现在有点事情要处理一下,你儿子这亲事呢,他也说了,缘分未到,三十那年,定将娶个屁股大、好生养的老婆进门,你就放心。” “再说了天机不可泄露,你现在再缠着问也问不出什么东西,你说对不?” “而且,大妈你看啊,这等机缘放外面少说也要几万块一次呢,现在几句话就给你换来了,这换别人早嫉妒死了,人啊,必须要学会知足。” 电话那头的颜司:“” 谁能告诉我,现在是什么发展啊?! 片刻后,在黑夜的连哄带骗以及威胁下,侯涅生终于得以脱身。 他接过电话,道:“找我什么事?” 颜司心底的疑惑实在憋不住了,他反问道:“你能先告诉我,你们俩刚刚在干什么吗?” 侯涅生淡淡回道:“装神棍,忽悠村口大妈,骗情报。” 他又补充道:“那大妈的儿子我要没算错的话,应该只能活到二十九。” 话多如颜司也瞬间被噎住了,完全不知该如何评价这两人的行为。 甚至,他还分不清黑夜和这个酆元,两个人到底谁更能忽悠,反正总归都缺了点良心。 不知今晚第几次沉默片刻后,颜司整理好情绪,将李凡香的情况如实告知侯涅生,道:“你能搞清楚那都是些什么异能吗?” “毒针是蝎子,隐身的话应该也是动物型的,变色龙之类的能力,不然纯粹的特殊型隐身是难以被察觉的。” “控制东西的能力应该是御物,但类似的还有很多,反正都差不多,而瞬移的话” 侯涅生话说一半停了下来,毕竟瞬移异能者尤晓还活好好的,而另一个会瞬移的就是自己。 按理来说,李凡香根本就不可能得到瞬移这个异能,除非 “瞬移的话怎么样?说话啊!”电话那头的颜司追问道。 侯涅生又沉默片刻,问道:“你们一直没找到李凡香,对?” 虽然不想承认,但事实摆在眼前,颜司无奈回道:“是啊,我跟萧问远把盛元都翻过来了也没找到人,结果她直接就出现在监狱那边了。” “我有个猜测需要证实一下。”侯涅生说,“你们先继续找人,但大概率是找不到的,要实在不信邪的话,把那小狼崽子当狗用也行。” 说完,侯涅生也单方面挂断了电话。 再次被挂电话的颜司:“” 萧问远也听到了侯涅生的话,找到知音一般,停下敲击键盘的动作,笑着说道:“我就说,霍队这狼,必要时刻当狗用也不是不行。” 颜司轻飘飘问道:“萧问远,这话你敢当霍队面说吗?” 萧问远眸中闪过些许死寂,“你要愿意牺牲自己的话,我” 颜司抬手,指尖闪烁些许电弧,“闭嘴,小没良心的东西,抓紧工作去。” 萧问远乖乖闭嘴,转过身去,安静地敲击键盘。 另一边,黑夜忽悠完大妈,站在侯涅生旁边,问:“大影帝,你想到了什么?” “你知道钱状的尸体在哪里吗?”侯涅生问。 黑夜想了一下,“应该被运到珺省分局了,他的尸体有什么问题吗?” 侯涅生道:“要是我推测没错的话,他的尸体应该少了一块。” 他低头看着手机,手机屏幕还在亮着,显示着与颜司的通话记录,同黑夜对视一眼后,他将手机塞回到黑夜手里,“给,你的手机你打。” 两秒钟后,黑夜切身实际地体会到什么叫现世报,只听电话那头颜司阴阳怪气道:“这么快就确定好了?效率高是好事,但有没有人说过男人还是不太快的好,你俩这有连一分钟没有啊?行不行啊?” “还是说”颜司顿了顿又道,“你俩不会还需要我帮忙。” 黑夜:“” 哪句话听着都很正常,怎么连起来就不对劲了呢。 几分钟后,颜司听完黑夜的话,回道:“得,等我几分钟,我去问问。” 第21章 天衡21 如果说兴海分局占地广阔,装修豪华,设备齐全是全靠贝家有钱,那珺省分局也能做到这般则全靠总局的偏爱,毕竟隔壁市就是天衡山了,怎么样都不能输了阵仗。 这个阵仗有多大呢,总局直接斥巨资修了座古城来当珺省分局,不看内部的现代化产品,光从外部来看和其他的文化古迹相比也毫不逊色,而且功能也非常齐全,齐全到从生到死都能给你安排得明明白白。 简称连产房和火化炉都有。 此时,工作人员领着颜司来到火化炉这边,指着墙壁上的两坛骨灰说道:“那个就是。” 电话那头,黑夜问:“怎么样,你看见尸体了吗?” 颜司望着两坛骨灰盒子,眼皮子挑了挑,道:“你们要找那尸体干什么?骨灰行不,两大坛呢,挫骨扬灰都够扬好一阵子。” 侯涅生:“” 能把血祭异能者的尸体烧成灰,你们的火化炉也挺厉害的。 正巧此时,火化炉的工作人员走过来,他看颜司也在望着钱壮的骨灰盒,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道:“这玩意块头大不说身体比钢板还硬,从运过来那天就开始烧,烧了我整整一个月,一个月啊,差点没给我炉子崩了,也就昨天才刚烧好装盒。” “身体比钢板还硬?”颜司小声重复一遍。 为了以防万一,他把界桥村的卷宗也翻看过一遍,这个血祭能者的尸体就是在界桥村,而这个吞噬异能者李凡香同样是界桥村的受害人。 更重要的是,卷宗还详细记载了血祭异能者的能力,明确告知这人得到了空间异能,而空间异能者某种程度上也可以做到瞬间移动,酆元又专门让他过来找尸体。 难不成 颜司问:“你怀疑李凡香得到了血祭异能?” “嗯。”侯涅生回道:“猜测而已,异能只有类似没有重复,如果不是空间异能,我实在想不到她还能从哪里得到类似瞬移的能力。” “再加上钢筋铁骨的身体强化,那也是血祭异能者独有的能力。” “你不说只要死后这些被夺得的异能就会消失不见吗?”黑夜插嘴问道,“怎么钱壮都死了,还能被李凡香夺走能力?” “夺取方式不同。”侯涅生回答道,“血祭靠的是身体本身,也因此死后他所得到的能力不会在第一时间消失,而吞噬因为需要靠第二张嘴,所以发动异能时,也是由第二张嘴进行控制。” “什么叫由第二嘴控制?”颜司随口开玩笑道,“怎么,那张嘴还能代替人了不成?” “确实是这样。”侯涅生说。 话音落下,颜司和黑夜都愣住了,后者毕竟了解得多点,再加上刚知道嫉妒之影的来历,很快就从惊讶里反应过来。 侯涅生与黑夜对视一眼,主动解释道:“恶型异能的本质是恶,手段残忍,力量强横,提升迅速都只是这类异能的表象而已,真正的恶是不分彼此的。” “恶型异能者在拥有恶型异能时就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他们必将因自己的异能付出惨痛的代价。” “那吞噬异能者”颜司话说一半就止住了,酆元刚已经说过,她会被第二张嘴控制。 侯涅生平静地将属于吞噬异能者的结局说了出来,“砍下她的右手,否则包括思想、身体她的一切都将被第二张嘴夺走,成为第二张嘴的傀儡。” “你说得倒容易。”颜司回道,“霍队都扯不下来的胳膊,换谁来都估计都够呛。” 正说着,颜司这边又打了一通电话过来,他看了一眼,见到是霍斩兰的电话,便道:“先这样,霍队打电话过来了,有什么新的进展再联系你们。” 接通霍队的电话后,颜司一边离开火化炉的房间,一边捂着耳朵道:“停,霍队,你先别吵吵,再叫也是那几句话,我这边有重大进展,所以让我先说。” 电话那头声音如喇叭的霍斩兰立马停止说话,安静地听颜司说他刚得出来的结论,当说完要把李凡香右手砍下时,他极其不爽道:“说得倒容易,那家伙怎么不自己来扯试试?!” 颜司:“” 彼此间不爽成这样,你俩上辈子是有仇吗。 再说另一边,黑夜和侯涅生边下山边商量着对策。 刚刚二人忽悠村中大妈其实也没得到什么有用情报,总的来说,上方就是墓地,不少人晚上都早早地归家锁门,毕竟谁都不知道那些鬼神之说是不是真的。 最近一段时间,确实经常有人来祭拜,具体是哪天晚上大妈已经记不清了。 她只知道有人在墓园大哭大叫,哭了整整一夜不说,早上有人上去时,发现地上还有血呢。 虽说没过几天就因为大雨将血迹给冲刷干净了,但当时的场景着实骇人,也因此才家家户户都早早把门关了起来。 黑夜随口问道:“大影帝,你觉得那天磕头祭拜的人是李凡香还是何蕊?” 侯涅生思考片刻,回答道:“李凡香的话,时间有点对不上,十多天的时间,她身体不可能强化到小狼崽子都打不坏的地步,至于何蕊” 侯涅生顿了顿,又道:“我只能说幕后之人要利用李凡香,还让何蕊能自由活动,这绝对是个败笔。” 黑夜想到侯涅生那比反派更反派的手段,试探性问道:“那换你的话,你会怎么做呢?” 侯涅生如实回道:“要看我打算怎么使用李凡香了,单纯用她杀人给管理局造成麻烦的话,直接把何蕊杀了就行,毕竟她现在满脑子里都是复仇。” “要想加快李凡香被第二张嘴吞噬的进程,就将何蕊丢到她杀人范围内,让她亲手杀了何蕊,指不定当场就精神崩溃,然后被第二张嘴支配了。” “反正只要把何蕊控制起来,再给李凡香加点洗脑的话术,无论是她本身,还是第二张嘴都挺好掌控的,是把不错的杀人工” 黑夜抬手隔着口罩捂住侯涅生的嘴巴,“大影帝,别说了,再说下去,我可能要把你当做李凡香的幕后之人了。” 侯涅生沉默片刻,握着黑夜的手腕,将他的手拿开,回道:“你想太多了,我还不屑于这么低级的事情。” 黑夜腹诽道:是啊,这跟你比可不就是小巫见大巫嘛。 侯涅生察觉四下无人,索性没放开黑夜的手腕,甚至手指还下滑几分主动牵住了后者的手。 在黑夜恶狠狠地瞪着侯涅生,示意他松手时,他笑着问道:“我们现在去哪?” 这是个很值得思考的问题。 李凡香现在处于一种极度危险的状态,盛元那边还迟迟找不到她,自己这边的话,跑了一天也没找到半点关于幕后之人的线索。 好不容易有点线索,钱壮的尸体还已经被烧干净了。 钱壮 片刻后,黑夜道:“我们去界桥村看一眼。” “好。”侯涅生将黑夜的手拉紧,下一秒,这条偏僻无人的小道上再无任何人,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眨眼间,他们来到界桥村,确切地说是极乐之地的四楼楼顶,在清冷的月光下,这里的一切都显得斑驳而荒芜,说是满目狼藉也毫不夸张。 而他们不远处就是钱壮从高空跌下后溅射血迹,黑夜低头看过去,疑问句但语气十分笃定:“钱壮,不是摔死的。” 获得血祭异能的李凡香在短时间内都能将身体变得这般坚硬,那钱壮的身体强度只会更高,一两百米的高度是肯定摔不死的。 不等侯涅生回答,黑夜又问:“大影帝,动手的是你,还是汪宇航?” 二者间有本质的区别,如果是汪宇航解决的,那他的实力绝对比黑夜预估的还要强不少。 侯涅生回道:“是我。” 答案没有超过黑夜预料,或许汪宇航也能解决掉钱壮,但绝对做不到这般迅速和完美。 “大影帝,你的限制是什么?”黑夜半蹲在地上看着早已干涸的血迹,“之前那些话不全是框霍斩兰的。” “不算没框他。”侯涅生如实回道,“我不可随意插手凡间之事的,理由的话,暂时不能告诉你。” 黑夜没有过多追问,毕竟他刻在灵魂上的誓言就已经是个典型例子了。 侯涅生身上的秘密似乎都连成一片且有迹可循,挖出一角就能刨出剩余的,但偏偏他的生命太过漫长,这些纷杂缭乱的线索变得断断续续,难以连成一条直线。 黑夜有种很怪异的感觉,他们之间离得很近,近得只剩前世记忆的薄纱,又得离很远,远到下一秒就将永远失去。 他眉头蹙起,眼眸猩红,心底的烦躁和恶意在不停渗出,仿佛在说这是他的东西,他都没放手,侯涅生要自己滚到哪去。 黑夜的恶意实在太过明显,但因为正好背对侯涅生,他看不见对方的表情,只能凭借感知来判断,“你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因为大影帝你真的非常惹人生气,没缘由的那种。 然而有证据的事情侯涅生有时候都不会承认,何况这种没来由的感觉,黑夜强行将注意力转移到面前几块早已腐烂的细小尸块上,“大影帝,你觉得那人是从哪里拿到的尸块呢?” “是这里?还是”黑夜扭头抬眼看向侯涅生,血色眼眸中的杀意与恶仍在外泄,“从珺省分局里面呢?” 如果是前者,那表明对方只是界桥村的幕后主使,也就是蛊动钱程等人建立极乐之地的人,倘若是后者,那对方已然渗入管理局内部了,而且处在很高的位置上。 黑夜的愤怒和恶意似乎有了解释,侯涅生淡淡回道:“没什么区别,李凡香知道去哪里寻仇,这本就表明对方在机关内,只是哪个部门的区别罢了。” 此话一针见血,黑夜站起来又拍了拍手,“这可就不好办了,基本算是查不到了。” 各部门的清扫和整治刚过去没多久,这要是又说里面有不干净的人,怕是哪方的脸都挂不住,更何况还是管理局内部的人,这个部门本就足够特殊,中央能允许一次由管理局发起整治,绝对不会在短期内允许第二次。 只怕真的报上去,也会有心人想办法被瞒下去。 再者,他就是一分局的员工,真出事了有组长贝岑烟扛着,如果贝岑烟也扛不住了 黑夜视线再次落在侯涅生身上,大不了直接带兴海分局投奔天衡山得了,找大影帝罩着得了,反正四舍五入,那也是他自己家。 侯涅生没想黑夜已经将剧情发展到这步,而关于卧底、内奸之类的事情,他实在见的太多了,语气也便稀松平常,“人就是这样,无论什么时候,总要分点心思出来窝里横,甚至窝里横的时候,心思还超出寻常地缜密。” 黑夜:“” 完全没办法反驳。 二人沉默地对视起来,似乎都在思考现在该怎么办。 良久,黑夜心底的烦躁也终于消散,眼眸里的血色也淡了下来,“大影帝,李凡香的事,如果到了必要时刻,你能出手吗?” “不然我为什么要跟过来?”侯涅生轻笑着说,“如果真到了所有人都无法解决的地步,即使本不能,我也会如你所愿地亲自出手。” 明明李凡香人都还未找到,但得到侯涅生的肯定回答,黑夜竟然有种万事无忧的心安之感。 他笑了起来,黑曜石般的眼眸在月下泛起璀璨生辉的光泽,“那你就不怕自己的马甲暴露吗?” 侯涅生继续笑着回道:“动手的是酆元,凭什么扯到我身上,大不了就让这个马甲以死谢罪了,反正明面上人都死了,还能再追究什么?” 话音落下,黑夜眸中泛起血色的涟漪,一瞬间卷席了所有,竟是连天空都在狂风呼啸,惊雷轰然而下,映照出黑夜苍白而愤怒的面容。 “侯涅生,你敢!” 黑夜知道侯涅生的肉体恢复力强横到什么地步,足以致常人死亡的伤口,他顷刻间就能愈合,他说大不了以死谢罪,就是真的要以酆元的身份死一次,就像过去的钟延那般。 还有其他的呢 黑夜想到大临历史真真假假的武将,侯涅生到底是如过去那般从不爱惜自己。 “不敢。”侯涅生眼帘低垂,第一次心虚到不敢与黑夜对视,“我保证不会发展到那般地步的,我向你保证,明渊。” 在狂风停止的霎那,黑夜又道:“还有呢?!” 侯涅生知道黑夜愤怒的原因,他低声回应道:“没有你的允许,我不会随意伤害自己。” 黑夜又挑了挑眉,“就这?” “无论何时,在你看见或看不见的地方,都不会了。”侯涅生朝黑夜伸出手,岔开话题般问道:“现在我们回珺省分局吗?” “不回。”黑夜快步走到坑洞的位置。 他站在坑洞前,回头用血色的眼眸看向侯涅生,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恶意,“来都来了,以防万一再查一遍为好。”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跳下坑洞。 而当黑夜身影消失的瞬间,侯涅生眼眸彻底变成纯金色,还是兽类的尖锐竖瞳,下一秒,他将口罩摘下,抬手抹去正巧从唇角溢出的鲜血。 正巧此时,黑夜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大影帝,你在磨蹭什么,还不快点下来。” 侯涅生没有动,眸底的金色如风暴般闪烁着,喉结又“咕咚”一下,才将口罩重新戴好,而后眼底的金色也在逐渐退去。 “没什么,这就来。”他声音如常,抬脚朝坑洞走去,然后又听到黑夜不知是愤怒还是调侃的声音。 “几千年下来,大影帝,你什么都学会了,为什么就是学不会自爱呢?是你心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还是单纯觉得自己不怕疼呢?” “因为没人教、没人管、无所谓、也不在乎。”侯涅生理好口罩,话语和身影一同落在坑洞中。 黑夜直觉侯涅生有点不对劲却哪哪都抓不出毛病,转身朝前走的同时又问:“以前的我就没有这般盯着你吗?” “很久以前,我们还未相识的时候。”侯涅生跟在黑夜身后,平静地揭开更为久远的伤疤,“我若是过得不好,身上带点渗紫的淤青和见血的伤口,会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反正只要不动脸,衣衫下血肉怎么伤都不会被不知情的外人察觉,有人借此心安,有人凭此快意,还有人以此玩笑,总归那些人舒心了,我也便能清静一点。” 黑夜没反应过来这个很久以前究竟有多久,但脑海里却逐渐浮现一个瘦弱且满身伤痕的孩童身影。 这应该是侯涅生的童年时期,不然黑夜实在难以想象长大后变强大的侯涅生会这般委曲求全。 “那后来呢?”黑夜问,“那些人,你报复回去了,对吗?” “没有。”侯涅生回答道,“我只不过放任他们自生自灭罢了,而当时的国君为求我出手,下令把那些人全部处死了,从始至终我都未报复过他们,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罢了。” 他的语气平淡,淡得无根无萍,断舍来去,再无始终。 “你”黑夜想说什么。 侯涅生似乎是说谎了,不然为什么他脑海中会闪过陌生而熟悉的画面,无数模糊的画面一闪而过,最终定格在一双眼眸上。 眼眸之上覆盖着血污,瞳孔之中映照着尸山血海。 这一双充满不甘,愤怒,仇恨的眼睛 黑夜眯起眼睛,似乎想要以此看清脑海中的画面。 “尘归尘,土归土,都是些千百年前的事,无论是谁,再纠结起来都毫无意义。” 思绪被侯涅生的话语打断,即将看清的画面再次一闪而过。 侯涅生走至黑夜身旁,抬手在他脸颊一侧轻轻拂过,瘙痒一般又轻触即逝,“凡事朝前看,朝前走,当下也好,不要执着于过往。” 束起的长发随着侯涅生的行走,黑夜身旁游动划过,他的视线顺着墨发,落在侯涅生的背影上。 更奇怪了,黑夜想。 但他又说不出哪里奇怪,视野里的人形空白越走越远,他快步跟上去,并将这无缘由的怪异感压下,归结到自己还未想起的往昔记忆里。 黑夜再次烦躁起来,挑刺般朝前喊道:“大影帝,你走那么快干嘛?走慢点!” “知道了。”侯涅生停下脚步,等着黑夜追赶上来,并推开不远处的一扇房门。 第22章 天衡22 深夜的盛元热闹非凡,很多对外开放的游玩古城成了灯火辉煌的不夜天城,人来人往,欢声笑语,大街小巷或藏在犄角旮旯的烧烤小吃摊都坐满人。 可夜幕之下,明亮而喧嚣的夜灯总有照不到地方,不可明说的定时炸弹是悬在盛元分局众人头顶的一把刀。 此时,霍斩兰正带人清扫满是狼藉的女子监狱,珺省分局的后勤人员边搬砖边吐槽:“霍队,你下次就不能动静小点吗?打架就打架,不要每次都把场地拆了行吗?” “你意见很大?”霍斩兰问。 因为李凡香跑了,他的心情很糟糕,说话的语气也变得十分呛人。 但后勤人员显然是习惯了霍斩兰的说话方式,事实上,现在珺省分局能有这么庞大的后勤工作人员,全是霍斩兰个人的功劳。 他放下砖块,指向头顶的大空洞,“我没意见,但天花板的意见很大。” 一个开挖掘机的也跟着控诉,“说真的,施工队一星期都拆不成这样,而霍队你,只需要一晚上,不对,一小时就够了。” “怎么说话的呢。”负责损失评估的人拿着纸笔头也不抬道,“没有霍队,你钱包里哪来的那么多钱?” 珺省分局工资最高的就是后勤部门了,跟个临时施工队似的,霍斩兰出完任务就要跟在后头,拆东墙补西墙,甚至很多时候,还要直接拆了重建。 众人:“” 有道理,实在太有道理了。 而另一边,一天多时间下来,偏远地区的男子监狱早已清扫完成,牧怀琴收队回了盛元分局,开始编写档案卷宗,不时还要接几个电话,负责协调各部门的工作。 尤晓和卫简将试图拱火的无良记者与媒体押到警队后,就留在了那里,跟警队队长宗策一同继续监管网络舆论。 毕竟总有些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想把好不容易压下来的监狱事件重新煽起来,一旦发现这些恐慌言论,网警就会立刻删除,一天下来,已经不知道封多少号了。 尤晓跟着盯了整整一天,不时还要用瞬移在盛元分局和警局间来回跑,他已经好久没有这样加班了,靠在卫简旁边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同一时间,还在珺省分局的颜司也同样打了个呵欠,跟尤晓不同,他单纯是无聊到打呵欠的。 平时在外面执行各种高危任务的人,陡然间负责这种找人的工作难免有些无趣,而偏偏他跟萧问远两个人找了一天多都还没找到人,这说出去怕是得被三队的其他人笑死了。 只见颜司打了个哈欠,继续抬头看着监控,嘴里嘟囔道:“萧问远啊,她要是宁愿疼死也不出来该怎么办呢?” 回应颜司的是萧问远反复敲击键盘和按动鼠标的声音。 因为李凡香可能得到了空间异能,结合界桥村的案件卷宗,颜司推测她估计是躲在了次空间里面,这才逃过了自己和萧问远的地毯式搜索。 不过钢筋铁骨不代表不会受伤,霍斩兰既然明确表示李凡香受伤,让二人监控重点放在了医疗诊所上,他们当然也照做了。 大小医院,包括小门诊全部被覆盖在监视范围内,连已经关门下班的都没有例外。 不知过了多久,颜司又一次无聊得想打呵欠了,还不等打完,他猛地站直身子,指尖闪烁极其微量的电弧并拍在萧问远的肩膀上,“萧问远,走,出现了!” 同一时间,萧问远推开椅子起身,顺手抽了个平板带着,一边调试一边快步跟在颜司身后。 以总局三队来说,萧问远的飙车技术绝对排得上第一,从珺省分局开车出来,再到案发现场一共就花了二十分钟的时间。 等他们赶到附近时,一家小型门诊前面已经围着一圈人了。 萧问远将车停在不远处,颜司开门飞速下车,他快步走到门诊门口。 此时的诊所门口已经围起了警戒线,看热闹的人群扎堆站在警戒线前,还有不少人在伸手朝里面指指点点。 颜司一手挡开人群,走到最前方在翻过警戒线的同时打量着门诊内部的情况。 门诊内,摆放药品的柜台无比整齐,看不出任何遭受破坏的样子,透过玻璃窗还能看到里屋零散几个打吊水的病人,他们表情有疑惑有好奇,但看得出并未受到什么惊吓,而通道上有一个房间的大门敞开,门口还散落了不少药品。 有个很年轻的小护士坐在大堂等候用的椅子上,她红着眼眶,双手局促地合在一起,张口支吾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连串的话来。 她旁边还坐了个同样年轻的警察,似乎是刚正式入职没多久的模样,正手足无措地安慰着小护士。 另一个年长的警察,见到颜司翻越警戒线进来,立马朝他走来,“干什么的,这边” 颜司掏出证件怼在年长的警察面前,用微冷的声音道:“特殊情况,根据上头指令,这件案子现在由我们接手了。” 年长的警察沉默着没有第一时间让步,他先是盯着颜司的证件,试图寻找到一丝违和感,但偏偏找不到任何作假的痕迹。 看完证件后,他又来回打量着颜司本身,内心嘀咕道这人看着也不像是干警察的啊。 这时,年长警察的手机响了起来,接听后,电话那头的宗策说道:“张叔,人应该已经到你那边了,这是上面的命令,案件由他们的人负责接手。” 关于男子监狱的事情,外界的舆论虽然已经被压下了,但警局内部还是多多知道些内幕的,比如监狱无人生还,凶手手段残忍,而警局还会和某个特殊部门的人合作。 现在被宗策这么一说,被宗策叫做张叔的年长警察也立马反应过来了,说了句“辛苦你们了。”又给颜司让出身位。 “没事。”颜司抬脚朝受到惊吓的小护士走去。 一会儿的功夫,年纪较轻的小警察还坐在小护士旁边不停地安慰她,“小姑娘,没事的,你已经安全了,慢慢说,不着急,不着急” 眼看小姑娘又抽了张纸巾,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着就要出来了,小警察更加慌张地安慰道:“别别哭啊”那紧张的模样怕是能跟小护士一起哭出来。 颜司走过去,屈膝蹲在小护士面前,又抽了两张纸巾放在手中并缓缓送入小护士的视线中,“想哭就哭出来,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这里没人会笑话你,你已经很坚强了。” 小护士眼眶里打转的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她用纸巾抹了几下眼角,又抽泣两声,哽咽道:“可可是” 颜司看向小护士,露出一个让人心安的笑容,语气平和而沉稳,“她不会有事的,我向你保证,我们一定会把人平安救回来的。” “所以大哭一场,然后冷静下来,告诉我刚刚都发生了什么。” 小护士定定地看着颜司,“我” 刚开口说一个字,她听到门口围观人群指指点点的声音。 他们在说些什么呢? 说怎么就这家门诊出事;说她娇生惯养,受不得惊吓;说她故作矫情,浪费警察时间 这声音越来越大,大到时间禁止,空间错位,血液逆流,她如十恶不赦的罪犯,站在赤裸的审判台上被名为言语的刀刃残忍凌迟。 莫说这小护士,连颜司都忍受不了这看热闹的指点声了,他眉头皱起,不耐烦地“切”一声,刚站起来还不等开口,萧问远的骂声先一步传来。 “他妈的,吵不吵啊!不会安静点吗?!” 萧问远手拿一沓空白的纸张快步走过来,翻过警戒线后,正好挡在颜司前面,他略带杀意的目光在众人身上环视一圈,冷声道:“别人吃你们家大米了,还是喝你们家水了,一直在这里说些有的没动东西,要不会说话就闭嘴!” “都没妈,没老婆,没女儿吗!长得人模人样,嘴巴里却说不出来几句人话来,非要等什么事情都发生在自己头上了才好受是!才能有点良心和脑子是吗?!” 他看到有人掏出手机想要拍照,甚至手还一个劲往旁边伸,立马恶狠狠地朝那人瞪去,“你拍一个试试?!敢把人曝光到网上,我保证你会比我身后的人先一步火爆全网,让你体会下生不如死是什么感觉。” 萧问远的声音不大,但却极具攻击性,吓得围观群众直接退后好几步。 有些精神弱竟是露出痛苦的表情,一边抬手扶额一边摇晃身体,还有几个胆小的当场就溜了,生怕萧问远再说什么,或者动手打人,毕竟他看着就是不好惹且会随便打人的模样。 他手臂环抱站在门口,眉头微蹙地看着围观群众陆陆续续离开。 眼见还有几个厚脸皮的不打算离开,萧问远又道:“还想看热闹啊?!想看热闹就滚广场上去,指不定还能在逮到自家老头的再续桃花。” 一个大妈显然被这句话刺激到了,她指着萧问远骂道:“臭小子,你们怎么说话和办事的!我告诉你,你这是辱骂民众,最好现在就给我道歉,不然小心我去你们部门举报你!” 萧问远挑眉看向对方,不屑地说道:“人命关天的案子,你说我上头是先去处分我,还是先来警告你,说不定还会以妨碍公务,拖延办案的罪名请大妈你去局子里喝一壶呢,怎么样,要去警局里坐坐吗?” 萧问远懒得和这些成天没事干就爱凑热闹的人扯嘴皮子,他将警戒线的杆子往里面一扯,又抬起手臂将卷帘门拉下。 在与外界彻底隔绝的瞬间,他又道:“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闲得没事干就去相亲网上挂个牌子!” 说完,“咣当”一声,卷帘门砸在地上,又向上回缩些许,露出一小细长的缝隙,让这明亮而安静的一隅之地与灰暗而嘈杂的外界相通。 “接着。”萧问远递给颜司三张空白纸,然后径直朝里面打吊水的地方走去。 等他彻底进屋后,年轻警察小声嘟囔道:“好凶啊” “那是我搭档,他平时不凶的,只不过对付某些欺软怕硬的人,必须凶一点才行。”颜司走到药品柜台前,翻找半天终于摸出几支笔。 他走到年长警察面前,将什么都没写的禁制契约递过去,“警官,流程需要,麻烦签个字。” 年长警察没有多问,接过纸笔,在禁制契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当颜司又走向年轻警察时,他才问道:“现在,需要我们做什么吗?” 里屋的萧问远先一步回道:“等宗策过来,你们听他的吩咐,现在的话,什么都不干也行。” 话音落下,颜司朝年长警察笑笑,打了个圆场道:“别听他乱说,怎么可能没事干,你进去帮他一起让人签字就行,他那臭脾气,外加摆了个臭脸,指不定要给人吓成什么样。” 说完,颜司隔着玻璃窗对萧问远做了个抬手的动作,示意他不准再说话了。 萧问远瞪了颜司一眼,到底没有再说什么。 等年长警察进屋后,颜司让年轻警察也签下禁制契约,又吩咐他再倒一杯温水过来,然后重新蹲在小护士的面前,略显无奈地笑笑:“刚刚,是不是又吓着你了?” 小护士抽泣两声,明明还在不停掉眼泪,却偏偏又笑起来,完全是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样。 她又拿纸巾擦了擦眼睛和鼻子,而后将纸巾攥在手心,不停地用力收紧,纠结片刻后,她看着颜司小声问:“你你会相信我说的吗?” “信。”颜司抬起手,指尖跃起蓝色的电弧,笑着说:“你可以放心把看到的都说出来。” 在小护士惊讶到瞪大的双眸中,颜司又适时站起来,接过年轻警察递过来的温水,道:“谢了,如果可以的话,能麻烦你站在门口等警队的人过来吗?” “保证完成任务。”年轻警察点点头,快步朝门口走去,然后蹲在地上将手搭在卷帘门上,开始用力往上搬。 一分钟后,年轻警察大汗淋漓,吃奶劲都用上了,卷帘门纹丝未动。 他倒在地上喘息道:“这门怎么推不开啊,不会坏” “那个”小护士指了指一侧墙壁上的开关,小声道:“这是自动门,有开关的。” 年轻警察:“?!” 他坐在地上,看了看一侧的电动开关,又猛地回头看了看萧问远,“牛逼啊。” 半分钟后,在卷帘门缓缓上升的噪声中,小护士握着温水纸杯,定了定心神,缓缓开口道:“不久前,有个一身黑,戴口罩的女生来买药,走路跌跌撞撞的,一条腿几乎抬不起起来。” “她还有一只手戴了很厚的手套,而且脖子上还有道很深的掐痕。”小护士回想起当时的场景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害怕得又吞了几下口水才道:“那掐痕真的很恐怖,整个都陷下去了,似乎脖子都要断了。” “朱奶奶当时刚给人打完针出来,以为那女生遭到了家暴,问要不要报警,那女生拒绝后,奶奶又想给她看看伤,然后就扶着她进屋去了,走之前还给我使了个眼色,让我报警。” “再然后,奶奶让我拿药进去,那女生,那女生”小护士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她突然掐着奶奶的脖子,又摘下手套,那手上居然还有一张嘴,朝我着吼了两下后,就全部消失不见了。” “她行为挺割裂的,一会同意包扎,一会又挟持医生。”萧问远拿着一沓签好名字的禁制契约走出来,“再说,她都有空间异能了,随便找个已经下班锁门的药店,进去偷一堆都比现在这样来的方便和快捷。” 他与颜司对视一眼,二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道:“第二张嘴。” 刚说完,颜司又自言自语道:“这速度不会太快了吗?” 哪怕恶型异能会伤及自身,但李凡香从觉醒到现在也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倘若现在就开始被第二张嘴操纵了,未免也太快了点。 但如果没有被操纵的话,李凡香在这门诊中的割裂行为又无法解释了。 颜司眉头轻皱起来,实在想不出来所以然来。 第23章 天衡23 颜司和萧问远又讨论了半个多小时,等宗策带人来负责善后,交接完毕后就先后离开了门诊。 他们先是和霍斩兰交流一番,定了个地点见面后商讨具体的对策后,才再次拨打了许明渊的电话。 与此同时,黑夜和侯涅生已经将极乐之地又检查了一遍。 不出意料地,没有任何新的发现。 他刚打算跟侯涅生说回去,然后颜司的电话就打来了,将情报互通之后,黑夜道:“知道了,我们就在附近,应该很快就能赶回去。” 挂断电话后,他又瞪了侯涅生一眼,“大影帝,我们要赶紧回去了,颜司说李凡香的行为存在割裂感,那应该就是被第二张嘴操控的迹象,而且她刚还挟持了一个年纪不小的女医生。” 他主动朝侯涅生伸出手,“大影帝,带我回去。” 侯涅生牵住黑夜的手,眸中闪烁些许金色,转瞬之间便消失在原地。 由于盛元市的突发事件,几乎到处都有摄像头和便装警察,侯涅生只能带黑夜瞬移到一个非常偏僻的位置,偏僻到连打车都到加很多钱才会有司机来的地步。 二人站在荒郊野岭等了半小时才等到出租车过来,等开入市区时,已经能感受到朦胧的橙光了。 黎明要来了。 另一边,定好集合点后,颜司和萧问远是最先到达的。 因为霍斩兰挂电话前还说了一嘴,集合点那边要有早饭的话,记得帮他买点,一天多没吃东西了,差点就要饿死了。 他们定的集合点很好找,就位于女子监狱和门诊的折中点,这里正好是繁华地段,酒店、饭店、超市几乎什么都不缺。 不过碍于黎明时分,除了提供住宿的酒店,没几家开门的。 好在不远处有家二十四小时的便利店,说实话,因为忙于监控和找人,颜司已经忘记自己上次吃饭是什么时候了,连带萧问远也很久没吃过东西了。 他自己倒是无所谓,但萧问远这小祖宗的胃可娇贵着呢,指不定马上就又要犯毛病了,索性拉着萧问远一起去买点吃的。 拖着不情不愿的萧问远站在便利店门口时,颜司问:“萧问远,你吃什么?” 萧问远站在门口,笑着吐出一个字:“烟。” 颜司:“” 什么时候抽不好,非在霍队来之前抽,这不是诚心惹事吗?! 见颜司没有要买烟的意思,萧问远又挑衅道:“颜司,这是你答应过我的。” “行,给你买,一天到晚的,非要去成心找打。”颜司走进便利店,片刻后又走出来,朝萧问远丢了包烟和打火机过去,“两根,赶紧抽,抽完直接全扔了,不然你就等着真挨揍。” 说完,他就继续进到便利店里买早饭了。 萧问远接过烟和打火机,将打火机直接装进口袋里,又拆开烟盒,拿了根烟出来叼着,似乎没有要点燃的意思。 他靠在墙上,侧目朝便利店里面望去,借着玻璃门看颜司和柜台店员交流的身影,正巧此时有人进店,伴随自动门的开合,他也听清了对话的内容。 大致是说热的早点现在有什么,还有包子,最好是纯肉的,加热柜台能热多少热多少,他全买了而且可以等。 萧问远收回视线,叼着烟含糊地嘀咕道:“买那多肉包子干嘛,贿赂霍队啊,他可不比我好糊弄” 他又咬了几下烟嘴,眉头轻微蹙下,而后眼帘不自觉地垂下,看起来有些困倦却又只能强忍着打起精神,极具攻击性的气质里也就此掺杂了几分散漫。 他确实是累了,昼夜不停地使用异能,把整个盛元都翻了几遍来找人,到了连地图都背下来的地步,哪怕是精神型的也有点撑不住了。 于是,萧问远的眼帘垂得更低了,处于一种半寐半醒的状态,但他的警惕性又极高,只要有半点风吹草动靠近自己,就会立刻抬眼看过去。 然而打量的视线没有声音,精神过于疲倦的萧问远并未察觉到对面的星级酒店里有人正在看自己。 那是一道无比好奇的视线,却又小心翼翼的,像胆小的鱼儿藏在水面下,偶尔探出一下脑袋又立马缩回水下。 星级酒店的二楼就餐区,自助早餐在傅大小姐的砸钱下,提前一小时就开始了,明明只有几个人,却比以往更加豪华和丰盛。 章文韶拿了些典型的中式早餐面点,看到另一边琳琅满目又极致精美的西点后,轻轻摇了摇头,“不愧是资本家,都是些有钱人的精致主义。” 他端着盘子走到靠窗的餐桌前坐下来,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陈荣,存了一点侥幸地问:“你联系上侯影帝了?他” “联系不上,一般这种情况,只能等老板主动联系我。”陈荣摇了摇头,“而且老板都提前打过招呼了,你把他手机打爆了他也不会回的。” 章文韶:“” 你怎么知道我给影帝发了几百条信息,结果没一个回信呢。 事实上,侯涅生无视消息、玩失踪的能力整个娱乐圈都有目共睹,只要他想,没人能联系到他。 章文韶亲身验证不知多少次后,只能无奈换个方向继续打听,总归是不死心放侯涅生不参加后续的电影活动,“那你知道侯影帝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陈荣再次摇了摇头,“不知道。” “他祖籍是哪里人?” “不知道,但常住的就是兴海的那套房子,章导你以前也去过。” “那他家庭状况呢?父母是干什么,有关系比较好的亲戚吗?” “不知道。” “年纪呢?”章文韶不可置信道,“他真实年纪你总该知道了?!” 出道至今,侯涅生的容貌从未变过,也因此他的真实年纪也经常被人议论和猜测。 陈荣再次摇摇头,吐出那熟悉的三个字,“不知道。” 终于,章文韶忍无可忍地发出灵魂质问:“关于侯影帝,陈荣你到底知道些什么啊?!” 陈荣沉默片刻,飞速回顾这十几年来的经纪人生涯,道:“跟你差不多,但联系人方面比你容易点。” 章文韶:“” 见过不少花瓶艺人,但头一次见花瓶经纪人。 他气愤地塞了两口花卷,噎得又一口气喝了整杯豆浆,最后喘了两口气,才道:“那就按照之前说好的,等影帝忙完了,联系你了,你就立马告诉我,然后我再安排或者改行程,可以。” 这是侯涅生那晚打完电话消失后,章文韶紧急定下的安排,除了五一假期当天的盛元首映会,他们还有其他几个热门城市要跑,所以只能几人先去走行程,然后等侯涅生忙完了再过来汇合。 可如果侯涅生这个人气主演一旦长时间缺席,电影热度难免会下降,章文韶心有不甘才会这般询问。 陈荣对这个安排倒是无所谓,反正这酒店里电脑什么都有,而且自家老板走得匆忙,行李之类的都没带走,他索性直接把房间又续了半个月,就当是换个地方继续摆烂打游戏了。 他现在对人生已经看得很开了,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跟他一样,可以当个咸鱼十几年如一日地随意摆烂。 现在会出现在用餐区,纯粹是因为章文韶等人今天上午的飞机,吃过早饭他们就要去机场转战其他城市了,他被迫下来听章导再唠叨和强调几句,顺便吃顿豪华早饭,然后就可以回房间仰头睡大觉了。 本来被章文韶强制拖下来的时候,陈荣还不情愿,毕竟他刚通宵打完游戏且战绩惨烈,但现在 陈荣心不在焉地听着章文韶人到中年的碎碎念,低着头故作困倦,又时不时朝玻璃窗外看两眼,看向对面便利店门口的青年。 青年黑衬衫,黑裤子,连鞋子都是黑色的,又因为俯视的关系,让他本就优渥的身材比例变得更加完美,英俊的五官也显得越发端正和出挑,还有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在眼皮上,搭配略显疲倦的神情,将眉眼间的攻击性弱化,不再那般尖锐和锋芒毕露。 在黎明越发璀璨的辉光中,青年冷峻的面容也越发柔和,纯黑的衣衫也染上朝气与生机,困倦和警惕的假寐都变得睡眼惺忪,只剩他叼在唇齿间未点燃的香烟透露着桀骜与叛逆。 明明就是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他在娱乐圈里也不是没见过帅哥的,但陈荣就是忍不住多看几眼,而且看得小心翼翼,生怕被发现一样。 好在那每当有人经过都会抬眼的青年没有发现自己,但偷瞄的次数多了,章文韶却发现了,“陈荣,你看什么呢?” “没没什么!”陈荣被章文韶的声音惊得差点跳起来。 章文韶又喝了口温热的豆浆,视线不觉得往陈荣刚偷瞄的地方斜去,于是也看到了对面便利店门口的青年。 “刚刚就是在看那个人啊。”他收回视线,还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用专业的眼光点评一番,“小伙子挺帅的,身材也挺好,就是看着有点凶,感觉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而且” 章文韶怕看错了,又眯眯眼定睛看过去,“抽烟可不是个好习惯,不说脾气怎么样,你要收了他当艺人的话,戒烟是个麻烦事。” 侯涅生要开工作室的事在圈内不是什么秘密,再加上陈荣之前在网上也因为这事闹出过笑话,章文韶以为他又有了招人的心思才会这般调侃,谁想陈荣低低地回了句“他没抽烟,只是叼着而已。” 像是在帮对方辩解似的。 章文韶敏锐地发现不对劲,“你跟对面那小帅哥认识?” “不认识。”陈荣回道。 章文韶追问起来,“那你帮个陌生人解释什么啊?” “我”陈荣又小心翼翼地看过去,“我就是觉得好奇,想多看他几眼而已。” 章文韶眉毛一挑,立马坐到陈荣旁边,动作快得不像一个四十出头的人,然而还不等说什么,便利店里又出来个很好看的青年,手里还拎着两大袋塞满满的肉包子。 这好看青年的衣着和黑衬衫青年的很是类似,仅是衬衫的颜色换成了红色而已。 章文韶刚猜两人是不是认识,他就看到黑衬衫的帅气青年将一直叼在嘴边的烟丢到垃圾桶里,和红衬衫的好看青年嬉笑打闹般说着什么,又在后者抬手后,略显不情愿地接过一个包子,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章文韶趁陈荣不注意,揽过他的肩膀,吓得陈荣差点又跳起来,“章导,你干什么,差点吓死我了。” 章文韶不答反问:“那红衬衫的青年好看吗?” 陈荣回答道:“好看。” 章文韶又问:“那你想多看他几眼吗?” 陈荣摇了摇头,如实回答:“不不想。” “这就对了嘛,我一听就是这种情况,你说你多大年纪了,怎么这都不懂呢,当花瓶也不能这么花瓶啊。”章文韶用一副过来人老大哥的口吻道,“你这种情况啊,只能用四个字来概括。” “一见钟情。” 四个字,陈荣的脸瞬间烧红了,狡辩般别扭地回道:“章导,你我欸,咱俩都多大年纪的人了,怎么能开这种玩笑呢。” “年纪大怎么了,从古至今,老牛吃嫩草的人少了?”章文韶视线偷摸扫过远处喝咖啡的傅语凝,“一些有钱人家里,那二十岁出头,小几上位的年轻老婆难不成是摆设啊?” “章”陈荣依旧是红着脸,“章导,我又不是有钱人。” “你老板是啊。”章文韶故意将声音压低,“你真当你家老板,侯影帝他没背景,没后台吗,我告诉你咱们圈内就属他关系最硬了,凡是想帮着自家小艺人挖他后台的老板啊,该掰的掰,该散的散,那句怎么说来着。“ 章文韶停顿三秒钟,“对,我想起来了,惹了他啊,就等着天凉王破。” “可是” 章文韶将声音压得更低了,“以前还有人开玩笑说,侯影帝后台是两道通吃的黑老大,这不是纯搞笑吗?都什么年代了,还有黑老大那种东西,但不管怎么说,肯定稍微沾点就对了。” “这这跟我” “我话说难听点,你不介意。”都把话题绕到侯涅生身上了,陈荣又是他的经纪人,怎么着章文韶都要象征性问两句。 陈荣终于说了句完整的话,“不介意,章导,你说。” “这种背景长大的人啊,心一般都挺狠的,做事也绝,而且极其善于伪装,表面一个样,背地里又是一个样,那人设的反差,差得比圈子里的某些人都大。”章文韶继续低声说道,“当然我说的是一般啊,总有几个特例的,你可别到时候找你家影帝乱嚼舌根哈。” 陈荣心想自家老板要真有这种背景,也绝对是特例的那个,毕竟是要负责洗衣做饭,还会被老婆大清早赶出家门的人。 他又眨了几下眼睛,还是难以将自家老板和章文韶说的形象联系到一起,再加上被勾肩搭背久了也感觉不舒服,忍不住问道:“章导,你绕来绕去,到底想说什么?” 章文韶气不打一处来,“你怎么就这么不开窍呢,我想说” “章导,你吃好了吗,差不多该准备走了。”林传薪牵着还在打哈欠的林杨走来,又看了下手表,温声说道:“再迟的话,路上可能就要堵了。” 因为侯涅生有事离开,本来出席完首映会就打算带儿子一起离开的林传薪被章文韶劝留了下来,帮着他们一起跑完剩下的行程。 章文韶扭头应了声,“林影帝啊,你们先过去,我马上就来。” 林传薪显然猜到二人要说悄悄话,应了一声便牵着林杨缓步离开,走前还不忘提醒道:“章导,记得注意时间。” 等人走远后,章文韶低声飞速说道:“我就是想告诉你,你老板有钱有背景,还跟个大善人似的把你养成个咸鱼,你放着那么粗的大腿不抱是傻吗?有什么需求就该说说,该求求了,估计没什么他搞不定的东西。” “而且一见钟情后往往就是一定终身,当年的温影后就是被人一见钟情然后搞到手了,现在都年过半百了,还在那里甜甜蜜蜜,如胶似漆,整天微博上秀恩爱发狗粮。”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章文韶抬头瞄了眼对面的便利店,“趁人没走,主动出击,别三十多岁人了,还单纯地跟个没进社会的大学生似的。” 他说完,立马起身抓了个花卷塞嘴里,然后飞速朝就餐区出口跑去。 短短几秒间,座位上就只剩陈荣一人了,他还维持被勾肩搭背的姿势,呆呆地消化章文韶的话。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重新坐好,再一次小心翼翼朝窗外看去。 第24章 天衡24 两个青年还站在便利店门口,黑衬衫青年已经吃完了包子,代替红衬衫青年拎着两大袋包子,红衬衫青年则拿手机低头发信息。 他们还不时说着什么,显然是关系很好的模样,不说动手动脚,脸上的表情皆是鲜活而有神采,是青年人该有的模样。 没有任何理由,陈荣就是知道对面的黑衬衫青年是【囚】,而且第一眼就知道了,于是反复小心而好奇地看过去。 可惜也只是看过去而已。 他不可能像章导说得那样,直接下楼跑过去跟对方攀谈。 因为【囚】不想见他,倘若没有老板先前的开导,他们之间可能已经连网友都不是了,这种情况,怎么可能去见面呢? 恰好陈荣是个随遇而安的人,烦恼这种东西永远不可能长时间在他心底停留,于是他又看了几眼,然后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起身缓步离开。 几分钟后,陈荣端着一盘吃的风风火火地跑回来,重新坐回座位上,继续悄咪咪地看过去。 刚刚光顾着看【囚】了,差点就饿死他了。 陈荣塞了口小面包,腮帮变得鼓鼓的,又时不时扭头看向对面,【囚】似乎在等人,和他的搭档一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而【囚】也确实骗自己,跟他说得一样,行动自由,不受监禁,可他似乎是忙了很久,肯定通宵了几夜才会困成那样,以至于靠在墙边都能阖着眼皮休息。 但他和自己聊天时又不太一样,他的脾气好像也有点差,跟打游戏喷人时差不多,让他的搭档经常说着说着就抬起手来,一副像是要打人的模样。 过去只存在于想象里表情、动作、乃至容颜都走进了现实。 陈荣小口塞了一点香蕉布朗尼,甜的,非常甜,而且入口即化,但抿过之后除了甜味,什么都没留下。 他舔了舔唇,又忍不住塞了一口,继而由衷地感慨自己还真是出奇的幸运啊。 他依旧看得小心翼翼,但不知不觉间,就餐区的人多了起来,而他盘子里的早饭也吃完了。 他撑得厉害,终于没有再留在这里的借口了。 陈荣拍了拍手,又抽了张纸巾擦了擦,起身时又最后一次朝对面看去。 碰巧【囚】等的人也到了,那是一个个头很高男人,肌肉有些壮硕,头发微长还有些凌乱,眉眼间带了几分不爽或者不耐烦。 三人见了面,一副要吵起来动手的模样,但最终没有动手,甚至也没有吵起来,似乎就是这般吵闹的相处模式。 陈荣松了口气,打算彻底离开,但高个头的男人却突然抬眼看过来,黄褐色的眼眸凶得厉害,显然是因为自己盯着他们看而生气。 本就是偷看的锦鲤果然被吓到了,他逃跑似的飞速离开。 便利店门口,颜司察觉霍斩兰的动作,问:“霍队,怎么了?” 因为萧问远身上的浅淡烟味,霍斩兰不爽 的心情变得更加烦躁,他收回视线,像教官一样训斥起来,“你们俩,现在警惕性都这么差了吗?!这里站这么久就没察觉到对面有人在看自己?” “用脑过度,提不起精神。”萧问远有些困倦地回道,“霍队,不是所有人都能跟你一样能二十四小时精力充沛,随时做好拆家打架的准备。” 霍斩兰眉头一挑,就差举起拳头了,“萧问远,你要我重新跟你算一下,你刚抽烟的事吗?” “你有证据吗?”萧问远的语气十分敷衍,“刚旁边站了个人,那人抽的烟,我顺带闻点不行吗?” 眼看两人要吵起来了,颜司从袋子里掏出一个包子堵在霍斩兰嘴里,“霍队,吃饭,两袋子都是你的,再说了,看就看呗,长得好看还不让人看了啊。” 塞完包子后,他维持着抬手的动作,无声警告萧问远。 果不其然,萧问远也乖乖闭嘴了,但他看向对面的星级酒店,视线落在霍斩兰刚瞪人的位置上。 看到空荡荡的座位时,他心头莫名涌起一股烦躁,以至于朝颜司挑衅般问道:“颜司,许明渊还没到吗?” 饶是颜司也乍一下不懂这小祖宗又犯什么病了,冷声回道:“我怎么知道,你要嫌困,就去对面酒店开个房睡觉去,我掏钱,总套行不?” 萧问远立马拒绝,“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颜司也被气到了,“真想让那锦鲤看看你的真实嘴脸。” 提到陈荣,萧问远更加烦躁了,“颜司,闭嘴。” 这是颜司第一次搞不懂萧问远到底怎么了,怼了句“莫名其妙”也再懒得说什么,又掏出手机给许明渊发了条短信问他到哪了。 太阳早就彻底升起了,交替过后的白日快速回了两字,【堵车。】 他按下锁屏键,安静坐在座位上,没有半点堵车的焦躁,静静看着前方一动不动的车海。 侯涅生也同样如此,一言不发又眸光平静地坐在白日旁边,就是时不时看向窗外的视线会落在白日身上。 两人都很安静,最不耐烦的反而是开车的司机,他怼着方向盘,骂骂咧咧,“这群人是不是有病啊,哪有人为玩景点早上五点出门排队啊!” “妈的,操,堵死我了!” “十分钟了!给我动一动啊!” 得益于旅游高峰期,人人都想早点玩,都不想排长队,都早早出门的共通思想,许明渊和侯涅生在出租车里堵了一个多小时。 要不是还剩两公里时,两人主动下车步行,估计还要再堵上一个小时。 霍斩兰本就看侯涅生不爽,见到他们走来时,更是手上拿着两透明塑料袋,眼神凶恶无比,那架势像恨不得将塑料袋当麻袋用,然后套侯涅生头上,给他光天化日下直接暴打一顿。 最后是白日挡在侯涅生面前,颜司将霍斩兰手上的塑料袋收走,以防万一直接电成了粉末,一切才得以终止。 曾经颜司以为自己和萧问远已经算看不对眼的半个冤家了,直到今天,他看到霍队和这个酆元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看不对眼的冤家。 他们彼此间不爽成什么样呢,无论对错,反正总要呛对方几句,不能打起来归不能打起来,但火药味永远弥漫在两人中间。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狼崽子和装神弄鬼的家养小宠物,这两个称呼,颜司一路上已经不知道听过多少次了。 他有时候会忍不住问白日,“你不怕他俩打起来?”然后得到一句肯定答复的“酆元不会。” 颜司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问白日,好像是潜意识行为,打心底里认定白日能管住酆元。 到最后,反而是萧问远忍受不了颜司老妈子似的行为,将人拽到离白日三人稍远的位置,也不管他们能不能听见,指着霍斩兰低声道:“你觉得霍队这种状态像什么?” “像什么?”颜司反问。 萧问远道:“猛兽领地受到另一个猛兽的侵犯和威胁,但不能直接打一架决出高下,只能龇牙咧嘴,朝对方凶巴巴,象征性地吼两句。” 有些动物型异能者领地意识确实挺强的,而且彼此间一个对眼就知道对方是动物型的,霍斩兰和岑琛就是这类的典型。 颜司还记得霍队和双胞胎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 霍斩兰和岑琛话都没说就打了起来,拉都拉不住的那种,打到最后两人还全变成了动物形态,等贝岑烟赶过来时,二人已经弄得满地是狼毛和白羽了。 那天,颜司看到双胞胎连着霍队,三人一起挨了顿打。 岑憬会挨打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他只是明面上没出手而已,背地里一直偷摸用黑棘帮弟弟使坏。 挨打结束后,岑憬也被迫变成动物形态拔了一堆短毛下来,然后混着岑琛的白羽做了个马甲穿在霍斩兰身上。 同样的,霍斩兰的狼毛也做了两件马甲穿在双胞胎身上,因为需要做两件,他毛都要被剃秃了,好几个月的时间都是打死不变狼形。 双胞胎和霍斩兰就这这样穿着有对方气味的马甲,套了整整三个月才接受彼此要处在同一地盘的事实。 那时的事情颜司印象深刻,现在被萧问远一提点就恍然大悟,好像还真是这样啊。 他视线悄无声息地落在侯涅生身上,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问:“萧问远,你觉得这酆元是什么动物啊?” 萧问远视线也落到侯涅生身上,“能让霍队凶成这样,肯定是什么大型” 不等说完,前面的二人又掐嘴架掐了起来,他和颜司看到那酆元掐着掐着在白日一个眼神后,不动神色地往旁边移了分毫,正好站在白日稍后的位置,借由白日遮住了霍斩兰极度不爽的视线。 酆元的动作幅度非常小,要不是二人站在后方视线又正好落在他身上根本无法察觉他的小动作。 萧问远脸色怪异地低声道:“大型家养小宠物。” 形容很怪异,但又十分贴切。 一个猛兽类动物型异能者,跟另一个猛兽类异能者掐嘴架到要打起来的地步,然后被人用眼神就轻易止住,还装作若无其事,躲到那人的身后去。 看霍斩兰怒气冲冲的样子,对方躲到人身后的表情绝对是挑衅居多。 但比起挑衅和惹事,这个酆元的行为更像是在挑逗和玩乐,似乎隔了很久才发现一样好玩的东西。 某种意义上说,霍斩兰骂得也没错,穿着不合时宜,还喜欢故弄玄虚的家养小宠物。 于是颜司也跟着小声嘀咕:“霍队骂得还挺有道理的。” 偏偏怪也就怪在这里,想把猛兽变成家养小宠物是需要长期驯服的,哪怕是猛兽类的动物型异能者也不例外,但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个酆元跟许明渊也才认识没几天,总不能是被晚上那个人格打服了。 萧问远难以理解自己看到的东西,颜司却疑惑片刻就释然了,接受良好到像已经习惯了似的。 他走着走着,还不忘调侃道:“萧问远啊,你说许明渊要不是贝姐那边的人,霍队怕是早就动手了。” 萧问远沉默片刻,反问道:“你觉得霍队和酆元谁强?” 这是个好问题,颜司却下意识答道:“酆元。” 两字说完,二人都沉默了。 良久,萧问远道:“颜司,霍队知道你对他这么没信心吗?” 颜司反驳道:“不,我对霍队有百分百的信心。再说了,咱俩的队长,过命的交情,管他是强是弱,精神支持绝对到位。哪怕真打起来了,帮忙耍点小阴招也是可以的。“ “只不过”颜司顿了顿,“我说我刚刚的回答,纯粹是出于直觉,你信吗?” “有没有可能,我才是精神型的。”萧问远有些疲倦,怼人的话语间多了几分漫不经心,“你那直觉,有时候还不如没有呢,左右两条道,二分之一的概率你都能选错。” 颜司有一定的路痴属性,具体表现在不怎么会看地图这点上,脑子里的感知网常和地图对不上号,以至于每次用平板地图都是萧问远调试好了再给他。 他“切”一声,语气略显不服,“行,不是直觉,就当我下意识感觉行了。” “都差不多的东西。”萧问远道,“不过你好像对天衡山的滤镜有点大啊。” “有吗?”颜司挑眉反问。 “有。”萧问远刚想具体列几条出来,前方霍斩兰的怼声吸引了二人的注意,“你确定你这故弄玄虚的东西没搞错?千万别是胡诌八扯的,这背后关乎了一条人命!” 侯涅生站于白日身侧,拿着碎裂了一个镜片的老花眼镜,淡淡回道:“要是生辰八字没错,这东西的主人也没错,那我的确算的没问题。” 被劫走的医生是个大问题,而李凡香又大概率躲在次空间里,根本无法通过常规途径找到人,讨论起这件事的时候,侯涅生要了女医生的生辰八字,然后又要了女医生的贴身物品。 这些东西早就被警局的人带走当证物了,几人也便刚从警局出来,走在半路上,侯涅生拿着眼镜卜卦似的低语呢喃,净说些几人听不懂的东西,等颜司和萧问远悄无声息落到后面时,他也得出了结论 ——女医生没事,活好好的,而且能活到八十岁。 没有任何根据,也没用任何异能,全靠侯涅生手拿眼镜说了几句听不懂的话,霍斩兰就是不想怼人也不得不怼,听到侯涅生的回答便再次怼道:“你确定你这没有根据的东西真的能信?!” “当然,我还能算你的呢,别说今生了,前世也能给你算明白。”侯涅生眼皮子抬眼不抬,口中下意识低语两句,“都挺惨的,前世你要啥没啥,自己孤独终老不说,还得给别人养老婆,今生的话,小时候爹妈不疼,遭人厌弃,生活苦楚,流离失所,往后” 在霍斩兰越发凶恶的目光中,侯涅生顿了顿,改口问道:“还要我继续再说吗?” 撇去前世,霍斩兰今生十六岁以前的故事就被侯涅生用十六个字简单概括了,而颜司和萧问远也知道他以前的事情,眼下他这故弄玄虚的法子似乎也由不得众人不信了。 “故弄玄虚。”霍斩兰烦躁地快步朝前走去,“勉强信你一回,赶紧走了,先回分局商量具体对策。” 他的脚步极快,不一会儿就将其余人都甩在了后面,在街道堵车的滴鸣中,连他们的说话声都变得有些模糊,但听到问话的声音和内容时,他陡然停下了脚步。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萧问远道,“别光说些陈年烂谷子的事情,往后呢,往后他会怎么样?” “要还是很糟糕呢?”侯涅生问。 萧问远答道:“能算就能改,老天不给改就自己改。” 回答非常嚣张,但侯涅生却没有什么怒意,目光在萧问远和颜司身上飞速扫过,又看了眼前方只剩影子的霍斩兰,最后他抬眼看向明媚灿烂的太阳,淡淡回道:“天机不可泄露,不过最糟的日子,你们已经熬过去了。” 几人皆是一愣,似乎在诧异这酆元怎么一下子说话变好听了呢? 或许是错觉,他们好像还从酆元平淡的语气里听出一丝笑意。 笑意很淡却发自内心,生于灵魂,引人共鸣。 白日看着侯涅生,视线落于他颈间,黑曜石般的眼眸在阳光下闪烁一瞬。 此时侯涅生有点不一样,他好像很开心… 应该是这种感情。 白日没来由地这般觉得,但他又想不明白为什么。 其余三人也皆是不明缘由,这酆元除了故弄玄虚,性格也飘忽不定,着实让人搞不懂。 造成一切的始作俑者没有半点要解释的想法,他拿着眼镜在手中把玩般晃动两下,显然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催促的语调也不急不慌,甚至还有几分开玩笑的意思。 “几位都走快点,赶紧商讨出个对策来,我只是算到人能活到八十,但活着的方式有很多种,缺胳膊少腿也算一种。” 除白日外的三人:“” 莫名其妙的家养小动物。 第25章 天衡25 得益于侯涅生恐吓般的催促方式,几人用最快速度赶到盛元分局,跟牧怀琴一起商量着对策。 侯涅生的大杂烩异能里并没有空间能力,也因此他能从次空间内部强行破开,却无法从外部强行进去,除非像在延山私人会馆时一样,处在极近距离下他才能感受到次空间,从而确定极乐之地的存在。 但即便是发现了,侯涅生也必须遵守次空间的进入规则。 换言之,只要李凡香一直躲在次空间里面,侯涅生都拿她一点办法没有,更何况是现在在座的其他人。 牧怀琴站在白板面前负责书写方案,而其余几人坐在方桌的四边,一人一派,谁也不帮,说一个方案,另外两人就快速否定。 至于为什么是两人,则因为侯涅生全程听得较多,但没怎么开口参加讨论,主要原因有两个,一是白日坐在他旁边,二是他想不通李凡香身后之人的目的。 且不说对方为什么没有控制住何蕊,李凡香的复仇路线也让侯涅生摸不着头绪。 对方不会以为几十天速成,靠杀人数量和夺取异能堆积起来的吞噬异能者,就能比得过管理局内在前线搏杀又几经生死的异能者? 甚至李凡香还比侯涅生预估的要弱了好几倍,要不是有靠血祭异能而获得的强悍身体,怕是当场就被霍斩兰解决掉了。 如果是要让第二张嘴反向操纵李凡香,那压根就不需要专门在市区犯罪,把她暴露到跑到管理局眼皮子底下。 想不通,完全想不通。 突然,颜司看向两人,“许明渊,你和酆元就没什么想法吗?” 颜司的提议基本都有些坑队友的成分在里面,于是每次刚说完就被霍斩兰和萧问远直接拒绝掉。 在被否定不知道多少次后,颜司终于忍无可忍地将问题抛向侯涅生和许明渊。 他胳膊撑在桌子上就没放下来过,长久间散漫慵懒的眼皮也抬了上去,因着困倦和白炽灯的照射,眼尾尖尖还染了点点红。 明明是咬牙切齿的愤怒模样,却无端给人一种被欺负后迫切找人撑腰的错觉。 但无人在意颜司这零丁的错觉,他们目光都落到坐在桌子一边的侯涅生和许明渊身上。 实际上,侯涅生和许明渊确实没怎么参加过讨论,一个只有问到关于异能的问题才会开口解答,另一个直接全程当个旁听,总归都是没发表过自己的意见和看法。 在其余几人的目光下,侯涅生眸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光彩,只听他淡淡开口:“想法挺有意思的,有一定的可行性。” 话音落下,连颜司自己都愣住了,他只是随口一问转移下火力而已,没想这酆元居然还真的回答他了,而且听他话里的意思,似乎还在站在自己这边的。 搞不懂,完全搞不懂,莫名其妙的家养小宠物。 “至于我的话”侯涅生平淡的话语将几人的思绪拉了回来,“我没什么想法,事实上,只要李凡香继续躲在次空间里,多完美的作战计划都没有执行的可能,而且我想不明白李凡香背后之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众人的讨论重心被成功转移,但没过多久就再次陷入僵局。 良久,牧怀琴问:“酆元,你能算人生死命数,就不能” 不等牧怀琴说完,侯涅生先一步回道:“生死是定数,而活着是变数,变数是算不出明确答案的。” 霍斩兰又象征性怼道:“你不是能看到什么命运的轨迹吗?看看那李凡香的不就知道答案了?” 侯涅生同样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小狼崽子,你也说了是看,人都不在这里,我拿什么看?” 萧问远插嘴道:“反正你俩都是动物型的,嗅觉应该都挺好的,要不就当比赛了,看谁能先找” “萧问远,你找打是?”霍斩兰用眼神剜了萧问远一刀。 侯涅生第一次认同了霍斩兰的话,“成天想不开的做作刺猬,果然脑子里想的都是怎么弄死自己。” “做作刺猬?”颜司小声念叨一遍,又抬着手,朝萧问远挑衅地看了一眼·,“形容还挺贴切的,是,小没良心的东西。” 萧问远愤怒地踹了下地板,“贴切个大头鬼,都他妈讨论正事去!” 霍斩兰也炸毛了,“萧问远,你大爷的,是你先挑的事!” 颜司胳膊离开桌子,他的椅子带滚轮,直接坐在椅子上往后滑去,贴在墙角后又打了个哈欠,俨然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侯涅生则将手伸出来,卡着众人的视觉死角将桌子提前按住,没什么别的意思,单纯是白日这次坐的位置离桌角较近。 不远处的牧怀琴:“” 她无奈摇摇头又过度心累地感叹,怎么又开始了。 某种意义上说,贝岑烟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三队里面基本都是刺头,一旦将人聚到了一块,他们说着说着就能吵起来。 虽说不至于发展成打群架,但掀桌子和踹椅子却是肯定的。 他们商量了几小时,商量到了中午,对策没商量出来不说,已经换了三个会议室,坏了三张桌子和五个椅子,再这么继续下去,这个会议室怕是也要毁了。 不出所料,霍斩兰已经做出掀桌子的动作,眨眼间手就要碰到桌子了。 突然,“砰”一声,会议室的房门先一步被大力推开了,尤晓焦急大喊道:“组长!出大事了!” 会议室里,众人一齐朝尤晓看去,表情还各不相同,牧怀琴是看救星的表情,白日和侯涅生是面无表情,颜司则略显遗憾,剩余两个又满脸不爽。 尤晓的慌张瞬间定格在脸上,片刻之后才结结巴巴道:“要要不,你们继继续?” 牧怀琴率先开口,她如释重负地说道:“尤晓,出什么事了。” “李李凡香联络警局了!” 几乎是刚说完,会议室立马回归原样,几人再没有半点要掀桌子和看热闹的架势,霍斩兰率先开口,声音也冷得可怕,“说,李凡香想用人质交换什么?” “你怎么知道的?”饶是情况紧急,尤晓的语气还是有些诧异。 “除了用人质换取自我利益,还有别的可能吗?”萧问远跷起二郎腿,“她想要什么,医疗,活路,还是别的什么,总不会想用人质换界桥村那些女人的命?” 颜司紧跟着道:“哪怕被第二张嘴控制也不至于这么异想天开,用一个人的命换” “不是一个人。”尤晓打断颜司的话,再一次被几人略带攻击性的目光集火后,他紧张地吞了两下水口才道:“是是悦澜国际六层以上,所有人的命。” 牧怀琴手中的笔掉到地上,“啪嗒”一声,在极静的会议室里掀起惊涛骇浪。 “她的诉求呢?”侯涅生抢先开口,声音如他和众人初见般冷傲,冷得有些空灵,但却让尤晓立刻冷静下来。 “三小时,她要界桥村余下的所有村民。” 回答不出众人所料,可尤晓又深吸一口气,语气无比凝重,“包括苗翠芹、毕文山那些在界桥村事件里抓获的异能者。” 在众人夹杂杀意的骇人目光中,尤晓又打了个激灵才继续说道:“李凡香说她只给我们三小时的时间,在此期间她随便我们可以采取行动,但是要是惹火了她,让她不小心用右手伤了什么人的话,结局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无怪尤晓这般紧张,除了牧怀琴,在场没一个是好惹的,甚至脾气一个比一个差,某种意义上和他们处在同一空间里,比出外勤的压力还要大。 因为李凡香过于嚣张的威胁,众人沉默着一言不发,脸色也是愈发难看。 片刻之后,侯涅生率先打破沉默的僵局,“搞了半天原来要的是这个啊。” 他的语气没有半点该有的严肃,反而是种久逢知己的兴奋。 众人听他用类似过来人的口吻点评道:“挺有意思的想法,我以前怎么没想到吞噬异能还有这种用法呢。” 众人:“?!” 你这种奇怪的语气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霍斩兰挑眉不耐烦道:“故弄玄虚,要说就快点说!” 萧问远身子朝颜司的斜去,小声道:“颜司,天衡山也收不良分子吗?” “不知道,我又不是天衡山的,我哪知道这种事情。”颜司同样低声回道,“但看样子估计是的,而且酆元的前科似乎还不小。” 白日手指轻轻戳了下侯涅生的手肘,淡淡开口:“酆元。” 被警告后,侯涅生的语气重回平淡,“吞噬可以夺取其他异能者的异能并由第二张嘴来操纵和使用,换个思路想,李凡香本身不就是个存储异能的容器吗?” “不说其他类型的异能如何,恶型血祭异能,特殊型空间异能,还有恶型镜像异能,每一个都是极度危险的存在。” “让李凡香以复仇之名,成为各种异能的集合体,而且因为成长经历和第二张嘴的存在,她会是个非常强大的打手和存储工具。” “剥离,置换,抽取。” 侯涅生摊开手,用轻飘飘的语气说着残忍而冰冷的可怕假设。 “随便找到其中一个异能者加以利用,都能用李凡香第二张嘴所存储的异能创作出一支强大的异能者军团,这不比让普通人历经生死觉醒成异能者,再一步步变强来得快多了?” 没人知道侯涅生是如何通过人质威胁这一步又接连想到后面这么多步的。 且不管这个猜测是真是假,李凡香的事情一旦处理不好,不说异能者的存在有概率暴露于世,管理局还很可能面对一支强大而危险的异能者军团。 真要这样,说是天下大乱也不为过。 明明是万分凶险的局面,霍斩兰却笑了起来,黄褐色的眼眸因为兴奋而亮得可怕,“有意思,只不过做梦也要有个限度。” 萧问远也低低地笑起来,积压起来的倦意也在此刻一扫而空,“说实话,我还期待见到那样的一个异能者军团的。” 谁不喜欢自己手底下的傀儡强大无比呢? 颜司用指尖敲了敲桌子,随口道:“我们这发言是不是有点太反派了啊?” 牧怀琴和尤晓:“” 原来你们还知道这点啊。 牧怀琴来不及纠结这几人到底是如何直接肯定酆元的猜测的,反正有个霍斩兰,她早该习惯这些人脑子里不时蹦出来的疯狂想法了。 她适时轻咳一声打断众人越发危险的思想,又道:“尤晓。” “哦哦。”尤晓立刻反应过来,他差点就忘自己是来干嘛的了,当即补充道:“组长,宗队长已经带人去悦澜国际,现在应该已经到了,我们” “我们现在也过去。”牧怀琴道,“尤晓,以防万一,你先带我过去和宗队长汇合。” 尤晓点了点头,抬脚朝牧怀琴的方向走了两步。 在两人只差一截手臂的距离时,尤晓停了下来,和牧怀琴同时消失不见。 侯涅生:“” 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身体城堡内的黑夜:“??” 尤晓不是瞬移异能者吗?! 为什么他带人瞬移不需要身体接触啊?! 黑夜瞬间反应过来什么,坐起来大声骂道:“操你妈的!侯涅生!你又在那里骗我!亏得我还那么信你!” 侯涅生估摸黑夜现在肯定在骂自己,但好在现在是白日掌控身体,而白日不会在意这些小 白日视线落在侯涅生颈间,停顿片刻后,便抬眼直勾勾地盯着侯涅生。 人是有欲望的,而随着欲望被不断满足,人只会变得越发贪婪。 白日也不例外,当干涸荒芜的内心世界淋过了甘雨,他越发渴望知晓和体会曾经只活跃于书本文字上的各种感情。 与侯涅生四目相对之后,白日唇瓣轻轻开合,无声地咬了几个字。 咬字时他应该是笑着的,哪怕弧度很小也让他唇瓣弯曲的弧度变得流畅鲜活,鲜活到让头顶的白炽灯都染上了温暖,成了暖色的阳光。 侯涅生是懂唇语的,他看到白日说 ——小骗子。 一瞬间他便知晓白日明白了自己小心思的。 对方在意也在乎,但同样乐意放纵。 侯涅生笑了起来,是戴了口罩都无法遮掩的无声笑意,眼眸明艳,眼尾上扬,似乎欢喜得厉害。 “二位”颜司站在门口,像是早已习惯般,接受良好地提醒道:“虽然看对眼了是好事,但看在紧急任务的份上,就别继续深情对视了呗。” 侯涅生:“” 真是一如既往地煞风景。 第26章 天衡26 虽说侯涅生有瞬移异能,但他压根不可能当这么多人面使用,只能跟着白日还有颜司挤在后排座上,好在车子足够宽敞,完全不会显得拥挤。 飙车技术最好的萧问远负责开车,而个子最高的霍斩兰则坐在副驾驶座上,又开了个急转弯后,他忍无可忍道:“萧问远!你敢不敢开得稳一点!” 正午时分的盛元堵得厉害,而萧问远差不多将盛元地图都背下来了,在现在这种紧急情况下,他直接看都不看大路,尽找那些七拐八拐的小道走。 速度快是快,但就是人晕得厉害,再加上霍斩兰已经濒临晕车的边缘了。 萧问远没有说话,用猛踩油门和猛转方向盘的实际行动告诉霍斩兰——不能。 后座上颜司也没有闲着,他用手机登陆了管理局的内网,任务公告的置顶第一条就是牧怀琴刚发的关于李凡香的紧急事件,但该任务还处在审核状态。 没有总局的行动批文,其他分局还好说,但别的部门就不会轻易配合任务了。 颜司又刷新了几次手机界面,“切”一声,略显烦躁地说:“总局那边是怎么想的,都标了是紧急事件,还在审核上磨磨唧唧的。” 霍斩兰忍着想吐的欲望,回道:“正常,现在总局换了董睿安当局长,一群人什么正事都不干,就在那里想着捞钱和搞两派对立,说不定原来的审核员都给换成某个一点用都没有的关系户了。” “审核员是不可能换的。”萧问远边打方向盘边道,“端木随那家伙不可能让这种重要位置被一群没用的垃圾随意顶替的,有人敢换,他就敢动手,大不了再来一次。” 总局的特殊行动队还没有分成三个队伍的时候,只有一个总队队长,而分成三队后,这个总队队长也默认由一队队长担任。 换言之,端木随或许不是最强的队长,但一定是权力最大的队长。 再加上端木家本身的背景,端木随在总局可以说是权力最大的异能者了,在很多关于异能者的调配上,他的权力甚至大过了总局局长董睿安。 例如一开始,霍斩兰下放兴海分局不成被改到珠省分局时,他要求必须下放分局必须离总局近点,总局高层却驳回了他的想法。 双方僵持之际,是端木随将他改到了珺省分局,而且还是几句话完事的那种。 在董睿安上位后,很多位置被无用之人顶替,但一些关乎异能者生死的文职位置依旧无人敢动,直到去年年底异能者心理评测顾问的位置被人强行换掉,换成了一个空有文凭的年轻人,还是一看就是靠背景进来的那种。 当时颜司和萧问远正好回到总局,也便见识到了端木随的雷霆手段。 不说刚塞进来的心理评测顾问被强行换掉了,连他的后台,还有一系列琐碎的小职位也全被换掉了,只要是和异能者相关的职位,都禁止任何夹杂私人背景的家伙加入。 那件事情说成总局的一场大洗牌也不为过,让总局过年时的气氛都无比低沉。 虽说因为端木随一人独挑整个总局高层的行为,直接导致局内普通人和异能者对立的局面彻底恶化,但没几个异能者在乎这点小事,而且有三队的一群刺头在,对方是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过。 虽说颜司不明白大家同为异能者怎么端木随的权利就这么大,但他只要想起那时的场面还觉得畅快和过瘾,“道理是个道理,但是” 他又刷新两下界面,下面牧怀琴和其他一些在线的异能者外勤也在问这种紧急情况为什么还在审核。 颜司看着还停在审核的任务界面,无奈道:“还没同意呢,这也太慢了。” “手机借我用下。”侯涅生朝颜司伸出手。 颜司嘟囔一句“干嘛”就将手机递给侯涅生了。 只见侯涅生手指在颜司手机上点了两下,似乎发了什么东西出去,而后就将手机还了回去。 侯涅生完全没有要藏着掖着的意思,颜司接过手机就看到自己的手机屏幕停在管理局的私人聊天界面,聊天对象正是他们刚谈论的端木随,聊天内容只有一句话。 【任务公告第一条立刻同意。】 也不知道侯涅生是怎么打出来的,这句话后面还跟了个颜司看不懂的类似龙形的图样。 信息发出去一分钟左右,颜司又刷新了一次官网,任务界面赫然变成了同意状态,紧接着各部门的调动文书也跟着批了下来。 效率快到这种不可思议的地步,能做到这种事的只可能是端木随,而且是他绕过总局一些高层亲自下的批文。 “你认识端木随?”颜司不可思议地问。 不等侯涅生回答,他又故作玩笑地说道:“酆元,你面子挺大啊,端木随那家伙都能被你使唤动。” 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管理局总局特殊行动队一队队长,还是权力如此之大的队长,居然会听天衡山的话。 车内的气氛一瞬间冷了起来,连空气都变得紧张起来,有种风暴将起的可怕危机感。 侯涅生像是察觉不到般淡淡说道:“端木一脉世代忠于天衡山,忠于天衡府君,而端木随也是端木家内少数由府君亲自教养的存在。” 亲自教养肯定是假的,毕竟侯涅生光教汪宇航一个就要累死了,但教养过确实是真的。 从端木家二十年前发生了一件大事后,侯涅生有四五年的时间都在端木家和天衡山之间来回跑。 其中在端木家的时间偏多,他要负责教育突然担负重任的端木随,还要时不时回天衡山去教育还处在自以为小说主角认知里的汪宇航,顺带处理这小子闯下的幺蛾子。 因为侯涅生这种近乎表态的行为,端木随成了端木家近百年来权力最大的异能者,毕竟背后站着他们的顶头上司。 而现在,侯涅生的言外之意表明了总局特殊行动队一队队长端木随,乃至管理局内所有姓端木的都是天衡山的人。 沉默片刻后,霍斩兰冷声问道:“这种事你随随便便就说出来,不怕我们上报给总局高层吗?” “你们不会。”侯涅生的语气无比笃定。 白日知晓总局不干净的事情,是本就站在侯涅生这边的人。 霍斩兰三人虽说是隶属总局的异能者,但从新局长董睿安上位后,总局里普通人和异能者的两派斗争便越来越明显了。 岑修文作为唯一一个站在异能者派别的普通人副局,能够在现在这种局面还能坐稳副局的位置,就是靠着大部分异能者的支持,再加上端木家的存在这才勉强维持了高层间的平衡。 霍斩兰三人亦是如此,他们和双胞胎、贝岑烟站于统一战线,这种搅混水的事情,尤其是破坏己方阵营和谐的事情,他们压根就不可能去做。 但不会上报总局是一码事,被当面戳穿又是另一码事,霍斩兰不屑地说道:“怎么这次就不故弄玄虚了?” 侯涅生懒得搭理这晕车都不忘挑衅的小狼崽子,继续说道:“最开始管理局和天衡山签订的条款里就有关于端木家的事情,端木家是管理局了解异能的领路人,同样也是管理局的监督者。他们不会身居高位,但必须担以要位,尤其是和异能者相关的职位。” “说通俗点,府君一开始就不觉得管理局会善待异能者,尤其是一些有前科劣迹或能力过于强大的异能者,所以端木家进入管理局是为了最大程度上保证异能者的权利,甚至是基本的生命安全。” 霍斩兰几人没说话,毕竟三人都符合有前科劣迹和能力过于强大的这两个条件,而当年他们的审判团里也确实有端木家的人,担任的还是主审的位置。 若是再往前推一点,少年犯的改造制度也是端木家提出来的,再到往后三队的成立,端木家的人占了大部分的功劳。 霍斩兰几人沉默着不再言语,兜兜转转,要是没有端木家的存在,他们可能早就转世投胎了。 也难怪端木随有这么大的权利,他背后站着的端木家来自天衡山,而他本身是天衡府君亲自教养的存在。 某种意义上说,端木随和这个酆元一样,是可以直接代表天衡府君的存在。 颜司的视线不自觉往侯涅生那边望去,他总觉有几分说不上来的怪异感。 良久之后,颜司率先打破沉默的僵局,他问:“你们那府君,既然不放心管理局的做派,为什么还非要让管理局存在呢?” 天衡山早于管理局一千多年,只要他们想,完全可以在管理局成立之前就将其取而代之,自己去做那个代表官方的异能者组织。 “天衡山不归朝野,不奉皇命,承天命而忠太平,不会再成为任何一个国度或王朝的象征。”侯涅生淡淡回道,“再者不是什么人都配入天衡山的。” 萧问远问:“这是你们府君原话?” 侯涅生回道:“原话。” 萧问远又一次猛打方向盘后,笑着说道:“挺嚣张的,不过这作风我还挺喜欢的。” 副驾驶的霍斩兰再次干呕一声,忍无可忍道:“喜欢你大爷的!萧问远!老实开你的车去!” 怼完萧问远,霍斩兰又道:“你们那府君怎么什么都不归,什么也不管,又凡事还要插一脚。都什么年代了,还搞世代效忠这一套啊?” “还有兴海那医院的事情我还没找你算账,你们那府君究竟想干什么?!鬼神论,搞信徒,香火供奉,创立神教,自诩为神?!” 不等侯涅生回答,霍斩兰又道:“我警告你,你最好好好回答,上一个搞异教当教主的,现在已经在三队里当动物翻译了。” “府君没有那心思。”侯涅生淡淡回道,“去留由心,生死随己,天命不允君自夺,他只是守着一个永远回不去的故土,等待故人归来和离开的疯子罢了。” 话音落下,白日的视线不自觉朝侯涅生瞥去,落在他颈间时,心弦也跟着颤了颤。 似乎是疼了,但白日无法更加细致地分辨出来,总归是种夹杂了疼痛的不舒服的感情。 他抿了抿唇,沉默地收回了视线。 霍斩兰和颜司也没再说话,仿佛痛感会传染一般,前者干呕的声音消失不见,而后者则低头看着侯涅生发给端木随的龙形纹样,心底总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萧问远一时间不明白怎么一下子全都沉默下来了。 精神型异能者记忆力好得出奇,萧问远突然发现每次和酆元接触时,霍斩兰和颜司都有几分不对劲,提到天衡府君的时候也是如此。 而这个酆元对外宣称是天衡府君的侍从,可以直接代表府君的意思。 萧问远分了一丝心神借着观后镜打量起了侯涅生。 酆元… 天衡府君 当精神力过于集中时,萧问远的攻击力开始外泄。 外泄的一瞬间,隔着观后镜,他与侯涅生的视线对上了。 对方明明没有说话,萧问远却听到对方的声音,他说:【小刺猬,记得暂时保密,届时有大礼送你。】 萧问远:“!!” 他猛地一脚急刹车。 这一次连颜司都忍不住了,脑子里刚有点思绪全给这急刹车撞角上给撞没了,他吼道:“萧问远!你到底要干嘛?!” 萧问远压下心思的可怕发现,随便找了个理由敷衍过去,“没事,前面突然有狗跑过来。” 他重新踩下油门,继续朝悦澜国际的方向驶去。 而侯涅生警告过后则侧目看向窗外,整个人仿佛入定般一动不动。 白日抬眼朝侯涅生一眼,刚刚侯涅生似乎偷摸用异能做了什么。 与此同时,侯涅生口中被迫担负重任的端木随正坐在审核员端木浔的电脑桌前,飞速敲击键盘书写着什么。 端木浔和崔玉姝一言不发地站在他身后,直到他敲下回车键,写完最后一份调动文书。 崔玉姝率先开口:“阿随,你不是去吃饭了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端木随看着端木浔不问反答:“为什么一个紧急任务,你要花这么久的时间来审批。” “我”端木浔一时语塞。 崔玉姝帮端木浔解释道:“阿随,是我的问题,因为里面涉及了太多危险的异能者罪犯,一旦处理不好,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我建议小浔去找董局再汇报一下。” “人命关天。”端木随说,“他董睿安的命令抵得过千百条人命吗?” 崔玉姝低下头,饱含歉意地说:“抱歉,阿随,是我考虑不周。” “无事。”端木随滑动鼠标的滚轮,再次翻看牧怀琴发来的这份紧急任务,“其实你也没做错,这种类型的突发事件确实是第一次见,给董睿安汇报一下也是应该的。” 他低头看了眼事件,“玉姝,你先去吃饭,我跟小浔马上就过去。” 崔玉姝看了端木随一眼,抿了抿唇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没说出口,“好。” 等崔玉姝关门离开了,端木浔悄咪咪道:“表哥,你突然跑回来,不会是那边来什么吩咐了。” 端木随点头,“嗯,府君的命令,让我赶紧把审核给同意了,我要没猜错的话,珺省分局的这个紧急任务,府君应该也在。” “啊?”端木浔惊得嘴巴都变成了o型,眼睛在电脑屏幕上来回乱窜,“严重到这种地步了吗?” “不清楚,走,先去吃饭。”端木随起身,转身离开的同时又道:“还有,你别老跟玉姝说家里的事情。” 端木随口中的家事是指端木家的事情,严格算起来,端木家存在时间比天衡山还要长。 即便只有当代家主和当代异能者可以知晓更为久远的异能者历史,但家庭环境摆在这里,耳濡目染下,端木家的孩子知道的东西总归比一般的异能者要多。 端木浔有些不服地嘟囔道:“怎么就不能说了,她还勉强算是咱俩小姨呢,辈分都高了整一倍。” “她不姓端木了,更没有端木家的血。”端木随的语气有些冷,“当年如果不是二爷以死相逼,再加上惊动了府君,你觉得她能活下来吗?” 作为一个世代传承的异能者家族,端木家是个守旧且严厉的家族,因为历史悠久,他们还有一套独属于自己的家法与家规。 这套家规与家法是古时的治家之法,并不符合现代法律和价值观,而按照家法,崔玉姝本该在七岁那年被处死。 端木浔被端木随的语气吓到,冷不丁打了个寒颤,“那,表哥你还跟她走那么近?” “我不是守旧古板的人,但族内有的是这种人,谁知道时隔多年,他们会不会再对玉姝做些什么。”端木随道,“上一辈的恩怨是上一辈的,我们不是他们的器物或工具,没理由承受独属于他们的喜怒哀乐。” “有谁”端木浔话说一半突然改口,“可是,表哥你现在能这般罩着她,几年以后呢?” 端木随沉默片刻,回道:“所以我说了,别跟玉姝走得太近。” 这个话题显然是触及了端木随的霉头,端木浔明显感觉自家表哥气得厉害,连关门的力道都大了几分。 他轻叹一口气,低头看着电脑上关于李凡香的紧急案件申请,但恍惚之间却想起了一些小时候的事情,无奈地呢喃道:“如果我再早出生一年就好了,不要一年,几个月也好啊” 第27章 天衡27 小插曲过后,萧问远的飙车技术依旧给力,众人用最快速度赶到了悦澜国际。 因为一路上地各种急转弯和急刹车,车子刚停下来霍斩兰就立马开门下车,一手撑着车盖忍无可忍地干呕两下。 但凡再来一下,他都能把早饭的包子全吐出来了。 其余几人倒是接受良好,似乎没有半点晕车的迹象,但侯涅生的眉头轻微皱了几下,像是在强行压制什么。 片刻之后,他低语道:“这做作刺猬的车技真烂。” 将他话听得一清二楚的众人:“” 搞半天,原来你也晕车了啊。 刚下车的萧问远:“” 天衡府君也会晕车? 此时,宗策和先一步到达的牧怀琴与尤晓也走过来与几人汇合。 说来也是奇怪,李凡香说她挟持了悦澜国际六楼以上的的人当人质,但宗策带人赶到后却发现这里一片安定,甚至因为节假日还超乎往常地热闹。 他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等着分局的过来,可尤晓与牧怀琴也没看任何问题。 如果是晚上或者偏僻地段还好说,悦澜国际位于市中心的繁华地段,再加上现在还是白天,哪怕李凡香的威胁电话说可以任由他们行动,但谁敢随便行动呢? 稍有不慎,轻了是舆论压力和暴露异能者的存在,重了的话,成百上千的生命都将在今日死去。 这里的氛围实在太过和谐了,完全不像绑匪挟持大量人质后该有的模样。 霍斩兰干呕几下后,甩了下脑袋,当即进入状态,“现在是什么情况?” “这里的一切看上去都太正常了,我们刚派人跟着人潮进了商场,一开始还好,但上到六楼之后就彻底联系不上了。”牧怀琴的语气有几分无奈,“从他们的汇报来看,一至五楼没有任何异常,但六楼往上就不得而知了。” 就目前而言,除了李凡香的一通电话和无法联系六层以上这两点,悦澜国际的一切都看起来无比正常。 因为无法和悦澜国际六层以上的人进行沟通,没人知道六层以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换做以往这种挟持人质的事件在颜司几人看来都是小问题。 可光天化日之下,异能者的身份和吞噬异能者的特性反倒让众人束手束脚起来。 连霍斩兰都扯不坏的身体,其他人就更没有保证了,他们无法用那么多的性命去赌。 尤晓破罐子破摔道:“要不干脆让我先上去看看什么情况呗。” 这种事情,尤晓不是第一次做了,很多时候,都是他先瞬移进去探查情况,偷摸探查好了情况然后再商量具体对策。 至少在霍斩兰这个一人赶上整个拆家队的家伙来之前一直是这样。 唯一一次意外就是在救卫简的那次任务上,他不巧被人发现了,后面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结果是卫简被成功救出来,还觉醒成了异能者。 可惜不知道中间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卫简觉醒后出现了类似自闭症的症状且只听尤晓一人的话。 迫于无奈之下,一个好好的富家小少爷只能以自闭症的名头被迫加入珺省分局,跟尤晓时时刻刻绑定在了一起。 撇去卫简的那次意外,尤晓的任务生涯还是非常顺利的,换句话说,打架他未必在行,但逃命绝对是第一名。 用瞬移上去,哪怕情况不对,尤晓也能瞬间逃脱,除了有被人看到的概率,几乎是最好的选择了。 从霍斩兰下放到珺省分局后,这个任务流程就被抛到角落去了,牧怀琴差点都忘了好几年前他们是怎么出任务的了。 被尤晓这么一点,她刚想点头答应,侯涅生却先一步抢先开口:“别上去。” 他抬眼盯着悦澜国际的六层位置,眼眸里泛起冰冷的金色光芒,“六层以上的大楼是假的。” 一语激起千层浪,但侯涅生的话又太过让人难以理解,一栋完整的大楼就摆在众人眼皮子底下,怎么可能一半是真的,另一半是假的呢? 情况紧急,霍斩兰也不再针对侯涅生了,何况他没错过对方眸中闪过的金色,这喜欢故弄玄虚的家伙一定是又看到了什么他们看不到的东西。 霍斩兰挑眉问道:“具体说说?” “空间异能。”侯涅生道,“现在我们看到的六层以上的部分只是用异能伪造出来的假象,真正的应该已经被搬到次空间了。” “进入方式,我要没猜错的话” 侯涅生话说一半突然止住。 白日心有灵犀般将剩下的话补全,“电梯,五层和六层之间的电梯已经全被李凡香做成次空间的连接通道了。再加上,她还有制造假象的能力,哪怕站在扶梯上普通人也不会有所察觉。” 因为李凡香,管理局所有人都把界桥村的案卷看了一遍,也是知晓极乐之地与外界的联通方式,现在白日一提便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一起。 众人一致默认了这个猜测。 “那现在怎么办?”宗策问。 他前天才知道异能的存在,现在碰到异能者犯罪只能束手无策地和三岁小孩差不多。 颜司和霍斩兰几人对视一眼,三人相处时间到底是久,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在想什么。 颜司率先开口:“直接派人进去抓她,我有办法构建一条私人的通讯线路,只要我还在外面且活好好的,线路就不可能断掉。” 最适合进去抓人的霍斩兰则往后退了一步,开口前视线还不怀好意地飞速扫过侯涅生,“没人能确保李凡香在商场里面而且她见过我的脸,找人这种事不适合我,以往万一我需要留在外面。” 他视线又朝尤晓瞟去,“尤晓也是,他也必须留在外面。” 萧问远沉默片刻,“找人这事我不擅长,而且应该没有哪个异能者愿意把自己的身体交给别人来掌控。” 要对付异能者,而且还是杂糅了很多异能的恶型异能者,萧问远如果要进去抓人,肯定要操纵几个异能者带进去当打手的。 因此萧问远也被排除在外,宗策一个普通人直接不在考虑范围内,还有一个牧怀琴也不适合上去抓人。 虽说分局负责人虽然也会经过正统训练,但除了刊省分局负责人张弘远和兴海分局负责人贝岑烟,少有真正上外勤一线的。 牧怀琴就是这类型的负责人,再者她本身也不具备找人的能力。 于是和霍斩兰同为动物型异能者的酆元就成了最合适的人选。 不说他嗅觉如何,单说他对异能的了解程度和无大事不下山这两点,就足以证明他的强大。 更何况,萧问远还知晓了这人天衡府君的身份,虽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隐藏身份下山,还跟个小宠物似的贴在许明渊边上。 但总归这人足够强大,放他进去准没错。 可说到底,酆元是天衡山的人,管理局不可能彻底相信一个外人,他们必须派一个管理局的人进去。 这个人选不做他想地落在了许明渊身上。 而颜司也适时提议:“酆元,你跟许明渊上去,我建议你们最好换个造型。” 他打量着侯涅生这套明显不合时代的着装,道:“尤其是你,酆元,你这身衣服实在是太显眼了,隔了几十米都能注意到。” 霍斩兰也道:“而且你刚上过娱乐热搜,以防不必要的情况,确实该换个造型。” 宗策不太明白天衡山在异能者间的分量,只是觉得这酆元不太好惹,但眼下霍斩兰几人都这么说了,他也便随口提议道:“两个人的话,装情侣的话是最不惹人注意的,还可以随机应变,吵个架就能分头行动了。” 颜司显然觉得这是个好主意,眼睛都亮了,“正好酆元是长头发,假发都省了。” 因被宗策插嘴而没来得及说话的萧问远:“” 我们一开始不是只打算让人露个脸吗,怎么一下子就变成女装了。 让天衡府君穿女装 萧问远已经不敢继续想下去了。 他沉默片刻,终究还是决定什么都不说,顺带还朝侯涅生使了个眼色,仿佛在说“别看我,我可什么都没说。” 侯涅生:“” 就说小狼崽子刚看他的眼神怎么不怀好意呢,搞半天是他们彻底起疑了,想法子要摘他的口罩,要看他的脸呢。 可是为什么会突然发展成穿女装呢? 片刻功夫,尤晓和牧怀琴也把视线转移到披了酆元马甲的侯涅生身上,说不好奇酆元的长相是肯定不可能的。 单就一双桃花眼来看,长得绝对不丑,再者酆元的头发也确实方便,扮女人可以省去假发套。 牧怀琴见侯涅生沉默地站在原地,试探道:“要不我们就稍微牺牲一下?” 霍斩兰跟着说道:“人命关天,家养小宠物,现在不是你害羞的时候。” 事已成定局,萧问远直接补刀,“女装而已,又不是直接当女人,你怕什么?” 说实在的,他也很好奇这天衡府君到底长什么样。 侯涅生:“” 穿女装和在一群人面前穿女装还是有区别的。 他想也不想地拒绝,“我不” 颜司当即插嘴道:“你们都逼酆元做什么,看不出来人家不愿意吗?” “再说了,你们还没问许明渊的意见呢。”他嘴上这么说,视线却落在了白日身上,散漫的笑容里尽是不怀好意,“许明渊,你怎么看?” 都没给侯涅生阻止的机会,白日平淡地说:“我没问题。” 一个没问题了,现在只剩下另一个了。 颜司再次将问题丢给侯涅生,故作疑惑地问:“对了,酆元,你刚想说什么来着?” 侯涅生:“” 这散漫无边的坏心眼小狐狸。 众目睽睽之下,尤其是当白日视线瞥过来时,侯涅生无奈地彻底坐实了家养小宠物的称号。 只听他话音一转,十分顺畅地改口道:“我说,我不去是不可能的,毕竟是府君的命令。” 众人:“” 知道真相的萧问远:“” 自己命令自己是吗? 确实挺疯的,至少一般人玩不来。 赶在某个有心人要上来扒他口罩前,侯涅生后退一步,平静地说:“我自己动手就好,等我几分钟。” 转身离开前,他又道:“你们把要用的东西准备好,顺便将苗翠芹等人带过来当备用方案。” 他脚步快到要生风了,又给来不及反应的众人留下一句,“别磨蹭了,时间不等人。” 正午的阳光下,众人皆是惊得只能呆站着,连话都不会说了。 差一点就能摘下侯涅生口罩的颜司最先反应过来,他再一次接受良好地嘟囔道:“我怎么感觉那个酆元好像挺开心啊?” 一句话,众人惊得再次沉默下来。 萧问远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什么但很快又重新闭上了。 管他呢,天衡府君都没意见,他还是继续当个吃瓜群众。 六七分钟后,众人该做的准备都做好了,霍斩兰也已经等得不耐烦了,“那小宠物不会是到商场里慢慢悠悠挑衣服去了?!现在哪有给他搞这些!” 颜司回道:“他不会” 被霍斩兰炸药般的眼神一瞥后,颜司识相地补充了一个“”字,成功将肯定句变成了疑问句。 又过了两三分钟,白日似有所感地抬眼看过去,众人也先后看了过去。 一个个子很高的女生在朝他们走来,浓墨般的发长编成了麻花辫垂在胸前,鬓角又垂了几缕发丝下来,搭配额间的碎发显得温婉而柔和。 “她”的五官很漂亮,是端庄且大气的长相,气质也优雅无比,像是倾尽财力和心血培养的氏族大小姐。 “她”穿着衬衫领的长裙,外面套着一件针织开衫,脖颈、手腕、手指还带了些许首饰,尤其手腕上的翠玉手镯,衬得肌肤白皙透亮。 “她”的眼角还点了一滴泪痣,像是被神明吻过的记号,将所有的偏爱都给了“她”,这才造就了此般完美的人儿,远看是赏心悦目,近看又惊为天人。 随着“她”不停走来,还有一股淡淡的桃花香,像是刚从盛开的桃花林里走过,花的香气里还夹杂树木与花草的自然与清新。 白日面容平静地抬脚朝这人走去,颜司这才不可置信道:“酆元?!” 侯涅生站在稍远的地方同几人对视,开口的嗓音也如这扮相般温婉动听,“是我,你们有什么疑问吗?” 众人:“” 有没有疑问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侯涅生任由众人继续震惊地打量自己。 因为白天商场的人非常多,侯涅生为了杜绝任何联想到自己本身的可能性,将五官彻底修饰成了女性模样。 除了一双不变的桃花眼和无法更改的身高,他现在的模样和原本再无半点相似之处。 无人知晓侯涅生是如何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换皮的,但换皮换得可谓非常成功,莫说联想到侯涅生本人了,众人已经开始怀疑他的真实性别了。 果不其然,霍斩兰用看怪物的眼神盯着侯涅生,“你不会本来就是女的?” 侯涅生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下来,温婉端庄的气质也一扫而空,冷得比隆冬暴雪还可怕。 “要不我俩现在去厕所里面掏出来比比?” 众人:“” 行了,确认他性别为男了。 颜司盯着侯涅生的脸又看了几秒钟,彻底确认自己这辈子绝对没见过这人。 他压下心底未得解答的疑惑,烦躁地“切”一声,握着蓝牙耳机的指尖迸出蓝色电弧,电弧在阳光下如灵蛇般有了生机,灵巧地钻入耳机插口中并消失不见。 “接着。”颜司将耳机丢给二人,“线路已经弄好了,戴耳朵上就行,要不放心的话就到先一个人上去试试。” “不用。”侯涅生接过耳机直接戴在了耳上,白日也同样如此。 耳机戴好后,霍斩兰又丢了两个证物袋过来,一个里面是沾满污渍的手套,另一个则放了几个浑圆的弹珠,正是禁制颈环。 侯涅生将装弹珠的袋子递给白日,自己又提起装手套的袋子看了看,而后嫌弃地丢还给霍斩兰,“一股子血腥味和狗毛味。” 霍斩兰凶恶地瞪了侯涅生一眼,“你他妈说谁是狗呢!” 侯涅生没再搭理霍斩兰,转身同白日一起离开,去往看似热闹繁华却暗藏危机的国际商场。 颜司看着两人的背影,随口道:“别说啊,这么一看,两人居然还真挺般配的。” 众人:“” 颜司也懒得自讨没趣,将其余耳机分配下去。 进入商场后,赶在颜司的线路还没有彻底联通前,侯涅生用很低很低的声音问:“为什么?” 白日平静地回道:“骗子的惩罚。” 侯涅生又低低地笑了一声,笑容不知是无奈还别的什么,但飘入白日耳中时让他下意识侧目朝侯涅生望去。 下一秒,白日朝侯涅生的方向移动两步,两人间的距离变得很近,是手指一动便能触到彼此的距离。 此时电梯正好打开了,在拥挤人潮间,侯涅生和白日挤入电梯。 去六楼的人实在太多了,这时候谁也不顾上你是好看还是不好看,上电梯才是要紧事,他们被堵在电梯的一角,像情侣般贴在一起,只要抬起手这便成能成为一个拥抱。 白日朝侯涅生看去,四目相对之后又无声咬了几个字 ——【也是奖励。】 第28章 天衡28 盛元市的文化古城和风景名胜很多,娱乐购物场所同样不少,有些还是仿古式建筑,卖古装和国风饰品的,纯现代化的购物娱乐场所也有。 悦澜国际就是其一,因为里面大多都是国民品牌,价格亲民适中,所以算是盛元市客流量最大的购物娱乐场所,现在又正逢五一假期,里面的人只会比以往更多。 与大多数商场的布局类似,悦澜国际一到五楼是购物场所,六楼和七楼则是各类餐厅,而现在正是午饭的用餐高峰期,几乎每个店门口都摆着一排板凳,又坐满了整一排的人。 七楼的一家珠式餐厅内,许晔舟坐在里桌靠墙的位置上。 她托腮看向不远处的玻璃墙壁,见到外面大排长龙的模样,不免有几分庆幸,“还好来得早,不然排队都排不过来。” 她又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十二点零九分,早就超过约定的时间了,小声念叨起来:“真慢啊,怎么还不来呢。” 话音刚落,她便听到不远处有人在叫自己。 梁兮妍边走边道:“舟舟,不好意思啊,我迟到这么久。” 她盘着头发、眼角还生着细纹,似乎来得很匆忙,盘起的头发有些缭乱,一撮头发扎眼般顶了出来,让人从前面看去时,在肉色皮肤的对比下能看到明显的一束黑。 梁兮妍还牵着一个莫约四五岁、戴着口罩的小男孩,走到许烨舟面前时,她又弯下腰,对小男孩笑着说道:“一帆,这是许烨舟,许姐姐。” 许烨舟赶忙摆手,“不用不用,叫阿姨就好了。” 虽说年纪相差了十岁,但许烨舟刚上大学时,梁兮妍正好读博,两人也勉强算是大学同学,哪怕许烨舟打扮得粉嫩可爱也确实该叫阿姨。 梁兮妍也立马反应过来,有些尴尬地笑笑,“诶,真的是,舟舟,你瞧我现在这脑子” “怎么会呢?”许烨舟适时岔开话题,从座位上拿出一个大盒子递给一帆,“给,一帆小朋友,这是阿姨送你的见面礼,希望你能喜欢。” 本来两人约的是昨天见面,但恰好小男孩昨天有点低烧,梁兮妍又抽不开身只能推迟一天,于是许烨舟闲着也是闲着就专门去给孩子买了个礼物。 此时,梁兮妍看了下一帆抱在手中的超大玩具,又见到自己孩子抱紧盒子的开心模样,拒绝的话实在有些说不出口,只能略显尴尬地问:“舟舟,这会不会太贵重了?” 许烨舟心底有些纳闷,但没有直接表现出来,摆了摆手笑着说道:“没事的,学姐,毕竟是第一次见孩子嘛,见面礼肯定是要贵重点的。” 一帆显然是很喜欢这个玩具,抱着盒子用力点着头,“谢谢舟舟阿姨。” “不客气,一帆小朋友真有礼貌。”许烨舟轻轻摸着一帆的小脑袋,“感冒好点了吗?还有没有难受的地方。” “没有了。”一帆大声道。 结果他刚说完就咳嗽一声,许烨舟见状忍不住笑了起来。 见到这副场景,梁兮妍无奈笑笑,坐下之后又将一帆抱到自己旁边的座位上。 许烨舟按铃叫来服务员,等二人安置好,服务员也来了,她将菜单推到梁兮妍面前,“学姐,给,你来点菜。” “不用。”梁兮妍推拒,“舟舟,你先点,点你想吃的就好。” “没事。”许烨舟将菜单推到二人面前,对一帆笑着道:“一帆,来,看看有什么想吃什么的,今天舟舟阿姨请客。” 按理来说,梁兮妍邀请许晔舟出来,怎么也该是梁兮妍请客,但她却只是再次不好意思地笑笑,没有继续推拒的意思。 许烨舟心下的疑惑更重了,再看到对方点菜时有些拘谨的模样,她假借看手机的动作细细打量了起自己的这位大学学姐。 梁兮妍的衣服干净却算不上新,款式也有些旧了,以前常戴在身上的首饰也全都消失不见,脸上还出现了细纹,完全不像一个富太太该有的模样。 等点完餐后,许烨舟放下手机,依旧没有提起心底的疑惑,又看了下菜单适当添了点后便和梁兮妍聊起大学时代的事情。 话题被许烨舟带起,两人越聊越起劲,一帆也偶尔会好奇地问几个问题,然后惹得两人笑声不止。 正巧此时,服务员将餐食送来,梁兮妍给陈一帆夹了个虾饺放在盘子里,“一帆乖,先自己慢慢吃,妈妈和你舟舟阿姨继续聊会儿天。” 梁兮妍又和许烨舟重新聊起来,问起许烨舟的近况,后者也是有说有笑地回答。 “打扰一下,这边给你上下餐。”盘子碰撞桌面的声音接二连三传来,服务员站在桌前对几人鞠躬,“这边餐齐了,祝您用餐愉快。” 看着一桌精致而丰盛的餐点,梁兮妍突然就愣住了,竟是觉得几分陌生,曾几何时她也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许烨舟没错过梁兮妍恍惚的神情,故作随意地问:“对了,学姐,小简呢?怎么没把他也一起带来?” 她稍稍仰头思考了一会儿,“算算年纪,小简应该上高中了,已经从小绅士变成大绅士了?” 梁兮妍读大学时就结婚了,对象是个富二代,在盛元这边虽然算不上顶尖,但也是中上游水平。 据说两人当时谈得轰轰烈烈,再加上大四时梁兮妍怀孕了,也便早早结婚,生了孩子。 等许烨舟十八岁上大学认识梁兮妍时,她孩子都五岁了,偶尔假期时便会带孩子出来给大家见一见。 久而久之,许烨舟也认识了梁兮妍的孩子。 她现在还记得那是个可爱水灵,又非常有礼貌的男孩,跟个小绅士似的。 “我”梁兮妍叹了口气,不出许烨舟所料地答道:“舟舟,我已经跟卫承昱离婚了。” “那一帆是?”许烨舟看向一帆。 “他是我跟我再婚对象的孩子。”梁兮妍揽过一帆的肩膀,“他姓陈,大名就叫陈一帆。” 许烨舟抿了抿嘴,光看梁兮妍现在的穿着就知道她现在的丈夫肯定和卫承昱比不了,至少经济条件方面是肯定比不了的。 而梁兮妍的第一个孩子十有八九是离婚时被男方争过去了。 许烨舟又看了下陈一帆,这孩子莫约四五岁,再算算小简的年纪,基本是自己大学毕业没多久梁兮妍就和卫承昱离婚了。 想到记忆里绅士般的小男孩,许烨舟又道:“那小简现在呢,卫承昱让你见孩子吗?” 许烨舟没见过卫承昱本人,只是大学聊天时听人提过,知道对方性格不错,现在见到梁兮妍这般模样又让她有几分怀疑。 果不其然,梁兮妍摇了摇头,但下一秒她又道:“卫承昱也不怎么能见到小简,我们离婚的原因,归根结底也是小简的问题。” 许烨舟一时间想不明白其中的经由,只能疑惑地“啊”一声。 “小简”梁兮妍纠结片刻才缓缓开口,“小简十岁时被绑架了,虽然成功救了回来,但从那以后他的精神却出问题了,医生检查后说是自闭症,但症状又不完全一样。” “他不会说话,不再自主行动,完全断了和外界的联系,只对特定的一个人有反应。” “特定的一个人?”许烨舟又问。 “算是警察,反正说是他救了小简,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好像是什么保密部门的人。小简现在就是由他们来照顾,各种手续都挺麻烦的,要没有特殊情况的话,我跟卫承昱都见不到他。” 梁兮妍又叹了口气,“卫承昱他妈觉得是我害了小简,逼我们离了婚,之后没多久卫承昱就再娶了。” 有钱人家也就这么点事,再加上以前两人恋爱和结婚时也在学校里搞得十分高调,以至于隔了几届都还流传着卫家的八卦。 卫承昱的母亲是典型的刻薄而守旧的恶婆婆,要不是当年偷偷查过,知道梁兮妍怀的是男孩且卫承昱当时又爱得热烈,他们根本就不可能结婚。 而当至关重要的卫简出事后,两人离婚多少也有这恶婆婆的手笔。 “那你现在” 不等许晔舟问完,梁兮妍便鼻尖一酸,说话的声音也变得酸涩起来,“卫承昱还算不错,估计也是觉得亏欠我,离婚后他给我分了一笔钱,本来这钱够我生活的,但是但是” “妈妈,你怎么了?”陈一帆抬头,一双纯真又懵懂的眼睛望向梁兮妍,里面有疑惑还有关心,他看了看两人丝毫没动的筷子,问:“是东西不好吃吗?为什么妈妈不吃,舟舟阿姨也不吃呢?” 因为感冒还未完全好,陈一帆说话时还带了点点鼻音,短句子还好,说起长句子时听起来就有了几分委屈。 “很好吃的,真的很好吃,妈妈,舟舟阿姨” “好吃的,妈妈现在就吃。”梁兮妍摸了摸陈一帆的脑袋,拿起筷子开始吃饭,但她食不知味,只是象征性吃了几口。 许烨舟也动了几筷子,心里想着梁兮妍的事情。 又过了一阵,她听到梁兮妍说:“我老公在相亲时把自己包装得很好,可实际上他的房子、车子都是借的,这件事情是等我结婚后才知道的,而那时候我也” 梁兮妍视线落在陈一帆身上,没有再说下去。 许烨舟放下筷子,伸手理了下头发和衣领,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梁兮妍,嘴角依旧挂着甜甜的笑容。 良久,梁兮妍彻底坐不住了,“舟舟,看在我们以前关系那么好的份上,你能不能借我一笔钱。” 最后几个字,梁兮妍说得很小声,说完更是低下头去完全不敢直视许烨舟的眼睛。 片刻后,许烨舟问:“学姐,你要多少?” 梁兮妍低头低声回道:“八八十万。” 许烨舟又问:“做什么用的?” “给我老公做生意,他跟人成立了公司,现在启动资金还差点,只要有这八十万,他就可以” 梁兮妍低着头只觉许烨舟的目光越发灼热,把自己心底所有的阴暗想法都揭到了阳光下,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 许烨舟依旧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梁兮妍,但她嘴角的笑容不再甜美,显得疏离和冷淡,还抽空拿手机跟人发了几条信息。 连续发了几条都没发出去,许晔舟索性也懒得找人去查了,直接将手机放到了桌上。 听到手机放下的声音,梁兮妍再一次坐不住了,她抬头看向许烨舟,红着眼眶恳求道:“舟舟,你就帮我这一次,就这一次,好不好?你不缺这点钱的不是吗?” “八十万,可能连你一个月买衣服的花销都不够,但这笔钱却足以改变我现在的生活,而且我不是不还你,等我老公创业成功了,我肯定会还你的。” 她见许烨舟没动,又在自己磨损的皮包里翻了翻,找出纸笔递到许烨舟面前,“舟舟,我们写字据,立个欠条,我保证会还的,实在不行你就当是投资好吗?我保证一定会把本金还你的。” “不用了,没必要。”许烨舟道。 她的语气很冷,仿佛两人间只是个陌生人。 “为什么?!”梁兮妍将笔和纸攥在手里,白纸逐渐皱成一团,再看向许烨舟的眼里有不甘、愤怒、还有嫉妒 “许烨舟,你又不缺钱,凭什么不能借我点,我说了我不会不还,你为什么就非要这么死心眼呢,都马上三十的人了还装可爱扮嫩,你装什么清高,装什么圣母呢!?” “妈妈?”陈一帆抬头望向有些陌生的妈妈,他不理解梁兮妍的话,只是本能觉得妈妈越来越可怕了。 梁兮妍也僵住了,连扭头看陈一帆的勇气都没有,反是许烨舟开口安慰,“没事的,一帆小朋友。” 她起身走到陈一帆旁边,摸着他的脑袋,语气甜美而柔和,“妈妈在教训阿姨呢,说阿姨都一把年纪了还喜欢装嫩。” “没有的。”陈一帆眨了眨眼睛,“舟舟阿姨很可爱,我也很想叫舟舟姐姐。” “那这样好不好?一帆答应姐姐一件事,以后就可以一直叫舟舟姐姐了。”许烨舟笑着说,“从现在开始捂着耳朵,直到姐姐重新站起来才可以把手拿开,怎么样?可以做到吗?” “可以的,我保证做到。”陈一帆开心得立马用手捂住自己的耳朵。 梁兮妍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说了什么,她全身都冷得可怕,冰雕似的彻底僵在那里。 直到许烨舟重新坐下,她才尴尬地说:“舟舟,我不是” “用不着跟我道歉。”许晔舟打断梁兮妍的卖惨,“你老实告诉我,当年离婚,卫承昱到底给了你多少东西。” 如果关于陈一帆父亲的事情梁兮妍没有撒谎,男方的婚前行为绝对是在装富二代来钓富婆,而且为了飞上枝头变凤凰,装得还不是一般的豪气。 当时的梁兮妍既然能被看上,那卫承昱便绝不止是给了一笔钱那么简单。 假的富少碰上假的富婆,都以为对方是有钱人,都想要孩子来绑住对方,在他们的不约而同下,女方顺理成章地怀上了陈一帆。 现在想来,梁兮妍和卫承昱在一起时,恋爱得无比高调,孩子也是婚前怀上的。 换种方法想,这何尝不是一种绑婚行为? 而先后因绑婚而诞生的这两个孩子,许烨舟很难相信梁兮妍爱过他们。 或许梁兮妍口中的恶婆婆根本只是一眼看穿了她的本质而已。 但梁兮妍的高调行为让全校师生都成了她和卫承昱的见证者,再加上婚前怀孕。 到最后,所有的一切都只能以结婚的方式来收场。 可悲,可叹,又可哀。 可悲梁兮妍读了那么多书,却将心思全部用在了歪道上。 可叹梁兮妍算计成功了,真的当上了富太太。 可哀梁兮妍实在太过贪心,反倒变得一无所有。 许烨舟沉默不语地看着梁兮妍。 十九岁的她看不透梁兮妍,但二十九岁的许烨舟将自己大学学姐看得明明白白。 她们间的一切欢乐回忆都是梁兮妍的算计。 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让自己看在往日情分的份上慷慨地帮她一次。 感情虚妄终是比不过金钱现实,何况她们的开始就存了算计。 真是太恶心了。 第29章 天衡29 许晔舟越发觉得恶心,恶心到和梁兮妍坐在一张桌上也觉得反胃想吐,看向对方的眼神也越发愤怒。 梁兮妍还想辩解什么,但刚和许晔舟的视线对上,她便知道对方已经彻底看破她的谎言了,只能如实回道:“三百万,一套学区内的独栋小别墅,还有一辆奔驰suv。” 许晔舟的语气冷得连陌生人都不如,语调也变得阴阳怪气起来,“卫承昱何止是还算不错啊,他是恋爱脑还是大圣人啊,连你再婚、再有孩子的可能都想到了,安心自己过日子不好吗?干嘛非要想不开继续钓个有钱人?没想到再钓钓了个假的。” 心底最阴暗的心思被彻底戳破了,梁兮妍呆坐在原地,彻底失去了直视许晔舟的勇气,只听对方更加愤怒地质问道:“而且三百万,你知道那是什么概念吗?你存银行里每个月吃利息都够养你一辈子了,可你却短短几年就糟蹋得一点不剩了,落到今天这个下场,有一多半的原因在你自己身上。” “我只是想”梁兮妍落下几滴眼泪,连声音也哽咽起来:“舟舟,你真的要这么绝情吗?真的真的只是一个小忙而已。” “我给过你机会,梁兮妍,而且给了很多次。”许烨舟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不知是在遗憾,还是在失望,“离婚、找工作、托关系我想了挺多种可能,结果没想到你就是最单纯的要钱。” ”钱我也能给,如果是为了你自己,别说八十万,一百八十万我都可以直接给你,不需要任何欠条也不需要你偿还,只希望你能脱离现在的苦海。” “但是呢”许烨舟轻叹一口气,“你要钱却是为了给一个男人,还是欺诈骗婚、害你至此的男人。不说他那公司是真是假,卫承昱已经投了三百万的水漂进去,证明了他的无用和无能,我为什么还犯傻再投八十万进去。” “这八十万我拿去做慈善,全买卫生巾都够放满盛元所有的公共女厕了,送到山村里更是不知道能帮助多少青春期的女孩,我凭什么要去白白丢给一个不认识的男人?” 许烨舟用实际行动表明了自己的失望,当着梁兮妍的面拿起手机给自己的助理发了条语音信息。 “小琦,一百万,全买卫生巾,然后联系爱心机构的人,全部捐给山区的女孩子,另外记得找人后续跟进。” 不知什么原因,消息还是发不出去,一直处于转圈的状态。 许烨舟没表露半点情绪,直接拎包起身,又最后看了梁兮妍一眼,“有钱方式有很多,可你偏偏选择了最无用的一条,把所有的身家都赌在了男人身上。” “真要说的话,你这辈子最聪明的事情就是傍上了卫承昱,而你最愚蠢的事情,就是希望再傍上一个卫承昱。” 陈一帆见到许烨舟站起,因为听不见她们说了什么便开心地笑起来,甜甜地叫声了“舟舟姐姐。” “真棒,姐姐还有点事要忙,就先走了,我们下次有机会再见。”许烨舟摸了摸陈一帆的脑袋,与他挥手告别的同时也最后叫了一次梁兮妍,“你读了那么多书,应该没有一本是教你怎么依附男人的,所以,醒醒,学姐。” 又过了片刻,许烨舟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账我会去结的,你带一帆好好吃,还有以后再想打苦情牌就别拉上小孩了,他没你想的那般什么都不懂,更不是你捆绑他人的工具,至少不是捆绑我的工具。” 许烨舟到柜台结完账时,店里的扫码付款也不能用了,要不是她习惯带点现金出来,差点就付不了账了。 收下一堆零钱后,许晔舟快步走出餐厅,因为手机迟迟没有信号,她烦躁得踩着圆头小皮鞋在地上走出一连串“啪嗒”的清脆声响。 下一秒,这烦躁的声响就被嬉闹的人群淹没,还不等走到电梯,她就看到几台电梯前都堵了一堆人。 烦躁的心情变得更烦了,在被旁边的人不小心撞了一下后,许晔舟憋了一肚子的火终于爆发了,扭头发泄般说道:“怎么会有这种” 话说一半,许晔舟突然就没了声音,她的视线正对扶梯,而上面正好站着她突然消失不见的弟弟。 心中的怒火瞬间卸了大半,转而化作无尽的疑惑,小白来商场干什么? 下一秒,许烨舟视线往旁边一瞥,疑惑直接变成了震惊。 只见她弟弟旁边还站了一个异常好看的女生,除了个子太高了这点,单就外貌长相来说挑不出任何毛病。 甚至光站在一起就觉得很般配。 关于自家弟弟有女朋友这件事被亲眼证实,许烨舟震惊地呢喃:“我勒个乖乖啊。” 眼看两人就要上到七楼了,许烨舟用平生最快的速度朝最近的巷子跑去。 等两人彻底上到七楼,经过许晔舟躲藏的小巷后,她又急忙探出头来,挤在人堆里悄悄跟了上去。 因为知道自家弟弟的感官超乎常人,许晔舟特意躲在很远的地方,用手机的相机功能放大后来认真观察着弟弟的女朋友。 女生身着衬衫领的浅色长裙,长裙垂至小腿位置,与下方米色的长靴相接,将腿部肌肤覆盖。 她领口的扣子扣起,紧贴着修长白皙的脖颈,又套了一件很薄的咖色针织开衫,一头浓墨般的长发编成了麻花辫垂在胸前,搭配上精致的五官、温婉的笑容,还有优雅的气质,哪怕身量有些过高也足够吸引人。 她身侧,小白的着装就简单很多了,只是普通款的白衬衫和休闲裤,但端正又英俊的五官实在过于优越,尤其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眸,只要见了就让人移不开眼。 许明渊周身还带着许晔舟熟悉的疏离和冷漠,但这恰与高个女生的优雅和温婉完美相融,似乎再没有人比他们更适合彼此了。 “长相完美,气质优雅,仪态端庄,只是”许烨舟盯着手机屏幕细细点评道,“比小白高了快半个头,这也太高了,快到一米九了。” 眼看两人又跑远了,她匆匆忙忙跟上,又换了个角落,借由人群遮挡,继续观察着二人并将注意力放在了女生佩戴的首饰上。 她眯着眼睛恨不得连放大镜都用上了,片刻后,她小声嘀咕道:“都是些大牌啊,从气质着装来看应该是她自己的首饰,只是我怎么从来没听过她呢?” 趁着两人在前方转身的刹那,许烨舟抓拍了一张女生侧颜的照片并给自己的助理发了过去,刚想说让小琦问问查查这女生情况,这才想起手机现在处于一种完全没信号的状态。 “烦死了,怎么到现在还发不出去啊,垃圾手机,关键时刻一点用都没有。” 她嘟囔片刻再一抬眼发现自家弟弟已经领着女朋友走远了,“诶呀,管他呢,先跟上再说。” 许烨舟再一次匆匆忙忙追上去,再一次算好距离,隔着老远打量着他们。 她自以为掩饰得很好,殊不知前方的二人早就已经发现她了。 侯涅生轻笑着低语:“有个小尾巴一直跟着我们。” 耳机那头的众人:“!!” 什么? 李凡香这是主动找上来了?! 紧张的氛围连一秒钟都没持续,只听白日淡淡回道:“是我姐姐。” 耳机那头的众人:“??” 许明渊,你姐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要偷偷摸摸地跟着你啊! 侯涅生沉默一瞬,而后不动声色地同白日拉开几分距离,他们依旧并肩同行但却不再显得那般亲密。 白日察觉侯涅生的动作,他稍稍扭头,视线落在对方的颈间。 侯涅生将黑曜石项链又添了一点装饰戴在了外面,连项链也延长了不少,除了中间坠下的黑曜石,跟先前的项链再没有半点相似的地方,可谓细致到了极点。 白日眼睫轻颤两下,主动朝侯涅生移动两步,重新恢复亲密距离的同时,旁若无人地牵起他的手。 侯涅生愣了一下后才屈起手指回握住白日的手,“不介意吗?” 白日平静地说回道:“介意的从来都不是你本身。” 他扭头,视线落在不远处影城的海报上。 《遮天盛世》自放映后就爆了,连电影海报都放在最外面c位的位置,白日视线轻轻一晃便能看见了。 侯涅生寻着白日的视线望过去,见到的刹那便明白了什么,像是解开心结一般,眸里浮动喜悦而柔和的光芒,像是落满春花的浅潭,荡漾无边的春水,旖旎又浪漫。 “这样啊。” 连他的话语里都含着笑意。 远处的许烨舟震惊到呼吸都慢了半拍,“我勒个乖乖,小白这是开窍了?!” 白日轻轻“嗯”一声,肯定侯涅生的想法,而后者又用指尖勾了勾白日的手掌,像是在描摹什么字样。 良久之后,白日的视线再落到黑曜石项链时,平静而冷淡的脸上竟流露出一丝柔和的笑意,甚至脸颊还泛起浅淡的红晕。 白日低声道:“别闹了。” 往日平静的语气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地呵斥,亦或着是害羞。 不等侯涅生再说什么,蓝牙耳机里一道极其煞风景的声音传来:“你们是假扮情侣,不是真情侣,能不能别这么腻歪了,快点的,家养小宠物,赶紧去找人!” 地下停车场内,萧问远搭在珺省分局人员肩膀上的手一顿,连眼底的死寂都褪去不少。 霍斩兰的嗓门不小,震得侯涅生耳朵都疼,他冷声低语道:“你最好把嘴闭上,小狼崽子,你知道那手套上的味道有多杂吗?这里又有多少人吗?我分辨起来也是要时间的。” 萧问远:“” 算了,还是继续当吃瓜群众。 死寂和空洞再一次攀上萧问远的眼眸,他带上另一条私人线路的蓝牙耳机,指尖对着耳机又敲了敲,“情况不对,大叫一声就好。” 众人点头表示明白,而后朝着悦澜国际的入口处前进,萧问远则转身朝一辆小型冷货运输车走去。 运输车旁,颜司守卫般靠在冷藏集装箱的位置,见到萧问远走来,他顺手拉开车门,借着昏暗的灯光瞥了眼里面的东西后,随口提醒道:“萧问远,你悠着点啊,我可不保证这里不会有人来。” 萧问远踏入集装箱,“说不定完全用不到他们。” 集装箱内,苗翠芹几人戴着禁制颈环和手铐脚铐歪七扭八地倒在地上,因为全部被限制成普通人的身体素质,一个月的时间完全不够几人的伤势恢复,伤势最重的范开和毕文山更是在鬼门关前爬了几次。 只有肩伤的苗翠芹也因为黑夜的恐吓行为变得精神失常,见到有人进来后立马朝角落里缩了缩,生怕对方注意到自己。 但她手脚都被束缚着,挪动的动作着实有些滑稽,还不小心撞上失去两只眼睛的毕文山。 毕文山倒在地上,不说爬起来了,因为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无助地来回扭头,“怎怎么了?!” 被压倒的范开眼神凶恶地看向萧问远,他脸上泛着焦黑,头发也似触电般地炸了开来。 范云浩不比范开,是欺软怕硬的典型,和萧问远只是目光接壤就直接吓得缩了起来,完全不敢再多看一眼。 萧问远道:“被电几次了?怎么还这么不老实。” 车外的颜司回道:“也没几次,还没用多少力道,怕电晕了不好办事。” 范开又瞪了萧问远一眼,还不忘冲颜司吼道:“妈的,骚包玩意,有种解了老子身上这些东西,老子跟你单——咳咳!” 萧问远一脚踹在范开身上,还专门踹在他未好的刀口上,当时的周泽锦完全没有留手,以至于范开身上都是可怕的贯穿伤,多来一下都会当场毙命的地步。 范开疼得当场缩成一团却咬牙没有发出声音,而萧问远又半蹲下来拽着他的头发,迫使他仰头与自己对视。 与这双死寂灰暗的眸子对上,范开的脑子疼得厉害,手指紧握在一起,掌心不断渗出鲜血,而后他终是忍不住痛苦地叫了出来。 “啊——!” 下一秒,范开紧握的手指松开,痛苦的叫声也消失不见,他眼神空洞地看着萧问远,再没有半点生机。 萧问远松开手,范开瘫软地摔在地上,而后他以一种扭曲而诡异的动作爬起来,面朝车门的方向重重地跪了下去。 在颜司察觉声响扭头的瞬间,范开又“咣当”一声,朝颜司重重磕了一个响头。 萧问远站起来,眸底的死寂还未完全退散,他俯视着剩余三人,“你们呢?乖乖听话,还是嘴硬反抗。” 几秒钟后,范云浩和苗翠芹也成了萧问远的可操纵傀儡,只剩一个毕文山了。 萧问远沉默地看着毕文山空荡荡的眼眶,过了好久才憋出一句:“许明渊当初为什么不给他留一只眼睛?” 颜司将几人身上的镣铐解开,“要不晚上了,你自己问问?” 最后,硬件不行的毕文山被萧问远敲晕过去并嫌弃地丢到了车厢角落,他拍拍手,刚想说自己这边准备好了,耳机那头便传来无数谩骂的声音。 霍斩兰的声音紧跟着传来,“你们那边是什么情况?” 白日和侯涅生上到六楼搜查一圈没找到李凡香后,就坐扶梯上到了七楼。 此时,二人刚刚走到电梯附近,而电梯入口处,已经聚了不少人在那里,这些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些狰狞,互相谩骂着为什么出不去了,还有人居然找来东西要把电梯门强行撬开。 白日面无表情地看着闹剧般的人群,“我们刚到电梯附近,七楼已经有人发现电梯无法离开了。” “二位,麻烦你们抓紧找人。”牧怀琴又看了眼时间,提醒道:“只剩两小时零十几分钟了。” 被提醒过后,白日淡淡道:“酆元。” 侯涅生不动声色地轻嗅两下,“这边走。” 许烨舟跟在后面稍远的位置,见两人走走停停,迟迟没有要进店吃饭的意思,心底升起一阵疑惑,“小白他们这是要干嘛?总不可能就在那里瞎逛啊?” 第30章 天衡30 事实上,白日和侯涅生真不是瞎逛,单纯是在循着李凡香的运动轨迹走动而已。 也不知道李凡香是怎么做到的,整个六层都有她的味道,两人无奈将六层绕了一整圈后,没发现其踪迹后才坐着扶梯上了七楼。 他们领着许晔舟这个小尾巴又循着李凡香的运动轨迹走了几分钟,走到了一个奶茶铺子附近。 前方全是火锅烧烤之类的店铺,侯涅生被迫停下脚步,“她的味道被冲淡了,我需要一点时间。” 白日轻轻点了下头,眸光移向侯涅生颈间的黑曜石,然后又看向不远处的奶茶店。 他松开侯涅生的手,抬脚朝奶茶店走去,“你等我一下。” 耳机那头,颜司不知道二人那边又发生了什么,随口问道:“话说啊,你俩,我这耳机,你们试都没试就直接带着进去了,就不担心我的异能不管用啊?” 白日站在奶茶店铺前,平静地说:“无碍,我信你。” 侯涅生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颜司是在试探自己,他开始思考自己要不要稍微收敛一点,最近好像仗着认知偏差,言行举止都有些太放肆了。 过了十秒钟左右,颜司继续追问:“酆元,问你话呢,你是单纯狂妄自大到不在乎,还是觉得我这人靠得住可信呢?” 侯涅生看到白日捧了一杯奶茶朝自己走过来,标签在岔开的手指间清晰可见——【加糖,加奶油】。 他嘴角的笑容突然变得明显,眸光闪烁璀璨的光芒,连眼下随意点上的泪痣都变得明艳起来。 侯涅生知道有些话不该在现在说出来说,但故人相逢,往昔岁月与今时重叠,他难免忆起那段鲜活又回不去的日子。 管他呢,侯涅生想,说都说了,还计较那么多干嘛。 在白日将奶茶递过来时,侯涅生用自己的原声低语道:“二者参半,后者更多。” 他咬着奶茶的吸管又无声说了两字,白日看不明,颜司也听不清。 下一秒,他又轻嗅两下,在各种辛辣刺激充满现代风情的味道里找到了属于李凡香味道。 那味道带有浓重的血腥气,并随着时间变得腐臭起来。 侯涅生再次用柔和的女声说:“找到了,这边走。” 他们继续朝前走去,许烨舟依旧悄咪咪跟在两人后方。 因为远离的电梯口和扶梯,再加上注意力全在白日身上,许烨舟完全没察觉七层的异状。 她匆忙朝奶茶店跑去,对店员问道:“你好,请问你还记得刚刚那小帅哥点的是什么奶茶吗?” 白日的相貌足够将所有人都衬托得黯淡无光,再加上时间没过多久,店员对他确实还有印象,他道:“黑糖波波牛乳茶,还专门加了两份奶油在里面。“ “谢谢了。”许烨舟彻底认定了侯涅生女朋友的身份,又随便点了杯奶茶而后匆匆追上去。 但此时走道上的人变得更多了,而且越发拥挤,吵闹声也跟着大了起来。 等许烨舟挤过拥挤人潮,面前的道路哪还有两人的影子。 她捧着刚买的奶茶,呆愣地站在原地,不可置信道:“人呢,我这就跟丢了?” 穿过火锅店等地方,属于李凡香地血腥腐烂的气味变得越发清晰,侯涅生加快脚步领着白日来到楼梯间的入口。 他道:“这里的味道最浓了。” 白日轻轻推开门,或许是长久没有使用,大门打开的瞬间发出“吱呀”一声又带起了些许尘埃。 他探出半边身子朝楼道口望去,下方是回旋的楼梯,而上方还有一截不长的楼梯,通向一个封闭的大门。 “天台?”白日道。 侯涅生也看了过去,“应该是。” 白日视线继续落在连通天台的大门上,“在次空间里,天台是什么样的?” 侯涅生看向天台大门,眸中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金色,“千万别掉下去。” 因为还有他人在另一边听他们说话,侯涅生不能将话说得太直白,但白日经历过极乐之地的次空间崩塌,几乎瞬间就明白了侯涅生的意思。 天台外部没有遮挡,一旦掉下去就和掉下次空间一个道理,会四分五裂地出现在世界各地。 虽说侯涅生可以毁掉这个次空间,但是眼下的情况很明显不允许他这么做,不说毁掉之后里空间坍塌,里面的人受到怎样的冲击,光是晌午城市中心凭空出现两层楼这件事就已经足够震撼了。 到时候,可不是许明渊几人写几份报告,再挨几个处分就能解决的事情了。 当然侯涅生不出手的前提是白日安然无事,倘若像黑夜上次那样不怕死地跳下去,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将空间毁掉,到时候事情就难以收场了。 白日点了下头,表示明白侯涅生话里的深意,又道:“先救人。” 楼梯口的大门彻底关上,侯涅生环视四周见没有摄像头后,手中燃起火焰将奶茶纸杯瞬间烧成灰烬,细小的灰尘在空中散落殆尽。 他甩了甩手,将指尖的灰尘撇尽,“走。” “拿着。”白日将装有弑神的弹珠丢给侯涅生,“这个,你用。” 侯涅生曾说过他不能随意插手凡间事,白日不知晓他对上李凡香后自身要付出什么代价,以防万一还是少动用异能为好。 侯涅生接过弹珠,指尖一转,弹珠在他指尖化作尖锐的匕首。 漆黑的匕身与他白皙的指节无比相称,中间的鲜红血线缓缓流转,散发危险的晶莹色泽,像是盘在指尖的赤蛇,灵动而鲜活。 这手和匕首无比般配,像是握了很多年一般,连手指转动匕首的动作都流畅到一种赏心悦目的地步。 但侯涅生只是象征性转了几下匕首便其重新交给白日,“我不需要这个。” 递到白日手中的刹那,匕首上的血线似乎都黯淡了几分,不再那般鲜活。 白日低头看着被重新递回来的匕首,没有再试图将匕首交给侯涅生。 因为视线聚焦在匕首上,城堡内的黑夜也见到了匕首,更没错过匕首上的血线变化,这匕首好似有灵性,每次交到侯涅生手上时血线跟兴奋似的,亮得可怕。 有火元素弹珠的前科摆在这里,黑夜翘着腿嘟囔道:“这血线亮得啊和蹦迪一样,大影帝,你这嘴就不能吐出几句真话吗?” 突然,黑夜听到外界传来颜司的声音,“一到五楼这边已经在强行疏散人群了,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找到李凡香没有?” 眼睁睁看着越来越多的人涌入悦澜国际也不是个办法,颜司几人只能用最粗暴的方式强行疏散人群。 具体有多粗暴呢,直接把火警警报弄响,然后弄出一大堆黑烟,这种情况下,想不疏散人群都不行。 有着萧问远当后援保证的分局人员也已经进入悦澜国际,开始逐层疏散人群了。 这个方法哪哪都好,就是悦澜国际要暂时挨网友骂一段时间,但这属于管理局公关部门的工作范围,最多扯到牧怀琴,跟颜司几个负责执行的没有半点关系。 颜司打了个哈欠,不依不饶地问:“问你们话呢?七楼那边怎么样了?” 侯涅生的五感极好,片刻之后便分辨出外面的状况,回道:“外面的情况不对,电梯口那边已经打起来了,血腥味挺重的,按理来说只是出不去而已,不应该发展成这样。” 他顿了顿,又道:“要不想闹出人命的话,我的建议是立刻派人上来处理下,越快越好。” 似乎是为了印证侯涅生的话,广播播报声透过门缝缓缓传来,“请各位游客不要惊慌,我们的工作人员正在解决电梯故障问题,相信很快就会修理完毕,请各位游客不要争吵,不要拥挤,更不要” “故障个屁!你家电梯故障连网都不能用了吗?!别他妈磨磨唧唧的,赶紧给老子个合理解释,老子要出去,而且再也不会来你们这个鬼地方了。” 广播里的打骂与劝架声像是点燃炸弹的星火,六七层的情况急转直下,拥挤而慌乱的人群变得更加慌乱了,不说侯涅生了,连白日都能听到那可怕的声音了。 透过耳机,霍斩兰几人也听到细微的混乱声响,楼上的情况只怕比酆元说得更加糟糕了。 萧问远眉头轻皱一下,赶在其他人开口前,拉开车门快速下车,“颜司,你跟霍队他们守在楼下,楼上那里我去管。” 城堡的黑夜透过躯体也听到了这混乱的声音,他猛然坐起来,“该死的,怎么一下子就乱成这样了,姐姐不会有危险?!白日你” 黑夜话说一半就说不下去了,他该说什么,直接丢下侯涅生去找他姐姐? 于理性上来说,这话没有任何问题,侯涅生一个活了上千年、称得上最强的异能者,但凡不是受限严重,不方便使用异能,李凡香的事情够不上任何威胁。 但感性上来说,这问题类似于女朋友和老母亲掉水里,你选择救哪一个。 一瞬间,黑夜又回想起一些被他下意识忽略的细节。 似乎每次黑夜回避两人的关系,将侯涅生藏着掖着时,他总会有沉默一下,像是落寞一般。 有能力归有能力,但总归人心是肉长的,哪怕不在乎了、哪怕理应如此,也是会疼的,于是侯涅生在知道是许晔舟跟着他们时,主动避让开来。 黑夜沉默地坐在城堡里,侯涅生平静的话语透过白日的身躯传来。 他道:“外面的情况很搞糟,以防万一,你先去找你姐姐,然后去跟萧问远汇合,这边有我在,你大可放心。” 侯涅生的话落在外人耳中没有任何问题,甚至理应如此。 白日似乎也是如此,他什么都没说,快步转身离开,快速拉开大门。 他头也不回,在急速的“吱呀”一声后,空荡荡的楼梯间里就只剩侯涅生一人了。 理应如此的事情不知为何在侯涅生的心底掀起一丝涟漪,他眸光暗闪,压下心底莫名的躁动,故作平静地转身上楼,踏上最后几节阶梯。 通往天台大门是上锁的,铁锁坑坑洼洼的、像吃剩一半的垃圾被随意丢在角落一侧。 他将手搭在门把上,眉头轻皱一下,心底的躁动在难以控制地扩大了。 这状态不对劲 侯涅生抬手,指尖触在蓝牙耳机上,浅金色的电弧顺着指尖覆盖其上,如灵蛇般飞速钻入耳机里。 将与许明渊等人的语音连线暂时屏蔽后,侯涅生轻轻下压门把,推门走了出去。 而另一边,刚下车的萧问远则被颜司叫住了,后者拉开车门,探出身子追问道:“萧问远,你又不是医生,上去了有什么用,而且你跑那次空间里面去了,集装箱里的那几个家伙怎么办?” 萧问远停下脚步,他知道颜司这是起疑了,毕竟他压根就不会主动揽活。 可是不揽活怎么办呢,那天衡府君还在上面,最好的选择就是由他上去。 虽然对方是说不信管理局才让端木家的人负责监督,可话里话外真正保下的却是三队这类人。 还有天衡府君对颜司和霍队的态度,以及那吵吵闹闹的相处模式,根本就不是陌生人之间该有的。 最重要的是,天衡府君说过他在等待故人归来和离开。 萧问远极大程度怀疑,这个故人指的便是颜司和霍斩兰,许明渊十有八九也是,不然天衡府君凭什么放过看破他马甲的自己。 死人都会暴露秘密,更何况是活人,这种事换做萧问远自己肯定会想办法让对方永久性闭嘴,最好尸体也无法留下。 但天衡府君只是轻飘飘说一句,让他帮忙暂时保守秘密。 暂时保守秘密 这天衡府君不介意颜司他们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只不过现在不行而已。 不管原因是什么,但一切都表明天衡府君对颜司他们没有恶意,光冲这一点,萧问远也必须帮他暂时保守秘密。 而上去支援这件事,但就能力方面最合适的也是他,大不了先将所有人都关起来。 可惜,颜司实在太了解他了,只一瞬间就能发现不对劲。 萧问远停下脚步,回道:“没医生又怎么样,大不了我先把人全关起来,至于其他几个家伙,直接带上去当个打手呗。” 突然,私人通讯的蓝牙耳机里传来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声音,“一群连异能都用不了还重伤未愈的异能者,拿什么上去给你当打手。” 下一秒,沈书尔掐着尤晓的肩膀,像挟持俘虏般走到萧问远面前,本该戴在他耳朵上的耳机也被沈书尔抢去戴在了自己耳上,另一手还拎了个很大的医药箱。 “好了,医生来了,带我一起上去。”沈书尔道,“别想拒绝我,当时就是我让李凡香提前离开了。我也说过了,她出事,我负责,何况是这么大的事。” 不给萧问远和颜司推辞的机会,沈书尔放开尤晓又拉开集装箱的大门,抬脚跨了上去。 颜司下车快步走到集装箱前,探头说道:“沈医生,咱们要不再商量一下?” 计划被进一步打断的萧问远站在后面略显烦躁地瞥了尤晓一眼,眼神仿佛在说你能不能再弱一点。 尤晓不明白萧问远为什么突然生气了,低着头小声辩解道:“意外情况,真的是意外情况。” 车厢内,沈书尔没有理睬颜司,清脆的声音接二连三地响起,萧问远当即感受到什么,问:“沈医生,他们禁制颈环的权限在你这?” “是啊,许明渊他们走前,将权限转交给我了。”沈书尔回道,“以普通人的身体状态他们早该死几百回了,我需要随机调节他们的身体强度,才能确保他们活下来。” 像是想起什么,她又道:“你们这些人下次打架就不能下手轻点吗?要么就直接弄死,要么就完好无损,老是半死不活地丢过来,知道这要给我添多少麻烦吗?” 颜司瞟了眼晕在角落里、眼眶空空的毕文山,“沈医生,这话你应该和许明渊说,一般情况,我和萧问远都是无伤解决问题。” “许明渊还算好的,至少伤都在明面上。”沈书尔道,“周泽锦才是下手最黑的那个。” “周泽锦?”颜司回忆片刻,又道:“那小子不该是最好说话的吗?单纯得和小孩似的。” 沈书尔回道:“范开身上有十一道避开致命点的贯穿伤,范云浩有七道,他们的全身血管都被寒气永久性侵蚀,哪怕完全调回异能者的身体素质也不可能消除,到死都要受此折磨。” “另外,萧问远操控范家两人的时候小心点,一旦使用全力,血液流速过快,寒气散开,他们会立刻爆体而亡。” 颜司:“” 真黑啊,我收回单纯这两个字。 沈书尔走下集装箱,拎着医药箱走到萧问远前面,“走,时间不等人。” 萧问远毫不心虚地和颜司对视一眼,快步跟上沈书尔,集装箱里的范开几人也僵硬地走出来,踉跄着跟了上去。 颜司“切”一声,道:“尤晓,你去霍队那边,这里有我呢。” 他转身重新走回车上坐着。 尤晓:“” 他们这是怎么了? 总觉得颜司好像也生气了。 第31章 天衡31 在萧问远几人去往悦澜国际六层时,上面已经彻底乱了起来,常规手段无效后,有些人已经开始用疯狂手段下楼了,还有些人将怒火集中到了商场的工作人员身上。 本来热闹和谐的餐厅也跟着乱成一锅粥,女人抱着年幼的孩子躲在角落或呆坐在原地,孩子眼里有不解、疑惑、恐惧最后哇地一声哭起来,青年人也惊慌失措起来,掏出手机却想起这东西没用了。 人们想办法,人们试图冷静,然后人们摔东西,人们破口大骂像世界末日般,人们在拼命挣扎,却又无可奈何,慌乱的情绪如病毒瘟疫般蔓延开来。 电梯口拥挤推搡的人群终是踩踏到一起,痛苦的呼救声淹没在更加疯狂和暴力的叫骂声中。 鲜血在流淌,生命在流逝,鲜红色的滚热液体粘在人们的鞋底,印满本是洁白的地板,深浅不一地交叠在一起,开出一朵朵狰狞刺目的死亡之花。 许晔舟端着奶茶站在原地,不明白也不理解为什么好好的商场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她靠到稍微安全一点的墙边,试图冷静下来,但脑子里总有根神经在跳,让她焦虑,让她烦躁 许晔舟轻轻皱眉,表情变得不悦起来,在远处传来的叫骂声中,她忍无可忍地抬手要将奶茶摔在地上。 突然,她的手腕被人从身后握住,“有病啊!谁——” 回头的瞬间,许晔舟看到了早已不见踪影的白日,与这双平静的眼眸对视后,她又听到小白平静地说:“姐姐,冷静下来,什么都不要想。” “小小白?”许晔舟脑子里躁动的神经突然停了下来,她眨了下眼睛,似乎不明白刚发生了什么,脸上也写满了疑惑二字,“我刚刚是怎么了,还有,你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任务结束后,这里所有人肯定是要签署禁制契约的,哪怕白日不如实告知,许晔舟也终究是牵扯进异能者案件中了。 但他不打算多说什么,只是平静地说:“姐姐,我在出任务,这里非常危险。” 彻底冷静下来的许晔舟发现周围的躁乱发生得诡异而突然,哪怕无法联网、无法出去,也不该乱成这个样子。 回想起那天小黑突然更改行程,许晔舟突然就明白了什么,她抿了抿唇,担忧道:“那小白你现在——欸!” 白日察觉许晔舟明白现在的情况,当即拉着她快步朝一个方向走去。 许晔舟连跑带赶地勉强跟在白日身后,“小白你要带我去哪啊?!” “去广播室。”白日道,“我会把那里的动乱解决掉,然后姐姐你把门锁好,待在里面等着救援的人过来。” 他的语气依旧平静,但语速却快极了。 许晔舟踉跄着跟在白日身后,竟是从他的话语里感受到一丝焦急。 明明白日依旧平静和冷漠,但许烨舟却觉得他有点不一样。 小白在着急 同一时间,萧问远和沈书尔也终于快到六层了。 三台电梯都被堵在七层下不来了,因为担心楼梯口也变成这样,二人直接选择走扶梯上去。 五层与六层接壤的扶梯与其他几层相比运行得无比缓慢,他们快步走在像是跨越时空般,运行到半途的时候,眼前景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安静的四周突然吵闹起来,人人都跟疯了一样,拥挤、推搡、打骂入目与入耳皆是绝望和疯狂。 更远的上空,广播里也是哀嚎不止,这声音扩散在这里的每一个角落,反复刺痛着人们的神经,让人心生绝望,让人感染疯狂,让人脑子里躁动的神经越发躁动。 这里比想象中更糟,已经乱得和世界末日没啥区别了。 “让我下去!” “起来啊!他妈的滚!” “滚一边去!老子要下去!” “要死了!要死了!要” 上方的扶梯口被人彻底堵死了,一张张狰狞恐惧的脸堆积在那里,张牙舞爪地想要挤出来。 萧问远快速往上跨几层阶梯,眼眸里覆盖深沉无光的死寂。 对视片刻,前方堆叠起来的人群停止挣扎。 下一秒,范开跑上去,将堆得和小山似的人群推到后方,萧问远也快步走了上去。 “萧问远,你慢着点。”沈书尔眉头皱了皱,立马拔下一根头发缠绕在自己指尖,自言自语道:“冷静下来,千万别胡思乱想。” 头发彻底缠绕完成后,她扶着耳机道:“有人在用精神型异能,不要有任何躁动情绪,否则这情绪会被无限放大。” 回应沈书尔的是接二连三的倒地声,萧问远率先登上六层,缓步走向骚动的人群。 除了范开,范云浩和苗翠芹也被他操纵着先于沈书尔登上六楼,将瘫软在地上的人们拖到一边,一排排地摆放好。 萧问远又朝前走了几步,手在几个高大壮硕的人身上拍了下,操纵这些也去帮忙拖人后,才道:“沈医生,担心你自己就好了,除了你,这里无人会被放大情绪。” 至少就刚刚的对话看来,天衡府君和许明渊都没有受到半点影响。 像是为了肯定萧问远的话,不等沈书尔彻底上到六层,上空的广播声也停了下来。 白日的声音紧跟着传来,“广播室在七楼最右侧的拐角,这里的人我已经全弄晕绑起来了,其中有三人受伤较重,你们最好快点上来。” 一个精神型的强到不受影响,还有一个干脆直接没情绪。 沈书尔:“” 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过了一会儿,沈书尔拎着医药箱登上六层,她看到浑身是伤的人们被一排排整整齐齐地排列好,浑浊死寂的眼球还正对自己。 沈书尔眼皮子跳了跳,“萧问远,你就不能换个方法摆吗?要不是知道他们还活着,我都还以为自己进大型停尸房了。” 萧问远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这样检查伤口比较方便,打架的我会负责解决,其他的女人和孩子就交给你了,沈医生。” 放眼望去全是尸体样半死不活的人,还有不少女人孩子躲在餐厅里,透过玻璃窗无助而惊恐地看向沈书尔,哭闹声回荡在空气里,刺得人头皮发麻。 不说怎么哄小孩了,光是包扎伤口都不是个小工程啊。 她轻叹口气,忍着穿透耳膜的哭声,拎着医药箱走到第一排挺尸前,边缓步朝前走边细细打量这些人的伤情,较轻的直接忽略,严重的便会走到其旁边,蹲下来进行消毒和包扎。 她刚包扎了几个人,耳机里又传来一道温柔的女声:“精神型异能敏感,可以将任何一类的微小情绪无限放大,用在这种人多的场景确实挺合适的。” 萧问远去往七楼的脚步不由加快起来,“酆元,你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侯涅生刚刚就到天台入口了,按理来说应该早就见到李凡香了,但从萧问远出发开始算起直到现在,他消失了近三分钟,这中间绝对发生了什么事情。 此时,侯涅生才真正登上天台,见到了站在天台边缘的李凡香。 两人中间相距一个操场还大的距离,李凡香看着侯涅生,神情无比戒备。 她通过吞噬异能获得过不少动物型异能,五感得到进一步加强,一两百米的距离也足够她看清来人。 这女人衣着得体,面容姣好,整体看上去温婉而优雅,但周身气场却冷得可怕。 “她”像是刚从尸山血海里走来,一股浓重的血腥气也随着她的出现扑面而来。 极大的反差下,这女人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疯魔而残忍。 “她”渴望见血,渴望杀戮,处在疯狂和暴怒的边缘,但开口言语时又平静而柔和。 李凡香听到她继续用那平和的语气说道:“没什么,又多爬了几层楼而已,这边情况挺复杂的,你们暂时不要过来为好,这边我应该还撑得住。” 李凡香确定对方被敏感异能影响到了,而且影响极大,可“她”的行为依旧理性而克制。 这女人不好惹。 比昨夜女子监狱的男人还不好惹。 在浓厚的血腥味的刺激下,李凡香的右手大嘴发出“咔咔”的声响。 这声音刺耳又狰狞,似乎在说快疯,快失控。 精神型敏感异能进一步加强 此时的广播室几十米开外,因为侯涅生的话,白日奔向楼梯口的脚步进一步加快。 侯涅生的状态不对劲,他先前分明就是寻了个正当理由将自己支开自己,哪怕没有许烨舟他也会寻别的理由。 上面的情况绝对比想象中要危险,甚至危险到必须让白日离开的地步。 侯涅生他还不方便使用异能,那现在 奔跑途中,几个人扭打在一起,控制不住地朝白日这边冲来。 白日奔跑的动作一顿,他侧身避开来又飞速朝几人后颈打去,片刻间几人全部被放倒在地。 走道上人们依旧扭打在一起,叫喊、谩骂、哭泣声混在一起。 或许是近日感受到情感多了,白日心底深处,某种几乎忽略不计的感情在一瞬间被无限放大。 他第一次在没有黑曜石联通的情况下感受到了烦躁和焦虑。 想要想要去找侯涅生。 不然的话,那疯子那疯子又会不顾惜自己了。 白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冒出这种想法,但长久以往的理性告诉他,他必须将这逐渐放大的情绪抛到脑后。 可他难以做到,这敏感的情绪如瘟疫般传染了他,在他体内飞速滋长和蔓延。 干涸的内心荒漠在不停涌入潮水,像洪水决堤般翻涌奔腾,反复掀起惊涛骇浪,连晴朗无云的天空都暗了几分。 躺在身体城堡的黑夜也发现了白日的异动,纯黑的墙壁在淡去,“白日?” 他站起来,快步跑向闭锁的交替大门,“白日,你怎么” “轰然”一声,身后传来可怕的巨响。 黑夜扭头朝后望去,那声音是二楼通道传来的。 通道之上,那看不见的门似乎是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猛烈的狂风自上方吹来,将黑夜的发丝扬起,猩红的血色也在一瞬占满眼眸。 他抬手挡在额前,试图朝前走去,但下一秒却脱力般倒在地上,眼眸的血色也淡去几分。 几乎是同时,白日本该平静无波的眼眸搅动起波涛,纯粹的黑曜石染上浅淡的血色。 血色在缓慢加深,风暴在逐渐酝酿,白日的眉头皱成一线,像是渴求发泄般,他抬手重重敲在一侧的墙壁上。 力道之大让墙砖整个碎裂,破碎的细小砖块嵌入血肉,鲜血顺着白日的腕骨浸湿袖口,纯白的衣衫开出殷红滚热的花,刺目而扎眼。 刚抬脚朝李凡香走去的侯涅生嗅到属于白日的血腥气。 他猛地停下脚步,不等分辨出下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脖颈上的黑曜石竟是“咔嚓”一声,碎开一道细小的裂痕。 侯涅生的瞳孔急剧收缩,“明渊” 不知为何,侯涅生的耳机收讯效果极差,颜司和霍斩兰几个在悦澜国际外面的人都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 但二者本能般察觉到不对劲,颜司先一步追问道:“酆元,你那边出什么事了?!” 霍斩兰紧跟着道:“喂,小宠物?你不会打不过?!” 踩在通往七楼扶梯上的萧问远当即加快脚步,他听清对方说的了。 那天衡府君在叫许明渊的名字,再加上对方毫不掩饰对对许明渊的亲近,萧问远只能想到一种可能 ——许明渊出事了! 最不该受这敏感异能影响的人被影响了! “别担心,我马上就到!”萧问远用最快速度跑上七楼。 前方扭打在一起的挡路人群在与他视线接壤后,接二连三地瘫倒在地上,像是小山一样堆在一起,萧问远顾不及操控什么人当傀儡来搬运他们,直接越过了他们。 外面的颜司几人不明白具体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萧问远一语双关,真正要回答的人是上方的天衡府君。 天台上,侯涅生站在入口处,头顶本该明媚的阳光被次空间的灰暗代替,扭曲的不规则曲线杂糅在一起,张牙舞爪着,像是恶魔的低语盘旋在他周身。 密集尖锐的声音也不停刺入他耳膜,叫嚣着让他毁了什么东西。 去找明渊,要赶紧去找明渊。 快点,直接把李凡香杀了,眨眼间的事情罢了。 一群无关紧要的人而已,死就死了,管他们做什么。 动手,直接动手 李凡香站在天台的边缘处,身后没有任何遮挡物,稍有不慎便会被次空间碾碎。 她仍旧警惕地盯着侯涅生,显然是不明白这人为何还没因敏感异能而失去理智。 她抬脚往左边移动一步,右手上满是尖牙的大嘴发出“咔咔”的声音,敏感异能再次扩散,幅度继续增强。 “咔嚓”一声,侯涅生挂在颈间的黑曜石又裂开了一道细痕。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低垂着眼帘似陷入跌入了无边的躁动深渊。 烦死了,怎么和和苍蝇一样吵个不停。 想杀人,想把他们都杀了,只留我跟明渊两个人。 这么畏手畏脚,顾及他人做什么,完全不像自己了。 动手啊,只不过一点点代价而已,又不是给不起。 动手,现在就动手 “吵死了。”侯涅生道。 浅金色的电弧再次覆盖在蓝牙耳机上,单方面屏蔽其他人后,他又道:“他不喜欢这声音,你还是赶紧闭嘴。” 一瞬间,侯涅生的眼眸化做纯金色,连瞳仁也变得尖锐细长,像处在盛怒之中的猛兽,即将暴起扑杀。 他朝李凡香看去,视线准确落在她右手的第二张嘴上,冷声道:“苍蝇似的在耳边嗡嗡个不停,给我安静下来!” 灰暗的次空间被金色的风暴席卷,扭曲杂乱的不规则曲线停止蠕动,浑浊杂乱的世界陡然安静下来。 似乎还有一股看不见的狂风刮来,天台边缘的李凡香踉跄几步。 她右手的大嘴痛苦地叫了几声,一颗尖锐的牙齿裂开,碎在低空无端化成了粉末。 尖齿碎裂之后,但黑曜石上细微的开裂声依旧没有停止,侯涅生似乎想到了什么,眼底的暴魇消失不见,转而露出几分无奈。 “真是拿你没有办法,可谁叫你在乎他们呢” 他纯金色的兽瞳里浮现出一种不属于猛兽的柔善,像是拨开层层阴云的第一缕阳光,温暖柔和却强势得不容分说。 他又喃喃低语几句,这语调似龙吟,神秘绵长,古老悠远,带有一种不属于凡尘的神圣。 片刻之后,侯涅生的眼眸黯淡下来,不知为何他的脸上也失了几分血色,白皙的莹润色泽变成病态苍白。 但他仿若没事人一般,饶有闲心地伸手理了理刚刚因无形风暴而凌乱了的麻花辫。 整理到耳侧的时候,嵌在蓝牙耳机里的浅金色电弧跑出来,消失在侯涅生指尖。 被侯涅生第二次暂时切断的通讯连线回归,颜司几人的声音接二连三传来,其中因为距离问题,萧问远的声音最为清晰,“酆元,你解决她了?!” 不等侯涅生回答,本该平复的黑曜石居然又裂开一道细痕,白日沙哑的声音紧跟着传来:“其实我是在乎的。” 白日似乎想起了某个糟糕的回忆,以至于他陷入了可怕的混乱中,再一次哑声低语道:“别再那么做了,我在乎的,我一直都是在乎的。” 侯涅生显然知道白日指的是什么,理好麻花辫重新垂在胸前,在朝李凡香走去时低声回道:“我知道” 第32章 天衡32 天衡山,一个被民众评为【一生必去的八个地方】的知名旅游景点。 五一假期的第一天,游客爆满。 第二天,因为侯涅生在兴海仁安医院的行为而被强行推上热搜。 再加上这事发生在早上,经过一上午的酝酿,来天衡山的游客比第一天翻了近一倍,平安符之类的东西不到中午就被抢空了。 有黄牛借此机会哄抬高价,将原本十五一个平安符居然炒到了五百的天价,允棠知道后,将他们强行踢下了山。 但就是在平安符售空的情况下,当日下午天衡山的游客只增不减,再加上对外只开放到半山,半山中殿、登山山路、各处景点全都挤满了人,到了人头攒动,寸步难行的地步。 这其中还有不少人是冲着披了酆元马甲的侯涅生来的,求问能不能请高人给他们算算,价格开得一个比一个离谱。 甚至还有一些奇葩网红,求问能不能和这个高人来张合照。 想也知道是不可能的事情,允棠气愤又无可奈何地用玄乎理由推拒了一下午,从网络到山间公告牌也全部贴上了关于此事的公告,这才堪堪解决了酆元马甲的遗留问题。 但也只是没人再提侯涅生的事而已。 当晚的天衡山依旧游客爆满,漫山遍野的植物就在众目睽睽下反季节盛开了。 介于这种完全无法遮掩的情况,允棠彻底摆烂了。 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当是神迹都行,她已经懒得再解释了。 也因为这盛放的花林,直到当夜凌晨,游客才全部恋恋不舍地离开天衡山。 第三天,天衡山停止对外营业,禁止任何游客上山,什么时候柏幼将树木调回正常状态了,再什么时候再对外开放。 以柏幼的能力还无法做到将全山的植物直接操控回正常状态。 她只能一片树林,一片树林地慢慢来,而且因为禁止赵玄之使用火元素异能,还必须有一群人跟在柏幼身后负责清扫花瓣。 经过近十二小时的努力后,柏幼跟众人勉强恢复了天衡山五分之一的树木。 此时,第三日的正午,他们正在半山中殿附近的桃花林清扫盛开的桃花。 盛开的桃花林里,柏幼一边朝前走一边控制周边的桃树。 随着她的走动,树枝上葳蕤茂盛的桃花飞速凋零。 无数粉色的花瓣在半空缓缓飘落,沐浴在正午的阳光下如染了颜色的落雪,看上去仿若人间仙境般,绝美至极。 然而没一个人觉得这景色美好,他们拿着扫把和簸箕跟在柏幼身后,头也不抬地拼命清扫着这些花瓣。 后面的山道上,各种各样的花瓣已经装十几个麻袋了,然后废物利用,做成香包、香囊、香水之类的东西。 连允棠自己也不例外,跟着众人一起拿着扫把埋头扫着花瓣。 扫着扫着,她迅速往旁边挪动两步,一道粗壮的枝干正好落在她脚边,差一点就砸在她头上。 柏幼已经持续十二小时不停歇地使用异能了,允棠以为是她太累了,索性抬头朝前方喊道:“柏幼,累的话就休息一会儿,光着写我们都还要再扫一阵子,总归是那家伙管不住嘴脚惹的祸,用不着你太拼命。” 话音落下,桃花林的树木在大范围枯萎,柏幼的声音从前面传来,还透露出一丝无措,“不是我做的,是” 几乎是同一时间,小檀急促的龙吟声从山顶传来。 山顶藏书阁又又又出事了! 允棠将扫把朝旁边一求,忍无可忍道:“侯涅生!我去你妈的!你就不能消停一——!” 她话还没说完,四周枯萎的树木又逐渐恢复生机,翠色重新攀上枝头。 转瞬之间,这山林枝繁叶茂,葳蕤生香,小檀的龙吟声也不再急促。 它继续吟叫着,听起来似乎还很开心。 允棠立马反应过来,是侯涅生留在山顶藏书阁的东西发挥作用了。 那么多次异动,可算是有一次发挥作用了,可是 “可算是停了,差点吓死我了。” “是府君出手了吗?” “你傻啊,不是府君出手,难不成是你啊?” “早知道府君厉害,没想到这么厉害。” “是啊,花也全没了,终于能休息了。” 不同于其他人松了口气的轻松模样,允棠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少女的脸上没有半点喜悦和庆幸,眉毛皱得拧成一线,如临大敌一般,凝重而严肃。 侯涅生留下那东西发挥作用就意味明渊出事了,而且还是恶相发展,否则以他那性子肯定会放任不管。 就像昨日满山花开时一样,开就开了,管其他人怎么想呢,反正有人会善后的。 不等允棠细想究竟出了什么大事,守在山顶的小檀持续传来欢跃的龙吟声。 “小檀?”允棠扭头朝山顶藏书阁的方向望去。 小檀显然是开心到了极点,透过树木间的缝隙,允棠隐约能看到它渴望腾飞却又堪堪止住的火红龙身。 小檀的心智和十五六岁青少年差不多,听懂人言不说,平时绝不会做出这般可能暴露自己的行为。 而从生出灵智至今,只有一样东西能让它开心成这般模样。 允棠的瞳孔颤动起来,惊得连声音都发颤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侯涅生,你怎么连那些东西都用上了?” 与此同时,悦澜国际七层的萧问远似乎发现了什么超乎常理认知的事情,以至于奔跑的动作都慢了半拍。 六层上,正在给人包扎的沈书尔也停下手中的动作,不可置信道:“消失了,而且” 她低头看着手头正包扎的伤口。 伤口依旧在流血,但上面的污渍和脓肿在肉眼可见地消失。 她现在只需包扎起来就好了,完全省去了消毒的步骤,工作瞬间减去一半。 在沈书尔消化眼前的神奇变化时,刺痛耳膜的哭闹声也在逐渐停止。 彻底安静下来后,终于缓过神来的沈书尔抬头朝四周的餐厅望去。 隔着几扇玻璃墙,她看到人们惊慌恐惧的表情定格在脸上,似乎还未能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 “咿呀~咿呀~”婴孩的笑声打破了沉静。 一个被女人紧抱着怀中的婴儿笑了起来,他抬起藕节般的手臂向上挥舞,小小的五指也在反复握紧和张开,似乎在抓取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不经意间,他的手碰到女人的额头,女人低头与婴儿对视,脑子里一直叫嚣跳动的神经终于平静下来。 ”咿呀~”婴儿又笑了笑,手轻轻碰着女人的额头。 对视良久,女人被婴儿的笑容感染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一幕同样在七楼的很多地方发生,珠式餐厅里中,缩在角落里的陈一帆拽了拽梁兮妍的衣角,“妈妈,好安静,好温暖的感觉。” 梁兮妍不明白陈一帆的话是什么意思,但她躁动的心神终于安静下来,似乎还有种说不明的东西包裹着自己。 温暖,柔和,纯粹让她不由自主地平静下来。 “好像是这样”梁兮妍喃喃道。 引发这场末日般暴动的敏感异能终于停止了。 想也知道是谁做的,萧问远道:“酆元,你解决她了?!” 听到萧问远的话,颜司和霍斩兰几人也追问起里面的情况,可侯涅生却没有出声回答,萧问远来不及细想,继续往广播室的方向奔去。 白日先前就走出广播室几十米的距离,不过两三秒,萧问远就看到了白日的身影,对方一手撑墙,另一手扶额,脑袋无力地垂着,似乎痛苦到极点,也狼狈到极点。 萧问远不作他想,加快速度朝白日跑去。 明明这让人烦躁的敏感异能已经停止了,可白日还是无法将脑中的想法抛去。 他低下脑袋,连直起身子平视前方的力气都没了,第一次显得狼狈和无措,脑内叫嚣的想法也越发膨胀。 要去找侯涅生,要见到他,要看着他 那疯子从不顾惜自己,哪怕只剩一口气也无所谓。 他从小就是这样,从来都学不会爱惜自己。 定格永生的躯体不是给他反复寻死用的。 本是空洞平静的脑海里波涛翻涌,白日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些想法,伴随而来的还有无数模糊又熟悉的画面。 那画面皆是一闪而过,让白日抓不到半点痕迹不说,似乎还在快速黯淡下来,脑内翻涌的风浪波涛在缓缓归于平息。 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轻柔地、缓缓抚慰白日的心神,也在淡化他将要忆起的往昔。 不可以! 白日眼眸里,浅淡的血色又加深些许,仿若突破了桎梏,将要淡化的模糊记忆就此定格,浑浊的画面拨云见日般清晰可辨。 碎片样的记忆映入脑海,他看到了一个黑衣束发的青年。 青年随性坐在野植茂密的山岩上,他的容貌美到雌雄莫辨的地步,可偏生眉眼凌厉,锋芒毕露,像是出鞘染血的匕首,张扬到了极点,也狂傲到了极致。 那青年身后便是万丈深渊,可他侧目望去,任由呼啸的山风带着他的衣袖与发丝在半空中狂舞,而后不屑地笑了起来。 他俯瞰人间的眼眸中有难以言说的疯狂和残忍,以至周围的空气都染着浓重的血腥气,浓重到让人压抑而窒息的地步。 明明笑得畅快肆意,可白日就是知道青年受伤了,受了很严重的伤。 下一秒,这记忆里的青年眉头突然皱了下,他撩起右臂的衣袖露出其下伤口。 那是不知什么动物的齿痕,咬得很深,还扯下了不少血肉,能隐约看见其下的森然白骨,周边的本是完好的血肉也变得漆黑腐败,显然是有什么可怕的剧毒正顺着伤口在青年体内蔓延。 再下一秒,青年的左手凭空变出一把匕首,他握着匕首,毫不犹豫地将右臂上带毒的血肉剜去。 纯黑的匕首锋利无比,只一下便将腐烂的血肉剜下,匕身的血线在污血的流淌中变得更加鲜红。 腐肉离体的瞬间,细密的黑色鳞片覆盖在青年右边的手腕和大臂之上,中间狰狞的伤口处灼起猛烈的火焰。 血肉在烈火中疯长,将裸露的臂骨遮盖,不等覆盖完全,新生的血肉呈现带毒的黑色。 青年再次抬手,将带毒的血肉剜去。 不知过了多少次,新长的血肉终于不再呈现黑色,青年收回匕首,任由它们在火中生长。 片刻之间,青年凹陷的右臂恢复如初,白皙光洁到像是从未受伤过。 他活动几下右臂,而后一个抬腿,侧过身子跨坐在山岩上,问:“看到现在也不说话,你在想什么呢?” “我告诉过你很多次,你不该现在去找他,他要是再咬深一点,毒素渗入骨中,你还打算把整只手都砍了吗?” 这声音一如那碎片记忆中温和,可又像长辈般带了几分说教的意味。 很显然,这是比临朝国师更为久远的记忆,久远到这记忆里的侯涅生还是青年姿态,是与今日截然不同的模样。 身体城堡里,黑夜无力地躺在地上,额间渗着密密麻麻的汗珠,眼眸的血色也淡了很多。 明明虚弱到极点,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可当脑海里跟着浮现这画面时,黑夜却笑了起来,松了口气道:“原来真正的你是这副模样啊,确实挺嚣张,挺欠打的。” 他有些庆幸地呢喃道:“我这么久以前就认识你了啊,侯涅生。” 这被强行定格的记忆还在继续,青年时期的侯涅生回道:“可我赢了,不是吗?” “赢了又如何,他死,你伤,我说过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行为最是愚蠢,你这又是何” “这就够了不是吗?”青年侯涅生打断了他的话,“凡事皆有利弊,万物皆有取舍,重伤可愈,断肢能接,可命呢,没了就是没了,永远不存在起死回生的可能。” “至少现在,我没见过任何起死回生的能力。” “他死,我活,结局已定,这就够了。” “这能力不是给你这么用的,而且你并非无痛无觉之人,又不比儿时那般受限于人,为何就不能学会爱惜自己?” “有必须吗?”青年侯涅生反问,“是疼是痛反正是我自己受着,我能受的住不就行了。” “” “从小就是这样,你老置喙那么多做什么,某些人家的小娘子都没你管得多,你不觉得你操的心太多了吗?” “” “何况连我自己都不在乎的东西,你在乎那么多做什么,目的达到不就够了吗?” “” “再说了这天下数不清的人都巴不得我赶紧去死,哪天真扛不住死了,也算随了他们的愿了。” “” “所以啊,我顾及那么多做什么,如果挨上一刀可以获得我想要的,那我不介意去阴曹地府门前走上几遭。” “” “你怎么不说话了?”青年侯涅生似乎想到什么好玩的事情,笑容变得吊儿郎儿起来,“你明着劝我那么多次都失败了,不会现在正想要不要哄骗我说你在乎这些有的没的东西,然后让我往后全都用弯弯绕绕的方子来解决问题?” “” “问你话呢?”青年侯涅生追问道,“你不会真是这么想的?” 肯定是这样想的,白日想。 他无力地拉拢着脑袋,却听到久远的自己给出了截然相反的话语,平静而残忍,让人支离破碎。 “不会,我谋人间,你图力量,你我之间利益相交,泾渭分明。”过去的他道,“于我而言,只要你活着不死就够了,至于你是疼是痛还是别的什么,我无需在乎。” “那就好。”青年侯涅生笑着回道,“正好哪天我撑不住了,让你换个听话点、可以任你摆布的棋子。” 记忆戛然而止,白日疲倦又狼狈地站在原地,他不明白过去的自己为何要说出这般违心的话语。 肯定是违心的,不然为何现在的他会疼得厉害,仿佛跨越千年的感同身受。 他魔怔般,反复低语:“我其实是在乎的” 萧问远赶到白日旁边,“许明渊,你” 白日哑声道:“别再那么做了,我在乎的,我一直都是在乎的。” 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萧问远要是反应不过来许明渊这话是对谁说的,他的脑子也算白长了。 果不其然,天衡府君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我知道” 第33章 天衡33 侯涅生平静地走在天台,幻象之下的一切陷阱形如虚设,他的步伐平稳,看似缓慢却走得极快,几息间便已走过一半路程。 他边走边道:“很有意思的构想,我收回先前对你的评价,你比我想象中要强了不少,而且天赋也很高,居然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能进行这样细致入微的异能操纵。” 因为右手的第二张嘴受伤了,连带李凡香现在也不好受。 在侯涅生逼近时,她下意识后退一步,右手的大嘴似乎也害怕了,“咔咔”的叫声惊慌又急促。 侯涅生稍稍侧身,像是在避开什么东西,而后他抬起手,对着前方轻轻敲一下。 破碎声接二连三地响起,前方的虚空之中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就此碎掉了。 侯涅生继续朝前走,走到距离李凡香十米的地方停下来,“我不杀你,所以趁着现在时间充裕,我们好好谈谈。” 李凡香站在天台边缘,缺了一颗牙的右手大嘴朝下方一侧的半空伸去。 “我劝你最好别那么做。” 李凡香伸手的动作一顿,只听侯涅生道:“我能看得见那里有什么,而且你心里清楚,你不可能打过我,垂死挣扎又是何必呢?” 悦澜国际外的众人:“”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嘲讽度真的拉满了。 李凡香的手顿在半空没有继续前进,侯涅生又道:“把这里的幻象解除了,正好你要复仇的对象也都在下面,离他们近一点,然后我们敞开来慢慢谈。” 见李凡香没有要解除幻象的意思,侯涅生的语气冷了下来,“自己解,或者你想再被拔掉一颗牙。” 李凡香右手的大嘴被吓得“咔咔”几声,当场解除了二人周围的幻象。 幻象解除的瞬间,侯涅生前方的平地化作深坑,空荡荡的四周也变得危机四伏,只有李凡香所在的一小片地方算得上安全。 她后方还有一个过腰的水泥墙作为倚靠,被挟走的女医生靠在墙边昏迷不醒,而右手大嘴的尖锐牙齿和医生之间只差半个手臂的距离。 次空间里根本不是只有悦澜国际的两层楼,天台门又连接了另一个布满陷阱的危楼。 十几层楼,每一层都是危机四伏,在幻象的遮掩下成了十死无生的绝路。 李凡香低头,借由深坑朝下方布满陷阱的危楼望去,每一层楼的陷阱都被暴力破坏了,其中负责伏击的人也全部死亡。 每一个人死状都无比惨烈,像十大酷刑的现实书写,残肢、碎肉、断骨鲜血溅满楼层墙壁的大半区域。 在她的斜下方还有一座用头颅堆积的山坡。 恐惧而绝望的惊悚表情定格在这些人的脸上,其上未干涸的鲜血在缓缓流淌,凸出的眼球正对李凡香,死不瞑目。 人间地狱都不比这危楼间的景色来得骇人。 “呕——!” 饶是做出屠村之举的李凡香也承受不住这般景象。 她生理性地干呕起来,干呕间隙里瞥向侯涅生的眼中满是惊恐,已然在看个可怕到极点的怪物。 这个怪物故作惊讶地说:“这就吓到了?” 不等李凡香干呕结束,她脚下的危楼陡然震动起来。 墙壁在破碎,地板在下陷,大块的碎片脱离危楼主体逐渐崩塌,在次空间的扭曲线条中快速碎裂,化作粉尘,彻底消散 见到眼前这副情景,李凡香吓得双腿发软,借着身后的水泥墙倚靠才勉强站住。 在危楼的消散间,她听那可怕的怪物柔声说道:“没关系,更无需害怕,把这些碍眼的东西清理干净就好了。” 危楼在肉眼可见地消散,脚下粗糙的泥板崩塌又重聚变得平整光滑;眼前的危机四伏被泥沙、砖块各类闲置物件堆积。 这才是悦澜国际真正的天台。 而那座精心设计的危楼与其内惨状各异的尸体皆是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存在过。 李凡香倚靠在墙壁上,她与侯涅生之间依旧只隔十米距离,但又有如天堑,是永不可跨过的距离,不说反抗了,她连逃跑的心思都没了。 “失失败了”李凡香的声音发颤。 这个次空间是她造的,其内的一切都由她掌控,她一侧的耳朵上同样也戴了耳机和外界进行沟通。 听到李凡香极度恐惧的话,耳机那头的人问:“失败了?不应该呀,按理来说应该一网打尽了才对。” 那人又问:“来的是谁,霍斩兰?” 这是个很悠闲的女声,完全没因计划失败而懊恼,还在不停地自言自语道:“不对,霍斩兰还没强到这种地步,更不至于把你吓成这样,难不成还有什么其他人瞒着总局偷偷过去帮忙了?” “不不是管理局的人。”李凡香颤抖地说,“她不在不在您给我的名单里。” 耳机那头的人又问:“不是管理局的?对方长什么样?” 李凡香颤抖着没有回话,她已经连与侯涅生对视的勇气都没了。 “反正挺好看的就对了。”侯涅生代替李凡香回道。 他的手再次贴在耳机上,金色电弧短暂阻隔了通讯,接下来的一些事情,还是暂时别让明渊他们知道为好。 明确知道管理局的内部高层出现问题,除了让明渊他们增添烦恼,没有任何实质意义,倒不如之后让端木随暗中调查。 通讯单线屏蔽后,侯涅生问:“很失望,一网打尽的计划失败了。” 耳机那头的人不知道李凡香具体发生了什么,只道:“十米的极限距离能听到我说话,动物型,还是本体型的呢? “应该是动物型,没听过哪个本体型的异能者能打过恶型的,还把人吓得连话都不会说了。” “到底是临时训练的异能者,能力够了,但心性还是不够,出现一点计划之外的情况就给吓傻了。” …… 那人嘟囔一阵才回答侯涅生的问题,“也不算失望啦,毕竟就是临时起意而已,那些没用的异能者闲着也是闲着,每年还要花我一大笔钱养着,正好借此机会顺手解决掉。” “而且我也不算完全失败啦,至少麻烦和影响实打实地造成了不是吗?” 那人知道侯涅生能听见自己说话,语气突然变得愉悦,“其实除了这栋大楼,我还给你们准备了别的惊喜。” 那人饶有兴趣地问:“不出意外的话,外面应该又乱起来了,你猜如果处理不好,这次事情会死多少人呢?管理局又该如何收场呢?” 他刚说完没几秒,侯涅生这边耳机里的声音就乱了起来,嘈杂谩骂的人声刺得厉害,霍斩兰和宗策几人的声音也杂七杂八地传来。 脑子刚因敏感异能吵得厉害,侯涅生不想让耳朵继续遭罪了,尤其是听到那小狼崽子的大喊大叫。 他将信号全部屏蔽后,道:“旁人生死与我何干,纵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也不过是他们咎由自取罢了。” “再者管理局如何收场是管理局的事,说到底也就是一群自以为是的人类聚集起来,打着为你好的名号,替他人擅作主张罢了。” “呀呀呀~”耳机那头的人回道,“你这话听起来怎么比我还像个反派呢?” “不过这样的话,也就好办了。“那人又道,“李凡香,不用听他闲扯了,直接动手杀了他,他现在也就剩点虚架子而已,没多少反抗能力的。” 李凡香沉默着没有动手,甚至连抬头直视侯涅生的勇气也没有,反倒是她的右手大嘴被耳机那头的人说动了。 它“咔咔”几声显得跃跃欲试,大有要复仇的意思。 没听到该有的打斗声,耳机那头的人笑着解释道:“除去管理局,真正厉害的异能者都在天衡山上,再加上地处盛元,只可能是这些异能者出手了,而且能把你吓成这样的,肯定厉害到反噬和异化的地步了,还记得我跟你说过这意味着什么吗?” 李凡香依旧没有动手,那人喋喋不休地说着:“判断一个动物型异能者有没有达到这种地步,最好的方法就是看他在不在乎人类的死活,排去本身就冷血无情的可能,不在乎就证明到了这种地步。” “能闯过我精心设计的危楼并站到你面前,他肯定已经到达极限了,这人不是想跟你谈谈,而是只能跟你谈谈,不然有那实力他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你,他现在只是虚张声势罢了。” “动手,斩断次空间的联系,把他带到一个无人的地方,然后杀了他,夺了他的能力,这样你就离复仇更进一步了。” “知道吗,吞了一个天衡山的异能者,这意味着你将有能力光明正大地走到管理局的监狱里去杀人。” 李凡香还是没动,但右手大嘴却激动得厉害,竟是操纵着右臂主动抬起,尖锐的利齿对准侯涅生,犬吠般“咔咔咔”地叫着。 堆积在天台的杂物从四面八方朝侯涅生袭来,还有无数尖锐的毒蝎尾针藏在其中,这毒针经过一晚竟也变得更加厉害,深紫色的毒素挥发出来,将空气都染成了可怕的紫色。 侯涅生平静地站在原地,眼眸变成纯金色。 只一瞬间,袭向他的所有物件止在半空,无法再前进分毫。 下一秒,停在半空的万物整齐地快速砸在地上,像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大力碾过,眨眼间便化作了碎屑粉末。 天台平地上无风自起,碎屑粉末散在次空间的扭曲线条中,连半点尘埃都没能留下。 右手大嘴还在“咔咔”地不停叫着,大有不信邪要倾尽全力的意思,又叫了几声后,头顶的扭曲线条纠缠在一起极速变化。 在裂开一道缝后,数不清的山岩巨石自裂缝中砸下来。 在“轰隆轰隆”的巨响中,裂缝越开越大,天破一般,滚滚浊水紧跟着袭来,推动巨石更猛烈地砸下。 天台地面也跟着震动起来,裂缝自侯涅生脚下出现,呈现闪电状纹路飞速扩散。 “聒噪。”侯涅生的眼瞳再次变得尖锐细长,金色的烈火与狂风迎向上空,脚下崩坏的地面也停止开裂。 风暴如若刀刃碎开巨石,裹挟着碎石反复翻滚,炽热的金火与翻涌的浊水猛烈碰撞,蒸腾的浊色烟气迸炸开来,伴随“劈里啪啦”的声响瞬间扩散至整个次空间。 金色的光影在浊气里不停闪烁,若隐若现的奇妙色泽宛若腾飞的巨龙在云间游动。 狂风在呼啸,巨石在碰撞,烈火在燃烧,浊水在沸腾猛烈的自然之声彼此碰撞,在迷蒙的水汽烟云间,化作冗长而低沉的龙吟。 这龙吟神秘而古老,神圣又威严,震撼天地,震慑人心。 次空间的扭曲线条停止蠕动,裂开的天缝缓慢收缩,巨石在狂风间碾作尘埃,浊水于烈火中蒸腾化汽。 浊气包裹着尘埃在狂风和烈火间蜕变,当最后的一丝浊色退散,灰色黯淡的次空间被无尽的金色笼罩。 伴随最后一声似有似无的龙吟传来,狂风渐止,烈火逐消,而后金色的尘埃如星辰般散落开来,缓慢又柔和地落在天台每一寸土地上。 开裂的土地在缓缓闭合,浅色的密集裂缝被快速抹去。 当金尘彻底落地,金光完全褪色,黯淡而扭曲的次空间线条重新笼罩四面八方,天台地面完整如初,侯涅生也依旧站于李凡香十米开外,而李凡香也定定地靠在边缘的墙壁上。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是这地面变得平整光洁,堆积的杂物消失不见,侯涅生的衣摆乱了几分,还有李凡香的右臂无力垂下,掌中的大嘴正朝侯涅生却再不敢叫唤了。 这嘴上的几圈尖牙大部分都消失不见,只剩几颗零零散散地挂在上面,摇摇晃晃,将掉未掉。 侯涅生垂眸,视线落在右手大嘴上,问:“还想再掉几颗牙?” 右手大嘴连发出声音都不敢,操纵本该属于李凡香的身体,将右臂整个甩到背后藏了起来,力道之大让李凡香也因为惯性而摔倒在地上。 倒地的瞬间,李凡香的耳机里再次传来声音,“没打过啊,那你比我想象中厉害很多了,对你们天衡山的评级还可以再提高不少啊。” 那人似乎发现了什么很好玩的事情,继续煽动道:“李凡香,经过刚刚一战,你面前这家伙肯定彻底成强弩之末的花架子了,你不要怕,起来再试一次,我保管这次肯定能成功。” 察觉李凡香右臂的细微动作,侯涅生眉毛轻轻一挑,又“嗯?”了一声。 李凡香右臂的动作一顿,转而飞速往里缩去,乍看之下像是整个右臂都消失不见了。 见右手大嘴没有要再动手的意思,侯涅生也暂时懒得计较,道:“你有时间洗脑一个天真的女孩,煽动一张没脑子的大嘴,怎么不自己亲自过来跟我过两招呢?” 不等对方回话,侯涅生又道:“差点忘了,你只是一个躲在幕后、连声音也要用假声的胆小鬼罢了。” 侯涅生自己就会用假声,听了几次后,自然知道对方的声音是真是假。 果不其然,耳机那头的人被激怒了,那人用假声骂道:“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用的就不是假声吗?!自恋的臭屁男人!该死的女装变态!” 侯涅生:“!!” 他抬手想将李凡香的耳机夺过来,用这东西当媒介给对方一点教训。 突然,他听到很远的地方有脚步在靠近,立马改变了主意。 他停止抬手向前的动作,转而整理起自己的衣衫并抬脚朝李凡香走去。 耳机那头的人似乎是听到了侯涅生走来的脚步声,低声咒骂一句,又道:“没用的东西,自生自灭去。” 说完这句话,耳机那边彻底没了声音,李凡香已然成了没用的弃子。 第34章 天衡34 幕后之人的行为没超出侯涅生预料,他平静地走到李凡香身前又蹲在她面前,捏住她的右手手腕随意地抬起来。 李凡香意识到侯涅生要做什么,哪怕有因血祭异能而过度强化的躯体,她也近乎本能地认定这无法拦住侯涅生。 于是,她看向侯涅生的目光从恐惧变成了绝望,随着手臂被强行抬起,她拼命摇头并挣扎起来,“不不要求求你” 右手的大嘴也“咔咔”叫起来,大力扭动手腕,歪斜着试图朝侯涅生咬去。 “咔嚓——” 李凡香的手腕像塑料般被轻易捏碎,软塌塌地像条死了的蛇,只能无力地耷拉着,她和大嘴同时痛苦地叫了起来。 “真吵。”侯涅生眸中闪过一抹冰冷的金色。 转瞬之间,李凡香的右手指尖开始快速消散,大嘴垂死挣扎般急促地“咔咔”叫起来,而后叫声骤然停止。 侯涅生手指轻轻一松,李凡香的手臂无力地砸在地上,她的整个右手都不见了,不说流血了,连伤口都没有留下,仿佛她一出生就没有过右手。 侯涅生手掌摊开,接住大嘴消散后留下的几颗尖牙。 因为大嘴和李凡香的尖叫声,那脚步声更近了,速度也更快了。 侯涅生低头朝李凡香看去,眼神冰冷而残忍,像在看个必死之人。 他飞速低语几句,还在痛苦喊叫的李凡香突然就停住了,看向侯涅生的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下一秒,侯涅生凭空变出一把锋利的冰制匕首。 他挥舞着匕首,毫不犹豫地将李凡香的右手手腕又砍下一小节。 霎那间,鲜血顺着李凡香手腕的切口流出,快速浸湿她周边的地面,连衣服上也渗了红。 本该吃痛继续出来的李凡香却咬着牙,将这声音死死卡在喉咙里化作了低低的呜咽声。 侯涅生用匕首挑起被切下的一小节腕骨,寒冰封住腕骨节段,“咔嚓”几声飞速碎成粉末,半点痕迹都未留下。 他又抬手隔空一点,金色的古老咒文瞬间缠绕在后者脖颈上,而后融入肌肤化作虚无。 做完这一切后,侯涅生又对着李凡香低语几句。 不等李凡香反应过来,侯涅生起身站立,在他彻底站直的一瞬间,白日推开天台大门。 李凡香下意识朝白日望去,视线定格在对方还未包扎的右手上。 转瞬之间,她的表情从不可置信,变成震惊,最后变成了深深的绝望定格在脸上,断腕处还在缓缓流出鲜血。 她似乎撑不住了,在白日跑过来时彻底昏死过去。 侯涅生抬手附在耳侧的碎发上,借由整理头发的动作将耳机上金色电弧回收。 外面的骚乱还未停止,当耳机信号重新连通后,侯涅生再次听到谩骂不止的嘈杂人声,霍斩兰几人的声音也跟着传来。 侯涅生转身看向白日,仿若什么都没发生过,平静地说:“该拔除的已经拔掉了,上面彻底安全了,派人上来。” 白日快步跑到侯涅生旁边,却又直接忽略了后者,蹲在李凡香旁边。 等他确认李凡香只是昏过去,没有任何生命危险后才堪堪松了口气。 以白日和侯涅生现在的距离,耳机那边的说话内容他是能听见的,霍斩兰几人问得大差不差,总归是在问他解决李凡香了吗? 不等侯涅生再一次开口,颜司有些尖锐的问话声传来:“然后呢,你解决掉了李凡香又怎么样,这个次空间要怎么解决,你们又该怎么出来?” 有空间异能的李凡香已经因为被砍掉右手而失去了空间异能,不说里面的人该如何出来,根据界桥村的卷宗来看,这次空间还有坍塌和破碎的风险。 这极不稳定的次空间才是牵连无数人性命的定时炸弹。 忽略掉颜司莫名变坏的心情,其他人刚开心没多久的心情转而变得沉重起来。 然而沉重的心情也没能持续多久,侯涅生回道:“你们大可不必担心,我下山前府君自是教过我解决之法。” 霍斩兰呛道:“你不说你们府君不可插手世俗之事吗?怎么又能教你解决之法?” 侯涅生毫不客气地回怼道:“他插手了吗,嘴皮子动两下也算插手?” 萧问远:“” 插没插手,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侯涅生又低头看了眼白日的背影,平静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落寞,语气却没有任何变化,“放心,最多半个小时,这个次空间就会消失了。” 白日扭头看向侯涅生,无声说了一句话,【把通讯屏蔽。】 一次还好,但侯涅生屏蔽通讯的次数多了,白日察觉到是肯定的。 而现在白日主动这么说,他肯定有事要单独和自己说,而且大概率和强行想起的记忆有关。 侯涅生其实不想听白日接下来的话,但事已至此,总归是要面对的。 他沉默着抬手让金色电弧覆盖在耳机上,而后手臂无力地垂下,像是等待批评教育的犯错孩童。 “好了,他们现在听不到我们说话的。” 屠了一整栋危楼的疯子和怪物在此刻感到忐忑和紧张。 事发突然,他不知道白日想起了哪段记忆,更不知道白日会因此说些什么。 他只明白白日想起的大概率是他青年时期的糟糕回忆,以至于让白日警告自己后又匆匆赶来,只为确保他未对对方痛下杀手。 他其实知道白日在担心什么,这人在担心自己下手太狠,做事太绝,将一个被操控着误入歧途的女孩残忍杀害。 他察觉到白日站起来,他知道白日在看自己,而后他听到白日有些庆幸地说:“还好你没有直接下死手,不然按照管理局现在的行事风格肯定到天衡山去索要你。” “说轻了他们会将你放在眼皮子底下关押和囚禁,说重了,很可能会想法设法地除去你。” 侯涅生的身子一僵,只听白日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不在乎后续处理,甚至不介意用酆元这个马甲死上一遭,但是我在乎,不说你昨夜刚向我保证过什么,我从很久以前就” 白日本该如黑曜石的眼眸浮现一抹浅淡的血色,现在哪怕没有黑曜石作为连接,他也能感知到情绪和感情,甚至比连接时感知得还要更为明显。 于是,从前能轻松说出口的话语,在此刻变得难以切齿起来。 他犹豫片刻,终究是直言道:“我不明白曾经的我为什么要说那些话,但那不是我的本心,哪怕跨越了漫长的岁月,想起来后我依旧会为此而感到难受和压抑。” 白日抬手附在侯涅生的侧脸上,又道:“侯涅生,我很明确地告诉你,我在乎你,从很久以前就在乎你了,我在乎你是疼是痛,在乎你的感受心情,在乎和你相关的一切。” 侯涅生眼睫轻轻颤了下,将整个脑袋的重量都压在白日的掌中,又似动物一般,轻轻蹭了蹭。 一瞬间,白日有点庆幸自己能感知到情绪,感受到侯涅生的心安和欢喜。 感知着侯涅生的情绪,这人似乎真像霍斩兰形容的那样,是他的家养小宠物,会被他轻易地安抚好。 突然,白日感觉自己的手上传来轻微的瘙痒。 他看过去,发现自己手上的伤口竟是用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 转瞬之间,伤口消失不见,白日下意识勾了勾手指。 或许是认知偏差还未恢复,侯涅生很喜欢这般类似抚慰的动作,在白日指尖来回轻轻地抚摸两下时,嘴角竟是扬了起来。 他露出笑容锋芒不复,柔和而温暖,眼底也逐渐染上这笑意,眸中荡漾起层层涟漪。 侯涅生抬手附在白日的手背上,将自己的五指扣在白日的五指指缝间,轻声道:“我说了,我知道的” “只不过那年你有苦难言,只能口是心非;而我年少狂傲,只把真心践踏。” 侯涅生牵过白日的手,在唇边轻轻落下一吻,“你无需内疚,更无需自责,有错之人从来都不是你,更何况有些痛楚,是我该受的罚。” “明渊,做你该做的,做你应做的,做你想做的,是非对错,赏罚因果,万事万物,有我便可无忧。” 白日的心弦振颤不止,他第一次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而且跳得厉害。 他顶着暂时难以平复的心情,有些无奈地笑起来。 话里话外,侯涅生知错认错,也错而知悔,但他又错而不改,悔而不忏,甚至这悔也是悔在让自己担忧和自责。 可偏偏自己又当真对这人一点法子没有,过往前尘,曾经的他亦有推波助澜之责。 好在岁月前行,侯涅生仍似往昔却不复往昔,白日强硬的态度无奈软了几分,又道:“你要真觉得自己该有惩罚,就凡事少点极端和疯狂。” 不等侯涅生回答,他补充道:“我在乎你,你也保证过。” 有侯涅生青年时期的片段记忆,还有侯涅生曾经的种种行为,这似乎成了白日的一个心结。 “不会,我向你保证。” 话语简洁,但语气无比真挚。 侯涅生又重复一遍,“我再一次向你保证。” 白日似乎是信了,他将手抽回来,再一次蹲下身去查看李凡香的情况。 李凡香的情况说糟也不糟,虽然侯涅生断去她一只手,流出的鲜血看起来也无比骇人,可她也只是刺激过去昏了过去,出血量看着吓人却远不到致命的地步,手腕的切面也是直接了断,没有任何犹豫。 乍看之下,侯涅生似乎真的只是在用砍掉右手的方式救李凡香,但 白日没错过李凡香见到自己时的眼神,那眼里有震惊,有恐惧,还有绝望。 侯涅生肯定还对李凡香做了什么,只不过他赶在自己来之前把一切都处理干净了,而且以他的手段和心性,只怕是李凡香醒来也无法回答自己的问题。 白日无奈地扭头看向侯涅生,眼眸里有几分斥责的意味,但侯涅生却轻笑着与白日对视,仿佛在说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因为耳机信号没有完全屏蔽,对视间,白日又听到霍斩兰那边在问侯涅生什么时候能将次空间解决。 说起这点,白日也问:“你打算怎么解决这个次空间?” 侯涅生摊开手,露出放在掌中的几颗尖牙,“这是我除去第二张嘴时刻意留下的,通过吞噬夺来的异能就储存在里面,借用这些残留的牙齿,哪怕我本没有空间异能,也可以暂时使用。” “这不会对你造成任何负面影响?”白日又问。 “不”侯涅生刚开口,白日又道:“跟我说实话。” 侯涅生:“” 能感知情绪的白日,比黑夜还不好糊弄。 他改口道:“一点点而已,没多大影响。” 侯涅生口中的一点点绝不是常人认知里的一点点,但眼下除了他,还真没人能解决次空间的问题。 白日有种说不上的憋屈感,他站起来想说什么,“侯涅生,你” “放心,我心里有数,答应你的事也定会做到。”侯涅生打断白日的话。 他搀住白日的手,又贴在唇边轻轻蹭了下,“明渊,你先带李凡香和这人质进去,待会天台上可能会有些乱。” 他余光扫过李凡香断腕处的伤口,又道:“正好她也需要包扎,不是吗?” 又来,白日想,侯涅生明摆着在支开自己,可他却没有任何办法。 他一手扶着李凡香,另一手扶着女医生,似是赌气般,离开的步伐果断,连头都不带回的。 侯涅生静静望着白日离开的背影,直到白日彻底离开天台才将视线移到别处。 移开后,他柔和的眼神变得无比冷冽,冷到能将万物瞬间冰封。 操控李凡香的幕后之人比自己预想中要懂得多,连异化和反噬都知道了,这些可是藏在天衡山的山顶藏书阁里,只有极少数人才能知道的东西。 侯涅生低语:“是谁泄露出去的呢?” 他眸中杀意迸溅出来,五指一握,手中的尖牙瞬间被碾碎。 尖牙碎屑在他指缝间流出,次空间的扭曲线条缓慢蠕动。 在空间的震颤中,侯涅生的眼眸再次被金色覆盖,低语声也像极了猛兽暴怒的咆哮。 山雨欲来,风暴将起。 “让人安逸太久也不是什么好事啊,是时候该清理门户了” 突然,他垂眸朝布满细小裂痕的黑曜石看去,眼眸里的寒凉褪去逐渐软了下来,改口道:“算了,没多少时间了,这点小事就顺其自然,让明渊他们自己解决。” 第35章 天衡35 两个女生的重量对身为异能者的白日来说不算大,他扶着两人走到七楼,被萧问远操纵的范开等人就主动将人接过。 悦澜国际六七层的慌乱和暴动早在敏感异能停止时就彻底结束了。 有些清醒过来的人也在自发组织救援,和先前截然相反,这里变得秩序井然,稳定到一种离谱的地步。 再加上李凡香被解决,等在五层通往六层扶梯口待命的救援人员也已赶了上来,一部分人在给伤员包扎伤口,一部分在广播室用广播说明情况,还有一部分在拿着禁制契约给人签名。 沈书尔得到消息,和救援人员交代几句就抽身从六楼赶了过来。 她拿出禁制颈环给李凡香戴上,因为不知何时才能出去,怕李凡香出现意外,禁制幅度便没调太大,又从医药箱里拿出酒精之类的,开始给李凡香先简单处理下伤口。 握起李凡香的右手手腕时,看到整齐的切面,还有不翼而飞的右手时,沈书尔又低低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早知道就不该放你离开” 靠在一旁墙壁上、悠闲操控傀儡的萧问远随口道:“走哪条路或许不是自己选的,但怎么走却是自己选的,你是放她离开,不是让她复仇,是生是死,早在她平安回到兴海那一刻就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了。” 沈书尔手上动作不停,脸上却露出些许不悦,“萧问远,你觉得你这话说的对吗?” 萧问远反问:“那李凡香杀那多人,她这事做的对吗?” 同为精神型异能者,萧问远的精神攻击力对沈书尔来说不似对常人那般严重,他垂下眼皮稍稍抬起,分了点目光给沈书尔,“我的话在你看来错了,她的事在我们看来也错了,我们各有各的对错论说,你可以不认同我,也可以反驳我,但你无法改变我,我也不能影响你,有些话既然说不通,便是多说无益,各凭己定。” 说完,萧问远重新垂下眼皮,吝啬地不愿再多给沈书尔任何目光。 明明是在开导人,但说出的话着实难听,沈书尔可算明白为什么三队的人天天都在斗嘴打架了,但她不是三队的人,也不是总局的心理顾问了,也就懒得和萧问远计较,继续低头给李凡香处理伤口。 包扎间隙,牧怀琴的声音从耳机那头传来,“还有多久才能放人出来?” 沈书尔回道:“最快十分钟左右,到时候我们会先放妇女儿童下去。” “好。”牧怀琴看向被人潮堵得死死的悦澜国际大门,补充道:“尽快,再这么僵持下去,怕是又要打起来了。” 不到二十分钟前,网上突然出现一个投票问题,而且不知为何,在极短的时间里就有近十万人进行了投票。 【如果要用一群杀人犯的命来换一群普通民众的命,你们会换吗?】 【换】 【不换】 投票结果呈现一边倒的状态,选【换】的人数比高达百分之九十以上。 如果光只是投票还好,评论区的留言更是让人细思恐极。 你那东东不错:【我草,这个提问出现得也太巧了,我妹现在正好联系不上了。】 滚圆柚子:【说真的,我朋友也联系不上了,我们刚刚还聊好好得来着。】 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挺离谱的,但我哥们也突然失联了,他向来手机不离身,信息秒回的啊!】 霸总778:【对了,你们还记得前几天盛元这边某个监狱被屠的新闻嘛?】 贪财好色纯自在:【那不是假的吗?】 <?)))><<:【你傻吗,照片什么都有,如果是假的,官方删了干什么啊?】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那什么天衡山的新闻出现得也太巧了,跟炒作一样。】 fuc~:【对对对,指不定就是要把这件事压下来的炒作,反正我爸妈背着我偷偷去了悦澜国际,现在电话全都打不通了。】 ll:【悦澜国际?我去,我闺蜜也在那里,现在同样联系不上了。】 葱姜碎:【盛元公安,这是什么情况啊,能不能出来给个准确话啊!】 李易安:【这投票越看越感觉不像是玩笑话,细思恐极啊!!!盛元公安】 俗话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又或者含带刻意引导的成分,在众多网友的七嘴八舌下, 竟是将真相都拼凑得八九不离十。 发展到现在,不到半小时的时间内,几乎所有网友都在盛元公安,让他们现在就给个说法。 激动的网友不在少数,还有一部分盛元本地的已经付诸行动奔向悦澜国际了。 火灾本身就是假的,再加上投票事件的酝酿,原本被疏散的群众和后赶来的人一起堵在了悦澜国际门口。 要不是霍斩兰及时拦住要闯进去的人,现在六七层怕是又要乱成一锅粥了。 不少试图闯进去的人都被霍斩兰一脚踹回去,只能堵在警戒线外面眼神凶恶地瞪着霍斩兰。 因为黄褐色的眼眸异于常人,再加上人多,为减少不必要的麻烦,霍斩兰戴了副黑色墨镜,保镖一样站在门口,身后侧边一点,还站着被颜司赶过来,然后没来及跑路的尤晓。 哪怕没有野兽的眼眸,霍斩兰的身量和气场也足够震慑他人。 于是便形成了现在一对无数的诡异对峙局面,无数人敢骂,敢怒,敢挤,就是不敢再跨过警戒线试图闯进去。 也就是因为这点,侯涅生嫌吵,彻底切断了双方的通讯连线。 哪怕此时,李凡香已经没了威胁,连次空间的隐患也要被解除了,霍斩兰依旧守在门口和无数人对峙。 到底是多对一,时间长了,难免有人再升起强行闯入的心思。 察觉有人想闯进去,霍斩兰抬脚往门口走了几步,刚有要拎个出头鸟然后杀鸡儆猴的打算。 突然,他头顶传来“轰隆”一声的巨响。 将要动手的人群被这巨响打乱步伐,下意识抬头朝上看去。 巨响之后,上方的大楼没有任何异常,不说砸下什么东西,连墙皮和玻璃都没掉下一块。 尤晓也抬头望了望,趁着其他人还没反应过去,悄咪咪问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霍斩兰继续盯着激愤的人群,头也不抬,低声回道:“次空间被解除了。” 同一时间,六七层的不少人也被巨响吓到了。 萧问远操纵傀儡的动作顿了下,不确定道:“这就结束了?” 这声音实在太大了,沈书尔担忧道:“动静太大了,外面没问题?” 牧怀琴盯着悦澜国际大楼五六的连接处,肯定地回道:“除了一声巨响,外面没出现任何异常状况。” 得了准确的回话,沈书尔飞速给李凡香包扎好,然后又交代几句,飞速起身协调其他的地方的救援工作,外界的舆论问题还是要快点解决为好。 次空间的问题无伤大雅地解决了,派进来支援的人也越来越多。 比沈书尔预估的十分钟还要少两分钟,未受实质伤害并签定好禁制契约的妇女儿童便在救助人员的陪同下走出悦澜国际的大楼。 第一批人朝大门走来时,霍斩兰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当即往一侧让了让,将被挡在身后的大门完全暴露出来。 即将暴动的人群看到完好无损的妇女孩童,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因投票而衍生出的可怕猜想也得以停止。 这似乎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而悦澜国际斜对面的咖啡馆二楼窗口处,一个大波浪长发、穿着时尚,又化了浓妆的‘女人’兴致缺缺地收回目光。 ‘女人’按动几下鼠标刷新笔记本的界面,又滑动几下鼠标滚轮,飞速翻看投票下的评论内容。 果不其然,舆论风向已经扭转了,对盛元公安的控诉和压力也停止了。 “叮咚” “叮咚” “叮咚” 电脑后台不停传来私信声,‘女人’点开后台私信看去,是先前几个发出引导作用评论的账户被人私信了。 ‘女人’大致翻看了一下,嘟囔道:“都是一群墙头草啊,风往哪吹,就往哪飘,一点脑子都不带。” 几个账号还在继续被人私信,‘女人’懒得理会这些喜欢马后炮的人,再来刻意酝酿而起舆论风暴也在逐渐平息,已经没有再看的必要了。 ‘女人’将笔记本直接关机,又掏出手机发了条语音信息出去,“都趁乱撤了,没必要继续留在那了。” 片刻之后,悦澜国际的大门口,随着人潮不断朝前涌动,有几人被推挤到最后方,但却没继续朝前挤去,而是悄无声息地离开。 ‘女人’拎着笔记本走出咖啡厅,又驱车飞速离开悦澜国际周边。 开过好几道路,‘她’才借着等红绿灯的功夫,拨了通电话出去。 电话接通后,‘她’道:“老板,计划失败了,天” 电话那头的男人打断她的话,道:“跟我说话别用这些假模假样的声音。” ‘女人’的声音一顿,再开口时竟成了清澈的男性嗓音,“老板,天衡山的人插手了,实力完全碾压吞噬,对他们的实力评估可能还需要再提高不少,需不需要提前” “不需要。”电话那头的男人肯定道,“我说了,找到吞噬本就是意外之喜,反正已经把那些自以为是的垃圾处理掉了,吞噬丢了就丢了,当务之急是找到剥离,知道吗,而且越快越好。” “不过”话音一转,男人又道:“最近天衡山是有点嚣张了,有机会的话就给他们找点麻烦也行。” 男人似乎想起什么,再次提醒道:“不要刻意去找天衡山的麻烦,被抓到把柄的话接下来就不好办了。” ‘女人’踩下油门,道:“知道了,老板。” 电话挂断后,‘女人’一边开车一边嘴里嘟囔个不停。 为了确保异能夺取计划的万无一失,他精心设计了一栋机关楼,还放了很多从小培养、以备不时之需的异能者。 结果呢,因为天衡山的人介入,计划失败不说,还搭了数不清的异能者进去,说不在意是绝对不可能的。 一想到对方那嚣张的态度,‘女人’就恨得咬牙切齿,“千万别让我逮到机会,不然我” 突然,‘女人’的手机又响起来,他看了眼来电之人,接起电话,恶狠狠道:“有话快放,而且你最好有要紧事找我!” 也不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女人’眼底的恨意一扫而空,转而重新笑起来,配上艳丽的妆容像是正在吐信的毒蛇,阴冷带毒,让人不寒而栗。 他一字一句道:“既然他主动来找死,那就他了,而且越狠越好,最好让他身败名裂,永无翻身的可能,然后借此挑起管理局和天衡山的矛盾。” 悦澜国际内,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堆积在门口的人群开始遵从安排被缓缓疏散,拥挤的人潮逐渐变得松散,六七层上越来越多的人被安全送离,极少数伤势过重的也在次空间解除后送医治疗了。 被挟持的女医生也醒了过来,当场录完口供并确认没有受伤后就被护送着离开了。 还在昏迷的李凡香披了张毯子靠在萧问远旁边,而萧问远则继续操纵着范开几人当苦力干活。 要萧问远亲自干活是绝对不可能的,反正禁制颈环已经解了,这点运动量对范开几个异能者来说连热身都不够,索性该用就用了,只是 先前为确保安全,不少人都被萧问远使用过【囚笼】,这些人分布在悦澜国际内部的各个地方进行救援任务,说是他的眼线布满整个悦澜国际也不为过,可这些人都没见到颜司上来。 萧问远又掏出手机看了眼,屏幕上除了几条弹窗广告就什么都没了,颜司没发任何信息过来。 现在内外情况稳定,不会再发生任何意外,按照颜司的性格,他应该早就联系自己了,或直接上来电自己几下,总归是要逼问自己到底瞒了什么东西。 萧问远内心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有什么有一点不对劲 另一边,侯涅生站在悦澜国际天台的边缘,垂眸朝下方看去。 回归真实空间后,晌午的阳光正好,将他的墨发衬得更加光亮,刻意修饰的柔和五官显得温婉。 下方人群熙攘、人声嘈杂,上方又宁静平和,静得只有侯涅生一人。 盛满阳光热度的风吹过,他的发丝和衣摆被轻轻扬起,竟是有了种岁月静好的假象。 但好景不长,随着脚步声越发清晰,这假象被轻易打破了。 一道慵懒的声音从楼道里传来,乍听之下,像是没睡醒般。 “大的问题已经解决了,现在就来解决些小问题。” 颜司缓步走上最后一节台阶,手搭在门把手上,深蓝色的电弧瞬间窜满整个楼道阶梯,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锁死了任何人进来的可能。 他轻轻带上门把手,声音依旧散漫随性,“说说,你都对那小没良心的做了什么?” 第36章 天衡36 侯涅生转过身,轻笑着看向颜司,答道:“我什么都没做。” 颜司抬起手,指尖跃动着深蓝色的电弧,“那解释清楚你跟那小没良心的东西到底瞒了我什么。” 侯涅生笑着反问:“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颜司显然不信侯涅生的回答,他“切”一声,戴在侯涅生耳侧的蓝牙耳机瞬间迸溅出蓝色的电弧。 蓝色电弧与侯涅生覆盖在上面的金色电弧像是抢夺地盘般,激烈碰撞,彼此纠缠。 突然,蓝色电弧变成红色,将金色电弧整个吞噬,而后瞬间将耳机电成漆黑的粉末。 颜司指尖闪烁的电弧也变成赤红色,看向侯涅生的眼眸在阳光的折射下也呈现电弧的赤色。 颜司的电弧有两种颜色,蓝电柔和,攻击性不算高,而红电刚猛,攻击性极高,莫说普通人了,弱一点的异能者也会一击毙命。 但偏偏颜司惜命又渴望久活,连带出任务都不会杀人,于是他从未用过红电,甚至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异能居然还有第二种状态。 赤红的电弧在光下逐渐扩散,他一字一句道:“你说呢,天衡——府君。” 后捏生故作惊讶道:“这就被发现了啊。” “别装了,你压根就没想过隐瞒。”颜司又指了下自己戴在耳上的耳机,“还有啊,一次就算了,你屏蔽这么多次,我想察觉不到都难。” 后捏生收起脸上的惊讶,问:“那你为什么肯定我是天衡府君呢?” 颜司道:“且不说你对异能的了解程度,又是解决吞噬异能者,又是解决次空间和幻象的,连和我一样的电元素异能都有,听霍队说,你好像还能看到什么命运轨迹,这么一看,你未免强得离谱过头了。” “如果到你这种程度都还只是天衡府君的侍从,那我想象不出天衡府君该强成什么样,顺带还要感慨一句这老天还真是不公平,偏心也偏得有点太没边了。” “所以啊,我宁愿相信你就是天衡府君本人。” 颜司突然有些庆幸地笑起来,“现在看来,还真是。” 后捏生显然知道颜司刚刚是诈自己,只见他眸中覆盖浅淡的金色,似是威胁道:“都猜到我是谁了,还急匆匆上来找我,又刻意点破我的身份,就不担心我杀人灭口吗?” 颜司将周身的红色电弧齐齐解除,无所谓道:“你杀啊,反正我只要打个响指,我的遗书就能瞬间发到许明渊的手机上,上面可明确写着杀死我的人就是你。” 这已经是实打实的威胁了,可侯涅生却笑了起来,道:“你就是不这么做,我也不会杀你的,散漫无边的坏心眼小狐狸。” 颜司第一次有种被人戏弄的羞耻感,向来只有他戏弄别人的份,他咬牙切齿道:“我不管你和许明渊是什么关系,也不在乎你想做什么,但把萧问远的事情解释清楚,不然我” “没什么事情,我只是让他暂时保密而已。”侯涅生直言道。 颜司话说一半突然就卡住了,又过了一会儿,他才彻底反应过来,“保密什么?” 侯涅生回道:“保密我是天衡府君这件事。” 颜司又是一愣,不可置信道:“他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 侯涅生继续回道:“开车来的路上,急刹车的时候。” 颜司更疑惑了,“那他二话不说,主动揽活,抢着上来帮忙是为了什么?!” “应该是怕你们上来了,我会担心暴露而束手束脚的。”侯涅生看向颜司,不确定道:“总不能是觉得我会打不过了,然后需要他来救场。” 颜司:“” 合着你也不知道为什么呗。 “但是为什么?”颜司问。 最关键的问题已经解决了,他垂下手臂,再次问道:“萧问远,为什么会帮你保密?“ 侯涅生回道:“可能是因为我说会送他一份大礼。” 颜司怼了句“自恋”,也不知道是骂谁的,总归不再继续追问这个事了。 他将锁在大门和楼道上的电弧也彻底解除,倚靠在门上重新恢复了散漫悠闲的模样,半阖着眼帘又犹豫着过了好一会儿,才抬眼朝侯涅生看去,“跟你商量个事呗。” 不给侯涅生拒绝的机会,颜司又道:“不管你和许明渊是什么关系,你俩的事我绝对保密,而你实话告诉我,你遮着脸是不是因为我们认识啊?又或者你对我用了什么稀奇古怪的异能?” 颜司其实更偏向前者,猜到这酆元就是天衡府君后,他想想都有些不可思议,自己一直和天衡府君斗嘴,甚至还借着许明渊来怂恿天对方穿女装,打算继而扯下对方遮脸的口罩。 哪怕因为许明渊,酆元选择爱屋及乌,也及不到自己这里,更何况这酆元还强得离谱,四舍五入,他和戏弄顶底大佬有什么区别。 而霍队 颜司拒绝继续想下去,反正霍队已经不知骂多少句家养小宠物了。 种种情况结合到一起,他想说这天衡府君不是自己认识的人都不可能。 “不是异能,但是”侯涅生反问,“我稀罕你保密吗?” 颜司改口道:“那我绝对不泄密。” 侯涅生沉默片刻,道:”认识,但也不认识。“ “不行,你这说了等于没说。”颜司不依不饶道,“给个准确答案,别说这么玄乎。” 侯涅生道:“有些话是不能轻易捅破的。” 颜司回道:“那你玄乎得具体点。” 侯涅生:“” 谁告诉我怎么具体地玄乎点。 二人又僵持片刻,侯涅生道:“如果有天,你想变强,就到天衡山来。” 颜司随口道:“你们包培训的啊?” 侯涅生:“” 妈的,真想这小狐狸的嘴给缝上。 显然颜司也知道自己嘴快了,他飞速改口认错:“抱歉,嘴快了,你继续。” 侯涅生又沉默了好一会儿,直到颜司错以为他是在盘算怎么搞死自己时才缓缓开口,“人生一旅,无非是离来处和寻归途,而你的来处与归途皆在天衡山。” 明明如自己所愿,玄乎得具体点了,但却给颜司彻底搞糊涂了。 他沉默着试图用常规思维来解读,片刻后,随口试探道:“我是你们天衡山上某个人的私生子啊?” 不等侯涅生给出答案,颜司又兴致缺缺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算了,丢了就是丢了,反正我没天衡山也照样活得舒服滋润,你们犯不着隔了二十多年又专门来认我,不止没必要,还挺膈应人的。” “你跟天衡山上任何一个人都没有血缘关系,但凡有敢生不管养的,都无需我出手,山上自会有人去宰了他们的。”侯涅生朝颜司走来,边走边补充道:“当然了,这个宰就是字面意思,所以你无需担心这个问题。” 颜司愣了愣,一时间想不明白还有什么别的可能,“那” 见颜司还打算刨根问底,侯涅生道:“别再多想了,非要我给句准话的话,那就记住你并非无根无萍之人,天衡山永远站在你身后,出了任何事,自有天衡山罩你、保你。” 颜司彻底沉默了,还沉默了好一阵子。 假设一下,独自在外摸爬滚打二十多年,突然有个很牛逼的组织跑过来说你是我罩的,说这话的还是牛逼组织里最牛逼的人,但凡是个正常人都要懵逼好一阵子,指不定还要将对方当傻子看。 可一切似乎早有预兆,至少端木家在管理局的所作所为来看,这话他颜司不信也得信。 于是,坏心眼的小狐狸欣然接受并心生坏水,他故意和这天衡府君唱起反调,像是存了心思要试探对方的底线。 “那我要是做坏事呢?”颜司问,“比如杀人放火,谋财害命。” 侯涅生回道:“不说你会不会这么做,但你若事出有因且问心无愧,天衡山保你,但也当惩你。” 翻译过来,管他什么理由,你就是该死,也是天衡山来杀你,别人不行。 颜司:“” 还是算了,这到时候逃都逃不了。 颜司难得笑得尴尬起来,“倒也不至于这样,我就是开个玩笑,毕竟我这人挺惜命的,只不过” 话音一转,颜司又道:“这种伤天害理、和八竿子打不到一撇的事你都管了,也管点现实一点的俗事。” 侯涅生脚步一顿,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只听颜司笑眯眯道:“不瞒你说,我和萧问远的关系有点特殊,四舍五入,我是他爸,而他又嘴硬,有个暂时只承认是网友的对象。这个对象,有个人傻钱多的好心人当老板,每个月给他开八十八万八千八百八十八当工资,这要是哪天在一起了,这彩礼钱你能不能帮我担” 最后一点颜司愣是不敢说下去了,因为他不明白这天衡府君怎么一下子突然生气了。 总不能是没钱,颜司心道,不应该啊。 他再怎么想也不可能想到这天衡府君就是自己口中人傻钱多的好心老板,而自己不止当面骂了他,还要他帮忙出彩礼钱。 侯涅生硬是忍住要把颜司撕了的冲动,几乎是咬着牙说道:“等那做作刺猬开窍了再谈这件事。” 想到萧问远的嘴硬程度,颜司又无奈叹了口气,“你也说了是做作刺猬,靠他自己说不定一辈子都不开窍,反正你都这么玄乎了,要不给我不要你担彩礼,直接帮他俩绑个红线得了,最好绑” 话说一半,颜司飞速起身,麻溜开门,让道的同时还顺便给侯涅生鞠了个躬,“开个玩笑,慢走不送,一路走好。” 见侯涅生什么都没说,缓步走进楼梯间,颜司堪堪松了口气。 虽然不知这天衡府君为什么会生气,但真要动起手来,他绝对会比贝姐和霍队打得更狠,有些话还是暂时省省 然而还不等颜司松了口气,侯涅生的声音从楼梯间里不紧不慢飘来,“七楼这个门,进去后右转两米处,小刺猬在那里。” 这个距离,萧问远可能听不到酆元说了什么,但颜司的话,他绝对能听一清二楚。 瞬间反应过来这点的颜司:“?!” 那小没良心的东西,居然敢偷听!!! 与此同时,萧问远也听到了侯涅生的话,当即准备抬脚跑路。 突然,开门关门的声音响起,只听侯涅生淡淡道:“小刺猬,还不跑吗?” 萧问远:“!!” 卧槽,这人绝对是故意的! 转眼间,萧问远没了影,而侯涅生又抬脚往旁边移了几步步。 下一秒,“砰!”一声,门被大力砸到他旁边一厘米处,颜司飞速追出去,顺带不忘用电弧将门重新关上。 身为罪魁祸首的侯涅生一脸平静地站在原地,没有任何愧疚感不说,甚至还饶有闲心地根据两人闹出的动静,来猜测颜司什么能追上萧问远。 听起来还挺激烈的,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两人已经追逃到五楼去了。 侯涅生又抬手算了算,估摸着两人应该 突然,他掐算的动作一顿,脸上平静的表情也难以维系了。 有时候,听力太好真不是什么好事,隔了这么远都能听见别人说话,听见明渊的姐姐和明渊谈及自己。 许晔舟本就是和许明渊一起来的盛元,现在又卷进这等超乎寻常的大事,再加上和许明渊的亲姐弟关系,比他人还要多一层手续,想先行离开也不可能。 她等着也是等着,索性就找了个地方帮忙,顺带多问点关于自家弟弟工作上的事。 但无奈禁止契约签得太早了,她想问一嘴关于异能者的事情都不行,最后兜兜转转,转到了沈书尔旁边,这才能提起相关话题。 她帮着沈书尔进行简单的包扎工作,也了解了一些异能者的基本常识。 有被绑在手术床上险些开颅的前科在,沈书尔拒绝过多谈及关于许明渊的事情并建议许晔舟自己去问。 于是,等到疏散工作彻底进入收尾阶段,许晔舟也得空找到许明渊问起他工作的事,以往不能提起的事情全被一一解答。 回答到最后,该问的都问完了,许晔舟自然而然地想起和白日一起来这里出任务的女生。 介于她惊奇发现小白有了少许情绪波动的事,问话的语气也跟着委婉起来,“你跟刚刚那个个子高高的、很漂亮的女生,是任务搭档,对吗?” 白日回道:“这次任务是的。” “这样啊。”许晔舟其实有些失落,毕竟那女生和小白真的很配,真是女朋友也自己百分百赞成。 失落不过一秒,只听白日又道:“但我们的关系是真的。” 许晔舟一愣,“什么关系?” 白日道:“就是姐姐你想的那种。” “真的?!”许晔舟又是一喜,抛出一连串的问题,“她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平时喜欢做什么?喜欢吃什么?” 名字叫侯涅生。 年纪未知,起步一千三。 平时喜欢想方设法粘着自己。 喜欢吃甜的,越甜越好。 白日在心底默默回答许晔舟的问题。 他突然反应过来一个关键性问题,解释道:“姐姐,他是男的。” 许晔舟“啊?”了一声,眨了好几下眼睛都没能消化白日的话。 又过了一会儿,她才结结巴巴道:“男,男的?那他刚,刚是男,男扮女,女装?” 白日点点头,如实回答:“任务需要,迫不得已。” 许晔舟:“” 好消息,弟弟有女朋友了。 坏消息,女朋友是装的,是男朋友才对。 第37章 天衡37 许晔舟嘴巴张着,却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而后她缓缓低下头,似乎是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件事。 过了一会儿,许晔舟轻叹一口气,问:“你,你跟小黑,你们确定吗?” 白日不假思索地回道:“确定,而且只会是他。” 许晔舟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伸了个懒腰,故作轻松道:“算了,都为我弟弟穿女装了,四舍五入,就当是女朋友了。” “只不过”话音一转,许晔舟伸完懒腰,看向白日认真道:“有机会的话,让我和你女,不对,男朋友正式见一面,没问题?” 不等白日回答,她又补充道:“其实见不见面都行啦,反正我也不是为了示威什么的,我只是想见见他,看看他是个什么样的男生,然后告诉他,我接受并承认你们的关系,也愿意祝福你们。” 城堡里的黑夜:“” 知道吗,姐,你前天才在电影院见过他。 但说都说了,又不是什么犯法的事,白日肯定会同意的,黑夜想大不了被许晔舟用毛绒玩具砸一晚上,让她消消气得了。 果不其然,他听到白日回道:“可以,他会同意的。” 可谁想下一秒,白日又道:“等这件事彻底忙完,然后晚上找个时间。” 晚上?!! 黑夜猛地窜起来,骂道:“白日!你他妈的!凭什么是晚上!” “晚上啊。”许晔舟重复一遍,想起小黑的审美,她小声嘟囔道:“能给小黑看上,肯定是个超级漂亮的男生,扮成女生都好看成这样,本相肯定更加惊艳,说不定比影帝还好看,毕竟他连影帝都嫌” 许晔舟嘟囔的声音里有种毫不掩饰的期待。 另一边,一直偷听的侯涅生则忍不住笑了起来,低语道:“确实是挺值得期待的。“ 这显然是个意外之喜,让侯涅生喜到完全将追逐战的两人彻底抛到脑后,开始盘算着该准备什么礼物。 与此同时,颜司终于在一楼楼梯间的角落逮到了萧问远,他手按着萧问远的肩膀,蓝色电弧在萧问远衣衫上来回游走。 颜司电着萧问远,气不打一出来,“小没良心的,谁让你自以为是,擅作主张的!胆儿肥了是,太久没挨电了是?!有事敢瞒着我就算了,居然还敢偷听!” “妈的!颜司!换做是你,你瞒不瞒啊?!”萧问远咬着牙,同样是不服气,“有问题,你直接来问我不行吗?!我他妈的等了你半天,谁知道你居然直接去找那家伙,明知道他很危险,还” “你还敢顶嘴?!”颜司怼道,“你也不想想我是谁?!啊?!我会傻了唧地去送死吗?!” 不等萧问远回话,颜司又加大一点力道,逼问道:“赶紧告诉我,小没良心的,你都偷听了多少!” 事实上,萧问远还真没偷听多少,就是从天衡府君说犯事了有天衡山保开始的,也不知道颜司是怎么想到,居然能绕着绕到他身上,还绕出了彩礼钱。 于是萧问远硬扛着电弧,道:“没听多少” 颜司继续逼问:“没多少是多少!” 萧问远实在受不了了,讨价还价起来:“你放开我,我再说!” 二人又僵持片刻,颜司也算把这几年萧问远欠下的电给一次性电完了,才勉为其难地松开手,他又甩了甩手,道:“快点,说。” 萧问远靠在墙壁上,艰难活动着差点被彻底电麻的身子,“不多,就彩礼那段。” 颜司:“” 怪尴尬的,就听了最不该听的一段。 不过片刻,萧问远的身子彻底活动开了,他又道:“你没事操我那么多心干嘛,有时间操心我这种事,你还不如关心关心你\" 颜司刚放下的手重新抬起,忍无可忍地打断萧问远,“萧问远,你真是一刻不顶嘴,不挨电就心里不舒服!” 还不等他手搭在萧问远身上,不远处传来的声音,让两人一起愣住了。 “你们好像聊得很开心啊?” 霍斩兰阔步走到楼梯间入口,将墨镜摘下露出黄褐色的眼眸,又眉毛一挑,道:“都聊了什么,也跟我说说呗。” 二人身子猛地一僵,颜司率先收回手,“我们什么都没说,就单纯萧问远他嘴欠,我电他几下而已,话说,霍队,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你又找我俩有什么事吗?” 霍斩兰依旧堵着门,“彻底结束了,疏散人群这种事不用我来负责,还有,我也不是来找你们的,单纯是你们的声音太大,我想注意不到都难。” 二人刚打算松一口气,霍斩兰又道:“只不过,来都来了,把你俩知道的都说说呗。” 颜司和萧问远心有灵犀地对视一眼,眼里皆是满满地推拒,仿佛在说“你说,我不可能说的。” 霍斩兰等了片刻,眼见两人谁都不打算说,他“砰”一声把门关门,直言道:“酆元是天衡府君,多大点的事,你们在推什么推?” 萧问远和颜司:“?!”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颜司反应迅速,顶着真惊讶的表情,故作惊讶道:“霍队,你说的是真的?!他不是侍” “别装了。”霍斩兰直接拆穿颜司假得不能再假的谎言,“你早知道了,刚还不怕死地去找了他。” 颜司:“” 能不能别说这件事了,怪丢人的。 事已成定局,萧问远也懒得装了,问:“霍队,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霍斩兰答道:“本来是猜测,然后听到你们说话就彻底确定了。” 萧问远:“” 这群动物型的,耳朵非要那么好吗? 二人又互相尴尬了几秒钟,颜司才道:“霍队,你是怎么猜到的?” 颜司会确定这件事,还是单纯因为侯涅生屏蔽通讯的次数太多了,再加上萧问远的反常行为,这才让他发现了端倪。 霍斩兰反问:“你觉得真有人会让一个见谁都要怼两句,说话一知半解,还拽到超级欠打的家伙来代表自己出面,代表自家门面形象吗?” 萧问远当即回道:“金队。” 话音落下,颜司立马往楼梯上跑了几步。 他还未跑到安全距离,“轰”一声,萧问远堪堪避开霍斩兰打来的拳头,余光扫过墙面凹下的地方,又道:“霍队,你这可不是怼两句这么简单了啊?” 三队的第一任队长是金槐,而他在下放刊省分局前选择了霍斩兰继任三队队长,而霍斩兰也让三队的黑社会刺头形象深入总局所有人的心,而岑琛也不妨多让,总归三队是再回不到曾经的良好形象了。 某种意义上,萧问远这话还真没错,但事实归事实,说出来又是另一码事。 颜司倚靠在台阶中段的墙壁上,打了个呵欠,懒懒散散地提醒道:“霍队,要打的话我建议你上楼上打,一楼不在事故范围内,损坏了是要我们自己赔的。” 霍斩兰也知道这点,他收回手又抬眼朝颜司看去,问:“你跟那家伙刚刚谈了什么?” 反正天衡府君本人都没有要藏着掖着的意思,颜司索性把刚刚的一切都说了。 说完,颜司不忘总结一遍,“总的来说,那天衡府君能罩能保,管杀管埋,牛逼哄哄的,就是不管钱,这解决不了关键问题的靠山,不靠也罢。” 见霍斩兰似乎在沉思什么,颜司又道:“差不多就是这样,霍队,你要发表什么意见和看法吗?” 霍斩兰又沉默了一会儿,才道:“目前没有。” “那天衡府君有问题?”萧问远问。 “没有。”霍斩兰道。 虽说不想承认,但酆元比他强了不是一点半点,而且天衡山首领的身份摆在这里,霍斩兰觉得这要换成自己,行事作风肯定比那小宠物还能更嚣张。 于是,霍斩兰想起他的种种行为,又补充道:“最多是比较欠收拾而已。” 刚说完,霍斩兰的手机响了起来。 在信号恢复后,颜司就彻底解除了私人通讯,霍斩兰掏出手机,见是牧怀琴打来的,便道:“牧组长的电话,估计又出什么事了,我先过去了,关于那家养小宠物的事,等找个机会好好聊。” 差不多又过了一个小时,悦澜国际的事件才彻底收尾完成。 在此之间,许晔舟本来想和女装的侯涅生聊两句,在被白日拒绝几次后,只能跟着沈书尔和颜司几人先一步去了珺省分局。 而侯涅生和白日则跟最后一批救援人员走出来,以防万一,他们走的是地下停车场。 刚下到地下停车场,二人就被牧怀琴拦住了,更确切地说,拦的是披了酆元马甲的侯涅生。 牧怀琴委婉开口:“酆元,我知道你已经很累了,但是可以再帮一个小忙吗,几句话的事情。” 白日问:“牧组长,出什么事了吗?” “我们边走边说。”牧怀琴领着两人朝停车的地方走去,“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刚刚” 牧怀琴三言两句将事情大致说了下。 梁兮妍带陈一帆离开时,正好和尤晓撞见了。 最初要将卫简交给珺省分局照顾时,梁兮妍和尤晓是见过的。 而尤晓也是好心,见到梁兮妍后,随口问了句要不要见见卫简,谁想梁兮妍却压根不想见卫简。 两人也不知又说了什么,居然直接吵了起来,本来离开的其他人也凑上来看热闹,于是牧怀琴迫于无奈又将霍斩兰叫回来,半恐吓着将人逐渐散走。 说着说着,牧怀琴停下脚步,指着前面道:“我是想请你看看卫简现在这样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前方的车门大开着,卫简坐在里面,而尤晓就靠在他旁边,衣服灰扑扑的明显是被教育过了。 教育者也显而易见,霍斩兰倚靠在车身,见到几人过来,轻轻敲了下车身,“尤晓,人来了。” 见尤晓没有要下车的意思,霍斩兰又道:“不是你自己吵着嚷着要看看的吗,人已经喊过来了,你确定要临时闹别扭吗?” 尤晓踉跄着下车,依旧是不服气,“谁闹别扭了,那女人的态度真差,说得都是些什么话啊。” 霍斩兰回道:“再难听,也是别人的家事,要管也改由卫简他爸来管,轮不到你来管。” “所以我才气啊。”尤晓又怼了句,才对卫简道:“卫简,来,我们先下车。” “慢点。”他扶着卫简,见侯涅生也走了过来,站在卫简身前,道:“我就是想知道,卫简现在是什么情况,除了我,他对任何人都没反应,这到底是什么原因,有办法解决吗,能解决的话要多长时间才能解决” 说了半天,尤晓才想起什么,又补充道:“差点忘了,卫简的异能是” “特殊型附体异能。”侯涅生忽略尤晓惊奇的目光,问:“他觉醒异能时,年纪应该还很小?” 尤晓回道:“十岁觉醒的。” 侯涅生又问:“觉醒时的情景你知道吗?” 尤晓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当时卫简被一个异能者绑架,然后我进去探查情况,本来我能将卫简直接救出来的,但不知怎么就被发现了,再然后我也不清楚了,一点印象都没了。” 反正结果就是卫简觉醒异能并对除我以外的任何人都没反应了,所以” 尤晓的声音越发没底,“你知道原因吗?” 侯涅生想了一会儿,开口道:“我要是没推断错的话,他应该是年纪小,不会用,外加事发突然,导致自我意识没有完全收回来,有一部分在你身上。” 尤晓“啊?”了一声,显然没搞懂侯涅生的话。 侯涅生解释道:“用科学的话术来解释,附体就是把自己的意识放到别人身上,暂时顶替对方的意识来操纵身体,连意志都被顶替了,凭什么记得被顶替时发生的事。只不过卫简会放不会收,又或者收得不完全,有一部分意识还在你身上,也就导致了他只会对你有反应。” 尤晓似懂非懂地点头,又问:“有办法解决吗?” 侯涅生只回了一个字——“教”。 “教?”尤晓下意识问,“教什么?” 霍斩兰怀疑尤晓是刚刚被自己锤傻了,实在看不下去了,也帮着解释起来:“教他使用异能,把没收回来的自我意识收回来。” 他又看向侯涅生,“家养小宠物,怎么教?” 侯涅生回怼道:“小狼崽子,你说得倒容易,我又不会附体,哪知道该怎么教,实在不行就找个有类似能力的,让那人教去。” 刚怼完霍斩兰,他又对白日好声好气道:“手机借我用下。” 态度差已经毫不掩饰了,再见到白日二话不问将手机递给侯涅生,霍斩兰不爽道:“你自己没有手机吗?” 侯涅生边打字边回怼:“有,但没带,又不是借你的,你意见那么大做什么。” 此时,刚将车开到珺省分局、还没来得及下车的萧问远只觉心里毛毛的,“我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 颜司开门下车,“预感挺对的,我这人记仇,你这一个月都没有账号双排了。” 萧问远:“??” 他刚要开始讨价还价,想说实在不行电几下也行,总之别用这个威胁他。 还不等开口,萧问远的手机响了几声,他掏出来一看,是许明渊发来的短信,但 只大致看了一眼,萧问远就冲颜司喊道:“颜司,不好的预感来了,上车,干活。” 颜司完全没有要上车的意思,甚至还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我不” 萧问远补充道:“酆元叫的。” 颜司咬着牙一副要发火的模样,却又不情不愿地抬脚上了车。 关上车门后,他不耐烦道:“说事,他叫干嘛?” 萧问远发动油门,“定位霍队的位置。” 怕颜司问原因,他又将自己的手机丢给颜司,“原因的话,你自己看短信。” 另一边,尤晓虽然还没想到谁能来教卫简,但也算有了解决之法。 他高高兴兴地和侯涅生几人告别,让卫简上车,又载着因和家养小宠物斗嘴且碍于其仗势欺人而极度不爽的霍斩兰先一步驱车回珺省分局。 路上,尤晓的心情极好,丝毫不介意被霍斩兰教育了一顿,道:“等卫简恢复了,我非要领着他去给那女人见见,然后气死她。” 霍斩兰心头窝着火没地方发泄,忍不住泼了盆凉水,“再然后,让卫简看清他母亲不爱他的真面目吗?” 生气归生气,但气不上脑子,他和尤晓共事了好几年,再加上耳目极佳,稍微一想就知道对方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尤晓一愣,反问:“这样不好吗?” “不清楚。”霍斩兰道,“反正那小宠物说话一知半解,还真假混杂,你最好只拿他的话当个建议来听。” 尤晓又是一愣,只听霍斩兰解释道:“卫简的意识在你身上存在两种可能,第一种他的意识清醒着并且并在逐渐成长,第二种,意识沉睡了,一直停留在刚觉醒的那一刻。” “如果是第一种还好办,但第二种的话,你觉得一个十岁且记忆停在母亲很爱自己的孩子突然变成十六岁了,又被迫知晓母亲不爱自己,甚至再婚有了新的孩子,这合适吗?” 尤晓过于激动的心情彻底冷了下来,他问:“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霍斩兰道:“让不让卫简恢复是你决定的,但能不能恢复,恢复后又做什么,该由卫简自己决定。” 刚说完,霍斩兰猛地想到什么,那小宠物刚说的话分明就是话里有话,他 饶是霍斩兰见过很多大场面也被这个猜测震惊到了,他压下心底的震撼,悄无声息地用余光扫过坐在后座的卫简。 卫简呆呆地坐在尤晓正后方,一动不动且面无表情,眼神呆滞而空洞。 除了身量变高了点,五官张开了点,他和霍斩兰第一次来珺省分局时见到的别无二致。 以往霍斩兰一直将卫简当个孩子来看,但如果猜测被证实的话,这小孩可不是一般的恐怖。 那小宠物十有八九是猜到了这个可能性,专门说得一知半解,又故意气自己上车的。 突然,尤晓猛打方向盘,将车子驶向与珺省分局完全相反的方向。 这一瞬间,猜想不需要验证就被证实了。 霍斩兰破口骂道:“酆元你他妈!居然敢算计我!” 第38章 天衡38 侯涅生的话乍听之下没什么问题,但只要稍微一想就会发现其中存在一个致命性的问题。 异能者觉醒后,压根就不存在不会用的问题,最多是适应性的问题。 就拿霍斩兰自己来说,他不到十岁就觉醒了异能,觉醒后就能在狼型和人型间自由切换,但狼型时要如何进行各种常规动作则需要自己来重新学习。 霍斩兰年少时,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变成狼,找个人迹罕至的地方溜达和晒太阳,不到几个月的时间就彻底适应狼型了。 霍斩兰可不觉得自己是天赋异禀,岑憬那几个动物型的也都是这样,江旭更是天生的动物型异能者,在人话都不会说的年纪,就先会变成丹顶鹤去到处飞了。 这他妈存在屁的不会用的可能。 只要看穿了这点,酆元的话就很好理解了。 他说卫简自我意识没有收回来,不会使用异能还需要找个有类似异能的人来教他。 酆元连自己的特殊能力【孤狼】都知道,霍斩兰不信他会不清楚萧问远的异能是什么。 异能类似,发动异能的状态也会类似。 卫简这双空洞死寂的眼眸,和萧问远使用异能时何其相像,他一直在使用附体异能。 虽说不知道卫简一直在对谁使用附体,但从酆元专门强调卫简的意识在尤晓身上没收回来这点来看,附体对象绝对有尤晓。 当时,卫简和尤晓站得极近,只要酆元拆穿卫简,他会立刻借用尤晓的瞬移异能逃走,所以那该死的家养小宠物才专门把自己坑上车。 他他妈的是在指望自己一对二,然后再把人全带回去! 还有尤晓,只要尤晓被卫简附体,当年绑架案的所有疑点就全解开了,再加上酆元刻意提及的年纪和觉醒细节。 卫简极可能在更早以前就觉醒了异能。 歹徒本就是被卫简附体操控的,继而才能在尤晓藏匿行踪救人时立刻赶过来,之后卫简则借由附体让尤晓失去意识并顺理成章被救出。 没人会怀疑一个十岁的孩子能策划一场牵动异能者的绑架案,更没人想到这个孩子本身就是一个异能者。 被救出来后,卫简只要装出现在这副模样,尤晓他们肯定带他去检查,届时,他就能以异能者的身份还有自身的特殊情况和尤晓时刻绑定。 他绑定在珺省分局内部,再加上自身的特殊情况,所有人说话都不会避开他,而他还可以随时操控尤晓,借用尤晓的局内账号掌控大部分情况。 卫简他妈的就是天选内奸! 车速越来越猛,前方已经能看到过江大桥的影子了,霍斩兰不用脑子想都知道卫简要做什么,他刚要解开安全带,就听一道陌生的男声从后方传来。 “我水性不怎么样,不到万不得已也不想开车坠河,我们先谈谈如何呢?” 话音落下,车速在逐渐放缓,卫简侧目朝霍斩兰看看。 霍斩兰也扭头朝后望去,他看到一双没什么光彩的空洞眼眸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和萧问远使用异能时的眼睛还真有几分相似,光是看着就让人毛骨悚然。 而卫简又用这副模样浅浅地笑起来,十分礼貌地问:“可以谈一谈吗?霍斩兰哥哥。” 霍斩兰害怕倒是不害怕,就是觉得卫简顶着和萧问远类似的眼睛又亲切地叫自己哥哥,实在是膈应得厉害。 他一手抵在门把上,手肘也卡在车窗边缘,做好随时跳车的准备,毕竟他的水性也不太好。 他瞪着卫简,怒道:“当内奸当得好玩吗?!” 卫简脸上依旧挂着浅笑,缓缓解释道:“你误会了,我不是什么内奸。” 霍斩兰脸上愤怒的表情僵了下,而后更加凶狠地瞪着卫简,问:“你觉得你这话我信吗?” 卫简继续笑着回道:“我保持这样的状态已经这么多年了,真要是什么内奸的话,珺省分局早该沦陷了。” 这话听上去还真有几分道理,再来卫简觉醒异能时还不到十岁,霍斩兰还真不信有人会放心让个几岁的孩子进管理局当卧底。 再来如果一个几岁的孩子能心思缜密到这种地步,藏了这么多年,还盗了这么多情报都没露出破绽,那他们这些成年人也不用活了,找个豆腐撞死算了。 霍斩兰勉强信了一点,他又问:“你的目的呢?” “你刚刚已经说出来了。”卫简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他平静地说:“我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我的母亲不爱我了,对她而言,我只是一个” “我管你对你妈来说是什么,我没心情听你讲你那些悲情的童年故事,谁小时候还没点糟心事啊,就你特殊是。”霍斩兰打断卫简,忍无可忍道:“卫简,让尤晓把车停下来,别逼我真对你动手。” 卫简往后一倚,背靠到座位上,缓缓闭上眼睛,似是在闭目养神,“现在不想听的话,就请稍微冷静一下,然后再听我说。” 霍斩兰意识到卫简想做什么,刚拉开车门还不等跳车,尤晓猛转方向盘,借由惯性将霍斩兰跳车的动作打断,而后又将油门直接踩到底。 眨眼间,汽车冲出护栏,飞跃至长河上空。 卫简不急不缓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我只在河对岸等你三分钟,加油了,霍斩兰哥” 话未说完,他和尤晓瞬间从车内消失不见,霍斩兰抓人的顿时扑了个空。 下一刻,车子急速下坠,霍斩兰毫不犹豫地跳车,“酆元,别让老子逮到机会弄死你!” 与此同时,通过电流信号来定位霍斩兰位置的颜司愣了下,他又看了下萧问远调好的平板地图,才道:“萧问远,霍队他真掉河里了。” 萧问远踩下油门,立刻加速,“他不会直接淹死?” 颜司回道:“应该不会,最起码狗刨,不对,狼刨他还是会的。” 又拐过了两个路口后,颜司道:“前方左拐后直接上桥,运气好的话,应该能看见他在河里游泳的狼狈样。” 另一边,坐在汽车后排的侯涅生似乎也知道霍斩兰坠河了,开口吩咐道:“再开三个红绿灯,然后右转上桥,最好再联系下宗策,让他找人把桥封住。” 侯涅生说的路线和去珺省分局的路截然相反,再加上莫名其妙的吩咐,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牧怀琴不禁问道:“酆元,是出什么事了吗?” 开口回答的是白日,“牧组长,卫简有问题,他的特殊症状是装的。” 牧怀琴心下一惊,立刻去联系宗策的同时又想不明白白日是怎么知道的。 白日能感知到牧怀琴的疑惑,距离右拐,还有一小段时间,便和对方简单解释了一下。 牧怀琴和宗策打完电话,又扭头不可置信地朝酆元看去,“你知道卫简有问题,还故意让霍斩兰上车,你就不担心霍斩兰出事吗?!” 侯涅生没有半点坑了霍斩兰的愧疚感,淡淡道:“小狼崽子要是没气傻的话,肯定已经反应过来了,而且卫简又没做什么坏事,就由着他” “这还不算坏事吗?”牧怀琴打断侯涅生,“他骗了整个管理局,再加上尤晓的个人权限,你知道他会往外面泄露多少资料和情报吗,你居然说由着他?!” “你们自己的疏漏和懈怠与我何干,又如何在此刻质问与我,我是你们管理局的什么人吗?”侯涅生的语气变得有些冷,“再者卫简一没杀人,二没当内奸,只是单纯想让自己父母离婚,顺便报复不爱他的母亲而已,我为什么不由着他?” 牧怀琴被侯涅生冷冽的话语一呛,瞬间冷静下来,又思考片刻,才不确定道:“你说卫简做这些是为了报复梁兮妍?!” 尤晓和梁兮妍吵架才刚过去一个小时,牧怀琴似乎又想到什么,问:“卫简早知道梁兮妍不爱他这件事了?” 侯涅生回道:“是的,按理来说,一个生活条件优渥的富家孩子是不该小小年纪觉醒异能的。” 异能觉醒有两种原因,机缘巧合与生死难关。 机缘巧合更多指的是天生异能者,而生死难关的话,按照卫家的生活条件,卫简是不可能出危险的。 而当年珺省分局要代为照顾卫简时,卫家的人都说卫简是梁兮妍手把手照顾的,几乎从不交给别人,难不成 牧怀琴不敢相信这种事情,声音也有些颤抖:“你在开玩笑,怎么可能有母亲会虐待自己的孩子。” “我可没说是虐待。”侯涅生淡淡回道,“在以前妃嫔会借诞下皇子来巩固地位,用培养皇子来争宠争权,谁规定到了现在,这个方法就不能用了呢?” 但侯涅生也懒得再说更多,道:“还有什么疑惑的话,等见到卫简,让他自己说。” 牧怀琴一愣,反问道:“他不是跑了吗?” 卫简带着尤晓,事情败露后,指不定已经借着瞬移逃到不知名的什么地方去了。 侯涅生回道:“那小孩很聪明,他知道自己跑不掉,所以不会尝试逃跑的。” 牧怀琴被侯涅生搞蒙了,“他不会逃跑,那我们赶过去做什么?” 侯涅生憋笑着回了四个字,“看落水狗。” 牧怀琴:“” 此时,被侯涅生笃定不会逃跑的卫简正站在河岸边的浅滩上,被附体操控的尤晓则呆呆地站在他旁边。 不远处,跨河大桥的正中心护栏处有一个巨大坑洞,坑洞旁边还站了不少人,这些人无一不是低头往下看,似乎正寻找着坠落而下的车辆。 警方的动作很快,卫简站在河边能隐约听见警笛的声音,还有桥中央人群的讨论声。 不一会儿,喇叭声传来,大致再说,这条跨河大桥因为坠河事故暂时封闭,闲杂人等立刻离开。 在上方开始疏散人群时,肇事凶手卫简依旧平静地站在浅滩上。 他没有半点着急的意思,用手慢慢理着尤晓微卷的头发,将翘的地方往下压去,将凹的地方往上拨弄,稀疏的地方又从密集的地方拎几根放过去 将一根过于凸起的卷毛整理好后,卫简的目光朝河岸一处看去,微笑着说:“霍斩兰哥哥,你超时了。” 气泡“咕嘟咕嘟”地涌上河面,片刻之后,霍斩兰浑身湿漉漉地走到岸上,看向卫简的眼神恨不得直接当场将人撕了。 卫简似乎察觉不到霍斩兰眼底的杀意,又笑着问:“现在冷静下来了吗?” “冷静你大爷的冷静!”霍斩兰骂道,“要打就打,要跑就跑,小小年纪的,你在这恶心谁呢?!” 卫简摇了摇头,又双手举到脑袋两侧,”我打不过你,也不可能跑掉,所以刚刚也只是想让你稍微冷静下而已,现在我投降,我愿意回去乖乖接受惩罚。” 这小鬼上一秒说不会开车坠河,没过一分钟反悔坠河了。 霍斩兰压根就不信卫简的话,但凡不是顾及对方会用尤晓来逃跑,他早就动手把这小鬼按地上打一顿了。 现在听到卫简这话,霍斩兰冷声问道:“惩罚?卫简,你做的这些事足够你死上好几遭了,让你回去受死,你也乖乖受着吗?” “嗯。”卫简肯定地说,“我可以乖乖受死,怎么死都无所谓。” 卫简现在这模样,霍斩兰实在是太熟悉了,整就一个脑子极度不正常的问题儿童,不怕死不想活的,和萧问远十六岁时几乎一模一样。 霍斩兰现在严重怀疑,他们这种好死不死的赖活心理和自身异能有极大关系,不然怎么异能类似了,连脑子都出同一个问题。 想到萧问远十几岁时的气人模样,霍斩兰又怼道:“你知道知道什么是死吗,就在那里死啊活的,一副无所谓的臭屁样。” “我知道。”卫简回道,“五岁那年就知道了,甚至” 卫简顿了顿,又道:“如果没在七岁时觉醒这个异能,我早就死了。” 他看着霍斩兰,脸上依旧挂着浅淡的微笑,但这微笑却无比阴郁,没有半点属于少年人的朝气和阳光,“我知道死亡是什么,也知道濒死的感觉是怎么样的,因此我清楚地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在做什么,霍斩兰哥哥。” 他的语调平淡温和,语速也不急不缓,显然这说话方式是专门训练过的,于是少年的青葱嗓音落在他人耳中时显得优雅得体。 这优雅的少年又道:“我不怕死,更愿意用死亡作为惩罚,只不过请看在我乖乖束手就擒的份上,答应我两件还算微不足道的小事。” 卫简似乎默认霍斩兰同意了自己的话,自顾自地说道:“不要让尤晓知道我一直在骗他,然后想办法收养陈一帆。” 霍斩兰:“” 这脑子不正常的小鬼,是在给自己交代遗言吗。 他骂人话还不等说出口,又改口问道:“陈一帆是谁?” “我同母异父的弟弟。”卫简回答道,“我不觉得我死后,梁兮妍会好好待他,所以拜托” 突然,卫简脸上笑容僵住,转而轻微蹙眉,露出一副吃痛的样子。 同一时间,“噗通”一声,卫简身后的河里似乎落了什么东西,水花高高溅起,在阳光下闪烁着浅蓝色的光弧。 这些水花砸在卫简身上,他踉跄几步,跌跌撞撞地眼看就要摔倒了。 卫简瞬间想明什么,他将眼眸里的光彩淡去,奋力朝尤晓看去,又喃喃说了什么。 下一秒,卫简没什么光彩的眼眸又盖上一层深深的死寂。 他“咣当”一声摔在地上,瞳孔着正对午后的刺眼阳光,没有焦距,也没有生机,像是死去多时一般。 霍斩兰毫不惊讶地看着这一切,他转身朝身后不远处望去,“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颜司打着哈欠,顺着河岸堤坝的台阶缓步走下来,道:“看落水狗,不,落水狼。” 在霍斩兰冲过去要打颜司的片刻功夫里,萧问远则从另一侧跳下来,不紧不慢地走到卫简旁边,又在他身上轻轻拍了下,而后指尖以一种不可观的幅度动了动,但卫简却没有如他预料般地站起来。 萧问远又试着拍了几下,确定没用后,朝远处喊道:“霍队,这个卫简,我能困不能控,你过来把他扛回去。” 不等霍斩兰怼人,萧问远又在尤晓身上试了试,又道:“尤晓也不行,你辛苦辛苦,扛两个。” 霍斩兰松开颜司,又瞪了萧问远一眼,“你们两个,到底是过来干嘛的?!” 颜司活动着差点被掐断的手腕,“酆元发短信过来说卫简的毛病是装的,而且这小孩脑子估计也有点问题,可能要把你丢河里当落啊不,让我和萧问远赶紧过来找你,顺便把人带回去。” 他无视霍斩兰要打人的凶恶眼神,指了指卫简:“所以呢,霍队,卫简这小孩有什么问题吗?” 说起这个,霍斩兰更气了,他扭头怒视萧问远,话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和萧问远以前一个毛病。” 萧问远刚想怼说“他能有什么毛病”,只见颜司打了个呵欠,慢悠悠道:“哦,想不开来这寻死觅活,跳河自杀来的。” 萧问远:“” 自杀非要专门找条河吗? 几人又扯了几句,但谁都不想干抗人的活,直到侯涅生所坐的车也开来了,也没商量出个所以然来。 侯涅生下了车,视线落在全身湿漉漉的霍斩兰身上,略显惊讶道:“呦,小狼崽子居然没淹死。” 第39章 天衡39 牧怀琴在珺省分局的审讯室里审过很多人,但审自己人还是第一次。 房间的正中心,卫简脖戴禁制颈环,且因为有和萧问远类似的前科问题,手铐脚铐也给一并安排上了。 然而和萧问远以前不同的是,卫简的表情却平静淡然,他的坐姿也挺直端正,双手合十静静地搭在膝盖上,双脚齐平地踩在地上,仿佛他才是负责审讯的人。 见牧怀琴迟迟没有问话,卫简又轻轻笑起来,“牧组长,别紧张,想问什么就问。” 牧怀琴:“” 隔着审讯室窗口观望的众人:“” 颜司忍不住用手肘抵了下萧问远,道:“同样是犯事后寻死觅活的人,连出事的年纪都一样,萧问远,看看你,再看看人家,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 萧问远将颜司的手肘推开,“这是什么值得攀比的事吗?” 颜司眸子一转,嘟囔道:“好像也是,只不过” “别只不过了,颜司你十五六岁的时候也好不到哪去。”霍斩兰插嘴道,“全都闭嘴,老老实实安静听着。” 审讯室里,牧怀琴叹了口气,才道:“卫简,你从头开始讲,什么时候觉醒的异能,为什么要策划这些事,报复梁兮妍又是什么意思。” 卫简微笑着看向牧怀琴,不时垂下几次眼帘,似乎在思考该如何讲述。 片刻后,他将双手搭在桌上合十放好,才缓缓开口:“梁兮妍用父亲的爱、尚在腹中的我、还有学校的众说纷纭成功嫁进卫家,做了豪门阔太太,但是她和奶奶的关系却非常差,哪怕嫁入卫家又成功诞下我也没有丝毫改善。“ ”事实上,爷爷也不满意梁兮妍这个儿媳妇,父亲虽然是独子,但爷爷却不是,所以父亲还有很多堂兄弟,介于这种情况,梁兮妍阔太太的位置坐得并不稳,她需要想办法巩固自己的地位,而没什么比培养一个听话且优秀的继承人更合适了。” 卫简面容清俊,体态端正,说话时语调适中,咬字清晰,目光也卡在一个舒适的距离,让人即便被注视着也不会引起反感。 明明是温和平静的目光,但牧怀琴却觉得压抑沉闷,她听卫简继续平和地讲述。 “她意识到了这点并对我进行极度苛刻的教育,我不能休息,没有娱乐,必须日复一日完成她交给我的学习任务,无法完成的话,我还会受到惩罚,例如饿肚子,关黑屋,锁阳台等。” “我五岁时,因为受不了这些学习任务而向父亲告状,结果被她关了两天两夜,那是我第一次体会到死亡,我不明白这种感觉代表什么,但我很害怕并不愿再体会,于是我拼了命地完成她给我布置的任务,并如她所愿地将优秀完美的一面展露出来。” “之后,爷爷奶奶愿意对她笑言相向,父亲不会夹在其中而举步维艰,她周边的其他人也是,羡慕、恭维、讨教人人都羡慕她嫁了个富贵人家又生了个优秀儿子,也会夸赞我礼貌,懂事,还有聪明。” “她尝到了甜头,我的学习任务变得更重了,在七岁时到了根本无法完成的地步,那一年我再次体会到死亡并就此觉醒了这个异能。” 话音落下,牧怀琴在得到卫简准确答案的同时,心下还有种可怕的震撼,卫简的情况和酆元说得几乎一字不差。 无论酆元是看出来的,还是推出来的,真的恐怖到一种极端的境地了。 牧怀琴止住要回头的冲动,问:“之后呢,你开始用异能报复了梁兮妍吗?” 不说旁人,本身就是异能者尤晓,还成天在一群异能者眼皮子底下晃悠,他被附体了这么多年都无人可察觉,这足以证明卫简对自己异能的运用把控已经到了一种细致入微的地步。 他要对梁兮妍做什么,实在是太容易了。 可事实似乎不是牧怀琴想的那样,卫简摇了摇头,道:“我本没有报复的打算,毕竟无论她待我如何,她是我的母亲,我坚信她是爱我的,她的初衷定是为我好的。” “可直到我附在她身上时,听到了她和别人聊天,听她亲口说她不爱我,说我只是她的工具,那时我才决定要报复她。” 卫简的话语依旧平缓而柔和,但牧怀琴却偏偏听出了少年心底的绝望。 她听到这少年说:“那一刻,她依旧是梁兮妍,但却不再是我的母亲,她只是一个好几次险些将我逼死的恶人。” 虽说当时的卫简决定要报复梁兮妍,但他只是个孩子,再加上现代人的思想观念摆在这里,他从未想过做什么杀人犯法的事情,只是偶尔让梁兮妍在外人面前出糗和失态而已。 可是无论梁兮妍如何,得益于她的过分教育,年幼的卫简在卫家一众孩子里脱颖而出,成了他人愤恨嫉妒的存在,由此发生了十岁时的绑架案。 当时绑架卫简的异能者已经因多次用异能绑架勒索赎金而被珺省分局盯上了。 只是那异能者没想到他这次绑架的孩子居然也是个异能者,以至于轻敌大意被卫简反向控制了。 重新说起绑架案的时候,卫简不知是想到什么,脸上的微笑有几分松动。 他沉默了一会儿,重新稳住微笑,才道:“我控制绑匪后,本来想直接报警自救,但在另一边的意识却听到梁兮妍跟人说犯不着用我来威胁她,她能培养出第一个,就能培养出第二个。” “听到这话,我真正心死了,甚至想解除对绑匪的控制,然后激怒他,让他杀了我,以此来报复梁兮妍,但尤晓却瞬间出现在我旁边,我意识到这世上不是只有我一人有特殊能力,也想到了该如何用另一种兵不血刃的方式报复梁兮妍。” 站在审讯室外的颜司边听边点评道:“挺好的,比小没良心的当年让人在学校门口脱衣服裸奔强。” 霍斩兰补充道:“差不了多少,卫简做这事的时候比萧问远还小几岁。” 颜司一听,感概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被迫把良从啊。” 萧问远:“” 真想给你俩直接关起来。 虽说挺想骂人的,但萧问远终究是没开口反驳两人,毕竟卫简做的事跟他比起来确实是小儿科,小儿科到不会让任何人发现异常。 卫简通过假装类似自闭症的特殊症状把自己和尤晓绑定在一起,成功脱离了梁兮妍的掌控,而后通过让梁兮妍一次次失态出糗将婆媳战争彻底点燃。 在点燃婆媳战争的同时,卫简还在一点点改变卫承昱的思想,让卫承昱最终选择和梁兮妍离婚。 但听到卫简讲他操控梁兮妍二婚时,颜司越听越觉得离谱,他忍不住问:“都是三十多的人了,恋爱脑都不至于离谱成这样,就没人觉得不对劲吗?” 白日淡淡道:“酆元。” 侯涅生解释道:“身随心动,没了意识和思想,再好的身体都只是一具空壳。我也说了附体附的是思想,思想和意识被改变了,又怎么可能察觉出不对劲。” 霍斩兰反问起来:“你还说了思想被附体顶替时还会不记得期间发生的事呢,我看尤晓除了卫简被绑架时的事情,别的事都记得挺清楚的,小宠物,你说话就不能全说真话吗?” 侯涅生回怼道:“附体可以改变和操纵思想,但谁规定必须完全顶替操纵的,偶尔影响一下也是可以的,难不成你会吃饭了就要一直吃还只吃一样东西吗?” 不等二人掐起来,卫简的自述已经到最后阶段了。 颜司看着有些熟悉的一幕,叹了口气又顺带摇了摇头,“萧问远,他真就是你年少时的文明版啊。” 萧问远眼皮子跳了跳,“什么叫文明版?” 颜司抬手,透过玻璃窗指向坐姿端正且面带微笑的卫简,“喏,同样是要死不活的,人家卫简怎么没像你那样作天作地,看,多听话,多乖啊。” 几人又在外面站了快半小时,里面的牧怀琴终于忍不住站起来,她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有些崩溃地说:“卫简,你别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小小年纪,也不知道跟谁学的,非要用这种想不开的方式解决问题。” 牧怀琴在分局负责人是脾气最好的一个,说话做事也都比较柔和。 霍斩兰来珺省分局这几年,从未见牧怀琴发过火,他道:“卫简也是可以啊,软硬不吃,我第一次见牧组长发火。” 赶在颜司开口前,萧问远先一步朝颜司看去,颜司“切”一声,道:“我收回刚刚的评价行了,作天作地还是挺好的,至少不会把文明人给逼疯了。” 无论牧怀琴怎么劝,卫简似乎就认定等死这一条路了,只是微笑着反复重复“我拒绝”这三个字,又或者重复之前在河岸浅滩上对霍斩兰交代的遗言。 几人在外面观望了一阵子,现在别说牧怀琴了,连颜司都要被卫简的态度给逼疯了,边揉着耳朵边道:“颠来倒去就这两句话,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卫简,你自己再好好想想,别摆出一副任由处置的样子。”牧怀琴气到摔门而出,她走到霍斩兰几人旁边,无奈道:“该说的都说了,我是劝不动了,先让他好好静静,或者你们有谁有办法就再进去跟他谈谈、说说。” 牧怀琴揉了下额头,察觉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她掏出来看了眼,又道:“沈医生说李凡香醒了,我先去了。” 她显然是被气急了,撂下一句“走的时候记得把审讯室的门锁死”,头也不带回地飞速离开了。 听着脚步声逐渐远去,霍斩兰几人都站在原地,没有要进去和卫简谈话的意思,又或者不知该如何谈。 卫简犯的这些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和他们几人曾经的光辉事迹比,当真的就是小儿科了。 但因为钱壮尸体,牧怀琴等人都猜到局内现在不干净了,至少珺省分局是肯定不干净了,而卫简犯的事和本身异能都太适合当这个不干净的人了。 事情败露后,牧怀琴和霍斩兰的第一反应就是把他当内奸了。 可偏偏卫简不是,他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报复梁兮妍,他的报复也如他所说兵不血刃,只是让梁兮妍自己一步一步地走向落魄。 最后还有陈一帆的问题,卫简一点点改变了梁兮妍的思想,让她真正做到了母亲的职责,对这个孩子倾尽了母爱。 甚至卫简在他自以为的遗言里反复强调,务必在他死后收养陈一帆,附体一旦解除,梁兮妍必然不会再爱陈一帆。 如此种种这般累加下来,卫简的所作所为确实让人愤怒,却远远达不到该判死刑的地步,然而他自己就是一根筋地要去寻死。 虽说当年萧问远也折腾着要寻死,可他身边有颜司紧盯,上面有霍斩兰担保,更上面还有背靠天衡山的端木家顶着,于是萧问远无论想不想,他只能活下来。 可是卫简没有,在这种特殊时段下,只要他不想活,摆在面前的真就只有死这一条路了。 几人在审讯室的玻璃窗前不知站了多久,最后颜司率先开口打破沉寂,“萧问远,都是同样的毛病,要不你这病友进去和卫简交流一下心得?” 萧问远反问道:“就不能是你进去电他吗,问一次,电一次,一天电上个百八十次,说不定电着电着就被迫想开了。” 说起当年的那些事,颜司气不打一处来,怼道:“小没良心的,原来你也知道自己那时候多气人啊,一天电你百八十次都是少的了!” 他抬起手,明晃晃地威胁道:“再问你一遍,你去不去?” 萧问远态度坚决,“不去,我自己都没准备长活,你让我去劝卫简,你信不信” 颜司指尖蹦出蓝色的电弧,瞪着萧问远,“萧问远,你再说一句试试?” 萧问远当即将没说完的话憋回去,然后乖乖闭嘴,顺带往后退几步,斜靠在后面的走道上,全然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 片刻后,他察觉颜司有要进去劝人的意思才重新开口,“颜司,你不用去进去劝,卫简打心底就没想死。” 颜司的脚步一顿,霍斩兰也问:“萧问远?” 萧问远解释道:“一个铁了心要死的人是不会有任何诉求的,而且自杀的法子多了去了,哪怕被人二十四小时盯着,想死也依旧容易。” 他透过玻璃窗看着审讯室中央坐得端正的卫简,又大致看了下审讯室的内部结构,“就这屋子,光我能想到的法子就不下十种,真不想活了,逮着这种一个人待着的机会,早该动” 见到颜司指尖的蓝色电弧,萧问远改口道:“反正那小鬼就是知道没人会真让他去死,在这里闹脾气用自杀威胁人呢,等什么时候给他的两个条件办好了,什么时候他就不想死了。” 他的语气里夹了几分不服气,“犯了错还不想担责任,我当年都没这种好事,他又凭什么有,想得到挺美,放里面继续关着。” 萧问远到底是正儿八经实践过,过来人的黑历史和话语极具参考性,颜司又指了下卫简,随口道:“那我们现在就真放他在里面耗着啊。” 不等有人发表意见,他又道:“万一他比萧问远还倔呢,真要帮他把烂摊子全收拾了?” 想也知道不可能,白日平淡的声音传来,“酆元。” 白日的意思简单明了,让侯涅生去开导卫简,总归事情是侯涅生点破的。 侯涅生似乎也有这个打算,在白日唤了一声后,直接抬脚朝一旁的审讯室大门走去。 他手搭在门把上,顿了一下才推门进去。 颜司突然感受到什么,懒散的眼皮子都掀了上去,下一秒,他无可奈何又咬牙切齿地低声道:“不用藏着掖着了,都想说什么就说什么,酆元把这一段的监控监听全给屏蔽了。” 他的语气很差,毕竟没人知道酆元也会用电,而他一个明确记录在案的电元素异能就摆在这里,真要哪天出什么事,要查这段监控,都不用多想,肯定会认定是颜司做的。 想到以后可能要写的几千字处分检讨,颜司又不耐烦地低声补充道:“声音尽可能小点,不然我这扰乱纪律的黑锅是铁定要背了。” 话音一转,他又道:“不过你们要乐意帮我写检讨,那想说多大声都行。” 霍斩兰听了这话,刚张开的嘴巴立马就闭上了。 第40章 天衡40 侯涅生推门走进审讯室,本来低着头的卫简听到动静抬头望去。 他似乎没想过酆元会过来和他谈,衣衫下的躯体不觉得地绷起来,但为了稳住自己,他挺直的腰背变得更挺了。 侯涅生无视卫简的小动作,径直走到审讯员的位置上坐下。 坐下后,他看向卫简,直言道:“恨我吗?” 如果没有侯涅生,哪怕今天梁兮妍和尤晓撞见并吵架了,卫简的事情也不会败露,可偏偏侯涅生在这里,这人不止委婉拆穿了他,还设计让霍斩兰坐上车,断绝了他要逃跑的可能。 照理来说,卫简该是恨的,但他却微笑着摇头,道:“不恨。” 反正已经将监听监视都屏蔽了,侯涅生索性继续直言道:“卫简,你无需伪装和强迫自己,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想笑就笑,想哭就哭,哪怕不想坐得端正了,躺在地上仰天冲天花板哭丧着脸也可以,恨或不恨,也当是如此。” 卫简合十的手指轻微颤了下,但他却依旧面带微笑,坐得端正,道:“不恨,早晚的事罢了。” 侯涅生也不纠结这点,又换了个问题:“那后悔吗?” 卫简反问:“您指的是什么?” 卫简用了尊称,酆元和霍斩兰几人说闹归说闹,但在他看来,无论是实力还是阅历,这人都该用尊称的。 侯涅生回道:“试探我。” 他显然是不止在对卫简一人解释,重复道:“在监狱那晚,你不用附体试探我,我还真不会注意到你。” 侯涅生察觉卫简的特殊症状是装的时,第一反应也当对方是什么刻意插进来的卧底。 但转念一想,自己现在都天下第一了,少时也没牛逼到这种地步,其他人就更不可能了,再者他也不觉得有哪个反叛会自负到把内奸这种重要任务交给一个孩子。 后面他又借着忽悠小狼崽子的功夫顺带反向探查了一下卫简。 总的来说,无关紧要,也无伤大雅,甚至以侯涅生的思想观念来说,还是报复得太轻了。 再者,这事和天衡山也扯不上关系,他索性直接放任不管了。 谁想到头来,他不看见也得看见,要是小孩真因自己而出什么心理郁结,明渊可能不会真跟自己置气,但绝对会在意。 也因此,哪怕白日不说,侯涅生也会进来开导卫简。 这小孩的问题也简单,童年阴影摆在这里,真话卡在喉咙里不敢说,忧虑别人对自己的看法,也害怕可能要面对的严苛惩罚。 于是,卫简说话、做事都会兜弯子和装腔作势,不说真话且谎言顺畅,又或者真假参半,让人摸不着头绪。 果不其然,侯涅生看卫简又一次摇了摇头,听他答道:“不后悔,这是我的习惯,只要见到陌生的异能者,我都会去试探,然后借此判断他们的实力强弱。” 卫简显然是害怕和紧张的,卡在舒适距离的目光在不自觉收缩,“您很强,强到我无法想象的地步,所以在明知道尤晓的问话极有可能会暴露我时,我还是不敢轻易改变尤晓的思想,可是您却” 侯涅生将卫简剩下的话飞速补完,“可你没想到我既没当场拆穿你,也没打算放你离开,路上你见小狼崽子反应过来索性直接不装了,打算玩一圈又恐吓他几句,就回来乖乖等死,是吗?” 卫简沉默片刻,不问反答:“您是帮牧组长来劝我的吗?” 侯涅生:“” 现在的小孩,说几句真话就这么难吗。 自己小时候成长环境比他压抑成百上千倍,长大之后不也该说什么说什么嘛。 侯涅生心下有了底,回道:“不是,我不劝你,我帮你。” 卫简又沉默了好一会儿,但还是想不明白侯涅生是什么意思,道:“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你要能明白就没我什么事了,侯涅生心下这么想着,嘴上又道:“换个说法,我是来问你问题的。” 他将桌子轻轻朝前推了下,背往椅子上懒散倚靠,双臂交替着环抱在胸前,又顺带翘起了二郎腿。 最后,他稍稍昂首,用微冷的目光俯视着卫简。 刚回到珺省分局,侯涅生就将女装换了下来,虽说没换回白袍金丝的那一套,但他白衬衫,白口罩,将长发高高束起后略显凌厉的眉眼又被金边眼镜进一步扩大。 他这副模样光是坐在审讯室里就已经压迫感十足了,再加上散漫又傲气的动作和近乎审视的目光,几乎没人能扛住这种可怕的心理压力。 审讯室外,霍斩兰眉头皱起,略有些不悦道:“这家养小宠物发什么神经啊?” 颜司扒着眼对着玻璃窗又看了看,道:“发什么神经我不知道,但我确定卫简这小屁孩,似乎要被吓哭了。” 白日也少有地没能弄懂侯涅生想问什么。 突然,他们看到侯涅生抬起手,冲卫简竖了个一。 他道:“第一个问题,我既然都选择放任不管了,为什么又突然要戳穿你。” 众人:“” 除了你自己,这搁谁能知道啊。 这种主观性的问题除了问问题的人没人能知道答案,卫简显然也明白这点,他低下头选择避而不答。 侯涅生见卫简不想答,道:“问问题归问问题,但有对就有错,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说错了也没关系,毕竟我又不是什么学校老师,非逼你交一份让我满意的满分答卷。” 过了半分钟左右,卫简不确定道:“在悦澜国际时,我好几次动手改变了梁兮妍的想法,您发现了,觉得我太过分了,不能放任我继续下去,所以才戳穿我的。” 侯涅生心道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这不明摆着瞎说嘛。 但明面上他却平静地回道:“我没那么喜欢多管闲事。” 眼看卫简准备继续避而不答,侯涅生随口编了个错误解释,“理由很简单,尤晓问我了,而他是被你控制的。” 卫简的身子一僵,他想说不是的,他没有控制尤晓,连尤晓的想法都没有改变,那些全部都是尤晓自己的想法,他 侯涅生不给卫简解释的机会,快速抛出下一个问题,“第二个问题,无论你是不是内奸,小狼崽子都会顾忌尤晓而不真正和你动手,你为什么非要开车坠河?” 主观方变成卫简,这该是一个很好答的问题,但卫简却犹豫一秒,才答道:“他不愿跟我谈。” 侯涅生得到答案没多说什么,继续给出第三个问题,“为什么你死了就不能让梁兮妍继续抚养陈一帆?” 关于这个问题,卫简似乎早就想好了答案。 在侯涅生问出来后,他平静地答道:“我小时候,梁兮妍带我见的每个人都说我聪明伶俐,也说我有一个好母亲,肯定会平安幸福地长大,但事实却截然相反,我的母亲不爱自己,而我也不是平安幸福地长大。” “梁兮妍已经养出了一个卫简,而这世上不该再出现第二个卫简。” “我给我虽未谋面的弟弟编织了一场美梦,让他在我曾奢望的母爱与关怀里长大。” “他的童年该至纯至简,他的人生该一帆风顺,所以这个美梦不能因我的死亡而中断。” 好不容易说了一半真心话,侯涅生难得夸奖一句,“回答得挺好。” 不给卫简反应的机会,他又道:“最后一个问题,且不管是不是遗言,陈一帆的事情我理解了,但尤晓呢?为什么不能把你骗他的这件事告诉他,哪怕你死了也不行。” 侯涅生的问题问得卫简措手不及,他假装察觉不到后者逐渐急促的呼吸声,随意地自问自答起来。 “用习惯了舍不得丢?毕竟贴身照顾了自己这么久,想来一月好几万的保姆都没他好用,或者看上的瞬移异能了,指望他不明真相在你要被死刑的那天来救你,或者觉得他很适合照顾人,把他瞒在鼓里,让他帮你照顾陈一帆?” “阴谋论一点的其实也有,附体到底附的是意识和思想,不会是因为尤晓被你附体的时间最久,你打算占据他的思想,把自己” “不是”卫简低着头,腰弯了几分,端正的姿态沾染上一丝狼狈。 侯涅生听他哑声道:“不是不是的,不是您想的那样。” “那是为什么?”侯涅生追问。 “我我”卫简“我我我”地卡了半天。 就侯涅生以为他能说半点真心话时,这小鬼憋了出一句“您知道的”出来。 侯涅生:“” 我知道有什么用啊。 我是你嘴替啊,能替你去和那群小不死的古板解释和辩论啊。 侯涅生心下想骂人,又无奈故作平静地反问:“无论我知道不知道,只要你不给我个准话,我如何确定我想的就是正确答案?” 卫简低着头不说话,大有就此沉默下去的打算,侯涅生也不催促,甚至也不看卫简了,仰着头将眼皮阖上,竟是闭目养神起来。 过了约半小时,侯涅生的声音率先打破审讯室的寂静,“你非要认定我的猜测就是正确答案,那就我来说。” 侯涅生睁开眼重新看向卫简,道:“你明知我放任默许了你的行为,却又不改变尤晓的思想和行为,是因为你自己也不想再装下去了。” 卫简的身体僵了下,似乎想抬头朝侯涅生看去但又强行止住了。 侯涅生重复道:“不管是什么原因,卫简,是你自己先不想再装下去了,我才去点破的。” 卫简又沉默了好久,才低声道:“我不可能永远装下去,所以我想就此停止,但” 卫简憋出半句话就又没了声,侯涅生紧追不舍地补充道:“但你不想面对现实也不想谎言被戳破,于是拿自杀来威胁别人去帮你维持谎言,但谎言总有被戳破的一天,不是死了就能逃避的。” “再来,我明确地告诉你,除了关心你的人,没人在乎你是死是活,拿我来说,你现在要想上吊自杀,我能当场给你变根绳子出来,然后帮你系天花板上,再坐在这里看你蹬腿上吊。” “但我真给了,你真会去做吗?” 不给卫简任何回答的机会,侯涅生又道:“你要真想用自杀来威胁别人给你收拾烂摊子,那就来点实际的,只要你现在死了,你的两个要求我会替你完成,我保证他们到死的那天都不会知道真相。” 玻璃窗外,颜司手指侯涅生,眼看萧问远,问:“小没良心的,他不会真给卫简逼” 前科惯犯萧问远肯定道:“不会,他求生意志强着呢。” 说完,他又补充道:“要是换我以前那会儿,已经让酆元给我变绳子了。” 颜司:“” 这种事很值得补充吗? 如萧问远所说,卫简没有半点动作,但也拒绝开口回答或反驳侯涅生。 终于他似乎想明了什么,刚开口还不等发出一个音节,侯涅生冷声道:“想好了再说,卫简,我不在乎你的死活,更没那么多闲心耗在无聊的事上,我说的完成只是单纯把尤晓关押囚禁致死,再让陈一帆的父母意外双亡,把他丢到孤儿院去,让他” “不要!”卫简猛地抬头看向侯涅生。 他喊完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重新下头去,低声道:“您您不会那么做的。” “不,我会。”侯涅生肯定地答道。 似乎觉得卫简不信,侯涅生又冷声道:“不说我会如何对他们,我现在还能光明正大地杀了你,然后大摇大摆离开。莫说管理局了,放眼天下,我若不想,便无人能判我有罪,更无人敢令我受惩。” 他问:“对我来说,随手杀几个人的事而已,卫简,你凭什么觉得我不会?” 玻璃窗外,颜司随口道:“天衡山让这种人当老大真的没问题吗?” 霍斩兰忍住要冲进去打人的冲动,道:“管他有没有问题,这话又是真是假,这小宠物非要在别家的地盘上这么嚣张吗?” 白日沉默片刻,道:“酆元在告诉卫简,敢说敢认,敢做敢当,错了就是错了,自己的过错自己补,没有任何人能代替。” 卫简剧烈喘息起来,他有数不清的话想说,有数不清的理由来反驳对方,可这数不清的话语尽数卡在胸腔里,无论他怎么张口,咽喉颤动着却连一个字都挤不出来。 突然,他又听侯涅生一改残忍,轻笑着问:“你看,我答应你了,可这处理过程当真是你想要的吗?” 卫简低声回道:“不不是。” 侯涅生看向卫简,淡淡道:“你清楚不是,归根到底,你是你,我是我,无论我怎般心知肚明,我所述再多、再真终归只是猜测和臆想,你想要的东西只能由你自己去拿取,想说的话也是,能代表你的永远只有你自己。” “可你用错误手段达成目的,用欺骗隐瞒获得关心,是非对错,赏罚爱恨,万事万物未必等价但永远等衡,你避不开也躲不了,该是你的就是你的。” 侯涅生顿了顿,又道:“我不想和你继续兜圈子了,卫简,从现在开始,直面你的内心,把你的真正想法说出来。” 这一次,卫简沉默了很久很久才道:“我不想死,我我” 侯涅生:“” 得,扯了一圈还是没多大用。 侯涅生无奈地继续当嘴替,“一句话的事,你不想死,你在乎尤晓对你的态度,你不希望陈一帆重复你的悲剧,可你又不想面对,想在还能挽回的时候,让我们替你收拾这个烂摊子。” 卫简无比僵硬地点了点头,他封锁的内心似乎撬开了一个小口,用很低的声音补充道:“除了绑架和刚刚,我从来没改变过尤晓的思想,所以我不希望他因为梁兮妍的事情生气,我想“ ”想什么?”侯涅生问。 卫简窘迫地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可他被严实地锁在桌子上,一动就撞了几下桌角,最后他只能继续面对侯涅生。 他抿了抿唇,很害羞地说:“我想告诉他我知道梁兮妍的这些事,但我却什么都做不到,所以我不不想再装了。” 侯涅生又问:“事情本不用发展到这步,为什么一开始不说?” 卫简沉默了一会儿,又道:“找不到合适的时机,不敢说,然后就” 说着说着,卫简又没了声了。 侯涅生继续补充,“不敢说,然后就一直拖着,一拖拖了六年,要没这次拿我当跳板的契机,你打算什么时候说。” 卫简回答不上来,没有这次契机他可能永远找不到时机来说。 他又沉默片刻,用很低很低的声音问:“您觉得还有弥补的可能吗?” 侯涅生反问:“为什么没有弥补的可能?” 卫简似乎被打开了话匣子,他继续低声问:“我这个错误在您看来不大吗?” 不等侯涅生回答,卫简又自言自语道:“我撒了一个很大的谎,骗了很多很多人,我还毁了我爸妈的婚姻,毁了梁兮妍,她在你们看来总归是我的母亲,不是吗?” 侯涅生回道:“她不拿当儿子,你就不用她当母亲。” “至于你这个错误的话”侯涅生想了下,才道:“要不能弥补的话,你已经被送走了,这里没人想你死,也知道你不想死,但差的只是你的一句肯定。” 卫简抿了抿嘴,又问:“那如果换您,在天衡山的话,您会怎么罚我?” 问完,他又喃喃地补充道:“您嘴上这么说,但天衡山这么正派的地方,肯定会罚得很重” 侯涅生:“” 我是什么很正派的人吗? 第41章 天衡41 侯涅生自知自己不是个正派的人,甚至一般反派也还形容不了他,毕竟他听完卫简的报复手段后第一反应是这小孩善良过头了。 因此在卫简问侯涅生会如何罚他时,侯涅生还真回答不上来。 且不说这件事在侯涅生看来连鸡毛蒜皮都称不上,若真是在天衡山上还让他来罚,他可能会反向地罚卫简去报复得更狠一点。 但终究这是管理局的事,侯涅生开导开导就算了,不可能实质去插手,再来有明渊盯着他,他也不敢说这些话。 于是他故作认真地想了一下,才道:“一般情况,我不插手教育和赏罚方面的事,但真要我来决定的话,我会让当事人自己来罚你,打你也好,骂你也罢,这些都是你该受的。” 卫简又抿了抿嘴,还想说什么,却终究没说出口。 侯涅生将眼镜摘下朝桌子上一丢,起身走到卫简旁边,指尖在手铐上轻轻一捏,又捏起一块碎片朝脚铐中间弹去。 “啪嗒”一声,卫简的脚铐也碎了。 卫简显然不明白侯涅生的用意,他抬头疑惑地看向侯涅生。 侯涅生道:“我进来时就说过你想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你无需坐得端正,更无需强颜欢笑,旁人可以改变你,影响你,但无法决定你,你无需在乎我和他人的目光,累了就不用强撑着。” 失去束缚后,卫简小心翼翼地活动了一下手腕,又慢慢伸开腿,最后他趴到桌上,一副疲倦到极点,昏昏欲睡的模样。 他似乎解下了一个很重的包袱,疲倦地喃喃自语:“可是很难啊,不可能不在乎周围人的目光,也不可能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有些事就是无法说出口,而且很多时候,说了也没用” 侯涅生回道:“确实不可能不在乎所有人的目光,但在乎你重视的人的目光就够了,而有些话说了可能没用,但不说就永远没用,心知肚明却也心生怯意,那只会放任误会加深,任由错误变大,直到彻底无法挽回。” 卫简沉默起来,他手腕卡在桌边,手腕垂下轻轻晃着。 过了一会儿,他问:“那现在我说出来了,还来得及。” 卫简的心理郁结比侯涅生想得更重,他开导到现在,已经懒得思考卫简问的究竟是什么,道:“人都没死一个,哪有什么来不及的。” “可是” 侯涅生有些不耐烦了,打断卫简的话,“没有可是,你这最多是骗你爸妈离婚,给自己找了个贴身保姆的同时顺带诱导你妈二婚二胎,和外面那几个压根没有半点可比性,他们不也照样错完了,弥补完了,然后活蹦乱跳吗。” 玻璃窗外,除去白日的三人:“” 总结很到位,但为什么要扯上我们。 卫简又静静趴了一会儿,才道:“您在天衡山长大的孩子应该都很阳光,很幸福。” 侯涅生问:“为什么这么说?” 卫简又犹豫起来,侯涅生道:“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卫简别扭地转过脸去,背过侯涅生露出一个有些遗憾的笑容,“您很强,很厉害,还很开明,被您教导过的孩子肯定不会像我这样。” 侯涅生:“”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给了卫简这种错觉,却少见地解释起来:“开明倒算不上,我单纯年纪大了,凡事看得比较开,至于教孩子的话,有人说我脑子有问题,所以一般情况,我是不被允许教小孩的。” 卫简好奇地问:“为什么?” 侯涅生答道:“天衡山的主流教育思想是律法框架之下自由成长,这点我认同但不完全赞成。” “框架律法都是人定,而很多时候你无法完全遵从这个框架,不得不去打破这个桎梏,但只要你清楚这点且问心无愧,那就去做,做完了若这件事是在当下律法之下为错,那就施以惩戒。” “总得来说,敢做,敢认,敢担,敢受,是非对错当由己定,赏罚爱恨亦是己承。” 卫简似乎还想问什么,但侯涅生却没有再想聊的意思,他转身朝审讯室的大门走去。 走到一半,他又顺手把放在桌上的眼镜重新摸到鼻梁上戴着,“我说这么多,就是想告诉你,错了就是错了,敢错敢认,等彻底错过了,无可挽回时再想回头认错,这才是最难的。” 他推门开,又道:“好好想想,人生还长着呢,犯错挨打都是小事,别等打你的人都不在了才想着去张嘴。” 侯涅生出来后,将审讯室的门锁死,颜司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语气里透着一丝绝望,“三个多小时,他是铁了心让我背锅写检讨啊。” 霍斩兰怼道:“闭嘴,我他妈给还他坑掉河里了呢。” 目前为止还算相安无事的萧问远则不发表看法,只是越发觉得这天衡府君的大礼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总归算是开导完了,侯涅生门也锁了,几人再在这里站着也不是法子,几乎都默契地选择离开了。 路上,他们刚走没多久就见到了忙完的牧怀琴,互相交代完后,白日问了嘴许晔舟在哪儿,就先和几人分头离开了。 侯涅生本来想跟过去,然后在远处站着不进去也行,但却被白日给拒绝了,又被叮嘱几句后,他恶狠狠地瞪了眼霍斩兰,然后不情不愿地分开了。 而等牧怀琴推门进入审讯室时,卫简依旧在桌子上趴着。 他犹豫半天,在牧怀琴再一次问话时,终于是决定改口了。 牧怀琴不知道是谁把卫简开导成功了,只是感慨这最艰难的一步可算是过去了。 她给卫简暂时解开禁制颈环,让他解除对众人的附体效果,并按照流程将受其影响的卫承昱和梁兮妍带来,连陈一帆也没有例外。 在珺省分局的车去接人的路上,尤晓也恢复过来并知道了实情,拦都拦不住地去将卫简打一顿,而后者因为侯涅生的一番话,一点还手的意思都没有。 尤晓边打还边骂,发出的噪声异常大,霍斩兰几人还碰巧没走远,他隔了老远都能听见,随口道:“酆元,你说怎么惩罚他的那番话是故意的。” 侯涅生回道:“不算,只不过屁大点的小孩就拿死啊活的威胁人,长大以后还了得,打一打也挺好的,而且有人愿意打他,他应该还挺开心的。” 颜司打了个呵欠,道:“总结,嘴硬,欠打,作死,该的。” 没走多久,到了一个转角处时,颜司伸了个懒腰,道:“现在应该没有我什么事了,没有了的话,我出去找个酒店补觉去了啊。” 颜司和萧问远本就是来支援的,严格意义上说还真没他们俩什么事。 霍斩兰却反问道:“珺省分局这么大住不下你们?” 颜司的语气理所应当,“床太小了,没有大沙发,没有大浴缸,没有” 霍斩兰不耐烦道:“滚滚滚,赶紧滚远点。” 颜司得令,立马拉着萧问远转身走人,连句再见都懒得说。 二人走后,现在霍斩兰和侯涅生单独走在珺省分局的走廊上,可偏偏总是掐嘴架到要打起来的人,别说打架了,连再开口说话的意思都没有,只是沉默无声地走着。 珺省分局很大,再加上设定成古城楼阁的造型,里面的弯弯绕绕很多,和迷宫差不多。 霍斩兰领着侯涅生拐过好几条道,离开中央的主殿又走了一会儿,最后来到一个四处无人的偏僻之地。 这里有亭子、假山、流水,各种各样的绿植,一侧还有个不算高的楼阁,但因为场地宽敞,这些物件组合在一起营造良好氛围的同时还完全不显得拥挤,甚至中间又空出好大一块场地用于活动。 这里似乎是专门为霍斩兰设计的,地面和一些不少假山上都有明显的抓痕,很多假山因此碎裂而坍塌,大小不一的石块随意散在地上,又轻易将绿植压弯。 此时太阳早已落下,夜幕笼罩天际,星星的微弱光芒被城市的辉煌夜景遮盖,只剩一轮残月的月孤零零地挂在那儿,清冷的月光如纱般轻易破碎,在半空便逐渐消散不见。 但当霍斩兰走到场地中央时,这破碎的冷白轻纱被重新拼凑起来,披落在他身上变得冷冽寒凉。 突然,霍斩兰抬手朝侯涅生攻去,侯涅生似乎早有预料,避开的瞬间也毫不留情地反击回去。 二人动作快得几乎只剩残影,却又打得有来有回,几个呼吸间已是数不清过了多少招。 最后,侯涅生似乎不想打了,他在霍斩兰再次挥拳过来时,直接反手从里抵住后者的手腕。 可霍斩兰偏偏没有要停手的意思,停顿的霎那,他五指张开,属于人类的指甲变得尖锐细长,在月光下竟比刀匕要来得更加锐利。 下一秒,霍斩兰将利爪收起,又挑衅地笑起来,“躲不过?” 话音落下,侯涅生眼镜框和口罩中间的裸露皮肤上出现一道不短的划口,划口不深却又有无比细小的血珠缓缓渗出。 侯涅生回道:“懒得躲。” 一句话的功夫,伤口消失不见。 霍斩兰显然没想到侯涅生的愈合能力这么强,他继续挑衅道:“早知道就划深点了。” 侯涅生冷声怼道:“别得寸进尺。” 霍斩兰毫不示弱地怼回去:“小宠物!是你他妈先坑的我!” 侯涅生用力甩开霍斩兰的胳膊,又抬腿朝其下盘踹去。 在霍斩兰退出一步距离后,侯涅生甩动着手腕,“小狼崽子,你不会真以为仗着晚上就能打过我了。” 虽然不愿承认,但霍斩兰知道动起真格来,自己绝不是酆元的对手,可若是光这样肉搏切磋,酆元是个非常好的对手。 别的不说,至少酆元是第一个能让他在【孤狼】增幅全满后,放开力道随意对打的人。 于是,听到酆元要适可而止的话,霍斩兰又不乐意了,他道:“小宠物,你兽形是什么,变成兽形再来一架。” 侯涅生不想和霍斩兰继续纠缠,如实道:“打不了,我没有兽形。” 霍斩兰一愣,怼道:“小宠物,你他妈逗我玩呢?!” 侯涅生拒绝过多解释,摊了摊手,“我的情况有点特殊,反正再也变不了了。” 霍斩兰依旧是不信,“你确定不是太丑了,不敢让我见?” 侯涅生被气到了,眼睛瞬间覆盖纯金色,瞳仁也变得尖锐,“狼崽子,你说谁丑呢?!” 哪怕穿女装且时间紧迫,酆元也把自己弄得惊艳动人,之后在珺省分局换衣服还顺手摸了个金边眼镜戴着,霍斩兰确信酆元这人超级自恋且极度爱美。 而且一般情况,动物型异能者,除非是很小型且没什么攻击性的动物,否则没几个不愿意变换兽形的。 可现在酆元被霍斩兰直白说丑了还不展示兽形,只是愤怒地变幻了眼睛,即使不可思议,霍斩兰也不得不相信这人真的没有兽形。 但不信归不信,霍斩兰还是挺好奇的,他盯着侯涅生饱含杀意又冰冷璀璨的金色兽瞳看了几秒,道:“蛇?” 侯涅生不可能告诉霍斩兰自己的兽形是龙,再者他就算说了后者也大概率不信,他骂了句“哈士奇”转身扭头就走。 没走两步,巨大的西北狼堵住了出路,西北狼呲着牙,身子微微拱起,黄褐色的眼瞳恶狠狠地盯着侯涅生,似乎下一秒就会扑杀而起。 愤怒的话语从西北狼的齿缝间挤出,“你他妈说谁是狗呢,小宠物。” 是龙被扭曲成蛇,没有兽形还要看别人变兽形,偏偏还不能真动手给这狼崽子的皮扒了,侯涅生忍无可忍地骂道:“滚!” 霍斩兰倒没有真逼对方动手的意思,他重新变回人形,却仍旧没有让步,“你这就算跟我打完了?” 侯涅生不耐烦道:“不是明渊要求,我一下都不跟你打。” 不说侯涅生一开始借着霍斩兰忽悠人,卫简的事他也实实在在坑了霍斩兰,再加上下车时那句没淹死,差点当场就打起来了。 而能感知到些许情感的白日自然知道霍斩兰很不爽,于是就让侯涅生跟他打一架。 反正白日知道侯涅生是绝对不会输的,至于霍斩兰能不能出气报仇就全看他自己了。 但在和霍斩兰打架这件事,侯涅生却是非常抗拒的,因为他已经和上辈子的霍斩兰打过不知多少次架了,而且次次都是在晚上。 前面十几次单纯是动物型异能者谁也不服谁在抢地盘,打到后面,虽说他也有一定的目的性,但那狼崽子却实实在在拿他当趁手陪练了。 不出侯涅生预料,只是打了不到一分钟,这小狼崽子就省略前面争地盘的十几次,再次拿他当趁手陪练了。 然而打就打了,这辈子的小狼崽子实力还不比当年,侯涅生没兴趣陪他在这里耗着。 听到趁手陪练要走,小狼崽子十分不爽地反问道:“活动那两下子就算打完了?你敷衍谁呢?” 小狼崽子又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你” 侯涅生打断霍斩兰的话,绕步继续朝前走去,“谁闲着了,我要去找明渊去。” 霍斩兰在后面不依不饶道:“我骂你真是家养小宠物你还真当自己是啊,搁这着急回去贴主人啊?” 侯涅生甚至都懒得反驳了,冷声回了个“是”。 霍斩兰:“??” 奇了怪了。 这人时时刻刻跟他掐嘴架,巴不得当场和他打起来,可真能打起来了,反而又不想打了。 霍斩兰纳闷地跟上去,随口猜测道:“跟我打两下,也算插手世俗事?” 侯涅生回道:“不算,单纯不想。” 霍斩兰:“” 回答得也太直接了。 他又追了几步,还不等再说什么,就听对方不耐烦道:“找到明渊之前,你问我答,能答的我都答。” 这话约等于什么呢,找你要口袋里的两粒芝麻,而你不乐意并反手将身后一卡车的西瓜给丢了过来,这种行为已经不是赔本买卖四个字可以概括的了。 霍斩兰脚步一顿,不敢相信这人为了不和自己打架能开出这种离谱条件,他不信邪地问:“你认真的?” 侯涅生继续不耐烦地回道:“认真的,问你真想知道的,别问那些有的没的,有些事我不能做,有些话我也不能说。” 霍斩兰沉默了一下,而后快步跟上去,“酆元不是你真名。” 侯涅生回道:“不是,但真名还不便告知。” 霍斩兰又问:“我是你口中的什么故人?” 侯涅生又回道:“你算半个。” 霍斩兰眉毛一挑,“你他妈,买菜呢,半个是怎么算的?!” 侯涅生怼道:“算也不算,约等于半个,剩下的无可告知。” 仗着动物型异能者极其优越的听力,两人的声音都压得极低,哪怕即将进入监听范围也不可能被记录,又这般来回对答好几次后。 霍斩兰可算明白这人为什么愿意做这种极端的赔本买卖了,因为他丢给自己的全是缺斤少两的烂西瓜,每次回答不是一知半解就是无可奉告。 走着走着,侯涅生在一个岔口突然朝右侧拐去。 珺省分局错综复杂,本来一直是霍斩兰走在稍前一点带路,他见酆元突然转向,停下来用正常声量道:“家属接待室不在那边。” 侯涅生回道:“但明渊在这边。” 他无视霍斩兰继续朝前走去,“李凡香的病房,带我过去。” 这语气要多自然有多自然,仿佛霍斩兰是旅游工作处的导游。 霍斩兰:“” 这人真他妈 从这里去医疗部可比去家属接待室少了一半多的路程,相对的,霍斩兰问问题的时间也少了一半,他顾不上和酆元掐嘴架,快步跟了上去,赶紧能多问几个是几个。 同一时间,交替完成的黑夜站在李凡香的病床前,笑着问:“说说,在天台上,那家伙都做了什么?” 不等李凡香说话,黑夜又道:“你知道我说的那家伙指谁对。” 李凡香僵硬地点了点头,“我” “你怕他。”黑夜打断李凡香。 下一秒,他又改口道:“不对,你怕的是我。” 李凡香的身子更僵了,黑夜感知到这人负面情绪的变化,知道自己说中了。 他眼眸瞬间变成了红色,这红色不再那般浓郁鲜红,却仍旧锋芒流转。 “李凡香,你都没见过我为什么要怕我呢,所以告诉我,那家伙都做了些什么。” 第42章 天衡42 李凡香沉默而恐惧地看着黑夜。 病床的薄被下,她的右腕下空空荡荡,短短几小时不足以让她接受失去右手的事实,同样也不足以让她忘记断手斩腕的痛苦。 那可怕而极致的痛苦渗入灵魂,连带看黑夜的眼神都是恐惧和绝望的。 黑夜见李凡香不答,又问:“说啊,那家伙做了什么,总不可能真的只是打败你又放过你,然后救你一命砍了你的右手。” 李凡香瞳孔一颤,张开口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她只是沉默地低头。 不,不是的,那人放过自己是真的,但砍掉右手却不是为了救她,而是因为眼前这人。 她视线缓缓下移,落在黑夜白皙无瑕的右手上。 那人在除去她的右手和砍去她的手腕后分别说了一段话。 除去右手后,那人说:“我替你把那恶心东西除了,哪怕以后再成为异能者,你也不会和吞噬扯上关系,只不过光这样有点假,作为报答,接下来记得忍住别叫。” 而砍去手腕后,那人又说:“对了,我其实有办法让你在不失去右手的情况下摆脱吞噬,可因为你和你该死的吞噬异能,他想起了糟糕的回忆,他的手也受伤流血了,所以我要收你点代价,不多,也就一只手加一次断腕之痛而已。” 黑夜迟迟等不到李凡香的回答,再一次问:“不说吗?” 李凡香张了张嘴,却仍旧没有发出声音。 不,她是想的说,可一旦说起这些事,她的喉咙就疼得厉害,像有双无形的手在捏着她的脖子,越是想说窒息感就越重。 这时,沈书尔推门走进来,“许明渊,你在这里做什么?” 黑夜回头,笑道:“没什么,问她点事情而已。” “不用费劲了,很多事情,她不是不知道,就是不说,牧组长已经问一下午了,另外”沈书尔将手中的医疗报告翻看一遍,“李凡香的身体状态回归到普通人的状态了。” 黑夜一愣,“你的意思是?” 沈书尔关上门,又将报告本随手丢给黑夜,在黑夜翻看时,又道:“虽然不可思议,但各项数据都表明,李凡香现在就是一个普通人。” 按理来说,李凡香失去右手,是失去了吞噬的表现形态,哪怕因此连通过血祭获得的强化躯体也没了,身体素质也应该是退回异能者的常规水准,而不是变成普通人的状态。 突然,黑夜想起异能是根植在灵魂上的,李凡香会变回普通人就意味着吞噬异能被从她灵魂上给剔除了。 侯涅生不单是砍去了李凡香的右手,而是让她直接从根源处失去了吞噬异能。 可以剔除异能的异能,还是直接对灵魂动手 换做黑夜是侯涅生,也不可能让人知道的,李凡香不是不想说,更不是不敢说,她是压根就说不了。 短短几息间,黑夜想明这点,他将报告扔到床头柜上,又低头朝李凡香被褥下本该是右手的地方望去。 看着那不自然下陷的地方,黑夜沉默片刻,问:“你恨那家伙吗?” 李凡香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见状,黑夜道:“看样子你很清楚他做了什么,那你就该明白,你唯一的一条生路是他给的,从此以后,好自为之。” 李凡香猛地抬头看向黑夜,显然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黑夜没有要过多解释的意思,朝沈书尔挥了挥手,一副心情很好的模样,“沈医生,你继续忙,我就不继续打扰了。” 沈书尔:“” 谁能告诉我刚刚发生了什么。 另一边,侯涅生已经离李凡香的病房很近了,他自然是听到黑夜的话,低声自语道:“我可没有那么好心,就是单纯记仇而已。” 话说一半突然被打岔,霍斩兰怼道:“小宠物,你嘟囔什么呢?!” “没事。”侯涅生道,“问话结束了。” 霍斩兰眉毛一挑,“哪里结束了,还没到” 话没说完,霍斩兰就没声了,因为他看到许明渊正大摇大摆地朝这边走来。 霍斩兰:“” 妈的,被耍了。 黑夜耳目不似这两个动物型的这般好,自然不知道他们先前来的路上说了什么,只当是两人打完了。 他停下脚步,象征性打量两人几下,而后调侃道:“居然连衣服都没脏,这仇也不是很大嘛?” 说起这事,霍斩兰就来气,告状一般道:“这小宠物就没想跟我打,不到一分钟就认输跑路了。” 侯涅生纠正道:“不是认输,是怕再打下去,我收不住手给你打残废了。” 霍斩兰怼道:“你他妈” “洋娃娃在哪里呀在哪里,洋娃娃在哪里呀在哪里,洋娃娃呀快来接电话” 骂到一半,黑夜的手机传出属于许晔舟的专属铃声。 他忽略霍斩兰僵住的面部表情,说了句“我姐的电话”又神色如常地接起电话,“我在呢,嗯,没事我这边忙完了,你说” 片刻后,黑夜点头,“嗯好,放心,亲爱的姐姐,别着急,我这就过去了。” 挂断电话的瞬间,黑夜看向侯涅生,又侧目朝上空的摄像头晃了晃。 侯涅生心领神会地将监控监听屏蔽掉,就是不知道为何有种不好的预感。 只听黑夜冷声威胁道:“其他事我先不计较了,卫简的烂摊子去给我收拾了,不然” 黑夜的视线朝侯涅生的头发移去。 侯涅生:“” 我就知道。 他当场秒怂,“我去,我保证收拾干净。” 见侯涅生答应了,黑夜又看向霍斩兰,笑嘻嘻道:“麻烦带个路呗。” 霍斩兰:“”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小宠物的地位真低啊。 珺省分局极大,且弯弯绕绕也够多,好在有霍斩兰带路,几乎没用多少时间,就到了家属接待区。 还没彻底走到事发现场,刚进入对外的接待区域几人就都能听到吵闹声了。 “我不管!我不接受调解更不接受他的道歉,我不可能原谅他!” “他稀罕你原谅呢?!是你该先给他道歉!” “我凭什么给他道歉!他是我生的,是我儿子,我想怎么对他就怎么对他,早知道有今天,当年搁阳台上怎么没冻死他这个白眼狼?!” “你再骂一句试试?!你配当妈吗?!有你这样的妈吗!自作自受,你就是活该!” “尤晓,你冷” “组长你让开!我冷静?!我冷静什么冷静?我凭什么冷静!我告诉你,你就是闹破天了,你的要求我们都不可能?!” “你们凭什么不答应?!我离婚都是因为这白眼狼,你” “你对他好点,会发展到今天这一步,你咎由自取的事情,凭什么让我们买单?” 尤晓指着一个屋子的大门,冲梁兮妍喊道:“你有本事就别跟我叫,你进去叫啊!你前夫就在里面!只要他答应,我出钱出场子给你们操办婚礼!” 苛待卫简的事情曝光,哪怕没有这个附体的影响异能,卫承昱也不可能再娶梁兮妍进门。 梁兮妍显然也知道这点,她甚至连朝屋里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尤晓抓住梁兮妍一瞬的溃败,继续骂道:“你去啊!人就在屋里,你去啊?!你倒是去啊!你敢吗?!你配吗?!” 梁兮妍心虚地朝后退一步,心一横继续咬牙骂道:“明知道不可能就别逮着这点说事!说到底我离婚还是卫简那白眼狼干的!你们现在是他监护人!?把他这些年给我造成的损失都一一赔给我!” “一千万,你们最起码赔我一千万!还有车子、房子、精神损失” 尤晓被梁兮妍的话惊到了,不她说完就用更高的嗓门怼道:“你的脸呢?!掉地上给狗吃了吗?!怎么好意思说这话!” 两人吵得你来我往,不分上下,牧怀琴又是出名的好脾气,刚被尤晓推到一边后就彻底插不上嘴。 她更后面,许晔舟挡在卫简前面,手死死捂住陈一帆的耳朵,尽可能不让他听到自己母亲的骂声。 而随着骂声越来越大,许晔舟低头朝陈一帆看去,见到陈一帆难看到要哭的表情,她捂住耳朵的力道加大,又柔声道:“一帆,没事,舟舟姐姐在的。” 说完,她又抬头看向被强行挡在后面、早已比自己高了的卫简,用温和的语气道:“你也是,小简,你不用怕她。” 卫简刚被尤晓打了很久,全身上下的衣服都皱巴巴的,带有各种各样的泥印子,脸上也是各种淤青。 而他又低着头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乍看之下倒也真是可怜兮兮的。 或许是侯涅生下午的那番话有用,在听到许晔舟这般安慰时,他抿了抿唇,低声道:“对不起。” 许晔舟一愣,不明白卫简为什么道歉。 只听卫简低声解释道:“梁兮妍会骂你是我做的,我怕你会心软答应她,所以” “没事。”许晔舟干脆回道,“小简你不用道歉,她就算不骂我,我也不会借钱给她。” 许晔舟彻底知晓了梁兮妍的所作所为,对她厌恶到极点的同时也越发心疼卫简。 她见卫简还是面露愧疚,又道:“不用怕,我不计较这事,倒是你,小简,要是小时候你把这事给我说了,我保证我当场就会救你出来,还会让梁兮妍付出代价,又何须又后面这么多糟心事。” 卫简低声回答:“我说过一次,但没用。” “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无数了,总归她不敢打死你,也总归有一次是有用的。”许晔舟回道,“现在也是,你说出来了,我知道了,然后我帮你。” 听到许晔舟这话,卫简沉默了一下,才问:“你不觉得我做错了吗?” “你肯定是做错了啊。”许晔舟不假思索道,“但是” 话音一转,她又道:“错归错,也理归理,梁兮妍有错在先,你就是再错你也先是被迫害的那个,再者大事撇开不论,在很多小事面前我帮亲不帮理。” 许晔舟不是异能者,前面又站了好几个人,直到黑夜彻底出现在走廊的一侧才模糊看到他的影子。 因为捂着陈一帆的耳朵,她实在分不出手指过去,便用手肘戳了戳卫简的胳膊,然后下巴朝黑夜那边点了点,“小简,别怕了,我弟来了,他晚上打架贼厉害,还典型的帮亲不帮理,我让他帮你教训梁兮妍来的。” 然而黑夜没有按照许晔舟预料的那样直接加入战局,直接在远处停了下来。 一会儿的功夫,梁兮妍和尤晓的吵架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声音分贝也高得离谱,平日里吵吵嚷嚷的霍斩兰都受不了,道:“早知道就让颜司先别走了,吵架这种事他擅长,一个顶十个不带输的。” 他捂了捂耳朵,又后退一步,完全没有要上前制止的意思。 黑夜也同样没这想法,他眼神示意侯涅生,顺带又用手肘蹭了侯涅生一下。 侯涅生抬脚缓步朝前走去,随着他的不断靠近,尤晓的骂声渐小,牧怀琴露出惊讶的表情,更后面的卫简也愣住了。 他们显然没想过会是酆元来处理这烂摊子。 梁兮妍背对着侯涅生,又吵到了气头上,完全不明白为什么尤晓突然不骂了,她以为是尤晓骂不过了,刚打算乘胜追击,还不等吐出一个音,就听到一个很冷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聒噪。” 梁兮妍只觉这声音刺得遍体生寒,焦躁的情绪瞬间冷了下来,她缓缓转头看向来人。 来人一身工作装的衬衫西裤,因着宽肩窄腰又比例完美的极好身材,和冷傲出尘的气质,硬是将这普通的衣服穿出了模特走时尚t台的感觉。 这人还长发高高束起,戴了副金丝眼镜,虽说不知道为什么戴了口罩,但加上些许露出的白皙皮肤,一看就是养尊处优又享尽奢华,极大概率是这什么管理局领导阶层的人。 再从尤晓几人的反应推断,梁兮妍更加确信这人是他们的顶头上司。 她问:“你是来主持公道的吗?” 侯涅生淡淡回道:“不算,我是来收拾烂摊子的。” 卫简做的事可不就是烂摊子吗,梁兮妍想,换了个说法而已,一样的。 梁兮妍这么想,但牧怀琴几个稍微知点内情的可不这么想。 他们都听到许晔舟打电话叫许明渊来,现在许明渊到了,可真正过来的却是酆元。 想也知道,这酆元是被许明渊叫来给卫简撑腰的。 他说收拾烂摊子,四舍五入,不就是收拾梁兮妍吗。 然而“烂摊子”本人却想不明白这点,她理了理散乱的头发,又拽了拽凌乱的衣衫,一改刚刚的泼妇相,道:“刚刚让您见笑了,可算也有人来主持公道了,您看赔偿的话” 侯涅生淡淡回道:“钱可以给,婚可以结。” 话音落下,在众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梁兮妍笑起来,捧着手一副恭维到极点的样子,“您真是” “但是”话音一转,侯涅生冷声道:“我给了,你又有命要吗?” 梁兮妍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下一秒,她因恭维而捧起合十的手放了下来,脸也极速拉了下来。 再下一秒,她一手叉腰,另一手朝侯涅生指去,大有继续当泼妇嚷嚷着骂人的意思。 不等指向侯涅生的手彻底抬起,“咣当”一声,梁兮妍无比狼狈地摔到地上。 她似乎被什么东西压住了,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又怎么都爬不起来,面露青紫,表情也越发狰狞,一副喘不过气要窒息的模样。 挣扎中,她听对方继续冷声道:“钱还是命,选。” 第43章 天衡43 在这窒息感达到极致的瞬间,压在梁兮妍身上的可怕力道消失了。 梁兮妍趴倒地上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全身上下的衣衫都被因挣扎和濒死而渗出的冷汗浸湿,她彻底没有力气再爬起来了,而且全身也冷得可怕,像在深冬的阳台被关了一夜。 她大口喘息着,喘了好久,直到身体回暖,气息缓缓顺畅,她才问:“你你什么意思” 侯涅生淡淡回道:“我说了,我是来收拾烂摊子的,至于公道,大事面前我尚且随心所欲、想帮谁帮谁,何况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似乎怕梁兮妍还不明白自己的意思,侯涅生又补充道:“说得再明白点,你就是那个烂摊子。” 因为卫简的所作所为,梁兮妍已经知道异能者的事了,也知道自己趴地上的狼狈样子都是拜面前这人所赐。 于是,她奋力抬眼看向侯涅生,咬牙道:“卫简把我害成今天这样,你就是偏袒也也不能这样偏袒。” “害成什么样?”侯涅生反问,“你是缺胳膊少腿了?还是少肾缺肝了?活好好地就没了点钱而已,这就叫害惨了?” 侯涅生又道:“万事万物讲求因果,你若当初好好待他,如何有后续这般遭遇,况且没有卫简的暗中影响,你最后还是要落得这个结局。” “说到底,你咎由自取的结果,关旁人何事。” “我”梁兮妍憋了半天,又道:“那我还是卫简他妈,我让他做什么,他就该做什么,你有什么资格” 侯涅生回道:”他不认,那你便不是。” 众人:“” 这已经不是偏袒了,是压根不讲理。 眼看梁兮妍还打算说什么,侯涅生则懒得和她废话了,直言道:“你该感谢卫简不是我的手下,不然就你做过的这些事,你连趴在这里的机会都没有,来的路上就已经出意外被车撞死了,放你条活路就赶紧收着,钱这东西你有命要,没命花。” 梁兮妍显然没想到有人能嚣张无礼到这种地步,她气急了想爬起来叫骂,可偏偏四肢被莫名压死死的。 下一秒,她察觉刚刚那股可怕的窒息感又在逐渐袭来。 寒冷也是,她的四肢已经没有知觉了,不管这人敢不敢杀她,但折磨她却是真敢的。 她不想再体会那种感觉了! 赶在窒息到彻底说不出话前,梁兮妍绝望地喊道:“我要命!放我走!求你了!放我走!我什么都不要了!” 得到想要的答案,侯涅生冷漠地看了梁兮妍一眼。 梁兮妍爬起来也不顾上狼狈和丢人,三步两摔跤地跑开了。 直到她离开这层楼,侯涅生冷冽的气场才稍稍消减。 牧怀琴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对酆元的处理方式感到不满,这梁兮妍没得到想要的东西,还在管理局被这般羞辱,酆元这般处理,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麻烦。 她问:“酆元,你这样会不会” “没那么多麻烦事,她今晚就会死于车祸。”侯涅生侧身让了条笔直而宽敞的走道,淡淡道:“我说过我能算命的定数,牧组长,现在随便一个人过去都能将她救下来。” 明明让开了一条道,但却偏偏无人开口,更无人动弹。 不知过了多久,还是里屋的一道声音打破了僵局,“全都不去拦她,全都偏向了小简,这位先生,你这公道主持得也不怎么样啊。” “都说公道自在人心,但人心本就是偏的,我又恰巧偏得厉害,主持的公道自当也是偏得厉害。”侯涅生抬脚朝里屋走去,而后静静看向坐在桌前的卫承昱,问:“你呢,卫先生,你的心偏谁?” 珺省分局的家属接待室单间豪华,场地开阔,等侯涅生彻底走进去后,几乎所有人都堵在了门口,连黑夜也不例外。 侯涅生这收拾烂摊子的方式一般人还真想不到,直接把摊子掀毁了,不就不用收拾了吗。 而现在掀完一个摊子,他来掀另一个了。 不管梁兮妍的事侯涅生用没用异能,他对卫承昱的这话差直说:你想不想死,不想死就照我说的做。 很显然其他人也知道这点,许晔舟扶着陈一帆窜到黑夜旁边,低声道:“小黑,虽然你把你们顶头上司找来了,而且上司偏心员工是好事,但是他处理问题的方式也有点过于极端了。” 除陈一帆的众人:“” 他确实是上司,但不是管理局的上司。 然而现在没人顾得上和许晔舟解释,毕竟卫承昱的回答关系到这人掀不掀第二个摊子。 无论是气质还是长相,卫承昱都绝对是卫简的亲生父亲,又或者卫简彻底长大成年就会他这般模样,气质更加温和,坐姿不说端正却也绝不懒散,看人目光没有任何侵略性,随和而舒适,连唇角扬起的弧度也恰当好处。 也因此,卫承昱说话比卫简更会兜圈子和装腔作势。 他与侯涅生对视,微笑着反问道:“我若说我偏我前妻,你该如何呢?” 侯涅生回道:“我乐意接受聪明人的选择,还可以放你去救梁兮妍,而且可以百分百救下她。” 卫承昱没有动,他轻轻摇了摇头,又将视线越过侯涅生朝后方不敢彻底露头的卫简看去。 卫简对卫承昱这个父亲的记忆其实很少,印象最深的也是五岁时向卫承昱求救,然后因此被梁兮妍关了两天。 于是视线接壤片刻,卫简先一步将头彻底缩了回去,不愿再与卫承昱对视。 卫承昱缓缓收回视线,又道:“因为和梁兮妍的婚姻,父亲给我施加了极大的压力,所以他的童年我没能来得参与多少,全权交给了梁兮妍,谁想”, “推脱责任的话就免了,漠视或旁观,总归是你的置之不理推动成今日的局面。”侯涅生打断卫承昱略显伤感的讲述,道:“你该感谢你儿子足够心善,不然换我有他那异能,卫家破产,梁兮妍难产,这两个都算是最轻的了。” 许晔舟又低声吐槽:“小黑,你上司也太危险了,你这管理局平时真的不会因此惹事吗?” 除陈一帆的众人:“” 管理局不会惹事,因为他是天衡山的。 听到侯涅生这话,卫承昱没有丝毫尴尬,他面不改色道:“可能在我看来,小简只是让我看清了梁兮妍的真面目,让我不爱她又和她离了婚,可你们又这般兴师动众,想来在管理局这边,他应是犯了很大的错。” 卫承昱记性不差,知道牧怀琴是当年处理卫简绑架案的人,他略微朝牧怀琴看了眼,又道:“当年出事后,小简的一切都交给了这位牧组长,甚至在法律上我跟小简也是只剩血缘的陌生人了。” 最后,他看向侯涅生,温和而坚定地说:“这位先生,我没打算推卸责任,绕了一大圈,也只是想知道若我今日再想心偏小简,该如何偏才能帮到他、保下他。” 或许是被迫来收拾烂摊子,再加上卫承昱兜圈子的态度,侯涅生的态度很差,说话也有些冷嘲热讽。 他道:“法律上没爹,娘今晚要死,四舍五入卫简没爹没妈、父母双亡,符合天衡山的收养条件,而在天衡山他犯的事压根就不需要罚的。” “换言之,迟来的父爱毫无意义,他不需要你,而你也什么都不用做了。” 乍一下听到另一个名字,还是一个耳熟能详的景点名字,趴门的许晔舟诧异地扭头看向黑夜,“小黑,这关天衡山什么事?” 黑夜低声回答:“姐,他不是管理局的上司,而是天衡山的。” 许晔舟:“??” 不说许晔舟,卫承昱也愣了半拍,反应过来后,略带疑惑地问:“这位先生,你不是他们的上司?” 侯涅生回道:“不是,但卫简的事只要我想,我就能做主。” 卫承昱的节奏被这突如其来的小变故打断了,他又低头稍微思考了一阵,才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想让小简自己选择。” 问题突然被抛给卫简,而卫简偏偏不知该如何回答,当场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酆元行事嚣张又极其护短,他真去了天衡山,所有的过错就都免了,但同样他和珺省分局就再没有关系了。 可若是留下,按照管理局的处理方式,他便是罪不至死也要接受好一段时间的惩罚。 而他,他想 在场没人着急催促卫简,过了好一会儿,他们听到这陷入两难的少年低声回道:“我想留下” 侯涅生故作没听清,问:“留下?留在哪里?” 卫简又沉默了一会儿,鼓起勇气般低声回道:“谢谢您的好意,我想留在分局,留在这里” 得到卫简的答案,卫承昱率先开口:“我尊重小简的选择,可能关于你们这个部门的事情,我插不上手,但如有需要,还请尽管开口。” 想来卫承昱这话只是客套的场面话,但侯涅生是谁啊,他真能毫不客气地开口。 他道:“那我就不客气了,中央地段的悦澜国际,因为突发事件必须闭门歇业一季度,这件事就拜托卫先生去谈了。” 众人:“” 还真是不客气啊,直接狮子大开口了。 卫承昱也没想到这人真敢说,他尴尬地笑了下,而后略显无奈地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去谈的。” 说完,卫承昱也知道自己没有再留下的必要了。 他主动起身,不急不慢地朝屋外走去,“接下来我就不继续打扰各位了,梁兮妍今晚若真出事了,她的后事我会想办法处理的,你们无需担心。” 他缓缓走去家属接待室的大门,对堵在门口的众人微微颔首,视线又在卫简身上停了一秒才彻底转身离开。 卫承昱走后,侯涅生一言不发地站在接待室里。 连黑夜都猜不透他这时候在想什么,别说其他人了,最后还是霍斩兰的声音打散了即将酝酿而成的死寂。 “酆元,你就这么放心地让卫承昱离开了?” 侯涅生淡淡反问:“你想听实话,还是虚话。” 霍斩兰不客气地怼道:“问的都是废话,想也知道肯定是实话。” 侯涅生回道:“我没算错的话,卫承昱命里只会有卫简一个孩子,他应该也隐隐发现了这点,而他不愿将自己拼命抢来的家业都拱手送人,所以只要还来得及挽回卫简,他愿意舍掉一些没必要的东西。” 见小狼崽子半信半疑的样子,侯涅生又道:“卫承昱此人讲求中庸,什么都想要,也什么都想要好的,但万事万物等衡不等价,两全其美的事只有相对,他看似什么都有,但实则又什么都没有。” “因此他看得很明白,无论他想不想,梁兮妍和卫简的事上,他都只能坚定地选求一个。” 某种意义上说,侯涅生真的挺适合当神棍忽悠人,明明都是些虚到没边的东西,但偏偏还就是有人信。 而且加上天衡山buff的加持,许晔舟还信得厉害,再想起梁兮妍的事,她又于心不忍地低声问:“请问梁兮妍真的会” “我说了万事万物等衡不等价,她要过度的钱便要失了性命。”侯涅生朝接待室大门走去,边走边道:“有得便有失,有赏亦有罚,有生当有死有因也有果,此般即是因果。” 侯涅生走出接待室,视线淡淡扫过被许晔舟护着的陈一帆,又落在卫简身上,而后什么都没说地转身离开。 卫简不明所以,其他人也不明所以,黑夜眸中血色一闪,心有灵犀般腹诽道这大影帝十有八九又要忽悠人了。 果不其然,侯涅生平淡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有赏有罚,管理局怎么罚是管理局的事,而我的话要赏你,赏你一个同母异父的弟弟,皆是至纯至简,一帆风顺。” 卫简的瞳孔颤了颤,似乎是难以消化对方话语里的重磅消息。 片刻后,他又下意识低头看了陈一帆一眼,明明已经透过梁兮妍见了无数次。 可这却是他们第一次真正地见面,卫简犹豫起来,“可是” 侯涅生的声音从更远处传来,声音回荡在走廊里变得神圣飘渺。 “有时候,孩童反而比成人知晓更多。” 侯涅生彻底离开了。 剩下几人却又面面相觑,谁都没有说话,谁都不知该如何说话。 许晔舟看了看卫简,又看了看陈一帆,最后她看向空荡荡的走廊,呢喃地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谁听懂了,能好心翻译一下吗?” 听懂了的黑夜:“” 忽悠人就不能忽悠得明白点吗?! 除了我,他们都没听懂啊!! 霍斩兰扯了句“搞不懂”又眼神朝黑夜瞟了瞟,言下之意,赶紧翻译。 黑夜:“??” 我是什么御用翻译吗? 他和霍斩兰又眼神缠斗片刻,连牧怀琴几人也用眼神看过来时,终是无奈败下阵来充当了翻译,“酆元说卫简的事管理局不会严惩,而且梁兮妍不在了,卫简想不养陈一帆都不行,而陈一帆的话” 黑夜又想了想,才不确定道:“他可能知道卫简的存在。” 众人:“?!” 许晔舟将一直捂着陈一帆耳朵的手拿开,在小包里快速翻了翻找出个手帕来,然后她蹲下来用手帕给陈一帆擦了擦有些红的眼眶。 感受到许晔舟的动作,陈一帆下意识睁开眼,他视线又转了一圈,最后发现只剩许晔舟一个认识的人后,将视线重新落在许晔舟身上,声音也有些害怕:“舟舟姐姐” 许晔舟柔声说了几句“别怕”,给陈一帆擦干净脸后,又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 等陈一帆情绪彻底稳定下来后,她伸手指着卫简,问:“一帆,你知道他是谁吗?” 陈一帆顺着许晔舟手指的方向朝卫简望去。 卫简长得很像卫承昱,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没有半点像梁兮妍的地方,陈一帆又是梁兮妍和另一个男人的孩子。 于是,这同母异父的兄弟二人,光看长相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许晔舟见陈一帆不答,又柔声问了一遍,“一帆,你知道这个哥哥是谁吗?” 陈一帆直勾勾地盯着卫简,又歪了歪脑袋,但迟迟没有说话,显然是不认识卫简的。 不说旁人,连黑夜都以为侯涅生这次忽悠错了。 突然,陈一帆疑惑不解的声音传来,“妈妈妈?” 众人:“??” 第44章 天衡44 卫简是谁这件事已经完全超出了陈一帆的理解范围。 这明明是个陌生人,但给他的感觉又无比熟悉,像极了今夜之前的妈妈。 众目睽睽下,陈一帆主动又小心翼翼地拽了下卫简的袖子,问:“哥哥,你和妈妈的感觉一模一样吗,可为什么又和妈妈长得不一样呢?” 众人:“” 行,还真说中了。 陈一帆还真认识卫简,就是认识的方式有点奇怪。 许晔舟显然是第一次见侯涅生忽悠人,外加天衡山的buff加持,她无比震惊地说:“我勒个乖乖,真有这么神的啊。” 震惊不过一分钟,许晔舟蹲得腿有点麻了,踉跄着要站起来。 黑夜见状过来扶住许晔舟,“姐姐,你慢点。” 许晔舟站起来活动两下,又扭头附在黑夜耳边低声问:“小黑,你们这管理局和天衡山的关系怎么样啊。” 黑夜反问:“姐,你有什么事吗?” “二叔弄的那次相亲黄了后,爸不知怎么回事也开始催婚了。”许晔舟道,“刚刚那位算命算那么准,要关系好也有路子的话,你拜托他给我算算呗,最好直接告诉我,我什么时候能结婚,也好省得爸继续瞎折腾了。” 黑夜沉默片刻,回道:“姐,那家伙嘴里没几句真话,你最好” 话说一半,黑夜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他立马改口道:“我亲爱的姐姐,我还有点事要忙,这件事我们晚点再说。” 说完,黑夜又朝霍斩兰使了个眼色,不等许晔舟答应下来,就一溜烟跑走了。 霍斩兰的动物本能告诉他,这许明渊的眼神绝对没暗示什么好事。 起初,许晔舟还不明白小黑的异常反应是为什么。 一分钟后,她猛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自己打电话叫小黑来撑腰,小黑来是来了,但却是一起跟来的另一个人来解决。 此人为男,说话玄乎,小黑却能听懂,而且其他人明摆着不敢惹他,小黑却直接称说那家伙。 刚刚,小黑话说一半又突然改口,然后跑了只能是 那人是自家弟弟先前那男扮女装的男朋友!! 许晔舟震惊地“啊”一声,显然反应过后被这件事给惊到了。 牧怀琴被许晔舟的声音吸引过来,问:“许姑娘,发生什么事了吗?” 因为过于震惊而造成的失态,许晔舟先尴尬笑了一下,才问:“牧组长,我想知道我弟弟和” “牧组长,你先去忙卫简他们的事。”霍斩兰突然插嘴道,“这边我来就行了。” 不等牧怀琴答应,霍斩兰又道:“反正手续已经办差不多,该说的也都说了,其他一些无关紧要的注意事项,去找许明渊的路上,我再给她简单说一下。” 牧怀琴想说你这急躁的性格真不会给人小姑娘吓到吗,但大事过去了,尤晓又还在气头,拳打脚踢的声音已经再次传来了。 还有一个对现状完全不明的陈一帆,确实是这边更需要自己。 牧怀琴无奈地点头答应,又不忘提醒道:“你说话注意点,别吓到人家。” 说完,牧怀琴牵起陈一帆的手,连笑带哄又柔声细语地领着他朝走廊更深处走去。 谁想牧怀琴刚走,霍斩兰就压低了一点分贝,道:“过来,这边走。” 他刚刚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再见到许晔舟的反应时哪来有什么不明白的啊。 这两人尼玛搁那搞地下情,然后现在全都跑了,把自己撇下来打掩护呢! 于是他这五个字,音量不大,但态度着实不咋地,甚至也不管许晔舟有没有跟过来,说完就转身自顾自地走到前面带路去了。 许晔舟不明白这人态度怎么这么差,但偏偏对方个子高不说,黄褐色的眼瞳也凶得厉害,实在不像好脾气、好惹的人。 此时,牧怀琴也走了,许晔舟望了望又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跟了上去,但却怯生生地什么都不敢说。 好在霍斩兰虽然因两人撇下自己打掩护的事感到不爽,但也没打算真的迁怒许晔舟。 他刻意放慢脚步,没让许晔舟被远远落在后面。 走了段路等火气消了点后,在快到一个路口拐角时,霍斩兰解释道:“稍微聪明点,前面左上角,抬头看一下。” 许晔舟愣了下,又稍稍抬眼往上看去,只见岔口上方挂着一个木雕造型的摄像头,摄像头的红灯亮着,镜头也正明晃晃地对准自己。 许晔舟秒懂霍斩兰的意思,“哦哦”两声表示知道了。 珺省分局实在是太大了,许晔舟穿的小皮鞋也不适合长时间走路,走了片刻后,她就有些累了,想开口问还有多久才能到出口啊。 霍斩兰先一步停下来,问:“你是要去找许明渊,还是直接出去。” 许晔舟想都没想地答道:“去找小黑。” “这边走。”霍斩兰扭头朝另一侧走去。 许晔舟跟在霍斩兰身后,走了一两分钟就离开了分局主楼,又见这人在古色古韵的街道上目标明确地走着,显然是知道小黑去了哪里。 许晔舟想,小黑也没说自己要去哪啊,这人是怎么知道的。 刚知道世界上有异能这种东西,许晔舟难免有些好奇,她犹豫片刻,还是试探性地问:“你是怎么知道小黑在哪的啊?” 霍斩兰如实回道:“闻到的,我嗅觉比较好,尤其是晚上。” 许晔舟“哦”一声,见霍斩兰不似外表那般凶,又问:“这么远都能闻到啊,那小黑现在在哪?” 霍斩兰想了下,回道:“再往前面走一段路,有个风景比较好的休息区,他应该在那里。”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酆元,也在那里。” 本想说要不慢点走的许晔舟顿时加快脚步,立马超过了在前面的带路的霍斩兰,兴奋道:“真的?!那必须快点过去。” 反正是二人坑自己在先,霍斩兰当即加快脚步带许晔舟过去。 他半点不担心两人会被许晔舟撞见,毕竟那小宠物五感比自己还强,指不定现在察觉到他们过来已经要跑路了。 另一边,侯涅生也确是察觉到霍斩兰正带许晔舟加急朝这边赶过来,他笑道:“小狼崽子气不过,正带你姐姐过来呢。” 黑夜又扯住侯涅生的长发,眸色泛红地威胁道:“那你还不快点说,别继续兜圈子了。“ 反正有颜司来背锅,侯涅生过来时就把这里的监听监控给屏蔽了,二人也自然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而黑夜追问的事也很简单,梁兮妍的事他到底用没用异能。 梁兮妍身死确实是收拾卫简这烂摊子最方便快捷的方式,甚至从各方面来讲都可以是永诀后患。 黑夜不在乎梁兮妍是死是活,不说车祸了,哪怕立马血溅三尺也无所谓,但这个死因绝不能是侯涅生用异能搞的,否则迟早有天会被局内的有心人发现,继而以此和天衡山爆发矛盾。 见侯涅生还是眼眸含笑地望着他,大有就是不说的意思,黑夜的手开始稍稍用力,催促道:“你快点说。” 侯涅生笑着回道:“我说了我这人偏心偏得厉害,除了你,这世间无人值我破例。” 黑夜想起侯涅生是不会随便使用异能的,换句话说,这人只会因自己去使用异能,他因自己而帮卫简收拾烂摊子已经是极限了,绝不会因卫简而用异能杀梁兮妍,那梁兮妍真是 黑夜想明的片刻功夫里,侯涅生已是借机将头发给揪了出来,又道:“所以她梁兮妍还不配我出手,她今夜会死单纯是因果将至,命里有此劫罢了。” “那你非说那么玄虚干嘛!?”黑夜又问。 侯涅生继续笑着回道:“不这么说,你怎么追过来找我呢。” 黑夜又是一愣,侯涅生则趁机靠过来,将口罩的一侧摘了下来,唇瓣贴在黑夜耳畔,用很轻很轻的声音道:“和你姐姐见面的事,你不愿便作罢,凡事过错推给我即可。” “无需顾忌,我当听你,也一切依你。” “另外” 伴随炽热的吐息,侯涅生的低语清晰传入黑夜的耳畔,又轻易地缠上心弦,扣动心门。 他又听到这人轻笑着说:“他们快到了,以防万一我就先走了,决定好了或者有事发生,记得随时找我。” 下一秒,许晔舟激动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显然是马上就要到了,而侯涅生则瞬间消失不见。 又过了几秒钟,黑夜反应过来侯涅生这家伙就是故意拖这么久的。 他咬牙切齿起来,耳侧的燥热因这人算计好的偷跑行为在飞速消散,等许晔舟真正赶来时,连耳朵尖都冷了下来,不剩半点绯红。 许晔舟见只有黑夜一人在这,不可置信地四处张望了好一会儿才无奈接受现实,语气更是毫不掩饰的失落,“怎么就小黑你一个啊。” 黑夜咬了咬牙,故作平静地回道:“他有事要忙,早就已经走了。” 许晔舟还想再说什么,黑夜见霍斩兰顶着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悠悠哉哉走来,立马岔开话题,“姐姐,你怎么和霍斩兰一起过来了。” 霍斩兰的脚步一顿,心道大事不妙,只见许晔舟指向自己,又不假思索道:“他刚问我是直接回去还是来找你,我说来找你,他就带我过来了。” 黑夜和霍斩兰对视一眼,前者暗含愤怒,后者丝毫不让。 下一秒,他们达成统一。 没错,全是那偷跑了的家伙的问题。 许晔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不等彻底想明白,她又被黑夜忽悠着,与霍斩兰一同朝珺省分局的大门走去。 仗着许晔舟不是异能者,而霍斩兰有耳目远超一般异能者,走路途中,黑夜用极低的声音问:“让他给你当一天陪练,随你打,如何?” 声音飘入霍斩兰耳中,他眼睛一亮,而后瞬间想明白这是小宠物不知道干了什么给许明渊得罪了,现在要直接摆明面上来训他了。 有陪练是很好,只不过全天的话 霍斩兰沉默一瞬,低声回答:“半天,我只要晚上。” 黑夜和许晔舟说完一句话后,唇瓣轻微动了动,直接当场拒绝,“不行,光晚上就只给一小时。” 霍斩兰讨价还价,“不可能,太短了,三小时。” 黑夜直接选择对半砍,“一个半小时。” 霍斩兰继续讨价还价,“两小时。” 黑夜怒了,“半小时。” 霍斩兰:“” 砍价是你这么砍的吗?! 当夜凌晨一点多,站在天衡山山顶的侯涅生收到了两条信息。 他瞬移回后就摘了金丝眼镜,头发也披散开来,顺带嫌珺省分局的衬衫不舒服又换回了自己常穿的,连前天不知道仍哪去的手机也已经找到且充满电放在了口袋里。 因为不确定黑夜会有什么安排,他也没着急回复已经发了成百上千条信息的章文韶。 现在,侯涅生听到短信声,即便大概率是章文韶睡前习惯性发的,也还是掏出手机看了眼。 这信息的确是黑夜发来的,但内容却不是侯涅生想要的。 【抽个晚上给霍斩兰当一个半小时陪练,时间、地点你来定。】 下面一条则是黑夜推过来的、霍斩兰的微信名片。 五月的山顶气温还不算高,再加上凌晨时分,不时还会有夜风吹过。 此时,夜风轻轻吹起侯涅生的长发,将他的轻笑声吹去,淡在了深夜寂静的无边夜幕里,他自言自语道:“这是气我丢下他独自跑路了啊,脾气依旧是不小” 守在不远处山顶藏书阁门口的小檀本来好好趴着趴,听到侯涅生的说话声后则立马抬起头,藏书阁也不守了,将飞行高度压在只是龙爪离地的程度,快速朝侯涅生飞来。 如果说这天衡山上有谁最想见到侯涅生,绝对非小檀莫属。 它见到侯涅生比见到自己真主人、亲奶爸的赵玄之还要激动,激动到就差翻肚皮躺地上求摸摸了。 然而侯涅生自持是有家室的人,即便不是人也不行,他不可能去摸小檀肚皮的。 小檀在灵智只有幼儿时期的时候,经常因为这事撒泼打滚且赖在地上不吃不吃,侯涅生又偏偏冷眼旁观,搞得山上不少人都以为他是小檀什么不负责任的渣爹。 后来等小檀的灵智开化到少儿阶段,它才理解侯涅生为什么不摸他,于是学会了贴贴、蹭蹭、晃尾巴等一系列不算过分的亲昵行为。 再到现在,灵智到了十五六岁的少年阶段,小檀彻底学会了克制和保持距离。 它稳稳停在侯涅生身后半截手臂的距离,绝不触碰侯涅生半点的同时又歪过脖子,低下脑袋,去看手机屏幕上的内容。 小檀是识字的,也自然看懂了手机上黑夜发来的内容,于是它发出几声微弱的龙吟。 连赵玄之都需要通过语气和肢体动作才猜测小檀龙吟的意思,侯涅生则不需要,他直接就能听懂,于是他沉默片刻,轻笑着回道:“你觉得我在难过?” 小檀又叫了几声,侯涅生肯定地答道:“没有,他单纯是在气我撇下他提前跑路这件事而已。” 小檀继续叫着,侯涅生回道:“等你再长大一点就懂了,有时候” 话没说完,黑夜又发了两条短信过来。 【卫简、李凡香、还有悦澜国际处理工作,以防万一,我要跟着忙一段时间,出什么意外情况的话,我会联系你的,到时候记得帮忙。】 【至于和我姐姐见面这事,我刚跟她商量了一下。】 黑夜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对话框断断续续地显示着正在输入中的字样。 侯涅生并不着急,只是低头静静看着手机,小檀也不例外,靠在他身侧,龙首威严,却歪着脑袋,不时眨动两下眼睛,活像个懵懂好奇的少年人。 然而还不等黑夜将信息发来,另一通电话先打了进来,小檀“嗯哼”一声,也不管来电之人是谁,唇间吐出丁点星火以表示不满。 “别闹,他找我一般都是要紧事。”侯涅生说着当即接起电话,“喂。” 电话那头,呼啸的风声裹挟着微冷的男声传来,“府君,我猜您应该有事吩咐我,现在您可以放心说了。” 侯涅生不答反问:“你现在在哪,风也太大了,端木随。” “平燕、信樽塔塔尖。”端木随回道。 第45章 天衡45 平燕有很多可谓耸入云间的摩天大厦和观览建筑,信樽塔就是其中之一。 这是一座逐渐向上收缩的柱形塔,在近百米高空还有一个椭圆的观赏台,而后越往上便越发细长,到塔尖时便只剩一个勉强站脚方寸之地,稍有不慎便会跌落个粉身碎骨的悲惨下场。 莫说这地方压根就不会放人上去,就是放了,又有什么人敢上去,什么人能上去。 “这倒确实是个可以随意说话的好地方。”侯涅生随口夸了句,又问:“总局是怎么随便放你出来的?” 总局和最大的异能者改造监狱连在一起,周边又重新开发建设,弄了不少旅游景点,以防万一,必须有个特殊行动队的队长驻守在总局,而因为端木家和天衡山的关系,这个驻守队长基本固定是端木随了。 无边灰暗的夜幕之下,端木随迎着呼啸的狂风稳稳站立于塔尖,又垂眸俯瞰着下方璀璨夺目的万家灯火。 他道:“岑憬他们回总局了,我让他们先顶我几天,又寻了个正当理由回端木家整治了一些人才出来,他们现在便是想去当叛徒和总局的某些人告密也没这个胆子了。” 冷冽的夜风将他平淡的声音沉得寒凉无比,他又道:“府君,您是要我将总局里的钉子都拔掉吗?” 端木随在七八岁时接受侯涅生的教导,而那时候又是孩童树立道德三观的重要时期,所以端木随的行事作风与侯涅生有一点相似,虽说没有完全做绝,但也到了让大部分人心生畏惧的可怕地步。 再来,端木随也足够聪明,府君今日突然要求他通过一项任务审核,这审核还是紧急任务的,本不该拖这么久。 端木随想说这局内没进什么脏东西都不行。 而严格意义上,他又是天衡山的人,所以这些话,还是找个绝对不可能有人偷听的地方再说比较好。 他听电话那头,侯涅生淡淡回道:“这件事我不强求,只问你想不想。” 府君从小教导过他,万事不强求,无人可以逼他,愿就是愿,不愿就是不愿,无需顾虑身份地位,直言便可。 端木随沉默片刻,裹挟在风里的声音竟是夹了一丝笑意,“挺想的,府君,抓老鼠这种事应该会很有意思,至少比跟家里那些老古板勾心斗角有意思多了。” “想做就放手去做。”侯涅生道。 得到准确回复后,端木随又道:“我明白了,府君,接下来就不继续打扰您了。” 说完,端木随主动挂断电话,呼啸又刺耳的狂风瞬间停止,还不等侯涅生将手机放下,“叮咚叮咚”的短信声接二连三传来。 他一看是黑夜又发了两条信息过来。 【算了,打不出来,太麻烦了。】 【赶紧过来,我跟你当面说。】 侯涅生将手机的两条短信展示给小檀看了看,笑着说:“你看,我说什么来着。” 小檀低吟几声,似乎是在不服气,又或者是知道侯涅生要走了而在撒娇挽留。 侯涅生笑着回答:“我说了你还小,有些事等你再长大一点就会懂了。” 眼看小檀似乎还想和自己争论,侯涅生抬手,指尖凝出纯金的火焰。 这火焰从星点逐渐变成足球大小的火球,像是哄小孩一样,侯涅生将火球朝后方丢弃,“快去。” 显然小檀非常喜欢侯涅生给的这个金色火球,它低吟一声表示妥协,又甩了甩尾巴,飞速追着火球远去。 侯涅生站在原地,随手将被山风吹乱的长发理了理,这才瞬间消失不见。 几乎是同一时间,他出现在黑夜先前居住的酒店房间的沙发上,黑夜则捧着手机,姿势随意地坐在床上,除了一侧桌子上消失的奶茶和蛋糕,这和前天离开时几乎一模一样。 侯涅生虽说没有这种恍惚感,但还是朝空荡荡的桌子看去。 他想,果然,还是放两杯奶茶比较好。 “要不” “不可能。” 黑夜不等侯涅生说自己想干什么就直接拒绝了。 他见侯涅生还在用眼神询问为什么,又道:“那天走的时候,桌子没收,姐姐第二天进屋看到奶茶和蛋糕这种我压根就不吃的东西事,就百分百确定我有女朋友了,所以今晚是绝对不可能的,老是坐着,什么吃的喝的都没有。” 侯涅生故作无奈道:“可是我还没晚饭呢。” 黑夜回怼道:“你需要吃东西吗?” 侯涅生顿了一下,又换了个思路,问:“那你想吃夜宵吗,你点外卖我请客,然后顺带捎两杯奶茶过来。” 黑夜:“” 这两者有区别吗? 黑夜嘴上说着拒绝,但还是掏出手机点了两杯奶茶和一个份蛋糕过来,但由于时间实在太晚,寻常店家早就已经下班了。 于是,这个蛋糕黑夜是花了大价钱的。 有钱归有钱,黑夜还是有些肉疼,觉得一个小蛋糕凭什么这么贵,随口嘟囔道:“你这蛋糕,我可花了大价钱的。” 侯涅生耳目极佳,当场掏出手机,给黑夜发了两个超大额的转账。 黑夜毫不客气地收下红包,心头的那丁点肉疼瞬间消失不见,还十分开心地给自己也点了个超豪华夜宵。 仗着资金充裕,他又给商家和骑手也发了个不小的红包,于是本该一个多小时的外卖,只用半个小时出头就送来了。 等侯涅生慢悠悠拆开包装袋,插入吸管,满意地喝了口奶茶,黑夜嘴里塞着豪华夜宵,含糊道:“大影帝,你已经猜到为什么我不想让姐姐知道你了。” 侯涅生心满意足地回道:“她是我的粉丝,对。” 说起这件事,黑夜就纳闷了。 侯涅生,一个寿命几近永恒,实力天下第一,资产富可敌国的天衡山府君。 他干点什么不好,搁山上装仙人算命忽悠人也好啊,为什么非要来娱乐圈当这个影帝呢?! 黑夜忍不住问:“你说说你,你干什么不好,非要进这个娱乐圈当什么影帝呢?” 他像是发牢骚一般,也不用侯涅生回答,自己边吃边念叨起来:“我姐小时候看你第一部电影就粉上你了,从此以后一部都没落下过,还次次是去电影院看的,有时候还要包好几场请全班全校看,说是你的头号大粉丝也不为过。” ”甚至我姐姐少女怀春时期最大的梦想,就是长大后和你结婚,好在十八岁那儿想开了,没再继续吵着嚷着要进娱乐圈和你一起拍戏,不然我都不敢想象发展到现在会变成什么样?” “要让她知道她弟弟把她曾经着魔的偶像影帝搞到手了,先不说她会不会用一堆娃娃砸死我,还可能会误以为是我抓了你什么把柄来威胁你,然后大义灭亲,把我给收拾了自顾自地还你个公道。” “你要只是闲无聊想证明你演技呢,那大影帝我告诉我,你的演技不需要证明,随便装一装,嘴皮子再忽悠两下,想不信你都难。” “今天晚上也是,我姐姐现在被忽悠得拿你当天衡山上避世不出的绝顶高人呢,说你工作忙,事情多,让我不要惹事,不要烦你,更不要拿捏不清自己,计较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凡事多体谅体谅你。” “一晚上她嘴就没停过,全是让我多体谅体谅你,见面的事也说全部依你,你要事情太多忙不过来,抽不出时间见面吃饭也行,反正她现在绝对百分百放心。” 黑夜想起许晔舟好奇和念叨了一晚上侯涅生的事就来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侯涅生才是她弟弟呢。 他越说越气,越说眼眸越红,最后“啪”一下,他一手拍在桌上,又宣泄似地将装弑神的弹珠朝侯涅生丢去,“你说说你,你弄的这些事不就是成心气我的嘛,真是气死我了!” 侯涅生将弹珠稳稳接住,他也算是看明白了,黑夜想当面商量是假,当面骂他才是真的。 反正已经在白日面前展示过了,侯涅生索性也不藏了,指尖捏着弹珠轻轻一转,弹珠变作匕首被他稳稳地卡在指尖。 他走到黑夜旁边半跪下来,将匕首捧在手中,献宝一般笑着说:“那我现在任你宰割如何?” 黑夜扭头恶狠狠地瞪了侯涅生一眼,将匕首拿起来重新变成弹珠,随意地丢在桌上,而后他五指张开插入侯涅生的发丝间,又五指并起,稍稍往上用力。 侯涅生顺着黑夜的力道逐渐仰起头,一双桃花眼始终含笑,倒真如他所说地任由宰割,乖顺得就是个家养小宠物。 黑夜眼眸里的血色流淌着缓缓凝实,虽说不似先前那般艳丽猩红,但依旧因兴奋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玩且过分的事情,恶劣地问:“大影帝,你说你现在这副样子要是被我姐姐见到了,她会怎么想?” 侯涅生眼眸里泛着层层似春水的涟漪,看着黑夜,像是将这人映在了春潭中。 他直勾勾地看着黑夜,不假思索地答道:“她怎么想是她的事,而我只在乎你怎么想,所以万事依你。” 黑夜对这个答案很满意,而且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 哪怕只是一丝不愉快的记忆碎片,但黑夜依旧见到了青年时期的侯涅生,见到了真正的侯涅生。 此人狂傲嚣张,狠厉决绝,行事极端,他是个连自己都不在乎的疯子,又何谈在乎他人。 这些东西从未因千年的岁月而改变,钟延的遮天案是,天衡山的永存亦是,这人永远把自己置于一个极端的位置。 然而时至今日,无论千年间他们到底发生过什么,这人愿因他的一句话在乎而收敛,而且只有他一人的话管用。 这种毫不掩饰的极端偏护异常危险,发展到最可怕的地步,侯涅生现在对他有多乖顺,日后哪天反悔了,对他就能有多残忍, 可黑夜还偏偏就喜欢这种极端,他要的也是这种极端,他的东西就该这样,只听他的,只在乎他一个。 黑夜无比满意地笑起来,道:“大影帝,把嘴张开。” 侯涅生乖乖听话,将嘴微微张开。 黑夜弯腰倾身,又偏过头去主动吻了上去,抓拿侯涅生发丝的五指也缓缓松开来、化作了轻抚。 说来也是怪异,侯涅生此人当是极其强势的,可偏偏大部分时间都顺了自己。 很多时候连亲吻这种事也是,这人乐得退让,乐得顺从。 或许是这人此刻太过乖顺,黑夜心底被姐姐叮嘱和唠叨了一晚的烦躁彻底消去。 然而温和这种事向来不适合黑夜,于是他在侯涅生唇上狠狠咬了一口,撕下小小的一块皮肉,闻了、也尝了鲜血的腥甜才满意地退开。 他插在侯涅生发丝间的手也退了出来,明明很是满意,又故作挑剔道:“这么甜的东西,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喝下去的。” 侯涅生本是无需吃食,但又极其喜欢自己投喂,而且还只吃甜的。 黑夜是真的想不明白侯涅生是怎么喝下全糖再加糖、还放大量奶油的奶茶的。 这玩意究竟有多甜呢,甜到侯涅生只是喝了几口唇齿间就都是甜味,而且混合着大量奶油,实在是甜腻过度了。 黑夜完全无法想象这奶茶本身该甜成什么样了,抱怨似嘟囔道:“你怎么就这么喜欢吃甜的呢。” 侯涅生笑着回道:“秘密。” 黑夜挑了挑眉,赶在侯涅生起身时捞住他一缕头发攥着,大有你不说我就要扯了的意思。 侯涅生笑着改口道:“你会想起来的。” 黑夜要扯头发的动作一顿,转而勾在指尖转着玩起来,边玩边道:“姐姐过两天要回兴海处理些事,正好我也要忙一段时间,等都忙差不多,她再和我商量具体的见面时间,然后地点你来定。” “大影帝,我姐现在对你有好几层滤镜,而且还不知道滤镜滤的都是同一个人,到知道真见面了,她疯不疯我不清楚,但对我出手是肯定的,所以你最好” 很显然黑夜对见面这件事十分忐忑,勾着头发的手往下扯了下,“你最好找个人少的、保密性强的、隔音好的、有包间的、包间里还不要有过多装饰物的地方,知道了吗?!” 见侯涅生倾着身子点了点头,黑夜才勉强松开手,顺带又补充道:“对了,我姐不挑嘴,而且还挺喜欢吃甜度正常的甜点。” 侯涅生回道:“放心,我会安排好的。” 他又舔了下唇角刻意压着没愈合的血口,笑着问:“现在还生气吗?” 黑夜没错过侯涅生舔唇的动作,总觉得自己回答生气还是不生气都太妙。 果不其然,侯涅生将自己本就没完全扣起的衬衫扣子又解开几颗,然后扯了下大开的衣领,露出完整的脖颈和半边的锁骨,“生气的话,要再咬几口吗?” 黑夜:“” 我就知道会这样。 第46章 天衡46 虽说黑夜面上表露出不情愿,但侯涅生这人的皮相当真是太过顶尖了,远看就已经到了惊为天人,见者难以忘怀的地步。 而近看之下,肤白貌美这四个字用在他身上都有些拉低他的档次了。 他的肤白是一种类似玉器的白,像被精心打磨过般光洁润泽,白皙得恰到好处,不会过分夺目却也足够吸引人。 但在白衬衫和如墨长发的极端色差下,这恰到好处的白皙反而变得不上不下起来,干净得让人想在上面添点血色,就像给无瑕的玉器刻上裂痕。 不会再完美,但反而更加动人。 于是,黑夜只是盯着这人的脖子象征性看了两眼,还真就不可避免地心动了。 但有被陈荣看到的前车之鉴,黑夜还是故作矜持地问了一嘴,“大影帝,你明天有什么安排?” 出事那晚,黑夜亲眼见侯涅生和章文韶打电话说自己有要紧事,想也知道这人还有电影的后续宣传要忙。 侯涅生明天要直接去找章文韶,黑夜要留印子就必须掂量掂量了,毕竟这人是会压着不会印子愈合的,成千上万人的大场子会不会有人正巧就注意到了。 就在黑夜想着要多咬几口,然后让侯涅生直接愈合时,只听侯涅生淡淡回道:“没什么事,跟悦澜国际的老总交代点事。” 黑夜:“?!” 悦澜国际,老总,交代点事。 明明就是几个简单的词,单拎出来都没有任何问题,怎么一起出现,他就听不懂了呢。 黑夜被这回答惊到了,当即瞪着眼睛,不可置信地问:“那商场你的啊?” 侯涅生笑着回道:“不是,但我是悦澜从未露脸的最大股东,而且那老总能彻底发家走到今天,全靠我刚开始的投资,所以我的话他不听也得听。” 翻译过来,商场不是我的,但商场老总听我的。 黑夜又缓了几秒,才问:“你打算吩咐那老总什么?” 侯涅生回道:“那就要看卫陈昱的态度了。” 直白说起来就是卫承昱态度差,我就不同意,然后想法子刁难他。 黑夜:“” 突然有一点心疼卫承昱了。 但卫承昱怎么样到底不关黑夜的事,他消化完这个令人惊讶的事实后,象征性提醒道:“别太过火,卫简的事还要靠” 话说一半,黑夜想明什么,瞬间改口道:“所以你才说要看卫承昱的态度。” 侯涅生自然明白黑夜指的是什么,道:“你不是说了吗,要我把烂摊子处理干净。” 黑夜沉默了一会儿,又看了眼时间,才道:“明天姐姐上午十一点的飞机,而我要送她去机场,然后直接去珺省分局,但在她敲响我房门之前,你都可以待在这里。” 十一点的飞机,就是走得再早也肯定是等天亮了再走,黑夜这话四舍五入就是直接邀请侯涅生留下过夜。 然而还不等侯涅生因此开心起来,黑夜又道:“别高兴得太早,记得把你的奶茶喝完,蛋糕吃了,然后走的时候把垃圾处理干净一起带走。” 他说着站起来,指了下自己只吃了一半的豪华外卖,“这个记得也带走。” “刚刚全想着怎么跟你说见面这件事,澡都没洗,你自己好好坐沙发上喝奶茶。”黑夜慢悠悠走到浴室门口,关门前又想起什么,道:“不对,不能坐沙发上,你先拿着奶茶先去外面待着。” 说完,他“砰”一声关上了浴室的大门。 侯涅生:“” 他洗澡时是要干什么不想让自己听见的奇怪事情吗? 侯涅生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捧着奶茶到个远一点的地方待着,毕竟他怕自己因偷听再被黑夜一气之下当场撵走。 这一远直接远到了天衡山山顶,他拿了杯奶茶站在山顶藏书阁前,一边喝着奶茶一边和小檀唠嗑,而且唠嗑的内容十句里有十一句都在说明渊。 说着说着,侯涅生有点忘记时间了,到最后还是黑夜连天台都翻上去找过且确认没人后,生气到打电话骂他喊回去的。 因为这点小插曲,黑夜当面骂了侯涅生十几分钟,又在后者脖子上啃了好几个差点要将肉都撕下的牙印后,才气鼓鼓地躺到床上。 他裹着被子扭到床的一边,背对着侯涅生,无比生气道:“我补觉去了,自己滚沙发上坐着。” 侯涅生低头看着大床上给自己空出的半边位置,笑着转身朝沙发上走去。 黑夜听到侯涅生离开的脚步声,明知这人是故意的,却还是气不过地坐起来扭头骂道:“侯涅生,你他妈的,赶紧滚回来!” 话音落下,黑夜只是躺倒的功夫,侯涅生一气呵成地完成了锁门、关灯、上床这三个步骤,甚至还把手隔着被子准确搭在了他的腰上。 黑夜裹着被子,心道这也太快了。 下一秒,侯涅生的低语声在他身后传来,“消消气,都已经连着跑了几天了,快睡。” “就才两三天而已。”黑夜小声嘟囔一句却还是很快地睡去。 他睡的不是很死,一来是能感知到外界的恶意,二来现在天亮得早,睡不了多久就要交替了,而交替时,他肯定会醒来。 但他似乎又想到什么,呢喃道:“你脖子上那石头,到底是” “快睡,等睡醒了,我再告诉你。”侯涅生用很轻的声音回道。 黎明时分,交替的通道再一次打开,但本该逐渐变作纯黑的城堡却多了些许白色,通道也短了不少,比以往的距离少了一半。 行走途中,黑夜看到白日眼眸里闪过很淡的血色。 白日也不再那般面无表情,冲黑夜很浅很浅地笑了下。 这点变化在昨晚交替时,他们就已经彼此确认过的东西。 而现在,因为道路变短了,黑夜飞速道:“别老被那家伙忽悠,还有记得把项链的事问清楚。” 有了一点感情的白日比黑夜还难忽悠,他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又道:“可以的。” 黑夜眼睛一亮,什么都没说,第一次主动地快步奔向城堡。 在大门彻底关起来的瞬间,他朝通往二楼的楼梯奔去,跑到一半又主动停下,伸手朝前摸去。 有扇无形的大门挡在这里,黑夜的手贴着上面无法前进分毫。 贴着贴着,突然一下子,他的手成功穿了过去。 这无形大门裂开了,而且裂得不小,黑夜整个手臂都穿了过去。 一开始黑夜以为只有他在城堡里时会这样,但白日刚确定了,这个裂缝他在时也有。 已知这裂缝是昨天白日出事后出现的,出事的原因是强行想起了一段久远的记忆。 而出现裂缝后,白日又长久性拥有了些许感情。 这些都足以证明这无形大门之后的二楼,有曾经的、所谓上一世的记忆,只要上去了,他就能想起来。 黑夜的手臂又伸在裂缝里来回移动着,片刻后,他有些遗憾地收回手。 这裂缝细长,最宽的地方也只有两个手臂多点,黑夜就是把自己饿瘦成干了,也完全不可能过去。 接下来就只有一个摆在眼前的办法了——侯涅生。 自己从未跟他说过交替的存在,想来那家伙也不可能知道裂缝的存在,只要想办法搞清黑曜石的原理,然后想办法再来几次,或者让其直接碎掉。 黑夜可没看漏那黑曜石上的裂痕,这些裂痕同样是白日出事后才出现的。 黑曜石和这无形大门存在绝对的关联性,黑曜石毁了,大门也就毁了。 确认暂时没办法通过后,黑夜静静站在楼梯上,无比期待着从侯涅生口中听到关于黑曜石的事。 与此同时,白日彻底掌控身体,即使没有情感,他也未与人做过这般亲密的举动,更何况现在他有了情感,抱着自己的人又是侯涅生。 哪怕隔了条被子,白日的心跳还是快了不少,身子也下意识轻微动了几下。 侯涅生在白日动弹第一下时就察觉了,他将胳膊抬起来,低声道:“不自在吗,现在好点。” 说话间,白日察觉到侯涅生要起身的意思,低声回答:“只是不适应而已,你不用起来。” 侯涅生重新躺了下来。 白日沉默片刻,又道:“手也可以搭过来。” 侯涅生将胳膊轻轻搭过来,察觉白日没有半点不适应后,他才将胳膊彻底搭下来,低声道:“再睡一会儿,到时候我会叫你的。” 过了好一会儿,侯涅生察觉白日没有真正睡着,低声道:“有什么想问的就问。” 白日问:“那个黑曜石到底是什么?” “一个专门为你而做的异能造物。”侯涅生回道,“如果可以,我也不希望这东西存在,我想你直接就想起一切,然后名正言顺地拥抱、亲吻你、占有你。” 侯涅生的话太过直白了,让拥有些许感情的白日瞬间红了脸,还不等开口说些什么,就听这人继续低低地说着。 “所以不要试图毁掉这东西来破除屏障,更不要想办法强行刺激自己来扩大裂缝。” 白日愣了愣,体内城堡里的黑夜也愣住了。 一时间,他真怀疑这侯涅生有什么神算子的异能,不然怎么还没正式尝试就被发现了呢。 白日到底不擅长说谎,他如实道:“这就被你发现了啊。” 侯涅生回道:“因为我了解你,比任何人都了解你。” 他将手轻轻覆在白日的眼睛上,低声道:“有些事物,你缺的只是时间而已,让它顺其自然就好,别想那多了,快睡。” 酒店房间的窗帘不是很厚,黎明的橙光刺了进来,让原本黑暗的房间变得半明半昧,而现在侯涅生的手覆上来,白日的视野重归黑暗。 他眨了几下眼睛,而后真的又重新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白日听到侯涅生在叫自己,醒来后,听到侯涅生又道:“快八点了,起来,你姐姐七点不到的时候就已经起来捣腾自己了。” 白日缓缓坐起来,掀开被子下床,开始刷牙洗脸,而侯涅生则开始收拾昨天吃剩一半的垃圾。 十几分钟后,白日收拾完毕,侯涅生也将所有的垃圾都收拾好了,翘着腿静静坐在沙发上。 侯涅生似乎算准了时间,白日刚准备去和他再说些什么,门铃声适时响起,许晔舟的声音也从外面传来。 “小白,你好了吗,该准备走了啊。” 侯涅生起身,拎起放在旁边的垃圾袋,看向白日笑了笑,“敲门了,我也该走了。” “先等一下。”白日快步走过来,“之前你调戏我的事其实可以实现一下。” 侯涅生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白日指的是之前在悦澜国际,他当时仗着白日偶尔能有点感情,就稍微皮了一下,在白日手上写的那几个字。 他写的是【想抱你,还想亲你】。 一眨眼的功夫,白日走到侯涅生身前,道:“低头。” 侯涅生乖乖低头,下一秒,他感觉自己额头被什么东西轻轻碰了一下,温热的感觉蜻蜓点水般转瞬即逝,又听白日在耳边温和地说:“别玩得太过火。” 再下一秒,白日已然转身离开朝着房间大门走去。 开门的霎那,侯涅生拎着垃圾消失不见。 有了上次的前科,许晔舟在白日晚开门后,直接认定他房间里有人,急匆匆跑进来。 然而侯涅生早就瞬移走了,甚至连半个外卖的垃圾碎屑都没留下。 于是,许晔舟在房间里望了望又是什么都没发现,她扭头不可置信地问:“小白,真的就你一个人?” 白日沉默了一下,肯定道:“就我一个人。” 此时的许晔舟压根还不相信有人能瞬移且小白会说谎。 二者结合下来,她只当是自己多想了,丝毫不嫌尴尬地扭头就走,走了两步还不忘催促起来,“小白,快走了,再晚点要是路上堵车就糟了。” 白日应了一声,脸不红心不跳地跟上许晔舟。 即使不堵车,机场和珺省分局也并不顺路,差不多快一小时,白日才开车到达珺省分局。 牧怀琴几人几乎一夜没睡,商讨该如何处理这些事情。 李凡香的事情好说,目前除了白日,无人知晓异能是绑定于灵魂的,因此等李凡香的伤再好点,就会被送往总部的异能者改造。 卫简的话,他本身的行为算不上恶劣,麻烦的则是欺骗珺省分局的众人,稍微把口供证词什么改改,完全就是个背锅的极佳人选。 白日听他们又商讨了到了中午,才决定采纳霍斩兰的离谱法子。 第47章 天衡47 霍斩兰曾隶属于总局,对总局的一些弯弯绕绕最清楚不过,而且大部分的普通人高层总是喜欢小事吹大,大事扯夸张,巴不得抓住任何一丁点的机会来训斥异能者。 卫简的事真要上报到总局,这些人能吹着吹着,吹到比萧问远当年还可怕的地步,所以他的应对方法也十分干脆。 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咱们珺省分局的事,关总局什么事,直接关起门来不上报,自家人随便处置一下得了呗。 当年霍斩兰还是三队队长的时候就是这么处理问题的,反正他什么都不见,队里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等被发现了再随便打几下,敷衍式地解决问题。 这个法子,牧怀琴本来心里有些没底,但又被霍斩兰一句当事人都不计较了,咱们还计较什么呢。 当事人确实是不计较了,一个想计较的不能计较了,另一个不管想不想计较但肯定不敢计较。 这个想计较的梁兮妍也真如酆元昨晚说的,死于一场车祸。 这场车祸还因为种种离谱的要素还在中午上了今日的新闻头条。 大致就是说,有对夫妻大半夜在闹离婚而大吵起来。 吵着吵着,男的脑子一热把家里仅剩不多的现金资产给丢下楼了,反应过来后和女的下楼去抢。 抢夺途中两人再次打了起来,女的被男的从一个小道口推出去,正巧有辆电动三轮车开过来,女的直接被撞了一下,朝一边倒去。 本来三轮车撞一下是压根撞不死人的,但女的倒地时后脑撞在了一块不大的石头上,当场晕倒爬不起来了。 三轮车当场吓跑了,男的把地上钱捡了捡也跑了,等早上有人发现女的,她身子都凉了。 尸体送到警局,法医检查说要是当时将女的送医急救压根就死不了人。 不说其他人看到这则新闻是怎么想的,哪怕是知道梁兮妍将死的珺省分局也觉得离谱,毕竟没人想到这车祸里的车指的是电动三轮车。 了解侯涅生的白日也确定这压根不可能是他干的,太磨叽了而且太麻烦了,这人真要动手杀人,说是车祸肯定就是直白的车祸。 虽说这新闻上头条后还引发了不小的恐婚浪潮,但本身和珺省分局扯不上什么关系,甚至众人还要感谢这个离谱新闻,让牧怀琴走了点关系,顺利且轻松地将陈一帆的抚养权给拿了过来。 而五六岁的陈一帆虽然明白卫简是自己同母异父的哥哥,但由于后者从他出生时就长期附体梁兮妍,于是他对卫简的称呼经常在哥哥和妈妈之间来回切换。 至于卫承昱,侯涅生见他要偏袒卫简的决心还挺坚定的,再加上白日专门提醒过,也就没让悦澜国际的老总过多刁难他,只是让他不大不小地出了点血而已。 最后关于卫简的惩罚问题,这件事众人也商量了好几天才得出明确结果。 在知晓卫简的附体异能附的是思想且尤晓为第二大受害人后,众人一致决定把戴了禁制颈环的卫简丢给尤晓随意处置,顺带一起丢过去的还有他同母异父的弟弟陈一帆。 于是,第二大受害人尤晓成功晋升为第一大受害人,凡事都要拖着一大一小两个包袱。 这些事情都处理完后,仅剩的一点问题就是因监狱屠杀和悦澜国际掀起的舆论问题。 在牧怀琴的不放心下,众人跟着宗策等警队的人又监控了十天左右,确认这些事不会再掀起任何波澜后,工作才彻底告一段落。 这些事情总计加在一起,只花了十多天的时间就解决了,比许明渊预估的一个月直接对半砍还少。 反正已经和贝岑烟申请过一月的外勤工作,黑夜用你不说我不说、组长就绝不可能知道的纯侥幸理由成功说服白日,直接在盛元畅畅快快地玩了起来。 在玩到第五天的时候,霍斩兰实在忍不下去了。 这人用工作时间明目张胆地玩乐就算了,还偶尔拉上他的家养小宠物。 拉上家养小宠物也算了,这小宠物还次次都穿女装。 小宠物次次穿女装还是算了,但架不住女装风格次次不一样,脸也化得不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许明渊是什么绝世海王。 实际上这些对霍斩兰来说都都都可以算了,真正让他忍无可忍决定告密的原因发生在十七号的晚上。 那晚,珺省分局没什么工作,霍斩兰就拖着尤晓和他的一大一小包袱来和二人一起吃饭,吃的还是烤肉。 在这似曾相识的场景下,霍斩兰终于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一件很重要的事。 之前在横开市,他和许明渊打视频时,视频里露出的半截长发和手指就是这小宠物。 难怪自己当时劝了半天,许明渊死活就是不来,合着这两人早他妈那时候已经搞上了。 去监狱支援的那晚十有八九也是在一起呢,而且这两人来监狱后就开始演戏和忽悠人。 有许明渊这个界桥村事件的当事人在,两人事后还一起出去吃饭,酆元想不知道界桥村的事都难。 他妈的,自己从头到尾都被这两人耍来耍去! 反应过来这一连串的事后,霍斩兰正吃着烤肉就气得当场要给贝岑烟打电话告密,甚至电话都已经打通了。 好在侯涅生和黑夜反应迅速且配合默契,前者瞬间把手机抢过来并当场挂断,后者则用侯涅生当两小时陪练这件事来贿赂霍斩兰。 结果,在侯涅生的极度不情愿下,黑夜同意加时到三小时并成功贿赂了霍斩兰,得以顺利地继续留在盛元吃喝玩乐。 另一边,贝岑烟看着突然挂断的电话也懒得多想,指不定是颜司几人有在搞什么花子,好不容易能正常下班回家,她可不想被这几人破坏了难得的好心情。 五月中旬的兴海算不上热闹,又或者说这里一如既往地繁华。 车水马龙,霓虹绚烂,夜晚歌舞厅里的放纵狂欢永不停歇,摩天大楼上加班加点的打字声接连不断,闹市夜场里的啤酒碰杯声此起彼伏。 有喧嚣必然有寂静,汪宇航独自在他的小别墅里,安静地收拾着行李。 他这边捣鼓捣鼓,那边折腾折腾,虽说什么都不说,但显然一副开心到极点的样子。 拖了一个月,又砸了几千万进去搞黑幕,他可算是能名正言顺地去参加谢翊川的综艺节目了。 明天中午的飞机,落地之后,休息一晚,后天就可以正式参加综艺了。 说实在的,旅游类的综艺节目不少,但采用直播方式这还是唯一一个,汪宇航边收拾边自言自语道:“直播啊,到时候还得注意一下形象管理,那瓶护肤水也带着,还有这个墨镜,不知道具体去哪里,这个帽子也最好塞着,还有” 然而还不等汪宇航收拾完,他头顶的照明灯闪了两下,瞬间暗了下来。 问题暗下来就暗下来,透过未完全拉起来的窗帘,他能不算清楚地看到对面别墅的灯是亮着的。 手里拿着太阳帽刚蹲到地上的汪宇航:“” 按照常规的电视剧剧情,这时候是不是要有人撬门进来绑架我了啊。 下一秒,汪宇航听到细微的咔嚓声,很明显大门被人撬开了。 汪宇航:“” 要不要这么巧啊,而且小区安保也该加强一下了。 汪宇航蹲在地上没有第一时间站起来,他想后天要参加可能有点问题的综艺,这今晚晚就有人上门来绑架他,这二者间该有什么联系的。 而且这些人绑架的手法也太粗糙了,他就是不切换成异能者状态都听到他们摸黑走路的脚步声了。 自己到底要不要反抗呢? 汪宇航纠结几秒,飞速开启神降异能,对自己用来了个类似预知的异能。 ok,性命无忧,不反抗了。 他象征性地站起来,故作摸黑看不见地走两步,然后“咣当”一声,他成功被人打倒在地了。 在汪宇航附近拿着棍子的人:“??” 他低声问:“我刚敲到他了?” 另一人从外面飞速走进来,从这人手上拿过棍子在汪宇航脑袋上用力敲了一下,道:“管你敲没敲到,再补一下不就行了。” 他又拍了拍手,道:“好了,赶紧把人抬走。” 于是,在汪宇航的刻意放任下,两个不知名的绑匪顺利进入他家别墅并成功绑走了他。 而第三天上午,以谢翊川为首的旅游类综艺节目《岁月正当时》准时开启直播,早已被绑架的汪宇航正常出现在直播间内,对着直播大方打了个招呼。 直播顺利进行着,直播间内汪宇航的粉丝也在因他时隔多日后再次露脸感到开心,疯狂刷着弹幕。 汪宇航一开始说最多只用一个月的时间,但因为四月初爆发的舆论风暴和一连串明星塌房事件,他整整晚了快一个月才进入到谢翊川的综艺里。 这过长的时间差,让众人在本就不知道他想干什么的情况下,彻底将这件事抛在脑后了,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 而许明渊这边,在霍斩兰险些告密的小插曲过去两天后,五月十九号的晚上,他正和侯涅生在一家山间酒店里泡温泉。 因为侯涅生直接提前一个星期花了大价钱来包场,所以此时别说温泉池了,整个酒店都只有他们两人,而且侯涅生又会做饭,食材什么也都有,连厨子都放假两天休息去了。 此时,侯涅生泡在温泉池里,两只胳膊伸展着随意搭在温泉池壁上,长发也随意披散开来,少部分沾染了水渍粘在肌肤上,剩下的大部分都飘在池水中像一道道墨色的飘带。 当听到远处的脚步声,他立刻扭头望了过去。 黑夜穿着浴袍,拿了一堆冰饮快步走来。 走到侯涅生旁边时,他将冰饮随手放在地上,然后坐在温泉池边,将腿伸进池中。 还不等拿起饮料喝一口,黑夜察觉侯涅生的胳膊动了两下,立马眼疾手快地掐住他的脖子,“你敢?!” 侯涅生回了句“不敢”表示自己绝不会把黑夜捞下水,然后任由黑夜掐着自己,还放松地将下巴枕在黑夜的虎口附近,眼睛也笑盈盈地望着黑夜。 黑夜自知他就是再用几分力道侯涅生也不会反抗,果不其然,加了些许力道,这人放任窒息感在颈间蔓延,仍旧笑着看向自己。 头发披散开来后,侯涅生的攻击性被弱化很多,而他这张脸又极具迷惑性,一双桃花眼更是含情含笑。 有一瞬间,黑夜甚至忘记了这是个可以轻易反抗和抹杀自己,称得上天下最强的存在。 侯涅生有多强呢,哪怕撇去异能不谈,单就武力值来看,这人也强到了离谱的程度。 黑夜刚全程围观了侯涅生和霍斩兰的切磋,整整三小时,霍斩兰没占到半点便宜,这还是侯涅生一直压着的情况。 要是用出全力,这人该是多强呢? 黑夜觉得自己想象不到,但能不能想象又有什么关系,总归这人甘愿且乐意被自己随意束缚,就像现在这样。 黑夜手上的力道骤然停下,用指尖轻轻摩挲着侯涅生的下颌处。 侯涅生笑着问:“不继续了?” 黑夜反问:“你不怕我真掐死你?” 侯涅生笑着回道:“随你。” 这人确实如他所说偏心偏得离谱,从一开始见面便是,把命都偏过来给自己玩,可不就是离谱吗。 然而黑夜就喜欢这种极致到离谱的偏袒,所以他觉得哪怕还有未知的记忆作为隔阂,无法走到最后一步,这人也只会是他的所有物,该有个实际点的名分了。 男朋友这个名分就挺好,毕竟侯涅生这人于他来说是极端完美的,遇了他再没有第二人能入眼了。 黑夜又摩挲几下,在侯涅生含笑目光的注视下也笑了起来。 他指尖一抬,让这人的脖颈朝着自己扬起,而后低头吻了上去。 侯涅生为人强势,但大多数时间又在黑夜面前无比乖顺,连亲吻这种事也如此,乐意顺着对方,任由对方占据上风的侵占和掠夺。 而这种行为恰恰更能激发黑夜的破坏欲,良久之后,侯涅生的舌尖渗着血,唇角也撕了两个口子。 始作俑者的黑夜则开了罐可乐悠哉地喝起来,刚喝一口,他觉得不够冰又将可乐放在侯涅生眼前晃晃。 无需多言,侯涅生抬手在可乐罐子上轻轻一点,罐身瞬间覆盖一层薄薄的冰霜,肉眼可见地冰了起来。 黑夜满意地喝了几口,这才想起了什么,将侯涅生的手机从浴袍的大口里掏出来丢给侯涅生,“给,差点忘了,章文韶又给你发了一堆信息。” 虽说正式给了男朋友的名分,但侯涅生还没因此激动到从此君王不早朝的地步,该干的事还是要干的,早在十几天前就联系了章文韶。 只不过他用事情没全忙完、需要两头跑当理由推了大部分活动,只用参加后续必须露脸的传宣工作。 而现在章文韶给侯涅生发信息,十有八九是把新的行程给发来了。 黑夜也好奇地偏头看过去,可还不看清信息内容,屏幕就被一通来电显示给完全覆盖了。 黑夜看着来电显示上的陈荣二字,随口猜测道:“大影帝,你不会一直把你经纪人给忘了。” 侯涅生想了一下,还真是这么回事,毕竟章文韶每天都发几百条信息过来,他哪还能记得这个不管事的经纪人。 黑夜一看侯涅生的表情就知道这人肯定忘了,不过他的经纪人也是厉害,快二十天了一个电话不打,一个信息不发,也难怪会被人给忘了。 电话又响了几秒,赶在自动挂断前,侯涅生接了起来。 下一秒,不开免提,陈荣的哭喊声都能从电话里清楚传来,“老板,你快帮我想想办法,出大事了!” 侯涅生:“??” 什么情况? 还不等侯涅生问陈荣发生了什么,黑夜的电话也响了,他掏出来一看是颜司打来的。 由于陈荣的哭喊声太大,黑夜怕隔着电话都能被颜司听见,索性站起来,走远了好几步才接通电话。 电话那头,颜司的语气飞快,“酆元在不,在的话让他给萧问远这犟嘴玩意算一卦姻缘,我快要气死了。” 黑夜:“??” 你又是什么情况? 第1章 缱绻1 二十分钟后,侯涅生大致了解陈荣那边的情况后便将电话挂断,同一时间黑夜也挂断电话走了回来。 二人还什么都没说,只是对视一眼,就瞬间有种不好的预感,几乎同时道:“你先说。” 黑夜又使了个眼色,侯涅生率先道:“陈荣惹他想拿钱倒贴的暗恋网友生气了。” 黑夜也道:“颜司说萧问远惹他不愿承认的网恋对象生气了。” 刚说完的二人:“” 时间太过巧合,想说这不是同一件事都难。 而且,这到底是谁惹谁生气了啊。 二人又沉默了一会儿,黑夜问:“陈荣惹萧问远生气了,他打电话找你干什么?” “他找我给他出主意。”侯涅生回答完也问,“那颜司呢,萧问远的事他找你做什么?” 黑夜回道:“颜司找的是你,说你知道萧问远的事,赶紧给他算一卦,看他命里是不是就活该单着。” 侯涅生:“” 我是什么情感大师吗? 不等侯涅生想明白这点,黑夜又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补上一刀,“大影帝,你这兼职挺多啊,又是算命,又是出招的。” 侯涅生拒绝讨论这个话题并问出了关键问题,“先不说我兼职多少,他们俩到底是谁惹谁生气了?” 黑夜无奈重新坐到侯涅生旁边,二人将双方所述的大致经过都对了一下,这才拼凑出了完整的事情大概。 这种假借工作,明目张胆放假偷懒的不单是只有许明渊一人,懒散专业户的颜司也是如此,甚至他从那晚离开后就开始偷懒了。 用的理由都跟黑夜一模一样——留在珺省分局进行后续处理工作。 而颜司这边,会告密的人就更少了,或者说压根就不存在。 唯一一个知情的萧问远同样不想回去工作,天天窝在总套里和别人双排祸害颜司的众多账号。 只不过颜司的这理由骗骗外人还行,压根就骗不到自己人。 这天晚上,早就回去工作好久的岑琛忍无可忍地打电话过来,催问二人到底要偷懒偷到什么时候。 那时颜司正懒洋洋地趴在总套的松软大床上,一边放着当下热播的电视剧,一边左耳进右耳出地听着岑琛的控诉。 他象征性听岑琛吐槽了几分钟,才打了个呵欠,道:“我说了等珺省分局的事忙完就回去了,还有” “忙你大爷的忙!”电话那头的岑琛打断颜司,继而骂道:“颜司,你一个体能测试都要萧问远顶号代测的人,能他妈主动跑去工作?!” 颜司回道:“我改性了不行啊,现在在认真工作呢。” 电视剧的声音隔着手机都能听见,已经回总局工作十多天的岑琛彻底破防了,“刷电视剧算工作是?!” 颜司敷衍地“嗯”一声,又道:“所以我说了我很忙的,六十集的电视剧,我快紧看都还剩一半呢。” 这时,岑琛手机又收到某张卡消费的提示短信,他只是看了一眼就彻底破防了,“你不回来工作就算了,在外面住总套刷的还是我的卡?颜司!你怎么好意思的!你能不能稍微要点脸啊?!” 颜司被吵到了,他将手机拿远一点,道:“岑少,你自己打赌输给我的卡,我凭本事得来的钱,为什么不好意思用,还有啊,没什么事的话,我先挂了,放心,我保证我们月底就回去了。” 他挂断电话,压根就不管岑琛气不气,悠哉地翻了个身从床上爬起来,又慢悠悠地出门下楼拿外卖。 这家酒店哪哪都好,就是不准外卖送进来,萧问远又打游戏正在兴头上,颜司就是再懒也只能自己下去拿。 快十分钟后,颜司拎着外卖袋子上楼,然后走到萧问远旁边,将他的那份丢在了桌子上。 等了片刻,他见这小祖宗还在打游戏,没有半点要吃饭的意思,道:“小祖宗,该吃晚饭了。” 没错,这都一十二点了,颜司刷剧忘了,萧问远也懒得提,两人也就拖到现在才吃晚饭。 颜司自己倒是无所谓,但这小祖宗就不行了。 萧问远飞速看了一眼外卖袋子,他其实想说懒得吃,但碍于没闭麦陈荣会听到,当即回道:“马上,打完这把就吃。” 这几天,萧问远都在和陈荣双排打游戏,而颜司本身也不是什么喜欢出去玩的人,自然也是一起窝在了酒店里。 而且在颜司看来,趁着萧问远和这锦鲤双排打游戏的时候过来调侃他几句可比出去玩有意思多了,毕竟萧问远觉得自己要保持点形象,自己说什么就是什么,完全不怎么敢顶嘴。 于是颜司找到了新乐子,躺一阵就过来找萧问远闲聊几句。 现在他见萧问远还在打索性靠在一边,边看边点评两句,当然这个点评全是刁钻角度批判萧问远的游戏技术不行了。 说了十分钟,萧问远忍不了了,道:“陈哥,我先闭一下麦,然后打完这把我吃个饭再来。” 陈荣说“好”的下一秒,萧问远果断闭麦,开始和颜司掐嘴架,而且越掐越凶,连吃饭的时候也没消停。 二人闹了半个小时多才勉强消停下来,萧问远发信息给陈荣说自己好了可以重新上号。 差不多又打了一个多小时,颜司再次来故意气萧问远时,萧问远闭麦掐完嘴架后,却听陈荣委婉劝道:“【囚】,你要不还是对你搭档态度好点,他有些时候也是关心你。” 和颜司掐嘴架这件事是萧问远的日常行为,或者说他从十五六岁认识颜司开始,两人就是一直是这种相处模式。 要是哪天不掐嘴架了,不说他俩能不能习惯,队里的其他人恐怕还得不怀好意地过来关心一嘴。 萧问远本人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对陈荣这话也有些不解,当即问道:“陈哥,你从哪里看出我对我搭档不好了?” 只听耳机那头陈荣想也不想地回道:“我那天看到了,他差点被你气” 话说一半,陈荣突然没了声,而萧问远作为一个精神型异能者,记性不说过目不说也是一等一地好,几乎没过几秒就反应过陈荣口中的那天是哪天了。 他不可置信道:“陈哥,那天早上霍队盯的人是你?!” 或许是他的语气太过惊讶,让陈荣误会了什么,正巧此时游戏结束了,显示我方胜利。 刚结算完退回组队界面,萧问远就见陈荣秒退组队,下机不见。 再下一秒,萧问远第一次知道陈荣的手速也可以这么快,一下子就给他拉黑了。 目睹全程的颜司:“” 貌似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彼此沉默了好一阵,颜司咂了咂嘴,试探道:“要不我们现在直接去线下面基,然后你好好解释一下?” 只要陈荣不把手机丢了,颜司要找到他简直不要太容易。 萧问远低着头又沉默了好久,才道:“他好像生气了,要不先让他冷静冷静消消气?” 虽说这事颜司也勉强担了点责任,但萧问远的态度着实让人生气,劝着劝着,没把这事劝成不说,还绕回了萧问远的心理问题上。 萧问远这人什么都能做好又什么都懒得做,还偏偏喜欢嘴硬,总是一副好死不活的样子。 果不其然,颜司被彻底气到了。 一气之下,他想不开打电话找黑夜吐槽发泄,顺带找酆元给两人算一卦。 用萧问远的奇葩观念来解释,如果两人真到最后要掰了呢,现在也不用折腾了,直接彻底算了得了,也省得他在这里憋一肚子气。 再说陈荣这边,因为萧问远一直以来都直言说不想见面,所以他一开始就打算将偷看这件事藏到心底。 而在那次的偷看中,陈荣也大致明白,萧问远的脾气其实不怎么样,再加上因颜司而时不时出现的闭麦行为,他就是反应再迟钝也明白这两人是吵架还是干什么去了。 再想到之前颜司之前被气得不行的模样,他就象征性劝说一句,谁想萧问远一问他就下意识把事情都说了。 至于为什么拉黑萧问远,则是单纯觉得萧问远会因为他偷看这件事感到生气,与其真听对方说什么难听话,不如先一步躲起来。 彻底理清事情经过的侯涅生和黑夜:“” 谁都没生气,谁都以为对方生气了。 挺好的,这个嘴,不长也罢。 一段长时间的无语过后,黑夜又坐到侯涅生旁边,手插在他的发丝间逐渐下移,最后伸到温泉水中来回撩拨。 像是在筛选,他来回撩动几下,用指尖勾起一簇湿漉漉的长发黏在指尖,将这簇头发捞出温泉水的霎那,湿粘的长发变得干燥柔顺。 黑夜指尖转着长发玩起来,又在侯涅生脸上亲了一下,才附在他耳边低声道:“大影帝,我们都这么默契了,你该知道我想问什么。” 侯涅生侧目看向黑夜,道:“你不是已经知道答案了吗?” 黑夜眸中血色一闪,勾着头发的手逐渐往旁边扯去,“我再问一遍,你说不说。” “我觉得不用算,他俩红线绑挺死的。”侯涅生笑着改口,“至于现在这种情况的话,忽悠他们见个面就行了。” 黑夜略显不屑道:“你说得倒容易,你能忽悠住你那脑洞天马行空的经纪人,还能忽悠住萧问远不成?” 不等侯涅生回答,黑夜调侃道:“颜司说萧问远心理郁结挺重的,虽说现在不想着自杀了,但也没打算好好活着,卫简你都开导成功了,找个机会也给萧问远开导开导呗。” 见侯涅生依旧是沉默不答,黑夜以为这人真打算去当心灵导师了,刚准备继续调侃侯涅生时,他的胳膊猛然揽住自己的腰,没有任何预兆地直接将他拽到温泉池中。 黑夜落水之后,快速挣扎起来,“侯涅生,你干嘛?!” 侯涅生没有说话,抓着黑夜的手腕将他强行拉到自己怀里 黑夜哪能乖乖如侯涅生的愿,他更加剧烈地挣扎起来,说是拳打脚踢也不为过,但真论武力值他又压根比不过侯涅生。 于是,在被侯涅生强行拉到怀里的那一刻,黑夜直接朝这人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咬的力道极大,瞬间就见了血。 侯涅生没有挣扎,任由黑夜咬着,等后者咬累了,才又牵着黑夜的手抵在了自己的胸膛上。 “能感受到什么吗?”侯涅生问。 “侯涅生,你突然发什么疯啊!”黑夜松开嘴,眼眸泛红地瞪着侯涅生,“管他能感受到什么,我现在只知道我被你强行拽水里了!” 侯涅生看着无比愤怒的黑夜,轻笑着说道:“大多数时候,人无法选择自己能不能死,但他们能决定自己想不想活,而人想活着是因为对这人世间还有牵挂。相对的,想死的人是没有牵挂的,又或者牵挂太少,少到还不足以留住他们。” “我能劝动卫简,是因为他想活,他对这世间的牵挂足够多,所以他愿意为此作出改变和让步,但萧问远活着的意志不强,所以我哪怕说得再多,他也难以改变。” 黑夜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侯涅生这人曾经也是不想活的,在被强行从山洞里带出来后,他又经历了什么,才会愿意继续活下去。 答案显而易见,于是黑夜愤怒的表情僵在脸上,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侯涅生知晓黑夜明白了什么,抬手又伸向黑夜的脸,“现在还生气吗?” “滚蛋。”黑夜打开侯涅生的手,“这和你拽我下水没有半毛钱关系,我气着呢。” 他扯着侯涅生的头发,在后者脖子上啃了好几个血印子。 咬完后,他又坐在侯涅生身上动了下来,鲜血染红的嫣红唇瓣开合着,吐出饱满恶意的话语:“活该,忍着,受着,憋着,不准乱动。” 侯涅生抬手轻轻抹去黑夜唇上的血,满不在乎地笑起来:“嗯,反正你在就已经够了。” 黑夜没有回答,他不喜欢这种拖着浴袍泡在水里感觉,浑身湿漉漉不说又沉重无比,他推了侯涅生一下,站起来打算回去换身衣服,顺带让这人自己搁这里泡着。 谁想刚站起来上到池边,湿漉漉的浴袍瞬间干燥起来。 侯涅生扭头看过来,笑着问:“还要回去换衣服吗?” 黑夜:“” 有时候,太默契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他重新坐回池边,刚一坐下来侯涅生就歪过身子,将头枕在了他的腿上,甚至怕他又找借口,这人连贴着他浴袍的头发也全都弄干了。 然而有些事不需要借口,黑夜毫不客气地将手插在侯涅生发丝间,大有要将他直接扯起来的意思,威胁道:“你起不起来?” 侯涅生低声道:“就一会儿。” 黑夜沉默了一下,到底没有真将侯涅生扯开,两手拨弄着他的头发,问:“刚刚的事还没问完呢,你为什么觉得萧问远对这人世的牵挂不够?” 侯涅生回道:“可能是觉得没意思。” 黑夜追问起来:“大影帝,什么叫没意思?” 侯涅生反问:“你觉得萧问远是个什么样的人?” 第2章 缱绻2 侯涅生这话还真问倒黑夜了。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黑夜就觉得萧问远这人挺奇怪的。 总局外出实训需要外勤人员陪同保障,萧问远和颜司也被岑憬拖去负责过几次,这也是黑夜跟他们二人的第一次见面。 实训的大部分时间都是颜司负责交流沟通,而萧问远倚靠在后面的墙上低头垂眼听着,偶尔和颜司顶几句嘴,又或者直接代为教育不听话的学员。 他的长相和气场都带有锐利的攻击性,再加上出手教训过几次人后,几乎没人敢惹他,也没人敢不听颜司话了。 可黑夜看人不单单靠眼睛,感知告诉他萧问远压根就没对这些学员产生恶意,甚至完全懒得搭理他们,提不起半点兴趣。 但有颜司在中间当跳板,还有岑憬和贝岑烟几人,黑夜和萧问远说熟也熟,毕竟在总局的训练阶段后期,俩人经常为了争个搏斗第二的名头,在晚上偷摸打个你死我活。 大部分时间还是萧问远主动过来的,如果用侯涅生的话说,可能这就是萧问远觉得有意思了。 但他们说不熟也不熟,毕竟都认识这么久了,两人连个任何联系方式都没有。 黑夜想了一下,才道:“怎么说呢,他这人挺奇怪的,争强好胜和随波逐流这两个词都能形容他,他看起来什么都感兴趣,但又什么都懒得做。” “你知道他以前的事吗?”侯涅生又问。 “不知道,自己的事都没整明白,我管别人的事做什么。”黑夜扯了下侯涅生的头发,“你别告诉我你知道啊?” 黑夜似乎认定了这点,他又扯了一下侯涅生的头发,“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侯涅生有些吃痛地回道:“在珺省分局的那晚,去找你的路上,小狼崽子也问了我关于萧问远的事,那时候他告诉我的。” 黑夜松开侯涅生的头发,疑惑地“哦”一声,示意侯涅生继续说下去。 侯涅生道:“从霍斩兰所述来看,萧问远满足世俗对天才的定义和理解,而且他深知是常人眼中的天才。” “在学校里连跳两级、长期旷课不来,却是断层式的年级第一。逃学去网打游戏,只用了几天时间熟练上手,又在短时间内被职业相中,邀请去打职业。两条路,每一条都值得他人羡慕,但是呢” 侯涅生顿了顿,又道:“他被母亲送入特殊学校教改,遭受虐待的同时又因母亲签下的文书成为任人宰割的实验品,也由此觉醒成为异能者。” “而在异能者里面,萧问远也同样算是顶尖的存在,少时便能控制整个特殊学校的人,进行精准的人体操控,那小狼崽子也告诉我,若当时萧问远想打且心狠一点,他们几人都要葬送在那里,你觉得” “大影帝。”黑夜打断侯涅生的话,好奇地问:“你对萧问远的评价好像很高啊。” “是很高。”侯涅生如实道,“单就异能而言,他是世间唯一一个纯攻击性的精神型异能者,也是精神型异能者里唯一值得我正眼瞧上的,哪怕在我年轻那会儿,那个异能者堪称诸神混战的年代也不例外。”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又笑着说道:“说真的,如果萧问远真生在我年轻时,没有这些现代社会的道德伦理束缚,他绝对会成为一个不亚于我的存在,说不定比我当年还要嚣张,而我说不定还很乐意跟他交个朋友,然后一起探讨怎么残忍地消灭一些恶心人的家伙。” 黑夜:“” 一人当反派还不够,还要再拖一个是。 这话虽是玩笑话,但足以看出侯涅生对萧问远的评价之高。 黑夜猜到侯涅生对萧问远的评价很高,但没想到会超出预料地高,只听侯涅生又问:“我这么一说,你觉得萧问远现在的人生如何呢?” 侯涅生自问自答道:“他天赋极佳,世间少有,还可囚他人灵魂而控躯壳,但偏偏无法改变自己零星半点,事事非凡又事事不顺。” 侯涅生又问:“如果换做是你,你觉得这世界有意思吗,还想继续活下去吗?” 黑夜沉默片刻,不答反问:“大影帝,人想死的理由有很多,你凭什么笃定萧问远是因此不想活的呢?” 等了侯涅生好一会儿,还没等到这人开口解答,黑夜扯了扯侯涅生的头发,“大影帝,问你话呢。” 侯涅生开口回道:“也不是完全笃定,但我可以告诉你的是萧问远对活着这件事没多少兴趣,颜司他们可以是萧问远的牵挂,但这个牵挂不足以完全留住他,所以他活着但没想好好活着,什么事都有兴趣但兴趣不高。” 疯子和疯子之间的病症无法共通,黑夜嘟囔一句“真有病”,又问:“话说你为什么觉得他和陈荣见个面就能改善这个问题了呢?” 侯涅生抬起头,直勾勾地看向黑夜,笑着说道:“现代人有句话我很喜欢,所谓爱情就是最好的治病良药。” 不知为何,黑夜觉得这话从侯涅生嘴里说出来就有些不对味,尤其这人还笑盈盈地盯着自己。 于是,他嫌弃地将侯涅生的脸扭到一边去,“谁要听你扯这些有得没的,你能不能说点正经的。” 事情都发展到这一步了,侯涅生又说过霍斩兰的前世身份,黑夜要再看不明白这几人曾经的关系,脑子也算白长了,他问:“上辈子没用的东西这辈子就有用了?” 只听侯涅生略显不屑地回道:“你不会以为这辈子嘴硬的人,上辈子就不会嘴硬了。” 黑夜:“” 好话,无法反驳。 “开个玩笑。”侯涅生又道,“陈荣告诉过我他和萧问远很早以前就开始双排打游戏了,甚至最开始还是萧问远主动开的,这足以证明萧问远对陈荣感兴趣,而且有很大的兴趣,大到让他愿意主动迈出第一步。” 黑夜当即想明了什么,松开推着侯涅生的手,又问:“大影帝,那你凭什么觉得上辈子不成的事这辈子就能成。” 按照侯涅生的说法,这两人上辈子十有八九和现在差不多,一个嘴硬不承认,一个没胆子不说,甚至到最后都没捅破这层关系。 如果真是这样,黑夜还真不觉得这辈子两人就能有所改变,谁想侯涅生不假思索地回道:“因为陈荣好骗,而上辈子没遇见我忽悠他,要知道这人没忽悠的时候都打算拿钱去倒贴了,这忽悠忽悠绝对能傻乎乎地贴上去表白。” 黑夜:“” 陈荣知道你这么卖他吗? 侯涅生这话虽然有些扯淡,但有的问题确实是必须见面了才能解决。 而不可否认,萧问远也确实对陈荣有极高的兴趣,不然哪能每次近几年任务回来就去找人家打游戏。 二人又在温泉池闹了好一会儿,顺便想了一下该怎么忽悠,这才都回到房间去,然后又默契地分头行动。 侯涅生去忽悠陈荣,黑夜去帮颜司劝说萧问远。 陈荣倒真如侯涅生所说,好忽悠得很,毕竟很多事他自己光脑补想象就能脑补到最后一步了。 可能其中不乏有技巧性的问题,但侯涅生只花了四十分钟就将陈荣忽悠成了,让他把萧问远从黑名单里放出来的同时还发了两条短信过去,解释自己根本没有生气,而是担心萧问远会生气并反复表达想见面的意思。 至于黑夜这边,他和颜司两人齐上阵,玄乎的还是不玄乎的全都试了一遍还是没劝成。 说了整整两小时还是没有进展后,黑夜直接把自己说饿了,嚷着让侯涅生去给他做夜宵吃。 这画风一转把电话那头的颜司给惊到了,他不敢相信这天衡府君居然真和许明渊待在一块,甚至这天衡府君还会做饭。 颜司当即将控诉目标从萧问远改成了许明渊二人,“那小宠物就在你旁边,他藏着掖着当哑巴干嘛,没有主人命令不准说话是吗?!” “叫他听电话,速度,别在那里当哑巴了。” “我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犟嘴的人,赶紧让他过来,实在不行我地址给你们,跑过给这小祖宗打一顿都行。” 在颜司长达十分钟的不停歇控诉下,黑夜忍无可忍地跑到厨房里,趁机又点了几道菜后才将手机免提外放,让侯涅生也参与到劝说的阵容里来。 侯涅生当时切菜的手顿了下,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都忽悠完陈荣了,还要继续负责开导萧问远。 一群人真拿他当什么情感大师啊? 对于这件事,侯涅生表现得十分不情愿,全程都只是敷衍地劝说两句。 这一行为直接导致四十五分钟后,他饭菜做完了,米饭也蒸好了,黑夜吃上夜宵了,劝说的进度条卡在了让萧问远去和陈荣见面这件事上。 “以前没被看到长相就算了,现在该看的都看了,你们彻底见个面又能怎么样啊。”颜司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说真的,不是我自夸,就我们这长相,那锦鲤要有点路子,认识什么人还真能查到我们,而且人家也说了,决定权在你,哪怕你现在拒绝也行,大不了再当几年网友。” 黑夜吃个夜宵没去插嘴吱声,毕竟陈荣认识最大的路子,而且这路子还就在自己旁边,听他们说话呢。 这点颜司当然是不知情的,他朝翘腿坐在椅子上、俨然一副你奈我何样子的萧问远又瞪了瞪眼。 萧问远没有理睬颜司,目光则不自觉地朝一侧的手机看去,停在陈荣发来的几条短信上。 颜司没有错过萧问远的这点变化,以他对这小祖宗的了解,他确定这小祖宗已经被说动了,就是犟嘴不好意思开口。 二人开始进入无声的对峙阶段,而黑夜一个人吃饭,乍一下没乐子听了觉得还挺无聊的。 他想了下来,拿筷子夹了点菜朝侯涅生伸去,“张嘴。” 这一次,侯涅生没有如黑夜所愿,乖乖听话张嘴,他看了看筷子夹着的大块通红辣椒和一丁点肉末,又沉默着朝黑夜看了一眼。 黑夜喜欢吃辣的,点的菜肯定是辣的,且辣度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侯涅生恰巧不在接受范围内,但黑夜却故意夹这么多辣椒过来,摆明了是故意的。 黑夜仿佛不知道侯涅生是什么意思,又将筷子往后者嘴巴前伸了伸,笑容也变得不怀好意起来,“乖,就一口,张嘴嘛。” 电话那头还在对峙的二人:“?!” 你们俩在干什么?! 侯涅生沉默两三秒,在黑夜第三次用筷子要戳他嘴唇时,终是无奈地张开口。 几乎是入口后,侯涅生就捂着嘴轻咳了起来,而黑夜的视线则紧紧盯着他,确切的说是他越发嫣红的眼角。 另一边,颜司听着手机里不停传来的咳扫声,忍不住打断他和萧问远的无声对峙,“许明渊,你干什么了?” 黑夜笑着回道:“没什么,给他吃了点辣椒,现在呛着了而已。” 还不等颜司再什么,他又听电话里传来黑夜的嘟囔声,“别这么倔啊,就掉几滴眼泪出来嘛。” 颜司:“” 这小宠物也太惨了。 然而到底是让黑夜失望了,侯涅生咳嗽了快一分钟的时间,直到他彻底缓过来,莫说眼泪了,眼角连点水雾都没有。 黑夜大失所望的同时打算继续喂一口,刚伸出筷子,就被侯涅生捏住了手腕,“一次就够了,别再玩了。” 黑夜夹着筷子动了两下,又歪头看向侯涅生,笑得毫无悔意:“那我下次再玩。” 侯涅生:“” 被警告过一次后,黑夜有些失落地老实吃夜宵了。 而等他吃完夜宵,侯涅生开始洗盘子了,萧问远的进度条还是卡在那里没涨半点。 黑夜随意地瘫坐在桌子上,这才慢悠悠地回到劝说队伍里,“萧问远啊,你非那么倔干嘛,我隔着个电话都感觉到你是想去见人家的。” 电话那头,萧问远反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侯涅生代替黑夜答道:“萧问远,你要不好意思直接开口说想和人家见面,就不能换个说法换个理由吗?” 侯涅生又道:“摆明了的挡箭牌放在那里不会用吗?把那小狼崽子拖着,说他吓到陈荣了,带他去给陈荣赔罪顺带见个面不就行了?” 霍斩兰眼神太凶吓到陈荣确实是不争的事实,但因为这点小事就拉着他去给人家道歉怎么想都有点太过了,再加上说这话的还是酆元。 电话那头,颜司反应了一两秒,好奇地问:“酆元,霍队有什么事得罪你了?还是你单纯打算想坑他啊?” “两者都有,这个理由你们用还是不用。”侯涅生的声音冷了下来,“这么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你们已经浪费我们好几个小时了。” 这句话翻译过来就是赶紧滚去坑小狼崽子,别在这里继续烦我们了。 颜司认为如果非要在霍斩兰和酆元之间得罪一个,那他百分百选择霍斩兰,毕竟前者肯定不会打死自己,而后者会坑死自己。 但是,这事不是他做主啊。 显然那酆元已经没有耐心继续等下去了,不等这小祖宗给个准话便道:“萧问远,我没时间给你墨迹,想见就见,不想见就是不见,人生一行到头来必然是死亡二字,你逃不了也躲不掉,所以在此之前要活就好好活着,别到真要死的时候全是遗憾说什么不想死了。” 萧问远张了张口,而酆元再次抢先一步,道:“别说什么不会有遗憾,除非你从娘胎生出来的那刻就死了,否则你永远都会有遗憾,人生难得圆满,无非是死的时候遗憾是多是少的区别,而你事事违逆本心,到头来必定全是遗憾。” 萧问远听到这话,略显不屑地说:“酆元,你的确很强很厉害,至今为止发生的所有事,你都表现得游刃有余,说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也不为过,但你终究不是我,也不可能百分百测算人心,你如何知晓我事事违逆本心?” 他顿了顿,又道:“再者,我的事与你何干,去或不去和你有关系吗,天衡府君未免也太多管闲事了。” 话音落下,颜司心底“咯噔”一声,心道萧问远你这话是真敢说啊。 另一边,黑夜也是一愣,他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敢这么跟侯涅生说话,不知道这人身份和实力就算了,偏偏萧问远还全部都知道。 萧问远是真不怕把侯涅生惹生气了,直接隔几百公里把他弄死啊。 第3章 缱绻3 迟迟等不到侯涅生的回话,不说颜司了,连黑夜也跟着紧张起来,他不会生气到开始琢磨怎么搞死萧问远了。 突然,他们听到这本该生气的人发出一声轻笑。 他道:“萧问远,你这脾气和我年轻那会儿还真挺像的,只不过我脾气比你还大点,管他是什么人,长辈还是晚辈,敢多管闲事对我指手画脚的,我若乐意便当作罢,若是不乐意,就只有惨死这一个下场。” 侯涅生随手拿起一把剔骨刀,在手中随意把玩起来,冷冽的寒芒他手指四周环绕,危险又美丽。 “道义、伦理、律法、躯体、目光人活在世间被各种有形无形的事物约束和限制,说是一个巨大的囚笼也不为过,但纵使这人间为囚笼,囚的也是凡夫俗子,蝼蚁莽夫,不束尔等天资锋芒,结果你倒好,没能力和资本就罢了,偏偏都有了还只是像这般耍耍小孩子脾气。” 很显然,萧问远没把侯涅生激怒,反倒被侯涅生激怒了,他反驳道:“酆元,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你生于天衡山,从小身居高位,有些事你动动嘴皮子就能办到,而别人需要付出千百倍的努力和代价。” 侯涅生笑着回道:“萧问远,我并非生在天衡山,而且从一出生就背了天煞孤星的污名,现在的一切都是我用一条极端血路杀出来所得到的。” “我自知我非什么好人,这世间正道既不容我,也便不再束我,我是我,做什么,想做什么,管是什么邪门歪道,还是诸恶邪魔,旁人说去便可,而说了又有几人真敢来我面前放肆言论,真敢惹怒我呢。” 剔骨刀的刀刃猛一下碎裂,在支离破碎间向地面散去。 侯涅生手指轻轻一握,碎裂的刀刃飞速跃起,泛起冷白色的光晕,在金色的炽热火焰里重铸。 当火焰散去时,一朵银色勾着金边的莲花在侯涅生掌中盛开怒放。 他将莲花抛向空中,又道:“所以啊,我有时候我挺想不明白的,萧问远,你为什么要那么在意世俗定律和俗子眼光,还搞成现在这般不前不退的样子,说实在的,挺让人可惜。” 黑夜静静看着侯涅生玩着金银莲花,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毕竟大影帝这话直白反应过来就一句话,好好一个当反派的料子,怎么就这么安分守己呢。 电话那头的萧问远沉默了。 而黑夜又想了一下,觉得这大影帝刚刚肯定是在铺垫什么,十有八九要正式忽悠人了。 他朝侯涅生看了一眼,目光瞥在侯涅生手中的莲花,后者很是自觉地将莲花抛了过来。 不得不说,侯涅生随手做的这个小玩意还挺好看的,黑夜拿在手上玩了几下,就听电话那头颜司略显尴尬地提醒道:“两位,你们再说就扯太远了。” 提醒完后,萧问远率先开口,“酆元,无论你过去如何,知我心思又如何,你凭什么觉得你能劝动我。” 侯涅生回道:“我没打算劝你,而且和聪明人说话,我不喜欢费太多口舌,他们该劝的也都劝了,我也懒得再和你多说什么,象征性地补充几句罢了。” 他道:“小狼崽子应该和你们说过我能看到命运的轨迹,人这一辈子不长不短,亲情,爱情,友情,所有深刻的际遇大多都只能停留在一辈子上,但总有人过于贪心,想要下辈子也当如此。” “我也说过这世间万物等衡不等价,想求这再续的缘分是要付出代价的,而虚无缥缈之物,自当找虚无缥缈者寻求。” 颜司一愣,没明白这酆元突然扯这些鬼神玄说做什么。 侯涅生点到为止,不给颜司任何询问的机会,又道:“萧问远,我只跟你说这么多,多了的不便透露,自己好好考虑清楚。” 说完,侯涅生直接拿起手机,挂断了电话。 持续了几小时的劝说之旅突然结束了,黑夜还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他眨了两下眼睛,才问:“侯涅生,你确定你这些话能劝动萧问远?” 他又问:“还是你觉得能忽悠住他?” 侯涅生笑着回道:“我说过萧问远不好忽悠的,而且他这种人别人开导再多都没用,只能是自己想开。” 黑夜挑了挑眉,竟是第一时间没搞懂侯涅生的意思,“那你刚刚” 不等说话,侯涅生答道:“我刚刚说的话半真半假,无论他信了哪个,主动也好、被动也好,都该往前迈一步了。” “半真半假啊”黑夜嘟囔一句,又看向侯涅生笑着猜测起来,“大影帝,后半部分是假的。” “不。”侯涅生回道,“哪段话都有假,比如我年轻那会儿,真有人这么教我做事,管他地位实力如何,我绝对会找机会报复回去。” 黑夜:“” 你是想说你现在脾气很好,是。 看到黑夜有些无语的表情,赶在他再次追问前,侯涅生又道:“至于其他的,就是些暂时不能透露的东西了,别再好奇了。” 黑夜张了张嘴,改口道:“大影帝,我其实挺好奇的,你守着这么多不能说的秘密就不嫌憋得慌嘛?” 侯涅生像是察觉不到黑夜的小脾气,笑着回道:“只是暂时不能说罢了,而我会等到那天的到来,就像我说的,我在等待故人的归来和离去,也在等你想起一切,等你回家。” 黑夜的耳尖红了红,他一下子有点后悔这么早给侯涅生男朋友的名分了,以至于这人现在就像个开屏的孔雀,说什么都能绕回自己身上,撩拨他几下。 他低头不再去看侯涅生,拨弄着金银莲花在桌上缓缓旋转。 但侯涅生的目光似乎一直在注视自己,黑夜觉得有股名为悸动的火焰在体内灼烧起来,从火星变成火苗。 这火越烧越旺,带动他的心跳也跟着加速快了起来。 黑夜心道不妙啊,甩了甩头,又轻叹一口气,起身飞速离开。 他头也不回地说道:“我懒得和你扯这么多,自己一个人洗盘子去,我回去睡觉了。” 一眨眼的功夫,黑夜逃跑似的消失在厨房里。 侯涅生笑着看向空荡荡的厨房入口,又低头看向堆了一池子的锅碗瓢盆。 “这么多,我才懒得洗呢。”侯涅生自言自语道。 他眸子闪过一点浅淡的金色,瞬息见污浊的餐具焕然一新,像是长腿似的自己跑了它们原先待着的位置。 厨房在逐渐回归原样,侯涅生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厨房。 或许是侯涅生的那番话真把萧问远逼到无路可退了,又或者颜司用了什么手段威逼利诱。 凌晨快五点的时候,侯涅生接到了陈荣的电话,只听对方兴奋道:“老板你知道吗?!【囚】他真的没生我气欸,而且还同意见面了!” 侯涅生还未说话,陈荣又像个小孩似的拍马屁道:“老板你真是太神了,太厉害了,连【囚】想什么你都知道,真的欸,老板以后不止我老板,还是我偶像,是我男神,是我料事如神的大佬靠山。” 侯涅生:“” 废话,浪费我几小时时间劝的,我能不知道吗。 侯涅生敷衍地回道:“好,知道了,别再吹我了,到时候见面了好好玩。” 下一秒,话音一转,陈荣又道:“对了,老板,你知道什么私密性好的高级餐厅吗?” 侯涅生想了一下,道:“我给你个名片,你自己去加他,这餐厅算是我名下的,但他是明面上的老板,有什么要求不用客气,直接跟他提就好。” 四舍五入,老板这是直接把自家餐厅借给自己了,陈荣更加激动了,“老板,你真是太好了,你真是” 侯涅生立即打断陈荣,“陈荣,想要名片,就安静别说话了。” 电话那头,陈荣立刻乖乖闭嘴。 侯涅生将名片推给陈荣,又简单和这明面上的老板交代了一下,才道:“陈荣,我只提醒你一件事,不准你那什么网友一忽悠就什么都听了,三十多岁的人了,别还单纯得和个小孩似的,长点脑子和戒心,另外我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记得让你网友他们买单。” 陈荣点点头,道:“老板,放心,我保证长点心眼子。” 他说完主动挂断了电话。 坐在一旁偷听的黑夜调侃道:“大影帝,你这经纪人到底是三十岁,还是三岁啊?” 侯涅生将手机丢到一边,颇为嫌弃道:“养废了,没办法,现在重开已经来不及了。” 虽说语气颇为嫌弃,但陈荣是他刻意养废的,现在真是时候到了,报应来了,什么糟心事都得自己受着。 黑夜自然是不知道侯涅生刻意将陈荣养废的的事,而侯涅生也压根不敢告诉黑夜,于是黑夜没察觉到侯涅生话里的深意,继续调侃道:“萧问远可算开点窍了,另外啊,大影帝,你缺这点钱嘛,非要他们掏钱干嘛?” 他望着侯涅生,笑嘻嘻道:“有陈荣这锦鲤在,你的钱和大风刮来的有区别吗?” 侯涅生不假思索地反驳道:“这不一样,大风刮来的钱可没有跟锦鲤待一个屋里随便买支股票来的多。” 黑夜:“” 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想把陈荣绑架了。 一晚上都在折腾萧问远和陈荣的事,黑夜嘴皮子说干了,脑细胞也烧干了,现在乍一下解决后,竟是觉得有几分困倦。 他打了个呵欠,裹着被子躺倒在一边,“大影帝,我睡” 不等说完,黑夜的手机响了,摸过来一看,是颜司打来了。 他无奈坐起来,接通电话,道:“颜司,你又有什么事啊?” 电话那头,颜司道:“我连哄带骗,外加威逼利诱,可能萧问远自己也终于开点窍了,现在可算是同意跟人面基了。” 黑夜:“” 这种事用得着专门打电话过来吗? 黑夜想了一下,略显敷衍地回道:“那还真是恭喜啊,你打电话过来就是专门说这事吗?” “不是。”颜司道,“这小祖宗跟人又重新聊起来了,我闲着没事干,给你一手消息的同时,顺便找你吐槽点东西。” 黑夜听了颜司这话,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电话那头,颜司道:“不瞒你说,萧问远那暂时不愿承认的网恋对象,现实里还算有点小名气,他是一个叫侯涅生的影帝的经纪人,名字叫陈荣。” 黑夜听到侯涅生的名字后,下意识朝旁边看去,而侯涅生也有种非常不祥的预感,脸已经肉眼可见地阴了下来。 只听颜司喋喋不休道:“这些不是重点,那影帝不知道是什么宇宙大善人,还是钱是大风飘来,不当钱一样,每月给这经纪人开八十八万八千八百八十八的工资,还不用他怎么干活,纯属挂名,天天宅家打游戏,什么事都不用负责。” “反正我是不信这天下有什么无缘无故的好,先不说这什么侯涅生会不会对陈荣抱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刚刚我们商量半天决定在哪里见面,盛元这边我也人生地不熟的,就直接陈荣去选个私密性好点的地方,然后陈荣就去问他老板,结果你猜怎么着了?” 黑夜心道不怎么着,我全程看着的呢,而且 黑夜瞟了一眼侯涅生,大脑在飞速运转着要怎么提醒颜司别再说了,再说下去,这什么抱有不可告人心思的大影帝可能就要杀上门宰了他了。 等不到黑夜的回答,颜司当即自问自答道:“这什么侯涅生直接推了个餐厅老板的名片给陈荣,还说这是明面上的老板,他才是真正的老板,我刚搜了一下,超级爆火的中式餐厅,都快发展成盛元地标了,但价格贼贵,还按人头算钱,最低餐标都两千多了。” “你说这当演员怎么就能这么赚钱呢,不会是搁那偷税漏税之类的,不然哪来这么多钱啊?大风飘来的都没真这么离谱!” 不开免提,侯涅生也能听见颜司的吐槽,他本就阴沉的脸变得更阴了。 黑夜:“” 完蛋了,真生气了。 黑夜又悄咪咪看了侯涅生几眼,说实话他都有点心疼这人了。 上一秒他刚让陈荣长点心眼子,下一秒陈荣就什么都给萧问远说了,甚至颜司也知道了,还毫不知情地跑来本人面前吐槽。 眼见侯涅生周身的低气压越来越重,黑夜急忙劝道:“颜司,你要不” “然而这些都不是重点。”颜司打断黑夜的劝说。 很显然,隔着手机,颜司无法感受这可怕的怒意,他继续吐槽道:“我跟你说,这人都这么有钱了,餐厅都借给陈荣了,居然还要人付钱,还直言必须我们付钱,知道的是他差这点钱,不知道还以为我哪里得罪他了呢。” 话音落下,“嘭”一声,屋里的玻璃杯碎成了渣子。 黑夜:“” 颜司,你已经不是得罪这么简单了。 黑夜赶在颜司开口前,急忙道:“对了,颜司,你还有什么别的事吗,没事的话我要睡觉了。” 对异能者来说,一两天不睡觉没什么大碍,但颜司懒得多问,道:“也不算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酆元,看在我帮他坑了霍队一把,把他当挡箭牌给拖过去的份上,咱们这个外出资金,他是不是能” “哔————” 颜司愣了下,看了眼手机,诧异道:“挂了?怎么就挂了呢?” 颜司又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什么,语气无比纳闷:“这酆元又生气了?萧问远怼他他都不生气,怎么我一说话他就生气了啊,莫名其妙的家伙,真就奇了怪了。” 他又想了几秒,自言自语道:“算了,想不明白,不想了。” 另一边,黑夜的视线在侯涅生阴沉的脸和被他强行挂断的手机之间来回移动,转了好几下,才道:“这就挂了?” 侯涅生冷声道:“他最好是真挂了。” 第4章 缱绻4 看得出来侯涅生是真被气到了极点,他将电话挂断的同时又将颜司拉入了黑名单,最后将手机丢到很远的地方,“等那死狐狸什么时候知道我是谁了,你再什么时候把他从黑名单里面放出来。” 某种意义上,颜司也是厉害,一共几句话,句句踩在侯涅生的雷点上,偏偏侯涅生还不能直白告诉他,只能憋着火生闷气。 黑夜笑嘻嘻地爬到侯涅生身前,手指勾了勾他的长发,又用指尖抚在他脸上蹭了蹭,看着他的表情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思,“大影帝,这么生气呢。” 侯涅生反问道:“有人当面骂你,你气不气?” “好像是这么回事。”黑夜笑了起来,又贴着侯涅生的唇亲了亲,言语间带了几分挑逗的意思,“那你要怎么样才能不生气呢?” 虽然侯涅生面上表现得很生气,但黑夜确信这人压根就不是真生气,倘若颜司真惹到了他,刚刚爆炸的十有八九会变成颜司本人。 他相信侯涅生有办法做到这一点,但是 黑夜觉得这样的侯涅生还挺有意思的,毕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见到他吃瘪的模样,他的玩性更大了,手开始顺着侯涅生的衣领往里面伸去。 黑夜刚伸进去,侯涅生就飞速握住他的手腕。 下一秒,他被侯涅生用被子严严实实地裹起来,放倒在身侧。 再下一秒,头顶的灯光暗了下来,侯涅生将胳膊揽在他腰上,“暂时不想负责的话就别玩火,老实睡觉。” 被裹成粽子的黑夜:“” 这该死的老东西,他还没做什么呢。 萧问远的事折腾了很久,黑夜刚睡着没多久就到了交替时间。 交替结束后,白日睁开眼睛,感受着身后传来的平稳呼吸声,片刻后,他又缓缓闭上眼,继续睡了过去。 白日似乎有一套属于生物钟表,九点半的时候,他准时睁开眼,又轻轻动了动。 侯涅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醒了,要不要再睡会儿?” “不用。”白日回道,“你该准备去章文韶那边了。” 侯涅生坐起来,笑着问道:“这么着急赶我走?” 白日掀开被子坐起来,看着侯涅生,反问道:“你不打算去?” “没有。”侯涅生将脸贴到白日面前,“十点半才开始呢,别这么着急嘛。” 白日别过脸去,又岔开话题道:“颜司他们的事,你消气了吗?” 侯涅生牵过白日的手,轻轻蹭了蹭,“想也知道我不可能因为这种事真的生气,而且那小狐狸就是一肚子坏水,他的钱多着呢,单纯抠门不想花而已。” 他又道:“你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白日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他将手抽回来,再次催促道:“侯涅生,你该去章文韶那里了,再晚一点,人多起来,附近你没地方藏的。” 侯涅生为了能趁着许明渊偷懒期间多粘一阵子,每次都是快到时间了才瞬移过去。 这样做的风险其实不小,自从侯涅生重新参与宣传后,每次来影院参加活动的人又肉眼可见地多了起来。 这次章导发来的地址还是个大城市的大影院,人只会比先前更多,以防万一侯涅生还是早点过去为好。 明知白日是好心,可侯涅生还是轻颤几下眼睫,眸里的伤心显而易见,“你还真是狠心啊,半点不肯让我多待一会儿。” 白日抿了抿唇,他明知道侯涅生是故意的,可偏偏就是拿这人一点办法没有。 他又沉默片刻,最终还是侧过脸来,在侯涅生的唇上蜻蜓点水般亲了一下,而后微笑着说:“别闹了,快去。” 得到想要的东西,侯涅生当即笑了起来,他又牵起白日的手,在白日的无名指指端亲了亲,道:“玩得开心,我们晚点见。” 下一秒,侯涅生在白日面前消失不见。 同一时间,厚重的窗帘整齐打开,山间温暖澄澈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照在白日身上,轻纱一般盖在他身上,柔和的光晕在他发丝间一层层荡开,像是装点了无数金砂,璀璨又温和。 当这光晕散到脸颊时,这山间的阳光似乎太过明媚了,在他的侧脸上落下浅浅的绯色。 窗户也不知何时打开了,微凉的山风吹过,抚起白日的发丝。 他扭头,顺着风来的方向望去。 无边的山野绿植翠色盎然,葳蕤绿叶沐浴着阳光,镀着奢华的金色外衣更显生机,又在风中摇曳起舞,掀起一道又一道金绿色的浪潮。 这浪潮猛烈又温和,在“沙沙”声响的此起彼伏间,群鸟的叫声响起,在这山与空的广阔绿浪中展翅飞翔。 阳光如纱,抚万物柔光,风过树梢,春夏此无边,群鸟高飞,悦耳鸣声起,这是一场独属于自然万物的欢舞和高歌,独献于一人。 白日不是没见过美景,但拥有情感后却是第一次看见。 他坐在床上,一时间竟是看呆了,呢喃道:“好漂亮啊” 莫约十几分钟,群鸟啼鸣几声,挥动着翅膀缓缓下落,落回翠色之间。 直到最后一只鸟也藏入林间,白日这才起身下床,但去洗漱前,他先用手机给侯涅生发了条短信过去。 此时,侯涅生已经戴着墨镜和口罩来到了章导所发的地点,刚一进门就听到手机传来短信声。 他显然知道会是谁发来的,在声音响起的那刻就毫不犹豫地掏出了手机。 【我看到了,真的非常漂亮。】 侯涅生看到短信的内容,笑着呢喃道:“本来想跟你一起看的。” “算了,反正没什么差别。”侯涅生将手机收起,快步走过宽敞的大道去和章文韶等人会合。 另一边,旅游类综艺节目《岁月正当时》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自昨日开播后,直播间里的人变得更多了,而且弹幕也多到爆炸的。 让人奇怪的是几乎每条弹幕都提到了汪宇航,而且都是在质疑和指责汪宇航。 但直播镜头里,汪宇航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这点,他面色如常地接过谢翊川递来的水,打开喝了一口后,将水瓶随手丢在一边,继续跟上旅行的队伍。 中午时分,一个面容温婉,看不出岁月痕迹的女人戴着厚手套端着一口大的炖锅从厨房走出来。 她小心翼翼地走到餐桌前,将炖锅稳稳放在隔热垫上,然后掀开锅盖低头闻了一下,“好香啊。” 这张桌子不小,上面已经摆满了美味的菜肴,很显然这道汤是最后一道了。 女人将盖子重新盖上,转身朝屋里喊道:“孩子他爸,饭好了,来吃饭啦。” 男人的说话声紧跟着开门声传来,“你着什么急啊,孩子都还没回来呢。” “这不是叫你先过来坐着嘛。”女人摘下手套,故作嫌弃道:“知不知道什么叫仪式感啊?” “好好好,我知道错了。”男人说着抽开椅子坐到餐桌前,“我这就坐好了,行。” 女人笑起来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去了厨房拿碗筷。 等她将碗筷摆好的同一时间,房屋大门被人打开了,女人当即迎了上去,“回来了啊,快来吃,饭刚好呢。” “这么巧啊,看来我回来的正是时候。” 来人面容英俊帅气,嗓音也温润清澈,穿着一身休闲装,黑发尖端漂着浅淡的银色,一侧耳垂上还戴着简洁款的银质耳钉,正是本该继续在山上直播综艺的汪宇航。 汪宇航脱下外套递给女人,笑着走到桌前坐下,刚想拿起筷子开吃,男人就道:“汪宇航,着什么急呢,等你妈坐下来了,再一起动筷子。” 汪宇航笑着收回手,道:“教训的是。” 女人很快给汪宇航挂好衣服,来到餐桌前,她没有第一时间坐下,而是打开炖锅锅盖,分别给二人盛了一碗汤,“来,汪宇航,这是你的,妈早上专门去买的老母鸡,熬了好久呢。” 汪宇航笑着接过汤碗,“谢了,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 “哪能啊,我们汪宇航真成大明星了,当然是要好好庆祝的。”女人给男人也递过去一碗汤,这才拉开椅子坐下来。 男人将碗放在旁边,也夸赞道:“是啊,现在有出息了,不像小时候那样成天调皮捣蛋了。” “是啊。”汪宇航拿起碗喝了口老母鸡汤,道:“还挺怀念那个时候的。” 汪宇航这句话明显开启了话匣子,男人和女人接连聊起他小时候的趣事,三人的饭桌上一时间欢声笑语不断。 聊着聊着,女人聊到年轻人注定无法避开的问题,她好奇地问:“汪宇航啊,你老实跟妈说,在圈子里有没有什么看上的女孩子啊,我们家这么帅的男孩子可不能一直单身啊。” 女人这么一说,男人也附和道:“没错,汪宇航,你妈说的对,都二十六七的人了,是时候该考虑一下自己的终身大事了。” 汪宇航夹菜的手顿住了,两三秒后,他将筷子放下,平静地看向二人,道:“差不多该结束了。” 二人皆以为是说到这个话题让汪宇航不开心了,女人愣了下,男人则道:“汪宇航,你现在这是什么态度?” 汪宇航回道:“我觉得我的态度已经很好了,毕竟很认真地跟你们玩了两天。” 男人怒了,“汪宇航,你怎么和你爸妈说话呢。” 女人拉住要站起来的男人,劝道:“算了算了,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别一说什么就动手动脚的。” 女人劝完男人,又转头对汪宇航道:“汪宇航,你也是的,赶紧给你爸道个歉。” “虽然我也很想叫你们一声爸妈,但是”汪宇航看着两人一字一句道,“我的父母早就已经死了。” 男人和女人鲜活的五官瞬间僵住了,似乎成了雕塑,连呼吸都停止了。 良久,女人哭着问:“汪宇航,我的孩子,你在说什么啊,为什么要这么说我和你爸,我们” 汪宇航看着两人,平静地回道:“没有为什么,因为你们不是我的父母,而且这几天我有叫过你们一声爸妈吗?” 女人豆大的眼泪停在脸上,而男人的面容变得更加难看,因为汪宇航说的是事实,这两天他真的从未叫过一句爸妈。 汪宇航见两人仍旧不打算说出真相,又道:“我不觉得绑架我的人有这么好心,会给我安排个这么好的地方,而且你们还在告知范围呢,所以我想,你们应该是异能者的能力所化,类似于幻境之类的能力。” 女人脸上露出一丝恐惧,男人则哑声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汪宇航抬手比了个数字一,“第一,汪宇航这个名字是我后改的,我父母在世时我还不叫这个名字。” 他又伸了个手指,“第二,我其实对娱乐圈不怎么感兴趣,进圈子也是别有目的,所以啊,在圈子里取得什么样的成就,我其实不在乎,这种美梦是困不到我的。” “最后。”汪宇航双手合十放在胸前,看向二人平静而残忍地说:“我清楚地知道我的父母已经死了,他们就死在我面前,我永远记得这一点。” 两人彻底僵住了,汪宇航笑着问:“二位还有什么想说吗?” 男人和女人沉默不语,显然是知道他们已经不可能再装下去了。 汪宇航道:“如果没有什么想说的话,我就先走了。” 他推开椅子站起来,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不行,你不能走。”在汪宇航的手搭上门把时,女人站起来喊道:“外面很危险的,你只有” “你认识我。”汪宇航转过身来,他的语气无比肯定,“不然为什么费尽心思把我困在这里,还用了这种极其温和的方式。” 女人站在桌前没有回答,汪宇航道:“或者我换个说法,外面有什么东西让你这般恐惧,你又为什么用这样的幻境来困住我?这位女士。” 女人或男人依旧没有回答他,汪宇航见他们没有要回答的意思,也不打算过多纠缠,转身重新将手搭在门把上。 “这里很危险,只有这一小片区域是安全的。”女人在汪宇航推开门的瞬间答道,“几天时间过去,外面的你已经毁了或死了,除了待在这里你没有第二个选择了。” “哦?”汪宇航转身问道,“什么叫已经毁了?” 女人纠结片刻,道:“在你被带到这里后,会有一个一模一样的人顶替你,这个顶替你的人会做出各种过分的事情直到将你彻底毁掉,或着让你在外界看来彻底身死。” 男人也看向汪宇航,劝道:“是啊,留下来,现在出去已经毫无意义了,这里还有很多危险的人守着,根本就不可能出去的。” 汪宇航沉默了一会儿,又伸手随意张握几下,借此确定了什么,才道:“特殊型复制异能,一个连生命体都百分百复制的异能,且复制的生命体在有一定自我思想的同时受该异能者的控制。” 他无视男人和女人惊愕的目光,自言自语道:“看来必须快点出去了才行,毕竟要复制生命体,需要抽取本体的一部分生命力,我就说我这几天怎么浑身发软,头晕脑胀的” “你知道?”女人不可置信地又问一遍,“你知道那人是什么能力?” “是啊。”汪宇航道,“所以要不要再稍微信我一点,信我能完好无损地闯出去。” 男人不解道:“你就是出去了又有什么用,你的名誉已经毁了,何必” “我知道啊,而且是我故意的。”汪宇航手臂环抱倚靠在门边,无所谓地笑起来,“不然怎么进到这里,怎么让想要入局的人名正言顺地参与进来呢。” “另外”汪宇航又打量二人几眼,道:“反正你们都是幻境里的人,都是同一个人用异能造出来的,也别一人问一句了呗,只留一个跟我好好聊聊,怎么样?” 话音落下,男人消失不见,只剩中年女人站在走道上,她还未开口,就听汪宇航道:“原来是个女生啊。” 汪宇航又打趣道:“我不是自夸,但我也算火了十多年了,你以前该不会是我的歌迷或粉丝?” 这句话似乎戳中中年女人背后操纵者的心思,以至于汪宇航面前的这个幻象人偶失了魂般,眼神呆滞,僵硬地站在原地。 汪宇航等了一会儿,道:“小姑娘,你想好了吗?” 小姑娘是汪宇航随口猜的,毕竟自己从出道开始的受众群体就是年轻人,对方会专门用温和手段把他留在这里,又对自己的话避而不答,十有八九是个年轻的小姑娘。 “我不仅仅是你歌迷,我们曾经还合作过。”中年女人的眼眸里重新有了些许色彩,她道:“戚月,我的名字,你还有印象吗?” 听到这名字的汪宇航:“?!” 卧槽?!!! 第5章 缱绻5 汪宇航内心掀起惊涛骇浪,这名字他就是想没印象都难啊。 不说一月多前刚从姚楠那里说起这个名字,甚至时代娱乐的保险柜里也有关于她的资料。 戚月,一个早在十年前就自杀死去的人,却奇迹般出现在这种极端危险的地方而且还成为了异能者。 再想想她刚说过的话,汪宇航想不细思恐极都难。 这多年下来,时代娱乐里那些黑料不停冒出,从娱乐神坛跌落的艺人,大概率是用复制异能做出来的复制体,而真人则一直被锁在这里,就像此刻透过幻境和自己对话的戚月。 想到这种可能性,汪宇航瞳孔剧烈震颤几下,又缓了几秒,才压抑着于激愤的心情尽可能平静道:“我记得你,那其他人呢?” 他补充道:“这十多年来,时代娱乐里黑料不断的艺人也在这里吗?也跟你一样成为了异能者吗?” 戚月显然没想到汪宇航只是听到自己的名字就能想到这么多,幻境里的中年女人不可避免地露出惊讶的表情。 下一秒,她遗憾地说:“大部分都在这里,很少一部分因为被说有用,所以跟我一样被迫觉醒成了异能者,还有少部分的人已经因为各种原因已经死掉了。” 贾德义和界桥村有一定关系,知道他们有人能让人强行觉醒异能这点汪宇航并不意外。 他想了想,又道:“戚月,你的异能是什么?” 幻境和幻象类的异能汪宇航知道不少,而单看戚月现在表现出的能力,他还真无法确定是哪个。 戚月如实回道:“特殊型桃源,不单单是虚假的幻象,我能编造出世间最真实的幻境,哪怕人间地狱也会变作世外仙境,里面的一切都无比真实,在里面生活的人不会发现任何异常。” 幻境里的中年女人露出一丝恳求的表情,“所以不管你有什么目的,为什么要刻意把自己弄进来,不要出去好不好,外面真的很危险,无论是守在这里的异能者,还是机关和幻境,你不可能闯出去的,你会没命的。” 汪宇航想了一下,问:“戚月,你不想出去吗?” “还是说”汪宇航顿了顿,才道:“你已经加入到这些曾迫害过你的人里面,可以随便出去了。” “我没有!”戚月激动起来,连带幻境里的中年女人也激动起来,她喊道:“这些人逼迫我觉醒异能!逼迫我帮他们做坏事!还把我困在这里这么多年!锁在最底层日日夜夜连真正的光都见不到!我凭什么加入他们!我怎么能加入他们啊?!” “别这样,我不是” 汪宇航没想戳戚月的痛处,刚想安慰却被她哭着打断了。 “可我不得不这么做,我只能听他们的的话,不然不然的话,他们会把妈妈也” 戚月似乎认定汪宇航误会了自己,桃源幻境里的中年女人哭丧起来,她倒在地上,绝望地哭着,豆大的泪水从眼眶里止不住地滑落,“我不想这样的,我真的不想这样” “放心,你母亲现在还活好好的呢。”汪宇航走到中年女人的身前,蹲在她面前轻声安慰道:“她现在还在兴海的老城区经营一家咖啡馆,环境很好,门口种满了鲜花,给人一种很温馨的感觉,而且她还在等一个真相,等你回去。” “真,真的吗?”象征戚月的中年女人激动地抬起头,但这激动仅仅只存在了一瞬,下一秒,她便重新低下头去,绝望地说:“她等不到我的,我不可能出去的。” “你也一样。”她又抬眼看了汪宇航一眼,“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但进来的人只能被困到死,或着被他们当作工具或食饵,只有到死的那刻才能解脱。” 汪宇航:“” 说实话,我要想出去,一眨眼就能出去了。 想是这么想,但汪宇航觉得,来都来了,肯定要把这里的情况探查清楚再走,至于外面那个复制体会把他的名声毁成什么样,他还真懒得去在意。 甚至毁得越惨越好,惨到能让棠姐他们第一眼就发现不对劲。 至于现在嘛 汪宇航想了想,问道:”戚月,你既然能隔空给我编制幻境,那你也该知道我在这里的哪个位置?” 他又问:“你的呢,你只说自己被困在最底层,知道具体位置吗?” 戚月不知道汪宇航想做什么,但终于不再低头哭泣了。 她思考了一会,道:“整栋大楼都覆盖着我的桃源幻境,除了负责看守的异能者,所有人的位置清楚,你在大楼的第三层,而我在第十八层的最里面。” “整个大楼都覆盖了?”汪宇航追问道。 “是的。”戚月答道,“大楼覆盖一个大的幻境,每个用于关人的房间还有一个小幻境,我必须按照他们的吩咐编织各个房间的幻境,而你” 戚月顿了顿,才道:“他们让我给你编织的幻境不是这样的,要求你必须越惨越好,是我自己偷偷改了才会变成这样的,没想到会这么快就被你识破了。” 汪宇航:“” 说实在的,他醒来的第一眼他就知道这是幻境了。 但汪宇航也不打算把这件事说出来,毕竟挺打击人的,再者戚月还说她是被关在最底层,结果却是在十八层。 一栋建在地底下的监狱大楼,难怪十多年了也没被管理局发现。 而且十八层的话,他想自己一个人清理,怕是要付出不小的代价啊。 汪宇航又纠结片刻,小声嘟囔道:“算了,来都来了,大不了在医院里躺个一年半载的。” “你要去哪?”戚月见汪宇航转身离开急忙问道。 汪宇航笑着回道:“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去十八层找你啊。” 他的语气云淡风轻,显然意识到这里到底有多危险。 戚月操控的中年女人狼狈爬起来,急匆匆拽住了汪宇航的衣角,“外面很危险的,就待在这里,行吗?” “然后呢?”汪宇航问,“一辈子被困在这里吗?” 中年女人的手僵了僵,而后更加用力地攥紧汪宇航的衣服,“只要我还活着,幻境就不会消失,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活我都能给你编出来,所以别出去好吗,这不是开玩笑的,真的会没命的。” “放心。”汪宇航扯开女人拽住自己的手,他见对方还是不信自己的话,又玩笑道:“你知不知道有个词叫引狼入室,你口中的他们绝不可能是我的对手。” “你”戚月似乎想到什么,震惊道:“你也也是异能者?!” “终于发现了啊。”汪宇航笑得无比自信,“虽说我不拿他当我老师,还总是没大没小的,但我不仅仅是异能者,而且还师承这天底下最强的异能者,所以我有自信进来,也有把握出去。” “可是” 汪宇航赶在戚月再次劝阻前打断她的话,“戚月,你也说了这些都是幻境,外面还有人在等你呢。” “可是真的很危险。”戚月哭道,“之前也有人因为觉醒了异能想过要逃出去,但他们全部都失败了,被残忍地杀死了,不是只要是异能者就一定能” “我已经说了,我师承这天下最强,别再说什么就这样留下来的话了。”汪宇航将手搭在门把上并用力压下,“而且桃源仙境终是幻象,抵不过现实的一缕阳光,一滴甘露,亦或者好友的一句调侃。” 他将大门推开,头也不回道:“所以啊,再坚持一段时间,我保证你会沐浴真正的阳光,会见到日思夜想的、真正的母亲。” 戚月给汪宇航编的幻境属于真实幻境,汪宇航在开门离开后又绕了几圈就发现了这点。 只要戚月不解除幻境,无论汪宇航怎么走,他都无法走到真实的大楼内,他回头看向追过来的中年女人,笑着道:“这个桃源幻境你能主动解除吗,毕竟我不知道强行打破幻境会不会对你造成伤害。” 中年女人愣了下,又或者是戚月本人愣了下,反应过来后,她摇了摇头,“打破不会对我造成伤害的,但是” 戚月想说她不会解除幻境,可她猛地察觉到什么,剩下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了。 汪宇航见中年女人露出惊愕的表情,笑道:“别这么惊讶啊,我说过我很强的。” 他朝身体变得浅淡如雾的中年女人又挥了挥手,“我们晚点见,在现实里相见。” “你”戚月还想说什么,但桃源幻境彻底消失不见,温馨的房间变成一个狭小的四方囚牢,头顶挂着简陋的灯泡,冰冷的白光罩在不加修饰的水泥墙壁显得压抑而沉闷。 正前方是一扇钢铁的大门,门上没有把手,没有窗口,完全隔绝了窥视外界的一切可能。 汪宇航走过去,指尖在门上轻轻一点,铁质大门快速分解开来,露出一个宽大到足够汪宇航通过的洞口。 踏出大洞的一瞬,汪宇航周围的环境再一次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冰冷压抑的水泥囚笼与无边的铁树刀林无缝衔接。 这树林说是人间地狱也不为过,本该是树枝的地方被道道尖锐的利刃代替,不少利刃之上挂着血淋淋的皮肉,刀锋沾染鲜血,顺着铁树枝干缓缓流下,将每一寸土壤都染成了可怖的血色。 还有很多不知死了多久的尸体插在铁树的利刃枝杈上,这些尸体皆是软塌塌地倒垂着,绝望痛苦的面容正对汪宇航,一张张脸上血肉翻开,眼珠子瞪大又整个凹出来,只剩一根细弱的神经连接空洞的眼眶,将断未断。 第三层,铁树,刀刃。 反应过来什么的汪宇航:“” 十八层楼,十八层地狱是,还真是充满恶趣味的幻境。 这幻境倒真如戚月所说无比真实,真实到连血腥味都存在,汪宇航没被这恶趣味的幻境吓一跳,反而是被这味道给恶心到了。 他嫌弃地伸手在鼻尖附近扇了扇,又快步朝前走去,直直迎上了插着尸体的铁树。 下一秒,他径直穿过了铁树,不说鲜血了,连半点伤口都没留下。 这片血腥又恶心的铁树林就是戚月所说的常规幻境,眼睛看到的一切残忍景象都是假的,而汪宇航恰好有办法分辨真实和虚妄。 特殊型破妄异能,一个可以看破幻境,看清现实的异能。 汪宇航使用着破妄异能,面色如常地穿过铁树林,现实里这只是一个冰冷又空荡的走廊而已。 走着走着,汪宇航不由感慨道:“这么一想,府君还真是强得可怕啊,各种各样的异能都有,一般人不说” 突然,前方路口窜出一个人来,而在幻境这人五官畸形丑恶,皮肤灰黑,赤裸身体只是关键部位用深绿色的宽大布条遮挡,手上拿着一柄尖插,乍一看和守在地狱里的小鬼还真没什么区别。 “你——!” 这人显然没想过有人能从囚牢里出来,但惊讶一瞬间的功夫,寒光自他颈间闪过。 下一秒,他将汪宇航定格在瞳孔中,而后人头倏然落地,不说反抗了,连第二个字都没发出来。 汪宇航将先前用钢铁大门分解铸成的匕首重新分解,化作细小的颗粒环在右臂周围。 做完这一切后,他低头看了眼死不瞑目的人头,急忙后退一步又拍了拍胸脯子,“妈欸,吓死我了,还好有这幻境,不然我还真下不去手了。” 汪宇航冷静了几秒钟,叹了口气道:“搞到最后,还是杀人见血了,棠姐啊,府君啊,等这次事件后,我怕是只能跑回天衡山藏着咯。” 他这话半点不假,天衡山和管理局的关系早就不像刚开始那般和谐了,发展到现在,管理局已经到了要对天衡山实施管制的地步。 他之前一直伪装成普通人在山下乱跑,再加上世俗的名气,或许管理局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不计较,但这次事件后他异能者的身份肯定会被管理局知道,肯定不可能再像之前那样自由行动了。 “管他呢,走一步看一步呗。”汪宇航摇了摇头,快速认清自己现在可不是在什么好玩地方的现实,继续抬脚朝前走去。 刚走几步,他又飞速退了回来,“差点忘了,府君专门提醒过杀人之后要毁尸灭迹来着。” 汪宇航指尖燃出一点火星,丢到身首分离的尸体上。 接触尸体的瞬间,火星变成猛火将尸体燃烧殆尽,等火焰消失后,只剩一点点黑色的灰烬。 汪宇航又呼出一口气,灰烬飞入空中半点痕迹都没有再留下。 “兄弟,走好不送啊。”他对着空荡荡的地面挥挥手,转身继续朝前走去。 在汪宇航一边解决大楼内部看守,一边朝地下十八层前进的同时,外界被他抱有厚望的允棠等人还没发现节目里汪宇航的异常。 或者说压根就没人关注汪宇航跑去上综艺节目这件事,允棠在忙天衡山的舆论工作,没什么别的意思,单纯是小檀玩火球玩得太开心了,不小心烧了一小片树林而已。 好在事情发生在山顶上,山顶又绝对禁止外人上来,这才没掀起什么大的风浪。 而在允棠领着众人骂骂咧咧地在山顶种树时,勉强算得上罪魁祸首的侯涅生不仅毫不知情,还在着手准备另一件大事。 许晔舟在兴海的事情忙完了,明天就会飞盛元,然后这几天就要安排见面的事了。 侯涅生独自坐在等候间里,看着白日刚发来的短信纠结着该送许晔舟什么样的见面礼,总不能随便送张签名照,或着真给她算算姻缘。 不说许晔舟要不要,他要真敢那么做,晚上的明渊当场把他头皮给扯下来。 侯涅生纠结十几分钟没想出个明确答案,而白日又发了条短信过来。 【姐姐问明天晚上可以吗,或者后天晚上。】 明天傍晚还有宣传活动,就算能来得及估计也要挺晚的,侯涅生想了一下,回复道:【后天晚上七点,我晚点把地址发你。】 第6章 缱绻6 两天的时间一晃而过,眨眼间就到了约定见面的这一晚。 盛元有很深的文化底蕴,不止有很多时代古城,一些餐厅也极具古韵古风,其中最有名的一家就是名为千年的中古餐厅。 餐厅位在市中心,由一座古色生香的中式宅邸改造而成,其内造景优美独特,假山翠竹,溪流小径,奢华楼亭光是就餐环境便满足了所有人对古时王侯奢华生活的想象。 用于就餐的主体大宅就如它的名字经历了久远的岁月,其内装潢奢华大气,还有不少名画古董,甚至有些餐具也有了百年历史,不说餐厅口味如何,光是这些东西就足够吸引无数人来争相打卡了。 即使这家餐厅价格昂贵且按人头付费,但还是生意火爆,除去几个顶级奢华的包厢和需要点关系才能使用的包厢,剩下的常规席位光是预约都就已经约到了下半年。 而今晚因为顶头大老板的大驾光临,空了几个月的顶奢包厢终于开放使用了,明面上的老板魏青也早早就按照侯涅生的吩咐将包厢打扫干净,连带菜品都让厨师精心思考了一整天。 此时,晚上六点出头,千年餐厅的古宅入口,仪态良好的迎宾员正带着各样的来宾缓缓步入大宅。 因为客人预约的时间大多是六点半或七点,大门口的迎宾员忙碌不停,来回穿梭在古色古香的长廊上。 与热闹非凡的大门相比,古宅的后门则冷清很多,但老板魏青却身着西装站在那里,似乎正恭敬地等待着什么人的到来。 几分钟后,在夕阳西下的余晖里翠绿长青的高大树木被烧成了赤色,来人亦是如此,墨色的长发泛着赤色的霞光,宽大的黑色风衣染上日落的火红余烬,将他整个人衬得出挑又危险。 他缓步走在林间小道上,身后夜晚的黑影追逐他的脚步,一点点地蔓延在古道,又爬上树枝,攀上翠叶。 他像是有什么魔力般,与夜晚一同来到这古宅,他似乎不想是让人过多关注自己,墨镜和口罩一应俱全地戴在脸上,却将这股神秘危险的气质发散到极致,让人只看一眼便被深深吸引。 孟青显然认出这人是谁了,在他走过来时便弯腰鞠躬,“老板,您来了,我们” “带我进去。”侯涅生打断孟青的寒暄意图,道:“客人再过不久就到了,寒暄的话就等下次。” 孟青:“” 老板,您上次说这话还是在五年前。 但孟青到底是不敢戳破自家老板,毕竟这宅子是老板的,宅子里的古董也是老板的,他也就是老板手底下一个卑微的打工人,甚至老板可能资产太多,隔了好几年才能偶尔想起他一次。 “是,老板我这就带您进去。”孟青一手朝前将侯涅生引进大门。 毕竟这是老板自己的房子,孟青也省去了常规的介绍环节,绕了条不对外开放的幽深小道将侯涅生快步带到三楼的顶奢包间。 这栋古宅很大,一共有三层,一二层对所有客户开放,一楼为公共就餐区,二层则是普通包厢,到三楼则是专门招待上流人士的顶奢包厢,不说里面一些年份久远的古董已是天文价值,连泡茶的茶叶都快一百万一斤了。 在领着顶头老板到达三楼的一瞬间,即使孟青已经上来过无数次了,还是不由地感慨——老板是真他妈有钱啊。 这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现代气息,仿佛跨越千年,来到了古代最具奢华的地方,连一张挂在墙壁角落的镂空花灯笼都是用紫檀木雕出来的,极具奢华美韵的同时又带有一丝皇庭的威严与内敛。 且不说老板是怎么弄来这些顶级奢侈品的,就老板亲自督建的这个三楼,孟青真怀疑他以前是不是真住过什么皇宫,不然怎么比一些影视剧给人的感觉还要真实。 但这些话他肯定是不敢当老板面说的,他领着侯涅生来到最里面一侧的包间门口,道:“老板,就是这间了,剩下两位客人的话” “他们也会从后门那边进来,差不多应该快到了,你回去迎着。”侯涅生推门走进去,又提醒道:“态度记得恭敬点。” “好,这是一定的。”孟青弯腰点头,他心道老板招待的人他肯定得百分百恭敬啊。 刚走两步,孟青又想起什么,退回来问:“对了,老板,您要我等的客人长什么样啊。” 千年餐厅不止内部风景好,晚上的时候配上楼阁奢靡的灯光,连四周的夜景也会变得无比漂亮,也因此等天黑之后,还会有不少人专门去后门附近的小道散步。 侯涅生回道:“一男一女,很好认的,一眼望过去最好看的就是了。” 孟青点点头,刚要离开,又听顶头老板问道:“对了,我前几天随手吩咐你的事怎么样了。” 孟青回道:“这您放心,我保证招待好,包他们满意。” 他又道:“不过说来也巧,您让我招待的人也选了今天,而且这是您亲自吩咐的事,所以我也给他开了个三楼的,您” “让他们去二楼。”侯涅生打断孟青的话,“另外再把主楼的香全部点上,越浓越好。” 孟青不明白老板这是怎么了,但作为一个称职的打工人,他不问缘由地点头应下并乖乖照办。 等孟青走后,侯涅生自言自语道:“还好多问了一嘴,不然让那小狼崽子上来了,事情全得败光。” 过了一会儿,孟青将顶头老板吩咐的事情完成后,来到后门静静等待着另外两位客人。 此时夜幕彻底降临,后门小道上散步的人已经多了起来,孟青恭敬地站在门口,目光在来往行人身上来回打量,分辨着究竟哪两人才是自己要接的客人。 毕竟老板一张照片都没给,就说最好看的就是,可这小道上来来往往的人不少,好看的人也不少,要是闹个乌龙就尴尬了。 突然,他看到两个正朝这走来的人,瞬间就明白老板为什么说最好看的就是了。 那是一个五官好看到比建模脸还优越的青年,尤其是一双眼眸,在古楼的灯光下如星辰一般闪烁着璀璨的光芒,竟是比无边夜幕里的星月更加吸引人。 青年穿着简洁款的休闲卫衣,却完全无法遮掩他的耀眼,落在人群之中仍旧会被一眼注意到,然后一眼惊艳,久久不能忘却。 青年旁边还跟着一个很可爱的女生,全身上下都洋溢着青春的气息,脸颊还有一点婴儿肥,搭配着水灵的眼眸,显得无比娇羞,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她。 她挽回青年的胳膊,欢脱地朝孟青这里走来,“是这里吗?” 孟青急忙点头,“对,老板已经到了,专门让我来这里接你们的。” 来人正是许明渊和许晔舟,而后者听到弟弟男朋友已经到了这件事,顿时眼前一亮,“真的?!” 孟青点点头,领着两人进去,开始按照预定的流程介绍这座古宅。 毕竟这是老板第一次招待他人,来者一男一女,又基本是女生在聊天,青年只是默默听着,基本就是个陪同的角色,最重要的是老板专门叮嘱要态度恭敬,难不成 孟青压下心底的惊涛骇浪,不行不行,这种事可千万不能乱想,老板可是公众人物啊。 只不过孟青又悄悄打量了一下许晔舟,老板喜欢这种可爱类型的吗? 察觉孟青略微恶意波动的黑夜:“” 这人似乎误会了什么,而且误会的东西偏偏让他很不爽。 黑夜看了孟青一眼,道:“这位先生,有些事还是别乱想为好。” 孟青不知自己的想法是怎么被看穿的,尴尬地笑了笑,“真是不好意思,是我多想了。” 因为要避开大部分客人,所以孟青的讲解时间没有很多,大致将宅邸环绕一圈,花了十几分钟时间就带着二人从小道进入主宅上楼。 上到三楼的一瞬间,许晔舟惊呼道:“这也太壮观了。” 孟青似乎认定了心里的某个想法,又殷勤地给许晔舟介绍几个有名的古董,各个都是价值不菲。 黑夜:“” 嘶,这老东西是真有钱啊,平时给自己转的红包怕是零头都没有。 眼见孟青还有要继续介绍的意思,黑夜适时打断了他,道:“这位先生,我们可以进去了吗,让你老板等急了可就不好了。” 把顶头老板都拖出来了,孟青也知道再讲下去会适得其反,他朝二位鞠了一躬,伸手朝里面指去,“二位,最里面那间房就是了,老板有吩咐过,我就在此次多打扰了。” 话音落下,孟青很是识趣地下楼离开了,而去到最里面包厢一共只有几十米的距离,可不知黑夜,连许晔舟也越来越紧张。 终于,在抵达门口的那一刻,黑夜先憋不住了,提醒道:“姐,待会无论你见到什么都不要激动,不要摔东西,真想打我的话也给我在那家伙面前留点面子。” 许晔舟对黑夜的话不明所以,却又隐隐察觉几分不对劲,小黑似乎很怕担心自己和他男朋友见面啊。 她有些纳闷地问:“小黑,你怎么好像很怕我见到你男朋友啊?” 黑夜硬着头皮答道:“怕倒是不怕,就是怕你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 “我能有什么接受不了的,你姐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许晔舟朝黑夜使了个眼色,笑着推开了房间大门。 下一秒,她看到屋内坐着的那人一头长发,一双桃花眼,一件白衬衫,还有一张绝色到见了就难以忘怀的脸,可不就是自己从小追到大的偶像嘛。 “砰!”许晔舟将大门瞬间关上。 冷静一两秒后,她再次打开门,见坐在里面的人依旧没变还是侯涅生时,她觉得有什么东西塌掉了。 她呆站在原地又愣了一两秒,仍旧不愿接受现实,问:“我你我是走错了吗?” 侯涅生笑着答道:“没走错,我已经等你们很久了。” 得到肯定,许晔舟站在原地低头沉思起来。 过了一会儿后,黑夜忐忑不安地走上前,“姐,你还” 许晔舟抓着黑夜的袖子将人拽进屋,又“砰!”一声将门大力关上,而后看着侯涅生用一种愤愤不平的语气道:“你肯定是有什么把柄在小黑手上对,没事放心大胆地说出来,我保证会帮你教训他的。” 她语气颇为激动,似乎真有要大义灭亲的意思。 侯涅生见到黑夜这副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问:“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许晔舟不假思索回道:“不然我弟哪点值得你看上了啊?” 被拽着袖子还不敢大力挣脱的黑夜:“??” 姐,你到底是谁姐姐啊? 侯涅生笑着答道:“哪点都值得我看上。” 许晔舟惊得连拽着黑夜袖子的手都松了开来,“我弟是给你下蛊了吗?” 侯涅生故作认真地想了一下,道:“严格意义上说,这世间还无人能对我用这种手段,单论异能强度的话,我现在自称天下第一也不为过。” 许晔舟又消化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一个更让人震惊的事情。 她弟弟的男朋友和弟弟一样是异能者,而且还是天衡山上位居领导阶层,实力强大的异能者。 等同过来,她从小粉了十几年的影帝不仅是弟弟男朋友,还是实力强大的异能者,貌似还是天下第一。 这件事彻底刷新了许晔舟的认知,以至于她久久无法回过神来,只能呆滞地站在原地。 良久,她听到侯涅生笑着问:“许姑娘,对你来说这件事很难接受吗?” 许晔舟想了想,回道:“确实很难接受。” “你想啊,你相貌好、性格好、身材好、实力强、官位高、能力大、还超有钱,优点多到差点数不过来了。”许晔舟摆着手指一下一下地数着,“所以啊,我还是很难接受你能看上我弟弟这个只有皮相的小疯子兼小冰块。” 黑夜:“” 什么叫只有皮相的小疯子兼小冰块。 而且你面前这家伙脾气好个蛋啊,明明他才是最疯的那个。 黑夜在许晔舟身后恶狠狠地瞪了侯涅生一眼,仿佛在说演技好了不起啊! 侯涅生与黑夜对视一眼,保持温和的微笑,又问:“那我再换个问题,许姑娘,你觉得谁能配的上我呢?” 这问题还真难倒许晔舟了,即使撇开异能不谈,这人的条件也实在太过优越了,这么一算下来,这世界上似乎真没人能配得上他。 许晔舟回道:“感觉好像谁都配不上。” 侯涅生继续追问:“既然我的条件摆在这里,谁都配不上了,为什么我就不能选个我喜欢的呢?” 这个问题比上个问题还难答,许晔舟彻底答不上来了,“唔” 黑夜:“” 好家伙,给姐姐绕进去了。 眼看许晔舟想了好几分钟都没想出个答案来,黑夜插嘴道:“姐,你别听他忽悠了,没几个正常人能说过他的。” 他又补充道:“况且他这人没几个优点的,就是单纯会装而已,而且他年纪也不小了,就是看着年轻罢了,你别把他想得很好。” 许晔舟用手肘抵了一下黑夜,“你怎么跟人家说话呢,态度好点,知道吗?还有,年纪大点怎么了,你看得出来吗,看不出来就是年轻,懂吗?” 黑夜腹诽道姐,你知道我说的年纪大是大了几千岁吗? 侯涅生在黑夜咬牙切齿时,代替他先一步回道:“我不计较这些,明渊想用什么态度都可以,只要他开心就行。” 很显然许晔舟对侯涅生的偶像包袱非常重,她再一次被这句话惊到说不出话来了。 黑夜已经数不清他姐今晚震惊多少次了,但现在的情况已经比他姐当场崩溃了发疯揍他好太多了。 “来来来,姐,这边坐。”黑夜无可奈何地将许晔舟推到座位前,又拉开椅子让她坐下,“我们坐下来再聊好不,不然我怕姐你要在门口站一晚上。” 许晔舟一脸懵逼地坐在座位上,视线转动,朝坐到她与侯涅生中间的小黑看去。 只见小黑坐在中间,他似乎不满侯涅生今晚的表现,手勾着对方的头发,低声道:“你不觉得,你今晚装过头吗?” 侯涅生笑着回道:“那你要我怎么做,我便怎么做,我说了万事依你。” 他说着拿起茶壶给黑夜倒茶,因为没将领子扣好,许晔舟正好瞥见他脖颈上有几个浅浅的牙印。 这牙印是谁咬的,答案显而易见。 许晔舟在侯涅生给自己倒茶时,终于缓了过来。 她视线顺着侯涅生白皙如玉的指节看到他人间绝色的面庞,而后又将视线转到随手玩着这人长发的弟弟身上。 这一刻,许晔舟终于接受了现实。 她确信她的天塌了,她粉了十几年的影帝塌房了,还塌在了她弟弟身上。 她不可置信地呢喃道:“影帝是个恋爱脑,还恋上我弟了,偶像变弟媳,不,弟夫了” 下一秒,她的语气绝望到要哭出来了,“完了,我十几年的青春就这么没了,没了” 黑夜:“” 完了,他姐真的崩溃了。 第7章 缱绻7 千年这家餐厅在盛元多出名呢,某种意义上说它也算半个城市的象征,甚至和很多着名的风景名胜一样,成了游客必去的打卡点。 虽说古宅里面需要预定就餐才能进去,但是外面却并不禁止游人拍照打卡,而夜晚时分,古宅灯光亮起,光是站在外面就能清楼阁的全貌,甚至会比白天看起来更加奢靡和震撼。 因此七八点的时段,正是千年门口人最多的时候,好在店内的迎宾员经常应对这种情况,拍照打卡和前来就餐的人被很好地分开来,双方都不会感到半点不适。 而孟青会被侯涅生看中来经营这家这家餐厅也是有道理的,他专门给来这里拍照打卡的游客也准备了茶水和茶点,价格不算太贵,卡在大部分游客的可接受范围内,且因为造型精美和味道可口,来了的人几乎都会一份买回去当纪念品。 站在就餐队列的颜司看了看墙边拍照打卡的游人,又看了看可当作纪念品的餐食,瞄到价格后,眉头一挑,道:“一点点小玩意就值两百块,还这么多人买,这群人都疯了。” 萧问远回道:“你要知道,真进到餐厅里面去的话,一个人两千块都吃不到什么东西。” 颜司:“” 好像是有点道理。 强行被拖过来的霍斩兰站在后面不耐烦道:“你们俩出来见网友,就非要拉着我是?” 再想到颜司的奇葩理由,他又道:“还有,让我道歉的事你想都不要想了。” 颜司回道:“也没叫你道歉,随便找个理由而已,管他离不离谱,奇不奇葩的,能当个理由就行了。” 颜司又看了看萧问远,“谁叫这小祖宗犟嘴不好意思开口呢。” 或许是马上就要和陈荣见面了,萧问远难得没有回怼颜司的调侃,而是岔开话题道:“谁不好意思了,还有” 没说完,萧问远的手机响了,掏出来一看是陈荣发来的。 颜司估摸了一下时间,觉得十有八九是那锦鲤发来的,于是好奇地偏头看过去。 陈荣:【囚,我路上堵车,要稍微晚一点。】 陈荣:【还有刚刚孟青跟我说,三楼的包间临时接待了重要客人,所以暂不对外开放,给我们移到二楼去了,但套餐不变,还是三楼的顶奢版。】 陈荣:【他说你们到门口直接报他名字就行,门口的迎宾员都已经交代过了。】 萧问远刚要回复陈荣,颜司眼疾手快地把手机抢了过来并切换到语音键,“小锦鲤啊,你这影帝老板也不给力啊,临时接了个重要客人就给你推了?还连整个三楼都不给进了,这什么天大的客户,镶金边了吗?这么大动干戈的。” 毕竟是要见面了,所以颜司也不憋着了,早就把萧问远和自己的名字告诉陈荣了,并发现新乐子般动不动在陈荣发来消息时抢过萧问远的手机。 不知多少次被抢手机的萧问远忍无可忍道:“颜司,你别太过分了,而且他年纪还比你大,说话放尊重点。” 颜司将手机丢还给萧问远,又“啧啧”两声,指着萧问远扭头朝霍斩兰调侃道:“你看,这还没见面呢,胳膊肘就往外拐。” 霍斩兰:“” 虽然不想承认,但好像是这么回事啊。 萧问远又用眼神剜了颜司一刀,而此时手机再次传来短信提示音,但他却没有第一时间看去,而是戒备地盯着颜司。 颜司为表明自己不会再抢手机直接将双手背到身后,这般之后萧问远才低头去看手机,但看完之后却什么都没说。 颜司好奇地看过去,屏幕上陈荣只回了短短一句话。 【孟青说就是我老板在招待客人。】 颜司:“” 行,我收回刚刚的话。 千年餐厅门口聚了很多人,但真正进去吃饭的却很少,很快就有迎宾员领着萧问远三人进去。 在听到孟青的名字时,迎宾员朝三人微微鞠躬:“老板已经吩咐过了,请问现在是按照流程给几位进行观览讲解,还是直接进到宅内准备就餐。” “讲。”萧问远回道,“我们还有个人没到呢。” “好的,几位这边请。”迎宾员点了点头,转身在前面带路讲解。 听着听着,颜司低声吐槽道:“这也太有钱了,偷税漏税也搞不来啊。” 还不等有人接话,颜司继续道:“难怪每月给锦鲤八十八万八千八百八十八,一月工资连这里的一棵树都买不来啊,真是万恶的资本家,骄奢淫逸的粗大腿。” 话音一转,颜司又道:“我待会非得问问那锦鲤,他老板还缺经纪人不,我去我也行啊,实在不行直接在三楼门口堵人也行。” 萧问远怼道:“颜司,你能不能做点稍微实际点的发财梦呢?” 霍斩兰显然不明白颜司这人是怎么做到事事都能联想到钱的,在颜司回怼萧问远之前插嘴问道:“颜司,有时候我真挺佩服你的,你是怎么做到时时刻刻都惦记着钱的?” 颜司不假思索地回道:“谁叫我身边都是有钱人啊,可不就是羡慕嫉妒恨吗?” 他这话倒是真的,端木随和双胞胎是顶级富n代出生,其他人也或多或少有不小的存款,就他一个人因为早年一心一意搞黑幕赚钱,被迫从良后资产全部充公,直接从顶级富豪变成卑微打工人,这换谁谁受得了啊。 颜司似乎又想起了当年潇洒辉煌的岁月,抬头看着价值几千万的老树,一脸沧桑地感慨道:“想当年,我也是富过的人啊。” 霍斩兰听到前方迎宾员强忍住憋笑的声音,忍无可忍道:“颜司,不想挨揍的话,你少说两句。” 在挨打和闭嘴之间,颜司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闭嘴。 被威胁着不准说话后,他只能散漫地打着哈欠,看起来有几分兴致缺缺的意思。 但萧问远和霍斩兰谁都没去打理颜司,指不定这人就在盘算着怎么把树偷挖了然后高价拍卖出去。 前方迎宾员还在继续讲解着,因为孟青专门交代过这是老板朋友的客人,所以她还专门将三人带到不对外开放的地方游览了一圈。 这游览一圈还不要紧,但霍斩兰一进来眉头便稍微皱了下,似乎又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几分钟后,几人正式进入就餐的古宅,而上到二楼之后,霍斩兰停了下来,又朝三楼望了一会儿。 已经跟着迎宾员走了一小段路的颜司回头问道:“霍队,怎么了?” “没什么。”霍斩兰跟上几人,“一会再跟你们说。” 进到包间内,服务员给几人沏好茶,将茶倒入杯中又认真介绍一番才缓步离开包间,离开时又将门缓缓关上。 颜司小心翼翼地拿起茶杯,调侃道:“一百万的茶杯,二十万的茶,这种极具收藏价值的东西不应该老老实实放家里供着吗?居然有人真拿出来当餐具用,还不是给自己用的。” 他又小心抿了一口,道:“说实话,我不怎么喝茶,但确实不是一般茶能比的,这一人七八千的一顿饭我突然就觉得不贵了。” 萧问远没有回话安静喝着茶,霍斩兰将茶喝完后,肯定道:“许明渊在这里。” 颜司和萧问远都愣了下,而前者立马想到什么,嘟囔道:“他来干嘛,听墙角啊?” 萧问远也道:“霍队你刚刚才停下来是闻到他的味道了,对。” 不等霍斩兰回答,颜司又道:“霍队,他在哪?” 霍斩兰想了一下,道:“这宅子里点了味道很重的香。” 颜司嗅了嗅,“还好啊,一股挺好闻的檀木香。” 萧问远用看傻子眼神看向颜司,道:“你的鼻子和霍队的在一条水平线上吗?” 颜司怼道:“萧问远,你非要这么直接地打击我是吗?” 萧问远肯定地吐出两字,“是的。” 他又补充道:”而且,我不觉得你会因为没有狗鼻子而被打击到。” “萧问远?”霍斩兰瞪了萧问远一眼。 萧问远毫不客气地回瞪过去,并无比敷衍地道歉起来,“抱歉,嘴快了,不小心说岔了,霍队你应该不计较。” 很显然,霍斩兰是介意的,颜司当即站起来,卡在两人中间,又冲霍斩兰笑了笑,“霍队,你是不会计较这种小事的,对不对?” 他继续岔开话题道:“话说,霍队,你刚刚还想说什么来着?” 霍斩兰确实不会真计较,吵吵闹闹是他们的一贯风格,小插曲过后,他顺着颜司的问题回道:“这宅子的隔音效果奇高,上到二层之后我很难再听到一楼的声音,而现在进这包厢里,大门关上,我听不到任何外界的声音,但我要是没猜错的话,许明渊十有八九是在三楼。” “三楼?!”颜司瞬间打了个激灵,“差点忘了这姓许的也是个富二代。” 他掏出手机,一边打字一边愤恨不停道:“这家伙出来享受就算了,还强行包场给我撵二楼来了,不行,我非找他要” 话没说完,颜司看到发出的信息后面赫然跟着一个鲜红色的感叹号。 颜司彻底怒了,“他居然把我拉黑了?!” 下一秒,他反应过来什么,“酆元那小宠物怎么这么小心眼啊,生气挂我电话就算了,还拿别人手机拉黑我?许明渊也是的,就不能把我拉回来吗,这都好几天了。” “不行,我非得上去找他俩理论理论。”颜司忍无可忍地站起来,“你们在这等我下。” 霍斩兰看着颜司气冲冲地出去了,又看了眼安静坐在桌前的萧问远,问:“萧问远,你怎么不去跟着了?” 萧问远这人在很多方面确实如侯涅生形容的那般是只做作刺猬。 他浑身带刺见谁都要扎两下,连自己人也不例外,但扎完之后又会立马收起尖刺、翻开肚皮,把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甚至还能做得很好。 三队的人都有护短的优良传统,且一个比一个护短,以萧问远来说,他和颜司很少分开行动,甚至有一多半时间都是颜司不计较,而他计较着将对方打一顿并强制对方道歉。 现在颜司上去找人理论了,按理来说哪怕对方是许明渊,萧问远也会跟上去看一眼、插几嘴。 “他向来雷声大雨点小的,而且这里的东西顶天贵,他可舍不得砸磕碰了。”萧问远将杯中茶喝完,缓缓给自己倒了杯,“再者,他需要我去会直接拽我去的,像现在这样直接走了,肯定是有什么话不想让我听到,我就是跟去了,他也会想办法把我哄回来的。” 萧问远拿起茶杯喝了口茶,又道:“我又何必过去多此一举呢?” 霍斩兰敏锐地察觉到两人之间有点不对劲,问:“你跟颜司吵架了?” 他想了想,猜测道:“因为这次见面的事?” 萧问远回道:“没有,虽然我们一天到晚掐嘴架,但绝不可能因为这种事去吵架,我要是真的不乐意了,他也不会强逼我的,现在上去的话” 他顿了顿,用一种笃定的语气道:“他应该有什么事情想单独问许明渊,或者说是问酆元才对,毕竟那人的话太过玄乎,解读方法也有很多种。” 霍斩兰挑了下眉,“那小宠物又说什么了?” 萧问远回道:“他说无论什么样的缘分,都只能是一辈子的事,如果贪心想要下辈子的话,是要拿东西去换的,颜司大概率是想问这方面的事情。” 霍斩兰沉默片刻,道:“你是信他这些胡邹八扯的话,还是觉得这世界上真有这种玄虚的异能?” 酆元的话虽然玄虚,但仔细拆开一想无非就是将某些过于奇特且超乎想象的异能玄学化,而他这话换算过来就等于世界上存在一种异能可以通过交换的形式再续前缘。 霍斩兰觉得这种东西未免太扯了,如果真存在这种异能,那不得跟神仙一样供起来嘛。 “半信半疑。”萧问远侧目看向刻有精美浮雕的木门,道:“所以我同意见面了,而颜司现在逮着个机会去问许明渊家的小宠物去了。” 另一边,颜司确实是抱着把问题搞清楚的想法去上楼找许明渊的,可惜出乎意料的是,他刚到楼梯口就被突如其来的插曲打断了。 他看到迎宾员正领着一人缓缓走上来,那人头发微长,勉强盖到了耳根下方,碎发有些多却不显得凌乱,反而柔软得让人感到舒适。 这人的五官同样偏向柔和,眼睛比一般男性要大上一点,眼眸黑白分明,瞳仁圆润清澈,有种一眼就能看透内心的澄澈。 陈荣作为侯涅生的经纪人,即使再不管事,有些大场合还是要跟着一起去的,再加上侯涅生的知名度,他也算小半个公众人物,属于在网上一搜就能找到照片的人。 自从确定要见面后,颜司就专门搜了陈荣的照片,只能说长得挺可爱的,光看长相半点看不出是个三十多岁的人。 而现在,颜司比萧问远先一步见到了真人。 这人比他在网络上的照片看起来更年轻,还给他一种与这尘世格格不入的感觉,以男生来说不会到我见犹怜的地步,但却觉得升起挑逗的欲望。 这一瞬间,颜司在心底感慨,我这小祖宗眼光不错啊,难怪一天到晚陈哥陈哥地叫着。 在迎宾员身后的陈荣也愣了下,毕竟那次隔着窗户偷看过,他已经知道囚和囚的搭档长什么样了。 陈荣显然没想过会在这里先见到囚的搭档,他犹豫片刻,刚抬起手想打声招呼,对方则先一步笑起来,又招了招手,“嗨,小锦鲤,初次见面呀。” 第8章 缱绻8 颜司这人散漫得厉害,眼皮子很少完全抬起,于是他的笑容里总是带着几分慵懒,加上近乎妖的长相,这笑容竟是显得不怀好意起来。 他一字一句道:“我是囚的搭档,颜司。” 话音落下,陈荣不知为何呆住了,缓了两三秒,才抬手打招呼,“你你好,我是陈荣。” 迎宾员也没想到两人是认识的,站在原地问:“二位是认识的话,这位先生还需要我带路吗?” “不用了。”颜司摆摆手,“我带他过去就好了,那小祖宗绝对会吓一大跳的。” 迎宾员听了这话,对两人鞠了一躬便转身下楼了。 颜司又冲陈荣招招手,道:“来,小锦鲤,我带你过去了。” 陈荣刚刚还差好几节台阶才上到二楼,等他彻底上到二楼后,颜司发现这小锦鲤的身高差不多就一米七五这样,比自己矮了半个头。 鲜少占过身高优势的颜司,“哦”一声,第一次觉得尝到了甜头。 而陈荣不明白为何颜司的笑容突然变得更加不怀好意了,他有些紧张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颜司笑道,“就是在想那小祖宗看到你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来?” 他见陈荣这模样,忍不住开起了玩笑,“肯定会非常惊讶,毕竟你这么可爱。” 陈荣显然没被人这么夸过,又或者没被比自己年纪小好几岁的人这般夸过,他的脸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低下头没有第一时间回话,“囚,囚,他” “你不是知道他真名了吗?”颜司继续笑着问,“怎么还一直囚囚囚地叫他呢?” 陈荣不好意思地回道:“暂时改不过来,还有” 他没想过半路遇到囚的搭档,而对方又是个如此外向的人,以至于好不容易做好的心理建设在一瞬间完全崩塌了。 颜司等了片刻,才听到这小锦鲤紧张地问:“囚,不是,萧问远,他脾气是不是很、很不好啊?” “没有。”颜司摆摆手,回道:“他这人就是说话做事都喜欢跟我反着来,什么事都顶两嘴而已,我们俩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至于对你的话” 颜司又道:“他一口一个陈哥地叫着,胳膊往外拐得不能再拐了,你难道感觉不出来吗?” 陈荣抿了抿嘴,“是这样的吗?” 颜司肯定道:“是的,不过他这人脑子有点问题了,说的很多话你当反话听就对了。” “啊?”陈荣一愣,没明白颜司这话是什么意思。 颜司显然不打算过多解释,又道:“你等真正见到他就懂了。” 他慢悠悠地走在前面,又朝陈荣招了招手,“来,小锦鲤,我带你过去了。” 陈荣有些紧张地跟在颜司后面,或许是颜司这人着实好看,走着走着便让陈荣仅剩不多的职业心冒了出来,他道:“颜司,你有兴趣去娱乐圈” 话还没说,陈荣就反应过来这人是囚的搭档,而囚是在特殊部门工作的,那颜司肯定也是在特殊部门的,他怎么可能进什么娱乐圈发展啊。 还不等陈荣回答,前方的颜司停下脚步,又回头笑着问道:“小锦鲤,我可以理解为你在夸我好看吗?” 见陈荣害羞地点点头,颜司彻底生出了捉弄的心思,他故作好奇地追问起来,“有多好看呢,和你那什么影帝老板谁好看呀?” 陈荣沉默起来,似乎是在纠结,但不过几秒他就坚定且小声地答道:“你很好看,比圈子里绝大部分人都好看,但是跟我老板比不了,老板是这天下第一好看的,没有任何人比得上。” 颜司:“” 他这坚定的态度让我莫名感到愧疚。 但这愧疚也就是一瞬间,颜司扭头继续朝前走去,还不忘随口捉弄道:“小锦鲤,说实话,你是不是看在你那壕无人性的老板每月给你开这么多工资、还不要你忙的份上才坚定站在他这边的啊?” 陈荣否定道:“没有,我其实一开始也是想忙起来的,但我老板实在太厉害了,完全不需要我帮忙,而且他还经常玩失踪,我看也看不住,久而久之我就看开了,什么都不管了,反正老板有事的话会主动联系我的。” 颜司想也不想地回道:“某种意义上说,你老板也挺厉害的。” 陈荣没否认这点,又补充道:“我老板不止厉害,他人也非常好,对人很温和,我从来没见他发脾气或者失态,他还会经常开导我,这次见面的事如果不是他开导我,我可能还在以为囚生气了,然后继续把他拉黑。” 颜司一愣,这陈荣居然也是别人开导的。 可他转念一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毕竟他刚见面就发现陈荣这人其实挺害羞的,再加上之前霍队瞪一下就跑了,还可以确定这人还是胆小的。 且不说他是如何当上经纪人这种需要时刻见人的职业,但就他表现出的性格来看,如果没人劝导,陈荣是万般不可能主动开口的。 还有他的老板也是个奇葩,每月给陈荣开大额工资,还什么事都不用他干,结果到头来也不图人家身体,不敢出来见网友还去主动开导,怎么想都怎么不对劲。 颜司一下子搞不懂锦鲤的影帝老板到底图啥,总是真是把这人当锦鲤然后随手养着玩。 “又是个莫名其妙的家伙。”颜司随口嘟囔一句,领着陈荣往他们的包厢走去。 快走到门口时,颜司回头,对着陈荣低声道:“小锦鲤,你先在这里等一下,马上再进去。” 陈荣不明白颜司为什么突然说话这么小声,但还是点了点头,毕竟他也是紧张的,要不是求了好多遍老板,老板怎么都不肯答应,他是绝对不可能一个人过来的。 颜司推开门,探进去半边身子,笑道:“久等了。” 霍斩兰道:“你问明白了?” 萧问远道:“十有八九是没去问,真要问了不可能笑着脸回来的。” “确实没去,半路上出了点意外。”颜司看向萧问远,笑得俨然一副干了坏事的模样,“你猜我遇见谁,又把谁领过来了。” “欸欸——欸!” 陈荣毫无防备地被颜司拖到房间里并拽在了二人眼前。 很显然,陈荣被吓到了,他局促不安地站在颜司身前,愣了好几秒才紧张地冲萧问远抬起手,结结巴巴道:“你,你好啊。” 萧问远看了眼陈荣,又将目光转到强行把他固定在原地的颜司,狠瞪了他一眼,道:“颜司,你故意吓他做什么?”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颜司两手抓着陈荣的肩膀,又附在他耳边低声道:“他这人对你啊,是胳膊肘往外拐的,这还是第一次对我这么凶呢,所以放轻松点,别紧张了。” 颜司的声音很低,但架不住霍斩兰和萧问远都是异能者,一番话清楚地传入了二人耳中。 一瞬间,萧问远就知道自己中颜司的计了,这人分明就是故意的。 果不其然,下一秒,颜司就将陈荣朝自己这边轻轻一推,道:“去他旁边坐着,小锦鲤,这里没人会欺负你的。” 陈荣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能踉跄着被颜司朝萧问远推去,而萧问远飞速站了起来,将他稳稳接住。 再下一秒,萧问远将他揽了过来,“陈哥,你没吓着。” 听着这人隔着耳机叫了无数次陈哥,但在现实里还是第一次,这近在咫尺的声音熟悉而陌生,让陈荣有种莫名悸动。 “没,没有。”陈荣回道,“就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而已。” “没吓着就好。“萧问远将身侧的椅子抽开,解释道:“我搭档这人爱玩,但性子不坏,他要是吓着你了,我跟你道歉,你别往心里去。” “没有。”陈荣摇摇头,然后坐到椅子上端正坐好,显然还是一副很紧张的样子。 萧问远见状再次扭头狠瞪了颜司一眼,“没大没小,就知道乱来。” 颜司耸了耸肩,表示懒得和萧问远计较,调侃一句“谁叫你老口是心非呢”。 他又打了个呵欠,一脸无所谓地坐到霍斩兰这边的位置,然后理都不理萧问远,而是朝陈荣略带深意地看去。 陈荣被迫与颜司的视线接壤,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什么,他、他怎么就 此时,饶是萧问远再想说什么也无济于事了,他无奈接受现实并拿起另一侧昂贵的茶壶给陈荣倒茶。 在水流的缓缓倾倒声中,陈荣听到萧问远又低声道:“陈哥,你不用紧张,他们是我非常重要的朋友,说是亲人也不为过,不会对你有任何恶意的,想说什么直说就好。” 颜司心道你这小祖宗怎么好意思说别人的,但到底是把人成功推过去了,颜司也懒得在这种时候和萧问远再掐嘴架,他自觉无视二人,朝霍斩兰伸出手,“霍队,手机借用一下。” 霍斩兰怕颜司又打什么坏主意,没直接将手机借给他,道:“理由。” 颜司回道:“还能是什么理由,酆元那家伙用许明渊手机把我拉黑了,到现在还没拉回来呢,你不是有许明渊的联系方式吗,我找他问点事情。” 霍斩兰不耐烦地掏出手机,“给。” 颜司接过手机,顺手按了下桌上造型精美的浮雕按钮,这才去找许明渊聊天。 这间包厢不算特别大,中间摆着一张檀木的圆桌,莫约能坐八个位置,而他们直接以大门为分界线让陈荣和萧问远坐一边,颜司和霍斩兰坐在一边。 颜司还没找到许明渊的微信在哪,随意抬眼看了对面的两人一眼,又朝更远处移了个位置,然后戳了戳霍斩兰。 霍斩兰移到颜司刚坐的位置上,低声道:“颜司,你是真不怕这么搞,萧问远不乐意啊?” “得了。”颜司同样低声回道,“这小祖宗要不乐意,他能同意见面啊,就一天到晚跟我死倔而已,你看这不是该干嘛干嘛了吗,别看他现在这副不乐意的样子,指不定心底多开心呢。” 颜司又道:“再说了,一个倔脾气死不说,一个胆子小不敢说,我不当个坏人搞这一出,他们现在能一块儿搁我俩对面坐着啊?真搞得跟个鸿门宴似的,一个两个都不说,全靠我打哈欠瞎起哄啊?” “当我是气氛组的啊,也没人给我开工资加钱的,我图啥啊,直接这样不比常规手段来得方便快捷啊?” 霍斩兰:“” 还的确有几分道理。 事情走向正朝颜司预料中发展,陈荣被颜司突然一搞,只能乖乖坐到萧问远旁边,吓到是肯定被吓到了,但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对方的用意后,心底的紧张还真在逐渐减少。 而萧问远被颜司的这一行为打得措手不及,坐在陈荣旁边用稍显柔和的语气说着话,和平时与颜司掐嘴的模样俨然成了两个极端,到了要让人怀疑他是不是被人夺舍的地步。 好歹也算在网上认识了好几年的人,没聊多久,陈荣勉强算是熟络起来,他道:“囚,我” 萧问远想了一下,回道:“叫我真名就好。” 陈荣愣了愣,又过了两三秒,才道:“萧问远?” 萧问远低低地应了一声,“除了一些我工作上的事,别的你都可以知道。” 陈荣在惊讶的同时再一次感慨自家老板的料事如神,还真就按着老板所说的那样发展,【囚】一旦见面了,就不会再像之前那样什么都瞒着了,这人一旦开了个小口,万事便都将水到渠成。 陈荣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地问着,而萧问远一个接一个地答着。 没过几分钟,房间的大门被打开,几个面容姣好,仪态良好,身着中式服装的服务员推着推车走进来,在几个服务员开始给霍斩兰分别上菜时,最前方的讲解员也开始细致的讲解。 不得不说,千年这家餐厅确实配得上它高昂的价格,意境绝美的庭院,古韵奢华的宅邸,连餐具都是有快百年历史的老物件。 现在呈上的菜品同样精致,比起餐食更像是一道让人不舍破坏的艺术品,讲解员在讲解菜品的同时还会融入地理历史等文化普及。 听着听着,颜司冒出个奇怪的念头,这居然只用花几千块钱,未免也太便宜了。 霍斩兰倒是无心听讲解,又朝萧问远他们那边瞄了几眼后,低声同颜司说道:“颜司,这人挺腼腆的啊。” “霍队,我觉得胆子小这种形容词从你嘴里说出来才正常。”颜司也朝萧问远看了看,才道:“他,也是他老板开导的,不然现在别说见面了,能不能把萧问远从黑名单里放出来都是个问题。” 他说着继续给许明渊发信息。 【是我,赶紧把我拉回来。】 【别继续装傻了。】 【许明渊!!】 【赶紧回话!】 等上到第三道菜时,黑夜才回短信,【干嘛?】 颜司用霍斩兰的手机回道:【你说干嘛?我能干嘛!那小宠物用你手机把我拉黑了,你不把负责我拉回来?!】 黑夜慢悠悠回道:【不负责。】 颜司扣了个问号回去。 黑夜补充道:【他说了,你什么时候认识到错误,我再什么时候把你拉回来。】 黑夜似乎怕说得还不够明白,又补刀般说道:【大事他听我的,无关紧要的小事我就随他开心了。】 颜司:“?!” 我属于无关紧要的东西?! 第9章 缱绻9 颜司彻底怒了。 一个人莫名其妙拉黑自己,另一个人还助纣为虐,说自己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 这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天理啊! 他手速飞快地打着字,饭也顾不上吃了,势必要给自己讨个公道出来。 【许明渊,你倒说说我哪里得罪那小宠物了?】 【还我什么时候认识到错误,再什么时候给我拉回来,我哪里错了啊,我错什么了啊?!】 【那家伙是不是更年期到了啊,每次生气的地方都莫名其妙。】 【我就不理解了,我是骂他了,还是哪得罪他了啊?】 【真是纳了邪闷了,每次一提到那什么侯涅生他就生气,怎么,侯涅生是他家亲戚啊?】 【我告诉你,我】 颜司打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一件大事。 许明渊和小宠物待一块儿,且许明渊现在在三楼,请客招待的人是侯涅生。 而陈荣本来以为萧问远生气了,是侯涅生开导后把人拉回来,愿意过来的。 假设侯涅生就是酆元,那陈荣那边一切看起来不合理的地方也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这么一想的话,好像小宠物每次生气都是因为自己在吐槽侯涅生。 最后,酆元一个常年待在天衡山上的人有什么理由必须遮面呢。 按理来说,他作为天衡府君,即使在天衡山上应该也只有极少数人能见到,他完全不需要担心长相暴露才对。 而实际上,别说露脸了,酆元哪怕摘下口罩也会化妆将自己的真正长相给盖住。 排除他太丑了不敢让人见到真容的可能性,只剩下一个可能了,酆元的长相被太多人熟知,到了一露脸就会引起轰动的程度。 事实摆在眼前,酆元就是侯涅生。 颜司想明一切后,当场吓得手一抖,好在他及时拿稳了手机,这才没有让霍队的手机摔在地上。 下一秒,他猛地想起什么,用生平最快的速度将刚发出去一堆信息给撤了回来。 此刻,颜司看着空荡荡的对话框,不由感到一阵后怕,吓得脊背都有点发寒。 他是之前怎么好意思说萧问远这小祖宗有胆子挑衅酆元的,搞半天自己才是最勇的那个,已经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当酆元面骂他好几次了。 颜司的动静闹得不算大,但萧问远和霍斩兰还是注意到了,前者碍于陈荣还在自己旁边便没有直接问,而是朝朝霍斩兰看了一眼。 不用萧问远示意,霍斩兰肯定也是会问的,他低声道:“颜司,你搞什么呢,这么大动静。” “没什么。”颜司回道。 关于酆元就是侯涅生的这个事实,他还想再无用功地挣扎一下,他沉默片刻,又小声问道:“对了,霍队,酆元是那小宠物的真名吗?” 霍斩兰回道:“不是,但他说真名不便透露。” 颜司:“” 完蛋了,还真是假名。 他这真名确实不便透露,毕竟这名字实在是太火了。 颜司又看了眼手机的聊天界面,再一次感叹自己能活到现在真是奇迹啊。 而另一边,黑夜有些疑惑得看着手机上被一条条撤回的短信,还不等想明白是怎么回事,颜司又重新发了一堆信息过来。 【许明渊,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真的真的知道错了!】 【我道歉,我现在就给酆元道歉!】 下面紧跟着各种各样写了道歉字样的表情包。 最后,颜司又发了条短信,【你家小宠物真是大人有大量,这辈子没见过他这么好的人了。】 黑夜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颜司现在的奇怪转变明显是知道酆元就是侯涅生了。 可是,颜司是怎么知道的,这件事除了他和侯涅生,颜司是不可能找到第三个人去问的。 黑夜当即扣了个问号回过去。 颜司无视黑夜的问号,选择继续道歉,【我道歉,我非常真诚地道歉。】 【如果手机表情包道歉不够的话,我现在上楼给他当面道歉怎么样?】 黑夜:“?!” 卧槽,这是什么情况。 他急忙问道:【颜司,你说什么?!】 颜司秒回:【我说我知道你在千年三楼和小宠物吃饭,而且还是把三楼包场了,我就在二楼。】 黑夜追问:【我问的不是这个,颜司,你怎么知道他真实身份的,是谁告诉你的。】 颜司回道:【什么叫谁告诉我的,就不能是我自己想明白的吗?】 他有理有理道:【霍队鼻子灵,逛宅子的时候就闻到你味道了,然后推出你在三楼吃饭这件事,而且有个人明确告诉我,在三楼请客吃饭的人是侯涅生。】 【最后,我一骂侯涅生,酆元就生气了,我又不是傻瓜,他都明显成这样了,我怎么样都该能猜出来了。】 黑夜:“”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明确告知人的肯定是陈荣。 黑夜又给颜司回了句:【这件事记得保密。】这才放下手机。 他戳了戳侯涅生手肘,调侃道:“大影帝,陈荣可能又把你给卖了。” 侯涅生愣了下,一时间还真没明白陈荣有什么地方能坑自己的,毕竟他就是一个纯摆设用的经纪人而已。 下一秒,只听黑夜慢悠悠道:“颜司已经知道你是谁了,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说有人告诉他,三楼是你包场请客,你觉得这个人是谁了。” 侯涅生:“” 千叮嘱万嘱咐,这条鱼怎么就不能长点心眼子呢。 侯涅生深知陈荣靠不住这点,在劝说他和萧问远面基这件事的时候,他就预料到颜司几人迟早会通过陈荣知道自己的这层身份。 虽说他压根就没指望这件事能藏太久,但至少也要藏个一天两天,这个暴露速度也太快了。 今晚刚见面,两小时事都没过,陈荣直接就把他马甲给揭了。 某种意义上说,陈荣也是蛮厉害的。 对于这点,侯涅生虽说早有预料,但这暴露速度实在太快了,他想说不在意是绝对不可能的,可碍于许晔舟还在这里,他只能继续维持着脸上温和的笑容。 要不是黑夜足够了解侯涅生,怕是还真以为他毫不在意呢。 黑夜心道:不得不说,这人的演技用影帝来定义还是有些浅了。 他眸中闪过些许血色,火上浇油般说道:“对了,颜司还说他已经知道错了,问我能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了吗?” “随你。”侯涅生笑着回道,“你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正巧此时,服务员进来送上专门准备的甜点,并放在了许晔舟面前。 因三层招待的都是身份极其尊贵的客人,所以三层的服务员也受过专门培训,无论见到什么都不会感到震惊,更不会往外透露半点包厢内的事情。 他站在许晔舟旁边,为其简短地介绍一番,说了句“请您慢用。”又朝侯涅生鞠了一躬这才转身离开包间。 甜点上来了,一顿饭也快要结束了,许晔舟这才勉强接受侯涅生是自家弟弟男朋友的这个现实。 许家对孩子的管束不算很严,但无奈许明渊的情况注定他不可能进入家族企业工作,一切的担子也便压在了许晔舟身上。 而许晔舟年少时酷爱追星,要不是管得严绝对天天跑去一线追星。 谁想现在成熟了,不再像以前那样嚷着追星,却有机会和偶像坐在同一张桌上吃饭,如果对方不是以弟弟男朋友的身份,许晔舟觉得自己肯定会激动到起飞。 可惜多了中间这层身份后,她只能拿出平生最好的演技,装出最文静淑女的样子端正地坐在椅子上。 她一边小口吃着蛋糕,一边听到弟弟和侯涅生说着一些自己听不懂的话,略显好奇道:“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侯涅生微笑着回道:“没有,一点无关紧要的小事而已。” 知道两人真实性格的黑夜:“” 说实话,这俩人都挺能装的啊。 或许是为了岔开话题,侯涅生适时拿出一个精巧的木盒,放到桌上又推到许晔舟面前,“差点忘了,这是见面礼,希望你能喜欢。” 事实上,就冲侯涅生是她偶像的这个身份,不管他送什么东西许晔舟肯定都会激动地蹦起来,但现在多了一层特殊身份的加持后,她只能矜持地接过木盒,打开来好奇又认真地打量起里面的东西。 黑夜其实没想到侯涅生会给许晔舟准备礼物,在许晔舟打开后,也好奇地扭头看了过去。 木盒里面躺着一个很漂亮的编织手链,一根根极细的红绳精妙地纠缠在一起,构成令人惊艳的雀鸟造型,每只鸟皆是展翅飞翔的模样,口中又衔着一个小巧的珠子,如此循环往复。 七只雀鸟,七颗珠子,每颗珠子都晶莹圆润,但华丽的光芒流转其中,不会显得过分明艳,更不会过多地吸引他人注意。 饶是许晔舟见过不少好东西也被这手链惊艳到了,不说上面的七颗珠子价值如何,光是这种奇特的编织工艺就足以证明盒中的手链绝非凡品,大概率是出自某位大师之手,属于有价无市的稀缺物件。 “真的好漂亮啊。”许晔舟由衷地感慨道,“但是” 她看向侯涅生,问:“这会不会太贵重了。” “不贵,这是我让一个认识很久的朋友帮忙编的。”侯涅生回道,“硬要说话的话,这手链没有定价,你认为它值多少,它就值多少。” 只不过”侯涅生顿了顿,又道:“俗世之物终归常人可得,所以我真正要送的礼物其实是上面的七颗珠子,人生在世,祸福相依,而这七颗珠子可替你挡七次灾祸,足够你此生幸福安康。” 话音落下,许晔舟只觉手中的木盒重得可怕,险些没拿稳将这无价之物直接摔到地上去。 “太太贵重了。”许晔舟有些语无伦次,“这这是我能收的吗,我不能收的,这实在是” 黑夜扭头看向侯涅生,眼神示意他赶紧想办法解决。 “可以收的。”侯涅生回道,“只不过雀鸟衔珠,暂无言语,这是祝福,同样也是束缚。戴上它之后,除非有天世人皆知,否则你无法以任何方式告诉任何人我与你弟弟的关系。” 他的视线略过黑夜,看向许晔舟平静而温和地说:“对你使用这样的强制手段我感到很抱歉,但请允许我这么做,我不希望明渊因为我和他的关系而受到伤害,所以我要杜绝一切的可能性,即使是他最亲近的人也不例外。” 他顿了顿,又道:“但我也说了,你是他最亲近的人,所以戴或不戴,决定权全然在你,又或者我现在还可以解除刻在上面的束缚。” 许晔舟低头看了看盒里的手链,又看了看自家弟弟,最后看向面容绝美,笑颜柔和的侯涅生。 说实话,单是侯涅生这人间绝色的容颜就足以令无数人心动了,但偏偏容貌只是这人最普通的优点了,实力、阅历、财力他这人实在是太过完美了,完美到世间独一,本不该沾染任何凡尘情欲的地步。 但这样一个人就是看上她弟弟了,而且似乎还认准了他弟弟。 “你究竟哪点值得人家看上啊?”许晔舟故作无奈地嘟囔一句,却毫不犹豫地将盒中的手链拿出来并戴在了右手上。 她稍稍抬起手,来回转了几下手腕,感慨道:“这么一看感觉更漂亮了。” 她又看向侯涅生,笑容甜美而真挚,道:“谢谢你的礼物,我非常喜欢。” 侯涅生微笑着回道:“不,是我要谢谢你才对。” 许晔舟没去想侯涅生话里的深意,又道:“对了,我能再拜托你一件小事吗?” 侯涅生没有直接答应,问说:“什么事?” “你可以帮我算下姻缘吗?”许晔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爸最近一直在给我张罗着相亲,一天好几场,都快给我烦死了。” 黑夜:“” 姐姐,你怎么还惦记着这茬啊。 他扭头看向侯涅生,冲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好好说,绝不准乱忽悠。 不等侯涅生回答,许晔舟又问:“对了,需要我的生辰八字之类的吗,我” “不用,需不需要我都能算。”侯涅生看向许晔舟,道:“只不过,姻缘姻缘,讲的就是个缘字,即使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在其真正到来前仍旧为不可言说之事,爱上一个人靠的是你自己的本心,而非我的一段话。” 言下之意便是我能知道但我不能说。 许晔舟有些遗憾,却还是不死心地追问:“时间地点,这些也不能说吗?” 侯涅生稍稍点头,“任何具有指向性的话,都不能在此刻说出来的。” 许晔舟心道还真跟外面那些算命的说的不一样,外面那些算命的巴不得说越细越好。 她想了想,最后一次问:“那可以告诉我,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侯涅生盯着许晔舟看了几秒,才道:“那是一个你意料之外的良人,而且你们很久以前就已经见过了。” 许晔舟:“?!” 她震惊了好久都没缓过来,而缓过来后又飞速在脑海里回忆究竟有哪个很久以前见过的人能称得上是自己的良人。 她又想了好久都想不出个合适人选,只能看向侯涅生,试探道:“能不能再给点提示啊?” “不能。”侯涅生肯定道,“我说了那良人在你意料之外,当然不可能随意想到的。” 他说完又侧目看向黑夜,轻笑着问:“我说的有问题吗?” 黑夜将偷摸掐在侯涅生腿上的手撤回来,腹诽道管他有没有问题,你不都忽悠完了吗? 他又瞪了侯涅生一眼,皮笑肉不笑地回道:“没有,你算的怎么可能有问题呢?” 许晔舟没察觉二人间的小动作,还在想着那意料之外的良人到底是谁,但她到底不比许明渊,许老爷子年纪大了,下面的孩子各个都在想办法争家产,而她即使是女孩也是要去争那一份子的。 这几天能再来盛元,还是她将工作压缩到一起,加班加点忙完了才过来的,而确定见面时间后,她当即就定了第二天上午回兴海的飞机。 又过了半小时左右,许晔舟看了眼时间,估摸差不多该走了,便道:“我明天上午的飞机,今晚差不多就到这里。” 她看向侯涅生,笑着说:“虽然今晚的一切都有些超出预料,但还是谢谢你招待,而且关于你和我弟弟的事情,我同样支持和祝福你们,当然也肯定会保密的。” 侯涅生稍稍点头,道:“谢谢你的肯定,不过碍于身份原因,我就不去送你们了,回去路上记得慢点。” 许晔舟拎着小包站起来,刚想问黑夜有什么安排,对方则先一步开口道:“姐,你在门口等我一下,我跟他还要说点事情。” “好,不用着急,你们慢慢说。”许晔舟朝黑夜挥了挥手,转身离开房间。 关上房门的霎那,黑夜扭头看向侯涅生,眸中飞速染上鲜红的颜色。 他似乎是生气了,以至于说话的语气都显得冰冷,“侯涅生,那手链上的限制你最好解释清楚。” 第10章 缱绻10 这件事,黑夜确实有理由生气,他敢让许晔舟知道侯涅生与自己的关系,还有侯涅生的多重身份,就已经表明了他对许晔舟的绝对信任。 而侯涅生刻在手链上限制无论说得多好听,都明摆着了他不信任许晔舟这点。 侯涅生直视黑夜越发鲜红的眼眸,笑着回道:“明渊,无论处于何种原因,你都绝对信任你的姐姐,敢让她知道关于我的很多事情,所以我愿意因你而信任她,并甘愿承受之后可能发生的一切,但是” 话音一转,他又道:“我也仅是愿意信任她而已,她周围的任何人我都无法相信,更何况,说者无心而听者有意,影帝的身份了无所谓,可我背后还有天衡山和更多不能宣告于人的东西。” 他看向黑夜,真挚地说:“你姐姐的绝对缄默不言,保护的不仅仅是你,还有她本身。” 黑夜愣了下,他压根没想到这一层面,可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许晔舟肯定知道要保密他和侯涅生之间的事,但只要是人就肯定有松懈的时候,或许许晔舟的一句无心之言,就能被有心人联想到这一切,从而被人抓住把柄。 如果真的发生这种事,以侯涅生的性格,只怕 黑夜沉默片刻,眸底的血色在逐渐退去,又问:“如果我姐姐不戴,又或者要你抹去限制,你该怎么办?” 侯涅生回道:“我说了决定权在她,你敢让她知道这些事情,那我也愿意承担并处理之后可能发生的一切。” 或许是许晔舟离开的缘故,侯涅生不再摆出那副过于温和的姿态,笑容里多了几分随意,但同样展露了些许锋芒,“那手链是我能想到的最柔和的处理方式了,所以我不也说了吗,是我要谢谢你姐姐,谢谢她的主动配合。” 黑夜怼道:“大影帝,你就非要话里有话,是吗?” 侯涅生还未回答,他就继续问道:“另外,我姐姐那姻缘的事,你是忽悠她的还是” 不怪黑夜这么想,侯涅生这话实在太像忽悠人的了,只要许晔舟当场没能想到是谁,等以后真遇上了又在一起了,那不管怎么算,侯涅生今日这话都不会是假的。 侯涅生不假思索地回道:“你都让我好好说不准忽悠了,我怎么可能再说假话,只不过这些东西确实是天机不可泄露而已。” 黑夜冷哼一声,“你不去当神棍真是浪费你的口才了。” 侯涅生笑眯眯回道:“你的夸奖我接受了。” 黑夜:“” 不要脸的老东西,谁在夸你啊。 虽说黑夜在知道侯涅生给许晔舟的手链上弄上限制的一瞬间确是感到愤怒,但不得不说,这件事他考虑得确实没错。 人总有会失言的时候,更何况这个秘密对许晔舟来说确是过大了,就完全无法告知他人这点来看,比起保护黑夜,还真是更像在保护许晔舟本身。 关于这件事,黑夜彻底想明白后,发现他还真是误会侯涅生了,可黑夜觉得以侯涅生一贯的行事作风,他想不误会都难。 “你” 侯涅生显然知道黑夜想说什么,他刚开口还不等吐出一个字,便先一步道:“手机借我用下。” 被岔开话题的黑夜将手机递给侯涅生,“你要做什么?” 侯涅生回道:“把那小狐狸从黑名单里放出来,顺便让他上来一趟,交代他点事情。” 他在通讯录里找到颜司,并将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顺便发了条短信过去:【是我,二十分钟左右,抽空上来一趟,或者我下去找你。】 颜司显然很害怕侯涅生会亲自下来,甚至还有点忐忑和他单独见面,当即秒回道:【我能拖着霍队一起上来不?】 他甚至怕侯涅生拒绝,还找了个很合适的理由,【你懂的,给萧问远和你这经纪人一点单独相处的时间,我上来了把霍队单独杵在那里多煞风景啊。】 侯涅生懒得和颜司计较这点小事,【可以,但他要把三楼的东西打碎了,你要负责赔钱。】 颜司回了三个点并不再回话。 黑夜站在侯涅生旁边看着这一幕,问:“你要交代他什么事?” 侯涅生将手机还给黑夜,“关于陈荣的,另外” 他看向黑夜,一双桃花眼直勾勾地着对方,眸中水波情动,泛起层层涟漪,却又显得不怀好意。 他笑着问:“关于你刚刚误会我的事,我能讨个吻吗?” 黑夜在侯涅生先一步岔开话题的时候就猜到他可能要这么说,现在真听到对方提这个要求,却故作无奈地笑起来,“明知故问,大影帝,有时候真怀疑你是故意的。” 他手插入侯涅生的发丝间,让后者仰起头的同时自己也弯下腰去。 当唇瓣相接之后,侯涅生讨到了一个绵长而温和的吻。 可如果完全温和,这就不符合黑夜的性格了。 于是,唇瓣分离后,侯涅生的嘴角依旧被撕开了一道血口。 而事情到这一步还未完全结束,黑夜一手继续插在侯涅生的发丝间,另一手则将他的衣领勾到一侧,将带有浅浅牙印的肩膀完全露出来。 黑夜将牙齿抵在牙印上,完全重合的霎那便用力咬了下去。 片刻之后,黑夜垂眼看着侯涅生肩头上崭新的血色牙印,不知是兴奋还是什么原因,他眸中泛起浅浅的血色,又伸出染血的舌尖在牙印上舔了舔。 最后,他抬起看向侯涅生的表情有几分餍足,他问:“大影帝,你现在满意了?” 侯涅生伸手抹了下唇角的血口,“很满意。” “满意就好。“黑夜道,“只不过不过我有一点不满意。” 侯涅生看向黑夜,“什么?” “你这明面上的老板误会了点东西,记得给你解释清楚。”黑夜插在侯涅生发丝间的手逐渐抽离,又缠了几缕长发在指尖转着,而后在这几缕长发缓缓滑落的时候,他笑着道:“大影帝,我们明晚见。” 趁着侯涅生思考的短暂间隙,黑夜不给他任何挽留的机会,转身快步离开。 不过两秒钟的时间,房间就只剩侯涅生一人了,他看着空荡荡的房间,自言自语道:“跑得还真快啊。” 又过了十几分钟,二楼的颜司找了个理由拖着霍斩兰一起离开包厢。 关上门的时候,他还冲萧问远暗暗使了个眼色,让萧问远好好加油啊。 萧问远毫不客气地回瞪颜司一眼,等二人走后,陈荣不明所以地看过来,问:“萧问远,他们要去做什么?” 萧问远随口猜测道:“估计是找某人理论某些东西?” 他见陈荣还想追问,又补充道:“这属于工作上的事,我们有个同事正好也在这里。” 陈荣“哦”一声,改口道:“那我们现在” 到底是第一次见面,又乍一下只剩他们两个人了,陈荣再次紧张起来,以至于话说一半就突然没声了。 萧问远见状心底暗骂颜司又瞎出鬼主意,面上则道:“先等他们回来,然后你想去哪都行,我这几天都休假。” 当然,他没说这个假期是他偷懒偷来的。 另一边,霍斩兰见颜司朝三楼走去,问:“颜司,你拉我上楼干什么?” 颜司回道:“给小,不对,给几次留我小命的大佬赔罪。” 霍斩兰直觉颜司说的人是酆元,但却没想明白为何他对那小宠物的态度会突然变化这么大。 过了一会儿,他们彻底上到三楼,三楼的布局和二楼差不多,但物件更加奢华,雕花更加精美,光是入目所见之物就上了整整一个档子,而除了最前方的大门,其他房门皆是关上的。 颜司想也不想地径直朝前走去,走了十几步,他便能清楚看到那是个露天的阳台,而阳台上还坐个人。 那人翘腿坐在太师椅上,一手低着侧耳,手肘撑在旁边的木桌上,标志性的长发随意披散着,看起来显得悠闲惬意,显然只可能是酆元那家伙了。 而他察觉到颜司和霍斩兰的靠近,当即扭头转了过来。 还在走来的颜司就这么猝不及防看到了对方完整的面容,确实如陈荣所说是这天下最绝色的人,到了他称第二便无人敢称第一的程度。 这人束发时哪怕带了口罩,即使光看眉眼也会觉得凌厉逼人,似乎时刻都在展露自己的锋芒,但这般长发披散时会稍显柔和,同样的一双眉眼,再看上去竟有一种洗尽铅华,锋芒内敛的沉稳之感,连笑容都显得温润。 但这一切只是表象,他的笑容暗藏锋芒,让人下意识觉得危险而不敢靠近他分毫。 颜司总觉得这人是来兴师问罪的,当即停在了他稍远的地方,可还不等他打个招呼,霍斩兰的身影从他视野里急速闪过,竟是用一种极其可怕的速度冲了上去。 下一秒,侯涅生坐在椅子上,抬手挡住了霍斩兰试图朝自己面门打来的拳头,笑道:“别生气嘛,小狼崽子。” 这让人欠扁的语气一出来,霍斩兰就是想说他不是酆元都难了。 他眉头皱着,黄褐色的眼眸凶性毕露,恨不得当场就将这人撕成碎末,愤怒的话语从牙缝里挤出来,“你他妈是耍人耍上瘾了是!骗人很好玩是吗?!” “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侯涅生继续笑得回道,“毕竟你总不能让我顶着这样一张脸,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大街上,那样的话,还执行什么任务啊。” “少他妈扯淡!”霍斩兰怒意没减分毫,“这和你在界桥村的时候耍我们有半毛钱关系?!” 站在不远处且抬着手的颜司:“??” 谁能告诉现在是什么情况? 不等侯涅生回答,霍斩兰又想明什么,笃定道:“许明渊的证词是假的,界桥村的次空间根本不是自然坍塌,那血祭异能者也不是百米掉落摔死的。” 他瞪着侯涅生,恶狠狠地质问道:“你根本就不是被人骗进极乐之地的,而是主动进去的,次空间是你毁的,钱壮是你杀的,之后的重伤也是你为了撇清关系而故意装的!” 侯涅生笑着补充道:“如果你非要这么说的话,钱程几人还是我想办法凑局凑一块儿,方便你们一网打尽的呢。” 他看着霍斩兰,笑着调侃道:“你不应该再夸我几句吗?毕竟给你们省了这么多的麻烦事。” 不提这件事还好,提了之后因这些人忙了几天几夜的霍斩兰更气了,怒道:“你他妈还好意思提?!” 看过界桥村的卷宗的颜司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什么,心道感情从那时候这许明渊就和小宠物就搞上了啊。 而界桥村的事情上许明渊肯定说了谎,真正出手解决问题的人是酆元,不,侯涅生才对,但卷宗上却说他是许明渊在极乐之地偶然撞见的无辜人士,还热心提供了情报援助。 这他妈屁的偶然撞见和情报援助啊,指不定就是侯涅生刻意搞出来的。 换句话说,侯涅生跟许明渊在极乐之地碰头,然后前者把极乐之地毁了,又联合后者把当时管理局的所有人都给骗了。 这别说霍斩兰了,换颜司是当事人,他也绝对会生气。 侯涅生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反问道:“我为什么不好意思提?再者” 他道:“小狼崽子,你是打算继续和我僵持着,计较那些已经发生过的、不可改变的事情,还是坐下来好好谈谈呢?” 霍斩兰挥向侯涅生的手臂依旧没有卸去半分力道,侯涅生又问:“那我换个说法,你若处在我的位置上,你会大摇大摆地告诉别人你的身份吗?” 想也知道不可能,堂堂天衡府君不仅没在天衡山待着,大摇大摆地成了知名度超高的公众人物的不说,甚至还和管理局的内部人员关系过分亲密,这换谁都不可能说的。 霍斩兰即使仍在气头上也不得不承认这点,换他在侯涅生的位置上,他也肯定会想方设法地瞒下来,而且他现在便是想打这小宠物几拳出气也压根不现实。 种种原因之下,霍斩兰终是卸下了手臂的力道,他站在侯涅生面前,瞪着他,依旧是没好气道:“小宠物,你叫我们上来最好是正事要办。” 侯涅生不答反问:“我以为你会先问我下山当演员,是不是有什么阴谋论呢?比如有一天事情败露了,拿那些成了我影迷的人去威胁管理局。” “你会那么做吗?”霍斩兰道,“不管你脑子里犯什么病要下山抛头露脸地当演员,但以你的行事作风,你压根就不屑于那么做。” 侯涅生肯定道:“确实是这样,只有无能的垃圾才会卑劣到使用人质这种手段。” “所以”颜司的声音从入口处传来,“现在能说说正事了吗?” 侯涅生和霍斩兰同时扭头望去,只见颜司懒洋洋地靠在门边,颇有几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思,他似乎确定这火苗烧不到自己身上,又道:“事先说好啊,太累的事我可” 侯涅生插嘴道:“颜司,你几次当我面骂我的事就这么算了吗?” 颜司脸上的散漫瞬间僵住,僵了几秒后,他略显尴尬地解释道:“当时我不是不知道嘛,再说了,谁能想到你这人能这么好心,每月花大钱、养个什么事都不用干的经纪人摆设,你说是不是啊? 侯涅生反问:“我是什么心地善良的人吗?” 颜司:“” 丧心病狂可能更适合你。 霍斩兰插嘴道:“你要说就快说,我没时间听你卖关子。” 第11章 缱绻11 很显然,霍斩兰还在气头上,压根就不想听侯涅生废话,而恰巧后者此时的心情非常不错也便懒得计较了。 他打了个响指,露台上似乎出现了看不见的东西,将外界的一切都与这里隔绝,风声、水声、人声一切都消失了,一瞬间此地安静到一种可怕的地步。 侯涅生直言道:“陈荣是异能者。” 话音落下,霍斩兰和颜司都愣住了,他们很难相信楼下那个胆小单纯、还极其好忽悠的人会是异能者。 颜司再次嘴快,“你确定你没搞错,他怎么看都不像异” 侯涅生视线转过来,颜司当即改口:“你说,你说,你继续,我保证不插嘴。” 侯涅生道:“他是天生的隐性异能者,动物型锦鲤异能者,异能是幸运和招财,虽然现在还没完全觉醒,但异能效果已经基本展露出来了。” 颜司:“” 叫了人家半天锦鲤,搞半天人家还真是锦鲤。 侯涅生又道:“再说具体点的话,幸运是针对自身的,即使没觉醒也能让他无病无灾安然顺畅地度过一声,而很多小事方面,他差不多到了心想事成的地步,至于招财” 他看向颜司笑起来,笑容落在颜司眼中莫名显得不怀好意,只听这人缓缓说道:“你跟他待在一个屋子里,随便在手机上买几支股票都能大赚一笔,把你骂我的话改一下,这钱来得可比大风刮来得快多了,也多多了。” 不等颜司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侯涅生继续道:“具体有多少呢,我一月给他发八十八万八千八百八十八的工资,但他每月靠异能给我的返利最起码翻了五十倍以上。” 颜司咂了咂嘴,突然为当年搞黑幕赚钱的自己感到不值,直接去绑架陈荣就好了。 他又沉默了一会儿,实在想不明白侯涅生告诉自己这些事的目的,试探性问道:“你告诉我这件事的目的是” “告诉你最轻松且合法的赚钱路子,然后以此来贿赂你。”侯涅生笑着答道,“要你办的事也很简单,把陈荣他俩的事促成了就行了。” 颜司用一种不可置信的口气道:“你让我给你当红娘啊?” 侯涅生沉默片刻,回道:“你可以这么理解,干还是不干。” 颜司想了下,道:“我能问下理由吗?” 侯涅生回道:“我说了下辈子的缘分是需要某些东西去换的。” 颜司挑了挑眉,显然是不信的模样,道:“这个跟红娘一样的异能,你是认真的?” 侯涅生肯定道:“认真的,不然我几次帮萧问远开导陈荣做什么,我很闲吗?” 颜司想说确实挺闲的,但还是憋住没说,他又纠结片刻,而后耸了耸肩,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道:“成,于情于理这事我都得干,再者你都拿钱贿赂了,我要是跟钱过不去就不是我了。” 刚说完,颜司又讨价还价道:“不过他们要是出去消费的话,这个资金” 侯涅生的气场一瞬冷了下来,但下一秒,他又妥协道:“一律找我报销,行了。” 颜司当即笑了起来,“成交,我肯定完成任务,可惜锦鲤不是女生,不然我保证让他俩下月订婚,年底结婚,三年抱俩,五年” “闭嘴。”侯涅生冷声道,“然后让我既出彩礼又出嫁妆,最后全部便宜你了是。” 颜司讪讪一笑,不再说话的同时又往后退了几步。 不等侯涅生再说什么,霍斩兰朝颜司望去,颜司默契地秒懂,他点了点头立马找个敷衍的借口下楼跑路。 等颜司下楼后,侯涅生才朝霍斩兰望去,“小狼崽子,有事情想单独问我?” 霍斩兰直言道:“即使同为异能者,但所属机关,身份地位,你跟许明渊都完全属于两个世界的人,按理来说本不该有任何交集,但会发展成现在这样,我不信其中没有你的手笔,而你会这么做也是因为你口中的那个异能吗?” 侯涅生反问:“你为什么会好奇这点?” “单纯想不明白这异能存在的意义罢了。”霍斩兰如实回道,“尘归尘,土归土,上辈子的事为何一定要强求到这辈子,我是我,而非曾经的我,不同的经历,哪怕是同一个人也会走向截然不同的道路,为何要因莫名奇怪异能,而强行改变今生的自我。” 这似乎是霍斩兰第一次正儿八经地侯涅生聊天,没有任何想掐嘴架的意图。 侯涅生想了想,也认真回道:“小狼崽子,你有没有那种莫名其妙的悸动或者仇恨,这是一种你找不到来源的感情,却本能地那般认为,仿佛本该如此。” 霍斩兰回道:“有,所以呢?” “肉体终将腐朽,唯有灵魂永存。”侯涅生淡淡回道,“所谓前世今生,说到底不过是肉体的更换罢了,肉体是灵魂的现实载具,真正铭记一切的也是灵魂,那些没来由的感情正是灵魂铭记的深刻过往。” 霍斩兰道了句“又扯这些玄乎的”便不再说话了。 他沉默良久,再次追问:“刚刚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你也是因为这异能才去” “不是。”侯涅生打断霍斩兰的话,再一次否定道:“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会给你这样的错觉,但我这人做事向来只凭本心,我若不愿,这天地万物加起来都不可左右我分毫,何况这区区一个连人都算不上的异能呢。” 他的言语过分嚣张,将律法、道义、苍生所有的一切都踩在了脚下,可霍斩兰不得不承认,这人就是有这般资本。 霍斩兰不是没见过实力强横的异能者,但侯涅生这般各方面都能完全碾压的却是第一个,甚至是孤狼全开且只论武力,自己都无法在他手上占到丝毫便宜。 这人天赋纵使再异禀,也不可能会完美到这种地步,除非 霍斩兰再次试探道:“小宠物,你知道异能者的寿命极限是多长吗?” 侯涅生笑道:“小狼崽子,你想问的应该是我今年多大了?” “确实想问这个。”霍斩兰没有否认这点,“虽说异能者衰老得很慢,但我不信一个人四五十岁就能做到你现在这般地步,事实上,哪怕一个绝世奇才花费百年也不足达到你今日的成就。” 他玩笑般说道:“天衡府君,你肯定年岁不小了,但像你这么自恋的家伙,我就是问你,你肯定也不会告诉我你的真实年纪。” 侯涅生岔开话题道:“你这是消气了?和我好好聊天不说,都有闲心和我开玩笑了啊。” 霍斩兰回道:“没有,我一直看你挺不爽的,但不可否认你的真容让我感到熟悉,可我确信我们从来没见过,你” 以霍斩兰直言的暴躁个性,这次犹豫了很久才道:“之前颜司问你是不是认识的时候,你回答认识也不认识,是因为认识你的是曾经的我们,对。” 侯涅生没有回答,而霍斩兰又道:“你也是因此而信任我们,毫不遮掩自己行为的同时又敢把自己这么多的秘密暴露给我们。” 侯涅生似乎知道忽悠不过去了,反问:“你以为我为什么叫你小狼崽子?” 霍斩兰愣了下,他没想到侯涅生居然默认了自己的猜想,再想到这人十分不想与自己打架这点,挑了挑眉,用一种很不爽口气问道:“我现在很弱吗?” 侯涅生笑着肯定道:“跟以前有很大的一段差距。” 霍斩兰当即骂道:“小宠物,你他妈的!” 侯涅生看向霍斩兰,眼眸变作纯金色,威胁道:“你再骂一句试试?” 霍斩兰是不骂了,但又毫不客气地瞪了几眼,继续追问道:“别想扯开话题,你到底多大了?” 侯涅生给了模棱两可的答案,他道:“反正比你想象得要大很多。” “又他妈忽悠人。”霍斩兰忍无可忍地怼道,“你知道我估计你多少岁呢,就给我来句肯定比我想象得大,啊?” 侯涅生笑着问:“那你估计多少?” 霍斩兰比个数字,“两三百。” 侯涅生回道:“那确实小太多了。” 霍斩兰的手一僵,显然不信侯涅生这话,“小宠物,你他妈逗我玩呢?!” 他继续追问道:“你到底说不说,不说别搁这里忽悠人!” 侯涅生故作神秘道:“有时候男人的年纪也是秘密。” 霍斩兰:“” 马勒戈壁,这个天是彻底聊不下去了。 霍斩兰心知这小宠物是不可能说的,又骂骂咧咧扯了几句,终是不再继续追问这件事。 和平的聊天方式确实不适合二人,他们又掐嘴架般又聊了一阵,霍斩兰率先开口,“小宠物,你自己搁在待着,我他妈不奉陪了。” 他说完立刻转身离开,侯涅生不光没说再见,连眼神都懒得给霍斩兰一个。 等霍斩兰也下楼后,侯涅生仰头靠在太师椅山上,又打了个响指,被隔绝的外界声音再次响起。 他闭目静静听了一会儿细微的风声,似是睡着了一般良久才睁开眼,又掏出手机给孟青发了个短信,【来三楼一趟,现在。】 几分钟后,孟青来到三楼,恭敬地站在侯涅生身后,言语间露着几分忐忑:“老板,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这顶头老板向来是不管事的,按理来说招待结束就没他什么事了,现在又专门把他叫上来,十有八九是招待过程中出了什么岔子。 孟青左思右想却都不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只听侯涅生淡淡回道:“没什么大事,就是某人吃醋了,专门让我来澄清一下,那女生不是,男生才是。” 孟青疑惑地“啊”一声,片刻之后,这才反应过来什么可怕的事情,拍马屁拍错了,还是当面拍错的,可不得来告状吗,再者老板是 不等孟青从震惊中缓过来,侯涅生继续道:“孟青,很多事我向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闹到我面前,我可以当做无事发生,但刚刚的这件事不行,你若是朝外多吐出一个字的话” 侯涅生的语气风轻云淡到让孟青感到无比恐惧。 他道:“千年的主人只有一个,但明面上的老板却可以有很多个,知道吗?” 一句话,孟青吓得差点跪下了,他当即表明衷心,“老板,您放心,我这人嘴严得很呢,绝对不可能告诉任何人的,您放一百个心。” “那就好。”侯涅生随手拿起旁边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又将茶杯拿在手中朝孟青递去,他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金色,语气温和道:“我也没说不信你,今晚也算是辛苦你了,喝杯茶再走,不过分。” “怎么会呢,老板亲自给我倒茶,我激动还来不及呢,哪还有拒绝的道理。”孟青接过茶杯,当着侯涅生的面,毫不犹豫地喝了起来。 都什么年代了,现在是法治社会,虽然想不明白原因,但他可不信老板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在茶杯里下毒毒死他。 似乎是为了表明衷心,孟青也不管这茶烫不烫,飞速喝了个一干二净,朝侯涅生展示了一下只剩些许茶渣的杯底,“老板,没其他事的话,我就先去忙了。” “去。”侯涅生淡淡回道。 孟青如得赦令一般飞速离开,连茶杯都没来得及放下就离开了。 侯涅生用余光瞄了眼孟青离开的背影,他什么都没有说,但露出的微笑在无边的夜幕下显得过分危险。 而孟青飞速跑下楼后,却没有如他所说去忙什么事情,而是开车离开了千年,趁着灯绿灯的时间,他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出去,“喂,你帮我联系个专门检测和分析的地方。” 电话那头不知道又说什么,孟青应了几声,又道:“对对对,没错,现在就要,地址给我,我马上就过去了。” 孟青确实不信老板会这样公然给他下毒,但十多年前,上一任的千年老板就是正值壮年却离奇死亡的,还有老板刚说的那些话,他可不信这其中没有对方的手笔。 以防万一,他还是连人带杯子都检查一下为好。 另一边,还坐在太师椅上的侯涅生显然是看破了孟青的小心思,自言自语道:“孟青,这要能给你查出来,我也算白活这么多年了,我说了你只需保守好今日之事,很多事我都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千年老板的位置还是你的,不然的话” 侯涅生扭头看向某处,似乎是隔着遥远的距离看到了开车疾驰的孟青,轻飘飘道:“这飞来横祸可是会当场要了你的小命的。” 楼下,颜司几人也已经结束饭局离开了,霍斩兰可不像颜司和萧问远这般有偷懒偷来的假期,出了千年就和两人道别准备打车离开了。 霍斩兰离开后,颜司打了个呵欠,懒洋洋道:“说,小锦鲤,你想去哪玩啊,夜可还长着呢,千万别说回去睡大觉。” 陈荣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看向萧问远,萧问远侧目望过去,“陈哥,你决定就好,我说了我还有好几天假期,你想去哪都行。” 然而还不等陈荣想出目的地,颜司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掏出一看是岑琛打开的。 他以为这人又是来催自己回去工作,接通之后刚打算敷衍了事,那边就先一步道:“颜司,我现在没工夫和你扯嘴皮子,总局这边出乱子了,端木随已经去找高层掀桌子。” 颜司疑惑地“啊”一声,岑琛又道:“啊什么啊,你跟萧问远现在就订机票来刊省分局跟我和臭花猫会合,我俩现在正呕——!” 电话那头,岑琛突然干呕几声,再开口的声音有几分憔悴,“臭花猫,你开慢点,我真真要吐了” “一个半小时后的飞机,我慢不了,电话给我,你开窗透风去。”岑憬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而后彻底代替了岑琛。 他道:“颜司,我跟死秃鹫正在去机场路上,两小时后的飞机,平燕飞宁峰,你们要在盛元那边的话,现在坐飞机过去,我们应该能差不多一个点到。” “停停停——!”颜司的好奇心实在压不住了,问:“岑队,刚岑少说总局出事了,但现在让我们飞刊省分局是怎么个事啊?” 八点多钟,平燕公路上的车辆不算少,岑憬单手握着方向盘又打了个急转弯后,道:“二十分钟左右,我到机场了再跟你们细说。” 直至挂断电话的那刻,颜司都还能听到岑琛的干呕声,感觉得出来事情确实挺急的,以至于岑少晕车要吐了都顾不上了。 电话彻底挂断后,他又朝萧问远望去,耸了耸肩,略显无奈道:“这下可没得跑了,怎么办?” 萧问远没有回话,陈荣小心地问:“是你们工作上的事吗?” 萧问远点头应了一声,“陈哥,我们” “那你们快去。”陈荣朝萧问远摆摆手,主动开口告别,“任务小心啊。” 萧问远愣了下,才道:“陈哥你” 陈荣以为萧问远是担心自己,又道:“你不用担心我,我老板老早之前就忙完回来了,前几天也联系我了,我过几天就回兴海了,你要是不介意的话,等任务结束后,来兴海找我玩也可以。” 不说起侯涅生还好,一说起这人,颜司当即拉着还想再说什么的萧问远跑路,“走了,小祖宗了,别墨迹了,也犯不着担心这锦鲤了,他老板牛逼着呢。” 他拖着萧问远走了几步,又扭头冲陈荣挥挥手,“小锦鲤,走了啊,之后有机会再见。” 陈荣朝两人挥挥手,等他们彻底走远后才松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还是老板机智,帮我提前想好了台词,不然我还真不知道怎么跟他们告别。” “对了,老板。”陈荣似乎想起什么,又掏出手机给侯涅生发了个短信:【老板,你还在千年不?】 还在千年未走的侯涅生:“” 我就知道会这样,这锦鲤又来找他出主意了。 第12章 缱绻12 颜司和萧问远在和陈荣告别后,连行李都没来得及回酒店收拾就飞速去了机场。 他们还在半路上时,岑憬似乎已经和岑琛到达了机场,再次打了电话过来,用登机前的一点时间将事情彻底交代清楚。 总局特殊行动队每年三四月份都会进行心理评测,下放到分局的人也不例外,然后评测结果会在全部结束后统一公布。 靠关系进来的花架子评测顾问在年初时就被端木随用强硬手段换掉了,评测也因此顺利进行。 但或许是为了报复端木随年初的放肆行为,总局高层连象征性的通知都没有,直接将合格分数线上调了十个点。 原本一百分的心理评测,及格线为卡半的五十分,现在突然上调为六十后,这次除了不知道为什么脑子突然正常而得了满分的岑憬,其余喜欢卡分数线过去的人,例如谢阳蛰和萧问远,这些人都变成了不合格,要被强行记一次警告处分。 心理评测的警告处分,每人一共可以记三次,一旦到达第三次就会被判定为心理问题严重,可能做出危害的社会行为。 这样的异能者是不被允许继续待在外面的,必须和其他异能者罪犯一样,戴上禁制颈环,被送到异能者监牢去。 而刊省分局那边,因为这次的合格线上调,前三队队长金槐第三次警告处分了。 在傍晚时分,和评测分数一起公布,还有金槐监禁通知书,监禁地点就是刊省分局本地的异能者监牢。 通知发到刊省分局后,金槐本人没有任何异议,分局负责人张鸿远却不乐意了,连带着局内很多人一起闹了起来,势必要总局给个说法出来。 进入异能者监牢是需要佩戴禁制颈环的,但张鸿远这么一闹,给金槐佩戴颈环的人就绝不能是刊省分局的人,岑憬也因此去往刊省分局的,他需负责金槐的监禁一事。 至于岑琛,则是用三队初代队长出事了,他这个现任队长也必须跟着去看看的这个奇葩理由跟着一起去。 至于上头同不同意,反正他们特殊行动队真正管事的是端木随,他本人都去掀桌子谈判了,这种小事肯定是由着他们来的。 而双胞胎去刊省分局目的也压根不是监禁金槐,他们要稳住张鸿远等刊省分局的一众闹事者,然后等待端木随那边的谈判结果。 萧问远听完全过程后,拿过手机,道:“岑队,总局人手够吗?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和颜司可以直接回平燕。” “不用。”回答的人是岑琛,他道:“谢阳蛰和江旭跟端木随一起去的,他俩的性格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指不定端木随一来气谈崩了,就让他俩把总局给拆了。” 旁边听电话的颜司:“” 一个传销头目,一个异教教主。 随便一个都能大闹总局,现在一起的话 颜司调侃道:“让他俩搁一块儿,不会等我们回去时候,总局已经不复存在了。” 没人理会颜司的玩笑话,岑憬道:“我们还有二十分钟登机,你们也快一点,我们到时候刊省分局汇合。” 说完,岑憬那边挂断了电话,颜司扭头窗外堵塞的车道,自言自语道:“岑队,这可不是我想快就能快的啊。” 此时的总局这边,端木随正在和一众总局高层谈判,谢阳蛰和江旭则负责守在会议大厅门口。 总局内异能者和普通人的矛盾在此刻已然变得更加激烈,知道有异能者出事了,可能要面临监禁后,不少普通部门的人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过来火上浇油了。 公关部门的万涛就是其中之一,他领着一大批人站在会议大厅附近,又见谢阳蛰和江旭守在这里,对着身后众人嗤笑道:“大伙的,快来看啊,那端木随进去吵架了,居然还牵两条狗搁这守门呢。” “真是忠心啊,一动不动的,来来来,朝我们看看来,要坐牢的滋味不好受。” 看热闹的哄笑声接二连三传来,谢阳蛰扭头望过去,玻璃镜片在头顶的灯光下泛着冷白的光,他淡淡道:“不想死的话就离远点。” “耍耍嘴皮子谁不会啊,你们这些个家伙一天到晚这么说,谁真敢动手呢。“万涛丝毫不惧,抬手指着谢阳蛰挑衅道:“呦呦呦,狗来咬人了啊,你们主——啊!” 他突然吃痛地倒在地上,右手像被一万根针扎了似的,钻心地疼,他倒在地上,两手紧攥在一起,恶狠狠地看向谢阳蛰,“你这怪物对我做了什么,赶紧解除了!” 对普通人而言,有特殊能力的可不就是怪物嘛,总局里很多普通人私下里也是这般称呼异能者的。 谢阳蛰对这个称呼接受良好,垂眸平静地看向万涛,“又是畜生,又是怪物的,你都不拿我们当同一物种了,我又为什么要对你仁慈呢?为什么不能用暴力手段来对付你呢?” 话音落下,万涛的腿也立马疼起来,他抽搐起来,疼得满脸大汗,身后跟过来看热闹的众人显然没想到谢阳蛰敢当众动手,当即都被吓得后退了好几步。 但即便如此,还有人壮着胆子喊提醒道:“你这怪物随便动手就不怕上头知道了,给你关起来吗?!知道吗,你现在收手道歉还来得及,不然到时候有你哭的!” “只许你们骂人,不许我们动手反抗,总局应该没有这种霸王条款。”谢阳蛰看向说话的那人,淡淡道:“对了,自我介绍下,三队,谢阳蛰。” 谢阳蛰,动物型箱水母异能者,特殊能力【死狱】,可编织一个叠加于现实幻境,幻境内的人所见之物由谢阳蛰掌控,所受伤害绝对真实。 换言之,若是在【死狱】幻境内被一把刀刺伤,现实里即使没有这把刀,身上也会出现刀伤。 但万涛一个普通人,还不至于谢阳蛰动用这种手段,他和其他动物型异能者不同,箱水母不可能待在陆地上,所以他变作兽形也只是化出水母触手。 这些触手几近透明,再加上谢阳蛰的攻击速度很快,一些异能者不注意的话都难以察觉,何况只是普通人的万涛。 说到底,谢阳蛰也只是用触手轻轻蛰了万涛几下而已,甚至连毒都没用,只是让万涛疼痛难忍罢了。 赶来看热闹的人不清楚谢阳蛰是谁,具体能力是什么,但三队二字一出,不少人便当场吓跑了。 他们都知道三队成员被强行改造的少年犯,这些人可不管什么规矩,说动手便是真敢动手,指不定真被惹怒了,杀人也没什么不敢的。 谢阳蛰无视那些被三队名头吓跑的众人,目光继续落在万涛身上,“继续我们刚刚的话题,要有畜生在你面前不听话了,你肯定是要给点教训,对。” “同理,你在我面前不听话了,我也是要给你点教训的。” “本质意义上说,人和牲畜一样,都是可驯化的生物,而驯化手段无非就那几样,而疼痛是其中最方便快捷的。” 谢阳蛰打了个响指,万涛身上的两处痛感瞬间不见,还不等他爬起来,一双冰冷锃亮的皮鞋闯入他的视野,命令的话语自他头顶上方传来,“从现在开始,在我面前,你只能跪着说话。” “你他——啊!啊啊啊——!”万涛还未骂完,不止刚刚的两处跟着疼了起来,左手也跟着疼了起来。 谢阳蛰淡淡道:“跪,还是不跪,下次我会再加一条腿。” 不给万涛任何挣扎的机会,谢阳蛰开始缓缓倒计时。 “五——” “四——” “三——” “二——” “我做!我做!”万涛求饶大喊。 谢阳蛰撤去万涛身上的疼痛,视线掠过他落在他身后的其他人身上,又道:“你们呢,是想站着做人,还是想跟他一样,跪在我面前做另类的牲口呢?” 他脸上挂着公式化的温和笑容,穿着笔挺的西装,全身上下都打扮得一丝不苟,像个完美的社会成功人士,仪态良好,风度翩翩,又谈吐知趣。 可这副模样落在众人眼中,却和一个恶魔没有半点区别,说出的话语也更是令人胆寒,不少人再次后退一步。 见有人再次后退了,谢阳蛰将目光重新落在万涛身上,道:“跪,然后说我是条该死的畜生,不该在主人面前乱吠咬人。” 万涛颤抖着倒在地上,没有半点动作,谢阳蛰这话已经是将他的尊严都碾在脚下了,他就是疼死也不可能这么做。 很显然,谢阳蛰也知道万涛的想法,他推了推眼镜,道:“牲畜是不需要尊严的,忘了那些没用的东西,该为你的挑衅行为买单了。” 等了几秒钟,为了惩罚范涛的不听话,谢阳蛰让他身上几处再次疼了起来,也包括先前所说的再多一条腿。 范涛疼得倒在地上来回打滚,他身后有人看不过去了,想上来帮他,刚走近两步也大叫一声,然后如范涛一般倒在地上疼得来回打滚。 谢阳蛰抬眼看向众人,“你们呢,也想来一起吗?” 一片嘘声。 这些人莫说上前了,连大喘气都不敢了。 良久之后,万涛撑不住了,他大喊着求饶,“我错了!我做!我做!我这次真的做!” 谢阳蛰看了万涛一眼,后者身上的疼痛瞬间消失不见,他道:“开始。” 万涛僵硬地爬起来,动作无比缓慢,谢阳蛰也没有要催促的意思。 等他终于跪在谢阳蛰面前,低垂着脑袋,抛下尊严准备咬牙开口时,另一道声音却抢先插了进来,“谢哥,你这未免也有点太过分了,我都有点看不过去了。” 这是一道很是阳光开朗的少年音,声音的主人也是一个个子不高,长相可爱娇软的男生,乍看之下就是个纯良无害、十五六岁的少年。 他蹦跳着走到万涛面前蹲下来,又扭头朝谢阳蛰看去,“他也就骂了几句而已,还不至于下跪道歉,而且都罚他疼这么久了,要不就这么算了。” 不等谢阳蛰开口,他又撒娇道:“好不好嘛,谢哥。” 谢阳蛰淡淡道:“可以。” 得了肯定回答后,江旭蹲在地上,偏头看向万涛,笑道:“好了,你可以起来了,我跟谢哥都原谅你了。” 万涛激动地看向江旭,这一刻,他觉得这可爱的少年善良得就像天使一样,“谢” 他谢谢两字还未说出口,江旭又道:“可是啊,我的朋友还没原谅你呢。” 江旭看着无比感激自己的万涛,饱含笑意的眼中多了几分狡黠,他朝万涛的肩膀指去,“你看,她已经来了哦。” 那一瞬间,万涛听到身后众人传来惊恐的尖叫声,伴随而来的还有细微的蠕动声。 似乎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背上爬! 他跪在地上,吓得冷汗直流,完全不敢扭头去看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这显然是个极其可怕的东西,身后的众人皆在四散逃离。 短短几息间,万涛身后的人彻底跑空了,而他只觉这蠕动声越来越大,然后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脸上爬行蠕动。 最后,一截触角闯进了他的视野中,万涛恐惧地转动眼球看过去。 这生物好像也明白发现万涛发现自己了,彻底爬进万涛的视野中并立起半边身子。 那是一只莫约二十厘米长的蜈蚣,全身呈现靓丽的彩色,花纹诡异繁琐,正对万涛眼睛的两只腭牙尖锐无比,颜色深紫泛黑,显然是带有剧毒的。 这蜈蚣又扭动两下,鄂牙也跟着晃了两下,万涛的瞳孔急速收缩,下一秒,他眼皮子一翻,“咣当”一声摔倒在地上。 江旭看了看蜈蚣,又看了看万涛,有些不可置信道:“这就晕了?” 他指着晕倒的万涛,扭头问谢阳蛰,“谢哥,这个怎么办?” “没人收拾就继续躺那。”谢阳蛰看向还攀在万涛身上蜈蚣,道:“这蜈蚣是哪来的?” “在山里偶然发现的,是我新交的好朋友哦,我叫她茉茉。”江旭朝蜈蚣伸出后,后者乖顺地爬到他的手臂上。 江旭带着名叫茉茉的蜈蚣站起来转身朝谢阳蛰走来,他站到谢阳蛰面前伸出手,笑道:“谢哥,来打个招呼嘛。” 茉茉爬到江旭手上,似乎真要打招呼似的,正对谢阳蛰支起一点身子,又晃了晃触角。 江旭又道:“茉茉是女孩子哦,谢哥,别这么冷淡嘛,她还说让你把手伸过来。” 江旭,动物型丹顶鹤异能者,特殊能力【共语】,能听懂各种生物的语言,并可借此和生物进行沟通或下达指令。 谢阳蛰平静地朝蜈蚣伸出手,而后者顺着谢阳蛰指尖爬上他的手臂,肩膀,最后又爬到了他的脸上,似乎也想如恐吓万涛那般恐吓他。 等茉茉攀在眼镜片上后,谢阳蛰淡淡道:“我不是地上那家伙,这种玩笑吓不到我。” 茉茉似乎听懂了谢阳蛰的话,动了动鄂牙后又顺着他的眼镜片爬到了另一侧肩膀上,然后就这么停在了那里,似乎不打算走了。 谢阳蛰侧目看了一眼肩膀,又看向江旭,“它怎么了?” 江旭回道:“茉茉说很喜欢你,问你趴在你肩膀上行不行?还有,她说她有名字,她叫茉茉。” 谢阳蛰刚要开口拒绝,江旭再次撒娇道:“谢哥,你就答应我嘛,万一给岑少看见了,他要报复我叫他野鸡,然后真把自己当野鸡给茉茉吃了怎么办呢?” 谢阳蛰:“” 岑少风评再次被害。 但江旭毕竟是和岑琛搭档任务的,这蜈蚣要被岑琛看见了肯定是要被丢掉的,在江旭即将哭出来的委屈表情下,谢阳蛰无奈答应下来,“可以,放我这里趴着。” 江旭听后抹了抹眼角,故作感动道:“谢哥,还是你对我好,你都不知道” 谢阳蛰毫不客气地拆穿江旭,“别抹了,你一滴眼泪都没掉。” 江旭抹眼角的动作一僵,他将手放下来,又朝谢阳蛰半点不尴尬地嘻嘻一笑,茉茉显然也知道自己能留下来了,大有要跟着一起卖萌的意思,顺着谢阳蛰肩膀再次往上爬。 刚爬了几下,只听谢阳蛰道:“我不是江旭听不懂你说话,平时最好老实待在肩膀上,不准乱爬,更不准不准爬我眼镜上,那会挡到我的视线。” 茉茉攀爬的脚步一顿,乖乖退回了谢阳蛰肩膀上,安静趴好。 江旭抬脚踢了几下面前的空气,也安静下来不再说话了。 不知过了多久,江旭再次等得无聊了,问:“谢哥,你说岑少他们到刊省分局没有?” 谢阳蛰看了眼手表,道:“估计差不多了。” 第13章 缱绻13 刊省分局可不比总局,总局想闹事挑事的人还没正式开始就被江旭和谢阳蛰压了下来。 而刊省分局则彻底乱成了一锅粥,凌晨一点多没人睡觉不说,还一个个都挤在办公楼里破口大骂,张鸿远更是首当其冲。 报告不写,汇总不写,行程也不报,总局要不给个说法,他就敢这么闹下去,大不了多挨点处分一起进去得了,其余人也不例外,能怎么闹就怎么闹。 然而造成一切的当事人金槐却平静地坐在食堂里,他没发表任何意见,如往日般端碗喝着紫菜蛋花汤。 几个月的时间,他的金色头发更长了,已经差不多垂到胸口下方了,发梢如植物枝干般盛开着朵朵金槐花,原本黑色的眼眸也成了金槐花的颜色,但表情依旧冷漠淡然,似乎什么都无法引起他的些许关注。 刊省分局的人很多,再加上工作时间不定,经常需要轮班值夜,所以食堂也是二十四小时不休息的。 但凌晨时分,厨师们已经开始清理锅碗瓢盆和准备早上的餐食了,在“叮叮当当”的声响中,金槐平静地喝完一碗蛋花汤,拿着碗起身去到打饭的窗口。 里面忙碌的厨师正好是金槐的老相识,以前他还在警队的时候,就是这位名叫彭峰厨师负责主厨掌勺。 金槐将碗放到窗口,对还在里面忙碌的彭峰淡淡道:“彭师傅,明天开始,汤里可以多放点盐了。” 正在刷锅的彭峰听到金槐的声音陡然就顿住了。 刊省分局的饭菜哪里都好,就是紫菜蛋汤舍不得放盐,味道和白水没什么区别,经常有人找彭峰打趣说就不能多放点盐吗,而彭峰每次嘴上说着下次一定放,但不止下次,下下次依旧不放盐。 这汤是给金槐喝的,而他喝不了盐大的东西,用他的话说给植物撒太多盐是会脱水死掉的,所以汤的味道很淡很淡,淡到只有金槐能喝出咸味,喝着正好。 而现在金槐说明天开始可以放盐了,再加上晚上发来分局的那通公告,彭峰扭头看向金槐。 他和金槐认识的时间比张鸿远还要长,刚去警队当厨子的时候就认识了金槐。 金槐的年纪比他还大几岁,明明都是年过半百的人,自己已经发福有了中年人的模样,这人却依旧年轻,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保持着他记忆里的模样。 恍惚之间,彭峰不知道该作何言语。 良久,他才声音发颤道:“金,金队,真的必须要那样吗?” 他丢下锅碗,走过来劝道:“张队他们正在想办法,肯定、肯定会有办法,金队,你别说这种丧气话,成不,咱不用走的,肯定是不用进去的。” “改不了的。”金槐淡淡回道,“他们这样的行为毫无意义。” 给国家出生入死奋斗半生,因为一纸不合格的文书就要被关押囚禁,彭峰不理解这种行为,更无法接受,他看向金槐,哽咽道:“金队,您不觉得他们这种行为太让人寒心了吗,他们凭什么这么做啊” “人类会对人类仁慈和宽容,而不会给予异族等同的待遇。”金槐挑起几缕盛开金槐花的长发,展示给彭峰看,又问:“你觉得我是人类吗?” 彭峰答不上来。 比起人类,此时的金槐更像是一株会走、会动、会说话和思考的类人形植物,飘散着淡雅的金槐香,站在他不远处便能闻到这股香气。 但他还是违心地答道:“人啊,金队,你怎么就不是人了。” “可是很多时候我觉得自己不是。”金槐回道,“我不想吃饭,光喝水就够了,对大部分事情和人都提不起兴趣,喜欢找个阳光充足的地方待着,偶尔还想淋点大雨在身上,除了这副类似人类的躯体,我并不觉得自己哪里还像人类。” 他看向彭峰,冷漠地陈述事实:“我分不清了,也懒得分了,所以不想装了,更不想藏了。” 不等彭峰回答,金槐听到远处有脚步声传来,这声音急促且在不断接近。 他转过头去,看到岑憬几人正好走进食堂,身边还跟着被强行拽过来的张鸿远。 他道:“怎么都过来了?” 岑憬站在最前方,率先答道:“金队,出了这种事,我们肯定是要过来的。” “你们这群人过来有什么用?!”被强行拽过来的张鸿远不服气道,“找你们总局真正管事的过来,这件事必须给我” 张鸿远只觉脑子传来阵阵刺痛,他踉跄几步就要朝地上倒去,萧问远飞速在他身上拍了上,而后操控着他走到一张桌子前坐好。 颜司给萧问远使了个眼色,表示干得漂亮,后者回了颜司个眼神后,看向远处的金槐,解释道:“金队,我没对他做什么,只是让他暂时安静点,听我们把话说完而已。” 听了这话,岑琛捂了捂耳朵,忍不住发起牢骚:“萧问远,你不能早这么做吗?拽过来的这一路上,知道我有多少次忍不住想动手了吗?” 萧问远回道:“岑少,我们是在食堂附近碰头的,而且如果不是这位负责人的声音太大了,我俩也不会拐个弯专门来找你们。” “行行行,你们两个先别扯了。”颜司卡在萧问远和岑琛中间打了个圆场,又快步走到暂时被【囚笼】困着,除了听和看什么都不干的张鸿远面前。 他伸手在张鸿远视野内晃了晃,“这位负责人,你先别生我们的气,毕竟特殊情况特殊对待,等我们把该说的说完了再放你出来继续骂,说实在的,总局那些老东西确实欠骂,你要到时候骂不过瘾,我们几个跟你一起骂。” “好,那么现在正式进入正题。”颜司说着看向张鸿远,忍不住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才道:“这位负责人啊,我不是说你的,都这么大人了,阳奉阴违这个词听过没?总局发话归总局发话,但真正执行的是刊省分局,连监狱都选的是刊省本地的,这不明摆着方便你暗箱操作啊。” “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总局再厉害也是在平燕,你这按照吩咐给金队链子一挂,象征性关几天,等风头过去了,再放出来不就行了,哪怕到时候有人告密了,总局那些老家伙还能亲自过来查啊?” 颜司自问自答道:“想也知道不可能,那些老东西就会耍耍嘴皮子,到时候过来的还得是我们几个。” 颜司伸手朝还站在门口的岑憬几人指去,“我们几个和金队什么关系啊,真要过来检查了,别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我们直接两眼全黑,什么都看不见,溜达一圈就回去胡诌八扯了。” “可是呢,被你这么一闹嘛” 话音一转,颜司又道:“我们几个被迫过来当监工不说,就是真两眼全瞎,两耳全聋了,也得把金队老老实实给送进去,哪还能进行什么暗箱操纵啊。” 他看向张鸿远再次叹了口气,“现在我们过来呢,监工是肯定的,但也不是现在就开始,在端木随开完会、正式结果出来前,谁都不可能动手。” “指不定端木随谈着谈着就谈成了,这次的分数线调改作罢。”颜司又冲张鸿远略显无奈地笑笑,“又或者他谈崩了,一来气把他背后那尊大佛请到总局,直接” 话说一半,颜司突然就没声了,他猛地意识到岑憬几人是不知道端木随背后有人这件事的。 果不其然,岑憬看向萧问远,问:“端木随背后除了端木家,还有别的靠山吗?” 萧问远不假思索地回道:“他瞎扯的,不用真信。” 不管岑憬信没信,颜司又对着不能动的张鸿远挥了挥手,“我该说的就这么多了,反正结果出来前,大家都只能干等着,你该骂总局就继续骂总局。” 他补充道:“不过记得声音小点啊,你太吵的话,要一不小心给我吵烦了,你们一群人加起来都骂不过我的,所以我们就彼此都稍微退一步。” 颜司看向萧问远,“好,那么现在,三二一,解。” 话音落下,萧问远默契地解除了张鸿远的囚笼状态。 从囚笼里放出来的张鸿远没像颜司想的那样继续骂骂咧咧,而是低着头选择沉默不言。 良久,他看向颜司,问:“你们以后也会跟老师一样吗?” 颜司没想到张鸿远会突然问这个问题,有些尴尬地想了一会儿,才回道:“说实话,不管会不会落到这一步,但金队这种属于乖乖听话、愿意服从总局安排的,这要换成我的话,早通知发下来的那一刻就溜了。” 他懒洋洋地坐在桌前,眼皮子抬也不抬,散漫的言语间尽显对总局不屑的态度。 “总局这群老东西,早年吞了我的钱,以后还想收我的自由,门都没有的事,我到时候直接拉着萧问远卷钱跑路,什么垃圾破地方,我还不屑待了,天底下又不是只有这一处能让我俩容身。” 颜司嘴皮子极好,岑憬几人都默认让他来和张鸿远唠叨这些烦心事,自己则站在门口安静听着,但这人因为少时经历,说话做事向来圆滑,极少越界或明确表态。 可是现在,他这话不止明确表态,甚至还有些过分嚣张了。 或许颜司本人最近在侯涅生面前蹦跶惯了,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可落在双胞胎耳中,这话就差明说我背后有人罩着,巴不得赶紧跑路了。 岑憬沉默不言,岑琛率先打破僵局,道:“萧问远,你能不能告诉我,在盛元这快一个月,你们都干什么去了,颜司态度怎么变如此嚣张了?” 萧问远:“” 不说,坚决不能说,毕竟那小宠物贼记仇。 岑琛想到这俩人是在盛元办事,而且天衡山的人这次也出手了,他眼皮子跳了下,总有种不好的预感,随口猜测道:“你俩不会在盛元偷懒的这段时间,背着我们投靠天衡山了?” 萧问远:“” 某种意义上说,岑少你真的猜中了。 “不对啊。”岑琛转念一想,无比纳闷道:“你俩是什么香饽饽吗,天衡山的人是眼瞎了吗,能看上你们两个成天想法子偷懒的家伙。” 萧问远:“” 何止看上了,还是天衡山老大看上的。 虽说萧问远迟迟不作答,但岑憬对天衡山的印象还算不错,两方在盛元要是真发生了什么,他也不会去较真,象征性提醒道:“你们自己把握好分寸,回总局后也多注意点。” 还不等颜司和萧问远松了口气,岑琛似乎认定了自己的猜想,在萧问远耳边低声道:“欸,天衡山薪资待遇怎么样啊,方便拖家带口不?” 他强行揽过萧问远的肩膀,勾肩搭背地附在萧问远耳边低声道:“萧问远,我没跟你俩开玩笑,这总局现在哪是我们这些异能者能待的地方,我跟臭花猫就给端木随顶了半个月的班,满打满算,在总局连半月都没待满,人都差点气疯了。” 要萧问远说是不可能说的,他当即岔开话题道:“矛盾又激化了啊?” 岑琛回道:“除了你俩,三队的人全回来了,而且新一期的新人外勤特训也开始了,你觉得这种情况,总局能不乱吗?” 论搞事能力,三队的萧问远和颜司属于垫底水平,没人招惹就绝不出手,其他几个可都巴不得主动出击。 萧问远沉默片刻,又道:“那女魔头也回来了?” 岑琛道:“你以为啊,她跟谢阳蛰一组的,谢阳蛰回来了,她怎么可能不回来了,最重要的是,她还是这期特训的总教官。” 不等萧问远再发表看法,岑憬提醒道:“死秃鹫,萧问远,现在不是给你们说闲话的时候。” 他目光又落在岑琛勾着萧问远肩膀的手臂上。 岑琛当即抬起手臂,转而搭在岑憬肩膀上,顺便将下巴也抵了上去,侧目看向岑憬,笑眯眯道:“臭花猫,吃醋啦?欸,你犯不着吃醋的,我跟你说,我这是为咱俩的未来考虑,咱姐到时候是肯定不要咱俩的,我总要提前找好下家。” 萧问远见这两人又开始腻歪了,立马偏过头去,一副极其嫌弃的模样朝颜司快步走来。 他大摇大摆地坐到颜司旁边,见两人还在门口没动,低声道:“颜司,岑队是站在什么立场上才能有资格说让我们多注意点的。” “你们”张鸿远似乎想说什么,但金槐却走到他们面前,淡淡道:“其实不用再等了,结果是改不了的。” 短短一句话,众人皆是一愣,张鸿远拍着桌子站起来,“不可能!结果没出来前” 不等张鸿远说完,岑憬的电话响了起来,接通之后,他打开免提,所有人都听到了端木随冰冷的声音:“结果出来了,改不了,金队的事,一切照旧。” 岑琛立马夺过手机,厉声问道:“端木随,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种事怎么可能” “你以为我想要这个结果吗?”端木随反问道,“我吵了几个小时,就是为了通知你一切照旧这四个字吗?” 不说岑琛,在场几人都无法反驳端木随,收到通知的第一时间他就去找总局高层理论,一理就理了四五个小时,他才是最不想接受事实的人。 电话那边,端木随又道:“我这边会议还没完全结束,电话先挂了,晚点有空再聊。” 见端木随将结果告知给岑憬几人,除了岑修文,一众高层都满意地笑了起来,坐在正中间的董睿安笑眯眯安慰道:“年轻人,凡事不要气焰太盛,有些事它是改不了的,你只能顺其自然,所以有个词叫量力而行,你尽力了就够了,大家都看在眼里了。” 端木随没有回话,又低头发了几条短信出去,才抬眼看向董睿安,道:“董局,有些话咱们都心知肚明,今天这事我就当给自己买个教训,至于你说的这话” 他环视一圈在座众人,“我迟早有天会原封不动地还给在座诸位的。” 说完,他转身离开,推开门后,又道:“走,会议结束了。” 谢阳蛰什么都没问,缓步跟了上去。 江旭蹦蹦跳跳地越过谢阳蛰,跑到端木随旁边,道:“端木哥,结果怎么样?” 端木随回道:“能争,但有人不想争,所以顺势卖个弱罢了。” 江旭一下子没搞懂端木随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停了下来,扭头疑惑地看向谢阳蛰。 对视之后,谢阳蛰道:“晚点告诉你。” 江旭眼睛重新亮了起来,“好哦,谢哥最好啦!” 另一边,按照规矩,张鸿远只能眼睁睁看着金槐被监禁,甚至因为自己这一闹,他连送人最后一程的资格都没有了。 不知道金槐临走前又说了什么,王轩等人看着坐在桌前一言不发的张鸿远谁都没敢出声。 他们已经知道金槐以前是张鸿远老师的事了,非常能理解张鸿远会大吵大闹这点,但现在这种压抑沉闷的状态,着实有些不对劲了。 良久,他们听张鸿远哑声道:“不要过多地使用异能” 此时,萧问远负责开车,颜司坐在副座,双胞胎坐在后面,几人正一起送金槐去往刊省的异能者监牢。 或许是都无法接受这个现实,四个人,连话最多的颜司都沉默下来,话第二多的岑琛也安静靠在岑憬肩头,岑憬手搭在他脑袋上轻轻抚摸着。 萧问远也安静开车没有说话,车厢内安静到一种压抑的程度。 开了快十分钟后,岑憬开口打破恶劣这压抑的氛围,“金队,您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众人一愣,一时间没明白岑憬这话是什么意思,而坐在最后的金槐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岑憬再一次开口:“端木随说是您自己想进去,他才不再抗议的。” 话音落下,萧问远紧急刹车,和岑琛、颜司一起扭头看向一脸平静的金槐。 第14章 缱绻14 在几人震惊且疑惑的目光中,金槐只是平静地坐在最后排,完全没有要开口解释的意思。 片刻之后,颜司苦笑起来,“金队,您到底有什么事想不开啊,非要这样把自己搭进去” 金槐朝颜司笑了下,却仍旧没有开口的打算。 这笑容很浅、很淡,还不及飘散在车内的金槐香来得明显。 换做别人,在场的几个早就动手了,拷问和审讯的手段是一个比一个多。 可偏偏金槐是他们的前辈、更是长辈,颜司几人差不多都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步入成年的,于情于理,他们不能,更不该逼迫金槐开口。 几人就这么僵持着,良久,岑憬看着金槐,问:“金队,您决定好了吗?” 金槐的语气平淡而肯定,“我的态度足够明确。” 他视线掠过岑憬,看向驾驶座上的萧问远,“萧问远,开车。” 他靠在后座,眼帘半阖着,年轻的外表下似乎装了个垂暮的灵魂,平静冷漠的清秀面容零星有了点属于人类的倦态,连看起来淡情的薄唇也在开合间变得生动长情,“一个个的,都别哭丧着脸,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趁着还有点时间,多跟我讲讲这几年发生的事。” 萧问远放慢了车速,以颜司和岑琛为主,几人七嘴八舌地讲着,能讲多少讲多少,把这几年里他们发生过的糗事和笑事都说了一遍。 时间一点点流逝,即使再不想接受现实,早上七点多的时候,几人还是将金槐送到了刊省的异能者监狱。 岑憬作为真正的执行人,尽可能平静地给金槐戴上了禁制颈环,但戴上的那一刻指尖还是在轻微地颤抖。 颜司和萧问远是后面才到总局的,很多往事都不清楚,但他和岑琛不同,他们是真正意义上被金槐几个前辈看在眼皮子底下长大的。 年少时,他们和贝岑烟一起送别了第一位前辈,那些淡下的悲伤又欢乐的往事重新浮现。 而现在,他和岑琛与后来的友人正在送别第二位前辈。 片刻之后,岑憬再开口的声音有些哑,“金队,接下来,您多加小心了。” 金槐确实需要多加小心,这监狱里基本都是刊省分局抓到的异能者罪犯,而他又是刊省分局刚成立没多久便下放过来的。 换言之,金槐和监狱内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罪犯都有仇,而一旦没了异能傍身,不用想都知道里面那些罪犯会对金槐借机寻仇。 颜司也想到了这点,跟着道:“是啊,金队,您可千万当心着点,里面关的那些可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岑琛看了看不远处的警卫,试探道:“要不,我们几个跟您进去晃一圈再走?” 萧问远没有发表意见,改变不了的事情,说再多都没有意义。 金槐稍稍摇了下头,“无事,你们大可放心地离开了。” 几人目送着金槐进入监狱,颜司用手肘抵了下萧问远,道:“萧问远,问你个问题啊,你见过金队打架吗?” 萧问远反问道:“你都没见过,我怎么可能会见过?” 颜司又看向双胞胎,被寄予希望的两人脸色却都不怎么好看。 岑琛略显尴尬地回道:“说实话,小时候犯错,姐打我俩的次数更多,至于金队的话,他从来没动过手,都是直接拿野草变长了当鞭子抽我俩。” 岑憬也道:“在我印象里,金队确实没动过手。” 颜司扭头看向空荡荡的监狱大门,心道那金队这和小绵羊和进了狼窝有什么区别啊。 担心的心情还没酝酿好,岑憬又补充道:“但姐说过,她的格斗术是金队教的。” 颜司当即扭头离开,“走了,说不定金队在里面过得比在外面还滋润呢。” 三人:“” 走得也太果断了, 另一边,监狱内的情况确实如几人预料的那样,一群人虎视眈眈地盯着金槐。 没人知道这个抓他们进来的人为什么也会落得一样的下场,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借机寻仇,几乎是狱警前脚刚离开,后脚便有人走到金槐面前挑衅了。 那人块头极大,他站在金槐面前,无比凶恶道:“金先生,你还记得我是谁不?” 金槐连个正眼都未给来人,一边搜寻着人少且阳光充足的地方,一边淡淡回道:“不记得,但你最好别挑事,让我找个安静的地方独自待” “你他娘的,都没异能了还这么嚣张呐!”大块头男人恼怒地打断金槐的话,“老子是来找你算账的,没了异能,你这小身板能抗住我几下!啊!?老子问你话呢!” 他又看着金槐,嘿嘿一笑,“说实话,有没有说过你这皮相当真是不错,而在这种地方,长相不错的人,往往都会” 金槐懒得搭理这人,目光寻到一处合适的地方,当即抬脚离开。 大块头男人没想到自己会被这般无视,有异能打不过便罢了,现在都没有异能了,对方凭什么还这么嚣张。 他愤怒地朝金槐冲去,肌肉硕大的手臂高高抬起。 没人看清金槐是如何动作的,但眨眼间,大块头男人脖子扭转一百八十度倒在地上,愤怒的表情定格在脸上,凸出的双眼怎么都无法阖上。 一个与金槐体型差如此之大的人,竟是被这般轻易地弄死了,甚至在场众人没一个看清金槐是如何扭了对方脖子的。 金槐很少去解释什么,淡或许是为了一劳永逸,他拍了拍手,边走边道:“我出生于灰色地带,比起做人和真诚,更先学会的是杀人和藏拙,而你们还不值得藏什么东西,所以离我远点,我只是想找个阳光充足的地方好好坐着而已。” 他的声音冷漠得没有一丝感情,仿佛他们不是同类,而是可以随意抹杀的异族,寒凉得让这群穷凶极恶的犯人都感到可怕。 话音落下,不少坐在阳光地下晒太阳的囚犯立刻撒腿跑到阴凉地去,跑得一个比一个快,生怕慢了就要被金槐扭脖子了。 金槐随手抽了个板凳,找了处阳光充足,又有些许绿植的地方坐了下来,而后他看向不远处的尸体,又道:“通知警卫把尸体拖走,我不喜欢血肉腐败的味道。” 一群人吓得争相跑去叫狱警。 一分钟左右,几个狱警颤颤巍巍地来把尸体拖走,看向金槐的目光连敢怒不敢言都称不上。 不说这人是如何几分钟内就杀了个人的,刚刚那几个来送行的异能者可都明着威胁过了,敢有半点招待不周的地方,他们几个直接就把监狱给掀了。 不管这人为什么敢把监狱当度假中心,但总归是尊送不走的大佛,除了好好供着没有第二个法子了。 几个狱警又看了金槐几眼,继续颤颤巍巍地抬着担架走出去了。 金槐懒得去想狱警为什么会怕自己,更懒得去解释什么,他闭着眼静静坐在太阳底下,安静且享受地沐浴着阳光。 突然,金槐感觉有人靠近自己,睁眼望过去,来人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长相介于清秀和凌厉之间,挂在嘴角的笑容却莫名让人感到恐惧。 “好久不见呀,金先生,你怎么也进来了?” 明明是在打招呼和示好,可这笑容在阳光下却渗着可怖的寒意。 金槐对此并没有多大反应,扫了眼青年空荡荡的脖颈,道:“薛延,你有什么事吗?” 会被关在异能者监狱里的都是需要佩戴禁制颈环的异能者,而在刊省分局的监狱内,无须佩戴禁制颈环,又和异能者犯罪案牵扯重大的普通人只有一个 ——与古方镇和界桥村都牵扯过密的薛延。 薛延并不惊讶金槐能直接叫出自己的名字,毕竟他是这里独一档的存在,真要认不出来才是奇怪了。 他曲起腿,席地而坐在金槐旁边,两手搭在膝盖上,笑道:“没事就不能找你聊聊了吗?” 金槐不答反问:“为什么?” 他看了看窝在其他角落处,目光警惕的囚犯们,“日子不好过,找我搭伙?” “恰恰相反。”薛延笑着回道,“金先生,在你来之前,他们同样怕我。” 像是怕金槐不信,薛延又支起身子,笑问:“你觉得我像过不好的样子吗?” 薛延确实不像过不好的样子,他的皮肤血色充盈,身上没有半点被殴打过的痕迹,甚至囚服也是干净整洁的,要么是狱警的特殊照顾,要么就是狱囚不敢惹他,总归这人过得十分滋润。 薛延似乎已经摸透了金槐的性格,又笑着解释道:“会犯事的异能者不少,但敢利用异能者犯事的普通人却少之又少,刚开始那会儿,他们好奇为什么一个普通人会来异能者监狱,没敢直接对我动手。” “过了一段时间,我的新手保质期过了,他们也打算对我动手,可惜意图太明显了,被我先一步明着阴着搞死了几个用来杀鸡儆猴后,他们就彻底不敢惹我了。” “当然啦。”薛延又道,“我这些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远不及金先生刚刚那一手来得震撼,几秒钟就吓得这群垃圾连个屁都不敢放了。” 金槐觉得薛延打扰自己晒太阳了,上午的阳光正好,他不想浪费在这人身上,冷漠地直言道:“想学也不教,你可以走了。” 薛延沉默片刻,笑容也跟着僵了一下,但下一秒又重新灵动起来。 他摆了摆手,再次解释道:“没有,我倒不是想学这个,就是觉得待在这里老实等调查结果,实在有点太无聊了,好不容易来了个有意思的人,当然要好好聊聊了。” 他将双腿并起来,手臂交叠搭在膝盖上,脑袋侧着枕上去,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看向金槐,笑容里带着明显的好奇。 他问:“金先生,你说你出身灰色地带,那你后来又是怎么成为警察的呢,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呗。” “没什么可讲的,都是些无聊且充满血腥气的往事。”金槐说着闭上眼往后仰去, 他后脑抵在墙壁上,让顶上的阳光顺着他的额头流过鼻尖、薄唇、下巴、脖颈直至这温暖舒适的热度蔓延全身。 金槐显然很喜欢这种感觉,连说出口的话语都不再那般冰冷,“想待在我旁边的话就收起你的好奇心,别总是那么多话。” 薛延笑了笑,说了句“好的,金先生”就不再言语,安静趴在金槐旁边。 时间长了,他的眼皮子也越来越沉,渐渐地合上了。 其他囚犯见两人似乎都睡着了,这才一个接一个地站了起来。 他们对视几眼,默契地做出某个决定,刚蹑手蹑脚地朝两人走了几步,薛延闭上的眼睛陡然睁开,他歪着头朝看向众人,而后咧嘴笑起来。 这笑容在光影的折射下半明半昧,光是看着便已毛骨悚然。 他就这个歪着脑袋,抽出一只胳膊,食指抵在唇前,“嘘——” 另一边,岑憬几人送完金槐又回了刊省分局一趟,和张鸿远交代了一些事才彻底离开,但在颜司的强烈建议下,几人又在刊省找个了高档餐厅去吃顿高档午饭。 现在人都已经汇合了,颜司和萧问远想再继续偷懒是不可能的了。 两人坐在一边,一同左耳进右耳出地听岑琛说着这快一个月里总局发生的糟心事。 这些已经过去的糟心事颜司全然不关心,他只知道自己马上就要回总局工作了,管他什么工作,反正有那女魔头在,日子绝对不可能好过的。 于是,他兴致缺缺地听着岑琛的牢骚,时不时打个呵欠又掏出手机刷了起来。 这一幕给坐在对面的岑琛完全看在眼底,他彻底忍不了了,怒道:“颜司,你不要太过分了,刷着我的卡,让我请客吃饭,现在还居然还不愿意听我说话,你敢不敢脸皮再厚一点!” 颜司深知有岑憬在,岑琛绝不可能太过放肆这件事,敷衍地点点头,顺带“哦”了一声后,继续刷起了手机。 岑琛:“” 这人怎么现在这么嚣张了。 他气得就差把桌子掀了,却碍于岑憬坐在旁边不能真的这么做,极度愤怒的话语从他牙缝间挤出来,“颜司,你凭什么” “这人是干了什么事啊,惹众怒惹成这样,都受伤住院了还一片骂声呢。”颜司刷着微博自言自语地嘟囔道,“这也太惨了,黑红也不是这么黑的。” 岑琛被他一打岔,也有些好奇起来,“颜司,发过来给我看看。” 颜司指尖在屏幕上划了几下,“发过去了,挺有意思的,当饭后消食看看也挺好。” 岑琛刚点开链接,看到主人公名字的时候就眉头一皱,“怎么是这个家伙啊?” 岑憬似乎想起什么,偏头看过去,果不其然看到了汪宇航的名字,“死秃鹫,继续往下翻。” 岑琛十分不乐意地继续往下翻,吃味似的,将空闲的另一只手揽在岑憬的腰上。 岑憬抬眼看了岑琛一下,却没有要出声制止的意思,而是继续低头看着网上恶劣的言论。 对面的颜司:“” 空气里怎么突然一股醋味呢? 他用手肘抵了抵萧问远,低声道:“小祖宗啊,你说他俩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萧问远直接偏过头去看窗外的风景,“反正眼不见心不烦,找点事情做就对了。” 总的来说,这个在外面录节目的复制体汪宇航在短短几天内把艺人不该踩的雷区基本都踩完了,什么出轨,约炮,辱女怎么恶心人怎么来。 似乎老天都对这个复制人看不下去了,在山顶录节目时,他正好脚一滑从一段楼梯上滚了下来,当场就打120进医院去了。 因为节目是直播,所以不止这一幕,很多复制体说出的言论也被保留下来当作了证据,不只路人了,就连汪宇航很多十年老粉都路转黑了,说他现在是全网黑一点不过分。 甚至连急救的医院都被扒了出来,一堆激愤的网友选择直接线下闹事,聚在医院门口拉着标题大骂汪宇航去死。 “不对劲。”明明只认识了几天,岑憬的语气却无比笃定,“他不该是这样人的,不可能做这些事。” 岑琛更加吃味了,他关上手机,憋着一肚子的醋味,问道:“臭花猫,你不会打算去找他?” 岑憬回道:“去看看,我总觉得他是故意的,有些事必须找他当面问清楚才行。” 他拿过手机,当着岑琛的面定了两张最近一班去都省的飞机,起身离开的同时提醒道:“死秃鹫,走了,不然一会赶不上飞机了。” 岑琛搭在岑憬腰上的瞬间落空了,他反应了一两秒才起身追了上去。 刚追两步,他又退回来,朝还坐在原处的颜司和萧问远瞪了瞪眼,催促道:“还坐在这里干什么?走了啊!” 颜司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我跟萧问远也要去啊?” 岑琛道:“当然,臭花猫都要跟那唱歌的骚包跑了,你俩不过来帮我拦人?!” 二人虽然不明白岑琛为何会觉得岑憬能跟个普通人跑了,毕竟岑憬给他们的感觉就是一种好朋友出事了,我有必要去关心一下的感觉。 再者,岑琛这一身黑色带亮片的穿着打扮又有什么资格骂别人骚包的。 可他的口气实在太过理所应当了,仿佛真有这么一回事。 而岑琛见两人还未动,又道:“机票我出,途中任何花销我也买单。” “好的。”颜司当即拽着萧问远起身,笑眯眯地保证道:“岑少,你放心,当红娘这事我绝对在行,保证让岑队一颗心全挂你身上。” 已经走到远处的岑琛十分自然地甩过来一句话。 “他本来就该这样。” 颜司:“” 这俩要不是双胞胎,指不定早就干得昏天黑地了。 第15章 缱绻15 汪宇航的事闹得实在太大了,或许是这些事情截然颠覆了他的公众形象,还有各种直播录屏作为证据,两极反转之下,竟是到了众人口诛笔伐的地步。 而事情闹到这种程度,允棠等人想不知道的都难。 她翻看着手机上网友针对汪宇航的各种谩骂,还有时不时冲上热搜的大v点评,几乎各处都能看到被网友录下的汪宇航复制人的恶心言论。 赵玄之坐在允棠对面大气都不敢喘一个,柏幼则站在允棠身后,低着头一言不发,视线不时扫过手机。 良久,她道:“棠姐,他这是” “脑子进水,犯病了而已。”允棠冷笑着放下手机,“柏幼,收拾收拾行李,跟我走。” 柏幼愣了愣,道:“棠姐,我们这是要下山?” “昂。”允棠扭头,脸上的表情不知是愤怒还是不屑,总归气场强得骇人,“他都闹成这样了,总归是要如他所愿的。” 柏幼抿了抿唇似乎是想说什么,但还是什么都没说,安静地收拾行李去了。 她离开后,允棠又对赵玄之吩咐道:“玄之,这次下山,我跟柏幼不知道什么能回来,连我都不在的情况下,其他人就交给你照顾了。” 天衡山平时就是个对外开放的旅游名胜,而这里又藏了太多秘密,必须有个管事的留下来时刻盯着,现在允棠一走,赵玄之作为最年长的那个万事都将压在他身上。 这要在以前压根不是什么大事,可管理局不比往昔,天衡山近些日子又异象频出,谁知道某些别有目的的人会不会借此机会趁虚而入。 赵玄之显然也知道这事的严肃性,他站起来朝允棠鞠了一躬,态度恭敬,“你们放心去,天衡山凡事有我。” 允棠又看了眼赵玄之缠满绷带的左手,抬眼望向中殿藏书阁的方向,又朝那里走了几步,道:“勒无终,守中殿、拦外山,胆有异心闯山者,无需留手,该杀便杀,当灭则灭。” 天衡山总会有允棠和侯涅生都离开的时候,可这里又藏了太多的秘密,于是山上还有一位真正意义上无法离开的异能者,称为守山人。 而守山人则是天衡山上除允棠和侯涅生的当前一辈最强者。 允棠的声音不大,却似传入了灵魂深处,不远处的中殿藏书阁里一道苍老而沙哑的声音予以回应。 “棠姐,您跟府君都放心地下山去,这里有我守着呢。” 得到答复后,允棠站在原地等着柏幼过来。 侯涅生的财力摆在这里,允棠他们出门基本不需要带什么东西,说是收拾行李也只是象征性带点必需品而已。 差不多十几分钟后,柏幼拖着个不大的行李箱走来,安静地跟在允棠身后一起下山去了。 他们刚走不久,那道苍老沙哑的声音再次传来,“这就走了啊,都不来看我几眼,突然就有点难过了呢。” 这声音的主人似乎并不是真的苍老,说话的语气异常年轻,明明此地只有赵玄之一人,他的声音却清晰到像本就在眼前一般。 他对赵玄之调侃道:“老师,今天午饭吃什么啊,能不能不要再那么清淡了,想嘴里有点味。” 赵玄之沉默了一下,道:“勒无终,说了很多次了,别随便用你的异能。” 近在咫尺的声音消失不见,苍老沙哑的声音从中殿藏书阁内传来,“哦,不用就不用,那老师你过来陪我聊聊天嘛。” “夏天要到了,黑夜变短了,出都出不去,我现在好无聊啊。”勒无终自言自语道,“什么时候能天黑啊,我想上山找小檀玩。” 赵玄之似乎想到了什么,提醒道:“勒无终,你前段时间刚把府君给小檀的火球弄坏了,还让它背锅给棠姐骂了一顿,现在它还气着呢,不可能搭理你的。” “啊?”勒无终不符合年岁的苍老声音里多了几分无趣,“它怎么还没消气啊,这都过去好长时间了。” 另一边,允棠用余光看着安静跟在自己身后的柏幼,问:“柏幼,你有什么话想说吗?” 柏幼抿了抿唇,没有开口说话,允棠又问:“跟汪宇航的事有关,对吗?” 柏幼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有些不甘心地开口:“棠姐,你跟府君为什么要这么偏爱汪宇?” 柏幼和汪宇航的年岁差不多,也是差不多同一时间被带回天衡山的,比起这个后改的名字,她更习惯称呼汪宇航为汪宇。 她道:“从小就是这样,我们的主课老师是赵玄之,其次是你,偶尔才是府君,但汪宇呢,他从一开始就是你和府君一起教导的,小时候明明他调皮捣蛋最多,犯错也最多,可挨的打却是最少的,老师也从来不敢打他,之前也是,一个电话就把你叫下山了。” “现在的话” 这委屈柏幼似乎憋了很多年,以至于说话的声音也有些哽咽,“天衡山需你和府君其中一人留山,府君不在,你本不该下山的,可猜出汪宇的目的后,你真就把天衡山丢给老师他们守着,不管不顾地下山了。” “为什么啊,难不成就因为汪宇的异能比我们厉害吗?”柏幼低着头停下来,似乎是哭了,“这不公平,棠姐,这太不公平了,你们不能一直这么不公平” 允棠停了下来,等柏幼的哽咽声渐止,才道:“柏幼,你知道我多少岁了吗?” 柏幼不明白允棠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但还是如实回道:“老师说棠姐已经几百岁了,上千岁也有可能。” 允棠回道:“我的异能很特殊,肉体止于二十四岁,死亡即为新生,记忆永不间断,如此循环往复,以记忆这个层面来说,我已达永生。” 柏幼红着眼眶看向允棠,震惊之余更不解允棠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些。 “可能在你们眼中,汪宇航是被我和那家伙过多偏爱的晚辈,但在我们这里,他不是的。” 只见这困在少女躯壳中已不知走过多少春秋的人抬手摸着耳垂下悬着水滴耳坠,似是回忆般说道:“这是我和那家伙认识了一千三百多年的友人,从那一世之后,他生于世俗,长于天衡,葬于天衡,魂碑一座,身碑无数,身魂皆归天衡,皆葬天衡归家处。” 允棠侧目看向柏幼,略带歉意地说:“很抱歉给了你这样的错觉,但无关异能,无关性别,也不是偏爱,只是因为他是一个只有我和那家伙才记得的友人罢了。” “下山也是,一个晚辈并不会让我们这般破例,但为数不多的友人却可以,更何况,这是一个认识了一千多年的友人。” 允棠故作无奈地笑了笑,“他不过是想让我下山以天衡山的名义给他撑腰帮忙而已,作为朋友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 柏幼拖着行李箱的手有些僵硬,任谁知道一起长大且没个正形的家伙居然有这等背景都会难以接受。 等能勉强接受后,她又极其尴尬地僵在原地,巴不得找个坑洞把先前委屈哭诉的自己给埋了。 良久,柏幼支支吾吾道:“他,你棠姐,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允棠答道:“不想你因为这种事觉得委屈,也不想你跟他因为这种事情而产生隔阂,大不了你拿他当个可以随便出气收拾的长辈也行。” 柏幼更尴尬了,她又想起什么,道:“老师知道汪宇的这层身份对。” 不怪柏幼这么想,毕竟小时候每次汪宇航犯错,赵玄之只敢动动嘴皮子,完全不敢动手去打。 允棠的脸拉了下来,冷笑道:“他上辈子没把赵玄之教歪了,还是多亏赵玄之自己意志足够坚定。” 柏幼:“” 有这层奇葩关系在,难怪老师不敢打他。 “还有什么想问的吗?”允棠又问。 “没没有了。”柏幼急忙摇着头。 “下次有什么话想说就说,用不着一直憋心里,小姑娘年纪轻轻的,总是拉着脸多难看啊。”允棠随口调侃一句,转身继续下山,“走,去看看那平时不干事、一干就出大事的家伙这次又给我惹了什么麻烦来。” 常年喜欢板着脸的柏幼被允棠这么一调戏脸瞬间红了起来,她摇了摇头又深吸几口,才拎着行李箱快步追了上去,“棠姐,你等等我。” 比起已经出发去往都省的岑憬和允棠两批人马,侯涅生在傍晚时分才知道汪宇航出事了,甚至还是白日打电话过来才知道的。 他跟允棠一样,只看了几眼就猜到汪宇航想干什么,然后他在电影宣传活动结束后,直接趁人不注意瞬移到了白日旁边,笑着问:“你要过去找他吗?” 白日“嗯”一声,又有些疑惑地问:“你跟汪宇航的相处方式和对颜司他们差不多,现在他出了这种事,你怎么看起来一点也不担心?” 侯涅生回道:“明渊,你还记得他是异能者的这件事吗?” 白日缓缓眨了下眼睛,像是慢半拍一般这才想起了什么,道:“汪宇航很厉害,是吗?” “差不多,他只要想打、敢打,天底下没几个异能者是他的对手,可惜性格摆在那里,让他给人一种不强的错觉罢了。”侯涅生看向白日,笑得微微眯起了眼,笃定道:“现在这种情况绝对是他故意而为的,除了引我们过去,估计还有什么别的目的。” 白日又道:“我们现在不过去吗?” “过去是肯定要过去的,但不着急,毕竟一眨眼就到了。”侯涅生回道,“让其他人先往他那里赶就好了,至于我们” 侯涅生牵起白日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晚饭想吃点什么,吃完了再过去也不迟。” 虽然侯涅生说不用着急,但白日还是决定点几份外卖节省下时间,他总觉得汪宇航这事跟他之前说的那些话脱不了关系,还是早些过去为好。 而比外卖先到的是章文韶的电话,他发现侯涅生又不见了,接通电话的一瞬间就开始求爹爹告奶奶地让侯涅生快点回来。 侯涅生回道:“章导,我也想回去,但我这边又出了点事情,必须亲自过去一趟才行。” 章文韶被侯涅生跑路跑怕了,追问道:“侯影帝啊,这我也想理解你,但你老说有事,又不说出了什么事,能不能稍微具体点,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啊,让你要一直这样来回跑。” “这个的话”侯涅生故作神秘道,“我有个交情甚好的朋友惹了点麻烦事,具体细节不方便多说,但挺严重的就是了,而我要去给他撑场子,还是没我不行的那种。” 章文韶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声,他一直都觉得侯涅生有点黑色背景,而且还知道这人身手也非常好,毕竟这人拍戏的时候,从三楼跳下来都不需要吊威亚,跟会轻功似的。 这是正常人该有的身手吗? 明显不正常啊! 现在被侯涅生这种极具迷惑性的话语一引导,章文韶脑子里立马蹦出不是黑道火拼的血腥场面。 不等他开口回答,侯涅生又故作疑惑道:“章导,你怎么了?还是要我说得再具体一点?” “不用了,不用了。”章文韶尴尬地笑了笑,“影帝您忙,先紧您朋友的事忙就好。” 说完,章文韶飞速挂断了电话。 侯涅生身后正好交替完成的黑夜一边掰着筷子,一边调侃道:“大影帝,你又忽悠人了,看把章导吓得,尊称都用上了。” 侯涅生将手机随手丢在旁边,道:“要是他脑子里没这个想法,我也不可能唬住他。” “少来。”黑夜将奶茶递给侯涅生,“你干的某些事可比章导想得还血腥几百倍呢?” 侯涅生喝着奶茶,眉眼含笑地看向黑夜,而后将吸管咬在齿间,含糊道:“有吗,你见过吗?” 黑夜瞪了侯涅生一眼,“没见过归没见过,但大影帝你给我好好说话。” 侯涅生将奶茶放在旁边的桌子上,道:“现在可以了。” 黑夜嘴里塞着晚饭,鼓着腮帮道:“算你识相。” 过了差不多二十分钟,黑夜快把晚饭吃完时,他上下打量着悠闲喝奶茶的侯涅生,颇为诧异道:“大影帝,你不去换身行头?” 侯涅生要跟黑夜一起都省见汪宇航的话,不说会不会和当地分局扯上关系,可他影帝的身份摆在这里,总归是不方便露脸的。 只听侯涅生不急不缓道:“我可以理解为你在关心我吗?” 黑夜眸色一红,总觉得是最近给这人好脸色太多,让他学会蹬鼻子上脸了,说句话就要调戏自己几下。 他抄起手边的筷子向侯涅生扔去,“要跟我一起就赶紧的,不要在这里一直耍嘴皮子!” 侯涅生偏头避开飞来的筷子,知道再玩下去黑夜真要生气了,他收起脸上过分招展的笑容,将喝干净的奶茶放到桌边,道:“一分钟,我马上就回来。” 话音落下,侯涅生瞬间消失不见。 他回到天衡山飞速换好衣服,绑发带的时候却听一道沙哑的声音在附近响起,“府君,您怎么突然回来了?” “这是准你用异能了?”侯涅生边绑头发边道,“允棠也因为汪宇航这事下山了?” “是啊。”勒无终声音自侯涅生身后传来,“她跟柏幼中午就走了,现在估计快到了,府君你也要过去吗?” 侯涅生将头发和发带理好,戴上口罩的同时,道:“我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 “挺明显的。”勒无终又道,“但您来都来了,顺带帮我一个小忙呗。” “什么事?”侯涅生问。 勒无终慢悠悠道:“您给小檀的那个火球再弄一个,行吗?” 他又补充道:“上次那个给我之前不小心玩坏了,烧了半座山头不说,还让小檀背锅给棠姐骂了一顿,他现在生气不理我了,晚上没人陪我玩了,怪无聊的。” 不等侯涅生开口,他继续道:“另外,府君您要是方便的话,给我送到藏书阁门口呗,您懂的,不用异能的话,我还要再过半个多小时才能出来。” 侯涅生沉默片刻,道:“下不为例。” 他瞬移到中殿的藏书阁阁前,指尖凝出一点纯金色的火焰, 中殿藏书阁因为藏有大部分异能资料还有异能者历史,再加上其他一些杂七杂八的书,藏书量非常之多,以至于这阁占地广阔的同时也足有七层之高。 即使不对外开放,游客依旧能从中殿瞥见一些恢弘壮丽的轮廓,也勉强算是天衡山的一个打卡景点。 此时,藏书阁的大门敞开着,本该亮起灯光的地方却昏暗得可怕,侯涅生将新凝聚好的金色火球朝阁内抛去。 赶在火球落地之前,黑暗中伸出一只手将其稳稳接住。 这只手如纸一般白,即使被金色的火光照耀着也染不上半点温度,依旧白得可怕,白得瘆人。 接住火球后,这手又随意把玩起来,苍老沙哑的声音再次传来。 “多谢了,府君,慢走不送啊。” 侯涅生没有理会勒无终敷衍式的告别,转身消失在中殿藏书阁前。 而中殿藏书阁里,那只苍白的手看起来异常年轻和苍老沙哑的声音截然相反。 勒无终单手玩着火球,玩了好一阵,等夜幕彻底笼罩天际,他两手捧着火球缓缓走出藏书阁,可视线却没有转向山顶藏书阁,而是直直盯着那条下山的道路。 “我也好想下山啊,这样就能找到你了。” 沙哑而苍老的声音泯灭在夜空中,但压抑的执念依旧在空中停滞。 “你跑不掉的,藏起来也没用,总有一天我会下山的。” 第16章 缱绻16 汪宇航出事时正好是直播,再加上当时有无数人骂他,以至于大部分人都选择继续跟进,医院的名字快就被扒出来并公布在了网上。 等岑憬几人在晚上赶到汪宇航所在的符腾市第一人民医院时,医院门口已经被激愤地网友围得水泄不通了。 四人想方设法进到医院里面后,刚去前台想问汪宇航在那个病房,就被前台护士不耐烦地告知好几个小时前这人就被带走了。 岑憬当即掏出总局伪造的警察证件给护士看,要求她将这件事明确说清楚。 前台护士对汪宇航的态度非常差,连带对岑憬几人的态度也不好,直接将各种文书都丢给了岑憬让他们自己看去。 文件上显示是警方给汪宇航办了转院手续。 只是这文件骗骗不知情的普通人还行,却骗不到岑憬几人,毕竟这流程他们实在是太熟了。 只看一眼,他们就知道这东西是管理局伪造的,汪宇航是被管理局以警方名义带走的。 他们现在的都省符腾市正好也是都省分局的所在地,几人再次艰难挤出医院,岑憬站在路口翻找着都省分局负责人的电话。 “都省分局的负责人啊。”颜司打了个哈欠,道:“听说那女人是个一等一的刺头。” 管理局一共有三位女性的分局负责人,三人的个性也是极其明显。 兴海分局的负责人贝岑烟性格强势,她本身是总局特殊行动队下放的,再加上岑家的背景,万事基本由她决定,没几个人敢在明面上惹他。 珺省分局的负责人牧怀琴脾气最好,是所有分局负责人中最好说话的一个,加上地理位置,以前经常会被总局有些高层要求对天衡山进行某些试探行为,但几年前霍斩兰被下放过去后这些烦心事便彻底消失了,毕竟霍斩兰也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 而这位都省分局的负责人名叫谷若律,性格不及贝岑烟强势,脾气也不如牧怀琴好,自身没背景,身边没强势异能者,本人依旧敢硬刚总局,可以用刺头二字完美概括。 她把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发挥到了极致,都省分局的地盘都省分局说了算,总局的命令,大事就听了,剩下无关紧要的小事,听不听则全由心情。 据说她每年都要和总局吵上几十次架,总局高层也是想方设法想个都省分局换个新负责人,可偏偏一直找不到合适人选不说,这谷若律也被都省分局的人大力拥护,敢把她换了,他们就敢反了。 如此对峙下来后,都省分局也被一起冠上了刺头的名号。 长久下来,双方都不想和对方接触,换句话说,都省分局是管理局下设自由度最高的一个分局。 被颜司一提,萧问远几人也很快想起了关于都省分局的种种传闻,那谷若律不知强弱,可身后有一整个分局的人撑着。 而他们偏偏又是总局的人,岑琛说怕是不可能,但就是不想多惹这个麻烦事。 他开口想以此为理由让岑憬放弃去找人,“臭花猫,要不” 他话还没说完,岑憬打出去的电话先一步接通了,“喂,您好,我是总局二队的岑憬,现在正在都省符腾市的第一人民医院,据医院工作人员表示汪宇航是被警方的接走了,但我想” “对,是我接走的。”电话那头,谷若律打断岑憬官方式的话语。 她似乎不如传闻中那般刺头和难以相处,又笑道:“你说你叫岑憬是,那我就再多问一句,你是以总局名义过来的呢,还是个人呢?” 岑憬回道:“个人。” “个人就行,我可是一点不想从你这边和总局那些老东西对上。”谷若律道,“直接来都省分局,汪宇航就在我们这边的病房里躺着呢。” 岑憬应了声“好。” 谷若律又道:“加个好友,我把地址发你。” 说完,谷若律挂断电话,又十分迅速地通过官网和岑憬加上好友。 岑憬刚一同意,谷若律就把地址发了过来,他打开导航之后,发现都省分局的位置非常偏僻,已经完全远离市区,便发了条短信过去。 【距离有点远,我们两小时左右到。】 谷若律回道:【没事,不着急,我等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岑琛看着谷若律发来的信息,他现在醋味大发,看男的还是女的都有些不顺眼,阴阳怪气道:“臭花猫,你是有什么交际花buff吗,怎么谁都对你好声好气的?” 岑憬快速定好车然后将手机直接塞到岑琛手里,神色淡然,“自己看,自己翻,删谁,拉黑谁,全看你心情,不用跟我汇报。” “好勒,臭花猫这可是你说的。”岑琛毫不客气翻看起岑憬手机,顺带将通讯录的一大波人都给拉黑了。 他拉黑的同时还不忘把这些的名字也给念一遍,颜司窜到岑憬旁边,用极低的声音道:“岑队,你就由着岑少这样啊?” “我俩的通讯录差不多,我的删了,用他的就行了。”岑憬又看了岑琛一眼,道:“反正不是什么大事,随他开心了。” 刚从黑名单里放出来的颜司:“” 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呢。 你们考虑过被拉黑的人的感受吗。 几分钟后,岑憬约的车到了。 坐上车的一瞬间,颜司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刚扭头想说什么就被萧问远给推上车了。 落座后,颜司低声道:“萧问远,不瞒你说,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萧问远低声怼道:“错觉,我都没有预感,你能有个什么预感?” 如果一般人还真听不见他俩说话,可偏偏岑琛是个异能者,还是个动物型的白鹰,他的听力只会比一般异能者更好。 他坐在中间一排看了下坐在副驾驶上认真指路的岑憬,一想到这事在去见汪宇航的路上,好不容易消去一点醋意再次爆发出来,他狠声威胁道:“颜司,你要是敢拖着萧问远跑路,我马上就让你知道不好的预感是什——么——!” 颜司偏头望了望岑憬,又看了看岑琛,最后他笑了起来,十分敷衍地保证道:“怎么会呢,岑少,我是那样的人吗?” 岑琛用一声冷笑回应颜司。 快两小时后,几人在一个偏远的道路尽头下车,又跟着导航步行了十几分钟,才依稀看到一片风格诡异的建筑群。 这建筑群确是称得上诡异,建在靠近盆地荒野的地方,与周围环境几乎连成一片,远远看上去就是放大无数倍的昆虫巢穴,入口处呈现深浅不一的褐色,正中心有一道粗壮的玻璃柱作为支撑。 玻璃柱中央还有个深色的旋转扶梯,通往错综复杂的楼层,内部的灯光也因这电梯和玻璃柱折射出各样暗色的光芒,乍一看像极了昆虫在黑暗中发亮的眼睛,紧盯着入口处的人们,让人光是看着就有种即将被吞食的错觉。 岑憬领头,几人快步朝洞穴入口走来,以他们几人的胆子来说吓是肯定不会吓到的,但由于风格太过诡异,颜司走近之后吐槽的心就按捺不住了。 “还真不怪总局天天跟他们吵架,换个正常人来绝对会被吓到,这么偏就算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进行了什么超大版昆虫洞呢。” 不等有人回话,岑憬率先抬头朝上看去,其余几人也跟着看过去,只见一个女人自旋转扶梯上笑着同他们招了招手。 那是个个子高挑的女人,她穿着完美贴合的墨色旗袍,勾勒出姣好的腰身,将裘衣披到胳膊关节处,露出小半截白皙的手臂,头发拿簪子随意挽起固定在脑后,鬓角处还有几缕微卷的碎发自然垂下。 以常理来说,这女人也算韵味十足的美人,可几人谁都没露出惊艳的表情,颜司更是趁对方还未从扶梯下到地面时,直言道:“看她笑得,十有八九憋了一肚子坏水。” 萧问远朝远处望了眼,道:“我看也像,但你也好不到哪去。” 颜司挑了挑眉,试探道:“昨晚的事,还在记仇呢?” 萧问远回道:“我可没直说啊,是你自己” 当颜司右手完全抬起的那刻,萧问远立马改口:“行,我说的就是那事,我认错,但你保证下次别那样了,他经不起吓。” 颜司心道我不搞事还怎么撮合啊,但表面上他还是把手放了下来,懒散地打了个呵欠,“我尽量。” 此时,女人已经下到地面上,她走出来站到入口前,又朝几人招了招手,“几位,这边。” “走。”岑憬领头快步走过去,颜司无奈拽着萧问远被岑琛赶鸭子上架般也快步跟了上去。 走到女人面前后,岑憬主动打了声招呼,“谷组长?” “这称呼多少有点见外了。”谷若律转身在前领路,“走,都省分局欢迎几位的到来。” 岑憬没时间和谷若律兜圈子,跟在她身后直言道:“谷组长,汪宇航的情况” 谷若律扭着腰肢走上扶梯,一手搭在扶梯上又扭头看向众人,“汪宇航是天衡山的人,几个小时前天衡山那边有人联系我,说她们晚点就到,叫我想办法给这人先弄到分局里待着。” 听到天衡山三个字,颜司瞬间明白刚刚那不好的预感是怎么回事了,这不会在都省分局还要跟许明渊和他的小宠物撞见。 萧问远沉默片刻,第一次觉得自己以后应该把颜司预感纳入考虑范围,他用极低的声音道:“现在已经跑不掉了。” 颜司:“”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无人理会二人的小动作,岑琛看向谷若律,吊儿郎当地问:“以汪宇航现在这情况,把他从医院弄出来应该挺麻烦的,怎么天衡山让你帮忙你就帮了呢?” “是挺麻烦的。”谷若律无视岑琛近乎挑衅的话语,慢悠悠解释道:“但天衡山走管理局路子找的我,我要是不帮忙,她让总局施压怎么办?” “比起麻烦,我更不想和总局高层那些垃圾打交道,所以就帮她们这个小忙喽,也当是卖天衡山一个人情。” “对了。”谷若律弹了弹指甲上灰尘,视线在岑憬和岑琛身上来回转了转,笑眯眯道:“有空的话,帮和你们姐姐说声谢谢,她把曹志泽搞进去可省了我很大一部分麻烦事。” 岑憬和岑琛皆是一愣,连带颜司和萧问远也跟着愣住了,几人反应了一会才明白谷若律指的是什么。 曹志泽是都省分局的上任负责人,但六年前因周泽锦支援都省山火一事而惹怒贝岑烟,后在贝岑烟和端木随的联合下被撤下负责人的职位并关入了监狱。 也是曹志泽撤职后,都省负责人才变成了谷若律,然后逐渐发展成今天这般局面。 这件事在当时闹挺大的,但岑憬几人也只知道个大概的,不清楚其中的具体细节,颜司问:“谷组长,能具体讲讲吗?” 他环视一圈四周诡异荒诞的光晕,又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应该是很大的忙,不然谷组长应该不会欢迎我们的到来。” “确实如实。”谷若律没打算隐瞒,这些往事岑憬几人只要想查就都能查到。 她道:“也不知道总局有多眼瞎才会让曹志泽当上负责人的,但曹志泽这个人,用杂碎来形容都有些侮辱这个词了,除了利用职务之便欺男霸女,他自己就是个异能者,或许是能力太弱自尊心受挫,他完全不拿其他异能者当人。” “说难听点的,他自己是人,而我们是类人形的怪物,用完可丢的垃圾。” “甚至为了稳固他的统治地位,他还给我们戴上了禁制颈环,稍有不乐意就会强行将我们变回普通人打骂欺辱,更过分的时候,我们还要” 萧问远插嘴道:“你们不跑吗?” “跑?”谷若律冷笑道,“我们能往哪跑儿,除了管理局哪里还有我们的容身之处,再加上总局对他的信任和他负责人的权力,真要跑了的话,说轻了是余生蹲大牢,说重了是要被当场击毙的。” “要么作为畜生屈辱地活着,要么死去或面临牢狱之灾,横竖左右都是生不如死,当年这里可是独属于异能者的地狱。” “但六年前的都省山火事件让一切都迎来了转折,曹志泽欺骗周泽锦让他独自进入燃烧大火的深山,虽然最后山火成功被灭了,周泽锦的伤情却也严重到进入icu、下达病危通知书的程度,而以贝岑烟的个性,她不可能被曹志泽随便忽悠过去,肯定会追查到底。” “之后啊,就是传言里说的那样,贝岑烟和曹志泽对上了,总局那边的端木随也跟着出手了,在这些事情被曝光后,曹志泽被撤职并进了监狱,之后总局也做了些内部调整来保证异能者的基本权利。” “但是”话音一转,谷若律又道,“有些伤害岂是这些迟来的条例可以弥补的,因为曹志泽的种种行为,我们无法信任总局,在我们看来,总局和助纣为虐的帮凶没什么区别。” ”那你还和我们说这些?”岑琛知晓其中缘由后,对谷若律的态度也好了几分,“另外,曹志泽现在在监狱里应该也不好过。” 谷若律笑着回道:“死了,而且死得很惨很惨,他这种杂碎,只是蹲大牢有点太便宜他了。” 这道螺旋扶梯的速度不快,直到谷若律讲完这段往事,几人才真正进入都省分局。 而谷若律先一步到达最高点,她回身俯视着众人,笑容里写满了威胁二字,“说起来,几位应该没有打小报告或着告密的习惯。” 话音落下,透过玻璃墙,站在旋转扶梯上的几人看到不少人眼神戒备地盯着他们。 其中几人的气场和站姿一看就是异能者,而且已然做好了攻击的准备,似乎只要岑憬几人说个“不”字,就会立刻动手。 “谷组长,你未免太不讲道义了。”岑琛盯着谷若律,脸上挂着痞气的笑容,说话的声音却很冷,“我刚也只是随口问一句罢了,这些事可全是你自己说出来的,没人逼你啊。” 谷若律刚刚的一番话,无疑是承认她用分局负责人的权力搞死了曹志泽,贝岑烟让曹志泽撤职进监狱是有正当理由且合情合理的,但谷若律的行为则不然。 她杀了一个分局负责人,即使被撤职也一样,这种事情要是被总局高层知道,她铁定也是要玩完的。 可岑琛的话也没错,没人逼谷若律说出来,这些事情他们当真只是随口一问。 “你们确实没逼我,只不过这事我也没打算藏着掖着。”谷若律直视岑琛,道:“说到底我们只是单纯信不过总局的人罢了,异能者也一样。” 她朝四周戒备的众人打了个手指,又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朝众人笑了起来,“当然我也没有要动手的意思,给你们稍微施加点压力,给予一点小小的警告,这不过分。” “就当作特殊的见面礼了。” 刚说完,谷若律脑中传来一阵刺痛,不等她反应过来,这股疼痛感又骤然消失。 谷若律清楚这是有人对自己使用了异能,而当事人也没打算要藏,萧问远眸底的死寂褪去,道:“我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不怎么喜欢这个见面礼,用刚刚那一下当作回礼,谷组长应该不介意。” 谷若律盯着萧问远,笑着反问道:“你看我的样子像是不介意吗?” 同一时间,刚退下没几秒的都省分局众人又重新出现。 在都省分局对谷若律出手,哪怕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也足够让人气愤。 而与上一次不同的是,这次岑琛和萧问远也都做好了动手的打算,三队里面颜司的脾气已经能算一等一的好了,剩下的一个比一个不好惹。 扶梯上,无形的风不断汇聚,玻璃墙上迸溅出一朵朵密集的粉末白花,距离整个破碎只差一步之遥。 岑琛笑道:“谷组长,你不会真觉得以多打少,我们就会输了。” 见岑琛先一步动手了,都省分局的异能者也摆出了攻击姿态。 玻璃墙的破裂越来越大,一场管理局的内部厮杀似乎也将在所难免。 岑憬不是很想动手,毕竟他们只是来找人的,犯不着因为这点小事和都省分局的人翻脸,但眼下这情况,似乎不得不动手了。 而岑憬不知道的是,在场还有个人比他更不想动手,颜司心想这要是真打起来了,他肯定是要动真格的,真实实力暴露了,以后还怎么偷懒啊。 于是,在玻璃墙碎裂的霎那,众人将要动手之际,颜司硬着头皮喊道:“停!咱们这个架就非要打吗?” 第17章 缱绻17 双方的动作皆是一顿。 在各方目光的注视下,颜司先指了指双胞胎,“他俩,岑副局的儿子,岑副局是什么立场,现在又是什么处境,谷组长你一个经常和总局高层吵架的人肯定再清楚不过了。” “他们拉人入伙还来不及呢,犯得着因为一个死不知道多久的人渣和一群异能者翻脸吗?” 颜司又指了指自己和萧问远,“再说我们两个,我俩都是三队出身,三队是什么地方,里面又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也有所耳闻。” “说难听点,没这垃圾总局,我和萧问远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逍遥呢,哪还能这不给干,那不给做的,拿着一丁点的抠搜工资,去干出生入死的活啊?” “我俩比任何人都希望这总局赶紧倒闭,更犯不着把这点小事告上去,是不是?” “最后”颜司叹了口气,看向谷若律故作无奈道:“谷组长,我们就是来看个人而已,完全是私下决定,和总局没人任何关系,是怎么能发展到要打群架的地步呢?” 谷若律与颜司对视片刻,抬手命令道:“都停手,我信他说的话。” 还不等颜司松口气,就听一人喊道:“组长,你别信他的话,总局的人不可信,说不定他们嘴上答应好好的,转头出去就跟总局那些人告密去了。” 而其他人听了这话,也跟着应和起来。 颜司:“” 要不是我想继续偷懒,真想把这多嘴的家伙给直接电成黑炭。 但偷懒的心战胜了一切,颜司扭头瞪着那人,怼道:“大哥,你是地底下呆久了,长时间没晒阳光,脑子生锈了吗?咱们真动起手来,就算结局真是你们想要的,我们四个全死在这里,然后呢?给总局个正儿八经的理由清扫你们分局啊?” “再说了,就算我们真回去告密了,最后被派过来办事的不还是我们几个吗?我是有多不怕麻烦,还专门回平燕绕一趟,然后再回到这里跟你们打架,真要这样,我现在直接动手不好吗?” “我懒归懒,但我旁边这几个一个比一个强,真打起来,你们还真不是对手。” 岑琛:“” 最后那句完全没必要。 都省分局的众人被颜司怼得无话可说,这么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 颜司又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我这人,挺懒的,你只要稍微找几个人认识我的,他们全都知道这点。” “我能不干的事情绝不多干,因此我不会专门向上面告密给自己添个麻烦事,而且我保证,就算哪天总局真要清扫你们都省分局了,我也会全当看不见,即使来了也不会和你们对上。” 他再次指了指萧问远,“我俩都是,这事我能做主担保,至于岑少和岑队,就当看在贝姐的面子上,也顺带信了。” 最后,他看向谷若律,漫不经心地笑起来,“说到底我们之间压根就没什么恩怨,看在我们也只是来见个人的份上,谷组长,咱们都各退一步,怎么样?” 谷若律也以笑容回应颜司,“这是自然,我也说过了这只是一个不太讨喜的见面礼罢了。” “都散了。”谷若律又道,“该干嘛干嘛去,这是咱们都省分局的客人,用不着这般警惕和戒备。” 岑憬几人:“” 有你这么待客的吗? 其他人纵使再不愿意也还是遵照谷若律的话先后离开了,谷若律又朝岑憬几人招了招手,“几位,这边走。” 这个昆虫巢穴一般的建筑群很大,而医疗区域又位于最里面,岑憬几人又走在楼层最高处,可以轻松地俯瞰整个都省分局。 这里的设备完善,人员分工明确,比起一个工作场所,更像是生活社区,再想到谷若律和总局的恶劣关系,和今天差点打起来的严肃局面,这人似乎早就做好了总局有天忍无可忍要清剿他们的万全准备。 岑憬又仔细观察了一下都省分局,客观提醒道:“谷组长,你现在准备的这一切,一旦真打起来,其实抗不了太久。” 谷若律头也不回道:“管他呢,反正总比呆坐着什么都不干强,而且只要我把该办的大事都给办了,总局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对我们出手。” “况且这是我们的事情,几位只是来见人的话就用不着操心了。”谷若律在电梯口前停下,又抬手朝右侧指去,“右边这栋楼,从上往下数第五层,右边顶头第一个病房就是了。” 不等岑憬几人开口,她转身原路返回,“你们先自己过去,天衡山的两人到了,我现在要去接她们去了。” 颜司听到天衡山的两人时,心底嘟囔道这许明渊已经把自己划到天衡山去了吗,叛逃得也太快了。 但现下无人关心颜司内心的小九九,颜司索性继续用一副散漫没睡醒的样子跟岑憬几人进到电梯又下到五楼,而后径直朝最右边的病房走去。 到达病房前的那一刻,岑琛的醋意到达了巅峰,他抢先岑憬一步推开房门,像是为了宣示主权般,进到屋内就挡在岑憬身前,防止岑憬和汪宇航有任何视线接触。 见此情景,颜司眼皮子跳了跳,道:“萧问远,岑少以前有过这种危机感?” 萧问远回道:“在我印象里,这两人分开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谁知道岑少哪来的危机感。” “是是是。”颜司调侃道,“那锦鲤待娱乐圈里身边那么多帅哥美女,你就没点危机感吗?” “我为什么要有?”萧问远似乎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他经常十天半月门都不出,哪来的什么帅哥美女,再说了,陈哥夸过我身材比圈子里大部分人都好,他对其他人也没” “停,你不用再说了。”颜司打断萧问远。 以他对萧问远的了解,这小祖宗真给他说出危机感来了,不然是不可能再跟他扯这么多话,但是 颜司抓住萧问远话里的重点,好奇地追问道:“那锦鲤怎么知道你身材好的,你给他发过裸照啊?” 不等萧问远回答,颜司又调侃道:“可以啊,原来你真就只是嘴硬啊,背地里骚” “颜司,你闭嘴!”萧问远忍无可忍地解释道,“谁给他发裸照了,我穿裤子了,我” “哦~~”颜司不停点着头,“那就是裸了一半呗,那四舍五入不还是裸了。” “裸你大——” 萧问远还没骂完,岑琛的骂声先一步从病房里冲了出来,“管他是锦鲤,还是鲨鱼的,你们俩!赶紧给我滚进来,现在臭花猫的事才最要紧!” 颜司和萧问远被岑琛一打岔,互相又不服气地瞪了几眼,才先后进了病房。 进到病房后,颜司也看清了躺在最里面病床上,让岑少危机感十足的人。 那人的脸应该是长不错的,可惜因为摔伤变得鼻青脸肿的,落在颜司眼中就显得有几分滑稽,他还有一条腿打上了石膏,用纱布缠着并悬吊起来,手上还打着点滴,只能安静地垂在一侧。 如果让颜司来给这人打分的话,最多普通往上了,颜司搞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能让岑憬专门跑一趟,让岑琛有这等危机感。 而岑憬站在汪宇航的病床前没有说话,连带着岑琛也一言不发。 一时间,颜司感觉气氛有些不妙,过于识趣地拖着萧问远走到了最里面,一个方便看热闹的位置靠墙倚着。 但直到谷若律的声音再次响起,双胞胎还是没一人开口。 又过了几秒,谷若律推开病房大门,领着允棠和柏幼进来。 都已经想好怎么打招呼的颜司当即松了口气,心道还好不是那两个家伙,不过怎么天衡山就派两个女生过来啊,其中一个还是未成年。 在颜司打量着少女面貌的允棠时,允棠也朝他看来,看了片刻后,她又将视线落在沉默不言的双胞胎身上,最后才看向躺在病床上的汪宇航。 谷若律站在门口没有离开,看热闹似地说道:“好了好了,都别堵在门口,往里面站点,你们这样的话,一会儿人家小护士来换药会被吓到的。” 话音落下,柏幼最先往里面站了站,而允棠却抬脚朝汪宇航走去。 她快步越过岑琛和岑憬,然后在众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扼住了病床上这人的脖子,声音冷到令常人发寒颤栗的地步,“汪宇航在哪?冒牌货。” 被掐住脖子的复制人显然没想过自己一下就被认出来了,他试图解释道:“你在说什么,我听” 允棠的手猛然用力,强行将复制体的声音给掐了回去,“我再问最后一遍,真的汪宇航在哪,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在场没一个人阻止允棠,双胞胎在进来时就有这种感觉了,现在被天衡山的人真正确认后,他们没理由救一个救一个冒牌货。 而这女生的气场也着实强得可怕,即使作为异能者,这种气场也不该是这个年纪该有的。 颜司和萧问远本就是凑人数看热闹的,自然也不可能出手,颜司甚至还饶有闲心地低声吐槽:“萧问远,现在的未成年异能者都这么吓人了吗?” 允棠看了颜司一眼,然后什么都没说,继续掐着复制人的脖子。 柏幼拖着行李箱,安静地站在允棠后方,她和允棠是一起,更不可能出手。 到最后,还是谷若律这个一个最不该出手的人开口劝阻,她赶在这复制人即将被允棠掐死前笑道:“小姑娘,假的归假的,我们有话好好说,这人是我花大功夫从一院弄出来的,你要给我轻易弄死了,我多少有点” 允棠扭头看向谷若律,眉头轻微皱起,她什么都没说,但目光显然别有深意。 谷若律瞬间就没了声,往后退了几步,又朝允棠尴尬地笑了笑。 这时,一道润朗好听的男声从她身后传来,“棠姐,别生气了,我这不是没事吗?” 在这声音传来的霎那,众人一齐扭头朝门口看去。 来人和躺在病床上的人长相一模一样,可给人的感觉却截然不同。 他穿着一身常见的休闲卫衣斜靠在门边,脸上挂着阳光适度的笑容,可在诡异褐色灯光的映照下,他的身影与笑容也变得诡异起来,一侧的耳钉也泛起冰冷的光泽,整个人都有种说不上来的邪性。 他笑看众人,显得过分轻松,游刃有余又潇洒自在,仿佛出现在这里只是最平凡不过的一件小事。 可这里是都省分局,对外界有层层把守、戒备心极重都省分局,他就如此轻易地闯了进来,还未惊动任何一人。 颜司几人不知道他是如何闯入都省分局并瞬间出现病房门口的,可没人顾得上问,因为这人周身流露的强大气场,还有浓郁到窒息的血腥气,实在是太让他们熟悉了。 这是一个异能者刚经历过战斗和厮杀才能有的状态。 甚至汪宇航经历的不单单是一两场战斗,极有可能是场耗时极长的持久战,以至于他的裤腿、袖口都沾有血渍并结成了黑斑。 而他显然来得很匆忙,战斗也才刚结束不久,侧脸上的血迹还在缓缓往下滴落。 汪宇航本人似乎不觉得现场气氛有些不对劲,在岑憬盯着他脸看时,伸手抹去了脸上的血渍,略带歉意地解释道:“抱歉,我本想赶你们之前过来的,所以走的比较急,脸都没来得及擦,不过你们应该也不会被这点点血吓到。” 汪宇航假装看不见允棠极度愤怒的目光,又笑道:“人差不多到了就好,正好省得再一个个传话了,不过在此之嘛” 他看向躺在病床上的复制人,一脸轻松道:“玩了这么久,也该把属于我的东西还给我了。” 话音落下,病床上的复制人恐惧地挣扎起来,因允棠在汪宇航出现时就松开了对他的钳制,于是他“扑通”一声翻下床,拖着骨折的腿在地上艰难爬行。 下一秒,他全身燃起火焰痛苦地叫起来,在汪宇航不停接近的脚步声中灼烧成灰烬,只留下一颗透明的珠子滚落在地。 汪宇航走到珠子面前停下来,弯角将它捡起来。 当珠子被拿起后,竟是顺着汪宇航的指尖融入他的身体,直至完全消失不见。 等珠子完全消失后,汪宇航又张握几下五指,自言自语道:“这种状态才对嘛。” 他再抬头见岑憬还在一言不发地盯着自己,笑着解释道:“特殊型复制异能,这是一个连生命体都可以复制的异能,不过想要复制生命体需要从本体体内抽取生命力才行,所以我刚刚只是把我被抽走的生命力拿回来而已,不是真的当你们面杀人。” “你是异能者,而且是很强的异能者。”岑憬道。 他语气比起往日的冷漠,更是像是平淡,听不出半点具体情绪,“而且你这种程度绝不可能是短期速成可以达到的,但在界桥村的时候,你却骗我们说自己是普通人,甚至把所有人都骗过去了。” 了解岑憬的人都知道他这是生气了,而且非常非常地生气,生气到距离翻脸只差一步之遥。 早就找好看热闹位置的颜司对萧问远低声道:“小祖宗啊,我算明白岑少为什么有危机感了。” 确实会有危机感,相貌不输,身高身材不输,最重要是作为异能者,同样也实力强大。 萧问远抬眼看了下汪宇航,视线又将众人扫了一圈,才看向颜司,道:“颜司,岑队生气了。” 颜司打了个哈欠,道:“我肯定知道啊,但我是站岑少这边的,难不成你指望我上去劝架,让岑队跟这人和好啊?” 萧问远:“” 谁他妈让你去劝架了,我是让你别当旁观群众看热闹了。 第18章 缱绻18 无需颜司上去劝架,允棠一拳打在汪宇航腹部,打破僵局的同时又压抑着怒火质问道:“汪宇航,你最好把一切都解释清楚,我大老远跑过来,不是来陪你玩什么装逼游戏的!” “疼疼疼——!”汪宇航捂着肚子不停往后退去。 允棠这下完全没留手,汪宇航疼得以为自己肋骨都断了几根,他踉跄着抵在病床前才堪堪停了下来。 他似乎是痛极了,额间渗出冷汗,再开口的声音也显得有些苍白,“棠姐,你别生气嘛,我是那么无聊的人吗,这么做肯定是事出有因的,而且你也犯不着现在打我啊,待会有我疼的是不是” 允棠不带半点怜悯地说道:“放心,我把柏幼带来了,你疼不死的,总归是自找的罪,该受就受着。” 汪宇航勉强笑了下,又轻咳一声,才道:“棠姐,也不怪我这样,谁叫那时代娱乐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异能者犯罪集团呐,要不动真格的话,我现在可说不准要脱几层皮了。” 时代娱乐的名气非常大,毕竟太多花期短暂的爆火艺人都来自那里,而有之前界桥村的事情在,岑憬确定时代娱乐不干净,但怎么也想不到那居然会是个异能者犯罪集团。 其余几人也非常惊讶,颜司则凭借敏锐的嗅觉确定此话一出绝对有一堆事情要忙了。 汪宇航一手捂着肚子,另一手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朝岑憬丢去,“给,这是他们的内部资料,那集团老巢也真是让我开了眼了,我这辈子都没想到还有机会从十八层地狱走一遭。” 岑憬面色复杂地接过u盘,想说什么但又不知如何开口。 允棠余光扫了眼岑憬,道:“汪宇航,说人话。” “棠姐,你别急嘛,你这一下多少带点私仇在里面,等我稍微缓一缓再” 不等汪宇航把话说完,允棠朝柏幼使了个眼色,道:“柏幼,不用听他废话,直接动手。” “知道了,棠姐。”柏幼松开行李箱,板着脸朝汪宇航走来。 汪宇航一见柏幼朝自己走来,就明白允棠打了什么心思,当即哭丧着求饶道:“棠姐,阿幼,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啊,我不疼了,我真不疼——疼疼疼——!阿幼你轻点!要死了!真的要死了啊!” 柏幼掐着汪宇航的手腕将他反手按在病床上,与汪宇航接触的那只手发出翠色光芒,这翠色光芒柔和而赋有生机,出现的霎那便让病房内的盆栽绿植旺盛生长起来。 在植物的旺盛生长和汪宇航赖皮赖脸的哭喊中,柏幼淡淡道:“汪宇,来的路上,我听棠姐说了点东西,所以我现在全当是在帮棠姐出气了,你放心,有我在,你死不了的,也犯不着装瘸喊疼。” 柏幼,元素型树元素异能者,特殊能力为【生机】。 春去秋来,花开花落,生机反复,生生不息,植物的生命盎然强盛,于裂缝夹生,于悬崖傲然,而柏幼特殊能力【生机】便是与自然相关的治愈类异能,只要还剩一口气,她就能把人治好。 而柏幼的言下之意就是汪宇航现在哪怕解除了神降的异能者状态,也不用担心扛不住反噬而死掉,他要真想卖惨就来点真格的。 但汪宇航可不是傻子,真解除了异能者状态,他指不定当场就晕过去了。 于是,他继续哭丧着求饶:“阿幼,我错了,你轻点,算我求你了还不行吗,有你这么给人治疗的吗,实在不行,你换个人给我治,让勒无终那小疯子来也行——疼!真疼啊!幼姐,我错了,你真下手轻点啊!” 柏幼手上力道不减,道:“让那病秧子来?他人都还没到呢,自己就先脱层皮了,你想给我增加工作量是?” “错错错,我错了,我真错了!”汪宇航继续求饶,“你来你来,幼姐,你大人有大量,看在我完全不反抗的份上,稍微轻一点,行不啊?” 汪宇航这话倒是真的,他要是想反抗,在场还真没人能拿他有什么办法,柏幼板着脸稍微缓和一点,手上的力道也轻了不少,道:“好了,赶紧说事。” 汪宇航讨价还价道:“阿幼,能换个姿势不,我又不是什么囚犯,你这样我怪没面子的。” 已经围观完全程的颜司几人:“” 颜司像是不知道从哪吐槽了,张口闭口好几次,才道:“萧问远,这人是逗逼吗?破功速度比你改口速度还要快,一秒钟都不要。” 萧问远无视颜司,朝岑琛看了眼,道:“我比较好奇,岑少到底哪里觉得这人能威胁到自己的地位,因为自己不够搞笑吗?” 颜司沉默片刻,回道:“很有可能,毕竟岑少还是挺要范儿,要脸的。” 岑琛扭头朝二人瞪了眼,“闭嘴,你俩都给我安静点。” 此时,汪宇航已经换了个稍微正常点的姿势,坐在病床上,手撑在床垫上,以防万一手腕上还缠了根小拇指粗细的植物藤蔓。 他略显尴尬地轻咳两声,才缓缓开口,“大致经过就是” 汪宇航那日从三楼去往戚月所在的十八层时,反正都是顺路,直接将每层都逛了一遍。 他把守卫全解决了,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进,最后在第十八层,见到戚月之前又进到了资料室,将里面的资料都翻看一遍后,顺便又拷贝了一份出来。 通过这些资料,汪宇航也拼凑出了时代娱乐的整个犯罪经过。 总的来说,以那个暂不知姓名的特殊型复制异能者和被关押囚禁的特殊型桃源异能者戚月为核心,当时代娱乐的爆火艺人人气下降时,便会让复制异能者做出的复制品顶替本尊。 复制品在外面趁着人气未过,采用黑红手段榨干艺人最后的价值,而艺人本尊除了会被戚月用桃源的超真实幻境拍摄出各种作为证据的侮辱性视频或照片,还会被长期关押在以十八层地狱幻境为基础的地下大楼内。 甚至,还有一部分长相极好的艺人会被临时送到界桥村的极乐之地用于接客。 届时,这些艺人无论是荣誉还是尊严都已经被复制品毁掉了,甚至很可能在大众眼中成为了一个死人,外界不会再有任何去在意他们,即使是家人也一样。 之后等待他们的往往只有三条路。 第一条,如戚月一样被迫成为异能者,被迫成为帮凶,或者在被迫觉醒时没能挺过来,当场死去。 第二条,被当作食饵之类的东西,被杀死或吃掉,又或者器官被匹配后,死于冰冷的手术台。 第三条,毫无任何用处,分不清真实和虚幻,在桃源幻境里被关押到死。 总归这三条路最终通向的都只有死亡。 在众人的沉默不言中,汪宇航想了想又道:“至于戚月的话,我看过十多年前她的死亡报告,而据她本人回忆,她是偶然见到赵萱和贾德义媾和并听到他们的聊天内容后,惊吓之余跑回了宿舍,还不等告诉别人这些事就被绑走了,之后就逐渐发展成我刚说的那样了。” 他看向岑憬,抬手比了个数字一,“第一,那个地下大楼的地址在u盘里有标注,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应该在都省沿边的绿林盆地中,里面的守卫我已经清理干净了,你们直接派人过去就行了。” “只不过越到下面,战局就越激烈,我腾不出手收拾残局,所以场面可能比较血腥,但我想你们应该不会被这点小场面吓到,而且这事也不急,那里已经给我找了个法子和外界完全隔离了,没我指路没几人能进去。” “第二。”汪宇航伸手比了个数字二,“彻查时代娱乐这十年来的所有黑料艺人,死了的掘墓,活了的逮捕,在我看来影响不大,抽了就抽了,一点点生命力而已,但其他人不行,如果始终不把被复制异能者抽取的生命力还给本尊,这些艺人的身体状况和寿命年限都会受到很大影响。” “第三,你们现在可以正式对时代娱乐展开调查了。”汪宇航笑道,“时代娱乐对我的种种迫害,还有刚刚你们所见的一切都可以作为证据,他们涉嫌异能者犯罪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你们也无需担心什么各方制衡。” 他看了看允棠,顺带晃了下手腕上缠着的绿藤,“我自天衡山而来,当也归属天衡山,如果你们上头推脱不查,天衡山有的是办法施压,肯定会他们同意彻查的。” 他无视允棠愤怒的神情,又自言自语道:“只不过还有一件事我不是很能确定,刚刚所有的犯罪链其实还涉及另一个核心人物——谢翊川,可除了《岁月正当时》这个节目,我找不到其他任何明确的指向性证据,地下大楼里没有关于他的东西,戚月也不认识” “啪”一下,允棠在汪宇航脑袋上重重拍了一下,她冷声道:“汪宇航,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不等汪宇航说话,允棠又道:“我当年看你太压抑给你踢下山,想让你重新开朗起来,现在倒好,十多年过去,开朗开过头了,把脑子开傻了是。” “你这么做是能让管理局光明正大地介入时代娱乐的调查,然后呢,你呢,汪宇航你知道你需要付出什么吗?” “不说你的名誉和职业生涯,最关键的是你的异能者身份暴露了,而偏偏这是你引人入局的关键,你甘心从今往后就” “我知道。”汪宇航打断允棠的话,又看向允棠笑了起来。 他笑得随性潇洒,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我清楚地知道我在做什么,我要付出什么,也想好了我以后该走的路。” “棠姐,你知道的,如果没想清楚这些东西,我能免则免,不可能这般出手的。” 允棠沉默片刻,无奈叹了口气,又道:“汪宇航,我不管你想没想清楚,但你告诉我,管理局那边问起你的事,你该怎么办?” 汪宇航的身子陡然一僵,他确实把这件事忘了。 他的异能是特殊型中的特殊,单就可以在异能者与普通人两种状态里转换这点,他就必须藏起来,不让外人知道,更何况其中的字样,太过具有引导性了。 被允棠这么一问,岑憬几人也看向汪宇航。 几人都不是傻子,允棠会这么说就证明这人的异能很特殊,特殊到天衡山必须要藏起来的地步。 一瞬间,汪宇航的压力大了起来,然而还不等他想出个合理的解释,另一道声音从门口传来,“他们问了,我们便要答吗,什么时候我们天衡山也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这声音在场的一部分人都过于熟悉了,纷纷扭头朝门口望去。 侯涅生束发遮面,穿着那套适用于酆元马甲的衣服站在门口,淡淡道:“他做都做了,想也想清楚了,事已成定局,那就顺了他的意,让管理局不想查也得查,或着,我们亲自动手查。” “只不过”侯涅生顿了顿,又道:“我们出手的话,结局可就不是那么皆大欢喜了。” 他的气场太过强势,眉眼凌厉又锋芒毕露,可与他相比,跟在他身后一起进来的黑夜则更加让人震惊。 进门的一瞬间,黑夜就有种天崩地裂的绝望感。 本该待在盛元偷懒的颜司和萧问远。 按理来说早就回到总局的岑憬和岑琛。 两个女生黑夜不认识,但从表情判断,她们显然认识侯涅生,是天衡山的人。 最后的旗袍女人,黑夜猜测应该是这都省分局的负责人。 而本就在屋内的其他几人,除了允棠和汪宇航这几个知情的,其他人也同样震惊,平白无故又出现两个人不算什么,毕竟已经有汪宇航这个先例了。 可问题是这两人一个是管理局的,一个是天衡山的,他们是怎么搞一块的? 躲在角落里看热闹的颜司心知大事不妙,他朝黑夜使了个眼色。 你怎么来了啊? 黑夜往后退了两步,开始挤眉弄眼。 我还想问你,你不在盛元待着,跑来这里凑什么热闹! 颜司视线往岑憬和岑琛挪去,又专门往岑琛那里多瞟了几下。 还能是啥,岑少吃岑队的醋了,强行拖着我俩一起过来了。 他又朝黑夜望去,下巴挑了下。 你呢,你过来干嘛? 黑夜眼睛朝侯涅生身上瞟了瞟。 我能过来干什么,肯定找个名头陪他来的啊。 颜司眼睛又挤了挤。 那现在怎么办? 黑夜破天荒翻了个白眼。 凉拌。 颜司视线往窗户飘去。 我现在跑路还来的及吗? 黑夜立马瞪了颜司一眼。 来不及,不准跑,大不了一起完蛋。 如果黑夜和颜司站在一处还算好说,可他们两人一个在门口,一个在最里面,这挤眉弄眼的小动作实在是太明显了,想不被发现都难。 萧问远想眼不见心不烦都不行了,他别过脸破罐子破摔道:“颜司,你们俩是打算把眼皮子挤出水吗?” 黑夜和颜司:“” 你当我们想啊?! 每一方人马单看起来都很合理,但一起出现在这个屋里就非常不合理了,再加上侯涅生这尊明显就不好惹的大佛坐镇,众人皆丧失了语言能力,只剩下无穷无尽的沉默。 最后,还是侯涅生先忍不住了,他道:“说话,别全在这里干站着。” 众人:“” 到底是因为谁,我们才不说的话啊! 话音落下,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没有任何人开口说话。 由于此时的情景实在太过尴尬,汪宇航故作娇弱地扶了扶额头,“我头有点晕,我我先睡会儿。” 说完,他躺倒在病床上,眼皮子一闭装晕过去了。 有了汪宇航领头,沉默终于彻底被打破了,岑憬率先开口,“解释。” 他的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但在场不少人都知道他已经处在盛怒边缘了。 他目光在颜司几人身上扫过,又道:“除了天衡山的这几位,你们最好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病床上装晕的汪宇航还不等松口气,岑憬平淡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也一样,汪宇航,关于你的事我不会上报给总局,所以把骗我的事都交代清楚。” 病床上的汪宇航顿时汗流浃背起来,他要不直接解除异能彻底晕过去。 还不等颜司几人开口解释,谷若律也忍不了了,她道:“我也要个解释,一个两个的,当我这是旅游景点啊,连个招呼都不打,想来就来,想走就” 侯涅生看向谷若律,眸中闪过一丝金光。 谷若律当即改口,有些市侩地捧手笑起来,“开个玩笑,都省分局旅游度假区,随时欢迎您的大驾光临。” 众人:“??” 说好的刺头呢,怎么改口速度比汪宇航破功还快。 第19章 缱绻19 此时,汪宇航正面临人生最大的危机,比之前在许明渊面前被迫暴露身份的危机还要大。 他躺在病床上,靠墙的一边站着颜司和萧问远,床正前方是允棠和柏幼,往后靠近病房大门的地方是侯涅生与许明渊。 都省分局的负责人也没有离开,站在靠门的地方,脸上挂着的笑容颇有几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思。 当然也只有谷若律脸上还挂着笑容了,其他几人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尤其是颜司和黑夜,毕竟汪宇航解释清楚后就轮到他俩解释了。 最需要的听解释的双胞胎坐在汪宇航隔壁的病床上。 至于为什么二人是坐着,则因为岑琛强行把站着的岑憬拉到后面坐着。 光是坐着还不够,岑琛一副宣誓主权的姿态将下巴抵在岑憬肩头,手也不老实地环在岑憬腰上,看向汪宇航的目光里有挑衅也有幸灾乐祸。 他下巴在岑憬肩头又蹭了蹭,开口催促道:“好了,快点讲。” 在场众人除了柏幼和谷若律露出些许诧异的表情,其余几人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状态。 颜司倚靠在墙上,看别人热闹的同时还不忘懒洋洋地打个哈欠。 允棠瞧见这一幕终究是忍无可忍了,低声自语:“一个两个的,全都死性不改。” 侯涅生耳目极佳,又站在允棠附近,听了这话便低声回道:“挺好的,真改了,你估计还不习惯。” “闭嘴,你没资格说别人。”允棠怼道,“一天到晚,就你惹的麻烦事最多。” 侯涅生继续淡淡回道:“我先说明白了,山火那事是勒无终干的,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想起山火这事允棠就更来气了,大半夜睡好好的,山顶突然着火了。 凌晨起来救火,谁受得了啊。 她更加气愤地质问道:“怎么就跟你没关系了,那东西不是你给小檀的?” 侯涅生反问道:“你们要没事陪它好好玩玩,它至于一个球就兴奋成这样?” 允棠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没陪它玩了,不要老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不等侯涅生回道,允棠又道:“而且我说过多少次了,不准你随意插手小孩的教育问题。” 侯涅生沉默片刻,回道:”严格意义上说,小檀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允棠怼道:“我指的是心理年纪。” 侯涅生淡淡道:“心理年纪不等同于生理年纪,我觉得小檀” 允棠打断侯涅生的话,怒道:“你在这里指桑骂槐是。” “不是。”侯涅生否定的十分干脆,“我们现在只是单纯在讨论小檀的教育问题。” “二二位。”汪宇航赶在二人再次怼起来前,弱弱开口:“有没有可能,我们现在讨论的是我的问题啊?” 他用一种脆弱无助的眼神看向侯涅生与允棠,“我该怎么说啊,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允棠冷声道:“自己看着来。” 侯涅生无所谓道:“随你心情,说什么都行。” 汪宇航:“” 众人:“” 颜司咂了咂嘴,“我怎么感觉这天衡山” 萧问远默契地补全下半句,“不比咱们三队的氛围好到哪去。” 此时,寻求无助的汪宇航只能看向岑憬硬着头皮答道:“我的异能比较特殊,我” 岑憬回道:“我知道很特殊。” 岑琛跟着落井下石,“别那么敷衍,说具体点。” “具体点的话”汪宇航无奈答道,“你可以把我的异能理解为祭祀之类的能力,不使用异能,我和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换言之,我可以在普通人和异能者两种身体状态间来回转换。” 话音落下,岑憬冷漠的脸上出现一丝错愕,这异能确实足够特殊。 他继续问:“具体能力呢?” 汪宇航开启忽悠模式,脸不红心不跳地答道:“我说了我的能力类似祭祀咒术,算是一个全能型的异能,可以根据我的实际需要,短暂使用我已知的异能能力,只不过” 他又有些无奈地笑了下,“这能力是需要收取代价的,在异能者状态使用的能力越多,我回归普通人状态后需要承受的反噬也越大,以我现在这种状况,只要解了,下一秒就要吐血了。” 允棠适时补刀,再次强调:“放心解了,有我们几个在,你最多吐个几升血而已,死是不可能死掉的。” 众人:“” 这也太狠了。 “差不多就是这样。”汪宇航看向岑憬,“该解释的我都解释完了,之前真不是故意瞒你的,特殊情况特殊对待,这件事我真没办法。” 岑憬没有说话,低头沉默片刻,再抬眼却将目光转向了颜司和萧问远,道:“到你们了,把在盛元发生的事都好好讲讲。” 汪宇航松了一口气,颜司的心则“咯噔”一声悬了起来,同样被点名的萧问远直接侧过头去,表达的态度也十分明确,别看我,我是不可能说的。 压力山大的颜司刚要被迫开启扯谎模式,侯涅生先一步答道:“与其现在刨根问底扒这些人身上发生过什么,又藏了什么秘密,不如想想怎么搞垮时代娱乐。” 他淡淡道:“你们现在也只是拿到了时代娱乐的犯罪证据罢了,但没有任何一条线索明确指向贾德义,不是吗?” 岑憬沉默不答,而岑琛则抬起头朝侯涅生瞪去,侯涅生无视岑琛的警告,这在他看来没有半点威慑力,继续说道:“贾德义把自己摘得太干净了,不想汪宇航的作死行为白费的话,还是好好思考这件事。” “其实”汪宇航弱弱补充道,“也不算完全摘干净了,戚月说过她听到过蒋萱和贾德义的谈话,是关于时代娱乐女团黑幕的,只要想办法再审一下赵萱就能知道了。” 赵萱早就已经因为极乐之地的搭线行为进了监狱,而管理局想要提审她就必须把岑憬手中的u盘给交上去,然后以此为证据以涉嫌异能者犯罪案为由,正式展开对时代娱乐的调查。 换言之,汪宇航的异能者身份再也藏不住了。 侯涅生抬眼看了下汪宇航,“决定好了?” 坐在病床上的汪宇航笑了起来,想也不想地答道:“早就决定好了。” “决定好了,那就照你的想法来,之后是赏是罚,依我天衡山规矩来,既是天衡山的人,你的事便容不得俗世各界插手。” 侯涅生的语气平淡,但却容不得半分质疑,“现在趁柏幼在这里,解除异能者状态,把该治的治好,省得日后越拖越麻烦。” “打住一下!”谷若律深吸一口气,咬牙提醒道:“这是都省分局,不是天衡山的下设医院,凡事能不能征求一下我的意见啊?!” 侯涅生看向谷若律,疑惑且冰冷地“哦”了一声,仿佛在说你不想干? 谷若律再次笑着改口,“您说笑了,咱都省分局的医疗设备十分完善,如果出现意外,还包火葬场吹拉弹葬一条龙,费用全免,服务周到,敬请安心入院。” “油嘴滑舌了。”侯涅生淡淡回了五个字,抬脚缓步离开病房,走到门口的时候又用余光扫了下汪宇航,道:“商量好了告诉我具体结果便可,其他小事别来烦我。” 无形的低气压走了,不少人都松了一口气,岑琛一脸不爽地问:“这人在你们天衡山的官很大嘛,这也太嚣张了。” 知道内情的几人:“” 天衡山老大能不嚣张吗? 不等有人回答岑琛的问题,柏幼走到汪宇航旁边,道:“汪宇,可以解除了。” “阿幼,你下手千万轻着点啊。”汪宇航调侃完这句便解除了神降的异能者状态。 下一秒,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捂着嘴的手瞬间沾满鲜血,似乎还不单单只是鲜血,还有些许鲜红的肉块跟着一起吐出来。 他的脸色也肉眼可见地苍白起来,全身上下唯一的血色竟是来自口中还在不停咳出的鲜血。 柏幼和允棠似乎习以为常,前者抽出床头柜上放好的纸巾,开始给汪宇航清理污血,后者则冷漠地吩咐道:“柏幼,治得慢点,不然他又好了伤疤忘了疼的。” 回应允棠的是汪宇航剧烈的吐血声。 而其余几人显然没想过解除之后会这么严重,就连岑琛也少见地没有再泼凉水和吃味。 等汪宇航的咳声渐小,身体状况逐渐稳定后,岑琛才率先开口,“还是刚刚那个问题,那人在你们天衡山的地位很高吗?” 柏幼清楚侯涅生的这个马甲是什么身份,答道:“他是我们府君的侍从,凡他在的场合,他可直接代表府君,有最高决定权。” 允棠冷笑一声,补充道:“他得多亏他是天衡府君的侍从,不然我早给他踢下山去了。” 侍从两字她咬得极重,几个知道侯涅生真实身份的人瞬间就不说话了,这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啊,侯涅生是天衡山老大,面前这个少女是老二,而老二对老大的决定十分不满。 此时岑憬不知在想什么,依旧垂眸沉默不语,靠在他肩头的岑琛却一清二楚。 岑憬这是心软了,这人已经原谅汪宇航之前骗人的事情了,只是还不知道该何开口而已。 岑憬总是这样,板着一张脸不拘言笑,看起来冷冰冰的,可偏偏心却软得可怕,再是生气的事,稍微哄一哄就好了, 现在也是 岑琛望向还在是不是咳扫的汪宇航,眼眸里闪过一丝可怕的暗芒。 眼见又没人说话了,谷若律走到岑憬面前,朝他伸出手,“u盘,给我。” 她主动解释道:“闲着也是闲着,我去写针对时代娱乐的犯罪调查申请书了。” 岑憬没有要给的意思,毕竟双方不到一小时前还产生过激烈摩擦。 谷若律不恼,道:“你们要不放心,可以找了个人过来盯着我,或者现在就去兴海分局,让贝岑烟作为案件的申请人。” 她继续解释道:“我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但同样很怕麻烦,那什么地下大楼在都省分局的负责范围内,无论是谁作为申请人,到最后都要绕到都省分局这里,和我们进行联合调查,因此比起绕一圈子再和总局那群家伙谈判,我干嘛不直接就跟他们对上?” “另外”谷若律又道,“我虽不是什么好人,但不会拿无辜者的性命开玩笑,那些还被关押的人还是赶紧去救为好,还有针对那个叫赵萱的人的审讯,你们应该经不起久拖?” 岑憬将u盘递给谷若律,“麻烦了。” “知道麻烦就好,就当卖你们个人情了。”谷若律拿起u盘,扭着腰肢转身出门。 “对了,许明渊,你也一起去。”岑憬在谷若律即将迈出房门时道,“那u盘里的资料应该不少,两人一起整理应该会快很多。” 岑憬知道黑夜可以感知恶意,而这种能力可以说是另一层面上的读心,让他去盯着谷若律最合适不过了。 而谷若律不疑有他,道:“没问题。” 她朝黑夜招了招手,“跟我过来,早点办完我也好早结束。” 黑夜什么都没说,跟着谷若律走出病房。 而岑琛赶在岑憬再次开口前,在他肩膀上蹭了蹭,道:“臭花猫,趁现在还有点时间,我们出去吃点东西?” 不给岑憬拒绝的机会,岑琛有理有据道:“以汪宇航现在的状态,你现在除了在这里干等着都做不了,而且有天衡山的人在这里,他不会有事。” “再说了接下来也有我们忙的了,你觉得经过刚刚那些事,都省副局的异能者会跟我们好好共事吗?” “不可能的。”岑琛自问自答道,“所以我们现在出去好好休整下,之后还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 他说完朝颜司看去,颜司心领神会道:“岑队,岑少说得没错,而且你就看在我不偷懒了,决定留下来帮忙的份上,再给我最后几小时的潇洒时间呗。” 岑憬看了汪宇航一眼,“等你好点了,再谈你骗我的这些事,还有你做的这一切。” 他抬手摸了摸岑琛额间的发丝,“走,给你们最后放松一下。” 岑琛听了这话,又笑着在岑憬肩头蹭蹭,“臭花猫,就知道你会同意的。” 四人先后离开病房,原本热闹又尴尬的地方,乍一下就只剩三人了,但这三人一个疼的要死,一个专心治疗,还有一个正在气头上,谁都没空理会这点无聊的小事。 另一边,黑夜跟在谷若律身边,在这似昆虫巢穴般的分局里走了好一阵,借由恶意确定附近没人了,才道:“谷组长,你是天衡山的人。” 谷若律的脚步一顿,而后继续朝前走去,头也不回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而且这种话可不能乱说啊。” 黑夜敢这么问就证明他百分百确信这点,现在见谷若律打算装傻忽悠,眸中逐渐覆盖血色,笑着挑衅道:“谷组长,都省分局是你的地盘,我一个外来者敢问,你一个当老大的怎么还畏畏缩缩地不敢答了。” 谷若律沉默片刻,笑着答道:“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我若敢对你出手,府君或许便能屠了整个都省分局。” 府君的称呼一出,黑夜就明白谷若律这是承认了。 他跟在谷若律身后,边走边道:“理由呢,你不会也跟端木随一样,是来管理局当内应的?” “府君还真是什么都不瞒你。”谷若律感慨一句,又解释道:“端木随是情况所需,而我纯粹是个人原因,跟天衡山没有任何关系。” 黑夜疑惑地“哦”一声,谷若律道:“你要是不信的话,直接去问府君不就好了,他连端木随的事都告诉你了,总不至于瞒你关于我的这点小事?” 黑夜知道侯涅生在哪,在满是恶意的灰暗世界中,只有侯涅生是纯白色的,而他其实就在不远处。 黑夜扭头朝侯涅生所在的位置望了望,又抬手指了过去,问:“那个地方,你知道怎么上去吗?” 谷若律顺着黑夜手指的方向望去,道:“原路折返,第一个岔口右拐,然后一直走,右手边第三栋楼有个梯子可以爬上去。” 他会跟谷若律来一是帮忙,二是防止她动什么歪心思,但现在这人同样来自天衡山,那汪宇航的事她就不可能动手脚。 又或者,她即使有这个心思,侯涅生在这里她也绝对不敢乱来。 既然都不需要黑夜盯着了,他毫不犹豫地转身折返,“谢了,汪宇航的事就交给你了。” 谷若律:“” 这人吩咐事情的自然语气和府君也太像了。 谷若律又甩了下脑袋,低头看了眼手中的u盘,自言自语道:“跟小时候一样喜欢惹事,也不知道他跟小幼认出我没有。” “算了,反正棠姐和府君是肯定认出来了。”她加快脚步朝前走去,“还是找个正当理由躲远点,不然被棠姐找过来,指不定也要跟着挨一顿骂。” 第20章 缱绻20 几分钟后,黑夜顺着谷若律指的道路找到了侯涅生。 他顺着梯子爬到了地面上,这里远离市区,头顶的月光皎洁清澈,给无垠的翠色荒草渲染上银白暗调,侯涅生独自一人站立其中,月光照到他身上,将白衣上的金色绣纹反照出浅金的光晕,似是披了一层朦胧而圣洁的轻纱。 成片的野草低矮,只到侯涅生的膝盖下方,又或许是地势问题,夜晚的风有些大,荒草在随风摆动,无垠的银白暗调成了汹涌的波涛,一下又一下捶打在侯涅生的小腿上,束起的长发也被夜风吹起,给这汹涌的波涛又增添几分磅礴与危机。 从黑夜的角度看过去,就像是这人在独自面对无边的汹涌浪潮,天地独己,万古独一,强大而孤独。 “大影帝,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呢?”黑夜走到侯涅生旁边,“闲着也是闲着,聊聊天,怎么样? 他刚要坐下来,只听侯涅生笑着说道:“地上脏,别这么直接坐。” 下一秒,野草开始野蛮生长,似是有了灵性,彼此缠绕在一起,眨眼间就成一张带有靠背的椅子。 再下一秒,清澈的水流凭空涌现,在草椅上冲刷而过。 待到水流消失,草椅干净到发亮的程度,月光下编织的纹路清晰可见,完全不像随手编出来的,倒像是一件精巧的艺术品。 黑夜十分自然地躺上去,这草椅靠着十分舒服,高度也是刚刚好,让黑夜抬手就能勾起侯涅生的些许长发。 他勾着头发在手指上转了一圈,拇指来回揉搓细软的发梢,调侃道:“大影帝,你猜我想什么问呢?” “想问什么就问什么。”侯涅生回道。 这里不会有任何人看到侯涅生的脸,他直接摘下口罩,又侧目看向黑夜,月光透过眼睫,将眸中荡漾的水波都变成了银色,溢满得像是要滴出来了。 他笑着说道:“反正能告诉你的,我绝对不会瞒你,不是吗?” 饶是黑夜已经吃过侯涅生这套很多次,但他不得不承认,美人计这东西无论多少次都绝对管用。 侯涅生轻笑一声,问:“好看吗?” 这笑声有些愉悦,摆明了他就是故意的,黑夜索性直视侯涅生,上下打量片刻后,调戏般吹了声口哨,饶有兴致地点评道:“大影帝,你确实挺让人赏心悦目的。” 侯涅生笑着反驳道:“确切地说,是只让你赏心悦目。” 黑夜有些戏谑的表情僵在脸上,果然论调戏这种事还得是侯涅生。 他轻咳一声,转而颇为正色起来,道:“汪宇航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侯涅生答道:“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顺着他的意思来,对时代娱乐展开正式调查,至于汪宇航本身的话,以世俗的方式论判,功过相抵,大不了回天衡山上老实呆着,如果管理局觉得不够,就象征性罚一下,这样还不够的话,就别怪我跟他们暴力谈判了。” 侯涅生的暴力谈判 黑夜挑了挑眉,“你认真的?” 侯涅生道:“开玩笑的,他们还不够资格与我谈判,让端木随放手去玩就行了。 黑夜:“” 说实话,我觉得没多少区别。 “那个女生”黑夜又道,“跟你斗嘴的那个,她就是你说的轮回异能者,对。” 侯涅生稍稍点头,“是她,允棠,这是她的名字。” 黑夜忍不住调侃起来:“这么一想,刚刚在病房里,还真是够吓人的。” 确实足够吓人,两个加起来不知道多少岁的老怪物共处一室,外表还一个赛一个地年轻。 侯涅生知道黑夜调侃的是什么,笑道:“只要不说,谁又能看得出来呢。” 黑夜怼了句“自恋”,又问:“还有谷若律,她又是怎么回事?天衡山的人怎么一个两个都往管理局跑。” 侯涅生回道:“端木随是情况所需,而谷若律的话是为了报仇。” 黑夜一愣,没想到谷若律还真没骗自己。 侯涅生继续道:“差不多十五年前,她在天衡山山顶跪了几天几夜,只求下山报仇,具体什么仇我没问,又问她一遍是不是考虑清楚了,她说清楚了,我便放她下山了。” 黑夜有些不可置信地追问起来:“你不问她要报什么仇,问一句话就放她走了?” 侯涅生点点头,“我不插手他们任何人的选择和决定,只要他们清楚自己要做什么,面临什么,付出什么,那便放手大胆地去做,哪怕于常人眼中,他们十恶不赦,罪该万死,我天衡山依旧认他们,保他们,是他们于这人间的归家所,永远站在他们身后。” 虽说有些难以接受,但侯涅生确实如此,从开导卫简和汪宇航的处理态度上都表明了他的这种思想。 也难怪那位轮回异能者不让他教小孩,这么教出来的十有八九是跟他差不多性格的小疯子。 “还有别的想知道的吗?”侯涅生笑着问。 时代娱乐的调查必须等正式文书下来才能进行,不然他们现在讨论再多都毫无意义,黑夜又想了一会儿,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说话的语气也隐隐有几分严肃,“大影帝,汪宇航的反噬可以转移,对?” 侯涅生没有第一时间回答,黑夜又道:“在界桥村的时候,汪宇航也用过异能,虽然不清楚他做了什么,但他把反噬转给你了,你才能借用重伤的方式脱身对。” 在夜风的“飒飒”声里,黑夜额间的碎发被吹了起来,一双血色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侯涅生,看不出半点喜怒,他一字一句道:“回答我的问题。” “确实如此。”侯涅生知道黑夜生气了,而且清楚他在因何而生气。 他单腿屈膝而跪,抬头看向黑夜,平静地解释道:“只有那一次是,而且是我命令他那么做了,至于其他时候,我说过的,赏罚己担,爱恨己承。” “既是汪宇航自己的选择,那后续的一切,包括反噬也是他自己该受的,我不会替他承担一分一毫。” 黑夜又问一遍,“真的?” 他显然不信侯涅生这话,将侯涅生束发的金色发带抽下,长发瞬间披散开来,又随着夜风随意拂动。 黑夜将这发带贴着侯涅生的脖颈上,绕着他的咽喉绕了两圈,而后将两端分别捏在手中。 他手腕稍稍往外转去,发带也随之逐渐绷紧,他笑起来,一双猩红的眼眸写满了恶意二字,他道:“可我不信,你要没有替他承担的意思,刚刚为什么要先一步离开呢?” 侯涅生笑着答道:“我不离开,谁敢有所动作?一晚上全在那里罚站吗?” 黑夜捏着发带的手一松,还真是这么回事,除了双胞胎,在场的全知道这人是天衡府君,而且碍于双胞胎在场,即使关系好到可以随意开玩笑,也不可能随意乱说话。 侯涅生又轻笑一声,问:“你现在这种行为,我可以理解为你在吃醋吗?” 黑夜两手向上扯了下发带,让侯涅生被迫扬起脖颈,语气里有种小心思被戳破的羞怒感,“你说呢,你还好意思问!” 见到这人这副模样,侯涅生眼底的笑意愈发鲜明,用无比暧昧的语调呢喃:“我是你的,从身到心,乃至灵魂都是,又怎会未经你允许做让你生气的事呢?” 黑夜心底怒骂一句该死的美人计,面上却继续质问道:“你确定?” 侯涅生笑着答道:“百分百确定,而且答案始终如一。” 黑夜将发带全部放到一只手上拿着,另一手捏起侯涅生的下巴,用一种极为苛刻的挑剔目光打量着侯涅生的脸。 片刻之后,黑夜满意地笑起来,捏着侯涅生下巴的手微微用力,道:“大影帝,你这副模样看起来真乖巧啊,可你这人却一点也不乖巧,真是表里不一啊。” “就算表里不一,我也只对你装得乖巧,只有你能看见这副模样,不是吗?”侯涅生反问道。 他将下巴整个抵在黑夜的手上,一双含情的桃花眼中浮现浅淡的金色,看起来危险而动人,充满不可能抗拒的神秘蛊惑力, 他轻飘飘地问:“喜欢吗,我表里不一的模样。” “你说呢?”黑夜拽着发带的手往上一扯,另一手依旧捏着侯涅生的下巴,俯身吻了下去。 直到舌尖尝到熟悉的血腥味,黑夜才满意地结束这一吻,而后他又想起了什么,捏着侯涅生下巴的手松开,替侯涅生抹去唇角血渍的同时,笑着提醒道:“谢翊川的事你别玩太过了。” 谢翊川曾被侯涅生虐杀致死,若说了解无人比得过侯涅生,而他今生的种种行径,也注定这人不得善终,但侯涅生的手段绝非常人可接受。 某种意义上说,那位轮回异能者说得还真没错,侯涅生才是惹事最多的人,可偏偏他太过强大,无人奈何得了他。 但现在,侯涅生听了黑夜这话,转而笑起来,“一切依你。” “希望如此。”黑夜松开发带的一端,捏着另一端将发带缓缓从侯涅生颈间抽离,然后他看了看手中的发带,又将目光落在侯涅生披散的长发上。 “大影帝,别动。”黑夜叼着发带含糊道。 他两手插在侯涅生发丝间,将这柔顺的墨发反复朝后拨弄。 五分钟之后,黑夜恼羞成怒,将侯涅生的长发囫囵揉在一起,用发带潦草一绑,“烦死了,你自己绑去。” “是。”侯涅生将发带重新解开,伸手将被黑夜窝成一团的头发慢慢理顺,而后用五指勾着缓缓向脑后拨去。 黑夜瞧见这一幕,玩心再起,将侯涅生鬓角的一缕长发扯了出来,勾在指尖玩着。 侯涅生也随了黑夜的意,将头发重新用发带束好,却将这缕长发单独留了下来。 黑夜轻轻扯了下这缕头发,问:“大影帝,你漏了一撮呢。” “没漏。”侯涅生回道,“专门留着给你玩的。” “应该的。”黑夜指尖转着这缕长发,抬头仰望无边的夜空。 良久,他似是感慨道:“时代娱乐这事,接下来可有的忙了啊。” 侯涅生什么都没说,他起身站到黑夜身后,用手轻轻抚了抚黑夜的脸颊。 没有任何言语,但黑夜就是明白侯涅生想说的话,他在说万事有我。 另一边,汪宇航的咳血症状停止,允棠到底是没狠心强行吊他半条命,象征性惩罚半小时就让柏幼全力治疗。 可没人清楚汪宇航究竟使用了多少异能,经历了多惨烈的战斗,他没有完全解除神降的异能者状态,堪堪卡在让他自己重伤,却又伤不至死的程度。 等柏幼将自己的身体变成轻伤的地步,才再次解除一点神降,然后身体再次变成重伤,承受新一轮的反噬。 如此反复了不知多少次,整整三个小时过去,汪宇航的伤势才终于稳定下来,不会出现新的伤口。 柏幼有些不理解汪宇航的行为,又绑了两根藤蔓在他手腕上,问:“汪宇,你直接转给府君不好吗?” 汪宇航咳了两声,因脸色过于苍白,连笑容都变得有些勉强,他用很轻的声音反问:“为什么要转给府君?” 他显然是很疲倦了,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了,闭上眼睛后才继续答道:“这是我的决定,为何我做事付出的代价要府君来替我承担。” “不会死,但不代表不会疼,况且就算府君不在乎,也自有人会在乎。”汪宇航哑声笑了下,玩笑道:“他这人脾气不比府君好,还非常喜欢记仇,我犯不着因这种皮肉之痛惹让他生府君的气。” “于情于理,这都是我该受的。”汪宇航又睁开眼,朝柏幼费力笑了下,“阿幼,有些事啊,你还得多历练历练呢。” 柏幼想到刚跟着府君一起来的青年,她很清楚能站到府君旁边的人会在府君心底占有多种分量。 但她不承认自己刚刚的问题很无知,索性板着脸,将缠在汪宇航手腕上的藤蔓缓缓收紧,故作威胁道:“我看你就是伤太轻了,这种时候还有闲工夫开玩笑。” 汪宇航现在就是个脆皮,一碰就疼,当即轻咳着求饶道:“疼,咳阿幼,我错了,我错了,我真错了咳咳” “现在知道错了?”柏幼把藤蔓重新松开,又将汪宇航的眼皮子扒上,“都伤成这样了,还不赶紧睡觉去。” “是,咳咳我现在就睡”汪宇航确实很累了,生理还是心理都是,彻底闭上眼没一会儿便沉沉睡了过去。 听着弱到不可闻的呼吸声,允棠低声道:“走,柏幼,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柏幼看了眼下熟睡的汪宇航,问:“棠姐,我们不守在这里吗?” “不用。”允棠回道,“让他在这里睡,正好待会某个人还要来找他单独聊聊,也省得我们留在这里碍事了。” 柏幼愣了下,竟是没明白允棠是什么意思,“棠姐,有人要来找他,我们还放他独自在这?他会不会” “不会。”允棠笑而笃定道,“我不是说了吗,一个两个的,全都死性不改,放他们自己闹腾去。” 允棠转身出门,又朝柏幼招了招手,“走,带你去好好休息一下。” 柏幼蹑手蹑脚走出病房,离开时还不忘顺手关上房门,跟着允棠走了一段路后,她又想到什么,道:“棠姐,我们要不要去找谷” “不找。”允棠打断柏幼的话,“那家伙自己都心虚到找个正当理由跑开了,我们还主动找过去干什么。” 说起谷若律,允棠又无奈叹了口气,“全是些不让人不省心的家伙,仇报没报我是不清楚,但混得还是挺滋润的,都成管理局的分局老大了。” 柏幼跟在允棠身后没再提这件事,毕竟谷若律自己都不想跟她们相认,她们也没必要自讨没趣。 此时,两人口中用正当理由跑开的谷若律正在飞速编写着时代娱乐的调查申请书。 u盘里的罪证非常之多,还有地下大楼里各房间关押的艺人信息,再加上还要模糊与汪宇航有关的部分,谷若律即使用了最快速度,也在快十二点的时候才将申请书上传到总局。 几个月前,各部门已经针对时代娱乐展开过一次调查,随之而来的还有各部门的内部清扫。 现在又一次出现针对时代娱乐的调查申请,而且申请人还是和总局关系最差的都省分局,更重要的是其中还涉及到了天衡山,种种条件叠加起来,即使端木随权力再大也不可能擅自决定。 于是,凌晨十二点半,总局高层全部赶回总局,包括端木随在内再一次召开紧急会议。 另一边,汪宇航所在的病房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人悄无声息地走到汪宇航的病床前,手缓缓扼在他的颈间,似乎下一秒便会用力收紧。 病床上的汪宇航依旧熟睡,完全没察觉到有人正站在自己床头并即将掐死自己。 片刻之后,一道吊儿郎当的声音在病房里响起,“汪宇航,你是真不怕我掐死你,还是单纯睡死过去了呢?” 第21章 缱绻21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是叫岑琛,对。”汪宇航闭着眼睛,用较为虚弱的声音道:“我们之间应该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你犯不着大半夜不睡觉专门过来掐我脖子。” “真有什么深仇大恨的话,你现在就已经死了。”岑琛的手掐在汪宇航脖子上,没好气道:“我只是来警告你,别对臭花猫动什么歪心思,即使有了,也给我老实藏起来,他是我的,你抢不走。” 汪宇航:“” 那句话叫什么来着。 对,人在家中躺,锅从天上来。 汪宇航闭着眼睛叹了口气,“就因为这事你大半夜过来掐我脖子啊?” 岑琛冷声道:“别扯开话题,别以为我真不敢对你动手。” “那你动手呗。”汪宇航用一副无所谓的口气道,“反正我疼得要死,已经完全懒得挣扎了。” 岑琛嫌弃地松开手,自言自语道:“我到底为什么拿你这种人当情敌啊?” 听声音,他似乎浑身都起鸡皮疙瘩了。 饶是汪宇航再不想睁开眼也无语到睁开了,他扭头看向藏于黑暗里人形轮廓,不管对方能不能看见,费力挤出一个不可置信的表情,“你从哪看出来我对你哥有意思了?” 岑琛回道:“你要没这个意思,费那么多心思找罪证干什么?付出了超乎想象的代价不说,还专门在他面前吐血卖惨。” “你等会儿,让我坐起来和你好好唠一下。”汪宇航忍无可忍地费力坐起来,刚想说什么就咳嗽起来。 他迫于无奈地再次切换到异能者状态,身体回归健康状态的同时也看清岑琛的面容。 这人眉头轻挑着,嘴角挂着不屑和嘲弄的笑容,显然是不信自己的话。 汪宇航叹了口气,一条一条地解释起来。 “就找时代娱乐罪证这点,我这人向来不轻易承诺,可一旦承诺了,无论付出多大代价我都会做到,而且我当时也压根没想过有人会这么恶趣味,弄个地下大楼又套伤十八层地狱的幻境,还专门放一堆人守在里面,我不用异能怎么逃出来啊。” “再说了,我进去都进去了,也不能白去一趟,你们从外部打进去,可比我从内部清扫危险多了,这不是给你们省点事对。” 岑琛回道:“我稀罕你帮我这事吗?” 汪宇航敷衍地点头,“是,你哥厉害,你更厉害,你俩天下无双,就当我烂好心多此一举,成了?” 岑琛冷笑一声,又道:“那吐血这事呢?” “你当我想吐血吐个半死啊?”汪宇航怼道,“阿幼就在这里,我早吐完早完事不好吗,不然我这反噬只会越拖越重,就我刚刚那样你又不是没看见,别人那是卖惨,我这是真惨,谁家好心人这么卖惨啊?” “如果你还觉得我有卖惨的嫌疑,那你们走后我还断断续续又吐了三小时呢,我直接趁你哥要走的时候,抓着他的手,含情脉脉地看想着,然后求他留下来陪我,看我吐完整三小时,不好吗?” 岑琛厉声道:“汪宇航,你敢?!” 汪宇航笑着回道:“我当然敢,但我没那么做,不是吗?” 岑琛抱臂看着汪宇航,脸上带有攻击性的表情松动几分。 见岑琛开始相信了,汪宇航继续解释道:“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但我真的只是感觉你哥很熟悉,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像是那种认识了很多年的朋友,懂吗?” “有些东西你没办法解释也找不到理由解释,而且这种感觉我只在你哥身上有过,所以我只是想当个朋友,没有任何想要过界的意思。” “说实话,我这人从小桃花就旺,可人与人之间无非就是分寸二字,感情上的事更是你情我愿,我既然没那个意思就肯定不会越界,也不会做出让人误会的举动来吊着别人,无论什么时候都是。” “至于你的话,我不明白为什么会让你误会,但既然误会了,你人也正好找来了,我跟你解释清楚,我对你哥没有任何非分之想,可如果在你看来当个正常朋友也算非分之想的话,那就当我这话没说过。” “只不过他再怎么是你的,也依旧是是个独立的人,你不可能绝对限制他,而朋友这种东西,他需要有,也必须有。” “人可以因一个人而选择活下去,但不能被迫选择只为一个人而活。” 岑琛沉默片刻,道:“我没有那样,从没有过,汪宇航,你是这么多年来唯一让我有危机感的,而且是没来由的危机感。” 汪宇航笑道:“那就当咱俩前世有仇行了,然后让你记恨我记恨到了这辈子,这么说可以了。” 岑琛听了这话竟是怒极反笑,“你这人倒是看得挺开啊。” 汪宇航想了想,道:“天衡山上奇了怪的人和事可多了,再加上自由自在惯了,我要有什么看不开才算奇怪。” 他说着伸了个懒腰,然后朝岑琛招了个招手,“你哥这事算是说清楚了,说清楚了你就帮我把灯打开,顺便再拿个垃圾桶过来。” 岑琛站在原地没动,“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我要吐血啊,我不切换成异能者状态,能坐着跟你这么聊天啊,早给自己咳上西天去了。”汪宇航催促道,“快点的,我赶紧吐完,赶紧睡觉了,三天四夜没睡了,要困死个人了,” 此时,不管汪宇航对岑憬有没有意思,岑琛都确定岑憬不会看上汪宇航了,他可不信那臭花猫会看上这么一个没皮没脸的逗逼。 岑琛起身去门口开灯,顺便拎了个垃圾桶给汪宇航。 汪宇航解除异能者状态,一边抱着垃圾桶吐血,一边还不忘调侃岑琛,“说真的咳咳我要卖惨现在就该给你哥发个视频通话过咳咳过去,然后让他过来咳咳坐在床边陪我一夜咳咳” “不可能。”岑琛立刻怼道,“我已经把你从臭花猫手机里删了。” 他补充道:“还是当着面删的。” 汪宇航又咳嗽两声,顺着岑琛的话回道:“你看,你哥对你有多偏袒啊,我俩要有什么他会咳咳让你删我吗,眼明人都看的出来的事,你干嘛非要搁我这儿,跟我较劲呢?” 岑琛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感慨般说道:“是啊,眼明人都看得出来,但有些时候我其实搞不懂那臭花猫到底是什么意思。” 汪宇航抱着垃圾桶的动作一僵。 家人们谁懂啊,大半夜给人当情敌差点抹脖子了,现在还要负责开导。 这上辈子的仇多少有点大了,这辈子换他这样还债。 “就因为这点血缘啊,咳”汪宇航从床头抽了几张纸,随便擦了擦嘴上的血渍,道:“人和人之间靠的是分寸和边界,你往前迈一步,他分毫不退,两人就会吵起来,同样的,你退一步,他也退一步,两人就这么散了。” “同理,你能往前迈这么多步,超出正常边界这么远,是你哥默许和纵容的。” “无关他怎么想,他的行为已经表明这种态度,不管他对你是何种感情,至少现在只有你在心里有这个位置,能在他身边走到这一步。” “他都纵容你纵容成这样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啊。”汪宇航抱着垃圾桶又打了个哈欠,软绵绵地调侃起来,“说真的,你不敢搞强制爱我能理解,毕竟岑憬这人里外都有点明月清风的感觉,而且就算你有这个想法估计也舍不得,但是柏拉图,你总听过,总会了,大不了一步一步慢慢来不。” “然后哪天真成了,记得请我喝喜酒,说实话我长这么大,还没喝过别人喜酒呢,如果可以再给我个伴郎的位置就更好了。” 岑琛语气嫌弃到了极点,“你搁着开导我呢?” 汪宇航露出一个苍白而自信的笑容,“人送外号,妇女之友。” 岑琛:“” 这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这时,岑琛的手机响了起来,是颜司发来的短信。 【岑少啊,我嘴皮子再好也要顶不住了,你赶紧回来。】 【还有啊,你威胁威胁就算了,千万别不注意给人弄死了,真要弄死了,我们几个全得玩完。】 岑琛看完短信,又看了眼还抱着垃圾桶吐血的汪宇航,心道我怎么就觉得这家伙能给臭花猫抢走了呢? “要走了啊?”汪宇航问。 不等岑琛回答,他再次抽了几张纸将嘴擦干净,然后软绵绵地将垃圾袋扣起来,伸手拎到岑琛面前,“走的话顺带帮我扔了,不然到时候让棠姐发现了,又要骂我一顿。” 岑琛万分嫌弃道:“自己扔去,你挨骂关我什么事?” 汪宇航再次挤出一个苍白的笑容,“作为交换,你偷跑过来的事,我绝不告诉你哥,他怎么问我都不说的那种。” 岑琛用眼神剜了汪宇航一刀,又无可奈何地接过垃圾袋。 他刚走几步,就听汪宇航用很虚弱的声音道:“记得关灯关门啊。” 岑琛扭头刚想骂几句,汪宇航已经躺床上睡着了,而白鹰的敏锐听力告诉他,这人已经睡着了。 岑琛气愤地关上灯,又将门用力摔上,顺带骂道:“去他妈的!” 一场闹剧这般收场后,岑琛悄无声息地过来,又悄无声息地离开,而总局内,关于时代娱乐的调查申请还处在水深火热的讨论中。 公关部部长彭炜华眉头紧锁,道:“说实在的,一家娱乐大头公司,这要是办不好,咱们管理局可不好收场啊。” 法务部部长袁正邦又看了下手中的资料,一脸严肃道:“先不管好不好收场,她谷若律成天跟我们唱反调,这次会这么好心送个案件申请过来?她事情写再全乎,证据链再完善,我都觉得她像编的,在等我们丢大脸呢。” 外交部部长花淳委婉道:“我不是想以恶意揣测谷若律,但是总局让她办事,她就是办了也要先跟我们闹几次不痛快,这次怎么涉及到天衡山了,反而变得正常起来了,我真怕这其中” “还能是什么,胳膊肘往外拐呗!”财政部部长邹权大力敲了下桌子,“他妈的!早看那小娘们不爽了,要不是找不到合适人选,她能在分局负责人的位置上安稳坐着老子跟她姓!” 讨论越发激烈起来,关于谷若律的恶意揣测也越来越严重。 这时,副局之一的岑修文开口打断众人的讨论,“几位,不管我们讨论得多激烈,真正去执行任务的始终是特殊行动队,而这次事件又涉及到了天衡山,怎么看都是端木随的意见更为重要。” 在座的这些人都知道端木随背后的端木家来自天衡山,某种意义上说他确实是最有发言权的人,可邹权抢先一步怒道:“他什么意见还用问吗!一群人明摆这是一伙的!指不定这就是谷若律给天衡山的投名状,他们联合起来给我们演戏唱双簧呢!” 被邹权这么一闹,杂七杂八的讨论声再次响起,坐在一侧的端木随单手托腮,表情淡然显得有些无精打采的,没有半点要开口争辩的意思。 等这些人又吵了一会儿后,端木随在心底默数三二一。 倒计时结束后,坐在正中间的局长董睿安拍了拍手,和事佬一般说道:“好了,各位都先别吵了,就像岑副局说的那样,我们再怎么吵其实都没多大意义,端木随的出身背景还有所站位置大家心里都清楚,他的意见比我们任何人都重要,是有必要听听他的想法。” 端木随抬眼朝董睿安看去,问:“确定到我了?” 董睿安点点头,“是到你发言了,只不过” 话音一转,董睿安又道:“在你发言之前,我想让众人先举手表个态,也好让你心里有点底,毕竟是关天衡山,年轻人一不小心意气用事说错话就不好办了。” “现在,反对进行此次调查任务的人举手。” 话音落下,除了岑修文,端木随,还有花淳,所有人都举起了手。 岑修文和端木随不举手在众人意料之中,但花淳 花淳显然两方谁都不打算得罪,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这事我心里实在没底,投票这事儿,大伙儿就不必算我了,非要说的话,当我持个中立意见。” 这话说白了就是不想惹麻烦,毕竟真处理不好,最忙就是外交部,但无人理会也懒得戳破花淳的这点心思,目光全都盯着走到台前的端木随。 “三种方案,但说之前,就刚刚讨论争吵的那点东西,我有必要好好解释一下。”端木随将无聊翻看了好几遍的资料随手丢到桌上,无惧各大高层的目光,淡淡道:“首先是材料里提到的天衡山一事。” “汪宇航是天衡山的人,这点不可否认,而天衡山联系都省分局走的是管理局的正规路子,换言之,这份申请书,是在天衡山眼皮子底下写的。” “能透露给诸位的,关于汪宇航的信息都已经写在里面了,剩下的所有疑问,我答不了也不能答。” 袁正邦手指了下桌前的资料,“端木随,这资料只明确说汪宇航是异能者且实力不弱,你不觉得这个答案很敷衍吗?” 端木随反问道:“袁部长,你会告诉你老婆你藏了多少私房钱,又在外面找个几个小老婆吗?” 袁正邦老脸一红,怒道:“端木随,你什么意思?!” 端木随回道:“没什么意思,就是告诉你每个人人都有不能说的秘密,更何况是保命的手段和本事呢?” 他胳膊一抬朝会议室的大门走去,道:“你要是不信的话,现在去我们特殊行动队走一遭,但凡有一个人老实告诉你自己的真实能耐和全部本事,我亲自回山帮你们逼问他汪宇航有什么本事和能耐,他要不说我就打到他说为止。” “如何,在座有谁想去试试吗?” 在座高层鸦雀无声,这种事想也是知道不可能的,而且就现在双方的矛盾关系谁会主动过去啊。 僵持片刻后,董睿安道:“汪宇航的事我们暂且放一放,毕竟是天衡山的人,怎么处理都要和天衡山那边商量了才能真正定下来。” “董局这话在理。”端木随随口敷衍一句,又道:“其次,关于申请此次调查的都省分局和谷若律的问题。” “都省分局与总局的矛盾为何这般激烈,谷若律又为何多次和诸位唱反调,我想大家心里都该有数,不然当年也不会出调那么多针对异能者的政策调改。” “所以她好不容易有一次不唱反调了,诸位却这般猜忌于她,未免也太让人寒心了。” 邹权不服气道:“寒心?我他妈还觉得寒心了,她都省分局都快独立出去自治了,给她的权力不够大吗?给她的自由不够多吗?她有什么脸次次来闹啊!” 花淳当即劝道:“邹部长,你也别生气了,这事当年确实是我们办得不对。” 她又看向端木随,笑道:“端木随啊,不是我们不想相信她,可现在事情发展到这样,处在我们的位置上也很难做。” 两人明显在唱红白脸,果不其然邹权大手一挥,怒道:“花淳你也别当个老好人劝了,什么都婆婆妈妈的。” 他朝端木随又瞪了一眼,“我真搞不明白你们这些异能者有什么可闹的,跟脑子有病似的,这个不服,那个也不不服,老实服从安排不就行了吗?!哪来那么多问题!” 第22章 缱绻22 没有人喜欢别人这么说自己,疯子和怪物也不例外。 端木随的面容冷了下来,完全看不出喜怒,但气场却冷到骇人的地步,让整个会议室的温度降到了冰点,似乎下一秒便会彻底冰封。 突然,他又笑了起来,道:“异能者的觉醒条件几位应当很清楚。异能者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年少成为异能者的更是如此,原生家庭、后天灾祸、流离失所或流言蜚语,总归各有各的悲惨和不幸,所以别拿你们那些伪善又美满的普通人生跟我们相提并论。” 他解开袖口的扣子,一边卷着衬衫袖子一边道:“我们在绝望、痛苦和死亡里重生,劫后余生获得超乎常人的能力,但面对的世界也从熟悉变得陌生,自那以后我们很难再过上普通人的生活,接受普通人的思想,诸位应该也知道其他部门的人都怎么称呼我们。” 端木随自问自答道:“怪物。” 他冷笑一声,转而自嘲道:“可不就是怪物吗,远超常人的身体素质,常人难以想象的特殊能力,说好听点,我们是名为异能者的另类的人,说难听点,一群披了人皮的怪物罢了,但是” 话语一转,端木随张扬而邪性地笑起来,抬手朝自己的太阳穴指去,“就算是怪物,我们也披了层人皮,是类人形的怪物。” 他手撑着桌子,目光直视在座高层,“在我们彻底撕下这层用于伪装和藏匿的人皮前,在我们还乐意遵守人的规矩和法律时,哪怕是伪善也好,请在座的、正儿八经的人,给我们同样身为人该有的信任和尊重。” “别再一口一个怪物地叫着,一人一句指指点点和难以理解,你们的耐心有限,我们同样如此,何况就算完全不拿我们当人了,也该知道打一巴掌再给一颗枣的道理,驯养畜生也不该是你们这种完全打压和否定的方式。” 昨天万涛的事影响不小,而端木随的气场又完全不像年轻人该有的,几个稍微弱势点的高层别说反驳了,早已心虚地别过眼去。 良久,董睿安道:“这件事确实算我们这些人的不对,没换位在你们的角度考虑,但端木随你绕这么大一圈子,到底打算怎么处理时代娱乐这事呢?” “董局说的没错。”被董睿安一提醒,袁正邦也反应过来,看向端木随的目光着实不满,“端木随,你从一上台就在跟我们兜圈子,大半夜的,把该说的赶紧说了,别浪费大家的时间。” 端木随否定道:“没跟你兜圈子,合理地澄清和铺垫罢了。” 他似乎觉得累了,把衣领的扣子也解开两颗,道:“第一种方案,你们觉得牵扯太多不愿查,那天衡山的人出事了就让天衡山自己放手去查,他们可没世俗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到时候” “不可能!”邹权大力一拍桌子打断端木随的话,“放他们下山去查,还有没有把我们放在眼底,这些事本就该是由管理局来办,盛元那事是特殊情况,不可能再给他们破一次例了!” 端木随无视邹权,继续道:“第二种方案,打一巴掌给颗枣,拿点甜头来堵人嘴,正好岑憬他们也跟这次事情有点牵扯,我也不要求把评测及格线改回去撤消处分了,把金队,还有” 端木随手指向后方,那是总局异能者监狱的方向。 他道:“致使心理评测制度出台的那位也一并放出来,然后我来做那个坏人,去帮诸位劝说包括谷若律在内的所有相关异能者,放弃此次的调查申请,如何?” 第二种方案在众人看来比第一种更加过分,将几个认知错误、彻底不拿自己当人的强大异能者放出来无异于朝人堆里丢了几个随时爆炸的特大炸弹,而这炸弹还是官方人员亲手放的。 话说到这里,所有人都知道端木随的第三种方案是什么了,他在用两个过分的极端方案逼他们同意彻查时代娱乐一事。 这明摆着就是阳谋,可偏偏他们还真就没得选了。 董睿安无奈笑了下,道:“查,我们没理由对这摆在明面上的犯罪组织视而不见,无论扎根多深,都必要将其铲除干净,连根拔起。” “董局说的是,开会到现在我就等你这句话了。”端木随拿起随手丢在桌上的资料,“没别的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毕竟有人还在等结果呢,这事可拖不了。” 他走了几步,到门口时又想起了什么,握着门把手扭头笑道:“对了,有个词叫量力而行,诸位的努力我已看在眼中,但有些事它改不了,还是顺其自然为好。” 昨天董睿安说的话,不过短短一日就被端木随原封不动地还给了在场诸位。 他关门离开的霎那,邹权站起来指着门骂道:“这臭小子也太嚣张了!眼里还有没有长辈,有没有上级啊!老子哪天逮到机会非得给他点眼色瞧瞧!” 除了岑修文,在座高层的面色都很难看,但无人理会邹权的暴脾气,毕竟每次跟端木随开完会他都要这么骂几句。 而端木随出门就见一个大波浪红卷发的女人倚靠在墙边,一边摆弄着长指甲,一边百无聊赖地等着。 她穿着露肩露脐的卡其色衬衫,下身是黑色的短裤和未过膝的低跟靴子,将中间裸露的腿部衬托得白皙修长,腰间还缠了根黄白相间的软鞭,像是腰带似的缠了几圈松松垮垮地挂着。 等她扭过头来时,还会发现这人的虹膜是浅黄色,瞳孔有些过于圆润,在这张妩媚的脸上有种怪异荒诞的美感,别样地吸引人。 她见端木随走来,又剃了下指甲上的细小灰尘,道:“开完会了?” “结果挺满意的。”端木随淡淡回道,“你呢,翟萨,不是在进行新人训练吗?怎么有空跑这里来。” 翟萨慢悠悠跟在端木随身后,“新人也是人,总该给他们点休息时间,至于为什么跑来这里” 她冲端木随笑了下,“我怕有不长眼的过来闹事,替你守着门不行吗?” 端木随毫不客气地拆穿翟萨的谎言,“昨天江旭和谢阳蛰来过了,最近一段时间都没人敢闹事。” 翟萨露出个无趣的表情,随手拨了两下长发,“那我说我是来邀请你共度春宵的行了。” “没兴趣。”端木随加快脚步,“这种事找别人去,别来骚扰压根没可能的人。” “开个玩笑而已啦,别生气嘛。”翟萨快步超过端木随,绕在他前面倒退着走了起来,“找你肯定有正事啊,颜司他们几个全跑了,谢阳蛰不来,江旭爱捣蛋,过几天的第一次实战考核,你能来顶一下不?” 端木随问:“现在有常规点的案子可以抽出来给新人练?” “肯定没有啊。”翟萨无奈叹了口气,连腰都叹得弯了下去,“所以你总不能让我既当打手又当教练,还要负责考核评分,这么一想,我比生产队的驴都惨呐。” 端木随想了下,“三队没人,一队,二队也没人给你使唤了吗?” “大哥啊。”翟萨捂着脑袋,欲哭无泪道:“你们一队都是群宝贝疙瘩,肩不能扛,腿不能累的,占着外勤的坑干着文职的活,指望他们啊,我还不如自己一个人当生产队的驴呢。” “至于二队的,岑队不在,剩下一个个都挺死板的,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唯一一个能处的就是罗毅了。” “但是我俩是真不能待一块儿,不是他先跑了,就是我先憋不住,你总不能让我看着一个活生生的美食在眼前来回晃荡。” 翟萨,动物型眼镜王蛇异能者,而罗毅是动物型雪鸽异能者,二者正好处在一个食物链上,待在一块儿确实会出事。 “我就是能忍也忍不了好几天啊。”翟萨双手合十,弯腰退着走,就差把我求你了几个字写连上了,“端木随,端木哥,端木大哥,我真是没人求了,你就大人大慈悲可怜可怜我,来帮帮。” 端木随沉默片刻,道:“手机借我打个电话,我就同意这件事。” “成交。”翟萨瞬间直起腰杆,“只要你能同意,别说借手机打电话了,直接送你都行啊。” 端木随没有理会翟萨,几分钟后两人来到总局高楼的天台,他拿着翟萨的手机往最高的上去,抬脚的那刻又甩下一句“守在这里”。 翟萨把门一摔,背往上一靠,“是是是,老娘保证把门守死死的。” 端木随飞速来到最高处,拨了通电话出去,接通后直言道:“是我。” 电话那头的谷若律愣了下,才笑道:“小随啊,怎么有空打电话给我,难不成是我写给总局的申请书出什么乱子了?” “没有。”端木随回道,“刚开完会,案子同意了,但这次牵扯的东西太多,我回去审批下达还需要不少的时间,所以先打个电话通知你一声,如果有什么计划现在就可以开始执行了。” “我写的申请书都能同意啊。”谷若律调侃道,“废了你不少功夫。” “没多少功夫,意料之中的事。”端木随回道,“对了,汪宇航要还在你那的话,帮我把他往死里揍一顿,就他这点破事,我估计还要开好几个无聊的口水会议。” “他啊。”谷若律道,“棠姐来了而且已经罚过了,在那哭爹喊娘要死要活地喊了好几个小时。” 端木随冷声追问:“他真是哭爹喊娘的?” 谷若律笑着改口:“那换个词,死皮赖脸。” 端木随:“” 有什么区别吗? 他沉默片刻,又道:“行了,不扯这些没用的,六月六,你来平燕吗?” 电话那头谷若律沉默了一会儿,才感慨道:“这么一算都过去二十年了啊,而且你都这么说了,我肯定是要去的。” “好,到时候记得联系我。”端木随说完便挂断电话,几步跃到平地上。 “讲完了?”翟萨的瞳孔变得尖锐细长,手中沾满鲜血,嘴角还挂了几根小小的羽毛。 她又舔了舔手指,道:“正好我夜宵也吃完了,回去。” 端木随将手机丢给翟萨,提醒道:“翟萨,这是总局,你稍微遮掩一点。” 在总局的一众动物型异能者里面,翟萨的认知偏差是最严重,但她同样是最会装的那样,每次心理评测都以高分通过,以至于一直留在一线没被下放到分局。 “知道啦。”翟萨将手上的血渍舔干净,“反正这里又没有监控,我抓只鸟吃怎么了?总局有明文规定不准吃夜宵吗?” 端木随:“” 可以吃夜宵,但没说可以抓鸟吃。 但端木随懒得计较这么多,等翟萨收拾干净便一同离开了天台。 因为双胞胎的离开,端木随必须留下来值守,在分开时,他淡淡提醒道:“这两天把实战考核的具体行程发我,我好安排时间。” “好嘞,我保证用最快速度发给你。”翟萨笑容灿烂地跟端木随挥手告别。 半小时后,她乐呵呵地去到一栋小别墅脱衣服洗澡,推门走出浴室那刻,谢阳蛰冷淡的声音传来,“翟萨,你是故意的。” 翟萨笑着反问:“谢阳蛰,你指什么?” “自己有房子不住大老远跑我这里,客房有浴室不用,专门到我屋子里来洗。”谢阳蛰翘腿坐在复式沙发上,低头看着手中的书,“说,找我有什么事?” 翟萨把身上的浴巾一扯,笑道:“对我有兴趣吗?” 谢阳蛰眼皮子抬都懒得抬,将手中的书又翻了一页,“没兴趣,这是你脱衣服勾引我的第一百七十九次了,人还是要有自知之明的。” 翟萨翻脸骂道:“妈的,不解风情的男” 还没骂完,她似乎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朝谢阳蛰肩头望去,瞳仁逐渐变得细长,“呀,看起来很好吃呢。” 趴在谢阳蛰肩头的茉茉逃跑般躲到谢阳蛰身后,谢阳蛰这才抬眼看向翟萨,态度坚决,“江旭起名字了,你最好别打它的主意。” 江旭喜欢从外面捡各种奇怪的生物回来,不起名字就代表兴趣不大,而起了名字就意味着绝对不准动。 “行,这个我不吃,不然给那细脖子细腿的鸟缠上也挺麻烦的。”翟萨捡起地上的浴巾裹在身上,“话说他的东西放你这干嘛?” 谢阳蛰回道:“他怕岑少给丢了。” 翟萨眸光一转,威胁道:“谢阳蛰,不想我偷偷把它吃了的话,帮我把实战考核的计划表写了,顺带给端木随发一份。” 话音落下,翟萨迅速朝后一躲,又顺带转了好几圈,骂骂咧咧道:“谢阳蛰,你因为这点屁事就跟我动手?!” 难以察觉的水母触手随着速度放缓在昏暗的灯光下现形,谢阳蛰又用触手将翟萨逼退几步,才道:“自己的事情自己办,或者你给我个必须帮你干的理由。” 翟萨不假思索道:“春夏交替,老娘发情期来了,你要是愿意” 不等说完,只见谢阳蛰将书合上放到旁边,用触手将放在远处的笔记本拿到腿上,开机后就马不停蹄地开始打字,“行程表我写,你可以走了。” 翟萨:“” 老娘话还没说完呢,要不要这么嫌弃啊。 她拿起旁边柜子上的衣服,骂骂咧咧地开始穿起来,“妈的,老娘这辈子最聪明的决定就是进到总局这个男人窝里,最后悔的决定也是这个,一个两个,全是些中看不中用的家伙。” 谢阳蛰手上动作不停,淡淡反驳道:“第一,我不清楚谁被你看光过,然后让你得出了中看不中用这个结论,第二,一个人不上钩可能不是你的问题,但所有人都不上钩,肯定是你的问题,翟萨,你应该怀疑一下自己的魅力值。” “去你妈的,谢阳蛰!”翟萨破防骂道,“不解风情的死男人,老娘咒你这辈子都硬不起来!” 说完,她气愤地摔门离开。 谢阳蛰隔着隔音不算好的房门,又提醒道:“别玩得太过了,我不希望在新闻报道上看到你,或者去野生动物园找管理员捞你。” 翟萨的骂声再次传来,“谢阳蛰!老娘咒你下辈子也硬不起来!” 摔门声再次传来,翟萨彻底被气走了。 两小时后,谢阳蛰将写好的行程表发给端木随,而端木随显然也还在工作,刚发过就秒回信息:【谢阳蛰,你被她威胁了?】 谢阳蛰打字回道:【老套路了,没办法。】 坐在办公室里的端木随一时间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谢阳蛰又道:【三天后的实战考核,辛苦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端木随心烦地将和谢阳蛰的对话框叉掉,将所有文件给谷若律发过去后关上电脑,靠在椅子上,一手遮挡住双眼小憩起来。 另一边,在端木随打电话告知调查申请被同意后,岑憬几人便匆匆赶回来忙碌起来了,一边商讨对策一边等着贝岑烟那边的审讯结果。 根据汪宇航带出来的资料显示,戚月是最先遭受毒手的艺人,那么她所听到的东西肯定尤为重要,于是最先被安排上的也是蒋萱的审讯一事。 凌晨时分,贝岑烟拿着调取文书,将赵萱从监狱内提审出来并由警方送往兴海分局。 又过了一小时,赵萱忐忑不安地坐在陌生的审讯房间内,浑身颤抖着,连呼吸都无比小心。 她已经把界桥村的事情都揽干净了,法庭审判也早就过去了,按理来说只要老实在监狱里待着就好了。 为什么 为什么还要再次审讯 是有哪里出了错,还是哪里暴露 不等审讯开始,赵萱身上的囚服已被她胡思乱想间渗出的冷汗浸湿。 这时,审讯室的大门被打开了,赵萱头也不敢抬,只能听到鞋跟规律踩过地板的声音,这审讯者似乎是个女人。 不等赵萱反应过来,椅子的抽拉声传来,而后一个微冷的女声传入耳畔,语态强势,充满压迫感,容不得半分拒绝。 “赵萱女士,请抬起头来。” 第23章 缱绻23 赵萱挣扎片刻,艰难抬起头朝前方看去。 坐在前方的是个很漂亮的女人,或者用漂亮来形容不太合适。 那人五官张扬明艳,墨色衬衫将她裸露的手腕衬得白皙有力,微长的狼尾后发被打理得完美无缺,乖巧地垂落在肩膀上。 她的气场强大,压迫感十足,又戴了副无框眼镜,在光线与镜片的折射下眼眸也因此呈现危险的浅褐色。 贝岑烟扶了下眼镜腿,语气笃定,“赵萱女士,看来你还记得我。” 赵萱戴有手铐的双手搭在腿上紧握着,完全不敢去回答贝岑烟的问题。 说不记得是不可能的,就这女人的长相和气场就足够让人一眼留下深刻印象,更何况就是她跟警察在快两月前到时代娱乐走了一遭,公司所有人被带走调查,自己也在不久后顶罪入狱了。 贝岑烟等了一会儿,道:“赵萱女士,请收起那些无关紧要的小心思,接下来好好回答我的问题。” 她又看了眼赵萱,“如果你对此次审讯有什么疑惑,可以现在就说出来。” “审审判结果不是早就定了吗?”赵萱低下头去,或许是因为心虚,说话的声音非常小,“为什么隔了这么久还要再次审讯,还专门把我从监狱里带出来,带到这里来。” “把你叫出来当然是又发现新的疑点了。”贝岑烟再次重复道,“所以接下来请好好回答我的问题,不要有任何隐瞒。” 贝岑烟用笔敲了下桌子,道:“十多年前,戚月到底看到了什么,又听到了什么,才会因此遭受你们的毒手。” 话音落下,赵萱的呼吸都慢了半拍,她指尖嵌进肉里,咬着牙答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而且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现在问我,我也早就记不清楚了。” 赵萱的回答没有超出贝岑烟预料,她用笔再次敲了下桌子,“那我换个问题,戚月,真的已经死了吗?” 赵萱猛地抬起头看向贝岑烟,瞳孔剧烈收缩起来,而贝岑烟嘴角微微扬起,这笑容显得势在必得。 被她看到了呢,戚月自杀时的一切 六个小时过去,正午时分还在讨论的岑憬几人接到了贝岑烟的电话。 他们是在汪宇航病房里讨论的,作为重要当事人的汪宇航睡了一夜过去,再加上柏幼早上又再次用异能治疗了一段时间,现在身体状态虽然还是不咋样,但好在不是个一动就碎的脆皮了。 治疗结束后,允棠就带着柏幼先回天衡山了。 汪宇航的事总局那边肯定会派人去问,而勒无终最不善谈判,又或者说他的谈判方式和侯涅生一样,要么死,要么听我的。 赶在另一个不省心的家伙惹出事前,允棠只能拖着柏幼先一步离开。 至于汪宇航,有谷若律在这,他也不可能出啥事。 此时,岑憬考虑汪宇航处在普通人状态,将电话按开免提放到他的床头柜上,“姐,你说,大家都在这呢。” 电话那头,贝岑烟道:“长话短说,大致就是” 戚月当年去找赵萱时除了看到了她和贾德义媾和的一幕,还听到了关于时代女团的真相。 借用嘉裕娱乐在女性群体的超高人气,以合作的名义在全国范围广收年轻女孩,这些女孩每次被带出去时都会如商品般被人挑选。 因为受害者都是未成年的孩子,稍微用点手段恐吓威胁后便成什么都不敢说了,这也是女团在训练期间总有女孩退出的原因。 而嘉裕娱乐方面则因为时代娱乐派出的负责人皆为女性,压根便没有往这方面怀疑。 “至于戚月的死亡事件”贝岑烟的声音冷了起来,“谢翊川是否为异能者还待确认,他把自己撇得比贾德义还干净。” “但那个暂未查明的复制异能者明确为谢翊川一伙的人,也是他和贾德义谈判的资本,用复制异能者的能力替时代娱乐处理这些脏事,作为交换,他要时代娱乐将他捧成炙手可热的明星,而此举目的也暂且未知。” “不过复制异能者在赵萱的记忆里露过脸,他的详细身份我已经让相关部门去查了,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 “另外关于戚月的死亡事件还有一个人需要彻查,为此我将赵萱记忆里的每个细节都确认了好几遍,不然也不至于拖这么久。” 颜司没想到这其中还能再扯出新一号人物,颇为好奇道:“贝姐,谁啊?” 电话那头,贝岑烟吐出三个字,“侯涅生。” 颜司:“?!” 卧槽!!!! 病床上的汪宇航吓到一样,剧烈咳嗽起来,“咳咳——咳咳——!” 被众人的目光集火后,汪宇航立马抱起垃圾桶,象征性吐了两下,才道:“不好意思,又犯病了,我不是故意的,你们继续,继续” 贝岑烟没细问这突然出现的咳嗽声是谁发出来的,用一种极其严肃的口吻继续说道:“我确定侯涅生是异能者,而且是感知极其敏锐的类型,动物型或者精神型的可能性较大。” “在赵萱的记忆里,他给我的感觉像是看透了自杀的戚月是复制人一事,被迫入局成为证人后却又冷眼旁观赵萱的独角戏,然后毫不拖泥带水地摆脱关系,撇清嫌疑。” “为了确定这点,我还找警方调取了他当年的证词,很有意思的口供,撇清自己的同时还完全符合时代娱乐的需求,就像是因为需要才这么说的。” 颜司眼皮子跳了跳,不等他开口转移话题,岑憬先一步道:“界桥村。” 界桥村的卷宗整理虽然是岑憬几人写的,但许明渊几人的营救申请却是她发起的,所以这后续整理出来的卷宗她也认真翻看过。 “是啊。”贝岑烟冷笑一声,她又看了看屏幕上的卷宗整理,道:“我刚重新把界桥村的卷宗翻了一遍,钱程等都是因为他才会在聚在一起的,而具体原因只能钱程知道,可是也太巧了,那么多老板就死了钱程一个知情的。” “界桥村,时代娱乐,赵萱,十多年前的案件和他处于关键位置,十年后依旧如此,想说他没问题都不可能。” “此人是敌非友的概率较大,调查时候多加小心。” 颜司偷摸瞥了眼病房外的白色身影,一颗心高悬着,离“轰然”坠地只差一步之遥。 贝姐,多加小心没用啊!本人就在门口听着呢 白日面无表情地听着贝岑烟的分析,心底却想允棠说得还真没错,这人确实喜欢惹事,这不,稍微一查就被当反派了。 岑琛想了一下,插嘴打断贝岑烟,“姐,他就算再有问题,摆在明面上知名度超高的艺人,查行踪,还是约谈都该很容易。” 岑琛不提还好,一提贝岑烟的火气就上来了,当即骂道:“他好找个屁,费我两个多小时的时间,连个人影都查不到。” “找娱乐公司说他早一个多月前就解约了,但好在把他的私人电话给我了,结果呢,他电话压根没人接,经纪人的也是,打了一个多小时的电话,没一个人接!” 萧问远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颜司也瞄了一眼,正好中午十二点整,属于陈荣的睡觉时间。 “还不止这些呢,我找了他正在合作的电影导演,你们猜结果怎么样?”贝岑烟的声音冷得可怕,“那导演告诉我他昨天就有事走了,说是给人撑腰砸场子去了!他妈的!这是正常人会信的理由吗?!” 抱着垃圾桶的汪宇航再次剧烈咳嗽起来。 颜司已经心虚到整个人都僵住了,确实是给人撑腰砸场子去了,只不过砸的是管理局的场子 他砸完珺省分局的,来砸都省分局的了,顺便把总局和兴海分局也一起砸了。 饶是白日装得再平静也忍不住朝屋外看了眼,昨晚非要逗章文韶玩,现在逗出事了。 贝岑烟压着心头的火气道:“总而言之,有任何进展,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的,剩下的你们自己小心了。” 说完贝岑烟挂断了电话,而汪宇航赶在岑憬开口清账之前,立马扔下垃圾桶,手抵在脑袋上,弱柳扶风般倒了下去,“我又有点难受了,你们继续,我要先躺一会了。” 他裹着被子,翻了个身背朝众人,然后众人立马听到一股均匀的呼吸声。 颜司悬着的心在这一刻彻底落地了。 这哥们演技也太浮夸了,就差明着说小宠物有问题了。 拥有情感的白日也觉得汪宇航演得有点太过了。 果不其然,岑憬盯着汪宇航看了几眼,便将目光移到了白日身上,“许明渊,你当时没察觉那人有什么问题吗?” 白日:“” 好想直接说我俩是一伙的。 他故作回忆地思考一番,回道:“他的演技很好,如果不把这些事单独拎出来看,在我看来他确实没什么问题。” 岑憬压根没想过白日现在也会说谎和隐瞒了,听了这话转而低头沉思起来。 岑琛头靠在他肩上,手搭在他腰上,脸上一副事不关己,吊儿郎当的模样,嘴上却念叨个不停。 “十年前有这人,十年后也有这人,说他没问题是肯定不可能的,但全坏的话倒也不见得。” “又是组局凑一块儿,又是给送情报的,界桥村的事能做到一网打尽有这人一部分功劳。” “怎么说呢,这人前后做的这些事啊,挺矛盾的,让人摸不着半点头绪。” “一次是巧合,但次次就不是。”岑憬淡淡开口,“有一个例子,也就会有第二个。” 他再一次将目光转向背对他们的汪宇航,“汪宇航,我知道有些问题涉及到你们天衡山的机密,你就是想也不能告诉我们,所以我不多过问什么,你只回答我一个问题,这些事就当彻底揭过了。” “侯涅生,也是你们天衡山的人对。”岑憬问,“他以前默不作声,是不打算暴露自己,但界桥村的事情则是因为牵扯到自己人了,他才不得不帮忙,是吗?” 此时,汪宇航已经到了如坐针毡的地步了,他在心底咆哮呐喊:不不不不!千万别给我背这口大锅啊!我可没那能耐让他出手帮忙,他不坑我玩就已经很好了! 迟迟等不到汪宇航的回答,岑憬又道:“汪宇航,我知道你没睡。” 死道友不死贫道,府君你自己的锅你自己接好。 汪宇航裹着被子心一横,咬牙答道:“门口那位官比我大多了,你们要不直接去问他。” 允棠和柏幼离开了,但侯涅生却没有,只不过他从始至终都安静站在门口,既不发表意见也不参与讨论,再加上岑憬一直在思考问题。 即使有些不可思议,但岑憬还真把这人给忽略过去了。 侯涅生的五感超乎寻常异能者很多倍,在岑憬转头看过来时便先一步答道:“确实是天衡山的人。” 岑憬又问:“他为什么下山?” “心随己动。”侯涅生回道,“只要自己考虑清楚后果,天衡山便不会过多问什么,另外” 侯涅生顿了顿,又道:“比起追究他的事,我给你们好心提个醒,接触谢翊川的时候对他抱有绝对的恶意,不要有一丝丝的善念。” 话音落下,岑憬的手机传来声响,是贝岑烟将复制异能者的个人信息发来了。 照片上是个长相有些忧郁,眼角点了颗泪痣的男生,名叫纪淼星,现年二十六岁。 下面还跟了两个文件夹,里面分别是纪淼星这二十六的人生经历,还有这多十年的行程汇总。 跟着发来的还有贝岑烟的一句话:【纪淼星这几个月的行程没找到,要么是找地方躲起来了,要么是盗用了别人的身份信息。】 这种文件资料只能看不能听,侯涅生索性从屋外走了进来,站在白日后方低头看着岑憬刚转发给众人的资料。 岑憬用余光飞速打量侯涅生一眼,终是什么都没说,和岑琛一起看起了资料。 等看完所有资料,尤其是知道纪淼星和谢翊川作为邻居,从小一起长大的经历后,侯涅生的语气里多了几分明显的嘲弄,“还真是死性不改啊,用来用去就会这一套手段。” “谢翊川的能力是什么?”岑憬问。 听侯涅生这话,岑憬要再猜不出谢翊川是异能者就是真傻了。 侯涅生将谢翊川为动物型穷奇异能者的事情省略,淡淡回道:“感情,他可以将任何人对自己的零星善意无限放大,然后让人爱他爱到甘愿为他疯魔和去死的地步。” “这么邪乎的异能?”岑琛挑了挑眉,又侧目看向岑憬,“听起来很危险啊,是,臭花猫。” 岑憬知道岑琛在担心什么,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放宽心,死秃鹫,我没你想的那么善良。” 岑憬没有说话,他视线落在白日身上,他手插在岑琛的发丝间来回拨弄,像在思考,又像在纠结。 不止是界桥村,与之牵扯过密的古方镇同样有汪宇航和侯涅生。 界桥村的救援阶段,侯涅生正巧重伤倒下,汪宇航也在同一地点,还有罗毅说过的,突兀出现的狂风里有说话声。 界桥村事件结束后,他问许明渊和侯涅生的关系如何,而晚上那个人格的反应 良久,岑憬将视线略过白日看向他身后的侯涅生,“这是你进娱乐圈的目的吗,侯涅生先生。” 叫出这个名字的时候,颜司第一次知道悬着的心除了能掉地上,还可以再碎成渣。 而躺在被子里装睡的汪宇航就差哭出来了,完了完了,说好的死道友不死贫道呢,怎么一下子全没了。 萧问远连破罐子破摔都懒得摔了,直接叹了口气别过脸去,用实际行动表明别看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看了这几人的反应,岑憬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环视一圈,语气平淡无比,“看样子是全都知道啊,这就是你们合起伙来,想瞒我和死秃鹫的事,对。” 岑琛直接充当岑憬的嘴替,冷声道:“解释!你们几个!都给我好好解释一下!” “我没生气。”岑憬一边给岑琛顺毛,一边看向白日,黑蓝的优雅眼眸里似乎有种说不明的笑意,“许明渊,白天也学会说谎了,挺有意思的变化,也挺好的。” 有了感情的白日被戳破谎言后实在难以直视岑憬,只能心虚地别过脸去,“教官,很抱歉,但这个谎我不得不说。” “我能理解,也可以接受,但是”岑憬顿了顿才道,“所有人都是,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颜司坠地且碎了的心瞬间拼了回来,果然还是岑队人美心善啊! 岑憬或许真如岑琛所说,有点交际花的天赋在身上,被点出身份的侯涅生也没有要生气的意思,淡淡开口:“所以你纠结半天戳穿我的身份,是想问我什么事情吗,还是要请我出手对付谢翊川呢,面冷心热的知趣小黑猫。” 不等岑憬回答,侯涅生又道:“看好你家这只吊儿郎当且爱吃醋的小白鸟。” 刚因为侯涅生给岑憬起称号而不乐意的岑琛听到这话顿时就不计较了。 甚至脸上还有几分鲜明的笑意,很显然是被侯涅生那句岑憬家的给成功顺毛了。 可惜这两个称呼与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狼崽子、散漫无边的坏心眼小狐狸、还有成天想不开的做作刺猬相比实在太过温和了,说是差别对待也不为过。 反正都已经被拆穿了,颜司听到这两个称呼当即不乐意了,“小宠物,你也太差别对待了,不生气就算了,连外号也这么” 躺在床上的汪宇航:“?!!” 这人叫府君小宠物?! 他疯了吗?! 他不怕死么?! 侯涅生没有如汪宇航预料那般动手,但朝颜司看去后,说话间带有明显的嫌弃,“你要是脑子开窍快点,当我面少骂我几句,别成天想着怎么坑我钱,我也挺乐意对你态度稍好一点。” 不等颜司回话,岑琛先一步忍无可忍了,“颜司!你到底坑了多少人的钱啊?!” “也没多少。”颜司打了个呵欠,手指了下岑琛,又指了下侯涅生,然后略显遗憾道:“目前就这两个。” 岑琛:“” 搞半天,在此之前就我一个受害人啊。 侯涅生:“” 这小狐狸真是尽逮有钱的薅。 此时装睡的汪宇航也察觉气氛恢复正常了,他掀开被子,坐起来打算打个招呼,“府” 侯涅生冷声怼道:“老实装睡去,否则我现在就跟你一条条地算账,昨天我随口一句不计较,你就真当事情过去了?” 汪宇航重新被子一盖,倒头就睡,“我保证睡到天荒地老,您不开口,我绝对不起来。” 众人:“” 搞半天这位才是嫌弃链顶端的存在啊。 第24章 缱绻24 或许是真实身份在场众人已经全部知晓,侯涅生懒得再去伪装什么了。 只见他解下束发用的金色发带,让长发随意散开,他将发带松松垮垮地缠在手腕上绕了几圈后又把口罩也摘了下来。 几缕长发擦过白日的脸颊垂到他的肩头,即使谷若律也是天衡山的人,可这里到底是都省分局,这里的人也和他们关系极差。 白日稍稍扭头看向侯涅生,问:“没关系吗?” “无碍,没人有这个胆子乱说。”侯涅生垂眸朝白日轻笑一下,又抬眼朝外看去。 他眸底浮现浅淡的金色,声音也冷了起来,“楼下的三人,还有对面两侧窗后两人,顶上钻土的那个也是,不想死的就离远点,应该已经有人专门警告过你们了。” 都省分局几个悄悄过来偷看的人顿时心头一惊,居然这就被发现了,而且他们组长确实警告过他们,不想死就离汪宇航的病房远点,尤其别惹那个白衣长发的。 靠在墙上的颜司也扭头朝侯涅生看的方向望去,扒着眼睛却什么都看到后,才道:“有人在监视?” “不算,好奇心太重罢了。”侯涅生收回目光,“现在已经全跑了。” 岑憬静静看着侯涅生没有说话,此人皮囊骨相堪称人间绝色,但完全不似荧幕里展现的那般柔和,和在界桥村通话时也的温和截然不同。 他的一举一动都带有锋芒,危险而神秘,还有一种常人难以靠近的冷冽,似乎是要施压的缘故,属于上位者的气场也在若有若无的散开。 如贝岑烟推断的那样,他是个异能者而且感官极其敏锐,当他不再压制和隐藏后,岑憬轻易察觉了他的异能种类——动物型,虽说具体是什么动物不清楚,但绝对是极端危险和强势的生物。 同为动物型的岑琛也察觉到了这点,明明在场基本都是管理局的人,可偏偏他就是有种误入别家阵营的错觉,这人的气场比昨夜来时还要强盛。 “你”岑憬刚发出一个音,岑琛将手朝他肩膀上一搭,吊儿郎当的声音也将岑憬的声音盖住,“商量个事呗,你们天衡山的薪资待遇怎么样,接受拖家带口投奔不?” 他又指了指倚在墙上的颜司和萧问远,“不说实力问题,我和臭花猫至少比他俩勤快多了,还不会坑你的钱。” 侯涅生的身份岑憬已经基本猜到了,这人根本压根就不是什么天衡府君的侍从,而是天衡府君本人,所以昨晚汪宇航他们才会那般惊讶。 这死秃鹫到底怎么想的,随便开这种玩笑话。 岑憬少有地将岑琛的胳膊甩下来,又看向侯涅生,刚要站起来开口想要道歉,就见侯涅生摆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嘴里自言自语地念叨着:“薪资待遇啊” 他用玩笑的口吻回道:“包吃包住,水电全免,没有固定工作,平时可以想做什么做什么,管他有错没错,你敢做敢认,我便能保能护,至于工资的话,没有固定数额,需要了开口要就行了,天衡山最不缺的就是钱了。” 这话一出,双胞胎皆是一愣,岑琛更是不可置信道:“你这是在开玩笑吗?” 侯涅生淡淡回道:“鲜少有人能让我开出这种玩笑。” 颜司打了个哈欠,补充道:“是,你不开玩笑,你都是直接坑人。” 侯涅生朝颜司看去,而后者仗着白日在这里,丝毫不惧地回了个笑脸。 此刻,岑琛终于明白颜司为何变得如此嚣张了,他都能敢跟天衡府君开玩笑了,四舍五入比骑到董睿安头上还过分,他凭什么不嚣张。 至于许明渊 侯涅生和许明渊都没有要遮掩的意思,再加上昨夜又是一起过来的,即使没有明说,岑琛也猜到了二人的关系。 岑琛从小到大,除了臭花猫自认没服过谁,但却第一次想用牛逼来夸许明渊,这人居然把天衡山的老大给拐到手了。 岑憬显然也看清了这点,看向侯涅生颇为郑重地回道:“多谢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 侯涅生像是习惯了岑憬的这种说话方式般,再一次重复道:“我这话不是玩笑,也不是迁就,天衡山的大门永远向几位打开。” 颜司咂了咂嘴,“我就不服了,小宠物,你怎么就不对我跟霍队这般好声好气呢?” 他又看了眼白日,改口道:“行,称不上好声好气,但就算语气平淡没什么波澜,也比连坑带吵,动不动就要口头威胁弄死我俩强。” 侯涅生淡淡回道:“舌头割了,嘴巴缝了,我可以考虑考虑。” 颜司:“” 这么狠的吗? 在颜司沉默无语的间隙里,岑憬又问:“您打算怎么做?” “瞧瞧小黑猫的说话态度,再反思一下你的。”侯涅生手搭在白日肩膀上,又朝颜司瞥了眼,才道:“世俗很多事我不方便插手,尤其是使用异能方面,与其问我怎么做,不如问你们需要我怎么做。” 颜司指着侯涅生,看着萧问远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萧问远,这待遇差得也太” 萧问远打断颜司的话,提醒道:“我建议你不要仗着许明渊在这里就反复挑衅他,他找你秋后算账的法子可比你跑路的办法多多了。” 颜司话没说完便彻底闭嘴了。 岑憬又想了好一会儿,才道:“您有办法参加谢翊川的那个综艺节目吗,我想先借此逼出纪淼星,先抓住他再做打算。” 侯涅生朝白日看去,搭在白日肩膀上的手也轻轻捏了下。 目光相接后,直到白日点了点头,侯涅生才肯定地回道:“上那个节目容易,但就怕谢翊川不敢对我出手。” 白日知道其中缘由,毕竟谢翊川曾经是被侯涅生用残忍手段弄死的,以至于同在娱乐圈都躲着他,抬眼看着侯涅生道:“先试了再说,哪怕谢翊川因为恐惧不敢对你出手,但为了保持热度和话题,也肯定会对其他艺人下手,只要盯得够死,肯定能抓到纪淼星。” “那那个”汪宇航弱弱提醒道,“府君,不瞒你们说,我” 汪宇航讨价还价道:“府君,能放我起来说,这么躺着真的怪累的。” 开口的是白日,他又看了侯涅生一眼,脸上挂着很浅的微笑,“起来说,他没想真跟你计较。” 白日的话比圣旨还有用,汪宇航“嗖”一下坐起来,又咳嗽两声,才道:“实际上,我是节目开播前几天被人绑走的,就两个普通人,纪淼星压根就没现身,我是从戚月那里和自身缺失的生命力,还有后来找到的各种资料,才确定有个复制异能者的。” “爱慕者之间会相互斗争。”侯涅生道,“纪淼星不现身大概率是无法现身,他被谢翊川的其他爱慕者关起来了,谢翊川默许了这件事,但又禁止对方杀死纪淼星,所以才是其他人去绑架你,将你带去。” 汪宇航补充道:“那两人说实话,绑架水平挺业余的,我要不放水,估计早就进局子里待着了。” 侯涅生反问:“这件事很值得骄傲吗?” 汪宇航立马嘘声,不敢说话。 细节补充完毕,无人再理会汪宇航,岑憬几人又商量了一会得出明确的计划后,这场称不上会议的会议才彻底结束。 比起岑憬的略显拘谨,岑琛倒是对侯涅生的存在接受良好,他蹭在岑憬肩头,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臭花猫,走啊,带你去吃好吃的了。” “目前还不行。”岑憬回道,“我要写申请表,让总局派人过来跟我们一起去地下大楼进行营救工作,而且越快越好。” 岑憬这话倒是真的,都省分局和他们的矛盾摆在眼前,能给个地方落脚开会已经是极限了,真让他们一起合作肯定是不可能。 而即使汪宇航已经从内部清扫过一遍,毕竟是救援工作,单靠岑憬四人还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 侯涅生可不管这些事,该说的都说完了,连戚月自杀案的一些细节也补充差不多了,索性抬起手蹭了下白日的脸颊,语气是对颜司几人没有的温和,“走,去吃饭了,不饿也稍微垫一垫。” 说不饿是不可能的,毕竟昨晚的一顿外卖后就没再找到机会吃饭了。 而颜司第一次体会到萧问远的那句眼不见心不烦的用意,打了个哈欠并嫌弃地别过脸去,然后指着侯涅生懒洋洋道:“岑队,端木随,天衡山的人,人家老大在这里呢,一句话就完事了,用不着你专门去申请人员。” 岑琛劝说的话到嘴边一改,“能一次说全不?咱局里还有谁是天衡山的?” 颜司手一摊,“没了。” 颜司这话很容易造成误会,白日停在门口,道:“端木家来自天衡山,在管理局建立之初就加入进来了,一是提供技术和理论支持,二是保证异能者的基本权益,没有其他别的意思。” 岑憬似乎挺喜欢白日的这种变化,冷冰冰的脸上露出几分浅笑,“放心,我没多想,而且端木随站在哪一边,我们也不是看不明白,他才是最护短,操劳最多的那个。” 他又推了推岑琛,“走,陪你去吃饭。” 颜司见几人都要走了,随口试探道:“小宠物,介意蹭个饭不?” 侯涅生本是不想同意的,但见白日朝他露出个故作无奈的笑容后,当即改口道:“走。” 这里远离市区,白日便又去找谷若律换了辆大点的车子,至于为什么是大车子,因为双胞胎和汪宇航也一起过来了。 府君给钱虽然大方,但让他请吃饭确是生平难见,汪宇航就是伤得再重也要跟着一起过来。 颜司更是趁着上车时飞速挤到许明渊旁边,拿出手机给他看符腾市的各种高级餐厅,道:“许明渊,你想吃哪家啊。” 被逼无奈坐到副座的侯涅生已经懒得搭理颜司了,他一手托腮透过车玻璃看向车外,“明渊,你不用管他。” 不知为何,侯涅生这短短一句话听起来有些许憔悴。 而几分钟后,岑琛靠在岑憬肩膀上,忍不住干呕两声,声音也显得软弱无力,道:“臭花猫,我要吐了难受死我了” 众人:“” 行了,找到原因了,天衡府君也晕车。 莫约一个小时后,萧问远驱车来到几人联合挑选的一家昂贵餐厅。 至于为什么这种昂贵餐厅不用预约就能过来,则因为餐厅是贝家名下的,岑憬一句话过去就够了。 借着在私人停车场停车的短暂功夫,侯涅生将口罩戴好,头发也束好,下车后更是一点也看不出晕车后的憔悴模样。 岑琛就不一样了,他胳膊搭在岑憬肩膀上,又干呕了好几下,给人一种岑憬不扶着就要倒地的脆弱感。 颜司瞧见这一幕当即想起什么来,好奇问道:“我想知道到底是岑队天赋异禀还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个个动物型的都晕车,就岑队不晕啊。” 侯涅生回道:“不清楚,我是单纯呆不惯这种逼厌狭小的空间。” 岑琛又干呕一声,声音憔悴,“差不多” 颜司总结道:“哦,简称野惯了,静不下来。” 几人:“” 想反驳但又找不到切入点。 几人跟着迎宾员走进餐厅,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但贝老爷子还没过世,岑憬和岑琛又是他的亲外孙,餐厅老板在知道这二人要带朋友过来吃饭时,即使没有预约还是给几人安排了包厢,自己也主动迎了过来。 餐厅老板只知道这是顶头上司的外孙却没亲眼见过,等亲自过来一看,顿时就被眼前的场景惊到了。 这家餐厅经常有明星来吃饭,老板也是亲自出来招待这些明星,饶是如此还是被眼前看到的几人给惊得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夸了。 一个个的,要颜值有颜值,要身材有身材,虽说有两人戴口罩遮了半边脸,但光看眉眼和气质也绝对不可能丑。 知道的这几人来吃饭的,不知道还以为是模特走秀的呢,一个个气质也是顶好,风格也是极其鲜明,帅的帅,俊的俊,美的美。 老板都是如此,何况员工,跟着走进餐厅没多久,萧问远停了下来,朝稍远处拿着手机的几个招待员看去,“别拍照。” 如果只有岑憬几人就算了,问题是侯涅生和汪宇航也在这里,前者知名度远超一线,后者目前惨遭全网黑,真被拍下照片那流露出去是肯定的,被扒出来也是早晚的事。 萧问远长年累月受侵略异能的影响,平淡的语气落在常人耳中也充满了攻击性。 颜司对此习以为常,他走过来揽过萧问远的肩膀,又扭过头去笑着朝远处的几个招待员挥了挥手,“我搭档没别的意思,单纯是我们工作需要,禁止拍照而已,就当帮个我小忙了,稍微看两眼就差不多了。” 老板刚想说什么,岑憬也跟着打了个圆场,将随身携带的伪装证件象征性地掏出来给老板看了眼,“工作性质问题,还请稍微体谅一下。” 老板被惊得无语后又被吓得语塞,反应过来后拨浪鼓般点着头,快步朝前引路,“了解了解,两位少爷这边请。” 他将几人领进包间后又象征性说了几句恭维的话,而说话时目光则不时在几人身上打量,说真的当兵的身材好他能理解,但脸长得也不是一般好看。 此时,岑琛已经彻底从晕车后遗症中缓了过来,看向老板的目光痞气十足却让人不寒而栗,“老板,我们晚点还有事情,夸奖的话我们会带到的,你就放一百个心。” 老板尴尬地鞠躬点头,连道了好几声“好”,又问:“二位少爷,这个饭菜的话” 这家餐厅是点餐的,而且很多菜品需要预约准备,他刚想解释什么,岑琛又道:“老板你看着推荐就好,用不着专门费心思准备什么。” 老板继续飞速点头,心里骂了句这小少爷脾气真差,才飞速关门离开。 等老板走后,侯涅生淡淡开口,“颜司。” 干得多了,颜司秒懂侯涅生是什么意思,指尖蹦出几簇蓝色的电弧,又将电弧弹向墙壁,然后非常没形象地趴在桌上,懒洋洋地挥着胳膊,“好了,管他多少个监视窃听器都得给我停工。” 岑琛看向门口,脸上露出几分嫌恶,“跟贝红雪一个德行,真怀疑是她家的某个亲戚。” 说起贝红雪,饶是岑憬也没什么好脸色,甚至还难得应和了一句,“是啊,确实都挺让人不喜的。” 贝家的那点破事,颜司几人都清楚,白日也听贝岑烟偶尔聊起过,但汪宇航却不知道。 老板走后,监控什么也没有,他比颜司还没形象地倒在桌上,两眼冒光地看向众人,疼得要死却还有气无力道:“有什么八卦吗?说说呗,等也是等着。” 侯涅生将泡好的茶给白日倒上,随口猜道:“莺莺燕燕那点事,出轨,艳遇,骗婚,小三上位之类的。” 除汪宇航的几人:“’ 猜得也太准了。 第25章 缱绻25 侯涅生活得够久,知道的稀罕事也够多,对于这种家常便饭的八卦他确实提不起什么兴趣。 他一手托腮,安静坐在白日旁边,眼帘微垂着,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偶尔颜司几人将问题抛给他才会聊两句。 坐在旁边的白日忍不住看了侯涅生几眼,不知为何,他觉得侯涅生并不无聊,反而很享受现在这样,如果将口罩摘下,这人一定是笑着的。 没过多久,包厢的门被打开,老板亲自来上菜,不多讲解也不多废话,上完菜就安静走人。 又过了二十分钟,岑憬注意到侯涅生迟迟没动筷子,问:“饭菜不合您胃口吗?” 汪宇航边咳边吃,代替侯涅生答道:“府君不吃不喝也能活,他单纯就是懒得动筷子而已。” 又想到岑憬对侯涅生用您这个字,他总觉得有点不适应,劝道:“而且岑憬你也犯不着对府君用您啊什么的,说得那么尊敬,我要不是叫府君叫惯了,也巴不得给府君起个什么称呼外号叫着。” 侯涅生象征性看了汪宇航一眼,淡淡提醒道:“想归想,叫归叫,否则别怪我事先没警告过你。” 汪宇航又咳扫两声,才道:“这不是没试过吗,作死和找死的区别我还是知道的。” 岑憬见侯涅生默认这些事也不再多问什么,毕竟金队也有这种能力,光靠喝水就可以续命。 十多分钟后,侯涅生最先听到有人靠近,淡淡开口:“汪宇航,口罩戴上。” 汪宇航现在可是全网黑的存在,而且因为经纪人赵萱已经进去了,压根没人帮他公关不说,网友还将两人联想到一起,进行各种可怕的阴谋论猜测。 甚至在听说他被警方带走了,管他是什么原因,网上一片叫好,就差半场开香槟庆祝了。 某种意义上说,他现在是比侯涅生还不方便露脸的存在。 只见他将筷子一丢,把嘴里的东西吞下后,边咳嗽边急忙摸出口罩戴在脸上。 片刻之后,包房大门被推开,老板再一次过来上菜,照例是上完菜就走,可这次一同留下的还有瓶看着就价格不菲的酒。 颜司指着酒瓶,道:“这玩意,拿过来干嘛,我们有谁喝吗?” 这话倒是真的,在座全是异能者,除了萧问远都是烟酒不沾的存在,而汪宇航虽然是普通人的状态,但就他的身体状态,想喝也不能喝。 “讨好岑少和岑队送的呗。”萧问远将酒拿到自己面前看了看,“还行,四十度,不算高。” 颜司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萧问远想干什么,他抬手比了个一,“一杯顶天了,别逼我在这里电你。” 萧问远没搭理颜司,慢悠悠打开酒瓶,又给自己倒了杯酒。 好在只是酒味,不是烟味,岑憬几人动物型都能勉强接受,可岑琛还是抬眼朝萧问远看去,“我就纳闷了,怎么全队上下就你烟酒全沾呢,萧问远,你是真不嫌这味道冲啊。” 萧问远小抿一口,回道:“其实还好,单纯是你鼻子的问题。” 岑琛冷笑一声,懒得去跟萧问远争论。 侯涅生坐在白日旁边,见他视线朝酒瓶看了眼,用极低的声音笑道:“别想了,不准的。” 白日愣了下,别过脸低声回道:“没有,我只是不明白那晚我是怎么想的而已。” 城堡里的黑夜:“” 尴尬的回忆浮现在脑海里,真是一点也不想回忆起来啊。 颜司朝他们看了看,俨然一副憋了坏水的模样,“有故事啊?” 侯涅生冷声回道:“不该问的别问。” 颜司:“??” 怎么感觉小宠物又生气了。 另一边,总局办公室内的端木随看着岑憬发过来的短息,还有上面的龙形纹样,用极低的声音自言自语起来:“府君,您这是要把管理局的异能者都拐回天衡山吗,而且您说得到容易,我上哪给您找人干这种出力不讨好的活,要知道” 突然,端木随想到什么,立马掏出手机给翟萨打了个电话过去。 接通之后,电话那头翟萨懒洋洋地声音传来,“喂,端木随,什么事啊?” 端木随道:“不管你现在趴哪棵树上晒太阳,速来我办公室一趟。” “啊?”翟萨明显睡得有些晕乎,说话也变得更加不着调了,“去你办公室干嘛?办公室激情啊?这个我没兴趣,而且你办公室的桌子躺着也不舒” “找你是要紧事,别在那里胡言乱语的。”端木随打断翟萨,再次催促道:“限你半小时之内到,不然实战考核自己一个干。” “啥?”翟萨手拿已经单方面结束通话的手机,又缓了两秒才反应过来端木随说的是什么。 “卧槽!”她“嗖”一下窜下树,急匆匆打车回到总局,下车后连跑带冲地朝端木随办公室奔去。 还有两分钟到半小时时,翟萨终于赶到端木随的办公室,“什么事啊?” 她又补充道:“我可按时到了啊,端木随,你千万别耍无赖哈。” “我可没说耍无赖。”端木随将刚打印好的文件丢给翟萨,“给,这个看一下。” “这什么?”翟萨接过资料,边看边不耐烦地念叨:“都省,地下大楼,明星,幻境” 等翟萨差不多念叨完了,端木随问:“你觉得这个任务当实战考核怎么样啊?” “哈?”翟萨感觉自己无语到说不出话的地步了,“大哥啊,这是个救援任务,能训练啥,考核啥啊,你不明明摆着拿他们当苦力去救人和清扫现场吗?” 端木随颇为正色道:“心理承受能力,细节专注能力,审讯审核能力,一个合格的外勤不能只会打架,我可不希望这些人等正式出任务了,一个个被血腥场面吓破胆子,还要大老远送去珠省分局治疗心理问题。” 以往的实战考核都是用不太危险的案子来给学员充当考核,地点当然也不限于燕平。 对翟萨来说,能出去玩当然是好事,可问题这种真实考核是需要异能者陪同保证安全的,端木随又不能离开总局,其他人的话 翟萨纠结起来,“陪同人员,你打算” 不等她说完,端木随念了四个名字出来,“岑憬,岑琛,颜司,萧问远,他们四个全在那里。” 翟萨两眼一亮,改口道:“你早说嘛,我现在就收拾收拾东西带那群新人小家伙们过去。” 端木随心知不用自己负责实战训练了,像是解下个定制炸弹般轻松问道:“至于这么兴奋吗?” 翟萨用不可置信的表情看向端木随,“有正当理由出去玩,谁不激动啊,在总局待了快一个月我都要捂发霉了,再说了,同样是中看不中用的男人,跟他们几个待着,怎么都比和总局里这群木头待着好玩,哪怕不能撩,让我享享眼福也行啊。” 端木随沉默片刻,问出了和谢阳蛰一样的问题,“翟萨,我想知道到底是哪个高人洗澡时敢不锁门放你进去偷看?” “我是这样的人吗?!”翟萨忍无可忍地解释道,“不知道我是个颜控吗,找人先看脸的好,一个两个都长那么好看,在我看来脸上都明摆着写了勾引两个字,结果呢,全他妈对老娘没兴趣,不是中看不中用是什么?!” 端木随听了这话暗自松了一口气,“倒也不见得全这样,江旭对你不是挺感兴趣的吗?” 翟萨回怼道:“巧了,我就对那喜欢装未成年的小豆丁没兴趣。” 说完,她拿着资料飞速转身,出门前又朝端木随挥了挥手,“我带小家伙们去了啊,申请书什么的记得帮我写了。” 端木随看了眼敞开的大门,道:“翟萨,回来把门关上。” 翟萨倒退回来将门戴上,又听端木随提醒道:“以防万一,叫谢阳蛰跟着一起去。” 地下大楼全部覆盖幻境,而谢阳蛰的特殊能力同样与幻境有关,在这方面他比岑憬都要来得靠谱。 翟萨敷衍地连说好几个“好的”顺带关门离开。 此时颜司几人还不知道他们不回去见女魔头,女魔头自有法子来找他们,甚至为了更快见面,她还专门让端木随走关系弄了一架私人飞机送她过来。 晚上七点多,颜司听到这个消息时人都要吓傻了,他站在原地愣了好几秒才轻声问道:“萧问远,你实话告诉我,我耳朵是不是坏了?” 萧问远毫不留情地点破现实,“没坏,一小时后给翟萨接机。” 交替完毕的黑夜也清楚地知道翟萨的女魔头名号,且在训练时期被这人多次抛媚眼撩过。 他直接退到侯涅生身后跟颜司划清界限,“你们暂时当我投奔天衡山好了,这个活我就不去干了。” 几人:“” 什么叫暂时当你投奔天衡山了。 你都帮天衡府君瞒我们这么多事了,不该早就投奔天衡山了吗? 岑憬又看了看端木随发来的批文,道:“许明渊,这次不行,端木随把这次救援当实战考核了,来的都是训练不久的新人,而且地下大楼的情况我们只是口头了解,没真正下去过,面积更不是一般地大,以防万一,你最好也过来帮忙。” 他又看了看侯涅生,“放心,你也知道的,翟萨不是没有分寸的人。” 黑夜:“” 谁担心这家伙了。 他担心的是翟萨朝自己抛个媚眼,大影帝会直接弄死她。 颜司搬了张椅子无精打采地坐下来,有气无力地念叨着:“这端木随是故意的,那天岑少不就嘴快怼了一句吗?他用得着连我也一起报复吗,这记仇还小心眼的报复劲也不知道跟谁学的,真的” 念叨一半,颜司陡然想起来端木随是侯涅生教的,四舍五入这报复人的劲不也是 他立马改口道:“真是学的好啊,有仇当场就报了,从不拖沓,多好啊。” 岑琛有些纳闷地指着颜司,问:“萧问远,他这是怎么了?” 萧问远淡淡回了两个字“保命”。 岑憬赶在几人再次掐起嘴架前开口道:“上车再聊,从这里到军区还有点距离。” 以都省分局和总局的关系,这架飞机是不可能在都省分局落地的,而且都省分局都差不多建在地底下了,就是关系上可以,也没有飞机场给他们降落。 常规飞机场也压根不可能让他们管理局的飞机进行临时降落,于是这架飞机只能绕到符腾市郊外的军区进行临时降落。 岑琛知道这两地有不小的距离,他又实在不想坐车,蹭着岑憬商量起来:“臭花猫,打个商量呗,让我开车,或者放我自己飞过去。” 岑琛的车技,真让他开车几人可能还没出市区便被交警请进去喝几壶了。 岑憬没有任何纠结地答道:“飞过去,小心别被人注意到了。” “好嘞。”岑琛迈着自由的步伐大摇大摆地离开。 侯涅生也不想坐车,淡淡道:“我还有点事情要办,晚点自己过去便可。” 他又道:“汪宇航,跟他们一起去。” 汪宇航确实要跟着一起去,毕竟只有他明确知道地下大楼在什么地方。 早已消失不见的岑琛突然重新出现,揽过岑憬的肩膀,满脸痞气道:“臭花猫,不瞒你说,我去转了一圈,现在人还有点多,夜空飞行有点危险,以防万一,我还是老实坐车。” 即使汪宇航解释过了,岑琛也信了,但他还是下意识有这种吃醋行为,话都说完了,他才反应过来并在心底给自己开脱。 没办法,毕竟上辈子有仇。 到最后,只有黑夜跟侯涅生留在外面,两人待会单独过去。 等几人驱车离开后,黑夜问:“酆元,有什么事要忙吗?” 现在是在市区里,黑夜索性就叫了侯涅生这套马甲的名字。 侯涅生从黑夜衣服口袋里摸出自己的手机,笑道:“你觉得谢翊川连和我见面都不敢,会随便让我上他的综艺节目去吗,肯定是要砸钱和找关系的。” 黑夜还真无法反驳这点,找了个咖啡厅坐着后,就被侯涅生可怕的砸钱方式惊到目瞪口呆说不上话的地步。 良久,他吞了下口水,道:“钱是给你这么用的吗?” 侯涅生想了下,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然后他就给黑夜发了几串数字过去,让黑夜把这张卡绑手机上。 黑夜乖乖照做后,随便按了串数字提钱,一连几次都提出来后人彻底傻眼了,“你这是上交工资卡了啊?” “严格意义上说,没哪张卡能直接装下我的资产,所以这只是给你的零花钱。”侯涅生瞄了一眼黑夜的手机屏幕,“应该还剩一大半,反正花完跟我说就行了。” 黑夜:“” 突然有点理解颜司为什么这么喜欢钱了,谁看了这么多零会不心动啊。 两人在咖啡厅坐了半个小时,等侯涅生把事情都交代完了,这才找了个没人没监控的偏僻角落瞬移去了军部那边。 为了防止被注意到,侯涅生瞬移的地方离目的地还有点距离,两人又走了十几分钟,这才真正到达目的地。 门口,颜司和萧问远已经早就等着了,因为马上要见到那女魔头了,颜司实在没心情嘴贫,也就没多问两人是怎么过来的。 而萧问远除了和颜司掐嘴架,大部分时候话都不算太多,双方碰头后难得安静地一起朝里面走去。 又过了十几分钟,几人准时站在停机坪等着飞机到来。 片刻之后,侯涅生最先听到飞机的声音,淡淡开口:“来了。” 侯涅生的五感确是极其敏锐,岑憬和岑琛都又过了半分钟才听到飞机的声音。 对此,岑琛有些不信邪道:“耳朵这么灵啊?” 汪宇航倒对此习以为常,“正常,府君要是想的话,在天衡山顶都能听见山脚的人说话,所以千万别在府君周身一公里内说话坏话,他真能听见。” 他又看了看几人,有气无力道:“别问我为什么这么清楚,那都是血淋淋的教训。” 众人:“” 这人能活到现在是真不容易。 几分钟后,一架飞机安稳地落在停机坪上。 伴随飞机舱门缓缓打开,一个粉色短裤和领带,又搭配白衬衫和白袜子,少年感十足的男生率先窜了出来。 他站在机舱门口,笑容灿烂地朝颜司几人挥手打招呼,“好久不见呀,都有没有想我呢!” 这人正是颜司口中的小恶魔江旭,不等有人回答,翟萨一脚朝江旭屁股上踹去,“别给老娘在这磨叽,当这里有人想见到你啊,赶紧下去!” 好在江旭反应迅速,蹦跳着下飞机躲了过去,安稳落地后又转身朝翟萨做个了鬼脸,“不想见我,难不成想见你啊?” 几人:“” 说实话,都挺不想见的。 等翟萨也下了飞机,再出来的却不是该进行实战考核的新人。 只见谢阳蛰西装革履穿得笔挺,肩膀上趴了极其晃眼的彩色大蜈蚣茉茉,手中又拿了份文件资料,头也不抬地边看边下梯子。 皮鞋彻底踩到踏实的地面后,他才抬头看向众人,推了下眼镜,语气平淡地打了声招呼:“几位,晚上好。” 颜司彻底绷不住了,他看着谢阳蛰,手指向旁边就差打起来的江旭和翟萨,“谁能给我个合理解释啊,你们怎么全都过来了,总局待不下你们了是吗,给我来这搞三队团建呢?!” 第26章 缱绻26 颜司此话喊出了所有人的心声,三队全员到齐,这他妈和拆迁办聚会有什么区别。 面对颜司几乎崩溃的质问,谢阳蛰平静回道:“我和翟萨有正当理由,江旭是我出门路上撞见的,我说不过他,就让他一起跟过来了。” 颜司一连抛出好几个问题,“谢阳蛰,你当江旭是行李箱吗?还顺带一起带过来了,我严重怀疑你压根就没说,不然就你这洗脑功力他能乐呵地过来?就算来了,他怎么可能毫发无伤地在这蹦蹦跳跳?” 谢阳蛰拒绝回答颜司的无聊问题,毕竟人来都来了,总不可能放江旭自己飞回去。 他看向戴着口罩遮面的汪宇航,试探道:“汪宇航?” 谢阳蛰会知道汪宇航并不稀奇,毕竟他现在手中拿着的就是此次任务的详细资料。 汪宇航刚想抬手打个招呼,就听谢阳蛰淡淡道:“招呼就免了,端木随让我转告你一句话,下次再给他惹这么大的麻烦,别怪他亲自回去揍你。” 汪宇航抬起的手僵住了,转而捂嘴咳嗽两声,“倒也不至于,毕竟这种麻烦我也不想摊上第二次了。” 勉强教训完江旭的翟萨也看向汪宇航,然后兴趣缺缺道:“普通人暂且靠边站。” 颜司走到汪宇航旁边,将手机屏幕给他看了眼,上面只有一句话: 【这女魔头不喜欢看文件资料,她十有八九还不知道你也是异能者,所以如果不想被她缠上就继续默认自己是个普通人。】 汪宇航不知道被缠上会有什么后果,但还是点了点头。 对汪宇航没有兴趣的翟萨则将目光放到了更靠后的黑夜和侯涅生身上。 她在几年前黑夜来总局特训时见过黑夜,可黑夜这张脸足够她见一次惊艳一次。 旁边站着的那人也是,虽然戴着口罩,但光看眉眼,绝对颜控的翟萨确定这人百分百是个美人,可她却本能后退一步,圆润的眼瞳也变得尖锐细长。 这人跟她是另一层面上的同类,但对方是 怎么可能,翟萨似乎被什么东西吓到了,尖锐的蛇瞳在轻微颤动,着世界上怎么可能有 【小蛇,老实一点,毕竟都走到这一步了,不是吗?】 翟萨耳边回荡一道含笑的声音,但笑意之下是无尽的寒芒,她抬眼朝侯涅生看去,这人明明没有说话,可那声音再一次回荡在自己耳边。 【放心,我没有杀你的打算,只是一个小小的警告而已。】 翟萨总是过分奔放,而且还是极端颜控,见到好看的人都会上去调戏几句,但现在她这般安静下来后反而让众人觉得奇怪。 尤其是颜司,他都已经准备好怎么打发翟萨了,可翟萨却迟迟未动。 突然,颜司反应过来什么,扭头朝后方的侯涅生看去。 站在侯涅生旁边的黑夜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以动物类型来说,蛇没理由不怕龙,更何况还是条活了几千年的龙。 他又给侯涅生说过一些翟萨的事,以这大影帝的性格还真能开场就给翟萨一个可怕的警告。 于是,黑夜扯了一下侯涅生的头发,小声提醒道:“酆元,差不多得了。” 侯涅生垂眸看向黑夜,眼眸含着明显的笑意,低声答道:“我没吓她,单纯和她做了个小小的交易而已。” 江旭伸手戳着翟萨的腰,表情像在看一条瘫软的蛇到底死没死,笑嘻嘻道:“遇到天敌了?被吓傻了?还能动不?” 翟萨彻底反应过来,在心底怒骂这他妈是交易吗,这不明摆着威胁吗? 她又凶狠地瞪了江旭一眼,后者笑嘻嘻地同她对视,手也还在好奇地戳着。 翟萨又将目光移到江旭的手上,“小细鸟,你的手还想要吗?” 江旭收回手,故作委屈道:“我也是关心你嘛,别这么啊~” 多了个侯涅生,翟萨就出现这种反常表现,被谁吓到自是不言而喻,谢阳蛰的动物型是水母,对同类的感知没有那么明显,但也清楚侯涅生是动物型的。 对于翟萨的反常表现,他只当翟萨是遇到天敌了,没有过多追问,看都未看侯涅生一眼,只是朝岑憬随口问道:“那也是天衡山的人?” 岑憬回道:“嗯,因为汪宇航的事过来的,放心,他不会随意插手的。” 江旭是第一次见翟萨吓成这样,像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委屈的表情消失不见又朝翟萨比了个鬼脸,“怎么样吓着了,以后还敢乱吃我朋友不?” 翟萨再次瞪了江旭一眼,“江旭,你别仗势欺人。” 下一秒,江旭跑到黑夜面前,挤不出眼泪地哭嚎起来:“许明渊,翟萨欺负我!” 众人:“” 某种意义上,江旭局势看得挺清的,直接抱了最粗的大腿。 黑夜想起江旭已经当临时教官时动不动出现的各种鼠灾虫灾,眼眸泛起浅浅的血色,指着干哭不掉泪的江旭,道:“不用理这个,顺便吓吓也是可以的。” 江旭抹眼泪的动作一顿,这也太无情了。 突然,江旭感觉腰上一紧,“嗖”一下子就被拽到谢阳蛰斜上方飘着,只听谢阳蛰淡淡警告道:“江旭,不想在酒店里躺着就别去自讨没趣,丢人不要紧,我不想收拾烂摊子。” 江旭四肢软塌塌地垂着,无趣地“哦”一声,也不知道有没有把谢阳蛰的话听进去。 最喜欢闹事的江旭和翟萨都被警告过了,几人又简单商量片刻后,被众人一致认为有交际花buff的岑憬去找军区的人借几辆可以开野路的车。 十分钟后,他不负众望借来了几辆一看就是顶配的车子并彻底坐实了交际花的称号。 驱车两个多小时,零点之前,岑憬几人带着一群名曰第一次实战考核,实则充当苦力的新人来到地下大楼所在的荒原。 这批新人不是总局特训人数最多的一期,但绝对是教官最豪华的一期。 确实足够豪华,总局二队队长,三队现役全员,一个已经毕业实战的分局外勤人员,还有两个天衡山的附带人员,甚至其中一个还是天衡山老大。 这阵容豪华到所有特训新人下车后别提说话了,十几个人排排站,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个,而黑夜见到全部新人后才发现其中还有两个熟面孔,韩绮和秦时。 但现在明显不是个打招呼的好时机,黑夜没有出声,站在侯涅生旁边戳了他一下,然后朝秦时和韩绮所站的方向分别望了眼。 侯涅生什么都没说只是小幅度点了下头,表示明白黑夜的意思了。 这里是一片有些下陷的荒野,野草植被丛生,又正逢初夏,不少昆虫早已破壳而出,藏匿于低矮的植被间。 本就是当来玩的江旭直接找了个草丛蹲下来,跟这些昆虫十分热情地聊了起来,话题稀奇古怪且天马行空,细听之后还会让人毛骨悚然。 加上天上被乌云不时遮掩的月亮,因地形而接连吹起的阴冷夜风,还有分布不均,大小不一的高大破土,可谓把现在的恐惧氛围拉到了极点。 偏偏这时候江旭又笑嘻嘻地问:“啊,这附近真有那么多死尸吗?” 虫鸣声被吞没在夜风里,江旭侧着耳朵听完虫子们的七嘴八舌,又道:“所以死人肉到底什么味道啊,你们闻起来不会觉得臭臭的嘛?剩的骨头还有吗?有的话都给我拿来呗,我早就想堆个京观玩玩了。” 京观——俗称人骨塔,由人的尸体堆积而成。 大部分特训新人在觉醒异能前都是过着正常生活的普通人,即使经历过翟萨一个月的魔鬼特训,心理接受能力还是有限。 一个特训新人被江旭这番话吓得倒吸一口凉气,还有一个本身就有点怕鬼的,更是被吓得差点双腿一软,差点“扑通”一下跪到地上。 谢阳蛰瞧见这一幕,开始翻找手中的新人档案,找到两人的档案后,一边在考核栏记录和扣分,一边淡淡提醒道:“再次强调,从下车开始考核就开始了,本次的考核内容主要为心理承受能力,所有人都把胆子提起来,不要还没进去就给自己吓尿裤子了。” 岑憬几人全都当过考核教官,谢阳蛰更是其中最严的那个,他的考核就像传销的业绩评分,苛刻到一种可怕的地步。 剩下的颜司几人考核时则一个比一个松,但有谢阳蛰在这里,他们能懒得则懒,一致推举谢阳蛰担任主考官。 于是,这批新人的第一次实战考核不止有最豪华的教官阵容,还要面对最严格的主考官。 颜司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这批新人啊,可有的受了。” 暂且没人搭理颜司,众人都在等着左顾右盼的汪宇航找到地下大楼的入口。 良久,岑琛等得不耐烦了,催促道:“你找到没有啊?” 众人担心新人嘴巴不言,所以一致默认不叫汪宇航的名字。 汪宇航尴尬地扭过头来,讪讪道:“说实话,当时走得急,弄得也急,就记了个大概,具体哪个土坡还真忘了。” 众人:“” 这都忘了,我们叫你来干嘛? 托汪宇航的福,侯涅生头一次觉得天衡山的名头拿不出手,他浅叹一口气,无奈开口指路:“左边第三个,长着野草最大的那个土堆。” 被侯涅生一提,汪宇航也想起来了,“对,就是那个,咳咳,我怕自己忘了还专门” 侯涅生冷声道:“把嘴闭上。” 自家府君发话了,汪宇航尴尬地选择继续咳嗽。 岑琛走过去,无形的夜风在此刻化作有形的风刃,霎那间便将土坡清理干净,露出其下老旧又简陋的水泥房子。 这房子着实简陋过头了,门是破破烂烂的木门且在常年风吹日晒下边缘已经腐朽碎裂,岑琛看了眼生锈到变色的铁质门环,嫌弃地将手伸过去。 不远处,汪宇航陡然想起什么,扭头朝岑琛喊道:“别开门,我还设了陷” “轰然”一声巨响,天雷自夜空劈下,将汪宇航的话语吞没其间,也把漆黑的天穹都刺得惨白,又有不少新人们吓得抖了起来。 下一秒,岑琛愤怒的声音自半空传来,“你他妈敢不敢早几秒钟想起来!” 再下一秒,岑琛落到地面上,颜司几人看到他的黑色皮夹克明显被电焦了一块,焦糊味还不等传来就被风吹散了。 岑琛拍着夹克被电焦的地方,瞪着汪宇航眼神就差当场宰了他,“你最好不是故意的,否则别以为自己现在是个病秧子我就不敢打你!” 岑憬细细打量岑琛一番,见他确实没有受伤后,才看向汪宇航问道:“你就设了这一道,还是” 汪宇航尴尬道:“当时为了防止有人在你们来之前闯进来,我弄挺多的,也就三四十道” 众人:“” 你真是个小天才,陷阱全防自己人了。 侯涅生已经连叹气都懒得叹了,开始考虑要不要把汪宇航就地掩埋了。 侯涅生的异能,岑憬几人不清楚,但颜司却是已知的电元素异能者,而俗话说雷电,雷电二者向来连一块,真要有人去开这个会挨雷劈的大门也只能颜司去开。 颜司也想到这茬顿感大事不妙,在他开口找理由开头前,谢阳蛰先道:“挺好的,既能练胆子又可以考验反应力,比在总局耗费枪药躲子弹管用多了,三四十道的话,两个来回也勉强够了。” 他看向一众新人,丝毫不觉得自己这话有什么问题,“按站队顺序,一个个上去摸门环,现在就开始。” 岑憬考虑一番也同意了谢阳蛰的做法,又看向刚松一口气的颜司,“颜司,以防万一,你去上面盯着。” 颜司无奈地朝水泥房走去,也顾不上墙上脏不脏了,跳到楼顶就坐了下来,翘着二郎腿一手搭在膝盖上,另一手指这下方的木门,眼帘半阖着,神情无比散漫,“有我在,这雷劈不到你们身上,所以赶紧的,别叫我催你们。” 此情此景,韩绮彻底憋不住了,含着哭腔又颤颤巍巍地小声道:“这世界上只有黑白无常,没有红无常对?” “可能黑白无常也没有。”谢阳蛰淡淡答道,“韩绮警告第一次,进门前最好不要让我再警告第二次,不然淘汰的概率会增加很多。” 一众新人:“” 家人们,谁懂啊,继觉醒异能后,又见到一群活阎王了。 事实上除了这些新人,没人觉得岑憬和谢阳蛰的决定有什么问题,谁都是这么过来的,甚至还有个颜司当安全陪护,比他们当年的条件好多了。 侯涅生的语气更是稀松平常,“说实话,练胆子有点不太够。” 汪宇航想起什么后,脸色有些苍白地解释道:“我小时候府君都是直接逼我跳悬崖,上刀山,下火海,走钢索,偶尔后面还会有火龙追着跑。” 几人:“” 这么一比确实不太够。 谢阳蛰更是借此威胁道:“既有可行性,现在也能进行实操,所以去开门,别让我用他刚说的方式给你们进行考核。” 此话一出,站位在第一的新人用尽平生所有的勇气主动朝水泥房走去。 坐在墙头的颜司在这新人摸门前,懒散地提醒道:“那水母明说了考的是胆子和反应力,所以不要因为我能保证你的生命安全就潜意识放松起来,集中全部注意力去躲,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只有确定你真的不可能躲过时才会出手。” 他朝不远处的新人看去,“你们也一样,同样的话我懒得说第二遍。” 他再次低头看向下方的新人,“开始。” 几秒钟后,一道惊雷劈下,擦着新人的衣衫过去,连半点焦黑都没留下,勉强躲到一侧的新人没有任何形象地倒在地上,整个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 颜司看了眼新人,又对谢阳蛰懒洋洋道:“这个勉强躲过了,可以算个满分。” “既然是勉强,那就不是满分。”谢阳蛰边记录边催促道,“下一个,都主动点,别让我一个一个地催促。“ 第二个新人深吸一口气,抬着有些发软的腿走到水泥屋前,然后一道惊雷按时劈下。 颜司看了眼新人,然后和谢阳蛰汇报测试结果。 如此反复十几次后,所有新人都考核结束了。 颜司这人虽然喜欢偷懒,但天赋和实力都摆在那里,全程下来,除去几个过于胆小而把自己吓尿裤子的,当真没一个人受伤,身上连个线头都没有少。 谢阳蛰似乎早就预料到有人被吓尿这种情况,用水母触手丢了个装衣服的大包过去,“裤子,内裤,型号全的,自己找新的换上。” 岑憬抬手朝一个方向指了下,纯黑荆棘密密麻麻地从地底钻出来,编织成一张宽且高的黑色墙壁,“这里还有女生在,都去后面换,然后” 岑憬又看向一直过分安静的翟萨,“翟萨,你去给吓哭的女生发下纸巾。” 话音落下,谢阳蛰又用水母触手丢给翟萨一个装纸巾的袋子。 翟萨接过袋子朝几个脸上带有泪痕的女生走去,经过黑夜附近时,她见黑夜用一双略带血色的眸子看向,嘴角带有几分玩味的笑容,“翟萨,我给某人讲了点我训练时期的事,所以他好像有点吃醋了,刚刚没吓着你?” “老娘都懒得拆穿你。”翟萨忍不住朝黑夜低声怼道,“老娘说过无数遍了,我再奔放也是有原则的,绝不撩有家室的人。” 这话倒是真的,毕竟黑夜在训练时期,翟萨把所有好看的新人都调戏了一遍,却偏偏没撩岑憬和岑琛。 一开始黑夜以为她是不敢,后来发现这人也只是不撩双胞胎而已,其他的人该怎么撩就怎么撩。 黑夜没想到翟萨会突然提这茬,愣了下才低声问道:“我们很明显嘛?” 第27章 缱绻27 翟萨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黑夜,要不是碍于侯涅生在场,她甚至还想翻个白眼,“眼睛不瞎的都看得出来,不然江旭用得着抱你大腿来恶心我?” 她又瞪了黑夜一眼,甩了甩大波浪长发,用低到只有他们能听见的声音道:“许明渊,你最好藏着点,我们不会告密,但不代表这些新人也不会,不是所有异能者都能统一战线的,你这事要被上面知道了,指不定被有心人怎么编排呢。” 回答翟萨的是侯涅生,“他们没那个能耐和胆子,而且看在你这小蛇如此识趣的份上,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没有那些无聊且低等的兽欲,所以该做什么就做什么,用不着担心我会心情不好或控制不住地吃了你。” 翟萨沉默片刻,低声讨价还价起来:“你俩我保证不会撩的,而且有你这这生物在我也犯不着因为这点小事丢命,所以换个条件成不,大家都互相保个密,可能这事对你来说无所谓,但对我来说很重要。” 侯涅生回道:“可以。” 翟萨又指下了黑夜,“他也不能说。” 侯涅生想也不想地拒绝了,“这个不行,他只要问了我肯定会说。” 翟萨咬了咬牙,两手合十摆出个恳求的姿势,“许明渊,当我求你了,知道了也千万别往外传啊,不然我的老脸就真保不住了。” 三人说话的声音压得极低,新人都在水泥房那边加上各种哭嚎声是肯定听不见,岑憬几人听了个大概,但没人有去探究的欲望。 翟萨此人过于奔放,真要细数起来,谁都列出她的一大串黑历史,谢阳蛰甚至专门弄了个表格,定期询问众人以便更新详细的黑历史次数,于是也没人关心她又被抓住了什么新的把柄。 岑憬等他们又聊了一阵,才开口提醒道:“翟萨,抓紧时间,下面还有人要救。” “哦,知道啦。”翟萨扭头回了句又对黑夜使了个眼色,用口型再次无声道:【千万保密啊。】 黑夜指着翟萨离开的背影,“她这人黑历史不少,也没见哪个让她这么在意啊?” 他又看了眼远处的新人,见没人朝这里望后,手搭在侯涅生肩膀上,扯着侯涅生的头发,明摆着威胁起来,“好好解释一下呗。” 侯涅生看向黑夜,眼眸里能看到明显的笑意,“没说不告诉你,等晚点的。” 晚点告诉就是不能明说的意思,看来这个秘密对翟萨确实很重要,黑夜索性不再追问,扭头朝水泥房那边看去。 水泥墙那边,颜司从墙头越下,一手拍掸着身上的灰尘,另一手直接扣在生锈的门环上。 霎那间,剩余的惊雷一同劈下,却在靠近颜司时消失不见,由白到暗的渐变雷电在这荒原之上形成一道绮丽的景色。 夜空在惊雷中蜕变成自然苍白的咆哮,吞没荒原上本就稀少的宁静,却在与大地接壤时逐渐平息,苍白的色彩就此重归黯淡。 苍白与漆黑,天空和大地在此刻被一根晦明的色彩飘带相接。 几息后,惊雷彻底停止,天空与大地的界限逐渐清晰,颜司一脚将木门踹开,介于有岑琛的先例,他扭头朝汪宇航看去,“确定一下,里面没什么陷阱了?” 汪宇航点头肯定道:“真的没有了。” 岑琛看着完好无损的颜司,又瞥了眼被电焦的夹克,把岑憬揽过来指着颜司告起状来:“臭花猫,就颜司刚刚那一下子,我合理怀疑他会为了偷懒而一直藏着掖着。” 岑憬没有回答,老实说颜司向来都是能不打则不打,哪怕打了也是在后面当个辅助,可是刚刚那一下 怕麻烦而选择一次性解决的颜司听到岑琛的话,心知大事不妙,头都不带扭一下地遛到了水泥房里面。 颜司了解萧问远,萧问远也同样了解颜司,他只看颜司的动作就知道岑琛还真是说中了,当即怒道:“颜司!你他妈敢不敢再懒一点!有你这么偷懒的吗?!” 颜司懒洋洋的声音从水泥房里飘出来,“啊?萧问远你在说什么?” 黑夜瞧见这一幕不确定道:“颜司他不会” 侯涅生肯定道:“嗯,一直藏着呢。” 新人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其他人一听就是怎么回事,谢阳蛰推了下眼镜,冷漠的声音在今夜第一次松动起来,“颜司,为了偷懒做到这份上,你也算是天底下独一份了。” 人向来是慕强,异能者更是如此,其他人天天巴不得自己越变越强,而颜司倒是反过来了,越弱越好,当辅助当得异常开心。 刚刚控雷那一下子,不说别的,就是对异能的操作精细度都比平时训练高了一个档次。 先一步溜进水泥房的颜司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曾经为了偷懒而藏实力,现在居然也会为了偷懒而暴露实力。 不等他绞尽脑汁想个合理靠谱的解释,谢阳蛰和汪宇航便走了进来。 这是一开始就安排好的进入顺序,因为戚月的桃源幻境还未停止,所以由同样拥有幻境能力的谢阳蛰和已经来过一次的汪宇航在最前方带路。 二人在前方带路,新人跟在后面依次进入,江旭和翟萨,颜司和萧问远,岑憬和岑琛两两配合,相隔一段距离地队伍旁边,保证安全的同时也负责新人的一部分考核。 许明渊和暂用酆元马甲的侯涅生则会走在队伍最后方,没人有丁点质疑,几乎所有人都默认酆元是最强,而且只看一眼就默认了。 谢阳蛰并不好奇自己为什么会默认酆元是最强的,他现在更好奇颜司这人的真实实力到底如何。 本来让颜司和萧问远走在最中间,单纯是因为前者一直以来都把自己当个辅助,而后者虽然能力强大,却也需要一定时间积攒。 于是,进到水泥房里的谢阳蛰朝颜司看了眼,随口道:“在前面开路?” 颜司反问:“要不你们继续当不知道?” 谢阳蛰朝水泥房内唯一的通道走去,边走边道:“估计够呛,岑少看起来意见挺大的,十有八九要找你练手。” 汪宇航不懂发生了什么,他轻咳两声,走到颜司旁边用一副过来的经验劝道:“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不过你信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颜司:“” 安慰人是这么安慰的吗? 谢阳蛰和汪宇航下楼后,一群被充当苦力的新人也赶鸭子上架地跟了上去,轮到翟萨和江旭的时候,前者笑眯眯撩拨两下,“怎么样,跟我一晚,我替你和岑少打一架。” 颜司当即捂着领子后退好几步,“你省省啊,我宁可去打架。” 江旭见状嘲笑起来,“你看我说什么来着,除了我,没人对你有兴趣的。” 翟萨一巴掌朝江旭脑袋上拍去,拍空之后怒道:“老娘说多少次了,我就对你这小豆丁没兴趣。” 两人插科打诨也走了下去,后面萧问远和双胞胎是一起进来的,萧问远见了颜司,只说了简短的一句话,”下次有活自己干,该轮到我明着偷懒了。” 岑憬倒是什么都没说,反是岑琛赶在颜司跑路前,揽着他的肩膀,脸上写明了不爽二字,“颜司啊,我最近正想找个人练手,你懂我什么意思。” 不等颜司回答,岑琛又将颜司往后一甩,“从现在开始,你辅助的位置没了,老实垫后去,我和臭花猫先走一步了。” 等双胞胎也下去了,萧问远这才再次开口,“藏多久了?” 颜司彻底破罐子破摔了,一脸生无可恋地摊了摊肩膀,“我懒得动手,所以你懂的。” 换言之,觉醒后就没正儿八经动过手。 萧问远沉默片刻,“老实跟岑少打一架,躲不掉了。” 说完,萧问远抬脚跟着新人队伍往下走去。 事已至此,颜司无奈叹口气,然后打着哈欠跟了上去。 最后,等所有人都进去了,黑夜跟侯涅生才踏进这水泥房,房子内部异常简陋,敷衍得连个家具摆设都没有,入目能见的只有一个通往地下的水泥阶梯。 黑夜毫不犹豫地朝阶梯走去,这阶梯上方安了灯泡,走在其中并不会觉得昏暗,甚至道路足够宽敞,他和侯涅生并肩而行都还能空出一人多的距离。 然而下到某一节台阶后,四周的景色突然就变了,灰色的水泥地变成漆黑的焦土,焦土之上窜着猛烈燃烧的火焰,火焰中心呈现诡异的黑色,充斥着不祥的气息,不少骷髅头被随意丢在地上,空洞洞的眼眶争对他们,似在诉说死时的绝望。 还有些头颅的血肉没有完全腐化,他们的嘴巴大张着,口中鲜血淋漓,竟是没了舌头,再仔细一看,焦土之上还遍布很多鲜红的肉块,看样子正是被生生割下的舌头。 这里的景色对应十八地狱第一层,拔舌地狱。 黑夜又大致看了几眼后,对这幻境逐渐失去了兴趣,“确实是恶趣味,而且还是无聊的恶趣味。” 侯涅生低声问:“想看看这里真正的模样吗?” 黑夜眸中因兴奋而闪烁起血色的光芒,“当然了。” “先把眼睛闭上。”侯涅生低声道。 黑夜立马闭上眼,下一秒他清楚地感觉到侯涅生将手轻轻附在了他的眼上。 再下一秒,侯涅生的手又轻轻拿开了,他听到侯涅生低语道:“好了,可以睁眼了。” 黑夜睁开眼,视野就此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这拔舌地狱的幻境依旧存在,可他却能看清幻境之下的真实了。 他看到光洁而宽敞的走廊,间隔一致的铁质大门,还有头顶冰冷惨白的白炽灯光。 这是藏于地狱幻境之下的囚牢,冰冷且压抑,这望不到尽头的走廊光是见了便心生绝望。 此刻,如果有人回头看一眼,便会发现黑夜的眼眸呈现漂亮的渐变色,金色的光芒与翻腾的血色完美交融,在眼眸里不分彼此地纠缠共舞,只要看一眼便能让人深深陷进去,并为此而着迷。 可惜没人会回头看,这些新人大部分都已经被拔舌地狱的幻境吓破胆了。 颜司和岑琛几人虽然不能看清幻境之下的真实,却都默契地认为这个幻境无聊且恶趣味十足,不止没被吓到还一边吐槽一边观察着这些新人的情况。 更前方,江旭直接蹲下来伸手朝一个头骨摸去,摸空之后十分遗憾道:“啊?只能看不能拿啊?” 翟萨低头看了眼那头骨,“至于吗?你又不是没见过骷髅头。” “不一样。”江旭指着头骨解释道,“这个脑袋弧度最光滑,下颌最完美,我看了一圈就数这个最好看了。” 他歪着脑袋,手指戳着脸颊又想了一会儿,才喃喃道:“而且这个头骨跟他的最像了。” “他?”翟萨问,“他是谁啊?” 江旭笑着答道:“一个给我起名字、教我说人话的哥哥。” 和其他几人不同,江旭是天生的异能者而且是在山里长大的,他的思维和动物别无二致,没有任何属于人的善恶是非观。 当年被金槐带到总局后,别人是改邪归正,而江旭是学习和理解人类社会的一切,但那个时候,江旭有名字且会人话。 按理来说,以江旭的生长环境该是无人给他起名字教他说人话才对,可会说人话毕竟省去了金槐他们大部分的麻烦,也便没人去深究了。 三队里,每个人都有段常人难以理解和接受的故事,翟萨听了江旭的回答也便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然而这些新人可不是三队的,江旭身边强忍着没被幻境吓到的新人还是被江旭吓到了,在心底疯狂呐喊:谁来救救我们啊!这个长相可爱的教官也太可怕了啊!!! 最前面,来过一遍的汪宇航连吐槽都懒得吐槽了,谢阳蛰本身也有幻境的能力,这拔舌地狱的幻境对他并不能造成多大印象。 他也是将此行目的记最清的一个,每走到一个铁门前,都会用水母触手在门上戳一下,然后这坚固的铁门便会瞬间腐朽,连半点残渣都没有留下。 这是谢阳蛰特殊能力【死狱】,一个可与真实进行效果叠加的幻境,无论是人还是物只要被触手蛰到,都可以被拉近谢阳蛰的幻境内。 在【死狱】的幻境内,铁门被硫酸侵蚀化为乌有,效果叠加回现实后,铁门自然也会消失不见。 谢阳蛰每走过一个铁门都会如此,于是等他带人走到尽头时,这一层的铁门已经全被打开了。 黑夜看到自己前面也有个打开的铁门,他已经感到到里面属于生者的恶意了,走过去扭头朝里面看去。 屋内是个狭小而逼厌的四方囚牢,囚牢墙面只覆盖灰色的水泥,连瓷砖都没有,地上倒着一个头发撩乱的男人,他一动不动像是早已死去。 可感知告诉黑夜,这人还活着,活得非常痛苦,全身上下都几乎变成了黑色。 只要是有人的囚牢皆是如此,这些人痛苦又绝望地活在幻境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最前方,谢阳蛰冷淡的声音传来,“他告诉我,整栋楼的幻境都是你编造的,那你应该也清楚我们在哪里,明白我们是来做什么的,这一层的幻境可以解除了,这些人的独立幻境则等全部绑好丢到门口时再解。” 戚月没有回话,却用实际行动回应了谢阳蛰,覆盖在一楼的地狱幻境逐渐褪去,露出其下冰冷压抑的真实面貌。 “谢了。”谢阳蛰道,“另外这是一次救援任务,同样也是一次实战考核,所以解除了幻境你也可以偶尔再编点出来吓吓他们,这种临时性的恐吓相比固定不变的幻境更有参考意义。” 刚松一口气的新人们:“?!” 妈妈呀,我要回家,这真是活阎王啊。 队伍末尾的黑夜忍不住对侯涅生吐槽起来,“我可算明白谢阳蛰以前是怎么当场传销头目的了。” 下一秒,谢阳蛰冷淡的声音再次从最前方传来,“绳子都已经发给你们了,把人绑起来,然后堆起来丢在门口,这个应该不用我教你们具体怎么做?” 新人队伍里,韩绮看了看手中的绳子,又扭头看了眼水泥囚牢里生死不明的人,终是发出了灵魂质疑,“管理局真的是国家正规组织吗?” 谢阳蛰听到后淡淡回道:“管理局是,但我不是,所以抓紧干活,手脚麻溜点的。” 韩绮:“?!” 张队,我好怕,好想回分局啊!!! 可惜再怎么抗拒都没用,新人们花了二十多分钟,将一楼囚牢内不多的人都绑了起来并丢在走道一边,然后跟在谢翊川和汪宇航后面颤颤巍巍地下到二楼。 谢翊川能当上传销头目不是没道理的,至少就效率这一方面还真没人比得过他。 他带着一群都没正式出过任务的新人,花了不到三小时的时间就下到了地下十一层,将每一层楼被关押的人都救了出来,然后丢在门口解除了幻境,给萧问远有足够的时间使用【囚笼】。 等再上来的时候,队伍顺序一换,让后方的萧问远操控着这群已经分不清现实和虚幻的囚徒们一起离开就行了。 效率得不能再效率了,甚至不少新人也逐渐适应这种模式了,不怕幻境和偶尔出现的惊吓了,下手的动作一个比一个麻溜和顺畅。 在萧问远使用【囚徒】的间隙,颜司指着前方跃跃欲试的新人队伍,不可置信道:“这真不是什么大型传销的线下聚会吗?” 萧问远对最后一人也用好【囚笼】后,眼眸里的死寂褪去,补充道:“确切地说,是某大型传销组织的形成过程。” 慢悠悠跟在后面的黑夜也道:“好在我当年的教官是岑憬。” 第28章 缱绻28 最前方,谢阳蛰听到颜司几人的话了,但和岑憬的外冷内热不同,他从内到外都是统一的冷冰冰,还透出着一种完全不属于三队的正经范儿,堪称三队的表情管理之最,自然也是懒得搭理颜司几人的吐槽。 他平静地下到十一楼,盯着巨石不停砸落的幻境看了片刻,扭头看向汪宇航,“怎么这层没收拾干净?” “咳咳咳”汪宇航答道,“这层有个异能者的能力类似传信,我在他把信息传到外界前解决掉了,但是大楼内剩下的所有守卫都知道有人闯进来了·,咳,他们一股脑杀过来,我打架都打不过来,哪还来有时间清扫战场啊。” 谢阳蛰又问:“接下来每层楼都这样吗?” 汪宇航想了下,“也不算,都一股脑过来了,也就这层比较惨。” “幻境可以全部撤了。”谢阳蛰抬头朝上看去,似乎在与戚月隔空对话,“接下来的几层也是如此,该让这群新人见一见真实的地狱了。” 后方仍在跃跃欲试的新人不明白谢阳蛰这话是什么意思,直到覆盖在十一层的幻境完全褪去,他们才明白所谓真实地狱究竟是什么。 冰冷整洁的压抑走廊不复,墙壁、地面、乃至天花板都变得坑洼不平,充斥着激烈战斗留下的痕迹,早已干涸的暗色血渍遍布这层楼大部分地方,残肢,断首,惨状各异的尸体随意倒在楼道上。 他们双目突出,面色或惊恐或震惊,甚至有些血肉模糊到已经无法看清原本的人形了。 更可怕的是这些人的死状,被寒冰贯穿的冻尸,被烈火灼烧的焦尸,藤蔓缠绕面色青紫的毒尸,肢节扭曲或表情怪诞的尸体,还有很多尸体身上能清楚看到一击毙命的刀口。 此景确实可谓真实的人间地狱,跃跃欲试的新人瞬间被打回原形,脸色比头顶的灯光还白,颤抖着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别说这些新人,岑憬几人见到这一幕也有些惊讶,不知道还以为这是无数异能者打群架的结果,可实际上 “咳咳咳”最前方的汪宇航咳嗽几声,即使戴着口罩也无比嫌弃道:“这血味怎么还这么大啊,呛死我了咳咳” 只看外表压根不可能想到这是汪宇航一个人做的,很难想象这人的实力和搞笑程度居然在同一阶层。 此时,黑夜终于明白为什么侯涅生不担心汪宇航出事了,这人要真动起手来,天底下还真没几人奈何得了他。 黑夜又看了看这惨烈的战场长廊,问出了颜司等人都无比好奇的一件事,“酆元,那搞笑家伙在你那里实力能排第几?” 侯涅生思考片刻,答道:“以百年为一轮,加上心性因素和非人之物,这一轮里他应该能排第五。” 众人:“?!” 这样还排第五? 还有,那非人之物又是什么意思? 黑夜指了下将大部分新人都吓到开始生理性干呕的惨烈战场,“你确定?” 侯涅生回道:“我说了是综合考量,他大部分时间都不敢打,或者宁可耍嘴皮子也懒得动手,排第五已经是给他面子了。” 听了这话,几人的目光整齐落到颜司身上。 颜司打了个哈欠,无所谓道:“说的又不是我,看我干什么啊?” 众人:“” 为什么看你,你心里没点数吗? 现场过于惨烈和血腥,新人们用了好久才接受现实,甚至没有谢阳蛰的洗脑式劝说,可能大部分人都要靠萧问远用【囚笼】给操控回去了。 汪宇航又咳嗽几声,在谢阳蛰开门前提醒道:“注意点,有些房间里的人已经成异能者了,很可能” 不等说完,就听谢阳蛰淡淡回道:“反正有人护着,就当提前实战了。” 事实上,汪宇航的担心完全多余的,这些人即使觉醒成了异能者,可都长期遭受幻境折磨,哪怕醒了过来,萧问远只是看一眼便将他们灵魂完全囚禁了,压根就没有反抗的余地。 这次对新人的惊吓着实不小,从十一层下到第十八层反倒花了更久的时间,比之前翻了整整一倍。 岑憬看了眼时间,八点五十七,他们已经在这地下大楼里待快九个小时了。 这十八层比起上面的十七层,其实更像一个生活区,几乎每个房间有明显居住的痕迹,除了最里面的一个铁门。 汪宇航指着那道铁门,“戚月,最后一个需要营救的人,就在那门里面。” 谢阳蛰走过去,水母触手以一种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拍到门上,而后【死狱】的真实幻境叠加其上,铁门在他正好站到门前时化为乌有。 门内同样是个逼厌的水泥四方囚笼,与其他人不同的是戚月是被锁着的,她眼上蒙了层厚厚的眼罩,手腕被铁钉贯穿钉在墙上,脚上和脖子上也固定着粗重的铁环,后方连着铁链嵌入水泥墙中。 这铁钉显然已经钉上很久了,与戚月手腕上的新生血肉已经完全长在一起,铁锈与血肉相融,将腕部的肌肤都变成了褐色。 谢阳蛰没动,翟萨走过来朝里面看了眼,然后一巴掌拍到汪宇航身上。 汪宇航现在是普通人状态,身体状态又不行,吃了翟萨这一巴掌后,顿时激烈咳嗽起来。 翟萨没有半点怜悯之心地质问道:“你来都来了,就不知道给人松开了,顺便治一治吗?” 汪宇航边咳边道:“咳咳——有没有可能咳咳——我也想,但戚月她” “这是我们的赌约。”戚月的声音自上空响起,桃源幻境瞬间覆盖整个十八层,将所有人囊括其中。 这是一个很美很温暖的幻境,阳光明媚,春意盎然,还有一对看起来很慈祥的中年夫妻定格在秋千旁的长椅上。 这里的一切都被静止了,只剩秋千在缓缓摇摆,而秋千上还坐着个女生正一脸平静地看向众人。 女生的五官很好看,有种独属于少女的朝气和活力,可其中又参杂着无尽的忧郁和哀伤,似乎正面临什么痛苦的抉择。 她将目光准确落到还在咳嗽的汪宇航身上,有些遗憾地说:“我没想到你真会回来。” 谢阳蛰推了下眼镜,语气平淡地问:“就这么不想面对现实吗?” 女生,或者说桃源幻境里的戚月荡着秋千,语气无比哀伤,“我的现实一无所有,而且我不想有了希望后,再面临更大的绝望。” “一无所有的现实才是真实。”谢阳蛰道,“幻境可以绝对完美,但绝对完美就失去了感知幸福的能力,现实很残忍,也正因为残忍,才能让你清楚地明白什么是幸福,什么是快乐。” “人生一旅,无非便是在死亡之前、地狱之上前行,这本身便是一个名为真实的巨大幻境,那么何须再有另一层的虚假幻境,哪怕可以叠加于现实,它依旧是假的,甚至在所有人看来,你反倒成了另类和疯子。” “所以选,是在完美的虚假幻境里丧失自我和幸福,行尸走肉般活着,还是在残忍的真实幻境里靠着伶仃的幸福和温暖来挣扎前行。” 戚月沉默良久,问:“我有的选吗?” 谢阳蛰不假思索答道:“没得选,但你愿意配合能省去我们很多麻烦。” 戚月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而后桃源幻境逐渐褪去,这里再次变回冰冷的囚笼。 铁链的“叮当”碰撞声响起,现实里被囚禁的戚月缓缓抬起头,她似乎长久没有发出过声音了,张着嘴好久才吐出一个沙哑的单字 ——“疼” 谢阳蛰侧身给翟萨让出通路,“翟萨,你去。” 翟萨边朝戚月走去,边用看傻瓜的眼神瞪着谢阳蛰,“这里就老娘一个女的,不是我去,难不成你去啊?” 谢阳蛰正经回道:“男女有别,而且我对这种类型没有任何兴趣。” “不解风情的死男人。”翟萨照常骂了谢阳蛰一句,然后纤长的指甲变得青紫,显然是带毒了的。 她用这带毒的指甲在戚月手腕、脚踝、脖颈处分别划了一下,然后跪下来对戚月歪头笑起来:“小妹妹,已经帮你麻痹过了,所以稍微有点疼也忍一下,姐姐尽量下手轻点。” 话音落下,翟萨过分圆润的瞳仁变得尖锐细长,几乎同一时间,她扯下了钉在戚月手腕上的铁钉,滚热的鲜血喷溅在身上。 这鲜血只喷涌一瞬,紫色的蛇毒附在戚月贯穿伤的表面将鲜血强行止住。 戚月到底受不住这疼,哑声叫了出来。 听着这嘶哑的叫声,翟萨没有任何迟疑,将戚月另一只手腕上的铁钉也拔了下来,然后像捏豆腐一样,将戚月脚踝和脖颈上的铁环给捏断。 她看了看衣服破破烂烂的戚月,又低头看了看穿得清凉得不能再清凉的自己,立马回头朝谢阳蛰使了个眼色。 谢阳蛰用水母触手将笔和新人档案裹挟着飘到半空,解下扣子将西装脱下丢给翟萨,“记得赔我一件新的。” “放心,老娘不差你这件西装钱。”翟萨接过西装盖到戚月身上,而后手臂一弯将戚月整个横抱起来。 翟萨抱着戚月走得十分轻松,甚至还能抽空用指甲勾了下戚月的厚眼罩,防止刺眼的灯光刺伤她。 她弄着眼罩,指甲又抚了抚戚月的脸颊,用略显轻佻的语调说道:“虽然有点迟了,但姐姐现在就抱你出去看太阳咯。” 异能者的身体素质远高于普通人,这也导致年少觉醒的异能者成年后身高也会高出常规水平。 翟萨也是如此,她的身高接近一米八,大波浪的长发和妖艳危险的蛇瞳将强大的气场再一次放大,哪怕怀里抱了个女孩,也依旧像是在走t台的模特。 走了一会儿,翟萨似乎有些不解,扭过头来道:“人已经全救完了,都还愣着干嘛,撤退啊。” 下一秒,谢阳蛰冷漠的声音将翟萨营造好的氛围无情打破,“谁说可以撤退了,所有房间都检查一遍再走。” 翟萨再次瞪了谢阳蛰一眼,“妈的,不解风情的死男人。” 颜司手懒洋洋地搭在萧问远肩膀上,“她不会被小宠物吓傻了,现在连女的都撩了?” 萧问远回道:“不清楚,反正她又不撩我。” 颜司朝萧问远露出一个戏谑的表情,“你这是承认你和那小锦鲤的关系了?” 萧问远没有第一时间回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没有,单纯还是有兴趣罢了。” 萧问远这话听起来很渣,但在颜司看来已经足够称得上是让步了。 侯涅生挂断电话那晚,两人差点真为这件事吵起来,到最后萧问远也只是承认自己对陈荣是有兴趣而已。 萧问远是什么人呢,他这人兴趣有,但却非常短暂,拿游戏来举例,一个新游戏从上手到熟悉、再到顶尖最多不会超过七天。 而七天之后,他便失了兴趣,除非打单子需要,否则完全懒得再碰。 对于其他的人或事也是如此,甚至颜司就从来没见他主动加过一个新好友。 可陈荣破了这个例,这是颜司认识萧问远这么多年,萧问远唯一一个主动加上的人。 假设当初萧问远只是因为好奇和感兴趣,那么他的这个兴趣持续了三年之久,也足够让颜司感到惊奇。 颜司清楚地记得那天自己气急了和萧问远说的最后一段话。 “如果你非要跟我嘴硬把在意和喜欢说成感兴趣,那你就一直感兴趣下去,否则就别浪费人家的时间,他就算再无所事事也是要成家的。” “萧问远哪怕你现在依旧是想不开不想活了,但你的年纪、还有异能者的强悍体质都摆在这里,你还年轻,而且非常年轻,就异能者而言,你有四五十年的青春来挥霍,但他没有,他不年轻了,他不可能有那多三年再跟你耗着。” “这次是最合适的机会,天时地利人和皆具,你要还是不想见他就当是不感兴趣了,彻底说清楚,然后彻底放手。” “我不想因为这种事跟你吵,生死这一轮我们都没有过这么大的分歧,所以好好想想。” 颜司说完这句话就去露台散心了,然后不知过了多久,萧问远推门过来,道:“三天后,跟陈哥见面。” 不管萧问远那天是怎么想开的,今天又是何种态度,但这话在颜司听来,已经是距离承认关系又迈进了一大步。 他又偷摸瞥了眼侯涅生的背影,腹诽道这红娘可真不好当啊,不坑你几个亿,我都对不起我自己。 队伍调转,变成领头的侯涅生脚步顿了下,交替完成的白日侧目看向他,“怎么了?” 侯涅生回道:“没什么,就是感觉有个没良心的在念叨我。” 后方的颜司:“?!” 不是,我心里念叨都能听见啊? 有萧问远用【囚笼】控制着伤员,众人撤离速度非常之快,但萧问远却表现得十分不耐烦,时不时骂一句“真他妈弱啊”,然后对跟在后方的新人吩咐道:“前面的那几个扶一下,他妈的,再走两步腿都要断了。” 这些都是正接受训练的新人,颜司可不会再好心帮萧问远委婉翻译一下,于是还没从惨烈战场阴影走出来的新人在回去路上又经历了新一轮的恐吓。 然而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当所有人的都上到地面时,温暖的阳光洒在无边的野原上,不等因惊吓值爆表而瘫倒在地上的新人们被阳光暖热身子,谢阳蛰也从水泥房里走了出来。 他站在水泥房前面,温暖的阳光照在他身上,将一丝不苟的白衬衫都变成了暖色,可偏偏人依旧是冷冰冰的,说出的话更是让人感到绝望,“现在开始宣布第一次考核结果,以下点名人员记成绩不合格,再有第二次不合格,直接淘汰。” 此时,大部分新人都已经瘫倒在地上了,听到自己名字后更是有气无力地哀嚎着。 侯涅生拉着白日很远的地方,远远地看着这一幕,他随口问道:“你在管理局训练时也这样吗?” 白日回道:“没有,我那时候的总教官是岑憬,他虽然挺严的,但没到谢阳蛰这种地步。” “你呢?”白日扭头看向侯涅生,嘴角挂着很浅的笑容,阳光将他侧脸变得温暖柔和,无形的光似乎在他身上有了具象化的表现,过分地吸引人,让人见了便彻底移不开眼。 侯涅生听到白日问:“你以前又是怎么过来的?应该没有我们这般和谐。” 白日的语气里有好奇也有哀伤,似乎是在遗憾什么。 侯涅生的感知极其敏锐,清楚地知道现在没人在看他们这边,于是他用额头贴着白日的额头轻轻蹭了蹭,轻笑着答道:“别那么遗憾,会有想起来的那一天。” 白日愣了下,侯涅生又弯下腰来,附在他耳畔轻声低语:“明渊,知道吗,我每一段重要且珍贵的短暂回忆里都有你的参与,所以别笑得那么伤感。” 白日伸手推着侯涅生的肩膀,别过脸去低声道:“别闹。” 侯涅生笑而不语地望着白日,眸光和着阳光呈现波光粼粼的金色,可以将人轻易溺于其中。 白日知道侯涅生还在看自己,只好一直别过脸去,将目光转向谢阳蛰和新人那边借此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第29章 缱绻29 谢阳蛰早就将成绩公布完了,而他这人严苛归严苛,只一个不到十小时的心理承受能力考核就分析出了很多问题,而且是逐个点名分析,几乎每句话都戳中了新人的致命要害。 可不等谢阳蛰将全部人的问题分析完,翟萨抱着戚月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并强势打断了他,“谢阳蛰,别分析了,等回去了给你腾块地慢慢分析,找个地方先给这小丫头治伤了。” 翟萨怀里戚月的眼罩已经被摘了下来,歪着脑袋靠在翟萨肩头沉沉睡了过去。 翟萨又看了眼戚月的手腕,自言自语道:“这伤口也得赶紧治,再给我的毒麻痹一阵子说不定就彻底废了。” 谢阳蛰淡淡问道:“我想知道,你这么着急做什么?突然改变性向看上这小丫头了?” “你想多了,老娘这辈子都只对男的感兴趣,而且必须是好看的男的,至于这小丫头吗?”翟萨扭头看向仍在升起旭阳,“对于一个迷失久了的人来说,想要重新面对现实是很难的,所以总要有点东西让他们坚定走回现实,拨开层层阴霭,找回自己的初心。” “可能是睁眼后见到的第一个人,也可能是沐浴的第一缕阳光,甚至一杯水,一颗糖也有可能,我只是” 翟萨不知是想起了什么,阳光照在她的脸上,飘逸的红发也成了暖金色,却莫名显得沧桑和疲倦。 谢阳蛰几人第一次在翟萨的脸上感受到平静,甚至还有一股淡淡的、名为岁月的哀伤。 她在光下喃喃道:“我只是给这小姑娘一点,坚定走回现实的依托罢了。” 下一秒,翟萨立马变回众人熟悉的模样,“行了,别扯了,赶紧的,找个地方落脚啊。” 翟萨这话虽然极其煞风景,但还真问在点子上了。 总局和都省分局的关系贼差,再加上一群特训中的新人和刚被营救出来的艺人,真要去都省分局借住,谷若律就是同意,几人和她的下属怕也是免不了一场大战。 军区那边,或许能够收容他们,但问题涉及很多异能者相关的东西,他们可那么多禁制契约给军区的人一个个签。 谢阳蛰思考片刻,道:“别想着蹭住了,直接找个地方包场。” 颜司怼道:“你说得倒容易,先不管掏不掏钱,这地是那么好找吗?” 岑琛当即撇开关系,“别看我啊,昨天中午那老板就给我恶心够了,我现在一点不想和贝家的人或资产扯上关系。” 翟萨忍无可忍地催促道:“老娘出钱,都别磨叽了,赶紧想地方。” 白日戳了戳侯涅生的胳膊,似乎在问你知不知道什么地方。 侯涅生想了想,道:“走,虽然我挺讨厌那地方的,但带你们过去住一晚还是可以的。” 颜司一愣,扭头看向萧问远,“小宠物刚说啥?” 萧问远答道:“他说他在这边也有房子,看样子还很大。” 颜司语气满是酸味,“这家伙凭什么这么有钱,哪都有他的地儿啊?” 没有人理会颜司,毕竟现在能有个地方暂时落脚就不错了。 侯涅生说的地方和他们现在所处的荒原不算远,但因为比来时多了很多比汪宇航还脆皮的人,几辆车子开开停停,花了快四个小时才到目的地。 这是一个不对外开放的私人庄园,场地宽敞,景色优美,采用欧式设计,主体的别墅光在远处看着便觉得精美奢华。 当车子停到庄园停车场时,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早就拄着拐杖站在那里等着了。 看到侯涅生下车后,他颤颤巍巍地迎了上来,站在侯涅生三米处弯腰鞠躬,腰地得不能再低了,“您您来了。” 侯涅生看了他一眼,吩咐道:“外人全部遣散,找医护过来,另外,今日所见之事,所闻之声,全部烂在肚子里,不准泄露分毫。” 侯涅生又补充道:“本座说的泄露是指任何人都不准。” 岑憬几人听到侯涅生这自称都愣了下,知道侯涅生是天衡府君,但这人从未表现得高高在上,没端过任何上位者的架子,而现在 只见那老人苍白着脸,朝侯涅生又鞠了一躬,“遵命。”而后拄着拐杖,狼狈离开。 白日看了看远去的老人,又看了看侯涅生。 侯涅生知道白日想问什么,道:“他叫端木明怀。” 白日追问起来,“是我想的那个” 侯涅生“嗯”一声,再没有半点属于天衡府君的架子,答道:“以血缘来说,他是端木随的亲爷爷,但对端木随而言,这是他恨不得亲手宰了的仇人。” 端木随强势且精干,为人还有腹黑和邪性,偶尔还会发发疯,但他私情却少得可怜,几乎没人听他说过自己家里的事,更别说见到他家里人了。 颜司指着端木明怀远去的方向,“那他现在在这,是” 侯涅生继续回道:“被端木随逐出端木家了,而且对端木家来说,他也确实算个罪人,还能在这里好好活着,也是因为端木随觉得用死来当惩罚有点太便宜他了。” 颜司见侯涅生不说话了,催促道:“说啊,继续啊。” 侯涅生看了颜司一眼,“我能说的就这么多,你要真想知道,自己去问端木随。” 颜司“啊”一声,嘟囔道:“问他?他能说就怪了。” 汪宇航立马后退一步,“咳,咳咳,别看我啊,咳,我跟端木随见面次数不多,他家的事我还真不清楚,咳,总得来说就是群鸡毛当令牌的老顽固,都挺,咳,恶心人的,而且” 汪宇航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道:“具体什么原因我忘了,但二十年前,我记得” 谢阳蛰拿着各种文件资料下车,道:“行了,都别八卦了,还有一堆活要干呢,这些事可指望不了那些新人。” 被谢阳蛰一打岔后,汪宇航也道:“算了,这些事你们还是去问端木随,他家的破事让他自己说去。” 江旭从树顶窜出来,朝远处被领去洗漱休息的新人队伍望去,“谢阳蛰,你想指望也指望不上,全都无精打采的,看起来和行尸走肉没啥区别。” 谢阳蛰淡淡回道:“练少了。” 十几分钟后,除了侯涅生,所有人都简单收拾了一下,然后找了个超大房间开了个简单的小会,分配好工作后就开始各自忙碌起来。 事实上,用各自忙碌起来这个词并不准确,毕竟除了谢阳蛰去安置新人,剩下的人全部都在房间里拼命整理资料。 他们虽然把这些被长期囚禁的异能给救出来了,但这人的复制体还在外面晃悠,那些复制体也必须全部处理干净才行。 莫约一小时后,谢阳蛰安顿好新人也开始过来帮忙,一众人忙到连水都来得喝一口,这才在晚上十一点时勉强结束。 甚至能在十一点结束,白日还占了一多半的功劳。 他在刚开始整理时就丢了一大叠的资料给侯涅生,让他别干坐着了,也过来一起帮忙整理。 天衡山老大都得在这里老实整理资料,颜司几个就是想偷懒也得好好掂量一下。 于是,这天下午颜司几人的超高效率让谢阳蛰瞠目结舌,以至于他在结束整理的那一刻就对侯涅生发出诚挚邀请,希望他能定期来总局坐一坐。 被侯涅生明确拒绝后,谢阳蛰这才遗憾作罢。 又过了十几分钟,一众人终于凌晨十二点前吃上了第一顿饭,当然侯涅生依旧是坐在桌前,懒得动筷子去吃。 翟萨坐在离侯涅生最远的地方,一手托腮,用筷子来回扒拉着面前已经熟透的食物,兴致缺缺道:“就没有生一点吗?也太熟了。” 她的视线不自觉移到谢阳蛰肩头的茉茉身上,自言自语道:“看起来挺好吃的。” 江旭故作凶悍地瞪了翟萨几眼,“警告你一遍,不准打茉茉的主意。” 翟萨回怼道:“你不准我吃这大蜈蚣,至少拿点夜宵给我垫垫。” 江旭不乐意了,“你要吃夜宵你自己去抓啊,指望我干什么?” 下一秒,他又冲翟萨乐呵呵一笑,“不过你要是乐意认我当主人,我倒是挺乐意随意投喂你的。” “去你妈的!江旭!”翟萨“啪”一下用力拍在桌上,“老娘说多少次了,别给老娘在这里做白日梦!” 江旭故作可怜地抹了抹泪,又怯生生地抬手指向头顶,“现在是晚上哦,我做不了白日梦。” 翟萨猛地站起来,手朝桌边一抬,大有掀桌子干架的意思。 用力掀了两下没掀动后,翟萨环视一圈,发现除了侯涅生和黑夜,剩下所有人都默契地把桌子按住了。 岑憬一边按着桌子一边提醒道:“翟萨,总局的桌子掀就掀了,但这里不是总局,你还是稍微注意的好。” 颜司低头仔细看了看桌边的古朴花纹,“以我对这小宠物的了解,这桌子最起码是个上百万的古董,你掀了你确定你赔得起?” 翟萨甩了下头发,一脸不屑道:“古董而已,谁没” “翟萨,你先别闹了。”谢阳蛰打断翟萨的话,将筷子放到一侧,道:“我打算让新人在这里暂住一晚,明天就送回总局继续训练。” 除了翟萨没人有异议,毕竟她是总教官,只有她必须跟着新人一起回去。 颜司刚在心底庆幸这女魔头要走了,还不等笑容浮现到脸上,谢阳蛰的话立马就让他笑不出来了。 只听谢阳蛰道:“另外,岑少要是想找颜司练手的,今晚正是个好时机。” 颜司吓得就差当场跑路了,“谢阳蛰,我最近没事得罪你?!” “没有。”谢阳蛰颇为正色地答道,“我这么做是有正当理由的。” 他推了下眼镜,又拿热毛巾擦着手,“这批新人有个很致命的缺陷,他们接受了自己是异能者的事实,却不明白异能者之间该如何战斗,成为外勤会面对怎样惨烈的景象,所以这可以说是你们之间的切磋,也可以说是给新人的一次实战演示。” 岑琛都巴不得现在就动手了,他头靠在岑憬肩膀上,满是痞气的脸上燃起危险的战意,“我没任何问题,找个场地,随时都可以动手。” 察觉岑憬朝自己看来,岑琛又侧过脑袋与其对视,“放心,臭花猫,我保证不下手太重。” 颜司彻底受不了了,气得眼皮子都抬起来了,就差站起来掀桌子了,“你们这是正当理由吗,都存了什么心思自己心里没数是吗?” “是个人都会好奇的,不是吗?”黑夜望向颜司的眼眸泛着血色,脸上的笑容明显不怀好意,“不过你要这么不乐意让岑琛当你的对手,我帮你换一个怎么样?” 黑夜没有明说是谁,手却勾着侯涅生束起的长发,又让长发在指尖缓缓散落。 颜司:“?!” 半死不活和死无全尸我还是分得清的。 颜司瞬间蔫下来,眼帘半阖着,打着呵欠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岑少就岑少,打就打,偶尔是要活动活动筋骨了。” 黑夜玩着头发的动作一顿,心道这改口也太快了。 于是,不管颜司是否乐不乐意,半小时后,所有新人被叫出来集合,由谢阳蛰带到了庄园一处偏僻无人的景观点。 这里足够开阔,天与地之间除了一些不算高的树木,几乎没什么别的东西了,雷电也好,狂风也罢,足够岑琛和颜司放开拳脚。 就像黑夜说的那样,除了侯涅生,他们都很好奇颜司的真实实力到底如何,在谢阳蛰带新人过来时,已经各自找好了最舒适的观战台。 萧问远双臂环抱,眼帘低垂着倚靠在一棵粗壮的老树前,江旭晃着腿坐在上方的枝干上,眼睛睁大朝谢阳蛰来的方向去看的。 翟萨找了个大石头趴在上面,托腮晃着腿,还不忘冲颜司抛几个媚眼,吓得颜司都想当场跑路了。 岑憬用纯黑荆棘编了个藤椅一脸平静地坐着,肩头还披着岑琛强行让他披上的黑夹克。 黑夜自然是和侯涅生站在一块,手上照例勾着后者的头发把玩,他们旁边还站着个不时咳嗽两声,显得十分煞风景的汪宇航。 谢阳蛰在来的路上就和新人交代过过来的目的了,又为了防止出现意外,他直接领着新人站在最边缘的地方,像是裁判一样,淡淡道:“人都到齐了,你们可以开始了。” 站在场地中心的颜司扭过头来,装傻充愣道:“要不再——!” 颜司猛地往后退了两步,蓝色的电弧也同时窜到头顶挡住飞速袭来的两道风刃。 他又低头看着地上被风刃划来细长豁口,不可置信地朝岑琛看去,“岑少你这也太” “反应速度可以啊,比平常训练时快多了。”岑琛脸上的战意越发鲜明,眼瞳映着颜司的身影,像是在看一个势在必得的猎物。 他笑道:“已经开始了啊,你最好别再藏了,颜司。” 话音落下,更多的风刃袭向颜司,而颜司边用蓝色电弧回击,边来回躲闪,嘴里还时不时念叨:“岑少你也太不讲情面了。” 乍看之下,就像猫捉老鼠那般,颜司狼狈到手足无措,可再仔细一看,这人分明就游刃有余,所有的风刃都被电弧卡在他半米处,不说刮蹭了,连衣衫都没掀动起来。 岑琛冷笑一声,心知自己这下是彻底不用留手了,他眸中划过一抹暗色,袭向颜司的风刃不止速度快了一倍,连力道也刚猛了很多。 当第一道风刃切开蓝色电弧时,颜司顿时察觉到不对劲,他侧身朝一个地方避开,原本细弱的蓝色也蹦窜到手腕粗细,才堪堪将风刃挡下。 他一手撑着地,朝岑琛刚站的地方看去,刚想继续说岑少也太无情了,谁想岑琛已经消失不见了。 颜司将话语咽回喉咙里,眼帘稍稍阖着依旧看起来有几分困倦,但眼底的散漫明显散去不少。 突然,颜司手臂环起蓝色电弧用力往后打去,“砰”一声,肉体碰撞的声音传来,岑琛出现在他后方且攻向颜司的手被正好打下。 力道似乎旗鼓相当,岑琛笑了起来,“颜司,力气可比平时大多了。” 颜司侧目敷衍道:“我说这电能强化力气你信吗?” “信你大爷的!你他妈到底藏了多少?!”岑琛力道瞬间压过颜司,狂风化作利刃裹挟着碎石断枝从颜司四面八方攻来。 “岑少,你来真的啊?!”颜司眼睛都瞪大了,腰身一转化解岑琛的力道,又抬腿扫向岑琛,而后在岑琛跃起的瞬间,侧身翻滚起来,用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溜出了风刃的包围圈。 无数风刃砸在地上,掀起浓重的灰褐烟幕,待到烟幕散去,颜司完好无损地站在平整的草地上,手在口鼻前不停扇着,“岑少,你是真不打算留手啊?” “没必要,不是吗?”岑琛的声音自上空传来,颜司循着声音抬头向上望去。 岑琛并没有化作白鹰,依旧维持着人形,却稳稳地站在空中,风环在他周身,吹动着他的发丝,月光自头顶洒下,混着光影将他痞气的面容变得冷峻而严肃。 江旭坐在树枝上,惊讶道:“岑少怎么不变鸟就飞的啊?” 萧问远答道:“风。” 江旭嘟着嘴,不乐意道:“谁要你解释啊,我这叫营造氛围,懂不?” “别吵了。”岑憬道,”死秃鹫认真了,颜司要再这么敷衍可真挡不过去了。” 颜司嘴上虽然一直叨叨不停,但身体却表现得游刃有余,他们不用细想都知道颜司还是没有动真格的,他这实力藏得比他们想得还要深。 萧问远没有说话,视线紧盯着颜司,一手插进口袋里已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场地中央,狂风呼啸着化作巨大的龙卷,将所有的生息都吞没其中,颜司试了很多蓝色电弧过去,无一都被龙卷吸了进去,闪烁在狂风中成了袭向自己的助力。 颜司抬头看着逐渐落下的蓝电龙卷,又将视线落在天空中一脸玩味的岑琛身上,而后他无奈叹了口气,像是妥协一般苦笑道:“岑少啊,你就不能放我继续偷懒吗?” 霎那间,卷在龙卷中的蓝色电弧变成了赤色,强势而霸道地在龙卷风中快速蔓延,狂风在此刻赤色电弧反向吞噬,刺耳的呼啸声竟在此刻成了风的哀鸣。 赤色在风中越发艳丽,如血般刺目,将龙卷风整个暴力撕开。 那一瞬间,风的声息消失不见,只剩漫天的赤色红电,颜司站在其中,酒红色的花样衬衫与这赤色完美相容,月光下,冷白的皮肤将这似妖的容颜衬得更加妖艳,可偏偏其中又承满了锋芒,让人熟悉又陌生。 颜司抬眼朝岑琛看去,漫不经心道:“岑少,现在满意了?” 第30章 缱绻30 比起满不满意,颜司更该问震不震惊。 和颜司卧底式的执行方式不同,岑琛大部分时候出任务都是直接杀进去,哪怕是界桥村的后续清扫任务也不例外。 他刚那一下虽说没用全力,但也绝非寻常异能者可以抗住的,即使脸上一直表现得玩味,可他做好了颜司可能挡不住而紧急收手的准备。 现在呢,这风不止没靠近颜司,还被他用更加强悍的手段撕开。 这漫天的赤色电弧是岑琛从未见过的,又或者这才是颜司此人懒散下的真面目。 他愣了几秒,反应过来后朝颜司怒骂道:“颜司!你他妈怎么好意思每次都躲后面当辅助的!?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这确实是个好问题。 大部分时候,只要一起出任务,颜司都是安稳躲在后面当个辅助的情报人员。 突然有天他们知道了,这个当辅助的实力不亚于自己,一直以来就是单纯藏在后面偷懒而已。 萧问远将手从口袋里掏出来,继续环抱手臂倚靠在树上,看了颜司一眼,冷声道:“颜司,下次没人陪你躺酒店了,我保证会在任务的第一阶段就把你丢到敌营里去。” 把颜司丢到敌营里确实没什么问题,岑琛能打得过,颜司跟他在一个层次上,凭什么打不过。 江旭坐在枝头,摸着新找到的小虫子,晃着小腿嘟囔道:“真的是差点就吓到我了呢” 黑夜也被颜司这手给惊到了,再看侯涅生没有半点惊讶后,随口道:“你不会一直都知道。” 侯涅生看了黑夜,又瞥了眼欲哭无泪的颜司,笑着答道:“先说清楚了,我可什么都没说。” 言外之意,就是知道了。 黑夜伸手扯了下侯涅生的头发,“你看热闹看挺开心啊。” 侯涅生“嘶”一声,没敢说话并试图将头发拽回来,被黑夜又笑眯眯看了眼后,无奈笑道:“拽轻一点,别那么用力。” 一旁汪宇航颤抖着往旁边移了两步,府君,这样的你让我感到陌生。 托腮趴在石墩上的翟萨嘴巴张了几下,才道:“为了偷懒藏到这份上还是” 处于战场中央的颜司略显尴尬地朝谢阳蛰看去,“该满意了,谢阳蛰,差不多得了啊。” 谢阳蛰侧目打量片刻身后的新生,道:“可以了,真再继续打下去,会给他们造成一种无形的认知压力。” 还不等颜司松口气,谢阳蛰又道:“我先带人回去休息了,只不过我放过你了,岑少可没有。” 颜司僵硬地朝上方看去,岑琛没有说话,只是随手丢了道风刃朝漫天的赤色电弧砍了下。 不说砍断了,风刃在接触赤色电弧的瞬间就被轻易打散了,空气里似乎也飘散出独属于风的焦糊味。 岑琛显然对颜司的这新展现的手段很感兴趣,见谢阳蛰带新人远去后,笑道:“颜司,好好解释一下呗,不然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颜司扶额想了片刻,道:“也没什么好多解释的,蓝的主辅,红的主攻。” 他见岑琛还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无奈道:“岑少你要继续打也行,但我真不想打近战了,而且就我那格斗水平你也知道,所以你能突破我这红电碰到我就算你赢,行不?” 简称,我不想动了,让我就这么站着行不? 众人:“” 颜司,你是真能找着法子偷懒啊。 “成交。”岑琛说着化作巨大的白鹰,纯白的身影被皎洁的月光镀了层朦胧的白纱。 白纱随着鹰翅的煽动,加之常人肉眼难察的飞行速度,化作道道尖利的锋芒,混着风刃一同袭向赤电。 刚刚有新人在这里,加之不清楚颜司的真实水平,岑琛没想动真格的,现在所有的顾虑都消失不见,自然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颜司叹了口气,漫天的赤电如灵蛇般飞舞,当风刃在鹰啸中破开一道巨大的缺口时,“轰然”一声,赤色的雷电刺破黑色的夜幕袭向大地。 烟尘渐起,狂风再次席卷,将灰黑的尘埃吹散,露出了被一瞬打成焦土的草地,寸草不生,土壤变得焦黑,发出刺鼻的焦糊味。 颜司看着不远处被电焦的地方,懒洋洋地提醒道:“岑少,你可悠着点,我这红电,可是足够将某些实力较弱的异能者一击毙命。” “放心,我跟那些家伙不一样。”岑琛答道。 白鹰的速度快极了,以至于这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 另一边,跟着谢阳蛰先一步离开的新人们也听到了鹰啸与雷声,其中一人回头看去,正好看见一道可怕的红雷从天空极速打下。 他下意识抖了一下,然后壮着胆问:“教官,我们不会要达到那种程度才算合合格。” “你想得倒很美。”谢阳蛰头也不回地答道,“岑少十六岁开始正式执行任务,颜司就是再划水,十七也开始出任务了,你们要真训练个两年就能抵得过他们快十年的出生入死,天才都形容不了你们。” “而且我也不怕打击你们,如果异能也有天赋的话,那岑少他们的天赋已是顶尖,现在的能力已经远超大部分异能者了,正常的别说他们这个年纪了,哪怕再多个几十年也未必有这个实力。” “所以我让你们来看的目的,只是让你们见一见异能者的战斗该是什么样,该如何战斗,又或者对自己异能者的身份有个清晰的认知。” 那个新人低下头“哦”一声,没有再去说话。 谢阳蛰用余光扫过明显被自己这话打击到的新人,又道:“别这么沮丧,平时在学校里也有各科碾压的学霸,在异能者的世界,同样也是这个道理,另外” 谢阳蛰顿了顿,又道:“以防翟萨回去后给你们灌输那些有的没的,现在有什么问题,都赶紧问了。” 一晚上过去,这些新人其实挺怕谢阳蛰的,但片刻之后有第一人起头,剩下的人也七嘴八舌问了起来。 韩绮在队伍里好奇道:“那教官你呢?你也一定很厉害?” 谢阳蛰没想到有人会问自己这个问题,沉默片刻,道:“不算,跟他们一比,我感觉自己挺普通的。” 此刻,身后又是一道红雷打下,韩绮将心中猜测谢阳蛰是自谦的想法压了下去。 那雷是异能者都得被一下劈死。 雷声过去,新人们被吓了一跳,片刻之后才再次七嘴八舌问起来。 “总局和分局的外勤任务,具体区别是什么?”秦时问。 他的话让一众新人都安静下来,虽然特训才刚刚开始,但这确实是他们该考虑的问题。 能来总局参加特训的异能者都是被各分局负责人发现了,且在一定程度上了解管理局规章制度的,以常规思想来说,肯定是能留在总局就留在总局,毕竟发展前景肯定比分局好上很多。 谢阳蛰想了想,道:“难度区别而已,正常情况是分局发现异能者犯罪案,然后申报总局,总局同意后,分局负责人会派自己局内有外勤资格的异能者前去调查。调查途中若是判定案件危险系数过高,便可以向总局申请支援,然后任务由总局的异能者接手执行。” 说起这个话题,又一个新人追问道:“那教官,我们特训合格后,怎么样才能留在总局啊?” 谢阳蛰答道:“训练时期的实战考核只具备一定的参考价值,等训练完全结束后,还有一个最终考核,合格就是获得外勤资格,超过某个分数线就是达到了总局的标准。” “留总局的分数线很高吗?” “教官,你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最终考核是不是很严啊?” “留在总局是不是能加入教官你们队啊。” 新人们不依不饶地问着,很显然,刚刚简单的观摩勾起了他们对总局的兴趣。 谢阳蛰在一众新人期待的目光里,淡淡答道:“我的情况比较特殊,没参加过常规特训的最终考核,而且当年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我是控分、卡线、压数过的。” “不过最终考核我负责过一次,比我们那种简单太多了,应该很轻松就能达到留在总局的标准。” 一众新人:“?!” 上一秒,我觉得自己很普通。 下一秒,控分、卡线,压数,很轻松 这是什么大佬不自知的可怕发言啊! 谢阳蛰没觉得自己这话有什么问题,那考核确实挺简单的,甚至颜司当年从教改到特训合格、正式加入三队只花了不到两年的时间,是三队改邪归正,成功走上从良道路最快的那个。 “至于我们队,你们就不要想了。”谢阳蛰顿了顿,才道:“三队容不下常规路子出生和长大的家伙,哪怕同为异能者,我们和你们也是两个世界的异能者,所以我们是你们的教官,教会你们现实的残忍和血腥,而你们无需了解和加入我们。” 谢阳蛰又推了推眼镜,“提问时间到此结束,都回去好好休息,明天上午会有飞机接你们回总局,然后由翟萨继续进行特训。” 新人们显然还有很多问题没问,但碍于谢阳蛰的冷漠严苛形象,只能把问题全部咽到肚子里,老实回去休息。 另一边,颜司和岑琛的切磋也已经结束了,确切地说,是颜司单方面不想打,耍无赖认输投降了。 岑琛落回岑憬旁边,拿起披在岑憬肩头的黑夹克,穿好后又一脸不爽地看向颜司,“颜司,这次就暂且放过你。” 颜司用手指着坑洼不平,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本面貌的草地,睡眼惺忪道:“岑少,你要再不放过我,这地皮都要被我俩彻底掀了,维修费你出啊?” 说起这点,岑憬看向侯涅生,“这场地” 侯涅生无所谓道:“没事,不用赔,端木明怀不敢也不配计较。” 听到不用赔了,颜司当即打了个哈欠,“那没什么了,我们可以回去休息了,几天几夜没睡了,怪困的。” 岑憬几人从送金槐那天就没好好休息过,一直在四处来回跑,现在手头又多了个人手不足的大案子,确实需要趁现在还有机会好好休息一下。 岑憬想都没想就同意了,“走,都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三队队长是岑琛,而岑琛听岑憬,四舍五入,岑憬也是三队队长,得到他的同意,该下树的下树,该爬起来的爬起来,零零散散地往回走去。 这庄园足够大,一人一间都绰绰有余,但双胞胎挤一间,翟萨更乐意睡在树上,颜司和萧问远吃住同行惯了,管他谁去睡沙发,先进一间房再说。 于是,熬到凌晨两三点,亲自在房门口候着的端木明怀直接就傻眼了,尤其是见到侯涅生和黑夜也进一间房的时候,吓得连拐杖都直接扔地上了。 黑夜进到房间里关上门后,刚想说什么就听侯涅生先一步道:“今晚先好好休息,问问题的机会多着了,用不着急于一时。” 确实是这个道理,但黑夜见侯涅生有出门打算,立马倚在门口追问道:“叫我好好休息,你呢?有什么要紧事要办吗?” 侯涅生如实答道:“没什么要紧事,断掉端木明怀想通过讨好我来回到端木家的意图罢了。” 黑夜不知道那所谓的端木家发生过什么,让端木明怀成了罪人并被逐了出来,但刚刚从那老人身上感受到的恶意让他极度不爽。 不爽到让黑夜此刻的眼眸都还是血色,他朝侯涅生招了招手,“过来。” 侯涅生不问缘由地朝黑夜走来,黑夜伸手解开侯涅生的衣领,露出其下光洁白皙的肩颈,而后张嘴咬了上去。 黑夜咬得不深,仅是足够留下齿痕的力道,但咬完后又齿痕旁边吮吸了两个无比暧昧的红印。 做完这一切后,黑夜抬眼看向侯涅生,用殷红的舌尖轻轻舔了舔唇,才道:“大影帝,不管那老头以前犯过什么错,反正我非常不喜欢他刚心里想的某些东西,所以就这样出去,然后断掉他的念想。” 他抬起手,用指腹隔着口罩轻轻描摹侯涅生的唇,“要不是怕他从未见过你的脸,我还真想在这里也留个印子。” 不等侯涅生回答,黑夜又撩拨一下他的长发,饱含恶意地起身离开,“快去快回。” 侯涅生扭头看了眼已经被关上的浴室大门,笑着低语道:“醋味有点大了。” 下一秒,他如黑夜要求的那般,敞着衣领推门走出去。 端木怀明似乎猜到侯涅生会再出来,一直拄着拐杖安静地站在原地。 听到开门声后,他忐忑地抬头朝侯涅生,立马便看到对方脖颈上扎眼且暧昧的痕迹,“府君,这” “他喜欢就由他了。”侯涅生转身缓步走在长廊上,声音冷如隆冬暴雪,无情到了极点,“难不成本座要做什么,依着谁,还需你过问吗?” 端木怀明拄着拐杖颤抖着跟在侯涅生身后,“不不敢” 跟在侯涅生身后走的这一小段路是端木明怀此生走过最忐忑的路,上位者的气场死死压着他,仿佛下一秒便会被碾入尘埃,粉身碎骨。 走出这栋庄园主楼,月光洒下来的那刻,他听到府君问:“既是不敢,那又为何不满,不喜,心生厌恶。” 端木明怀“扑通”一声跪下,“府府君,我没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只是于常理” “常理?”侯涅生冷声道,“于常理而言,你险些断送端木家的传承,早二十年前就该死了,现在不也活得好好的吗?” “府君息怒,息怒我真不是这个意思,我”端木明怀说不下去了,只能渺小地跪在侯涅生身后,如若在触府君霉头,他或许真就要死在这了。 侯涅生等了一小会儿,道:“想回端木家?” 端木明怀跪在地上,颤抖着咬牙道:“府君,我知错了,而且您给端端木随的权利太大了,这么放任下去会” “端木明怀,你的意思是本座的决定有错?”侯涅生打断端木明怀,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自言自语道:“是从什么时候起,传承者与端木家家主被分成了两个位置呢?” 第31章 缱绻31 在很久以前,端木家的当代传承者便是端木家家主,或者说最初本就如此。 可惜有段时间,得到异能的传承者太过无能,完全不值得侯涅生去教,又或者他教了,这些人也依旧不开窍,担不了家主的大任。 一连几百年都是如此,侯涅生彻底倦了也便懒得再管、再教了,反正端木家不灭,传承便不会断。 于是不知从何时起,家主的位置和当代的传承者逐渐分开了,甚至家主的权利逐年高过当代传承者。 侯涅生活得太久了,而记忆的容纳是有限度的,他给了那些重要且珍贵的回忆就记不清这些无聊的琐事了。 可正因为他也不记清了,才会给这些依托传承者而开枝散叶、享受世代荣华的家伙很可怕的错觉。 一种他们跟一样、非常重要的错觉。 仗着这种没来由的错觉,这些人念想不断,琐事不停,把端木家搞得乌烟瘴气,加入管理局后更是多了不少吃里爬外的家伙。 好在这一辈的传承者端木随足够让他惊喜,或者说给他太大的惊喜了,短短几年就把端木家内的垃圾清扫地差不多了,勉强有了几分端木家最初的影子。 倘若不是知道再无可能,侯涅生都以为端木随是自己那品行算不上端正,行事又过于铁血的故友回来了。 而这个端木明怀 侯涅生垂眸看向地上这颤抖的小家伙,心想自己不过是帮明渊寻着方便来这里暂时落脚,怎么就能给他生出这种无知无畏的可笑自信和白痴念想呢? 给端木随的权利太大了? 那本就是端木随该有的。 侯涅生知道端木明怀还未掂量清他的位置,又道:“端木家于本座而言,值得在乎的唯有传承者。” “端木随若是现在娶妻生子,给本座留个新的传承者,莫说他只是把你逐出端木家,命你余生都守着这座令人作呕的庄子,他便是屠了端木家所有人,本座不仅不会罚他,还要夸他一句够绝,说不定心情好了还能帮他毁尸灭迹,收拾残局。” “说到底,本座不过是把本属于历代传承者的权利在端木随这代还给他们罢了,所以别拿端木家的兴衰荣辱来威胁本座,汝等不配,也没这个资格,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该散了。” 端木明怀脑袋死死扣在地上,不知是恐惧,还是后怕,他全身颤抖着,苍老的皮肤磨在土地上,血的味道飘入侯涅生的鼻腔。 侯涅生懒得再和端木明怀浪费时间,声音冷得不带半点温度,“端木明怀,你若还认为本座的决定不妥,那就如端木榕煦那般,吊着最后一口气跪在天衡山山顶,跪到天衡山上所有可登山顶的门徒跟着一起跪,跪到本座觉得于情于理都该去趟端木家、亲自插手为止。” “我我”端木明怀颤抖着想要说些什么却怎么都说不出口,到最后只能沉默地跪在侯涅生身后。 “不想起来,那就一直跪,跪到死为止。”侯涅生连个余光都不给端木怀明转身回了房间。 他回到房间时,黑夜已经洗漱完毕,穿着一身浴袍躺在床上刷手机。 这间过分宽敞和奢华的房间明显是给侯涅生准备的,连浴衣也是,穿着黑夜身上着实有些大了,衣领松松垮垮地,即使腰带系得严实,胸前还是敞露出不少白皙的肌肤。 他见侯涅生回来了,将手机朝床上一丢,坐起来看向侯涅生,眸中泛着点点血色,笑着调侃道:“汪宇航被骂得可不是一般的惨啊,能让全网这么统一战线去骂他,恶意浓到隔着手机都藏不住。” “某种意义上说,他也真是厉害,一般人不说有没有这个能耐,怕是想都不敢想。” 黑夜朝侯涅生招招手,“大影帝,过来。” 侯涅生走到床边,黑夜快速起身又拽着他的领子将他压到床上。 侯涅生放松地躺在床上,任由黑夜压在他身上,将口罩摘下,发带解开。 黑夜俯身,用手指摸着侯涅生脖颈上暧昧的痕迹,又抬起一双血色的眼眸看向侯涅生,或许是受那些网络舆论的影响,他笑容里充斥着明显的恶意,“那老头见到这东西一定吓死了。” 侯涅生笑着答道:“他最好是真吓死了,可惜啊,天不遂人愿,他想活又想要权,天底下哪来这么美的事。” 黑夜刚想继续追问,却见侯涅生正饶有兴趣地盯着自己的胸口,他顺着侯涅生的视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 这浴衣本来就大,被他刚刚折腾一下后,领口彻底打开了,大片胸膛露了出来,暖色的灯光又给白皙的肌肤添了几分红润,薄薄一层的肌肉也变得无比清晰,将青年人该有的力量和美感完美调和。 心脏跳动,牵动胸膛也在微微起伏,起伏的弧度都完美而诱人。 黑夜愣了愣,却没将衣领理好,反而顺手将腰带也松了松,捏着侯涅生的下巴调戏起来,“大影帝,好看吗?” “挺好看的。”侯涅生说着抬手朝黑夜裸露的胸膛伸去,还没真正触摸到就被黑夜反手抓住了,“我让你看,没准许你摸,凡事不要太自觉了。” 他又瞪了侯涅生一眼,“听到没有?” “听到了。”侯涅生乖乖将手缩回来,又随意摊放在床上,一双含情的桃花眼直勾勾地看着黑夜,“那你呢,你难道也只看却不想做点什么吗?” 此话一出,黑夜当即在心底怒骂自己真是不争气,侯涅生这招都用无数次了,自己怎么就能次次都中招了。 侯涅生又轻笑一声,继续问道:“想做什么呢?” 黑夜不可察觉地抿了下嘴,停在侯涅生脖颈间的手开始缓缓下移,轻柔又缓慢地划过锁骨、胸膛,在胸前又打转了两下才继续下移。 突然,侯涅生用被子将黑夜裹了起来,然后抱着他躺到床头,一手按住黑夜防止他挣脱出来,另一手又去按了下床头的开关。 下一秒,头顶的暖灯熄灭了,侯涅生含笑戏谑的话语自黑夜身后传来,“用过一次的招,怎么还能上当呢。” 侯涅生又伸手戳了戳黑夜的脸颊,“其实你想怎么摸都行,可惜你撩完就跑,暂时还不打算负责灭火,所以啊,什么都不准做,乖乖睡觉。” 黑夜忍无可忍地从被子里抽出一只手来,拽着侯涅生的手,放到嘴边用力一咬。 侯涅生任由黑夜咬着,片刻后,见黑夜还不打算松口,慢悠悠地提醒道:”悠着点,别一不小心磕到牙了。” 黑夜又用力咬了下才松开嘴,恶狠狠道:“侯涅生,把被子给我松开!” “不行。”侯涅生手上被咬出的伤口瞬间愈合,“或者你给我个理由。” 黑夜忍不住骂道:“这天你给我裹这么厚的被子,你他妈是想热死我吗?!” 侯涅生愣了下,然后乖乖将裹在黑夜身上的被子解开。 被放出来的瞬间,黑夜用力扯了下侯涅生的头发,“你下次再敢玩这招,我保证会把你的头发一根根地拔掉。” 说完,黑夜松开侯涅生的头发,将被子朝身上一裹,背对着侯涅生又朝床边挪了挪,似乎对侯涅生嫌弃到了极点。 侯涅生伸手将黑夜拽过来,低声道:“好了,我保证没有下次了,快睡。” 黑夜冷哼一声却没有要挣扎的意思,任由侯涅生将手隔着被子揽在他的腰上。 这世间人人皆有恶意,于黑夜而言无非远近多少的区别,即使周边房间里睡下的都是自己人,是可以随意说话聊天的人,可他们身上依旧有恶意,只是这恶意不针对黑夜的罢了。 然而身后这人没有,不,侯涅生不能说没有,他这人的恶意其实多得可怕,宛如深渊烈狱,可偏偏他能将这一切都完美地藏匿起来,在黑夜的感知里成为唯一的白色。 被这唯一的白色静静抱着,黑夜有种难言的心安,总是很容易放下戒备,轻易困倦起来。 他眼帘轻颤几下,缓缓闭上眼,安稳地睡过去。 交替时间过去,白日下意识眯了眯眼睛,但下一秒又平复下来,继续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睁开眼,轻声道:“侯涅生,现在几点了。” “八点多。”侯涅生答道,“要起来吗?” 白日“嗯”一声,侯涅生将胳膊拿开,起身之后又在白日脸颊上轻轻落下一吻,“早安,我到门口等你。” 白日起身的动作一僵,手攥着被角,将脸往被子里埋了埋。 侯涅生轻笑一声,找到被黑夜随手一丢的口罩和发带,戴好口罩后,又拿着发带边走边束发,走到门后正好将长发束好,然后推门走了出去。 听到关门声后,白日这才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十几分钟后,白日推门走出来,“走。” 侯涅生应了一声,跟着白日不紧不慢地朝停车场走去。 这是昨天就商量好的,早上睡醒后在停车场集合。 翟萨带新人回总局继续训练,颜司和萧问远先将被囚禁多年的艺人送到珠省分局接受治疗,其余几人根据昨天整理好的资料,各自负责一片区域,联合当地相关部门,将所有复制人抓住。 都省分局这边,虽说一起共事是不可能的,但谷若律还是同意负责都省和周边辖区内的复制人。 等二人到达停车场附近时,新人已经全到了,但却不见岑憬几人的身影,没了几个教官的存在,这些新人便七嘴八舌地聊了起来。 聊着聊着,又聊到了每届新人都会爆发的冲突性问题——植物型异能者是强是弱,有没有参加外勤的必要。 秦时就是植物型,但他孤僻惯了,懒得搭理这些人,更不想回答这些无聊的问题,有几个脾气暴的见秦时不想理他们,当场就不乐意了。 于是,闲聊变成了吵架,还隐隐朝打架的方向发展。 侯涅生站在远处瞧见这一幕,随口问道:“明渊,你那时候也发生过这种事吗?” 白日答道:“是有过,教官为此还教训了他们一顿。” “那你呢?”他又问,“你对这个问题怎么看?” 侯涅生如实答道:“植物型属于成长型异能,需要经历漫长的磨练才能变强,但大部分植物型异能者无法撑过这一过程,毕竟一颗种子从发芽到成为苍天大树需要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辛,放到植物型的异能者身上同样如此。” 白日道:“所以,你也觉得” “我可没这么说。”侯涅生笑着打断白日,“我有一位故友而且是我青年时期的故友,他虽已不在人世,但树型尚留人间,哪天带你去看一看,到时候你就知道植物型异能者究竟有多强了。” 现在的白日能感知到情感,也便有了好奇心。 他听了侯涅生这话,好奇地追问起来:“能有多强,和当时的你比呢?” “强过我是不可能的,但是”话音一转,侯涅生用很低的声音道:“他在那可谓诸神混战的时期有一个称号,名为碧仪树神,碧落方仪,苍染人间,谓百木之首,可佑人间一方安宁。” 侯涅生看向白日,或许是想起了那些久远的回忆,他含笑的眼眸里多了几分眷念,“所以啊,我可从来不觉得植物型的弱,只不过少有异能者能走到真正变强的那一步罢了。” 白日还想问什么,可新人那边随着第一个人的动手,真正发展成了打架。 侯涅生抬眼看过去,“需要我出手吗?” 白日刚想说好,下一秒,所有动手的新人都吃痛地倒在地上,捂手身上的某处哀嚎起来。 谢阳蛰走在最前方,跟着岑憬几人一起到来,“我们只是去找条不知道在哪儿睡死的蛇,一会儿的功夫你们居然能打起来了,也算让我开了眼了,而且矛盾的问题还是我们现在最讨厌、最不想听到的问题。” 他眼镜片泛着冰冷的光,声音也冷得可怕,“别人是弱是强,是由你们来定的吗?不想现在就被淘汰滚蛋的话给我把嘴闭上,全都安静点。” 话音落下,谢阳蛰解除倒地新人身上的灼烧痛感。 颜司赶在他们爬起来前,蹲在地上睡眼惺忪地望着他们,“别对他这话感到不服,我们这些人呐,除了那女魔头,都是被一位植物型异能者带大的,可能你们想象不到他有多强,但我们因此偏心一点不过分。” “另外,有谁教过你们可以将攻击的矛头对准自己人吗?” 或许是藏匿的能力暴露出来,颜司的声音依旧散漫,却带了往日没有的锋芒,“能力暂且不提,一个个的都把心性摆好摆正了再说,如果再有下次,可别怪我拿雷劈你们。” 说完,颜司站起来,又打了个哈欠不耐烦道:“老远就听见他们吵了,一大早上就让人心烦。” 走在最后被众人从树上拽下来的翟萨无奈摇摇头,走到一众新人面前,伸手指了指颜司,“给你们提个醒,这位是咱们总局里骂架最厉害的,而且被吵烦了百分百会骂人,所以都安静点懂吗,毕竟以前他可能只是骂得你们不敢还嘴,但现在还会打得你们半死不活。” 翟萨瞳仁骤然一缩,冷声道:“所有人五秒钟内爬起来上车,下午正式进行地狱式训练。” 显然,这个话题触到了所有人的霉头,没一个人给新人们好脸色,岑憬也少见地没有劝阻。 等翟萨带新人先一步离开后,江旭也从树上蹦下来,朝车辆远去的方向挥手打了打招呼,“走好啊,一定要喜欢我送你们礼物。” 岑憬问:“江旭,你做了什么?” 江旭扭头,眨了眨眼睛故作无辜道:“没什么,就是找了群蚊子,请他们上去吃顿饱饭而已,而且我跟他们交代过了,不叮植物型和翟萨的。” 岑憬想说什么,岑琛当即揽着他的肩膀歪头劝道:“臭花猫,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就当是给新人点小教训呗,让他们认为植物型有不招蚊子这个优点也好啊。” 岑憬成功被说服了,看向江旭淡淡道:“江旭,下次不准了。” 江旭朝岑憬又笑了笑,“放心,岑队,我保证没下次了。” 又过了一会儿,几人也准备离开时,汪宇航才姗姗来迟。 汪宇航的身体还未完全恢复,昨晚又跟着忙了一天,闹到凌晨一两点才睡,岑憬起床后便没有去敲门叫他。 可汪宇航衣衫穿得板正,眼下带着淡淡的黑眼圈,来的方向也不是住宅区的方向,显然是去做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且一夜未睡。 岑琛揽着岑憬,来回打量着汪宇航,“你大半夜不睡觉干嘛去了啊?!” 汪宇航打着呵欠道:“你当我不想睡觉啊,大半夜刚睡着就被综艺导演打电话吵醒了,他说现在网上负面舆论太大了而且基本没得洗,正好腿也断了,叫我不要想着再回去录节目了,他已经把我给踢了,让我老实在警局里呆着。” 想起这事汪宇航就来气,又道:“谁进局子了啊,给他解释半天我是协助案件调查,愣是不信还把这段话给发到网上了,真的是” “网上那群人也是,造谣的速度一个比一个快,凌晨还是进局子了,现在已经变成无期徒刑彻底进去了,说不定下午就给我发展成死刑了。” “还有时代娱乐,非要凌晨打电话通知我,说我负面影响太大了有很多地方违背合约了,不仅要把我给开了,还让我必须一个月内交付八千万的违约金,不然就去法律告我,让我真的进去。” 他轻咳几声,扭头看向侯涅生,“府君啊,这八千万我肯定是不会给的,所以你们有把握一个月内把时代娱乐给查封了不?” 不等侯涅生回答,他又想了想,道:“如果可以的话,查封之后麻烦把他们欠我的几百万工资开给我。” 众人:“” 换个人被这么搞早该抑郁了,他是怎么继续活蹦乱跳的? “另外”汪宇航按了几下自己的侧额,将这嬉皮笑脸收敛起来,看向侯涅生的模样严肃而认真,“被那些事一搞,我睡不着就去戚月那边看了下,她手腕的贯穿伤我检查过了,即使是异能者也不可能完全愈合,和废了没什么区别。” “所以府君,我能带戚月回天衡山治疗吗?” 汪宇航再一次道:“阿幼可以治好她,哪怕阿幼不行,还有勒无终呢。” 他挤出一丝略显僵硬的笑容,“总不能给了人家希望,结果希望还没真正拿到手,手就先真彻底废了。” 第32章 缱绻32 “可以。” 几乎是汪宇航刚说完,侯涅生就同意了。 得到肯定答复,汪宇航刚松一口气,就听侯涅生又淡淡提醒道:“记得看好她,若敢有任何过界的举动,你护不了她。” “放心。”汪宇航笑道,“府君,我会盯紧她的,保证治好了就给送下山来。” 他说着转身离开,还不忘朝几人挥挥手告别,“那么,几位,我先走了啊。” 汪宇航走后,岑憬几人也先后离开,侯涅生和白日又跟萧问远与颜司将救出来的艺人处理好。 等颜司和萧问远载着一群半死不活的艺人开车离开后,侯涅生和白日又在庄园里等了一会儿,才去到个偏僻角落准备瞬移离开。 离开前,白日回头望了眼,“端木明怀的事,不要紧吗?” 侯涅生答道:“放心,端木随必然在端木明怀身边留了眼线,动歪心思的那刻,就是他的死期。” 白日没有说话,侯涅生抬手轻抚他的脸庞,“觉得我太残忍吗?还是觉得端木随太残忍了?” “侯涅生,我是有感情了,不是只多了同情心。”白日抬眼看向侯涅生,认真解释道:“你说过他于端木家而言犯了极大的错,错了便该罚,他若是再动了不该有的心思,是生是死都是他该受的,我不会阻止你,更不会觉得你残忍。” “那就好。”侯涅生笑着答道,手依旧在白日脸上轻轻蹭着。 白日察觉侯涅生没有要止住的意思,终是忍不住握住了他的手,低声道:“别闹了,还有正事要办。” “好。”侯涅生反手握住白日的手朝自己牵来,另一手将口罩拉下,然后俯身在白日指端落下一吻,“走,明渊。” 下一秒,他们的身影从这庄园一角消失不见。 侯涅生和白日负责的区域并不多且主要围绕兴海那一片。 原因有三个,一是兴海那片的复制人最多,侯涅生本身是娱乐圈的人,操作起来会比他们这些圈外人方便很多。 二是侯涅生常住的房子就位于兴海,他既然要去上谢翊川的综艺节目《岁月正当时》,总要提前做好准备,虽然侯涅生本人觉得没什么必要,到时候谢翊川会比他更需要准备。 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贝岑烟都明确点出侯涅生是异能者了,那么侯涅生帮他们上节目对付谢翊川的事肯定也瞒不了贝岑烟。 许明渊还是早点带着侯涅生去兴海分局解释清楚为好,不然按贝岑烟的性子她真能杀到总局把所有人都打一顿。 介于这点,在隔壁省将那零零散散的几个复制人抓到并处理成储有生命力的小球后,傍晚时分,白日直接让侯涅生瞬移回了自己家中。 他拿好车钥匙,想和侯涅生说可以走了,侯涅生的电话先一步响起来。 侯涅生接通之后,那边的男人先一步开口,“侯影帝,这事帮你搞定了,差不多还半小时这样那边就要开始了,你看着准备准备,找个风景好点的地方。” “多谢了。”侯涅生淡淡道,“樊老板倒是帮了个我大忙,以后有需要的地方也请尽管开口。” 电话那头的人客气道:“哪有哪有,互惠互利罢了,不过我可提醒你,谢翊川那人还真有点邪乎,你凡事多注意着点,我可还指望咱们以后继续合作呢。” 侯涅生道回道:“多谢樊老板提醒,我自会小心的。” “行啊。”电话那头的人道,“侯影帝,你忙,我就不多打扰了。” 挂断电话后,侯涅生看向白日笑着解释道:“可能需要晚点再走了,上节目的事已经敲定了,直播通话半小时后开始。” 侯涅生将发带解开,又道:“明渊,你这里有适合我的衣服吗?” 白日摇了摇头,侯涅生无奈叹了口气,用瞬移回去换了平时常穿的白衬衫,又将酆元马甲的衣服搭在手臂上拿了回来。 他将衣服放到沙发一角,坐下来理了理头发,用手机看着《岁月正当时》的节目直播,静静等待本期得票最多的人气嘉宾说出自己的名字并打电话过来。 白日等着也是等着,索性坐到侯涅生旁边跟着一起看起了直播。 这是白日有感情后第一次看综艺节目,看了几分钟后,他觉得还挺有意思的,难怪黑夜没事干都会在家里看这些东西。 看着看着,直播频道里女嘉宾突然说出侯涅生的名字,白日这才反应过来什么,当即起身走到一个镜头绝不会拍到的角落安静站着。 侯涅生在娱乐圈的人脉比汪宇航广多了,再加上比汪宇航多砸好几倍的钱进去,直播间里谢翊川又挣扎了十分钟后,便是再不同意也无法阻止侯涅生上自己的节目了,只能在心底祈祷这人千万不要接电话。 可侯涅生早就拿手机等着了,怎么可能会不接呢,节目组打过来的视频电话几乎是刚响他就接听了。 侯涅生的人气可比汪宇航高多了,再加上这是电影访谈外,他第一次上综艺,即便只是接个视频电话露个脸,甚至还有不接的可能,他的粉丝也还是大批量地挤入了直播间。 要知道侯涅生基本不发微博,更别提什么生活照了,平时粉丝们要见他只能在荧幕里看见,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可能露脸的机会。 于是,在侯涅生接通节目组视频电话的那一刻,直播间的在线人数达到了这档节目开播以来的最高峰,差点将直播间都当场卡没了。 聊了三分钟左右,侯涅生先一步挂断电话,在挂断之前,他又朝手机镜头挥了挥手,嘴角挂着礼貌而疏离的浅笑,“下月十号,我们不见不散。” 说完这句,侯涅生将电话一挂,把手机丢到一边,完全不知道节目组的直播间在那一瞬间就被整个卡没了。 他扭头看向白日,依旧维持着影帝人设的笑容,“看呆了?” 白日回道:“没有,突然见你这副样子有点不习惯而已。” 侯涅生饶有兴趣地追问起来,“那你喜欢我这副样子吗?” “不喜欢。”白日没有半点犹豫将答案脱口而出,“这种副样子太冷,太远了,我不喜欢你用这副模样看我。” 说完,白日别过脸去不再去看侯涅生,而侯涅生却在眨眼间来到白日身前,笑容里的疏远消失不见,眼眸也变得缱绻情深。 他在脸上轻了一下,道:“放心,我不会再用那副模样看你了,即使是玩笑也不会。” 白日刚想将侯涅生推开,侯涅生却先一步离开,拿起放在沙发一角的衣服,“等我一分钟,我去换个衣服。” 然而这就短短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太阳彻底落山,白日与黑夜交替完成。 黑夜推开房门,而侯涅生正好赤裸着上身,他见黑夜突然推门进来,穿衣服的动作一顿,笑道:“有事?” 黑夜盯着侯涅生来回打量片刻,故作嫌弃道:“你也不比我多什么,至于害羞到专门跑屋里来换?” 侯涅生将衣服搭在小臂上,转身看向黑夜,顺便将散在肩头又垂到胸前的长发也撩到颈后,眼眸里的笑意似水如波,几乎要溢出来了。 他问:“是不比你多什么,但你打算光看不动手吗?” 动作,表情,亦或是言语,侯涅生全身上下都写明了勾引二字。 黑夜:“?!” 妈的,又来。 黑夜僵在原地,此刻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陷入了多大的纠结,又用了多少意志力才能选择摔门离开,“我才不会上当了,你赶紧把衣服穿好!” 侯涅生忍不住笑了起来,又故作遗憾道:“克制住了啊,还真是可惜呢。” “砰!”一声,黑夜又用力砸了下门,隔着门都能听出他的咬牙切齿,“侯涅生!你别太嚣张了!” 片刻后,侯涅生穿好衣服,绑好头发开门走出去,黑夜背对着他,看都不看一眼径直朝前走去。 坐上车后,黑夜赶在侯涅生又整什么幺蛾子勾引他之前,飞速摸出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棒棒糖,把包装袋撕开,将侯涅生的口罩摘下,将棒棒糖强势塞到他嘴里,命令道:“安静吃糖,不准说话。” 侯涅生心想这是真给人逼急了啊,于是他含着棒棒糖,“哦”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然而侯涅生此人可能自带惹事的属性,即使坐在车内安静吃糖,麻烦也能自己找上门来。 他不过就是接了个视频电话,确定会在下月十号参加一个直播综艺。 半小时不到的时间,这件事就冲上了热搜,而且词条不重样地连占五条,按照这个发展速度,不用两小时就能霸占整个热搜了。 这种热度和火爆程度,贝岑烟就是不看娱乐新闻也知道了,她在黑夜正开车时电话便打来了。 “你什么时候到兴海?”贝岑烟的声音怒到极点,气到几乎只能发出气音的地步。 白日上午在隔壁省抓人时就告诉过贝岑烟自己今晚就会回兴海,黑夜只当又有谁惹贝岑烟生气了,便如实答道:“已经到了,在去分局的路上。” 他又问:“有什么事吗?组长。” 贝岑烟冷声道:“现在立刻掉头,去把看到中央塔的高层住宅全部搜一遍,把那个叫侯涅生的家伙立马绑到分局!” 黑夜被惊得握着方向盘的手立马就是一松,要不是侯涅生手快将方向盘重新握住,他俩当场就要冲到绿化带里了。 电话那头的贝岑烟将积攒几天的怒气一起爆发出来,忍无可忍道:“我就想不明白了,怎么有人能电话到死不接,信息眼瞎不回,理由乱编胡扯,经纪人拿来当摆设,本人还失踪成瘾,让我满世界找他和他的经纪人。” “结果呢!他人就在兴海待着,还乐呵呵地要去参加综艺节目,落地窗上当背景的中央塔藏都藏不住,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人。” “现在!立刻!马上!拿着你的假证件和搜查令掉头回去,必须把人给我带兴海分局来!” 贝岑烟又重复一遍:“今晚必须把人带来,不然你也不用回来了!” 黑夜:“” 组长,不瞒你说,我正带人过去呢。 关于侯涅生和陈荣都不接贝岑烟电话这事,后者是侯涅生要求的,毕竟这锦鲤藏不住事,和贝岑烟一见面怕是什么都被忽悠出来了,侯涅生则是被颜司几人一起拦住的,理由是上地狱修罗场这事就不用拉着大伙了。 这个时候,黑夜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现在带侯涅生去见贝岑烟,再把他和自己的关系摊开,这已经不是地狱修罗场那么简单了,最起码还要再加个十八地狱。 电话那头,贝岑烟迟迟等不到黑夜的回答,催促道:“许明渊,听见没有?” 黑夜硬着头皮道:“听到了,另外” 他又硬着头皮问:“分局里现在还有谁在吗?” 贝岑烟气得已经来不及细想了,道:“都在呢,白以薇看直播赖在办公室不走,现在还在犯花痴,她今天又正好没开车,周泽锦等着她一起下班也没走,以防万一,薛诚在赵萱那边守着。” 换言之,就是除了薛诚,其他两人都在办公室了。 黑夜又硬着头皮保证绝对会把侯涅生带过去的,可等电话一挂,他当场就找个路边停车了。 他趴在方向盘上,表情复杂地看向侯涅生,“大影帝,咱们今晚非要去闯那个修罗场吗?” 侯涅生想了下,“要不省点事,你直接拿个手铐把我罪犯铐过去?” 黑夜反问:“有区别吗?” 侯涅生沉默片刻,“早点闯和晚点闯的区别,只不过晚一秒,修罗场的难度就要翻一倍。” 黑夜:“” 还不如早死早超生呢。 无论再怎么可怕,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黑夜坐在车上等了十几分钟后,终究还是再次将车驶上开往新海分局的道路。 开了一小会后,黑夜问:“见憨憨他们没关系?” 之前侯涅生只同意和贝岑烟见面,但现在周泽锦和白以薇也在,黑夜不知道磨叽那一会儿,他们走了没有,索性多问一嘴。 侯涅生不答反问:“憨憨是谁?” “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可以使用所有水元素相关能力的元素型异能者。”黑夜答道,“全名周泽锦,挺单纯的,平时的话心性和孩子差不多,有点不开心稍微一逗就好了,所以我习惯叫他憨憨,但战斗时,他又跟突然换了个人一样,强得可怕,而且” “他的灵魂缺失了很重要的一块。”侯涅生打断黑夜,不知又想起了什么往事,自言自语起来:“允棠应该挺想见他的,见一面也挺好的,正好可以哪天用这件事来威胁她。” 黑夜猛地一个急刹车,不可置信地看向侯涅生,“你又认识啊?” 侯涅生咬着棒棒糖的棍子笑了起来,“你不是都猜到了吗?” 黑夜再次用一种无比复杂且难以言说的眼神看向侯涅生,良久之后,他问:“大影帝,你这是派人下辈子来管理局当卧底吗?!” “怎么一个两个,上辈子全是天衡山的啊?” 不等侯涅生回答,他又道:“赶紧老实交代,你究竟还在管理局里埋了多少卧底,别哪天颜司真要跑路去天衡山了,管理局直接一个异能者不剩了。” 这么一说,管理局内和天衡山有关系的异能者还真不少,总队三个队长,几个总队现役成员,一个盛元下放的前任队长,还有两个分局负责人 这要哪天真有谁卷人跑路了,最起码空半个管理局。 侯涅生自从得到男朋友的名分后就鲜少再反驳黑夜什么,但无奈黑夜给他甩的这口锅实在太大了,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略显气弱地解释道:“严格意义上说,这些人都是你弄到天衡山的。” 黑夜一愣,侯涅生继续解释道:“而且我也是你从墓里拽出来带回去的,第一次上山时大部分人就已经在那了。” 最后他给了黑夜致命一击并成功把锅甩了回去,“比起我,你不觉得自己才是在管理局埋卧底的那个吗?” 黑夜:“” 搞半天,和着我成卧底头目了呗。 他脸色变得极其复杂,被搞得完全不知该如何开口,又该说些什么,直到后方的喇叭声响个不停,黑夜这才匆忙发动车子,然后无比尴尬地问:“大影帝,应该就这些人,没了。” 侯涅生沉默起来,陷入漫长的记忆长河中,过了很久才道:“差不多了,该见的基本都见到了。” 黑夜勉强松了口气,但下一秒心却彻底悬了起来,马上就要开入新海分局的范围了,进修罗场谁不紧张啊。 黑夜觉得开车进入兴海分局,再到停车场的这段时间是他此生最忐忑的时间了,比第一次出任务和让侯涅生见许晔舟还紧张。 下车的那一瞬间,他甚至有种慷慨赴死的错觉。 他又看了侯涅生一眼,无奈叹了口气,“走,迟早要来的。” 黑夜第一次希望兴海分局是个几百层高的摩天大楼,可惜兴海分局只有五层,甚至办公室就在二楼,几乎一眨眼他就领着侯涅生来到办公室门口了。 黑夜又深吸一口气才领着侯涅生进门,贝岑烟如他所料地第一时间望过来。 正好准备离开的白以薇和周泽锦没想到黑夜会在这个时候回来,甚至还带了个人回来,站在原地皆是一愣。 白以薇看了看黑夜,又看了看还是酆元打扮的侯涅生,不确定道:“请问你是侯影帝吗?” 她有些紧张地自言自语起来,“我没别的意思,主要你们的眼睛一模一样,还都是长头发,身高也差不多。” 黑夜:“?!” 卧槽,这是什么追星人的敏锐观察力啊?! 第33章 缱绻33 白以薇此话一出,办公室内的几人都僵住了。 虽然贝岑烟让黑夜不把侯涅生绑来就不准回来,但显然没想到黑夜能这么快回来,更重要的是她见过酆元之前被曝到网上的照片。 虽然那照片只有一个侧影,但着装实在太有特点了,现在想认错都难。 一时间,办公室的气氛逐渐微妙起来,处于微妙中心的侯涅生却平静地看向白以薇,“你为什么觉得我是你口中那个人?” 侯涅生问这话的时候声音微冷,带有一种上位者的压迫感,强势而不容置疑,和影帝的温和人设差了十万八千里。 果不其然,白以薇当即低下头,十分尴尬地鞠躬道歉:“不好意思,因为真的太像了,所以我才不小心认错了。” 侯涅生淡淡回道:“无碍。” 白以薇松了口气,又朝周泽锦挥挥手,“周泽锦,走了。” 周泽锦“哦”一声,朝贝岑烟挥手告别,“组长,我们先走了,你也早点下班。” 走到黑夜旁边时,他也笑着和黑夜打了个招呼,“老大,好久不见啊,我要送白姐姐回家,所以下班先走了啊。” 黑夜僵硬地抬起手,和周泽锦挥手告别,“路上慢点,憨憨,我们明晚见。” 等周泽锦跟着白以薇先后离开了,办公室的气氛瞬间降到冰封的临界点。 贝岑烟让黑夜把侯涅生绑来,结果黑夜把酆元带来了,白以薇这个超级唯粉又说酆元和侯涅生长得很像,她就是再傻也该想明白怎么回事了。 人气到极点时真会忍不住笑起来,贝岑烟冷笑一声,“许明渊,你最好把事情解释清楚。” 黑夜站在门头,愣是动都不敢动一下,“组长,你听我慢慢慢慢讲” 讲了十几分钟,黑夜才将事情差不多讲清楚,但贝岑烟何许人也,整个管理局就数她最难糊弄了。 听完黑夜讲述,她立马问出最关键的那个致命问题,“你老实回答我,你跟这家伙是什么关系?” 此时,黑夜已经心虚到不敢看贝岑烟的眼睛了,别过脸去用平生最心虚的声音道:“男朋友” 自家员工出门在外不到一个月被对家老大搞到手了,甚至自家员工还光明正大地把人带回自家地盘,那一瞬间,贝岑烟的怒意值达到巅峰,随手将桌上喝得只剩底子的咖啡杯朝侯涅生扔去。 侯涅生接住咖啡杯,笑道:“别这么生气嘛,脾气火爆的毛丫头,老是一点就炸可不行,该把你这过分强势的性子改一改了。” 贝岑烟拍桌子站起来,“你把我员工拐跑了,还跑到我的地盘来跟我炫耀,到头来说我一点就炸?!说我过分强势?!” 侯涅生将咖啡杯丢到不远处垃圾桶里,故作无奈道:“貌似是你自己说的,不把我带来就不让明渊回来了,我可不忍心让他就这样丢了工作。” 此话一出,贝岑烟立刻想起一件事,许明渊就住在中央区的高层公寓,大概率能看到中央塔,刚刚直播里的视频电话,侯涅生是在许明渊家接的! 不等贝岑烟控诉这点,侯涅生继续道:“而且啊,不回消息这件事是颜司他们强烈要求的,一个个都怕你怕得要死,就差明着求我不要提前告诉你了。” “所以不存在死道友不死贫道这一说,他们责任也挺大的,要骂记得连他们一起骂了。” “最后” 侯涅生顿了顿,笑道:“我这人已经见过明渊姐姐了,得了她的认可和祝福,现在是有名有分的。” 贝岑烟倒吸一口气彻底说不上话了,沉默了好久才冷声道:“所以呢,要我也在兴海分局给你挂着职方便你陪他一起上班吗?” 侯涅生还真的认真考虑了一下这个问题,“也不是不行,而且你还不用给我开工资。” 贝岑烟:“” 妈的,我随口说说你还当真了? 到最后,贝岑烟还是没能将侯涅生撵走,毕竟确实她命令黑夜必须把人带来的,而侯涅生 这次任务需要他的协助,他还是主动入局帮忙的,排除男朋友这个让她糟心的身份,还有颜司等一众人合伙瞒她这点,她确实挑不出什么过多的毛病了。 自己在与黑夜商讨事情时,侯涅生只是安静坐在黑夜旁边听着,偶尔需要他解答的时候才会开口。 可惜还不等贝岑烟对侯涅生有所改观,黑夜的一句话又让她险些破防了,只听黑夜随口道:“大影帝,自家地盘,用不着继续戴口罩了。” 贝岑烟当即怒道:“谁跟他是自家人了!” 可侯涅生怎么可能听贝岑烟的,黑夜刚说完在话,他便解下发带,在长发披散的瞬间将口罩也摘下来丢到旁边。 不爽归不爽,侯涅生的这张脸,哪怕是不近男色的贝岑烟也喷不了,挑不出半点毛病。 近距离下的真人比电影荧幕来得更加绝色,而且眼底的疏离与温和消失不见,让他不如荧幕里那般完美,却变得更加真实和鲜活。 最重要的是,他看许明渊的眼神 贝岑烟的能力是读心,日积月累下来,即使不用读心她也能通过他人的微表情确定对方在想什么。 更何况侯涅生看许明渊的眼神里盛满了喜欢和爱意,无需猜测和读心,是眼明人都能看出来的程度。 这人的眸光里只容得下许明渊一人,眼底还有种道不明的喜悦和宠溺,盛在一双桃花眼里,泛起层层涟漪,多到几乎要溢出来。 再配上这张人间难有的绝色容颜,是能让人一眼沦陷的程度。 贝岑烟还有种没来由的直觉,这人好似等了许明渊很多年,她心底也跟着浮现一个奇妙的想法,两人好像就该在一起。 贝岑烟在心底骂了句荒谬,可还是在这一刻勉强承认两人的关系。 但侯涅生毕竟刚惹怒过自己,虽然不涉及底线且无伤大雅,贝岑烟还是冷哼一声,不屑道:“许明渊,你老实告诉我,你看上这家伙是不是因为他的脸?” 黑夜扭头看了侯涅生一眼,后者轻笑一声,故作疑惑道:“你看我做什么?” 黑夜第一次有些心虚地别过脸去,又尴尬地咳嗽两声,实话实说道:“有一部分原因是这个。” 对男色毫不动心的贝岑烟:“” 我就知道。 不等贝岑烟怒骂黑夜不争气,黑夜又道:“组长,我说句实话,他要一开始就选择色诱我,我可能沦陷得更快。” 贝岑烟:“” 糟心玩意,真的是没救了。 他那宝贝姐姐不会因为脸才同意的 另一边,坐在姚楠办公室里等着姚楠结束工作的许晔舟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还在办公桌前的姚楠偏头朝许晔舟看去,“感冒了?” 许晔舟抹了抹鼻尖,又轻咳一声,“好像是有点,最近还在来回跑,是该好好调整一下了。” 她走到姚楠桌前,抽了张纸巾,擦着鼻子笑道:“楠姐,你认不认识什么好点的,靠谱的医院啊,我好去预约体个检,顺便开点感冒药回来。” 姚楠疑惑道:“许家没有专门的家庭医生吗?” “有是肯定有的,但是”许晔舟抽了个板凳到姚楠旁边,然后趴在桌上看起来无比疲倦,“你也知道,老爷子身体越来越差了,现在家里个个都在想法子争遗产,我随便生个小病都能给人小题大做。” “还有我爸,说不定又会借机叨叨我,让我赶紧找个门当户对的嫁了。” 她又想起了什么,无奈叹了口气,“楠姐,你说我爸为什么觉得我必须结婚,有了所谓夫家人的帮忙才能争过其他人呢?为什么我自己一个人就不行了呢?就因为我是女生吗?” 不等姚楠回答,许晔舟又道:“算了,不想那些有的没得了,我反正不可能因为这种事委屈自己。” 她抬眼看向姚楠,又歪头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楠姐,你知不知道靠谱的医院呀?” 姚楠停下手中的工作,认真想了会儿,答道:“江川疗养院,就在安苑区,专门负责体检和术后质量康复。” “之前宣传单发到我们这边了,有几个艺人跑过去试了试,反响都说不错而且保密性也高,现在嘉裕这边有不少艺人都去那边做定期检查。” “江川疗养院啊。”许晔舟掏出手机搜了下,这家疗养院的评分还有口碑都非常好,建在半山腰上,环境优美适合疗养,院长也非常有名,叫做鲁安泰,是位非常有名的外科医生。 “那就这家。”许晔舟说着拨打了江川疗养院的电话过去。 片刻之后,她挂断电话,道:“约好了,明天没号了,后天下午才有号,我到时候晚点起床直接过去就行了。” 姚楠问:“要我陪你一起过去吗?” “不用,我又不是小孩子,去体检还要人跟着,而且楠姐你最近也挺忙的。”许晔舟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楠姐,你还要多久啊。” 姚楠答道:“很快,十几分钟就好了。” “好。”许晔舟趴在桌前无聊地刷着手机,侯涅生要去参加综艺这事实在是太火了,几乎一点开微博就是这件事的各种热搜。 许晔舟也算侯涅生的超级老粉了,知道这人除了电影访谈从未上过任何综艺,身边的姚楠又正好是娱乐公司的老总,便随口问道:“楠姐,侯影帝要上综艺了,你知道不,而且还是时代娱乐那档黑红的直播综艺。” 姚楠如实答道:“不单是我知道,圈子内的头龙大腕也全部清楚。” “啊?”许晔舟一愣,只听姚楠解释道:“我不知道时代娱乐,又或者谢翊川是怎么惹到他了,但那人似乎动了他身后的背景,几乎半个娱乐圈的人都收了他的钱,拿了他的好处,帮他上谢翊川的直播综艺。” 在人气第一的女嘉宾说出侯涅生名字时,谢翊川当时就明着暗里地反对了,之后女嘉宾也同意换人,可连着说了七八个艺人的名字,节目组打电话过去没一个接的。 最后加上其他嘉宾跟着起哄,这才让节目组真正决定邀请侯涅生上综艺。 这件事在《岁月正当时》开播后从未有过的,因此也上了热搜,但比不过侯涅生那断层式的人气,只能排在热搜下面的位置。 许晔舟是知道侯涅生真实身份的,被姚楠这么一提,瞬间意识到了什么,故作好奇地问:“楠姐你也帮他的忙了,你不怕时代娱乐” “从他给我资金来看,这件事他起码砸了几个亿进去,除了时代娱乐,几乎人人都卖了他这个面子。”姚楠忍不住笑起来,温和恬淡的面容因眸底的寒光多了几分冷硬,“太多人期待时代娱乐倒台了,而侯涅生背景成谜,他或许真有这个能耐,大家自然会帮这个小忙的。” “再说了,法还不责众呢,时代娱乐若真要帮谢翊川计较这事,就把几个龙头的娱乐公司搞垮,所有一二线的艺人封杀,可这里是娱乐圈,不是他贾德义的娱乐帝国,他还没这种通天的能耐。” 许晔舟被这样的姚楠稍稍吓到,片刻之后,低声问道:“楠姐,你跟贾德义那胖子结梁子了?” 姚楠回道:“算是,他利用我对同为女性的信赖,做了很过分的事情。” 姚楠很显然不想提及这件事,赶在许晔舟细问之前岔开话题,“舟舟,你再等我会儿,我们晚点边吃边聊。” 许晔舟点头,安静坐在旁边给黑夜发信息。 让许晔舟知道异能者的存在本就是黑夜意料之外的事情,现在许晔舟问起更细节的东西,黑夜自然不会告诉她,只是象征性回答了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许晔舟翻了一遍聊天,清楚黑夜是不可能告诉她的了,碰巧此时,姚楠关上电脑,道:“舟舟,我好了。” “好。”许晔舟给黑夜发去最后一条短信,【你什么时候回兴海?】 黑夜回道:【已经回来了,姐姐,你有什么事吗?】 许晔舟道:【没事,回来的话改天出来一起吃个饭。】 许晔舟补充道:【我晚点再跟你聊,和楠姐出去吃饭了。】 黑夜回了个【好】将手机放到一边,侯涅生问:“不想去?” 黑夜随手勾了缕头发玩着,“其实还好,估计是想跟我聊聊家里的那些糟心事,就当帮她分担点情绪压力了,毕竟其他的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经过半个多小时的磨合,贝岑烟已经勉强接受侯涅生是黑夜男朋友这件事,且勉强适应了黑夜时不时撩拨几下侯涅生头发或调戏几句的这种相处模式。 现在见到黑夜再次玩起了侯涅生的头发,贝岑烟先在心里怒斥一句他怎么能被男色吸引呢,才问:“你不是亲生的?” “不是。”黑夜回道,“小时候惹了点事,我爸被迫跟家里亲戚让步,所以我争不了家产,家族企业也不能进。” 贝岑烟冷笑一声,“这和直接把你踢出许家有区别吗?” “没什么区别。”黑夜摊开手,又指了指侯涅生,“不过我也不在乎,再说了,他的钱足够养我,哪天不开心了上街撒钞票都够我撒到腻为止。” 和喜好男色的翟萨不同,贝岑烟从小在男人堆里长大,双胞胎,颜司又或者其他人,在翟萨看来或许赏心悦目,在她看来就是活脱脱的、行走的麻烦,一个比一个能惹事。 毕竟那群人也勉强算是她看着长大的,所以再帅,再好看,对贝岑烟来说依旧是群糟心家伙,甚至看着他们还能时不时想起过去的种种黑历史。 久而久之,贝岑烟对男色免疫了,而且因为双胞胎的存在,她一见到两个男人腻在一起就容易生气,她从小就是这么气过来的。 此刻,她彻底受不了了,用最快速度将剩余的申请书写完并发出去,然后关上电脑起身,看都不看黑夜一眼,语气也异常嫌弃,“下班回家了,明早九点半过来拿许可书,记得关灯锁门。” 她快步离开,却还是能听到身后两人一人一句地聊着。 “饿了吗?晚上有什么想吃的。” “我现在还不是很饿,找个超市买点材料然后去你那边弄火锅吃?” “好,去个大点的超市,之前买的那些估计早烂了,顺便再买个锅,之前那个摔坏了。” “对了,去超市前先找个大点的商场,我去买几套衣服回来,不然你这副样子逛超市有点太显眼了。” “没问题。” 贝岑烟:“” 妈的,受不了了。 两分钟后,贝岑烟坐在驾驶座上,按下车窗,又交代黑夜几句话,然后踩下油门,车子如离弦的箭瞬间就冲了出去,显然是气到了极点。 黑夜知道贝岑烟的脾气,她真生气了便是不死不休的地步,能让侯涅生安稳坐在办公室里陪自己到下班显然是接受这件事了的。 侯涅生则是看着远去的车尾轻笑一声,怎么说都是以前认识的人,灵魂从未改变,本心也自当不变。 第34章 缱绻34 片刻后,侯涅生和黑夜也驱车离开了兴海分局。 半小时后,二人到达商场,黑夜独自下车去买衣服。 一个半小时后,黑夜和换了身女装的侯涅生一起逛超市。 黑夜走在前面拿东西往推车里放,侯涅生推个大的手推车在后面跟着。 等二人把该买的都买完了,逛到买饮料的地方时,正好遇到新品上市搞推销,推销是果酒,还有几个穿着校服的女生拿了一堆离开。 黑夜停下脚步看过去,侯涅生不用猜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提醒道:“别想了,不可能的。” “上次真的只是意外,而且大部分原因还是你长时间不回我信息。”黑夜回头和侯涅生争辩起来,“再说了,一群未成年的小女孩都买一堆回去喝,为什么我不行?” 侯涅生回道:“你为什么不行,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大部分普通人在成为异能者后都会戒酒戒烟,毕竟感官变敏锐后,这些东西也会变得更加刺激,可黑夜不同,他是天生的异能者。 换言之,他对这些东西的敏感度不会改变,他在那次酒吐的意外后也专门查过了,正常情况是没人会对瓶吹洋酒的,也就是说他上次纯属意外。 于是,他继续争辩道:“上次是真的什么都不懂,这次有你看着还不行吗?” “不行。”侯涅生依旧选择拒绝,因为黑夜醉酒还吐他一身这件事给他带来的阴影实在是太大了。 具体有多大呢? 侯涅生活了几千年,杀人都没怎么把血溅到过自己身上,更何况是醉酒的呕吐物,而且还被连吐了两次。 这件事说是他活到现在唯一的阴影也毫不夸张。 黑夜又想了想,开始讨价还价,“两杯奶茶。” 侯涅生刚要开口拒绝,推销果酒的推销员见他们在这里站了半天立马意识到什么,拿了个小杯子递给黑夜,顺带推销起来。 黑夜知道侯涅生对这事阴影的很大,因此他说着要买要喝,但现在真有人给他拿过来了,他却不喝了,连尝都没尝一下,只是拿着小杯子看了侯涅生一眼,顺带听推销员天花乱坠地吹起来。 推销员说了半天见黑夜纹丝未动,立马将目标转向侯涅生,“美女,你不要这么严肃嘛,看给你男朋友吓的,拿在手上闻都不敢闻一下,而且也不是什么白酒,就是果酒的饮料而已,几乎没什么度数,很多高中生也都喜欢买来喝。” 她又跑回去拿了瓶果酒过来,指着上面的酒精含量给侯涅生看,“美女你看,一共就五度真没多少的,让人家尝一尝没关系的。” 她又看了看黑夜,笑着劝道:“再说了,你看你男朋友多帅啊,不是姐姐我吹捧他,他真比电视上很多明星都帅,身材也好,腰细腿长的,人还这么向着你,现在很多男孩子买东西的时候哪会问女朋友意见是不是?” 黑夜听到推销员这话忍不住笑了出来,毕竟这所谓的女朋友可是货真价实的大明星,还是人气超一线的影帝。 推销员只当是黑夜害羞了,继续劝着侯涅生:“美女,你看你这男朋友多好,不止听你话,还给你买这么多吃的,一会儿还要带你买奶茶对不对,所以给他拿点,又不是未成年了,当尝个鲜也行啊。” 每一句话说得都很对,但偏偏全部说反了,黑夜怕自己当场大笑起来,无奈选择抿着嘴憋笑,还险些没憋住,差点把眼泪都憋下来了。 片刻之后,他眼角憋出些许晶莹的泪渍,这才朝侯涅生晃了晃手中的小杯子,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问:“你说呢,女朋友?” 侯涅生:“” 妈的,真想把口罩当场摘了。 黑夜显然很喜欢看侯涅生这副吃瘪的模样,继续问道:“问你话呢,给买吗,女朋友。” “嗯?”他又道,“女朋友,怎么不说话了,待会还要去给你买奶茶呢。” 侯涅生叹了口气,无奈妥协,“买。” 黑夜心满意足地去拎了个每种口味都有的套盒回来,放到推车上时,又歪头看向侯涅生,笑道:“早这样不就好了吗,你说对,女朋友。” 侯涅生:“” 我忍,我忍,我忍 到最后,侯涅生还是没忍住,他眼眸泛起常人难以察觉的金色然后瞪着黑夜一眼,推着车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这一幕在推销员眼里就是女朋友因为男生买了几瓶果酒然后生气闹别扭走了,她看了看站在原地,眼底笑意怎么都遮掩不住的黑夜,有些担忧地道:“小帅哥,你女朋友她这是生气了嘛?” “没有。”黑夜笑着答道,“他才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跟我生气。” 黑夜将小杯子放到柜台上,“而且很多东西你说反了,是他听我话,让着我才对。” 他转身朝已经在不远处收银台排队的侯涅生走去,又朝推销员挥了挥手,“还有,刚刚多谢了啊。” 推销员不明所以地看向黑夜,只见青年在前方摆放糖果的货架上拿了两包棒棒糖,走到女生旁边将棒棒糖放到推车里,又撩着女生的长发说了些什么。 最后,女生似乎是笑了,抬手轻抚青年的脸颊。 推销员见他们没有吵架先是松了口气,然后又觉得有些莫名奇怪,心不在焉地向两波客人推销完后,再看过去时那对情侣已经离开了。 坐上车后,侯涅生摘下口罩,冷笑道:“现在满意了?” 黑夜捏着侯涅生的下巴,又在他脸上亲了下,红着眼眸笑道:“别生气嘛大影帝,现在带你去买奶茶好不好?” 侯涅生冷哼一声,别过脸去似乎不想理睬黑夜。 黑夜笑着把侯涅生的脸掰回来,在他唇上也玩笑般亲了两下,才心满意足地开车离开。 现在时间有些晚了,不少奶茶店都关门了,黑夜开了又绕了一段路才找到家还在营业的奶茶店并买了两杯加糖加奶油的奶茶回来。 这么一绕,等两人回来侯涅生位于东粼区半山腰的房子时已经十一点了。 黑夜进屋就将东西拎到厨房,拿了瓶罐装可乐出来,坐在岛台上大有围观做饭的意思。 侯涅生换了身衣服走过来,黑夜正好将可乐打开,又伸手将可乐朝他递来。 侯涅生手指在可乐罐上轻轻点了下,表面瞬间结了层薄薄的冰,黑夜拿着瞬间降温的冰可乐喝了一口,道:“火锅记得弄辣一点啊。” 他补充道:“最好能把你一下辣出眼泪。” 侯涅生拿刀的动作一顿,差点没忍住把刚买的辣椒全扔了。 二十分钟后,侯涅生将新买的家用锅端上餐桌并插上开关,去拿碗筷时又低头看了眼塑料袋里的各种饮料,然后他毫不犹豫地弯腰拿了两瓶可乐过来。 黑夜坐在椅子上,看着放到自己面前的两罐可乐,抬头看向侯涅生笑着问:“大影帝,真的不行吗?” 他又抬起手捧着侯涅生的脸,直勾勾地望着侯涅生,“大影帝,就一点,让我试试,我保证不会再喝醉了。” 侯涅生将碗放下,手附在黑夜的手上轻叹一口气,“最多两罐,你自己看着拿。” “成交。”黑夜说着站起来去拆了两罐果酒过来又放到侯涅生面前,表示让他加冰一下。 侯涅生随便打开一罐桃子味的,降温之后递给黑夜并提醒道:“你最好心里有数,真的只是喝一口尝尝。” “放心啦。”黑夜小口抿了下,酒味很淡,和上次的烈酒一比完全可以直接忽略不计,舌尖上留下更多的是桃子的果香,淡淡的微甜。 黑夜扭头看向侯涅生,又晃了晃手中的酒罐,“放心啦,大影帝,一点酒味都没有,我保证不会喝醉的。” 侯涅生喝了口奶茶,见到黑夜这副样子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半个多小时后,黑夜酒足饭饱地摊在椅子上,吃火锅途中,他喝完了最初拿的两罐果酒并坚称这果酒压根没有半点度数,只能算是饮料,还以此为借口无视侯涅生的警告又去拿了两罐过来。 于是,现在他桌前摆有四罐喝空了的果酒罐子,黑夜眯了眯眼将最初那罐桃子味的推到侯涅生面前,“桃子味的最好喝,大影帝,下次可以多买点回来备着。” 侯涅生:“” 我感觉有点大事不妙了。 只见黑夜坐起来,手指勾着领子稍稍拎起用鼻尖轻嗅两下,眸中泛起些许血色,“味道有点大。” 他站起来走到侯涅生旁边,伸手撩拨两下侯涅生的长发,又在侯涅生的唇上亲了亲,“大影帝,我先去洗澡了,你记得把这里收拾干净。” 侯涅生:“” 他好像喝醉了 侯涅生很难判定黑夜现在这个状态到底醉没醉。 或许是黑龙本身的自带属性,侯涅生在成为异能者后便酒精这种东西免疫了。 酒这种东西,他闻着还能有酒味,可下肚之后就和白水一样。 他成为异能者的年纪又非常小,这让后来所有认识他的友人都以为他千杯不倒,无论怎么都醉不了,可没人知道他是压根就醉不了。 因为从未醉过,所以侯涅生也只能根据大部分人醉酒时的反应来判断黑夜是不是喝醉了。 以黑夜上次喝醉的状况来看,他应该是没醉,不然以他的性格肯定早就把自己绑到床上扒衣服了。 侯涅生勉强松了口气,站起来收拾卫生,这一次他没有使用异能,老实地将锅碗瓢盆堆到池子里,用常规手段刷干净。 吃火锅用的什么都不多,就是盘子多,加上倒垃圾,侯涅生花了十几分钟才把所有需要刷的东西都扔到水池里。 打开水龙头,刚洗了两个盘子,侯涅生察觉黑夜洗好澡出来了且还在朝自己靠近。 他没怎么在意地又洗了几个盘下,下一秒,黑夜将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头抵在肩头靠着,湿漉漉的发丝没有擦干,水渍渗透衣衫将侯涅生的肩膀弄湿。 再下一秒,黑夜踮了点脚尖,搭在侯涅生肩膀上的胳膊顺势往前一滑,然后轻松捏住了侯涅生的下巴。 他将侯涅生的脸扭过来,自己也歪头看过去,一双泛着血色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侯涅生,脸上的笑容无比愉悦,配上微微泛红的脸上,又增添了几分暧昧和情欲。 他笑着呢喃道:“大影帝,介意我对你进行酒后骚扰吗?” 侯涅生洗盘子的动作一顿,完蛋了,他真喝醉了。 黑夜眉头轻微皱起,不悦且疑惑地“嗯”一声,又歪头在侯涅生的唇上亲了下才道:“大影帝,问你话呢,还是说你不乐意呢?” 侯涅生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让你骚扰完再被吐一身吗? “不可以?还是你有什么意见呢?”黑夜另一只手从侯涅生腋下穿过去,勾起他的衣领将扣子一个接一个地解开,然后将手轻轻地探了进去,“大影帝,回答我的问题。” 感觉黑夜的手在自己身上越摸越过分,侯涅生终是忍无可忍地将盘子扔下,伸手捏住黑夜的手腕强行阻止他的动作,“别玩火,喝醉了就乖乖去睡觉。” “没玩火,玩你呢,而且是玩完了不打算负责的那种。”黑夜笑着答道,“再说了,大影帝,我没喝醉,心里有数呢。” 不等侯涅生回答,黑夜捏着侯涅生下巴的手又跑到了他的唇上,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唇,“大影帝,乖嘛,你不会拒绝我的,对。” 侯涅生:“” 你自己都说撩完了不打算负责,我为什么不能拒绝啊。 黑夜沉默片刻,改为伸手戳着侯涅生的脸,“那大影帝你抱我去睡觉,怎么样?” 他语气里带着微微的怒意,“不准再拒绝我,这是命令。” 侯涅生无奈叹了一口气,又看了眼水池里的碗筷,心道自己果然不适合打扫卫生,他眸中泛起些许金色,水池上方凭空出现干净的流水,冲刷在盘子之上。 他不再去看水池,将黑夜抱起来朝卧室走去。 此刻,侯涅生确实黑夜绝对是醉了,不然绝对不会让自己抱他上楼,更不会一路上手还不停乱摸。 侯涅生将黑夜抱回卧室,刚把黑夜放到床上的瞬间,黑夜就扯着他的领子将他摔到床上又顺势把他压在自己身下。 侯涅生之前将束发的发带当作装饰,与长发一起编成了麻花辫,而刚刚做饭时也只是换了身衣服没将头发散开。 现在,黑夜看着他头发上缠着的金丝发带似乎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东西,将发带解开又从长发里抽出来,然后绑在侯涅生的手腕上。 将两只手腕都绑好后,他将侯涅生两只手腕间悬着的金色发带往上推去,直接把侯涅生的双手推过头顶,手铐般固定起来。 他笑眯眯地打量起侯涅生,眸中的血色越发鲜明,“大影帝,这下跑不掉了。” 侯涅生没有说话,黑夜又眯了眯眼,唇边的笑意有种道不明的恶意,“大影帝,你说过的,下次任我玩的,而且保证不会骗我的。” 僵持片刻,侯涅生无奈轻叹一口气,本打算起身的动作随之停止,全身的肌肉也跟着放松下来。 黑夜清楚地感受到侯涅生的变化,满意地说了句“真乖”俯身吻了下去。 他一手压着侯涅生两手手腕间的金色发带,另一手将侯涅生衬衫的最后几颗扣子解了开来,然后将彻底敞开衣衫褪到两侧,手从腹下开始缓慢往上游离。 昏暗的房间里,喘息声在加重,暧昧的氛围越发鲜明,情欲也随之波动高涨。 突然,侯涅生猛地睁开眼,将捆在手上的发带瞬间挣脱并把黑夜压在身下。 他手臂撑在黑夜脑袋旁边,长发顺着肩膀滑落,发梢扫在黑夜的脸颊和胸膛上,瘙痒得厉害,也燥热得厉害。 侯涅生喘息着,看向黑夜的眼眸已然变成纯金色,眸底正灼烧着可怕的欲望,“明渊,别闹了,好不好” 他的声音哑得厉害,似乎正极力压抑着什么,他又重复一遍,“别闹了” 黑夜看着侯涅生笑了起来,视线自他被撕破的唇角上缓慢下移,然后不知是看到了什么,笑意变得更加鲜明,更加恶劣。 他指尖勾着长发,将手附在侯涅生的脸上,笑道:“不闹了,不过我现在这样,你总该替我想个法子。” 侯涅生深吸一口气,哑声问:“你确定吗?” 黑夜笑着答道:“我很确定,只不过” 他又恶意地提醒道:“大影帝,我可还没同意呢。” 侯涅生沉默片刻,继续哑声道:“我知道。” 十几分钟后,黑夜推着侯涅生的胸膛,声音里带着些许哭腔地骂道:“你他妈!我没让你用这种方式!侯涅生!你给我放开!” 侯涅生手上动作未停,金色眼眸里的笑意过分鲜明,看起来异常愉悦。 他显然是在报复黑夜先前的挑逗行为,手上用了几分力道,又故作疑惑地问:“明渊,不是你让我想办法帮你灭杀的吗?” 他的眼瞳逐渐变得尖锐细长,这双金色的兽类眼眸本该冰冷残忍,可因情欲的灼烧,冰冷的锋芒逐渐褪去,变得危险诱人,充满不可抗拒的蛊惑力。 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黑夜下意识颤栗起来。 侯涅生又附在他耳边呼了口浊气,语调低吟,略有些许沙哑反是更加让人着魔。 “用手不满意?那我再换个法子?” 侯涅生又用极低的声音说了什么。 黑夜先是一惊,然后因侯涅生手上的动作,脸颊泛着过分的潮红,咬着牙骂道:“你你他妈放开!” 又过了十几分钟,黑夜脱力地靠在侯涅生身上,嘴里依旧有气无力地怒骂着:“侯涅生你他妈你他妈真是个畜生” “是,我是畜生,还是个很过分的畜生,行了。”侯涅生笑着答道。 他又在黑夜红晕未退的脸上亲了亲,才将人抱起来朝浴室走去,进到浴室后,他又笑着问道:“还能站稳吗,要我帮你洗吗?” “滚”黑夜有气无力道。 侯涅生笑着将黑夜放下来,嘴上不忘提醒道:“自己慢着点,我去给你拿睡衣。” 等黑夜站稳后,侯涅生离开浴室顺便将门给关上,但却没有去拿睡衣,而是走到厨房将剩下的两瓶果酒拿在手中,一双金色的冰冷兽瞳紧盯着这两罐果酒,像在看什么有深仇大恨的仇人。 “这种东西,以后不可能出现了。” 话音落下,金色的火焰在果酒罐子上烧起,转瞬之间便将两罐果酒烧个精光,连半点灰都没有留下。 第35章 缱绻35 黑夜低头站在浴室里,任由水流冲刷着自己,顺着脊背淌过全身。 时间的流逝,欲望的释放,酒精迷醉的效果消退,黑夜的意识在逐渐回来,刚刚的一幕幕更如幻灯片一般在脑海内情绪地播放着。 “妈的”黑夜忍不住骂出了声。 不知是在骂侯涅生,还是在骂自己,又或者两者都有。 像是要把自己脑子里这过分羞耻的回忆也冲洗干净,加上吹头发,黑夜花了一个小时才从浴室里走出来。 他刚走出来就看见侯涅生放在旁边架子上的睡衣,展开一看,睡衣上印着小黑猫伸爪子挠人的图样,旁边还画了几个怒气的头像表情,一副恼羞成怒的模样。 直觉告诉黑夜,侯涅生那家伙绝对是故意拿这件的。 他拿着睡衣站在原地,沉默片刻后,试探道:“侯涅生?” 果不其然,侯涅生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有什么事吗?” 这家伙果然是故意的,黑夜攥着睡衣命令道:“睡衣,换一件。” 侯涅生故作疑惑道:“为什么?你不喜欢吗?我觉得还挺好看的。” “没有理由。”黑夜道,“就是必须换一个。” 不等侯涅生回答,黑夜又道:“我拎回来的那些商场袋子,里面有一个装的是睡衣,拿那件过来。” 黑夜没听到侯涅生离开的脚步声,催促起来:“快去!” “好,我这就去。”侯涅生笑着离开去找黑夜拎回来的一大堆商场袋子。 这些袋子大部分都是女装大牌,侯涅生只需一眼就找到了混在其中的睡衣袋子,然后拎着袋子回到浴室门口,开了个门缝将袋子递进去,“给。” 片刻后,黑夜推开浴室大门走出来,神色如常地站到侯涅生面前,向他展示自己晚上刚买的睡衣,笑着问:“大影帝,这件好看吗?” 他补充道:“我给你买裙子的时候正好看到了,当时就觉得你肯定会喜欢。” 睡衣底色是淡淡的灰色,q版的小黑龙背过身去坐在中间,但因尾巴被人攥住又气鼓鼓地把头转过来,张着嘴喷出一点点的火苗,没有半点威慑力不说,反而让人更想欺负了。 好巧不巧的是,这q版小黑龙的眼睛是金色的。 侯涅生:“” 这就是所谓的现世报吗,也太快了。 黑夜报复般的又问了一遍,“怎么样,好看吗?” 侯涅生眼皮子跳了跳,颇为嫌弃地回道:“我虽然没有兽形了,但还是记得自己兽形长什么样子的,我没有这种又小又薄、蝙蝠一样的翅膀,身子也绝不是这种肥圆样式的,我能接受你把这东西说成是龙,但是最好别跟我混到一起,另外” 在黑夜嬉笑的目光中,侯涅生颇为认真道:“剩下的两罐果酒我已经扔了,以后这种东西就不要想了。” 一说起酒,好不容易接受现实的黑夜又想起了刚刚的那些事,他平时再怎么撩也清楚这次有点过头了,以至于侯涅生说起这事时脸上出现一丝丝的尴尬。 只听侯涅生又道:“明渊,我的自制力没你想的那么高,撩归撩,但刚刚那种情况要是再有下一次,我可不保证自己还能克制住。” 黑夜听到这话,陡然又想起什么,认真打量起了侯涅生。 这人衣衫完整,长发随意披散开来,还有几缕垂在肩头又滑落到胸前,眼底的情欲完全褪去,眸色也恢复了正常的深色,和刚刚完全是两个人。 他全身上下没有半点水渍,可黑夜总觉得这人身上带有一股冰冷潮湿的水汽,像是刚从冰水里捞出来一般。 黑夜张了张嘴,想问但到底没问出口,略显心虚地回道:“放心,我保证以后都不会再碰了。” 侯涅生轻笑一声,走过来手抵在黑夜的后脑,将他揽在怀里,在他额间落下一吻,又稍稍歪头,在他耳边低语道:“倒也不至于这么严肃,当你愿意真正和我在一起时,你想喝多少都行,喝醉了想怎么玩我就怎么玩,我绝对配合到底,但现在还不行。” 不等黑夜回答,侯涅生又笑着问:“现在要我抱你回去睡觉吗?” 黑夜忍无可忍地扯了扯侯涅生的头发,眼眸泛红,不知是气的,还是害羞的,“我自己有腿,你别太过分了。” 说完,他将侯涅生撇在原地快步离开了。 侯涅生慢悠悠回到房间时,黑夜已经躺在床上,把自己裹进被子里了。 瞧见这一幕,侯涅生轻笑一声,准备躺下来将人抱住。 突然,黑夜将被子掀开,把侯涅生也裹了进来。 侯涅生笑着问:“你这是在引狼入室吗?” 黑夜不痛不痒地威胁道:“大影帝,你要想出去,现在就可以出去了。” “那还是算了。”侯涅生将手搭在黑夜腰上,把人揽进自己怀里,“早点睡,时间不早了。” 确实不早了,给黑夜醉酒这件事一闹,现在已经凌晨两点多了,可黑夜的精神还是有些亢奋,他闭着眼睛过了好一会儿,发现自己还是毫无困意后,索性睁开眼直勾勾地看着侯涅生,“大影帝,我睡不着,随便聊点什么呗。” 侯涅生明知故问起来,“你想聊什么?” 黑夜不假思索道:“翟萨的秘密。” 侯涅生想了一会儿,试探道:“如果说,以前有些事情我对你撒了谎,你会怎么样?” 黑夜反问:“大影帝,你骗我的事还少吗?” 他继续补充道:“从见到我第一刻就开始骗我,然后被拆穿了,好不容易不骗我了又开始忽悠我,说出来的话全都半真半假,必须让我自己变着法子猜和试探。” 侯涅生沉默一瞬,才笑道:“除了恶型,每个异能者都会面临两次死亡,第一次死亡是由普通人到异能者的转变,这个过程是所有异能者都要经历的,称为筛选。” “第二次死亡则是根据类型决定,所有生物类的异能者,动物,植物,昆虫他们的第二次死亡都自我意志的迷失、抹杀和重塑。” 黑夜疑惑地朝侯涅生看去,侯涅生继续解释道:“他们的意识会逐渐偏差、模糊和错乱,分不清自己是人还是某种生物,然后生物的意志占据上风和主导,这个时期哪怕变回人形也会保留一部分的生物特征,到最后,他们会彻底失去人性,以生物的形态和习性生活下去。” 话音落下,饶是黑夜做好了心理准备也被吓了一大跳,按照侯涅生的说法,那岑憬和霍斩兰的眼睛不就是 “岑憬他们” 侯涅生知道黑夜想问什么,答道:“最起码还要几十年才会走到我说那一步。” 黑夜勉强松了口气,又问:“那翟萨呢?” 侯涅生答道:“在以生物形态生活的末期,这些异能者会以生物形式迎来一次死亡,这个时候异能者可以决定是这般静静死去,还是再次睁开眼,以生物的意志重新面对这个世界,去追寻和理解人类时期的记忆,而后者的这个过程被称为蜕变。” 此时,黑夜终于明白侯涅生所谓的撒谎是指什么了。 侯涅生活了几千年,肯定经历过蜕变时期,也因此他会说自己是兽变成了人,也根本不存在认知偏差,兽瞳显现后展露的性格才是他真实的性格,之前应该是一直压抑或者对自己使用了某种异能。 黑夜沉默片刻,如实问道:“大影帝,没有认知偏差,现在这个你才是真实的你,对吗?” 侯涅生“嗯”了一声,垂眸看向黑夜,眸光闪烁,分不清是遗憾,还是庆幸,“我之前对自己用了暗示类的能力,解除的方式就是幻化兽形,不过我没有兽形,所以换算过来就是出现兽瞳。” 他用自己的额头贴着黑夜轻轻蹭了下,“如果不那么做,可能见到你的第一天我就想法设法地黏着你,贴着你,然后期盼着像现在这样拥抱你。” 黑夜腹诽道难怪那次之后就一直变着法子赖在自己旁边,搞半天这才是侯涅生的本性。 而侯涅生又用很低的声音自言自语:“本来只是想远远看着的” 黑夜想要把侯涅生推远的手一顿,明知这人有故意的成分还是顺了他的意,让他将自己抱在怀里,又轻轻蹭着。 片刻后,黑夜忍不住提醒道:“蹭归蹭,还有事问你呢。” 侯涅生道:“你说。” 黑夜问:“这就是翟萨的秘密?” 侯涅生肯定道:“是的,和岑憬他们不同,翟萨属于蜕变时期,是由兽到人的转变,所以她的思维模式和行为方式更接近动物,而当她的蛇瞳可以完全隐藏起来,收放自如时就意味着蜕变完成。” “在一些史书记载里的妖怪就是蜕变时期的异能者,他们步入了一个极端,分不清自己,也理解不了人类,所以成了人人惧怕的怪物。” 黑夜继续追问:“蜕变结束后呢?” 侯涅生毫不犹豫地吐出两个字,“秘密。” 黑夜:“” 妈的,一到关键点就不能说。 黑夜不爽地扯了扯侯涅生的长发,想了一会儿,又问:“这个秘密其实不算太吓人,翟萨为什么非要你保密呢?” 侯涅生笑着反问道:“想要走到蜕变时期需要经历漫长的岁月,那小狐狸要知道成天对自己抛媚眼的家伙已经一两百岁了会怎么样?” 黑夜被侯涅生的话惊到了,翟萨成天老娘老娘地自称,搞半天是陈述事实啊,而这种事真被颜司他们知道了 确实如翟萨所说的那样,老脸不保了。 黑夜又缓了几秒,故作嫌弃地提醒道:“大影帝,你好像比翟萨还多个零。” 侯涅生抱着黑夜的力道大了几分,轻声道:“但你现在不还是在我怀里吗?” 黑夜冷笑一声,怼道:“自恋。” “我是挺自恋的,不然也不会被你看上。”侯涅生轻笑一声,一只手附在黑夜的眼睛上,轻语声落在黑夜耳中显得缱绻缠绵,“明渊,早点休息,该睡觉了。” 黑夜的视线被侯涅生的手盖住,反正什么都看不见了,他索性闭上眼尝试睡去。 片刻后,他不知又想起什么,略显困倦地问:“大影帝,你是怎么度过蜕变时期的。” 侯涅生把附在黑夜眼睛上的手拿来,彻底将人抱入自己怀中,又用额头轻轻蹭了黑夜一下,“晚安,快睡。” 黑夜很满意侯涅生的回答,没过久便彻底睡了过去,还因为这里没有恶意的侵扰,睡得更加安稳和舒适,甚至连交替时都没有任何反应。 等到白日接管身体后,他轻微皱了皱眉,片刻后又重新舒展开来,继续睡过去的同时又无意识地往侯涅生怀里靠了靠。 因为这点,白日醒来时已是完全枕在侯涅生怀里,他本来还有些睡眼惺忪,意识到这点时立马就清醒过来了。 侯涅生感知极其敏锐,即使闭着眼睛也能清楚知道白日的变化,他饶有兴致地装睡装了一会儿才缓缓睁开眼,垂眸看向白日,微笑着轻声道:“醒了?” 白日没去看侯涅生,点了点头又纠结片刻,才用很低的声音道:“别那么惯着我。” 昨晚那样可不就是惯着吗,一点立场都没有,有也完全不坚定,稍微说两句就同意了,要是打不过就算了,问题天底下谁打得过侯涅生。 侯涅生笑着问:“明渊,你能说具体点?” 白日回道:“绝对不准我喝酒了,这件事上,你必须立场坚定。” 侯涅生笑着答道:“没问题,不过作为交换,我能讨个早安吻吗?” 白日心道你哪天没要,但还是将手贴在侯涅生的脸上,又在他唇上亲了一下,然后别过脸去催促道:“侯涅生,别闹了,该起床了。” 说着,他掀开被子坐起来,逃跑似地下床离开,出了卧室,又听侯涅生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还不到八点钟,不用那么着急,时间足够你慢悠悠地过去。” 下一秒,侯涅生的声音出现在白日耳畔附近,“早饭想吃什么?” 白日以前从来没有吃什么这个问题,有什么吃什么,难吃和好吃都没多少区别,但现在有了感情后,侯涅生问起这个问题,他还真纠结了一会儿。 因为这一小段时间都不会离开兴海,所以黑夜昨晚买了一堆吃的喝的,就差把超市给搬空了,现在家里几乎什么都有。 “三明治。”白日道,“一早上不用那么麻烦。” 侯涅生说了声“好”转身下楼。 二十分钟后,白日洗漱完成,换好衣服走下来时,侯涅生已经将早饭做好,正将黑夜昨晚买的女装全部拿出来并摊在沙发上。 他又翻了翻一旁的首饰袋子和化妆品袋子,然后扭头朝白日说道:“明渊,你过来一下。” 白日咬着三明治走过来,“有什么事吗?” 侯涅生伸手朝白日展示一连串、风格各异的女装,笑着问:“想看我穿哪件?” 白日:“” 他是穿女装穿上瘾了吗? 不等白日回答,侯涅生已经给卷发棒插上电开始卷头发了。 他卷好一小撮后,捏着那缕波浪长发等了片刻,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喜般扭头朝白日笑起来:“卷发也可以,试过了,不会变回来。” 白日:“” 一个敢买,一个敢试,真是没救了。 在侯涅生的强烈要求下,白日还是选了一条长裙,在侯涅生拿着一堆东西去换的时候,提醒道:“你注意点时间,迟到是会被组长训的。” “放心,我很快就好。”侯涅生回道。 四十分钟后,白日和做好换装的侯涅生出门去往兴海分局。 因为贝岑烟还要绕一趟警局去拿许可书,所以等两人到停车场时,贝岑烟还未到。 白日打开车门下车,又转头随口问道:“你要跟我一起上去吗?” 侯涅生笑着问:“可以吗?” 白日又打量他片刻,肯定道:“正常人都不可能认出你的。”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侯涅生推门下车,跟着白日一起上楼。 十几分钟后,贝岑烟开车拿着一沓许可书来到分局,还不到二楼就听办公室传出周泽锦和一个陌生女人的对话声,而且还有说有笑的。 靠着精神型异能者的敏锐直觉,贝岑烟顿时就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进到办公室后,她看周泽锦正和一个波浪长发,头戴大宽檐渔夫帽和墨镜的女人聊得火热。 那女人穿着撞色的长款收腰连衣裙,上身是靓丽的浅墨色,下面是柔和的浅米色,抽绳样式的领口,还裸露出一点白皙的锁骨,同色的腰带系在腰腹上方,将本就完美的身材比例衬得更加腰细腿长。 女人坐在椅子上又翘起二郎腿,裙子大约到脚踝上方,和黑色且没什么高度的短靴完美连到一起。 她的气质也非常好,像极了正当红的大明星。 正巧周泽锦也这么问了,他无比好奇地问:“明星姐姐,你真不是什么女明星吗?” 只听那女人笑着答道:“不是哦,我啊,是做不了女明星的。” 贝岑烟眼皮子跳了跳,又朝坐在旁边椅子上的白日看去。 白日戳了下侯涅生,提醒道:“别玩了,组长来了,该办正事了。” 只这一个动作,贝岑烟便察觉了白日的变化,他似乎没有以往的空洞和冷漠了。 但不等欣喜过去,坐在白日旁边的侯涅生转过头来朝她打了声招呼,“早上好啊,毛丫头。” 毛丫头三个字一出,贝岑烟立马明白那不好的预感是怎么回事了,她压着怒火质问道:“你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吗?” 侯涅生用女声答非所问起来,“明渊选的,不好看吗?” 贝岑烟扭头看向白日,白日认真答道:“组长,我觉得挺好看的。” 贝岑烟:“” 我问的是这个吗? 一大早上就让人糟心。 第36章 缱绻36 周泽锦的性子过于单纯,很多事情贝岑烟解释了也只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于是,贝岑烟就是再想当场发火也只能压着火把事情给周泽锦交代清楚,让他等白以薇来了,去和薛诚换班,而自己要和许明渊出去抓那些复制人,这两天可能都不会回分局,让他晚上下班离开时记得关灯锁门。 十几分钟后,等事情交代完了,几人从办公大楼出来,贝岑烟彻底忍不了了,怒道:“我想知道你为什么非要穿女装出门,我不信许明渊有这种奇怪的癖好。” 刚说完,她又补充道:“哪怕有也是黑夜有,白日绝对不可能。” 侯涅生笑着解释道:“别这么生气啊,毛丫头,我男装再怎么打扮还是有可能被认出来,可女装就不会了。” 他捏着墨镜镜框将墨镜拿起,道:“怎么样,就算看到完整的脸也绝对不会被识破的。” 贝岑烟:“” 是,性别都换了,而且谁能想到一个影帝会天天女装出门呢。 像是为了印证侯涅生的话,白以薇正巧开车来到停车场,刚下来她就朝贝岑烟几人打了招呼,“组长,许明渊,早上好啊。” 她又道:“组长,你们要出去啊。” 贝岑烟答道:“嗯,有点事情要忙,这两天应该都不回来了,具体的我已经交代好周泽锦了,你待会去他问就好了。” “好的,组长,你们记得注意休息,别太累了,还有这位”白以薇打量侯涅生片刻,真心夸赞道:“这位美女,你是别的分局过来帮忙的吗?” 白以薇知道这次又出了不小的案子,虽然不清楚具体内容,但一般这种大案子都会几个分局或者联合总局一起处理,所以才会这般问侯涅生。 知道白以薇完全没认出自己,侯涅生先是朝贝岑烟得意地看了眼,才抬手打招呼:“是的,我确实是别的分局过来帮忙的。” 不等白以薇继续问什么,侯涅生又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就先走了,我们以后有机会再聊。” 白以薇点头,又和贝岑烟说了两句,快步进去了办公大楼。 她一走,侯涅生就笑道:“怎么样,我说了,女装绝不会被认出来的。” 贝岑烟:“” 真想让白以薇知道她到底粉了个什么样的影帝。 白日知道侯涅生这是玩性上来了,就跟在盛元时各种耍霍斩兰一样,他看侯涅生还想说什么,当即拍了下侯涅生的手臂,“别闹了,早点把复制人处理好给沈医生那边送过去。” 侯涅生说了声“好”,又朝贝岑烟挥了挥手,“毛丫头,我们晚点见。” 贝岑烟已是懒得搭理侯涅生了,对白日简单吩咐几句后,先一步开车离开了。 路上,她在等红绿灯时又想起白日刚刚的模样,故作无奈地耸了耸肩,轻笑一声,自言自语道:“侯涅生就侯涅生,至少不再那么冷冰冰了,挺好的。” 兴海的复制人不少,白日和贝岑烟兵分两路也收集到第二天晚上才勉强结束。 与此同时,许晔舟还在江川疗养院里面等结果,她百无聊赖地坐在椅子上,边刷着手机边自言自语道:“这也太慢了,怎么还没好啊。” 江川疗养院的体检项目非常全面,而且会根据个人的体检报告给出专业性的建议,可许晔舟从下午两点过来,现在已经快六点半了,四个半小时怎么想都太长了。 许晔舟放下手机,站起来活动几下,刚要坐下来广播里响起她的名字。 “可算是好了。”许晔舟拿着手机,拎起小包朝诊治走去。 诊室内,戴着医用口罩的鲁铃兰拿着体检报告坐在桌前,在许晔舟推门进来时,用圆珠笔指了下面前的椅子,“许姑娘,坐。” 许晔舟拉开椅子坐到鲁铃兰对面,后者将体检报告放到她面前,把圆珠笔一转,用末端指向第一条体检数据,开始给她逐条分析。 总的来说,许晔舟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单纯是最近劳累过度,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鲁铃兰分析完后将报告递给许晔舟,又从旁边抽屉里拿出一盒分装好药片的药盒放到桌上,道:“另外,你的感冒是换季引起的季节性感冒,我们这里接收的很多病人都有这个问题,所以也有专门的针对性感冒药,见效比常规感冒药要快很多。” 她将药盒递到许晔舟面前,“已经分装好了,正常来讲三日量就够了,早中晚各一次,最好是饭前吃。” 刚说完,许晔舟就打了个喷嚏,鲁铃兰见状伸手往旁边一指,“旁边有饮水机,现在吃药的话,明天就能好了。” 许晔舟点点头,起身去接了杯水过来,然后拆开药盒,当着鲁铃兰的面将感冒药吃了。 吃完药后,许晔舟不清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觉得面前这医生好像有些许莫名的激动,而且这医生的眼睛也有些奇怪。 她的眼瞳比常人大很多,占据了眼眶的大部分,眼白显得比较少。 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许晔舟有种被窥视的怪异感,但私自评价别人的外貌着实不礼貌,她便将这些许的怪异感压回心底,然后把药盒装进小包里,拿着体检报告起身,“医生,没其他地方需要注意了。” 鲁铃兰点头,“嗯,离开时到门口柜台再结下感冒药的钱可以了。” 她说着将账单递给许晔舟,“给,把这个账单给前台就行了。” 许晔舟接过账单,说了句“好的”才转身离开。 许晔舟刚走没多久,一个白发苍苍,穿着白大褂,戴着老花镜的老人走进诊室。 他看了眼桌上的纸杯,无奈叹了口气,道:“铃兰啊,早晚的区别而已,你为何要让她喝这水。” 鲁铃兰不答反问:“爷爷,你这是在心软吗?” 老人,也便是鲁铃兰的爷爷,这座疗养院的院长鲁安泰,他缓缓摇了摇头,“我若是心软,当年就不会同意这件事了。” “那就好。”鲁铃兰眸中泛起阵阵寒意,说话的声音也冷了下来,“爷爷,这世界不需要仁慈,世人也不配被仁慈对待,心软到头来只会害了自己。” 鲁安泰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重地叹了口气便转身离开了。 另一边,许晔舟交完钱后快步出了江川疗养院的大门,丝毫没注意挂在门上的铃兰风铃竟是无风自响起来,“叮叮当当”几下又重新安静下来。 许晔舟驱车离开江川疗养院,开车回来市区时已经快八点了。 这个时间点路上车辆本来就多,许晔舟想要抄近道结果被堵在这条不大不小的路上了,开开停停,完全不知什么时候能出去。 “早知道就不抄近路了,这么一搞更慢了。”许晔舟边以龟速挪动车子边正想着该去哪里吃饭。 突然,前方一辆电瓶车闯入她视野内,然后直直撞在她的汽车车头上。 许晔舟被吓得打了个激灵,匆忙下车朝地上摔着的男人走去,“这位先生,你没事?” 男人坐在地上看了看许晔舟,又看了看她身后的车,立马喊道:“小姑娘,你撞了人可不能就这么赖账啊?” 他又捂着自己的膝盖,一副十分疼痛的模样,“诶呀,我这腿啊!不行!你必须得带我上医院去拍片子检查!” 两句话一出,许晔舟瞬间明白自己是被讹上了,这男人不止没打算赔她钱,还打算反过来讹她的钱。 许晔舟只是喜欢打扮可爱,但这不代表她是好欺负的,她指着自己被刮蹭好大一片的车头,质问道:“大叔,你讹钱之前能不能动动脑子,这明摆着是你撞得我好吗?” “而且你看这一路上堵得,汽车根本就动不了,你说怎么撞你啊,车停着不动,然后车头飞了吗,能跑过去撞你那电瓶车上?!” 男人都打算讹钱了,自然就没想过讲理,他听了许晔舟这话,当即抱着腿在地上嚎起来:“快来看,不讲理了,这小娘么撞了人还不打算赔钱了。” “我的腿啊,我的腿真疼啊,来个人!来个人帮帮忙啊!帮我讲讲理啊!” 看热闹是人的天性,于是本来就堵的路变得更堵了,许晔舟可不打算继续和男人胡搅蛮缠,直接掏出手机打电话报警。 电话刚接通后,许晔舟道:“你好,这边” 许晔舟刚开口,男人立马扯着嗓子大声喊道:“警察同志啊!快来啊!这娘们撞了人还恶人先告状!你们快来啊!快来帮我评理啊!” 许晔舟:“?!” 不是,到底谁恶人先告状啊! “安苑区山茶路中路,南协小区西门右边两百米处,如果不想整条路都被看热闹的人堵死,就立刻带人出进来过来。” 许晔舟身后一道微冷的女声传来,光听声音便充满了压迫感,容不得半点质疑和反驳。 电话那头的警察显然认识这道声音的主人,连说了好几句“好的,这就来”匆忙挂断了电话。 许晔舟下意识想回头看去,而对方已经先一步走到她身前。 女人的身量较高,暗色的西装被街道黄光衬得笔挺,狼尾后发整齐地披在肩头,流畅的光泽与交织的阴影下像是加冕的黑色绒裘,将她强大的气场进一步扩大。 来者正是刚从南协小区出来,解决完最后一个复制人的贝岑烟,谁想一出来整条街道都被堵住了,自己停在路边的车子完全开不出来,喇叭声也接二连三响个不停吵得要死,而走到堵车源头就瞧见刚刚那一幕。 贝岑烟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男人把小姑娘的车刮了,还在这么多人面前反向污蔑人家小姑娘,一大把年纪的人也不嫌丢人。 她走到男人面前,抬腿毫不犹豫地朝男人身上踹去,但速度不快,卡在普通人可以反应过来的程度。 果不其然,在快踹到男人时,他狼狈且滑稽地避开,然后骂骂咧咧地站起来,“妈的,死娘们你有病啊,看老子不” “腿伤了?我看你这一套动作不挺顺畅吗?”贝岑烟手拎着装有生命力小球的文件袋,双臂环抱在胸前,用看垃圾的眼神不屑地打量着男人,“怎么,看人家小姑娘一个人好欺负,然后撞了人家不打算赔钱,还想讹钱是吗?” 她又抬眼看了下远处小区里的老旧监控,指着监控冲围观看热闹的人明着威胁道:“监控在这呢,不想因扰乱交通的罪名被带到局子里喝茶的,就趁警察没来前,该走的走,该散的散。” 看热闹的人还未散,讹钱的男人就打算先跑了,贝岑烟见状直接将人按在车前盖上,然后扭头在许晔舟震惊的目光中温声道:“小妹妹,头绳方便借我用下吗?” 许晔舟自动忽略小妹妹这个称呼,又愣了愣,才将绑在头上用作修饰的头绳解下来递给贝岑烟,“给。” “谢了。”贝岑烟接过头绳在男人手腕上缠绕起来,绑好后她又把男人踹到地上,顺带嫌弃地拍了下手和袖口,冷冽的目光袭向还未离开的行人,“还有谁想留下来一起看热闹,嗯?” 堵在路上围观的行人依次散去,没人想被这女人像个鹌鹑似的绑在地上。 被绑在地上的男人还想说什么,刚一开口就被贝岑烟一脚踹在胸口上,“垃圾就老实在地上躺着,别想张嘴吐污秽来恶心人。” 贝岑烟这一脚没用多少力道,但落在身上也绝非不痛不痒,男人当即吃痛地咳嗽起来。 兴海警局的人显然知道贝岑烟是什么脾气,从通话结束到几个警察抵达现场,一共只花了十几分钟。 地上的男人忍气吞声半天,见警察来了,赶在贝岑烟开口前先一步怒道:“警察同志,快,就是这个女人,她” 不等说完,领队的警察对贝岑烟行了个礼,毕恭毕敬地叫道:“贝姐,我们来了,没让你等太久” 男人剩余的话顿时就噎在喉咙里说不上来了,贝岑烟扫了他一眼,淡淡吩咐道:“带走,头顶的监控也调了,省得到警局了又开始胡搅蛮缠。” 另一个警察点头,“是,我这就去弄。” 领队的警察见贝岑烟手中拿着个文件袋,又问:“贝姐,你来这边是” “弄点东西,不过已经忙完了。”贝岑烟又扭头看了眼许晔舟,道:“走,小妹妹,车留在这里让他们帮你弄就行了,我正好要去警局一趟,顺便陪你做个笔录。” 几年前黑夜独挑整个保安队而进局子时许晔舟并不在场,因此她只知道是小黑的上司把他捞出来的,压根就没见过贝岑烟,更别说将贝岑烟和小黑的上司联系到一起。 现在听到贝岑烟这么说,许晔舟打消让黑夜过来把车送去修理的念头,又发了条语音过去,“小黑,你先去忙,我这边已经没事了,刚帮我的这个女生好像也是警察,她直接让警察帮我处理了。” 此时,正在开车回兴海分局的黑夜压根没想过天底下会有这么凑巧的事情,他随手回了句【ok】就将手机放到一边继续开车了。 莫约一个小时后,许晔舟在贝岑烟的陪同下出了警局,刚出大门她就朝后者鞠了一躬,“今天真是谢谢你了,麻烦你这么多事情,方便的话,我能请你吃顿饭作为答谢吗?” 许晔舟刚学会开车那会儿,经常因为刮蹭来警局做客,那时候这些警察可没今天这种好脾气和效率,想也知道今天的差别待遇全是看在贝岑烟的面子上。 贝岑烟想了下,答道:“可以,正好我事情也忙差不多了。” 因此许晔舟的车已经送去维修了,所以她便再一次坐上了贝岑烟的车,上车时,贝岑烟随口提醒道:“小妹妹,下次可不要随便上陌生人的车了,同为女性的也不可以,说不定对方就是个利用你好感的坏女人。” 许晔舟坐上车后,反问道:“女警察的车也不行吗?” 贝岑烟没解释自己不是警察这件事,坐上车边系安全带边道:“当然可以,我只是给你提个醒而已。” “放心,我只是喜欢打扮得可爱一点,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许晔舟又想起什么,不好意思地解释道:“而且我已经快三十了,可能不适合被叫小妹妹了。” 许晔舟做笔录的时候贝岑烟就在旁边看着,自然知道许晔舟今年已经二十九了,但她听了这话却笑着回道:“有什么关系,比我年纪小不就应该叫妹妹吗?” “啊?”许晔舟惊得扭头来回打量贝岑烟,“贝姐,你真的三十多了吗?” 许晔舟一直以为那些警察“贝姐贝姐”地叫着,只是因为贝岑烟的职位比他们大而已,谁想她还真比自己大啊。 贝岑烟如实答道:“确切的说,已经三十三了。” 许晔舟惊叹一句”完全看不出来”,又缓了好几秒,才道:“贝姐,你晚上想吃什么,或者有什么忌口的?” 贝岑烟道:“我没什么忌口,不要太油就行了。” “这样啊。”许晔舟在自己手机上翻起来,片刻后,问:“贝姐,清可以吗,我看评论说环境还有菜色都挺好的。” “可以。”贝岑烟道,“你告诉我怎么走就可以了。” 两人又聊了一阵子,等到停车场下车时,许晔舟才想起自己还不知道贝岑烟的全名,她道:“对了,贝姐,你全名叫什么啊?” “贝岑烟。”贝岑烟答道,“贝和岑都是姓氏的那个字,至于烟嘛” 她笑着看向许晔舟,顿了顿才道:“烟雨行舟的烟。” 第37章 缱绻37 许晔舟做笔录的时候贝岑烟全程都在,这人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于是,她听到贝岑烟这话,先是愣了几秒,才捂着嘴害羞地笑了起来,“贝姐,你这是在撩我吗?” “自我介绍罢了。”贝岑烟笑道,“不过你要非这么想也可以。” 她轻笑一声,略显歉意地说道:“希望你不会介意我这么自我介绍。” “怎么会呢。”许晔舟依旧有些害羞地笑着,“那我就当贝姐是在撩我了。” 她推门下车,隔着车门又朝贝岑烟招了招手,“走,贝姐,我专门定了个好位置呢。” 贝岑烟说了句“就来”,将放有生命力小球的文件袋找了个地方藏好,这才开门下车跟了上去。 清的环境确实很好,进去乍一看像是自然氧,各种绿植在彩灯下焕发别样的生机,暗色的光影比起交织构成一幅绮丽的画卷,像是直接开在了大树顶端。 许晔舟说的好位置就在舞台正对面,像是树洞一样单独包间,坐进去就能清楚看到舞台上的一切。 清的音乐也较为轻快柔和,不会让人觉得激情和吵闹,反而有种说不上来的舒适感,提供的菜品也没有激烈的味道,让人一进来就有在这里久坐的欲望。 许晔舟坐到位置上时,主动将菜单递给贝岑烟,“贝姐,你先点。” 坐到许晔舟对面的贝岑烟没有拒绝,她接过菜单翻开看了看,象征性点了两个菜,然后将菜单推回许晔舟面前,“给,小妹妹,你看看你还有什么想吃的。” 许晔舟接过菜单,不知为何总觉得小妹妹这称呼听着怪害羞的,翻了几页菜单,道:“贝姐,你叫我舟舟就好了。” 贝岑烟轻笑着应了一声,又给黑夜发了条短信过去,告诉他自己这边出了点意外状况,要晚点才能回分局。 刚发完,她听到许晔舟问:“对了,贝姐,你喝酒吗?要喝的话,我先提前约个代驾。” 贝岑烟答道:“我不怎么喝酒,舟舟,你点自己的就好了。” 许晔舟不再追问,翻了会儿菜单,添了几个菜后又给自己点了杯调酒,然后对站在旁边的服务员道:“差不多就这些了。” 服务员说了句“好的”,和许晔舟核对一遍,确认完毕才弯腰鞠躬转身离开。 贝岑烟看了眼手机,见黑夜没回消息又发了条信息过去,【看到消息记得回我一下。】 许晔舟见状随口问道:“贝姐,你在忙工作的事?” “不算。”贝岑烟将手机放到一边,“一个下属背着我搞对象了,有对象之后信息也回得没以前勤了。” 许晔舟疑惑地“啊”一声,略显八卦地看向贝岑烟。 贝岑烟笑着岔开话题,“也不算什么大事,我们单位不禁止搞对象,只是他当时跟一群人联合起来瞒着我,让我有些生气罢了,而且严格算起来,他还是跟对家的人谈的,我生气归生气,到头来还得帮他好好瞒着。” 许晔舟听出贝岑烟不想多谈这件事,随口说了句“你这下属是挺过分的”就主动说起了别的话题。 另一边,被两人同时念叨的黑夜正站在兴海分局的医疗室内,等白以薇彻底停下手中的动作,坐到一旁的椅子上休息时,才问:“她怎么样?” 白以薇先是喝了半杯水,才松了口气道:“发现及时而且伤口不深,就出血量大看着吓人而已,其实没多严重,差不多再过一会儿她就能醒了。” 事实上,黑夜不是不回贝岑烟的信息,而是因为发现赵萱自杀了而没空看手机。 大概率是赵萱利用了周泽锦过于单纯的性格,当黑夜把生命力小球放到办公室后想和周泽锦打声招呼再走时,谁想一到囚室没见到周泽锦不说,还发现赵萱居然割腕自杀了。 现在听到白以薇说赵萱没事了,不止是黑夜松了口气,跟在后面的周泽锦也松了口气,但他低着头不说话,一副做错事任由处置的可怜模样。 “那么难过做什么。”开口的是侯涅生,他依旧是昨天那副大波浪时尚女星的装扮,站在门口眼神淡漠地扫过病床上的赵萱,“你是给赵萱递了把刀过去,但开口要刀的人是她,拿刀割腕自杀的也是她,你何须因她的行为而感到自责。” 侯涅生又问:“难不成有人开车坠河自杀了,卖车给他的人也要跟着一起忏悔和道歉吗?” 黑夜想说这就是单纯的歪理,但被劝说的对象是周泽锦,他便由着侯涅生去说了,不然认真解释起来,只会让周泽锦更加难过。 周泽锦沉默片刻,小声问:“明星姐姐,她为什么要自杀啊?” 因为侯涅生这副打扮着实好看,加上时尚且自信的气质比很多当红女星更加吸引人,所以周泽锦从昨天见他的第一眼就叫他明星姐姐了。 侯涅生对明星姐姐这个称呼接受良好,想了一下才道:“应该是觉得藏了那么久的秘密会被曝出来,与其成为茶余饭后闲谈的对象,被世人谩骂耻笑,倒不是先一步死去。” 黑夜觉得侯涅生应该还知道些什么,扭头朝她望去,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侯涅生淡淡道:“这世上少有天生的恶人,赵萱显然不是,可不是的话,她又为何帮贾德义做那些脏事,还甘愿背下所有的罪名遭受牢狱之灾呢?” 他又问:“你觉得贾德义能用什么东西来威胁她呢?” 一个女生能被威胁的东西无非就那几样,同为女生的白以薇几乎立马就反应过来了,她扭头看向侯涅生,连呼吸都慢了半拍,语气里有无尽的后怕,“这那个叫贾德义凭什么这么做!他又怎么确定赵萱会因此任他驱使呢?” “既人人生而赤裸,又为何要穿衣遮掩呢?”侯涅生问。 不等白以薇回答,他自问自答道:“因为有了羞耻心,羞于他人的目光和谈论,耻于世俗的观念和常理。” “因为羞耻,人学会了约束、克制和隐藏,这个社会也有了浮于表面的和谐与安定,也因为羞耻,人很轻易受到他人威胁,被迫犯下一个又一个错误,选择用一个不那么羞耻的错误去掩盖另一个更加羞耻的错误,但是” 侯涅生垂眸看向周泽锦,“当一个人因羞耻选择从受害者变成加害者时,那需要反思的便不是你一个人了,为什么受害者选择忍气吞声或助纣为虐,施暴者心无愧疚更变本加厉。” “人言可畏,人言可恶,事不关己的畅所欲言,高高在上的口诛笔伐,人人有错,人人皆牵扯其中,你只是正巧见证她末路的结局,又何须一人承担千万人之错。” 翻译过来,是社会环境把赵萱逼到这一步,大家都有错,你用不着内疚。 黑夜心道果然劝人还得是大影帝。 这番话对周泽锦来说有些难懂,他思考了好久才问:“明星姐姐,可如果大家都有错,我该怎么办呢?” 侯涅生轻笑一声,淡淡答道:“随波逐流,或者让所有人都意识到他们的错误,但这件事需要时间来潜移默化地改变,所以你无需自责,等待时机的到来就可以了。” 黑夜眼皮子跳了跳,他确定侯涅生想说的绝不是这个,按照他的性格,肯定是老天有错就直接给天都掀了,还在这里慢慢来,真的是哄小孩玩呢。 周泽锦却觉得侯涅生这话有几分道理,颇为认真地点了点头,又重新笑了起来,“谢谢明星姐姐。” 黑夜:“” 行,真给小孩哄好了。 片刻之后,赵萱艰难睁开眼,她显然不愿面对自己还活着这件事,绝望地呢喃道:“让我死,求你们了” 侯涅生对赵萱可没有那么好脾气了,言语间多了几分嘲弄,“也不怕打击你,割腕死亡的概率其实小得可怜,你要真想自杀,在房梁上吊根绳子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还想死吗?想的话,我现在就去找根绳子给你。” 赵萱给侯涅生两句话呛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假装自己还没醒来。 白以薇虽然觉得侯涅生这话有些不妥,但也清楚对方不是什么善茬,组长不在这里没人帮她撑腰,她还是少说两句。 又过了一会儿,薛诚也拿着块炸鸡来到了医疗室。 他早上和周泽锦换班后一觉睡到傍晚才醒来,睡醒又正好饿了索性再出去买份炸鸡回来,谁想刚回来就听到赵萱闹自杀的消息。 他慢悠悠走到赵萱旁边,又咬了一口后才把炸鸡用套了塑料手套那只手拿着,又眨了眨翠色的大眼睛,才用女童的声音开口道:“怎么就突然想不开自杀了呢?” 得益于界桥村相关村落的清扫任务,薛诚的伪音进步神速,短短一个月的时候就已经到了毫无破绽的地步,无论是听声音还是看外表,都只会认为他是个八岁的小女孩,压根不会想到他内里是个快三十的成年男性。 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有不认识的人在薛诚都会使用女声。 他咬了口炸鸡,用女童的声音冷漠说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一死了之是最愚蠢的想法,我被一个村的人当怪物骂了快二十年,现在不也还是好好的嘛。” “该吃吃,该喝喝,不说想干嘛干嘛,但我等到了那群人自食恶果,等到我亲手了结当年的恩怨,手刃了害我落得这般地步的仇人,然后由此看到了崭新的世界。” 他晃了晃手中的炸鸡,“我那时候可没有这种东西,有也是稀罕物,要大城市的富家孩子才能吃得上,哪像现在这样,满大街都是的,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到现在连安苑区的炸鸡店都还没吃完呢。” 一个看起来不到十岁的女娃娃说自己被人骂了快二十年,赵萱被吓得睁开眼,惊恐地歪过头朝薛诚望去。 赵萱的表情薛诚在执行清扫任务时已经见过无数次了,他接受良好也懒得多解释,又道:“我说这么多只是想告诉你,老天是不公平的,善者未必有善报,恶者也不一定得到惩罚,但是你要直接一死了之就什么都没了。” “管他有没有希望先活下来再说,说不定哪天就等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了呢,又或者” 薛诚歪头笑起来,“你就不想哪天看到把自己害惨的人落得比自己惨上千百倍的下场吗?” 赵萱没有回答薛诚,又或者不知该如何回答薛诚,而薛诚也不需要赵萱回答,慢悠悠将手中的炸鸡吃干净。 以侯涅生的耳目来说,古方镇的那些事自然是瞒不过他,现在再次见到薛诚也只是象征性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甚至多看这一眼,也只是因为蛊笼异能的特殊性。 这时,黑夜的手机响了起来,是贝岑烟打来的,“在做什么?怎么一直不回消息?” 黑夜回道:“赵萱刚自杀了,赶着急救呢,没来得及看手机,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人也醒过来了。” 电话那头,贝岑烟道:“没事就行,我晚点会回分局一趟,确认没什么大碍的话,让薛诚在那里等我,你们可以先下班了。” “好。”黑夜说着挂断了电话,然后将贝岑烟的安排说了下。 白以薇听后立马给薛诚说了一些注意事项,又过了十几分钟,除了薛诚,众人直接一起下班离开了。 临走前,薛诚还不忘提醒几人,明天记得带几箱可乐过来。 黑夜刚坐上车,想问侯涅生他们晚上吃什么,手机又响了几声。 他掏出来一看,是许晔舟发来的信息。 【小黑,你下班没,有空过来接我不?】 下面还跟了一个导航定位。 黑夜回道:【刚下班,我现在就过去。】 许晔舟回道:【不着急,我估计还有一阵子。】 黑夜回了个【好的】将手机放到一边,又看向侯涅生道:“大影帝,我现在去接姐姐,你跟着一起来不?” 侯涅生笑着反问:“为什么不一起去?” 听了这话,黑夜当即发动油门驱车上路,开了一小会儿后忍不住调侃起来:“我以为你会不好意思用这副模样见我姐呢,毕竟之前吃饭的时候装得那么过。” 侯涅生将车窗打开一点透风,侧目看着窗外飞速变换的街景,“第一次见面肯定是要稍微装一下的,毕竟她对我还有很大的偶像滤镜不是吗?而且之前她也不是没见过,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黑夜冷笑一声,懒得就这个话题和侯涅生纠缠并塞了个棒棒糖到他嘴里。 半个多小时后,黑夜到达许晔舟所在的清,又给许晔舟发了条信息过去说自己已经到了。 片刻后,许晔舟回了信息过来,让黑夜进去找她。 “姐姐让我进去找她。”黑夜扭头朝侯涅生看去,饶有兴趣道:“怎么样,大影帝,跟我一起进去?” 侯涅生没有半点犹豫地开门下车,“走。” 进到清后没多久,侯涅生脚步一顿,犹豫片刻,拉住了黑夜的手。 黑夜扭头看向侯涅生,只见侯涅生笑着说道:“给你提个醒,你最好现在做好心理准备。” 说完,他松开黑夜的手,又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莫名其妙。”黑夜把许晔舟刚发的位置报给服务员。 半分钟后,当他见到许晔舟时,终于明白为什么让他做好心理准备了,坐在姐姐对面的可不就是突然出了点意外要晚点才能回分局的组长吗? 侯涅生这人进来的时候绝对是听到贝岑烟说话,或者闻着她的味了。 而贝岑烟也在见到黑夜的瞬间陷入了无尽的沉默中,甚至还有几分怀疑人生。 侯涅生则抱着一副看热闹的心态,慢悠悠走过来,又抬手朝贝岑烟打了个招呼,“晚上啊,毛丫头。” 许晔舟看了看贝岑烟,又抬头看了看黑夜和跟在他身后的高个女生,然后眼皮子跳了跳,用极其不确定的语气问:“你们认识啊?” 贝岑烟别过脸去,就差把无语两个字写在脸上了,“这就是我那背着我私自搞对象的下属,和他私自搞的对象。” 小黑是贝姐的下属,而跟在小黑旁边是他的对象,那这个高个子女生不就是 许晔舟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第一次见侯涅生和自家弟弟在一起,侯影帝穿的就是女装。 她震惊而绝望看向侯涅生,侯涅生抬手,轻笑着朝她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许姑娘。” 许晔舟:“?!” 妈妈呀,我那个大的男影帝怎么就变成女的了。 此时,黑夜心底已经把侯涅生骂了八百遍了,他硬着头皮尴尬地回道:“组长,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几句尴尬的对话结束,除了早有准备的侯涅生,在座的三人都陷入了无尽的沉默。 侯涅生抬眼看了下桌号,率先开口打破沉默,“你们慢慢聊,我先去结账了,然后在门口等你们。” 黑夜:“” 妈的,怎么这就让他跑掉了。 侯涅生走后,三人又花了好几分钟才勉强接受现实,然后一起出了清,侯涅生也照他说的等在了清门口。 好不容易接受现实的许晔舟在又一次看到女装的侯涅生,差点又要碎掉了。 贝岑烟无奈叹了口气,又给黑夜交代几句,最后看了眼险些哭出来的许晔舟,提醒道:“跟你家那位好好想个办法解释清楚。” 黑夜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扶着许晔舟坐到车的后排座,侯涅生则自觉坐到了副驾驶上。 黑夜刚开车的时候许晔舟还处于极度恍惚的状态,等开了十几分钟后,许晔舟欲哭无泪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谁能告诉我,为什么侯影帝要穿女装啊,为什么每次都要穿女装啊” “我是喝醉了吗,我肯定是醉了,不然这世界怎么一下子变成这样了” 黑夜:“” 完了,姐姐又要崩溃了。 第38章 缱绻38 即使侯涅生用影帝的温和人设和许晔舟解释了一路,自己穿女装只是想光明正大地出门而不被人认出来,许晔舟仍旧处于一种世界观崩塌的恍惚中。 甚至当她知道这些东西全是自家弟弟挑的时,再一次发出了那句灵魂质问:“影帝,你真没什么把柄在我弟手上吗?” 黑夜忍无可忍地为自己辩驳:“姐姐,你为什么宁可怀疑他有把柄在我手上,也不愿相信他自己也乐在其中呢。” “许姑娘,我很明确地告诉你,我没有任何把柄在明渊手上。”侯涅生扭头看向许晔舟,笑着问道:“而且我这个样子不好看吗?” 许晔舟顿时脸红了起来,结结巴巴地答道:“好好看” 侯涅生又问:“那明渊既把我打扮得这么好看,又能光明正大地领我出门,一举两得的事情,我为什么不做呢?” 黑夜开车的手猛地一僵,心道大事不妙。 果不其然,下一秒,许晔舟几近崩溃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我十几年的青春啊,影帝你塌我弟身上不要紧,但你不能这么这么恋爱脑啊” 黑夜气到极致,飞速摸出一根棒棒糖塞到侯涅生嘴里,“老规矩,糖吃完前不准说话。” 侯涅生咬着棒棒糖听话地“哦”了一声,然后别过脸去安静地看向车外。 由此,许晔舟对侯涅生的认知再一次被刷新,甚至由于太过震惊已经不知道该哭嚎什么了,直到黑夜将她送到家门口时,她依旧处于一种难以接受现实的、晕乎乎的状态。 黑夜扭头看了许晔舟一眼,无奈叹了口气后开门下车,拉开许晔舟那边的车门,又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姐姐,你还好吗?” 许晔舟浑浑噩噩地答道:“好我很好我非常好” 黑夜:“” 完蛋了,姐姐又要疯了。 黑夜又等了一会儿才扶着许晔舟下车回家,然后又变着法子解释了好久,等许晔舟真的能接受现实了才起身离开。 回到车上后,黑夜在侯涅生转头看过来时,直接伸手捏住他的下巴,泛起危险血色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他,恶狠狠地问:“大影帝,你知道姐姐最后跟我说了什么吗?” 侯涅生想了一下,随口答道:“让你不要欺负我欺负得太狠?” 话音落下,黑夜捏着侯涅生下巴的力道大了几分,“你还好意思提?!” 黑夜又问:“你倒说说,我哪里欺负你了?!” 侯涅生不假思索地答道:“不情愿的才叫欺负,可我事事皆是乐在其中,哪还存在欺负一说。” 他反客为主地将下巴抵在黑夜指间,笑盈盈地看向黑夜,“还生气吗?又或者你想怎么罚我呢?” 黑夜一时间还真回答不上来,毕竟常规情况下,他说什么、做什么侯涅生这人都不会有半点反抗。 侯涅生见黑夜迟迟不回话,又道:“实在想不出来的话,要不先想想晚饭想吃什么。” 黑夜又想了片刻,又看了眼时间,松开手又顺便勾了缕卷发玩着,“大影帝,陪我去夜市逛逛,上次叫了你好久,结果你一直没来。” 只有一次,黑夜叫侯涅生,而侯涅生没有及时出现。 听了黑夜这话,侯涅生顺从地答道:“好,你想逛多久都行。” 卷发大波浪没有直发玩得顺畅,黑夜又道:“明天别卷这么大,玩起来有点不顺手。” 侯涅生“嗯”了一声,“依你。” 从许晔舟的家到中央区的夜市有段时间,但既然是去夜市玩就没人会嫌晚,两人十点多到时那里依旧热闹非凡。 可今天又正好是周三,人不似周末那么多,车辆也不会太过拥挤,黑夜稍微又绕了几圈就找到一个合适的车位停车。 可惜夜市这种地方到底不适合黑夜,他只逛了半个小时就后悔自己的决定了。 这里的恶意纷杂密集,排队站着等烤肉串的功夫,黑夜已经把周围人的恶意都感知遍了。 店主们嫌弃客人要求多,过分挑剔,在心底斤斤计较起来,又或者嫉妒为什么隔壁摊位比自家生意好 客人们觉得价格太贵,怀疑食材不干净,又或者男男女女对彼此生出莫名其妙的抱怨 黑夜有些烦躁了,眸中难以压抑地闪过些许血色,正巧此时侯涅生买完奶茶回来,将冰凉的果茶杯子贴在他的小臂上。 黑夜无需回头就知道侯涅生来了,毕竟在感知世界里只有这人是白色的,让他无法感知到任何恶意。 下一秒,侯涅生伸手将果茶递到黑夜手中,含笑的声音也自黑夜后方传来,“人人皆有恶意,但并非所有人的恶意都在针对你,跟你没关系的,只当看不见就好了,别给那些无关紧要的人过多关注,他们还不值得。” 黑夜接过果茶插上吸管喝了一大口,清凉的果味混着淡淡的甘甜缓缓淌过舌尖,将心底升起的些许烦躁逐渐压下,眸中零星的血色逐渐消失不见。 他没有否认侯涅生的话,真要去关注这些无关紧要的恶意,他怕是每天什么事都不用干了,但却还是下意识地怼道:“谁用你专门提醒了。” 侯涅生故作无奈地回道:“那当我自作多情可以了。” 黑夜咬着吸管沉默了一小会儿,“你可以一直自作多情。” 侯涅生没有说话,轻笑一声默认了黑夜的话。 过了一会儿,黑夜点的烤肉串好了,他接过一小把肉串跟侯涅生走出拥挤的队伍,自己吃了一串,随手给侯涅生也递去一串,“给,尝尝,还挺好吃的。” 侯涅生垂眸看了看,问:“你不会放了一堆辣椒上去。” 黑夜看向侯涅生,眉毛一挑,明着威胁道:“你吃还是不吃。” 侯涅生笑着将肉串接过来,又在黑夜的注视下咬了一口,“味道确实还可以。” 除了必要情况,或者自己主动投喂,侯涅生从未对吃食表现出什么欲望,黑夜见他慢条斯理地吃干净手中的肉串后,略显好奇地问:“又不是吃不了,你怎么就不喜欢吃东西呢?” 这对侯涅生来说是个很久远的问题。 他想了好一会儿,才道:“我对吃食的欲望本来就不大,当钟延那会儿,老是有人变着法子给我饭菜里下毒,我又要装成普通人,每天吃饭都要死几个试毒的小太监,传几遍太医,我嫌麻烦,除了必要场合不再动筷子了,钟延案结束后又忙得厉害,久而久之彻底懒得吃了。” 黑夜:“” 找不到任何合适的反驳点。 黑夜不再纠结这个问题,钟延案到现在,一千多年的时间这个习惯可不是说改就改的。 他跟侯涅生走了片刻,看到一个排着长队的梅花糕的铺子,领着侯涅生毫不犹豫地走了过去。 二十分钟后,他拿到了两个红豆馅的梅花糕并将其中一个递给了侯涅生。 侯涅生似乎知道黑夜对投喂自己这件事有很大的兴趣,十分顺畅地接过他递来的梅花糕,安静吃了起来。 两人边走边买,不知不久走到了夜市尽头的宽敞大河附近,黑夜一见这河就想起了那天的场景。 他指着桥上拂柳树下空荡荡的位置,笑道:“知道吗,那天我就站在那里,想着只要你敢出现,我就当场宰了你。” 他略带恶意地扭头看向侯涅生,“如果当时你真来了,你会怎么办,由着我在大街上对你动手吗?” 侯涅生想都没想地回答:“会由着你动手,但不会让你在大街上动手,最起码找个没人没监控的地方,再说了” 他伸手戳了戳黑夜的脸,笑着调侃道:“你那天虽然没对我动刀子,不还是吐了我一身吗,怎么算都是报复到位了。” 黑夜:“” 妈的,又忘了这茬了。 他忍不住瞪了侯涅生一眼,“你就要非提这茬吗?!” “好,我保证不会再提这件事了。”侯涅生说着用手捏住黑夜的下巴,把他的视线转到河沿岸的各种美食铺子上,道:“走,带你去吃烧烤去,刚刚不是一直没找到位置吗。” 话音落下,侯涅生已经先一步朝前河沿岸的烧烤铺走去了。 黑夜说了句“算你听话”也快步跟了上去。 和二人这边有说有笑的轻松愉快氛围不同,谢翊川在贾德义办公室就差和他打起来了。 前天的综艺直播结束,谢翊川把最后一点该走的行程走完后就马不停蹄地回了兴海,目的有且只有一个——不让侯涅生上自己的节目。 他不顾形象地重重拍着贾德义的办公桌,“贾德义!我说了很多次了!不能让侯涅生上我的节目!不能让他上我的节目!你不要在这里光说不做,还有十多天的时间你倒是想办法啊!” 贾德义也怒了,再维持不住之前笑面虎的风度,毫不客气地回怼道:“我没想办法吗?!从昨天到现在我把能找人的人都找了,没一个能帮的,我能怎么办?替你跪地上找那什么侯涅生磕头吗!?” “而且谢翊川,老子是你老板!你对自己老板就这么说话啊?!” 谢翊川冷笑起来,又道:“贾德义,你是我老板吗?咱俩说白了就是合作关系,要没我你走得到今天吗,赚得了这么多钱吗?!” “你他妈还好意思提?!”贾德义拿起桌上的玻璃茶杯朝地上狠狠一摔,“是!你是让老子发了大财,但是呢,这些事一旦暴露,我下辈子都得在监狱里待着。” 不等谢翊川说话,他红着脸,一副喘不过气的模样怒道:“关那些人的地方已经发现了,所有守卫都死了!戚月他们也被救走了,我这时候搞个大动作出来,不明摆着说我和这些事脱不了关系吗?” 在谢翊川越发难看的脸色中,贾德义继续道:“实话告诉你,侯涅生为了上你这节目,砸了几个亿出去,我上哪给拿两倍的钱再去收买那些人,那天直播时上一个个都不接电话,你自己心里还没点数吗?” “谢翊川,这他妈就明摆着是冲我俩来的,而且我不信侯涅生有本事拿几个亿的流水砸进去,想也知道他幕后还有别人,是那些人叫他这么做的。” “你真想我俩也走到钱程那批人的地步吗?查封的查封,进去的进去,还有个连命都丢了!” 贾德义说的这些都是事实,他咬着牙,有些无力地反驳道:“那你要我怎么办?就这么让他上我的节目,跟我正面对上?” “他上节目也是为了抓你我的把柄,我们什么都不做就当是正常录节目不就行了,安分个一年半载,等风头过去不就好了。”贾德义的语气理所应当,“再说了,我就不理解了,你到底怕他什么?!” “总共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一起上个直播,在观众面前做做互动,又不是让你俩躺一张床上睡觉,你到底在怕什么,究竟有什么可怕的?!” 谢翊川是贾德义花大手笔捧红的,最开始更是没少蹭各种大牌艺人的热度,而十年前,侯涅生已经摘得影帝的荣誉,人气更非寻常艺人可比。 可偏偏谢翊川就是拒绝蹭侯涅生的任何热度,无关黑红的问题,甚至连各种颁奖典礼都要和对方避开,绝不能有任何碰面的可能。 面对贾德义满不在乎的质问,谢翊川咬着牙,像憋了一肚子的话即将骂出来,可他又支吾着迟迟没有开口,又或者不知如何开口。 谢翊川确实不知如何开口解释这件事,他完全不清楚自己的对侯涅生的恐惧从何而来。 第一次在电视上看着侯涅生时,谢翊川就觉得恐惧,对方温和礼貌的笑容在他看来充满了嘲弄和戏谑,平静的眼神冷漠而残忍,像是在看什么恶臭的垃圾,嫌弃到了极点,也厌恶到了极点。 当参加大型颁奖典礼,哪怕中间相隔了无数人,谢翊川在见到侯涅生那张绝色的脸时,更是有种濒死的错觉,千刀万剐一般的痛感席卷全身,还有一种渗透灵魂的羞耻和绝望,让他想死,却又怎么都死不掉。 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也就是如此罢了。 每到这种时候,谢翊川光是维持形象地坐在椅子上就用尽了全部力气,身上的每一寸汗毛都是颤栗起来,全身上下被冷汗浸湿。 他无法想象自己跟侯涅生近距离站在一起会遭受什么,更别说参加同一个综艺,还要在无数观众面前互动。 谢翊川陷在这阴影中无法自救,良久,才劫后余生一般说道:“不行,不能让他上节目,无论如何都不行” 贾德义被谢翊川这陷入魔怔的样子吓到了,忍不住用肥胖的身体挪着椅子往后退了几步。 “查,贾德义,你给我去查!”突然,谢翊川拍着桌子嘶吼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方式,管他绑架还是什么的,必须让他退出下期节目。” 贾德义心想一个毛头小子还想教自己做事,刚想开口让谢翊川自己想办法去,却陡然被对方的一双眼睛吓得惊慌失措起来。 只见谢翊川的眼白不知何时变成了黑色,其间遍布狰狞的血丝,眼瞳也变成了幽暗的蓝色,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他像一只暴怒的猛兽,似乎下一秒便会把贾德义的喉咙咬个粉碎。 贾德义猛然想起谢翊川也和那些家伙一样,是个异能者,但谢翊川平日里把自己藏得太好了,以至于他完全忘记了这点。 “别让他上综艺,贾德义”谢翊川用这副骇人的模样哑声道,“不然让人见到我这副样子,我俩都得玩完。” 他瞪着贾德义明晃晃地威胁道:“贾德义,我俩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他妈要是出事了,你们也别想好过,全他妈都跟着我一起去死!” 贾德义冷不丁打了个寒颤,谢翊川知道自己太多事了,管他有没有证据,只要他说了自己铁定要跟着一起玩完。 还不等贾德义想个法子敷衍好谢翊川,后者又掏出一直录音笔朝他晃了晃,“贾德义,你想清楚了,是随便找个说点什么把我敷衍过去,还是趁还有时间帮我想办法让他主动退出综艺。” 贾德义牙关都要咬碎了,他活这么大只有他威胁别人的份,哪轮到今天被这死小子 “我会想办法的。”贾德义无奈答道,“谢翊川,我俩是一边的,我肯定会帮你想办法,我保证,你犯不着这么威胁我” “当然了。”谢翊川脸上扬着病态的笑容,“贾总,我很清楚我俩是一路人,所以这东西只是单纯留个纪念而已。” 他说着将录音笔放回口袋里,似乎终于松了一口气,极致的恐惧与后怕逐渐褪去,眼睛也在慢慢恢复正常,“贾老板,我可等你的好消息啊。” 贾德义再次咬着牙答道:“放心,这事我就是杀人放火也给你达成。” 那声音恨不得把谢翊川给当场撕了,但谢翊川除了对侯涅生有没来由的恐惧,还真没怕过谁的威胁。 他得到想要的结果,像是听不见贾德义话语里的恨意,朝贾德义挥了挥手,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第39章 缱绻39 关于谢翊川会想方设法不让自己上综艺这事,侯涅生在决定上综艺时就猜到了,但他本身却不是很在意,更不知道为了不让自己上综艺,谢翊川甚至险些和贾德义撕破脸。 于是,在贾德义还绞尽脑汁思考怎么不让侯涅生上综艺时,他已经和黑夜慢悠悠吃完了烧烤,从夜市开车回了东粼区的房子,又哄骗黑夜穿了一件连体的黑色小鲨鱼睡衣并为此被薅了好久的头发。 被薅头发之后,侯涅生又用了老套路的美人计,成功抱着穿了小鲨鱼睡衣的黑夜心满意足地睡觉去了。 一连几天,侯涅生的生活都是稳定的两点一线。 晚上在东粼区的房子里哄骗黑夜穿各种稀奇古怪的睡衣并抱着他睡觉,早上从白日那里讨个早安吻后让他给自己选一套女装,然后跟着白日一起去兴海分局上班。 在不要工资的同时,侯涅生还负责提供一些情绪价值。 例如逗心思过于单纯的周泽锦玩,给白以薇讲娱乐圈的八卦,如果细问怎么知道的就说是为了这次案件顺手查到的,偶尔还会忽悠薛诚哪家店的炸鸡最好吃,种种举动让不能挑明侯涅生身份的贝岑烟多次气到要掀桌子。 贝岑烟现在每天一到办公室,看到侯涅生就习惯性地要给白日开十倍工资让他带着侯涅生去外面玩,但每次都会被侯涅生用二十倍的价格怼回去。 好在侯涅生除了提供情绪价值外,还包揽了每天中午的午餐,定的饭一天比一天豪华,只用几天就把白以薇等人的舌头都吃刁了,除此以外还会专门给贝岑烟外带一家私人咖啡店的手磨咖啡。 每天靠着这杯咖啡续命,贝岑烟这才能勉强同意让侯涅生继续待在分局里。 今天是五月的最后一天,贝岑烟到达办公,不出所料地看到坐在白日身边穿着女装的侯涅生,趁其他人还没到办公室,她忍无可忍地问:“侯涅生,你这影帝当的,每天就没事情要忙吗?谁家演员能像你这么闲啊?” 事实上,侯涅生还真没事情可做,他本来最近就只有章文韶的电影宣传。 同在一个圈子里,章文韶也知道侯涅生砸钱上谢翊川综艺的事,再加上他当时的说辞,章文韶敏锐地察觉到他说的撑腰砸场子和时代娱乐有关。 时代娱乐的口碑其实并不好,章文韶自然也乐得他们倒台,都不需要侯涅生开口,他自己就主动联系侯涅生让他好好准备综艺的事情。 于是本来还有点事情忙的侯涅生彻底没事干了,只能每天赖在明渊旁边。 现在听了贝岑烟的话,侯涅生想了下才略显无奈道:“我也想找点事情做,但每个人都叫我好好应对时代娱乐的那个直播综艺节目,连下半年可能开机的电影导演都不联系我去当主角。” 贝岑烟看破不说破地问:“那敢问侯影帝,你准备好了吗?” 侯涅生回道:“我没什么可准备的,主要是在等他们动手,可惜迟迟都没有动静。” 贝岑烟:“” 你天天待在兴海分局,谁能对你动手啊! 几分钟后,周泽锦卡点来上班,贝岑烟再次无奈地和侯涅生共事一天。 晚上下班后,黑夜和侯涅生照例去超市买菜。 黑夜刚把车停好,侯涅生的电话正好响了起来,他看了眼手机屏幕并接通电话,“陈荣,有什么事吗?” 黑夜开门下车的动作一顿,只听电话那头,陈荣有些不好意思地答道:“老板,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在疑神疑鬼,总觉得这几天有点怪,怪怪的” 侯涅生问:“具体点的呢?” 陈荣道:“就是这几天出门的时候,经常走着就走莫名奇妙发生车祸,我是没事,但每次都有一两个人进医院,被撞得不是我附近的路人就是开车的。” “还有一次,我去买个鸡蛋饼,正在排队呢,卖鸡蛋饼的突然就被警察抓走了。” “刚刚也是,我出去拿个快递就又出车祸了。” “我现在刚刚从警察局出来,这两天我去好几趟警局了,那些警察都认识我了,说我是不是招了什么邪祟,老是招些意外,建议我实在不行就找个道士什么看看。” 不等侯涅生回答,陈荣又道:“老板,说实话我不是很信这些东西,但确实有点太过邪” 突然,猛烈的撞击声将陈荣的话语声吞没其中,在不少人的惊呼中,陈荣有些崩溃的声音传来:“老板!又出车祸了!我是不是真中邪了啊?!” “老板,警察来了,我先去做笔录了,这次警察局都被撞破了。”他有些哽咽地说,“老板,要这些事都是因为我中邪了,我会不会坐牢啊,坐牢了,你能捞我不” 侯涅生沉默片刻,回道:“你先安心做笔录,真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通知我,另外” 黑夜敏锐察觉到侯涅生的声音冷了下来,“该坐牢的不是你,另有其人才对。” 电话挂断后,黑夜问:“大影帝,陈荣这是?” “他的异能发挥作用了。”侯涅生答道,“我说过陈荣是天生的隐性异能者,哪怕不觉醒他也会无病无灾地安然度过一生,换句话说任何对他抱有杀意的人都无法伤害他,严重了还会因此让自己遭受无妄之灾。” 此时,黑夜终于明白侯涅生为什么会生气了,在陈荣身边接连出现意外的人都是因为想对陈荣下黑手,而这个时间段想对陈荣下手的只有一个人——谢翊川。 这人没胆子对侯涅生下手,侯涅生又把自己的私生活藏得极严,最后只能对陈荣这个明面上和他有直接联系的人下手。 再想到刚刚电话里陈荣说的那些事,黑夜又问:“陈荣会有事吗?” “不会。”侯涅生肯定答道,“像这种对他抱有杀意的人是不可能伤到他的,而且杀意越重受到的反噬伤害就越重,严重的话可能当场就会没命,但是毁掉一个人,又或者威胁的方式可不是只有绑架撕票这一种。” 侯涅生在手机通讯录上翻了翻,没找到想要的人后扭头朝黑夜说道:“明渊,打个电话给那小狐狸。” 黑夜没有犹豫直接给颜司打了个电话过去,片刻之后,颜司接通电话并试探道:“先吱个声,是你俩哪个找我有事。” 侯涅生道:“是我,你跟做作刺猬现在在哪?最近有什么安排?” 颜司一听是侯涅生找自己,当即如实答道:“我俩在珠省分局这边,那些被救出来的艺人已经完全分不清现实和幻境了,萧问远和沈医生连着忙了几天才勉强稳定下来。” “还有,昨天汪宇航把戚月送来珠省分局了,她手腕恢复得很好,看不出半点受伤的痕迹,但心理问题还是挺大的,现在也在珠省分局这里一边录口供一边接受心理治疗。” “有这个勉强算是罪魁祸首的人在,沈医生也不需要那小祖宗的【囚笼】了,我俩的话,应该再在这里待一晚看看情况,确定没事情需要忙了就去跟岑队他们会合了。” 岑憬几人的办事效率很高,几天时间已经把所有在外的复制人都解决掉了并把生命力小球也送到了珠省分局,顺带还绕了一趟兴海分局,把贝岑烟等人收集的也带了过去。 据汪宇航所述,绑架的那些人会在综艺开始前两天才动手,但以防万一,岑憬几人还是早早去监视下期节目的飞行嘉宾了。 说来也巧,除去侯涅生,剩下三个飞行嘉宾,有两个散在不同的省份,还有一个正好也在兴海。 在兴海的这个,贝岑烟直接让周泽锦用他的特殊能力【血缘】对那个艺人进行远程定位,如果被绑了正好能顺藤摸瓜找到纪淼星的位置。 可惜,他们千算万算都没想到,连侯涅生都没料到谢翊川这次居然是对陈荣下手,要不是陈荣的锦鲤异能太过逆天,侯涅生现在怕是已经收到好几份绑票的威胁视频了。 他听了颜司的回答,又沉默片刻,问:“那小刺猬知道陈荣的情况吗?” 提起这件事,颜司只觉一阵后怕,他先前只告诉了萧问远酆元就是侯涅生,而萧问远自己就推出了后面很多东西。 包括但不限于陈荣是异能非常特殊的隐性异能者,简称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全都给他推出来了。 那一刻,颜司觉得萧问远这小祖宗不愧是十三四岁就在特殊学校当boss戏弄所有人的存在,脑子当真是恐怖到一种可怕的程度。 颜司自知藏不下去就干脆把侯涅生卖了,一股脑什么都告诉萧问远了。 当然,自己要撮合两人的事他还是藏了下来。 现在侯涅生问起这件事,颜司只能略显尴尬地答道:“他知道你是侯涅生后,自己就把那锦鲤的事情推得差不多了,其他杂七杂八的也说得九分多,我想瞒也瞒不住,只能全说了。” 颜司以为侯涅生会借机挖苦他几句,谁想对方却道:“那小刺猬的反应还不错,要是感情上的事也能这么开窍就好了。” “小宠物的电话?”萧问远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颜司转过头去,只见萧问远拿着两罐饮料走过来。 他随手丢给颜司一罐,又坐到长椅上打开自己那罐喝了一口,“小宠物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总不能是他们看在兴海的艺人出事了。” 颜司被萧问远一提醒也想起这茬,“小宠物,你应该不是专门打个电话来找我俩聊天的?” “想也知道不可能。”侯涅生说着将陈荣现在的情况说了下,然后用一副理所应当的口吻道:“你俩暂时不用去找小黑猫会合,在直播综艺结束前,去陈荣那里给他当个临时保镖,带他干什么都行,出去玩,泡网,还是宅家都行,反正别让他被什么不怀好意的人忽悠走了。” 颜司心道还得是这小宠物,自己还在想办法推进程,他已经让这两人强行待一块儿了。 还不等重要当事人开口同意,侯涅生又道:“当保镖期间,衣食住行全包,除此以外的任何花销也找我报销。” 话音落下,萧问远顿感大事不妙,果不其然,颜司无比爽快地答应下来,“没问题,小宠物你就放一百个万个心,我俩今晚就订机票赶过去。” 萧问远:“” 队友的弱点被抓得明明白白。 事已至此,萧问远就是想拒绝也不可能了,再者侯涅生的行事作风非常强势,他提这件事就容不得别人拒绝或商量。 萧问远刚想说他们会尽快过去,但电话那头却先一步传来电话铃声,片刻之后,陈荣的声音隔着两个电话传入他耳中。 “老板,你能来警局一趟吗?这次的这个车祸把警局一面围墙和两个房间全撞烂了,那卡车司机的手机正巧里还有我的照片,警方这边希望我找个可信亲属过来,商谈点交代点事。” “哈!”颜司忍不住笑了出来,又用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看向萧问远。 警方让找个可信亲属过去,小锦鲤当场就给侯涅生打电话了,这是想都没想到萧问远啊。 虽说陈荣这事理应如此,毕竟侯涅生已经当他十几年的管事老板了,可萧问远和他也不再是纯粹的网友了,某些关系他们心知肚明,就看谁能先捅破了。 虽说远不到生气这一步,但让萧问远这喜欢犟嘴的做作刺猬酸一酸还是够的。 侯涅生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他想都没想地回道:“知道了,地址发我,我现在过去。” 等陈荣的电话挂断后,侯涅生又道:“小狐狸,你们到兴海记得联系我,我先去警局那边捞人了。”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挂断电话。 几乎是同一时间,萧问远道:“颜司,机票已经订好了,走,现在去跟沈医生说一声就行了。” 颜司将手中的饮料不紧不慢地打开喝了一口,又慢吞吞地跟在萧问远身后,没走多久就被萧问远扭头催促道:“颜司,走了,你别在后面故意磨叽了。” “好好好,谁叫你是小祖宗呢,我这就来。”颜司一脸坏笑地快步跟上萧问远。 另一边,侯涅生先瞬移回去换回了男装才跟黑夜开车去警局,路上他再次确认道:“明渊,你可想好了。” 黑夜笑着答道:“我为什么没想好,他难道就不该见见自己心心念念的老板夫人吗?” 侯涅生:“” 明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陈荣这人藏不住事,又或者很多时候,他压根就不知道自己被忽悠了。 真让陈荣见到许明渊,以他仅剩不多的经纪人素质为担保,他绝对不可能主动往外说,但会不会被人忽悠着说出来就不好说了。 但侯涅生转念一想,之后有萧问远几人盯着,陈荣想接触什么别有用心的人都难,因此黑夜要过来凑热闹时,他才没有明确拒绝,只是象征性地又问了一遍。 半个小时后,黑夜将车停到警察局附近,一扭头就能看见被卡车撞得稀巴烂的围墙,忍不住调侃道:“这警局也算是无妄之灾了。” 侯涅生看了眼人来人往的街道,道:“明渊,车开到警局后门。” “你不提醒我都差点忘了。”黑夜说着将车拐了一大圈绕到警局后门去。 这几天在外面自在久了,他都差点忘了侯涅生还是这人气超高的影帝,这来警局的事情要被人拍下来报出去还不知要被怎么编排呢。 几分钟后,侯涅生戴好口罩和墨镜,开车门前又扭头笑道:“明渊,在这等我。” 黑夜不耐烦地挑了挑眉,“大影帝,你最好速度点,我已经有点饿了。” 侯涅生回了句“尽快”,便立马开门下车了。 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岔子,又或者陈荣的可信亲属是侯涅生这件事让警方太过震惊,黑夜等了十几分钟见侯涅生还没出来就趴在方向盘上,百无聊赖地刷起来起了手机。 侯涅生即将参加综艺这件事依旧保有很高的热度,大部分粉丝都表现得异常期待,甚至还有不少人跑去节目组导演的微博下让他来点新意和突破,这可是影帝第一次参加综艺。 但有正向舆论便会有反向的,少部分人推测侯涅生上综艺绝对有其他目的,对此展开了种种猜测。 而侯涅生砸钱上综艺这事闹了半个娱乐圈,即使想瞒也瞒不住,或许其中还混了贾德义请的水军,这件事被逐渐朝阴谋论的方向引导。 可侯涅生的粉丝可不是吃素的,十几年下来不少人已经成了业界精英,都不需要侯涅生找人控评就自主帮他甩出各种证据并把矛头重新指回了时代娱乐本身。 有些过于厉害的都已经开始给造谣传播者发律师函了,也有不少娱乐大咖、知名狗仔、一线明星明里暗里帮着说话,整就一个大型的掐架现场。 网上掐成这个样子,可处于风暴中心的侯涅生却整日都像个没事人一样,虽然有点不太合适,但黑夜刷着刷着脑子里突然蹦出一句话 ——皇帝不急太监急。 第40章 缱绻40 想到这,黑夜忍不住笑了下,他又刷了快一个小时,感知世界里多了个纯白的身影正在靠近。 黑夜知道是侯涅生出来了,当即抬头看过去。 只见戴着口罩墨镜的侯涅生走在前面,身后还跟了个身高适中,头发微长,长相柔和,感受不到半点攻击性的男人。 如果不是知道陈荣三十多岁了,黑夜看到陈荣的第一眼真觉得他就是涉世未深的大学生,用青年二字来形容也非常贴切。 而在感知世界里陈荣的恶意也很淡,黑夜分辩了好一阵,有些不可置信这人现在最烦恼的居然是给大影帝添麻烦了。 此时,自认为麻烦到自家老板陈荣跟在侯涅生,略显歉意道:“老板,真是不好意思,麻烦你专门跑一趟,还耽误了这么久的时间。” “没事。”侯涅生淡淡回道,“真要觉得麻烦我就不会过来了。” 陈荣又道:“话说,老板,你是什么时候回的兴海?” 侯涅生回道:“直播确认参加综艺那天,怎么,突然想尽点经纪人的职责了?” “没有,就是随口问问。”陈荣立马摇了摇头,心情似乎也好了很多,“再说了,老板你这么厉害,哪有你搞不定的事,我就是单纯有点好奇,你怎么突然想去上综艺了,还是专挖艺人黑料的黑红综艺。” “勉强算是受人之托,不过我自己也本就有这个打算。”侯涅生赶在陈荣继续追问前将话题岔开,“先不说这件事了,过会带你见个人,不要太过惊讶,也不要被吓得说不出话来,更不要缓过来后说话不过脑子。” 陈荣本来不好奇的,被侯涅生一提醒反而好奇起来,“老板,见谁啊?” 兴海警局被卡车撞翻了一面墙,这种惊掉下巴的奇葩大事把所有想看热闹的都吸引到了警局正门口,后面这边除了停着的车辆,可见的行人就侯涅生和陈荣。 这种情况下,侯涅生也便没有隐瞒,直言道:“你好奇已久又心心念念的老板夫人。“ “老板夫人”陈荣疑惑地重复一遍,又眨了几下眼睛才反应过来侯涅生说的是什么,“老板你认真的?!” 侯涅生回道:“你要不想见的话可以现在就打车回家。” “见,我肯定要见啊。”因为即将见到老板夫人,陈荣因刚刚车祸而产生的半点烦恼都消失不见。 坐在车里的黑夜整个人都看愣了,陈荣这恶意再浅一点就到憨憨的程度了,他无比纳闷道:“大影帝到底说什么了,这也太太好忽悠了。” 片刻之后,侯涅生带着陈荣走到车边,手搭在副驾的车门把上,再一次提醒道:“再说一遍,千万不要惊讶。” 陈荣点头保证并在心底不解为什么老板觉得他一定会惊讶。 下一秒,坐上后座的陈荣在看到黑夜的脸时瞬间就呆住了,眼睛完全不眨一下,似乎连呼吸都忘了。 黑夜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见他依旧没有任何反应,扭头看向侯涅生,“大影帝,他这是怎么了?” “信息量太大导致脑子卡机了,通俗一点,就是吓傻了。”侯涅生侧目看了陈荣一眼,对这种情况毫不意外,无奈笑了笑,“放他慢慢缓着,过个十几分钟应该就好了。” 黑夜:“” 这么一比,感觉姐姐的心理承受能力还是挺好的。 甚至他还有点佩服颜司他们,那些人接受能力有点太过强大了。 就算是养个吉祥物,侯涅生也算养了陈荣十几年,既然他说陈荣过一会就好了,黑夜便不再过多追问,发动油门将车开上大路后,随口问道:“大影帝,我们晚上去哪儿吃?” 侯涅生略显无奈地回道:“说实话,你想去哪吃都不太方便。” 这倒是真话,跟穿回白衬衫的侯涅生一起出去吃饭,这不是明摆着是被给人认出来吗。 黑夜可不想跟着侯涅生一起被粉丝围攻,他想了一会儿,道:“去和光大厦那边吃,我家地盘,再把姐姐也叫上,如果被发现了就假装是姐姐近距离追星去了。” 侯涅生笑着反问道:“你怎么忍心坑你姐姐了?” “跟你一起吃饭,她开心还来不及呢。”黑夜道,“再说了,她本来也想找个机会约我吃顿饭,就当两顿正好凑一顿了。” 他说着掏出手机给许晔舟拨了电话过去,接通之后笑着问:“我亲爱的姐姐,出来吃饭吗?去和光上面吃火锅,大影帝也在。” “小黑,今天不太行”许晔舟的声音蔫了唧的,听起来十分虚弱,“影帝也要去的话,你到时候报我名字就好,我帮你们给老板交代好。” “姐姐,你发烧了?”黑夜问,“要不要我先给你送点退烧药过去?” “不用。”许晔舟回道,“楠姐前天来的时候给我送过药了,而且我烧早就退了,只是现在还有点没力气而已,今晚再睡一晚就好了。” 黑夜道:“好,姐姐你好好休息,有需要的话随时打我电话。” 许晔舟“嗯”一声,“你们好好玩,我先睡了。” 说完,许晔舟挂断电话,她躺在床上,艰难地翻了个身,又强撑着困倦到要打架的眼皮给火锅店的老板打了个电话。 交代完后,许晔舟将手机往床头一放,两眼一闭,几乎是瞬间就睡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她又翻了个身,一只胳膊无意识地伸出被子,手腕上雀鸟衔珠的手链上,一颗珠子光华流转的明珠正缓缓变暗。 另一边,在车子快开到和光大厦时,陈荣终于缓了过来,声音听着比先前的许晔舟还要破碎,“老板夫人是男的” 侯涅生回道:“我也没说过他是女的,而且你不一直想见他吗?” “不,不一样”陈荣声音的就差哭出来了,“老板,想要的见不是这个见” 心心念念想招进娱乐圈的人是老板对象,甚至还机缘巧合见过一次面,陈荣已经不敢想象每次在老板面前到人家并又夸又骂时,老板是什么心情了。 黑夜瞄了眼后视镜见陈荣又不说话了,问:“大影帝,他又怎么了?” 侯涅生回道:“让他再消化消化,信息量还是有点大。” 黑夜不可置信道:“他已经消化半小时了,还没消化够了啊?” 侯涅生肯定地点了点头,“实际情况就是如此,你不能对一条鱼的脑回路有过高要求。” 黑夜无奈接受现实,将车停在大厦停车场又等了十几分钟,陈荣终于再次缓过来,他僵硬地挤出一个笑脸,抬起手朝黑夜打了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招呼,“老板夫人好” 黑夜:“” 说实话,我一点也不好。 你这声招呼但凡一小时前打,我都能勉强回句好。 侯涅生见状看向黑夜,笑着提醒道:“和你打招呼呢。” “你别给我逮着机会看热闹。”黑夜用眼神剜了侯涅生一刀,然后将一个口罩丢给陈荣,“等到地方了坐下来了再慢慢缓,现在先把口罩戴上。” 陈荣仍旧处于极度晕乎的状态,将口罩拿在手上,不解地问:“老板夫人,为什么要戴口罩?” 已经戴好口罩的黑夜指着侯涅生问道:“你还记得你老板是谁吗?还记得他知名度多高吗?你想就这么被认出来然后堵在半路上吗?” 不等陈荣回答,他又道:“另外,我是个男的,而且我有名字,老板夫人这个称呼你知道就好,不用真的叫出来。” 陈荣眨了下眼睛,又“哦”一声将口罩戴好,“走。” 靠感知明白陈荣在想什么的黑夜:“” 他居然觉得我好凶,觉得我会欺负侯涅生,还会把那家伙踹下床并撵出家门?! 以黑夜对侯涅生的了解,陈荣会冒出这种想法,绝对是侯涅生这家伙背着自己又说些了奇怪的东西,他眼眸瞬间变成血色,瞪着侯涅生用口型无声道:【晚上回去再找你算账。】 侯涅生有些纳闷地看向陈荣,这鱼都没出声是怎么让明渊知道自己以前说过一些气话呢。 然而现在两人都来不及纠结这个奇怪的问题,直到十几分钟后,他们平安无事地坐到包厢里,黑夜才敢放轻松地呼气周围带有火锅味的空气,“说实话,这比我以前出任务都要来的紧张。” 作为罪魁祸首的侯涅生连口罩都没有摘,安静地坐在黑夜旁边,生怕再触到他半点霉头,然后晚上真把自己从床上踹下去。 许晔舟交代的很详细,黑夜进到包厢没多久,老板就亲自过来了,进门后先朝黑夜鞠了一躬,“小少爷晚上好,你放心好了,大小姐已经交代过了,这个包厢我亲自招待,不会有任何外人进来的,你们就放一百个心。” 像是怕黑夜还不放心,又或者是侯涅生依旧戴着口罩,老板又笑着保证道:“小少爷,你放心,我们店经常有明星之类的过来吃饭,只要你们不提,我们店绝对没人会主动往外说。” 侯涅生象征性点了点头,礼貌而疏离地说道:“放心,许大小姐推荐的地方我绝对放心。” “那就好,那就好。”老板又客套几句后识趣地推门离开。 说没认出侯涅生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毕竟整个圈子里就他一个男星有这般长的头发。 黑夜也察觉到这点,不放心地拿出手机盯着看起来,但好在老板的职业素养过高,而且有许晔舟的吩咐在,几分钟的时间网上都没有流露出半点风声。 黑夜确定没事后这才将手机丢到一边,然后跟陈荣进行天马行空的聊天的同时,顺带从他那里套侯涅生究竟说过哪些稀奇古怪的话。 陈荣这人实在是太好忽悠了,而且有老板夫人的buff加持,几乎是黑夜问什么他就说什么。 侯涅生越听越觉得不妙,每到关键点想开口让陈荣别说了,都会被黑夜抢先一步用一个眼神给堵回去。 侯涅生:“” 论经纪人太好忽悠的悲惨性。 陈荣刚开始见到黑夜确实被吓得快傻掉了,但聊着聊着,他就不再紧张和尴尬,还觉得黑夜没刚刚自己想得那么凶。 总归这一顿饭吃下来,除了侯涅生,两个人都挺开心,尤其是黑夜,含着恶意的笑容挂在嘴角就没下来过。 那笑容看得侯涅生下意识将长发全部捞到远离黑夜的一边,生怕一个不注意就被薅住命脉了。 他们来吃饭的时间本来就比较晚,等吃完饭大厦的商场部分早就已经休息了,几人走直通的电梯反倒比来时省了很多麻烦事。 坐到车上后,陈荣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来找老板的目的,问:“老板,你说我需不需要真去找个靠谱点的道士驱个邪,这几天发生的事确实有点邪过头了。” 黑夜笑了笑没有出声,反而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望向侯涅生,毕竟真要找人驱邪,最厉害的那个已经坐在自己旁边了。 侯涅生淡淡回道:“不用,天底下的巧合多了去了,正好凑在一块儿就会变成你口中的邪乎,而且跟你说这些话的还是警察,他们这么说明显是在开玩笑,放松下你的心理压力。” “就算真有这么邪乎,我们出来这么久,不是半点意外都没发生吗,所以别想那些玄虚奇神的事情,放宽心便好。” “再说了,霉运也是有个界限的,说不定再过没多久就会有好事发生了。” 陈荣不确定地问:“老板,真的吗?” 侯涅生反问:“你是信那些警察,还是信我?” 陈荣不假思索答道:“当然是信老板了。” 态度坚决得和刚刚像是换了个人。 黑夜心道这也太好忽悠了,他合理怀疑要是没这个锦鲤异能,陈荣哪天被拐了都不知道。 莫约半小时后,黑夜开车将陈荣送到家,忽悠归忽悠,一路上侯涅生还是给他说圈子里最近比较乱,尤其是时代娱乐的人,找他一律都不要理睬,直接当看不见就行。 陈荣笑着保证道:“放心,老板,时代娱乐的人找我,我保证直接无视。” 他推门下车,又朝二人挥挥手,“老板,老,不,许明渊,我先走了,路上慢点。” 黑夜听到陈荣终于叫了自己的名字,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可算是叫我名字,不叫我老板夫人了。” 他说着侧目朝小别墅隐匿在黑暗中的一处死角小巷看去,眸中划过些许血色又将视线收了回来,“大影帝,走。” 侯涅生轻笑一声什么都没说。 片刻后,阴暗的死角里,一个干瘦的男人探出头来,望着空荡荡的街道,不确定道:“大哥,他们应该走了。” 另一个光头且有些壮硕的男人不耐烦回道:“废话,车都开没影了,人还能撂这里没走吗?!” 干瘦男人讪讪笑了下,又不确定道:“大哥,那我们现在动手?” 光头男人低声怒道:“不动手干嘛?!继续蹲在这里喂蚊子啊?” 被大哥训过后,干瘦男人立马摸出一根铁丝要去撬锁,但刚走两步,还不等彻底走出这堆积杂物的小巷,头顶便传来一道不屑的笑声,调侃的话语也接踵而来,“不好意思哦,人确实还撂这里没走呢。” 两个男人被这突然冒出的声音吓得打了个激灵,却又反应迅速地仰头望去。 一个青年不知何时站在屋檐之上,他的五官本就极其出挑,眼眸又呈现诡异的血色,远处的夜灯透过枝繁叶茂的老树打在他身上,明暗交织下一种诡异的神秘感包裹着他,光是看着便让人觉得危险和邪性。 黑夜低头看着两人,又道:“怎么,吓傻了?” “卧槽!别他妈发呆了,赶紧跑啊!”光头男人率先反应过来,用力拍了下干瘦男人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 他可不是傻子,这青年悄无声息地上面站了这么久,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这种时候肯定是先溜为妙。 但刚跑一步,像有座无形的山瞬间压到他身上,光头猛然倒在地上,无论怎么使劲都无法爬起来。 短短几秒钟时间,他的脸憋到青紫,额间渗满大汗,更可怕的是无论他怎么喊叫都无法发出声音,另一人同样如此。 黑夜站在房梁上,看到两人从奋力挣扎到精疲力竭,再到只能惊恐而绝望地趴在地上。 眼见两人彻底不动了,黑夜才从房梁上跳下来,手中把玩着弹珠,又在蹲下时将弹珠变作匕首,尖端正好抵在光头男人的眉心。 他轻笑一声,扭头朝巷口看去,眼眸因兴奋而流转着血色光华,“大影帝,你说我该怎么严刑逼供好呢?” 第41章 缱绻41 侯涅生倚靠在墙边,长发随意披散着,整个人背对着夜灯的光芒,绝色的面容完全藏匿于阴影之下,仅剩一双眼眸泛着浅金色,冰冷和野性交织其中,有种别样的神秘感。 他垂眸看向黑夜,眼底又多了种说不出的宠溺,说出的话语笑意鲜明却又让人不寒而栗,“放心,监控我已经屏蔽掉了,你想怎么审就怎么审,也不会担心他们中途会死掉,吊着一口气的法子我可多了去了。” 黑夜眸底的血色深了不少,又笑着问:“大影帝,你认真的吗?” 侯涅生肯定道:“我自然是认真的,只不过” 话音一转,他又道:“只要明早天一亮,你自己不计较就行。” “你非要这么煞风景吗?”黑夜眸中的血色完全消失不见,叹了口气将匕首收起来,又略显遗憾道:“现在怎么办?” 侯涅生笑着回道:“我有一个对他俩还算友好,但对我俩绝对不友好的提议。” 有时候太默契了真不是什么好事,黑夜都不用思考就侯涅生说的是什么,他沉默片刻,挣扎道:“你等等,让我先试两下。” 他转过头来,盯着趴在自己面前已经吓得眼神都险些失焦的光头男人,问:“老实回答,是不是时代娱乐那个贾德义派你来的?” 光头男人发不出声音,黑夜盯着他看了片刻,眉头轻皱一下,又问:“不是贾德义,那难不成是谢翊川派你来的?” 又过了一会儿,黑夜无奈起身,道:“走,去找组长了,恶意没什么变化,估计另有其人了。” 他拍了拍手,指着地上的光头男人,“大影帝,拎着啊,你也不希望我提着两个大汉在路上走。” 侯涅生眸中金色一闪,他与黑夜还有趴在地上的两人瞬间消失不见。 空旷无人的街边上,黑夜将干瘦男人像是揉棉花一般塞到后备箱里,又提着光头男人塞到车后排座,关上车门后他掏出手机递给侯涅生,“给,大影帝,我都把人塞车上了,现在由你负责打电话给组长,合理分工没问题。” 侯涅生知道这时候打电话给贝岑烟,肯定少不了对方的一顿发火,却还是笑着接过手机拨打了贝岑烟的电话。 接通电话后,两人坐在车上一同遭受了贝岑烟的愤怒质问,“深更半夜,马上十二点了,还让不让人休息啊!你们俩最好有正经事找我!” 侯涅生说了句“毛丫头,别生气啊。”然后将刚刚发生的事大致说了下。 一小时后,贝岑烟肩披一件西装外套,手臂环抱在胸前,站在兴海分局的停车场上,脸上满是对加班的深重怨念。 等黑夜的车开过来且停好后,她快步走过去,问:“人呢?” 黑夜将后座的车门拉开,将光头男人从车上拽下来,“还有一个在后备箱。“ 话音落下,因薛诚住在分局而又换回女装的侯涅生已经将后备箱打开,把里面被揉成一团的干瘦男人拎出来丢到光头男人旁边,“好了,拿出来了,人齐了。” 贝岑烟:“” 一时之间,分不清到底谁才是反派。 又过了几分钟,审讯室里,吓到昏厥却被强行弄醒的两个男人颤颤巍巍地坐在椅子上,连呼吸都不敢多用几分力道,生怕下一秒自己就要被面前的几人分尸了。 贝岑烟打开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冷声道:“姓名,年纪,身份证号,自己主动点,别逼我上手段。” 光头男人缩着脖子,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般,含着哭腔,结结巴巴道:“齐齐康,三十岁,身份证号是” 名叫齐康的光头男人说完,干瘦男人支吾着被贝岑烟瞪了一眼后,眼泪都被吓得挤出来了,他边哭边道:“孙良才,二十八岁,身份证号是” 贝岑烟记录完后从系统内调出两人的具体身份信息。 看了片刻后,她终是忍受不了两人细碎的哭泣声,扭头朝看了黑夜一眼,“你们到底干什么了,居然把两个大男人给吓哭了。” “没做什么,打都没打一下,就是站在房顶上吓了他们一下。”黑夜笑着耸了耸肩,“有没有可能单纯就是这两人不经吓啊。” 贝岑烟懒得深究这件事,重新看向二人时,眼眸由深褐色变成了浅褐色,她道:“问什么答什么,不要抱有任何侥幸心理,更不要试图去隐瞒什么。” 四十分钟后,贝岑烟的眼眸变回深褐色,“不行,能问的都问了,他这两人单纯就是收钱办事,压根就不知道雇主是谁。” “那那个,你们问完了吗?”齐康将手靠在一起朝贝岑烟伸来,“问完了就把我铐起来送到警察局。” 他的小弟孙良才也跟着把手伸出来,“对对对,赶紧把我俩送警局,关一辈子都行。” 贝岑烟:“” 越来越好奇,许明渊和他家这位到底干了什么了。 侯涅生垂眸沉思片刻,又抬眼看向两人,“你们上一个绑架的人是谁?” 侯涅生瞬移换装的时候完全没有避着被放在后座的齐康,再加上之前使用的异能,齐康清楚知道这人究竟有多恐怖,他惊恐地吞了下口水,结巴道:“一,一个叫汪宇航的艺人,在在华粤园那边抓的” “然后呢?”侯涅生又问,“你们把他绑到哪了,交接点在哪?” 经过贝岑烟的审讯,齐康已是不敢有半点隐瞒,“泰省桥关市青港附近,一个弃用的港口仓库” 在侯涅生问出这个问题时,贝岑烟和黑夜都明白他想干什么了,前者当即用电脑点开地图开始搜索相关地点。 片刻后,她道:“再具体点,青港那一片那边大大小小的废弃仓库有好几个” 齐康听了这话只能绞尽脑汁去想,可他只去过一次仓库,只记得那仓库长什么样,具体的地址和名称他还真说不出来。 不等他想出来,只听侯涅生又道:“不用想了,我直接带他过去一个个确认。” 齐康:“?!” 妈妈呀! 放过我! 我想去蹲局子! “你认真的?”贝岑烟扭头看向侯涅生,“时间上你确定来得及?” 侯涅生还有不到十天就要去参加综艺了,真要带人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地确认,路途上会花费大量时间,理论上是不可能来不及的。 侯涅生淡淡回道:“毛丫头,我想带人去什么地方不过眨眼间的事,如果运气好,天亮之前就能找到交接点。” 他的语气很淡,没了平日的嬉笑和随性,眸底泛着浅到不易察觉的金色。 这一瞬间,天衡府君的潜在身份在贝岑烟的认知里清晰起来。 这人绝非寻常异能者,完全不需要她去操劳和关心那些寻常问题。 黑夜轻扯了一下侯涅生长发,打包票道:“组长,你放心,时间上绝对来得及,保证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确实不会有任何问题,毕竟种种事迹已经表明了,这两人就是最大的问题。 贝岑烟刚想象征性地提醒一句别搞事,黑夜的手机先一步响了起来,接通之后,颜司散漫的声音从那头传来,“许明渊,小宠物,我俩到兴海了,现在什么安排啊,来接机不?包顿夜宵吗?” 此时,还未出机场的颜司已经想好去哪吃夜宵了,但电话那头却没有传来黑夜或侯涅生的声音,反是一道可怕而熟悉的女声。 “没有接机,更没有夜宵,现在立刻来兴海分局报告。” 颜司拿着手机站在原地愣了好几秒,才道:“你们在贝姐那啊” 黑夜回道:“是啊,临时出了点状况,在陈荣家门口逮到了之前绑架汪宇航的两个绑匪,组长才刚审完没多久,你要没打这个电话过来,我已经和大影帝去泰省那边,挨个排查交接点去了。” 颜司又问:“那我和萧问远现在” 侯涅生淡淡道:“原计划不变,照我说的做。” 贝岑烟插嘴提醒道:“且不说你定了什么计划,颜司他俩是管理局的人,你能不能不要使唤得那么顺畅。” 侯涅生回道:“严格意义上说我不算使唤他们,他们是自愿来的,而我是付了工资的,这最多算是合法交易,你总不能阻止他们赚外快,靠总局那丁点的工资养活自己。” 几天相处下来,贝岑烟百分百确信一件事,侯涅生这人的嘴皮子和颜司不相上下,而且极其擅长忽悠,和他较真自己只能落得气个半死的下场。 贝岑烟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将要升起的怒火,道:“你们自己注意点,别哪天这些事被捅到总局上面,到时候我想捞你们都捞不了。” 电话那头,颜司沉默片刻,问:“贝姐,我俩现在还去分局吗?” 贝岑烟回道:“带两箱可乐过来,然后把人送到警局,你们就可以去忙别的事了。” 她说完,黑夜又道:“挂了啊,你们赶紧过来,我和大影帝就先去忙了。” 电话挂断后,齐康见侯涅生在朝自己走来,吓得当场摔到地上,“你——你!你要干什么!你别过来啊!” “不想死就闭嘴。”侯涅生走到齐康面前,冷声道:“是要我拽你走,还是爬起来自己跟着走。” “自,自己走”齐康连滚带爬地站起来,跟在侯涅生身后大气不敢喘一下,生怕对方把自己像个蚂蚁般随手碾死。 侯涅生又朝贝岑烟象征性告了个别,“晚点见,毛丫头。” 他领着齐康出门后,黑夜也朝贝岑烟挥挥手,“组长,我们先走了啊。” 贝岑烟挖苦道:“你倒是个找个了好对象,难怪没大事不下山,这成天都搁山下溜达呢。” 黑夜讪讪笑了下,一时之间完全不知该回什么。 但下一秒,贝岑烟又笑起来,笑容里有种说不上来的轻松,道:“有他跟着,以后不用给我定期报平安了,总而言之,别玩得太疯,别给我惹个大麻烦出来就行,快去。” 黑夜反是一愣,歪着头不可置信道:“组长,你这就把你组员卖给他了?” 贝岑烟脸色一变,怼道:“是你先背着我把自己卖了的,而且你不走还留在这里干嘛,等颜司他俩过来,凑一桌打牌吗?” 被自家组长这么一怼,黑夜立马笑着离开,到分局门口和侯涅生会合。 侯涅生见黑夜来了,随口问道:“定期报平安?” “嗯,虽然我有外勤资格,但怎么说比其他人少了点异能傍身,我又没跟她说过感知的事情,所以每次出去她都用汇报进度的借口来确认我的安全。”黑夜笑着回道,“但现在,她好像反而担心我玩得太疯一不小心给其他人搞死了。” 侯涅生轻笑一声默认了黑夜的话,掏出手机时,贝岑烟也正好发来一个链接,点开一看,是一份已经标注好所有废弃港口位置的青港沿岸地图。 “走,一个一个来。”侯涅生看完地图便将手机收起来,眸中又闪过一抹金色,几人瞬间消失不见。 下一秒,侯涅生和黑夜带着齐康出现在第一个需要确认的仓库。 齐康不是异能者,只能看到灰蒙蒙一片,隐约还有几个更加深邃的影子,再加上这仓库废弃已久,所有东西都积了厚厚一层灰,铁质的大门早已生锈,在不时吹过的风中发出“吱呀吱呀”的诡异声响。 齐康显然没想到自己会被瞬间带到青港这边,骤然间的环境转变直接把他吓得两腿一软,踉跄着跪到了地上。 侯涅生没心思和齐康废话,大致打量了一下这个荒废已久的仓库,问:“是这里吗?” 齐康接结结巴巴道:“不,不是这” 黑夜追问道:“是不确定,还是确认不是?” 齐康被吓得立马改口,“太,太黑了,看不清,但我接头的那个仓库,没这个这么破” “下次一次说全了,别我问一句你才答一句。”黑夜把齐康怼得就差将脑袋缩进脖子里了,又抬头将整个仓库大致打量一遍,“大影帝,走,我什么都感觉不到,这里连只虫子都不屑过来。” 侯涅生应了一声,当即用瞬移去了下一个废弃仓库。 短短两个小时,他们已经确认完好几个废弃仓库,齐康也从恐惧变成了麻木,每到一个新的废弃仓库就顺从地回答是或不是,还会附带判断的理由。 到达这第七个废弃仓库时,齐康只看一眼就肯定道:“不是这个,我确定不是这个。” 黑夜心道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这里不是。 这个地方比起废弃仓库,更像是仓库主题的景观公园,而且还处在建设阶段。 现场矗立着不少大型吊车,还有大小颜色各异的集装箱垒在一起,有些集装箱已经开了门洞,还在箱壁上画了涂鸦,前方摆放着油漆未干的牌子,另一边还能看到很多水泥沙袋和铁锹铲子。 还有一处延伸出去的小型码头,码头周围已经用围栏固定住了,只空出上下船的地方。 大海汹涌的浪潮不停拍打在礁石和码头上,更远处矗立的灯塔不时扫过,在海面上映下纯白的圆影,偶尔还能照到更远处的货轮,混合着微冷的夜风,似乎在将新一天的黎明与生机带往大陆沿岸,又或者送到大海的彼端。 几次下来,齐康明白这两人虽然危险,但没有杀自己的打算。 他见二人没有按照之前那般快速离开,像是调节气氛般讪讪开口:“这地要是开发好的话,风景还真是” “不想死就安静点。”黑夜冷声打断齐康的话,声音也刻意压低了一点,“人可真不少啊。” 侯涅生也笑道:“是不少,身后海里还潜着一个呢。” 话音落下,齐康猛地打了个寒颤,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下一秒,他冷得缩起身子抖了起来,手又揉了揉眼睛,打着哆嗦道:“是,是我错觉吗?好好大的雾啊。” 第42章 缱绻42 黑夜看着四周陡然升起的大雾,在眨眼间就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白茫茫一片,哪怕是异能者都难以看清附近的状况。 他刚想说傻子都知道不是错觉,可身后却突然传来海浪猛烈撞击码头的声音,乍一听像是海啸近在咫尺,让人心头不由升起一股将被巨浪吞没的窒息感。 “挺心急的。”侯涅生眼眸变作纯金色,迷蒙大雾被无端刮起的狂风从中间直直撕开。 这风像无形的利剑,剑锋劈开浓雾,剑气又将浓雾轻易拨散。 这雾转瞬即来,也转瞬即散。 晴朗无云的夜空中,皎月的光无垠洒下,身后朝他们袭来的巨浪海啸宛若将要吞天的巨兽。 可这巨兽还未彻底张开嘴就被猛烈的金色火焰灼烧殆尽,化作蒸腾的水汽散在空中,水汽在半空停顿一瞬,又以一种可怕的速度凝聚,眨眼间化作冰封的冷冽寒链。 寒链在空中蜿蜒舞动,如同高冷的狩猎者在静静等待时机的到来。 不稍片刻,当海浪再次变得汹涌时,寒链倏然绷紧,急速朝灰暗的海平面刺去。 刺入的霎那,黑夜提醒道:“大影帝,尽可能留活口。” 齐康害怕眼前更加超乎现实的情景却还是本能地朝后看去,只见一只四五米长的虎鲨撞破寒链高高跃出海面,扭动着硕大的躯体,张开血盆大口,愤怒的吼声从其中喷涌而来刺痛耳膜。 “我会尽量收手的。”侯涅生连个眼色都未给越至自己头顶上空的巨大虎鲨。 霎那间,破碎的寒链在半空中重新汇聚,如虚空中探出枷锁,将虎鲸牢牢锁住。 尖锐的冰刺自链身长出,轻易刺入虎鲨的躯体,还不等它发出痛苦的哀嚎,冰刺中的寒意渗入骨血,将之瞬间冰封。 可怖阴冷的寒气从半空中洒下,齐康只是打几个喷嚏的功夫,光头上便结了薄薄的一层冰霜。 侯涅声抬眼朝吊机上看去,“明渊,你想动手玩玩的话,记得先把这拖油瓶找地方藏起来,他现在还不能死了。” 说完,侯涅生瞬间消失不见。 齐康:“?!” 卧槽,什么叫现在不能死,不能就直接不死吗?! “我”他惊恐而绝望地看向黑夜,却被黑夜一脚踹在小腿上,“咣当”一声摔在地上。 几乎同一时间,一颗子弹从齐康刚刚脑袋所在的位置擦过,直直嵌入了水泥地里。 齐康显然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还不等劫后余生的快感攀上大脑,黑夜拽着他的领子飞速朝一侧跑去,边跑边骂:“妈的,异能者打架居然还用枪,这群人还有没有武德啊?!一点江湖规矩都不讲的吗?” 黑夜附近没什么掩体,而齐康的块头又不小,纵使他身为异能者的力气再大,也不可能拖着齐康一直躲下去。 再一次避开射来的子弹后,黑夜感受着周围的寒气立马想到什么。 他将齐康往码头边一甩,自己掏出弹珠将其变作匕首,而后手腕一转将匕首朝上扔去。 将虎鲨冰封在半空中的一道寒链被匕首切开,剩余的寒链不堪重负,伴随接二连三的碎裂声,巨大的虎鲨冰雕飞速砸向地面。 黑夜顺手摸起匕首,翻滚到虎鲨冰雕后,又用匕首在上面轻轻拍了下,“希望冻得够结实,千万不要给你们自己人打死了。” 刚说完,枪击声瞬间停止,黑夜有些纳闷,“现在的坏人都这么有良心了?” 他扭头朝不远处的集装箱看去,然后用一双猩红的眼睛盯着齐康,冷声警告道:“老实待着,否则别怪我真弄死你。” 现在这种情况,齐康就是想跑也跑不了,他听了黑夜这话也不敢吱声,只能不停点着脑袋。 黑夜见他还算识趣,立马卡着四角翻到了集装箱上面去。 正式动手前,他又抬头看了眼最高的吊车,感知世界里一道纯白色的人影正站在其上,缓步朝尖端的灰暗人影前进。 灰暗人影已经缩成一团,被逼到无路可退后,颜色也因极度的恐惧而不断加深,深到给黑夜一种马上就会被吓死的错觉。 黑夜用极低的声音嘀咕道:“搞半天,你才是玩得最开心的那个。” 说完,他抬手将弑神匕首划向脚下的集装箱刺去,漆黑的匕身比夜幕来得更加深邃,鲜红的血线在半空留下一道可怖的血线。 霎那间,杀机毕露。 藏在集装箱里的人显然没料到有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爬上来并轻易将集装箱撕开个大口,但这人的反应同样很快,几乎在黑夜落地时就拿枪朝他指去。 可惜,这人还是慢了一步,枪口还未射出子弹就被黑夜推向上空。 知道枪没用后,这人毫不犹豫地松开枪,挥起拳头朝黑夜面门打去。 下一秒,这人被黑夜以绝对碾压的力量和速度按在地上,而黑夜听到他耳机里的声音要折手腕的动作猛然一顿。 再下一秒,月光顺着集装箱的缺口照了进来,照亮了对方作战服上的武警二字。 黑夜:“?!” 卧槽,怎么会是武警。 这人是警察的话,那刚刚的几个异能者 黑夜猛然反应过来,抬头朝吊机的方向大声喊道:“夜旻!停手!他们是泰省分局的人!” 侯涅生在兴海分局待了很多天,本名不能用,酆元的假名也不能用,而夜旻就是周泽锦几人问起时,他给这个波浪长发的马甲现编的假名。 黑夜这声喊得极大,除了侯涅生外,其他几个泰省分局的异能者也隐约听见了。 此时,被逼到吊车尖端边缘、只差一步便会从高空坠落的蓝染月不可置信地看向侯涅生,眼底的绝望和恐惧哪怕侯涅生已经停下脚步也没有消去。 她颤动着、用弱到几乎不可闻的声音问:“你你们也是管理局的?” 侯涅生道:“不是的话,你现在已经摔在地上变成一滩烂泥了。” 瘫倒在集装箱最高处,全身像被压了一座山,双臂也被卸下的虞潇也顿住了,只差一步,他就要将艰难写完的殉职遗言发出去了。 黑夜知道这是闹了个大乌龙,对着压在身下的武警尴尬解释道:“哥们,误会,误会,都是自己人。” 武警没有轻易相信黑夜的话仍在奋力挣扎着,直到耳麦里他的队长告诉他外面那个实力恐怖的异能者已经没有攻击意图了,他才勉强相信黑夜的话,咬牙道:“我现在信你了,你能放开我不?” 黑夜用感知确定一番后将武警放开,然后飞速从上方的缺口翻出去。 他飞速回到虎鲨冰雕旁边,眼皮子跳了跳,试探道:“你不会是褚捷海?” 被封成冰雕的虎鲨说不出话来,但黑夜隔着层冰都能明显感觉对方已经激动到要哭出来了,他无奈扭头朝吊机顶端喊道:“夜旻,别站在上面吹风了,下来放人了!” 蓝染月颤抖着抬起手朝冰雕的方向指去,“美,美女,你队友叫你呢,你要不还是快点过” 不等说完,面前这人已然消失不见。 蓝染月见侯涅生走了,终于勉强松了口气,“可算是走了,我还以为我死定了呢。” 高空的夜风从她身上刮过,她又猛地想起什么,被卡在眼眶里的泪水瞬间就奔涌出来,“有没有人能扶我下去啊,我好害怕啊!” 此时侯涅生已经瞬移回黑夜身边了,自然是没有人帮蓝染月下去的,她又抖了两下,伸出手死死握着镂空的铁杆开始缓慢往前爬动。 侯涅生站在黑夜旁边,将冰封解除的同时,随口问道:“你认识?” “认识。”黑夜答道,“总局特训和我一届的,叫褚捷海,我记得他好像还是我那届最终考核的第一名。” 侯涅生刚想说这第一有点水了,但已经从虎鲨变回人形的褚捷海倒在地上,有气无力地伸了伸手,“别别聊了,赶紧给我找找个医生” 黑夜低头一看,褚捷海全身上下满细小的血窟窿,几句话的功夫血已经流一大片了,似乎下一秒就要失血而亡了。 二十分钟后,手臂被装回来、但却左臂粉碎性骨折的泰省分局负责人虞潇忍痛用右手挂断电话,挂断电话前还不往客气道:“放心,闹了乌龙罢了,又没有人员伤亡,我不会太往心里去的。” 已经被包成粽子的褚捷海指了指自己,欲哭无泪道:“组长,你睁大眼睛看看,什么叫没有人员伤亡啊。” 好不容易从吊车上下来,肩披毛毯,手拿热水杯的蓝染月也红着眼眶道:“组长,我也是,我刚真以为自己要没命了。” 遗书都写好的虞潇:“” 他轻咳一声,严肃道:“别滑头了,要不是人家手下留情,你们现在还能在这嬉皮笑脸吗?” 两人被教育得瞬间不吱声了,褚捷海又看了看侯涅生,他离二人的距离最近,故而清楚地知道要不是黑夜说了句留活口,自己现在是真的已经见阎王了。 这女人也强得太太离谱了。 察觉褚捷海的视线,黑夜挪了几步挡在侯涅生面前,顺便岔开话题般再次朝虞潇道歉,“真是不好意思啊,虞组长,真没想到你们会正好在这里出任务,一不小心闹了这么大的乌龙,好在都没什么大碍。” 一个强到离谱的异能者,还有一个极其护短的组长,虞潇就是想有意见也不敢有,再者他也确实没什么意见,说到底,还是他们这边技不如人。 这时,侯涅生的手机响起电话铃声,他掏出来看了眼,道:“我去接个电话。” 话音落下,他直接消失不见,褚捷海见状纳闷道:“什么电话必须离开才能接啊,还怕我们偷听不成?” 黑夜在心底回道不是怕你偷听,但怕你知道你面前的是个女装大佬。 褚捷海和黑夜是一批参加特训的,又是同一个宿舍的,两人也算相处了快两年时间,他见侯涅生还没回来,忍不住问道:“许明渊,我问你啊,你真不觉得你搭档强得太离谱了吗?” 当年的褚捷海是同期第一,最终考核的成绩也远超留在总局的标准线,要不是他自己态度强硬地要回到分局,是铁定要被分到总局二队的。 按理来说,这样的实力怎么都不该被别人轻易秒杀。 但黑夜的关注点并不是这个,毕竟换谁来都会被侯涅生轻易解决掉,他看向褚捷海,颇为正经地纠正道:“严格意义上说,他不是我搭档,而是我对象。” 褚捷海眼睛当场就瞪大了,缓了好几秒,才对着黑夜晃了晃他缠满绷带的手臂,“那强得离谱的女人是你对象?个子都比你高半个头啊,你确定你驯得住?正常人会选” 不等说完,黑夜就冷脸怼道:“驯不住的话,你现在已经死了。” 褚捷海:“” 实事求是,无力反驳。 黑夜现在没时间和褚捷海过多闲扯,他无视对方的咬牙切齿,看向虞潇笑道:“虞组长,我们也还有事情要忙,等夜旻接完电话回来就走,你们这边要还有问题,或者需要帮助的话,就麻烦你们联系我们组长了。” 褚捷海还要说什么,被虞潇一个眼神止住,他道:“好的,如果真有需要,我会联系你们兴海分局的。” 过了一会儿,侯涅生接完电话回来,黑夜拽着齐康朝他走去,“夜旻,走了,我已经跟虞组长商量好了。” 侯涅生轻笑着“嗯”一声,眸中闪过一点金色,直接当着泰省分局几人的面消失不见。 毕竟就是瞬间出现的,侯涅生会瞬移这点不可能瞒过泰省分局,索性就直接继续用了,如果之后这些人借此上报总局来找兴海分局的麻烦,他就随便编几个类似的异能敷衍过去。 等黑夜几人离开后,憋了一口气的褚捷海不服气道:“组长,我们这次追的案子可不小,埋伏了半天没等到人不说,还被别的分局的人给搅和了,凭什么放他们这么轻易地离开啊。” “而且我说真的,那女人强到诡异,放总局里也绝对没人打得过,这种人怎么可能会随意下放给分局,指不定是什么来路不明的家伙。” “就算再来路不明,这也是别的分局的事,轮不到你我来多嘴管闲事。”虞潇回道,“再说了,兴海分局的负责人可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人,人家觉得知根知底可信就够了。” 褚捷海仍旧是一脸不服气,但却没再继续争辩,毕竟再争下去他又要被丢海里被某个家伙当球踢了。 虞潇又皱了下眉头,忍痛等警队的人全部撤出来,才让人开车送自己去医院做手术。 此时,侯涅生和黑夜已经拽着齐康来到下一处地点了。 落地后,黑夜先是拍了下齐康的光头,表扬了一句“还算识趣”,才看向侯涅生好奇问道:“大影帝,刚刚是谁的电话啊?” 齐康平时最讨厌别人碰他的光头了,但现在却不敢有半点意见,他就是傻子也看出来这侯涅生强得过分。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管他有什么女装癖还是异装癖的,老实当个哑巴先把小命苟住再说。 侯涅生回道:“陈荣的电话,他说他转运了,萧问远任务结束而且上头批假,带搭档来兴海找他玩了,然后紧张到游戏都不会打了,专门打电话问我兴海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颜司这理由编得可以啊,直接给他俩整成带薪休假了。”黑夜一听就知道这话不可能是萧问远说的,又道:“然后呢,你怎么回的?” 侯涅生道:“我告诉他兴海没有好玩的地方,让他们去外省做攻略玩去,否则以兴海物价这高得离谱的物价,某个坏心眼的肯定会借机谎报开支。” 此时,被侯涅生念叨的坏心眼的颜某人正倚在墙边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八卦道:“贝姐,许明渊他俩惹什么事了?” 贝岑烟回道:“和泰省分局的人撞上了,然后差点把人家半个分局和一支警队全灭了。” 颜司:“” 得,又拆一个分局,还是顶着兴海分局的名头拆的。 “该知足了,他们能活下来已经是小宠物留手的结果了。”萧问远手插在兜里从外面走进来,又道:“贝姐,除了这两人,还有别的事吗?” 他身后,孙良才两腿发颤地扶着瘦成麻秆的吴庆生,“他他真的还活着吗?” “活着。”萧问远回道,“只不过一个月没动,全靠营养液吊着,所以站不起来让你顺便扶一下罢了。” 孙良才又瞥了眼吴庆生死气沉沉的眼睛,“可是他的眼睛” 萧问远回头看了眼,孙良才被吓得瞬间不敢吱声了。 贝岑烟见状嫌弃地朝他们推了推手,“去忙你们的,我现在只有一个要求,不要出门不到三小时,你们俩也给我惹个大麻烦出来。” “这怎么可能,贝姐,你放心,我俩是不可能惹麻烦的。”颜司站直身子又伸了个懒腰,“再说了,出去玩,能惹什么麻烦啊。” 贝岑烟冷哼一声,对此深表怀疑。 第43章 缱绻43 吴庆生的精神在村子被屠杀时就几乎崩溃了,到了现在,即使解除【囚笼】,也仍旧处于呆滞状态,对外界鲜少有反应。 能治疗吴庆生的沈书尔却在知道他的事迹后,直言拒绝治疗,救他就对不起界桥村一系列事件的受害者,今天的一切不过咎由自取罢了。 基于这点,颜司和萧问远把他和孙良才送到警局,又等警方把安排吴庆生进精神病院的种种手续都批下来后才离开。 手续不算复杂,但称得上繁多,等二人到机场和陈荣会合时已经是早上六点多了。 三人会在机场集合,是因为陈荣又被侯涅生成功忽悠了,决定直接去外省玩,而且他以前也从未出去玩过,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出去转转。 此时,陈荣已经站在他们事先约定好的地点了。 他身边都是拖着行李箱来来往往的人,只有他自己什么都没拿,戴着个口罩时不时张望几下,紧张又激动的模样像极了早早赶来接机的人。 但接机的地方明显不在这里,陈荣还未等到二人,就先跟一个好心人解释自己不是接机的。 萧问远刚进来没多久便看到陈荣了,他见颜司又要先一步冲上去,反应迅速地捞住颜司,低声道:“颜司,你别老是逗陈哥,他禁不起吓,知道不?” 颜司口是心非道:“放心,再说了,我是那样的人吗?” 他又眼皮子一抬,不怀好意地笑道:“你要是自己不这么犟,凡事多开窍点,我至于这么出招?” 萧问远沉默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立马改口,“懒得跟你计较,你有时间关心我这事,自己怎么不去找一个?” 颜司想都不想地答道:“没兴趣,也没看得上眼的。” 每次说到这个话题,颜司都是这个回答,陈荣又还在不远处等着,萧问远懒得过多计较,将人放开还不忘再次提醒道:“记得别乱来。” 说完,他快步朝陈荣的方向走去。 陈荣刚将不知名的好心人送走,一扭头就见萧问远朝自己走来,他立马僵在原地,等萧问远走近时才抬起手,紧张地打了声招呼,又不确定地问:“萧问远,你真的放假了?” 不怪陈荣这么问,毕竟萧问远上个月就几乎都在和自己打游戏,休息这么久了,居然还能继续放假? “嗯。”萧问远站在陈荣身边,又四处望了望,“最近没什么事,上面觉得该给我们好好放松一下,就批了几天正式的假期。” 随后赶来的颜司心道果然不使坏就会变成这样,都快给这小锦鲤紧张成什么了啊。 他当即走到萧问远旁边,搭着后者的肩膀,笑着补充道:“我们这个假还挺长的,十天半个月呢,而且带薪休假不说,老板还负责全程报销。” “所以,小锦鲤,别担心那些有的没的,放心跟我俩出来玩就行。” 萧问远一听颜司这称呼,瞥了他一眼,低声道:“没大没小的。” 颜司抬手警告萧问远,又一脸坏笑看向陈荣,“话说,小锦鲤,你这么急匆匆地叫我俩来机场集合,这是决定好去哪玩了?” 事实上,陈荣还真没决定好,他单纯是被侯涅生忽悠了才会到机场来集合。 现在被颜司一问,陈荣终于反应过来这个关键问题,略显尴尬道:“其实,还没决定好,我想去的地方其实挺多的。” 颜司一听就知道这是某人忽悠后的结果,现在又正好是早饭时间,他便有说有笑将陈荣忽悠着离开机场,找了一家机场周边已经开门早餐店进去吃早饭。 进去之后,容不得萧问远拒绝,颜司将两人撵到一边坐去,还顺带把决定去哪儿玩的重任也一并交给了两人。 他自己则坐到两人对面,掏出手机偷摸点开炒股的软件,尝试性地随便买了点。 半小时后,陈荣和萧问远商量好行程,颜司看着手机屏幕惊得把眼睛完全都睁开了。 他又吞了一下口水,缓了一两秒,才不可置信地呢喃道:“我勒个乖乖,那小宠物是真没忽悠我啊。” 陈荣看了眼颜司,又看向萧问远不解道:“颜司他怎么了?” 萧问远抬眼瞥见颜司手机的炒股界面,想起陈荣的隐性异能,道:“没事,单纯掉钱眼里了,陈哥,你直接无视就好,他接下来可能每天都要这样念叨几次。” 又过了十几分钟,萧问远买好去覃省渭阴市的机票,“陈哥,走,一个半小时后的飞机,正好去里面再逛一逛,买点东西,我俩来得及没带什么行李。” 陈荣点了点头,随后几人离开早餐店,再次往机场赶去。 因为决定好了行程,此时出去玩这件事在陈荣心里占了大头,足以让他把前几天接连出意外的怪事都抛在脑后。 可陈荣忘记了,不代表萧问远和颜司也忘了,他们可就是因此而来的。 刚进入机场没多久,距离取票的地方还段距离时,颜司用余光朝后方某处瞄了下,将手机插回口袋里,打了个哈欠又漫不经心道:“萧问远,你们先去取票,我上个洗手间马上就来。” 萧问远也察觉到什么,扭头朝身后环视一圈,扫过个角落时更是眸色一暗,然后才没事人一样地看向陈荣,“走,陈哥,我们先去取票了。” 陈荣疑惑地朝后望了望,什么奇怪的东西都没看见后才快步跟上萧问远。 二人走后不久,一个戴口罩的男人手抵着额头,眉头紧皱着,显然是头痛到了极点,“我这脑袋,怎么回事,突然一下子,诶呦,差点疼,疼死我了” 他身边另外两个男人面面相觑,等对方头终于不疼了,才道:“我们还动手吗?” “为什么不动手?”戴口罩的男人咬牙道,“上面收了大钱的,哪能说不干就不干,真要让他们坐飞机出去了可就不好办了。” “放心,现在也挺不好办的。”突然,男人身后传来一道散漫的声音。 男人猛地回头看去,身后那人长相妖冶艳丽,酒红色的衬衫衬得皮肤冷白,他眼帘半阖着,散漫的笑容光是看着便觉不怀好意。 只听这人又懒洋洋道:“既然大家都是拿钱办事的,勉强算是半个同行了,那就别怪我下手太重了。” 十分钟后,坐在兴海分局办公室里的贝岑烟严重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 她拿着手机,不可置信地又问一遍,“颜司,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站在机场警务室里的颜司回道:“我说我在机场抓到三个要绑架陈荣的人,已经收拾一顿送到警务室了,我跟萧问远一个小时后的飞机,所以麻烦贝姐你让人过来把他们接回去,顺便再审一下。” 许明渊和侯涅生离开三小时不到差点给泰省分局灭了,颜司和萧问远稍微好点,离开四小时不到,只是抓了三个人还没给兴海的机场掀了。 贝岑烟在不敢相信的同时居然还有几分庆幸,“知道了,我现在就过去,最好不要再有下一次了。” 一小时后,一架飞往覃省渭阴市的中型客机准时起飞,贝岑烟也从机场警务室里带着三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男人离开。 出了机场,贝岑烟仰头看了眼湛蓝的天空,全身上下都有种难以诉说的疲惫感,喃喃自语道:“那两个在泰省的千万不要再去搞事了。” 此时,白日和侯涅生已经到达了最后一个需要排查的废弃仓库。 二人站在海岸边,咸腥的海风冷冷地吹在他们脸上,侯涅生用余光扫过一旁瑟瑟发抖的齐康,“明渊,我能直接把他扔海里吗?” 齐康吓得当场就跪在地上了,只差磕头求饶了,“大佬啊,那地方我就去过一次,真的只记得这么多了,绝对没有再刻意隐瞒些什么,您别杀我,别杀人我啊,而且杀人是犯法的” “大佬您手下留情啊” 白日垂眸看向齐康,“别哭了,他逗你玩的,不会真把你丢下去。” 齐康哭丧的声音猛然止住,侯涅生还想说什么,接触到白日暗暗提醒的目光时才改口道:“不会,一般情况,我是不会杀人的。” 齐康想知道什么算特殊情况,但他完全不敢问出口,只能安静地缩在旁边,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齐康不再说话后,白日静静吹了会儿海风,看着远方缓慢前行的货轮,一望无尽的海平面上,偶尔还能看见海鸟翱翔的自由身影。 白日道:“我们不可能把所有仓库都搜一遍,时间上根本来不及。” 侯涅生语气肯定,“你有主意了。” 白日扭头看向侯涅生,脸上挂着很浅的笑容,“一直都忘了一个人,找人这事明明他最在行了。” 几分钟后,白日看着手机上罗毅发来的定位地址,回道:【谢了,罗毅。】 罗毅回道:【不客气,但你们最好快点过去,从【送信】的初次反馈画面来看,这个叫纪淼星的人,情况不容乐观。】 【好,我这就过去。】白日回复完罗毅将手机给侯涅生看了眼,“这个地址。” “走。”侯涅生眸中闪过一点金色,几人瞬间消失在原地。 罗毅通过特殊能力【送信】给出的地址非常精准,侯涅生这次瞬移,直接带白日和齐康来到了纪淼星的所在地。 这是一个昏暗不透光的集装箱,侯涅生知道白日的视力远不如自己,立马燃起金色的火焰将昏暗狭小的密闭照亮。 “我去!这怎么还躺着个人啊!”齐康冷不丁注意到角落躺着的人,差点又给自己吓到跪地上了。 白日走到纪淼星旁边蹲下来检查他的状态,“他的生命体征很弱,估计已经被丢在这里很长时间了,而且身上的伤也没有及时处理。” 侯涅生垂眸看了下纪淼星,“挺善嫉的一个女人。” 确实足够善嫉,倒在角落里的纪淼星处于严重的脱水状态。 他脸上有很深的抓痕,明显是用长指甲用力抓挠留下的伤口,不出意外的话确实是一个女人。 除此以外,纪淼星的身上还有多处殴打造成的淤青,手腕和脚踝上的勒痕很深这些痕迹此刻已经结成了几圈厚厚的红痂,缠绕在消瘦的腕骨上,在金色火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触目惊心。 难怪罗毅说最好快点过去,纪淼星现在还能活着,全是因为异能者的身体足够强悍,换做是个普通人,怕是已经成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白日扭头看向侯涅生,“有办法救他吗,我想查一下这个仓库再走。” 侯涅生回道:“能救但不可救,谢翊川在情爱方面的能力不是你能轻易想象的,现在救活他只会给我们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他又道:“这里还留有活人的气味,但已经彻底空了,估计是弃用的私人仓库,要是运气好应该能搜到些有用的东西,至于纪淼星,我的建议是吊着他一口气,等查完了再带回兴海分局慢慢治。” 谢翊川上辈子都是侯涅生杀的,虽说手段过于残忍,但他确实比任何人都了解谢翊川的能力。 白日点点头,刚想去把纪淼星拉起来,侯涅生微冷的声音就先一步从后方传来:“去把他抱起来。” 齐康指了指自己,“大佬,你说我啊?” 侯涅生反问道:“我和明渊都是有家室的人,不是你还能是谁?” 语气平淡到有些冷漠,但白日却隐隐听出别的意味,他笑着站起来给齐康让了个位置。 没有对象还打不过两人的齐康乖乖走到纪淼星面前,伸手前他又扭头小心翼翼地问:“大佬,他这个小身板,不会我碰一下就没命了。” 纪淼星很瘦,裸露在外的半截胳膊上看不出半点肉感,细瘦到似乎一碰就会碎掉的地步。 侯涅生眸光一闪,泛着浅淡金光的翠色藤蔓凭空出现,一端缠绕在齐康的手腕上,另一端则绕在了纪淼星的手腕上。 藤蔓缠上手腕没多久,齐康就觉得身体有些冷,有种自己正在逐渐变虚的错觉。 侯涅生见齐康还站在原地研究手腕上的藤蔓,催促道:“抱着,随便甩都没事了,你俩现在共用一条命,你不死,他就不死。” 齐康:“?!” 卧槽! 原来那不是错觉,我真的在变虚! 齐康颤颤巍巍地抱起纪淼星,动作比抱什么价值千万的古董还小心,生怕给人家哪里磕碰到了,然后连带着给自己的小命也弄没了。 侯涅生抬手握在门把上,像是捏豆腐般将门锁弄断,然后将门轻轻推开,“走。” 两小时后,贝岑烟正在兴海分局的审讯室里审问颜司抓到的三人,“再问一遍,到底是谁指使你们的,不要说光不知道老板是谁,你们总有上级,把你们上级说出来。” 不等坐在中间的男人开口,侯涅生推门走进来,“毛丫头,晚点再审,先过来给你看个好东西。” 侯涅生说这话就是不打算让贝岑烟拒绝,而贝岑烟现在也确实审不出什么东西,她推开椅子起身站起来,“你们这就查完了?” 侯涅生道:“不只是查完了,还有不少让你意想不到的发现。” 贝岑烟说门前又看了中央的男人一眼,冷声道:“老实在这里待着,顺便想想该怎么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啪”一声,审讯室的大门关上了。 贝岑烟跟着侯涅生朝楼上走去,越走她越觉得不对劲,怎么这人比自己还像兴海分局的主事人啊。 什么时候兴海分局成他的了,自己成他下属了? 可惜不等贝岑烟开口纠正这件事,上到五楼的医疗室,她一进屋就看见躺在病床上的消瘦青年。 和资料里的照片不同,此刻的纪淼星消瘦无比,白炽灯将他本就没有血色的脸变得更加苍白,暗红色的抓痕血痂遍布整张脸,光是看着便觉触目惊心。 裸露在外的脖颈、胸膛也布满了大块的暗紫淤青,让人很难第一时间想象这副消瘦的躯体上究竟还有多少狰狞的伤口。 白以薇小心翼翼地将纪淼星打点滴的右手放到床边,又找了个暖水袋将输液软管缠在上面。 做完这些事,她才扭头看向站在门口的贝岑烟,轻声道:“组长,他身体虚到血管都瘪了,我扎了好几次才给他打进去,身上那些大伤小伤我还不敢动,生怕给他整个人都一不小心碰碎了,估计要养上好一段时间才能醒来。” “知道了。”贝岑烟看向躺在另一张床上,脸色也有些发白的齐康,问:“他又是怎么了?晚上走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侯涅生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借他的生命力给纪淼星续了下命,吃点补品或者虚个几天就没事了。” 贝岑烟沉默片刻,问:“只能续命吗?” 此话一出,躺在床上的齐康瞬间打了个激灵,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侯涅生似乎明白贝岑烟想要做什么,如实回道:“要想转也行,反正比正常输营养液要快得多。” 果不其然,在齐康绝望的目光中,贝岑烟冷声道:“补品钱我出,用刚刚续命的那个法子,让纪淼星最快速度醒来。” “不不要啊”齐康指着自己发白的唇,另一只手又偷摸对着自己的大腿狠狠一掐,当真是瞬间挤了不少眼泪出来,“大姐大,大佬,求求你们了,求放过我,我还” “你当我查不出来是。”贝岑烟冷声打断齐康的无效卖惨,“一晚上点五个小姐的不是你吗?虚什么虚,全当废物再利用了。” 齐康呜咽着躺倒在病床上,全然一副人在心已死的绝望惨状,任由侯涅生将泛着金光的藤蔓重新绑回自己手腕上,面无表情地念叨着他相好们的台名,“小花,翠兰,妙玉,珍珠哥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第44章 缱绻44 在找到纪淼星后,白日和侯涅生还在仓库里仔细搜查了一遍。 这仓库确实如侯涅生推测的那样,是一家私人仓库,但又不知为何被弃用了。 或许是为了关押纪淼星,仓库弃用后不少东西也被处理掉了,到最后白日也只在办公室里找到一些没用的文件资料。 资料上提到了宋氏地产的名字,回到兴海分局后,白日就到办公室查了宋氏的相关资料,发现那个私人仓库确实在宋氏名下。 再仔细一查,白日确实是自己知道的那个宋氏。 白日的记忆力很好,他清楚记得自己快两个月前还装作许晔舟的男朋友,陪她去和宋氏的二少爷相过亲,但具体的细节 他坐在办公桌前,停下手中打字的动作,倚在松软的垫子上,稍稍仰起头,回想当时的一幕幕。 当时的白日还无法感知情感,现在能感知到后,再回想起当时的那些事,竟也有了别样的感触,有愤怒、有厌恶 还有黑夜当时让自己恶补电视剧和小说,白日回想起来总觉得有几分羞耻,但又觉得挺有意思。 白日回忆得有些入神,突然他的耳根一热,清丽婉转的女声伴随炽热的吐息悄然扣响他的心弦,“在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神。” 侯涅生手搭在椅子上,俯身贴在白日耳畔,见他不答,又轻笑一声,“嗯?问你话呢。” 白日的心跳又快了几拍,不等绯色染上脸颊,另一道压着怒火的女声自更后方传来,“兴海分局禁止办公室调情,你注意点影响行不行?!” 白日脸上将起的红晕瞬间散去,手推在侯涅生的侧脸上,侧目看向他,抿了抿唇,低声道:“别闹,在想正事呢。” 贝岑烟站在后面,手捂着脸,无奈叹了口气,和岑憬一个样,看似呵斥,实则惯着,这个班她真想直接辞了。 “正事啊~”侯涅生拖了个尾音,挑逗够了才抬眼看向电脑屏幕。 屏幕上,开了很多网页,每一个都是关于宋氏地产的,放在最上面的,则是宋昕怡的系统档案,旁边还开了一个小网页,也是宋昕怡相关的种种舆论八卦。 侯涅生大致看了下。 宋昕怡是宋氏地产老总宋源的第三个孩子,上面还有两个哥哥,她出生后没多久,宋氏通过一个旅游度假村的建设项目实现了阶级式跨越,逐渐成为桥关市的头龙企业。 也因此,宋源觉得宋昕怡是自己的福星,对这个小女儿可谓宠到了天上,要什么就给什么,把宋昕怡最终宠成了娇惯蛮横的恶劣性格。 再加上宋昕怡又是追星人,一些娱乐媒体也捕风捉影地报道过她的一些刁蛮事迹,但网上就是找不到实质性的证据,估计也是被宋源找人压下来了。 “确定是她了?”侯涅生依旧贴着白日的耳畔说道,“要再查查宋氏的其他人吗?高管,副总之类的。” 白日缓缓摇了摇头,“不用,我之前见过宋昕怡,她是谢翊川的忠实粉丝,之前来兴海也是为了参加谢翊川的粉丝见面会。” “查一下这个宋昕怡和谢翊川的行程路线,然后比对一下。”贝岑烟走到白日旁边,看了他一眼在心底叹了句不争气,“重合度高的话就直接约谈宋昕怡。” 管理局是可以内部共享公安系统的,白日按照贝岑烟说的开始查两人的行程,放在一起比对后,有不少航班时段接近,目的地完全相同,有时候宋昕怡还会在某个地方住一小段时间。 白日又想到什么,点开微博,搜索谢翊川的名字,等进到个人主页后,对照着航班时间一个一个翻找起来。 侯涅生这种不喜欢曝光和路透的艺人是极端少数的存在,谢翊川无论参加综艺还是拍戏客串,甚至看见个很好看的人或风景都会发个微博。 一番比对下来,每个重合点都是谢翊川举办粉丝见面会或者参加活动的地方,小住一段时间,也是因为谢翊川会在那里待一段时间。 一次是巧合,这么多次就不可能是巧合。 贝岑烟站在白日身后,道:“可以找理由约谈了,先确认一下宋昕怡现在人在哪里,在兴海最好,不在就联系离她所在地最近的分局稍微帮个忙。” 片刻后,贝岑烟看着屏幕上显示的泰省分局四个大字陷入了沉思。 她拿出手机,打开通讯记录,泰省分局负责人虞潇的电话赫然还停在第二位,手指在虞潇名字上悬了好久才咬牙按了下去。 一番交流之后,虞潇不出预料地拒绝了,但他也没把话说得太死,公办公事道:“贝组长,不是我不想帮你们,而是我们现在确实人手不够,实在腾不出人帮你们去办这件事。” “而且宋源这个人,你稍微一查就知道,他是出了名的护女儿,要是证据确凿还好,这种含沙射影的约谈,怕是会给我们造成不少不必要的麻烦。” 且不说贝岑烟是理亏的一方,虞潇说的也都是事实。 虽然不说清楚他们现在查的是什么案子,但当夜的埋伏一共有三处地点,而虞潇这边不仅没逮到人还损失惨重。 勉强算是泰省分局顶梁柱的动物型虎鲨异能者褚捷海全身都是血窟窿,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恢复再快也要十天半个月才能重新回归一线的战斗岗位。 虞潇本人左臂粉碎性骨折,再加上被压地上久了,到现在全身上下都还有种说不上来的疼,要不是他是分局负责人,现在肯定也在医院里躺着休养。 受伤最轻的是元素型雾元素异能者蓝染月,但侯涅生破雾的手段太过强势,检查之后发现也受点轻微内伤。 直接少了三个人后,泰省分局其他人的压力瞬间大了一倍,人人都忙得像热锅上的鱼到处乱蹦,确实腾不出手人去专门帮贝岑烟这个忙。 贝岑烟和虞潇客套几句后干脆挂断了电话,又叹了口气,“先抽个人去盯着宋昕怡,然后等纪淼星醒了,拿了他的口供证词再去约谈。” 倘若囚禁和折磨纪淼星的真是宋昕怡,那么纪淼星肯定会看到宋昕怡的脸,有他的口供证词,后面的一切就好办了。 “纪淼星的口供啊。”侯涅生重复一遍,语气异常笃定,“毛丫头,我建议你再多想几个备用方案,即使有读心,你也未必能从纪淼星那里问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贝岑烟反问道:“你认真的?” 侯涅生道:“你等他醒了就知道了。” 他笑着补充道:“再给你提个醒,凡事不要太较真,别什么都还没问题出来,就先给自己气个半死。” 贝岑烟冷笑一声,不屑道:“放心,我脾气再大也磨练二三十年了,不可能给自己气死的。” 侯涅生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似乎很期待贝岑烟给纪淼星录口供的模样。 即使有齐康作为供给,纪淼星醒来也还需要一两天时间,贝岑烟又打了个电话给岑憬。 一番商量下来后,江旭立刻动手去泰省监视宋昕怡,最好是能在宋昕怡去仓库的路上抓住他,让他们有机会直接名正言顺地逮捕宋昕怡,而不是想法设法进行约谈。 可惜宋昕怡好像完全忘了纪淼星的存在,江旭从下午跟到晚上没发现半点异状,唯一确定的就是这人真是谢翊川的头号铁粉,和闺蜜逛街都不忘掏出手机在网上帮谢翊川和别家粉丝掐架。 反而是侯涅生在晚上给黑夜做饭时,后者的手机接连不断地响个不停。 黑夜点开一看,陈荣和颜司同时发来了账单求报销,再仔细一看,求报销的还是同一个酒店的总套消费。 唯一不同的是,颜司给出的价格比陈荣贵了快一倍。 黑夜把手机给侯涅生看了看,侯涅生不用想就知道是颜司私自加价了,他慢悠悠做完饭,才在黑夜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目光中给陈荣报销了账单。 报销完了,他把截图发给颜司,打字问道:【小狐狸,你觉得你报的价格合适吗?】 躺在总套沙发上的颜司被这两条信息惊得手机差点没拿稳直接摔脸上,他扭头看向正在和萧问远双排的陈荣,试探道:“小锦鲤,你找你老板报销了?” 陈荣正好被击杀,他切换回聊天界面,道:“是啊,我老板已经给我报销过了,他说出来玩的话大小金额都可以找他报销。” 颜司:“” 那小宠物真是变着法子防止自己报假账,一分钱不想多出啊。 萧问远随便一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击杀途中抽空朝颜司看了眼,“陈哥在这,你最好诚实点。” 颜司无奈打了个呵欠,回了侯涅生一句【保证没有下次】,立刻切到炒股软件,买股之前还专门换了个离陈荣近点的沙发。 买着买着,就听萧问远道:“颜司,给个号,换游戏了。” 颜司恋恋不舍地将手机抛给萧问远,又躺回到长沙发上,“自己看着借,顺带没事了接几个单子,不然我面子再大也顶不住你这么玩。” 这已经是萧问远今晚第五次换号了,三次都是因为骂人被禁言,陈荣自觉有些不好意思,“萧问远,要不你打会儿单子,我正好在旁边看看。” 萧问远没第一时间同意,毕竟他要打单子的话,含带攻击性的精神力十有八九会影响到陈荣。 陈荣不明萧问远为何犹豫,又问:“不可以吗?” “你陈哥在问你话呢,萧问远。”颜司翻了个身,趴在沙发上一手托着腮,饶有兴趣地看向萧问远,顺带还浇了一把火,“到底可不可以啊,给个准话啊,还是说你怕自己现在太过紧张,打不好游戏了?” “我也没说不可以。”萧问远不爽地认下颜司的挑衅,翻找几页飞速找个单子接下,在游戏界面加载时垂眸看了眼兴趣正浓的陈荣,“颜司,你记得盯着点。” “放心。”颜司笑眯眯地摆摆手,“闹归闹,我心里还是有数的。” 二人说话总是这样,单听一个人没问题,但连在一起却让人觉得莫名其妙。 一天下来,这样的对话发生了无数次,于是陈荣习惯并接受他们这种奇怪的默契,并把这种默契归功于搭档之间的奇妙联系。 他坐在萧问远旁边,支着脑袋,聚精会神地盯着萧问远的手机屏幕。 这是陈荣第一次和萧问远线下打游戏,更是第一次见萧问远认真打游戏,对他的厉害程度有了个全新认知,眼睛时不时瞪大起来,嘴上也小声念叨个不停。 “萧问远,你手速这么快啊。” “这都能杀,这也太厉害了” “萧问远,你眼神好好,我都还没看清呢。” “这就赢了?” “这么快吗?” “萧问远,这个人好像认识你啊。” “萧问远,你在游戏圈这么有名吗?” 萧问远在游戏圈确实很有名,大部分的代练、导演和老板都认识他,有些还变着法子从颜司这里挖他,全能代打谁不喜欢。 如果不是萧问远不接陪玩单,颜司还能赚得更多,毕竟以前经常有人出高价让他当陪玩,可惜萧问远和钱过不去似的,死活就是不干。 看着眼前这副场景,颜司趴在沙发上,又忍不住脑补了什么有意思的画面,好几次憋笑都险些没憋住,发出了几声气音。 笑着笑着,半个多小时过去,颜司猛然意识到什么不对劲,纳闷道:“小锦鲤啊,你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吗?” 陈荣将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开,疑惑地看向颜司,“有什么不对劲吗?” 颜司沉默片刻,指了下自己的侧额,“你头痛不痛?” 陈荣更加疑惑了,“为什么会头痛?” 颜司听了这话比陈荣还疑惑,却装做没事人一样,笑眯眯道:“没事,我就是随口一问,不痛当然是最好的。”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颜司确定陈荣是真的不受萧问远精神力的影响。 “真是奇了怪了。”他坐起身,两手抵着脑袋用力揉了揉,“到底是为什么呢,总不能是鱼的脑容量不允许。” 正在打游戏的萧问远手突然一顿,看向陈荣的目光有几分复杂。 手机屏幕暗掉了,陈荣抬头和萧问远对视,澄澈的瞳孔清楚映出后者的模样,“萧问远,你怎么了吗?” “陈哥,我没事。”萧问远看着陈荣瞳孔中的自己笑了起来,“只是发现了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而已。” 不等陈荣细问,颜司打着哈欠站起来,“我先去洗澡睡觉了,明天要爬山的话,记得早点休息。” 他走到萧问远身边时,又冲萧问远得意地笑了笑,然后摸起桌上的手机飞速溜进卧室。 关门之后,他迫不及待地给黑夜发去短信。 【许明渊,赶紧问问你家小宠物,陈荣为什么不受萧问远的精神力影响啊?!!!】 也不知道两人在干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回复,直到颜司洗完澡出来才见到侯涅生用黑夜手机发来的回复。 【陈荣是隐性异能者,也是天生异能者,而天生异能者自出生起见到的世界就和普通人不同,有些常人能轻易明白的东西,他们可能一辈子都无法感受和理解。】 【说通俗点,别对一条披着人皮的鱼有那么多要求,不然你觉得他凭什么这么好忽悠。】 颜司:“” 搞半天,居然真的是脑容量不够。 颜司不打算把这件事的真相告诉萧问远,他躺在床上想了个萧问远肯定不会怀疑的理由,才关灯睡觉。 闭上眼后,他又喃喃念叨着:“爬山啊,为什么要来爬山啊” 陈荣是兴海本地人,小时候没机会出去玩,工作后又懒得出去玩了。 即使他一年会跟侯涅生全国各地飞几次,但都是去忙工作,即使不需要他,因为只有一个人也懒得出去玩,现在有人陪着,自然是要出来游山玩水的。 可颜司怎么都想到,陈荣和萧问远选的第一站居然是爬山。 渭阴市的玉泉山,和天衡山一样被誉为【一生必去的八个地方】,但后者上榜的原因主要是超乎常理的奇妙景观和还有心诚则灵的烧香许愿,如果不是必须实名购买,平安福怕都是能被黄牛炒个高价出来。 而玉泉山靠的是广阔壮丽的自然景观,巍峨陡峭的奇险山岩,是真正意义上适合爬山的山。 可惜对颜司这种喜欢偷懒的来说,爬什么山都是折磨。 他在床上来回翻了好几圈,用好在不是爬天衡山这个理由说服自己才成功睡去。 第二天早上八点多,一夜未睡的萧问远结束手头的单子,又看了眼时间,将陈荣和颜司先后叫了起来。 颜司起床比较慢,又花了二十多分钟,几人才收拾好东西退房去了玉泉山。 站在山脚下的售票口时,睡眼惺忪的颜司抬头望着玉泉山。 玉泉山的山路很陡,远远望过去,山体表面覆盖的翠色并不算多,一部分过分陡峭的地方完全裸露出来,又或者树木稀疏地遍布在上面。 层峦叠嶂,危峰兀立,几条联通山顶和山脚的索道显得细瘦脆弱,坠在下方的缆车缓缓向上,悬在千沟万壑间,似乎摇摇欲坠,即将跌落深渊。 颜司打了个哈欠,心想真是个毁尸灭迹的好地方。 第45章 缱绻45 “小锦鲤,你确定要爬这山?”颜司扭头看向陈荣,笑着建议道:“要不我们直接坐缆车上去?” “我还是想自己爬上去。”陈荣道,“我觉得这样会比较有成就感。” “那你到时候可千万别喊累啊。”颜司指尖蹦出蓝色的电弧,又在陈荣胳膊上拍了几下,“小锦鲤,你这是蹭哪了?怎么还没上山,衣服就落这么多灰。” “哪儿,哪有啊。”陈荣左右看着自己的衣服,“我怎么没看到啊?” 萧问远知道颜司在担心什么,带陈荣出来玩的真正目的是保证他的安全,而玉泉山上游客不少,再加上山路过于陡峭,以防万一,还是留一手为好。 说来也怪,从到达渭阴市算起,快一天时间过去,两人皆未发现什么可疑人物。 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因为他们临时购票出省,要对陈荣出手的人无法第一时间查到他们的航班信息,所以直接跟丢了。 第二种则是贝岑烟昨天下午从试图绑架陈荣的几人那里问出了他们上线的联系方式,发过来后,颜司又用异能给贝岑烟定位了一个地址,就在宁省边境一带。 而好巧不巧,宁省分局负责人的办事效率丝毫不亚于贝岑烟,说不定那些人的大本营现在都已经被抄了,哪还有功夫管陈荣的事。 不过无论是哪种可能,后续又会不会再有人跟过来,于颜司和萧问远而言,不过是动手揍几个人罢了。 萧问远见陈荣还在找身上不存在的污渍,唇边似有笑意一闪而过,“陈哥,不用找了,已经干净了。” 那笑容太快太快,快到连颜司都没能看清,他纳闷又疑惑,腹诽道这小祖宗是终于打算开窍了? 给陈荣借机用上【电感】后,三人又聊了一阵,不一会儿就轮到他们买票了。 买票时,陈荣再次拒绝了颜司要坐缆车上去的提议,随后在踏上第一节山路石阶时充满了雄心壮志,非要自己爬到山顶。 两小时后,陈荣的体力到达极限,全靠手中的登山杖撑着自己艰难前行,“你你们都不累的吗?” 陈荣驼着腰,额间流了不少汗,微长的头发都逐渐黏在一起了,反观颜司和萧问远,两个人还拎着水和吃的,结果没出一点汗不说,甚至看不出丝毫劳累的迹象。 颜司道:“不累啊,小锦鲤,你是不是忘了我和这小祖宗是做什么工作的了?” “我们以前训练那会儿,可比这爬山累多了,几天几夜都不带停的。”颜司想起那段悲惨训练的苦日子,脸上散漫的笑容散去不少,又无奈耸了耸肩,“所以这才哪到哪啊,我俩上去了再下来都不可能累的。” 他又笑着问:“小锦鲤啊,现在是不是后悔没坐缆车了?” “后后悔了”陈荣拄着登山杖又走了两步,有气无力道:“缆缆车,还有多久才有缆车啊” 萧问远虽然做不到贝岑烟那样过目不忘,但记忆力同样极好,他回忆一下先前看到的地图,又估摸了一下距离,道:“快了,前面不远处就有一个,再走个十几分钟应该就到了。” 陈荣脑袋瞬间拉拢下来,“十几分钟啊,好远” “陈哥,先喝点水,慢慢来,不着急。”萧问远给陈荣递了瓶水。 几分钟后,陈荣休整好了,继续撑着登山杖艰难前行。 走了快二十分钟,几人走到坐缆车的地方,陈荣终于筋疲力竭地坐在缆车车间里,累到连四周的风景也无暇顾及。 颜司和萧问远不是没爬过山,但还是第一次走这种常规道路,没有杀机,没有目标,入目是不沾染任何血色的自然景色,安逸闲适,连照进来的阳光都比平日明媚了不少。 颜司随口低语:“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这么回事了。” 萧问远什么都没说,视线却从窗外风景缓缓移到陈荣身上,又不知想到什么,本来想要扬起的唇角立马压了下来。 另一边,兴海分局的几人可就没有颜司几人这般悠闲了。 贝岑烟坐在办公室里,边喝着咖啡,边听电话那头的人飞速说着什么。 等对方说完了,她不急不缓地放下咖啡杯,才道:“好,我知道了,这件事就继续麻烦相组长了。” 电话挂断后,坐在贝岑烟对桌的侯涅生笑道:“断尾求生啊,挺果断的。” 昨天从颜司那得到地址后,贝岑烟立马联系了宁省分局的人。 宁省分局的负责人相慈宁做事同样干净利落,收到消息后,当天下午收集好资料,晚上就带队过去抄家了。 刚开始还一切进行顺利,但没过多久整片小楼区都炸了,所有文件资料、电子档案全部被毁,里面的人也几乎全死了,极少数活下来的也伤势严重,生命垂危。 对方这么做的目的,贝岑烟也和侯涅生的想法一致。 这些人上面还有别人,为了不暴露更多东西,在自知挣扎无果后,就直接把这个地方完全舍弃了,连人带资料一起毁掉。 然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宁省有一大部分区域都在边境线上,爆炸地点也非常靠近边境线,相慈宁在连片小楼被炸后又留了个心眼,将所有焦尸也带回去检查了。 果不其然,检查结果显示其中有不少人都是异能者。 换言之,这爆炸只可能是异能者所为,才会让那么多异能者都葬身其中。 好不容易找到点有用线索,现在却全部都断了,贝岑烟听到侯涅生这过分悠哉的语气,忍不住抬头朝他看去。 侯涅生依旧是夜旻的妆容打扮,微卷的小波浪长发,本就绝色的五官又多了几分妩媚,穿着到小腿肚的牛仔长裙,不长的靴子本该和长裙完美相接,却因为翘着二郎腿,一小节白皙的腿部肌肤若隐若现。 比女人还像女人,但凡不是知道,压根就不会想到这是个男人。 贝岑烟倒抽一口气,“你既然坐在兴海分局的办公室里了,能不能多出出主意,不要老是事不关己地看热闹。” 侯涅生没有说话,反是心有灵犀地看向白日。 猝不及防和侯涅生对视后,白日笑着问:“那个爆炸,你知道是什么异能造成的吗?” “不太行。”侯涅生道,“我需要知道爆炸的起始点在哪儿,还必须搞清楚一件很重要的事。对方是能把所有人都炸死但没这么做,还是这爆炸只对特定目标生效,他想把所有人都炸死却做不到。” 这点确实很诡异,爆炸发生时宁省分局有不少人都进了小楼区,可最后却没有任何伤亡,全员身上连个烧伤都没有。 这确实是要搞清楚的一个点,贝岑烟问:“区别有多大?” “很大。”侯涅生答道,“前者的话,大概率是一些非常危险的异能,而且异能者的个人能力也不弱,后者的话,能力不会太强,但可选范围会变大很多,不说特殊型,一些有寄生特性的动物或植物型异能就可以做到。” 话音落下,贝岑烟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侯涅生是天衡府君,而管理局所有关于异能的资料都来自天衡山。 若说对异能的了解,无人比得过侯涅生,可连他都说只靠手头的资料,不可能判断出对方的异能,那其他人就更不可能了。 “另外”侯涅生顿了顿,绝色的面容在阳光下莫名寒凉,“爆炸的地点也足够特殊,接下来的话应该不需要我挑明了,毛丫头。” 爆炸点在宁省边境,最糟糕的情况就是造成爆炸的异能者已经逃到外面去了,又或者对方本就是外来者,如此下来追查可的难度就更大了,丝毫不亚于大海捞针。 贝岑烟明白侯涅生指的是什么,但对于这种过分严峻的可能,她反而笑了起来,“如果真是这样,相慈宁可就不会手软了,他会我更加迫不及待地要抓到他们,所以宁省那边的这条线就放心交给他。” 侯涅生随口道:“有仇?” 贝岑烟以前在总局时和相慈宁共事过一段时间,知道他的一些往事,肯定答道:“不共戴天之仇。” 另一边,相慈宁也想到了这种可能,他冷脸走到宁省分局的医疗部门,脚步快到将披在肩头的黑色长风衣都带动着向后拂去。 在爆炸中除了宁省分局的人,剩下能活下来的基本都是异能者,但即使活下来也生命垂危,全靠宁省分局的医护人员用各种医疗设备吊住他们最后一口气。 相慈宁推开重症病房大门,快步走到病床前,垂眸看向床上缠满绷带又痛苦挣扎的异能者,眼底没有半分怜悯和同情,“我只问你一件事,摇头或者点头,廖济昌,听过这个名字吗?” 廖济昌,是管理局通缉的异能者罪犯,他在觉醒前就在边境一带进行犯罪活动,成为异能者后行为愈发嚣张,也因此在管理局成立后便成了首位歼灭目标。 二十年前,管理局成功消灭了廖济昌在国内的犯罪势力,但他本人却成功逃掉了,又因为他的异能在一定程度上克制追踪型异能,这些年来,管理局只能用常规方式进行追捕。 宁省分局自建立后处理过无数起边境地带的异能者罪犯案,其中不少案件里都有廖济昌的影子,但却每次都无法真正锁定或找到他。 而廖济昌自二十年前的那次覆灭后,行事变得异常谨慎,到了现在,即使是同在宁省的异能者罪犯也很少听过他的名字,可一但听过就表明这人绝对从事边境犯罪。 病床上的异能者大面积灼伤,全身都裹满了绷带,剧烈的疼痛下迫使他来回挣扎,嘴巴大张着,但嗓子也被烧哑了,只能从喉咙里吐出沙哑模糊的含糊呻吟声。 听了相慈宁的话,这异能者挣扎的动作细微顿了下,才艰难地摇了摇头。 下一秒,一旁的医生安黎震惊地看向相慈宁,“组——组长!” 只见相慈宁抬手扯下插在异能者身上所有医疗器械的插线,随手丢在地上,“既然决定替他们保密,那就让他们来救你。” 他的声音冷极了,语气强硬得容不得半分辩驳,“把这些人丢回爆炸废墟那里,再找几根粗棍插在地上,把他们吊上去,然后派人日夜在那里守着,直到他们咽气为止。” 相慈宁的垂眸对上病床上异能者惊恐的眼睛,转而笑了起来,眉间花钿般的不对称红印也亮了起来,飘出一缕黑色的诡异烟气。 “要么让你为之保密的那些人来救你,要么就吊死在那里。”相慈宁的笑容残忍无比,说出的话语同样如此,“你说,那些人是会回来救你们呢,还是放任你们去死呢?” 答案显而易见,他们早就被舍弃了,又怎么会有人会回来救他们呢。 “组长,你这样”追着相慈宁赶来的吕恒试图劝道,“要被总局那边知道了,他们又要派人来给咱们下处分了。” “那又如何,人道主义是给人的仁善,他们既算不得人了,我又为何要对他们施以人道主义。”相慈宁掸了掸黑手套上并不存在污渍,“总局那些坐办公室的要有意见就亲自来守边界、抓边犯,做不到也就没资格指对我手画脚。” 边境犯罪者,说轻了是走私和偷越国界,但重了就是人口拐卖,伪造户口,每一件事情背后都是无数支离破碎的家庭。 相慈宁亦是如此,他的父母就是被边境犯罪者杀害的。 确切地说,是被二十年前流亡中的廖济昌挟持做了人质,在管理局的人无奈退让后被残忍杀害的。 相慈宁的运气稍微好点,管理局赶到时他还剩最后一口气,九死一生地活了下来,也以此为契机觉醒成了异能者。 他恨极了廖济昌,对待这些从事边境犯罪的异能者手段也是残忍和血腥的,总局那边也因为这些事警告过他几次。 然而警告归警告,相慈宁从未改过,甚至这些手段在边境地带也起了非常好的震慑作用,他担任负责人后大幅度降低的牺牲率就是最好证明。 现在,相慈宁见吕恒还站在原地没动,他扭头看过去,“还不去做?” 对视一眼,吕恒当即麻溜地跑到病床边,无视病床上异能者的垂死挣扎,道:“别觉得我们心狠啊,是你们先做了那些千不该万不该碰的糟蹋事。” 吕恒将医疗器械的插线拽下来,推着病床往外走,和相慈宁擦肩而过时又道:“组长,你放心去忙别的事,这边我盯着呢。” 相慈宁稍稍点头,往后退了几步,看着吕恒推出一个后,又招呼了一小队人过来一起帮忙,等这间病房里的病床全被推走后,他才准备离开。 “组长,你到底有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啊。”一直被晾在病房角落的安黎叫住了刚走两步的相慈宁。 相慈宁转过头,就见安黎捡起地上的插线,小心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和你们说多少次了,那些人的命不值钱,但咱们的医疗器具值钱,所以动作能不能轻一点啊。” “就这一会儿,又给你们扯坏好几根,咱们分局既不是特有钱,又不是超有权的,这器械的赔偿金我找谁要去,让我自己贴钱进去啊?” 相慈宁沉默片刻,“这次先欠着,下次肯定不会了。” 说完,他快步离开,沉稳的黑色背影怎么看都多了几分落荒而逃的意思。 “啊——啊——”站在宁省分局大门口老树上的乌鸦见相慈宁走出来,立马叫了起来。 相慈宁抬头望向乌鸦,“故羽。” 名叫故羽的乌鸦个头比寻常乌鸦大了不少,羽毛油亮顺滑,在明媚的阳光下呈现一种五彩斑斓的黑,昭示不祥的同时又有种别样的吸引力。 故羽又“啊啊”叫了几声,才扇动翅膀从枝头飞落到相慈宁肩头。 相慈宁问:“通知过了?” 故羽用乌亮的眼睛望着相慈宁,点了点头。 “走,去边警那边转一圈。”相慈宁边走边将披在肩上的风衣又拢了下,又把用于固定的扣子扣好,抬腿骑到摩托车上。 伴随着引擎的发动声,他道:“最近是忙别的案子有些懈怠了,让我看看是哪些家伙又起了不该有的坏心思。“ 另一边,吕恒也照着相慈宁的吩咐带了一队人回到因爆炸覆灭的小连楼这里。 他让人就地取材,砍了几棵大的枯树,立了几个大桩子在废墟上,将这些因爆炸而生命垂危的异能者一一绑上去。 绑完之后,他拍了拍手,对桩子上几个呻吟声越来越弱的异能者调侃道:“别说我们不讲道义啊,对你们要讲这些东西,我们早死得连骨灰都不知道给扬哪去了。” “不过你们也放心,我们还是有一点良心的,不会让你们就这样暴尸荒野的。” 像是为了证实吕恒的话,不少乌鸦落到桩子顶端,像是嗅到了死亡的气息,它们低下头来,黑色的眼睛紧盯下方濒死的异能者,隐隐透露出几分贪婪。 吕恒抬头望了下上方的乌鸦,对准备布防的其他人招呼道:“走了,故羽派小弟来盯着了,直接丧葬一条龙了,用不到咱们了。” 身后一人问:“吕哥,那我们现在” “巡边啊。”吕恒的语气理所应当,他又扬了扬下巴,示意众人看看被吊在木桩上的异能者,“特殊时期,巡边时都打起精神来,真落廖济昌那些人手里,咱们的下场可不比上面这几位好到哪去。” 众人当即打起精神来,吕恒满意地笑起来,道:“走,知道你们已经迫不及待了,哥带你们领略自然风光去了。” 众人:“” 崎岖的山路,无数的虫子,密集的荆棘 究竟是谁迫不及待地想去领略啊! 第46章 缱绻46 在宁省分局众人分批进行边巡时,兴海分局的几人只能坐在办公室里百无聊赖地等着,毕竟他们手头所有的线索都需要时间。 贝岑烟在赵萱闹自杀后,又假借聊天的方式进行了一次审讯,赵萱确实知道不少东西,但是她知道的东西只够帮他们进行立案调查,涉及关键点的地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某种意义上说,贾德义也当真是谨慎,连跟了自己十多年的赵萱都不信,难怪能藏了这么久都没被发现端倪。 按照以往,贝岑烟说不定还能随便找个理由把贾德义约来问话,可惜有了上次的事情后,这个可能性就变得非常小了。 再加上,贾德义有一定的社会地位和社会知名度,本身又是搞舆论的高手,贝岑烟没必要去冒这个风险。 总的来说,这个案子他们只能顺着手头的丁点线索慢慢往上挖,而怎么挖还全看纪淼星什么时候醒,或宋昕怡什么时候去码头仓库。 怎么想都有些憋屈,贝岑烟手敲在桌面上,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因为烦躁,周身的气压也在逐渐变强。 白日感受办公室的气氛在变得凝重,抬头朝贝岑烟望过去,“组长” “别这么严肃啊,毛丫头。”侯涅生抢先一步开口。 和贝岑烟的烦躁相反,侯涅生依旧是那般放松,连声音都是含笑的,“一条路不通就换另一条路,再不济就退一步,退一步也无可奈何的话,就再退一步,总有一步会给到你想到的答案,何必非在一条死路上、跟一个必然行不通较劲呢?” 贝岑烟朝侯涅生看去,反问:“你这是在给我灌人生鸡汤吗?” 她又道:“人生鸡汤就算了,这些无聊的东西对我不管用。” “给,明渊,差不多该到饭点了。”侯涅生将手机递给白日,又换了条腿继续翘着,“不算,我很少给人灌心灵鸡汤,刚刚那顶多是实事求是罢了。” 他的语气过分轻松,可说出的话又像过来人的经验之谈,“只要不是只能一条路走到黑的事,都不需要,也必要和一个无关紧要的点怄气。” 贝岑烟问:“只能一条路走到黑的事该是什么样的?” 侯涅生想了下,收起脸上的笑容,平静回道:“当一件事需要你走到黑或走到死时,证明在此之前,你已经试过了所有可能,除了这最后的一条路,你已别无选择了。” “也不怕告诉你,这种情况只可能是逆天而行的大事。”侯涅生用余光飞速扫过正在纠结吃什么的白日,笑容再次出现在脸上,“你没有退路,不可回头,是苦是痛,是生是死,是成是败,其间种种,皆是不可言说。” 听了他这话,贝岑烟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说实话,这种话在我看来只有上了年纪的人才会说,你老实告诉我,你今年多大了?” 她又瞄了眼还在点餐的白日,语气多了几分嫌弃,“我可警告你,他才二十三岁,你堂堂天衡府君应该不会故意装年轻,然后在这里老牛吃嫩草。” 侯涅生皮笑肉不笑地回道:“不是只有女人的年纪才是秘密,男人的年纪也” “我是女人,但我的年纪不是秘密,我今年三十二。”贝岑烟知道自己是说中了,无情打断侯涅生,继续追问:“别想随便糊弄过去,赶紧说。” “我年纪确实有点大,说出来怕吓着你了。”侯涅生用玩笑的口吻道,“毛丫头,我说我今年已经两千多岁了,你信吗?” 贝岑烟冷笑一声,“给你个建议,开玩笑下次说点别人敢信的。” 她显然不满侯涅生一大把年纪拐了自家年轻员工的事,怼道:“两千多岁?你还不如说自己是骨灰修炼成精,从墓里重新爬出来的呢。” 白日点菜的动作一顿,拿着手机强忍着憋笑,但还是没憋住,终是发出一声很轻的笑声。 侯涅生侧目朝白日看去,露出的笑容里有些许无奈,仿佛在说我说实话了,但她不信就没办法了。 两人的动作没有避着贝岑烟,那一瞬间,她有几分相信侯涅生的话了。 但下一秒,她又立马将这种可能给抛到脑后去了。 一个活了两千多年的异能者,先不说他是如何活了两千年的。 真到这种地步的异能者,不该是天天端个架子,享受香火供奉,受人顶礼膜拜的高人吗,可能会是侯涅生这种成天想法设法赖在对象身边的恋爱脑吗? 贝岑烟认为绝无可能。 正好这个时候,白日点好了饭菜,他用手机轻轻点了下侯涅生的手臂,又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随口问道:“对了,那时候天衡山也是管理局这样麻烦吗?” 侯涅生接过手机,“今非以往,那时候是可以先斩后奏的。” 贝岑烟可没两人的这种奇怪默契,她反应了几秒,才明白白日指的是什么,“说得倒是轻松,现在真给我们这些人先斩后奏,没几天就得世界大乱了。” 侯涅生回道:“所以我说了今非昔比,我年轻那会儿还人人奉行弱肉强食的原始法则,你杀我,我灭你,杀人鲜少需要付所谓的法律责任,杀人的理由也多种多样,可以是名正言顺,也可以是所心所欲,只要你够强。” 侯涅生的语气太过随意,这话听起来比他的年纪更像玩笑话,贝岑烟已经不信他活了两千年这事,自然也不信现在的这些话,她忍不住调侃起来:“你这是真当自己活了两千年啊。” 侯涅生故作无奈地耸了下肩,“我可都实话实说了,是你自己不信的。” 贝岑烟眉头一挑,目光转向白日,似乎想让他给个准话。 白日笑着用手轻扯了一下侯涅生的袖子,道:“别闹了,说正事呢。” 贝岑烟还处在不信白日会撒谎的阶段,如此这般,她彻底把侯涅生活了两千年这个事当做了一个玩笑话。 另一边,坐在时代娱乐顶楼办公室内的贾德义正悠哉喝着茶,听见大门打开的声音,刚想呵斥这不打报告就闯进来的人 待看清来人后,贾德义立马闭上嘴,见对方又是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立马从椅子上爬下来,连滚带爬地绕过办公桌,“扑腾”一声干脆地跪到对方面前。 上一次和谢翊川对峙,即使被明着威胁了,贾德义依旧能坐在他昂贵舒适的椅子上。 可现在,已经跪下的贾德义见对方又不高兴地挑了挑眉,立马把头也磕在地上。 他不敢有半分逾越和不敬,全身上下更是抖得和筛子似的,生怕下一秒,自己的小命就没了。 “你现在知道怕了?”身材高挑,浓妆艳抹的‘女人’一脚踹开贾德义,“要不是那边反应快,你知道我要为此损失了多少人,多少异能者吗?!” 贾德义顾不上腰疼,狼狈地爬回‘女人’脚边继续跪着,“大,大人,我错错了”‘ ‘女人’显然是气急了,又一脚踹开贾德义,怒道:“贾德义,你可以用那边的关系来帮你办那些脏事,但你告诉我那么多人、那么多次,搞不定一个普通人不说,居然还能惊动管理局。” “让管理局顺着几个无关紧要的下线找过去,要不是那边反应快,我这几十年积攒的暗线都差点被连根拔起了,这是你一句我错了就能解决的事吗?!” 说着说着,‘女人’又想起那边汇报过来的最新消息,连着踹了贾德义几脚,声音也更加愤怒了,“就因为你这点破事,我死了十几个异能者,光是死了还不够,剩几个没死成的还被吊在废墟前,你告诉我,我是救还是不救!” “贾德义,这不是挑衅是什么!不说培养一个强大的异能者要多少资源和时间,我从小到大就没受过这种窝囊气!” “你告诉我,这个账我该怎么算!” “大人,我我”贾德义依旧在忍痛跪着,但他疼得厉害,说话的声音也跟着发颤,“您别气,我我” “别在这里你啊我的!”‘女人’摸出一把折叠刀,削下贾德义不少头发后直直钉入地板,“贾德义,给我个合理的解释,否则我现在宰了你,再剥了你皮送到兴海分局去,让他们彻底死了从你这边挖线索的心。” “是谢翊川。”贾德义道,“是他,是那小子逼我这么做的,大人,他就是个白眼狼啊。” “谢翊川?他不是最自在的那个吗?”‘女人’翘腿坐到办公桌上,冷脸俯看着贾德义,“说说,谢翊川他是怎么逼你的,又有什么事能这般逼你。” 得了‘女人’的许可,贾德义深吸一口气,又吞了下口水,才忐忑不安地将谢翊川险些和自己撕破脸的事完整说了出来。 “侯涅生”听完贾德义的话,‘女人’手抵着下巴自言自语道,“汪宇航是天衡山的人,他也是,看样子这次是明着冲谢翊川来的啊,但我之前查过他的记忆了,普通人能有这个能耐吗,是暗棋还是分散注意,或者别有目的。” “剥离已经感染病变,随时都可能觉醒,马上就到收尾阶段了,这个关键节点绝不能出事。” “天衡山的异能者实力又深浅不明,借这次事情探探他们的虚实,但” ‘女人’想着想着眉头越拧越深,似乎陷入了什么纠结之中。 突然,‘她’又瞥了眼贾德义,脸上的阴霭竟是一扫而过,笑得阴毒狠辣,“管他呢,反正不听话的棋子,无论多有用,趁早除掉就对了。” ‘她’从桌上下来,走到贾德义旁边,抬脚踩在他的脑袋,有用鞋跟点了几下,“最近给我安分一点,不然我保证你会死在谢翊川前面。” 这话冷得刺入骨髓,贾德义立马打了个寒颤,‘女人’弯腰捡起嵌入地板的折叠刀,顺带再次警告道:“贾德义,不要挑战我的底线,老实一点,没有我的命令,什么都别做。” 不等贾德义回答,‘女人’又想起什么,“对了,谢翊川现在在哪儿?” 贾德义结结巴巴道:“不不太清楚” “一点用都没有的废物。”‘女人’打开办公室的门又用力关上。 另一边,即使侯涅生说一条路走不通就退一步,再换另一条路,可在直播综艺开始前,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等纪淼星醒来,拿到他的口供,或者宋昕怡想起她在港口仓库关了个人,主动去仓库,给江旭找个正当理由直接抓人。 晚上七点多,纪淼星还没有醒来的迹象,贝岑烟却接到了江旭的电话,“贝姐,宋昕怡好像知道纪淼星被救走的事了。” 贝岑烟道:“江旭,能说具体点吗?” “贝姐,你等我几分钟。”江旭坐在枝头,晃着小腿,手中爬着一只很小的虫子。 他看着小虫子,笑着问:“可以再说具体点嘛?” 小虫子不停扇动翅膀,似乎正在飞速说着什么。 “我知道了,这段时间辛苦你了,现在你可以走了。”江旭点点头,手贴在粗壮的树枝枝干上。 等小虫子顺着他的手背爬到了树上,江旭才道:“贝姐,宋昕怡刚接了通电话,然后突然就变得很慌张,现在好像已经开车去港口仓库了。” 他又补充道:“这只虫子听不懂人话,老鼠之类能听懂的进不到别墅里面,我只能知道这么多了。” 兴海分局办公室内,侯涅生先于贝岑烟回道:“宋昕怡应该还不知纪淼星被救走了,她会神色慌张大概率因为电话是谢翊川打的,谢翊川留纪淼星还有用,所以宋昕怡才会匆忙过去确认。” 江旭听着电话那头的陌生女声,没有过多追问,又道:“贝姐,需要我跟上去吗?” 贝岑烟答道:“对,不要让她到达仓库,直接在半路拦住她,然后直接带到泰省分局去,虞潇他们没空审的话,就先找个理由扣住她,我会派人过去审的。” “好的知道了。”江旭主动挂断电话。 刚准备下班的周泽锦停下脚步,问:“组长,需要我留下来吗?” 审讯这类工作不适合周泽锦,贝岑烟想也不想得地拒绝了,“不用,你正常下班,明天早点来和薛诚换班就行了。” “好的,我肯定一大早就过来。”周泽锦和贝岑烟几人挥手告别,“组长,老大,还有明星姐姐,我们明天再见。” 等周泽锦走了有五六分钟,贝岑烟看向黑夜,“还愣着做什么,赶紧让你家这位带你去泰省分局啊。” “啊?”黑夜指着自己不可置信道,“组长,你不怕我俩和泰省分局的人打起来吗?!” 贝岑烟反问道:“先不说会不会打起来,他们打得过吗?” 黑夜:“”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组长你有点太直接了。 贝岑烟又道:“赶紧去,白以薇说以纪淼星的恢复程度,快的话凌晨就会醒,我今晚要等在这里,第一时间逼出他的口供。” 贝岑烟的理由一出,黑夜不情不愿地起身,又冲侯涅生招招手,“走了,去闯龙潭虎穴了。” 侯涅生没有否认,跟在黑夜身后就要离开,出门前,他停下脚步,“毛丫头,再给你提个醒,审纪淼星的时候,不要提谢翊川的名字,和他相关的字样最好也不要提,更不要让他察觉到我们在对付谢翊川这件事。” 贝岑烟扭头朝侯涅生看过去,想追问理由,可侯涅生已经跟着黑夜离开了。 她可猜不到侯涅生的心思,忍不住骂道:“每次说话都喜欢只说一半,说明确点不行啊!” 可惜没人能回应贝岑烟,毕竟在声音还未传到耳畔时,侯涅生就已经带着黑夜来到了泰省分局所在的桥关市。 桥关市港口众多且海岸线极长,最初的异能者犯罪案也是发生在海上,基于这些原因,泰省分局便建在了海上,其内大部分异能者的能力也和水有关。 站在离泰省分局最近的码头边远远望去,昏暗的海平面上,泰省分局漆黑的巨影若隐若现,像大海深处探出头颅的可怖怪兽,顶端的几个照灯,像是怪兽浑圆的眼睛,对岸上的一切虎视眈眈。 看着海岸上的巨兽,黑夜难免想起都省分局的虫洞造型,“这些负责人的审美都这么奇特吗?” 第47章 缱绻47 侯涅生没有如往常般接话,黑夜觉得有些不对劲扭头看过去。 只见这人盯着泰省分局一双桃花眼里闪烁着别样的光彩,似乎对着海上的巨兽很感兴趣。 海风吹起他微卷的长发,长裙亦在随风飘扬,他眼眸里的光彩越发鲜明,金色的眸光闪烁似星辰,似比这头顶的夜空更加璀璨。 荡起的裙摆在这一刻像极了古时飘逸的衣袍,他似是在与久别重逢的故人隔海相望,眸色复杂又耐人寻味。 回忆甘苦绵长,让人甘愿深陷其中,久久不能自拔。 黑夜看着这样的侯涅生也跟着出神,良久,他听这人笑着调侃道:“可算是重见天日了啊。” 话音落下,“嘟嘟嘟”的引擎声从海上传来,螺旋桨割开灰暗的海平面,划下一道狭长的涟漪小路。 侯涅生扭头看向黑夜,与他对视,笑得眉眼微弯,“有船来接我们了。” 黑夜从未见过这样的侯涅生,实在是太不对劲了,他压不住心底的疑惑迫切想知道答案,“你” 侯涅生笑着答道:“别想那么多,我只是见到了一个许久未见的老朋友,忍不住感慨一句罢了。” 那一瞬间,黑夜心底有了个大致猜想,不等跟侯涅生证实,虞潇便先一步到来了。 他站在快艇上,左手固定着钢板,缠绕着绷带吊在肩头,见到二人又不冷不热地打了声招呼,“上船,那个叫江旭的异能者刚把人带来没多久。” 昨天刚把人打成这样,今天还要借别人的地盘办事,黑夜觉得这位分局负责人的态度已经够可以了,而且也未从对方心底感受到针对自身的恶意,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虞组长,麻烦了。” 二人上了快艇后,虞潇朝负责驾驶的员工使了个眼色,员工点点头,立马调转方向朝泰省分局开去。 在距离泰省分局一大段距离时,虞潇背对二人,面朝海上巨兽般的泰省分局严肃开口:“不管在别的分局如何,但在泰省分局请你们对这片大海抱有尊重和敬意。” 黑夜想起侯涅生刚莫名其妙说的那句话,抬眼看向虞潇和更远方作为背景的泰省分局。 哪怕只是个背影,黑夜也能想象他的表情是怎样的庄严肃穆,他面朝着泰省分局,像极了诚恳而真挚的信徒,信仰着远处藏于海平面的庞然巨兽。 “这个没问题。”黑夜道,“但虞组长,方便告知原因吗?” “二十三年前特大自然灾害爆发时,桥关市即将被海啸吞没,但海啸却在靠近城镇时莫名消失不见,随后海上出现一个巨大的浮岛,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但据管理局调查和分析,就是这个浮岛阻止了海啸登陆,或许这件事在二位看来有些荒谬,可” 海风吹起虞潇的衣衫,大海之上,他的声音充满了敬意,“在这里每一个海洋类的动物型异能者,都能感受到它的存在,它在庇佑我们,庇佑这片大海,还有大海沿岸的生灵,二十三年前也是因为它的出现我才能活下来。” “我不信神佛,不拜上苍地冥,但这片纯净海域却是个例外,我对它抱有崇高的敬仰和无边的憧憬,泰省分局的每一个异能者都是如此,所以还请二位在泰省分局的海域内遵守我们的规矩,最起码不要有任何不敬海洋的行为和言语。” 此时,快艇正好驶入泰省分局的范围,黑夜察觉到什么,扶着船舷探出身子,低头朝下望去,“好多” 海面灰暗,黑夜看不清下面具体有什么,但感知又明确告诉他,下面栖息了无数生命体,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种族截然不同的生物在这里和谐共生。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感知,快艇一侧,不少海豚破出水面跃起,水渍在月下似晶莹的珍珠,圆润透亮,是种肉眼可见的清澈。 “这水” “是的。”虞潇用未受伤的右手接住溅落的纯净海水,“泰省分局就建在浮岛之上,浮岛方圆五公里内,水质也会变得清澈,一切的污染都无法靠近这里,而在浮岛下方,这片纯净水域里有海洋生物和谐共处的奇景。” 虞潇将捧在手中的海水朝一侧挥去,溅在空中的霎那,一只虎鲸从下方跃起,在半空中像举行欢迎仪式般翻了一大圈。 它高高跃起,又猛然坠下,掀起的巨大波浪将快艇都险些打到一边,清澈的海水宛若甘雨,沐浴月亮的光泽,降在他们身上,给予他们最纯粹的洗礼。 “它叫向寻,刚刚是在跟你们打招呼。”虞潇显然很开心见到虎鲸向寻,扭头朝它落下的方向看去,“它是当年跟着浮岛一起出现的,确切的说,当年也是它救了我,泰省分局建立后,它就成了这片纯净海域的守护兽。” “别看向寻现在这副样子,真要动起手的话,褚捷海他们几个都不是它的对手。”虞潇笑了起来,可语气里又多了几分纳闷,“说来也怪,有生人时向寻从不现身,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居然主动过来打招呼。” 但虞潇没有过多纠结,向寻的脾气素来多变,偶尔不开心了,还会拿褚捷海当球玩。 十几分钟后,快艇靠近泰省分局,黑夜仰头看着面前的庞然巨兽,近距离看便会发现,这只是礁石和泥塑堆积起的兽形轮廓。 但即便只是轮廓,黑夜在仰望时竟也觉得它威严和神圣,恍惚之间竟真能看到兽类的虚影,冥冥之中,它似乎真在庇佑这片海域。 他身后,侯涅生轻笑一声,声音浅短,转瞬就被螺旋桨的声音吞没,除了黑夜没有任何人听见。 侯涅生说过他有好友身死但化形留存世间,阮暮云和号称碧仪树神的友人都曾庇佑一方,还有他刚刚的反常状态,所谓许久未见的老朋友是 这一瞬间,黑夜心底的那个大致猜想变得更加清晰了。 虞潇口中的浮岛是侯涅生青年时期好友的兽形,那人不知为何身死并以兽形的方式沉入大海,又在二十三年前因特大自然灾害重新浮了起来。 难怪侯涅生会说可算重见天日了。 黑夜扭头朝侯涅生看去,指着面前的泰省分局,试探道:“这是你年轻时” 侯涅生点了点头。 得到肯定后,黑夜的脸上没多少惊讶,反而变得极为复杂。 以为是浮岛结果是尸体,还是在海里埋了起码两千年的尸体,哪怕有种神圣的气息,但建在尸体上的分局,四舍五入不还是大号坟墓吗? 不知道这些泰省分局的人知道真相后会怎么想? 想着想着,黑夜的脚步在进入泰省分局的大门时顿住了,侯涅生则接受良好地走进去,路过他身旁时又贴在他耳边轻声道:“放心,能建成就是他本人允许了。” 黑夜:“?!” 允许? 谁允许了?! 侯涅生进到里面,扭头朝黑夜看来,笑容更是毫不掩饰的戏谑,“还愣着干什么,该办正事了。” 此话一出,黑夜立马明白自己被耍了,他快步跟进去,捞起侯涅生的一撮头发就是一扯,低声道:“又耍我,很好玩吗?别忘了,那锦鲤的事情我还没跟你算呢!” 说起这件事黑夜更生气了,又咬了咬牙才用极低的声音怒道:“背着我说我坏话,说我撵你下床,赶你出门,还要你把脸主动贴上来挨巴掌,你告诉我,我什么时候有打过你的脸,你就是污蔑也不能这么污蔑。” 黑夜手上的力道又大了几分,“赶紧给我交代清楚。” 侯涅生“嘶”一声,侧着身子开始低声求饶:“我错了,那些纯属造谣和杜撰,一切都是我自愿的,和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我保证没有下次了。” 见黑夜还不打算松手,侯涅生为了头发什么都做得出来,他用极其委屈的女音软声道:“我错了,我保证没有下次了,求你了,放开。” 私下里听,和在外面听是两码事,黑夜自觉脸皮没厚到这种地步,立马将侯涅生的头发松开,又故意咳嗽了几声才低声警告道:“我下次轻点,你别在外面给我搞这一套。” 虞潇的表情还算正常,毕竟别人如何相处还轮不到他来管,可划着轮椅出来的褚捷海正好也瞧见了这一幕,他下巴都差点惊掉了。 这算什么,家暴吗? 不对,这女人强得离谱,谁能打得过啊。 片刻后,他眼神复杂地望向黑夜,在心底遗憾叹气,恋爱脑真是太可怕了,还有许明渊也是,这么大男子主义做什么,哪个女人不和闺蜜吐槽自己男朋友啊。 他因为这早出晚归,不定时加班和出差的工作,要不是女朋友自己工作也忙,每天绝对要被女朋友找闺蜜吐槽八百次,然后到点了问他一句你还爱不爱我了。 褚捷海的恶意波动太明显了,以至于黑夜将他脑子里想的东西感受得一清二楚。 家暴个锤子啊,这和他想的压根就不是一个情况! 黑夜与褚捷海对视一眼,眼眸一红,冷笑着威胁道:“褚捷海,把你脑子里的想法收收,还是说你想让身上再多几个血窟窿?” 褚捷海在心底啐了无数口唾沫,脸上却阴阳怪气地认怂,“我哪能啊,我哪敢啊,我可没你这种崇高地位,我要敢跟我女朋友这么说话,洗衣板都得” 黑夜红着眼眸,手伸到侯涅生面前,“夜旻,来个冰锥。” 侯涅生凝了把冰锥出来,又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手帕,把冰锥末端裹住才递到黑夜手上,“给,小心别冻着手。” “我操了!”褚捷海见状破防吼道,“老子大晚上顶着满身的血窟窿回来加班,不止晚饭还没吃上,老婆没见着,还要吃别人的狗粮,还有没有良心!有没有天理啊!” 褚捷海从小就是爱玩,爱闹,爱折腾,还不记打的性格,于是他每天都在上房揭瓦,外加雷打不动的三顿打。 等到了上学的年纪,褚捷海自然而然地当了校霸,但和一般校霸不同的是,他有个当兵的的严格老爸,所以他打架归打架,但绝非不学无术,成绩也一直稳定在上游顶端的位置。 而他这种学生,讨不讨老师喜欢则全看老师是否死板。 可惜,褚捷海的运气不怎么样,他的班主任是个死板又迂腐的中年大叔,哪怕他考了个年级第三,当天也要因为路见不平出手相助而被叫家长。 这班主任极其讨厌褚捷海的打架行为,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把眼睛盯褚捷海身上,于是褚捷海早恋谈女朋友这事很快就被这大叔发现了,也不出意外地被叫了家长。 双方家长一到,褚捷海他爸一看自家儿子泡了老战友家闺女,气得差点把褚捷海当场打死,最后还是老战友好说歹说地拦住了,勉强留下褚捷海一条小命。 那次挨打过去后,褚捷海和他老爸就陷入了长久的僵持战。 最后双方谁也拧不过谁,经过一番暴力协商后,褚捷海高中一毕业就被撵去当兵了。 他那几年的军旅生涯十分顺利,只等最后一个任务结束就可以光荣退伍,然后按照和他老爸协商的那样,老战友家的闺女要还能瞧得上他,就放他们光明正大在一起。 可谁想就是这最后一个任务出了问题。 那个任务是和泰省分局的联合办案,但任务途中出了意外,让本是普通人的褚捷海觉醒成了异能者。 出了这等大事,褚捷海自知退伍无望,果不其然,只用五天时间,他就走完了全部手续,被顶头上司当礼物送到泰省分局去了。 到泰省分局后,褚捷海很快适应了新的工作环境和工作模式,顺便和还瞧得上自己的女友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 然而日子还没舒坦几个月,他又被虞潇推荐到总局参加外勤特训去了。 两年特训结束,褚捷海拿了个第一的好成绩重回泰省分局,然后正式开启了全年无休,经常加班和出差的悲惨生活。 他的这种工作性质,若非女朋友也工作忙,她闺蜜还是认识且关系好的高中同学,早就被迫分手八百回了。 最重要的问题是,褚捷海的女朋友不知道异能者的存在,以至于褚捷海有苦不能言,每次受了这种半死不活的伤连家都不敢回,只能灰溜溜地跑回来加班。 什么时候伤好了,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泰省分局大部分人都是单身汉,有对象的也和褚捷海一样,对方不知道异能者的存在,凡事需要瞒着、藏着。 本来大家都一样惨,褚捷海从未有过怨念,但现在陡然见到一对双方全是异能者的,其中一个还是老相识。 这一刻,褚捷海的怨念到达了顶峰,吼完一句还不够,继续吼道:“许明渊,你别欺人太甚了,能不能考虑一下我这种女朋友是普通人的异能者的感受啊,女朋友也是异能者了不起啊。” 黑夜拿冰锥的手一顿,侯涅生则又凝了个冰锥拿在手中,递到黑夜面前,“一个不够,再来一个?” 褚捷海觉得身上包扎好的血窟窿又开始隐隐作痛了,他忍痛抬起手指向二人,两眼欲哭无泪地看向虞潇,“组长,他们兴海分局负责人不管的吗?!这什么杀人放火,管杀管埋又愿打愿挨的奇葩组合啊!” 虞潇轻咳一声,提醒道:“褚捷海,你小心点,别把伤口又弄崩了,而且闹一闹就行了,赶紧带他们去审人把。” 褚捷海指着两人手上的冰锥,颤颤巍巍道:“组长,你不怕你家组员半路牺” 不等说完,江旭“嗖”一下不知从哪里冲出来,径直跑到黑夜面前,笑得异常天真无邪,“许明渊,我看上下面海里的一只水母了,商量半天她不跟我走,你能不能让你家这位帮我下去捞一下啊。” 黑夜朝侯涅生使了个眼色,“不用管他,或者直接丢海里让他自己捞去。” 江旭身子一僵,刚想假模假样地抹两滴泪水,虞潇却先一步开口,声音也重了几分,“几位,我们泰省分局也有大案子要忙,请不要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褚捷海知道虞潇这是要生气了,他立刻收起嬉皮笑脸,板起脸强装严肃,推动轮椅在前面带路,“都快点的,赶紧跟我过来。” 黑夜将冰锥还给侯涅生,又纳闷道:“他那是怎么了?” 虞潇人已经走了,而前方带路的褚捷海则拒绝回答这个问题,侯涅生接过冰锥将之化作水汽散在空中,“不清楚。” 江旭举起手晃了晃,又蹦了两下,“我知道,这个我知道。” 他笑道:“下面那些小鱼告诉我,虞组长一生气就会把他丢海里给向寻当球踢。” 黑夜:“” 这么一对比,自家组长也算好过头了。 侯涅生听到原因,也跟着轻笑一声。 前方的褚捷海咬牙切齿,“这他妈是泰省分局,给我这个顶梁柱一点面子行不?!” 江旭故作天真地反问道:“可为什么下面的小鱼一致认为向寻才是顶梁柱,而你最多算是边角料呢?” 褚捷海“操”了声,气得转轮椅的速度硬是快了好几倍,比常人跑得都快。 江旭又眨了眨眼睛,仿佛真的不明白为什么,自言自语道:“他跑那么快做什么呢?” 黑夜腹诽道明知故问,叫你小恶魔真是一点没叫错。 不等江旭再说什么,褚捷海破防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你们还走不走了?!赶紧的,别磨叽!” “他好莫名其妙啊。”江旭耸了下肩膀,蹦跳着跟了上去。 黑夜也忍不住笑了下,才和侯涅生快步追上去。 第48章 缱绻48 泰省分局似兽,整体呈现黑色,里面亦是如此,这是一种古朴又深邃的黑色,暗色的走廊丝毫不显压抑和沉闷,仔细望着墙壁还能看到上面暗暗流转的星辉,像是夜晚的璀璨天河,宁静而悠远。 或许因为下方就是大海,走在这里还隐隐还能听到海浪海波的声音,偶尔还有海洋生物长吟,声波在这黑色的长廊里回荡跃起,似乎就此看到了海洋的生机与蓬勃,蔚蓝的海水反复涌来褪去,敲击心弦。 唯一的坏处就是隔音效果太差了,泰省分局确实是在忙大案子,全员都焦头烂额,审讯室没一个空着的,不时还能听到审讯人员的骂声,听声音似乎这些审讯人员也已经到崩溃的边缘了。 确实如虞潇所说,泰省分局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了。 几人又走了没多久,一道更加尖锐的女声盖过了所有声音,尖锐刺耳的撒泼声震得他们耳膜发麻。 “来个人!都给我出来!你们凭什么关我!” “这里是哪!给我来人!赶紧放我出去!” “你们这是监禁!我告诉你们再不放人,等我爸的律师到了,你们全都要玩完!” “赶紧的!识相点!放我出去!” 宋昕怡的骂声让本就不爽的褚捷海变得更加心烦意躁。 他一手捂住耳朵,另一手指向走廊最末端的屋子,不耐烦道:“赶紧审,审完该关关,该放放的,她这嗓门,半个分局都能听见,你们再晚来一会儿,我真想给她嗓子扯了。” 黑夜感受到房间内宋昕怡的强烈恶意,眼眸里的血色闪了闪,手握在门把上又扭头对侯涅生道:“我去审她,你在外面盯着,有什么话直接说就行,我应该能听见。” 不是应该能听见,而是肯定能听见,毕竟隔了十几米,还有扇门挡着,宋昕怡的喊声都差点给他们耳膜刺穿了 侯涅生“嗯”一声,在黑夜推门进去后也忍不住清了清耳朵,“聒噪。” 褚捷海听到这两字,身体不自觉打了个寒颤,毕竟这人说完这话就差点给自己捅了个透心凉。 房间内,宋昕怡见有人来了,立马坐到椅子上,手臂环抱在胸前,翘起二郎腿,冷脸看着黑夜,摆足了大小姐的架子,“哟,可算知道来人了啊,还不赶紧把我放了,不然等我爸带人来了,有你们好看的。” 很显然宋昕怡已经忘记自己见过黑夜这件事了。 她见黑夜拉开自己对面的椅子坐下来,又挑了挑眉,变得更加不悦,一手重重拍在桌子上,“我告诉你,我没功夫陪你们在这里坐着,识相的就快点” 弑神匕首擦着宋昕怡的脸颊过去,留下一道不浅的血痕,划破速度之快,直到匕首钉在了后方的墙壁上,宋昕怡还未反应过来。 片刻之后,她感受到脸颊传来的刺痛,不可置信地伸手摸上去,“啊!你是怎么——!” “闭嘴。”黑夜眼眸彻底变成血色。 古朴黑色的房间里因杀意和恶意变得扭曲怪诞,墙壁上的星河也逐渐怪异,像一只只狰狞刺目的眼珠,正凸在墙壁上恶意环视。 “你最好老实一点,这次是脸,下次就是眼睛了,别以为我只是说着玩玩的。”他坐在恶意的正中间,一手托腮笑得张扬而邪性,猩红的眼眸尽是疯狂,“有个有钱的老爸撑腰了不起吗?真要比起来的话,我自觉天底下没几个后台比我硬的。” 转瞬之间,扭曲怪诞的恶意散去,黑夜又用玩笑的口吻道:“认真回答我的问题,否则把我惹不开心了,哪怕我现在把你宰了,也依旧能大摇大摆地离开,在外面逍遥自在,懂吗?” 屋外,褚捷海伸手点了下窗玻璃,提醒道:“喂,许明渊,你说话别这么嚣张,这里是泰省分局,而且我们这隔音不好,你稍微注意点影响。” 一旁的侯涅生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轻飘飘补充道:“还不听话的话,就剁她一只手,两只也行,削成人棍也可以,我有办法给她无痕接上。” 褚捷海:“?!” 哥姐们,前朝已经亡了,咱可不兴这么拷问啊。 江旭则眼巴巴地望着侯涅生,“什么办法啊,可以外传不,能的话,我也想学。” 此话一次,褚捷海觉得身上的血窟窿肯定重新裂开了,不然他怎么从身到心都疼得厉害。 屋内,宋昕怡捂着脸,全然不复刚刚的刁蛮无理,身体也在不自觉地发抖,似乎真担心黑夜会杀了她。 黑夜又伸手轻轻敲了下桌子,眼眸里的血色逐渐褪去,满意地笑起来,“听话就好,那我们现在开始正式问话。” 他问:“为什么要去那个港口仓库?” 宋昕怡捂着脸,说话的声音也恨不得把黑夜当场撕了,“我过去玩不行吗?你有意见吗?” “真的是过去玩吗?”黑夜笑着反问,“那里不是已经没用了吗?一个废弃仓库有什么可玩的呢?还要专门大晚上过去,那种地方能玩什么啊?杀人放火绑架撕票吗?” 宋昕怡怼道:“我家仓库,我想去干嘛就干嘛,你管我啊,你管得着我吗?” 黑夜没想宋昕怡刚被恐吓完,居然还能和自己顶嘴,他眉头一挑,语气发横,“老实回答我的问题,你去仓库到底要干嘛?” 宋昕怡回道:“我说了是去玩去玩,再不然我心情不好,去转转不行吗?总比你们这些人莫名其妙掏个证件把我绑到这里的人强。” 她又嘟囔道:“哪家警察局开在海上啊,都不知道正规正规,说不定你们才是什么可疑分子呢。” 一条路行不通,黑夜无奈换了个问题,可宋昕怡似乎专门训练过该如何应对这种情况,每次都在和他胡搅蛮缠,偏偏这些话还完全符合刁蛮大小姐的人设,像她该说出来的话。 胡搅蛮缠了半个多小时,黑夜什么关键问题都没问出来,褚捷海又好巧不巧地接了个电话。 挂断之后,他道:“宋源叫人闹到警局去了,警局那边顶不住压力,联系我们组长让赶紧放人。” 他又敲了几下墙壁,“许明渊,抓紧时间,泰省分局的纯净海域是不给闲杂人等随便靠近的,最多二十分钟,再问不出点实质性的东西就必须放人离开了。” 侯涅生隔着单面玻璃看向宋昕怡,手指端着下巴想了想,“问她和谢翊川的关系,往情侣关系上问。” 黑夜不问缘由,将腿翘到桌上,变得像纨绔般吊儿郎当起来,他手一抬,脸上露出八卦的笑容,“问了这么久,我们放松一下呗,听说你是谢翊川的地下情人?” “啪——!”宋昕怡连脸上的伤口都不顾上了,站起来重重拍了下桌子,她瞪着黑夜怒道:“你才是地下情人呢,我是他正牌女友!” 她又重复一遍:“是正牌女友! 你听见没有!” 门外,褚捷海被宋昕怡的反应惊到,反应了一会儿,才纳闷道:“谢翊川我记得好像是个明星。” 没人回答褚捷海的问题,侯涅生又道:“问她为何确定自己是正牌女友?” 屋内,黑夜帅气又随性的脸上写明了不信二字,“哦?是吗,可是他没公开你啊。” 黑夜手一摊,面露戏谑地调侃道:“说实话,男人嘛,就这么点话术,表面一套,背地一套,你怎么知道他对你说的这些话,没对别人说过了呢,难不成他亲口承认你了啊?” 涉及谢翊川的问题,宋昕怡终于不再胡搅蛮缠,又或者是被黑夜刺激到了,她红着眼眶,脸也气得涨红了,“才不是!他承认我了!他早就承认我了!我现在身边就只有我!他只信我!我不是他正牌女友是什么?!” 她喊得很大声,几句话说完便咳嗽起来,咳嗽完了,她又补充道:“现在不公开只是为了不影响他的事业而已,他是在乎我的。” 言语间有种常人难以企及的自信。 褚捷海捂住耳朵,透过审讯的单面窗户看向吼得歇斯底里的宋昕怡,表情已然是无语到了极点。 他刚想骂两句又猛地想起什么,扭头瞥了眼一侧站着的侯涅生,将骂人话噎回肚子里转而弱弱问道:“美女,为什么你们谈恋爱都这么没脑,啊不,恋爱脑啊?究竟是我老婆太正常了,还是你们太不正常了?” 侯涅生冷冷看了褚捷海一眼,“问你女朋友去,我怎么知道?” 褚捷海打了个寒颤,感觉身上血窟窿又疼起来了,心底却纳闷道问你不也一样啊,难不成你还不是女的了? 屋内,黑夜也察觉宋昕怡的不对劲,扭头望向单面玻璃后的纯白身影。 侯涅生道:“问他们什么时候确定的关系,她又如何知道谢翊川承认她了,而非口头敷衍。” 黑夜轻笑一声,不给宋昕怡反应的机会,继续挑衅道:“承认?他怎么承认你的啊?不会就是头口说两句。” 他轻佻的语气仿佛确有其事,“我可告诉你,一般这种都是说着玩玩而已,找个正当理由和你玩几天、上几次床就腻了,懂吗?” “不!不是的!”宋昕怡手紧攥着又重重敲了几下桌子,“他不是玩我!他没有玩我!我证明了我的爱!从那一刻开始我们就在一起了!” “两个月了,我们已经在一起两个月了!从那时起他就把身边的其他人都舍弃了!他只有我了!他只爱我了!” 突然,她恍然大悟般用看仇敌的眼神盯着黑夜,用因大力拍桌子而变得红肿的手指向黑夜,“你别想挑拨我们感情!他爱我!他只爱我!你不可能插进来的。” 黑夜:“” 虽然知道她是受异能影响,但能说出这种话,估计脑子本来也多少有点问题。 黑夜眸底闪过些许血色,以为还要继续和宋昕怡纠缠时,就听侯涅生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放她离开,我想知道的她已经全告诉我了。” 黑夜肩膀轻微一颤,可算是松了口气,他将翘在桌上的腿放下来,“别这么生气嘛,我只是有点路子,听了点八卦而已,现在正好见到正主自然忍不住当面问一下。” “问话已经结束了,你现在可以离开了。”黑夜拉开审讯室的大门,倚在门边像是巴不得宋昕怡赶紧离开。 而宋昕怡又被黑夜满不在乎的口吻刺激到,站起来的同时又用凶恶的眼神在他身上剜了几刀。 黑夜又是一笑,下起了逐客令,“宋大小姐,下次可别大半夜乱跑了。” “还有啊,得亏你们那仓库弃用得早,不然被卷进案子的可就不是你一个人了,说不定你那超级厉害的爸也要来咱们局里喝一壶,哪还能像现在这样在外面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呢。” 这话明摆着是在阴阳,宋昕怡捂着脸上的伤口,在出门时再次恶狠狠瞪了黑夜一眼。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黑夜现在可能已经被捅穿了。 黑夜忽略宋昕怡无关痛痒的眼神,看向侯涅生笑起来,又用食指在自己侧脸上点了下。 侯涅生心领神会,用余光扫过正在离开的宋昕怡,眸中划过一点金色后才重新看向黑夜,“好了。” 坐在轮椅上的褚捷海有些莫名其妙,“这就放她走了?你们兴海分局不应该变着法子想审她吗?” “刚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们想知道都已经知道了。”黑夜转身进屋将钉在墙上的匕首取下来,出了房间又果断地原路返回,“褚捷海,麻烦派个人送我们出海,我们过会儿就回兴海分局了。” 侯涅生跟上黑夜,江旭也蹦蹦跳跳跟上去,跳了几步,又扭头看向褚捷海,“走了啊,还愣着做什么。” 褚捷海:“” 这是你们分局还是我们分局啊。 可迫于现实的压力,他还是坐在轮椅上跟了上去,又派了第二艘快艇送几人离开。 离开时,虎鲸向寻再一次出现,它在纯净海域的边缘跃起落下,水渍溅在几人身上,像是在与他们告别。 江旭朝向寻挥手告别,“再见哦,我们有机会再见~” 在码头下船后,黑夜钩住侯涅生的一缕卷发,“说,你都知道了什么。” 在侯涅生开口前,江旭冲侯涅生眨着眼睛,目光有欣喜也有好奇,“原来真是女装啊,一点都看不出来呢,要不是知道许明渊喜欢拽头发,我还真不敢认了。” 黑夜转头发的动作一顿,心想我这小动作有这么明显吗? 江旭又道:“所以方便教我不,比如声音是怎么变?妆又是怎么化的?喉结也不见了欸,这个”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脖颈中间并不明显的喉结,“算了,这个不用教,我好像本来就看不出来。” 侯涅生没有回答,江旭便把目光投到黑夜身上,眨了好几下眼睛,就差明着放电了,“说真的,我觉得我穿裙子也会超好看的,许明渊,让他教我嘛,好不好呀~” 黑夜想都不想地光速拒绝,“给他丢海里。” 江旭嘟着嘴,显然是不服气的,但见侯涅生也跟着望过来了,他做作地打了个饱嗝,又“哦”了一声,气鼓鼓地打消了念头。 侯涅生收回目光,“谢翊川可以操控情爱,所以他最不信的也是爱情,想要得到他的认可,在他身边留有一席之地,就必须向他证明自己的爱,证明对自己他的爱已经胜过了一切。” “说具体点就是谢翊川会让这些人做出类似杀妻证道的行为。”侯涅生不知想到什么,眸中闪过一丝杀意,声音也冷了几分,“这是他赖以生存的作呕手段,我不信他会改了这点,所以宋昕怡肯定做了什么极端的事,才能让谢翊川愿意舍弃纪淼星选择她。” “具体时间就是两月前,以防万一前后各推一个月,彻查宋昕怡这两个月的行踪,不要有任何空白时段,肯定能查到有用的东西。” 黑夜听出了侯涅生言语间的怒意,这两人之间似乎还有什么不可化解的可怕梁子,但他没有过多追问,毕竟他非常不爽侯涅生以前用来对付谢翊川的手段。 呵,美人计,那玩意也配? 想到这茬,黑夜说话的声音也冷了几分,“走,回分局了,越快查到越好。” 侯涅生立马想到什么,立马将发尖从黑夜手里捞出来,黑夜扭头瞪他一眼,“你也知道” “打扰一下啊。”江旭打断黑夜,伸手在他眼前晃了几下,又指着自己,问:“我呢,我还要继续盯着她吗?” 黑夜反问:“不然呢?” 他顺便掏出手机,拨打贝岑烟的电话,“给,不信的话,你自己去问组长。” 不等电话接通,一只丹顶鹤从海边飞走,速度之快让黑夜眨个眼的功夫就只能看见天边的白色残影。 片刻之后,电话接通,贝岑烟的声音传来,“喂,怎么样,审出什么有用的了吗?” “可能最近都要加班了。”黑夜用个玩笑开场,将侯涅生接下来的安排原封不动地告诉贝岑烟。 电话那头,贝岑烟沉默了一会,道:“立刻回来加班,你家那位的猜测你俩负责去证实。” 说完,贝岑烟毫不犹豫地挂断电话。 黑夜:“” 好消息,组长直接同意了。 坏消息,办事最快的组长不帮忙。 黑夜无奈叹口气,肩膀都跟着耷拉下来,看起来蔫了唧的,“大影帝,回去整理资料了,不能有任何空白时段的那种。” 侯涅生笑了笑,临走前又回头望向海上巨兽般的泰省分局,又略带深意地看了眼其下的纯净海域,无声地说了什么,才道:“我们走。” 第49章 缱绻49 在黑夜和侯涅生回兴海分局深挖宋昕怡这几月的行程时,宋昕怡也因为审讯的事彻底记恨上黑夜了。 在和宋源会合后,她立马将脸上用手捂住的伤口给对方看,“爸,这群警察太过分了,莫名奇怪把我抓起来不说,还恐吓我、打我,爸,你快看我的脸,我的脸都被他用刀” 宋源自然是心疼女儿的,可盯着宋昕怡光洁的脸看了半晌仍旧找不到半点伤口后,他纳闷道:“乖女儿,你说什么呢,你这小脸漂亮着呢,哪里有什么伤啊。” “爸,你好好看看啊!”宋昕怡不乐意了,用力指着自己的脸,“他真的把我脸划了,我差点就毁容了。” “乖女儿,爸是真没骗你。”宋源用手机对着宋昕怡的脸拍了张照片,“给,你看,真的什么都没有。” 宋昕怡看着照片上自己光洁完好的脸,神情也有些错愕,“怎么可能,他明明” 错愕一瞬而过,她开始愤怒地无理取闹,“我不管,爸,我要投诉他,我还要告他,他们凭什么这么对我!” 宋源又不是傻子,警局那边明里暗里跟他提过那是某个特殊部门,职权上都高出不少,显然不是随便有点钱或者认识点人就能搞的地方。 见女儿更加不乐意地喊起来,宋源无奈笑起来,口头敷衍道:“好好好,我的乖女儿受委屈了,我肯定不会让他们这么欺负你的。” 宋昕怡一秒变脸,“真的?” 宋源继续哄道:“这是肯定的,爸答应你的事情什么时候没做到,只不过现在天也晚了,海上风浪也大,我们先回去泡个热水澡驱驱寒,再好好睡一觉,具体的事情等明天起来了再商量,怎么样?” 宋昕怡纠结片刻,勉为其难道:“行” 见她同意了,宋源这才终于松了口气,让司机开车带他们回家。 汽车在宽敞的马路上疾驰,在后方几百米高空,江旭变作丹顶鹤慢悠悠地飞着,他知道宋昕怡家住哪儿,自然就不着急跟上去,甚至跟路上遇到的飞鸟聊起了八卦。 突然,江旭改变路径,找个很高的摩天大楼落了下来,站在天台边缘确认没有摄像头后才变回人形。 他坐在天台边缘,晃荡着小腿,俯瞰着城市喧嚣的夜景,顺带接通电话,“喂,段婶有什么事吗?” “小旭啊,这事我估摸着你肯定不会同意,但架不住他们已经赖两天了。”电话那头,叫段婶的女人像念叨家长里短般碎碎地说着,“我架不住烦,村里人也顶不住,这不,只能打个电话问问你。” 江旭“嗯”了一声,视线逐渐飘向远处的海岸线,“段婶你说,我听着呢,不是什么大事的话帮一下也无所谓。” 宁省边境的一处村庄内,夜风顺着敞开的大门吹进院落之中,正堂里充满年代感的垂线灯泡随之轻微摇晃,“吱呀吱呀”地将一圈圈光影打在中年女人的头顶,将她慈祥的面容也藏在了阴影之下。 她坐在木桌前将手机贴在耳边,又看了眼坐在自己对面已经在村里赖了两天,名叫汤俊友,自称某知名综艺节目组总导演的男人。 汤俊友察觉她的小动作,清楚她心底的抗拒,却又死皮赖脸地笑起来,言语也有些轻佻,“段婶啊,就算是不行,你也得说出来人家才好拒绝,是不是?” “再说了,我们也搁这里浪费两天了,你们不拿时间当时间,我们可是半点耽误不起的。” 见段婶终于和电话那头的人提他的要求了,汤俊友又冲躲在门外角落里偷听的孩子们露出个势在必得的表情,几个孩子躲在角落里冲他龇牙咧嘴,恨得瞪眼又跺脚,却是敢怒不敢言。 汤俊友是《岁月正当时》节目组的总导演,在确定侯涅生会参加下一期节目后,不止是谢翊川,他的日子也变得不好过了。 众所周知,《岁月正当时》是一档借旅游的名头,直播挖掘艺人黑料的黑红综艺,也是侯涅生进入娱乐圈十几年来参加的第一个综艺。 在确定会参加这档综艺后,汤俊友的微博私信就炸了。 暴力点的是直接骂他,骂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骂人词还不带重样的。 含蓄点的是给他科普造谣的后果,警告他这也属于违法行为,严重了要负行政责任的。 强势点的是拿钱收买他,问他多少钱能整改这个挖黑料的傻逼综艺。 这也就算了,一些知名导演也找他聊天,明里暗里都是让他把节目的主题换换。 总结起来就他妈一句话,侯涅生要是上了你的节目而出现黑料,最先被骂的肯定是你的。 汤俊友扛了几天没扛住压力,公开表示这次的节目主题绝对新颖,更不会再把重点放在挖艺人的黑料上。 然而事情到这里还没结束,不等他决定好新主题是什么,谢翊川那边又给他下了通牒,新主题要和灵异相关,哪怕是去捉鬼都行,越邪乎越好。 汤俊友又不是傻子,谢翊川说搞这种主题,就差明说他要在节目上搞事了。 可这个节目就是时代娱乐为谢翊川搞的,汤俊友这个节目组的人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 反正横竖只剩一条路了,他只能彻夜不停地找资料,而他找的第一站就是这宁省边境的偏远村子。 来源是一则非常久远的帖子。 这里有位天地生养,与兽为伴的少年,生活在被誉为人类禁区的悲悯山中。 在某天,村中一个孩童因独自玩耍而误入了悲悯山,是这少年将孩童平安带回了村落。 据说当时的少年不会说人语,除了会直立行走,行为与野兽无异,连身上套着的衣服都是孩童怕少年走光而脱给他的。 在少年跟着孩童进入村子没多久后,隐于深山的野兽和猛禽团团包围了村落,即将发起攻击时却因少年奶气的低吼声止住,而后跟随少年的步伐一同离开。 此后以这孩童为媒介,少年和村落的往来日渐密切,少年更被村中人称为自然之子。 这个帖子汤俊友是不怎么信的,但这种地方和鬼村、死宅之类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地,还闹鬼的荒郊野岭比起来实在是好太多了。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汤俊友就过来了。 还因为赶时间,他让节目组全员也一起跟来了,只要故事有三分真,就立马实地考察、协商居民、用最快速度敲定综艺项目。 《岁月正当时》每期都是去两到三个景点,汤俊友为以防万一,把能翻的帖子都看了一遍,这才选了八个可能性最大的地方。 谁想自己的运气这个好,第一个地方就中了。 这里的村民告诉他,帖子上的事情全是真的,只不过少年现在不在村中,也大概率不会参加他们这个综艺的。 汤俊友这哪能同意啊,且不说时间上来不来得及,万一后面七个没一个是真呢,管这些人愿不愿意,先联系上再说。 他一咬牙,直接在村子里赖了两天,这才让段婶迫于无奈去联系这少年。 现在听着段婶和少年沟通,汤俊友觉得这事是十拿九稳的,毕竟十几年过去,少年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试问哪个年轻人能拒绝出名呢? 可事实似乎截然相反,他没等到少年同意的声音,反而听见段婶慌忙劝道:“小旭,别气啊,你千万别气啊,婶婶这就把他们赶走,你犯不着因为这些人生气,就当是婶犯迷糊了,行不?” 一听这话,汤俊友当即不乐意了,他只当是段婶有哪里没转告清楚,又或者是这少年在耍脾气。 听着段婶劝说的话语,汤俊友越发确定是少年在耍脾气,他乐呵呵地让段婶把手机给他,由他来和这少年说。 段婶神色复杂地看向汤俊友,“汤先生,小旭要生气了,你还是赶紧离开。” 段婶等人是真正见过江旭能力的,汤俊友却不然,靠着短短几百字的文字贴,他根本想象不到江旭生气会有多恐怖。 见段婶没有动作,汤俊友把手机拿出来,作势就要拍照录像了。 段婶脾气软,但不代表没脾气,见汤俊友又想故技重施,她将免提打开,又把手机摔到汤俊友面前,“汤先生,你非这般坚持的话,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她又软了声音对江旭哄道:“小旭,婶是劝不动了,让这位汤先生亲自跟你说。” 汤俊友依旧是不以为然,忍着对面传来的尖利鸟叫声和呼啸风声,笑道:“其实段婶说得有些问题,我们不是要你带我们进悲悯山,就是让你带人在入口处转转走走,再弄点娱乐活动玩玩,毕竟那地方每年死那么多人,我们也是要保证人员安全的。” 悲悯山是未被人类开发的自然禁区,山脉连绵不断,大部分都处在宁省的边界线上,且不说进山会不会无意间越过边境线。 那里是人类的禁区,几十年来人们从未停止过对悲悯山的探索,但每一次探索队的人都全数覆灭,无一生还,甚至是尸骨无存。 谢翊川想搞事,汤俊友可不想,搞个噱头在那附近转一转就行了,哪能真进去啊。 汤俊友听电话那头的鸟叫声小了点,自认完全拿捏了江旭的心理,又道:“再说了,现在哪个年轻人不想出名,不想火呢,你可以去查查,我们这综艺很火的,你是假的我们也能给你搞成真的,何况你本就是真的呢。” 他又用一副过来人的口吻,道:“年轻人呢,光有天赋是不够的,主要还得抓住机会,现在机会就摆在你面前,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你可千万要珍惜啊。” “我可告诉你,我们这节目全都是明星大腕,你给他们当导游,想不火都难,不光是你自己发达了,你们村的人也跟着长脸,到时候火了,发展发展旅游业也不至于这般破破烂” “啪!”段婶伸手拍了下桌子,“汤先生,我说过很多次了,不是所有人都想火,想出名的,我们这的人只想安稳过日子,你别再说这种话刺激小旭了,你” 她又叹了口气,话里有话道:“你们这些人就听我一句劝,赶紧收拾收拾走人。” 汤俊友打心底里不觉得这穷乡僻壤地方的人能给他造成什么威胁,他无所谓地摆摆手,再次舔脸笑起来,“欸,段婶,我这话是不中听,但出发点却是好的,人啊,要学会向前看。” 这时,电话里嘈杂的鸟叫声停止,江旭愤怒的少年音清晰传来,“人类,离开这里,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汤俊友听到这话当场就翻脸了,他是压不过谢翊川,毕竟《岁月正当时》这综艺就是为谢翊川量身打造的。 可这综艺也是时代娱乐的首推综艺,有顶头老板做支撑的汤俊友大部分时间都能横着走。 这是他第一次明着被人驳面子。 驳他面子的还是个边远村落,连十八线都算不上的素人。 他腿朝桌子上一翘,顺带把旁边的凳子也踹倒在地,“臭小鬼,我给你们点面子就在那得寸进尺了?” “今天你不答应我还就不走了,就问你,你能拿我怎么办?” “吹捧你几句,还真当自己多厉害了?” 他又冷哼一声,言语间充满了不屑,“你要真有他们说得那么神,你隔着手机弄死我啊?!” 段婶彻底怒了,躲在院中偷听的孩子们更是先一步窜出来,为首的男孩指着汤俊友,怒气冲冲地喊道:“小旭哥哥,他们都是坏人,一直赖着不走,还动不动就把村里的东西发网上,让外面的人骂我们。” “阿姐都被他们气哭了,一整天都呆在房间里没出来。”男孩的声音变得委屈起来,“小旭哥哥,他们都是坏人,他们趁着阿爸阿妈不在就欺负我们,小旭哥哥,把他们赶走” 这村子比较偏僻,全靠自给自足的话,即使养活这么多人日子也会非常清贫,也因此大部分家庭都是夫妻双方一起外出打工,将孩子留在村中让老一辈人照顾。 工资不理想时,夫妻双方可能好几年都不会回家,相比之下,江旭一有空就往回跑。 长久下来,村中孩童和江旭反倒更为亲密,江旭同样如此。 他略显青涩的少年音和着高楼的狂风从电话那头传来,自简朴的边境村落里传入只属于自然的古老山林,“人类啊,你们生于自然,依赖自然,又为何敢在自然之境挑衅自然,欺辱信仰自然之人。” “这是自然的领地,是人类的禁区,别妄图用你的愚昧无知和狂妄自大来踏足此地,这里的人亦是,他们信仰自然,自然亦会庇佑他们,他们还由不得你随便欺辱。” 他说着人类的言语,落入耳中却化作自然的愤怒,野兽、飞鸟、虫群在山林间掀起惊涛骇浪,自然的回应如狂风暴雨般袭来。 猛兽的咆哮声在山林间回荡,群鸟从枝头掠起,啼啸自夜空传来,虫鼠汇聚成群,悉悉索索的声音由远及近。 此起彼伏的声响让妄图挑衅自然的人类感到颤栗和恐惧。 汤俊友不可置信地扭头看去,他看到了无数猛兽在昏暗的山林间瞪着铜铃般的眼眸,蛇鼠虫蚁轻易穿过村落的围栏,密密麻麻地朝他涌来。 短短几息间,猛兽与毒虫包围了这里,狂妄自大的外来者终于害怕了。 第50章 缱绻50 汤俊友僵在原地完全不敢动弹,连呼吸都慢到了生理极限,生怕惊扰了这些真正的本地居民,被它们当场弄死。 不论徘徊在村子围栏外的不知名猛兽,就是地上这些虫蚁蛇鼠,一个一口都够给他啃食得渣都不剩了。 节目组的其他人也面露惊恐地跑出来,正四处逃窜着。 “虫——虫子!好多虫子啊!” “卧槽!来人啊!怎么一下出来这么多虫子!” “老鼠!还有老鼠!好多老鼠!这是发鼠灾了吗!?” “看看山上,好多眼睛在盯着我们” “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了!” “蛇!蛇爬我腿上了!来人救命啊!” 和节目组的惊恐相比,村民们表现得无比镇定。 他们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了,这些野生生物也默契地避开村民。 有些老人甚至从屋里掏出一口袋的谷子,慢悠悠地往地上撒着,嘴里念叨着“赶路累了,来,先吃点谷子垫垫。” 几个孩子也激动得拍手叫好,为首的孩子更是指向某处开心地喊道:“蛊王来了,快看啊,蛊王也来了。” 围堵在地上生物们自动让开一条不大的空道,似乎在欢迎什么大人物的到来,孩子们也急忙让到一边,声音也似有人撑腰般硬了起来,“蛊王,对,就是他欺负我们,帮我们咬死他。” 全身已被冷汗浸湿,却仍是一动不敢动的汤俊友看向那条空出来的小道。 他始终没见什么可怕的生物出现,看到孩子们纷纷抬起头,也艰难转动眼珠子顺着他们的视线看过去。 他看到一只蜘蛛顺着门框慢慢爬了进来。 蜘蛛莫约手掌大小,整体呈现黑褐色,头胸覆盖靓丽的黄色条纹,足尖也覆盖一层厚厚的黄色绒毛。 无论它是否带毒,光是体积也足够吓死大部分人了。 这蜘蛛不紧不慢地爬到门框顶端,螯肢正对汤俊友,在房屋的老旧灯光下,似乎还能看见蜘蛛的八只眼睛正紧盯着自己。 “咬他!咬他!咬他!”孩童们在门口接连叫唤着。 汤俊友觉得这蜘蛛没毒都对不起它的名字。 他再次转动眼珠子,艰难地看向段婶,“这可是杀人啊,你们不会” 不等说完,他看到段婶冲趴在门框上的蛊王微笑着点了点头,像是在打招呼,又似表明立场。 她救不了自己,更不会救自己。 汤俊友这才绝望地看向被丢在桌上的手机,声音颤得厉害,“你你不能杀人,这是犯法的,你不会的” 他又用气音说了句“对”,显然是不确定这点,害怕自己真死在这里。 孩童们默契地安静下来,段婶也站在桌边一侧,连带趴在门框上的蛊王都在等待江旭的回答。 大厦顶层的风在呼呼地吹着,江旭坐在天台边缘思考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不是很能理解人类的法律,过失杀人,正当防卫,或是防卫过重,我现在都搞不懂它们的界限在哪里,所以很多时候我也不明白能不能杀人,但是” 他顿了顿,语气天真到一种残忍的地步,“谢哥告诉我大多数人类都是一种自以为是又自诩正义的生物,因此他们的正义无关种族只属于大部分。” “他们必然会指责一条出现在城市里又咬死人的蛇,却不会对另一条在深山里咬死人的蛇给予关注,反而会诋毁这个死在山里的人。” “换做蜘蛛也是一样的,只要将真相彻底掩埋起来,谁会过多关注一群闯入悲悯山又被蜘蛛毒死的人类呢?” 江旭笑着问:“汤先生,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段婶早已料到了这副情景,她沉沉地叹了口气,本是和蔼的声音不带一丝怜悯,“我早劝过你了,你偏是不信,现在小旭生气了,你满意了吗?” 汤俊友这下彻底明白了那则帖子的真实性,而明白的代价却是自己要死在这里。 趴在门框上的蛊王也已经做好了攻击的准备,螯肢正不停夹动着。 可这时,话音一转,江旭又道:“但是谢哥还告诉我,当着人类幼崽的面杀人是不好的,所以” 江旭顿了顿,“人类,带着你的人立刻离开并保证永不踏足此地,否则百毒噬身,鼠蚁食心,飞鸟会将你们的尸体悬于悲悯山前,以示自然之惩。” 话音落下,围堵在外面的蛇鼠虫蚁再次整齐地让开一条道路。 汤俊友哪里还敢逗留此地,几乎在路出现的那一刻就拼了命地跑出去,跑出去后又冲同样被围困的节目组其他人喊道:“还愣着干什么,拿上东西跑啊!” 节目组的一人声音发颤,“导导演,这怎,怎么拿” “带着你们的东西滚!”一个老人从屋内走出来,万般嫌恶地将手中的包丢到节目组几人面前。 一个起头,其余村民皆是如此,不到十分钟,这个在村中赖了两天的节目组终于拿着东西灰溜溜走人了。 还不等他们出了村子大门,段婶拿着手机走过来叫住了他们,“几位,小旭还有些话想说。” 江旭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人类,你们生于自然,亦长于自然,你们可以远离自然,但永远不可能摆脱自然,今日之事烂在腹中,否则让我在网上听到半点关于此事的风声,就算是天涯海角,你们也必死无疑,知道吗?” “他们已经记住你们了,会时刻盯着你们的。” 江旭说话间,围堵在村中的所有生物都统一望向节目组的人,头顶的老树上,乌鸦盘踞在枝头,沙哑的叫声充满了死气。 汤俊友等一众节目组的人再次打了个寒颤,不敢有半点意见,只能死命地点着头,连逃命的脚步也快了不少。 江旭放任汤俊友等人离开,可暂时不杀他们,不代表会让他们好过,山林里不少虫蚁寻着他们步伐也跟着离开了。 等为首的小孩捧着蛊王跑出来凑热闹时,节目组的人早就没影了,他很是遗憾地说道:“啊?这就走了啊,我还怕蛊王跟不上专门抱它过来呢。” 这个村子距离悲悯山极近,山中的生物自然也是极多的,其中不乏有危险性极高的存在,但因为江旭,山中生物和村中人形成了和谐共存的局面。 例如现在,节目组的人被赶走了,一些村民搬出吃的来作为酬劳,连围栏外的都没忽略,扔了很多带肉的骨头过去。 除此以外,有些时候山中生物猎不到吃的,或者想偷懒了,还会主动来村里串门讨要吃的,给了吃的村民会收到回礼,至于回礼人能不能吃就不清楚了。 例如蛊王的回礼就是被它咬死的野兔,切开来后连肉都是发黑发紫的,想也知道吃了就得上西天。 江旭也说过这山里没几个比蛊王更毒的存在,但现在一个人类幼崽用手捧着蛊王出来看热闹。 蛊王是山中最常来村里串门的生物,它的体型摆在这里,怎么看都比老鼠蛇蚁之类的危险太多了。 村民们一开始见到它还会害怕,后来见多了也就慢慢习惯了, 可蛊王不咬人是一回事,让小孩抱着蛊王又是另一回事,段婶硬着头皮提醒道:“小澜,蛊王有毒,你别这么抱着它。” “哦,知道了。”叫小澜的孩子将蛊王到地上。 他从一侧墙角薅起两片大叶子,把叶子盖在蛊王身上,隔着叶子再次将蛊王抱起来,“好了,拿叶子包着了,这样就没事了。” 段婶和其他村民在心底疯狂呐喊:这不是两片树叶就能解决的问题! 可能是和人类相处久了,蛊王明白了段婶的意思,几条蜘蛛腿在半空中来回比划着。 小澜低头看着蛊王的动作,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睛,又有模有样地翻译道:“蛊王说它身上没毒,可以抱着。” 村民们:“” 你能听懂吗,就随便帮人家蜘蛛当翻译。 电话那头,江旭把几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也道:“放心啦,段婶,蛊王身上确实没毒,他自己也没有意见的话,小澜想抱就让他抱着好了。” 小澜像是得了主心骨,开心地抱着蛊王转了好几圈,又有些得寸进尺地问:“小旭哥哥,蛊王说它没意见,我以后能天天抱着它玩吗?” 江旭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可以。” 这里曾发展出奉江旭为教主的自然异教,虽然被整改过了,但他在村中仍有说一不二的话语权。 段婶朝其他人挤了个无奈的笑容,“放宽心,就当自家孙子以后多了个小伙伴呗。” 除了这群孩子,其他人脸上跟着同意,心底在咆哮:谁家小孩拿超大号的毒蜘蛛当玩伴啊! 这时,立在枝头的一只乌鸦叫了起来,一声起,其余乌鸦也跟着叫了起来,显然正七嘴八舌地告诉江旭什么重要事情。 村民们很识趣地安静下来,连过于激动的小澜也抱着蛊王安静下来,身后的其他小孩也安静下来,仰头看着头顶的乌鸦。 孩子们就像知道有什么坏事要发生了,脸上的笑容褪去,也隐隐有了几分不安。 小澜同样也有这种感觉,等乌鸦们不再吵闹了,他低下头去,同蛊王比自己多了几倍的眼睛对视,“蛊王,你听懂它们刚说了什么吗?” 蛊王再次用几条蜘蛛腿在半空中来回比划。 比划的速度有些快,小澜盯着看了片刻反而把自己的眼睛看花了,他腾出一只手揉着眼睛,“蛊王,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村民们:“” 原来你也知道自己听不懂啊。 “外面出了点事,最近可能会有些乱,段婶,你们别放任何人进村。”江旭道,“如果有人非要进村的话,让小澜告诉蛊王就好,他们知道该怎么做。” 这里是地处边境,确实不如其他地方太平,尤其是二三十年前,边犯猖狂的年代,这里更是乱得可怕,那时候江旭的出现正好在一定程度上保护了他们。 没人会惹一个能与生物沟通且有成千上万野兽作为战力的少年,所以重获安宁的人们信奉于他,逐渐成立了以他为首的教派。 段婶坚定地保证绝不会放任何人进村,又猛地想起了什么,问:“小旭,那位相先生来的话” 因为廖济昌逃亡一事,为防止他在边境继续作乱,宁省分局也是管理局成立后建设的第一个下设分局。 再加上特殊的地理位置,宁省分局的任务危险度也非常高,仅排在总局之下,与之相当的还有超高的任务牺牲率。 十四年前,宁省分局负责人因公殉职,还在总局三队任职的相慈宁主动申请下调,希望担任负责人一职。 当时的相慈宁虽然能力足够,但以廖济昌为首的边犯仍在宁省边境流窜作案,总局担心太过年轻的相慈宁会意气用事,经过协商,便由金槐陪同前往,等宁省分局的形势稳定再回总队。 那时的宁省分局很乱,初来乍到的相慈宁在金槐的默许下用雷霆手段快速整治好了分局,顺带将里面不干净的人全部拔除。 之后,宁省分局又以二人为首展开了大规模的巡边活动。 那一次巡边的覆盖范围很广,沿边的乡镇村落也没有放过,江旭就是那时候被他们发现的。 双方没发生什么激烈矛盾,经过长达一月的协商,教派最终被解散了。 沿边所有受江旭与自然生物庇佑的村落被纳入宁省分局的巡边范围,由宁省分局的人来保证这些村落的安全。 作为教主的江旭被金槐带回总局,接受正规且系统的人文教育,一同离开的还有一只大嘴巴喜欢同他说八卦的小乌鸦。 更确切的说,这爱八卦的小乌鸦和江旭说了一大堆话后,坚定地落到了相慈宁的肩膀上。 江旭似懂非懂地告诉相慈宁,他想跟着你,你同意的话就给他起个名字。 那一天,段婶等一众村民送别了尚且年幼的江旭,还有一只喜欢叽叽喳喳更名为故羽的小乌鸦。 这些年来,每次宁省分局的人在巡边时,故羽都会回村里绕几圈,和群鸟八卦一阵子,等吵到村民将它认出来了才满意地离开。 偶尔,故羽飞回来时,相慈宁也会跟着它绕道来村子这边转转,跟村里人聊上几句,也算询问一下近况了。 现在面对这个问题,江旭不假思索地回道:“如果相慈宁来了,杀掉,然后让蛊王他们把尸体拖到宁省分局去。” 听到电话那头段婶惊恐地“啊”一声后,吓得说话都结巴了,“小,小旭,你认,认真的吗?” “当然是认真的。”江旭笑着解释道,“段婶,这种特殊时期,故羽来过了,相慈宁就不可能再来了,如果来了就肯定是假的。” 他又明知故问起来,“段婶,你说一个人为什么要专门伪装成相慈宁过来呢?” 段婶打了个寒颤,完全不敢去深想,其他村民亦是如此。 “好,我知道。”段婶深吸几口缓了缓心神,才关切道:“小旭,你自己也是,一个人在外面自己也要注意安全。” “放心,我好着呢,再说了,我也不是一个人。”江旭晃着小腿,又摸了摸站在自己旁边的雀鸟,“段婶,我还有点事情要忙,等我忙完了再回去看你们啊。” 主动挂断电话后,江旭坐在大厦天台边缘,手托着下巴又看了一会儿城市的夜景,才给黑夜打了个电话过去,将节目组的事情告诉他,让他们到时候多注意一点。 顺带抱怨节目组的这群人该死,要不是怕坏了原本的计划,这些人现在已经变成尸体被丢到悲悯山前了。 第51章 缱绻51 虽说有江旭的专门提醒,但黑夜或是侯涅生谁都没有过多在意,要真随便什么人都能奈何侯涅生,他也算白活这么多年了。 和江旭聊完后,两人该打电话的打电话,该看监控的看监控。 到了凌晨三点多的时候,饿了的黑夜又摸出侯涅生的手机点了份特辣的宵夜和两杯糖分过高的奶茶。 可惜夜宵的味道太大,黑夜刚吃上几口,就被贝岑烟骂骂咧咧撵出了办公室,侯涅生捧着杯奶茶也慢悠悠跟着一起出去了。 直到黑夜吃完了夜宵,衣服上的味道也散差不多了,才同侯涅生回来继续查行踪。 查一个人的行踪很容易,但要具体到覆盖到全时段却非常困难,再加上宋昕怡还追着谢翊川全国各地乱跑,难度更因此上了个台阶。 没有贝岑烟的帮忙,二人忙到第二天中午,也才彻查了十五天左右的时间,勉强查清了四分之一。 没有情感的白日可以是工作狂,但有了情感的白日却不行,又查清宋昕怡一天的行踪后,他终于忍不住靠在椅子上闭目休息起来。 侯涅生见状将资料从白日桌前抽过来,继续查找的同时又轻声道:“累了就睡,不用强撑着,反正这些人也奈何不了我什么,无需这般心急。” 白日低低地应了一声,喃喃道:“一小时后叫我。” 侯涅生继续轻声道:“嗯,快睡。” 十几分钟后,周泽锦回到办公室时便看到白日坐在椅子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他脑袋微微朝一侧歪去,那一侧波浪长发的女人正盯着电脑确认什么,不时低头拿笔记录着什么,除了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除此以外,办公室里再没有半点声响。 他们身后整片的透光玻璃大部分都被窗帘遮盖起来,只留了一个窗角让阳光照进来。正午的明媚阳光照在女人身上,微卷的柔顺墨发像是漂染了金砂,绝色的面容也显得万般温和。 周泽锦刚想开口说什么,侯涅生抬眼望过去,低声道:“小点声。” “明星姐姐,他怎么睡着了?”周泽锦低声问。 “好几天没睡了,是该好好睡一觉了。”侯涅生道,“你呢,有什么事吗?” 周泽锦道:“没事,组长让我告诉你们纪淼星醒了。” “醒了啊。”侯涅生低声笑起来,“帮我转告你们组长,审讯的时候别太较真,小心给自己气出毛病来。” 周泽锦不明白为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又道:“明星姐姐,你不过来吗?” 侯涅生侧目看了熟睡的白日一眼,“我就不过去了。” 得到肯定答复的周泽锦转身离开,刚走几步,侯涅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对了,明渊偷懒睡觉的事记得和你组长保密。” “好,我知道了。”周泽锦说着又忍不住回头望了眼。 他总觉得明星姐姐和许明渊之间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怪。 等周泽锦离开后,侯涅生自言自语道:“这般的小孩心性可真有意思啊,可还是有点不习惯呐” 念叨了几句,侯涅生继续翻找资料,中途还给颜司和陈荣分别报销了费用,顺便残忍拒绝颜司想同他吐槽的请求。 至于一小时后叫醒白日这件事,侯涅生只是嘴上答应罢了,时间一到完全没有将人叫醒的意思,让他安稳睡到了下午五点多。 甚至如果不是听到贝岑烟正气冲冲地往办公室走,侯涅生还会让白日继续睡到饱为止。 此时,刚被叫醒的白日还处在睡眼惺忪的状态,嘴巴微张着连个含糊的音节都未发出来,贝岑烟便先一步火急火燎地闯进办公室,“气死我了!真是气死我了!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脑子里除了情情爱爱、屁都没有的家伙啊!” 侯涅生对此毫不意外,笑道:“别这么生气啊,我可是提醒过你很多次了。” 贝岑烟气不过侯涅生的这番风凉话,又瞥见明显没睡醒的白日,一想就知道怎么回事,当即怼道:“在这方面,你有资格嘲笑别人吗?” 侯涅生沉默一瞬,语气难得认真,“当然是有资格的,他是受异能影响才变成这样的,而这世间没什么东西能束缚我、影响我,我的一切全凭本心,我和他有本质上的区别。” “这是什么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贝岑烟彻底忍不了了,将审讯一下午的崩溃结果全部甩了出来。 “你知道我一下午看了多少次他和谢翊川的童年回忆吗?听了多少次谢翊川的油腻情话吗?” “这也就算了,他都要被宋昕怡折磨死了,死活不说原因就算了,脑子里想的居然还是谢翊川的好!” “一问点东西,脑子里就全是谢翊川,想得我在他脑子里看了一下午的gay片吗?!” “审到现在审得我他妈连谢翊川腋下有几根毛,那玩意有多长,喜欢什么体位都一清二楚了?!” “我被恶心地差点把早饭都吐出来,你还好意思在这里说风凉话,放人偷懒睡觉!” “你告诉我怎么搞?怎么审?放你上去和他交流心得吗?” 因为刚睡醒而晕乎乎的白日终于被贝岑烟这一连串的骂声给骂醒了。 他甩了下头发,彻底清醒过来,顺带将侯涅生桌上的资料抽过来看了起来。 比起用电脑打字,侯涅生更喜欢用笔书。 或许是习惯问题,有些字他会用繁体或是古言来写,单拎出来大概率会让人看不懂,但和其他现代的简体字连在一起就不会有这种烦恼了。 短短几小时,侯涅生整理出不少东西,扩充了整整五天的时间线。 他的字也很好看,苍劲有力,黑字跃然白纸之上,像是腾飞的巨龙,字里行间透露出一股傲气。 将手中这份整理到近乎完美的时间线资料看得差不多了,白日才抬头看向贝岑烟,“组长,宋昕怡这里还没查到不对劲的地方,纪淼星” 贝岑烟已经被恶心一下午了,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再去审问纪淼星,被迫看他脑子时不时出现的小黄片。 偏偏这时,侯涅生又边整理资料边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问:“毛丫头,有准备方案吗?” 侯涅生提醒过贝岑烟好几次了,但都不明着说为什么,贝岑烟不用想就知道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当即怼道:“没准备,现在正在想呢,想好之前就麻烦你上去和他交流下心得了。” 侯涅生写字的手一顿,突然有种玩火自焚的不好预感。 不过其然,没过几秒,预感成真了,白日道:“可以试试。” 几天相处下来,贝岑烟可太清楚怎么治这让动不动就她火大的天衡府君了,她眉头一挑,又侧身让开道,“请。” 两人的处境彻底反转,不等侯涅生起身,贝岑烟也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问:“能找到医疗室,不需要我再专门带路。” 侯涅生:“” 坏了,失算了。 说闹归说闹,白日的话确实没错。 这天底下要论对谢翊川异能的了解程度,除去他本人,侯涅生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侯涅生自己也清楚这点,于是纵使万般不情愿,他还是起身去医疗室找纪淼星交流心得去了。 上楼的途中,侯涅生不免想起几千年前的那些糟蹋事,越发觉得恶心和反胃,眸中划过一抹夹杂怒意的金光,“当初让你那恶臭的灵魂逃掉真是我最大的失误。” 办公室内,贝岑烟接替侯涅生的工作,刚坐到椅子上还不等电脑开机,窗外便传来轰鸣的雷声。 “下雨了?”贝岑烟抬眼看向未被窗帘遮盖的窗户一角。 傍晚的天空依旧明朗,夕阳橙色的光芒斜照在天空与大地的每一寸角落。 天边的火烧云如梦似幻,将本是蔚蓝的天空浸成了炽热的暖色调,连玻璃窗外的绿植也不例外,披了层金红的外衣,翠色的叶片如火,似乎下一秒便会燃烧起来。 这天气要多好有多好,哪里有要下雨的迹象,可刚刚的雷声又做不了假。 那声音太过骇人,像是巨兽咆哮的怒吼,到了能把整个天空都撕开的程度,只一声便能让人恐惧和颤栗。 贝岑烟盯着窗玻璃,片刻之后,没等惊雷再次出现,她懒得继续浪费时间,快速收回目光投入到工作中。 她对面的白日心知这是某人生气了,但也只是笑了下,没有去开口解释,毕竟他无法和贝岑烟解释侯涅生是如何拥有这么多异能的。 或许是有什么工作狂buff的加持,侯涅生和白日查了半天都没查出宋昕怡行程里的空白时段,换成贝岑烟,刚查不到一个小时就发现了空白时段。 三月二十七日,因谢翊川在兴海直播综艺且综艺结束后会进行粉丝见面后,宋昕怡坐下午的飞机来到兴海,一同过来的还有她的二哥,宋浩博。 二人在这里待了十天,四月四日下午参加完谢翊川的粉丝见面会,在四月五日晚上坐飞机回了桥关市。 这几天里,宋昕怡多次出入一家高档的星级酒店。 为了出行方便,宋昕怡还租了辆跑车,每次出行都能在道路摄像头里找到她开跑车的画面,除了三月二十九日傍晚。 三月二十九日傍晚,宋昕怡开车离开入住的酒店,拐入某个小道后就彻底消失了。 她连人带车消失了约四个小时的时间,再次出现时是在星级酒店附近的车道上。 也正是这四小时的空白时段后,宋昕怡在星级酒店的逗留时间就长了起来,二十七和二十八日的两晚还只是一两个小时,二十九日后时间就越来越长,到四月二号时甚至整晚都呆在那里。 贝岑烟已经打电话和星级酒店确认过了,前台资料里三月二十七日当天或前几日并没有谢翊川的入住记录。 那几天,谢翊川正好在进行《岁月正当时》的综艺直播,入住的酒店也并非宋昕怡常去的星级酒店。 不过有纪淼星这个特殊型复制异能者在,想也知道综艺里的谢翊川是复制人,而谢翊川本人借别人的身份信息登记开房并入住了星级酒店。 至于是用了谁的身份信息,这点贝岑烟只能慢慢核对,但可以肯定的是,宋昕怡绝对在这四小时里做了什么才让她和谢翊川关系取得了突破性进展。 “还真被他说中了。”贝岑烟将道路摄像头拍到的车牌号记下来,成功找到了租车行的地址并发给了白日,“上楼看看你家那位审怎么样了,还没进度的话就” 突然,周泽锦急忙慌跑下在来,声音在楼道里回响,“组长,你快上来一趟,出大事了。” 贝岑烟立马站起来用最快速度赶到了医疗室,白日也紧跟其后。 刚走到医疗室附近,他们就嗅到了刺鼻的血腥味,听到接连不断的憔悴咳嗽声,贝岑烟不由再次加快脚步。 等她和白日进到医疗室后,只见纪淼星躺在病床上,身子歪向一侧剧烈咳嗽,嘴角渗出些许血丝,细瘦的脖颈上有道很深的青紫色掐痕,掐痕的力道很大,几下指印深陷在脖颈两端,让人怀疑对方是想直接将他生生掐死。 再往下看,纪淼星的左手因连着金光藤蔓而无法动弹,本来能自由活动的右手竟被一只圆珠笔穿透过去,牢牢钉在床板上。 剧烈的疼痛让他下意识想将右手抽出来,贯穿伤随着他拉扯的动作渗出大片鲜血,将床单和被褥都染成了狰狞的红色。 被迫和纪淼星暂时绑定在一起的齐康也因此变得虚弱起来,他倒在对面的病床上脸色惨白,眼睛瞪大了望向侯涅生,其中的恐惧多到要溢出来了。 白以薇坐在角落的板凳上,嘘声不敢说话,连呼吸声都有些谨小慎微,直至见到贝岑烟才像找到主心骨一般,伸手指了指站在纪淼星床头的侯涅生。 通知二人上来的周泽锦和薛诚站在门边一侧,皆是僵硬地不知如何是好,后者又稍稍低头,翠色的水灵眼眸里神色复杂,像是做了什么错事。 而一切的始作俑者侯涅生则站在纪淼星床边冷漠地用湿巾来回擦着手指。 他似乎是生气了,垂下的眸底露出些许厌恶,以至于他连眼皮子都懒得抬起,继续旁若无人垂眸擦着手。 他的手很漂亮,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肤色白皙莹润,像是上好的羊脂玉,以至于擦手的动作都变得赏心悦目起来。 可就是这双漂亮至极的手险些掐死了纪淼星,又用圆珠笔将他的手穿透了钉在床板上。 现场的气氛凝重,又或者侯涅生的气场太过可怕,在贝岑烟和白日来之前,众人只能看他认真擦着手,连指缝都没有放过。 终于,僵局随着贝岑烟的到来被打破,“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侯涅生不急不缓地擦完手,将湿巾丢入旁边的垃圾桶里,目光落在站在门边的薛诚身上。 薛诚犹豫片刻,有些气弱地开口:“组长,虽说不知道具体原因,但刚刚” 第52章 缱绻52 几分钟前,薛诚从医疗室的阴影里走出来,刚抬起手和几人打声招呼,“晚上——欸!夜旻你干什么!” 他慌得连伪音都忘记用了。 只见侯涅生猛然掐住纪淼星的脖子,食指和拇指的指腹扼在他的下颌处,声音也不似平时那般柔和,冷得可怕,“还挺聪明的,可惜还是慢了一步。” 侯涅生一手扼着纪淼星的咽喉,无视白以薇几人震惊且疑惑的目光,用另一手从桌上顺了圆珠笔强行捅开了纪淼星的喉咙,“咬舌自尽?我同意你死了吗?” 到这里,白以薇几人才明白发生了什么,可纪淼星似乎铁了心要自杀,抬起未被固定的右手用力朝侯涅生打去。 几乎是一瞬间,侯涅生将卡在纪淼星喉咙里的圆珠笔抽出来,毫不留情地将他的手贯穿了钉在床板上,又飞速抽出几张纸巾揉成团拿在手中。 纸巾在他手中质变化作坚硬的钢团,金色的火焰随之燃起,待火光散尽,钢球变得圆润光泽,其上刻满了古朴繁琐的金色花纹,似乎是什么神秘的咒印。 他将钢球推进纪淼星口中,强迫对方吞咽下去后才快速松开手。 松开手后,他似乎嫌恶到了极点,飞速抽了几张湿巾开始擦手,语气也是万般嫌弃,“一股子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他身边的纪淼星失了束缚,又试图咬舌自己,可试了几次,都只能僵硬地张着嘴,像被无形的东西卡住了,怎么都无法咬下去。 “别试了,不把那东西取出来,你永远都不可能自杀的。”侯涅生擦着手,声音依旧是冷得可怕,又见其他几人还僵在原地没有动弹,道:“不去通知你们组长,还愣在这里做什么?” 命令式的口味不容反驳与质疑,周泽锦愣了两秒,率先反应过来转身下楼。 薛诚默默站在墙角,脸色很是难看,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但这变故确实是因他才发生的。 本来坐在椅子上的白以薇更不是不敢动弹,谁能想到平时和她热情聊八卦又笑魇明媚的美人会有这般截然不同的一面。 面容冷傲,气场冷冽,比生气的组长都要可怕无数倍,要是没有身下坐着的板凳,她可能当场就吓得跪下了。 纪淼星则剧烈咳嗽起来,迫切要将吞下的钢球强行咳出来,右臂也在不断用力,试图把被钉着的右手扯出来。 于是便有了贝岑烟和白日见到的这一幕。 此刻,听完薛诚的讲述,贝岑烟很轻易就想明了缘由。 因为侯涅生的提醒,她为杜绝任何意外情况,索性让纪淼星自醒来后就以为他们是普通人。 可薛诚当着纪淼星的面从阴影里走出来,却直接用行动证明了他们是异能者。 纪淼星靠着这点漏洞瞬间想明众人和谢翊川的敌对关系,打算用自杀的方式永久性封口。 若非侯涅生反应快,等贝岑烟赶过来时,纪淼星可能已经变成一具刚死没多久的尸体了。 这变故虽因薛诚而起,可又无法完全怪到薛诚身上。 他虽然住在兴海分局的员工宿舍里,但无奈兴海分局实在太大了,他又不能开车,光靠他用八岁女童的小短腿走过来,最起码要花近一小时的时间,贝岑烟便同意他直接用阴影赶路这件事, 谁都没想到薛诚只是照常到点来换班便发生了这样的意外。 贝岑烟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好,医疗室内再次只剩纪淼星的咳嗽声。 他苍白的脸上因此染上病态的赤红,又咳嗽了几声,才瞪着几人,声音虚弱但态度坚决,“你们别想利用我来对付他,我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别太看得起自己了,该拿的我已经拿到了。”侯涅生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录音笔丢给贝岑烟,“拿着,纪淼星指证宋昕怡囚禁和虐待的口供录音。” “那是你咳咳,你骗我说的,不可能咳” 纪淼星话没说完就被侯涅生打断了,“你想多了,目前指正的宋昕怡,还轮不到那恶心玩意呢,我姑且留他再蹦跶一个月。” “另外谁在乎这份口供是怎么得来的,只要是你的声音,是你亲口承认的不就行了?” 他又道:“真在乎的话,把我的声音剪掉就好了。” “卑鄙小人无耻”纪淼星气弱地骂道,“你,你们都不得好死。” “是不是卑鄙小人还不能确定,但我绝对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毕竟能当君子的一般都活不到我这个年纪。”侯涅生淡淡回道。 “还有,我再提醒一遍,你眼瞎了拿那恶心玩意当个稀罕宝贝,把自己作践到这般地步,我们可不是。别拿你这一文不值的命来威胁人,他们暂且不论,我的话,这天底下不论情谊,没人配和我谈条件。” “顺带补充一句,你该感谢那玩意生的时代正好,不然再往前推个三四十年,我有千百种方式光明正大地让他生不如死地跪在我面前,哭着、喊着求我杀了他。” 侯涅生的话语如刀,一下一下地剜在纪淼星身上,触及后者愤怒的目光,他抬指一勾,一只染血的圆珠笔飞到他手中,又被他嫌恶地丢到垃圾桶里,“你若真想用自杀威胁我们,就先把你肚子里防止你自杀的东西挖出来再谈。” 再刺激两下,说不定纪淼星真会剖腹取珠,贝岑烟意识到大事不妙,立马给白日使了个眼色。 白日心领神会地开口,“夜旻,该走了,宋昕怡那边有重要突破,趁现在还有时间,我们去确认点东西。” “走。”侯涅生又抽了两张纸巾,擦着手跟在白日身后离开了审讯室。 等他走后,白以薇可算是松了口气,“组欸——她就刺激刺激你,你别真动手啊!” 贝岑烟快步上前,攥住纪淼星的右手手腕,防止这人用已经被捅穿的手将自己的肚子挖开。 她低头看了下眼这狰狞的伤口,干脆利落地将纪淼星的右臂卸掉,无数纪淼星痛苦与愤怒并存的目光,扭头对白以薇吩咐道:“把他手上的伤包扎好,四肢固定住,不吃不喝的话就拿营养液吊着。” 白以薇彻底缓过神来,边说着“好的”边着手找东西给纪淼星包扎伤口。 贝岑烟又见薛诚还一副做了错事的模样,拉拢着小脑袋在门边罚站,道:“别哭丧着脸了,也没人想到他会反应这么快,再说了人不是还没死嘛,大不了之后看紧一点,不让他找机会给自己开膛破肚就行了。” 薛诚“哦”一声,不确定地又问一遍:“组长,你真不怪我吗?” 不怪薛诚这般想,贝岑烟是个较真又严格的人,不然他也不可能短短几个月实力就越了一个台阶,现在一个重要犯人差点因他的失误自杀了,贝岑烟居然会说不计较。 “不然呢。”贝岑烟反问,“让你跪地上给纪淼星磕头道歉,求着他假装什么都发生过,别再试图自杀了?” 薛诚惊得眼睛都瞪大了,模样像是第一天认识贝岑烟,又或者他怀疑贝岑烟给人夺舍了。 贝岑烟眉头轻皱一下,略显不悦地解释道:“你既是无心之举,又态度诚恳,事情也尚可挽回,我便没理由怪你,罚你,但” 她顿了顿,又道:“我觉得你对我的形象很大误解,所以这半个月你没可乐喝了。” 无视薛诚欲哭无泪的目光,她雷厉风行地下达指令,“周泽锦,你一会儿下班的时候,记得把分局里的可乐也带走。” 说着,她抬脚走出医疗室,出门前又像安抚心灵受伤的小女孩那般,弯腰轻拍几下薛诚的脑袋,可说出的话又异常残忍:“好好工作,说不定我心情好了,还能给你减两天下去。” 另一边,白日带侯涅生先行离开医疗室后,先用下楼的时间,跟他说了下自己和贝岑烟找到的重要线索,又回办公室拿上车钥匙,准备带他一起去租车行找宋昕怡借过的那辆跑车。 虽然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但万一找到什么有用线索呢。 等白日来到停车场又坐到驾驶座上时,太阳彻底落山了,交替完成的黑夜借着这个二人独处的机会,问出了他好奇已久的问题,“大影帝,你跟曾经的谢翊川究竟有什么过节啊?” 侯涅生从未掩饰过自己对谢翊川的厌恶,连带着对纪淼星也是厌恶的。 他不愿让白日触碰,自己碰一下也恶心得要命,到了必须立马用酒精消毒的地步。 “有对立因素,也有私仇在里面。”侯涅生将一路上擦手用的纸巾揉成团又用金色火焰烧得连灰都不剩了,才道:“在我年轻那会儿,大小国家,中原域外,江湖朝野,各方势力林立且混战不止,异能者之间同样有派别和组织且大部分不似普通人那般在乎国界,全看嗜好如何,又是否合得来。” “我们那伙人,哪的人都有,上到东宫太子,高阁权臣,下到江湖侠盗,九流帮主,不过大部分都挺惨的,爹不疼娘不爱不说标配也好不到哪去,可有个人却是少有的幸福。” “应该是哪年深秋入冬,她新婚燕尔又身怀六甲,我们聚在一块儿商讨要事也当恭喜她,有几个还扯着嚷着要当孩子干爹,谁当大的,谁当小的,谁又排老末,最后都喝个酩酊大醉了,也没想上商量个正经排位来。” 那该是段美好又欢乐的珍贵记忆,侯涅生说着不自觉笑了起来,语气也是如数家珍。 “闹到最后又不争排名了,非要给未出世的孩子起名去字,一个个用尽了法子卜卦却都算不出个男女来,我也没算出来。没人深究为何没算出来,都男女名各了起一个又全部团到一个锦囊里塞到她手上。” “而分别那刻,我们终于知道为何谁都算不出来了。”侯涅生的声音冷了下来,眸中泛起金色的杀意,“深爱她的丈夫来接她,却在我们的地盘上,当着我们的面,砍下了她的脑袋,嘴里还念叨着穷奇的名字。” 他一字一句道:“可谓杀妻证道。” 侯涅生的声音更冷了,冷意未波及身侧的黑夜,但黑夜了然那是历经千年无法消融的怒火和寒意。 “她没有未来,她的孩子亦胎死腹中,既无降生的可能,我们又如何算出性别。”侯涅生道,“穷奇的能力需先有好感才行,她的丈夫有正妻却又对个不知多脏的垃圾玩意动心了,于是贺喜的日子成了丧日,那男人被我们灰飞烟灭,连灵魂都没有留下,不配再存于世。” “至于穷奇,这个令人作呕的垃圾,她也该死,而且要以最惨的方式死去。” 侯涅生的语气很轻,像将杀意压缩成一把锋利的刀,划破天际,在夜空中呼啸。 黑夜沉默半晌,顺毛似的,给侯涅生塞了根棒棒糖,又勾了勾他的长发,“那后来呢,你就用了那种手段弄死她。” 侯涅生咬着糖,唇齿间的甜意逐渐蔓延开来,心头的杀意也逐渐散去,声音也变成了黑夜熟悉的轻佻,“那时候穷奇麾下收了太多人,我们有能力直接对他动手,可作为代价,这个本就战乱不止的人间会变成真正的地狱,至少就普通人而言,他们将再无生存的可能。 “也因为这点,收拾完她丈夫后,我们因此分歧爆发激烈的争吵,继而大打出手,打到最后,同意直接动手的主战派就剩我一个能站着的了,又打了几宿,架不过对面群殴和两队友叛变,我也妥协了。” “至于美人计这法子,不是我想的,出主意的那几个在穷奇开选美大会时打扮得花枝招展就去了,结果一个都没被看上,我被他们使坏拉过去当替补然后就被瞧上了。” 黑夜:“” 一时之间分不清这人究竟是在自恋,还是在解释。 他偷摸用余光扫了侯涅生一眼。 侯涅生没错过黑夜的小动作,冲他笑了起来,这双桃花眼本就含情又勾人,加上略显妩媚的妆容修饰,这么一笑,眼尾跟着稍稍扬起,魅惑到了极点,足以让人一眼沦陷。 黑夜忍不住又看了好几眼,直到险些跟前面的车追尾才坚定地不再望过去。 某种意义上,这确实不怪侯涅生,笑一下就能这样,真要去勾人谁能顶得住啊。 侯涅生又偏偏不满足于此,用极其愉悦的语调故作疑惑道:“这就看够了吗?” 说这话的时候侯涅生用的是本音,这几天因为在外面来回跑,他一直用的伪音,黑夜乍一下听到这声音,心跳瞬间快了起来。 他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克制着没扭头朝侯涅生看去,咬牙命令道:“老规矩,安静吃糖,到地方前不准说话。” 侯涅生见状满意地别过脸去,安静地咬着糖。 他们要去的租车行位于中央区的繁华地段,专门租借各种豪车,本就容易拥堵的路段,在晚上七八点的时间彻底堵死了。 宽敞的大道上,每条车道上都停满了车,车头紧挨着车尾连成一条线,历经漫长的等待,排在前面的车好不容易发动了,后面的车子没开十几秒,十字路口的灯再次跳成红色。 一路开开停停,花了快一小时,黑夜在租车行附近找了个停车场将车停好,和侯涅生下车进到租车行里面找目标车辆。 二人一进去,店员就热情地迎了上来,“二人,请问” 黑夜不等店员说完便将跑车的图片调出来给他看,“这辆车,现在还在吗?” 图片是从道路监控里截的,但车牌和型号都一清二楚,店员盯着看了片刻就认了出来,边在前方领路边介绍道:“这辆车是我们店的爆款,很受女孩子喜欢,几乎每个来我们店里的女生最后都会租这款车。” 确实是爆款,车还停在原地,车前却站了一个店员和两个来租车的客人。 同款的车不少,但三人正好站在黑夜和侯涅生要找的这辆前。 带黑夜和侯涅生来的店员没想过这能撞一起,本着先到先得的原则,他笑着劝道:“二位,同款车本行还有很多,我带你们试旁边这辆。” “不用,我们只要这辆。”黑夜望了眼看车的几人,眸中闪过一点血色,心下也有了主意,刚要走过去手机就响了起来,还是贝岑烟打来的。 黑夜接起电话,又对侯涅生使了个眼色,“夜旻,我接个电话,你先去看。” 这话落在侯涅生耳中和直接让他去搞事没有任何区别,在黑夜拿着手机往旁边走去时,他对店员淡淡道:“不好意思,我就看上这辆了,所以能麻烦你带我过去和他们商量一下吗?” 事实证明,没人能拒绝美人的要求,店员听了这话,立马带侯涅生朝目标车辆走去。 此时,黑夜走到旁边,刚说一个字就被贝岑烟严肃的话语给强行怼了回去,“许明渊,帮我转告你家那位,他要是再敢挑唆杀人,这辈子都别想踏进兴海分局半步!” 黑夜可太清楚侯涅生的行事作风了,这确实是他能做出来的事,略显心虚地劝道:“组长,你想开一点,或者换个思路,至少他弄到纪淼星的口供了。” 电话那头,贝岑烟阴阳怪气道:“是,但凡没出薛诚那点意外让纪淼星识破这些都是某人的话术,他这时候说不定已经拼了命地逃出兴海分局,把谢翊川身边的人全杀了,再把谢翊川本人也绑了关不知道哪里去了。” “一小时的录音,有五十三分钟是在给纪淼星洗脑,但凡不掐头去尾,他自己也得跟着进局子。” 黑夜:“” 难怪纪淼星骂他卑鄙,谁能想到有人拿这种洗脑的话当口供用。 第53章 缱绻53 因为这件事,黑夜被自家组长教育和警告了整整二十分钟。 就在黑夜以为终于要结束时,贝岑烟又道:“综上所述,白日你时刻盯好他俩,别又给我闯出什么乱子来。” 黑夜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组长,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啊,我” 贝岑烟不给黑夜任何挽回形象的机会,无情挂断了电话。 黑夜在心底怒骂侯涅生,扭头看向侯涅生的背影,恶狠狠地剜了他一下。 以侯涅生的听力,他不可能没听见贝岑烟和黑夜的电话内容,可偏偏他又故作无辜地扭头冲黑夜微微一笑。 黑夜当即眼眸一红,隔空做了个拽头发的动作。 侯涅生立马识趣地收回目光,又和因纠纷而赶来的老板说了几句,顶着另一伙人或愤怒或嫉妒的目光转身朝黑夜走去。 黑夜虽然一直在被贝岑烟教育,但却还是将侯涅生这边的情况听得一清二楚。 无他,这人玩得有点开心,让那三人的恶意来回蹦跶,黑夜想不注意都难。 刚刚看车的三人,男的是有点小资但装大款的假大款,女的是爱慕虚荣的包养女,而店员则是收了钱的托。 说白了,这个假大款就是和当托的店员在包养女面前演一场戏,把这辆已经租了不知道多少次的豪车低价卖给男人。 这件事老板十有八九也是知情的,不然不会在侯涅生也要这辆车的时候着急忙慌赶过来。 说来也巧,这家租车行开在中央区繁华地段,本身装修得也足够豪华,不远处又恰有几家真正卖车的店铺,一时间还真唬住了包养女,因着要有车的激动,连车都已经上牌了这种事都没注意。 而侯涅生反正也要等黑夜电话结束,他索性假装不知情地配合着男人和当托的店员演了起来。 黑夜在听电话时,身后那几人的恶意一直在不停变化,尤其是包养女,将侯涅生从头到脚嫉妒个遍。 等侯涅生将矛头指向自己时,女人的恶意又瞬间往上窜了一倍,让黑夜哪怕正在被批评教育也无法忽视。 而侯涅生显然也在关注黑夜这边的情况,等贝岑烟教育差不多了,才无情拆穿这场闹剧,又要以市场原价三倍的价格买下这辆不知被租出去多少次的车。 现在,他朝黑夜走过来,是要黑夜结账收尾的。 黑夜瞧见这一幕,也是玩心上来了。 他像个富少般让员工带他去结账,又留侯涅生在这边等着。 黑夜付钱付的干脆,所以店员的动作也干脆,几分钟后,他开着跑车,载着侯涅生出了租车行,至于剩下的那伙人怎么样,就不关他的事了。 又开了一小段路,黑夜轻拽一下侯涅生的头发,道:“大影帝,当冤大头又一掷千金的戏码好玩吗?” 侯涅生笑着反问:“不好玩的话,你会乐意配合吗?” 反正最后用的是侯涅生之前转他的零花钱,黑夜没理由不乐意。 虽说收到了老板人傻钱多的目光,但黑夜觉得确实挺好玩的,至少那假大款和包养女的表情让他看足了乐子,尤其是从那女人心底感受到的恶意。 此刻听到侯涅生的问话,黑夜勾着他的头发,笑起来的同时又不怀好意地问:“还笑呢,那女人可是满脑子想着该怎么勾引我,然后踹了你成功上位呢。” 他又问:“怎么样,大影帝,有没有危机感啊?” 侯涅生道:“我为什么要有危机感,只要眼睛不瞎就肯定会选我。” 黑夜眸色一红,勾着卷发的食指微微用力,故作威胁道:“大影帝,你这是在变着法子说我眼瞎吗?” “没有,那我换个说法如何?”侯涅生当即改口,又顿了顿才用极其暧昧的语调笑道:“在勾引你这方面,我有绝对的自信,有我在,你瞧不上别人的。” “自恋。”黑夜分神朝侯涅生望去。 他对上一双勾人的桃花眼,眸中多情含笑,看似轻佻又风流,可眸底又清晰地映出自己的模样,连眼角弯起的弧度都刚刚好,让人忍不住伸手抚上去。 黑夜满意地收回目光,嘴角挂着笑容,却像个纨绔般轻佻地点评道:“确实挺在行的,我还真瞧不上别人了。” 开过拥堵路段,前方的大道上车辆越发稀少,黑夜猛地踩下油门,将车速压在超速的零节点上。 夜风吹过他的面庞,让额前的发丝随风飞扬而起,黑曜石般的眸中闪着星点血色,整个人显得张扬而邪性,连嘴角的笑容都多了几分玩世不恭的意味,似乎真就是个风流爱玩的多情少爷。 恰好此时,侯涅生玩笑的话语和着喧嚣的夜风传入他耳畔,“夜晚,跑车,美人,这个时候你不该趁机强吻我,然后不管乐不乐意地都要带我去酒店吗?” 黑夜想了下那副场景,嘴角的笑容是怎么都压不住了,又眉头一挑,故意唱起了反调,“你会有不乐意的时候吗?” 他又问:“再说了,你要真不乐意,我强吻得了你吗?” “自然是随时乐意的。”侯涅生道,“只不过你要想的话,我也可以装做不乐意的模样让你体验一把。” 黑夜自知再说下去真会大事不妙,他想摸根糖堵住侯涅生的嘴让他暂时安静会儿,但摸了两下才反应过来他换车了,而这辆车上一颗糖都没有。 他沉默片刻,伸手捏了捏侯涅生下巴,似乎真适应了多情少爷的人设,用极其轻佻的语气命令道:“乖,别闹,带你去办正事呢。” 说着,他手上用了几分力道,听见侯涅生乖巧地回了句“明白”才松开了手。 半小时后,他们将重金买来的重要证物开到一家4s店。 这家店绝对可信,因为许晔舟刚开车的那几年这家店的收入额有一大半都是她贡献的。 又因为每次都是黑夜帮许晔舟把车开过来,所以他一下车就受到了店员的簇拥,享受着比超级贵宾还高级无数倍的奢华待遇。 和黑夜相熟的一个店员刚要问这次需要什么,就见一个身材高挑,波浪长发,堪称绝色的时尚美人下车走了过来。 一时间店员眼睛都瞪直了,又缓了好几秒才很是识趣地问:“许少爷,这次不是帮你姐姐来修车啊?” “不是。”黑夜回道,“处理点工作上的事,顺便捎上女朋友。” 他意味深长地将女朋友三个字咬重些。 不知情的外人倒也罢了,可黑夜说出来,这话的意味就有些变了,总有几分挑衅的意思。 果不其然,黑夜瞥见侯涅生略显复杂的眼眸,这才满意地扭头对店员吩咐道:“帮我把这辆车检查一下,查仔细点,每一个角落都不要放过。” 他说着将车钥匙丢给一个店员,又轻车熟路地朝休息区走去,侯涅生缓步跟在他身后。 一路上,店员见侯涅生的脸色不太好看,至少没刚下车时那般好了,以为这美人是因黑夜太过熟络的动作误会了什么,乐呵呵地帮忙解释起来。 店员也是好心,可他每次说话都以美女作为开口,侯涅生要真是美女就算了,但他偏偏不是,何况这还是黑夜刻意的。 他憋笑着走在前面,时不时用余光瞥下侯涅生实在算不上好看的表情,险些没憋住笑出了声。 等到了休息区,叽叽喳喳的店员识趣离开后,侯涅生才贴在黑夜耳边用他的本音低声问道:“你这是演上瘾了,真拿我当女朋友了?” “还是我最近女装穿多了,以至于让你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这是个开放式的休息区,不远处还有些许员工在来回走动,可侯涅生仍旧在用本音说话,因为压着声音,语调也变得极其低沉,有种说不上来的磁性。 伴随着炽热又均匀的吐息,这声音落入黑夜耳中,充满了不可抗拒的蛊惑力,莫名地诱惑。 侯涅生显然也知道这点,在黑夜要挪动身子离开时伸手揽过他的肩膀,强硬地贴在他耳畔,继续低语:“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我究竟是男朋友还是女朋友?” 黑夜耳根痒得厉害,挣扎几下发现侯涅生竟是铁了心不打算松手,可他就是没有要妥协的意思,反是用哄女朋友的口吻调戏道:“大庭广众之下,乖一点嘛。” 而后,他掏出手机点开外卖软件,熟练地勾选了两杯加糖加奶油的奶茶,又放在侯涅生眼皮子底下晃了晃,问:“喝奶茶不喝?” 侯涅生没有松手,但似有些许挣扎。 黑夜又加了一块奶油蛋糕,问:“真的不要吗?” 侯涅生沉默片刻,终是放开了黑夜。 重获自由的黑夜按下确定键,又伸手反客为主地揽过侯涅生,在他耳边恶意低语:“真乖,女朋友。” 侯涅生:“” 突然想换个马甲了。 但半小时后,侯涅生被投喂了蛋糕和奶茶,又对女朋友这称呼接受良好起来,任凭黑夜怎么调戏都没再露出先前那般复杂的神色,还边喝奶茶边笑着回应起来。 侯涅生这奶茶的糖分极高,以至于他说话的嗓音也甜了不少,玩到最后反而把黑夜玩急了,扯了两下头发终结了这场关于称呼的闹剧。 又过了快两个小时,店员将车子检查完后,走过来给黑夜汇报情况。 黑夜可谓是这家4s店的超级至尊客户,虽说现在时间有点晚了,但店员们还是加班加点帮他把这辆跑车彻底检查一遍,而且查得非常仔细。 总结一句话,没有任何问题,唯一的瑕疵就是车牌照不知为何松了,不过店员已经好心帮他们重新上紧了。 这是直接换了辆新车啊,黑夜心道,也不知道原来那辆还能不能找到了。 店员见黑夜表情有些凝重,连忙问道:“许少爷,是有什么不对劲吗,要有的话,你直说,我让人帮你再查一遍。” “不用了,这样就行了。”黑夜从沙发上站起来,又看了眼还在悠闲喝奶茶喝的侯涅生,道:“夜旻,走了。” 侯涅生不急不缓地喝完最后一点奶茶底子,又抽了张纸巾轻轻抹了下嘴,才站起来跟着黑夜离开。 目送二人离去后,店员立马掏出手机给他们店真正的至尊客户许晔舟发了个信息过去。 【大小姐,天大的消息!】 【你弟刚来修车,还带了个女朋友过来。】 【我刚太紧张忘记偷拍了,但我跟你说,你弟找的这女朋友贼好看。】 店员还在激动地打字,绞尽脑汁地想去具体形容一下,对话框里,许晔舟的回复就先一步跳了出来。 【我知道这件事。】 【我也见过他对象了。】 【你不要再激动地跟我汇报这件事。】 店员激动的心情瞬间被泼了盆凉水,他以为自己在八卦一线,原来已经落后到十八线了啊。 对话框另一边,许晔舟的表情也有复杂,这么多次都是女装,她终于有些相信小黑的话,怀疑影帝是不是自己也乐在其中了。 关于这点,许晔舟不敢去深想,她轻轻晃下脑袋,又让店员把消费划在自己卡上,然后将手机丢到一边,认真工作起来,试图用大量的工作来让自己忘记这件事。 十几分钟后,许晔舟仍旧无法忘记这件事,对侯涅生仅剩不多的偶像滤镜再次碎了不少。 另一边,侯涅生不知道自己的影帝滤镜马上就要碎完了,他歪头吹着夜风,随口问道:“我们直接去监控消失的地方?” 黑夜看了眼导航,往一条小道拐去,“是啊,找不到别的法子,只能一条路一条路慢慢试了。” 那几小时的空白时段,黑夜和侯涅生讨论了几种可能,其中一种就是宋昕怡肇事逃逸。 这个可能性在二人看来是最小的,他们想得一个比一个过分,结果没想到还真是,不然宋昕怡何必弄个一模一样的新车,再把车牌换过去。 现在车子检查完了,为了验证一件事情,他们又去实地检验了。 半小时后,黑夜跟着导航来到道路摄像头最后拍到的行车路段,又按照监控拍到的那样,将车拐到一个小道上。 刚刚的大道还是宽敞,但拐到这条小道后,车道直接从双行道变成了单行道,借着一侧的夜灯,黑夜看到前方的街景正在逐渐褪去了繁华都市的外衣。 黑夜缓慢开了一段路后,在一个岔道口停了下来,道:“大影帝,你觉得是哪边?” 这片区域是新城区最先建设的区域,在二十年前称得上繁华,但到了现在,和远方耸入云端的摩天大楼相比,这地方就有些不够看了。 这里不如老城区有岁月的气息,也不如后建立的摩天大厦与写字高楼那般充满大城市的繁华,不上不下的处境让这片区域逐渐冷清下来,大部分人都忽略了这里,连头顶的摄像头早就该更新换代了也无人注意。 侯涅生的视线在三个岔口上来回移动,似乎在找什么东西,片刻之后,才道:“右边。” 他们在验证一件事,宋昕怡到底是运气好才一路都没被摄像头拍到,还是有人从中作祟,例如帮她把监控删掉了。 试了一小时后,二人确认是有人从中作祟了,黑夜也收回刚刚对这里的评价。 至少管辖这片区域的人还是挺负责的,大部分摄像头都能用,不可能有条路可以完全不被拍到。 黑夜无奈将车倒回原点,又给贝岑烟汇报了这个消息。 大半夜十一点钟,刚从兴海分局出来打算回家休息的贝岑烟再次被迫加班,怒气冲冲地将车头一拐杀向警局去了。 有道路摄像头却没有拍到宋昕怡,想也知道监控消失是人为造成的,而正常情况下,能接触到这监控的人也非常少。 这件事触到了贝岑烟的雷区,她用最快速度将车开到兴海最大的警局,开门下车的时候面容冷得可怕,吓得门口的值班人员当场打了个机灵,“贝,贝姐,晚上好了,这么晚你来” “来清理垃圾。”贝岑烟冷声打断值班人员的话。 她边走边缓缓转动着手腕,显然正在活动筋骨,为即将到来的动手做好准备。 不高的鞋跟在地上踩出规律的“哒哒”声,像是死亡钟点的倒计时,值班人员被这强大气场激得打了个寒颤,视线却不由得紧跟着贝岑烟,最终落到了警局大楼威严的几个大字标识上。 大楼顶端,两侧一道道灼目的白光刺破昏暗的夜空。 可落在值班人员的眼底,这光却翻了过来,似从天穹上闪下的惊雷,将整栋大楼都刺得苍白,白得让人心慌。 随着贝岑烟走入警局,这一整排的白光似乎又闪了几下,惊雷变得更大了。 今夜,此地注定雷声轰鸣,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第54章 缱绻54 无人且不算宽敞的车道上,黑夜将车靠一侧停下来了,人也无聊地趴在方向盘上。 他又趴了一阵子,将头歪向侯涅生的方向,“大影帝,我们现在做什么?总不能坐在这里干等着?” 他们本以为宋昕怡是避开了监控,便想尝试借由实景还原找出宋昕怡当时开的路,顺带看看能否从沿途找出点有用线索。 可现在呢。 监控是好的,记录是人为删的,行车记录仪也被清空了。 这片区域的路算不上复杂,可零零散散加在一起千百种可能,谁知道宋昕怡这四个小时的时间都拐去哪里了。 虽说贝岑烟已经去警局查了,可这么长时间过去,即使查清楚是谁做的,监控内容也大概率找不回来了。 最关键的一点是,只靠绑架纪淼星这件事很难给宋昕怡彻底定罪,他们需要一件事情咬死宋昕怡,连带着把宋源的注意力也转移走。 宋昕怡对他们没有威胁,可她身后的宋源有,一个有钱、有势,有人脉,还过度宠溺女儿的大老板绝对会成为谢翊川非常好的助力。 谢翊川大概率是看清了这点,才会舍弃帮自己干了十多年肮脏事却没有任何家世背景的纪淼星。 因此最好在直播开始给宋昕怡定罪,把她和外界隔开,让她管不了谢翊川的事,不然谁知道她会让宋源帮谢翊川搞出什么乱子来。 虽说以侯涅生的能耐,压根就不在乎这些人惹出来的麻烦,可黑夜觉得就这样等结果实在是太无聊了,他又轻轻扯了下侯涅生的头发,发起了牢骚:“问你话呢,大影帝,找点事情做啊,别这样干等着,我要无聊死了。” 侯涅生想了一下,当即掏出手机在通讯录里翻找起来。 黑夜好奇道:“干什么呢?” “找个外援。”侯涅生找到允棠的名字,给她打了个视频电话过去,又补充道:“一个不用监控也能告诉我们宋昕怡做了什么的外援。” 片刻后,视频电话接通,允棠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你这是当了这么久的男人当够了,挥刀自宫当女人了?” 侯涅生皮笑肉不笑地回道:“我要是真能当女人,你也可以着手准备庆祝自己的三十岁大寿了。” 一个恢复能力极其强悍,试了各种法子自杀都没死成,另一个为特殊型轮回异能者,记忆永不间断,但肉体只能活到二十四岁。 两人一个脏字没说却都往人心窝子上捅,可谓骂得异常难听。 显然侯涅生骂的更难听点,因为允棠连二十五都都活不到,哪来的三十大寿。 被精准踩在雷点上的允棠当即冷哼一声,不耐烦道:“说事,找我干嘛,捅娄子了自己想办法,我不帮忙善后。” 侯涅生道:“说实话,我没找你,去让勒无终接电话,我找他帮我查个案子。” 允棠冷笑着,无情戳破了侯涅生的谎言,“帮你查案子?你是这种爱多管闲事的好心人吗?真当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啊,我警告你,你借花献佛最好也要有个度,追人你自己追去,我们这边没人当” “不好意思,已经追上了,而且家长也见过了,现在是有名有分的。”侯涅生打断允棠,又故意挑衅地将镜头转向黑夜,“所以我这谈不上借花献佛,而是合理利用资源,我手下的人给我的人用,这样总没问题了。” 乍一下入镜的黑夜抬手和允棠打了声招呼,“嗨。” 允棠沉默片刻没等到黑夜反驳就知道这家伙说的全是真的。 他妈的,这才多久被这家伙轻松追到了?! 心底纳闷想不明白的允棠又瞥见黑夜指间勾着的一缕长发,想也知道是谁的头发。 突然,她灵光一闪,将心底蹦出的一个猜想说了出来,“侯涅生,你不会是靠色诱才把人追上的?” 黑夜玩头发的手指僵了下,允棠没错过这点小细节,觉得自己有股气堵在心口没上来。 这他妈活了几千年的老东西居然玩这套! 一大把年纪脸都不要了! 允棠压了半晌才勉强压了下去,咬牙道:“老实等着,他跟汪宇航在练武场呢。” 说完,允棠极度不爽地挂断了视频通话。 盯着黑屏的手机看了良久,黑夜缓过神来,像发现了什么惊天大事般好奇起来,“大影帝,她为什么嫌弃你?” 说实话,黑夜认识侯涅生的时间不算长,但这么多人里允棠是唯一一个明着嫌弃他,还完全不惧他的。 虽说两人相识一千多年,允棠不怕侯涅生是正常的,可她似乎也不该这般嫌弃。 侯涅生在自己漫长的记忆长河里翻找了一会,道:“通俗一点,用现代话语来说,她算你的超级维粉,所以她一直都挺嫌弃我的。” 他又补充道:“汪宇航还告诉我,允棠好像还加了专门黑我的黑粉群,现在已经混到群主的位置了。” 黑夜:“” 这已经不是挺嫌弃了。 两人又聊了差不多十几分钟,允棠终于主动打了视频电话过来。 接通之后,手机对面的光线极其昏暗,黑夜透过灰黑的轮廓,勉强看出这是个类似家庭影院的地方。 黑夜没看到有人入镜,反而听到鼠标点击的声音,似乎是在调试设备之类的。 片刻后,“吱呀”的开门声传来,允棠的声音紧跟其后,“勒无终,你少吃点,别过一会又闹肚子。” “知道了,棠姐。”一道沙哑而苍老的声音闯入黑夜耳中,可入镜的却是个很白的年轻人,看起来只比黑夜大几岁。 这个白是字面意思上的白,不止是衣服,他从头发到睫毛,乃至肌肤都是白的,一种极为病态的苍白。 除了白,他身上还有另外两种很浅的颜色,一个是他唇上淡到近乎看不到的血色,另一个是眼眸的灰,一种浑浊暗淡的灰色。 而这种两种浅淡的颜色被他拿在手中的红彤彤的草莓一衬托险些也看不见了。 勒无终咬了一小口草莓,唇上血色因此明显些许,“府君,棠姐已经说过了,我准备好了,现在可以开始了。” 一开始,黑夜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直到勒无终的第二次开口才确认这就是他的声音。 沙哑苍老,像是暮年。 他朝侯涅生投去疑惑的目光,侯涅生说了句“晚点和你说”,又将手机镜头翻转过去,对准了前方的道路缓慢地晃了晃,“勒无终,能看清吗?” 勒无终又咬了口草莓,“可以的。” 得到肯定答复,侯涅生才道:“三月二十九日傍晚,我现在坐的这辆车,从这里开始,告诉我准确的行进路线,还有一路上发生的事。” 借着手机镜头,勒无终望着这个昏暗的车道,过了一会才道:“直走,过了两个路口再左拐。” 话音落下,黑夜可算明白侯涅生的这句外援是什么意思了,当即发动车子,踩下油门,按照勒无终说的路线前进。 因为侯涅生要勒无终把发生的事也说出来,所以他一路上都用沙哑而苍老的声音吐槽。 “她的车技真差,在这里碰了辆自行车,没扶起来就走了。” “前面路口右转后直走,她突然加速,把一个老太婆的狗吓到了,然后连人带狗都骂了一遍,素质真差。” “她在跟人打电话,说了一堆恶心人的情话,自己都不觉得恶心吗,咦~,我草莓都要吃不下了。” “继续直走,等等,她突然停车了。” 黑夜开得很慢,听到这话当即踩了下刹车,只听勒无终又道:“她下车了,手上还拿了个什么东西,然后她把车牌粘上了。” 勒无终的语气莫名有些兴奋,“这是要干嘛,劫货,杀人,还是要绑架啊?” 下一秒,他嚼着草莓又兴致缺缺地含糊道:“算了,估计她也干不成,哪有人干坏事不遮脸,遮车牌的啊。” 车子继续向前行驶,没过多久,勒无终收回了他先前的评价,“哦,她戴墨镜和口罩了,我收回刚刚的评价,不过遮得不全,熟一点的人都能认出来。” 没过多久,黑夜顺着勒无终的指引将车开上了一条还算宽敞的大道,但夜深人静,这地方本就有些偏僻,现在更是一辆车都没有。 黑夜想着要不稍微加个速,勒无终便先一步开口:“她加速了,一直往前,然后不断加速,加速,加速” “哈——“勒无终突然笑了起来,笑得很是兴奋,浑浊黯淡的眼眸也似乎亮了些许。 他咬了一大口草莓,又伸出舌尖舔了舔被汁水染红的唇,像是吃到了什么难得的珍馐,缓慢而细致叙述起来。 “她开得很快,她看到前方不远处的路边有对中年男女正往前走,她毫不犹豫地撞了上去。” “女的直接撞飞了,脑袋正好撞到石头上,她好像快死了,胳膊和腿都被撞得有些变形,脑袋被撞到的地方也开始流血了,血流了一地,手上拿的袋子也飞了,里面唔,我看的不是很清楚,好像是什么吃的。” “男的走在靠外的地方,直接被车子碾了过去,可似乎衣服被车屁股的什么地方钩住了,他就这么被勾在车子后面拖行了好久。” “她的车速很快,男人的身体摩擦在马路上,留下一道很鲜艳的血痕,男人在挣扎,男人在呻吟,可惜她没有停车。” “我就说她的车技不咋地,车子莫名歪到一边去了,不过男的可算是下来了,不用继续被拖在地上了,生命力也是够顽强,这样都还没死,不过也差不多了,活不了多久了。” 勒无终再次笑了起来,挑剔起这场车祸的毛病,“她这杀人手法不够暴力,血流的也不是很多,场景也缺乏美感,夕阳换成黎明会好很多,受害人的话” 允棠忍不住出声制止他,“勒无终,你再说下去,我现在就把你的草莓没收了。” 勒无终将装草莓的木碗抱紧,又把手里剩的半边草莓吃完,才道:“行,反正我也说差不多了。” 黑夜将车停到路边,眸中不可抑制地闪过些许血色,这个叫勒无终的人,身上的恶意真的很大,外表有多白,内心就有多黑,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杀人,怎么流的血更多。 侯涅生看到黑夜眸中闪烁的血色,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伸手快速抚上黑夜的眼帘。 黑夜手搭在侯涅生的手腕上,刚想将他的手拉下,却听他道:“别感受勒无终身上的恶意,也别让他看到你的眼睛,要觉得他说的话让你不爽,不用顾及他,想怎么骂就怎么骂,先消气了再说。” 侯涅生又补充道:“他有点不正常,俗称脑子有病。” 黑夜的手一顿,心道你就这么光明正大说自己下属有病吗? 事实证明,勒无终确实不正常,他听了侯涅生这话反是笑着补充起来:“府君,您说少了,我身体也有病,我以为他见到我的第一眼就知道我不正常了,怎么还需要您专门解释呢?” 勒无终咬了口草莓,又伸了伸脖子,仰头望着大屏幕,明明镜头对准的是道路,可他却好似能看见车上被侯涅生遮住眼睛的黑夜,道:“府君,您对象好可爱啊。” 黑夜:“?!” 妈的,他在心里骂我蠢。 黑夜气得忘了侯涅生刚说的话,直接将他挡在自己眼前的手扯开,眼眸因恶意而呈现鲜红的血色,怒道:“你说谁蠢呢,我告诉你” “好漂亮啊。”勒无终打断黑夜的话,笑得更开心了,“我喜欢你的眼睛,好漂亮的颜色,像血一样。” 黑夜卡在嗓子里的话说不出来了,这才猛地反应过来什么,只听勒无终又道:“我收回我刚刚的评价并为刚刚的话感到道歉,您不是可爱,而是非常可爱。” 黑夜没感受到他骂自己蠢的恶意,换言之,这次勒无终是真夸他可爱。 被气到无语的黑夜:“” 终于明白为什么大影帝让他该骂就骂了。 他见过不少有病的,但第一次见这么有病的。 这叫勒无终的变态到底是从哪家精神病院放出来的啊! 他无语到不知该说什么了,只能扭头朝侯涅生使了个了眼神。 侯涅生显然是已经预料到了这种情况,无奈地轻叹一口气,用微冷的声音道:“勒无终,说正事,另外,收起你脑子里的那些恶意想法。” “哦,我知道了。”勒无终道。 在黑夜的感知里,他身上的恶意少了一丢丢。 虽说少不少这点都没什么区别,但黑夜还是得出一个重要结论。 勒无终,一个身体和脑子都有病但还算听话的变态。 此刻,他重新发动车子,听从这变态的指引沿着宋昕怡先前走过的路继续前进。 刚开始这变态的话还算正常,但说着说着又变得不正常了。 “您可爱又漂亮的眼睛怎么不见了,虽然黑色的也很好看,但红色更配您。” “前面路口继续直走,如果可以,您能让我再看一看吗?” 侯涅生冷声提醒,“勒无终。” 勒无终悠哉吃着草莓,假装没听见侯涅生的话,“说真的,您的眼睛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天底下没有比您更漂亮的,往左边靠,她往左靠了。” “您就让我再看看,您要是让我再看一下,我会非常开心的。” 勒无终的声音苍老沙哑,可语调又过分愉悦,即使是在真心夸赞也让人难以忍受。 “闭嘴!别他妈说了!”黑夜骂道。 也不知道勒无终是怎么看到的,但他没错过黑夜眸中闪过的鲜红血色,自动忽略了黑夜刚骂完自己这件事,好奇而热情地问:“您的眼睛刚刚变红了,是必须生气了才能出现吗?又或者是别的什么条件?” “我希望是第二种,这种鲜艳又充满生命力的颜色应该配个笑脸才对。” “只要您让我看一下,作为交换,我能为您挖出任何您想知道的秘密,替您杀掉任何您想杀掉的人,不会留下任何证据,而且死法也绝对令您满意,当然前提是我能” 突然,勒无终捧在手上的草莓碗消失不见了,允棠站在他旁边严肃道:“勒无终,草莓没收了。” 勒无终“哦”了一声,苍白的手抬起来,红色的虚影在他手中逐渐凝实。 不等彻底凝视,允棠又道:“不准用,然后乖乖干活,结束前不发表任何奇怪言论,我就把草莓还给你,吃新鲜的,还是陈的,你自己选。” 勒无终沉默片刻,嘴上嘟囔“没有差别”却还是选择了妥协,红色虚影瞬间不见消失。 比起侯涅生,勒无终似乎更听允棠的话,直到走完全程都只是认真报着路线,再没说过什么奇怪的话。 在视频通话即将挂断时,勒无终才再次作妖,他抬起手笑着与黑夜告别:“如果可以下山的话,您会是我第二个要见的人,希望到时候您能让我真正看一下这双漂亮又鲜活的红色眼睛。” 说完,视频通话终于结束了,黑夜可算是松了口气,他长舒了一口气,然后手往旁边一抓,准备薅着侯涅生的头发开始兴师问罪。 可侯涅生早有准备,黑夜伸手摸了个空,他挑了挑眉,不悦且疑惑地“嗯”一声,手又往侯涅生面前一伸。 侯涅生沉默片刻,分出一缕头发放到黑夜手中,“你轻点拽。” “不拽。”黑夜勾着头发轻扯一下,“说,那变态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天衡山上就没点正常的吗?” 第55章 缱绻55 在几十年前,有不少人着魔般信仰西方教派,勒无终的父母就是其中之一。 而在那个年代,通讯网络不发达,现代医学观念也没有完全普及,一出生就患有卟啉症的勒无终理所应当地被他父母当成了不祥的象征并献给了教派。 被献教派后,勒无终的生活非常规律,堪称两点一线,需要时被教派的人当作邪物用于展示和祈祷,不需要时就关在终日不见光的黑屋中。 他被需要的时间很少,可能一星期才有几个小时,大部分时间都只能待在黑屋里。 他在黑屋里长大、生活又在黑屋里觉醒了异能。 特殊型逆时异能,可以在一定范围内进行时间回退,让使用者看到过去发生的一切,并将某个时间节点进行定格和叠加。 勒无终年幼时觉醒了这个异能,又因生活所迫,很快就将逆时运用到了极致。 他的生活灰暗枯燥,没有玩具,没有玩伴,只能蹲在角落一处静静等着牢笼的大门被打开,等外面的人需要他或是来给他送饭。 可惜教派的人经常忘记给他送饭,所以他也经常饿肚子。 但这一切,都在勒无终觉醒异能后有了改变。 勒无终会用异能得到过去的食物不让自己饿肚子,也终于有了一个乐趣 ——看这里以前发生过什么。 这是个非常糟糕的乐趣,因为这黑屋以前是用于拷问和审讯的监牢。 无论时间回退多久,勒无终在这里看到的只有哭泣、哀嚎、唾骂死亡和恶意是这里的主旋律。 连颜色也单调得可怕,除去黑白灰,只剩鲜血刺目的红色。 这样的生活勒无终过了快十年,直到天衡山的人碰巧找人找到这里,他才从黑屋里出来,又跟那人带回了天衡山。 “大致就是这样。”侯涅生大致说完勒无终的身世,又补充道:“他从小就看那些血腥黄暴的东西,压根就没有三观和道德可言,你就算真和他计较,把他打得只剩一口气,他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甚至有时候会问打得累不累?还继续不?” “总结一句话,大事不惹,小错成堆,是天衡山近几百年来最不正常的一个,没有之一。” 黑夜脸上的表情从愤怒到复杂,再到无语,现在整个听下来已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沉默片刻,问:“大影帝,你是怎么控制着没把他打死的?” “他不烦我,而且对我还挺恭敬的,再者我之前也说过了,一般情况下允棠是不让我教小孩的,尤其是勒无终这类的。”侯涅生如实回道,“她说这种脑子本来就有病的,我再教的话,怕是真就无法无天,没人拦得住了。” 他补充道:“另外除了二十三前特大灾害那次,天衡山少有人结婚生娃,添丁加口全靠捡,外出碰上个身世凄惨又正好看对眼地就直接带回来养着,谁带回来的谁负责养,负责教。” “因此严格意义讲,教勒无终这件事本就轮不到我,虽说带回来的时候他脑子不正常,三观也扭曲定型了,但大部分时间还是很听话的。” 黑夜又问:“那不听话的时候呢?” 他觉得这种性子的人不可能不惹事,毕竟汪宇航这个还算正常的都经常惹事,还一惹就惹大的。 侯涅生想了下,回道:“翻墙看点黄暴片子,或者搞搞破坏,捉弄捉弄人之类的,偶尔把小檀弄急了,还有概率放火烧山,但不搞出毁天灭地的大事就不归我管,全权交给把他捡回来的人处理和教育,要是捡他回来的人处理不了,就让允棠来处理。” 黑夜:“” 你这老大也太清闲了,真不怪允棠选择当你黑粉。 这番听下来,黑夜觉得勒无终有病归有病,但换做是他有勒无终这童年经历,现在可能比勒无终还要变态很多倍。 再者,勒无终也确实帮了大忙,帮他们查清了宋昕怡这四小时的行车路线和宋昕怡究竟做了什么。 现在黑夜正开车去往宋昕怡换车的地方,离她撞人的地方不远,是个早已倒闭的超市。 因为需要进到里面勒无终才能看到发生过什么,但黑夜当时怕勒无终又开始骚扰自己,便只让他说了个大概。 勒无终回答说宋昕怡开车进去,过了很久才出来,再出来时车子被剐蹭的地方就全部消失了。 不出意外,宋昕怡就是在那里换了车子和车牌。 要是运气好的话,这辆车子说不定还停在里面,因为勒无终还说宋昕怡出来后,小超市一个月都再没人出入了。 想到这点,黑夜难免有些激动,险些没注意到前方的绿灯突然跳成了红灯。 他猛踩急刹车,将车堪堪压在停车线上,又勉强松了一口气,这要是闯红灯了,明早白日肯定会和组长汇报的。 红灯的时间有些长,黑夜等着等着又想起勒无终那过于奇特的外貌,白是因为不可见光造成的,但其他的尤其是他那和年岁完全不符的声音。 他问:“对了,大影帝,那变态的声音是” 侯涅生道:“哑是小时候饿极了一直扯嗓子喊,喊坏的,老的话是他小时候无节制使用异能,导致他已经往二次死亡过渡了。” 黑夜又问:“特殊型的二次死亡是什么样?” 见侯涅生沉默思索起来,他又补充强调:“不准隐瞒和骗我,暂时不能说就直接说不能说。” “这个可以说,只不过特殊型的各有不同而已。”侯涅生道,“我刚想根据几个已知的总结下规律,结果发现特殊型的完全没规律可言。” 黑夜没有过多计较,发动油门继续朝前开去,反正他就是随口一问罢了。 开过十字路口,他伸手在侯涅生眼角处点了点,“眼睛呢,那变态的眼睛也有问题?” 侯涅生“嗯”一声,又轻蹭了一下黑夜的指尖,“小时候反复强光刺激后造成的永久性半盲,能看见东西,但非常模糊。” 眼睛半瞎,嗓子哑了,还不能照太阳,确实如勒无终自述的那样,他不光脑子有病,身体也全是病。 黑夜察觉侯涅生的动作,突然想起了什么,反手用指背在他侧脸上轻抚几下,又将手移到他的下颌处,像给动物顺毛似的,用手背和指腹来回抚摸着,又随口问道:“他这一身的病,你们怎么不给他治,防止他健全了到处惹事啊?” 不怪黑夜这么想,侯涅生有治愈类能力,上次在都省分局见到的跟在允棠旁边的女生也有治愈能力。 “你应该能看出来的,勒无终更听允棠的话。”侯涅生道,“有允棠管着,他惹不了事,就算惹事,也是天下大乱了,允棠放他下山主动搞事。” 他将下巴抵在黑夜手背上,声音也变得散漫慵懒,“另外他这些毛病也不需要我们治,他可以将自己的身体调到过去的任意时间节点上。” “以前有次被教育狠了,打得只剩一口气,胳膊和腿都变形了他下一秒就恢复原样了,事后还怕对方没消气,自己又跑大太阳下晒了一小时。” “总的来说,除去这副躯体自带的先天病症,只要勒无终想,他瞬间就能治好自己的眼睛和嗓子。换言之,是他自己不想治,刻意保持这样的。” 侯涅生顿了顿,又道:“在装可怜这方面挺好用的,我和允棠也懒得拆穿他,除了不能下山,他过得要多滋润有滋润,什么活都不用干,白天睡觉,晚上拆家。” 黑夜:“” 刚冒头的同情心瞬间就缩了回去。 因为还在开车,黑夜摸了一小会儿就收回了手,还没握到方向盘就听侯涅生遗憾地问:“怎么不继续了?” 正常人都不会喜欢这样的抚摸,黑夜再次确认侯涅生是个披了人皮的动物。 侯涅生又问了一遍,语气里似乎还多了期待,“你真不继续了吗?” 黑夜在心底默默补充,还是喜欢粘着人和摸摸的那种。 黑夜又象征性在侯涅生下颌处顺了几下,“开车呢,乖一点,晚点继续。” 侯涅生显然被顺舒服了,不觉这话有任何问题又乖顺地应了一声。 黑夜像是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愣了一秒才强压着笑意继续开车。 十几分钟后,黑夜将车停到破旧的小超市前。 头灯的夜灯算不上光亮,暗黄色的光徐徐缓缓照下来,超市的牌匾脏得厉害,也不知道荒废了多久,字迹褪色蒙尘已是看不清原本写的是什么。 小店门口也是野草丛生,碎石堆积,破旧到让人感受不到城市的气息,很难想象这地方和摩登大楼只隔了几条街道。 但在这片区域,这样的景色很多,沿路有不少类似的小店。 开不下去了,倒闭了,然后出租转让,转不出去,就这般彻底荒废了。 黑夜下了车朝超市走去,脚步踩在地上掀起大片灰尘,他伸手在口鼻前扇了扇,又望了下被锁死的大门,道:“大影帝,我不想动刀子,你来。” 侯涅生走到黑夜旁边,看了看下落满灰尘的卷帘门,哪里是不想动刀子,分明就是嫌脏,不想弄得自己满身灰尘。 侯涅生也不想,他眸中划过一抹金色,金属制的卷帘门从中间分解开来,转瞬就出现一个可供两人通过的道路。 黑夜眼皮子一挑,“大影帝,你这么做不怕被人看到啊?” “监控拍不到这里,而且方圆一公里内,只有我们两人。”侯涅生指尖燃起金色火焰,“所以不用担心被人看见,走。” 超市里面也落灰落得厉害,任何一点动作都能掀起不小的尘埃,黑夜捂着口鼻,缓步跟在侯涅生身后。 这间超市以前生意应该很好,店内空间很大,摆了货架不少,还有专门堆放货物的小仓库和车库。 二人穿过落满灰尘的货架,又走了几步,侯涅生停下脚步,又侧身让开,“运气不错,这宋大小姐比我们想的还要没脑子,又或者她压根没把肇事杀人这事当什么大事。” 黑夜望过去,金色的火光下,一模一样的跑车安静停在那里。不同的是,这辆跑车前盖凹陷,上面沾着不少的污血,血干涸成了暗斑,狰狞地黏在上面。 短短一两月的时间,这车也落满了灰尘,被光照得像是密密麻麻的凸起,看着有些骇人。 黑夜不觉骇人,满意地笑了起来,伸手勾着侯涅生的头发,又在他脸上来回抚摸,声音也有些兴奋,“大影帝,想个办法分局,总不能就这么开回去。” 他见侯涅生没有说话,又微微眯起了眼,又在火光下泛起浅金色的涟漪,不似平日那般锋芒和冷冽,反是多了几分勾人的慵懒。 黑夜起了玩心,手指向下划过侯涅生的唇瓣,又勾着他的下巴轻轻捏了下,在他侧脸上调戏般缓慢亲了下,“乖,该干活啦。” 半小时后,还在警局里的贝岑烟收到黑夜的两条短息。 【组长,看看我们找到了什么好东西?】 下面紧跟着发来一张图片。 以兴海分局办公楼为背景,一辆明显发生过事故,车盖凹陷,车身蒙了一层灰的跑车安稳停在停车场上。 贝岑烟稍微一想就知道怎么回事,打字回道:【把车藏好,明天等白以薇来了再送去检测,然后你就可以和你家那位下班回家了。】 黑夜秒回:【放心,组长,早就藏好了。】 顺带还刺激了贝岑烟一把,【组长你好好忙,我带大影帝去吃夜宵了啊。】 本就在气头上的贝岑烟瞧见这句话变得更气了,周身那骇人的气场瞬间又冷冽不少,似座无形的大山,将本就有些心虚的人压得彻底传不过气来。 “贝组长,你这大晚上突然过来,怎么也不跟我们提前打声招呼。”会议室里,被紧急叫回来加班的局长打了个官腔,“你这火急火燎的,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贝岑烟将手机丢到桌上,“咣当”声正好打断局长的话,像震在人心头的审判锤声,震得人发慌、发颤。 “知道是大半夜,那就别和我打官腔了,大家都挺累的,不是吗?”贝岑烟的声音平淡,淡到听不出喜怒,却又极具压迫感,仿佛她才该坐在主位上,“是谁收了污钱又干了背职的脏事,自己站出来,还是咱们耗在这里慢慢查?” 无人敢相信贝岑烟居然把这事直接摆到台面上了。 刺目的白光下,诺大的会议室里一片嘘声,静得出奇,连细微的呼吸声都消失不见了。 另一边,宁省边境偏远的山林腹地,孤独的残月时不时被浓厚的夜云遮盖,照不亮下方的崎岖道路,脚步碾过遍布细枝和野植的山道,不断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成群的乌鸦盘旋在低空,扇动着翅膀掠过树梢的顶峰,又低头望向往下飞速行进的队伍,眼眸幽亮得诡异,似乎正为什么人指路。 异能者数量极少,所以培养一个强大的异能者非常不容易,而瞒着官方,私下里培养强大的异能者更是难上加难。 若是在爆炸中死干净也罢,可偏偏有几个侥幸留存,半死不活地吊了口气,还被挂在连楼的废墟前,气得边犯们直咬牙。 于是磨了一天一夜后,计佰还是带了几个异能者出来,在夜深时把吊着的几人救了下来。 山路崎岖陡峭,汽车还是摩托都用不了,好在都是些训练有素的异能者,一人背着一个徒步翻山也算不上吃力。 又安然无事地翻过一个山头,一个异能者低声笑了起来,语气不知是得意还是嘲讽,“他们也太目中无人了,真就把人吊在那里,然后什么都不管、不弄就走了,连个盯梢的也不留。” 另一个人附和道:“是啊,未免也太看不起我们了,虚张声势也要有个度,真当我们是城里面那些只会畏畏缩缩的怂包啊。”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低声说了起来。 说着说着,为首带队的异能者计佰察觉到背上的人醒了,又在含糊念叨着什么,他沉声道:“再撑一会儿,再翻两座山,最多三个小时。” 背上的异能者没有如他意料那般安静下来,依旧在含糊念叨着,极度虚弱的身子也轻微动了动,似在挣扎。 “都安静点。”计佰停了下来,追问道:“你想说什么?” 安静下来后,这昏暗的山林腹地更显幽深,头顶乌鸦不大的叫声透着股死气,诡谲阴森。 这时,他们听清了这人的话,他说:“乌鸦监视快逃” 六个字,计佰瞬间反应过来,猛地望向头顶的乌鸦,试图将它们打下来。 几乎是同一时间,随着一声鸦叫,宁静被打破,半空盘旋的乌鸦也跟着“啊啊”地叫了起来,声音尖锐刺耳。 浓厚的乌云将孤月笼罩起来,本就昏暗的山林腹地变得更加难以视物,变得阴森森的,满是不祥的气息。 “乌鸦,喜阴,食腐,它们的出现往往代表了死亡,也因此,乌鸦鸣叫,意为报丧,为你们报丧。” 这声音自前方的山坡上传来,嗓音回荡在这昏暗幽深的野山密林中,诡异又阴冷,没有半点活人的气息,像是阴曹地府中爬出来的恶鬼,渗得人冷汗直冒。 计佰快速镇定下来,摆好攻击的架势,眼睛紧盯传来声音的山坡,“别装神弄鬼,有胆子滚出来!” 第56章 缱绻56 不算规律的脚步声在山坡上响起,那人站上顶端的霎那,乌云飘了过去,孤月冷白的光再次洒了下来,将阴冷与不祥的气息短暂驱散,也让他们看清了对方的面容。 来人一身黑衣,加之月光洒了下来,一番比对下,衬得肤色冷白,衬得眉间花钿般的印记艳红。 艳极了,艳到似鬼;也冷极了,冷到似从地狱里爬回来复仇的鬼。 一只乌鸦落到他的肩头,冲几人“啊啊”叫了两声,黑亮的圆眸泛着幽光,兴奋极了。 相慈宁俯视他们,眼底冷得没有半点温度,像是看在垂死挣扎的垃圾。 “我出来了,你们呢?”他抬起手将黑手套不急不缓地理好,又歪了下脑袋,眸光冷冽,语气却像在施舍,“是打算缴械投降,少受点皮肉之苦,还是同背上的这几个一样,半死不活地吊着一口气。” 在现代社会,论一个人的命能值多少钱? 对作为边犯的异能者来说,全看对方坏了多少好事,又抓了或杀了他们多少人。 自相慈宁来到宁省分局,边犯再没能安插钉子进宁省分局,大部分的犯罪活动也是,稍有不慎就会被他带人追过来破坏干净。 因此,相慈宁的人头最值钱,值钱到廖济昌七八年前就亲自放话,谁杀了他,谁就能上位当二把手。 廖济昌自己不出手,可他开出的条件实在是太高了,不少边犯都心动了,选择冒险去杀相慈宁,可惜这些人全都有去无回,大部分连尸体都没留下。 于是,相慈宁在他们这的身价又变得更高了。 和这些需要将脸藏起来的犯罪者不同,相慈宁行事狠辣,也嚣张,更爱挑衅,他鲜少藏着掖着,形象也是完全公开,每个边犯都深刻记着他这张脸极具标识性的脸。 相慈宁,人如其名,生了副好皮相,面若冠玉,顾盼生辉,又唇红齿白,有种别样的灵动和柔善,乍看之下赞叹句赏心悦目也半点不为过。 可这人行事作风却截然相反,雷霆手段,嗜血残忍,眉间花钿般的鲜红印记如血,艳得厉害,也妖得厉害,硬生生将面容上的半点柔善抹去,冷冽如锋,凶恶近煞。 此刻,他一身黑衣站在山坡之上,乌云里竟也多些阴气,再次遮挡了月亮,他的身影就此隐于幽暗的林中,难辨虚实,诡异阴森,倒真像行于荒无人烟之地,随意索命的恶鬼凶煞。 可土坡下方的站着的也不是什么好人,都是些恨相慈宁恨到牙痒痒又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 平日里相慈宁不是待在宁省分局,就是身边有一群人跟着,边犯们过去搞暗杀非常困难。 但现在,这人独自主动送上门来,荒郊野岭的,暗杀杀不过,一群人群殴还弄不死吗? 因为事发突然,小连楼里的人来不及撤离,又防止他们被抓后扛不住审讯吐出不少情报来,索性就直接炸了连楼,封人口,也毁资料。 计佰有个关系较好的异能者也死在了那场爆炸中,但他不去记恨弄出爆炸的高慎,反是将这笔账算到了相慈宁身上。 眼见相慈宁只一人来堵截他们,计佰恨不得新仇旧账一起算,还背着个半死不活的伤患就吼着要冲上去,“相慈宁你他妈也太瞧不起人了,一个人就敢来堵我们,我现在就” 背上的人突然剧烈挣扎起来,还不等计佰想明白原因,浓郁的血腥味灌满他的鼻腔,滚热的液体烧在他背上,转瞬便将衣衫浸湿,似有蓬勃的生命力饱含其中,烫得可怕,烫得绝望。 只听相慈宁又轻飘飘道:“你不会以为他们能吊着一口气撑到现在,当真是因为生命力顽强?” 话音落下,计佰背上的异能者停止挣扎,脑袋歪在一边,身子也软了下来,浸在他背上的血不再滚热,如陡然消逝的生命力那般瞬间凉了下来。 计佰没觉恐惧,反是彻底被愤怒与仇恨冲昏了头脑,他将尸体丢到一边,五指张开化作利爪,变得尖锐无比,倏然跃起朝相慈宁攻去。 同一时间,各种各样的攻击刺破夜空,自计佰身后一同袭向相慈宁。 相慈宁抬眼朝计佰看去,眉间的红印渗出一丝黑气,似鬼,若幽,阴冷湿寒的黑雾潮气在山林间蔓延,晃亮的夜空也立马暗了下来。 没人知晓相慈宁是如何做到的,但几息过去,当计佰吃痛地落回原地时,放眼望去,竟是只剩自己一个活口了。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右手,手掌已经消失不见,断口处似是被猛火烧过,黑成了焦炭,连断面的骨头覆了层淡淡的黑气。 可怪异的是这伤口不热,反是冷得刺骨,阴寒又粘腻,顺着伤口渗进血脉骨髓。 不过几秒钟,计佰便冷得厉害,身体经受不住这寒意开始颤抖,被愤怒冲昏的理智也骤然回归,终是害怕地后退几步。 相慈宁没错过计佰的动作,手中纯黑的手枪散作黑烟,又抬脚缓步走下土坡,语调微冷,不紧不慢道:“不是说我瞧不上你们吗,怎么不继续来找我报仇了?” 他又问:“只剩你一个了,终于知道怕了?” 计佰没有回答,后退了几步,左手变成利爪却没有再次袭向相慈宁,反是干脆地朝自己的右臂砍去。 半截手臂断在地上后,计佰头也不回地跑了,速度变快了不少,身形灵活起来,一下子就和相慈宁些许的距离。 相慈宁半点不着急地走到计佰的断臂前,“挺果断的,可惜光是断臂可解不了我的毒,早晚的区别罢了。” 他打了个响指,满地的尸体上飘出阴冷的黑气,像是受到了感召,缓缓朝他眉间的红印飘去。 片刻之后,覆盖在他红印上的黑气变得浓黑,隐隐散发出寒气,如地狱里森然的幽火,阴冷诡谲。 待黑气消失后,这红印也更加鲜艳了,乍看之下与血别无二致。 “尸体没用了,让想吃的过来吃了。”相慈宁抬头望了眼半空的故羽,又垂眸看向地上还未被土壤完全吸收的新鲜血渍,快步朝前追去。 一路上,故羽都在“啊啊”地叫着,剩下的鸦群也跟着叫唤。 相慈宁分不清它们究竟是在闲聊八卦,还是在为自己引路,但总归吵闹的声音与遍布黑气、阴冷诡异的山林格格不入。 相慈宁被吵得有些头疼,好不容易能听到的脚步声也被压了下去,他眉间红印燃起黑气,鞭子状的黑气在低空出现,又缓速地横向打了一下。 这一鞭子打乱了乌鸦们的飞行阵队,也让它们瞬间安静下来,只听相慈宁冷声道:“除了引路的,剩下的全都安静点。” 话音落下,包括故羽在内,没有一只乌鸦再发出叫声。 换言之,这群乌鸦全在八卦聊天,没一个给相慈宁带路的,全靠他自己循着血迹追。 相慈宁:“” 我真是太高估你们了。 另一边,计佰逃了好一阵,逐渐放慢了脚步,断臂处渗着鲜血,却因来不及包扎,只能用左手死死捂着,可惜没有多大用处,血顺着指尖的缝隙不停滴落。 随着鲜血不断流失,计佰的头沉昏沉起来,眼前的视线也变得越发模糊,断臂处冷得厉害,像是被冻了好久,早已失去知觉,血液里像是结起了冰渣,身体越来越冷,脚步也越来越慢。 头顶的阴云仍在不时将月亮盖住,山林里本就没有一条工整的道路,现在更是黑乎乎一片让计佰不知如何下脚。 他不敢停下,踉跄着继续前行。 他知道自己现在该做的是立刻自杀,留一具尸体给追在身后的相慈宁,让后者今夜无功而返,什么都查不到。 虽然可能性很低,但计佰想活,活下来用断臂来铭记今天的仇恨,然后等待时机,找准机会去报复相慈宁。 万一呢,他想,万一接应的人发现他没及时到达接头点,过来找他了呢。 汇合点距离边境线极近,而边境线很长,有一部分都在大山深处,还有一小段绵延到悲悯山腹地。 位于悲悯山腹部的一小部分,两边的人都不敢靠近,连异能者都不例外。 二十年前,廖济昌逃到境外后,一边培养强大的异能者,一边想法子开拓一条跨境的密道。 一番休整后,十几年前,廖济昌曾派过一批异能者进入悲悯山,试图从那里开辟一条入境密道,但几天后,那批异能者的尸体被一丝不苟地悬吊在悲悯山前。 尸体被各种生物啃食得面目全非,全身上下没一块好肉。 想将他们解下来带回去研究一下的人也死了,尸体松散腐烂的皮肉下布满毒蛛,骨髓被蛆虫顶替,毒大到碰一下就死。 没人再敢动那些尸体,戴防护也不行,毒气无孔不入,廖济昌愤怒地派人用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烧出来的火是黑的,烟也是,甚至闻到这烟的人也中毒了,毒发不算快,给了抢救的时间,但还是死了好几个。 没人清楚这批异能者在里面经历什么,但彻底让廖济昌死了派人从悲悯山越境的心思。 计佰属于廖济昌联合另一伙人在境内秘密培养的异能者,这件事他也是听上头闲聊时说起的,但干他们这行的,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 计佰不信他们那边的异能者不敢进悲悯山,相慈宁这些人就能,所以他联系了境外那边的异能者,把接头点被设在入悲悯山内五十米处的边境线上。 本来他想着将这被炸到半死的异能者送到境外救治,毕竟境内就是能治,相慈宁也不会让他们如意的,只可惜现在出了点意外。 救人的、被救的都死干净了,就剩计佰一个还断了手臂的。 他最终咬牙撑到了接头点。 这里空空荡荡,没有半个人影,像是知道有人追了过来,接应的人索性先一步溜之大吉了。 在这巨大的打击下,计佰的头更沉了,意识也愈发模糊。 他依稀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在不断逼近,乌鸦的叫声也大了起来,听起来很是激动。 这相慈宁当真是追着他进了悲悯山。 计佰知道他逃不掉了,他现在必须自杀了,不然落到相慈宁手中,否则不管情报来源是不是他,组织都容不下他了。 计佰左手再次变成利爪,伸向了自己的脖颈,但却犹犹豫豫地颤抖着,直到相慈宁赶到了也没真正下得去手。 “狠不下心自杀就别杀了。”相慈宁将肩上因追逐赶路而有些歪斜的黑风衣拢了拢,又是施舍一般的语气,“对于听话的俘虏,我还是乐意给予优待的,至少可以在你把该说的说完后,让你选个自己喜欢的死法。” 横竖都是死,可计佰不想死,他仍旧下不去手,终是撑到极限撑不住了,“扑腾”一声跪到地上。 相慈宁知道是自己留在计佰体内的阴毒彻底发作了。 阴毒极寒蚀骨又含尸气,让人经受不住折磨的同时也能最大限度地调动求生欲,所以计佰撑到了这里,知道自己要死,该死,却不想死、不敢死。 今晚收获不错,相慈宁想,抓了个算是小头目的边犯,也顺便喂了乌鸦。 相慈宁心情颇好地朝计佰走去,走了没几步又突然停下来,伸手捏住一只爬到自己脖颈上,试图咬他的蚂蚁。 常年游走于山地密林,宁省分局的人大多都裹得严实。 相慈宁也不例外,全身裹了一身密不透风的黑,甚至连手上也常年带着黑手套,也因此想要叮咬他必须爬到脖颈以上的部位。 这样的地方往往十分敏感,何况相慈宁又是异能者,极小的蚂蚁刚爬上来还不等张口就被捏住了。 这小蚂蚁通体深红,腹部更是红到发黑、发亮,像是聚了小小的一团火凝在其中,随时都会爆炸一般。 火 爆炸 相慈宁指尖用力捏死蚂蚁,又用最快速度朝计佰奔去。 和计佰靠得极近时,计佰身上亮起不均匀的红光,相慈宁看到他全身都爬满这深红的小蚂蚁,红光正是从小蚂蚁腹部发出来的。 计佰显然知道这些蚂蚁是怎么回事,因阴毒而激发的强大求生欲迫使他朝相慈宁投来希冀又绝望的矛盾目光。 他呢喃说了什么,“我我不想” 爆炸声响彻云霄,将最后一个死字吞没其间,猛烈的热浪席卷在悲悯山边缘地界,冲天的火光在山林和夜空中灼目耀眼。 故羽领着乌鸦群快速飞起,堪堪避开爆炸的余波,一同急躁地盘旋在高空中,”啊啊“地叫了起来。 说来怪异,这爆炸的火星溅到草木之上没有继续燃起,反是瞬间暗了下来,爆炸的中心更没掀起什么浓烟,火势也肉眼可见地小了起来。 片刻后,火势小到只比篝火大点,噼里啪啦的烧火声中,一道脚步声响了起来。 “都说了不要救,不要救,非要来救,都他妈当坏人了,还有情谊道义可讲啊,再说了,这莫须有的玩意能值几个钱,现在好了,又损失了一小批人,还让我必须赶过来善后第二次。” 高慎走到篝火边,两手插在衣服兜里,流氓似的吹了两声口哨,“不过也挺好的,正好把相慈宁也引过来炸死了。” 他又望了望头顶焦躁不安的乌鸦,似乎认定相慈宁已经被自己炸死了,因为开心嘴角咧出巨大的笑容,“炸得灰都不剩了,这下二把手怎么也要轮到我来当了,希望那姓廖的老东西还记得自己早年放出的承诺。” 话音落下,还不等他再吹出一声口哨,四周无端刮起一股阴风,冷得刺骨,面前的橙红的篝火也迸出幽蓝的暗光。 转瞬之间,幽蓝吞没橙红,火焰仍在熊熊燃烧着,可温度却不再炽热,反是冷得刺骨,透着股可怕的阴气,似幽灵出没时的鬼火。 高慎反应很快地朝后退去,深红的小蚂蚁爬在他身上,噼里啪啦、摔炮似的声音在衣衫上响个不停,细小爆炸产生的炽热高温将阴冷的寒意快速驱散。 “相慈宁,没死的话就别藏了。”高慎环顾布满阴气变得幽深诡谲的空荡树林,挑衅着吹了几声口哨。 深红的小蚂蚁凭空出现,腹部红亮亮的,像烧红的铁,发着红光烫得可怕,又似聚了团猛火在其中,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爆炸。 他站在一群深红蚂蚁中间,身上也爬了不少蚂蚁,似是做好了万全准备才道:“你就省点力气,比起偷袭还是想想一会儿怎么活命,你这阴气对我不管我,老子的异能啊,克你。” 克你两个字他咬得极重,也说得极慢,似乎自信心十足,确定相慈宁才是那个待宰的羔羊。 第57章 缱绻57 相慈宁,恶型鬼煞异能者,可转化和吸收将死之人或尸体上的死气化为己用,眉间红印越是鲜艳就表示现在可调用的死气越多。 死气多变,相慈宁可用的攻击手段也多,阴毒蚀骨,鬼火腐肉,特殊能力【化刃】,以阴煞死气化作各种实质性物品,且不说这些凝聚出的东西攻击性有多高,上面都附着了蚀骨的阴毒。 阴毒为死气和怨念汇聚而成,会顺着伤口逐渐渗透五脏六腑,直至将中者蚕食到半死不活地吊着一口才会停止。 若是在坟地或战场,相慈宁的战斗力堪称无人能敌,但他的弱点也十分明显。 死气惧阳,阴毒畏火,在阳光充足的白天,相慈宁的战斗力会在一定程度上被削弱,而遇上能力和火相关的异能者,他的异能更是会被正向的阳火克制。 就像现在这样,阴毒刚要附在高慎身上,就被他用爆炸的热火气消灭干净了。 “实力不怎么样,知道的倒是不少。”相慈宁的声音如阴风般飘来,声音也透着股令人脊背发抖的冷意。 幽暗的鬼篝火爆炸般迸溅开来,一团又一团地飘在半空中,没有半点温度和生人气,灼烧片刻,便在枝叶上覆盖层暗色的冰霜,似是带了毒,也散着森森鬼气。 相慈宁的身形在鬼篝火位置缓缓显现,先前的爆炸虽不致命,但还是在他肩膀上留下些许爆炸的草木灰烬。 他伸手掸去肩膀上的污渍,眉间红印再次覆盖黑气,又或者是死气才对。 阴森森的鬼火不断汇聚,阴冷浊雾般的死气从四面八方缓缓升起,天边的乌云又浓了些许,故羽领着乌鸦群在低空盘旋,气氛组似的低声叫了起来,让这昏暗诡异的地山变得更加阴恻恻的。 “装神弄鬼。”高慎眸色一暗,地面上的深红蚂蚁如热浪般朝相慈宁涌去,腹部红得发白,已然是到了爆炸的边缘。 他似乎想一招就解决相慈宁,又吹了声口哨,后者头顶上空也出现一群深红的蚂蚁,对比腹部的光点个头比地上的这批大了几倍。 密密麻麻的,像是诡异落下的红雨,要将这幽深灰暗的密林瞬间点燃。 “蚂蚁啊,用什么好呢。”相慈宁自言自语着,右手张开往前伸去,鬼火与死气在他右手掌中汇聚。 他右手一握,左手又做了个擦刀的动作,鬼火与死气瞬间散去,纯黑又散着阴气的长手柄被他握在右手中,“镰刀,范围大,杀起来也方便。” 他手腕又是一转,长柄一端向前,滑动间尖端又凝聚出黑色泛着幽蓝暗光的刀锋。 即将爆炸的蚂蚁还未彻底靠近,他挥舞着镰刀劈砍过去,附着阴毒的镰刀刀锋将蚂蚁瞬间斩成了两半,刺骨的阴毒寒气将蚂蚁瞬间冰封,劈里啪啦下冰雹似的快速落到地上。 蚂蚁的数量众多,两刀下去未能全部斩尽冰封,猛烈的爆炸准时发生,炽热的橙火熊熊灼烧。 高慎见此情景刚想说句不自量力,可还不等张口,灼烧不过的两三秒橙火被阴冷的鬼火包围吞噬。 他瞳孔轻颤一下,立马意识到大事不妙,吹响的口哨变得急速不似先前那般悠哉,更多的腹部发着红光的深红蚂蚁在朝鬼火飘荡的方向汇聚。 而操纵蚂蚁的人早已转身逃离,跑得要多快有多快,在又一波爆炸响起后,他扭头望了一眼。 只闻声不见橙光,反是阴恻恻的鬼火变得更多了,周遭的阴气也在变重,饶是高慎在身上覆盖一层蚂蚁驱寒,也仍旧能感觉到刺骨的冷意。 头顶的乌鸦也在追赶着他,叫声也因兴奋变得更大了。 高慎跑得更快了,又胡乱吹了几声口哨,忍不住骂道:“不是说他怕火,老子正好克他的吗,这他妈克个锤子啊!” “艹了,要鸡巴被坑死了!” “克制?”相慈宁的声音自他身后传来,语调不急不缓,却透着股阴寒的冷意,在这昏暗又鸦叫不止的深山密林中似鬼魅幽魂。 高慎飞速逃命,完全不敢回头,只听那阴寒的声音继续说道:“同一水平线上的才叫克制,而你这种的,不过是蝼蚁的自取其辱。” “我尚可在艳阳天里、于曜日灼世的火龙下游走三招,何况是这夜晚又遍布死气的深山密林呢?” “再者,你的那群小蚂蚁可与火龙比肩吗?” 话音落下,高慎猛地朝一边拐去,勉强避开地底刺出的黑色尖刺,也顾不上被划破的肩膀,他一手撑地翻了个身又顺带拐了个弯,继续头也不回地往前跑。 相慈宁形如鬼魅,声若幽魂,手中的镰刀也因为追起来不方便被他换成了砍刀,手臂大幅度挥砍一下,蚂蚁劈里啪啦地落下,大部分还未爆炸就被冻成了冰渣。 前方,高慎感觉体内的阴毒发作了,纵使拼命加速,脚步仍旧逐渐慢了下来。 他自知不妙,绝不能被活着抓住,摸出把折叠刀就要往自己心口上捅。 突然,一只乌鸦直冲下来往他手臂上撞,高慎发现了,但身体在被阴毒快速冻结,反应能力也在下降,动作已经无法跟上思绪了,拿在手上的匕首因此被“砰”一声撞击掉落。 同一时间,他脚下的土地突然下陷,如流沙般将他牢牢固定在其中,另一道声音竟是从他前方传来,“组长,下次别往反方向赶了行不,追得我都要累死了” 那人说话间,高慎低声吹了下口哨,好几只深红蚂蚁爬进他嘴里,每只还都在他舌上咬了一口。 高慎,动物型红火蚁异能者,特殊能力【燃火】,可以变化出有火焰爆炸效果的红火蚁,红火蚁的个头越大爆炸威力就越大。 爆炸类型有瞬时爆炸,蓄时爆炸,定时爆炸这三种,爆炸的威力也逐层增加。 这个能力堪称杀人放火的良品,可惜却有个致命缺陷,爆炸要对生物单位产生效果,必须先被红火蚁标记。 标记的方式有很多,被红火蚁撕咬,或是沾染红火蚁的血液。 相慈宁狂归狂,但确实足够谨慎,红火蚁还没咬到他就被抓住了,而也因为谨慎他捏死了红火蚁,沾染了蚂蚁血液,所以爆炸还是产生了效果。 现在,高慎自知逃不掉,也自杀不了,立马给自己也弄上标记,定时十二小时后。 别人不好说,毕竟他不知道有谁会沾染上他这有红火蚁标记的血,但可以肯定的是,相慈宁绝对会,这人到时候绝对还在变着法子折磨他,会跟他一起被炸成灰。 前方绕道堵截的吕恒从远处的土坡上跳下来,跳下来后给只剩个脑袋露在外面的高慎带上禁制颈环,这才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喊道:“组长,人逮到了,颈环也带上了,你行行好,把死气收收呗,不然你大老远赶过来的组员也要被冻死在这了。” 他说话都打着哆嗦,高慎陷在地里又带了头罩,便全然没注意后者露出一个扭曲而兴奋的笑容。 吕恒说完,四周的死气在逐渐收拢,湿寒阴冷的感觉在逐渐褪去,温度也明显高了不少。 片刻后,相慈宁拖着把大砍刀不急不缓地走来。 他一身黑衣,身影隐于夜色中,眉间红印又因吸足了此地的死气红艳如血,似乎下一秒就要从额间低落,伴随着砍刀在地上拖动的沙沙声。 一下子倒真分不清他底是人是鬼。 吕恒不怕,但总觉得怪怪的,幽幽地提醒道:“组长,大半夜的,要不你稍微当个人,把刀收收。” 相慈宁没有说话,轻笑着将手中的砍刀幻回死气与鬼火又散于山林间,反是故羽飞到吕恒身边,“啊啊”地叫了几声,像在嘲笑他。 吕恒伸手要抓故羽,却抓了个空,他仰头瞪眼,“死乌鸦,有种你下来啊。” “吕恒。”相慈宁叫了声吕恒的名字,后者收起嬉皮笑脸,立马低头将陷在地里高慎捞出来。 吕恒,元素型土元素异能者,纯正的只能用土的元素型异能者,而这里群山连片,绵延不断,就属土最多了,某种意义上说,他比相慈宁适合山地作战。 至少只有他能用极短的时间从另一片山地赶过来,又顺带绕了很大一圈跑到悲悯山接近腹地的地方进行包夹堵截。 而这位大老远跑过来且适宜山地作战的土元素异能者并没有发挥什么大作用,只是弄了个坑,又把坑填起来,再用泥巴将这个战利品的嘴封起来,最后用块石头将其敲晕。 连石头都是地上捡的,还不是自己变的。 简称有用,但用处不大。 做完一切后,吕恒装作十分辛苦地拍了拍手,才将被泥土严实包裹着的高慎扛在肩上,又扭头冲相慈宁笑道:“走,组长,收工回队了。” 相慈宁走到吕恒身边,转身面向更深处的山林腹地,弯腰鞠躬,言语恭谦,“宁省分局,晚辈相慈宁,今夜查案追至于此,若有叨扰,还望诸位前辈见谅,莫要怪罪。” 这是江旭离开前专门强调的,悲悯山里的生物不会随意出来,也不会主动攻击入此边巡的相慈宁等人,但是在这里必须态度恭敬点,那也算养大江旭的长辈。 给相慈宁一提醒,吕恒也想起这事了,急忙将肩上的高慎往地上一摔,也如相慈宁一般朝山林腹地鞠躬致歉,“宁省分局,晚辈吕恒,今夜是吵闹了点,各位叔叔阿姨,爷爷奶奶别生气啊。” 吕恒觉得这话没说错,江旭那小不点比自己小不了几岁,他的长辈四舍五入,也算自己半个长辈,虽然这长辈不是人。 可谁想山林腹地中传来一声诡异的啼声,似孩童在哭泣,飞在高空的故羽落了下来,啪啪地啄着吕恒的脑袋,嘴里又“啊啊”叫个不停,光看动作就知道骂挺脏的。 “错了,错了,错了,你别啄了”吕恒捂着脑袋,没什么诚意地求饶起来,“组长,翻译一下,它这是怎么了?” 相慈宁沉默片刻,道:“应该是你哪句话说错了,里面的前辈生气了,但气性不大,所以让故羽稍微教训你一下。” 没有江旭翻译,相慈宁只能猜测故羽的意思,也不知吕恒究竟说错说错什么了,反正里面发出叫声的那位应该非常记仇,故羽整整啄了他一路,半途啄累了还换其他乌鸦继续啄。 回到宁省分局后,安黎瞧见吕恒满头红肿的大包,拿着消毒酒精和绷带走过来,又好奇道:“吕恒,你这是犯了什么事啊?” 吕恒将人往地上一摔,抓过消毒酒精立马转身就走,“你别管,反正不是什么大事就对了。” 一侧的相慈宁没有要给安黎解答的意思,他整了整黑手套,用死气变了根链子出来,一顿拿在手上,另一端缠在高慎身上,拖着高慎朝宁省分局的地下一层缓步走去,“安黎,一会儿记得送东西过来。” 或许是今夜吸收的死气多了,相慈宁这话明明含着笑,可又透着股冷意,安黎收起无关紧要的好奇心,慢悠悠收拾好东西,给相慈宁送到地下一层的审讯室去。 关门出来后,安黎熟练地从口袋里掏出耳塞戴在耳朵上,走前又伸手在门上敲了敲,“组长,你声音小点啊,我在上面补个觉,等到点了再过来。” 安黎这一觉补到了第二天中午快十一点,他醒来摸了手机看了下时间,发现还有点时间后就慢悠悠去食堂吃了个午饭才回来,吃饭途中撞见同样飞过来吃午饭的故羽还不忘闲扯几句,问了下吕恒那满头包是怎么回事。 被故羽“啊啊”骂了几句,又啄了一口,他端着一碗拌水果快步溜回了医疗部。 他坐在办公室悠哉吃完了水果,见时间差不多才起身套上白大褂,习惯性顺了把手术刀放在口袋里,才拿好各种医疗工具往地下一层的审讯室走去。 推开房门后,审讯室的场地开阔却寒气逼人,冷得刺骨,饶是安黎每次都做好了心理准备,进来时肩膀轻颤了一下。 房间内,相慈宁翘腿坐安黎不远处的太师椅上,一手搭在腿上,另一手把玩着死气凝聚出的投掷用飞刀,轻飘飘地问:“打算说了吗?” 只见相慈宁的正前方,高慎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了,血肉模糊的,伤口周边结了层阴冷的冰霜,散发着阵阵死气。 他被用死气凝聚的链子捆住,两手向上吊着,高度卡的刚刚好,让他两臂展开,双腿又只能跪在地上,整个人面朝相慈宁大开着。 为防止他咬掉自己的舌头,连嘴巴也被用口球封住了。 问完话后,相慈宁将死气凝聚的口球解除掉,高慎满脸是血,却仍能看出他严重的不屑,“姓相的,你也就这点能耐了,就那几套颠来复去的,也不唔” 死气变成的口球再次堵住高慎的嘴,相慈宁道了句“回答错误”就将手中的飞刀扔到了他胸前。 安黎对此习以为常,却还是忍不住感慨,相慈宁这能力真是天生适合玩审讯。 被阴毒反复折磨,又被最大限度地激发求生欲,异能者的身体本就强悍,再稍微解开点禁制颈环的禁制效果,吊了一口气更是很难死掉。 这不,被折磨了快八小时,居然还能跟相慈宁顶嘴。 安黎摇了摇头,见相慈宁又变了把飞刀出来,手搭在他手腕上止住了他前抛的动作,“停,你等我先查完了再审。” 相慈宁“嗯”一声,转而向上抛起了飞刀,“我也没说现在继续,赶紧查,安医生。” 安黎松开手,又将没什么温度的白大褂往身上拢了拢,扣起中下位置的一颗扣子。 他走到高慎旁边蹲下来,打开工具箱,戴好消毒手套,眼睛上覆盖一层暗绿色的光泽,隐有几分金属质感,又抬头朝半死不活地高慎笑了下。 高慎的眼睛被血糊了大半,视线里安黎的白大褂也沾了不少血渍, 房间里阴气极重,让这医生的笑容看不出什么好意,还有些几分邪性,说出的话也变得阴寒,同他身后坐在太师椅上玩着飞刀的恶鬼别无二致。 他道:“放轻松,我是个医生,专门来给你做检查的,查查你身上没有被组长不小心弄出致命伤来,可不能让你死地太早了。” 第58章 缱绻58 安黎,动物型黑丽翅蜻异能者。 兽形为虫类的异能者鲜少会变作兽形,基本是选择部分强化和化形,例如刊省分局的张鸿远就是手化螳螂刀,又强化自身的弹跳力。 安黎也是如此,被高度强化后的眼睛能让他看清一切微小的细节,全方位无死角,在纯黑的夜晚也可以不受影响。 管理局的医生有很多,普通人或异能者的都有,其中心理科最顶尖的是沈书尔,手术科最顶尖的便是安黎。 他是管理局成立后各处招募、集中培训的第一批手术医生,还是王牌级别的首席医生。 可惜这位首席医生没在总局任职,反是培训完成后没多久便来了宁省分局任职。 总局的任务死亡率排第一,但总局的异能者失败了往往死无全尸,还有概率渣都不剩,已经没有任何抢救的必要了,而且拼凑尸体也是法医的活儿,轮不到这些手术医生。 宁省分局的异能者任务失败了,则先要遭受极端痛苦的折磨才死,偶尔救回来的也会因手术风险度过高,失败了死在手术台上。 因此,安黎的到来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宁省分局的牺牲率,虽是望梅止渴没太大用,但这位医生还是被记在了边犯的悬赏榜单上。 同样没人能杀掉他,于是这医生的身价也在逐年增长,到了现在,相慈宁排第一,安黎排第二。 第一比第二翻了几倍,第二又比第三翻了很多倍,二者在边犯悬赏榜上的身价可谓遥遥领先。 相慈宁来之前,安黎的工作是救人,来之后,他的工作依旧是救人,可惜目标从同事换成了边犯,防止这些人什么情报还没吐出来就先被自家组长审死了。 八个小时检查一次,查不到致命伤就算,查到了就治。 相慈宁审人的法子多,今天玩起了飞刀,高慎身上被抛出不少血窟窿。 安黎伸手在高慎身上摸索检查,看见几个开得大的伤口,明明能看见里面的情况,却还用手指扒开来仔细瞧上几秒。 明着是检查,实则是变相的折磨,冻在伤口上的寒霜被安黎强行扒开,被阴毒侵蚀到有些发黑的皮肉也在用力挤压下朝外缓慢渗着血。 这法子比阴毒更折磨人,被折磨了八小时还一脸不屑的高慎,此刻疼得五官都变形扭曲了,脸上干巴巴的血块掉了下来,落在安黎的白大褂上,身子也不停颤抖着,想要挣脱链子蜷缩到一起。 高慎颤得厉害,安黎刚要扒开个伤口细看就被他抖得烦了,像在叮嘱不听话的病人,没什么力度地呵斥道:“老实点,给你检查呢。” 他嘴上这么说,手却在高慎下体上狠狠一掏。 那一瞬间,高慎疼得痉挛起来,眼泪湿润在眼眶里,不等流出就被阴气冻结起来,被口球塞住的嘴不停发出呜咽声,又似咬牙切齿的骂声,恨不得将安黎碎尸万段。 这人能他妈排在第二是有原因的。 他哪是什么医生,分明是比相慈宁更狠、更阴的刑官。 安黎这医生,心算不上顶黑,却也说不了善良,尤其对这些边犯,别说医者仁心,他比相慈宁还会变着法子折磨。 看着面前血淋淋的高慎,安黎半点不觉血腥残忍,毕竟他见过更残忍,更攻心的。 他比相慈宁早几年来宁省分局,那时候的宁省分局鱼龙混杂,不说抓边犯了,还要防着内部的钉子,牺牲率可谓高得离谱。 记得有次,一个动物型紫貂异能者被他们找到时,全身上下的皮都被剥干净了,肌肉组织暴露在外,红色的肌肉纤维一条条缠在一起,没什么血却更加骇人,更加惹人愤怒。 对方还算准了时间,让这人只瞧见他们一面就咽气了,连抢救的机会都没有。 现场还留了一张纸条: 【找个大貂剥皮做大衣,剩下的就麻烦几位带走了。】 得益于这些事,安黎逐年长了见识,也逐年狠下了心。 有时候他进到这设在地下的审讯室里,瞧见这些边犯生不如死的模样,还在心底暗想相慈宁这次的法子是不是太仁慈了。 现在,他似是感觉不到高慎恨不得弄死自己的目光,又用力扒开一个刀口,才故作无奈地低语道:“都说了老实一点,老实一点,怎么非要医生吼两下才知道听话呢?” 他话说得很慢,鼻尖又靠近了伤口,活人呼出的热气均匀喷在阴冷的伤口上。 冷热交织,阴毒被这点活人气勾得更加蚀骨,似乎骨髓里都凝满了阴冷的冰碴子。 高慎疼得更厉害了,有阴毒激发的求生欲吊着竟也疼到想死。 快了,快了,就快了,高慎在心底咆哮,这该死的医生也沾了他的血,马上就能跟他一起被炸死了。 他痛到极致,反是快意地笑了下,一换二,血赚不亏。 坐在太师椅上的相慈宁没错过高慎这比自己这阴毒更加阴冷的笑容。 他停止往上抛飞刀,手拿飞刀,食指抵着飞刀顿面,手肘压在大腿上,又用手背托着下巴,歪头思考起来。 片刻后,他道:“安黎,查查他身体里有没有奇怪的东西。” 相慈宁的脑袋比安黎值钱,那群边犯想杀他想疯了,暗杀法子也千奇百怪。 五年前,有个小头目派手下在肚子里藏炸弹,又故意被逮捕,想直接炸死相慈宁。 那场爆炸除了手下本人,谁都没炸死,但炸坏了安黎四分之一的医疗小楼,让他整日碎碎叨叨又骂骂咧咧,直到新的医疗小楼建好才勉强停止。 安黎没多想,应了一声,索性装都不装了,直白地检查起来。 距离十二小时还差一点点时间,高慎剧烈挣扎起来妄图多拖一点时间。 可安黎这双眼不是一般厉害,硬是顶着高慎的左摇右晃,在伤口里瞥见一丁点的蚂蚁腿。 看到一点奇怪的东西后,安黎又用力对高慎心口来了一下,震得高慎嘴角渗血,两眼翻白,彻底没了挣扎的力气。 “别动,翻肠子呢。”安黎把伤口扯大,这才看清了里面小小的红火蚁,他边观察边道:“组长,身体里有蚂蚁,个头挺小的,但肚子亮得很,像——!” 不等说完,安黎猛地起身后退,连箱子都不拎了,喊道:“组长,撤。” 安黎,动物型黑丽翅蜻异能者,特殊能力【点水】,预警类能力,可以提前感知到针对自身或特定目标的危险。 相慈宁在听到蚂蚁二字的时候就站了起来,现在连安黎的预警都出来了,更是直接捞起安黎的领子拽着他加速往外跑。 相慈宁跑得快,地下室的门没关,高慎被吊在原处跑不了。 在意识消弭的最后一刻,他还听到了相慈宁含笑如鬼魅的声音,“都知道我怕火,都想炸死我,连法子都一样,要来第三次的话,记得换个新法子。” “这个啊,腻了。” 有故羽的存在,宁省分局还兼职养乌鸦,食堂有乌鸦吃饭的台子和专门的乌鸦饲料,分局内也零零散散建了很多高高的鸟舍。 为方便清理和换新,鸟舍旁边还会设有高台,相慈宁拽着安黎跑出医疗小楼又快速跃上旁边最近的高台。 短短几秒就换了个地,安黎忍不住问道:“什么玩意啊,组长,他肚子那蚂蚁到底是什么东——!” 激烈的爆炸声轰然响起,将安黎剩下的话彻底吞没,猛烈的热浪吹动了安黎的白大褂,也吹寒了他的心。 他回头望去,哪还有什么医疗小楼啊,这次直接翻了一倍,炸没了二分之一,剩下一半也在烟熏火燎中看着和废墟没啥区别。 “这群人有病啊?整的和英勇就义似的,又搁身体里藏炸弹,那蚂蚁怎么也是炸弹啊,换成毒气弹不行吗?!”安黎骂骂咧咧,声音像没了老婆,听着比鸦叫还像奔丧,“我的楼啊,我的小楼啊,我刚建好没几年的小楼啊,又被炸得稀碎!” 相慈宁拽着安黎没有说话,可气急败坏的医生不打算放过他,“组长,我上次就说了,分开来建,分开来建,把审讯室和医疗室分开来建!不要直接垒一块儿!中间隔几米也行啊,我不差那几秒钟的时间!” 宁省分局当年就是为抓廖济昌和维护边境稳定才建的,所以直接建在边境地段,位在一座小山头上,各个部分也都分散开来。 山路陡峭崎岖开车不怎么方便,平时不赶时间了就慢悠悠用腿走,赶时间了就骑越野摩托。 上次医疗小楼被炸毁的时候,总局那边资金批不下来,自掏腰包的安黎做主决定把小楼和审讯室分开建,但相慈宁信誓旦旦地保证,不会被炸第二次。 于是,这第二次被炸后,安黎彻底崩溃了,声音里泄出来的怒火比下方熊熊燃烧的火焰还要猛烈,“这要我怎么办!这他妈要我怎么办!相慈宁!你前天才扯坏我好几根医疗线!今天我楼都给炸没了!” “实在不行,你发个公告,让那群傻叉换个法子来杀你,别玩人体炸弹了行不!你的脑袋值钱,我的脑袋值钱,但这不代表我的楼,我的设备,我的家不值钱啊!” “人没了,楼炸了,情报不知有没有,有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相慈宁,你告诉我,怎么办!怎么搞!” 安黎虚长相慈宁几岁,在宁省分局的时间也比相慈宁长,再加上两次被炸确实都和相慈宁脱不了关系。 相慈宁没计较、也没敢计较安黎越级连叫了好几声自己全名,只能拽着安黎的领子站在高台上,防止他气急败坏了掉下去的同时静静听他骂骂咧咧。 可惜相慈宁的站位不太对,面朝着医疗小楼,让安黎边骂边看着他被炸成废墟还烧着火的小楼。 在极佳的视力下,安黎还能看到火光里不停被烧落的墙砖泥瓦。 等看到烧成了黑炭的医疗器械后,他的骂声彻底成了哭丧,“我的扫描仪啊,我的成像仪啊,我的透析机啊一个个的,还没撑几年又都没了,这剩我一个可怎么” 突然,安黎的哭丧戛然而止,他觉得自己身体往前倾斜不少,似乎马上就要掉到还烧着火的医疗小楼里了。 下一秒,相慈宁的声音自他身后传来,“安医生,你快哭半小时了,真这么舍不得的话,也别扯着嗓子奔丧了,我放你下去陪它们如何?” 相慈宁此人爱说玩笑话和风凉话,虽不捅人心窝子,但许是死气吸多了,哪怕是笑着说话,声音里也透着一股寒意,阴恻恻的,莫名冷得慌。 安黎回头同相慈宁对视。 艳阳天里,火光冲天,黑烟弥漫,这人一身素黑,披肩的长风衣在热浪中摆动,红印因吸足了死气,呈现一种饱满而艳丽的血红色,似乎下一秒就会顺着眉间缓缓滴下。 周遭热得可怕,可相慈宁这儿,连人带空气都透着几分冷意。 是艳鬼,也是恶鬼。 阴气有点重,安黎想,这大白天也跟鬼似的。 对视片刻,相慈宁又笑了下,拽着安黎领子手更松了,“怎么样,安医生,想好了吗?” 安黎身子僵了下,相慈宁最擅长就是把玩笑话变成实话,他敢点头,这人就真敢把他丢下去。 身子斜得更厉害了,连【点水】也隐有几分蹦跶,安黎身子一僵,转而露出一个过度风流、渣男似的笑容,“组长,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哭两句差不多就行了,犯不着真下去给它们陪葬。” 像慈宁往后一拽,马上都要斜掉下去的安黎可算是站直了,还不他从站台上下来,看够热闹的故羽从食堂赶着吕恒过来灭火了。 为什么是吕恒来灭火,因为白天消耗的死气会翻倍,所以相慈宁能不动手就不动手。 宁省分局的医疗设备好,但地方却小,说是病房,实则是个变相关边犯的地方,这次碰巧午休时间,就相慈宁和安黎在里面,高慎这舍命一炸可谓毫无意义。 仅剩的一点意义就是把安黎的身家全弄没了。 火灭了后,安黎裹好最后一件白大褂,拿着仅剩的贵重物品手机,光明正大地赖到了相慈宁办公室里。 宁省这边阳光猛,紫外线毒,这六月初就已是热得厉害,有时候开空调都消不了这可怕的热气,但相慈宁身上阴气重,他的办公室也背光不照阳光,那地方冬天冷得不能待,但夏天就凉快得很,堪称避暑的绝佳圣地。 他摊在椅子上,两腿往桌边交叠着一敲,无视吕恒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又对相慈宁摆摆手,“组长,慢走不送,巡边时注意安全啊。” 宁省分局资金不算多,上次更是安黎自掏腰包找人找建材,日夜监工才安全建设好的,相慈宁自知理亏,瞧见安黎这样一声不吭地带吕恒转身离开。 等相慈宁二人走后,安黎晃着脚尖凉快了一阵子,随便摸了把越野摩托的钥匙出了办公室,在走廊上没走几步同毛佑轩撞见了,后者笑着打了声招呼:“安医生,你要出去啊?” 安黎手指转着摩托车钥匙,“嗯,去逛建材市场,这些东西必须亲自盯着才行。” “也是。”毛佑轩点头附和,纠结了片刻,眸色也暗了暗,故作随意道:“对了,安医生,你有门路不?我正好认识人,要不我” 安黎不等毛佑轩说完就拒绝了,“不用,这东西犯不着找什么路子,而且咱们这地方和工作性质,找熟人还容易给人家惹麻烦,我去上次那地方认真找一找就行了。” 他说着留给毛佑轩一个背影,在对方的注视下出了大门,又骑着摩托离开了宁省分局。 下午两点多,安黎骑车来到一个小县城。 这里和五年前相比变化有些大,不是那种繁华发展的变化,而是不少店铺都换了位置,老楼拆了又建新,他骑摩托绕了几圈才找到一个弄装修材料的建材城。 安黎抬腿下车,将摩托支到一边,把车钥匙往白大褂里一揣就快步往建材城走去。 他刚进去还没找到个合适的店家进去,一个戴安全帽工人打扮的男人朝他走来,像是喝醉了,走路摇摇晃晃,险些和他撞一块儿。 安黎脚步不停,用余光扫了下工人,而后继续寻找着建材铺子。 他将半个建材城都逛了一遍,问了很多店家,似是寻不到满意的,眉眼间多了几分不耐烦。 走着走着,安黎找人问了句厕所在哪儿,又大摇大摆走进了公厕。 他进去没多久,一个男人往公厕走去,兜里鼓囊囊的,似乎塞了什么东西,手也一直揣在里面。 男人进到男厕里,手还没从口袋里拿出来,一把冰冷的手术刀就先捅进了他的咽喉,速度之快让男人完全没反应时间,力道之大更是直接将咽喉整个贯穿了。 “你这种货色还是省省。”安黎出现在男人面前又将手术刀快速拔出来,“要杀我的话,叫点有能力的来,不说是异能者,起码得是个专业的才行。” 男人因抽刀的力道倒在地上,安黎冷漠地从白大褂左侧口袋里掏出盒火柴,点燃后将燃烧着暗蓝火光的火柴丢到尸体上。 趁着尸体烧成灰的空档,他还打开水龙头清洗了一下染血的手术刀。 片刻之后,安黎清洗好手术刀塞回口袋里,弯腰从黑灰里捡起一把被烧得冷冰冰的手枪,拿在手中还不等细看一下,电话又响了起来。 “喂。”他歪头用脑袋和肩膀夹着电话,边打量着手枪边听相慈宁略显阴冷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需要帮忙吗?要的话,找个地方藏着,我现在过去。” “不用,一些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垃圾,而且挺怂的,不敢明着动手。”安黎握着手枪伸进了口袋里,另一手拿着手机末端缓步走出厕所,“组长,你忙你的就好,我是个医生,不过是杀人的医生,他们啊,还奈何不了我。“ 第59章 缱绻59 六月初的兴海算不上太热,傍晚时分,太阳和地平线接壤,夕阳最后的余热橙光混着微醺的晚风,洒在医院门口来来往往的人身上竟也不觉燥热。 兴海的仁安医院在全国排得上号,这里医护大部分时间都忙的厉害,但这日傍晚,脑科这边碰巧不忙,卞弘扬闲着没事干就借着等饭的功夫溜去了顾在川的诊室。 进门后,他见顾在川低头看手机连头都没抬一下,乐呵呵地走到顾在川身边,“忙什么呢,怎么师哥来了都不打声招呼啊?” 顾在川没第一时间回答,将手机反扣过去,才抬眼道:“一点小事而已。” 这明摆着是不想让卞弘扬知道,卞弘扬也识趣地不追问,反是打趣道:“这么神秘,公司的事啊?” 顾家有钱,是搞医药的,顾在川学医这件事没遭家里反对,自身也足够优秀,毕业后就没回家继承公司,而是安稳当起了医生。 说起顾家,卞弘扬又想起了什么,伸手拍了拍顾在川的肩膀,悄咪咪道:“师弟啊,你们家那老头子,现在还” 顾在川想起五年前对方专门提醒过这件事,神色淡然地回道:“是啊,还是那句话,敢去就死外面永远别回来了。” 顾在川有个表弟,叫安黎。 说是表弟,但安黎很小的时候他父母就离婚了,他随母亲回了顾家,跟在顾在川屁股后长大,后来也跟着学了医。 安黎和顾在川先后考了同一所医科大,他比顾在川小了几届,但顾在川和卞弘扬关系好,所以安黎和卞弘扬的关系也不错。 事实证明,安黎才是最有天赋当医生的,顾在川和卞弘扬读研那会儿,也不知什么原因,他居然被官方的人相中了,要他去某个特殊部门当医生,还是专门来学校里要的人。 当时这件事在学校里闹得轰轰烈烈,谣言也是越传越离谱,卞弘扬现在还记得传到最后居然说安黎要去当特务了。 简直离谱到了极点。 是不是当特务只有安黎本人清楚,但这事气得顾老爷子放出狠话,只要安黎敢去就死外面别回来了。 结果安黎还真去了,一去就是二十年,谁都联系不上,谁也找不到。 现在,卞弘扬听顾在川说起顾老爷子这半点没变的态度,无奈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你们家这老爷子,诶——,安黎也是” 不等说完,诊室的门被人敲响了。 顾在川喊了句“请进”,一个女人拎着盒饭走进来,“弘扬,聊什么呢,不在自己办公室坐等着,害我专门问了好半天。” 瞧见这人,卞弘扬也不聊八卦了,当即迎了过去,笑得一脸欢喜,像是收到了莫大的惊喜,“哟,老婆,你真来给我送饭啦,我还以为前几天就说玩玩呢。” 顾在川抬头,淡淡道:“嫂子好。” 女人名叫方琳,是卞弘扬的妻子,她朝顾在川点了点头,又将食盒放到桌上,同卞弘扬打趣道:“少来,女儿过几天就高考了,这几天我给她做点有营养的,一人份的不好做,你也就沾了她的光而已。” 卞弘扬应和着连说“是”,又看了看顾在川,道:“师弟啊,一起来不,正好尝尝你嫂子的手艺。” 顾在川不饿,而且他有急事要做,便决定随便找个理由拒绝。 这时,一个小护士急匆匆跑过来,因为诊室门没关,她站在门口伸手敲了下门板将几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顾医生,你现在有空不,有两个警察说想找你问点东西,差不多半小时后到。” 顾在川话到嘴边立即改口,对站在门口的小护士道:“可以,到了让他们直接过来,正好我还有点事情要忙,直接在这里等他们了。” 等小护士走了,他又略带歉意道:“师哥,你和嫂子去,我就不打扰你们。” 卞弘扬也没再问,拎起盒饭和方琳有说有笑地离开,临出门前,他还不忘扭头问顾在川要不要帮忙带饭。 顾在川回了句“老样子就行”,等二人走远后,他起身将诊室的门锁起来,重新坐回椅子上,将手机翻过来看着安黎发来的一大段话。 小表弟确实失联了很久,但在顾在川这里绝没有二十年那么长。 安黎刚走的那几年偶尔会在深夜时分和顾在川聊上几句,同他抱怨去的那地方学习任务很重,比学校里重了无数倍,他的年纪又是最小的,一群年纪大的看不上他,让他老实回学校上学去。 抱怨到最后,安黎都是同样的一句结尾。 【等着,我日后非要当个部门第一,把这群瞧不上我的家伙全撵到下面去】 安黎当没当部门第一顾在川不清楚,因为没过几年这小表弟突然就消失了,又过了几年老爷子气消了,让自己联系安黎时,无论发多少条信息过去都石沉大海,得不到任何回应。 顾老爷子知道这时后慌了神,专门去平燕找到当初带安黎走的官方的人。 那人告诉顾老爷子安黎在特殊部门工作,又看老爷子找人心切,补充多说了几句,说安黎在特殊部门里最特殊的地方,身份信息和行踪都绝对保密了。 别查了,查不到的。 那之后又过了好几年,连顾在川都以为这小表弟牺牲在某个地方时,五年前他突然联系自己了。 完全陌生的手机号,加的微信好友,语气却是熟悉的欠揍,【表哥,还记得我是谁不?记得的话,同意一下,然后再帮我个忙呗。】 顾在川同意了,但信不过对方是自己小表弟,打了通语音电话过去。 这自称小表弟的人接了,顾在川也时隔十五年再次听到了小表弟的声音。 声音和走的时候变化不大,依旧是那般年轻,说话如往日般碎叨,喜欢重复,语气也是那般欠打,似乎还是那个刚成年又叛逆期没过的小青年。 顾在川问了一堆事情确认对方真是小表弟,才勉强同意了他那过于奇怪的请求。 把小表弟每年股份分红的那笔钱弄出来,然后别用顾在川自己的卡转账,分批分次地转到好几个账户上去。 顾在川同意后,小表弟就消失了,一消失就又是五年。 五年后的今天,小表弟再次出现找他了,结果还是一样的要求。 顾在川没有第一时间回复,眉头轻微蹙起,略显不悦地打了个语音电话过去。 安黎没接,直到电话铃声到时间自动挂断了也没有接。 顾在川眉头蹙起的角度更大了,更加生气地打电话过去。 他脾气很臭,成年了才慢慢消停下来,年少时动不动就和人打架,安黎总跟在他屁股后面,喜欢咋呼还爱刺激。 这臭脾气的表哥一多半的架都是为小表弟打的。 而顾老爷子宠孙子,更宠外孙,所以顾在川在外面打完架,还要回家挨亲爷爷一顿打,唯独安黎,里外都不讨打。 唯一一次挨打,还是安黎小时候非要挡在顾在川前面,被顾老爷子没收住力猛地敲了一棍子,然后躺床上扯嗓子哭喊了三天,嚷着最讨厌外公了,再也不要见外公了。 谁想小时候的话一语成谶,在外人看来,安黎直接消失了二十年,顾老爷子也二十年没见安黎了。 五年前,顾在川碍于安黎的恳求没和任何说他的存在,可顾老爷子是上了年纪的人精,转钱后没多久就把顾在川叫了回去,想方设法地探安黎的消息。 五年间,顾老爷子时常叫顾在川回去试探几句,顾在川的答案从未变过,但爷孙二人心照不宣。 可今年开春后,顾老爷子许是觉得自己时日不多了,越发频繁地叫顾在川回去,就差明着说我知道你和安黎有联系,你就告诉我他的消息。 顾在川给不出明确答案,只能哄着老爷子,毕竟他不知道安黎何时会再联系自己,那个号码他发了上千条信息过去,安黎从未回过。 或许老天是眷顾顾老爷子的,让安黎在最该出现的时间再次出现了,可顾在川连打五通电话过去,这欠打的小表弟却全部没接,都是响到结束也不带接的。 第六次也没接后,顾在川深吸一口气忍住摔东西的冲动,改发了段语音过去,“安黎,接电话,我有事要问你,不然我别想我帮你把钱弄过去!” 另一边,宁省分局的专用审讯室被炸了,但鉴于相慈宁的手段过于残忍且少儿不宜,所以只能临时找间不用且偏僻的空房暂时顶一下。 这间暂顶的审讯室原是放杂物的仓库,在山头最偏的地方,平日里不会有人来,里面也没有窗户,仅剩的光源来自头顶的灯泡。 这灯泡用时间久了,照明能力极差,只能提供一点微弱的光芒,还一闪一闪地照在安黎身上,还有他脚边零散的绷带、酒精等包扎用药品和工具上。 而安黎两腿叉开坐在本该是相慈宁的审讯位上,左手拿着手机手肘抵在同侧的膝盖骨上,另一手搭在落了灰的木桌上,食指指腹在冰冷的枪身上来回摸索。 他头发、脸上都沾了点泥灰,额间还有些许擦伤,像是骑车一不小心摔到了沟里,上身赤裸着,又披了件白大褂。 这件白大褂也有些脏,泥渍和血污不均匀地分布在上面,沾染的时间不长,艳红的血不再晕染开来却也未完全干涸,污浊的红在这件本该是纯白的衣袍上极为狰狞刺目。 安黎随手点开顾在川发来的语音,听完了又单手回了条信息过去,【哥,我没想到你能这么快回我,我刚在忙事情,而且我这边有点吵,不太方便接电话,只能打字说。】 回完信息,他摸起桌上的枪放在眼皮子底下看了看。 简单的动作牵动了腹部刚包扎好的伤口,他轻蹙着眉头,道:“说,为什么?” 他将枪口对准了前方被绑在椅子上动弹不得的同事,“又或者,我猜错了,这事另有隐情,你是被冤枉的。” “安医生对,我是被冤” “砰!” “冤枉的?冤枉的你见我回来跑什么啊,难不成怕我人死半路上了,回来找你的是索命的鬼啊?”安黎一枪打在对方的肩膀上,语气有些不耐烦:“我没耐心听你闲扯和狡辩,我要没记错的话,这枪是你的,毛佑轩。” 一枪下去,被绑在椅子上毛佑轩瞬间疼得冷汗直流,他忍着痛还想再咬牙坚持,“我真” 昏暗的房间里,上膛声清晰传来,只听安黎又哑声问道:“毛佑轩,给我个痛快答案,这样我也能给你个痛快,否则等组长来了,换他来审,下场你自己清楚。” 相慈宁的手段,宁省分局人人皆知,震慑外敌有用,对内同样有用。 这不,相慈宁的名字比一发子弹有用多了,毛佑轩颤动着将刚刚的话咽下去,选择实话实说,“安安医生,我说,我说,求你了,千万别换组长,我求你了。” 手机短信在不停响着,毛佑轩又纠结了片刻,才语气哀伤道:“安医生,我女儿病了,他” “是吗,生病了就去医院治,抓我,不,杀我做什么,我活着妨碍你闺女治病啊,我什么时候多了这牛逼异能,讲重点,别和我打感情牌。”安黎打断刚说几个字的毛佑轩,又点开打字回话后顾在川发来的第一条语音: “安黎,别给我墨叽,一次性把话说完!” 安黎听到这条语音忍不住笑了起来,右手却拿着枪,将枪口稳稳对准毛佑轩,“巧了,这话也能对你说,是不是啊?” 他又道:“毛佑轩,别给我墨叽,一次性把话说完。” 同样的话,哥哥说出来是在急切关心,弟弟说出来却是正严刑逼供。 毛佑轩没见过这样的安黎,又或者没想过独自出去的安黎能活着回来,在看到安黎衣服上沾血走回来的那刻害怕地转头就跑。 结果干文职的毛佑轩没跑过同样干文职还受伤的安黎,被后者扭了胳膊和腿拖到了这间不知空了多长时间的小仓库里,一同进来的还有安黎顺手拎过来的医药箱。 绑到椅子上后,毛佑轩借着头顶一闪一闪的昏暗灯光,看到这平日里碎碎叨叨的安黎安医生沉默着从齿间抠出什么东西,拆开手机换上后又发了几条短信出去。 发完短信后,又见安黎将手机丢在落灰的桌上,伴着响个不停的电话铃声开始脱衣服处理伤口,腹部嵌进去的尖刺直接被他生拽出来,然后熟练地去污、消毒、包扎全程没啃声,动作也像重复了很多遍。 现在见安黎用枪指着自己,毛佑轩生怕这医生会开第二枪。 在极致的恐惧下,他颤抖起来,声音哽咽且发颤,“我需要钱,我女儿的病要很多很多钱,我老婆工资不高,她身体也不好,我们只会有这一个孩子了,靠我现在的工资和我俩这些年攒下来的钱完全不够,借了很多笔钱也还是不够,所以我” “所以你动了最不该动的歪心思,想雇人杀了我,拿我的人头去找廖济昌的人领赏钱啊。”安黎笑着替毛佑轩补完了剩下的话。 边犯的悬赏榜单发在一个特殊网站上,还会不定期更新,相慈宁之前审讯一个边犯时拿到了进去网站的方法,所以这个榜单对宁省分局的人来说从不是什么秘密,吕恒还经常看着榜单调侃安黎一个医生凭什么单价那么高。 从相慈宁来了后,边犯的仇恨和暗杀都集中在他一人身上,已经少有人再注意安黎了。 可现在十四年过去,再次有人为了这榜单来杀自己,那人还是自己的同事。 安黎嘴角扯出一抹讥笑,又玩笑似地问:“毛佑轩啊,组长的脑袋可比我贵多了,杀了他不止有钱,还能弄个二把手当当呢,你干嘛不杀他啊,还有其他人,多杀几个也该跟我是差不多的价了。” 可刚说完,他又朝毛佑轩另一侧肩膀开了一枪。 一枪不够解气,安黎又快速补了一枪,打在毛佑轩的腿上。 毛佑轩连吃两枪子弹,疼得连声音都哑了几分,他不敢隐瞒,绝望地说:“组长他们太强了,我不可能杀掉的,其他人其他人价格不够,我我不想我不想” 他说不想杀那么多人,但他说不出口,哽咽了好几声开始哭着求饶:“安医生,安哥,我错了,我不敢了,你把我关监狱,关一辈子都” 冰冷的枪管抵在脑门上,毛佑轩僵硬地扭头看向安黎,“安医生,你要杀杀我吗?” 第60章 缱绻60 毛佑轩眼泪糊在脸上花得厉害,看不清安黎的表情也不敢看清,只能哽咽着试图唤起安黎的同情心,“安医生,看在我们当了几年同事的份上,给我次改” 安黎拿枪口用力顶了下毛佑轩的脑袋,强行将他的话堵回喉咙里。 “这时候知道我是在杀人了?那你呢,找机会找人杀我的时候就没想过自己在杀人,杀的还是自己人吗?”安黎的声音冷得可怕,“挺双标的,谁允许你做人这么双标的,我为什么要原谅你,又为什么要给你改过的机会,就因为我没死吗?” 安黎又问:“那我要死了呢,谁来可怜可怜我,谁来赔我这一条命啊,难不成把那几百万换成冥币烧给我啊?” “我”毛佑轩被怼到不知如何辩解,只能汪汪地继续流着眼泪,“安医生,求您了,我不能死,我爸需要我,我不能” “别的事可以,但这件事没商量,毛佑轩,你触到我底线了,所以你必须死。”安黎打断毛佑轩,腹部的伤口因为拉扯得厉害,血缓缓渗了出来。 他看都懒得看一眼,却忍痛似的顿了下才继续道:“杀我没事,毕竟要杀我的人多了去了,可你今天能为了钱杀我,明天也能为了别的东西杀其他人,再不济,卖些情报出去,总归能从我们这些人身上得到无数沾了血的脏钱。” 毛佑轩见安黎是真要杀他,大声哭喊着又剧烈挣扎起来,如果可以他能跪下来求安黎放他一条生路。 安黎冷漠地将手枪上膛,开枪前又平静道:“毛佑轩,巡边时遇见边犯,极力追捕与其一同跌落山崖,宁省分局几经搜寻未得尸骨,上面会给你发体恤金,你老婆和女儿是不会知道真相的,放心上路。” “砰”一声,哭丧声停止,安黎的脸颊、胸膛都溅满了血,本就染血的白大褂又溅上了新的血。 这声枪响结束没多久,房门被人推开了,阴冷的气息随着相慈宁的到来渗进屋内。 他没去看毛佑轩,视线落在安黎腹部殷红的纱布上,将手里的东西丢给安黎后,才不咸不淡地提醒道:“安黎,你伤口裂开了。” “知道,我又不是感觉不到疼。”安黎将烟盒拆开,叼了个根烟出来,点上火抽了一口,才慢悠悠走了几步坐到椅子上。 他懒得用异能,叼着烟,借着头顶反复闪烁的昏暗灯光重新处理伤口。 相慈宁倚在门边没有说话,期间安黎放在桌上的手机一直想个不停,他忍不住垂眼看过去,明明在好奇但说出口的话却毫不相关,“安黎,你现在不用忍着了,用点麻醉不碍事的。” 相慈宁来之前宁省分局乱得厉害,安黎这个医生也经常受伤,受伤了他就自己包扎,但包扎时他不敢打麻药,一旦出了意外,麻醉后几小时的僵硬足够致命。 每次伤口疼得厉害了,他就用对异能者来说更刺激的烟草来强行转移注意力。 久而久之,安黎有个习惯,受伤了不打麻药,还要抽根烟。 但相慈宁来了后,局内的钉子被全部扫除,又开始了大规模巡边,这新组长凭一己之力囊收了廖济昌那伙人的全部仇恨和杀意。 安黎在宁省分局的日子得以安逸下来,偶尔相慈宁闲下来会问他宁省分局以前的事,也就知道了他的这个习惯。 相慈宁回来是去处理沿路尸体的,在看到山沟里的摩托和几个尸体时就知道安黎大概率受伤了,又回市区买了烟和火机。 而安黎听了相慈宁这话,包扎的动作一顿,竟是想不起来自己上次受伤是什么时候。 下一秒,他包扎的动作继续,叼着烟碎叨起来:“不打,疼点好,正好给自己长个教训,安逸久了都忘了自己待的是什么地方,有多少人盯着我这颗脑袋了,好不容易活动几下筋骨,对付一群不专业的垃圾还给自己伤着了。” 他快速处理好伤口,也不嫌弃桌上的灰,胳膊肘搭在上面,小臂下垂,将烟衔在两指间,吐了口烟云,扭头看向相慈宁,“组长啊,吕恒那些个小鬼没跟你一起回来?” “没,我放他们巡边呢。”相慈宁伸手在鼻尖扇了扇,“怎么,要我现在叫他们回来,瞧一瞧你受伤的样子?” “那还是算了,不知道也挺好的,不然谁知道那一个个的要怎么调侃我。”安黎蹙着眉将烟丢到地上,用脚尖碾了上去,又拿起手机点开顾在川发来的一连串语音,安静听着。 顾在川少时脾气臭,收敛了不代表改好了,被安黎这事刺激后,发了一连串的语音过来骂安黎。 但骂着骂着,顾在川又说起顾老爷子的近况,中间还时不时暗着挖苦安黎几句。 安黎是从宁省分局混乱时期活下来的老员工,也是唯一一个完好无损活下来的老员工,他这人表面嘻嘻哈哈,跟谁都能碎叨地聊两句,但他的戒备心不是一般重。 整个宁省分局,相慈宁是他唯一一个愿意聊几句真话的人,所以相慈宁知道这是安黎的表哥,上一次安黎也是找表哥要了自己名下的财产。 而这个天天絮叨着没钱必须节省的安医生,以前是个贵气十足的富家少爷。 相慈宁稍微清了清耳根子,随口道:“安医生,你这表哥脾气挺差的,你以前没少挨骂?” “是挺差的,他从小就跟人打架,也就成年后才慢慢收敛,不过打我倒不至于,他都是嘴上骂着我,然后手上替我打别人。”安黎似是想起儿时的事情,又回味般补充道:“以前在家,我妈离婚还带个我,老有人拿这些跟我说事,当时我年纪小打不过他们,然后我哥来了就帮我回去,边打还边骂我明着打不过不能玩阴的吗,教我怎么打人才疼。” 安黎又笑了笑,眼帘不自觉垂了下来,语气也有些遗憾:“说实话,好久没听他骂我了,还挺怀念的。” 这时,顾在川又发来两条语音,安黎眼底的落寞消失不见,快速点开听着。 “安黎,你不想说就拉倒别说了,反正对那老头子而言你都二十年都没个音信了,钱我过几天会分批转到那些账户上的。” “别的事情我不多过问,但安黎你老实告诉我,你为什么两次找我都是因为缺钱,还是这么大笔的金额,你那什么特殊部门没人管后勤和财政,需要你们这些下属自掏腰包吗?” 安黎倒也不是真不想回复,毕竟刚才那情况不适合接电话,再者他也没想到他哥今天居然不忙,信息刚发过去就立马回了。 被顾在川威胁后,安黎发了个语音回过去。 “哥,这么多年过去了,脾气还是这么大啊,说真的,好多年没听你骂我了,乍一听还怪想念的,所以故意没回,想听你多骂我几句。” “至于钱的事,倒也不是你说的那样,我这分部地方比较特殊,而我上司又下手比较狠,总部的一些高层看不惯就在资金上苛刻我们,批下来的钱够建楼,但一些贵重的医疗器械不够。” 他想了想,又回了个语音过去,“要建楼的话,我随便编个理由估计你也不信,直接实话告诉你了,那些罪犯在身体里藏了炸弹,两次企图炸死我和我上司,都没成功,但爆炸的威力不小,两次都把楼炸没了,上头批的钱不够,只能我自己舍命掏点了,毕竟我要吊着一些人的命才行。” 电话那头,顾在川没第一时间回话,反是相慈宁轻飘飘地问:“我下手比较狠?” 听不出喜怒,但话语间透着股可怕得阴寒气。 安黎身上就披了件白大褂,他肉眼难查地抖了下肩膀,才道:“都挺狠的,谁也别说谁。” 这倒是真话,从宁省分局上任负责人殉职,到敲定相慈宁过来总共只花了三天。 这三天里,宁省分局内的钉子分成了两拨,一拨继续藏起来,另一拨则觉得活不了太久了,开始想方设法地杀人领赏钱换给家里,那个时候还是安黎的命最值钱,所以他遭到的暗杀最多。 可惜有【点水】这个预警类的特殊能力在,安黎不仅没被杀,还成功反杀了所有想杀他的人。 相慈宁来宁省分局的那晚,安黎满身是血地站在宁省分局的走廊上,面前倒着一具被手术刀贯穿咽喉的尸体,他头发、脸上、乃至白大褂上都是干涸了又染新的血渍,全然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他听到开门声,转过来望向相慈宁时,嘴里叼着根烟,沾满鲜血的脸又被烟云环绕,看不清具体面容,可一双眼却满是杀意,杀疯了似的,骇人无比。 盯着相慈宁看了两秒,安黎又将视线落在他后面的金槐身上,这才将用左手卡视野拿着的枪丢到一边,叼着烟笑了起来,“负责人,欢迎来到宁省分局,自我介绍下,我是这里的医生,安黎,安医生。” 说着,他还顺手将捅在尸体咽喉上手术刀拔了下来,“好久不见啊,金队,这地方可真不是人待的。” 相慈宁身后的金槐也回了声招呼,“是好久不见了,安黎,这些年,辛苦你了。” 金槐打完招呼,又开始为双方介绍彼此。 “安黎,这位是相慈宁,隶属于总局特殊行动队三队,擅于单独作战且任务成功率百分百,以后他就是宁省分局的新负责人了。” “相慈宁,这位是安黎,总局集中培养的初代首席医生,可在全黑环境下进行手术,在总局时手术成功率百分百。” 见安黎的第一眼相慈宁就在心底疑惑,这人哪像什么医生啊,分明是披着白大褂的侩子手,然后十四年下来,这侩子手,成了他的刑官,总归就是不像个医生。 此时,“叮咚”一声,刑官安黎的表哥发来一段新语音,点开后竟听到一段有些别扭的关心的话。 “你你现在还好吗,回不来的话,过几天爷爷九十大寿,我能用你的名义给他带句话吗,私下只跟他一个人说的那种,他等不了几年了,稍微给他个念想也好。” “我人是挺好的,但捎话不行,否则我也不会一直玩失联,被逼无奈找你要钱还千防万防,至于什么时候能回去”安黎直到六十秒的语音极限到了也没能想出个准确答案。 他想了下,打字回了两条信息过去。 【虽说是他们罪有应得,但医生的本职是救人,可我干的却是杀人和审讯的脏活。】 【哥,我手脏了,洗不干净了,也回不去了。】 相慈宁看着安黎发出的两条短息,面上没露什么情绪,心底却想这说的什么话,和交代遗言似的。 那头的顾在川也是这么想的,气得直接打了视频电话过来。 安黎这哪敢接啊,是让他哥看自己裸着半身又受伤的肚子,还是看那头已经发凉的尸体啊。 他急忙挂断电话又回了两条短信过去: 【对了,哥,我当年拿到部门第一了,所以我去了在那时最需要我的地方。】 【勿念啊,记得给钱,下次联系时间不定,要看我这楼什么时候第三次被炸。】 发完这两条短信,他又发了个段语音过去,“哥,刚开个玩笑,别生气啊,反正我归期不定就是了,别用我的名义捎话了,别让外公对我有太多念想了。” 说完,他毫无留念地将手机卡拆下来,藏到自己齿间曾经用来藏自杀毒药的地方,换回了在宁省分局用的手机号。 做完这一切,安黎没事人一样地撑着桌子站起来,刚要伸个懒腰就听相慈宁问:“安黎,你不想家吗?” 怎么可能不想家,安黎来宁省分局没两年就想家了,可没有相慈宁的宁省分局乱得厉害,廖济昌又是个爱记仇和报复的卑鄙小人,哪怕他们暂时不追了,这人也会变着法子给他们找麻烦。 那时候有人扛不住思乡之情,在假期时偷偷回了趟老家,没过多久他的家人被抓了,成了威胁他的命门,到最后自己死了,家人也没救回来。 有了这事,宁省分局的人别说回家了,连家人的名字都不敢提,有人甚至求着总局那边别藏行踪了,直接弄个死亡证明,让家人权当自己已经死了。 安黎也是一样,到现在也不敢回,他是宁省分局的老员工,也是唯一一个不缺胳膊少腿能继续任职的老员工,所以他不知道当年的钉子有没有把他的情报泄露过去。 他不敢赌,也不敢回。 哪怕因为资金不足,迫不得已联系表哥,安黎也费尽心思绕好几个弯子,弄了个新的手机卡,注册了一个新号才去找。 现在听相慈宁问这出这个他日思夜想的问题,安黎反问道:“组长,你想家吗?” “安黎,我没有家,二十年前就没有家了。”相慈宁眉间的红印莫名艳了几分,周遭的温度也瞬间降低不少,“没了家的相慈宁不再是相慈宁,我只是一个从地狱里爬回来复仇的恶鬼。” 今夜的天不好,彻底瞧不见月光了,还时不时传来几声鸦叫,屋内又是刚被枪杀的尸体,脑袋歪在一侧,眼睛睁着无人阖上。 里外都是阴恻恻的,中间的房门处又站了个一身黑的人,说话时怎么都透着股阴气,面若艳鬼,实为恶鬼。 换做一般人怕是早就吓死了,但安黎将刚未伸完的懒腰伸完,似是牵动了腹部的伤口,他倒抽一口凉气,又忍不住“嘶”了声,才慢悠悠地调侃道:“挺好的,这地方也就恶鬼才能镇得住,你要没来啊,指不定现在成鬼的就是我了。” 相慈宁站在边未动,安黎出门时侧身同他擦肩而过,沾血的黑风衣擦过染血的白大褂,互相沾染了几分血腥气。 血腥气有些浓,一时间竟分不清是谁沾染了谁,其间似乎还夹杂了些许烟草的味道。 相慈宁不喜欢烟草味,也鲜少闻到烟草味,但闻见了他也不会直接表露不喜,所以他专门给安黎买了盒烟带回来。 现在,他走进去小仓库,瞥见桌上只少了一根烟的烟盒。 这都能忘,也不怕半夜疼死自己。 相慈宁这么想着,又出言提醒:“安黎,你烟忘” 安黎的声音先一步传来,“一身血味,难闻死了,组长,借你房间洗个澡啊。” 相慈宁惧火,热的东西也不喜欢,所以他的房间没有热水,听了这话,他回头望着安黎的背影冷声道:“用我房间的?安黎,怎么不直接冻死你?” 刚说完,他又想起什么,声音也更冷了,“你现在这时候洗澡,别洗一半突然给自己疼死了。” “我是医生,我说能洗就是能洗。”安黎的声音从远处飘来,“放心,这才哪到哪啊,疼不死的。” 相慈宁没有回话,却快步走到毛佑轩的尸体前,眉头皱起,眉间的红印也因此变得细长,真似一道从额间渗出的血,骇得可怕。 “换我的话,不止你要死,我还要把你做的事告诉你的老婆和孩子,再拿一大笔钱过去,看她们敢不敢用你这杀同僚得来的脏钱。” “可惜啊,安医生心软,所以你死了,这事也就了了,我不会继续追究了。” 幽暗阴冷的鬼火将尸体吞没其中,鬼魅般的阴寒声音再次飘来,“下辈子立场坚定点,在我们这儿,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只有死路一条。” 第61章 缱绻61 远在兴海仁安医院的顾在川不知道安黎已经把手机卡拔了,那人气了自己的组长,也把自己表哥气得不轻。 顾在川连发几十条信息过去,迟迟等不到安黎回信才确信这小表弟又失踪了,气得差点把手机摔了,“我操你” 他深吸一口气,硬是没把最后一个字骂出来,只因诊室大门被人敲响了,门口隐约能瞥见两个人影。 他压着火气,改口吐出两字,“请进。” 话音落下,门外的人推了推门,嘎噔几声没能推开,“顾医生,门锁了。” “稍等一下。”顾在川这才想起自己锁了门,起身去开门。 开门后,他瞧见外面的两人,本就糟糕的心情变得更糟糕了,“上次是戴口罩的男神棍,这次是戴墨镜的高个女,你搭档是都不能露脸吗,大晚上还戴个墨镜,怎么,女明星啊?” 黑夜感知到顾在川身上火山爆发似的愤怒的恶意,眸中划过一抹血色,冷笑两声,“顾医生,你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啊?” “本来只是不太好,现在是非常不好了。”顾在川站在门口没打算让他们进来,直言道:“关于那车祸,你们查到有用的东西了?” 黑夜反问道:“顾医生,要是没查到有用的东西,我们大晚上专门跑过来找你做什么?” 顾在川觉得这人比上次来的时候性格差了好多,刚要开口说什么,侯涅生抢先一步回道:“顾医生,一大把年纪还肚量这么小,非要在这里和年轻人置气互怼吗?” 妩媚的女声轻飘飘的,却透露出一股冷意,怎么听怎么不爽。 此话说完,顾在川确实不和黑夜计较了,直接将矛盾对准了侯涅生,“你跟那男神棍大概率是什么远房亲戚,在暗讽这方面都挺有一套的。” “行了,进来。”顾在川转身朝屋内走去,坐到椅子上时又道:“要问那车祸的事,就记得把门关上反锁了,隔墙有耳,我不想惹麻烦上身。” 顾在川是因安黎的态度非常生气,但这火也确实撒不到别人身上,他沉了肩,快速压下心头的火气,道:“我先说清楚我没太多的善心,所以我不知道李凡香和何蕊在哪儿,只能回答你们关于手术方面的问题。” ”顾医生,我们要问的手术方面的事。”黑夜道。 想到用车身血迹查到的受害人信息,他又忍不住露出一个略带恶意的笑容,补充道:”我们要李凡香父母在这家医院的所有资料,从生到死的一切,而且你这个主刀医生的证词也很重要,所以认真回想一下,越细越好。” “你们还挺有本事的。”顾在川显然猜到了什么,调侃一句便认真回忆起来。 片刻后,他道:“三月二十九日晚上,救护车送来一对中年夫妻,女的路上就不行了,男的挺到了手术室,当时” 黑夜从来不相信命运这种东西,可听顾在川讲这些事情还是忍不住唏嘘起来。 傍晚时分,他和侯涅生拿到血液的dna比对结果。 结果显示车上的血迹来自一对夫妻,男的叫李建成,女的叫刘向芳,这两人在兴海有送医记录,再查竟发现二人正是李凡香的父母。 在珺省分局时,黑夜看过李凡香的审讯报告,指使李凡香的人似乎也有类似封口的异能,无法让李凡香说出是何人告诉她去找谁报仇,又如何报仇这件事。 除此以外,李凡香把能说的都说了,包括自己父母的事。 她今年在公司加班没像往年那样回家过年,年后没多久没多久是她生日,她父母想给她个惊喜偷偷来了兴海,结果出了车祸。 她和何蕊的钱只够初期的医疗费用,为了后续的治疗,她回了老家卖房换钱途中却被刁秋梅绑到了界桥村,等她再回来时李建成也走了,吞噬异能彻底觉醒,继而开始了复仇行为。 这个故事从顾在川这主刀医生的角度讲出来也仍旧是个悲剧,去无归途的李凡香,因钱无路的何蕊,生死线上挣扎的李建成 好人也好,坏人也罢,有千百人在一连串的事件中丢了性命。 而这一切的关键,是那场蓄意的车祸,一场只是为了证明一个人对自己的爱,爱到敢为他犯罪的车祸。 真他妈有病,黑夜在心里骂道,大影帝当年没彻底弄死那玩意真是太可惜了。 黑夜在心底骂骂咧咧,从拿着档案袋出了顾在川的办公室到回车里的这一路他就没停过。 侯涅生瞧见黑夜眼底不停闪烁的鲜红恶意,问:“什么事让你这么生气啊?” 黑夜拆了个棒棒糖到侯涅生嘴里,“气你当年下手太轻,没让那垃圾玩意彻底死干净。” 侯涅生刚想反驳,但舌尖尝到丝丝甜意,又改口笑着认下了,“是,是我年轻时心高气傲,做事马虎放他跑了,这次有你在旁边,我绝对不会再失手了。” 黑夜本来都怎么想好回怼侯涅生了,“你” 刚说一个字,他反应过来不对劲,没了声的同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我什么?”侯涅生转头看向黑夜,又微微起身同他贴近几分,笑得眉眼微弯,眼底尽是缱绻,说话的语调也轻佻暧昧,“不该是我们吗?” 他又道:“明渊,我们接下来做什么呢?” 黑夜咬咬牙捏住侯涅生的下巴,将他的脸转到一边去,“正事还没干完呢,别现在就明着勾引我。” 侯涅生似笑非笑地应了一声,“你有什么打算吗?” “去总局的监狱,让李凡香重新说一遍她父母车祸的事,从监控里看,何蕊肯定跟她具体说过,不管李凡香因为复仇杀了多少人,在车祸这件事上,她是绝对的受害人,她的证词非常有用。”黑夜捏着侯涅生的下巴,又用指腹轻抚着,再开口时却莫名有些烦躁,“我是分局的人申请探监可能比较困难,不懂要审到什么时候,而且还不能带你” 不等说完,侯涅生的手机叮咚响了两声,他掏出来看了下又忍不住轻笑一声,“行了,你不用怕麻烦和遗憾不能带我去了,有个更合适的赶巧上来帮忙了。” “谁在遗憾不能带你去啊。”黑夜嘟囔一句探头看过来,只见手机屏幕上赫然是陈荣发来的报销账单。 报销的内容正是一张去平燕的头等舱机票。 下一秒,黑夜的手机也蹦出几条短信提示音,掏出来一看,是颜司发来的,也是在求报销。 黑夜:“” 行了,我知道赶巧来帮忙的是谁了。 颜司他们订的机票是明天下午三点的,虽说晚了一天时间,但黑夜估计他一个分局的员工要申请去总局的监狱办事,审批同意下来估计也是这个时间。 最重要的是,总局的一些普通人很喜欢和异能者对着干,搞的双方是两个物种似的,能多阴阳怪气就多阴阳怪气。 几年前就这样,现在肯定更严重了,而且这种常规审批十有八九也不归端木随管,指不定要弄到什么时候,黑夜真怕自己去了会忍不住动刀子砍人。 总而言之能不去就不去,让颜司这个总局的异能者去也方便,再者李凡香的案子也算他和珺省分局那边联合处理的。 让颜司去,可谓合情合理。 有这个赶巧上来帮忙的,黑夜正好省得闹心,心想晚一天就晚一天,反正证据也准备得差不多了,只等组长那边忙完了。 不用亲自去总局了,黑夜开心得自己就给颜司把钱转了过去,转完了又将手机往中间一放,发动着车子笑道:“大影帝,走逛商场,进货去了。” 侯涅生:“” 都专门腾个屋子放女装了,还去进货啊。 开出停车场都没等到侯涅生的回应,黑夜轻扯一下他的头发,似是不悦道:“怎么,你不乐意啊?” “没有。”侯涅生道,“单纯在想买回去放哪而已,原来腾的那间估计已经放不下了。” “也对,不乐意的话哪能每天挑衣服挑得那么勤快。”黑夜也想起地方不够这件事,但想着想着就跑偏了,自言自语道:“上次那家洛丽塔的长裙也挺好看的,可惜和你现在这个风格不搭就没买,要不是每天都去兴海分局,早该买了让你换上了。” 侯涅生忍不住开口提醒:“明渊,你还记得我是男” “算了,先买了再说,大不了就说夜旻有事,换了个人过来,反正憨憨好哄。”黑夜越想越忍不住,将车开到左转道上,才道:“对了,大影帝,你刚要说什么来着?” 侯涅生沉默一瞬,改口道:“我就是提醒你,我不喜欢那种太花哨的款式,这种的买一件意思一下就行了。” “放心,他们家就一件长的你能穿,你想要第二件都没有。”黑夜又想了一下那家店里的其他衣服,扭头望向侯涅生,眼眸微微泛红,笑得也有些轻佻,“小短裙,公主裙倒是还有不少,你就是想穿也只能私下里单独穿给我看。” 侯涅生:“” 为什么非要是我穿。 这句话侯涅生没敢问出口,更是拗不过黑夜,被他领到了那家洛丽塔的店铺亲自去看了看。 事实证明,黑夜的眼光非常好,那家店的店员也觉得非常合适,而且不少人都希望侯涅生能当场试穿一下,还有一个店员十分贴心地表示不用怕麻烦,她们可以帮忙一起换的。 这个请求被侯涅生黑着脸拒绝了,而黑夜难得瞧见侯涅生这副模样,加上店员的连哄带推荐,当真是又买了好几件小裙子和公主裙回去。 这几件裙子没能成功加入到侯涅生的女装衣柜里,半途就被他想方设法哄着黑夜绕道送去了许晔舟那里。 跑来姚楠这里一边听八卦,一边加班的许晔舟在拿到装裙子的精致包装盒时,还十分好奇小黑为什么大晚上跑去买衣服,还专门给自己送过来。 却听姚楠的助理周若怡略有些羡慕地笑道:“舟舟姐,你弟可真好看啊,他身边跟着的那个女生也是,她她” 周若怡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合适的形容词,直言道:“我都不知道怎么形容了,反正刚下楼拿东西会儿啊,半个楼的经纪人都跑下围着她转,问她想不想当明星,想的话,保证让她火成一线巨星,可惜她就是不同意,跟你弟弟送完东西就走了。” 那可是已经火了十多年的影帝,许晔舟心道,而且还是男影帝,怎么可能去当女明星。 突然,许晔舟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拆裙子的动作也猛然一顿。 影帝每次和小黑小白出去都是女装,那为什么还要专门给她送裙子,难不成 许晔舟快速拆开盒子,拎出里面粉红色带蝴蝶结和蕾丝边的蓬蓬公主裙。 那一瞬间,她的手都在颤抖,影帝不会这么离谱的,小黑也不会这么过分的。 他,他们 不,别深想!别继续想了 这时周若怡又略显八卦道:“舟舟姐啊,话说那女生是你弟女朋友不?” 不等许晔舟回答,周若怡自问自答起来:“十有八九是,毕竟你弟以前来的时候不说沉着脸凶巴巴的,但也一副不好相处的样子,就这次啊,憋笑都没憋住,一直看着那女生在笑。” 许晔舟手抖得更厉害了,险些衣服都没拿住。 不,求你了,别说了,我已经不敢想了。 下一秒,许晔舟将衣服放下来,快速摸出手机给黑夜发了条短信。 【小黑,你为什么专门给我送裙子啊!这不会本来是给影帝买的!】 许晔舟仅剩的一点偶像滤镜都要破碎了,发疯似地又发了一条。 【小黑,你快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屏幕里,黑夜的回复很快跳了出来。 【确实是给他买的。】 “咔嚓”一声,在许晔舟最后一点偶像滤镜逐渐破碎时,黑夜又补充发了一条过来。 【但我哄了半天他说什么都不肯穿,衣服又不能浪费,就只能送给姐你了,放心,全新未拆封的,就今晚刚买的。】 许晔舟勉强松了口气,心道我就说嘛,影帝不可能这么离谱的。 她差点碎完的偶像滤镜又因这句话勉强拼了起来,估计还能再撑一次。 另一边,颜司收钱收得十分开心,完全没去多想为什么这次报销得如此干脆。 第二天傍晚,和算准了时间一样,他刚出机场,电话立马响了起来,一看是许明渊打来的,瞬间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接通后,是那小宠物的声音,“颜” 颜司快速回道:“我可以退钱,你能别坑我不?” 电话那头,侯涅生的声音瞬间就冷了,“死狐狸,你干还是不干,不干就双倍还钱,然后我还要去匿名举报你涉嫌恶意炒股。” 颜司:“?!” 这不是你告诉我的法子吗? 你居然恶人先告状,还反咬一口! 被抓住命门的颜司秒速变脸认怂,“说,我干。” 五分钟后,颜司扭头对刚拖着行李出来的萧问远懒洋洋道:“萧问远,你自个带小锦鲤玩去,我要回总局一趟。” 萧问远停下来,问:“出事了?” “不算,帮小宠物他们去总局监狱找人问个口供。”颜司说着给端木随发了个短信过去,让他帮忙立马弄个监狱的探视申请,还不忘补充说是他府君让的。 萧问远快速看了陈荣一眼,没有继续多问。 只见颜司发完信息,将手机收起来,又不怀好意地笑笑:“小没良心的,玩得开心啊,我明天再来跟你们凑热闹。” 萧问远眉头一挑刚想怼回去,颜司已先一步背过身去又挥挥手跑路了。 陈荣戴着口罩,看向颜司快速远去的背影,问:“萧问远,他要去干嘛?” “工作上的事。”萧问远从陈荣手中接过行李箱,转身朝地下停车场的方向走去,“走,先带你回家放行李去。” 陈荣手上一空,反应了一两秒才快步追上去,语气不知是疑惑还是激动,“萧问远,今晚去你家住啊?” 萧问远将勾在指尖的钥匙抛给陈荣,反问道:“陈哥,都改道先来平燕了,为什么不顺道再去我家看看?” 在陈荣的旅游行程中,平燕是最后一站,但他这几天玩得太开心了,微博因为萧问远的提醒没发,但却连着更新了很多条朋友圈。 其中还有几张颜司强行拖着萧问远入了镜,让一些圈内人打趣评论问这是要抛下侯影帝,培养新艺人了吗? 陈荣还在一条条回复说不是艺人时,章文韶也冒出来评论了。 【呦,这是终于开窍,老牛吃上嫩草了?】 陈荣当场惊得手机差点都要掉了,刚要章文韶解释时,他老板又比他先一步回复了。 【纠正一下,是锦鲤勾搭上刺猬了。】 陈荣手机“咣当”摔到地上,都没去想老板这话是什么意思,顶着摔碎的手机屏删了这条朋友圈,又临时改行程去了家手机店换屏幕。 第62章 缱绻62 因为陈荣这两天玩得太过开心,除了那条有侯涅生评论的被删掉了,朋友圈更新得非常频繁,说是一小时一更新也不为过。 在如此高频率的更新下,不少好久没联系的人都蹦出来联系陈荣,同他问好了。 一个高中时期的老同学还问他反正都是在外面玩,来不来平燕参加同学聚会,有人做东请客,不来白不来。 同学聚会这件事是陈荣高中同学早就商量好的,但不少人以为陈荣当了经纪人会很忙就直接没问他,压根没人能想到陈荣从来没忙过,比上学时还要悠闲,然后有人刷朋友圈发现陈荣在外面玩这才顺嘴问了一句。 于是,陈荣提了下这事,萧问远和颜司本就是陪他的,直接改道来了平燕。 陈荣跟在萧问远旁边并肩走着,他戴了口罩,只露一双眼睛在外面,这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也变得更加澄澈,让人一眼就望透,他道:“萧问远,你家离首都广场近吗?” 萧问远想了下,回道:“不算远,不堵的话,开车十几分钟就到了。” 不等陈荣再说什么,萧问远又道:“放心,陈哥,绝对赶得上,实在不行看完升旗回来再睡觉也行,反正你同学聚会在晚上,用不着这么担心。” 陈荣点了点头,走了一会儿彻底下到停车场才反应过什么,纳闷道:“萧问远,我们来停车场做什么?” 萧问远看了眼标牌,朝右边走去,边走边道:“走的时候没想过会一两个月不回来,直接开车来的机场,车也一直停在这里。” 说着,萧问远有些疑惑,颜司怎么直接就跑了,宁可打车也不让自己送。 半小时后,萧问远看着显示屏上的天价停车费短暂沉默了一下。 行,他知道原因了。 另一边,提前开溜的颜司在总局门口下车,抬眼看了下面前的高楼,略显嫌弃地摇了摇头,才抬脚朝里面走去。 总局占地广阔,经过最前方的办公大楼,后方训练场地、员工宿舍和食堂、检测楼各种设施一应俱全,而再往后就是最大的异能者改造监牢。 颜司在没下车时就收到了端木随回信,说探视申请已经同意了,直接过去就好。 去监狱的一路上,颜司没少碰见其他部门的普通人,这些人没像以前那样上来挑衅两句,反是直接避开了他,让他又好奇地问了下端木随是怎么回事。 端木随秒回:【前段时间被江旭和谢阳蛰整治了一下,我开会也提了下这事,之后双方就开始互不干扰了,偶尔有几个想作死的又被翟萨拽去当苦力了,所以现在别的部门的人见到我们都是直接避着走的。】 颜司回了句【挺好】就收起手机,心情不错地进了总局监狱,半路遇见拎着一大桶生肉的雷斯特还主动打了声招呼,“雷斯特,去喂饭呢。” “是啊。”雷斯特回道,“怎么,想过来一起啊?” 颜司摆摆手,“算了,我就不去凑热闹了。” 雷斯特又随口问道:“对了,你突然来监狱干嘛?” “探视。”颜司道,“我过来找人问点事,录个口供就走了。” 雷斯特没多问,拎着肉桶和颜司擦肩而过。 除了黑夜没人知道李凡香已经彻底失去了吞噬异能,所以即使检测确认她已经变回了普通人的肉体强度,她还是被关到了总局的监狱,毕竟吞噬这个异能的危险程度有目共睹。 几分钟后,颜司走进会面室,因为端木随已经帮他申请过了,所以隔着一面玻璃墙的警卫见到颜司后,朝他点头示意他等一下,又用呼叫机叫人领李凡香过来了。 过了几分钟,警卫旁边的房门被打开了,一个警卫带着李凡香走进了会面室。 总局的监狱管制严,每个狱囚都是单人单间,连活动时也有警卫时刻盯着,在这里,李凡香也不算难过。 她穿着囚服,右边手腕下方空荡荡的,头发披散着,在白光下显得异常憔悴,眼眸死水一般地平静,只在进屋见到颜司时露出一丁点的不解,然后便低着头,在警卫的带领下走到椅子前,沉默地坐下。 领李凡香来的警卫又对颜司道:“颜先生,端木先生给您申请了九十分钟的探视时间,从我们离开后开始计时,期间实时监控不会被关闭,还请控制谈话内容和谈话时间,务必不要超时。” 颜司在总局干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来监狱办事,心里吐槽一句规矩真多,面上却点了点头,散漫地说了句“好的。” 但等两个警卫离开,颜司立马将对方的提醒抛到脑后,开口就是一个重磅炸弹。 他道:“ 想报仇吗?” 话音落下,李凡香抬起头,只见颜司将一根录音笔放到桌上,当着她的面开启后,又重复一遍:“找真正该报仇的人报仇。” 颜司笑容散漫,眼神却十分认真,他一字一句道:“那场车祸的凶手。” “你”李凡香似乎被触动了,肩膀轻微颤抖着,就这样抖了快半分钟,才怀了几分希冀地问:“你要我怎么做?” 颜司道:“凶手已经找到了,可如果想让凶手和包庇凶手的人都受到惩罚还需要你的口供,你把事情的经过讲一遍就行。” 李凡香又问:“从哪里开始讲?” 颜司回道:“从知道车祸开始,中间发生的一切,越详细越好。” 李凡香似乎在回忆那段痛苦的经历,又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声音也哑了几分,本如死水的眸中竟是隐有泪花,“那天,公司组织去体检,我和何蕊” 一个多小时后,颜司拿着根录音笔离开,走出监狱大门时他的脚步有些沉重,压抑的气氛环绕在他周身,他眼帘低垂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走了几步,他忍不住抬头朝管理局高耸的办公大楼望去。 父母满怀欢喜地过来想给一个惊喜,却在半路遭遇车祸,惊喜成了噩耗,高额的手术费几乎压垮了两个女孩。 一人四处借钱,艰难支撑,另一人又遭受拐卖,历经艰险赶回来却连亲人最后一面也没见到。 还有什么呢? 何蕊说警察打着官腔拖时间不查,不是地方没有监控,就是找不到目击者,对方有故意的成分却矢口否认。 一笔救命的高额手术费压垮了她们,崩溃无助地走上了极端,同一时间,有人轻易拿出更加高额的费用埋下了真相,包庇了真凶,也亵渎了生命与职权。 颜司神情恍惚地看着总局的高楼,竟是想起了小时候在孤儿院的日子。 那有恋童癖的院长在目的暴露后直接撕破了脸,很多事都是当颜司面谈的,他以为年幼的颜司听不懂,可颜司听懂了,还早早悟出一个道理。 金钱买不来权位,可金钱能让当权者为有钱人放权。 金钱和权力表面上毫不瓜葛,可背地里它们早已纠缠不清,还喜欢披层遮羞布,掩人耳目。 恍惚着,颜司第一次觉得这个自己待了十年的地方压抑而沉闷。 这里高楼林立,说不上繁华奢靡,却似有一道道看不见的枷锁将它们捆绑到一起,相互连接,彼此束缚却又同为一体,让人难以插足和改变。 他喃喃自语道:“当权者为何而当权,当权力与金钱划上等号,权力的顶端又相互勾连,何为公平,何为正义,又何为自由,真想有这么一道惊雷可以贯穿天地,直直地劈下来” 颜司的声音很轻,散在灯光明亮的夜晚与林立的高楼间难以听闻。 下一秒,颜司摇了摇头,自嘲似地笑了下,“有时候真怀疑那小宠物会给人下蛊,认识这么点时间而已,再回来居然就有些不适宜了,居然想现在就跑到天” 颜司指尖触摸到口袋里的录音笔,立马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心道真是这一两个月嚣张惯了,差点忘记自己待的是个什么鬼地方,这总局现在也逐渐变成了金钱与权力背地里纠缠的地方。 他闭口不言地快步离开,路过训练场地,听着一侧传来的吵闹声,下意识扭头看了眼,发现是正在进行训练的新人后,立马头也不回地加快脚步。 趁那女魔头没发现赶紧溜! 距离总局大门还有段距离时,颜司又跟另一人撞见了,被迫停下脚步问道:“岑少,你这时候回来干嘛?岑队呢?” “端木随有事明天要出去,让我临时回来顶一天,不然你当我想回来啊。”岑琛道。 他站在颜司面前,像是炸了毛,痞帅的脸上明摆写着不爽二字,“本来跟臭花猫度,不,监事监好好的,结果一早上临时通知我,臭花猫还不让我到晚上直接飞回来,我待的那地方又只有一班飞平燕的班机,害我大中午走了。” 颜司:“” 看来你们在外面也玩挺开心的啊。 “你呢。”岑琛也问,“你回来干嘛?” 不等颜司回答,岑琛走过来,强硬地揽过颜司的肩膀,脸上的不爽消失不见,勾肩搭背又做贼似地偷摸道:“颜司啊,难得回来一趟,帮你队长个小忙呗,明天偷偷跟在端木随后面,帮我看看他要干什么。” 颜司懒得挣扎,又打了个呵欠才懒洋洋地拒绝道:“不去,他能有什么事啊,让我跟他屁后头回那什么端木家啊?” “私事。”岑琛的声音压得更低了,“要不是怕出意外,哪还需要你去跟着,我直接跟臭花猫一起回来,让他坐办公室,然后我亲自去跟着了。” 双胞胎在平燕出生和长大,来总局的时间也早,十一二岁就过来接受系统的训练了。 端木随比双胞胎大两岁,十三岁的双胞胎还在接受训练时,他已经空降来总局任职了。 十五岁的端木随尚在发育,身量不算太高,身形有些清瘦,至少就经过的异能者而言算得上瘦了,脱了衣服也只有一层薄肌。 但清瘦归清瘦,他的仪态和形体却是顶好的,站在那儿和修竹似的,眸光微冷,不拘言笑,隐有几分当家上位者的气量和魄力。 实力更是强得离谱,不说同辈同龄了,同期之内竟也都少有敌手。 因为端木随还在后颈处蓄了些长发,用墨色的发带束着,所以岑琛和颜司这些人闲聊说起总局以前的事时,总评价端木随是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东宫嫡太子,说文论武样样精通,指不定有什么皇位要继承呢。 这么多年相处下来,总的来说,端木随为人算不上冷,但玩笑嬉闹不离公事,大部分时间还跟个工作狂似的,实在是没什么人情味。 这人私情更是少得可怜,脸上似乎戴带了张疏离的面具,从未流露出什么真情实感,这么久了,同岑琛这些人只称得上同事或战友,竟谈不了朋友二字。 颜司虽是后来的,但也是十五六岁就被抓来管理局了,和端木随差不多认识十年了,从未听他聊过自己或家里的什么事。 以前端木随还出出外勤,彻底坐办公室后就很少离开总局了,每次离开又都是回端木家处理事情。 如此种种下来,倒真不怪岑琛好奇端木随请假要去做什么,颜司也立马来了兴趣,改口道:“成交,我明天直接” 不等说完,一道女声从他们身后传来,“有这种稀罕事啊,也算我一个呗。” 颜司猛地回头,就见到翟萨正拿着鞭子,面带笑容地朝他们走来,他像见了鬼似的,“翟萨,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不得问你自己啊,都没见到我人呢就逃命似地跑了。”翟萨拿着鞭子,另一手搭在腰间,又甩了下大波浪的红色长发,才道:“你跑那么快,我不追你追谁啊。” 说着她还不忘朝颜司抛了个媚眼,弄得颜司当场挣脱了岑琛再次打算扭头跑路,连端木随的八卦都不好奇了,“既然有人跟着了,我就先走” 下一秒,颜司快速躲过翟萨甩来的鞭子,“翟萨,你别” 再下一秒,他刚空下来的肩膀又被翟萨揽住了,“颜司,我给新人假都放好了,想也知道不可能放你这么走了,明天一起去跟踪端木随,看看他究竟有什么私事,至于现在的话,走,陪老娘去酒蹦迪去。” 颜司想朝岑琛投去求助的目光,都还没对上眼,岑琛转身就走,又挥了挥手,道:“我去找端木随交接工作了,祝你们玩得愉快,另外消费结账刷我的卡,本少今夜全额买单。” “轰”一声,不大不小的雷劈在岑琛旁边。 岑琛扭头想骂两句,但颜司已经一脸死相地被翟萨拖着往外走了。 看到这一幕,岑琛心情畅快地选择了不计较,顺便用鞋底把地上焦黑的印子抹去,以防颜司因破坏总局地面被扣工资。 谁叫总局里就颜司一人会用电,这印记一看就是他弄的。 另一边,翟萨拖着不情不愿的颜司离开后,没第一时间去酒,而是又绕回了总局的员工宿舍,还怕颜司半道跑了,将人锁在屋内才哼着歌去洗澡。 进浴室后,她又警告一句:“颜司,你要敢跑,我天天爬你床。” 手刚放到窗户上,准备翻窗跑路的颜司:“” 他收回手,翘腿坐在椅子上,瞧见正好有个电脑,闲着也是闲着,顺手就将录音笔的内容传到了兴海分局。 二十分钟后,翟萨倒腾好自己,拽着颜司离开总局,去了她最常去的一家酒。 离开前,还不忘去办公室找人摸了把车钥匙,然后把车钥匙丢给颜司,让他负责开车。 路上,颜司随口问道:“今天怎么改吃素了,发情期过了啊?” 翟萨喜欢去酒蹦迪,兴海大大小小的酒都被她蹦过,要是想蹦完了顺便开房就自己一个人去,纯蹦迪就从队里随便抓一个陪她一起去,主要充当挡箭牌的作用。 一队二队的人除了两个队长,翟萨都不怎么瞧得上,也因此虽说随便抓,但抓的只有同队的颜司和谢阳蛰。江旭不稀罕,萧问远原因不明,岑琛是她的原则性问题。 而谢阳蛰和颜司二人,谢阳蛰的次数最多,颜司的话则要看谢阳蛰什么时候不在了,就比如现在。 翟萨一年四季都在泡酒,但四月到六月尤为频繁,用她自己的话说发情期到了,队里的只能看不能吃,还不准她去外面找吗。 有次酒没去成,江旭不知真情假意地给她送了几条公蛇过来,当场就被翟萨撕成几段,顺带骂了句“找的什么歪瓜裂枣,差点丑死老娘了。” 现在正是六月初,照往年的惯例正是翟萨泡酒最频繁的时间段,怎么样都想不该带人去当挡箭牌。 只听翟萨语调风流地答道:“男人嘛,什么都时候可以有,但端木随的八卦可是十年都等不来一次。” 她又拨弄几下大波浪的红卷发,反问道:“孰轻孰重,这还用问吗?” 正巧此时目的地也到了,颜司将车停到酒附近的停车场,打了个哈欠才懒洋洋道:“还真是这样,端木随的八卦啊,我还真是十年才等来了一次。” 翟萨拍了下手,笑道:“我说的对。” 显然端木随这事非常重要,重要到翟萨进酒前又拍着颜司的肩膀,义正言辞道:“以防万一,四点多的时候你记得叫我啊。” 颜司回道:“知道了。” 第63章 缱绻63 进了酒,颜司照例去台随便点杯酒翘腿坐着,低头垂眼,安静地刷手机。 翟萨则挤在舞池里面跳舞,自在地跳着舞,红色的大波浪卷发在灯光下像快活跃动的火焰,但刚跳没多久就有人来找她搭讪了。 颜司这个挡箭牌不是一般的好用,翟萨只是朝他指一下,说这人是她今晚的伴儿后,大部分人都会识趣离开了。 可凡事总有例外,又过了不知道多久,一个男人走到翟萨旁边,笑着问:“美女,今晚有伴了吗?” 男人打扮风流,一身行头看着也不便宜,显然也是爱玩的富家公子哥。 “有哦。”翟萨不知这是今晚第几个来搭讪的人,照例指向台角落处的颜司,“那位就是哦,你要觉得自己能胜过他,我也可以换一个。“ 公子哥挑了挑眉,极其自信地顺着翟萨手指的方向望过去。 台角落处坐着的那人穿了件艳丽的红衬衫,皮肤冷白,长相也似妖。 他眼帘微垂着,在不停闪烁的光影下显得慵懒和散漫,却又抿着唇,隐有些不悦,露了些许锋芒出来,危险得恰到好处,独占台一角也不显得突兀,反倒让人觉得本该如此。 他正好是侧坐着,红衬衫有些花哨,领口处的扣子也未完全扣起,隐约能看到锻炼得当的紧实薄肌,肤色同样冷白。 公子哥又盯着颜司看了片刻,本就因吵闹而有些不耐烦的颜司察觉这打量自己的视线忍不住抬眼望回去,眉眼间的不悦更加明显了,暗含警告的意味。 公子哥虽然爱玩,但他分得清什么样的能玩,什么样的不能玩。 这一眼让公子哥冷不丁被吓到了,也让他清楚认识到台角落的那人不能玩,更惹不起。 他尴尬地将视线重新放到翟萨身上,自愧不如地笑了笑,“确实比不过。” 这个答案在翟萨的预料之中,可公子哥却没像其他人那样离开,反是上下打量她几眼,“美女,那人真是你找的伴儿啊?” 公子哥说话的口气就差明说我不信了,翟萨笑了下,两手环抱在胸前,似有几分不悦地反问:“怎么,你不信啊?” 公子哥笑而不语地后退几步,等退到一个安全距离,才开口无情拆穿翟萨,他道:“美女,那人是你朋友,被你强行拉过来给你挡男人的?” 翟萨不懂这公子哥怎么看出来的,愣神的瞬间公子哥挤到热舞的人群里,彻底消失前还不忘刺激翟萨一把,“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告诉你,美女还是比美人略逊一筹,下次记得换个稍微合适点的,这个啊,太假了。” 翟萨又反应了几秒才明白那公子哥是什么意思,当即破防骂道:“妈的,死男人,和那不解风情的臭水母一个屁德行,老娘到底哪里长得不如他啊!” 一盆冷水浇在翟萨身上,瞬间浇灭了她继续蹦迪的欲望。 她气冲冲地走到颜司旁边,伸手搭在他肩膀上,声音也是不爽的,“走了,不跳了。” 颜司看了眼时间,凌晨三点多,还有十几分钟才到四点,他随口问道:“还有十几分钟呢,你提前收场了?” “嗯,老娘心情不好,不想跳了。”翟萨靠在颜司旁边,冷艳的蛇瞳直勾勾盯着他,看了快半分钟才冷“哼”一声,不服气地问:“颜司,你告诉我,我长得哪里不如你了?” 颜司吓得眼皮子都抬了起来,声音更是藏都藏不住的震惊,“翟萨,你这是受什么” “别问,快点的!”翟萨打断颜司,催促道:“真是纳闷了,老娘怎么想都不明白。” 颜司将翟萨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扯下去,又极其敷衍地回道:“说实话,我也想不明白,我俩性别都不一样,怎么能放在一起比较呢,又是怎么得出这个让你生气的结果的呢?” 他又抬了抬眼,慢悠悠地反问道:“所以,你跟个瞎子计较什么劲啊?” “还真是。”翟萨笑了下,心情也瞬间好了不少,一扭头瞥见角落里摆着一堆原封未动的酒,好奇道:“颜司,那是” 不等翟萨说完,一个调酒师走过来,将一杯刚调好的酒推到颜司,道:“这位先生,这是二楼三号厢的邹小姐专门为您点的酒,希望您能喜欢。” 翟萨挑了挑眉,还未发表意见,另一个调酒师也走过来,递了杯酒给颜司,同样带了一句话,“这位先生,这是三楼七号厢的张少爷送您的酒,还说今夜您的消费他全额买单。” 有的人舞池里跳半天才有男人来搭讪,还有的人坐在角落里不动,男男女女赶着过来送酒。 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好看的吸引异性,过分好看的吸引同性。 翟萨刚好一点的心情变得更糟了,气急败坏地伸手在颜司面前敲了敲,“还搁这坐着干嘛,一酒的瞎子,跟老娘回去蹲点啦!” 翟萨的心情不好了,颜司却因为能提前离开酒心情好得很,视线快速扫过堆在角落里的酒,道:“都算我账上就行,顺便帮我转告那些多情的小姐和少爷,我对他们那档子的情爱没有半点兴趣。” 颜司结完账出酒的时候,翟萨已经靠在车边等着了,她极度不爽地问:“不会每次都这样?!” “还好,就是今天的比较多而已。”颜司拉开车门上车,说实话的同时顺带把谢阳蛰也卖了,“怎么,难道谢阳蛰没跟跟你说过这事吗,他最多的时候一晚上收了三十五杯酒。” “我就说怎么每次拖你俩出来,找我搭讪的人直接少了一大半,搞半天是全跑你们那去了。”翟萨骂骂咧咧地上车,一坐下来就开始发信息轰炸谢阳蛰。 快到总局时,谢阳蛰才回了条语音过来,显然是给翟萨烦到极点了,点开来就是他冷冰冰的声音。 “翟萨,是你自己拽我和颜司去给你挡桃花的,你要是因此感到自卑的话,以后就别再拽我们了,直接换两个歪瓜裂枣绑在左右两边,有了对比衬托,我保证一酒的男人都会拜倒在你的美貌之下。” 开车的颜司强憋着笑意没发出任何声音,心道捅心窝子这方面还得看谢阳蛰。 而谢阳蛰也没让颜司地失望地又发了两条语音过来。 “如果对比没用,我再给支个招,大部分男人都在奇怪地方有掌控欲,换言之他们不喜欢比自己高的女人,而且不是所有男人都有一米八,能像我们那样压你最起码半个头的,所以把膝盖以下砍了也能增加成功率。” “上述两个都没用的话,还有最后一个办法,男人的劣根性也非常相似,大多喜欢逼良为娼和劝娼从良,下次去酒穿清纯点,演点半推半就被强迫的戏码,不知道怎么演就去片网上看一看,一般情况推荐的前几页都是这类的。” 三条语音下来,翟萨气得险些将手机都捏碎了,谢阳蛰又冷冰冰地补了一条。 “对了,玩这招的时候记得床上收敛着点,不然衣服还没脱就露陷了。” “去他妈不解风情的臭男人!”翟萨忍无可忍地骂道,“老娘祝你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阳痿,永生永世找不到女人” 翟萨骂满了好几个六十秒钟,谢阳蛰却只淡淡回了一句,“勾引我这件事你已经失败一百七十九了,我觉得在你心里我和阳痿没什么区别,所以我真诚建议你下次骂我的时候换个词。” 翟萨骂谢阳蛰来回就那几句话,被明确告知不管用后一时间还真不知道骂些什么,不等翟萨想出新的词,端木随就先一步出现在了停车场。 瞧见目标任务出现,翟萨立马将手机丢到一边,又拍了拍颜司提醒道:“颜司,端木随来了。” 颜司打了个呵欠,回道:“我看见了。” 为了防止端木随发现他们,颜司等他车开出了停车场,才慢悠悠发动车子跟了上去。 五点多的天刚蒙蒙亮,大部分的人都处在梦乡中,路上的车辆本该少得可怜,可今天却莫名多了些,颜司不敢跟太近,索性与端木随保持了一大段距离。 前方的端木随也不着急,车速在这畅通无阻的宽敞大道上竟是显得有些缓慢。 开过了几个大道,天色逐渐亮起,车道上的车变得更多了,端木随依旧匀速开着车。 有辆车似乎嫌端木随车速太慢,觉得继续跟在他车屁股后会赶不上这波绿灯,改道从端木随旁边超了过去,也就是这一瞬间,端木随突然变道加速,卡着极限时间冲过了十字路口。 “他怎么突然加速了啊!”颜司说着也立马踩下油门。 可惜因为和端木随保持了一段不小的距离,再怎么加速也已经来不及了,他和翟萨只能被迫停在路口等待下一个绿灯。 好在这是条宽大的主路,红灯时间不会太长,颜司在跳转绿灯的瞬间踩下油门,车子在第一时间冲了出去。 坐在副驾驶的翟萨打开车窗,嘴巴微张着对准窗外滚来的晨风,猩红的舌尖也探出唇腔,属于蛇类的瞳仁越发尖锐,虹膜反射的光泽冰冷且满是凶性。 片刻后,翟萨道:“颜司,前面左拐,再加点度,他的气味已经开始变淡了。” 话音落下,颜司再次加速,追了几分钟后,在极佳的视力下,两人勉强看到了端木随的车屁股。 下一秒,刚看到的车屁股再次消失不见,端木随又加速超车了。 二人:“” 严重怀疑他在耍我们。 快追上了,突然加速,快追上了,突然加速 如此反复了无数次,颜司开车跟着端木随竟是绕了半个平燕。 副座上的翟萨虽然不像岑琛那般晕车,但也不喜欢坐车,时间一长,她头歪倒在一侧,看起来蔫了唧的,说话的声音也没什么精神,“颜司,这都开一个小时了,端木随究竟要干什么啊,故意绕我们玩吗?” 颜司无聊地打了个哈欠,“说实话,我感觉他就是在故意绕我们。” 刚说完没多久,端木随终于靠边停车了。 颜司也将车贴边停在稍远的位置,副座上的翟萨来了精神,二人坐起身,聚精会神地盯着端木随,看他究竟要干什么。 下一秒,端木随走进一家已经早早开门的花店。 一分钟后,端木随拿着一束小雏菊走了,然后开门上车,继续出发。 颜司和翟萨:“” 就这啊,绕了一个多小时就为了拿一束花?! 翟萨歪着头,不信邪道:“颜司,那是花?” 颜司回道:“你视力比我好,你都不确定了,我怎么清楚。” “没劲。”翟萨失望地将脑袋重新靠到一边,继续蔫了唧的,颜司则开车继续跟上去。 这次端木随没有再搞突然加速那一套,安稳匀速地开了一个多小时,期间车子逐渐远离市区,林立的水泥高楼被低矮的楼房顶替,两侧的植被多了起来也越发茂盛。 远离了喧闹的市区,似乎连空气也清新了不少,翟萨再次将车窗打开,猛嗅几下新鲜空气后,回光返照似地恢复了活力。 她又微张着嘴,让清新的空气飘入舌尖,嗅了好一阵才感慨道:“这里空气真好啊,非常适合找棵大树趴着晒太阳睡觉。” 对此颜司没发表评论,他不是生物型异能者,所以能接受、也能理解这些人的奇怪癖好,但绝对无法感同身受。 就例如现在,他无法想象放着松软的大床不睡,跑大树上露天睡觉是什么感觉,不说硌不硌人,大晚上真不会被虫子咬死吗? 很显然翟萨就没有这方面的顾虑,她甚至开始打量着哪棵树适合睡觉了,但还不等她找到一棵合适的,端木随就先一步到达了目的地。 只见他将车拐到一个小山脚下的停车场,停好车后,拿着小雏菊花束下来,朝前方不远处的登山石阶走去。 颜司和翟萨将车停在距离端木随车位最远的位置,追上登山石阶的时候又怕被发现,直接翻上一侧略显陡峭的山坡,将身影藏在山林间保持一段距离地跟在端木随后方。 他们的视野比端木随高出不少,隔着老远就能看到端木随的背影,后颈束着的些许长发在清晨微冷的风里轻轻飘着,像是黑色的飘带,混在满是绿色植被的山道上极为显眼。 跟了快一分钟后,翟萨不确定地低声道:“颜司,他来扫墓啊?” 颜司想了下,回道:“应该是,反正跟上去就知道了。” 这时,端木随停下来脚步,头也不回地问道:“别藏了,出来光明正大地聊。” 颜司和翟萨立马嘘声,抱有一点微弱的侥幸心理希望端木随说的不是自己。 只听端木随又道:“总局高层知道我其实代表天衡山后,总是变着法子监视我,端木家吃里爬外且喜欢告密的家伙也不少,那两个地方都不适合敞开心扉聊天。” 端木随肩宽体长,体态端正,看起来有些清瘦却挺拔似修竹,稳稳立于石阶之上。 他没回头却笃定有谁跟在自己身后,继续说道:“还是说你们已经弱到跟高层派来跟踪我的人一样,被我彻底甩掉了呢?” “胡乱猜测哪比得上本人亲自讲呢,你们说对,翟萨,颜司。” 被点名后的两人略显尴尬地从土坡上走出来,翟萨望着端木随的背影,纳闷道:“端木随,你怎么发现的?” 端木随捧着花束,依旧没有回头,可声音却隐有几分笑意,“依我对你们的了解,我如果说回端木家有事,即使不绕去端木家一趟,你们也断然不会跟过来,可若说是私事,你们绝对会好奇地跟过来,而且会想方设法跟过来。” “当然了,这么说的话,某些别有用心的高层肯定也会派人跟过来,你们如果同那些人一样被我轻易甩掉了,也不值得我敞开心扉地认真聊一聊了,说不定你们哪天就莫名其妙丢了性命。” 翻译过来,我知道你们在跟着我,而且要是跟不上,就没必要多聊了。 再直白一点,菜鸡不配我浪费时间。 不说神机妙算,料事如神,但就这目中无人的态度,略有戏谑的言语,倒真某人的几分真传。 颜司忍不住怼道:“端木随,你不愧是小宠物亲自教出来的。” 端木随显然知道小宠物指的是谁,稍稍回头看了颜司一眼,才道:“颜司,我可以理解为你在夸我。” 颜司:“” 这股自恋的劲也有点像。 第64章 缱绻64 翟萨在都省的时候没听颜司他们叫侯涅生小宠物这个外号,隐约能猜到二人指的是侯涅生,可那人的实力不出手光是释放的压迫感都让她都觉得恐怖。 她很难相信颜司会给人起这种外号,一手叉着腰,不确定地问:“你们俩打什么哑谜呢,小宠物是谁啊?” 颜司回道:“端木随真正的顶头上司,天衡山的正派老大天衡府君。” 见翟萨又挑了下眉,似乎还有几分疑惑,颜司又补充道:“就是上次去都省,站在许明渊旁边,险些把你吓半死的那位。” 翟萨猛地一个踉跄,震惊得蛇瞳都缩成一条线了,还没缓过来就惊着脸开始挪步,打算和颜司就此划清界限,“颜司,你给他起这种外号,真不怕直接被他一巴掌拍死啊,你知不知道那可是可是” 在颜司好奇的目光中,翟萨甩了下头发改口道:“算了,你不想活命,我还想活呢。” 颜司回了句“莫名其妙”,端木随则随口解释道:“府君若是不同意,在颜司开口叫这个称呼的时候,他就已经步入死亡了。” “走。”端木随继续登山,“边走边聊了,扫墓这种事,太晚了总归是不太好。” 这条登山路很宽,足够几人并肩而行,颜司快步追到端木随旁边,歪头望着他,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人,不怀好意的笑容里还有几分明显的好奇,“端木随,你怎么突然改性了,以前可是聊你几句八卦都不行,哪能像现在这样,有机会听你亲自给我们讲啊。” “你吃错药了?突然开窍了?又或者”颜司顿了顿,才道:“你被小宠物威胁了?” “是啊,端木随。”翟萨也跑到端木随另一边,试图同他勾肩搭背,被嫌弃地躲开后,她又毫不在意地拨弄几下头发,冷艳的蛇瞳盯着端木随,好奇和兴奋的同时似乎要将这人给盯个窟窿出来。 片刻后,她道:“知道吗,端木随,要不是实力摆在这里,就你刚刚的几句话,我真怀疑你被夺舍了。” 端木随如实答道:“我隶属于天衡山,而你们是管理局的人,本质意义上说我们不是一派的。现在看起来是相安无事,可人性本恶,贪欲难改,随着时间流逝,终有一日,管理局的某些人会不满天衡山压自己一头的情况,选择与我们撕破脸。” “最好的证据就是常年驻守总局的人是我,还有刚刚同你们一道,企图追过来的那些车。” “先前我若是与你们深交,真到了管理局与天衡山撕破脸敌对的那日,我们被迫兵刃相向了,我怕” “你怕自己下不去手啊?”颜司忍不住打断端木随的话,漫不经心地调侃道:“端木随,我还真没发现你有这么心软的一面。” “哈。”端木随听到颜司这话,竟是忍不住笑了下,“颜司,你想太多了,端木家可全是我有血缘关系的亲戚和长辈,不少人还应了那句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可弄死他们的时候我从不心慈手软。” “人都有心软的时候,可我所处的位置容不得我心软,所以真到了那时候我会毫不犹豫地向你们挥剑,可你们呢?” 端木随笑着问:“你们能立刻对我下手吗?” 山间的空气过分清新,葳蕤的枝叶上沁着满满的露珠,晨风吹过,枝叶不堪重负,弯下腰来让露珠滚落下去,有一滴正好落在端木随的肩头,似乎滴到了他心底,泛起些许别样的涟漪,疏离的假面被撕开一角。 只听端木随平静地说道:“我拿你们当朋友,可我又不会心慈手软,因此我不希望兵刃相向的那天,你们在我手里不明不白地死去。” 因为担心未来某天,你们无法对我出手,所以我不愿同你们展示真实的自我,暂且止步于此。 话音落下,颜司和翟萨皆是一愣。 下一秒,翟萨先一步笑起来,笑得有些肚子疼,眼角似乎也笑出了泪水,她抹着眼角,说话的声音也因想笑而微微发颤,“端木随,你他妈哈,原来在你心里,我是这么个大好哈哈大好人啊哈” 翟萨又笑了几声,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端木随,似乎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忍不住调戏起来:“你想太多了,端木随,真到了那天啊,老娘第一个对你动手,而且还要先奸后杀,什么时候玩腻了,什么时候再给个痛快,只不过啊” 翟萨又拖长了长音,卖够了关子才道:“实话告诉你,我一开始进总局确实是因为瞧上你们这群人的脸了,虽然” 见颜司和端木随同时用一种嫌弃的眼神看向自己,翟萨怼道:“怎么,有意见啊,吃饭、睡觉乃人之本性,吃饭都要色香味俱全,老娘找人睡觉怎么就不能挑好看的了,再说了,我就看美人这一个爱好,夸你们好看,你们还不高兴了?” 翟萨颜控这件事人人皆知,进了总局管他合不合规矩,吵着嚷着必须进三队,原因只有一个,三队颜值最高,她看着养眼,待着舒心。 翟萨从不觉得这点有什么问题,她见两人转而憋笑起来,又道:“我撩归撩,哪次不是口嗨啊,什么时候真下过手了?一个个的,不给我吃,总得给我看。” 两人仍在憋笑,翟萨咬咬牙,一双蛇瞳来回瞪着他们,气急败坏道:“是,我是没什么原则,说话做事只看脸,但看在你们长得称我心意,哪天要真撕破脸的话,老娘立马领着三队叛变,帮你们把那群丑货全宰了。” 颜司憋笑着憋了好久,还是没憋住,肩膀也笑得发颤了,稍微缓了几秒,才象征性地提醒道:“翟萨,三队队长不是你,虽然咱们队长岑少自己都已经打算跑路了。” 端木随仍在憋笑,而且憋笑地十分克制,可他嘴角却是扬起的,怎么都落不下来。 颜司借机将手搭在端木随肩膀上,像同岑琛几人勾肩搭背那样,漫不经心地调侃道:“端木随,现在可算是愿意同我们说几句心里话了,可你专门引我们过来只说这些,等我回去告诉了岑少,你不怕他给自己笑成没毛的秃鹫啊?” 端木随看了下颜司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没有让他将手拿下来,反而笑道:“他要真给自己笑到掉毛了,也是个稀罕事,够我嘲笑他一辈子了,至于为什么现在愿意了” “我靠!”翟萨瞧见这幕异常不服气,“端木随,凭什么他可以,我就不行!” “男女授受不亲,所以你不行。”端木随说着垂眸看了眼手中的小雏菊花束,又道:“我不明白府君因何而信任你们,也不会去深究这一点,但他的态度表明,我可以像在天衡山一样,在你们面前展露真实的自我,我们是站在同一边的。” 端木随的语气透着笑意,眉眼间竟当真流露了真情实感。 明明是一样的长相,一样的打扮,可疏离的面具被撕开后,给端木随这人添了几分人情味,让他多了点青年人该有的模样。 放在他身上,便是沉稳又不失朝气。 翟萨和颜司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端木随,前者停止吵闹,僵在原地,后者勾肩搭背地问:“端木随啊,你这样一直装着,以前都不嫌累吗?” 颜司应是想想都嫌累,说话的语气也有明显的疲惫感。 端木随答道:“府君教过我,人生如戏场,只要你内心戏够多,你就不会觉得累,而且看你们被蒙在鼓中的样子也挺有意思的。” 颜司:“” 呵,难怪那小宠物老喜欢套马甲忽悠人。 这条登山路不长不短,却足够颜司和翟萨去重新认识端木随,了解他的些许事情。 比如十五岁的端木随没有皇位要继承,但七岁的他已是端木家当家家主。 比如端木随十岁的时候去天衡山小住过一段时间,连着七天暴打了在自己面前皮闹的汪宇。 再比如端木随是自己要求来总局任职的,原因是待在家里陪那群老东西闲扯没意思,本来十三岁就想来了,可允棠没同意。 聊着聊着,登山的台阶有了尽头,已经能看到墓园的影子了。 这处风景极好,植被旺盛,空气清新,更是久违的宁静,连安保也十分完善,走完最后一节台阶就会被一扇大门拦下。 几人刚登上平台,看守墓地的工作人员从大门边的工作室里探出头来,问:“几人,请问是给” 不等工作人员说完,端木随便道:“来为端木溶煦和尹稚扫墓,一个合葬的夫妻墓。” 端木这个姓氏不算特别少见,但在这墓园里却只有一个,工作人员印象深刻,查都没查,直接就给端木随几人放行了。 大开缓缓打开时,翟萨低头认真看了眼端木随手中的小雏菊花束,问:“端木随,你是来给你父母扫墓?” 端木随“嗯”一声,又补充道:“他们不想被人打扰,更不想被葬在端木家,我便将他们葬到了这里,又因为一些事,往年我都是派人来扫墓,不过今年是合葬的第二十年,我想还是亲自来一趟为好。” 他的语气平淡无比,像是在说一件平常再不过的小事,虽说脚步加快了一点,可越过翟萨与颜司后,他的背影依旧挺直,看起来没有半点沉重。 走了一会儿,端木随问:“你们见过端木明怀了,他还要好吗?” 慢悠悠跟在后面的颜司不答反问:“小宠物说那老头是端木家的罪人,和你也有很大的仇,你关心他做什么?” “看他过得好不好,再在外人看来,他过得还不错就再加把料。”端木随站在墓园中,回身看过来时眼底没有愤怒,也没有哀伤,说出的话也是冰冷残忍的,“我放他安稳养老,可他却生了不该有的心思,跪求府君弄死我,放他重回端木家掌权。” “年纪大了,老糊涂了,也是时候该上路了,要在你们看来他过得不错,那我就先让他瘫一会儿,要不怎么样,就弄点无色无味的毒,放他慢性自杀。” 颜司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反正动手杀人的又不是他,回道:“说实话,全靠他我第一次见小宠物摆了府君的架子,心思不正还极度古板,我的建议是管他好不好,直接让他摊着。” 翟萨更是直接,冲端木随摊开手,五指指腹似中毒了,逐渐变成青紫色,“给,能让人彻底瘫痪的毒,自己拿刀划,要无色的就自己蒸馏一下,不过记得小心点,气体也有毒。” 端木随:“” 府君,你这样搞天衡山真不会成什么犯罪集团吗? 端木随笑着拒绝了翟萨的蛇毒,“放心,还用不着这么烈的毒,那老东西没几年了,随便给他弄点小灾小病,再吊他几年就差不多了。” 他说着转身继续朝墓园深处的石阶走去,颜司和翟萨再次跟了上来,翟萨也终于忍不住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端木随,那小小” 叫了半天,实在叫不出口,翟萨改口道:“天衡府君说那老头是你血缘上的爷爷,你俩究竟什么仇什么怨啊。” 端木随脚步顿了下,“这事和我父母有关,扫完墓我再给你们慢慢讲。” 端木随父母下葬的这个地方走的是侯涅生的人脉和关系,所以才弄到了这极好的墓园,位置也是园区内风景里最好的地方,进到园区内还需要再走几段登山的石阶。 片刻后,三人登上通往最高处墓园的石阶,刚走一半,翟萨感受到什么,冰冷的蛇瞳闪了下,隐有几分凶性,“端木随,上面有人,是异能者。” 端木随似乎知道来人是谁,语气平淡地说了句“没事”,可登山的脚步却快了不少。 登上最高处的墓园后,三人看到最深处的墓碑前已经站了一个人。 那人穿了身鹅黄色的立领中山装,头发很长,编成麻花辫贴着背脊自然垂下,他的头发偏向深褐色,似是吸饱了太阳的光辉,呈现出温暖柔和的黄色,只是静静站在那就给人一种心安之感。 他低头侧对几人,看不清具体的面容,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能清楚看到墓碑前摆放的一束小雏菊花束和两瓶打开的橘子汽水。 颜司和翟萨同时扭头看了眼端木随怀中的小雏菊花束,瞬间明白过来了,难怪这人会说没事,搞半天这异能者是来扫墓的自己人。 那人似乎是陷入了回忆之中难以自拔,竟没在第一时间注意到端木随三人的靠近。 片刻后,那人终于从回忆中抽离,转身看向端木随三人。 男人五官俊朗,剑眉星目,气质上有种岁月沉淀后的稳重,鬓角处微长的碎发也让俊朗的五官稍显柔和,由内而外地令人感到心安与可靠。 他看着朝自己走来的端木随,淡淡道:“好久不见,小随。” 听到这称呼,颜司和翟萨下意识看了眼端木随。 只见端木随面色如常地走到距男人几步之遥的位置停下,冲他微微颔首,“是好久不见了,哥。” 男人看了眼端木随手中的小雏菊,又快速打量了一下颜司和翟萨,“不管想不想见你,来都来了,稍微聊两句。” 他说着同端木随擦肩而过,临下山前又道:“对了,小随,若有需要记得找我。” 端木随没有第一时间回话,将小雏菊放到墓碑前,才道:“帮忙倒不至于,哥,我们改日再叙。” 男人似乎已经走了,没有给予端木随任何回应,端木随则站在墓碑前,低头望着墓碑上父母端木溶煦和尹稚的名字,竟是不知该如何言语,只能静静站着。 不远处的翟萨低声问道:“颜司,他怎么” 颜司打断翟萨,“安静点,他应该挺难过的,让他就这么站会儿。” 第65章 缱绻65 被端木随叫做哥的男人应是很早就来了,墓碑前打开的两瓶橘子汽水中沸腾的气泡已经变得很微弱了,而端木随直到小气泡彻底消失不见才开口说话。 “爸,妈,我来看你们了,哥应该已经和你们聊很久了,说实话我跟你们没什么可聊的,也不知道该聊什么。” 他的语气平淡,让人听不出他究竟是何种情绪,又或者只是在冷漠陈述,“我在这边过得很好,身强体健,不会生病了,还当了家主,端木家无人敢再欺我,那些人现在连正眼看我都不敢,怕我怕得想死,另外” 端木随顿了顿,道:“虽说都是些脑子不太正常的家伙,但和他们相处起来很有意思,我不孤单,不会再无聊了。” 颜司和翟萨:“” 是,你确实不无聊,成天戏耍我们。 “最后,你们该是不想见我的,所以我也不来打扰你们,这是时隔二十年,我第一次亲自来给你们扫墓,也是最后一次,你们知道的,我没有下个二十年了。” “二位来世当已喜乐安康,平安顺遂,万事皆宜,我们今生便不再相见了。” 端木随说完,没有任何留恋地转身离开,步伐稳健,气息平稳。 蜕变时期的翟萨还不能很好地理解人类的感情,但她再不理解,也知道扫墓不该是这样的,尤其是给自己父母扫墓。 她想了片刻,实在想不明白后,低声问道:“颜司,正常人扫墓是这样的吗,会说这些话吗,不应该稍微悲伤一下吗?” 颜司似乎也在思考什么,被翟萨问了后疑惑地“啊”一声,才道:“我怎么知道,我连个可扫的墓都没有。” 同样没墓可扫的翟萨:“” 这时,端木随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走了,在那里发什么呆啊,都想改行当守墓人吗?” 下山路上,翟萨不再纠结扫墓的问题,可花痴病却又犯了,她好奇道:“端木随,你哥叫什么,今年多大,家住何处,还单身吗?” 见端木随不想回答,翟萨不依不饶地缠着他,“端木随,端木哥,端木大哥,端木亲哥,你行行好,告诉我,我保证不会想着去做你大嫂的,就当给我饱饱眼福还不行吗?” 颜司放慢脚步,主动和二人拉开距离,生怕被翟萨波及到。 “他不是我亲哥,是我父亲捡回来的养子。”端木随道。“哥虽是养在天衡山上,但我很小的时候父亲总会和我念叨他,去天衡山小住也是哥在照顾我,端木家的事哥同样帮了我不少忙,所以我和哥的关系一直很好。” 他又看了翟萨一眼,语气略有几分严肃,“翟萨,别去招惹我哥,你惹不起他。” 翟萨毫不在意地反问道:“端木随,你哥有多强啊,你别看我平时这样,老娘可比你想得要厉害多了。” 端木随回道:“不是我哥实力强弱的问题,而是他背后有个占有欲爆棚的疯子。” 他见翟萨还是不当真,又补充道:“那是个生命力顽强到只有府君出手才能杀掉的疯子,你或许能打过他,但永远不可能耗过他,我每次跟他切磋,他若想认输那便是我赢,不想认输,真耗起来就绝对是他赢,只不过” 话音一转,端木随笑道:“他每次都会为了装可怜而认输,还是在被打得最惨,伤得最重的时候认输,我哥为此没少让我下手轻点。” 翟萨脸上的花痴相被无语取代,“端木随,你早说你哥有个变态的追求者不行啊,害老娘刚刚白费这么多口水。” 她抬头看了下颜司,“你说对,颜司。” 颜司兴致缺缺地应了一声,又随口问道:“端木随,我总觉得我和你哥在哪里见过。” 关于这点,颜司不确定,但他就是有种奇怪的直觉,他在哪里见过那个男人,还是近期见过的。 “错觉。”端木随面色如常地回道,“我哥不是那种无法让人留下印象的人,而且不止我,整个天衡山的年轻一辈都真心实意地叫他哥,你要真和他见过绝不可能记得这么模糊。” 这倒是真话,男人的长相说不上顶好,可气质当真是优越,足以让人在人群和一眼瞧见,而且长发头的男人也确实不多见,到现在颜司知道的长头发的男的全是天衡山的。 想到这里,他的视线落到端木随后颈处蓄着的长发,用黑色发带绑着,自然垂到腰间衬衫掖下的地方,总会因风吹和走到轻轻飘荡,让人忍不住去盯着看。 他问:“端木随,你们天衡山是有什么硬性要求,男的必须留长发吗?” 端木随把后颈束着的长发撇倒胸前,又将发尾摊在掌中低头看着回忆片刻。 应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他轻笑一声,才道:“这倒没有,只不过山上大部分男的都是长发,所以我也下意识留了,本来留的也是全发,但小时候被汪宇那家伙使坏剪了一大撮,棠姐给我改成这样后就一直没改。” 有岑琛在总局顶班,加上企图跟过来的人也全被甩掉了,所以端木随不着急回去,剩下两人更是不想回去,三人先聊着下了山,又找了个地方坐着慢慢聊。 因为端木随开车多次戏耍二人,所以全程他请客。 聊着聊着,端木随也说起了他父母的往事,他为何那般恨端木明怀,还有他对父母的奇怪态度。 端木家是世间少有的、需要通过血脉进行传承的异能者家族。 每一任传承者都无法活过四十岁,当拥有异能的传承者将死时,具有端木家血脉的十岁以下最小的孩子就会成为新一任传承者。 旧的传承者死,新的传承者生,生死交替,世代传承。 这个家族的异能为特殊型审判异能,传承自端木家初代家主,没有任何后天提升的可能,全看传承者在传承时能从初代那里承受多少力量。 这个承受度受肉体、天赋、意志等因素影响。 因为这点,被判定为传承者的孩子从小会服用各种汤药,进行各种残酷锻炼,只求能从初代那里获得更多的力量。 这个方法非常有用,端木家的历代传承者就是再弱也强于普通异能者,按理来说,这样强大的传承者在端木家该是众星捧月的,可事实却截然相反。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家主位和传承者两个位置分了开来,传承者的地位和权力也越来越低,甚至族中人在传承者小时候就灌输可怕的思想,让这个获得强大力量的异能者不敢反抗家族。 发展到近现代时,谁的孩子成了传承者,谁就能当家主。 在七八十年前,那个还可以娶姨娘的时代,端木家什么都不多,姨娘和孩子最多,同样,死最多的也是姨娘和孩子。 一夫一妻制实行后,端木家依旧在用孩子来争夺家主之位,可没有以前那样惨烈了,只需在几个孩子之间争斗。 到端木明怀这辈,他的孩子端木溶煦成了传承者,于是端木明怀顺理成章当了家主。 端木溶煦本就是端木明怀为争夺家主位才生下的孩子,又是注定早逝的命,所以端木明怀对这个儿子没倾注任何感情。 端木溶煦刚成年那会儿希望出去走走,端木明怀心知有从小灌输的服从性思想在,这个儿子不可能做对自己不利的事便同意了他的请求。 端木溶煦确实没想过反,可他专往偏僻地方去,还闯入一个拐卖小孩的窝点,他消灭窝点后,发现其中有个小孩居然异能者就主动收养了那孩子。 当时管理局还未成立,端木家位在天衡山附近,端木明怀不给孩子进端木家,端木溶煦得了允棠的许可便领着孩子去天衡山住了。 孩子在天衡山一天天长大,端木溶煦也在快三十那年和一个来天衡山祈福、名叫尹稚的游客相爱了。 当时和端木溶煦同辈的不是已经结婚生过孩子了,就是刚成年连个对象也没有,再加上端木溶煦也三十了,他要是结婚,新的传承者大概率是他的孩子。 端木溶煦本没几年了,传承者是他的孩子,端木明怀就能再坐一轮的家主之位,基于这点,他大方同意了二人的婚事,还明着暗着催他们早生贵子。 婚后,得了端木明怀的许可,尹稚和端木溶煦搬回了端木家。 谁想尹稚怀孕时,端木明怀的弟弟端木明安为了再次争家主位,五十岁多岁的人出轨不说,还真给他成功搞大了一个年轻女人的肚子,等到七八个月了才炫耀似地领着怀孕的小三回端木家养胎。 本来尹稚和小三的产期就接近,再仔细检查几遍后,确认了是尹稚的预产期更晚,依旧是她肚里的孩子成为传承者。 于是端木明怀和端木明安时隔三十多年再次展开了各种较量,都想弄死对方用来争夺家主位置的孩子,好在有端木溶煦卡在中间,一直没真的出什么意外。 但两人在怀胎的最后一月住进医院时,端木明安花大价钱买通了院方,来的护士说是带尹稚去检查,结果直接把她推进产房提前剖腹产了。 手术途中也出了意外,女人孩子只能保下一个,赶来的端木明怀一门心思扑在家主位上,无视端木溶煦保大的请求,执意选择了保小。 比起端木溶煦,尚是家主的端木明怀,院方更加得罪不起。 于是一生一死,端木随艰难出生,尹稚痛苦死去。 但即使这样,新一轮家主之争,端木明怀还是败了,而且败得彻底。 小三的孩子顺利出生,端木随还被端木明安监护起来,若非担心还是传承者的端木溶煦疯了,端木明安都想找理由弄死端木随,毕竟早产儿体弱多病,早死了也正常。 后来管理局成立,希望天衡山派人来指导,当上家主的端木明安以此为借口主动请命,带领端木家搬到了离天衡山很远的平燕。 为防止端木溶煦和一同去总局指导的赵玄之说什么,端木明安再次拿端木随作为威胁,继续稳坐着家主之位。 到端木随七岁那年,端木溶煦开始出现死亡征兆,可传承者的征兆并未出现在小三的孩子身上,竟是在端木随身上显现。 也是那时候,端木明安逼问小三才知道孩子不是他的,连小三都不知道那是哪个男人的种,只是她看出端木明安需要孩子,随便找人怀上的而已。 小三为了进豪门也是敢赌,将端木明怀给她的钱全花在了瞒他身上,最终真给她赌成功了,当了七年阔太太,才因传承者的事暴露。 不说端木随本就没经过训练,早产儿的他又体弱多病,压根就不可能扛不住传承。 当时端木家十岁以下的孩子只有端木随一个,他若是死了,端木家的传承就断了,对端木溶煦来说两者都绝不能发生,他疯了似地反抗了端木家的一众成员,去到天衡山,去求天底下唯一能救端木随的人。 严格意义上说,就算没有从小灌输的服从性思想,端木溶煦也同以前让侯涅生彻底失望的传承者一样,性子温软狠不下心,又总是循规蹈矩。 以上位者挑选继承人的标准来说这样的人非常不讨喜,可若只是寻常交友却注定让人亲近,于是端木溶煦在天衡山山顶吊着一口气的那一跪,竟让所有可登山顶的门徒都跟着一起跪了。 柏幼,汪宇航,勒无终,还有他当初带回来的孩子身为他长辈的赵玄之也因没察觉异常而感到愧疚,一同跪下了。 这件事让侯涅生时隔几百年,再次认真瞧见一次端木家的继承者,于是他去往端木家,去救命垂一线的传承者。 “后来的故事,不需要我多说了。”端木随左手托腮,右手用小勺搅拌着咖啡杯的咖啡,“府君来端木家救我了,我也顺利成了传” “四十岁!”翟萨瞧见端木随一脸平津的模样,气得忍不住打断他,连盘中一分熟血淋淋的牛排都没胃口吃了,拍着桌子逼问道:“端木随,你今年二十七了,照你说的,就算按最多的来,你也只剩十三年寿命了,你是怎么做到这么平静的!” 端木随淡淡回道:“翟萨,若没那些老东西掺和,不说我会不会早产,在保大保小时,我爸肯定是要保大的,所以莫说四十年了,我自出生后的这二十七年都已经是我多活的了,我有什么看不开的。” 异能者寿命比普通人漫长很多,步入蜕变时期的翟萨更是活了两百多年了,突然来个因成为异能者而短命的,还是自己认识多年的朋友,换谁一时间都难以接受,颜司也一样,他问:“小宠物” 端木随知道颜司想问什么,端着杯子喝了口咖啡,如实道:“端木家的事府君从不瞒我,他告诉我这个传承规则是我们那个喜欢和他唱反调,经常被他按在地上打的初代家主定的,而初代家主的实力在当年不弱于府君,所以这个规则连府君也无法更改。” 唱反调,被按着打,初代家主这小宠物究竟得多大年纪啊! 翟萨立马塞了口牛排压压惊,心道果然那条龙果然是个老不死的怪物,还好她识趣地提前抱大腿了。 颜司纵使已经对侯涅生的年纪做好一定准备也还是被端木随这话惊到了。 他沉默片刻,问:“你们端木家有多少年历史了?” “不知道,家族史里没写,府君也不告诉我,可他告诉过我初代家主的名字叫端木端。”端木随道,“我曾认真查过这个名字,应该是被人刻意抹去了,从古至今都找不到这号人物。” 颜司和翟萨:“” 这名字听起来和不小心多写一个字似的,正常人也不会叫这种名字。 端木随喝着咖啡,继续补充道:“而且在这件事情上,棠姐也难得和府君统一战线,以天衡山的前身来推测,我估计他和棠姐加起来上个两千应该问题不大。” 比两千少个零的翟萨默默塞完了牛排并将高级西餐厅吃成了牛排自助,又点了两盘一成熟的牛排。 比翟萨还少个零的颜司有点承受不住,决定也点些东西压压惊,这不是小宠物,是老宠物了。 等牛排上来的功夫,翟萨又想到寿命这么问题,冷艳张扬的蛇瞳都有了一丝落寞,“端木随,所以当真没办法了吗?” “府君还告诉我,我们的初代家主虽然品行不端,还差点把自己家门屠尽了,但他把自己仅存的一点良心都给了后辈,在定下传承规则后,他用灵魂毁灭为代价,换取每一任传承者来生幸福安康,永不再入端木家。” 颜司和翟萨想起端木随扫墓时说的话,难怪他会说 第66章 缱绻66 端木随知道颜司和翟萨想到自己在扫墓时说的那番话了,索性开口解释一下。 他道:“我不算太无情的人,但他们已经投胎转世、来生幸福了,我觉得我没必要去墓前叨扰他们,再者我没给他们留下什么太好的回忆,反是让他们先后丢了性命,所以我不合适给他们扫墓,扫这一次就够了。” 他面色如常地喝了口咖啡,又想到了什么,随口道:“话也说回来,反正投胎后我也不记得你们了,以你们的性格大概率会哄骗我认你们当干爹或干妈。” 他幻想了一下那副场景,立马嫌弃地放下咖啡杯,看向两人,淡淡警告道:“到时候真打算整我的话,记得下手轻点,而且整都整了,当场开心一下差不多就得了,别再留什么证据和纪念了。” 他的语气不算严肃,说出的话却带着平静且可怕的疯感。 三队人均心理承受能力超高,可饶是如此,颜司和翟萨都有些招架不住了,翟萨也因此又续了两份牛排。 端木随见翟萨这样才明白自己这话有些过了,怕两人真因此疯了,平静的语气勉强有了一丝波澜,“天衡山古训说肉体终将腐朽,唯有灵魂永存,有些喜怒哀乐是记在灵魂上的,不会因肉体的死亡和更替被抹去。” 他用极轻的声音呢喃道:“所以啊,我会尽可能深刻地记住你们,深刻到我下辈子见到你们的第一眼就感到熟悉。” 翟萨和颜司:“” 这辈子还有十多年就已经在考虑下辈子怎么相认了。 有时候,人看太开也不是件好事,至少一般疯的人真说不出来这话。 颜司可算明白为什么那个叫允棠的异能者不让小宠物教小孩了,这小宠物教出来的端木随已经疯到他们都难以接受的地步了。 颜司怕端木随再就这个话题说下去自己真会疯了,主动岔开话题道:“后来呢,小宠物去端木家只救了你啊?” “也不算。”端木随道,“但那是我人生最重要的转折点。” 端木随不是精神型异能者,纵使他记忆力再好,儿时的很多东西都已经盖上了一层模糊的滤镜,可府君来端木家的那天,成为传承者时的每一个细节他仍旧清楚地记得。 他是个早产儿,虽说不算太早,可因剖腹产时出了意外,后续也没得到及时防护,没有先天性疾病,可身子骨却弱得厉害,七岁前大病没有,小病不断。 被迫成为传承者后,他能挺到侯涅生过来,全靠另一边父亲撑着一口气。 那天,他躺在床上,全身浸着冷汗,衣衫和床单都因此变得湿冷,可他的身体又烧得厉害,像有火山在体内不断喷发。 滚热的岩浆流遍全身,飞溅的巨石也在体内翻滚,每一寸骨血都疼到极点,疼到他想死却死不掉。 他躺的这间屋,外面就是大堂,因为端木明安觉得事已至此,想一不做二不休地把他也弄死,好在被端木明怀先行拦下来了。 二人一直在争吵,端木家的其他人也在吵,这些声音纠缠在一起,昏沉且濒死的端木随听不清,也听不懂。 不知过了多久,有一道声音盖过了所有的嘈杂,甚至只有简单的两个字。 可端木随却听清了,那人道:“聒噪。”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只剩端木明怀一人的声音,言语间满是悲愤,“府君,您终于来了,端木明安妄图在您来前杀死最后的传承者,我已经把他” 一句话都没说完就被打断了,那人又道:“本座说了,聒噪,还想要舌头就把嘴闭上,然后全部跪在这等着,传承者什么时候活,你们就什么时候起来,活不了就全都给他陪葬,没了传承者,端木家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那人的声音如隆冬暴雪,冷而威严,让端木随觉得身上的烧都退了不少。 微掩的房门被打开又被彻底关上,端木随在觉得那人走到自己面前时艰难睁开了眼。 那人长发披散,身着繁琐又奢华的绣金白袍,下半张脸被同样绣金的奢面遮住,他只对上一双桃花眼,一双同他声音一样,冰冷而威严的桃花眼。 这双桃花眼的眼眸快速变成了纯金色,更冷,也更威严了,让人不敢直视。 端木随莫名想看,可他没力气了,只能闭上眼。 片刻后,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滴到他额头上,比深冬的冰雪还要冷,冷到让他体内喷涌的火山稍稍平息。 那人开口说着什么,像是古老又神秘的吟诵,端木随听不懂,体内的火山在逐渐平息,滚热的岩浆却仍在不停涌出,顺着血脉流经他身体的每一寸角落。 这个过程依旧是很疼,可至少不会让他疼得想死了。 又不知道过去多久,那人停止吟唱,说出的话端木随也终于能听懂了,“端木端,你弄的传承,你定的规则,最后被你玩得就剩这一个独苗了,还要我来给你收拾烂摊子,别以为自己魂飞魄散了就可以不知好歹地跟我讨价还价了。” 话音落下,端木随觉得自己体内将要平息的火山又开始喷发了,那人似乎是怒了,声音里的冷意盖过了威严,“强买强卖也要有个度,最多三个时辰,赶紧给我结束,不然别逼我亲自给你绝后。” 端木随不明原因,可重新喷发的火山彻底停止了,在他血脉中缓慢流淌的岩浆赶时间似地开始加速。 当他终于感觉不到疼痛时,那人道:“正好三个时辰,端木端,你后代勉强保住了。” 端木随不知道自己疼了多久,当一切都归于平息时,他想睁开眼再看看来人,眼皮似有千斤重,怎么都掀不起来。 “睁不开就别费力睁了。”那人道,“用耳朵听本座说就够了。” 端木随不再试图睁眼,只听那人继续用微冷的语气说道:“端木家的传承规则你应该清楚,你的命是端木溶煦吊着一口气求回来的,他这一求也让本座对你们这颓废了几百年的传承者一脉重新燃起些许念想。” “不过端木溶煦除了求本座救你一命,还希望本座凡事莫要强迫你,本座同样允了。他告诉本座,你单名随字,出生时既不是传承者了,他希望你不说自由自在,也当随遇而安,可现在你做了传承者,意思也可以改改了,端木随的随也可以是随心所欲的随。” “本座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也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命运和人生。是当个随遇而安的废物,养在天衡山到死;还是做个随心所欲的强者,掌端木家的生死。” “选前者就继续躺着,选后者就自己站起来,然后随本座出去,一同处理门外那些犯下大错的蝼蚁附庸。” 如果非要给端木家的人分个派别,端木明怀和端木明安是绝对的对立派,端木随则是被端木明安养着的端木明怀的人,所以端木明安的人养着他,却只是不让他饿着,冻着,累着而已。 端木溶煦不会同他说不好的东西,可其他人会,闲言碎语,嫌恶冷眼也从未远离过他,他还经常因被迫早产的虚弱身体小病一场。 他活着但也只是活着,这样活得好没意思,所以他总在端木明安或端木明怀过来看来他时想什么时候这些人见了自己也会低头,也会害怕。 他能有这样的一天吗?端木随想。 而现在,站在端木家顶端的人怕极了面前这个来救他的人,甚至必须跪地叩首才行。 年幼的端木随不明白力量、亦或是权力的具体含义,可他知道什么是废物,什么是强者,也明白这可能是他唯一的机会了。 刚接受完传承的身体重到动不了,好不容易能动了又疼得厉害,端木随花了好久才坐起来,然后“咣当”一声从床上滚到了地上,像是碎了的瓷器,疼到拼都拼不起来。 “站起来。”那人道。 那人似乎知道他会花很久的时间,抽了个板凳坐下,不催也不恼,只是平静地看着。 端木随确实花了很久,当他好不容易站起来时,那人从桌上随手拿了什么东西在他肩膀、胸膛、脊背、小腿等部位不轻不重地点过,道:“要站就站得端正,站得笔直,哪怕疼了,累了,在人面前也要先撑住。” 站起来花了好久,站直了花得更久,再笔直地走到门边,久到让端木随怀疑半个世纪都过去了,也疼到他彻底麻木,没了知觉。 他艰难站在门口时,那人才起身走到过来,披散的长发有几缕扫到他身上,痒痒的,让他下意识想去挠,可他没力气,也不敢,却突发奇想要变强,要留长头发。 开门前,以为半个世纪过去的端木随又听到了那人的声音,“门外那些犯了大错的附庸,由你来惩罚,端木随。” 端木随僵住了,那人察觉他的惊讶,又道:“有问题就问,或者怕了,想退缩了就摇头。” 他张开干裂的唇,声音稚嫩,又因传承的高热和疼痛哑得厉害,“什么惩罚都可以吗,您会觉得我残忍和不孝吗?” 那人回道:“什么惩罚都可以,只要你觉得合适。” 那人又补充道:“哪怕把他们全杀了也可以,毕竟于本座而言,那只不过是一群附庸传承者的蝼蚁而已。” 不知为何,端木随觉得那人的声音不如开始时冷了,随着话音落下,房门也跟着打开了。 整个端木家的人跪在那里,头磕在地上,听到动静也不敢抬起,反是抖得厉害,那人往大堂最前方的主位走,走了几步又回头示意他跟上。 端木家的大堂很大,从房门去往正前方主位的路也很长,端木随又疼又累,可他站得笔直,这条路通往主位的路他走了很久。 那人站在主位旁,同在房间里的时候一样,不催不恼,静静等着他走完,只在下方有人试图抬头时才会冷声说句“抬头者死。” 过了好久,端木随终于走到主位前,艰难却笔直地站在那里,冷而威严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全部抬头,传承者活了,你们暂且保住一命,现在开始清算你们犯下的错。” 话音落下,端木随看到一张张神情各异的脸,震惊,惊喜,恐惧什么样的都有,他们都跪在那里,无论如何都只能仰视他,而且因为他身后那人,这些人还是不停颤抖的。 幻想的场景成为现实,这一刻,端木随有种莫名的快意。 可很快端木随清醒过来,这些人怕的不是他,而是他身后站着的那人。 于是,他轻咳一声,用被烧到沙哑的稚嫩声音道:“没有父债子还这一说,孩子不该成为你们争夺权力的工具和牺牲品,何况他们本就不在传承者的范围内,放他们出去休息和吃东西。” 他刚说完,大堂关闭许久的沉重大门被打开了。 进来的是二十多岁的青年,穿着浅黄色的盘扣衬衫,同样是长发,编成麻花辫垂在脑后,腰背挺直,气质稳重。 青年看了端木随一眼,又朝他身后的那人稍稍行礼,才道:“所有孩子,跟我出来。” 在场的孩子除了端木随,最小的都是十二三岁,即使害怕也还是跟着青年离开了,最后一个孩子离开后,大门缓缓关上了。 门关上后,端木随沉默了好一阵,在思考,也在犹豫。 良久,他道:“有人一心为权,有人冷眼旁观,还有人挑事生非,走到今日这步,你们所有人都有错,但不是所有人都错到罪该万死,所以天亮前推出两个你们一致认为错最大的人,然后让那两人以死谢罪。” 话音落下,跪地所有人的表情都变成了震惊,但在场无人动手也无人开口。 片刻后,跪在最前方的端木明怀颤抖道:“府君,这” “找不出错最大的两人,所有人等错也等罪,全都以死谢罪。”那人冷声打断端木明怀,又补充道:“距离天亮还有不到一个小时,留给你们的时间不多了。” 这一次所有人都开始互相指责和谩骂,端木随用眼睛看遍这些人丑恶扭曲、狰狞可怖的模样,用耳朵听遍了这些人六亲不认、血口喷人的话语。 没有等到黎明,这些人一直推出了两人错最大的人,端木明安和他的小三。 端木随低头看向倒在地上最前方,距离自己几步之遥的两人,沉默一会儿才哑声道:“我说了,是以死谢罪” 推两个人出去送死和亲手杀两个人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没人敢动手杀人,也没人敢开口反对,一把刀被丢在两人身前,深深钉到了地板上。 那人再次开口:“你们杀这两人,或者,本座杀你们。” 半小时后,端木明安和他的小三在惨叫声中咽了气,没人敢动手,那就所有人都动手。 人人皆是刽子手,是杀人凶手,站在主位前的端木随是见证者,更是命令者。 一人为钱,一人为权,鲜血逐渐染红地毯,盛开出权力和金钱交融后的污浊之花。 花瓣是两具死去渐冷的尸体,花蕊是两颗不再跳动的心脏。 这花艳得可怕,还散发浓郁刺鼻的血腥味,呛得端木随有些难受,可有人仍旧对此上瘾。 端木明怀跪在地上,杀了的手明明还在颤抖,他却能毕恭毕敬地问:“府君,这两人害端木家险些断掉传承,他们罪该万死,也以死谢罪了,这家主之位” 端木明怀没了声,可他的意思谁都明白。 他跪在地上,磕着头不敢动,其他人也磕头不敢动,端木随亦是站在原地不敢动。 “挺有意思的,本座突然决定改主意了。”那人道。 声音依旧威严,但不再过分冷冽。 端木随莫名觉得那人非常想笑,以至于这话落在他耳畔有种强压的冷意。 下一秒,端木随觉得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推了他一下,让他踉跄着后退,竟是退到了身后的主位上,又磕碰着坐了上去。 再下一秒,那人走到主位的椅子旁,道:“因传承者繁荣昌盛的家族,族中人也当受传承者驱使差遣,即日起,端木家传承者与家主位再次合一,新任传承者端木随坐家主位,掌端木家生杀大权。” “这是本座亲允的权,如你们端木家初代家主、端木端等同的权,从者生,逆者亡,往后你们的生死去留由家主端木随定,无需再过问本座。” “都别脑子碰地了,所有人抬起头,正式面见你们的新任家主。” 第67章 缱绻67 “然后呢,小宠物就这么把一大家的生死都交给你管了?”颜司忍不住打断端木随的讲述。 他靠在松软的椅子上,听八卦听到餍足地打了个呵欠,对那小宠物的疯劲也有了全新的认知,又懒洋洋地重复一遍:“七岁啊,他就这么轻易地放你当家主了?” “我也不信,所以天亮时其他人离开后,我也问了府君这个问题。”端木随道,“我问府君他会不会觉得我不忠不孝,又或者太过残忍?” 他不急不缓地喝了口咖啡,“府君没明着回答我,可他夸我很聪明,说我小小年纪就会一箭双雕,给父母和自己报了仇,还把端木家全员都拖下水了。” “他还说我没把那些人全杀了挺可惜的,但他确定我天生是适合做家主,端木家家主就该是世人眼中不忠不义、十恶不赦的疯子。” “成为传承者后我过的第一个生日,府君还专门送了我一个礼物,是那晚他们拿刀捅人的录像,除了我和府君,所有人都拍到了,还说那录像随我怎么用都行,直接交到警局也可以。” 说到那录像,端木随的语气多了些遗憾,“可惜二十年过去,那录像只剩点恐吓价值了,全看那群老东西怕不怕晚辈见到自己真面目,毕竟当时对小辈说的是端木明安以命相抵,是赎罪,也换没端木家血脉的孩子安全离开。” 他轻轻晃着咖啡杯,言语间多了几分感慨,“说实话,我见府君的第一眼是真觉得他冰冷无情,强大威严,可惜啊” 端木随在对上侯涅生的眼睛时,感觉对方像山巅终年不化的积雪,冷冽高寒,唯有仰望,但没过几天这个滤镜就破碎了,而且碎得渣都不剩。 “可惜什么?”翟萨塞着牛排含糊道。 端木随道:“可惜没过几天府君的这个滤镜就碎了,他和我老祖宗端木端肯定是关系极好的损友,所以他总会用教育我的借口来明着骂端木端。” “他说我聪明、能撑、会忍、敢赌、还狠,有几分端木端那疯狗的疯病。” “说我无需觉得自己不忠不孝,毕竟这是祖传的,端木端就是个弑父杀兄,欺君罔上,灭人满门,可谓恶事做尽又十恶不赦的疯子。” 颜司:“” 端木端是恶事做尽的疯子,小宠物能跟他是好友,所以 那小宠物真就只在许明渊面前装乖顺。 端木随又道:“府君还说只有这样的疯子做了家主才能在乱世里镇住朝中诸逆,抵御外邦万敌,庇佑一方安宁,而且疯归疯,端木端魂飞魄散前还让府君给我们这些后世传承者转述一段话。” “审判意为公正,审判者需铁面,可世间没有绝对的公正可言,审判者有自己的一套规则和标准就够了,说好听了叫大公无私,说难听了就是随心所欲。既然传承了我端木端的力量,那就放心大胆地在后世搏杀,这滔天的罪业你们老祖宗已经全担了。” 端木随讲的故事其实不长,可冲击性有点大,讲到现在,翟萨面前堆了数不清的牛排盘子。 颜司瘫坐在椅子上,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懒散还是疲倦,亦或者是无语到极致,“端木随啊,我稍微吐槽一下,别人家都想办法根正苗红,你们端木家倒好,祖宗歪得离谱就算了,还怂恿后代跟着一起歪。” 端木随不觉得这话有问题,还附和道:“府君也是这么说的,说端木端自己有疯病就算了,还总喜欢误人子弟。” 颜司:“” 小宠物有资格说别人吗? 翟萨塞完第不知道多少盘的一成熟牛排,抽了个张纸巾擦了擦嘴,嘟囔一句“一周不用吃饭了”后,上下打量端木随,冰冷的蛇瞳微闪,像是在好奇什么稀罕物件。 片刻后,她不确定道:“端木随,你确定你早产,体弱多病,还一星期发烧五次?” 说起这个问题,颜司也好奇起来,“对,你这要是体弱多病,我们算什么?” 岑琛说端木端像东宫嫡太子是有原因,这人面容标致,形体端正,肩宽体长不说,身量也够高,正好一八八,穿着衣服看起来清瘦,但只是单纯不显肌肉,脱了衣服照样该有的全有,身体素质更是好到离谱。 异能者虽然身体强度远高于普通人,可总局还会定期进行各种严酷环境的加强训练。 每次训练完,最脆弱的萧问远大概率会犯胃病,然后小烧几天,其他人虽然不至于发烧,可会感冒和打喷嚏,只有端木随从未出过半点毛病,依旧是该做什么做什么。 现在突然告诉他们这人体弱多病,那他们算什么,病入膏肓吗? “接受传承时,我出生时的病弱被完全抹去了,不过端木端的力量太过刚猛,当时我不可能承受住,府君为确保我能活下来,就给我滴了几滴他的血,算是进一步的加强。”端木随认真回忆一下,又补充道:“那天之后我就再未生过病。” 有些动物型异能者的血会因生物种类和异能特性拥有一些奇效,例如翟萨的血含有剧毒,而且她还可以调整毒的类型,有时候江旭想搞事却叫不到虫子就会从她这里要点指定效果的血。 而现在侯涅生几滴血就能加强端木随的体质,同他血脉内的传承对抗,真的很难想象他本人得强到什么地步。 “你认真的?!那家伙的血,那可是可是”翟萨比颜司还震惊,可再震惊她还是没把关键点说出来,反是深吸一口气,将剩下的话强行咽回去。 先前颜司只是怀疑,现在他肯定翟萨是知道侯涅生生物类型的,不然她绝不会这般震惊。 关于侯涅生的生物种类,端木随也不清楚,只知道是生物型,而且是某种非常强悍的生物。 在两人好奇的目光下,翟萨双手捂在胸前,像要被非礼似地快速缩到角落,如贞洁烈妇般颤抖着,态度却异常坚定,“你们别逼我,我不可能说的,说了他会弄死我的,我还想活命,我还没活够呢。” 端木随和颜司诡异地沉默片刻,二者同时开口发出问话。 颜司不可置信道:“翟萨,你是什么贞洁烈女吗?!” 端木随淡淡问道:“我俩看起来像强取豪夺的人吗?” 话音落下,翟萨将捂在胸口的手拿开了,顺带撩了下头发,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妩媚笑道:“早说啊,我还以为你们会硬逼我说呢。” 这时,颜司的电话响了起来,是岑琛打过来的,一接通就传来对方不耐烦的声音。 “颜司,你和翟萨人呢,跟踪把自己给跟丢了?!还没结束呢!?” “端木随早上四点多走的,现在都下午四点了,什么私事他十二个小时忙不完啊?!” “你俩究竟查清楚没有?!就算被甩了什么都没查到,也多少给我个回信。” “知道坐办公室有多枯燥不,坐得我要疯了!真的要疯了!” 岑琛的声音有点大,颜司和端木随又同在一个不大的密闭包厢里,端木随想听不见都难,他朝颜司伸了伸手,示意颜司把手机给他。 颜司也毫不犹豫地把手机给了端木随。 听着电话那头的牢骚声,端木随接过手机,淡淡回道:“他们没跟丢,但差点丢了,我事情早忙完了,现在跟他们正聊着呢,你多撑一会,我们再聊一阵就回去了。” 电话那头,岑琛突然就没声了,过了好久才吊儿郎当地试探起来,“端木随,他俩是被你抓到的吗,是的话,直接当战犯处置了,不用放他们回来见我了。” 端木随不答反问:“你知道什么叫引蛇出洞,瓮中捉鳖吗?” 岑琛“呵”一声,“两鳖送你了,不用还我。” 翟萨冷声抗议道:“谁他妈是鳖,老娘是蛇!” 颜司:“” 有没有可能我俩是蛇也是鳖。 岑琛不是傻子,端木随这话就差明说自己是故意引他们过去的,自己纯是他骗来顶班的冤大头,极度不爽地骂了几句后,又催促一句“早点回来”,然后干脆地挂了电话。 电话刚挂掉,办公室的门被打开了,端木浔抱着一堆刚打印好的文件进来,“岑少,看完了吗?新一批送来了啊。” 岑琛面如死灰地看着面前的一堆文件,终是发出灵魂质问:“端木浔,我们以前有这么多文件吗?” 端木浔回道:“一直都是这么多,以前你的那份是你哥帮你干的,但最近你们都出去了,所有事情全落到表哥头上了,表哥也不是铁人,难免会有堆积,稍微体谅下。” 岑琛左胳膊肘撑在桌上,手掌抵在脑袋上,右手抽了一张文件过来,边看边叹气,“真他妈要烦死我了,臭花猫和端木随是怎么坐住的,又是怎么看进去的” 另一边,翟萨吃牛排吃腻了,道:“端木随,午饭吃差不多了,差不多该换个地方吃晚饭了。” 端木随看了眼她面前堆着的盘子,“翟萨,你不是刚吃饱,说一星期不用吃饭了吗?” “是吃饱了,但谁知道你下次请客是什么时候,所以趁我肚子还有地方溜溜缝,换个地方继续吃。”翟萨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不给端木随拒绝的机会,又道:“我去上个厕所,你赶紧定地方,回来就走,不然晚点路上又要堵车可。” 关门前,她提醒道:“找个生肉多点的地,不然我天天晚上去爬你床。” “吱呀”一声,房门被关上了。 翟萨是生物型异能者,颜司怕她有概率听见,又等了半分钟才懒洋洋地看向端木随,笑得有些不怀好意,眼眸里还透着几分狡黠,“端木随,我见过你哥,对。” 说的是疑问句,可语气异常肯定。 侯涅生的生物类型颜司不是很好奇,再者端木随不清楚,翟萨被明着威胁过,这足以表明小宠物不会让人知道。 可颜司却十分好奇端木随口中的哥,他不明白为什么天衡山的人近期会出现在他身边,他又道:“你把天衡山上一大半人的名字都说了,唯独不说你哥的,是因为说了我立马就能认出来。” 端木随不问反答:“我说事出有因,你信吗?” 这么说就是承认了,颜司笑着追问起来,“什么原因啊,你可别告诉我是小宠物觉得我和萧问远也需要保镖保护。” “不是,府君没那么无聊,安排人给你们搞事还差不多。”端木随如实回道,“我不说他的名字,单纯是因为哥的异能有些特殊,而且在明面上他已经是个死人了,我不清楚他具体要做什么,但我觉得我还是帮他暂时保密为好。” 颜司:“” 你真是深得小宠物真传。 说话只说一半,关键点全靠猜。 几分钟后,翟萨上完洗手间回来,三人就起身离开了。 三人在包厢坐的时间有些久,要不是一直有人点牛排,服务员都怀疑这三人里面在干什么坏事了。 基于这点,三人离开时还是收到了服务员隐晦却带有深意的目光。 这点隐晦瞒不住三人,不等翟萨得意片刻,颜司和端木随同时与她拉开一大段距离,快速撇清关系。 翟萨:“?!” 这么嫌弃老娘啊! 让人误会一下不行吗!!! 端木随想不到什么吃生食多的店,直接约了家评分还算不错的烤肉店,烤肉味道很好,但生着吃怎么样就不关他的事了。 烤肉店位于平燕较繁华的商圈,车开到那附近就开始堵了,堵了好一段时间,六点多的时候几人才成功进到烤肉店里。 端木随照例定的是包厢,坐下来后,他安静喝着茶,翟萨拿起平板开始挑挑拣拣,颜司闲得无聊就开始刷手机。 他看到朋友圈里陈荣发了同学聚会的照片,没瞧见萧问远的身影后,心底骂了句这小没良心的真是不开窍,然后打了通电话过去。 “喂,你人在哪呢?” 电话那头,萧问远回道:“刚送完陈哥,现在回家路上,怎么了?” 颜司气得语气的散漫都少了几分,“我给你发个地址,立刻过来吃饭,我,端木随,翟萨。” 萧问远本想拒绝的,一听端木随的名字立马改口问道:“他这工作狂舍得出来了,怎么出来的啊?” “岑少临时回总局给他顶了一天。”颜司催促道,“赶紧过来,来了给你细说,到店门口直接报端木随名字就行。” 颜司挂断电话,翟萨才猛地发现两人居然没一起行动,“稀罕啊,我才反应发现,你俩居然分开行动了,可算放心让他自己一人出去浪了?” 她听力很好,不开免提也听到电话那头萧问远的声音,又挤到颜司旁边,无比好奇道:“颜司啊,陈哥是谁,萧问远命定的对象啊?” “等他来了,你自己问他,这事我已经懒得说了,还有,你别离我太近。”颜司往旁边挪了挪,挪完才反应慢半拍地扭头看向翟萨,“翟萨,你刚说什么?你刚那话什么意思?!” 话音落下,颜司又认真回忆了一下,发现翟萨还真从未撩过萧问远,也从不拖他去酒挡男人,难不成 翟萨将平板放到一边,又用余光确认包厢门关紧了,才妩媚地笑起来,冰冷的蛇瞳在顶光下闪烁神秘的光泽,尖锐的瞳仁越发细长,充满攻击性的同时又有种怪诞的美感,让人忍不住一直盯着看。 “我看得见哦。”翟萨唇瓣开合着,语调魅惑,像蛇在吞吐蛇信,美艳诱人又带了致命的毒。 可惜颜司对她这套免疫,不止没受半点诱惑,还无情催促道:“翟萨,你说不说了?” 翟萨瞬间破功,骂了句“不解风情”才道:“这是我特殊能力的效果之一,我能看到人的姻缘线,不过看到的条件苛刻,必须双方互有爱意了才行。” “咳——”端木随喝茶被呛到了,又失态地咳了两声才道:“翟萨,你说你能看见姻缘线我信,可互有爱意,你确定你说的是萧问远?哪怕说颜司和钱我都愿意信一下。” 颜司刚想纠正一下自己在端木随心中的形象,翟萨却先一步怒道:“端木随,你能不能听我讲完?!” 她气得又朝端木随瞪了瞪眼,“萧问远的线跟别人的不一样,我见他的第一眼,他身上就已经绑了根姻缘线,这种情况大概率是什么人用异能强行绑上的,而且” 想起看到的那根线,翟萨又纳闷道:“给萧问远绑姻缘线的人可能是真怕这线会不小心断掉,我就没见过那么粗的线,别人的只是一根线,他的比麻绳还粗好几圈。” 颜司:“” 原来小宠物真能绑红线,还真给某人绑了根超粗的红线。 端木随:“”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能做到这种事的估计只有府君了。 翟萨不明白二人怎么沉默了,而且脸上的表情还一个比一个复杂。 片刻后,她醍醐灌顶般猛地打了个寒颤,声音都吓成气音了,“那那位啊?” 那位是谁不言而喻,颜司和端木随谁都没有开口,沉默着默认了这件事。 翟萨:“” 我好像不注意捅出个惊天大秘密,天衡府君不会要弄死我。 第68章 缱绻68 在颜司将录音传到兴海分局前,还在警局的贝岑烟就先打了通电话给刚出超市的黑夜,让他回兴海分局加班查点资料。 异能者是极少数的存在,又需要掩人耳目,因此管理局的内部系统权限很高,一般部门能查的管理局能查,不能查的管理局也能查。 那天晚上贝岑烟在警局大会用读心异能外加放狠话直接炸出来好几个人,但这些人都是人精,心里都没明说,她无法确定自己要找的是哪个。 再者管理局抓人也要讲证据,迫于无奈她只能一个个查了。 可查了两天都没查出个具体结果,贝岑烟不用想都知道是什么原因,气得直接打电话让黑夜回兴海分局用内部系统查。 要细查的人没几个,可要彻底查清也要不少时间。 黑夜哄着侯涅生一起,外加晚上盯梢的薛诚,三人查了一晚上,才差不多查了个大概。 查到快八点的时候,交替后的白日又和侯涅生出去跑了很多地方,两人下午三点多才重新回到兴海分局。 回到分局后,白日将查到的东西简单整理好发给贝岑烟,这才开始听颜司传来的录音。 他们手头的证据有很多,但没有一条是明确指向宋昕怡的。 商讨后,白日采纳了侯涅生的循序渐进法,即一点点提交线索,给宋源一种有办法捞女儿的错觉,迫使他全身心投入到给宋昕怡脱罪这件事上。 逐步提交的资料同样需要整理,白日整理到快晚上七点时,手机突然遭短信轰炸响个不停。 白日想着是谁有急事找他,掏出来一看是颜司发来的,让他赶快同意翟萨的好友申请。 他不明原因,但还是同意了。 同意后,翟萨先发了好几个银行卡的卡号过来,才巴拉巴拉说一大堆。 总结起来就两件事,第一件事是她不小心把侯涅生给萧问远绑姻缘麻绳的事说出来了,第二件事是她想抱白日大腿,让侯涅生别计较这件事。 可惜翟萨说的时间太长了,天已经彻底黑了,白日交替成了黑夜,而黑夜直接将手机屏幕往侯涅生眼前一怼,“大影帝,解释一下呗,你还兼职当红娘啊?” 黑夜知道天衡山心诚则灵的祈愿是侯涅生的异能,又问:“不会所有人来求姻缘的人只要心诚,你都会给,大影帝,你是真不怕天下大乱啊?!” 侯涅生沉默片刻,道:“这和现在天衡山上心诚则灵的祈愿不太一样,普通人求的东西很多,但我只会许少部分心诚之人今生肉体上的,而姻缘线这种东西属于灵魂,所以” “别兜圈子,说重点!”黑夜打断侯涅生,以他对侯涅生的了解,这人绝对是想忽悠他。 被迫打断施法的侯涅生又沉默片刻,将头发都保护到远离黑夜的一边,才道:“身愿身还,魂祈魂归,针对灵魂的愿望必须以灵魂来换的,许愿后,他们会取下灵魂的一小部分埋在天衡山上,立下魂碑。” “只要魂碑还在,无论轮回多少次,许愿者都将因自身灵魂的吸引向往天衡山,这是天衡山只属于神司的特权,也是经他们允许后,独属于他们回家的方式。” 听到神司二字时,黑夜吓得手机都差点没拿住,毕竟侯涅生说过神司只属于最初代,而那个时候的天衡山还叫启神殿。 最重要的是,【身愿身还,魂祈魂归】这八个字黑夜在碎片记忆里听过,而且还是过去的自己说的。 那一瞬间,黑夜猛然意识到一件可怕的事,那红线很可能是 侯涅生的声音像宣判死刑似地慢悠悠传来,“某些个神司许的愿,曾经的你同意了,然后你绑的线,又采纳了他们的建议,使劲加粗,杀人放火这种的我大概率会干,但给人赐姻缘这种好事,我可清清白白的,从来就没插手过。” 黑夜:“” 吃瓜吃一半,发现瓜是自己种的。 手机还在叮叮当当地响,是翟萨在疯狂询问自己的蛇命能否保住,黑夜看着不停跳出的信息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五分钟后,黑夜连续一月两杯奶茶、两块蛋糕,外加十天指定睡衣的丰厚条件成功贿赂侯涅生,让他替自己背下了这口绑姻缘的好大锅,还哄着他发了条语音过去,亲口承认他不会因这件事要了翟萨的蛇命。 另一边,翟萨听到侯涅生的语音终于松了口气,端木随却听出一丝端倪,随口道:“说实话,我觉得府君这话有点心不甘情不愿,翟萨你” 翟萨回道:“我没找他,我找的是许明渊。” 端木随瞬间没声了,颜司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补充道:“许明渊一句话就让小宠物当众同意穿女装了。” 端木随:“” 府君,许明渊是管理局的,我能暂时叛变吗? 还不等几人就这件事再讨论多久,萧问远推开包厢门走了进来,“颜司,你非要找我过,你们三人都盯着我看做什么?!” 要不是侯涅生又警告一句不准把这事透露出去,萧问远已经被三人当个稀罕物件绑起来研究了。 秉承着来都来了的原则,萧问远坐下后,颜司几人又将这两天的事,还有端木随家的那些破事简单说了下。 聊着聊着,翟萨又八卦起陈荣的事,不怪她八卦,这可是天衡府君亲手绑的加粗红线,虽然是背锅背上的。 或许是颜司的错觉,但他总觉得在知道端木随的往事后,萧问远提起陈荣时隐有几分不悦,眸底也时不时闪过些许他想不明缘由的复杂深意。 萧问远有些奇怪,但他隐藏得很好,只有颜司发现了一点不对劲,再加上端木随需要长期驻守总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像现在这般敞开了聊天,又有翟萨时不时插科打诨,几人还是聊着聊着就忘了时间。 还是一直觉得萧问远不太对的颜司最先反应过来。 他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快十点了,主动问道:“萧问远,那锦鲤还没结束啊?” 萧问远之前说过陈荣快结束了会打电话给他,便道:“陈哥没打电话呢,估计是还没结束。” 颜司挑了挑眉,腹诽道这小祖宗又在闹什么别扭啊,突然就放着锦鲤不管了,不会真打算仗着红线够粗就在那里使劲作? 他拿出手机找到和陈荣的聊天界面,蓝色的电弧跃动在指尖又灵巧地钻入手机里。 片刻后,颜司点开地图,因为路痴属性,找了五六分钟才将电弧传回的地址重合到地图上,再一看名称,他惊得立马把萧问远的脑袋按过来,“小没良心的,你别告诉我,你陈哥同学聚会是定在酒里面!” 萧问远垂眸看了下手机屏幕,似乎是想说什么,但又眸色一暗,改口道:“吃完饭去喝酒了,你别大惊小怪。” 他的语气平淡到仿佛颜司才是和陈荣绑红线的人。 “酒?哪家啊,让我看看。”翟萨一听酒也把脑袋伸了过来。 低头一看后,她的声音比颜司还震惊,“卧槽?这家不是gay吗,还是号称一夜情圣地的那种。” “你陈哥跟人去这里喝酒?!” “他不怕自己给人吃抹干净啊?!” 萧问远的身子僵了下,颜司扭头看向翟萨,“翟萨,你确定?” 说起这gay,翟萨气愤地回怼道:“老娘当初只知道这是约炮圣地,去他妈那里跳了一晚上,到早上天亮了才有人告诉我这是gay,你说我确不确定?!” 话音落下,颜司只觉手下一空,剧烈的声响也紧跟着砸入耳畔,再一看,萧问远早就已经跑没影了。 “你们继续,我也先走了。”颜司见状毫不犹豫起身追上去,“这小祖宗真给自己作妖作出大事来了。” “欸,算我一个啊!”翟萨也着急忙慌地追了上去,“那地方我去过很多次,熟得很,我有大用的,颜司,你俩把我也捎上啊!” 接连不断的开门与关门声很难不引人注意,再加上萧问远三人奔跑的速度都快得离谱,别说拦人了,差点连人都没看清。 三人的诡异行为让人觉得他们有逃单的嫌疑,于是,一群店员围堵在包厢门口,又派出一个代表去开门,确认里面还有没有人。 作为代表的店员一开门就见一个清瘦的青年坐在那里,五官端正,仪态良好,矜贵无比,还有几分上位者的强大气场,暗黄色的灯光和缭绕的烟气更给他添了不少神秘和威严。 怎么看都不像会逃单的人。 “怎么样,怎么样,里面有人吗?!” “我去,不会真逃单了。” 其他店员见为首的人不说话,立马将脑袋也挤进包厢里,然后也瞬间嘘声了。 包厢内,端木随平静地抬眼与一群人对视,又淡淡解释道:“我朋友有事先离开了,不过动静闹得有些大,吓到几位的话,我在这里替他们道个歉。” “没,没事。”说着,一群店员满是愤怒地来,又满怀愧疚地离开。 不怪颜司说端木随是侯涅生亲传的,包厢门刚关上,端木随立马就翻脸了,冷声道:“真的是,没一个靠得住,能管事的。” 他又冷脸坐了几分钟,拿出手机给侯涅生打了个电话过去。 侯涅生不知自己在端木随这里的形象也已经没差不多了,象征性地用原声问道:“端木随,怎么突然有机会打电话给我了?” 端木随道:“府君,我出来扫墓,确认过没人跟过来后跟颜司他们敞开心扉聊了几句,聊完后,我觉得我的情报有些落后,对您也有了点全新的认知,我第一次知道您原来这么这么” 侯涅生毕竟是端木随的老师,虽说他本人也觉得端木随也可以像汪宇航那样随便一点,但恋爱脑三个字他着实有些说不出口,思考两秒,当即换了词,“您原来是那种为爱痴狂的人吗?” 电话那头的侯涅生:“” 那狐狸,真是比汪宇航还会给我挖坑。 端木随喝口茶润了润嗓子,又道:“府君,鉴于先前翟萨的行为,我想知道许明渊现在算哪边的,也好让我提前站个队。” 电话那头和侯涅生待一块的黑夜:“” 我算哪边的,我是派你们这群卧底进来的卧底头目。 端木随等了片刻没等到回答,刚想再说些什么,侯涅生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端木随,你不用叛变,另外,想个办法小题大做下,把颜司这一年的工资全扣掉。” “好的,我知道了。”端木随松了一口气道,“府君,很抱歉打扰您。” 说完,端木随心情很好地挂断电话,完全不知道自家府君因为他的一通电话被扣掉了三天的奶茶和蛋糕。 挂断电话后,他又面色凝重地思考片刻,才起身出包厢,结账付钱,离开烤肉店。 另一边,萧问远用最快速度开到了酒附近,因为老是加速和急转,翟萨下车时晕得厉害,手伏在车边弯腰干呕了几下,险些把自己一周的餐食都吐出来了。 等她好不容易缓过来冲进酒时,酒也乱得差不多了。 据说这酒的幕后老板后台大,更是不差钱,因此内部装修极为奢华,又是西欧的复古风,从门口走进来像是步入了城堡夜宴的舞厅。 这样的装修风格确实好看,可在某些时候弊端也十分明显,比如没设电梯,只有一条弧形长梯通往二楼。 而现在,唯一一条上楼的通道上,颜司站在台阶中段,倚在左侧扶手上,两手没什么力道地环在胸前,眼帘微阖着,看向下方众人的眼神散漫间又带了几分倦意。 乍看之下,他懒洋洋到马上要睡着了,可又和门神似地拦在中间,下方的众多安保也竟无一人敢冲上去。 翟萨是酒常客,整个平燕的酒她全都混过,而且她虽不像侯涅生那样富可敌国,可年岁摆在这,资产也是不少的。 有钱有颜,性感妩媚,别说平燕几乎所有的酒门店老板认识她,不少更上面的顶头大老板也认识她。 这不,一见翟萨进来,gay名义上的老板立马像看到救星似地迎了上来,“翟姐,您来得可真是时候啊,我跟你说,咱们这里今晚碰到刺头了,二话不说冲进来,还把安保打了一顿,拦在楼梯口上,不让人上去” 这里是gay,但翟萨偶尔想吃素了,也会来这里玩玩。 女人会来,某些直男自然也会来,还会装同来和女人搭讪,至于目的嘛,自然是懂得都懂。 翟萨也遇到过这种事,绝对颜控的她直言拒绝对方,还将恼羞成怒的男人一脚踹飞老远。 老板瞧见这幕,以为翟萨是来闹事的,叫一堆安保过来要将人制住,结果也被翟萨一人一下地全打趴下了。 自此老板对翟萨的战斗力有了可怕而清晰的认知。 现在,老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在翟萨面前说个不停,就差明说让翟萨帮他和楼梯上那人打架了。 翟萨没说话,反是站在楼梯道上的颜司笑了下,又歪着头饶有兴趣地看过来,那眼神仿佛在问你真要过来和我打吗? 老板不知这两人认识,只当颜司是在挑衅,又见翟萨站在原地没动,自以为卖了个大人情似地咬牙道:“翟姐,你帮我们解决这个刺头,我代替我们大老板保证,管他是直还是弯,只要姐你开口,我保证” 还没说完,翟萨就踩着低跟鞋,扭着腰往楼梯口走去。 安保们是领略过翟萨的战斗力的,见她来了,都识趣地给她让开一条宽敞的大道。 众目睽睽下,翟萨的鞋尖踩上第一节阶梯,慢悠悠地往上走了两节就停了下来,上方靠墙的男人始终未动,只是垂下眼帘,漫不经心地同翟萨对视。 众人以为他们要打起来,紧张地屏住呼吸了,却见翟萨转过身来,快速往右侧扶手靠去。 她一手插在腰间,另一手又撩了下卷发,蛇瞳泛着冰冷的光泽,隐有几分凶性,看向老板的眼神也很是不屑,“老板,你这事做得挺有意思啊,我被人骚扰时,你让一群人不分青红皂白来打我,现在别人来闹事了,反而求着老娘给你们当打手了?” “先不管这种你情我愿的事,你怎么拿来做交易,你真当随便几个男人就能收买老娘啊。”翟萨又歪头笑了笑,“我承认,我是没什么底线和原则,只要颜值到位什么都好说,可是单论脸的话,你那边有几人比得过我身后这位啊?” “最重要的是”翟萨抽出腰间的长鞭在台阶上一甩,“我俩本就是一边的,老娘今天就拦在这儿了,我看哪个不长眼的敢往上走一步。” 站在上方另一侧的颜司忍不住调侃道:“搞半天,我要不长得好看点,你还打算临时叛变啊?” “怎么会呢。”翟萨扭头朝颜司抛了个媚眼,“就我们这交情,你逼我叛变我都不可能叛变的。” 酒的老板和一众安保:“” 一个都打不过,现在变成两个,还怎么打啊。 酒老板瞧见形势不对,又想起顶头老板的吩咐,立马苟着身子找个地方打电话汇报去了。 第69章 缱绻69 照理来说,现在这种情况,不相关的人早该离开了,可吃瓜却是人的本性,颜司和翟萨站在楼梯上与下方一群安保对峙,外圈看热闹的客人或站,或坐,还有人压着声音悄悄讨论。 “欸,这什么情况啊,刚突然一下子就这样了。” “管他呢,反正不关我们的事,就当饱眼福也行啊。” “你还真别说,翟姐身边没一个丑的,之前拉过来那个戴眼镜的也好看,你不懂啊,来的那晚台上那一个个,腰扭得一个赛一个骚。” “别说翟姐带什么男人来了,你又打不过她,还有,我怎么记得是来了两个男的,还有一个是不是已经上楼了啊?” “好像是,一个第一时间冲上二楼了,还有一个搁这边拦着呢。” “别拦不拦了,今天二楼有人包场,什么人都不给上,至尊会员都不行。” “啊?我就说怎么今天你在大厅待着呢。” “你们别说,今天安保也好多啊,平时不就五六个吗?” 酒的音乐早就关了,这讨论声压根就瞒不过翟萨和颜司,后者大致看了下同自己对峙的安保人数,零零散散快二十人了。 确实如外围八卦的那群人所说,有点太多了。 他问:“翟萨,这里平时有这么多安保吗?” 翟萨回道:“怎么可能,我打人那次也才不到十个。” 颜司轻叹一口气,又扭头往二楼看去,萧问远这人确实喜欢和他唱反调,但每次唱完都会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独独在陈荣这件事上,他倔强到离谱,上一秒还开心地聊着,下一秒竟又刻意疏远开来。 陈荣能不能看出来颜司不清楚,但他看得一清二楚,也第一次想不明白这小祖宗究竟为何这样做。 他略显无奈地自言自语道:“小没良心的,你到底在想什么啊,平时跟我顶顶嘴就算了,自己都说那锦鲤跟我们不一样,不经吓,别老打他的坏主意想着吓他,怎么换到自己身上,就非要倔成这样,倔到出事了才满意” 二楼的隔音效果非常好,两个异能者都听不到任何动静,只能站在楼梯中间静静地守着。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后方的二楼楼梯口没传来动静,反是酒大门先一步被人打开了。 一个五官还算有几分帅气,西装革履的男人阔步走了进来,“是谁啊,胆子这么大,敢在我地盘上闹事?!” 见到这人,不知躲到哪去的酒老板立马重新冒出来,小跑着来到男人旁边,舔脸笑道:“老板,您来啦。” “就是楼梯上的那俩,堵在那里不让人上去,尤其是那女的,一年多前打了七八个保安,闹事的也是她。”酒老板用手指了下颜司和翟萨,“还有一个男的冲到二楼去了,到现在一个人都没下来,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老板,要我能处理也不会专门让您过来了,我这是真没办法了啊。” 被叫做男人微微颔首,又察觉围观群众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了,故作随意地理了下衣袖,才慢悠悠看向翟萨和颜司,“二位,来我这里闹事,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 这人全身上下都散发一种你们惹不起我的牛逼感,就差把我后台很硬这几个字写脸上了,颜司有些无语地问:“翟萨,他谁啊?” “我也不知道啊,看样子是这酒的真正老板。”翟萨的语气同样无语,反向打量几下男人后,又嫌弃道:“把自己包装得这么牛逼和神秘,结果真能装啊” 男人被两人的态度激怒了,冷声道:“清场,我要这俩人跪下来给我磕头道歉。” 他又扫了眼围观群众,“看热闹的赶紧走,小心惹祸上身,跟他们落个同样的难堪下场。” 听到这话,翟萨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这家酒的老板后台很硬,她低声问道:“颜司,我刚想起那男的好像后台不小来着,我俩打了他,不会给自己打进去?” 她的语气调侃,没有半点惧意,颜司也满不在乎地回道:“我觉得在后台这方面,岑少应该算天花板了。” 贝家世代从商,不是一般有钱,而岑家向来稳坐中央的位置,家中多数都是当官的,若非是成了异能者,还有岑憬管着,以岑琛的性子,还有这背景,怕是能比面前这人还狂上好几倍。 他岑少这名头可不是白叫的,至少在这平燕,大部分富家子弟见了他都要低头叫声岑少。 翟萨想了下,更加无所谓了地笑起来:“好像还真是,实在不行就让岑少再加个班,来警局捞咱俩出来。” 下方的男人受不了再次被忽略,瞪着两人怒道:“别他妈太嚣张了,认识姓岑的又怎么样,我要想搞你们,天皇老子来了都得给我” 不等他把酝酿好的话说出口,“砰”一声酒大门又被打开了。 一群警察冲了进来,为首的警队队长大声喊道:“警察!有人举报你们这里涉嫌非法卖淫,闲杂人等全部靠边站。” 见到警察出现,颜司和翟萨是最惊讶的,两人对视一眼,后者问:“谁报的警?” 如果是酒里人报的,他们不可能没听见,颜司反问道:“你耳朵比我好,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男人也想知道是谁报的警,装都不装地破防骂道:“谁他妈报的警!有种直接站到我面前来,不然等我查到了,我” “不用查了,现在就可以站到你面前。”端木随缓步走进酒,站在一群警察前面,看向男人语气平淡地问:“我报的警,怎么你要弄死我吗?” “我给你这个胆子,可你,有这本事?”端木随磨刀似地,用很慢的语气道:“端木磊。” 被叫端木磊的男人见到端木随像是见了鬼,吓得结巴起来,“端端” 端木随又道:“我记得这样的特权我只给过小浔一人。” 刚说完,刚还气焰嚣张的端木磊当着所有人的面,“扑通”一声朝着端木随跪下了,声音也充满了恐惧,“家主。” 翟萨和颜司:“” 某种意义上说,他后台确实比岑少牛逼,可惜这后台站我们这边。 端木随视线环过一圈看热闹的人,语气平淡却不怒自威,“家中小辈管教不严,这般无理吵闹让诸位见笑了,作为赔偿今夜消费全场免单,还望诸位就此海涵,可以快些离开。” 这话说得要多谦虚有多谦虚,可威胁的意味溢于言表。 话音落下,还想继续凑热闹的客人压着吃瓜的欲望遗憾离开。 等人都走差不多了,端木随才淡淡吩咐道:“二楼上去的第一间包厢,诸位警官可以亲自上去确认一下,我没有那个闲工夫报假警,更没有本事逼迫一群人假装自愿卖淫。” 不论管理局是否有管理局的存在,端木家传承千年,虽然迁来平燕的时间不长,可社会地位却丝毫不低,否则端木明怀他们当年也不会那般争夺家主之位。 端木随纵使再年轻,也是端木家家主,所以挑明身份报警后,警局高层直接派了一队人跟他过来。 连顶头大老板都跪在地上了,哪还有安保敢拦,只能纷纷让开一条道,走道上的颜司和翟萨同样没拦着。 端木随是没本事让一群人假装自愿卖淫,可萧问远有,而且他就在二楼,想也真正要让警察来的人是谁。 片刻后,警察的呵斥声还有骂声从二楼传来,隐约还有沉醉于情欲的呻吟声,颜司冷着脸没说话,翟萨的蛇瞳泛着冰冷的光,似有些许想杀人的意思。 又过了一会儿,警察们领着一群人衣衫不整的人下来了,其中几个颜司晚上还在陈荣的朋友圈里见过,是他的高中同学,剩下的男人则身形健硕,像是要出台的男模或鸭子。 颜司一想就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就像萧问远常说的那样 ——【人生在世,死活都很容易,而我偏生擅长让人生不如死。】 生前不知身后事,身死不问生前辱,只有活着才能真正明白什么叫绝望,什么叫地狱。 杀死一个人的方式有很多种,掠夺生命是最简单的一种,是为肉体,而毁掉心灵是最可怕的一种,伤在灵魂。 压根就没人想过陈荣的这个同学聚会居然也是个针对陈荣的局,如果再慢一步 颜司看了下身侧被警察压在中间的男人,视线落在那人的眼睛上,瞳孔收缩又轻微颤抖着。 他有八年没见过这样的眼睛了,当初萧问远所在的特殊学校,每一个老师都是这样的眼睛。 这是一双想死却不敢死的眼睛,可谓生不如死。 为首的警队队长丝毫没因增加业绩而开心,反是牵着这些人下来,怒骂道:“我看了都嫌脏眼睛,你们自己都不嫌恶心?!” 没人敢说话,又或者有【囚笼】在,他们只能沉默地应下。 这里面有一个人叫曲野,是陈荣的高中同学,但高中毕业后就北漂来了平燕,现在当了个大公司的高管,和端木磊的关系也非常好。 昨天曲野说要想借酒一用,端木磊想都没想就同意了,还答应给他把二楼全包了,加强安保,他是压根不知道这人要干这种事啊。 现在把自己玩进去了不说,还连累和他和他们这个可怕的家主对上了。 看清形势的一瞬间,端木磊便迫切地想要撇清关系,他刚想开口,端木随便先一步吩咐道:“这家酒店的安保和老板也带回去扣留教育。” 端木随又看向极度惊恐的端木磊,“我还是第一次知道我端木家有这等通天背景,顶着个端木的复姓,明着威胁和辱骂警察不说,还敢举行这种肮脏下流的活动,我这个当家要是没亲眼过来见见还真是不敢信。” “端木磊,是我这些年只管了那些倚老卖老的,没刻意管着你们这些小的,放你们太自在了,让你们觉得自己可以无法无天了吗?” 十多年的时间,足够东宫嫡太子变成正统皇帝,他平淡的言语间盛满滔天怒意,别说是这些普通人,颜司和翟萨都有点惊住了。 端木随这是真生气了。 二人毫不怀疑,若不是还有普通人在场,端木随可能当场把这个叫端木磊的家伙给弄死了。 他们还只是惊了惊,可其他人不少胆小的已经被吓到腿软跪地上了。 已经跪地上的端木磊更是把头也“咣当”磕到地上了,磕了好几下,磕额间渗血了,才颤颤巍巍道:“家家主息怒,我真不知道这事,我要知道是干这种事,我绝对不会把场地借给他们的,我下次不敢了,您饶了我这一次,我保证绝对不会有下次了。” “这么怕我做什么?”端木随走到角落的台坐下,手搭在台子上摸了摸,“质感不错,下了血本啊,端木磊。” 他似是调侃道:“你犯的事确实够大,闹出去家中不少人的脸怕是都挂不住了,但和平年代,我们端木家也不是黑色出身,你这说得怎么好似我会杀了你一样,未免把我想得也太残忍了,端木磊。” 最后三个字拖了长音,端木磊险些尿都吓出来了,真不怪他多想,每次端木随回家,之后一段时间里家中都会有人意外去世。 一次是偶尔,这么多次,想也知道是端木随动的手。 端木随指尖在台上轻轻敲着,像是索命的未知倒计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归零停止。 片刻后,端木随淡淡道:“端木磊,这家酒我没收了,省得你继续惹事生非。现在先和警察一起回去,录完口供再在警局里小住一月,期间还要劳烦诸位警官好吃好喝地伺候着,毕竟他复姓端木,后台硬得很。” 想也知道端木随说的是反话,可警队队长还是点头应下了,毕竟端木磊要是和这事牵扯过深的话,他不想待也得待。 可让警队队长奇怪的是,端木磊听了这话竟是如获大赦,都不需要人去扶,自己就爬起来,将手并一起朝警察伸过来,巴不得赶紧被人戴上手铐。 难不成 警队队长略带深意地看向坐在台的端木随,这人仪态良好,面容清俊,看起来不会超过三十岁,可举手投足间散发的压迫感比他们局长还可怕。 这一瞬间,警队队长真怀疑他能神不知鬼不觉,又不脏手地弄死一个人。 这个想法出现的下一秒,端木随扭头看过来,同警队队长对视,仿佛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冲他礼貌而疏离地笑了下,“警官,今夜辛苦了,还请注意休息。” 警官立马收回目光,心虚似的加速带队离开了。 等最后一位警官离开,酒大门彻底关上时,翟萨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因不满他的决定,问道:“端木随,你就这么轻易地放那个什么端木磊离开了?!” 端木随回道:“让他满怀希望且心甘情愿地吃完苦头再死,不然现在就弄死他有点太便宜他了。” 他又道:“颜司,先别上去,给萧问远点时间。” 已经走了几步的颜司停下脚步,又扭头看向往台里面走去的端木随,问:“端木随,你什么意思?” 端木随随手拿了瓶酒,又往玻璃杯里象征性地装了点碎冰,这才回到台边重新坐下。 他一边缓缓倒酒,一边道:“颜司,萧问远很聪明,而聪明人知道什么样的选择才对自己最有利,同样的,在什么情况下,他会放弃一条摆在眼前的有利选择呢?” 端木随自问自答道:“他不敢选,因为这选择同他的本心相违背,又或者触到了他的底线,可他又无法拒绝,所以只能用这种小孩闹别扭似的方式不断拖延着。” 端木随抿了口酒,很冲很烈,让他忍不住皱了下眉,缓了几秒后,他又道:“颜司,翟萨,都别在那里站着了,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等着,给他点时间,让他自己想明白,或者借此机会问清楚。” 颜司站在原地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端木随,你就没从小宠物那学点好的吗,一次性把话说完不行啊?!” 端木随又抿了一口,像是习惯了这种灼烧辛烈的味道,眉头舒展开,轻笑着回道:“我也挺想的,但萧问远让我帮他保密,我同意了。” 颜司:“” 嘶,那小没良心的,现在居然连我都敢瞒了。 第70章 缱绻70 这间酒二楼的包厢不算多,第一间就是刚警察来抓的那间。 因为端木随明说是这一间,而包厢内的场景又太过恶心,警察震撼之余便没有再检查其他房间。 也因此他们全然不知道隔壁包厢里还站着一个人。 此刻,第二间包厢的房门虚掩着,萧问远站在里面,背抵在墙上,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端木随和自己的对话。 【端木随,帮我叫警察过来,二楼第一间,非法卖淫。】 【好,我现在就带人过去。】 【对了,陈荣人没事。】 【没事,但端木随,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是天衡府君教出来的,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萧问远,你经历过我也曾经历过,所以我能猜到你真正想问的到底是什么,也清楚你为什么这般犹豫和抗拒。】 【府君不会、更不屑于做那种事,如果你信不过我们,现在就是个很好的机会,自己去问当事人。】 【无论是暗示类的异能效果,还是简单的洗脑话术,当目标意识不清醒时都会表现得非常明显,你一试便知能知晓结果了。】 【好,待会别让颜司上来,这件事也记得帮我保密。】 这间包厢没有开灯,手机的微光照在萧问远脸上阴沉而死寂,见不到半点生机。 他垂眸,望着手机屏幕静静地发呆,又或是在恐惧和怯懦,呆愣了好一阵才推门走出去,走到二楼包厢的最后一间。 推开门后,萧问远将灯光开到最暗,灰暗又迷醉的灯光下,陈荣安静睡在沙发上。 因为喝了很多酒,他身上散发浓重的酒气,呼吸的频率有些紊乱,衣衫也因为来回翻身变得更加凌乱。 萧问远走近后,能清楚看到陈荣脸上未散的红晕,他鼻尖呼出的气息也过分灼热,混杂着酒气不断地挥发在包间里,让这里变得更加迷醉,让人下意识想要沉沦其中。 可萧问远低头看着陈荣,看了好久,他的目光仍旧清醒得可怕。 他不清楚侯涅生活了多久,可那人经历太多,也知晓太多,于是那人言说天地万物等衡而不等价。 什么叫等衡不等价? 端木随在七岁后迎来生命的转折,此后他拥有了健康、权力、力量,可作为异能者,他却只剩短暂的三十载了。 这是一个连侯涅生也无法更改的规则。 对端木随来说,寿数与力量,位于天平的两端,等衡不等价。 这个道理放在萧问远身上也是一样的。 做学生,他是学霸;打游戏,他是天才;哪怕是做异能者,也是精神型里独一的攻击类。 哪一条路他都能走得很好,可偏偏时运不济,天不允成,哪条路都走不好。 萧问远有个掌控欲可怕到窒息的母亲,他清楚记得那个女人是如何发现自己没去上学的。 因为某次考试他有科没拿第一,即使总分还是为第一,她也觉得他懈怠了,悄咪咪蹲在校门边盯着,盯了几天没发现他,于是晚上回家后,女人发疯似地打他,骂他,不容他解释,也不许他拒绝,将他送到了特殊学校里。 这位有可怕掌控欲的母亲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甚至要和那学校里的老师说用什么都好一定要让他改好,于是她在老师的哄骗下签下了同意进行人体实验的承诺书。 会被送来这里的孩子基本都被家长签了同意的许诺书,他们被无法反抗又容不得解释的家长亲手送到了扼杀身心的地狱摇篮,被披着老师外衣的侩子手亲手绑上了处刑台。 那个学校冷饭馊食,不吃还会被打骂和羞辱,会被体罚和关小黑屋,最后名正言顺地将学生带到实验室,用电疗,或是别的方法,以治疗为借口来进行人体实验。 有时萧问远将要昏厥时,恍惚间能听到这些医生说还是不达标,还要慢慢加强力道。 萧问远想不明白是什么不达标,可这里经常死人,死的是同他年岁相差不大的同龄人,甚至还分不清他们究竟是死于实验,还是自杀身亡。 这里的学生都双死寂空洞的灰暗眼眸,他们生不如死,想死又怕死不掉,然后被迫继续睁开这双已然没了生气的眼睛。 萧问远也有这样的眼睛,可老师们没有,直到某天萧问远达标了。 所谓达标就是成了异能者,这些人不知从哪里获得了异能者的消息,他们不知道异能者是什么,只知道异能者的身体会比普通人强上很多,更不知道异能者还有可怕的异能。 自此,获得反抗的能力的少年人展开了疯狂的报复,这双生不如死的眼转移到了老师身上。 年幼的萧问远反抗不了母亲的否定和毒打,少年的萧问远挣脱不了医生的绑带和谩骂。 他人生的转折点比端木随晚了很多,他的前十六年灰暗而压抑,活着只是活着,不明白为何活着,更没有生机。 这样的生活让他想死,让他习惯性将事情往最糟的地方考虑,这样等事情真正发生时,他便能欣然接受了,这个习惯即使到了现在也无法改变。 在萧问远这里,天赋和运数位在天平两端,等衡不等价,还给他留了下可怕而致命的心理阴霾。 这个道理再换到陈荣身上呢? 锦鲤招财,他能给周边带去无数财富,可偏偏不能给自己招财。 他有极致的幸运,能无病无灾地度过一生,怀揣杀意的人难以伤到他,可他万事难成,有时候走路都能摔上好几次。 又像侯涅生告诉颜司的,即使颜司瞒了过去,萧问远也大致猜到了一点。 隐性异能者是天生的异能者,自出生他们看到和感受到的世界就和常人不同,所以难以感受和理解一些习以为常的事情。 因此比起人,陈荣更像是修炼成人的鱼,可惜他修炼得不到家,长相柔软没有攻击性,眼睛偏大,像鱼,清澈又不呆滞,让人能一眼就能看透他的内心。 他的反应也像鱼,有些慢,而且极其擅长自我和解,和自己较真较不过几天就和解放弃了,然后翻个身,继续该做什么做什么。 在他这里,天赋和运数调换了位置,依旧位在天平的两端,这个相似的天平让萧问远再次将事情往最坏的地方考虑。 正常人都不会想到老同学会设局谋害自己,陈荣也一样,甚至更单纯了点,毫不怀疑地跟人来了这种地方,还被骗着灌了不少酒。 普通人都能这般轻易哄骗他,那么一直将他养在身边的侯涅生呢? 颜司他们对侯涅生有没来由的熟悉感,会不由自主地信他,同他玩笑,可萧问远没有。 他能冷静而清晰看待那一切,可是他看不清陈荣对自己的感情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又或者全都是被哄骗和洗脑的结果。 他清楚自己的感情是真是假,可陈荣呢? 这个概率很低,但只要存在就会如一根针似的扎在萧问远脑中,迫使他犹豫和彷徨。 假如陈荣走到今日这步全是洗脑的结果,这对陈荣又何其不公,何其残忍。 正如端木随所说谁都不信,就自己去问当事人,现在正是最好的一次机会,也可能是唯一的一次机会。 萧问远又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坐到陈荣旁边,轻轻拍了他一下,问:“陈哥,好点了吗?” 陈荣没醒,萧问远又轻轻晃了他几下。 片刻后,陈荣终于被摇醒了。 “唔”他昏沉沉地睁开眼,又晕乎乎地坐起来,睡眼惺忪地看向萧问远,身上酒气未散,似乎已经醉得完全忘了这是哪里,刚刚又发生了什么。 他喃喃道:“萧问远,这是哪里啊?” 萧问远看着陈荣没有回话,陈荣似乎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又自言自语地叫了几句,“萧问远,囚,你在吗?还是睡迷糊,出现幻觉了?” “没有,我在呢。”萧问远的声音有些低沉,“陈哥,你还好吗,我有点事想问你。” 陈荣“嗯”一声,晕乎乎道:“你问。” 萧问远问:“陈哥,上次我明确拒绝你线下见面的时候,你应该能感觉到我是想和你彻底断了的,你当时不是也有这个想法了不是吗,既然都想断了,那之后为什么还要给我发消息呢?” 陈荣歪着头,想了好一阵才想起是哪件事,迷糊道:“是老板和我说的。” 萧问远眸色逐渐暗了下来,像是得到了最差结果,心底逐渐升起意料之中的悲哀。 不等他的眼眸完全暗淡下来,却听陈荣又断断续续地补充道:“那天老板被老板夫被明渊赶出家门了,一大早就来我这里坐着” 老人常说鱼的记忆只有七秒,但其实它们的记忆力远没有那么差。 陈荣作为一个人形锦鲤,记性自然也不是特别好,可他还是记得很多事的,尤其是印象深刻的大事。 而在他看来侯涅生被赶出家门这件事足够让他印象深刻,毕竟这打破了老板在他这心中一直以来的完美滤镜。 如果是清醒状态陈荣自然不会说这件事,可他现在醉得厉害又隐约感受到萧问远身上的失落,便断断续续地补充起来。 萧问远愣了下,眸色不再继续灰暗,反是隐约恢复了一点神采。 只听陈荣缓缓说道:“我一直在纠结要不要给你发信息,纠结了挺长时间,然后老板莫名其妙就生气了,他教育我说想断就果断点,想继续就主动点。” “他让我要么明确自己的态度,主动迈出那一步,要么就如你所愿,万事就此终止。” 萧问远听了这话,眼底多了些笑意,还有点哭笑不得,陈荣自己都没发现他纠结的时候会小声嘀咕,连买冰淇淋纠结时都会小声嘟囔着把所有口味念一遍。 以侯涅生的生物型异能者的听力不可能听不到陈荣的自言自语,他会生气绝对是被陈荣的嘀咕声烦到受不了了。 “那在此之前呢?”萧问远的声音也多了一丝笑意,似是怀了一点希冀,“你有和你老板说过我的事吗?” 陈荣疑惑地“嗯”了一声,脑袋昏沉沉地歪向一侧,想了好一阵才疑惑地反问道:“萧问远,我为什么要和我老板说你的事?” 喝醉酒的人要么话变多,要么睡死过去,而陈荣属于前者。 他嘀咕道:“我也就刚开始当经纪人的那一两个月主动跟在老板后面忙前忙后,结果老板什么忙都不用我帮,还非常喜欢搞失联,上个厕所人都能消失不见,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老板是怎么离开的。” “之后我就慢慢接受现实,然后放弃认真工作了,我老板经常失踪,而且除非他主动联系,不然谁都找不到他,也联系不上他。” “最长的一次,老板好像一年都没联系我,要不是还正常发工资,我都以为老板忘了他还有个没什么用的经纪人呢。” “萧问远,我联系都联系不上老板,怎么可能有机会和老板说你的事啊,你到底在说什么胡话啊?” 说起这件事,陈荣又小声嘀咕道:“对啊,老板那天是怎么知道的呢,明明我以前也没和老板说过你的事啊,而且老板还怀疑你不是好人,图我钱,馋我身子来着。” 萧问远:“” 这小宠物是真拿陈哥当鱼养啊,每月定期投一次食,然后就管都不带管了。 不过也正因如此,萧问远确定侯涅生当真是没掺和进来,不然以那人的性格不定早就把陈荣绑平燕送他床上,强制性将他们绑一起了。 大早上被许明渊撵出家门,跑陈荣那里坐着,耳根子还被吵了好几个小时,在不彻底知情时就帮自己劝人,反被他一步步扣了个大锅在头上。 萧问远突然就有点心疼那小宠物,这天衡府君真不是一般的惨。 “哈。”他忍不住笑了起来,惹得陈荣越发觉得莫名其妙。 虽说陈荣的反应力时常慢半拍,但几天下来他能感觉到萧问远的反常,忽远忽近的,有时候还爱答不理。 借着酒劲,他终是气不过了,生气地反问道:“萧问远,你到底是怎么了,突然问这些奇怪的问题,还莫名其妙地笑出来,而且” 锦鲤生气没什么威慑力,反是软绵绵的,又有几分吊人胃口,他顿了好久,萧问远才听他低声道:“最开始不是你先找的我吗,萧问远,是你先找我打游戏的,明明是你先开始的” 气极了锦鲤继续逼问:“为什么,萧问远,为什么你当时要冒出来带我打游戏,明明在那之前我们连一句话都没说过。” 萧问远情商确实没有智商高,但最低也全低在和颜司掐嘴架上,而且还有百分之八十的故意成分在里面。 现在这时候他如果直白说当初主动带陈荣打游戏,单纯是好奇这人究竟有多菜,又是怎么做到所有游戏都这么菜的,陈荣想不跟他闹出点矛盾都不行。 “为什么?”陈荣又问一遍。 “因为我觉得陈哥很有意思,有很多地方让我觉得好奇。”萧问远答道。 他好奇这人为何能如此好运,吃穿不愁又乐得清闲,每天最烦恼的就是吃什么、玩什么。 可惜运气这东西没有规律可言,好运气的陈荣更是时常让人摸不着头脑。 于是他的好奇没有得到该有的答案,反是让自己逐渐陷了进去。 醉酒的陈荣反应力竟比清醒时快了不少,他问:“萧问远,你是在说我笨——欸——!” 陈荣一直歪着头,说话间突然重心不稳地外倒去,萧问远及时伸手拖住他的脑袋,“陈哥,小心一点。” 还不等醉醺醺的陈荣说些什么,耳畔便传来萧问远含笑的话语,“总而言之,陈哥让我很感兴趣,而且会一直有兴趣下去。” “陈哥呢?”萧问远将陈荣拖起来坐好,像是哄小孩似的,手指插在他柔顺的发丝间揉了揉,又笑着问了一遍,“我一开始可就带陈哥打过几次游戏,之后是陈哥你一直主动找我的,为什么呢,为什么要主动找我?” 陈荣不假思索地答道:“因为你厉害啊,能带我赢不说,还什么游戏都会,有你在我想玩什么都能随时换,我为什么不主动找你啊?” 萧问远:“” 真就刚刚那一下机灵了啊。 萧问远的心情极好,他继续笑着哄道:“再然后呢?陈哥为什么要关心我,比如不让我骂人,担心我学坏之类的?” “因为好奇啊。”陈荣晕乎乎地眯起来,想了想继续补充道:“好奇你为什么这么厉害,为什么老是神秘失踪,好奇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现在呢?”萧问远问。 第71章 缱绻71 如果颜司在这里,肯定会吓得以为这小没良心的被人夺舍了,二话不说冲上来将人按在地上电。 只见萧问远周身的攻击性因笑意而收敛,略带死气的眸中泛着鲜活的生机,言语间充满挑逗的意味,就差把我喜欢你,我在撩你这件事写在脸上了。 可惜颜司被端木随拦在了一楼,仅剩的一个陈荣醉醺醺的,还被萧问远逗得忘乎所以。 他晕乎乎地还没想好答案,就听萧问远继续笑着问:“现在陈哥已经见过我了,也知道了很多关于我的事,还对我感到好奇吗?” 陈荣点点头,“好奇。” 萧问远不依不饶地问:“对我感兴趣吗?” 他问了太多遍,陈荣不耐烦了,反问道:“感兴趣又怎么样?” 萧问远沉默片刻,望着陈荣,“感兴趣的话,陈哥想不想对我做些什么呢?” 陈荣好像没明白萧问远的意思,又或者是酒劲消退清醒过来了,他呆呆地坐在原处,不知如何是好,只是呆滞地眨了眨眼。 片刻后,他问:“萧问远,你想我做些什么呢?” 声音很轻,似乎还带了点疲倦,像是不解,又像是胆怯。 萧问远沉了沉肩膀,像在妥协认输,又像在决定什么,他直言道:“陈哥,我对你很感兴趣,所以我希望陈哥你能对我有同样的兴趣,然后对我做些出格的、超出朋友定义、只有恋人才能做的事。” 话音落下,陈荣险些被吓到酒醒,可不过一秒他又重新陷入了晕乎乎的状态,他想我是在做梦吗,萧问远居然开窍了。 再下一秒,陈荣认定这是一场梦,于是胆小且容易受惊的锦鲤鼓起勇气,如对方所愿做了出格的事。 可惜他还是不敢太出格,只是往萧问远脸上快速亲了一下。 “陈哥,你可真是”萧问远没将剩下的话说出口,转而用命令式的口吻说道:“陈哥,把嘴张开点。” 这话压根就没什么威慑力,可第一次胆大的锦鲤还是被吓到了,二话不说地乖乖张开嘴。 同一时间,对方一直轻轻搭在他头顶、揉着他发丝的手往后移去,然后他被抵着后脑往前推去,有什么东西贴上他的唇瓣,又有什么东西快速闯入他口中。 陈荣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先是惊得瞪大了眼,而后又缓缓闭上了,顺从了对方亲吻的动作。 恍惚间他还在想自己果然是在做梦,做的居然还是春梦 此时的一楼,翟萨无聊地卧在复式沙发上。 她望了下二楼的楼梯口,又分别看了看各自刷着手机的颜司和端木随,终是受不了漫长的等待,开口打破了宁静,“端木随,颜司,就是有没有一种可能。” 端木随和颜司同时看过来,翟萨又道:“天时地利人和,他们正发生点啥,我们就在楼底下干等着啊?” “他?”颜司打了个呵欠又冷哼一声,“那小没良心的要能开窍,我明天就去明证局跟我的银行卡领证。” 这话说得阴阳怪气,很显然颜司还在因萧问远有事瞒自己,又让端木随拦在这里而生气。 端木随稳坐在台前,态度与颜司截然相反,淡淡道:“虽然可能性低到几乎没有,但我还是叫人把需要的东西送过来了。” 刚说完,本该无人再光临的酒大门被人推开了,一个男人拎着两个手提袋走进来,关门后望向端木随的方向微微鞠躬,“家主,您要的东西已经带来了。” 翟萨只是随口一说,没想端木随居然真会让人送东西过来,坐起来问道:“端木随,你让人带了什么?” 端木随回道:“换洗衣物,解酒药,红霉素软膏。” 翟萨:“” 倒也不用准备得这么齐全。 端木随淡淡道:“楚秋,东西放门口就行,明天再去警局一趟,把这家酒从端木磊那拿来,现在的话回去早点休息,辛苦你跑这一趟了。” 叫端木楚秋的男人说了声“明白”,将手提袋放在离自己最近的桌上,然后转身开门离开。 来得快,走得也快,全程干脆果断,要不是桌上多了两个手提袋,翟萨都怀疑刚刚压根就没人来过。 她坐起来盯着手提袋,笑道:“端木随,我帮他们送” “老实在一楼待着,别想着上楼听墙角。”端木随还想再说什么,手机就先响了起来,接通后先道:“喂,怎么样?” 电话那头的人飞速说了什么,端木随淡淡回道:“好的,多谢了,这几天辛苦你们继续盯着了,九号凌晨我会让人把东西发给你们的。” 电话那头很吵连翟萨都没听清具体说了什么,更别说颜司了,电话挂断后,两人同时望向端木随,“出事了?” “真指望你们啊,府君怕是要气得杀来平燕了。”端木随故作无奈地轻叹一口气,“坐实舆论需要切实的证据,但发动舆论不需要,一张捕风捉影的照片就够了。” “陈荣算半个公众人物,如果他跟一群男人进gay的照片被放出去,不管他们在里面做些什么,只要加以合适的负面引导,你们觉得明天天亮以后,他打开手机会看到什么呢?” “我担心来的时候就担心这针对陈荣的局,以防万一早早让人盯着了,现在听那边汇报,还真是我想的那样。” “是局啊”颜司的语气有些漫不经心,但指尖却划过赤红的电弧,散发可怕的杀气,“端木随,那些照片没发到网上。” 端木随回道:“没放上去,已经全高价收过来了,这几天会有人时刻盯梢控评,而且作为回礼,我也给谢翊川准备了几份舆论大礼,希望他能喜欢。” 他轻笑着自言自语道:“应该会喜欢,毕竟黑红也是红,他应该很享受被全网唾骂的感觉。” 颜司指尖的电弧瞬间消散,心道这报复劲,真不愧是小宠物教出来的。 十多年下来,颜司清楚端木随的手段,他敢说这话就能保证网上不会出现丁点对陈荣不利的舆论,于是便不再多问了,转而一手托腮,懒洋洋地望向二楼。 又等了一小会儿,萧问远没出现,岑琛的电话再次打来了,一接通就是他不耐烦的控诉声。 “你们几个,人呢!这他妈是再聊一会儿吗,两点了,凌晨两点了!再不回来我顶班顶超过二十四小时了!” “我他妈看一天文件了,再看下去我真的要疯了!你们到底在干嘛!最好赶紧给我个合理解释!” 等岑琛又骂了几句,发泄差不多了,三人才慢悠悠回答他的问题。 翟萨:“现场一线吃瓜。” 端木随:“实时舆论控评。” 颜司:“手痒想电电人。” 电话那头的岑琛:“??” 你们说的是一件事吗? 他沉默片刻,决心不去探究这个问题,继续逼问道:“说重点!你们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翟萨故作神秘地回道:“这天时地利人和的,要看某人打算做多久了,时间长的话说不定” “翟萨,我没你想得那么畜生!”萧问远的声音从二楼传来,打断了翟萨,也让几人同时望过去。 三人见他衣衫完整,手臂环抱在胸前,脸上带有熟悉的攻击性和不耐烦,仿佛真的什么都没发生过。 端木随不动神色,翟萨面露遗憾,颜司则完全意料之中,他道:“萧问远,那小锦鲤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碍,酒喝太多彻底睡过去了。”萧问远看向坐在一楼的几人,“你们有谁去买身换洗衣服,陈哥现在身上穿的衣服酒味太重了。” 颜司指着靠近门口处的两个袋子,“端木随有先见之明,已经都给你准备好了。” 萧问远下楼拎起手提袋,又快步上楼,走到二楼拐角处时道:“等我一下,马上就好。” 岑琛被打岔后,端木随借机敷衍几句立马挂断了电话,翟萨则一脸坏笑地坐到颜司旁边,低声调侃道:“颜司,明天记得和你的银行卡到民政局领证啊。” 颜司不可置信地回头望了下空荡荡的楼梯口,然后盯着翟萨,像要把她身上捅个窟窿眼出来,“翟萨,你认真的?” 四舍五入,萧问远可是颜司拉扯大的,他太清楚这小祖宗有多倔了。 他极度不信地又问了一遍,“翟萨,你告诉,你究竟是怎么看出来的?” 翟萨伸手点在自己的唇上,笑道:“他的嘴有点肿哦,你说是为什么呢?” 翟萨在这方面的经验太过丰富,她的眼力也极好,这么近的距离,压根就没有看错的可能,颜司面色复杂地沉默下来,一时间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生气。 “怎么突然不说话了?”翟萨笑眯眯地问,“颜司,你不会被吓傻了?” 颜司幽幽地回道:“没有,我在想明天该和我哪张卡领证。” 翟萨:“” 没傻,但好像有点疯。 片刻后,萧问远抱着陈荣走下楼。 端木随不知道陈荣的尺码,所以让端木楚秋买的都是宽松的休闲装,陈荣的脸本就柔和不显年纪,换上卫衣之后就看上去更加年轻了。 他被萧问远抱着,头枕在后者胸前,阖着眼安稳熟睡,微长的碎发贴在还微微泛红的脸颊上,温顺无害到都让人想欺负却又不舍欺负。 翟萨是第一次见到陈荣,她看了看萧问远,又看了看他怀中的陈荣,笑道:“真可爱呀,而且看着就很好骗,萧问远,你确定这人不是你想方设法拐来的吗?” 颜司心道是想方设法拐的,可惜想方设法的人不是他。 某种意义上说,三队算是个魔窟,里面妖魔群集,各有各的特点,却又有几分相似处。 例如现在,翟萨的表情和颜司初见陈荣时完全就是一样,要不是陈荣睡着了,她怕是早就上来逗人家玩了。 锦鲤靠近蛇坑和兔子进到狼窝同样危险,萧问远刚想提醒翟萨注意别吓得人家,就听翟萨纳闷道:“奇怪,怎么突然有点想吃鱼了。” 萧问远:“” 确实很危险,上食物链了。 “确定了?”端木随从台站起,缓步走到过来抬眼朝萧问远看去,嘴角扬起很小的弧度,“看来结果跟我说的一样啊。” 萧问远第一次对心底的阴暗猜测感到些许愧疚,他低头看了陈荣一眼,又如释重负地笑起来,然后看向端木随略显好奇地问:”端木随,你为何那么确定?” 端木随不假思索地答道:“府君告诉我,我们老祖宗再疯,也是条什么都敢咬、而非什么都想咬的疯狗。” “行善者尚存恶意,为恶者亦需底线,我不清楚府君年轻时的原则是什么,但现在的府君厌恶用善意的情感来绑架和威胁一个人,他对待敌人都鲜少用这类方法,更何况是对自己人。” 端木随和萧问远明显不想细谈这件事,前者解释完就转身催促着离开,“走,另外,颜司你们明天有空的话可以警局转转。” 他将手搭在门把上,又笑道:“且不说只把那些家伙扣警局里也有些太便宜他们了,我要给谢翊川回大礼的话,至少也要清楚人家到底送了什么。” 翻译过来,我怕报复得不够,你们帮我再详细问下。 颜司用余光看了下身后的萧问远,说了声”好”。 双方出了酒就该兵分两路了,端木随要回总局驻守,翟萨也就给学员放了一天假,明天还要继续特训,可谁想翟萨非要跟颜司他们走,无论如何都要仔细瞧瞧醒来状态的小锦鲤,可以的话,还想再逗一逗。 女魔头的名号不是白来的,没人拗得过翟萨。 于是端木随独自回到总局后,满心欢喜以为自己能下班的岑琛就被告知还要给翟萨顶班,帮她当一天教官训练新人。 当夜凌晨四点,岑琛怒气冲冲地冲到新人宿舍,走路带风,风大得差点把宿舍房顶都掀了。 另一边,在端木随说那番话时,颜司就隐约猜到了什么,等回到家把翟萨撵到屋外树上去后,他将萧问远拽到书房里,锁了门故作随意地问:“萧问远,你怀疑小宠物会给陈荣洗脑,或者对他用了什么奇怪的异能啊?” “颜司,你对他有莫名的熟悉感,会不自主地信他,同他玩笑,但我没有。”萧问远如实答道,“最开始发现他天衡府君的身份时,我同意保密仅仅是因为他站在你和霍队这边,不然我可不管他是谁,本身又有多强。” “后面关于陈哥的事,我只是结合我知道的一切,得出一个最坏的可能,我” 萧问远顿了顿,才道:“颜司,我习惯性将事情往最糟的方向考虑,我在窒息的约束中长大,深知被人束缚和洗脑的可悲,所以哪怕只有一丁点可能,我也不想陈哥活得不明不白。” 颜司了解萧问远,而两人又鲜少分开,思考片刻他就明白萧问远为何会这么想了。 陈荣的性子软,还容易紧张和纠结,他在盛元能被霍斩兰一个眼神吓到,那么更久之前,在兴海的时候,连颜司都觉得萧问远话过了,陈荣怎么可能还会主动给萧问远发信息,背后必然有人劝说。 劝说这件事说好听点是劝说,说难听点也可以是洗脑,侯涅生还偏偏有这个本事。 “结果呢?”颜司问,“跟他有关系吗? 萧问远答道:“有,但关系不大,他那天被许明渊从家里撵出去了,跑到陈哥那边待着,被陈哥纠结时的声音嘀咕烦了,让陈哥要么主动点,要么直接算了。” 他补充道:“就是那天,他才知道我和陈哥的事,还提醒陈哥别被人骗钱骗身,完全是我想太多了。” 颜司:“” 槽点有点多,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吐槽。 由于槽点太多,颜司懒得多说了,只叹了口气,又走了几步,疲倦地瘫在沙发上,“还真应了翟萨说的天时地利人和,只可惜是搞了个大乌龙出来。” “现在呢?”他问,“萧问远,一切都明白了,你现在对那小锦鲤是什么态度?” 颜司清楚萧问远有多倔,即使翟萨说小祖宗已经开窍了,他还是保持怀疑的态度,现在见萧问远没第一时间回答自己,他都准备开口继续当红娘固红线了,“你” 刚说一个字,他听萧问远笑道:“颜司,你可以放心搞钱当彩礼了。” 那一瞬间,颜司怀疑自己出现幻听了,或者压根就是在做梦,他想电自己一下,但刚抬手又想起电对自己不起作用,转而伸手在胳膊上用力掐了下。 嘶——,疼的。 颜司倒抽一口气,爬起来坐着,手肘抵在大腿上,双手十指交叉靠在额间,低头沉思起来努力让自己接受这就是现实。 萧问远倚在墙上没有说话,气氛也诡异地严肃起来,仿佛颜司是个反对婚事的封建大家长,正想着该怎么拆散两人。 可事实上,良久后,颜司只低声说了一个字。 “操” 第72章 缱绻72 众所周知,颜司说话不带脏字,而萧问远开窍这件事,居然让他憋了半天,只能憋出一个脏字来。 骂完一个脏字,颜司仔细回想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像是打开了闸门,气得开始连番控诉萧问远先前的顶嘴行为。 萧问远一个从前一句要顶十句的人,也破天荒地没反驳颜司,对方说什么他都点头应下了。 屋外老树上,不大的眼镜王蛇环在枝干上静静看着屋内的一切,蛇瞳在斑驳月影下闪烁冰冷的光泽,可能因为好奇,她又晃了晃悬空的尾尖。 翟萨兽形很大,展开来算约有十米长,但蜕变时期的她可以轻松调整兽形大小,变小后盘在树上,加上背脊大部分都是黑褐色,不仔细看的压根无法注意到她。 她要是想去听他们说了什么,爬到靠近窗户的枝桠尖端就能大致听清了,可她没有,只是盘踞在树上静静看着。 翟萨只是会藏而已,蜕变时期的她始终是兽性大于人性,说话行事、是非对错全凭喜好。 因为颜控,瞧上颜司他们的脸后就主动加入管理局,还想方设法进了三队;因为在相处间喜欢上这些人,所以她会无条件站在他们这边。 动物在感情上也是直白的,因此翟萨不理解为何会闹别扭,为何要隐藏,又为何需压抑。 她脑海中浮现最初为人的一幕幕,她清楚知道那是过去的自己,可回望这段过去,现在的她像在看一部难懂的文学电影,主角是自己,但她不明白自己为何悲伤,为何哭泣,为何做出那些奇怪的决定。 翟萨不理解,也想不明白,但能根据那些记忆将自己装得像人。 她想了一会儿就懒得再去想了,顺嘴吃个来树上落脚的小鸟当夜宵,然后在黎明的晨晖中饱饱地睡了过去。 彻底睡着前,翟萨还晃了晃蛇尾巴尖,心想二楼窗户没锁,小睡一阵,睡醒了直接溜进去吓吓萧问远的小对象。 陈荣睡得很沉,一觉睡到中午才迷糊地睁开眼。 他刚睁开眼就见一个红色卷发的女人正笑着看向自己,女人笑得妩媚张扬,眼眸是黄色的,在光下呈现出亮丽的光泽。 可这双眼睛吸收不了太阳的温度,看起来冰冷无比,瞳仁也尖锐细长,隐有几分凶性。 这女人很漂亮,不过是却是充满攻击性的漂亮,让人惊艳的同时还会心生惧意。 她显然对自己很感兴趣,歪着头,伸手打了个招呼,“小可爱,中午好呀~” 锦鲤的胆子不算特别小,但这种情况是个人都要往后躲去,何况是条鱼。 于是,他蜷缩在被子飞速后退,退着退着“咣当”一声摔了下床。 翟萨顿感大事不妙,刚要转身翻窗跑路,房门却先被打开了,“陈哥,你怎么了?” 萧问远开门后没第一时间看到陈荣,还是听到陈荣吃痛的声音才扭头看过去。 陈荣倒在地上,同他对视一眼,立马尴尬且快速坐起来,然后一手捂在后脑上,另一手指着翟萨,“萧问远,她是谁啊,为什么还一直趴在我床头啊。” 为防止翟萨吓到陈荣,颜司很早就在大门前堵着不让她进来了,听到声音后也只慢萧问远一步地赶到了,“什么情况,翟萨应该进” 不来两个字强行卡在了颜司的喉咙眼里,这不可能进来的人赫然就站在陈荣房间里,而她身后是敞开的窗户。 二楼有防盗窗,可防盗窗只能防人,中间的空隙够好几条蛇一起钻进来了。 他们锁了门却忘了关窗,成功让睡在树上的某蛇顺着树枝爬上二楼窗户,又顺利溜进了陈荣房间。 翟萨自知逃跑无望,直接撩了头发,装得像没事人似的,“我不是” “翟萨!”萧问远打断翟萨,咬牙怒道:“还不赶紧滚出去!” “好嘞,我这就滚。”翟萨干脆利落地滚出去,萧问远关门前还不忘警告道:“老实点在外面待着,过会也是,不准动手动脚的。” 说完,他“砰”一声关上门,被关在外的颜司和翟萨对视一眼,然后谁都没有走,反是往门边站了站。 不等两人找好偷听的位置,房门再次被打开了,萧问远探出头冷冷地看着二人,又道:“颜司,你到底跟谁是一波的。” “那还用想吗?”颜司说着握住翟萨缠在腰上的鞭子,然后十分痛心地将她往一楼拽去。 翟萨不服气地挣扎道:“别啊,我就听个墙角而已,不至于不是,你拽归拽,别用电啊,我走还不行。” 这次萧问远目送两人都下了楼才关上门。 屋内,陈荣已经重新坐到床上了,他裹着被子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什么,望向萧问远,问:“萧问远,刚刚那人是?” “我同事。”萧问远道,“她脑子不太正常,千防万防没防住她爬窗进来,陈哥,你没被吓到。” 陈荣面上故作平静地说了句“还好”,心底却惊涛骇浪,萧问远的同事为什么都喜欢吓他啊! “明明就是吓着了。”萧问远坐到陈荣旁边,安抚似地抬手在他脑袋上摸了摸,自动忽视他惊到瞪圆的眼睛,笑着问:“陈哥,你昨晚为什么要跟人去酒?” 陈荣其实能感觉到萧问远之前一直在和他刻意保持距离。 因此对于萧问远现在的举动,他第一反应居然是自己还在做梦,不做多想地如实回道:“他们说十几年过去,好不容易聚一次,恰好还没有老婆盯着,都吵着要去酒再开第二场,而且” 他支吾着不知该不该说,萧问远问:“而且什么?” 陈荣又犹豫片刻,才道:“我正好心情不好,想着借机喝点酒。” “为什么心情不好?”萧问远又问。 “萧问远,我已经奔四了,我的同学不管事业如何,也都已经结婚生子了,就剩我一个人高中时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陈荣道,“同学聚会时很多人还调侃我,说我不止是脸,连心智也没变过,还是一如既往地单纯好猜。” 他似乎真把现实当成了梦境,缓缓诉说着,“我前段时间其实也想过找个女人结婚生子,可老板说我找不到真心待我的,会同意跟我结婚的女人大概率都是为了钱。” “再说了,连我老板那样的在家都要洗衣做饭、打扫卫生,还有概率挨打,不对,明渊好像说过只拽头发,不打老板的总之,我觉得我婚后可能会过得非常非常惨。” “我觉得我不可能十项全能地照顾一个人,不说别的,我从来没做过饭,到现在每天吃什么还全靠点外卖抽签,所以我放弃找个女人结婚生子了,那天和老板说这个话题时,我其实脑子里想的都是你,可” 陈荣顿了顿,道:“萧问远,我看不懂你,每当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朝你迈出一步时,你不是犹豫好久,就是慢慢后退,无论如何,你总要和我保持一个可怕的固定距离,不退不进,若即若离。” 最后,他又抬头看着萧问远,一双略大的眼眸明亮清澈,清澈到让人一眼就能望到底,轻易看透他的内心。 若是这般近距离对视,还能让人清楚看到自己。 对视片刻,陈荣先一步垂下眼帘,像是怕美梦易碎,声音变得极轻,“就像现在这样,你永远不可能主动靠近我。” 他说着还语气里还多一丝纳闷:“真是奇怪了,我都这么大人了,居然还会做春梦,还连着做了两次。” 萧问远:“” 一时间不知道该可怜小宠物,还是该心疼自己。 “陈哥,你为什么以为是做梦呢?”他用手改捏着陈荣的脸,还微微上了点力道,“觉得疼吗?” 陈荣嚷了个“疼”字,又愣了两秒才逐渐反应过来,不等他彻底意识到这就是现实时,又听萧问远道:“陈哥,不是做梦,这就是现实。” “你不必再鼓起勇气往前走,就此歇息或是退回原点都随你心意,中间的路我会全部走完,直到你口中那个可怕的固定距离消失不见,不再是若即若离。” 经常反应慢半拍的锦鲤这次反应极快,瞬间明白萧问远这话意味着什么。 胆怯的锦鲤害羞起来,烧红了脸,结结巴巴道:“昨昨晚,不会也,也是” 萧问远没有否认,笑着反问道:“陈哥,你还记得自己昨晚都答应了我什么,又做了什么吗?” 以为是梦,答应表白了,还亲亲了! 锦鲤的脸烧得更红了,甚至还想把薄被当池塘立马缩进去,却被萧问远抢先拦住了,他故作遗憾道:“原来陈荣你以为那些都是做梦啊?” 不等陈荣回答,萧问远又问:“陈哥,你现在清醒了吗?需要我再认真问一遍吗?” 陈荣的超快反应力用完了,慢半拍地结巴道:“问,问什么?” “问陈哥你是否同意和我在一起。”萧问远道,“我这人其实挺糟糕的,脾气差,爱顶嘴,工作危险需保密,还要不定期地失踪,所以” 萧问远轻叹一口气,道:“所以你无需勉强,可以直接拒绝我,当然了,你也要给我重新追你的机会。” 那一瞬间,陈荣狠狠掐了自己一下,险些疼出眼泪才确定不是自己又做梦了,萧问远这是真开窍了。 虽说在陈荣看来萧问远这窍开得有些莫名其妙,可他不懂该怎么拒绝,又或者是心底有个声音让他不要拒绝。 好像这句话他等了好久,好久久到锦鲤自己都忘记了原因。 六月初的平燕开始逐渐炎热,正午的阳光也从明媚变得燥热,猛烈的阳光自大开的窗间毫无保留地照进来,有一小部分照在了陈荣的眼睛上。 阳光有些刺目,刺得陈荣的眼前出现一闪一闪的黄色光斑。 陈荣明明从未去过西北,可这一刻,他竟莫名想到西北时常吹起的漫天黄沙。 那漫天黄沙,亦如此刻的阳光,晃眼又不完全遮盖视线,却让人下意识闭眼揉搓。 陈荣下意识伸手揉着眼睛,晃眼的黄色光斑消失不见,恍惚间似乎看到什么人停下了脚步,灵魂深处说不上来缘由的彷徨与遗憾化作清泉从心底涌现,带走了眼底形如黄沙的光斑。 待他将手拿开,重新睁开眼时,清澈的眼眸里清楚地印出眼前人的模样。 他静静望着眼前人,很小幅度地点了点头,然后趁对方不注意,快速将脑袋缩进薄被里。 都缩完了,锦鲤才想起来自己一个三十多岁的人了,这么害羞做什么,要害羞也该是萧问远害羞啊。 然而想归想,萧问远只是笑了起来,而锦鲤的脸则红得马上要变成红烧锦鲤了。 萧问远看见陈荣点头了,却还是明知故问道:“陈哥,你说话啊,是同意了还是没同意啊?” 陈荣没有说话,头缩更厉害了,“我你我” 萧问远见陈荣都要给自己裹成个锦鲤馅的粽子,选择了主动收手,“好了,陈哥,不逗你了,我看见你点头了。” “你也别害羞了,降降温就赶紧起床,一会儿带你出去玩了。”他说着起身起来出门,“我在外面等你啊。” 开门关门的声音响起,锦鲤等了片刻才探出脑袋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 确认真的没人了,他慢慢从薄被里钻出来,又冷静了好一阵才彻底接受现实,然后他躺到床上激动地打了两个滚。 看到放在床头的手机后,他立马抓起手机给老板连发了好几条信息。 【老板,你在不在?】 【老板,我脱单啦!】 【老板,我真的脱单啦!】 【老板,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想让你们见一面。】 电话另一边,侯涅生面无表情地看着陈荣发来的喜讯,旁边的白日歪头过来看了眼,竟是主动调侃道:“夜旻,你不和他说声恭喜吗?” 一旁正在吃饭的白以薇好奇道:“什么什么,发生了什么事吗?” 侯涅生淡淡回道:“没什么事,我一个员工脱单了而已。” “哦,这样啊。”白以薇顿时少了几分兴趣,嘴上却还是说了句“恭喜你员工啊。” 关于陈荣脱单这件事,侯涅生是早上快八点时知道的,因为颜司教育完萧问远觉得还不解气,当即打了个电话给白日,嘴上说自己有重要情报,实际上却是强制白日和侯涅生听他吐槽完了这一系列的奇葩事情。 总结一句话,有心理创伤的臭小子瞧上富豪家的傻白甜锦鲤,富豪主动把锦鲤送给臭小子,可惜富豪本人心机颇深,臭小子在心理创伤的影响下觉得对方给锦鲤洗脑了,于是开窍了假装不开窍。 颜司吐槽了整整两小时,末了他还好奇地问侯涅生是不是真的天没亮就被许明渊撵出家门了。 也因为这句话,侯涅生在此刻收到陈荣喜讯时没有半点开心,毕竟某条鱼的开心脱单是用自己大早上灰溜溜出门这个老底换的。 但不管侯涅生心情有多不好,该装的地方还是要装,他给陈荣回了句【恭喜】,又让他在外面玩注意安全并自动忽略了见面这个话题。 见见见,见什么见,不可能见的,就说他不适合当红娘。 白日吃完饭刚回办公室坐下,贝岑烟从警局回来了,因为这次宋昕怡肇事车祸的监控问题,兴海警局也算是来了次彻底大扫除。 此时,需要提交的资料白日已经准备好并提交给泰省分局了。 多亏了异能者身体素质强悍,褚捷海坐轮椅养伤近一个星期后已经可以勉强站起了,再养两天,出外勤打架可能还比较勉强,但正常行走绝对不成问题。 虞潇想褚捷海在泰省分局里闲着也是闲着,直接将这个任务丢给他,让他等时间一到就跟警局的人一起去抓宋昕怡。 因为时间算得太准了,褚捷海在收到这任务时还破防了好一阵。 另一边,凌晨来酒送衣服的端木楚秋应是端木随的亲信,下午五点多的时候,他将陈荣那几个高中同学的个人资料全都发给了萧问远几人,内容十分详细,细到曲野高中时强迫了两个女生,让人怀孕被迫退学的事都有。 陈荣虽然是个隐性异能者,但身体素质却比普通人还要差点,玩了没多久就累了,端木楚秋将信息发来时,几人跟他正好在一家网红猫咖里坐着。 陈荣不知道自己实际上算半条鱼,而他对面的翟萨为了不吓到锦鲤也刻意收敛了气场,于是就出现了整个猫咖的猫都跑来他们这桌待着的奇景,别桌的客人拿猫条勾引都不走的那种。 陈荣对此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一边撸猫一边笑道:“我好像小时候就很招小猫喜欢,走路上都会有猫过来蹭我,怎么撵都不走,经常跟我跟到家。” 颜司:“” 有条这么大的鱼在,能走就怪了。 第73章 缱绻73 萧问远将端木楚秋发来的资料也转了一份给颜司和翟萨,自己快速看完后又随口问道:“对了,陈哥,你上高中时有发生过什么趣事吗?” “高中的趣事啊?”陈荣摸着猫想了一会才道,“说实话我高中没什么趣事,每天就是上课做题,然后回家了继续做题,挺平淡,也挺无聊的,不过真要说起来的话,我上高中本身就是件很幸运的趣事。” 话音一转,陈荣又道:“因为那次特大自然灾害,国家补贴孤儿院和福利院,让被迫成为孤儿的孩子能正常读书上学,初高中也降低招生标准,院长说我是正好赶上好时候才能上高中,考大学的,不然也会和以前的孩子一样,初中毕业就出去打工了。” 不等颜司几人回话,猫咖的一个店员走了过来,朝他们不好意思地鞠了一躬,“很抱歉,打扰几位,我们没有撵人的意思,但是整个猫咖的猫都跑到你们这不走了,真的非常影响其他客人的” “没关系。”颜司笑着打断店员,又暗暗朝萧问远使了个眼色,“正好我们也还有点事,马上就离开了。” 店员又朝几人鞠了一躬,“真的很感谢几位。” 萧问远对颜司的意思心领神会,找了个正当理由说服陈荣,然后几人一起离开猫咖,开车来了警局。 下车时,萧问远不忘扭头提醒道:“翟萨,你老实点,不准吓陈哥。” 一下午已经因为吓陈荣而被颜司电了七八次的翟萨急忙点头,“放心,我保证不会吓你家小可爱的。” 坐在副驾驶的陈荣依旧无法接受被一个比自己年纪小的女生叫小可爱。 虽然这个女生不止长得比他成熟,个子比他高,站在一起叫他小可爱没有任何毛病。 更重要的是翟萨实际年纪比陈荣翻了好几倍,可她默认自己只有二十多岁,除了侯涅生和许明渊,目前更没人知道她的真实年纪。 萧问远只能说她没大没小,除此以外没有任何法子,由着她叫陈荣小可爱。 小可爱就算了,前缀还是“你家”,陈荣听到后直接脸红地低下头去。 萧问远看了陈荣一眼,关门前随口道:“颜司,动手。” 翟萨:“?!” 不是,这也要挨电啊。 gay的这件事在警察看来并不涉及刑事案件,所以这群人带回来后就直接登记身份信息,然后按照端木随说的进行扣留教育。 为了办案方便,总局的异能者有伪造的武警证件,萧问远也不例外,再加上端木随还很周全地帮他准备了一份搜查申请书。 于是,他很轻易地进到警局并得到了单独问询曲野的机会。 在萧问远去往审讯室的路上,帮他带路的警察还念叨说这些开淫party的人很奇怪,明明是自己做了这些常人难以接受的恶心事,却像是受了天大的惊吓,不少人嘴里还不停嚷着想死和怪物的字样。 萧问远到审讯室时,曲野已经先一步被带进来坐好了。 曲野是陈荣的高中同学,是同学聚会的发起人,也是提议来酒的人,他见到萧问远进入审讯室时还算冷静,可等看清对方的面容时吓得险些从椅子上摔下来。 萧问远坐到椅子上翘起了腿,又掏出手机在曲野面前晃了晃,“是自己主动说,还是我逼你说。” 这动作吓得曲野瞳孔骤缩,脑海中迅速回忆起那种可怕的刺痛,衣衫下遭受侵犯的身体本就疼得厉害,在此刻更是疼到不真实,让他不自觉闭上眼,希望现在眼睛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 凌晨时,这人闯进包厢,几乎一瞬间所有人疼到昏厥,而后陷入一种极端可怕的状态。 他们明明还活着,可意识与肉体的连接却被切断了,能看到、能听到、能感受到,却就是动不了。 曲野只能倒在地上,眼睁睁看着这人将已经醉到意识模糊,有些衣衫不整的陈荣抱走。 待这人独自返回包厢后又在每人身上都嫌恶地踩了一脚,曲野和其他人的身体便开始不受控制地自己动起来。 这人翘腿坐在包厢的复式沙发上,身上的攻击性在昏暗灯光和迷醉酒气下扩散到极致,眉眼凌厉如刀锋,眼瞳死寂空洞,灰黑到没有半点光彩和生机。 他道:“我很久没有做这种事了,但你们惹怒我了,所以我会把你们打算加到陈哥身上的事加倍奉还给你们。” 话音落下,曲野生不如死的第一步开始了,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自己拿起酒瓶,将酒一口气全部猛灌进嘴里,喉咙和肠胃都烧得厉害却无法停下。 喝完了酒,他开始去脱其他人的衣服,他恶心到想吐,可身体却开始与他人做着最亲密的负距离接触。 这人坐在沙发上用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眸看着这一切,又用手机发了什么消息,而后举起手机对准了所有人,“记得好好配合,不然这视频明天就会公布到网上。” 不知过了多久,曲野的意识告诉他身体已经疼到麻木,没了知觉,可身体仍旧沉沦在这场恶心盛宴的欢愉中。 这人起身推门离开,离开前又道:“记得和警察说你们是自愿的,不然” 话没说完这人就关门离开了,不久后警察破门而入。 那一刻,曲野发现他终于能重新掌控身体了,但也是这一刻,他的一切都被毁了。 良久,曲野艰难睁开眼,身体的疼痛依旧清晰,头顶的灯光仍旧刺目,这人也稳稳坐在自己正前方的椅子上。 这不是噩梦,这就是现实,可现实比噩梦可怕百倍,这怪物居然能大摇大摆进入警局,甚至还可以这般单独审讯自己。 除了开口,曲野已经没有任何选择了。 他结结巴巴地说着,萧问远坐在位置上听着,随着心底的杀意逐渐迸发,他周身本就可怕的攻击性似乎化有了实质。 不说曲野了,不少位于其他房间的警察也受了他的影响开始疼,直到萧问远审讯完离开,这可怕的阵痛才开始缓解。 陈荣在二十三年前的特大自然灾害中失去双亲成了孤儿,要不是赶上国家的大范围资助,他压根就不可能上高中。 或许在陈荣看来他只是幸运地上了一所高中,然后毫无波澜地度过高中三年,最后还顺利压线考上了一所兴海本地不错的大学。 可实际上,这是所升学率不高的普通偏下的高中,学校里还有很多不学无术又极端恶劣的不良学生。 在那所学校里,几乎每天都在发生校园霸凌和校园暴力事件,曲野其中更是属于带头者。 他除了强迫了两个女生,致使其中一人怀孕又被被迫退学,更是还策划好几起针对陈荣的校园暴力,可惜一次都没能堵到陈荣。 没成功的原因也一次比一次离谱,最离谱的一次是马上要将人堵进小巷了,一群鸟飞他头上拉鸟屎臭得他只能当场改变主意,回去洗了好几遍澡。 这所学校里像曲野这样的混混很多,哪怕被学校警告和处分也不知悔改,甚至还会以此为荣。 陈荣能在这样的学校里平安度过三年,还顺利考上一个不错的大学当真是将锦鲤的幸运加持发挥到了极致。 作为混混的曲野自然是没有陈荣这种好运气。 他的高考成绩低得离谱,什么大学都没考上,高中毕业后在兴海本地又混了几年就去北漂了。 北漂后,曲野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一步步成为了某家大企业的高管,到现在也算有小财富了,撇去陈荣这个每月啥事不用干,在家躺着就有八十八万八千八百八十八的锦鲤,他是同学里混得最好的。 他发起这次同学聚会的目的就是想跟所有人炫耀自己现在混得有多好,本来陈荣是不在他邀请范围内的,毕竟一说到这人他就会想起高中时很多莫名倒霉的经历。 是有人未经他同意邀请了陈荣,等陈荣同意了才跟他说的。 曲野本想拒绝的,可就是这个时候有人突然加他,让他借同学聚会这次机会找个法子让陈荣身败名裂。 什么方法都可以,哪怕搞出人命也无所谓。 那人保证事成之后会给曲野一笔巨款,还有办法让曲野在公司里更上一步。 曲野一开始是不信的,可对方当场就将钱打到了他账户上,这让见钱开眼的曲野立马答应了这件事。 他以前是搞校园霸凌的,知道什么样的方法最能侮辱人。 为了以防万一,曲野还提前一天将几个自己高中时玩得好的混混聚在一起,同他们说了这件事,一是让他们给自己出出主意,二是让他们到时候给自己打配合。 这些混混大部分都死性不改,出的主意一个比一个可怕,有一两个则已经悔改了,不打算帮忙,而曲野则掏出一大笔钱当了封口费。 出主意的几个混混里有个是gay,高中时就想对陈荣下手,可惜陈荣总能好运气地避开。 某种意义上说,这次曲野的提议也是算却了他高中时的遗憾,gay的计划也是他提出来的。 最后曲野他们采纳了这人的建议并确定了更详细的计划,这才有了酒的那一幕。 可惜,十几年过去,陈荣的运气依旧很好,萧问远及时赶到,还把曲野等人准备用在陈荣身上的法子加倍还给了他们。 而端木磊在这件事上确实称得上无辜,端木楚秋查了下确认他单纯是和曲野关系好才将酒借给曲野的。 可除此以外,端木磊也没少仗着端木家的背景干欺男霸女的事情,其中最过分的一条就是他将自己包养的某个女人搞怀孕了。 女人怀孕四个月了不说,端木磊既没强制她打掉也不打算将人领回家。 这件事说简单点就是他藏了个孩子在外面,但往严重了说,要是端木家没有其他新生儿,这孩子极有可能成为新的传承者。 先不说这孩子能不能挺过传承,端木磊的这个行为在端木随看来已经和背叛没有任何区别。 此时还在警局乖乖吃苦头的端木磊还不知道,苦头吃完就是他的死期了。 萧问远一拉开车门,颜司和翟萨就立马察觉了他身上可怕的攻击性,颜司随口道:“是我想的那个吗?” 萧问远答道:“可以让端木随再多准备点大礼回给他了。” 陈荣不明所以,只觉萧问远的心情不太好,问道:“萧问远,你怎么了?” “陈哥,我没事。”萧问远周身的攻击性在逐渐散去,“只是刚审讯了一个人渣,受他影响心情有点糟而已,不过现在已经好多了。” 来警局前,萧问远就和陈荣说过来警局是因为工作上的事情,现在萧问远又简单说了下,陈荣自然不会过多追问了。 驱车离开警局后,萧问远随口问道:“陈哥,今晚有什么想吃的吗?” “还没决定好,你等我再想想。”陈荣说着低头翻看手机,又因为纠结低声嘀咕起来,“铁板烧,海鲜自助,珠式茶点,烧烤” 萧问远知道陈荣一时半会儿确定不下来,就直接开车到离总局还有一个红绿灯的地方将翟萨撵下了车。 翟萨其实还想继续待会儿,可惜顶不住下午岑琛又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催,她要是再不回去,他们队长怕是真的要疯了。 于是翟萨乐呵呵地开门下车,还有些不舍地想和小可爱招手告别,结果刚下车萧问远就直接开车走人了,没给她半点告别的机会。 翟萨望着快速消失不见的车屁股,在盛着夕阳的燥热晚风中凌乱片刻,又骂了几句后快速返回总局。 回到总局后,她先去找端木随,坐在他桌上假意骚扰对方,实则同他隐晦地说了下警局那边的事。 等端木随点头说“知道了”且下了逐客令后,翟萨才扶着腰从桌上爬起来,关门前还顺带吐槽说端木随的办公桌真硬,躺得她腰疼。 去到训练场地后,翟萨见到了将新人当出气筒的岑琛以及险些被他练去半条命的新人们。 她见到新人全都累到瘫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了,心道这还练个屁啊,于是重回教官岗位的她下的第一个指令就是跑个五公里放松一下,放松完就可以回去躺着休息了。 下完命令后,她又拽住打算开溜的岑琛说了句聊八卦,紧接着冲到总局大楼里将二队的罗毅抓过来给她当监工。 由于她的动作太过可怕,罗毅险些以为她蛇性大发要吃了自己,直到见到岑琛和一群正在跑步的新人才明白自己是被抓来当监工的。 劫后余生的罗毅二话不说答应下来,还让两人在外面慢慢玩,他保证会监督好新人的。 聊这种私人八卦,尤其是关于端木随的,翟萨和岑琛肯定是选择出来聊的,可惜两人车技一个赛一个烂,被贴了好几个罚单才到达目的地。 岑琛选的地方是个私密性极好的会员制娱乐会馆,玩乐或是谈生意都十分方便。 岑琛进来时,几个认识他的富家少爷也主动过来打了声招呼。 这些人基本都是带女伴出来玩的,有个富家少爷见岑琛身边带了个过分美艳的女人,随口打趣道:“岑少,你女伴啊,长得不错啊,带过来一起玩怎么样?” “不了。”岑琛冷声回道,“还有别给我乱说,这我同事,单纯过来谈事情的。“ 这种误会属于原则上的,翟萨也立即解释道:“这种玩笑还是少开的好,有岑队在,我可不会打岑少的主意。” 被这么一提,搂着女伴的富家少爷瞬间想起了什么。 颜司等人叫岑琛岑少可不单单是为了区分他和同为队长的岑憬,而是岑琛无论长相还是行事作风都是妥妥的小太子爷。 哪怕岑憬和岑琛长了同一张脸,两人的气质也天差地别,放在一起的话,前者是优雅矜贵的白衣公子,后者是痞气风流的黑衫纨绔,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 除了颜司等人,外面这些富家公子也知道,这纨绔要不是乐意被公子管着束着,玩起来怕是比谁都花,也比谁都狠。 富少反应过来自己险些触了岑少的霉头,急忙道歉后还不忘让人把岑少今夜的消费划在自己账上。 岑少不差这钱但也没开口拒绝,同翟萨进了包厢后,立马打了个视频电话给岑憬。 岑憬瞧见岑琛的所处环境,先是不痛不痒地教育他以后不准来这种地方了,才问他有什么事找自己。 岑琛将手机往桌子中间一放,翘着腿道:“说,正好一起听了。” 第74章 缱绻74 翟萨把菜单看了好几遍确定没什么生食后,随便点了两盘水果才开始讲这几天的八卦。 本来她是没打算讲萧问远脱单这件事的,但架不住岑琛主动问起她们几个昨晚干什么去了,为什么非要今天再在外面玩一天才回来。 翟萨懒得去编故事,萧问远也没说不能告诉别人,于是她直接化身大嘴巴蛇把事情一次性全抖出来的。 在岑琛听到萧问远脱单时,岑少惊得在包厢里掀起一阵风,还打碎了几个装饰用的玻璃花瓶。 嘴上说归嘴上说,岑琛以前是从未想过三队里有人能谈对象。 江旭看着像未成年,心智则未成年都不如,他当人都当不明白,搞个屁的对象;颜司只对钱和萧问远感兴趣;萧问远整天只想着怎么与人顶嘴和唱反调;谢阳蛰冷漠到看起来对什么都没兴趣,百分百是个性冷淡;翟萨更是只谈性不说爱。 至于下放的几个。 金队是长辈,他管不了这事,也从没听过金队有对象。 霍队是纯拆迁用的哈士奇,脑子里可能就没有恋爱这个概念,对他姐的那点追求,全是青春期被暴打后剩下的执念。 而相慈宁的话,岑琛觉得活人当他对象可能会直接被吓死,鬼也不适合他,指不定哪天就给他封额间红印里,然后顺手当个武器给用没了。 结果现在,岑琛居然从翟萨口中听到有人脱单,这在三队可是绝对的惊奇事,指不定萧问远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了。 还不等翟萨讲完,岑琛直接拿起手机要发个大红包过去。 要不怎么说是亲兄弟呢,岑琛刚拿起手机,岑憬也道:“死秃鹫,塞个红包给他恭喜下,毕竟三队可能没下一个了。” “知道,在发呢。”岑琛说着直接给萧问远的卡转了一百万过去,转完还怕萧问远不知道是谁发的,专门又发了两条信息过去。 【脱单快乐。】 【指不定咱队里就你一个能脱单,给你包了个大红包。】 【收到转账提示没,我和臭花猫两人的。】 信息发过去没几秒萧问远就回了,【多谢了,岑少,还有岑队。】 岑琛见萧问远有空回自己,又追问了一下,【话说,你对象到底是谁啊,翟萨给我叽里呱啦说半点,就说是个很可爱的小男生,连名字都没告诉我。】 萧问远如实答道:【陈荣。】 因为岑琛不关注娱乐圈,所以萧问远担心他不知道陈荣是谁,又补充道:【他是小宠物的经纪人,每月什么事不用干,小宠物给他发八十八万八千八百八十八的工资。】 岑琛看着手机屏幕沉默片刻,回道:【萧问远!!你他妈居然背着哥几个入赘豪门!!!!】 因为还在和岑憬打视频,所以岑琛发不了语音,但光看这个感叹号也知道他该有多气愤,自己还在想着怎么跑路去天衡山当打工人,某人直接另辟蹊径,当了豪门赘婿。 萧问远单回了个问号过来。 岑琛道:【我说的不对啊,赶紧的,把我红包退给我,速度!】 萧问远回道:【退不了,我已经和陈哥说我两个队长给我发了个一百万的脱单红包了。】 他又道:【陈哥让我转告你,说谢谢你的红包,还有让翟萨看下平燕警方的公告,这事是端木随干的。】 发完这条消息,萧问远直接消失了,任凭岑琛怎么发信息都不回,他气不过这个走捷径的,却碍于岑憬在那头听着,他还是老老实实看了平燕警方的最新公告。 最新一条公告刚发没多久,是说凌晨有人在酒里组织开淫party,内容详细,名字也完全不打码。 岑琛让翟萨看了眼,“这是怎么回事?” “端木随干的,总的来说就是那群人”翟萨吃着水果慢悠悠讲着。 在同学聚会的这场局中,陈荣的运气有多好,曲野的运气就有多差,不说针对陈荣的招被萧问远加倍还在自己身上,还惹到了一堆他压根惹不起的存在。 端木随除了让人发布公告,大概率还请了水军来搞舆论,以至于公告发布不过半小时,曲野等人已经成了网友们口诛笔伐的对象,骂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岑琛也不妨多让,他岑少这个名头不是白叫的,翟萨还正将讲着,他就顺手将公告转发给刚遇到的富家少爷,【上面这些人,看看都哪家公司的,还高管呢,什么败类都敢用啊,赶紧给我踢了。】 岑少虽然纨绔,但在这些富家少爷的圈子里可是实打实的别人家的孩子,他们老子最常用的一句威胁就是 ——再给老子惹麻烦立马给你们送到岑家兄弟那里练练。 要知道上一个被送去练的,虽说只是借普通场地练的,但练了七天就虚到回来休养了,修养完就乖乖上班了,再也没惹过什么事。 于是富家少爷连原因都不敢问,直接四处打电话找人忙这件事了。 按照现在这个舆论走势,曲野等人被公司开除是必然的,但开除的速度却不会这么快。 可岑少信息发完还没过半小时,曲野等人立马就被所在公司开除了,甚至这些公司的运营还专门发公告表示这些都是他们的个人行为,和公司没有任何关系。 富家少爷发了几个公告截图给岑琛,【岑少,你看还满意不?】 岑琛回道:【成,你玩去。】 岑憬虽然看不到岑琛具体说了什么,但还是能大致猜到的,他道:“死秃鹫,你又让人去帮你干坏事了?” “怎么会呢?我是那样的人吗?臭花猫。”岑琛笑道,“再说了,他们被开也只是早晚的事,我不过是帮他们提前几天而已。” 谁想岑憬淡淡回道:“下手轻了,这种事以后你可以多和端木随学学。” 岑琛:“” 臭花猫,你学坏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在端木随和岑琛的操作下,曲野这些人的事情在网上快速发酵,而且愈演愈烈,到了深夜时分,哪怕是不怎么上网的人都可能听周边人碎叨几句。 事情闹成这样,谢翊川想不知道都难,他低头看着手机,旁边的‘女人’也歪头看过来,用戏谑的女音调侃道:“谢翊川,你找的这几个人失败了啊。” 桃源异能者戚月和复制异能者纪淼星都先后被管理局的人救走了,少了这两个关键的异能者后,他们想要针对侯涅生只能采用最寻常的方法了。 对陈荣下手也是因为他侯涅生经纪人的身份,只要陈荣被爆出极度可怕的负面新闻,先不管是真是假,侯涅生肯定也会受之牵连,出现负面舆论。 此时负面新闻如期爆出了,可‘女人’看到主人公不是陈荣而是曲野时,想也知道是曲野任务失败给自己搭进去了。 ‘女人’随意看了几条评论,又抬眼望向谢翊川,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问:“怎么样,是不是很遗憾啊。” “没什么可遗憾的,意料之中的事。”谢翊川站在一个海岛的悬崖边,望向更远处一望无尽的海平面,“要是这么容易就能搞死锦鲤,【孤命】的那群疯子也不会选择放过他了。” 这个渔岛的更远处,靠近广阔大海的地方,借着异能者的强化视力能隐约看到一个很小的岛屿。 无边的大海在孤月下变得灰暗沉寂,小岛漂泊孤零零地漂泊其上,似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潜伏在岛屿之,平静的海面不知什么时候便会掀起滔天的巨浪,给这里,还有身后的沿海大陆带来致命的灾害。 可至少目前这里一片祥和,头顶的星月无比微弱,远方的岛屿像是嫌夜晚的光芒太弱,快速闪过星光似的、微弱的白色光点。 悬崖之下,海浪不间断地碰撞在礁石上,碰撞间也将独属于大海的咸腥味带了上来。 生活在内陆的‘女人’不习惯这股味道,‘她’捏了捏鼻子嫌弃道:“一股子的腥味,不是说带我设局吗,你提前来这里干嘛?” 谢翊川回道:“只能说汤俊友那家伙还有点用处,还真给他误打误撞找到个有用的地方。” “别卖关子。”‘女人’不耐烦地警告道,“我留你是因为你现在对我大有用处,别以为自己现在知道的东西多可就能给我得寸进尺。” 谢翊川笑着回敬起来,“你也一样,别忘了我提醒过你的,你的异能来自梦魇,要是操纵不好,他说不定也会直接弄死的。” ‘女人’少见地沉默下来,那天‘她’离开贾德义办公室去找谢翊川,本想谢翊川要是给不出一个合理解释就当场杀了他,再伪造成意外事故。 可谢翊川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是害怕侯涅生,只是远远看一眼都颤栗到不行,连正常站在他面前都不行,更别说他一起上综艺直播了。 如果将人的一世记忆看作一个平房,那么平房内的每个屋子都存贮了这一世的部分记忆。 人有前世今生,一世有一个平房,随着轮回转世,平房不断累高就成了宫殿,一座专门存放记忆的宫殿。 ‘女人’的异能为特殊型记忆宫殿,‘她’可以进入人的记忆宫殿,看到对方的当世记忆并进行篡改和模糊。 前世记忆的楼层和当世记忆的楼层之间存在壁垒,‘女人’无法上去却能强行破开壁垒,让记忆的主人自己走上去,从而想起前世的记忆。 也因此,‘女人’看到谢翊川的记忆宫殿有二层时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她’当场改变了主意,比起直接杀死谢翊川,倒不如强行帮他破开记忆宫殿的楼层壁垒,让他想起自己和侯涅生究竟有什么仇,说不定还能就此得到什么关于天衡山的有用信息。 可破开壁垒也有个可怕的弊端,若是此人的前世记忆太多,极大概率会因无法承受过多的记忆而直接死亡。 更致命的是哪怕成功想起前世记忆,强行破开的壁垒也给灵魂带来不可磨灭的伤害,从而影响到肉体,让肉体快速衰弱并走向死亡。 ‘女人’可不管这些弊端,‘她’隐瞒了这两件事,只说能让谢翊川想起自己为什么会害怕侯涅生,然后就强行帮他破开了壁垒。 谢翊川的前世记忆确实够多,多到他在生死线上徘徊了好几天,直到大前天才成功醒来。 醒来后谢翊川和疯了似的狂笑了好久,连性格和气质也变了。 他脸依旧俊俏好看,眉宇间却多了股奇异的媚态,让人忍不住为他驻足,脸上的笑颜也几近完美,每一个动作都像精心设计过的,连生气也会让人移不开眼。 只可惜这种媚态,放在男人身上总有一股奇怪的感觉。 醒来后的谢翊川也确实没让‘女人’失望,虽说没能告诉‘她’关于天衡山的情报,可却让‘她’知晓了不少更久远的事情。 比如,‘女人’的异能曾是【孤命】梦魇能力的一部分,‘她’能获得由梦魇衍生出的异能也意味着梦魇拆分了自己灵魂,择定了独属于她的传承者。 再比如,侯涅生玩弄了前世谢翊川的感情,还将他用极端残忍的方式杀死了,要不是有个爱慕者用自己的特殊能力放他的灵魂逃走,怕是早就魂飞魄散了。 关于这点,‘女人’提出过质疑,‘她’曾经进过侯涅生的记忆宫殿,只有一层不说,连内容也非常普通,要不是有几处天衡山的影子,‘她’连这人来自天衡山都不可能知道。 当时谢翊川是这么回答的,梦魇死前给【孤命】设下了最高等级的虚假记忆,哪怕轮回转世也依旧存在,除了梦魇本人,没有任何人可以读取他们的记忆,借此来窥探【孤命】众人的身份和秘密。 这件事被当时很多异能者都证实过,除非能这么到那群人心甘情愿地开口,否则没有人可以知道他们的秘密或计划。 而‘女人’说难听点,连梦魇的传承者都算不上,最多是条运气好点,捡了块好骨头的野狗,凭什么去窥探主人家的记忆。 想起前世记忆的谢翊川还笃定曾是【孤命】一员的侯涅生肯定也轮回转世了。 他不信有异能者能活上两千多年,而且以他记忆中侯涅生的性格,若真一直活到现在是不可能放任他活着的,很可能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就再次残忍地弄死他了。 总之,不管侯涅生有没有两千年的记忆,他对谢翊川来说是必杀的死敌,对‘女人’则是潜在的巨大隐患。 二人一拍即合,决定在综艺上给侯涅生设局,当着全国观众直接弄死他。 影帝录制综艺时出了意外,还是在所有人眼前出的,谁能把这件事算到他们头上呢? 二人来这里,就是为了设局,因为有了前世记忆的谢翊川说这地方有个老朋友能帮他的忙。 只见他拿出一把水果刀往自己左手掌心用力划了一下,而后将左手探出悬崖,手掌朝下,任由鲜血滴落到海中。 刚开始‘女人’还只是静静站着,突然‘她’猛然瞪大眼睛望向大海。 乍看之下海平面和刚刚没有任何区别,连刚刚那股可怕的气息也消失不见,可 ‘女人’说不出那是什么,但总觉有什么东西正在海底快速蔓延。 ‘她’想起谢翊川之前说过的话,深吸一口气压下内心的激动,问道:“谢翊川,你不是说当年过于强大的异能者已经全被杀到魂飞魄散了吗,就剩你一个侥幸逃过一劫,那现在这是” “确实都魂飞魄散了,不然也不会造成千年后断层式实力差距。”谢翊川道,“可当时【孤命】里不是只有冥龙能让人魂飞魄散的,魔昭也可以,两者唯一的区别不过是瞬时解决和慢性折磨。” 他估摸着已经差不多了,便掏出个帕子用右手拿着压在左掌心的伤口上,“在那个时期,【孤命】以冥龙与魔昭为首,分为两路斩杀和处决各方强大异能者,前者直接让灵魂瞬间消散,而后者则能将灵魂封印,让其随着时间缓慢消散。” 话音一转,谢翊川道:“本来应该是这样,至少冥龙杀的确实什么都不剩了。可不知为何,魔昭设下的封印松动了,我这位老朋友就是魔昭封的,虽然他无法出来,可他的异能泄出来了,还对这片海域造成了一些影响。” 谢翊川让汤俊友找的综艺地点都是有些灵异或神秘传说的地方,那岛屿会被选中自然也有灵异的地方。 ‘女人’想起汤俊友刚发过来的关于渔村的奇特报道,扭头望向谢翊川,道:“难不成” “没错,那些东西就是被我这位老朋友影响的。”他看向远处平静而昏暗的海面,带着笑容缓缓说道:“不过正因为封印松动了,被魔昭封在海里的他才能被我的血彻底引动。” “反正这么长时间过去,他再强也只剩点灵魂渣子了,倒不如一次性把这点渣子耗干净,也当是替我和他自己报仇雪恨了。” 自谢翊川醒来后,他提了太多次【孤命】,‘女人’终是压不住好奇地问道:“谢翊川,【孤命】到底是什么?” 第75章 缱绻75 “一个异能者组织的名称。”谢翊川回道,“你可以理解为一群强大的疯子各有不满乱世的理由,因此聚在一起妄图终结祸乱。” 他说这话时忍不住咬了咬牙,像是恨得厉害,恨到了极点。 提到【孤命】,谢翊川彻底压不住恨意,自重新醒来后第一次失态大骂起来,“妈的!全是一群不要命的疯子!他们凭什么!凭什么真让他们成功了!操他妈的!我不服!” 因为无法看到谢翊川的前世记忆,所以‘女人’不理解他为什么这般破防,有些无语地问:“你自己都在和平年代活二十多年了,能有什么看不开的,让你这般” “闭嘴!”谢翊川骂道,“【孤命】那群疯子纯他妈有病,他们要杀我还不准我反抗吗?我想个法子去刺探情报,结果刺探情报的家伙是个傻逼,害那群疯子拿我第一个开刀不说,还他妈死这么惨。” ‘女人’沉默片刻,又问:“你怎么刺探的情报?” 谢翊川稍微敛去点怒意,又道:“【孤命】对外全员遮面,皆以代号相称,正常来说是不可能刺探到关于他们的情报的。” “可我当年有位裙下,不,爱慕者为了博得我的注意,说他可以为了我抛弃他的新婚妻子,还将他自己和他妻子的具体能力全部告诉了我。” “好巧不巧,他妻子的能力正好和【孤命】的某个人对上了,我索性让他利用他妻子帮我刺探情报,结果他闯到【孤命】的地盘上,当着那群疯子的面把他妻子宰了,死前还他妈念叨着我的名字。” “谁家刺探情报是这么刺探啊,我一共就看到其中几个人的脸,然后那几人没多久就全出现在我的选宾大会上,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 联想谢翊川今生找女人开后宫的行为,‘女人’不用想都知道这人曾经开选宾大会是为了什么,‘她’用看傻子的眼神看谢翊川,更加无语地问:“然后呢?你不会真选了【孤命】那群人。” 谢翊川回道:“不用想都知道有诈,我怎么可能选,我选了后来一个艳压群芳、贼他妈好看的,谁能想到那人会是冥龙本尊。” “我就想不明白了,怎么有人长成那样还可以忍住从不露脸,反而天天戴着个面具四处杀人,真他妈纯有病,白瞎了那张脸了。” “等着,这次我非要弄死他,让他死得要多惨有多惨!” ‘女人’:“” 不说别的,单就长相看来,侯涅生那脸确实绝了。 潮湿带有腥味的风吹得‘女人’难受,‘她’不想再听谢翊川说他前世的爱恨情仇,冷声打断他,“谢翊川,别再跟我说你前世怎么怎么惨了,我问你,像这样的封印是不是还有很多?” 只剩点灵魂残渣的异能者都能让‘她’感觉恐惧和颤栗,这比‘她’费尽心思瞒天过海培养的异能者强太多了,‘她’瞬间想到一个可怕而疯狂的计划。 ‘她’伸手指向远方昏暗而广阔的海平面,因为兴奋,声音都在微微发颤,“我是不是只要找到那魔昭的转世,让他重新觉醒异能就能解开所有的封印,把里面强大的异能者全部放出来。” ‘她’继续逼问道:“谢翊川,你实话告诉我,你知道魔昭是谁吗,不需要脸和名字,只要告诉我魔昭的异能类型就够了,只要知道他的能力我就有办法找到他的转世。” “魔昭也被我看到长相的那几个人里面,异能不知道,但他那张脸在当时是在太有名了,我想不知道都难。”谢翊川顿了顿,道:“端木端。” 提起这个名字,谢翊川又一次恨得咬牙切齿,“那是个和冥龙并驾齐驱的疯狗,我不过是当年选宾大会没选他,他就连杀我一堆爱慕者,还用他们的脑袋在我家门口堆了个京观,骂我眼瞎。” ‘女人’没理会谢翊川关于前世的牢骚,将端木两个字来回呢喃念了几遍,又问:“具体能力呢?他的具体能力是什么?” “这我要能知道还会死那么惨吗?”谢翊川怼了‘女人’一句,又想了下才回道:“我没真正见过魔昭出手,但传言说他使重剑,可控世间刚猛自然之源,又可以剑化地界,审今生功过,判灵魂罪责,施永恒封印。” ‘女人’又沉默片刻,问:“他的代号叫魔昭,是因为能力叫这个吗?” 谢翊川秒回:“不知道,我死得早,哪知道这些有的没得的东西,我们那时候代号确实基本就是异能本身,可谁知道【孤命】那群疯子会不会改字?” ‘女人’:“” 现在的谢翊川确实有用,可惜没太大用,关键点一个都不知道。 ‘她’思索片刻,还是将心底的疑惑问出口,“端木随,特殊型审判异能者,他也用重剑,我不信这个武器和姓氏是巧合,但他却没有弄封印的力量,这是怎么回事?” “和你这种情况类似。”谢翊川回道,“魔昭应该和梦魇一样将自己的灵魂分解了,然后把其中最重要的一部分交给某人,让对方变成独属于自己的传承者,剩下的残缺灵魂则留着轮回转世” 他显然猜到‘女人’在想什么,饱含恶意地调侃道:“那些封印你想都不要想了,魔昭那疯狗疯得厉害,他不可能放任自己痴傻苟活的,他敢拆分自己灵魂就敢让自己魂飞魄散,谁知道他拆剩的部分会变成什么异能,又被什么人领悟呢?” “我再说难听点,就算你真能将这些异能者全都找到,可打开封印需要同魔昭一样完整的能力,独属于一个人的异能,你拿什么将他们的异能取出来再拼到一块儿?”谢翊川说着转身离开,“别再做这种痴心妄想的梦了,或者啊” 谢翊川的声音从‘女人’身后传来,“你要真有胆子就去问冥龙,问现在的侯涅生啊,说不定他真有当年的记忆,能在弄死你的时候顺便告诉你关于魔昭的事。” ‘女人’站在悬崖边没有说话,任由潮湿腥气的海风吹在自己脸上。 良久,‘她’露出一个阴狠的笑容,低声自语:“我改变主意了,放你慢慢去死的变故太多,还是早点去死。” 另一边,侯涅生压根没想过谢翊川居然能想起前世记忆。 他悠哉地赖在许明渊身边,在兴海分局待了一天,才在九号早上收到汤俊友发来的关于综艺《岁月正当时》的消息。 直播综艺的第一个地址汤俊友没明说,而是让所有人十号早上七点在清省浦尾市一家星级酒店的大堂集合。 侯涅生没参加过综艺,但流程还是清楚的,这话差不多就是让人前一天到酒店入住。 可惜大影帝似乎还没上综艺就节目组导演区别对待了。 导演九号早上才将具体信息过来不说,好巧不巧地九号当天还没有从兴海到浦尾的机票。 这让好不容易准备正常坐飞机出行的侯涅生在收拾行李时异常纳闷,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汤俊友要给自己穿小鞋。 好在清省就在兴海隔壁,即使不用瞬移,开车慢悠悠过去也绝对来得及,再加上清省本身没有分局驻守,也是由兴海分局负责。 侯涅生因此有了正当理由,带白日提前一天跟自己一起离开。 毕竟他就算再强,也是一个人去参加综艺,和独自闯魔窟没有任何区别。 没人陪他一起闯魔窟,后援团总归要到位的,他提前一天带人离开一点都不过分。 许明渊确实在侯涅生的后援团里面,无论实力如何,单论他对侯涅生的了解程度就最好跟着一起去。 可侯涅生出发前还专门带白日来兴海分局在贝岑烟面前溜达一圈,不知道还以为两人是去度假了,气得贝岑烟骂他这是假公济私。 无论再怎么骂,两人还是一大早就离开了。 因车程较短,时间充裕,两人慢悠悠地在下午一点多到了汤俊友指定的酒店。 还套着夜旻女装马甲的侯涅生不着急入住,他坐在车上等白日登记完酒店入住就带他去周边玩去了。 同一时间,分别负责监视和保护其他几个艺人的岑憬等人也跟着艺人先后往浦尾市赶来,又在艺人登记完酒店入住后也跟着住了进来。 双胞胎最先到达,谢阳蛰随后赶到,几人坐在大堂等江旭时,岑琛盯着谢阳蛰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上下打量片刻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谢阳蛰伸手在左肩处摸了下,彩色大蜈蚣茉茉瞬间在他左肩处现形。 谁能想到谢阳蛰居然用特殊能力藏了个大蜈蚣在身上,普通人看不见、摸不着,可惜肩膀处残留了一点爬虫的土腥气。 岑琛嗅觉好,闻见了土腥气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挑了挑眉,随口道:“臭花猫,你觉得怎么弄?” 岑憬看了眼这只趴在谢阳蛰肩膀的上彩色大蜈蚣,淡淡问道:“谢阳蛰,它没惹出过什么麻烦?” 谢阳蛰如实回道:“没惹过麻烦,平时都放【死狱】藏着,偶尔才放出来,如果刚刚岑少一直盯着我望,我也不会把它放出来。” 岑琛听了这话就知道臭花猫不打算计较这事了,他没翟萨那种可怕的兽欲,可就是不喜欢这些爬虫,又看了眼茉茉,嫌弃道:“你就不能偷偷丢掉吗?” 谢阳蛰回道:“岑少,关于这点,我建议你去问江旭,他同意,我立马就扔掉。” 至于谢阳蛰口中的江旭,因为等褚捷海等人将宋昕怡带走才离开泰省,外加飞机晚点,三人等到傍晚快七点才等到他。 江旭到了之后,因茉茉的事被岑憬教育了几句。 他笑着把被教育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述给茉茉,然后就见这大蜈蚣居然支起半截身子点了点头。 谢阳蛰侧目望了眼肩上的茉茉,淡淡道:“比翟萨好管多了,如果可以,我想申请把我的搭档从蛇换成蜈蚣。” 岑琛不想深究翟萨究竟做了什么能让谢阳蛰发表这样的奇葩感慨,只是嫌弃地让他赶紧把蜈蚣藏起来。 岑憬则给白日发了个信息,说人全到齐了,让他给自己发个地址过来。 白日给岑憬发的定位是一条小吃街,岑憬拿到定位后就开车带人过去。 此时,白日正和侯涅生在小吃街上边走边聊,他拿着手机问道:“姐,你继续说。” 电话那头的许晔舟回道:“傅鹏因为这件事直接把他妹拉角落里教育去了,说实话我从没见他发这么大火,他妹也挺离谱的,居然帮着外人和他顶嘴,傅鹏素质算高的了,换我是他,已经一巴掌扇到傅语凝脸上了。” “两人吵架的时候,那个谢翊川也是心大,没事人一样地过来跟我搭讪,真” “姐。”白日打断许晔舟,严肃地问:“姐,你有对那家伙产生好感吗?” 先前端木随说给谢翊川送份很大的回礼可不是开玩笑的。 他在酒分别那晚回总局前还找侯涅生要了纪淼星和葛雅的详细文件资料,然后将其删删改改,又加了很多其他关于黑料,在九号凌晨让狗仔准时发了出去。 这个娱乐爆料着重强调了纪淼星为谢翊川和家里决裂、葛雅为谢翊川自杀又全身刻满他名字这两件事。 除了这两件大事,端木随还穿插不少其他关于谢翊川的情色黑料,同纪淼星和葛雅的事情相比确实不够炸裂,但胜在数量够多,也足够刷新人的三观了。 照理来说,这种怎么看都很离谱的娱乐爆料应该没什么信才对,可爆料这件事的狗仔也大有来头。 庄一醉,主业记者,副业狗仔。 他专门揭露各种企业黑幕,哪里危险往哪里跑,隔几年就会爆个猛料出来。 爆出猛料后,他会为了躲避仇家报复,假借当狗仔跟在很多知名明星后面躲一阵子。 久而久之,不少大腕明星都认识这位拿他们当挡箭牌的假狗仔真记者,甚至还会看他太可怜了,让他在自己这里借吃借住,再给他点真实性极高的娱乐花边爆出去。 这么多年过来,大部分网友也习惯了庄一醉隔几年发个企业黑幕,然后为了避风头连发好几个娱乐八卦的爆料模式。 可这一次,消失两年的庄一醉居然爆出了谢翊川的种种绯闻黑料。 有细心的网友回到标题处查看,惊奇地发现庄一醉给这则爆料打的是社会标签。 换言之,他失踪的两年全在跟踪谢翊川,那么这则关于谢翊川爆料就算再离谱也变得可信度极高了。 于是爆料发布后,所有人都就爆料内容展开了激烈讨论。 一个男人、一个女人同时因某个人做出过分偏激的事,以正常人的逻辑思维来说怎么想都有鬼,就算不去跟风骂谢翊川,肯定也不会支持他,更别说帮他在网上同别人激烈对骂。 然而帮谢翊川说话的网友不少,排除少部分三观本就太不正常的,由此可见受谢翊川异能影响的人居然不在少数。 甚至连爆料的庄一醉也被受谢翊川异能影响极深的粉丝们拉出来口诛笔伐,还有不少人扬言要搞死他。 庄一醉要是怕威胁就不可能爆出那么多企业黑幕,他在中午的时候直接在微博上放话硬刚网友。 【耍嘴皮子谁不会啊,真有能耐就找到我、然后弄死我啊,一群只敢在网上叫嚣的菜逼。】 此话一出,网上的讨论和掐架更加激烈了,热度完全盖过了前几天曲野等人的事。 可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处于热度中心的谢翊川居然出席了位在兴海的顾家顾老爷子的九十岁大寿。 顾家在兴海属于老牌家族,又是老爷子九十大寿,这场寿宴也便办得非常隆重和豪华。 除了祝寿,这样的场合也是个结交的好时机,许家包括许晔舟在内,不少小辈和长辈都去了,傅家已经当了傅总的傅鹏也去了。 傅鹏和许晔舟私交不错,两人正聊天时,傅语凝也来参加寿宴了,谢翊川就是她带进来的 别说许晔舟了,连傅鹏都没想过自己妹妹居然会带一个刚爆出无下限黑料且被骂上热搜的男明星过来。 为此,傅鹏气得连形象都不顾了,直接将傅语凝拽到无人注意的角落低声训斥起来。 许晔舟当时离得不算近,没听清傅鹏具体说了什么,可却清楚听到傅语凝为了维护谢翊川,大声回怼了傅鹏好几句。 傅家兄妹吵架期间,被傅语凝带来的谢翊川没少和许晔舟搭讪闲聊,言语间完全没受到网络舆论的影响。 此刻,许晔舟不明白白日为什么专门问这个,却还是如实回道:“没有,我对他能有什么好感啊,你当你男朋友是摆设吗?” 白日愣了下,只听许晔舟又道:“小白,你姐姐我这么多年就粉过一个艺人,虽然现在他在我这的滤镜已经碎差不多了,但碎差不多了也不是别人可比的,好。” “再说了,他上那谢翊川的综艺想也知道是因为谢翊川,这种情况下我躲谢翊川还来不及呢,对他能有什么好感,你对你姐稍微有点信心啊好不好?” 白日勉强松了一口气,“没有就好,姐你继续,之后呢,还发生了什么?“ 第76章 缱绻76 顾家寿宴真正的插曲并不是傅语凝带谢翊川来参加寿宴,而是在寿宴快结束时,位于许晔舟头顶的天花板大吊灯居然掉下来了。 要不是许晔舟正好手上喝的没了,主动往旁边的长桌走去,谁知道她现在是在急症室还是殡仪馆里躺着呢。 好在许晔舟及时走开了,只是被碎裂又飞溅起来的玻璃划伤了手臂。 可在大吊灯底下的其他人可就没这么幸运了,伤得最重的现在还在医院里进行急救。 顾老爷子的寿宴出了这等大事,出席的还有不少社会名流,救护车和警车几乎是同时到达。 除了伤势严重需要急救的,其他所有人都被警察拦了下来,等警察录完口供又检查完酒店,初步确定这是场意外才离开。 许晔舟本就知道异能者的存在,又隐约猜到侯涅生上综艺和谢翊川有关,这才快速回了家,又第一时间给白日打电话说寿宴上的事。 “总之就是这样。”许晔舟道,“顾家老大不是在仁安医院当医生吗,听说现在还在医院里忙着抢救。” 侯涅生问:“你知道受伤的都有谁吗?” 虽然是女音,但许晔舟清楚问话的人是谁,她想了下,回道:“各家都有,顾家的人也有,也因为这点其他人没怎么大闹,放顾家老大跟救护车一起去医院急救了。” 许晔舟伤得不重,但也被人带去别处包扎伤口了,她对意外发生后的事情也不是特别清楚。 她把自己知道的全部讲完后,又问:“小白,你们想知道具体点的话,我可以再找傅鹏他们问问。” “暂时不用。”白日回道,“姐姐,多谢你告诉我这件事,你自己也注意安全。” “放心啦,我能有什么大事啊。”许晔舟无所谓地笑道,“倒是你们,注意安全啊,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完,许晔舟主动挂断了电话,白日喝了口一直拿在手上的鲜榨西瓜汁,道:“夜旻,你觉得谢翊川为什么要这个时候去参加寿宴。” 侯涅生拿着奶茶,想了片刻,回道:“在我看来,谢翊川参加寿宴这件事和时间没关系,单纯是因为寿宴本身,他大概率是想借此机会让有钱人家的小姐或少爷对他产生好感。” “从傅语凝的表现来看,她百分百已经中招了,就是不知道那恶心玩意是打算拿她当跳板,还是发展长期了。” 白日问:“有区别吗?” 侯涅生直白答道:“没啥区别,最多是那恶心玩意打不打算睡傅语凝的区别。” 白日轻咳一声,又缓了片刻,才道:“吊灯呢,你觉得是意外还是人为,又或者是异能所致?” “明渊,我不是什么大侦探,有光听故事就能破案的能力。”侯涅生扭头看向白日,笑道:“哪怕真是异能所致,我也要到了现场才能确定,光听可不行。” 白日有些尴尬地别过脸去,平时问问题太多,下意识觉得这人什么都知道了。 别着别着,太阳彻底落山了。 掌控身体的黑夜扭头就对上侯涅生一双含笑且戏谑的眼。 他伸手勾了侯涅生一缕微卷的长发,威胁道:“别看了,赶紧说你的想法。” 被薅住命脉的侯涅生乖乖答道:“你姐姐说没发生类似英雄救美的事情,受伤的人也是各家的都有,没有单独集中于一家,这种情况在我看来大概率是意外。” “只不过啊”话音一转,侯涅生又道:“真要有谁为了杀死某个人,不惜得罪整个兴海的上流家族,那我还能瞧上那人几眼。” 黑夜轻扯了一下侯涅生的头发以示警告,“你再说一遍?” 侯涅生秒速改口:“那人该死,我一点也瞧不上。” 黑夜松开侯涅生的头发,扭头往旁边一个卖烤鱿鱼的摊子前排队买鱿鱼去了。 十分钟后,侯涅生拿到一串因洒满辣椒而变得红彤彤的烤鱿鱼。 就在他盘算着该怎么将这串鱿鱼处理掉时,黑夜又递过来一串颜色正常的。 他将红彤彤的那串拿走后,才有些恶意地在侯涅生耳边轻声戏谑道:“我是挺想看你掉眼泪的,只不过,只限两个人的时候。” 说完,他又勾了勾侯涅生的头发,“走啦,别站这里发呆了。” 侯涅生看了眼手中不带一点红色的烤串,轻笑着咬了一口才转身跟了上去。 这条夜市小吃街很是热闹,普通人进到里面若要在不联系的情况下找人确实困难,但对四个异能者,还都是动物型的异能者来说,找人这事却称得上容易。 现在正好没到旅游旺季,小吃街虽是热闹非凡,也还未热闹到人挤人的地步。 双胞胎走在前面,江旭蹦蹦跳跳跟在谢阳蛰后面,还不时拽着谢阳蛰去给他排队付钱。 因江旭这排排,那买买,他和谢阳蛰很快就被双胞胎甩在了后面。 双胞胎的嗅觉都很好,没过多久就找到了在排队买烤冷面的黑夜和侯涅生。 可找到人后,双胞胎愣是站在远处没敢主动上前。 岑琛能透过穿行的群人,隐约看到站在自己不远处的黑夜,可问题他旁边跟着的是一个长发微卷,妩媚动人,穿长裙的高个女人。 总不能告诉他这女人是当红影帝兼天衡府君的侯涅生扮的。 鹰的敏锐嗅觉告诉岑琛就是这人就是侯涅生,可眼睛又让他不是很敢上去相认,他将胳膊搭在岑憬的肩膀上,纳闷道:“臭花猫,你觉得我眼睛和鼻子哪个出问题了?” 岑憬回道:“要么我们一起出问题了,要么这就是事实。” 言语间也有些不可置信。 两人又在原地犹豫了几分钟,江旭手拿冰淇淋和拎了一堆东西的谢阳蛰才姗姗来迟。 谢阳蛰同样看到不远处的黑夜了,他走到双胞胎旁边停下,问:“怎么了?” 不等双胞胎其中一人开口,江旭已经蹦蹦跳跳地越过三人,同黑夜与高个女人打招呼去了。 片刻后,岑憬三人见黑夜拿着刚做好的烤冷面转身和江旭还有疑似扮作女人的天衡府君一同朝他们走来。 黑夜走过来后好奇道:“你们一直站在这里做什么?” 岑琛的视线在黑夜和侯涅生身上来回打转,“你们俩女装究竟是谁的恶趣味啊。” 黑夜不好意思说两人都有点,只道:“男装容易被认出来,这样打扮一下,我能光明正大领他出来玩。” 岑琛:“” 这语气,颜司叫天衡府君小宠物是有原因的。 双方汇合后,因夜市不适合商谈事情,几人便快速离开夜市,决定换个地方坐着谈,又在江旭的强烈推荐下选了一家海鲜火锅店。 因为分了两辆车,等来到火锅店门口时,黑夜才问:“江旭,你怎么知道这家店好吃?” 江旭笑着答道:“问了几只当地的小鸟,他们告诉我这家来人最多。” 黑夜:“” 不问人,问鸟,真的可信吗? 事实证明,当地小鸟推荐的店确实可以,等服务员将菜上齐关门离开后,几人就开始边吃边讨论了。 岑憬几人也说了下被盯梢艺人的近况,侯涅生坐在黑夜旁边悠哉听着,黑夜手机放在桌上,先前关注的娱乐推送因没取消,这时候又弹了好几条出来。 他随手点开看了眼,然后给岑憬几人截图发过去,又轻扯了一下侯涅生的头发,“大影帝,你看一下这个。” 侯涅生偏过头来,垂眼看向手机屏幕。 明天是《岁月正当时》的新一期直播,也是侯涅生第一次参加综艺,汤俊友借侯涅生的影帝名头进行预热也算常规操作。 可除了预热,汤俊友还卖关子预告说本期综艺为了补齐差数,还有位神秘嘉宾主动受邀前来。 严格意义上说,上期垫底的汪宇航是直接被节目组踢出综艺的。 换言之,排在汪宇航上面,投票倒数第二的艺人才是真正因投票淘汰的,侯涅生参加综艺用的也是这人空出来的位置。 也因为这点,五位飞行嘉宾其实还差一位,补齐这个差数的也就是汤骏友刚说的神秘嘉宾。 谢翊川和汤骏友都隶属时代娱乐,这综艺更是为谢翊川量身打造的,还是一款专门挖艺人黑料的黑红综艺,正常艺人躲都来不及,何况是这种主动受邀前来,想也知道这神秘嘉宾有问题。 黑夜总有些许不妙的感觉,问:“大影帝,你有什么看法?” “不排除脑子有病,想上来凑热闹,蹭热度的情况,”侯涅生道,“另外汤俊友发博明说会改变综艺主旨,这种情况下,有艺人主动受邀前来也有一定可能。” 这两种可能黑夜还真无法反驳,又道:“那假如有问题呢,你有什么合适人选吗?” 侯涅生回道:“娱乐圈从一线排到十八线,艺人多到数不过来,汤俊友也没有给出明确提示,这种情况下谁都有可能。” 侯涅生又看向黑夜,玩笑般说道:“明渊,你与其担心这神秘嘉宾会跟谢翊川一起在节目上对我使阴招,不如多注意一下待在兴海的贾德义,神秘嘉宾如果真有问题,你们可能还要派人去保护贾德义。” 话音落下,几人都是一愣,一时间没想明白为什么要保护贾德义,黑夜懒得去想原因,勾了勾侯涅生的长发,“大影帝,别卖关子,一次性说完。” 侯涅生解释道,“假设这个神秘嘉宾真有问题。之前小狐狸抓到几个要绑架陈荣的家伙,毛丫头顺着那几人往上查则查到了宁省边境,可这个线索又因边境那边异能者搞出的爆炸强行中断了。” “把爆炸等后续事件撇到一边,但看针对陈荣这件事,对付陈荣的真正目的是为了对付我,在这个时期会这么做的人只有两个,谢翊川和贾德义那两个家伙。” “无论是哪个人下的命令,这两人都暂且属于同一边,爆炸这件事也表明他们背后有未被你们发现的异能者。” “这些异能者大概率是被当成个人势力培养的,且暂时绝不能被人发现,因此他们制造爆炸强行中断线索,为此不惜舍弃一小部分瞒天过海培养出的异能者,从而达到断尾求生或拖延时间的目的。” “在一个敢暗中培养自我势力的组织里,必然是规矩森严,等级分明的,而这样惨重的损失必然需要有人用命来负责的。” “结合以上几点,再来看谢翊川和贾德义,无论是谁下命针对陈荣,宁省边境的损失必须由他们其中一人,或两人一起负责。” 侯涅生的语气颇有几分玩味,似乎遇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贾德义和谢翊川虽然明面上是一派的,可汤骏友的真正老板是贾德义,因此这个突然出现的神秘嘉宾也就有了好几种可能。” “第一种,两人私下仍是一派,这个神秘嘉宾是他们一起派来对付我的。” “第二种,两人私下闹掰了,这神秘嘉宾是贾德义私自找来的,明面上帮谢翊川对付我,暗地里还会对付谢翊川。” “第三种,两人上面明显还有其他人,这个神秘嘉宾是更上面的人派来的,目的” “等等。”江旭有些跟不上节奏,好奇宝宝似的举手问道,“为什么这个神秘嘉宾就不能是自己想来上节目呢?” 众人:“” 他问了一个谁都不会问的白痴问题。 谢阳蛰见无人回答,把江旭的手压下淡淡道:“你少听一部分,假设的前提就是这个嘉宾有问题。” 怕江旭还要再举手打断,谢阳蛰又补充道:“有听不懂先攒着别问,晚点我给你慢慢解释。” “哦”江旭点点头。 小插曲结束,侯涅生继续道:“人口买卖的界桥村,性色交易的极乐之地,囚禁艺人的地下大楼,还有藏匿异能者的边境连楼,无论这四个地方有多少下设分支,可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的交汇点——贾德义。” “不管贾德义是如何以普通人身份坐到如此高位的,现在的他在所有人眼里都是张摆在明面上的坏牌,你们迟迟不抓他只是因为没有明确证据指向他,而且碍于他的社会地位和舆论手段,也不能将他扣留到管理局而已。” “可这些东西只能起到拖延作用,而不能真正保下贾德义。” 侯涅生轻笑一声,火锅沸腾产生的热气徐徐升起,给他绝色的容颜增添些许朦胧之感,变得神秘而冰冷,上方中央空调的冷风从四面吹来,人造的冷风吹不散屋内的热气,却轻易吹进了人心,让人脊背发寒。 只听侯涅生用妩媚的女声缓缓说道:“也因此这个神秘嘉宾最好的用法就是帮谢翊川解决我,然后联合贾德义弄死谢翊川,最后再在贾德义放松警惕、以为一切都结束时,杀了贾德义伪装成自杀。” “自杀的理由也很简单,当红影帝、黑红艺人全都死在他旗下的综艺里,再放点关于地下大楼或极乐之地的事,他这个老板承受不住双重打击只能自杀了。” 侯涅生说完后,在其他人的沉默不语中,黑夜扯了扯他的头发,调侃似地提醒道:“大影帝,解释归解释,能不能不要说得这么阴暗啊,看把他们吓得” “没有,这不可能吓到我。”谢阳蛰推了下眼镜,略显失落道:“我只是反思自己为什么没想到这层。” 他又补充道:“如果早几年前有人这么分析或教我,我也绝不会被端木随抓到,然后被迫从良,从到了现在。” 岑琛忍无可忍地泼了谢阳蛰一盆冷水,“谢阳蛰,端木随从小就是他教的,你凭什么玩过人家。” 这话的刺激性极重,可谢阳蛰听了却仍旧是冷冰冰的,只是又往侯涅生的方向多看了几眼。 因为谢阳蛰这略带探究意味的目光,侯涅生抬眼看过去,问:“怎么,你跟端木随有仇吗?” “没有,我跟端木随关系挺好的。”谢阳蛰平静地答道,“刚刚只是好奇你是怎么瞬间想到这么多的。” 侯涅生随口道:“老套路了,都是些我们年轻时玩剩下的东西。” 说起年轻时,他又想了想,补充道:“刚刚那些只是我的猜测,对方大概率做不到我说的这一步,而且还有一定概率是个凑热度的正常艺人,你们不用太紧张了。” 众人:“” 这话说得,到底是谁上直播啊。 第77章 缱绻77 侯涅生几人在吃饭讨论谢翊川时,远在兴海的谢翊川也终于开车往清省来了。 对于网上的那些言论,曾经的谢翊川或许会在意并因此发火和气愤,但拥有前世的穷奇却不会。 将各方能人义士都变作裙下臣,化为己用的行为本就遭人该唾骂,几千年前别说是骂他了,为此来杀他的都不在少数。 而在现在这个和平年代,骂他的人也就只是骂骂他而已,压根就不敢真的过来杀了他。 可惜这点好处对谢翊川来说弊大于利,别人不能轻易动他,他也不好轻易对别人动手了,现在不比几千年前,要是因此被人抓住把柄可就不妙了。 去往清省的路上,谢翊川抽空看了眼网上的评论,也看到了庄一醉中午发的硬刚回复。 于是,他不嫌事大地发了条引战的回复,将战火进一步往庄一醉身上引,还隐晦地表明希望激愤的粉丝能给庄一醉一点小小的教训。 意思隐晦到了极点,但因为庄一醉中午的挑衅行为,当真是有人找到了他,追着他要搞死他。 人民群众的力量超乎想象,位在平燕的庄一醉自以为包裹严实地出门买晚饭,谁想饭还没到手呢,一群人就突然冲过来要打他。 庄一醉饭都来不及拿了,吓得转身就往四通八达的老巷里狂奔。 “我操你妈,这是怎么找到我的啊!”被迫在老巷里玩起了一对多追逐战的庄一醉边跑边骂,“我他妈就开个玩笑而已,犯不着真找人来打我啊,以前那些被我曝光的黑心企业老总都没这么搞过我,你们别太——卧槽!” 庄一醉将一个差点追上他的人直接甩了出去,又踩着前方墙边的老树,流畅地翻过墙头,还不等他喘口气,装在口袋里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看了眼来电名称后,庄一醉只能边接电话边跑路了。 一接通,他就气愤地骂道:“我日你祖宗的端木随,你他妈坑死我了!” 站在管理局总局大楼天台的端木随淡淡回道:“我祖宗魂飞魄散了,这种骂人话下次记得换个人骂。” “你他妈的,谁这么咒自己老祖宗啊!”庄一醉边跑边骂,“老子赶着逃命呢,有事说事,不然挂了啊!” “你闲着也是闲着,去刊省汇安市帮我盯个人。”端木随道,“葛雅命案资料的提供者陆学,他也是个狗仔,你听过” “听你大爷的听!说多少次了,狗仔是副业,副业,欸——沃日了!”庄一醉偏头躲过差点丢到自己身上的棍子,又捡起来丢回去砸了两个人,“你跟你老师一个德行,找我帮忙准没好事,不干,死也不干!” “庄一醉,明天来管理局报告。”端木随淡淡道,“我看你也不想当记者了,待会就派人过去” “哥,别,你别说了,我错了还不行吗?!”庄一醉咬牙改口道,“我就是块砖,您哪有需要就把我往哪搬。” 端木随反问道:“我不喜欢干强买强卖的事,你确定吗?” “确定。”庄一醉欲哭无泪道,“我干,我干得心甘情愿,没有半点不乐意!” 他又瞄了眼身后紧追不舍的群人,加速跑路顺带拐了个弯,“但是你让我办事,最起来先派个人来救我,我身后可还追着一群人呢,真要挨他们逮住打一顿,我还帮你盯个屁人啊。” “放心,早派人过去救你了。”端木随垂眼俯瞰整个总局的全貌,还能看到翟萨和新人们在训练场地上鸡飞狗跳的模样。 他估计翟萨十有八九是训人训到又崩溃了,压着笑意说道:“算算时间,他们也差不多该到了。” 尚在小巷子狂奔,半点人影都没瞧见的庄一醉骂道:“到个屁,我连个人” 庄一醉猛地停了脚步,再回头一看,追着他的那群人居然一瞬间就全部抽搐着倒地了。 在这群人痛苦且细微的呻吟声中,还有两道脚步声传来,一同传来的还有两人的对话声。 “【送信】显示就在前面了。” “嗯,后面追着的已经都放倒了,记得叫警察来扣人。” “放心,我下车的时候就已经叫过了,不过真是稀奇啊,你居然会和萧问远分开行动。” “以前是怕他想不开,现在既然都想开了,我还跟着他干嘛,放他出去好好玩呗。” 没聊几句,两人就从庄一醉身后的巷子里走了出来。 庄一醉打量着二人,对电话那头的端木随问道:“一个格子衫的理工男,一个红衬衫的骚包,这俩就是你派来救我的人?” 端木随淡淡提醒道:“我建议你少说点脏字,这两人随便一个都能收拾你。” “我已已经知道了”庄一醉倒在地上,有些抽搐地握着手机,“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派的是正规军啊” 端木随回道:“这和是不是正规军没关系,我早说过了,你再这样满口脏字迟早会被人” 颜司走到庄一醉旁边蹲下,将手机从庄一醉手里捞出来,“端木随,这就是你让我和罗毅来找的人?” 他垂眼打量着庄一醉,嫌弃道:“嘴巴挺脏的,需要我给治治不?” 端木随道:“下手轻点,别给这小章鱼电死了就行了。” 说完,端木随直接挂断了电话。 倒在地上的庄一醉听了这话立刻不爽地骂道:“端木随我操你哥!别电了!我错了,别电了!” 颜司将跃动着蓝色电弧的手从庄一醉身上离开,懒洋洋道:“还骂吗?” 不等庄一醉回答,颜司又补充道:“上一个满口脏字的给我电了八年,今天才刚刚解放,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回答。” 庄一醉在心底将端木随骂了八百遍,表面上却抬头冲颜司笑了笑,“哥,你放心,接下来我保证一个脏字不说。” 颜司没有说话,而是拖着已经被电麻的庄一醉往拐角走去。 二人刚完全进到巷子里,罗毅就带着警察带了过来,让警察将倒在地上的这群人一一拷走。 罗毅是以管理局的名义叫的人,所以警察过来后就没有多问什么。 差不多过了十分钟,等警察将人全部带走后,罗毅转身望向远处的巷子,“颜司,好了,人已经全走了。” 庄一醉扶着墙艰难走出来,望向罗毅问道:“我能写投诉信投诉你们管理局吗,居然放任员工对守法公民动用私刑。” “原则上没有任何问题,但是”罗毅回道,“你是未被管理局登记在册的异能者,还是明知管理局存在却刻意不来的,所以颜司电你几下没什么问题。” “废话。”庄一醉边活动身体边道,“到管理局登记了,我还怎么继续当我的记者啊。” 刚刚那几下他算是看清楚了,带电的那个估计和自己差不多,也是野路子出身,而穿格子衫的这个才是各种意义上的正规军。 两者最大的区别就是野路子好收买,正规军原则性强,不好收买。 他又看了下罗毅,笑道:“哥们,关于我是异能者但没去管理局报道这件事,你看” 剩下的话庄一醉没说完,但懂得都懂。 罗毅回道:“端木队长信你,他会派我过来同样是信我,所以你的事我不会过问太多,更不会向上面举报你。” 庄一醉刚松一口气,只听罗毅又道:“但相对的,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你的异能类型和能力。” “这个当然没问题,只要不送我到你们管理局朝九晚六怎么样都行。”庄一醉回道,“我本身的能力不算特别,也就比一般异能者抗抗揍一点,自愈力强一点。” “特殊能力的话,名叫【双脑】,简单点说就是我能切下身体的一部分,再把这一部分变成拥有摄像功能的拟态部件,用于记录和拍摄各种东西。” 这个特殊能力确实很适合当记者,但最关键的一点庄一醉却没说,罗毅追问道:“异能类型呢?” 异能类型,类型”庄一醉支吾半天,低声回道:“动物型烟灰蛸。” 巷子里,正和端木随发信息聊正事的颜司一下子没明白那是个什么生物就顺手问了句。 【烟灰蛸是什么,你不说是章鱼吗?】 端木随回道:【烟灰蛸是学名,小飞象章鱼不是章鱼吗?】 回答完,他还附赠发了张小飞象章鱼的图片。 图片里的小飞象章鱼像宠物似的被关在全封闭的鱼缸里,小飞象章鱼圆鼓鼓的,很小一只,因为飘在水中,还能清楚看到它脑袋上两个翅膀一样的长耳朵。 颜司:“” 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人支吾半天才说了。 是他,他也不好意思说。 颜司和端木随又简单聊了两句,将手机放回口袋里,道:“走了,赶飞机去刊省了。” 做记者好奇心是必不可少的,庄一醉跟着两人上车后,问道:“能给我透个底部,咱们去找那个陆学干嘛啊?” “当年葛雅的案子其实疑点重重,但却被当地警方判定为自杀快速结案了。”副座上的颜司道,“陆学手上的资料很全,即使现在案子以娱乐爆料的形式重新发出来,他还是有概率会遭遇不测,所以” 不等说完,庄一醉就飞速补全了剩下的话:“所以你们现在去保护他,顺便重启封案、查案啊?” “不是,那案子已经确定是异能者搞出来的了,用不着专门重启,到时候直接调到管理局就行了。”罗毅边开车边补充道,“我们过去单纯就是为了保护陆学,这也是我们要把你一起带上的原因。” 潜在意思,因为你太菜了,端木随怕你出事,所以让我们过来把你也一起捎上。 “我艹”庄一醉刚骂一个字就立马住嘴了。 被颜司瞄一眼后强行忍住的庄一醉:“” 忍住,忍住,忍住挨电可比挨打难受多了。 操你妈的端木随,老子还不如让刚刚那群人拖巷子里打一顿。 三人互通姓名,又聊了几句后,罗毅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对了,庄一醉,你是怎么和端木随认识的?” 照理来说,庄一醉一个搞黑幕爆料的记者怎么都不该跟端木随有交接,即使他副业狗仔,端木随也不是明星啊。 颜司想到端木家的那些事,随口猜测道:“你不会是以为端木家也有什么黑幕,打算潜进去拍照爆料,然后被端木随当场抓住了。” “屁不,跟端木随没关系,我是被他老师逮住的。”庄一醉想骂脏字又强行忍了下来,“十多年前,我刚查完一家医院的黑幕,打算找个明星跟着,端木随他老师正好爆火,当时还没一个狗仔能爆出对方的料。” “我不信有这么邪乎的明星,好奇心作祟就想着去偷拍他试试,结果” 颜司一听就知道庄一醉是跟谁去了,心底吐槽这章鱼胆子是真大啊,嘴上则问道:“结果不止没曝出人家的料,还反被抓住了是?” “报个鬼料啊,我都还没跟上去,隔了老远就被他发现了。”即使颜司已经警告过了,庄一醉说起这件事还是忍不住骂了脏字,“他妈的,那家伙比端木随还有病,我不过是骂了他几句,他居然直接把我变成章鱼,关鱼缸关了整整一星期。” 变成章鱼,关在鱼缸里端木随刚发过来的照片居然是庄一醉本人。 “噗——”颜司忍不住直接笑了出来,罗毅虽然不知道端木随的老师是谁,但也是没憋住地笑了出来。 “笑你妈的笑!”庄一醉继续骂道,“把我关鱼缸里就算了,他他妈还派人每天来给我喂鱼食,我可去他妈的!” “说实话,他没直接弄死你,你就该知足了。”颜司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后来呢?” “后来?”庄一醉道,“后来他用完我嫌我没用了,二话不说就把我丢给端木随了,然后这些年我没少被端木随那家伙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他的线人和特务呢。” 颜司好奇庄一醉有什么地方能被侯涅生需要,但碍于罗毅在场还是压下了好奇心没直接问出来。 快十点的时候,几人到达机场,准备登机飞往刊省汇安市了。 另一边,岑憬几人也吃完饭离开了火锅店,白日和岑憬他们走,侯涅生独自开辆车离开。 到酒店停车场后,他在车上换回男装,下车去酒店前台办理入住。 酒店员工显然收到了节目组通知,见到时侯涅生来办入住,同他交代几句后才将房卡交给他。 侯涅生入住没多久,岑憬几人也先后回到酒店。 岑琛为了方便讨论和商量,来的时候见总套还在就直接开了总套。 此刻,五人分批来到顶楼的总套,各自挑了个房间后就该干嘛干嘛去了,静静等着明早七点的直播。 几个异能者住在一起或许不会出意外,但让几个听力极好的动物型异能者住一个屋檐下绝对会出点意外。 凌晨快五点,岑琛忍无可忍地敲开谢阳蛰的房门,“江旭,你问问题的声音能不能小点,两间屋子只是看着远,但睡觉的那屋实际只隔了一面墙而已,你这说话声我他妈在隔壁听一清二楚!” 双胞胎住的是主卧,而谢阳蛰的这间次卧在他们隔壁,空间不是很大,衣柜又是嵌入式的,岑琛一开门就能将屋内的景色看一清二楚。 最里面靠窗处,靠坐在沙发上的谢阳蛰扭头看过来,淡淡道:“抱歉,岑少,我会尽量小点声的。” 趴在床上晃着腿的江旭则扭过头来,笑嘻嘻地回道:“岑少,可我就是搞不懂啊,要杀人直接弄死不就好了,为什么要上个直播综艺当那么多人面杀,还搞那么多弯弯绕绕,他们都不嫌累吗?” 江旭是先天异能者,被各种野生动物带大不说,特殊能力还是和自然万兽沟通,因此他认知里深深印刻了属于野兽的弱肉强食法则。 他的思维模式更是简单,我比你强便能杀你,可我若喜欢你也会放过你,甚至庇佑你。 他喜欢悲悯山附近人类就保护他们,又喜欢金槐身上的味道便轻易地跟他离开。 刚到总局的江旭连人话都说得断断续续,到现在能正常说话,理解部分人类的思维模式,遵守大部分人类的社会规则全靠金槐和谢阳蛰教。 金槐还在总局时是金槐手把手教,等金槐下放后这个担子就落到了谢阳蛰身上。 曾是传销头目的谢阳蛰能把人轻易驯成兽,可惜却无法把兽轻易教成人,所以这么多年过去,江旭对很多东西都还是一知半解,就像现在这样。 对上江旭饱含探究意味的目光,想发火的岑琛瞬间哑火,改口道:“声音小点,我和臭花猫还要休息呢。” “睡个屁觉啊。”黑夜的声音从他身后不远处传来,“你刚刚那几句把我都吼醒了,你觉得谁还能睡得着。” 不等岑琛反驳,岑憬也走了过来,“死秃鹫,过来,我带了耳塞,戴上应该能好点。” 他犹豫片刻,终是选择听岑憬的话戴耳塞睡觉,离开前又警告道:“你俩,声音小点。” 第78章 缱绻78 门关上后,江旭望着谢阳蛰歪了歪头,“谢哥,所以人为什么要定这些稀奇古怪的复杂规矩啊?” 谢阳蛰不答反问:“江旭,你觉得自己是人还是兽?” 江旭笑着回道:“以前我一直觉得自己是兽,段婶他们那样的才是人,可是见到你们后我就有点分不清了,虽然是不同物种,但我们明明是一样的,你们却都说自己是人。” 说起这个问题,江旭又道:“不过翟萨和谢哥你们不同,她跟我一样,我们都是兽,只不过她很会装而已。” 是人是兽这个问题充满了哲学性,而谢阳蛰清楚江旭无法理解哲学这种过于弯弯绕绕的东西。 他沉思片刻,问了和这个话题相差十万八千里的问题,“江旭,我们对你来说重要吗?” 江旭点头,“重要呀,不然我为什么和你们待在一起。\" 谢阳蛰又问:“那如果有天我们死了,你会为我们难过和哭泣吗?” 江旭不假思索地回道:“我会难过,毕竟我很喜欢你们,可我不会哭泣,死了就死了,就像” 他翻了个身,仰躺在床上,手伸到半空中似在抓握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又像在和什么人牵手,喃喃道:“就像小时候,我喜欢的兔子被狐狸吃了,喜欢的小鸟被蛇吃了,喜欢的哥哥被人杀掉了我会杀了杀死你们的人,帮你们报仇的。” 谢阳蛰继续问:“然后呢,报完仇做什么?” 江旭望着头顶暖黄的灯光,笑着答道:“兔子尸体会被偷走,小鸟不会留下尸体,但你们和哥哥都是人,所以我能留下你们的尸体。” “我会看着尸体一天天腐烂生蛆,我不会赶走蛆虫,会任由蛆虫将你们啃噬殆尽,露出皮囊和血肉下的骨头,然后我会把重要的头骨珍藏起来,想你们了就看着头骨同你们说说话。” 谢阳蛰觉得自己似乎知道了什么,随口问道:“你就是这么对待你口中的哥哥的?” 江旭点头,“嗯,阿诺告诉我人会把喜欢动物杀死做成标本,所以我觉得我也可以收藏自己喜欢的人的尸体,甚至我还不会因为喜欢而杀死他们,我喜欢他们活着时灵动的模样。” 人把动物做成标本是不争的事实,谢阳蛰无法反驳这件事就自动略过。 他思索片刻,继续问道:“江旭,你是怎么认识那个哥哥的,那个哥哥又为什么会死?” 江旭初来总局时什么都不懂,一直由金槐手把手教他,可没教几年,金槐就下放去了刊省分局。 金槐离开后,总局高层就如何继续教导江旭提出了很多种方案,其中最离谱的一种是让江旭戴着禁制颈环,像普通小孩一样去学校上课。 那个时候,端木随否决了高层的所有提案,又指定刚通过三队考核、重获自由身的谢阳蛰来教导江旭,采用和金槐一样的单独教导模式。 可鉴于谢阳蛰曾经是传销头目,又极其擅长给人洗脑,还有过将人的自尊心与羞耻心完全抹去,彻底驯化成兽的骇人行为。 被端木随拒绝方案的高层们也联合起来拒绝了端木随的提案,双方僵持了半个月才勉强各退一步。 即由谢阳蛰担任江旭的老师,但禁止二人做固定搭档,避免长期接触下,谢阳蛰会通过话术彻底带歪本就没什么人类三观的江旭。 几年下来,谢阳蛰都在断断续续地教导江旭,他教江旭理解人类的思维模式,如何遵守人类的社会规则,以及怎么钻规则的漏洞空子。 他从没想过曾经思维和野兽无异的江旭是如何接触到人类的,今天突然就有点好奇了,索性借着江旭口中那位已死的哥哥试探一下。 江旭学了很多人的弯弯绕绕,但学得不算深,他不觉得谢阳蛰这话别有目的,眼睛怔愣地望着天花板,似是陷入了回忆。 “那是一天下午,我在小河里洗澡,哥哥突然就闯了进来,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人类,当时哥哥很激动地跑过来跟我说话,可惜那时候我还不懂人话,所以就带他去找姨姨了。” “姨姨告诉我,哥哥是误闯进来的,我要不想哥哥死的话就送他到山口,我不想哥哥死,送哥哥到了山口,结果哥哥不让我走还把自己的上衣脱给我,拽着我跟他回了村子。” “村子里的人看到我很惊讶,但是都对我很好,尤其是哥哥的妈妈,我叫她段婶,我要没记错的话,那天她给我洗澡,换衣服,梳头发,还给了我很多我以前从未吃过的好吃的。” “不过当时我出来太久了,阿诺他们以为我出事了就带很多兄弟过来围了村子,我挺喜欢哥哥的,想带哥哥一起回去,但阿诺他们不允许,我这才一个人骑着阿诺回去。” “回去后,我缠了姨姨好久才让姨姨同意我带哥哥来山里玩,然后我就经常骑着阿诺去找哥哥,或者哥哥自己来初遇的河边等我们。” “等阿诺也和哥哥熟了,我们三个经常一起玩,我的人话就是哥哥最先开始教的,名字也是他取的。” “哥哥说我无忧无虑,笑起来像小太阳,又因为第一次见我时我在河里,想用河给我当姓,本来都决定好了的,但哥哥说河不好听又给我改成江了。 “他问我叫江旭好不好,我挺喜欢这个名字的,姨姨也同意我叫这个名字,那天之后我就叫江旭了,至于哥哥怎么死的” 江旭突然正对着谢阳蛰坐起来,同他对视片刻又有些遗憾地低下头去,“我不知道哥哥怎么死的,那天哥哥像往常一样来河边找我,可等我和阿诺到时哥哥已经死了。” “阿诺就是那个时候跟我说可以把哥哥的尸体留下来的,可哥哥破破烂烂的,躯体的骨头都碎成渣了,只剩脑袋是好的,我只留得下哥哥的脑袋了。” 江旭说话的语气很难过,可在谢阳蛰听来他难过不是在因好朋友死去,而是失去一个喜欢的玩具。 只听江旭继续用失去玩具的难过语气讲述着,“那天山里还来了很多背着包的怪人,他们看到我骑在阿诺身上还拿着哥哥的头,立马用手指着我们说了很多我听不懂的话,还攻击我和阿诺,不过他们很弱,被我和阿诺轻松反杀了。” “我和阿诺把这些人的尸体带到姨姨那边,姨姨告诉我们这些人是从另一边过来的,哥哥大概率也是这些人杀的,那天我很生气,我要报复那边的人。” “虺姐帮我出的主意,她说可以用毒毒死那边的人,她找了很多很多毒虫过来把这些人啃得面目全非,阿喜哥又在他们皮下塞满了小毒蛛。” “不过赤地爷爷说我们都是小儿科,还帮我们找蛆虫藏入那些人的骨髓中,最后吊在姨姨弄得水坑里泡了几天才丢到那边的山口去。” “过了几天,伽雅姐回来告诉我们说我们毒死了很多人,所有碰过尸体的人都瞬间死了,剩下的人还傻傻地想用火烧掉尸体,然后又被产生的毒烟熏死了很多。” “这件事让我觉得人类真的好弱、好容易死啊,我决定像姨姨庇护我们一样去庇护哥哥村子里的人,我真的很喜欢他们,尤其是哥哥和段婶,可惜我没庇护几年金队就来了。” “金队他身上的味道好香,我真的好喜欢,而且金队人也真的好好,他说他能帮我庇佑村子,还说只要我跟他走就能一直闻到花香。” “虽然金队这话是骗我的,他没让我闻几年香气就去刊省分局了,不过我挺喜欢这里的,也不后悔来这里,就是不知道相慈宁他们有没有好好听我的话,不听话惹姨姨生气的话可是很恐怖的。” 江旭说着抬头看向谢阳蛰又重新笑了起来,笑容如他口中的哥哥说的那样,灿烂得像个小太阳,可惜这个小太阳给不了人温暖,反而总是吓人。 明明已经成年了,但江旭这张脸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连身高也是如此。 如果是天生长成如此就算了,可这副模样是江旭服用大量偏方和抑制药物的结果,为此还好几次闹到去医院急救。 谢阳蛰本来只当江旭有奇怪的癖好,可听完这个故事他反而不理解了,无论他怎么想都想不明白,江旭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江旭。”谢阳蛰问,“你当年为什么要吃那些药?” 江旭歪了歪头,“谢哥,什么药啊?” 江旭说话鲜少绕弯子,谢阳蛰知道他是真没听懂,直言道:“你以前为什么要过量服用抑制生长的药物?” 谢阳蛰随便猜了猜,“有什么执念,还是单纯不想长大,喜欢自己的少年模样。” “我自己也说不出为什么,可就是想那么做。”江旭伸了个懒腰,发牢骚似的继续说道:“哥哥以前总跟我说要是可以一直这样就好了。” “他说他不想长大、不想一周五天去那么远的村子上学,更不想以后结婚生子,为了孩子外出打工,他想就这样跟我和阿诺在山里一起玩下去。” “后来哥哥停在十五岁,永远不会再长大了,我当时生气哥哥被人杀掉了,可报完仇后我开心哥哥的愿望终于实现了,他能永远跟我和阿诺在山里一起玩下去了,但是” “除了我和阿诺,村子里的人都不开心,尤其是段婶。” 他似是回想起当年的场景,少年样的脸上露出更加年幼的、近乎野兽的懵懂,“段婶哭得很厉害,我不知道段婶为什么哭,我不想她哭然后就告诉她我杀了很多那边的人,我已经帮哥哥报仇了,她不用再哭了,可是段婶反而抱着我哭得更厉害了。” “我不喜欢段婶哭,可段婶就是哭了很久,她说我不能这么做,说哥哥在天之灵不会想看到我做这些事的,还说她已经失去哥哥了,不能再失去我了,还说我要就这样长不大就好了,这样我就不会被人抓走了,然后” 江旭顿了顿才道:“我跟金队走的那天段婶又哭了,不过她是抱着我一边笑一边哭的,她说我跟金队走的话她就放心了,可她还说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回来,万一我一走就是几十年,长大了变样子了,她认不出我了该怎么办?” 他说完这段往事又不解地问:“谢哥,你说我当时是想的呢?” 谢阳蛰没有第一时间开口回答,冰冷的镜片后,他眼帘微垂,竟是短暂地恍惚起来。 他虽然负责教江旭,但两人不是搭档,他的搭档又是翟萨那条爱惹麻烦的蛇,让他总是必须抽身去给她收拾烂摊子。 蜕变时期的翟萨就是条披了人皮的蛇,她靠着以前为人时的记忆,虽不理解但模仿出人该有的样子,模仿得有七分像,成功藏匿了本能的兽性混迹到人堆中。 可装太久是会累的,因此翟萨在外人面前装得极好,在颜司等人面前稍稍装装,等到他面前时就是半点不装了。 这条蛇在他面前不装到什么地步呢,看翟萨的人形裸体已经是常态了,有时打开衣柜还能见到一条拿自己衬衫垫背的蛇。 不管是出任务还是回来休息,他都要去酒捞人或挡男人,去公园抓蛇或河边捞蛇。 最离谱的几次,他还要去和野生动物园的管理员沟通,告诉他们这条蛇不是动物园的,不要因为这蛇花纹漂亮就想私吞了,更别想随便出个价就买下来。 翟萨最大的配合就是以蛇形爬到他身上,用实际行动告诉别人自己和他很熟。 相比之下,谢阳蛰觉得教江旭怎么做人真是件非常轻松的活儿,只用坐在这里听江旭说些常人听起来极为恐怖的日常故事就够了。 他教江旭做人这件事翟萨也知道,那条蛇偶尔也会问他问题,不过问的是却是怎么装人才得更像一点。 每年总局的心理评测公布结果后,翟萨还会同他调侃说自己今年的分数又变高了。 介于这种情况,谢阳蛰觉得自己其实有两个学生要教,两个学生的情况类似,可其中区别也非常明显。 翟萨在谢阳蛰看来更像是忘记了,她忘记了如何做人,不理解人类某些行为蕴含的深意,但却知道只有人会这么做,所以是人还是兽,全看她想不想装。 江旭则是全然不懂,他在以完全态的兽类思想慢慢接触,了解、学习关于人类的一切事物。 他难以理解的复杂情绪,落在谢阳蛰这里却可以被轻易解读。 可惜谢阳蛰能解读不是因为明白和理解,只是因为有过相似的经历而已。 那个年轻女人瘦得脱像,跪在地上死死抱住年幼的谢阳蛰,环抱谢翊川的手臂上满是划痕,泪水糊满了憔悴的面容。 “年年,年年,我的年年啊,妈妈真的好想你,年年想不想妈妈,年年一定很想妈妈对不对?” “我的年年啊,妈妈舍不得你,可我要是走了,我真的撑不住了” “年年,妈妈好想为你撑下去啊,妈妈想看你长大,可是我真的撑不住了,我想死,我好想好想死啊” 女人精神状态极差,说话也变得疯疯癫癫地,她哭着哭着,又摸出一块被她藏起来的玻璃碎片笑了起来,“他能害我肯定也会害了你的,我死了下一个肯定就是你” “年年,妈妈不想留你一个人,妈妈保护不了你,所以妈妈带你一起走好不好?” “年年,你跟妈妈一起走,好不好?”女人握紧玻璃碎片,血从她掌中缓缓渗出,流过刀口刚刚结痂的小臂,缓缓滴落在地,“年年,妈妈舍不得你,妈妈想保护你,想看你长大成人,可妈妈真的撑不下去了。” “你跟妈妈一起走,跟妈妈一起离开这个糟糕的世界” 女人最终没能成功,因为医护及时冲进来拦住了她,又将谢阳蛰从她怀中拽出来,安慰谢阳蛰别怕了,别怕了。 翟萨骂谢阳蛰的一个词其实骂得很对——不解风情。 而不解风情的背后是对感情的过度冷漠,就像当年被医护安慰时,谢阳蛰知道自己该害怕,可他又完全不会害怕。 几乎相似的一件事,江旭却与他截然相反。 那年披着人皮的懵懂小兽不能理解人类为何哭泣,人言磕磕绊绊,无法明白对方话里的深意,只是本能地记住几个自己能听懂的词,不要长大,不要变样子,怕认不出来了 于是,步入成长期的小兽用尽方法将自己定格在少年样的皮囊下。 以理性的角度分析,谢阳蛰完全无法理解端木随的决定,他想不明白端木随为何让难以共情的自己来教授一个情感充沛的小兽。 尤其是在端木随清楚知道自己过往的前提下,那家伙明知道自己 第79章 缱绻79 “谢哥?” 突然,谢阳蛰的思绪被打断了。 江旭蹦到他面前,歪着头,在极近的距离用一双少年态的大眼睛望着他,“谢哥,你刚刚是在发呆吗?” “没有。”谢阳蛰将思绪抽离,抬眼看向江旭,冰冷的镜片下是同样冰冷的面容。 “后来呢?”他淡淡地问,“在回答你之前,我想知道那位段婶见到你变化不大的容貌时是什么表情?” 江旭坐回床上,手撑在床边,“段婶很惊讶,问我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什么变化,而谢哥你教过我,人需要根据实际情况说谎,我感觉段婶有些害怕,所以我骗了她,我说我长成这样就没再长了。” 那大概是江旭第一次说谎,所以谎言非常拙劣,拙劣到谢阳蛰一听就觉得对方肯定不信,他问:“段婶信了?” 江旭眨了下眼睛,略显失落地答道:“应该没信,从那天以后,段婶就事事依着我,哄着我,让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连金队和你说不允许的事段婶都同意我做。” 说起段婶,江旭话音一转,又笑着追问道:“谢哥,段婶为什么会这样?” 谢阳蛰淡淡答道:“你在用你能理解的方式不让那位段婶哭泣,可段婶却觉得她害了你,她感到愧疚和自责,所以无论对错,事事依你。” 江旭歪了歪头,自言自语道:“为什么要自责和愧疚呢,明明是我自愿这么做的,我自己也不后悔和难过。” 片刻后,他又感慨道:“谢哥,人类的感情真的好复杂啊” “人类正是因为复杂才会被称为人类,而人类复杂到人类自己也搞不明白。”谢阳蛰说着主动岔开话题,“不说这些哲学性的问题了,有些问题再怎么教,都不如某天你亲自体会到,聊点开心的。” 他将茉茉从【死狱】里放出来,伸手顺了顺它的背脊又指了下江旭。 茉茉似乎真通了点人性,居然真理解谢阳蛰的意思,缓缓从谢阳蛰肩膀上爬下来,又爬到江旭身边,拿触角蹭了蹭江旭的手。 江旭瞥眼看见茉茉,又听谢阳蛰问道:“江旭,你口中的阿诺他们是谁,也和茉茉一样吗?” “是哦。”江旭抱着茉茉,手捋着它的触角脸上又恢复了笑容:“阿诺是个很大很大的棕熊,除了姨姨,就是他最厉害了。” “虺姐是很毒很漂亮的金环蛇,但她的毒没翟萨那么多变,所以我挺想养条翟萨那样方便的蛇。”江旭在说起翟萨时语气里多了点遗憾,“翟萨要是来悲悯山的话,姨姨肯定也会很喜欢她的。” “阿喜哥是只很大的捕鸟蛛,可惜我上次回去时他已经死了,他的儿子蛊王接替了他的位置,不过蛊王天天去村里串门要吃的,长得比阿喜哥还大了一圈,阿喜哥不怎么喜欢人类,我觉得他大概率被蛊王这种行为气死的。” “赤地爷爷是蚯蚓,哥哥死后没多久也死掉了,听虺姐讲是没控制好量,分了太多段,精神分裂太厉害,自己给自己打死了。” “伽雅姐是个喜欢八卦的乌鸦,比翟萨还开朗爱折腾,喜欢和我斗嘴,可从她对象鄂山被进入悲悯山探索的人一枪打死后,她就不怎么说话了。” “虽说那些人还没等到我们出手就已经死掉了,但是伽雅姐郁郁寡欢几个月后也跟着鄂山去了,不过她留了个比她更八卦的儿子给我,就是现在跟在相慈宁身边的故羽。” “谢哥你们应该没都见过相慈宁,金队说他以前也是三队的,是个比霍队还离谱的独行侠,十几年前跑去宁省那边当分局负责人了。” 说起故羽和相慈宁,江旭又嘟囔道:“上次段婶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故羽让其他乌鸦告诉我说边境又乱了,相慈宁为防止意外不会再来村子巡查,让蛊王他们自己保护好村子,也不知道蛊王现在胖得还能不能跑动了。” “至于姨姨的话”江旭望着谢阳蛰,故作神秘地笑起来,“姨姨不准我在外面提起她,但她欢迎我带朋友回家玩,所以谢哥真好奇姨姨是什么的话就跟我一起回家。” 谢阳蛰他总觉得江旭这话怪怪的,听起来像个阳谋,你来我家,方便我弄死你,而且 正巧这时,他们的房门被人敲响了,岑憬的声音从屋外传来,“谢阳蛰,江旭,综艺直播已经开了,来影音室一起看。” 谢阳蛰的思绪被打断,他回道:“来了,岑队。” 他刚要起身,就听江旭再次绕回了最初的问题,“谢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人为什么要定那么多稀奇古怪的复杂规矩,还有” “我究竟是人是兽,和岑少他们的区别究竟在哪里,我实在搞不懂。” “这是个哲学性的问题。”谢阳蛰答道,“真要解释起来是没有标准答案的,只是各有各的看法和标准而已。” “谢哥的标准是什么?” “以谢哥的标准来看,我是人还是兽?” “如果是兽的话,该怎么变成人” 不依不饶问着的江旭突然没了声,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摸自己的脑袋,眼睛使劲往上瞟却什么都没看见,这才反应过来那是谢阳蛰的水母触手。 谢阳蛰站在江旭面前,淡淡道:“还记得我问你会不会因难过而哭泣吗?” 江旭点点头,“记得啊,有什么问题吗?” “以我的标准来说,兽感哀然不知何为哀,故哀而不泣。”看不见的触手停止抚摸,谢阳蛰从床前走过,缓步朝房门走去,“江旭,现在的你是兽,但当有天你会为某个生物的离去而落泪时,你就从兽变成了人。” “谢哥呢?”江旭扭头望向谢阳蛰,用天真又残忍的语气问道:“谢哥一直教我怎么做人,如果某天谢哥死了,即使我不想哭也会尽可能为谢哥掉几滴眼泪的,所以如果我死了,谢哥也会为我哭吗?” “江旭,你和翟萨是兽,岑少他们是人,而我”谢阳蛰站在房门前,应是怕外面的岑憬等人听见,他将声音压得极低,可江旭还是能听清。 只听谢阳蛰冷漠地呢喃道:“我只是个流淌了一身浊血、人面兽心的怪物,我不会为任何人落泪,也无需有人为我哭泣。” “如果真有那天,你难过一下就够了,无需为我强行哭泣。” “我不需要你的眼泪,更不值得你落泪。” 吱呀两声,门开了又关上。 这家酒店的总套很大,设备也全,还有专门用于投影和播放的影音室,谢阳蛰走到影音室时,双胞胎和白日已经都到了。 岑琛正好刚把全屏的实时弹幕调成四分之一屏,大屏幕中被密密麻麻弹幕覆盖的场景瞬间清晰可见,综艺的开场词也清晰传入谢阳蛰耳中。 谢阳蛰看向大荧幕,荧幕里的场景正是他们昨天等江旭的酒店大堂,拍摄的画质很好,透过镜头能清楚看到大堂的全貌,连出电梯后直通大堂的宽阔走廊也被拍了进去。 他又看了眼时间,“六点二十,不是说七点吗?” “是七点到酒店大堂集合,不是七点开播,以防万一我们也早点看着呗。”岑琛坐到岑憬旁边,又将脑袋靠在岑憬的肩膀上,“别站门口了,找个地方坐。” 谢阳蛰随意找了个单人沙发坐下,刚坐下来,江旭也抱着茉茉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到他沙发的扶手上。 他抬头望向大屏幕,看了好几分钟发现屏幕里的景象一点没变后,揉了下眼睛,兴致缺缺道:“好无聊啊,一点变化都没有,这是要我们就这样干等到七点吗?” 江旭刚说完,镜头里的景象缓缓开始移动了,在不断朝电梯口接近,汤俊友的声音紧跟着传来。 “观众朋友们,早上好,现在是早上六点三十分整,还有三十分钟就到规定的集合时间了,可是该到这里集合的嘉宾们却一个都还没来。” “为了防止嘉宾们不小心睡过了,我们节目组临时决定带观众朋友们一起上楼,逐一敲门拜访咱们可能还在睡梦中的嘉宾们。” 等电梯的时候,汤俊友又道:“观众朋友们,你们说我们先拜访哪位嘉宾呢?” 话音落下,屏幕上飘过的弹幕就统一变成某某人的名字了,其中侯涅生的名字当之无愧占了大头。 汤俊友没让发弹幕的观众们失望,进电梯时便道:“好,那我们现在就先去拜访侯影帝。” 因侯涅生所在楼层有些高,在电梯内的汤俊友又积极与弹幕互动着,让观众们猜猜这位第一次上综艺的侯影帝究竟醒没醒。 房间内的几人,岑琛刚想说这节目组真无聊,可江旭却先一步开口了。 他坐在沙发扶手上歪头望向岑憬,“岑队,这个男的之前欺负段婶他们,因为还有综艺要播所以我留了他一命,所以等综艺直播结束后,我可以弄死他吗?” 岑憬想了下,给了个不算肯定的答复:“只要他和谢翊川背后的组织有牵扯就准许你那么做。” 江旭点了点头,又想起什么似的,伸手戳了下谢阳蛰,“谢哥,你帮我盯着他,确定有关系了记得和我说一声。” 谢阳蛰淡淡应了一声,抬眼平静地望向荧幕。 在几人说话的短暂功夫间,镜头已经来到了房门门口,门铃被按下后,汤俊友道:“好了,现在让我们静等侯影帝开门,也不知道侯影帝醒了没” 汤俊友话还没说完房门就先一步打开了,侯涅生的身影也缓缓出现在镜头内。 他穿着最简款的白衬衫,长发随意披散着,还有几缕粘在肩膀上,黑白相称间,让人想要伸手替他将这缕长发拨到后方。 他望向镜头,嘴角挂着礼貌又疏离的浅淡微笑,不会让人感到热情也不会觉得冷漠,将距离把握得恰到好处,说话的语气也是平淡温和的,“早上好,你突然过来敲门是有什么事吗?” 霎那间,荧幕上的弹幕爆炸式增多。 【家人们,谁懂啊,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我见到影帝对我笑了。】 【嘿嘿,敲门,影帝,问好(不可见光地扭曲爬行)】 【卧槽,节目组好会啊,第一视角的影帝问好。】 【啊!!!!!影帝,算我求你了,咱长成这样干啥不行,别整天搞失踪了,以后常上综艺露露脸好不好。】 【瞬间就不困了,早起蹲直播是值得的。】 【别的不说,要有影帝这样的天天早上这么叫我,别说早八了,早六都行啊。】 侯涅生这张脸无论看多少次都会让人惊叹绝色,可房间内白日的关注点却不在脸上,毕竟这就是弹幕幻想的,每天都被影帝叫醒问早的人。 可惜被隔空问好某人却对这一幕颇为嫌弃,低声感慨道:“太冷了,笑得也很假。” 这话要被疯狂发弹幕的粉丝听到怕是能当场气死,可惜粉丝还什么都不知道,更无需羡慕嫉妒恨,只管继续狂发感慨的弹幕。 隔着镜头都是如此,直面侯涅生的汤俊友也是愣了几秒,才解释说怕他们睡过了,所以专门上来叫他们。 侯涅生没有拆穿汤俊友的真实目的,顺着他的话回道:“多谢提醒,我马上就下去。” 目的达到的汤俊友同侯涅生告别,继续去叫其他人。 叫完侯涅生后,他又去敲了三位常驻嘉宾的门。 因为昨天谢翊川爆出的黑料实在太多了,汤俊友便最先去叫了他,打算趁影帝的余热还未过去让弹幕少骂一点。 果不其然,谢翊川入镜后,弹幕立马飘过很多难听话,但已经比汤俊友预料中好多了,他松了口气地快速同谢翊川告别,继续去叫另外两位常驻嘉宾。 除了谢翊川,剩下的两位常驻嘉宾分别是叶晗羽和骆昭。 先出镜的是叶晗羽,隶属时代娱乐,她以前是一个综艺节目的主持人,但那个综艺没有《岁月正当时》的热度高,来当过一次飞行嘉宾后就慢慢改为常驻了。 她是个长相甜美,笑容可人的女生,走的也是青春活力的元气路线,因为保养得当,脸一直能抗住直播镜头,这么多年也一直没换路线。 她梳理了个半扎的丸子头,穿着运动风的短裙和t恤,脚上也穿了双米白色的运动鞋,对着镜头露了个甜美的笑容。 后出镜的骆昭原是个不算火的三线打星,其中一多半原因在他自己是个半吊子。 介意这点,时代娱乐本想在他热度过去后就直接弃掉的,可在他参加过一次《岁月正当时》的直播综艺,发现他还有热度可用时,就将他留在综艺里当常驻嘉宾了。 入镜时,他打扮得极其日常,t恤加运动裤,有些不修边幅地打了个招呼。 三位常驻嘉宾入镜完,汤俊友又去敲了已知的三位飞行嘉宾的房门,根据上期的投票排名依次入镜。 排名第一的是钟夏,一位隶属嘉裕娱乐,演技颜值双在线,却钟情演反派的女艺人。 她生了双略有些细长的丹凤眼,眼尾先天上挑,演戏时,她眉眼间总是带着一股睥睨世间的傲气,像只骄傲且永不低头的小凤凰。 即便只饰演反派,她也演得深入人心,拥有超高的人气和粉丝量。 又因为只饰演反派,钟夏拿不到女主角剧本,人气超高的她也一直没能获得影后提名。 钟夏应是和叶晗羽一样猜到节目组会提前来敲门也早早做好了准备。 钟夏的头发较厚,扎了个高马尾后,发尾又正好过了肩,像黑色瀑布似的悬在身后惹得弹幕一阵羡慕,穿着上则短款t恤和高腰收腿裤。 不演反派的她眼里少了睥睨,转化为爽朗大方,抬手打了个声招呼还把汤俊友的词也给说完了。 排名第二的是姜凌兰,她是影后温柳与姜瑞海的大女儿,也是姜初槿的姐姐,同样隶属嘉裕娱乐。 几个月前,因姜初槿的遭遇和汪宇航的一通电话,息影多年的温柳动用了曾经的影后人脉,外加作为姜氏老总的姜瑞海,两人联合起来让一些大牌公司同时代娱乐解除了明星代言,在短期内给贾德义造成了不少损失。 直到姜凌兰被《岁月正当时》某期投票第一的飞行嘉宾点名参加综艺,二人怕姜凌兰上综艺会遭受不好的舆论攻击才就此收手。 因为这点,姜凌兰说好听点是参加综艺,说难听点则是变相的人质,她的投票排名会处在不上不下的中间段也是背后两方资本相互斗争的结果。 排除这些外在因素,姜凌兰也是天生的美人胚子,她的长相完美结合了影后母亲和总裁父亲的优点,气质上则更偏向父亲,给人一种美而不娇,刚柔并济的感觉。 镜头前,她头发低低地扎在脑后,应是怕今日阳光毒辣,在短袖外面又套了件素色的防晒服,打招呼说话时不徐不疾,语调也略有些温和,让不少人想起她的母亲温柳。 排名第三的是丁舜屿,是个隶属樊尚娱乐、卡在一二线中间的男艺人,颜值演技都可以,极其适合演青春校园剧的男主。 可惜他选剧本总喜欢选与自己不契合的,播出后常遭粉丝吐槽和网友诟病,人气是因此不上不下的,在一二线之间反复横跳。 这次他排名排到第三,单纯是因为他选的不适合自己形象的古装电视剧开播了,粉丝嫌弃辣眼睛气得不给他投票了。 然而气归气,当丁舜屿穿着青春校园向的短袖和牛仔裤入镜时,他的粉丝们又瞬间买账了,疯狂刷着弹幕。 三个已知的飞行嘉宾也入镜完后,镜头终于来到最后一位神秘嘉宾的房门口。 汤俊友按响门铃没多久房门就打开了,一个看起来刚成年,眼里带了点天真烂漫,穿着宽大的米色休闲衬衫和牛仔裤青年笑着闯入了直播镜头。 “导演组的各位,早上好啊,还有镜头那边的大家,有没有猜到神秘嘉宾是我呀。” 第80章 缱绻80 在青年正式入镜前确实有无数人在猜这个神秘嘉宾是谁,可随着答案揭晓,居然没一个人猜对。 谁都没想到这最后的神秘嘉宾居然不是演员,而是个在新年期间爆火的新生代青年歌手——解淮希。 解淮希能这么快爆火,除了本身还算优秀的唱功,还和他的出道背景,出道单曲有很大关系。 在背景上,解淮希所属的音乐公司有位超火的天才系前辈苏祈。 苏祈本人有些神秘,只有发布新歌的时候才会现身,不过他每次发布的新歌都能让人耳目一新,所以每发一次新歌,苏祈都会短期爆火一次。 这次苏祈在一月上旬发布了自己的新歌,不出意料地火起来后,音乐公司就给解淮希包装上苏祈后辈的名头,紧跟着也发布了他的第一首歌。 苏祈本人出面没有否定,再加上解淮希的新歌同样出彩,听完后让人有种发自灵魂的美好之感,曲风也和苏祈发布的新歌差别很大。 大部分年轻网友听完他的歌后便认下他苏祈后辈的身份,给予他很大的热度和支持。 可认可解淮希也仅限于年轻网友,年纪稍大的听完后全部出来骂他。 解淮希的曲风确实不像苏祈,却像极了去世十几年的幸韶依。 幸韶依是位拿遍所有奖项,霸榜音乐界多年的歌坛天后。 她的歌在当时属于降维式打击,在当时的音乐界属于无可超越的存在。 歌声像夜莺般绝美动人,能轻易叩响人的心扉,回荡在耳畔像在说我何其有幸能来到这美好的世界。 这样的存在无论离开多久总会有人去记住她,随着歌后离去沉寂快二十年的粉丝,纷纷冒出来指责和抨击解淮希。 解淮希没在第一时间发布任何回应,可一回应就是个重磅炸弹。 他在网上放出了很多幸韶依的创作手稿,其中还有很多没来及完成和发布的,还解释说这些手稿是他在家里翻到的,他更知道歌后曾经是怎么样的存在。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想将这些歌后没来得及写完的歌曲写完并发出来。 解淮希还在回应的最后道歉说自己天赋不佳,无法为大家还原歌后当年的风采,他只是个拙劣的模仿者,请大家继续骂他。 这通回应出来后,一部分网友选择领情不再骂他,还有一部分则继续骂他虚伪,质问他是从哪里拿到歌后手稿的。 可这个时候解淮希的家庭背景又被扒了出来。 解淮希是个妥妥的富家小少爷,他的父亲名叫解宽游,而解宽游的前妻正是幸韶依。 如此下来,解宽游珍藏前妻的音乐手稿,手稿又在多年后被儿子解淮希翻出来也是有可能的。 这个身份背景出来后,又有一部分网友选择了接受解淮希。 总的来说,这小少爷在新年出道,出道后就一直保持着极高的热度。 到了现在,解淮希的热度依旧居高不下,有人大力支持他,也有人坚持骂他。 因为没人提前知道这位神秘嘉宾的身份,再加上岑憬几人也不关注娱乐圈或音乐圈,所以在解淮希入镜,弹幕弹出他的名字后,谢阳蛰就用手机去搜了他的资料,搜完后又简单概括他是如何火起来的。 听到谢阳蛰念出幸韶依三个字时,岑琛忍不住骂了出来,“那家伙拿这些东西出道,是真不怕我搞死他是。” 他又扭头看向白日,吊儿郎当的语气掩盖不住可怕的凶性,“许明渊,你能让你家那位顺便把解淮希也搞了不,看他这么光明正大地在外蹦跶真他妈恶心我。” 不止是岑琛,对于这个解淮希,岑憬也很是愤怒,却还是将岑琛的头给掰过来,“死秃鹫,你冷静点。” 他语气平淡,却还是泄了点怒气出来,“真要算账也轮不到现在,先说正事。” 白日好奇双胞胎为什么这般生气,可一向冷漠的谢阳蛰似乎更加好奇,先白日一步问了出来,“岑少,岑队,你们认识他?” 岑琛如鹰般尖锐的眼眸紧盯屏幕,恨不得将屏幕里笑容灿烂的解淮希给生生盯死,直到镜头里暂时没了解淮希的身影,才道:“幸阿姨和妈是极好的朋友,我和臭花猫三四岁那会儿幸阿姨常常过来和妈聊天,一聊就是一整天。” “妈是个很强势的人,她当初和爸属于家族联姻,两人一开始谁也不服谁,为了争一孩的姓氏权还把能比的东西都比了一遍,姐姓贝就是因为妈赢了爸。” “不过我和臭花猫的出生不是爸妈的联姻产物,而是爱情结晶,因为这点妈对我们没对姐那么严,但嘴上说是不严其实也没好到哪去,她还动不动就把我和臭花猫丢给姐教育,姐对我俩向来不手软,能上手打就绝不动嘴。” 岑琛似乎想起了小时候母亲还在的日子,语气中的愤怒逐渐消失,化作一种珍视的笑意,“那时候,我一直以为天底下的女人都这么强势,可幸阿姨不同,她跟妈都快成两个极端,每次来会陪我们玩,唱歌给我们听,还给我们说她儿子的事。” “说实在的,那时候我是真羡慕幸阿姨的儿子,能有个这么温柔美好的妈,可惜” 岑琛顿了顿,又道:“没两年,幸阿姨就去世了,对外说是因精神病自杀而死,妈不信幸阿姨那样的人会有精神病,更不信她会自杀,想彻查这件事。 “但查了没两天,贝红雪那小三的种却突然拿着亲子鉴定报告出现在贝家,说她也是老爷子的孩子,要求老爷子认她和她妈回贝家。” “之后的事你们也知道了。”岑憬接过岑琛的话,语气平淡却不掩哀伤,“妈忙着处理贝红雪,还有借这件事跳出来的不服妈管事的一大堆亲戚和股东,妈早年因为这些事大伤元气,没到四十就查出了癌症,恶性的,治愈的可能性极低。” “那时候姐和爸都要忙于管理局的事,只有我和死秃鹫能整天陪在妈身边,妈走前只遗憾两件事,第一件是死前没能再见姐一面,第二件就是没查出幸阿姨的真正死因,不能给她讨个公道。” 谢阳蛰没说话,白日又看了眼直播,见镜头还在大堂等嘉宾全部到齐,问:“教官,你们后来查到了吗?” 岑憬看了眼直播镜头里刚从电梯里走出来、笑容灿烂的解淮希,声音也变冷了不少,“让妈真正怀疑幸阿姨死因的就是这个解淮希,他妈是解宽游再娶的,可娶进门时解淮希就已经七八岁了,幸阿姨的儿子在二人进门后没多久也改上封闭式的寄宿学校了。” “岑队,你们想知道真相直接去问幸阿姨的儿子不就好了吗?”江旭抱着茉茉歪头望过来,“他会被赶去寄宿学校大概率是知道些什么。” 岑憬回道:“我和死秃鹫也是这么想的,我们在解宽游那查不到东西后就去找了幸阿姨的儿子,可幸阿姨的儿子也去世了,死因同样是自杀,说他有遗传性的精神疾病。” 岑琛也补充道:“我和臭花猫找到寄宿学校时幸阿姨的儿子刚自杀没一个星期,不过我们出任务出得早,当时就走了点管理局的路子,从医院那边要到了详细资料,还亲眼见到了尸体,确认对方是真死得不能再死了。” 白日有些疑惑,插嘴问道:“岑少,寄宿学校的管理应该很严才对,校方是怎么能让一个学生在眼皮子底下自杀的呢?” 谢阳蛰也跟着补充道:“正常情况,这种学校也不会允许学生单人单间,哪怕是自杀了也能及时发现抢救回来才对。” 岑憬道:“我和臭花猫当时也问过同样的问题,院方给出的回答是他在学校里的人缘很差,因此虽然住的不是单人宿舍,但宿舍里只有他一人,所以” 岑琛接过话题,语气里多了些怒意,“我和臭花猫查这事的时候也才十五六岁,我真觉得是校方不把我们当回事,想敷衍了事才这么说的,不然凭什么不给我们进学校细查。” “不过当时我俩要人没人、要权没权、手上有钱可别人不当回事,结果查这事搞的动静有点大,爸怕我们会出事就找我们谈了谈。” “他说只要幸阿姨的死不涉及异能者犯罪,我俩最好别对解淮希或他爸出手,不然即使用了常规手段,也容易被人泼脏水说成擅用异能对普通人出手,说完还把我俩骂了一顿,说我俩不知变通,摆明面上查就算了,还搞这么大动作。” 岑琛又冷哼一声,不屑道:“当年要不是怕被人暗箱操作,哪还轮得到解淮希这般蹦跶,我早把他们一家三口搞死了。” “岑少,现在不正是个好时机吗?”谢阳蛰望向荧幕,视线逐一扫过刚坐到大巴车的嘉宾,最后定格在了解淮希身上,“他敢来趟这浑水就要做好被人泼脏水的准备。” “还真是这个道理。”岑琛笑了下,下巴抵在岑憬肩膀上,附在他耳边又道:“臭花猫,你应该不会阻止我。” 岑憬伸手在岑琛头上摸了摸,“泼得彻底点,别给他洗白或翻盘的机会。” 这话和同意没啥区别,心情变好的岑琛背靠到沙发上,敲了个二郎腿又顺带将一边胳膊搭到岑憬肩膀上,他抬眼看着直播,神情戏虐,又暗含一丝杀意,“专心看直播了,让我想想怎么搞他。” 刚看没两秒,岑琛又想起什么,立马掏出手机,看动作似乎在给什么人发短信。 岑憬察觉他的动作,问道:“死秃鹫,你在干什么?” 岑琛道:“那天晚上,翟萨除了聊八卦,还专门给我推了个人,说是端木随让的。” 岑憬疑惑道:“端木随?” 岑琛“嗯”了一声,解释道:“那家伙说他平时在总局里受限较多,很多事不方便出手,颜司他们如果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要办,找这个人就行了,这人算是他心腹,百分百可信。” “翟萨那天叽里呱啦半天,还说这人搞情报是真牛逼,一天时间就把曲野那些人查干干净净,连他们的小三跟过几个人,流产几次都一清二楚。” 岑憬瞬间明白岑琛想干什么了,道:“你想让他帮忙查幸阿姨的事?” 岑琛回道:“不用白不用,而且他端木家的人关我这个姓岑的什么事,真要被什么别有用心的人发现了,也不能强行把我们扯一块。” 岑憬低声斥责一句“乱来”,却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岑琛短信刚发过去,端木楚秋就秒回过来,【最多两天,我会把详细资料发你的。】 得到准确回复后,岑琛将手机丢到茶几上,继续抬头看着直播。 此时,直播镜头里包括侯涅生在内,八位嘉宾已经全部坐上了大巴车前往第一个综艺地点。 汤俊友也开始了第一个综艺场景的介绍,直播镜头里他并没有入镜,除了同坐一辆大巴车的八位嘉宾,所有观众都只能听到他故作神秘的讲解声。 清省大面积临海,海岸线蜿蜒曲折,划分海域面积甚至超过省份土地面积,也因此这里渔村众多,捕鱼业十分发达。 除此以外,在清省广阔的海域内,还分布着大大小小的众多渔岛,其中很多渔岛上有渔民世代居住在那,靠海吃海,依靠捕鱼和渔岛为生。 又随着时代发展,不少渔岛经过后天开发形成独特的风景区,变成了知名的旅游胜地。 “但是”汤俊友突然拖了个长音,“这些都不是我们这次要去的地方,在正式介绍前,还请我们的工作人员给各位嘉宾分发灵异卡牌。” 话音落下,一个工作人员进入直播镜头,开始给所有嘉宾分发卡牌,同一时间,汤俊友也拿了一张灵异卡牌放入镜头中供网友观看。 【神秘怪鱼】 【据某个灵异贴所记,在清省离大陆最远的海域边缘处有个很小的岛屿。】 【岛屿上居民稀少,靠海吃海,鲜少与外界接触,只因他们捕到的鱼太过诡异了。】 【这些鱼或没有眼睛,或没有嘴巴,有些甚至连鱼鳃也没有,据说吃了这些鱼的人也会染上同怪鱼一样的症状。】 灵异卡牌上只有这短短的几句话,下面大部分都是图片。 第一张图片是贴截图,还算清晰的图片上是更为详细的介绍。 剩下的全是有些年代感的鱼类图片,灯光昏暗,能模糊看到作为背景的沙滩和大海,正中间是一条嘴上刮了吊钩的海鱼,乍看之下很正常,可再仔细一看本来是眼睛的地方竟是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还有几张也是如此,有眼睛但嘴巴消失不见的鱼,眼和嘴都在却没了鱼鳃的鱼灰暗的基调下怎么看怎么诡异。 叶晗羽应是有些怕鬼,她低头看着卡牌,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声音听起来也有些害怕,“导演,你这上面的东西怪吓人的,你弄这些给我们看干嘛,该不会” “没错。”汤俊友将放在镜头中的卡牌抽离,给予了肯定答复,“我们本期的主题就是灵异探索,科学揭秘,我们的第一站就是去往这个岛屿,查证灵异贴中的神秘怪鱼是否真实存在。” 为了能让八位嘉宾全部入镜,所有嘉宾都坐在了靠后的位置。 侯涅生因咖位摆在这里,又不愿同别人挨近,独自坐在最后一排靠窗处。 而伴随汤俊友宣布本期的主题,除了侯涅生与早知内情的谢翊川,其余六位嘉宾们皆是露出了惊骇的表情,本就数量惊人的弹幕也在瞬间变得更多了。 【节目组,我错了,你别搞这出行不。】 【咱们要不还是继续挖黑料,我相信我家影帝是没有黑料的。】 【不是,这是给播的东西吗,没人管管吗?】 【管个锤子啊管,时代娱乐闹出的事还少吗,哪次管过,哪次管了有用啊!!】 【咱影帝十年无代餐的,万一真搞没了怎么办啊。】 【对对对,哪期都好,为什么非要这期搞事,好几个我喜欢的演员啊。】 【我的钟姐啊,咱要不真当回大反派,现在撕票跑路。】 【不是,你们都不怀疑这什么灵异探秘是剧本吗,别综艺还没开始就大惊小怪的成不?】 【前面那条弹幕的,你听我说,这鱼是真事啊,二十多年前在灵异贴上超火的。】 【对对对,当时一堆人不信过去揭秘了,听说回来的都疯了,不是躁郁症就是彻底自闭了。】 【我也知道这事,听说还有警察上岛去查呢,也没查出个正儿八经的结果来。】 【我去,你们认真的?!!】 第81章 缱绻81 总套放映室内,岑憬看着荧幕上方飞速划过的弹幕,“你们觉得那怪鱼是异能者搞鬼的概率有多大?” 揽着岑憬肩膀的岑琛率先答道:“百分百,上一次查贴不就把界桥村隔壁那碾石村的事给查出来了?” 说起界桥村,岑琛又想起黄颖彤那些没脑子的小鬼,什么地方危险就往什么地方跑,真是会给他惹麻烦。 好不容易把人救出来了,这还没过几个月,又来个没脑子的成年人,同样是什么地方危险就往什么地方跑,还领一群有头有脸的公众人物打着直播综艺的名头一起去。 岑琛换了条腿继续敲着,又忍不住骂道:“那什么灵异贴就不能封了吗,真他妈会给我惹事。” “岑少,现在问题的重点不是封掉灵异贴。”谢阳蛰淡淡道,“如果那怪鱼真是异能者造成的,难道我们真由着他们全网直播吗?” 这种热度的全网直播,如果岛上的怪鱼真和异能者有关,差不多就是明摆着告诉所有人这世上有异能者。 先不说舆论和慌乱问题,他们这些跟过去当后援的是真可以收拾收拾行李跑去天衡山避难了。 “想也知道不可能。”岑琛快速摸起放在桌上的手机,打开通讯录翻找片刻,果断打了个电话出去。 电话接通后,他痞里痞气道:“喂,爸,你要还想要自己两个儿子就赶紧去找广电那边的人喝喝茶,想个法子把时代娱乐这个《岁月正当时》的直播综艺给禁了,不然” “我已经在路上了。”电话那头的岑修文打断岑琛,“你姐十分钟前刚打电话来和我说了这件事。” 岑修文补充道:“不过我先给你们打个底,禁播的概率不大,毕竟我不可能跟那边的人明说异能者的存在,最好的结果估计也只是把直播改成剪辑录播。” 岑憬回道:“爸,争取到剪辑录播就行,只要不是直播,网友不会太相信的,即使信了,解释权也能在我们手中。” “好,你们自己注意安全,还有”岑修文顿了顿,略显严肃道:“我以前和你们说过来日方长,凡事莫要急于一时,现在你们大了,也知道分寸了,觉得机会合适了就放手去做。” 岑琛忍不住笑了下:“爸,搞半天你当年教育我俩教育得这么好听都是” 岑憬抢过电话,“知道了,爸,我俩会处理好的。” 说完,岑憬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岑琛挑了挑眉毛,似乎不满对方抢电话的行为。 “我们要快点跟上去了。”白日看着手机屏幕里刚查到的东西,语速也有些快,“我刚查了一下,只有一艘船会从港口开往疑似有怪鱼出没的渔岛,上午十点准时出发,而且每三天才有一班。” 只有一艘船的话,他们可不止要赶在十点前到,还要赶在综艺节目的大巴车之前到。 话音落下,几人就立马起身,匆匆离开了酒店。 因为赶时间,岑琛连酒店要给他开停车券都没来得及弄,退完房就直接奔向外面。 他刚坐上车副驾,安全带都没系好,岑憬就踩下油门冲了出去。 前方,谢阳蛰和江旭的车辆已经先行出发了。 这个时候,江旭的特殊能力【共语】就显得异常方便,靠着各种本地生物给他指路,七拐八拐地找了条畅通无阻去往码头的路。 期间和双胞胎坐一辆车的白日一直在用手机看直播。 可能谁都没想到汤俊友的新主题居然是灵异探秘,再加上卡片上的怪鱼图片,大巴车内除了侯涅生表现得没什么兴趣,一句话没说外,剩下的几位嘉宾都在积极讨论这件事,弹幕也在飞速刷着,不少网友同样在分析。 【是我错觉吗?我感觉影帝好像兴致不高啊。】 【前面的,我也有这种感觉,影帝不会和叶晗羽一样怕鬼。】 【去你的,说影帝怕鬼,还不如说影帝晕车了不想说话呢,反正我是不信影帝怕鬼。】 【先别管影帝怕鬼还是晕车了,换我是影帝我心情也不会好,他第一次上综艺节目组就给他玩坨大的,你说真要出什么事,影帝怎么说都得担点责任的。】 【不是,你们别把注意力全放影帝身上啊,分析分析这个什么怪鱼啊。】 【分析个屁,要么剧本,要么灵异,有什么可讨论分析的。】 【我跟你们说句大实话,都趁现在赶紧多看看直播,节目组真搞这种主题,管他是真是假的,最迟明天肯定要禁播。】 【六,真要被禁了也是活该,想搞事先把自己搞进去了。】 【别啊,看钟姐的那架势,我还想看她抓怪鱼呢。】 行车时间不短,七位嘉宾也在讨论期间呈现出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和观点。 叶晗羽大概率是害怕这类灵异传说,讨论时总是不自觉同另外两位女嘉宾交谈,言语间都希望接下来几人能一起行动。 对于叶晗羽的请求,钟夏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她对怪鱼的态度同谢翊川、解淮希二人一样,都觉得很有意思,想去看看那到底是真是假,是不是真有什么灵异事件。 另一位女嘉宾姜凌兰因为和叶晗羽坐在一起就没有拒绝她,但就对怪鱼的态度来说,她和丁舜屿、骆昭三人都觉得怪鱼是人为杜撰、不存在于世的虚假之物。 讨论到最后,解淮希还扭头问坐在自己后方的侯涅生对怪鱼是什么态度。 说来也巧,一共八位嘉宾就侯涅生和解淮希穿了衬衫,前者入圈十多年了,凡是露面的公众场合都穿白衬衫,这点解淮希不可能不知道,可他还是穿了件浅色的休闲衬衫。 现在他又刻意回头问侯涅生问题,怎么看都是想蹭影帝的热度。 因此解淮希刚问完,弹幕就开始骂他不要脸,蹭完死人蹭活人,谁火就跑过去蹭谁。 而侯涅生也没让广大网友失望,兴致缺缺地敷衍了一句就继续扭头望向窗外。 对此,弹幕又骂了解淮希好一阵才继续讨论怪鱼真实性和直播能否继续这两件事。 有江旭靠着广大本地生物指路,白日几人当真是比先出发的侯涅生等人先一步到达港口,可却在坐船登岛这件事上出了问题。 “几位小帅哥,不是我刻意不载你们,是真坐不下这么多人。”船夫奚韬对岑憬几人解释道,“叔也不瞒你们,好几天前有个人跟我说,今天要带好几些人上岛,我钱都收了,总不能当天临时变卦。” 他又用手指了指堆在船后舱的些许货物,“我们岛上物资匮乏,为了今天接那些人,我前几趟多装了平时几倍的物资,这才空出了足够的位置,现在真是没位置再腾给你们了。” 奚韬见为首的岑憬面色多了几分凝重,不做多想地笑道:“小伙子,听叔的,你们在这边等三天,三天后,叔过来载你们过去。” 三天够发生太多事了,他们不可能在陆上等三天的,岑憬沉思片刻,商量道:“叔,你明天能来接我们一趟吗,钱不是问题,价格可以随你开。” 在找奚韬之前,岑憬几人也找过其他船夫,询问加价的话,能不能请船夫开船送他们几人上岛。 可每个船夫都拒绝了,他们都说那岛实在太偏了,哪怕有导航也容易迷路,整个码头上只有奚韬那个岛上住民的船能顺利登岛。 岑憬几人的衣着怎么看都不差钱,尤其是谢阳蛰,他身上穿的西装怎么看怎么贵。 可就是这样,奚韬却想都不想地拒绝了,语气更是异常坚决,“不行,我只三天往返一次,你出多少钱我都不可能明天来载你们的。” “叔,为什么啊。”岑琛调侃似地追问道,“你给我们个理由呗。” “没有理由。”奚韬摆了摆手,转身就要离开,“我只三天登岛一次,让我明天来载你们这件事就不要” “怪鱼的事是真的?”谢阳蛰打断奚韬,声音不大,却毫不避讳地直言道:“不然我想不出你有什么理由会拒绝一次发财的机会。” 谢阳蛰这人只说三种话,礼貌且不难听的话,还算礼貌且难听的话,不礼貌且很难听的话。 他刚刚那话明显属于最后一种了,岑憬几人都下意识觉得让奚韬带他们出岛没戏了。 可奚韬居然没有生气,反是停下脚步低头沉思起来,似乎在纠结到底要不要说。 海边的阳光照在身上有些灼热,伴随着潮湿的海风又变得恰到好处,海鸟时不时从头顶飞过,鸣叫声伴随阵阵波涛声缓缓传来。 在这里站得久了,鼻尖还会闯入大海的咸腥味,惹人不适,却又能激起人对大海的好奇。 良久,奚韬似是做了个很沉重的决定,长叹一口气才道:“你们这般执意上岛,估计我怎么说都拦不住了,除了我的船,其实还有第二个方法可以在今天上岛。” 他嘴巴快速翕张着,似乎正说着什么。 说完,他低头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已经九点多了。 他估摸着节目组的人应该快到了,抬脚越过岑憬几人,朝附近的停车场走去,头也不回地用正常音量道:“叔去接人了,我刚刚那话你们要是听清楚了,就趁着白天好好考虑一下,年轻人别总逞一时之勇。” 岑憬几人站在原地,谁都没去拦奚韬。 那人说登岛方法时的声音极低,在港口这种很是嘈杂的环境下,正常人压根不可能听到的,但普通人不可以,不代表异能者不行。 他说:“今晚九点涨潮时,最北边靠近灯塔的断崖处,只要你们够资格,我们大少爷自会带你们登岛。” 疑似有怪鱼出没的偏远海岛,还有岛上居民奚韬刻意压低的声音,以及话中明显别有深意的三个字——够资格。 一切都在表明怪鱼是异能者弄出来的,而奚韬这个岛上居民也知道异能者的存在,还有概率和弄出怪鱼的异能者处于敌对状态。 可不管是否处于敌对状态,他猜出岑憬几人是异能者,于是用极低声音告诉他们另一条登岛的方法,去找同为异能者的大少爷。 最后临走时,奚韬还让岑憬几人考虑清楚,更证明他们不是第一批来这里想解决怪鱼的异能者,而在他们前面来解决怪鱼的异能者大概率都死了。 年轻人别总逞一时之勇,说不定是要丢了性命的。 几人又在港口前站了几分钟,听到奚韬领着节目组和嘉宾们过来了才快速离开。 港口附近有不少主打海鲜的餐馆,现买现弄,主打就是一个鲜字,也因此即便才九点多也已经开门了。 岑憬几人随便找了家有包厢的餐馆坐下,又象征性点了几个菜。 包厢门关上后,白日将播放着综艺直播的手机放到桌上。 大部分人都没想过怪鱼是真实存在的,激烈讨论的弹幕快速划过,好几位嘉宾也积极讨论着,然而包厢内的气氛却与直播间格格不入,压抑到了极点。 先不管怪鱼是真是假,摆在他们面前登岛的路只有两条。 第一条,装做普通人,等三天后奚韬来带他们登岛。 第二条,今夜去找奚韬口中的大少爷,但同时也挑明了他们异能者的身份。 不管其中是否有诈,他们现在只有第二条路可选了。 还没登岛就已经这般严肃了,岑琛不耐烦道:“行了,都别纠结那什么大少爷了,实在不行,群殴还不会啊。” 几人:“” 真是话糙理不糙。 这时,老板娘推门进来送菜,将盘子放在桌上时因白日手机正放着直播就正好看了过去,“呦,这不是奚韬吗,真上电视了啊。” 老板娘刚说完,直播间里奚韬的声音也传了出来,“没吃饭怎么行呢,都吃饱了再坐船上岛,现在九点一刻,我们晚一小时再走,十一点准时出发,在此之前麻烦各位先去填饱肚子,再尽可能多买点吃的喝的带上,我们” “叔叔,为什么呀?”解淮希道,“吃饱饭我能理解,毕竟你说上岛要花不少时间,可为什么还要带吃的喝的呢?” 他的声音在这群人中很有辨识度,即使不看屏幕岑憬几人也知道是谁在说话。 奚韬答道:“我们岛上物资匮乏,来来回回那几样东西,这不是怕你们吃不惯吗。” “原来是这样啊。”叶晗羽松了口气,扭头问道,“导演,我们能去吃点东西,再买点吃的喝的带上不?” 汤俊友不仅没打算在这种事上刁难众人,还早早做好了这方面的准备,给嘉宾们一人发个了个背包,才道:“都注意时间,我们十一点前在这里集合。” 得到许可后,叶晗羽再次邀请另外两名女嘉宾一起去买东西,这一次钟夏和姜凌兰都没拒绝。 骆昭见三位女嘉宾组队了也想拉着男嘉宾们一起,侯涅生当场便拒绝了,然而解淮希和谢翊川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还有一个不明真情假意的丁舜屿也在跟着劝。 有影帝人设要维持的侯涅生便没再拒绝,被迫跟着四人一起去买东西了。 岑憬见老板娘看直播看得入迷,开口询问道:“老板娘,你跟那位奚韬熟吗?” “熟啊。”老板娘回道,“我们港口这片的人都靠海吃海,大家也都混个脸熟,谁家有事啊,都多少会帮着点。” 谢阳蛰也道:“对了,老板娘,你跟那位奚韬熟的话,你知道他为什么会同意带人上岛吗?” 谢阳蛰这个问题问到关键点了,如果岛上的怪鱼真实存在,奚韬为什么要同意汤俊友上岛拍摄的请求。 如果是别有用心,那晚上他们怕是要换个方式同奚韬口中的大少爷商谈了。 “哪是同意啊,分明就是被迫的。”老板娘眉头皱了皱,说话的声音也大了不少,“说起这事我就来气,真是我家老头拦着我,不然我招呼人非给他们打一顿,一群人拿着个手机往奚韬脸上怼,还嚷嚷着不同意就要发网上让人网暴他。” “他们真就仗着奚韬一个人往死里威胁,还说他要不带他们上岛就找人扣了奚韬的船。”老板娘说着还碎了口唾沫星子,“奚韬真是被逼没办法才同意的,不然这些人偷偷弄个船搁后头跟着他,路上出了点事,他找谁说理去啊。” 江旭眨了眨眼睛,直言道:“这套路我熟,他们也是这么欺负段婶的。” 一听这话,老板娘也算找到同道中人了,冲江旭笑了笑,“你看,我就说,小孩都懂的道理,我家老头子还非要拦着我上去帮忙。” “对了。”岑琛随口问道,“老板娘,他们那岛上就奚韬一个人会来这边吗?没其他人会跟着一起来吗?比如什么大少爷之类的。” “诶呀,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叫大少爷这种称呼。”老板娘打趣一句,才道:“他们岛啊,这么多年还真就奚韬一个人过来,三天来一趟,每次来只待一晚,不管谁说都不再多待一晚,必须回岛。” “阿姨,你们都不好奇原因吗?”江旭看向老板娘,又问一遍:“你们都不好奇为什么只有他一人过来,为什么每次只待一晚,就没人想过偷偷跟过去看看吗?” “这事啊”老板娘将包厢门关上,神神秘秘道:“阿姨真就看你们面善才告诉你们的,千万别往外乱说啊。” 江旭点点头,笑得要多阳光有多阳光,“阿姨,你放心,我们保证不往外说。” 第82章 缱绻82 老板娘当真是很喜欢江旭,都不需要其他人开口,江旭一人保证后,她就乐呵说了起来。 “奚韬他们那岛是真的偏,要不是二十三年前的大浪,都没人知道原来海域边线居然还有座小岛。” “那天早上,大家都开着渔船返航,后面突然掀起了大浪,听我老头子说那浪有几百米高,真打到岸上,别说是港口了,半个城市都得没。” “以前也没个手机,老头子连遗言都来不及留给我,他看见大浪当场就两眼一闭,放弃等死了,可等半天大浪就是没打过来,他睁开眼一看,发现浪居然被破开了。” 老板娘似乎怕几人不信,便比划边说:“我当时在岸上没亲眼见着,老头子给我说的时候我也没信,可那天出海的所有人都这么说,我才不得不信。” “他们说啊,那浪大到把天都遮住了,昏丫丫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可浪中间突然就划开了一道线,划开的那道线像光一样快速往两边扩散,老头子他们就眼睁睁看着大浪平息,天海分开,风平浪静到刚刚的一切仿佛只是个错觉。” “奚韬他们的岛就是大浪后在海域边线出现的,奚韬也是之后没多久来港口的,我们才知道那岛真不是老头子他们眼花,而是真实存在的,岛上还有居民在住。” 她见岑憬几人呼吸都慢了半拍,又道:“反正啊,你们这些小年轻可能不信这些,但这都是老头子他们当年亲眼所见,奚韬那岛也切实救过我们这所有人的命,不管我们有多好奇,岛上有多少秘密,就冲这份恩情,我们也不能随便去打扰人家。” 老板娘也知道自己话多了,她伸手在围裙上抹了抹,手搭在门把上边开门边说:“我们这边呢,靠海吃海,以海为生,说难听点就是全靠老天爷赏口饭吃,所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谁知道大海上是不是真有什么神秘生物。” “阿姨也劝你们一句话,人呐,无论如何,还是要对自然抱有敬畏之心的。” 老板娘推门刚走一半,就听江旭问道:“阿姨,叔叔现在还捕鱼吗?” “捕啊。”老板娘扭头回道,“但现在有休渔期了,八月才开海,才能开船大规模捕鱼,这不我俩又开个小餐馆,维持一下家用嘛。” 她又问:“小朋友,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只不过你敬畏自然时,自然亦会庇佑你。“江旭笑着说道,“阿姨,今年开海的时候,你们会迎来前所未有的大丰收。” 老板娘不知异能者的存在,只当这是江旭的美好祝福,笑道:“小朋友啊,阿姨借你吉言了,看在你说话这么好听的份上,阿姨再给你们加个小炒啊。” 等老板娘关上门后,岑琛将腿往前一伸,玩笑似地问道:“我假设一个问题,如果那大少爷就是当年破开大浪的异能者,我们晚上群殴有多少胜算?” 谢翊川肯定且无情地回道:“零。” 岑憬也快速跟着补了一刀,“几百米高的宽浪,我们合力或许能破开,但绝不可能像老板娘描述里那般轻松,所以如果真是同一人,我们群殴估计也打不过的。” 江旭沉默片刻,笑着提议道:“那现在换一下,我们去当嘉宾,放天衡府君去找大少爷还来得及吗?” 那句话叫什么来着,我缺的不是天赋,而是时间。 真再有个二十多年,岑琛觉得自己肯定不输那个破浪的异能者,可惜他没地方去偷这二十年。 而更让几人细思恐极的是,倘若那大少爷真是二十三年前破浪的异能者,强到这种地步的都搞不定弄出怪鱼的异能者。 他们过去真就是奚韬说得那样,年轻人逞一时之勇,白白丢了性命。 于是,岑琛玩笑似的话语给众人今夜的登岛计划又披上很大一层的阴霾。 良久,谢阳蛰冰冷的话语率先打破僵局,“换个思路,许明渊还跟我们在一块儿,晚上真打不过了,会有人赶过来救场的。” 白日:“” 到底谁是谁的后援团啊。 “还有一个问题。”岑憬突然想起某个关键点,抬眼看向白日,“许明渊,我记得你说过谢翊川很怕侯先生的,怕到连在他面前正常站立都做不到,但为什么谢翊川现在又完全不怕了。” “我也不清楚。”白日垂眼望向手机屏幕。 镜头里,侯涅生刚借口要去上厕所,暂时脱离了男嘉宾队伍,也摆脱了直播镜头。 白日道:“他应该猜到我们这边有麻烦了,马上就会给我们提示的。” 话音落下,白日手机突然响起短信提示音,正是侯涅生借上厕所的短暂时间发来的。 白日点开信息弹窗,将侯涅生发来的短信展示给众人看。 短信一共只有十个字。 【停止,汪宇航,古方镇,时间】 四个词,第一个很好理解,大概率是让他们想办法把直播停掉,但后面三个 岑琛盯着提示短信看了半天,率先发出灵魂质问:“不是,这算什么提示啊,他都借口上厕所了,就不能多发几个字说明白点吗,打字又不会被人听到短信内容。” 正常情况,直播肯定不会拍人上厕所的,侯涅生也确实打算借上厕所把现在的情况和白日讲清楚,只不过刚打几个字谢翊川就进来了。 他没有因侯涅生曾经的行为产生半点恐惧,反而朝侯涅生笑了起来,语气也像认识多年的好友,“好久不见啊,刚刚人有点多,一直没有机会和你单独打声招呼,侯影帝。” 他着重强调了影帝两个字。 侯涅生像是听不明谢翊川话里的挑衅,礼貌且疏离地反问道:“谢先生,我要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我们第一次正式见面?” 可他如谢翊川一样,着重强调了先生二字。 谢翊川嘲弄地笑了下,边转身离开边道:“侯影帝,你这演技可比以前进步太多了。” 侯涅生跟在谢翊川身后,回道:“我不知道谢先生是如何知道我以前演技怎么样的,但还是谢谢你的夸奖了。” 前方的谢翊川气得脚步一顿,恨不得直接当场弄死侯涅生。 这要是以前战乱时期,谢翊川或许真能这么做。 可惜这是个和平年代,对方还是知名度超高的影帝,管他是不是异能者,有没有当年的那些记忆,要弄死他就必须伪造成意外事故,否则哪怕有异能傍身,他也很难把自己撇干净。 另一边,白日就是再了解侯涅生,也想不明白对方这封短信到底是什么意思。 于是,他直接打电话给短信里唯一一个活的提示——汪宇航,让他来解答。 接到电话的汪宇航听白日快速说明情况后同样是一脸懵逼,他想了片刻,道:“说实话,我也没搞明白府君是什么意思,等我去问问棠姐,她应该能懂。” 汪宇航现在还是全网黑的状态,白天天衡山对外开放时,他只能待在中殿后的寝室里防止被人看到。 不过天衡山上还有另一位不可见光的存在。 不可见光就算了,那人还偏偏闲不住,在汪宇航回山后,便把自己白天的藏匿点从藏书阁换到了寝室。 于是,汪宇航还正讲电话,勒无终突然就从他身后冒出来,声音沙哑苍老,语调却异常戏谑,“是府君那非常可爱的小对象呀,您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电话两端把这话听一清二楚的众人:“?!” 这是什么老变态啊,他知道自己调戏的是谁不? 汪宇航也被勒无终吓了一大跳,扭头惊道:“勒无终,你不是在看隔壁屋看直播吗,怎么突然出来了?!” “听到非常可爱的声音,我为什么不能过来看看。”勒无终夺过电话,问道:“您有什么需要吗,是杀人放火,还是毁尸灭迹?” 不等白日回答,勒无终又道:“开个玩笑而已,我听到您要找棠姐了,刚已经帮忙通知过了,所以看在我帮忙的份上,可以让我再看一看您那漂亮鲜活的血红色眼睛吗?” 勒无终这话是变态了点,但远没有黑夜那晚听到的变态,白日勉强能接受这些话的冲击,还算平静地回道:“勒无终,现在白天,你看不到的。” “这样啊,那还真是遗” 勒无终还未说完,允棠愤怒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勒无终!我说过多少次了!不准随便使用异能!” “棠姐,对不起。”勒无终坐在椅子上,像个犯错的孩子乖乖道歉,又将手机递给允棠,“棠姐,我也不想的,可我跟汪宇都不能出去,明渊又有事找你,我只能这样了。” 允棠生气归生气,但一听是白日有事找自己,还是先接起来电话,“喂,是我,有什么事吗?” 她拿着手机往乘凉的小院走去,坐到石凳上没多久白日也差不多讲完了。 允棠冷嘲热讽道:“谁叫那家伙老喜欢凑热闹,给自己凑出事了,活该他现在孤立无援。” 允棠骂了侯涅生一句,心情瞬间畅快不少,这才慢慢给白日他们解释道:“汪宇航在古方镇的记忆被人造假了,可除了汪宇航,在其他人眼中假记忆里的事情也真实发生过。换言之,在古方镇时汪宇航曾被人顶替过且没人察觉到异常。” “幻境类的异能有很多,但能给记忆造假的异能只有一个,特殊型记忆宫殿异能。” “除去某些动物型异能者可以根据动物特性进行暂时性伪装,能完美伪装成他人而不被任何人察觉的异能也只有一个,特殊型拟态异能。” “记忆宫殿这个异能跟我的异能都衍生自同一位异能者,所以两个能力也有一定的重合性,其中就包括针对灵魂的虚空对话。” “虚空对话的本事那家伙也有,只要他想,他完全可以一边参加直播,一边隔壁与你们对话,现在用发短信的方式给你提示就证明他确定记忆宫殿异能者也在综艺嘉宾里面。” “当然啦,还有更坏的一种情况。”允棠有些恶劣地笑了下,“只要拿到目标人物的鲜血,拟态异能者可以实行完美伪装,这可比记忆宫殿异能者混进来方便多了,搞不好现在嘉宾里面有三个人要联合起来搞死他呢。” 刚说完,她又笑着补充道:“忘了,岛上还有一个制作怪鱼的异能者,所以是四搞一才对。” 岑憬几人:“” 这位天衡山的二当家为什么这么开心啊。 “谢翊川呢?”白日又问,“谢翊川为什么突然不怕侯涅生了。” 允棠反问道:“你知道那家伙是怎么推出记忆宫殿异能者在嘉宾里面的吗?” 她自问自答道:“灵魂会铭记当世肉体上极为深刻的人或事且不会因肉体更替而消失,而当肉体更替后,这些被灵魂铭记的东西就会表现为个人无法解释原因的感情,这也是谢翊川会怕家伙的原因。” “化解的方法也只有一个,那就是知晓自己为何产生这种感情,说简单点就是拥有前世记忆,那家伙就是因为谢翊川不再怕他了才能推出我刚说的那些东西。” “你不担心他吗?”岑憬疑惑地问,“听前辈你这么说,侯先生那边现在应该很危险才对。” “担心那家伙?”允棠不屑道,“我跟你们说句实话,质疑那家伙的脸都别质疑他的实力,他只是不能正儿八经出手而已,不然弄死那些家伙和你用脚踩死只蚂蚁一样简单。” 紧张的气氛给允棠一句话怼得瞬间消失不见,毕竟他们压根就质疑不了侯涅生的长相。 而这时允棠又笑了起来,无论她的灵魂有多年长,这副肉体不过是十六七岁的青葱少女,这笑声悦耳清脆,蕴含了鲜活的朝气,蓬勃的生命力。 “不过规矩和束缚对他来说可有可无,守不守的全看他心情,而天衡山也是不轻易插手,非是不可插手。”允棠笑道,“管理局不罩你们,自有天衡山来罩,因此你们无需忧虑过重,事事斟酌,想做什么就放心大胆去做。” 这话直白翻译过来就是此次行动有侯涅生和天衡山兜底,你们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明白允棠话里深意的岑琛痞笑着调侃道:“难怪颜司现在敢这么嚣张了” “对了。”电话那头,允棠又道:“你们旁边没外人。” 话题跨度有点大,白日不明所以地回道:“没有,怎么了?” “我让汪宇航去给你们送点东西,一人一个随身带着,那东西可保你们七日之内不被那个记忆宫殿异能者窥探或篡改记忆。”允棠朝存放道具的储藏室走去,拿东西时又想起什么,问道:“你那边几个人?” “五人。”白日回道。 “好,以防万一,我给你们拿六个。”允棠走到一半,又顺着门缝瞥了眼人挤人的中殿,道,“没别的事,我就先挂了,今天游客挺多,前面挺忙的。” 不等白日说好,允棠已经挂断了电话,没过几秒,汪宇航凭空出现在包厢内。 被好几道视线瞬间集火的汪宇航尴尬地抬手,“各位,上午好啊。” 岑琛下意识不待见这人,朝他伸出手,没好气道:“东西留下,你可以走了。” 汪宇航无语地看了岑琛一眼,将六个小香囊递到岑琛手上,然后瞬间消失不见。 “给。”岑琛将香囊随手扔给众人,多出来的那个也扔给了白日,“许明渊,你拿两个。” 浅蓝色的香囊很小,上面还绣了朵盛开的海棠花,就配色来看冲击性有些大,但两者却完美相容,散发的香味很淡却出奇地好闻。 让白日来形容的话,这香味仿佛大雨过后,落满雨珠的海棠花缓缓从枝头落下,整朵落到了小水泊里,漂浮在水中进行最后一次盛放。 雨过天晴,花开更艳,有种沁人心脾的清新,可落雨无痕,落花无踪,清新之下还股淡淡的哀伤,仿佛在遗憾着什么。 白日怔怔地望着香囊,仿佛被勾起了很久远的回忆,却因少了块钥匙怎么都无法想起来。 恰巧此时,老板娘打开包厢大门,“几位小帅哥,特色烧鱼来喽。” 这声音成功将白日的思绪打断,待老板娘走后,岑憬低声道:“死秃鹫,我似乎明白了” 岑憬话没说全,但岑琛明白他想说什么。 当肉体更替,被灵魂铭记的东西就会表现为个人无法解释原因的感情 而这香囊给他们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那时在都省分局,侯涅生不是邀请他们去天衡山,而是他们本就属于天衡山,天衡山也欢迎他们随时归来。 这本该是件又悲又喜的事情,岑琛却拿着香囊,异常煞风景地问:“许明渊,天衡府君究竟活了多少年啊?!” 第83章 缱绻83 没人理会岑琛煞风景的行为,几人收好香囊,边吃饭边看直播,时间不知不觉地流逝着,还有十五分钟就要出海了。 直播间里,奚韬的声音再次传来,“还有十五分钟啊,你们有没有人要上厕所,从这里到我们小岛还要花好几个小时。” 奚韬说完后,三位女嘉宾,骆昭和丁舜屿都去了洗手间。 剩下的三人里,侯涅生率先上船,找了个能吹到海风的位置坐下。 解淮希紧跟着上船,他似乎想坐到侯涅生旁边,但受不了海风略带咸腥的味道,立马扭头坐到了侯涅生同侧的最里面,尽可能不让自己吹到海风。 谢翊川则站在码头上,视线快速扫过船上的侯涅生,望向无边的广阔大海,望着望着,他不知是想到什么若有若无地笑了下。 几分钟后,两位男嘉宾率先回来。 这综艺是为谢翊川量身打造的,骆昭是常驻嘉宾,即使谢翊川现在黑料较多,他还是站在港口上和谢翊川聊了起来。 丁舜屿就没有这样的顾虑了,象征性打了个招呼就进船坐着了。 坐到解淮希前面的位置后,解淮希则同他笑着聊了起来。 没过几分钟,谢翊川和骆昭也上船了。 谢翊川不可能和侯涅生同坐一侧,他和骆昭坐到另一侧,又坐到了最后方,可谓能离多远有多远,生怕自己没压住火当场动起手来。 又过了几分钟,叶晗羽独自一人回来了。 骆昭见状随口问道:“叶晗羽,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 叶晗羽坐到骆昭旁边,回道:“钟夏还没好,姜凌兰怕她忘了时间,自己在那边等她,让我回来跟你们说一声。” 女厕所内,姜凌兰等得手上的水都完全干了,见钟夏还锁着门在坑位里没有要出来的意思,看了眼时间,温声提醒道:“钟夏,马上要登船了。” “知道了,多谢妹妹提醒,我马上就好。”钟夏站在坑位内指尖飞速敲着键盘,快速打完最后几个字后将长短信发了出去。 片刻后,她收到了一封简短的回信。 【按兵不动,停止后见机行事。】 钟夏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又果断将短信全部删除,然后将手机装到口袋里,象征性按下冲水键。 等冲水的声音响起,她才打开坑位门锁,假装刚上完厕所走出来,洗完手随意地甩了甩,才扭头对专门留下来等她的姜凌兰笑道:“不好意思啊,让你等了我这么久。” 钟夏束起的高马尾会随着走路轻轻拂动,这么一扭头,长发也大范围拂动起来,略微上挑的眼眸也莫名多了几分睥睨和邪性。 到底是演了无数反派的人,这瞬间的气质加持略微吓到姜凌兰,又透过镜头吓到了不少看直播的观众。 【我去,这个眼神好吓人啊,感觉自己要被吃了。】 【这钟姐是忘记在拍综艺了吗?】 【像在撩我,也像在吓我,钟姐不去当恐怖npc可惜了。】 【虽然但是,我是说可能啊,这期是不是有剧本啊,钟姐拿到反派剧本,然后】 【别扯,真要有剧本,谁敢直播开演啊,这是多信任嘉宾们的演技啊?】 【你在质疑侯影帝的演技吗?】 【不,我质疑侯影帝外所有人的演技。】 【再加一个,把我们钟姐也去了,钟姐也是绝对的实力派好。】 “我这是吓到你了吗?”钟夏撩了下头发,有些歉意地说道:“真是抱歉啊,我每次照镜子都会下意识练习下坏人是怎么笑的。” “确实是吓到我了。”姜凌兰顺着钟夏给的台阶说道,“钟姐演反派演得是真好。” “是,我也这么觉得。”钟夏说着主动拉起姜凌兰往码头走去,“快走了,万一迟到就不好了。” 两人掐点上了船,上船后,叶晗羽主动邀请姜凌兰坐到自己旁边。 因姜凌兰已经同意与叶晗羽一同行动了,她便没有拒绝叶晗羽的好意,直接坐到了她旁边。 这么一搞,剩下的钟夏反倒尴尬起来。 奚韬的船本就不是客船,是专门把船舱两侧腾出来给他们当座位的。 现在留给钟夏的位置只剩两个了,要么坐到叶晗羽和骆昭中间,要么坐到侯涅生后面。 不知是咖位原因,还是刻意孤立,侯涅生后面空了很大一块,怎么看都比挤在两人中间的一点点小地方舒服。 钟夏毫不犹豫地朝侯涅生走去,笑着问道:“侯影帝,我可以坐到你后面吗?” 在侯涅生扭头看过来时,钟夏又道:“看在我帮了个大忙的份上,可以吗?” 钟夏是上期投票第一,也是她邀请侯涅生上的节目,某种意义上说确实帮了一个大忙。 侯涅生淡淡道:“坐,不过我不喜欢别人离我太近。” “放心,我保证和侯影帝保持距离。”钟夏快速坐到侯涅生后方的位置上,又往后挪了挪,同侯涅生保持了不小的距离。 全员就位后,奚韬也开船离开码头。 几位嘉宾都不是沿海人,开船的一段时间都好奇地望着窗外,欣赏大海上的景色。 奚韬开船的速度不快,但开了半小时也彻底远离了港口,回头望过去绵长的海岸线已经缩成了一根细长的线,出海的港口码头变成一个个小小的黑斑点在长绳上。 现在是休渔期,海上没有渔船,往两侧望去,能隐约看到不少渔岛凸在海面上,在无边大海的衬托下像小小的礁石,正被汹涌的海浪不停地拍打着。 这样的景色乍一看确实稀奇,可看得久了也就失了兴趣。 不知过了多久,解淮希好奇地问:“叔,你们那岛上真有怪鱼吗?” 这条航线奚韬已经开过无数遍了,闭着眼睛都知道怎么走,他一手掌着船舵,回头疑惑道:“什么怪鱼啊?” 解淮希解释道:“有传言说叔你们岛上有很多怪鱼,不是没眼睛,就是没嘴巴,更恐怖的连鱼鳃都没有,还说吃了这些鱼也会出现同样的症状。” 叶晗羽本就怕鬼,听了这话下意识扭头看了眼船舱内的货物,又往姜凌兰旁边挨了挨,才道:“是真的,所以叔你才会带这么多东西上岛,还让我们吃饱了再出发,叮嘱我们多带些吃的喝的。” 这话一出,唯物主义者的骆昭也被吓了一跳,他强撑着玩笑道:“开玩笑的,这种事可不能乱说啊,怪吓人的。” 嘴上这么说,可骆昭明显心里没底,眼睛止不住地往在后方的背包瞟去。 “哪能啊,都从哪传来的胡话。”奚韬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乐呵地说道:“我们岛就是偏了点,可没你们说的那些奇怪的东西,而且我这运的也不是吃的,而是生活用品。” 见叶晗羽等人还是半信半疑的模样,奚韬又指着后面绑货物的地方,“叔骗你们干什么,真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去看看,那里都是些生活用品,吃的也是些小零食什么的。” 叶晗羽拉着姜凌兰往放货物的地方走去,一起跟来的还有同样好奇的骆昭和丁舜屿。 镜头随着四人的动作,清楚地将厕纸,洗衣粉等生活用品给拍了进去。 几人松了口一气地回来坐下,奚韬又道:“怎么样,现在信叔了,再说了,叔搁那岛上长大的,靠海吃海,成天吃鱼,也没少嘴巴,少眼的,是不是?” 叶晗羽尴尬笑了笑,“叔,你说的是。” 不止是叶晗羽几人松了一口气,直播间里的观众们也松了一口气。 【我就说,不可能有怪鱼存在,你们早上还非要和我犟。】 【别怪鱼不怪鱼的,这岛是真偏啊,节目组是真能搞事。】 【差点吓死我了,不存在就好,不存在就好。】 【不是,那么多人都发过怪鱼的照片,人家随便说一句没有你们就信了?】 【你们都是傻子吗,这是直播,直播!管他怪鱼是真是假,人家肯定不能直接说出来哦。】 【卧槽,前面的,你说的还真在理,说不定这岛民专门骗节目组,哄他们上岛喂鱼呢。】 【??搞笑吗?直播开着呢,能出什么事啊。】 【真的,这么一搞,我真觉得像剧本了,全员直播飙演技呢。】 此时,白日几人早就离开餐馆了,换了个地方咖啡厅继续坐着看直播。 瞧见弹幕上的内容,岑琛随口道:“这大叔演技是不错啊。” 某种意义上确实不说,前脚刚和他们暗示过异能者的存在,下一秒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带人上岛。 岑憬道:“死秃鹫,别吵了,继续看。” 这家咖啡厅虽然没包厢,但节目的热度很高,咖啡厅里还有好几桌客人也在看直播。 甚至这些客人讨论的内容一个比一个离谱,说不定再聊几小时就能发展到深海巨兽登岛毁灭世界了,有这些人作为对比,几人商谈正事也显得极为正常。 “找到了,应该就是这个。”谢阳蛰将手机放到桌子中间,又推向对桌的双胞胎和白日。 三人低头看向手机,上面正是节目组截图的关于怪鱼的灵异帖子。 除了直播间里放出的怪鱼图片,上面详细讲述了去找怪鱼的人回来后是怎么疯的。 那些人变得非常易怒,极具攻击性,而且还只攻击人。 有个自称是精神病院医生的人说那些人不单单是攻击人,还吃人,有个护工就被他们把耳朵咬掉了,然后当着他的面直接吃了下去。 诸如此类的例子,这个自称医生的人还说了很多,而且为了证实自己的身份和可信度,他还上传了很多以精神病院为背景的图片,其中很多张还是穿着病号服的精神病人手拿着雪零零的身体部位,准备生吃的照片。 或许是照片太过血腥,这帖子很快就被禁了。 现在谢阳蛰虽然翻墙重新找到了这则帖子,但因为这些图片,这已经变成了专门分享血腥残暴的图片或视频的地方,除了最开始那些,再找不到任何关于怪鱼的东西。 不过岑憬几人还是总结了一些规律。 这些疯掉的人虽然攻击人,吃人,但只吃四个部位——眼珠、耳朵、鼻子、舌头,吃完后还嚷嚷着我有了,我有了。 也因此,几人觉得这些人其实没疯,只是为了某样东西不得不疯而已。 可这些终归只是猜测,具体真相如何,只有等晚上见到大少爷才能清楚。 将帖子的内容全部看完,他们才将注意力重新放到直播上,因怪鱼的存在性被奚韬暂时否定,嘉宾们的聊天内容也逐渐丰富起来,还聊着聊着又变回了以前的撕逼模式。 说起黑料,想不提谢翊川都难,叶晗羽和骆昭是节目的常驻嘉宾还有些许顾虑,不敢不主动提起,但其他几位飞行嘉宾可没有,尤其是靠资本出道的解淮希。 “那个”解淮希拖了个长音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又望向谢翊川,眼神清纯地仿佛真的只是好奇,“谢前辈,我想知道网上,就是昨天爆料的那些东西,是真的吗?” 他又补充道:“我还听说爆出这些事的庄一醉是个很有名的记者,他从不说假话的。” 似乎没人想到居然有人真敢说这是,叶晗羽刚想找个法子岔开话题,谢翊川却叹了口气,先一步回道:“有一部分确实是真的,但我也是他们做完那些事才知道的,我甚至想不明白我有什么地方值得他们为我这么做。” 他脸上挂着笑容,可眼神却是哀伤的,“我不是想为自己解释什么,但我的家庭造就了我缺爱和敏感的性格,我害怕别人讨厌我,所以总是想方设法地对我在意的人好,可能就是这样才让他们误以为我喜欢他们,让他们做出了那些伤害自己的事” 只要有一瞬的好感和怜悯就足够谢翊川发动异能,在坐的嘉宾,包括不少直播间的观众都受到了他影响,心底的骂声和愤怒在减小。 “关于这点,我很抱歉,我在努力弥补,却怎么都无法改变这原生家庭带来的心理缺陷。”谢翊川的语气也有些哀伤,“不过” 话音一转,他在异能影响进一步扩大时将话题转回到解淮希那里,“别人我不确定,但关于原生家庭的不信,解淮希你应该深有体会。” 他像是在看一个同病相连的可怜人,语气里透露着关怀,可说出的话却截然想反,“毕竟你七岁之前一直被养在外面,只有母亲照顾的话,你肯定很缺少父爱。” 针对谢翊川的解淮希自然不会对谢翊川产生好感,没被异能影响的他瞬间被几位嘉宾的目光急火。 尤其是叶晗羽,她的眼神恨不得直接活剥了解淮希。 解淮希应是没受过这种委屈,他的眼眶快速红了起来,又抽泣几声,似乎马上就要哭出来了,“谢前辈,我真的只是好奇而已,你为什么要刻意针对我啊。” “你都说了是家庭的问题,那你改变不了的问题,我就有办法改变了吗,小时候我妈从来不告诉我爸是谁,我明明什么都不知道的,可” 他的声音哽咽起来,像是在强忍着泪水。“可突然有天妈和爸结了婚,全部人就都来骂我,他们骂我妈是小三,骂我是私生子,而且因为幸阿姨的关系,无论我怎么说都没人没人愿意信我。” 幸韶依生前不仅人气极高,还非常喜欢分享日常,有了孩子后更是十条微博有八条在秀儿子。 因此幸韶依去世后,怀念歌后的粉丝们便将对她关注转移到她的孩子身上,在知道歌后的孩子在解淮希进家门后不久被撵去寄宿学校后,无数粉丝还去骂解宽游狼心狗肺,畜生都不如。 解淮希是嘉宾里年纪最小的,而且同其他嘉宾都差了五岁往上,现在听解淮希别有深意地提起这段往事,不少人当场就想了起来。 叶晗羽低声道:“难不成当年另有隐情啊。” 姜凌兰也思索片刻,不确定道:“我以前也常听我妈说歌后的事情,我记得她的儿子好像是从母姓,叫” “幸你辞暮尔尔,烟火年年。” 丁舜屿的声音从姜凌兰斜后方传来,他道:“歌后的儿子叫幸辞年。” 第83章 缱绻83 没人理会岑琛煞风景的行为,几人收好香囊,边吃饭边看直播,时间不知不觉地流逝着,还有十五分钟就要出海了。 直播间里,奚韬的声音再次传来,“还有十五分钟啊,你们有没有人要上厕所,从这里到我们小岛还要花好几个小时。” 奚韬说完后,三位女嘉宾,骆昭和丁舜屿都去了洗手间。 剩下的三人里,侯涅生率先上船,找了个能吹到海风的位置坐下。 解淮希紧跟着上船,他似乎想坐到侯涅生旁边,但受不了海风略带咸腥的味道,立马扭头坐到了侯涅生同侧的最里面,尽可能不让自己吹到海风。 谢翊川则站在码头上,视线快速扫过船上的侯涅生,望向无边的广阔大海,望着望着,他不知是想到什么若有若无地笑了下。 几分钟后,两位男嘉宾率先回来。 这综艺是为谢翊川量身打造的,骆昭是常驻嘉宾,即使谢翊川现在黑料较多,他还是站在港口上和谢翊川聊了起来。 丁舜屿就没有这样的顾虑了,象征性打了个招呼就进船坐着了。 坐到解淮希前面的位置后,解淮希则同他笑着聊了起来。 没过几分钟,谢翊川和骆昭也上船了。 谢翊川不可能和侯涅生同坐一侧,他和骆昭坐到另一侧,又坐到了最后方,可谓能离多远有多远,生怕自己没压住火当场动起手来。 又过了几分钟,叶晗羽独自一人回来了。 骆昭见状随口问道:“叶晗羽,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 叶晗羽坐到骆昭旁边,回道:“钟夏还没好,姜凌兰怕她忘了时间,自己在那边等她,让我回来跟你们说一声。” 女厕所内,姜凌兰等得手上的水都完全干了,见钟夏还锁着门在坑位里没有要出来的意思,看了眼时间,温声提醒道:“钟夏,马上要登船了。” “知道了,多谢妹妹提醒,我马上就好。”钟夏站在坑位内指尖飞速敲着键盘,快速打完最后几个字后将长短信发了出去。 片刻后,她收到了一封简短的回信。 【按兵不动,停止后见机行事。】 钟夏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又果断将短信全部删除,然后将手机装到口袋里,象征性按下冲水键。 等冲水的声音响起,她才打开坑位门锁,假装刚上完厕所走出来,洗完手随意地甩了甩,才扭头对专门留下来等她的姜凌兰笑道:“不好意思啊,让你等了我这么久。” 钟夏束起的高马尾会随着走路轻轻拂动,这么一扭头,长发也大范围拂动起来,略微上挑的眼眸也莫名多了几分睥睨和邪性。 到底是演了无数反派的人,这瞬间的气质加持略微吓到姜凌兰,又透过镜头吓到了不少看直播的观众。 【我去,这个眼神好吓人啊,感觉自己要被吃了。】 【这钟姐是忘记在拍综艺了吗?】 【像在撩我,也像在吓我,钟姐不去当恐怖npc可惜了。】 【虽然但是,我是说可能啊,这期是不是有剧本啊,钟姐拿到反派剧本,然后】 【别扯,真要有剧本,谁敢直播开演啊,这是多信任嘉宾们的演技啊?】 【你在质疑侯影帝的演技吗?】 【不,我质疑侯影帝外所有人的演技。】 【再加一个,把我们钟姐也去了,钟姐也是绝对的实力派好。】 “我这是吓到你了吗?”钟夏撩了下头发,有些歉意地说道:“真是抱歉啊,我每次照镜子都会下意识练习下坏人是怎么笑的。” “确实是吓到我了。”姜凌兰顺着钟夏给的台阶说道,“钟姐演反派演得是真好。” “是,我也这么觉得。”钟夏说着主动拉起姜凌兰往码头走去,“快走了,万一迟到就不好了。” 两人掐点上了船,上船后,叶晗羽主动邀请姜凌兰坐到自己旁边。 因姜凌兰已经同意与叶晗羽一同行动了,她便没有拒绝叶晗羽的好意,直接坐到了她旁边。 这么一搞,剩下的钟夏反倒尴尬起来。 奚韬的船本就不是客船,是专门把船舱两侧腾出来给他们当座位的。 现在留给钟夏的位置只剩两个了,要么坐到叶晗羽和骆昭中间,要么坐到侯涅生后面。 不知是咖位原因,还是刻意孤立,侯涅生后面空了很大一块,怎么看都比挤在两人中间的一点点小地方舒服。 钟夏毫不犹豫地朝侯涅生走去,笑着问道:“侯影帝,我可以坐到你后面吗?” 在侯涅生扭头看过来时,钟夏又道:“看在我帮了个大忙的份上,可以吗?” 钟夏是上期投票第一,也是她邀请侯涅生上的节目,某种意义上说确实帮了一个大忙。 侯涅生淡淡道:“坐,不过我不喜欢别人离我太近。” “放心,我保证和侯影帝保持距离。”钟夏快速坐到侯涅生后方的位置上,又往后挪了挪,同侯涅生保持了不小的距离。 全员就位后,奚韬也开船离开码头。 几位嘉宾都不是沿海人,开船的一段时间都好奇地望着窗外,欣赏大海上的景色。 奚韬开船的速度不快,但开了半小时也彻底远离了港口,回头望过去绵长的海岸线已经缩成了一根细长的线,出海的港口码头变成一个个小小的黑斑点在长绳上。 现在是休渔期,海上没有渔船,往两侧望去,能隐约看到不少渔岛凸在海面上,在无边大海的衬托下像小小的礁石,正被汹涌的海浪不停地拍打着。 这样的景色乍一看确实稀奇,可看得久了也就失了兴趣。 不知过了多久,解淮希好奇地问:“叔,你们那岛上真有怪鱼吗?” 这条航线奚韬已经开过无数遍了,闭着眼睛都知道怎么走,他一手掌着船舵,回头疑惑道:“什么怪鱼啊?” 解淮希解释道:“有传言说叔你们岛上有很多怪鱼,不是没眼睛,就是没嘴巴,更恐怖的连鱼鳃都没有,还说吃了这些鱼也会出现同样的症状。” 叶晗羽本就怕鬼,听了这话下意识扭头看了眼船舱内的货物,又往姜凌兰旁边挨了挨,才道:“是真的,所以叔你才会带这么多东西上岛,还让我们吃饱了再出发,叮嘱我们多带些吃的喝的。” 这话一出,唯物主义者的骆昭也被吓了一跳,他强撑着玩笑道:“开玩笑的,这种事可不能乱说啊,怪吓人的。” 嘴上这么说,可骆昭明显心里没底,眼睛止不住地往在后方的背包瞟去。 “哪能啊,都从哪传来的胡话。”奚韬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乐呵地说道:“我们岛就是偏了点,可没你们说的那些奇怪的东西,而且我这运的也不是吃的,而是生活用品。” 见叶晗羽等人还是半信半疑的模样,奚韬又指着后面绑货物的地方,“叔骗你们干什么,真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去看看,那里都是些生活用品,吃的也是些小零食什么的。” 叶晗羽拉着姜凌兰往放货物的地方走去,一起跟来的还有同样好奇的骆昭和丁舜屿。 镜头随着四人的动作,清楚地将厕纸,洗衣粉等生活用品给拍了进去。 几人松了口一气地回来坐下,奚韬又道:“怎么样,现在信叔了,再说了,叔搁那岛上长大的,靠海吃海,成天吃鱼,也没少嘴巴,少眼的,是不是?” 叶晗羽尴尬笑了笑,“叔,你说的是。” 不止是叶晗羽几人松了一口气,直播间里的观众们也松了一口气。 【我就说,不可能有怪鱼存在,你们早上还非要和我犟。】 【别怪鱼不怪鱼的,这岛是真偏啊,节目组是真能搞事。】 【差点吓死我了,不存在就好,不存在就好。】 【不是,那么多人都发过怪鱼的照片,人家随便说一句没有你们就信了?】 【你们都是傻子吗,这是直播,直播!管他怪鱼是真是假,人家肯定不能直接说出来哦。】 【卧槽,前面的,你说的还真在理,说不定这岛民专门骗节目组,哄他们上岛喂鱼呢。】 【??搞笑吗?直播开着呢,能出什么事啊。】 【真的,这么一搞,我真觉得像剧本了,全员直播飙演技呢。】 此时,白日几人早就离开餐馆了,换了个地方咖啡厅继续坐着看直播。 瞧见弹幕上的内容,岑琛随口道:“这大叔演技是不错啊。” 某种意义上确实不说,前脚刚和他们暗示过异能者的存在,下一秒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带人上岛。 岑憬道:“死秃鹫,别吵了,继续看。” 这家咖啡厅虽然没包厢,但节目的热度很高,咖啡厅里还有好几桌客人也在看直播。 甚至这些客人讨论的内容一个比一个离谱,说不定再聊几小时就能发展到深海巨兽登岛毁灭世界了,有这些人作为对比,几人商谈正事也显得极为正常。 “找到了,应该就是这个。”谢阳蛰将手机放到桌子中间,又推向对桌的双胞胎和白日。 三人低头看向手机,上面正是节目组截图的关于怪鱼的灵异帖子。 除了直播间里放出的怪鱼图片,上面详细讲述了去找怪鱼的人回来后是怎么疯的。 那些人变得非常易怒,极具攻击性,而且还只攻击人。 有个自称是精神病院医生的人说那些人不单单是攻击人,还吃人,有个护工就被他们把耳朵咬掉了,然后当着他的面直接吃了下去。 诸如此类的例子,这个自称医生的人还说了很多,而且为了证实自己的身份和可信度,他还上传了很多以精神病院为背景的图片,其中很多张还是穿着病号服的精神病人手拿着雪零零的身体部位,准备生吃的照片。 或许是照片太过血腥,这帖子很快就被禁了。 现在谢阳蛰虽然翻墙重新找到了这则帖子,但因为这些图片,这已经变成了专门分享血腥残暴的图片或视频的地方,除了最开始那些,再找不到任何关于怪鱼的东西。 不过岑憬几人还是总结了一些规律。 这些疯掉的人虽然攻击人,吃人,但只吃四个部位——眼珠、耳朵、鼻子、舌头,吃完后还嚷嚷着我有了,我有了。 也因此,几人觉得这些人其实没疯,只是为了某样东西不得不疯而已。 可这些终归只是猜测,具体真相如何,只有等晚上见到大少爷才能清楚。 将帖子的内容全部看完,他们才将注意力重新放到直播上,因怪鱼的存在性被奚韬暂时否定,嘉宾们的聊天内容也逐渐丰富起来,还聊着聊着又变回了以前的撕逼模式。 说起黑料,想不提谢翊川都难,叶晗羽和骆昭是节目的常驻嘉宾还有些许顾虑,不敢不主动提起,但其他几位飞行嘉宾可没有,尤其是靠资本出道的解淮希。 “那个”解淮希拖了个长音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又望向谢翊川,眼神清纯地仿佛真的只是好奇,“谢前辈,我想知道网上,就是昨天爆料的那些东西,是真的吗?” 他又补充道:“我还听说爆出这些事的庄一醉是个很有名的记者,他从不说假话的。” 似乎没人想到居然有人真敢说这是,叶晗羽刚想找个法子岔开话题,谢翊川却叹了口气,先一步回道:“有一部分确实是真的,但我也是他们做完那些事才知道的,我甚至想不明白我有什么地方值得他们为我这么做。” 他脸上挂着笑容,可眼神却是哀伤的,“我不是想为自己解释什么,但我的家庭造就了我缺爱和敏感的性格,我害怕别人讨厌我,所以总是想方设法地对我在意的人好,可能就是这样才让他们误以为我喜欢他们,让他们做出了那些伤害自己的事” 只要有一瞬的好感和怜悯就足够谢翊川发动异能,在坐的嘉宾,包括不少直播间的观众都受到了他影响,心底的骂声和愤怒在减小。 “关于这点,我很抱歉,我在努力弥补,却怎么都无法改变这原生家庭带来的心理缺陷。”谢翊川的语气也有些哀伤,“不过” 话音一转,他在异能影响进一步扩大时将话题转回到解淮希那里,“别人我不确定,但关于原生家庭的不信,解淮希你应该深有体会。” 他像是在看一个同病相连的可怜人,语气里透露着关怀,可说出的话却截然想反,“毕竟你七岁之前一直被养在外面,只有母亲照顾的话,你肯定很缺少父爱。” 针对谢翊川的解淮希自然不会对谢翊川产生好感,没被异能影响的他瞬间被几位嘉宾的目光急火。 尤其是叶晗羽,她的眼神恨不得直接活剥了解淮希。 解淮希应是没受过这种委屈,他的眼眶快速红了起来,又抽泣几声,似乎马上就要哭出来了,“谢前辈,我真的只是好奇而已,你为什么要刻意针对我啊。” “你都说了是家庭的问题,那你改变不了的问题,我就有办法改变了吗,小时候我妈从来不告诉我爸是谁,我明明什么都不知道的,可” 他的声音哽咽起来,像是在强忍着泪水。“可突然有天妈和爸结了婚,全部人就都来骂我,他们骂我妈是小三,骂我是私生子,而且因为幸阿姨的关系,无论我怎么说都没人没人愿意信我。” 幸韶依生前不仅人气极高,还非常喜欢分享日常,有了孩子后更是十条微博有八条在秀儿子。 因此幸韶依去世后,怀念歌后的粉丝们便将对她关注转移到她的孩子身上,在知道歌后的孩子在解淮希进家门后不久被撵去寄宿学校后,无数粉丝还去骂解宽游狼心狗肺,畜生都不如。 解淮希是嘉宾里年纪最小的,而且同其他嘉宾都差了五岁往上,现在听解淮希别有深意地提起这段往事,不少人当场就想了起来。 叶晗羽低声道:“难不成当年另有隐情啊。” 姜凌兰也思索片刻,不确定道:“我以前也常听我妈说歌后的事情,我记得她的儿子好像是从母姓,叫” “幸你辞暮尔尔,烟火年年。” 丁舜屿的声音从姜凌兰斜后方传来,他道:“歌后的儿子叫幸辞年。” 第84章 缱绻84 丁舜屿刚说完就被众人的目光集火了。 “有什么问题吗?”他察觉众人目光里的深意,急忙晃了下手机,脸上挂着的笑容也有些尴尬,解释道:“听你们说这事,我有些好奇就上网查了下,网上关于歌后儿子的资料挺全的,我看这名字寓意也很好,就下意识念了出来。” “你们也没说不能念。”丁舜屿又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资料上还说幸辞年去寄宿学校没两年也死了,和歌后一样都是自杀。” 他回头冲眼眶发红的解淮希笑了下,笑得像个知心大哥哥,“都是自杀的话,这其中还能还有什么内幕吗?” 解淮希在暗示当年幸辞年会去寄宿学校是迫不得已了,可碍于粉丝网暴,他无法说出口。 而丁舜屿又在暗示两个人都是自杀,这要别有隐情,难不成他杀啊。 两个人的话一个赛一个阴暗,但这本就是个黑红综艺,没人会嫌嘉宾们爆出的料多。 【撕起来撕起来!】 【这才对味吗,这综艺不撕逼就没看头了。】 【666,这期比以前的有意思多了,明争暗斗,阴阳怪气。】 【笑死我了,说好的不撕逼了呢?】 【前面的,确实没撕逼啊,就是一个个话里有话,变身阴阳人而已。】 【别阴不阴阳了,能不能快说啊,好奇死了。】 【赶紧说啊,死白莲,别磨叽了!!!】 明知所有人都在等他说其中内幕,解淮希却伸手揉着发红的眼眶,揉了好久才低声道:“当年爸爸会让幸哥哥去读寄宿学校是因为” “行了,都换个话题,这些陈年旧事有什么可说的。”话到关键点突然被钟夏打断了,她略显不满地怼道:“陈年旧事就算了,说的还是死人的事,反正都死无对证了,是非对错不全靠你一张嘴捏啊?” “真要觉得委屈,当年怎么不说,说出来大家公庭对峙啊,以前怕被骂,现在就不怕了?” “你要不打开手机,切到直播间里看看弹幕,数数有多少人在骂你,黑红也是红,死了这么多年的人都不放过,蹭一次不够还要再蹭几次是。” 钟夏敲着腿环视侯涅生外的全部嘉宾,端起前辈的架子,不悦地训斥道:“要真有本事就把心思放在提高演技和唱功上,耍小聪明算什么能耐?” 真论咖位的话,在座八人只有侯涅生能压过钟夏,不少圈内人都知道钟夏和影后之间就差一个以反派为主角的剧本。 于是,当她拿咖位和资历压人后,所有嘉宾全都安静了下来,一直沉默吹海风的侯涅生也在此时开口了。 “确实是这个道理。”侯涅生侧目望向众人,嘴角挂着独属于影帝的礼貌浅笑,“当年发生过什么,真相是什么,只有过去的当事人知道,可人死不能复生,我们也无法回到过去,那么现今再谈便毫无任何意义。” 他又道:“所谓往事云烟,过去的就让它过去,都聊点当下将发生的事。” 不管别人怎么想,这个观点谢翊川绝对不认同,可眼前这个侯涅生同他记忆里的差别太大,几次试探都不能确定这人有没有两千多年前的记忆,又是否觉醒成异能者。 他道:“侯影帝,你这观点我就不同意了,如果过去的事能轻易放下,其中的善恶怨仇也都会消失不见,如此说来,这天下不全都是好人了吗,哪还需要什么法律和规矩呢。” 侯涅生淡淡回道:“我只说过去就过去了,可没说其中的是非纠葛也能轻易过去,不然法律为什么会定期修改和增补呢,还不是捡回一条命且自以为是的人太多了,自以为捡回一条命是本事,而不是运气,盘算着怎么报复别人,报复社会。” 直播间的弹幕: 【是我错觉吗,我怎么感觉谢翊川脸都气歪了。】 【原来不止我一人这么觉得啊,侯影帝是和谢翊川有过节么?】 【怎么可能,影帝出道我就粉了,两人没有半点交集。】 【对对对,两人连他妈走红毯都没碰过面,哪能有什么过节,再说了以谢翊川这垃圾性子,侯影帝真得罪了他,他能不想法子报复侯影帝吗?】 【前面的那些,你们什么意思,我们谢翊川没得罪你们,人家正常讨论问题,怎么到你们这就变成过节了?】 【管好你们的嘴,别以为影帝人气高就能随便欺负人!!!】 【你是眼瞎还是糊粑粑了,哪只眼见我们影帝欺负人了,人家就事论事而已,不是你们这黑红正主先心虚破防的吗?】 直播间的弹幕在激烈骂架,而船舱内,谢翊川被侯涅生明里暗里讽刺了好久后,终是怕自己压抑不住内心的滔天恨意,先一步将话题岔开了。 这行为在侯涅生看来和认输没什么区别,他又轻飘飘说了句“非要这么较真做什么”才继续安静地吹着海风。 两人的明争暗斗结束后,叶晗羽还想再说,但姜凌兰先一步开口将话题彻底引开了。 侯涅生懒得说话,谢翊川气得不想说话,剩余六位嘉宾七嘴八舌聊了起来,各种话题都聊了一遍后,又聊到钟夏为什么只演反派。 钟夏换了条腿敲着,思索片刻,道:“人的幸福千篇一律,不幸却各有千秋,放在影视剧里也是同样的道理,正派的人设相对定型了,童年经历和成长环境也大同小异,反派却不同,不幸有千万种,恶也有千万面,便可以铸就出千万种人设。” “也因此,观众们憎恨和讨厌反派,又会好奇反派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才会成为反派,而当反派的过去被知晓时,他的所有行为都有了合理解释,甚至还会引人共鸣,惹人热泪。” “不过这个过程,还有另一个名称”钟夏视线似有似无地扫过谢翊川,“叫反派的洗白过程。” 话音落下,直播间的弹幕比嘉宾的脸色还要丰富多变。 【我靠,钟姐牛逼!】 【钟姐你是懂内涵的。】 【句句没在骂人,句句都在骂人。】 【不是,这钟夏什么意思啊,谢翊川得罪她了,明着暗着在这次刺他,咖位大了不起啊!】 【刚刚也是,又不是死了她妈,她儿子,凭什么不让别人说。】 【就冲你这句话,哪天你户口本上就剩你一人了,我当你面骂你妈,反正死的又不是我妈。】 【钟夏是真有点过了,没看到我们希希都要哭了吗,当年被歌后粉丝压着,现在被钟夏粉丝压着,你们良心不会痛吗。】 【痛你大爷的痛,他委屈干嘛当年不说,给我玩忍辱负重呢。】 【六,真六,钟夏演反派演多了,你们这群粉丝也带入了是,给她当狗腿子当得开心不?】 【欸,我这暴脾气,侯影帝怼谢翊川怼得比钟姐厉害多了,怎么钟姐一开口就改骂钟姐了呢,搞性别歧视啊?!】 咖啡厅内,岑琛盯着手机,吊儿郎当地笑起来,“别的不说,这些个当演员的是真会掐架啊,全是表面情” 他话没说完,直播间闪了一下瞬间就黑屏了,再一看居然是下播了。 岑琛眉头挑了下,玩笑道:“不会是掐太厉害被封了。” 旁边几桌的客人也有同样的疑惑,一个女生还对坐她对面的女生坚定道:“以前骂的比这期脏好几倍都没封,这种程度是不可能被封的,肯定是直播间人太多,卡掉了,你信我,等一会儿就好了。” 几分钟后,《岁月正当时》节目组在微博发了条公告,说本期主题不符合现代科学主义,不止涉嫌违规,还会造成不良的社会影响,所以直播形式改为剪辑录播,而录播会等全部行程走完、拍完、剪辑完后在平台上播放。 这个公告一出,全网都炸了,一部分跑去骂节目组,还有一部分跑去骂广电。 岑琛他们旁边那桌的女生更是气得摔手机了,“被封了我看什么啊,以前都没事,怎么就这期有事,肯定是有人举报的,别让我知道是谁!” 让岑修文想方设法把直播停掉的岑琛:“” 岑修文这时间卡得刚刚好,正好赶在上岛前夕把直播间封了,以至于白日几人只看到岛屿的大致模样。 从模样上看,有怪鱼出没的岛屿和一般岛屿没有任何区别,最多就是小了点而已。 “这封的”岑琛略显无奈道,“先让他们上岛播几个镜头出来,给我们看看岛上具体什么样再封啊。” 另一边,导演汤俊友同嘉宾们说了直播被封,被迫改为剪辑拍摄的事。 这主题选得就有问题,被封是迟早的事,嘉宾们听到这个消息都没表现出太大的意外。 汤骏友自己其实也料到了这点,要是小直播就算了,他们这种人气的肯定会被封,因此他早早做好了准备,让摄影师带上专业设备,随时准备更换拍摄模式。 现在已经要登岛了,奚韬两手握着船舵,大声提醒道:“可能会颠几下,你们注意坐稳了。” 刚说完,船就颠簸起来,像是有什么大浪在试图将船掀翻,好在颠了没几下就重新恢复了平稳。 奚韬扭头看向众人,“都没事。” 叶晗羽回了句“没事”又看向窗外近在咫尺的岛屿,不确定道:“叔,我们这是到了?” “是啊。”奚韬回道。 这时,船舱的门被打开,一个女生推开船门,又将头探了进来,笑道:“韬叔,回来啦。” 女生个子不高,皮肤微黑,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穿着短裤和背心,全然一副假小子的打扮,若是不开口,可能嘉宾们都会将她当成男生。 她又歪头看向嘉宾们,伸手打了个招呼,“几位,下午好啊。” 解淮希见女生同自己年纪差不多,主动回道:“你好呀。” 骆昭也回了声招呼,问道:“韬叔,这是你女儿啊?” 奚韬摆了摆手,“不是,但我们岛上人少,家家户户都沾点关系,也能说是亲戚家的孩子。” 钟夏也朝女生望去,笑着问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啊,不会你们全岛都姓奚。” “不是哦,姐姐。”女生自我介绍道,“我叫薄栖寒,栖息的栖,寒冰的寒。” “很好听的名字。”姜凌兰夸赞道。 “谢谢。”薄栖寒进到船舱内,又朝堆放货物的地方走去,拎起好几桶大的洗衣液后,又对众人笑笑,“不过夸我也不行,哥哥姐姐们都要帮忙拎东西。” 解淮希震惊地“啊”一声,明显是不想干活。 “啊什么啊,你们来岛上借住游玩,叔这运物资的船还要给你们腾位置,怎么样都该帮忙。”薄栖寒又扛了袋大米到肩膀上,扭头看向解淮希,“再说了,我一个女生都拿这么多东西,你好意思空着手跟在屁股后面走吗?” 说着,薄栖寒肩扛一袋大米,一手拎着一大桶洗衣液就往外走去,动作要多利索有多利索。 快出船舱时,薄栖寒见众人都还未动,笑道:“几位,你们不会是力气比女生小,不好意思拿。” 被薄栖寒这么一刺激,解淮希等人就是不想拿,为了争几分面子也必须得拿了。 可惜除了侯涅生和谢翊川,剩下三位男嘉宾拿着东西刚走没几分钟就累到不行了,骆昭还算好点,解淮希就差连人带东西一起倒地上了。 前面领路的薄栖寒转头瞧见这幕,笑着调侃道:“几位哥哥量力而行啊,千万别把自己累到了,要实在拿不动了就先放地上,咱们岛上没小偷的。” 骆昭等人会累成这样,全是为了争一口气拿了一堆重东西,再加上还背着装有食物和水的包,这没走多久比就累成这副模样。 而被薄栖寒再次言语刺激后,几位刚想将东西放下来的男嘉宾硬是咬牙跟了上去。 薄栖寒笑了笑继续到前面带路,“坚持住啊,马上就到村子了。” 其实薄栖寒力气大这件事光看外表就能看出来,她的手臂和腿部线条流畅紧实,还没有鼓起的大块肌肉,这种明显是从小干力气活干出来的。 比起几位非要争胜的男嘉宾们,三位女嘉宾则对自己的定位十分准备,除了钟夏力气稍大点多拿了一桶油,其他基本都是些纸巾类还算轻便的东西。 这座岛屿不大,众人拿着东西没走多久便到达了村子,嘉宾们将东西放下后,薄栖寒领他们往住宿的地方走去。 好几天前,汤俊友就事先找过奚韬了,虽说是威逼利诱才让奚韬同意带他们来岛上的,但岛民给他们收拾出了住宿的房子。 这岛屿不大,岛上的村子也小,一共只有几十户人住在这里,薄栖寒领嘉宾们去住所时就差不多把整个村子介绍完了。 这岛上没有专门的酒店,给嘉宾们的住所就是临时收拾出来的一栋三层平房。 薄栖寒站在房子前,道:“就是这里了,里面生活用品都有,床铺被褥也给你们铺好了,每间房的布局也大差不差,你们自己看着分配。” 这栋房子应该荒废很久了,虽然里面清洁得很干净,但不少地方都老旧得厉害,一楼洗手池的水龙头打开时还会发生吱呀声。 叶晗羽本来就有些怕鬼之类的,直接被这开水龙头的声音吓了一跳,她扭头看向姜凌兰小声道:“凌兰,我们两人住一间房好不好?” 姜凌兰推开就近的一间房看了下。 房间的内设很简单,一个衣柜、一张床,床边还靠着一个四方的床头柜,柜子上的墙壁还有几个充电器插口,其中插口一个已经插上了,连着一个不大的床头灯,方便起夜时照明。 这床是个一米二的单人床,挤一挤的话确实能睡下两个女生。 可姜凌兰本身是个千金大小姐,她脾气好不代表她没脾气,更何况换个正常人也不愿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两人挤一间小床。 这一次,姜凌兰拒绝了叶晗羽的请求,“不好意思了,叶晗羽,我还是想一个人住。” 虽是拒绝,但她也没把话说得太死,“不过你可以住在我隔壁,这样我们也好有个照应,或者你非要找个人一起住的话,你要不再去问问钟姐?” 叶晗羽朝钟夏看去,而钟夏的视线也正好望过来。 四目相对片刻,叶晗羽先一步移开视线,道:“没事,凌兰,我住你隔壁就好了。” 这栋小楼每层都有四间屋子,姜凌兰和叶晗羽商量好要住隔壁,后者还希望能住到一楼。 关于这点,嘉宾们都没什么意见,或者说是懒得和叶晗羽在这种事上起争执。 又过了几分钟,嘉宾们分配好房间,三位常驻嘉宾和姜凌兰住在一楼,剩下四位住到二楼,三楼则留给汤俊友等节目组的人住。 等嘉宾们进到房间放好东西又出来后,薄栖寒站在大门口问道:“没别的事了,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你们自己看着” “小妹妹。”谢翊川打断薄栖寒,朝她微笑着问道:“你真不知道我们为什么来这里吗?” 第84章 缱绻84 丁舜屿刚说完就被众人的目光集火了。 “有什么问题吗?”他察觉众人目光里的深意,急忙晃了下手机,脸上挂着的笑容也有些尴尬,解释道:“听你们说这事,我有些好奇就上网查了下,网上关于歌后儿子的资料挺全的,我看这名字寓意也很好,就下意识念了出来。” “你们也没说不能念。”丁舜屿又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资料上还说幸辞年去寄宿学校没两年也死了,和歌后一样都是自杀。” 他回头冲眼眶发红的解淮希笑了下,笑得像个知心大哥哥,“都是自杀的话,这其中还能还有什么内幕吗?” 解淮希在暗示当年幸辞年会去寄宿学校是迫不得已了,可碍于粉丝网暴,他无法说出口。 而丁舜屿又在暗示两个人都是自杀,这要别有隐情,难不成他杀啊。 两个人的话一个赛一个阴暗,但这本就是个黑红综艺,没人会嫌嘉宾们爆出的料多。 【撕起来撕起来!】 【这才对味吗,这综艺不撕逼就没看头了。】 【666,这期比以前的有意思多了,明争暗斗,阴阳怪气。】 【笑死我了,说好的不撕逼了呢?】 【前面的,确实没撕逼啊,就是一个个话里有话,变身阴阳人而已。】 【别阴不阴阳了,能不能快说啊,好奇死了。】 【赶紧说啊,死白莲,别磨叽了!!!】 明知所有人都在等他说其中内幕,解淮希却伸手揉着发红的眼眶,揉了好久才低声道:“当年爸爸会让幸哥哥去读寄宿学校是因为” “行了,都换个话题,这些陈年旧事有什么可说的。”话到关键点突然被钟夏打断了,她略显不满地怼道:“陈年旧事就算了,说的还是死人的事,反正都死无对证了,是非对错不全靠你一张嘴捏啊?” “真要觉得委屈,当年怎么不说,说出来大家公庭对峙啊,以前怕被骂,现在就不怕了?” “你要不打开手机,切到直播间里看看弹幕,数数有多少人在骂你,黑红也是红,死了这么多年的人都不放过,蹭一次不够还要再蹭几次是。” 钟夏敲着腿环视侯涅生外的全部嘉宾,端起前辈的架子,不悦地训斥道:“要真有本事就把心思放在提高演技和唱功上,耍小聪明算什么能耐?” 真论咖位的话,在座八人只有侯涅生能压过钟夏,不少圈内人都知道钟夏和影后之间就差一个以反派为主角的剧本。 于是,当她拿咖位和资历压人后,所有嘉宾全都安静了下来,一直沉默吹海风的侯涅生也在此时开口了。 “确实是这个道理。”侯涅生侧目望向众人,嘴角挂着独属于影帝的礼貌浅笑,“当年发生过什么,真相是什么,只有过去的当事人知道,可人死不能复生,我们也无法回到过去,那么现今再谈便毫无任何意义。” 他又道:“所谓往事云烟,过去的就让它过去,都聊点当下将发生的事。” 不管别人怎么想,这个观点谢翊川绝对不认同,可眼前这个侯涅生同他记忆里的差别太大,几次试探都不能确定这人有没有两千多年前的记忆,又是否觉醒成异能者。 他道:“侯影帝,你这观点我就不同意了,如果过去的事能轻易放下,其中的善恶怨仇也都会消失不见,如此说来,这天下不全都是好人了吗,哪还需要什么法律和规矩呢。” 侯涅生淡淡回道:“我只说过去就过去了,可没说其中的是非纠葛也能轻易过去,不然法律为什么会定期修改和增补呢,还不是捡回一条命且自以为是的人太多了,自以为捡回一条命是本事,而不是运气,盘算着怎么报复别人,报复社会。” 直播间的弹幕: 【是我错觉吗,我怎么感觉谢翊川脸都气歪了。】 【原来不止我一人这么觉得啊,侯影帝是和谢翊川有过节么?】 【怎么可能,影帝出道我就粉了,两人没有半点交集。】 【对对对,两人连他妈走红毯都没碰过面,哪能有什么过节,再说了以谢翊川这垃圾性子,侯影帝真得罪了他,他能不想法子报复侯影帝吗?】 【前面的那些,你们什么意思,我们谢翊川没得罪你们,人家正常讨论问题,怎么到你们这就变成过节了?】 【管好你们的嘴,别以为影帝人气高就能随便欺负人!!!】 【你是眼瞎还是糊粑粑了,哪只眼见我们影帝欺负人了,人家就事论事而已,不是你们这黑红正主先心虚破防的吗?】 直播间的弹幕在激烈骂架,而船舱内,谢翊川被侯涅生明里暗里讽刺了好久后,终是怕自己压抑不住内心的滔天恨意,先一步将话题岔开了。 这行为在侯涅生看来和认输没什么区别,他又轻飘飘说了句“非要这么较真做什么”才继续安静地吹着海风。 两人的明争暗斗结束后,叶晗羽还想再说,但姜凌兰先一步开口将话题彻底引开了。 侯涅生懒得说话,谢翊川气得不想说话,剩余六位嘉宾七嘴八舌聊了起来,各种话题都聊了一遍后,又聊到钟夏为什么只演反派。 钟夏换了条腿敲着,思索片刻,道:“人的幸福千篇一律,不幸却各有千秋,放在影视剧里也是同样的道理,正派的人设相对定型了,童年经历和成长环境也大同小异,反派却不同,不幸有千万种,恶也有千万面,便可以铸就出千万种人设。” “也因此,观众们憎恨和讨厌反派,又会好奇反派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才会成为反派,而当反派的过去被知晓时,他的所有行为都有了合理解释,甚至还会引人共鸣,惹人热泪。” “不过这个过程,还有另一个名称”钟夏视线似有似无地扫过谢翊川,“叫反派的洗白过程。” 话音落下,直播间的弹幕比嘉宾的脸色还要丰富多变。 【我靠,钟姐牛逼!】 【钟姐你是懂内涵的。】 【句句没在骂人,句句都在骂人。】 【不是,这钟夏什么意思啊,谢翊川得罪她了,明着暗着在这次刺他,咖位大了不起啊!】 【刚刚也是,又不是死了她妈,她儿子,凭什么不让别人说。】 【就冲你这句话,哪天你户口本上就剩你一人了,我当你面骂你妈,反正死的又不是我妈。】 【钟夏是真有点过了,没看到我们希希都要哭了吗,当年被歌后粉丝压着,现在被钟夏粉丝压着,你们良心不会痛吗。】 【痛你大爷的痛,他委屈干嘛当年不说,给我玩忍辱负重呢。】 【六,真六,钟夏演反派演多了,你们这群粉丝也带入了是,给她当狗腿子当得开心不?】 【欸,我这暴脾气,侯影帝怼谢翊川怼得比钟姐厉害多了,怎么钟姐一开口就改骂钟姐了呢,搞性别歧视啊?!】 咖啡厅内,岑琛盯着手机,吊儿郎当地笑起来,“别的不说,这些个当演员的是真会掐架啊,全是表面情” 他话没说完,直播间闪了一下瞬间就黑屏了,再一看居然是下播了。 岑琛眉头挑了下,玩笑道:“不会是掐太厉害被封了。” 旁边几桌的客人也有同样的疑惑,一个女生还对坐她对面的女生坚定道:“以前骂的比这期脏好几倍都没封,这种程度是不可能被封的,肯定是直播间人太多,卡掉了,你信我,等一会儿就好了。” 几分钟后,《岁月正当时》节目组在微博发了条公告,说本期主题不符合现代科学主义,不止涉嫌违规,还会造成不良的社会影响,所以直播形式改为剪辑录播,而录播会等全部行程走完、拍完、剪辑完后在平台上播放。 这个公告一出,全网都炸了,一部分跑去骂节目组,还有一部分跑去骂广电。 岑琛他们旁边那桌的女生更是气得摔手机了,“被封了我看什么啊,以前都没事,怎么就这期有事,肯定是有人举报的,别让我知道是谁!” 让岑修文想方设法把直播停掉的岑琛:“” 岑修文这时间卡得刚刚好,正好赶在上岛前夕把直播间封了,以至于白日几人只看到岛屿的大致模样。 从模样上看,有怪鱼出没的岛屿和一般岛屿没有任何区别,最多就是小了点而已。 “这封的”岑琛略显无奈道,“先让他们上岛播几个镜头出来,给我们看看岛上具体什么样再封啊。” 另一边,导演汤俊友同嘉宾们说了直播被封,被迫改为剪辑拍摄的事。 这主题选得就有问题,被封是迟早的事,嘉宾们听到这个消息都没表现出太大的意外。 汤骏友自己其实也料到了这点,要是小直播就算了,他们这种人气的肯定会被封,因此他早早做好了准备,让摄影师带上专业设备,随时准备更换拍摄模式。 现在已经要登岛了,奚韬两手握着船舵,大声提醒道:“可能会颠几下,你们注意坐稳了。” 刚说完,船就颠簸起来,像是有什么大浪在试图将船掀翻,好在颠了没几下就重新恢复了平稳。 奚韬扭头看向众人,“都没事。” 叶晗羽回了句“没事”又看向窗外近在咫尺的岛屿,不确定道:“叔,我们这是到了?” “是啊。”奚韬回道。 这时,船舱的门被打开,一个女生推开船门,又将头探了进来,笑道:“韬叔,回来啦。” 女生个子不高,皮肤微黑,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穿着短裤和背心,全然一副假小子的打扮,若是不开口,可能嘉宾们都会将她当成男生。 她又歪头看向嘉宾们,伸手打了个招呼,“几位,下午好啊。” 解淮希见女生同自己年纪差不多,主动回道:“你好呀。” 骆昭也回了声招呼,问道:“韬叔,这是你女儿啊?” 奚韬摆了摆手,“不是,但我们岛上人少,家家户户都沾点关系,也能说是亲戚家的孩子。” 钟夏也朝女生望去,笑着问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啊,不会你们全岛都姓奚。” “不是哦,姐姐。”女生自我介绍道,“我叫薄栖寒,栖息的栖,寒冰的寒。” “很好听的名字。”姜凌兰夸赞道。 “谢谢。”薄栖寒进到船舱内,又朝堆放货物的地方走去,拎起好几桶大的洗衣液后,又对众人笑笑,“不过夸我也不行,哥哥姐姐们都要帮忙拎东西。” 解淮希震惊地“啊”一声,明显是不想干活。 “啊什么啊,你们来岛上借住游玩,叔这运物资的船还要给你们腾位置,怎么样都该帮忙。”薄栖寒又扛了袋大米到肩膀上,扭头看向解淮希,“再说了,我一个女生都拿这么多东西,你好意思空着手跟在屁股后面走吗?” 说着,薄栖寒肩扛一袋大米,一手拎着一大桶洗衣液就往外走去,动作要多利索有多利索。 快出船舱时,薄栖寒见众人都还未动,笑道:“几位,你们不会是力气比女生小,不好意思拿。” 被薄栖寒这么一刺激,解淮希等人就是不想拿,为了争几分面子也必须得拿了。 可惜除了侯涅生和谢翊川,剩下三位男嘉宾拿着东西刚走没几分钟就累到不行了,骆昭还算好点,解淮希就差连人带东西一起倒地上了。 前面领路的薄栖寒转头瞧见这幕,笑着调侃道:“几位哥哥量力而行啊,千万别把自己累到了,要实在拿不动了就先放地上,咱们岛上没小偷的。” 骆昭等人会累成这样,全是为了争一口气拿了一堆重东西,再加上还背着装有食物和水的包,这没走多久比就累成这副模样。 而被薄栖寒再次言语刺激后,几位刚想将东西放下来的男嘉宾硬是咬牙跟了上去。 薄栖寒笑了笑继续到前面带路,“坚持住啊,马上就到村子了。” 其实薄栖寒力气大这件事光看外表就能看出来,她的手臂和腿部线条流畅紧实,还没有鼓起的大块肌肉,这种明显是从小干力气活干出来的。 比起几位非要争胜的男嘉宾们,三位女嘉宾则对自己的定位十分准备,除了钟夏力气稍大点多拿了一桶油,其他基本都是些纸巾类还算轻便的东西。 这座岛屿不大,众人拿着东西没走多久便到达了村子,嘉宾们将东西放下后,薄栖寒领他们往住宿的地方走去。 好几天前,汤俊友就事先找过奚韬了,虽说是威逼利诱才让奚韬同意带他们来岛上的,但岛民给他们收拾出了住宿的房子。 这岛屿不大,岛上的村子也小,一共只有几十户人住在这里,薄栖寒领嘉宾们去住所时就差不多把整个村子介绍完了。 这岛上没有专门的酒店,给嘉宾们的住所就是临时收拾出来的一栋三层平房。 薄栖寒站在房子前,道:“就是这里了,里面生活用品都有,床铺被褥也给你们铺好了,每间房的布局也大差不差,你们自己看着分配。” 这栋房子应该荒废很久了,虽然里面清洁得很干净,但不少地方都老旧得厉害,一楼洗手池的水龙头打开时还会发生吱呀声。 叶晗羽本来就有些怕鬼之类的,直接被这开水龙头的声音吓了一跳,她扭头看向姜凌兰小声道:“凌兰,我们两人住一间房好不好?” 姜凌兰推开就近的一间房看了下。 房间的内设很简单,一个衣柜、一张床,床边还靠着一个四方的床头柜,柜子上的墙壁还有几个充电器插口,其中插口一个已经插上了,连着一个不大的床头灯,方便起夜时照明。 这床是个一米二的单人床,挤一挤的话确实能睡下两个女生。 可姜凌兰本身是个千金大小姐,她脾气好不代表她没脾气,更何况换个正常人也不愿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两人挤一间小床。 这一次,姜凌兰拒绝了叶晗羽的请求,“不好意思了,叶晗羽,我还是想一个人住。” 虽是拒绝,但她也没把话说得太死,“不过你可以住在我隔壁,这样我们也好有个照应,或者你非要找个人一起住的话,你要不再去问问钟姐?” 叶晗羽朝钟夏看去,而钟夏的视线也正好望过来。 四目相对片刻,叶晗羽先一步移开视线,道:“没事,凌兰,我住你隔壁就好了。” 这栋小楼每层都有四间屋子,姜凌兰和叶晗羽商量好要住隔壁,后者还希望能住到一楼。 关于这点,嘉宾们都没什么意见,或者说是懒得和叶晗羽在这种事上起争执。 又过了几分钟,嘉宾们分配好房间,三位常驻嘉宾和姜凌兰住在一楼,剩下四位住到二楼,三楼则留给汤俊友等节目组的人住。 等嘉宾们进到房间放好东西又出来后,薄栖寒站在大门口问道:“没别的事了,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你们自己看着” “小妹妹。”谢翊川打断薄栖寒,朝她微笑着问道:“你真不知道我们为什么来这里吗?” 第85章 缱绻85 说话间,谢翊川还用了自己的特殊能力。 人有七情,为喜、怒、哀、惧、爱、恶、欲;亦有六欲,为见、听、香、味、触、意 。 穷奇的特殊能力名叫【爱意】,可控七情之爱与六欲之意。 爱、意皆始于好感,好感又分为好多种,兴趣,皮相,怜悯只要有一点善意的苗头,心底的爱、意便会被名为【爱意】的特殊能力无限次地放大,直到甘愿为穷奇痴狂疯魔。 听了谢翊川意有所指的问话,薄栖寒停下脚步,转而一手掐腰,一手摸在脑袋上,脸上的表情有些纠结,似乎不知道该不该说,“唔这个的话” 片刻后,她叹了口气,看向众人妥协道:“你们也是来找那些鱼是。” 钟夏眼睛亮了亮,好奇道:“小妹妹,你实话告诉姐姐,那些怪鱼真的存在吗?” 解淮希也被吊起了兴趣,追问道:“栖寒,这世界上真有天生就没眼睛、没嘴巴的鱼啊?” “存不存在的,我也不清楚,这件事你们只能去问大少爷。”薄栖寒摆了摆手,露出一副很是无奈的表情,”不过大少爷出海了,晚上十点多才回来,在他回来前嘛” 她伸手指着面前这条老旧的水泥路,“我们村就这一条主路,你们要闲得无聊可以顺着这条路出村转转,或者你们不是想找怪鱼嘛,随便找个靠海的地方坐着钓鱼,说不定还这能给你们钓上来。” 话音落下,嘉宾们的脸上呈现截然不同的表情。 钟夏和解淮希这种一开始就希望怪鱼真实存在的显得有些激动,似乎真准备去海边钓几条缺五官的怪鱼上来。 同样持有这个观点的谢翊川觉得薄栖寒已经被自己的特殊能力影响了,继续笑着追问道:“薄栖寒,你说的大少爷是指?” 侯涅生脸上的表情没变,依旧挂着礼貌又疏离的笑容,哪哪都挑不出毛病。 叶晗羽没有掩饰脸上的害怕,还抓紧了旁边姜凌兰的袖子。 姜凌兰和丁舜屿的表情有些复杂,似乎正思考薄栖寒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而骆昭则仍是不相信的模样,甚至还因为直播间被封,开始怀疑这是汤俊友和岛民商量好弄出的剧本,不封的话那么多人看着,肯定会被眼尖的网友找出破绽的。 但事实上,汤俊友的表情同样有些复杂,听薄栖寒这意思贴上的东西大概率是真的。 他只是随便在贴上一找,仗着年代久远无从考证,再加上港口那边的人都否认了怪鱼的存在,想着来这里转一转就走才会选这地方的,压根就没考虑过这东西有可能真实存在。 其实不止骆昭,姜凌兰和丁舜屿几人也想过这可能是剧本,表情虽然复杂,但却没有表露太多恐惧。 也因此站在最后方的汤俊友才是表情最复杂,最难看的那个。 众人只要回头看一眼汤俊友就会发现这点,明白这压根不是什么剧本,可惜他们都在等着薄栖寒的回答压根就不会回头看。 只听薄栖寒解释道:“你们外面好像叫族长还是村长的,但在我们这大少爷就是首领的意思,你们要问的这些事只有大少爷才知道,也只有他才能回答你们。” “小妹妹,你这话有点奇怪啊。”钟夏望着薄栖寒,毫不留情道:“你话里话外都在暗示我们怪鱼是真实存在的,可又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让我们等到晚上再去问别人,不觉得有点前后矛盾吗?” “哪有前后矛盾啊。”薄栖寒回道,“我见过那玩意但不知道其中的具体缘由不行吗?” 钟夏这话似乎惹恼了薄栖寒,假小子似的女生瞪了钟夏一眼,语气也带了几分不悦,“反正你们要觉得怪鱼存在就等晚上我们大少爷回来,至于现在的话,你们想干什么都行,闲着无聊没事干就过来帮我干活。” 说着,薄栖寒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走了好远才又飘来一句话。 “想见我们大少爷就晚上十点在门口等着。” 等薄栖寒走后,解淮希略显失落道:“钟夏,你非要气人家小妹妹做什么?” 叶晗羽也道:“是啊,怎么说我们都是客人,再有问题也不能这么拆穿人家的。” 钟夏看了两人一眼,问道:“你们带买绿茶了没有?” “我上午逛超市的时候顺手拿了一瓶,不过一直不渴就没喝。”丁舜屿伸手递过来一瓶绿茶,看瓶盖的连接处确实是完全未开封,“钟夏,你要喝吗,喝的话给你。” “我不喝,给他俩喝的。”钟夏朝解淮希和叶晗羽抬了抬下巴,“我听他们嘴巴里茶味不够,让他们再多喝几口绿茶增增味。” “你”叶晗羽想说什么,钟夏却抢先道:“走了,钓鱼去了。” 说完,她径直走上老旧的水泥路,快步往村口走去。 半小时后,闹了矛盾的双方在可以钓鱼的海口处拿着鱼竿碰面了。 已经拿了个小板凳翘腿坐着,拿钓鱼杆钓了好一阵鱼的钟夏扭头朝叶晗羽笑了笑,“好巧,你们也来钓鱼啊。” 这岛屿不大,看似轻易就能绕完整座岛,可大部分地方都是完全未开凿过的陡坡野路,当真只有薄栖寒说的这条水泥路是工整的,因此岛上能给人钓鱼的地方也只有这一处。 叶晗羽不怎么想来,可姜凌兰也想求证怪鱼是真是假,她又不愿自己一人待在住宿的房间里,只能跟着一起过来了。 现在听到钟夏明显带有讽刺意味的话,叶晗羽皮笑肉不笑地应了下来。 按照以往叶晗羽肯定会刺她几句,但这次似乎是恐惧在她心底占据了大头,被钟夏这般暗讽过,她仍就拿着板凳坐到钟夏旁边,同钟夏热情交流起来,“钟夏,我不太会钓鱼,你都钓这么久了,能教教我不?” “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毕竟我也不太会钓鱼。”钟夏指着自己旁边的小桶,“你看,里面一条都没有呢。” 她又回头看向谢翊川笑了起来,笑容莫名有些邪魅,“谢翊川,你应该很会钓鱼,要不你来教我们?” “好啊,我还真会一点。”谢翊川假意听不懂话中深意,当真是过来教钟夏和叶晗羽过来钓鱼了。 一句话,一个动作,把三个人都恶心坏了。 站在骆昭旁边的丁舜屿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钟夏单纯是在针对时代娱乐的人,他还是和骆昭保持点距离,以免也被她指桑骂槐地骂几句。 解淮希则拿着小桶走到侯涅生面前,笑着邀请道:“侯影帝,钓鱼的时候我能坐你旁边吗?” 侯涅生淡淡回道:“我没打算钓鱼。” 这话倒是真的,加上钟夏的,他们一共只有七把鱼竿。 他又道:“你们钓,我看着就行了。” 再次受挫的解淮希找了个地方随便坐下,将鱼杆子大力一甩就开始钓鱼。 岛屿周边的鱼当真是不少,钓到八点多时,除了压根没钓鱼的侯涅生,七人都或多或少钓上来几条鱼。 可惜每条鱼都有嘴巴,有眼的,正常到不能再正常了,压根不是他们想找的鱼。 于是众人顶着夜色,继续与大海较劲,非要钓上一条怪鱼。 钓到快到九点半,众人都准备收竿离开时,姜凌兰的鱼竿正好动了。 她往上一收,钓上了今日钓鱼之旅的最后一条鱼。 这条鱼体积适中,莫约小臂长,姜凌兰正准备像之前那样将鱼嘴的钩子取下。 下一秒,姜凌兰惊呼一声,快速将鱼连同鱼竿一起丢到地上,人也因受到惊吓而猛然站了起来。 “小心。”钟夏眼疾手快地抓住姜凌兰的胳膊,这才没让脚滑没站稳的后者摔下去。 “没事。”钟夏扶着姜凌兰道。 姜凌兰回头望了眼,在海上孤独的月光下,能隐约看到下方尖锐的礁石,这要是摔上去 她收回视线,劫后余生道:“没,没事” 钟夏又问:“你刚是怎么了?” “我” “啊——!” 姜凌兰刚说一个字就被叶晗羽害怕的尖叫声打断了。 只见她指着地上跳动的鱼,声音都害怕到发颤:“眼眼睛,它没有眼” 话音落下,后方汤俊友的脸色异常难看,他没想到自己随便找来糊弄的灵异传说居然真实存在。 要知道贴里除了这缺五官的怪鱼,还有下半部分 ——吃了怪鱼便会同怪鱼一样,失去相应的五官。 “怕什么?”拿着无眼怪鱼的骆昭强忍着惧意,道:“我们来不就是为了找这怪鱼吗?” 先前,他见姜凌兰吓得把鱼连同杆子一起丢到自己脚边,这才蹲下来看看这鱼到底怎么回事,谁想被他当作剧本的怪鱼竟然是真实存在的。 而叶晗羽只是看了一眼就尖叫起来,这搞得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骆昭身上。 他丢也不是,拿也不是,只能这么僵在原地。 同样觉得怪鱼不存在的丁舜屿也吓得后退几步。 这时候,解淮希跑过去又蹲下来,打着手电筒,近距离地打量起这条怪鱼。 不远处的侯涅生和钟夏也垂眼看了过去。 而早知怪鱼是真实存在的谢翊川则假借打量怪鱼来观察侯涅生,希望能借此从他脸上找到些许破绽。 除了空荡荡的眼部,这鱼和他们先前钓上来的鱼类没有任何区别。 若是后天瞎眼也还能接受,可这鱼压根就没有眼这个部位,鱼嘴之上是纯色的皮肤,连根线都找不到。 解淮希也当真是胆大,还好奇地往鱼本该是眼睛的地方戳了戳,“硬的,完全戳不下去,真的什么都没有欸。” 这鱼被骆昭捏着上半身,尾部一直来回甩着,被解淮希戳了几下后,竟是一个大力扑腾将尾巴甩到骆昭小臂上。 “嘶”骆昭吃痛地松开手,鱼落到地上剧烈扑腾着,又凶性极大地张着嘴四处乱咬。 解淮希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到,非常靠近怪鱼的手指也被怪鱼咬到了,“疼——!” 骆昭快速反应过来,抽起鱼竿往鱼身上用力打去。 这鱼凶得厉害,硬是扛了好几下才被敲晕。 等解淮希的食指被解脱出来时,指腹已经多了一圈深深凹下的牙印。 牙印很快往外密密麻麻渗着血珠,在食指指腹上形成一条鲜红的血线,像是要把半截手指咬掉似的,让这本不算狰狞的小伤口变得骇人起来。 侯涅生看了眼解淮希的伤口,又看向被敲晕的怪鱼,鱼口张开,露出的牙齿细小尖锐。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品种的海鱼,但这尖锐的牙齿和消失的眼睛一样突兀,显然是有特殊原因的。 解淮希从小娇生惯养,他捂着手指哭喊起来,“疼!好疼啊” 缓过神来的姜初槿从防晒服的口袋里掏出手指递给解淮希,“给,先拿纸巾压着。” 给解淮希简单处理完手指的伤口,众人再三商讨还是决定将怪鱼给拎回去。 不说嘉宾们,节目组的人也被吓到了,举着摄像机的吴茂低声问汤俊友,“导演,这这是你搞的剧本。” 有宁省边境发生的事,吴茂隐隐觉得这世上真有超乎常理的存在,他现在会问这个问题,也只是希望这一幕是汤俊友联合对方搞出来的剧本,不然 汤俊友自然知道吴茂在想什么,这时候他要承认这不是剧本,怕是所有人都会跟着慌起来。 再说了,事已至此,噱头都搞出来了,不如咬牙进行到底。 他故作平静地低声道:“你在瞎想什么,这肯定是剧本啊。” 听到汤俊友的回答,节目组的人勉强松了一口气,吴茂也平复下心情,继续举着摄像头进行拍摄。 因为怪鱼的存在被证实,解淮希的手还被咬伤了,姜凌兰、骆昭、丁舜屿的情绪都有些低落,面色也很复杂。 本就害怕的叶晗羽更是吓到腿软,到了必须由姜凌兰搀扶着才能行走的地步。 兴致高昂的钟夏也沉默下来,低着头面色凝重地思考什么。 侯涅生也低垂着眼帘,嘴角疏离的笑容消失不见,似乎也在思考怪鱼的事情。 谢翊川则烦躁地皱了皱眉,从侯涅生的反应来看,最多能确定这人知道异能者的存在,压根就无法判断出别的东西。 而知晓异能者存在这件事,侯涅生来自天衡山,他不知道才有鬼。 等几人回到住宿的三层平房时,薄栖寒已经站在那里等着了,她道:“回来了?” 见他们皆是神情低落的模样,她调侃道:“这是找到怪鱼了呀。” 一片沉默中,她又道:“大少爷回来了,你们还要见吗?” 怪鱼就是他们来此的目的,现在怪鱼的存在被证实,怪鱼的事又只有大少爷知晓,身后的摄像机也没有停止拍摄。 从海边回到这里足够姜凌兰等人冷静下来了,而冷静下来后,这一系列事情是剧本的可能性也在几人心底逐渐放大。 无论如何,这个大少爷他们必须要见。 “带我们去见他。”谢翊川率先回道。 说话时,他嘴角挂着笑容,一副强颜欢笑的模样。 这村子住户不多,但建筑还算齐全,又因年代久远,在村子中央还有个很大的宗族祠堂。 薄栖寒领着众人走到祠堂门口,刚要推门又扭头提醒道:“对了,我们大少爷长相比较奇特,希望各位待会儿不要被吓到的好。” 没眼的怪鱼都见过了,除非这大少爷长相奇丑,又或者和怪鱼一样没眼睛,否则还真吓不到众人。 听到几人先后保证,薄栖寒推开祠堂的大门,领着众人走到祠堂正堂前,又往右侧走去。 片刻后,她推开偏房的门,又侧身让开,“请,大少爷已经在里面等你们了。” 八位嘉宾,还有节目组的人先后进屋,进去后,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他们还是被坐在主位上的大少爷吓了一跳。 这人身着暗蓝色长袍,长发随意披散,还有几缕垂在肩上,手肘抵在木桌上,双手合十撑在胸前。 可除去衣服,他全身上下无一不是白色,毛发纯白,肤色苍白,眼眸也是浑浊的灰白,双唇也白到看不清血色。 确如薄栖寒所说,他们大少爷长相比较奇特。 可大少爷的这副模样其实不丑,反而有种病态怪诞的美感,像是从云端落下的天使,又像从地狱逃离的恶魔,让人看一眼便会感到恐惧和颤栗,却又忍不住继续朝他看去,直至彻底沦陷和毁灭。 听到众人进门时造成的声响,这大少爷扭头看过来,缓缓开口:“各位,晚上好啊,欢迎来我们这里做客。” 话音落下,众人皆是一惊,连侯涅生也有些惊讶,只不过侯涅生和其他人惊讶的地方不同。 大少爷肤色奇特,但长相年轻,最多不超过三十岁,可声音却苍老得像七八十岁,还异常沙哑,正是本该待在天衡山上的勒无终。 第85章 缱绻85 说话间,谢翊川还用了自己的特殊能力。 人有七情,为喜、怒、哀、惧、爱、恶、欲;亦有六欲,为见、听、香、味、触、意 。 穷奇的特殊能力名叫【爱意】,可控七情之爱与六欲之意。 爱、意皆始于好感,好感又分为好多种,兴趣,皮相,怜悯只要有一点善意的苗头,心底的爱、意便会被名为【爱意】的特殊能力无限次地放大,直到甘愿为穷奇痴狂疯魔。 听了谢翊川意有所指的问话,薄栖寒停下脚步,转而一手掐腰,一手摸在脑袋上,脸上的表情有些纠结,似乎不知道该不该说,“唔这个的话” 片刻后,她叹了口气,看向众人妥协道:“你们也是来找那些鱼是。” 钟夏眼睛亮了亮,好奇道:“小妹妹,你实话告诉姐姐,那些怪鱼真的存在吗?” 解淮希也被吊起了兴趣,追问道:“栖寒,这世界上真有天生就没眼睛、没嘴巴的鱼啊?” “存不存在的,我也不清楚,这件事你们只能去问大少爷。”薄栖寒摆了摆手,露出一副很是无奈的表情,”不过大少爷出海了,晚上十点多才回来,在他回来前嘛” 她伸手指着面前这条老旧的水泥路,“我们村就这一条主路,你们要闲得无聊可以顺着这条路出村转转,或者你们不是想找怪鱼嘛,随便找个靠海的地方坐着钓鱼,说不定还这能给你们钓上来。” 话音落下,嘉宾们的脸上呈现截然不同的表情。 钟夏和解淮希这种一开始就希望怪鱼真实存在的显得有些激动,似乎真准备去海边钓几条缺五官的怪鱼上来。 同样持有这个观点的谢翊川觉得薄栖寒已经被自己的特殊能力影响了,继续笑着追问道:“薄栖寒,你说的大少爷是指?” 侯涅生脸上的表情没变,依旧挂着礼貌又疏离的笑容,哪哪都挑不出毛病。 叶晗羽没有掩饰脸上的害怕,还抓紧了旁边姜凌兰的袖子。 姜凌兰和丁舜屿的表情有些复杂,似乎正思考薄栖寒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而骆昭则仍是不相信的模样,甚至还因为直播间被封,开始怀疑这是汤俊友和岛民商量好弄出的剧本,不封的话那么多人看着,肯定会被眼尖的网友找出破绽的。 但事实上,汤俊友的表情同样有些复杂,听薄栖寒这意思贴上的东西大概率是真的。 他只是随便在贴上一找,仗着年代久远无从考证,再加上港口那边的人都否认了怪鱼的存在,想着来这里转一转就走才会选这地方的,压根就没考虑过这东西有可能真实存在。 其实不止骆昭,姜凌兰和丁舜屿几人也想过这可能是剧本,表情虽然复杂,但却没有表露太多恐惧。 也因此站在最后方的汤俊友才是表情最复杂,最难看的那个。 众人只要回头看一眼汤俊友就会发现这点,明白这压根不是什么剧本,可惜他们都在等着薄栖寒的回答压根就不会回头看。 只听薄栖寒解释道:“你们外面好像叫族长还是村长的,但在我们这大少爷就是首领的意思,你们要问的这些事只有大少爷才知道,也只有他才能回答你们。” “小妹妹,你这话有点奇怪啊。”钟夏望着薄栖寒,毫不留情道:“你话里话外都在暗示我们怪鱼是真实存在的,可又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让我们等到晚上再去问别人,不觉得有点前后矛盾吗?” “哪有前后矛盾啊。”薄栖寒回道,“我见过那玩意但不知道其中的具体缘由不行吗?” 钟夏这话似乎惹恼了薄栖寒,假小子似的女生瞪了钟夏一眼,语气也带了几分不悦,“反正你们要觉得怪鱼存在就等晚上我们大少爷回来,至于现在的话,你们想干什么都行,闲着无聊没事干就过来帮我干活。” 说着,薄栖寒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走了好远才又飘来一句话。 “想见我们大少爷就晚上十点在门口等着。” 等薄栖寒走后,解淮希略显失落道:“钟夏,你非要气人家小妹妹做什么?” 叶晗羽也道:“是啊,怎么说我们都是客人,再有问题也不能这么拆穿人家的。” 钟夏看了两人一眼,问道:“你们带买绿茶了没有?” “我上午逛超市的时候顺手拿了一瓶,不过一直不渴就没喝。”丁舜屿伸手递过来一瓶绿茶,看瓶盖的连接处确实是完全未开封,“钟夏,你要喝吗,喝的话给你。” “我不喝,给他俩喝的。”钟夏朝解淮希和叶晗羽抬了抬下巴,“我听他们嘴巴里茶味不够,让他们再多喝几口绿茶增增味。” “你”叶晗羽想说什么,钟夏却抢先道:“走了,钓鱼去了。” 说完,她径直走上老旧的水泥路,快步往村口走去。 半小时后,闹了矛盾的双方在可以钓鱼的海口处拿着鱼竿碰面了。 已经拿了个小板凳翘腿坐着,拿钓鱼杆钓了好一阵鱼的钟夏扭头朝叶晗羽笑了笑,“好巧,你们也来钓鱼啊。” 这岛屿不大,看似轻易就能绕完整座岛,可大部分地方都是完全未开凿过的陡坡野路,当真只有薄栖寒说的这条水泥路是工整的,因此岛上能给人钓鱼的地方也只有这一处。 叶晗羽不怎么想来,可姜凌兰也想求证怪鱼是真是假,她又不愿自己一人待在住宿的房间里,只能跟着一起过来了。 现在听到钟夏明显带有讽刺意味的话,叶晗羽皮笑肉不笑地应了下来。 按照以往叶晗羽肯定会刺她几句,但这次似乎是恐惧在她心底占据了大头,被钟夏这般暗讽过,她仍就拿着板凳坐到钟夏旁边,同钟夏热情交流起来,“钟夏,我不太会钓鱼,你都钓这么久了,能教教我不?” “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毕竟我也不太会钓鱼。”钟夏指着自己旁边的小桶,“你看,里面一条都没有呢。” 她又回头看向谢翊川笑了起来,笑容莫名有些邪魅,“谢翊川,你应该很会钓鱼,要不你来教我们?” “好啊,我还真会一点。”谢翊川假意听不懂话中深意,当真是过来教钟夏和叶晗羽过来钓鱼了。 一句话,一个动作,把三个人都恶心坏了。 站在骆昭旁边的丁舜屿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钟夏单纯是在针对时代娱乐的人,他还是和骆昭保持点距离,以免也被她指桑骂槐地骂几句。 解淮希则拿着小桶走到侯涅生面前,笑着邀请道:“侯影帝,钓鱼的时候我能坐你旁边吗?” 侯涅生淡淡回道:“我没打算钓鱼。” 这话倒是真的,加上钟夏的,他们一共只有七把鱼竿。 他又道:“你们钓,我看着就行了。” 再次受挫的解淮希找了个地方随便坐下,将鱼杆子大力一甩就开始钓鱼。 岛屿周边的鱼当真是不少,钓到八点多时,除了压根没钓鱼的侯涅生,七人都或多或少钓上来几条鱼。 可惜每条鱼都有嘴巴,有眼的,正常到不能再正常了,压根不是他们想找的鱼。 于是众人顶着夜色,继续与大海较劲,非要钓上一条怪鱼。 钓到快到九点半,众人都准备收竿离开时,姜凌兰的鱼竿正好动了。 她往上一收,钓上了今日钓鱼之旅的最后一条鱼。 这条鱼体积适中,莫约小臂长,姜凌兰正准备像之前那样将鱼嘴的钩子取下。 下一秒,姜凌兰惊呼一声,快速将鱼连同鱼竿一起丢到地上,人也因受到惊吓而猛然站了起来。 “小心。”钟夏眼疾手快地抓住姜凌兰的胳膊,这才没让脚滑没站稳的后者摔下去。 “没事。”钟夏扶着姜凌兰道。 姜凌兰回头望了眼,在海上孤独的月光下,能隐约看到下方尖锐的礁石,这要是摔上去 她收回视线,劫后余生道:“没,没事” 钟夏又问:“你刚是怎么了?” “我” “啊——!” 姜凌兰刚说一个字就被叶晗羽害怕的尖叫声打断了。 只见她指着地上跳动的鱼,声音都害怕到发颤:“眼眼睛,它没有眼” 话音落下,后方汤俊友的脸色异常难看,他没想到自己随便找来糊弄的灵异传说居然真实存在。 要知道贴里除了这缺五官的怪鱼,还有下半部分 ——吃了怪鱼便会同怪鱼一样,失去相应的五官。 “怕什么?”拿着无眼怪鱼的骆昭强忍着惧意,道:“我们来不就是为了找这怪鱼吗?” 先前,他见姜凌兰吓得把鱼连同杆子一起丢到自己脚边,这才蹲下来看看这鱼到底怎么回事,谁想被他当作剧本的怪鱼竟然是真实存在的。 而叶晗羽只是看了一眼就尖叫起来,这搞得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骆昭身上。 他丢也不是,拿也不是,只能这么僵在原地。 同样觉得怪鱼不存在的丁舜屿也吓得后退几步。 这时候,解淮希跑过去又蹲下来,打着手电筒,近距离地打量起这条怪鱼。 不远处的侯涅生和钟夏也垂眼看了过去。 而早知怪鱼是真实存在的谢翊川则假借打量怪鱼来观察侯涅生,希望能借此从他脸上找到些许破绽。 除了空荡荡的眼部,这鱼和他们先前钓上来的鱼类没有任何区别。 若是后天瞎眼也还能接受,可这鱼压根就没有眼这个部位,鱼嘴之上是纯色的皮肤,连根线都找不到。 解淮希也当真是胆大,还好奇地往鱼本该是眼睛的地方戳了戳,“硬的,完全戳不下去,真的什么都没有欸。” 这鱼被骆昭捏着上半身,尾部一直来回甩着,被解淮希戳了几下后,竟是一个大力扑腾将尾巴甩到骆昭小臂上。 “嘶”骆昭吃痛地松开手,鱼落到地上剧烈扑腾着,又凶性极大地张着嘴四处乱咬。 解淮希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到,非常靠近怪鱼的手指也被怪鱼咬到了,“疼——!” 骆昭快速反应过来,抽起鱼竿往鱼身上用力打去。 这鱼凶得厉害,硬是扛了好几下才被敲晕。 等解淮希的食指被解脱出来时,指腹已经多了一圈深深凹下的牙印。 牙印很快往外密密麻麻渗着血珠,在食指指腹上形成一条鲜红的血线,像是要把半截手指咬掉似的,让这本不算狰狞的小伤口变得骇人起来。 侯涅生看了眼解淮希的伤口,又看向被敲晕的怪鱼,鱼口张开,露出的牙齿细小尖锐。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品种的海鱼,但这尖锐的牙齿和消失的眼睛一样突兀,显然是有特殊原因的。 解淮希从小娇生惯养,他捂着手指哭喊起来,“疼!好疼啊” 缓过神来的姜初槿从防晒服的口袋里掏出手指递给解淮希,“给,先拿纸巾压着。” 给解淮希简单处理完手指的伤口,众人再三商讨还是决定将怪鱼给拎回去。 不说嘉宾们,节目组的人也被吓到了,举着摄像机的吴茂低声问汤俊友,“导演,这这是你搞的剧本。” 有宁省边境发生的事,吴茂隐隐觉得这世上真有超乎常理的存在,他现在会问这个问题,也只是希望这一幕是汤俊友联合对方搞出来的剧本,不然 汤俊友自然知道吴茂在想什么,这时候他要承认这不是剧本,怕是所有人都会跟着慌起来。 再说了,事已至此,噱头都搞出来了,不如咬牙进行到底。 他故作平静地低声道:“你在瞎想什么,这肯定是剧本啊。” 听到汤俊友的回答,节目组的人勉强松了一口气,吴茂也平复下心情,继续举着摄像头进行拍摄。 因为怪鱼的存在被证实,解淮希的手还被咬伤了,姜凌兰、骆昭、丁舜屿的情绪都有些低落,面色也很复杂。 本就害怕的叶晗羽更是吓到腿软,到了必须由姜凌兰搀扶着才能行走的地步。 兴致高昂的钟夏也沉默下来,低着头面色凝重地思考什么。 侯涅生也低垂着眼帘,嘴角疏离的笑容消失不见,似乎也在思考怪鱼的事情。 谢翊川则烦躁地皱了皱眉,从侯涅生的反应来看,最多能确定这人知道异能者的存在,压根就无法判断出别的东西。 而知晓异能者存在这件事,侯涅生来自天衡山,他不知道才有鬼。 等几人回到住宿的三层平房时,薄栖寒已经站在那里等着了,她道:“回来了?” 见他们皆是神情低落的模样,她调侃道:“这是找到怪鱼了呀。” 一片沉默中,她又道:“大少爷回来了,你们还要见吗?” 怪鱼就是他们来此的目的,现在怪鱼的存在被证实,怪鱼的事又只有大少爷知晓,身后的摄像机也没有停止拍摄。 从海边回到这里足够姜凌兰等人冷静下来了,而冷静下来后,这一系列事情是剧本的可能性也在几人心底逐渐放大。 无论如何,这个大少爷他们必须要见。 “带我们去见他。”谢翊川率先回道。 说话时,他嘴角挂着笑容,一副强颜欢笑的模样。 这村子住户不多,但建筑还算齐全,又因年代久远,在村子中央还有个很大的宗族祠堂。 薄栖寒领着众人走到祠堂门口,刚要推门又扭头提醒道:“对了,我们大少爷长相比较奇特,希望各位待会儿不要被吓到的好。” 没眼的怪鱼都见过了,除非这大少爷长相奇丑,又或者和怪鱼一样没眼睛,否则还真吓不到众人。 听到几人先后保证,薄栖寒推开祠堂的大门,领着众人走到祠堂正堂前,又往右侧走去。 片刻后,她推开偏房的门,又侧身让开,“请,大少爷已经在里面等你们了。” 八位嘉宾,还有节目组的人先后进屋,进去后,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他们还是被坐在主位上的大少爷吓了一跳。 这人身着暗蓝色长袍,长发随意披散,还有几缕垂在肩上,手肘抵在木桌上,双手合十撑在胸前。 可除去衣服,他全身上下无一不是白色,毛发纯白,肤色苍白,眼眸也是浑浊的灰白,双唇也白到看不清血色。 确如薄栖寒所说,他们大少爷长相比较奇特。 可大少爷的这副模样其实不丑,反而有种病态怪诞的美感,像是从云端落下的天使,又像从地狱逃离的恶魔,让人看一眼便会感到恐惧和颤栗,却又忍不住继续朝他看去,直至彻底沦陷和毁灭。 听到众人进门时造成的声响,这大少爷扭头看过来,缓缓开口:“各位,晚上好啊,欢迎来我们这里做客。” 话音落下,众人皆是一惊,连侯涅生也有些惊讶,只不过侯涅生和其他人惊讶的地方不同。 大少爷肤色奇特,但长相年轻,最多不超过三十岁,可声音却苍老得像七八十岁,还异常沙哑,正是本该待在天衡山上的勒无终。 第86章 缱绻86 此刻,假扮成大少爷的勒无终故作疑惑道:“各位,有什么问题吗?” “你”叶晗羽倒吸一口气,问道:“大少爷,你到底是年轻,还是年老啊?” 别说其他人了,连谢翊川一时间也没想明白这人究竟是什么路子,他道:“敢问大少爷你今年多大了?” “秘密。”勒无终伸手指了下身前的座椅,“各位不是来找怪鱼的吗,现在时候不早了,还请快些就坐。” 几人硬着头皮坐到椅子上,坐下来后,丁舜屿忍不住看了看勒无终的眼睛,试探道:“大大少爷,你看不见吗?” 勒无终肯定回道:“是的。” 姜凌兰猛然想起什么,问道:“大少爷,请问你的眼盲是天生的,还是后天造成的。” 这话一出,众人也想起早上节目组发来的卡片还有后半段 ——【据说吃了怪鱼的人也会染上同怪鱼一样的症状。】 如果这大少爷的眼盲是后天的话 假扮勒无终的大少爷清楚他们想问这话的目的是什么,他轻笑一声,道:“很遗憾,是后天原因造成的,但是” 话音一转,他又道:“我是眼盲,不是没有眼睛,几位无需太紧张。” 此话确实有几分道理,这大少爷的眼盲如果是吃怪鱼造成的,他应该连眼睛这个部位也完全消失了才对。 众人刚松一口气,捂着手指的解淮希道:“那怪鱼到底是什么东西,没眼睛还那么凶,差点把我手指都咬掉了。” 他又低声委屈道:“疼死我了” “怪鱼啊”勒无终拖了个长音,“我给你们讲个故事,你们就懂了。” 不等众人再说什么,勒无终缓缓讲述道:“万物皆有七窍,为眼、耳、口、鼻、又以七窍视、听、食、息。” “视、听、食、息加上躯壳的本能又称五感,即为视觉、听觉、味觉、嗅觉,触觉。人活于世,靠的就是这七窍五感。” “五感皆具,自是幸运,即使失了一二,虽是残缺,亦能活于世,无非就是多了些许不便。” “可偏有一人,有目不可视,有耳不能闻,有口不可言,有鼻不能嗅,他七窍皆具却五感失四,唯剩肉体上的最后一触,他也只能靠着这最后一感,残存苟活于世。” “突然一天,这人目能视了,他惊喜又惶恐,全新世界于他而言无比陌生,可他贪婪又好奇,他想要看遍这世界的颜色和风景。” “紧接着,他耳可闻,听到了世间万物悦耳或嘈杂的声音;口可言、虽是不成字句,但终是有了声音。” “最后,他鼻可嗅,嗅到了世间万物的味道,或清香,或恶臭。” “五感的逐步俱全让这人的世界宛若混沌初开,此后天升地沉,山陡海瀚,一切都有了盼头。” “可惜凡事皆有代价,他想拥有这全新的多彩世界就必须变成人人惧怕的怪物。” “倘若从未拥有过,他自然不会去当怪物,可他先拥有了这一切才去选择,人性本恶,贪欲渐长,他毫无悬念地成为了一个怪物,一个五感皆具又人人惧怕的怪物。” “成为怪物后没多久,他有了一个可悲的发现,如果不去掠夺别人的七窍四感,即使变成怪物,他依旧会逐渐失去四感。” “古书有云:日凿一窍得半感,七日而浑沌死,即为纯善,但这句话其实还可以反过来。” 勒无终顿了顿,又道:“日失一窍丧半感,七日而混沌生,是以疯魔。” 勒无终的嗓音沙哑苍老,语调平缓,但在这昏暗老旧的房间里反而显得诡异,加上他过分苍白的外表更是让人寒毛耸立。 于是,他故事讲完了好久都没人开口说话。 不知又过了多久,钟夏率先打破这可怕又压抑的沉默,“你讲的这个故事,和怪鱼有什么联系吗?” 勒无终答道:“我能告诉你们的就只有这么多,剩下的还需各位自己领悟。” 骆昭越发肯定这是节目组搞出来的剧本,这大少爷分明就是他们故意找来的托,不然为什么说的话和npc发布任务似的。 他拍了下桌子,怒道:“别打哑谜,把话说直白点。” 勒无终轻笑一声,沙哑苍老的声音恍若混沌初开的魔音,无比刺耳,“众生皆有七窍五感,众生皆是怪鱼,皆可成为怪鱼,还望诸位控制住内心的恶念。” 说话间,勒无终一双浑浊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骆昭。 骆昭被这双眼睛吓得脊背发寒,总觉自己下一秒就会被这人吃掉。 他强忍着惧意,稳坐在椅子上,心底却在呐喊导演组从哪找来的人,真他妈吓人! 事实上,汤俊友也被吓到了,还吓得有些双腿发软,但事已至此,他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任由谎言发展下去。 勒无终垂下眼帘,似乎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行为有些不妥,沙哑苍老的声音里多了一丝歉意,“我为刚刚吓到你的行为感到抱歉,但是” 他将双眼彻底闭上,似乎是在认命,语气也像过来人的忠告,“人性本恶,贪念渐长,诸位在岛上的这两日,还请注意安全,莫要轻信他人。” 骆昭:“” 这他妈想说不是剧本npc都难。 不止骆昭,连丁舜屿几人也越发肯定这是节目组搞出来的剧本。 可有这想法的人绝对不包括谢翊川,他知道这怪鱼是什么东西搞出来的,而大少爷讲的这个恐怖故事就是两千多年前真实发生的事。 但谢翊川能知道这些是他拥有前世记忆,这个大少爷呢,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说起来,我们还没不知道大少爷的名字呢。”谢翊川试探道。 “太久没来客人了,一时激动就给我忘了,当真是失礼了。”勒无终轻咳一声,款款说道:“薄尊溟,我的名字。” 谢翊川继续试探道,“大少爷也姓薄,不知你和薄栖寒是” 勒无终答道:“这位先生,我们岛上人少,家家户户都沾亲带故的,同一个姓氏说明不了什么。” 看似什么都说了,可什么重要信息都没透露出来,还回答得滴水不漏。 最重要的是他还清楚两千年前的事,这个大少爷不简单 谢翊川眸中划过一抹杀意,管这大少爷是什么来历,必须找个机会把他解决掉,不然绝对会坏他的好事。 不等他开口再问些什么,勒无终就先一步下起了逐客令,“诸位,夜深了,还请早些回去休息。” 他这话就差明说我要休息了,你们赶紧走。 到底是主人家,众人只能揣着满肚子的疑惑起身离开。 祠堂外,薄栖寒还站在门口等着,见他们出来了,歪头问道:“问完了?” 谢翊川回道:“你们这个大少爷倒是挺神秘的,讲了个鬼故事就催我们离开了。” “正常,大少爷一直都这样。”薄栖寒回道,“再说了,指定不鬼故事就是真的呢。” 她又补充道:“我就随便猜的啊,别问我知不知道大少爷讲了什么鬼故事,我不知道,不清楚,也不好奇。” 刚想问薄栖寒知不知道鬼故事的丁舜屿:“” 被薄栖寒这么一堵,众人一路无话,跟着她回了临时住所。 到了住所门口时,薄栖寒不给众人问话的机会,“我走了啊,你们早点休息。” 她挥了挥手,扭头快步离开。 这里的灯光不是很好,没一会儿薄栖寒就彻底没影了。 今天发生的事不多,但足够伤神劳心,在薄栖寒走后,嘉宾们也无心商讨,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除了姜凌兰,剩下四位飞行嘉宾上了二楼,住在一楼的谢翊川和骆昭也先后回了房间。 很快,走廊上就剩姜凌兰和叶晗羽了。 姜凌兰见状安抚了叶晗羽几句也准备回房休息,谁想叶晗羽突然抓住她的袖子,低声道:“姜凌兰,让我待在你房间里,好不好?” 不等姜凌兰回答,叶晗羽又道:“我在房间里坐着就好,保证不会打扰你的,算我求你了” 说着,她把姜凌兰的袖子攥得更紧了,生怕对方会挣开自己,直接离开。 在姜凌兰看来不管是不是剧本,叶晗羽都有些怕过头了。 这种情况下放叶晗羽一个人待着,说不定真会闹出什么危险来。 姜凌兰妥协道:“好。” 灯光下,她看到叶晗羽的瞳孔正因恐惧轻微颤抖着,又问:“要我陪你去房间里拿东西吗?” 叶晗羽点了点头,快速回自己房间拿了装食物的背包,直到进了姜凌兰的房间,她才松了一口气,抓着姜凌兰袖子的手也终于放开了。 而临时住所外,早已离开的薄栖寒又绕了回来,躲在附近暗中盯着住所。 盯了半小时,确认没有任何人离开,她才快速返回祠堂,推开右侧偏房的门。 偏房内,勒无终仍旧坐在主位上,听到开门声后便朝薄栖寒看来。 薄栖寒同他对视一眼,又看向他左后方的墙壁,“可以了。” 话音落下,严丝合缝墙壁像门一样被推开了,门内侧还覆盖了厚厚一层冰,散发森森寒气。 而推门走出来的男人身形清瘦,双目闭合,肤色也不像寻常捕鱼人那般黝黑,反而白皙得有些过分,又在暗蓝色长袍的衬托下多了几分神秘。 他的头发不长,墨色的碎发柔顺地贴在耳前,左耳还戴了个奇特的耳饰。 钉在耳垂处的是个浅蓝色的圆球,晶莹剔透得像个露珠,露珠下方坠着暗蓝色的流苏穗子。 这些流苏穗子不会随着男人的走动大步幅摇摆,反是缓缓垂在肩膀上方,软化他身上略显威严的气质,反倒给人一种大海般广阔与包容。 他走出来后,黑夜等人也跟着走了出来。 勒无终扭头看过去,薄栖寒则对男人稍稍俯身,恭敬行礼,“大少爷。” 真正的大少爷薄尊溟“嗯”一声,闭合的双目精准对上勒无终浑浊的眼瞳,淡淡夸赞道:“演技不错。” 勒无终笑着回道:“那是自然,不过你的夸奖我接受了。” 这两人站在一起还真有点异曲同工之妙,不过除了头发,大少爷薄尊溟的嗓音不哑,还有些空灵,仿佛大海深处传来的低吟,旷远而飘渺。 薄尊溟稍稍颔首,吩咐道:“栖寒,岛这边的事就交给你们了。” 薄栖寒点点头,又看了勒无终几眼,不确定道:“大少爷,你真打算让这个瞎子暂时假扮你,把那群人拖” “再次纠正一下。”勒无终打断薄栖寒,“我是半瞎,你们大少爷才是真正的瞎子。” “你——!”薄栖寒刚要同勒无终好好聊聊就被薄尊溟止住了。 只听薄尊溟道:“栖寒,别闹了,在他借用我身份的这段时间保持恭敬以免露陷。” 薄栖寒不满地应了一声,勒无终刚想嘲笑几句,薄尊溟又提醒道:“勒无终,我说过了,别再揪着我眼睛的问题不放。” 勒无终无所谓地回道:“我没有揪着你的眼睛不放,只是单纯提醒下小妹妹,让她别又搞错了而已。” 薄栖寒恶狠狠地瞪了勒无终一眼,又碍于大少爷在场,有怒不敢发地冷哼一声,“哼——!” 关于勒无终假扮大少爷薄尊溟这件事还要从直播被封后说起。 提前观察岛屿的途径没了,再加上直播里奚韬专门叮嘱嘉宾们自带食物,白日几人坐在原地也是等,索性也去超市买食物和水了。 他们去到港口码头附近的大超市,也是嘉宾们买东西的超市逛了一圈。 因逛超市时嘉宾们比较分散,无法通过直播镜头确定他们到底买了些什么,以防万一,岑憬还出示证件,让超市工作人员帮他们调取了超市监控。 透过监控,双胞胎看到叶晗羽和钟夏都买了面包、矿泉水、能量棒,后者还多拿了几袋压缩饼干。 姜凌兰买了可随身装的巧克力、瓶装水、面包,看监控,她本来还想买点泡面之类的快捷食品,但被钟夏劝几句后也拿了压缩饼干。 和女嘉宾们的野外求生式购物不同,骆昭和丁舜屿似乎把这次海岛之行当成了郊游,拿了不少熟食和凉拌菜,外加两瓶小酒,像是准备上岛后就立马大吃一顿。 除此之外,他们还拿了包子馒头等熟制面食,饮用水则象征性拿了几瓶小的。 解淮希比他俩更像在出游,拿了很多零食和饮料,里面只有各种饼干能勉强饱腹。 谢翊川拿的食物很杂,但仔细一看就会发现这些食物里全都混杂了鱼糜。 岑琛发现这点后给谢阳蛰打了个电话,让他立马去超市货架上找了几个一样的闻闻。 谢阳蛰拿着一堆鱼糜制品回道:“味道挺重的,普通人应该也能闻见点,真要混点特别的鱼在里面,应该也难以察觉到。” 岑琛歪头望向仍在盯着监控的岑憬,往他身边靠了靠,又低声笑道:“臭花猫,谢翊川似乎确定怪鱼是真实存在的啊。” 岑憬“嗯”了一声,又道:“那几个女嘉宾买的东西也挺有意思,而且” 他顿了顿,将监控放慢速度又指着屏幕一处,“死秃鹫,你看一下这里,是我错觉吗,侯先生好像一直在说什么。” 岑琛也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监控回放中,侯涅生永远站在最前方,谢翊川则稳定跟在他身后半米处。 因为摄像头的角度问题,侯涅生经过时正好拍摄到了他的侧脸,而他的嘴巴正在小幅度开合着,似乎正低声说着什么。 这个距离侯涅生要是说了什么,无论声音有多低,作为异能者的谢翊川都不可能没听见,可谢翊川没任何反应就表明侯涅生真的只是动动嘴,没发出任何声音。 岑琛道:“好像是,但我们没人懂唇语啊,而且监控拍得也不全,很多地方都被挡住了,这就算会唇语也都不全。” 他又对电话那头的谢阳蛰道:“谢阳蛰,你问问许明渊懂唇语不?” 片刻后,谢阳蛰回道:“许明渊说他完全不会。” “连许明渊也不会”岑琛有些搞不懂这侯涅生要做什么了,他纳闷道:“虽然唇语不是一般人会学的东西,但我们也不是干特务的,他未免也太高估我们了。” 第86章 缱绻86 此刻,假扮成大少爷的勒无终故作疑惑道:“各位,有什么问题吗?” “你”叶晗羽倒吸一口气,问道:“大少爷,你到底是年轻,还是年老啊?” 别说其他人了,连谢翊川一时间也没想明白这人究竟是什么路子,他道:“敢问大少爷你今年多大了?” “秘密。”勒无终伸手指了下身前的座椅,“各位不是来找怪鱼的吗,现在时候不早了,还请快些就坐。” 几人硬着头皮坐到椅子上,坐下来后,丁舜屿忍不住看了看勒无终的眼睛,试探道:“大大少爷,你看不见吗?” 勒无终肯定回道:“是的。” 姜凌兰猛然想起什么,问道:“大少爷,请问你的眼盲是天生的,还是后天造成的。” 这话一出,众人也想起早上节目组发来的卡片还有后半段 ——【据说吃了怪鱼的人也会染上同怪鱼一样的症状。】 如果这大少爷的眼盲是后天的话 假扮勒无终的大少爷清楚他们想问这话的目的是什么,他轻笑一声,道:“很遗憾,是后天原因造成的,但是” 话音一转,他又道:“我是眼盲,不是没有眼睛,几位无需太紧张。” 此话确实有几分道理,这大少爷的眼盲如果是吃怪鱼造成的,他应该连眼睛这个部位也完全消失了才对。 众人刚松一口气,捂着手指的解淮希道:“那怪鱼到底是什么东西,没眼睛还那么凶,差点把我手指都咬掉了。” 他又低声委屈道:“疼死我了” “怪鱼啊”勒无终拖了个长音,“我给你们讲个故事,你们就懂了。” 不等众人再说什么,勒无终缓缓讲述道:“万物皆有七窍,为眼、耳、口、鼻、又以七窍视、听、食、息。” “视、听、食、息加上躯壳的本能又称五感,即为视觉、听觉、味觉、嗅觉,触觉。人活于世,靠的就是这七窍五感。” “五感皆具,自是幸运,即使失了一二,虽是残缺,亦能活于世,无非就是多了些许不便。” “可偏有一人,有目不可视,有耳不能闻,有口不可言,有鼻不能嗅,他七窍皆具却五感失四,唯剩肉体上的最后一触,他也只能靠着这最后一感,残存苟活于世。” “突然一天,这人目能视了,他惊喜又惶恐,全新世界于他而言无比陌生,可他贪婪又好奇,他想要看遍这世界的颜色和风景。” “紧接着,他耳可闻,听到了世间万物悦耳或嘈杂的声音;口可言、虽是不成字句,但终是有了声音。” “最后,他鼻可嗅,嗅到了世间万物的味道,或清香,或恶臭。” “五感的逐步俱全让这人的世界宛若混沌初开,此后天升地沉,山陡海瀚,一切都有了盼头。” “可惜凡事皆有代价,他想拥有这全新的多彩世界就必须变成人人惧怕的怪物。” “倘若从未拥有过,他自然不会去当怪物,可他先拥有了这一切才去选择,人性本恶,贪欲渐长,他毫无悬念地成为了一个怪物,一个五感皆具又人人惧怕的怪物。” “成为怪物后没多久,他有了一个可悲的发现,如果不去掠夺别人的七窍四感,即使变成怪物,他依旧会逐渐失去四感。” “古书有云:日凿一窍得半感,七日而浑沌死,即为纯善,但这句话其实还可以反过来。” 勒无终顿了顿,又道:“日失一窍丧半感,七日而混沌生,是以疯魔。” 勒无终的嗓音沙哑苍老,语调平缓,但在这昏暗老旧的房间里反而显得诡异,加上他过分苍白的外表更是让人寒毛耸立。 于是,他故事讲完了好久都没人开口说话。 不知又过了多久,钟夏率先打破这可怕又压抑的沉默,“你讲的这个故事,和怪鱼有什么联系吗?” 勒无终答道:“我能告诉你们的就只有这么多,剩下的还需各位自己领悟。” 骆昭越发肯定这是节目组搞出来的剧本,这大少爷分明就是他们故意找来的托,不然为什么说的话和npc发布任务似的。 他拍了下桌子,怒道:“别打哑谜,把话说直白点。” 勒无终轻笑一声,沙哑苍老的声音恍若混沌初开的魔音,无比刺耳,“众生皆有七窍五感,众生皆是怪鱼,皆可成为怪鱼,还望诸位控制住内心的恶念。” 说话间,勒无终一双浑浊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骆昭。 骆昭被这双眼睛吓得脊背发寒,总觉自己下一秒就会被这人吃掉。 他强忍着惧意,稳坐在椅子上,心底却在呐喊导演组从哪找来的人,真他妈吓人! 事实上,汤俊友也被吓到了,还吓得有些双腿发软,但事已至此,他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任由谎言发展下去。 勒无终垂下眼帘,似乎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行为有些不妥,沙哑苍老的声音里多了一丝歉意,“我为刚刚吓到你的行为感到抱歉,但是” 他将双眼彻底闭上,似乎是在认命,语气也像过来人的忠告,“人性本恶,贪念渐长,诸位在岛上的这两日,还请注意安全,莫要轻信他人。” 骆昭:“” 这他妈想说不是剧本npc都难。 不止骆昭,连丁舜屿几人也越发肯定这是节目组搞出来的剧本。 可有这想法的人绝对不包括谢翊川,他知道这怪鱼是什么东西搞出来的,而大少爷讲的这个恐怖故事就是两千多年前真实发生的事。 但谢翊川能知道这些是他拥有前世记忆,这个大少爷呢,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说起来,我们还没不知道大少爷的名字呢。”谢翊川试探道。 “太久没来客人了,一时激动就给我忘了,当真是失礼了。”勒无终轻咳一声,款款说道:“薄尊溟,我的名字。” 谢翊川继续试探道,“大少爷也姓薄,不知你和薄栖寒是” 勒无终答道:“这位先生,我们岛上人少,家家户户都沾亲带故的,同一个姓氏说明不了什么。” 看似什么都说了,可什么重要信息都没透露出来,还回答得滴水不漏。 最重要的是他还清楚两千年前的事,这个大少爷不简单 谢翊川眸中划过一抹杀意,管这大少爷是什么来历,必须找个机会把他解决掉,不然绝对会坏他的好事。 不等他开口再问些什么,勒无终就先一步下起了逐客令,“诸位,夜深了,还请早些回去休息。” 他这话就差明说我要休息了,你们赶紧走。 到底是主人家,众人只能揣着满肚子的疑惑起身离开。 祠堂外,薄栖寒还站在门口等着,见他们出来了,歪头问道:“问完了?” 谢翊川回道:“你们这个大少爷倒是挺神秘的,讲了个鬼故事就催我们离开了。” “正常,大少爷一直都这样。”薄栖寒回道,“再说了,指定不鬼故事就是真的呢。” 她又补充道:“我就随便猜的啊,别问我知不知道大少爷讲了什么鬼故事,我不知道,不清楚,也不好奇。” 刚想问薄栖寒知不知道鬼故事的丁舜屿:“” 被薄栖寒这么一堵,众人一路无话,跟着她回了临时住所。 到了住所门口时,薄栖寒不给众人问话的机会,“我走了啊,你们早点休息。” 她挥了挥手,扭头快步离开。 这里的灯光不是很好,没一会儿薄栖寒就彻底没影了。 今天发生的事不多,但足够伤神劳心,在薄栖寒走后,嘉宾们也无心商讨,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除了姜凌兰,剩下四位飞行嘉宾上了二楼,住在一楼的谢翊川和骆昭也先后回了房间。 很快,走廊上就剩姜凌兰和叶晗羽了。 姜凌兰见状安抚了叶晗羽几句也准备回房休息,谁想叶晗羽突然抓住她的袖子,低声道:“姜凌兰,让我待在你房间里,好不好?” 不等姜凌兰回答,叶晗羽又道:“我在房间里坐着就好,保证不会打扰你的,算我求你了” 说着,她把姜凌兰的袖子攥得更紧了,生怕对方会挣开自己,直接离开。 在姜凌兰看来不管是不是剧本,叶晗羽都有些怕过头了。 这种情况下放叶晗羽一个人待着,说不定真会闹出什么危险来。 姜凌兰妥协道:“好。” 灯光下,她看到叶晗羽的瞳孔正因恐惧轻微颤抖着,又问:“要我陪你去房间里拿东西吗?” 叶晗羽点了点头,快速回自己房间拿了装食物的背包,直到进了姜凌兰的房间,她才松了一口气,抓着姜凌兰袖子的手也终于放开了。 而临时住所外,早已离开的薄栖寒又绕了回来,躲在附近暗中盯着住所。 盯了半小时,确认没有任何人离开,她才快速返回祠堂,推开右侧偏房的门。 偏房内,勒无终仍旧坐在主位上,听到开门声后便朝薄栖寒看来。 薄栖寒同他对视一眼,又看向他左后方的墙壁,“可以了。” 话音落下,严丝合缝墙壁像门一样被推开了,门内侧还覆盖了厚厚一层冰,散发森森寒气。 而推门走出来的男人身形清瘦,双目闭合,肤色也不像寻常捕鱼人那般黝黑,反而白皙得有些过分,又在暗蓝色长袍的衬托下多了几分神秘。 他的头发不长,墨色的碎发柔顺地贴在耳前,左耳还戴了个奇特的耳饰。 钉在耳垂处的是个浅蓝色的圆球,晶莹剔透得像个露珠,露珠下方坠着暗蓝色的流苏穗子。 这些流苏穗子不会随着男人的走动大步幅摇摆,反是缓缓垂在肩膀上方,软化他身上略显威严的气质,反倒给人一种大海般广阔与包容。 他走出来后,黑夜等人也跟着走了出来。 勒无终扭头看过去,薄栖寒则对男人稍稍俯身,恭敬行礼,“大少爷。” 真正的大少爷薄尊溟“嗯”一声,闭合的双目精准对上勒无终浑浊的眼瞳,淡淡夸赞道:“演技不错。” 勒无终笑着回道:“那是自然,不过你的夸奖我接受了。” 这两人站在一起还真有点异曲同工之妙,不过除了头发,大少爷薄尊溟的嗓音不哑,还有些空灵,仿佛大海深处传来的低吟,旷远而飘渺。 薄尊溟稍稍颔首,吩咐道:“栖寒,岛这边的事就交给你们了。” 薄栖寒点点头,又看了勒无终几眼,不确定道:“大少爷,你真打算让这个瞎子暂时假扮你,把那群人拖” “再次纠正一下。”勒无终打断薄栖寒,“我是半瞎,你们大少爷才是真正的瞎子。” “你——!”薄栖寒刚要同勒无终好好聊聊就被薄尊溟止住了。 只听薄尊溟道:“栖寒,别闹了,在他借用我身份的这段时间保持恭敬以免露陷。” 薄栖寒不满地应了一声,勒无终刚想嘲笑几句,薄尊溟又提醒道:“勒无终,我说过了,别再揪着我眼睛的问题不放。” 勒无终无所谓地回道:“我没有揪着你的眼睛不放,只是单纯提醒下小妹妹,让她别又搞错了而已。” 薄栖寒恶狠狠地瞪了勒无终一眼,又碍于大少爷在场,有怒不敢发地冷哼一声,“哼——!” 关于勒无终假扮大少爷薄尊溟这件事还要从直播被封后说起。 提前观察岛屿的途径没了,再加上直播里奚韬专门叮嘱嘉宾们自带食物,白日几人坐在原地也是等,索性也去超市买食物和水了。 他们去到港口码头附近的大超市,也是嘉宾们买东西的超市逛了一圈。 因逛超市时嘉宾们比较分散,无法通过直播镜头确定他们到底买了些什么,以防万一,岑憬还出示证件,让超市工作人员帮他们调取了超市监控。 透过监控,双胞胎看到叶晗羽和钟夏都买了面包、矿泉水、能量棒,后者还多拿了几袋压缩饼干。 姜凌兰买了可随身装的巧克力、瓶装水、面包,看监控,她本来还想买点泡面之类的快捷食品,但被钟夏劝几句后也拿了压缩饼干。 和女嘉宾们的野外求生式购物不同,骆昭和丁舜屿似乎把这次海岛之行当成了郊游,拿了不少熟食和凉拌菜,外加两瓶小酒,像是准备上岛后就立马大吃一顿。 除此之外,他们还拿了包子馒头等熟制面食,饮用水则象征性拿了几瓶小的。 解淮希比他俩更像在出游,拿了很多零食和饮料,里面只有各种饼干能勉强饱腹。 谢翊川拿的食物很杂,但仔细一看就会发现这些食物里全都混杂了鱼糜。 岑琛发现这点后给谢阳蛰打了个电话,让他立马去超市货架上找了几个一样的闻闻。 谢阳蛰拿着一堆鱼糜制品回道:“味道挺重的,普通人应该也能闻见点,真要混点特别的鱼在里面,应该也难以察觉到。” 岑琛歪头望向仍在盯着监控的岑憬,往他身边靠了靠,又低声笑道:“臭花猫,谢翊川似乎确定怪鱼是真实存在的啊。” 岑憬“嗯”了一声,又道:“那几个女嘉宾买的东西也挺有意思,而且” 他顿了顿,将监控放慢速度又指着屏幕一处,“死秃鹫,你看一下这里,是我错觉吗,侯先生好像一直在说什么。” 岑琛也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监控回放中,侯涅生永远站在最前方,谢翊川则稳定跟在他身后半米处。 因为摄像头的角度问题,侯涅生经过时正好拍摄到了他的侧脸,而他的嘴巴正在小幅度开合着,似乎正低声说着什么。 这个距离侯涅生要是说了什么,无论声音有多低,作为异能者的谢翊川都不可能没听见,可谢翊川没任何反应就表明侯涅生真的只是动动嘴,没发出任何声音。 岑琛道:“好像是,但我们没人懂唇语啊,而且监控拍得也不全,很多地方都被挡住了,这就算会唇语也都不全。” 他又对电话那头的谢阳蛰道:“谢阳蛰,你问问许明渊懂唇语不?” 片刻后,谢阳蛰回道:“许明渊说他完全不会。” “连许明渊也不会”岑琛有些搞不懂这侯涅生要做什么了,他纳闷道:“虽然唇语不是一般人会学的东西,但我们也不是干特务的,他未免也太高估我们了。” 第87章 缱绻87 岑憬没有回答岑琛,沉默着又看了眼时间。 已经七点多了,再不走就赶不及了。 浦尾市的海岸线极长,最北边可不是走个几公里就能走到的。 岑憬下午还专门查了一下奚韬口中的灯塔,那个灯塔很久以前就弃用了。 灯塔旁的断崖高度惊人还过于陡峭,下方又布满尖锐的礁石。 因为这点,新灯塔建成后,老灯塔的那片区域没有被开发成旅游景区,而是整个废弃不用了,十几年间一直保持原样,动都没动过。 那地方本就偏僻,自荒废后就不会有人再过去,更别说是晚上九点涨潮的危险时段,确实是个进行异能者会面和切磋的好地方。 岑憬从岑琛手中拿过手机,道:“来不及讨论唇语的问题了,我和死秃鹫先去最北边的灯塔等大少爷,你们几个买完东西立刻过来。” 谢阳蛰回道:“好,知道了。” 双胞胎先一步去往最北边的灯塔断崖,白日三人留下来继续买东西。 结账时,谢阳蛰疑惑道:“许明渊,如果你不会唇语的话,他的那些提示又是留给谁的。” 太阳彻底落山,交替完的黑夜也有些纳闷:“我从来没跟他说过我会唇语之类的,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此时,超市入口处,一个撑着素白色油纸伞的人缓步走了进来。 或许是长相过于奇特,一个年轻女孩问道:“那个,你是在玩s吗?” 那人没有说话,只是笑着点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拒绝女生合影的请求,快步走进了超市。 八点半左右,岑憬和岑琛先行来到最北边的断崖处。 这里荒废已久,唯一的光源就是头顶残缺的月亮,二人站在断崖上,前方一侧是就是早已废弃的灯塔。 十几年下来,灯塔塔身的墙砖脱落了不少,矗立在低矮的礁石上任由海浪拍打着,伴随着涨潮,海浪越发凶猛地拍打过来。 除了这“哗啦哗啦”的海浪声,断崖之上再无任何声音。 夜晚的海风有些大,吹得岑琛的黑夹克不停往后快速摆动,他又往前走了几步,站到最边缘处低头往断崖下望去。 断崖很高,鹰的视力却很好,他能清楚看到断崖下连片的尖锐礁石。 别说普通人了,哪怕是异能者掉下去,要是没点手段,怕是也得被捅个透心凉。 岑琛随手丢了几个风刃下去,等不少尖锐的礁石都被砍平后,又玩笑道:“好了,这下不用担心杀人越货时,被人推下去死状太惨了。” 岑憬知道这是岑琛闲着无聊没事干了,他刚想象征性提醒几句,可还不等开口,一道陌生的气息凭空出现在他们身后。 二人同时转身望过去,来人左手拿着一柄素白的油纸伞,全身上下从衣衫到发丝也皆是白色,一双眼眸呈现混浊的灰白色,连双唇也淡到没什么血色。 在这种极端病态的苍白下,来人的笑容也变得异常诡异。 不等岑憬开口,这人又伸出右手,食指指尖还勾着什么东西正在海风中摇摆,仔细一看正是蓝色为底绣有海棠花的香囊。 这行为无疑是在挑衅,岑憬还算能沉住气,“死” 他刚吐出一个字音,岑琛就先一步动手了,狂风化作利刃朝那人袭去。 可下一秒,风刃居然在靠近那人的瞬间凭空消失,半点痕迹都没有留下,而对方还挑衅似的歪头笑了笑。 岑憬见状也不打算交流了,纯黑的荆棘在断崖上疯狂生长。 那人不急不缓地后退,更诡异的事发生了,黑棘还未近那人的身就被什么看不见东西斩断了。 那东西锋利无比,不止将黑棘瞬间斩断,还斩成了无数细小的碎段。 两下试探,这人手段诡异,着实难以对付,也把岑琛的战斗欲彻底激发了,黑色的人影消失不见,天空中巨大的白鹰在月下展翅。 岑憬象征性提醒道:“死秃鹫,别飞太高,小心被人看见了。” 回应岑憬的是一声刺破夜空,极具攻击性的鹰啸。 虽然是对方挑衅在先,可这人攻击意图不大,从头到尾都是只守不攻,于是岑憬二人与他缠斗良久也没真正下杀手。 而比起长相,这人真正诡异的是他的攻击手段,无论什么攻击在靠近他时都会瞬间消失,即使没消失也会被看不见东西全部挡住。 半空中的岑琛被这人耗得烦了,鹰翅一挥,狂风在空中汇聚,下方的白衣人却不慌不忙地将吹到脸上的白色长发拨开。 可在狂风汇聚成龙卷的前夕,黑夜的喊声先一步传来,“停手!那是自己人!赶紧给我停下!” 话音落下,夜空中的龙卷消失不见,岑琛也快速落回岑憬身旁,化作人形后与岑憬一同打量着白衣人。 只见这白衣人将因缠斗而变凌乱的衣衫理好,然后才转头朝黑夜弯腰行礼,开口的嗓音沙哑苍老,语气却是莫名的兴奋和戏谑,“没想到您会来得这么快,还真是让人遗憾呢。” 这声音实在太有辨识度了,岑憬几人上午才刚听过。 岑琛猛地反应过来什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口袋。 果然,香囊还完好无损地躺在里面。 岑憬也是同样的动作,他的香囊同样完好无损地装在口袋里。 两人的香囊都在,勒无终又是天衡山的人,他刚展示的香囊分明是他自己的。 而他杀意不重,只守不攻也是因为他自一开始就知道二人是自己人。 明白自己被耍了的岑琛瞪着勒无终,怒气冲冲地质问道:“你他妈有病啊,闲着没事干专挑自己人打架?!” 勒无终听了这话没有半点生气,反是笑着回道:“确实是这样,我以为你光看外表就能看出来了。” 岑琛:“” 操!脑子和身体都有病的变态玩意。 可勒无终有病的地方还不止于此,他走到黑夜面前,望着黑夜的眼睛,由衷夸赞道:“您的眼睛真漂亮,这般近距离看后更漂亮了,漂亮到让我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了。” 黑夜嫌弃地后退好几步,语气也满是嫌弃,而手机里允棠的声音不间断传来,“喂,明渊,你找到勒无终了,现在是什么情况,没人受伤,喂?喂” “嗯,找到了,没有任何人受伤,但是”黑夜道,“允棠,你确定大影帝派这变态来帮我们?” 在直播被封前,除了白日等人,汪宇航和勒无终也在看直播。 期间,侯涅生多次提到时间、过去这类字样,勒无终的异能叫逆时,他直接就说府君在暗示自己过去帮忙呢。 汪宇航不太信侯涅生会让勒无终随便出山,所以又去找允棠确定一下。 她将侯涅生说的那些话听了一遍,再联想侯涅生发来的短信提示,居然还真是叫勒无终过去帮忙。 允棠知道勒无终有多不好管教,同他商量了好久,又立下一堆规矩才勉强同意让他过去帮忙。 谁想她还没把事情交代完,出门去拿个东西的功夫,勒无终就威胁汪宇航提前带他过去,否则就把王宇航削成人棍。 结果汪宇航这逗逼玩意居然真信了这话,瞒着允棠把勒无终提前送过去不说,还放任勒无终搞出这么多乱子。 允棠回来后就边揍汪宇航,边打电话给黑夜,让他赶紧找到勒无终。 此刻,在汪宇航的惨叫声中,允棠肯定回道:“是的,那家伙就是让勒无终过去帮忙。” 黑夜又看了看笑得十分戏谑的勒无终,十分不确定道:“你和大影帝确定这变态会听我的话?我能管得住他?” “对勒无终而言,您这个称呼是他最高等级的敬意,基本等同于臣服,别人不能保证,但他肯定听你的话。”允棠回道,“另外,我还跟他做了笔交易,为了那东西,他会乖乖配合你行动的。” 她又想起什么,补充道:“放心,我警告过勒无终了,他不会对你进行语言骚扰的。” 说完,允棠挂断电话,拖着汪宇航往山顶走去,“汪宇航,你怕被勒无终削成人棍,就不怕被我从悬崖上丢下去是?” 另一边的黑夜还在不可置信地看着手机屏幕,允棠就这么把勒无终丢给他了?! 片刻后,黑夜无奈接受事实,又抬头看向勒无终,“你” “我什么?”勒无终笑着反问道。 黑夜不明白侯涅生为什么要把这变态派来支援,一时间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身后,谢阳蛰先一步明白了什么,试探道:“你懂唇语?” “是这样的。”勒无终笑着回道,“而且不止唇语,手语我也会。” 突然,他又想到什么,缓缓垂下眼帘,似有几分伤感地呢喃道:“都是哥哥教我的。” 勒无终的变态给了黑夜太多震撼,有了谢阳蛰的提醒,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勒无终的具体能力,侯涅生的提示从一开始就是留给勒无终,“你” “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江旭跑到勒无终面前,又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好奇道:“你能看见吗?” 勒无终如实回道:“能看见一点,不过很模糊就是了。” 谢阳蛰和双胞胎:“” 好消息,这人懂唇语。 坏消息,这人半瞎,和看不见没啥区别。 “别信他的话,他想看见随时都能看见。”黑夜毫不客气地拆穿勒无终,又把他的异能大致说了下。 得知勒无终的异能和时间有关,岑憬几人都略有些惊讶。 惊讶过后,岑憬道:“马上九点了,现在再回超市已经来不及了。” 勒无终悠哉回道:“放心啦,我是去完超市才来这边的。” 可勒无终明显不打算直接说出来,他扭头看向黑夜,故作委屈道:“您真的好过分啊,怎么可以随便把我的能力告” 黑夜将匕首抵在勒无终脖子上,冷声直言道:“大影帝跟我说了,看你不爽可以直接动手,随便怎么打,反正最后留你一口气就行了。” 他又将匕首往前抵了一点,威胁道:“另外,你还记得你和允棠的交易不,东西不想要了?” 话音落下,勒无终脸上的委屈瞬间消失,连一贯的病态疯感也褪去不少。 黑夜收回匕首的同时也在惊讶于勒无终的变化,他有点好奇允棠许诺给勒无终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居然能让这变态露出这般正常的模样。 只听勒无终用沙哑苍老的声音缓缓解释道:“府君把能说的都跟我说了,而在嘉宾里面,除去谢翊川,起码还有一人藏在暗处伺机而动,可如果府君表现得全然不知情,反是出现另一个知情者又会怎么样呢?” 他自问自答道:“他们会想办法试探,加之无法探查我的记忆,肯定会自己露出马脚来的。” “换言之,府君让我来的目的就是把这已经很浑的水搅得更浑,浑到所有嘉宾都无法置身事外,府君只需默默看戏,做我们的最后保障就行了。” 在黑夜几人的沉默不语中,江旭蹦跳着跑到谢阳蛰旁边,戳了戳后者的手臂,好奇道:“谢哥,你们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谢阳蛰淡淡道:“因为侯涅生想让谢翊川和他的同伙,自乱阵脚,继而自相残杀。” “这样啊。”江旭点了点头,又问:“那你们为什么都不说话了?” “因为我们发现侯先生玩得比谁都开心,压根就不需要什么后援团。”谢阳蛰轻叹一口气,“比起后援团,打杂团这个称呼更适合我们,说白了我们就是来给他善后的。” “怎么会呢。”勒无终笑道,“各位,我向你们保证,这一过程肯定会非常非常有” 勒无终突然没了声,几乎是同一时间,所有人都转身望向断崖边缘。 汹涌的海水仿佛有了生命,灵蛇一般从崖下快速爬上来,又缓缓汇聚成人形,最后当水流褪去,一个身着暗蓝色长袍,左耳耳缀着同色系的流苏耳坠,双目闭合的清瘦男子覆手立于断崖边缘处。 虽不似勒无终那般夸张,但这人的皮肤同样白皙到病态的地步,显然也是常年晒不到太阳。 更重要的是 黑夜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这人似乎受伤了,而且还伤得很重,以至于他白皙的面容多了几分病态。 为了防止再闹乌龙出来,岑琛挑了挑眉,试探道:“你是奚韬口中的大少爷。” “我名薄尊溟。”男人微微颔首,“你们” “大少爷原来是个瞎子啊。”勒无终打断薄尊溟,兴致缺缺道:“看样子好像还是个病秧子。” 薄尊溟虽然眼盲,但他与勒无终一样,都有特殊手段能清东西。 他望向勒无终,眉头微皱,略有些不悦地问:“你有资格这么说我吗?” 勒无终眯了眯眼,笑道:“就凭我是半瞎,不是全瞎。” 黑夜等人:“” 这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吗? 薄尊溟显然不喜别人拿自己的眼睛说事,冷声回道:“那还真是遗憾啊,我祝你早日跟我一样。” 勒无终无所谓道:“确实挺遗憾的,毕竟只要我想,我立马就能给自己治好。” 他又歪了歪头,一双浑浊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薄尊溟,“要不我现在来帮你治治?” “无礼。”薄尊溟轻声呵斥道。 勒无终听到这声呵斥竟是哑声笑了下,笑声里似有几分怀念,他又垂下眼帘,静静站在原地,不再去找薄尊溟的茬。 薄尊溟懒得和勒无终计较,这双紧闭的眼精准地在黑夜等人身上扫过,“你们想上岛解决怪鱼?” 岑憬点了点头,又说了声“是的”。 因为奚韬说过要够资格才行,所以下意识以为薄尊溟会同他们动手切磋,谁想这大少爷直接背过身去,“走,正好现在缺人手,你们来得正是时候。” 众人:“?!” 这就出发了?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第87章 缱绻87 岑憬没有回答岑琛,沉默着又看了眼时间。 已经七点多了,再不走就赶不及了。 浦尾市的海岸线极长,最北边可不是走个几公里就能走到的。 岑憬下午还专门查了一下奚韬口中的灯塔,那个灯塔很久以前就弃用了。 灯塔旁的断崖高度惊人还过于陡峭,下方又布满尖锐的礁石。 因为这点,新灯塔建成后,老灯塔的那片区域没有被开发成旅游景区,而是整个废弃不用了,十几年间一直保持原样,动都没动过。 那地方本就偏僻,自荒废后就不会有人再过去,更别说是晚上九点涨潮的危险时段,确实是个进行异能者会面和切磋的好地方。 岑憬从岑琛手中拿过手机,道:“来不及讨论唇语的问题了,我和死秃鹫先去最北边的灯塔等大少爷,你们几个买完东西立刻过来。” 谢阳蛰回道:“好,知道了。” 双胞胎先一步去往最北边的灯塔断崖,白日三人留下来继续买东西。 结账时,谢阳蛰疑惑道:“许明渊,如果你不会唇语的话,他的那些提示又是留给谁的。” 太阳彻底落山,交替完的黑夜也有些纳闷:“我从来没跟他说过我会唇语之类的,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此时,超市入口处,一个撑着素白色油纸伞的人缓步走了进来。 或许是长相过于奇特,一个年轻女孩问道:“那个,你是在玩s吗?” 那人没有说话,只是笑着点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拒绝女生合影的请求,快步走进了超市。 八点半左右,岑憬和岑琛先行来到最北边的断崖处。 这里荒废已久,唯一的光源就是头顶残缺的月亮,二人站在断崖上,前方一侧是就是早已废弃的灯塔。 十几年下来,灯塔塔身的墙砖脱落了不少,矗立在低矮的礁石上任由海浪拍打着,伴随着涨潮,海浪越发凶猛地拍打过来。 除了这“哗啦哗啦”的海浪声,断崖之上再无任何声音。 夜晚的海风有些大,吹得岑琛的黑夹克不停往后快速摆动,他又往前走了几步,站到最边缘处低头往断崖下望去。 断崖很高,鹰的视力却很好,他能清楚看到断崖下连片的尖锐礁石。 别说普通人了,哪怕是异能者掉下去,要是没点手段,怕是也得被捅个透心凉。 岑琛随手丢了几个风刃下去,等不少尖锐的礁石都被砍平后,又玩笑道:“好了,这下不用担心杀人越货时,被人推下去死状太惨了。” 岑憬知道这是岑琛闲着无聊没事干了,他刚想象征性提醒几句,可还不等开口,一道陌生的气息凭空出现在他们身后。 二人同时转身望过去,来人左手拿着一柄素白的油纸伞,全身上下从衣衫到发丝也皆是白色,一双眼眸呈现混浊的灰白色,连双唇也淡到没什么血色。 在这种极端病态的苍白下,来人的笑容也变得异常诡异。 不等岑憬开口,这人又伸出右手,食指指尖还勾着什么东西正在海风中摇摆,仔细一看正是蓝色为底绣有海棠花的香囊。 这行为无疑是在挑衅,岑憬还算能沉住气,“死” 他刚吐出一个字音,岑琛就先一步动手了,狂风化作利刃朝那人袭去。 可下一秒,风刃居然在靠近那人的瞬间凭空消失,半点痕迹都没有留下,而对方还挑衅似的歪头笑了笑。 岑憬见状也不打算交流了,纯黑的荆棘在断崖上疯狂生长。 那人不急不缓地后退,更诡异的事发生了,黑棘还未近那人的身就被什么看不见东西斩断了。 那东西锋利无比,不止将黑棘瞬间斩断,还斩成了无数细小的碎段。 两下试探,这人手段诡异,着实难以对付,也把岑琛的战斗欲彻底激发了,黑色的人影消失不见,天空中巨大的白鹰在月下展翅。 岑憬象征性提醒道:“死秃鹫,别飞太高,小心被人看见了。” 回应岑憬的是一声刺破夜空,极具攻击性的鹰啸。 虽然是对方挑衅在先,可这人攻击意图不大,从头到尾都是只守不攻,于是岑憬二人与他缠斗良久也没真正下杀手。 而比起长相,这人真正诡异的是他的攻击手段,无论什么攻击在靠近他时都会瞬间消失,即使没消失也会被看不见东西全部挡住。 半空中的岑琛被这人耗得烦了,鹰翅一挥,狂风在空中汇聚,下方的白衣人却不慌不忙地将吹到脸上的白色长发拨开。 可在狂风汇聚成龙卷的前夕,黑夜的喊声先一步传来,“停手!那是自己人!赶紧给我停下!” 话音落下,夜空中的龙卷消失不见,岑琛也快速落回岑憬身旁,化作人形后与岑憬一同打量着白衣人。 只见这白衣人将因缠斗而变凌乱的衣衫理好,然后才转头朝黑夜弯腰行礼,开口的嗓音沙哑苍老,语气却是莫名的兴奋和戏谑,“没想到您会来得这么快,还真是让人遗憾呢。” 这声音实在太有辨识度了,岑憬几人上午才刚听过。 岑琛猛地反应过来什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口袋。 果然,香囊还完好无损地躺在里面。 岑憬也是同样的动作,他的香囊同样完好无损地装在口袋里。 两人的香囊都在,勒无终又是天衡山的人,他刚展示的香囊分明是他自己的。 而他杀意不重,只守不攻也是因为他自一开始就知道二人是自己人。 明白自己被耍了的岑琛瞪着勒无终,怒气冲冲地质问道:“你他妈有病啊,闲着没事干专挑自己人打架?!” 勒无终听了这话没有半点生气,反是笑着回道:“确实是这样,我以为你光看外表就能看出来了。” 岑琛:“” 操!脑子和身体都有病的变态玩意。 可勒无终有病的地方还不止于此,他走到黑夜面前,望着黑夜的眼睛,由衷夸赞道:“您的眼睛真漂亮,这般近距离看后更漂亮了,漂亮到让我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了。” 黑夜嫌弃地后退好几步,语气也满是嫌弃,而手机里允棠的声音不间断传来,“喂,明渊,你找到勒无终了,现在是什么情况,没人受伤,喂?喂” “嗯,找到了,没有任何人受伤,但是”黑夜道,“允棠,你确定大影帝派这变态来帮我们?” 在直播被封前,除了白日等人,汪宇航和勒无终也在看直播。 期间,侯涅生多次提到时间、过去这类字样,勒无终的异能叫逆时,他直接就说府君在暗示自己过去帮忙呢。 汪宇航不太信侯涅生会让勒无终随便出山,所以又去找允棠确定一下。 她将侯涅生说的那些话听了一遍,再联想侯涅生发来的短信提示,居然还真是叫勒无终过去帮忙。 允棠知道勒无终有多不好管教,同他商量了好久,又立下一堆规矩才勉强同意让他过去帮忙。 谁想她还没把事情交代完,出门去拿个东西的功夫,勒无终就威胁汪宇航提前带他过去,否则就把王宇航削成人棍。 结果汪宇航这逗逼玩意居然真信了这话,瞒着允棠把勒无终提前送过去不说,还放任勒无终搞出这么多乱子。 允棠回来后就边揍汪宇航,边打电话给黑夜,让他赶紧找到勒无终。 此刻,在汪宇航的惨叫声中,允棠肯定回道:“是的,那家伙就是让勒无终过去帮忙。” 黑夜又看了看笑得十分戏谑的勒无终,十分不确定道:“你和大影帝确定这变态会听我的话?我能管得住他?” “对勒无终而言,您这个称呼是他最高等级的敬意,基本等同于臣服,别人不能保证,但他肯定听你的话。”允棠回道,“另外,我还跟他做了笔交易,为了那东西,他会乖乖配合你行动的。” 她又想起什么,补充道:“放心,我警告过勒无终了,他不会对你进行语言骚扰的。” 说完,允棠挂断电话,拖着汪宇航往山顶走去,“汪宇航,你怕被勒无终削成人棍,就不怕被我从悬崖上丢下去是?” 另一边的黑夜还在不可置信地看着手机屏幕,允棠就这么把勒无终丢给他了?! 片刻后,黑夜无奈接受事实,又抬头看向勒无终,“你” “我什么?”勒无终笑着反问道。 黑夜不明白侯涅生为什么要把这变态派来支援,一时间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身后,谢阳蛰先一步明白了什么,试探道:“你懂唇语?” “是这样的。”勒无终笑着回道,“而且不止唇语,手语我也会。” 突然,他又想到什么,缓缓垂下眼帘,似有几分伤感地呢喃道:“都是哥哥教我的。” 勒无终的变态给了黑夜太多震撼,有了谢阳蛰的提醒,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勒无终的具体能力,侯涅生的提示从一开始就是留给勒无终,“你” “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江旭跑到勒无终面前,又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好奇道:“你能看见吗?” 勒无终如实回道:“能看见一点,不过很模糊就是了。” 谢阳蛰和双胞胎:“” 好消息,这人懂唇语。 坏消息,这人半瞎,和看不见没啥区别。 “别信他的话,他想看见随时都能看见。”黑夜毫不客气地拆穿勒无终,又把他的异能大致说了下。 得知勒无终的异能和时间有关,岑憬几人都略有些惊讶。 惊讶过后,岑憬道:“马上九点了,现在再回超市已经来不及了。” 勒无终悠哉回道:“放心啦,我是去完超市才来这边的。” 可勒无终明显不打算直接说出来,他扭头看向黑夜,故作委屈道:“您真的好过分啊,怎么可以随便把我的能力告” 黑夜将匕首抵在勒无终脖子上,冷声直言道:“大影帝跟我说了,看你不爽可以直接动手,随便怎么打,反正最后留你一口气就行了。” 他又将匕首往前抵了一点,威胁道:“另外,你还记得你和允棠的交易不,东西不想要了?” 话音落下,勒无终脸上的委屈瞬间消失,连一贯的病态疯感也褪去不少。 黑夜收回匕首的同时也在惊讶于勒无终的变化,他有点好奇允棠许诺给勒无终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居然能让这变态露出这般正常的模样。 只听勒无终用沙哑苍老的声音缓缓解释道:“府君把能说的都跟我说了,而在嘉宾里面,除去谢翊川,起码还有一人藏在暗处伺机而动,可如果府君表现得全然不知情,反是出现另一个知情者又会怎么样呢?” 他自问自答道:“他们会想办法试探,加之无法探查我的记忆,肯定会自己露出马脚来的。” “换言之,府君让我来的目的就是把这已经很浑的水搅得更浑,浑到所有嘉宾都无法置身事外,府君只需默默看戏,做我们的最后保障就行了。” 在黑夜几人的沉默不语中,江旭蹦跳着跑到谢阳蛰旁边,戳了戳后者的手臂,好奇道:“谢哥,你们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谢阳蛰淡淡道:“因为侯涅生想让谢翊川和他的同伙,自乱阵脚,继而自相残杀。” “这样啊。”江旭点了点头,又问:“那你们为什么都不说话了?” “因为我们发现侯先生玩得比谁都开心,压根就不需要什么后援团。”谢阳蛰轻叹一口气,“比起后援团,打杂团这个称呼更适合我们,说白了我们就是来给他善后的。” “怎么会呢。”勒无终笑道,“各位,我向你们保证,这一过程肯定会非常非常有” 勒无终突然没了声,几乎是同一时间,所有人都转身望向断崖边缘。 汹涌的海水仿佛有了生命,灵蛇一般从崖下快速爬上来,又缓缓汇聚成人形,最后当水流褪去,一个身着暗蓝色长袍,左耳耳缀着同色系的流苏耳坠,双目闭合的清瘦男子覆手立于断崖边缘处。 虽不似勒无终那般夸张,但这人的皮肤同样白皙到病态的地步,显然也是常年晒不到太阳。 更重要的是 黑夜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这人似乎受伤了,而且还伤得很重,以至于他白皙的面容多了几分病态。 为了防止再闹乌龙出来,岑琛挑了挑眉,试探道:“你是奚韬口中的大少爷。” “我名薄尊溟。”男人微微颔首,“你们” “大少爷原来是个瞎子啊。”勒无终打断薄尊溟,兴致缺缺道:“看样子好像还是个病秧子。” 薄尊溟虽然眼盲,但他与勒无终一样,都有特殊手段能清东西。 他望向勒无终,眉头微皱,略有些不悦地问:“你有资格这么说我吗?” 勒无终眯了眯眼,笑道:“就凭我是半瞎,不是全瞎。” 黑夜等人:“” 这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吗? 薄尊溟显然不喜别人拿自己的眼睛说事,冷声回道:“那还真是遗憾啊,我祝你早日跟我一样。” 勒无终无所谓道:“确实挺遗憾的,毕竟只要我想,我立马就能给自己治好。” 他又歪了歪头,一双浑浊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薄尊溟,“要不我现在来帮你治治?” “无礼。”薄尊溟轻声呵斥道。 勒无终听到这声呵斥竟是哑声笑了下,笑声里似有几分怀念,他又垂下眼帘,静静站在原地,不再去找薄尊溟的茬。 薄尊溟懒得和勒无终计较,这双紧闭的眼精准地在黑夜等人身上扫过,“你们想上岛解决怪鱼?” 岑憬点了点头,又说了声“是的”。 因为奚韬说过要够资格才行,所以下意识以为薄尊溟会同他们动手切磋,谁想这大少爷直接背过身去,“走,正好现在缺人手,你们来得正是时候。” 众人:“?!” 这就出发了?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第88章 缱绻88 “不是?!”岑琛忍不住问道,“那什么大叔不说要有什么考验,够资格才行吗?” 薄尊溟稍稍回头,“是异能者就已经够资格了。” “我冒昧问一句。”岑憬道,“你就不怕我们心怀不轨,上岛之后对你和岛上的其他人出手吗?” “大海之上,我本就少有敌手,而我们的海岛附近”薄尊溟背过身去,顿了顿才道:“除非有灭世之能,否则无人可与我匹敌。” 他负手而立站在断崖边缘,后方是广阔无边的天空与大海。 万物寂寥中,他身上暗蓝色的衣袍散着幽光,宛若深海本身,神秘而浩瀚,左耳垂钉着的圆珠在幽光之下晶莹透亮,宛若深海中一盏奇异的灯笼,光芒微弱却足以吸引所有生物的目光。 无需言语,他们确定这薄尊溟真就是二十三年前挡下大浪的异能者。 岑憬沉默片刻,不动声色地回头望向黑夜。 黑夜明白岑憬的意思,抬眼看向薄尊溟的背影,视线落到他耳侧的圆珠时,似乎又有什么久远的记忆正被缓缓勾起,却缺少了一块重要的钥匙以至于无法想起。 这已经是今天第二次有这样的奇怪感觉了,黑夜猛然意识到缺少的重要钥匙是什么了。 侯涅生脖子上挂着的那个黑曜石项链,还是他自己亲手塞回去的。 黑夜想着之后要找个机会让大影帝和薄尊溟待在一个地方,看看能不能想起那段记忆,又确定薄尊溟对他们没有任何恶意才对岑憬点了点头。 “走。”薄尊溟抬脚往前走去。 双胞胎率先跟上去,黑夜不情不愿地同勒无终走在中间,江旭和谢阳蛰则走在最后。 黑夜走到断崖边,只见海水化暗蓝色的作阶梯将大海与断崖连通起来,又在月下泛着晶莹的色泽,静谧而华美。 勒无终伸手搭在扶手上,“你不会打算就这样带我们走到岛上。” “不会。”站在海面上的薄尊溟手轻轻一抬,脚下海水汇聚成一条暗蓝色的鲸鱼将他轻松托起来。 鲸鱼的背部宽大,别说载黑夜六人了,六十人也载得下。 待黑夜几人都站到鲸鱼背上后,这鲸鱼以极快的速度朝大海深处游去。 彻底远离海岸线后,站在最前方的薄尊溟再次开口,“半小时就到了,在此之前还请诸位说说你们都掌握了哪些情报。” “很多哦。”说话的是勒无终,他将自己在超市里读到的话原封不动地讲了出来,也即后来讲给嘉宾们的故事。 说完,勒无终仰头看了看头顶的月亮,又垂眸望向远方,笑道:“大少爷,你觉得这个故事如何呢?” “你们来头不小。”薄尊溟回道,“这应该是那异能者的生平故事。” “生平故事?”岑憬问,“弄出怪鱼的异能者已经死了?” “肉身已死,灵魂将散。”薄尊溟伸手指向远方,“他被封在海底熔岩之下,本该在封印中被消磨灵魂,直至魂飞魄散,可很久以前封印松动了,他的能力伴随灵魂外泄出来,继而影响了那一片海域,而我们” 薄尊溟顿了顿,道:“奉先祖遗命世代镇守封印之地,猎杀因其出现的变异海兽,不让影响进一步扩散,直至他的灵魂彻底消散。” 岑憬又问:“在此之前你们本打算继续隐匿在海上,但二十三年的大浪逼迫你们不得不现身,对吗?” 薄尊溟如实答道:“先祖在岛上留下了可让我们在危机时刻调用的强大力量,可要想调用就必须撤去当年先祖一同留下的隐匿之术。” “我们世代镇守此地就是为了身后沿海众生的安宁,自然不可能让大浪打过去,因此我调用力量破开大浪后,海岛也被迫现世了,为防止港口那边的人经不住好奇过来探索,我才派奚韬主动与他们接触。” 可调用的强大力量,难怪这大少爷说在海岛附近没人打得过他。 黑夜知道的东西比岑憬他们多,他下意识打量着薄尊溟,还有被勾起的久远记忆,这人不会又是侯涅生什么老朋友的后人。 可是黑夜眉头微皱,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如果真是大影帝友人的后人,自己应该没有任何反应才对,毕竟在泰省分局时,他对泰省分局这个幽黑的庞然大物就没有任何反应。 说起泰省分局,他眼皮子又止不住地跳了好几下,忍不住腹诽道该不会又要跑人家坟头蹦迪。 海水化鲸鱼的游速很快,从断崖去往海岛只需要半小时的时间,在往海岛的路上,薄尊溟还与黑夜他们说了很多事情。 二十三年前,因为大浪的事,奚韬上岸后大部分人都对他表现出善意和热情,可总有少许例外之人。 这些对海岛起了窥探欲的人远远跟在奚韬身后,妄图瞒着所有人偷摸上岛。 当时,薄尊溟正因调用能力强行破浪而陷入虚弱状态,岛上另一位年长而强大的异能者也因破浪一事陨落,正是岛上守备最薄弱的时期。 那些人趁这段时期顺利登岛,发现了潜藏在岛屿周边的怪鱼,又将怪鱼偷偷带了回去。 海岛远离俗世,薄尊溟他们不知外界的发展,更不知网络的存在,岛上这些现代化物件也是奚韬接触外界后才慢慢运过来的。 因此,怪鱼被人带到外界后,越来越多的人偷偷登岛捕鱼,事情越闹越大,岛民们迫不得已禀报了还在休养的薄尊溟。 当时薄尊溟从奚韬口中得知异能者在外界已经变成了不为人知的存在,他思量后也决定用常规手段来对付登岛寻找怪鱼的人。 然而不知者无惧无畏,他们疯狂地寻找怪鱼,还不顾薄尊溟和岛民的劝阻将怪鱼烹食,接二连三变成了瞎子、聋子、哑巴,鼻子也会闻不到任何味道。 变回原样的法子就藏在侯涅生告诉勒无终的故事里——掠夺其他人四感。 通俗一点地说就是吃人,吃五感尚存之人的血肉。 于是,上岛的外来者疯了一批又一批。 到最后,尚在养病的薄尊溟让奚韬将幸存者送走,为防止再有人登岛还是强行爬起来,用另一种方式将海岛与外界隔绝开来。 薄尊溟,元素型海元素异能者,海水归为水,却非寻常之水,无法通过降水一类的手段获取,也因此他的异能只有在海上才能发挥最大。 特殊能力为【溟识】,可将自身完全融入大海,化作海水,一定海域内,他可让大海代替自己感知世间万物。 刚刚,他也是用【溟识】才在离海极近的断崖处看清黑夜几人的。 当年送走最后一批幸存者后,薄尊溟操控岛屿周边的海水形成特殊的浪潮,除了奚韬的船只,任何人都无法再接近这里。 此后大部分时间,他也完全化为海水潜在岛屿周围清理因封印而产生的怪鱼。 这些事情正好和黑夜他们在贴上看到的内容对上了,那些疯了的人正是当年被薄尊溟送回来的幸存者,他们会吃人是为了掠夺别人的四感。 听完这些往事,岑憬回头望向站在最后方的谢阳蛰,“谢阳蛰,那贴上有说是哪家精神病院吗?” 谢阳蛰也正用手机重新翻看贴,“没有,上面完全没提过,不过应该有办法能查到。” 说着,他将贴链接发给颜司,【查一下,这自称精神病院医生的人在哪。】 那边颜司秒回:【你拿我定位仪啊,没空,忙着呢。】 谢阳蛰回道:【跟综艺直播有关,你确定不查吗?】 和直播综艺有关就是和小宠物有关,颜司立马改口:【马上发你。】 片刻后,谢阳蛰看着颜司发来的信息,道:“颜司说那个号早就不用了,他定位不了对方的位置,只能查到对方的名字叫陶宗勇,不过他已经让端木楚秋帮忙查了,另外” “另外什么?”岑憬问。 谢阳蛰道:“他说我这边信号很差,已经帮我加强了一下,还问我是不是跑什么荒郊野岭去了。” 站在最前方的薄尊溟回道,“我们岛上没设网络,手机信号也因为位置太偏,时不时会断掉。” 听到薄尊溟的回答,谢阳蛰还发现一个奇怪漏洞,问:“大少爷,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不在第一时间就将人送走,而是非要等上三天呢?” 薄尊溟答道:“我们与世隔绝,以海为生,食物来源只有怪鱼,靠先祖遗力庇佑,我们吃后不会出现四感被剥夺的症状,但相对的,我们永远不可能真正离开海岛。” “两天之内若是不回来便会彻底失去食下怪鱼缺失器官所对应的四感,可即使回来了也会在短时间内失去四感。” 岑琛随口道:“短时间是指三天?” 薄尊溟稍稍点头,补充道:“过了今夜,奚韬将无法再发出任何声音。” “无法再发出任何声音。”岑憬呢喃一句,又想起薄尊溟失明的双目,“你们只吃单一一种怪鱼?” “确实如此,不过这诅咒般的悲剧到我们这一带就结束了。”薄尊溟的声音里多了几分笑意,“岛屿现世后出生的孩子都无需再吃怪鱼为生,而且很快他们也不必再守在这里,可以去到外面做他们想做的事。” 岑憬不确定道:“被封在海底的异能者马上就会魂飞魄散了?” “确切地说是已经魂飞魄散了。”薄尊溟回道。 话音落下,岑憬几人皆是一喜,已经魂飞魄散了就意味着怪鱼会真正消失不见。 可还不等他们松口气,薄尊溟又道:“不过他是前几天前因什么东西而强行魂飞魄散的,在此之前还把剩下的力量也一并放了出来” 说着,薄尊溟捂嘴咳嗽几声,空气里也飘散了出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原来不是错觉啊。”江旭望向薄尊溟,“你真的受伤了,而且伤得很重。” “封印出事了,你又身受重伤,无法独自处理数量暴增的怪鱼,所以你才说我们来的正是时候。”谢阳蛰想起薄尊溟先前说过的话,淡淡说道:“这才是你轻易带我们上岛的真正原因对。” 镜片在月下泛着寒光,将谢阳蛰本就没什么温度的话语变得更冷了,“你想我们帮你解决那些怪鱼。” 受伤的事已经暴露,薄尊溟不再强撑着,声音里多了一丝憔悴,“不单单是怪鱼,封印附近所有海洋生物都被影响了。” “你是怎么受伤的?”黑夜问,“光是这些鱼,伤不到你?” 薄尊溟回道:“算是碰巧,那天” 几天前,封印里的异能者被强行引动魂飞魄散时,薄尊溟正好在封印附近,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爆发的力量将他瞬间打伤了。 而伤势会变得这般严重则是因为他将快速异变的海洋生物强行拦在深海,不让它们游到海面上。 “异化后,那些生物会咳咳”薄尊溟咳嗽几声,才道:“那些生物会变得异常暴躁,攻击性也会增大几倍。” 他又补充道:“岛屿方圆三公里,海平面之下全是这样的怪物。” 方圆三公里、海平面之下,全是 这敌我人数差距,一鱼一口唾沫都能他们淹死了。 江旭跑到黑夜旁边,眨着眼睛笑眯眯道:“要不换一下,让侯影帝来怎么样?” 黑夜回道:“想也知道不可能。” “影帝?”薄尊溟不再强撑着,声音也明显弱了不少,“是今天非要上岛的那群人吗?” 岑憬望向黑夜,“许明渊,你来讲。” 黑夜隐去少数不能说的部分,将事情经过尽数告诉了薄尊溟。 关于侯涅生和勒无终来自天衡山这点黑夜也没说,管理局那边可不知道天衡山也插进来了,以防万一他直接默认所有人都来自管理局。 而薄尊溟似乎对管理局的事很感兴趣,又追问了不少管理局的事情。 最后,他低声念了一遍“管理局”三个字,伸手摸着左耳的流苏吊坠,指腹在钉在耳垂的晶莹圆珠上来回摩挲,似乎在遗憾什么,又呢喃道:“已经不在了吗” 岑憬几人听到了薄尊溟的呢喃,谁都没有过多在意,可黑夜却愣了下,心底也逐渐有了一个猜测。 薄尊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他眉头微皱起来,专注思考眼下的事情,“这样的话,要是在他们离开前把怪鱼放上来肯定会闹出大乱子的,但咳咳” 薄尊溟剩下话语皆被淹没在咳嗽声中,但他的意思却非常直白。 封印里的异能者被强行引动绝对是谢翊川做的,不管他想用这些异化生物做什么,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因此无论如何都不能将异化生物放出来,至少在谢翊川还在岛上的这几天绝不能放出来,可从薄尊溟现在的状态来看,他绝对撑不了三天。 薄尊溟咳嗽完刚想说什么,勒无终先一步道:“大少爷,我们做笔交易如何?” “什么?”薄尊溟问。 勒无终回道:“登岛后,让我以大少爷的身份去和谢翊川他们交涉,而且以防被拆穿,我还要岛上的居民也全力配合我,作为交换” 他顿了顿,道:“我现在就把你治好,包括你的眼盲。” 沙哑苍老的声音因笑意变得诡谲,在夜幕之下宛若恶魔的低吟,充斥着致命的蛊惑力让人无法拒绝。 同一时间,岑憬几人也将目光集中在黑夜身上,仿佛在问这就是所谓的好管? 黑夜:“” 大影帝,你派个疯子或者变态来都行,可你偏偏派了个不听话还擅自行动的变态疯子来! 还有允棠,你真是坑死我了,这他妈听话个锤子啊? 第88章 缱绻88 “不是?!”岑琛忍不住问道,“那什么大叔不说要有什么考验,够资格才行吗?” 薄尊溟稍稍回头,“是异能者就已经够资格了。” “我冒昧问一句。”岑憬道,“你就不怕我们心怀不轨,上岛之后对你和岛上的其他人出手吗?” “大海之上,我本就少有敌手,而我们的海岛附近”薄尊溟背过身去,顿了顿才道:“除非有灭世之能,否则无人可与我匹敌。” 他负手而立站在断崖边缘,后方是广阔无边的天空与大海。 万物寂寥中,他身上暗蓝色的衣袍散着幽光,宛若深海本身,神秘而浩瀚,左耳垂钉着的圆珠在幽光之下晶莹透亮,宛若深海中一盏奇异的灯笼,光芒微弱却足以吸引所有生物的目光。 无需言语,他们确定这薄尊溟真就是二十三年前挡下大浪的异能者。 岑憬沉默片刻,不动声色地回头望向黑夜。 黑夜明白岑憬的意思,抬眼看向薄尊溟的背影,视线落到他耳侧的圆珠时,似乎又有什么久远的记忆正被缓缓勾起,却缺少了一块重要的钥匙以至于无法想起。 这已经是今天第二次有这样的奇怪感觉了,黑夜猛然意识到缺少的重要钥匙是什么了。 侯涅生脖子上挂着的那个黑曜石项链,还是他自己亲手塞回去的。 黑夜想着之后要找个机会让大影帝和薄尊溟待在一个地方,看看能不能想起那段记忆,又确定薄尊溟对他们没有任何恶意才对岑憬点了点头。 “走。”薄尊溟抬脚往前走去。 双胞胎率先跟上去,黑夜不情不愿地同勒无终走在中间,江旭和谢阳蛰则走在最后。 黑夜走到断崖边,只见海水化暗蓝色的作阶梯将大海与断崖连通起来,又在月下泛着晶莹的色泽,静谧而华美。 勒无终伸手搭在扶手上,“你不会打算就这样带我们走到岛上。” “不会。”站在海面上的薄尊溟手轻轻一抬,脚下海水汇聚成一条暗蓝色的鲸鱼将他轻松托起来。 鲸鱼的背部宽大,别说载黑夜六人了,六十人也载得下。 待黑夜几人都站到鲸鱼背上后,这鲸鱼以极快的速度朝大海深处游去。 彻底远离海岸线后,站在最前方的薄尊溟再次开口,“半小时就到了,在此之前还请诸位说说你们都掌握了哪些情报。” “很多哦。”说话的是勒无终,他将自己在超市里读到的话原封不动地讲了出来,也即后来讲给嘉宾们的故事。 说完,勒无终仰头看了看头顶的月亮,又垂眸望向远方,笑道:“大少爷,你觉得这个故事如何呢?” “你们来头不小。”薄尊溟回道,“这应该是那异能者的生平故事。” “生平故事?”岑憬问,“弄出怪鱼的异能者已经死了?” “肉身已死,灵魂将散。”薄尊溟伸手指向远方,“他被封在海底熔岩之下,本该在封印中被消磨灵魂,直至魂飞魄散,可很久以前封印松动了,他的能力伴随灵魂外泄出来,继而影响了那一片海域,而我们” 薄尊溟顿了顿,道:“奉先祖遗命世代镇守封印之地,猎杀因其出现的变异海兽,不让影响进一步扩散,直至他的灵魂彻底消散。” 岑憬又问:“在此之前你们本打算继续隐匿在海上,但二十三年的大浪逼迫你们不得不现身,对吗?” 薄尊溟如实答道:“先祖在岛上留下了可让我们在危机时刻调用的强大力量,可要想调用就必须撤去当年先祖一同留下的隐匿之术。” “我们世代镇守此地就是为了身后沿海众生的安宁,自然不可能让大浪打过去,因此我调用力量破开大浪后,海岛也被迫现世了,为防止港口那边的人经不住好奇过来探索,我才派奚韬主动与他们接触。” 可调用的强大力量,难怪这大少爷说在海岛附近没人打得过他。 黑夜知道的东西比岑憬他们多,他下意识打量着薄尊溟,还有被勾起的久远记忆,这人不会又是侯涅生什么老朋友的后人。 可是黑夜眉头微皱,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如果真是大影帝友人的后人,自己应该没有任何反应才对,毕竟在泰省分局时,他对泰省分局这个幽黑的庞然大物就没有任何反应。 说起泰省分局,他眼皮子又止不住地跳了好几下,忍不住腹诽道该不会又要跑人家坟头蹦迪。 海水化鲸鱼的游速很快,从断崖去往海岛只需要半小时的时间,在往海岛的路上,薄尊溟还与黑夜他们说了很多事情。 二十三年前,因为大浪的事,奚韬上岸后大部分人都对他表现出善意和热情,可总有少许例外之人。 这些对海岛起了窥探欲的人远远跟在奚韬身后,妄图瞒着所有人偷摸上岛。 当时,薄尊溟正因调用能力强行破浪而陷入虚弱状态,岛上另一位年长而强大的异能者也因破浪一事陨落,正是岛上守备最薄弱的时期。 那些人趁这段时期顺利登岛,发现了潜藏在岛屿周边的怪鱼,又将怪鱼偷偷带了回去。 海岛远离俗世,薄尊溟他们不知外界的发展,更不知网络的存在,岛上这些现代化物件也是奚韬接触外界后才慢慢运过来的。 因此,怪鱼被人带到外界后,越来越多的人偷偷登岛捕鱼,事情越闹越大,岛民们迫不得已禀报了还在休养的薄尊溟。 当时薄尊溟从奚韬口中得知异能者在外界已经变成了不为人知的存在,他思量后也决定用常规手段来对付登岛寻找怪鱼的人。 然而不知者无惧无畏,他们疯狂地寻找怪鱼,还不顾薄尊溟和岛民的劝阻将怪鱼烹食,接二连三变成了瞎子、聋子、哑巴,鼻子也会闻不到任何味道。 变回原样的法子就藏在侯涅生告诉勒无终的故事里——掠夺其他人四感。 通俗一点地说就是吃人,吃五感尚存之人的血肉。 于是,上岛的外来者疯了一批又一批。 到最后,尚在养病的薄尊溟让奚韬将幸存者送走,为防止再有人登岛还是强行爬起来,用另一种方式将海岛与外界隔绝开来。 薄尊溟,元素型海元素异能者,海水归为水,却非寻常之水,无法通过降水一类的手段获取,也因此他的异能只有在海上才能发挥最大。 特殊能力为【溟识】,可将自身完全融入大海,化作海水,一定海域内,他可让大海代替自己感知世间万物。 刚刚,他也是用【溟识】才在离海极近的断崖处看清黑夜几人的。 当年送走最后一批幸存者后,薄尊溟操控岛屿周边的海水形成特殊的浪潮,除了奚韬的船只,任何人都无法再接近这里。 此后大部分时间,他也完全化为海水潜在岛屿周围清理因封印而产生的怪鱼。 这些事情正好和黑夜他们在贴上看到的内容对上了,那些疯了的人正是当年被薄尊溟送回来的幸存者,他们会吃人是为了掠夺别人的四感。 听完这些往事,岑憬回头望向站在最后方的谢阳蛰,“谢阳蛰,那贴上有说是哪家精神病院吗?” 谢阳蛰也正用手机重新翻看贴,“没有,上面完全没提过,不过应该有办法能查到。” 说着,他将贴链接发给颜司,【查一下,这自称精神病院医生的人在哪。】 那边颜司秒回:【你拿我定位仪啊,没空,忙着呢。】 谢阳蛰回道:【跟综艺直播有关,你确定不查吗?】 和直播综艺有关就是和小宠物有关,颜司立马改口:【马上发你。】 片刻后,谢阳蛰看着颜司发来的信息,道:“颜司说那个号早就不用了,他定位不了对方的位置,只能查到对方的名字叫陶宗勇,不过他已经让端木楚秋帮忙查了,另外” “另外什么?”岑憬问。 谢阳蛰道:“他说我这边信号很差,已经帮我加强了一下,还问我是不是跑什么荒郊野岭去了。” 站在最前方的薄尊溟回道,“我们岛上没设网络,手机信号也因为位置太偏,时不时会断掉。” 听到薄尊溟的回答,谢阳蛰还发现一个奇怪漏洞,问:“大少爷,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不在第一时间就将人送走,而是非要等上三天呢?” 薄尊溟答道:“我们与世隔绝,以海为生,食物来源只有怪鱼,靠先祖遗力庇佑,我们吃后不会出现四感被剥夺的症状,但相对的,我们永远不可能真正离开海岛。” “两天之内若是不回来便会彻底失去食下怪鱼缺失器官所对应的四感,可即使回来了也会在短时间内失去四感。” 岑琛随口道:“短时间是指三天?” 薄尊溟稍稍点头,补充道:“过了今夜,奚韬将无法再发出任何声音。” “无法再发出任何声音。”岑憬呢喃一句,又想起薄尊溟失明的双目,“你们只吃单一一种怪鱼?” “确实如此,不过这诅咒般的悲剧到我们这一带就结束了。”薄尊溟的声音里多了几分笑意,“岛屿现世后出生的孩子都无需再吃怪鱼为生,而且很快他们也不必再守在这里,可以去到外面做他们想做的事。” 岑憬不确定道:“被封在海底的异能者马上就会魂飞魄散了?” “确切地说是已经魂飞魄散了。”薄尊溟回道。 话音落下,岑憬几人皆是一喜,已经魂飞魄散了就意味着怪鱼会真正消失不见。 可还不等他们松口气,薄尊溟又道:“不过他是前几天前因什么东西而强行魂飞魄散的,在此之前还把剩下的力量也一并放了出来” 说着,薄尊溟捂嘴咳嗽几声,空气里也飘散了出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原来不是错觉啊。”江旭望向薄尊溟,“你真的受伤了,而且伤得很重。” “封印出事了,你又身受重伤,无法独自处理数量暴增的怪鱼,所以你才说我们来的正是时候。”谢阳蛰想起薄尊溟先前说过的话,淡淡说道:“这才是你轻易带我们上岛的真正原因对。” 镜片在月下泛着寒光,将谢阳蛰本就没什么温度的话语变得更冷了,“你想我们帮你解决那些怪鱼。” 受伤的事已经暴露,薄尊溟不再强撑着,声音里多了一丝憔悴,“不单单是怪鱼,封印附近所有海洋生物都被影响了。” “你是怎么受伤的?”黑夜问,“光是这些鱼,伤不到你?” 薄尊溟回道:“算是碰巧,那天” 几天前,封印里的异能者被强行引动魂飞魄散时,薄尊溟正好在封印附近,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爆发的力量将他瞬间打伤了。 而伤势会变得这般严重则是因为他将快速异变的海洋生物强行拦在深海,不让它们游到海面上。 “异化后,那些生物会咳咳”薄尊溟咳嗽几声,才道:“那些生物会变得异常暴躁,攻击性也会增大几倍。” 他又补充道:“岛屿方圆三公里,海平面之下全是这样的怪物。” 方圆三公里、海平面之下,全是 这敌我人数差距,一鱼一口唾沫都能他们淹死了。 江旭跑到黑夜旁边,眨着眼睛笑眯眯道:“要不换一下,让侯影帝来怎么样?” 黑夜回道:“想也知道不可能。” “影帝?”薄尊溟不再强撑着,声音也明显弱了不少,“是今天非要上岛的那群人吗?” 岑憬望向黑夜,“许明渊,你来讲。” 黑夜隐去少数不能说的部分,将事情经过尽数告诉了薄尊溟。 关于侯涅生和勒无终来自天衡山这点黑夜也没说,管理局那边可不知道天衡山也插进来了,以防万一他直接默认所有人都来自管理局。 而薄尊溟似乎对管理局的事很感兴趣,又追问了不少管理局的事情。 最后,他低声念了一遍“管理局”三个字,伸手摸着左耳的流苏吊坠,指腹在钉在耳垂的晶莹圆珠上来回摩挲,似乎在遗憾什么,又呢喃道:“已经不在了吗” 岑憬几人听到了薄尊溟的呢喃,谁都没有过多在意,可黑夜却愣了下,心底也逐渐有了一个猜测。 薄尊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他眉头微皱起来,专注思考眼下的事情,“这样的话,要是在他们离开前把怪鱼放上来肯定会闹出大乱子的,但咳咳” 薄尊溟剩下话语皆被淹没在咳嗽声中,但他的意思却非常直白。 封印里的异能者被强行引动绝对是谢翊川做的,不管他想用这些异化生物做什么,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因此无论如何都不能将异化生物放出来,至少在谢翊川还在岛上的这几天绝不能放出来,可从薄尊溟现在的状态来看,他绝对撑不了三天。 薄尊溟咳嗽完刚想说什么,勒无终先一步道:“大少爷,我们做笔交易如何?” “什么?”薄尊溟问。 勒无终回道:“登岛后,让我以大少爷的身份去和谢翊川他们交涉,而且以防被拆穿,我还要岛上的居民也全力配合我,作为交换” 他顿了顿,道:“我现在就把你治好,包括你的眼盲。” 沙哑苍老的声音因笑意变得诡谲,在夜幕之下宛若恶魔的低吟,充斥着致命的蛊惑力让人无法拒绝。 同一时间,岑憬几人也将目光集中在黑夜身上,仿佛在问这就是所谓的好管? 黑夜:“” 大影帝,你派个疯子或者变态来都行,可你偏偏派了个不听话还擅自行动的变态疯子来! 还有允棠,你真是坑死我了,这他妈听话个锤子啊? 第89章 缱绻89 光从外表看就知道薄尊溟是个极其稳重的人,而勒无终这个计划基本等于把岛上所有居民的性命都交给他,怎么想这大少爷都不可能同意。 谁想大少爷思索片刻就转身面朝勒无终,“理由。” “我来这里是为了把水搅得更浑,白说了就是吸引谢翊川的注意,而你们要想专心清理海面之下的异变生物,不也必须转移谢翊川的注意吗?”勒无终笑道,“本质意义上说两件事是完全一样的。” 他像是发现了一件很好玩的事,病态的笑容里是毫不掩藏的兴奋和愉悦,“试问,有什么能比一个隐匿于世,背景成谜,还知晓万事的大少爷更加吸引谢翊川的注意呢?” 某种意义上说,勒无终虽然又疯又变态,但绝对不傻,这么解释完黑夜也完全心动了,甚至如果不是怕谢翊川的前世记忆里可能会有自己,他也想假扮大少爷去会一会谢翊川。 因为兴奋,黑夜的眼眸微微泛起血色,勒无终歪头看过来,笑道:“您的眼睛变红了呢,您也觉得我这个想法很有意思吗?” 被拆穿心思的黑夜轻咳一声,“谁觉得有意思了,而且” 这个计划是不错,可有点太疯了,黑夜觉得薄尊溟同意的可能性绝对不大。 可这看起来十分稳重的大少爷再次刷新了黑夜的认知,他听完勒无终的理由,象征性地思考两秒就同意了,“成交,咳咳来替我治疗。” 在黑夜几人都在惊喜大少爷会同意这个计划时,只有岑憬无奈又绝望地叹了一口气。 天衡府君派了个疯子来帮忙,这疯子还只听另一个疯子的话,而这海岛大少爷居然也不比他俩好到哪去。 想到这里,岑憬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心道真是乱来,有人兜底也不能这么乱来。 “臭花猫,别瞎操心了。”岑憬揽过岑憬的肩膀,笑道:“再说了,咱们的后援不是也在岛上吗?” 黑夜:“” 不是,到底谁是谁后援啊。 勒无终快步走到薄尊溟面前,抬起手还未使用异能,就听后者淡淡道:“治伤就行了,无需治疗我的眼盲。” 他的手顿了下,浑浊的眼眸也在一瞬闪过复杂的情绪,“告诉我具体时间,你眼盲后的全盛状态是什么时候。” 薄尊溟似乎明白了什么,回道:“五天前就可以。” 话音落下,勒无终将手停在距离薄尊溟半截小臂的距离,霎那间似乎有什么无形的东西被歪斜和扭曲,让黑夜几人都下意识看过去。 可时间乃是无形之物,连感受都很淡,又何谈看见,他们只能看到薄尊溟脸上病态的苍白被抹去,环绕在眉间的憔悴也全然消失。 下一秒,勒无终将手放下,又快步转身离开,“已经好了。” 连黑夜几人都能感受到薄尊溟的变化,何况是薄尊溟自己,他伸手张握几下,又低头沉思起来。 片刻后,薄尊溟问:“勒无终,你能回退多长时间。” “只要我想,百年以内都没问题。”勒无终快步走到黑夜身边靠后的位置,调侃似地问道:“大少爷,你不会打算用自己的一双眼作为交换,让我帮你治疗整个海岛的人?” 不等薄尊溟回答,勒无终又用嘲弄的语气道:“薄大少爷,我是有病,但不是傻子,我不做这种对我没有任何好处的事。” 言语间充斥着明显的攻击性,就差明摆着把我很不高兴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没有,你想太多了。”薄尊溟缓缓摇头,“我只是有点好奇罢了。” 勒无终的翻脸速度太快,黑夜有些摸不着头脑,便细细感知他身上的恶意。 恶意很杂,想见血、想杀人、想发疯占了大头的是烦躁和愤怒,然后愤怒逐渐消散,很快就只剩烦躁了,至于现在 黑夜眸色猛然变成鲜红的血色,他不可置信地朝前望去,“好多” 在他的感知里,前方海域内除了海平面的浅浅一层,下方全都是黑到扭曲的恶意,密密麻麻,多到数不清,将整片海域都变成了黑色,甚至可以和界桥村河流源头的古老神庙相比了。 “您怎么了?”勒无终道,“从没见您的眼睛这样鲜红过,是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吗?” “没事。”黑夜深吸一口气,强行将眸中血色压制下去。 但过重的恶意让他无论怎么压,眼眸都还是泛着淡淡的血色。 岑憬知道黑夜的眼睛为何突然变成这样,他对上岑琛吊儿郎当的眼神,正色道:“死秃鹫,正经一点,那些东西没你想象中那么好对付。” 他又侧目看向谢阳蛰与马上就要下海捞鱼的江旭,“你们也是,别轻敌大意。” 片刻后,江旭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捂了捂耳朵,“好吵,好凶,已经无法正常沟通了。” 岑憬见状丢了副耳塞给江旭,“江旭,给,戴上应该能稍微好点。” 最前方的薄尊溟操控着海水幻化的鲸鱼加速朝岛屿前进,带着黑夜几人从岛屿后方完全未开发的陡崖登陆。 薄尊溟领着几人上岸时,薄栖寒已经早早站在那里等着了。 她恭敬地叫了声“大少爷”,嫌弃地打量众人,挠着头嘟囔道:“怎么又来一堆人啊?!” 嘟囔完,她又无视黑夜几人,“对了,大少爷,那些人是来找怪鱼的,还带了摄像机过来,我不知道怎么弄就先找了个理由敷衍过去,大少爷你待会估计还要抽空见他们一下。” “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不过要见他们的大少爷不是我,而是他。”薄尊溟伸手指向勒无终,“这几天他会顶替我大少爷的身份同那些人会面。” 在薄栖寒惊讶的目光中,薄尊溟将他们刚商量好的计划又说了一遍。 薄栖寒听完后,指着勒无终不可置信道:“大少爷,你确定要让这个瞎子顶替你的身份去见他们,他” “纠正一下。”勒无终打断薄栖寒,“我是半瞎,你们大少爷才是全瞎。” “你再说一遍!?”薄栖寒手往上一抬,一柄冰枪凭空出现。 她握着冰枪要朝勒无终刺去,下一秒就被薄尊溟出声制止了,“栖寒,听话。” 制止完薄栖寒,他又对勒无终警告道:“你也一样,不要再拿我的眼睛说事。” 勒无终没有说话,只是歪头笑了下,不知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可是”薄栖寒收起冰枪,不服气道:“大少爷,你要我们配合他,万一,万一” 她支吾片刻,直言道:“真出事了,我可不会保护他,他最好有自保的本事。” “这点你无需担心,你只管跟其他人一起配合他就行了。”薄尊溟道,“倘若真出了什么意外,你去保着其他人就行了。” 薄栖寒能说的都说了却还是改变不了薄尊溟的决定。 事已至此,她只能和岑憬一样,长叹一口气,又无奈且绝望道:“真是乱来” 之后他们先一同去了祠堂,将祠堂布置好,让薄尊溟等人藏在偏房后,薄栖寒又将众人来时的气味消散了才去带节目组和嘉宾们过来。 而天衡山的人可能都有点演技和故弄玄虚的本事在身上,勒无终还真把谢翊川他们唬住了,连侯涅生见到他时都略微惊讶了一下。 时间回到现在,薄栖寒确认没人跟过来后,同薄尊溟一起领着众人从未开发的陡路去往岛屿后方的悬崖。 路上,黑夜突然想起什么,问:“对了,薄栖寒,谢翊川有没有对你示好,有的话,你对他产生好感了吗?” “谢翊川?”薄栖寒不知道到谢翊川是谁,回忆片刻后,试探道:“你说的谢翊川该不是那个五官长得还行,却一脸媚态,不男不女,还冲我抛媚眼的家伙。” 前缀词太多,除了谢翊川,黑夜想不出第二个人了,肯定道:“是他。” 他又问:“你不会对他有好感了?” “咦——,别恶心我。”薄栖寒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我对他能有啥好感啊,男不男,女不女的,差点没恶心死我。” 黑夜勉强松了一口气,薄栖寒好奇道:“怎么,他有什么问题吗?” 他将谢翊川的能力说了一下,又道:“差不多就是这样,反正你让岛上其他人也注意下。” “这点你们无需担心。”薄尊溟听到黑夜这话,语气平淡却无比肯定,“因为当年的那些事,有外来者登岛时,大部分人都会躲起来,剩下会与外来者接触的全是有自保能力的会武之人,他们不会对外来者产生任何好感的。” 岑憬随口问道:“当年发生过什么事吗?” 薄尊溟如实答道:“这些外来者不信我们的话,吃掉怪鱼失去四感后就开始为了重获四感而自相残杀。” “某次,有个外来者因我们不会产生相同的症状,认为只要吃了我们就可以摆脱这个杀人循环,他联合其他外来者杀了一个刚出生的孩子,还将这个孩子分食了。” 周围全是荒草枯枝,阴冷潮湿的海风自前方的悬崖不停吹来,再加上薄尊溟的话,若是常人怕是早就吓得寒毛耸立了,可勒无终偏偏笑了起来,沙哑苍老的声音又增添了几分诡异。 “然后呢。”他问,“你不会还放过他们了。” “我不是什么仁善之人,他们全都被沉到海里喂怪鱼了,”薄尊溟道,“这次也是,若非迫不得已和情况所需,我也不会放你们轻易上岛。” 他站到悬崖边,伸手摸了下左耳钉着的圆珠,略带深意地问:“这件事换到你们身上,你们会怎么做?” 岑憬回道:“薄大少爷,你多虑了,不过是那些人咎由自取罢了,况且我们也犯不着因这些陈年旧事而与你们生出间隙。” 谢阳蛰补充道:“法律追诉期是二十年,于情于理,我们没必要在这件事上做文章。” 岑琛怕这大少爷还不放心,直言道:“放心,大少爷,我们没你想的那么正派,说实话,下午登岛的那群人里还有个我做梦都想弄死的人。” “我也有,而且还不止一个。”江旭也道,“大少爷,另外我觉得你只是把那些人丢下海,下手有点太轻了。” 薄栖寒像是找到了知音,跑到江旭身边,笑道:“是,我也这么觉得,我跟你说啊,要不是那年我还没出生,我绝对” 她叽里呱啦地同江旭说着自己会怎么怎么样,江旭认真听着,还时不时附和几句。 背过众人的薄尊溟听到这些对话,忍不住笑了笑,他负手站在悬崖边等二人又聊了一小会儿,才道:“栖寒,差不多可以动手了。” “来啦。”薄栖寒跑到悬崖边,又一个越步跳了下去。 掉落途中,她用冰凝聚出一把长枪朝下方丢去。 长枪落在海面之上,将周边区域连同溅起的水花全部冻结起来。 片刻后,她步伐轻盈地落到冻结地海面上,手中再次凝聚出一把冰枪。 之前随手凝聚出来的粗糙冰枪不同,这柄冰枪呈现几近透明的冰蓝色,枪尾刻有绝美的雕花,枪樱也是寒冰凝聚出来的,却像流苏一样,顺滑流畅,会随着薄栖寒的动作在空中摇晃。 她握着长枪,将枪尖往海上刺去,霎那间海水上飘起森然的寒气,环绕这岛屿往两侧扩散。 薄栖寒,元素型冰元素异能者,特殊能力【极寒】,可用寒气冻结很多有形或无形的东西,例如声音和气味。 而薄栖寒又将这特殊能力凝在寒冰长枪的枪尖,就像现在这样,她将枪尖刺入大海,寒气环绕海岛一圈,将声音完全冻结了。 冻结期间,岑憬走到薄尊溟旁边,往下看了一眼后,提议道:“薄先生,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让除薄栖寒以外的岛民都躲起来,不再与谢翊川他们进行任何接触。” 薄尊溟淡淡道:“你这是不放心他们吗?” “不是。”岑憬如实回答,“在嘉宾里还藏有一个可以读取和篡改记忆的异能者,我们有东西可以有效防御对方的能力,但备份的只有一个。” 他又道:“我不知道你们岛上是否还有其他异能者,可薄栖寒已经与他们接触过了,因此” “我知道了。”薄尊溟打断岑憬,又道:“可以先让我看下那样东西吗?” 黑夜走上前,将装在口袋里的备用香囊拿出来递给薄尊溟,“给,就是这个。” 他刻意从薄尊溟左边递过去,将香囊递过去的一瞬间,他清楚看到薄尊溟钉在耳垂上的珠子亮了下,而薄尊溟似乎也感受到圆珠的变化,愣了下才接过香囊。 黑夜随口问道:“这香囊有什么问题吗?” 薄尊溟用指腹缓缓描绘着香囊上的海棠花,平静地答道:“没有,没有任何问题。” 黑夜直觉这大少爷是话里有话,又看了下对方耳垂上晶莹若水滴的圆珠。 他似乎在哪里见过这珠子,可他当时大概率是无意间瞥见的,以至于对那东西的印象非常薄弱,现在怎么都想不起来。 他刚想追问薄尊溟这圆珠的来历,可悬崖下方薄栖寒的声音正好先一步传来,“大少爷,已经好了。” 黑夜低头望下去,薄栖寒已经将长枪拔出海面,正抬头伸着脑袋望过来,海水从她站立冰面的两侧向上延伸并幻化成阶梯。 “走。”薄尊溟抬脚走上阶梯。 他领着众人下到冻结的海平面上,又同薄栖寒交代几句,让她通知其他人也去藏起来,不要再与节目组和嘉宾们接触。 吩咐完,他又冲薄栖寒招招手,“栖寒,过来。” 薄栖寒将冰枪收起来,走到薄栖寒面前,“怎么了,大少爷。” 薄尊溟随手用海水幻化出一根绳子,将绳子穿过香囊自带的绳环,做成项链带到薄栖寒的脖颈上,“这个香囊,掖在衣服里藏好,不要给任何人看见,更不要随意摘下来。” 薄栖寒没问原因,点头应了声“好的”,又将香囊塞到衣领下,“大少爷,我们” 薄尊溟显然知道薄栖寒想说什么,不等她说完就打断了,“以防万一,栖寒,你和勒无终快些回去。” “啊?”薄栖寒明显不满意这个决定,撒娇道:“大少爷,让我也一起去好不好?” 第89章 缱绻89 光从外表看就知道薄尊溟是个极其稳重的人,而勒无终这个计划基本等于把岛上所有居民的性命都交给他,怎么想这大少爷都不可能同意。 谁想大少爷思索片刻就转身面朝勒无终,“理由。” “我来这里是为了把水搅得更浑,白说了就是吸引谢翊川的注意,而你们要想专心清理海面之下的异变生物,不也必须转移谢翊川的注意吗?”勒无终笑道,“本质意义上说两件事是完全一样的。” 他像是发现了一件很好玩的事,病态的笑容里是毫不掩藏的兴奋和愉悦,“试问,有什么能比一个隐匿于世,背景成谜,还知晓万事的大少爷更加吸引谢翊川的注意呢?” 某种意义上说,勒无终虽然又疯又变态,但绝对不傻,这么解释完黑夜也完全心动了,甚至如果不是怕谢翊川的前世记忆里可能会有自己,他也想假扮大少爷去会一会谢翊川。 因为兴奋,黑夜的眼眸微微泛起血色,勒无终歪头看过来,笑道:“您的眼睛变红了呢,您也觉得我这个想法很有意思吗?” 被拆穿心思的黑夜轻咳一声,“谁觉得有意思了,而且” 这个计划是不错,可有点太疯了,黑夜觉得薄尊溟同意的可能性绝对不大。 可这看起来十分稳重的大少爷再次刷新了黑夜的认知,他听完勒无终的理由,象征性地思考两秒就同意了,“成交,咳咳来替我治疗。” 在黑夜几人都在惊喜大少爷会同意这个计划时,只有岑憬无奈又绝望地叹了一口气。 天衡府君派了个疯子来帮忙,这疯子还只听另一个疯子的话,而这海岛大少爷居然也不比他俩好到哪去。 想到这里,岑憬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心道真是乱来,有人兜底也不能这么乱来。 “臭花猫,别瞎操心了。”岑憬揽过岑憬的肩膀,笑道:“再说了,咱们的后援不是也在岛上吗?” 黑夜:“” 不是,到底谁是谁后援啊。 勒无终快步走到薄尊溟面前,抬起手还未使用异能,就听后者淡淡道:“治伤就行了,无需治疗我的眼盲。” 他的手顿了下,浑浊的眼眸也在一瞬闪过复杂的情绪,“告诉我具体时间,你眼盲后的全盛状态是什么时候。” 薄尊溟似乎明白了什么,回道:“五天前就可以。” 话音落下,勒无终将手停在距离薄尊溟半截小臂的距离,霎那间似乎有什么无形的东西被歪斜和扭曲,让黑夜几人都下意识看过去。 可时间乃是无形之物,连感受都很淡,又何谈看见,他们只能看到薄尊溟脸上病态的苍白被抹去,环绕在眉间的憔悴也全然消失。 下一秒,勒无终将手放下,又快步转身离开,“已经好了。” 连黑夜几人都能感受到薄尊溟的变化,何况是薄尊溟自己,他伸手张握几下,又低头沉思起来。 片刻后,薄尊溟问:“勒无终,你能回退多长时间。” “只要我想,百年以内都没问题。”勒无终快步走到黑夜身边靠后的位置,调侃似地问道:“大少爷,你不会打算用自己的一双眼作为交换,让我帮你治疗整个海岛的人?” 不等薄尊溟回答,勒无终又用嘲弄的语气道:“薄大少爷,我是有病,但不是傻子,我不做这种对我没有任何好处的事。” 言语间充斥着明显的攻击性,就差明摆着把我很不高兴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没有,你想太多了。”薄尊溟缓缓摇头,“我只是有点好奇罢了。” 勒无终的翻脸速度太快,黑夜有些摸不着头脑,便细细感知他身上的恶意。 恶意很杂,想见血、想杀人、想发疯占了大头的是烦躁和愤怒,然后愤怒逐渐消散,很快就只剩烦躁了,至于现在 黑夜眸色猛然变成鲜红的血色,他不可置信地朝前望去,“好多” 在他的感知里,前方海域内除了海平面的浅浅一层,下方全都是黑到扭曲的恶意,密密麻麻,多到数不清,将整片海域都变成了黑色,甚至可以和界桥村河流源头的古老神庙相比了。 “您怎么了?”勒无终道,“从没见您的眼睛这样鲜红过,是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吗?” “没事。”黑夜深吸一口气,强行将眸中血色压制下去。 但过重的恶意让他无论怎么压,眼眸都还是泛着淡淡的血色。 岑憬知道黑夜的眼睛为何突然变成这样,他对上岑琛吊儿郎当的眼神,正色道:“死秃鹫,正经一点,那些东西没你想象中那么好对付。” 他又侧目看向谢阳蛰与马上就要下海捞鱼的江旭,“你们也是,别轻敌大意。” 片刻后,江旭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捂了捂耳朵,“好吵,好凶,已经无法正常沟通了。” 岑憬见状丢了副耳塞给江旭,“江旭,给,戴上应该能稍微好点。” 最前方的薄尊溟操控着海水幻化的鲸鱼加速朝岛屿前进,带着黑夜几人从岛屿后方完全未开发的陡崖登陆。 薄尊溟领着几人上岸时,薄栖寒已经早早站在那里等着了。 她恭敬地叫了声“大少爷”,嫌弃地打量众人,挠着头嘟囔道:“怎么又来一堆人啊?!” 嘟囔完,她又无视黑夜几人,“对了,大少爷,那些人是来找怪鱼的,还带了摄像机过来,我不知道怎么弄就先找了个理由敷衍过去,大少爷你待会估计还要抽空见他们一下。” “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不过要见他们的大少爷不是我,而是他。”薄尊溟伸手指向勒无终,“这几天他会顶替我大少爷的身份同那些人会面。” 在薄栖寒惊讶的目光中,薄尊溟将他们刚商量好的计划又说了一遍。 薄栖寒听完后,指着勒无终不可置信道:“大少爷,你确定要让这个瞎子顶替你的身份去见他们,他” “纠正一下。”勒无终打断薄栖寒,“我是半瞎,你们大少爷才是全瞎。” “你再说一遍!?”薄栖寒手往上一抬,一柄冰枪凭空出现。 她握着冰枪要朝勒无终刺去,下一秒就被薄尊溟出声制止了,“栖寒,听话。” 制止完薄栖寒,他又对勒无终警告道:“你也一样,不要再拿我的眼睛说事。” 勒无终没有说话,只是歪头笑了下,不知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可是”薄栖寒收起冰枪,不服气道:“大少爷,你要我们配合他,万一,万一” 她支吾片刻,直言道:“真出事了,我可不会保护他,他最好有自保的本事。” “这点你无需担心,你只管跟其他人一起配合他就行了。”薄尊溟道,“倘若真出了什么意外,你去保着其他人就行了。” 薄栖寒能说的都说了却还是改变不了薄尊溟的决定。 事已至此,她只能和岑憬一样,长叹一口气,又无奈且绝望道:“真是乱来” 之后他们先一同去了祠堂,将祠堂布置好,让薄尊溟等人藏在偏房后,薄栖寒又将众人来时的气味消散了才去带节目组和嘉宾们过来。 而天衡山的人可能都有点演技和故弄玄虚的本事在身上,勒无终还真把谢翊川他们唬住了,连侯涅生见到他时都略微惊讶了一下。 时间回到现在,薄栖寒确认没人跟过来后,同薄尊溟一起领着众人从未开发的陡路去往岛屿后方的悬崖。 路上,黑夜突然想起什么,问:“对了,薄栖寒,谢翊川有没有对你示好,有的话,你对他产生好感了吗?” “谢翊川?”薄栖寒不知道到谢翊川是谁,回忆片刻后,试探道:“你说的谢翊川该不是那个五官长得还行,却一脸媚态,不男不女,还冲我抛媚眼的家伙。” 前缀词太多,除了谢翊川,黑夜想不出第二个人了,肯定道:“是他。” 他又问:“你不会对他有好感了?” “咦——,别恶心我。”薄栖寒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我对他能有啥好感啊,男不男,女不女的,差点没恶心死我。” 黑夜勉强松了一口气,薄栖寒好奇道:“怎么,他有什么问题吗?” 他将谢翊川的能力说了一下,又道:“差不多就是这样,反正你让岛上其他人也注意下。” “这点你们无需担心。”薄尊溟听到黑夜这话,语气平淡却无比肯定,“因为当年的那些事,有外来者登岛时,大部分人都会躲起来,剩下会与外来者接触的全是有自保能力的会武之人,他们不会对外来者产生任何好感的。” 岑憬随口问道:“当年发生过什么事吗?” 薄尊溟如实答道:“这些外来者不信我们的话,吃掉怪鱼失去四感后就开始为了重获四感而自相残杀。” “某次,有个外来者因我们不会产生相同的症状,认为只要吃了我们就可以摆脱这个杀人循环,他联合其他外来者杀了一个刚出生的孩子,还将这个孩子分食了。” 周围全是荒草枯枝,阴冷潮湿的海风自前方的悬崖不停吹来,再加上薄尊溟的话,若是常人怕是早就吓得寒毛耸立了,可勒无终偏偏笑了起来,沙哑苍老的声音又增添了几分诡异。 “然后呢。”他问,“你不会还放过他们了。” “我不是什么仁善之人,他们全都被沉到海里喂怪鱼了,”薄尊溟道,“这次也是,若非迫不得已和情况所需,我也不会放你们轻易上岛。” 他站到悬崖边,伸手摸了下左耳钉着的圆珠,略带深意地问:“这件事换到你们身上,你们会怎么做?” 岑憬回道:“薄大少爷,你多虑了,不过是那些人咎由自取罢了,况且我们也犯不着因这些陈年旧事而与你们生出间隙。” 谢阳蛰补充道:“法律追诉期是二十年,于情于理,我们没必要在这件事上做文章。” 岑琛怕这大少爷还不放心,直言道:“放心,大少爷,我们没你想的那么正派,说实话,下午登岛的那群人里还有个我做梦都想弄死的人。” “我也有,而且还不止一个。”江旭也道,“大少爷,另外我觉得你只是把那些人丢下海,下手有点太轻了。” 薄栖寒像是找到了知音,跑到江旭身边,笑道:“是,我也这么觉得,我跟你说啊,要不是那年我还没出生,我绝对” 她叽里呱啦地同江旭说着自己会怎么怎么样,江旭认真听着,还时不时附和几句。 背过众人的薄尊溟听到这些对话,忍不住笑了笑,他负手站在悬崖边等二人又聊了一小会儿,才道:“栖寒,差不多可以动手了。” “来啦。”薄栖寒跑到悬崖边,又一个越步跳了下去。 掉落途中,她用冰凝聚出一把长枪朝下方丢去。 长枪落在海面之上,将周边区域连同溅起的水花全部冻结起来。 片刻后,她步伐轻盈地落到冻结地海面上,手中再次凝聚出一把冰枪。 之前随手凝聚出来的粗糙冰枪不同,这柄冰枪呈现几近透明的冰蓝色,枪尾刻有绝美的雕花,枪樱也是寒冰凝聚出来的,却像流苏一样,顺滑流畅,会随着薄栖寒的动作在空中摇晃。 她握着长枪,将枪尖往海上刺去,霎那间海水上飘起森然的寒气,环绕这岛屿往两侧扩散。 薄栖寒,元素型冰元素异能者,特殊能力【极寒】,可用寒气冻结很多有形或无形的东西,例如声音和气味。 而薄栖寒又将这特殊能力凝在寒冰长枪的枪尖,就像现在这样,她将枪尖刺入大海,寒气环绕海岛一圈,将声音完全冻结了。 冻结期间,岑憬走到薄尊溟旁边,往下看了一眼后,提议道:“薄先生,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让除薄栖寒以外的岛民都躲起来,不再与谢翊川他们进行任何接触。” 薄尊溟淡淡道:“你这是不放心他们吗?” “不是。”岑憬如实回答,“在嘉宾里还藏有一个可以读取和篡改记忆的异能者,我们有东西可以有效防御对方的能力,但备份的只有一个。” 他又道:“我不知道你们岛上是否还有其他异能者,可薄栖寒已经与他们接触过了,因此” “我知道了。”薄尊溟打断岑憬,又道:“可以先让我看下那样东西吗?” 黑夜走上前,将装在口袋里的备用香囊拿出来递给薄尊溟,“给,就是这个。” 他刻意从薄尊溟左边递过去,将香囊递过去的一瞬间,他清楚看到薄尊溟钉在耳垂上的珠子亮了下,而薄尊溟似乎也感受到圆珠的变化,愣了下才接过香囊。 黑夜随口问道:“这香囊有什么问题吗?” 薄尊溟用指腹缓缓描绘着香囊上的海棠花,平静地答道:“没有,没有任何问题。” 黑夜直觉这大少爷是话里有话,又看了下对方耳垂上晶莹若水滴的圆珠。 他似乎在哪里见过这珠子,可他当时大概率是无意间瞥见的,以至于对那东西的印象非常薄弱,现在怎么都想不起来。 他刚想追问薄尊溟这圆珠的来历,可悬崖下方薄栖寒的声音正好先一步传来,“大少爷,已经好了。” 黑夜低头望下去,薄栖寒已经将长枪拔出海面,正抬头伸着脑袋望过来,海水从她站立冰面的两侧向上延伸并幻化成阶梯。 “走。”薄尊溟抬脚走上阶梯。 他领着众人下到冻结的海平面上,又同薄栖寒交代几句,让她通知其他人也去藏起来,不要再与节目组和嘉宾们接触。 吩咐完,他又冲薄栖寒招招手,“栖寒,过来。” 薄栖寒将冰枪收起来,走到薄栖寒面前,“怎么了,大少爷。” 薄尊溟随手用海水幻化出一根绳子,将绳子穿过香囊自带的绳环,做成项链带到薄栖寒的脖颈上,“这个香囊,掖在衣服里藏好,不要给任何人看见,更不要随意摘下来。” 薄栖寒没问原因,点头应了声“好的”,又将香囊塞到衣领下,“大少爷,我们” 薄尊溟显然知道薄栖寒想说什么,不等她说完就打断了,“以防万一,栖寒,你和勒无终快些回去。” “啊?”薄栖寒明显不满意这个决定,撒娇道:“大少爷,让我也一起去好不好?” 第90章 缱绻90 海岛居民来自一个非常古老的氏族,根据族谱中记载的名字往上追溯,起码有千年之久。 而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们遵循先祖遗命,将族人分成了两拨,一拨分支较多、留在外界;另一拨多是主脉,来到海岛。 此后,来到海岛的族人世代猎杀怪鱼,与封印里异能者的灵魂展开了长久的斗争,其中异能者更是担任主要战力。 可延续到薄栖寒这代时,却发生了太多意料之外的变故。 她出生前的几年,海岛被迫暴露于世人眼中,再加上越来越多的人被怪鱼吸引而来,尚在休养中的薄尊溟不想悲剧继续发生,在奚韬送走最后一批外来者后在海岛附近设下可怕的海流与潮漩,又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清剿。 此后,薄尊溟常年隐于深海中,独自猎杀怪鱼,只有岛上发生大事,或有婴孩降生时才会回岛。 在这个非常古老的氏族中,大少爷便是大家长的意思,所有新生儿都要由大少爷起名,栖寒这个名字就是薄尊溟起的。 薄栖寒最初姓奚,她自能听懂话起就常听父母、长辈说起大少爷薄尊溟。 他们说大少爷很优秀,夸他很强,自己的名字也是他起的。 他们又说如果不是那场大浪,那孩子也不用早早接过大少爷的担子。 他们还说大少爷的性子太拗了,他把怪鱼全部挡在深海是能让他们过上清闲日子,可他自己呢,真要出了什么事了,谁又能赶过去帮他呢。 小时候的奚栖寒不明白长辈们为何这么说,等到了五岁,她有足够理解能力,了解族中更多事物时才懂。 大少爷之位必须由异能者来担任,但近些年族中觉醒成异能者的人越来越少了。 在那场大浪到来时,岛上更是只有薄尊溟和先任大少爷这两位异能者。 先任大少爷因大浪而逝世后,仅剩的异能者薄尊溟便自然而然地提早接过了大少爷的担子。 因为这些往事,年幼的奚栖寒越发好奇被尊为大少爷的薄尊溟是个怎样的人。 为什么爸爸妈妈和其他长辈在说起大少爷时,都是眼里泛着慈爱、言语透着尊敬。 可惜,所有人都说只要岛上无大事发生,大少爷就不可能现身。 不过她可以到海边喊话,对着大海喊话大少爷是能听见的。 此后,奚栖寒常去海边喊话,可除了千篇一律、听到她腻烦的海浪声,她什么回应都没得到。 奚栖寒七岁时,族中又出现新生儿了,她跟着父母长辈们一起到海边喊话,告诉大少爷这个喜讯。 那是奚栖寒自出生起名后第一次真正大少爷薄尊溟。 那天,海浪如往日那般打向岸边,可却没如先前那般褪去,而是缓缓向上凝聚幻化出人形。 待到海水从那人身上褪去,所有人都恭敬叫了声大少爷。 大少爷长得年轻,皮肤很白,个子高高的,穿着暗蓝色的袍子,左耳还戴了个很漂亮的耳饰,嗓音有些空灵,语气略显威严,不过很好听就是了。 只可惜大少爷是个盲人,好在这是个不大的海岛,无论在海岛何处,他都能借用特殊能力看清东西。 给新生儿起名结束,大少爷没在村中久留,很快又回了深海。 速度快到奚栖寒连单独叫他一声大少爷,说几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也是那天之后,她又多了很多的疑惑。 为什么新生儿起名后却没有上族谱? 为什么大家都姓奚,只有大少爷姓薄? 为什么大少爷要一直待在海底? 这些问题都在奚栖寒八岁时得到了解答。 为确保每一代都能出现异能者,族中孩子满八岁后就要去后山的悬崖进行三次跳海,借此危机来觉醒成异能者。 族中所有长辈,包括奚栖寒的父母都跳过三次,可惜他们全都失败了。 听他们说,当年的薄尊溟也是跳到第三次才觉醒成了异能者。 后山的悬崖很高,很陡,纵身一跃便会摔到海中,若是不慎还可能跌到礁石上,摔得粉身碎骨,一命呜呼。 她只是往下望一眼就吓得后退了好几步,但他们说大少爷会在下面护着她,放心大胆地跳就好了。 奚栖寒犹豫一会儿,还是鼓起勇气,纵身跳了下去。 他们一族世代生活在海岛上,水性自是好得没话说,奚栖寒也不例外。 可落海的冲击力太大了,她全身的骨头似乎都被摔断了,怎么都提不起劲,只能任由自己缓缓下坠。 阳光下的海平面泛着柔和的蓝色光芒,温暖而纯粹,让人渴望伸手触碰。 可奚栖寒抬起手,没有触到温暖的海平面,反而愈来愈远了,远到海平面的光逐渐消失,远到四周变得漆黑,变得寒冷,冷到骨子里,像是从灵魂深处发出来的。 她在意识消散之际,恍惚间见到了如海平面一样温暖柔和的光芒,可那光芒很小,小得好像只有露珠那么大。 后来,奚栖寒从她房间的床上醒来,她的父母坐在她旁边,告诉她,她觉醒成异能者了。 再后来,所有人聚集到祠堂里,大少爷也在,奚栖寒在那天更名为薄栖寒,正式入了族谱。 那天薄栖寒才知道族中有两个姓氏,普通人姓奚,异能者姓薄,其中似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但这个秘密只有大少爷才能知道。 不过倘若在薄栖寒后面没有其他的孩子觉醒成异能者,她大概率会在薄尊溟之后接过大少爷的担子。 大少爷应是怕这辈也只出现薄栖寒一个异能者,在她觉醒后,待在岛上的时间越来越长了,而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教她知识,教她战斗,教她如何使用异能。 大少爷为人算不得温和,尤其在授课时,更是常常训斥她,但大少爷也绝对称不上严苛和古板,至少比她爸妈好多了。 甚至很多时候,大少爷还会由着她的小性子。 大部分异能者寿数漫长,很难直观看出他们的真实年纪,也是慢慢熟络后,薄栖寒才知道薄尊溟被迫接过大少爷的重担时才刚二十岁。 岛上不像外面那样有正规学校,孩子们的文化知识全靠父母和长辈教授,九岁的薄栖寒掰着手指算了好久,才算出大少爷那年三十六岁,比她爸爸还年轻几岁。 不过大少爷比爸爸厉害好多,也博学好多,薄栖寒和他相处没两年就真心实意地认了他的大家长身份。 她跟个小迷妹似的整天跟在大少爷身后,也是第一次觉得自己能觉醒成异能者是件多么幸运的事。 唯一让她感到苦恼的就是自己都晒成焦炭了,为什么大少爷还是那么白。 十二岁时,薄栖寒第一次跟着大少爷去猎杀怪鱼。 她知道怪鱼的存在,可她从来没见过怪鱼,更没像自己的父母和长辈那样吃怪鱼为生。 那天,她第一次见到活的怪鱼,长得不算吓人,可攻击性极高,不过对异能者来说却造成不了多少威胁。 接连几次都是这样,薄栖寒发自内心地觉得怪鱼很弱,不明白为什么祖辈们会跟它们一直耗着,连日常的训练也懈怠起来。 大少爷察觉到了她的变化,没过多久便让她见识到了怪鱼的强大之处。 海洋里的生物种类多到数不清,会异变的自然也不会只有一些小型鱼类,几只异化的巨型章鱼和魔鬼鱼打得薄栖寒毫无还手之力,若非大少爷出手,她觉得自己大概率会死在那里。 那次,薄栖寒真正意识到了怪鱼的可怕,也明白了作为大少爷的薄尊溟有多强,却难以想象被封在海底的异能者该是多么恐怖。 她再没有偷懒过,希望未来某天自己接过大少爷这个重担时能变得和薄尊溟一样强。 严格意义上说,薄栖寒出生的时间刚刚好,她不用像长辈那样吃怪鱼为生,不用被永远困于岛上。 海底封印里的灵魂也即将消磨殆尽,她有机会从世代的使命中解脱,获得真正的自由,去到外面的世界闯荡。 薄栖寒也足够幸运,就在两月前,族中又有一个八岁的孩子觉醒成了异能者,她不必如薄尊溟那样,百分百接下大少爷的担子。 不过薄栖寒到底是第一候选人,此次封印彻底破除的事,薄尊溟也没有刻意瞒着她。 她知道他们很快就能从所谓的先祖遗命中解脱了,也知道错过这次,她再也不可能和大少爷一起猎杀怪鱼了。 此后,他们可能会迁离这个偏远的海岛,生活也大概率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所以她无比珍视这次机会。 不等薄尊溟回答,她又拽着大少爷的胳膊,再次撒娇道:“求你了,大少爷,你知道我的实力,我保证不会拖后腿,你就” “这次不行,栖寒。”薄尊溟挣脱薄栖寒,伸手抚摸着她的脑袋,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听话,回岛配合勒无终演戏,然后乖乖等我们回来,等着我们的好消息。” 他又道:“快些回去,过几天,等一切尘埃落定之时,你们也能获得真正自由了。” “好”薄栖寒低下头,她拉拢着肩膀,失落地转身离开。 勒无终站在悬崖上,瞧见薄栖寒失落的模样,调侃道:“被你们大少爷训了?” “要你管啊!”薄栖寒瞪了勒无终一眼,“该干嘛干嘛去!” “好好,我不管,反正你到时候别露馅就行。”勒无终转身离开,还学着薄尊溟的动作将手背在身后。 薄栖寒见他这副模样气不打一处来,叉着腰问道:“喂,你要去哪啊?” 勒无终回道:“找个适合故弄玄虚和营造恐怖氛围的地方,然后待在那里等某些人自乱阵脚后过来找我。” 他说不管当真就不管了,手背在身后,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悬崖。 薄栖寒站在原地,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低着头眼神有些复杂,不知是在思考什么。 这座海岛异常偏僻,岛上的现代器具偏少,娱乐设施更是少得可怜。 这种情况下,身心俱疲的嘉宾们本该早早睡去,可临时住所内,他们却怎么都无法入睡,神色各异地待在自己的房间内。 三楼的汤俊友坐在床上,用手机翻看贴试图寻找更多关于怪鱼的东西,可惜信号太差不说,也压根找不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二楼—— 因为怪鱼的存在和勒无终那番诡异的话,丁舜屿烦躁得厉害,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都不能真正入睡。 钟夏睡到一半肚子太饿了,爬起来从包里拿了个面包吃,边吃还边嫌弃道:“就不能多给豆沙馅吗,都咬一半了才见到一点点,真抠” 解淮希躺在床上,整个人缩在被子里,眼眶红彤彤的,似乎马上就要哭出来了,还低声念叨着“好疼” 侯涅生翘腿坐在椅子上,手肘撑在桌子上,手掌托着下巴思考着什么。 片刻后,他伸手在桌前的墙壁上轻轻点了下。 “咔嚓”墙壁裂开个小口,里面露出来的不是水泥或木板,而是一层薄薄的冰。 只看一眼,侯涅生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自言自语道:“难怪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这寒冰的隔音效果极好,连他都听不到外面的声音,其他人就更不可能听见了。 想到披了大少爷马甲的勒无终,侯涅生忍不住笑了笑,他要没猜错的话这绝对是明渊他们想出来的鬼主意,真正的大少爷恐怕也在他们身边,指不定是一起去干别的什么事了。 他扭头望向房门,摆出一副看热闹的戏谑表情,“明渊,你们这水搅得可不是一般浑啊,这两天怕是有好戏看了。” 一楼的几人中,发觉变数太多的谢翊川皱眉坐在床上,思考着那个大少爷究竟是什么来头。 那大少爷说的那恐怖故事不是别的,正是两千多年前混沌的生平。 以现在医学来说近亲结婚生出的后代容易出现各种遗传病、先天性疾病和生理性缺陷,甚至是先天畸形。 可在很久以前,族内通婚,近亲结婚是常有的事情。 混沌就是近亲结婚的产物,他是个天生失了四感又面相丑陋的怪胎。 和无人知晓兽形的谢翊川相反,混沌是无人知晓其人像,为了长期拥有四感,混沌自觉醒异能后便只以兽形出现,又为了不再次失去四感,他不是在杀人就是在杀人的路上。 因此,混沌的出现便意味着杀戮和灾难,而他的战斗力也高得离谱。 要不是混沌的意志太过坚定,满脑子只想着怎么杀人,没有半点常人该有的情爱,当年的谢翊川早就把他变成自己的看门狗拴在宅子前了,而不是靠给他提供大量活人才勉强做了个朋友,让他偶尔给自己充当打手。 也因为混沌的执念太深,封印松动后,受他影响的海洋生物也都失去了四感中的一两感,变得暴躁易怒,极具攻击性,疯狂地想要掠夺他人的四感。 谢翊川想了好久都想不明白这岛上的大少爷是如何知晓的。 他有想过这大少爷是侯涅生派过来同他演双簧的,可侯涅生一直在自己的监视下,根本没机会传递信息出去。 唯一的机会只有侯涅生抽身去厕所的短暂功夫,但他紧跟着就进去了,侯涅生最多只能发几个字出去。 只怕这大少爷是真有点秘密在身上。 如果他是个正常人,谢翊川有自信让大少爷把所有秘密都说来,可有什么病不好,那人偏偏是个瞎子。 谢翊川咬了咬牙,低声道:“不好办啊” 隔壁房间的骆昭同样不好过,他焦急地在房间内来回走。 事情的发展越来越超脱现实了,尤其是那个大少爷,管他是不是化妆画出来的,乍一看真跟鬼一样,说的话也非常诡异。 骆昭急到恨不得现在就冲到三楼找汤俊友问个清楚,问清这期节目到底是怎么回事。 挤在一间屋的姜凌兰和叶晗羽谁也睡不着。 两人坐在床边,姜凌兰发现叶晗羽的身体在轻微发抖,她主动握住后者的手,柔声道:“别怕,没事的。” 叶晗羽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等叶晗羽不抖了,姜凌兰又试探道:“叶晗羽,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话音落下,叶晗羽再次颤抖起来。 片刻后,她又摇了摇头,死死抓住姜凌兰的手,声音都在发颤,“不,不知道,我们只要待在一起就好了,一直待在一起就好了” 她反复说着待在一起,似乎陷入了某种魔怔。 姜凌兰轻轻拍着叶晗羽的背,嘴上说着安慰的话,但表情却异常严肃。 叶晗羽的状态很不对劲,今天发生的事又真的是剧本吗她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不知过了多久,昏暗的走廊上一人正悄无声息地往厨房走去。 进到厨房里,这人移开木桶上的石头和木板,低下头,神色复杂地看着里面东西。 第90章 缱绻90 海岛居民来自一个非常古老的氏族,根据族谱中记载的名字往上追溯,起码有千年之久。 而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们遵循先祖遗命,将族人分成了两拨,一拨分支较多、留在外界;另一拨多是主脉,来到海岛。 此后,来到海岛的族人世代猎杀怪鱼,与封印里异能者的灵魂展开了长久的斗争,其中异能者更是担任主要战力。 可延续到薄栖寒这代时,却发生了太多意料之外的变故。 她出生前的几年,海岛被迫暴露于世人眼中,再加上越来越多的人被怪鱼吸引而来,尚在休养中的薄尊溟不想悲剧继续发生,在奚韬送走最后一批外来者后在海岛附近设下可怕的海流与潮漩,又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清剿。 此后,薄尊溟常年隐于深海中,独自猎杀怪鱼,只有岛上发生大事,或有婴孩降生时才会回岛。 在这个非常古老的氏族中,大少爷便是大家长的意思,所有新生儿都要由大少爷起名,栖寒这个名字就是薄尊溟起的。 薄栖寒最初姓奚,她自能听懂话起就常听父母、长辈说起大少爷薄尊溟。 他们说大少爷很优秀,夸他很强,自己的名字也是他起的。 他们又说如果不是那场大浪,那孩子也不用早早接过大少爷的担子。 他们还说大少爷的性子太拗了,他把怪鱼全部挡在深海是能让他们过上清闲日子,可他自己呢,真要出了什么事了,谁又能赶过去帮他呢。 小时候的奚栖寒不明白长辈们为何这么说,等到了五岁,她有足够理解能力,了解族中更多事物时才懂。 大少爷之位必须由异能者来担任,但近些年族中觉醒成异能者的人越来越少了。 在那场大浪到来时,岛上更是只有薄尊溟和先任大少爷这两位异能者。 先任大少爷因大浪而逝世后,仅剩的异能者薄尊溟便自然而然地提早接过了大少爷的担子。 因为这些往事,年幼的奚栖寒越发好奇被尊为大少爷的薄尊溟是个怎样的人。 为什么爸爸妈妈和其他长辈在说起大少爷时,都是眼里泛着慈爱、言语透着尊敬。 可惜,所有人都说只要岛上无大事发生,大少爷就不可能现身。 不过她可以到海边喊话,对着大海喊话大少爷是能听见的。 此后,奚栖寒常去海边喊话,可除了千篇一律、听到她腻烦的海浪声,她什么回应都没得到。 奚栖寒七岁时,族中又出现新生儿了,她跟着父母长辈们一起到海边喊话,告诉大少爷这个喜讯。 那是奚栖寒自出生起名后第一次真正大少爷薄尊溟。 那天,海浪如往日那般打向岸边,可却没如先前那般褪去,而是缓缓向上凝聚幻化出人形。 待到海水从那人身上褪去,所有人都恭敬叫了声大少爷。 大少爷长得年轻,皮肤很白,个子高高的,穿着暗蓝色的袍子,左耳还戴了个很漂亮的耳饰,嗓音有些空灵,语气略显威严,不过很好听就是了。 只可惜大少爷是个盲人,好在这是个不大的海岛,无论在海岛何处,他都能借用特殊能力看清东西。 给新生儿起名结束,大少爷没在村中久留,很快又回了深海。 速度快到奚栖寒连单独叫他一声大少爷,说几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也是那天之后,她又多了很多的疑惑。 为什么新生儿起名后却没有上族谱? 为什么大家都姓奚,只有大少爷姓薄? 为什么大少爷要一直待在海底? 这些问题都在奚栖寒八岁时得到了解答。 为确保每一代都能出现异能者,族中孩子满八岁后就要去后山的悬崖进行三次跳海,借此危机来觉醒成异能者。 族中所有长辈,包括奚栖寒的父母都跳过三次,可惜他们全都失败了。 听他们说,当年的薄尊溟也是跳到第三次才觉醒成了异能者。 后山的悬崖很高,很陡,纵身一跃便会摔到海中,若是不慎还可能跌到礁石上,摔得粉身碎骨,一命呜呼。 她只是往下望一眼就吓得后退了好几步,但他们说大少爷会在下面护着她,放心大胆地跳就好了。 奚栖寒犹豫一会儿,还是鼓起勇气,纵身跳了下去。 他们一族世代生活在海岛上,水性自是好得没话说,奚栖寒也不例外。 可落海的冲击力太大了,她全身的骨头似乎都被摔断了,怎么都提不起劲,只能任由自己缓缓下坠。 阳光下的海平面泛着柔和的蓝色光芒,温暖而纯粹,让人渴望伸手触碰。 可奚栖寒抬起手,没有触到温暖的海平面,反而愈来愈远了,远到海平面的光逐渐消失,远到四周变得漆黑,变得寒冷,冷到骨子里,像是从灵魂深处发出来的。 她在意识消散之际,恍惚间见到了如海平面一样温暖柔和的光芒,可那光芒很小,小得好像只有露珠那么大。 后来,奚栖寒从她房间的床上醒来,她的父母坐在她旁边,告诉她,她觉醒成异能者了。 再后来,所有人聚集到祠堂里,大少爷也在,奚栖寒在那天更名为薄栖寒,正式入了族谱。 那天薄栖寒才知道族中有两个姓氏,普通人姓奚,异能者姓薄,其中似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但这个秘密只有大少爷才能知道。 不过倘若在薄栖寒后面没有其他的孩子觉醒成异能者,她大概率会在薄尊溟之后接过大少爷的担子。 大少爷应是怕这辈也只出现薄栖寒一个异能者,在她觉醒后,待在岛上的时间越来越长了,而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教她知识,教她战斗,教她如何使用异能。 大少爷为人算不得温和,尤其在授课时,更是常常训斥她,但大少爷也绝对称不上严苛和古板,至少比她爸妈好多了。 甚至很多时候,大少爷还会由着她的小性子。 大部分异能者寿数漫长,很难直观看出他们的真实年纪,也是慢慢熟络后,薄栖寒才知道薄尊溟被迫接过大少爷的重担时才刚二十岁。 岛上不像外面那样有正规学校,孩子们的文化知识全靠父母和长辈教授,九岁的薄栖寒掰着手指算了好久,才算出大少爷那年三十六岁,比她爸爸还年轻几岁。 不过大少爷比爸爸厉害好多,也博学好多,薄栖寒和他相处没两年就真心实意地认了他的大家长身份。 她跟个小迷妹似的整天跟在大少爷身后,也是第一次觉得自己能觉醒成异能者是件多么幸运的事。 唯一让她感到苦恼的就是自己都晒成焦炭了,为什么大少爷还是那么白。 十二岁时,薄栖寒第一次跟着大少爷去猎杀怪鱼。 她知道怪鱼的存在,可她从来没见过怪鱼,更没像自己的父母和长辈那样吃怪鱼为生。 那天,她第一次见到活的怪鱼,长得不算吓人,可攻击性极高,不过对异能者来说却造成不了多少威胁。 接连几次都是这样,薄栖寒发自内心地觉得怪鱼很弱,不明白为什么祖辈们会跟它们一直耗着,连日常的训练也懈怠起来。 大少爷察觉到了她的变化,没过多久便让她见识到了怪鱼的强大之处。 海洋里的生物种类多到数不清,会异变的自然也不会只有一些小型鱼类,几只异化的巨型章鱼和魔鬼鱼打得薄栖寒毫无还手之力,若非大少爷出手,她觉得自己大概率会死在那里。 那次,薄栖寒真正意识到了怪鱼的可怕,也明白了作为大少爷的薄尊溟有多强,却难以想象被封在海底的异能者该是多么恐怖。 她再没有偷懒过,希望未来某天自己接过大少爷这个重担时能变得和薄尊溟一样强。 严格意义上说,薄栖寒出生的时间刚刚好,她不用像长辈那样吃怪鱼为生,不用被永远困于岛上。 海底封印里的灵魂也即将消磨殆尽,她有机会从世代的使命中解脱,获得真正的自由,去到外面的世界闯荡。 薄栖寒也足够幸运,就在两月前,族中又有一个八岁的孩子觉醒成了异能者,她不必如薄尊溟那样,百分百接下大少爷的担子。 不过薄栖寒到底是第一候选人,此次封印彻底破除的事,薄尊溟也没有刻意瞒着她。 她知道他们很快就能从所谓的先祖遗命中解脱了,也知道错过这次,她再也不可能和大少爷一起猎杀怪鱼了。 此后,他们可能会迁离这个偏远的海岛,生活也大概率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所以她无比珍视这次机会。 不等薄尊溟回答,她又拽着大少爷的胳膊,再次撒娇道:“求你了,大少爷,你知道我的实力,我保证不会拖后腿,你就” “这次不行,栖寒。”薄尊溟挣脱薄栖寒,伸手抚摸着她的脑袋,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听话,回岛配合勒无终演戏,然后乖乖等我们回来,等着我们的好消息。” 他又道:“快些回去,过几天,等一切尘埃落定之时,你们也能获得真正自由了。” “好”薄栖寒低下头,她拉拢着肩膀,失落地转身离开。 勒无终站在悬崖上,瞧见薄栖寒失落的模样,调侃道:“被你们大少爷训了?” “要你管啊!”薄栖寒瞪了勒无终一眼,“该干嘛干嘛去!” “好好,我不管,反正你到时候别露馅就行。”勒无终转身离开,还学着薄尊溟的动作将手背在身后。 薄栖寒见他这副模样气不打一处来,叉着腰问道:“喂,你要去哪啊?” 勒无终回道:“找个适合故弄玄虚和营造恐怖氛围的地方,然后待在那里等某些人自乱阵脚后过来找我。” 他说不管当真就不管了,手背在身后,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悬崖。 薄栖寒站在原地,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低着头眼神有些复杂,不知是在思考什么。 这座海岛异常偏僻,岛上的现代器具偏少,娱乐设施更是少得可怜。 这种情况下,身心俱疲的嘉宾们本该早早睡去,可临时住所内,他们却怎么都无法入睡,神色各异地待在自己的房间内。 三楼的汤俊友坐在床上,用手机翻看贴试图寻找更多关于怪鱼的东西,可惜信号太差不说,也压根找不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二楼—— 因为怪鱼的存在和勒无终那番诡异的话,丁舜屿烦躁得厉害,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都不能真正入睡。 钟夏睡到一半肚子太饿了,爬起来从包里拿了个面包吃,边吃还边嫌弃道:“就不能多给豆沙馅吗,都咬一半了才见到一点点,真抠” 解淮希躺在床上,整个人缩在被子里,眼眶红彤彤的,似乎马上就要哭出来了,还低声念叨着“好疼” 侯涅生翘腿坐在椅子上,手肘撑在桌子上,手掌托着下巴思考着什么。 片刻后,他伸手在桌前的墙壁上轻轻点了下。 “咔嚓”墙壁裂开个小口,里面露出来的不是水泥或木板,而是一层薄薄的冰。 只看一眼,侯涅生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自言自语道:“难怪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这寒冰的隔音效果极好,连他都听不到外面的声音,其他人就更不可能听见了。 想到披了大少爷马甲的勒无终,侯涅生忍不住笑了笑,他要没猜错的话这绝对是明渊他们想出来的鬼主意,真正的大少爷恐怕也在他们身边,指不定是一起去干别的什么事了。 他扭头望向房门,摆出一副看热闹的戏谑表情,“明渊,你们这水搅得可不是一般浑啊,这两天怕是有好戏看了。” 一楼的几人中,发觉变数太多的谢翊川皱眉坐在床上,思考着那个大少爷究竟是什么来头。 那大少爷说的那恐怖故事不是别的,正是两千多年前混沌的生平。 以现在医学来说近亲结婚生出的后代容易出现各种遗传病、先天性疾病和生理性缺陷,甚至是先天畸形。 可在很久以前,族内通婚,近亲结婚是常有的事情。 混沌就是近亲结婚的产物,他是个天生失了四感又面相丑陋的怪胎。 和无人知晓兽形的谢翊川相反,混沌是无人知晓其人像,为了长期拥有四感,混沌自觉醒异能后便只以兽形出现,又为了不再次失去四感,他不是在杀人就是在杀人的路上。 因此,混沌的出现便意味着杀戮和灾难,而他的战斗力也高得离谱。 要不是混沌的意志太过坚定,满脑子只想着怎么杀人,没有半点常人该有的情爱,当年的谢翊川早就把他变成自己的看门狗拴在宅子前了,而不是靠给他提供大量活人才勉强做了个朋友,让他偶尔给自己充当打手。 也因为混沌的执念太深,封印松动后,受他影响的海洋生物也都失去了四感中的一两感,变得暴躁易怒,极具攻击性,疯狂地想要掠夺他人的四感。 谢翊川想了好久都想不明白这岛上的大少爷是如何知晓的。 他有想过这大少爷是侯涅生派过来同他演双簧的,可侯涅生一直在自己的监视下,根本没机会传递信息出去。 唯一的机会只有侯涅生抽身去厕所的短暂功夫,但他紧跟着就进去了,侯涅生最多只能发几个字出去。 只怕这大少爷是真有点秘密在身上。 如果他是个正常人,谢翊川有自信让大少爷把所有秘密都说来,可有什么病不好,那人偏偏是个瞎子。 谢翊川咬了咬牙,低声道:“不好办啊” 隔壁房间的骆昭同样不好过,他焦急地在房间内来回走。 事情的发展越来越超脱现实了,尤其是那个大少爷,管他是不是化妆画出来的,乍一看真跟鬼一样,说的话也非常诡异。 骆昭急到恨不得现在就冲到三楼找汤俊友问个清楚,问清这期节目到底是怎么回事。 挤在一间屋的姜凌兰和叶晗羽谁也睡不着。 两人坐在床边,姜凌兰发现叶晗羽的身体在轻微发抖,她主动握住后者的手,柔声道:“别怕,没事的。” 叶晗羽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等叶晗羽不抖了,姜凌兰又试探道:“叶晗羽,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话音落下,叶晗羽再次颤抖起来。 片刻后,她又摇了摇头,死死抓住姜凌兰的手,声音都在发颤,“不,不知道,我们只要待在一起就好了,一直待在一起就好了” 她反复说着待在一起,似乎陷入了某种魔怔。 姜凌兰轻轻拍着叶晗羽的背,嘴上说着安慰的话,但表情却异常严肃。 叶晗羽的状态很不对劲,今天发生的事又真的是剧本吗她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不知过了多久,昏暗的走廊上一人正悄无声息地往厨房走去。 进到厨房里,这人移开木桶上的石头和木板,低下头,神色复杂地看着里面东西。 第91章 缱绻91 因为怪鱼的出现和勒无终的搅局,这一夜众人都很难睡好,丁舜屿更是五点多就早早爬了起来。 他洗漱完毕,见其他人都还没醒过来,便打算借机偷偷再去看一眼怪鱼。 昨天他们把怪鱼带回来后,因为还要赶着去见大少爷,就将怪鱼直接丢到了厨房的木桶里。 怪鱼的攻击性众人都看在眼里,为防止它没死透又从木桶里跳出来,骆昭临走前找了个木板盖上去,又搬了块石头在上面压着。 可等丁舜屿移开石头,拿开木板,低头看到里面的情景时竟是瞬间吓得后退了好几步。 他以为是自己没睡好又起太早而出现幻觉了,用力揉了揉眼睛后重新走回木桶前。 他再次低头一看,里面空空荡荡,当真是什么都没有了。 怪鱼不见了! “怎么可能。”丁舜屿不可置信道,“怎么会,为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快速冷静下来,在心底反复告诉自己这是剧本,这是剧本,一定是节目组的人在半夜三更把鱼拿走了。 片刻后,他将木板放回去,石头压上去,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地离开餐厅,蹑手蹑脚地穿过走廊,上到二楼回到自己的房间。 不知过了多久,丁舜屿的房门被人推开一条缝,他惊得连喘气都停止了,生怕是什么人过来问他怪鱼的事。 下一秒,骆昭的声音从门缝外传来,“丁舜屿,你起来没有?” 丁舜屿松了口气,起身往房间门口走去,“醒了。” 他走到房间外,上下打量着骆昭,故意打趣道:“你怎么不敲门啊,别告诉我女嘉宾的房间门你也这么直接开。” “哪能啊。”骆昭回道,“这房间的隔音效果好到离谱,在外面敲门里面是一点声都听不见,要叫人只能把门直接打开,而且人家女嘉宾们也不用叫,全都早早起来了,现在正在一楼洗漱呢。” “这样啊。”丁舜屿顺手关上房门,跟骆昭一起去叫侯涅生。 这时,侯涅生正巧推门走出来,他见二人站在走廊上,礼貌而疏离地打了声招呼,“好巧。” 骆昭和丁舜屿愣了下,也同侯涅生打了声招呼。 侯涅生没想跟骆昭和丁舜屿一起去叫人,打了声招呼便径直下楼了。 二人也没有挽留的意思,有说有笑地往解淮希的房间走去。 骆昭将房门打开一条缝,“解淮希,醒了没啊?” 很显然,这娇生惯养的小少爷还没睡醒,骆昭又叫了几声后,房间内才传来他迷迷糊糊的回应声,“嗯” 骆昭听声音知道解淮希醒了,又道:“解淮希,赶紧起床啊,我们先到楼下等你啊。” 由于房门没关,刚走没几步的两人听到身后的屋子传来一声惊叫。 “啊——!” “喂,解淮希,你怎么了?!”骆昭喊。 他和丁舜屿立马扭头往解淮希的房间跑去。 此时,位在一楼的钟夏也发现怪鱼不见了。 她和丁舜屿一样,第一反应都以为是自己没睡醒看错了。 她揉了揉眼睛又低头看了眼,这才扭头冲外面问道:“昨晚骆昭是把怪鱼直接丢在木桶里的,对。” 洗浴间就在厨房隔壁,还在梳头发的姜凌兰听到钟夏的问话声,立马回道:“是啊,怎么了吗?” “鱼,不见了。”钟夏怕走廊另一边的人没听见,又跑过去说了一遍,“都过来一下,怪鱼不见了。” 听到钟夏这话,谢翊川和刚下到一楼的侯涅生都快步往厨房走去。 厨房内,三位女嘉宾已经全部聚在木桶边了,叶晗羽连头发都没梳好,就被吓得用手死死抓着姜凌兰的胳膊。 谢翊川先一步走到木桶前,低头往里看去。 木桶里面干干净净的,连片鱼鳞都没有,哪还有什么怪鱼啊。 谢翊川想过拿怪鱼搞事,可问题是他还没动手呢,有什么人会比他还急了,总不可能 他用余光快速扫了侯涅生一眼,心道这人现在改玩阴的了? 侯涅生平静地问:“怪鱼不见了?” “你自己来看一眼不就知道了。”谢翊川话里有话道,“侯影帝,你怎么半点不着急呢,总不会早就知道鱼不见了。” 侯涅生淡淡回道:“那么大条鱼,正常人是不可能看错的,再说了,即使真看错了,难不成还能四个人都看错了吗?” ”为什么?”姜凌兰问,“是谁把鱼” 不等她说完,丁舜屿的声音从外面响起,“喂,人呢,快过来,出大事了。” 听到叫声的几人被迫走出厨房。 出来后,他们看到骆昭正扶着解淮希艰难下楼,解淮希明亮的双眸也不知为何变得无比浑浊,再加上他艰难下楼的动作,众人立马明白解淮希这是看不见了。 昨天还好好的人今天突然就瞎了,还有厨房木桶里莫名失踪的怪鱼 叶晗羽见状吓得后退几步,一不注意脚后跟就踢到墙上了。 解淮希眼睛看不见了,但耳朵还是好的,他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左右晃着脑袋,焦急道:“谁,是谁——啊!” 骆昭抓住一脚踩空的解淮希,“欸,小心一点,你别这么慌,没” “瞎的又不是你,你当然不慌了!”解淮希哭喊着挣扎起来,还挥舞着胳膊去打骆昭,“你放开,我不要你管,你放” 骆昭给解淮希这么一激,又因为手臂吃痛,竟是真的将手松开了。 失去平衡且看不见的解淮希从楼梯上“咣当咣当”地滚下来,他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哑声道:“疼好疼” 这一变故惊得叶晗羽尖叫出来,抓着姜凌兰胳膊的手也下意识用力。 略微吃痛的姜凌兰闷哼一声,也因此乱了几分心神。 站在二人旁边的钟夏扭头又看了眼厨房,才低头看着低声呜咽的解淮希,声音略微发颤,不知是在恐惧,还是在震惊。 她问:“你解淮希,你看不见了?” “是。”回答的人是还站在楼梯上的骆昭,“一早上醒来就这样了。” 丁舜屿补充道:“没错,我和骆昭一起去叫的人,他醒了后我俩就准备下楼了,但他突然叫了起来,还从床上摔下来,我俩一进去他就说自己眼睛瞎了,而且” 他见几人的表情不太对劲,瞬间就不说话了,改口道:“喂,你们这是怎么了?” 谢翊川扭头看向丁舜屿,余光却借机再次扫过侯涅生,似乎认定这是侯涅生在先下手为强。 他用很严肃的语气道:“丁舜屿,骆昭,怪鱼不见了。” “什么?!”骆昭瞬间反应过来什么,低头看向解淮希,“难不成” 已知吃了怪鱼就会出现和怪鱼相同的症状。 而现在没有眼睛的怪鱼消失不见,解淮希的眼睛又瞎了, 乍看之下,这一切似乎只有一种可能。 “是谁呢。”侯涅生垂眸看向倒地蜷缩的解淮希,唇角似有似无地扬了下,轻飘飘地问:“到底是谁拿走了怪鱼,还喂他吃了下去呢?” 他的言语过分直白,如一把无形的利刃,无情刺进了所有人的心头,刺破了他们心底最阴暗,也是最不愿接受的想法。 这阴暗的想法被抛到阳光下,早已先一步变成了现实。 有人他们之中的某个人偷走了怪鱼,又偷偷喂解淮希吃了下去。 这个本就不算稳定的群体在此刻彻底分裂开来。 没有人没有开口说话,他们站在原地互相打量着彼此,仿佛除了自己,谁都有可能是偷走怪鱼并喂给解淮希的恶人。 谢翊川也不例外,他的注意力一直放在侯涅生身上,刚刚的话和笑容已经让他确定是这侯涅生在先下手为强了。 虽然不清楚侯涅生为什么拿解淮希开刀,但谢翊川自知现在的情况对他非常不利。 侯涅生这边藏有怪鱼,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次下手,而他现在最好也弄到一条怪鱼。 除了倒在地上的解淮希发出的低低抽泣声,这里再无任何声音了,而沉默的众人面色凝重又各怀心思。 六月初的早晨本该已经有些燥人了,可房间的温度却在此刻降到了冰点,连气氛也诡异到了极点。 “欸,你们怎么起这么早啊。” 突然,一道声音从楼梯口传来,短暂打破了僵局。 众人抬头望上去,只见汤俊友站在楼梯口,低头瞧着众人纳闷道:“这是什么,人家倒地上你们怎么也不” “我受不了了!这到底是不是剧本!”骆昭率先承受不住压力。 他冲上楼拽着汤俊友的领子,大声质问道:“汤俊友!你给我说实话,你老实告诉我这到底是不是剧本!” “这”汤俊友心虚地别过脸去,却仍想继续嘴硬,说这是他们安排好的剧本。 在骆昭的吼叫声中,其他人勉强缓了过来,也有终于有人想起将还蜷缩在地的解淮希扶起来了。 丁舜屿搀扶着解淮希起身,姜凌兰也柔声安慰几句,让解淮希先冷静下来。 钟夏则盯着汤俊友,眉头微皱,带了几分愤怒,显然是在对他这种隐瞒的行为感到不满。 在汤俊友开口前,她先一步直言道:“汤导,怪鱼不见了,解淮希眼瞎了,你最好考虑清楚再回答这个问题。” “什么?!”汤俊友震惊地朝解淮希望去。 谢翊川走到解淮希另一侧,出声安抚他的同时伸手摸着他的头,又借机抬起他的下巴,让他浑浊的双目正对汤俊友,声音还故意装出些许惧意,“汤导,解淮希是真瞎了,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你最好” “不是剧本,这不是剧本。”汤俊友余光扫过解淮希浑浊的双目,恐惧之余绝望地说出了真相,“可我也不知道这怪鱼居然真实存在,解淮希还” “咣当”一声,更上方碰巧听到这话的吴茂吓得直接将摄像机都摔了,“汤汤导怎么会” 吴茂身后,节目组的其他工作人员也脸色苍白地望向汤俊友,副导演潘誉又惊又恐道:“汤导,你你昨晚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不知过了多久,节目组成员和嘉宾们才勉强消化完怪鱼不见了的这个事实,又全部聚集到了不大的厨房里。 除了侯涅生、谢翊川、还有已经看不见的解淮希,每个人还都不信邪地看了眼木桶。 毫无意外,木桶里面空空荡荡,怪鱼当真消失不见了。 “不是我,绝不可能是我。”节目组的副导演潘誉后退一步,率先开口:“我和吴茂住一间房,我们一整晚都待在一起,不可能来偷怪鱼的。” 吴茂听了这话,反应迅速地站到潘誉旁边,“对,没错,我和副导一晚上都待在一起。” 节目组一共七人,还都是大男人,所以除了总导演的汤俊友自己睡一间房,剩下六人便两两搭配,强行挤一间房。 副导演潘誉和摄影师吴茂一间;编剧穆沛康和另一位摄影师卜士兴住一间,技术人员郁高和负责道具的洪迪成住一间。 两个大男人挤一间小床哪哪都不方便,住的时候几人还满嘴怨言,可谁想一夜过去,这件不方便的小事居然成了他们洗清嫌疑的有利证据。 无人帮忙做证的汤俊友立马变得焦急起来,偏偏这时,丁舜屿又道:“汤导,你不会为了节目效果” “怎么可能啊!”汤俊友大声打断丁舜屿,“我” 解淮希红着眼眶,哽咽道:“汤导,是你吗,是的话,又为什么非要是我?” “我”汤俊友后退一步,眉头紧皱着,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钟夏也赞同二人的意见,道:“我觉得丁舜屿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 她倚靠在水池前,手臂环抱在胸前望着汤俊友,眼神略有几分睥睨,“你们时代娱乐为了流量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黑红也是红的道理在你们这里可谓是用到了极致。” “你!”汤俊友愤怒地瞪着钟夏。 钟夏挑衅地笑了笑,反问道:“怎么,我说错了吗?” “你你你”汤俊友试图反驳钟夏,可这些都是事实,他咬了咬牙,无奈切愤怒地改口道:“那你倒说说,我为什么非要对解淮希下手,为什么不是别人,为什么非要是解淮希?!” “这还不简单啊。”钟夏笑着回答,“谢翊川他们三个首先排除,侯影帝和丁舜屿你担心打不过也没下手,至于我和姜凌兰,当然是因为我俩都来自嘉裕了,我们两家之间现在矛盾可多着呢,你这时候对我们下手,不明摆了说是你们时代娱乐的人干的吗?” “这么一排除,你能下手的人就只剩解淮希了。”钟夏又抬头往厨房的一些隐匿角落望了望,“说不定啊,刚刚摄影机被摔那幕也是你刻意设计的,指不定哪里就装了这种隐藏摄影机正悄悄拍摄呢。” “不可能,你他妈别诬陷老子!”汤俊友彻底怒了,他重重拍了下桌子,眼睛凶恶地瞪着钟夏,手却指向了谢翊川等人,“那你倒说说,为什么就非得是我,谢翊川他们几个时代娱乐的也全都住在一楼,你干嘛不怀疑他们?!” “如果深更半夜有人来厨房偷鱼,为什么谢翊川他们会听不见,分明就是他们其中一人下的黑手,然后栽赃到我身上!” “汤导你不知道吗?”被汤俊友怀疑的谢翊川平静答道,“这栋房子的隔音好到诡异,关上房门后,在屋里面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同样被怀疑的骆昭也附和道:“是,我今天早上叫人的时候在门外敲了好久,可里面的人什么都听不见,然后都是将门打开一条缝叫人的。” 他怕汤俊友还要继续怀疑自己,又道:“丁舜屿也知道这点,我叫他起床的时候,他还专门问了这点。” 被强行扯进来的丁舜屿无奈点了点头,“是,是这样。” 剩下的叶晗羽直接站到姜凌兰旁边,“我一晚上都和姜凌兰待在一起,而且都没怎么睡觉,我们可以相互作证。” 叶晗羽这话连姜凌兰的嫌疑也洗脱了,可其他人看向他们的目光却变得严肃起来。 汤俊友不怀好意地打量着二人,“为什么?” 叶晗羽不明白汤俊友是什么意思,她后退一步,僵硬地反问:“什么为什么?” 钟夏补充道:“节目组的人是迫不得已,叶晗羽你有什么理由非要和姜凌兰挤一间房,而且正常人也不会同意和别人挤一张小床,姜凌兰为什么会同意呢,除非” 谢翊川接话道:“除非叶晗羽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些什么,还笃定昨晚会出事,所以才拉着姜凌兰住一间房来洗脱彼此间的嫌疑。” 钟夏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难怪你也会邀请我组队,因为三个人的证言比两人的可信度高多了。” 被众人目光集火的叶晗羽又吓得后退了好几步,整个人完全缩到了姜凌兰身后。 她又拽着姜凌兰的袖子,低声哀求道:“姜凌兰,你说话啊,你说句话好不好,我们现在可是一条绳上的啊。” 第91章 缱绻91 因为怪鱼的出现和勒无终的搅局,这一夜众人都很难睡好,丁舜屿更是五点多就早早爬了起来。 他洗漱完毕,见其他人都还没醒过来,便打算借机偷偷再去看一眼怪鱼。 昨天他们把怪鱼带回来后,因为还要赶着去见大少爷,就将怪鱼直接丢到了厨房的木桶里。 怪鱼的攻击性众人都看在眼里,为防止它没死透又从木桶里跳出来,骆昭临走前找了个木板盖上去,又搬了块石头在上面压着。 可等丁舜屿移开石头,拿开木板,低头看到里面的情景时竟是瞬间吓得后退了好几步。 他以为是自己没睡好又起太早而出现幻觉了,用力揉了揉眼睛后重新走回木桶前。 他再次低头一看,里面空空荡荡,当真是什么都没有了。 怪鱼不见了! “怎么可能。”丁舜屿不可置信道,“怎么会,为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快速冷静下来,在心底反复告诉自己这是剧本,这是剧本,一定是节目组的人在半夜三更把鱼拿走了。 片刻后,他将木板放回去,石头压上去,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地离开餐厅,蹑手蹑脚地穿过走廊,上到二楼回到自己的房间。 不知过了多久,丁舜屿的房门被人推开一条缝,他惊得连喘气都停止了,生怕是什么人过来问他怪鱼的事。 下一秒,骆昭的声音从门缝外传来,“丁舜屿,你起来没有?” 丁舜屿松了口气,起身往房间门口走去,“醒了。” 他走到房间外,上下打量着骆昭,故意打趣道:“你怎么不敲门啊,别告诉我女嘉宾的房间门你也这么直接开。” “哪能啊。”骆昭回道,“这房间的隔音效果好到离谱,在外面敲门里面是一点声都听不见,要叫人只能把门直接打开,而且人家女嘉宾们也不用叫,全都早早起来了,现在正在一楼洗漱呢。” “这样啊。”丁舜屿顺手关上房门,跟骆昭一起去叫侯涅生。 这时,侯涅生正巧推门走出来,他见二人站在走廊上,礼貌而疏离地打了声招呼,“好巧。” 骆昭和丁舜屿愣了下,也同侯涅生打了声招呼。 侯涅生没想跟骆昭和丁舜屿一起去叫人,打了声招呼便径直下楼了。 二人也没有挽留的意思,有说有笑地往解淮希的房间走去。 骆昭将房门打开一条缝,“解淮希,醒了没啊?” 很显然,这娇生惯养的小少爷还没睡醒,骆昭又叫了几声后,房间内才传来他迷迷糊糊的回应声,“嗯” 骆昭听声音知道解淮希醒了,又道:“解淮希,赶紧起床啊,我们先到楼下等你啊。” 由于房门没关,刚走没几步的两人听到身后的屋子传来一声惊叫。 “啊——!” “喂,解淮希,你怎么了?!”骆昭喊。 他和丁舜屿立马扭头往解淮希的房间跑去。 此时,位在一楼的钟夏也发现怪鱼不见了。 她和丁舜屿一样,第一反应都以为是自己没睡醒看错了。 她揉了揉眼睛又低头看了眼,这才扭头冲外面问道:“昨晚骆昭是把怪鱼直接丢在木桶里的,对。” 洗浴间就在厨房隔壁,还在梳头发的姜凌兰听到钟夏的问话声,立马回道:“是啊,怎么了吗?” “鱼,不见了。”钟夏怕走廊另一边的人没听见,又跑过去说了一遍,“都过来一下,怪鱼不见了。” 听到钟夏这话,谢翊川和刚下到一楼的侯涅生都快步往厨房走去。 厨房内,三位女嘉宾已经全部聚在木桶边了,叶晗羽连头发都没梳好,就被吓得用手死死抓着姜凌兰的胳膊。 谢翊川先一步走到木桶前,低头往里看去。 木桶里面干干净净的,连片鱼鳞都没有,哪还有什么怪鱼啊。 谢翊川想过拿怪鱼搞事,可问题是他还没动手呢,有什么人会比他还急了,总不可能 他用余光快速扫了侯涅生一眼,心道这人现在改玩阴的了? 侯涅生平静地问:“怪鱼不见了?” “你自己来看一眼不就知道了。”谢翊川话里有话道,“侯影帝,你怎么半点不着急呢,总不会早就知道鱼不见了。” 侯涅生淡淡回道:“那么大条鱼,正常人是不可能看错的,再说了,即使真看错了,难不成还能四个人都看错了吗?” ”为什么?”姜凌兰问,“是谁把鱼” 不等她说完,丁舜屿的声音从外面响起,“喂,人呢,快过来,出大事了。” 听到叫声的几人被迫走出厨房。 出来后,他们看到骆昭正扶着解淮希艰难下楼,解淮希明亮的双眸也不知为何变得无比浑浊,再加上他艰难下楼的动作,众人立马明白解淮希这是看不见了。 昨天还好好的人今天突然就瞎了,还有厨房木桶里莫名失踪的怪鱼 叶晗羽见状吓得后退几步,一不注意脚后跟就踢到墙上了。 解淮希眼睛看不见了,但耳朵还是好的,他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左右晃着脑袋,焦急道:“谁,是谁——啊!” 骆昭抓住一脚踩空的解淮希,“欸,小心一点,你别这么慌,没” “瞎的又不是你,你当然不慌了!”解淮希哭喊着挣扎起来,还挥舞着胳膊去打骆昭,“你放开,我不要你管,你放” 骆昭给解淮希这么一激,又因为手臂吃痛,竟是真的将手松开了。 失去平衡且看不见的解淮希从楼梯上“咣当咣当”地滚下来,他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哑声道:“疼好疼” 这一变故惊得叶晗羽尖叫出来,抓着姜凌兰胳膊的手也下意识用力。 略微吃痛的姜凌兰闷哼一声,也因此乱了几分心神。 站在二人旁边的钟夏扭头又看了眼厨房,才低头看着低声呜咽的解淮希,声音略微发颤,不知是在恐惧,还是在震惊。 她问:“你解淮希,你看不见了?” “是。”回答的人是还站在楼梯上的骆昭,“一早上醒来就这样了。” 丁舜屿补充道:“没错,我和骆昭一起去叫的人,他醒了后我俩就准备下楼了,但他突然叫了起来,还从床上摔下来,我俩一进去他就说自己眼睛瞎了,而且” 他见几人的表情不太对劲,瞬间就不说话了,改口道:“喂,你们这是怎么了?” 谢翊川扭头看向丁舜屿,余光却借机再次扫过侯涅生,似乎认定这是侯涅生在先下手为强。 他用很严肃的语气道:“丁舜屿,骆昭,怪鱼不见了。” “什么?!”骆昭瞬间反应过来什么,低头看向解淮希,“难不成” 已知吃了怪鱼就会出现和怪鱼相同的症状。 而现在没有眼睛的怪鱼消失不见,解淮希的眼睛又瞎了, 乍看之下,这一切似乎只有一种可能。 “是谁呢。”侯涅生垂眸看向倒地蜷缩的解淮希,唇角似有似无地扬了下,轻飘飘地问:“到底是谁拿走了怪鱼,还喂他吃了下去呢?” 他的言语过分直白,如一把无形的利刃,无情刺进了所有人的心头,刺破了他们心底最阴暗,也是最不愿接受的想法。 这阴暗的想法被抛到阳光下,早已先一步变成了现实。 有人他们之中的某个人偷走了怪鱼,又偷偷喂解淮希吃了下去。 这个本就不算稳定的群体在此刻彻底分裂开来。 没有人没有开口说话,他们站在原地互相打量着彼此,仿佛除了自己,谁都有可能是偷走怪鱼并喂给解淮希的恶人。 谢翊川也不例外,他的注意力一直放在侯涅生身上,刚刚的话和笑容已经让他确定是这侯涅生在先下手为强了。 虽然不清楚侯涅生为什么拿解淮希开刀,但谢翊川自知现在的情况对他非常不利。 侯涅生这边藏有怪鱼,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次下手,而他现在最好也弄到一条怪鱼。 除了倒在地上的解淮希发出的低低抽泣声,这里再无任何声音了,而沉默的众人面色凝重又各怀心思。 六月初的早晨本该已经有些燥人了,可房间的温度却在此刻降到了冰点,连气氛也诡异到了极点。 “欸,你们怎么起这么早啊。” 突然,一道声音从楼梯口传来,短暂打破了僵局。 众人抬头望上去,只见汤俊友站在楼梯口,低头瞧着众人纳闷道:“这是什么,人家倒地上你们怎么也不” “我受不了了!这到底是不是剧本!”骆昭率先承受不住压力。 他冲上楼拽着汤俊友的领子,大声质问道:“汤俊友!你给我说实话,你老实告诉我这到底是不是剧本!” “这”汤俊友心虚地别过脸去,却仍想继续嘴硬,说这是他们安排好的剧本。 在骆昭的吼叫声中,其他人勉强缓了过来,也有终于有人想起将还蜷缩在地的解淮希扶起来了。 丁舜屿搀扶着解淮希起身,姜凌兰也柔声安慰几句,让解淮希先冷静下来。 钟夏则盯着汤俊友,眉头微皱,带了几分愤怒,显然是在对他这种隐瞒的行为感到不满。 在汤俊友开口前,她先一步直言道:“汤导,怪鱼不见了,解淮希眼瞎了,你最好考虑清楚再回答这个问题。” “什么?!”汤俊友震惊地朝解淮希望去。 谢翊川走到解淮希另一侧,出声安抚他的同时伸手摸着他的头,又借机抬起他的下巴,让他浑浊的双目正对汤俊友,声音还故意装出些许惧意,“汤导,解淮希是真瞎了,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你最好” “不是剧本,这不是剧本。”汤俊友余光扫过解淮希浑浊的双目,恐惧之余绝望地说出了真相,“可我也不知道这怪鱼居然真实存在,解淮希还” “咣当”一声,更上方碰巧听到这话的吴茂吓得直接将摄像机都摔了,“汤汤导怎么会” 吴茂身后,节目组的其他工作人员也脸色苍白地望向汤俊友,副导演潘誉又惊又恐道:“汤导,你你昨晚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不知过了多久,节目组成员和嘉宾们才勉强消化完怪鱼不见了的这个事实,又全部聚集到了不大的厨房里。 除了侯涅生、谢翊川、还有已经看不见的解淮希,每个人还都不信邪地看了眼木桶。 毫无意外,木桶里面空空荡荡,怪鱼当真消失不见了。 “不是我,绝不可能是我。”节目组的副导演潘誉后退一步,率先开口:“我和吴茂住一间房,我们一整晚都待在一起,不可能来偷怪鱼的。” 吴茂听了这话,反应迅速地站到潘誉旁边,“对,没错,我和副导一晚上都待在一起。” 节目组一共七人,还都是大男人,所以除了总导演的汤俊友自己睡一间房,剩下六人便两两搭配,强行挤一间房。 副导演潘誉和摄影师吴茂一间;编剧穆沛康和另一位摄影师卜士兴住一间,技术人员郁高和负责道具的洪迪成住一间。 两个大男人挤一间小床哪哪都不方便,住的时候几人还满嘴怨言,可谁想一夜过去,这件不方便的小事居然成了他们洗清嫌疑的有利证据。 无人帮忙做证的汤俊友立马变得焦急起来,偏偏这时,丁舜屿又道:“汤导,你不会为了节目效果” “怎么可能啊!”汤俊友大声打断丁舜屿,“我” 解淮希红着眼眶,哽咽道:“汤导,是你吗,是的话,又为什么非要是我?” “我”汤俊友后退一步,眉头紧皱着,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钟夏也赞同二人的意见,道:“我觉得丁舜屿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 她倚靠在水池前,手臂环抱在胸前望着汤俊友,眼神略有几分睥睨,“你们时代娱乐为了流量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黑红也是红的道理在你们这里可谓是用到了极致。” “你!”汤俊友愤怒地瞪着钟夏。 钟夏挑衅地笑了笑,反问道:“怎么,我说错了吗?” “你你你”汤俊友试图反驳钟夏,可这些都是事实,他咬了咬牙,无奈切愤怒地改口道:“那你倒说说,我为什么非要对解淮希下手,为什么不是别人,为什么非要是解淮希?!” “这还不简单啊。”钟夏笑着回答,“谢翊川他们三个首先排除,侯影帝和丁舜屿你担心打不过也没下手,至于我和姜凌兰,当然是因为我俩都来自嘉裕了,我们两家之间现在矛盾可多着呢,你这时候对我们下手,不明摆了说是你们时代娱乐的人干的吗?” “这么一排除,你能下手的人就只剩解淮希了。”钟夏又抬头往厨房的一些隐匿角落望了望,“说不定啊,刚刚摄影机被摔那幕也是你刻意设计的,指不定哪里就装了这种隐藏摄影机正悄悄拍摄呢。” “不可能,你他妈别诬陷老子!”汤俊友彻底怒了,他重重拍了下桌子,眼睛凶恶地瞪着钟夏,手却指向了谢翊川等人,“那你倒说说,为什么就非得是我,谢翊川他们几个时代娱乐的也全都住在一楼,你干嘛不怀疑他们?!” “如果深更半夜有人来厨房偷鱼,为什么谢翊川他们会听不见,分明就是他们其中一人下的黑手,然后栽赃到我身上!” “汤导你不知道吗?”被汤俊友怀疑的谢翊川平静答道,“这栋房子的隔音好到诡异,关上房门后,在屋里面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同样被怀疑的骆昭也附和道:“是,我今天早上叫人的时候在门外敲了好久,可里面的人什么都听不见,然后都是将门打开一条缝叫人的。” 他怕汤俊友还要继续怀疑自己,又道:“丁舜屿也知道这点,我叫他起床的时候,他还专门问了这点。” 被强行扯进来的丁舜屿无奈点了点头,“是,是这样。” 剩下的叶晗羽直接站到姜凌兰旁边,“我一晚上都和姜凌兰待在一起,而且都没怎么睡觉,我们可以相互作证。” 叶晗羽这话连姜凌兰的嫌疑也洗脱了,可其他人看向他们的目光却变得严肃起来。 汤俊友不怀好意地打量着二人,“为什么?” 叶晗羽不明白汤俊友是什么意思,她后退一步,僵硬地反问:“什么为什么?” 钟夏补充道:“节目组的人是迫不得已,叶晗羽你有什么理由非要和姜凌兰挤一间房,而且正常人也不会同意和别人挤一张小床,姜凌兰为什么会同意呢,除非” 谢翊川接话道:“除非叶晗羽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些什么,还笃定昨晚会出事,所以才拉着姜凌兰住一间房来洗脱彼此间的嫌疑。” 钟夏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难怪你也会邀请我组队,因为三个人的证言比两人的可信度高多了。” 被众人目光集火的叶晗羽又吓得后退了好几步,整个人完全缩到了姜凌兰身后。 她又拽着姜凌兰的袖子,低声哀求道:“姜凌兰,你说话啊,你说句话好不好,我们现在可是一条绳上的啊。” 第92章 缱绻92 不同于嘉宾和节目组间的互相猜疑和吵架,白日这边的氛围就简单轻松多了,甚至到了单一和无聊的地步。 现在是禁渔期,本就不会有船只出海,海岛又极其靠近海域边境线,外加薄尊溟设下的潮漩和海流,即使是白天也不会有人注意到这里。 已经杀了一晚上怪鱼的众人察觉到这点,便停都不带停地继续清剿怪鱼。 又处理完一批怪鱼后,岑琛落到海水幻化的鲸鱼背上,接过谢阳蛰用水母触手丢过来的矿泉水,打开喝了几口后才不爽地看向白日和江旭,“你们两个,就不能过来帮帮忙吗?!” 江旭笑着摆了摆手,“岑少,我也想帮忙啊,可真的是迫于无奈,没办法才站在这里观战的。” 江旭的战斗力有多强,完全取决于这附近有多少生物可用,而现在海域之内生物倒不少,可惜全是变异生物,压根无法进行沟通。 也因此,他的战斗力被削到了最低点,最多就是变成丹顶鹤上去啄两下 白日则充当人形雷达,告诉岑琛几人海面之下怪鱼的具体方位。 自感情相互流通后,黑夜感知恶意的能力白日也有了一点,他垂眸望向海平面,眸中闪烁着很浅的血色,“十二点钟和三点钟方向。” 话音落下,谢阳蛰用水母触手飞速拍向白日所指的两个位置,力道大到直接将海水劈开,怪鱼被迫从中跃出海面。 同一时间,又两条水母触手快速朝怪鱼刺去。 霎那间,被水母刺中的怪鱼在半空化为灰烬,又伴随一阵海风飘散到海面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白日又说了几个位置,清理完这批怪鱼后,岑憬踏着黑棘快步走回来,“薄先生,现在困在深海的怪鱼还有多少?” 这附近海域内的所有生物都异化了,他们就算要清扫也不可能全都放上来,因此薄尊溟每次只放一小批上来,清理完一批再放下一批,剩下的大部分都还困在深海中。 薄尊溟用【溟识】感知片刻后,如实答道:“很多,你们一晚上清理的最多只有五分之一。” 他又道:“已经一晚上没停了,你们都先过来休息一下。” “杀了一晚上才五分之一,真就三天都要在这里杀鱼呗,打杂也不是这么打的。”岑琛活动肩膀,略显烦躁地看了江旭一眼,“江旭,你怎么就不能是只海鸟呢?” 江旭笑嘻嘻地回道:“海鸟也不可以哦,万一我不小心把鱼吃进去,眼睛瞎了,或是耳朵聋了怎么办?” 岑琛:“” 妈蛋,五个人的工作,一人观战,一人当雷达,只有三个在正儿八经干活。 休息片刻后,岑琛刚准备继续杀鱼,却听谢阳蛰道:“岑少,端木楚秋把精神病院的资料发来了。” 说着,他将资料转发一份给众人,“发你们了,都看一下。” 在其他几人低头看精神病院的资料时,谢阳蛰却点开端木楚秋发来的另一份文件资料,快速翻阅的同时还在不断进行删改。 端木楚秋确实很擅长查东西,短短一晚上就将精神病院的事情查了个彻底,发过来的资料也非常详细。 那家精神病院在很久以前收了个吃了怪鱼的幸存者,名叫叶勋,而他会被关到精神病院的原因则非常血腥。 叶勋从海岛被送回来后,试了各种生物,最后发现只有掠夺同为人的五感才行。 为了他的感官,这人在某个夜晚残忍生食了他的妻子,他的孩子则趁着他吃人的空档逃到了邻居家。 邻居刚开始不信孩子的话,想把孩子送回去,谁想送回去后正巧看到叶勋吃人的血腥一幕,吓得当场报了警。 警察来了后,叶勋反复强调他不想杀人,他只是想要看见,他如果不吃人就无法看见了。 这件事发生在二十一年前,而那年管理局刚成立不久,别说分局了,连总局都没走上正轨。 因此,叶勋被判定为精神病关入了精神病院,他的主治医生名叫陶宗勇,也是那家精神病院的院长。 叶勋自入住精神病院就展现极高的攻击性,他的目的也只有一个——吃人。 他要吃人,他要恢复视力,他不要当个瞎子。 陶宗勇起初不信,直到叶勋在入院一星期后真的因没有吃人而变成瞎子,他才相信了对方的话。 可那个年代,精神病人被视为不祥和异类,甚至精神疾病也不被社会大众认可,一旦被关入精神病院就基本没了出来的可能。 于是,陶宗勇信了叶勋的话却没有报警,反而拿他当个实验品,主动喂他吃了人肉。 贴里陶宗勇说的护工会被咬伤,就是他自己干的,他在给叶勋做完检查后故意没把束身绑带绑好,还给他刻意制造了吃人的机会,即单独叫个护工去给他做清理。 之后,护工如陶宗勇预料的一样,在清理时被叶勋袭击并咬掉了一大块儿肉。 陶宗勇在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将这件事三言两语判定成意外事故,假模假样得赔给护工家属一大笔钱,又以治疗的名义将被咬伤的护工扣留在了精神病院。 当天夜里,陶宗勇发现叶勋的视力奇迹般恢复了,被咬伤护工的眼睛则瞎了。 而护工瞎了后,没多久便展现出和叶勋一样的强大攻击性。 那个年代没有监控,通讯也算不上发达,作为院长的陶宗勇在精神病院里可谓是只手遮天。 他将失去视力的护工诊断为精神病,长期扣留在精神病院中,又把叶勋和护工当小白鼠一样研究。 在发现护工无论被咬多少次都无法让叶勋复明后,陶宗勇便经常在贴内发各种血腥图片,吸引胆大且猎奇的人过来,又设法让他们被咬,成为新的小白鼠。 如此循环往复,没到两年的时间,精神病院被陶宗勇变成了杀戮场,里面都是为了夺取四感而互相杀戮的精神病人。 可人性的贪念和恶意不是他能轻易掌控的,发展到最后,名为精神病院的杀戮场失控了。 大火将这座精神病院吞噬,陶宗勇和所有的精神病人都死在了里面。 讲述完这段资料后,端木楚秋还发了不少登有关于当年精神病院大火的报纸。 他又补充写道:【具体起火原因未知,官方给出的起火源头是在电机房,院内连医护加病人一共一百三十七人,和灭火后拼凑的骸骨数量也对的上。】 【这件事在当年闹得很大,加上舆论压力和家属施压,官方彻查了精神病院的事,全部骸骨都验过dna了,确认没有遗漏,没有顶替,全员都死了。】 讲述完精神病院的事后,端木楚秋还附上了详细的死者名单,其中作为导火索的叶勋和陶宗勇更是详尽,还附带了双方两代直系的资料。 陶宗勇的直系亲属还好,岑憬几人都不认识,白日在看到他儿子名叫陶信卓时则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却怎么都想不起来是在哪里听过。 再翻到叶勋的直系亲属时,几人看到他女儿的名字皆是一愣。 岑琛回想起直播里看到的情景,随口道:“难怪她看到卡片会怕成这样。” 薄尊溟不用手机,听到岑琛这话,略显疑惑地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岑憬扭头望了眼后方的海岛,“一点小插曲而已,影响不到他们的。” 确实影响不到勒无终他们,用岑琛的话说,他们的后援还在岛上,天塌下来都不会出事的。 几人看完资料,又休息片刻,便继续开始清扫异变的海洋生物。 与此同时,岛上的临时住所内,姜凌兰没有如叶晗羽期望地那般帮她说话,而是同其他人一起希望叶晗羽能给他们一个合理解释。 起初叶晗羽还支吾着不肯说,被众人连哄带威胁、红白脸唱了好几轮后,她这才颤颤巍巍地说起了一段久远的往事。 叶晗羽的父亲名叫叶勋,是个喜欢自由式旅游的人,也就是俗称的驴友,他和叶晗羽的母亲也是在旅游中相识的。 婚后,叶晗羽的母亲回归家庭,可叶勋依旧热衷于驴友,甚至到了狂热的地步,在他心里驴友的地位远远大过妻女。 小时候,叶晗羽对父亲叶勋最多的记忆就是这人背着个大大的旅行包,说自己要去哪里哪里,多久多久就能回来。 某次,叶勋说他要跟别的驴友去个海岛找很奇怪的鱼,可能要一个多月回来。 可结果,叶勋走了才十天就回来了,回来后也变得很奇怪。 他变得焦躁易怒,极具攻击性,动不动就摔东西,还容不得别人跟他顶嘴。 叶晗羽清楚记得有次妈妈不过是劝了他几句,就被这人拽着头发打了好久。 更奇怪的是,叶勋还开始吃生肉了,不是刺生或生腌这类食物,单纯就是字面意思上的生。 他会抓各种活物直接往嘴巴塞,无论多难吃都会强迫自己咽下去。 最开始只是各种虫子,后面逐渐变成了金鱼,小鸟,兔子等小型生物,越往后最大,每次吃完他都满嘴是血,齿缝间还能看到缕缕渗血的肉丝。 每次吃完没多久他还会嚷嚷着没用,为什么只有这么短。 这件事叶勋一直瞒着叶晗羽母亲,却没有瞒着年幼的叶晗羽。 叶晗羽跟母亲说了几次,母亲都没信,直到叶勋生生生扯下了家里小狗的耳朵,这件事才彻底败露出来。 母亲受到极大的惊吓,觉得自己的老公有精神疾病,要把他关到精神病院里,可还不等真正联系精神病院,叶勋就先讲了他海岛之行的可怕经历。 “他说岛上真有奇怪的鱼,他们钓上了没眼睛和鱼鳃的鱼,又不顾村民和什么大少爷的劝阻吃了这些鱼,后来爸爸眼睛瞎了,鼻子也闻不见了,那鱼似乎还没有耳朵,有个人还听不见了。” 叶晗羽坐在椅子,脑袋拉拢到最低不敢与任何人对视,双手合十搭在大腿上,两个拇指还在来回撮动,显然是恐惧到了极点。 “失去感官后,爸爸他们变得慌张又暴躁,很快就扭打在了一起,不知是谁的血滴答了另一人的嘴巴里,然后那人就激动地说我听到了,我能听到了。 “可能听到没多久那人再次听不到了,爸爸他们发现这件事后就开始互相伤害,打到第三天,被岛民送回岸上时只剩爸爸和另外两个叔叔了。” 她吞咽下口水,继续道:“爸爸说他把能试的动物都试了,可效果都太差了,他还说他是迫于无奈才对小狗下手的,他真的不是有精神病,他跪在地上求我妈不要把他送到精神病院去,哭着说他只是想做个正常人而已,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说到这里,叶晗羽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哽咽道:“妈妈、妈妈心软了,她见爸爸那副模样犹豫了,没当场把爸爸送走,打算第二天再偷偷出去找医生,可爸爸爸爸他当晚就把妈妈的眼睛挖了出来,他” 这应是叶晗羽童年最大的恐惧,这件事从未因她的长大和成年被淡忘,反而一直埋藏在内心最深处。 此刻,这深埋内心的恐惧随着讲述和特殊的地点被彻底激发出来,她崩溃大哭,撕心裂肺地喊道:爸爸吃了妈妈!他杀了妈妈!他吃了妈妈!他为了一双眼睛就吃了妈妈!” “我本来都要忘了的!你们为什么要逼我讲出来!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啊!为——咳咳咳咳” 她剧烈咳嗽起来,咳嗽完就用略哑的声音继续喊道:“为什么啊!你们为什么要来找怪鱼!为什么非要来这里!大家都好好活着不好吗,现在现在” 她喘息着,剩下的话似是卡在了喉咙里怎么都说不出来,可所有人都懂她是什么意思。 现在怪鱼被人偷走了,还喂解淮希吃下了,解淮希眼瞎了,而能重新复明的方法只有吃 “擦擦眼泪。”姜凌兰给叶晗羽递了个包纸巾过来,又伸手在她背上轻拍着。 她似乎不知该如何安慰叶晗羽,嘴巴张开又闭上,反复好几次后,最终选择无声地帮她顺气。 叶晗羽崩溃地低声抽泣着,失明的解淮希也在呜咽着。 二人的哭声交叠在一起,呜呜咽咽、凄凄惨惨。 绝望的声音好似一群看不见的小蚂蚁,缓慢爬进所有人耳中,如影随形,如毒蚀骨,令人寒毛耸立,不敢有半分言语。 “我有个问题啊。”仍旧倚在水池边的钟夏出声打破僵局,她垂眼看向仍在低头哭泣的叶晗羽,“你既然知道这岛上的怪鱼真实存在为什么不早点说,非要等出事了被逼到极点才说呢?” 钟夏问话的语气平淡,可与呜咽声一对比就冷得厉害,显得非常不近人情。 骆昭急忙挡在叶晗羽面前,帮着还在哭泣的叶晗羽怼道:“钟夏,你还有没有良心,她都这样了你还要揭她伤口?!” “行啊,我没良心,你有良心。”钟夏冷哼一声,手指了指被吴茂搀着的解淮希,“你这么有良心就好人当到底,把眼睛挖下来给解淮希吃了,助帮他复明呗。” “啊?!”乍一下被点名的解淮希惊叫一声,拨浪鼓似的摇着脑袋,“不,我不要吃人,不要吃人” 骆昭也被钟夏这话噎得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钟夏继续怼道:“或者不挖眼珠子也行,你随便割块肉下来给解淮希吃了呗。” 骆昭被怼得彻底不吱声了,又尴尬且无奈地退到一边,让叶晗羽完全暴露在钟夏的视野内。 钟夏望着叶晗羽,毫不怜香惜玉地催促道:“快点,别哭了,我问你话呢。” 叶晗羽哽咽着反问道:“我说出来,你们你们就会信了吗?” 这话在场众人确实无法反驳,在真正见到怪鱼,又或者解淮希眼瞎之前,即使叶晗羽说出来他们也不会信的。 可钟夏冷笑一声,反怼道:“你这话说的,知道有问题还不说,你怎么不等我们全瞎了,死光了再说呢,反正你这嘴巴也没用了,要不要我再去钓没嘴巴的鱼给你吃了呗。” “啊?!”这次换成叶晗羽惊呼一声了,她绝望地抬头看向姜凌兰,整个眼眶都哭红了,泪水噙在里面,正缓缓往下溢出。 她又伸手紧紧抓住姜凌兰的袖子,似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第92章 缱绻92 不同于嘉宾和节目组间的互相猜疑和吵架,白日这边的氛围就简单轻松多了,甚至到了单一和无聊的地步。 现在是禁渔期,本就不会有船只出海,海岛又极其靠近海域边境线,外加薄尊溟设下的潮漩和海流,即使是白天也不会有人注意到这里。 已经杀了一晚上怪鱼的众人察觉到这点,便停都不带停地继续清剿怪鱼。 又处理完一批怪鱼后,岑琛落到海水幻化的鲸鱼背上,接过谢阳蛰用水母触手丢过来的矿泉水,打开喝了几口后才不爽地看向白日和江旭,“你们两个,就不能过来帮帮忙吗?!” 江旭笑着摆了摆手,“岑少,我也想帮忙啊,可真的是迫于无奈,没办法才站在这里观战的。” 江旭的战斗力有多强,完全取决于这附近有多少生物可用,而现在海域之内生物倒不少,可惜全是变异生物,压根无法进行沟通。 也因此,他的战斗力被削到了最低点,最多就是变成丹顶鹤上去啄两下 白日则充当人形雷达,告诉岑琛几人海面之下怪鱼的具体方位。 自感情相互流通后,黑夜感知恶意的能力白日也有了一点,他垂眸望向海平面,眸中闪烁着很浅的血色,“十二点钟和三点钟方向。” 话音落下,谢阳蛰用水母触手飞速拍向白日所指的两个位置,力道大到直接将海水劈开,怪鱼被迫从中跃出海面。 同一时间,又两条水母触手快速朝怪鱼刺去。 霎那间,被水母刺中的怪鱼在半空化为灰烬,又伴随一阵海风飘散到海面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白日又说了几个位置,清理完这批怪鱼后,岑憬踏着黑棘快步走回来,“薄先生,现在困在深海的怪鱼还有多少?” 这附近海域内的所有生物都异化了,他们就算要清扫也不可能全都放上来,因此薄尊溟每次只放一小批上来,清理完一批再放下一批,剩下的大部分都还困在深海中。 薄尊溟用【溟识】感知片刻后,如实答道:“很多,你们一晚上清理的最多只有五分之一。” 他又道:“已经一晚上没停了,你们都先过来休息一下。” “杀了一晚上才五分之一,真就三天都要在这里杀鱼呗,打杂也不是这么打的。”岑琛活动肩膀,略显烦躁地看了江旭一眼,“江旭,你怎么就不能是只海鸟呢?” 江旭笑嘻嘻地回道:“海鸟也不可以哦,万一我不小心把鱼吃进去,眼睛瞎了,或是耳朵聋了怎么办?” 岑琛:“” 妈蛋,五个人的工作,一人观战,一人当雷达,只有三个在正儿八经干活。 休息片刻后,岑琛刚准备继续杀鱼,却听谢阳蛰道:“岑少,端木楚秋把精神病院的资料发来了。” 说着,他将资料转发一份给众人,“发你们了,都看一下。” 在其他几人低头看精神病院的资料时,谢阳蛰却点开端木楚秋发来的另一份文件资料,快速翻阅的同时还在不断进行删改。 端木楚秋确实很擅长查东西,短短一晚上就将精神病院的事情查了个彻底,发过来的资料也非常详细。 那家精神病院在很久以前收了个吃了怪鱼的幸存者,名叫叶勋,而他会被关到精神病院的原因则非常血腥。 叶勋从海岛被送回来后,试了各种生物,最后发现只有掠夺同为人的五感才行。 为了他的感官,这人在某个夜晚残忍生食了他的妻子,他的孩子则趁着他吃人的空档逃到了邻居家。 邻居刚开始不信孩子的话,想把孩子送回去,谁想送回去后正巧看到叶勋吃人的血腥一幕,吓得当场报了警。 警察来了后,叶勋反复强调他不想杀人,他只是想要看见,他如果不吃人就无法看见了。 这件事发生在二十一年前,而那年管理局刚成立不久,别说分局了,连总局都没走上正轨。 因此,叶勋被判定为精神病关入了精神病院,他的主治医生名叫陶宗勇,也是那家精神病院的院长。 叶勋自入住精神病院就展现极高的攻击性,他的目的也只有一个——吃人。 他要吃人,他要恢复视力,他不要当个瞎子。 陶宗勇起初不信,直到叶勋在入院一星期后真的因没有吃人而变成瞎子,他才相信了对方的话。 可那个年代,精神病人被视为不祥和异类,甚至精神疾病也不被社会大众认可,一旦被关入精神病院就基本没了出来的可能。 于是,陶宗勇信了叶勋的话却没有报警,反而拿他当个实验品,主动喂他吃了人肉。 贴里陶宗勇说的护工会被咬伤,就是他自己干的,他在给叶勋做完检查后故意没把束身绑带绑好,还给他刻意制造了吃人的机会,即单独叫个护工去给他做清理。 之后,护工如陶宗勇预料的一样,在清理时被叶勋袭击并咬掉了一大块儿肉。 陶宗勇在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将这件事三言两语判定成意外事故,假模假样得赔给护工家属一大笔钱,又以治疗的名义将被咬伤的护工扣留在了精神病院。 当天夜里,陶宗勇发现叶勋的视力奇迹般恢复了,被咬伤护工的眼睛则瞎了。 而护工瞎了后,没多久便展现出和叶勋一样的强大攻击性。 那个年代没有监控,通讯也算不上发达,作为院长的陶宗勇在精神病院里可谓是只手遮天。 他将失去视力的护工诊断为精神病,长期扣留在精神病院中,又把叶勋和护工当小白鼠一样研究。 在发现护工无论被咬多少次都无法让叶勋复明后,陶宗勇便经常在贴内发各种血腥图片,吸引胆大且猎奇的人过来,又设法让他们被咬,成为新的小白鼠。 如此循环往复,没到两年的时间,精神病院被陶宗勇变成了杀戮场,里面都是为了夺取四感而互相杀戮的精神病人。 可人性的贪念和恶意不是他能轻易掌控的,发展到最后,名为精神病院的杀戮场失控了。 大火将这座精神病院吞噬,陶宗勇和所有的精神病人都死在了里面。 讲述完这段资料后,端木楚秋还发了不少登有关于当年精神病院大火的报纸。 他又补充写道:【具体起火原因未知,官方给出的起火源头是在电机房,院内连医护加病人一共一百三十七人,和灭火后拼凑的骸骨数量也对的上。】 【这件事在当年闹得很大,加上舆论压力和家属施压,官方彻查了精神病院的事,全部骸骨都验过dna了,确认没有遗漏,没有顶替,全员都死了。】 讲述完精神病院的事后,端木楚秋还附上了详细的死者名单,其中作为导火索的叶勋和陶宗勇更是详尽,还附带了双方两代直系的资料。 陶宗勇的直系亲属还好,岑憬几人都不认识,白日在看到他儿子名叫陶信卓时则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却怎么都想不起来是在哪里听过。 再翻到叶勋的直系亲属时,几人看到他女儿的名字皆是一愣。 岑琛回想起直播里看到的情景,随口道:“难怪她看到卡片会怕成这样。” 薄尊溟不用手机,听到岑琛这话,略显疑惑地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岑憬扭头望了眼后方的海岛,“一点小插曲而已,影响不到他们的。” 确实影响不到勒无终他们,用岑琛的话说,他们的后援还在岛上,天塌下来都不会出事的。 几人看完资料,又休息片刻,便继续开始清扫异变的海洋生物。 与此同时,岛上的临时住所内,姜凌兰没有如叶晗羽期望地那般帮她说话,而是同其他人一起希望叶晗羽能给他们一个合理解释。 起初叶晗羽还支吾着不肯说,被众人连哄带威胁、红白脸唱了好几轮后,她这才颤颤巍巍地说起了一段久远的往事。 叶晗羽的父亲名叫叶勋,是个喜欢自由式旅游的人,也就是俗称的驴友,他和叶晗羽的母亲也是在旅游中相识的。 婚后,叶晗羽的母亲回归家庭,可叶勋依旧热衷于驴友,甚至到了狂热的地步,在他心里驴友的地位远远大过妻女。 小时候,叶晗羽对父亲叶勋最多的记忆就是这人背着个大大的旅行包,说自己要去哪里哪里,多久多久就能回来。 某次,叶勋说他要跟别的驴友去个海岛找很奇怪的鱼,可能要一个多月回来。 可结果,叶勋走了才十天就回来了,回来后也变得很奇怪。 他变得焦躁易怒,极具攻击性,动不动就摔东西,还容不得别人跟他顶嘴。 叶晗羽清楚记得有次妈妈不过是劝了他几句,就被这人拽着头发打了好久。 更奇怪的是,叶勋还开始吃生肉了,不是刺生或生腌这类食物,单纯就是字面意思上的生。 他会抓各种活物直接往嘴巴塞,无论多难吃都会强迫自己咽下去。 最开始只是各种虫子,后面逐渐变成了金鱼,小鸟,兔子等小型生物,越往后最大,每次吃完他都满嘴是血,齿缝间还能看到缕缕渗血的肉丝。 每次吃完没多久他还会嚷嚷着没用,为什么只有这么短。 这件事叶勋一直瞒着叶晗羽母亲,却没有瞒着年幼的叶晗羽。 叶晗羽跟母亲说了几次,母亲都没信,直到叶勋生生生扯下了家里小狗的耳朵,这件事才彻底败露出来。 母亲受到极大的惊吓,觉得自己的老公有精神疾病,要把他关到精神病院里,可还不等真正联系精神病院,叶勋就先讲了他海岛之行的可怕经历。 “他说岛上真有奇怪的鱼,他们钓上了没眼睛和鱼鳃的鱼,又不顾村民和什么大少爷的劝阻吃了这些鱼,后来爸爸眼睛瞎了,鼻子也闻不见了,那鱼似乎还没有耳朵,有个人还听不见了。” 叶晗羽坐在椅子,脑袋拉拢到最低不敢与任何人对视,双手合十搭在大腿上,两个拇指还在来回撮动,显然是恐惧到了极点。 “失去感官后,爸爸他们变得慌张又暴躁,很快就扭打在了一起,不知是谁的血滴答了另一人的嘴巴里,然后那人就激动地说我听到了,我能听到了。 “可能听到没多久那人再次听不到了,爸爸他们发现这件事后就开始互相伤害,打到第三天,被岛民送回岸上时只剩爸爸和另外两个叔叔了。” 她吞咽下口水,继续道:“爸爸说他把能试的动物都试了,可效果都太差了,他还说他是迫于无奈才对小狗下手的,他真的不是有精神病,他跪在地上求我妈不要把他送到精神病院去,哭着说他只是想做个正常人而已,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说到这里,叶晗羽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哽咽道:“妈妈、妈妈心软了,她见爸爸那副模样犹豫了,没当场把爸爸送走,打算第二天再偷偷出去找医生,可爸爸爸爸他当晚就把妈妈的眼睛挖了出来,他” 这应是叶晗羽童年最大的恐惧,这件事从未因她的长大和成年被淡忘,反而一直埋藏在内心最深处。 此刻,这深埋内心的恐惧随着讲述和特殊的地点被彻底激发出来,她崩溃大哭,撕心裂肺地喊道:爸爸吃了妈妈!他杀了妈妈!他吃了妈妈!他为了一双眼睛就吃了妈妈!” “我本来都要忘了的!你们为什么要逼我讲出来!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啊!为——咳咳咳咳” 她剧烈咳嗽起来,咳嗽完就用略哑的声音继续喊道:“为什么啊!你们为什么要来找怪鱼!为什么非要来这里!大家都好好活着不好吗,现在现在” 她喘息着,剩下的话似是卡在了喉咙里怎么都说不出来,可所有人都懂她是什么意思。 现在怪鱼被人偷走了,还喂解淮希吃下了,解淮希眼瞎了,而能重新复明的方法只有吃 “擦擦眼泪。”姜凌兰给叶晗羽递了个包纸巾过来,又伸手在她背上轻拍着。 她似乎不知该如何安慰叶晗羽,嘴巴张开又闭上,反复好几次后,最终选择无声地帮她顺气。 叶晗羽崩溃地低声抽泣着,失明的解淮希也在呜咽着。 二人的哭声交叠在一起,呜呜咽咽、凄凄惨惨。 绝望的声音好似一群看不见的小蚂蚁,缓慢爬进所有人耳中,如影随形,如毒蚀骨,令人寒毛耸立,不敢有半分言语。 “我有个问题啊。”仍旧倚在水池边的钟夏出声打破僵局,她垂眼看向仍在低头哭泣的叶晗羽,“你既然知道这岛上的怪鱼真实存在为什么不早点说,非要等出事了被逼到极点才说呢?” 钟夏问话的语气平淡,可与呜咽声一对比就冷得厉害,显得非常不近人情。 骆昭急忙挡在叶晗羽面前,帮着还在哭泣的叶晗羽怼道:“钟夏,你还有没有良心,她都这样了你还要揭她伤口?!” “行啊,我没良心,你有良心。”钟夏冷哼一声,手指了指被吴茂搀着的解淮希,“你这么有良心就好人当到底,把眼睛挖下来给解淮希吃了,助帮他复明呗。” “啊?!”乍一下被点名的解淮希惊叫一声,拨浪鼓似的摇着脑袋,“不,我不要吃人,不要吃人” 骆昭也被钟夏这话噎得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钟夏继续怼道:“或者不挖眼珠子也行,你随便割块肉下来给解淮希吃了呗。” 骆昭被怼得彻底不吱声了,又尴尬且无奈地退到一边,让叶晗羽完全暴露在钟夏的视野内。 钟夏望着叶晗羽,毫不怜香惜玉地催促道:“快点,别哭了,我问你话呢。” 叶晗羽哽咽着反问道:“我说出来,你们你们就会信了吗?” 这话在场众人确实无法反驳,在真正见到怪鱼,又或者解淮希眼瞎之前,即使叶晗羽说出来他们也不会信的。 可钟夏冷笑一声,反怼道:“你这话说的,知道有问题还不说,你怎么不等我们全瞎了,死光了再说呢,反正你这嘴巴也没用了,要不要我再去钓没嘴巴的鱼给你吃了呗。” “啊?!”这次换成叶晗羽惊呼一声了,她绝望地抬头看向姜凌兰,整个眼眶都哭红了,泪水噙在里面,正缓缓往下溢出。 她又伸手紧紧抓住姜凌兰的袖子,似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第93章 缱绻93 姜凌兰这次没让叶晗羽失望,她稍稍往前站了些,将过度惊吓的叶晗羽挡在身后。 她看向钟夏,委婉劝道:“钟夏,差不多就行了,叶晗羽她” “怎么,他爸是杀人犯,她就刻意装可怜,装委屈了,是吗?!”钟夏语调抬高,略有些尖锐地打断姜凌兰。 不知是想起了什么,钟夏的眉头皱起,狭长的凤眼也因此而上挑,眉眼间布满了一种姜凌兰难以看懂的阴霭,攻击性更是大得可怕。 只听她冷笑着自嘲道:“姜凌兰,知道吗,我爸是杀人犯,我妈也是,他们俩杀了人后因承受不住内心的煎熬和忏悔,直接狠心将我丢下不管了。照叶晗羽的理论,我现在是不是该可怜得跪下来痛哭流涕,求你们可怜我,抱抱我,温暖我饱受创伤的脆弱心灵啊。” 不等姜凌兰回答,她又一字一句地嘲弄道:“跟菟丝花一样,半点用都没有,真是让人恶心,恶心到想吐。” 钟夏从未和任何人讲过自己的家庭,但因为她只饰演反派,粉丝多,黑粉也多,在这个网络发达的年代,要扒出一个人的家庭信息算不上难。 在钟夏黑粉扒出来的家庭信息里,她出生在一个普通且平凡的大众化家庭。 男主外,女主内,父亲会有些大男子主义,母亲时常拉着偏架,看似是在帮钟夏说话,实则句句皆是训斥。 这样的家庭披了层忠孝的美好外衣,然而撕开表象后却只剩窒息和压抑。 父母都是在为你好,父母都是在为你考虑,所以作为父母的孩子,你无需有自己的思想,按照父母的意思来就够了。 循规蹈矩又碌碌无为的父母通过打压自己孩子获得自尊和骄傲,他们一边希望孩子重复他们乏味的人生,又一边幻想着孩子带他们跨越阶级。 这样的父母不在少数,这样的家庭便也成了大多数。 年幼的孩子一生都在挣扎和逃离,然后大部孩子挣扎失败、逃离无望,一步一步成为了自己年幼时最不想成为的人。 钟夏和家庭的矛盾非常严重,她从未在公开场合或采访中提及父母。 因此,当她的家庭背景被黑粉扒出来发到网上时,她直接进行了公开回应,罗列一条条往事外加各种证据放到网上。 她的家庭和往事引起了很多网友的共鸣,在公布后就获得大部分网友的支持,也让她又涨了一大粉。 或许因为太多网友支持钟夏,她的父母找不到借口挑事生非,爆料和回应过去就没了后续,再加上有其他八卦接接爆出,这件事很快就被网友们彻底淡忘了。 可是姜凌兰不属于这大部分,她的家庭无比幸福。 父亲姜瑞海是个十足的老婆奴,即使偶有想要大男子主义,老婆一皱眉立马就改口认怂了。 母亲温柳长相柔美,说话柔和,但丝毫不显弱势,在这个家庭中有足够的话语权。 还有一个更现实的问题,所谓贫贱夫妻百事哀,可姜瑞海和温柳都不缺钱。 姜凌兰在美好的家庭氛围里出生和长大,良好的家庭教育也没让她变得刁蛮骄纵,落落大方却又不失温软。 可惜,这样的孩子被保护得太好了,似乎想象不到苦难该是什么模样,以至于轻易施舍了同情心。 她听到钟夏这般恶意嘲讽,声音也多了几分愠怒,“钟夏,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这样说话很好玩,我告诉你,揭别人的伤疤,再往伤口上撒盐一点意思都没有。” 摄像机不再拍摄了,原本不再和谐的团队变得更加不和谐了,又有句老话说得好女人撕起架来比男人还凶。 现在,眼看两个女人就要为另一个女人吵起来了,其他男人们却没一个敢去劝架的,生怕自己说一句话就被她们牵扯进去。 空气里的火药味越来越浓,在即将爆发成出火星的瞬间,钟夏却突然笑了一声。 这笑声极具嘲讽意味,不知是在嘲讽仍在低声抽泣的叶晗羽,还是挡在叶晗羽身前施舍善良的姜凌兰。 她又眯了眯眼,不怀好意地望向姜凌兰,嘴上却又好意劝说起来:“昨晚大少爷的忠告我再给你重复一遍,人性本恶,贪念渐长,姜大小姐,收收你那不知人间疾苦的同情心,小心引火烧身,白白丢了性命啊。” 撇去家庭氛围、单论背景的话,姜凌兰的母亲是影后,父亲是集团老总,她在哪方面都能吃得开,即使没人有心恭维,也不会有人刻意刁难。 她何曾听过这种难听话,面色一沉,气得打算与钟夏原地吵一架。 可钟夏撂下这话后就撩拨一下头发,起身快速出了厨房,出门时还扭头冲姜凌兰挥了挥手,“该说的都说了,我懒得跟你们废话,反正我现在是谁也信不了了。” “喂,钟夏。”丁舜屿追了几步,发现钟夏竟然上楼了,她似乎是打算单独行动了。 这时,身后又传来谢翊川的问话声。 只听谢翊川道:“叶晗羽,其实我也有个问题,当年村民和大少爷都劝过你父亲他们,他们为什么还要执意吃怪鱼?” 丁舜屿同样好奇这个问题,而且看钟夏的态度,自己追上去也不会从她那讨到半点好处。 于是,他没有半点犹豫,直接退回了厨房,同众人一起等着叶晗羽的回答。 谢翊川刻意用温和的语气问话,再加上异能辅助,叶晗羽哽咽着如实答道:“不不知道,我只知道这里的怪鱼是真的” “那”谢翊川还想问什么,可侯涅生也在这时候转身离开了,他立刻改口道:“侯影帝,你要去做什么?” 侯涅生停下脚步,淡淡回道:“去找大少爷。” 骆昭想起那全身惨白的大少爷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找大少爷做什么?”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侯涅生用余光扫过尚在哭泣的叶晗羽,“如果叶晗羽说的是真的,那么二十多年前,岛上有很多居民,大少爷还在阻止外来者吃怪鱼,可现在呢?” “包括大少爷在内,我们见过的村民一只手数得过来,更重要的是,大少爷虽然没明确告诉我们怪鱼是什么,可他话里话外都在引导我们互相猜忌。” 侯涅生又道:“关于这点,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倘若叶晗羽的话属实,那其中变化确实耐人寻味。 二十多年前,叶勋等驴友来海岛时,岛上有很多村民,大少爷在阻止这些外来者寻找和吃怪鱼。 二十多年后的现在,岛上几乎没有村民了,大少爷不再阻止他们,反而引导他们爆发矛盾和斗争。 解释完,侯涅生懒得再和众人纠缠,径直走出厨房,顺着走廊往外走去。 谢翊川没有犹豫,快步跟了上去,刚走几步又扭头道:“骆昭,你跟我一起过来。” 被点名的骆昭愣了下,他又看了看房间互相警惕的众人,突然觉得跟谢翊川搭个小团体行动也不错,他应了声“来了”快步跟了上去。 侯涅生料到谢翊川会跟过来,却还是故作疑惑道:“你们跟过来做什么?” 谢翊川在恶心侯涅生这件事上可谓卯足了劲,他故作好心地回道:“明知大少爷有问题,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过去找他。” 侯涅生直言拆穿谢翊川,“你分明是怕只有我一人去找大少爷,到时候各种是非对错都全凭我一张嘴。” 谢翊川冷声笑了下,暗含深意得回道:“是啊,我和你之间没有半点信任可言。” 侯涅生回嘲道:“那你心理挺阴暗的,毕竟我这个人还是挺讲信誉的。” 急忙跟出来的骆昭:“” 怎么办,这里火药味比屋里一群人加起来都重。 然而开弓没有回头箭,骆昭出来了也不好再反悔回去,他只能硬着头皮挤在两人中间跟了上去。 可跟了没几步,骆昭就急忙退到了后面,屋里那群人还在互相猜忌,可他身边这两人的气氛却可怕了无数倍。 尤其是谢翊川,也不知两人之间什么仇什么怨,骆昭觉得他恨不得直接当场活剥了侯涅生,自己要继续跟这两人并排走,怕是还没找到大少爷就被谢翊川给弄死了。 昨天,村中还能看到零零散散的几个岛民,可今天再出来时,骆昭跟在二人身后了好久居然一个人都没碰见。 一夜之间,整座岛的居民像是凭空蒸发了。 老旧的水泥房和木板房,在潮湿海风的常年侵蚀下边边角角逐渐腐烂发霉,又在炎热阳光的灼烧下散发一股诡异的味道,阴冷腐朽,充满岁月的破败感。 这里远离城市,四面环海,骆昭走在老旧的水泥路上,嗅着两侧老房传来的淡淡气味,恍惚间似乎听到海浪在“哗啦哗啦”地拍打过来。 真实存在的怪鱼、长相怪诞的大少爷、莫名眼瞎的解淮希、一夜消失的居民 这里真的还是现实世界吗?! 大好的阳光下,骆昭莫名冷得厉害,他打了个哆嗦,压根着心头的恐惧继续跟在侯涅生和谢翊川身后。 等太阳从东边攀升到头顶正上方,骆昭已经数不清自己跟着二人在村子村外绕了多少圈了,他终于压抑不住内心的恐惧,声音发颤地问:“你们,你们还要绕到什么时候啊” 谢翊川望着侯涅生,皮笑肉不笑地问:“侯影帝,你知道大少爷在哪吗,就在那里随便带路。” 侯涅生反问道:“我是跟着你走的,难道不是你在带路吗?” 在一座几乎无人的岛上找人,对普通人来说异常困难,可对两个动物型的异能者来说却没有半点难度。 谢翊川早就闻见这大少爷的味道通向了海边,他没有主动过去一直跟侯涅生来回耗着,就是想测测侯涅生是不是也能闻见。 结果呢,这人走的路有对有错,完全就是在带他们兜圈子。 岛上的信号很差,手机时不时就会断网,但看时间还是可以的。 被骆昭这么一提后,谢翊川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快一点了。 妈蛋,和这人兜圈子已经害他白白浪费四个小时了。 谢翊川强压着心头的恨意,建议道:“是,既然是由我来带路,那么听我的,我们去海边找找怎么样?” 侯涅生淡淡回道:“走,反正一直都是你在带路的。” 谢翊川听了这话憋得差点吐出一口老血来,天知道他花了多大的力气才没有当场撕破脸和侯涅生打起来。 半小时后,谢翊川凭借穷奇的敏锐嗅觉,循着味道精准找到了在悬崖边吹海风的大少爷。 严格意义上说,这地方还称不上悬崖,最多是个较为宽阔和平坦的石台。 石台从小岛上略微延伸出来,高度莫约三四米,下方海浪一下一下地拍打在灰白色的礁石上,溅起的水花在光下宛若璀璨的珠宝,光彩夺目,引人驻足观赏。 可如果观赏这一幕的不是个瞎子就更好。 薄栖寒撑着一柄素白的油纸伞安静地站在大少爷身后,大少爷则站在石台边,低着头,垂眸望向下方的被海浪拍打的礁石,右手还拄着一根充满年代感的盲杖。 大少爷没穿昨夜那身暗蓝色的长袍,换成了一身白色的古袍,肩领,腰带,袖袍全是不加修饰和绣纹的白色,加上他苍白的头发与肌肤,这衣服像极了寿衣,让人在大白天见了都有些不寒而栗。 已经变得疑神疑鬼的骆昭自然被这一幕吓得后退了好几步。 谢翊川见状立马试探道:“大少爷,你看到了什么吗?” 勒无终回道:“你说笑了,除了一片漆黑,自是什么都看不见,不过小时候我也是能看见的,我总喜欢站在这里低头往下望,一站就是一整天,看海浪一下一下拍击礁石,看海水反复破碎、溅起、归一” 他轻叹一口气,略有些遗憾道:“可惜我现在只能听着海浪声,靠儿时的回忆在脑海中不断想象那副场景。” 他又低头看了片刻,才道:“对了,你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薄栖寒提醒道:“大少爷,一共来了三人。” “这样啊”勒无终用盲杖敲着地面,缓慢转过身来望向谢翊川,改口道:“你们有什么事吗?” 谢翊川思索片刻,直言道:“大少爷,二十多年前,你既然在劝人不要吃怪鱼,为什么现在又引导我们寻找怪鱼和互相猜忌呢?” 勒无终没问谢翊川如何知道这些往事的,他哑然一笑,本就沙哑的声音在这一刻变得更加沙哑了,还多了些许道不明的疲惫。 “这位先生,人是会寒心的,倘若结局注定,我为何要再那般倒行逆施,你所谓的引导不过是人心恶念所致的必然罢了,纵使我不说,你们也会如此。” “因果轮回,有些事,你我终究无法改变。” 谢翊川:“” 妈的,云里雾里的,比神棍还能忽悠。 他压了压心头的躁意,又问:“大少爷,你当年若真是极力阻止,那些外来者又怎么会不顾劝阻地去找怪鱼并吃掉怪鱼呢?” 勒无终不假思索地回道:“可能是他们看到有岛民拿怪鱼回家。” 骆昭被这话吓了一大跳,“你你们吃怪鱼?!” 解淮希的眼睛瞎了,可眼睛却没有消失,因此隔了一夜后,骆昭再看到大少爷这双浑浊的眼眸时,觉得这人更加诡异了。 “这是馈赠,也是诅咒。”勒无终循着声音望向骆昭,“食用怪鱼不会带走我们的四感,我们也靠捕鱼为生,可一旦离开这座岛,我们就会变得与普通人无异。” 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往事,眼帘微垂,纤长的白色睫毛在阴影下充满了濒临破碎的脆弱感,“人总是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的,那年外界之人对这里充满了好奇,继而擅自登岛,落得个疯魔的下场,而我也曾对外面的世界无比向往,最终” 勒无终意识到自己说得有些多了,缓缓改口道:“抱歉,好久没见到外来者了,难免有些触景生情了,是我失态了。” 他用盲杖轻轻往地面敲了两下,“栖寒,扶我回去休息。” 薄栖寒拄着油纸伞紧跟在勒无终身后,小脸绷得板正且严肃。 在外面看来薄栖寒这是过分恭敬,可实际上,她这是看勒无终演戏憋笑要憋不住了。 可这一幕落在不知真相的谢翊川和骆昭眼中,反而给大少爷又增添了不少神秘感。 神秘到诡异的地步,很难让人再将他当作寻常人来看待。 在勒无终敲着盲杖,缓缓走过骆昭身旁时,骆昭又打了个哆嗦。 冷,好冷 他觉得这地方肯定是鬼村,不然为什么明明是艳阳天,大少爷身边却冷得诡异。 还有一夜消失的村中人,这里肯定是 被这种超乎常理的事情接连刺激,骆昭心头的恐惧彻底压过了理智。 他转过身去,声音发颤地逼问勒无终,“大少爷,你,你到底是人是鬼” 第93章 缱绻93 姜凌兰这次没让叶晗羽失望,她稍稍往前站了些,将过度惊吓的叶晗羽挡在身后。 她看向钟夏,委婉劝道:“钟夏,差不多就行了,叶晗羽她” “怎么,他爸是杀人犯,她就刻意装可怜,装委屈了,是吗?!”钟夏语调抬高,略有些尖锐地打断姜凌兰。 不知是想起了什么,钟夏的眉头皱起,狭长的凤眼也因此而上挑,眉眼间布满了一种姜凌兰难以看懂的阴霭,攻击性更是大得可怕。 只听她冷笑着自嘲道:“姜凌兰,知道吗,我爸是杀人犯,我妈也是,他们俩杀了人后因承受不住内心的煎熬和忏悔,直接狠心将我丢下不管了。照叶晗羽的理论,我现在是不是该可怜得跪下来痛哭流涕,求你们可怜我,抱抱我,温暖我饱受创伤的脆弱心灵啊。” 不等姜凌兰回答,她又一字一句地嘲弄道:“跟菟丝花一样,半点用都没有,真是让人恶心,恶心到想吐。” 钟夏从未和任何人讲过自己的家庭,但因为她只饰演反派,粉丝多,黑粉也多,在这个网络发达的年代,要扒出一个人的家庭信息算不上难。 在钟夏黑粉扒出来的家庭信息里,她出生在一个普通且平凡的大众化家庭。 男主外,女主内,父亲会有些大男子主义,母亲时常拉着偏架,看似是在帮钟夏说话,实则句句皆是训斥。 这样的家庭披了层忠孝的美好外衣,然而撕开表象后却只剩窒息和压抑。 父母都是在为你好,父母都是在为你考虑,所以作为父母的孩子,你无需有自己的思想,按照父母的意思来就够了。 循规蹈矩又碌碌无为的父母通过打压自己孩子获得自尊和骄傲,他们一边希望孩子重复他们乏味的人生,又一边幻想着孩子带他们跨越阶级。 这样的父母不在少数,这样的家庭便也成了大多数。 年幼的孩子一生都在挣扎和逃离,然后大部孩子挣扎失败、逃离无望,一步一步成为了自己年幼时最不想成为的人。 钟夏和家庭的矛盾非常严重,她从未在公开场合或采访中提及父母。 因此,当她的家庭背景被黑粉扒出来发到网上时,她直接进行了公开回应,罗列一条条往事外加各种证据放到网上。 她的家庭和往事引起了很多网友的共鸣,在公布后就获得大部分网友的支持,也让她又涨了一大粉。 或许因为太多网友支持钟夏,她的父母找不到借口挑事生非,爆料和回应过去就没了后续,再加上有其他八卦接接爆出,这件事很快就被网友们彻底淡忘了。 可是姜凌兰不属于这大部分,她的家庭无比幸福。 父亲姜瑞海是个十足的老婆奴,即使偶有想要大男子主义,老婆一皱眉立马就改口认怂了。 母亲温柳长相柔美,说话柔和,但丝毫不显弱势,在这个家庭中有足够的话语权。 还有一个更现实的问题,所谓贫贱夫妻百事哀,可姜瑞海和温柳都不缺钱。 姜凌兰在美好的家庭氛围里出生和长大,良好的家庭教育也没让她变得刁蛮骄纵,落落大方却又不失温软。 可惜,这样的孩子被保护得太好了,似乎想象不到苦难该是什么模样,以至于轻易施舍了同情心。 她听到钟夏这般恶意嘲讽,声音也多了几分愠怒,“钟夏,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这样说话很好玩,我告诉你,揭别人的伤疤,再往伤口上撒盐一点意思都没有。” 摄像机不再拍摄了,原本不再和谐的团队变得更加不和谐了,又有句老话说得好女人撕起架来比男人还凶。 现在,眼看两个女人就要为另一个女人吵起来了,其他男人们却没一个敢去劝架的,生怕自己说一句话就被她们牵扯进去。 空气里的火药味越来越浓,在即将爆发成出火星的瞬间,钟夏却突然笑了一声。 这笑声极具嘲讽意味,不知是在嘲讽仍在低声抽泣的叶晗羽,还是挡在叶晗羽身前施舍善良的姜凌兰。 她又眯了眯眼,不怀好意地望向姜凌兰,嘴上却又好意劝说起来:“昨晚大少爷的忠告我再给你重复一遍,人性本恶,贪念渐长,姜大小姐,收收你那不知人间疾苦的同情心,小心引火烧身,白白丢了性命啊。” 撇去家庭氛围、单论背景的话,姜凌兰的母亲是影后,父亲是集团老总,她在哪方面都能吃得开,即使没人有心恭维,也不会有人刻意刁难。 她何曾听过这种难听话,面色一沉,气得打算与钟夏原地吵一架。 可钟夏撂下这话后就撩拨一下头发,起身快速出了厨房,出门时还扭头冲姜凌兰挥了挥手,“该说的都说了,我懒得跟你们废话,反正我现在是谁也信不了了。” “喂,钟夏。”丁舜屿追了几步,发现钟夏竟然上楼了,她似乎是打算单独行动了。 这时,身后又传来谢翊川的问话声。 只听谢翊川道:“叶晗羽,其实我也有个问题,当年村民和大少爷都劝过你父亲他们,他们为什么还要执意吃怪鱼?” 丁舜屿同样好奇这个问题,而且看钟夏的态度,自己追上去也不会从她那讨到半点好处。 于是,他没有半点犹豫,直接退回了厨房,同众人一起等着叶晗羽的回答。 谢翊川刻意用温和的语气问话,再加上异能辅助,叶晗羽哽咽着如实答道:“不不知道,我只知道这里的怪鱼是真的” “那”谢翊川还想问什么,可侯涅生也在这时候转身离开了,他立刻改口道:“侯影帝,你要去做什么?” 侯涅生停下脚步,淡淡回道:“去找大少爷。” 骆昭想起那全身惨白的大少爷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找大少爷做什么?”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侯涅生用余光扫过尚在哭泣的叶晗羽,“如果叶晗羽说的是真的,那么二十多年前,岛上有很多居民,大少爷还在阻止外来者吃怪鱼,可现在呢?” “包括大少爷在内,我们见过的村民一只手数得过来,更重要的是,大少爷虽然没明确告诉我们怪鱼是什么,可他话里话外都在引导我们互相猜忌。” 侯涅生又道:“关于这点,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倘若叶晗羽的话属实,那其中变化确实耐人寻味。 二十多年前,叶勋等驴友来海岛时,岛上有很多村民,大少爷在阻止这些外来者寻找和吃怪鱼。 二十多年后的现在,岛上几乎没有村民了,大少爷不再阻止他们,反而引导他们爆发矛盾和斗争。 解释完,侯涅生懒得再和众人纠缠,径直走出厨房,顺着走廊往外走去。 谢翊川没有犹豫,快步跟了上去,刚走几步又扭头道:“骆昭,你跟我一起过来。” 被点名的骆昭愣了下,他又看了看房间互相警惕的众人,突然觉得跟谢翊川搭个小团体行动也不错,他应了声“来了”快步跟了上去。 侯涅生料到谢翊川会跟过来,却还是故作疑惑道:“你们跟过来做什么?” 谢翊川在恶心侯涅生这件事上可谓卯足了劲,他故作好心地回道:“明知大少爷有问题,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过去找他。” 侯涅生直言拆穿谢翊川,“你分明是怕只有我一人去找大少爷,到时候各种是非对错都全凭我一张嘴。” 谢翊川冷声笑了下,暗含深意得回道:“是啊,我和你之间没有半点信任可言。” 侯涅生回嘲道:“那你心理挺阴暗的,毕竟我这个人还是挺讲信誉的。” 急忙跟出来的骆昭:“” 怎么办,这里火药味比屋里一群人加起来都重。 然而开弓没有回头箭,骆昭出来了也不好再反悔回去,他只能硬着头皮挤在两人中间跟了上去。 可跟了没几步,骆昭就急忙退到了后面,屋里那群人还在互相猜忌,可他身边这两人的气氛却可怕了无数倍。 尤其是谢翊川,也不知两人之间什么仇什么怨,骆昭觉得他恨不得直接当场活剥了侯涅生,自己要继续跟这两人并排走,怕是还没找到大少爷就被谢翊川给弄死了。 昨天,村中还能看到零零散散的几个岛民,可今天再出来时,骆昭跟在二人身后了好久居然一个人都没碰见。 一夜之间,整座岛的居民像是凭空蒸发了。 老旧的水泥房和木板房,在潮湿海风的常年侵蚀下边边角角逐渐腐烂发霉,又在炎热阳光的灼烧下散发一股诡异的味道,阴冷腐朽,充满岁月的破败感。 这里远离城市,四面环海,骆昭走在老旧的水泥路上,嗅着两侧老房传来的淡淡气味,恍惚间似乎听到海浪在“哗啦哗啦”地拍打过来。 真实存在的怪鱼、长相怪诞的大少爷、莫名眼瞎的解淮希、一夜消失的居民 这里真的还是现实世界吗?! 大好的阳光下,骆昭莫名冷得厉害,他打了个哆嗦,压根着心头的恐惧继续跟在侯涅生和谢翊川身后。 等太阳从东边攀升到头顶正上方,骆昭已经数不清自己跟着二人在村子村外绕了多少圈了,他终于压抑不住内心的恐惧,声音发颤地问:“你们,你们还要绕到什么时候啊” 谢翊川望着侯涅生,皮笑肉不笑地问:“侯影帝,你知道大少爷在哪吗,就在那里随便带路。” 侯涅生反问道:“我是跟着你走的,难道不是你在带路吗?” 在一座几乎无人的岛上找人,对普通人来说异常困难,可对两个动物型的异能者来说却没有半点难度。 谢翊川早就闻见这大少爷的味道通向了海边,他没有主动过去一直跟侯涅生来回耗着,就是想测测侯涅生是不是也能闻见。 结果呢,这人走的路有对有错,完全就是在带他们兜圈子。 岛上的信号很差,手机时不时就会断网,但看时间还是可以的。 被骆昭这么一提后,谢翊川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快一点了。 妈蛋,和这人兜圈子已经害他白白浪费四个小时了。 谢翊川强压着心头的恨意,建议道:“是,既然是由我来带路,那么听我的,我们去海边找找怎么样?” 侯涅生淡淡回道:“走,反正一直都是你在带路的。” 谢翊川听了这话憋得差点吐出一口老血来,天知道他花了多大的力气才没有当场撕破脸和侯涅生打起来。 半小时后,谢翊川凭借穷奇的敏锐嗅觉,循着味道精准找到了在悬崖边吹海风的大少爷。 严格意义上说,这地方还称不上悬崖,最多是个较为宽阔和平坦的石台。 石台从小岛上略微延伸出来,高度莫约三四米,下方海浪一下一下地拍打在灰白色的礁石上,溅起的水花在光下宛若璀璨的珠宝,光彩夺目,引人驻足观赏。 可如果观赏这一幕的不是个瞎子就更好。 薄栖寒撑着一柄素白的油纸伞安静地站在大少爷身后,大少爷则站在石台边,低着头,垂眸望向下方的被海浪拍打的礁石,右手还拄着一根充满年代感的盲杖。 大少爷没穿昨夜那身暗蓝色的长袍,换成了一身白色的古袍,肩领,腰带,袖袍全是不加修饰和绣纹的白色,加上他苍白的头发与肌肤,这衣服像极了寿衣,让人在大白天见了都有些不寒而栗。 已经变得疑神疑鬼的骆昭自然被这一幕吓得后退了好几步。 谢翊川见状立马试探道:“大少爷,你看到了什么吗?” 勒无终回道:“你说笑了,除了一片漆黑,自是什么都看不见,不过小时候我也是能看见的,我总喜欢站在这里低头往下望,一站就是一整天,看海浪一下一下拍击礁石,看海水反复破碎、溅起、归一” 他轻叹一口气,略有些遗憾道:“可惜我现在只能听着海浪声,靠儿时的回忆在脑海中不断想象那副场景。” 他又低头看了片刻,才道:“对了,你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薄栖寒提醒道:“大少爷,一共来了三人。” “这样啊”勒无终用盲杖敲着地面,缓慢转过身来望向谢翊川,改口道:“你们有什么事吗?” 谢翊川思索片刻,直言道:“大少爷,二十多年前,你既然在劝人不要吃怪鱼,为什么现在又引导我们寻找怪鱼和互相猜忌呢?” 勒无终没问谢翊川如何知道这些往事的,他哑然一笑,本就沙哑的声音在这一刻变得更加沙哑了,还多了些许道不明的疲惫。 “这位先生,人是会寒心的,倘若结局注定,我为何要再那般倒行逆施,你所谓的引导不过是人心恶念所致的必然罢了,纵使我不说,你们也会如此。” “因果轮回,有些事,你我终究无法改变。” 谢翊川:“” 妈的,云里雾里的,比神棍还能忽悠。 他压了压心头的躁意,又问:“大少爷,你当年若真是极力阻止,那些外来者又怎么会不顾劝阻地去找怪鱼并吃掉怪鱼呢?” 勒无终不假思索地回道:“可能是他们看到有岛民拿怪鱼回家。” 骆昭被这话吓了一大跳,“你你们吃怪鱼?!” 解淮希的眼睛瞎了,可眼睛却没有消失,因此隔了一夜后,骆昭再看到大少爷这双浑浊的眼眸时,觉得这人更加诡异了。 “这是馈赠,也是诅咒。”勒无终循着声音望向骆昭,“食用怪鱼不会带走我们的四感,我们也靠捕鱼为生,可一旦离开这座岛,我们就会变得与普通人无异。” 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往事,眼帘微垂,纤长的白色睫毛在阴影下充满了濒临破碎的脆弱感,“人总是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的,那年外界之人对这里充满了好奇,继而擅自登岛,落得个疯魔的下场,而我也曾对外面的世界无比向往,最终” 勒无终意识到自己说得有些多了,缓缓改口道:“抱歉,好久没见到外来者了,难免有些触景生情了,是我失态了。” 他用盲杖轻轻往地面敲了两下,“栖寒,扶我回去休息。” 薄栖寒拄着油纸伞紧跟在勒无终身后,小脸绷得板正且严肃。 在外面看来薄栖寒这是过分恭敬,可实际上,她这是看勒无终演戏憋笑要憋不住了。 可这一幕落在不知真相的谢翊川和骆昭眼中,反而给大少爷又增添了不少神秘感。 神秘到诡异的地步,很难让人再将他当作寻常人来看待。 在勒无终敲着盲杖,缓缓走过骆昭身旁时,骆昭又打了个哆嗦。 冷,好冷 他觉得这地方肯定是鬼村,不然为什么明明是艳阳天,大少爷身边却冷得诡异。 还有一夜消失的村中人,这里肯定是 被这种超乎常理的事情接连刺激,骆昭心头的恐惧彻底压过了理智。 他转过身去,声音发颤地逼问勒无终,“大少爷,你,你到底是人是鬼” 第94章 缱绻94 勒无终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他停下脚步,用袖袍捂住嘴哑声笑了起来。 这沙哑苍老的笑容被衣袍遮盖后变得闷闷的,不似原先那般刺耳,却变得异常诡异,像是从久远的过去跨越时空而来。 片刻后,诡异的笑声止住,勒无终道:“所谓人心有鬼,是人是鬼定义自在人心,生者可为鬼,亡者亦可称人。” 沙哑苍老又诡异欢愉的话语像一把锋利的匕首,深深刺进了骆昭的脑海中,刺穿他仅剩不多的理智,吓得他哆嗦着环抱双臂,两腿略微打颤,连站立这个简单动作都变得异常艰难。 谢翊川无暇顾及骆昭的变化,反而紧盯着缓步远去的大少爷。 阳光下,薄栖寒的影子清楚地印在地上,可大少爷在白日里撑伞,属于他的影子被完美藏匿在伞的阴影下,压根无法从肉眼判断是否存在。 侯涅生也低头沉思起来,思考要不要找个机会提醒勒无终两句,不然照他这种玩法,怕是不用两天就能把这些普通人全吓死了。 只不过 侯涅生又快速打量骆昭一眼,他现在还不能确定这人有没有演戏的成分在里面。 勒无终可不管自己这行为给骆昭与谢翊川带来了怎样的阴影和猜忌,他将盲人的形象贯彻到底,敲着盲杖缓步回到村子。 直到进入设有冰霜隔绝气息和声音的祠堂偏房,他才忍不住笑了起来,“啊哈,笑死我了,哈,真是笑死了,他们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我还没做什么呢,怎么自己就把我想象成鬼了啊。” 他脚一抬,坐到桌子上,笑得差点整个人都躺了过去,“到底是怎么问出那句话的啊,也不想想鬼怎么能大白天出来呢,瞧把他吓得,哈” “别笑啦。”薄栖寒将伞往旁边一扔,插着腰,小大人似地问道:“有人现在莫名其妙拿你当鬼了,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能怎么办,当然是顺着他们的意思来了。”勒无终坐起来,两手撑在桌子上,歪着脑袋望向薄栖寒,“只要有足够的留白空间,他们会自己想象关于我的一切,送上他们认为的剧本和真相,而我只顺着他们的想法加以引导和暗示,让他们坚信内心所想。” 他笑着眯了眯眼,声音有种过分的欢愉,“你看,他们这不就把剧本主动送给我们吗?” “这是一个远离人烟的海岛,不知经历了何种变故,只剩两个活人了,可在外来者登岛的第一天,岛上维持了一种奇特的假设,即还有些许活人存在的假象,可随着大少爷的出现,假象彻底破碎了,除你之外所有岛民都消失不见了。” “这群外来者又惊又恐,一边是会掠夺四感,真实存在的怪鱼,另一面是人鬼难辨的大少爷和” “停!”薄栖寒打断勒无终,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向他,“你是傻子吗,是人是鬼,看一下你有没有影子不就知” 薄栖寒剩下的话被噎在喉咙里,在头顶灯光的照射下,勒无终本该映在桌上的影子居然消失不见了。 “你”她双眼骤然瞪大,嘴巴也张成了o型,仿佛真的见了鬼,结结巴巴道:“你是怎,怎么做到的?!” “什么怎么做到的。”勒无终玩笑道,“当然因为我是鬼啊,还是索命的厉鬼哦。” 薄栖寒变出冰枪指着勒无终,催促道:“鬼个锤子的鬼,你到底说不说?” 勒无终见薄栖寒半点没被吓到,失了兴趣地如实答道:“在过去的某个时间点,我并不在这里,那么光又如何能照出我的影子呢。” 他又想到什么好玩的事情,朝薄栖寒伸出手,“你要不要再试试,此刻的我是虚是实呢。” 这变态会这么说肯定是能把自己变成半虚半实的状态,薄栖寒收起冰枪,肯定地回了两字:“不要。” 说完,她又像个小大人似的将话题快速拉回正轨,“别再研究怎么装神弄鬼了,你接下来到底打算怎么办?” “很简单。”勒无终打了个呵欠,懒洋洋道:“在海边站了几小时,站得我有点累了,先找个地方睡一觉,然后傍晚再神出鬼没一下,随机找几个人吓吓,让他们坚定这是个鬼村,不过睡觉前” 勒无终顿了顿又道:“趁着现在临时住所那边没人,你带我过去一趟,让我把房子的时间回调一下,那应该是你们以前让外来者居住的房子,里面肯定有些陈年血迹,我要把那些东西全部弄出来。” 薄栖寒:“” 大少爷,你再不回来,咱们好好的家就要被他玩成鬼村了。 不管怎般无奈,薄栖寒还是领着勒无终从祠堂后面出去,绕了个陡坡来到临时住宅的后方不远处,让他将时间回调。 也不知道勒无终都回调了什么东西,直到这变态说可以离开了,在薄栖寒眼里,房子的外表没有任何变化。 因为只有祠堂的偏房设有【极寒】隔绝声息,所以勒无终要休息也只能回到偏房。 薄栖寒虽然不喜欢勒无终用大少爷的身份随意搞事,可这人搅浑水的能力确实一流,当真是把目标人物的注意力完全吸引到了自己身上, 不喜归不喜,她没准备苛待这个脑子不太正常的半瞎,察觉偏房内压根没有睡觉的地方后,她随口道:“要不要我去给你搬张床过来,很快的,几分钟就行了。” “用不着这么麻烦。”勒无终往桌子上一躺,懒洋洋地闭上了眼,“我不挑地方,在哪儿都能睡。” 话音落下没多久,轻微而均匀的呼吸声缓缓传入薄栖寒耳中。 薄栖寒:“” 话是这么说,但这也太快了。 她懒得和这人多计较什么,随手按下电灯的开关,头顶老旧的灯泡闪了两下逐渐变得暗淡。 等偏房变成一片漆黑时,她朝偏房的大门走去,准备推门离开。 偏房外是毫无遮挡的走廊,午后过分刺眼的阳光在开门的霎那强势地照进偏房。 也就是这一瞬间,薄栖寒身后爆发出恐怖的杀意。 那杀意血腥而狰狞,比她曾经猎杀的怪鱼可怕了无数倍,紧紧环绕在她周身,压得她连呼吸都无比困难,更别提拿枪反抗了。 下一秒,清脆的“咔嚓”声传来,可怖的杀意消失不见,勒无终的声音从她后方传来,“把门关上,再替我准备个苹果和水果刀。” 那声音沙哑到极致,几乎化作了虚无,可其中包含的杀念却仍旧让薄栖寒感到颤栗。 她逃命似地跑出偏房又将门关上,背靠在门上大口喘息着,炎热的温度驱不散她心底因杀意产生的后怕和阴影。 她不明白勒无终会突然爆发出杀意,可她终于明白为何大少爷会说出事了,自己不用管这个半瞎。 刚刚那一瞬间,她连提枪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正儿八经反抗了。 那半瞎的变态比自己强了不是一星半点,他到底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怪物。 过分灼热的阳光照在薄栖寒身上,不知照了多久才将她从濒临死亡的恐惧感中剥离,勉强恢复了正常。 她快步离开偏房,头也不带回地离开,像是在逃命。 每个人都存在心理阴影,无非是数量多少,严不严重的问题,可勒无终不一样。 长年的虐待让勒无终不止思想异于常人,心理上更有很多常人难以理解的郁结和疯狂。 他法律意识淡薄,杀人绝非嘴上说说,若不是常年待在天衡山有人管着,这会是个令世人无法想象的杀人魔,他喜欢鲜血,喜欢各种红色的东西,很多时候都在想着杀人时怎么让血溅得很多。 好在这些都是他可以自控的内心想法,暂时也不会真的去实践。 可独独有一件事不行,那就是在正午时分,让最刺眼的阳光照到他所处的黑暗房间,这会让他想起虐待他的教徒。 那些穿着白袍的教徒把他关到小黑屋里,又时不时把他拽出来,拽到正午最毒辣的阳光底下,任由阳光将他灼烧。 那些教徒视他为不洁的象征,在他痛苦和绝望的嘶喊中跪地祈祷。 他们反复说着他们已为主献上这人世间污浊和罪恶的化身。 他们请主宽恕他们;请主拯救他们;请主度化他们 他们请主念在怪物已经受刑的份上,为他们指明前路,保佑他们平安幸福 待到祈祷结束,那些教徒会将他丢回到小黑屋中任由他自生自灭。 可惜他的命够硬,一次又一次地活了下来。 他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觉醒的异能,只记得某天他身上属于太阳的灼烧伤不再疼痛了,不会再因为没人及时送食物而饿到昏厥,也不用缩在角落里在一片漆黑中发呆。 可是,长期适应黑暗的眼睛在遭受强光刺激时会异常疼痛,像有无数根针反复扎在眼球上,比太阳灼烧肉体要痛苦千百倍,也煎熬千百倍。 完好的嗓子一旦承受不住痛苦开始嘶喊也会疼得厉害,像生吞了数不清的玻璃碎渣,怎么都取不出来,只能任由它们划破咽喉管道,被迫将鲜血和残渣一同咽下。 眼睛和嗓子带给他的痛苦比肉体上的要疼上千百倍,他难以忍受这两者带来的痛苦,只能任由两者继续坏下去。 又因长期观看黑屋过往的血腥场面,他想着总有一天要在那些教徒身上实施这些暴行,将教徒们虐待致死,为自己报仇雪恨。 也因此,无论过了多久,仇恨和痛苦会让他正午房门被打开的一瞬间失控,失控地想要杀死对方。 幼年的勒无终没有反抗能力,只能任由比他强大无数倍的教徒们摆布。 初到天衡山的勒无终依旧很弱,即使触到这条会令他失控的郁结也没有造成任何伤亡。 而现在,强大到成为守山人的勒无终要弄死一个十几岁的异能者,和碾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 杀死薄栖寒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大事,可杀死她带来的严重后果是他承受不起的,即使是失手错杀的也不行。 好在好在他还是控制住了。 极致昏暗的房间里,勒无终喘息着坐在桌上,将被自己强行折断的手臂恢复,又自残式地用力捂住眼睛,试图将这些过分痛苦的回忆从脑中抛去。 可惜他不止没能从这些痛苦的往事中挣脱,反而愈陷愈深。 突然,他用那双浑浊的眼眸呆滞地望向房门,似乎在期待什么人将房门打开。 教徒们只在正午阳光最烈的时候开门,可有一次黑屋的房门却在傍晚被人打开了。 也是那个傍晚,他真正离开了黑屋,不用再日复一日地遭受折磨、饿肚子和靠血腥画面打发时间。 来人没像教徒一样将他粗暴地拽出去,那人快步走到他旁边,同他温和地说了很多话,替他戴上遮光的眼罩,牵起他的手,带他缓慢地走出了黑屋。 傍晚的阳光同样会灼烧他,走了没多久他感受到熟悉但不算猛烈的灼烧感。 这点痛楚在他可以忍受的范围内,他下意识缩了下手,但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可没过几秒,有什么东西盖到了他身上,阴凉之下,灼烧感消失不见了。 他听到那人温声道:“别害怕,疼了可以直接告诉我,不必强撑着。” 那人又补充道:“饿了、渴了或是想要什么也一样,没有人会再折磨和伤害你了。” 他愣了好久才接受现实,轻轻点了下头,又无比好奇那人是谁,长什么模样,为什么和教徒不一样。 他压不住内心的好奇,悄悄恢复眼睛,顶着傍晚的余晖,用手偷偷揭开遮光用的眼罩。 傍晚的阳光对他来说仍旧无比刺眼,可他也清楚地看到那人是什么模样。 那人个子很高,肩膀宽阔,穿了身鹅黄色的衣服,头发编成麻花辫从后颈自然垂下。 从他的角度仰视过去,那人的长相无比俊朗,又眉眼柔和,完全不是相貌丑陋、面容狰狞的教徒们可比的,好看到年幼的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 夕阳的橙光打在那人身上化作一圈圈奇妙的光晕,同那人由内而外散发的气息一样,温暖而柔和。 阳光似乎在那人身上具象化了,不会让他感到任何痛苦。 他第一次明白为什么人们说阳光是暖的。 确实很温暖。 他看得有些失神,即使夕阳刺痛了双眼,仍旧贪婪地想要再看一会儿。 教徒们坚信主的存在,相信这世间真的有神明。 教徒们视他为不详,一遍一遍地向名为主的神明献祭他、折磨他,只为了得到主的救赎和庇佑。 他从来都不信主的存在,否则为什么只有他必须遭受折磨。 他不信教,不会忏悔。 他恨不得宰了这些以主为借口折磨他的教徒。 可这一瞬间,他信了主的存在,他好像得到了属于自己的救赎和庇佑。 那人似乎察觉他了视线,在对方即将转头之际,他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地把眼罩戴好,将没被那人牵着的另一只手放在胸前,用极小的声音真诚地祈祷道:“我的主啊” 当时的他不知道那人是怎么听见的,只听那人笑着回应道:“我不是主,这世上也没有主。” 他失落地将放在胸口的手垂下,用沙哑的声音问:“那我该叫你什么?” 那人没被他的声音吓到,继续温声回道:“叫我哥哥就好了。” 他愣了下,握紧哥哥的手,如那些疯魔的教徒般偏执地呢喃道:“哥哥啊,我的哥哥” “哥哥”勒无终疯魔似呢喃一遍,浑浊的双眼盯着房门,期待着房门在傍晚时分被打开。 下一秒,他不知想起了什么,灰白的瞳孔骤然一缩,堕向疯魔的理智在瞬间回归。 他以一种可怕的速度清醒过来,他清楚地意识到这里不是小时候囚禁自己的黑屋,而是海岛祠堂的偏房。 勒无终哑然笑了下,不再执着地盯着房门。 可这么一折腾,他也彻底睡不着了,索性坐在桌上发呆。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居然真的被人打开了。 傍晚时分,橙黄色的阳光不会勾起勒无终任何不好的回忆,反是能勾起他对哥哥的念想。 可惜勒无终现在清醒地可怕,哪怕不用异能,他也知道来人不可能是哥哥。 但来人似乎也不是薄栖寒,那人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地朝屋内望去。 模糊的视线中,那人连身形都和薄栖寒不一样,勒无终借用异能看清对方的模样。 下一秒,他从桌上下来,歪着脑袋笑起来,沙哑而苍老的声音留有偏执的余韵,在黄昏下有种不属于人间的诡异,“胆子还是这么大啊,你就不怕我直接杀了你吗?” 第94章 缱绻94 勒无终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他停下脚步,用袖袍捂住嘴哑声笑了起来。 这沙哑苍老的笑容被衣袍遮盖后变得闷闷的,不似原先那般刺耳,却变得异常诡异,像是从久远的过去跨越时空而来。 片刻后,诡异的笑声止住,勒无终道:“所谓人心有鬼,是人是鬼定义自在人心,生者可为鬼,亡者亦可称人。” 沙哑苍老又诡异欢愉的话语像一把锋利的匕首,深深刺进了骆昭的脑海中,刺穿他仅剩不多的理智,吓得他哆嗦着环抱双臂,两腿略微打颤,连站立这个简单动作都变得异常艰难。 谢翊川无暇顾及骆昭的变化,反而紧盯着缓步远去的大少爷。 阳光下,薄栖寒的影子清楚地印在地上,可大少爷在白日里撑伞,属于他的影子被完美藏匿在伞的阴影下,压根无法从肉眼判断是否存在。 侯涅生也低头沉思起来,思考要不要找个机会提醒勒无终两句,不然照他这种玩法,怕是不用两天就能把这些普通人全吓死了。 只不过 侯涅生又快速打量骆昭一眼,他现在还不能确定这人有没有演戏的成分在里面。 勒无终可不管自己这行为给骆昭与谢翊川带来了怎样的阴影和猜忌,他将盲人的形象贯彻到底,敲着盲杖缓步回到村子。 直到进入设有冰霜隔绝气息和声音的祠堂偏房,他才忍不住笑了起来,“啊哈,笑死我了,哈,真是笑死了,他们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我还没做什么呢,怎么自己就把我想象成鬼了啊。” 他脚一抬,坐到桌子上,笑得差点整个人都躺了过去,“到底是怎么问出那句话的啊,也不想想鬼怎么能大白天出来呢,瞧把他吓得,哈” “别笑啦。”薄栖寒将伞往旁边一扔,插着腰,小大人似地问道:“有人现在莫名其妙拿你当鬼了,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能怎么办,当然是顺着他们的意思来了。”勒无终坐起来,两手撑在桌子上,歪着脑袋望向薄栖寒,“只要有足够的留白空间,他们会自己想象关于我的一切,送上他们认为的剧本和真相,而我只顺着他们的想法加以引导和暗示,让他们坚信内心所想。” 他笑着眯了眯眼,声音有种过分的欢愉,“你看,他们这不就把剧本主动送给我们吗?” “这是一个远离人烟的海岛,不知经历了何种变故,只剩两个活人了,可在外来者登岛的第一天,岛上维持了一种奇特的假设,即还有些许活人存在的假象,可随着大少爷的出现,假象彻底破碎了,除你之外所有岛民都消失不见了。” “这群外来者又惊又恐,一边是会掠夺四感,真实存在的怪鱼,另一面是人鬼难辨的大少爷和” “停!”薄栖寒打断勒无终,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向他,“你是傻子吗,是人是鬼,看一下你有没有影子不就知” 薄栖寒剩下的话被噎在喉咙里,在头顶灯光的照射下,勒无终本该映在桌上的影子居然消失不见了。 “你”她双眼骤然瞪大,嘴巴也张成了o型,仿佛真的见了鬼,结结巴巴道:“你是怎,怎么做到的?!” “什么怎么做到的。”勒无终玩笑道,“当然因为我是鬼啊,还是索命的厉鬼哦。” 薄栖寒变出冰枪指着勒无终,催促道:“鬼个锤子的鬼,你到底说不说?” 勒无终见薄栖寒半点没被吓到,失了兴趣地如实答道:“在过去的某个时间点,我并不在这里,那么光又如何能照出我的影子呢。” 他又想到什么好玩的事情,朝薄栖寒伸出手,“你要不要再试试,此刻的我是虚是实呢。” 这变态会这么说肯定是能把自己变成半虚半实的状态,薄栖寒收起冰枪,肯定地回了两字:“不要。” 说完,她又像个小大人似的将话题快速拉回正轨,“别再研究怎么装神弄鬼了,你接下来到底打算怎么办?” “很简单。”勒无终打了个呵欠,懒洋洋道:“在海边站了几小时,站得我有点累了,先找个地方睡一觉,然后傍晚再神出鬼没一下,随机找几个人吓吓,让他们坚定这是个鬼村,不过睡觉前” 勒无终顿了顿又道:“趁着现在临时住所那边没人,你带我过去一趟,让我把房子的时间回调一下,那应该是你们以前让外来者居住的房子,里面肯定有些陈年血迹,我要把那些东西全部弄出来。” 薄栖寒:“” 大少爷,你再不回来,咱们好好的家就要被他玩成鬼村了。 不管怎般无奈,薄栖寒还是领着勒无终从祠堂后面出去,绕了个陡坡来到临时住宅的后方不远处,让他将时间回调。 也不知道勒无终都回调了什么东西,直到这变态说可以离开了,在薄栖寒眼里,房子的外表没有任何变化。 因为只有祠堂的偏房设有【极寒】隔绝声息,所以勒无终要休息也只能回到偏房。 薄栖寒虽然不喜欢勒无终用大少爷的身份随意搞事,可这人搅浑水的能力确实一流,当真是把目标人物的注意力完全吸引到了自己身上, 不喜归不喜,她没准备苛待这个脑子不太正常的半瞎,察觉偏房内压根没有睡觉的地方后,她随口道:“要不要我去给你搬张床过来,很快的,几分钟就行了。” “用不着这么麻烦。”勒无终往桌子上一躺,懒洋洋地闭上了眼,“我不挑地方,在哪儿都能睡。” 话音落下没多久,轻微而均匀的呼吸声缓缓传入薄栖寒耳中。 薄栖寒:“” 话是这么说,但这也太快了。 她懒得和这人多计较什么,随手按下电灯的开关,头顶老旧的灯泡闪了两下逐渐变得暗淡。 等偏房变成一片漆黑时,她朝偏房的大门走去,准备推门离开。 偏房外是毫无遮挡的走廊,午后过分刺眼的阳光在开门的霎那强势地照进偏房。 也就是这一瞬间,薄栖寒身后爆发出恐怖的杀意。 那杀意血腥而狰狞,比她曾经猎杀的怪鱼可怕了无数倍,紧紧环绕在她周身,压得她连呼吸都无比困难,更别提拿枪反抗了。 下一秒,清脆的“咔嚓”声传来,可怖的杀意消失不见,勒无终的声音从她后方传来,“把门关上,再替我准备个苹果和水果刀。” 那声音沙哑到极致,几乎化作了虚无,可其中包含的杀念却仍旧让薄栖寒感到颤栗。 她逃命似地跑出偏房又将门关上,背靠在门上大口喘息着,炎热的温度驱不散她心底因杀意产生的后怕和阴影。 她不明白勒无终会突然爆发出杀意,可她终于明白为何大少爷会说出事了,自己不用管这个半瞎。 刚刚那一瞬间,她连提枪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正儿八经反抗了。 那半瞎的变态比自己强了不是一星半点,他到底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怪物。 过分灼热的阳光照在薄栖寒身上,不知照了多久才将她从濒临死亡的恐惧感中剥离,勉强恢复了正常。 她快步离开偏房,头也不带回地离开,像是在逃命。 每个人都存在心理阴影,无非是数量多少,严不严重的问题,可勒无终不一样。 长年的虐待让勒无终不止思想异于常人,心理上更有很多常人难以理解的郁结和疯狂。 他法律意识淡薄,杀人绝非嘴上说说,若不是常年待在天衡山有人管着,这会是个令世人无法想象的杀人魔,他喜欢鲜血,喜欢各种红色的东西,很多时候都在想着杀人时怎么让血溅得很多。 好在这些都是他可以自控的内心想法,暂时也不会真的去实践。 可独独有一件事不行,那就是在正午时分,让最刺眼的阳光照到他所处的黑暗房间,这会让他想起虐待他的教徒。 那些穿着白袍的教徒把他关到小黑屋里,又时不时把他拽出来,拽到正午最毒辣的阳光底下,任由阳光将他灼烧。 那些教徒视他为不洁的象征,在他痛苦和绝望的嘶喊中跪地祈祷。 他们反复说着他们已为主献上这人世间污浊和罪恶的化身。 他们请主宽恕他们;请主拯救他们;请主度化他们 他们请主念在怪物已经受刑的份上,为他们指明前路,保佑他们平安幸福 待到祈祷结束,那些教徒会将他丢回到小黑屋中任由他自生自灭。 可惜他的命够硬,一次又一次地活了下来。 他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觉醒的异能,只记得某天他身上属于太阳的灼烧伤不再疼痛了,不会再因为没人及时送食物而饿到昏厥,也不用缩在角落里在一片漆黑中发呆。 可是,长期适应黑暗的眼睛在遭受强光刺激时会异常疼痛,像有无数根针反复扎在眼球上,比太阳灼烧肉体要痛苦千百倍,也煎熬千百倍。 完好的嗓子一旦承受不住痛苦开始嘶喊也会疼得厉害,像生吞了数不清的玻璃碎渣,怎么都取不出来,只能任由它们划破咽喉管道,被迫将鲜血和残渣一同咽下。 眼睛和嗓子带给他的痛苦比肉体上的要疼上千百倍,他难以忍受这两者带来的痛苦,只能任由两者继续坏下去。 又因长期观看黑屋过往的血腥场面,他想着总有一天要在那些教徒身上实施这些暴行,将教徒们虐待致死,为自己报仇雪恨。 也因此,无论过了多久,仇恨和痛苦会让他正午房门被打开的一瞬间失控,失控地想要杀死对方。 幼年的勒无终没有反抗能力,只能任由比他强大无数倍的教徒们摆布。 初到天衡山的勒无终依旧很弱,即使触到这条会令他失控的郁结也没有造成任何伤亡。 而现在,强大到成为守山人的勒无终要弄死一个十几岁的异能者,和碾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 杀死薄栖寒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大事,可杀死她带来的严重后果是他承受不起的,即使是失手错杀的也不行。 好在好在他还是控制住了。 极致昏暗的房间里,勒无终喘息着坐在桌上,将被自己强行折断的手臂恢复,又自残式地用力捂住眼睛,试图将这些过分痛苦的回忆从脑中抛去。 可惜他不止没能从这些痛苦的往事中挣脱,反而愈陷愈深。 突然,他用那双浑浊的眼眸呆滞地望向房门,似乎在期待什么人将房门打开。 教徒们只在正午阳光最烈的时候开门,可有一次黑屋的房门却在傍晚被人打开了。 也是那个傍晚,他真正离开了黑屋,不用再日复一日地遭受折磨、饿肚子和靠血腥画面打发时间。 来人没像教徒一样将他粗暴地拽出去,那人快步走到他旁边,同他温和地说了很多话,替他戴上遮光的眼罩,牵起他的手,带他缓慢地走出了黑屋。 傍晚的阳光同样会灼烧他,走了没多久他感受到熟悉但不算猛烈的灼烧感。 这点痛楚在他可以忍受的范围内,他下意识缩了下手,但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可没过几秒,有什么东西盖到了他身上,阴凉之下,灼烧感消失不见了。 他听到那人温声道:“别害怕,疼了可以直接告诉我,不必强撑着。” 那人又补充道:“饿了、渴了或是想要什么也一样,没有人会再折磨和伤害你了。” 他愣了好久才接受现实,轻轻点了下头,又无比好奇那人是谁,长什么模样,为什么和教徒不一样。 他压不住内心的好奇,悄悄恢复眼睛,顶着傍晚的余晖,用手偷偷揭开遮光用的眼罩。 傍晚的阳光对他来说仍旧无比刺眼,可他也清楚地看到那人是什么模样。 那人个子很高,肩膀宽阔,穿了身鹅黄色的衣服,头发编成麻花辫从后颈自然垂下。 从他的角度仰视过去,那人的长相无比俊朗,又眉眼柔和,完全不是相貌丑陋、面容狰狞的教徒们可比的,好看到年幼的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 夕阳的橙光打在那人身上化作一圈圈奇妙的光晕,同那人由内而外散发的气息一样,温暖而柔和。 阳光似乎在那人身上具象化了,不会让他感到任何痛苦。 他第一次明白为什么人们说阳光是暖的。 确实很温暖。 他看得有些失神,即使夕阳刺痛了双眼,仍旧贪婪地想要再看一会儿。 教徒们坚信主的存在,相信这世间真的有神明。 教徒们视他为不详,一遍一遍地向名为主的神明献祭他、折磨他,只为了得到主的救赎和庇佑。 他从来都不信主的存在,否则为什么只有他必须遭受折磨。 他不信教,不会忏悔。 他恨不得宰了这些以主为借口折磨他的教徒。 可这一瞬间,他信了主的存在,他好像得到了属于自己的救赎和庇佑。 那人似乎察觉他了视线,在对方即将转头之际,他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地把眼罩戴好,将没被那人牵着的另一只手放在胸前,用极小的声音真诚地祈祷道:“我的主啊” 当时的他不知道那人是怎么听见的,只听那人笑着回应道:“我不是主,这世上也没有主。” 他失落地将放在胸口的手垂下,用沙哑的声音问:“那我该叫你什么?” 那人没被他的声音吓到,继续温声回道:“叫我哥哥就好了。” 他愣了下,握紧哥哥的手,如那些疯魔的教徒般偏执地呢喃道:“哥哥啊,我的哥哥” “哥哥”勒无终疯魔似呢喃一遍,浑浊的双眼盯着房门,期待着房门在傍晚时分被打开。 下一秒,他不知想起了什么,灰白的瞳孔骤然一缩,堕向疯魔的理智在瞬间回归。 他以一种可怕的速度清醒过来,他清楚地意识到这里不是小时候囚禁自己的黑屋,而是海岛祠堂的偏房。 勒无终哑然笑了下,不再执着地盯着房门。 可这么一折腾,他也彻底睡不着了,索性坐在桌上发呆。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居然真的被人打开了。 傍晚时分,橙黄色的阳光不会勾起勒无终任何不好的回忆,反是能勾起他对哥哥的念想。 可惜勒无终现在清醒地可怕,哪怕不用异能,他也知道来人不可能是哥哥。 但来人似乎也不是薄栖寒,那人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地朝屋内望去。 模糊的视线中,那人连身形都和薄栖寒不一样,勒无终借用异能看清对方的模样。 下一秒,他从桌上下来,歪着脑袋笑起来,沙哑而苍老的声音留有偏执的余韵,在黄昏下有种不属于人间的诡异,“胆子还是这么大啊,你就不怕我直接杀了你吗?” 第95章 缱绻95 傍晚时分,侯涅生仍在被迫和谢翊川、骆昭二人组队同行。 三人在村落附近未被开辟的陡坡上行走着。 骆昭虽是打星出道,可惜是个三流的半吊子,再加上长期拍综艺疏于训练,他走了一下午累得气喘吁吁不说,还险些好几次从坡上摔下去。 反观谢翊川和侯涅生,走得一个比一个稳,不知道的还是他俩才是练家子。 “慢慢点”骆昭喘着气道,他又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六点了,我们差差不多该回去了。” 不等有人开口回答,他又道:“你们谁能告诉我,到底为什么非非要走山路,你们是在找什么东西吗?” 谢翊川回道:“嗯,我想看看山上有没有居民活动的痕迹。” 除此以外,他还有两个目的。 第一是借着这些陡坡试试侯涅生的身手如何。 第二是找下钟夏在哪儿,不怪他多心,钟夏的举动太像那‘女人’了。 他不懂‘女人’为什么要混到嘉宾里参加综艺,又想搞什么名堂。 可就目前来看,‘女人’绝不是过来帮他,甚至是来除掉他的,必须要找到‘她’才行。 然而几个小时下来,他全在被骆昭拖后腿,只能在村子周边的山坡上行走,三个目的一个都没达成。 这附近自然植被不算茂密,道路也称不上陡峭,有不少人类活动的迹象实属正常。 谢翊川前世今生都过得养尊处优,压根就没有过野外生存的经验。 此刻,他能看清人类活动的迹象已经是极限了,完全无法分辨出这些痕迹究竟是什么时候留下的。 至于侯涅生,这点坡度的陡路是个人就能走,无非是快和慢的区别而已。 钟夏的话 谢翊川只能通过气味判断出她去过深山,具体去了哪里就不清楚的。 他也不知到对方是如何做到的,不到一天的时间,居然跑了岛上大部分地方,以至于自己现在完全无法分辨对方会在哪里。 反观是他自己,继侯涅生浪费他上午的时间后,骆昭也成功拖累他一下午。 前者故意的成分居多,后者纯粹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废物。 而现在这个废物还非常不自觉地追问道:“谢翊川,我们要找居民活动的痕迹,为什么不到村里找,反而要绕到山里来?” 谢翊川压下因一天毫无收获而产生的烦躁,“村子那边即使我们不去找,其他人也会去的,我们不如去别的地方找找,等晚上回去跟他们交换下情报。” 骆昭直言道:“那你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了吗?” 谢翊川:“” 拉你出来真是我最错误的决定。 他不甘心地对侯涅生试探道:“侯影帝,你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了吗?” “没有。”侯涅生淡淡回道,“你一直带我们走这种陡路,我光是跟上就已经很费力了,可没有能耐再去看观察四周了。” 谢翊川和骆昭:“” 你但凡出几滴汗我们都愿意信一下。 侯涅生丝毫不觉得自己这话有什么问题,又不紧不慢地催促道:“还不回去吗,再拖一阵子,天可就要黑了。” 天黑走夜路本就不安全,何况还是有些陡的山路,骆昭也跟着催促道:“对对对,我们赶紧回去。” 白白浪费一天的谢翊川有气不能发,只能憋屈地原路返回,导游似的领着二人下山回临时住所。 此时,临时住所那边,汤俊友、丁舜屿、姜凌兰和叶晗羽四人已经回来了。 上午在钟夏、侯涅生等人先后离开后,剩下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是个充满信任危机,连团队都算不上的一群人,又经钟夏一闹,更是谁也信不过谁了。 可又因为谁也信不过谁,他们更不能放任其他人单独行动。 最后一群人七嘴八舌地商讨了好久才勉强分成了两队。 第一队是六个暂时没有嫌疑的节目组成员和已经瞎了眼的受害者解淮希。 第二队就是现在已经回到临时住所的四人。 汤俊友不是个有团队精神的人,要不是害怕叶晗羽和姜凌兰串通一气,他早就拉着丁舜屿跟二人分开行动了。 一天的时间过去,他们搜完了村子的大部分地方,除了中央的宗族祠堂。 他们也想搜下祠堂的,可刚走到门口还没进去,送完苹果和刀子得薄栖寒正巧从里面跑出来。 她见有人要祠堂,自然是不允许,两手叉腰,命令他们快点离开。 汤俊友想硬闯,可三两下就被薄栖寒按在地上打了一顿。 薄栖寒下手很重,几小时过去,汤俊友脸上的淤青不止没消下去,反而变得更加明显了。 他捂了捂脸上的淤青,倒抽一口凉气,又略显不善地打量着叶晗羽。 叶晗羽察觉到汤俊友的目光,立马拽了拽姜凌兰。 一天下来,叶晗羽仍在哭哭啼啼的,也就是姜凌兰的善意值爆表才会一直带着她。 被叶晗羽一拽,姜凌兰也察觉了汤俊友含带恶意的目光,她扭头望向汤俊友,“汤导?” “姜大小姐,我们现在可不是在什么大城市里。”汤俊友恶意地提醒道,“这穷乡僻壤,连个网都没有的地方,你大小姐的身份可没多少用处,能平安活过三天才是本事,收收你那点没用的善良。” 奚韬在被迫同意带他们上岛前就提醒过,一旦上岛就必须在岛上待满三天。 这三天内,他们没有任何办法离开。 现在不过才第一天而已,接下来的两天才是最煎熬的。 被汤俊友这恶劣的目光盯着,姜凌兰也有些害怕,她没有接对方的话,保持安全距离地往后退了几步。 丁舜屿是唯物主义者,这样的人在经历这类超现实事物的冲击后,往往会因为思想认知遭受剧烈冲击而比天生怕鬼的人更加害怕。 他是这几人里最不想双方产生矛盾的,可在这种远离城市的偏僻之地,汤俊友一个大男人到底比两个女人有用。 于是,面对双方的矛盾,他完全不知道该帮谁好。 片刻后,他略显僵硬地转移话题,“你们说,潘誉他们怎么还不回来啊?” 侯涅生几人暂且不清楚,但他们和潘誉那队商量好天黑前回来集合的。 汤骏友的心情很糟,再加上架子摆多了,也是没好奇地回道:“谁知道呢,说不定就死什么不明知名的地方了。” 丁舜屿被汤俊友一怼也聊不下去了,安静地站在一边,烦躁不安地等着其他人回来。 此时,他们若是愿意从临时住所走出来,走到相隔不到百米的老旧住房里就能发现潘誉等人了。 吴茂和卜士兴手脚被用绳子捆住,嘴巴也被用布团子塞住。 二人无力地倒在地上,瞪大双眼,震惊且绝望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只见郁高正强迫着解淮希往同样被绑住的穆沛康身上靠,洪迪成又捏住解淮希的两颊,强迫他只能张着嘴。 解淮希的眼睛看不见,脸颊也被捏得很疼,鼻尖还触到了什么很软的东西,像是人的肌肤。 他似乎猜到对方要做什么,惊恐地挣扎起来,但他力气本就不大,哪得过两个正值壮年的男人。 “咬啊,赶紧给我咬啊!”郁高焦急地吼道,“他妈的!赶紧给老子咬啊!你难道不想看见吗!” 洪迪成也很着急,捏着解淮希的下巴催促道:“郁高,你快点的,再不回去就来不及了!” “你当我不想啊!”郁高拔高音调回怼道,“他不咬我能怎么” 话没说完,他突然反应过来,狰狞地笑了起来,“洪迪成,你继续捏着这小子,别让他闭上嘴,我去找点东西。” 洪迪成继续捏着解淮希的下巴,视线却在跟着郁高移动,他见郁高走进厨房,紧跟着又传来翻找东西的声音,大声问道:“喂,你干什么呢?” “他自己不吃,可以我们喂他吃啊。”郁高从厨房里探出身子,“你继续按着他,等我找把刀,砍点肉下来给他强塞下去。” 说完,他继续回去找刀,解淮希和穆沛康则挣扎得一个比一个厉害。 可惜两人都被用绳子绑着,解淮希更是什么都看不见,只凭洪迪成一人也能轻松将他们按住。 片刻后,郁高骂骂咧咧地从厨房走出来,“妈的,这他妈什么破房子,连把刀都没有,草!” 他从洪迪成旁边走过,又道:“你继续按着他们,我去其他房子里找找。” 刀这种东西,哪怕只是水果刀,拿在手中也有足够的威胁性。 姜凌兰也想到了这点,她在和汤俊友几人检查村子时,趁其他人不注意摸了一把刀塞在包里用于防身,而她的刀恰巧就是从这个房子里拿的。 唯一的一把刀已经被人拿走了,郁高自然怎么找都找不到。 洪迪成点了点头,在郁高出门时提醒道:“你注意这点,别被人看见了。” “放心,我很快就回来。”郁高回道。 他不敢往临时住宅那边走,只能往反方向走。 可还不等他找个好破门的房子闯进去,就先被先前的场景惊得停下了脚步。 这个村子的建筑都充满了年代感,很多木板房看都留有多次修缮和维护的痕迹,而中央的祠堂更是如此。 祠堂刚修建好时应是非常精美壮观,可在岁月与海风的侵蚀下,门前矗立的长柱变得了古朴的灰色,雕刻的花纹也成了凹凸不平的斑点,再看不出本来的模样。 上方悬挂的牌匾也是如此,被侵蚀得只能模糊看到最后的祠堂二字,而前面的姓氏又像是被人刻意抹去,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了。 但祠堂两侧的大树却高大粗壮,枝繁叶茂到太阳的余光完全无法将之穿透,反是在树下打下一大片厚厚的阴影。 树下的阴影中还有个太师椅和木方桌,木方桌上放着一杯茶,还有些许水果和糕点,太师椅上则坐了个身着白衣的大少爷。 大少爷微微前倾,白发随意披散着,与白衣几乎融为一体,眼帘微垂,似是忧郁,又似在苦恼。 如果不是大少爷手中拿个水果刀,正缓慢且艰难地削着苹果,一切都会显得十分正常。 郁高静静地站在不远处,无比疑惑地看着大少爷。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一个瞎子要自己坐在门口削水果啊! 堂堂大少爷就没有佣人帮忙吗! 突然,他反应过来什么,将目光聚集到大少爷手中的水果刀上。 从一个瞎子那里拿东西还不容易吗? 他走到大少爷旁边,“大少爷,我来帮你。” 正聚精会神削苹果的大少爷被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拿着刀的手猛一用力,瞬间就将另一手的手指割破了。 他吃痛地叫了下,水果刀也“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抱歉,吓着你了。”郁高弯腰捡起水果刀,又下意识往大少爷受伤的手看去。 下一秒,“啪嗒”一声,水果刀又一次从郁高手中掉落。 大少爷歪了下脑袋,疑惑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郁高压下心头的恐惧,故作镇定地答道:“没,没事。” 他再次将水果刀捡起来,又鼓起勇气去仔细打量大少爷指尖的伤口。 大少爷指尖有道很深的伤口,可伤口干干净净,没有一滴鲜血从中流出来。 更诡异的是伤口里面没有任何肌肉组织,里面空空荡荡的,仿佛只有这一层皮。 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郁高现在要做的事可不仅仅是亏心那么简单,他经不住恶念与恐惧,脑海中蹦出一个可怕的猜想。 不等他证实这个想法,大少爷又拿着削了一半的苹果,道:“人呢,还在吗?” “在的。”郁高快速拿过苹果削了起来,又故作随意地问道:“大少爷,你为什么一个人坐在这,还非要削苹果呢。” “睡醒了就来门口坐着了,我每天都这样,至于苹果”勒无终顿了顿,像是在回忆什么,“以前我经常帮阿婆他们削苹果,编东西,我的手很巧,偶尔也会杀鱼,可我看不见以后,他们就什么都不让我做了,只是让我远远地坐在一边。” 郁高壮着胆子追问起来:“阿婆?这里还有其他人?” 勒无终平静地反问:“难道没有其他人吗?” 郁高被这句话吓得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他快速将苹果削完递到大少爷手中。 第三次看到大少爷的手,他吓得差点把苹果扔了。 伤口不不见了! 大少爷似乎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接过苹果放到嘴边咬了一口,“多谢了。” “不客气。”郁高嘴上客气道,可身体却在缓缓后退。 他望着被完全笼罩在阴影下来的大少爷,再次提着胆子问道:“大少爷,你不起来走走吗?” “现在还不行。”勒无终摇了摇头,“我是不能晒太阳的。” 受伤不会流血,伤口瞬间愈合,以及不能晒太阳 这不是鬼是什么?! 郁高自以为证实了心底那个可怕的猜测,拿着水果刀退到离大少爷五米的地方,然后转身逃命似的跑走了。 他身后,大少爷仍旧坐在原地,安静吃着苹果。 过了一会儿,勒无终将只咬了两口的苹果放到桌上,嫌弃道:“真是不会照顾人,削完苹果也不帮我切好,而且还把我的水果刀顺走了。” “他拿刀要做什么呢,总不会是杀人。”他又望向郁高远去的方向,戏谑地笑了起来,“杀人的话水果刀是够了,可分尸就不太行了,要怎么办呢,总不能一把火烧掉。” 他说着拿起泡好的茶喝了一口,旁边祠堂的大门打开,薄栖寒却躲在门后迟迟不敢出来。 他将茶杯放下,头也不回地玩笑道:“这就开始怕我了?” 藏在门口的薄栖寒没了先前的小大人模样,有些后怕地低声回道:“你差点杀了我,我为什么不怕你?” “这不是没杀嘛。”勒无终回道,“最多算是不小心吓了吓你,年纪轻轻的,不要那么记仇。” 薄栖寒:“??” 你差点杀了我,你还让我不要记恨? 她两手搭在门上,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勒无终,“你那时候为什么” 说到一半,薄栖寒突然沉默下去,勒无终反问道:“你想问我为什么突然要杀你,还是想问我为何又中途停止了。” “都有。”薄栖寒低声回道,“你不说也没事,反正大少爷不在,我又打不过你。” 这话听起来很是委屈,可惜勒无终不会哄人,甚至向来只有别人哄他的份,他直言道:“那就不说了,正好我也不想说,你全当我脑子有病就行了,另外” 勒无终扭头望向临时住所的方向,“没有命令我是不会轻易杀人的,哪怕是敌人,所以放心地出来。” 薄栖寒犹豫片刻,终是走出了祠堂,毕竟实力差距她出不出来都一样。 谁想刚出来就听勒无终略带深意地玩味道:“但我也说了只是不杀人而已,只剩一口气也能被定义为活着。” 薄栖寒僵了下,刚要扭头逃跑就听勒无终玩味道:“开玩笑的,我不对自己人出手,至于切磋的话” 勒无终似乎想起了什么,垂下眼帘,回味似的呢喃道:“你还太弱了,不够我达成目的的。” 薄栖寒没有接话,嘴巴抿起,垂在两侧的手也握紧成拳,像是在不服气,又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第95章 缱绻95 傍晚时分,侯涅生仍在被迫和谢翊川、骆昭二人组队同行。 三人在村落附近未被开辟的陡坡上行走着。 骆昭虽是打星出道,可惜是个三流的半吊子,再加上长期拍综艺疏于训练,他走了一下午累得气喘吁吁不说,还险些好几次从坡上摔下去。 反观谢翊川和侯涅生,走得一个比一个稳,不知道的还是他俩才是练家子。 “慢慢点”骆昭喘着气道,他又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六点了,我们差差不多该回去了。” 不等有人开口回答,他又道:“你们谁能告诉我,到底为什么非非要走山路,你们是在找什么东西吗?” 谢翊川回道:“嗯,我想看看山上有没有居民活动的痕迹。” 除此以外,他还有两个目的。 第一是借着这些陡坡试试侯涅生的身手如何。 第二是找下钟夏在哪儿,不怪他多心,钟夏的举动太像那‘女人’了。 他不懂‘女人’为什么要混到嘉宾里参加综艺,又想搞什么名堂。 可就目前来看,‘女人’绝不是过来帮他,甚至是来除掉他的,必须要找到‘她’才行。 然而几个小时下来,他全在被骆昭拖后腿,只能在村子周边的山坡上行走,三个目的一个都没达成。 这附近自然植被不算茂密,道路也称不上陡峭,有不少人类活动的迹象实属正常。 谢翊川前世今生都过得养尊处优,压根就没有过野外生存的经验。 此刻,他能看清人类活动的迹象已经是极限了,完全无法分辨出这些痕迹究竟是什么时候留下的。 至于侯涅生,这点坡度的陡路是个人就能走,无非是快和慢的区别而已。 钟夏的话 谢翊川只能通过气味判断出她去过深山,具体去了哪里就不清楚的。 他也不知到对方是如何做到的,不到一天的时间,居然跑了岛上大部分地方,以至于自己现在完全无法分辨对方会在哪里。 反观是他自己,继侯涅生浪费他上午的时间后,骆昭也成功拖累他一下午。 前者故意的成分居多,后者纯粹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废物。 而现在这个废物还非常不自觉地追问道:“谢翊川,我们要找居民活动的痕迹,为什么不到村里找,反而要绕到山里来?” 谢翊川压下因一天毫无收获而产生的烦躁,“村子那边即使我们不去找,其他人也会去的,我们不如去别的地方找找,等晚上回去跟他们交换下情报。” 骆昭直言道:“那你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了吗?” 谢翊川:“” 拉你出来真是我最错误的决定。 他不甘心地对侯涅生试探道:“侯影帝,你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了吗?” “没有。”侯涅生淡淡回道,“你一直带我们走这种陡路,我光是跟上就已经很费力了,可没有能耐再去看观察四周了。” 谢翊川和骆昭:“” 你但凡出几滴汗我们都愿意信一下。 侯涅生丝毫不觉得自己这话有什么问题,又不紧不慢地催促道:“还不回去吗,再拖一阵子,天可就要黑了。” 天黑走夜路本就不安全,何况还是有些陡的山路,骆昭也跟着催促道:“对对对,我们赶紧回去。” 白白浪费一天的谢翊川有气不能发,只能憋屈地原路返回,导游似的领着二人下山回临时住所。 此时,临时住所那边,汤俊友、丁舜屿、姜凌兰和叶晗羽四人已经回来了。 上午在钟夏、侯涅生等人先后离开后,剩下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是个充满信任危机,连团队都算不上的一群人,又经钟夏一闹,更是谁也信不过谁了。 可又因为谁也信不过谁,他们更不能放任其他人单独行动。 最后一群人七嘴八舌地商讨了好久才勉强分成了两队。 第一队是六个暂时没有嫌疑的节目组成员和已经瞎了眼的受害者解淮希。 第二队就是现在已经回到临时住所的四人。 汤俊友不是个有团队精神的人,要不是害怕叶晗羽和姜凌兰串通一气,他早就拉着丁舜屿跟二人分开行动了。 一天的时间过去,他们搜完了村子的大部分地方,除了中央的宗族祠堂。 他们也想搜下祠堂的,可刚走到门口还没进去,送完苹果和刀子得薄栖寒正巧从里面跑出来。 她见有人要祠堂,自然是不允许,两手叉腰,命令他们快点离开。 汤俊友想硬闯,可三两下就被薄栖寒按在地上打了一顿。 薄栖寒下手很重,几小时过去,汤俊友脸上的淤青不止没消下去,反而变得更加明显了。 他捂了捂脸上的淤青,倒抽一口凉气,又略显不善地打量着叶晗羽。 叶晗羽察觉到汤俊友的目光,立马拽了拽姜凌兰。 一天下来,叶晗羽仍在哭哭啼啼的,也就是姜凌兰的善意值爆表才会一直带着她。 被叶晗羽一拽,姜凌兰也察觉了汤俊友含带恶意的目光,她扭头望向汤俊友,“汤导?” “姜大小姐,我们现在可不是在什么大城市里。”汤俊友恶意地提醒道,“这穷乡僻壤,连个网都没有的地方,你大小姐的身份可没多少用处,能平安活过三天才是本事,收收你那点没用的善良。” 奚韬在被迫同意带他们上岛前就提醒过,一旦上岛就必须在岛上待满三天。 这三天内,他们没有任何办法离开。 现在不过才第一天而已,接下来的两天才是最煎熬的。 被汤俊友这恶劣的目光盯着,姜凌兰也有些害怕,她没有接对方的话,保持安全距离地往后退了几步。 丁舜屿是唯物主义者,这样的人在经历这类超现实事物的冲击后,往往会因为思想认知遭受剧烈冲击而比天生怕鬼的人更加害怕。 他是这几人里最不想双方产生矛盾的,可在这种远离城市的偏僻之地,汤俊友一个大男人到底比两个女人有用。 于是,面对双方的矛盾,他完全不知道该帮谁好。 片刻后,他略显僵硬地转移话题,“你们说,潘誉他们怎么还不回来啊?” 侯涅生几人暂且不清楚,但他们和潘誉那队商量好天黑前回来集合的。 汤骏友的心情很糟,再加上架子摆多了,也是没好奇地回道:“谁知道呢,说不定就死什么不明知名的地方了。” 丁舜屿被汤俊友一怼也聊不下去了,安静地站在一边,烦躁不安地等着其他人回来。 此时,他们若是愿意从临时住所走出来,走到相隔不到百米的老旧住房里就能发现潘誉等人了。 吴茂和卜士兴手脚被用绳子捆住,嘴巴也被用布团子塞住。 二人无力地倒在地上,瞪大双眼,震惊且绝望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只见郁高正强迫着解淮希往同样被绑住的穆沛康身上靠,洪迪成又捏住解淮希的两颊,强迫他只能张着嘴。 解淮希的眼睛看不见,脸颊也被捏得很疼,鼻尖还触到了什么很软的东西,像是人的肌肤。 他似乎猜到对方要做什么,惊恐地挣扎起来,但他力气本就不大,哪得过两个正值壮年的男人。 “咬啊,赶紧给我咬啊!”郁高焦急地吼道,“他妈的!赶紧给老子咬啊!你难道不想看见吗!” 洪迪成也很着急,捏着解淮希的下巴催促道:“郁高,你快点的,再不回去就来不及了!” “你当我不想啊!”郁高拔高音调回怼道,“他不咬我能怎么” 话没说完,他突然反应过来,狰狞地笑了起来,“洪迪成,你继续捏着这小子,别让他闭上嘴,我去找点东西。” 洪迪成继续捏着解淮希的下巴,视线却在跟着郁高移动,他见郁高走进厨房,紧跟着又传来翻找东西的声音,大声问道:“喂,你干什么呢?” “他自己不吃,可以我们喂他吃啊。”郁高从厨房里探出身子,“你继续按着他,等我找把刀,砍点肉下来给他强塞下去。” 说完,他继续回去找刀,解淮希和穆沛康则挣扎得一个比一个厉害。 可惜两人都被用绳子绑着,解淮希更是什么都看不见,只凭洪迪成一人也能轻松将他们按住。 片刻后,郁高骂骂咧咧地从厨房走出来,“妈的,这他妈什么破房子,连把刀都没有,草!” 他从洪迪成旁边走过,又道:“你继续按着他们,我去其他房子里找找。” 刀这种东西,哪怕只是水果刀,拿在手中也有足够的威胁性。 姜凌兰也想到了这点,她在和汤俊友几人检查村子时,趁其他人不注意摸了一把刀塞在包里用于防身,而她的刀恰巧就是从这个房子里拿的。 唯一的一把刀已经被人拿走了,郁高自然怎么找都找不到。 洪迪成点了点头,在郁高出门时提醒道:“你注意这点,别被人看见了。” “放心,我很快就回来。”郁高回道。 他不敢往临时住宅那边走,只能往反方向走。 可还不等他找个好破门的房子闯进去,就先被先前的场景惊得停下了脚步。 这个村子的建筑都充满了年代感,很多木板房看都留有多次修缮和维护的痕迹,而中央的祠堂更是如此。 祠堂刚修建好时应是非常精美壮观,可在岁月与海风的侵蚀下,门前矗立的长柱变得了古朴的灰色,雕刻的花纹也成了凹凸不平的斑点,再看不出本来的模样。 上方悬挂的牌匾也是如此,被侵蚀得只能模糊看到最后的祠堂二字,而前面的姓氏又像是被人刻意抹去,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了。 但祠堂两侧的大树却高大粗壮,枝繁叶茂到太阳的余光完全无法将之穿透,反是在树下打下一大片厚厚的阴影。 树下的阴影中还有个太师椅和木方桌,木方桌上放着一杯茶,还有些许水果和糕点,太师椅上则坐了个身着白衣的大少爷。 大少爷微微前倾,白发随意披散着,与白衣几乎融为一体,眼帘微垂,似是忧郁,又似在苦恼。 如果不是大少爷手中拿个水果刀,正缓慢且艰难地削着苹果,一切都会显得十分正常。 郁高静静地站在不远处,无比疑惑地看着大少爷。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一个瞎子要自己坐在门口削水果啊! 堂堂大少爷就没有佣人帮忙吗! 突然,他反应过来什么,将目光聚集到大少爷手中的水果刀上。 从一个瞎子那里拿东西还不容易吗? 他走到大少爷旁边,“大少爷,我来帮你。” 正聚精会神削苹果的大少爷被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拿着刀的手猛一用力,瞬间就将另一手的手指割破了。 他吃痛地叫了下,水果刀也“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抱歉,吓着你了。”郁高弯腰捡起水果刀,又下意识往大少爷受伤的手看去。 下一秒,“啪嗒”一声,水果刀又一次从郁高手中掉落。 大少爷歪了下脑袋,疑惑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郁高压下心头的恐惧,故作镇定地答道:“没,没事。” 他再次将水果刀捡起来,又鼓起勇气去仔细打量大少爷指尖的伤口。 大少爷指尖有道很深的伤口,可伤口干干净净,没有一滴鲜血从中流出来。 更诡异的是伤口里面没有任何肌肉组织,里面空空荡荡的,仿佛只有这一层皮。 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郁高现在要做的事可不仅仅是亏心那么简单,他经不住恶念与恐惧,脑海中蹦出一个可怕的猜想。 不等他证实这个想法,大少爷又拿着削了一半的苹果,道:“人呢,还在吗?” “在的。”郁高快速拿过苹果削了起来,又故作随意地问道:“大少爷,你为什么一个人坐在这,还非要削苹果呢。” “睡醒了就来门口坐着了,我每天都这样,至于苹果”勒无终顿了顿,像是在回忆什么,“以前我经常帮阿婆他们削苹果,编东西,我的手很巧,偶尔也会杀鱼,可我看不见以后,他们就什么都不让我做了,只是让我远远地坐在一边。” 郁高壮着胆子追问起来:“阿婆?这里还有其他人?” 勒无终平静地反问:“难道没有其他人吗?” 郁高被这句话吓得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他快速将苹果削完递到大少爷手中。 第三次看到大少爷的手,他吓得差点把苹果扔了。 伤口不不见了! 大少爷似乎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接过苹果放到嘴边咬了一口,“多谢了。” “不客气。”郁高嘴上客气道,可身体却在缓缓后退。 他望着被完全笼罩在阴影下来的大少爷,再次提着胆子问道:“大少爷,你不起来走走吗?” “现在还不行。”勒无终摇了摇头,“我是不能晒太阳的。” 受伤不会流血,伤口瞬间愈合,以及不能晒太阳 这不是鬼是什么?! 郁高自以为证实了心底那个可怕的猜测,拿着水果刀退到离大少爷五米的地方,然后转身逃命似的跑走了。 他身后,大少爷仍旧坐在原地,安静吃着苹果。 过了一会儿,勒无终将只咬了两口的苹果放到桌上,嫌弃道:“真是不会照顾人,削完苹果也不帮我切好,而且还把我的水果刀顺走了。” “他拿刀要做什么呢,总不会是杀人。”他又望向郁高远去的方向,戏谑地笑了起来,“杀人的话水果刀是够了,可分尸就不太行了,要怎么办呢,总不能一把火烧掉。” 他说着拿起泡好的茶喝了一口,旁边祠堂的大门打开,薄栖寒却躲在门后迟迟不敢出来。 他将茶杯放下,头也不回地玩笑道:“这就开始怕我了?” 藏在门口的薄栖寒没了先前的小大人模样,有些后怕地低声回道:“你差点杀了我,我为什么不怕你?” “这不是没杀嘛。”勒无终回道,“最多算是不小心吓了吓你,年纪轻轻的,不要那么记仇。” 薄栖寒:“??” 你差点杀了我,你还让我不要记恨? 她两手搭在门上,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勒无终,“你那时候为什么” 说到一半,薄栖寒突然沉默下去,勒无终反问道:“你想问我为什么突然要杀你,还是想问我为何又中途停止了。” “都有。”薄栖寒低声回道,“你不说也没事,反正大少爷不在,我又打不过你。” 这话听起来很是委屈,可惜勒无终不会哄人,甚至向来只有别人哄他的份,他直言道:“那就不说了,正好我也不想说,你全当我脑子有病就行了,另外” 勒无终扭头望向临时住所的方向,“没有命令我是不会轻易杀人的,哪怕是敌人,所以放心地出来。” 薄栖寒犹豫片刻,终是走出了祠堂,毕竟实力差距她出不出来都一样。 谁想刚出来就听勒无终略带深意地玩味道:“但我也说了只是不杀人而已,只剩一口气也能被定义为活着。” 薄栖寒僵了下,刚要扭头逃跑就听勒无终玩味道:“开玩笑的,我不对自己人出手,至于切磋的话” 勒无终似乎想起了什么,垂下眼帘,回味似的呢喃道:“你还太弱了,不够我达成目的的。” 薄栖寒没有接话,嘴巴抿起,垂在两侧的手也握紧成拳,像是在不服气,又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第96章 缱绻96 被勒无终吓跑的郁高不用水果刀杀人和分尸,只要可以切下一块肉就够了。 他快速跑回自己和洪迪成绑人的房子,将大门死死关上,整个人抵在门后,劫后余生般地剧烈喘息着。 “你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慢才回来?!”洪迪成掐得整个手臂都酸了,没好气地质问道:“刀呢,找到没有。” “找到了,但是”郁高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有个重大发现,等把他们处理完了再告诉你。” 他走向穆沛康蹲下来,握着刀又不知道自己该切哪里,“我切哪里好啊。” “哪里都行,反正不让他死就行了,我可不想杀人。”洪迪成想了下,又道:“实在不行你割他半截手指不就行了。” 穆沛康只是被绑着,五感还是完好的,听了这话,他用最后的力气扭动着挣扎起来。 他的这点反抗毫无用处,郁高跪在他旁边,用力强行将他的小指掰开来。 郁高拿着水果刀的手有些颤抖,正式下刀前,他吞了下口水,强行给自己开脱道:“总编啊,你可千万别怪我们心狠,是你先动手杀人的,你也不该那样威胁我们,我我们只是在自保而已。” 下一秒,他心一狠,直接砍下了穆沛康一截小指。 “唔——!唔——!” 十指连心,砍下的瞬间穆沛康疼得想要叫出来,无奈他的嘴巴被塞着,任何痛苦的话语都只能变成绝望的呜咽。 郁高红着眼站起来,拿着还在渗血的小指走到解淮希身边,用哄小孩的语气说着疯狂的话语,“解淮希,乖,把这个吃下去,吃下去你就能看见了。” 说完,郁高将小指丢到解淮希被迫张开的嘴中。 他见解淮希怎么都不肯咽下去,又伸手将卡在解淮希口腔里的小指推向喉咙眼。 推到很深的地方时,他快速抽出手,同一时间,一直捏着解淮希脸颊的洪迪成竟也默契地松开手。 下一秒,解淮希的喉咙上下“咕嘟”一下,生理性地将穆沛康的手指咽了下去。 他知道自己吞了什么,立马倒在地上,恶心又绝望地不停干呕着,试图将那截人指吐出来。 “呕呕呕呕” 干呕了不知多久,解淮希什么都没能吐出来。 这时,郁高又不知从哪儿找来个眼罩给解淮希戴上。 戴好后,他又凶狠地威胁道:“听着,回去了就说是阳光刺地眼睛不舒服,你闹着我们翻别人家衣柜给你找的。” “给我把眼罩戴好了,要是让别人发现你能看见了的话” 他没说完,解淮希就停止了干呕,呜咽着不停点头,生怕郁高也把自己的手切下来。 把解淮希和穆沛康处理好,洪迪成走到吴茂和卜士兴旁边蹲下,“你们要是想平安无事地离开这座岛,就把刚刚的事永远咽到肚子里,等下回去就说穆沛康和潘誉跟我们吵架了,非要分头行动,听到没有?” 他将堵在二人嘴上的布团取下,吴茂惊恐地吼道:“洪迪成,你们疯了,你们这是杀人!” 卜士兴也道:“平时你们的矛盾是不小,但也没到要杀人的地步,我们现在应该” “闭嘴!你们懂什么?!”洪迪成厉声打断卜士兴,红着眼解释道:“我们没杀人,是穆沛康先动手的,我们我们只是在自保而已。” 卜士兴和吴茂都愣了下,洪迪成又道:“穆沛康杀了潘誉,他还威胁我和郁高,说要是我们随便乱说的话就把我们也杀了,我们只是在自保而已。” “对,这不怪我们,我们只是在自保而已。” 不像在对吴茂和卜士兴解释,洪迪成这话更像是给自己洗脑·。 他魔怔似的又重复一遍,“没错,不怪我们,我们是在自保” 他们这队人数太多,还带了娇生惯养的拖油瓶,看不见就算了,又动不动就耍性子和发脾气,导致搜查速度比别人慢了不是一点。 上午,他们和汤俊友四人分头行动没多久就闹了分歧。 潘誉受不了解淮希了,非要出去单独行动。 时代娱乐的老板贾德义是个心黑的,他手下的大部分员工也是如此,《岁月正当时》这个节目组的人同样不例外。 导演汤俊友自诩高人一等,摆架子和仗势欺人都是寻常事,被他带节奏网暴的素人和艺人都不在少数。 副导演潘誉是个见风使舵,哪边得势就帮哪边,但大部分时间都是汤俊友得势,他也称得上这人的狗腿子。 编剧穆沛康稍微好点,可他性子过直,经常和汤俊友因综艺的问题闹矛盾而吵起来。 郁高和洪迪成则更惨一些,他俩属于这个节目组内更下层的员工,没什么话语权还要干很多活,动不动就要被汤俊友训斥几句。 这综艺采取直播形式,对摄像师的要求不是很高,因此这个岗位也是换得最频繁的。 两个摄影师,吴茂和卜士兴都是几月前新招进来的,进来时也压根不知道这个节目组成员间的矛盾其实不比综艺里那些互相掐架的艺人少。 但几个月下来,两人也长了不少心眼,一个眼瞎且小少爷怎么样都比四个内部矛盾严重的定时炸弹强。 因此,在潘誉吵着要单独行动时,只有他们二人留下来继续带着解淮希。 可留下来的两人怎么都没想到,汤俊友在宁省边境那里闹出乱子、害众人险些丧命时,他们的分歧和矛盾就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又在生命受到威胁的刺激下,和吴茂二人分开没多久,潘誉四人就再次爆发了可怕的矛盾,在昨天钓鱼的礁石台直接吵了起来。 吵着吵着,性子过直的穆沛康和潘誉直接打了起来,而穆沛康还脑子一热将潘誉给推下了海。 礁石台不算太高,但下方就是尖锐的礁石丛和广阔的大海,等穆沛康反应过来探头往下看的时候,早就没有潘誉的人影了。 他大概率是尸骨无存了。 若是在城市里,这种情况直接报警处理就行了。 可现在他们被迫来到一个诡异的海岛,远离城市,信号不好,还有奇怪的生物作祟。 所有人的生命随时都会受到威胁,没人能冷静下来。 失手杀了人的穆沛康更是彻底失去了理智,他威胁郁高和洪迪成,如果他俩敢把这事说出去,就把他们也杀了。 这句话迫使郁高和洪迪成这两个长期被压迫的人放下彼此间的小矛盾,彻底统一了战线。 二人同穆沛康扭打在一起,很快就把对方打倒在地。 穆沛康这时候已经没有任何理智可言了,他被压在地上,嘴上却不停说着各种狠话。 郁高和洪迪成同样不怎么冷静,在穆沛康言语的反复刺激下也逐渐失去了理智。 二人喘息着,被打的地方在隐隐作痛,打人的拳头红得厉害,在肾上腺素的急速攀升下,二人的眼底逐渐泛起血丝,看起来和穆沛康一样,都是杀红了眼。 二人到底留存了几分理智,不敢真的动手杀人,可他们又贪心地想让穆沛康彻底失去威胁。 于是,他们想到了已经瞎眼的解淮希。 只要用解淮希把穆沛康也变成瞎子,那么 二人的运气好,一路上都没遇到其他人,顺利绑到解淮希三人,也成功让穆沛康变成了瞎子。 可惜郁高在找刀和偶遇大少爷浪费了一些时间,等洪迪成威胁好三人,领着他们回临时住所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汤俊友见他们这么晚才回来,直接大声训斥起来:“你们在搞什么?!为什么回来这么晚!让所有人都等你们,你们怎么好意思的!” 他丝毫没注意到郁高几人略显僵硬的表情,又骂了好一会才发现少了两个人,怒道:“潘誉和穆沛康呢,那两人怎么没一起回来?!” 郁高尴尬地回道:“上午我们没走多久,他俩嫌我们这边有个拖油瓶太麻烦了,就吵着嚷着要分头行动,我们也没办法,只能” 郁高这话的可信度很低,毕竟他和洪迪成脸上都有明显的淤青。 可巧在汤俊友的脸上也有淤青,还是被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打的,他担心二人脸上的伤也是硬闯祠堂时被那小丫头打的。 不可能自揭伤疤的汤俊友不想让郁高继续说下去,立马不耐烦地打断他,“行了,他俩爱去哪去哪,不想回来就拉倒。” 丁舜屿不知道节目组内部有很大的矛盾,下意识追问道:“你们这么多人怎么也不拦着他们一点?” 知道内幕的谢翊川打量着郁高身后的其他人,故作随意地问:“真的是他俩自己要单独行动的?” 吴茂等人僵硬地点头,七八嘴舌地说着“没错”,“劝不住”之类的字样。 姜凌兰注意到解淮希戴了个眼罩,明明分开时还没有的,她疑惑道:“又出什么事了吗,解淮希你怎么戴眼罩了?” “我” 解淮希刚说一个字,郁高就立马抢答道:“他嫌阳光照得难受,非吵着让我们给他找个东西遮一下,我们被他闹得没办法,只能去那些空房子找找,这不正好翻了个眼罩出来。” 他说完又拍下了解淮希的肩膀,问道:“是不是啊,解淮希。” “是”解淮希急忙点头,“就是我自己要的。” 姜凌兰想说随便翻别人的东西不好,可她自己也顺了把刀防身,因此只是轻微皱了下眉,没有再多说什么。 平心而论,解淮希的演技很差,落在这些演员眼里,几乎就是明着说戴眼罩这事有问题了。 可他们都没去过多询问,只当是解淮希他们这些人有什么小摩擦,谁都没料到会是闹出人命的大事。 副导演潘誉被穆沛康推下海生死不明,编剧穆沛康被强迫着变成瞎子,而解淮希被迫吃下人肉,马上就要复明了。 见成功糊弄过众人,郁高和洪迪成松了一口气,将吴茂、卜士兴、解淮希三人圈在身边参与进了讨论。 临时住所被薄栖寒用异能设下了隔音,侯涅生都听不到外界的声音,更别说其他人了。 深夜,岛民们撤离迅速,再加上薄栖寒用【极寒】阻断了气味和声音,所有的追踪途径都断得干净。 整个白天,任凭众人怎么搜索,除了大少爷和薄栖寒再找不出第三个人存在的痕迹,甚至连带他们来的奚韬也不见了。 这里在看他们已然是座荒无人烟的诡异荒岛。 等说起大少爷时,骆昭和郁高同时道:“我有个重大发现!” 二人都愣了下,互相推拒片刻,又异口同声道:“大少爷很可能是鬼!” 此话一出,除了侯涅生,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洪迪成没想到郁高所谓的重大发现是这个,吓得差点两脚把身边的吴茂踹开。 姜凌兰抿了抿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拉着叶晗羽又往后退了几步。 “鬼?!”丁舜屿拔高了音调,无比震惊道:“你们在开玩笑吗?” 汤俊友不耐烦地催促道:“赶紧说清楚,你们怎么就觉得他是鬼了?!” 本就有些许怀疑的谢翊川也追问道:“是啊,你们最好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骆昭和郁高又相互看了看,最后骆昭率先回道:“我们上午见大少爷的时候,他穿着个和丧服没两样的白衣,站在悬崖边一直低头看海,还说什么小时候经常来这里看,从我旁边走过的时候冷得一点温度都没有。” “那个叫薄栖寒的女生还给他撑了把伞,而且”骆昭突然觉得这房子也很冷,他打了个寒颤才道:“大少爷整个人都被藏在伞下,无论怎么走都没露出影子,他可能压根就没有影子,他” “他不能晒太阳。”郁高突然插嘴道,“这是大少爷亲口告诉我的。” 他见众人全都望向自己,又道:“我是傍晚遇到大少爷的,他坐在祠堂门口的阴凉地下,拿着刀摸索着削苹果,他还说自己以前时常帮阿婆他们削水果,杀鱼之类,说他的手艺很好,可惜眼瞎之后谁都不让他干活了,最重要的是” “是”郁高似乎坚定大少爷是鬼了,声音都开始发颤:“大少爷受伤后不会流血,我仔细看了下伤口,里面什么都没有,他好像只有这一层皮肤,而且伤口一眨眼就愈合了,他” 郁高望着众人,无比惊恐地说道:“他还说大家都在这里,这里有很多人。” 话音落下,他头顶的灯光也适时闪了两下,将诡异的氛围扩散到了极致。 温度低,不能见光,不会流血这些特征零零散散地加起来,大少爷还真和常人认知里的鬼没两样。 不少人被吓得冒起了冷汗,姜凌兰还有种可怕的直觉,她觉得这房子和白天走的时候不太一样了。 有怪鱼的事在先,众人很快接受大少爷可能是鬼这件事。 他们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为什么大少爷是鬼,薄栖寒是人,奚韬又去了哪里,他们三人和怪鱼又有什么联系。 最后,他们根据叶晗羽父亲叶勋的事,大致拼凑出了一个他们自以为是真相的真相。 在叶勋父亲那批人后面,还有人来岛上找怪鱼。 那些人吃了怪鱼、失去四感后,没有自相残杀反而对岛上的居民出手。 他们利用岛民和大少爷的善良,将岛上的人先后杀害并吃掉。 大少爷是最后死的,死前他的眼睛还被那些人吃掉了,这导致大少爷死后成鬼也是个瞎子,还执着于有眼睛时能做的那些事。 而大少爷会成鬼则是因为眼瞎之前目睹岛上居民接连被杀,仇恨和憎恶让大少爷在死后变成了厉鬼,杀了那些人凶手为大家报仇。 之后,变成鬼的大少爷徘徊在岛上。 大少爷的执念太深了,他以为大家都还活着,他像从前那般生活着。 因此,他们这批外来者到来后,岛上没有居民了,大少爷也不再救人,而是引导他们自相残杀。 薄栖寒和奚韬二人应该是当年那场血腥事故的幸存者,是岛上仅存的活人了。 奚韬被汤俊友威胁后心生恨意,他想用变成鬼魂的大少爷杀了他们,所以才会带他们上岛后就立马躲起来。 至于薄栖寒为什么不躲起来,则是因为她和大少爷的关系很好,好到哪怕大少爷成了鬼也不会伤害她。 往事经过编撰和想象成为故事,而故事增添恐惧和恶念成了诡异。 听众人七嘴八舌拼凑出真相的侯涅生:“” 挺佩服这群人的想象力,加起来都赶上我养的那条锦鲤了。 第96章 缱绻96 被勒无终吓跑的郁高不用水果刀杀人和分尸,只要可以切下一块肉就够了。 他快速跑回自己和洪迪成绑人的房子,将大门死死关上,整个人抵在门后,劫后余生般地剧烈喘息着。 “你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慢才回来?!”洪迪成掐得整个手臂都酸了,没好气地质问道:“刀呢,找到没有。” “找到了,但是”郁高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有个重大发现,等把他们处理完了再告诉你。” 他走向穆沛康蹲下来,握着刀又不知道自己该切哪里,“我切哪里好啊。” “哪里都行,反正不让他死就行了,我可不想杀人。”洪迪成想了下,又道:“实在不行你割他半截手指不就行了。” 穆沛康只是被绑着,五感还是完好的,听了这话,他用最后的力气扭动着挣扎起来。 他的这点反抗毫无用处,郁高跪在他旁边,用力强行将他的小指掰开来。 郁高拿着水果刀的手有些颤抖,正式下刀前,他吞了下口水,强行给自己开脱道:“总编啊,你可千万别怪我们心狠,是你先动手杀人的,你也不该那样威胁我们,我我们只是在自保而已。” 下一秒,他心一狠,直接砍下了穆沛康一截小指。 “唔——!唔——!” 十指连心,砍下的瞬间穆沛康疼得想要叫出来,无奈他的嘴巴被塞着,任何痛苦的话语都只能变成绝望的呜咽。 郁高红着眼站起来,拿着还在渗血的小指走到解淮希身边,用哄小孩的语气说着疯狂的话语,“解淮希,乖,把这个吃下去,吃下去你就能看见了。” 说完,郁高将小指丢到解淮希被迫张开的嘴中。 他见解淮希怎么都不肯咽下去,又伸手将卡在解淮希口腔里的小指推向喉咙眼。 推到很深的地方时,他快速抽出手,同一时间,一直捏着解淮希脸颊的洪迪成竟也默契地松开手。 下一秒,解淮希的喉咙上下“咕嘟”一下,生理性地将穆沛康的手指咽了下去。 他知道自己吞了什么,立马倒在地上,恶心又绝望地不停干呕着,试图将那截人指吐出来。 “呕呕呕呕” 干呕了不知多久,解淮希什么都没能吐出来。 这时,郁高又不知从哪儿找来个眼罩给解淮希戴上。 戴好后,他又凶狠地威胁道:“听着,回去了就说是阳光刺地眼睛不舒服,你闹着我们翻别人家衣柜给你找的。” “给我把眼罩戴好了,要是让别人发现你能看见了的话” 他没说完,解淮希就停止了干呕,呜咽着不停点头,生怕郁高也把自己的手切下来。 把解淮希和穆沛康处理好,洪迪成走到吴茂和卜士兴旁边蹲下,“你们要是想平安无事地离开这座岛,就把刚刚的事永远咽到肚子里,等下回去就说穆沛康和潘誉跟我们吵架了,非要分头行动,听到没有?” 他将堵在二人嘴上的布团取下,吴茂惊恐地吼道:“洪迪成,你们疯了,你们这是杀人!” 卜士兴也道:“平时你们的矛盾是不小,但也没到要杀人的地步,我们现在应该” “闭嘴!你们懂什么?!”洪迪成厉声打断卜士兴,红着眼解释道:“我们没杀人,是穆沛康先动手的,我们我们只是在自保而已。” 卜士兴和吴茂都愣了下,洪迪成又道:“穆沛康杀了潘誉,他还威胁我和郁高,说要是我们随便乱说的话就把我们也杀了,我们只是在自保而已。” “对,这不怪我们,我们只是在自保而已。” 不像在对吴茂和卜士兴解释,洪迪成这话更像是给自己洗脑·。 他魔怔似的又重复一遍,“没错,不怪我们,我们是在自保” 他们这队人数太多,还带了娇生惯养的拖油瓶,看不见就算了,又动不动就耍性子和发脾气,导致搜查速度比别人慢了不是一点。 上午,他们和汤俊友四人分头行动没多久就闹了分歧。 潘誉受不了解淮希了,非要出去单独行动。 时代娱乐的老板贾德义是个心黑的,他手下的大部分员工也是如此,《岁月正当时》这个节目组的人同样不例外。 导演汤俊友自诩高人一等,摆架子和仗势欺人都是寻常事,被他带节奏网暴的素人和艺人都不在少数。 副导演潘誉是个见风使舵,哪边得势就帮哪边,但大部分时间都是汤俊友得势,他也称得上这人的狗腿子。 编剧穆沛康稍微好点,可他性子过直,经常和汤俊友因综艺的问题闹矛盾而吵起来。 郁高和洪迪成则更惨一些,他俩属于这个节目组内更下层的员工,没什么话语权还要干很多活,动不动就要被汤俊友训斥几句。 这综艺采取直播形式,对摄像师的要求不是很高,因此这个岗位也是换得最频繁的。 两个摄影师,吴茂和卜士兴都是几月前新招进来的,进来时也压根不知道这个节目组成员间的矛盾其实不比综艺里那些互相掐架的艺人少。 但几个月下来,两人也长了不少心眼,一个眼瞎且小少爷怎么样都比四个内部矛盾严重的定时炸弹强。 因此,在潘誉吵着要单独行动时,只有他们二人留下来继续带着解淮希。 可留下来的两人怎么都没想到,汤俊友在宁省边境那里闹出乱子、害众人险些丧命时,他们的分歧和矛盾就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又在生命受到威胁的刺激下,和吴茂二人分开没多久,潘誉四人就再次爆发了可怕的矛盾,在昨天钓鱼的礁石台直接吵了起来。 吵着吵着,性子过直的穆沛康和潘誉直接打了起来,而穆沛康还脑子一热将潘誉给推下了海。 礁石台不算太高,但下方就是尖锐的礁石丛和广阔的大海,等穆沛康反应过来探头往下看的时候,早就没有潘誉的人影了。 他大概率是尸骨无存了。 若是在城市里,这种情况直接报警处理就行了。 可现在他们被迫来到一个诡异的海岛,远离城市,信号不好,还有奇怪的生物作祟。 所有人的生命随时都会受到威胁,没人能冷静下来。 失手杀了人的穆沛康更是彻底失去了理智,他威胁郁高和洪迪成,如果他俩敢把这事说出去,就把他们也杀了。 这句话迫使郁高和洪迪成这两个长期被压迫的人放下彼此间的小矛盾,彻底统一了战线。 二人同穆沛康扭打在一起,很快就把对方打倒在地。 穆沛康这时候已经没有任何理智可言了,他被压在地上,嘴上却不停说着各种狠话。 郁高和洪迪成同样不怎么冷静,在穆沛康言语的反复刺激下也逐渐失去了理智。 二人喘息着,被打的地方在隐隐作痛,打人的拳头红得厉害,在肾上腺素的急速攀升下,二人的眼底逐渐泛起血丝,看起来和穆沛康一样,都是杀红了眼。 二人到底留存了几分理智,不敢真的动手杀人,可他们又贪心地想让穆沛康彻底失去威胁。 于是,他们想到了已经瞎眼的解淮希。 只要用解淮希把穆沛康也变成瞎子,那么 二人的运气好,一路上都没遇到其他人,顺利绑到解淮希三人,也成功让穆沛康变成了瞎子。 可惜郁高在找刀和偶遇大少爷浪费了一些时间,等洪迪成威胁好三人,领着他们回临时住所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汤俊友见他们这么晚才回来,直接大声训斥起来:“你们在搞什么?!为什么回来这么晚!让所有人都等你们,你们怎么好意思的!” 他丝毫没注意到郁高几人略显僵硬的表情,又骂了好一会才发现少了两个人,怒道:“潘誉和穆沛康呢,那两人怎么没一起回来?!” 郁高尴尬地回道:“上午我们没走多久,他俩嫌我们这边有个拖油瓶太麻烦了,就吵着嚷着要分头行动,我们也没办法,只能” 郁高这话的可信度很低,毕竟他和洪迪成脸上都有明显的淤青。 可巧在汤俊友的脸上也有淤青,还是被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打的,他担心二人脸上的伤也是硬闯祠堂时被那小丫头打的。 不可能自揭伤疤的汤俊友不想让郁高继续说下去,立马不耐烦地打断他,“行了,他俩爱去哪去哪,不想回来就拉倒。” 丁舜屿不知道节目组内部有很大的矛盾,下意识追问道:“你们这么多人怎么也不拦着他们一点?” 知道内幕的谢翊川打量着郁高身后的其他人,故作随意地问:“真的是他俩自己要单独行动的?” 吴茂等人僵硬地点头,七八嘴舌地说着“没错”,“劝不住”之类的字样。 姜凌兰注意到解淮希戴了个眼罩,明明分开时还没有的,她疑惑道:“又出什么事了吗,解淮希你怎么戴眼罩了?” “我” 解淮希刚说一个字,郁高就立马抢答道:“他嫌阳光照得难受,非吵着让我们给他找个东西遮一下,我们被他闹得没办法,只能去那些空房子找找,这不正好翻了个眼罩出来。” 他说完又拍下了解淮希的肩膀,问道:“是不是啊,解淮希。” “是”解淮希急忙点头,“就是我自己要的。” 姜凌兰想说随便翻别人的东西不好,可她自己也顺了把刀防身,因此只是轻微皱了下眉,没有再多说什么。 平心而论,解淮希的演技很差,落在这些演员眼里,几乎就是明着说戴眼罩这事有问题了。 可他们都没去过多询问,只当是解淮希他们这些人有什么小摩擦,谁都没料到会是闹出人命的大事。 副导演潘誉被穆沛康推下海生死不明,编剧穆沛康被强迫着变成瞎子,而解淮希被迫吃下人肉,马上就要复明了。 见成功糊弄过众人,郁高和洪迪成松了一口气,将吴茂、卜士兴、解淮希三人圈在身边参与进了讨论。 临时住所被薄栖寒用异能设下了隔音,侯涅生都听不到外界的声音,更别说其他人了。 深夜,岛民们撤离迅速,再加上薄栖寒用【极寒】阻断了气味和声音,所有的追踪途径都断得干净。 整个白天,任凭众人怎么搜索,除了大少爷和薄栖寒再找不出第三个人存在的痕迹,甚至连带他们来的奚韬也不见了。 这里在看他们已然是座荒无人烟的诡异荒岛。 等说起大少爷时,骆昭和郁高同时道:“我有个重大发现!” 二人都愣了下,互相推拒片刻,又异口同声道:“大少爷很可能是鬼!” 此话一出,除了侯涅生,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洪迪成没想到郁高所谓的重大发现是这个,吓得差点两脚把身边的吴茂踹开。 姜凌兰抿了抿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拉着叶晗羽又往后退了几步。 “鬼?!”丁舜屿拔高了音调,无比震惊道:“你们在开玩笑吗?” 汤俊友不耐烦地催促道:“赶紧说清楚,你们怎么就觉得他是鬼了?!” 本就有些许怀疑的谢翊川也追问道:“是啊,你们最好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骆昭和郁高又相互看了看,最后骆昭率先回道:“我们上午见大少爷的时候,他穿着个和丧服没两样的白衣,站在悬崖边一直低头看海,还说什么小时候经常来这里看,从我旁边走过的时候冷得一点温度都没有。” “那个叫薄栖寒的女生还给他撑了把伞,而且”骆昭突然觉得这房子也很冷,他打了个寒颤才道:“大少爷整个人都被藏在伞下,无论怎么走都没露出影子,他可能压根就没有影子,他” “他不能晒太阳。”郁高突然插嘴道,“这是大少爷亲口告诉我的。” 他见众人全都望向自己,又道:“我是傍晚遇到大少爷的,他坐在祠堂门口的阴凉地下,拿着刀摸索着削苹果,他还说自己以前时常帮阿婆他们削水果,杀鱼之类,说他的手艺很好,可惜眼瞎之后谁都不让他干活了,最重要的是” “是”郁高似乎坚定大少爷是鬼了,声音都开始发颤:“大少爷受伤后不会流血,我仔细看了下伤口,里面什么都没有,他好像只有这一层皮肤,而且伤口一眨眼就愈合了,他” 郁高望着众人,无比惊恐地说道:“他还说大家都在这里,这里有很多人。” 话音落下,他头顶的灯光也适时闪了两下,将诡异的氛围扩散到了极致。 温度低,不能见光,不会流血这些特征零零散散地加起来,大少爷还真和常人认知里的鬼没两样。 不少人被吓得冒起了冷汗,姜凌兰还有种可怕的直觉,她觉得这房子和白天走的时候不太一样了。 有怪鱼的事在先,众人很快接受大少爷可能是鬼这件事。 他们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为什么大少爷是鬼,薄栖寒是人,奚韬又去了哪里,他们三人和怪鱼又有什么联系。 最后,他们根据叶晗羽父亲叶勋的事,大致拼凑出了一个他们自以为是真相的真相。 在叶勋父亲那批人后面,还有人来岛上找怪鱼。 那些人吃了怪鱼、失去四感后,没有自相残杀反而对岛上的居民出手。 他们利用岛民和大少爷的善良,将岛上的人先后杀害并吃掉。 大少爷是最后死的,死前他的眼睛还被那些人吃掉了,这导致大少爷死后成鬼也是个瞎子,还执着于有眼睛时能做的那些事。 而大少爷会成鬼则是因为眼瞎之前目睹岛上居民接连被杀,仇恨和憎恶让大少爷在死后变成了厉鬼,杀了那些人凶手为大家报仇。 之后,变成鬼的大少爷徘徊在岛上。 大少爷的执念太深了,他以为大家都还活着,他像从前那般生活着。 因此,他们这批外来者到来后,岛上没有居民了,大少爷也不再救人,而是引导他们自相残杀。 薄栖寒和奚韬二人应该是当年那场血腥事故的幸存者,是岛上仅存的活人了。 奚韬被汤俊友威胁后心生恨意,他想用变成鬼魂的大少爷杀了他们,所以才会带他们上岛后就立马躲起来。 至于薄栖寒为什么不躲起来,则是因为她和大少爷的关系很好,好到哪怕大少爷成了鬼也不会伤害她。 往事经过编撰和想象成为故事,而故事增添恐惧和恶念成了诡异。 听众人七嘴八舌拼凑出真相的侯涅生:“” 挺佩服这群人的想象力,加起来都赶上我养的那条锦鲤了。